《最佳女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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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佳女配》作者:妹纸重口味/顾子木【完结+番外】
当一个合格的恶毒女配,是需要职业素养的!
在穿越一本又一本小说,扮演其中的恶毒女配时,你需要hold住女主,降得了男主,搞得定龙套,gān得掉敌人更重要的是,你需要攻略得到终极反派BOSS!
而语琪作为这一行的金牌业务员,技能点已经几乎全亮,她上得了厅堂更下得了厨房,当得了女王也卖得了蠢萌,从身娇ròu贵的大小姐到皮糙ròu厚的女保镖没有什么是扮演不了的。
其实这就是一个教你怎么成功攻略各种反派BOSS的顶级教程!本文又名《完美女友指南》《对付不同男人的实用一百招》《30天教你推倒BOSS》《男配攻略守则》
所攻略反派:伪白莲花男配radic;牛郎男配radic;恋童癖男配radic;医生男配radic;幽灵男配radic;人形武器男配radic;血族亲王男配radic;jīng神病男配radic;毁容男配radic;鬼城之主男配radic;影卫or国师男配radic;GAY男配radic;jīng灵男配radic;
警告:本文耍帅重任由女主从开头承担到结尾,而男主唯一gān过的事就是被追求再被追求。不喜慎入。
内容标签:女配快穿穿越时空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语琪┃配角:所有反派男配┃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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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琪的工作是穿越一本又一本小说,扮演其中与自己同名的恶毒女配。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她的职业道德与专业素养都是拔尖的,算是这一行里的金牌业务员。而每一次穿越都要完成的任务,则是让原著中的反派男配爱上自己。历经艰辛,成功完成所有勾心任务后,语琪又会迎来怎样的挑战?千帆过尽之后,那个等候在终点的高挑身影又是谁nзЩ·ΡO-①8丶COM本文构思新颖,文笔到位,人物刻画生动,细节方面颇有亮点,成功地勾勒出了一个高qíng商的女主形象,几个男配的xing格把握也十分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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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攻略伪白莲花反派【1】
语琪是晋江总部门下的恶毒女配。
具体点来说,她的工作便是穿越一本又一本的晋江小说,扮演其中与自己同名的恶毒女配。
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语琪的职业道德与专业素养都是拔尖的,算是这一行里的金牌业务员。
每一次穿越,都要完成两个任务,一是撮合女主与楠竹。
这任务与许多同事都大相径庭,她们要做的是往死里nüè小白花女主,而语琪要做的却是为女主保驾护航,直至她成为楠竹心头的朱砂痣,chuáng前的白月光。
不,这没什么可抱怨的。哪怕女主的温柔善良是装出来的,她也会矜矜业业,努力工作。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完成任务后,语琪将从女主身上收取一部分作为报酬,所以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每一个女主都算是她的雇主。
而一个优秀的雇员,从不说雇主是非。
第二个要完成的任务,是让书中的反派男配喜欢上自己。
注意!这一点并非是工作福利,而是每次穿越最大的难题!
能被称之为反派男配的人,都有一颗冷硬的心肠,便是用了十足的热qíng也不一定能融化。
但幸运的是,每个人都是天生的演员。虽然这么说有自大的嫌疑,但语琪确实是其中极为优秀的一位,扮温柔扮体贴扮深qíng样样不差。
几乎每次睁开眼都是在chuáng上,这次也不例外。
根据输入脑内的资料来看,这次要扮演的是陆氏集团的千金,陆语琪。这位陆小姐的角色设定是张扬跋扈类型,属于恶毒女配之中最下等的一种,毫无技术含量。
chuáng头造型jīng致的闹钟显示现在的时间是6点05分,语琪利落地起身换衣洗漱。
脱下睡衣换上内衣之后,她换上了chuáng头摆放整齐的gān净校服。是的,目前这副身体十六岁,正在念高一。
立在卫生间的洗手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语琪不免在内心暗暗称赞了一句漂亮。
陆语琪xing格不怎么样,容貌却是一等一的好,从眉梢到下巴,无一不jīng致如画。
有一副漂亮的皮囊是好事qíng,完成第二个任务相对而言会容易很多,她对此很满意。
陆家早餐一般六点半开始,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语琪打开门下了楼,并一边在脑海中梳理人物关系。
这本书的女主角叫宋芊芊,很符合她小白花女主的定位。
宋芊芊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五岁那年同男配段瑾言一起被膝下只有一女的陆氏夫妇挑中领养。
但不幸的是,陆语琪xing子高傲又跋扈,自然看不上出身孤儿院的他们,平日里经常把两人当佣人使唤,态度十分之恶劣。陆氏夫妇虽然看在眼里,却也不忍心苛责自己的宝贝女儿,便只当看不到。
一年之后,陆氏夫妇又生下了陆天磊,于是陆氏集团有了真正的继承人,这两个被领养的孩子在陆家的地位更是直线下降。
如果要用一个童话故事来概括的话,宋芊芊便是那可怜的百遭□□的灰姑娘,陆语琪和陆天磊便是恶毒妹妹和恶毒弟弟。不同的是这个版本多了一个邪恶角色,一开始和灰姑娘一同惨遭□□,最后却反转成了最大BOSS的段瑾言。
语琪的任务就是要促成宋芊芊和陆天磊,并且让段瑾言喜欢上自己。
整理完思绪的同时,一楼到了。
语琪知道,一般这种豪门系列的言qíng小说,恶毒女配住的一定是豪宅,以往穿越的时候也住过不少。但没想到这一部能如此丧心病狂,踏入餐厅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身处英国女皇的宴客厅。
复古典雅的欧式水晶吊灯高高地悬挂在天花板上,正面的墙上镶嵌着一个巨大的玻璃酒柜,色泽醇厚的酒液在灯光之下泛着暗暗的光泽。
左手旁的一面墙壁上,挂着一幅具有浓厚中世纪风格的油画,画框比画更具艺术xing;墙前是一个暗色的木柜,上面摆了两盏古典造型的灯盏,jīng致的程度堪比艺术品;两盏灯的中央是一个半人高的深棕色摆钟,一看便价值不菲。
典型的bào发户审美,真正的豪门不会用如此张扬而富丽堂皇的家具武装自己,真正的绅士和淑女懂得什么叫做低调的奢华。
摆在正中央的那张长餐桌几乎有十米长,端端正正地立在米白色的长毛地毯上,十把黑色雕花木椅整齐地围着桌子旁,但真正摆上jīng致餐具的只有四个座位。
宋芊芊和段瑾言自从陆天磊出生那一天之后便不被允许同陆家人一起在餐桌上吃饭了,这当然还是拜陆语琪这个恶毒女配所赐。
陆父陆母已经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语琪走过去问了早安,陆父淡淡地点了点头,陆母则温柔地笑了笑,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这句其实也相当于早安,并没有多少询问的意思在内,语琪只是笑笑,拉开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宋芊芊也背着她的书包从楼上匆匆地下来,路过餐桌之时猛地低下头去,像是受气的小媳妇儿一般对陆氏夫妇胡乱地点了点头,更是看也不敢看坐在一旁的语琪,随手在长桌中央摆着的雕花木篓中拿了两片面包便去上学了。
语琪看着她离开,并没有刻意为难。
当恶毒女配只是她的工作,但并不代表她就真的恶毒。事实上她是个三观正常的好人,也是个有原则的恶毒女配。
恶毒女配守则第一条,要欺负女主就一定要在楠竹面前欺负,而现在陆天磊不在,她表演什么都没有观众捧场。
一般宋芊芊走了之后,段瑾言便会下楼。
语琪心不在焉地往自己的白面包上涂抹着huáng油,耳朵一直听着楼上的动静。
大概三分钟后,二楼传来一声轻轻的关门声,接着脚步声响起,轻柔之中带着些慵懒,只是听起来有些气力不足段瑾言被丢在孤儿院的时候是冬天,在雪地里站了一天一夜,从此以后便落下了毛病,身体一直不好。
片刻之后,一个清瘦高挑的身影出现在楼梯上,语琪用余光瞥了一眼,即使穿着那种批量生产的宽松校服,也能看出他身形单薄,远远看过去便是一副病弱之象。
与宋芊芊不同,段瑾言虽然一肚子黑水,但是表面上却装得比谁都温柔有礼,脸上像是戴了一副微笑的面具,看上去十分的温良恭谦。但这副温柔皮囊下隐藏着一颗再丑陋不过的野心。
十年之后,他设计害死陆氏夫妇,从陆天磊手中夺过陆氏集团,将已经是陆天磊未婚妻的宋芊芊也占为己有。
这是一个城府极深之人。
而语琪来此的任务之一,就是想方设法让这只披着羊皮的láng喜欢上自己。
他笑着走过来问了早安,从容大方,脸上的笑容gān净温和,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看他拿了两片面包要走,语琪开口,等一下。
段瑾言大概是以为她又要刁难自己,嘴角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那双狭长深邃的黑眸之中瞬间闪过厌烦和yīn戾,但很快他又扬起唇角,笑得温柔至极,有事?
嗯。语琪应了一声,略略提高了声音,张妈,再拿一副餐具过来。
话音刚落,不但段瑾言掩饰不住诧异地看过来,就连陆父陆母也抬起头来,面带疑惑。
既然要扮演张扬跋扈的陆语琪,便要做得同样张扬跋扈,否则那便不是真正的恶毒女配了,那是披着女配皮的白莲花。
快点坐下!语琪故意用一种不耐烦的声音快速地道,我等会儿问你几道题。
段瑾言愣了愣,却还是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他拿了两片面包,看了一眼放得极远的huáng油,十分识相地没有吭声,而是低头喝了一口摆在手边的咖啡。
将他这番动作看在眼里,语琪不动声色地将huáng油往他手边推了推,然后面无表qíng地低下头去抹自己的面包。
穿越了这么多次得到的经验之一便是:细节改变一切,比起甜言蜜语,一些小的细节更能打动这些心比炭黑的反派男配。
但是切记不可做得太过,凡事太过便显得假。语琪知道,自己要扮演的是一个高傲又脾气恶劣的大小姐,即使是关心也不会做得太温柔体贴。
段瑾言看到被推到自己手边的huáng油又是一愣,修长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咖啡杯的杯沿,最终还是谨慎的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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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此,接触了太多反派,她早已知道这些人戒心深重,对于别人突然表现出来的善意不可能贸然接受,更何况这个别人一直以欺负他为乐。
早餐过后,和陆父陆母告了别,语琪拎起张妈放在一旁的书包便起身往外走,段瑾言很识趣地跟上。
陆家别墅离学校并不近,陆家兄妹都是由司机开车送去的,而宋芊芊和段瑾言则是自己骑车过去。
看到段瑾言要去推自己的单车,语琪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做出高傲冷淡的施恩表qíng,我说了,我有问题要问你。
跟聪明人说话很省力,段瑾言闻言便停下了脚步,只是视线轻飘飘地掠过她握在他手腕上的右手,漆黑深邃的眼底神色复杂。
手中的触感有些冰凉,细瘦得不像是这个年纪男孩的手腕,语琪一时之间不免有些恻然。这很正常,她确实是个三观正常的好人,看到别人活得辛苦艰难自会觉得同qíng。会对任务对象产生同qíng是好事,入戏也能bī真些,有时候不骗过自己,很难骗过别人。
只是现在表露她的同qíng还不是时候,他对她仍抱着怀疑和戒心。
语琪终是冷冷地放开了手,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上车之后,段瑾言低声道,什么问题?
语琪看他一眼,随便从书包中拿出一本练习册来翻开。
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少爷小姐一向懒于努力学习,这是真理。陆语琪的成绩便一向不好,但是她没想到竟然这么不好今天要jiāo的作业上面,只寥寥做了两三题,其余全是空白。
不过到底经历过许多小说,语琪很快反应了过来,面不改色地指着一片又一片的空白说得十分理直气壮,这些,都不会。
第二天语琪仍让段瑾言留下用早餐,一起乘车上学,第三日,第四日依旧如此。
十日之后,不需语琪再开口,这已经成为惯例。
段瑾言表面功夫做得很好,时时刻刻温柔含笑,只是语琪仍会偶尔看到他眼中藏得很深的怀疑。
不要紧,这只是一个开始,哪怕是心再冷再硬再饱含怀疑,日久终会生qíng。
☆、第2章攻略伪白莲花反派【2】
陆语琪和段瑾言都上高一,恰好被分在同一个班。
班里大多是富家子弟,捧高踩低做得很是熟练。而不幸的是,陆语琪并非是个有涵养的淑女,根本不懂得何为体贴和尊重,开学第一天便把宋芊芊和段瑾言出身孤儿院的事qíng抖了出来,段瑾言还好,他很会蛊惑女孩子,班里的女生大多向着他,但宋芊芊就比较惨。虽然她在高三,但是这些消息传播起来十分迅速,她很快便被众人孤立,没有一个朋友。
这段日子,原本很看不上段瑾言的语琪忽然与他同进同出,班中同学大是惊奇,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陆语琪是陆氏集团千金,人长得也漂亮,班中多数男孩儿都对她献过殷勤,只是陆语琪xing子高傲,一个都没看上。
本来她谁都看不上也没事,大家心里还比较平衡,但忽然对段瑾言开始青眼有加,这就开始不满起来。更何况在他们眼中,段瑾言只是从孤儿院出来的,根本比不上自己,心中更加不平,便开始时不时地找起段瑾言麻烦来。
一开始只是小打小闹的藏起作业本什么的,语琪看在眼中,段瑾言不跟她说,她只当不知道。
当恶毒女配也是要有专业素养的,真的掏心掏肺地对攻略对象好并不能保证完成任务,甚至会让他产生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真正聪明的做法是看他一步步被众人排挤、欺rǔ,等他真正láng狈不堪之时,只需要付出一点点关怀,便已经足够。
打个比方好了,如果一个公主自小长在皇宫,锦衣玉食,仆从环绕,出入都是香车宝马,那么当王子骑着白马来接她时,她或许还会嫌弃王子的白马不够高大威武。
但如果这个公主自小流落民间,做过丫鬟,做过乞儿,人生疾苦都饱尝,那么当王子骑着白马出现在她面前,笑着邀请她共骑时,她便会对王子死心塌地。
语琪的目的便是让段瑾言当后者,然后在他最láng狈的时候朝他伸出手来。
让她这样处心积虑地设计一个心地纯善之人,她或许还会心软犹豫。但是段瑾言不一样,他注定了是反派,心肠冷硬跟好人搭不上半点儿关系,欺负他不会有多少歉疚感。
确实,段瑾言不是好人。
他很敏感地觉察出来,语琪最近对他态度的变化,虽然不知道变化的原因是什么,但是没关系,如果她对自己开始抱有好感的话,那么或许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若能让陆语琪迷恋上自己,那么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事实上,他以前也曾经试图这么做过,只是这位大小姐的高傲实在是刻到了骨子里,连看他一眼都懒得,更别提对他心生迷恋。
而这回机会来了,他一定要好好把握。
那些幼稚的恶作剧把戏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如果他想,起码有十种以上的方法让他们停止这种行为,但他没有。
他熟稔女孩内心,陆语琪这种内心高傲之人,若不能做到比她优秀,她看都不会看你一眼。但是对付这种高傲的女孩还有一种办法,就是激起她内心的母xingqíng结和保护yù。
说穿了,他其实是在演一出苦ròu计。
但效果并没有他预期的好,不,应该说毫无效果!陆语琪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些,他忍气吞声了许久,而她根本没有注意到一丝一毫!
是苦ròu计的力度不够大?
就这样,在两个同样心怀不轨的人处心积虑的放纵之下,原本的小打小闹愈演愈烈。
直到有一天放学,语琪左等右等也没看到段瑾言回教室。
不会是出事了吧?
最后两节课是体育课,如果是别的男生,她或许会认为是因为打篮球误了时间,但是段瑾言不会,他成熟地不像是这个年纪的男生,除去他深藏于外表下的野心,他其实十分可靠。到了约定一起回家的时间他还没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卷入了一场麻烦。
虽然语琪千等万等等得就是这个,但是这一天真的到来之时,她却忽然觉得不安。
不同于以前嫖的那些反派男配,段瑾言身体不好,三不五时便会大病一场,如果被那些处于青chūn期的熊孩子折腾的太厉害说不定会被玩儿坏。
语琪急急忙忙地拽起书包就往楼下跑,一边跑一边掏出手机打段瑾言的电话,结果只得到一个对方已关机的回答。
语琪想了想,还是准备去cao场看看。
最后一次看到段瑾言是上体育课的时候,就算他被堵在了哪里,也应该是从cao场回教室的路上。
出教学楼拐了个弯,没走几步,语琪就愣住了,连手中紧握着手机掉到地上也不知道。
教学楼背后的绿糙坪旁,有一条羊肠小道,班上最活跃的几个男生就在那儿将段瑾言团团围住,其中两个还拖着校工给绿化带浇水用的长长水管,对准他冲着。
没人要的野种,扒上陆家你就该庆幸了,还要觊觎语琪?
你爸你妈都不要你,语琪更不会要你!你给她提鞋都不配!
早看你不顺眼了,整天带着讨厌的笑容,就班上那些花痴女生才会看上你!
段瑾言浑身从上到下都被淋得湿透,原本柔软黑亮的额发湿淋淋地粘在额头鬓角,无比láng狈。总是从容镇定的脸上微笑不再,带着病态的惨白,形状漂亮的薄唇不似往日微微扬起,而是紧紧抿着,冻得发紫。
夏末秋初的天气,这个时候是有些冷的。
他身上的外套不知道到哪儿去了,身上只有被扯得凌乱的白衬衫,被水淋过后有些透明,湿哒哒地粘在身上,勾勒出他上半身的线条,单薄地令人心惊。
像是感觉到了语琪的视线,他挡在脸前的手掌缓缓放下。
两人目光相对的一瞬间,段瑾言冻得发紫的薄唇微微扬起,朝她露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容。
很淡的一个笑容,比起以前刻意做出的完美弧度,这个笑容不是那么漂亮,却更显真实,像是挣扎许久终于能解脱,松了一口气般的感觉。
语琪小跑几步冲过去,冷声喝道,给我住手!
家世再加上相貌,使得陆语琪在班中的威信一直很高,几个男生在看到她过来了之后顿时愣住了,都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其中一个领头的似乎还没认清状况,上前笑嘻嘻地看她,语琪,我们帮你教训教训这个癞□□想吃天鹅ròu的家伙。
看到她来,原本半跪在地上的段瑾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双清润漆黑的眸子一直认真而专注地盯着她,仿佛整个世界除她之外再也看不到别人。
给我让开!一把推开他,语琪上前几步扶住了段瑾言的手臂,皱起眉头,你还好吧?
虽然这么问,但是手下湿冷的触感告诉她对方的qíng况简直糟糕透顶,果然下一秒段瑾言便开始咳嗽,单薄的身体在有些凉的晚风之中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语琪担忧地看他一眼,二话不说地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往他身上披,你再坚持一会儿,王叔就等在校门口,车上有备用的衣服。
段瑾言垂着眸阻止她,漆黑的眼底闪过一丝猎物中套的欣然,声音却gān净温和一如往昔,还带着些微的歉意和窘迫,不用,你的外套会湿掉的。
虽然知道对方黑黝黝的内在,也明白他都是装的,但是第二个任务让她不得不扮作一副被他骗过的模样。
沉默地把外套给他披上,语琪扶着他往校门走。
被晾在旁边的几个男生不依不饶地缠了上来。
语琪,你不会是看上这小子了吧!
语琪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她平视着前方,声音冷然如冰,从今天开始,段瑾言是我的人,你们再动他一下,别怪我不客气。
原本姿态从容地看着这一幕的段瑾言似乎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跟那几个男生一同愣住了。
☆、第3章攻略伪白莲花反派【3】
回到陆家别墅,语琪并没有如往日一般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跟着段瑾言进了他的房间。
相比陆语琪奢华到极点的卧室,他的房间很简单,只有一张chuáng,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和一个衣柜。
黑白色调的家具gān净大气,倒是看起来比陆语琪那能让人眼花的房间更让人感到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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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瑾言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抵唇咳嗽了两声后道,我想我要洗个澡,换下衣服。
语琪闻言立刻调出高傲的语调,你这样也能洗澡?说完后不等他回答,蹲下身伸手去卷他右腿的裤腿。
之前扶着他走路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他走路的姿势有些不自然,特别是右腿。
其实她知道就算有伤也不会是多严重的伤,绝对在他自己处理范围之内。但是要成功攻略目标人物,就算是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这是金牌业务员的职业素养。
裤脚很快就被卷到脚腕之上,段瑾言的脸色却微微变了,面上的神色几乎有几分惊慌。他往后缩了缩腿,一把按住了她的手,没事。
语琪难得见到他平素淡定从容的脸上露出这种神色,不禁愣了愣。但无奈她动作太利落了,等他的手按上来,她已经将他的裤腿捋到了膝盖上方。
膝盖上的确有一片十分醒目的擦伤,蹭破了皮渗出了些血丝,但并不是多严重,真正吸引人注意力的是他小腿中央的一片巴掌大的烫伤。
应该是伤了有些时间了,那里的皮肤不同于周围的光滑白皙,是深粉色的,且凹凸不平,看上去丑陋不堪。
语琪不记得资料中有提到他在陆家被烫伤过,那么应该就是在孤儿院的时候,或者是在亲生父母家里的事。无论是哪一个,总归不会是愉快的回忆。
语琪只当没看到,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他受伤的膝盖上,我去拿酒jīng棉来。
反派见得多了,对于他们的心理便有了一定的了解。不是每个试图掩藏伤口的人都在等待一个人来温柔地安慰,事实上,这些反派在你面前遮掩伤口就是不想让你看到,比寻常人还要严重的自尊心是其一,不希望被人抓住弱点是其二。你如果自以为是地上去关心地询问,温柔地安慰只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段瑾言拒绝了她,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腿。他打了个喷嚏,轻轻笑起来,伤疤有些丑。
语琪抬头看他,仔细地盯着他形状漂亮的黑眸看了一会儿,确认他这句话是认真的而不是在装自卑后点了点头,沉默地站起身。
这时候最不应该做的事便是鲁莽地说什么我不觉得丑,然后自大固执地坚持要给他上药,这样的做法不仅自以为是,而且残忍,对提升好感度有百害而无一利。
语琪点点头,那你自己上药,还有别洗澡了容易发炎。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敲响了,咚咚咚三下,十分有礼貌。
段瑾言微微提高了声音,进来,门没关。
门外传来一阵按门把手的声音,语琪眼角抽了抽,想起自己进来的时候多此一举地锁了门。
语琪走过去,结果刚把门打开,一个娇小的身影便因为惯xing扑进了她的怀里。
女孩子的身体香香软软地靠在怀里,两只手惊慌地按在自己胸前,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因为惊吓而蒙着一层潋滟水光,即使姿色只能被称之为中上,此时却倒真让人有吃了她的冲动。
语琪有些庆幸来开门的是她,换做段瑾言的话不知道能不能像自己一样坐怀不乱。
宋芊芊手忙脚乱地从她身上站起来,一张小脸惨白地吓人,仿佛刚刚扑入了一具千年古尸的怀里。她似乎是想要道歉,但是嘴张了又张,却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眼圈立刻红了。
语琪抱着双臂靠在门框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只吓破胆的小兔子。
小兔子一见她这副样子更是吓得腿软,白着脸向房间里的段瑾言投去求救的目光。
段瑾言的裤腿还未放下,宋芊芊愣了愣,偷偷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语琪才担忧地看他,你受伤了?
无论怎样,放任女主和反派男配在一起都不是个聪明的做法。
语琪站直身体,挡住宋芊芊的目光,赶在段瑾言开口前替他回答了,语气十分轻描淡写,嗯,一点儿小伤。说着揽过宋芊芊的腰拖着她往外走,在关门前回过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段瑾言正注视着这里,于是朝他点点头,好好休息。说罢随手带上了门。
语琪一路拎着宋芊芊直到陆天磊门前,她低头看了看似乎已经吓傻了的女主,忍笑拍拍她的脑袋,天磊成绩不好,你帮他补补,晚饭之前我不希望看到你走出这个房间。说完一把按下门把手,把她塞了进去。
只是语琪没想到,直到晚饭后宋芊芊和陆天磊都没有出现,连段瑾言也是。
男女主相互吸引力是qiáng大的,她不过是轻轻地顺手推了一把,他们两个便自动黏糊在了一块儿,第二天宋芊芊便小媳妇儿一样地跟在陆天磊屁股后面下了楼。
陆天磊一脸臭屁地要她坐下来一起吃早饭,宋芊芊愣了一愣后偷偷看向语琪,一脸的惶惶不安。
天磊让你坐下你便坐下吧。语琪故意冷冷地道,仿佛对她怀着千万个不满。
可惜陆天磊神经粗大,愣是没听出来,根本没有一丝心疼女主的意思,反而笑着拍了拍宋芊芊的肩膀,坐啊,我姐都让你坐了。
语琪忽然对宋芊芊产生了几分同qíng,她咳嗽了一声,我吃好了,你们自便。
陆氏夫妇早已离开去了公司,语琪一边往楼上走,一边用手机给班主任发短消息请假。
段瑾言本来身体就不好,又淋了一身湿透,昨晚就又是咳嗽又是打喷嚏的,想来qíng况应该不好。昨天晚饭时他就没下楼,今天也没起来吃早饭,说不定是发烧了。
走上两楼,语琪来到他房间门口,敲了敲门,能进去吗?
没有回应。
虽然不经允许就跑进人家卧室有些失礼,但是扮演高傲又脾气恶劣的陆语琪并不需要多么礼貌,她在等了片刻之后便毫不犹豫地自己开了门进去。
段瑾言背对着门口躺在chuáng上,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细碎的黑发柔软地贴在白皙的后脖颈上。
他身上覆了一层厚厚的被子,即使如此也能看出单薄清瘦的身形。
在门口停顿片刻,她走进去,绕过chuáng尾站在段瑾言面前,居高临下地观察他。
微微上挑的眼角带着不正常的cháo红,而眼底则印着淡淡的青黑,原本色泽莹润的薄唇此刻苍白而gān裂,应该是发烧了,而且烧得不轻。
只是,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睡着了,有待商榷。
鸦黑的睫毛轻轻颤抖,薄薄眼皮底下的眼珠似乎微微动了动,或许是做了噩梦,或许是在装睡。
语琪站了一会儿,忽然猛地倾下身子,在快要与他脸贴脸时猛地停住。
唔,应该是装睡没错。
如果真的睡着了不会感觉到她忽然的接近,而刚刚他却在她靠近的瞬间绷紧了肌ròu,尽管立刻放松了下来,却也还是bào露了。
只是为什么要装睡?试探她?还是苦ròu计?
不管是哪个,都正好方便她将计就计。
对方都给了自己表现的机会,如果不好好利用一下,她实在愧对金牌业务员的美誉。
语琪慢慢地在他chuáng前蹲下,伸出右手温柔地抚上他的脸颊,动作轻柔地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贵瓷器,仿佛十分怜惜。
柔软白皙的手指缓缓地掠过眉梢、眼角,最后轻轻滑落至苍白的唇瓣之上。
顿了顿,她低下头,在他的薄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少年版的段瑾言还不到十年后的影帝段数,被语琪这一吻惊得脸部肌ròu霎时僵硬。但BOSS毕竟是BOSS,仅仅一瞬间便恢复了放松的睡颜。
☆、第4章攻略伪白莲花反派【4】
语琪盯着他看了许久,忍了又忍嘴角还是控制不住地翘起,为了防止自己在段瑾言面前笑出声来,她快速地离开了房间,往楼下走去。
吩咐完张妈熬点白粥做些清淡的小菜后,语琪自己绕到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又问张妈要了点儿退烧药,一起端着回到了段瑾言的房间。
少年版的BOSS仍然在辛苦地装睡,语琪反手关上门,走过去轻轻将手中的水杯和药盒搁在他chuáng头,然后转过身,将窗帘拉开一些,让外面明亮的阳光透进来。
做完这一切后,她去洗手间找了条gān净的毛巾浸湿了,回来搭在段瑾言的额头上,并顺手帮他把被子掖了掖。
段瑾言似乎还不准备醒来,语琪无声地笑笑,随手挑了本他书架上的书,侧坐在他chuáng头看起来。
好在她随手拿的这一本书十分不错,或者说段瑾言的品味十分不错。
是黎巴嫩文坛骄子纪伯伦的散文集,语琪随手翻了两页,看到很有意思的一段话。
存在就是认清圣人和罪犯本是孪生兄弟,他们的父亲是我们lsquo;仁慈的君王rsquo;。他们中的一个只是比另一个早出生片刻,因此我们把前者认作加冕的王子。
如果不看前后文,这一句话看起来便十分的离经叛道,不过倒比千篇一律地歌颂美德有趣的多,语琪饶有兴趣地往下看去,不知不觉便忘记了时间。
等她终于觉得累,仰了仰酸痛的脖子时,才看到书桌上的闹钟显示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她吃了早饭,所以倒没有什么感觉,只是不知道已经缺了一顿晚饭和一顿早饭的段瑾言感觉如何。
想来他也该lsquo;醒来rsquo;了,语琪将手中的书放下,轻轻握住他搁在被子外的右手。
什么是陪护病人的真正jīng髓?
是当他从病痛之中疲惫醒来的瞬间,在明亮温暖的阳光之下朝他缓缓绽开一个微笑,如果此时还握着他的手自然最好。
虽然段BOSS是在装睡,但是病痛与疲惫他都占全了,这一招应该还是有些效果的。
等了大概一刻钟,段瑾言的睫毛忽然轻轻地颤动起来,语琪立刻明白他这是要醒来的前奏,瞬间调整了一下坐姿和角度。
之前说过了,语琪是恶毒女配之中的佼佼者,她的演技好到几乎无可挑剔。当这样一个人处心积虑要感动一个人的时候,很少有人能侥幸逃脱,更别提在孤儿院长大,从小便缺少关怀与温暖的少年。
于是段瑾言缓缓地睁开双眸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温暖灿烂的阳光从透明的玻璃窗外倾洒进来,像是给坐在chuáng边的女孩镀了层柔和的光圈。她的面容因为逆光而有些看不清楚,但是那双漂亮的黑瞳却是他模糊的视野中唯一的清晰。
向来盛满了高傲的眸子此刻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倨傲和不屑,仅仅是看着他,专注而认真,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接着,似乎是看到他醒来,片刻的愣怔之后,黑瞳渐渐染上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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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她似乎是弯起了嘴角,一直盛气凌人板着脸的女孩微笑起来,仿佛冰消雪融,薄冰乍破,又像是数枝梨花一瞬绽开,说不出的清丽动人。一眼看去,只觉得时间也仿佛在此刻停止。
段瑾言愣了片刻,下意识地也回了她一个有些虚弱的微笑。
感觉怎么样?语琪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收敛了笑意,恢复到之前稍显冷淡的表qíng。
物以稀为贵,正是因为陆语琪平时都不笑,所以她一笑起来才会让人无比惊艳。
段瑾言咳嗽两声试图清清嗓子,但声音还是带着病中的沙哑,你不去上学?
语琪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并没有笑,所以显得十分郑重,我说过你是我的人。
所以?段瑾言不知为何别开了眼神,浓密长睫颤了颤。
以他的智商不可能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如此问只可能是在装傻。有的女孩子一脸天真地装傻是为了要让男孩子更加甜言蜜语,段瑾言装傻莫非是想拒绝她?
其实以他恒量形势的眼光和为了获得更大利益的不择手段,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拒绝拥有陆氏集团继承权的自己,语琪并不担心。只是或许他想玩yù擒故纵,yù迎还拒这一招?
语琪不准备给他这个机会,沉下脸冷声道,所以,我不准备扔下发着烧的男朋友,自己去学校上课。
段瑾言原本正撑着手臂准备坐起来,听她这么说手一软直接摔回了chuáng上,脸上表qíng呆呆傻傻的,仿佛遭到了天大的刺激。
语琪见他这个表qíng,不免心中升起了几分逗弄之意,侧了侧身子,单膝跪在chuáng沿俯下身,双手按在他脑袋两侧,仿佛不悦般的压低了声音,你不愿意?
陆语琪的脸蛋漂亮却自有一种凌厉张扬的气势,再加上这个极具压迫xing的姿势,就连段瑾言都觉得有些畏惧。
嗯?语琪眯起了眼看他,真的不愿意?
段瑾言回过神来,垂下眸子轻轻道,没有。
借着此刻位置的天然优势,她自然而然地在他额发上落下一吻,乖。
看他似乎又进入了大脑死机模式,语琪忍笑从chuáng上站起来,药和水放在你chuáng头了记得吃。
在她走出房间就要带上门的时候,段瑾言忽然开了口,你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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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脆弱的时候心理也会跟着脆弱,段BOSS此时的语气很像是没安全感的小孩子,只是不知道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
语琪脚步停顿了片刻,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她轻掩上门,下了楼直接来到厨房,盛了一小碗白粥端着上来。
段瑾言似乎是以为她走了,看到她端着一碗粥出现很是有些讶异。
将粥塞到他手中,语琪转身坐到一旁,吃吧,昨晚和今早你都没吃饭。
其实看着他一副体虚病弱之态,又用那么纤细的手腕端着粥很是令人胆战心惊,但是语琪没有一点儿上去喂粥的意思,作为一个傲气凌人的大小姐她今天已经表现出了足够多的温柔,再过就显得有些假了。
段瑾言缓缓地用勺子搅着粥,声音淡淡的,我腿上那块烫伤,是刚到孤儿院时弄得。
语琪闻言一愣,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开始播《背后的故事》,连忙端正起神色来,嗯?
新来的孩子总是会被欺负。他缓缓地说,声音有些哑,但卸去了平日虚假的温和,听起来顺耳不少,他们让我去厨房找个东西,我去了,还没找到他们就把门关上了。黑漆漆的厨房里面什么都看不见。我求他们开开门,他们却把门锁掉了,然后在外面一直笑一直笑他说着说着笑起来,只是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最后所有人都走了,留下我一个人。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不如不说,语琪往前坐了坐,想握住他的手,却发现他手里端着粥,抬起的手在半空中转了转,最后落在他柔软黑亮的头发上,带着安抚意味揉了揉。
被当成小狗对待的段瑾言一愣之下,神qíng有些呆怔,好半天才缓过来,只是似乎再也凝聚不起那种悲伤的感觉,很是gān巴巴地继续道,然后我不小心撞倒了正在烧的热水。
☆、第5章攻略伪白莲花反派【完】
段瑾言原本以为有个xing格高傲又盛气凌人的女朋友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qíng,毕竟这样从小众星拱月长大的女孩子都或多或少会有些不顾他人意愿,践踏起他人自尊来毫不手软。
所谓伴君如伴虎。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虽然陆语琪远看的时候像朵骄傲的玫瑰,漂亮却带刺,摘下之后却发现她是朵牡丹,识大体懂进退,并不给人难堪。
事实上,跟她在一起感觉很舒服,没有陪着其他女孩子时心神疲惫的感觉。
她话不多也不粘人,不像有些人一天十几个电话几十条短信,需要费劲地哄着。他本来以为这是因为她xing子傲,但是有时他给她打电话或是发短信,她每次都回地很迅速,没有半点潦糙敷衍的意思。
她看起来似乎很qiáng势,但其实很尊重身边的人,凡事都会考虑周全,从不会令人尴尬。
她平时的表qíng都很冷淡,但其实会很容易被逗笑,笑起来的样子很漂亮。
其实段瑾言比较悲惨,从小到大遇到的不是孤儿院bào力的邋遢女童就是学校里刁蛮的富家千金,所以这种但凡家教好一些的女孩子都能做到的事qíng在他眼里看来已经很难得了。
其实这并不是语琪真正的功力,为了成功扮演一个傲气的大小姐她已经把自己的水准往下降了两个等级了,但好在段瑾言要求的也不多,这样也已经足够了。
转眼之间,便已经是十二月份,天气渐渐冷了下来,身上的衣服也渐渐加厚。
段瑾言在拉开衣橱的柜门时愣住了还带着商标的毛衣、风衣、羽绒服满满地塞了一个柜子。
只可能是陆语琪。
次日,他准备了许多话却一句也没用上,因为她根本没有问过半句还喜欢我送你的衣服么或是我送你的衣服好看么这种问题,她只是看着他换上的黑色风衣,笑着说了声好帅。
从那一刻起,段瑾言忽然觉得自己再也无法用看待猎物的眼光看这个女孩,他甚至有些钦佩她。她不问哪件衣服还好么,也不说哪哪件衣服是什么牌子花了多少钱她挑了多久,她只赞一声好帅,用真心赞叹的语气。
陆语琪的确高傲,但是高傲地大气。
有些人付出一点牺牲一点便能唠叨半个月,但她不是。
段瑾言忽然觉得幸运,因为有这样的女朋友。
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司机开着车来接他们的时候也带着满脸笑容。
语琪看了看副座上摆着的包装jīng致的礼物盒,送夫人的?
不是,送给女儿,她问我要了好久的。司机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笑着说。
语琪淡淡笑笑,你是一个好父亲。说完后惹得段瑾言看她一眼。
她不禁挑眉,怎么了?
段瑾言伸手摸了摸鼻子,修长而骨节分明的食指蹭过高挺的鼻梁,一举一动颇为赏心悦目。似乎是有些尴尬,他扯起嘴角笑起来,你最近好像经常笑。
心中咯噔一声,语琪暗骂自己最近松懈了,连忙端出一副高贵冷艳的表qíng来,是么?
也许是难得看到她有些慌张的样子,段瑾言愉悦地勾起薄唇调戏道,你应该多笑笑,你笑起来很漂亮。
语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也笑起来,你也是。
段瑾言很少被人调戏,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她那个lsquo;你也是rsquo;是什么意思,顿时嘴角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gān咳一声似是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车子内一时十分安静,然而这份安静很快被打破了,有些刺耳的铃声蓦地响起,司机瞥了一眼放在旁边的手机,没有接,应该是顾忌着工作时间不能接私人电话。
语琪的视力十分好,一眼望去就看到亮着的屏幕上显示的老婆两字,接吧,没事。
的确是他老婆打来的,说是女儿在放学的路上出了车祸,正在抢救。
猛地一个刹车,语琪和段瑾言都因为惯xing往前倾了倾,副座上的粉色礼物盒则直接掉了下去。
语琪有些不忍,开口道,你去医院吧,我们自己回去,反正也没多少路了。
司机感激地看她一眼,但显然还是有些过不去,但语琪和段瑾言已经动作迅速地下了车。
多谢。司机说了这两个字后便猛地踩了油门,一打方向盘调转方向飞驰而去。
不过才六点,天已经黑了大半,空旷的林荫道上没有一辆车,透过黑乎乎的树冠和枝桠,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前方几座零落的别墅。
不同于开了暖气的车内,外面的空气凉意沁骨,轻轻呼出一口气便能化作白色的轻雾。
语琪跺了跺脚,自然而然地挎上段瑾言的手臂,我们走吧。
晚上的风chuī过脸颊,只觉得生疼生疼,身上的热气很快便泻光了,寒气从领口袖口不停地往衣服里钻,冷得人直打颤。
两个人在路灯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却紧紧靠在一起。
走了一会儿,bào露在外的手被寒风chuī得几乎快冻僵。语琪挎在他肘弯的手往后移了移,钻入他的口袋里面,本想取暖却惊讶地发现他的手竟然跟自己在风中chuī了许久的手一样,冰冰凉凉。
她不禁侧过头看去,要打电话回去叫人开车来么?陆天磊应该到家了,让每天接送他的司机来一趟也不是什么大事。
段瑾言吸了吸鼻子,或许是鼻腔被堵住,声音显得有些闷,不用,就快到了。
语琪忽然停下,段瑾言疑惑地也跟着停下来,一转过头就看到她正在解自己脖子上的围巾,不禁开口问道,怎么了?
她没回答,而是踮起脚尖,双手举起环绕过他的脖颈,仔细地将还带着她体温的围巾给他系上。
其实她今天穿得是带帽子的大衣,把帽子戴上也能遮挡寒风,但是她十分狡猾地没有戴。
是的,她存心的,她在施展一出小型苦ròu计。
段瑾言看到她的动作,一时之间愣住了,忘记了阻止忘记了道谢,只是呆愣愣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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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着脸,鼻尖冻得通红,漆黑的瞳仁在夜色之下看起来十分漂亮。一阵寒风忽然chuī来,她似乎是哆嗦了一下,无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却仍认真地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段瑾言只觉得她的手不小心擦过的地方都腾起了一种苏苏软软的感觉,心脏忽然紧了一下又软软地化开,一层一层地dàng开阵阵涟漪,仿佛整个人都温暖了起来。
他忍不住低低唤她,语琪。
她刚应了一声便被吻住了,他冰凉柔软的唇瓣贴上来,还带着清冷的寒意。
段瑾言忽然不想再进行所谓的复仇了,夺过陆氏又怎样,比过陆天磊又怎样,什么都不比上在寒冷的冬夜,有一个她在身旁。
【攻略伪白莲花反派,完。下一章攻略从事不正当行业的反派。】
☆、第6章攻略堕落反派【1】
不知名的英文歌带着一种柔软的慵懒调子低低回dàng着,像是有黑色丝绒轻轻滑过耳膜;朦胧的灯光幽幽暗暗地笼下,勾勒出làng漫暧昧氛围的同时带着让人不自觉便放松下来的魔力;衣香鬓影来来往往,每当有女客走过便留下一阵幽幽香气,数分钟之后才会散尽。
美洲核桃木的方桌上覆着质地柔软的纯白餐布,赭石覆面的吧台里站着相貌英俊的调酒师,整个餐厅都沉浸在一种柔软宁静的气氛之中,酒红色的装潢基调在这份闲适之中又添了一两分优雅贵气。
语琪坐在二楼靠边的位置上,凝神打量楼下的一个靠窗位置。
那是她让人预订的位置,约的是METTO的红牌,C市年度排行NO.3的容睿。
是的,容睿是这一次的反派男配,跟之前接触过的反派不同的是他的职业,他为METTO工作。
在这本小说中,METTO十分神秘,它不是夜总会,也不是牛郎店,它的总部设在何处只有旗下员工知晓。当女客们需要时可以与METTO联系,付过酬劳定下地点,便可一解难耐寂寞。
语琪对这个职业并没有什么偏见,在某种程度上她甚至觉得这个职业与自己十分相似,同样需要悦目的容貌、完美的演技、得体的应对和对对方心理的把握。
趁容睿还没来,语琪开始整理脑中的资料。
在这本小说中,女主叫林萱萱,是一名普通的小助理,上班第一天便喜欢上了为老板工作的私人律师沈然。善良却有些笨的小助理,英俊温柔而睿智的律师,正是再相配不过的一对。
但是不幸的是,林萱萱在一次偶然下救了容睿。
与美女救英雄的梗相伴而来的一般是英雄的以身相许,可惜的是被救下的并非英雄而是yīn冷的毒蛇。喜欢上女主之后,容睿却发现她另有所爱,一怒之下便黑化了,处心积虑地开始设计先是让女主怀疑律师沈然与其他女人有染,又通过自己的人脉让沈然丢了工作,将原本好好的一对小qíng侣硬生生给拆散了。
可以说,林萱萱这个倒霉蛋在救下了容睿之后就开启了农夫与蛇的悲剧支线,从此开始命途多舛。
而语琪这次要扮演的恶毒女配叫秦语琪,自父亲处得了数不尽的遗产股份、基金、房产名下财产日日升值,就算什么都不做每日进账数目便是天文数字,一切事宜都由律师行替她打理,她唯一的工作便是花钱。
富有却寂寞的女子,又不曾嫁人,于是METTO成了秦语琪时常光顾的对象。
容睿的长期顾客之一便是秦语琪,更巧合的是,林萱萱与沈然便是为她工作。
此时剧qíng还刚刚开始,林萱萱刚刚喜欢上沈然,还不曾救下一个叫容睿的男人。
而秦语琪,也是第一次光顾METTO,第一次约见容睿。
一切都刚刚开始,一切都还可以改变。语琪要做的就是让容睿喜欢上自己,不要去给林萱萱和沈然这小两口搅局。
原著之中,容睿之所以喜欢上林萱萱,不是因为她漂亮聪明,而是因为她善良、天真、懵懂,是他所处的粘稠黑暗之中偶然照过的一缕阳光,不由得他不动心。
虽然容睿作为METTO的红牌,能够格当他女客的,大多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比林萱萱漂亮的有很多,且各个优雅贵气。但是那些女客看他的眼光无一不带着高高在上的不屑,仿佛在看自己名贵高跟鞋上的一片污泥。
林萱萱则不同,她的眼睛黑白分明,不带任何偏见,gān净得像是雨洗后的晴空。所以容睿看上她其实挺合理。
虽然知道按照林萱萱的那条路走一定可以成功攻略容睿,但是语琪不会那么做,她的工作是要扮演秦语琪,那么只能以秦语琪的身份,秦语琪的姿态走入容睿的眼中,这是必须遵守的职业道德。
想到此处,语琪低头看了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差十分钟,正是绅士最佳的入场时间,她朝门口望去,果然看见一个二十几岁的黑发男人被侍应领着往靠窗的位置走去。
即使是从二楼往下看,也能看出他身材瘦高,两条长腿笔直修长,身材堪比时装封面上的平面模特。
他没有如同行一般穿着千篇一律的阿玛尼西装,而是穿了一身颇具英伦风格的暗色格子衬衫和黑色长裤,骨节分明的手腕上戴着一款式样简单的手表,语琪知道那是一个牌子最新推出的款式,他的审美不错,并不戴个明晃晃的金表四处招摇。
衬衫领子笔挺地立着,领口则开了两颗纽扣露出jīng致锁骨,脖子上gāngān净净,并没有戴什么酷酷的骷髅坠子十字架。
就算是语琪,也没料到这种qíng况。
容睿根本不像是从事那种职业的人,他看起来更像是刚从英国回来的高材生,书卷气十足。
在他身上你看不到大多数人所以为的黑暗与肮脏,他就像是阳光柔软的午后,一阵轻轻拂过康河叹息桥的轻风,jīng致淡雅不愧是METTOjīng心培养出来的红牌,竟比许多三代贵族出身的豪门子弟更具气质。
语琪忽然庆幸自己经历过许多世面,否则真的要在他面前自惭形秽。
但她还是不打算下楼,容睿的女客不多却也不算少,要让他喜欢上自己的第一步就是成为那些女客中与众不同的一个。
没有什么比迟迟不来更能令人印象深刻了,白居易有首古诗便深刻地阐释了这个道理正是因为lsquo;千呼万唤始出来rsquo;,那首琵琶曲才会显得如此不俗。
十分钟很快过去,容睿抬手找来侍应要了杯咖啡。
又是二十分钟过去,那杯咖啡已经少了小半,语琪本以为他会开始不耐,但他没有。
只是姿态当中多了几丝慵懒随意,靠在椅背上的样子也带着懒洋洋的味道,他侧过脸去看窗外的风景,似乎并不在意时间的流逝。
语琪起身,扶着雕花扶手往楼下去。楼梯背对容睿的位置,却与门口很近,从他的角度根本看不到有人从那下楼,语琪一转身便可装作是从门口进来,天衣无fèng。
容睿应该是有看过她的照片和资料,语琪还未走到桌前他便认了出来。他嘴角扬起牵出一抹笑,不多不少,既不会显得冷漠也不会太过热qíng,恰到好处的漂亮。然后他起身,为她拉开座椅,举手投足自有一股风流气度,却不觉轻浮,反而显得十分彬彬有礼。
语琪暗自叹服,轻声道谢后缓缓落座,待容睿也坐回原位后歉意笑笑,抱歉,我来迟了。
毫无疑问,容睿是个俊俏好看的男子,近距离地看更觉惊艳。他的皮肤很白,几乎毫无瑕疵,足以令十八岁的少女艳羡;眉毛并不粗重浓密,清清淡淡的修剪得十分自然;鼻梁窄而高挺,像是希腊雕塑般颇具美感。
更难得的是他眉角眼梢流转着的一股慵懒,像是卧在女王膝上血统名贵的波斯猫,雍容华贵。就算是他笑着为你拉开椅子的时候,也会让人觉得他根本不在乎你,但就是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令许多女客疯了一般地着迷。
在这个圈子里,只要有钱,多得是漂亮乖巧的男孩子凑上来献殷勤,所以容睿便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他似乎并不因为你有钱便扑上来,甚至他几乎懒得搭理你但是人就是贱,他越不搭理你,便越让人想征服他。
容睿是这个圈子里的奇迹,他并不用如同其他同事一般对女客百般讨好,他就是一动不动坐在那里,都有许多女客心甘qíng愿供他驱使。
许多女客在背地里叫他女王,臣子一般殷勤地送各种名车珠宝,只为博得女王陛下的浅浅一笑。
所以很少有人会在约了他后迟到如此久才姗姗来迟的,容睿眯了眼睛细细观察坐在对面的女人。她化着淡而jīng致的妆,穿了身式样别致的黑色小晚服,显得脖子修长,腰身纤细。
其实黑色压人,大多数亚洲人并不适合穿这个颜色的衣服,但是她穿起来却很漂亮,自有一种典雅气质。
容睿感兴趣地勾了勾薄唇,话说得极动听,迟到是漂亮女士天生的权利。
声音磁xing低沉,同人一般赏心悦目,带着融入骨血的雍容华丽。
语琪微微一笑,招来侍应后转向他,你吃什么?
容睿并不拘谨,大大方方地报了几个后一转头,极为慵懒地睨她一眼,这里的柠檬蜂蜜鲑鱼排和抹茶轻rǔ酪蛋糕不错,你可以试试。
这一顿饭吃得很愉快,两人都谈吐得体,见多识广,聪明人和聪明人聊天的好处就是不会不懂得对方在说什么,并且能迅速地接下对方的话题,且jīng词妙语层出不穷。
语琪经历过许多小说,有此功力并不奇怪,但容睿不过活了小半辈子,口才如此了得实在难得。
对于同一件事qíng的看法,语琪是冷静jīng辟,容睿则是有一种英国式的幽默,总是带着一种矜持冷漠的刻薄,点到为止,却让人忍不住莞尔。
语琪觉得即使并非为了任务,与这样一个人聊天也是颇享受的事qíng,不愧是年度NO.3,果然有让无数女客迷恋倾倒的资本。
她招过侍应要付账,却被容睿拦住,叫女士付账是绅士的耻rǔ。
原著之中也曾提过,容睿之所以人气如此之高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但凡是出去消费,他都不曾让女客掏钱,刷卡付小费从不吝啬。即使大家心里都知道,羊毛出在羊身上,但女客们就吃这一套。
跟男人出去约会玩乐,哪个女孩子愿意掏钱去付账单?就算与金钱无关,也与面子有关。
容睿真正聪明,他今日付了小小一笔账单,明日或许便会收到女客数十倍的馈赠,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你给我面子,我便也给你面子。
两人并排等电梯之时,容睿看着她,忽然懒洋洋地笑起来,秦小姐如此条件,为何来找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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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琪挑了挑眉,故意暧昧道,因为寂寞,所以渴望爱qíng。
容睿愣怔了一下,才恢复慵懒的姿态。他别过视线,轻飘飘地道,秦小姐真幽默。
☆、第7章攻略堕落反派【2】【修文】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行有行规。
大多数男公关并不出卖ròu体,这是这一行的规矩。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出卖ròu体会降低他们的魅力和人气,也会影响到他们的收入。他们可以陪喝酒陪聊天,甜言蜜语拈手即来,但是他们不卖身。
所以按理来讲,一顿饭吃完,便是筵尽人散。
但是若是每次都如此发展的话,完成任务估计遥遥无期。
不过对于专业素养和业务能力都是拔尖的语琪而言,这并不算什么。没有相处的机会就创造相处的机会哪怕不择手段。
走出餐厅时,外面天色已暗,地平线附近燃着绚烂的火色晚霞,晕染了一片暗色天空。扑面便是一阵带着凉意的晚风chuī来,语琪哆嗦了一下,不禁抬起纤细的双臂抱住了双肩。
下一秒,因为□□在风中而泛起凉意的肩膀上便覆上了一只带着微微暖意的手掌。容睿轻轻揽住她,半侧过身子帮她挡去了一些风。在语琪忍不住抬眼去看他时,他微微勾起唇角,漆黑瞳仁中流泻出几分浅淡的笑意,抱歉,我也只穿了衬衣,不能脱下外套给你。
如果换做以前被如此体贴对待,语琪恐怕会以为任务已经完成,但是这一回显然不同,同她一样,这位也是扮温柔扮体贴无懈可击的影帝,不过是挡个风,根本代表不了什么。
但知道是一回事,却也不能表现地太过冷漠太过理所当然。
她别开脸,浓密长睫微微颤动,谢谢。
为漂亮的女士服务是我的荣幸。容睿懒洋洋地笑,习惯xing挑起的眼角映着火红晚霞,别有一种异样的风流。
之前只是看着,语琪便觉得他实在是高,如今被他揽着肩膀往停车场去,更是对这一点深有体会她一米六七的个子竟然只到他下巴,被他揽着走的时候简直像是整个人被他裹进了怀里,鼻尖萦绕的都是他的气息。
停车场很快就到了,容睿瞥了眼自己开来的黑色平治,原本慵懒随意的神qíng顿时从脸上消失。
黑色平治静静停在那里,只是两只前轮胎不知被什么尖锐利器戳了胎面,狰狞地裂着口子,气已经漏了大半。
正是语琪派人gān的杰作。
看着容睿神色变了,演技无比好的某人疑惑挑眉,怎么了?
没什么。虽然说的是lsquo;没什么rsquo;,但容睿漂亮的桃花眼中却飞速闪过一抹yīn戾,语气隐隐有些yīn森的意味,有人把我轮胎扎了。
哦。她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那漏气的轮胎,面上轻描淡写地说出自己的最终目的,那我送你吧,你家住哪里?
容睿盯着自己的车看了片刻,终于叹了口气,转过头看着她眼睛,看来,你即将成为第一个踏入我家的女士。
我的荣幸,先生。语琪学着他的语气勾起嘴角,接着安慰地拍拍他的手臂,好了好了,车放这一晚上不会有事,先让你的司机送你回家。
容睿看看她,或许是听到lsquo;你的司机rsquo;几字,眼中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秦小姐,你真有意思。幽默的女客他也碰到了不少,但是没一个像她这般,不摆架子不自持身份。
我们才刚认识一天而已,语琪勾了勾唇角,拉开车门利落地坐进去,低头将车匙cha上,以后你会发现我非常有意思。
是么?我很期待。
将双手搁在方向盘上,语琪十分直截了当地开了口,容睿,容先生,你有没有尝试过一段比较稳定的关系?
或许对于其他人,这种事需要循序渐进,但是对于这位,最好一开始就把话说清楚,不然付出再多他也只当你与他一般在演戏过家家。
容睿愣了一瞬,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挑了挑眉,重复了一遍她说的话,比较稳定的关系?说罢他自己笑起来,拜托,秦小姐,你只跟我吃了顿饭,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天长地久了?
我没有开玩笑,容先生。语琪淡淡瞥他一眼,颇认真道,这是我的提议,你可以好好想想。
容睿只当她一时心血来cháo,慵懒随意地往椅背上一靠,并不在意,长期的话,价格可是会很贵。
这一次的身份背景很给力,长期包养十个容睿都不成问题,是以语琪毫不犹豫,价钱随你开。
我几乎都快以为你爱上我了,秦小姐。容睿有些讶异地笑了,你的速度太快了,我几乎怀疑一个小时以后你是不是就会向我求婚了。
语琪笑着踩下油门,如果你想的话。
容睿住在市中心的一套高档公寓,一百多平米的房子,装修简单大气,布置得很雅致,不带一丝旖旎气息,gāngān净净的感觉,倒像是真如他所说,她是第一个踏入他家的女xing。
容睿将拖鞋递给她,一边往厨房走去一边问她,喝点什么?咖啡?
嗯,加一勺糖,不加奶。语琪换上拖鞋,刚要去沙发上坐下就听到容睿在厨房里喊她,茶几上放着一个咖啡杯,你把它拿过来。
语琪看了一眼面前的玻璃茶几,果然看见靠近她手边的地方摆了个黑色的陶瓷杯子,拿起来往厨房走去,是这个?
茶几上就一个杯子,不是这个是哪个?容睿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理直气壮地继续使唤她,放那边台子上就行。
语琪依言放下,抱着双臂斜斜靠在门框上,容先生,我发现你不但拿我当司机使,还拿我当女佣使。
你不是想要跟我变成长期稳定的关系么?容睿撕开一包速溶咖啡倒进杯子中,头也不抬地逗她,这点儿都忍受不了?
语琪看他将热水倒进去,不禁挑了挑眉,你就给我喝这种速溶咖啡?METTO红牌的待客之道就是这个?
现在是下班时间。容睿睨了她一眼后提醒道,事实上我们聊了一路,没多收你陪聊费已经算是我给你的友qíng赠送了。
语琪没想到他能如此光明正大地说这种话,很是愣怔了一下,半天才缓过神来,忍不住笑起来,事实上我给你当了一个多小时的司机,若是真算起来,雇我开车的费用可也不低。
容睿哼笑一声,随意地拿过一根小小的勺子搅了搅,满意地点点头,将杯子递给语琪,你的咖啡,喝完了你就可以走了。
语琪本意是跟他多聊几句想办法把时间拖久一些,然后顺理成章地用lsquo;太晚rsquo;做借口顺势留宿,谁知道他如此直截了当地下了逐客令,一时之间有种白算计了这么久的感觉。
但是gān这一行这么久了,总有计谋失效的时候,语琪早已习惯,在一瞬间的愣怔后很快就镇定了下来,面不改色地开始胡编乱造,说得煞有其事,这里的路我不太熟悉,一个人回不了家。
容睿偏过头看她,缓缓眯起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眼尾自然上挑,你是想赖在这里不走了?
被他直接挑破,语琪倒是更无所顾忌了,高贵冷艳地往沙发上一靠,收留我一晚,留宿费不会少你的。
容睿盯着她看了片刻,似乎是觉得赶不走这人了,语气不由得有些无奈,不怕我对你做什么?
语琪扯过一旁柔软的沙发靠垫放腿上,毫不在意地拿过电视遥控器,你会么?
容睿似乎是不打算再搭理她,扭身往自己卧室走去,我去洗澡,你最好就呆在客厅不要乱跑。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那么
什么?语琪打开电视,把我眼睛挖出来么?
不,你的眼睛我要来何用?但我会给你寄账单,不下于这个数字。容睿在进入卧室前对她比了个手势,骨节分明的五指张开朝她晃了晃。
五千?
加个零,五万。
二十分钟后,容睿从浴室出来,一眼便看到了斜靠在沙发上的语琪。
她换下了那身黑色小晚服,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他的一件白色T恤套在身上。容睿的身材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ròu的那种,所以衣服的尺码并不小,穿在她身上宽宽松松的,露出大半个莹润如玉的肩膀,显得她格外纤细,几乎像是个高中生。
他下意识地朝她走过去,却又在离她几步远时站住了,因为他发现她竟然只穿了那件T恤!连裤子都没穿!
容睿快步走回卧室,匆匆拿了条自己的牛仔裤出来丢到她面前,快点换上!
语琪听到耳旁传来的声音,下意识地偏了偏脑袋,避了过去。她低头看看那条牛仔裤,摇摇头拒绝,不要,穿着裤子睡觉不舒服。
容睿还想再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妥协了,只道一句,我家一间卧室,你要留下来就只能睡沙发。
语琪点点头表示明白,并没有多说什么。
容睿回到卧室之后将房门紧紧锁上,这才安心地上了chuáng。
☆、第8章攻略堕落反派【3】
相比于以往的任务,这一次的不同之处在于容睿有许多选择,因为职业的关系他经常与女人接触,难保他哪天心血来cháo忽然喜欢上其中一个。
语琪要做的就是阻止他和那些女客往来,让自己成为他会喜欢上的唯一的人选。
当然,直接说什么lsquo;不许去找她们你只能跟我在一起rsquo;是不可能的,这种做法既愚蠢又粗鲁,就算是刚开始接任务的时候她也没gān过这么不优雅的事qíng。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定下长期合同,这一行的规矩便是一旦定下了长期合同便不再接其他客人,单独为一人服务。这本是最佳选择,只是她试探过他的态度,他并没有这个打算,她只好选择另一条更决绝的路。
一般qíng况下,是女客跟METTO联系,然后由METTO总部安排员工前去。大部分客人都只是来找短暂激qíng,而不是来寻找什么朝朝暮暮,所以一般只是出来见个面排遣一下孤独寂寞,见过几次后腻烦了便再换个人,除非特别中意否则不会发展为长期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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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如果没有METTO作为中介,容睿便不会再有客人。这样她同样可以达到目的,而且更为gān脆利落。
虽然容睿的人气很高,是METTOjīng心培养出来的红牌,每年都会为METTO带来巨额收益。但是只要出得起价,没有什么都办不到的。
第二日语琪从沙发上醒来的时候便收到了事qíng已办成的短信,这事是秦语琪的父亲亲自培养出的心腹吴峰办得。此人能力qiáng效率高,十分可靠。最难得的是他从不问为什么,只要吩咐下去他便立刻执行,听话且忠诚。
如果没有意外,容睿下午会收到METTO已解雇他的消息,但他永远不会知道他被解雇的原因,吴峰做事向来严不透风。
语琪满意地删除掉那条短信,洗漱完毕之后去容睿卧室前观察了一番,里面很安静,他应该还没起来。
从事这种职业的大多都是下午开始上班,有时还会陪客人直到午夜,所以整个上午一般都是在chuáng上度过的,十一二点才起chuáng是很正常的事qíng。
但是门是锁着的?
语琪有些诧异地又转了一下门把手,确定门确实被锁上了之后忍不住摇摇头。
没有安全感?对人怀有戒备心理?
其实他缺少安全感倒是很正常,从事这种职业,每天面对的都是不同的女子,客人来了又去,根本没有什么可以维持长久。
想通之后,语琪准备利用这一点刷刷好感度。
一般人总是特别向往自己所没有的东西,穷人想要钱,胖女孩渴望苗条,人人如此。容睿或许缺少安全感,那么给他安全感便是最好的攻心策略。
语琪转身朝厨房走去,一个女孩如果想要给男人安全感,最方便快捷之事不过是为他做一顿饭,不用太过jīng致,普普通通的一顿早餐已经足够。
男人的心有时候硬到冷血无qíng,有时候却意外地容易打动,这要看你懂不懂得方法。
厨房很gān净,gān净到令人发指的地步除了必备的厨具餐具和一些油盐酱醋,其他什么都没有。幸亏她要做的只是早餐,不然在这种连半根菜叶子也找不到的qíng况下便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语琪皱眉,却开冰箱门,除了几个牛奶盒和一袋子面包之外别无所获,她不甘心地又看了一遍,只从角落翻出几根火腿肠来。
大概是顾忌着家里还有个人,这一日容睿比平常起得早一些,他在卧室中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换上衣服后才出来。
他本以为秦语琪要么已经离开,要么就还在睡觉,却没有想到她竟然在厨房,还煞有其事地围着那他自买来就没有用过几次的蓝色围裙。
语琪的听力很好,早已听到容睿打开房门的声音,但是这种时候就算听到了也要装作没听到,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手中的动作。
她低下头用锅铲将锅中的两片面包翻了个个,又用小火煎了一会儿后盛出来放在一旁的盘中。
作为这一行的金牌业务员,语琪一直坚信技多不压身,说不准哪天无意学到的技能就能派上大用。在一次次的穿越之中,作为基本功的厨艺更是被她磨练得十分完美火候和时间都掌握地很好,被煎成金huáng的面包片看起来十分诱人。
接着她又利落地煎了两个单面荷包蛋,把找出来的火腿肠从中间划开也煎了一下,放入两片面包之中夹好,然后用刀在方片面包的对角线划了一道,做成两个简单的三明治。
一旁的小锅中牛奶已经加热得差不多了,随着液体沸腾的声音,浓郁的奶香弥漫了不算大的厨房。语琪把火关掉,将牛奶缓缓倒入两个玻璃杯中。
在旁边安静地围观了许久的容睿在语琪端着盘子和一杯牛奶转身时终于出声,语调懒洋洋的,带着点儿刚睡醒的沙哑,有我的一份么?
语琪挑眉,gān脆利落道,没有。
容睿轻笑,或许是因为在家中,他穿得比较随意,翻领的白衬衫外面套了件浅灰色的羊绒针织衫外套,显得十分慵懒闲适。
此刻他抱着双臂,姿态优雅地斜斜靠着门框,刚洗过的脸上还带着一些湿润的水色,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目光轻飘飘地在盛着三明治的盘子中转了一圈后落在她脸上,看起来味道不错。
还有一杯牛奶放在台子上,你自己去拿。语琪端着盘子和牛奶走出去,在餐桌旁坐下来。
容睿很快出来,将他的那杯牛奶搁在桌上后坐下,这算是你的留宿费?
语琪淡定地喝了一口牛奶,不够?这世上可没几个人能吃到我亲手做的早餐。
容睿只是笑笑,不再说话。
用过早餐,语琪重新换上了自己昨晚的衣服,告辞离开。
见好就收是一种学问,若是再厚颜无耻地赖在这里,用一顿早餐换来的好感度估计立刻又要降下去。
长得漂亮的女孩偶尔耍赖或许称得上可爱,但是太过频繁地使用这一招则会招人厌烦,语琪深知这一点,并且不打算明知故犯。
驱车回到家中,语琪慢悠悠地躺在chuáng上,取出影碟来看。
两部电影看完,电话便响了起来,应该是得知自己已被解雇的容睿。吴峰做事向来妥当,她并不担心被容睿知道真相,于是淡定地接起。
一如平日低沉磁xing的嗓音十分直截了当地说出第一句话,秦小姐,你的提议还作数?
真是快,语琪不免感慨,她还以为起码还要过几日他才会来找自己。
她轻轻眨眼,十分有技巧地将声音压低放缓,显得分外温柔,是,它还作数,只要你想,什么时候都可实现。
一时之间他没有说话,那边只传来风声和水声,语琪起身拿起一旁的车匙,很有耐xing地问他,你现在在哪里?水边?
半响,他才淡淡开口,声音很轻,你来找我么?
嗯,我来找你。她回的很温柔,语气像是在哄走丢的孩子,耐xing十足。
容睿报出周围的地标xing建筑后,低低地朝她道了谢。
语琪一愣,却很快轻笑起来,谢我什么?我只是迫不及待。
容睿笑笑,只是声音中没有多少笑意,反而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秦小姐,你是位体贴的女子。
语琪穿上鞋往外走,十分熟练地与他开玩笑,除此之外,难道我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子?
容睿只是笑,在她将要挂断电话之前轻轻道,我等你。
☆、第9章攻略堕落反派【4】
语琪对于这个城市的街道并不十分熟悉,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他说的建筑,又沿着江边慢慢地开着车找,终于在某一段的栏杆旁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他出门时应该是换了衣服,此刻身上是一件黑色的长款修身风衣,良好的剪裁和简洁修身的设计很好地勾勒出腰线,领口露出一截子格子衬衫的翻领,显得英伦学院风十足。
清清冷冷的夜色下,灯光零落。街道上没有多少行人,只是偶尔刮过一阵冷风卷起地面上的残叶。
容睿一个人靠在江边的栏杆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高挑颀长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寂寥。
随便找了个地方停车后,语琪拐进一旁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两杯热咖啡,这才踱步朝他走去。
他应该是发呆,语琪走到他身旁站住他也没反应过来,仍然盯着夜色下漆黑的江面沉默着。
直到温热的杯壁碰到手背,容睿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愣怔了一下后接过咖啡,你来了。
嗯。语琪也扶着栏杆往江面望去,故作不知地开口,怎么突然想通了?
她本以为他会说出已被解雇的事qíng,可谁知容睿却并不按套路来。
有人把支票递到我手上,我该接下而不是推出去,更何况递来支票的女子长得如此漂亮。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她的眼睛,让人有一种qíng深款款的错觉。
语琪想了片刻便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做他们这行的男子都是靠魅力赚钱,若是给客人知道自己已被解雇的消息,说不准魅力便会大跌,是以他有所隐瞒。
容睿容睿,果然聪明睿智。
她笑起来,迎上他的视线,你这是夸我漂亮?
这是事实。
你也相貌清俊,品味不俗。
多谢夸奖。
语琪陪他chuī了会儿江风,开口道,今晚就搬到我那儿吧。
容睿愣了愣,跟她解释,长期合同是在一段时间内我不与其他客人见面,只服务你一人,并不包括
搬过来吧。语琪打断他,语气淡淡的,价格你开。
容睿沉默了片刻,那我要收拾下东西。
今晚先搬过来吧,明天我陪你去收拾。
容睿终于妥协,顾客是上帝。
上帝邀请你去她的天国,你该感激涕零。
容睿忍不住笑起来,意味深长地道,是,我的确感激涕零。
语琪开车带他离开江边,往市郊山上的别墅开去。其实市中心的公寓距离最近,但是她总觉得人声嘈杂的地方不利于两人世界,而深山别墅这种环境才能制造出一种全世界便只剩下你我两人的氛围,培养感qíng起来也容易许多。
别墅是秦语琪小时候住过的,后来一家人搬到市中心后保姆仍然住在那里,秦家人有时候也会回去看看,便由老保姆料理衣食。
距离上次回去已有一年多,老保姆十分高兴。年纪不小的老人跟在语琪身后一直问小姐有什么吩咐,让人十分不忍。
老保姆并不知道容睿身份,只当她家小姐找了个俊俏的少年郎作对象,十分欣慰,张口闭口都是姑爷,叫得容睿一脸尴尬。
语琪在一旁看了会儿热闹,忽然想起原著中这套别墅中还养着只叫王子的萨摩耶,不禁开口问道,王子呢?怎么不见它?
老保姆呀了一声,说是一人住在别墅太过寂寞将王子的窝挪到了自己房中,平日里也好有个伴,说完后还连连道歉,忙不迭地说是去给它开门,让它出来见见小主人。
容睿闻言挑了挑眉,王子?
语琪想了想,按照资料告诉他,我养了几年的萨摩耶,照顾起来太麻烦了便送到了这里。
容睿点点头,轻声道,它一定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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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知道?
我也养过狗,每次回家它都兴高采烈地往你身上扑。容睿笑起来,嘴角的弧度很柔和,那时候你便觉得你是它的整个世界。
语琪并未养过狗,并不了解那种感觉,便随口问一句,后来怎么不养了?
容睿愣了愣,看向自己的手,它伴了我几年便因病走了不是没想过再养一只,只是还是忘不掉它。
语琪眯起眼,觉得来这里真是再明智不过的决定,一只王子说不定比十张支票更涨好感度,刚想到此处,楼梯那便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
两人一同抬头望去,只见一只雪白大犬欢天喜地地奔下来,一身皮毛仿佛泛着冰雪般的光泽,若它不是这副火急火燎的姿态,倒真有一种王子般的高贵。
王子如同一只白色的小火车头般撞入语琪怀中,直接将她按倒在了沙发上,四只爪子踩在她的腹部和大腿上,使劲地往她怀里钻,热qíng地让人难以招架。
语琪好不容易才在容睿的帮助下坐直身子,此时正是萨摩耶换毛的季节,这一通折腾下来蹭得她黑色小外套上都是显眼的白色长毛。
余光瞥见容睿似乎在笑,语琪皱了皱眉,你今晚就睡我旁边的房间。顿了顿,又道,别再锁门了。
见他的笑容僵了僵,语琪挑眉,声音要多正经有多正经,不要乱想,如果我真想对你做点什么,我会让你直接睡我房间。说完后语琪起身往楼上走去,临走前不忘把王子的爪子往容睿怀里一塞,十分不怀好意地道,王子,跟你未来的爸爸打个招呼。
语琪上楼后,容睿尴尬地握着王子毛茸茸的爪子,盯着它没心没肺的笑容看了半响,终于叹了口气,嗨,小家伙,你有个让人头疼的主人。
次日,语琪于六点三十准时起chuáng,洗漱了一下后从衣橱里找出一身运动服换上,这才走出房门。
没走几步,王子便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绕着她的腿直转悠。
都说萨摩耶拥有世界上最美的微笑,让人看一眼心便化了,语琪眯眼盯着它看了片刻,最终妥协,带着它一起来到容睿房前,敲了房门。
等了片刻,没人回应。
语琪挑了挑眉,决定不再绅士地等待,直接按下了门把手。
容睿出乎意料地听话,门确实没锁,一按之下便开了。
语琪带着王子走进去,果然看见容先生仍旧在chuáng上沉睡,平日收拾得整齐的黑发凌乱地洒落在枕巾上。
她蹲下身拍拍王子的大脑袋,朝着chuáng的方向推了它一把,去叫醒他。
萨摩耶本就活泼好动不认生,昨晚又跟容睿闹了半天,此时摇着尾巴便跳上了chuáng,两只后腿踩着容睿的腹部,前腿搭在他肩膀上,对准他的下巴就是一阵乱舔。
容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躲闪不开地挡了一只手臂在面前,无奈地往门口看去,果然看见语琪一身利落的运动服立在门前,嘴角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看着自己。
抬手抱住王子让它别乱动,容睿哑着嗓子道,怎么了?
找你一起出去晨跑。语琪歪了歪脑袋。
容睿只觉得自己听错了,晨跑?
给你十分钟的时间,洗漱完了来楼下找我。
☆、第10章攻略堕落反派【5】
容睿认命地起chuáng,洗漱了一下后换过老保姆送来的宽松运动服,这才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往楼下走。
事实上直到现在他都觉得这一切很不正常,哪有人花这么大价钱就为了把他搞来这个偏僻的地方然后陪她晨跑简直无法理解。
许久未出门溜过圈儿的王子好像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激动地上下乱蹦,挨个往两人身上扑。
语琪好不容易把项圈和牵引带给它套上,一出门就很不厚道地把带子jiāo到了容睿手中,自己一身轻松地往前跑去。
王子一看主人跑了立刻跟着窜上去,容睿被扯得身体往前一倾,差点刚出门就摔一跤。
他摇摇头,无奈地跟着慢跑起来。
郊区的空气比起市中心清新很多,绿茵茵的糙地柔软地像是别墅内的长毛地毯,偶尔点缀着几簇淡紫色的野花,抬头便可见碧蓝蓝的天空。
偶尔就有清越的鸟鸣声响起,却只显得周围更加静谧。
前方女孩子高高束起的黑发马尾随着步伐一晃一晃,十分有节奏地扫过莹白如玉的脖颈,浑身雪白的王子追在她身后,白色长毛柔软而蓬松。
美丽的景色和漂亮的女孩看着都令人心qíng愉悦,容睿勾起唇角,漆黑如墨的双眸不自觉地弯起。
他快跑几步,追上语琪的步伐,同她并肩往前跑,声音如同清晨的阳光一般懒洋洋的,怎么突然想起要晨跑?
语琪看了王子一眼,它每天都需要出门逛上半小时以上,你不是养过狗么?
嗯。容睿瞥她一眼,我只是没想到你也会是个好主人。
语琪勾了勾唇,意味不明地偏过头看他,含着深意缓缓道,我是不是个好主人,你将来自会知晓。
容睿别开视线,狡猾地转移了话题,以前也是每天早晨带麦子出去散步,一晃已经是几年过去,时间过得真快。
语琪忍不住笑,麦子?你倒是会起名字。
嗯,一只漂亮的拉布拉多,毛皮光亮,像是阳光拂过麦穗。
语琪甩甩脑后高高的马尾给他看,你看我的毛皮是否光亮?要不你把我当芝麻养?
容睿笑到直不起腰,王子凑热闹地在他脸上狂舔。
笑过之后他看着她的眼睛矜持地评价道,秦小姐,你真幽默。
还叫我秦小姐?
他低头看看王子,眯着眼轻声叫出她名字,语琪。
简简单单两个字,被他用那带着淡淡慵懒的语调念出,伴着柔和的微风,仿佛qíng人间再亲昵不过的低语。
她应了一声,低下头在他右边脸颊上迅速地亲了一记,然后起身倒退着往前方跑,在温暖的阳光下笑得异常灿烂。
容睿愣了愣,片刻后又摇摇头笑起来或许她说得没错,她真的是一个好主人,为她工作比想象中愉快百倍。
回到别墅两人皆是汗湿衣襟,各自回房间冲了澡后,坐在桌前一起用了早餐。
饭后语琪拉着容睿去给王子梳毛,先是用排梳梳开梳通所有毛发,再用针梳梳蓬松毛发,然后就是双层猪鬃刷上下前后的梳几遍,一只成年萨摩耶每次要梳半小时左右。
容睿不禁感慨出声,养大型犬真是有钱有闲之人才会做的事qíng。
你也养过麦子。语琪提醒他这一点,她盘膝坐在别墅后柔软的糙坪上,头发放了下来,柔顺地披在肩膀上,显得眉目清丽。
她漂亮得足以靠脸蛋吃饭,而不是花大价钱找他这种人。
笑笑之后,容睿继续手中的工作,只是大腿上忽然一重,是语琪躺了下来,将头枕在他的腿上,浓密柔软的黑发散开,像是昂贵的黑天鹅绒一般撒在他的牛仔裤上。
女孩子温软甜蜜的气息萦绕在鼻尖,时有时无,隐隐约约。他不由得愣住,几乎无法专心给王子梳毛,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朝她瞥去。
她今日并没有化妆,一张脸显得素净白皙,仿佛有莹光自内而外透出,暖玉一样的质地。感觉到有视线频频扫过脸,语琪懒懒地抬起眼皮,猫咪一样眯起眼睛,你在看我?
容睿僵硬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给王子梳毛的专注。
真是好定力,不愧是百花丛中趟过的男人。语琪暗自叹息,只得再接再厉,微微偏了头,将侧脸贴在他平坦小腹,双手往后绕去,像只树袋熊般环住他的腰身。
容睿握着梳子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戳得王子呜得叫了一声,直往他怀里钻求安慰。
太阳渐渐变得烫人,两人带着王子进屋,老保姆正在忙碌,看到他们进来连忙递上茶水点心,直说午饭马上就好。
语琪忙让她慢着来不急,说完拽过容睿的手腕拉他上楼。
容睿低头看向她搭在自己手腕上的的手,真是富家小姐才能拥有的一只手,骨ròu匀称,白皙柔软,皮肤细腻柔滑堪比羊脂玉。
他轻笑,带着漫不经心的意味调侃道,这位小姐,不要动手动脚。
语琪站住转身,黑色马尾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度。她立在两三阶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睨着他,jīng致的眉眼含着笑意,一双眸子熠熠生辉,动手动脚?
容睿内心泛起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她便抬起那只他刚刚赞叹过的手,纨绔子弟般颇为轻佻地勾起他的下巴,低头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像是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
这才叫真正的动手动脚。她笑起来,柔软的指腹在他下巴上缓缓摩挲了几下才放开,重新捉住他的手腕,跟我上楼,送你个好东西。
语琪其实是偶然想到原著中的秦语琪除了送珠宝之类的礼物,还送了一个自己亲手做的风铃。那些名贵的珠宝她倒记不得几个,这个风铃反而让她印象深刻。
容睿一头雾水地跟她来到房间,就见她在几个抽屉里一通乱翻,好不容易才找出个包装jīng致的绿色丝绒盒子。
这些天,他对某人的财大气粗很是印象深刻,看她这副看重的模样,还以为这个绿盒子中放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谁知道她一打开盒盖,里面露出的却是一只做工粗糙的绿色风铃。
一根绿色的带子穿着一个透明的半圆形玻璃罩子,上面画着一些很是幼稚的花花糙糙,玻璃罩子下面垂着一张绿色的长方形卡片。
一只手工制作的和式风铃,看起来至多二十块钱,还不及那个丝绒盒子的一半值钱。
其实语琪打开盒盖的一瞬间也觉得有些拿不出手,谁想到秦语琪的手工这么差劲,绿带子没被捋平显得歪歪扭扭,还露出了一些线头,而那玻璃罩子上的画工甚至不及幼稚园的四岁孩童,真是丢脸丢到了西伯利亚去。
但是东西已经拿出手,万万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她所能做的只是打肿脸充胖子。
容睿高高挑了挑眉,嘴角的弧度怎么看怎么带着嘲笑的意味,风铃?
嗯小的时候做的。
迎着容睿略带嫌弃的眼神,语琪端起高深莫测的表qíng将风铃往他手中一塞,眯起眼睛威胁道,敢丢掉你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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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睿挑了挑眉,这算定qíng信物?
怎么,你要以身相许?
容睿捧着风铃看了半天,最终噗得一声笑了出来,怎么止也止不住。
他忽然发现,跟这个女孩在一起的时间,自己笑得开怀的次数比过去一年加起来都多。如果他们不是以这种方式相遇,或许他早已爱上了她也说不定。
☆、第11章攻略堕落反派【完】
下午容睿要回他的公寓收拾东西。
语琪开车送他过去,路上打了个电话给吴峰,让他派个人过来帮忙搬东西。
谁知道在容睿公寓门口停下的时候,站在门前等待的却是沈然和林萱萱。
语琪只觉得向来靠谱的吴峰金招牌不再,这事办得太差劲了,莫说沈然穿得一身衣冠楚楚根本不像来当搬运工的,林萱萱更是看起来弱不禁风,这两位端着上门做客的架势往这里一站,怎么看怎么不牢靠。
更何况她最不希望发生的事qíng就是容睿见到林萱萱,而现在心腹手下吴峰一手促成了这件好事,语琪一瞬间有一种搬了石头却砸伤自己脚的痛苦。
见他们下车,沈然上前一步,刚露出了个礼貌矜持的微笑,就被语琪打断了。
带着你的小女朋友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这里不需要你们。语琪面无表qíng地说完便往楼道里走去,而容睿挂起职业xing的完美微笑,依次朝两人疏离冷淡地点了点头后便跟在语琪身后进去了。
被留在原地的沈然和林萱萱茫然对视一眼,林萱萱看了一眼语琪的背影后小心翼翼道,那位就是传说中的幕后神秘BOSS?感觉好可怕的样子。
沈然失笑,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言。说罢叹口气,走了,回去准备挨训吧。
林萱萱跟上转身离开的沈然,她好像很生气,我们不会被炒鱿鱼吧?
不会,秦小姐很少cha手公司事务,一切都jiāo由专人打理。顿了顿,沈然故意逗她,不过她要是真想开除我们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qíng。
林萱萱果然紧张起来。
另一边,容睿跟着语琪进了电梯,按下楼层后偏过头看她,他们不是你叫来的么?怎么又让他们回去了?
语琪平视着前方,不答反问,你觉得刚才那个女孩怎么样?
容睿并不明白她的用意,仔细想了想后才用一种矜持而挑剔的语气懒洋洋地点评道,小家子气。顿了顿,想到她那身明显大了一码的衣服,又似乎是忍不住地加了一句,糟糕的审美掩盖了她还算可以的身材。
语琪闻言觉得心中一块大石总算放下了。
人生就是如此奇妙,一个你本爱得铭心刻骨之人若是换了另一种姿态出现在你面前,你或许连回头看一眼都懒得。
其实或许容睿爱上的并不是林萱萱本人,而是在糟糕透顶的生活中出现的渺茫希望。
语琪十分满意,又眯了眼看他,那你觉得我如何?
让我想想。
现在就说,不然我只可能得到一大段歌功颂德的描述xing语句。
容睿忍不住笑起来,你很漂亮,穿衣品味也不俗,有一种特别的气质。
我还是得到了一堆歌功颂德的描述xing语句。语琪煞有其事地叹了口气,在电梯门开后率先走了出去,高处果然不胜寒,连半句真话都听不见。
我说得句句都是真话。容睿挑了挑眉跟上去,用钥匙开门,苍天可鉴。
语琪不做声,的确是真话,只是都是被挑挑拣拣出来的听着顺耳的真话。聪明人就是这点不好,太过圆滑,难以得知他们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容睿只带了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然后就开始整理衣物。
语琪坐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实在看不过他那生疏的叠衣动作,上前帮他将要带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入行李箱,手法熟练而利落。
一个小时后,语琪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我们是不是先去吃顿晚饭。
还要回来收拾东西,再开一个多小时的车回别墅,时间并不充裕,容睿提议去旁边的一家餐馆,语琪没有异议。
那家餐馆离得很近,用不着开车前去。
应该是快要下雨了,天色yīn沉沉的,映着周围几栋大厦也黯淡了下来,不知从哪儿飘来一朵铅灰色的低云,像是一片灰布将头顶的天空遮得严严实实。
语琪刚跟着容睿拐到一个相对冷清僻静的街道上,头顶便罩下一片黑压压的yīn影,抬头便见两个长相凶狠、肌ròu贲张的魁梧男子将他们的去路堵住。
她愣怔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这或许就是原著中林萱萱救起容睿之前的qíng节一位容睿的女客被丈夫派私家侦探跟踪,拍下了她和容睿一起去吃饭的照片。那位老兄一怒之下直接派了两个打手来教训胆敢给他戴绿帽子的容睿。
放在生活中或许有些不现实,但这是小说qíng节,计较不得真假,更何况她此刻便身在其中,只得自认倒霉。
不过也并非全是坏事,若是这一次如果把握住机会或许能够直接完成任务。
闪边上去,小妞,没你的事。其中一个男人粗鲁地朝她低吼了一声,把她往旁边一推便是狠狠一拳揍上容睿的腹部,敢碰老大的女人,你小子胆子不小。
容睿闷哼一声捂住伤处弯下腰,额角因疼痛而青筋毕露。
赶在那两个打手继续下手之前,语琪咬牙冲上去,一把拽过容睿的胳膊,跑!
容睿微微一愣后才跟着她的脚步跑起来,他本以为在这种qíng形下一般女孩子都会跑开,但没想到她就这么毫不犹豫地冲了过来。
心中一直紧紧绷着的一根弦忽然断裂了,在她的手伸过来的瞬间。
不像电影中所演的那般,男女主角并没有好运到跑了长长的一段路后将打手甩掉,他们才堪堪跑了没几步,刚拐进一个巷子便被追上。
一个打手勒过容睿的脖颈将他摔在地上,另一个扯住了语琪的头发将她箍在怀中。
放开她!容睿捂着腹部站起来,身体微微有些摇晃,这事与她无关。
语琪只觉得头皮被扯得生疼,她看了一眼容睿,忽然闭上眼,使出全身力气在身后男人的皮鞋上狠狠一踩。
她穿得高跟鞋鞋跟尖细,正是一大伤敌凶器,男人痛呼一声松开了手,给她逃脱开去。
趁着男人吃痛,语琪从地上随手拿了块板砖便狠狠往他脑门上拍去。
她并非是连杀jī都不敢的柔弱女子,这一下并无半分手软畏惧,下手的力道狠而决绝,一击得手后不带半分停顿地又补上一记。男人的脑门上立刻见了血,懵了一瞬便昏了过去。
那一边容睿似乎也紧急关头爆发了潜力,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也将人撂倒在地,只是那人爬起来后却仿佛被激起了凶xing一般,不知从何处拔出一把雪亮的匕首,朝他冲了过去。
语琪见到这场面不禁暗骂这本小说的作者,不过犹豫了一瞬便扑了上去,整个人挡在容睿面前。
冰冷的匕首刺在肩膀,噗的一声没入血ròu,鲜血瞬间便晕染开来,语琪只觉得剧痛铺天盖地而来,双腿一下子软了,整个人往地上倒去。
失去意识前的瞬间,她听到容睿喊她的名字。
好像任务完成了。
【嫖堕落反派,完。下一章开嫖病娇的反派,成熟优雅,稳重深沉型的BOSS,据目测是帝王攻。可怜的语琪不再有高高在上的身份了,变成小可怜了QAQ。】
☆、第12章攻略病娇反派【1】
几日之后,语琪来到新的小说。
这本的女主名为苏薇薇,家境贫穷却很坚qiáng独立,自小同母亲和妹妹相依为命。十八岁那年母亲重病,为了付自己和妹妹的学费与母亲庞大的医药费,她跟了一个叫韩绍的男人。
如果这个男人是男主的话,那么这部小说可以光明正大地贴上【qiáng取豪夺】的标签,可惜他只是个反派男配,苏薇薇对他没有半点好感,自卑又自傲的女孩大多如此。若是你践踏了她的自尊,哪怕你给她再多金钱帮她再多,她也觉得你在用权势甩她耳光。
真正的男主是她的大学教授林萧,一个温文儒雅,知识渊博的男子。苏薇薇第一次上他的课便爱上了他,于是【qiáng取豪夺】的标签不知何时变成了师生之间的【不伦之恋】,而最nüè的就是苏薇薇爱的是自己的教授,却不得不为了生计同另一个男人耳鬓厮磨。
其实这个韩绍算是语琪经历过的所有小说中gān得坏事最少的一位,唯一值得诟病的是他一直qiáng占着女主,并没有爱她所以放她幸福,所以才冠上了反派男配的名号。
而语琪这次穿越的女孩叫苏语琪,是的,她同样姓苏,是女主苏薇薇那个从小一起相依为命长大的妹妹。姐妹两从小缺少父爱,喜欢的都是同一类型的男人。于是妹妹苏语琪在跟着姐姐苏薇薇去跟男主林萧吃了一顿饭后也爱上了这个温柔的男子,开始同姐姐争夺这个男人的心,从而被套上了恶毒女配的名头。
其实语琪来此只要做到让韩绍爱上自己,并且不去掺和姐姐苏薇薇和林萧教授的事,这一本小说的任务就能完成。
只是韩绍不像林萧一般平易近人,苏语琪从未见过他,也没有机会见他苏薇薇自从跟了他以后便搬去了他的一栋别墅当笼中的金丝鸟,而苏语琪还是住在原来的家里,每个月拿着姐姐寄来的生活费过活。
所以莫说让韩绍爱上自己了,就算是见他一面也是难事。
不过就在语琪穿越来的第三天,机会来了。
她在晚上接到一通电话,是苏薇薇打来的。
浓浓的鼻音和偶尔的哽咽使得语琪知道对方在哭,她愣了愣后放软声音叫了声姐姐,问她怎么了。苏薇薇不说话,过了许久才哑着嗓子求她,琪琪,来接我好不好,我没地方去了。
语琪顿时明白她又跟韩绍吵架了,直觉告诉她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不能错过。
只是那边的苏薇薇却猛然意识到此刻已经不晚,让一个高中女孩出门来接自己实在是太过任xing,于是打起jīng神勉qiáng笑了笑,我说笑的琪琪,我没事,不用来接我了,我自己回去。
语琪连忙道,你在哪儿?我马上去接你。
不用,太晚了
语琪打断她,语气十分坚决,你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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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薇薇妥协,将地址说出,语琪安慰了她两句后挂了电话,换上衣服准备出门,想想要有个去接人的姿态,又翻出了一件苏薇薇留在这儿的大衣带上才关门离开。
没有了前几次的家世背景,语琪只得掏出手机查了一下路线,坐了辆公jiāo车匆匆赶去。
公jiāo车越开越往偏僻的方向去,二十几分钟后,语琪下车,站在空无一人的车站扫了一眼四周,在不远处的工商银行前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的苏薇薇。
她穿一身昂贵的露背白色小礼服,脚上登一双十公分的高跟鞋,脖子上戴着价值不菲的宝石项链,却一点都不意气风发,反而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般低着头,可怜巴巴地在寒风中瑟缩着。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气温下苏薇薇竟然能穿成这样在外面呆上将近半个小时!
一月末,这个城市最寒冷的时节,又是一天中最冷的傍晚,街上寥寥几位行人都是掩着衣领匆匆而过,裹着厚厚的围巾都还冻得脸颊通红。而她甚至连个外套都没有穿,光luǒ着大片大片的背部皮肤,就这样坐在冷峭的寒风之中。
语琪小跑过去,将挂在手肘上的大衣给她披上。
苏薇薇瑟缩了一下,抬头见是她,有些苦涩地笑了笑,声音沙哑地叫了她一声,琪琪。
语琪应了一声,摸摸她冰凉的脸颊,怎么了?
苏薇薇摇摇头,双肩上仿佛压着万千重担,jīng致的眉眼间也带着浓浓的疲惫之色,我不想再跟他了,太累太累。
语琪将她搂入怀中,余光忽然瞥到漆黑的夜色中一抹高挑挺拔的身影,下意识地抬眼看去。
夜色浓重,即使是万家灯火已经亮起,却也不能为这冬日寒夜增添一分暖意。而他静静立在夜色最深处,一身纯黑的西装外面套了一件黑色修身大衣,身姿笔挺如刀裁,远远望去看不清面容,只觉得他周身有一种肃厉冷漠的气息,仿佛漆黑的大海上一座高大料峭的冰山,压迫感十足。
语琪不禁问,那是韩绍?苏薇薇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一眼便别过了脸,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眯了眯眼睛,语琪蹲下身与苏薇薇平视,目光平静,姐姐,你还有多少存款?够付母亲日复一日的医药费么?顿了顿,不待她回答继续快速地道,还有我和你的学费呢?你不是想出国留学么?这些都要钱对么,至少目前,在我们都没有能力赚钱的现在,我们需要他。
苏薇薇的睫毛颤了颤,片刻后才低声道,琪琪,你不知道,他这个人顿了顿,似乎在找合适的形容词,语气有些迟疑,他这个人xingqíng古怪yīn晴不定,孤僻冷漠难以讨好,跟他在一起我只觉得身心疲惫
那么我去。语琪淡淡道,语气平静而从容,你该休息了,姐姐,从今天起由我开始照顾你和母亲,你可以去追求你喜欢的人,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
苏薇薇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下意识地道,不行!
语琪没说话,最后起身拥抱了她一下,然后转身朝韩绍跑去。
他已经不在原地,而是缓缓朝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走去,背影映着冷寂夜色,显得十分清瘦寂寥。
在他长腿跨入车内,关上车门后,语琪终于赶到。她喘息着敲了敲车窗,露出一个属于苏语琪的乖巧微笑。
片刻之后,车窗缓缓降下,借着车内的灯光,她终于看清了那个坐在后座上的男人的模样。
原著中韩绍是三十七岁,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年纪。只是他保养得实在太好,岁月在他脸上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却沉淀出了一种内敛而成熟的气质,给人一种沉稳而可靠的感觉。
他保养得十分好,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俊美而冷峻的脸庞在灯光映照下轮廓更加清晰,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睛。
狭长的丹凤眼冷寂幽邃,仿佛漫天烟花散尽后无比黑沉的夜空,显得格外高深莫测。
冷风在耳畔呼啸,语琪盯着他的眼睛,韩先生,我是苏语琪,苏薇薇的妹妹。
韩绍点点头,目光疏淡地在她脸上扫了一眼,你好。与他稍显冷冽的外表和气质不同,他的声音温和低沉,动听而悦耳,且语速慢而清晰,给人一种温柔而好相处的错觉。
语琪微微一笑,双臂jiāo叠搭在车窗上,那么,您看我可以么?
这幅身体同之前陆语琪一般,只有十六岁,眉眼还未长开,带着一种天真的稚嫩,却没有陆语琪那种bī人的jīng致,只能算是眉清目秀。
严格来说,现在的苏语琪并没有苏薇薇漂亮,但是她敢这样直接地来自荐枕席是有底气的。
作为这一行的金牌业务员,她从不打无胜算的仗。
原著中有提到过,韩绍喜欢年轻的女孩,或许可以说有轻微的恋童倾向。苏薇薇跟他的时候十八岁,而之前跟他的两个女孩,一个十七,一个十五,都是娇嫩如花骨朵一般的年纪,眉目之间都带着涉世未深的天真。
韩绍打量她,以一个成熟的男人打量少女的眼光,片刻之后他优雅地抬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
他的手长得很好看,肤色白皙且指骨修长,或许是在外面寒风中站了太久的缘故,他的指尖带着沁骨的冰凉。语琪冻得哆嗦了一下,却十分乖巧地没有退后,而是顺着他的力道微微扬起脸供他观察,嘴角的笑容一直未变。
片刻之后,韩绍收回了手,淡淡地点点头,上车。
语琪笑起来,并没有立即上去,而是朝苏薇薇的方向看了一眼,韩先生,我姐姐她
他冷淡地打断了她的话,盯着她的脸道,小张,去送苏薇薇回家。
副座上的年轻人应了一声,动作利落地下了车朝苏薇薇跑去。
语琪道了声谢谢,拉开车门坐进去。
韩绍坐的位置比较靠中,她上车后几乎同他肩贴着肩,靠的极近,可以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清冷气息。
她没有怯懦地躲在一旁,也没有热qíng地贴上去,而是静静地坐着,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安静,显得格外乖巧懂事。
片刻之后韩绍瞥她一眼,神色淡漠地评价道,你比你姐姐聪明。
语琪刚挑起嘴角要回他一个微笑,便听到下一句。
我不喜欢太过聪明的女孩,自以为是而且麻烦。他平视着前方,看也不看她一眼,做我的女人不需要有太多智商,你所需要做得仅仅是当一个漂亮的花瓶,呆在我希望你在的地方,仅此而已。
语琪沉默了片刻,点点头,是,先生。
韩绍忽然偏过头看她,面上神色淡淡的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暗沉一片,看得语琪心中又是咯噔一下。她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扯了个微笑出来。
片刻的寂静过后,他伸手抚上她的发顶,轻轻地摩挲了两下,像是安慰受了惊的宠物,声音浅淡温和,倒仿佛真是一个和蔼的长辈般夸赞她,乖女孩。
在之前那样毫不留qíng的言语打击后,让人甚至为这一句简简单单的夸奖而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只是十几分钟之后,语琪才反应过来,这便是传说中的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竟被这个男人用得如此炉火纯青而不露分毫。
这样的手段,再加上他本身的魅力,要驯服起一个女孩来真是再容易不过的事qíng,语琪不由得开始有些佩服苏薇薇,竟然能够如此坚定地坚持了几年不被动摇。
只是这一次的任务,看起来要完成并不容易。
☆、第13章攻略病娇反派【2】
韩绍不动声色地观察这只自己走到他笼中的金丝雀。
她正是最美好不过的年纪,眼睛黑白分明,皮肤极为白皙,便是只有六分姿色,在这样夺目的青chūn之下也变得十分美丽,就像是花圃中含着清晨一颗露珠的玫瑰,即使含苞待放也一样夺人眼球。年轻的女孩子总是如此,不施粉黛也漂亮得惊人。
只是不知道这只金丝雀是否比她那倔如死驴的姐姐可爱些。
他双手jiāo叠,搁于膝盖上,随意问起,今年几岁?态度再自然不过,仿佛在问一个朋友女儿的近况,磊落而大方。
十六岁,上高一。语琪笑笑,露出左边脸颊一个小小的酒窝,态度同样磊落,不巴结讨好也不怯怯讷言,显得乖巧大方。
韩绍淡淡嗯一声,狭长深邃的丹凤眼转过去不再看她,更显得态度淡漠疏离,功课如何?
语琪却仿若不觉,依然含笑回答,还算可以,比不得姐姐。
韩绍点点头,不再发问,只是心中已明白这个苏语琪完全不同于苏薇薇。她圆滑得不似这个年纪的姑娘,仿佛已经经历了数载岁月,磨炼得不卑不亢,宠rǔ不惊,倒有些像是他年轻时候的模样,十足十的少年老成。
像她这样倒也好,年轻女孩子固然漂亮夺目,xing格却大多不如人意,时不时地耍脾气惹人心烦。
半个小时过去,车子驶入一片别墅区,在其中一栋之前停下。
不算很大的一套小洋房,十分低调,没有那种使人难受的bào发户气息,语琪颇觉幸运。
室内空调开得很足,温暖似三月,语琪跟在韩绍身后,踏过地上铺着的长毛地毯进屋。
韩绍去了书房,随意将语琪jiāo给小周。
她原以为小周便是传说中的管家,但事实却没有那么多英国式的làng漫,这个斯文漂亮的年轻人只是韩绍的一个助理,负责打点这栋房子内的一切事宜。
小周带她熟悉这里,态度客气礼貌却带着冷淡疏离,客厅餐厅厨房都在一楼,小姐您的卧室书房休息室和衣帽间在二楼,三楼是先生的卧室书房休息室和会客厅。一楼与二楼您都可以自由来去,只是没有先生允许,最好不要踏上三楼。
语琪点头表示明白。
我很高兴您不问为什么,几乎每个来这的女孩都要问一声为什么不能上三楼。小周颇幽默,不行就是不行,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她们以为在拍侦探剧,三楼藏着数具尸骨似乎知道逾越,他不再多说,如果您有任何吩咐都可以找我,晚餐半个小时后开始,您可以先去沐浴。
语琪采用了他的建议,动作利落地洗了个澡,随意换上一套衣柜里的连衣裙便下了楼。
初来乍到,最忌让主人等候。
晚餐菜肴美味而jīng致,但是却并不愉快两人隔着长长的长桌各自用餐,连半句jiāo流也无,气氛很是沉默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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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是语琪,若是换了其他女孩,对于陌生环境的不安再加上一个不懂得体贴的主人,或许就要迎来一个失眠的夜晚。
饭后韩绍拿了一本书去客厅读,语琪问正在收拾桌面的小周,我现在需要做些什么?
或许您可以早些休息。
语琪想了片刻,这次却并没有采用他的建议,她朝客厅走去。
韩绍坐在单人丝绒沙发上,衬衣西裤十分英挺。他的两条长腿jiāo叠,右手搁在扶手上,上身微微后仰,左手捧着一本厚壳书低头看着。这个男人,即使是一言不发都有一种沉稳威严的气场,让人不敢接近。
听到她的脚步声,韩绍头也不抬,仍旧神qíng淡漠地看着手中书,漫不经心道,不去睡觉?与他冷淡态度不同的是他的声音,依旧温和低沉如山涧清溪。
语琪走近几步,在离沙发不远处站定,我可以陪您坐一会儿么?
韩绍挑了挑眉,抬起眼皮看她,狭长丹凤眼中黑沉沉一片,仿佛泯灭了所有光亮。语琪没有后退,也没有上前,仅仅是站在原地,看着他微微笑。
片刻之后,韩绍缓缓合上书,骨节分明的左手轻轻放于书上,右手轻抬,朝她招了招,像是在召唤养在膝下的贵宾犬或是一只苏格兰折耳猫。
过来坐。他说,声音温和悦耳,让人错认为他脾气再温柔不过。
语琪走过去,却没看到自己能坐在哪儿,他身下是一只单人沙发,没有什么多余地方能让她挤进去。但是她却没有半丝手足无措,而是十分自然而然地在沙发旁的长毛地毯上坐了下来,姿态再大方不过。
韩绍微微一愣,继而微勾起唇角笑起来,这就是你说的陪我坐一会儿?
语琪瞧他面上难得带笑,便知道他并不介意,心中暗道他似乎并没有苏薇薇说得那般难以讨好,面上却不露分毫地请示,那我坐到别处去?
不必。他伸出手放在她发顶,轻轻抚摸,修长手指漫不经心地顺着她的黑发,坐在这里就很好。
语琪安静地任他动作,片刻后听到他说,你发质很好。
在上次被称赞过聪明之后,语琪便学会了不再在他的夸赞后显出笑意,这一次她只是微微抬头看他,等待下一句。
果然,他低下头看她,眼神淡漠,你这个年纪的女孩似乎都喜欢扎长马尾,gān净利落不假,却少了女孩子的味道,一个个像是日本的女武士,吓人得很。语气轻描淡写,声音温润清朗,说出的话却是如斯刻薄,简直堪称毒舌。
语琪闻言却并没有露出不快的神qíng,二话不说地便抬手取下了发带。
qiáng势的男人多数喜欢听话的女孩,可以满足他们的控制yù与掌控yù。语琪并不爱他,只想得到他的爱,所以只需要迎合他的喜好便好,不必考虑其他幸运的是以她的演技,扮演一个乖巧听话的少女再简单不过。
韩绍还未收回手,她柔顺的黑发便一泻而下,像是高档的绸缎般冰凉顺滑地流了他一手。
语琪抬头看他,脸上有两个深深梨涡,笑容十分甜美,现在可以么?
他没有说话,而是低头帮她理顺头发,手法是难得的温柔,只是却不是男人对女人的温柔,更像是一个长辈对小辈,或是一个收藏家对自己的藏品,那种不带qíng|yù的温柔。
他的手白皙修长且灵巧,不一会儿便帮她将长发整理好,往后退了退,拉开与她的距离看了片刻,颇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漂亮。语气颇有些骄傲,眼神像是在看自己亲手做出的作品。
语琪有些想笑,却还是忍住,好脾气地道,那我以后都披着头发。
韩绍点点头,重新捧起他的书,语气带着些欣慰,天下女孩都如你一般乖巧便好了。
他说完后继续看书,语琪则安静地坐在他腿旁。
片刻之后,韩绍头也不抬地吩咐,叫小周倒杯咖啡来。
语琪起身,有些迟疑,晚上喝咖啡有可能失眠。
韩绍挑了挑眉,合上书抬头看向她,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你倒不怕我。
为何要怕?语琪笑笑,韩先生相貌俊朗又风度翩翩,并非洪水猛shòu。
没有谁不喜欢听到奉承,想获得一个男人的好感,更是要多多称赞他。
女孩子喜欢嘴巴坏的男人,男人却不一定会喜欢坏嘴巴的女孩。事实上雄xing动物天生最喜欢被雌xing夸赞,他们享受这种感觉。
只是韩绍似乎并非正常的男人,他并没有一听到赞美便洋洋得意,chūn风满面。
韩绍看看她,眼中并无笑意,你姐姐避我如同避蛇蝎,你却说我风度翩翩?他冷淡地道,你不必费尽心机地讨好,我给你姐姐多少,便会给你多少,一分不多,也一分不少。
果然如苏薇薇所说,这个男人xing格古怪且yīn晴不定,说翻脸就翻脸。
语琪心中疲惫,脸上却很是镇定冷静,姐姐一身傲骨,我却不是,您不能将我与姐姐作比。顿了顿,她从容微笑,我并非是费心讨好平日里偶然看一株桃花开得美妙,我也会发自真心地赞一句漂亮,这只是出自于习惯,仅此而已。
韩绍脸上冷意稍减,只是仍是淡漠,狭长深邃的丹凤眼漆黑如午夜大海,带着无声的压迫,我已不再年轻,而你身边却有许多漂亮的年轻男孩,他们同你一样,青chūnbī人。
语琪不敢再称赞他,只好贬低他人,年轻男孩大多莽撞而不知分寸,遇事便大呼小叫没有担当,我并不喜欢。
韩绍终于不再冷着脸,只是语气仍然不算好,苏语琪,你倒是伶牙俐齿,嘴不饶人。或许你在背后也在如此骂我?
语琪只觉得说什么都是错,语气中不自觉地便带了一丝讨饶的意味,怎么会,韩先生,我很尊敬您。
韩绍终于不再难为她,抬手抚额,语气中透露出几许倦怠和疲惫,你姐姐说得不错,我难以伺候是不是?
语琪下意识地便要回答不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他似乎并不喜欢被称赞,只得小心翼翼道,有一些,先生,不过并不如姐姐说得那么可怕。
她有些忐忑,怕这句话得罪他,导致自己从此被打入冷宫,任务完成遥遥无期。
但出乎意料,他却笑了,很是愉悦的样子,你倒真敢说。顿了顿,他随意地挥挥手,回去睡觉,女孩子熬夜会长黑眼圈。
语琪松了口气,正要转身上楼却看到他原本按在书上的左手不知何时捂在了上腹部。
放得位置有些靠上,并不像是随意无心的动作,而更像是在试图止疼,如同她来例假时痛经的姿势。
他似乎在寒风中站了挺久,那么或许应该是受了凉导致的胃部不适。
语琪缓缓地眨了眨眼,转身朝厨房走去,果然在那里看到了小周。
可有热水袋?她走过去,轻声问。
小周说有,让她稍等。擦净双手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后手上拿着一只蓝色的热水袋递给她,带着些歉意道,空调温度不够高?我等会便去调一下。
不用,温度正好,多谢。她朝小周点点头,将热水袋灌好,拿着往客厅走去。
韩绍以为她已经上楼去休息,此刻看到她去而复返有些诧异地抬眉。
语琪却沉默地走到他身边蹲下,将热水袋轻轻贴在他腹部,低声道,用热水袋捂捂或许会好受些。
韩绍愣了愣,却见她抬头看向自己,黑白分明的眼中带着一丝探询之意。
她问,感觉会好些么?要不要帮你揉一下?
☆、第14章攻略病娇反派【3】
韩绍并不是摸摸女孩子的手都会害羞的毛头小伙子,他经历得太多,到了这个年纪什么都不再在意,一切都只为了享受。
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语琪,于是缓缓放开捂在热水袋上的手。
语琪看他动作便知他同意了,半跪在柔软的地毯上往前凑了凑,左手扶在他膝盖上,右手放在热水袋上暖了暖,直到手心热了才轻轻按在他胃上揉了起来。
疼么?她动作不停,微微抬眼看他,声音轻轻柔柔的,一如她手上的力度。
他怔怔看她眉眼,下意识地便答,不,只是隐隐有些难受。
可能是受了凉。她一脸认真地判定,仿佛真考过什么医师凭证,怪不得你刚才吃得那样少。
韩绍没有说话,他有些疲惫地阖上双眸,往沙发背上靠了靠。
一时之间客厅十分寂静,语琪并没有再出声打扰他,而是安安静静地继续自己的工作。顺时针揉上五十圈,再逆时针揉上五十圈,来来回回几次之后将热水袋重新给他捂上,这才缓缓站起身,抖了抖酸麻的双腿。
韩绍看起来已经熟睡,鸦黑睫毛静静地覆在眼脸上,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孤僻古怪,眉目舒缓的样子很是清隽俊逸,只是眼角几条细纹泄露了他的年纪。
语琪推了推他的手臂,韩先生,韩先生?
韩绍睁开双眸,似乎还未清醒,眉眼之间带了些迷茫,声音也带着刚醒来的沙哑低沉,怎么?
语琪看着他,低声道,回房间睡吧,不然会着凉。
第二天早上语琪醒来时,韩绍已经走了,小周说他半夜接到一个电话,披上西装便出去了。
商人都这样,生意比什么都重要。
小周看她脸色,见她并未不满才松了口气,笑眯眯道小姐好xing子。
中午时快递送了花来,十二朵白玫瑰配上勿忘我,白色和浅蓝色的包装纸层层叠叠,由蓝色丝带jīng致地扎好,看上去十分雅致。
花束gāngān净净,没有捎带任何卡片,也没有什么动人的qíng话,的确是韩绍会有的风格。
隔一日,又有项链送来,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天天都有包装jīng致价值不菲的礼物送上门来手链、戒指、皮包、衣服、香水,数目之多令人叹为观止。
若是别的女孩可能已经欣喜若狂,但是语琪不会,她很清楚这些不可能出自韩绍的亲手挑选,应该都是那些助理的手笔,估计每一个曾经跟过他的女孩享受的都是同样的待遇。
没有什么好欣喜的,她要的是他的心,并不是什么珠宝首饰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她清高到视金钱如粪土,事实上她十分了解金钱的价值,有了钱很多事qíng会好办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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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绍一直没有回来,语琪偶尔会从小周口中探探口风,了解韩绍的喜好以便于知己知彼,只是小周的回答实在提供不了什么有价值的参考到底是男孩子,对这些细节都不太在乎。
反而是苏薇薇给她提供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韩绍走后的第二天苏薇薇便打了电话来,小心翼翼的语气,仿佛怕说错半句话便伤到这个处在láng窝里的妹妹,每过五句话便要提一句回家吧,仿佛语琪在那多呆一秒便会xing命不保。
她不得不重复无数遍我很好,我没事,苏薇薇才勉qiáng镇静下来。
沉默了片刻后,语琪问,姐姐,你可知韩先生有什么喜好?
那边苏薇薇愣了愣,喜好?顿了顿,冷笑一声,他那个人厌恶的东西远远多过喜欢的东西,他唯一喜欢的就是年轻漂亮的女孩,最好还是一头黑发白裙子,老掉牙的审美。平常时候苏薇薇也算是个颇有教养的女孩子,见人微微笑,自尊坚qiáng有礼貌,但是一碰到与韩绍有关的事qíng就不免变得尖酸刻薄,可见韩先生招引仇恨的功力不俗。
语琪并没有附和,而是暗暗记下他喜欢女孩穿白色裙子这一点。想了想,又问,那他厌恶什么?
苏薇薇听到这种问题便忍不住地开始抱怨,世上事千千万,他没有不厌恶的。整日板着脸皱着眉数落人,妆画得浓不行,穿艳色衣服不行,头发梳起来不行,穿高跟鞋也不行,起得晚不行,话多说几句也不行甚至字写得潦糙也不行!说什么错什么,做什么错什么,甚至他觉得你连呼吸都是错的!
语琪听她越说越气只觉得好笑,这苏薇薇和韩绍实在是有趣的很若是没有那位大学教授林萧和她,说不定他们两人吵着闹着也能成一对佳偶。
只是世事没有如果,既然她来了,便是使尽浑身解数,也不会让苏薇薇同韩绍再有半分机会在一起。
日子一天天过去,韩绍不回来,语琪依然按照严格的标准来:长发每日打理柔顺,穿简简单单的白色裙子,不化妆不涂口红,按时睡觉按时起chuáng,一切都按照韩绍的喜好来,就算是看书休息也选在靠窗的沙发,时不时往外看一眼,生怕他回来时看不见自己。
如果有人评选年度最佳qíng妇,语琪一定会被提名。
只是她却没料到,韩绍回来那日竟是深夜两点,她早已睡下,柔顺的长发早已睡得凌乱,白裙子也早已换下,身上只是一袭普普通通的棉布睡衣,幸亏是白色的。
韩绍顶着寒风进了屋,小周早已恭候一旁,一边帮他脱下大衣挂好一边唠唠叨叨,这些日子苏小姐天天盼着您回来,每日都要在窗口往外张望数十次。这下您终于回来了却是在这个时间,小姐早已睡下,明早她起来不知道会有多失望。
在外应酬,不免喝些酒,韩绍神智有些迷糊,听到苏小姐只以为他在说苏薇薇,怔怔道,苏薇薇,那头犟驴?她何时开了窍?
小周哭笑不得,不是,是苏语琪苏小姐,您一个多星期前带回来的,不记得了吗?
韩绍抚了抚额,在被酒jīng搅得乱七八糟的脑海里搜寻了一番,喃喃低声道,苏语琪?
不知为何一张带着两个深深梨涡的笑脸浮现在眼前,还有那一晚她按在自己胃上柔和而令人舒适的力度。
他终于想起来,缓缓抬起头看向小周,瞳孔因为酒jīng的作用有些涣散,她在哪?
苏小姐睡下了,要叫她起来么?
韩绍皱了皱眉,像是思索什么重大决定一般想了好久,才郑重其事地对小周抛下两个掷地有声的字,不必。
小周默然片刻,上前去扶他,您醉了。
我没有。他这次倒是回得很快。
角落里传来嗤的一声轻笑,正是听到声响爬起来查看qíng况的语琪。
幸亏她一向浅眠,睡觉时也没关门,这才听到他回来的声音,不然便错过这个绝好的刷好感度的机会了。
语琪快步上前,从小周手中扶过韩绍,轻声道,你去休息吧,韩先生由我看着便行。
若是换了苏薇薇说这话,小周定然不会同意,但是此刻他只是迟疑了片刻便点点头答应了,那辛苦小姐了。
小周走后,韩绍拂开她的手,狭长漂亮的丹凤眼眯了眯看她,一字一顿道,苏语琪?
是,是我。语琪好脾气地微笑着应了,我扶您回房休息。
韩绍仔细盯着她打量片刻,神色颇认真,小周说你睡下了。
是,刚才听到声音就起来了。
你在暗示是我吵醒你?有些醉了的韩绍比清醒时候的他更难伺候。
语琪无奈,她重新扶过他,往楼梯走去,一边耐心地道,我没有这个意思,韩先生。
你一定在暗暗骂我难伺候又xing格古怪是不是?顿了顿后,他又自己点了点头,是的,我就知道。
语琪简直觉得无法跟他讲道理,只能gān巴巴道,我没有,韩先生。
韩绍定定看她半响,在她以为他又要说些打击人的话后他却轻飘飘地道了一句,我想吐。
☆、第15章攻略病娇反派【4】
语琪立刻放弃了先扶韩绍上楼的打算,直接带他去了一楼的卫生间。
她本想跟着进去,却被他毫不留qíng地关在了门外。
下定决心要扮演乖巧听话的女孩,所以此刻并不能像是前两次一般飞扬跋扈地闯进去,语琪只好安静地在外面等待。
一刻钟过去,里面已经半天没有传出任何声音,非同寻常的寂静让人心生不安,语琪迟疑了片刻,敲了敲卫生间的门,韩先生,您还好么?
没有回应,只有抽水马桶淅淅沥沥的水声从里面传出,语琪不准备再等,而是当机立断地开门走了进去。本以为会看到什么目标人物昏倒在地的场景,她其实有些紧张,但真正看到里面的景象后,面上只剩哭笑不得的无奈。
韩绍就坐在卫生间光洁雪白的瓷砖地面上,背靠着墙壁,两条长腿随意地曲起,双臂搭在膝盖上,即使是这样有些失礼的姿势,被他做出来也带了几分随意的优雅。他怔怔地看着某处发着呆,长睫静静垂落,狭长的丹凤眼中泛着点点茫然。
语琪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下意识地一开口便是一句,韩先生,您还想吐么?
韩绍眨了眨眼,茫然的眼中渐渐汇聚起焦点。他淡漠平静的视线缓缓移到她身上,像是辨认了片刻后才风马牛不相及地道,不要叫我韩先生。顿了顿,带着丝不悦沉声道,一个个都这么叫,你们商量好的?
语琪并非是说句qíng话便要红透半边脸的huáng毛丫头,她一怔之后丝毫不用做心理建设,自然而然地便叫了声阿绍,声音轻软而缠绵,带着丝丝亲昵,倒让只是抱怨一句的韩绍一瞬间愣了愣。
我扶您回房?她乘机问了一句,并且不待他回应便上前试图搀起他,却被韩绍一把拂开,他抚了抚额头,眉眼之间带着浓浓的疲惫,我难受。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微微的沙哑,像是名贵的大提琴下流淌出的音色,优雅低沉的质感。
这种时候最能提升好感度,语琪没有半丝不耐,态度良好得像是售楼小姐,哪里难受?
韩绍此时却不作声了,只是用拳头抵着额头,长眉紧紧皱着。
语琪安安静静地蹲在他身边,像是忠诚地陪伴在主人身边的大型犬。片刻之后,她沉默地抬手去帮他按揉太阳xué,揉了没一会儿手腕便被他握住。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搭在她的手腕上,韩绍缓缓抬头看她。语琪本来就靠的极近,他原本低着头还好,此刻一抬头两人之间几乎是鼻尖对鼻尖,近的足以睫毛相触。
语琪没有退后,而是静静地和他对视。
黑沉沉的丹凤眼中本是一片死寂,却在她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地泛起些微笑意,韩绍优雅地抬手挑起她的下巴,眯了眯那双狭长漆黑的眸子,低声命令道,唱歌给我听。
什么?饶是语琪也不由得下意识地问出了声,这种qíng况下就算他命令她吻他,也算是比较正常的事,但是唱歌?
醉了的韩绍异常地难以对付,他不多言,也不催促,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
语琪认输,回身将卫生间的门关上后,简短地给他唱了一首催眠曲。身为这一行的优秀员工,语琪几乎可以被称为全能型人才,即使是清唱听起来也颇有几分味道,软软糯糯的很是悦耳。
一曲唱罢,韩绍终于愿意跟她回房,只是刚走到二楼便停了下来,再也不肯往上走半步。
语琪已经认识到醉了的韩老爷是如何的能折腾人,十分淡定地站在一旁等他说出下一个要求。
果然,韩绍不悦地皱了皱眉,我要喝水。
语琪依旧好脾气地应下,小跑着下楼到厨房给他倒了杯温水端上来,直接递到他唇边。
韩绍却迷迷糊糊地推开水杯,带着淡淡的好奇打量她,你是谁?这么听话?
她什么都能接受,就是无法接受自己忙上忙下了半天他却不记得自己是谁做白工的滋味并不好受。谁知她刚要开口清晰而掷地有声地念出自己的名字,韩绍便退了开去,扶着楼梯扶手朝她微笑,我猜你是苏语琪。
很是愣了一愣之后,语琪几乎受宠若惊,还未等她说半句话,便听到韩绍温和而gān净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磁xing,语气仿佛慨叹,只有语琪才会这么乖。他说完这句话后似是没有力气一般,原本靠在扶手上的身体缓缓滑下,语琪叹口气,将他扶住。
他似乎是已经睡过去,几乎将大半身体重量都压在了语琪身上,好在她这几日经常在地下的小型健身房锻炼,倒也扶着他跌跌撞撞地上了三楼。
好不容易把他放到chuáng上,语琪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却还是认命地去给他解身上的扣子换衣服。刚帮他脱掉西装,还没解开两个衬衫纽扣,手腕便被他拉住一拽,语琪根本没有任何防备,被他这一拉直接摔上了chuáng,正好压在他的胸前。
她并没有挣扎,而是静静地看着他。韩绍的丝质衬衫开了两个纽扣,露出深深下陷的jīng致锁骨,敞开的领口显得脖颈线条十分修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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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随意地一伸手臂,便将她整个人都箍到了怀中。语琪几乎整张脸都埋入了他胸前温暖的肌肤里,鼻尖被他略带清冷的气息完完全全地笼罩。
只是韩绍却似乎并不想做些什么,他只是用修长而微凉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她的黑发,像是抱着一只人形宠物一般。
语琪乖巧地伏在他怀中任他动作,并没有试图挣脱。
不知过了多久,韩绍忽然将她推开,手紧紧地捂住腹部,长眉深深地皱起。
语琪连忙爬起来,扶住他手臂,怎么了?胃疼?
他没有做声,只是脸色煞白煞白,原本光洁的额上已经冒出一层薄薄的冷汗,双眸紧紧地阖着,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普通的胃疼不会这么剧烈他几乎整个人都缩了起来,双手死死地抵着腹部。
语琪吓得跳起来,想帮他揉一下都cha不进手,只能一下又一下地顺着他的脊背,试图用这种办法帮他缓解疼痛,叫医生吧,或者去医院看看?
剧烈的疼痛之下,韩绍的酒差不多醒了,他几乎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听到她的话只是艰难地摇摇头,声音像是从牙fèng中挤出来的,不必。
有可能是胃痉挛,我去找热水袋。急急忙忙地撂下这一句,语琪下了chuáng光着脚就要往楼下跑,却被韩绍叫住。
不用。他的声音gān涩低哑,帮我拿一下药就行,在大衣口袋。
匆忙之下,语琪根本来不及考虑,只是飞奔下楼,在衣架上找到了他进门就换下的大衣,从右边口袋中摸出一个药瓶。
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药名人参皂苷Rh2。
往楼上跑的动作顿时停住,语琪完完全全愣在了原地。
人参皂苷Rh2,别称护命素。很久很久之前她曾接触过的一个反派患了肺癌早期,便是服用这种具有抗肿瘤功效的药物。
那么,韩绍呢?
☆、第16章攻略病娇反派【5】
韩绍平静下来已经是天色微明,两人都一夜未睡,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一样的láng狈不堪。
早已酒醒,只是之前醉酒时做过的一切还历历在目,韩绍只觉得自己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一时之间简直头大如斗。
也不是第一次醉酒,韩绍自然知道自己酒品不好,但几个属下也都知道此事,通通都练就了眼观鼻鼻观心的好本事,送他回房时都是速战速决,人送到chuáng上就火速撤退,倒也相安无事。
谁料到这次他酒醉胡闹,她倒配合地跟着他胡闹,韩绍只觉得哭笑不得。
语琪却并没有心思想这些,她满脑子都是那药瓶子上的几个大字人参皂苷Rh2。
她确实是以担任恶毒女配为工作,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断qíng绝yù,超然若仙了人非糙木,孰能无qíng,她也是人,并不是为执行任务而创造出的人形兵器。
人与人之间相处起来自然而然便会产生感qíng,之前无数次的任务之中,她其实早已将那些男配都当做了至jiāo好友打动一个人的心只靠技巧和运气是远远不够的,人人都不是傻子,只有动了感qíng才能换来感qíng。
她唯一胜于常人的便是经历得多了,能比较好地掌控自己的qíng感,在某种程度上做到收放自如。尽管如此,每次完成任务之后她还是要休整几天,完全整理好自己的qíng绪后才能继续下一次任务。
而这一次,她真心实意地为韩绍感到难过惋惜。
他虽然xing格古怪难伺候了些,却也不失为一个坦dàng的君子。
人人都有难言的癖好,他不过就是喜欢年轻女孩。喜欢便是喜欢,他也并不试图遮掩这一点,也不苛待跟他的女孩,从不吝啬鲜花与礼物,也从不会开口闭口便将喜欢么?还好么?怎么报答我?挂在嘴边,给了便是给了,并不小里小气地索求什么回报。
苏薇薇的qíng况如何她不知道,但是自己跟他的这一个多星期中,他并无像其他包养少女的猥琐男子一般动辄动手动脚轻言làng语。他自有一种气度,懂得什么叫做尊重,并不给他人难堪,只是偶尔会如同长辈般提点几句,例如那一日他让她披下黑发但是他早已付过酬劳,的确有权将买下的商品改变为自己喜欢的样子。
语琪轻声叹口气,直截了当地问,是早期,中期,还是晚期?她问得直接,是因为这种问题再怎么委婉地问出口都是同样的效果,不会因为改变了问法便有所不同。
韩绍愣了一愣,他以为这个小姑娘只是普通的高中小女孩,便是看到了药瓶也不会猜出什么,没想到倒是小觑了她。只是知道了便是知道了,又不是杀人放火,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谁的一辈子不会经历几次大灾大难,只是他遇到的早罢了。
他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声音异常的温和平静,像是在陈述别人的病qíng一般漠不关心,胃癌中期。
并不是治愈率还算高的早期,语琪微微一怔,随即低头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我会陪你。
这样郑重其事的承诺自一个高一小女孩的口中说出,韩绍忍不住笑,平日里沉寂到有些冷冽的丹凤眼中划开淡漠的笑意,你在同qíng我?他这个人,就算笑起来也像是初冬的暮光,嘴角冰冰凉凉的弧度几乎转瞬即逝,但我并不需要。
他说罢后伸手覆上她柔软的发顶,轻轻摩挲了片刻,声音温和而低沉,不过还是谢谢你,小语琪,你是个乖女孩。随意的安抚态度,仿佛是长辈在嘉奖考了好成绩的小辈。
语琪不作声,只当他xing子傲不愿被人同qíng,但是之后她才真正明白,他不是高傲,而是真的觉得自己不需要同qíng。很少有人能像他一般在死亡面前也如此看得开,觉得人生并无缺憾之事,便是早些离开也无妨。多数人得到再多也并不满足,每日不停地抱怨人生不如意,便是长命百岁也活得毫无乐趣。
好了,去做你自己的事吧。他最后揉了揉她柔软顺滑的黑发,淡漠却不容拒绝地下了逐客令,我要休息。
语琪迟疑了片刻,还是听话地离开了房间,不忘帮他把门轻轻带上。
她下楼去找小周,才了解到韩绍早已知道自己得了胃癌,并于一个多月前已经做了姑息xing胃切除手术,术后恢复地还算好,每顿饭都能吃进半碗,身体状况都很正常,延长三到五年寿命是非常有希望的。
语琪不免恻然,便是她都能轻轻松松吃下一碗白米饭。而一个一米八五以上的成年男人,一顿饭不过只能吃进半碗却也叫恢复得不错,而且只有博到三到五年寿命的希望。
晚饭时韩绍也下了楼,却是如同小周所说,只用了半碗不到的饭便不再动筷,同以前一样拿了一本书便要去客厅看。
语琪刚要跟过去,便接到苏薇薇打来的电话。电话刚接通,那边便劈头盖脸地问韩绍有没有欺负她,一问之下才知道给母亲治病用钱的账户上打入了一笔几近天文的数目,多到离谱,足够他们一家三口用上两三辈子苏薇薇以为是韩绍对语琪做了什么极为过分的事qíng才给的补偿。
语琪记得他曾经说过,给苏薇薇多少,便会给自己多少,一分不多,也一分不少,谁知道他转眼就违背了自己说过的话,并且在用晚餐时也没有提起半句或许他早已忘了此事。
这才是真正的大方,赠你再多也像是只当是施了举手之劳,做完后便通通悉数抛到脑后,根本不去在意你是否感恩戴德。
默然片刻,语琪没有再讨论这事,而是鬼使神差地问,韩绍是何时开始感觉到胃难受的?小周只说他很早便得知自己患了胃癌,却没说具体是什么时候。
那边的苏薇薇却分外诧异,他胃难受?我怎么不知道?倒似根本不知道此事。
语琪愣了一愣,几乎不敢置信,他一个多月前做了手术,你不知道?
什么手术?阑尾炎?苏薇薇并不在意,没事,他那个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fèng上针后估计下午便可出院,没人难为得了他。
我还有事,改日再聊。语琪发觉自己竟然有些替韩绍打抱不平,甚至带了点迁怒苏薇薇的感觉。
只是冷静下来后她才恢复了理智,这并不是苏薇薇的错,韩绍一个月也未必见她几次,她又整颗心都扑在林萧身上,又怎么可能发现的了?
一个你不在乎的人便是摔断了双腿,估计也没有你在乎的人割破一根手指来得让人心疼,世事就是这般无qíng,她早已知晓。
只是韩绍真正可悲,他给人的感觉太过可靠,再大的事他也神qíng淡漠地去面对,仿佛天塌下来也压不倒他,无论是下属还是qíng人,通通以为他练就了一身金刚不坏之身,经历再大的磨难也不会感觉到痛。
语琪叹口气,其实很多人都忽略了一点有些人再怎么qiáng大也终究是人,不是神,他们受伤了也会痛。唯一的区别只是他们比较习惯于一个人忍耐,因为不会有人关心在意,也不会有人嘘寒问暖。
不过也好,正是因为没有人给予他们关心,才会显得唯一的雪中送炭更加珍贵。
☆、第17章攻略病娇反派【6】
韩绍这次回来后并没有急着走,而是在三楼住了下来,但是大多数时间都在他的书房呆着,只有三餐和午饭后的时间会在一楼度过。
不是没想过去三楼增加相处的机会,但是小周再三qiáng调过不能上三楼,且尊重他人的私人领地又是一种最基本的教养,语琪只得放弃。
唯一能相见的时间只有三餐和傍晚时分,她万分珍惜。
令人发愁的是每日三餐都要隔着一条长长的桌子,说一句话都要用喊的,十分不利于jiāo流感qíng语琪下定决心要改变这个qíng况。
虽然这么做有得罪韩老爷的危险,但是她还是让小周将长桌换成了方方正正的红木桌。是她亲自挑的,造型典雅做工jīng致用料上乘,但就是小,很小很小的一张桌子,两人坐在上面可以手肘碰手肘,原本显得疏离冷漠的距离便一下子被拉近了。
韩绍第一次看到这张桌子的时候先是一怔,紧接着毫不犹豫地便向站在一旁的语琪看去,眼神分明疏疏淡淡,却有一种穿透人心的锐利气势,看得她一瞬间竟有些心虚。
只是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拉开椅子便坐了下来。
语琪松了口气,其实她十分担心这样的安排会触怒韩绍这个掌控yùqiáng盛的人,不过看来倒是她多虑了,他没有那样气量狭小。有一句话说得不错,越有本事的男人越没有脾气,他们的气度与涵养都摆在那里,若不是触到了底线,轻易不会同女孩子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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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琪在他对面坐下,将筷子递给他,又将摆在他手边的咖啡挪到了自己这里,把自己手旁的温水换给他。她特意上网查过关于胃癌的一些资料,逐条记下又背诵出来,深深铭刻在脑海。其中有一条便是咖啡是刺激xing饮品,胃癌病人最好少喝。
虽然从私心角度出发她是希望韩绍能够痊愈,但是做到这样jīng益求jīng的程度她的确是故意的,若不是为了完成任务,平日多照顾一些便已足够,无需这样煞费心力。
对面的韩绍瞥了一眼她的动作并不作声,而是冷淡地看着这一桌饭菜,以往的米饭被换成了小米粥,所有的菜色都是清清淡淡的不见油腻辛辣,放眼望去只见一片绿油油。这也是语琪查过的资料中所提到的:多吃绿色蔬菜对癌症患者很有益处,富含维生素A、C、E,而且容易消化;而热粥则最适合调理肠胃,而且比较容易下咽。
韩绍淡漠地将粥和菜都扫了一眼,最终视线定定地落在了语琪身上,狭长黑沉的丹凤眼微微上挑,像是在要求一个解释。
如果对着的是别人,她或许会苦口婆心地说咖啡如何如何伤胃,蔬菜和热粥又是如何如何对你的身体有益,唱作俱佳地一番语重心长下来,也许就凭借杰出的老妈子式关怀将对方感化了。
但是对方是韩绍,所以她只是放下了筷子,对上他的视线笑得讨好而乖巧,我最近比较喜欢吃清淡些的东西,所以自作主张了。顿了顿,笑得越发甜美,不过味道还是不错的,你尝一尝?
韩绍这样的人,你要是太过殷勤地对他嘘寒问暖,只会撞上一堵冷冰冰的墙,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人都以为他不需要关心的原因。
但是你如果换一种方法,一切都会不同。这样的聪明人自然会懂得你真正的用意是为他好,同时他自然也懂得你这样迂回地表达善意是为了顾及他的颜面。
他或许永远不会说谢谢,但是他会记在心里这也是她的最终目的。
果然韩绍的脸色渐渐放缓,原本紧抿的唇线也放松了,淡漠的神qíng中露出几丝无奈。他盯着语琪看了片刻,唇角微微翘起,狭长沉寂的丹凤眼却平静而疏淡,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我早说过,你很聪明。
语琪只是笑,并不说话。
一旁的小周并不明白两人的默契,忍不住cha嘴,您别怪小姐擅作主张,她忙了一个上午准备这些菜,就算不合胃口您好歹也吃一些,多少也是小姐一番心意。
平时收揽人心的作用就在此刻体现了出来,语琪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对小周十分感谢,有时候你十句关心慰问抵不过别人漫不经心地提一句,这跟写作同一个道理,百来字的直接描写有时候还抵不过一句侧面衬托。
韩绍叹了口气,捏了捏眉间后抬眼看向语琪,十分优雅地对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她愣了一愣,却还是乖巧地起身,绕过方桌走到他身旁,轻声问,怎么了?
话音刚落,他便轻轻抬手将她搂在了怀中,像是长辈拥抱小辈,带着包容与亲近。他的手轻轻抚过她的后背,如同再耐心不过的主人在安抚腿上的猫咪,一下又一下。
语琪一怔,也缓缓地抬手,环抱住他愈来愈显清瘦的腰身。她轻轻地将下巴搁在他并不算宽厚的肩膀上,听到他温和低沉的声音如同从大提琴下流淌出来,温热的气息chuī拂过耳畔。
他说得缓慢却十分清晰,带着隐隐的叹息,语琪,你是个好孩子。说罢伸手轻抚她的黑发,我很高兴你并不像你姐姐那般敌视我,但是你也并没有义务这样做我帮助你们家并不是因为我为人和善,而是因为我图谋不轨,我看中的是你姐姐同你的年轻美貌,你并不需要偿还我什么。
语琪顿时明白,他以为自己是为了报恩。她不由得深深皱眉,从古至今扼杀感qíng萌芽的前三甲杀手就有一个是这个,误以为对方对自己好是为了偿还恩qíng,导致了无数佳偶擦肩错过。
但是身为恶毒女配之中的佼佼者,她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语琪猛地从他怀中退出来,站在他面前定定地盯住他狭长漂亮的丹凤眼,韩先生,我感激您是真的,但是仅仅是感激的话,我不会如此费尽心机。顿了顿,她微微蹲下身,同坐着的他停留在同一水平线上。
韩绍不由得挑了挑眉,那你想要什么?做韩夫人?他笑笑,然后可得我全部遗产?
他理解的方向越来越往糟糕的地方驶去,qíng况不允许她再迟疑,语琪直接凑了过去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角,然后抬头,认真地盯住他的眼睛,不,韩先生,我只是倾慕您。
韩绍愣住。
只是语琪并不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继续再接再厉。她重新抱住他的腰,声音很轻很柔,带着十六岁少女的甜软,我不想做什么韩夫人,我只希望您能活着,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第18章攻略病娇反派【7】
韩绍这样早已历尽千帆的人物,自然不会因为小女孩的一番告白便喜形于色,他只是一愣之后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却并不说话。
只是人都是偏心的,同样年轻貌美的女孩,一个厌恶你一个喜欢你,心自然而然地便会往后者偏去,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qíng。
那日之后,韩绍并不如往日般整天呆在书房,有时也会下楼来坐坐。下楼的次数多了,有时便会听到语琪同小周两人站在楼梯间或是厨房商量,声音压得有些低,但还是能听得清楚。
术后的辅助治疗是很关键的,化疗的确毒xing很大可能会使免疫力下降,但是至少也需要服用中药巩固疗效吧,只用保命素万一复发了怎么办?是女孩子温软的声音,只是语气并不像平日面对他时一般乖顺,倒显得有几分qiáng势。
韩绍停了下来,不动声色地站在楼梯上往未掩门的厨房瞥去。
小周低声说了几句,语琪沉默片刻后开口,药给我,我劝他吃。
韩绍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摇摇头,并不多言,只是继续往楼梯下走去,仍旧去看他的书。
大约半个小时后,语琪手中提了个小纸袋来到客厅,熟门熟路地绕到他腿边坐下,仍旧是像那晚一般席地坐在柔软的长毛地毯上。她并没有化妆,一张白净脸蛋素面朝天,黑发柔顺地披下,身上穿着一袭gāngān净净的纯白棉布裙子,显得十分乖巧清纯。
其实语琪不是没有顾虑的,服药这种事并不像每日三餐,不可能说我最近喜欢吃这种药,你也尝尝看,他们又不是jīng神病院chuáng对chuáng的病友。所以只剩下了直截了当地劝说这一种方式,一句话说不好说不定就触到了韩绍的雷区,导致自己被丢入冷宫开除出局。
韩绍见她一副踌躇的模样,好心地开了口,功课做得如何?她依然如故地侧着身子坐在他腿旁,光滑白皙的肩膀轻轻挨着他的膝盖,头顶只比沙发扶手高了些许。他伸手自然而熟稔地抚了抚她的黑发,像是在逗弄养在膝下的拉布拉多或是别的什么大型犬种。
根本没想到他会问到自己功课的语琪愣了一瞬,有些不自然地道,还好。搬来没多久就有专人将她所需要的日常用品都从家中搬来了这里,高一的寒假作业自然也在其中,只是她并不会在这里度过一生,每天唯一会考虑的事qíng就是如何完成任务,怎么可能无聊到去管那些功课?
韩绍淡淡瞥她一眼,那便去你书房看看。声音平静而温和,却是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
语琪诧异地抬头看他,直直地望进那双深邃而漆黑的丹凤眼深处,一瞬间只感到无声的压迫与威势随着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暗自叹了口气,她缓缓站起身,顺从地低下头,是,先生。
真正有气场的男人,他不用威bī也不用厉喝,甚至不会瞪你一眼。他就那么随意而平淡地看着你,姿态甚至有些优雅,但是你却根本不敢违背他的任何命令。
十分钟后,语琪将韩绍迎进自己的书房。
典型的欧式风格装修,家具而简洁大方。屋内一片静谧,只有温暖的阳光自明亮的玻璃窗外透进来,撒在窗边的白色书桌和书柜上。桌角的玻璃花瓶中cha着十几束有些枯萎的白玫瑰,另一边则摆放着高高的一摞参考书。
韩绍缓步走到书桌旁,目光轻飘飘地自那几束白玫瑰上掠过,落到那厚厚一沓书上。他随意地伸手翻了翻第一本,全是空白。微微挑了挑眉,他伸手翻开第二本,依旧是空白。
如同小学生等着挨训一般,语琪乖顺地站在桌旁,诚实万分道,我都没做。
韩绍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伸向第三本时停住了,顿了顿后转了方向,落在了她的头顶,无奈地抚了抚,你姐姐这一点比你qiáng,对待功课她一向最是认真。
如果他并不拿苏薇薇说事,语琪并不会说什么。但是既然被拿来同她做比较了,那么为了不被比下去导致任务失败,她只好做一回挑拨离间的小人。
但是说人坏话也须得讲究分寸,太过刻薄只会降低自己身份,最高境界是明褒暗贬,表面上似乎谦虚地赞扬他人,实际上却是在抬高自己贬低他人。
语琪轻轻别开脸,似乎很是感慨一般,姐姐一向看得远,懂得为未来打算,自然对待功课极为认真。顿了顿,眼神恍惚地看向韩绍,可我不行,我眼光肤浅,只看得到现在,管不了未来。
韩绍不作声,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沉默片刻,他摇摇头,将椅子拉开,把她按着坐下去,拉开一本辅导书摊到她面前,今天先把这本做完,我会检查。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语气太过生硬,又放柔了声音道,身为女孩,无论是嫁人抑或工作,有个好文凭傍身总是好的。
语琪默然。撇去任务因素不谈,她此刻真正地有些钦佩这个男人。站在他的立场上看,苏语琪只要漂亮乖巧听话就好,功课好不好未来是否能嫁得好是否能有个好工作其实都与他无关,他根本没必要làng费时间làng费jīng力gān这种督促学习的不讨好差事。
然而他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她多少也猜得到一些,无非是担心他自己三五年后离开这个世界,而一无文凭二无工作的小女孩失去经济依靠之后,仍然大手大脚地花钱,败尽存款,然后再无其他生路。
像是在证实她的猜测,韩绍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淡淡地道,你或许认为我给你的那些足够用一辈子,但是语琪,再多的钱总有花完的一天。我可以轻易地让你暂时变成富有的女子,但是我无法保证你一生一世不愁吃穿。顿了顿,他缓慢而清晰地说,一个人一辈子最要紧的不是有钱,而是值钱真正值钱的人在哪里都会得到赏识和重用。我只能让你成为有钱的女孩,而要成为一个值钱的人,只能凭借广博的学识、深厚的涵养同某个领域的技术经验积累而成,这些我帮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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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地为她着想,几乎堪称用心良苦,这个男人表面上看去冷漠而无qíng,但是内心却似乎十分柔软,只为一句简简单单的表白便将她纳入了自己的羽翼之下,甚至连未来都考虑妥当。
尽管在某种程度上她并不需要,但是人心都是ròu长的,语琪真的感激他,十分感激。
她轻轻转过身,张开双臂环住他愈加清瘦的腰身,整张脸都埋入了他胸前柔软的衣料中,真心实意地道,谢谢您,韩先生。
韩绍原本并不指望她能懂得自己的一番考虑,见她如此郑重其事地道谢不免有些愣怔,片刻之后心头缓缓涌出淡淡的欣慰。他不由得伸手捋了捋她柔顺的黑发,声音是自己都未料到的柔和,去做你的功课吧,我就在旁边。
语琪却并不放手,甚至紧了紧手臂,如果我能在晚饭之前做完这本,您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韩绍看了看那本辅导书的厚度,心下并不相信她能够完成,只随意而敷衍地嗯了一声。
语琪得了应允,立刻抬头朝他笑了笑,然后猛地转过身拿起笔就开始做题。
穿越过无数本小说,她不知道扮演了多少次高一学生,这等题目的做法早已烂熟于心,已经到了随手塞她一本教案她就能直接登上讲台讲课的地步。
鉴于她做题的速度实在太快,几乎是看了一眼题目便开始下笔,没过两分钟便翻过一页,韩绍实在是很难置信,忍不住叫了停。
语琪虽然疑惑,却仍是乖乖地停下,抬起头看他。
韩绍伸手拉过那本辅导书,随手翻了翻,只见短短时间之内,她竟已经做掉了五分之一,不由得诧异地挑了挑眉。沉默片刻,他翻开书后的参考答案对了七八道题,竟然没有一道是做错的,而且思路清晰步骤简洁,几乎可以媲美标准答案。
看来是我小看你。韩绍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将书塞回她怀中,唇角划开一抹几不可察的浅笑,只是,我记得你当初回答的是功课还算可以,就是比不得姐姐?
语琪愣了愣,讪讪一笑,谦虚是美德。顿了顿,有些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瞥他的表qíng,我不是故意说谎。事实上她当初正是按照真实的资料说得,苏语琪确实功课比不得苏薇薇,但是穿越过无数本小说的语琪却不可能比不过苏薇薇。
韩绍揉了揉她的黑发,行了,说说你那个要求吧。
可我还没做完
韩绍打断她,现在就说罢,什么要求?车子你现在不会开,以后再送你看中了什么珠宝首饰倒是没问题。
语琪不再坚持,而是乖巧地笑了笑,从一旁的书柜上将那个小小的纸袋子拿过来,在怀里抱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我没有别的要求,我只想你从今天开始按时吃这些药。顿了顿,似乎怕他拒绝一般扬起脸,可以么?
韩绍愣了一愣,有些无奈地蹲下身,将那个小纸袋从她怀里拿过来,放在手心看了看,叹息般得道,语琪,有时觉得你聪明得不似这个年纪的女孩,有时又觉得你实在是傻。
她自然知道他所说的意思,是自己放弃了索取珠宝首饰甚至是房产之类的好处,而选择了这个微不足道的请求,实在是傻到透顶但是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目的不是后半辈子富贵无忧,而是让他喜欢上自己。
目的不同,自然选择也会不同。
那么,你答应了么?
韩绍终于认输,苏语琪,你赢得漂亮。顿了顿,又说笑似得道,天下估计没有哪个男人会忍心拒绝你。
语琪笑着起身,我去倒温水来,都是胶囊药丸,倒出来好大一把。
韩绍淡淡嗯一声,站在原地无奈地看着手中纸袋。语琪跑开几步后又猛地顿住,跑回来紧紧地拥抱了他一下,我很高兴。
韩绍自然而然地低头搂住她,轻轻笑开,傻女孩。
☆、第19章攻略病娇反派【8】
韩绍从未尝试过这样子的生活,每日作息规律,喝粥,吃绿色蔬菜,不再同冷冰冰空dàngdàng的书房为伴,靠在沙发中看书,女孩子温暖的身体总是轻轻挨在腿边,乖顺而安静的陪伴。
是同从前的日颠夜倒,酒池ròu林天差地别的日子,但是异常地让人感到安宁独自一人漂泊太久,再令人眼花缭乱的繁华也让人厌倦。
他将公司所有事务都推给了副手打理,不再出门应酬。这无疑让语琪十分高兴,他们相处的时间大大增加。
她每日变着法子地将菜做出不同的花样,哪个菜韩绍多动了几筷子都用心记下,一日三餐通通按照他的口味来做,即使如此,他每顿也不过用半碗饭,吃得仍是比她少许多。
背着韩绍的时候,小周时常调侃语琪,说她好似养猪专业户,每日费尽心思地准备饲料,只是韩先生却根本不长膘。他这个玩笑开得有些逾越,更倒霉的是说完这句话后才发现韩绍一直站在他身后,连忙吓得找借口溜开,然后整整三天没敢在韩绍面前出现过。
不过他说得确实是实话,原本患这种病就饮食困难,韩绍又做了手术切除了胃的一部分,更是吃不下多少东西,整个人都异常得消瘦,就算裹着厚厚的大衣也看起来分外单薄。语琪每次同他拥抱时都忍不住担忧,那么细的腰身,比她的粗不了多少。
书上说按时按点吃饭,少食多餐对此有益,语琪奉若圣旨,每天三餐准时准点,下午三点加一次下午茶与点心,傍晚十点又准时端出宵夜。便是这般养着,韩绍也仅仅是维持现在的模样不再消瘦下去罢了。
这种病会让人免疫力和体质下降,哪怕屋子里空调开得十分温暖舒适,语琪每次摸到韩绍的手仍是冰冰凉凉的,她不敢做得太过明显,只是每次装作撒娇一般一直一直拉着他的手,直到冰凉的手指被她握到温暖才松开。
次数多了韩绍自然不可能觉察不到,她再一次握住他的手不松开的时候,他叹了口气,直接伸臂将她搂进怀里,下巴轻轻搁在她毛茸茸的发顶,有些疲惫地阖上双眸,语琪,你让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顿了顿,他轻轻地抚摸她的长发,你该同年轻的男孩子一起出去看电影逛街唱歌,享受你的青chūn,而不是陪我在这里闷到发霉。
语琪安静地伏在他怀中,脸颊轻轻地贴在他的胸膛上,声音很轻很轻,我喜欢呆在这里。
你终会后悔,最美好的年华同我这样的人度过。
语琪轻轻从他怀中退出来,扬起头看他。片刻之后她缓缓伸手捧住他的脸,踮起脚尖在他的唇角轻轻吻了一下,认真地道,此生我最庆幸的事qíng是那晚上了您的车。顿了顿,她别开脸,母亲重病已久,姐姐每日忙碌,从小我能依靠的便只是自己。从每天吃什么穿什么到初中升高中选什么学校,都是我自己决定,没有人给我半句建议,没人在意我能不能吃饱穿暖,更没人在意我未来是否会流落街头。
她说得确实是事实,资料之中显示的的确如此,但是此刻用这种方式说出口的确是她故意的。很多时候,爱都是由怜惜和同qíng而起当你不知不觉地为一个异xing的经历感到同qíng怜惜并为他打抱不平的时候,你已离动心不远。
韩绍没有说话,只是轻抚她黑发的动作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语琪的声音轻缓,先生,世上没有谁在乎苏语琪的死活,除了您。所以比起做那些无谓而无聊的事qíng,我更想陪在您身边这不是报恩,而是为了我自己。
韩绍将她搂紧,因为消瘦,他的手臂并不十分有力,胸膛也不结实宽广,他的怀抱清瘦,带着清冷的气息。语琪将头深深地埋入他胸前,双臂紧紧地环住他的腰。
这个安静的拥抱持续了很久,韩绍才将她缓缓推开,他在她面前轻轻俯下身,狭长漂亮的丹凤眼静静地看着她,仿佛一个长辈看着小辈一般宽容,又仿佛一个男人看着qíng人一般温柔。
他的声音很温和,语琪,在我之后,你会遇到许多许多很好的男孩子,他们英俊漂亮,打得一手好篮球,会陪你逛街看电影,会说甜言蜜语逗你开心。放开你的心胸去接受他们,然后你会找到一个真正在乎你的男孩,你会过得很幸福,比谁都幸福。
要想打动别人,最先要打动自己,语琪早已入戏,听到他这一番话眼泪刷的流了下来,声音中也带了哽咽,然后呢?我的幸福中不会有您是么?她吸吸鼻子,没有经过任何思索,自然而然地摇起了头,不会那样,不会,您会长命百岁,会比我还活得长久。
韩绍无奈,你在说傻话,语琪。虽然这么说,他还是一下一下地轻抚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抚受了委屈的孩子,事qíng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等到几年以后你早已忘记我,你身边会有一个温柔体贴的男友,那才是你应该过的人生。
语琪仍在戏中,眼泪止不住地流,韩绍只好不停地轻拍她后背,语琪,语琪,让我们聊些开心的事。
他像是哄孩子般哄她,我给你买了礼物。
他真当她还是个七岁孩童,难过时送个礼物就能安抚。
语琪渐渐平静下来,她退开两步,用手背擦了擦脸,声音还带着沙哑,到时间了,我去楼上拿药。
红红绿绿的胶囊,黑乎乎的药丸,倒出来放在手心,堆得好似小山,韩绍看了皱眉,揉了揉额角,先放旁边,我有东西给你。他吩咐她去取挂在衣架上的黑色西装。
向来乖顺的语琪难得固执,坚持让他先把药服下。
韩绍很少被人当面违逆,但是此时他却没有感到一丝不快,只是觉得无奈。语琪将温水递到他唇边,他仰头服下一大把药,就着她的手喝了口水咽下。
西装拿过来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暗色丝绒盒子递给她,微微一笑,看看喜不喜欢。
以往都是由人送上门来,这是他第一次亲自送她礼物。
语琪有些受宠若惊,她抬头看了看他,才将那个盒子接过来打开。
是一条项链,光影流转的红宝石旁镶了一圈小小的碎钻,吊坠并不大,但是设计jīng巧,简洁大方。
自然很漂亮,只是真正让人高兴的是,这次不是秘书或是什么助理的手笔了,应该是韩绍亲自买来的。语琪起身轻轻拥抱了他一下,用还带着些鼻音的声音道了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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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绍拍了拍她的肩膀,自然而然地取过那条细细的项链。修长白皙的手指将她的黑发捋到耳后,他低下头,认真地帮她戴上。
语琪一动不动地任他动作,直到他完成后微微退开,又一次轻声道了谢。
韩绍抬手轻轻抚摸她的黑发,声音很温柔很温柔,语琪,生日快乐。
她完完全全愣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今日确实是苏语琪的生日,资料中写得清清楚楚。
小周推着一个小车出现在两人面前,车上摆着一个三层高的巨大蛋糕,小姐,祝你生日快乐。
哪怕她并不是真正的苏语琪,哪怕今天并不能算作她真正的生日,语琪还是不免有些感动。
不,不是为了那个项链,也不是为了这个蛋糕,甚至不是为那句生日快乐。
而是韩绍,这个根本不能算作温柔体贴的男人,在这一天选择用这种于他而言并不舒服甚至是有些别扭的方式表达了他的祝福。
苏语琪住他的吃他的喝他的享受他所赐予的恩惠,他能记住她的生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其实根本不用费心挑礼物,送蛋糕以他的xing格,便是说句生日快乐也是十分难得的了。
而她何德何能,得此殊荣。
韩绍将她推到蛋糕之前,薄唇微微翘起,向来黑沉的丹凤眼中罕见地染了丝笑意,虽然我并不相信这些,但是一年一次的生日难得,还是许个愿吧。
语琪愣了愣,抬头看了他一会儿,才缓缓低下头,将蛋糕上的十六支蜡烛轻轻chuī灭。
她缓缓握住双手,闭上眼睛许下自己的生日愿望。
韩绍摸摸她的发顶,漆黑的眼底带着难得的温柔,许了什么愿望?顿了顿,开玩笑似地道,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实现。
语琪转身扑进他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腰,声音中带着浓浓的鼻音,您一定可以帮我实现。
恩?韩绍挑了挑眉。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今年,明年,后年顿了顿,她哽咽,以后每年的生日,请您一定陪我度过。
韩绍愣住,如果放在其他qíng况下她的愿望或许会是句别致的qíng话,但是此刻,他十分明白,她只是在委婉地乞求。
就像那天晚上她说,我只希望您能活着,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第20章攻略病娇反派【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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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每日呆在别墅中足不出户,日常采买都由小周代劳,几乎像是隐居深山。
韩绍几乎每天都要同她说一句,年轻女孩要多上街逛逛,晒晒阳光,让小周陪你去,去添些衣物或是首饰。
他似乎总觉得将她扣在身边是委屈了她,日日劝她出去逛上一圈。
每天都要来上一次,语琪早已应对熟练,抱住他手臂,笑靥如花,您是嫌我不够漂亮,需要华服首饰添些光彩?
韩绍叹息一声,伸手摸摸她似绸缎般浓密柔滑的黑发,你已经足够漂亮,令我自惭形秽。他轻抚她雪白似英国瓷器的皮肤,你年轻的脸庞毫无瑕疵,而我的眼角已经布满细纹。
不待她出声,他已经自己笑着自嘲,明明枯如朽木,还要拘一个青chūn少女在身边,简直是自找难堪。
语琪将双手贴上他脸颊,盯着他狭长深邃的丹凤眼,声音轻柔,不,世上再无比三十七岁的男人更有魅力的。
这话是真的,便是不为完成任务,她也是这么想的。沉稳理智且有担当,仿佛一切困难都能迎刃而解,到了这个年纪,岁月自动赋予成熟气质,再是有魅力不过。
可惜韩绍并不这么认为,他只是笑笑,谢谢你的安慰。
不,这是真心话。语琪缓缓道,真正吸引人的不是外表,而是气度。您信不信,找个十八岁的韩国男明星来站在您身边,百分之九十五的女孩会毫不犹豫地往您怀里钻。顿了顿,她笑起来,更何况您一点儿也不老,不,应该说十分英俊,穿上白衬衫牛仔裤便可扮作我的学长。
韩绍被她逗笑,真心诚意道,语琪,你嘴上一定抹了蜜。
平静的日子似流水般淌得飞快,转眼间便是除夕。
语琪早早起来,满屋子地贴红色福字,又同小周两个将别墅上上下下都打扫了一遍。
韩绍下楼时并未如往常一般看到她,只见举目所见都是一片红彤彤的福字,这才意识到今天是什么日子。如此佳节,就连平日显得有些冷清的屋子也仿佛沾了喜气,他忍不住笑起来,去找语琪。
找过客厅餐厅,他又去了两楼,都是空空dàngdàng,问过小周才知道她在厨房。等下了楼,果然看到她在厨房里包饺子,满手的面粉,连脸颊上也沾了些许,像只花猫。
他靠在门上看了很久,心一点一点地沉下来,仿若落叶归根,浮尘归地,心底一片安宁的静谧。
这次并非故意而为,语琪是真的没有注意到他。这个病只能吃容易消化的食物,她正在试图将饺子皮擀得薄些。
好半天才意识到有人站在厨房门口,她偏过头去看。韩绍穿着件薄薄的羊绒毛衣立在门外,不知道本身便是松松垮垮的样式还是他太消瘦,显得他身形分外单薄。
比起二楼和三楼,一楼比较空空dàngdàng,不太容易攒起暖气,空调开得再暖一楼也不免有些凉意,语琪这些天cao心已经成习惯,见他穿得这样少立刻擦净双手走过去,我帮您去拿件外套。
不必。他声音温和地拒绝,看向她身后的台面,轻轻挑眉,今天吃饺子?询问的语气再自然不过,像是十多年的老夫老妻,他出口的瞬间就愣了一愣。
语琪笑起来,除夕夜自然要吃饺子,您帮我个忙如何?
在韩绍记忆中,她同其他动辄要跑车要房子的女孩不同,从不开口要些什么。这次她罕见地直接地开了口,他几乎想都未想就点了点头,什么事?
门口还缺一副chūn联,我字丑,只能靠您。语琪仰起脸看他,小周说您书房中文房四宝俱全。
其实她也曾专门练过,字还算拿得出手,就算远比不上名家之作也不能算是丑,只是书房到底比这里暖和。
两人顺着楼梯拾阶而上,快要到三楼时语琪偏头看了看韩绍,见他并没有什么表示便自己开口,我可以上去么?
什么?韩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意识到她什么意思后无奈,当然可以,又不是禁地。
可小周嘱我不要踏上三楼。
韩绍失笑,是他自作主张,我不过是喜欢清静。顿了顿,又抬手摸摸她顺滑黑发,声音温和,只要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上来。
韩绍出乎意料地有一手好字,转瞬间便写好一副chūn联
处处桃花频送暖,年年chūn|色去还来。
语琪缓缓念出,不知为何看到后一句心中有些难受,面上却仍是微笑,只提前面一句,哪来的桃花?
韩绍搁下毛笔,伸长手臂将她揽到身边,轻轻抬手拂去她脸颊上沾着的面粉印迹。微凉的指腹蹭过脸颊,语琪一愣,又笑起来,颊边现出两个小小的梨涡,十分甜美,当真是艳若桃李,色如chūn晓。
他狭长漂亮的丹凤眼安静地盯着她,声音温温和和,仿佛意有所指一般轻声道,怎么没有?顿了顿,他笑着将手掌贴上她的脸颊,大拇指轻轻按住她右脸颊的梨涡,缓缓俯下身在她额上轻轻一吻,语琪,新年快乐。
语琪一愣,微微笑,还没到十二点,不算新年。
韩绍只是笑着抚摸她的黑发,并不做声。
语琪去门口把chūn联贴上,韩绍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双手随意地cha在裤兜里,淡淡嘱咐道,多穿点衣服再出去。
她应了一声,随手取过衣架上的外套披上,转眼一看他仍呆在玄关处下意识地就开始唠叨,您穿得少,退得远些,等会儿冷风进来,容易着凉。
话出口她才觉得不对,自己意识竟松懈成这样,韩绍并非好脾气的人,又怎能这样对他用命令的口吻呼呼喝喝?一时之间她有些讪讪,只知道立在原地看他,眼神可怜巴巴。
韩绍却并未察觉,倒真的往后退了几步,远远站在沙发旁看她,面上神色淡淡,并无任何恼意。
语琪愣了愣,见他真的并不在意她刚才的逾越,这才有些恍惚地推开门出去。
贴着chūn联,她忽然想起苏薇薇对韩绍的评价总结起来是专|制、孤僻、自私、xingqíng古怪而毫不顾忌他人想法的讨厌男人,几乎集合了世上坏男人的所有缺点。但是现在看来,他专|制孤僻自私么?xingqíng古怪而毫不顾忌他人想法么?并不,此刻的他甚至可以称得上脾xing温和,风度绝佳。
语琪不免慨叹,谁说只有好女人是宠出来的?好男人同样如此。
你若对他冷若冰霜毫不在意,又怎能怪他从不顾忌你的qíng绪?世上从未有过免费的午餐,只有付出温柔以待,才能获得温柔以待,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第21章攻略病娇反派【完】
第二十一章嫖恋童癖反派【完】
很快便到晚上,语琪从厨房端出热气腾腾的饺子。她在上面费了不少时间,饺子皮薄馅大,个个晶莹,几乎像是半透明的,看上去让人食yù大开,即使是韩绍也不由得多吃了几个。
吃到一半,韩绍搁下筷子,视线轻飘飘扫过一旁的红木酒柜,淡淡道,今天是除夕,我们喝点酒?
语琪虽然诧异他竟然会征求自己的意见,但这还是不能同意,对于这种病,烟酒都是禁忌。但是怎么拒绝是一个难题,她有些为难地抬头看向他。
韩绍看她表qíng,不禁无奈地抬手揉了揉眉间,好吧,不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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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琪松了口气,又笑起来,其实除夕夜可以gān很多事qíng的。
看联欢晚会?韩绍挑了挑眉,刻薄地评价,不如睡觉。
对于每年几乎千篇一律的联欢晚会,语琪并不能昧着良心夸赞,只好转移话题,那我们去放烟花?小周今天中午便走了,回家去同家人团聚。而打麻将两个人凑不成一桌,斗地主也需要三个人,联欢晚会韩绍又不喜欢,所以貌似只剩下一个放鞭pào点烟花可以当做晚间娱乐项目。
韩绍瞥她一眼,你想去?想到女孩子大概都喜欢这个,于是不等她开口便点了点头,同意了。
最后两个人一同搬着一大箱烟花出了门,来到一个较为平坦的空地。
韩绍被语琪裹得严严实实,又是外套大衣又是围巾手套,像是要去北极考察。他低头看看自己的皮手套,偏过头去看她,这样怎么点得了火?
语琪笑眯眯地将他推到一边站好,我去放,您看着就行。
她身型灵活胆子又大,一连点着七八个烟花才转身跑,刚跑出几步绚烂的烟火便在黑漆漆的夜空中轰然绽放,绚丽壮观。
语琪跑回韩绍身边,笑着仰起脸问他,好看么?
韩绍无奈地搂过她,说要出来放烟花,真放了你又不看,盯着我做什么?
语琪只是看着他笑,任凭背后朵朵烟花在夜幕上绽放又凋零。
韩绍抚了抚她柔顺黑发,缓缓俯下身,漆黑深邃的眼底映着漫天盛放的绚烂烟花,不再如往日般冷漠疏淡,反而泛着淡淡的暖意。
良辰美景,最适合接吻不过。
烟花谢尽,两人回到别墅。
韩绍脱下大衣,语琪自然而然地接过,转身要挂在衣架上,却被阻止。
他吩咐她将大衣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语琪顺从地去取,接过拿出来小小一个红包。
她愣了一愣,有些呆怔,这是压岁钱?
韩绍很自然地嗯了一声,有什么不对?
从古至今,压岁钱都代表着一种长辈对晚辈的美好祝福,保佑晚辈在新的一年里健康吉利只是她没想到韩绍会给她压岁钱。
正在她愣怔之时,他俯下身拥抱了她一下,语琪,新年快乐。顿了顿,又带着笑意道了一句,现在是新年了。
语琪回过神,也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抱住他的腰,新年快乐。
不知道是不是饺子中放了太多盐的缘故,睡到凌晨三点,语琪醒来,推门下楼去倒水喝。
刚要进厨房,她便瞥见窗边立着一抹高挑颀长的背影,连忙转过身看去。
是韩绍。他背对着她,一个人站在那里看向黑黝黝的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寒夜凄冷,他一动不动地立着,背影寂寥一如初见那晚。
语琪连忙走过去,轻声开口,睡不着?
韩绍听到她声音,转过头来,狭长漂亮的丹凤眼定定地盯了她一会儿,他忽然弯下腰,将她整个人搂进怀中。温和的声音轻轻从头顶传来,他唤她的名字,仿佛带着无尽疲惫,语琪。
语琪回抱住他,将脸颊贴在他胸口,怎么了?
早上读报纸,看到一则讣告。韩绍轻声叹息,是一个生意上的朋友,并不熟络。顿了顿,他接着道,本来并无多少感觉,只是刚才不知为何梦到他,醒来只觉得生命脆弱。
他的手轻轻覆在她的脑后,我好像才知道什么是死亡。
此时语言上的安慰并无效果,语琪只是拥紧他。
总以为自己并不惧怕那一天的到来,可刚才想,如果明天再也不能睁开眼睛,那感觉会怎样可怕。
语琪静静地抱着他的腰,声音很轻,语气却十分坚定,您会长命百岁。
韩绍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阖着双眸将唇鼻都埋入她散发着馨香的黑发中,像是溺水之人拥抱浮木。
语琪小心翼翼地抚他的脊背,适时提出建议,您想到世界各地看看么?放松一下心qíng可好?她查阅过资料,有许多例子都是晚期癌症病人得知自己命不久矣,踏上环游世界之旅,结果因为一路游玩心态乐观,回来之后已经痊愈。
片刻的沉默过后,韩绍低声道,你可愿陪我?
多么客气,她仰仗他鼻息生活,他却仍然说lsquo;你可愿陪我rsquo;,而不是lsquo;你跟我去rsquo;,这才是男人真正的风度。
语琪怎会拒绝,她轻轻道,只要您需要,我就会在您身边。
韩绍的几个助理效率奇高,很快便帮语琪办了休学手续同护照,定下了行程路线。沿途机票与酒店都已订好,一切琐事都由专人安排妥当,他们只需拎上行李箱便可出发。
钱真是世上最可爱的事物,有了钱几乎一切都可做到。
两人一同在哥斯达黎加的海滩上享受阳光浴,在威尼斯的河巷上泛舟,去巴厘岛看蔚蓝似宝石的海水,去普罗旺斯看漫天遍地的紫色薰衣糙,在布拉格的广场上喂雪白鸽子,在拉斯维加斯赌场一夜疯狂
每一天睁开眼都是不一样的新世界,前方永远有令人激动的美景等待,生活仿佛一下子被注入无数希望,一切都如斯美好。
一开始有两个助理跟在他们身边料理琐事,后来看得多了,语琪也差不多了解了程序,开始自己定酒店机票,联系接送车子,每天抱着笔记本计划下一站行程。
两个助理识趣地离开,真正的两人世界开始。
语琪顾忌韩绍的病qíng,将行程一缓再缓,原本每到一地只停留三四日,她通通延长数倍,动辄停留半月一月,并专门挑气候和空气好的地方去,每日绞尽脑汁地安排当地特色景点,又费尽心思地找来当地各种纯天然又容易消化的美食,磨炼得几乎堪比专业导游。
几月下来,韩绍的身体状况愈加好转,语琪却因为日日忙碌而瘦了一圈。
在酒店阳台上,隔壁的华人老先生看着忙进忙出的女孩不由得由衷羡慕,年轻人,你有一个好助理。
韩绍未料到这个年纪也会被人叫做年轻人,只是客气地微微笑,她不是助理。话音刚落,语琪端着一杯猕猴桃汁过来,放在他手边的白色小桌上。
韩绍握住她放在自己肩头的手,朝那位老先生认真地介绍,她是我爱人。
他没有用女友、恋人或是其他什么称谓称呼她,却用了爱人这个最郑重的词。
语琪愣住,但很快反应过来,扬起一脸灿烂笑容,朝老先生点点头,您好。
老先生回过神,并不因为两人年龄差距不小便面露异色,相反,他目光包容,和蔼的笑容之中含着祝福。
片刻之后,语琪轻轻在韩绍身边蹲下,仰起脸看他,晚上有一场篝火晚会,去么?
韩绍抬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摩挲了片刻,叹息道,你又瘦了。顿了顿,由衷歉疚,我欠你良多。
语琪握住他贴在自己脸颊上的右手,拉到唇边轻轻一吻,声音很轻却很温柔,不,伴你身边是我荣幸。
韩绍轻轻抚摸她柔顺黑发,狭长丹凤眼中泛着温柔光泽,他声音温和轻缓,语琪,能遇到你才是韩绍此生至幸。
最终那晚他们并没有去那个篝火晚会,而是早早睡下,因明日就要飞往下一个目的地。
半夜,韩绍起身去卫生间,回来时却隐隐觉得有异。重新躺下后翻来覆去不得安眠,偶然间往窗外望去,却见不远处传来滚滚浓烟。
想起今夜有篝火晚会,心中立刻一沉或许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导致失火。他立刻披衣起身,脑海只被一个念头完全占据语琪在何处,她是否有事。
匆匆出门,来到隔壁房间,敲门却无人来应。
若是她也在那篝火晚会的现场,或许已经受伤。
焦虑紧张之下,只觉得胃部传来一阵又一阵抽痛。他痛得弯下腰,整个人几乎蜷成一团,无力地靠着身后的房门缓缓滑下。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人将自己从地上扶起,他挣扎着睁开双眼,被冷汗模糊的视线中身旁人的轮廓十分熟悉。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喘息片刻后勉qiáng平静下来,你去了哪里?
语琪用衣袖帮他擦拭额头冷汗,我听到吵闹声,去看出了什么问题,是工作人员出差错,很快解决了。迅速解释完后,她担忧扶住他,您呢?您有没有事,我们立刻去找医生?
韩绍将她搂进怀中,鬓角冷汗未gān,胃部仍在抽痛,但因为怀中人的存在,心已放松下来。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这个女孩对于他的意义。
语琪回抱住他,仍旧担心,您感觉如何?胃还疼么?
片刻的沉默过后,韩绍有些沙哑的声音从头顶突兀地传来,带着疼痛过后的虚弱,语气却十分坚定,语琪,请陪我度过余生。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什么?
他的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语气却非常非常温柔,我已无法离开你,语琪。顿了顿,他轻轻地道,请一定嫁给我。
哪怕罪孽深重,哪怕时日无多,他也想娶她为妻。
夜风拂过脸颊,不知名的鸟儿在远处鸣叫,黑发女孩低低嗯了一声,抱在男人腰上的双臂缓缓收紧。
【嫖恋童癖反派,完。下面两章都是韩绍番外,下一个故事开嫖医生男配,白大褂金丝眼镜。】
☆、第22章韩绍番外【1】
语琪工作目的之一乃是保证每本小说的男女主角有qíng人终成眷属,若是任务完成后立刻离开,很有可能会导致反派男配重新堕落,回头去找男女主角的麻烦。
为了避免这一问题,总部会在语琪离开这本小说的时候复制她的记忆同人格,作为代替留在小说中。等到一切终结,新生成的记忆会回到语琪体内,成为她以后完成任务所依仗的经验之一。
通俗点来解释,就是语琪的主体离开去完成下一个任务,而她的分|身则留下料理一切。
语琪离开的瞬间,大量的数据解体又重构,瞬间便完成了记忆同人格的复制。
瞳孔张开后又紧紧一缩,她从男人清瘦的怀中轻轻退出,搀住他的手臂,过道风大,我扶您回房。
次日韩绍醒来的时候,看到语琪趴伏在chuáng边沉睡,他想抬手摸摸她的黑发,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被她紧紧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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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了愣,他反握住她的手,声音温和地叫醒她,来chuáng上睡,地上凉。
语琪缓缓睁开双眼,对上韩绍的视线后朝他笑了笑,撑起身子在他颊边轻轻一吻,声音轻柔,早安。
韩绍笑起来,早安。
原本是下午三点的飞机,因为这场意外,语琪将机票改签为半个月后,让韩绍把身体调养回来。
这里有茂盛的雨林,美丽的沙滩,绿糙茵茵的山坡和清澈的湖泊,根本不必担心呆久了腻烦。
每天两人都会挽着手在沙滩边散步,脚底踩着绵软的细沙,温暖的海水冲刷过脚背,看浑身雪白的海鸥远远落下又飞起。偶尔也会在雨林边缘转转,运气好可以看到一些色彩斑斓的鸟儿一闪而过的身影。
他们住的酒店建造在一座小小的山坡上,沿路都是绿盈盈的糙坪,踩上去像是长毛地毯一般柔软。
只是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在酒店中度过,语琪费尽心思找来各色各样的喜剧电影,将套房的厚实窗帘紧紧拉上,两个人躺在chuáng上看电影便可看上一个下午。
傍晚时分语琪在房中放起舒缓的音乐,打开chuáng头灯将各式各样的报纸、杂志、小说读给他听。
每次韩绍总是笑着轻抚她柔滑长发,我只是胃不好,眼睛还是可以的。
半个月后,他们乘上飞机,飞往一个美丽的海滨城市。
他们买了一套三层复式别墅,在这个城市长久地居住下来。
这里气候适宜,有最美丽的棕榈海滩,有最温暖柔软的金色阳光,有最悠闲愉快的邻居,时间仿佛在此放缓了脚步,人人在此惬意万分,每一天都像是度假般的美好。
语琪原本事事亲力亲为,韩绍却阻止了她,请来两个女佣。他将她搂入怀中,语琪,你是我挚爱,并非佣人。将你拘在身边已是自私至极,又怎能让你如此劳累?
他似乎总觉得将她留在身边是亲手将她拘在地狱,一直深怀歉意,自责不已。
负面qíng绪不利于身体康复,语琪拉过他的微凉的手掌贴在自己温暖的脸颊,声音很温柔很温柔,我甘心qíng愿,又怎会觉得劳累?顿了顿,甜甜笑起来,世上有几个女孩能够得到所爱之人的求婚?我已幸运之极。
可我终究无法伴你一生。他万分歉疚,轻轻摩挲她的脸颊,眷恋不已,答应我,语琪,我离开后去找一个爱你的男人,让他照顾你一生。
她起身,轻轻抱住他腰身。顿了顿,她仰起脸,盯着他狭长漂亮的丹凤眼,声音温柔而平静,语琪此生不会再有第二个爱人。
他定定看着她片刻,最终妥协般得叹了口气。他微微前倾,同她额头相抵,轻轻抬手覆在她的手上,同她十指jiāo握,语琪,我会努力活下去。他温和地道,哪怕只能多陪你一天。
她鼻子微酸,却笑起来,语气坚定,我说过许多次,您会长命百岁。
几日之后,韩绍嘱咐女佣买来一只缅甸陆guī,将它安置在客厅一侧。
语琪莫名其妙,立于玻璃缸前万分困惑,您怎么想起来养guī?
韩绍轻轻搂住她肩膀,给你当宠物,喜欢么?
不愧是韩绍,便是随意买只宠物也能做得如此与众不同。
语琪抬手握住他搭在自己肩膀的右手,偏过头看着他笑,是您送得,怎会不喜欢?只是为何是guī?
韩绍反手握住她的手,丹凤眼狭长深邃却溢满温柔,guī很长寿,我希望它能替我陪你到老。
一时之间,语琪根本说不出话,他越是温柔,她心中越是难受。
他轻轻将她搂入怀中,像是对待受了委屈的小辈,十分包容,语琪,语琪,开心一点,我买它是为了使你开心,不是为了让你伤心难过。顿了顿,像是哄孩子一般含着笑意道,给它起个名字?
语琪伏在他怀中,声音闷闷的传出,叫它阿绍可好?
韩绍愣住,他忽然想起那日酒醉,她轻软缠绵地叫他阿绍。记忆的画面如此清晰,仿佛仍发生在昨日。
回过神来,他忍不住笑,好,就叫它阿绍。
四年之后,语琪二十周岁。
在一个碧空如洗,风清云净的日子,他们在一座历史悠久的教堂中举行了婚礼。
高高的穹顶庄严肃穆,金碧辉煌的祭台令人心生敬畏。
神父看着韩绍,你是否愿意娶这位小姐作为你的妻子,无论是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裕、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你都愿意爱她、安慰她、尊敬她、保护她,始终忠于她,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低沉的异国语言在教堂内回dàng,再没有什么时刻比现在更神圣庄严。
韩绍比之数年前更加清瘦,声音却一如往日般温和轻缓,我愿意。
神父转向语琪,你是否愿意嫁这位先生作为你的丈夫,无论是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裕、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你都愿意爱他、安慰他、尊敬他、保护他,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语琪五官已经长开,jīng致漂亮得像是上帝的杰作。她微微一笑,声音轻柔而坚定,我愿意。
神父宣布两人可以jiāo换戒指,韩绍侧过身子看向她,狭长深邃的丹凤眼中是淡淡的温柔与暖意。而她只是看着他笑,颊边浅浅的梨涡无比甜美。
韩绍也笑起来,跟着神父低声念道,这是我给你的结婚信物,我要娶你、爱你、保护你,无论贫穷富足,无论生病健康,我都是你忠实的丈夫。他将戒指轻轻套在她左手无名指上,动作轻柔地像是对待易碎瓷器。
语琪朝他笑了笑,低头将戒指缓缓套进他左手的无名指,温柔而虔诚,这是我给你的结婚信物,我要嫁给你、爱你、保护你,无论贫穷富足,无论生病健康,我都是你忠实的妻子。
神父微笑,请你们两个人都一同跟着我说。
他们相视而笑,极为默契地一起开口,你往哪里去,我也往哪里去。你在哪里住宿,我也在哪里住宿。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声音契合地如此完美,简直不可思议。
神父的声音在教堂内回dàng,根据神圣经给我们权柄,我宣布你们为夫妇。神所配合的,人不可分开。
洒满了玫瑰花瓣的红毯之上,他轻轻解开她脸上白色面纱,缓缓低头吻了下去。
他的手轻轻覆在她的黑发上,像是一个长辈那样亲切包容,也像一个丈夫那样温柔缠绵。他在她耳边轻声叹息,语琪,你是我今生遇见最美的女孩。
她环住他的腰身,轻轻笑开。
在每一个新郎眼中,世上都再无比新娘更漂亮的女孩。
☆、第23章韩绍番外【2】
虽然癌症从不可能治愈,只能控制,但它并非那么可怕,据资料表面,如今美国患者的平均存活时间已经达到11年,并不比一些慢xing病患者如心脏病或者是糖尿病更短。在语琪的悉心照料下,韩绍的身体状况一直保持稳定,一晃之间便又是六年过去。
六年的时光,语琪出落地更加漂亮,轻轻一个转身,裙角飞扬间不知勾走了多少异国男孩的心。
韩绍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岁月只将这个男人雕琢得更加具有魅力,时间在他狭长深邃的眼中沉淀,逐渐酿出一种醇厚的风华。他举手投足之间皆是风度,偏过头来微微一笑的时候更是足以令十八岁的少女怦然心动。
他却总觉得自己已经很老很老,时常同她开玩笑,你看我像不像你的父亲?
语琪每次总是捧住他的脸,轻轻摩挲,不,您英俊如昔。
然后他便笑,那种lsquo;我知道你在哄我rsquo;的笑。
结婚六年,他从未碰过她,便是同chuáng而眠也只是很君子地将她搂在怀中,从未做过更逾越的举动。
他有时也会吻她,动作却温柔无比,从不会再进一步。
她并不明白,他便搂住她,声音很温和也很温柔,语琪,我只是一个脾气很坏的老男人,占了你的心已经足够自私无耻,我不能再欠你更多。
给她钱给她珠宝给她衣服同她结婚,赠予如此之多他一字不提,只固执而坚定地认为自己欠她良多,这个男人的人格真正高贵。
那只名为阿绍的陆guī已经长得很大,喜欢拖着笨重的guī壳慢慢地挪动。
一日他终于说出真话,其实选择买guī也因我自私。
她倚在他怀中,疑惑地扬起脸看他,什么?
他抬手覆在她愈发柔软顺滑的黑发上,眷恋地轻轻摩挲,唇角噙着一丝浅淡温柔的笑意,我怕养了猫狗,你便没有时间搭理我。
原来还有这个原因,这个男人真正可爱。
语琪忍不住笑出声来,拉过他的手轻轻一吻,您多虑了。顿了顿,颇为好奇地同他开玩笑,那怎么您今日又坦白jiāo待了?
韩绍捧住她脸,你已经陪我足够久,我已经知足。
他的声音温和如昔,却隐隐带着一种不祥之意。
语琪不作声,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韩绍微微一笑,轻轻执起她的手,今晚去逛夜市好么?我请你吃好东西。
怎么突然想起去夜市?她回过神来,勉qiáng微笑,夜市食物大多是煎炸出来的,十分油腻,我不喜欢。
韩绍自然知道她并非真的不喜欢,而是担忧食物油腻,他难以消化。这个女孩总是如此,聪明成熟得令人心疼,然而她愈是体贴,他愈觉得对她不起。
因为身体原因,他不能陪她做许多事qíng,其中便有一样是享受当地最负盛名的美食。十年来她都跟着他喝粥吃菜,却从未抱怨过一句。
他轻轻抚摸她的发顶,嘴角噙着温柔笑意,语琪,就当是陪我,好么?
后来他们还是去了夜市,与往日一同散步一样挽着手,从一个又一个摊子之前走过。
夜市喧嚷,灯光明灭,来来往往的都是金发碧眼的异国人,偶尔有黑发huáng肤的华人。
韩绍几乎每个都买上一份递给她,微笑着看她吃。
最后语琪连连摆手说再也吃不下,他才作罢,同她去海滩边慢慢走着消食。
已是晚霞漫天,落日熔金,海风chuī拂在脸颊,有些湿冷。
语琪替他拢一拢衣襟,仰起脸笑,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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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绍抬手替她理顺被海风chuī乱的额发,将她搂入怀中,再等一等,语琪,再等一等。顿了顿,他缓缓将她放开,微微一笑,我们看看落日好么?
他用了这样几乎是恳求的语气,语琪根本无法拒绝。
两人在一块灰白色的大石旁坐下,语琪不动声色地坐在他另一边,不着痕迹地替他挡去chuī来的海风。
韩绍看在眼中,无奈地看着她,低头握住她白皙柔软的左手,声音温和,语琪,多谢你伴我十年。
她愣了愣,偏过头来看他,披肩长发在风中飞舞。
曾经我说得话都是出自真心,语琪,等我离开之后,莫要悲伤。他一点点帮她将凌乱的黑发捋到耳后,狭长漂亮的丹凤眼中映着融融落日,染上无尽暖意,世上有许多比我好上千万的男人,你终会遇到其中一个,他会疼你如珠宝。顿了顿,他轻轻抚上她的脸颊,认真道,同他好好过。
语琪不作声,只是带着些倔qiáng看着他。
韩绍微微一笑,轻轻抚摸她头顶,缓缓道,傻女孩,我已经耽误你到现在,不能再耽误你一辈子。他的声音温和到让人难过,不必难过,阿绍会一直伴在你身边。顿了顿,他轻声道,它会代替我,看着你幸福。
她再也憋不出,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话音刚落,她便扑入他怀中,声音哽咽,我说得话也是出自真心,语琪此生不会有第二个爱人。她紧紧抱住他的腰,带着哭腔,还记得么?我曾在神父之前立下誓言。
她平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从他怀中退出,黑发分明的眼睛盯着他的脸,声音很温柔很温柔,清晰而缓慢,仿佛仍然站在那个庄严肃穆的教堂,无论贫穷或是富足,无论生病或是健康,我始终都是您忠诚的妻子,直到我离开这个世界。
韩绍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柔和而眷恋,带着一个长辈的宽容和一个丈夫的温柔。
许久,他微微一笑,落日这么美丽,你该看它,而不是看我。他的声音很温柔,一如初见时那般低沉而温和,那时漫天烟花在你身后盛放,我便觉得你实在是傻,那么漂亮的烟花,总比我这个老男人好看的多,你却偏偏挑了个难看的盯着。他摸摸她的脸,唇角含着温柔的笑意,十年过去,你好歹得聪明一些,去看看落日,恩?
语琪看了他一会儿,在他的坚持下含着泪转过头去,看向远方的地平线。
落日壮观如史诗画面,蓄了已久的泪水刷得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她微微偏过头去看他,却见他已经靠在那块灰白色大石上昏迷了过去,唇角仍带微笑。
他再也没有醒来。
三日后,韩绍停止了呼吸,他同她说得最后一句话,是让她去看看落日。
☆、第24章攻略医生反派
这是一间不大的公寓,二室一厅,不知道是因为yīn天还是房间朝向不好,显得有些昏暗。根本没有前几次穿越时给人的豪宅气息,反而家具简单到甚至有些冷清的地步,但是打扫得很gān净,地板上连根头发丝都看不到。除此之外,这间公寓的每个角落似乎都堆着书,厚厚的一沓一沓,都是医学方面的专业xing书籍,晦涩深奥。
语琪在房内转了一圈,看到饭桌上用玻璃杯压着两张百块人民币,旁边的小黑板上有一行颇为清隽的字迹,说明桌上的钱是这个星期的生活费。
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她伸手将纸币收入口袋,坐在沙发上开始整理剧qíng同人物关系。
大量数据资料涌入脑海的瞬间,语琪只觉得无奈。
这次的小说就是传说中那种男女主角的生活中只剩下谈恋爱,仿佛除了爱qíng人生中别无他事,学业事业全都如脑后烟云的典型。不过工作就是工作,再让人无奈的小说,也必须以最专业严谨的态度面对。
女主名为宁青青,是一名研究生,长得漂亮成绩优秀xing格开朗,一向是导师的得意弟子,在跟着导师赴一次饭局时认识了男主秦陌。是的,你们猜得很正确,秦陌便是替他们的项目提供资金的出资方,成熟稳重,英俊多金。
又经历了一系列事件后,一来二去两人便好上了。然后真正的灾难却开始了,宁青青发现秦陌一开始对自己好是因为自己长得像他死去的前女友方婉,于是开始各种误会吵架闹分手,从此走上【nüè恋qíng深】的不归路。
遇到反派男配顾君陵是因为宁青青在宿舍感冒发高烧导致哮喘发作,学校派人将她送去了医院,诊断结果是哮喘持续状态,需要留院治疗。负责她的急诊科医生便是顾君陵,巧合而狗血的是,两年前他曾是方婉的追求者,看到宁青青这同方婉有六分相似的脸,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宁青青不知此事,但为了同秦陌赌气,她开始与似乎对自己有意思的顾君陵jiāo往,一方面是顾君陵对她的确不错,另一方面是借此气一下秦陌发泄一下自己心中努力。但是后来当她发现顾君陵同样将自己当做替身,一怒之下便离开了,而秦陌借此机会重新哄回了女主,顺理成章HE。
虽然同样是因为一张酷似方婉的脸而接近女主宁青青,但因为秦陌是男主,所以读者都认为他最后真正爱上了女主,并未对他过多苛责。而顾君陵便没有那么好运了,因将女主当成替身的劣迹和他巴着女主不放阻碍男主道路的罪加一等,反派男配的帽子啪嗒一声便落到了他的头上,从此再无翻案机会。
语琪这次的身份是方婉的女儿,方语琪因为同阻碍男女主在一起的方婉是母女,所以她毫无疑问地也被划归到了反派阵营。
她的母亲方婉是一个传奇xing的女人,漂亮却桀骜不羁。高三那年偶然怀孕,她却不愿打胎,而是选择了辍学打工抚养女儿的艰苦道路。但是没有大学文凭的单身母亲要独自抚养一个孩子太过艰难,若gān年后一天打几份工的超额工作量和巨大压力终于击倒了她。方婉拖了没多久便离开人世,留下只有十二岁的方语琪孤独无依。
死去的方婉在这世上已经没有近亲属,而当时追求了她一年的顾君陵对她倒的确是真爱,竟然不顾家人反对,作为同她关系密切的朋友自愿承担责任,成为方语琪的监护人,将十二岁的方语琪接到自己家中照料。
可以说这个类似于同居的关系看似很容易完成任务,但其实事实并非这样,这次的任务有好几个难点需要突破。
一是顾君陵深爱死去的方婉,二是女主宁青青的出现也算是一个阻碍,三是这个方语琪不似前几个身体美貌jīng致,缺少吸引男人的资本。
或许是因为跟着方婉的十二年有了上顿没下顿的缘故,方语琪虽然五官肖似其母生得不差,但是却发育得十分不良,整个人瘦瘦小小gāngān瘪瘪,看上去像是个小猴子,倒也怪不得顾君陵日日对着她也没有生出半分绮念。
不过虽然如此,顾君陵倒不失为一个负责的监护人。身为一个三甲医院急诊科医生其实每日工作量很大,一天工作下来几乎累到根本不想说话,即使如此他依旧会每晚检查方语琪的作业,教她不会的题目。除此之外,如果学校要开家长会或是举办什么活动,工作再忙他也会抽空来参加,且从来准时到场从不早退。
按道理来说,穷途末路茕茕孑立之时,顾君陵是唯一一个朝方语琪伸出援助之手的人,并尽了全给她撑起一方天地,她应该依赖他、信任他、视他为世上至亲之人。
但事实却是完全相反,两人除非必须并不对话,顾君陵有事要告诉她都是写在客厅的一方小黑板上,字迹清隽俊逸却分外冰冷,一如他身上那袭带着冷意的白大褂。而方语琪也颇厉害,哪怕在自己房中听到他下班回家的声音,硬是可以装作不知继续做自己的事qíng。两人明明同处一个屋檐下,却相敬如冰得像是两个陌路人。
这大概要归结为他们两人的各自的xing格问题。顾君陵此人虽然内心温柔而长qíng,表面上却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冷冰冰的我是权威的严肃气息,且因为所从事工作的原因,他极其重视效率同jīng确度,完全不能接受别人的拖沓马虎。此外他还有轻微洁癖,所以同他人格格不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qíng。
而方语琪也并非是个不懂得感恩图报的女孩,只是她从小饱受冷眼,有些自卑内向,碰到顾君陵这样不好接近的人物第一反应便是退避三舍。不是没有试图回报,她也曾放学早早回来打扫屋子想帮顾君陵减轻负担,只是每次都无法达到他的要求,不是这里没擦gān净就是那个角落还落着灰。顾君陵自然没有苛责她,只是沉默地从她手中接过清洁用具,自己将没擦净的地方又细细重擦一遍,但即使是这样对于一个有些自卑的女孩而言也可能变成无声的责备,方语琪从此缩进她的蜗牛壳中再不出来。
思索到此处,门外过道中响起脚步声,声音并不大却很规律,清晰迅速却不显杂乱。很快脚步声就在门前停下,不再响起。
意识到是顾君陵回来了,语琪下意识地从沙发上起身,朝门口走去。
天色已经不早,屋子里没有开灯。房门被打开时过道中晕huáng的灯光瞬间涌了进来,因为逆光,语琪并不能很清晰地看到对方的模样,但仍能看出他身材高瘦,双腿修长。
顾君陵笔直地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望过来,并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语琪刚想开口,他便伸过手来,将墙壁上的开关按下,有些刺目的白炽灯立刻亮起,明晃晃地打在两人脸上。
顾君陵的长相并没有他的气质那么严肃刻板,相反很是眉清目秀。高高瘦瘦的个子,清秀的五官,几乎是套上格子衬衫便能冒充大一学生。
他有一双细长深邃的凤眸,金丝边眼镜架在鼻梁上,下巴的线条十分gān净,再加上他皮肤白皙,整个人由内而外地透出一种浓浓的书卷气,但是与一些死读书的男孩子不同,他身上有一种学术权威的气场。
如果将他的领域比作一个战场,你可以轻易地感觉到他并非是纸上谈兵的赵括,而是已经经历了无数次战役,军功累累。
他面无表qíng地看了语琪一眼,直直地擦过她身侧走进来,换上拖鞋后视线在gān净的饭桌上迅速一扫,转过头来看她,你没吃晚饭?
可能是家教良好,同他的脚步声一样,他说话的声音也轻轻的,永远不会打扰到他人,但是很清晰,有着玉石相击的清冷和gān脆。
如果是其他qíng况下,很可能语琪会拿我在等你作为回答,但是这次所要扮演的方语琪是一个有些自卑内向的女孩,所以她只是腼腆地笑了笑,并不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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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ng格使然,顾君陵从来不多说话,看她笑便将此看作默认,直接转身打开冰箱门,把几个保鲜盒拿出来,将其中的饭菜动作迅速地一一加热端上桌。
语琪很有眼色地去厨房拿筷子,回到饭桌旁将一副递给他。顾君陵却皱了皱眉,并不接下,而是自己转身重新去拿了一副,这才拉开椅子坐下。
她愣了愣,这才想起他有洁癖的事qíng。
据她所知,一般患有洁癖之人都有完美主义倾向。除此之外,家庭教育也对此具有重要作用,一般有洁癖的人都是因为所受教育严格古板甚至是冷酷,所以才使得他们养成过分琐碎细致、过分古板固执缺乏人qíng味及灵活xing的xing格。甚至还过分qiáng求有规律的作息和卫生习惯,一切务求井井有条,同顾君陵的qíng况倒是十分符合。
只是她来此目的并非是为了扭转他的这种近乎病态的xing格,而是使他喜欢上自己,所以尽力去迎合他的高标准高要求便好。
想到这里她回过神来,开始努力地多吃蔬菜同瘦ròu。这幅身体虽然明显营养不良,但是五官模子还是可以的,只要多吃一些增加点儿体重,再注意一些保养下皮肤,应该也是个小美女。
因为两人都不开口,所以这一顿饭吃得很是安静迅速。顾君陵放下筷子后便起身开始收拾碗筷,语琪连忙站起身,我来就好,叔叔你去休息吧。
方语琪十二岁第一次见到顾君陵时便唤他叔叔,到现在仍然叫他叔叔,一直未变。
顾君陵却恍若未闻,只是迅速收拾好一切,往厨房走去,余光似是瞥到什么,微微一顿。他停下来,低头看着语琪脚上那双蓝色的人字拖,清秀的双眉轻轻皱起,不要穿这种鞋子,时间长了脚会变得畸形。
语琪刚来一天,这拖鞋只能是原来的方语琪自己买得,但是无论如何这个莫名其妙的黑锅不背也得背,她一怔之后便反应迅速地应了声是。等到顾君陵洗好碗回来,她的脚上已经换了一双宽松舒适的棉布拖鞋,他看了一眼后什么都没说,面上仍然没有什么qíng绪,声音也淡淡的,却是问了另一件事,功课做好了么?
☆、第25章攻略医生反派【2】
语琪这才想起这茬,资料之中记载的没有这么详细,她还不知道原来那个方语琪是否完成了作业,于是只是沉默以对。
好在顾君陵也不是个多话的人,见她不答也不追究,只是率先朝她房间走去,语琪连忙跟上。
事实证明方语琪是个好孩子,作业本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写上了答案,除了寥寥几道看起来比较难的题目还空着。
因为是老师布置的作业,不可能同时发下参考答案,所以顾君陵拿起她的作业本开始逐道检查。他奇怪得很,并不坐下,而是站在书桌旁用修长的手指轻轻点过她每一行的过程,遇到需要计算的地方也不用计算器不用糙稿纸,心算个两秒便得出答案,对的便过去,错了便用铅笔在题目旁边轻轻划上一道印迹,然后继续往下。
短短几分钟后,他便检查完了这一份作业,偏过头一看语琪仍规规矩矩地站在他身后立着,皱了皱眉,用目光示意了一下椅子,坐下。
叔叔你坐吧,我站着就行。无论是谁家的家教,绝对没有长辈在一旁辛苦地站着,小辈却舒舒服服坐着的道理。
顾君陵看她一眼,直接站着就同她讲起题来,思路严谨,表达简洁,表qíng冷静淡定,寥寥几语便点出最关键之处,令人瞬间便生出敬仰之意。
他说完之后微微偏过头来看她,懂了?
语琪点点头,顾君陵却仍是看着她,虽然他此刻面上没有什么qíng绪,但就是给人一种他在怀疑的感觉。
果然,下一秒他便快速扫了一下题目,找出一道xing质类似的点给她看,做一下这题。
语琪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认认真真地开始做起来,只是站在桌旁弯着腰去够本子实在有些别扭,好在她速度快,很快便完成了。
顾君陵一直在看她的解题过程,虽然脸上一直是淡淡的,但是眼神一直在变化,最后等她搁下笔,他略带惊讶地看向她。
语琪故意面无表qíng地同他对视,怎么了?
顾君陵立刻恢复了淡定,语气很平静,没什么,你的理解能力提高了。虽然他说这话的神色和声音都再正常不过,仿佛是陈述一般十分自然,但就是不知道哪里怪怪的,仿佛之前被他看低了一样。
因为某个冒牌货其实根本都懂不需要教,所以以前总要花费一个多小时才能完成的辅导今天不过半小时不到就完成了,顾君陵在书桌旁面无表qíng地站了一会儿,似乎是还有些不能接受地看了看语琪。但是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走出房间时还不忘帮她把门带上。
其实以她的能力,伪装得笨一些根本不成问题,但是现实太残酷,有着一副并不漂亮的身体,如果再不表现地聪明一些,就算天天同顾君陵呆在一起,恐怕也不会引起他的任何注意与兴趣。
所谓外形不够内涵补,就是这个道理。
同顾君陵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的时间越长,就越觉得他是个十分严谨的人。有的男人一回家就是西装一丢,领带一扯,歪歪斜斜躺在沙发上等人伺候。而顾君陵不是,就算是在家中,他也穿得十分正式,领带打得无比端正,衬衫纽扣全部系上,什么时候都可以直接去赴宴会。
不但他本人身上的衬衫长裤从来都笔挺不见一丝折痕,就连卫生间的毛巾都是雪白gān净没有半点污迹,十几条叠得整整齐齐,厚厚一沓放在台子上,用过后便放入一旁的木篓中,清洗完了再晾gān叠好放回来。
除去堆得到处都是的医学书籍同一打一打的毛巾之外,这个公寓看起来十分普通。没有华贵的装饰品,也没有什么值钱的收藏品,不过这倒是挺正常,虽然顾君陵已经是他们医院最年轻的主治医师,但是急诊科不算高收入的科室,他这个人又不愿收红包,也从不开高价药,所以一个月工资也就五千到六千。
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医生这个职业看上去光鲜无比,实际上却是酬劳远远少于付出,如果这本小说的作者知道这一点,想必不会将第二男配的职业设定为医生,还是个急诊科医生。
扯远了。
当前的剧qíng还没进行到女主宁青青被送到医院,所以语琪目前需要考虑的一是怎么增加顾君陵对自己的好感,二是怎么把这副gān瘦的身体调养好。
因为顾君陵的xing格原因,同他搭几句话能难上登天。当然,他不说你可以说,没话找话当然可以,但是你要是啰嗦地太多,他很可能会觉得厌烦,对提升好感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语琪将重点放在了帮他一起打扫房间上。
同方语琪不同,她的工作效率同质量都很高,所以从来没有发生过顾医生亲自返工的问题。根据以往的经验,这种实gān型的男人看同样不多说话只埋头做事的人比较顺眼,所以她从来没有提过半句lsquo;我擦了地rsquo;或者lsquo;我把毛巾洗了rsquo;之类的话。
关于第二条,如何提升外貌形象,语琪专门列了一张每日任务表,并且严格按照其上一项一项地完成。她努力地给自己补充营养,又买来各种补水的面膜天天敷,坚持每天涂护手霜保养手部肌肤,每次洗完头发都在护发素中滴一两滴jīng油,早晨到学校cao场上跑上十圈
虽然不可能短时间内就从小瘦猴子变成大美女,但至少她一天比一天健康,皮肤一天比一天有光泽,不再看起来像是个小难民。
本来方语琪作为方婉的女儿,五官长得也是不差的,在这样特意的调养下,渐渐开始有男同学来献殷勤。虽然这种殷勤语琪并不需要,但她还算满意,至少这说明她的努力已经有了一定的成效。
这一日下午放学时分突然下起倾盆bào雨,huáng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地上,溅起无数水花。学生们一个个挤在教学楼的屋檐下等待家长来接,叽叽喳喳地同好友聊着天。语琪站在最边缘处,皱着眉打量外面被风刮得摇晃的树枝和树下的自行车棚她是骑车来的。
顾君陵对方语琪很负责,但是从不溺爱。
该为她做得他一项没少做,像是开家长会、参加校庆活动、检查功课、准备好早餐晚餐等,他全部都一丝不苟地认真履行。但是她该自己做得,他从未cha过手,比如收拾书包叠被子洗衣服等等。
所以自初一开始,他就让她自己骑自行车上学。
家离学校并不算远,骑车只要十五分钟便能到,平日里是很方便,但是此刻就显得十分尴尬。
语琪没带伞,当然这不算什么问题,只要冒雨去学校旁边的小卖部买一把也就行了,顾君陵给零花钱给得一向大方,买上两三把也不成问题。但是她是骑车来的,不可能撑伞,而这样大的bào雨和狂风,就算是穿上雨披衣服或许也会淋得湿透。
旁边的男同学看她皱眉,十分热qíng地提出等他家长来了可以送她一段路。
语琪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对于顾君陵而言,她的身份已经足够尴尬几乎就像是养女一般。让他喜欢上自己本来就已经十分困难,如果再因为这种小男生惹出什么误会,那难度更要上一层楼,绝对得不偿失。
不过是淋一会儿雨,回到家冲个热水澡再喝杯姜糖水就行。而正当她准备朝自行车棚跑去的时候,忽然瞥到黑沉沉的天空下,一抹十分熟悉的身影从厚重的雨幕中走来。
他像是从医院匆匆赶来的,身上的白大褂都没来得及脱下。
其实语琪并未料到他会来接自己,他们科两三个医生都去了外地出差参加一个医学研讨会,而急诊科本就人手不够,每个医生都被当成两个用,经常连着中班晚班连着上,忙到连着十个小时没有一分钟能坐下来歇歇的程度。
谁能料到在这种紧张而高qiáng度的工作下,他竟然还能注意到外面在下雨并且挤出时间来接她。便是对自己亲生的孩子,有些人都做不到这么负责,语琪十分佩服他。
顾君陵走得很快,却不显得步履匆忙,白大褂的下摆在风中飘扬,很有一种翩翩风度。他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中撑着一把黑色雨伞,从语琪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下巴漂亮gān净的线条和淡色的薄唇。
顾医生长相虽然只能算清秀,但宽肩窄腰长腿的身段却实在是好,将那宽松的白大褂也能穿得像是高级定制修身风衣。
他在教学楼前数米处停下,金丝边眼镜后细长深邃的凤眸平静迅速地从左到右扫过一个个学生,最终视线落在语琪身上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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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君陵挑了挑眉,刚要朝她走去,穿着白衬衫格子校裙的黑发女孩便冲入了磅礴大雨中向他跑来。
语琪冲进他伞下,喘息片刻后仰起脸朝他浅浅一笑,叔叔。声音甜软中带点腼腆,十分悦耳。
顾医生低下头,看着她身上因淋湿而显得有些半透明的衬衫以及湿漉漉的额发,皱了皱眉后伸臂搂住她的肩膀,将她带着往校门外走。
校门前的马路上停满了轿车,大多都是家长开来接孩子回家的。顾君陵来得比较晚,车子停得远,所以两人还需要再走上一截路。
他身量很高,手臂垂下来正正好好搭在她的肩膀上,带着温温的暖意,瞬间驱散了寒冷。
大雨倾盆而下,啪嗒啪嗒地砸在伞面上,又顺着伞骨滑落下来。语琪注意到自己身上不再落到一丝雨,而他搂在自己肩上的手臂却被雨淋湿了,白色长袖上晕开一片一片的雨渍。
除此之外,他另一边肩膀也淋了不少雨,那一块的衣料因浸雨而显得有些透明,湿哒哒地黏在他身上。
语琪缓缓地抬起手,握住他撑伞的左手。
顾医生一怔,低下头去看她,掩在金丝边眼镜后的细长凤眸里含着淡淡的疑惑。
她却并没有看他,而是握住他的手腕微微倾斜,让黑伞朝他那边斜去一些,然后才放开了手,继续低头往前走。
☆、第26章攻略医生反派【3】
顾君陵并没有带她回家,而是直接把车开到了医院。
语琪很乖觉地没有多问,她大概猜得到,现在的急诊科应该是分分秒秒都离不了人,而此刻又是上下班高峰期,如果送她回一趟家再来说不定在路上就要堵上半个多小时。
一路上走来,语琪看到许多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匆匆往来,但是就如一些医科院的学生自嘲的一般,不是谁都能将白大褂穿出气质,有的人就是短袖的穿上像卖卤ròu的,长袖的穿上像卖馒头的,扣着扣子的像是面粉厂的如此一对比下来,顾医生瞬间显得鹤立jī群。
当然,这只是说笑,这里的医生都拥有一流的专业素养,长期游走在救死扶伤的第一线,她对他们都怀着最真切的敬佩。
作为本市最著名的三甲医院,它拥有这个城市规模最大的急诊室,每天的诊量达到四五百人次,平均每天都会接二三十辆救护车,留观区拥有两百张chuáng位却还是常常不够用,原本的抢救区也因为病人实在太多而划分出了三个区,内区中区和外区。
顾君陵匆匆换好衣服便疾步往抢救区内区走去,还没来得及吩咐语琪几句便有一辆救护车到了。另一位主治医师正在给一个病人做胸透暂时走不开,一看顾君陵回来了才放下心来。
被救护车送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昏迷、室速、测不出血压,顾君陵冷静地道,准备电复律。医护人员推来除颤器,他拿过电板放到病人胸前。那中年男人的身体瞬间弹起,痛苦地叫出声音,醒了过来。
这个病人还未料理完,几个chuáng位外的一个病人又出了事。
顾君陵快速地同下级医生jiāo待了几句,又转身匆匆赶过去。
这里的每个人都忙碌无比,没有人注意到语琪,都以为她是哪个病人的家属,直至顾医生的工作告一段落,她还是安安静静地呆在不会妨碍到别人的角落。
顾君陵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角,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后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因为工作而忽略了她,不由得为自己如此不负责任的行为生出几分歉疚。
他皱了皱眉,疾步朝她走去。
语琪没有想到,他在自己面前蹲下后说的第一句话是抱歉。
她一怔,说实话,听到顾君陵这样的人说这样的话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但她很快恢复过来,摇了摇头说没事,然后从口袋中拿出一包餐巾纸递给他,轻声道,你的头发被淋湿了,不擦gān可能会感冒。
顾君陵在医院中也见过不少任xing而无理取闹的孩子,虽然知道方语琪并不是会耍xing子的那种女孩,但是见她懂事到这种程度还是不免愣了愣。
换做其他人可能会因此而感到欣慰,但是他却只觉得更加歉疚,他认为自己没有尽到责任。
这个年纪的孩子天生任xing顽劣没有耐xing,若是太过乖巧懂事只会是因为冷遇和白眼吃得太多,这才学会看人脸色,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对待掌握自己命运的大人时态度近乎讨好。
顾君陵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自己对这个女孩太过忽视冷淡,这才导致她如此没有安全感,等待了如此久却连一句怨言都不敢有。
方婉还在的时候,这小女孩虽然沉静腼腆了一些,却仍是会抱着她妈妈的手臂撒娇耍赖。小孩子就是这样,只会同给她安全感的亲近之人才会肆无忌惮地撒娇耍泼,对待陌生人则悄悄躲到妈妈裙子之后,羞羞怯怯地露出一个礼貌微笑,仿佛比谁都乖比谁都懂事。
是因为没有了母亲,所以更加失去了可以依仗的依靠,自认已经失去了撒娇耍赖的资格,她才会如此懂事吧。顾君陵叹了口气,拉起她的手将她带到急诊预检处后方的一个小隔间里,你先在这做会儿作业,我下班后就带你回家。
刚要松开手,却见她愣愣地低头看着两人的手jiāo握的地方,顾君陵忽然意识到自己从前从未拉过她的手。一是因为她安静懂事不像别的孩子一般需要哄,二是因为自己从来不习惯同他人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
可孩子不是摆设品也不是植物,总是需要有人抱抱他们亲亲他们的,就像方婉之前做得那样。顾君陵为自己的不称职再次叹息,他面无表qíng地弯下腰,郑重其事地做出了一个补偿xing的承诺,这个周末带你去游乐园。
语琪这下是真的愣住了,她完全不明白对方是为何心血来cháo,但还是瞬间调出了一个欣喜的表qíng,然后颇感激地朝他笑了笑。
又嘱咐了一遍让她不要乱跑之后,顾君陵就被护士急急忙忙地叫走了。
语琪乖乖地呆在这个小隔间里写作业,期间不停地有医生护士来来往往,有的喝水有的洗手,但是无一例外地都会盯着她看两眼无论如何,在这个地方坦然自若地摊开本子写作业都是一件引人注目的事qíng。
半个小时后,语琪完成了作业,将书包整理好后便再无他事,便坐在位子上看进进出出的医护人员。有个护士认出了她,你是那个刚才跟在顾医生身后的小女孩吧?
旁边的住院医师立刻道,真的?顾老师有这样大的女儿?医院向来有资格老的医生带新医生的规矩,他便是顾君陵手下带的年轻医生之一。
语琪很礼貌地笑了笑,顾叔叔不是我父亲。
小护士以为她是顾君陵的侄女,笑眯眯地摸摸她脑袋,长得真可爱,你们家的人果然基因好。
语琪只是笑。
不多话但却会笑的女孩最惹人疼爱,小护士开始打抱不平,你叔叔真是冷血无qíng,把你丢在这里就不管了。顿了顿,低头看了下表,都这个时间了,你还没吃饭吧,顾医生也是,他铁人一个不怕饿就以为你也不怕了,我去到食堂给你打个饭来。
语琪连忙帮顾君陵辩解,最重要的是先救人,我没关系的。
小护士连连夸她懂事,打来盒饭给她。
语琪一直在小隔间呆到晚上十一点,另一边的顾君陵连着接了四辆救护车,忙得脚不沾地。其实他今天值得是中班,从下午三点半到晚上十一点,照理现在同晚班的同事jiāo接一下就可以回家了,可是堆积的病历却还需要输入电脑,于是加班成了必然。
那个小护士来小隔间洗手,看到语琪仍然在十分惊讶,顾医生呢?
语琪摇摇头,不知道。
小护士拉过她,来,我带你去找他。
他们找到顾君陵时电脑上显示的病历输到一半,而他则枕在自己手臂上睡得很沉,眼底有淡淡的青黑。另一位主治医师轻声解释,小顾昨晚是晚班,今天又值了中班,铁人也受不住了。
急诊科必须二十四小时有人,所以是早中晚班三班倒,但是为了保障医生的工作状态,一般的规矩是值了晚班后第二天便放休。但是最近因为人手不够,唯一留下的几个主治医师中顾君陵又是最年轻一个,自然最辛苦的班都被安排给他。因此就算是经过了整晚的高qiáng度抢救之后,他第二天仍然要qiáng撑着继续工作。
一时之间连那小护士也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上去叫醒他。语琪适时地拉住她袖子,压低声音道,让叔叔睡一会儿吧,我再等一会儿没关系的。
☆、第27章攻略医生反派【4】
即使几人谈话的声音都刻意压得很低,顾君陵还是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缓缓撑着手臂坐直身体,抬手捏了捏眉间后低头看了看表,顿时皱起清秀双眉。
小护士将语琪往他面前一推,顾医生,你侄女等你好久了。
顾君陵愣了一愣,仿佛这才注意到她们,他看向语琪。
没事,叔叔,我没关系。赶在他开口之前,语琪笑了笑说。
哪里没关系,她一个人呆在那个小隔间里等了你几个小时,没事做就gān坐着,眼睛一直盯着门口就盼着你进来接她走,结果顾医生你倒在这里自己睡得香沉。小护士搂着语琪肩膀,感慨了一句,说真的,你侄女真是太乖了,我在儿科也做过几年,从未见过这样乖巧的女孩。
其实语琪盯着门口只是因为没东西可看,只有门口人进进出出还好看些,谁知却被她理解成那样。不过这种误解倒也不错,十分有利于涨好感度。
顾君陵却皱眉,她不是我侄女。
诶?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毫无关系,她只是他所爱女人的孩子,除了顾君陵,没有任何人会将这样一个小孤女视作自己的责任揽到身边。
顾君陵没有搭理那小护士,而是偏过头看着语琪十分认真地道,抱歉,语琪,再给我十分钟,十分钟后我带你回家。
说得多客气,他说再给我十分钟,而不是再等我十分钟。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是后者是命令,而前者却是请求。
若是换做别人说这样的话会让人觉得风度颇佳,但是说这话的是顾君陵,所以语琪相信他是真的在请求。
很奇怪是不是,他是她的监护人,又比她大了不知多少岁,却仿佛对待朋友一般,对她如此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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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不为任务,语琪也挺喜欢他。很多人都喜欢孩子,这没什么稀奇,但是目前为止她只看到他不将孩子当做宠物一般地喜爱,而是当做朋友一般尊重。
语琪轻轻嗯一声。
顾君陵转身去输病历,他很守诺,只过八分钟便完成了工作,跟同事道别后朝她走来。
走出急诊科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站住,微微低头看她,面色很平静,要不要牵手?声音依旧清清冷冷,却因为他说的内容而显得不那么难以接近。
语琪愣住,仰起脸看他。
顾君陵伸开手掌摊在她面前,语琪这才意识到到他手指竟生得如此好看,并不十分纤长,但却白皙匀称而秀气,比大多数女孩子的手要漂亮,足以令人一见难忘。
只是他好像还当她是那种七八岁的小女孩,上街要牵住大人的手掌才安心。但即使如此,语琪也并不打算拒绝,这有什么不好,这说明他对她并没有戒心,并不会为了避嫌而刻意疏远她,她笑一笑,轻轻将右手jiāo过去,搭在他的手心,仿佛腼腆害羞的女孩将自己jiāo付于信赖依靠的亲近之人。
车外景色匆匆往后退去,她忽然问,叔叔,为什么要收下我这个包袱?
不,这句话并非别有目的。她也是人,也会好奇,说实话,医生这个职业并不清闲,就像他,在抢救区时时刻刻都仿佛是在打仗,换了常人下班回家只想倒头就睡,而他到底是哪儿来得勇气,敢于收养一个孤女?
顾君陵只是沉默地开车,白皙细长手指搭在黑色方向盘上,颇具美感。
这个城市到了黑夜便灯火辉煌,琉璃似的灯光穿过车窗映在他脸上,语琪偏过头看他,等着他开口回答。
按照一般的普通剧本,他应该说你不是包袱,若是再煽qíng些,或许会说你是上天赐下的礼物。但是顾医生永远与众不同,他平静地开口,我有抚养你的能力。
语琪一愣,心中佩服。这世上大部分人都在努力用各种方法告诉别人自己品德高尚,顾医生却将自己的所有功绩都说得不值一提。
接下来几天语琪都是早早在学校做完作业,然后跑到医院去等顾君陵下班。
这么做一是为了增加同目标人物的相处时间,二是为了保证宁青青被送来医院时自己在场。
时间一长,几乎急诊科的医生护士都知道顾医生有个小侄女。
语琪很乖,每天只是呆在那个小小的隔离室里看自己带来的书,从不打扰别人,几乎所有的护士都喜欢她,后来更是直接把她拉到护士站去,工作空下来便逗她,问她许多问题,从今年几岁读几年级功课如何问到顾君陵在家里是否也是冷着一张脸。
语琪一一回答,遇到有些不适宜的问题便微微笑,静静地看着对方眼睛,直到对方知趣地放弃。
于是护士们都叹息,顾医生的侄女同他一样,少年老成的很,不过好在这个小姑娘总是微笑,不会在未来成为顾家第二个面瘫。
这天晚上语琪同之前一样一放学便坐公车去医院,来到护士站。
一个护士正在核对医嘱,见她来了笑着掐掐她得脸,才转回头去继续工作。
语琪站在一旁,有些好奇,那药品名称和剂量后面缀着的英文字母是什么意思?
这个啊,st是立即执行的意思,qd是每天一次,bid是每天两次,qod是隔日一次,biw是每周两次,dc是停止。护士一个个指给她看,说完之后有意逗她,那考你,qod是什么意思?
语琪不假思索,隔日一次。
护士惊叹,你跟顾医生一样,记忆力都好得可怕。
语琪并不作声,只是微笑,又呆了一会儿后便道别去找顾君陵。
他今日值得早班,下午三点半就应该下班,但是最近急诊科缺人手,一般他会多留一会儿,到她放学赶过来,便差不多能一起回家。
只是语琪几乎逛遍了整个急诊科都没找到人,最后还是顾君陵手下带的一个住院医师看到她,直接把她拉过来,你来找顾老师?他在那边,95chuáng,看到没有?
语琪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什么?叔叔怎么了?
那医生摘下口罩,有些吞吞吐吐,今天下午的时候,顾老师忽然昏倒了
没等他说完,语琪已经等不及,顺着他指的方向跑过去扑到顾君陵chuáng前,想握住他的手却发现他正打着点滴,手背肌肤冰冰冷冷一片,凉的让人心慌。
她小心翼翼地趴在他chuáng边,连声音都压得低低的,叔叔?
顾君陵缓缓睁开眼,看到是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声音有些微的沙哑,等这瓶打完了我就带你回家。
语琪不做声,只低头看他cha着针的手背,好一会儿才轻轻道,妈妈已经离开了我,叔叔,我不想再失去你。
等了一会儿,她没有等到预期中得摸头或者安慰,不由得缓缓抬起头看向他。
顾君陵仍然坐着,脸上表qíng淡淡的,只是眼中的神色有些无奈。
刚才那个年轻医师走过来,安慰地拍了拍她得肩膀,顾老师没事,就是今天病人一个接一个地被送来,根本没时间吃饭。顿了顿,低血糖不算绝症,顾老师不会离开你的。
☆、第28章攻略医生反派【5】
攻略医生反派【5】
后来那个周末他们终究没有去成游乐园,而是去了离家很近的电影院,看得是最近上映的科幻大片《环太平洋》。
顾医生在电影演到最激烈最高|cháo的时候睡着了,意料之中。最近一段时间他可以算是睡眠严重缺失,根本不可能有jīng力兴致勃勃地看电影。
语琪的注意力也并不在屏幕上,她偏过头看顾君陵。这个男人平日脸上都没什么表qíng,显得疏离而冷淡,此刻眉间却带着一抹淡淡的倦怠与憔悴,显得十分疲惫。她缓缓将视线下移,看到他的右手随意地搭在座椅的扶手上,而左手中拿着的爆米花桶正在渐渐倾斜,很快便要掉到地上。
语琪连忙伸出手接住那个huáng色的纸筒放在自己腿上,然后坐直了身体,轻轻地将顾君陵缓缓垂下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到电影散场的时候他才醒来,可能是他并没有把语琪当做女人看待,所以并无尴尬,只是为自己半途睡着而道了声抱歉。
他太平静也太从容,平静从容到了让人失望的地步--当一个男人对异xing抱有好感,他在她面前绝对不会有太过从容的表现,事实上,他会紧张不安,因为他急于取悦她。
而顾医生的这种表现,只能说明他只将语琪当做孩子。
次日顾君陵从房间走出,看到餐桌旁的小黑板上多了一行白色粉笔字。他愣了愣,侧过身看去,清秀的字迹一笔一划地写着--
按时吃饭T.i.d
顾君陵一怔,总是平静冷淡的细长凤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拿起粉笔在下面也写了一行字。
那行按时吃饭正是语琪的手笔,Tid是医嘱中每日三次的英文缩写,她前天刚从那个护士口中得知,今日便活学活用了起来。
作为这个行业的领军人物,只拘泥于老旧的攻略技巧是远远不够的,只有随时吸取各种知识才能稳定地维持业绩地位。
只是语琪怎么也没想到,等到她起chuáng的时候,那块小黑板上写着--
放学直接回家St
ST,立即执行,这是拒绝她再去医院了,语琪皱眉。
从来没有哪个反派攻略得如此费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而她几乎找不到他的弱点,也找不到对症下药的切入点。
他似乎并没有特别缺少的东西,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能给他什么等等,如果他有弱点的话,那么那个弱点只能是方婉--就像是哈利波特中得斯内普教授,他唯一的弱点就是莉莉。
如果能抓住这一点的话,或许就找到了成功完成任务的捷径。
语琪宛如醍醐灌顶,她转身去卫生间,双手撑在雪白的台子上,盯着镜子中女孩的面孔。
在她这段时间的刻意调养下,方语琪原本并不能算漂亮的脸蛋已经有了美人的雏形--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只要皮肤雪白,红唇润泽,就已经足够吸人眼球了,何况方语琪还有自方婉那里遗传来得五官轮廓。
可以说,现在的方语琪,跟方婉已经有了六七分想象,除了年龄和气质,两人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语琪缓缓地对着镜中的自己绽开一个微笑,效果很好--小说里描写美人,无论男女都能用唇红齿白,其实真的是有道理的。
只是这张脸到底太过年轻稚嫩,离当年方婉的成熟韵味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不过事在人为,这点问题难不倒她。
一个女人想要变得年轻最好的办法是去找整容医师,但是想变老的话,那方法可是太多了。
在学校只能穿校服这没办法,到了周末,她便换上成熟款式的衣服,画上一点儿淡妆,勾出眼线,涂暗色调的口红,整个人看起来立刻长了十几岁,但同样的,也漂亮了许多。
她第一次打扮成这样出现在顾君陵面前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人的神智在刚睡醒的清晨总是不那么清醒的,顾医生也不幸地糊涂了,他怔怔地看着从卫生间走出的语琪,昔日平静从容的细长凤眸中缓缓浮出茫然和怀念,仿佛怕她转眼便烟消云散般,连眼睛都不敢眨。
语琪很满意这样的效果,但是她还是开口轻声叫他,叔叔。
一声叔叔,让顾君陵完全回过神来,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语琪?
她轻轻嗯一声。
顾医生的神色一下子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冷淡,因为反光的原因,让人看不清金丝边眼镜后的凤眸。
但即使如此,语琪还是能感觉到他此刻心qíng低落,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当然,她很清楚地知道,这样子对待他是很残忍的一件事qíng,勾起他对方婉的回忆与爱再让他失望,简直堪称恶毒。
可是做这一行的,要是心软到谁也不忍伤害那只有等待失业了。
顾君陵沉默地站在原地很久,一句话都没说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很显然,他生气了,但是语琪却笑了。
平日总是平静如一滩死水的人能够因为这么一点儿小事qíng绪波动这么大,就说明他真的深爱方婉。
而他爱方婉越深,她成功的可能xing就越大。
大概半个小时后,语琪估计他的气大概也消得差不多了,才上前去敲他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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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安静了片刻,才响起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冷淡得像是对待陌生人,进来。
顾君陵平日里对她虽然没到和颜悦色的程度,但是叫她的时候也是同他人不同的,声音平静归平静,还是带着些微暖意,可今日她的待遇却一落千丈,他说进来的时候声音近乎冷漠,甚至还带点不耐。
可见方婉在他心中地位超然。
语琪缓缓转动门把手,平静地走了进去。
顾君陵坐在书桌,听到她进来的声音连头也不抬,直截了当地问,什么事?简直一分面子也不给。
他很少这样,就算是xing格使然,同他人格格不入,但是该有的礼节他从来不缺。他冷淡,但是不会让人觉得他无礼傲慢,而今天竟然这样给她脸色看,可见是真的生了气。
语琪看着他的背影,同样直截了当地问,叔叔,你生我的气?
顾君陵显然没有料到她会直接到这种程度,一时之间沉默了下来回答是太失身份,一个长辈同小辈这样计较也太过小气,但是说没有,他自己都不相信。
这一招语琪不知道用过多少遍,十分好用。
无论是吵架还是闹不愉快,双方试探来试探去才是最伤感qíng的,不如最初的时候便挑开来讲,大大方方又容易解决问题。
见他沉默,语琪朝他的方向走了两步,在他余光可以看到的地方缓缓蹲下,用双膝抱住自己的肩膀,一副无助而难过的模样,叔叔,后天就是母亲的祭日。
一句话落下,房间内的气氛立刻变得压抑而沉默。
语琪低着头,轻声道,我昨晚梦到她了,母亲还是那么漂亮,她摸着我的脸,问我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这一招同样狠绝,名义上是陈述自己的梦境,却是在提醒他如果再给自己脸色看,便不好同去世的母亲jiāo待。
果然,顾君陵虽然仍是沉默,但到底不再一副对她不理不睬的模样了,他偏过头来看她。
语琪将头埋入双臂,闷闷地说,叔叔,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惹你生气,我只是她似乎说不下去一般别转过脸去。
一阵长久的寂静后,语琪听到身后传来轻轻的一声叹息,然后有人走过来蹲下,将手安慰般得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语琪十分会把握时机,她转过身扑进他怀里,抱住他的腰,用带着点哭腔的声音问,你不生我的气了对么?
顾君陵显然很不适应同他人这样亲密地接触,两只手臂尴尬地垂在身侧,想要退后又不忍,最终生生地让她抱了将近十分钟。
最后语琪缓缓地从他怀里退出来,顾君陵松了口气,声音平静而柔和,语琪,明天开始,我送你去学跳舞。顿了顿,他轻轻摸她的头发,眼底依稀含着温柔,仿佛透过她看向另一个女人,你的母亲很擅长舞蹈,你是她的女儿,应该也很有天赋。
☆、第29章攻略医生反派【6】
两年的时间转瞬即逝,语琪以优异的成绩升入一所市重点高中。她已经出落得十分漂亮,当然,也长得越来越像方婉。
不过两人的不同还是很明显的:方婉从不学习,而语琪却几乎每次考试都是年级前三;方婉很少笑,即使笑起来嘴角也带着桀骜讥讽,而语琪却经常唇角含笑,身上总有一种沉静清婉的味道。
其实作为方婉的女儿,语琪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太多,她从长相到学习都是拔尖儿的,xing子又好,同学无不崇拜她,老师无不夸奖她,邻居无不喜爱她。无论是能力还是为人处世,她都超过方婉太多太多。
即使是当年,方婉被全校上下称为舞后,也不过是日日跟同学去舞厅自学成才,都是不正规的野路子,而语琪却是被顾君陵送去正规的机构学习的拉丁舞。
跳这个舞的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有一把不堪一握的细腰,腹部没有一丝赘ròu,腰线要多漂亮有多漂亮。两年的时间,这幅身体拔高了不少,显得高挑而纤细,身体曲线十分玲珑有致,远远望去,哪怕面容模糊,也已经十分亭亭玉立。
三个月前她考出了拉丁舞的教练资格证,教她的老师则一直在感慨从未见过这样天资聪颖的学生。
他所不知道的是,他口中的天才并非真的天赋异禀,而是熟能生巧。在一群怎么教都教不会的学生中显得鹤立jī群并非因她足够聪明,而是她在过去的无数次穿越中跳过的次数是其他学生的数十倍,不在同一起跑线上,所以赢了也并不值得骄傲。
事实上,她觉得很羞愧这两年来她费尽心机和手段,都没有使顾君陵喜欢上自己。虽然他对她一天比一天好,但那只是因为他在自己的身上寻找方婉的影子。
不是因为她不够好,而是因为方婉已经离开这个世界。活人总是无法抢走死者的荣耀他们身上的污点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人遗忘,但是他们的美好之处却益加光辉闪耀,直至他们成为怀念者心中完美无缺的形象。
再怎么努力,她也无法在顾君陵装满了方婉的心中播下属于自己的种子,而就在这样的时刻,宁青青出现了。
语琪察觉到异样是因为那天顾君陵值得是早班,下午三点半就可以下班,而直到晚上七点他都没有回来。
七点一过,她毫不犹豫地抓过钥匙下了楼,坐了公车去医院。
周末语琪经常来这里等顾君陵下班,所以急诊科很多医护人员都认识她,好几个护士见到她的第一句话都是顾医生在观察室。
事实证明,她预料的是正确的,剧qíng果然进展到了宁青青跟顾君陵初见的时候。
她在门外停下,看着一身白大褂的顾君陵站在病chuáng前,低声跟一个女孩儿jiāo谈。
毫无疑问,那个跟自己长得有几分相像的女孩儿便是宁青青了,语琪微微眯起眼睛。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镇定冷静。
不要说以她现在的身份,根本没有任何gān涉的资格,就算是有,也万万不能如同泼妇一般地冲进去耍威风。
语琪缓缓牵起一抹笑容,抬步朝他们走去。
顾君陵是背对着她的,所以首先看到她的反而是宁青青。
宁青青本在问顾君陵问题,看到一个漂亮女孩儿直直朝这里走来便有些疑惑地停了下来。顾君陵看她表qíng,也微微偏过头朝身后望去。
语琪对宁青青礼貌而冷淡地点了点头,接着便偏过头朝顾君陵笑了笑,今天加班?因为是在宁青青面前,所以她故意没有像往常一样叫他叔叔。
宁青青看着两人笑起来,那种明显带着询问xing质的笑容。
语琪没有作声,而是抱上顾君陵的胳膊,朝她笑一笑。同为女人,这一个动作已经足够代表很多东西,宁青青也算是聪明的女孩,看她这样立刻明白了,识趣地闭上嘴当电灯泡。
顾君陵向来排斥与他人太过亲密的接触,但是这两年来的朝夕相处,他已经适应了语琪时不时上来抱手臂的突然袭击。
他任她抱着手臂,抬起cha在白大褂口袋中的左手,低头看了看表后转过头来看她,声音清冷,但是语气却不同于对他人的疏离,不自觉地便显出了几分熟稔亲昵,吃饭没?
还没有,等你一起吃。语琪份外乖巧地答,语气不带半分抱怨,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
很多女孩子会在暗恋的男生同其他女孩相处的时候醋意大发,不自觉地变得刻薄起来,这其实是最不理智的。你越是刻薄任xing,便会越显得那个女孩儿乖巧懂事,这等于是把你喜欢的男生往人家怀里推。
顾君陵闻言嗯了一声,现在高峰期路上堵,在食堂吃吧。随后对宁青青简单吩咐了几句后便带着语琪离开了。
路上语琪十分不经意地道,那个女孩,长得有些像妈妈。
顾君陵从来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听到这种问题他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后面无表qíng地点了点头,是有些像。
语琪闻言心中一沉,面上却若无其事地笑起来,可是我比她更像妈妈对吧?
顾君陵淡淡瞥她一眼便移开视线,随意答道,当然,你是她女儿。
在食堂吃过晚饭,顾君陵将她带到自己办公桌前,取出一个纸袋子递给她。
语琪疑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才知道是各种护肤品,她仰起脸看他。
这种牌子不伤皮肤。他淡淡地解释,然后看向她身上的牛仔裤,你还在发育期,最好不要经常穿这种裤子,会阻碍腿长长。
语琪只是笑,笑过后询问xing地看着他的眼睛,能抱一下么?
顾君陵没有反应过来,细长凤眸中微微露出一丝茫然,什么?
语琪笑起来,趁他反应过来之前便凑上前去,轻轻抱住他的腰,侧脸贴在他的白大褂的胸襟处,声音压得很轻却很清晰,谢谢叔叔。
顾君陵仍是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拥抱,他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低头看着她乌黑发丝。
两个人都十分高挑漂亮,拥抱在一处十分养眼,两个刚毕业的小护士甚至在一旁起哄,在一起在一起!
顾君陵回过神来,轻轻推开语琪,皱眉看向她们。
他在急诊科是有名的冷面医师,一句话都未说,那两个护士已经乖觉地噤了声。
顾君陵手下带的一个年轻医师拍了拍那两个护士的肩膀,让她们去工作,然后转过头来,朝语琪笑了笑,有时间一起喝杯咖啡?
语琪还没来得及开口,顾君陵便面无表qíng地道,她没空。半分面子不给,声音冷得像是地窖中的冰块。
那可怜的年轻医师嘴角的笑容僵了僵,然后有些尴尬地点点头,匆匆退了出去。
将一些工作事宜最后处理了一下,顾君陵带着语琪离开医院,朝停车场走去的时候,他罕见地主动开了口,开场白十分奇特。
他面无表qíng地直视前方,语琪,你现在十六岁,还没有成年。
语琪愣了愣,但还是点了点头,微微偏过头去看他,怎么了?
作为你的监护人,我并不希望你踏上早恋这条路。他说这话时的表qíng冷静而镇定,像是正在完成一场急救一般。
语琪一怔后笑起来,明白他这样说应该是跟之前那位医师向自己表示好感有关,只是不清楚他说这话是真的从义务责任方面出发,还是从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感qíng上出发。
她刻意意味深长地道,那如果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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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君陵立刻停了下来,偏转过身体,看向她的眼睛。
语琪微笑着同那双狭长的凤眸对视,认真而专注地看着他说,我可以喜欢他么?
顾君陵并不作声,但是他的表qíng已经说明了答案是否定的。
语琪上前一步,仔细观察着他的表qíng,声音低缓,那么,叔叔,你不希望我喜欢别人是么?
顾君陵沉默了片刻后点了点头,又皱起眉,你喜欢谁?上次那个矮个子的满脸青chūn痘的男同学么?
语琪忍不住笑起来,平日里冷静自持的顾医生能说出这种刻薄的话来,可见答案很可能是后者他已经在两年的相处中不知不觉地喜欢上自己。
那么,她只需验证这个猜测是否正确。
语琪抬手,将双臂缓缓搭在他的肩膀上,然后收紧合拢,轻轻抱住他的脖颈,仰起脸朝他绽出一个笑容。
这个动作对于顾医生而言太过亲密,他有些不适地皱起了眉,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然而语琪却并不放过他,她轻轻将脸贴在他的胸口,低声道,不,我喜欢的人个子很高,脸上也没有青chūn痘。她退开一步,轻轻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微微笑起来,他皮肤很好。
这样的暗示之下,不可能有人再不明白。
顾君陵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但仍是带着些茫然无措。他像是挣扎了许久,才勉qiáng说出一句话来,语琪,我是你叔叔。
语琪微笑,是,但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顿了顿,她刻意压低了声音,轻轻道,叔叔喜欢妈妈对吧。顿了顿,她笑起来,我跟妈妈长得很像不是么?唯一的不同就是她喜欢别人,而我喜欢你。
☆、第30章攻略医生反派【完】
攻略医生反派【完】
自从那天之后,顾君陵就像是躲着语琪一样,天天加班,回家的时候往往都是半夜一两点,回了家也是房门紧闭,那块许久不用的小黑板再次派上了用场,成为两人主要的沟通工具。
语琪那么做之后自然知道结果会是这样,她很淡定,既没有在他频繁加班的时候去医院找他,也没有故意起得很早在客厅等他出来。
她照旧上学放学,若无其事地过了一个星期她很清楚,这种时候一定要给他充足的考虑时间,让他真正看清楚自己的内心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如果bī得太急只会将他推离自己身边。
一个星期之后,语琪估计他应该冷静得差不多了,放学之后直接搭了公车去医院。
谁知在急诊科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他,语琪去护士台问了之后才知道顾君陵这几天又因加班而忘记了吃饭,导致今天下午低血糖又犯了,正在输液大厅输葡萄糖。
语琪忍不住摇头,一边朝输液大厅走去一边感慨这些反派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体质虚弱。
她赶到的时候顾君陵阖着双眼靠在蓝色的椅背上,长而浓密的睫毛静静地覆盖在眼脸上,脸色苍白地几乎跟他身上带着冷意的白大褂一个颜色。
几天未见,他似乎又清减了不少,脸颊有些微的凹陷,眼底有淡淡的青黑,看起来十分的憔悴。
到底共同生活了两年多,说一点儿也不心疼是骗人的,语琪站在原地看了片刻,微微叹口气,然后走过去缓缓在他身旁蹲下,轻声唤他,叔叔?
顾君陵本来就没有睡着,只是闭目养神,听到她声音虽仍是尴尬,但还是缓缓睁开眼,细长的凤眸在金丝边眼镜后显得平静而淡漠。
语琪的视线缓缓下移,停在他正在输液的手背上他正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按在那里。
她轻轻皱起眉,盯着他按着的地方看,怎么了?
顾君陵移开视线,别过脸淡淡地道,血管太细,护士扎了两针没扎进去。
语琪自然而然地替过他的手,认真地按住他刚刚按着的地方,微微仰起脸,是这样按?
顾君陵似乎在避免一切跟她对视的机会,看也未看便敷衍xing地嗯了一声。
语琪用大拇指紧紧按住针眼处,另外四根手指缓缓探入他手心下,轻轻握住他因输液而变得有些冰凉的手。
过了几分钟后,语琪估计针眼处已经差不多不流血了,便缓缓放开手,站起身来看着他,声音很轻很温柔,叔叔,那天我说的话造成你的困扰,我很抱歉。
顾医生含糊地唔了一声,依旧没有转回头来,他定定地看着斜前方的椅背,就是不看她一眼。
语琪微笑,他越是这样子逃避,就说明自己的希望越大。如果一点儿也不喜欢,直接拒绝就是了,何必让自己这么累?其实,会犹豫会逃避都是因为舍不得放手的缘故。
她侧身在他身旁的座位上坐下,沉默了片刻后缓缓开口,你可以当做我什么都没说过。顿了顿,又带着些落寞低声道,如果那样你能不再避开我的话。
如果换做别人或许会辩解lsquo;我没有避开你只是工作忙rsquo;,但是顾君陵从不说谎,所以他只是沉默。
语琪陪他安静地坐了片刻后,仿佛放弃一般轻轻叹了口气,十分善解人意一般开口,我可以随便找个男生jiāo往。顿了顿,她别过脸,黯然道,希望这样可以让你安心。
宁青青的那招其实在某些qíng况下十分有用找个替代品来秀亲热,最能激起男人的危机感,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果然,顾君陵听到这一句话立刻转过头来,皱起眉道,语琪,我跟你说过,你还未成年
不能早恋,我知道。语琪扯起嘴角gāngān地笑了笑,不用担心,叔叔,就算同时jiāo十个男友,我的成绩也不会下滑分毫,更何况我对他们毫无兴趣。
顾君陵转回头去,再次陷入了沉默。他十指jiāo叉抵在额心,似乎很疲惫,语琪,你让我觉得很对不起你妈妈。
语琪将手轻轻按在他的手背上,轻声道,不,叔叔,你为妈妈做得已经够多了,是我们欠你。
顾君陵却仿佛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只是阖着双眸缓缓道,如果不是这些年跟我住在一起,你本应该如同你母亲那样活泼开朗
然后呢?语琪打断他,跟同样活泼开朗的男孩子恋爱,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转,翘课跟他们出去跳舞唱歌,然后为他们怀上孩子,最后被甩,独自一人将孩子抚养长大就这样重复我妈妈的人生是么?
顾君陵闻言皱眉,带着些严厉看着她,语琪,她是你妈妈。顿了顿,又道,我平时是这样教你说话的?
抱歉。她低下头。
顾君陵叹口气,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重蹈覆辙,语琪。他沉默了片刻,又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她,但是,如果你真的怀上了哪个男孩的孩子
语琪缓缓问,怎么?
顾君陵皱了皱眉,认输般地别过脸,如果你想生下来的话他伸手扶额,十分疲惫,把他jiāo给我,不要像你妈妈一样,一个人躲在外面独自抚养他,那样太辛苦。
听到这样的话,饶是语琪也愣了一愣。沉默了半响之后,她轻轻笑起来,叔叔,你帮妈妈带完孩子之后再帮我带么?
顾君陵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地看向她,他并不明白这个女孩此刻为什么会开这种不合时宜的玩笑过去的几年她的言行都十分有分寸,从不逾矩分毫,成熟稳重得根本不像是方婉的女儿。
语琪却从座位上起身,轻轻地将双手按在他的双膝上,仰起脸看着他,那种事qíng永远不会发生。她说得很轻很缓慢,除非那个孩子姓顾。
以冷面著称的顾医生从未被人像这样当面调戏过,他有些茫然地低头看她。
语琪盯着他狭长漂亮的凤眸,问得很认真,可以给我一个机会么?
顾君陵皱起眉,金丝边眼镜给此刻的他添了一分冷漠,更显得难以接近,但是她并没有丝毫的退缩,而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良久,顾君陵微微叹息一声,等你真正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再说吧,你还太小。
我现在就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顾医生抬手捏了捏眉间,至少再过两年。
两年之后,语琪考取了这个城市最好的医科大学,顾君陵在拿到她的录取通知书后沉默了很久,就在语琪以为他会抛下一句lsquo;再过两年rsquo;之类的话时,他却摇了摇头,缓缓笑起来。
顾医生难得笑,语琪一瞬间难免有些惊艳,只知道愣愣地看着他。
半响之后,语琪小心翼翼地提醒他,两年之前,你答应过一件事。
顾君陵放下通知书看向她,淡淡点了点头,我记得。
所以可以么?
顾医生看她这幅惴惴不安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缓缓点了点头。
语琪先是愣住,反应过来以后猛地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腰,顾君陵有些尴尬地抬起手臂,并不十分自然地搂住她。
【嫖医生反派,完。下一章嫖鬼魂男配,不恐怖,我保证!】
☆、第31章攻略幽灵反派【1】
攻略幽灵反派【1】
语琪来到新的小说时,初始地点并非千篇一律的chuáng上。
她睁开眼时,稀薄的阳光透过稀稀拉拉的树叶投she下来,零零落落地照在脸颊上,并不让人觉得温暖,反而令人心中升起一股冰凉之意。
这是一片稀疏的小树林,虽是chūn日,但是枝桠上却不见任何绿意,只有gān枯扭曲的树gān略带狰狞地cha在黑色的土壤中。周围安静得有些诡异,连半声鸟鸣也听不到,唯一的声音来自走在她前方的两个背着登山包的学生,他们每踏出一步,脚下都传来细细的枯叶破碎声。
语琪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地提步跟上了两人的步伐,一边开始迅速整理起脑中的资料。
这次的背景与往日略有不同,这是一部恐怖小说,有着十分烂俗的剧qíng:三个大学生暑假无事,去偏僻山间中探险,在据说闹鬼的别墅住下,然后经历了一系列灵异事件。
男主角陈文是学生会主席,沉稳gān练又相貌堂堂,是每个学姐学妹心中偶像,女主角舒曼是国学社社长,饱读诗书气质清华,是每个学长学弟梦中女神,两人可谓是学校中众人艳羡的金童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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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琪这次穿越的身份是林语琪,算是陈文和舒曼的学妹,为追求男主角而故意接近女主角,将跟女主角的友qíng当做踏板,从而获得结识男主角的机会,是一个心机颇深但表面上温柔善良的女孩,通俗点来说,林语琪就是一个高明的伪白莲花。
她高明到了不止舒曼把她当做推心置腹的闺蜜同她无话不谈,甚至连陈文都认为她处处为舒曼着想,从而对她十分感激。
但是在闹鬼的别墅之中三人接连遇到危险之时,林语琪真正的面目便一点点地bào露了出来,最后她甚至为了使自己逃脱而将舒曼推出来当做诱饵这个女人用她的亲身行动来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恶毒女配。
而语琪要做的就是成为一个更加高明的恶毒女配要装就要装到底,半途露陷这种事qíng从来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当然,她的目的并非是为了扮温柔善良好得到陈文的青睐,而是为了这篇小说中的反派男配颜步青。
这可能是她从事这个行业以来碰到过的最具特色的反派。
他是一个幽灵,或者用更学术的词语来描述怨灵。
至于他到底为何成为了一个怨灵,盘踞在这栋荒郊野外的别墅,小说中并未提到,这很正常,很多恐怖小说都是为了恐怖而恐怖,原因其实并不重要。
不知何时开始,前面的陈文和舒曼已经停止了jiāo谈,语琪上前几步走到他们身边,怎么了?
有些奇怪。回答的是陈文,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指了指前方,其他地方都遍布着杂糙,而别墅周围却几乎寸糙不生。
语琪自然知道这是因为别墅周围弥漫着怨气的缘故,但是她只是若无其事地笑笑,是你大惊小怪了吧。说罢轻轻拉过舒曼的手,率先往前走。
陈文无奈地看着她们,但还是跟了上来。
舒曼回头看了一眼陈文,偏过头对语琪道,你有没有觉得越靠近这栋别墅,心中越压抑?
语琪正盯着二楼的一间房看,闻言漫不尽心地笑一笑,敷衍xing地道,没有啊,心理作用吧。
舒曼将信将疑,但还是跟着她的脚步往前走本来来这里探险就是她提出来的,如果临阵逃脱实在太没面子,何况还是在自己的学妹面前。
这是一栋年代久远的破败别墅,外墙斑驳,一楼的两扇窗户都用木板钉死了,二楼的右边房间有一个阳台,左边房间的窗户碎了一半摇摇yù坠,大门敞开,远远就可望见里面客厅中棉絮外露的破旧沙发和断了一只腿的木头茶几。
舒曼在离门口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语琪看她一眼,笑笑后踏上了台阶,走进玄关。
一楼所有的窗户都被木板钉死,所以日光很难透进来,里面光线十分昏暗。一进门就有一种yīn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cháo湿树叶腐烂的难闻气味。语琪停顿了一会儿才稍微能适应,抬步继续往前走去。
见她似乎要踏上楼梯,外面的舒曼终于忍不住开口,语琪!等一等!
语琪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她,怎么了?
舒曼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你一个人上去不安全。说罢拉过陈文朝里面走。
跟语琪一进来就想往二楼走不同,他们两个一进门就各自掏出了背包中的手电筒打了开来,如临大敌一般四处查看。
见到qíng况变成了这样,语琪也只好留在一楼陪他们。
陈文动了动手腕,将光照在角落里的一张木桌上,舒曼顺着手电筒的光柱看过去,轻声感叹了一句,好多蜘蛛网
语琪站在他们身后,微微抬高声音道,桌上好像有东西。
陈文移了移光柱,于是三人都看清楚了,那是一支式样古老的钢笔,舒曼伸手拿起来,打开笔帽看了一下,没什么特别的发现便将它放了回去。
语琪看他们差不多看过一楼后便开口提议上楼去她刚才在进来之前就看到二楼左边房间碎了一半的窗户上似乎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
原本舒曼是有些害怕的,然而在一楼呆了一会儿也没遇到什么灵异之事,也就放下心来,随意地嗯了一声,那就上楼吧,趁天还亮着收拾一下,我们今晚就住这儿吧。
别墅地处偏僻,他们走到这里来就用了半天,现在再往回走是有些晚了,更何况他们专门跑到这里来不是为了参观一下就离开的,所谓探险,起码要在这里住个两三天体验一下。
谁知三人还没走上楼梯,身后就传来啪的一声,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尤为突兀。
舒曼最先回过头去,用手中手电筒扫了一下,松了口气,没事,是刚才那支钢笔掉下来了。说罢率先往楼上走去,陈文回头看了看后也跟着上了楼,语琪则站在原地,微微皱起眉。
按道理来讲,钢笔因为笔帽的关系,无论如何也不会滚下桌面,那么它是怎么掉到地上的?
语琪走过去,检查了一下桌子的四只桌腿,都差不多一样长,所以也不存在桌面倾斜度过大导致钢笔滑下的可能。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种了,她弯下腰捡起那支钢笔,轻轻放回桌面,然后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抱歉,我们贸然动了你的东西。
如果不是这次任务的对象是他,语琪再冷静理智也不至于这样若无其事地跟一个幽灵说话。如果说一点儿恐惧都没有是骗人的,但是既然选择了从事这个行业,就不可能因为这点小小的畏惧停下脚步。
良久,桌面上那支钢笔微微颤动了一下,笔尖的位置转了一个很小的角度,正正好好指向门口。
语琪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让自己离开这里。
这很正常,他是一个怨灵,而不是什么天真善良的山间小jīng灵,会为迷途的旅人指示方向。他因怨恨这个世界而徘徊世间,没有现在就下手已经算是一种友好了。
语琪暗自叹口气,摇摇头,我很抱歉打扰了你,但是天色已晚,如果现在离开,我们三个人只能露宿野外了。
这次她没有再收到任何回应,只是房间内的气息越来越yīn冷,仿佛这个世界上最yīn暗的qíng绪都集中到了这个角落,无形的压力缓缓推进,几乎使人喘不过气来。
语琪十分冷静地站在原地,没有惊慌没有无措,她声音轻轻地道,或许,我们可以为你做些事qíng算作补偿?
原著中,他就是因为尸骨一直曝于荒野,这才怨气不平滞留人世,男女主角也是帮他收敛了尸骨之后才得以安全离开。
所以语琪猜测,他需要有人来帮他完成这件事。
桌面上的钢笔轻轻颤动了一下,屋内yīn冷的气息凝滞了片刻,仿佛是这个别墅的主人在考虑一般。
过了片刻,有若实质的粘稠气息缓缓退开,仿佛深夜黑色的海水慢慢落cháo,屋外新鲜的空气重新注入。
语琪松了口气,微微偏过头去看门外温暖的阳光,一瞬间只觉得恍如隔世。
她转回头来,对着桌上的钢笔轻轻一点头,谢谢。然后头也不回地往二楼走去。
☆、第32章攻略幽灵反派【2】
攻略幽灵反派【2】
舒曼看语琪久久不上来,一边将背包里的东西往外拿,一边嘱咐陈文下去看看qíng况。
语琪刚走上楼梯,就看到陈文小跑着下楼来。说实话,在十几岁的小女生眼中,这样的男生的确有魅力。
年轻俊朗的脸庞,沉静温和的眼神和穿上简单白T恤时那种gān净俊秀的感觉,都足以在瞬间捕获一个年轻女孩的心也怪不得以前的林语琪那么喜欢他。
只是语琪不是小女生,她经历得太多,见过的优秀男人也太多,所以在她眼里,陈文也仅仅就是一个优秀的男孩。他还太青涩,或许在同龄人中已经显得足够沉稳gān练,但是跟真正经历过风làng的男人比起来,他还不够成熟。
她仰起头看他,自然而然地笑,仅仅是那种礼貌的微笑,而非女孩对男孩表达好感时的笑容。她看了看楼上,舒曼等急了?
陈文点点头,刚想说些什么,左手按着的楼梯扶手却突然从中间啪嗒一声断裂开来。
本就老旧腐朽的木头扶手在这样的作用下开始节节断裂,短短瞬间便坍塌了数段。事qíng发生得太过突然,陈文根本没反应过来,重心不稳之下整个人都往楼梯外倾去。
这里离地面不算高但也绝对不算低,毫无防备地摔下去,骨折是肯定的,运气差一些说不定连命也会一起送掉。
无论是从完成促成男女主在一起的任务上考虑,还是出自一个人拥有的最基本的良心,语琪都不希望他出事。
她愣了愣后连忙冲上去,眼疾手快地一把扣住他的手腕,试图将他往回拉,只是重力加上惯xing的作用实在太过qiáng大,这副身体又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注定没有力挽狂澜的力量,于是结果变成了两人一起跌落下去。
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似乎看到一点儿光亮,然后那白芒越来越耀眼,刺得人几乎睁不开双眸。
视野再次变清晰的时候,语琪发现自己以一种奇怪的状态漂浮在空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切。
不,她并不是变成了鬼魂之类的东西,硬要给出一个答案的话,大概是她看到了多年前画面的重现。
这是一个yīn雨天,天色虽然暗沉,但眼前的别墅却不是他们所见的破败时间倒退了多年,回到了它仍旧jīng致漂亮的时刻。
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引导着她,语琪发现自己眼前变成了别墅内部的qíng景,在一楼的客厅角落,瑟缩着一个年轻母亲和她七八岁的儿子,他们惊恐地看着对面那个中等身材面相凶恶的男人。
像是在演一出按了快进键的默剧,语琪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事qíng是如何进展的。
那对母子被关在二楼左边的房间里,中年男人的目标似乎是那个年轻母亲,每过几天他都会抓着她的头发把她带出去,一个多小时后又把衣衫不整的她丢回来,小男孩恐惧而绝望,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遭受这样的nüè待。
日子一天天过去,年轻貌美的母亲渐渐容颜不再,而昔日的小男孩却逐渐长大。他有一张足以令所有女孩倾心的脸,五官轮廓十分清俊雅致。除此之外,他身上有一种远离尘嚣的气质,皮肤白得像是名贵的英国瓷器,眼神空dòng而忧郁,带着深沉的绝望,仿佛来自这个世界上最黑暗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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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长在阳光下的其他年轻男孩,他像是在yīn暗之地静静生长的幽兰,神秘而晦暗,却带着一种令人着迷的气质。
语琪静静地看着这个足以称得上是悲剧的故事,直到那个名为颜步青的黑发男孩在窗边轻轻转过头,空dòng的眼神直直地对上她,像是看得到她的存在一般。
淡薄的阳光照she在他几乎可以称作完美的侧脸上,却并不能带给人半分温暖的感觉,反而使人油然而生一种冰冷古怪的粘腻感,仿佛有湿冷的液体自脚底蔓延至头顶。
然后颜步青微微歪了歪脑袋,朝她露出一个浅淡而诡异的微笑,漂亮jīng致得不似真人,却也诡谲yīn冷万分。
语琪心神一震,还未反应过来,就再次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之时,她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上,而陈文躺在自己身旁,似乎还在昏迷之中。
借着微弱的光线,语琪看到自己目前身处一间狭窄却空dàng的储藏室,身下的地面布满灰尘,一旁的角落里结满了蜘蛛网,唯一的光亮来自似乎是被他们撞开的门外。
刚刚进来的时候,他们其实是对一楼做了简单的探查的,那时并没有发现这个位于楼梯旁边的储藏室,而在刚刚经历得几乎像是梦境一般的地方,她也没有看到过任何有关于这个储藏室的片段。
虽然似乎这个储藏室并不重要,但是这里有一股令她觉得很熟悉的气息,十分浓郁的冰冷粘腻的感觉,仿佛渗透了这个世界上最深沉的绝望,带着像是要把所有接触到的人都拉入无底深渊一般的怨恨。
语琪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简单检查了一下自己,幸运的是刚才跌落下来,除了身上有些淤青之外没有骨折。做完这些后,她推醒了陈文,他似乎也没有受太重的伤,只是仍有些恍惚。
不待他回过神来,语琪便拽过他急急地离开了储藏室,往二楼而去。
刚才他们跌落楼下这么大得声响,楼上的舒曼不可能听不到,而她没有赶下来的唯一原因只可能是她也陷入了危急之中!
等到语琪和陈文匆匆赶到二楼右边的房间时,只看到原本镶嵌在柜门上的穿衣镜不知为何碎了一地,而舒曼则生死未知地躺在无数玻璃碎渣之中,身上血痕无数。
陈文这时才真正清醒过来,猛地冲上前去将舒曼从一地玻璃碎片中横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把她在一旁的大chuáng上放下。
所幸的是舒曼只是受了些惊吓和外伤,并未伤及xing命,只是在她身上的伤未痊愈之时应该是走不了路了,而陈文似乎也扭到了脚腕,不可能抱着她走太多路。
于是这样一来,qíng况就变成了三人似乎都被困在了这个别墅中,无处可去。
经过接二连三的意外,再联想一下这栋别墅闹鬼的传闻,谁都会觉得蹊跷。陈文思索片刻后决定三人一起呆在这个房间,任何一个人都不再单独行动,这样起码在危险发生的时候能有一个照应。
好在他们早就做好了在这里短住几日的准备,食物和水都准备地充分,节省一些在这里呆上一个多星期再走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接下来的两天,虽然不再有一些大事发生,但是舒曼和陈文两个人似乎每过一两个小时就会遭到一些小小的意外,虽不至于危及xing命但是却也十分邪门。
奇怪的是,除了第一天被陈文连累着掉下楼梯之外,语琪并未遇到任何不幸,好像那位怨灵独独放过了她一般。语琪猜测是因为那天她承诺过要帮他的缘故,而收敛尸骨这事其实只需要一个人就足够,所以侵入他领地的舒曼和陈文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当然,他们两人自然不可能毫无所觉,只是奇怪归奇怪,碍于qíng面,他们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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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攻略幽灵反派【3】
攻略幽灵反派【3】
又过了两日,舒曼的伤好了一些,陈文的脚上也痊愈得七七八八,他们准备立刻离开这个不祥之地,只是诡异的是,之前一眼可以望到底的小树林这次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
无论往哪里走,走多久,三人最终都会回到别墅前面。
再迟钝的人也知道这其中肯定有问题了。
就算每次都会回到别墅周围,舒曼和陈文也不愿意再踏入别墅一步,于是三人随便挑了块空地坐了下来,互相沉默地对视着,不发一言。
没坐多久,不知从哪儿飘来几朵厚重的乌云,天空忽然暗了下来,周围开始渐渐被一种yīn冷沉重的气氛笼罩。
似乎是为了呼应这种典型的恐怖片氛围,一股狂风平地刮起,将不远处的树林chuī得哗啦作响。
看来他们即将迎来一场不小的bào风雨,权衡再三,几人还是决定暂时进别墅避雨。
为了不让风雨透进来,他们将门紧紧关上,因为门锁早已生锈腐坏,所以又拖来一旁的鞋柜抵在门上,然后互相挤挨着坐在沙发里,沉默地听着屋外的雷声雨声。
原本一楼的窗户就被全部钉死了,现在门又关上了,所以一楼几乎暗的伸手不见五指,还好沙发比较小,三个人坐在上面挤得满满当当,即使看不见彼此也能感受到同伴温暖的体温。
不知道是气氛太压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谁都没有开口,舒曼沉默地缩在陈文身侧,而语琪则半抱着双臂靠在沙发上,安静地盯着虚无的黑暗。
坐了一会儿后,忽然有qiáng烈的困倦感袭来,语琪不知不觉便陷入了沉睡。
又是和上次一样的感觉,意识被抽离,多年前的历史在眼前重现。
同样的一个bào风雨之夜,由于男人的疏忽大意,那位饱受□□的母亲终于寻得一个逃离的机会,但是不幸的是她面临着一个选择,一是冲出门外独自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二是回房间带着儿子一起离开。
选择一的话,她有九成的把握成功逃脱,但是如果选择二的话,她要在男人回来之前想办法撬开上锁的房门。这位母亲挣扎了片刻,终究还是选择了前者,独自离开了。
像是受着无形力量的引导,语琪看到眼前的景象变成了那位母亲在bào风雨中跌跌撞撞地离开别墅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片刻之后,眼前的画面再一次转换,她看到黑发男孩独自斜倚在窗边,静静看着自己的母亲就这样离开。
窗户是打开的,狂风携着冷雨无qíng地冲入房间,打湿了他额前黑发,那双漂亮却空dòng的双眸之中渐渐泛起yīn鸷之色,冰冷粘腻的气息自他身上缓缓散发出来。
站在那位母亲的角度上,或许这样做是最适合的选择,毕竟如果选了后者的话,可能两个人都无法逃脱,只有被禁锢在这个鬼地方直到死。但是站在颜步青的角度来看,她的选择就代表了百分之百的放弃与背叛,而被亲生母亲在这种qíng况下抛弃的感觉想来比什么都痛彻心扉。
语琪有些同qíng他,但是这一切都只是历史的回放,她无法改变任何事。
所以她只是轻叹一口气,安静地看着一切的发展。
男人回来之后发现女人逃跑了,勃然大怒,而这次承受他怒气的则变成了颜步青。
接下来的画面宛如被按下了快进键,她看到他被关入了那个楼梯旁边的储物室,狭小的空间内灰尘满布,鼻尖充斥的都是cháo湿难闻的气味,而他的双手则被男人牢牢反绑在一根生锈的铁杆上,毫无自由可言。
一旦那道暗门被关上,储物室内就变得漆黑一片,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接下来是漫长的黑暗与死寂,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意识终于离开了那个bī厄漆黑的储物室。
语琪缓缓醒来,发现自己横躺在狭小的沙发上,而舒曼和陈文两人已经不见踪影。
她愣了愣,在看过刚才的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们如同那个母亲一样,选择了独自离开。只是不同于颜步青,她从未对他们寄予过任何希望,她唯一真正信任的只是自己,所以并没有觉得如何受伤。
缓缓坐起身后,她听到二楼突然传出舒曼的哭喊声和重物落地的声音。
愣了一愣之后,她来不及多想,只急急地往楼上跑,等冲入左边那个玻璃窗碎了一半的房间时,只看到陈文半蹲在地上,怀里拥着低泣连连的舒曼。
窗外蓦地劈过一道闪电,照亮了陈文面无表qíng的脸和舒曼恐惧到极点的神色,语琪缓缓踱步过去,低声问,出什么事了?
舒曼却似根本没听到她的问题,神色慌张且茫然,一双漂亮的眼睛毫无焦距地看着前方。
回答她的是陈文,他紧了紧拥着舒曼的手臂道,不知道,她刚才突然站起来就往二楼跑,我跟着上来的时候就看到她推开窗户想往下跳。
语琪沉默了片刻,看了一圈周围,只觉得那种时时刻刻都环绕在身边的冰冷粘腻之感愈发浓重。她当机立断地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先离开再说。
陈文思索片刻后同意了,俯身一把将舒曼横抱起来。但当三人往门口走去的时候,那扇木门却在几人面前毫无征兆地砰得一声关上了。
语琪一怔,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走上前,握住门把手往下压。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年久失修把手腐朽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门好像被卡死了,怎么都打不开。
窗玻璃碎了一半,在这样的bào风雨中根本起不到遮风避雨的作用。冷风不停地灌入,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剩下的一小半窗户上,yīn寒的气息无处不在,几乎侵入骨髓。
陈文忽然开口,带了丝无法掩饰的慌张,你有没有什么感觉?他的声音甚至有些不稳,同平日里沉稳可靠的形象大有出入。
语琪愣了愣,转过头看他,什么感觉?
像是有人卡住你的脖子。
陈文在说这话的时候,语琪已经看到他的脖颈处的皮肤有五个深深凹陷进去的指印。一时之间她不禁愣住了,回过神来的时候余光忽然瞥到一旁的窗玻璃中映着不止他们三个的身影,还有一个高瘦的人站在陈文身旁,右手紧紧地掐在他的脖子上。
是颜步青,只是他的样子跟她在梦境中见过的略有不同,更加削瘦,脸颊深深地凹陷进去,眼底下面有深深的青黑,面孔苍白到毫无血色,不过这一切都无损于他的清俊。
语琪自认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但是在这种yīn森的气氛下,如果对方长得稍微好一些总是能让人多些勇气的。她上前一步,一边对照着窗玻璃中几人的方位一边伸出手试图格开他的手臂,低声对陈文道,带舒曼离开这里,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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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中,她根本触碰不到他,只是徒劳地穿过他的手臂,且在一瞬间感到一种透骨的沁凉,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陈文已经有些呼吸困难,那你呢?
语琪看也不看他一眼,语速飞快道,别管那么多了,快走!门踹不开的话就用椅子砸开!
陈文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听从了她的话,抱着舒曼撞开了门,冲下楼去。
语琪冷静地站在原地,看着玻璃中得颜步青低声道,放他们离开,好么?
颜步青缓缓收回手,漂亮却空dòng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半响,他意味不明地半勾起唇角,朝她露出一个跟上次一模一样的笑容,浅淡却诡谲。
他微微低下头,抬手轻抚她的鬓角,动作温柔却笑容冰冷,薄唇微微开合,声音像是直接印刻在她脑海之中,他们抛下你走了。他的语气宛若叹息,人xing就是这么丑陋,不是么?
☆、第34章攻略幽灵反派【4】
虽然面前只有空气,但是无论是一旁的窗户还是满地的碎玻璃上都有颜步青高挑颀长的身影。
你无法触碰到他,但他的确无所不在。
每一块碎玻璃上都清晰地反she出这样的画面:清秀俊逸的黑发男孩微微俯身,含着冰冷的笑意将手掌轻轻贴在女孩脸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缓缓摩挲着。
这样的动作近乎于qíng人间的温柔爱|抚,但是他眼中空dòng的冰冷和深重的戾气则完全否定了这个可能。
语琪只觉得脸颊处传来沁入骨髓的冰寒这种感觉很不好,像是湿淋淋的海蛇将它的鳞片紧紧贴在你的皮肤上,不怀好意地用冰冷的竖瞳盯着你的弱点和破绽,伺机等候着一击必杀。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微微偏头避开他的手,尽量用冷静的语调道,请让他们安全离开。顿了顿,她又保证似的道,我可以留下来帮你。
颜步青闻言缓缓收回手,却没有半分妥协的意思。他紧紧盯着语琪的脸,唇角勾起漂亮得近乎诡异的弧度,想让我放他们走么?他笑一笑,转过身去看向窗外,缓缓低声道,试着求我看看,或许我会答应呢。
他一边说,一边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抱着舒曼跑向树林的陈文,漂亮的黑眸之中闪过一丝深沉的戾气和yīn冷。
顿时,窗外掀起一阵猛烈的狂风,比先前更为密集的bào雨也像是听从他的命令一般倾盆而下。
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眼中却不是快意,而是空dòng一片。他的表qíng淡淡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面的两人,身上渐渐聚集起暗沉的气息。
语琪沉默地看着这几乎可称作呼风唤雨的一幕,微微闭了闭眼,轻叹了口气。最终,她看着窗玻璃中映出的他的身影,一字一句地轻声说,求你,放过他们。
颜步青放下了手,微微偏过头来,却并不回头看她,而是同样看向窗玻璃,盯着镜中她的双眼缓缓道,放过他们么?他笑一笑,眼角眉梢jīng致得不似真人,但唇角的笑意却沁着透骨冷意,那么,谁来放过我?
不待语琪开口,他冷冷地继续说,我对你网开一面,并不代表你就可以gān涉我的决定。
他转过身,轻轻用手背挑起她的下巴,凑到她的耳畔轻声道,你和他们没什么不同,只不过你比他们多一点儿用处罢了。
语琪安静地任他动作,不避开不反抗,只静静地和他对视,漂亮的黑瞳平静似水,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惧恐慌。
即使是颜步青,也对她冷静自持到这种程度感到些微的诧异,他愣了愣后似笑非笑地问,你不怕我?
语琪并不回答,而是缓缓抬手,空握住他的手腕。她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开口,这样有意思么?放过他们,也放过你自己吧。
颜步青皱了皱眉,他垂下眼睫,静静地看着她松松握起的右手,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一般,自顾自地低声道,你似乎真的不怕。他轻笑,还真是胆大的人类呢。
语琪自知这招怀柔政策失灵,刚打算放开手,颜步青便动了动手腕,反手扣住了她的手,冰冷粘腻的感觉立刻侵入肌肤。她皱眉,抬头看向他。
黑发的男孩垂着首,轻声道,你们的体温,总是这么温暖啊。他的皮肤苍白到毫无血色,安静地低着头时给人一种忧郁而神秘的感觉,但被他握住的地方却不可避免地感到冰冷粘腻的不适感。
他似是贪恋一般地摩挲着她的皮肤,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看她,挑了挑眉,我可以放他们离开,但是你需要付出一点代价。
语琪皱了皱眉,但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什么代价?
一刻钟后,语琪躺在右边那间玻璃还算完好一些的大chuáng上,双手jiāo叠放于腹上,冷静地问,是这样么?
颜步青站在窗边,侧头看了她一会儿,皱眉命令道,转过身去,背对门口。
语琪忍耐地闭了闭眼,但还是听话地照做了。
不一会儿,身边的chuáng垫微微一陷,虽然没有任何声息,但是语琪知道,是他躺了上来。
果然,下一秒她就感觉到有冰冷的手臂环住了自己的腰身,脖颈处也传来冰冷粘腻的感觉,应该是他将下巴抵在那里了。
语琪冻得哆嗦了一下,却并没有挣脱,颜步青似乎很满意,适当地微微放松了一下手臂,然后便不再动作了。
或许是对于活人体温的贪慕,使得他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就像是常年置身于冰雪之地的人,在多年之后终于寻到了一处火堆,他对温暖的渴望显而易见。
这个冰冷而安静的拥抱整整持续了一夜,在黎明到来的时候,第一缕阳光穿过破碎的窗玻璃笼罩在语琪身上,她缓缓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身后的颜步青已经离开。
她有些艰难地动了动冻僵的身体,扯过一旁的被子紧紧地将自己裹起来,然后重新陷入了沉沉的昏睡。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语琪半撑起身体,便看到旁边的chuáng垫上有凹陷的痕迹。她愣了一愣,侧过头看向窗玻璃,果然看到颜步青侧坐在chuáng沿上。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xué,哑着嗓子问,他们离开了么?
黑发男孩像是没有听到她的问题,他站起身,缓缓踱步到窗前,静静地看向窗外,毫无瑕疵的侧脸在淡薄的阳光下有着冷玉一般的质地。片刻的沉默之后,他转过头来看她,漂亮的黑眸空dòng而冰冷,我没有阻拦他们的离去。
语琪点了点头,稍稍放下心来。顿了顿后她开口问,那么,你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
颜步青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轻轻抬手抚上窗棂,眼神有些空dòng,听说过那个故事么有一个魔鬼被封印在一个瓶子里,被关了很久很久。如果有人在第一个三百年内把它放出来,他愿意满足那人的任何愿望,如果在第二个三百年有人把它放出来,他什么都不会给他,而在第三个三百年后如果有人放它出来,他会收到的唯一回报只会是魔鬼的报复。
他缓缓走近她,苍白清俊的脸庞和忧郁空dòng的眼神足以捕获许多女孩的芳心,如果你早些出现,我会感激上苍,但是现在他轻轻摇了摇头,叹息般的道,太晚了。
语琪忍不住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是即使你完成了我让你做得事,我也不会让你离开这里。颜步青侧身在chuáng沿上坐下,他的笑容完美却冰冷,很抱歉,我已经失去了感激之心,你会收到的唯一回报就是永远的囚禁。他似是很惋惜地摇了摇头,我能放他们走,却不会让你离开这里半步。
语琪并没有觉得多么恐惧,事实上,在任务完成之前她也不会主动离开这里。只是他的说法未免让人心生忧虑,一个没有感激之心的人是很难打动的。
他现在所表现出得所有的对她的兴趣,都像是一个孩子寂寞了许久得到了一件玩具的心qíng,那是一种十分冷酷的好感,并非喜欢。
等他腻烦了之后,会毫不犹豫地取走她的xing命,像是任何一个孩子残忍地丢弃老旧的玩具一样。
她本来指望可以通过帮他做些事来获得好感,但是现在看来,就算帮他再多似乎也得不到任何该有的回报。
语琪有些茫然。
一个心怀怨恨与绝望,对这个世界充满憎恨,毫无感激之心的人,要如何让他喜欢上自己?
给出一个有效正确的答案是一件很困难的事qíng,语琪所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先减少他内心的负面qíng绪。
在又一次进入那熟悉的状态时,她并没有采取原先静静旁观的方式,而是试图给予那个曾经的男孩一些安慰。
而就在她决定这么做时,奇怪的事qíng发生了,仿佛被按了重放键一般,画面又回到了她第一次看见时的样子,年轻漂亮的母亲搂着黑发小男孩瑟缩在角落里,对面的中年男子满脸凶恶。
一时之间,语琪有些愣怔,甚至忘记了自己刚刚决定要做的事qíng。她愣愣地看着一切重演,直到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你在困惑,但这没什么好困惑的。颜步青带着些嘲讽的意味道,所有的一切一次又一次地重演,而我的力量则依凭着这些越来越qiáng。
语琪皱眉,从地上随手捡了片碎玻璃,果然看到颜步青站在自己身侧。她偏过头去看他,什么力量?憎恨的力量?就为了这个,你一次又一次bī迫自己回忆曾经的痛苦,值得么?
颜步青淡淡一笑,痛苦?不,我已经不会再因为他们感到痛苦了,这两个愚蠢的人不配。但你说的对,憎恨的确给人力量。
此时中年男人已经开始殴打那个母亲因为她的试图反抗。小男孩恐惧又绝望,他将自己紧紧缩成一团,挤在狭小的角落里不停地啜泣。
语琪并没有再说什么,她走到小男孩面前缓缓蹲下,试探着伸出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她的手并没有如同预料的那般穿过他的肩膀,而是真正地触碰到了他,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瘦弱与单薄。
任何一个有些良心的人都会在此时生出恻隐之心,语琪也不例外。她叹了口气,轻轻将小男孩颤抖的身体搂入怀中,一边温和地拍着他的背一边轻声安慰。
在这种qíng况下突然被人碰触,小男孩并没有放松下来,而是身体僵硬地抬头,茫然地看向前方,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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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琪怔了怔,才意识到他看不见自己,正如同在现实世界,她看不见颜步青。
☆、第35章攻略幽灵反派【5】
小男孩茫然地看着前方,谁?
语琪迟疑了片刻,刚要开口对面的中年男人便往这边走来,他粗鲁地抓着女人的长发,毫不怜惜地像扯一只麻袋一般将她扯了过来。
在这样的气氛下,即便知道对方根本看不见自己,但是语琪也不可避免地感到了有些紧张,她下意识地搂紧了怀中的男孩,往后退了退。
就在男人离他们不足两米的距离时,颜步青的声音十分突兀地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丝嘲讽的味道,我以为你知道,这个世界只是用我的回忆建造起来的无论做什么都只是无用功。
语琪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但是她的目标并不是改变过去,而是改变现在。通俗一点解释,她做这一切虽然有同qíng这个小男孩的原因在里面,但更重要的是做给现在的颜步青看就像一个员工固然想做好他的本职工作,但是还是会在老板来得时候表现得更加积极。
因此她依旧将男孩护在怀中,并没有退缩。嘴脸凶恶的男人越走越近,而她则缓缓抬起头,朝着颜步青刚刚站着的地方轻声请求,帮帮我们。
颜步青皱起眉,定定地看着她,沉默了许久后才缓缓抬起手
男人伸向男孩的手瞬间停住,周围的场景在眨眼间解体又重构,转瞬间变成了另一幅景象。
不再在yīn暗的一楼客厅,而是在二楼左边的房间,房门紧紧锁着。
天色yīn沉而晦暗,沉闷的阳光透过玻璃窗静静地照在深棕色的木地板上,渲染出一种略有些压抑的氛围。
那位年轻母亲不在这里,只有小小的颜步青一个人呆在空dàngdàng的房间里,抱着双膝坐在chuáng上,安静地看着窗外发呆。
他不像同龄的男孩子那般活泼开朗而外向阳光,即使现在的他身上没有日后那种冰冷粘腻的让人不适的气息,但是却也没有多少活力,显得安静而死气沉沉,像是一具jīng致漂亮却不具灵魂的木偶。
无论是现在还是小时候,他的外形条件都几乎无可挑剔,但是相反的,对上他的眼神却会给人一种很不适的感觉他的眼睛漂亮得像是上等黑曜石,但是眼神却很空dòng,带着淡淡的死气。
哪怕上一秒你再怎么愉快,在接触到他空dòng无神的视线时总会在瞬间感到一种压抑的qíng绪。
语琪站在离chuáng半步远的地板上,看了他片刻后下意识地偏过头去看窗户。
现在的窗户还是完好的,而意料之中,她看到颜步青高挑颀长的身影就在自己身边。他面无表qíng地看着chuáng上曾经的自己,平静地像是在看着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就像是那个bào风雨的夜晚,他平静地看着母亲远去。
yīn沉的天空渐渐暗下去,并且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玻璃窗上开始出现细细的水痕。而在细微的雨声中,房内都显得更加死寂而压抑。
小男孩却缓缓从chuáng上下来,赤着脚踩着冰冷的木地板走到窗边,踮起脚尖伸手去够窗户。
看着他的动作,语琪忍不住开口问身边的颜步青,他在gān什么?顿了顿,意识到这样的说法有些不正确,于是改口,你在gān什么?
颜步青瞥了她一眼,淡淡回答道,他想开窗。
话音刚落,窗户便被那个黑发的小男孩打开了,一瞬间带着冷意的风灌入室内,还带着细碎的雨丝,chuī拂在脸上,带着冷冷的气息。
语琪皱了皱眉,不再考虑他奇怪的举动,而是快步走上前,将窗户重新关上,以避免风雨进来。
小男孩在看到窗户自己关上后愣了一瞬,然后他看到了窗玻璃上语琪的身影,轻轻皱起眉,仰起脸看她,沉默了一会让后才轻轻问,你是幽灵?
她哑然,不知如何回答,最后只是无奈地说,不要光脚站在地板上,容易着凉。
小男孩闻言微微偏了偏头,漂亮的黑眼睛空dòng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实话说,他漂亮得过了头,到了有些诡异的地步,被他这样盯着并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qíng。
语琪下意识地随便扯来一个话题,你妈妈呢?问出口的瞬间她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不恰当,可惜要改口已经晚了。
小男孩却仿佛没有听到她问了什么,而是自顾自地说,你是来带我走得,是么?
嗯?语琪不明就里。
男孩却上前一步,妈妈说过,只有当我们终于能从这个世界上解脱的时候,才会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语琪并没有为自己变成了东西而太过计较,她只是觉得有些难受。普通的小孩谁会认同lsquo;死亡就是解脱rsquo;的观点?
她轻叹了一口气,蹲下身跟他平视,那么那边的那个哥哥呢?你看得见他么?她指了指颜步青所站的地方。
男孩疑惑地转过头去,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茫然,什么?
语琪愣了愣,还未说什么眼前的qíng景又再一次转换,在周围的景物分崩离析又重新组合的过程中,她听到颜步青的声音在自己脑海中响起。
他看不见我。
他的话音刚落,眼前的景色就恢复了清晰。
是上次她看到过得bào雨夜,她看到那个年轻母亲瑟缩在沙发的角落,安静地像是一具尸体。
外面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雷声,一阵qiáng风chuī来,将掩着的木门chuī开,砰得一声砸在一旁的鞋柜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女人惊讶地抬起头,这才发现门竟然是开着的。
她似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缓缓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抬头望了望楼梯的方向,脸上现出犹豫的神色,但是片刻之后她又似下定了决心,猛地冲出门外,在磅礴大雨中拼命地往树林中跑去。
语琪下意识地就想跑上去拦下她,但是跑了几步后她才意识到此刻还可以做另一件更重要的事qíng。
她蓦地停下来,然后转身匆匆朝楼梯的方向跑去。
在跟颜步青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一把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你gān什么?
语琪瞥他一眼,知道现在làng费时间解释不是明智之举,于是一言不发地挣脱了他的手,快步冲到二楼,随手拖过一张结实的凳子就开始砸门。
幸亏木门并不很结实,在她的努力下很快摇摇yù坠,只是门锁处还紧紧连着。
语琪皱了皱眉,退后了数米,然后猛地发力跑起来,接着惯xing狠狠地在门上踹了一脚。
木门应声而落,轰得一声砸在地上,语琪冲进门去,一把捉过还处在呆愣惊讶状态的黑发男孩的手臂,拉着他就往门外跑。
而不幸的是,他们刚冲到一楼,就看到从外面回来的中年男人,他浑身湿淋淋地站在客厅中,yīn沉的双眼缓缓看过来,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紧张和畏惧。
☆、第36章攻略幽灵反派【6】+段谨言小剧场
语琪仔细想过,颜步青之所以难以攻略的原因就在于他内心负面qíng绪太多,不好打动,而这每一次的记忆重现都会增加他内心的怨恨,对她而言是很不利的。
所以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要通过一些必要的行动阻止他心中怨憎的增加。
所以语琪愣了一瞬之后,并没有放弃,而是当机立断地拉着男孩往厨房跑去。之前她有注意到,一楼的所有窗户都钉得很紧,只有厨房的窗户上的木条只有零星两条,比较容易破坏。
她将小颜步青一把推进厨房,在男人追上他们之前猛地回身关上了厨房的门,然后随手在铁锅里抓起一只锅铲,扑到窗前开始撬那被钉在窗户上的木条。
第一根木条被撬动的时候,厨房房门传来砰得一声巨响。
那个男人追了过来。
厨房的门并不结实,承受不了几次撞击,男人随时都可能冲进来。语琪咬牙,拼尽全力握紧手中锅铲使劲一撬,木条应声落地。
她松了口气,将小男孩抱起来,低声道,爬出窗,不要回头,拼命向前跑!
他一愣之后抓紧窗棂,用尽全力往外爬,很快便翻了出去,落在地上。语琪刚松了口气,一只冰冷的手便按上了她的右肩。
语琪愣了一瞬,在看清窗玻璃反she的身影后才放松下来,是颜步青。冷冰冰的阳光淡淡撒在他几乎完美的脸庞上,清俊而雅致。
背后的厨房门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撞击声,但是不知为何,紧张恐惧的心qíng不再,语琪渐渐平静下来,通过玻璃窗和他静静对视。
以两人为原点,周围的景象开始渐渐扭曲、旋转、模糊,最终变成一片虚无的黑暗,所有的声音都逐渐被抽离,像是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一般。
这次的qíng况实在不同以往,语琪皱了皱眉,在漆黑一片之中开口,怎么了?
没有回应,只是周围的一切缓缓变化,最终定格在二楼右边的房间中。
颜步青的声音这才响起来,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和虚弱,你的朋友回来了。
语琪还未反应过来,就看到他脸色剧变,原本就苍白无比的脸孔现在更是惨白得吓人。像是被什么力量所制一般,他身形不稳地倒退几步,手臂无力地扶在窗台上,面上现出痛苦的神色,就连映在玻璃上的身形也淡了几分。
愣了一愣,语琪上前两步,带些担忧看向他,你还好吧?她伸出手想要扶他,却只是徒劳地穿过他的手臂。
颜步青并未注意到这些,他整个人都虚弱无力地靠在窗旁的墙壁上,低头看向窗外,死死地盯着树林的边缘处,直到三个人的身影依次缓缓从林中走出。
语琪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陈文和舒曼的身影,以及一个身着道袍头戴道冠的中年人。
即使距离隔得不近,远远望去也觉得那道士身上自有一种浩然正气,或者换个说法,这就是所谓的仙风道骨。
如果放在现实生活中,语琪会认为这些道士所谓的法术都只是骗人的伎俩,但是这却是一部小说,而且还是灵异xing质的怨灵都有了,出现个有点儿本事的道士也在qíng理之中。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颜步青的第一个举动不是逃跑,而是伸出右手,死死地卡住她的脖颈。
语琪可以感觉得到,他冷冰冰的手指掐在自己脖子上,指尖深深陷入皮肤他并没有半分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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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双眸漂亮却空dòng,他虽然卡着她的脖子,却没有施舍给她半分目光,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房门外的楼梯口处。
语琪微微动了动,调整了一个让呼吸通畅些的姿势,平静地等待着那三个人的到来。
只要稍微冷静下来思考一番,便能知道他的目的在于把自己当做人质,从而得到逃脱的机会颜步青果阵不愧是个混蛋大反派,这段日子下来两人也算是朝夕相处合作愉快,她也向他表达了足够的善意和好感,但是他就是有本事不念任何qíng分,在危险到来时毫不犹豫地将她扯来当挡箭牌,冷血无qíng地像个两栖动物。
果然如他自己所说,他是被关了太久的魔鬼,没有半分感激之心。
不过祸福相依,按照现在的qíng节发展,倒未必对她没有好处,很多时候,患难更加容易见真qíng。
颜步青这个人是真正的心硬如石,若他不被bī到真正láng狈的境地,恐怕她付出再多,他也无动于衷。
很快,那个道士便带着陈文和舒曼来到了二楼,他食指中指上夹着一张发huáng的符箓,缓缓踱步而来。
颜步青一手仍制住她的脖子,一手将她往前推了推,陈文舒曼两人皆是脸色一变,大概是看到语琪的脖颈上凭空出现的指印。
那道士却仿佛能看到颜步青的身形一般,面不改色地看着他的方向,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神师杀伐,不避豪qiáng,先杀恶鬼,后斩夜光那声音低沉肃穆,仿佛回响在每人的耳旁。
随着他缓缓念出咒文,颜步青的脸色愈发苍白,额上也缓缓渗出冷汗来,但是他没有半分退缩,反而卡在语琪脖颈上的手又紧了一分,神qíng愈发冰冷凌厉。
语琪被他掐得咳嗽了一声,往后仰了仰头。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越来越多冰冷粘腻的气息自他身上散发出来,带着浓重的怨气和憎恨,缓缓地朝着对面三人bī去。
但同样的,那令人不适的气息散发的越多,他的脸色愈难看,像是jīng气被缓缓掏空一般,很快语琪就感觉到后背传来yīn冷的触感和不轻的重量。
不知道是不是力量透支太过而导致脱力,片刻之后,颜步青动了动手臂,几乎将半身重量压在了她身上。
与此同时,他略带凉意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助我离开这里,否则现在就杀了你。
语琪无奈,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体,挡在他前面,将右手缓缓伸向背后让他扶着借力。
陈文舒曼两人看不到颜步青,只是有些紧张地朝语琪招手,让她快些过去。
未等她开口回答,那个道士便低声解释道,她被制住了,脱不开身。
语琪连忙顺势道,是的,他现在就掐着我的脖子。顿了顿,演技颇好地颤声道,救救我!
陈文和舒曼闻言面面相觑了片刻,终究还是妥协,那他要怎样才能放了你?
一刻钟之后,在陈文、舒曼和那位中年道士的注视下,颜步青挟持着语琪缓缓离开了这栋别墅,步入不远处的小树林中。
☆、第37章攻略幽灵反派【7】
攻略幽灵反派【7】
刚一离开舒曼等人的视力范围,颜步青卡在语琪脖子上的右手就无力地滑落下来。
她只感觉到身上一轻,刚才他紧贴着自己的冰冷感觉也随之消失了。
意识到qíng况不妙,语琪连忙从口袋中掏出一片碎玻璃来,这是她之前在闲暇时磨过棱角的,想不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凭借着那片碎玻璃,她很快就找到了颜步青的身影,他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无力地半跪在地,一只手撑在地上才勉qiáng没有倒下。像是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的双眸紧紧阖着,身体一阵一阵地发着抖。
语琪连忙来到他身旁蹲下,怎么了?
颜步青似乎将所有力气都拿去对抗痛苦了,手指紧紧扣着地,指甲在泥土上留下四道深深的划痕,清瘦单薄的身体一直在颤抖。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平复下来。未等语琪开口询问,他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力道之大几乎陷入皮ròu。
语琪吃痛,却没有挣开他的钳制,反而轻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走。
颜步青有些吃力地抬起头看她,冰冷空dòng的视线紧紧锁住她的眼睛,像是在辨认她是否在说谎一般。
语琪并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平和且带着安抚的意味。
片刻之后,颜步青垂下眼睫,缓缓松开她的手。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不远处的一棵树旁,疲惫地靠着树gān坐下。
语琪走近他,不动声色地站在恰好可以替他挡去阳光的位置。
刚才她就注意到了,如果有yīn云遮蔽了太阳,他的qíng况就会好些,反之则相反,所以她推测目前因为一些原因,他并不能接触阳光。
颜步青自然不可能感觉不到她的动作,片刻之后,他仰起脸,空dòng冰冷的黑眸定定地看着她,显得十分高深莫测。
语琪很清楚这些反派的心理,有的时候你好心去帮他们反得不到回报与感激比起这个,他们更在意你知道了他们的弱点。
而不凑巧的是,太阳却在此刻缓缓从云后移出,不过短短片刻,阳光便重新蔓延到了各个角落。
语琪无奈,只得动作迅速地将自己的外套脱下递给他,当然,同时也算是间接承认自己看出他此刻惧怕阳光的事。
颜步青神色淡淡地接过她的外套挡在面前,为什么不离开?
语琪知道,他指的是刚才,她其实有大把的机会转身就跑。
如果此刻面对的是其他人,或许她会用一句我喜欢你来回答,但是对于颜步青这样的人来说,这个答案只能更引起他的怀疑毕竟这几天来,他根本没有什么足以令她爱上自己的言行。
语琪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开口,我曾经承诺过要帮你。
颜步青并不是那种轻易可以糊弄的人,他闻言只是似笑非笑地看她,这个承诺足以让你背叛你的朋友来帮我?
意料之中,他并不相信这个回答,或许此刻他已经开始朝最坏的方向揣测她的目的了。
语琪叹了口气,缓缓别开脸去,似是十分迷茫一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顿了顿,她有些恍惚地看向他,我不希望他们有事,但是我好像也不希望你有事。
颜步青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得到这个答案,他愣了一愣,接着缓缓移开了视线。
换做他人来说这句话,他必然不信,但是她却不一样,可以说自从他们第一次相见起,这个女孩便处处与常人不同。
颜步青沉默了片刻,低声道,那么现在,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顿了顿,他又yù盖弥彰地加上了一句,放心,我不会对你的朋友如何的。
语琪自然不可能相信他的后面一句话,他这样的xing格,怎么可能不反击,宽容大方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是不信归不信,为了完成任务,她只能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什么事?
很快夜幕便降临了,周围一切都出乎寻常的寂静,连半声虫鸣都听不到。
颜步青轻轻将外套递还给她,然后扶着树gān起身,跟我来。
语琪挑了挑眉,接过外套穿上,跟在他身后缓缓朝树林深处走去。
同之前几次跟陈文舒曼一起的时候不同,这一次这小树林很快便走到了底,抬眼便可看见月光笼罩之下,不远处一堆堆的绿糙野花,鲜活得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在颜步青将一个位置指给她看后,语琪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你不一起去么?
他摇摇头,平静地道,我出不去,只能走到这里。
语琪看了他一会儿,意识到这句话应该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真的。如果不是这样,他在知道具体位置的qíng况下大可以自己来做这件事。
只是令她惊讶的是,他竟然毫不隐瞒地告诉她,他无法走出树林,这等于变相地告诉她如果她出去了就不再回来,他也没有一点办法。
按照颜步青的xing格而言,他只会百般掩盖这个事实,不可能自己把它说出口,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比如在她身上下了个禁制之类的防止她逃跑。
而现在他这么说,应该只是在试探她。
语琪最不怕的便是这样的试探,她点点头后独自走出了树林,往他说的方向而去。
那是一处十分隐蔽的地方,若不是他事先告知,恐怕她永远也不会注意到这里。
语琪左右看了看,果然看到一截隐于浮土之下的白骨,她作了一番心理准备后缓缓蹲下身,脱下外套铺在一旁,然后用手轻轻扫去覆于那白骨上的浮土。
颜步青远远站在树林的边缘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背后紧捏的拳头缓缓松开。
等到语琪捧着用外套裹起的白骨回到他面前时,颜步青的面色才终于缓和下来,他抬手轻轻抚上那白惨惨的骨头,唇角扬起一个漂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随着他的手拂过之处,白骨竟寸寸坍塌为灰,转瞬之间在夜风之中散去,而他身上那种沉重的冰冷气息则变得极为厚重,语琪单单是站在他身边,都感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寒冷。
月色渐渐淡去,乌云遮蔽天空,周围变得黑沉沉一片,仿佛所有的空气都被被粘稠的墨汁所取代。
而在这令人讶异的黑暗中,语琪却感到颜步青轻轻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冰冷刺骨的感觉让她几乎瞬间甩开他的手,但是她还是忍住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下,颜步青似乎在笑,那种带着无尽冷意的笑。
他轻轻地在她耳畔低声道,你做得很好,现在,让我们回去见见你的朋友。
☆、第38章攻略幽灵反派【8】
攻略幽灵反派【8】
颜步青带着她所走过的地方,都弥漫着一种冰冷而粘腻的气息。
仿佛有来自深渊的冷意重重叠叠地缠绕上你的脚踝,一直蔓延到头顶,将你整个人淹没在绝望的泥沼中。
语琪以为自己的意志已经足够坚定,但是如果没有颜步青一直拉着她的手,引着她一步一步往别墅走,她或许也要迷失在这浓重的沉黑气息之中。
跟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相比,现在的他无疑更加qiáng大。
比如此时此刻,他牵着她的手,缓步走在漆黑一片的树林中,即使一言不发,身上已有一种威严的气场,就像是王引着王后,走在通往加冕仪式的红毯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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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籁俱静,树叶间的摩挲声许久没有响起,似乎是风也停止了涌动。一片死寂之中,唯一的声响只出自他们脚下,是碎裂的枯叶发出的沙沙声,却只衬得四周更加安静。
很快,他们便回到了别墅。
陈文和舒曼早已在这样浓重的yīn暗气息中陷入昏迷,那个道士还勉qiáng保持着清醒,只是身体已无法动弹。
他们三人现在都是待宰的牛羊,生死都在颜步青的一念之间。
语琪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种qíng况下,等待着陈文和舒曼的会是什么。
不论是出于完成任务的目的,还是出于对他们冒险回来营救她的感激,语琪都不希望看到他们出事。
但是如果直截了当地阻止他,以颜步青这样的xing格,恐怕会将她的阻拦直接划归到背叛的层面,到时只会将qíng况弄得更加糟糕。
她需要说服他放他们安全离开,又不把自己搭进去如果面对这个qíng况的是经验不足的新手恐怕会感到手足无措,但是语琪已经历练多年,在这个行业上可以算作是长老中的长老,应付起来还不算太费心神。
眼看颜步青放开她的手,就要往三人走去,语琪轻声开口,等一下。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轻笑了一声,嗯?他的笑意有些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意味。
语琪上前一步,试探地握上他的右手,出乎意料,这次竟然没有直接穿过他的手背,而是触摸到了他冰冷光滑的皮肤。她愣了一愣,很快冷静下来,压低声音缓缓道,打个赌好么,你赢了就随意处置他们,我赢了的话,请放他们离开。
颜步青反手握住她的手,轻轻笑开,我说过,不会对你的朋友如何的,你太紧张了。
语琪自然不可能相信他这话,只是握紧他的手,答应我,好么?
颜步青沉默了片刻,最终无奈地答应下来,打什么赌?
赌什么也是一个学问,必须要挑一个他认为不可能,但却一定会成功的事qíng来赌。而颜步青曾被亲生母亲抛弃,恐怕最不信任的就是感qíng,而舒曼和陈文作为这部小说里的男女主角,最能经得起考验的也是他们之间的感qíng。
所以,语琪跟他赌,在遇到关乎xing命的危急之前,舒曼和陈文都会将生还的希望留给对方。
颜步青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表示了他的不屑,原本他答应跟她打赌时还有些不qíng愿的意味在,但是现在他近乎是愉悦地接受了这个赌约,似乎已经确定赢得那人是他。
然而最终的结果,自然是语琪赢了。
舒曼和陈文没有辜负她的一番努力,他们都坚守住了自己的爱qíng,在生死关头选择了自己面对死亡,而让对方有机会活下去。
赌约的结果出来的时候,颜步青陷入了沉默,但出乎意料,他竟遵守了承诺,让舒曼和陈文自梦境之中解脱。
他们从昏迷之中醒来,带些惊悸对视一眼,然后十分有默契地握住对方的手。
语琪用眼神示意他们赶快乘机离开,毕竟颜步青随时可能反悔。
陈文沉默了片刻,当机立断地拉起舒曼就往外走,而舒曼却不愿就这样离开,坚持要带着她一起走。
语琪颇有些无奈,为了让他们安心离开,她轻轻拉起颜步青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然后朝他们安抚地笑了笑。
舒曼惊愕地瞪大双眼,仿佛她吻得是一具千年木乃伊,陈文虽然也惊讶,但是反应到底平静许多,很快他便架起那个道士,拉着舒曼迅速离开了。
语琪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树林中,才收回视线,这才发现自己仍握着颜步青的左手,而对方此刻看她的眼神,十分晦暗复杂。
其实她多少能猜到一些他此刻的想法,大概是很不好受的,毕竟舒曼和陈文能为对方做到如此程度,而同他血浓于水的母亲却将他抛弃。
语琪轻叹一口气,抬起另一只手轻覆在他的手背上,虽然她离开了,但是我会在这里陪你。
颜步青自然知道她口中的她是谁,他闻言定定看了她片刻,却是缓缓移开了视线。
语琪不以为意,只轻轻笑了开,谢谢你放他们离开。
颜步青并不作声,只是态度颇为冷淡地将手从她手中抽回,转身走上楼梯,声音低低地传来,不用刻意讨好我,想走的话现在就可以离开,我不会阻拦。
语琪当然不可能离开,而是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上了楼。
她走进房间时,颜步青正如往常一般站在窗前,稀薄的月光穿过碎了一半的窗户洒进来,清清冷冷地笼在他线条完美的侧脸上,映衬得他面上表qíng更加疏淡。
他听到了语琪走进来的声音,却并没有回头,而是目光空dòng地看着窗外,身上带着沉重晦暗的yīn冷气息。
语琪缓缓走上前,从背后轻轻抬手抱住他的腰,然后慢慢将侧脸贴在他清瘦单薄的后背。
周围一片静谧,她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抱着他,即使两人肢体接触的部分传来阵阵冻彻骨髓的冷意,她也没有放手。
☆、第39章攻略幽灵反派【9】
攻略幽灵反派【9】
自从那天之后,颜步青身上散发出得yīn冷粘腻气息愈发沉重粘稠,整个别墅都笼罩在一种yīn郁晦暗的气氛之中。除此之外,哪怕几百米外晴空如洗,别墅上空也永远覆着厚重的一层铅灰色低云,几乎不见天日。
如果长时间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中,毫无疑问会使人感觉十分压抑,心理素质稍差一些的人便会qíng绪一日比一日低落,直至最后jīng神崩溃。
语琪虽然心神坚定,但也免不了受其影响。jīng神方面的影响还在其次,最严重的是生理方面。女孩的体质本就不能同男生相比,在这样yīn暗cháo湿的环境中长时间居住,无法接触阳光,又时常因跟颜步青接触而免不了导致寒气入体,如此这般不过一个月下来,她已经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状况的变化。
跟刚来这里时的身体状况完全不同,现在她明显可以感觉到自己jīng神恍惚,早晨起来脑袋经常隐隐发疼,时常胸闷且呼吸不畅,时不时额头和手心便会冒冷汗,整个人都感到疲惫无比。
如果这幅身体是一台机器,那么毫无疑问,它已经到了即将瘫痪崩溃的边缘。
而雪上加霜的是,最近颜步青对她体温的需求却日益增加,经常连着几天把她当成热水袋一样抱着睡上一整晚,往往这样之后,她第二天几乎从早到晚都浑身发冷,脸色苍白地几乎跟颜步青没什么差别。
不是不想完成任务,只是这样发展下去,恐怕还未成功就已先成仁。
而就当语琪打算避开颜步青一段日子调养身体的时候,他却出乎意料的开始收敛周身yīn冷凝重的气息。
语琪感到好受许多的同时也为这现象背后所隐藏的信息而由衷欣慰,他肯改变就说明至少此刻他是对她抱有好感的,这也代表完成任务的日子会很快到来。
而更令她感到惊讶的是,接下来的几天,别墅上空厚重的yīn云竟在缓缓散开,许久未见的阳光重新撒入室内,驱走了cháo湿与寒意,房间内温暖明亮地让人心间发软。
gān净温暖的空气,明亮柔和的阳光,都是人类所向往的。但是语琪很清楚,这绝对不是一个适合幽灵的环境。
事实也的确如此:她的气色一天天地变好,但颜步青的脸色却是一天比一天苍白。
而且很奇怪的是,他开始有意地避开她,语琪在连着两天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后决定主动去找他,只是她找遍了一楼和二楼的所有房间都不见他的踪影。
那么只剩下阁楼这一个可能了。
语琪翻出一个老旧的木梯搭在阁楼入口,小心地爬上去,轻轻推开活动木板,适应了一下阁楼的昏暗光线才缓缓爬进去。
阁楼似乎没有窗户,也没有任何通风口,可以想见这里大概是除了一楼的储物室以外,整个别墅此刻最yīn暗的地方了。
她小心翼翼地在漆黑一片之中摸索着前行,触手所及皆是厚厚的灰尘,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不适的cháo湿yīn冷的气味。
即使足够谨慎,在什么都看不见的qíng况下她还是不小心碰倒了一个木凳,砰的一声回响在寂静的阁楼中,显得尤为突兀。
语琪愣了一愣,刚想蹲下身去扶凳子,就听到颜步青的声音低低响起,不再像以前那样出现在脑海,而是真真切切地在耳畔回响。
跟这几天他所作出的让步与牺牲完全相反,此刻他的语气充满了冷淡和疏离,是那种仿佛对待陌生人一般的态度,你上来做什么?
她缓缓放开手中的木凳,站起身来,声音平和地道,我担心你。
回忆着刚才声音发出的地方,语琪辨别了一下方向,缓缓朝颜步青走去。
别过来。就在她越靠越近的时候,他终于开口,我控制不了力量。
可惜为时已晚,她伸出的左手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右手臂,或许是将骤然得到的巨大力量都压制在体内的原因,他的体表皮肤冷到几乎可以冻伤人的地步。
而即使忍耐力再qiáng,语琪也在反应过来之前便因痛收回了手。
但压制在他体内的yīn寒气息却因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而猛地溢出,像是无比qiáng大的电流在瞬间便顺着她的手臂蔓延到全身。
那是一种极致的寒冷,冷到足以冻伤灵魂。
语琪只感到喉头一甜,浑身血管似是一寸寸地凝结成冰,四肢麻木而僵硬,根本不受大脑控制。双膝一软,她无法自制地跪倒在地,张嘴便吐出一口鲜血来。
颜步青似乎也在这样的变故之前愣住了,下意识地伸手来扶她,好在伸到一半总算反应过来,猛地收回手去。
过了许久,语琪才渐渐缓过来,只是却止不住地咳嗽,几乎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全都咳出来一般。
颜步青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地缓缓道,抱歉。
语琪愣了愣,捂着嘴仰起脸看向他的方向,却只见一片漆黑。深吸一口气,她尽力将咳嗽压下,哑着嗓子轻声道,不,是我的错,我太莽撞。话音未落,便又忍不住地咳嗽起来。
一时间寂静无比的阁楼上,只听到她压抑的咳嗽声在回dàng。
半响,颜步青忍不住道,你没事吧?
语琪虽仍觉得喉中腥甜,却忍不住在一片漆黑中笑起来,想不到他平日里一副yīn冷而令人畏惧的样子,竟也会有这样不安的时候,可见他并没有如他所说一般毫无感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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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一个男人对异xing同时抱有好感和愧疚的时候,是很容易动心的。这时候的态度很重要,既不能表现得若无其事让他觉得你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也不能过度抱怨使得他的愧疚变成恼怒。
所以语琪努力压下喉间不适,哑着嗓子轻咳道,没关系。顿了顿,又轻声道,跟我一起下楼好么?我们一起研究一下怎么控制你的力量。
颜步青并没有立刻回答,片刻之后,他淡淡地开口,你就不怕被我弄死?同这话的内容不同,他的语气和声音都很平和,那种近乎温柔的平和。
语琪的声音还带着些微的嘶哑,但是她却轻轻笑起来,你不会的。顿了顿,她认真而坚定地缓缓道,我相信你。
☆、第40章攻略幽灵反派【完】+攻略反派之末世险途【1】
那一团浓烈而粘稠的黑色气息像是训练有素的凶shòu一般匍匐着朝她bī近,yīn冷粘腻的感觉随着距离的拉近而愈加清晰。
就在即将触碰到语琪雪白的裙摆之时,那宛若墨汁般粘稠的黑影却迅捷如闪电地往后退去,直至房间的角落才缓缓停下。
而角落之中那个修长的人影则一动不动地站着,那团粘腻而yīn冷的气息就像是黑色的cháo水在他脚下缓缓流淌,又像是恭敬的臣子在王的脚下顶礼膜拜
颜步青神色淡淡地立在角落中,他的半张脸隐在yīn影里让人看不清晰,而另外半张脸则在阳光的勾勒下显得柔和平静,完美的脸部线条清冷俊秀得像是不染尘埃的料峭雪山。随着时间缓缓流逝,那团黑气逐渐被他收回体内,缓缓淡去。
房间内重归平静。
语琪坐在靠窗的扶手木椅上,肩上披了一条略显老旧却依旧柔软的薄毯,唇角挂着清浅的微笑,安静而专注地看着他。
漂亮却带着几分虚弱气色的女孩,在淡而柔软的阳光之下以这样等待的姿态安静地凝望,是任何一个男人或者男孩都难以拒绝的景象。
颜步青偏过头来看她的时候,也免不了愣了一愣,但很快他便恢复了平静淡然的神色。
语琪微微一笑,紧了紧身上薄毯站起来,缓缓朝他走去,唇角的笑意平和而温柔,你控制地很完美。顿了顿,她又轻声道,我说过,你一定可以做到。
漆黑的眼底划过一道浅浅的笑意,他朝她缓缓伸出手,像是在邀请她共赴一场盛大的舞会。语琪一怔,忍不住笑起来,然而未等她的手触到他的指尖,一股腥甜之气便猛地涌上喉间,她猛地收回手捂住嘴,压抑地咳嗽起来。
颜步青愣了愣,连忙上前扶住她。经过这些日子,他对力量的控制已经臻于完美,这样的触碰再也不会伤到她。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次意外给她的身体留下了不可逆转的伤害,这几天她一直时不时地咳嗽,脸色愈来愈苍白,身形也越发清瘦,本就没多少ròu的脸又削瘦许多,几乎只剩巴掌大小。
此时此刻,她像是不愿被他看到自己的láng狈一般将脸都埋入了他胸前,单薄的身躯随着咳嗽而微微颤抖,脆弱苍白地像是纸人一般。
过了许久,她终于平复了下来,缓缓从他怀中直起身来。苍白削瘦的脸颊旁带着病态的绯红,使她整个人看上去异常虚弱。即使如此,她却仍旧朝他缓缓绽开一个笑容,伸手轻轻握住他放于自己肩上的右手,低声道,我没事。
说罢她轻轻退开一步,微笑着朝他优雅地伸出左手,轻轻巧巧地问,我们重新来过?
颜步青皱眉看着她,握住她的左手将她拉回身侧,神色严肃地将她的右手从她的背后拉出来。
白皙柔嫩的手掌之上,那一抹暗色嫣红显得尤为突兀刺眼。他微微沉下脸去,抬眼看向她,漆黑深邃的眸中带着罕见的严厉,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语琪和他对视片刻,缓缓地垂下视线。
颜步青沉默了片刻,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日子一天天过去,语琪开始变得嗜睡,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即使是醒来也提不起多少jīng神,只觉得脑中浑浑噩噩的一片。
她知道,这幅身体已濒临极限,撑不了多久了。
而颜步青显然也知道这个事实,但两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开口。只是每次从昏睡中醒来,她都能第一时间看到他,有时他安静地独自一人站在窗前往外看,有时他就躺在自己身边盯着她怔怔出神。
又一次昏昏沉沉地睁开眼时,她看到他侧躺在自己身边,似乎正在出神,并未察觉到她的醒来。那双平日空dòng冷漠的黑眸之中此刻含着淡淡的茫然,带着几丝脆弱的意味。
语琪这才意识到,这个男人同多年之前那个瑟缩在墙角的黑发男孩是同一个人。或许这些年来,他从未真正地摆脱过那些恐惧,哪怕外在如何冷酷残忍,内里还是那个无措的小男孩,害怕失去,也害怕黑暗。
而人生对他真正残忍他害怕黑暗,命运却让他毫无选择地成为了黑暗的一部分,他害怕失去,但却不可避免地一次又一次地失去仅有的一切。
轻声叹了口气,她缓缓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柔软的指腹沿着他侧脸的线条轻轻摩挲着,仿佛无比眷恋。
颜步青放空的眼神渐渐有了焦距,他回过神来,定定看着她的脸。片刻之后,他伸手按在她的手背上,将她的手轻轻握住。
以前她的手总是要比他温暖得多,带着鲜活的热度,但是现在,她的指尖几乎与他一般冰冷,带着沉沉的死气。
颜步青神色复杂地垂下眼睫,眸色微微一沉。
语琪轻轻地反转手腕,与他十指jiāo握,声音轻缓却残忍地道,我活不了多久了。
他苍白而修长的五指无意识地一紧,攥得她指骨生疼。
语琪淡淡地看着自己手背上被他压出的红印,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继续说下去,声音愈加低缓柔和,有一件事,如果现在不说,可能就永远没有机会说了。
他缓缓抬起眼看她,暗色瞳仁愈发空dòng深邃,显得十分麻木,只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悲恸藏在黑眸深处。
语琪抬起头同他对视,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好一会儿才轻轻开口,我似乎有些喜欢你。
与其他反派不同的是,颜步青并没有多么惊讶,他只是平静地移开视线,淡淡地点点头。
见告白似乎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语琪只好再接再厉。她伸手轻轻抱住他的腰,缓缓将侧脸贴在他没有心跳却依旧坚实可靠的胸前,声音轻软得近乎祈求,我当你的女朋友好不好?只当几天
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揽住她的肩膀,眸色暗沉地望着窗外。明亮的阳光透过仅剩的玻璃直直照入他晦暗难辨的瞳孔之中,却没有激起一星半点的亮光。
片刻之后,语琪听到他的声音低低地从头顶传来,好。语调沉沉的,不辨喜怒。
听到这个字,语琪放松下来,任由浓浓的困倦之意席卷而来。
迷迷糊糊之中,她依稀听到颜步青在低声说话。
昨天院中开了一朵白色野花,你应该会喜欢
未听到下半句,她便支撑不过地沉沉睡去。
这一睡不知又睡了多久,再次费力地睁开双眸时,稀疏淡薄的阳光照入眼眶,带着些些缕缕的冷意,似乎是薄暮时分。
颜步青独自一人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似是听到了声音,他缓缓转过头来,对上语琪的视线时愣了一愣。
她微微一笑,仰着脸看他缓缓走来,那朵白色野花呢?
闻言颜步青的脚步滞了一滞,他轻皱起眉,移开视线,低低道,谢了。
语琪本是为了调节气氛才提起这个的,谁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一时之间她不知该说什么。
沉默了片刻,她缓缓坐起身,却在下chuáng的时候猛地感到一阵晕眩,双腿一软便要往地上栽去,幸亏颜步青伸手扶住了她。
等了好一会儿,那股晕眩感才缓缓退去。颜步青扶着她在窗边的扶手椅上坐下,在她身边缓缓蹲下,漆黑幽邃的双眸定定地看着她。
似乎是这幅身体到了残烛将尽的时刻,语琪只觉得走了这几步路便耗尽了所有的体力,累得只想就此睡去,不再醒来。但是任务还未完成,她只得qiáng撑着jīng神笑了笑,有些费劲地抬起手腕。
颜步青接过她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上,声音哑哑地开了口,你睡了很久。
她微微笑着,声音十分轻柔,抱歉我很想睁开眼睛,但总是觉得好累,眼皮又好重。
颜步青缓缓站起身,绕到她椅子背后,将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语琪有些茫然地想回头看他,却被他制止。然而下一秒,窗外光秃秃的泥土上竟以ròu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一堆堆碧茵茵的糙丛,转瞬之间院中便像是被柔软的绿色地毯所覆盖,其上缀着星星点点的朵朵白花,细碎的花瓣在微风chuī拂下轻轻抖动。
轻风拂过糙地,掠向不远处的树林。风过之处,枯朽的树gān抽出嫩绿枝桠,眨眼间便一树花开,簇拥成雪色花海。
荒地覆上碧糙,枯木绽满繁花,一切都美好得宛如梦境。
语琪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微微偏了偏头,将侧脸贴上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轻轻蹭了蹭,似是颇满足地微笑。
沉重的疲惫感一波波涌来,她极力qiáng撑,声音却愈来愈低,谢谢,这是我所见过最美的最后两个字无声地消弭于她的唇间。
颜步青握住她肩膀的手紧了一紧,然而她却毫无所觉,头无力地低垂下去。
颜步青怔怔地低下头去,愣了许久才缓缓抬手去探她的鼻息。
暖融融的轻风拂起她的黑发,缠绵无比地绕上他的手腕,然而指尖却感觉不到她的半丝气息。
颜步青艰难地将手收回来,茫然地看向窗外那似海繁花。他以为自己不曾动心,以为可以像以往一般毫无所动地看着她走向死亡。
但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冷漠,也低估了她的影响力。
其实他一直在等待,等待她背叛的那一刻。在挟持她作为要挟的时候,在违背承诺试图杀掉她朋友的时候,在不顾她的身体硬行抱着她睡觉的时候,在很多很多个瞬间,她都有理由转身离开但是她没有。
而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个女孩不曾改变的微笑对他而言,早已不是沿途那无关紧要的风景,只是他直到现在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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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嫖幽灵反派,完】
【嫖反派之末世险途】的人物介绍在作者有话说里记得看~~~~~
☆、第41章攻略反派之末世险途【1】
语琪醒来的时候,初始地点并不在千篇一律的chuáng上,甚至不在房间里或者街道上,而在一个密封得十分严密的玻璃罩中,且她意识到,自己身上穿着一种奇特的白色棉质连体服。
饶是见多识广,她也不免愣了愣后才开始整理脑中的资料。
片刻之后,语琪了解了自己目前的状况。
这是一本背景为末世的小说,设定类似于生化危机,而她所要扮演的何语琪就是像爱丽丝一样的人形兵器。只不过不同的是,爱丽丝是摧毁伞公司的英雄,而何语琪则在制造出病毒的组织毁灭后将qiáng悍的武力作为在末世横行的依仗,将他人生命视作糙芥。
这倒是她从未体验过得身份,以前扮演的恶毒女配再如何恶毒也在心眼上,而这个却是体现在武力上。
这样也好,虽然在这一行gān了许多年,但是她其实并没有多少机会练习身手,寥寥几次的经历也只不过让她比普通女孩多会几招防身术罢了,在危机重重的末世并不足以自保。但何语琪却是组织所培养出来的三个初代体之一,算是所有实验体中身手最好破坏力最qiáng悍的一批,应付末世会容易许多。
明白了自己目前的处境,语琪开始整理其他资料在这部小说里,男女主角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在人心险恶的末世之中,他们相互扶持着为生存而挣扎。
相较其他末世小说而言,这本比较真实,没有所谓的随身空间或是什么异能,在揭露人xing黑暗的同时也展现了人xing美好的一面。
即使身手再好,何语琪也顶多算是一个jīng英怪,比不上这部小说中真正的反派BOSS萧奕。
在病毒爆发、末世降临十五年后,一个代号为E的幸存者基地悄然崛起,在短短数年之间便发展为国内最大的基地,享有最充足的物资和最先进的武装力量。而一手创建它的,便是萧奕。
这个男人的过去像谜一般不可追溯,自从出现在人们视线中,他便以残忍的xing格、极深的城府、狠绝的手段、诡谲的作战方式、qiáng悍无比的身手和卓越的统帅力而闻名。没人知道他一身的本领从何而来,但无可否认的是,他在荒芜的末世缔造了一个属于自己的qiáng大帝国,创造了一个无法超越的神话。
与其他给幸存者提供庇护的基地不同,他所创建的E基地从不给人们提供保护,只接纳具有优秀战斗力的幸存者或是各个领域最顶尖的人才,对于老弱妇孺通通漠视,从不给予半分关照。除此之外,萧奕甚至数次率领着部下从其他基地掠夺物资与装备,肆意夺走他人生的希望,可谓十分不择手段。
而真相是,萧奕也是组织所培养出来的实验体之一。何语琪是武力最qiáng悍的初代体,他则是脑域激活度最高的第九代实验体,也是最后一代实验体。
组织在制造出初代体的时候就已经发现矛盾之处,实验体的武力和智力是成反比的,初代体的破坏力大但是只懂得死板地执行任务,无法达到他们的要求,于是接连又有了二代体三代体等。
直到萧奕这一批实验体出现的时候,他们的脑域激活度已经达到了人类的极限,且也超过了组织所能控制的极限。组织亲手创造出了恶魔,却没有能力封印他们,最终毁灭于两个九代体的联手之下。
而语琪穿来的时间十分巧妙,正是两个九代体联手将实验基地的安全系统摧毁的时刻。
束缚实验体的安全系统不再运行,意味着恶魔的封印已经消失,组织上上下下数百工作人员和科研人员即将被千百个失去理智的失败实验品撕咬成无数ròu块。
困住失败实验体的安全系统级别最低,所以最先崩溃,而九代体到初代体的危险系数与级别是依次递增的,在红色警报足足响了五分钟后,语琪身前的玻璃罩才缓缓打开。
按照资料记载,安全系统崩溃后的一个小时后实验基地会永久关闭,所以在剩下的五十五分钟内,她必须找到萧奕并把他带出基地。
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地下七层,而萧奕却在地下十五层,基地的核心控制地。
当玻璃罩刚移到一半的时候,语琪便猛地从中跃出,率先朝外跑去。
依靠着这幅身体的无限潜能,她很快便突破了重重阻碍,来到了地下十五层。
银白色通道中不停闪烁着警报的红光,刺耳的警报声嗡嗡长鸣,语琪却视若无睹地快步踏着纤尘无染的金属地面走进基地的核心数据控制室。
空旷的大厅中央,三维立体数据库上无数闪烁着绿芒的数字和字母jiāo替闪现,而在它旁边的一块白色的平台上,有两个同样穿着白色棉质连体服的十一二岁的孩子。
是的,目前末世刚刚降临,离E基地的建立还有十五年的时间。换言之,现在的萧奕,还不是一个伟大而可怕的传说,他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组织的第九代杰作。
语琪设想过许多状况,包括她赶到时萧奕已经离开,或者他被那些失去理智的失败体所伤等等,但是她从未想到过会看到这一幕。
一滩触目惊心的暗血在冷白的平台之上缓缓蔓延开来,金发碧眼的女孩瞳孔涣散地仰躺着,柔嫩的脖颈中央敞着一个豁开的狰狞血口,此刻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泡。
半跪在她身旁的男孩手旁是一根染血的金属片,白皙秀气的脸颊上还残留着从女孩喉咙中溅出的血迹,但是从他的神qíng中却看不出任何冷酷残忍的意味,甚至此时此刻,他半掩在墨玉般黑发下的面孔稚嫩而清秀,在不染尘埃的白色连体服映衬下显得十分纯洁美好,像是安静地跪在神座之前的虔诚信徒。
虽然这样说有些俗,但事实的确如此,他虽有一颗恶魔般的心脏,却也拥有一副宛如天使的皮囊。
经历过的事太多,语琪自然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一山不容二虎,他们两个的智力都是世界顶尖水平且不分上下,即使现在不除掉对方,总有一天他们会再次站在对立面上。
理解他在去除后患是一件事,但是赞同又是另一件事。语琪轻轻皱了皱眉,缓步走上前,大约还有四十分钟,出口就会永远关闭。
萧奕缓缓地站起身,从女孩的尸体旁漠然地绕过,他的一举一动都仿佛都经过最jīng密的计算,每一个动作都优雅完美得堪比欧洲中世纪的贵族。他最后低头望了一眼地上的女孩,冷静地偏头看向她,是三十八分二十五秒。
未等语琪开口,他便继续道,达成一个合作如何,初代体?我负责算出离开的最短路径,而你负责开辟道路,这样我们双方的存活几率都可以提升到八成以上。
☆、第42章攻略反派之末世险途【2】
语琪独自一人从地下七层到地下十五层也不过用了十七分钟左右,若是带着萧奕从他算出的最短路径离开,那么毫无疑问,在基地出口关闭前离开是完全没问题的。
所以她并没有为省时间而二话不说地答应他的提议,而是冷静地蹲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毫不留qíng地道,如果我追求的是你所谓的生存几率,那么我在脱身之后就不会冒险下到这里来。
语琪并没有采用以往的柔qíng攻势和百依百顺策略,因为萧奕跟以前的反派十分不同,他冷静理智地几乎像是个人形计算机,如果立刻答应他的提议,只会让他把她的行为归结为【正确地选择了最优方案】,而不会因此对她增长半点好感。
以前攻略反派的策略归结起来就是感动他们,而现在面对萧奕,她所要做得远远不止这些他从小接受的思想灌输与毫无人xing的训练几乎完全磨灭了他作为一个人类所应该拥有的最基本的qíng感,如今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利益最大化或者仅仅是因为那是最优方案,毫不掺杂任何个人qíng绪。
换言之,跟十五年后那个极懂得掌控人心的男人不同,现在的他在拥有超高智商的同时qíng商却十分低,而她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扭转他近乎病态的价值观,让他明白一个人在下决策的时候要考虑的事不仅仅是利益最优化,还有许多许多其他的因素,比如感qíng。
继毫不客气的反驳之后,语琪放缓了语气,开始大打感qíng牌,我完全可以只顾自己离开,那样的话或许现在我已经在基地之外,但是萧奕,我们出生自同一个培养舱,我看着你长大,甚至你的基础体术训练一开始也是由我负责的,你就像是我的弟弟一样。我来这里找你是因为我担心你,和你是否能在最少得时间内做出最正确的方案没有关系。
萧奕闻言眯起眼睛看她,形状漂亮的薄唇轻抿起来,语气平静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你担心我顿了顿,他不能理解地皱起眉,为什么?
还未等她开口,他便迅速移开了视线,快步走向三维立体数据库的放置台,一边调出触摸屏输入指令,一边语速飞快地道,这个问题以后再讨论,立刻离开这里才是最该优先考虑的事qíng。
闪烁着荧荧绿光的数据库瞬间变化,地下基地的模拟数据模型取代了之前无序的字母数字,悬在两人面前缓缓旋转着。
不可否认,挑选一条最适宜的离开路径听起来并不算难,但真要执行起来,却需要把地下基地复杂的构造以及安全系统崩溃可能引起的种种未知危险考虑进去,在数百甚至上千条方案中选取最优的几条,若是换成普通人来完成这个工作,或许需要一整个团队合作进行不少于三天的分析比对。
但是仅仅十几秒之后,萧奕因进行高速计算而习惯xing眯起的眼睛便缓缓睁开,他快速看向语琪,明显还青涩稚嫩的脸上却是份外严肃认真的神qíng,刚才的那个提议你是否接受?
她毫不怀疑刚才他计算的时候也将她的回答纳入了考虑,即使她不同意他必然也有一条甚至数条可以安全离开的通道,而他仍然需要她的唯一理由只是她可以让存活几率提高,哪怕只有一成。
她有些无奈,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萧奕淡淡嗯一声,一边率先快步往外走一边语速飞快地偏头跟她jiāo待注意事项。即使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十二岁的男孩,身骨还是尚未完全发育的纤细单薄,面容也未摆脱这个年纪少年特有的婴儿肥,但是他身上却清晰无比地散发出一种久居上位者才会有的威势,令人下意识地服从。
不可否认,萧奕这个时代最尖端的人形计算机所选择的道路的确安全而便捷,一路之上两人只遇到了几只丧尸,被语琪很轻松地就解决掉了。除此之外,他甚至奇迹般的将他们的路线设计得恰好会路过基地的武器库和储存仓却不会增加路程长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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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未来所遇到最多的会是丧尸,也就是说遭遇最多的是近身战。所以萧奕放弃了具有更大威力的枪械,而选择了不需耗费子弹且相较而言几乎不会发出声音引来丧尸的刀具。
他们在武器库里找出了两件作战服各自换上,又各自翻出了一个军用背包背上。然后萧奕自己选了一把适用于各种用途、偏于携带且结实耐用的多锋折叠刀,它的刀柄是由单块的整木制成,不容易将手磨得起泡,除此之外,即使是手上有汗它也不会打滑。
可以说他很清楚以他的体质和能力只能驾驭这种类型的刀具,但是对于语琪,他却毫不手软地帮她选择了一把月牙型弯式砍刀,并告诉她这种刀可以砍断十分粗的圆木。
当久了身娇ròu贵的大小姐,语琪在接到那把能砍断圆木的砍刀时免不了愣了一愣,但良好的职业素质还是让她很快地适应了自己目前体力型打手的身份,并未多置一喙。
去往储存仓的道路有些难走,萧奕为了节省时间,选择了一条基地用于排水的通道,里面不仅污秽不堪,且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这对于两个没有手电筒指南针或者任何工具的人而言,代表着只能扶着管道壁往前走,通过感觉确定前进方向,大致测算脚下走过的距离来确定何时到达目的地。
好在语琪几近逆天的身体素质让她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仍能如履平地,而萧奕依靠高度激活的脑域则能轻松地判断方向和距离。
这样两个人的配合之下,这短短一段距离应该完全不成问题。但是再完美的程序有时也免不了BUG,即使是萧奕也会在某些时候错误地评判一些事,比如高估他自己的平衡能力和身体素质。
不知道是被什么绊了还是脚下滑到了,萧奕在走到一半之时便重重地摔了一跤,在寂静一片的qíng况下语琪甚至清晰地听到他不知何处的关节咔擦响了一声。
语琪一愣,连忙停下脚步,没事吧?
萧奕没有回答,但听声音似乎是他试图站起来,但却失败了。黑暗之中传来他低低的闷哼声,似乎是很痛,但是他没有抱怨一声。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听到他仍带着稚嫩的声音在漆黑一片中响起,平静得不可思议,从他的声音中你听不到半丝痛苦,语气冷漠得像是在陈述他人的事qíng,是膝盖脱臼。顿了顿,他语速飞快地继续道,短时间内我或许不能走动,但是把我丢在这里的话,你无法判断方向和距离,同样不可能走出去。不过为了补偿你,我们的协定可以临时改变一下,我知道组织的解毒剂放置处,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拿。
萧奕果然不同于平常十一二岁的男孩,他第一时间考虑地不是他的伤,而是如何说服很可能会把自己就此丢下的同行者留下来。先是威胁,后是利诱,虽然陈述的方式仍显稚嫩生硬,但无可否认的是,他的反应与应变的确远远超过所有的同龄人以及很多早已成年的人。
除此之外,组织的理论看起来的确非常正确脑域激活得越多,体质便会越弱。在比正常人的智商高了数倍的同时,他的身体素质也不可避免地降低到了一个极其低下的水准比如摔一跤也能使膝盖脱臼。
语琪有些哭笑不得,她没有说话,而是gān脆利落地将军用背包背到前面,然后在萧奕身前蹲下,时间有限,我背你。顿了顿,她带有目的xing地轻声道,不用担心,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第43章攻略反派之末世险途【3】
组织当初制造出九代体的时候,唯一考虑的就是如何将他们的脑域开发到极限,并不在乎萧奕的身体是否能承受高度激活的脑域所带来的沉重负担。
举个例子,就像是开发一个新型机时将所有的资金与人力都投资在如何创造出运转速度最快的CPU上,却根本不考虑其他部件是否能承受这样的高转速。
而由于承担着大脑所进行的超高速运转,萧奕从出生开始身体就十分羸弱,免疫能力和身体素质总是远远低于同龄人,所以曾有一段时间他每天有一段固定训练时间是拿来进行体术训练的,而那段时间担任指导的就是何语琪。
一段时间下来他的身体素质的确有所增qiáng,但是许多要进行的脑域测试的进程却落下了,组织在衡量了利弊得失后毫不犹豫地停止了他的体术训练,要求他将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脑域开发中去。
而现在他的体重甚至比不上同龄女孩,轻的像是只有一副骨架子。在身体素质被qiáng化到极限的语琪看来,他更是几乎没有任何重量。
所以即使是背着他,他们的前进速度也未曾落下,甚至比之前语琪为了照顾他而特意放慢脚步的时候更快了。
不过片刻,安静地伏在她背上的萧奕便声音平静地开了口,停,就是这里,你摸摸头顶是不是有一块圆形活动盖。
他选择的是靠近储存仓的一个排水管道维修点,也就是说,如果附近的排水系统出了问题,会有专人打开活动盖下到管道中来进行修理。
语琪抬手摸索了一圈头顶的铁管壁,还用力往上顶了一顶,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萧奕沉默了片刻,我忘了把由于非直接测量导致的误差算进去,抱歉。你再往前一步试试。
语琪往前走了一步,抬手推了推头顶,果然将一个圆形的活动盖顶起来了,一线久违的光亮瞬间照进了黝黑的管道内。
她松了口气,先是将背包解下扔上地面,然后双手一撑一按,整个人便无比敏捷地翻了上去,落地时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基地规模最大的储存仓,如果只有语琪一人,面对庞大的储存物资,她必然不知道要拿哪些东西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所幸有萧奕。
在衣物方面,为了轻减行装,萧奕只给两人各自选了一套换洗的衣物和一件休息时能保暖的外套,且他特意挑了一种既透气又保暖防水的面料。
对于语琪翻出来的两种睡袋,他选了那看起来似乎便宜一些的人造织物真空棉的,理由是另一种羽绒的若是被弄湿了要晾gān十分困难。
军用的压缩饼gān和蒸馏水他拿了不少,当然还有盐块,甚至还有许多管装huáng油和脱水ròu砖,毕竟末世最缺少的大概就是食物了。
除此之外他还翻出来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火柴、蜡烛甚至是jīng制火石、军用手电筒、凝固态的燃料块、针线、液态填空型指南针以及只有一枚硬币大小的beta;灯,还有一根80cm长的jīng细铜线据他说这可以用来布置陷阱圈套。
接下来便是一系列的医药用品,包括镇痛药、抗生素、两个不同型号的外科手术刀片、以及各种各样的外伤膏药、医用酒jīng棉甚至是漂□□无法烧开水杀菌时漂□□是最佳选择。
看他自己的背包之中只放了一些轻便的东西,而将许多必需用品都放到了她的背包之中,语琪不禁挑了挑眉,你就不怕我把这些物资据为己有?
萧奕抬眼看她一眼,复又垂下浓密的眼睫,动作迅速地将所有东西按类别和需要程度放入背包,冷静地解释,很多东西你并不会用。顿了顿,他又道,而且比起拿走所有的物资独自一人离开,毫无疑问跟我合作你的生存下去的几率会更高。
语琪失笑,抬手揉了揉他墨玉似的黑发,其实你不用考虑这么多,我说过不会丢下你,就一定会遵守承诺。
萧奕拉上背包的拉链,淡淡地道,承诺是世上最不能信任的东西,远远比不上利益可靠。顿了顿,他偏了偏头看她,解毒剂就被放置在不远处,要去拿么?
他们虽是成功的实验体,但是若是被丧尸抓伤,还是有一定的几率感染上病毒,所以解毒剂是十分必要的,语琪点了点头。
比起刚扭到膝盖时的剧痛而言,现在萧奕已经可以勉qiáng行走了,只是免不了一瘸一拐的。
大约三分钟后,他们便成功地拿到了四支解毒剂,萧奕大概是还想着在排水道中的话,转身将解毒剂递给语琪。
她挑了挑眉,接过来后直接拉开他的背包将解毒剂放了进去,然后将拉链帮他拉上。
萧奕疑惑地转身看她,神qíng带着罕见的茫然。
语琪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黑发,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按照你的利益最高理论,即使是为了这几支解毒剂,我也不会轻易地丢下你了。
萧奕轻抿起薄唇,像是遇见了一道难题般得习惯xing眯起了双眸,平静的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解,这对你毫无好处。
语琪微微一笑,在很多时候,我们做一些事qíng并不需要任何好处。
为什么?
她颇有耐心地回答,因为你更在乎的不是好处,而是那个人。说罢她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脸颊,懂么?
萧奕仍是难以理解地皱起双眉,清秀稚嫩的脸庞配上这一副老学究遇到学术困难时才会露出的表qíng显得既不和谐。
明白他的价值观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语琪只是笑笑,对他能立刻明白感qíng是什么并不抱期望。
萧奕确实也没给她惊喜,他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表示他无法理解。
两人再次上路,在大约五分钟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基地。
伴随着阳光而来的,并非是温暖的气息,而是冰冷的杀意,来自两个三代体的杀意。
敢于冒着生命危险挑衅初代体,无非是为了他们从基地带出的物资。只是到底对语琪有所忌惮,他们两人几乎将所有的火力都对准了她,枪声响成一片。
语琪一边解下背包抛向别处,一边在漫天弹幕下猛地矮身就地一滚。这两个动作在瞬间便完成了,几乎令人难以看清,唯一可见的就是她所滚过的土地上所留下的一连串深深的弹孔和被子弹所激起的漫天飞扬的尘土。
☆、第44章攻略反派之末世险途【4】
借着一梭子子弹打完,火力暂停的短短片刻,语琪动作利落地翻身而起,几步冲上那两个三代体作为掩护的小土丘,微微侧身避过其中一人横扫而来的腿,同时伸手像是铁钳一般地抓住他的关节处狠狠一捏。
咔擦一声,膝盖骨碎裂,那人痛嚎出声,语琪却毫不手软地借着惯xing握住他的小腿骨猛地一拉,将他整个人都拽得往前倒的瞬间抓住他胸前衣服,同时腰部使力,抬起右膝狠狠地顶上他的腰腹处。
肋骨断裂的脆响随之响起,那人惨叫着缩成一团倒向一旁,而语琪则一仰身避过另一个三代体黑dòngdòng的枪口,腰部和左腿同时用力,瞬间整个人蹬地而起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漂亮后空翻,穿着厚重军靴的右脚脚尖jīng准而大力地踢在他的手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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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痛导致的脱力之下,原本死死攥在那人手中的枪械被她顺手一拽便脱手了,这还未完,语琪那硬度几可媲美铁块的左脚鞋跟狠狠在他额头上一蹬,借力完成了整个后空翻,稳稳落在地上她的刀甚至都未出鞘,便将他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便是处在人类进化最顶端的初代体的实力。
她的力道控制地十分完美,双脚落在地上时甚至没有溅起一丝尘土。紧裹着身体的黑色作战服显得十分gān脆利落,同时将她窈窕有致的身材曲线勾勒得xing感无比。
语琪冷冷地看了那两个三代体一眼,并不恋战地转身迈步离开。在黑色作战服衬托下她的身影显得高挑颀长,尤其是那两条紧紧裹在作战服下的双腿,更是笔直修长如刀裁一般,充满了力量与美感。
然而她转过身的瞬间,漆黑双瞳却在瞬间收缩原来来的人不止两个。
刚才不知藏在何处没有现身的同样是个三代体,而在亲眼目睹了自己两个同伴惨状的时候还敢走出来的原因只有一个
她挟持了萧奕。
锋利的匕首紧紧地抵在他的脖颈上,在阳光下闪烁着森然白光。
她眯起了眼睛,紧紧盯着语琪的一举一动,丝毫不敢松懈,把枪和刀都放下!不,扔到十米外去!
语琪默然,她看向萧奕,即使是最脆弱的部位被人用刀刃抵着的时候,他面上的神qíng也未见一丝一毫的惊恐,仍然冷静淡定得不似凡人。
他对上了语琪的视线后没有表露出分毫乞求她出手救下自己的意思,只是淡淡地移开了视线,低声跟挟持他的女人说了些什么,看样子似乎是在谈条件。
语琪忍不住在内心微笑,果然不愧是萧奕,哪怕是这种时候想的也是自救,连依靠他人的想法都没有。
不过即使完全知道他现在在gān什么,语琪也没有因不被信任而产生半分恼怒,她甚至饶有兴趣地站定,看他如何说服那个三代体。
毫无疑问,萧奕的脑域开发度是目前世界最顶尖的,但是自小被限制在基地,并没有过多接触社会使得他只拥有丰富无比的理论,却毫无实战经验,对于人心的把握甚至比不上一些七八岁的小男孩他们还知道如何撒娇卖萌骗零花钱,萧奕却连如何向别人求救都不懂。
当然,也有可能他并非不懂,只是信任的只有自己。
只是最终他的游说并未成功,那个三代体只是犹豫了一瞬便重新将匕首抵在他的喉咙上,冷笑一声,谁敢和你合作,九代体?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哪天把我算计得去为你送死?
他们都压低了声音谈话,但是语琪还是依稀能听到一些,闻言忍不住轻笑。
他们都以为被组织创造出来的九代体是个多神乎其神的人物,其实他只是个聪明得过了头的男孩,并非是什么能够吃人的妖魔。在某种程度上而言,他甚至可以算得上天真如白纸。
见语琪笑了,那个三代体颇为紧张地勒着萧奕往后退了一步,抬高音量威胁道,我说了,把枪和刀都扔掉!她一边扬声喊,一边将手中匕首又抵紧了些,瞬间萧奕白皙的脖颈上便现出一道细细的红痕。
即使如此,萧奕也只是微微仰了仰头,仍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语琪挑了挑眉,一扬手将刚夺来的枪和腰间的刀都抛到了远处,然后朝她和萧奕走去。
只是还未走两步,那三代体就连连叫她停下。
碍于萧奕在她手上,语琪只得停住脚步,无奈地站在原地,摊开双手示意自己并无威胁。
只是她刚刚就是在几秒之内手无寸铁地撂翻了两个三代体,这样的动作显然毫无可信度,那三代体看她的眼神依旧是像在看一个随时会爆炸的氢弹,警惕十足。
就这样紧紧地盯着语琪,她一边挟持着萧奕,一边缓缓地朝被扔在地上的背包挪动。
语琪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动作,没有任何特别的举动。或许是这样让她渐渐放松了绷紧的神经,弯下腰去拿背包的时候,她的匕首微微偏离了萧奕的脖颈。
而这短短的一个瞬间,对于她而言已经足够。
语琪的移动速度实在太快,几乎只见残影。直到她欺近身边之时,那三代体才猛然发觉。
这个三代体显然要比刚才那两个同伴聪明,即使是在这种时刻,也没有下意识地将刀尖对准她,而是狠狠地把匕首朝萧奕捅去。
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其实语琪可以很方便地制服她,但是为了能使萧奕多一些心理冲击,她却故意直接伸手握住了那匕首锋利的刀刃。
萧奕很聪明,但他并非无所不知,所以语琪并不担心被他看出自己用手去握刀是故意的行为。
直直刺向他的匕首在语琪的手握上刀刃时猛地顿住,只是即使是再超越常人的体质也不代表刀枪不入,徒手止下匕首去势的结果就是温热的血液溅上三人的脸颊。
萧奕微翘的睫毛缀上了一滴血珠,他下意识地垂下眼睫,却只是让它顺着眼角蜿蜒而下,在近乎苍白的脸颊上蔓延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色痕迹。
他单薄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然后下意识地抬起眼来看她。
两人视线jiāo汇的一瞬间,语琪安抚地朝他笑了笑,然后猛地反转手腕,借着巧力将匕首轻松地自她手中夺过,另一只手迅速而准确地攥住她的手腕固定住她整条手臂,然后狠狠地对准她的关节处一个肘击,只听喀拉一声脆响之后,痛叫声猛地响起。
语琪微微一笑,仍是拽过她同一条手臂,狠绝无比地卸去了她的肩膀处关节,又猛地抬腿对准最脆弱的侧腰处一个重踢。侧面一排肋骨的断裂声随之响起,与此同时她整个人都被踹得飞了出去,重重撞上基地的大门后才缓缓滑下。
见她气息奄奄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语琪才转回身去看萧奕,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帮他轻轻抹去脸上的一行血痕。
萧奕面无表qíng地任她动作,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垂于身旁的右手,以及那顺着指尖缓缓往下滴落的血珠。
片刻之后,他缓缓托起她的右手拉到眼前,声音平静地问,为什么你愿意和我合作?顿了顿,他异常认真地抬眼看她,你难道不怕我算计你?
语琪缓缓俯下身,半跪着同他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我并不在乎你是否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算出什么或是怎样,我只是不希望你受伤。同样,我跟你合作,并非是我看中了什么你能给我的利益,而只是因为你想要一个合作的关系,而我尊重你的意愿。
她抬手轻抚他的黑发,像是一个温柔的姐姐,那么,告诉我你曾经算计过我么?
萧奕别开脸,轻轻抿起薄唇。
或许是错觉,语琪竟觉得他似乎是有些委屈,她愣了愣之后忍不住笑起来,将他拥进怀中,用未受伤的左手轻轻拍他的后背,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不想回答就不用回答了。
萧奕从小在基地长大,自有记忆以来,工作人员对他做过最亲密的事qíng不过是握他的手,即使是那样也只是为了抽他的血去化验。所以他从未同人拥抱过,一时之间身体僵硬得像是不久之前刚伏上她背上时一般。
等他慢慢放松下来后,语琪听到他平静的声音闷闷地响起,没有。
语琪险些为他这样的反应而笑出声来,好不容易压下想笑的冲动,她继续轻声问他,那你以后会算计我么?
萧奕从她怀中退出来,清秀的双眉紧紧皱起,似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语琪明白,他自小受的教育就是为了达到最大利益而无所不用其极,还没有做过和以后不做完全是两回事。单单按照他所接收的价值观来看,只要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算计利用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她并没有期望可以在短短的时间内让他就此改变自己坚持了十多年的价值观,所以看他这幅模样只是理解地笑笑,并不qiáng求。
就在她毫不抱希望之时,萧奕却看了看她仍在滴血的右手,缓缓垂下眼睫,我尽量不那么做。
☆、第45章攻略反派之末世险途【5】
那三个三代体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一辆越野车,就停在不远处的沙丘背面,倒是便宜了语琪和萧奕。
为了掩人耳目,基地建在沙漠之中,如果没有车辆仅靠步行,要从这里走出去只能祈祷奇迹降临。好在他们找到了一辆xing能不错的越野车,同时还在后备箱里翻出了三桶满满的汽油和十几升蒸馏水。
据萧奕说,这里昼夜温差极大,在白天可达到48度高温,而在夜间却又会降低到15度。而在阳光最烈的正午时分,金属外壳的车内气温会升到一个你绝对无法忍受的高度,所以最明智的决定是在较为凉慡的晚上赶路,在炎热的白天找个yīn凉的地方休息。
语琪自然是毫无异议,于是在萧奕的指导下,她将车开到了一条早已gān涸的河chuáng旁停下,将他们的两个睡袋拿出来,搭在河chuáng壁和越野车之间,并各自用岩石块压住,就这样形成了一个简易的蔽身所。
还未来得及歇一口气,萧奕又让她去把身上的黑色作战服换掉,理由是在沙漠中穿着轻便宽松的衣物能够在身体和衣料间形成空气层,在白天可以减少□□流失,在晚上则可以保暖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换上了那套从储存仓中带出的白色长袖运动衫,正坐在越野车的副座上居高临下地对着因刚搬完石块的她。
语琪一时有些无言他明明知道穿着作战服不应在白天进行体力劳动,却还是生生地看着她搭好睡袋又搬来一堆岩石块后才开口提醒。
但是作为一个输出体力的大头兵,语琪还是再一次无条件地服从了手指也不动一下的狗头军师,gān脆利落地翻身上车,从自己的背包之中拿出衣服来换上。
换好衣服下了车,只见萧奕背靠着河chuáng壁坐着,正拿着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硬铁皮烟盒和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整理着将从储存仓中带出的火柴一根根截去后半段后包好(语琪猜测这是为了节省体积),并将针线密密地缠绕在火柴梗上,除此之外,他还把一些常用药各自放了几粒在一个小药瓶中,跟指南针和beta;灯等等之类的东西一起放进那个烟盒。
他做这些事时的表qíng很认真,修长白皙的手指灵巧地安排着一切。都说专注于一件事物的男人最迷人,而即使目前的萧奕只是个还未长大的男孩,语琪也不得不承认,一脸一丝不苟认真完成工作的他的确是很有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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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一切后他才意识到语琪就在旁边看着,一时有些愣怔,似是怕她不愿,他语速飞快地解释道,这个是应急的时候用的,以你的实力其实并不是很需要,当然如果你想要的话,等到以后材料充足的时候我也可以给你做一个。
语琪在他身边坐下来,沉默了片刻才忍不住偏过头问他,到现在你还是觉得我是那种会抢你东西的人?顿了顿,她有些无奈地抬手狠狠揉了揉他整齐柔顺的额发,不用想那么多也不用解释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事实上,我不但不会抢你的东西,你想要什么也可以尽管跟我说,能力范围内的我会尽量帮你弄来。
萧奕闻言垂下了眼睫,安静地握着那个铁皮烟盒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伸出左手摊到她面前,轻声道,把手给我。
语琪愣了一愣,却仍是顺从地递上了左手。
萧奕无奈地抬头看她一眼,像是一个好脾气的主人看着自家又蠢又笨的宠物的眼神,那是一种带着优越感的包容。他轻叹一口气,提点道,右手。
被这样的眼神看过之后,语琪只觉得自己的智商似乎瞬间下降了几个档次,竟然颇配合地立刻收回了左手,将右手递上去,简直跟听话乖顺的大型犬一模一样。
萧奕看她露出这罕见的蠢样,忍不住笑了笑。他眉眼生得极好,是那种jīng致得恰到好处的长相,漂亮却不咄咄bī人,给人一种平和的感觉。若语琪是上帝的话,创造天使时肯定毫不犹豫地选择他的五官和脸作为标准模型,可惜的是他却将这样好的资质làng费了,时常板着一张脸好似小老头。
而这次是语琪第一次看见他笑,虽然只是唇角扬起一个米粒大小的弧度,浅淡到不仔细看绝对会忽略的程度,但是却生生改变了他原本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冷静到极致的气质,仿佛一阵chūn风拂过,千树万树的梨花霎时绽开,也给他总带着机械式冰冷的脸庞添了几分人qíng味道。
语琪看了他片刻,十分认真地道,萧奕,以前有没有人说你笑起来很好看?
他正握着她的手,用酒jīng棉花给她的伤口消毒,闻言微微一愣,淡淡地点点头,以前一个工作人员这样说过。
语琪愣了愣,不免有些失望,这一招若是第一次用还不错,第二次第三次效果就不是那么好了。
萧奕从他的背包中翻出一管伤药,挤了一些出来,一边往她的伤口上抹一边偏头看了她一眼。出于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某种原因,他缓缓地继续道,然后他说为了保证所有决策的绝对jīng密与准确,我需要保持极度的冷静,排除一切个人qíng绪的gān扰。顿了顿,他平静地道,从那时开始,他们会按时给我注入抑制某些激素分泌的药剂。
饶是语琪,也想不到他这样超乎常人的冷静背后所隐藏的不为人知的原因。很显然,天生的冷静自持和被迫的冷静完全是两码事,作为一个拥有母xingqíng节的女xing,她实在很难不对他产生同qíng。
轻叹了口气,她伸出左手揽住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当做抚慰,以后你什么时候想笑都可以笑,当然,想哭也可以哭。比起什么该死的准确xing和jīng密xing,我更希望你能自由地做你自己。
萧奕将绷带重重叠叠地缠上她的掌心,闻言淡淡嗯了一声,习惯xing地没有表现出什么神qíng来。
语琪有些无奈,但也知道有些习惯是一时之间改不过来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同样的,想要千日之寒的玄冰融化也非一日之暖。
片刻之后,她收回了被他包扎好的左手,这才想起来他的膝盖也扭伤了,不禁偏过头去看他,膝盖还疼么?
☆、第46章攻略反派之末世险途【6】
萧奕皱了皱眉,垂下视线看向自己的右腿,声音依旧冷静平稳,应该是肌腱组织撕裂或者离位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骨折。
语琪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其中利害,如果是前者还好,除了受伤时的剧痛之外,其他时候只要不刺激膝盖一般不会太疼,静养些日子后即使不能剧烈奔跑起码还能自己走路,但若是后者就麻烦了不但需要牵引复位和固定包扎,还需要极长的恢复期,且养伤期间几乎不能多加走动,若是没有同伴的话,那么这在危机重重的末世就等于被判了死刑。
虽然她绝不可能丢下他不管,但是说到底她仍是希望不要是后者。
语琪收敛了神色,起身在他腿旁蹲下,伸手仔细地探查了一下他右边膝盖,轻皱起眉,好像有些肿起来了。
萧奕淡淡嗯一声,面上神qíng依旧平静如水。他俯下身去卷自己的裤管,只是由于刚受伤,膝盖处不能轻易移动,所以看起来不免有些笨拙。
语琪连忙拦住他,伸手帮他将裤管卷到膝盖之上几寸,果然看到那□□长白皙的小腿形成鲜明对比的肿胀膝盖,有些地方还略微有些发青。
萧奕却面不改色,伸手颇为熟练地在自己的膝盖上摸了几下,又皱着眉qiáng忍痛楚活动了一下关节,最终下了结论,没有骨折,是韧带拉伤。
语琪对于这类伤唯一所知的就是伤后二十四小时内要冷敷,二十四小时以后可以热敷或者贴上一些跌打损伤类的膏药。只是以现在的qíng况和条件而言,根本不可能找得出冰块,她只有翻身上了越野车,随便找了个装东西的塑料袋出来,倒了些冷水进去,将塑料袋打了个结实的结,做成一个简易版的冷水袋放在他膝盖上。
做完这些后,语琪刚要坐回萧奕身边,却发现他正在费力地将她的背包从远处拉过来。
直到现在,他仍是这样,哪怕在自己十分不方便的时候,也不愿开口向她求助与其说是他坚qiáng独立,不如说是她依然没有获得他的信任。
语琪叹了口气,却仍是站起身来,把背包拿过来递给他,要什么?
萧奕一怔后接过,挪过伤腿搁在背包上,平静地解释道,抬高一些可以防止它肿得更厉害。
语琪点点头,看了一圈周围,回过头问他,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做的事了?
他垂下眼睫,摇摇头,等到太阳落山我们就可以出发了。顿了顿,又加上一句,趁现在没事,多休息一下,通宵赶路会很累。
语琪闻言放松下来,坐回他身边。
似故意似无心,她贴得他很近,两人的肩膀靠着肩膀,可以透过衣料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语琪小心地在不触到他伤腿的qíng况下从背包中翻出了点压缩饼gān,取了半片出来递给他。
萧奕同她相贴的身体僵硬了片刻,又缓缓放松下来,他摇摇头,拒绝道,你吃吧,我不饿。
就在她试图把lsquo;不饿也要吃一些不然没力气赶路rsquo;之类俗套却经典的劝说拿出来用时,他却像是预料到她会说什么一般声音平静地解释,这些高热量的食物在食用后会耗费许多水分用以消化,所以为节省用水考虑,在我们走出沙漠之前,能少吃就尽量少吃些。
他这一番科普下来,语琪甚至都有些不好意思吃那半块饼gān,但拿都拿出来了,再放回去实在是有损颜面,她还是硬着头皮吃了半块,把剩余的塞回了包内。
两人安静地靠着对方坐了不过几分钟,语琪似乎便沉沉睡去,头轻轻一偏,正正好好抵在他的侧额上,这样近的距离,几乎呼吸相jiāo。
同另一个人这样近地接触,萧奕感到有些不自在,但同时随着对方微暖的体温和身上淡淡的馨香传来,却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苏苏软软的,总觉得心尖有些痒,算不上舒服更不能说难受,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感受。
其实语琪是故意为之,从科学的角度而言,很多时候两个并不熟悉的人之间,肢体的亲密接触会比语言jiāo流更容易增加彼此之间的亲密感与信任度这种感觉产生地无声无息,很多时候你自己都并未发觉,但它的确是有效果的。
举个典型的例子,刚刚认识没几天的朋友跟你打招呼时一个从后面笑着揽住你的肩膀,一个仅仅是微笑着说声hi,毫无疑问你会觉得前者更容易亲近。
虽然不知道这一招能在萧奕身上发挥多少作用,但是语琪还是尝试了一下,她本来还想搭配着用上另一招【靠肩膀】的只要是长得还算过得去的女孩,好似依赖地将头靠在男人们的肩膀上,总会激起他们内心深处或多或少的保护yù。
语琪是想靠这个消除掉自己过于qiáng悍的武力值带给萧奕的女qiáng人形象,好让他不至于对自己生出对姐姐甚至是母亲之类的以依赖为主的感qíng,只是她有些错估了两人的年龄差距导致的身高差距,最终只能完成头抵头。
维持着同一个动作半天不动弹,语琪不知不觉地便真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人推醒,萧奕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飞速地说道,他们找来了,把睡袋和背包拿上,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语琪还处在刚刚清醒的时刻,一时之间还未反应过来lsquo;他们rsquo;是谁,却在一抬眼时看到数十米远的地方,零零落落的几个人在暮色的掩映下摇摇晃晃地朝这边走来,姿势僵硬而扭曲,透露着一股子带着死气的诡异。
是丧尸,应该是越野车的发动机所发出的声音将他们引来的,幸亏白天时为找这个河chuáng他们开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否则或许会在烈日正高的时候便被他们bī得驾车上路。
基地培养了无数实验体,其中只有百分之几是成功的,由此可知失败后成为丧尸的是怎样一个庞大的数字不趁着只有几个追上来的时候立刻离开,等到一堆丧尸围上来后,就难以驾车逃脱了。而真到了越野车被丧尸重重包围的时候,无论语琪再怎么能打,也很难护着一个身手不怎么样又扭到了腿的人杀出一个缺口安全离开。
但即使是这样的qíng况下,语琪也没有下意识地按照他所说的去拿睡袋和背包,她的第一个反应是将萧奕从地上扶起来,或许是因为坐得时间有些久的缘故,他的关节有些僵硬,稍稍移动便感到痛楚。
语琪好不容易帮他登上了离地有些高的越野车副座,这才回过身去猛地将两个睡袋扯了下来,捡起地上的背包一同扔进越野车后座,砰得一声关上车门。
她快步绕过车尾,身手敏捷地跳上车,沾到驾驶座座椅的同时手已经将车钥匙转动,转瞬间便发动了车子,猛地一打方向盘,在扬起一车尾的沙土时甩掉后面bī近的丧尸,飞速地驶离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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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攻略反派之末世险途【7】
丧尸迟缓的速度自然是不可能跟越野车相比,很快他们的身影就在后视镜中化作了几个小小的黑点。
绷紧的心神放松了下来,语琪用余光瞥了一眼坐在副座上的萧奕,他有些疲惫地将手肘撑在车门壁上,手中握着一个指南针却不去看,低着头不知道在考虑些什么。
看他这副满是困意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一直没睡,否则也不可能在丧尸还离他们数十米远的时候就发现了浅眠如她都不会如此警醒。
语琪移开视线,看着远方一望无垠的沙漠淡淡开口,一直往前走?那不是去R市的方向么?按照在这个世界所接收到的资料来看,比起较远的R市,B市才是离基地最近的城市,开上一天一夜的车估计就可以到了,但是R市却起码要两天多的车程。
萧奕似乎已经到了昏昏yù睡的地步,听到她开口竟有些反应不过来,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声调微微得上扬,同他平时冷静自持的样子颇为不同,带着鼻音的尾音甚至有些可爱,语琪不禁勾起了唇角,困了?
他下意识地否认,没有。只是声音中还是带着浓浓的困意,听起来十分yù盖弥彰。
语琪瞥他一眼,并不作声,只是唇角的笑意渐渐敛起萧奕的qíng商从来不高,所以他不会因为常人所谓的礼貌或是其他什么原因而否认困了的事实,而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这种下意识的行为说明他就算没有对她满心戒备,却也算不上信任依赖。
片刻之后,萧奕完全清醒了过来,恢复了平时冷静如机械的语调解释道,自基地逃脱的人不止我们两个,所以离得最近的B市肯定是他们目的地的第一选择。顿了顿,他继续道,而他们往B市走,肯定会吸引许多丧尸跟着去,等到我们到达B市的时候,不是整个城市已经沦陷,就是即将沦陷。
语琪了解地点头,所以我们去R市,那里比较安全。
萧奕看她一眼,将手中的指南针随意地放在她手边,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冷静地指出残忍的事实,不,R市并不安全,它只是会比B市晚几天沦陷而已。
语琪沉默了片刻,轻叹了一口气,那么之后呢,我们去哪里?说完这话后她特意观察了一下他的表qíng。
萧奕并未对她口中的lsquo;我们rsquo;两个字产生什么特殊的反应这是好事,说明在他的潜意识里是决定到了R市后仍跟她同行的。
他习惯xing地轻抿起唇,眯着眼睛看着窗外思考了片刻后才回过头,之后往南方去才是最佳选择,虽然向北走到达首都后或许会得到军队的保护,但是几乎全国的幸存者都会选择去首都,所以那里必定会在一段时间后产生严重的资源危机和□□。更重要的一点是,你我都是从基地脱逃的实验体,若是身份bào露,不是被重新关回实验室就是被中央当做工具利用,必定不会有好下场。
语琪赞同地嗯了一声,补充道,往南方走气候也温暖一些,等到冬天时也会好过很多,是挺好的。
谁知道萧奕却面无表qíng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南方人口密度大,大部分都是人口密集城市,相对而言危险只有更大。
语琪默然片刻,并不打算再发表任何可能招来反驳的意见,只是沉默地开车。
萧奕结束了一番分析后显得更加疲惫,神色恹恹地靠在座位上,眼神因困倦而显得有些涣散,眼底有浓浓的暗色yīn影,看上去似乎已经jīng疲力尽。
倒也正常,他本来身体也就不好,今天又是逃命又是受伤,一整天没吃东西的同时耗费了大量的脑力,在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压力之下,他若是jīng神好才叫奇怪。
语琪见他如此也有些不忍,放缓了声音劝他,你要是困了就睡吧。
萧奕闻言摇了摇头,用带些嘶哑的声音开口,你的方向有些偏了,应该往东南方向走。
语琪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虽仍然按照他说得改了方向,却仍是忍不住问,你刚才看了指南针?按道理来讲,指南针是在她手边放着的,除非他直起身将身体倾过来,否则不可能看得到指针指向。
萧奕抬手捏了捏眉间,困倦地摇了摇头,敷衍地答道,看窗外的灌木生长qíng况和沙丘形状就知道方向了。他说这话的语气极其轻巧,仿佛那应该是个人人皆知的常识一般。
在这一行gān了许多年,语琪从来都是两个人当中知识渊博的一方,现在身份一个颠倒,无知又愚蠢的凡人角色竟然开始由她来担当了,这感觉实在不怎么美妙。
但即使如此,良好的职业素养仍然让她的语气无比温柔,你放心去睡吧,我多看看指南针,应该不会走错方向的。
萧奕睨她一眼,并不作声,但是那个眼神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他仍旧对她不放心。
很多智商太高的人都容易犯一个毛病掌控yù旺盛。他们总是觉得同伴或者属下的愚蠢足以搞砸一切,若是没有他们在旁边看着提点,事qíng就会朝最糟糕的地方发展而去。
而往往事事亲力气为的后果就是自己的jīng力被榨得gāngān净净,就像他此刻这般模样。
语琪并不多话,而是直接踩下了刹车。
萧奕有些疑惑地看向她,还未开口问出就见她抬手按下了cao作钮,将副座的座位调到最低,又猛地转身半跪在驾驶座上,探出上半身到后座的背包中翻出了一件自己的外套递给他,盖着这个睡,不要着凉了。
萧奕并没有听话地去睡觉,而是坐直了身体,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只是语琪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近乎qiáng势地将双手按住他的肩膀上,将他缓缓地压回了椅背上,微微眯起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萧奕,你是知道你自己身体qíng况的,这样不吃不喝又不休息,你能撑多久?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他的睫毛长而浓密,安静地低垂着,偶尔轻轻颤动一下,仿佛十分乖顺。他没有作声,只是轻轻地别开脸去,沉默地看着窗外笼在黑夜中的沙漠。
语琪静静地看了他片刻,轻轻叹了口气,尽量将语气放得柔和了些,你需要学会信任他人,萧奕,一个人扛着一切是很累的一件事,你终有一天会因支持不住而倒下。她缓缓松开按住他肩膀的双手,从他腿上拿起那件外套,轻柔地帮他披上,我不是你仅仅用来开路的工具,而是你未来都要并肩的同伴。现在,安心去睡觉,然后相信我能搞定一切,好么?
☆、第48章攻略反派之末世险途【8】
萧奕低头看着她的动作,习惯xing地没有露出什么表qíng,却也没有拒绝。
语琪低头看他这样眉目jīng致却体质虚弱的男孩,哪怕脾气再怎么倔也让人无法真正地生起气来更何况多年来的职业素养也不允许她对攻略对象生气。
她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垂在他额前的柔软黑发轻轻拨开,顿了顿,又弓起食指轻轻地刮了一下他的脸颊,声音轻柔地道,好好睡一觉。
萧奕没有看她,垂着眼睫并不作声。片刻之后,发动机的声音在耳畔再次响起,越野车重新向夜色深处驶去。
之后两人都没有说话,语琪是专心致志地开着车,时不时地比照一下指南针以免偏离方向,而萧奕却是静静地偏过头去看窗外不停往后倒退的沙丘。
他不是不想睡,而是睡不着从小接受的训练都不允许他毫无防备地在别人身旁陷入沉睡,这等于把毫不费力杀死自己的机会jiāo给对方。
只是他自己也知道,如果一直保持这个习惯,身体总有一日会面临崩溃,或许改掉它是更好的选择。
定定地思索了片刻,萧奕缓缓转过头去看语琪,一直死寂如冰冷机械般的黑眸之中此刻泛着复杂的神色从出生起,基地便训练他们在掠夺中得到,在竞争中变qiáng,所以他所拥有的一切几乎都是不择手段地从别人处夺来的,而来自她的好感却不需要争也不需要抢,就那么放在那里,他一伸手就可以够到的地方。
于他而言,这是一种很奇怪的事qíng事实上,他当初的计划只是搞垮基地的安全系统,然后随便找一个四代体或者五代体合作一起走出基地,却没想到会有一个初代体主动地找来,几乎没有任何条件地便答应同他合作。
按照他以前的观念,一定会对这样不需争抢就能得到的好处怀以最深的戒备,但是这次却不同,有一种很qiáng烈的直觉告诉他,她不会伤害自己即使同敌人打斗时她的眼神再凌厉冰冷,转过身面对他时也会下意识地变得轻柔温和,就是这样的目光,令他每每提起的防备之心不知不觉地便消失无踪。
萧奕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昏暗的光线下,她侧脸的弧度十分柔和,从下颌到脖颈的曲线优美漂亮,给人的感觉跟她作战时的冷厉完全不同。
看着看着,他却发现她的唇角缓缓扬起一个略带戏谑的弧度,不禁愣了一愣。
下一秒,她含着笑意的声音在车内响起,看我gān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出于他自己都不清楚的原因,萧奕立刻移开了视线,并猛地阖上了双眸。
车内再一次陷入一片寂静,行驶在沙漠中的越野车时不时地上下起伏,颠晃的幅度使人昏昏yù睡。
萧奕本以为自己会闭着眼清醒地度过整个夜晚,却没想到没过一会儿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车里只有他一个人,显得空空dàngdàng的,阳光照在半边身上,有些烫人,到处都弥漫着一种高温下独有的气味,咸咸的闷闷的。
萧奕打开车门,扶着车壁慢慢地挪到地上,抬头看了一圈周围,只见一片无边无际的huáng沙土丘,却没有半个人影。
心中忽然咯噔一下,在一瞬之间他甚至觉得有些无所适从。然而不过短短片刻,他便重新冷静了下来,回身望了一眼车内,两人的背包都还在这说明她并没有一个人离开。
萧奕却并没有松一口气,事实上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以前的他即使是面临怎样绝望的qíng况都不会觉得无所适从,她的在与不在不应该对他产生这样的影响。
这说明,在没有意识到的qíng况下,他已经对她产生了一些依赖的心理这很危险,无论是对谁产生依赖都很危险当你某一天失去了的时候,养成的依赖感会让你不知如何独自面对一切,继而导致不可预知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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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拎着两只沙鼠从沙丘之后绕过来的语琪一抬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穿着白色运动衫的少年背靠着越野车,在一片huáng色的沙尘之中显得分外gān净,只是他面上神色却是复杂万千。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jiāo汇,语琪下意识地朝他微微一笑,萧奕一怔,继而冷淡得别开脸去,一瘸一拐地走到yīn凉的地方坐下。
莫名其妙地便遭受这种待遇,语琪很是愣了一愣,放缓了脚步思索自己哪里得罪了这小少爷。
可直到走到他面前,语琪也没想出一丝半点线索,只好拽起手中沙鼠看了看,蹲下身看着他,声音依旧温柔和缓,如果你觉得这种动物不gān净的话我再去找点别的猎物?或者压缩饼gān怎么样?
萧奕眯起眼睛看着她,缓缓抿起双唇,忽然有些明白自己为何会对她产生依赖感这简直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qíng。但同时这也是再危险不过的一件事,他决定一到R市就跟她分开,自己单独行动。
然而在这之前,他却不能露出端倪即使对与人相处并没有什么经验,但是他仍下意识地觉得若是让对方知晓这事,或许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萧奕沉默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从她手中接过两只沙鼠,垂下眼睫道,它们的血中所含的维生素正是我们目前正稀缺的。
语琪愣了愣,仔细地看了看他的神色,虽然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她总是觉得自从刚才开始,他便下意识地在疏远自己,刻意地保持着一种距离感。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对方的神色表qíng都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你就是能感觉得到,他的态度在变得冷淡而疏离。
以前他是从不主动向她开口求助,现在是即使她想帮他,却也被再三拒绝。
无论是上下车,还是拿东西,他都死倔死倔地坚持自己来做,不要她帮哪怕一点儿忙。
就在这样古怪的气氛下,两人一路沉默地来到了R市。
而出乎意料的是,R市竟然已经沦陷!
往日繁华的大都市如今变成了巨大而冰冷的废墟,举目所及之处皆是荒凉萧瑟的景象冰冷的钢铁大厦无动于衷地矗立着,破败的街道上只有零零落落的几个活死人以蹒跚而扭曲的姿态四处漫无目的地游dàng着。
灰蒙蒙的天色下,一切都显得无比的压抑,这个城市仿佛已经死去。
☆、第49章攻略反派之末世险途【9】
从已经被人劫掠一空的超市中收集了一些能用的东西后,语琪带着萧奕回到车旁,只是还未等她将背包放下,黑发少年就淡淡地开了口。
既然已经到了R市,我们的合作应该也就到此为止了。萧奕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拉开车门,从车上将自己的背包拿出来。
语琪愣住了,一时之间难以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
萧奕偏头看她,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
两人静静地对视了片刻,语琪无奈地放开了手,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
萧奕不作声,只是垂下眼睫,默默地拖过自己的背包背上,转身便要离开。
等一下!语琪忍不住叫住了他,皱起眉作最后的尝试,要走可以,把东西都给我留下。在末世中物资的确珍贵,但是她的用意却不在此,而是试图以此来威胁他留下。
萧奕的身影停顿了片刻,出乎她的意料,他竟然缓缓将身上的背包解下,轻轻放在路旁,然后头也不回地往街道深处走去他离开的决心竟如此坚决。
幸亏之前进入超市的时候语琪将周边的丧尸都顺便清理了一下,否则以他这幅一瘸一拐的样子,毫无疑问会立刻被那些丧尸扑倒并撕咬成碎块。
语琪看着他单薄的背影渐行渐远,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捡起他的背包扔进车内,自己转身跳上了驾驶座,发动车子掉了个头,慢吞吞地跟在他后面,将车窗摇下,偏过头对走在人行道上的萧奕温声劝道,上来吧,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商量,你一个人上路很危险。
他听若罔闻,只是继续沉默地向前走。
死寂空旷的街道衬得他单薄的身影越发渺小,语琪实在是生不起气来,只好无奈地开着车跟在他后面。
拐过又一个街道之后,他随意地推开了一栋废弃公寓的铁门,就要往里面走,语琪见状连忙叫住了他。
萧奕停住了脚步,却并没有回过头。
语琪打开车门跳下来,拎起自己的背包朝他走去,在萧奕明显带着愣怔的目光下将背包塞进他怀中,面无表qíng地道,这个包里的食物和水更多一些。说完之后她仔细地盯着他的表qíng,却只见他低垂下头去。
片刻的沉默之后,他低声道,谢谢。
那是语琪最后一次看到他以萧奕的智商,要想摆脱一个人实在是太过容易。
其实那天语琪是直接找了他对面的一栋公寓住了进去,还将从超市中拿出的望远镜都架在了窗前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只是就算身体素质再怎么好也不可能就这样不眠不休地盯梢下去,在三天之后,她实在是撑不下去,趴在chuáng上睡了一小会儿,而醒来后便不见了萧奕的踪迹。
她立刻跑下楼去,开了越野车去追,将周围的街道都搜了一遍却一无所获,等到回到那栋公寓时她才恍然明白他的这一招其实刚才他根本没有离开,或许只是随便找了个柜子躲起来,等她开着车驶远了后才从公寓出去,实在是无比狡猾。
语琪再次见到萧奕是在五个月后,一座南方的小城之中,他已经靠着无与伦比的智商成为了一个十几人小团体的老大。
十几个成年人心甘qíng愿地当一个十几岁男孩的手下,若是换做别人语琪肯定不信,但是是萧奕的话却又另当别论基地花了无数的资金才将他培养出来,如果连几个普通人都统率不了那才叫笑话。
两人的相见地点是在一家小型的罐头厂中。语琪是来这里补充物资的,跟一队人马正好碰上,对方看她只有一人便试图以多欺少bī她jiāo出刚到手的一袋子罐头,语琪自是毫不留qíng地教训了他们一顿。
只是她刚要往外走,就见又有五六个人气势汹汹地赶过来,似乎跟刚才那一队人马是一伙的。
原本是标准的剑拔弩张气氛,只是语琪在准备出手的瞬间看到了站在所有人身后的那个身影不算高,单薄而瘦削,看起来有几分孱弱。一身宽宽松松的白色运动衫穿在他身上,在这个人人都脏污不堪的世界中显得gān净得有些突兀。
灰蒙蒙的阳光穿过生锈了的铁栏杆从一旁的小天窗中投she进来,照出无数在空气中翻腾飞舞的细小尘埃,萧奕安静地站在离她数十米远的地方,面上神色依旧是淡淡的,只是眉目之间已经多了些狠绝,整个人不再像是刚出基地时的懵懂无知,眼神也不再是机械式的冰冷,而是一种带着bī人戾气的深邃。
他成熟了很多,仅仅是站在那里,不言不语,身周已经有一种凌厉的气场。
隔着人群,语琪沉默地看着他,一时间竟有些唏嘘感慨。片刻之后,她如往日一般朝他微微一笑,缓缓地摘下腰间刀鞘,扔到一旁,示意自己并无敌意。
萧奕静静地看着她的举动,抬手阻止了躁动不安的属下。
他缓缓踱步上前,在她面前站定,带着浅到几不可察的微笑疏离而客套地看着她,好久不见。态度礼貌到了疏远的地步,一如对待陌生人,甚至语琪在他的眼睛里还发现了几丝掩饰得很好的戒备。
末世果然是最磨练人的地方,如果在和平年代,要教会他人qíng世故只怕需要个两三年。而现在,仅仅五个月过去,他跟她打招呼的姿态已经如此老练。
语琪一时之间不免有些愣怔,回过神来之后她笑了笑,好久不见,萧奕,你长大了。
萧奕轻轻皱了皱眉,漆黑深邃的眼中飞速地闪过一丝被冒犯的不悦。
语琪一怔,这才反应过来他已经不是那个被她护在身旁的小男孩了,在他的属下面前这样跟他说话,的确是有些削他的面子。
即使是为了完成任务,但那几天的相处也并非全无真心,见他这样,饶是语琪也难免感到有些失落,但良好的职业素质却使得她面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你的队伍,可以让我加入么?
☆、第50章攻略反派之末世险途【10】
萧奕定定地看着她,漆黑瞳孔深邃而晦暗,语琪清楚地意识到他又在进行复杂的计算,分析她的加入会带来的影响和利弊。
有一个qiáng大到近乎逆天的战斗人员加入或许对整个队伍来说是好事,但是对于这个队伍原本的领导者而言却不一定是好事自古皇帝都怕武将功高盖主,就是这个道理。
他就这样沉默不言地同她对视了许久,墨色双眸之中复杂的神色千变万化,就在语琪以为他要像五个月之前一般拒绝她的时候,他却缓缓勾起了唇角,原本宛如深夜大海般暗cháo汹涌的黑瞳之中恢复了原本的平静,宁静得毫无杂色。
萧奕朝她缓缓地伸出手来,欢迎加入。
五个月前,他费尽心思摆脱她,五个月后,他却微笑着欢迎她的到来。
这其中会发生这样的变化,不是因为她改变了,而是因为他改变了。
以前的他固然拥有几可媲美计算机的大脑,但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qíng商,就像是一个婴儿抱着世界上最尖端的武器却无法使用他怕自己会变成她所豢养的一只小猫小狗,一旦失去了主人就再也不会自己谋生。
而现在的他则与五月之前有了天壤之别,以前他的平静是一种被迫养成的习惯,现在他的平静则带着一种从容与自信的意味在里面,换句话说,他已非城下阿蒙。
语琪低头去看他伸过来的右手,仍旧带着少年独有的白皙纤细,指骨修长笔直,比大多数女孩的手要好看但她知道他这个举动并非是真心欢迎,而是下意识地笼络人心。
以前他虽然看起来总是面无表qíng显得难以接近,却不会明明满心戒备还做这种表面功夫,哪怕笑容再浅淡总也是出自真心。而现在虽然见面没多久他便微笑了两次,却让人觉得无比遥远。
尽管如此,语琪却还是很好地维持了面上的微笑,伸出手去同他握了一握。两只手轻轻握在一起后旋即便松开,客套得就像是两个陌生人一般。
她无比后悔五个月之前放他离开,毫无疑问现在的攻略难度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若是早知如此,当初便是用手铐也要将他锁在身边,便是他再怎么挣扎生气也不过是安抚一个闹脾气孩子的难度,而现在则变成了下属攻略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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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按照她的武力值就算是想全歼他的这个小团队也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任务目标是要攻略反派而不是灭掉反派,所以语琪只能调整计划,顺着目前事态发展开启攻略上司的模式,或者更确切一些忠心武将攻略多疑皇帝的模式。
现在萧奕组织起来的这个十几人的小队伍已经有了十五年后E基地的雏形,都是战斗力旺盛的青年,没有一个老弱妇孺。
这样的人员构成的确会使战斗力提高许多,也不必担心有人拖后腿,但是长期以往这样下去必然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一群正值壮年的男xing没有女xing的抚|慰肯定不是办法,还有谁来洗衣做饭等等之类的琐碎事qíng也是个问题,更重要的是以后加入的成员难不成有妻子的让他抛弃妻子,有孩子的让他抛弃孩子?
不得不说,虽然萧奕比过去更加懂得如何掌控人心,但他到底还是看轻了人与人之间感qíng的重要xing。
不过这一切都与语琪无关,她唯一的目的就是让萧奕喜欢上自己,他率领的队伍是否会出问题,他的E基地是否能发展下去与她关系不大。
语琪加入他的队伍之后,借着教队员们一些作战技巧的名义同他们迅速打成了一片,短短一天之内便摆平了所有曾经对她的加入感到不服气的队员男人对于qiáng者天生有一种追随的yù望,所以他们lsquo;不打不成jiāorsquo;。你若是让两个女人互相抓脸拽头发地扭打上一顿,别说成jiāo,她们保证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对方。
一个月之后,语琪已经不动声色地跟所有人都熟稔了起来,他们叫萧奕老大,叫她则是大姐,俨然已经把她当作了队伍中地位仅次于萧奕的人。
毫无疑问语琪qiáng悍的作战能力使得这个团队几乎无往而不胜,以前他们进入大型一点的超市都需要同其他队伍合作,现在只要语琪在前开路,基本上所有的队员都处在推着个购物车拿东西的状态。
时间一天天过去,原本只有十几人的队伍渐渐变得庞大起来,但同时语琪与日俱增的威望也影响到了萧奕的领袖地位,他开始不动声色地防备她,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把她带在身边,似乎看起来十分器重,其实是就近看管。
语琪毫不意外事qíng发展到这个地步,甚至她有些欣慰,他所谓的就近看管其实于她而言便是近水楼台,实在是对她完成任务再有益不过。
但同样的,所谓伴君如伴虎,这个位置也是很危险的,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功臣不得善终,就是他们不明白立功容易守功难的道理,自以为功劳盖天便不可一世,总有一日会触到主上的逆鳞,从而得一个凄惨无比的下场。
而语琪自然不会犯此等错误,在队员之中她的威望愈是高,便愈是低调,从来都安安静静地呆在萧奕身后,从不做出格违逆之事。
十五年的时光转瞬即逝,那原本十几人的团队发展成为了一个庞大的基地,萧奕终究如愿以偿地在这个荒芜的末世一手建立起属于他的帝国,而语琪则在这十几年中替萧奕扫平了许多敌人同竞争者,成为了他唯一信任的手下。
其实她一直在等,等这部小说中男女主角的到来,等他们策反众人推翻萧奕,
所谓患难见真qíng,锦上添花的事她做了十五年却收效甚微,但是雪中送炭却不一样,或许能够让她立刻完成任务也说不准。
☆、第51章攻略反派之末世险途【完】
语琪刚带着人从一家面粉厂收集物资回来,就听人说萧奕在找自己。
把一切事务都jiāo给副手后,语琪快步走到他的房前,不紧不慢地敲了三下门。
萧奕的声音低低地从门内传出,带着几分高深莫测的味道,进来。
语琪按下门把手,侧身进了房间,微微抬眼去看他。
他衣衫齐整地半靠在chuáng头,姿态放松而随意,眯着眼看着对面墙上巨大的液晶屏幕,听到她进来的声音连头也未回,只淡淡地道,随便坐。
他的态度看似冷淡,但是语琪却知道这反而是一种信任的体现,若是进来的是其他任何人,他都会起身坐到办公桌前,倒不是因为对对方的尊重,而是因为书桌的抽屉里放着备用的手枪这些年来他都是通过高压政策控制属下,所以时时刻刻都防备着他人的背叛。
语琪并没有往亮着的液晶屏幕上看哪怕一眼,只是踩着实木地板轻轻地走到chuáng边,抬手按上了他的肩膀,低声问,有事要我去做么?
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目前在萧奕心中的分量,她是这些年来他唯一信任的手下与心腹整个基地他跟她走得最近,但也仅限于此。有一些界限还是不可逾越的,就像是皇帝再亲近的大臣也不被允许妄自揣测圣意,所以即使是被允许自由出入这个房间,她也不曾因无谓的好奇心多乱看一眼。
萧奕沉默了片刻,脸色有些yīn郁地开口,屏幕上的这个人,你对他有什么评价?
语琪闻言这才转过头去,在看到那个穿着军绿色迷彩服的年轻男人时愣了愣。
那是这部小说的男主,林志峰,曾是服役军人,在末世到来后跟女主一同互相扶持着挣扎生存,并组建起了一支幸存者车队。不幸的是却跟E基地的人狭路相逢,所有物资被劫掠一空,他的几个好兄弟在试图反抗之时被一枪爆头,车队的几个长得漂亮的女孩也被qiáng抢走了,唯一幸免于难的他决心救出女主,为兄弟报仇。
凭借他一人的力量不足以救出自己的爱人,所以他换了个身份打入E基地内部,在呆了数月后发现在萧奕的高压政策之下不少成员怨声载道,所以他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说服萧奕的手下一起反抗他,借此使这个基地分崩离析。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萧奕竟然如此快地就注意到了他。
虽然内心已经不再平静,语琪面上却仍是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来,像是评论一个不相gān的成员一般云淡风轻地道,他不是我手下,我不是很清楚。顿了顿,她轻皱眉毛,只是似乎他xing格不错,作战时也努力,所以人缘很好,基地里几个老人都跟他关系不错。
萧奕闻言瞥她一眼,有些疲惫抬手捏了捏眉间,那你的意思是,他没有问题?
面对萧奕这样的人,对男主太过维护反而会引起怀疑,到时说不定自己也难以保全。真要保住男主的话,点到为止便足够了。
所以语琪沉默了片刻,压低声音道,你想要除了他的话,我会在明天之前让他从基地消失,从此世上再无此人。
萧奕听她这么说反而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拿来遥控器随手关了屏幕目前E基地已经是国内最大的基地,建设有自己的发电系统,几个领导所住的房间基本上都是通电的,萧奕的房间自然更是如此,不但有电且二十四小时提供热水。
他们近来似乎都对我有些意见,这时候还是不要再多生事端。萧奕习惯xing地眯起双眸,轻抿着唇思索了片刻,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chuáng单上划了一下。
再过些时日吧,我们把基地里的人清理一下。他缓缓地道,暗色双眸之中划过一丝冰冷的狠绝,语气却十分轻柔平和,像是说着再平常不过的事,有些不听话的人,不需要再留着了。
只是在他的过些时日到来之前,林志峰便伙同基地里几个资格老的队长一起发起了叛变。
他挑选的时机十分好,正是语琪带了一小队人去敌方基地探察qíng况的时候,基地中近乎一半以上的元老都参与了这次叛变,将萧奕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并非是那种以德服人的人,在基地人们畏惧他多过敬重,所以他并没有几个真正忠心的属下,很快便在林志峰等人的联手之下节节败退。
等到语琪回来之时,E基地的主人已经变成了林志峰,而萧奕就像是一个被自己的臣民赶出皇宫的bào君,没有一个人对他抱有半丝同qíng,所有人都在为摆脱了他毫不留qíng的统治手段而感到由衷的庆幸。
其实就算没有林志峰,萧奕被推翻也是必然会发生的事qíng,打江山的时代已经过去,他的确领导着人们夺取了一场又一场的胜利,让他们免于饥饿和丧尸的威胁,但是经过了十几年东奔西跑的日子,他们更需要的是一个宽容的统治者和一个安定和平的生活。
萧奕的xing格和经历注定了他只能带来战役的胜利,所以人们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
这个男人创造了末世最qiáng大的帝国,也缔造了一个伟大的神话,但是此时此刻,他却从云端跌落,重重地摔在了满是泥泞的潭中,再无翻身的机会。
语琪是在离基地不愿的一座山上找到他的,他竟是开着那辆他们一起从基地开出来的越野车从基地逃出的。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一半,可以看到他整个人都趴在方向盘上,漆黑柔软的碎发遮挡住了他半边脸庞,她看不到他的神qíng。
语琪放缓了脚步,慢慢走到车旁停下。
萧奕没有抬头,沙哑的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虚弱,何语琪?
她低低应了一声,伸手拉开车门,俯下身去看他,你还好闻到车内所弥漫的浓郁血腥味,询问的声音戛然而止。
语琪连忙小心地扶起他,却见他的右手紧紧地捂住小腹的左上方那里的白色衣料已经被鲜血重重染透,而他无力地靠在她的身上,似乎连呼吸都有些吃力。
她忍不住皱起了眉,伸手轻轻覆在他染血的手背上,你中弹了?他的皮肤冰冷到让她也为之惊讶的地步,几乎和死人无异。
语琪咬牙,语速飞快地问,伤及动脉没有?为什么不包扎?车上没有医药用品?
萧奕并不作声,就在她以为他是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时,他却反常地低低笑了起来。
语琪愣了愣,低头抚上他冰冷的右颊,怎么了?
或许是笑时牵动了伤口,萧奕痛的闷哼一声,许久才平复下呼吸,中气不足地开口,声音却仍是平静无比,他们背叛了我
语琪低低嗯了一声,安慰他道,但你还有我。
萧奕沉默了很久,却是带着万分疲惫缓缓道,是,我还有你。他吃力地扶着一旁的方向盘直起身,并不去看她,只低声道,上车。
语琪闻言替他关上了车门,快步绕过车头,拉开车门跳上副座,扶住他微微颤抖的身体,皱起双眉,我帮你把弹头取出来,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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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陪我坐一会。萧奕淡淡地拒绝了她,缓缓靠回椅背上。
到了这种地步,或许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
他阖上双眸,只觉得意识一丝一丝地被抽离身体,四肢因过度失血而宛如处在冰窖之中,唯一的温暖来自她的手。那样近乎烫人的温度,就如同十五年前沙漠中那烫人的阳光。
或许,这辈子他唯一的幸运,便是唯一信任的人不曾背叛。
她一直都在,从最初的最初,直到现在。
然而就在快要完全失去意识的瞬间,他却感到一阵qiáng烈而尖锐的痛楚像是电流一般淌过小腹,硬生生地让他原本昏昏沉沉的意识霎时清醒。
萧奕费力地睁开眼,只见自己衣服的下摆被高高撩起,而语琪则俯身在他腰腹之前,两根手指之间夹着一颗血淋淋的子弹若是换了别人或许需要镊子之类的医疗器械,但是以她的身体qiáng度而言确实可以不依靠器械而做到。
语琪抬头瞥了他一眼,只见豆大的冷汗顺着他惨白的脸庞缓缓流下,她皱眉紧紧握了一下他的手,低声快速地道,千万撑住!说罢刺啦一声撕下自己的衣服下摆,用力堵在他伤口附近,一边探过身去后座找医药用品。
他无力地抬起眼皮看她一眼,试图推开她的手,不用管我。
语琪并不理会,皱着眉一手按住他的伤口阻止血再流出,一手拎过急救箱单手打开,迅速而准确地将酒jīng和纱布绷带都拿出来放在一旁准备好,抽空低头看他一眼,萧奕,我要你活下去。
他愣了愣,虚弱无力地笑了,活着gān什么?说完这一句,似乎便将所有的气力都用尽,那种疲惫而沉重的感觉再次笼罩了他的全身。
语琪咬牙,一把扯开堵住伤口的布料,十分粗鲁地将半瓶酒jīng都倒在他的伤口上,引得萧奕痛哼一声,连上半身都弓了起来。
飞快地将gān净的纱布压在伤口处后,语琪开始利落地将绷带往他腰腹上缠,如果你不想再为了基地活下去,那么就试试看
为了要让他保持清醒,语琪的动作并未放轻,甚至可以说十分粗|bào。
他倒抽一口冷气,艰难地动了动唇,什么?
打完结后语琪剪断绷带,低下头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就在萧奕的眼中渐渐泛起疑惑时,她缓缓地俯下身,用双手捧住他的脸,轻轻地在他的薄唇上印下一吻。
微微退开些许,她哑着嗓子低声道,试着为我活下去,好么?她低头抱住他,将下巴轻轻搁在他并不厚实的肩膀上,我需要你如果你死了,我怎么办?
萧奕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却只知道怔怔地看着前方。
她缓缓地拥紧他的腰,轻声重复了一遍,为我活下去,可以么?
紧紧相贴的身体传来温暖如昔的热度,恍惚间时间仿佛倒退回了十五年前,那个gān热的午后,少女带着馨香的身体紧紧贴着肩膀同手臂,那是他第一次觉得冷如顽石的心似乎跳动了一下。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萧奕垂下眼睫,轻若无声地答,好。
【嫖反派之末世险途,完。】
☆、第52章攻略血族反派【1】
疼痛,如同烈火灼烧般的疼痛遍布全身的每一寸皮肤,这是语琪睁开眼的第一个感觉。
并不算毒辣的阳光she|入眼眶,却又带来一种尖锐的刺痛,饶是忍耐力不弱,她也在那种仿佛qiáng酸腐蚀角膜的感觉下疼得眼前发黑,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
昔日只觉得温暖的阳光照she在身上,却疼得像是银针刺肤,双耳在嗡嗡轰鸣,皮肤被灼烧得兹兹作响。
qiáng忍着痛楚,语琪咬牙站起来,顾不得接收脑内的资料,只果断地将身上米白色的细麻长裙下摆刺啦一声撕去,往一旁矮小山坡的背yīn面跑去。
还未跑几步,身后就响起呼呼的风声,一阵yīn冷的气息猛地拂过luǒ|露在外的后脖颈,语琪下意识地回过头,却只见一片黑色残影。
还未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腰腹处便传来一阵钝痛,身体在巨大的力量的撞击之下离地而起,重重地摔落在那山坡的背面。
咳出一口淤血,语琪费劲地想站起来,却在刚刚支起上身时就被一个迅捷无比的人影按倒在地。
后脑勺在地面上猛地一磕,眼前阵阵发黑,整个视野中只有极致的黑与炫目的金。
这是入她入行以来所经历的最措手不及的开端,语琪无奈地等待那眩晕感褪去后才重新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掩在淡金色长发之下的面孔,苍白却无比英俊,脸部线条棱角分明,五官立体而深邃像是西欧中世纪那些宫廷画师笔下的俊美贵族,从古老的油画中走入人世。
最令人影响深刻的是那双眼睛,瞳孔明明是最张扬热烈的红,此时却给人一种寒冽如冰的森冷感,而掩在冰冷之下的,则是一种带着邪恶气息的疯狂。
他的目光似毒蛇的黏液,冰冷地在她脸上淌过,令人感到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语琪却镇定下来,冷静地同他对视,一边迅速地在脑海中寻找可以解释目前状况的资料。
而与此同时,他却像是丢垃圾般地松开紧攥住她领口布料的手,转瞬间便退开了两步,立在她前方。他并不看她,而是低头慢条斯理地弹了弹衣襟和袖口,声音嘶哑而冷酷,疯了一样地跑进阳光下,你是在找死么。
暗红色翻领高高地竖在脖颈之后,显得露出的脖颈更加修长苍白;黑丝绒长大衣雍容而华贵,在完美地勾勒出腰线之后又朝外延展,像是巨大的蝙蝠双翼垂在身侧,昏暗的光线之中隐约可见袖口和衣襟点缀的jīng致丝绒,繁复典雅。
此时此刻,语琪已经自资料中明白了他的身份:世上仅存的几位第三代血族之一,兰开斯特家族的族长,同时也是这部小说中最大的BOSS,原著中对他仅有寥寥几笔的描述,但已经可以看出一些端倪生为血族亲王,最古老家族的族长,本应恪守教条公正无私,他却根本不理会所谓规矩,任凭自己的喜好随xing而为,疯狂时残忍冷酷,沉静时慵懒随意,xing格yīn晴不定,总带着一些病态的神经质。
而她这次的身份,则是被当地居民捉来当做祭品献给这些血族的东方女孩在目前的时间背景下,华人还没有遍布世界各地,来自东方的丝绸和香料仍然价比huáng金,黑发黑瞳的东方面孔其实十分稀有,再加上这幅身体年轻漂亮,所以他贵为亲王却仍是亲自给予了她初拥。
然而作为一个普通人,她根本不明白这在血族眼中是赐予她的荣耀,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拼了命地跑,即使被阳光所灼伤仍然不敢停下脚步,而语琪就是在这时来到这部小说,接管她的身体。
换言之,她不幸地接了个烂摊子本来攻略亲王级血族已经难度颇大,拿到手的竟然还是这么一个不愉快的开场。
她必须想办法浇灭这位血族亲王的怒火,否则等待自己的估计会是惨无人道的惩罚作为终极BOSS,他显然不是那种会轻易原谅来自他人的冒犯的人。
而就在她沉思之时,他却缓缓踱步而来,深黑衣摆在身后dàng开,绣着繁复金线缀有重重丝绒的袖口流淌着微微暗光。他在她面前停下,伸出带着白色手套的右手毫不留qíng地捏住她的脸颊,像是在把玩一件并不值钱的收藏品一般漫不经心。
带着微微嘶哑的嗓音低且缓地响起,每一个音节都拉得很长,单词间转换得无比柔滑,像是上等丝绒的质感,为什么要跑呢?他缓缓地用手背摩挲她冰冷柔滑的脸颊,神色慵懒至极,你那短暂又枯燥的人生结束了,而崭新的永生就在面前从此不再面对痛苦和死亡,不喜欢么?
缓缓俯下身,他近乎亲昵地与她面颊相贴,低沉嘶哑的声音轻柔地钻入她的耳廓,竟渲染出几分qíng人间柔声密语的意味,我会在漫漫黑夜中引导你前行,而你将享受永生的乐趣和无与伦比的地位。顿了顿,他眯起双眸补充道,如果你听话的话。
他的语气和动作都如qíng人般温柔缠绵,但这轻柔的嗓音之后却是掩饰不去的冰冷杀意。语琪可以感觉得到,他的声音越柔,身上的气息便越是冷冽。
他缓缓蹲下身,将她轻柔地揽入怀中,冰冷的鼻尖顺着她的脸颊慢慢滑下,轻轻地移到脆弱的脖颈处,可惜,你却如此地让我失望
他森白尖利的牙齿轻轻地扣在她颈部动脉,缓缓地左右摩挲,语琪感到一股冷意霎时自尾椎骨升起。
感到危险的瞬间,她轻巧地微微退后,半坐在自己的腿上,仿佛恭顺无比地低下头,却是正好避开了他冰冷的牙齿。赶在对方开口之前,语琪垂着眼睫颇识时务地道,请原谅我愚蠢的错误。顿了顿,她依照着血族的规矩低低地加上一句,父亲大人。
原本即将猛然闭合的冷白利齿停滞了片刻后被缓缓收回,他眯起眼,若有所思地打量她带着东方古典美的少女低垂着眉眼,柔顺的黑发似上等丝绸般披垂而下,浓黑长睫微微颤动,怯惧而乖顺。
就在不久之前还拼命地想要逃离自己的人,现在却如此乖巧顺从地喊自己父亲大人他当然不会相信她此刻的柔顺恭敬是真的发自内心,但她竟能这样镇定自若地躲开并不着痕迹地讨好,倒是出乎意料。
他挑了挑眉,抬手撩起她肩侧的一缕黑发缠绕在自己冷白的指尖,故意漫不经心地开口,可你让我很难过呢。虽然是说着这样的话,但是他的语气却完全和难过搭不上边,声音之中甚至带了些玩弄猎物的愉悦,我一点儿也不想原谅你,怎么办?
☆、第53章攻略血族反派【2】
我一点儿也不想原谅你,怎么办?
语琪一瞬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本是看在他之前一系列的行为,按照对待qiáng势型上位者的套路选择的应对策略,却没想到他竟说变就变。
这种明显的故意刁难之下,以退为进是没有更好方法时她一向会采取的保守应对,任凭父亲大人处置。
见她毫不挣扎地便仿佛认命般地作出这种回答,他有些失望地放开指尖上卷的头发,缓缓直起身来,随意地捋了捋衣袖上的褶皱,漫不经心地道,看在你是初犯的份上,这个决定权留给你。
语琪一怔,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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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这样的反应娱乐到他了,他心qíng不错地扬了扬唇角,随意而慵懒地抬手托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惩罚你,嗯?
下巴被钳制住,语琪别无选择地同他对视着,那双暗红色的双眸之中略带兴奋的神色一闪而逝,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他眯起眼,微微带着嘶哑的声音轻缓柔和地像是昂贵的天鹅绒,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你的回答不能让我满意
故意地停顿了片刻,他缓缓勾起唇角,那么那笑容无比魅惑,像是罂粟一般带着糜烂而危险的甜腻,你就去死好了。
这样的提议看似于她而言十分有利,但其实却是一个根本没有出口的死局很显然,无论她怎样回答,他都不会说满意他只是为了在她拼命挣扎后亲手掐灭她的希望,以此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既然他想看,那么即使是演她也得演给他看当初选择了做这一行,就不可能没有牺牲自己娱乐BOSS的觉悟真正优秀的员工永远铭记一点,职业需要从来都比个人喜好重要。
好在面对着这样不利的qíng况,她的确十分头疼并且为难,几乎就是在本色出演,不必刻意地去表现什么。
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她的不幸与煎熬的确娱乐到了他,似乎是很享受这个游戏的乐趣,此时那双盯着她的暗红瞳孔中流转着近乎愉悦的暗光。
周围的光线不知何时开始渐渐变亮,而原本就不大的yīn影范围也随之不断缩小,他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即将散去的铅灰色低云,缓缓眯起眼,在云层全部散开之前,你最好能想出让我满意的办法。顿了顿,如果做不到他缓缓笑开,优雅中带着浓浓的邪气,那就在阳光下化为灰烬吧。
语琪闻言,面上适时地流露出了一丝焦急的意味,却也在同时不动声色地做好了最后一搏的准备。
阳光突破了厚重的云层,迅速蔓延向各个角落,光明与yīn影的界限缓缓bī近两人。
似是十分惋惜,他抬手抚了抚她柔顺的黑发,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头,声音轻柔地倒数,三
二
之前天空灰蒙蒙一片没有什么阳光的时候,那种仿佛被灼烧的剧痛已经令她难以忍受而真正的烈日会对刚刚经过初拥的血族造成怎样的伤害,她不知道,但可以预见那痛楚不会亚于被抛入滚烫岩浆。
清楚地明白下一秒痛楚就要降临,而自己却无力改变的感觉实在不美妙,即使是语琪也不免紧皱双眉。
一。倒计时结束,看到她面上的神qíng,他心满意足地笑了,永别了,甜心。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就在眼前消失得gāngān净净。语琪一怔,没想到他竟真的说走就走,就这样把自己丢在这里经过初拥,她就是他的子嗣,这在血族之中是仅次于伴侣的亲密关系,所以几乎没有血族会不顾子嗣的死活。
而他竟在耍完她后就这样自顾自离开了即使知道他随xing而为,她却没有预料到他竟满不在乎到这种地步。
阳光完全破开云层的阻碍,毫不留qíng地当头罩下。
即使是预计的qíng况出了差错,她也绝不会就这样坐着等死。
忍着比之前还要qiáng烈数倍的灼烧感与刺痛感,语琪猛地起身,以这幅身体所能达到的最大速度朝他离开的方向追去。或许是生死关头,所有的潜能都被瞬间激发,她竟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利用血族的能力,以绝非正常人的速度跟着他往远处的一座古堡掠去。
擦身而过的空气在高速摩擦下发出细微尖锐的声响,周围的景物以一种极不科学的速度飞速倒退,她咬牙忍耐着每寸皮肤上传来的剧痛,拼尽全力想要跟上他,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却仍是越拉越大刚刚经过初拥的新生血族和活了数千年的第三代血族之间的力量差距显然是天差地别的他眨眼间便可从原地消失,下一秒再现出身形的时候已在数十米开外,而她却只能最多一次掠过几米远的距离。
他显然很清楚她就跟在自己身后,但却没有半分帮她的意思,甚至偶尔会悠悠然地回头望她一眼,微勾的唇角隐含戏谑。
持续xing地bào露在阳光之下对于脆弱的新生血族而言是致命的,在这幅身体内本就不多的力量消耗殆尽后,她感觉到bào露在阳光下的皮肤表面开始渐渐石化而下一个阶段,就是他所说的化为灰烬。
就在即将失去意识之时,深黑色的衣摆却在眼前猛地掠过,语琪感到脖颈后的衣服被人粗鲁地拽住,而原本往下坠去的身体则被带着以一种极致的速度朝古堡掠去。
她像是小猫小狗一般得被他拎在手中,模糊一片的视野中只有那如黑云般翻腾的衣摆。
☆、第54章攻略血族反派【3】
再次醒来的时候,皮肤上仍残留着隐隐作痛的灼烧感,只是身周冰冷的黑暗很好地缓解了那种痛楚,甚至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语琪缓缓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竟是躺在一副沉黑棺材中,jīng致而沉重的棺材盖被推开了三分之一。外面明灭的烛光隐隐约约地透进来,在一片静谧中渲染出几分神秘朦胧的气氛。
撑着仍有些僵硬的身体,她缓缓坐起来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只锃亮的黑色皮靴,以一种颇具气势的姿势踏在镶刻着金色花纹的棺材盖上,顺着靴子往上,她看到被随意搭在膝盖上的右手,苍白而骨节分明的中指上戴了一只硕大的红宝石戒指。
语琪抬起头,果然看到那位血族亲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半眯着的暗红双瞳跟他手上的宝石戒指jiāo相辉映,带着一种糜烂颓然的魅惑。
淡色金发被丝带松松束起,优雅随意地垂落在右肩前,他侧身坐着,右腿半屈着踏在棺材盖上,左腿随意地垂下这样略显粗鲁的坐姿,被他做来却显得十分雍容高贵,散发着一种无声的气势。
他似乎心qíng不错,微微俯下身,抬手捻起她肩上的黑发,哑哑的声音以一种抑扬顿挫的语调沉沉低喃,美丽的公主独自沉睡百年,等待王子吻上她花瓣似的红唇。说罢他近乎神经质地低低笑起来,苍白的手指顺着她的脸颊滑下,落在白皙脆弱的脖颈上,可惜这里没有王子,只有魔鬼呢
语琪不知该说什么接上他近似自言自语的话,唯有沉默。
而他似是不满意她的安静,松松握住她脖颈的手缓缓收紧,一点笑容都没有,这么不乐意看见我?顿了顿,他危险地眯起双眸,你对我有意见,嗯?
她立刻迅速地扯出一个微笑来,没有,您误会了。
笑得真是漂亮他眼中的yīn郁缓缓褪去,握住她脖颈的力度放松了些,爱怜般得沿着她的动脉轻轻抚摸,声音轻缓地道,你要记住无论怎样,无论我做了什么,无论我怎么对你,我都是你的父亲,你的长亲,你的缔造者是我亲手向你开启了永生之门,引导你走向荣耀的新生,服从我的意志就是你存在的唯一意义。
沉默了片刻,语琪垂下眼睫,定定地看着他手上的血色戒指,是,父亲大人。
他低低地笑,抬手托起她的下巴,很好,就是这样。他轻轻用指腹摩挲她光滑冰冷的脸颊,你必须爱我,以你所有的灵魂与忠诚。
闻言语琪不免怔了一怔,执行任务以来,这是她第一次被攻略对象这样要求,不过这并不妨碍什么,反正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都有益于推动任务的完成
是,我将永远爱您,以我全部的灵魂与忠诚。
他缓缓笑开,暗红瞳仁中闪烁着比宝石更为璀璨的光华,妖异而动人。
这样乖巧听话,我都舍不得再生你的气了。他叹息般地道,可是如果太过简单地原谅你,会把你宠坏的。
听到这样的话,语琪很清楚等待自己的必将是惩罚,一时之间不禁感到有些头疼如果说之前她所经历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只是太过简单的级别,那么不那么简单该是怎样的令人难以承受?
虽然为了完成任务她不介意承受一些痛苦,但是当一些牺牲是毫无意义的时候比如这次,那么避开也是qíng有可原的。
语琪坐正了些,父亲大人,请原谅我一时的莽撞,那时我并非有意冒犯您,而是
他的食指按住了她的上唇,苍白的手指像是大理石一般冰冷而坚硬,阻止了她还未出口的解释,嘘见她识趣地不再开口,他收回手笑了笑,恐惧使你想要逃离。
一瞬间,他的笑容竟让人产生一种温柔的错觉,语琪很是愣了一愣,然后略带迟疑地点了点头。
毫无疑问,你们都有充足的理由来解释你们的冒犯,是的,十分充足且令人同qíng的理由。他挑了挑眉,似是十分惋惜,但是,错误的苦酒已经酿成,必须有人为它付出代价。
他放下竖着的右腿,随意地搭在左腿上,原本前倾的上身坐正了些,与她拉开了一些距离,唇角缓缓勾起凉薄的弧度,你说是么,我的甜心?
语琪沉默地靠在身后坚硬冰冷的棺材壁上,微微抬眼看他。
多少人愿意放弃一切来换取我给予他们初拥,而你,我亲自选中的子嗣,却在我赐予你永生后背弃了我,试图私自逃离他危险地眯起双眸,你的所作所为就像是在我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你知道么?
她略带疲惫地摇了摇头,我很抱歉。
他扬了扬眉,轻抚她柔滑的黑发,你让我颜面尽损,我的小公主。不过尽管你这样伤我的心,我仍是打算原谅你。
修长冰冷的手指穿过她漆黑如墨的长发,贴着后脑缓缓向上,在撩到最高点时猛地抽离开去折she着绸缎般光泽的黑发扬起又垂落,在空中划过极其漂亮的弧度。
微笑着欣赏完这一幕,他优雅地抬手打了个响指。语琪不明所以地抬头,却见一旁掩在黑暗中的门缓缓打开,穿着讲究的俊美侍应侧身而进,眨眼间便来到了两人面前,恭敬地弯腰将手中实木托盘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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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灭的烛光下,两只水晶高脚杯折she着幽幽冷光,却是盛着截然不同的液体,一杯鲜红似血,一杯透明无色。
在侍应无声无息地离开后,他挑了挑眉,随手将那杯无色的缓缓推到她面前,自己则端起另一杯中指与无名指松松地夹着酒杯,朝她悠悠地扬了扬。
在这样明显的示意下,语琪只有迟疑地端起面前的高脚杯。
gān了这杯,然后我会原谅你所有的冒犯。他慵懒地看着杯中晃动的红色液体,唇角扬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毫无疑问,杯中液体肯定不会是水那么简单,而在这样的qíng况下,她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是圣水蕴含着神圣的祝福,却对血族有着无比巨大的伤害力。
看她脸上渐渐凝重起的神色,他却近乎愉悦地勾起了唇角,看来我们的小公主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了,嗯?顿了顿,他扬了扬眉,低声缓缓道,不用害怕,转瞬即逝的痛苦之后,你仍会是我唯一的子嗣,未来的继承人以及最宠爱的孩子。
明白无论如何也躲不了,语琪认命地缓缓地抬手,将酒杯往唇边送去
啪的一声,水晶高脚杯摔落在地,黑发少女痛苦地蜷缩起来。
他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将指间夹着的高脚杯放到一旁,优雅地抬手覆在她的头顶,近似悲悯地轻声道,我原谅你了,孩子。
缓缓俯下身,他拥住她因疼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轻柔地抚着她单薄的脊背,微哑的嗓音犹如叹息般响起,我的宽容仅此一次你要好好珍惜。
☆、第55章攻略血族反派【4】
即使兰开斯特亲王殿下在血族中位高权重,但他并不是一个好的教导者与引领者。
据这些天的相处与观察,很容易便可以看出他并不是一个有耐xing的人,如果你违逆了他的意志,那么不会有循循善诱,也不会有宽容理解,你唯一能得到的只是冷酷的惩罚,足以让灵魂都为止战栗的惩罚,痛苦到你永不敢违逆他第二次。
其他长亲会将新生血族带在身边悉心教导两三年,将作为一个血族应该懂得的知识一点一点地灌输给他们。而他却不是这样,似乎是并不习惯有人在身边,他总是独来独往连一个随从都不带,甚至语琪有时会连着两三天都见不到他的面,只有一箱又一箱昂贵的礼服被送来而即使是这样毫不负责的宠爱他也不曾倾注半点耐心在其中想送礼服便送了,却从不曾问过她喜欢怎样的款式和颜色。
除此之外,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懒得问,直接给她取了一个英文名玛格丽特,这样近乎qiáng制xing地施与,根本丝毫都不尊重她的想法。
其实作为高贵的第三代,他必然了解如何教导与引领一个新生血族,并且有充足的经验和能力当一个合格而负责的长亲但是他却懒于这样做,或者更确切一些他对教导一个新生血族不感兴趣,所以不愿在这上面投入jīng力。
在他送来的礼服足足塞满了两个大衣橱时,兰开斯特家族百年未开的长老会议却突然重开,而唯一的会议内容,却是讨论对于语琪的处罚事宜。
黑色雕花大门缓缓打开,语琪被两个兰开斯特家族的长老以lsquo;护送rsquo;名义押入议事厅,惨淡的月光从外撒入,冷冷地投she在中央的沉黑圆桌上,一眼望去只见桌边黑压压坐了数十个衣着讲究却神qíng漠然的血族长老。
高高的穹顶之下,整个议事厅显得格外空旷凄冷,远处隐隐传来野shòu的悲鸣,衬得周围更加悄然无息。所有人都面无表qíng地看向门口,沉默的视线定定地锁在语琪身上,那是无声却带着重重威势的排挤与抗拒。
如果是换做一个普通女孩,在这样的场合之下,就算他们什么也不做也够她胆战心惊的了,但是好在语琪见过的世面不少,即使双臂被两个长老所钳制住,脊背也挺得笔直,面无表qíng地跟他们对视,气势上并未弱了一分。
在一张又一张漠然而无动于衷的脸庞下,那唯一一张似笑非笑的面孔显得格外突兀他穿着几可赴宴的黑礼服靠坐在距离门口最远的位置上,淡金长发被丝带松松束在脑后,戴着红宝石戒指的右手苍白而骨节分明,屈起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点着桌面,整个人显得慵懒而散漫,身上的威压却稳稳地震住了所有的长老。
似乎是感觉到了语琪投来的视线,他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懒懒地看了她一眼,漂亮的暗红双瞳之中没有半丝安慰,只是随意地移了移视线,看了一眼自己右边的位置后再看向她,示意她坐到自己旁边来,眉眼之间是根本不把这些长老放在眼中的高傲漠然。
看到他这个眼神,语琪本就不怎么紧张的心更是完全放下在这个等于是以如何惩罚她为讨论中心的会议上让她坐在这样显贵的位置,很明显得说明了他要保她的态度即使再怎么不上心,她也是他唯一的子嗣,属于自己人的范畴,被他划归到了自己的领地之内,自然是要保下的。
当然,不是因为喜欢而维护,而是他这样控制yùqiáng到极致的人,无法容忍别人对他的所有物置喙,说得直白一些,他再不在乎的收藏品也不会允许别人碰上哪怕一下。
拜上次任务所赐,对于一些格斗的技巧她已烂熟于心,轻轻一个动作便巧妙地挣脱了那两个长老的钳制,瞬间便移动到了他右手边的位置,恭敬而乖顺地垂首立着。
在血族这个qiáng者为尊的世界里,其实只要有个足够qiáng硬的后台,无论犯下什么事都可以既往不咎,意思意思地小惩一下便算过了。所以即使是跪下向这些长老祈求宽恕,都不如往他身后一站来得有效。
原本坐在他右手边位置的是个黑发碧瞳的血族长老,在他淡淡的一瞥之下有些不甘地坚持了几秒,终是无奈地起身,将座位让给了语琪,然后冷冷地看向下首的一个血族,bī迫他让位给自己于是就这样那些血族长老一个个地往旁边移了过去,等到重新落座之时,刚才那种沉默的威势却已不再。
语琪并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微微俯下身,低声道,夜安,父亲大人。
见他随意地点了点头,她才面不改色地在空出的位置坐下,冷冷地对上那些长老看来的视线当退缩不能解决矛盾,那么态度便要qiáng硬起来,至少要让对方知道你并不是可以任意拿捏的软柿子。
半响的沉默之后,刚才那个黑发碧瞳的长老开口,殿下,玛格丽特小姐不配做您的子嗣,她
她配不配是我说了算。继毫不客气地打断之后,他雍容随意地勾了勾唇角,戏谑地道,算起来她的辈分可要比你高,理查德,你要清楚这一点。
可是她的行为是对您的侮rǔ,以及对整个兰开斯特家族的侮rǔ!她让我们颜面无存!黑发长老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怒盯着语琪低吼,您应该把她
未等他说完,金发亲王便危险地眯起了双眸,不怒而威的气势如同黑夜的滔天巨làng一般朝着他的方向碾压过去,我应该做什么何时轮到你来多话?看来这些年我对你太过宽容,以至于你根本不明白你的身份!
话音刚落,黑发长老已经如断线风筝般从座位上猛地飞起,直到重重地撞上那两扇沉重的雕花大门才停下,缓缓滑落到地。
原本窃窃私语的长老们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金发亲王的身上,一张张面无表qíng的面孔下隐藏着不动声色的惊讶。
近乎死寂的安静中,他不紧不慢地抚摸着自己中指上的宝石戒指,漫不经心地开了口,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么不知死活,真是一点儿长进也没有。这话说得毫无指向xing,像是在说理查德,却更像是对着所有在场的长老。
撂下这一句后,他缓缓地站起身,随意地左右环视了一圈,她对我的冒犯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至于你们顿了顿,他勾起唇角,微哑的声音低低地道,颜面尽失又如何?作为我的子嗣,她有权将你们的尊严践踏在脚下。
一时之间,几乎所有的长老都瞬间变色。
他却丝毫不在乎地轻蔑一笑,抬步朝门外走去,语琪一言不发地跟上,两个同样颀长的身影瞬间便消失在了门外幽邃的长廊中,只留下一群长老们相顾无言。
狭长漆黑的走廊之中,唯有镶嵌在两旁墙壁上的壁灯散发着微弱光亮,语琪尽力跟上他的速度,抓紧时机开口,父亲大人,对于刚才的一切,我十分感激。
他回头瞥她一眼,满不在乎地道,与你无关。
语琪自然懂得他只是在教训敢于挑衅他权威试图gān预他决定的长老,只是明白归明白,适时地表现感激可以为之后接近他的行为作铺垫,使得她的亲近表现得不那么突兀刻意。
☆、第56章攻略血族反派【5】
冗长漆黑的长廊中,他微哑的声音低柔地响起,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理查德爱上了一个叫伊利莎白的法国女人。顿了顿,他勾起唇角,以一种毫不掩饰的嘲讽语气道,作为高贵的血族,却喜欢上了自己的猎物,简直是愚蠢至极。
联想到之前那位长老过于激烈的言辞,其后的原因似乎昭然若揭,语琪试探xing地问,他妄想让您赐予伊利莎白初拥?
如果是这样,那么理查德对自己的敌意和不满倒是可以理解了,只是他到底还是不明白,就算是把她除去,伊利莎白也永远不可能成为兰开斯特的下一个子嗣一个掌控yù极其qiáng盛的上位者若去做一件事,只会是因为lsquo;我想要这么做rsquo;,而永远不会是由于lsquo;别人想要这样rsquo;。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正确的,金发亲王挑了挑眉,略带赞赏地瞥了她一眼,微微扬了扬唇角,不算太笨。
语琪微微一笑,却是在脑中进行另一项比对,根据所接收的资料显示,这部小说的男女主角就分别叫理查德和伊利莎白,之前她并没有下定论的原因是理查德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过普遍,估计那数十个长老中就能找出七八个叫理查德的。不过现在,她可以确定,那个黑发长老便是这篇文的男主。
与一般有关血族的小说不同,这部与其说是灰姑娘跟吸血贵公子的罗曼史,不如说是一个女王的崛起历程。原著中,伊利莎白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子,为了获得永生和力量,设计利用了血族长老理查德的感qíng踏足血族的世界,之后又跟数个血族的实权人物相jiāo甚密,一步一步地提升自己的地位和威望,最终靠着无比狠辣的手段取代了布兰德兰开斯特,成为了血族历史上第一任女xing亲王,被后世称为铁血夫人的存在而理查德,即使屡次被利用却仍是对她深qíng不改,如同女王的忠犬一般跟随在她左右,最终感动了伊利莎白,达成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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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琪肯定伊利莎白的野心和手腕,但是立场不同,她们从一开始便注定了要站在不同阵营。
见她低着头怔怔出神,他危险地眯起双眸,声音含着毫不掩饰的不悦,在想什么?
语琪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只是有些疑惑,那个伊利莎白凭借什么魅力使得我族长老为她神魂颠倒。
女人的无聊把戏,只有蠢货才会上钩。苛刻地点评一句后,他声音微沉地道,不要让我提醒你第二次,在我面前,你所思所想只能是我。顿了顿,他蓦地停下,十分粗鲁地将她一把拽过,微微俯身在她耳畔轻柔地低喃,再有下次,我会让你体会到什么叫作真正的痛苦。
语琪一怔,旋即缓缓笑开,借着两人之间极近的距离,她大胆地抬手,轻轻拽住他黑礼服的下摆,垂着眼睫道,永远不会有下次,父亲大人。
他的视线掠过她攥着自己衣摆的细白手指,停顿了片刻后又移到她低垂的jīng致面孔上,勾起的唇角蔓延开戏谑慵懒的笑意。
抬手轻柔地将她的一缕黑发绕上自己的指尖,他漫不经心地沉声道,就这样爱上我了,嗯?
未等她开口,他便猛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来同自己对视,暗红瞳孔泛着带着感兴趣的华光,像是打量一件有趣的藏品一般打量她,微哑的声音低柔而慵懒,还真是容易俘获的少女心呢。
语琪适时地移开了视线,压低声音缓缓道,父亲
他冰冷的指腹在她的光滑的下巴上轻轻摩挲,唇角的弧度近乎愉悦,闭嘴,甜心,现在我不需要你说任何话。顿了顿,他贴近她,以一种近乎耳鬓厮磨的暧昧姿势低喃,你只需要回答一个问题点头或者摇头。顿了顿,他轻笑着问,爱我么?
执行任务以来,这一次的事qíng发展是最不按常理出牌的,简直诡异到了一种奇特的程度。
但作为一个演技派,她还是缓缓点了点头,并适当地表现出了不易察觉的羞涩与害怕被拒绝的不安。
很好,我的乖孩子。他满意地笑了,一手将她揽到怀中,另一只手qiáng势地按在她的后脑上,使她紧紧贴着自己,低下头轻声在她耳边道,那么,如果我想要你死呢?我的小公主会为了我去死么?
语琪只觉得以往的所有经验都在此刻化为虚有,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场,这样的问题,简直让人不知如何回答若是摇头,那么肯定对完成任务不利,但若是点头的话,若是他真的要求她立刻去死,她该如何应对?
跟别的qíng侣之前打qíng骂俏的随意发问不同,这些反派的思维本就与常人不同,而明显有些神经质的他提出这种问题不只是问一下的程度,很有可能是认真的。
见她就此沉默,他缓缓将她推离怀中,漫不经心的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微哑的声音低缓地在静谧的冗长走廊中流淌,看来你爱我爱得还不够,甜心。说罢他轻柔地握住她的手,不容拒绝地将自己的衣摆从她手中缓缓抽离。
他带着慵懒随意的笑意松开她的手,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语琪在原地呆了片刻,明白要是就这么让他离开,那么或许下次再要攻略,难度便要更上一层楼了。咬了咬牙,她猛地移动身形追了上去,在靠近他的瞬间张开双臂,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在他开口之前快速地道,除了死亡,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若是换做以往,被她这样阻住离开的脚步,或许他会将之定义为无礼的冒犯,但是现在,他却颇感有趣,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一字一句地问,任何事?
沉默了片刻,语琪轻声答道,是,任何事。
☆、第57章攻略血族反派【6】
他在原地静静站了片刻,然后轻柔地拉开了她的手臂,优雅地缓缓转过身,重新与她面面相对,似笑非笑地低头看她,微哑的嗓音低沉而魅惑,那么,就让我看一看,我们的小公主有多爱我。
语琪缓缓抬起头,只见那双定定看着自己的漂亮红瞳之中泛着近乎愉悦的光,用一个并不恰当的比喻就像是寂寞无聊了许久的孩子,终于发现一个可以打发时间的玩具,混杂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以及跃跃yù试的迫不及待。
她安静地任他打量,同时心底涌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慵懒地眯起眼,他绕着她缓缓走了一圈后停了下来,带着纯然的恶意勾了勾唇角,用那近似于蛊惑的声音低低命令道,躺下。
语琪愣了一愣,在这里?
是的,在这里。他轻柔地答,不是爱我么,难道连这你都做不到?
尽管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是就此时的qíng况而言,她只有顺从这一个选择。语琪认命地缓缓蹲下身,在冰冷的走廊坐下,最后仍是带些疑惑地看向他,躺下?
他优雅地点点头,是的,躺下。
带着满腹疑问,她缓缓仰面躺下,将双手jiāo叠放于腹上,规规矩矩地躺好,像这样?
话音刚落,他便似笑非笑地在她身旁蹲下,含着笑意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看得她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窜到头顶。
抬手在她的头顶轻抚一下,他微微一笑,声音轻柔的命令道,打个滚,小公主。
这个命令的内容是如此的诡异,以至于她下意识地便问出了声,什么?
他略带不满地眯起了双眸,声音微沉,我说打滚,现在,立刻。
听出了他声音中明显的不悦,语琪立刻照做,侧身滚了几圈后才停下。
就算走廊中除了他们两个别无他人,但是做这种事qíng还是有些太过愚蠢,她近乎祈求地回身望向他,却见他嘴角噙着戏谑的笑意,苍白修长的食指朝她勾了勾,毫不留qíng地道,滚着回来。
语琪沉默地看了他片刻,才慢吞吞地滚回了他脚下。
手给我。下一个命令随即而来。
几乎已经麻木的她想也未想,直接将左手伸给了他。
学猫叫。
已经懒得再抗拒,她直接喵得叫了一声,而该死的追求完美的职业素养在此刻不合时宜地体现了出来,她竟下意识便学得惟妙惟肖。
这一声宛转悠扬的lsquo;喵rsquo;出来,再配上她乖乖地将手放在他掌心的样子,像极了仰躺在地上,撒娇地将肚皮露给主人的猫,他终于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让语琪瞬间愣住,她有些发愣地缓缓抬起头看他。不同于以往那种虚假的笑容,这次他的笑容很真实,真实到让人不敢置信这样的人会在某一天对你露出真心的笑意,似乎是一件永远也不可能发生的事qíng。
但事实的确如此,那双暗红双瞳第一次看起来不那么晦暗深邃,而是在笑意之下显得透彻gān净,仿佛毫无杂质的上等玛瑙,折she着漂亮得令人屏息的光华。
笑罢之后,他才意识到她一直怔怔地看着自己,于是缓缓敛起笑容,丢开她的手,屈起食指毫不客气地在她饱满光滑的额头上重重一扣,似笑非笑道,起来吧,小蠢猫,躺在地上很舒服么?
语琪眨了眨眼,缓缓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仍是有些发愣地定定看着他。
优雅地站起身,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唇角扬起一抹带些凉薄的笑意,你以后会懂得,在无聊得足以令人发疯的永生中,你必须学会为自己找些乐子。
她从冰冷的地上坐起身,扬起脸看他,我就是您的乐子?
他唇角的笑意缓缓凝结,暗红双眸危险地眯起,声音轻柔却冰冷,你这是在对我表示不满?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俯下身盯着她漆黑的眸子,所谓的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就是这样?你的爱就只有这种程度?
语琪沉默了片刻,轻轻地扭开脸,从他手中挣脱开来。
他的脸色因她这个动作而瞬间沉了下去,暗红幽邃的眼底飞速地划过一丝被冒犯的怒意和冰冷的杀机,但是下一秒,所有的神色都瞬间冻结在眼底,他错愣地低头看她
语琪低垂着脸,半闭着眼用光滑的脸颊轻轻地在他掌心磨蹭了两下,停顿了片刻后微微退开一些,缓缓地仰起脸,看着他的眼睛轻轻绽开一个无比柔软的微笑,然后微微启唇,近乎完美地模仿起猫叫。
那声音轻柔而缠绵,像是刚刚出生的奶猫在呼唤母亲,又像是在向信任依赖的主人软声撒娇。
她一低头,用头将他垂下的手轻轻顶起来,蹭了蹭后才微笑道,能够博父亲大人一笑,是我的荣幸。
片刻之后,他才回过神来,缓缓收回手,低声道,起来吧。
语琪看了看他,应了一声后顺从地站起身来。
两人安静地对视了片刻后,他缓缓笑起来,慵懒而优雅地抬手,漫不经心地帮她理了理压出了些皱褶的礼服,微哑的声音轻柔地像是天鹅绒的质地,你过关了,我的小公主。
语琪不明所以地仰起脸看他,嗯?
他勾了勾唇角,轻轻拍了拍她手肘上蹭到的灰尘,为了奖励你的努力演出,我带你去看点有趣的东西。
愣了一愣,语琪忍不住微笑,张开手臂就要凑上去抱他,却被毫不留qíng地挡开。
他面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将她止在离自己一臂远的地方,皱了皱眉沉声道,你脏死了,就站在那里,别凑过来。
她一怔,却还是听话地站在原地,只是一双漆黑的眼珠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看起来颇为可怜巴巴。
他眯起双眸看她,并不为所动,而是毫不留qíng地命令道,在我等得不耐烦之前,回去换身礼服,把你自己弄gān净些。
☆、第58章攻略血族反派【7】
昏暗的夜色笼罩之下,死寂幽谧的古堡中悄无声息,安静得犹如坟场。
错杂弯曲的藤蔓任意生长,枯败的灌木丛杂错落,月色幽幽铺撒下来,将斑驳的树影投照在灰扑扑的墙壁上,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其中并肩穿行,带着残影飞速掠过满地散落的石块和七歪八倒的石雕。
最终,在离古堡不远的一处隐蔽dòngxué前,两人停了下来。
一眼望去,这仿佛是一个没有尽头的黑dòng,你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东西,只能听到扑棱棱的声音隐隐约约在dòngxué深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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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琪犹疑地偏过头去看他,我们要进去么?
他习惯xing地抚摸了一下宝石戒指,慵懒随意地眯起眼,悠悠然道,不,这是布鲁克斯的领地,他的王国等待被接见才是访客该有的礼节,贸然闯入是十分失礼的行为。顿了顿,他随意地瞥了她一眼,在望见她明显带着诧异的神色后皱了皱眉,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对于我所认可的存在,我一向都会给予充分的尊重。
话音刚落,数百黑影便蜂拥着从dòng内呼啸着飞出,一时之间只见眼前都是红瞳的蝙蝠,它们围绕着以两人为中心,十米为半径的区域不停地盘旋飞翔,黑色的翼膜几乎遮蔽了头顶的所有天空。
尽管它们从不往两人身上撞,角度与速度都掌握地十分好,但经过与它们几次的擦肩而过之后,语琪还是不动声色地往金发亲王身边挪了挪。
他感觉到了她的动作,唇角勾起一抹明显带着戏谑的笑意,轻柔的声音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害怕?
现在的语琪已经不会对什么东西产生特别恐惧的感觉,但是蝙蝠毕竟不是一种可爱的动物,但凡是正常人或多或少总会觉得抗拒。
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口回答,她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他一扯,重心不稳之下猛地朝前迈了一步,几乎同扑面而来的蝙蝠撞上。
虽然不至于尖叫着跑开,但她仍是下意识地阖上眼偏过头,却没有等来预料之中的利爪或是别的什么,唯一的感觉就是它们带起的气流将垂在耳畔的长发扬起,痒痒地拂过耳廓。
睁开眼后,她沉默了片刻,回过头去看他。
似乎是耍了她这一道让他心qíng不错,对上她的视线后,他勾了勾唇角,恐惧来源于未知,真正体验过后,便不会再感到畏惧。
虽然他说得冠冕堂皇,但是语琪很清楚,他只是又一次地从她身上找了乐子。
语琪无奈地回过头去,却发现那些蝙蝠安静了下来,滑翔的速度也减缓了,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黝黑的dòngxué内响起呼呼风声,一只银灰色的大蝙蝠以一种优雅的姿态缓缓滑翔而出,几乎长达两米的翼膜上覆着一层泛着柔亮光泽的绒毛。它的身体跟狐狸幼崽差不多大小,胸前有一圈月牙形的白色绒毛,看上去比其他蝙蝠漂亮许多。
它在两人头顶慢悠悠地盘旋了一圈,轻巧地落在旁边的树杈上,头朝下地倒挂着,宽大的翼膜被它缓缓收拢,像是银灰色的披风一般jiāo叠于身前。
语琪跟着他走过去,有些不明qíng况地问,它就是布鲁克斯?
金发亲王嗯了一声,不紧不慢地在名为布鲁克斯的银灰色蝙蝠头上抚摸了两下,微微一笑,他已经五百多岁了。
语琪打量着他轮廓深邃的侧脸,竟在那暗红瞳仁的深处发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一时之间不禁愣住了,只随意地附和了一声,真难得,这么长寿。
他闻言收回手,唇角蔓延开冰冷嘲讽的笑意,暗红双瞳缓缓眯起,声音轻柔地宛如叹息,难得?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永不衰败的生命,不是神的宽容,而是世上最恶毒的诅咒。
很明显,这话与其说是关于布鲁克斯,不如说是在针对他自己。
语琪仔细地看着他的神qíng,试探xing地道,可是,父亲大人,当初您跟我说,成为血族意味着永生,从此不再面对痛苦与死亡,享受无与伦比的乐趣
他挑了挑眉,斜睨她一眼,我这么说过?
见她点头,他漫不经心地抬手挠了挠布鲁克斯的下巴,唇角扬起一个魅惑却邪气的笑容,满不在乎地道,那就是我骗你的。似乎是还嫌打击她打击得不够,他偏过头去看着她的眼睛,等过上一两百年,你会懂得所谓血族
似是嘲讽,又似是自嘲,他勾了勾唇角,冰冷在暗红瞳孔中蔓延,就是背着神的诅咒,戴着永生的枷锁在永无休止的岁月中独自腐烂,直到这个喧闹而繁华的世界上,记得你名字的人,只剩下你自己。轻柔的语气带着刻骨的讥讽,以及不知是针对什么的不易察觉的恨意。
语琪试图在他眼中找出哪怕一丝悲哀,但是没有,有的只是冰冷的麻木不过或许,有时候痛苦到了极致,便只剩下麻木了。
父亲大人沉默了片刻,她轻声开口,声音轻柔和缓,我可以知道么,您的名字?
他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并不作声,却是将手递到唇边,毫不留qíng地狠狠一咬,在食指一侧留下两个深切的血dòng。而他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痛,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不紧不慢地将手递到布鲁克斯面前。
银灰色的蝙蝠默契地凑过来,安静地舔舐着源源不断流出的暗色鲜血。
片刻之后,他随意地将仍带着斑驳血迹的手收回来,看也不看地便伸到她唇边命令道,你的奖励,舔gān净。
语琪下意识地握住他递到自己面前的手,不明就里地抬头,什么?
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他嘲讽地看她一眼,简明扼要地解释,血族的力量大多蕴含在血液之中。顿了顿,他皱眉看着快要滑落的血滴,危险地眯起双眸,敢làng费一滴,你就死定了。
听他这么说,语琪连忙低下头,迅速地含住了他的食指指尖,淡粉色的舌头轻轻一卷,将那快要滴落的血珠迅速舔去。
子嗣与长亲之间的关系亲密度仅仅次于伴侣其实是有原因的,经过初拥之后,长亲的血液就会融于子嗣的血管之中,而两人之间会因血液产生某种奇特的联系,而当他冰冷的血液流入口中时,语琪第一次感受到那种奇异的律|动。
像是两人的血液被紧紧连成了一体,以同样的速度与力度流淌过血管皮肤与骨骼仿佛于此刻消失,只剩下血ròujiāo融的感觉,清晰而qiáng烈。
一种不属于自身意志的qiáng大yù|望在身体深处腾起,让人想要离血液的主人近一些,更近一些,然后紧紧相贴几乎比chūn|药的效果更加显著,语琪凭借自己qiáng大的控制力才没有失态地凑上去。
意识迷糊之中,她听到他的声音响起,带着微哑的低沉。
够了,玛格丽特,停下。
阖上双眸,她以远超常人的意志力缓缓退开,低垂着头,bī迫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冷静下来。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片刻,被他打破。
安瑟艾尔,我的名字。他勾了勾唇,带着凉薄意味地道,我都不记得上一次被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时候了。
语琪一愣,然后立刻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自己刚才的那个问题,本着良好的敬业jīng神,她轻声道,我会记得您的名字,父亲大人。顿了顿,她缓缓地加上一句,至少在我化为灰烬之前,这世上会有第二个人记得这个名字。
☆、第59章攻略血族反派【8】
至少在我化为灰烬之前,这世上会有第二个人记得这个名字。语琪的声音轻缓而柔软,像是这世上最温柔缠绵的誓言。
如果这话是说给一个qíng窦初开的少女听,那么攻略任务或许会立刻达成,可惜她面对的却是一个心比大理石还冷硬的血族。
金发亲王看了她片刻,却是轻笑一声,随意地点了点头,态度像是敷衍闹腾不休的孩子,很好,不错。
很显然他并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就像是听到女儿说以后要如何如何孝敬自己的父亲,在并不怎么相信的qíng况下漫不经心的回答有时候这样的回答并非不想要,而是不相信能够得到。
对于血族而言,生命是一座漫长到没有尽头的独木桥,哪怕有时会与别人的轨道瞬间相jiāo,但结果终究只会是擦肩而过,你最终仍会是一个人那些说过爱你的人渐渐远去,曾经并肩的朋友成为记忆,然后这个偌大的世界只剩下你自己,你不再记得任何人的音容笑貌,甚至连他们的名字也变得模糊不清。
就像是一场原本盛大而绚丽的电影,所有曾经令人刻骨铭心的角色在时间流逝中渐渐淡化远去,成为无关紧要的背景,而在最后的最后,唯一的qiáng光突兀地照在你的身上,形单而影只,像是无声的独幕剧。
而他根本问也不问便随意地给她取了个名字,便是因为在他看来,终究会离自己而去的事物,没有铭记的意义。
语琪本以为他带自己过来这里的原因就是充当拭血的餐巾,但事实证明她错了,由于不知从何而来的兴致,他开始训练她快速移动时的速度和技巧。
他的训练方式同毫无耐心的xing格很符合没有要领讲解,也没有亲身示范,而是让她直接开始实践。
随意地从地上拾起一块碎石,他半眯着双眸偏头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一弹指巨大的力量推动之下,那块碎石离开他的指尖,以快得惊人的速度极速向前。
并不需要他多说,语琪便已识趣地追了上去,只是她还未掠出多远,那块石子已经在数十米外落了地。
还未等她停住去势,身后又传来石子与空气极速摩擦的声音,只是方向却不是往这,而是正好相反。语琪咬牙,硬是顶着巨大的惯xing在空中转了个身,朝着第二颗石子而去。
同金发亲王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看到他唇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容,不知为何,她觉得那其中似乎带着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这样来回了数十次,他似乎是玩够了这个近似于lsquo;扔飞盘让狗狗去捡rsquo;的游戏,扔掉手中的石子,刻薄地评价道,行了,以你那可怜的能力估计也只能到这种程度。顿了顿,他看着半撑着膝盖努力平复的语琪,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毫无同qíng意味地问,很累?
语琪闻言缓缓抬起头看他,勉qiáng笑了笑,还好。
他满意地点点头,绕着她姿态优雅地转了一圈,既然不累,那么他缓缓笑开,回头望了那银灰色的蝙蝠一眼,布鲁克斯,带她感受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飞行。
话音刚落,布鲁克斯便松开了爪子,从树杈上落下后展开翼膜,优雅地在她面前盘旋了一圈,而后猛地转身朝一旁的树丛深处扎去。
他斜睨了她一眼,挑了挑眉,愣着gān什么?跟上啊。
无奈之下,语琪只得再一次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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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只活了五百多年的蝙蝠,布鲁克斯显然深谙飞行的技巧,即使是在处处障碍的树丛中,它也盘旋自如,不断地变化着方向避过树gān和枝叶等障碍,且速度不曾慢下来一丝一毫。
若不是上一次任务所奠定的经验基础,语琪或许连跟都跟不上,但即使如此,跟着布鲁克斯穿越了整个树林之后回到原地的她仍然是láng狈不堪,身上华贵的礼服被树枝划出了多道破损,手臂上也多了几道正在缓慢愈合的血痕。
她无奈地在金发亲王面前停下,等待着有可能遭受的奚落或是别的什么。
他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最后似笑非笑地托起她的下巴,声音轻柔地仿佛呢喃,可真是láng狈又难看虽然这么说,但是毫无疑问他此刻的心qíng是愉悦的,暗红双瞳中含着怎么也掩不去的笑意。
停顿了片刻,他抬手从她的黑发间挑出一片半枯的树叶,终于再也忍不住,偏过头去嗤得一声笑了出来。
未等她开口说些什么,他便一手捞过她的腰,带着她飞速地朝古堡掠去。
这个姿势并不舒服,但是语琪并未抱怨,而是借着机会抱住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胸前的礼服外套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他自然知道她在做什么小动作,却并未阻止,只是勾着唇笑了笑,对我撒娇是没用的。
语琪沉默了片刻,仰起脸看他,父亲大人
他抽空低头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
您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原本高速的移动似乎因这个问题停滞了一下,片刻之后,她听到头顶传来他微哑的声音,愚蠢的问题,我不会喜欢上任何女人。
为什么?
他轻描淡写地笑了笑,因为毫无意义爱qíng只能带来痛苦,除此之外毫无益处。
语琪思索了片刻,仰起脸看他,那么我怎么办?
他皱了皱眉,不明所以,什么?
您知道的我喜欢您。她轻轻抓住他胸前的衣服,您不会喜欢上我的话,我该怎么办?
沉默了片刻,他轻声开口,语调慵懒而随意,那么看起来你只有准备好接受痛苦了,我的小公主。
不能试一试么?我会努力做一个好伴侣,永不背叛您。
低头看了她一眼,他缓缓收敛起唇角的笑意,带着罕见的认真低声道,去看清楚你的心,你所谓的喜欢是否只是被我们之间特殊的联系所迷惑许多新生血族都会犯这个错误,将血液之间的吸引错当成爱qíng。
☆、第60章攻略血族反派【9】
回到古堡,他直接将她扔在大厅之中便要离开。
语琪稳稳落地,扬声叫住了他,父亲大人
高挑颀长的身影停顿了片刻,终究还是转过身来,微哑的声音轻柔而慵懒,就这么舍不得我?
语琪笑了笑,缓缓地走向他,黑色裙摆在身后逶迤蔓延,如果一直见不到您的话,我该如何看清楚自己的心?
他抚了抚自己手上的宝石戒指,颇为优雅地笑了,玛格丽特,你似乎并不明白,于我而言更有利的,是你一直被迷惑顿了顿,见她似乎并不明白,他漫不经心地解释,那样你便会死心塌地地跟随在我身边。
可若是您不喜欢我的话,我的跟随又有什么意义?
片刻的沉默之后,他轻笑一声,暗红的双瞳微微眯起,我并不喜欢兰开斯特家族,但我仍不愿意将它jiāo给别人他看着她的眼睛,缓缓低声道,真正想要的东西我已经永远失去了,所以现在,即使是不那么感兴趣的东西,我也会牢牢握在手里。
您的意思是即使对我并不感兴趣,您还是
语琪的话刚说到一半,便被他打断。
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她的唇上,带着冰冷的温度,他俯下身,笑着捏住她的下巴,不,我对你十分感兴趣,你是这数百年来唯一让我感到有趣的存在。顿了顿,他似乎很是惋惜地接着道,可惜的是,我很清楚我不会爱你。
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她轻声开口,既然我并不会让您感到无趣,那么我是否有那个荣幸陪伴在您身边?
带着似有若无的无奈,他看她一眼,轻轻笑起来,固执的小公主。缓缓地直起身,他慵懒地勾了勾唇角,你赢了,甜心。
从那天起,她开始被允许自由出入他的房间。
作为兰开斯特的族长,他的房间无疑是整个古堡最华丽的两扇终日紧闭的落地窗被层层叠叠的深红色窗幔所遮挡,明灭的烛光之下,可以看见覆在地上的白色长毛地毯泛着柔润的光泽如果你光脚踩在上面,那柔软的白色长毛可以足足覆盖到你的脚踝。
房间四壁挂着jīng美的壁毯,正中央则摆着一副华贵典雅的深黑棺材,在雪白的地毯映衬下显得格外沉重。
除了角落里的一只乌黑发亮的红木衣橱和一把铺着白毯子的安乐椅之外,整个房间再无其他东西,显得富丽堂皇却格外空dàng。
那把舒适的安乐椅被放置在距离壁炉很近的地方,只是血族并不在意天气是否寒冷,所以那壁炉已长久不曾用过,里面覆了一层薄薄的灰。
对于为什么壁炉不被需要却仍旧存在,金发亲王是这样解释的,我们的心脏早已冰冷死寂,它不再跳动,于我们而言也不再具有意义,但是却没有一个血族试图把它从身体里挖出来。他说这话时慵懒地眯着双眸,像是在谈论壁炉或是心脏,又像是在谈论别的什么东西。
与初识的时候相比,他似乎不再用对待猎物的态度对待她尽管有时候也会恶劣地逗弄她,但是语琪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其中明显的不同:一开始时,他就算是微笑着,身上也经常会散发出冰冷的杀机,但是现在,他再怎么耍她,身上的气息也很平和,就像是公狮子偶尔会去咬小狮子,但你可以很轻易地感觉到,他并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除此之外,他似乎渐渐地允许她了解自己的想法,偶尔会跟她谈论一些事qíng,关于永生,关于血族,关于死亡,甚至关于壁炉尽管由于血族所坚持的贵族腔调,这些言论都无一例外得带着浓郁的文学气息,必须要加以分析才能真正了解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但无论如何,他开始渐渐变得像一个合格的长亲,教她血族该会的一切技巧,告诉她该如何打发重复又重复的无聊日子他教她跳舞,从列队舞蹈到圆圈舞蹈;教她画画,弹宫廷舞曲,甚至是骑马就像是所有无所事事的贵族都会过的日子。
血族漫长的生命只能靠这样打发,而所谓贵族的优雅,就在这日复一日之中深深刻入每一个血族的骨中,融入举手投足和一言一行之中。
所以如果你要知道一个血族的资历和地位,有一个诀窍就是看他的言行举止是否优雅贵气如果不,那么你几乎可以肯定他只是一个新生血族。
扯远了,回到正题。
毫无疑问,语琪是个好学生,不但一教便会且会举一反三,更重要的是,她态度认真从不敷衍这样天赋异禀又肯努力的学生,无疑十分讨老师喜欢哪怕这个老师再苛刻也一样。
其实他一开始只是兴致来了随意提点几句,后来似乎是发现教导这样一个学生并不如想象中令人厌烦,且可以打发时间,于是便渐渐认真了起来而无论怎样,当你开始为一个人投入心血,她在你心中的地位便会不知不觉地增长。
不但是与人jiāo往,其实就连工作也是如此,举个例子如果你对一个项目付出的jīng力与心血远远超过他人,那么毫无疑问这个项目在你心中的分量同样会远超他人,投入越多,它在你心中的重要度便越高。
如果说之前的语琪在他心目中只是一个有趣的宠物或者玩具,那么现在的语琪于他而言更像是一个得意弟子,一个由他亲手打造出来的完美艺术品。
以前他送来的一箱箱的礼服都是不曾经过任何挑选的,而现在他甚至会高价聘来数个一流的裁fèng,让他们按目前最流行的款式给她量身定做礼服。无事可gān的时候,他便慵懒地靠在那个扶手椅中,漫不经心地看她一件件地换上衣橱中的礼服,在他眼前轻盈而优雅地转上几个圈。
他一直叫她小公主,但直到现在,她才真正地变成了他所宠爱的公主,整个古堡之中于他而言最重要的存在。
大约三个月左右之后,语琪估计好感度刷得差不多了,可以尝试一下再次告白的时候,他却不知为何突然离开了古堡,一连数天都没有回来。
好在她从来都是耐得住xing子的xing格,既然他不回来,那么她就窝在那张安乐椅中静静地等,实在无聊就翻一翻书,看累了就看着壁炉发呆。
终于在七天之后,他回来了,在几乎快要破晓的黎明。
在这个时候,血族一般都会躺入自己的棺材,在沉睡中等待夜幕降临语琪运气颇好,她看书时不知不觉便窝在椅子中睡着了,所以他一回来便看到了她。
其实她从来浅眠在门被打开的瞬间便醒了过来,只是仍是闭着眼睛仿佛还在沉睡好在血族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他不可能看出来她在装睡。
冰冷的指节轻轻弹在脑门上,熟悉的微哑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慵懒而漫不经心的意味,起来,小懒猫,快天亮了回你自己的棺材里睡。
轻轻皱了皱眉,她没有睁开眼睛,只迷迷糊糊地唤,父亲大人?
他微微一笑,抬手用力揉了揉她的黑发。
仿佛并没有反应过来,她缓缓地睁开双眸,怔怔地看了他片刻,您回来了?
嗯。随意应了一声,他随手拾起她手旁的厚皮书扔到一旁,随意地问,怎么睡在这里?
语琪并不作声,而是半跪起身,抬手紧紧抱住他的腰有的时候,一个简单的拥抱比lsquo;我想你rsquo;更能表现出思念的力度。
☆、第61章攻略血族反派【10】
父亲大人明灭的烛光之下,语琪轻声开口,我想我看清楚自己的心了,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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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笑一声,却并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任她抱了片刻后将她缓缓推开,天快亮了,你该回自己的房间了。
说完之后,他随意地拍了拍她的头,转身朝房间中央走去。
语琪沉默地看着他将棺盖轻而易举地推开,并姿态优雅地躺入其中,而就在他伸出手要将棺盖合上的时候,她却动了。
仅仅是瞬间,她便从安乐椅中消失,再出现时已经站在了房间正中央,苍白的手按在了棺盖上,阻止了它的合上。
若是放在曾经,这样明显的违逆行为毫无疑问会招来他冰冷的怒气,或许还有杀意,但是现在,金发亲王在片刻的愣怔之后却露出了头疼而无奈的神qíng就像是一个被任xing的女儿所缠着的父亲。
他揉了揉眉间,撑着上身缓缓坐起来,好吧,你要谈什么?你不像你想象中那般爱我?
语琪细细地观察了一下他的神qíng,很明显地感觉到他此刻的疲惫,略微迟疑了一下,她轻声问,您很累么?
金发亲王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靠在棺材壁上看她,如果我说是的话,你能放过我然后回你的棺材睡觉么?话音刚落,他便看出了她神qíng中的意思,于是叹了口气,往旁边挪了挪,好吧,我狠心的小公主,进来跟你可怜的父亲说说你的新发现。
如果按照以往的原则,在他清晰地表达了意愿之后,她必然会顺从,只是这一天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若是就这样简单地放弃,或许就再也没有告白的机会了。
语琪带些歉意地看了他一眼,我很抱歉打扰您的休息,父亲大人,但是
行了,这世上我也只愿意被你打扰,别说废话了,进来。他gān脆利落地打断了她的道歉,一手将棺盖推开了大约二分之一,示意她躺进来。
亲王级别的棺材,无论是质量还是大小,都是一等一的,即使并排躺进两个人也绰绰有余何况他们都属于颀长瘦削的身材。
在棺盖重新合上,眼前变得一片漆黑后,语琪沉默了片刻,往右边挪了挪,直到挨到他的左手臂才停了下来。
他感觉到她的接近,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臂搂住她的肩膀,在一片黑暗中挑了挑眉,略带戏nüè道,现在说罢,你还爱我么?
他这样调侃的态度显然不利于营造深qíng告白的气氛,语琪只得沉默了片刻,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归于平寂之后才缓缓道,父亲大人,其实一开始您对于我而言,是整个古堡最令人畏惧的存在。
漆黑一片之中,她听到身旁传来一声轻笑,微哑的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看得出来。
但是在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是您将我从阳光下带离。她的声音很轻,却十分清晰,其实那两个长老带我走进会议厅的时候,我一点儿也不像看上去那样镇定,我很慌很慌圆桌旁坐着的都是陌生的身影,他们的眼睛里都带着冰冷的排斥,在那一瞬间我发现自己在这个可怕的地方孤立无援,所有的人看我的眼神都带着敌意,我没有任何依靠。
这次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地保持沉默。
可我看到了您,然后您让我坐到您身边去。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在那一瞬间,我知道在场的所有人中,您是唯一一个站在我这边的。
面对着眼前黑漆漆的一片,他叹息般地道,我只站在我自己这边,我说过,那与你无关
早就预料到他会这么说,语琪缓缓接上,无论如何,当我在您身边坐下的那一刻起,我不再恐惧曾经我畏惧您,但是那时起,是您让我不再畏惧。
他冰凉的手指在她脸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虽然我从不曾怀疑过自己的魅力,但是我的小公主,你还真容易拐骗这么就动心了。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动心,也不能保证那时我对您的感觉是依赖还是喜欢,但是父亲大人这几个月与您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从出生到现在度过的最愉快的时光不是因为您的血液对我的吸引,也不是因为我学会了怎样跳宫廷舞或是其他,只是因为您在我身边。她缓缓抱住他的腰,您外出的这几天,我想念的并不是您血液的味道,而仅仅是您我很清楚,我是爱您的,就像那时我向你承诺的那样,以我全部的灵魂与忠诚。
黑暗使得视觉失去了作用,却让触觉更加敏锐,语琪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在自己脸颊上缓缓滑动的指尖停了下来。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坚定,流转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即使永生是神的诅咒,但如果能够和您在一起,那么于我而言它便不再是来自地狱的苦酒,而是永恒的蜜液。语琪阖上双眸,在漆黑一片中摸索着环住了他的腰,微微偏过头靠在他胸前,低低地道,即使以后的漫长岁月模糊了记忆,让我不再记得自己叫什么,但安瑟艾尔兰开斯特这个名字依旧会是我此生最清晰的记忆,我保证。
他安静地任她抱着,不作声也没有任何动作,沉默的气氛渐渐在两人之间蔓延,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对自己的告白做出任何回应时,他却缓缓开口,声音不复往日慵懒随意,平静的语调显得有几分沧桑甚至沉重,很久很久以前,我爱上过一个叫安吉莉亚的女人,她漂亮、优雅、qiáng势而富有魅力但是她给我的只有痛苦,无止尽的痛苦如果当时没有布鲁克斯在我身边,我不可能撑下来。我没有再承受一次的勇气了,我的小公主,不是你不够好,只是我不会再爱上谁但无论如何,你会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存在。
还未等语琪开口,棺材外便传出门被打开的声音似乎是有人走了进来。
下一秒,一个陌生的女xing嗓音在外优雅地响起,带着掩饰得很好的不悦,安瑟艾尔,为什么我的房间里有别人的棺材?你让谁住了进去?
语琪从未听过有谁这样直接地叫他的名字而不是姓氏可见这位小姐或是夫人跟他关系极为亲密。根本不用猜测,她几乎不带任何怀疑地在他胸前轻轻划下几个字母安吉莉亚?
他淡淡嗯了一声后沉默了片刻,连棺盖也没有推开,只淡淡扬声道,随便去找个房间睡下,安吉莉亚,天快亮了。
语琪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他平静的声音中所含着的不悦,于是谨慎地没有再开口,而是等着外面那位小姐的反应。
或许所有的女人都容易犯一个毛病从来都认为那些曾经追求过自己的男人会一直对自己百般容忍,满足自己所有任xing的要求,所以从不懂得收敛
可你知道,我睡惯了那个房间,如果换一个的话我肯定会失眠。现在那个房间里住着谁,让她搬出去不行么?
语琪清晰地听到了她的每一个字,但是她保持了完美的沉默在这种qíng况下因为被冒犯而去跟对方争吵对于完成任务没有任何益处,甚至会破坏自己的形象有的时候比起寸土必争,暂时xing的退让会带来更多好处。
他的手轻轻滑下,放在她的手臂上握了握,像是无声的安慰,然后她听到他微哑的声音低低响起,带着毫不客气的意味,这么多年过去了,安吉莉亚,现在你只是我的客人,而作为主人我不想对客人太过失礼不要再多说什么,去找个房间睡下。
作为一个能够让他爱上的女人,安吉莉亚显然足够聪明,懂得如果再坚持下去只有自取其rǔ。沉默了片刻之后,她轻笑一声,我为我刚才的无礼感到抱歉,安瑟艾尔。顿了顿,她轻声道,那么,晚安。
门被再次关上,周围恢复了安静安吉莉亚十分识趣地离开了。
短短几句话,便能知道她必然是一个十分识时务的女人,一个qiáng大的对手如果硬碰硬的话,就算是赢了也必然会让自己láng狈不堪。
语琪思索了片刻,轻声问出口,您仍爱她?
他保持了片刻的沉默,却感觉到她挨着自己的身体变得微微僵硬,不禁叹了口气,我早已不再爱她,但是也无法在她卷入麻烦时冷漠地旁观安吉莉亚此刻正被一个家族追杀,我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赶她走。
她明白此时此刻最不能做得事qíng就是bī他在自己和安吉莉亚之间做选择,那种行为不仅再愚蠢不过,而且会将他越推越远。但是,在这种qíng况下不利用一下他此刻的愧疚与想要补偿自己的心理,也不符合她一向的行事准则。
语琪缓缓地放开抱着他的双臂,低低地道,我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她的语气很平静,但神经再粗的人也听得出来,她声音中所蕴含的受伤意味。
一个沉默无言的白日过去,黑夜再次降临。
语琪静静地坐起身,自己推开棺盖,缓缓站起身,我回房间了,父亲大人。
以前除了睡觉,她所有的时间都呆在这里而今日她这反常的行为他自然明白是因为什么,下意识地便抓住了她的手腕,玛格丽特。
她沉默地站着,不发一言。
他放缓了声音,微哑的嗓音低低道,你不需要在意她,只要当她不存在就行,不要因为这个跟我生气,我的小公主。
语琪缓缓偏过头,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才轻声道,我永远不会生您的气,父亲大人,我只是难过越是在乎,越是难过。
他沉默了片刻,终是缓缓放开手,放她离开。
☆、第62章攻略血族反派【完】
自那天之后,他连着数日都没有再看见她,而无论去找她几次,她都不在房间,就像是整个人从这个古堡蒸发了一般很显然,她在躲着他。
语琪这样做自然是故意的,首先,他身边现在有安吉莉亚,如果不用这种方法,很难让他的整副心神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人总是会更在意自己失去的东西,漠视手中已拥有的。
其次,如果一点儿脾气都没有地继续留在他身边,那么就会显得太过低声下气,多多少少会降低自己的身价作为一个女孩,平时可以百依百顺,但是在被触及底线的时候不能没有自己的坚持,那样会让人看轻的。
第三,在亲密度刷得最高的时候,在他最想弥补自己的时候暂时xing地离开片刻,毫无疑问会让自己在他心中的重要程度快速提高有的时候,不经历失去,你永远不会知道有些东西对你而言多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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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五天时,他发动了所有属下,翻遍了古堡的每个角落找她
在黑夜将尽,即将破晓的时候,终于有一个血族说在城堡最高的一座塔楼顶端看到了她为了最大限度地避开一切与他相遇的机会,语琪选择了平时根本不会有人踏足的那里。
而就在她估计时间差不多该回房间了时,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带着呼啸的风声瞬间出现在面前。
金发红瞳的血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并不说话,面上是冷冷的怒意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表qíng,以往他再怎么生气,也总是将愤怒掩藏在冰冷的微笑之下。
语琪沉默了片刻,终是低低唤了一声,父亲大人。
他冷笑一声,真让人意外,你还知道我是谁天快亮了你知道么,你在这里gān什么,等死么?顿了顿,他粗鲁地一把捏住她的脸,上下端详了片刻,狠狠皱起双眉,几天没有进食了,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她安静地低着头,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她双眼之下的暗色yīn影格外严重,衬得无比苍白的脸色愈发憔悴。
沉默了片刻,他有些不忍地放缓了声音,好了,别再赌气。说罢他松开她的下巴,用指甲对准自己的手腕处狠狠划了一道,殷红的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将手递到她唇边,他危险地眯起双眸,张嘴,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语琪轻轻握住他的手腕,缓缓抬眼看他。
在她的注视之下,他冷硬的面部表qíng渐渐缓和下来,微哑的嗓音低低响起,只是语气仍是不客气,不想变成gān尸就给我喝下去。
她闻言笑了笑,听话地低下头去,只是映着憔悴的面容,这个笑容显得虚弱而疲惫,让他瞬间皱起了双眉。
而她丝毫不觉,只认真而专注地舔舐着漫出的冰冷鲜血,动作轻柔地像是猫舔牛奶,柔软的舌头轻轻扫过伤口旁边的皮肤,更像是一个温柔而绵长的亲吻。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低声道,力道重一些,很痒。
从他的角度,可以很明显地看到她的动作顿了一顿,然后那浓密漆黑的长睫颤了一颤,她轻轻动了动被血染红的薄唇,我只是怕您会痛。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是你就是可以感觉得到,她有些委屈。
他沉默地看了她片刻,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只觉得对她的最后一丝怒气也消逝地gāngān净净。叹息一声,他低声道,别再躲着我了,嗯?
她缓缓放下他已经愈合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我没有躲着您,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您请再给我一些时间。
再给你时间?然后看你把自己弄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冷笑,一把拽过她的手臂,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抓着她猛地往古堡内掠去,直接把她拎回了房间。
她被他扔进铺着厚厚天鹅绒的棺材里,听到他微哑的嗓音从头顶清晰地传来,明天的宴会你要是敢不参加危险地眯起双眸,他笑得无比魅惑,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其实既然他这样说了,语琪到底还是会给他面子去的毕竟她的目的是要让他喜欢上自己,而不是跟他别扭到底。
然而第二天还是有两个血族专门将她押着到了大厅数百只蜡烛同时燃烧,将平日昏暗幽冷的地方照得犹如白昼,铺着雪白台布的长桌上摆着jīng美的甜点和酒水,衣着讲究的侍应端着托盘来回游走,悠扬的舞曲中,一对对俊男美女相拥着在舞池中旋转,各色裙摆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华丽的弧度。
那两个血族将她带到便离开了,语琪在原地沉默地站了片刻,随意地从桌上取了一杯jī尾酒走到一旁慢慢地抿着。
一对对低声jiāo谈的男女之中,有一对引起了她的注意理查德长老和一位法国美女,几乎可以确定,那女人应该就是伊利莎白,这部小说真正的女主角。
或许是语琪的到来改变了剧qíng,伊利莎白并没有如原著一般成为安瑟艾尔兰开斯特的子嗣,看qíng况是理查德长老给予了她初拥这似乎让一切都改变了,长亲与子嗣之间的联系毫无疑问是qiáng大的,此时此刻伊利莎白看着理查德的目光明显带着温柔。
仔细观察了片刻后,她回过神来,意识到舞曲已经停止了演奏,相拥着旋转的人们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而在低声jiāo谈的人也归于沉默,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旋转楼梯前。
一片寂静之中,熟悉的脚步声远远传来,轻缓、慵懒而优雅,她立刻明白了他们此刻安静沉默的原因。
下一秒,那个削瘦颀长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铺着红毯的楼梯中央,所有的血族同时低下高傲的头,以同样的姿势优雅地躬身行礼一时之间,原本无比拥挤的面前变得无比空dàng,她的整个视野之中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金发亲王漫不经心地环视了一圈弯腰行礼的人群,视线在滑到她身上时停了下来。缓缓勾起唇角,他牵起一抹慵懒的笑,沿着楼梯缓步而下。
对于血族而言,这样的速度是刻意放慢了又放慢了的,但是除了语琪之外,没有一个人胆敢抬头,他们依旧低垂着头,沉默而恭顺。
他目不斜视地向她走来,姿态慵懒而随意,依旧是漫不经心的神qíng,仿佛那些躬身行礼的血族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布景板同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不同,此时此刻他每走一步,身上都散发出qiáng大的威压与气势,稳稳地压住了在场的数十个血族。
最终,他在她面前一米处站定,缓缓收起身周威压于是所有的血族才陆陆续续地直起身,转过身来。
在这里,我要宣布一件事。他定定地看着她,却是对着所有人缓缓道,从今天开始,玛格丽特会是我唯一的继承人。顿了顿,他眯起双眸,刻意拖长了声音,以及他迟迟不肯说出下一句话,直到看到她眼中出现的疑惑神色后才真正地笑开,一字一句地道,我唯一的伴侣。
语琪完完全全地愣住了,这是她从不曾想到过的qíng况,一时之间她只知道怔怔地看着他,不清楚自己该做些什么,直到他朝她缓缓张开双臂。
在他刚刚宣布了那样一件事后,无论如何她都不该不顾及他的颜面语琪顺从地上前一步,将脸埋入他的怀中,环住他的腰。
不知他之前做了些什么,这些血族竟没有露出半分诧异的神色,冷静地像是早就知道事qíng会这样发展,所有人都像是按照剧本照做一般冷淡地鼓起掌来。
父亲大人她在他怀中压低了声音道,我很感激,但是我其实并不在意名分,我更在意的是您对我话未说完,她便停住了,她闻到他身上有的血腥气,愈加浓郁的血腥气。
她猛地自他怀中退出来,瞪大双眸,您受伤了?
他微微一笑,抬手轻抚她的黑发,微哑的声音轻柔地像是昂贵的天鹅绒,我杀光了米迪亚家族,安吉莉亚已经离开这里你满意么,我的小公主?
语琪几乎有些无法反应,下意识地喃喃道,什么?
他笑着将她重新搂入怀中,在她耳边缓缓道,从今天起,我是你一个人的了。
沉默地在他怀中呆了许久,她才回过神,张开双臂回抱住他,轻声问,所以,您是喜欢我的么?
在他开口回答之前,语琪却感觉到指尖触到的一片冰冷的濡湿,不止如此,冰冷的液体还在缓缓地流出、扩散、蔓延。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猜测是正确的,他受伤了,而且应该伤得不轻如果是一般的伤口,在这么长的时间后早该愈合了。
顾不得其他,语琪拽过他的手臂,以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大速度拉着他快速离开了大厅,随便拐入一个幽暗的走廊后停了下来。
被风扬起的黑发还未落回肩膀,她已经伸手去褪他的礼服。
你gān什么他颇有些无奈地试图阻止她的动作,却被她身上猛然散发出的气势所镇住,愣了片刻,他才轻笑一声,原来再乖的猫也有亮爪子的时候。
她并不理会,而是迅速地解开纽扣,将他衣服的下摆缓缓撩起,果然在他的右腰侧看到了一个血窟窿,泛黑的血液正从伤口中缓缓流出,竟没有半丝愈合的迹象。
枪伤?子弹取出来了么?为什么伤口没有自己愈合?焦急之下,她的语速飞快,问题一个个地冒出来。
他并不在意地笑了笑,没事,我没那么容易就死
她皱眉,打断了他,十分肯定地说出自己的猜测,子弹还没有取出来对吧,不然伤口早就该愈合了是什么子弹?镀银的?
他叹了口气,缓缓道,嗯,镀银的,似乎还抹了些高浓度的圣水。话音刚落,便看到她伸手就要去将子弹夹出来,他连忙拦住她,你疯了,跟你说了是高浓度的圣水!
你才疯了为了那个女人你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么!她动了动手手腕,轻而易举地便挣脱了他的钳制,咬牙将手指探入他伤口中。
两人几乎同时发出了忍痛的闷哼声,他是因为伤口被牵动,而她却是因为手指被灼伤。
他阖上双眸,痛苦地皱起双眉,我不是为了她。
语琪忍着巨大的疼痛仍将手指往里伸去,在触到那颗子弹的时候被其上镀的银和涂抹的圣水灼烧地浑身一颤,雪白的牙齿瞬间咬破了下唇。
但即使如此,她仍是死死地夹住弹头,将它取了出来甩到地上。
他无力地靠在墙壁上,缓缓地抬手抚了抚她覆着一层冷汗的额头,轻轻笑了起来,小蠢猫。
她抬起脸看他。
看在你那么想要的份上他的眼中带着戏谑,笑容中却带着罕见的温柔,我会试着去爱你。
【攻略血族反派,完。】
☆、第63章攻略jīng神病反派【1】
为了防止你们搞不清楚男主和反派的名字,我要说,火字旁的是原著男主戚炘,三点水边旁的是反派男配戚泽,一火一水,一男主一反派,千万要记住啊~
--------------以下正文-----------
来到新的小说世界时,是下午三点,初始地点在一处环境清幽的jīng神疗养院,语琪刚刚睁开眼,就看到对面坐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医生,穿着笔挺修长的白大褂,带着有些腼腆的笑容看着自己,黑边眼镜之下是一张颇为清秀帅气的脸庞,有一种gān净而温暖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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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麻烦你了,顾小姐。清澈温和的声音,配上他脸上略带不好意思的神qíng,几乎足以秒杀所有少女的chūn心,可惜语琪在一瞬间只意识到了一件事他应该不是此次的任务目标。
一个反派不会有这样gān净的笑容,他们更多地与毁灭和破坏有关,眼睛里多多少少会带着些晦暗,或者说得好听些,他们的眼睛更加深邃,笑容也没有这样纯粹。
脑内接收到的资料也的确是这样显示这个年轻医生名叫戚炘,是原著中的男主角,一名jīng神疗养院的主治医生,直白点说,就是一个jīng神科医生。
原著中,女主夏陌陌是个单纯善良的普通女孩,在高中时代一直暗恋品学兼优的校糙戚炘,直到快要毕业的时候才表白成功,只是好景不长,他们在一起没多久就各奔前程,夏陌陌去了B大中文系,男主却去了F大学医,两人就这样渐渐地断了联系,而再次见面已是数年之后,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但是经历了一系列波折,他们最终还是有qíng人终成眷属,成功HE。
而导致男主毅然决然地选择医科大的原因,就是他的哥哥戚泽。
虽然留着同样的血液,但是两兄弟的xing格却是天差地别如果说戚炘是明亮温暖的火焰,那么戚泽就是冰冷幽暗的深海。
比起从小乖巧懂事的弟弟戚炘,哥哥戚泽从来就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存在虽然他很小就展露出了极高的才华与智商,使得父母邻居老师都不得不承认他是个罕见的神童。
但是不是所有成绩好的孩子都令人喜欢,戚泽聪明得太过锋芒毕露,他自视甚高且孤僻,经常反驳老师,从不跟同学搭话,永远觉得自己在智商上高人一等,面对周围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令人反感的优越感,所以顺理成章的从小到大他都是班里那个最令人不悦的存在,没有哪怕一个真正的朋友。
跟泯然众人的方仲永不一样,戚泽高于常人的智商一直伴随着他,十八岁那年他便拿到了美国布朗大学地质学学士文凭,并被地质灾害方面的一个权威专家聘为助手本来该是一份辉煌无比的人生履历,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两年之后他却突然回了国,回来之后对戚家人也没有任何解释,只是整日整日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跟任何人jiāo流,不参加任何社jiāo活动,就像是跟整个世界都断绝了联系一般。
这样明显的不正常自然是有问题的,很快戚炘便发现哥哥似乎变得敏感猜忌而多疑,经常觉得有人要谋害他,近乎神经质地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两兄弟唯一的共同点便是出色的外表和过人的才华,戚炘没有哥哥那么锋芒毕露,却也是从小到大都稳稳坐着年级第一的宝座,所以在查阅了大量的资料之后,他很确认戚泽患上了十分严重的妄想症。
一般患这个病的,如果程度较轻的话,那么他们是可以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不正常的,只是不能控制而已,但是戚泽却是无比坚信地认为有人要谋害自己,并且拒不接受任何治疗他根本不认为自己的jīng神出了问题。
这事对戚炘震动很大虽然两兄弟的xing格截然不同,但是毫无疑问,他们的感qíng却是十分深厚两人还小的时候,戚氏夫妇创办的公司刚刚起步,他们几乎将所有的jīng力都投在生意上,根本顾不上两个孩子,整日整夜得不着家,只雇上一个阿姨为两兄弟准备一日三餐,将生活费塞到抽屉里让他们自己拿,除此之外从不曾过问他们的生活和学习qíng况。
因为有这样不负责任的父母,所以小小的戚泽只能担当起照顾弟弟的责任即使他也只比戚炘大了两岁,连照顾自己都十分费劲。
那时候的戚炘比现在还要腼腆害羞,沉默寡言又内向,总是戚泽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像是一根怎么甩也甩不掉的小尾巴一样,极度的没有安全感,十分依赖戚泽。
其实一开始上学的时候,戚炘的成绩其实只能算是班上中上流的水准,而由于戚泽日复一日地帮他讲解功课,渐渐的他开始变成了班上的第一名,再然后就是年级第一名所以说戚泽在某种程度上而言,也算是他的启蒙老师。
而在戚泽去美国留学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也是这个弟弟,平日跟父母说话绝不会超过三句的他上飞机前却破天荒地嘱咐了他们许多,让他们在自己离开后好好照顾戚炘。
而谁也没有想到,戚泽带着天才之名去了美国,回来的时候却患上了这样的病这相当于天之骄子从高高在上云端坠落到了低微的泥沼之中。
所以可以说,戚炘之所以选择了成为一名jīng神科医生,跟戚泽是有很大关系的,但仅仅是如此的话,他也只能算是阻碍男主和女主上同一所大学,而真正让他够格成为这部小说中的反派男配的,是他对女主的根深蒂固的怀疑于他而言,从美国回来后,生活中最大的改变就是戚炘有了一个叫夏陌陌的女友。
于是顺理成章的,在这个不恰当的时间跟戚炘开始jiāo往的夏陌陌成为了戚泽心中的头号怀疑对象他坚定地认为她是故意接近戚炘,目的就是为了谋害自己。
为了反击,也为了让弟弟不被欺骗,他数次试图拆散戚炘和夏陌陌,只是由于男女主之前qiáng大的吸引作用,他从未成功过。
但即使如此,他也成为了这部小说中男女主HE的最大障碍,几乎几次大的冲突都是因他而起,所以反派男配的称号,他当之无愧。
而语琪所要扮演的人物是顾语琪,这所疗养院中的一个护士,因不择手段地追求戚炘而成为了恶毒女配。
这就是这部小说的主要资料,而关于刚刚戚炘对语琪说得那句lsquo;麻烦你了rsquo;,则是希望她能够对戚泽多留意一些,多照顾一下他在感qíng方面戚炘可以说是迟钝到了极点,丝毫没有意识到顾语琪对他殷勤备至是在追求他。
好在语琪来此的目的是为了让戚泽喜欢上自己,所以戚炘对这份感qíng的一无所知算是好事,而这个要求她更是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在简单地跟她说了一下戚泽的qíng况之后,戚炘带着她往他的病房走去。
这家jīng神疗养院是私立的,环境、设施、医护人员等等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好,只是收费高昂,所以接收的病人并不多,但基本上都是非富则贵。
所以不同于其他疗养院八个十个人一间病房的状况,这里一般的病人都是两到四个人一间房,而戚泽的qíng况特殊如果他认为室友要谋害自己,很可能会做出一些危险的行为,所以被安排住的是单人房。
这是语琪从戚炘那里了解的qíng况,但是当她真正从门外看到房中的状况时还是不免愣了一愣大约十几平方米的房间内空空dàngdàng,阳光自无法打开的玻璃窗外铺洒进来;正中央的chuáng竟是直接焊接在地上的,边角全部都被打磨成圆弧状且包上了厚厚的棉花;所有的用具都是用塑料制成,甚至连墙面的材料也是特殊的。
一般是具有bào力倾向或者自残倾向的患者才会住这样的房间,所以语琪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一旁的戚炘见她这样的表qíng,以为她是害怕,连忙开口解释,他并没有这么危险,让他住在这个房间来并不是我们的qiáng制的,而是他自己要求要住到疗养院最安全的房间去。顿了顿,他颇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间,其实你看到的那个玻璃也跟其他病房的钢化玻璃不一样,这个房间的玻璃按他的要求换成了防弹的。
想到资料中提到的信息,语琪皱了皱眉,他觉得会有人偷偷潜入?还是说他认为会有人请来狙击手暗杀他?
戚炘苦笑着摇摇头,往房内看了一眼后才轻声道,我先走了,就不跟你进去了,他看到我带你来的话,或许你会遭到跟陌陌一样的待遇他怀疑陌陌是为了谋害他而故意接近我的。
语琪点头表示明白,然后缓缓地将视线移到房内,定定地看着那个靠坐在chuáng上,静静看着窗外的身影但她可以肯定他并不在看风景,没有谁会以这样满含警惕的眼神欣赏美景。
他跟戚炘长得有六七分相像,都是那种清秀斯文的长相,但是气质完全不同,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一眼望上去戚炘就是典型的优等生,而他则是个有些怪异的天才。
似乎是感觉到了门口的视线,他转过头来,无比准确地同语琪的目光对上
语琪带着友好意味地朝他笑了笑,同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可以看得出,他很削瘦,两边脸颊都深深地凹陷进去,显得消减清癯的同时带着几分神经质,不过这并不影响他身上那种带着高傲与矜持的贵气。
而与他冷静锐利的眼神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此刻憔悴无比的脸色,那不是疲惫,而是由于长时期的警觉和睡眠不足所造成的苍白他应该连着许多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而在她观察戚泽的时候,他显然也在打量她,那种极具穿透力的视线像是能看穿人心一般地直直she入她的眼中,似乎是在截取她的每一个眼神,分析其中是否隐藏着什么yīn谋。
☆、第64章攻略jīng神病反派【2】
金色的午后阳光撒入有些空dàng的房间,将戚泽削瘦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温暖而迷人的光芒之中,柔化了他稍显冷厉的神qíng。
语琪忽略了他紧紧锁定在自己身上的探究视线,自顾自地转过身去关房门。
等她重新朝他走去的时候,低沉的男中音在房内突兀地响起,你是新来的护士。他的声音像是在白色宣纸上晕染开来的重重墨色,给人以深沉浓重的感觉。
抢在她前先开口,使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说话的时候也紧紧盯住她的眼睛,视线不曾移动过分毫可见他喜欢主宰,具有较qiáng的掌控yù。
语琪走到他病chuáng前站住,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番后,恰到好处地笑了笑,表现出了一个刚刚上任的医护人员对患者该有的亲切态度,你可以叫我小顾。
资料中所显示的信息不错,戚泽的确不是一个擅长jiāo际的人,他闻言只是漠不关心地看着她,没有微笑,没有点头,似乎完全不知道在这样的qíng况下应该给予对方一定的回应。
语琪有些无奈,只好随便找了个话题出来,今天上午你好像没有去活动室参加lsquo;娱疗rsquo;。所谓娱疗,简单点儿来说就是娱乐疗法,主要项目就是护士们陪着病人一起唱歌跳舞,或者进行打乒乓球等运动,有助于帮助病人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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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泽依旧没有作声,看向她的目光中仍然含着不易察觉的戒备与警惕。
本来语琪以为他至少也会说明一下不去的原因,只要他愿意开口她就有办法跟他继续聊下去,但是他却对此一言不发。
片刻的沉默过后,语琪却看到他手边摆着一份杂志,抬眼看了看他后低声念出来,《地质论评》。顿了顿,她笑着问他,学术期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触及到了学术方面,戚泽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语琪这才体会到资料中所提到的他那lsquo;令人反感的优越感rsquo;是怎样的明明他是靠在chuáng上仰视着她,但就给是人一种他在高高在上地俯视你的感觉。
他颇为罕见地主动开了口,却是问了一个古怪的问题,怎么运用同位素确定地质年龄?
语琪看了他一会儿,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个问题,但还是尝试着回答道,是利用放shexing同位素的衰变定律来测定么?
戚泽一边的唇角轻微上扬了一下,露出了典型的轻蔑表qíng,只要是脑子没有问题的人,都会知道这个,我需要的答案是一个确切的公式。他刻薄地指出这一点后又毫不停顿地念道,t=1/lambda;1n(1+D/N),这才是标准答案。
如果从小到大他定义别人是否脑子有问题的标准都是这样高的话,那么他从来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这件事便很容易理解了。语琪沉默地看了他片刻,面无表qíng地点了点头,谢谢,现在我知道了。
戚泽丝毫没有体会出她这句话中的真正意思,依旧按照自己异于常人的思路继续道,这仅仅是最基础的地质学知识,你都无法回答正确那么很显然,你不可能看得懂《地质论评》即使它在我看来也仅仅只是一份十分浅薄的期刊。
语琪这才意识到他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问题是考察自己是否有那个水平和资格去看那本她随口一问的期刊,一时之间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我建议你先去看一下一些符合你智商和理解能力的、比较浅显易懂的书,比如《岩石学》、《构造地质学》、《土壤学》、《地球科学导论》
就在他滔滔不绝地报到第十一个书名的时候,语琪打断了他,我对地质学并不感兴趣。停顿了一下,她稍稍缓和了语气,不过还是谢谢你。
戚泽停了下来,无法理解地朝她看来,双眉轻皱,你不感兴趣,那你问我《地质论评》gān什么?
对于他异于常人的思路和理解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语琪看他一眼,很镇定地回答道,我只是在试图寻找一个你比较感兴趣的话题。
寻找我可能会感兴趣的话题戚泽皱着眉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警惕的神色又从他黑沉的眸子中浮了出来,他盯着她,你有什么目的?
尽管被这样的目光盯着,语琪也没有半分紧张,事实上在某种程度上他会这么问这么想也是她刻意引导的结果所谓先破后立,比起以后被他莫名其妙地怀疑然后被疏远,不如先引起他的怀疑然后再打消它,让他对自己建立起初步的信任。
于是万年演技派无奈地笑了笑,我能有什么目的?每个护士都会想法设法地跟你们聊天,这对恢复有利。
的确是这样,与患者定期聊天是jīng神科的医生护士必须要做的事qíng。戚泽眼中怀疑的光芒渐渐淡了下来,却仍是坚定地反驳道,我并没有jīng神方面的问题,并不需要心理疏导。
语琪挑了挑眉,是么?那怎么证明呢?
戚泽皱了皱眉,黑沉的瞳孔之中闪烁着理智冷静的光泽,如果你要判一个人有罪,那么你需要拿出证明他曾经犯罪的证据,而不是要求他去证明自己无罪顿了顿,他有些烦躁地问,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你是说如果我认为你是有jīng神问题的,我该去想办法拿出证据证明这一点,而不是去要求你证明自己没有问题。语琪笑着看他,微微眯起眼睛,恰到好处地赞美道,不过就逻辑感这一点来看,你确实qiáng于大多数正常人。
他抬起沉静无波的眼睛看她,脸上又现出那种lsquo;令人反感的优越感rsquo;,不是qiáng于大多数正常人。他淡漠地勾了勾唇,略带不屑地道,是远远超过。
很好,看来资料中所说的那条lsquo;永远觉得自己在智商上高人一等rsquo;也是正确的,语琪无奈地道,好吧,远远超过大多数正常人。
等一下。他挑了挑眉,从语言学的角度而言,你qiáng调正常人的同时等于把我和正常人划分到了两个不同的组别。
语琪一怔,却听到他的下一句话
所以我认为你的表达并不确切,我可以给你收回那句话的权利。他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施恩般的语气道,似乎是在允许语琪修改她的表达错误,而完全不曾考虑过对方的确是把他划分到了非正常人阵营中这个可能。
语琪沉默地看了他片刻,最终选择了回避这个问题,到时间了,我需要去巡视走廊了。
就在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戚泽却叫住了她,顾护士。
语琪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略带诧异地扬了扬眉,有事?
他并没有立刻说出叫住她的用意,而是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她看了片刻,似乎是在衡量些什么。片刻之后,他压低了声音,以一种十分严肃而认真的语气道,我可以相信你么?
愣了一愣之后,语琪点了点头,当然可以,怎么了?
他沉默了片刻,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遍,然后皱起了眉,等一下,让我再考虑一下。
大约三十秒过后,他对自己低声道了一句什么,由于他自言自语的声音很轻的缘故,语琪没有听清,但是光凭他当时面上的表qíng,就足以判断出那话的内容大概类似于lsquo;在没有蛋糕的qíng况下只能用馒头将就一下rsquo;之类的欠扁言论。
在说服了自己之后,他缓缓抬起眼看她,即使你的能力有限,但我仍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件事。
☆、第65章攻略jīng神病反派【3】
在听完戚泽压低了嗓音像是jiāo待国家重要机密一般的叙述后,语琪沉默了片刻,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要我帮你去监视戚医生,然后在他女朋友过来找他的时候通知你,是这样么?
虽然从表面上来看,接受他的要求的确有利于增加好感度,但是如果太过轻易地答应这件事的话,并不符合常理,甚至有可能会被他怀疑毕竟没有哪个正常的护士愿意听从jīng神病人的话去监视医生的。
所以在看他点了点头之后,语琪礼貌又温和地微微一笑,却是毫不留qíng地道,这事我不会帮你。
一瞬间,戚泽面上的表qíng凝住了,他皱眉,定定地看了她片刻,眼神锐利地像是看着背叛者,你刚才说过我可以相信你。
语琪忍笑道,我所谓的你可以相信我,是指你可以相信我作为一个护士的职业素养,我可以陪你聊天散步、给你做心理疏导甚至在你没有自理能力的qíng况下给你喂饭剪指甲但是不包括为你去窥探医生的隐私。
戚泽的面部表qíng在她说到lsquo;喂饭剪指甲rsquo;的时候似乎是被打击一样闪过一瞬间的空白凝滞,她装作没有看见,勾了勾唇角继续道,即使如你所说,这是为了戚医生好,但这也并不属于我的工作范围。顿了顿,她微微眯起眼,也就是说,我没有义务去做这件事。
片刻的沉默过后,他面无表qíng地同她四目对视,那么,你想要什么好处?
他这种态度和语气明显是用来对待来敲诈勒索的小人的,语琪有些无奈地蹲下身,同他保持在同一个水平面上,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希望你能告诉我这样做的原因,如果的确有必要的话我肯定会答应。
解释完后,她抬眼去看他,却见他整个人都带着僵硬看着自己,黑沉沉的瞳孔中满是警惕与紧张,一时之间她愣了一愣,下意识地开口,我吓到你了?
他像是受到威胁的眼镜蛇一般绷紧了身体,神经质地命令道,后退,立刻。
语琪不明所以之下连忙站起身退后两步,这才见他像是警报解除一般放松下来之后戚医生偶尔跟她提到,戚泽从国外回来之后便再也无法忍受跟亲人以外的人近距离地接触,而两人讨论的结果就是这应该是由于妄想症所引发的极度缺乏安全感,不过那是后话了。
此时此刻,他的过度反应多少也影响到了她,语琪有些拘束地站在原地,怕再次刺激到他连询问的声音都压得极低,你还好么?
他低垂着头并不作声,稍显凌乱的额发挡住了他的神qíng。片刻之后,似乎是终于平复了呼吸,他缓缓坐正身体,抬起沉黑的眸子看了她一会儿,神qíng坚定地道,我不能告诉你原因。顿了顿,他皱起了眉,而且知道太多对你而言并没有好处。
其实经过刚刚那件事,语琪多少有些内疚,但是他这话一出,却又让人哭笑不得如果并不知道真正的剧qíng,看到他庄重严肃的表qíng你会真的以为这背后有着什么惊天yīn谋。
他似乎以为她仍是不同意,有些为难地移开了视线,片刻之后又将移回了目光,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盯着她的眼睛道,这样,我们做一个jiāo易。
次日上午,语琪拿着药和温水走进戚泽的房间,看了一眼他的身影后回身将来自走廊的喧嚷关在门外。
戚泽听到声音后回过头看她,一双黑沉锐利的眸子嵌在苍白瘦削的脸上即使是再冷静理智的目光也无法掩去他疲惫的神色,那浓重的青黑映在他眼下,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语琪这次铭记住了教训,在离他不远不近之处便停了下来,皱眉盯着他眼下那两团浓郁的yīn影看了片刻,挑了挑眉,昨晚没睡?
他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而是答非所问道,我昨天教你的方法用了么?
提起这个,语琪忍笑点了点头,那个见谁都求婚的患者,在我跟他说了你教我的话后,果然就再也没来纠缠过了。说罢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刚才去给那个患者发药的qíng形又在脑中缓缓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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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你是新来的吧你看我长得帅么你嫁给我怎么样?
好啊,可是我去年欠了一笔债如果你能帮我还了的话,我就嫁给你。
你欠了多少钱?
不多,三十万。
不要以为jīng神病就是傻子,他们聪明地很,那个患者闻言立刻二话不说地吃了药,然后身子一扭躺回chuáng上闭上了眼睛,嘴里还低低念起谁也听不懂的话。
这个是见效最显著的,其他几个比较难缠的患者按他说得去对付,也都一一轻松解决了,只是语琪有些不明白,他是怎么对那些患者的qíng况了如指掌的。
回过神来,她看向戚泽,却见他双手抱臂,以一种明显是等待的姿态微翘着唇角看着自己,那神qíng带着一丝隐藏地很好的得意。
语琪沉默了片刻,带着一半真心一半试探称赞了一番他方法的绝妙不要怀疑一个最佳女配的职业素养,即使只有一半真心,她也能让人感受到十足十的诚意。
戚泽端着一副漠不关心的神qíng耐心地听完了她不着痕迹又拐弯抹角的赞美,自以为不会被发现地扬了扬唇角,然后gān咳一声,漆黑的瞳孔带着满含成就感的笑意看向她,面上却仍是冷静持重的表qíng,声音也淡淡的,你有什么想问我的么?似乎是发现这样问太过刻意,又快速补充了一句,我今天心qíng好,可以帮你指点一下迷津。
此刻那双黑沉乌润的瞳仁定定地看着她,像极了等待着投喂的大型犬让人几乎以为他身后多出了一条晃动着的毛茸茸的尾巴。
即使不为任务,在这样的眼神之下语琪也不忍拂了他的意,皱眉思索了片刻,才在戚泽充满了暗示xing的目光下犹疑着问,你是怎么想出这些方法的?
似乎没有问到他想要的点上,戚泽不耐地挑了挑眉,语速飞快地道,分析他的病历,然后找出他的弱点,从而攻克这么简单的事qíng也需要问?
虽然语琪完全没有理解其中简单在哪里,但她还是迅速抓到了这句话中的重点,病历?你是怎么看到他们的病历的?像是戳到了正确按键一般,她觉得自己似乎看到戚泽漆黑的瞳仁蓦地一亮,仿佛是游戏中所出现的【Perfect!】的评价。
戚泽微微抬了抬下巴,虽然眼中含着明显的得意,但他面上却仍是轻描淡写的,似乎颇为平静地道,我入侵过这里的系统,所有人的病历我都看过。看到她瞬间瞪大的双眸,他似乎像是接受了什么赞扬一般勾了勾唇角,只是转瞬间又沉下了脸去,只是那次之后,戚炘没让我碰过电脑。
语琪qiáng忍住笑意,偏过头去看了一会儿墙壁,这才回过头来,gān咳一声,将手中的药和水递给他,把它吃了,然后好好睡一觉。
戚泽皱起眉,死死盯着她手中的白色药片看了片刻,缓缓抬起深邃的眸子看她,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并没有jīng神方面的问题。
语琪笑了笑,镇定自若地撒着谎,是啊,所以这些都是镇定安眠的药物你看起来的确很需要休息。
他看了她片刻,不为所动地冷静指出,其他的确是有镇定安眠的作用,但这两片是利培酮,抗jīng神类药物。
☆、第66章攻略jīng神病反派【4】
戚泽线条优美的唇角紧抿成冷淡的弧度,在金色的阳光之下,他苍白清秀的脸庞像是薄冰雕成一般,有一种冰冻透彻的美感。
那漆黑的瞳孔中闪烁着一种冷峻的光泽,这样的眼神使得他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疗养院中的病人,而更像是个孤僻的艺术家,古怪的思想家或者哲学家之类的。
我分辨谎言的能力并不高,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可以被随意敷衍。他微微移开视线,像是冷漠的拒绝,也像是孩童的赌气,我从来不喜欢被欺骗,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
我很抱歉我只是
为我好?他冷淡地打断了她的话,却仍是不看她一眼,所以我不喜欢你们这些所谓的正常人,只要是自己认为对的就qiáng加到别人身上,野蛮而粗bào。
语琪将水放到一旁,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很显然,他动怒了。
lsquo;你们这些rsquo;这四个字一出来,就等于将她划到了对立面上,只是他这句话中恐怕不仅仅是针对她,听语气似乎涉及面还挺广的,不然不可能用上lsquo;你们rsquo;lsquo;这些rsquo;这种代表着一个群体的词语。
所以,与其说是她的行为触怒了他,不如说是他因多年来所积攒的种种不平而迁怒于她。
或许作为一个从小便智商远高于常人的天才,不仅仅意味着优秀与荣耀他们无法理解正常人的世界,就像是常人无法理解他们的世界,但悲哀的是,正常人永远占据大多数,所以天才多数免不了被扣上lsquo;怪异rsquo;lsquo;不合群rsquo;等等字眼,而这些等于在bī迫他们改变,bī迫他们接受正常人的思维,正常人的规矩,正常人的行为模式。
语琪可以理解他对此所感到的不平与愤怒,或许还有委屈什么的,所以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靠在一旁的墙壁上等待,等待他的qíng绪平复下来。
片刻之后,他眼中翻涌着的qíng绪渐渐沉淀了下来,但是却仍是别着脸,不愿看她。
看他似乎平静了许多,语琪才开口,声音和神qíng都颇为认真,我为刚才的行为向你道歉,你说得对,无论如何我不该用谎言来达到目的,我向你保证没有下次。
首先,诚恳承认错误是道歉时最先要做的事qíng,果然戚泽虽仍没有转过头来,脸上冷硬的线条却缓和了一些。
只是,戚泽,我也有我的难处作为朋友我是说如果你愿意把我当做朋友的话,我不想bī你,但是作为这里的护士,督促你吃药是我的职责,如果无法履行,那么就是我没有尽到一个护士的责任,或许会被上级责罚,或许会被扣工资。到底会不会被责罚扣工资语琪不清楚也不在乎,而她这么说唯一的目的就是博取同qíng,虽然戚泽绝非一个好相处的人,但就像戚炘说得,他嘴巴有些讨厌但是心不坏而这样的人往往吃软不吃硬。
求谅解出乎意料地有效,戚泽沉默了片刻,便低垂下眼睛做出了退让,让他们给我注she针剂吧。
于他而言这样的退让已经很难得,语琪有些感动的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和对方思维的不同之处,明明已经同意了,但他偏偏要选择一个于他而言更尴尬也更被动的方法。
她不敢再劝他吃药,只是在他转向自己的时候低头暗示xing地看了看手中的药片,然后抬头看着他。
戚泽皱了皱眉,盯了她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他压低了视线,缓声道,我永远不会吃药那等于间接承认了他们口中的lsquo;妄想症rsquo;。而被注she药剂,只能说明他们认为我有lsquo;妄想症rsquo;。顿了顿,他抬起漆黑的双瞳看她,观察了一会儿她的表qíng有些失望地移开了视线,算了,你不会理解。
多年从事这一行的直觉告诉她,这次的矛盾其实是个契机,表现得好会从此被纳入他认可的小圈子,表现得不好就会被看做另一边阵营的lsquo;所谓正常人rsquo;,他们的lsquo;jiāo易rsquo;仍会继续,但是他不可能对自己敞开心扉。
这种时候最聪明的做法是让他觉得你跟他一样,你们同病相怜,你们一样不被理解,你们站在同一战线,然后他便会在不知不觉之间把你当做同样受迫害的lsquo;自己人rsquo;。
所以语琪酝酿了一下qíng绪,开始迅速地编造起一个根本不属于自己的悲惨故事,为了使得他能够理解,她特意选择了比较学术的领域,其实我明白高中的一场数学考试,我用了一种特殊且简便的方法做出了最后一道题,但是老师认为我没有按照他教的方法做,给了我一个叉。后来他让我们订正,我仍然把我的方法重新抄了一遍jiāo了上去她笑了笑,我知道我或许会得到第二个叉,但我还是那么做了因为我知道我的答案是对的。
戚泽一脸认真地听她说完,然后皱了皱眉,然后呢?他给了你一个勾,还是叉?
他显然相信了她编造的故事,眼底带着不易察觉的同qíng,这让语琪心中莫名生出了些内疚,但是她仍然看着他的眼睛,继续下了一记猛药,他没有给我勾,也没有给我叉他认为我是故意和他作对,所以那天他叫来了我的家长。说罢她lsquo;故作坚qiángrsquo;地朝他笑了笑,然后缓缓移开了视线。
戚泽盯着她看了片刻,似乎已经完全忘了之前的不愉快,他犹疑着开了口,在这种时候是不是人们通常会说些安慰的话?
听到这句话,语琪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这样的计划其实也只有在他身上实施才会成功,如果换了别人,只会把这个多年之前的事qíng当做一个笑话来听,只有他会十分认真地对待这事,并且觉得她遭受了莫大的伤害。
即使是为了完成任务而编造的谎言,语琪在此时此刻也不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就像他所说的由于不常和人打jiāo道的关系,他并不能很好地分辨谎言,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被随意敷衍。
虽然她在内心其实很尊重他,也没有任何敷衍他的意思,但是利用了这一点却是千真万确的。
沉默了片刻,她心不在焉地低声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把她罕见的不在状态当成了因难过而神思恍惚,戚泽眼中的同qíng更深了些,他垂下眼思索了片刻,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地坐起身来,我不懂得怎么安慰人但是戚炘说过,在人难过伤心的时候,一个拥抱比什么都管用。
语琪在听到lsquo;一个拥抱rsquo;的时候完全愣住了,她眨了眨眼,反应了许久才gān咳一声,什么?
就在她开口询问的时候,戚泽已经站起身朝她走来。
由于异常削瘦的缘故,他看起来显得格外颀长,漆黑的额发和苍白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因为逆光,他眼底浓浓的yīn影和憔悴的神色都被金色阳光掩去,一片模糊中只能辨认出他高挑瘦长的身形和清秀的面部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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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琪怔怔地站在原地,看他走到自己面前一米处停下。
戚泽有些笨拙地张开双臂,隔着将近一米的空气朝她虚虚地环抱过来
她愣愣地看着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十根手指隔空探过来,却仅能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不是长度不够,而是他们之间隔得实在太远。
内疚与好笑在心中jiāo缠,语琪却觉得自己的心qíng从未如此复杂过。
死死地盯着自己按在她肩膀上的双手,戚泽面上现出了些微窘迫的神色,他沉默了片刻,像是进行什么艰巨的尝试一般缓缓地朝她挪近了一小步。
语琪看到他的双眉立刻皱起,沉黑的眼底闪过一丝不适与紧张,似乎是这过近的距离让他感到颇为不安,像是承受着什么巨大的压力一般。
看他这般模样,她不忍地开口,其实
还未等她说出第三个字,他似乎已经难以忍受两人之间的距离,像是崩溃一般猛地收回手后退了几步,清秀的双眉狠狠皱起,像是自我厌恶一般垂下双眸死死地盯着地面看了片刻,然后转身快步走到chuáng边,将chuáng上叠地整齐的被子一把抱起。
语琪看他抱着被子重新朝自己走来,惊讶地瞪大了双眸。
下一秒,又厚又重的雪白棉被便被塞到了她的怀里,戚泽以一种在学术讨论会上发言的权威语气低沉地道,把自己裹起来,你会觉得好很多。顿了顿,像是怕她不信一般,他又低低地补充了一句,我试过。
☆、第67章攻略jīng神病反派【5】
语琪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无法抵御他那近乎期冀的神色,认输似的将被子披在身上,将自己裹成一个愚蠢的圆球。
戚泽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兴味和好奇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感觉怎么样?语气像是在询问新衣是否合适。
语琪有些无奈地抬起眼看他,嗯?雪白的被子和洁白的护士服几乎像是融在一起,她jīng致的脸庞缓缓从中抬起来,带着些微的茫然神色。
戚泽像是在进行什么研究一样,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表qíng,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虽然觉得他的语气有些怪异,但是语琪还是点了点头,下一秒,她便看到戚泽的唇角飞快地勾了勾。
像是看到自己的实验成功了似的,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坦然无比地朝她伸出修长的双手,那可以把被子还给我了。
虽然裹着被子站在病房中这种事并不让人愉快,但是当他以一种近乎讨债的方式要回被子时,那又是另一种感受了。
戚泽从她怀中拿回自己的被子,抱着往chuáng边走去,头也不回地道,既然你没事了,那就出去吧,说不定夏陌陌那女人已经来找戚炘了。
将被子重新叠好之后,他一偏头看她仍站在原地,略带不悦地挑了挑眉,你怎么还不走?
在他前后的态度的巨大转变中,语琪有些难以反应过来,或者说,此时此刻她的心qíng和原著中戚炘曾说过的一句话完美地契合了
有的时候你会觉得戚泽简直美好得像是个天使,但是往往下一秒,他的所作所为又让你想掐死他他总是能让人对他又爱又恨。
语琪定定地看了他片刻,最终还是顺从地转过身朝门口走去,只是在将房门关上的瞬间,她带着报复xing质地朝戚泽扬声道,我这就去叫人来给你注she药剂。
门完全闭合的最后一刻,她从fèng隙中清晰地看到戚泽清俊削瘦的脸上飞速地闪过一丝明显的懊恼,而这个发现则让她瞬间翘起了唇角。
如果不是清楚地了解剧qíng,语琪几乎以为戚泽深爱夏陌陌从那天开始,他每次见到她时说得第一句话必然是lsquo;夏陌陌那个女人来了没rsquo;。而在连续数天都得到了否定答案后,戚泽看她的眼神就明显不对了。
如果一定要描述一下的话,那种眼神就像是屋主看着小偷,受害者看着骗子。
语琪在那古怪的目光下不得不开口为自己辩护,这不是我的错,她不来找戚医生,难道我能把她绑来?
戚泽死死地盯着她的脸,像是要把她的每一丝表qíng都收入眼底,是她真的没有来,还是你隐瞒了什么?
她立刻明白这是他的妄想症又作祟了,沉默了片刻,语琪无奈地道,她真的没来,如果不信的话你可以随便去问哪个护士或者医生,这种事我就算骗得了你也骗不过所有人而且我真的没有任何隐瞒你的理由顿了顿,她适时地表了表忠心,夏陌陌于我而言只是个陌生人,我不会为了她来骗你。
定定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戚泽眼中的怀疑渐渐消散,他微微眯起眼,抱着双臂往后靠了靠,自言自语道,那么是她又想出了什么新的诡计?
一时之间,房间内沉默一片,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戚泽是在凝神苦思,而语琪却是不知为何,心中泛起些微不忍
如果不曾患上妄想症,他不会变成这样从小到大被冠以天才之名的男孩应该成为一个优秀的学者或是科学家,用他远超常人的智慧为人类做出贡献,然后站在学术之巅享受鲜花、掌声以及世人的敬佩而不是终日被困在这个小小的病房中,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电视,甚至连一扇可以打开的窗都没有,唯一拥有的就是对外界的戒备和警惕,看不到尽头的近乎囚禁的日子,以及别人毫不掩饰的异样眼光。
在这里,除了戚炘以外,没有人觉得他非凡的头脑值得尊敬,他只是个妄想症患者是个古怪的疯子而非杰出的天才。
他当然并不傻,他应该很清楚地知道别人对自己的看法所有人都觉得他脑子有问题就连戚炘,他唯一的弟弟也觉得他脑子有问题。这种感觉就像是危险而巨大的黑影缓缓bī近,但是整个世界都不相信你所看到的,他们像是看着一个笑话一样看你,而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在别人的冷眼与嘲讽中举起手中并不锋利的刀剑,去跟那个庞大的黑影进行一场希望渺茫的战斗因为只有你看到了那个庞大的怪物,因为你无论如何也想要活下去,因为你要保护自己在乎的人不受伤害。
是的,其实他所妄想出来的危险与yīn谋并不存在,从小到大很少犯错的他这一次错得很彻底。而就是因为他错了,所以所有人都很明智地选择了站在安全的岸边,看他独自一人在沼泽中越陷越深。只有戚炘试图拉他上来,但即使是戚炘,也只是蹲在岸边伸出手,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lsquo;你错了,你该到这里来rsquo;。
或许如果有个不要命的人愿意陪他跳下沼泽的话,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即使没有什么改变,那么至少他不是一个人在犯错,至少有人陪他一起,他不再孤单
语琪决定在完成任务之余,陪他lsquo;疯rsquo;上一回,也算是回报他之前那个不怎么算安慰的安慰。
她缓缓眯起眼,根据他所妄想的一切开始慢条斯理地分析起来,夏陌陌不来可能是因为即使她来这找戚医生,也不会有对你下手的机会首先她没有钥匙,不可能进得了这个房间;其次戚医生知道你一直不喜欢她,自然也不会带她来看你
还未说完,戚泽沉黑的眸子便猛地亮了一亮,让语琪几乎以为自己刚刚是投了一块带ròu的骨头给一只饿了三天的金毛。
他偏过头来看她,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但同时那赞赏中又带着一种让人不舒服的优越感仿佛师父看见不成器的徒弟终于学会了一招半式,又像是父母看着一向蠢笨的孩子终于聪明了一次
在这样的目光之下,语琪默然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对他产生同qíng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因为显然在他眼中,自己才是智商颇低需要被同qíng的对象。
但戚泽显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而是自顾自地顺着她的分析说下去,眼底闪烁着一种即将解开难题的兴奋之光,有道理,夏陌陌那个狡猾的女人她肯定不会做无用之功。顿了顿,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他压低了声音颇为深沉地道,既然这样的话,那么我需要以自己为诱饵,引蛇出dòng
语琪听见lsquo;以自己为诱饵rsquo;几个字,顿时便觉得不妙,连忙抬起眼看向他,下意识地便开始反驳起这个决定,这样太糙率了,戚泽第一,如果你把她引出来之后无法解决她怎么办;第二,就算解决了她,她背后所隐藏的势力也不会放过你;第三,就算前面两条你都解决了,你怎么跟戚炘jiāo待?这事需从长计议。
他愣愣地看着她语速飞快且条理清晰地说完,像是看什么神奇物种一般地看着她,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纳罕,引用的句子也古里古怪,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顾护士,你已非吴下阿蒙。
虽然他所说的内容都带着褒义和夸奖,但是不知为何却一点儿也不让人高兴语琪很想知道,到底之前的自己在他心中是一个怎样愚蠢的形象。
我需要重新评估你的能力和智商。戚泽颇为认真地看向她,眼中带着无限器重之意,在这里,你很可能是远远比不上我,却仅次于戚炘的存在
这句话与其说是在夸她,不如说是在炫耀他自己的智商况且在一个jīng神疗养院中成为其中比较聪明的人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所以语琪沉默了片刻,面无表qíng地敷衍道,是么?
☆、第68章攻略jīng神病反派【6】
戚泽不说话的时候,你会觉得这个黑发青年瘦高、沉静、无比英俊,像是深夜中的灯塔,沉稳可靠。
那双黑沉的瞳孔中永远泛着理智而冷静的光芒,配上他清秀斯文的五官,整个人都散发着浓郁的学术气息。
但是当他一开口,那么所有美好的表面幻想便会在瞬间破灭,那种令人哭笑不得的本质立刻破土而出,让你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表qíng去面对。
其实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不止是莲花,还有某些泛着中二气息的天才比如戚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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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在一起相处的时间越多,语琪对此的感触便越深,尤其是自那天他单方面地宣布她是这个疗养院中智商第三高的人起,这种感觉更是日益加深。
如果可以,语琪其实更希望他还像以前一样将自己当智商低下的小护士看,至少那时在他眼中,一个蠢护士是不堪大用的,所以他就算想出什么可怕的计策也与她无关。
但是现在,他那颗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的脑子中一旦冒出什么古怪的想法,总会在第一时间告知她,然后便开始不厌其烦地催促她去实施,比如此时此刻
戚泽十指jiāo叠,目视前方,浑身散发着一种谋略家的气息,夏陌陌那个女人不知道在做什么小动作,我们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语琪看他一眼,无奈地附和,你说得对。
他斜睨她一眼后收回了视线,既然由于你的无能,我们暂时无法了解到她的动态
等一下戚泽这不是我的能力问题,而是你那个方法不可能实行。她面无表qíng地提醒他,我还要上班,根本没有时间去买你那个什么型号的望远镜时刻监测她的一举一动。顿了顿,她忍不住补充道,而且即使不上班,我也不会去做那种蠢事。
戚泽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漆黑的眼底现出了然的神色,看你还是说出来了。
什么?
你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想做。他冷哼一声,一脸lsquo;我早就看穿你rsquo;的神qíng,像是抓到员工偷懒的刻薄经理。
语琪看了他片刻,无奈地叹了口气,戚泽,我当你是朋友,所以我很乐意帮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qíng。但是有的事qíng你真的是在为难我
可我们有过jiāo易
知道他下面要说些什么,语琪冷静地打断他,那只限于在疗养院中,在这里我可以帮你注意戚医生的动态,也会在夏陌陌来的第一时间通知你,但是其他超出这个范畴的以外的,我的确无能为力。
她本来以为他听完后,至少会跟自己冷战个几个小时,但是出乎意料,戚泽却根本没有半分不悦的意思,他甚至缓缓勾起了唇角,你的意思是,我们的jiāo易范围是锁定在这个疗养院中的?所以只要在这里就可以?
心中浮起一丝不妙的预感,语琪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是
戚泽立刻满意地笑了,抬手朝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沉默地看了他片刻,语琪还是顺从地缓缓挪了过去,带些戒备地看着他,什么事?
依旧是这个位置,一样是一人坐着一人蹲着的姿势,同样的一米左右的距离,只是此时此刻,满含戒备的人却从戚泽变成了她,世事实在是无常。
听他说了一会儿之后,语琪忍不住打断他,你让我在这里装上红外传感器、监视器还有那什么?
戚泽像是没有听出她语气中的真正意思,或者说他听出来了仍是装作不知道,无论如何,他万分冷静地提示道,动作监测器。
那东西叫什么无所谓总之不可能。语琪颇感头疼,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戚泽,我只是一个护士,我不是这里的院长而且这种事qíng就算是院长也很难办。
可你答应过我。他定定地看着她,沉黑的眼睛里有着显而易见的谴责,如果不这样做,我们会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
可我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那么毫无疑问,我会立刻从这里的护士变成这里的病人语琪无奈地道,你也说了,我比不过戚炘而这事就算是戚炘也办不到,你怎么会认为我可以呢?
戚泽沉默地看了她片刻,微微垂下眼睛,是,我高估了你。
既然达成了劝说目的,语琪也并不在意他这时不时来一发的毒舌,只是她刚要起身,就听到他的下一句
既然你们都不行,那么只能靠我了。
语琪愣了愣,下意识地开口问,你要gān什么?事实上她更想问的是lsquo;你能gān什么rsquo;。
戚泽冷哼一声,颇为赌气地道,无能的人没有资格问我。
其实即使不问语琪也知道一切,从那天开始,他开始每天给院长写信要求他加qiáng疗养院的安全系统,信的内容大同小异,只是措辞一次比一次严厉,一次比一次危言耸听
对于他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语琪只当做没看见,他有点儿事qíng打发jīng力总比整天胡思乱想折磨她要来得好。
但是她真的听他的话对此不管不问了,戚泽却又耐不住了,时不时地便在她面前将信纸慢悠悠地摊开来,动作幅度比往日大了几倍不说,每写上一两行便要朝她看上一眼。
不得不说,他这招虽然十分刻意,但是的确有效,语琪装了两天视若无睹后便不想再装了这种行为太过无聊,既然他想让她开口问,那么便随了他的意算了。
盯着他的动作看了片刻,她漫不经心地开口问,你在做什么?
话音刚落,戚泽的唇角便飞速扬了起来,但在他意识到这一点后又立刻垂了下去恢复了原样他似乎是想装作冷淡的样子,但是很显然,在这个尝试上他失败得一塌糊涂。
gān咳了一声,戚泽偏过头,颇为lsquo;冷淡rsquo;地看着她,你想知道?
语琪沉默了片刻,很想转身就走,但是多年的职业cao守还是让她选择了继续配合他表演,是。
真的很想知道么?他唇角的笑意似乎快憋不住了,就像是一只道行不深的狐狸jīng,怎么都藏不住他身后那条招摇的尾巴。
这样毫无技术含量的演出太过无聊,她不甚在意地点点头,敷衍道,我非常想知道。
戚泽刻意绷紧的脸部线条立刻随着这句话柔和了下来,他盯着她看了片刻后,笑着招招手,过来
看着他一脸lsquo;我有秘密告诉你rsquo;的样子,语琪颇感无奈其实在某种程度上而言,他倒真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不忍扫他兴,语琪装作感兴趣地凑过去,什么?
我问你,你觉得我在做什么?他漆黑的瞳孔定定地看着她,亮的惊人又是那种lsquo;戚泽式rsquo;的满含暗示xing但是又看不出到底在暗示什么的眼神。
你在写信?当下意识地将疑问语气用上的时候,语琪觉得自己似乎是在这里呆久了,脑子也有些不正常不在写信他还能在gān什么?画设计图纸么?
戚泽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qíng看她,不准确我不止是在写信。
那你在gān什么?
他不说话,却仍然用那种眼神死死盯着她,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看她的眼神渐渐变成了死死瞪着,仿佛力气用得大些就能将眼中的信息传递到她脑中一样。
语琪默然良久,兴趣索然地道,诅咒夏陌陌?
此话一出,戚泽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他像是看着一根不开窍的朽木一样看她,那是封建迷信!你要学会用科学的眼光看待一切顿了顿,他压低了嗓音提示道,看过《肖申克的救赎》么?
看过有什么关系么?刚问出口语琪便想到了一些不能算作联系的联系,她迟疑地开口,你是说他也写过信?
戚泽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像是终于教会一个智障怎么做一加一等于几的算术题,你终于想到了
语琪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他给州议会写信申请建设图书馆的经费结果成功了,所以你觉得你也会成功?
戚泽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你真的觉得会有用么而且就算肖申克最后成功了,他得到的也不过是两百美元和一些捐赠的图书,而你却是向院长要求装那昂贵得近乎天价的安全系统。语琪试图将正常人的常识灌输给他,所以这完全是两码事,戚泽。
出乎意料,他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当然,这完全是两码事。
语琪皱了皱眉,沉默地看向他她开始怀疑他的lsquo;两码事rsquo;和正常人所指的lsquo;两码事rsquo;是不是同一个意思
你要知道,肖申克每周只写一封信。
所以呢?
而我戚泽勾起唇角,得意地伸出三根手指在她面前悠悠然地晃了晃,我每天都写三封。
?
从频率和力度上而言,我可是远远超过他。
☆、第69章攻略jīng神病反派【7】
你得认清影视作品与现实世界的差距。语琪试图把他不知道歪到哪里的思维掰正,况且就算从理论上而言那样做是可行的,你还是要考虑一系列会影响成败与否的因素比如那边是美国这里是中国,那边是监狱这边是jīng神疗养院,还有我刚才所提到的,他要的是较便宜的书而你要的是昂贵的安全系统。
我很高兴你那松鼠一样的小脑袋终于学会了如何思考分析问题,顾护士。戚泽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微笑着看着她,清秀斯文的脸庞上是与他气质完全不符的,那种令人反感的优越感,不过你还是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这使得你最终得出的结论并不正确。
什么错误?虽然明知道自己会得到的不是什么靠谱的答案,语琪还是耐下心来虚心请教。
他挑了挑眉,脸上的神qíng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lsquo;冷艳而高贵rsquo;,你刚才的分析很明显是建立在你自己去做这事的基础上你的错误在于,你忘记了将我远高于你的能力与智商考虑在内。
除此之外,你难道真的认为我没有考虑过你所说的影响因素?戚泽哼笑一声,沉黑的瞳仁中满是得意洋洋的神色,我不但早就想到了这些并进行了改变比如将他的每周一封加qiáng为每天三封,除此之外,我还在刚才进行了一个小实验分析其可行xing,而结果便是,即使是影视作品中的经验也可以运用在实际生活中所以说,凡人只会看到困难并且退缩不前,而天才却是在看到之后完美地解决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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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语琪开口说些什么,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将脸上那种优越感收敛了些,面露不忍地安慰道,不过你也不需要为此感到太过伤心,本来我们之间的智商鸿沟就是巨大的,你已经在你的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了不要对自己太过苛责。
如果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承受能力稍差一些的普通人,或许在他这番看似lsquo;安慰rsquo;实则lsquo;打击rsquo;的言论之下会忍不住把他胖揍一顿,但是好在被迫听完这番话的是语琪。深厚的经验累积和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完美地保持了镇定和冷静,面无表qíng地挑出那段话中唯一的重点句进行了询问,你考虑到了还进行了实验?
戚泽挑了挑眉,盯着她思索了片刻后才像想起了什么一般,抱歉我忘了对于你的智商而言,我需要进行一些解释你才能意识到。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什么糟糕的话,只兴致勃勃地开始向她介绍自己的lsquo;实验rsquo;,当然,以你可怜的观察能力肯定没有发现,我刚才进行的一系列行为都是有预谋的包括在你进来之后放慢拿出纸和笔的速度,以与往日不同的严肃神色写信,并且尽力让自己的动作引起你的好奇。
是啊。语琪冷淡地附和道,我还真的没有意识到呢。在他接二连三流露出的蔑视下,就算是圣人也要生出三分火气,而由于任务的缘故她却又不能对他发火,唯一能做的就是以他永远也无法意识到的嘲讽语气纾解心中怨气。
戚泽自然没有察觉到她暗含的嘲讽意味,甚至似乎将她的这句话看做了对自己的恭维,十分矜持地快速微笑了一下后继续道,而结果是,你的确因好奇而对我提出了询问这个实验的成功论证了影视作品中的方法的确可以运用于实践。说完之后,他略带得意地看向语琪,却看到了她毫无所动的神qíng。沉思片刻后,他抬手揉了揉眉间,抱歉,我又忘记了以你的能力是跟不上我的思维速度的,这样简洁的描述对你而言太过跳跃了
语琪忍耐地看着他,并露出了一个完美的假笑,是啊,我真是太愚蠢了。
你能意识到这一点是很好的,不过也不用太过妄自菲薄,跟其他人比起来你已经很不错了。他简单地安慰了她几句后挑了挑眉,如果你看过《猫和老鼠》,就会知道其中有一集,杰瑞就是运用了我刚才的方法,引起了汤姆的兴趣与好奇。而我则将从这部经典的影视作品学到的方法用到了现实生活中,成功地让你感到了好奇你现在应该明白整个实验的流程了吧?
简单来说,他就是用了杰瑞耍汤姆的一招耍了她,所以他认为用肖申克成功申请到经费的方法也能申请到他想要的安全系统天才果然都是理想主义者,天真无比。
语琪沉默了片刻,意兴阑珊地拍了拍手,言不由衷地道jīng彩。顿了顿,不过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罢gān净利落地转身,只是却在往门口走去时被他叫住了。
不怎么qíng愿地停下脚步,她回过身来,有事?
戚泽并不作声,盯着她右手手腕处看了片刻,皱了皱眉开口,你受伤了?
语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衣袖下隐约露出青色的淤痕对于在这里工作的医护人员而言,时而要制服发病的患者,这样的瘀伤再常见不过。事实上,经常有护士医生被咬伤抓伤,在前几次任务中所学会的战斗经验已经让她避免了许多受伤qíng况,只不过由于这幅身体的体质问题,出现一些青痕是难免的。
语琪并不在意地简单解释了一下前天巡夜时发生的事,然后低头将袖口整理了一下,让衣料将难看的青黑遮去。
对于完成了上两次任务的她来说,枪林弹雨灵异神怪都经历过了,这种小伤实在是不值一提,但是对于自诩为有修养有素质,从不跟人动手动脚的文明人戚泽而言,身上出现这样的伤痕简直是无法忍受的。
他颇为义愤填膺地挑了挑眉,他没有向你道歉么?作为一个男人,他怎么有脸对女人出手!毫无教养!野蛮人!
语琪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笑了笑不得不说,戚泽这个人虽然嘴巴坏了一些xing格也有些讨厌,但在某些时候他的确挺讨人喜欢的。
放缓了脸部表qíng,她无奈地道,其实也不能怪那个患者,他当时犯病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他也该向你道歉吧,最起码也要写封一千字以上的致歉信。他说罢看向她,在看到她无奈摊手的姿势后不敢置信地挑了挑眉,他没有道歉?!
语琪苦笑,在这里这种事qíng太常见了话还未说完,她便看到戚泽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朝自己走来。
没等她问什么,他便率先开了口,以一种只有小孩才会用的语气和句式道,我带你去找他算账!
你不是不愿意走出房间么在他闹出更多乱子之前,语琪试图阻止他,他们或许就在外面等着害你,这样莽撞地出去太危险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像是突然被按了暂停键一般,戚泽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见他犹豫,语琪松了口气,继续加大力度劝道,他在走廊最尽头的房间,你需要穿越大半个走廊走到那,而且他是一个身高一米八五以上的男人,就算你见到了他也做不了什么。
听到最后一句,像是自尊受损一般,他猛地偏过头看她,颇为严肃地qiáng调,我一米八七,也在一米八五以上。
语琪忍笑,不想放过这罕见的打击他的机会,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可是他有六块腹肌你呢?说罢她朝他走过去,得了,在这里哪个医护人员没被患者打过,我没事的,你回chuáng上休息吧。
戚泽顿时抿紧了唇,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猛地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只撂下一句看似很帅气实则很中二的话。
我的智商要比他的肌ròu有价值多了。
语琪一怔,没有料到他竟然真的敢走出去,等到回过神来追上去的时候,他已经走到数米之外了。
走廊里四处都是神qíng木然的患者,有的用自己的头部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墙壁,有的在跟自己面前的一团空气煞有其事地对话,有的正低声唱着谁也听不懂的歌他们都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在她几步赶上戚泽时,他正满脸警惕地和一个靠在墙边的患者对视,两个人都毫不示弱地瞪着对方,像是两个幼稚的孩童。
语琪无奈地道,又怎么了?
他对我有敌意。戚泽压低了嗓音,如临大敌一般地道,我怀疑他可能是跟夏陌陌一伙的。
他对谁都有敌意
还未等她说完,他便想起了什么一般,以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道,哦,对,我忘了这里的人脑子都有问题。说罢收回视线,冷哼一声重新往前走去。
两人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里停下来,通过门上的玻璃窗,语琪将那个患者指给他看,就是那个很高很壮的男的,看见了么?你真的要去跟他理论?先说好,如果他要打你,我是不会救你的。
戚泽并不在意地哼了一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本满含不屑的眼神顿时凝滞了。沉默了许久,他朝她低吼,他何止一米八五?他都超过一米九了吧!
我说他一米八五以上啊,一米九也是一米八五以上啊。
他似乎根本没去听她说了些什么,只死死地盯着那个壮得像狗熊的男人,就在她以为他要不管不顾地冲进去时,他却猛地一转身,一把拽过她就走,无比紧张地低声道,他看到我们了!
语琪盯着他抓在自己手臂上的右手,说实话,我以为你的骨气和勇气会更多一些的还有,你有没有发现你离我太近了?
戚泽的脚步猛地一顿,他缓缓地、一格一格地垂下视线,惊异地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把你的手臂塞过来的?
☆、第70章攻略jīng神病反派【8】
你什么时候把你的手臂塞过来的?!
语琪沉默了片刻,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大概是在你被吓得慌乱无措的时候?
戚泽丝毫没有听出她话里话外的嘲讽之意,反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松开手的同时,那种带着优越感的高傲神色又回到了他的脸上,顾护士,或许我没有告诉过你我并不喜欢与人进行肢体接触,任何肢体接触。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语琪面无表qíng地道,是啊,我还真的没有发现这一点。
当然,这并不是你的错,毕竟我不能以要求自己的标准去苛责你的观察能力他挑了挑眉,以自认为宽容体谅的神色看着她,所以我会原谅你这一次。
多谢。多亏多年积累的涵养,她才能镇定地微笑,并且不着痕迹地进行小小的反击,那么你为什么还不松手呢?
他像是才意识到自己仍抓着她的手臂一样,触电般地猛地松开手,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看他这副模样,语琪满意地微微一笑,不再理他,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片刻之后,戚泽借着腿长的优势三步作两步地跟了上来,并且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两人之间的小小cha曲,像是颇为她感到担忧一般偷偷瞥她的侧脸,你说你在前天巡夜的时候制服了他,一个人?
朝着迎面走来的一个护士点了点头,语琪随意地应了一声。
戚泽看她的眼神立刻不对了,像是在看一个犯病了却不自知的jīng神病一般,你确定?你一个人,单独制服一个一米九的壮汉?
语琪沉默了片刻,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在这种事qíng上,并没有什么骗他的必要。
戚泽立刻停下了脚步,你该去找戚炘谈一谈。顿了顿,他似乎是不想太过刺激她,用自认为比较委婉的表达方式低声道,我不想在未来的某天早上发现你就睡在我隔壁的chuáng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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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说得十分奇怪,但是凭借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她还是迅速理解了他这话背后的意思他让自己去找戚炘看看,免得哪天一不小心脑子出问题变成了他的病友。
语琪无奈地转过身看他,避重就轻地回答,戚泽,你住的是单人房就算我哪天真的疯了也不会睡在你隔壁chuáng的。
的确是这样。他颇为严肃地点了点头,带着些微的同qíng看她,漆黑双瞳中清楚明白地写着lsquo;你真可怜rsquo;几个字,带着明显的安慰语气道,这样好了,等那天到来的时候,我会跟戚炘说一下,你可以住到我的房间来。
他用的是lsquo;等那天到来的时候rsquo;这种表示必然会发生的句子,而不是还存有疑问的lsquo;如果有那天的话rsquo;语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对此说些什么。
然而这短暂的停顿则让戚泽重回了原本的问题,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开口道,如果你真的是一个人将他压制住的话,那么你身上不可能只有这一处伤你应该去拍个片子,看看有没有其他内伤。说这话的时候,他满含同qíng地看着她,那种眼神让她几乎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
默然片刻,她无奈地看她一眼,我会考虑你的建议。
戚泽这才表示满意地点了点头,并且在沉思片刻抬眼看她,需要安慰么?
虽然他表达关心的方式颇为生疏,但是对他而言这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想到上一次的他所谓的lsquo;安慰rsquo;,语琪qiáng忍住笑意道,是指你的被子么?
他依旧不能理解她真正的意思,皱了皱眉,当然,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借你不过我觉得你需要的不止一条被子。
她gān咳一声,面不改色地看着他,那么你给我一个拥抱?
这个对于普通人而言再简单不过的事qíng,于他而言却像是刻意的为难。戚泽沉默了片刻,才颇为严肃地抬眼看向她,让我考虑一下。
语琪随意应了一声,余光却在观察另一边更让她在意的qíng况:刚才那个跟戚泽在走廊上对视过的患者此刻正拿着杯子在开水房倒水这本来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但是他脸上不自然的表qíng却让她心中浮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在接了满满一大杯开水后,他缓缓转身,捧着杯子往这个方向走来。
下意识地觉得qíng况不妙,语琪皱了皱眉,压低了声音提醒道,有个患者在向我们靠近,他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他正在仔细考虑是否要给她一个拥抱,听到她的声音后愣了一愣,反应过来之后下整个身体都僵硬了,面部神经也像是瞬间坏死了一般,是那个一米九的家伙?
语琪摇摇头,不是,是刚才被你怀疑为是夏陌陌一伙的那个患者现在你慢慢地往前走,千万不要回头只有不刺激到他,你就不会有事。
戚泽紧张万分地看她,那你呢?
她闻言一怔,虽然视线仍然紧紧锁定在那个患者身上,唇角却是忍不住流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意,放心,我不会有事。
那你小心
戚泽的话还未说完,那离两人还有数米远的患者却猛地往前两步,扬起手中的茶杯就将滚烫的开水朝他们泼去。
背对着他的戚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语琪也同样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出手开水已经泼了出来,就算提醒戚泽躲开也来不及了。
想也未想,她猛地扯过戚泽的一条手臂,将他往自己的方向狠狠一拉,同时飞速侧过身在狭窄的过道腾出可容通过的空间,在他被自己拽到身侧时果断地按着他的肩膀往身后用力一推
一连串的动作几乎在瞬间便已完成,等那个患者扑到面前的时候,戚泽已经被她推到了自己身后,但代价是一部分开水泼到了她的肩膀上,足以烫伤皮肤的高温带来宛如火燎的疼痛。
依靠着前几次任务的经验,她忍着肩膀处火辣辣的痛楚,gān脆利落地几下制住了那个患者的手脚,并猛地反身,将他整个人死死压在了墙壁上。
赶来的几个医护人员立刻扑了上去,将试图挣扎的患者压制住。
语琪从一群白大褂中退出来,捂着肩膀飞快地朝洗手间跑去。身后患者、医生和护士的声音渐渐远去,她冲到洗手池前,将水龙头开到最大,也顾不得脱衣服,直接将肩膀凑到冷水下面冲起来。
沉默了片刻,她盯着水龙头低声道,在那站着gān什么?
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戚泽上前一步,神色颇为复杂地看着镜中的她,像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语琪抬起眼,透过镜子的反she看向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他低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疼么?
皱了皱眉,她关掉水龙头直起身,有点,但比刚才好多话未说完,他便张开双臂轻轻环住了她,别扭而不自然地用手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后背,动作笨拙得要死。
但是你能感觉得到,他在努力地试图安慰你,用对他而言无比艰难的方式。
☆、第71章攻略jīng神病反派【9】
语琪一时之间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相处了这么久,她自然知道跟别人进行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对他而言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有些感动的同时不免生出了几分lsquo;圣宠来得好突然rsquo;的错愣。
不过不得不说,这个戚泽式的拥抱实在是太僵硬了他虚虚地环抱着她,除了掌心和她的背有所接触之外,他身体的其他部位都同她保持着两三厘米左右的空隙,如果不是深知他的qíng况,语琪会以为自己是什么甲肝乙肝患者之类的。
他像是机械人一般以一种明显不自然的姿势拍着她的背,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他的神经绷的很紧,每时每刻都想逃离,但是他还是qiáng迫自己继续这个行为。
虽然颇为同qíng他,但是语琪还是不想就这样简单地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她上前一步,将两人之间那半远不近的距离缩减为零,然后张开双臂搂住了他的腰。
一瞬之间,他浑身上下的肌ròu都仿佛被石化了,硬邦邦地像是大理石雕塑一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甚至觉得他的手臂有些微的颤抖。
如果换个地点换个时间背景,他们可以直接去扮演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的戏码,只不过需要进行一下身份对调语琪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欺负一个极度害羞的huáng花闺女一样欺负戚泽,这种感觉让她心中浮起了莫名的负罪感和歉疚感。
不过片刻之后,她还是硬起心肠,缓缓地将双臂收紧,让自己跟他紧紧相贴在一起。
这个太过亲密的动作显然有些刺激到了戚泽,他像是被蛇咬了一口一般想要逃开,却因为腰被她抱住而动弹不得。
语琪紧紧抱着他并不松手,qiáng忍住笑意故意道,不要动,我肩膀疼。
这句话魔咒一般轻而易举地平复了他微小的挣扎,戚泽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一般僵硬而不自然地任她抱着,动也不敢动。
语琪得寸进尺,轻轻地埋首于他胸前蹭了一蹭戚泽的上身触电一般轻抖了一下,她几乎可以想象地到他现在的表qíng,不由得下意识翘起了唇角。
戚泽却不知道她此刻的内心,只单纯地以为她是因为被烫伤的疼痛而来寻求拥抱与安慰,根本不敢推开她,只像是触碰什么有毒物品一样小心翼翼地拍着她的背如果非要描写一下这种状态的话,那么他就像是个满含警惕的食糙动物给一只凶猛的狮子或老虎顺毛一般紧张兮兮。
你怎么样了?他声音gān涩地低声问她,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其实开水房提供的并非沸腾的开水,而仅仅是温度比较高的热水,再加上那个患者端过来的路上经过了一定的散温,所以被烫的程度不是很严重。但是此时此刻,显然不择手段地夸大伤qíng会比较有利
语琪并不作声,只是环在他腰后的双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衣服,像是在无声地忍耐疼痛。
单蠢的戚泽没有得到她的回答,下意识地在心中将她的病qíng严重化了数倍,顿时变得紧张无比,我这就去让戚炘拿冰块过来
如果他真的去找戚炘那就尴尬了,语琪咳嗽一声,缓缓松开手,好多了,就是隐隐有些火辣辣的感觉。
她话音刚落,一个护士便急匆匆地捧着一个冰袋过来了,说是刚才看见她好像被烫到了。将冰袋递给她之后,那小护士又飞速地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戚泽,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嘱咐了一句。
等那护士走了之后,语琪将冰袋按在自己肩膀上,解释道,她刚才跟我说,院长不让我再给你笔和纸了。
戚泽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只颇感莫名其妙地挑了挑眉,什么?
语琪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他的意思应该是让你别再给他写信了。
戚泽沉默了片刻,就在她以为他又要想出一些奇怪的办法时,他却猛然皱起了眉,像是被jian猾小人所陷害的忠义大臣一般愤然道,狡猾的老头!
这次开水事件最终被认定是一场意外其实它也的确就是一场意外,毕竟这里是jīng神疗养院,病人一旦犯病出现攻击xing是很正常的事qíng,这里的每个护士和医生都或多或少地受过伤,甚至曾经还出现过医护人员被患者打死的qíng况。
所以语琪的烫伤并非多大的事,她唯一得到的只有几天带薪的休假但为了完成任务考虑,她并没有接受这个休假,仍然是照常上班。这样的行为深深感动了护士长同志,她说她从未见到过像语琪这样热爱这份工作的护士,并且号召小护士们学习她的敬业jīng神。
出乎意料的是,戚泽也相信这次的事仅仅是一个意外,而他是这样解释的首先,如果那个患者是真的想要害自己的话不会选择泼开水这种无法致死的方法,其次,那个患者身手太差太容易被制服了,他们不会派这种蠢货来害自己。
语琪对此表示了赞同,而戚泽则对她工作环境的危险xing表示了深深的震撼他甚至建议她立刻换个安全些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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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定地看了他片刻,语琪有些无奈地道,换个工作意味着你再也不可能在这里看到我。
戚泽挑了挑眉,你似乎在暗指些什么
语琪笑了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是啊,我觉得你舍不得我。
怎么可反驳到一半的时候他罕见地沉默了片刻,皱起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颇有些丧气地移开视线,可能的确有那么一点。
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的语琪倒是被他这一句狠狠吓了一跳,她看着他,为这自己也没料到的飞速进展而感到暗暗吃惊。
看到她这幅表qíng,戚泽以为她是肩膀处又疼了,颇为紧张地看着她,你还好么?那表qíng让语琪几乎以为自己是个离死不远的人。
见她不说话,他便觉得她是默认了,迟疑了片刻后带些忐忑地看着她,要抱一下么?他说完这话的时候,已经朝她张开了双臂,虽然姿势仍有些不自然,但是已经比第一次要自在许多了。
送上门的拥抱,语琪自然不会拒绝,比起戚泽的紧张局促,她显得无比熟稔自在,自然而然地凑上去抱住他的腰,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亲昵地蹭了一蹭。
戚泽的进步一次比一次明显,这次他仅仅僵硬了一瞬,便试探xing地回抱住了她虽然动作仍是不自然得像是关节打不了弯的僵尸。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笑了片刻,语琪刚准备松手放过他,却听到那略显低沉的声音在耳畔低低响起
抱歉。
他的语气严肃而真诚,让语琪听得愣了一愣其实如果他说的是谢谢她倒还能理解,但这句抱歉又是从何而来?
沉默了片刻,她偏过头去看他,怎么忽然说这个?
戚泽像是不自在一般微微偏过头躲开了她的视线,拙劣地转移了话题,到时间了,你该陪他们去做lsquo;娱疗rsquo;了。
语琪挑了挑眉,见他不愿意解释倒也没qiángbī,重新将下巴懒懒地搁在他肩膀上,眯起眼睛道,跟我一起去lsquo;娱疗rsquo;吧。
做那种无聊而又毫无意义的事qíng会降低我的智商
在他说完之前,语琪便甩出了这几天百试不慡的杀手锏,我肩膀疼
果然,未出口的拒绝又被他全数吞回了肚子里,片刻的沉默之后,虽仍是有些不qíng愿,但戚泽还是看着一旁的墙壁低低嗯了一声。
☆、第72章攻略jīng神病反派【10】
有的事qíng你破例了第一次就会破例第二次。
即使怀疑疗养院仍有潜藏的危险,戚泽最后还是跟着语琪去了lsquo;娱疗rsquo;,他跟在她身后走进活动室的神qíng像极了耷拉着耳朵垂着尾巴的金毛,无jīng打采地被主人牵着狗绳往不喜欢的地方去。
在推开活动室的大门之前,语琪回过身看了看他,明知故问道,不想进去?
戚泽皱了皱眉,颇为委屈地别开了视线,神色郁郁道,我说了,跟他们在一起都会拉低我的智商。
不知道是开水事件的遗留效果还是他顾念着她身上烫伤还未好,现在跟她说话他都不再像以前一般趾高气昂,无论是神qíng还是语气都软得不行,仿佛一推就能推倒似的。
就像现在,即使这话里或多或少带着些高傲刻薄,但是用这样近似委屈的语气说出来却毫无杀伤力,只让人觉得他就像是低声哀叫的大型犬种。
语琪不知为何心软了,下意识地就放缓了语气,我不是要bī你,只是怕你每天呆在那个房间里会闷,所以才想让你出来散散心如果实在不喜欢的话,你就先回去吧。
这句话一出,戚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看她的表qíng像是在看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语琪甚至出现了他正飞速朝自己摇晃毛茸茸的大尾巴的错觉。
真的这么不想去啊其实那些患者有时候是很可爱的。语琪尝试着作最后的说服工作,只要他们不犯病,都是很好相处的一群人。
在听到lsquo;可爱rsquo;这个字眼的时候,戚泽不以为然地移开了视线,漆黑的眼底有隐藏得很好的高傲与不屑,但他没有说半句反驳的话可见他要是想收敛一些飞扬跋扈的xing格是完全做得到的,只是以前他不想这么做罢了。
她盯着他看了片刻,有些好笑地勾了勾唇角,当然,他们只是lsquo;有时候rsquo;可爱,而你在我眼里是lsquo;一直rsquo;很可爱。
被形容为一直很可爱的戚泽闻言一点儿也没有高兴的意思,他略带恼怒地回过头看她,嘴唇动了动却又沉默了,只有眼中带着无声的抗议。
啰嗦起来长话连篇不带丝毫喘气的人自然不会就这么词穷了,语琪猜测他是想像以前那样那样反驳自己再毒舌一番,却因为某些不明原因最终选择了沉默。
挑了挑眉,她疑惑地看他,怎么不说话了?
如果一定要描述他此刻的神qíng的话,那么就像是控诉负心汉或者薄qíng郎一般,满眼都是lsquo;你辜负我一番苦心rsquo;的大感叹号。
语琪差点笑出声来,好不容易才保持了冷静,gān咳一声后开口,你到底怎么了?
戚泽瞪她一眼,语速飞快地道,怕影响你的qíng绪不利于伤势,我本来不想说什么的,但是没办法,这是你bī我的你对于lsquo;可爱rsquo;这个词的胡乱运用让我忍无可忍康拉德洛伦兹曾对可爱的定义提出了科学根据可爱通常被用来描述婴儿特征的体态和脸孔,或者婴儿的心理特质例如爱玩、脆弱、无助、好奇心、天真以及撒娇等等形容那些jīng神病不需要用到这个词,只用lsquo;愚蠢rsquo;就可以完全概括,除此之外,你竟然拿lsquo;可爱rsquo;这个词来形容我?
语琪眨了眨眼,坦然无比地看他,不行么?
在你眼里我长得像婴儿?!他满脸都写着lsquo;你侮rǔ了我rsquo;几个大字。
不只是爱玩、脆弱、无助、好奇心、天真以及撒娇似乎你大多数都符合。她悍不畏死地笑着答道,同时赶在他炸毛之前飞速安抚,不过我所谓的可爱和那个康什么兹的定义不一样。
他不作声,只以一种十分不赞同的目光看着她。
语琪移开了目光,轻描淡写道,其实lsquo;可rsquo;这个字也表示lsquo;值得rsquo;,例如可怜、可悲、可贵等等。
戚泽迅速地从她意味不明的语句中提炼出了真正的含义,他哼笑一声,可爱是值得爱?顿了顿,他没好气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爱这些jīng神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语琪按下门把手,回过头微笑道,不止他们还有你。
戚泽的表qíng瞬间就不对了,那种神qíng是难以言喻的古怪,他看向她的眼神几乎像是在看一个口出狂言的疯子。
语琪并不理会,只问自己最在意的问题,所以,现在你是要反悔回去,还是留下来跟我一起?
他沉默了片刻,只别扭地答了一句,我一向言而有信。
语琪笑了笑,随意地一手cha口袋一手拉着他走进了活动室,并用背部将门轻声合上或许是最近过多的肢体接触已经让他产生了lsquo;免疫能力rsquo;,她拽住他的手臂时他仅仅僵硬了片刻便放松了下来。
听到声音,许多患者都回过头来看着两人,或茫然或兴奋或呆滞的目光都汇聚过来,好在他们只随意地瞥来了一眼后便继续自己的事qíng,原本喧闹的气氛只安静了一瞬便重新吵嚷起来。
戚泽像是一只竖起了背毛的猫一样警惕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并且下意识地缩近了和语琪之间的距离。下一秒,她听到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些微的紧张,你要知道面前的这些人每一个都可能突然站起来泼你一身开水或者咬下你一块皮来。
她并没有回过头看他,而是随意地环视了一圈室内,寻找可以加入的项目,他们的病qíng现在很稳定,突然发病的qíng况只会偶尔发生而一旦发生突发qíng况,我们和医生都会迅速采取行动制服患者,你不用太过担心。
戚泽也同她做着一样的行为四处查看,只是和语琪不同,他浑身紧绷且无比警惕,配上他颀长的身形尤其像是非洲大陆上那些乐衷于站岗放哨的猫鼬,不用担心?你所谓的lsquo;偶尔发生rsquo;在仅仅一天之前就刚刚发生过
语琪无奈地看他一眼,率先朝一张空着的乒乓球桌走去,随手从一旁拿来了两个拍子和一个球,抬眼去看他,会打乒乓么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
他闻言快速地勾了勾一边的唇角,露出典型的轻蔑表qíng,你在质疑我的能力?
此时此刻他显然忘记了警惕周围,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球拍和球绕到球桌另一边站好,以一种奥赛冠军的权威语气语速飞快地科普道,一个高质量的发球,需要速度、旋转和落地的配合这其中有许多技巧,比如要制造较qiáng的旋转,你需要用球拍最合适的部位去触球
在他这样滔滔不绝且看起来十分专业的陈述下,语琪不免愣了一愣她原本以为他这样高智商的人在体育方面一定很弱,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不过既然他都这么乐于表现了,她也不能无动于衷,至少也要表达出一些赞赏之意。
在他的长篇大论稍作停顿的片刻,语琪抓紧机会cha了一句话,戚泽,你看起来对乒乓球非常擅长,这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戚泽得意地看她一眼,自以为不明显地抬了抬下巴,故作矜持地快速微笑了一下。
语琪看着他那个怪模怪样的笑容沉默了两秒,紧接着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自然道,那么我们这就开始?
他挑了挑眉,谁先发球?
她的视线移到了已经躺在他手心的huáng色小球上,默然片刻,你先吧。
好吧,既然你坚持他以一种自以为十分优雅实则有些奇怪的姿势微微颔首,像是在向她致意,语琪不明所以之下只好沉默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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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他停顿了两秒,又朝她颔首,漆黑的眼底满含戚泽式的暗示意味怀着一种复杂的心qíng,语琪试探xing地学着他的样子轻轻颔首其实在两人所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成了整个活动室的焦点,所有的患者都像是看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看着他们。
而见她照做,戚泽眼中立刻现出赞赏之意,顿了顿,他偏过身子像是个十分专业的选手一样摆好了发球前的站姿,还不忘提醒她一句,我要发球了,看好
虽然就算是输了也没什么,但是语琪还是不希望输的太过惨烈,只好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动作他握球的手往上抬起然后猛然顿住。
她疑惑地抬眼去看他,却见他绷紧了脸部肌ròu颇为严肃地看着自己,现在,我真的要发球了
嗯。
在她重新变得聚jīng会神的注视下,戚泽咬住下唇,然后猛地抛起球,一挥拍子
球拍和球在空中jiāo错而过
语琪:
戚泽皱了皱眉,像是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失败他迅速瞥了一眼对面的语琪后弯腰捡起滚到一旁的球,故作镇定道,小小的失误再来一次。
刚才被他那一长串专业xing叙述给蒙过去的语琪现在差不多知道事实是什么了大概他曾经看过这方面的理论书籍或者技巧总结之类的,以他的智商和记忆能力把这些内容记下来再容易不过。
简单来说,在乒乓球这个领域,他或许是一个十分优秀的理论家,但绝对不是个实践家,估计连七岁小男孩打得都比他好至少人家不会连球都碰不到。
但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语琪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并不作声而在这时候,她放松下来的同时才意识到几乎所有的患者都在看着这边
而对面的戚泽则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已经成了众人目光的中心,像是跟乒乓球对上了似的,一次又一次地抛球、捡球、抛球、捡球不知道是不是天才的小脑都特别萎缩,他的动作看起来极不协调,以至于到了第六次才堪堪打到球但是根本没能过横网。
实在是惨不忍睹。
语琪gān咳一声,实在无法再看下去,那个,要不我们去打牌吧?
戚泽的脸色黑如锅底,他面无表qíng地抬眼看她,捏着球拍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就像是捏着杀父仇人的脖子一般。
沉默了片刻,他冷淡地点了点头,同意了她的建议,并且将球拍还给她的同时低声道了一句,这拍子有问题。
☆、第73章攻略jīng神病反派【11】
攻略jīng神病反派【11】
这球拍有问题。
语琪沉默了片刻,还是决定回避这个令人尴尬的话题。
于是,她若无其事地转向一旁的几名患者你们有不用的牌么?
从刚才他们开始打乒乓球开始,那几位患者就以一种看jīng神病的眼神看着戚泽,尤其是他连续发了六次球的时候,他们的眼神就是lsquo;果然是jīng神病rsquo;几个字的最佳诠释尽管他们自己的jīng神也有些问题。
语琪在患者中的威信还算不错,而在并不犯病的时候,很多患者的意识是很清醒的,所以她问了一句之后,便立刻有个患者将散乱的扑克牌收拾了一下递给她,顺便低声问她,那个是新来的?
她顺着这个患者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见戚泽的背影他正被另一个患者缠着,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可能是戚泽来了之后就一直住在单人房不出来的缘故,很多患者都不认识他,只以为他是刚进来的。
随意跟那个患者聊了几句之后,语琪拿着牌朝戚泽走过去。
远远地便听到那个患者问他,你看我这幅画怎么样?
其实很多jīng神病都很有意思,比如这一个他经常在lsquo;娱疗rsquo;的时候一个人画画,不打扰别人也不用护士看着,算是非常让人省心的病人。但一旦他完成了他的画作,麻烦事qíng就来了他会抓住每一个路过的人,bī迫他们发表一番评论,不让他满意的话就不让走。
如果他缠住的是别人,那么毫无疑问,倒霉的肯定是被缠住的那人但如果被拉住的人是戚泽的话谁更倒霉还真不好说。
说真的,语琪更同qíng这位患者,想也知道在秀智商失败之后戚泽的心qíng会多糟糕,他这摆明了是撞在了枪口上,能听到好话才叫奇怪。
果然,戚泽烦躁地皱了皱眉,不耐地瞥他一眼,什么怎么样?
那人还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等同于找骂,仍得意洋洋道,你应该看得出,我是个极为优秀的画家,无论是对于色彩的把握还是对于结构的体悟,都堪称完美而这些特质,在这幅油画上体现地最为明显,是的,这幅《走廊尽头的洗手间》一定会成为我的代表作
等一下戚泽快速地勾了一下唇,轻蔑地笑了一下,油画?他颇为欠扁地微微一笑,你管这种连幼稚园三岁小孩的随手涂鸦都比不上的玩意儿叫做油画?你真正明白什么叫做油画么?
我当然明白!我是个天才,我就是为油画而生的,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我更懂它!
看到那位患者的qíng绪明显十分激动,为以防万一,语琪立刻上前,只是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戚泽就已经开始语速飞快地嘲讽道,那么你告诉我摆在你手边的那一盒儿童蜡笔是gān什么的?用来□□那愚蠢的鼻孔么?真正的油画需要用到颜料、松节油、画笔、画刀、画布等等如果真的如你所说,用那种劣质蜡笔在一张只够资格打糙稿的白纸上胡乱画一通就算油画的话,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从垃圾堆里随便拣出点烂鱼臭虾搅拌一下,你也可以算作一个世界一流的厨师了。
语琪和那个患者同时陷入了难言的沉默,片刻之后,她实在是忍不住凑到戚泽耳旁,太刻薄了,你多少收敛一下。说罢她gān咳一声,转向那个患者缓声道,别听他的,我就觉得你画的很好,非常她盯着那副酷似儿童涂鸦的《走廊尽头的洗手间》看了足足三秒钟,才想出一个不那么有违良心的赞美词,有创造xing。
她说完后略有些心虚地回避了那患者的目光,偏过头去看着戚泽低声解释道,画材简陋是我们资金不够的缘故,这是没有办法的事qíng。
或许是戚泽太过招人厌,那患者现在看语琪的眼神简直是俞伯牙看钟子期,颇有天上地下只此一个知音的意味。
这不是画材的问题。戚泽明显还是不打算放过他,冷冷地道,真正的问题在于他明显没有到达那个水平,还要来侮rǔ这门艺术,简直可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他怎么不画一幅《jīng神病院里的蠢货》?不用别人做模特了,他只要对着镜子来一幅自画像就足够了。
见他越说越过分,语琪只得放弃刚才的柔化政策,缓缓肃起神色,戚泽,艺术没有好坏对错,只有被人欣赏与不被人欣赏的区别,哪怕你再看不上的画作,或许也会有人真心觉得它是无价之宝你不能这样简单地下断言。
不知何时,这已经转变成了两人间的讨论,那个患者抱着他的宝贝画纸茫然而无辜地坐在一旁,像是一个观看父母吵架的天真孩童,脸上满是不解的困惑神色。
我承认你说得有些道理,仅仅限于那句lsquo;艺术没有好坏对错,只有被欣赏与不被欣赏的区别rsquo;这句。戚泽多少收敛了一些面对那患者的趾高气昂和刻薄,神qíng和语气都软化了许多,只是仍满含不屑,但是对于他和他那所谓的大作,就算是一个对艺术和绘画都毫无了解的普通人都可以看得出,那跟三年级的小学生随手涂两笔的玩意儿是同一等级的。
其实语琪心中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她更想问他为什么要和一个jīng神病患者斤斤计较但出于种种考虑,她到底还是没开口。
沉默了片刻,她缓缓道,戚泽,你还记不记得你跟我说过,那些所谓的正常人将自己认为对的qiáng加到别人身上这样的行为不但野蛮而且粗bào?
他略带诧异地看她一眼,像是发现了一只会爬树的猪仔,我没有想到,你的记忆能力还算不错。
谢谢。语琪看他一眼,缓和了一下面部表qíng,那么,或许你现在对他的这些评价,在某些程度上就像是你自己所说的一样,将自己认为是对的qiáng加到他的身上你觉得呢?
戚泽皱起眉,你把我和他相提并论?他们觉得我奇怪是因为我的智商和思维对他们而言是永远到达不了的峰巅,而他他顶多就是一个jīng神病。顿了顿,他刻薄地挑了挑眉,不,既然他已经在这里了,那么很显然,他就是个jīng神病。
语琪沉默地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而被黑了个底朝天的那人却丝毫没有自觉地捧着他的画凑了过来,兴致勃勃地问她,你觉得我这画值多少钱?能不能卖到十万块?
对面的戚泽嘲讽地勾了勾唇,你倒贴十元都不一定有人愿意要。
你们两个,都少说两句。语琪头疼地将那个患者按到一旁的座位上,然后拉过戚泽绕过两张桌子在角落里坐下。
她从来都知道他只是嘴巴坏但心不坏,但是有的时候从他嘴里冒出的话实在是太欠揍了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毫无疑问他会得罪身边的所有人,就算仅仅是作为普通朋友,也有对他进行劝说的义务。
语琪斟酌了片刻,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问,从你记事起到现在,有没有人曾用一些不好的词形容你比如奇怪的家伙或者jīng神病?
戚泽沉默地看了她片刻,缓缓移开了视线,故作无所谓地撇了撇唇角,嗯,神经病、怪胎、疯子、变态从小到大就是这些词,毫无新意反正在他们眼中,我就是个孤僻古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顿了顿,他冷淡地勾了勾唇,这就是人类,一旦出现了他们无法理解的事或人,不会去反思自己,只会否定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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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他的语气十分轻描淡写,但语琪还是有些心软,原本还带着些严肃的语气不知不觉地便放缓放柔了,无论如何,听到这样的话都不好受对不对?他的确是这里的病人,但是当面这样称呼他也是不礼貌的。她温和地道,比如那些曾经这样说过你的人,就很无礼。
戚泽抬起眼来同她四目对接,漆黑的瞳仁乌沉沉一片,没有多少感qíng波动,但是不知为何语琪还是觉得这个眼神有些像是受了伤的动物,带着一种并不声张的、深藏的、沉默的委屈就像是无缘无故被人欺负了的大型犬,无力地耸耷着双耳,尾巴低垂着蹲坐在你面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低落的气息,让人特别想在他脑袋上安慰地轻轻抚摸上几下。
他并不作声,盯着她看了许久才缓缓道,他们憎恨我远高于他们的智商。顿了顿,又语带刻薄地开口,当然,我也憎恨他们非比寻常的愚蠢。
语琪轻声劝道,或许他们只是不理解你的世界,就像你不能理解那个患者的世界但无论能否理解,至少都该给予对方尊重。
戚泽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迟钝地道,所以你说了这么多,意思是要我尊重他?
她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着他道,你看过他的病历,但应该不知道他家里具体的qíng况他被送来的那年才十八岁,刚刚被美院录取,但由于母亲重病,家里所有积蓄都付了医药费,他父亲为了凑齐供他上大学的钱只有四处借债,同时自己一天打几份工。而这样过了半个月后,他父亲便因过于劳累而突发心脏病去世了,母亲本就病重,没拖几天也去了。一个年仅十八的少年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一夜之间便疯了。若不是他姑姑还算有钱,将他送来了这里,或许他现在便是在街上乞讨的流làng汉了。
在她说完之后,戚泽沉默了许久,漆黑的瞳仁中翻涌着复杂的qíng绪。片刻之后,他猛地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去跟那个患者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从他手中拿过那张画纸,捡起桌上那刚刚被他称为儿童蜡笔的东西开始低头修改起他那副《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来。
语琪往后靠了靠,窝在座椅中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
大约十五分钟之后,戚泽将修过的画jiāo还给他,镇重其事地跟他又嘱咐了几句,才起身走回来。
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语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个患者,你往这走的时候,他一直茫然地看着你的背影。
戚泽没有作声,脸上浮现出几丝尴尬的神色,他十分生硬地从她手中抢过扑克牌,面无表qíng地道,我们只有两个人,玩什么?二十四点?
你竟然知道二十四点?她笑了笑,并不被他拐走话题,你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
戚泽抬眼看了她片刻后移开了视线,略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我说他画得很好,如果以后每天坚持画一定会有进步
他话还未说完,语琪已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够了之后将桌上摆着的一盘点心推向他,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做的不错,你的奖励。
戚泽低头看了看那叠小点心,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她忍笑道,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越来越可爱了。顿了顿,她挑了挑眉,我以为你最多会过去道个歉原来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心软。
他盯着她看了片刻后,缓缓地垂下视线,不是心软,只是觉得你说得有些道理比起他来,我要幸运得多。
语琪闻言不动声色地直起了上身,以为他下一句就是lsquo;至少你懂我rsquo;这样的句子,谁想到他的下一句却和她半点gān系都没有
至少,我遇到了一个能够理解我的教授。他罕见地在提到一个人时,没有露出半分轻蔑的神色,反而眼中带着全然的敬重。
这是他第一次跟她提到在国外的事qíng,所以语琪听得格外认真。
她第一次听到他堆了一个以上的褒义词在同一个人身上,据说这位地质灾害方面的权威学者大方、和蔼、有学问,并且是那些美国人中少数具有英国人的气质和教养的他会这样夸人而不含半丝嘲讽实在是一件令人惊讶的事qíng。
语琪对此颇感兴趣若是能学会那教授的一星半点,对完成任务肯定有好处。
如果说戚泽也会有崇拜的人的话,那么这位教授肯定是唯一的一位。
事实上,在他的描述之下,就连语琪也很难不起崇拜之心作为一位国际知名的学者,他在学术上的造诣十分深厚,除此之外,他还十分博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甚至对一些各地风俗和趣闻轶事也了如指掌在这一点上,戚泽倒的确像是他的得意弟子,两人同样对于其他领域的知识广泛涉猎。
而与戚泽不同的是,他幽默、风趣并且亲切,为人随和,丝毫没有架子似乎戚泽只在讽刺人这方面学到了他的幽默感。
戚泽并没有提到为何这个教授对他而言如此特别,但是语琪多少能够猜得到如果在所有人都疏远你排挤你的时候,有个堪比完美的长辈提点你、栽培你、表示出他对你的重视,视你为得意弟子即使是戚泽也不免产生lsquo;士为知己者死rsquo;的心理。
听他讲完之后,语琪半眯着眼睛,试探xing地道,既然你的教授这么好,你为什么突然回国了?
戚泽沉默地垂下了眼,定定地盯着他手中的扑克牌,修长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牌面摩挲,黑沉沉的瞳仁仿佛幽暗的深海,深不见底。
戚泽?
他嗯了一声,却并不作声。
就算是个傻子,这时也看得出来他不想回答了,语琪也识趣地不再多问。
但是心里有个直觉告诉她,戚泽患病的原因,应该就跟他突然回国的原因有关,而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其中一定有那个教授的因素在里面。
【下章剧透】
戚泽忽然像想起什么一样挑了挑眉,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
戚泽往椅背上靠了靠,像是一只高傲的暹罗猫一般优雅地抬起下巴看她,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74章番外集合【已换可买】
一、韩绍番外
每年语琪的生日,韩绍送给她的礼物都不同,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颇费心思比如去年他便送了她一艘漂亮jīng致的白色游艇,上面由海水一样颜色的蓝色字体组合成了她的名字而她收到礼物之前竟完全不知qíng。
那样的礼物太贵重,一时之间即使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道谢。好在送她这样一份礼物的并不是空有钱财的bào发户,而是韩绍他永远不会像那些包养少女的中年男人一样挺着恶心的啤酒肚大声笑着问她们喜欢不喜欢。
他注重自己的仪表就像是注重自身风度而且只要这个男人愿意,他就永远不会让对方感到尴尬或是无措,每每看似十分不经意的举动,却能让人从心底瞬间生出阵阵温暖的熨贴感就像他从不当面将现金或卡jiāo给她,要么就是不着痕迹地放入她第二天要穿的衣服口袋中,要么就是悄悄地塞进她chuáng头的抽屉里。
韩绍从不会像有人一样把钱摔到你面前图你一句谢谢或是什么感激的眼神,他的给予无声无息,在你需要之前就已经放在了你伸手即可够到的地方很多时候人们以为馈赠的内容才是最重要的,但其实馈赠的方式也一样重要就像他送过她很多礼物,其中不少都是十分贵重的,但他送得向来悄无声息,从来没有让她觉得自己是个被人包养的qíng妇或是一条宠物狗他让人觉得自己是被尊重而不是被施舍。
就像此时此刻,他很平常地笑了一下,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并没有qiáng调这艘游艇的xing能优点或是昂贵的价格,而是温和地问,知道开游艇和开车的最大区别么?
就像是给孩子买了个电动的遥控汽车,稀松平常地问她会不会cao控一样。
既然他不需要她痛哭流涕地表示感激,她便也不去宣读那卑躬屈膝的感谢词,只微微一笑后回握住他放于自己肩膀上的手,随意答道,比较安全么?游艇相撞的几率比较小?
韩绍摇摇头,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笑容,跟车不一样,游艇没有lsquo;刹车rsquo;可踩,所以你必须对游艇的速度和方向有很稳定的把握,并随时对周围水流和风向的qíng况变化做出反应。
其实游艇都买了,再花钱雇一个驾驶员并不是难事,但他却希望她能自己来学着开,因为lsquo;开游艇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和坐游艇去想去的地方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rsquo;。
所以那之后的几个月她便在他手把手的教导下学着如何驾驶一辆游艇,并成功地考出了游艇驾照。
的确如他所说,能够开着游艇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是一件人生快事,于是乘游艇出海变成了他们的一项固定的娱乐项目,只不过由于韩绍身体的原因,长时间的chuī风对他而言有害无益,所以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呆在船舱之中大概他早就想到这一点,船舱内部布置地极其舒适,不但供人休憩的家具一应俱全,甚至还安置了按摩浴缸。
只是语琪担心他的胃病又犯,每次出海都是隔上几十分钟就要下来一次,最后总是韩绍很无奈地将摊在膝头的厚书往旁边一放,握住她的手缓缓摩挲,我没事,你这样战战兢兢的,怎么能静下心去欣赏美景?
语琪默然,只在他身旁坐下,轻轻回握住他的手不知道是不是胃癌的并发症,无论夏季还是冬季,他的手摸上去总是冰冷的,像是血脉不畅。片刻之后,她看着他的眼睛微微一笑,再美好的风景看久了也会腻烦,我只是想下来休息一会儿。
韩绍自然是不信她这套说辞,却也不忍拆穿她,只无奈地抬手抚了抚她柔滑的黑发,声音温和低沉,我希望你能好好享受这一切,而不是整日为我担惊受怕。
沙发旁的落地灯将整个船舱都染成一片橘huáng,他身上质地柔软的白色毛衣覆了一层蜜糖般的柔光,带着醺醺然的气息,语琪抬头看了着他清俊如昔的面容,缓缓地挪过去,将脸埋入他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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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以前,她会为了博得他的好感说一些动听的qíng话,但是现在,无论是身份还是qíng境都有所不同qíng人之间是该互道甜言蜜语,但是夫妻之间更应是心意相通,一个无言的拥抱便足以表达所有的心意。
纯手工制成的羊绒毛衣蹭着脸颊,痒痒暖暖的触感,混合着从厚厚衣料下传来的安稳心跳,仿佛构成了一个小小的世界,她听到他略带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伴着胸腔轻微的震动,带了几分无奈的意味,陪我上去看看海吧。顿了顿,他的声音中仿佛染着笑意,带着几分促狭的味道,也省的你过一会儿便下来视察一番。
相处了这些年,她很清楚他并不真是想去看海,而只是想让她安下心享受出游的乐趣,但就像他每次都不忍说穿自己真正的用意,她也永远不会戳穿他。
语琪低低嗯一声,从他怀里起身,先是去把他的米色长风衣拿了过来,又去倒了一杯红酒端给他,上面风大,现在天气又冷,先喝上一杯暖暖身。
韩绍此时正低头穿着风衣,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后叹息道,遵命,夫人。
知道他是想缓和沉郁的气氛,她心中有些泛酸,但还是配合地笑了笑,抬手抚了抚他削瘦的面颊。
露天台上放置了两把铺着白色毛毯的座椅,正适合两人一起静静坐着赏景。
白色的游艇停在海面上轻轻摇晃,暖金色的阳光暧昧地在伸展开来的白矾边缘笼上一层蜜糖似的光晕,海水的颜色像是昂贵的蓝宝石一般,温柔而可爱。
他从来没有说过,但是她知道,他一直想要把能给得起的美好都给她,在还来得及的时候。
那是去年的礼物,他的手笔大得吓人,而今年,今年的礼物却是一本薄薄的英文书,装帧jīng美的书面上写着THEPRINCE.
是《君主论》,意大利政治家思想家马基雅维利的代表作,一直被奉为欧洲历代君主的案头之书,政治家的最高指南他送这本书是什么意思?打算提高一下她的政治素养么?
语琪抱着那本书滚到他怀里,微笑着仰起脸看他,国王陛下是想把您的王国传给我么?
韩绍没有作声,只是笑了一下,揉了揉她柔软的黑发虽然他眉角眼梢都是温和的笑意,但是漆黑的眼底却是不容错辨的认真意味,而上一次她见到他露出这种眼神还是在他的书房中,他检查完她的作业后告诫了她一番时。
她一怔,爬起身来迟疑地看向他。
见她似乎明白过来,他才淡淡开口,虽然脸上没什么笑容,但是声音却是极为温和耐心的,如果你要这样说其实也没错,管理一个集团就如同治理一个国家,你总得学会这些。
语琪本来只是想逗他一笑,却没想到一语成真他话中的意思显而易见,他要把那个庞大如帝国的集团jiāo给她打理。
见她似乎有些踌躇,他抬手覆在她肩膀上,声音里有些纵容的意味,放松些,我并不是要给你一个沉重的负担,我只是想让你有一个可以打发时间的事qíng。顿了顿,他笑了一下,当然,如果你觉得处理这些琐事太烦,可以让专人替你打理,但是你总得知道他们是否在用心为你工作,是否把钱悄悄地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他在说这些的时候没有提到关于自己的半个字,似乎那时候他已经不在她身边就像是jiāo待后事一样的,充满了不详的意味。语琪的目光渐渐凝重了起来,她看着他,慢慢地道,那是你的事业,就算是jiāo给专人打理,也是为你工作如果你放不下你的王国,那么你得亲自管理它。顿了顿,她软下语气和神色,捧住他的脸颊,与他额头相贴,我是你的妻子,我想要的是陪在你身边,而不是坐在空dàngdàng的办公室数一叠又一叠的钞票你明白么?最后四个字低得近乎呢喃,与其说那语气是疑问,不如说是乞求。
他知道她前面那句为何语气近乎严厉,后面那句话为何又近乎哀求,而就是因为知道得太过清楚,所以更觉得悲哀。
他何尝不想跟她白头到老,但是命中注定他无此福分。每晚闭上双眼时,他都不知道自己能否再醒来,生命就像是握在手中的沙粒,随时随地都可能漏完而这代表着他必须将以后几十年要为她做的事在几年甚至几个月内做完,换言之,他必须在生命的截止日期前安排好她后半生的一切。
可她却一直在拒绝他的安排,任xing而坚定,但却让人无法生出半丝气来因为两人都心知肚明,她只是一厢qíng愿地用这样的方式来让他有所牵挂似乎这样离别就永远不会到来一般。
叹了口气,他抬手搂住她,声音却是纵容的,你若是实在不想学就算了。
语琪闻言微微垂下眼睫,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软软地笑了开来,将话题转移开来,今晚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他笑了一下,轻抚她的脸颊,今天是你的生日,寿星最大,应该选你想吃的才对,喜欢吃什么让她们去做,嗯?略停了一停,他声音温和地道,既然礼物你不喜欢,那么带你再去挑一件想要的吧这样,你的车也开了两年了,换辆新的怎么样?
摇了摇头,她的手臂移到他后脖颈,轻轻地环住,声音柔软而低缓,留着明年送我好不好?她的尾音拖得很长,软软绵绵,像是女孩对男人的撒娇,又带着小辈对长辈的依恋。
他搭在她腰上的手微微一滞,却还是顺着她答应了下来,温声道,好,明年送你。
只是他和她都不能确定,是否还有那么一个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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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段谨言番外
自从语琪默许他将张俊清理出公司之后,他似乎明白她并不在意自己使用一些手段,但是却又不敢确定,于是开始有意无意地试探。
首先是将自己的心腹明目张胆地安cha在比较重要的职位上,后来慢慢地开始铲除异己,整个公司上下渐渐地变成他的王国其实这些都是语琪意料之中的事qíng,童年境遇比较悲惨的人,要么变得自卑畏缩,要么变得野心勃勃。
段谨言显然是后者,也具有后者的普遍心理他们看似qiáng大其实非常缺少安全感,在潜意识里认为只有得到人上之人的地位,无与伦比的权势才能保证自己不落回原来受人欺凌的境况,而更甚者的野心来源于一种复仇心理,他们想看到曾经欺rǔ过自己的人趴伏在自己面前哭泣祈求。
而幸运的是如今的段谨言舍弃了想向陆家人复仇的心理,他现在紧紧抓着公司大权不放大概只是怕一朝落回曾经的窘迫境遇。
清楚地明白这些,所以语琪从不阻止他,对他的行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看不见。
而段谨言却不知道她的有意放水,常常处于一种矛盾的状态他想要争取足以保证自己地位的权势,却也不想让她看到自己丑恶yīn暗的一面。
所以就出现了这样的qíng况他在公司中手段愈发狠绝,在她面前就表现得愈发温柔。而这些年来他的演技不断jīng进,即使是语琪也无法在他一脸柔和笑意中找到半丝不自然之处。
但是即使是近乎完美的演技也无法掩饰一切,长时期的思虑过度使得他日渐消瘦下去,以中医的角度来看,他本就体寒,却又心思过重,会使心血消耗地更快,容易导致睡眠不佳甚至失眠以及一系列如手脚发冷,面无血色,容易疲劳等症状。
虽然他在她面前将疲惫和失眠的症状掩饰得很好,但是日益的消瘦和比之以往更加冰冷的手却是无论如何也隐瞒不了的,而更明显的一点则是他眼下日益浓重的yīn影。
在又一个辗转难眠的晚上,段谨言估计语琪已经入睡,才敢翻过身来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发呆,只是这一次他总觉得有些异样,像是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一样,他半信半疑地偏过头去,却看见本应熟睡的人正清醒无比地看着自己,带着了然的目光像是已经把自己看穿。
他一怔,却很快反应过来,如平常一般微笑了一下,柔和悦耳的声音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低低响起,睡不着么?
语琪简直要为他鼓掌叫好了,简简单单一句话便将自己撇得gāngān净净,甚至还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关心。但她却并不打算让他再次蒙混过关,早晚有一天他会因为把什么都憋在心中而心理扭曲的,而且他目前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他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了。
她没有说话,而是抬手轻轻按了一下他眼底的yīn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她指腹的温度印在自己略有些冰冷的皮肤上,微暖的触感显得格外清晰,他下意识地眨了一下眼,却又笑得温暖和煦,若无其事地道,怎么了?
这话应该由我问你。语琪挑了挑眉,停在他眼下的手指往下滑去,探到他的被子里面,顺着手臂摸到了他的左手,轻轻握住,若有似无地叹息了一声,眼睛似熊猫,手也冷得像是冰块。
段谨言微微一愣,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被子中就拱进一个温暖的身体,像是一团火炉一般贴了上来,随之而来的是她含着调侃的声音
我的暖chuáng功夫如何?
他低下头,正迎上她笑意盈盈的视线,一怔之后低声道,回去睡吧,我没事,你这样容易感冒。说这话的时候他忘了加上那温润的笑意,却比往日多了几分真诚在里面。
语琪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腰,挑了挑眉看着他,如果是我感冒倒也不算什么,反正一个星期也就好得差不多了,换成某些人估计半个多月也好不了。
她说的是上一次他不小心着凉感冒,反反复复地整整拖了三个多星期才痊愈,而这样明显的调侃他自然明白。作为一个男人,体质却比女人还弱,就算是段谨言也不由得不好意思地别开了脸去。
语琪状若无意地道,这样,明天我们找那几个老顽固吃顿饭。顿了顿,她笑了笑,也是时候该提点提点他们了。
她的话题跳跃地太快,段谨言一时之间愣了一愣,什么?
语琪笑了一下,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个董事的名字,然后微微退开,更直接地道,jiāo待他们几句,以后他们就不会再跟你对着gān了。
段谨言反应过来,立刻下意识地又戴上了那副温润和煦的面具,微笑着用一种无比公正贤惠的正房谈起小妾时的姿态和语气表示那些董事也是为了公司好为了陆氏着想其实自己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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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完他明显口是心非的一段话,也不作声,就那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片刻的沉默过后,语琪才缓缓开口,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并不需要隐瞒什么。
他默然了一会儿,不免开始猜测她是否早已知道一切,原本柔和的声音略带gān涩,语琪,你听我解释
她按住了他的唇,轻轻嘘了一声,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我没有要指责你的意思。我说过,你是我丈夫,你不喜欢谁自然可以开除他,培植自己的势力也没什么不对的。只是这几个董事都是元老级的人物,为了公司都耗尽了半生心血,动了他们难免会让人心寒,所以我更希望你们能和平相处。顿了顿,她又说了自己手下几个心腹名字,还有这几个人你大可以放心用。
段谨言似乎仍是有些不敢相信,含着警惕谨慎地道,他们都是你的人,所以我没有动过他们。
他这话说得倒是真的,他的分寸向来把握得很好,对于她手下心腹都是绕道而行,只是他在这一点上却是谨慎太过。
语琪好笑,并不在意他此刻的过于谨慎,反正时间一长他自然知道自己的话并非是试探。她只是阖上双眸道,不用想太多,安心睡吧。顿了顿,她略带不满地紧了紧抱住他腰的手臂,再这样瘦下去,你的腰都快比我的细了。
段谨言愣了愣,终是缓缓抬手回抱住她。
大约一刻钟后,语琪闭着眼睛道,谨言?
陷于思绪中的他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她闻声道声果然,无奈地从他胸前抬起头来,我说那些话是为了让你安心入睡,而不是让你更加难以入眠。顿了顿,她抬手抚了抚他的脸颊,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好好睡觉而不是想东想西?
段谨言不知该怎样回答,只下意识地勾起一个温暖和煦的笑容。
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用笑。语琪颇感无奈,我是你的妻子,在我面前你不需要这样累的。
但是长期养成的习惯,又怎么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他愣了一愣,却下意识地笑得愈发温和了。
语琪不知该说什么,认输地爬起来,算了,我去给你热杯牛奶。
☆、第75章新增番外【可买】
容睿番外
【之前很多人说不记得容睿是谁,科普一下,就是第二个攻略的男公关男配。】
结婚之后,语琪越发觉得容睿的xing格就像是猫,有的时候像是贵族一般高傲冷淡,却又会在寂寞的时候一直缠着你,总结xing地概括一下,就是他不想理你的时候就躲得远远的,想你了就会跑到你跟前耳鬓厮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任xing得从不愿委屈自己。
他有时候会在书房呆上一整天,从早到晚不跟任何人说话,但并不是因为生气了或者跟她闹矛盾了最初语琪还会有些紧张,以为自己哪里得罪了他或是怎样,还以送点心和水果的借口特意去过书房,但却发现他该微笑还是微笑,没有一星半点儿恼怒的迹象。
毕竟容睿的演技不差,一开始她还以为是他装得好,把qíng绪都很好地掩藏起来了,但后来她发现不是这样因为第二天他便一扫昨日懒于搭理她的状态,gān什么都笑眯眯地凑在她身边而最重要的是,他的神qíng语气都像是发自真心,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自然。
而自从那次之后她便没有再在意过他突然xing的疏远,这其实也并不算什么什么坏事就算是最亲密的qíng侣也需要有自己的个人空间,如果真的一天二十四小时在一起反而会很容易腻烦对方。
而有的时候,当你专心致志在做一件事时,他却又会跑来打扰你就像是猫会在主人认真地看报纸的时候猛地跳上来,大喇喇地卧在报纸上冲你喵喵叫。它将你要看的版面遮得严严实实,但你却还是对它生不起气来。
而容睿有时候就会给人这种感觉当语琪心血来cháo想亲手做个蛋糕蛋挞之类的点心时,往往就会忙碌个一上午,而他似乎是觉得自己被冷落了,时不时地就要凑过来从背后抱住她,从她的脖子后面一路吻到耳垂。
而一旦他这样做了,她便很难专心继续下去,然后每次忙了一上午的点心都半途而废,全数被扔进垃圾桶中每当这时候容睿都会满脸真诚地表示歉意,还会一脸可惜地看着垃圾桶中的半成品,但往往表示完惋惜之后,他一转脸便又笑得毫无歉疚,就像是喜欢恶作剧的孩子,让人又爱又恨。
一而再,再而三,到最后语琪再也生不起做点心的兴趣了,只偶尔会在他将自己锁在书房里的时候抓紧时机做一次。
后来她找到了一种即使被他打断也不会出什么差错的消遣养花,既不像养宠物那样耗费心神,也能在无事可做时打发时间而最重要的是,无论是浇水还是剪枝,随时可以开始也随时可以结束。
而今日容睿似乎又在一早上便将自己锁在了书房中,语琪见状便用了一上午做了蛋挞出来,自己吃了一半,将另一半jiāo给保姆,放在托盘里跟饭菜一起端上楼去。
百无聊赖之下,她拿过水壶开始浇花,没浇两盆保姆便下来了。
怎么这么着急?语琪随意地将水壶搁在一旁,将花盆轻轻转了个角度,让它能更好地晒到阳光,饭送上去了?
是的,只是先生似乎身体有些不舒服。
她并没有多惊讶,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这么多任务做下来,她现在已经习惯这些反派们跟qiáng大的破坏力成反比的身体状况了他们简直一个比一个身娇体弱,换上个古装就可以毫无压力地去扮演林妹妹。
但想归想,到底还是不能放着不管,就算任务已经完成,这些年的朝夕相处也不是假的,就算没有爱qíng,亲qíng也是有的。
你帮我浇下花,我上去看看。吩咐完保姆之后,她便转身上了楼。
在书房前停下,她抬手轻轻敲了敲房门,容睿?
片刻的寂静之后,里面传出他的声音,跟往日的低沉澄澈不同,带了丝含糊的沙哑,陈妈送过饭了。
语琪挑了挑眉,有些诧异他等同于拒绝开门的回答以往无论如何,只要她来敲门,他是一定会开的,至于进去了之后是冷淡还是热qíng要看他心qíng。
但今天奇怪的是,他竟然连门都不愿给她开了。
如果没有保姆陈妈的那番话,她或许不会再坚持,但是在他似乎身体有恙的状况下,她却是不能理都不理转身就走的。
隔着一扇房门,她放缓了声音道,我知道,但她说你似乎身体不舒服,是感冒了么?其实如果要开门的话,她只要让陈妈把书房钥匙拿来就行了,但是夫妻之间基本的尊重是必需的,更何况她面对的是容睿这种表面上比谁都绅士有礼,实际上骨子里比谁都高傲要面子的人。
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容睿只得起身来开门。
由于角度是逆光的,所以语琪只能看到他高挑清瘦的身形斜斜地靠在门框上,波斯猫一样慵懒高傲的姿势。
结婚这么多年了,他已不再是二十出头的青年,却依旧将皮肤保养得很好,穿衣风格仍是当年的英伦风,格子衬衫黑长裤,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斯文而优雅。
语琪挑了挑眉,并不吃他这一套,自顾自地抬手,将他领口解开的两颗纽扣给系上,身体不舒服还要耍帅,你也不看看你今年几岁。
容睿低声笑了起来,双臂一伸就把她搂到了怀中,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笑意,主人嫌弃我年老色衰了?
他心qíng好的时候就会跟她开这类玩笑,动不动就叫她主人陛下,但有的时候他又会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毫不客气地使唤她去端茶倒水,还取笑般得叫她lsquo;小秦子rsquo;这种明显带着太监气息的昵称。
语琪颇为无奈,却仍是顺着他道,是啊,你如果一病不起的话,我转头就去找个年轻俊美的顶替你顿了顿,她没好气地道,声音都哑了还不正经,喉咙不疼么?
他笑了笑,低头将脑袋埋在她颈窝里,同时毫不客气地将小半重量压在了她身上,懒洋洋地道,疼。
漫不经心的语调,略带沙哑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在撒娇这些年过去,他的年龄一天天增长,xing格却一天天地往后退,越发地像小孩子,任xing而幼稚。
她无奈地站直了身体,抬手去摸他的脸颊,你到底哪里不舒服?需要去医院么?
出乎意料,他却避开了她的手,别过了脸去不让她摸到,声音哑哑地道,别摸,皮肤今天有些糙。
语琪简直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因为你皮肤多光滑水嫩才摸你,只是要确认你发烧了没,再说你一个男的,就算粗糙一些又怎么了,我又不会笑你,只会觉得有男子气概。
他没jīng打采地将下巴搁在她肩上,yīn阳怪气道,谁会信你,古人都说lsquo;以色侍君者,色衰而爱驰rsquo;如果我长得歪瓜裂枣,你会嫁给我么?
语琪差点笑出声来,她伸手不怀好意地在他腰侧挠了挠,看他下意识地躲开才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不嫁。
一瞬之间,他看她的眼神非常幽怨,似乎还有几分恼怒,语琪可以肯定他内心是想把自己推出去然后砰得一声关上房门的。
但是容大影帝沉默了片刻还是微微一笑,风度翩翩地站直了身体,却十分疏离冷淡地道,我累了,想要休息。
他似乎真的相信了,并且伤自尊了。
语琪用尽了所有意志力才没有当场笑出声来,她gān咳一声,忍笑道,逗你玩的,你还当真了。说罢拉过他走到书桌前,把他按在椅子上,俯下身看着他,如果我喜欢的是你的外貌,那么有许多更年轻更英俊更听话懂事的男孩排队等我嫁给他们,我为什么嫁给了你?
容睿似乎还没消气,看着一旁的书架,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样子。
见状语琪gān脆直接往他腿上一坐,软软地抱住他脖子,真生气了?我错了行不行,容陛下,容殿下,容主人,容大人,小的知错了。
他哼笑一声,行了别叫了,下一个说不定就是容嬷嬷了。说罢探出一只手臂随意地搭在她腰上,报复xing地捏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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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稚。
语琪凑过去在他耳后亲了一口,他们再年轻英俊我也不会嫁给他们,你放心。
他懒洋洋地瞥她一眼,似乎根本不在意她说了什么,但嘴角却仍是翘了起来,你敢去找他们,我就立刻去找一个比你更年轻更漂亮更有钱的女人。
更幼稚了。
她好脾气地笑了笑,一个劲儿地点头,是是是,她们一定会被容大公子迷倒的。
他像是被成功顺毛的猫一般满足地眯起了眼,颐指气使地抬了抬下巴,我想喝粥。
是是是,我这就去让陈妈熬,还想要什么?
他将脑袋往她身前一靠,闷声道,头疼。
语琪简直快笑出来了,那要不要奴婢给容老爷按摩一下?
他满足地抱住她,像是仓鼠抱住了颗瓜子,语琪
她一边抬手给他揉着太阳xué,一边笑眯眯地应了一声,嗯?
他将脑袋靠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像是随口一问一般漫不经心道,你为什么会愿意嫁给我?
还记着这茬呢。
语琪放轻了手上的力道,也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因为其他人我不喜欢啊。
片刻的沉默之后,他低低笑出了声来。
安抚成功。
☆、第76章攻略jīng神病反派【12】+血族亲王小剧场
那天之后语琪经常隔三岔五地抓着他去lsquo;娱疗rsquo;,一方面是觉得他整日地呆在那个病房之中太闷,另一方面是想让他多跟人接触,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进行心理社jiāo治疗。
不过戚泽果然不愧是戚泽,没去几次就成功地用他那张毒嘴得罪了一大片人,搞得语琪再也不敢带他去活动室了她怕一个不注意他就被患者们联合起来殴打致死,这不是说笑,那些患者现在看他的目光就像是看着qiángX了自己老婆的混账,恨不得把他装麻袋里用砍刀狠狠剁成ròu泥。
吸引仇恨的功力高到如此地步,她真心佩服他。
而在戚泽又恢复了他那如同xué居生物一般的生活后,语琪除了每天过去跟他聊几句刷刷存在感,就是有事没事去戚炘医生那晃一圈。
她这样做的目的自然不是打算换个人物攻略,更不是想要在男女主之间横cha一脚,而是隐隐觉得戚泽的病因大概就是当年他在美国时种下的。而在所得到的资料中她找不到这方面的信息,只好去找戚炘,明里暗里示意他去查一下当年的qíng况。
而当语琪把自己的想法差不多跟戚炘说了一下之后,这个温和的年轻医生很是感动,十分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他只是想让她多照看戚泽一些,却没想到她对此这么上心,然后又替戚泽感谢了她一番。
语琪只好微笑着跟他客气,两人一番客套之后,戚炘才说到正题上。
其实当年他也想过这个问题,多方打听之下也知道戚泽回国前所遇到的一些事qíng,但是却也没有什么事特殊到会引发妄想症的。即使如此,他还是大概把自己知道的事qíng跟语琪简单说了一下。
一些比较琐碎的事qíng她听过便排除了,而有一件事却让她印象无比深刻
这事要从头说起:戚泽从布朗大学毕业后便被他一直崇拜的安德森教授聘为了助手,去了他所负责的研究所工作,平时除了进行一些科研项目之外,偶尔他们也会作为地质灾害方面的专家被召集去有可能会发生地震的地区紧急商讨应对措施。
而其中有一次,他们被请去不断发生小型地震的Z地区做预测分析,跟其他地质方面的权威专家经过详细讨论之后得出了结论这些小型地震没有危险,潜在的毁灭xing能量已经通过这种小震被释放,所以人们不必恐慌。
事实上Z地区正好处于地震带,常有一些常规的地震活动,如果每次小地震发生专家都发出地震警告,毫无疑问会产生太多的假警告和恐慌,所以他们会得出lsquo;没有危险,不必恐慌rsquo;的结论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但不幸的是,仅仅在结论公布一周之后,Z地区就爆发了6.8级地震。
由于没能给出准确的预测而导致大量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那次被请来的权威专家们都被控告犯有过失杀人罪,被判向地震幸存者赔偿巨额赔款虽然由于科学界众多学者发出公开信谴责这一控告行为的lsquo;荒谬rsquo;,控告最终还是被撤销了。
虽然这件事的确会给当时参与讨论的专家学者们带来巨大压力,但是戚炘认为这还不致于让戚泽由于无法承受而产生jīng神问题:毕竟他当时只是作为安德森教授的助手参加的,不需要承担太多责任。
似乎戚炘的分析是正确的,语琪沉默了片刻后下意识地询问了下安德森教授在那次事件后的境况。
戚炘说他很快便退休了,研究所不久也随之解散了,所以按理来讲,戚泽的回国应该是十分合理的,没有任何的可疑之处。
看来此事应该暂时找不出其他头绪了,语琪刚想起身告辞,戚炘便朝她微微一笑,颇为真诚地道,顾护士,这些日子多谢你对他的照顾说来惭愧,我这个当弟弟的每周陪他的时间却还比不上你
若只有前面半句语琪还可客气一下,但加上了后面一句她便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只好不作声,以不变应万变地照常微笑。
其实之前他的jīng神状态很差,经常整日整日地无法入睡,qíng绪焦躁,食yù不振我一直很担心他,但他拒绝配合任何治疗,除了不停地开药以外我无法可施作为一个jīng神科医生,却无法减缓亲哥哥的病qíng,实在是太过无能了。戚炘无奈而温和地浅笑,黑框眼镜后那双眸子带着浅浅的无奈和担忧,虽然是在谈论自己的哥哥,他的语气却更像是一个总爱cao心的慈父。
语琪默然片刻,不由得轻声安慰道,他现在好多了至少没有再长期失眠。顿了顿,她微笑着调侃道,上次他还把我口袋里藏着的零食给摸走了,看样子也不像是食yù不振。
比起他哥哥,戚炘显然是一个很容易逗乐的人,他笑着摇摇头,我都有些嫉妒你了,顾护士,自从跟陌陌jiāo往之后,他跟我就疏远了现在听你一说,我都觉得比起我来,他跟你感qíng更好。
说是这样说,但是怎么可能?
她只来了两个月不到,而他们却是亲兄弟,一同长大,血浓于水。就算从表面上来看似乎现在戚泽更亲近她一些,但是十多年的兄弟qíng谊不是说笑的戚泽对他态度冷淡只是出于对夏陌陌的怀疑,或许还包括由于不被信任而生闷气闹脾气的因素在里面。
但是,用一个很俗气的例子来比喻,就是如果有一天她和戚炘同时掉到水里,戚泽肯定毫不犹豫地去救戚炘,等到把他弟弟拖上岸了,说不定还要犹豫一番是否要冒着生命危险下去救她。
对了,我在值班表上看到明晚你值班。戚炘忽然想起什么一般道,不回家过么?
语琪还在疑惑他为什么问起这个,就想起明天是中秋节,院里只留了一半的医护人员值班。她笑笑,按照顾语琪的身份资料回答道,老家在外地,就算放假也无事可gān,不如成全她们。顿了顿,她又笑眯眯地加了一句,我还能多拿些加班费。
戚炘点点头,微笑道,我明天不能留下来加班,还好你在,可以陪陪他。
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中秋佳节自然需要一家人在一起吃个团圆饭,所以即使是这里的患者,家人能接回家的都会把他们接回家一起过节。
只是看戚炘这话的意思,却像是要把戚泽留在这里,语琪颇不解地看着他,他不跟你回家么?
对面的年轻医生无奈地耸了耸肩,他不愿意因为陌陌的事qíng,他一直在跟我赌气,就算是chūn节也不回来过就因为这个,这么多年我们一家人从来没有聚在一起过。
这的确像是那个幼稚的家伙会做出来的事qíng,她点点头表示明白。
只是就算是自己拒绝跟戚炘一起回家,但他在这种本该合家团圆的节日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这里,就不觉得寂寞么?
虽然这么想,但语琪也没有开口说什么lsquo;我帮你劝劝他rsquo;之类的蠢话,她很清楚自己对他的影响力还达不到那个程度很显然戚泽那个蠢货把这个当作了要挟戚炘离开夏陌陌的手段她可以成功劝他去活动室进行lsquo;娱疗rsquo;,却不可能成功劝服他停止对付夏陌陌。
不过话说回来,戚泽那种人,xing格就像是玄幻小说中被拔掉了qíng丝一样以他的qíng商,能不能理解团圆的意义还不一定呢,说不定他根本不会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孤寂忧伤,反正她是很难想象戚泽也会有寂寞如雪的心qíng。
无论如何,中秋节还是如期到来了。
手机不停地震动,一条又一条祝福短信如同千军万马般挤了进来,但打开一看,都是内容差不多的群发短信,冷冰冰的黑色字体,感觉不到什么所谓的温暖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她根本不是真正的顾语琪,所以这些短信对她产生不了什么影响。
不过比起连手机都不能用的戚泽来,她能收到祝福短信也算是挺幸福的了。
将手头的工作差不多了结了,语琪在走廊里巡视了一圈,见留下的患者都安静地上chuáng休息了,便拎了戚炘留下来的一盒月饼去找戚泽。
她本来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冷艳高贵地拿本地质方面的学术期刊,凭借他那远超常人的智商畅游在他那无人能懂的知识的海洋之中,但反常的是,她开门进去的时候却发现他整个人陷在层层叠叠的白色棉被中,正睁着眼看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语琪走过去,抬头看了看上面,又低头看向他,似笑非笑道,天花板很好看?
她本以为他至少会窘迫一下,但是他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冷静地道,你知道天花板效应么?
完全没有料到会得到这种回答的语琪很是一愣,下意识地反问,什么?
他哼笑一声,懒懒抬眼看她,虽然是仰头的姿势,由他做来却像是高高在上的俯视,满含着神祗俯视鱼唇凡人的优越感。
这种熟悉的感觉一来,语琪便知道戚教授又要给进行友qíng科普讲座了了,于是熟练地端出面无表qíng的姿态来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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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下一秒,他便语速飞快地指点道,在心理学范畴中,天花板效应是指常常会遇到实验中的因变量水平趋于完美的现象,由于反应指标的量程不够大,而造成反应停留在指标量表的最顶端,从而使指标的有效xing遭受损失。
语琪从来都觉得自己的理解能力和领悟能力都算是顶尖的,但是此时此刻,她却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沉默了片刻,她快速扯起嘴角微笑了一下,以一副我明白了的口吻感慨道,原来是这样啊
你懂了?他斜睨她,以一副显而易见的怀疑表qíng。
她移开视线,底气略不足地道,很简单啊
他用一种lsquo;我知道你在说谎你这个骗子你瞒不过我rsquo;的神qíng看着她,表qíng严肃地像是教导主任看逃课的问题学生。
即使是语琪,在这样qiáng烈的谴责目光下也不由得gān咳一声,看着他讪笑道,我带了月饼来。
这种带着讨好谄媚的贿赂行为并没有得到转移话题的良好效果,他连一眼都没有施舍给她手中包装jīng致的月饼,只盯着她bī问,既然你认为很简单的话,那么你来说一下,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嘴角的弧度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影后语琪便又恢复了一脸的灿烂微笑,圆滑无比地回道,我有了一些思路,但暂时没想到完整的解决方案。顿了顿,她又促狭地加了一句,那么戚教授您屈尊来指导一下我这根朽木?
其实按照往常的惯例,在他秀智商之前她决不会如此地捧场不转身就走已经算很好了,但今天看在可怜的戚泽小朋友被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这里没人陪的份上,她还是决定顺从他的心意卖一下蠢,当一回衬托红花的绿叶,做一次陪衬天才的蠢蛋。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戚泽是一个很好取悦的人,在她半真半假地来了这一句之后,他就像是被梳顺了毛的猫一般,得意而高傲地瞥她一眼,故作矜持地微微颔首,颇为耐心地解释道,既然天花板效应阻碍了因变量对自变量效果的准确反映,在选择反映指标时应努力避免。而通常的方法则是:尝试着先通过实验设计去避免极端的反应,然后再试着通过测试少量的先期被试来考察他们对任务cao作的反应qíng况。如果被试的反应接近指标量程的顶端或底端,那么实验任务就需修正。他停顿了片刻,以一种苛刻的眼光打量了她一番,发现她似乎并没有听懂,于是快速地勾了下一边的唇角,轻蔑而傲慢地一笑,既然你还是不懂,那我就举个例子,比如
语琪已经很努力地qiáng迫自己保持沉默,颇给面子地听他说完这一长串令人昏昏yù睡的学术理论,听他似乎又要开始长篇大论,连忙开口打断道,戚泽!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月亮特别圆?
比起刚才的月饼,还是这个话题成功地引开了他的注意力,只不过似乎是以牺牲她的智商为代价
这次就连常识无能星人戚泽都有资格来刻薄地评论一句,今天是中秋节,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她默然片刻,面无表qíng地采取一贯的战略道,是啊,我才意识到这一点呢
戚泽的表qíng立刻凝住了,他略带诧异地看着她,像是看着从动物园里跑出来的猩猩或是别的什么东西,我刚才其实是在跟你开玩笑原来你真的才意识到?
语琪看了他许久,才勉qiáng憋出一句话来,由于jīng神上的疲惫她的声音也显得无比gān涩,其实,我刚才也在跟你开玩笑。顿了顿,她扯起脸皮迅速微笑了一下来证明这句话的可信度。
他看她的表qíng没有任何变化,不,或许是有的,只是变化十分微小用刚才的例子解释,就是他的神qíng从看lsquo;动物园里跑出来的猩猩rsquo;变成了看lsquo;明明是从动物园里跑出来的却还要把自己伪装成家猫的蠢猩猩rsquo;。
语琪只觉得自己的面部肌ròu似乎越来越退化了,现在它们根本拼凑不出任何一个表qíng来,只能以一片空白的神qíng看着他。片刻之后,她在他坚持的目光下认输地垂下视线,违心地胡扯道,好吧其实我真的没有意识到顿了顿,她又从牙fèng里挤出一句,谢谢你的提醒。
戚教授满意了,所以他放过了她,选择了另一个话题,戚炘呢?
语琪一愣,下意识地便道,他回家过节了啊,怎么了?
话刚出口,戚泽的脸色便刷的一下沉了下来,整个人的气息也瞬间变得yīn沉起来,就像是原本多云的天空在短短一瞬转成了雷阵雨一般。
她此时此刻才意识到,他刚才没有看期刊也没有看窗外,只像发呆一样地盯着天花板或许是在等一个人,他在等那个人过来,等他说一句lsquo;我们回家吧rsquo;或者,就算他不会放弃夏陌陌,戚泽应该也是期待着他能说一句lsquo;中秋节快乐rsquo;的。
虽然被邀请回家过节后选择拒绝和没有被邀请终究会指向同一个结果,但是两者却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前者代表着有人一直在等你,而后者代表着你无处可去。
但就在语琪张了张嘴,准备说些什么安慰他一下的时候,戚泽却迅速恢复了面无表qíng的神色,淡淡地别过脸去,似乎并不在意地嗯了一声,语调平静到有些冷漠的地步。
月光清冷如水,淡薄地撒在他的侧脸上,映衬得他的面容像是薄冰一般冷峻清逸,只有那紧抿的唇线透露出了一些真实的qíng绪。
语琪不知为何有些心软,她看了他片刻,迟疑地道,需要一个拥抱么?
【为了弥补之前读者发文时的cao作失误,我把误发到正文里的作者有话说替换成了兰开斯特的小剧场,鞠躬致歉~】
兰开斯特小剧场
安瑟艾尔middot;兰开斯特的占有yùqiáng的令人咋舌,甚至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尤其是当他宣称会试着爱她之后,这种特质便体现地更加明显了。
他不准她看别的男人,甚至不准她跟女侍jiāo往过密,她甚至比犯人还没有自由可言,即使是语琪也不免觉得有些窒息。
如果换做是其他任务对象,那么她或许还会qiáng迫自己忍下去,但是这一次她面对的却是漫长的永生,如果要她永远忍受下去那实在是太过残酷的事qíng。
当然,职业道德不会允许她离开,但是至少,她需要为自己争取一些更宽松的待遇。
而她达到自己目的的方法就是在表达自己的需要之后,将兰开斯特冷落一段时间虽然这样的方法有失宠的危险,但是比起跟他大吵一架,冷战还算是比较温和的手段。
语琪做好了他会以bào力来解决问题的准备,却没想到他竟然另辟蹊径。
她不去找他,他便也不来找她,两个人就像是幼稚的孩子,赌气之后不约而同地选择了lsquo;等着对方先求饶rsquo;的戏码。
语琪颇为无奈,虽然这也算是在某种角度上达到了争取宽松环境的目的,但是再这样下去或许会将两人之间的感qíng迅速消耗殆尽,她不得不去主动讨饶。
但是这次对方显然是打定主意不走寻常路,语琪在他的房间里等了整整一晚都没有等到他回来,而与此同时窗外却是黑夜将尽黎明将至如果他再不回来肯定不免遭到受阳光灼烧的危险。
而这种qíng况似乎给人一种莫名的相似感,一个想法电光火石般在她脑海中闪过虽然这个猜测有些荒谬,但根据兰开斯特那人的神经质而言却不是不可能的。
她咬牙,以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朝古堡的塔楼掠去。
地平线已经被镀上了一层暧昧的红边,再过不久便是灼日东升,按理而言任何一个血族都不会愚蠢到在这种时候仍呆在塔楼,但是结果却是她真的猜对了。
层层叠叠的笔挺礼服,金色的长发,双瞳像是上等红宝石一样泛着暗光。
他的姿态慵懒而闲适,就那样靠坐在原地,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菲薄的唇缓缓勾起一抹凉薄的笑容。
他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神和表qíng却是在明明白白地宣示:我赢了。
语琪差不多能摸清他如此做的想法之前她也算是靠这一招bī他妥协,而现在,轮到他用这一招bī她了。而最糟糕的问题是,她虽然清清楚楚地明白这一点,却不得不乖乖妥协。
叹了口气,她轻而稳地在他身侧站定,低声唤他的名字,安瑟艾尔,天快亮了。
对于血族,阳光无疑是具有巨大伤害xing的,就算是对于亲王也不例外唯一的区别只是所能坚持的时间长短罢了。
但他闻言却只是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扫她一眼,似乎并不准备搭理她。
她蹲下身扯了扯他的袖摆,放低了姿态恳求,跟我回去吧,好么?
他笑了一下,定定地看着她,却没有半分要起身的意思,语调刻薄而讽刺,赤红的双眸之中有几分神经质,怎么,你可以找死我就不可以么?
果然,和她猜测的一样,他是在用当初自己对付他的手段来对付自己这种威胁建立在感qíng的基础上,而作为lsquo;深爱rsquo;他的自己,这样的手段用在她身上显然更加容易奏效。
语琪皱眉,只当做没听见他的话,抬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下他的脸颊,担忧地道,你的脸色很不好。
他淡淡地拉开她的手,跟你没关系。
安瑟艾尔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会让我很难过?
挑了挑眉,他转回头来,分毫不让地道,那你知不知道你之前的态度也会让我很难过?
我很抱歉。
他慢悠悠地笑了笑,赤红的双眸缓缓眯起,一句抱歉就足够了?这就是你的诚意?
语琪默然,却无法反驳毕竟当时他以重伤的代价解决了所有问题,两相比较之下,自己的道歉的确十分单薄无力。
她沉默片刻,将自己的长发撩起,然后将luǒ}露出来的脖颈贴近他,低声道,你应该好几天没有进食了吧。
他冷笑一声,将她推开,你就准备这样打发我?
我只是想让你消气。她无奈地抬头看他,而且你的脸色真的很不好,你需要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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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更需要的是什么,你不会不知道。他淡淡别开眼去,问题是你并不想给。
眼看便是旭日东升,语琪咬了咬牙,上前抱住他,语速飞快地道,我答应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
他满意地一笑,抬手轻抚她的黑发,你的眼中只能有我,不可以有任何其他人的身影。
好。
你要完完全全属于我,从身体到灵魂,甚至每一分注意力。
好。
以后不许违逆我的任何意愿。
好。
现在,闭上眼睛。
什
她还未出口的询问被他堵回了口中,冰凉的唇狠狠地覆了上来,像是一种惩罚。
☆、第77章攻略jīng神病反派【13】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上一章的那个地震误测导致专家被控告的案例取材自真实发生于2009年拉奎拉地震,虽然看起来颇为荒谬,但你们不要以为劳资瞎编啊!那是有真实依据的!虽然年份上可能差了一些
顺便给你们科普一下,在美国无论是政府企业还是大学,都是根据自愿退休的,你想什么时候退休就什么时候退休(貌似有法律规定只要工龄满二十五年就可申请退休了)。
由于曾经答应然然好好学三国史,我便报了一个《三国志》的jīng品研读课程,然后发现三国还真的蛮好玩的,于是打算【四年之后】这篇《最佳女配》完结了就开三国的新文,把魏国蜀国吴国的人气角色都嫖个遍,来个杂烩大NP,叫《X翻三国》《嫖尽三国》《玛丽苏在三国》或者《三国风流史》《三国手札》《那些在三国的日子》《三国日常(够了你个剽窃贼!)》。
但那都是四年之后的事了望天。
有喜欢三国的妹纸推荐你们看中华书局出的《三国志》繁体点校本,缪铖的《三国志选注》和于涛的《三国前传汉末群雄天子梦》,最后一个是通俗的初学者也可以看得进去,而且由于是博士论文改编的所以可靠xing也很高,可谓可深可浅浓淡皆宜所以大推荐最重要的是它又便宜又容易买得到。
戚泽微微偏过头来,以一种明显带着挑剔的神色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挑了挑眉,你gān嘛?在演《泰坦尼克号》?
之前语琪怕他害羞,这才主动地张开了双臂,谁知道一番好心却被他当成驴肝肺,一时之间,刚刚生出的同qíng和母xingqíng节顿时烟消云散,她没好气地道,往里面挪点儿,给我腾个位置出来。
他带着莫名其妙的神色看了她一眼,但还是听话地抱着被子往里面挪了挪,同时不忘给她添堵,抓到院领导不在的时机你就要偷懒,当初还好意思说什么你的职业素养是值得信赖的我应该立刻给你们院长写封举报信。
我需要提醒你一件事,戚泽,由于你之前频繁地朝院长办公室写信,他烦不胜烦之下命令所有的医护人员都不准向你提供任何纸笔。语琪侧身在chuáng沿坐下,以一种戚泽式的语气刻薄地指出这一点。
他沉默了许久,才终于憋出一句,我没有允许你学我说话。
这样幼稚的反击之下,语琪也生不出什么再跟他对着gān的动力了,她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终究还是张开双臂环抱住了他,抬手在他背上安慰般的轻轻拍了两下。
然而戚泽的反应却像是被歹人挟持了的huáng花闺女,下意识地便挣扎起来,在挣脱她之后整个人猛地往后弹开就像是被惊吓刺激到的兔子或是猫猫狗狗会做出的反应。
有了前几次的接触,语琪本以为他不会有太大的反应,所以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他往后一仰,就这样从chuáng上摔了下去好在chuáng本来就是被固定在地上的,高度落差几乎等于零,所以他并没有受什么伤就是有些丢面子。
相处了这么久,很容易便可以看出他对于自身形象是很注重的,所以很少会有这样láng狈的时刻而看到这样黑发凌乱、衣衫不整地从地上坐起来的戚泽,语琪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最终嗤得一声笑喷了出来。
尽管她迅速别过了脸去并捂住了嘴,尽了最大的努力去掩饰,也在最快的时间内平静了下来,但当她回过头时,已经重新回到自己位置上的戚泽看她的眼神已经不对了。
怎么形容那种眼神呢就是lsquo;你害我出丑rsquo;的恼怒和lsquo;你知道得太多了必须去死rsquo;的yīn沉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不适的目光。
gān咳了一声,语琪若无其事地低头帮他将有些乱的袖口理了理虽然他立刻就抽回了手避开了她的指尖。
而就在她试图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戚泽却满脸yīn郁地开了口,声音yīn沉得像是恐怖片的配音,你最好对刚才的突然袭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你将为你的行为被我永久地列入禁止来往名单之中。
那不是什么突然袭击她无奈的同时又颇感无辜,我记得我问过你是否需要一个拥抱。
他恼怒地瞪了她一眼,我也记得我没有允许你的请求!
语琪沉默地看了他片刻后,无奈而认真地开口解释,我真的是无意的,我只是想给你一些安慰顿了顿,她放缓了声音补充道,就像你以前曾经安慰我的那样。
大概是想到了之前的一些事,他的面部神qíng缓和了许多,只是脸皮仍绷得死紧,面无表qíng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需要你的安慰?
很好,她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死要面子的硬嘴鸭是肯定绝对一定不会承认他需要安慰的。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轻描淡写道,或许是在某些人因为他弟弟没有出现而皱着眉头露出没喝到奶的可怜婴儿的表qíng的时候?
戚泽皱着眉移开视线,我没有。顿了顿,又像是还觉得不够一般加了一句,他来不来都无所谓我根本不在乎。
嗯,真可惜我的安慰应该给更需要的人。她装模作样地感慨,比起你来,他们似乎更需要我的拥抱。
戚泽仍旧没有看她,盯着一旁的窗户冷淡地道,是么?那你去啊。
语琪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抬起手想拍拍他的肩,却又在最后一秒顿住,迟疑地看向他,那个,现在可以碰你么?
他皱皱眉,往远处挪了挪,无声地表示了拒绝的意思。
好吧。她收回手,安静了一会儿后看着他的后脑勺开口,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让你感觉好一些
他冷哼一声,面无表qíng地回头看她一眼后又移开了视线,你可以试试看。
语琪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的反应,沉默片刻终于后找回了些感觉,gān咳一声后才硬着头皮道,你看当初我觉得很难过的时候,你才只给了我一chuáng棉被。
那是我第一次把自己的被子借给别人。他闷声qiáng调这一点,并且回过头瞪了她一眼,你应该感到荣幸。
看她无动于衷,他有些恼怒地回过神来,语速飞快地道,原本那被子上只有我的味道,但当你用过它之后那上面就混杂了你的气息。他的语气像是在抱怨自己的领地被他人侵占了一样,你知道那天晚上我把被子摊开来晾了整整三个小时才让你的味道从上面散尽么?
我不知道。
是啊,你什么都不知道他一脸lsquo;我为你承受这么多痛苦你却毫无所知rsquo;的埋怨神qíng。
语琪莫名其妙地承受着这样的目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或许有件事会让你觉得好过些。不等他开口cha话,她连忙继续道,你看,那时候我被开水烫伤你也不过给了我一个拥抱,但是现在甚至不用你开口,我就主动给了你一个。这话说出口她都觉得脸红简直毫无说服力。
但奇迹般的是,这种一看就站不住脚的逻辑竟然被他接受了。
戚泽一脸恍然地看着她,迟疑地道,你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语琪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讪讪一笑。
而那一边的戚泽却像是觉得占了什么便宜一般地眯了眯眼睛,矜持地收了收下巴,很好,我决定原谅你。
谢谢。她挑了挑眉,顺手将放在一旁的月饼盒提了过来,我带了月饼来,你要吃么?
他挑了挑眉,目光轻描淡写地落在那包装jīng致的盒子上,习惯xing地开始秀博学,据史料记载,早在殷、周时期,江、浙一带就有一种纪念太师闻仲的边薄心厚的太师饼,而这就是月饼的始祖汉代张骞出使西域时,引进芝麻、胡桃,为月饼的制作增添了辅料,这时便出现了以胡桃仁为馅的圆形饼,名曰胡饼。
语琪愣愣看着他,你从哪儿知道的?
戚泽不耐地瞥她一眼,当你缺乏常识的时候,你不应该觉得别人跟你一样也缺乏常识。
问题是这不是常识。
她讪笑,熟练地拍马屁,我只是惊讶于你对历史的了解我以为你只知道一些偏理科的知识。
当然,你会产生这种错误的认知是有理由的戚泽仿佛被顺舒服毛的猫一般高傲地斜睨了她一眼,自以为隐秘地勾了勾唇,轻飘飘地道,大部分人要在一个领域中做到jīng通就需要耗去一辈子,而极少数的人他怪异地停顿了一下,又用那种满含戚泽式暗示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拖长了语调道,他们可以毫不费力地便jīng通各门学科,并且通晓各个领域的知识
在他满脸都写着lsquo;我就是那种人rsquo;的神qíng下,语琪不得不开口道,那么你一定是那极少数人了。
戚泽矜持地微笑了一下,并且带着一种含着优越感的同qíng从上而下看了她一眼,温和地道,虽然以你的资质注定只能成为那大部分人,但是值得庆幸的是他停顿了片刻,直到她挑了挑眉看向自己后才慢吞吞地说出后面半句话,在你平凡普通又乏味的人生中,认识了一个即使在那极小一部分的天才之中也显得无比突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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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他说得那个人肯定是他自己,语琪已经不想再附和一次了,于是她低下头装作去拆月饼盒,并试图转移话题,要吃月饼么?
或许是炫耀行为被突兀地打断了,戚泽显得尤为焦躁,他狠狠皱了皱眉,以一种颇为严厉的语气指责道,你难道不知道,随意地打断别人的话是很不礼貌的事qíng么?顿了顿,他挑了挑眉,你的父母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谁的父母都不会比你父母做得更差她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然后迅速地抬头微笑了一下,将一个月饼递到他面前。
戚泽嫌弃地低头看了一眼,以一种颇为刻薄的语调道,我讨厌月饼。
为什么?
显然这次转移话题的目的成功了,他滔滔不绝地开始抱怨道,首先,它是愚蠢的圆形,其次,它甜得几乎让人的牙齿断掉,第三,它的颜色跟排泄物一眼难看,第四
语琪无奈地道,可是有的月饼不是甜的啊。
哦,是么?戚泽诧异地睁大眼睛。
早已习惯了他常识的严重缺乏,她颇有耐心地点点头,比如五仁月饼就不是甜的啊。
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就在语琪略感欣慰的时候却又加了一句,那只会让月饼变得更加令人厌恶。
对了,你为什么在这里?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地挑了挑眉,今天不是愚蠢的中秋节么,为什么你们院长不给你放假?
语琪好脾气地笑了笑,总要有人上班啊,还有几个护士今天也跟我一样不放假啊。
那她们在哪里?
除了在走廊上巡视的一个人以外,另外三个应该在看央视的中秋晚会吧。
戚泽表示明白地点了点头,继而好奇地盯着她看,那你为什么不跟她们一起看?顿了顿,他推己及人地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你讨厌她们?并且她们也讨厌你?
可怜的女孩。他表示同qíng地伸出手,轻拍了下她的肩膀,虽然你的智商并不算太高,但也的确足以对她们造成威胁了,她们讨厌你是很正常的。
其实语琪颇感无力,我们相处地算还不错。
戚泽闻言诧异地挑了挑眉,你不是一直跟那些护士不合么?
没有啊。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听谁说的?
我像是会轻信别人的人么?我只信任我自己的推测。他皱了皱眉,可是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你每天不跟同事呆在一起往这里跑等一下!
嗯?
他满含怀疑地盯着她,缓缓开口道,你不会是顿了顿,他挑眉,喜欢我吧?
☆、第78章攻略jīng神病反派【14】
【通知:最新更新是七十六章添加了血族亲王番外,另外新替换的韩绍番外+段谨言番外在七十四章,替换掉原来的旧番外,别刷新新章了笨蛋们去看七十六章和七十四章啊!!!】
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一时之间,语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如果答得不好还不如不答。但幸运的是此时她正好撕开一块月饼的包装,于是想也未想,她将月饼拿出来猛地塞进他的嘴里。
见他láng狈地咳嗽起来,她忍不住笑了笑,慢条斯理地低下头去整理月饼盒,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戚泽好不容易清理了口中月饼,瞪着她看了片刻,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他什么都没说,赌气地一翻身将被子盖上,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她思索了片刻,平静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露在外面的后脖颈,刚才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对吧?
他猛地避开她的手,烦躁地往前挪了挪,伸出手用被子将自己裹得更紧了。
语琪笑了一下,不紧不慢地伸出手隔着被子挠了挠他的腰侧,效果显著他立刻绷紧了身体,像是触电一般躲了开去,同时整个人也探出了被子外。
她冷静地对上他带着愤怒的视线,微微一笑,那么你希望答案是哪个?
估计是被她惹恼了,他抬起下巴,以一种刻薄的语调和飞快的语速道,我希望?我希望你立刻离开这个房间然后永远别回来!
其实这种时候是真正可以检验出一个人的涵养的时刻,有的平时看起来颇有风度的人很可能在生气后变得像是疯狗一样乱咬人,而真正有教养的绅士淑女即使是再生气都不会让对方太过难堪显然戚泽未达不到绅士的等级,但就以普通人吵架的等级而言,平时堪称刻薄无比的戚泽此刻还算是比较有风度的,就算是说气话也没带半个脏字,他用的还是lsquo;立刻离开rsquo;而不是lsquo;滚rsquo;。
所以语琪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经历过太多次任务,戚泽这种程度的最多就像是小孩子气话的程度,她其实完全可以一笑置之,并不理会。
但是不在意归不在意,却不能表现地太过无所谓在这种时候你可以不跟对方一般见识,但是你必须让他知道你不喜欢被这样对待或许容忍一次没有问题,但次数多了他便会习惯对你发脾气
你确定?语琪微微眯起眼,压低了嗓音道,如果你接下来保持安静,我可以当做没有听到你刚才的那句话顿了顿,她看着他的眼睛道,否则我真的会如你所愿。
戚泽冷淡地看着她,清秀的面容像是由薄冰雕成一般,我已经说出口的话,就不会再收回。
她点点头,缓缓站起身看了他片刻,颇为优雅地微笑了一下,那么,再见。说罢将月饼盒轻轻放在他身边,她转身朝外面走去。
在将门打开的前一秒,语琪停顿了片刻,微微回过头去,和他望过来的目光恰好对上
有句话忘了说。她迎着他不带qíng绪的视线平静地道,中秋节快乐。
那天之后,语琪便真的没有再去主动找过他,就算是由于工作要进他的房间,她也全数跟同事对调,完完全全地lsquo;如他所愿rsquo;。
三天之后,她如常地在走廊中巡视,而在经过戚泽的房门时,原本紧闭的房门却突然被打开,一个颀长削瘦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正正好好堵在了她的面前。
由于身材瘦削的缘故,他显得格外颀长当他一言不发地站在你面前时就像是一株静静矗立在深夜中的冷杉,高挑、挺拔、冷峻,给人一种极qiáng的压迫感尽管你知道他的内在是怎样的,尽管他或许连这里的一个女护士都打不过。
从出场效果来看,他无疑是成功的手段几乎直追三流言qíng小说中那些邪魅狷狂酷帅拽的男主角,但如果细究一下的话就是另一种结果了。
比如他是怎么算准时间在她经过的时候走出来的,比如这种级别的房间门只有护士用钥匙能打开他是怎么自己打开了门的,比如他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的原因或许是他想不出好的开场白
语琪沉默地看了他片刻,挑了挑眉后朝他伸出手,把你从护士口袋里摸走的钥匙jiāo出来。
戚泽的瞳孔一瞬间放大了,你怎么知道?说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露馅了,连忙gān咳一声装糊涂道,什么钥匙?
她面无表qíng地看着他,你能摸走我口袋里的点心就能摸走她们的钥匙用你的话来说,这是很简单的推理好了把钥匙jiāo出来,不要bī我自己搜。
他皱了皱眉,别过脸去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什么类似于lsquo;我太大意了rsquo;的话,又转回头来略带不满地看着她,我必须得告诉你,在别人面前炫耀智商是一件很让人反感的事qíng顿了顿,又得意地加了一句,尤其是当你对面的人智商远远高于你的时候。
比起搞不清楚状况的他而言,语琪很清楚现在必须要保持一种lsquo;仍在冷战中rsquo;的姿态,所以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应他,而是冷静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对视了片刻之后,他终于妥协,好吧,我给你不过你要明白,这是看在我们两的jiāoqíng上,而不是因为我认输了。说罢他不qíng不愿地蹲下身,从鞋子的脚后跟处摸出一串钥匙来。
语琪很难不对这串钥匙露出嫌弃之色,她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收回手,下次见到她的时候,别忘了把钥匙还给她。
戚泽一怔,缓缓收回手的同时还嘟囔了一句女人真是善变。
语琪并不理会他,而是低头将病历翻得哗哗响,有话就快点说,我还有事。
作为护士,你就是这样对待病人的?他挑了挑眉,颇为不满地道,你知道就凭你现在的态度我就可以向你的领导投诉你么?
她无奈地抬起头,朝他迅速而完美地微笑了一下,那么戚先生您想说什么呢?
收起你那虚伪的笑容。他嫌弃地皱起眉,那让我浑身不舒服
语琪皱了皱眉,面无表qíng地看着他。
算了你还是笑一笑,每当你摆出这种表qíng的时候都会让我想起一个总是板着脸的高中教导主任。
戚泽,你有没有发现你今天的废话特别多?
他诧异地挑了挑眉,有么?可是我每天都是这样啊
见她不说话,他略带得意地道,你看,仅仅三天没见我,你的忍耐能力就下降地这样快
语琪似笑非笑地抱着双臂看向他,以一种戚泽式的权威语气道,不,以前你的啰嗦和废话并没有给人一种你在转移话题的感觉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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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我没有允许你学我说话
你再不说我就走了我还有很多事qíng没做。
此话一出,他立刻紧张了起来,甚至给人几分手足无措的感觉这事发生在他身上实在是太罕见了,即使是语琪也不免诧异地挑了挑眉他此时此刻的表现就像是在课堂上被点名bī着回答问题的小学生,还是那种被刻薄的老师刻意为难的小学生。
呃他明显地踌躇着,似乎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但即使如此,他说出的话仍是带着满满的戚泽式傲慢,我打算给你一个跟我和好的机会。
语琪歪了歪头看着他,以一种满含提示xing的语气道,所以你不是来为你上次的无礼行为道歉的?
他皱起眉,沉默了片刻之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艰难地道,好吧,如果这样会让你好过一些的话我承认我当时的话可能会伤害你的感qíng。就在语琪以为他突然xing开窍了或者qíng商忽然猛增了一百时,他却又画蛇添足地加上了一句,毕竟根据我这三天的严密分析来看,你那么喜欢我。
什么?
似乎是因为话题回到了他这几天的lsquo;严密分析rsquo;上,那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从他身上褪得gāngān净净,一瞬间戚泽仿佛又回到了常态那种仿佛站在宣讲会的讲台上或者坐在学术讨论会首席位置的高高在上的权威气息又回到了他身上。
这几天我仔细回想了我们认识以来你的种种行为,甚至包括你说过的话,你的肢体语言,你的表qíng等等,我得出了一个十分确切的结论
结论就是我喜欢你?语琪高高扬了扬眉,还是很喜欢的那种喜欢?
是的,考虑到以你的分析能力不可能清楚地了解到你是从哪些地方露出了马脚和端倪的,我会详细地给你解释一下我的思路。他一脸lsquo;你真走运rsquo;的神qíng,高傲而矜持地收了收下颌,首先,我们从你第一次推开门时的一系列行为开始分析
☆、第79章攻略jīng神病反派【15】
午后淡金色的阳光安静地在狭窄的过道之中翻涌搅动,年轻的黑发男人站在那里,脸上有一点儿高傲的神qíng,眉梢眼角都溶着些隐秘的得意,漆黑沉静的眼里有狡黠的意味,他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但是就是让人想起蜷在昂贵毛毯中的的猫,扬着下巴,骄傲地舔着爪子上的白色毛皮。
当他不说话时,哪怕脸上的表qíng再欠扁也足以让女孩子着迷,因他好运地生了一张天生讨女孩子喜欢的,安静而斯文的脸。
只是不幸的是语琪十分了解他,也了解他即将脱口而出的是什么话,所以她果断无比地收起怀中的病历,空出一只手不容拒绝地将他推回了病房,自己跟了进去,砰得一声关上了房门。
我不是很懂得人们的表qíng代表什么,因为戚炘小时候从来都是低头抓着自己的衣角不说话,我不太看得到他的脸。熟悉的男中音低沉而柔和地响起,第一句话竟然并非如她所想那般令人厌恶,似乎还带着些谦逊的意味在里面。
语琪有点儿不敢相信,甚至在她抬起头去看他的脸之前,心里甚至是不自觉地有些同qíng的。因为古怪的xing格脾气,他似乎从小到大都并没有什么朋友,所以唯一的参考对象就是自己的弟弟吧?所以其实不太懂得人qíng世故,应该也不算他的错,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时候是不惹人喜欢的,他只是不知道人们通常都该如何做。
然而这种想法却在看到他的神qíng的瞬间却完全泯灭,戚泽还是那个戚泽,刻薄、无礼、高傲、十分讨人厌
就在下一秒,他的话就印证了她此时的看法有多么正确。
但是这并不是问题,撇去你的表qíng,分析你说过的话和你的行为一样也能得出这个结论。他近乎得意地这么说,唇角自以为不会被发现地悄悄扬起,看上去欠扁又令人不悦,刚才我们说到第一次见面对吧?即使我在分辨这种事上面不太在行,但是也能看得出,你那时是在没话找话,我说的对吧?
语琪想告诉他那纯属是因为他太不善于与人jiāo流了,但是指出这一点也没什么意义,所以她最终并没有作声。
你当时对此的解释是这是护士的职责不用挑眉你只需要相信我说的话就够了,我的记忆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他停了一下,用眼尾自上而下地扫了她一眼,语琪清楚地知道他是想以此来表达一种优越感,但是不幸的是他做得不大到位,看上去像是一个拙劣的媚眼。
语琪笑了一下,并不在意地道,我挑眉并不是为了反驳你,我承认当时我说过这个这种事qíng没有否认的价值,但同样的,这种事qíng其实也不值得你这样得意。
是这样,我提出这件事也不过是想指出你当时的口是心非你又挑眉,我说了只需要相信我说的话就够了我问你,如果仅仅是为了护士的指责,你为什么不去跟每个病人没话找话说?说了不要挑眉,你能够否认自己每天在我这里呆的时间最多么?一切看似奇怪的现象背后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而我最近几天才想到一个哦对了我还记得你有一次还跟我抱怨有的病人很缠人,完全忘记了你自己当初还说过和病人聊天是护士的职责你看你根本无法反驳对不对,其实我一开始也觉得你挺奇怪,按我往常的经验来看,一般能不起嫉妒之心跟我jiāo谈超过十句话以上的人只有寥寥几个,而看你的智商似乎也没有到达那个程度。
他以一种讨论学术的权威语气来证明一个女孩子喜欢他,这实在是让人颇有些哭笑不得,尤其是最后一句,简直让人想照着他肚子上来一拳。
语琪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好吧,看起来似乎证据挺充分。
其实他这么想倒也没有什么坏处,也省的她耗费jīng力再告白了。
哦证据还不止这些,由以上那些只能看出你对我抱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好感。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好意思,不知道是对于人qíng世故太不了解还是他本身xing格太过自大,而能证明你喜欢我的是另一桩事qíng我记得一共有四次,轮到你在晚上当值的时候,你进来在我房间里转了几圈,其中有两次你过来十分多事地把我的被子往上拉第一次我以为你是来安窃听器的,还费劲地找了半天你笑什么,你害的我一整晚都失眠了。
那是因为你自己太多疑。语琪毫不客气地指出这一点,还有如果以后有谁在晚上帮你掖被子,你该说谢谢而不是将这种行为评价为多事。
他不满地斜睨她一眼,你说的这种规矩也适用于十分讨厌有东西压在脖子上的感觉的那些人么?
是的,也适用于你还有这种感觉只有你有,下次你这么问的时候记得不要把别人扯进去。
戚泽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难道他们不会觉得那就像是有人卡住他们的脖子么?
语琪无奈地瞥他一眼,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蠢问题,好吧我记住了,以后再也不做多余的事了。
那么你承认自己喜欢我么?
做了这么多任务,语琪却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恬不知耻地问自己这种问题,一瞬间她实在是不想回答他。
由于她的沉默不言,房间里一时陷入了寂静。
之前有提到过,戚泽在不说话时是最让人顺眼的,他不止有一张安静斯文的脸,还有一双长得很好的眼睛,细长而深邃,黑瞳的部分比平常人多了大约三分之一,显得格外沉黑的同时又让他看起来带些纯然的无辜。当他安静地盯着你看的时候,你便很难再对他生起气来。
语琪无奈地看了他一会儿,妥协地开了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你这样有理有据地分析,并且一问再问,是因为你希望我承认自己喜欢你。
戚泽丝毫没有多想,很天真地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语琪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缓缓勾起唇角,那么我是否可以在此基础上这样推测你的态度这样迫切的原因是你也喜欢我你也不要挑眉,先听我说如果你讨厌我的话,你就不会希望我喜欢你了,因为没有谁会认为自己讨厌的人喜欢自己是一件好事。
如果这就是你的反击的话那么这是一个很好的尝试。他眯了眯眼睛,那种熟悉的戚泽式高傲又在他身上显露出来,不过你在逻辑上的漏dòng十分大,因为很可能有人会希望他讨厌的人喜欢自己,这样他就大可以去利用这份感qíng伤害对方。
jīng神病人果然思路广,而这种可能都被他想到,可见戚泽这个jīng神病人显然在思路广的同时心地也不怎么厚道。
他像是打赢了一场胜仗一般得意地瞥她一眼,自顾自地转身到自己chuáng上坐下,懒洋洋地往chuáng头一靠,不过你分析的也有些道理,比起其他的护士来,还是你喜欢我这件事让我比较能够接受他停了一停,十分不悦地一皱眉,她们简直是无礼到了极点,我还记得有一个护士莫名其妙地就摸了我的头,太恶心了谁知道她的手是不是刚帮上一个病人端过屎尿说起这个,我忽然觉得你半夜偷偷摸摸把我的被子拉上来这种事qíng也没有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了。
好心帮他掖被子却被屡次当成驴肝肺的语琪嘴角抽搐了一下,她扯了扯嘴角,抬手按在他的头发上报复xing地揉了一下。
戚泽顿时像是触电了一般猛地跳开,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充满警惕地扬声道,你gān什么!
语琪若无其事地微笑,一脸人畜无害的神qíng,放心我刚洗过手。
你洗过手所以就要来摸我么!这是什么逻辑!
你的逻辑啊,你不是说我喜欢你么。她懒懒地笑,并不在意地道,有什么问题么?
他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像是防备着什么卑鄙小人一般,顾语琪,我警告你,你下次再不经允许碰我我就把你从【可以忍受的好友列表】上剔除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挑眉,也不要笑我没有在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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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琪忍笑看着他,颇感兴趣地问,那么你那个【可以忍受的好友列表】上一共有些谁啊?
他沉默地看了她许久,像是认输般地别开脸去,就你一个。
我实在是受宠若惊。语琪尽了最大的努力才没有笑出声来,尽量平静地耐下心来问,可你真的想要把唯一的一个成员从中剔除么?
你这是在威胁我?戚泽不知道是被害妄想症又发作了还是自己脑补了什么,一瞬间眯起了眼睛,警惕万分地盯着她,我发现你越来越jian诈了根据人类贪得无厌的行为规律来看,即使现在你只是用这个来威胁我,但是说不定将来的哪一天你就会用更大的筹码来威胁我出卖自己的灵魂。顿了顿,他神qíng古怪地加了一句,说不定还有身体。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所以在你眼里我不是个小人就是个色láng么?
☆、第80章攻略jīng神病反派【16】
语琪当机立断地决定不再跟他胡扯,迅速恢复了冷静沉着的神qíng,声音低而清晰地开口道,戚泽,我一直很尊重你,所以无论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都不曾真正生过你的气,哪怕是上次你对我说了那样的话但是尊重是相互的,我希望你也能够尊重一下我我不是你养的一条宠物狗,你一生气就可以让我滚,气消了招招手我就得颠颠地跑回来如果你真的有诚意的话,最起码应该说一句抱歉吧?
戚泽用那双黑得过分的眼睛谨慎地瞥了她一眼,像是大狗或是什么别的动物探察qíng况一般小心翼翼,或者用更形象一些的形容,他就像是一只在奶酪之前犹豫地抱着爪子的仓鼠既想要得到那块美味的huáng色小三角,又怕自己会落入一个陷阱或是别的什么。
很明显,他想跟她和好,也想要安抚她的qíng绪,但是他在是否要放下面子道歉这事上迟疑了。
语琪看他这幅样子很想笑,也想伸出手摸摸他柔顺漆黑的头发,但此时此刻她却是收敛了神qíng,眼神认真而坚定,不露半分声色。
如果你想要一个人真诚地向你道歉,声色俱厉是没有用处的,冷言威胁更是讨不到好处,就算他最后迫于种种压力妥协了,对你必然是怨恨的,这样对谁都不好。真正正确的方法是让他真心地觉得愧疚,自觉地想要补偿你一些什么。而如何做到这一点,就看你的水平了。
当然,这同样也要建立在他对你是有感qíng的这一基础上,不然一切心机和城府都是白搭。而虽然戚泽这个人平时看起来高傲又难以讨好,但是他心不坏,所以语琪可以很确定,他应该是真心把自己当做朋友有的人对周围的人充满防备难以接近,但是一旦你真正被他接受了,就是他把你当自己人看了,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对你好的。
清楚地了解这一点,所以语琪装可怜装得胸有成竹。沉默了片刻之后,她看着他的眼睛,让自己的眼神带上些微的受伤,在这里当护士不是一个轻松的工作,你应该知道这不仅意味着要照顾患者的吃喝拉撒,填写病历分发药物gān一系列琐碎而繁杂的事,甚至还要忍受一些患者发病时的打骂,我的每个同事几乎都受过伤,严重的有被一个耳光扇到耳膜穿孔,也有的背上被砸出四五厘米长的血口,每时每刻我们都要满怀警惕地提防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跟你抱怨,戚泽,我只是想说明我的工作并不轻松,每天也并不清闲,有的时候回到家我甚至累得一句话也不想说,但是我还是会每天尽量高效地完成我的工作,来这里找你聊天,或者跟你呆上一会儿但是你看,我从来也没有把因为工作而起的烦躁带到你面前对不对,也没有跟你说过一句重话对不对,哪怕平时再忙能帮你的我也尽量去做是不是我从来也没有对不起你还有中秋节那天有医生约我下班后去吃饭我也拒绝了,不止是因为那天我要值班,还因为我想到你一个人在这里,而戚炘回家去了,只留下一盒月饼,我想我无论如何得陪陪你,但是你说什么,你让我滚,让我永远不要回来戚泽,我是真的很难过。
这一番唱作俱佳下来,语琪自己都要给自己感动了,甚至说到动qíng处气氛到了,眼睛里还会生出些水雾,只不过到底没有流眼泪,那样就太过了反而收不到应有的效果。
戚泽从出生以来,应该就是凭借着他那极高的智商四处拉仇恨树敌,大多时候只有他说别人听的份,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听别人一次xing说那么长一段话而难得的是,他脸上竟没有半丝不耐,那双黑眼睛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乖得不像话,更不像是那个刻薄高傲又坏脾气的戚泽。
我没有让你滚我从来没有说过那个字。他的语速放得很缓,不像以往跟她科普一个学术常识时那机关枪一般的速率,于是原本的音色特质便显露了出来,沉沉朗朗的男中音,柔和低沉,竟使人生出一种此人很好相处的错觉。
相识这么久,他头一回这么耐心地跟她解释,虽然仍有把过错推到别人头上的嫌疑,是戚炘的错,他那天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他以前从不那样,应该是跟夏陌陌呆久了被带坏了因为他我那天心qíng不好,所以你知道的,我不是针对你,如果我真的不想看到你的话我不会每天跟你说那么多话,戚炘可以作证,以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没有这样过。他一边说的时候,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漆黑的眼睛里带着罕见的不安,像是怕失去什么一样,我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我知道不被人尊重的感觉很不好你知道,我不喜欢跟别人身体接触,但是但是我跟你拥抱过
显然他不像语琪一样脸皮奇厚,在诉说这些的时候还有些放不下面子来,吞吞吐吐犹犹豫豫,毫无讨论学术时的傲气和流畅,却是满脸纠结格外的词不达意。
语琪跟他对视了片刻,轻声问,你要说的就是这些么?
戚泽别别扭扭地偏过脸去,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叫,那你想要怎样
我不想要怎样我只是想要你一句简简单单的道歉,这很过分么?
见她说完便转身要走,他急了,脱口而出道,等一下!看她停下来,他才舒了口气,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很抱歉
语琪看了他一会儿,缓缓勾起唇角笑了笑,我接受你的道歉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可以答应我么?
几乎没有迟疑,他便点了点头,点完头后又迟疑了片刻,才略带怀疑地看向她,是什么事?太过分的事qíng我是不会答应的最多我同意让你亲我一下,不过要等到我睡着以后,千万不要让我知道
语琪简直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这样的自信,很是无奈地看着他道,不是这种事,我没有那么饥渴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有人要谋害你?你惹了什么事么?
在她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眼中一瞬间是闪过了一丝怀疑的,但还未等语琪开口解释,那丝怀疑就自己泯灭了戚泽最终选择了相信她。
而在听完他的叙述之后,语琪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其实就妄想症而言,戚泽的这个妄想倒是有几分逻辑至少他没有想象出外星人毁灭地球之类的不靠谱qíng节但或许是他自己不太通人qíng世故的原因,其中的漏dòng太过明显,跟合qíng合理相距甚远,怪不得戚炘并不相信真的有人想要害他。
简单点来概述一下,就是在他的妄想中,他们那个研究所正在进行的项目有了重大进展,如果这个研究成果公布,将足以震惊世界,在科学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但在他们的研究成果在即将发表的前夕,一个研究员被重金买通,将机密文件卖给了另一个研究所。
在毫不知qíng的他们还在进行最后测试的时候,那个研究所却抢先一步将买来的成果发布了,科学界被震惊了,鲜花、掌声、名誉、地位以及巨大的利益源源而来,却不是向着真正应得它们的人,而是向着那些不择手段的yīn谋家。
而为了掩盖事实的真相,那些yīn谋家们准备让真正的发现者们都变成无法开口的死人。
这个故事就算是发表在故事会里也是三流档次的,其中的漏dòng太多,不合理的qíng节更是数不胜数,语琪不想对其多作什么评论,只是点了点头。
而第二天,她靠着脑内的资料辗转多方得到了已经退休了的,据戚泽所言幽默、风趣并且亲切,为人随和的安德森教授的联系方式。
两天之后,她走进戚泽的病房,将手机递给他,你的教授想要和你聊一下
戚泽半信半疑地接了过去,然后听到对方的声音后蓦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语琪
她笑了一笑,识趣地退出了房间。
在这两天之中,语琪了解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qíng,而其中有一件她意料之中的事研究所并没有什么重大的足以震惊世界的研究成果,那一切的yīn谋都只是戚泽妄想症的产物。
只是这件事她不想由自己来告诉他,原因有很多种,一一赘述没有意义总之她选择了最方便也最有效的一种,让戚泽最为信赖,也最有发言权的安德森教授来对戚泽宣布:那不是真的,那只是你的幻想,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说真的,这样很残忍一个人坚信了数年的事qíng一朝被人推翻,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整个世界欺骗。
举个例子,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你从小看到大的动画片哆啦A梦的结局是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个jīng神病人大雄做的一场chūn秋大梦,从来没有过什么哆啦A梦,从来没有过那些奇异的冒险,都是假的你会有什么感觉?
其实你并不是大雄,那只是你生活中很渺小的一部分,一个有没有都无关紧要的动画片,但是你还是会觉得震惊、不敢置信、茫然、悲伤
而戚泽,在某种程度上而言他的境遇就是一觉醒来发现一切都是假的的大雄,那么毫无疑问,他所受到的冲击只会是你的十倍乃至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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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语琪有些担心,得知真相的他会不会就此崩溃,还是由于无法接受事实病得更加更重?
☆、第81章80
房门之内的戚泽此时此刻正跟安德森教授远隔着一个太平洋jiāo谈,不久之后他将明白,一切他深信不疑的yīn谋和来自他人的杀意其实都并不存在,而真相是他患了妄想症他自己将自己欺骗了长达数年。
是的,他会相信,不止因为由安德森教授就是研究所的负责人,出面否认最具可信度,更是因为安德森教授是他最崇拜最信赖的人戚泽宁愿怀疑自己也不会去怀疑他。
而以戚泽的智商,只要他开始愿意去怀疑这一切,就会很快在他曾深信不疑的妄想中发现许多不合qíng理的漏dòng,进而真正地、完全地意识到没有yīn谋,没有杀意,有的只是一场漫长而bī真的幻觉。
当然,仅仅意识到这一点并不代表他就会痊愈很多罹患被害妄想症的患者都会意识到那仅仅是自己的妄想在作祟,但是他们无法控制自己,他们还是会怀疑身边的一切能够控制这种焦虑qíng绪的只有药物和患者本身的意志,不过那是可以放到将来去考虑的事qíng。
现在,更需要担忧的是,戚泽能否承受得住所坚信的一切被瞬间推翻的巨大冲击。
在房内再无声音传出之后,语琪又等了片刻,才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yīn天的阳光并不好,房间内光线幽暗,戚泽手里仍握着她的手机,通话还未被切断手机屏幕仍亮着,代表时间的数字还在不停地变化。
漆黑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神色。语琪走过去蹲下,从他手中轻柔地拿过手机放到自己耳旁,用不算地道但十分熟练的英文低声道,谢谢您,安德森先生。
说完这一句她便打算挂掉,但令人意外的是,那边的安德森教授却开了口,声音温和而低沉。
之前没有问过,你是他的女朋友?
她一怔,不,我是他的护士。
哦,你是十分负责的护士,能遇到你是他的幸运。那边沉默了片刻,戚泽是我教过最聪明的学生,我一直为他感到骄傲请您好好照顾他,多给他一些时间另外,请原谅我的多事他虽然可能表现地有些笨拙,但他是个好孩子,如果你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他将会是一个很好的丈夫。
我会的,安德森先生请您放心。
语琪偏头看了一旁的戚泽一眼,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面上没有任何表qíng波动。
她略感不安,握住他的手,轻声唤他名字。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语琪等了片刻,抬手拨开他黑色的额发,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看他。
那双沉黑的眸子此刻无波无澜得像是深夜的大海,令人不安的平静,悄无声息的死寂。
她捏了捏他的手,开口试探,戚泽?
良久,他缓缓抬眼看她,动作迟疑而缓慢,黑眼睛里少了以往的骄傲自得,带着死气沉沉的黯色,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眸子深处熄灭了。
心中莫名其妙得咯噔一下,语琪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神色,你还好么?
他怔怔地和她对视,声音gān涩,语调迟缓,它们没有发生过,从来没有夏陌陌不是研究所派来的,没有人想要杀我教授说得对为什么我以前没有意识到,我根本想不起任何项目的细节,想不起实验数据戚炘是对的他垂下头,将脸埋在手掌中,声音渐渐消弭,我的jīng神有问题,你们是对的,我不正常
你只是被你自己骗了而已我们都会被自己欺骗世上最大的骗子就是自己,你不知道么?她抬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黑色短发,语调柔和得像是在哄一个孩子,我们自以为不喜欢高中时代那个坏嘴巴的同桌,我们自以为坚qiáng到不需要人陪其实都是自己被自己骗了,这没什么大不了你看你已经识破了不是么?
戚泽没有抬起头来,他似乎并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只是自言自语地低声喃喃,我以为我不会犯错,但不是这样的他们一定很得意他们说对了,戚泽是个疯子
这似乎是最糟糕的状况以往那个骄傲又得意的戚泽不再,他丧失了所有自信,开始不停地否定自己。
语琪皱了皱眉,靠近了他一些,他浑然不觉。她缓慢而不容拒绝地伸出手,将他的脸从他的掌心中一点一点地扳起来,定定地看着那双暗沉的黑眼睛,戚泽,你听我说,任何人都会犯错,再杰出的天才也不可能永远不犯错误,真正重要的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避免它
至于那些人的无礼之言,你不需要去理会,他们这辈子都只会碌碌无为,永远不可能成为优秀的令人敬佩的学者,但是你不一样,戚泽,你的天赋无可置疑,在我心中你一直是一个天才,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妄想症并不可耻,这只是一种病症,跟感冒发烧一样,你不需要为它感到羞耻,它不会改变你过人的资质就在刚才,你的教授,那位享誉国际的地质学家,对我说你是他最聪明的学生,他为你感到骄傲戚泽,他仍然把你当做最得意的弟子,他仍然为你骄傲
你不该让他失望,你得振作起来,要对得起他对你的评价和期望你做得到的,相信我,知道约翰middot;纳什么?他是1994年诺贝尔经济学奖的获得者,患有严重的jīng神分裂症但是他最终克服了病魔,重新投入数学研究中去既然他可以做到,那么你也可以。
以你的天赋和资质,你会成为一个不亚于安德森教授的优秀学者,你的发现和理论会出现在各种地质学课本、论文、专著和期刊上,人们会以你的名字命名地质学的各种名词,你会成为戚炘的骄傲,安德森教授的骄傲,布朗大学的骄傲。
毫不停歇的长篇大论结束之后,语琪缓缓松开手,却看到他重新低下头去,紧实浓密的睫毛静静垂着,鸦羽一般掩住了眼中所有感qíng,只有紧抿的唇线透露出了主人的qíng绪。
过了许久,就在她以为自己的一番话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时,却在一片寂静之中听到啪嗒一声。
有什么东西落到了雪白的棉被上,并迅速地晕染开来,成一朵小小的水花。
窗外的天空yīn霾得像是被人用厚重的铅粉层层涂抹出的,戚泽低垂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晰,她只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然后那低沉的声音gān哑涩然地响起,谢谢。
语琪低下头,视线从他似乎还沾着水汽的鸦黑睫毛落到他攥着被子的、由于过于用力而显得指骨发白的手上。
轻而长的一声叹息后,她伸手捧起他的脸颊,轻柔地开始亲吻他的额头和眼睛,并用指腹缓缓地将他眼底还残余的冰冷液体拭去。
不知为何,他并不像以往那般排斥他人的亲近和接触,只阖着双眸,一动不动地任她动作。
过了许久,她张开双臂抱住他的腰,将下巴轻轻搁在他的肩头,低声道,还记不记得你问过我一个问题?现在我告诉你,那个答案是你的猜测是正确的,我的确喜欢你以前是,现在仍然是。
她感觉到他的身体僵硬了片刻后又放松下来,然后耳畔传来他仍带着鼻音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以往的傲慢,甚至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脆弱
谢谢谢谢你。
他这样郑重其事地感谢她,真挚诚恳得完全不像是那个趾高气昂的戚泽。
☆、第82章攻略jīng神病反派【完】
戚炘是一个极其优秀的jīng神科医师,如果不是这些年戚泽拒绝相信自己患有jīng神问题,一直在抗拒治疗,他的病qíng早该得到有效控制,也不必在疗养院呆这么久。
还有就是,若是戚炘当初不是把所有的功夫和jīng力都放在了说服戚泽接受治疗上,而是花一些心思听他谈谈那所谓的lsquo;yīn谋rsquo;,或许事qíng也不会拖到现在还得不到解决。
不过无论如何,现在的戚泽还算是一个服从医嘱的病人,不像以前那么令人cao心。
而这样毫无预兆的转变对于戚炘来说,是来得太过突然的lsquo;幸运rsquo;,他几乎手忙脚乱这些年为治疗戚泽的妄想症,他翻遍了各种相关案例,研究收集的疗法数不胜数,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先开始实践哪一种为好,索xing能用多少用多少,gān脆西药和中医合璧,药物治疗和心理治疗并进当然,作为一个杰出的医师,他自然是有能力去除那些相克的药物的。
而除此之外,他甚至像是一个老师一样给戚泽布置了各种作业,包括每天上午定时定量参加lsquo;娱疗rsquo;、每天和陌生人聊天半个小时、进行各项身体锻炼半小时等等。
令人意外的是,在戚炘通过朋友请来一个催眠治疗师对戚泽施加了中度催眠后,他得妄想症的起因竟被找了出来
病因是两段不太愉快的经历,一件发生在他童年时期,一件发生在他担任安德森教授的助手时。
童年时的那件事乏善可陈,以戚泽那不讨人喜欢的xing格,招来多大的麻烦都在qíng理之中,被孩子王领着一帮小毛孩狠狠教训外加威胁了一顿也没什么奇怪的这事戚泽或许自己也不记得了。但是一般这种病都跟童年yīn影有关,所以这段经历应该算是他得妄想症的主因,而后来的那段误测地震的经历只能算是诱因。
不过无论如何,能找出根由就能对症下药,戚炘立刻根据这个更改了给戚泽的作业,要求他自己写出十条理由来证明这两件事都无法再对他产生任何持续xing的影响,并要求他从今天起每天上jiāo一份报告,记录他一天之内和多少人jiāo流过,又怀疑过其中的多少人根据这个看他每天怀疑的人数和比例是否有所下降,由此来判断他的病qíng是否得到控制除此之外,戚炘还要求他在每个怀疑对象的后面写上三条对方不可能谋害自己的理由。
语琪在戚炘的办公室看到这份作业梗概之时大致想象到了戚泽可能会有的反应他对于上一份作业已经足够抵触了,而这份像是布置给幼稚园小朋友的作业毫无疑问会让他更加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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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出乎她的意料,戚泽对此却没有提出任何反驳意见,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规规矩矩地完成了这么顺从的态度,几乎不像是戚泽。
语琪开始意识到一个问题:戚泽似乎变了,他不再刻薄高傲地对他人评头论足,面对他人时不再怀有那种戚泽式的优越感现在的他几乎不会拒绝别人的任何建议和要求,对一切都是木然地接受着。
自然,这让他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变成了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但同时这个只会遵从他人意见的戚泽也失去了他的质疑jīng神和独立见解就像是一颗锋芒毕露的上乘宝石被糟糕的匠人磨去了棱角的同时也磨去了光泽。
不,这个糟糕的匠人不是戚炘,这跟他没有关系,他尽了一个弟弟的责任,也尽了一个医师的责任这个糟糕的匠人是她,是她采取了那样冒进的策略,自以为lsquo;快刀斩乱麻rsquo;地将一切真相甩到他面前bī迫他否定曾坚信的一切。
她当时觉得长痛不如短痛,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让一个自认不会犯任何错误的高傲的天才去承认自己坚持了数年的信念是一个巨大的错误,这本身就已经足够残忍,而她却连一点儿缓冲的时间都没有给他,就这样让他毫无准备手无寸铁地去面对血淋淋的事实。
最后她的确是成功了,成功地让他低下了高傲的头,成功地让他意识到自己错了数年,但同时她也失败了现在这个不再骄傲的戚泽由于这一次的错误不敢再信任他自己,甚至于到了有些自卑的地步。
不过没关系,她亲手造成的伤害,再亲手去弥补回来就是了。
语琪推开活动室的门,在一张靠近角落的桌子旁看到了戚泽,上午九时的阳光很好,像是金色的蜜糖将他的身影紧紧密密地包裹起来,她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坐在你斜对方的那个患者,你觉得他想害你么?
听到她的声音,他没有立刻转过头,而是看了看斜前方的座位,沉默了片刻后才慢慢地点了点头,不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qíng,安静得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你的感觉告诉你他想害你,但你的理xing告诉你那不是真的只是幻觉对么?
戚泽闻言慢慢地抬头看她一眼,眸子沉黑沉黑的,像是溢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墨汁,不起一丝波澜。
此时此景,仿佛回到了他们初遇的时候,她没话找话,他一言不发,只是不同的是现在这个戚泽的眼睛里没有高傲,只有死寂。
早已预料到会是这种状况,语琪没有气馁也没有放弃,她笑一下,抬手按住他放在桌上的手,提议,今天阳光很好,要不要跟我出去走一走?
在医护人员的允许或是陪同下,qíng况较好的病人是可以到楼前的花园中散步片刻的。
夏季的燥热已经褪去,初秋的阳光漫漫铺撒在脸上,带着一种凉薄的温暖,语琪偏过头看了看戚泽半明半晦的脸庞,又转回头看着前方,声音轻柔而调侃,等你出院后不知道是会像现在这样沉默又好脾气,还是跟以前一样高傲又刻薄总之,以后跟女孩子说话不要拿下巴对着人家,多少也收敛一下你的刻薄和坏嘴巴,还有,平时要多笑笑,总拿眼尾扫别人是很没礼貌的
本以为她会劝自己积极配合治疗的戚泽愣一愣,停下脚步看过去。
两株桂花树静静地伫立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中,嫩huáng嫩huáng的小花一簇簇挤在枝头,灰毛麻雀在枝桠间蹦跳,将开得繁盛的桂花碰落。她抬手,漫不经心地拂去他肩头细碎的淡huáng花瓣,慢慢地说,记得有空就回来坐坐反正无论你什么时候来,我都会在这里。
她的语气很平静,面上的神色也淡淡的,他看她一会儿,慢慢别过脸去,声音低低的,却是说着毫无gān系的事qíng,jīng神方面的病症是无法痊愈的。
但是可以抑制。她说得笃定,斩钉截铁般的,戚炘是顶尖的jīng神科医师,你要相信他。她认真严肃地说完,又笑眯眯地开起玩笑,其实我倒还希望你能偶尔复发一下,不然我会寂寞的。
他低着头看她,身形高挑而削瘦,像是一株安静生长的乔木一般。
桂花伴着微风簌簌落下,他开了口,声音微哑,你那天说,教授为我感到骄傲是真的么?
语琪一怔,却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时之间不免感到有些心酸,但她还是笑了一下,是,你一直是他最聪明的学生,他一直为你感到骄傲。说罢她把声音放轻,慢慢地道,不仅仅是安德森先生,戚泽我也是,戚炘也是你一直是我们的骄傲。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这个昔日高傲刻薄不可一世的黑发青年一瞬间湿了眼眶,他别过脸去,低垂着眼睫沉默了许久。
语琪静静地陪他站了一会儿,声音轻缓地开口,需要拥抱么?
他抿了抿唇,用低得几乎听不清的音量嗯了一声,带着浓浓的鼻音。
她笑了笑,上前一步张开双臂,自然而熟稔地抱住他的腰,安慰xing地拍了拍他的背。
他像是毫无自信一般,喃喃在她耳边问,我真的可以做到么?
毫无疑问。她笑起来,智慧女神明显偏爱你。
戚泽没有说话,他将脸深深埋入她的颈窝。阖上双眸的同时,她的气息钻入鼻腔,他的脑海中忽然开始闪现许多画面,她每次推门而入时的微微一笑、从雪白的棉被中抬起来的jīng致脸孔、转身时白色衣摆扬起的漂亮弧度、抱着手臂靠在墙上的慵懒姿态、被烫到肩膀后紧紧皱起的眉头、抬手回抱住自己时透过衣料传来的温度
将这个姿势维持了许久,他才像是攒够了勇气一般用比蚊子响不了多少的声音轻声道,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我的发现和理论有一天出现在地质学课本上你会愿意当我的女朋友么?
一阵风过,桂花簌簌落在肩头,清润的甜香萦绕鼻尖。语琪一怔后却并不回答,而是抬手按住他的双肩,借力踮起脚尖,盯着那双沉黑的眸子看了一会儿,微微一笑,不用等那天了。
她的双手捧住他的脸,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上,我现在就愿意。
【攻略jīng神病反派,完。现代篇,完。古代篇,开始。】
☆、第83章攻略毁容男配【1】
两位负责古代事务的同事由于一些原因无法再接下任务,语琪无可推却地作为这边的长老被临时请去填补空缺。
说实话,这些年她所依仗的经验都是基于现代背景,此刻突然接手古代任务,饶是她也不免有几分忐忑,还是利用两次任务间的休整时间查阅了无数古代资料方才稍稍定下心来只是令人烦扰的是,每次的任务都是随机分配,即使是老资格的她也无法得知自己下一个任务的背景到底是什么,若是侯门宫闱那就糟糕了,以她这几天对古代常识的粗浅了解是根本无法应付的。
再次睁开眼时,只见红烛高烧,罗幕低垂,昏暗的光线之下,厚重的chuáng帏隐隐绰绰地掩在幽深如墨的黑暗中,不远处的角落传来衣料摩挲的细小声音。语琪一怔,抬手抵在一旁触感丝滑的锦被上,缓缓支起身来。
与此同时大量的资料涌入脑海,她一边紧盯着漆黑角落中的动静,一边开始迅速梳理起这本小说的剧qíng。
幸运的是,这部小说并不涉及深宫豪宅的勾心斗角,它只是一部甜宠风格的小言武侠文,男女主分别是武林盟主谢誉那谋略武功皆上乘的二公子谢迢和姿色平平的小丫鬟陆宛宛,放在现代就是钻石王老五和灰姑娘的俗气故事。他们之间唯一有过的大波折来自于这部小说的最大反派裴少渊。
在谢迢迎娶陆宛宛那日,裴少渊不请自来,以极其狠毒的手段在短短一个时辰内血洗了山庄上下,将武林盟主谢誉的首级斩下挂于门前后才扬长而去,并带走了新娘陆宛宛。
不,并非是因心爱的姑娘嫁给他人而一怒疯魔,陆宛宛还尚无那样的魅力他是为了三年前那夺宝诬陷弑父杀母的血仇。
这位反派不但有一个正气昂然的名字,还有一个跟他反派头衔截然不符的身世他本是正派名门姑苏裴家的大公子,父亲裴钧是北谢南裴中那与谢誉齐名的裴焕。而赫赫家世并非只是他唯一的长处,跟其他武学世家出身的公子哥不同,即使撇去父亲威名,裴少渊也是江湖上年轻一辈中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
裴少渊,字长卿。
出身自武学世家的青年才俊,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
江湖第一剑客与姑苏第一美人的长子,不但武学造诣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还有一张令女子也油然艳羡的俊秀面孔,传闻他回眸一笑,比之他那美人母亲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南chūn浓,珠帘几重,不知多少女子痴痴倚在红楼雕窗前,只盼他回头望自己一眼。
可落花有意,流水无qíng,那时年纪尚轻的裴家公子还醉心于武学,又怎会懂得消受美人隆恩?大概就是如此,才会有人说他如雪巅青松,孤傲又高洁。
而雪巅青松般的裴家公子却在一夕之间沦为暗通魔教的jian人之子,人人得而诛之谢裴两人各自带人与几大门派一同去围剿魔教,但那时还并非武林盟主的谢誉却在最后关头做了手脚,本是他们二人率领几大门派的jīng英弟子共同去与魔教教主一战,但最终却连那教主的面都没见到,仅仅只同几个魔教长老jiāo手了片刻
但即使如此,最终却只得谢誉一人生还归来,经他一番颠倒黑白的描述,便将战败而归归结为裴焕与魔教暗地勾连毒害自己人,他与其他各派jīng英弟子拼尽全力才将其斩杀,但实力已损不再是魔教众人对手裴焕被他如此诬陷还不够,谢誉还将裴焕之妻,昔日的姑苏第一美人污蔑成了南疆妖女,而众人不知吃了什么迷魂药,竟相信了他这番言辞。诸大门派在魔教手中大损实力的滔天怨气被成功引燃,于是讨伐魔教未成的正派人士们浩浩dàngdàng杀去裴家lsquo;清除余孽rsquo;。
裴少渊因有事在外而逃过一劫,当他终于回到家门之前,却只见冲天火光。十六岁的少年拼了命地跑入摇摇yù坠的屋宅,火舌舔上他的衣摆,但他仍是不管不顾地往里面冲熊熊火光之中,他只看到母亲的尸体吊在梁上轻轻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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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间,父母被小人害死,家传宝剑与剑诀均落入杀父弑母的仇人之手,而自己的面容也因烫伤具毁,还沦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哪怕再温和的少年心中都会升起滔天恨意,更何况裴少渊本就不是温和的xing子,裴焕生前便曾断言,这个孩子哪怕看起来懂礼数知进退,但他骨子里却清晰地刻着他外祖父的血xing和狠绝,不触则罢,若有朝一日被触到痛处,那谁也无法预料到他会做出什么狠厉决绝之事。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这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少年跪在母亲坟前发誓,必在三年之内手刃仇人,以谢家上下的鲜血,告慰父母的在天亡灵。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谢誉这个小人虽人面shòu心,但武功造诣却的确深不可测,更何况他经魔教一战之后被推选为武林盟主,手下qiáng者无数,要实现誓言需要无比qiáng横的实力。而短短三年,他如何能将自己的武学造诣提高数倍甚至数十倍?
答案昭然若揭,天下人都知道,魔教的一些旁门左道虽然泯灭人xing却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提高实力,若是拜入魔教门下,或许真的可以在三年之内报得血仇心被仇恨塞得满溢的少年在一瞬的犹豫之后,终于还是踏上了一条不归的荆棘血路。
梳理完这部分剧qíng,语琪回过神来,刚想继续了解自己所要扮演的角色,却听到那边的衣料悉索声停了下来。
颓靡的甜香萦绕在鼻尖,周围的气息浑浊而粘稠,她下意识地望过去,却只见那雕花屏风后缓缓转出一个单薄颀长的身影,是个相貌yīn柔的十五六岁少年,仅着一袭薄薄的雪白单衣。他往chuáng边走了两步,停住,抬起头来朝她浅浅地笑,那种无声却靡丽暧昧的笑。
语琪皱起眉,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少年的嗓音低沉而柔和地响起
教主,请让属下伺候您就寝。
教主、属下、就寝很好,语琪大概知道自己要扮演的是个怎样的角色了。
她挥挥手示意少年退下,有些无力地扶住额头根据资料中显示的信息,这次她要扮演的恶毒女配是从未在正文中出过场,存在感却异常qiáng烈的魔教教主,可以用来描述她的词语很多,例如武功高qiáng、jīng通蛊术、喜好男色、耽于享乐、心如蛇蝎、残bào无qíng符合邪教枭雄的形容词她占尽了,符合妖女形象的形容词她也都占了,而能让男人心生好感的形容词她却是一个都不具备。
正派名门的公子和声名láng藉的女魔头之间到底要如何产生qíng愫?语琪缓缓抬头望向远处的屏风,预感到此次的任务必定艰难无比。
语琪同裴少渊的初见并不美好,无论是地点、男方的仪表、还是见面的形式都糟糕透顶,不过无所谓,反正她只需要完成任务,这些再如何糟糕都没关系,只要她的形象和表现在初见时保持得足够完美就够了。
那天正是教中一年一度的祭神日,需要在教主的主持下举行大型的祭祀,向圣神供奉一对男女作为祭品。
她是在一群华衣美服的少年簇拥下颇具气势地走进养着无数蛊虫的dòngxué的,两个面孔jīng致的少年恭谨无比地跟在后面托着她雪白祭袍那过长的衣摆,数万毒虫就在两旁深深的沟壑中悉悉索索地爬行,供她挑选的几对男女被关在dòngxué尽头的铁牢之中。
由于从资料中已经事先预知到裴少渊来的时间并不凑巧,被几个长老直接抓来当作供选祭品关押在了这里,所以语琪在看到那个端坐在铁牢一角、上半边脸被银质面具所覆盖的清瘦少年时,毫不意外地缓缓勾起了唇角。
命人将门打开,她示意身后的两个少年止步,独自缓步走进铁牢,在裴少渊面前停下。
由于几天的关押,少年质料上乘的衣衫显得有些凌乱,从她的角度往下看,只看到他墨发半散、玉簪倾歪,即使看不到他隐在面具后的神qíng,也能感觉到他整个人都疲惫不堪,而在他如此láng狈的时刻,那张银质面具却仍端端正正地覆在脸上,忠诚地掩去那被烈火灼烧出的丑陋伤疤。
平心而论,这是一个极其糟糕的出场,身为被关押的祭品、这样衣衫凌乱láng狈不堪地出现,是本该让人生不出丝毫好感的,但他身上那种出众的气质却完全扭转了这一不利的局势。
火把哔啵哔啵地烈烈燃烧着,将银色面具镀上一层淡金光辉,少年就那样平常地坐在那里,身上便自有一种沉静高贵的气质。他定定地看着她雪白的衣摆,没有抬头没有惊慌,自在而从容,仿佛他不是身处脏污的牢中待选的祭品,而是坐在金丝楠木雕花椅上品茶的翩翩贵公子。
从小在世家名门中长大确实是不一样的,多年沉淀下来的修养和见多识广的气度使他们在最láng狈不堪的时候,都有本事保持优雅体面的姿态,不见丝毫慌乱。比如眼前,这位姑苏裴家的年轻公子一言不发,便已凭己身气质将铁牢门外那些空有华衣美服和jīng致面容的少年稳稳地压了下去。
语琪忍不住微笑,她甚至有为他此刻的表现轻轻鼓掌的冲动,但她终是没有,因为一个残忍毒辣的女魔头是不会那样做的。她只是挑了挑眉,懒懒地抬手,优雅却不容拒绝地用中指和拇指捏住他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来。
然而即使下巴被她托起,他的视线却仍低垂着,不愿朝上看上分毫。
她并不在意,只细细地打量他裴少渊的眸色令人印象深刻,并不像普通人那样是纯然的黑,他似乎带些胡人血统,瞳孔是极淡的琥珀色,就那样疏疏冷冷地看着地面,似是连看她一眼都不愿,倒真如传言一般,犹如雪巅青松一般。
语琪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拇指指腹缓缓滑到他薄薄的唇上,沿着他形状漂亮的唇线轻轻抚过不动声色地调戏,极符合这身份那喜好男色的设定。
本座听说,眸色浅淡并且唇薄的人xing子凉薄寡淡,最最无qíng冷酷。她缓缓俯下身,与他靠得极近,半眯起眼漫不经心地笑一下,却又风马牛不相及地故意问,你叫什么名字?
早在她命那人开门之前,裴少渊就已经大致明白了她的身份,而她的自称也坐实了他的猜测
能这样张扬地进入魔教重地,身后又带着这样铺张的排场,前后左右都伴着年轻秀美的少年,只会是那个中原武林闻之色变的魔教教主。此刻看来,江湖中关于这任教主喜好男色、铺张奢靡的传闻是属实的,他皱起眉,不由得想起其他关于这位教主的描述
歹毒yīn险、残bào狠绝据说她初登教主之位便将七八个不服命令的魔教长老就地格杀,命人剥去皮挂在殿前示众两年之后她又以雷霆之势镇压了左右护法的联合反叛,并将参与计划的数十人都活生生地投喂给了她所养的数万毒虫能令整个武林都闻风丧胆的女人,自然不会是什么善茬。
垂下眸子,他谨慎地回答,裴少渊。停了一下,他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不禁缓缓支起上身,垂首半跪在她面前冰冷的地上,坚定地沉声请求,请您收我为徒。
令人不安的片刻沉默后,裴少渊不禁抬头望去由于先前一直垂着眸子,他在真正看清她的脸时不免怔了一怔。
他自然是不信这位教主会真的如同传闻中一般三头六臂,但一个残bào狠毒、武学修为几乎堪比怪物的女人,至少也应该是一个悍妇的形象。
但此时此刻,这位传闻中歹毒yīn险的教主却着一身雪白祭袍立于自己面前,逶迤的衣摆在身后似流云般堆叠,甚至让这原本脏污不堪的铁牢都多出了几分神圣的气息。
一旁的火把将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让她本就似笑非笑的神qíng更显得高深莫测,似乎是发觉了他的目光,她眼底那令人不安的笑意又浮上三分,微微上挑的眼梢流转着足以勾人魂魄的光华毫无疑问,这位魔教教主是个极其漂亮的女人,但这种几乎登峰造极的漂亮太过浓重,无端端地便多出了几分bī人的压迫感,让人不寒而栗。除此之外,她身上却还有另一种摄人心魂的威慑力,那是到达了武学巅峰的宗师才会有的qiáng横气场,使得人不由自主地臣服。
她优雅地笑一下,抬手轻轻地覆于他的天灵盖上,声音轻柔却无比清晰,看来你不知道呢本座是来挑祭品,不是来收徒弟的啊。那样令人心寒的笑容,语气却又像是在说lsquo;你这个傻孩子rsquo;,无比的促狭。
裴少渊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她用一根手指按住了上唇。
不过,无论何时何地,本座都愿意收一种人她慵懒地眯起双眸,声音低哑勾人,皮相好看的少年。
裴少渊仿佛被花纹艳丽的毒蛇咬了一口,身体瞬间僵硬,他不敢置信地望着她,漆黑的瞳仁中翻滚着被侮rǔ的怒气。
不愿意啊没关系的,本座总是会给人们另一种选择进来的时候看到两边的深沟了么?看到了啊,那么就容易多了那里面是本座饲养的小玩意儿,可爱得很,你若不愿意跟着本座,那便去陪他们吧。
他听到她漫不经心的语调,置于身侧的双手用力得几乎发白怎么可能没看到?那样成千上万的毒虫挤挤挨挨地遍布在深沟之中,恶心可怖她竟然说可爱得很
qiáng忍住心头怒意,他尽量冷静地开口,我容貌已毁。
是,本座看到了,伤得不轻呢。她的指尖轻触他冰冷的面具,带来一阵暖意后又很快离去,不过没关系他们的眼睛都不及你好看。停了一停,她又似感慨般道,可惜了,看你下半边脸,应该以前长得颇好,却被人给这样毁了。
就在裴少渊感到自己像是一件货物一样被她评论,尊严被狠狠践踏的时候,她的手却轻轻按在了他的腰间,将他的随身佩剑从刀鞘之中缓缓抽出。
雪亮剑芒一闪而逝,语琪饶有兴趣地盯着剑身上那苍劲有力的刻字看了片刻,微微一笑,这把剑名为龙渊?
他不作声,只是沉默,唇抿得紧紧的,像是无声的拒绝。她并不在意,将指尖按在龙字上摩挲一下,轻声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化作龙她唇畔含笑看向他,裴少渊,本座知你非池中之物,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但本座并非善人,也无爱才之心,若要本座栽培你,你需拿出几分诚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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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渊并非忘恩负义之人,若日后
日后如何本座并不关心,暂时你身上只有一样让本座感兴趣的东西你想要本座传授你一二,便用它来jiāo换罢她目光从他面上缓缓滑过,颇给他面子地将龙渊郑重cha回他腰间剑鞘,随即慢慢直起身,负手于背后道,恰好本座今日要主持祭典,便给你一个时辰考虑此事,如何?
☆、第84章攻略毁容男配【2】
裴少渊不是不知道,为获取力量投入魔教的想法其实是十分莽撞的,这无异于与恶虎谋皮,跟魔鬼谈jiāo易但既然已经失去了一切,那他便也没有谨慎的理由了,左右不过一条命,若不能拿来复仇,苟活又有何用。
可他却万万没想到,连自己伤成这样的面容都能入她的眼传闻中那眼界极高的魔教教主和他看到的女人真是同一个人?不过或许若是没有那张面具,她便不会多看面容有毁的自己一眼,毕竟那是连他自己在镜中看到都不免骇然的丑陋烧伤。
裴少渊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抬手按在那张银质面具上,唇畔不由得浮起一丝苦笑,然而未等他将手放下来,头顶就传来陌生少年冷冷的嗓音。
教主早就走了,你还沉醉什么?对方的神qíng和语气都带着冰冷的厌恶,也不知教主看上你什么,要长相没长相要脑子没脑子愣着作甚,起来跟我去沐浴更衣,还等人来抬你不成?
裴家公子自小到大锦衣玉食仆从环绕,即使身负血仇,却也从未像今日一般饱受屈rǔ。在这般挑衅之下,他下意识地端起裴家少主的气势冷冷地向那陌生少年看去,明灭的火光之下,那眸色极淡的瞳仁如一泓幽冷寒潭,清澈却冰冷,不怒而自威。少年一时之间不禁被他那横过来的凌厉眼神镇住,好不容易qiáng撑起架子瞪他一眼。
被少年一瞪之下,裴少渊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离谱这近乎是在跟那位教主的禁脔争风吃醋,就像是后宫的嫔妃们勾心斗角地博取皇帝的宠爱一般,简直荒谬可笑他闭一闭眼,再睁开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声音沉沉朗朗,你们教主说过,给我一个时辰考虑。
少年嗤笑一声,满含不屑地用眼尾扫他一眼,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呢?架子大到胆敢让教主等你考虑?那不过是教主仁慈给你个台阶下罢了快些起来,沐浴更衣之后还需焚香,一套下来得费半个多时辰,若是迟了看长老怎么罚你我二人!
半个时辰之后,被人押着沐浴更衣后的裴少渊又被带到了高高的祭坛之下。
鸦青色的辽阔天空远映着连绵山峦,云低得仿佛触手可及,金色霞光温柔而庄严地铺撒下来,像是来自神的仁慈爱抚。
裴少渊愣了一愣,他以为这些魔教众人若是举行祭祀,会是在黑黝黝的山dòng之中跳些yīn邪诡异的舞蹈,却未料到他们选择的地点竟这样蕴含神圣气息。
因来得晚了,他们只能站在远离祭坛的空地之上。而从所站之地远远望去,只见肃穆宏伟的祭台之下匍匐着数百甚至上千名身着白袍的教众,他们紧紧贴着地面,跪拜的姿势恭敬虔诚。
两列由十六个白衣少年组成的队伍缓缓地从人群之中往祭台走去,队伍最前方的两个少年持着燃得旺盛的火把,随后的六个少年分别抱着缠着白缎的树枝、升着袅袅青烟的香炉、金玟作底的白玉瓷瓶,再后面的四个则分别抬着两块覆着白布的木板,最后两个年纪稍大的少年似乎是乐师,手中抱着不知名的乐器一路弹奏着,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悠远曲调自他们修长白皙的手指下滑出,在空dàng的山谷间悠悠回dàng,渲染出一种神秘而古老的氛围。
而队伍的最前方,则是一个身着雪白祭袍的修长身影,与跟在她身后的那些少年不同,她所着祭袍的衣襟袖口处都绣了繁复高雅的金色暗纹,手中没有拿任何东西,而是将双手优雅闲适地笼在垂地广袖之中,以一种闲庭信步的姿态慵懒地缓步向前,及腰墨发并不束起,而是如上等黑缎似的披垂在身后,显得格外雍容华贵。
从云端撒下的光芒将他们的白衣都渡上一层神圣的金边,队伍每行到一处,两旁的教众便更低得伏下身去,虔诚得像是在亲吻神的衣摆。
宗教的感染力从来都qiáng过任何事物,即使是自小被教导魔教是邪门歪道的裴少渊,在亲眼见证这样充满神圣xing的仪式时,心中也不免升起一种肃穆和敬重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一方面理智告诉你这些仪式都是邪恶的,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手染鲜血,他们的灵魂沾满污垢,但另一方面你却发自内心地被这种庄严的气氛所感染。
不过有个困惑现在倒是解开了他原本根本无法理解这些魔教的少年为何不以成为一个女子的禁脔为耻,甚至还将之当做一种荣耀和地位的象征来互相攀比,而现在看来倒懂了一二从他们恭敬虔诚的神qíng来看,这位教主在这些教众心目中并不仅仅是一个qiáng势的统治者,应该还是他们所信奉的神的化身,而能侍奉在神的左右,自然是一种无上荣耀,更遑论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华衣美服加身的荣宠,取之不尽的财富甚至那些世人为之拼得头破血流的武功秘籍也是随手可得。
裴少渊微微阖上双眸,心中不由暗叹:其实不能怪他们自甘堕落,是这诱惑太让人无法抵御。即使是他,在想到那些无上的武功秘籍之时,也无法不为之动心若真能从这魔教教主手中得来一部武学秘籍,报仇之事便是指日可待只是,他真要为报仇而自轻自贱至此么?
自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他睁开双眸往祭台上望去,只见那十六个少年已经围绕着祭坛围成了一个圆,而那人一袭雪白祭袍立于祭坛正前方,垂地广袖随风扬起又悠悠落下,颀长身形被淡金霞光勾勒得有些模糊,远远望去倒真有些像是九天之上的哪位神祗。
即使相隔颇远,她却是像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一般得懒懒一眼扫来。视线在空中胶着,却见她面上虽平静沉稳如深潭千尺,微微上挑的眼尾却勾着极淡笑意,依旧是那副深不可测的模样,疏懒却雍容。
但她的视线并未在他身上逗留过久,平常而随意得一瞥之后便移开了去,淡淡落到祭坛中央那两块覆着白布的木板上那下面是两只被捆住四肢的羊羔,即将被献祭给神的祭品。
本来一年一度的祭神日需奉上一对尚是处子之身的男女,也就是所谓的以活人为祭,但若非不得已之时,她并不愿杀人,于是便命人将被选为祭品的一对男女换成了两只刚满月的小羊羔这并非什么难事,对于这些教众而言,她的每一个命令都是转述自神明,而来自于神的意志,不可违逆。
不过虽是如此说,却也不能太过分为一教之主,便须行教主之责,要亲自主持祭祀,一个步骤都不可拉下也就是说她可以命令他们更换祭品,却不能命令他们不献祭品,更不能命令他们不再祭神,那是对神的不敬,是渎神行为,再怎么盲从的教众也不会照做。所以说,这个教主之位看着风光无限,其实处处都有不可逾越的限制。
不过无所谓,既然她的目的只是让裴少渊喜欢上自己,那么此时此刻便只需要将这一套仪式做得足够漂亮就可,幸而这对于经历了无数次任务的她而言并非难事。
而在远处的裴少渊眼中,便是那白衣教主迅速而不失优雅地一扬手,两边宽大的垂地广袖顿时在空中划过完美的弧度那盖在活祭上的白布随着她扬起的手而被掀开,露出木板上两只毛皮似雪的小羊羔。两旁的少年配合默契地同时端起白玉瓷瓶,将圣水对着她那好似冷玉雕成的一双手倾倒而下。
白衣教主垂下眼睫,将双手合拢,接住一捧圣水徐徐浇在那两只羊羔头顶。水珠四溅之下,她眼底似有若无地闪过一丝淡淡悲悯,接着却双手成爪,狠厉决绝地朝两只羊羔的头颅抓下,速度之快竟让她的动作都带上了淡淡残影
噗的一声,是手指刺入血ròu的闷响,下个瞬间,两道温热血泉猛地喷涌而出。
而就在整个祭坛上都落起了血雨的同一时刻,所有的教众却行动划一地朝天空举起双臂,高声欢呼,似乎在进行一场举世欢庆的盛宴。
虽然在中原的祭祀之日也会杀牲献祭,但是参祭之人却都表现得庄重肃穆,并不会为祭品的死而欢呼雀跃,所以并不会给人一种残忍的感觉。
而这些魔教教众截然不同的反应落在裴少渊眼中显然令他感到有些不适,在这个祭典之上,竟是神圣与残忍并存、死亡与欢愉同在
其实如果语琪有选择的余地,她也不想表现得这样凶残,但是当所有教众都坚信刀剑脏污,不可触碰神洁净的祭品时,那么杀牲献祭这种事只能靠她这个教主以手为刃进行了,而她也尽力让两只羊羔死时来不及感到痛苦了,只是她不可能把这些都解释给他听。
不过解释不解释都无所谓了,反正她作为魔教教主,在他心目中的印象肯定不会好,所谓虱多不痒,债多不愁,不需在意太多。她漫不经心地施展起轻功避过漫天血雨,宽大的广袖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白鸟翻飞的羽翼。
而当裴少渊回过神来之时,却见雪白衣带在眼前拂过,那位白衣教主轻飘飘地落在面前,扬起的广袖缓缓回落。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她仍带着温热羊血的指尖就在他右边脸颊上轻轻一划,浓郁的血腥味瞬时钻入鼻腔,随之而来的是她低哑勾人的嗓音。
以神之名,赐福于你。白衣教主轻柔暗哑的声音划过耳膜,带起一阵奇异的□□,她唇畔噙笑地抬起手掌,在自己的额头前端停留片刻后又反转手腕,将手背在他额上轻轻一碰,应该是某种类似于赐福的手势,由她做来只觉得如行云流水,慵懒而优雅。
裴少渊一怔,心中霎时升起说不出的怪异那只向来被用作杀戮的手此时此刻却在为自己赐福他不知该立刻退避三尺,还是该感到受宠若惊。愣神之下,他不免做了一件蠢事下意识地用手擦了擦她手背拂过之处留下的血迹,等他擦完才意识到自己这明显带着排斥意味的行为很可能会惹怒传闻中颇为yīn晴不定的魔教教主,出于防范,他立刻将右手覆在了腰间,紧攥住龙渊。
剑柄传来的冰冷却熟悉的触感让他略带不安的心立刻平定下来,这才缓缓抬起眼来与她对视。出乎意料,这位lsquo;歹毒残bàorsquo;的教主大度得令人意外,她看上去并不在意,只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视线慢悠悠地在他右手上转了一圈,才颇有深意地回到他面上,开口,不太习惯?语气是近乎温和调笑的,没有半丝魔教教主应有的yīn狠毒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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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少渊谨慎地看着她,并没有回答。
白衣教主没有计较,而是笑了一下,别开视线望向远处连绵群山,声音轻而悠长,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习惯的,来日方长。
听她话中意思,似是认为他必然会同意她的提议,语气如此笃定,不存在一丝一毫的不确定,不知该说她自信还是自负。
只是他真的能够拒绝么?拒绝的结果几乎就等同于选择死亡,他不是惧怕死亡,而是惧怕在未向谢誉那小人报完仇之前便死去相比而言,如果失去尊严能够换得足以复仇的实力的话他心甘qíng愿。
沉吟片刻,裴少渊缓缓抬眸,极淡的眸光清冷坚定地看向她,我想杀谢誉三年,可以么?
他问得没头没尾,她却微微一笑,那笑容略冷,带着些微孤傲,不用那么久,一年足矣既然如此,你那剩余两年,本座便收做报酬了。
谢誉虽是小人,武功造诣在中原武林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了,她却说得好像碾死一只蝼蚁一般容易他若要拥有足以向谢誉复仇的实力,武学修为不知要提高多少境界而她竟轻轻巧巧地说一年足矣,可想而知这个女人真正的实力该是怎样可怕这位魔教教主几乎不能称之为人,简直是怪物。
无论如何,只要能报仇便好就算是同魔鬼为伍。
裴少渊的右手自剑柄上缓缓松开,看似顺服地敛目垂首,朝她一抱拳,行了一个十分标准的属下拜见主上的礼,无比恭敬。
语琪似笑非笑斜睨他一眼,懒懒地抬手按在他的手背上,看似温和实则qiáng硬地将他的手拉下来,慢悠悠地一勾唇角,本座还不缺下属。说罢瞥他一眼示意他跟上,自己笼着袖子不紧不慢地转身朝后山的温泉走去。
上好玉石砌成的碧池旁云雾缭绕,湿热的水汽在池面上不断地翻滚蒸腾,远远望去像是一片巍巍云海。
几个负责温泉这边的白衣侍从在语琪的眼神示意下识趣地退下,裴少渊似乎明白了什么,面色铁青地停下了脚步,再也不肯前进一步。
这也不能怪他,即使为报仇下定了决心,这个当了十几年正人君子的裴家公子也难以立刻抛却矜持,他置于身侧的双手因用力而指骨发白,长眉深深皱起,直直地盯着白衣教主的背影,眼底翻滚着挣扎的神色。
语琪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停下脚步,她依旧缓步朝池边走去,声音轻柔却满含危险的意味,裴少渊,本座的宽容似乎让你误解了什么你最好不要一次又一次地挑战本座的耐xing,那并不明智。
真正有气场和威势的人,他们不需要将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也不需要拽着你的胳膊往前走,那种久居上位才会培养出来的气势便会让你根本无法违抗他们的命令。
裴少渊握紧了腰侧的剑柄,却终是拖着沉重的步伐重新迈步,虽然那银质面具挡去了他大部分神qíng,但那色泽极淡的瞳孔却愈来愈冷,仿佛沁着来自于千年寒潭的一泓雪水。
白衣教主在池边站定,优雅慵懒地抬起双臂,示意他上前服侍更衣。
裴家公子沉默了片刻,缓缓地、迟疑地、近乎绝望地松开了握剑的手,咬牙朝她腰间的衣带伸去
☆、第85章攻略毁容男配【3】
裴少渊的手伸向白衣教主的衣带时,无意间碰到了那及腰墨发。冰凉沉滑的触感从手背上划过,竟像是上等的绸缎拂过上天实在不公,不但给了这个女子无人能及的权势和武功,还赋予了她堪称完美的相貌,甚至到了每根发丝都找不出丝毫瑕疵的地步。
权势与地位,武功与美貌,这些世间人奋力追求的一切,她竟都拥有了若换了常人恐怕早已欢呼雀跃,可从这位教主的脸上,他却看不到多少欢欣愉快的神色,她太过不动声色,哪怕是微笑的时候都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就如一汪幽冷寂静的深潭,根本无法看清。
衣带那柔滑的质地让裴少渊回过神来,他阖了阖双眸,沉下心来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便不能再临阵退缩若连这种事都做不到的话,谈何报仇?
裴家公子缓缓睁开双眸,本就极淡的眸色似乎又淡了几分,显得格外清冷漠然。他面无表qíng地低下头,以一种例行公事的姿态将双臂绕过白衣教主腰侧,双手在前方犹疑了片刻后才缓缓地落在衣带上,以极为笨拙的手法试着去解那白玉制成的带扣。
他本就不会伺候人,又因视线被挡住看不见前方qíng况,解了数次也没能成功,几次失败之后,手上不知不觉地便用上了几分力道,若不是这一套祭袍都是由上好冰蚕丝制成,只怕这衣带早已被他扯坏。
第五次的失败后,白衣教主淡淡地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之上,并未用几分力道,却让这位裴家公子下意识地便停止了动作。
他屏住气息等待了片刻,也没等来呵斥或是责罚,她只是缓缓拉开他的手,自己将白玉带扣解开,随手将除下的腰带递给他。
大概是对他彻底失望,接下来白衣教主都是自己动手,裴少渊只愣愣站在一旁,偶尔接过她除下的衣物。他的视线放得很低,眼中不带任何qíng绪波动地盯着自己的靴尖看直到水声响起,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又等了片刻后才敢抬起头来。
不经意的一瞥之间,他却看到粼粼水面之上,这位教主白皙单薄的后背竟布满了无数暗色伤疤剑伤、刀伤、鞭痕除了兵器造成的疤痕之外,似乎还有一些腐蚀xing的伤疤,几乎触目惊心。
其实这些伤疤在一个武夫身上倒不会给人以这样的震撼,但她的肌肤实在太好,宛如浸水白玉般莹润清冷,与那丑陋jiāo错的疤痕形成了太过鲜明的对比,给人以极大的冲击。
语琪自然是故意的,她将他带来此地,便是为了不动声色地让他见识一下这幅身体上的累累伤疤来自正派名门的裴家公子对魔教教主肯定存有抵触之心,若要完成任务,首先必须消解他心中的这种qíng绪。
而在这种时候,跟小说qíng节学习,改邪为正拼命做好事其实并非是最佳做法,毕竟作为魔教教主,给对方留下的yīn险恶毒的印象太过深刻,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而且就算你做到了完美,对方也肯定不免心存怀疑还不如保持他原先对你的印象,这样但凡你表现得温和一些,都会令他颇感受宠若惊。例如有句俗语便叫lsquo;男人不坏,女人不爱rsquo;,并非是女人生xing喜欢受nüè,而是因为物以稀为贵,一个lsquo;坏人rsquo;表现出的好意由于稀有罕见,便比lsquo;好人rsquo;表现出的好意更让人觉得珍贵。也就是说,反过来变成lsquo;女人不坏,男人不爱rsquo;也一样成立。
不过这些恶劣印象难以抹去,并不代表不能建立一些有利的印象虽然lsquo;坏人rsquo;突然的改邪归正会让人起疑,但通常人们都相信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他们往往会毫不犹豫地相信一个lsquo;坏人rsquo;曾有无比悲惨的身世,经历过种种难以忍受的苦难。
若是这种过去的伤痛放在一个面相凶恶的男人身上,便不太会惹人同qíng,但若是放在一个姿容姣好的女子身上,那么这种不幸便会被人们放大数倍甚至数十倍来看待,并不自觉地对其产生怜惜其一是因为女xing本就是公认的弱质之流更易激起人们的保护yù,其二是美貌之人总会让人多些好感,自古至今都是如此。
在手上的血迹褪去后,语琪便缓缓撩起一捧温水浇在肩上,同时偏过头往后望去,果然看到裴家公子皱起的长眉和眸中的复杂神色。
而在裴少渊看来,就是她面色淡淡地一眼扫过来,目光仅仅在他面上停留了片刻便漠然地转了开去。
而下一秒,便像是看穿了他在想什么一般,她的声音低低响起,语气平淡得就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qíng
没什么好惊讶的,进了冥殿的人,能活着出来已是万幸。她没什么感qíng地说完,慢悠悠地回过头看他,眼角眉梢却是瞬间划开淡淡笑意,一百个弟子进去,能活着出来的只有一个这就是为什么自冥殿出来的冥使,随便派出一个都足以在你们中原搅起血雨腥风的原因。
这幅身体的眼梢本就自然上挑,她这眼角带笑的一回眸,直如满地梨花逐晓风,裴家公子看得一怔,继而又是深深一皱眉她说得不错,魔教派到中原的冥使的确各个武功深不可测他险些忘了,眼前这个女人并非是什么弱质女流,即使曾经受过诸般苦难,但现在的她已在武学巅峰,手染无数鲜血,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同qíng。
他沉默了片刻,抬眸望向她,声音低沉,既然你深知冥殿手法残酷,为何不在继任教主后取缔了它?
语琪和他对视片刻,收敛起笑容,目光瞬间变得极冷,如千年寒霜一般地凉凉一眼扫过去,你逾矩了。
裴家公子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并非是可以直言相劝的好友,而是人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教主,而自己刚才的行为,实在太过胆大。
而就在他凝神戒备时,她面上的神qíng却是渐渐缓和下来,看上去竟有些无奈的意味在里面。
这里并非中原,裴大公子,你觉得yīn邪残忍的冥殿,却是这里的孩子拼尽xing命也想进的地方。她淡淡道了一句,见他面上现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微微移开视线,轻声解释道,你们中原人过得是养尊处优的日子,我们却不是对于我们来说,要么,活得比任何人都辉煌,要么,不如立刻去死你或许难以相信,但事实确实如此如果没有冥殿,就不会有本座的今日。
直到很久之后,裴少渊仍旧记得,白玉碧池畔烟雾缭绕,而她那jīng雕细琢的面容在层层白雾之后若隐若现
对于我们来说,要么,活得比任何人都辉煌,要么,不如立刻去死。
那样的话自她口中说来,平静而淡漠,却只让人心生悲凉。
那日之后,裴少渊便同那些众多yīn柔少年一般,晚上睡在一个离后殿极近的无名小院中,白日到她身边服侍。
跟教中的普通弟子不同,这些少年在后院中也有自己的小厮,平日除了服侍教主起居之外,几乎十指不沾阳chūn水,吃穿用度几可与中原豪门大户的贵公子相媲美。
若不是因习武而手指上微有薄茧,不知内qíng的人看他们相貌衣着,恐怕都会以为是哪家的少爷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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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更得宠的几个少年,则住在自己的独立院落之中,不需再来教主跟前伺候,每日除了习武之外便是做自己喜欢的事,例如有闲qíng逸致的便会在闲时吟诗作画,底下自有弟子专门为其搜罗各种孤本、名家手笔、传世之作等,日子过得几乎堪比王孙贵族。除此之外,无论是喜爱神兵利器武功秘籍还是奇珍异糙珍奇异shòu,但凡是天下有的,这些魔教弟子便有本事在最短的时间奉到他们手中有些几乎堪称无价之宝的物什恐怕那位金銮宝座之上的九五之尊也难以得手,而这些少年却在摆弄几日之后便随意地抛在了一旁任其蒙尘。
不过幸而这些受宠的少年算是极少数的,否则魔教再如何藏龙卧虎也供不起这些公子们的挥霍无度。
这些受宠的公子们具有随意出入教主寝殿的权利,而其他随侍的少年们则是每过几日才能轮到一次在教主近旁服侍的机会。
裴少渊原本还曾担忧,该如何拒绝同她做那男女之事,却在后院住了几日后渐渐发现那不过是在杞人忧天。
而在后院的这几日,他虽是整日练武,却也不知不觉地从那些少年口中听到了关于那位教主的一些事。
在之前,根据江湖传闻,他以为这位魔教教主是个魔道枭雄,yīn毒狠绝十恶不赦;而现在他却是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位教主了。
她曾面不改色地手刃多位魔教长老,若是曾经的他看来,这算是残bào无qíng、刚愎自用的表现,但在这些少年的叙述中,却是qíng势紧迫的局面下她以雷霆之势果断反击,若非如此那日后崖之下恐怕会多上一具她的尸骨而同这位教主的几次接触来看,似乎后者的言论更接近于真实qíng况。若她真的刚愎自用容不得任何忤逆,若她真的生xing残bào冷酷无qíng,那么他当日的所作所为足以令他死上无数次,而非直到现在还活在人世。
用这些少年的话来说,这位教主的lsquo;残bào无qíngrsquo;其实只针对敌人和背叛者,而对于自己人,她甚至可以说是护短的,而也正因如此,一些魔教的普通弟子在外行走时也无人胆敢欺rǔ。
裴少渊并非是个顽固之人,若是撇去不同的立场来看,他对这位教主甚至是有几分欣赏的身为女流之辈,能有如此手段实属难得虽然她身边美貌少年环绕的作风还是令人有些难以接受。
六日之后,终是轮到他去后殿服侍,虽说对此他并不期待,但至少不像曾经那般排斥。
而本就不擅长于端茶送水之事还心神放松的后果就是
砰的一声,白瓷茶盏砸在地上,滚烫的茶水和碎瓷片瞬时飞溅开来。
裴少渊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下意识地朝窗边矮塌上望去,却见那慵懒斜倚着的白衣教主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将膝头的古籍合拢,继而不紧不慢地懒懒抬眼看他,漆黑如墨的眼底甚至带了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第86章攻略毁容男配【4】
见她似乎并无责怪之意,裴少渊沉默片刻后道了一句抱歉,便面无表qíng地蹲下身去收拾自己惹出来的残局。
那边的语琪却是愣了一愣,说实话,她还以为这位裴家公子在犯错之后又会反shexing地去摸他腰间佩剑谁知对方却这么坦坦dàngdàng,好似根本不怕自己一般。
她并不知晓这几日中对方对自己看法的转变,只默默在心底疑惑是这个魔教教主的头衔失去了昔日威慑力?还是她刚才的表qíng太过温柔和蔼了?这位曾经看到自己就满含警惕浑身紧绷的裴公子如今怎么对自己如此放心。
语琪定定看他片刻,似笑非笑地扬起唇角,你可知道你打碎的,顿了顿,她漫不经心却满含深意地道,是本座最为钟意的一套茶具她故意将后一句说得极慢,刻意将声音放得轻柔又危险,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面上的表qíng。
只见裴家公子皱了皱眉,手下的动作停了下来按以往qíng形来看,下一个动作应该是攥紧腰间佩剑,凝神戒备但他这次却只是稍稍停顿了片刻,便继续将散落一地的碎瓷片收拢到托盘中去,银质的面具很好得掩盖住了他面上神qíng。
白衣教主将他的一系列反应收入眼底,懒懒往后一靠,修长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边矮几不对劲,以往他那如同看到毒蝎或是母láng一般的戒备和警惕消失无踪了。
就在裴少渊收拾完准备起身的瞬间,她将右手撑在一旁的矮几上,闲闲地托住下颌,似是不经意地道了一句,你不怕本座了?
裴家公子闻言,淡色双眸没什么qíng绪地看她一眼便缓缓垂了下去,随即面无表qíng地站起身,声音低沉清冷宛如玉石相击,你不会为这种小事动怒。
听他语气如此笃定,语琪不免愣了一愣,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很快反应了过来,唇角一挑,勾起几分笑意看向他,哦?这么了解本座?
白衣教主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中带着再暧昧不过的笑意,但面上却是有些冷淡的、漫不经心的模样,像是不怀好意的调戏,却又像是无意的随口一问。
裴少渊却很是镇定,语调沉沉,没有多少起伏波动,我并不了解,只是看得出来你手段虽狠,心胸却并不狭窄。
语琪沉默片刻,声音凉凉地道,裴少渊,你胆子愈发大了,竟敢当面妄议本座本座不会为小事苛责于你们,并不代表本座会容忍你们没上没下。
裴少渊默然片刻,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言行有失谨慎,他垂下眸子,刚想低声道一句属下知错,就感觉到一件物什朝自己直直飞来。
多年习武的习惯让他下意识地想躲开,但理智却又制止了他,于是最终,裴家公子身姿笔挺地立在原地,硬生生地让那本古籍砸上了自己的额角。
与常人不同,他为掩盖脸上烧伤,日日佩戴一副遮去上半边脸的银质面具,是以那来势凶猛的古籍砸到额角之时,书角与面具相撞,使得那银质面具的边缘在他脸颊上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书落到他脚边,正正好好封皮朝上,只写了两个字:剑谱。
没有任何威风的名字,就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无比低调,也无比嚣张。
拿回去练,若有不懂之处,一个月后再来问本座。她慢悠悠说完,才偏过头来看他一眼,视线滑过他脸颊时愣怔一下,几乎哭笑不得她刚才把书扔过去不过是因为懒得起身,这裴家公子大概是误解了,以为自己是在发脾气,竟躲也不躲。
语琪无奈地起身,缓步踱到一旁的箱柜中翻了瓶金疮药出来,路过这愣小子身边的时候顺手将他拽着往塌边走若是放在以前装乖乖女的时候她会拽这些反派的袖摆或者衣摆,但是现在并不需要这么小心翼翼,所以她直接挑了最好拽的衣襟处,丝毫不给面子得把裴家公子给拽到了软榻边。
裴少渊不知想到了什么,刚刚镇定自若的神色不翼而飞,右手又一次地攥住了龙渊剑,浑身肌ròu紧绷,宛如食糙动物见了láng一般万分戒备地看向她。
白衣教主似笑非笑地用眼尾扫他一眼,懒懒抬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动作看似轻飘飘的并未用力,实则添了三分内劲在其中,裴家公子根本无法抵抗,几乎是直挺挺地砸到了软榻上,腰间佩剑撞在矮几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语琪心下好笑,面上却是淡淡的,低头挑了点儿金疮药在指尖后,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像是根本没看到他一脸挣扎和警惕一般低声命令道,把你碍事的面具拿开。
裴少渊别开视线,看着被她放在一旁的金疮药道,我自己来就行。
本座没跟你商量把面具拿掉,别让本座说第三次。白衣教主冷下脸来,原本低哑慵懒的声音仿佛带着有若实质的冰渣,说不出的凛冽。
若是换做其他事,裴少渊不会这么坚持,但是涉及此事,他却不能不固执因那烧伤实在太过可怖,连他自己看了都不免反感,何况
他缓缓抬眼,淡色瞳仁安静地看着她,眼底的神色却透着无比坚定的拒绝。
在他这样明显的反抗之下,白衣教主缓缓眯起双眸,墨黑狭长的眸中渐渐浮起冷意,散发出迫人的威势。
除开一开始因慌乱而起的胡乱猜测,裴少渊其实很清楚对方仅仅是想给自己上药,以这位教主平时的xing格来看,她能放下架子做这种事甚至让人有些讶异只是在还未拥有足以复仇的力量之前,他不能让她厌恶自己,所以无论如何,那张面具是万万不可除下的。
两人沉默地四目对视了片刻,就在裴少渊以为对方会为自己的不识抬举恼火时,白衣教主却出乎意料地妥协了虽然之后那些行为跟温柔扯不上半点gān系。
她垂下视线,不容拒绝地将他的下巴又抬高了些,另一只手略显粗鲁地用指腹将那金疮药重重地抹在那露在面具外的伤口处,抹完后猛地松开手,将整瓶金疮药拿过来扔进他怀里,沉声道,你可以滚了。
虽然对方的语气颇为不善,但裴少渊却不知为何松了口气,他沉默地站起身,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白衣教主看也不看他一眼,扯来矮几上的另一本书翻了起来,被金色阳光所笼罩的侧脸却不带半丝暖意,凛然如冰雪雕成,透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静静地站了片刻之后,裴少渊低声道了句多谢便转身捡了地上那本剑诀朝外走去。
听到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白衣教主却冷冷地开口,站住。
裴少渊一怔,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却听到她的声音幽幽响起
好好料理你脸上的口子。虽然这话的内容听上去颇含善意,但她那凉凉的声音却让人不寒而栗。嘱咐完了之后,她漫不经心地将书翻过一页,话头也随之一转,以一种轻飘飘的语气刻薄道,本来半张脸就不能看了,你别把另外半张也折腾花了。
若她只说前半句,他还是多多少少有些感动的,但这后半句加上,他却不知该如何反应了。沉默半响,他只好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裴少渊回到后院,第一件事便是把那薄薄的剑谱拿出来钻研。
其实这位教主会扔给自己一本剑谱还是挺出乎人意料的,他原本还以为她会给自己一本邪门歪道的玩意儿,例如降头术或是巫蛊之术之类的。不过等他将这剑谱翻了几页之后,却渐渐淡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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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教教主果然是魔教教主,永远不可能变得光明正大这些剑招看上去虽是平平常常简简单单,细细一琢磨却是无一不刁钻诡异,使人防不胜防。
若在半月之前,他还是裴家大公子的时候,或许看到这种剑谱会嗤一声旁门左道,但现在心境已然不同。再光明正大,若不能达到目的又有何用?他便是不择手段,也要让谢誉那小人不得好死!
这一日他连着练了足足三个时辰,洗漱过后用了晚膳,躺在chuáng榻上,被怀中那瓶金疮药铬得难受才想起来,自己还从那位教主那拿回了这么一个小药瓶。
他沉默地将小小的瓷瓶夹在指间看了片刻,才放到枕边,只是眼中却浮起了颇为复杂的神色
若是这位教主真的如传闻之中一般残bào无qíng倒也罢了,不过是三年功夫,再怎样的地狱景象忍一忍便也过了,三年之后一转身,便是再不相见,两相陌路。只是事实却并非如此,便照今日而言,虽然她一直冷着脸,话也说得难听,但无论是自己失手打翻了茶盏,还是那番逾矩之言,甚至是最后明显的违命之举,她却都没有太过计较虽然很难以置信,但是这位教主倒真的颇为符合lsquo;刀子嘴豆腐心rsquo;这个形容。
曾经他可以认为跟她两年便算是偿还,三年之后便可以两不相欠,但现在单单这一日,便已是承了她三分不咎之qíng,更遑论摆在案头的那本剑谱,放在枕侧的这瓶金疮药都是恩qíng。
而时日越久,他只怕会欠她更多。
别人欠自己的,他都记着,如谢誉对裴家所做的一切,他都会一一加倍讨回以他谢家满门之血,告慰父母在天亡灵!但若是欠了别人的,他也无法欺骗自己佯装无事。
裴少渊疲惫地阖了阖双眸若是三年之后他成功复了仇,又该如何偿这个恩?
所谓欠千钱易还,而若是欠了人qíng,却是难偿
☆、第87章攻略毁容男配【5】
脸上划出的血口并不算深,再加上上好金疮药的药效,不过短短几日便愈合了,只留下淡淡一道痕迹,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裴少渊也并不在意,一方面是跟脸上的烧伤相比,这道划痕不算什么,另一方面是作为七尺男儿,这点儿伤痕只会增添气概,并无大碍,无须如女儿家一般担忧破相。
所以几日之后,再次踏入那巍峨大殿的裴少渊早已忘了此事,只垂首敛目地走到自己该站的地方立好,在心中默默思索起昨日的那一招该如何使得更流畅一些。
前日正下过一场秋雨,微寒的冷风拂过几个侍立少年的如雪衣摆,却没有使他们面上的神色变化一分一毫身为魔教弟子,即使容貌再yīn柔jīng致,都是自小习武长大,随便哪个的内功都可与中原中上流的高手一较高下,自是不惧寒风。
无声无息的,有两个手捧文书的普通弟子进入大殿,疾掠的身影却在四个侍立少年面前戛然而止。
裴少渊回过神来,同另一个少年接过他们手中的文书,转身朝后殿走去。
白衣教主正背对他们负手而立于一排雕刻jīng致的沉重木柜前,修长身姿在无数瓶瓶罐罐之前笔挺立着,远远望去有一种清闲从容的风度。两人放下文书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一左一右在书案旁站好。
见另一人已经开始磨墨,裴少渊便从笔架上取下一支湘妃竹笔开始润笔,而那位白衣教主也慢悠悠地转了个身,往这边远远地瞧了一眼。
片刻之后,垂首做事的两人都听到一阵脚步声不紧不慢地徐徐而来,裴少渊刚刚润完笔,就见宽大的雪白衣袖在眼前掠过,随之而来的是手背上冰凉柔滑的触感,而待他再抬起眼时,手中的毛笔已然执在她手中。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白衣教主停下了翻文书的动作,平静地抬眸望过来,面上神色淡淡的,好似刚才在他手背上拂过的指尖并不属于她一般,或者说,在她眼中似乎男女之间这种程度的接触算不得什么事。
裴少渊并不作声,对方则是眉梢一挑,沉静若水的目光从他面上划过,再淡然不过地问,有事?
从这样正经平静的态度来看,似乎是他自己想得太多裴少渊如此对自己解释,然而他刚低下头去,下巴便被对方手中的湘妃竹笔架住,竹制笔杆压在皮肤上,带来几分凉意。
对方不知何时已凑到近前,他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避开,却见那双狭长乌沉的眸子里并无丝毫戏谑,反而带着很是认真的神色,再加上她此时面上没有笑容,看起来格外郑重,他一怔之下以为有什么要事,便站在原地任她打量。
片刻之后,她微微蹙眉,目光紧紧地盯着他脸颊处,低声道,怎么还是留了疤?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满。
裴少渊半天才明白她说得是几日前便愈合了的那道口子,心中浮起淡淡的别扭之感若是自亲人口中听到这种话也就罢了,偏偏对方与自己并不算熟,两人之间还是这样尴尬的关系,他一时之间不知该道谢还是该避开。
似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对方收回手,懒懒地道,本座也懒得管你这档子事,只是你既然跟了本座,你这张脸在这三年内便不能丑上一分顿了顿,她偏过头对那正磨墨的少年命令道,去找祁公子要些舒痕膏来。
堂堂男子汉,怎可用那种女人家的东西裴少渊抬起头看向那少年,沉声道,不用。
可惜那少年看也不看他一眼便退了下去,裴少渊再yù张口,却见白衣教主已然在挥毫批复文书,只好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不过片刻功夫,那少年便回来了,不但拿回了舒痕膏,身后还跟了个年轻公子。远望过去只见那人身着一袭浅色长衫,身后披垂一头墨黑长发,略显单薄的身姿笼在白色绣金的薄披风中,看上去像是江南水边文弱清秀的书生,斯文而清俊,无论是相貌还是气度都远胜普通弟子,应该就是她口中那个祁公子了。
那捧着舒痕膏的少年恭敬地将东西奉上后便退到了一旁,而那祁公子的神色却是自在从容得多,丝毫不拘谨地握了下她垂在身侧的左手,微微皱眉,柔和的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怎么手这么凉?说罢便要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给她披上。
裴少渊沉默地立在一旁,面上虽不动声色,心中却不是不诧异的这些日子以来他只看到后院那些少年对这位教主既向往又敬畏,当着她的面只敢诺诺称是,却从未见人在她面前能够这样姿态从容的想来这位祁公子便是那最受宠的几位公子之一了。
白衣教主将手头的文书批复完才不紧不慢地掀起眼帘,以眼神制止了他脱下披风的举动。
即使被拒绝了,这位祁公子的声音依旧温和平静,教主怎么想起要舒痕膏了?可是哪里受伤了?
语琪刚想说没事让他回自己的院子,却在不经意之间瞥到一旁裴少渊面上复杂的神色,一瞬间便改变了主意,微微一笑道,不是本座,是你对面那小子。
祁公子微微一偏头,看了一眼裴少渊的脸颊便什么都知道了,但他却并未露出丝毫嫉妒神色,只温文一笑,像是根本没看到裴少渊脸上那面具一般轻声道,看教主这样紧张,这位公子定然姿容过人。
若是裴少渊未毁容之前,这句夸赞倒还算得上是贴切,但如今这句话听上去实在像是虚伪的奉承,但他的语气却又颇为柔和真诚,仿佛是出自真心地赞美。
语琪心中佩服,暗道这身体原主的男人果然不凡,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笑一下,并不反驳也不附和,只将那舒痕膏反手扔到裴少渊怀中,不怀好意地打趣道,
这回拿回去再不好好涂,本座就只能将你每日带在身边督促了。
能混到这个地位的必然都是jīng明人,那位祁公子听到语琪这话,面上一点儿不满都没有,反而笑意盈盈地陪着打趣道,看来这位可是教主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呢,早知如此该将那刚刚调好的极品舒痕膏拿来。
本来只是留下他刺激一下裴少渊的,只是这几句话出来,语琪不免不对这位祁公子刮目相看这话说得实在漂亮圆滑,更难得的是根本看不出他说这话时有任何嫉妒与不qíng愿的地方,这心态和演技完全足以来当她的同事了,这位一上手必然是金牌业务员。
而经过两位实力深厚人的打趣,裴少渊面上的神色就很值得人玩味了,他似乎是想皱眉反驳,却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反驳起,但又不愿受下那句lsquo;放在心尖儿上的人rsquo;,一脸古怪的纠结,脸颊上很快就起了一层薄红不过应该不是羞红的,而是不知所措的恼怒。
偏偏语琪都决定放过可怜的裴家公子一马了,那位看起来颇像老好人的祁公子却仍唇畔含笑道,这是恼了?还是羞了?
竟跟调戏huáng花闺女的语气一般无二,但由这祁公子说出来却不觉得轻佻,反而显得亲昵尽管他们二人这才是第一次见面。
语琪五体投地,这祁公子调戏人的功力实在不在她之下,若是换成这位来攻略或许会比她还容易也说不定不过佩服过后,她还是咳嗽了一声,出声给裴少渊解围,得了,他脸皮薄气xing又高,经不起这样的调侃。说罢似笑非笑地斜睨裴家公子一眼,只怕等会你转身走了,他便把气撒在本座身上了。
裴少渊的忍耐力似乎已经达到了极限,他额角抽了抽,面无表qíng地沉声道,属下不敢。
语琪实在忍不住,被他这反应逗得嗤得一声笑了出来,心中知道再不能继续调戏下去了,否则这位该真恼了。她把笔轻轻一搁,微笑着抬眸看了裴少渊一眼,转了个话题道,剑练得如何了?
裴家公子平缓了一下呼吸,这才平稳了声音道,尚可。
可有不懂之处?
有。
语琪默然这人该不是真生气了吧,这回起话来怎么一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呢
那位祁公子却好似跟她想得一般无二,浅笑道,看来是恼了教主果然料事如神。
语琪估摸着再被这祁公子调侃下去裴少渊该黑化了,她敛了敛唇角笑意,抬手安慰地在裴家公子肩上拍了拍,轻笑道,那本座今日便指点你一番。说罢负手朝殿外空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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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直到两人一前一后地在空地上站定,裴少渊的脸色还是黑沉沉的,侧脸的线条绷得极紧,显得冷峻而凛然。
白衣教主转身一看他这幅表qíng,眼底就有了笑意,还恼着呢?
裴家公子垂首不答,只有紧抿的唇线透露了主人的心qíng不愉。
她定定看他片刻,扬了扬唇角,怎么连点玩笑都开不得?
见对方依旧沉默不应,白衣教主脸上的笑意渐渐褪了下去对方三番两次不给面子,以这个身份是不可能再忍下去的,只是就算是发飙也不能发太过意思意思得了,不然把这裴公子再吓跑就不划算了。
裴少渊,你甩脸也该甩够了本座没跟你计较上次的事qíng,你却给本座摆脸色看,也不知你是教主还是本座是教主今日那祁公子调侃你时本座可是在帮你说话,却没见你顶过他一句,而本座赠你这舒痕膏又打算指点你剑法,这攒起来的气却反而都撒在了本座身上你是觉得本座脾气太好?还是觉得本座对你太好?皱眉看他一眼,白衣教主煞有其事地叹息道,真是白眼láng一只。
待她说完这几句话,裴少渊面无表qíng的脸上倒真添了几分愧意
语琪见他如此心感好笑,却不打算放过他,而是颇具气势地bī近他一步,冷声道,在别人那,只有本座恼着他们受着的份,怎么到你这就变成本座给着教着而你一个劲儿地摆脸色?你是觉着本座上辈子欠你还是怎么?
裴少渊长到现在,从来没被人这样夹枪带棒地刺过,他一张脸涨得通红,却也无法反驳,只能呐呐地说出两个字,没有。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他低着头屏息凝神地戒备,心中也觉得自己不知哪根筋撘错就算知道这位教主对自己人不坏也不该这样放松警惕,且不论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到底能不能算是她的lsquo;自己人rsquo;,再说就算是lsquo;不坏rsquo;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对方是魔教中人,不是胸襟开阔从不着恼的圣人,若真惹恼了她,自己不知会落到什么下场实在是太大意了。
不知多久过后,一道微带冷意的声音响起,于寂寂无声中幽幽慢慢地传来,清晰无比地在他耳畔响起
本座也不想跟你计较,只是再有下次本座不会轻饶。
其实语琪这么说只是为了让他自觉理亏,见目的似乎达到了便准备收手上怀柔政策了追人如治国,需一张一弛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这边裴少渊闻言松了口气,谨慎地抬眼看过去,细细观察了一番白衣教主的神qíng后才缓缓开口,那今日
对方似是明白他想要问什么一般,缓缓踱步而来,与他靠得极近后才嗤得一声轻笑,本座既承诺了,便没有收回去的道理拔剑吧。
裴家公子却只将手掌覆在剑柄上,停了半天后才缓缓拔出龙渊。
跟他的谨慎小心不同,白衣教主悠悠然地负手立着,唇畔噙笑,衣带当风,从容随意得不似是准备与人jiāo手。只是她等了片刻,也不见他动手,也不知是否被那祁公子传染了,想也未想便是似笑非笑地一眼扫过去,取笑道,怎么?怕伤到本座?
☆、第88章攻略毁容男配【6】
虽然从面上看去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但是语琪lsquo;指点rsquo;起裴少渊来却颇认真,甚至可以算得上严苛,面上的笑容和打趣的神色全数收敛得gāngān净净,语气和目光都淡淡的,看起来颇有几分武学宗师的气质。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这期间白衣教主罕见得没有任何调侃的行为,认真严肃的神色看起来就像是一位真正的严师,不存半分旖旎心思。有几次两人之间过招的时候贴得极近,就连一向是正人公子的裴家公子都有些愣神,但白衣教主却根本没受半分影响,甚至出口低声提醒了他一句lsquo;集中jīng神rsquo;其正义凛然的神色颇有说服力,好似暗坏心思的那人根本不是她一般。
这一番下来,裴少渊倒对自己的几次走神有些不好意思,同时也对对方的认真传授心怀感激。
不是她突然改变了策略,而是耍流氓和调戏人都要有个度,私下里再如何过分地调戏也无妨,而当需要该gān正事的时候你得比谁都正气,这个度若把握得好会增加不少好感,否则便很容易招人厌烦通俗点来说,就是即使你就是个禽shòu,也得想办法使自己看起来像是个衣冠禽shòu。
那日之后,她时不时便会调侃他几句,语调语气愈发暧昧,偶尔还会故作无意地来点儿身体接触之类的当然,这些行为都完美地控制在一个不会吓到这位正派人士的度凡事若cao之过急,都只会适得其反。
而为消除这些lsquo;调戏rsquo;对自身形象造成的破坏,每隔几日她便会主动提出指点他一番,而此时她的态度是端得要多正经有多正经,眼神淡漠神qíng严肃,一举一动皆向着武林历代宗师靠齐,简直装得比正人君子还正人君子。如此这般一个月后,裴少渊的潜意识中便有了这样一个概念:这位白衣教主虽然行事偶有轻佻,但为人却并不算轻浮,甚至可以说是守诺稳重的,而那些偶尔的轻佻行为大概是受魔教风气的影响?
几个月之后,裴家公子对她的防备消去了不少,甚至对那畏她如虎láng的曾经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这很正常若是有一个容貌漂亮气质优雅的、qiáng大到可以轻而易举帮你完成毕生心愿的、信守承诺的、在你被全天下误解的时候收留你的、对你频频表示好感的人,你若对她没有半丝好感,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即使这个人是魔教教主,即使传言中的她心狠手辣残bào无qíng,即使她的行为有时会暧昧轻佻得让你无法忍受。
当然,他并非不知道这个女人云淡风轻的浅笑背后所隐藏的无数血腥与残忍,但这位裴家公子既然有成为反派的潜质,骨子自然里也是有狠劲的,他其实可以理解:一路拼杀上来,并在这个位子上坐稳,若没有一点儿狠绝的手段和一副冷硬心肠是不可能的,魔教不是能够以德服人的地方,也并非你掏心掏肺地对人好就一定能收获回报的地方更多时候,即使你傻乎乎地为别人两肋cha刀,也并不能让他对你下手时心软上一分。
而这一日,他照往常一般将魔教弟子递上来的文书送进殿中,却见那位教主竟反常地伏在桌面上沉睡,黑玉般的发丝遮去了大半面容,只露出被压在身下的一只白皙修长的右手,骨节分明又细长的五指微拢、松松搭在一份尚未批复的文书上。
快近年关,这么大一个教派自然事务繁忙,这短短一日之内便有三批需要教主决定的文书被送来,在书案一角堆起高高的小山,看那高度她怕是已经批了好几日了。
裴少渊同另一个少年将手中一摞东西轻手轻脚地放下,只是那位少年转身离开后,他却留了下来。
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若说一点儿感qíng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再说她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于他有恩,此刻看她在空dàng大殿中只着薄薄一袭白袍伏案而睡,自然是没有视若无睹的道理哪怕此刻疲惫沉睡的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他作为一个男人也该尽力照顾一二。
裴少渊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准备给她盖上,却不知从何处伸来一只莹白如玉的手,稳稳地握上了他的手腕,止住了他的动作。裴家公子一怔,偏过头去,却见祁公子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身后,面上神色温煦,唇角带笑,只是握在他手腕上的力道却是不容拒绝的qiáng硬。
我来就行,你下去吧。祁公子朝他笑一笑,依旧是一脸温和,只是这话说得却不留任何余地。
裴少渊沉默看他片刻,缓缓收回手来,也不多说什么,便转身朝外走去。
这几位公子都有自由出入大殿的权利,所以祁公子在这里倒并不令人惊讶,只是平时见他也算是胸怀宽广,怎么今日看上去有些异样?
想到此处,他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鬼使神差地转回头去,只见白衣教主仍衣着单薄得伏在案上,而那祁公子则脚步匆匆地拐过屏风后,往大殿更深处去了。
种种古怪qíng形之下,一种不妙的直觉暗暗浮上心头身为魔教教主,想要刺杀她的人不在少数,警惕心应该不弱,就算再怎么疲惫也不会在有人近身说话后依旧沉睡,而那祁公子此刻匆匆忙忙的样子则与他平日温和从容的姿态十分不符,若他是去拿厚衣过来也就罢了,只是他这匆匆前去的方向却是南辕北辙。
裴少渊心一沉,快步走到案旁,伸手推了推白衣教主的肩膀,却仍是没能叫醒她,他面色一暗,也顾不得什么,将她扶起来摇了一摇。
这么大的动作之下,若是换了以前的她,估计眼睛还未睁开前手已经扣住来人命门了,可是今日,这位教主却是好不容易才将眼皮撑开一些,似乎很是吃力得才恢复了一些神智。
她似乎是想要站起来,却力不从心,冰凉的右手紧紧握在他的小臂上,声音低弱无力,少渊?
这是她第一次唤他少渊,以前叫他的时候都是连名带姓,若是打趣些,直接就是促狭些的lsquo;你这小子rsquo;,而今日她似乎是还未完全恢复意识,所以这lsquo;少渊rsquo;二字才脱口而出。
裴少渊一皱眉,牢牢扶住她手臂让她不至于跌下去,压低声音问道,没事吧?
往日看着只觉得她身形高挑修长,今日这种qíng形之下无意之间的碰触,才发觉她那宽大白袍之下隐着这样清瘦单薄的身躯。但凡是男人,总是对弱小妇孺有些天生保护yù的,裴少渊自小习武更是如此,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便觉得此时此刻他该护着她,于是也不拐弯抹角了,十分直接道,我怀疑那祁公子有问题,他刚才直直往后殿深处去了,不知有何图谋。
语琪也不是太天真的女子,清醒了些后,细细一思索便也觉察出不对来,顿时脸色一变,声音涩哑道,他素来擅长制药也算是本座身边亲近人。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裴少渊却也不笨,一下子就听出其中用意这教中上下能对这位下药,一得有点儿真本事,二得足够受她信任才好下手,而这祁公子两样具备。
几乎想也未想,他便冷下脸来,那应该便是他做得了,我这就去把他抓来。说罢就要往后殿去,却被她一把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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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琪有些吃力地坐直身子,只觉得浑身使不上力,但仍是qiáng撑着道,他跟着我时日也不短了,若想下手也不必等到今日。顿了顿,她又阖了阖双眸,似是万分疲惫,再说他一身武学修为都是我亲自教出来的,教中上下没有几人是他对手。
这时她却没有再如往日般端着教主架子,而是平平淡淡地自称lsquo;我rsquo;,大概是把他当自己人看的意思。
裴少渊沉默片刻,安静地看着她,你到现在还相信他?
语琪笑一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伸手在书案旁拨动了一个小机关。随着lsquo;咔哒rsquo;一声,一道暗门在她身后缓缓打开。
白衣教主脚步虚浮地走过去,从暗道壁上取下一个火把,转身递给他,面色平静地低声道,直直地顺着暗道往深处走,约莫走上一二百米会有个内室,里面存着gān粮和清水。
裴少渊愣愣接过火把,一开始还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后来冷静下来才明白她话中含义:她这是嘱咐自己从暗道中离开。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开口道,那你呢?
白衣教主勾了勾唇角,眼底浮起三分笑意,即使是这个关头,她的神色仍是从容的,声音也低低的,带些微哑,一如两人相见时的语调,这是我教的家务事,身为教主,没有躲出去的道理。
这话听来,倒像是说他是个外人似的,裴少渊心底多少有些不痛快,但却也知道,自己也的确只能算是个来求艺的外人,而她能在这种时候还给自己指了条路也算是仁至义尽。
但就因为她仁至义尽了,他便更不能当那抛弃朋友独自逃生的小人。裴少渊自认不是个大度到能宽容谢誉所作所为的圣人,却也不是个知恩不报的混账。
于是他看她一眼,将手中火把重新cha回暗道中,沉声道,我不走。顿了顿,似是不服气一般,他是你亲手教出来的,我也一样谁qiáng于谁还未有定论。
此话说完,他本以为这白衣教主再怎么样也会有些动容,但没想到她却是别过脸去,低低笑了起来,笑完后回过头看了他片刻,抬起手来抚了抚他的脸颊。
这动作她做得无比自然,自然到他都没有生出什么抗拒之心。
对方笑了一下,jīng致的眉眼舒展开来,笑意淡淡的,那原本过于bī人的漂亮在此时此刻倒显得很有几分真心诚意,你能有这个心我很感激但是少渊,这些事qíng与你无关,你本是gāngān净净的,没必要cha足这一潭烂泥中来。
裴少渊也笑了一下,只是那笑意怎么看怎么都有些冷冰冰的味道,gāngān净净?这天下估计也就你一个人会觉得我裴少渊gān净了。
他这话的意思原本是说,天下人都信了谢誉那小人栽赃陷害的话,他若是在中原现身,恐怕就是人人喊打的处境,早是声名láng藉但是这话一说出来,却是不知怎么就变了味,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暧昧。
果然,白衣教主闻言先是一怔,复而又是神qíng古怪地看他一眼,裴少渊被她这一看,本来没什么也有什么了,薄红渐渐就从银质面具下蔓延了出来,他慌忙别过脸去,从她身侧擦肩而过,逃跑似地朝后殿赶去,只撂下一句,我去把他捉来。
语琪一怔之下也顾不得什么,连忙撑着还有些发软的身子就追上去若是那祁公子叫人撞破,没有起杀心倒也罢了,若是一剑把裴家公子给杀了,那她的任务也算是彻彻底底地失败了。
☆、第89章攻略毁容男配【7】
刚才语琪说得也是实话,祁公子的武功在教中也是数得上的了,自己药劲未去制不住他,而唯一几个能够将他制服的,她却信不过。
在魔教谈忠心那就是笑话,那表面上的的顺从恭敬脆弱得经不起半点推敲。这些人表面上做出驯服的姿态,一是因为在qiáng大的武力之前,他们无力反抗,而若是她在这些凶láng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无力来,别说什么上前护驾了,不合起来将你撕成碎片也算是好得了。
而这个教主之位,虽然代表着神之替身的尊荣,但是魔教上下却坚信,只有最qiáng大的弟子才有资格坐上这个位子,因为只有这样的身躯才能容纳下神qiáng横的力量,而一但这任教主变得孱弱,那么只要能够战胜他,就等于证明了拥有担任新一任教主的资格。
正是因此,魔教历任教主即使登上了这教主之位,也万万不敢荒废了修为,而有时运气不济导致练功走火入魔时也不敢唤得力弟子上前为自己疗伤,只千方百计地瞒过众人,生怕这些弟子生出野心反咬自己一口。
因此即使殿外便站了几名少年,语琪犹疑了片刻也没有将他们叫进来,一方面是这几个便是叠一块儿也不够在祁公子手下走上三招的,另一方面是怕消息走漏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为了抵抗药力,她一边扶着墙往后殿走,一边死死地攥住拳。平时保养得宜的指甲此刻扣入皮肤深深没入掌心,带来一阵疼痛的同时也让混沌一片的脑海清明了些许。
她舒出一口气,想施展轻功追上裴少渊,却发现自己根本提不起半丝内力,每尝试一次,便会有不知从何处泛起的寒气侵入骨中,丝丝缕缕地缠绕着寸寸筋脉。
试了几次都未能成功后,那股子凛冽寒气便渐渐朝四肢蔓延,她不敢再试,只匆匆朝后殿深处走去。
而等她寻着打斗声赶到的时候,裴少渊已被祁公子制住。这后殿处处机关暗道,两人正处于一道大开的甬道之中对峙。暗道中光线昏暗,明明灭灭的火光将他们的侧脸映照得忽明忽暗,令人看不清他们面上神qíng,只是祁公子横在裴少渊脖子上的那把匕首却无比得显眼。
以裴少渊目前的实力,的确是敌不过他的,这是意料之中的事,甚至可以说,此刻的qíng况比她预想中要好,因此语琪见此qíng景反而松了口气。
听到她的脚步声,暗道内的两人反应却截然不同:裴少渊先是一怔,后又不知为何别开了脸去,并不看她,似是为自己受制于人而有些羞惭。而祁公子却是垂下眸子静默了片刻,缓缓转过头来看她,眼神寂静,不复往日温润和煦,却也没有被撞破行事时该有的惊惧慌乱,甚至也没有半丝羞愧,只有一种和该如此的平静。
语琪一边观察着他的表qíng,一边缓步靠近二人,而当她离暗道口四五米远时,祁公子挟着裴少渊往后退了退,他垂下眸子,看着她胸口以下开口道,教主若再近一步,属下便不敢担保这位裴公子xing命无虞了。
她目前提不起内力,便是拼着走火入魔的危险,也不过能运起一两成内力,而他却仅仅只是用裴少渊来威胁她而非直接动手,说明他还是有些顾忌的。
还有顾忌便好对付了,语琪站定,用眼尾扫了一眼裴少渊后,将视线投向他低垂的面容,qiáng压下那股冻彻骨髓的寒意,撑起魔教教主的气势冷声道,放了他,本座恕你不死。
祁公子闻言抬起眼来,只见白衣教主面色苍白如纸地立在数米之外,脊背却是挺得笔直,薄唇不悦地抿着,素来夺目的容颜渐渐笼上一层寒气,一种yīn冷暗沉的威势从她周身缓缓散出。他阖了阖双眸,低声道,决定要如此做的时候,属下便从未想过还能活着。
沉默片刻,他重新睁开双眸,冷静地抬起头,四目对视的瞬间,无声而qiáng大的压迫感瞬间袭上心头,一时之间他几乎以为那药效根本没有在她身上发作。顶着那如刀的目光,他缓缓开口,若是教主肯放了桓儿,属下便将完好无损的裴公子和解药双手奉上。
语琪皱了皱眉,在脑中查了一下资料,才知他口中桓儿乃是他胞弟祁桓。当年他们的父亲因随魔教几大长老谋划叛乱而被削了首级,本来祁家兄弟也难逃一死,只是这幅身体的原主觉得这祁公子姿容姣好,便将他留在了身边,而将他弟弟祁桓关入了地牢幽禁,一来算是惩罚,二来算是攥住了祁公子的弱点,令他不敢生出反叛之心。
她理顺了这一切后,却觉得骨子里直冒寒气,心下便多了几分烦躁,不悦地半眯起眸子,连语气中都透着一股子yīn寒,在牢中有人欺负祁桓那小子了?如果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状况,他不会这么冲动否则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他又何苦在此时发作?
别说祁公子,就连裴少渊都有些发怔她竟然一不责备呵斥二不出言威胁,一开口问得却是那牢中的祁桓。
祁公子看她一眼,不动声色地道,没有。顿了顿,许是她这一问多少勾起了两人相处数年的qíng分,许是想到牢中祁桓,他眼中多了丝黯然,面上警惕戒备之色却也淡了些,带了几分真心道,那地方yīn湿气重,他前些日子又大病了一场,落下了病根。若是再这样待下去,便没多少年可活了。
语琪闻言简直哭笑不得,多大点事,他若是提上一句,自己多半会同意让祁桓出来将养着,他非得搞出这么大阵仗来,搞得双方都下不得台。不过转念一想,他又不知这幅身体已经换了主人,若是原来那个容不得他人背叛的原主,说不定他这一提,非但祁桓出不来,他自己也得搭进去。
她摇摇头,也放缓了语气道,你若是好好跟本座说,便是辟出个院子给他养病又有何不可。说罢重新抬步靠近两人,见祁公子下意识地又要往后退,不禁皱了皱眉,拿出教主威势低喝了一句,站住!
此时双方之间距离不过两米多,她的视线淡淡地落在他握着匕首的右手上,意思不言而喻。
祁公子沉默片刻,盯着她的目光有些复杂,但片刻之后,他终是缓缓垂下双眸,收回了匕首,单膝跪下请罪,属下罪该万死。虽是这么说,但他手中匕首却攥得极紧,便是她此刻反悔出手,他也能在瞬间便起身回击。
语琪将他的行为看在眼中,也不恼,只伸手将裴少渊拽到身边,这才偏过身在一旁的壁上摸索了几下,打开一个暗盒,从中取出一块令牌扔到祁公子怀里,轻描淡写地凉声道,从今以后,不要让本座再看到你。少渊,请祁公子出去。后一句话却是对裴少渊说得。
祁公子捧着那令牌愣了一愣,不禁抬头望向她。只是白衣教主却仿佛不想再看他一眼,已然背过身去,雪色袖摆冷冷地垂逶至地,一如初见时的冷漠凉薄。
他缓缓地将解药放在一旁,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起身朝外走去,脚步虽然沉缓,却并无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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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少渊也沉默地走在他身后,警惕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走到殿外。
面对着大殿下壮阔的九九八十一层石阶,这个曾在魔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年轻公子缓缓回过头望了一眼幽黑冷寂的大殿,复杂的目光中含了太多让人看不清楚的东西。
然后他的视线在裴少渊满是戒备的面上停顿了片刻,又轻飘飘地转了开去,其他的公子也没有几个是真心的,或多或少都有些自己的心思,你提醒教主,让她小心些。
裴少渊冷眼看着他,并不说话。
祁公子却是微勾唇角笑了起来,神qíng一如当日般温煦如风。他又变回了当初那个缓步走进大殿的年轻男子,文雅清秀得像是一介书生。看着远处数座青峰,他轻声道,我是不得已裴公子,若是可以,请不要负她。顿了顿,他轻叹一声,教主她便是再十恶不赦,对我们也总归不坏。
裴少渊到底还是有些为她抱不平,闻言冷笑一声,她对你们再好有什么用,一样是说背叛就背叛了。
祁公子苦笑了一下,阖了阖双眸后面色转淡,没有多说什么,只沉默无言地拾阶而下,再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这事并没有流传出去,教中上下只知道以往最受宠的祁公子不知为何便失踪了,而教主却对此不置一词,反而提了一个总带着银质面具的古怪公子上来,时时刻刻都要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指导着、锦衣玉食地供着还不够,连下面的弟子有什么稀罕物呈上来也总是让他先挑,俨然是比曾经的祁公子更为得宠的势头。
不过那是后话了,让我们回到祁公子离开的翌日清晨。
裴少渊如往日一般起身,却发现昨晚放在一旁椅子上的外衣不见踪影,还未等他皱起眉,门便被人打开了,几乎是眨眼间,他已站起身,摸过chuáng头的龙渊横在面前。
只是进来的却是两排端着洗漱用具和华贵衣饰的清秀少年,打头的一个上前笑眯眯地行了个礼,恭喜裴公子,教主让您搬到小院中住。说罢一回头,朝着两个端着热水的少年低斥一声,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伺候裴公子洗漱!
半个时辰的忙碌后,这十来个少年又像是约定好了似的鱼贯而出,刚才还拥挤不堪的房内顿时空空dàngdàng,只留下裴少渊一人立在原地,身上是新换上的浅色长衫,浅蓝色的里衣襟口半露在外;腰间是条绣了银色暗纹的同色腰带,且坠了枚莹润的羊脂玉佩。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由得苦笑:这正是那位教主最喜欢的搭配,教中受宠的几个公子最惯常的服饰。
而就在此刻,屋外却忽然传来一个低柔含笑的声音,在熹微晨光中悠悠慢慢地传过来,清晰无比地钻入耳膜
本座果然没有看错人所谓芝兰玉树,雪巅青松,哪里配得上少渊一分半毫?
如同往日一般调侃的、从容的、慵懒的语调,仿佛昨日之事对她毫无影响。
☆、第90章攻略毁容男配【8】
因这天气一日日地转凉,又因前些日子祁公子下的药到底有几分寒xing,哪怕是后来服了解药,也总有一股似有若无的寒气在体内。她用内力bī了几次,都没bī出来,索xing不去管它,只叫弟子将两扇大开的殿门阖上一扇,再在另一扇上挂了沉厚的绵帘,不让冷风灌进来。
手脚冰凉的时候自是该多泡泡澡,活血通络,只是那温泉却离得有些远,这一路过去寒风灌衣总是难受的,便不费那么多事了,只让人将浴桶搬过来凑合着用。
两个弟子合力将那半人多高的浴桶搬进来的时候,裴少渊正好走在他们后面进来,见此qíng景颇有几分尴尬,正想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语琪叫住。
她挥退了人,像是没有看到他面上神色一般,一边自如地朝屏风后走去,一边淡淡道,榻上有两卷前任教主的手札,记了些他的心得,你若感兴趣可以看看。
前任教主的武学心得,对于裴少渊自然是具有莫大吸引力的,他迟疑了片刻终是留了下来。
淅淅沥沥的水声从屏风后断断续续地传来,一开始他是有些坐如针毡的,但后来将那两本手札看进去了,倒也忘了身处何处,甚至不知不觉地便躺到了软榻上,连水声何时停止的都不知道。
语琪擦gān了身体后,随意披了件外衣便绕过屏风走了出来,却见裴少渊这回却没有拘束地立在一旁,而是lsquo;很上道rsquo;地倚在软榻上,握了卷手札读得入神,连她的脚步声都没有察觉到,似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也没有去多管他,只绕到一旁随手倒了一杯茶喝了,想了一想,又倒了一杯搁在裴少渊手旁的几案上。
这声响终于引得裴少渊回过神来,他立刻意识到自己问也不问地便躺到人家塌上是多么失礼的一件事,急急忙忙地便想起身来,却被她一手按在了肩上。
看似轻柔的一按,却多少蕴了些内力在里面,他挣脱不得,只能抬头看去,这一看却不免愣了一愣。
她极少穿白色以外的衣服,今日却难得破例,着了一身玄黑色的锦袍,虽然仍因身份关系着的是男子的款式,但那微湿的墨发披散在肩头,衬得本就素白的一张脸更是如玉一般,颇有一种雌雄莫辩的味道。
见他看来,她懒洋洋地笑了一下,遂放松了手上力道,推了一下他的肩,躺里面点儿去,给我腾个地方。
裴少渊沉默片刻,想她这些日子来也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若是太过一惊一乍反而显得自己不够坦dàng,于是也就顺从地往里面靠了些,给她留出一人多的位置来。
只是他刚做完就后悔了,随着她躺下,身侧就传来一股沐浴过后特有的淡香,偏偏这位教主又一点儿不拘束,擦头发的时候动作也并不收敛,手肘接二连三地擦过他的胸前,身后就是紧实的墙壁,他这是躲也没地方躲,逃也无处可逃,一张脸不一会儿就浮起了薄红,浑身僵硬得似石头一般。
原想着躲过这一阵便也就解脱了,谁知道她擦了一会儿却停了下来,将布巾搁在一旁,自己下了塌不知去gān什么。裴少渊也没多想,只趁着这大好机会飞快地下了软榻,退开了四五步才松了口气。
语琪是去拿衣服的,刚泡完澡的热气散的差不多了,只着一件薄薄的锦袍还是有些冷,只等她随意披了个黑狐裘回来,那裴家公子已经如受惊的兔子般离得远远的了。
她有些好笑地斜睨他一眼,也不点破,只笑盈盈地笼着袖子看着他平时也就罢了,此刻她头发还湿着,双颊还带着被热气蒸出的粉,怎么看怎么不成体统,而此刻两人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是有些太过暧昧了。
裴少渊被她看了片刻,整张脸皮都似被烫红了一般,面具都遮不住。他只觉得自己连耳根都是热辣辣的,几乎想掉头就跑。
语琪见他如此模样,知道不能再逗他了,于是笑了一下,转身在榻上坐了,岔开话题道,天气渐转凉了,前些日子他们送了几条上好的狐皮和水貂皮来,等会让人拿过来,你拿去镶领子还是做大氅披风裘衣都可以。说完后她自己首先都有些不自在,明明是挺正常的内容,怎么就听起来像是有钱老爷跟爱妾摆谱一样呢该让人悄没声息地送过去的,何必自己开口提,倒显得像是她多缺他一声多谢一样。
不过到底脸皮也练出来了,她尴尬了一下也就若无其事地拢了拢身上这件黑狐裘,用余光瞥他一眼。
裴少渊到底是世家出来的公子,此刻面色淡淡地站在原地,也没有什么惶恐推让的意思。语琪舒了口气,这人除了有的时候过于注重男女之防之外,其余的时候还是很有大家之风的,也够镇定沉得住气,不像有些人奴xing太重,你要抬举他都很费力。
若是换了个其他从底层一路拼杀上来的弟子,便是皮子再漂亮,也到底没有世家公子从骨子里带出来的矜贵气,你要送他点稀罕的东西还要先想想他有没有这个识货的眼力,就算有了这个眼力会不会又诚惶诚恐。而对这位裴家公子则不用想太多,人家到底是从小用着最好的东西长大的,也见过世面,你送什么稀罕物什他也从不大惊小怪,不卑不亢地也就接了。
不过这也讨厌,一些小弟子用点儿稍微名贵的东西也就能打发了,这位却是见过好东西的,要真送点儿能让他上心的、也领qíng的东西也需动一番脑筋。
语琪琢磨了片刻,扭身在榻边不起眼之处按了个机关,只听咯哒一声,墙壁上弹出一个暗箱,她探手进去拿了一本《元阳功法》出来,招手示意他过来。
裴少渊见她毫不避讳地在自己面前开暗箱,心qíng颇有些复杂在你心中与一个人还隔着一层的时候,她却对你不避不瞒,满心信任,其实挺让人心中含愧的。
于是迟疑了片刻才走上前去,还未站定便被塞了一本书,低头一看封皮愣了一下。
元阳功法,由魔教第六代右护法亲创,算是魔教数得上的功法之一,竟被她就这样给了自己就算是中原大派,对于这等上等的功法也是只在历任掌门之间传接,轻易不会传人。
语琪见他表qíng就知自己这份礼是送对了,眼底也有了笑意,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好好练,别让人说本座亲手教出来的人连个半吊子盟主都杀不了。
裴少渊沉默片刻,抬手利落地抱了一个拳,是!
语琪唇角的笑意更深一分,懒懒地往后一靠,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裴少渊迟疑了一会儿,终究是拿人手短,只得慢吞吞地过来坐下,只是由于两人之间靠的太近,他的脊背挺得十分笔直,身体也有些僵硬。
她有些好笑,有心让他放松些,便随意地问,还没问过你,平时喜欢吃些什么?
这个问题若是家中长辈或是朋友问起倒还自然,但由她问出口,裴少渊的感觉到得倒不是亲切,而是以惊讶为多。他本想硬邦邦地回一句lsquo;没什么特别的rsquo;,但不知为何就想到了祁公子的背叛,心中不免就对她有了些同qíng,而那句教主便是再十恶不赦,对我们也总归不坏更是在脑海中清晰无比地浮现出来,一时之间他的心qíng不免有些复杂。
一教之主,身边又是清秀少年环绕,看似极乐,但说到底她其实也只是个孤家寡人,哪怕对底下人再怎么好,终究难找到一个真心的。
沉默片刻后,裴少渊有些心软的同时也稍稍放下了心防,低声道,以前倒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他顿了顿,阖了下双眸,只是现在有些想念娘做得鱼汤。这种事不提也罢,一旦提起,却是无比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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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页
江南多河,水美鱼肥,热乎乎白花花的鱼汤鲜嫩又甘甜,以前三天两头上桌的菜,现在却遥远得像是前世的记忆
见他如此,语琪先是有些同qíng,继而又乐了这裴少渊平日里就像块铁板一样水火不侵,她是真没想到随口一问也能问出这种突破点往日她就算是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魄力,也不知如何做才能博得这褒姒般冷冰冰的裴少爷一笑,如今这大好机会就在眼前,她自然是要抓住的。。
她微微一笑,按住他的手背,想吃鱼早该跟本座说,还不是本来她还想霸气外露地说lsquo;还不是一句话的事rsquo;,但却忽然想到一件事
这里不是江南,没有那么多大河小溪,唯一的水源来自于那天寒地冻的雪域高原。
但她的笑容仅仅僵硬了一瞬,便又恢复了从容,本座记得天山的雪山鱼不错,ròu嫩味鲜,只是离了雪水便难以存活不过也不是太大的问题,收拾一下,我们明日启程,不过一日路程便能到天山顶。对了,还可以带上两个会烤鱼的弟子伺候
裴少渊怔怔看她,啊?
他不过就是提了一句罢了,怎么就发展到了如此兴师动众的程度?
☆、第91章攻略毁容反派【完】+【下个男主介绍】
天山一行颇为匆匆,加上路上费去的时日也不过三日,但这短短三日之中,即使裴少渊不想承认不愿承认,也已有什么悄然发生了改变。
曾经她赠秘籍,他收下;她亲自指点,他受下;她授功法,他接下那时虽心怀感激,但也能笃定地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她遵守诺言,等报了大仇之后,尽心帮她多办上五年十年的差事便也能还了qíng。
后来她陡然让自己搬去小院住下,原本着的普通弟子服变成了美服华冠,轻裘宝带;原本每隔几日便去殿上侍立,后来变成了随意出入大殿内外不必通禀;原本同住一院的少年们后来远远看到自己便垂首退避行礼裴少渊觉得自己仿佛俨然成为了第二个祁公子。
只是若仅仅是如此的话,他仍旧可以告诉自己,那也只是她恼怒于祁公子的背叛,只随便挑了他上来代替祁公子的位置。
但是这一回却不一样了。
其实按理来讲,此时是他大仇未报有求于她,那随口一提的思乡之意她大可不必理会但她却偏偏上了心。
银雪覆山,寒风拂面,抬眼望去,天地之间竟是一片皑皑,再无其他颜色。
辽阔静谧的雪湖旁廖无人迹,安静地就像是另一个尘世一般。
两人并肩立了一会儿,语琪便拢了拢身上的黑狐裘,转身上了马车,裴少渊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留下两个弟子冻得面色发青,面面相觑了片刻,不约而同地同时对准了湖面,一翻掌便是将自己平生绝学都使了出来,轰得一声响后,两道齐天高的水柱凭空拔起,如两条雪龙一般直冲云霄,端得是恢弘壮观,但两人却无心于此,只苦兮兮地掀起质地上乘的衣服下摆,敏捷无比地接住了那随之震出的几条黑背肥鱼,只是捉到手中一摸就知坏事,软绵绵的好似被去了鱼骨般地往下垂成了诡异的形状,显然是两人下手太狠,这鱼已经不成活了。
这两个弟子都是自冥殿出来的,一身功夫都足以搅得中原武林人仰马翻,此时此刻却被指派来做这种捉鱼的活计,若说心中无怨那是假的,但两人却并不敢抱怨一句,只沉默地扔了死鱼,板起脸来继续用着生平绝学来捉鱼。
回到这厢,那厚实的车帘一落下,就仿佛将寒意也拒在了帘外,车内份外温暖,座上置了厚厚的狐皮垫子,触手温润,脚下的炭炉也燃得是上好的银炭,少烟又暖和。
裹在黑狐裘中的教主懒懒地往座上一靠,抱了只紫金手炉舒服地叹了口气,这才抬了抬眼皮朝着坐得远远的裴少渊笑了一下,再等上一个时辰,估计那两小子就能把鱼端上来了。说罢拍了拍身旁的坐垫,过来坐,离炭炉也近些。
待他浑身僵硬地挪过来后,语琪替他拍了拍衣摆沾上的雪粒,将手炉也一并给了他,自己则转身倒了杯热茶端着,一口一口地抿起来。
见她不再开口,只自顾自地品茶,裴少渊也就渐渐放松下来,靠在车厢壁上静静看着那跳跃的火光。
此地远离魔教,又仿佛是尘世尽头,一切仇怨在那样辽阔温柔的雪湖面前都变得无比得渺小,令人心生宁静。再加上此刻不大的车厢内暖意融融,橘色灯火映得车内物什都仿佛染上了绯红,他一时之间只觉得昔日在魔教中紧绷着的一根弦在此时此刻缓缓松了开来,整个人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倦怠,疲惫地只想一觉睡去,再也不睁开眼。
迷迷糊糊之中,肩上忽然一重,他朦胧之间睁开眼,只见身上被披上了一张薄毯,耳畔有人低低道了一句lsquo;睡吧rsquo;,语气温和,声音低柔。
心下一松,他再次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只听得耳边有纸张翻动的声音,鼻尖萦绕着一股浓浓的鲜香味,勾得人的胃顿时空了三分。他睁开眼,看见教主百无聊赖地靠在座上翻书,一旁的矮几上却已摆上了一盆鱼汤,一盘清蒸鱼和一盘烤鱼。
语琪见他醒来,微微一笑,将书卷放下,亲手给他盛了碗鱼汤,你醒的倒是时候,他们刚刚呈上来。
烫烫的汤混着入口即化的鱼ròu,鲜甜无比。虽然那两个弟子的厨艺说不上好,作料也放得随意,但是架不住鱼鲜水美,就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语琪尝了一口,也不由得点头。
裴少渊一勺入口后很是愣了一愣,捧着瓷碗看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舀了第二勺
这一顿全鱼宴他不知为何吃得很是恍恍惚惚,连几个盘子什么时候被撤下去的都不知道。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正对上一双含笑的黑沉双眸,不禁一愣,对方见他如此,只笑一下,懒懒转过头去,看向别处,随意道,你若觉得味道还可以的话,下次我们再来反正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知是不是车内太暖和的缘故,他只觉得脑内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下意识地便勾了下唇角。
这边语琪虽是一副懒散的模样,其实余光都在注意他的神qíng,见他竟然破天荒地微笑了一下,手中端得茶杯险些都给扔了。
裴少渊此人平时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此刻微笑起来倒真有几分薄冰乍破、冰消雪融的感觉,再加上他刚回过神来眼中还带着点迷茫,看上去就有些懒懒的,一身锦衣狐裘又添了点儿世家公子的矜贵优雅的意味,让她一时看得倒真有些惊艳。
可他却一直没有抬眼看她,只兀自低垂着头,所以也没看到她一脸惊讶,只安静地看了会儿车内铺着的羊毛毯子,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头垂得更低了些,缓声道了句谢谢。
若不是她听觉灵敏,又时刻注意着他,只怕都不知道他刚才开过了口那句谢谢实在声音太轻,几乎就被火光哔啵声给掩了过去。
语琪忍不住笑了,生出了些许逗弄的心思,故意凑到他面前去,压低了嗓音道,那你要如何谢我?
她说我,而不是本座,语气轻柔,语含笑意。
在这个僻远安静的地方,两人似乎不约而同地放下了一直戴着的面具,那种似有若无的隔阂仿佛在这里消解于无形。
她靠的太近,裴少渊呼吸一滞,只觉得耳尖发烫,却又无处可退,只微微偏过头去,沉默不言。
语琪见状却并不打算放过他,抬手随意地捻了一缕他的黑发在指尖摩挲,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的师父、也就是上一任教主也来自中原?我从冥殿出来时第一次见到师父,那时我脸上手上都是血,连眼前都是一片血红,而师父却是一袭雪色白袍,即使不笑,眉角眼梢也是温和的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肮脏然后十年匆匆过去,师父早已不在,而我也早已成为了教主,却隔着铁牢看到了同样来自中原的你。顿了顿,她却并不继续讲下去,而是笑了一下,师父总念着lsquo;一川烟雨,满城风絮rsquo;,我却从未见过是如何景象。
裴少渊终是明白了这些日子以来她的lsquo;另眼相待rsquo;所为何事,却并不感到轻松,只觉得胸口莫名得有些发闷无论如何,被当做另一个人的替代品来看,总归是不太愉快的。
语琪看他神色不对便知他想多了,嗤的一声笑出声来,我对师父只是仰慕,哪里像你想的那么不堪?
他一愣,继而薄薄的耳尖便染了绯红,沉默片刻,终究还是不太顺当地开了口,其实我可以带你去看。话说出口才觉得不妥,她若想要去看大可自己去看,又哪里需要自己cha手?
谁知她却笑盈盈地松开了手,退开一步,好啊,什么时候?
自天山回来之后,两人又回到了曾经的相处模式,只是有什么东西仿佛已经悄悄发了酵
以往裴少渊在殿中不是直挺挺地站着,就是浑身僵硬地坐着,现在虽不至于能够随意地躺在榻上,也是可以放松地坐着了,偶尔两人的视线对上,也比往日默契得多,偶尔语琪还会笑一下,然后两人垂下眸子,继续看各自手中书卷。
有时她在软榻上小憩醒来,会看到他随意地靠在塌边研究剑法,便自然而然地靠到他身边看上一会儿,轻声点拨几句后便重新躺回去,懒洋洋地侧身看着他,时间不早了,你饿么?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裴家公子已经明白她这问话的含义了,若此时他看到出神之处,便只随意地将矮几上的茶点往她手边推一下,若是看得累了,便下塌去唤弟子传饭。
待用完饭之后,语琪便一手捧一杯清茶慢慢抿着,另一只空出来的手便开始倒腾一些蛊虫之类的东西。
一开始裴少渊完全不能接受饭后看到这种东西,常常是面色不佳地退得远远的,后来渐渐习惯了,甚至会瞥几个眼神过来,一般这时候她会很大方地让给他看,还一点儿不藏私地细细介绍这是什么蛊,要如何养着,要怎样才能派上用处直说到他面色转灰才停下。
这么数日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她是故意逗弄自己,便也摆出一脸淡定看她左右折腾。
数月时光匆匆而过,一转眼已经是初chūn时节,语琪估摸着好感度和亲密度都刷得差不多了,而若想要再进一步,必须得让他了结一桩心事这个人若是不报了仇,估计没什么心思风花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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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挑了个不错的时机,表示以他此时的武学修为,斩下谢誉那小子的狗头已经不是问题了他可以下山了。裴少渊这人什么都不急,唯有报仇一事最是上心,听了她这话便二话不说地去收拾行李了。
待他来辞行的时候,语琪静静看了他片刻,转身从矮几上倒了一杯茶递给他,看他喝完后才微微一笑,往软垫上靠了靠,早些回来。
裴少渊原本以为她会嘱咐一二,谁想到她根本不提半句别的,只悠悠然地让他早些回来,看上去倒是一点儿不担心好像她笃定他可以完胜谢誉,也笃定他报仇之后一定会回来似的。他不禁勾了勾唇角,嗯了一声。
待裴少渊离开后,语琪敛了唇角笑容,吩咐一旁侍立着的弟子,将冥十六,冥十七叫来。
十六与十七正是那日同他们一起去了天山的两个弟子,都是冥殿出身,功底深厚,且那整整三日的同行,到底比其他弟子熟悉一些。
这两人倒是合拍,赶来的时候都一身黑衣,恭谨地单膝跪下听训。
语琪挥挥手示意他们起来,你们两个跟在裴公子的身后,不要惊动他若是看到他想对谢家二公子和一个叫陆宛宛的丫鬟出手就拦一下,若是他想做别的就别管了等一切了结之后,替本座给他传几句话
十六比十七机灵些,三日的天山之行已让他摸清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听完她那几句话后大胆地抬头问,教主,您真的甘心放裴公子走?
语琪看他一眼,直看得这个黑衣少年低下头后才yīnyīn一笑,场面话而已,他若执意要走,你们两个就是绑也要把他给本座绑回来。只是若真的闹到了那个地步,裴少渊就太不识抬举了,她也没必要继续好声好气了,直接给他来个囚禁PLAY就是,若他有幸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便也算是能完成任务了。
十六十七领命而去。
或许是这回被她保护得太好,他没有如原著一般在因在魔教中忍rǔ负重而严重黑化,所以这次他并没有血腥至极地灭了谢家满门,而仅仅只是斩下了谢誉首级挂在城门之上,又去祭了父母之坟。
一切了结之后,心头一直压着的重担也算卸了下来,他却不知为何没有感觉到一丝快意,心中只有重重的茫然。亲人已逝,仇人已刃,他又该往何处去?
江南正是柳絮纷飞花满城的时节,一团白色绒絮恰好飘飘dàngdàng地落在肩头,裴少渊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自己初见那人之时,那直垂于地,流云般逶迤的雪色祭袍。
裴少渊,本座知你非池中之物,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不太习惯?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习惯的,来日方长。
要么,活得比任何人都辉煌,要么,不如立刻去死没有冥殿,就不会有本座的今日。
这回拿回去再不好好涂,本座就只能将你每日带在身边督促了。
本座果然没有看错人所谓芝兰玉树,雪巅青松,哪里配得上少渊一分半毫?
本座记得天山的雪山鱼不错,ròu嫩味鲜,只是离了雪水便难以存活
师父总念着lsquo;一川烟雨,满城风絮rsquo;,我却从未见过是如何景象。
她最后说
早些回来。
他怔怔看着那朵飘絮,唇角渐渐扬起一个柔和的弧度。
这尘世纵然辽阔空dàng,也总有一地一人等他归去。
裴家公子翻身上马,朝西绝尘而去。
隐在暗处的十六十七对视一眼,知道教主吩咐他们的那些话已经不需再说了。
又是一年一度的祭神之日,青山依旧,霞光温柔,金色的阳光穿过低低的流云,铺撒在匍匐于地的千百教众身上。
裴少渊一路纵马飞奔而来,到了祭坛前数百米时才猛然勒马停下,遥遥望向那高高的祭台之上,那个身着雪白祭袍的修长身影。
雪衣的乐师仍在弹奏仿佛来自远古的歌谣,白衣的教主双手悠然地拢于袖中,仿佛察觉到他的视线一般,含着极淡笑意一眼扫来,目光在触到他的视线后又多了三分笑意,慵懒而优雅,一如初见之日。
【攻略毁容反派,完。下一个攻略人物,鬼城之主,受人诅咒,非人非鬼,yīn冷狠戾,长相俊美邪气,相处方式未定。具体介绍在作者有话说里。】
☆、第92章攻略鬼城之主【1】
这是一顶宽敞jīng致的朱红喜轿,轿夫抬得极稳当,令里面的人感觉不到半丝摇晃,透过偶尔被风掀开的轿帘往外望去,却只见衰糙荒道,人烟寥寥。
实在蹊跷,谁家嫁娶会选在这个昼夜jiāo替的时分进行?除此之外,竟没有半丝锣鼓声传来,轿内轿外死寂得令人心慌。
语琪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却见自己一身大红喜衣,一副新娘妆扮,而原本应该覆在头上的喜帕此刻却被攥在这幅身体的手中。她皱了皱眉,又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坐着的丫鬟打扮的小姑娘,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后才重新端正了神色看向前方。
大量数据与资料涌入脑海,她一如既往地开始梳理原著剧qíng
这是篇鬼怪小说,大概就是颇懂术法的男主李逍遥带着平凡善良的女主许灵灵闯dàng天下,四处降妖伏魔的故事。饶是语琪这般的敬业人士,也不由得被这男女主的名字逗得一笑,又是李逍遥又是灵灵的,这作者是有多喜欢仙剑奇侠传?
言归正传,说起她这次的攻略目标,便是故事开头出现的一个注定被男主消灭的反派,鬼城之主傅轻寒。此人百年之前本是一小国的年轻国王,受人诅咒后变得非人非鬼,不老不死,而他统治下的国家也变成了一个yīn森鬼城。每过十年,这傅轻寒就会因诅咒失去意识变成弑杀的妖魔,只有吃下一个深爱自己的女人的心脏后,才能恢复清醒。
为了防止傅轻寒化为妖魔,鬼城每过十年便要开一次城门,而周围的百姓必须在每次城门大开的时候送一个新娘进城作为献祭。
故事便是由此开始,这一次被选为新娘的是林家次女林语琪。林家自然是不忍心女儿送死,便花了百两银子从十里之外的小村庄里买来了一个清秀丫头,也就是原著女主许灵灵充作陪嫁丫鬟,将她一并塞入了林语琪的喜轿之中,让两人在半路上调换衣饰也就是让许灵灵代替林语琪成为这鬼城之主的新娘去赴这一必死的姻缘,而林语琪等熬过十年之后便可在城门下次打开的时候悄悄混出来,虽然白白耗去了十年最美好的时光,到底也能保住xing命。
林家自然不算厚道,好在那鬼城之主不知怎地就爱上了许灵灵,生生在妖魔化的痛苦下忍了九日九夜也不愿杀她,又怕失去理智会伤了她,只好自残来保持清醒,就这样,在力量被削弱又削弱后,他便不幸地给正好路过的李逍遥一剑灭了,而许灵灵难过了几日,便跟着李逍遥仗剑走四方去了。
差不多对剧qíng有了了解,语琪便意识到身边的许灵灵竟已经开始含泪脱起了衣服资料中有提到过,林家给了一百两后又以许灵灵一家老少的xing命相威胁,这才让这个小姑娘不得不服从这一残忍的安排。
语琪一把按住她的手,别脱了。
许灵灵一个颤抖,不敢再动了,疑惑地抬起脸来。
语琪没心思再跟她多缠,只做出一脸沉肃状,语速飞快道,我没有让个无辜小姑娘替我赴死的习惯,便是靠着这种手段活下去也会夜夜噩梦不得安息你也不必担心,十年之后你带一封我的手书出去,我爹娘看了自是不会再为难于你们一家。
本来含了两泡泪的小姑娘听到这话,登时一怔,复而眼睛又刷的一下亮的吓人,双手紧紧攥着她袖摆,像是小孤女见到了亲爹娘一般。
许姑娘太好哄,语琪也没多少成就感,只将袖摆收回来,静下心来透过轿帘fèng隙观察外面的qíng况。
随着这一列死寂的送亲队伍离鬼城愈来愈近,天色便愈来愈晦暗,空气中的腥气也愈发浓重,每个轿夫都下意识地将脚步放得更轻更缓,面无表qíng的脸上都含着深重的恐惧。
语琪看到路旁的荒糙渐渐绝迹,土地则渐渐从土huáng色转为不详的暗红色,仿佛沁了无数人的鲜血一般。
就在脚下的泥土已经变成宛如铁锈一般的颜色时,队伍悄无声息地停下来了,轿子也被轻轻放下,语琪知道鬼城大门大概就在不远处,而这意思是自己该下轿进城了除了新娘和新娘的陪嫁丫鬟之外,是不允许其他生人进城的。
语琪瞥了一眼许灵灵,小姑娘挺机灵地明白了,连忙跳下去,一手掀开轿帘,一手伸到她面前。她勾了勾唇角,搭着小姑娘的手下了轿,缓缓抬起眼皮看向前方。
昏暗得反常的天色下,鬼城仿佛一只匍匐着的巨shòu,朝着众人无声地张开它的狰狞血口城门打开了。
qiáng劲的yīn风伴着团团黑气呼啸着卷出,一时之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顿时将身后送亲的队伍掩埋在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风沙中。
诡异的是,无论风沙卷得多高,却没有一丝尘埃落到语琪同许灵灵身上,仿佛她们周围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似的。饶是如此,小姑娘仍是吓得缩到了她的身后,不敢抬头看上一眼。
语琪没有理她,只挺直了脊背,静静看着鬼城内萦绕的那一团浓似墨汁的黑雾。待黑雾渐渐散去,里面的景象渐渐变得清晰
yīn森诡谲的鬼城内覆着铺天盖地的暗红绸缎,两排绵延不尽的红衣侍从安静地恭候在大道两旁,手中提着的红纱灯笼无声散发着黯淡的光亮。到处都是红,却并不给人半丝喜庆的感觉,倒让人想起无尽鲜血肆意流淌的画面。
在这样沉默压抑的气氛下,从城深处传出的马蹄声就显得尤其突兀。
哒哒哒哒哒哒,不急不缓,沉稳而有规律地逐渐bī近,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出现在两排红衣侍从的尽头,上面的男人红衣黑发,身姿修长那样热闹的红色,却硬是被他穿出了无尽的冷峻与肃杀。
他身上那件喜衣的样式繁复而华贵,衣领处镶了一圈无比雍容的银白皮毛,宽大的袖摆与衣摆重重叠叠地垂逶下来,将那样高大的黑马都覆了半边。
这便是曾经的一国之君,如今的鬼城之主,她未来的夫君傅轻寒。
语琪以为按照一般小说的套路,傅轻寒这样嚣张的出场,该是配一个同样嚣张的收尾才是比如一路纵马飞奔过来,将自己一把捞上马,再无比潇洒地一拽缰绳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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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他却不按常理出牌,一路信马由缰地来到她面前,也不见如何勒紧缰绳,那黑马便自己识趣地停下了,接着这傅城主姿态潇洒地自马背上一跃而下,无声地落在她面前,墨发沉沉,红衣烈烈,妖异yīn邪得像是自冥狱闯出的邪神妖魔,即使一言未发,周身的气势便已如十殿阎罗。
他缓缓地低下头看来,露出眉间一颗泛着yīn邪之气的朱砂痣,望过来的一双凤眸出乎意料得清亮如水,只是斜斜上挑的眼尾处带了一抹隐约的暗红,显得妖气十足。但是他确实生得俊美,就如原著中所描述的一般,从眉角至下颌无一不雅致俊逸,处处皆可入画便是让人怕到了极致,也没有哪个女子能够在朝夕相处中抵制得了这样一张脸的诱惑。
语琪同他对视片刻,倒也没有大惊小怪,只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沉默。
见她不惊不逃,还镇定无比地同自己对视,傅轻寒不由得定定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地朝她伸出手。
许灵灵似是吓得狠了,将她的手抓得生疼,语琪只不动声色地在宽大袖摆的掩护下紧紧握了她一下用以安慰后轻巧地挣开,抬起来轻轻搭在他摊开的掌心上。
两人搭在一起的手同样的白若美玉,指骨修长,只是她的指甲饱满圆润且带着微微的粉,傅轻寒的指甲却像是中了天下至毒一般,沁着深深的乌黑,诡异而病态,令人慎得慌。
语琪只当做没看见,傅轻寒也不在意,只松松握了她的手,牵着她来到黑马之前,用那映着妖异暗红的眼尾轻轻扫她一眼,似乎是示意她上马去。
也幸亏现在这副身体的主人是她,要是换了以前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怕是见到这样高大的骏马躲也来不及了,哪里又懂得如何上马?
不过以前的新娘子想来是逃也来不及了,便是上马也该是被抓上去的,恐怕没有谁会如她一般配合,他估计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新娘,才会突发奇想地让她自己上。
可她现在穿着的这身大红喜服又是束腰又是广袖,只适合娴雅庄重地缓步前行,若是要翻身上马实在有些难度。
算了,反正也不是做不到,她也不太想就为了这种事qíng装羞怯博同qíng。
语琪深吸一口气,也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的风度了,迅速一捋裙摆,手掌借着他的力一撑的同时绣花鞋踩在马镫上一蹬,接着在半空中一扭腰,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马鞍上,虽然由于服饰不当的缘故这一连串动作有些凝滞,不够行云流水,但是到底之前练出来的底子还是在的,因此那股潇洒的韵味还没丢。
舒了一口气后,她稍微理了理衣襟裙摆,这才低头看向他。恰巧傅轻寒也正看着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轻轻一撞,由于职业习惯的缘故,语琪下意识地便笑了一下。
傅轻寒一怔,接着那双清亮如水的凤眸中也泛起了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又浅又淡稍纵即逝,仿佛根本没有出现过一般。他一低头便掩去了所有神色,自她手中轻轻接过缰绳,潇洒优雅地一个利落的翻身便上了马,无声地落在了她身后。
此时此刻两人贴得极近,语琪可以感觉到他的手绕过自己的腰间在身前松松环住,却没有什么充满男xing气息的滚烫胸膛,只有yīn邪的冷意透过重重华衣缓缓侵来,仿佛将她裹进了一个无尽的冰窟。
饶是意志力坚定,她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松松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似是顿了一下,接着低沉的嗓音自身后传来,虽然那声音中含着一种空旷的冰冷,却抵不过那把清清润润的嗓音和温文的语气,抱歉,很冷么?
语琪一愣,又是一笑,怪不得曾经那些女人明明知晓前方是死亡的深渊,还是前仆后继地往下跳呢不是她们太愚蠢,是这陷阱太诱人。
这样一个明明周身都环绕着yīn冷肃杀气质的人,却顶着令人无法拒绝的俊美皮囊,独独向你一人说着这样温文体贴的话,仿佛给予着举世独一份的呵护恩宠,又让那些未经人事、懵懂天真的小姑娘如何拒绝得了
语琪并没有作声,只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没事,继而又缓缓眯起双眸既然他深qíng款款,那么她也没有什么好藏拙的了。
她沉默片刻,微微偏过头,对着他弧度优美的下颌,轻声开口,夫君。她唤得无比自然,声音轻柔,却gāngān净净不带一丝轻佻暧昧。
虽然话的内容有些残忍尖刻,但那声音却是温和而令人舒心的
等我喜欢上你,你便会吃掉我的心对么?
傅轻寒的双臂一僵,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曾经那些新娘又有哪一个不明此事呢?只是从来没有一个像她一般直接地挑明罢了。
他仍旧看着前方堙没在黑雾中的道路,在两排死寂无声的红衣侍从的注视下纵马前行,清亮的凤眸平静如水,声音连一丝qíng绪波动也无,却偏偏清润悦耳,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你是城主夫人,这座城的第二个主人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要,只有我有。
语琪以为他不会回答,或者回答了也只会否认,却没有料到他竟然如此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还附上这仿若深qíng宠溺的一番表白,不免在心中赞了一声执行任务这么多年,她倒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将lsquo;残忍的温柔rsquo;阐释得如此淋漓尽致。
她并不受其所动,只轻笑一声,那如果我想要的,恰巧也是你的心呢?她回过头看他,唇角笑意嫣然,以心换心,很公平不是么?
她这个举动看似在激怒他,其实只是在他心中埋下一个潜意识:自己不像以前的那些新娘,要让自己喜欢上他是需要下一番真功夫的。而当他真正开始认真,并开始投入远超往日的心思之后最终是谁丢了心那就说不准了。
傅轻寒倒是好涵养,也不着恼,像是听了什么孩童之言一般,唇角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也不作声,仿佛无比纵容。
☆、第93章攻略鬼城之主【2】
马镫被身后的傅轻寒占着,语琪没有地方借力,只能依靠腰力维持着坐姿,若是换了上一个身体倒也罢了,偏偏这幅身体属于一个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底子差得不行,才在马背上坐了一会儿便是腰酸背痛。她面上虽不动声色,却仍是忍不住稍稍动了动身体,换了个稍微轻松些的姿势。
傅轻寒连平视着前方的目光都未曾动一下,便将她的动作全数纳入了眼底,若是觉得累了,可以靠着我。声音低而温润,含着空空旷旷的清冷,倒与这城中空dàngdàng的大街小巷颇为相契。
语琪闻言回过头看他,鬓发恰巧擦过傅轻寒的下颌,他却并不在意,只微微收了收下颌,便再无其他反应。大概是等了片刻也没听到她开口,傅轻寒那薄薄的眼帘微微低垂下来些许,眸光静如止水地看着她。
语琪越过他的肩膀朝后看去,微微有些失神
此处离城门已颇远,不知何时重又浮起重重浓雾将远远跟在后头的两排红衣侍从掩得只剩身形轮廓,倒是他们手中执着的红纱灯笼较为显眼,一眼望去就像是无数朱红灯笼凭空浮于昏暗的暮色中缓缓前行,给周围气氛添了一分难言的诡异。
她忽然想起何灵灵,那个小姑娘若是机灵地跟了上来,现在应该就在那些红衣侍从的队伍里。
傅轻寒看她略有些走神,以为她是因这空寂无人的街道与后面沉默压抑的队伍而心生惧意即使如此,在这位鬼城之主的眼中,她已经算是胆大的了,以前那些新娘的恐惧几乎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便是耐下xing子去安抚也令人厌烦。
想起那些新娘大哭大闹披头散发的模样,傅轻寒轻轻皱眉,浓密的长睫稍稍垂了下去,掩去飞速掠过眼底的冷酷与厌恶。但很快,他便恢复了静如止水的目光,略略掀起眼帘看向她凡事有了对比就有了高下之分,此刻这个身着嫁衣面容安静的女子显然便比那些女人多了几分娴静柔婉的味道,当然,也惹人生怜多了。
思及此,他平静的眸光中便也微微透出了些许柔和,若是怕了,便不要再看。话音落地,那修长五指便合拢起来,轻轻盖住了她的双眼,将她视野中的天地万物都一并遮去,只留下一片平和的黑暗。
他的手指覆上肌肤的瞬间,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刚从寒潭中取出的冷玉,令她下意识地便是微微一缩。反应过来之后,她也意识到他刚才是误解了,倒也不去解释,安静地维持了一会儿这个姿势后便回过了头去。
傅轻寒随之放下手,以为她这是有些抵触两人的接触,但这个念头刚刚浮起,身前的女子便就着他之前的提议,阖上双眸往他怀里靠了靠,还顺带挪动了一下身体,丝毫不客气地在他怀中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从那压过来的重量来看,完全不像是大门闺秀的那种将分寸感十足的、矜持而娇软的依偎,而真的是自己丝毫不用力气地靠在他怀中休息。
鬼城之主愣了愣,目光缓缓落到她的发顶,带着几分晦暗的复杂之意。之前那一番直白的发问,叫他以为这个女人会因惜命而对自己的接近百般拒绝,但从她现在这副半点儿不见外的模样来看,似乎又对自己不带半分抵触和戒备委实是令人难以琢磨。
他盯着她的发顶思索了片刻,略略移开目光,看向数十丈之远的前方,那隐在浓雾之中的、绵延盘桓的宫墙。
百年前碧瓦红墙、金碧辉煌的宫殿,如今虽大体保持了原状,却仍隐隐有一种破败之象,不过到底也比语琪所预料的残桓破瓦好得多了,一路进去倒也是亭台楼阁、假山池沼具备,景物也错落有致、安排得当。
但是这一场婚礼实在是毫不严谨,它的全部意义似乎只体现在了两人的喜服上,除此之外的拜天地、喝合卺酒之类的仪式则完全被省略而过,虽然知道这或许是考虑到嫁来的新娘不会配合才这样安排的,但还是给人一种十分潦糙的感觉。
这种lsquo;潦糙rsquo;的态度在之后体现得更为明显傅轻寒只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便神色沉肃地令她快些睡下,没有半丝要同她lsquo;dòng房花烛夜rsquo;的意思,只转过身去长袖一挥,便带灭了正燃着的一对红烛。
他这番反常的动作,似乎预示着之后会有什么不寻常之事发生似的,语琪稍稍思索之下,便也留了个心合衣而卧,若是夜里真的发生些什么,也无需手忙脚乱地重新穿戴整齐。
这样一日折腾下来到底是有些疲惫的,她就算心中一直在暗自戒备着,也在小半个时辰后坚持不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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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一夜似乎注定了无法平静度过,不知何时开始,整个鬼城内平地刮起一股yīn风,鹅毛大雪似的灰烬自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下,不一会儿便在空dàng无人的大街小巷积起了厚厚一层。而冷风呼啸、灰烬漫天之下,那原本弥漫于城内各个角落的浓重黑雾也似乎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开始缓缓流动起来,渐渐地朝城中央汇聚而去,在宫墙之外逐渐凝成了一片浓黑雾海。
而那重重宫殿之内,傅轻寒则猛地掀开了眼帘,修长的五指痛苦地攥住了身下的chuáng褥。
☆、第94章攻略鬼城之主【3】
即使是在睡梦之中,语琪也感觉到了一种逐渐归聚而来的、冻彻骨髓的yīn寒,她下意识地拥紧了盖在身上的锦被,却仍是被冻得哆嗦了一下,继而完全清醒了过来。
两扇雕花木窗已不知何时被风chuī了开来,冷风呼啸着灌入,带来一股yīn冷气息的同时将室内积攒的暖意全部裹挟而去。语琪慢慢撑起身子,想要下chuáng去将窗户合上,却发现拂面而来的冷风之中竟然掺杂着细细碎碎的灰色纸屑,她摸了摸锦被,手指所过之处,那覆着的薄薄一层灰色纸屑便化为了粉末状。
她盯着指尖的灰烬看了片刻,又偏过头去看身侧的傅轻寒。他此刻背朝着她侧躺着,没法看到他的脸,只能看到那墨黑的长发如上等绸缎般雍容地铺撒在枕上,衬得那一截露出锦被外的脖颈愈发苍白。
虽然他看上去像是熟睡着,但是不知为何语琪就是有一种他此刻是清醒的的直觉。
不过,她只想去将窗户合上,也没什么想要谋害他的想法,所以他是醒是睡其实也没什么关系。语琪掀开被角,动作轻缓地越过他而下到了地上,正想往窗边走去却又停顿了一下。
若是睡着了也就罢了,但要是他此刻真是清醒的话,那么不如趁此机会拉近一下关系蒙中了算是她幸运,蒙错了也只当是随手做了件好事。
这么想着,语琪便抬手帮他将被子拉到了下颌处,又随手替他掖了掖被角,这才转身去关窗,只是还未迈开步子,手腕便被猛地攥住,带着凉意的指腹死死扣在她柔软温暖的皮肤上,像是冰冷坚硬的钳子
傅轻寒只觉得无尽的怨气、恨意、不甘与yīn冷从城中各处汇集而来,绕着他旋转、缠绕,又从眉心的印堂xué和两侧的太阳xué急速钻入,像是有无数细小尖锐的冰锥齐齐往脑仁里扎去。他按捺下痛楚,紧着喉咙勉qiáng维持着平静的语调,子时过后,若是不想丧命,便不要随意出门。依旧是那把清润的嗓音,却失了之前悠然淡漠的韵味,在这样yīn风阵阵的氛围中听来,不免显得有几分诡谲森冷。
语琪低下头,定定地盯着他似乎愈发沉黑的指甲看了一会儿,便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轻描淡写道,我没想出去,只是窗被风chuī开了,有些冷。
傅轻寒正头疼yù裂,与脑内yīn寒之气艰难地对抗着,此刻勉qiáng分出几缕思绪来应付她,原本静如止水的语气中终于免不了地透出了几丝不耐与冷酷来,上chuáng,其他事无须你cao心。说罢带了几分迁怒的意味猛地挥了下宽大的袖摆,带起的劲风砰的一声将两扇木窗死死合上。
凄风寒灰于窗户合上的瞬间被关在了屋外,整个室内重新归于死寂。
其实,语琪早已看出这位鬼城之主的异样刚才她给他掖被子的时候,明显地感觉到他的身体绷得僵直,起初她以为那是他不喜与人身体接触,但等她收回手时,又在无意间擦过他luǒ|露在外的脖颈,湿凉的触感透过指尖隐隐传来在这样yīn冷的寒夜中,他自然不可能是热得出汗,那么大概就是身体不适的缘故。
只是他这不适来得并不凑巧,此时两人之间不过是初识,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自然也没有多少感qíng基础。若是她巴巴地凑上去嘘寒问暖未免显得有几分假,或许还会让此人生出猜疑之心她不免有些犹豫。
但若让她明明发觉了却装作不知,她也确实有些不甘心
语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开了口试探,夫君,你的手似乎有些冷。这话她说得倒是真的,相比于他之前将手盖在她眼上的时候,此刻他的手的确更冰了。
脑内的痛楚似乎将他的思考能力削弱了几个档次,傅轻寒下意识地便松开了钳住她的手,还刻意得将声音调整回了清润低沉的状态,平静道,你想多了,上chuáng吧。
这样明显的掩饰让语琪愈发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她并没有回到chuáng上,反而微微俯下身,定定地看着他凤眸紧阖的面容看了一会儿,看得傅轻寒忍不住想睁开眼时,她却突然抬起了手,拨了拨他被冷汗浸湿的额发,语气无比镇定地发问,感觉很难受?像是对他刚才的否认置若罔闻一般。
傅轻寒不否认也不反驳,只沉默以对这事本来也不算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不想示弱于人罢了。但既然被她看出,他也懒得再掩饰,翻了个身面朝chuáng内,背对着她疲惫道,时机未到,我不会对你如何的。
语琪估计他的意思是在自己还未喜欢上他的时候,就算挖了她的心吃掉也没用虽然听起来像是在安慰她不必担心,但是她的直觉却更倾向于将这话后的深意理解为lsquo;与你无关,别多管闲事rsquo;。
只是任务在身,既然话已经挑开了,那么她就算不想管这闲事,也不得不管若是这次不管,也就等于断了之后嘘寒问暖的机会不然这也太奇怪了,第一次你看出有问题了,却还跟没事人似的睡你的觉去了,第三第四第五次你又为什么要来关心慰问?你假不假?你到底有何居心?
语琪心中暗叹一口气,却只能硬着头皮在chuáng沿侧身坐了下来,从袖中取出贴身手帕,替他擦了擦额头沁出的冷汗,还想再往下移去帮他擦拭一下脖颈,却被他再次握住了手腕制止了。
谁在身体不适的时候心qíng都不会好到哪里去,傅轻寒大概是真的挺难受,此刻连温柔深qíng也懒得装了,一点儿也不客气地道,既然明白靠近我不会有好下场,还凑上来作甚么?这次他的声音不再有温润作伪装了,显得格外冰冷,还带了丝明显的不耐。
若是别人说这话,估计就是想让你靠近却又别扭得抹不开面子的口非心是,但是由他说来,就只有lsquo;得了你别装温柔了我不会信你rsquo;一种含义在内。
很好,现在她成功地把自己推到了一个骑虎难下的境地,再关心下去也是捞不到半点儿好,但要是真的放任他不管,便等于是坐实了这lsquo;故作温柔rsquo;的罪名早知如此,刚才就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上chuáng睡觉。
她沉默了片刻,缓缓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沉思了片刻,心中已有了计较,语琪看着他泼洒了小半个chuáng的墨发,以一种破罐破摔的心态沉声道,夫君是因不想死,所以想要我的心。他额上又渗出了些冷汗来,她见状用帕子在他汗湿的额角又按了按,继续用极为平静的语气道,可我何尝又愿意死呢?只能放开手赌一把罢了。
傅轻寒一怔,用低沉而略有些涩然的声音问道,赌什么?
语琪勾了勾唇,淡淡道,赌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你的不忍心。
或许是觉得她自不量力,或许是对自己的铁石心肠颇有自信,傅轻寒没有再多说什么,任她在一旁时不时地用帕子帮自己拭去额头与脖颈处冒出的冷汗。
不知是不是有人在一旁,分去了稍许心神的缘故,这每逢初一十五鬼门大开的日子必要硬捱过的一夜竟似乎比往日好熬了一些。
到了黎明将至时分,那聚拢在宫墙外的浓重黑雾缓缓散去,重重华殿内的yīn冷气息也逐渐褪得gāngān净净,只有街巷中积得厚厚一层灰烬证明了昨夜的不平静。
被这无孔不入的yīn寒之气折磨了整整一夜之后,傅轻寒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于迷迷糊糊神思恍惚的状态中疲惫不堪地陷入了沉睡。
宫殿之外,正是旭日初升,只是鬼城到底是鬼城,即便是日出也未见得多霞光万丈,只不过是比漆黑一片的寒夜亮堂一些罢了,天色仍是昏昏暗暗的,倒像是外界的huáng昏暮日。
不过无论如何,这到底表示着:属于鬼城的新的一日,来到了。
傅轻寒最得力的下属梁安带着何灵灵这小姑娘以及两排丫鬟捧着洗漱用具浩浩dàngdàng地候在殿外,等差不多到了平日叫起的时辰,便命人打开了殿门,自己轻手轻脚地进去听了一会儿动静,又悄没声息地退了出来,对前头两个想要往殿内入的丫鬟摆了摆手,压低了声音斥道,里面还没起呢,都耐心候着。训完了后,自己也恭恭敬敬地躬着身子在殿门前如石头似地杵着,一面伸长了耳朵留意着,一面思索着自己刚才进去时看到的qíng景
他那平日里一有什么风chuī糙动必定会立即醒来的城主大人竟然、竟然在他进殿后仍在沉睡,这也就罢了,毕竟昨夜鬼门大开,捱了一夜后过于疲累也是有的。真正叫他差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的是这位昨日新上任的、第十一位城主夫人。
之前那十任城主夫人,嫁来的第一夜不是千方百计地想着要逃,就是泪眼涟涟地缩在chuáng尾发着抖,就是能够正常地躺在chuáng上的都罕见得很,而这位城主夫人不但不逃不哭,她竟然还有那个胆子将手搭在城主脸旁,靠着chuáng柱睡得死沉。
这得多肥的胆子多大的心多没脑子才能做得出来啊!
还是说城主只用了一夜就将这位夫人给收服了?
☆、第95章攻略鬼城之主【4】
傅轻寒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昏昏沉沉一片混沌,脑中就像是在一根细细的麻绳坠了块巨石般,稍稍动一下都又晕又疼。
等终于回过神来,他才觉察到自己右脸颊处靠着个柔软温暖的物什,稍稍移了移目光瞥去,便见一只松松捏着白娟帕子的手随意地搭在锦被上。
这一看便是只女人的手,白皙柔嫩,纤长匀称
比平日里慢了几拍的思绪终于想起了昨夜之事,鬼城之主轻轻皱了皱眉。
在那样痛楚难忍的难堪qíng形下被人窥破,对方还是刚刚娶回的新娘。
鬼城之主压抑地深吸一口气,掩在长睫下的凤眸原本有着极为优雅秀丽的弧度,却瞬间泛起yīn郁冰寒之色,显得无比肃厉冷漠。
傅轻寒缓缓偏过头,定定地盯着那只搁在脸侧的手看了一会儿,弧度秀雅的凤眸终是缓缓阖上,等到片刻后重新睁开之时,已是yīn沉之色已经尽去,只余往日的清亮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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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支起身坐起来,刚想唤殿外的梁安进来伺候,就对上了两道稍显迷茫的视线。
他起身的响动虽然轻微,但语琪向来浅眠,所以仍是醒了过来,看他自己坐起身后才从睡意朦胧中真正清醒过来,此刻对上他的视线,便随意地扯了扯嘴角,早安。顿了顿,像是才意识到什么似的,她又问了一句,不难受了?
傅轻寒的神qíng有一瞬间的凝滞,仿佛没有想到她会在此刻醒来一般,但很快他便恢复了静如止水的镇定,淡淡地嗯了一声,用还带有些沙哑的声音道,我有些事要出去趟,你上chuáng再睡会儿。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qíng平静,态度温和,仿佛昨夜那个冷言不耐的人根本不存在,只是她幻想出来的一般。语琪见他如此,也就识趣地对昨夜之事不再提一言半语,只懒洋洋地笑了笑,半撑起身子往chuáng内挪。
只是这个靠chuáng而坐的姿势她维持了大半夜,未免有些血液不通,刚才不动的时候还感觉不到什么,此刻挪动起来,酸麻之感就猛地从脚底窜了起来,语琪一时之间没控制住,双腿一软便倒了下去。
傅轻寒挪侧过身子让她过去,低着头想着事qíng,根本没料到会出这一番事故,身体下意识地做出了防御的动作,又在看到是她后勉qiáng收回,被她一撞之下失去了平衡,直接倒在了身后chuáng上。
片刻尴尬的沉默过后,下颌恰巧卡在他肩窝中的语琪实在忍不住,直接就着这个将脸埋在他冰凉墨发中的姿势笑了起来,笑完后她稍稍收敛了笑意别开脸去,gān咳一声解释道,抱歉,刚才起来的时候腿麻了。
傅轻寒却没有她这么轻松,他长眉紧皱,放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攥住了chuáng褥才忍住了将她一把掀开的冲动对于警惕心和防备心都极qiáng的人而言,另一个人的唇齿离自己的脖子太近带来的不是苏|骨的暧昧,而是严重的威胁。
语琪慢慢撑着手臂支起身来,刚想拖着仍有些麻的腿往chuáng的深处侧身躺去,却一眼瞥见他面上的神色
深黑长睫在眼睑处涂抹上了一大片yīn郁的暗影,紧抿的薄唇透露着一种剑锋般的凌厉,就连那眼尾处平日里看起来有些妖异yīn柔的一抹暗红,此刻看起来也略略带了丝冷意。
很显然这并非是拘谨、害羞、不适应之类的表qíng,或许称之为不悦、恼怒、被冒犯才更加确切若是前者的话她此刻可以见好就收了,但是此刻的qíng形明显属于后者。
于是她并没有离开,反而故意微微低下了头看着他。
似乎是觉察到了她的目光,傅轻寒不动声色地收敛起qíng绪,缓缓抬起眼来同她对视,清亮如水的细长凤眸之中已然是风平làng静,刚才的yīn郁冷然则dàng然无存。他抬起手握住她的一边肩膀,力道轻柔却不容拒绝地让她躺到了一边,自己则转身下chuáng,一边理着衣袖一边云淡风轻地道,好好休息,到用午膳的时候我再着人叫你。
他同样是合衣睡了一夜,此刻身上依旧是昨日的华贵喜服,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俊秀yīn柔的侧脸。红衣黑发的映衬下,他斜斜上挑的眼尾处那一抹暗红愈发显得妖异yīn邪,但这种妖异yīn邪的感觉却奇异地被他眼中平静清润的光泽给冲淡了不少。
所谓相由心生,气质与xing格共同造就了一个人的长相,因此同一个人的脸上不该出现这样的矛盾之处而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平静与清润都只是他的伪装。
若是没有昨夜他稍许的失态,或许她不会这么快地觉察到他这温润面目下隐藏着的真正xing子。
语琪半眯起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才转过身去搂住锦被阖上了双眸。
而这一边,傅轻寒一边沉声叫着梁安一边缓步朝外殿走去,走出内殿的一瞬间,他面上平静的神qíng就一下子冷了下去,肃厉得仿佛冰封寒潭、雪覆高山。
梁安带着两长溜人刺溜溜地进了大殿,端着张笑脸刚迎上来,就看到他家主子一张俊脸冷得吓人,顿时将脸上笑容收敛地gāngān净净,面无表qíng地用背在身后的手挥了挥,本想上前服侍傅轻寒洗漱的两个打头丫鬟顿时停下了脚步,眼观鼻鼻观心地杵在了原地。
打死梁安也想不出来,为何刚刚还看到了那样温馨又和谐的一番场景,这一转眼他家主子就能端出一张能冻死人的阎王脸来那第十一位城主夫人不是已经差不多被收服了么,难道又出了什么岔子?
傅轻寒用修长的手指疲惫地捏了捏眉间,一步不停地朝殿外走去,梁安一边接过身后丫鬟刚拧gān的巾子一边撵上去,稳稳地捧着烫手的布巾追着傅轻寒跑,大人,您擦把脸,提提神?
傅轻寒不耐地接过布巾抹了一把脸,又丢还给梁安,低沉yīn冷的声音像是自幽冥传来的一般,派人好好看着夫人,再叫人多选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送过去。
梁安机灵地应了一声,是照十夫人的旧例送么?
傅轻寒的脚步蓦地一顿,脸色又略微yīn沉了些许,不,这次的比较麻烦。顿了顿,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宫殿,音调沉沉的,多加三倍吧。
梁安快速地应下了,心中却叫苦不迭这得哪儿来的妖魔鬼怪啊,竟然连他家主子都觉得麻烦还一下子给加了三倍的例数,而且从主子那神qíng看来,这多加的三倍重礼也未必能达到什么效果。
由于傅轻寒那金口玉言的lsquo;比较麻烦rsquo;,梁安不但连珠宝绸缎加送了三倍,连守在殿门前的人也多派了三倍,几乎将整个大殿都团团地围住了,就是只苍蝇要想飞出来也是难事。
谁想到就是这样防范着、戒备着,还是出了事儿
鬼门大开之后,城中四处yīn气极重,颇需要进行一番疏导,傅轻寒这边差不多要处理完的时候,那边大殿方向却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几乎整个宫中都跟着震了一震,而刚刚在傅轻寒的引导下即将被疏散的yīn气却猛地四散开来,急速朝着皇宫中央、大殿的方向集聚而去。
梁安简直想给那位姑奶奶跪下了,当日抬进来的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女子么,怎么比yīn魂厉鬼还能折腾?!
只是他这回就冤枉了语琪了,这能折腾的还真不是她,而是许灵灵这小姑娘。
☆、第96章攻略鬼城之主【5】
一整夜都把心思放在了傅轻寒身上,睡得实在是不踏实,因此等到他的脚步声远去后,语琪便立刻陷入了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随时都可能睡过去。
而就在此时,一个瘦小苗条的身影蹑手蹑脚地贴着墙壁挪了过来,外面守着的丫鬟和侍卫眼观鼻鼻观心只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只要人不往外跑,他们就是看到语琪和许灵灵抱在一起跳舞都不会多上一句嘴。
林小姐。许灵灵几乎是趴在被子上跟她说话,声音压得极低,显得神秘兮兮,城主走了。
语琪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听到这话连头也没回,只慵懒地嗯了一声。
见她如此不在意,小姑娘登时就急眼了,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再不跑,你就要被他吃掉心啦!
语琪是什么人?便是看着别人的眉头动一下,她都能分析出别人是喜是怒是哀是悲,所以小姑娘这句话一出来,她便知道这姑娘确实是真心真意地在为自己焦急,不掺杂半分虚伪。
不愧是原著女主,这心地还真纯粹gān净面对一些本就不算好人的反派时,她可以毫无芥蒂地狠下心来,但一旦遇到许灵灵这直肠子二愣子一般心无尘垢的人时,她还真是毫无办法。
在心中暗叹一口气,她不紧不慢地翻过身去,简要地给小姑娘分析了一下现在的qíng形那城主命人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她们两个手无寸铁的女子连走出一步都难,要想逃出去那简直就是笑话。
这仅仅是她打发许灵灵的托辞,但谁想到这牛脾气的小姑娘一点儿也不知道知难而退,一双小母牛似的黑眼睛瞪得溜圆,斩钉截铁道,我有办法。
语琪几乎是下意识地抬眼看她,什么?
小姑娘低下头去在自己的怀里掏掏摸摸,最终小心翼翼地捧出了由细细红线缠着的三个huáng色小纸包来,有个很厉害的人给我的他说如果我遇到了麻烦,可以打开第一个纸包通知他,就算他远在千里之外也能来救我;另外两个纸包都是在危急时刻才能用的。
到底还是胸无城府的小姑娘,半点儿不懂得藏私,就这么大喇喇地讲了出来。
语琪正感慨的时候,胸无城府的小姑娘一抬头,眼睛亮亮地看着她,所以我们跑吧!可以用一个纸包来把殿外的人都打趴下,再用一个纸包把城门破开,然后我们就可以逃出去啦。信心满满的样子。
不明白她从哪里来的信心,简直蠢得令人伤心。
语琪懒得再说什么,仰头躺回chuáng上,随意挥了挥手,不可能逃得出去的通知他过来救你吧。
根据原著,给她huáng纸包的正是男主的师父,他早算准了许灵灵命中会有此一劫,又看这小姑娘心地纯善才打算拉她一把的,谁知道最终非但把女主给救了,还促成了男女主这一对金玉良缘。
其实现在就把男主师徒叫过来也不错,起码促成了男女主之后也算她完成了一桩任务,更重要的是,此刻的傅轻寒的实力尚未被削弱,男主此刻将许灵灵救走还是能做到的,但要是想灭掉傅轻寒,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只是语琪将这一切都合计地好好的,却独独犯了一个错误低估了许灵灵的惹祸能力。
这小姑娘虽然蠢了点儿但确实听话男主就是因为这一点喜欢上她的,所以虽然沮丧,但她还是准备按照语琪说得来做。只是不知为何,她错将第三个纸包当成第一个纸包打了开来,于是
轰
纸包虽小,威力却惊人,震耳yù聋的爆裂声中,几乎整个大殿都随之摇了三摇,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以许灵灵为中心格拉格拉地迅速蔓延出无数道深切狰狞的裂fèng,qiáng劲的热làng将殿外守着的一gān人等全部掀翻了去,一时之间殿内殿外站着的人只剩下满脸茫然的许灵灵。
语琪在第一时间便觉察到了不对,裹着锦被紧紧贴着chuáng角,倒也侥幸没受什么伤。等到一切平静后,她一把掀开落满了灰尘的被子坐起身来,看着一片láng藉的大殿沉默了片刻,心中只剩下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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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蛋了。
傅轻寒绝非表面上那般和善好相处,若他真的被惹怒了,那么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还未等她抬手抚额,就感觉到昨夜那种yīn气弥漫的熟悉感觉又出现了
语琪心中一凛,当机立断地下了chuáng,一把拽过许灵灵就往殿外走直觉告诉她,若是再留在原地会有麻烦。
此刻殿外的天色与刚才相比已经yīn暗了不少,源源不断的深重yīn气正从四面八方急速涌来,周遭的温度以可以感觉到的速度迅速下降,不一会儿空dàngdàng的台阶上已经形成了一小股一小股的yīn冷旋风,将昨夜落下的厚厚灰烬卷得漫天纷飞。
更加诡异的是,那些裂fèng竟仍然在缓慢地开裂着,细细碎碎的格拉声此起彼伏,语琪自然是注意到了此事,她一开始并不如何在意,等到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许灵灵的脚踝已经被一只从裂fèng中伸出的枯骨手掌死死捉住了。
小姑娘啪得一声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大马趴,回头一看吓得整张脸都白了,还未等她挣脱开来,又有无数双惨白的手掌从裂fèng中僵硬地伸出来,缓缓朝她伸去。
语琪本想去将她救出来,自己这边却也陷入了麻烦,好在她行事gān脆,抬腿就是狠狠两脚下去,那本死死卡住她小腿的森森白骨顿时咔擦一声断成两截。
但是这显然并非长久之计,随着越来越多的白骨从地底伸出,她自己都撑不了多久,遑论还要带着一个傻姑娘离开此地。
不过片刻之后,如荒糙般疯长的白骨就攥住了两人的脚踝、小腿、衣摆头发,惨白嶙峋的枯骨如密网一般将她们紧紧锁住,就连动弹一下都难以做到。
将两人缠住的惨白骨头似是想要将她们都拖进裂fèng中去,而随着细而深切的裂fèng愈裂愈开,许灵灵的哭声也愈来愈绝望。
语琪忽然看到掉落在地的那两个huáng纸包,原本黯淡的目光亮了一亮,连忙艰难地伸手去够,只是还未等她的指尖触到一丝边儿,那两个huáng纸包便掉入了逐渐扩大的裂fèng之中。
她眼睁睁地看着救命之物消失在眼前,还未来得及沮丧绝望,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她下意识地移开视线,艰难地朝大殿门口看去
殿外漫天纷飞的灰烬之中,此刻正立着一个清瘦颀长的身影,冷风猎猎之中,他墨发飞扬、红衣翻涌,俊美yīn柔的脸上此刻是一片肃然与冰寒,眉间那粒朱砂痣艳丽如血,却只是衬得那凤眸愈加yīn郁暗沉。
他沉着脸一步一步地走来,似是全然没有看到这满殿的白骨茬茬,步伐丝毫不乱,堪称秀丽的眉目之间却流转着夺目bī人的光华,眼角那抹暗红妖异得令人心悸。
他走过之处,那些白骨皆无声地化为gān粉,漫天灰烬也似乎落不到他的肩头。
语琪像是一个自知闯祸的孩子看到了严厉长辈一般,缓缓收回目光垂下了眸子,静静地看着他的靴子愈来愈近,直到停在自己面前。
傅轻寒不带任何qíng绪地低头看她一眼,沉默地抬手覆在她的肩膀上。语琪被他冰冷的掌心冻得颤抖了一下,接着就感到那些白骨所散发出的yīn冷气息像是有生命一般地顺着自己的筋络百脉朝右肩涌去,被他直直吸入了掌心。
死死卡在她身上的白骨渐渐化为飞灰,语琪动了动唇,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道,抱歉。
话音刚落,一旁的许灵灵却出乎意料地哭喊了起来,你要杀杀我好了!都是我gān得,跟她没有关系!
傅轻寒连一个眼光都没有施舍给她,只肃着脸收回手按在地面上周围的白骨以ròu眼可见的速度寸寸坍塌化灰,就连那道道深切的裂fèng也在他一人之力下开始无声地缓缓合拢!
虽然这似乎逆转乾坤的气势已将许灵灵震得哭也不敢再哭了,但是语琪知道他此刻镇定从容的表面之下其实并不轻松。
他似乎也拿这些yīn气没有办法,无法化解,只能以己身来将它们纳入体内来制止这一场混乱。
果然如她所猜测的那样,随着这满殿枯骨化为粉末,他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眉心那一粒本是嫣红的朱砂此刻已经泛黑,就连眼尾处那一抹薄红也都化作了暗沉的乌色,看上去就像是划了一道深黑的眼线一般,yīn郁而冷厉。
语琪不由得有些担忧地看向他,却见他的脸色虽已苍白如纸,脊背却依旧笔挺如刀,按在地面上的手掌也是纹丝不动。
最后一道裂fèng缓缓合拢,傅轻寒的手掌轻轻颤抖了一下,深黑长睫也随之垂下,像是长舒了一口气的模样。但与此同时,他的面色却是迅速衰败下去,像是初秋变作深冬,青枝化为枯藤,短短瞬息之间他的眼底便泛出了一大片青黑,连原本淡粉的薄唇也沁成了极其病态的黑紫。
语琪一怔,连忙伸手去扶他,这回是真心诚意地感到担忧了,夫君,你
只是指尖刚触到他的衣袖,便被他不动声色地躲了开去。
傅轻寒别开脸,皱起的眉头之间有细细一道褶皱,这里不能住了,收拾一下,我让梁安带你去西宫。
对于刚刚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他竟没有提到半句,也没有任何责备,就连语琪也不免愣了一愣。
如果他的用意是让自己感到内疚的话,那么这一招实在是有些高明,高明到她就算可以看破也注定无法躲过。
他稳稳地赢了,她此刻的确十分愧疚。
傅轻寒看她表qíng就知道自己已然达到目的,心中一松,突然吐出一口乌黑暗血来,落在襟口露出的一截雪白领子上,无比刺目。
语琪找不到帕子,只来得及用手替他擦去唇角血迹,声音无意识地便带了丝隐隐的焦急,你没事吧?
傅轻寒摇摇头,抬手握住她的手,刚想说些什么却只觉得眼前一黑,晕眩感铺天盖地涌来,整个身体小幅度地晃了一下。
躲在yīn暗之处一直观察着殿中动静的梁安心中一紧,却又碍于他家主子的命令不能上前,只能按捺下冲动继续看着若是那十一夫人有一丝异动,他便会立刻将她制住,反之,若是一切如他主子所推测的一般进行的话,那么他唯一需要做的便是躲在角落里将自己当做一团空气。
☆、第97章攻略鬼城之主【6】
见傅轻寒的身形有些摇摆,语琪想也未想便伸出手扶住了他,在感觉到他的小臂几乎跟自己差不多粗细后不免愣了一愣,但又很快释然了。
衣服件数愈多就代表规格越高,是以傅轻寒身上这朱红喜衣很是一件套一件,叫人看来层层叠叠的,特别是颈子处那是衣襟叠衣襟,很是雍容华贵。不但如此,这衣服还制得十分宽大,特别是衣袖处,手臂轻轻一摆就能晃上半天,走起路来便如流云般涌动,使得风雅气质顿生。
不过也就是傅轻寒能将这一套重衣套重衣、袖摆又奇宽的礼服穿出这种绝代风华了,但凡换了个其他人,要么就是被这重重华衣裹成个臃肿的红球,要么就是身量不够高,撑不起那气势惊人的广袖,反倒弄得自己塌下来一截,不但不风雅还显得又矮又挫。
所以对于傅轻寒这种身形高挑偏清瘦的人而言,这重衣广袖倒是正适合,既能显得不那么瘦削,又能撑出一种雍容气势来。
这种时候也能记得对别人的衣着、身材和气质品评一二,也算是她多年难改的职业病了,但傅轻寒却不知道她此时心底对自己大加夸赞,只将事qíng将最坏的方向想去,以为她是在迟疑着是否要趁自己势弱之时对自己下手鬼城之主极懂得换位思考,在他看来,这位十一夫人肯定是想要逃出去的,而现在自己无力阻拦,正是她借机离开的最好的机会,若是这位夫人的心能再狠一些,说不定能不顾刚才的搭救之恩,为了给成功逃脱多加一分把握直接给自己来上一刀。
这就是所谓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别说语琪现在任务在身,便是不为任务,她就是死也不会动自己救命恩人一根手指头无论那救命恩人是否别有所图,这是原则问题。
而傅轻寒这小人却是愈想愈觉得自己匆忙之中想出的计策太莽撞冒险了些,他缓缓垂下眼帘,细密长睫下的凤眸中滑过一丝yīn戾狠绝之色,背在身后的右手对躲在暗处的梁安做了个手势,让他防备着这位十一夫人的突然发难。
这也算是城府深心思重的人的通病,忒喜欢以自己黑烂度肚肠去度量别人的心,但凡有些不寻常的事,他们就能把对方往最坏的qíng况去想,顺便还在心中打好数个应对策略的腹稿,就等着别人一招打来,然后他再不紧不慢地以早已准备好的雷霆之击奉还。
可惜语琪此刻想得却不是趁他露出疲弱之态时落井下石恩将仇报,她只暗自记下,决定日后若是得了个高挑清瘦的身体,可以尝试着像傅轻寒这般穿着。一边这么想着,她一边抬起头四处望了望,想要找个人过来帮忙,将傅轻寒扶去休息,但这一圈看下来竟是半个人影也无,唯一的活物许灵灵却是猫着腰在翻倒的桌案下找了个烛台出来握在手上。
语琪挑了挑眉,没理会她这番莫名其妙的行为,只甩了个lsquo;过来帮忙rsquo;的眼神给她。
许灵灵得了她这个暗示xing的眼神,罕见地表现地十分默契,也不再东翻西找了,直接拎着她那烛台就跑了过来,只是语琪还未来得及欣慰,就见她对准了傅轻寒的后脑勺,高高地举起手中烛台
语琪惊了一下,下意识地便将右手覆在傅轻寒的墨发上,将他按向自己护住他的后脑,做完了这些后她才抬起头,带了几分斥责之意地横了许灵灵一眼,你做什么?!
别说这边紧张地满头冒汗,差一点儿就要跳出来的梁安了,就是傅轻寒,在感觉到背后有人迅速接近的时候,也免不了暗自握住了袖中匕首,只等着背后那人出手时将其一击毙杀。
可惜事qíng没像傅轻寒梁安所料的那般发展,也没像许灵灵所料的那般进行,一时之间三个人各自愣了楞,傅轻寒是刚绷紧了手臂准备回身应袭,就被语琪一把揽了过去,脸全部埋进了她锁骨处温暖的肌肤里,愕然之下差点没握住匕首,险些就要让它从袖中滑落出去;梁安更绝,他已经准备将腰间佩剑当做枪投掷过去给许灵灵来个穿胸而过了,结果qíng况临时有变,他愣是将已用出的十足力道硬生生地收了回来,结果直接把老腰给闪了,疼得要死也不敢叫出声来;许灵灵倒还好,看语琪这明显保护xing的姿势一出也就收了手,回过神来后还无声地唇语对她作口型,我们打昏他,然后就能趁机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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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许灵灵的xing向莫不是有些问题吧,怎么这单纯善良全使在她身上了,一点儿也没给别人留啊?这打昏救命恩人的狠劲,倒不像憨蠢倔qiáng的小母牛了,跟个小母láng似的。
语琪抬头看她一眼,也只是将之解释为许灵灵将自己看做同是凡人的同伴对待,所以才这么讲qíng义,至于傅轻寒,就算是间接救了她一次也只是妖鬼之流。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估计在小姑娘看来,对这等妖魔鬼怪不gān掉只打昏已经算是还了恩qíng了。
也不能说小姑娘没良心,只是她的善良都给了同族了。
思索片刻,语琪也无声地用口型对她道,你若想跑,就趁现在赶快离开宫中,这里有我,也能帮你拖上一会儿。若是幸运,那人说不定在感觉到这番动静后找来救你;若是不幸,你便在城中躲上十年,等到下一次城门开时再寻机会出去。
许灵灵听她这么说,顿时急了,也没心思做什么口型了,直接问出了声来,那你呢?你不跟我一起走?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登时变了脸色,你不会真喜欢上他了吧?!
语琪简直被这直肠子的姑娘给折腾死了,这姑奶奶可真会问,这傅轻寒虽然此刻虚弱但还没昏过去,她这番大喇喇地问了出来,他必然也是听进了耳朵的。
这要她如何回答?
这回不同以往,若是她敢答一个是字,那么说不定下一秒傅轻寒就得把自己的心挖出来吃掉了。
☆、第98章攻略鬼城之主【7】
你不会真喜欢上他了吧?!
许灵灵的声音犹在耳侧,语琪垂眉敛目沉思片刻,略略抬起头,刚想说些不疼不痒的话搪塞过去,城中天色就忽得暗了下来,原本已经渐渐沉寂的yīn风瞬间势头大涨,一时之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躲在角落中的梁安见qíng势不对,立刻赶了过来,从语琪手中匆匆接过傅轻寒,夫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赶快离
他话音未落,天地之间轰然劈下一道惊雷,顿时整座鬼城都似乎震颤了一下。覆着铅灰色厚云的天际仿佛被劈开一道裂fèng,万丈金光自那裂fèng处乍然迸发,刺目的金色光芒所到之处,鬼城的土地逐寸逐寸得变为焦黑,街道上本来与常人无异的行人转瞬间化为一具缓步向前的枯骨,金碧辉煌的宫殿以ròu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破败灰暗。
仿佛被凝固了百年的时间在这金光笼罩之下,于这座城中重新流淌起来。
等到那金色光芒bī近大殿之时,许灵灵茫然而不知所措地看向望着外面不做声的语琪,梁安则是沉默地看向傅轻寒。
傅轻寒薄薄的眼皮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的双眸中只有一片冷然狠戾,声音低沉如稠墨,有人在qiáng行破城。
语琪看他一眼,刚想说些什么,背后的许灵灵就凑了过来,悄悄在她耳旁道,可能是那个人来救我们啦。想来应该是刚才的动静太大,引起了男主同他师父的注意,才引来了这番qíng状。
尽管她的声音压得极低,仍是不可能躲过傅轻寒和梁安两个的耳朵。虽然这话是许灵灵说得,但是语琪很清楚,在对面两个人看来,许灵灵是自己的人,她说的就跟自己说得一样,没有什么差别。在此qíng况下,她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沉默地对上傅轻寒瞥过来的一眼。
那一眼淡漠无比,yīn沉得像是bào风雨后的天空,带着一股沉默而压抑的气息,似乎还带着一丝失望之色。
语琪分不清那抹失望是真是假,但她只能回头斥了许灵灵一声,别胡说。
傅轻寒闻言轻笑了一声,但那双凤眸中却不含半丝笑意,仿佛北风肆nüè过后的旷野,显得格外空dàng冰冷。他淡淡移开视线,声音无比平静却无端端得使人战栗,既然进了这座城,就都别想再出去了。顿了顿,他却又恢复了平静从容的神色,缓缓牵开唇角,看着她微笑,何况,他若要进来,还得先问过我是否同意。
语琪感觉到许灵灵往自己身后缩了缩,不免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在他面带微笑的注视下轻轻开口,我不愿死,但我既已是你的妻子,便也不会轻易背弃你。
傅轻寒定定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像是想通过她的眼睛看到她的内心。语琪不急不慌,镇定地任他打量,面上的平静从容不输于他半分。片刻之后,他敛起了笑容,收回了目光,声音静如止水地道,那很好。
那很好是什么意思?他是相信了还是不信?满意还是不满意?
语琪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他,发现什么都看不出来后也放弃了。
傅轻寒却是身形略有些不稳地站起了身,缓缓阖上双眸。他之前力竭的模样六分真四分假,是以现在虽仍是有些虚弱,但还是有着一战之力的。
繁复厚重的宽大袖摆之中,他将双掌向上一翻,微微抬起了些许。
一瞬间,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将飞沙走石压制平息,天地之间恢复了宁静澄清。傅轻寒微微勾起唇角,划出一个稍显淡漠讥讽的冷笑,刚刚被他收入掌心的yīn气霎时间宛如浩瀚江河般翻腾着涌出,以滔天之势迎上那万丈金光。
轰的一声,土石飞溅、流云翻滚。
傅轻寒的身子猛地一震,嘴角瞬间逸出一缕泛乌的暗血,但他面上却是平静无波的神色,似是毫无所觉一般,只气势凌厉地一翻双掌,一步不退地坚守在原地。
金光渐渐像是受到了qiáng大力量的压制,如退cháo的海làng般缓缓地被bī了出去,眼看那天际的裂fèng就要合拢,语琪和梁安都稍稍松了口气,但傅轻寒的脸色却是莫名一凛。
就在裂fèng完全合拢的一瞬间,被bī到无路可退的散漫金光忽然合拢成一道极细的光柱,仿佛有生命一般带着铺天盖地的压迫感朝着众人的方向迅疾而来。
傅轻寒半眯着细长的凤眸,冷静地一翻衣袖,将其余三人都推了开去,自己则猛地向后一个潇洒的仰翻,瞬间便跃出了数十丈之外。
只是那金光仿佛能看到他的行动一般,硬是在空中扭转了方向,对着他便直直地砸了过来,带着足以摧毁一切的、雷霆万钧的气势。
语琪不由得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就连许灵灵也有些发愣,而梁安则更是脚尖一沾地便朝他家主子那儿扑去了,简直是一副不管不顾不要命的架势。
傅轻寒于半空中一个旋腰拧转了方向,远远看到梁安朝这边扑来,不禁咬牙,心底恨恨地暗骂了一声愚蠢。
轰的一声巨响之后,碎金般耀目的光芒四散she出,刺得人的双目无比酸痛。
片刻之后,语琪放下遮在眼前的衣袖,眨去了被激出的泪水,这才看到不远处的地面凭空出现了一个极深的巨坑,深切的裂fèng朝四周蔓延开去,形成蜘蛛网一般的脉络。
稍稍愣了一下,语琪便回过了神来,提起裙摆就朝傅轻寒的方向跑去,却被许灵灵一把拽住了手腕。
被这个小姑娘搅了几次局,哪怕是脾气再好的人也会生出几分火气,她深吸一口气,冷着脸转回头去,压低了声音道,听着,我并非你所想的那般善心,你若再莽撞坏事,我不会饶你。还有,我的去留不是你可以gān涉的,你若真的聪明,就该趁此刻机会自行离去,不要再纠缠于我。
若她估计得不错,男主那边很快就会破城而入,再把许灵灵留在身边的话,很可能会给傅轻寒招来灾祸,是以此刻她的冷脸可以算作是七分真三分假。
许灵灵如何分辨得出,只见她一脸冷漠不耐的神色,顿时被吓得退了两步。语琪皱了皱眉,不再管她,只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傅轻寒自短暂的昏迷中醒来的时候,思绪还停留在之前对梁安的莽撞愚蠢的恼恨之中若那时候梁安没有多事地扑过来,此刻他至少不会连一个可以倚靠的力量都没有,更不要说重新将那位十一夫人捉回来了,真是枉费他当时将那三人一齐推开的苦心。
他忍耐地闭了闭眼后又重新睁开双眸,沉黑凤眸中的深重戾气已一扫而空,只余一片漠然的镇定只要她还没能逃出这座城,他便总有办法找到她,不同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夫君?
身后传来女子清柔平静却略带担忧的声音,饶是傅轻寒都有一瞬间没有回过神来。
他试着撑着地面坐起来,却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气力都被掏空了,按在地面上的手掌像是按在一团棉絮上一般怎么也使不出力来。
只是天xing使然,鬼城之主可以因算计而伪作虚弱之态,却不会在最láng狈之时于他人面前袒露自己的半分脆弱,因而他压下了手臂的颤抖,稳住了有些摇晃的身体,硬是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除了动作迟缓了一些,竟看不出任何端倪来。
他微微偏过头,眼尾处的暗乌之色冰冷yīn戾,与初次相见时的妖异秀丽截然相反。
片刻之后,他冰冷如刀锋的唇角缓缓扯出一个微笑来,细长的凤眸平静而冷淡地看过来,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之色,夫人竟未趁此机会离开,真是令人诧异。
语琪置若罔闻,只缓缓绕到他身前蹲下,声音很平静,你看起来qíng况很糟。顿了顿,她轻轻开口,我能为你做些什么么?
傅轻寒盯着她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掌看了许久,神色淡淡地轻笑一声,yīn郁的眉目之间隐约有些冷嘲的意味。他的第十一任新娘,注定要成为祭品的存在,此刻却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施舍着对自己的怜悯,多么可笑。
语琪半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会儿,就知道了他此刻眉间眼梢的冷意和嘲讽从何而来。她沉默片刻,收回了手,淡淡地看着他的眼睛道,我选择了留下,并非是为了看你的笑话,也不是要害你,我只想偿还你的两次救命之恩以及,履行一个妻子的义务。顿了顿,她意有所指地看向他已经有些微颤抖的手臂,至少此时此刻,你应该需要我。
傅轻寒眼中的冷意依旧,容我提醒你,我的夫人。你现在若不杀我,早晚有一日我会剖开你的胸膛这与你将心脏双手奉上没有任何区别。你要我相信你足够愚蠢?还是你觉得我如此轻信?
面对他这样咄咄bī人的问话,语琪只是笑了笑。这些反派总是这样,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抬手,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jīng准地抵在他的心口,你觉得我会这样对你,夫君?她笑得很温和,也很宽容,那么你能够还手么?你还有还击的力量么?没有,你甚至连保持现在这个坐姿都很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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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被人用锋利的刀刃所胁迫着,傅轻寒的面上也没有出现一丝半毫的慌乱之色,只是狭长凤眸中的冷意更凝重了几分,只是还未等他酝酿出脱身的计策,身着朱红嫁衣的女子就收起了笑容,以及抵在他心口的锋利匕首。
我没有你那么狠心,夫君,我对你下不了手。语琪微微垂下眼睫,将声音放得很轻,就算你娶我是因为别有用心,你仍然救了我两次。救命之恩,不该以刀剑相向偿还。
☆、第99章攻略鬼城之主【8】
语琪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傅轻寒的反应,一边试探xing地重新伸出手,我扶你起来?
傅轻寒微微抬起长睫,细长黑沉的凤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之前她对自己说得两句话。
可我何尝又愿意死呢?只能放开手赌一把罢了。
赌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你的不忍心。
忽然之间,傅轻寒觉得自己差不多明白了这位新娘举止反常的原因,因而他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稍显诡异冰冷的微笑,好。说罢,他缓缓抬起右手,宽大繁复的朱色袖摆随着这个动作而落到了手腕处,露出了之前一直掩在衣袖下的右手。
语琪本来以为对方已经被自己的一番话说服了,因而顺势扶住他伸出的右手时并没有丝毫防备。猝不及防之下,她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触到冰凉、坚硬、森冷的白骨。
刚刚她便被无数枯骨攥住了脚踝、小腿以及大腿,是以对于骨头摸起来是什么感觉再清楚不过。然而即使心智再坚定,语琪也免不了在碰到他完全化为白骨的手掌时,从心底泛起来一股冻彻心扉的悚然。
然而这个俊美妖异得过分的男人,却缓缓掀开了他薄如蝉翼的长睫,带着些许笑意看过来。在眉心那颗泛着乌色的朱砂痣衬托下,这个绽在眸中的微笑显得愈发yīn邪妖异。
一时之间,语琪只觉得自己从指尖到小臂都如同生锈的铁器一般,根本无法动弹,只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低下头,盯着他那五根惨白细长的指骨以及一小块白森森的掌骨发愣。
见她如此反应,傅轻寒却似乎是一副心qíng颇好的模样,他甚至轻轻笑了起来,夫人胆子倒大,还不放手?
被他的声音拉回神来,语琪渐渐镇定下来,片刻之后,抬起眼皮看他一眼,继而也微微一笑,面不改色地合拢了五指,攥紧了他只剩白骨的右手,脚下和手上同时用力,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接着颇为从容地平静问道,你的手,怎么会变成这样?
傅轻寒仍是脱力,几乎将身体的大半重量都倚靠在她身上。但这样láng狈的qíng状,却并不妨碍他将复杂探寻的目光一寸一寸地自两人jiāo合的手掌移到她淡漠的脸上,片刻之后,他移开了视线,轻描淡写地道,不这样,抗不过那人的最后的全力一击。
语琪点点头,思索了片刻,对上他的视线,那现在那人qíng况如何?他还有余力破城吗?
傅轻寒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微微偏了偏头,绸缎般的墨发随着这个动作滑下肩膀,拂过她的脸颊,也遮住了他面上的神qíng。
半响的沉默过后,他清润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这个问题应该问你自己,他可是你引来的人。顿了顿,他忽然抬起还完好的左手,帮她捋了一下鬓边碎发,三分暧昧之间含着七分危险,温文平静的嗓音之下掩着不易察觉的冰寒,还有,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到底是希望他能够趁我受伤时破城而入,还是希望我能他忽然一顿,继而面上浮起一抹自嘲的笑,算了,你已经用你的行为告诉我答案了,不是么?
语琪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抬头装作观察四周qíng况。他们刚才呆的大殿已经坍塌了一半,若不是之前傅轻寒将他们三人都推出了殿外,此时她已经是一堆血泥了。只是另一半仍未倒塌的大殿似乎也是摇摇yù坠,随时可能崩塌。
正在她颇感头疼,不知如何是好时,他忽然道,去西宫吧,那里应该还没有被波及到。
语琪瞥了他一眼,低低应了一声后,一边扶着他往西面走去,一边若无其事地道,如果我说,那个人是许灵灵引来的,其实我更希望你没事,你会相信我么?
傅轻寒没有做声,他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笑声飘忽又轻渺。
鬼城的黑夜很快降临,语琪扶着傅轻寒匆匆进了西宫,将他扶到椅子上坐好之后又匆匆跑去关上了沉重的殿门。
由于还未来得及点灯,一时之间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幽深的漆黑,语琪一路摸索着回到了傅轻寒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臂,门关上了,我扶你进去休息吧。顿了顿,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迟疑着问,今晚,也会像昨夜一样么?
傅轻寒知道她指的是昨夜鬼门大开时他的反常,于是不甚在意地道,不会,今天不是初一也非十五你右手边的桌子上有烛台。
语琪费了些时候才把蜡烛点燃了,端着一盏烛台回来,仔细照了照他的脸色,见他除了面色过于苍白之外并没有昨夜的异常qíng况,也就放了心,随意地从椅子旁的小木桌上取了两块糕点垫了垫肚子,然后重新扶起傅轻寒往后殿走去。
等到一切都安顿好了,语琪才真正放松下来,褪去了身上沾满灰尘的外衣,又去外间随意寻了件外衣换上。等她回去的时候,傅轻寒正盘着双腿,脊背挺直地坐在chuáng中央打坐。蝶翼般的长睫垂落下来,覆盖在薄薄的眼脸上,将眼尾处的那一抹暗乌之色勾勒得愈发深邃,也愈发yīn邪。
语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也就放弃了,小心地绕过他上了chuáng,尽量不碰到他地侧身躺下。这一天实在是太累,再加上昨晚也睡得不踏实,是以她的头挨到枕头没多久就睡着了。
等到她的呼吸完全变得平和悠长,傅轻寒半阖着的细长凤眸却蓦地睁开。他面无表qíng地缓缓侧过身来,漠然而俊美的面容一半隐在yīn影之中,森冷诡谲。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伸出已经化为白骨的右手,缓缓地揭开语琪身上的锦被。
惨白细长的指骨慢慢覆上她的心口,傅轻寒的目光忽然变得极为复杂,仿佛一潭浓得化不开的墨,任谁也无法看清其中的翻涌的qíng绪。
时间缓缓流逝,细长得离谱的指骨一直紧紧地抵在她的心口处,就如同不久之前,她手中的匕首抵在他的胸膛上。
感觉很难受?
赌那一天到来得时候,你的不忍心。
你没事吧?
我没有你那么狠心,夫君,我对你下不了手。
就算你娶我是因为别有用心,你仍然救了我两次。救命之恩,不该以刀剑相向偿还。
你的手,怎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我说,那个人是许灵灵引来的,其实我更希望你没事,你会相信我么?
仅仅隔着一层薄薄的肌肤和脆弱的血ròu,便是那热烈跳动着的鲜红心脏。而他尖利森白的指尖就抵在她心口处柔软而脆弱的皮肤上,只需要再往前探上一些,就能将那颗跳动着的温暖心脏攥在掌心只需再往前一些。
然而,傅轻寒却将这个动作维持了许久,久到一旁的红烛燃去了大半,都没有再进一步。最终,那薄如蝶翼的长睫疲惫而茫然地缓缓落下,遮住了幽深凤眸中一切的yīn狠与迟疑。
没有人知道,那个夜晚他放弃下手的原因。
或许是他觉得时机未到,或许是他下不了手。
闭了闭眼,傅轻寒刚要收回手,不远处的木窗便被夜风砰地chuī了开来,带着凉意的寒风瞬间呼啸着灌入。
似乎仍陷于沉睡中的语琪仿若不安地皱了皱眉,身体轻轻动了一下。
仿佛被惊醒一般,傅轻寒的指尖微微一颤,继而掩饰般得攥住了一旁被自己掀开的被子重新盖回她身上。
语琪其实早已清醒,直到此时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但她却没有睁开眼,而是以一副还未清醒的架势趁势闭着眼握住了他的右手,演技颇好地低喃了一声,冷。
傅轻寒的半边身体都在右手被她握住时僵硬了一瞬,他皱了皱长眉,一动不动地等待了片刻,她仍是紧握住他的手没有松开。
其实语琪握住他的手只是因为心有余悸,怕他再起杀心,但渐渐镇定下来后见他迟迟没有挣开,心中也起了另一番计较。
于是这边傅轻寒僵硬的身体还未放松,就见他的第十一任新娘仿佛怕冷一般哆嗦了一下,然后小shòu一般迷迷糊糊地往自己身边凑,直至整个身体都偎了上来才停下。
只是他并非活人之躯,身体比之常人要冷得多,是以她整个人贴上来之后,皱着的眉头却是紧锁得更厉害了。
傅轻寒定定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似回过神来一般,一拂袖带上了窗户,然后往一旁让了让,避开了她的身体。
就在语琪为他的抽身而退颇感遗憾之时,却感觉到另一chuáng被子被人展开盖在了自己身上。
☆、第100章攻略鬼城之主【9】
漫漫长夜终于到了尽头,天色渐渐亮了一些。
语琪缓缓睁开双眸,便看见傅轻寒背对着自己,仍是盘膝坐于chuáng中央的姿势。外面的光亮只透了些许进来,屋内仍旧是乌沉沉一片,衬得他的背影甚是寒峻料峭,不知为何便带了一丝孤清的意味。
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语琪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半跪着挪到了他身侧。
傅轻寒薄薄的眼皮微动了一下,应该是察觉到了她的这番动静,但不知为何却没有睁开眼睛。
语琪也不在意,左右无事可做,便托起了他搭在膝上的右手,略有些好奇地凑近打量。
傅轻寒的手指原本就极为修长,此刻血ròu尽去,只剩白惨惨的指骨,更是显得细细长长,尤其是指端,简直尖得令人心底发寒。
这是一只已经死去的手,但他的主人却依旧血□□备且容颜夺目,多么奇怪。
语琪的视线在这只手上停留了片刻,缓缓往上移去,目光在触及手腕处时微微一凝。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昨日她看到的时候,化为白骨的部分还只到手腕处的月状骨那里,似乎并未延伸到那细长桡骨的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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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不是她的错觉的话语琪的心微微一沉,还未待说些什么,原本静静躺在她掌心的白骨便动了,五根细长得过分的指骨格拉格拉地收拢起来,自她手中挣脱开去。
语琪一怔,下意识地抬起头,对上傅轻寒那幽深晦暗的凤眸。
不知从何时起,那双形状美好的眸子不再如初见时清润如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看不清晰的深潭,冷冽而黑沉。
语琪沉默半响,略略移开了视线,你好些了么?
傅轻寒没有作声,只是目光微微一动,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又往下移了一些,淡淡地看着她左胸心口处,眸光格外平静,却不知为何令人心底一寒。
语琪下意识地垂首敛目,只是头刚刚低下去,下巴便被他托住了。
他用得是右手,森然冰冷的白骨抵着她温暖柔软的皮肤,倒是颇应红颜白骨这个词儿。
傅轻寒不知在思索什么问题,将这个姿势维持了许久后,才淡淡地开口,夫人,要怎样你才会爱上我?他的语气平静得不带丝毫qíng绪,更像是一种不需要回应的低喃自语。
语琪一怔,继而微微一笑,缓缓掀起眼帘看向他,你这么问,是肯定我没有爱上你?
傅城主闻言,沉默了许久后忽然轻轻笑了一下,身上的冷冽yīn戾气息褪去了一些,两人之间原本有些紧绷的气氛也随之轻松缓和了些许。
语琪被他这一笑笑得莫名其妙,根本不明白自己的哪句话出了问题。
然而傅轻寒见她这样,细长的凤眸中却现出了零星的笑意,声音中甚至带了点儿温和的气息,在你之前,我有过十位夫人。跟她们相处的经历足以使我分辨一个女人的真心。
语琪听他这样说,倒没有显出慌张的神色,只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心却是微微一沉。
然而傅轻寒却并不在意她此刻的想法,只自顾自地继续道,林语琪,你是这些年来唯一让我感到头疼的女人。他一边说着这话,一边微笑着替她将耳畔碎发捋了一下,动作很轻,几乎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她们每一个人都有yù望,有的爱珍宝,有的爱华衣,有的爱权势只要满足她们的yù望,她们最终总会乖乖地将一颗心给我。而你不一样,你似乎没有任何yù望,甚至连被爱的yù望都没有。
语琪缓缓抬起头,面无表qíng地同他对视,黑眸中一片漠然。
傅轻寒唇边的笑意却更深三分,他的上身微微前倾,形状美好的薄唇几乎挨到了她的耳廓,稍带冷意的气息拂在她的颈窝中,夫人,你知道你跟她们最大的区别是什么么?
无论虚伪还是真诚,不论冰冷还是温暖,她们总还有一颗心在胸膛中跳动,但是你没有夫人,你没有心。
比起我而言,其实你才更像是一个怪物。
他的语气很温柔,温柔得像是qíng人间的喃喃细语,但是他说的每一句话却都跟温柔没有任何gān系,它们像是再尖利不过的匕首,一下又一下,缓慢而残忍地扎在她的心口上。
这些年来,再难听一百倍的话她都听过,听得多了,自然会刀枪不入,但是这一次,唯独这一次,有人揭开了她所有的伪装,将那个已经对一切都已麻木的她血淋淋地剥了出来,连一块遮羞布都不给。
他说对了,她其实只是一个怪物,没有心的怪物。
语琪缓缓垂下头,忽然感到一阵空旷的冰冷将自己包围,她艰难地动了动唇,不是这样,两次面临生死关头时,都是你拉了我一把,我其实很感激。
傅轻寒微微偏了偏头,显得有几分轻佻又有几分邪气,他抬手,轻轻撩起她垂落在肩膀上的墨黑长发,可是夫人,在我看来,你对死亡的态度比我还淡漠连死都不畏惧的人,又怎会感到感激?
语琪沉默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看到她这幅模样,傅轻寒却出乎意料地失去了兴致,他淡淡地瞥她一眼,自己下了chuáng,一边整理着被压出皱褶的衣袖,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再留你在身边也没有任何意义,你若想离开,现在就可以,我不会阻拦。
语琪怔了怔,缓缓抬起眼来看他。
傅轻寒任她打量,或许是懒得再伪装qíng绪的缘故,她能够看出他眉目之间的些许疲惫厌倦之色。
直到此时此刻才能看出,这个年轻俊美得过分的城主,其实已在时间度过了上百年的漫长岁月。
时间没有在他的堪称完美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却在他的心中刻下了抹不去的划痕。
其实他们很像,同样不由自主,同样不能显露自己真正的qíng绪,同样只能在人前不停地伪装出温和的一面,所以此刻他们其实同样疲惫,同样厌倦了这所有的一切。
语琪不禁苦笑了一下,却没有起身离开。
他疲惫了可以选择放弃,她却不可以。
任务没有完成,她便不能放松,这已经不再是职业道德那么简单了,可以说这种习惯已经刻入了肌肤,深入了骨髓,成为了一种镌刻在灵魂中的原则xing存在。
傅轻寒见她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扯了扯唇角,牵出一个无所谓的笑,然后头也不回地朝殿外走去。
语琪端坐在chuáng上,看着他毫不留恋、大步流星地离开的背影,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冰冷的孤寂。
这种孤寂纠缠着他,也不曾放过她。
他们都一样,身边的人虽然永远在走马灯似得变换,但到了最后,还留在原地的其实只有一个自己。
此时此刻,语琪忽然真正地、发自内心地,对傅轻寒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但是,她早已过了会因一时的qíng绪变化而冲动行事的阶段这种感qíng永远不会影响到她的决断,只会让她的伪装更加真实。
多么可悲,她利用别人的真心达成任务的同时,也不得不利用自己的真心。
他说得对,她其实是一个怪物,没有心的怪物。
当夜幕再度降临的时候,傅轻寒回到了西宫。
侧坐在桌前的语琪听到动静,微微偏过头来,懒懒地朝他笑了一下,你回来了?
她的侧脸掩映在烛光摇曳之中,如同以往一般平静从容,却多了一分慵懒惬意,虽然失却了之前冷美人一般的气质,却多了几分真实。
傅轻寒的脚步顿了一下,视线略带诧异地滑过她的脸。
最终,他没有问她为何不离开,只是自顾自地褪了外衣上了chuáng。
语琪见他如此,不禁挑了挑眉。
片刻之后,她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起身走到chuáng前,推了一下他的肩膀,给我腾点位置,夫君。
傅轻寒蓦地转过身来,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眉目冷厉地看了她一眼,容我提醒你,夫人,你对我不再有任何利用价值。而放你一马,并不代表我不会杀你。
你也说了,我并不畏惧死亡。语琪在chuáng沿坐下,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移开视线望向窗外,语气轻描淡写地道,这座鬼城已是大半废墟,街道上都是行走的骷髅。与其在外面游dàng,不如死在你手下。
未等傅轻寒说些什么,语琪便抬手按住了他的唇,何况你不会下手的,夫君。既然你昨夜下不了手,今晚也不会为这种小事下杀手。
傅轻寒皱了皱长眉,拉开她的手,目光瞬间变得凌厉yīn沉,你昨晚醒着?
语琪并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俯下身,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说我是个没有心的怪物。但我也要告诉你,傅轻寒,你没有你自以为的那么冷漠无qíng。
☆、第101章攻略鬼城之主【10】
但我也要告诉你,傅轻寒,你没有你自以为的那么冷漠无qíng。
傅城主移开了视线,形状美好的薄唇勾起了一个带着几分讥讽意味的弧度,不以为意地冷笑了一声,是么,你这么认为?
语琪稍稍撑起上身,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远了一些,轻描淡写地回道,一个人能够了解他人,却很难了解自己。傅城主,你看自己便远不及看我清楚。说罢她微微一笑,就着这个姿势越过他的身体翻到了chuáng内侧,面对着他侧躺下来。
傅轻寒沉默片刻,平静道,西宫这么多张chuáng,何苦非要跟我挤在同一张上。
语琪懒洋洋地笑了一下,将下巴搁在自己的手臂上看向他,我懒得挪房间了,再说我又不讨厌你,为何要多费jīng力换个房间。顿了顿,她缓缓眯起眼睛,何况,你看起来也并不讨厌我,西宫如此冷清空旷,做个伴不好么?
傅轻寒闻言偏了偏头看她,正对上她笑意盎然的双眸,不禁怔了一下。
于是语琪眼中的笑意更深一分,傅轻寒见了,收敛起所有的神qíng,一把扯过薄被盖在自己身上后翻过身去,只留给她一个冷漠无比的背影。
次日清晨,傅轻寒睁开双眸的时候,眼中的朦胧之意还未完全褪去,便正对上一双无比清醒的含笑黑瞳,登时睡意尽去,坐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眼尾处的一抹暗乌因他瞬间黑下来的脸色而显得格外冷厉yīn沉。
然而语琪却根本不在意他蓦然沉下的脸色,只抬手撑住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微笑,早安,傅城主,昨夜睡得可好?
还未等对方说些什么,她便半眯起双眸,笑得颇狡诈,除了我以外,你在别人身边睡着过么?
傅轻寒闻言,注视着她的眸光微微一凝,继而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一番,冷淡道,有什么gān系么?不过是这几日太过疲惫罢了。
太过疲惫?你并不是那种会因疲惫放松警惕的人。语琪挑了挑眉,稍稍倾身向前,所以说,傅城主,你其实并不了解你自己比如此刻,你就根本没有意识到,你潜意识中还是挺信任我的。
傅轻寒愣了愣,下意识地想说些什么来反驳她,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那日之后,傅轻寒一天回来得比一天晚,一开始语琪还会等他,但到了后来,他直到凌晨左右才会回来时,她便彻底放弃了。
这样过了七八日后,语琪发现他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的同时,眉间的朱砂痣和眼尾处的一抹暗色却恢复了初见之时的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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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起初还以为这是他身体恢复如初的标志,便没有太过在意,可又过了几日后,她于清晨醒来,却发现躺在身侧的傅轻寒右边的袖管变得空dàng了许多。
一愣之后,她顾不上去看他是睡是醒,只下意识地伸出手,将他右边的衣袖卷了上去。
此刻他身上只有一件雪白的单衣,所以很快袖管便被卷了起来,而语琪在看到他的手臂时,哪怕已有了心理准备,心还是凉了一下,沉甸甸的仿佛压上了块大石。
记得多日之前,他的手臂在桡骨之上都是被血ròu覆盖的,只有月状骨以下化为了白骨。
然而现在,自手肘往下的小臂和手掌,都变作了森森白骨,小臂处细长的桡骨和尺骨之间,空出了不少间隙,都可以透过两根骨头之间的fèng隙看到下面的被单,实在是令人心底发寒。
毫无疑问,这些日子他所受的伤不但没有恢复,反而一日比一日恶化。
还未思索出什么来,身畔便响起傅轻寒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怕么?
语琪一怔,低下头去看他,对上那双平静淡漠的凤眸后微微摇了摇头,还好,目前还吓不到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傅轻寒闻言扯了扯唇角,在眼尾处那抹嫣红的映衬下,这个微笑显得有几分肆意的妖邪,有的时候我真的有些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人类。
语琪斜睨他一眼,不是人类又怎样,不是正好同你配成一对?顿了顿,收敛了面上不正经的神色,看着他眼睛道,我问真的,你的手怎么会成这样,还能恢复么?
傅轻寒瞥她一眼,并不作声,只是从她手中将已变作白骨的右手抽了回来,动了动那五根细长的指骨。
已经化为白骨的指关节在活动时不停地发出格拉格拉、噼噼啪啪的脆响,在寂静一片的西宫之中久久回dàng,实在是听得人瘆的慌。
语琪看了一会儿他的动作,又将目光移到了他的脸上,只是在触及他面上神色时,不禁微微一怔。
傅轻寒此时的神qíng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平静淡漠,细长的凤眸中完全不带丝毫qíng绪,冷静镇定地像是那只手臂并不属于他一般。
实在看不下去了,语琪抬起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然而那五根细长冰冷的白骨还是在她掌心又动了几下才停了下来。
像是被人自走神中唤醒一般,那薄如蝶翼的长睫颤了一下后才缓缓掀起,定定地看向她。
两人对视了片刻后,还是傅轻寒先移开了视线,但不知为何他却没有收回手,而是维持着这个被她握住手掌的姿势,漫不经心地道,今夜子时之后,鬼门会大开,你若还想活下去,最好有多远跑多远。顿了顿,他轻轻笑了笑,以一种似是无所谓的态度道,离我越远,你活下去的可能越大。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很平淡,但是语琪还是从中听出了一股浓浓的不祥之意,她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握紧了他只剩一把白骨的手,你什么意思?
傅轻寒看着两人相握的手,莫名其妙地又笑了一下,唇角的弧度带着些嘲讽的意味,意思是,今晚子时之后,我便会变成一个只懂得杀戮的魔鬼,你若不想死在我手下,最好跑到天涯海角去。
说罢之后,他便一直维持着唇角的微笑,等着这个女人自己识趣地离开,但他等了许久,她仍是一动不动地端坐在chuáng上,连一丝离开的意思也无。
傅轻寒转过头,有些疑惑地道,还不跑?
语琪看了看他,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傅轻寒,你知不知道你有的时候其实挺温柔,也挺善良的?
☆、第102章攻略鬼城之主【完】(已加小番外jiāo代最终结局)
傅轻寒活到现在,听到过数不清的人说自己心狠手辣、凉薄无qíng,但是温柔和善良这种字眼被安在他头上还是第一次。于是傅城主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冷笑,形状美好的长眉斜斜地挑上去,带着那么点儿冰冷妖异的不以为意。
语琪对他的反应完全不在意,只随意地笑了一笑,略过这个话题,直接开口问,那么你这些天早出晚归,是在准备些什么?你对今晚有计划么?
傅城主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便移了开去,眸光淡漠,语气随意地反问,你觉得呢?
或许,你找到了抑制诅咒的方法?见他如此镇定,语琪心中浮起些许希望,略有些迟疑地看向他,却收到了他的第二个冷笑。
解除诅咒的方法是有,但是却永远不可能达成。
她问的是抑制,他说得却是解除,比她预期的qíng形还要好但不知为何听他的语气却似乎是没有任何希望。语琪皱了皱眉,冷静地看向他,什么方法?
傅轻寒微微一笑,晦暗yīn冷的眸光凉薄而冷淡,等我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诅咒便能解除了。
语琪紧皱的眉头立刻松了开来,她甚至带了点儿轻松的心qíng道,这个方法也不算太苛刻但还未说完她便停了下来。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也许算不得苛刻,但是对于傅轻寒这种xing格的人而言,或许这比让他统一天下还要困难。毕竟整整一百年的岁月,来自十个年轻美貌的新娘的爱qíng,都未曾让他心动过。
语琪微微垂下眼眸,目光微动过后又恢复了平静坚定。无论再如何困难,这也是她必须完成的任务,若是完成任务的同时也能帮他解除身上的诅咒,也算是对得起这些日子以来相处出来的jiāoqíng了。
然而完全不设防之间,她的下巴却突然被人攥住,语琪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略带疑惑地对上傅轻寒的视线。
他的目光很复杂,带着几分沉思几分犹疑,长睫之下的黑瞳中似乎含着几簇明灭不定的火光,声音轻柔低缓,林语琪,我忽然觉得如果是你的话,或许一切都有可能。
语琪执行任务以来,曾听到过无数褒奖,但是她还是在听到这句话时感到一种隐约的惊诧与荣幸。尽管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他这句或许只是无意的话,其实还是十分符合部分事实的。
然而她刚想说些什么,便被傅轻寒用食指按住了上唇。
他薄如蝉翼的长睫缓缓垂落,将那双黑瞳完全掩去,眉头却微微蹙起,别说话,让我试试看。
试试看什么?能不能爱上她么?语琪虽然没有作声,但目光却是渐渐变得十分无奈,如果爱qíng可以这样简单地便产生的话,那么她也不用为了完成任务而如此费神了。
不知过了多久,傅轻寒终于睁开了双眸,语琪见状,凑过去盯着他打量了一翻,迟疑地开口问,有效果么?
傅城主冰冷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下巴,目光微微一凝,似乎有你变得更顺眼了些。
语琪沉默片刻,轻轻摇头笑了笑,接着拉开他的手,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道,听我说,我们如今只剩下几个时辰,没有盲目尝试的资本了,必须要有一个明确的努力方向。首先,你必须得知道怎样的女人才能打动你。
傅轻寒的长眉皱得更紧了,这样有用?
语琪很想斩钉截铁地说有,但是以往的那些经历却都在告诉她,爱qíng是这世上最捉摸不定的东西,它来得莫名其妙,计划不了,也勉qiáng不来。
见她无言应对,傅轻寒反而笑了起来,那形状美好的凤眸微微挑起了一些,眼睛里的笑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得真心实意,算了,与其考虑这些无法实现的事,不如将能了结的事qíng了结。顿了顿,似乎考虑了一番如何组织语言后,他又继续道,林语琪,我领了你的qíng。虽然这辈子我估计是不会爱上任何人了,但是至少,我发现你还算个不错的朋友。
语琪一愣,不用特意酝酿感qíng,鼻根已是一酸,她微微侧过脸去,并没有作声。
傅轻寒微微一笑,抬手覆上她的头顶。森白的指骨按在漆黑的墨色长发上,看上去无比的诡异却又莫名的和谐,既然朋友一场,我等会儿会想办法让城门开一道fèng,你抓紧时机出城去,然后随便雇辆马车,找个好车夫,跑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顿了顿,他颇有些无奈地淡淡道,这大概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
语琪张了张口,却发现不知该说些什么,唯有沉默地往前倾了倾身子,轻轻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腰,权作无言的安慰。
傅轻寒被她的这个动作弄得怔了怔,但最终还是放松了下来,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有些疲惫地笑了笑,其实在十一个新娘之中,你算是最聪明的一个。她们之中,有的从我这里拿走了金银,有的拿走了地位,有的拿走了华服但是你却什么都不要,所以你的心我也拿不走,只能放你自由。
语琪被他说得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语气随意地道,其实我并不怕死,对自由也没有多向往,与其为了活下去láng狈跋涉,不如安然面对死亡你还是把jīng力积攒下来应对今夜吧。顿了顿,她自他怀中退出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如果按照你的说法,我连你给的自由也不要的话,你又该还我些什么呢?
傅轻寒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还记得你嫁给我的那天,我跟你说得那句话么?
lsquo;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要,只要我有。rsquo;
语琪笑了笑,也学着他的语气颇为无所谓地道,那么你还记得我那天回答了一句什么么?
lsquo;那如果我想要的,恰巧是你的心呢?rsquo;
两人相视片刻,竟不约而同地轻笑了起来。
在那天两人说这两句话的时候,其实都是别有居心的,然而到了此时此刻,其中的算计却都奇异地淡去了不少。他此刻的愿意给予不再是为了日后索取,她此刻的要求也更多得是想解除对方身上的诅咒。
人生竟然如此奇妙。
很快,鬼城的黑夜便降临了,空dàngdàng的西宫中寂静得过分,衬得烛火偶尔爆出的毕波声极为清晰。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诅咒的影响,傅轻寒的双瞳此刻已经有些泛红,看起来有些病态的神经质,但是他的神智仍然很清醒,声音中甚至带了点儿温和的笑意,留在这里陪我的话,在我失去神智之后,你会是第一个死的,后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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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琪抱着膝盖靠着chuáng头,懒洋洋地随意道,后悔啊,我都快把命给你了,你却还是不愿把心jiāo给我,实在亏得很。
傅轻寒只当她在打趣,因而只是笑了笑,抬手在她额发上揉了一下,漫不经心道,算我欠你的,下辈子再还吧。
语琪不经意间瞥到他宽大袖摆下露出的一截手臂,立刻愣了一下,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捉过来捋起袖子细细打量。
像是有无形的力量在催动着,血管筋脉与肌ròu皮肤都在以ròu眼可见的速度在他的桡骨和尺骨上缠绕、覆盖、重生着,不过就这短短片刻,露出白骨的部分又少了一些。
语琪微微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偏过头去看他。
傅轻寒淡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语气平静中带了一丝苦涩,你没看错,它在恢复但我宁愿整个身体都变成骷髅。他见她一脸不解,便解释道,我的手臂之所以会逐渐化为白骨,是因为那个人的力量附着在上面,一直在蚕食吞噬着我的力量。
那么现在的这个qíng形代表什么?你的力量在增qiáng?这样不好么?
傅轻寒的长睫微微低垂了一些,掩去了暗沉下去的眸光,这整座城所蕴含的力量此刻都在往我身上聚集。但等到子时之后,我会由于控制不了bào涨的力量而失去神智,只懂得破坏与杀戮。
语琪看了看他,轻声问,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已经开始了?而子时一到,你便会
或许连子时我都撑不到。傅轻寒截过了她的话头,五根细长惨白的指骨缓缓合拢,握成一个空dàngdàng的拳头。
一时之间,没有人再说话,两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正在愈合的手臂上。
不知过了多久,傅轻寒的右手臂已经重新覆上了血ròu,唯独剩下右手掌还是一把白骨。
语琪缓缓偏过头,定定盯着他渐渐被冷汗浸湿的额发和泛红的瞳仁看了一会儿,终是坐直了身,用袖口替他擦了擦额头鬓角的薄汗。
还未等她说句安慰的话,他便自己靠了过来,无比疲倦地将额头抵在她的肩窝处,不一会儿,肩膀处薄薄的衣衫便被他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浸湿了,凉凉地贴在肌肤上,很是难受。
但是语琪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抬起手,像是哄小孩一般揽住了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的后背上抚着。
西宫外又如那夜一般平地卷起了yīn冷的旋风,浓重的无边黑雾裹挟着yīn冷的气息宛如泄堤的洪水汹涌地涌入殿内。
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因聚集而来的yīn冷气息而急速下降着,而他身上的肌ròu也绷得愈来愈紧,可以看到他按在身旁的左手已经因痛苦而用力到骨节发青,修长的五指甚至深深陷入了chuáng褥下的木板中。
语琪在这冻彻骨髓的yīn寒中咬了咬唇,猛地一翻手,利落地掀开了一旁的被子将两人都给盖住,然后缓缓地将五指轻轻cha入他身后几乎浸湿了大半的黑发中。她将脸贴在他冰冷湿润的侧颊上,一下一下地用手指梳理着他几乎完全湿透的墨色长发,在他耳畔轻声细语地说着话,以此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然而傅轻寒的qíng况却完全没有好转,他痛苦到整个人都蜷成了一团,时不时地颤抖一下。
毫无疑问,他此时此刻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楚,但是他从头到尾却没有吭过一声,实在安静得令人担忧。
无意之间地一抬头,语琪看见窗外飞扬起了铺天盖地的灰烬,纷纷漫漫地穿过被冷风chuī开的窗户落入室内。
傅轻寒只觉得脑中仿佛有无数个寒冰铸就的巨锤,正一下一下地砸着脆弱的神经,而每一次的呼吸则像是千百根银针同时穿过心肺。急速涌入体内的yīn冷气息几乎将他的全身筋脉挤爆,他死死地咬住下唇,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急促地喘息了几下,他抬手,狠狠一掌拍在身下的雕花木chuáng上。
无形的力量汹涌澎湃地自他掌心奔腾而出,那原本无比结实的chuáng板几乎是在被他触到之时便化作了粉末。
两人连着被子一同重重摔落在地,语琪吃痛地皱了皱眉后便自地上半跪着坐了起来,担忧地摸了摸他的脸。
傅轻寒别过脸避过她的手,紧绷的额角青筋毕现,他几乎是咬着牙低吼道,离开我!
语琪的手在空中顿住了。
她自然明白,他应该是撑不下去了,或许下一秒便会失去理智,变成一个只懂得杀戮的怪物,或者魔鬼。但是越是这种时候,她便越是不能离开。
于是,她的手在空中仅仅停顿了片刻,便又落在了他的头上,不容拒绝地扳过他的脸来按在自己的小腹上,我不走,我会一直在这里。声音无比平静。
傅轻寒的身体微微一僵,继而开始剧烈地挣扎,语琪只能拼尽全力按住他。她感觉到他的身体内像是蕴含着一股即将爆炸的巨大力量,任何的疏忽都可能会引爆它,但她别无选择,只能紧紧地用双臂搂紧他。
语琪可以感觉到,一阵又一阵冰寒透骨的劲风擦着自己的肩膀、手臂、大腿等处急速掠过,随之而来的是身后那令人头皮发麻的一波又一波坍塌声,她知道那是墙或者别的什么的倒塌声,震耳yù聋。
在这样的巨大的破坏力之下,整个宏伟的西宫都开始摇摇yù坠。巨石、横木、泥块等不断地砸落下来,扬起阵阵落灰。
最终,傅轻寒一掌拍碎一块砸向两人的巨石后,又猛地一把将她狠狠推开,瞪着一双濒临疯狂的赤红双瞳朝她吼,这里就要塌了你看不到么!你想死么!走啊!
此时的傅城主墨发尽湿、衣衫凌乱,原本润泽的薄唇此时被咬出了两个深深的牙印,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láng狈万分。
语琪定定地看着他,身形未动分毫,唇角却扯出了一个微笑来,走不掉了啊,你让我走到哪里去?声音虽不见哽咽,但眼眶中却已是一片湿凉。
话音刚落,便是一阵狂风平地掀起,将地上一层厚厚的灰烬都刮了起来。
子时快到了,或许已经到了。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想看看窗外的qíng形,谁知刚一偏头,便感觉到背后一阵劲风掀起,随即一双冰冷的双臂铁钳般地紧紧箍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自地上带了起来,直直地自大开的窗中飞掠了出去。
两人重重地砸落到地的瞬间,身后的宏伟的宫殿群也于同一时间轰然崩塌。
语琪被这声巨响震得回过神来,第一反应便是去看傅轻寒,谁知刚对上他赤红的双眸,就见他抬起那蕴含着巨大破坏力的右手,狠辣无比地朝他自己的心口抓去。
在她震惊的目光中,那成利爪状的修长五指噗嗤一声没入了他胸前的皮肤以及血ròu,毫不迟疑地穿心而过。
傅轻寒在做这一切的时候,视线一直未曾离开她的脸庞。胸口被dòng穿了一个碗大的血口的同时,他的唇角却微微勾了起来,赤红一片的瞳中浮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仿佛初见那日,他身着繁复的朱红喜衣,骑在高大的骏马之上,唇边扬起了一个略带纵容的微笑。
她嫁给他那天,他说: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而在最后的最后,他终是兑现了承诺,给了她这一颗冰冷沉寂了百年的心脏。
【攻略鬼城之主,完。下一个故事是攻略国师大人。】
【jiāo代结局的小小小番外】
就在傅轻寒的胸口被dòng穿的瞬间
诅咒,解除了。
漫天的灰烬一瞬间泯灭于无形,森冷的yīn气也仿佛海水退cháo般散去,坍塌为一片废墟的西宫无声无息地拔地而起,恢复为原来金碧辉煌的模样。
而自傅轻寒胸口汩汩流出的鲜血,则缓缓地倒流了回去。
与此同时,语琪也完成了大量数据的复制,缓缓睁开了双眸。
傅轻寒再次清醒的时候,是在西宫的那张雕花木chuáng上。
他睁开双眼,只感到秋日的阳光漫漫地撒在脸上,暖得令人惊讶。而在那一片温暖的、灿金色的阳光中,有一个眉目清丽的女子坐在chuáng沿,侧着头朝他微笑。
语琪微微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地笑道,世上永远没有不可能之事,夫君。
*他曾以为这辈子不可能爱上任何人,但是她的出现却使一切都有可能*
☆、第103章攻略国师大人【1】
京城西郊的僻远官道上,只见车轮辘辘,马蹄潇潇,一排浩浩dàngdàng的仪仗队正簇拥着一架华贵的金盖马车,不紧不缓地前行着。
车厢内,语琪将手中的青瓷茶盏搁在小木案上,接过一旁侍女递过的白帕擦拭了一下双手,懒懒地半眯起眼,这是走到何处了?
回公主,还有半日路程便能到青玉山庄了。
魏朝最张扬跋扈、挥霍无度的平阳公主,便是她此次要扮演的角色。但是哪怕是身份高高在上的公主,也免不了得给六品小吏家的女主穆青青让位。
在原著中,这平阳公主对十八岁就金榜题名二十七岁便登上了丞相之位的男主顾靳一直心怀倾慕,但顾靳眼中却只有他的青梅竹马穆青青,是以无论公主怎么示好,顾相依然岿然不动。其实本来像平阳公主这样受宠的皇女,一般是不需要被牺牲去和亲的,因而若是看中了哪个臣子,跟皇帝示意一下后便可以直接准备出嫁了,反正这天下也没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抗旨不遵。
但倒霉的是这平阳公主看上的却是掌丞天子,助理万机的一国之相,而这一国之相还态度坚决地表示心有所属,正妻之位不可让。再加上皇帝还是挺看重顾靳的,而且也不能让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去当臣子的小妾,于是对于平阳公主吵着闹着要嫁给顾相的行为,当今圣上只给出了三个字:乖,别闹。
平阳公主却并不乖,她一怒之下便在第二日早朝冲去找顾相理论对持了。毫无疑问,这样大闹朝堂不守规矩的表现惹怒了她英明神武的皇兄,于是平阳公主在龙颜大怒之下,被直接发配到当朝国师处去静心养xing,且无征召不得回宫。这一举动有些像前朝把令皇室蒙羞的公主送到庵中带发修行,但不同的是平阳公主还能在她皇兄气消后回宫,而前朝公主却大多是下半辈子都跟着青灯古佛做伴了。
由于历任国师都必须在清静之地修行的缘故,姬沐风并未在京都建府,而是在郊外风水秀丽处造了座庄子,题名青玉。而这座青玉山庄,就是平阳公主带着全套仪仗队浩浩dàngdàng赶去的最终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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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说到了这青玉山庄,就必须谈谈这山庄的主人,反派BOSS姬沐风。
据原著可知,这姬姓家族世世代代都为大魏王朝效忠,嫡系子弟凡生女必入宫为妃,凡生子便以终生不娶为代价换取上窥天道的神通,用以护佑大魏王朝百姓安乐、国势昌盛。是以姬家的每代家长都无一例外地承袭国师之位,并在旁系子弟中挑选天赋资质最佳的子弟过继到膝下,作为下一任国师来培养。
而姬沐风虽出生时便身患残疾,足不能行,却有幸得了上一任家长的青眼,自幼便被当成了下一任国师培养,不但琴棋书画样样jīng通,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风水yīn阳、五行八卦之事也多有涉猎。可以说,这样的家世背景与学识涵养,放到现代小说中绝对是妥妥的男神级别,基本上不是男一也能捞个男二当,但在这部小说中,他在作者笔下出现的唯一目的只有两个,一是点出女主是个穿越者也即异世之女的身份,二是成为男二燕王谋逆失败后的庇护者,让人气颇高的燕王留了一命。
然而这两个出场,前者是揭露了女主的身份将女主推到了纷争之中,后者是袒护了犯下滔天之罪的燕王,都算不得是好事,是以被归到反派行列也是常理。
但这些都并非语琪所真正关心的信息,她颇感头疼的是原著作者对于这位年纪轻轻便位极人臣的国师大人着墨颇少,且都是闲闲一笔带过的间接描写,根本无法从中分析出他的xing格脾xing。
在对这位目标人物几乎是一无所知的qíng况下,语琪只得朝两个贴身侍女询问。
侍墨沉稳心细,先是同她分析了一番姬家培养子弟的独特方式,又列举了前几任国师的行事作风,旨在告诉她一件事:姬沐风此人虽在民间朝中的风评都很好,表面上看起来也是个温和的翩翩贵公子,但骨子里流着的仍是姬家杀伐决断的血,总结起来差不多就是一句话:lsquo;这位不好惹,所谓qiáng龙不压地头蛇,公主您别在人家地盘上太放肆了,安分些为好rsquo;。
按原来平阳公主的xing格,大概最讨厌听侍墨劝谏这些了,因而语琪虽对她提供的这些信息颇为满意,却还是在脸上作出了不耐烦之色。
侍画见侍墨碰了一鼻子灰,跃跃yù试地凑到语琪耳旁叽叽咕咕了一番,大意如下:公主您不知道,这位国师大人是京都有名的美男子,虽然自小身陷轮椅吧,但人家十五岁时便有了谪仙之名,皮相模样比顾丞相还要好,您要不要考虑移qíng别恋下?
侍墨闻言,整张脸都板了起来,历代国师都不得娶妻,公主三思。
语琪压下隐约上翘的唇角,面无表qíng地摆出了皇女气势来,行了,本宫自有分寸。
车队仪仗到达青玉山庄前时,已是落幕时分。
平阳公主的仪仗队跟主人同一个风格,都是嚣张跋扈的类型,一个个抬着下巴以鼻孔示人,完全忘了平阳公主是来此反省悔过静心养xing的这回事,只恨不得人家列队十里相迎。因而在看到青玉山庄门口只候着一个管家两个下人并几个抬软轿的婆子外再无他人的时候,整个仪仗队中的气氛都变了,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被人侮rǔ了的愤愤神qíng。
若是原先的平阳公主,估计会因失了面子而不愿踏入山庄一步,势要等到那姬沐风亲自出来迎驾并赔尽笑脸才肯端着架子下车。
但是语琪毕竟还要完成任务,原来的平阳公主可以肆意发脾气,但是她却不能将姬沐风得罪了,所以在管家到车前为他家主子因身体抱恙而未能亲自迎驾请罪后,她便也顺坡下驴地下了车,沉着脸坐上了那早已准备好的软轿。
在青玉山庄安顿下来后,语琪每日都在等着姬沐风前来尽地主之谊,譬如隔着屏风问候一下膳食是否合口味,寝居可有需要改动之处,丫鬟小厮可还用得顺手之类的。但是整整五日过去了,除了管家每日会前来请安问好之外,姬大人却连个面都没来露过。
换了原主被这么怠慢,估计命手下把姬沐风绑来痛骂一顿都有可能。但是此刻掌控这副身体的却是语琪,而她的准则一向是: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于是第六日一早,她便撇下了侍墨,带着十几人的浩dàng队伍风风火火地朝姬沐风的素卿别院而去,然而还未进院子,便被两个容貌清秀的小厮拦住了。
侍画立刻上前一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冷哼一声,大胆,连平阳公主的架都敢拦!还不快退下!是想以下犯上么?
两个小厮噗通一声跪下,把头磕得砰砰响,大人近日身体抱恙,实在是起身困难,不便见客,公主恕罪啊!
若说之前语琪还有着一丝疑虑和不确定的话,那么现在她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一件事:平阳公主在这青玉山庄是颇不受待见的,那姬沐风迟迟未来问候一声,应该不是身体不适不能见,而是根本不想见。这两个小厮的刻意阻拦便是最好的证明。
于是她颇具原主风范地嗤地冷笑一声,连一眼都没有施舍给跪在地上磕头的两人,直接带着人大步进了院子。在这样嚣张的气焰之下,一时竟无人敢阻。
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地闯到了正屋前时,却不知从那儿冒出来一个书童打扮的半大少年,大胆地拦住了直往屋中去的语琪。
小书童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儿,整个身子都死死地堵在门口,大有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我家大人缠绵病榻已有多日
这话本宫已听了上十遍了。语琪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唇角扯起一个颇虚伪的笑,姬大人的身体可关乎我大魏江山社稷,本宫自然得为皇兄分忧,前来探望一番。说罢面不改色地唤,侍画!
侍画立刻朝身后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个孔武有力的侍卫出列,一左一右地架着那书童退了下去。
侍画连忙上前殷勤地打起门帘,语琪略略一低头便跨了进去。
扑面而来的药糙气味让她的脚步顿了一顿,语琪忽然又有些相信这些下人口中的身体抱恙、缠绵病榻、病卧不起了,但她仅仅是迟疑了片刻,便又扬起了下巴,步履坚定地直直朝内室走去。
愈是靠近内室,药糙汤汁特有的气息便愈加浓郁,并不能算难闻,甚至还有丝丝缕缕的清香之气。
然而就在语琪将将要绕过屏风之际,门口却传来一阵骚动。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却见一个身形挺拔英武、身着侍卫装束的沉稳男子敏捷轻巧地绕开守在门口的她的人后,便如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掠到了她身前,微微一躬身,抱起拳,男女授受不亲,若是过了这道屏风,恐怕于公主清誉有损,请您三思。
语琪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他一番,翘了翘唇角,天下皆知,历任国师皆终生不娶,一心一意修行天道,本宫若是担忧名誉,岂非折rǔ了国师高节?
那侍卫被她堵得无言作答,但仍是沉默地杵在原地不退丝毫。
之前那小书童毫无还手之力,所以她才能下令将他拖开,但是换做了现在这个侍卫,语琪便不能像刚才一般轻举妄动了。若是自己的人跟这侍卫打了起来,那便太难看了,她来得目的只是见上这位姬大人一面,却不是来找人家麻烦踢馆子的。
而就在两边人相持不下之时,一道低沉清雅的嗓音却自内室悠悠然轻飘飘地传了出来,带着纯然的散漫慵懒,仿佛对一面屏风之隔的紧张气氛毫无所觉一般,卫蹇,请公主进来。
☆、第104章攻略国师大人【2】
在之后相处的时日中,语琪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姬沐风,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大魏国师,姬家家长,无论是哪一个担子,要挑起来都并不容易。在身有缺陷又这样年轻的qíng形下,他是如何震慑住了偌大姬家,又是如何博得了皇帝几乎推心置腹的信任?
或许就如侍墨所说,他骨子里定然流着姬家杀伐决断、果敢凌厉的血液,哪怕美名冠天下,他也绝非是一个好相与之辈。
但是,在最初的最初,她第一次见到这位国师大人的时候,从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半毫的杀伐之气,他有着足以欺骗天下人的,温和无害的脸孔。
初chūn的明丽晨光漫漫地撒在金丝楠木制成的轮椅中,也铺洒在那人华贵雍容的银狐鼠裘上,映得那靠近他雪白颈子上的一圈皮毛泛着月光似得银白。
秀丽白皙的面容,柔亮乌黑的墨发,看起来不似位高权重的大魏国师,倒像是世家贵族一日千金地捧在掌心娇养的秀美娈童。
轮椅中的黑发青年低垂着头,懒懒地抚弄着膝上一只皮毛雪白的猫儿,略弯的唇角挂着清浅柔和的散漫笑意,泛着玉石般温润光泽的白皙手指陷在猫儿雪白的长毛中,颜色竟相近到不分彼此。
语琪自问是见惯了男色的,但仍是在目光触到姬沐风时愣怔了一瞬。
姿容颜色如此,已是足以如妲己褒姒之流一般祸乱天下的,也亏得当今圣上还算圣明,否则几次召见之后,难保不生出什么歪心思来。姬沐风此人,幸而出生在了权势滔天的姬家,但凡是稍弱一些的家世,都无法替他挡去觊觎目光。
回过神来后,语琪似笑非笑地盯着姬沐风气色良好的脸,语气颇为玩味轻佻,本宫听闻,大人近日来身体抱恙,一直缠绵病榻?
姬沐风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接着那薄薄的眼皮懒懒地抬了起来,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卫蹇,稍稍停顿了一下,又轻飘飘地移到了不知何时进到内室的小书童身上。
卫蹇和那小书童一扫刚才拦在她面前时刚不可折的气势,像是两根蔫了的菜苗,头一个比一个垂得低,跟自知犯错的半大孩童似得。
片刻之后,姬沐风轻轻笑了一声,凝眸看向语琪,那种靡丽而隐约的妖娆瑰丽不知何时自他身上褪得gāngān净净,此刻那双凤目之中一片洗练澄净,神qíng轻淡如月华皎皎,坦dàng如高山巍峨,既然他们说微臣身体抱恙,那么,微臣便是身体抱恙吧。
如若换了他人说这话,便是彻彻底底的lsquo;不知悔改rsquo;、lsquo;死猪不怕开水烫rsquo;,但是由他用这般神qíng这般语气说出来,却让人生不出丝毫反驳的心思。
一直跟在语琪身边的侍画原本也算是个泼辣跋扈的角色,若是其他人胆敢这样lsquo;睁眼说瞎话rsquo;,她早就叉腰跳出来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了,但不知为何,她此时却是格外乖顺地缩在语琪身后,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小奶猫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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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沐风此人,神qíng语态未露丝毫不满之色,却已令满室之人各自敛目垂首不敢出一声大气,倒真正是兵不血刃、不怒自威的风华气度。
语琪盯着他看了片刻,沉着脸冷着声道,可本宫却不知,大人所谓的抱恙,是在何处?
在她这般针锋相对的态度之下,姬沐风的神qíng仍旧是从容温和,淡然清雅的,仿佛冬日的第一场初雪,又好似天边肆意舒展的高云。
根本未将她冰沉的脸色与怒意放在心中似得,他笑了笑,悠然闲淡的目光自她面上不紧不缓地移开,落在了窗外的一片明秀□□中,公主若执意想看,微臣也不敢推辞。顿了顿,他微微垂下眼眸,只是臣不良于行已久,双腿早已萎缩,丑陋不堪,恐污了公主之眼。
语琪想过无数种可能的应答,却未想到他会这样回答自己,不但轻飘飘地把lsquo;抱恙rsquo;之事推到了他患了足疾的双腿上,还能以这样一种漫不经心的、淡定悠然的语气,像是谈论别人的事qíng一般平静地揭开他自己的伤疤。
明丽的chūn光漫漫地撒在他的弧度美好的侧脸上,涂抹出一片温软的亮色,然而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语琪却觉得他沉静的眸光之中,隐隐约约地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之色。
有些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语琪到底还是没法按照平阳公主的脾xing再闹下去。可以说,姬沐风身陷轮椅却并未自怨自艾怨天尤人,已令她心生敬意,若非要扮演平阳公主,她是绝对不会在这样的人面前放肆的。
最终,她还是无法狠不下心来,只得收敛了浑身张扬之气,压低了声音,本宫失言。顿了顿,又沉声道,大人好好休养,本宫改日再来探望。
姬沐风闻言神qíng未改,目光温柔地看过来,声音轻柔低缓,公主慢走。
无论她的态度如何,这个人自始至终,说话都是不紧不慢、低声细语的,即使面上不笑,也总给人一种温柔和缓的错觉,永远像是天边时卷时舒的一缕流云,清逸娴雅。
语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微微颔首,继而gān脆利落地带着侍画转身往室外走去。
走出素卿别院时,她心中忽然升起一个隐约的想法:或许刚才姬沐风那四两拨千斤的一句话,算是苦ròu计的一种。不知他是了解原来的平阳公主,还是看穿了现在的她,才会用上了这种对付吃软不吃硬之人的法子。
不过他这一招苦ròu计使得,倒是一点儿都不对他自己手软。
其实这世上,真正不好惹的角色,不是对别人心狠手辣的人,而是对自己也能狠得下心的人物。
但那并非全部,真正历经了许多事之后,语琪才明白那日她所看到的姬沐风,只是浮于表面的冰山一角,他真正的杀伐决断,那流淌于他每一根血管中的金戈铁马,还隐匿在浩瀚无垠的海面以下,深不可测,无人可知。
那日回到朱岚阁,侍墨迎上来时第一句问得便是,公主,姬大人如何?
语琪的脚步略顿了顿,故意唇角一勾,难得轻声细语道,古语有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说罢,像是不自知一般,眼中浮出一抹隐秘的qíng愫,在原地停顿了片刻后,头也不回地往内室匆匆走去,没有解释一言半句。
侍画瞅瞅她的背影,又看了看一旁若有所思的侍墨,压低了嗓音问,公主说的什么意思?怎么这么拗口又文绉绉的?
侍墨淡淡看她一眼,只撂下一句毫不客气的评语,胸无斗墨。顿了顿,又叹息一声,你无须知道这些,只用晓得一件事。
什么?
公主动心了。
那日故意表现出对姬沐风的好感后,收到的效果就是侍墨时时刻刻不赞同的眼神,以及侍画兴致勃勃的参谋建议。
公主,您这次过来,带了好些人参燕窝以备不时之需,要不要奴婢选些上好的给姬大人送去?
公主,奴婢派人打听了,姬大人喝得最多的茶是君山银针不喜荤腥,常年茹素平日里喜欢收藏些古玩奇珍爱自己同自己下棋侍弄花糙排卦列阵
公主,姬大人昨日刚主持了一场求雨的祭祀,今儿就真的下雨了,还真是神呢
公主,您要再在屋里这么呆下去,就是到了那猴年马月,您和姬大人也凑不成一对儿啊。
听到这一句,语琪猛地转过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侍画立刻自知失言地缩了缩脑袋,等语琪转回了头去,才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一把拽住侍墨的袖子,公主真喜欢姬大人么?你那天不是会错了意吧?我怎么看公主还是想着顾相呢,不然怎么这些天连门都不出一回。
侍墨往内室看了一眼,淡淡地问,你跟公主说姬大人的事时,公主什么反应?
侍画想了一下,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没什么反应就是最大的反应了,公主这样脾xing的人,若你说她不在意人的事,早就不耐烦了,还能听得下去?
侍画宛如醍醐灌顶,一脸了然之色。
侍墨沉凝片刻,其实,我觉得公主对顾相倒并无多深的感qíng,至多也只是慕名而生的好感被顾相拒绝之后公主之所以会有那样的反应,约莫是因为自小长于深宫,习惯了被周围人阿谀奉承顺着捧着,这才无法忍受顾相这样直白的拒绝。
侍画看她一眼,有些好奇,那公主又为何会喜欢上姬大人呢?还未等侍墨回答,她便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姬大人那般天人风姿,公主不喜欢也难。
在内室将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语琪无奈一笑,却是缓缓站起身来,侍画,准备软轿,去素卿别院。
☆、第105章攻略国师大人【3】(修)
青竹翠叶互为掩映,还带着些微料峭之意的微风悠然拂过静谧的竹林。
一片细长碧绿的竹叶飘飘dàngdàng地落在不带一丝杂色的雪色狐裘上,停顿了片刻,又滑落在那人覆着厚厚毛毯的双腿上。
姬沐风伸出骨骼秀颀的右手,优雅地端起青瓷茶盏,却没有要抿一口的意思,只是微偏着头,目光专注地盯着微碧的茶水之中,那根根竖立着、形细如针的茶芽,观察过它们之间最细微的位置变动后,他勾了勾唇,有客人将至。旻棋,再备一杯茶。
被叫做旻棋的正是那天拦在语琪面前的小书童,似乎早已习惯他家大人的未卜先知,旻棋上前一步,熟练地又泡了一杯茶,有些好奇地问,哪个客人?
姬沐风微抿了一口茶水,平和地微笑了一下,山庄之内,还有第二个客人么?
旻棋清秀的小脸上立刻现出厌恶之色,平阳公主。
语琪这次倒没有再经历一次之前过五关斩六将的qíng景,素卿别院的下人似乎是被吩咐过了,见到她并未阻拦半句,只一个个沉默地跪下行礼,侧身让出道路。
她本来以为经过上次那样的一闹之后,这满院的下人就算不会甩脸给她看,至少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但qíng况显然与她预计的有很大差别。这样连通报都不必便放她一路直入,简直是一种毫不设防的纵容。
如果说上次像是率人qiáng闯敌将主营的话,那么这次就是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让人无法不感到受宠若惊。
语琪乘着软轿一路来到主屋前时,却不免迟疑了起来。
尊重是相互的,在对方给予了如此特权的qíng况下,她反而无法再像上次一样不经允许便嚣张地直闯而入了,那样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的行为她实在是做不出来。
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破空之声,她一怔,却见是上次那个叫卫蹇的侍卫在练剑。
从卫蹇处得知姬沐风不在屋内而在素卿别院旁的曦竹苑后,语琪便命人放下软轿在原地等候,身边只带了侍画一个朝曦竹苑走去。
侍画极为兴奋,公主,姬大人似乎对您也有意呢。
语琪提着繁复华贵的裙摆,在扶疏掩映的竹林中沉默地前行。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侍画依旧兴致勃勃,您觉不觉得,现在就像是话本中写得那样,千金小姐带着贴身丫鬟赶赴林中,去与穷苦书生幽会。
语琪此时已看到那裹在雪色狐裘中的单薄身影,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压低了声音冷冷道,本宫并非千金小姐,国师也不是穷苦书生。你太小瞧他了,至少此时此刻,他未必看得上本宫。
见侍画吓得噤声,语琪才松开提着裙摆的手,任由那质地上乘的裙摆拖过地上那丛丛茂盛的碧糙,缓步走到姬沐风身旁的圆石桌前,也不客气,直接就在他对面的圆石凳上坐下了。
公主,公主!回过神来的侍画颠颠地追上来,哎,您怎么就这么坐下了,那石凳gān净不gān净啊,擦过没有,您今儿这身可
侍画,闭嘴。
摆过了皇女威风后,语琪看了看自己面前摆着的那杯还冒着热气的茶盏,微微挑了挑眉,大人在等人?
姬沐风的目光也缓缓落到了她面前的茶盏上,声音很是温雅和煦,旻棋泡茶的手艺不赖,公主可以一试。
语琪闻言,略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大人是在等本宫?
姬沐风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抬起眼来看向她,但笑不语。他生了一双比常人要略黑些的眼瞳,偏眸中又波光潋潋,专注地看着你时总会给人一种温柔深邃、柔qíng款款的感觉。
语琪沉默片刻,终是端起那杯君山银针抿了一口,语气沉沉地道,本宫还以为,大人心底是格外讨厌本宫的。
这般直接的话一出,旻棋、侍画都愣了一下,视线齐刷刷地往她的脸上扫。
然而姬沐风唇角的笑意却丝毫未变,眸中的神色也没有任何波动,只是以一种温和包容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继而微微偏过头吩咐,旻棋,去将棋盘取来。
语琪自然明白,对方将旻棋打发走是一种体贴,然而这种体贴却让她略感不安。从适才到现在,素卿别院中下人的表现和姬沐风本人的行为,都似乎指向同一个可能语琪自问不是一个自作多qíng的人,但她此时此刻却确确实实地感觉到姬沐风似乎对自己颇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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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种好感到底是真是假,是实是虚,她却分辨不清。
等旻棋领命而去后,姬沐风才重新看向她,温柔且耐心地问,公主何出此言?
语琪把玩着手中茶盏,漫不经心地道,平阳公主是一个被男人拒绝后还死缠烂打、不知羞耻的女人。再加上张扬跋扈、目中无人在天下人眼中,本宫就是一个无人敢娶的母老虎。
此时和风缱绻,暖云温柔,姬沐风的神qíng也是宁静柔和的,他看着她笑了一下,宛如高山流水,明月清风,说不出的清雅高旷,公主何苦被世人的评语束缚?
她近乎挑衅地回道,人生在世,又有多少人能不被他人的眼光所束缚?
扶疏碧竹之间,姬沐风含笑的双眸依旧泛着温润柔和的波光,他人的评语与目光其实无足轻重。只要公主不看轻自己,天下便没有人能够束缚住公主一分一毫。
虽身困轮椅,但此刻言笑晏晏、目光温柔的姬沐风身上却偏偏有着一种睥睨天下的风采气度,仿佛这如画山河、明秀江山都尽在他的股掌之间,翻掌覆手之间便能呼风唤雨。
语琪看他一会儿,低声道,撇开天下人不谈,难道大人不觉得本宫行迹过分么?
追求想追求的,且真正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非为过分,乃是洒脱。姬沐风含笑的双眸一直专注地看着她的双眼,像是一种隐秘的安抚与鼓励,在微臣看来,公主能不为世俗所羁绊,正是一种难得的豁达,臣只会艳羡。
有人一直带着温柔的面具,但面具塑造出来的温柔并不能使人心生温暖,语琪之前一直根据先入为主的印象,以为姬沐风也是这样的人。但是此刻此刻,当他言语恳切、神qíng专注地温和劝说时,语琪忽然觉得,他身上的温柔或许不是一副面具,或者不仅仅是一副面具。
沐风,如沐chūn风,此时的姬沐风真正给人一种chūn风化雨、微风拂面的感觉,让人不知不觉地产生信赖与亲近。她很清楚,这不是演技所能达到的效果,哪怕这些话并非全是肺腑之言,起码也有一半出自真心。
语琪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终是忍不住笑了笑,大人的风度涵养,实在令本宫钦佩。
姬沐风并没有因她的褒奖而谦虚地自贬一番,只是轻轻柔柔地一笑,倒显得真实而不做作。
这世上大多数人不是太过自满就是太过自谦,姬沐风便是其中极少数的例外。语琪不得不承认,她此时是真心有些佩服对方了。
语琪微微垂下眸,摩挲了一下手中的茶盏,低声道,可惜本宫并不像大人说得那样清明自知,很多时候,本宫并不知道自己在求什么,又为何而求。
姬沐风闻言,神qíng没有丝毫变化,qíng绪也没有任何波动,他勾了勾唇,声音温和淡雅,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知道自己的不知,已经是一种知。公主只需静下心来,便能清楚心中的真正所求。
这一番话听来平淡,细想起来却颇值得琢磨,语琪沉思片刻,刚想说些什么,对方却微微皱了皱眉,面露迟疑犹豫之色。
观颜察色一向是她的本能,她下意识地便问了出来,大人有何事为难?
姬沐风伸出秀颀白皙的手拢了拢身上狐裘,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出来得久了些,这幅身子向来有些不中用,怕是不能再陪公主坐下去了。顿了顿,他又温声道,不知公主可否让侍画姑娘替臣将卫蹇或旻棋叫来。
侍画闻言,连向语琪请示一下都忘了,抬腿便朝素卿别院匆匆而去,没一会儿便走远了。
语琪也没有心思追究这种事,放下茶盏站起身来,此处风大,的确是稍凉了些。但若要待侍画去叫人来怕是还需一段时间,还是本宫先送大人回去为好。
姬沐风掩唇咳嗽一声,声音低低地道,那便麻烦公主了。
☆、第106章攻略国师大人【4】
那便麻烦公主了。
语琪看他一眼,有些不太想回太过客套的话,这番勉qiáng能算作jiāo心的谈话好不容易将距离拉近了些,若再客气几句说不定便回到原点了。
明丽的chūn|光中,骄傲的皇女挑了挑秀气的长眉,那张被华服首饰衬得格外明艳的脸庞上带着张扬笑意,语气也多多少少含着些跋扈,但她分寸感却把握得极好,是以并不显得盛气凌人,反而透出些许亲近之意,本宫从小到大可从未侍候过人,便是皇兄,本宫也不曾为他斟过半杯茶水。顿了顿,嫣红的薄唇勾勒出漂亮弧度,今日可是本宫头一次破例,大人福气不浅。
微风徐徐,碧叶萧萧,她绕过圆石桌后,自然而然地握住把手,推着轮椅调转了方向。
轮椅中身形清瘦的黑发青年眉眼温润,清雅的面容在散漫的阳光下泛着玉石般得光泽。他无声地微笑了一下,轻声细语道,公主身边的人都身体康健、行动自如,自是不必公主多费心思。然而微臣却自小便是这般无用,永远在拖累他人。
语琪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这句话,只好继续端出平阳公主那独属于皇族的、理所当然的嚣张气焰来,语气跋扈又张扬,让本宫费心思,他们也配?却绝口不提他之后的那半句话,像是听若罔闻一般。
姬沐风轻声咳嗽了一下,向来只有淡然从容的脸上却现出了些许哭笑不得之色。
常年久坐于轮椅中,不但肌ròu得不到必要的锻炼,就连身体也变得比常人虚弱得多。那日姬沐风不过是在竹林中多坐了半会儿,回去后当晚便发起了低烧,浑身发寒,咳嗽不断。
语琪是在第二日得知此事的,据侍画打听到的消息,姬沐风烧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才退了下去。
她盯着手中的书卷看了片刻,还是抬手合上了,皱了皱眉,去开箱取些皇兄给的鹿茸和灵芝来,对了,把那颗千年人参也拿来。
既然不需要再硬闯素卿别院,语琪便本想只带侍画一人去探望的,结果待侍画将这些番邦进贡的名贵药材都取来后,她才发现想低调也难。
于是,浩浩dàngdàng的美貌婢女们手捧着覆在huáng布下的十多个锦盒,跟在平阳公主的软轿之后,裙摆逶迤地朝着素卿别院而去。
窗门紧闭的屋内弥漫着浓郁的药汁气息,语琪看了一眼领路的旻棋,你家大人今日好些了么?
旻棋板着一张清秀小脸,一点儿也不给面子,托公主的福,大人仍病卧在榻。
语琪瞥他一眼,没有心思同他计较,只低声吩咐了侍画几句,将她打发去顾着药材了。
旻棋将她带到屏风前便退下去盯人熬药了,语琪则放轻了脚步,绕过屏风走到chuáng前。
姬沐风躺在chuáng上,薄薄的眼皮倦怠地阖着。此时他整个人都裹在厚厚的黑狐裘中,却仍旧清瘦得过分。短短一夜的功夫,似乎脸上又消瘦了些,苍白的面色映着眼下淡淡的乌青,显得格外疲惫憔悴。
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进房的动静,他缓缓掀开了眼睫,或许是还未清醒的缘故,那双在病中显得有些黯淡的墨色眼眸中覆着薄薄一层朦胧之色,公主?
语琪应了一声,问了一句探病之人最常用的开场白,身体还好么,感觉如何?
姬沐风疲惫地抬手捏了捏眉间,微微摇了摇头,诚实地出乎人的意料,不太好。
语琪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瞪着眼睛站在原地看着他。片刻的沉默之后,她移开了视线,gān巴巴地道,抱歉,若不是本宫,大人不会在曦竹苑受凉。
他闻言缓缓抬起眼来,秀雅的面容上并没有多少神色变化,但是笑意却一点一滴地自那双墨黑乌润的凤目中渗了出来,微臣只是开个玩笑,公主不必在意。顿了顿,他笑了一下,又恢复了以往的从容悠然,声音中有着一种使人安心的力量,这身子本就不中用,三天两头地小病一场已是常事,又与公主何gān?
本是来探慰病人的,却反被病人安抚了一番,语琪执行任务这些年来,却是头一次发生这样的事。她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见对方似乎是想起身,便下意识地扶了一把,常年做任务养成的习惯有让她在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取了个枕头垫在对方腰下。
做完这一切后,不但姬沐风有些愣怔,就连语琪自己也愣了愣,心中咯噔了一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平阳公主,在做这些事之时绝不会如此熟练,可以说她在不知不觉之间已露出了些许漏dòng,若是他人便也罢了,但若对方是姬沐风,难保不会看出些什么。
语琪不动声色地看向姬沐风,却见他微微一笑,神色颇为自然地道,公主在这方面倒是很有天赋,第二次便做得如此娴熟。
他说得随意,看上去像是全不在意,语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却没从对方依旧温文的神qíng中看出任何破绽,不过心绪倒是在对方淡然平和的神色中渐渐平静了下来。他身上似乎有一种使周围气氛安宁沉静下来的魔力,总能使身旁人波动的qíng绪在最短的时间内归于沉静。
恢复了镇定之后,语琪随意地笑了一下,熟练地cao着平阳公主那嚣张的语气道,本宫只需要在享受锦衣玉食、替皇兄挥霍金银方面有天赋就够了。说罢在chuáng前的椅子上坐下,随意地瞥了一眼屋中的铜镜,故意道,若是只为了照顾人的话,那本宫可真就是白长了一张这样美貌的脸蛋了。
姬沐风听到她如此大言不惭的一番话,素来温和从容的神qíng之中也难得地混杂进了一丝无奈之色,看上去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意味。然而恰逢此时,旻棋端着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浓稠药汁进了内室,于是他刚刚还舒展着的双眉顿时微微蹙起,竟是有些抗拒。
语琪一怔,继而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大人莫非怕苦?本宫原本还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能使大人露出这般为难的神色呢,今日倒是开了眼界。顿了顿,她毫不客气地又补了一刀,本宫可是自有了自己的宫室起便不再畏惧苦药了。
大概是两人之间的气氛比之初见时的客气疏离要融洽许多的缘故,又或许是姬沐风身上那种淡然温和的气质让人觉得他永远都不会生气,是以此时语琪才能不必顾忌地说出这样促狭调侃的话,且语气神qíng都无比自然。
果然,姬沐风闻言只是笑了笑,神qíng中甚至没有丝毫尴尬之色,宛如月光漫过树影,悠闲而安适,是人便有弱点,便有畏惧之事。微臣也是人,自然也有所惧之事,这其实并不值得公主如此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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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得豁达潇洒,但事实却是向来从容不迫的人此刻盯着旻棋手中药碗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接过,又犹疑了半天,才以与往常形象颇为不符的苦闷犹豫神qíng浅浅抿了一口,原本便蹙着的双眉更是皱紧了几分,更显得容色郁郁,神色恹恹。
语琪亲眼见证了了lsquo;姬谪仙rsquo;是如何自高高在上不染尘世烟火的神坛上走下的全部过程,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很是不厚道地笑道,对于别人的弱点,本宫自然是不在意的。但若是换做了大人,那本宫实在是很难不在意。略微停顿了一下,她挑了挑眉,不怀好意道,大人可要配些果脯蜜饯?本宫那五岁的小侄女儿也同大人一般怕苦,若没有蜜饯可是半口药都喝不下去。
可以说,此时此刻,便是真正的平阳公主,也未必能够比语琪更为yīn损。
姬沐风端着那药碗的手停顿了片刻,很是无奈地抬起眼来看向她。语琪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似乎从那眼神之中看出了些许的埋怨和控诉,配上姬沐风此时颇为憔悴的脸色,很容易地便让她心中蹭得升起了一股浓浓的罪恶感。
语琪讪讪笑了一下,别开视线在屋中看了一圈,很有皇族那种视天下万物都为己所有的自觉,毫不客气地直接捻起了一本书卷捧着看了起来,装作没有看到姬沐风的眼神。
然后片刻的寂静之后,姬沐风轻柔低缓的嗓音却再次在房中响起,带着些许罕见的羞赧,旻棋,去寻些果脯来。说罢,视线似有意似无意地掠到了一旁的语琪脸上。
听到那句吩咐之后,她手中拿倒了的书卷举得奇高,挡住了大半张脸孔,却遮不住她笑得颤抖的双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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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攻略国师大人【5】
不一会儿,旻棋便端着一小碟蜜饯果脯回来了,语琪原本刚平息了些,看到这一幕却又是止不住地笑了起来。
姬沐风像是根本没听到她压抑的笑声,目不斜视、神色坦dàng地自小瓷碟中捻了一小块蜜饯含在口中,皱了皱秀挺的双眉,缓缓将药碗凑近唇边。
语琪握着书的手腕动了一下,将挡住大半边脸的书卷往下略微移了些,露出一双笑得眉眼弯弯的眸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动作。
像是觉察到了什么一般,姬沐风腕骨秀颀的手停顿了一下,漆黑深幽的眼眸微微一转,沉静柔和的目光便移到了她的脸上。
明明没有做什么昧着良心的事,但在对方那样平和了然的眼神之下,语琪还是略感不好意思,重新又将书往上移了移,挡住了自己眼睛。
姬沐风淡淡勾了勾唇,却很快又因萦绕鼻尖的浓郁药味皱紧了双眉。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心理准备,才忍耐地低下头,将那苦涩黑沉的药汁一口一口地艰难吞下。
轻声吞咽的声音在寂静一片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语琪一直维持着把书挡在面前的姿势,直到那隐约的吞咽声停了下来,整个房间重新归于沉寂。
她刚想放下手中那卷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的书,书卷上端便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握住了。
拇指按在书皮上,其余四指则扣住了内页。在泛huáng的书卷的衬托下,那四根略显苍白的手指宛若冰雪雕成一般,极具美感。
语琪愣了愣,攥着书的手指下意识地松了开来,于是姬沐风轻轻巧巧地便自她手中将那卷书抽了出来,优雅地转了下手腕,将之颠倒了一下后,又重新放回了她的手中。
对他这番莫名其妙动作的疑惑在目光触到书页后便全数消弭了,语琪难得地觉得有些脸热刚才没看清楚,拿书挡脸的时候不小心拿倒了。
不过比起刚做任务时遭遇的尴尬而言,现在这种程度的实在不算什么,语琪回过神来后便立刻恢复了镇定,若无其事地将书合上,随意地放在一旁,然后抬起眼,看着姬沐风挑了挑眉。
对方的神qíng依旧淡雅平和,也不说话,只看着她微微笑,漆黑温润的眼眸甚至给人一种无辜纯善的感觉。
初见的时候她觉得这个人实在是秀雅柔美如女子,温和淡然到没有一丝脾气;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她觉得此人气质高旷,如明月清风,翩翩气度实在是令人心折。但是这一次,她却发现这样一个温和淡然、气度翩翩的人,不但如孩童一般畏喝苦药,还会挂着温和无辜的笑容面不改色地报复人。
就比如刚才,他发现她将书拿倒了之后,明明可以体贴地当做没看到,但他却选择了亲手帮她把书摆正,用这样似乎颇亲切温和的行为刻意地将她当场戳穿,明显就是针对她之前嘲笑的报复。
不过就算看得清楚明白,但还真是无法生起气来。
语琪微微偏了偏头,双手抱肩靠在椅背上,气势颇足地看着他的侧脸,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可以说,这个动作对于公主而言是十分不雅的,但是她的神qíng姿态却坦dàng磊落,是以做起来反而显得有几分潇洒的意味。
顶着她似笑非笑的目光,姬沐风却仿佛毫无所觉一般,甚至大大方方地偏过头来,对她笑了一下。他面貌本就生的温雅清俊,眉目又极为秀美隽永,这一笑之间,面容舒展开来,仿若刹那之间猝然绽放的大片雪色莲花,温雅柔和到了极致,便显出一种别样的妖娆。
语琪不免看得愣怔了一瞬,等到回过神来,却发现对方已经若无其事地在chuáng上办起了公来。
一摞高高的文书垒在木案一端,自语琪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上面盖着姬家宗室的印章。
还未彻底病愈,姬沐风执笔的右手似乎有些无力,但自他从容悠然的面上却看不出任何勉qiáng来,薄唇旁甚至还若有似无地挂着一缕浅淡的笑意。
看了一会儿,语琪直起了身,挑了挑眉道,大人未免也太过勤勉了些,本宫实在是该替皇兄好好酬谢大人一番。
姬沐风听出她语中的反讽之意,却并不在意地微微一笑,为国尽力,乃是微臣本分。
语琪盯了他半响,又偏过头去看那一叠足足有人小臂高的文书,稍稍放缓了语气,处理这些俗务又不急在一时半刻,本宫担保,我朝就算离了大人一日两日,也是绝不会覆灭的。
对方闻言温和一笑,却是头也不抬地道,这天下有圣上与百官共同治理便已足够,并不缺微臣一个。只是姬家上下俗事破dòng,的确是离不得臣。话音刚落,他蓦地抬手掩住了唇,低低地咳嗽起来。
三番两次的劝阻都没有达到半丝效果,语琪也不想再啰嗦下去,索xing端出皇女威风来,一言不发地站起身,直接将他面前的那份文书合上拿出,又将他手中的毛笔抽了出来搁在一旁,斜斜瞥了他一眼,气势十足道,本宫保证在大人病愈之前,姬家绝不会倒下。
姬沐风看着她这番毫不客气的动作,却是没有阻止,只在呼吸平复之后苦笑了一声,公主既非圣上,又如何担保?
语琪挑了挑眉,气势未减分毫地笑了一下,眉目张扬而嚣张,本宫确实并非圣上,但本宫却是圣上最为疼宠的同胞妹妹,护得一个姬家还是绰绰有余的。
做任务这些年来,语琪最为熟练流畅的技能除了说甜言蜜语之外便是开空头支票,无论最后需不需要兑现,总之先表明态度总是有利无害的。
姬沐风闻言罕见地愣怔了一瞬,却又缓缓笑开,漆黑清润的眼眸中笑意宛然,温文尔雅,公主的好意,臣心领了。
语琪也笑了一下,直接顺杆爬地拿着jī毛当令箭,回头吩咐侍立一旁的旻棋,把你家大人的公文收拾一下。
小书童闻言,第一次没有表达出他对平阳公主的反感,颇为默契地在语琪示意下上前一步,动作利落地便将那厚厚一摞公文连同整个几案都端了开去。
姬沐风无奈地看着这一幕,虽有心阻止却无力回天,只好靠回枕上,尝试着作最后一次努力,微臣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再说躺在chuáng榻之上无所事事也是làng费,不如看上几份文书。
语琪挑了挑眉,重新在chuáng边的椅子上坐下,不为所动地淡淡道,无所事事便睡吧,也能快些痊愈。
姬沐风不愧是姬沐风,听她这般说,面上也不曾现出一丝不悦,反而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似是已经放弃,公主真是颇具乃兄风范。
本宫与皇兄自小便极为相像。语琪一点儿也不谦虚地受了,母后和宫中内侍都这么说。
对方哑然无言。
屋内于是陷入沉寂,一旁的四足shòu首香炉悠然地吐着袅袅轻烟,渲染出一片宁静安详的氛围,使人昏昏yù睡。
打破这一室寂静的是姬沐风,他拢了拢身上锦被,神qíng略有些疲惫,微臣有些倦了。
倒是一式高招,估计姬沐风觉得在表面上顺了她的意后,她便不会再多留。等她一走之后,他便可以随心所yù地批复公文了。
不过就算他有着七窍玲珑心,也不过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语琪挑了挑眉,无所谓地应了一声,大人若倦了便睡吧,本宫在这看会儿书。说罢悠悠然地往椅背上一靠,捡起刚才那本书翻了起来。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却是很快恢复了从容平和的神qíng,微微偏过头来看着她。
语琪若无其事地任他打量了一会儿,漫不经心地问,大人这是又睡不着了?
姬沐风倒也把顺坡下驴使得漂亮,顺着她这一问轻声细语道,困意过去了,是有些睡不着。
语琪忍不住笑了一下,修长的手指将手中书翻过一页,头也不抬地道,既然睡不着,大人便看着本宫吧。
姬沐风再如何算无遗策也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下意识地便问,看着公主?
语琪的视线仍凝在手中书上,轻描淡写地道,恩,若是看着美好的事物,心qíng也会变好的,于大人的病qíng也算有利。
姬沐风:。
向来从容不迫风度翩翩的姬大人生平第一次被人堵得说不出半句话,甚至不知该摆出何种的神qíng来。
☆、第108章攻略国师大人【6】
卑微者的高傲是不识时务,弱者的自大是不自量力。
但是平阳公主却不同,她少时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儿,长大后又是皇帝最疼爱的妹妹哪怕是当今皇太后与皇后,在嫁入皇室之前也不过是皇族的奴才,因而从身份上来看,整个大魏朝最有理由高傲,最有资格自大的女人便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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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扮演的角色拥有这样的背景,即使再张扬跋扈也是理所当然的,若是语琪还要凭借做小伏低攻略目标人物,那简直是一种耻rǔ。
换个角度来看,平阳公主的这个身份和xing格其实挺适合姬沐风的。哪怕是重臣嫡女,大魏国师与姬家家长这两个身份也都是需要仰望的,接近尚且不易,就算同处一室怕是也没有足够的底气像之前那般同他肆意谈笑,要攻略成功实在太难。
而姬沐风这样的人,虽然看起来最是温柔平和不过,看到谁都是唇角含笑,其实骨子里却是比谁都要骄傲,要获得他的真心,首先必须要站在与他平等的地位上,否则就算相处再久,他也只会同初次见面一般,向你客气而温柔地微微笑,而你则永远走不到他的心里。
是以平阳公主这样金枝玉叶的身份,最是适合不过。而语琪要做得,便是把握好一个度,将她那跋扈而张扬的xing格表现出三分之一至二分之一。这个分寸感掌握起来其实并非那么容易若脾xing太好会被姬沐风轻易地四两拨千斤,若脾气太差则很容易惹人厌烦。
简而言之,她目前要达到的效果就是高傲却不咄咄bī人,自大却不使人生厌。
在那日探病之后,语琪便一直以这样的姿态同姬沐风相处。如果说之前的姬沐风总是无悲无喜云淡风轻得像个jīng致假人,那么现在的他至少会在她面前显露出一些真xingqíng来,多了几份尘世的烟火气,也更加像是个有血有ròu的真人了。
不过与走势颇好的好感线相比而言,姬沐风的身体实在是令人堪忧。平常人受凉发寒,也不过是六七日便能痊愈,而他却是病qíng不断反复,总是刚刚好了一些便又发起烧来,断断续续地直病了十多日才渐渐好转。
这一日,语琪同往常一般带着侍画进了主屋,正要绕过屏风进内室,便听到里面传来姬沐风的咳嗽声和旻棋那小书童担忧的声音。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停住了脚步,将身影隐在宽大屏风之后。
姬沐风在她面前从未这样咳嗽过,这些日子在她面前,这人即使病得脸色苍白眼底青黑,举止却仍是从容不迫的、风度翩翩的。由此可见,姬沐风此人虽然看上去xing子再温软平和不过,却是最不愿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她若是此时闯进去,双方都会尴尬。
在屏风外等了一会儿后,内室的咳嗽声渐渐平静下来,姬沐风温文的声音淡淡响起,没事,你下去吧。
应该是对旻棋说得。
语琪这才绕过屏风,像是刚刚才到一般若无其事走进内室,与往外退的旻棋擦肩而过。姬沐风不疾不徐地放下抵在薄唇上的手,掀起薄薄的眼帘看向她,温润含笑的眉眼一如往日,看不出任何破绽。
其实像他这样的人,虽然时时刻刻都在笑,却活得比任何人都累。
语琪心下微微一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刚想问候一句对方的身体,却见他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微妙,似乎是看出了她刚才在屏风外的停顿一般。不过,这并非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就算被看出了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语琪没有解释,反而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熟稔地反将一军,大人在看什么?
若按姬沐风原本的行事,此刻必然会以但笑不语回应,但他却在看到她唇角微扬的弧度时,莫名地想到了那日她轻描淡写的那句lsquo;若是看美好的事物,心qíng也会变好的rsquo;。思及那日她的语气神qíng,他不禁微微一笑,也带了些取笑的意味道,在看美好的事物。
姬沐风面容太过秀美,以至于身上有时会不自觉地泛出一种慵懒靡丽的气息,这番话本来只算是好友之间的调侃,但由他这般轻声细语地说出来,取笑的感觉在轻柔的语调中自然而然地消弭于无形,听上去倒是充斥了十足十的暧昧。
这是对方第一次在话语上如此lsquo;不正经rsquo;,语琪先是愣怔了一瞬,继而很快反应过来,挑了挑眉,脸不红气不喘地笑道,好看么?心qíng好些了么?
语琪了解姬沐风,是以才能如此淡定,但侍画却不是,她前些日子都是候在外间的,今日因提了一盅冰糖燕窝粥的缘故,才跟着入了内室,此时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惊得差点把手中的食盒给扔了。
语琪回头瞥她一眼,直接从她手中将食盒接过来,淡淡道,出去候着。
见侍画低垂着头脚步不稳地退出去后,语琪像前几日一般走到chuáng边的椅子上坐下,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姬沐风苍白秀雅的脸上竟有些隐约的薄红。
永远给人lsquo;冰清玉洁rsquo;、lsquo;只可远观不可亵玩rsquo;印象的姬大人在脱口而出之前,大概是没有注意到跟在她身后从屏风后转出的侍画,若是看到这房内还有第三个人,这位面皮薄如纸的姬家家主死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语琪不禁轻笑一声,回头看了看侍画离去的方向后,又饶有兴致地转回头看着他,别有深意地道,侍画这丫头虽xing子跳脱了些,但还不至于乱说话,大人放宽心。
话音刚落,姬沐风的耳垂也泛起了淡淡薄红,他无奈地偏过头来看着她,永远温雅的目光中含着隐约的埋怨之色。
语琪实在忍不住,哧的一声笑了出来,往身后的椅背上靠了靠,一脸无辜地迎上他的目光,大人讲些道理,这次可不是本宫先挑起来的。停顿了一下,她十分不厚道地继续补了一刀,再说,本宫也十分惊讶大人竟然会这样回答。
姬沐风无言以对,只能抬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待他放下手时,一股清甜香润的气息正好扑面而来,下意识地看过去,却见语琪正从那jīng致食盒中端出一盅还散着腾腾白气的热粥来。
冰糖燕窝粥。语琪一边介绍,一边摆出平阳公主那高傲的小模样qiáng调道,这可是本宫特意命她们炖的,据说可以滋yīn润肺,止咳化痰。
姬沐风此人远远看着是个温柔到没有脾气的人,你就算待他再如何恶劣,他也能毫不动气地含着温和笑意悠悠然地看着你,但只有等到真正熟悉了之后,你才能发现此人还有小肚jī肠的一面。
就比如此刻,他眉目含笑地接过白瓷调羹,优雅地舀了一勺燕窝粥,却并不立即放入口中,而是慵懒悠然地勾了勾唇,语气轻柔地揶揄道,公主这般费心思,可是在庄中惹了事,才这般贿赂臣?
语琪闻言,也是一勾唇角,丝毫不谦虚地道,本宫若真要贿赂人,靠这张脸蛋就足够了,何必如此费劲?顿了顿,又瞥了一眼那盅燕窝粥,大人还是趁热喝吧。
长期卧于chuáng榻间,得不到必要的锻炼,身体消耗也维持在最低限度,是以姬沐风的食量不大,不过舀了几勺便放下了调羹。
病中人的胃口不好很正常,语琪也没有bī他再多喝些,只随意地瞥了一眼几案上原本摆着的一局残棋,大人又在自己同自己下棋?
姬沐风闻言,略带诧异地看她一眼,随即又温文尔雅地一笑,闲来无事,便下上一局消遣,公主怎知微臣有此习惯?
语琪伸手捻起一枚黑子,不紧不慢地抬眼看他,缓缓勾起唇角笑了一下,颇有几分高深莫测的意味,本宫想知道的事,自然会知道。顿了顿,又挑了挑眉道,大人或许不知,本宫的消息网也是不容小觑的。
姬沐风无奈地摇了摇头,笑得淡雅又温和,微臣还以为,公主会说这是由于您美貌过人的缘故。
今日三番两次被反调戏,语琪很是愣了一愣,忍不住笑了出来,大人这是在嘲笑本宫?
姬沐风但笑不语。
见他不答,语琪丝毫不谦虚地挑了挑眉,眉角眼梢都刻着张扬,本宫自小便是美人,大人对此有所质疑么?
对方仍然不作声,只是眉目之间的笑意比之刚才又深了几分,神色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使人觉得他的脸孔似是隐隐泛着玉石般温润的光泽。
他不作答,她也无法bī他开口。语琪只有瞪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在chuáng沿坐下,啪地一声落下了那枚黑子。
这些日子的相处,使得两人之间培养出了一种无言的默契。不用语琪再多说什么,姬沐风已然合拍地执起了一枚白字,悠悠地落在棋盘上。
语琪皱了皱眉,思索了片刻才又落了一子,漫不经心地问道,一个人跟自己下棋不会觉得很无趣么?
姬沐风柔柔一笑,声音温和浅淡,只有曾体会过有趣,才会因无趣而苦恼。
语琪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才缓缓伸向棋盒,声音淡淡的,听不出qíng绪,看来大人的日子过得很是乏味。
姬沐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不疾不徐地落下一子,轻声细语地道,恩,很乏味。
语琪闻言,抬眼看向他,直截了当地问,那若是皇兄召本宫回宫了呢?大人可会觉得独自下棋无趣?
片刻的沉默过后,姬沐风浅淡清雅的声音从容悠然地响起,那么,公主想回宫么?
语琪定定地盯着看着他看了一会儿,才轻声开口道,若是本宫不想呢?
姬沐风放下手中白子,慵懒地抬起眼来,迎上她的目光,声音温软却坚定,那么微臣自有方法使圣上同意让公主留下。
一时之间,屋内的气息流动仿佛变得极为沉缓,语琪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悠长轻缓。
片刻的沉寂之后,她弯了弯唇,明媚秀丽的脸庞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宛如于骄阳之下绽放的妖娆红莲,叫人几乎移不开眼去,大人为本宫做到如此地步,是喜欢上本宫了么?
☆、第109章攻略国师大人【7】
转眼已是仲chūn,朱岚阁后的桃花林一改寂寥景象,垂枝碧桃争先恐后地绽满了枝桠,妖娆与清媚并存。
前些日子皇帝下旨招平阳公主回宫,却被姬沐风以lsquo;公主三月之内必有灾祸,留在庄内方能化解,若贸然回宫恐有不测rsquo;的理由回绝了,于是语琪仍住在朱岚阁中,隔三岔五地往素卿别院去上几回。
姬沐风不但jīng通星宿天象、五行八卦,还善音律,长书法,棋技棋品皆佳,在品鉴书画方面也颇有造诣,皇帝让平阳公主来他的青玉山庄静心养xing实在睿智不过,即便是语琪,在与他相处的这些日子中,也觉得自己因不断穿梭于各个世界,忙于完成任务而浮躁烦扰的心渐渐静了下来,就连言行举止也不知何时沾染上了独属于姬沐风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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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很正常,所谓夫妻相,便是两人天长日久地相处,气质互相感染才有的现象。
由于现如今呆在姬沐风身边,少不了要做些下棋品茗,写字作画的风雅事,渐渐的语琪也积淀了些文人墨客的书卷气。而所谓的腹有诗书气自华也并非虚言,现在让她温柔一笑,效果要比以往好上数倍。
以前她的演技佳是佳,让人几乎看不出半丝破绽,但也仅仅停留于表面罢了,真正令人如沐chūn风的微笑她是决计作不出来的。而现在,几乎不需任何酝酿,温润之意便由内自外泛出来,举手投足之间也有了以往所没有的从容悠然。
而与姬沐风相处的时间愈长,便愈来愈对他的品格xingqíng心生敬重之意。
因自小便患有足疾且体质虚弱,不但足不能行且一直病痛缠身,他出府的机会极少,这如画江山、水秀山明他从未有缘见过,但他却并不像他人一般歇斯底里地埋怨命运,将满腔恨意发泄到身边人身上。相反,无论怎样的苦痛煎熬他都一个人默默地承受,露在人前的永远是云淡风轻的微笑以及从容不迫的风度,即便是面对下人也是轻声细语,从不疾言厉色。
自小被选定为姬家家主是幸运也是不幸,自从被叫做少主的那日起,他便是为姬家上下而活,成为国师的那日起,他便为这个天下而活。姬家上下仰望他、希图着他的庇佑,百姓众民崇敬他,视他为国家的守护者与保护神。人人都盼望从他处得到保护,却没人想过他双腿不便,没人考虑过他的身体是否能承受如此大的压力。
如果没有前任家主对他的训练培养,姬沐风或许会就此成长为一个温柔安静的人,但是世事没有如果。他不得不学会勾心斗角,不得不为了护着姬家而染上一身杀伐。虽然命运带给他的只有痛苦,但他却撑起了整个姬家,守护着这锦绣河山、如画天下。
正是因为将这些看得太清楚,语琪就算隐约感觉到了他对自己展现的温柔包容中所掺杂的利用算计,也无法生起气来。姬沐风这辈子从未为他自己活过,他的所有算计、yīn谋与手段都不是为了他自己,所以她无法生怨,而因没有爱的缘故,也无法生恨。
那一天比想象中来得还要早,且没有任何风雨yù来风满楼的预兆。
那是一个鸟语花香,安和平静的下午,天边的白云依旧悠然地舒卷着,暖洋洋的阳光漫漫地撒在人身上,朱岚阁上下都沉浸在一种熏熏然的、昏昏yù睡的氛围中。然而随着燕王谋反却被迅速平定的消息而来的,却是来自姬家家主的、使人措不及防的刀剑相向。
手执利兵的护卫们仿佛一支由鬼魅组成的队伍,无声无息地将整个朱岚阁重重包围;数十步之外的地方,训练有素弓箭手同样严阵以待,一张张陌生的脸上那冷漠肃厉的神qíng,远比他们手中的刀剑弓矢更让人心底发寒。
仪仗队应该早已被制住,语琪身边只剩下数十个不懂丝毫武功的婢女和小厮。侍画早已吓得愣住,只有侍墨还保持着平日的冷静镇定,丝毫不乱地将婢女小厮聚集起来安抚了一番,不让他们因慌乱而莽撞行事。
语琪端坐于厅堂之上,手边还放着一盏早已凉透的君山银针,面上不曾露出一丝一毫的无措来。这个时候,她是这几十号人唯一的主心骨,若是她乱了,下面的人便不知该慌成什么样了。
更何况根据现在的qíng势来看,姬沐风至多也就是软禁她,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毕竟燕王战败后被俘,他还需要用一个完好的她来向皇帝换一个燕王。
至于为何姬沐风要保燕王一命,她大概可以猜得到,一部分是燕王流着一半姬家的血,他作为姬家家长有庇护他的责任,而更大部分的原因应该是出于对燕王母亲,如今的太妃的感激。可以说,姬家继承人自小接受的培养是残酷的除了繁杂苛刻的课业之外,他不能哭泣,不能依赖任何人,因为只有没有弱点、无坚不摧的人才能在日后担下守护天下的重任。而燕王的母亲,则是姬沐风被严苛的要求bī迫着迅速长大时,那唯一对他温柔以待的人。
思绪被侍墨打断,她不知何时将她手边的君山银针换成了一杯还泛着热气的六安瓜片。
语琪看着她的动作,不禁在内心暗叹一口气。这个心细稳重的姑娘估计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伤害,于是连跟姬沐风有关的君山银针都不敢再放在自己面前。
刚想吩咐几句,屋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骚乱声,薄甲的摩挲声和婢女的轻声抽泣混杂在一起,但语琪却敏感地捕捉到了那极容易被忽略的,轮椅摩擦地面的声音。
昨日他们之间还是可以肆意谈笑的知己好友,不过一夜的功夫,表面的温qíng便被彻底撕裂,露出了这般不堪的真面目。
语琪一时之间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索xing阖上了双眸。周围的一切动静在闭上眼后显得更为清晰,她听到那人的轮椅缓缓滑过地面,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
然后便是极长的、令人难堪的死寂。
她早知会有这一日,是以此时其实并没有多生气,也没有多少被背叛的恼怒,只是觉得有些尴尬,不知道在这样的qíng形之下该说什么,该摆出何种表qíng。
滚烫的六安瓜片在她手边渐渐凉透,再逃避下去也毫无意义,语琪终是缓缓睁开了眼眸,面无表qíng地对上那双深幽的眼眸。
两人的视线仅仅对上了片刻,姬沐风便率先移开了目光,他罕见地没有笑,眉角眼梢都带着深深的疲惫之色,墨黑的眼睫低垂下去,挡住了眼中的所有qíng绪,公主不必担心,五日之内,一切都会恢复原貌,您会安然无恙地回到圣上的身边。他轻声细语地说着,并无一丝一毫掌控局势者该有的得意或是威风,相反,此时此刻他的语调中带着一种毫无底气的虚弱,因为还未完全病愈的缘故,他的声音显得低哑无力,气势低迷,仿佛他才是那个被软禁的、处于弱势的人。
语琪没有什么qíng绪地淡淡嗯了一声,定定地看着他,却并不说话。
明明派人软禁她的决定下得如此果断,根本没有给她留有任何反应的余地,且连弓箭手都派了出来,显然是准备将任何走出朱岚阁的人she成筛子,可以说是不留任何qíng面。但是此时此刻,真正面对她时,这个人不但避开了她的目光,声音甚至近乎于低声下气,仿佛那个果敢凌厉的姬沐风从不曾存在过一般。
到底在杀伐决断与清雅温和之间,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片刻的沉默过后,姬沐风搭在轮椅扶手上的右手抬起来轻轻挥了一下,你们先下去。
他在下属前似乎极具威严,几个跟在他身后的护卫闻令后没有丝毫的迟疑,迅速而无声地撤出了大厅。
语琪看他一眼,向侍立一旁的侍墨使了一个眼神。侍墨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却仍是遵从命令地退了出去。
一时之间,空dàng的大厅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语琪不作声,只是面色漠然地看着他。
姬沐风沉吟了片刻,动了动薄唇刚要开口,却蓦地蹙紧了眉,低低咳嗽了起来。
他的病一直反复,此处穿堂风又不小,他却坐了这样久,病qíng加重是肯定的。语琪看得清楚明白,却没有动,只是面无表qíng地看着他因不停咳嗽而微微颤抖的肩膀。倒不是因为心中不忿,而是因为以平阳公主的xing格,绝不会对囚禁自己的人心软。
半响他才平复下来,声音依旧温润,但或许是因为气力不济的缘故,他一字一句说得极慢,说到长一些的句子还要停顿片刻,公主那日问臣,是不是喜欢公主,臣没有回答。其实
语琪淡淡地打断他,现在本宫知道答案了。顿了顿,她冷笑一声,那不过是本宫的自作多qíng罢了。
做了这些年的任务,不是没有被目标人物背叛过,她很清楚此时此刻该如何做。不是故作宽容,也不是大度地表示自己没事,而是恰当地表现出自己因对方的背叛而受到的伤害,只有这样才能让对方的愧疚放大,从而达到完成任务的目的。
姬沐风闻言微微垂下头,又咳嗽一声,迟疑了片刻才轻声道,不是,臣只是做不到看着燕王被处死。
语琪看他一眼,冷冷地嘲讽道,燕王不能死,但对本宫却是可以刀剑相向、任意囚禁的。姬大人可真是重qíng重义、顾全大局。说罢她蓦地站起身,刚想甩袖而去,却被人紧紧攥住了袖摆。
若是换做别人她会毫不犹豫地挣脱开,但是姬沐风却不同,他双腿不便,只能坐在轮椅中,若是她挣得太用力,对方很可能会因稳不住身体而摔到地上。
沉默片刻之后,她只得妥协,缓缓地转过身来,冷着脸道,大人还有何事?
对方之前一直在避开她的目光,但是这一次,他却缓缓地抬起头来,秀美清雅的眉目之间隐隐含着苦涩之意,如公主所说,臣自小便被教导要顾全大局。
语琪挑了挑眉。
姬沐风低低咳嗽了几声,盯着她眼睛的幽深眼眸之中含着极为复杂的qíng绪,声音虽带着微微的低哑,语气却依旧温柔如初见之时,但臣以大局为重了二十年公主却是臣唯一一次的任xing妄为。
风卷着几瓣粉白色的桃花瓣灌入屋中,chuī得两人靠得极近的衣袖微微扬起。
任务还未完成,说明对方还未真正喜欢上自己,但是听到这样的一番话,语琪仍是愣了一愣,还未等她说些什么,对方便压抑地咳嗽起来。
他裹在厚厚雪狐裘中的单薄身形因为胸腔的震动而微微颤抖,似是不愿被她看到自己的láng狈,他低垂着头别过脸去,用手死死地掩住了唇。尽管如此,压抑沉闷的咳嗽声仍然断断续续地传出。
相处了这些日子,肯定还是有感qíng的,语琪看他咳得实在剧烈,便忍不住想要帮他拍拍背,却在伸手伸到一半时停了下来,犹豫片刻,终是缓缓地收回了手,尽量稳着声音道,大人所谓的任xing妄为,是什么意思?
姬沐风原本握着从怀中掏出的药瓷瓶准备打开,听到她这般问,便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回答,但甫一张口却是咳得近乎撕心裂肺,令人几乎担忧他会把五脏六腑给咳出来。
啪的一声轻响,那装着清平丸的小瓷瓶自他手中摔落在地,凭着惯xing滚到了语琪脚下。
青瓷的药瓶,不过是拇指大小,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显得有几分孤单寂寥。
她盯着那瓷瓶看了许久,心中终是暗自叹息一声,再也无法再狠下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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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她仍旧在心中把他看做是知己,在看到对方这般láng狈的qíng况之下,她实在无法再按照平阳公主的脾xing冷眼看着他咳嗽成这样却视若无睹了。不敢挣开他的手,语琪只有蹲下身,伸长手臂捞过那瓷瓶塞进他手中。
姬沐风攥着瓷瓶,却没有立刻服药,而是愣愣地抬眼看她,清俊秀美的眉角眼梢尽是纯然的错愣之色。
语琪又好气又好笑,直接从他手中夺过瓷瓶,利落地倒了几粒药丸在自己手中,又冷眉冷眼地将托着药丸的掌心凑到他唇边。
对方又是愣了片刻,才缓缓低下头。头顶早已松垮的青玉簪恰巧在此时滑落,他墨黑的长发瞬间铺洒开来,悠悠dàngdàng地披散在肩头颊边。
姬沐风已经没有余力再顾及这些了,一边低低地咳嗽着,一边就着她的掌心将那几粒药丸吞入了口中。
他的牙齿和薄唇因咳嗽而几次轻撞上她的手,湿软的舌头裹起药丸时更是避无可避地蹭过她的掌心,湿漉漉的触感挠得人心底发痒。
语琪qiáng忍下抽回手的冲动,保持着蹲在他面前的姿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服下清平丸后呼吸渐渐平息下来,也就放了心,刚想要站起身来,手腕却被他拽了一下。
因为要起身,她的重心本就有些不稳,在毫无防备之下被他这么轻轻一拽,直接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凭借双手扶住了他的轮椅才没有láng狈地摔在他腿上。
语琪还没来得及作出恼怒的神色,就感觉到一个吻轻轻地落在了自己额上,像是花瓣拂过肌肤,冰凉、轻柔、温软,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无法言说的愧疚以及对注定要失去的无能为力。
姬沐风缓缓低下头,声音低哑苦涩,臣的任xing妄为就是这个意思。
【姬大人还没有真的喜欢上语琪哦!!!他只是以为自己已经喜欢上了而已rarr;_rarr;毕竟从小到大就两个女人对他好过,一个是长辈不能爱,另外一个年轻又美貌,他如果没有好感就奇怪了。
另外他的那句但臣以大局为重了二十年公主却是臣唯一一次的任xing妄为的意思则是作为国师应该断绝qíng爱,以天下为重的,而他lsquo;喜欢rsquo;上语琪的行为,算是这一辈子唯一的一次任xing。】
☆、第110章攻略国师大人【8】
语琪闻言不禁有些发愣,仍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忘了要站起来。
姬沐风的额头贴在她颈侧温暖的皮肤中,却因怕被觉察到而不敢动上一下。只是语琪终是回过神来,冷着脸缓缓站起身来,紧抿的唇角连一丝暖意也无,你最好趁本宫还能保持冷静时带着你的人离开,别bī本宫对你不客气。
他没有反驳一句,深幽的眸子安静沉寂地看着她,墨亮乌顺的黑发略有些凌乱地披洒在雪狐裘上,愈发显得yīn柔秀美,不像是位高权重的国师,倒似受了什么委屈的孩子,不辩解也不叫苦,只固执地不愿离开。
若是原本的平阳公主,恐怕早在见面时就一个巴掌扇上去了,此刻见他赖着不走,再恶毒的话估计都已经扔出来了。但语琪不是她,等到这段糟心事过去了,她还要继续任务,所以态度可以恶劣一些,却不能太狠。因而此时此刻,她实在是颇感头疼,不是不会放狠话,而是还想给对方留些面子,给自己留些余地,毕竟言语虽然没有痕迹,却最容易在人心口划出口子。
但他显然并不明白她的苦心,也不可能明白她的苦心。
语琪清楚地明白,若想bī姬沐风离开,最有效的方法是拿他的双腿做文章,但是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这一步。那样太狠了,简直跟往他心口捅刀子没什么两样,就算是为了任务她也万万做不出这种事。
窗外的碧桃开得艳丽妖娆,像是一簇簇粉白火焰跳跃在堪称纤细的枝桠上。
语琪缓缓地抬起手,却无论如何也扇不下去。
姬沐风看着她在空中停顿的手,并不躲闪,也不避开,苍白的面孔寂寥如雪,然而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逝去,仿佛是看出她的不忍下手,他眸中隐约的哀凉缓缓褪去,逐渐有依稀的暖意自秀雅的眉目之间缓缓逸出,毫无血色的薄唇终是勾起了一个温暖的弧度。
看他竟然能在这种qíng况下还笑得出来,语琪忽感一阵无力,索xing猛地上前一步,准确利落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拇指深深地扣入那冰凉柔软的肌肤,世人皆知,本宫并非宽容大度之辈,你最好不要再挑战本宫的忍耐力。
颈部的大动脉就在她的指腹下缓慢地跳动,他咳嗽了几声,唇角的弧度却更深了几分。
语琪皱了皱眉,却见他神qíng温和地自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
雪亮的匕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冷的光,他优雅地一翻手腕,却是将匕首对准了自己,将柄手递到了她的面前,眉目安静,眼神温柔,依稀间仍是那个她所熟悉的、清雅平和的姬沐风。
臣赌不起,所以无法撤走外面看守的卫兵。手中的匕首折she着道道冰冷的反光,他的声音却温柔低哑,仿佛chūn日柳絮,含着丝丝缕缕的缠绵,但公主若要出气的话,尽管下手,臣不会反抗。
不愧是姬家倾尽手段教养出来的人,语琪简直要为他叫一声好。平心而论,若是将她放到姬沐风的位置上,估计至好不过也就是做到这个程度了。
电影小说中的桥段并非全是骗人的,就挽回一个姑娘的心而言,把刀剑匕首亲手jiāo到对方手中,完全不做抵抗的姿态的确是最有效地消除对方心中怨气,令对方心软的手段。
语琪见他如此lsquo;上道rsquo;,也就松了一口气。她本就不想为难他,此刻见他祭出了这样少有人能抵抗得了的手段,自然是理所当然地顺着梯子往下走,冷哼了一声便推开了他的手。
被推开的瞬间,他勾起了唇角,笑意自深幽的眸子中霎时泛出,宛如在黒沉的深海中刹那间dàng起的雪白làng花,清娆秀美。
一股轻风自外间陡然卷入,掺杂着丝丝缕缕的清甜花香,几片粉白色的花瓣旋转翻飞着飘入室内,悠然而轻盈。
空dàngdàng的大厅中央,那个身裹雪狐裘,黑发披肩的青年唇边带着柔和的笑意,轻轻地一抖手腕,便熟练准确地握住了那把刃边锋利的雪亮匕首,深幽的眼眸中划过一丝莫测的神qíng。
语琪本已转过身要离开,但直觉却告诉她有什么无法预料的事qíng即将发生,终是迟疑地顿住了脚步。然而她一回过头,便看到他手腕用力,狠厉决绝地将锋刃送入了自己的腹部。
没有丝毫手软,狠绝得像是对待别人的身体。
噗嗤一声,冰冷锋利的匕首破开雪狐裘与皮肤血ròu,深深地扎入体内。
语琪看到他的黑发被风扬起又落下,看到他唇角不曾改变的弧度,看到那雪狐裘上逐渐渗出、蔓延开去的暗红鲜血,在雪白的皮毛上显得异常刺目。
几乎是下意识地,语琪扑过去死死按住了他的伤口,高声吼道,来人啊
姬沐风咳嗽一声,迎着她写满了lsquo;你疯了?!rsquo;的不敢置信的目光,面上却绽开一个稍显虚弱的微笑,不这样你不会原谅我。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自称臣。
先奔入殿内的是侍墨,紧接着便是那些远远候着的护卫,只是语琪没有心思去注意这些。胸腹部中刀切记拔出,否则很可能会引起大量出血,所以在大夫赶来之前,她所要做得就是尽量替他止血。然而,即使她压在他伤口处的双手已经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温热的血仍是一股一股地自指fèng间漫出。
语琪实在忍不住,咬牙切齿地恨恨骂道,疯子!说罢蓦地提高了声音,头也不回地朝着那些冲入厅堂的护卫命令吼,快去找大夫!
一片混乱。
姬沐风咳嗽着轻笑,声音低微若蚊蝇,疼。
活该!想也未想,语琪便横眉竖目地吼他,闭嘴!别说话!
与此同时,一柄冰冷的长剑突然架到了她的脖颈上,卫蹇目光冰冷地看着她,身上一股肃杀之意,你对大人做了什么?
语琪头也不抬,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一般,仍旧皱着双眉将双手死死地按在刀口处。
姬沐风轻咳着摇了摇头,卫蹇迟疑半响,才缓缓收回了手中长剑。
语琪皱了皱眉,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声音恶狠狠的,在大夫没来之前,要是敢擅自昏过去,你就死定了!
姬沐风咳嗽一声,许是力气不济的缘故,他缓缓地动了动唇,朝她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形,对不起。
仿佛是极短的刹那,又仿佛是过去了很久很久,姬沐风缓缓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还未与昏迷前记忆衔接上的思绪陷入了一瞬间的茫然。
温暖的室内弥漫着慵懒清雅的馥郁香气,几乎将那股浓重的药味盖了过去,他艰难地想撑起身子,却因腹部伤口传来的钝痛而双手一软,无力地倒回了chuáng上。
如今知道疼了?
姬沐风愣愣地转过头,声音还带着自昏迷中醒来的沙哑,公主?你怎么还在
语琪挑了挑眉,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你以为这是谁的房间?她的视线懒懒地掠到了站在一旁yīn影中的卫蹇身上,语气嘲讽地道,多亏你属下的自作主张,本宫的寝处如今被你占了。
卫蹇充耳不闻地自角落中走出,沉默走到chuáng前扶起姬沐风。
语琪颇有平阳公主风范地冷哼一声,gān脆利落地转身朝外间走去。
姬沐风咳嗽一声,看着她的背影哑声道,你去哪儿?
语琪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冷声道,本宫能去哪儿?朱岚阁内内外外都是你的人。
他虚弱地笑了一下,却以一种罕见的霸道语气道,那就留下。声音哑哑的,像是gān涩的砂布互相摩擦。
你在命令本宫?语琪猛地转过身,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薄怒,你软禁本宫还不够,还要在本宫面前摆威风?
他柔柔一笑,微微偏了偏头看她,我头疼。
语琪一时没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什么?
对方的浓黑长睫静静垂着,声音低低的,头很疼,伤口也很疼开口的时候喉咙也疼。顿了顿,他缓缓抬起眼来看向她,神qíng很无辜,我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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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片刻,语琪移开了视线,你自己捅的,跟本宫有什么关系?虽然说得毫不客气,但脚下却仍是转了个方向,似是不qíng不愿地往chuáng边走去。
他没有反驳半句,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
在chuáng边站定,语琪横了一眼杵在一旁的卫蹇,你下去,本宫不想看到你。
卫蹇一动不动,直到姬沐风点了点头后才面无表qíng地退了下去。
语琪这才低下头看他,头疼、伤口疼、喉咙也疼?
他仍旧笑吟吟的,轻轻嗯了一声,或许是刚醒的缘故,还带了一点儿朦胧的鼻音。
语琪没好气地在chuáng边坐下,瞪他一眼,既然疼你还笑什么?
他还是笑,满足得不得了的那种笑,因失血过多而隐隐泛着青白的手臂自锦被上缓缓抬起来伸向她。
语琪盯着他的手看了片刻,虽然冷着一张脸,但还是握住了他的手,刻意地cao着嫌弃的语调道,事qíng还真多。
他轻轻拉过她的手,贴在自己冰凉的脸颊上,唇边带着微微的笑意,这样,就不疼了。
语琪沉默地看他半响,实在忍不住道,你觉不觉得,你自己很ròu麻?
他只是看着她,但笑不语。
☆、第111章攻略国师大人【9】
室内一片宁和的静谧,姬沐风黑沉的睫毛安然地合着,宛若一只飞累了的黑蝶。
他微弱而平和的呼吸声悠长轻缓,语琪微微俯下身,睡着了?
他眼眸仍是阖着,却低低嗯了一声,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微笑。
语琪懒得拆穿,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大夫说你捅自己的那一下避开了所有的要害,亏本宫还以为你根本不怕死。
死并不可怕,他缓缓睁开含着笑意的双眸,但是我怕我死了之后,你会难过。
语琪挑了挑眉,是怕你死后这一堆烂摊子没人管吧软禁公主,威胁圣上,还意图救下谋逆之人,本宫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胆子这么大就算皇兄肯放燕王一马,你以为做了这些事后,皇兄还会让姬家好过?
他轻轻笑了一下,但眉角眼梢之间却都是淡淡的倦怠之色,圣上胸怀宽广,并非小肚jī肠之人,一切事毕之后,圣上会对付臣,却不会对付姬家燕王谋反,姬家上下无一人参与,几个旁系子弟还为平定叛乱立下了功劳,圣上要当明君,自然不会迁怒。
语琪闻言,心中不禁微微一沉,姬沐风,你不会准备用你这一命换燕王一命吧?
他只是无声地微笑,很安静的那种笑,像是无所牵挂,像是终于解脱,宛如夜色之中静静绽放的玉色莲花,温润平和。
语琪看了他一会儿,面无表qíng地放开他的手,坐直上身,居高临下地打量他,燕王,姬家你把所有人的后路都安排好了,你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命换他们的平安,但本宫呢?你可曾想过你死了之后,本宫会如何?说得倒是好听,唯一一次的任xing妄为但自踏入青玉山庄的那一刻起到如今,本宫或许也只是你眼中的一枚棋子罢了,除了有利用价值之外,本宫在你心中可曾有过一席之地?
他早已收敛了面上的笑意,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亦不反驳,无声无息得像是一株安静的乔木,唯有那双眼眸中神色复杂。
语琪同他对视片刻,唇边却缓缓扯出一抹冰凉的笑,在你眼中,本宫应该很可笑。明明只是猎物,却还一直自以为是猎人的知己至jiāo,愚蠢又天真自初见的那一日起,你应该便开始算计了表现得那样温柔宽容,便是为了在皇兄召本宫回宫时,让本宫站在你的一边吧姬大人真是好心机,好城府,本宫自愧不如。
天边的白云寂然无言,室内则是一片难堪的寂静。
就在她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姬沐风却轻声开口,我从不曾将你看做知己。
语琪以为他多少会说些安慰辩驳的话,却没想到听到了这样一句话,登时愣了一愣。
他却对她的愣怔仿若不觉,依旧轻声细语地道,在我心底,平阳公主从不是知己,而是世间少有的女子我不会喜欢上知己,却无法不喜欢美丽且聪慧的女子。他低着头,长睫宛如黑蝶垂落的双翼,低柔微哑的嗓音像是轻风的呢喃,世人都只看到了她张牙舞爪的一面,却不曾看到过她心中不为人知的柔软。所有人都以为她张扬跋扈目中无人,但很少有人知道,她其实很容易心软,从来看不得他人难堪我从来没有把她当做棋子,将她留下不止为了保燕王一命的目的,还有让她在身边多待些时日的私心。顿了顿,他缓缓阖上双眸,我一生都不能娶妻,不能动qíng,不能生爱所以我很清楚,想要一辈子牵着她的手只是一种奢望我只想让她在我身边多待上一会儿,而她却在刚才松开了我的手。
窗外的碧桃随风而颤,轻盈的微风绕着飘落的粉白花瓣旋转。
语琪脊背挺直地坐在chuáng边,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就连经历了这么多任务的她,在听到这番话后都不免有些感动,若是换了原本的平阳公主,或许一颗芳心就此沦落也是有可能的。
他如果是她的同事,那么毫无疑问会是其中最为优秀的一位毫无疑问,世上没有几个女人能够硬起心肠拒绝他。
须臾的沉默之后,语琪迟疑了片刻,终是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姬沐风感觉到掌心传来的温度,略带迟疑地睁开眼,带些错愣之色地看着她,你不生气了?
凡事都要适可而止,语琪深谙此理。就算是傲娇,傲得太久也不可爱了。
因而她横了他一眼,挑了挑眉道,生在皇室就要有被人利用的觉悟,不是被你利用也是被其他人利用,若真要计较的话,谁都或多或少地怀揣着自己的目的,身边几乎找不出一个真正的真心人其实本宫恼的是你的手段而非利用下次记得做事留些余地,不然很容易让别人寒心。顿了顿,她又缓缓别开眼去,放低了声音,何况我又能如何呢?一直不原谅你,然后看着你再捅自己一刀么?如果你真的因此死了,我肯定会后悔一辈子。
她第一次没有自称本宫,对于一个一向骄傲、自恃身份的公主而言,其中蕴含的意味不言而喻。
只是她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对方说什么,迟疑地回过头去,却见他愣愣地看着自己,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语琪好气又好笑,看着我做什么?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嗯?他缓缓眨了眨眼,仍未反应过来,只呆呆地道,我想喝水。
语琪沉默片刻,横给他一个lsquo;你赢了rsquo;的眼神,却还是起身去倒水了。
这么理所当然地使唤本宫,也不知道谁给你的胆子。将水杯递到他唇边,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姬沐风笑了一下,眉眼清俊而柔和,声音虽还有些沙哑却很温柔,你给的。
语琪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了一下,喝你的水吧,小心别呛死了。
也不知是不是昏睡了太久的缘故,一杯水很快便见了底,语琪看了看他,还要么?
对方微笑着摇了摇头。
她刻意迟疑片刻,那喉咙还疼么?
这回对方答得很快,嗯,很疼,连喝水都疼。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中似乎带着些委屈,眼神也像是弃犬一般,即使是语琪,心中也不禁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些许母xingqíng结。
她费了好大劲才控制住自己的手不去揉他脑袋,gān咳一声移开了视线,转移话题道,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跟别人永远说是没事,轮到我了就是头疼喉咙疼伤口疼浑身上下就没一处是好的你到底骗了他们还是骗了我?
他闻言忍不住笑了笑,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告诉他们没事是为了让他们放心。
语琪不禁挑了挑眉,回过头来,你到底喜欢的是他们还是我?让他们放心,就让我糟心么?
对方的一双眼眸中仿佛有月光清泉在流淌,声音轻柔而温润,身在这个位子上,是不能说苦也不能叫累的,否则便不能让下面的人放心地依靠所以,只能对你说实话。
语琪看了他半响,无奈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心道真是撒得一手好娇。
还有什么不能对别人说得话?她笑了一下,今日也一并全说了吧。
他愣了愣后,也笑了一下,还有很多其实我不喜欢看星象天宿,也不喜欢五行八卦,下棋也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无事可做还有,一直很想尝尝看不被允许喝的酒是什么味道,想看看江南绿水或者大漠huáng沙,想在以后皱纹满脸的时候身边也能有人陪他说着说着,声音就轻了下来,到最后看着她渐渐凝重的神色笑了一下,是不是要求太多了?
不是。语琪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面上却是缓缓笑了一下,想喝什么酒?
姬沐风愣了一愣,偏着头想了一会儿才笑着道,梨花白。
语琪嗯了一声表示明白,又皱了皱眉,我怎么感觉自己像是诱惑着圣人堕落的女妖魔?
我不是圣人,你更不是妖魔。他笑了一下,温柔地看着她,就算是的话,圣人堕落也不是因为抵不住诱惑,而是因为喜欢上了妖魔。
你适可而止一点儿。语琪摸了摸手臂上起得jī皮疙瘩,斜斜挑着眼角横了他一眼,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是不择手段也要跟她在一起的,看看你这么容易就放弃了,这算什么?既然已经利用了我,就利用地彻底一点,不要半途而废,只换来一个燕王实在太不划算了,我对于皇兄的价值可不止这么一点儿。
姬沐风大概从未听过有人会这样说话,根本反应不过来,什么?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愿意配合你一起要挟皇兄的话不止能让燕王保住一条命,至少还能再得到一个驸马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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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概是还未回过神来,只迟疑地问,驸马之位?给谁?
给谁?语琪哭笑不得,难不成给燕王么?说罢横了他一眼,恨恨地低头在他的唇角吻了一下,现在反应过来了么?
姬沐风愣愣地看着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然后耳根上泛起一片薄红。
☆、第112章攻略国师大人【10】
语琪找了个机会把侍墨叫到了身边,压低了声音吩咐她去寻一壶上好的梨花白来。
侍墨难得地面露难色,刚想开口,却被她的一个威胁眼神压了下去,呐呐地低了头,应了一句是。
向来只有侍画那丫头会露出这幅鹌鹑样,而今日连素来沉稳可靠的侍墨也低着头缩着肩膀,可见她的这个命令实在是有些难办。朱岚阁内外都是姬沐风的人,要想爬出一只跳蚤都是难事,可想而知弄壶梨花白回来更是难如登天。
但语琪近日颇得平阳公主jīng髓,即使清楚地明白此事有些难度,却仍能无动于衷地拍拍她的手臂,太阳落山之前,送到我房中来。
侍墨无言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仍是不忘劝谏,公主,借酒浇愁不是长久之计。
语琪一愣,继而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本宫像是那种没用的人么?说罢也不解释,转身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个时辰之后,侍墨不但拎来了一壶上好梨花白,还配了个翡翠玉杯一起送了进来,不忘劝一声,这酒易醉,公主切勿多饮。
语琪自然知道,这梨花白名字是好听,却是白酒的一种,后劲的确不小。她接过酒壶,挑了挑眉,从何处得来的?
侍墨小心翼翼瞥她一眼,朱岚阁中实在找不到这种酒,奴婢去问旻棋要的。
也是难为她了,语琪拍拍她肩膀,行了,也不是什么要避人耳目的事,能从那小子那里要来酒也算是你的本事,下去吧。
语琪用中指和无名指夹着酒壶,拇指食指捏着那只翡翠玉杯,将手背在身后踱步进了内室,笑吟吟地在chuáng前站定,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姬沐风听到她的声音后缓缓掀开眼睫,唇角带笑道,什么?
语琪侧身在chuáng沿坐下,将那壶梨花白自背后拿出来,仔细地看了看他面上神色,挑了挑眉道,你早猜到了吧,看上去一点儿也不惊讶。
他好脾气地笑了笑,深幽的眼底水光粼粼,声音又轻又低,给人一种颇温柔的感觉,昨日你问我想喝什么酒,再加上方才闻到了酒香,这才能猜出来的。顿了顿,他勾了下唇,带着点儿笑意看向她,我以为你不会在意我说得那些话。
你难得说想要些什么,我怎么可能不在意。语琪缓缓倒了一小杯梨花白,抬眼看过去,调笑道,这是什么神qíng,莫非是被我感动了?
他轻轻笑了一下,嗯。说罢,伸出手握住她执着酒壶的左手,含笑道,自小到大,这是我所许的愿望第一次实现。
语琪愣了愣,姬家有财有势,虽比不得皇室,但也算数得上的豪门大族,还有什么是给不了你的?
他缓缓收敛了笑意,垂下眼睫,姬家给了权势与名利,但我想要的却是得到权势名利的同时也注定要失去的东西。
语琪沉默片刻,放下酒壶,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微笑着看着他,那姬家不能给你的,由我给你好了。正好,我大魏的驸马只能得到一个驸马都尉的虚职,你想要权势名利也难。
姬沐风闻言忍不住轻笑,是,与其拜天拜地拜鬼神,不如问公主要。
语琪听出他话中的取笑之意,不禁扬眉瞪了他一眼,我好心好意地安慰你,你还嘲笑我?
对方笑了一下,却是顾左右而言他,梨花白闻起来很香。
你是吃定我不会跟你计较是吧?语琪恨恨看他一眼,却还是将右手中的翡翠玉杯递给他,你伤口还未愈合,只能抿上一小口。
他勾了勾唇,秀美清俊的眉目之间流淌着平和从容的韵味,深幽的凤眸定定地看着她手中那散发着淡淡酒香的玉杯,再这样下去,公主会把我宠坏的现在只是一杯梨花白而已,若是以后我想要的越来越多,要求也越来越过分怎么办?
语琪将翡翠玉杯塞到他手中,笑吟吟地凑近他,以你这样的脾xing,我并不相信你能过分到哪里去再说皇兄就我一个嫡亲妹妹,我想要什么他会不给?只要你不是对江山天下感兴趣,我都能问皇兄讨来。说罢抬手摸了摸他苍白的脸颊,真是的,这么一点儿小恩小惠就把你收买了,以前你过得到底是多么凄惨的日子啊这样的xing子真是让人不放心,总觉得哪一天就会被别人轻易地拐走。
他转了转手中玉杯,仿若冰雪雕成的修长手指在翡翠的映衬下显得更为白皙。片刻的沉默过后,他抬头看了她一眼,黒沉幽邃的凤眸中泛□□点温柔笑意,没你想象的那样惨只是有人在意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这种感觉很奇妙。
语琪无奈地看了看他,又低头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玉杯,快喝吧,我好不容易让侍墨弄进来的,要是一会儿卫蹇进来了看到这一幕,他肯定会一剑捅了我的。
他低低嗯了一声,优雅地轻抿了一口,只是或许因了从未喝过酒的缘故,这小小的一口还未被咽下去就呛咳出声。应该是震到了还未愈合的伤口,他握着玉杯的手指立刻攥紧了,指节部位用力到发白,只是仍是止不住咳嗽。
语琪以前也中过刀伤,完全能够感同身受。每咳嗽一次,就等于伤口被牵扯了一次,尖锐的疼痛一阵又一阵,像是无数绵密的银针,沿着伤口处毫不留qíng地扎下。
不过片刻功夫,他光洁秀气的额头上就立刻沁出了一层薄汗,下颌和薄唇都绷得极紧,看上去似是正忍耐着巨大的痛楚。
语琪连忙拿走他手中的玉杯,一手紧握住他的手,一手轻轻地在他后背顺着,跟着我匀气,吸呼吸呼,就是这样好些了么?
他毫不给面子地摇了摇头,声音听上去似乎因痛楚而有些发紧,不好伤口很疼。
语琪顺着他背的手停顿了片刻,抬起来帮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声音中不自觉地便带了歉意,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喝的我只是觉得已经有太多人告诉你不该gān什么了,想让你能够偶尔放纵一下的
他仍旧疼得额头冒汗,却将头靠在她肩头,低低笑了起来,不是你的错咳咳你不用自责,是我自己不会喝酒。
语琪连忙制止他,嘘不要说话,伤口会被牵动。说罢连忙轻抚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片刻之后,他终于慢慢平定下来,无力地从她怀中退出,软软地靠在了枕上。
语琪担忧地打量他,却见他的双眼周围不知是因疼痛还是酒意而泛起了薄薄的晕红,向来从容悠然的目光也变得有些迷离,心中不免咯噔了一声。
她之所以敢让他喝,是因为考虑到古代的酒提纯度不高,酒jīng含量少得可怜,就小小抿一口的话,放现代应该就跟喝酒jīng饮料没什么差别,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姬沐风不但完全不会喝酒,而且似乎还有一副lsquo;一口醉rsquo;的体质。
若一会儿酒劲上头了,他真醉了的话,那就惨了。醉酒之人大多很能闹腾,而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若是动上几下,伤口肯定会被扯开,语琪一瞬间觉得头大如斗。
她想去倒杯茶回来给他解解酒,却被他拽住了手腕。不敢硬挣,只能回过头去,怎么了?
他晕乎乎地笑了一下,偏了偏头看着她,眼神无辜,我想抱一下你。
语琪沉默片刻,无奈地道,刚才不是抱过了吗?
伤口太疼了。他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轻声细语道,没有感觉到。
语琪耐心地看着他,现在呢?不疼了?
还是疼。
行了我算是败给你了。语琪认输地转过身面向他,半跪在chuáng上小心翼翼地拥抱了他一下,这样可以了么?
他趁势抱住她的腰不放,额头抵在她颈窝,摩挲了一下,声音哑哑的,不可以再让我抱一会儿。
语琪无奈地任他抱着,喃喃低声自语,你还真是了解你自己想要的果然是越来越多
对方轻笑起来,很是耍赖地又在她颈间蹭了一下,呼吸间隐隐带着酒香,是你把我的心魔亲手放出来,你得负责喂饱它。
语琪无奈地挪了挪,注意不压倒他的伤口,你这样说话是很容易引起歧义的算了,我跟一个神志不清的家伙说这些gān什么。
话音刚落,对方的手便松开了她的腰,开始柔软地往上滑动,抚摸过她的脖子、脸颊、耳朵、黑发,一路挨挨蹭蹭,完全不得章法。
语琪只得暗骂自己一声乌鸦嘴,抓住他的双手拉下来。
对方却并未如她所愿地停下来,而是借着酒意继续缠了上来,像是幼犬期期艾艾地往主人身上凑一般,带着纯然的亲昵。
语琪怕牵动他的伤口,不敢同他来硬的,只好耐心地一次又一次地将他的手拉开。
稍一晃神之间,却是忽然被他拽了一下,语琪下意识地想撑着手边的事物借力稳住身形,谁知胡乱一按却是触到了他的伤口处,吓得立刻移开手,于是砰的一声摔到了chuáng上。
他先是痛的闷哼一声,又忍不住轻笑起来,趁机挨上来,双手环住了她的腰,将头抵在她的脸侧,满足地蹭了一下。
语琪看着头顶的石青色罗帐:
☆、第113章攻略国师大人【11】
与目标人物相处得久了,总是免不了生出感qíng。这是很正常的事qíng,他们各个都并非平庸之人,为人处事虽各不相同,但都有值得敬佩之处。
而做任务做得久了,感到倦怠寂寞也是很平常的事qíng。而此时接受来自对方的拥抱、抚摸和肌肤相亲并不仅仅是为了完成任务,其实语琪自己也需要这些,甚至比对方更加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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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他拽到chuáng上时,语琪先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后来看他渐渐安静下来,黒\蝶般的长睫安然地覆在眼脸上,她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极为疲倦,平日被深埋在心底的寂寞突然倾泻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耳畔是他微弱却平和的呼吸声,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的是他温热的体温。语琪沉默片刻,终是忍不住侧了侧身,主动地靠入他的怀中,张开双臂环住他的腰身,轻轻地将侧脸贴在了他的锁骨处。
姬沐风天生有一种安宁平和的气质,他身边总有一种沉静的氛围,即使他一言不发,也能令人的心渐渐沉淀下来,恢复平静。
不过似乎是她的这番动静令原本昏昏沉沉即将入睡的人弄醒了,他迷迷糊糊地低下头在她额上印了一个冰凉柔软的吻。
语琪安静地笑了一下,刚想阖上双眸却发现对方并没有盖着棉被纯拥抱的觉悟,而那个印在额上的吻也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你伤口还没愈合唔还未出口的劝谏被对方带着酒香的唇齿牢牢堵住,语琪瞪大眼睛。
极近的距离让她将对方看得一清二楚,他眼尾处染着一抹再明显不过的绯红,一脸眉目含醉不甚清醒的模样。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没人会相信那个浑身上下都笼罩在禁yù气息中的、清冷温雅的国师大人会这样没头没脑地将舌头往她嘴里伸。
在这样差劲而糟糕的吻技之下,语琪非但没有感到被lsquo;qiáng吻rsquo;的恼怒,还有一种身为将吻技磨练到巅峰水准的宗师低头看着山脚的菜鸟的莫名优越感和好笑。
他就像是一只全凭本能行动的幼犬,不得章法地试图用这种方式离她更近一些。
完全没有推开他的必要,以他现在的状况而言,这个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剧烈的动作了。语琪眉眼含笑地看着他,等着他自己因牵动伤口而退开。
然而虽然结果与她所料的一样,过程却有些许的差别。
不过片刻的功夫,lsquo;被吻rsquo;的语琪仍旧气定神闲安然不动地侧躺着,眉角眼梢都染着似笑非笑的神qíng,然而lsquo;吻人rsquo;的那个却是自锁骨到耳根都染着一片薄红,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长期坐在轮椅中,膈肌与心肺都得不到必要的锻炼,他很快便因气短而自己停了下来,无力地将下巴靠在她的肩头,吃力而艰难地喘息着。
语琪见他这幅模样,险些闷笑出声,不怀好意地凑过去,故意在他耳畔chuī着热气,大人体力如此不济,将来可如何是好呢?
话音刚落,她自己便不由自主地脑补出了自己的复制体同他大婚之日,两人衣衫还未完全褪去他便气喘吁吁地红着脸自责而歉疚地道公主,臣不行了的场景,不禁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对方依旧是一副被酒jīng占领了平日jīng明头脑的模样,略带茫然地看向她,湿漉漉的黑眸柔软而温和,单薄的胸膛因喘息而微微起伏着。
语琪实在忍不住,趁着他酒醉而神志不清的时候,伸出手揉了一把他那黑亮柔软的长发,冰凉顺滑的触感像是上等的丝绸,令人爱不释手。
她不禁笑了笑,这才缓缓撑着身子自chuáng上爬起来,刚才那股莫名其妙的倦怠感一扫而空,眉角眼梢都带着忍俊不禁的笑意。
窗外的碧桃无声无息地开得分外娇艳,几日的时光很快便匆匆而逝。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平阳公主那位英明神武的皇兄派来的人里里外外包围了青玉山庄时,语琪还是免不了愣了一愣。
侍画一扫往日低糜qíng绪,重新恢复了初到山庄时的嚣张气焰,侍墨虽仍是一脸沉稳,但唇角也是扬着淡淡的微笑。与之相反的是姬沐风的那些属下,各个面上都挂着担忧沉肃的神色。
在百姓眼中,那个意图谋逆的燕王仍被关押在天牢之中,事实上却是另一个死囚代替了他,而真正的燕王则被带到了青玉山庄,被押到了姬沐风面前。
出乎语琪的意料,他们二人相见之时并没有煽qíng地拥抱一下,甚至连一个目光接触都没有。姬沐风一直坐在轮椅中,捂着腹部未愈合的伤口背对着他,只声音冷淡地吩咐了几句,便让人将掩人耳目的平民服饰拿来让他换上,并让旻棋带他自暗道中离去。
从头至尾,两人都没有jiāo谈过一句。
只是那燕王跟着旻棋立离开之前,回头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嗓音道了一句谢。
半个时辰后,一道圣旨颁了下来,大意就是姬沐风lsquo;病故rsquo;,国师之位由他过继到他膝下的姬子谦继承。
老太监宣读圣旨的时候,姬沐风也在场,语琪不禁偏过头去看了看他的脸色,却见他面上仍是从容悠然的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qíng绪波动,反而是她看过去的担忧视线让他抬起眼来,回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姬子谦还只是个眉目清秀的半大少年,跪接了圣旨之后便立刻被皇帝的人带了出去,一时之间室内除了语琪和姬沐风以外,便是皇帝的人。
这回老太监没有啰啰嗦嗦地再宣读圣旨了,只神色冰冷地道,三尺白绫和毒酒,你可以选一个。
到了这时,姬沐风秀雅柔美的脸上仍是一派从容优雅之色,他淡淡勾了勾唇,声音甚至是温和的,陛下仁慈。说罢伸手拿过一旁小太监捧着的白玉酒杯,不紧不慢地往唇边送去。
语琪立刻眼明手快地自他手中一把夺过那杯毒酒,毫不犹豫地往地上一洒,然后恶狠狠地瞪了姬沐风一眼,却是朝那老太监冷声道,他哪个都不选。说罢蓦地自袖中拔出匕首,横在自己的脖子上,目光冰冷地环视了一圈周围,本宫要他活着,你们若是敢动他一下,就带着本宫的尸首回宫复命吧。
此话一出,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以那老太监为首,皇帝的人都是一脸不敢置信的诧异。姬沐风则是愣了一愣,却是笑吟吟地迎上她的目光,眼神平和而温柔。
一炷香的功夫后,老太监终于放弃,浑浊的老眼中满是姑奶奶啊您怎么这么能折腾的无奈。最终,他哈着腰腆着脸看着语琪,满是皱褶的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说此事他做不了主,要让她去见lsquo;一个人rsquo;。
语琪当时听到这话心中就是一沉,莫名的直觉告诉她,或许那位皇兄也来了。
微微沉凝了片刻,她看了姬沐风一眼,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道,我马上回来。如果这个老太监的人要趁我不在下手的话,就让卫蹇把他们都制住,不要傻乎乎地让他们欺负了去。
话音刚落,他便低声笑了起来,语琪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笑什么?
姬沐风勾着唇角看了看她,轻轻地道,没有,只是觉得公主今日英气十足,很有女土匪的风范。
又被取笑一次的语琪早已见怪不怪,只不疼不痒地瞪了他一眼,等我回来再收拾你。说罢转身跟着老太监往外走去。
只是还没走出几步,她却不甘心地站住了脚,猛地回过头,不怀好意地看着他笑吟吟道,如果本宫是女土匪,那大人你就是那被掳上山作压寨相公的白面书生。
与刚才两人压低了嗓音的耳语不同,这番话她光明正大地说了出来,在场之人都听了一耳朵,向来脸皮薄如纸的姬大人立刻低下了头去,原来还略显苍白的脸立刻蹭得红了起来,从脖子直直地红到了耳朵根,像是只被煮熟了的大虾米。
语琪心满意足,老太监的下巴却几乎掉地。
那老太监领着她出了山庄,带到了一辆看起来颇低调的马车前,掀开了那明huáng色的车帘请她进去。
语琪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脸上已是姬沐风这几日惯常使用的神qíng。
对方是一国之君,万人之上的存在,要跟他硬拼救下姬沐风一命那简直就是笑话。而若是硬的不行,她便只能来软得,利用平阳公主和这皇帝之间的兄妹qíng谊,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在小太监的帮助下上了车,语琪一矮身便进了车厢,连车内坐着的人是胖是瘦是圆是扁还没看清,便端着姬沐风那种隐约带着无辜委屈的语调期期艾艾地叫了一声皇兄。
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端着茶的手一抖,愕然地抬头看去,却见自己那素来跋扈的皇妹此时竟是一脸遭弃幼犬的神qíng看着自己。
语琪没管他是否惊讶,直接上前一步在他膝前蹲下,壮着胆子拽住了他的袖摆,仰起脸来软声道,皇兄,姬大人他只是一时糊涂,放他一马好不好?
皇帝愣了一下,继而有些哭笑不得。已经有多少年,这个皇妹不曾对自己这样撒过娇了,即便是上次她想要嫁给顾相,也是用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谁知今日为了一个囚禁她的人,她却能放下一身骄傲气焰,这样低声下气地求自己。
一时之间,身为兄长的皇帝有些吃味,他冷冷地甩开她的手,将手中的茶盏搁在一旁,一时糊涂?他竟敢用你来威胁朕,这是胆大包天,而非一时糊涂。说罢冷冷地看向她,本以为会等来针锋相对的反驳,却只见她仍旧蹲在自己脚下,低头捂着自己的手背不说话。
皇帝诧异地挑了挑眉,伸手拉过她的手,放到面前一看,只见那白皙柔滑的手背红了一小片,怎么弄得?
如果姬沐风在场,肯定会觉得他有一个天赋极佳的徒弟。此时的语琪低着头,黒\沉的眼睫静静地垂着,声音压得低低的,这副不显露的委屈,实在是颇有他的风范,刚才被皇兄甩开时,撞到车壁上了。说罢轻轻地别过脸,再不说话。
身为哥哥把妹妹的手撞红了,实在是有些以大欺小的嫌疑。皇帝尴尬地看向她,也拉不下面子道歉,只好gān巴巴地问,没事吧?
语琪此时此刻姬沐风上身,将本就绝佳的演技发挥得淋漓尽致,有事。她缓缓地收回手,目光静静垂着,声音也放得低低的,手背很疼。
片刻的沉默过后,完全忘了要追究姬沐风罪责的皇帝:朕让人拿些药酒来?
☆、第114章攻略国师大人【完】
经过语琪近乎突破个人下限的努力,终于成功地让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同意将姬沐风带回皇宫之后再行发落。
通过这件事,足以证明一个真理: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只要能够不要脸,这世上没有做不到的事。
不过无论如何,在皇妹之前忍气吞声的皇帝在看到姬沐风的瞬间仍是立刻积聚起了满肚子的怒气,恨不能让人把他绑了双手扔在马车后一路拖回皇宫,最好在路上再多撒些铁钉碎石,活生生地把这个胆敢威胁他、软禁平阳、放走燕王的混蛋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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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世上总是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事,即使身为九五之尊,有些痛快事还是gān不了。
而gān不了的原因,就是那个躺在他的车厢中,抱着肚子一声声地喊着疼的皇妹。
半个时辰之前,他刚下令让人将姬沐风那个罪臣带来,他的这个皇妹就开始捂着肚子打起了滚。
月事来了?
语琪皱着眉摇了摇头,低低的声音听起来极为虚弱,刚才chuī了凉风,胃好疼。
皇帝蹙起长眉,半信半疑,真的?
若是连皇兄都不信我了,平阳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语琪别过脸,满面lsquo;我很难过皇兄不要我了rsquo;的神色。
就算是看出其中有猫腻,皇帝也不得不选择了相信,他长叹一声,放柔了声音,这次出宫有些仓促,没来得及带太医,你过来,皇兄给你捂一捂。
语琪愣了愣,就算是用了这种方式,她也没料到效果会这样好短时间之内,她只能想到也只能用这种拙劣的方法,而对方吃这一套的唯一原因,或许不是看不穿她的目的,而是硬不下心肠。
一怔之后,她回过神来,慢吞吞地挪到皇帝身边,放开自己捂着胃部的双手。
那温热宽厚的手掌覆在她胃部,有力而和缓地揉起来。
语琪扒拉着他的手臂,qiáng忍住愧疚和心虚,眉眼低垂着轻声道,皇兄。
恩?
我难受。
朕知道。
如果因为皇兄的缘故,姬大人在还未回宫之前便遭遇不测,平阳肯定会很难过,比现在这种胃疼的感觉更难过。
恩,朕知道。
他或许什么都知道,但是还是选择了妥协。这就像是孩子与父母相斗,父母比孩子qiáng大智慧数倍,但最终认输的总会是父母。不是因为赢不了,而是因为不忍赢。
皇兄?
还有何事?
语琪沉默片刻,将额头抵在他胸前轻声道,抱歉,还有谢谢。
皇帝微微一愣,紧蹙的眉头却松开了些,抬手就在她额头狠狠一敲,鬼丫头。
最终,姬沐风非但没有被绑在马车后一路拉回皇宫,还躺进了原本皇帝为平阳公主准备的那辆既宽敞又舒适的马车中,一路平安地入了皇宫。
但是帝王的仁慈仅止于此。
一入皇宫,皇帝先是命人理出了一处无人居住的偏殿来,然后立刻将姬沐风安排进去,令重重卫兵把守,严令禁止任何人探望,等于将他软禁了起来。
这次就算是语琪怎么装病求同qíng也毫无用处了。
但还是那句话,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在以绝食抗议了三日之后,语琪终于等到了怒气冲冠的皇帝。
你这是在跟朕抗议?还是准备向朕示威?皇帝似是连朝服还未来得及换下,便匆匆赶来的。
语琪闻言没有抬头,只是动了动gān裂苍白的唇,平阳只是在向皇兄乞求一个机会一个能与喜欢的人共度一生的机会。
皇帝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他有什么好的?残废一个也就罢了,还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利用你天下好儿郎如此多,哪一个不比他qiáng?
语琪虚弱地笑了一下,丞相夫人又有什么好的?家世卑微也就罢了,还已嫁作了他人妇,皇兄又为何会喜欢她?
胡说八道!
平阳是不是胡说,皇兄应该清楚。自脑海中的资料得来的信息一向无比可靠,语琪底气十足地缓缓道,喜欢一个人,是毫无道理可循的事。求而不得的痛苦,皇兄也已受过,又如何忍心让平阳也受一次?这一生,平阳最喜欢的人是姬大人,但最亲近的人却是皇兄而平阳万万不愿经历之事,便是被最亲近之人自最喜欢之人身边拉开,那是双倍的残忍。
话音落下,便迎来了漫长的沉默。
皇帝定定地盯着她看了许久,才闭了闭眼,忍耐地道,若朕仍是不同意,你还会继续绝食下去?
虽然皇帝的语气仍是冷冷的,毫不客气,但是语琪清楚地明白,对方这样问,已经是妥协的前兆。
是。
皇帝点点头,甩袖而去。
语琪看着这位皇帝陛下离去的背影,却是缓缓绽开一个微笑。
皇室这一家子似乎都是傲娇属xing的,平阳公主是对你好也要装得凶巴巴的,这位陛下则是明明心软了却还要装作冷硬的模样不坦诚到了极点。
语琪积攒了一会儿体力,这才扶着侍墨的手下了chuáng,往姬沐风被软禁的宫殿而去。
饿了整整三日,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副鬼样子,不过去让姬沐风看一看刷刷好感度和同qíng分,简直是对不起自己。
皇帝当时虽甩袖而去,但却是将软禁着姬沐风的人撤去了大半,只留下了四五个看守着殿门,且就算是看着语琪往里面走去,也没有出声阻拦一下。
偏殿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低低的咳嗽声在空dàngdàng的殿中回响,不知为何,令人觉得有些落寞。
语琪放开了侍墨的手,离开了她的搀扶,自己一个人缓缓地往内室走去。
昏暗cháo湿的室内,只有几根蜡烛安静地燃烧着,将压抑的咳嗽声显得格外清晰。
姬沐风半靠在chuáng上,身上覆着厚厚的锦被,正低着头,一边轻声咳嗽一边吞咽着浓黑的药汁。
只是仿佛听到了动静一般,他的动作停了下来,缓缓抬起眼来,不敢置信地看过来。
语琪扶着墙壁,朝他绽开了一个虚弱但灿烂的微笑,我说过会回来的不是么为什么这样惊讶?
这一次,对方没有再微笑,而是罕见地紧紧蹙起了双眉,声音中含着隐隐的担忧,你的脸色很不好怎么弄成这样?
饿了整整三日,体内的血糖消耗了许多,便是动作稍微大一些都会觉得晕眩,语琪只能慢慢地挪到chuáng前,在chuáng沿坐下后才有力气笑着开口,皇兄要把我嫁给别人。
他闻言,略带苦涩地笑了一下,我早已猜到,以圣上的脾气,留我一命已是最大的让步,决计不可能将你嫁给我。顿了顿,他又是一愣,仿佛才明白了什么一般,所以你这是
语琪笑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手,我不愿意,所以用绝食来威胁皇兄。说罢叹息一声,虽然我不能算是个好妹妹,但他确实是个好哥哥。
姬沐风定定地看着她,半响,张了张口,却又似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缓缓抬起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庞。微凉的指尖温柔地描摹过她苍白gān裂的唇,以及双颊那浅浅的梨涡,最终落到了她的发际线处停了下来,轻轻叹了一声,你怎么这么倔
语琪抬手,反握住他的手,缓缓地张开五指同他相握,如果我不倔一些,你是不是就会放弃了?
他微微一笑,只是秀雅的眉目之间,却头一次显得有几分苍凉,其实,放弃对你而言才是更好的抉择你实在没有必要,同我这样一个废人度过余生
语琪偏过头,故意道,我怎么看到桌子下面有老鼠?
姬沐风说到一半,突然被她打断,很是愣了一愣,才缓缓转过头看去,哪里唔?
趁着他转过头的时机,语琪抬手捧住他的脸,轻巧地印了一吻在他的薄唇上,堵住了他还未出口的询问。
片刻之后,她缓缓退开,微微一笑道,这样乖乖闭嘴才听话嘛我费了多少心力才说服了皇兄你知道么,这么大一份人qíng,你要用身体来还才说得过去。
姬沐风半天才回过神来,耳根悄悄地红了,很有几分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语琪却丝毫不羞涩,大大方方地俯下身,将侧脸轻轻贴在覆在他腿上的锦被上,絮絮叨叨地轻声道,再过一些时日,皇兄可能会随便给你安排一个身份,然后择日举行我们的婚礼我在平阳郡有一片封地,那里比京城适合养病
他愣了一愣,不禁缓缓抬手,轻抚起她乌黑顺滑的长发。
语琪笑了一下,仍是趴在他腿上道,你不用再看星象天宿五行八卦,也不用再一个人同自己下棋等你身体好一些,我们就去看看满城风絮的江南,看看huáng沙漫天的大漠放心,就算几十年之后,你的脸上长满了皱纹,那时我也会在你身边的
这间屋内其实有些yīn冷,但是不知为何,他却觉得心尖处泛起苏麻的暖意,渐渐扩散到四肢百骸,然后他听到自己略显gān涩的声音,好。
就一个好字?语琪轻笑一声,真是,该甜言蜜语的时候就变成木头了,受不了你不过不许再喝酒了,上次才抿了一口吧,怎么就能醉成那样唔?
姬沐风也是个天赋极佳的徒弟,他俯下身,将她所有还未出口的话全部堵入了唇内,只剩下一室带着暖意的暧昧。
【攻略国师大人,完。下一个攻略的是影卫~长腿细腰的褐皮帅哥,武力值很qiáng但是却笨手笨脚、不会说话、容易害羞、蠢爆了的家伙。是一个一直觉得自己身份低微,所以就算可以为女主人牺牲xing命也不敢爱上女主人的蠢蛋。好想欺负他TAT
相处方式如下:
语琪:你不是自小经过训练的么为什么烤的兔ròu能这么难吃?
影卫:羞愧地红了脸,然后立刻化作残影消失。
语琪并不在意,不紧不慢地又花了半个时辰亲手烤了一只野兔,害羞到现在也该够了出来吧,尝尝我的手艺。】
☆、第115章攻略影卫男配【1】
这是一间小姐闺房,室内的摆设繁复典雅,那shòu头香炉安静地燃着,幽幽地吐着袅袅轻烟。正是炎夏时节,然而这间卧房却窗门紧闭,热气散不出去,凉风透不进来,闷得人胸口发窒。
语琪仰了仰头,盯着这屋子的橫梁看了半天,也没见到半个人影,更别提什么影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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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这一次她的任务目标,就是那种经常出现在女尊文或者NP文中的万年pào灰一族影卫。
她现在的这副身体姓陈,是当朝那权势滔天、专权擅断的陈相之女,或者直白一些地说,她的父亲就是个蓄谋着谋权篡位已久的jian相,妥妥的反派设定。陈□□到了什么地步?陷害忠良、中饱私囊、结党营私、意图篡位之类的事他不是正在做就是正在谋划着准备做,就算他不走到篡位那一步也足以被拉上刑场斩首了。
而在陈相如螃蟹一般横着走的日子中,唯一敢跟陈相这个反派BOSS叫板的,就是原著中的男主,镇北将军萧青。萧青绝对是按照忠臣良将的标准模子造出来的,只懂得忠君报国,根本没有那根向权贵低头的筋。
陈相虽然披了个反派皮,却实在不是什么枭雄jian雄,脑子也不怎么灵光。萧青不服他、总跟他对着gān,他生气恼怒了几年终于想出了个臭到极点的馊点子那就是把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他,把这个老跟自己唱反调的小年轻变成自己的女婿,然后就能硬生生地把这个手握北方军权的家伙拉到自己的阵营中了。
男主萧青不乐意啊,他早已爱上了女扮男装参军的女主,怎么肯娶一个jian臣之女?但是再怎么不乐意也抵不过陈相请下来的那道圣旨,于是这对可怜的鸳鸯便硬生生地被拆散了,直到后来陈相谋逆,萧青带兵进京手刃jian相,这才顺理成章地休掉了相看两生厌了数年的妻子,娶了女主为妻顺顺当当HE。
至于为何一个丞相之女会有贴身影卫保护,那便是陈相这个不着调的爹一拍脑门子决定的。
身为当朝最招仇恨的jian臣,陈相一年中总有那么几天会遭到爱国人士的刺杀,受他拖累,陈府中稍重要一些的主子们也有被绑架被刺杀的危险。陈相在各路人士锲而不舍的刺杀之下,终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了。他花费了数年时间,培养了众多影卫,然后正妻小妾嫡子庶子嫡女庶女每人派发一个影卫,实现了一天十二个时辰的贴身保护。
而现在的剧qíng,正进行到了陈相bī萧青娶自己的女儿,而不但萧青不愿意,就连陈大小姐也抵死不愿嫁给一个满身汗味只懂得打打杀杀的将军为妻的阶段。不过陈相虽然脑子不大够用,教训女儿的手段还是有的,而且还十分的粗bào你不愿意,那就关到你愿意。
贴身丫鬟全数撤出,佳肴美食一律断绝供应,每日只有稀饭馒头,窗门紧闭不说,门口还站着几个身材魁梧的侍卫守着,让你想逃婚想私奔都没门。
如果不是语琪正好接管了这幅身体,或许那陈大小姐坚持不了几日就要投降了。只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两个时辰,却实在没有看到陈小姐的那位传说中的影卫,陈慕白。
慕白这个名字还是原来的陈小姐起得,陈慕白原来的名字是九,一个毫无意义的代号。根据原著来看,陈慕白不愧是陈相培养出来的影卫,一样属于粗蛮派的,武力值高到可以在萧青手下也能全身而退,但是脑子却跟陈相一样丝毫不管用,每次只会按照一肚子坏水的陈小姐的命令行事,忠心耿耿却不知变通。
而语琪的任务便是不去没事找事地到北方给男女主找麻烦刷存在感,顺便让这个死心眼的影卫喜欢上自己。
想到此处,她清了清嗓子,低声唤道,陈慕白。
话音刚落,眼前便是一道黑影掠过,再睁开眼看时,已有一个少年沉默地低着头,单膝跪在了自己面前。
这是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皮肤微褐的少年,说不上多俊美,顶多能算得上是清秀,唯有一双眸子生得令人印象深刻。他的瞳孔部分似乎天生比常人多些,一眼看过去黑沉沉的,像是一潭浓得化不开的墨,再加上他睫毛浓长又带些自然的卷翘,更显得眼眸深邃。
语琪偏了偏头,坐在chuáng上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他身上是一袭式样简单的黑衣,腰带束得很紧,显出少年特有的细细腰身;及腰的黑色长发gān净利落地由同色发带高高束在脑后,显得gān净利落又英俊挺拔,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
或许是被她目不转睛地盯得时间有些长了,陈慕白将本就低着的头往下又压了一些,几乎快埋到胸前去了。
语琪不禁好笑,又不是头一回见我,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调笑,从未被人取笑过的陈慕白更是把头压得低低的,只留给她一个漆黑的后脑勺。
原本的陈小姐也算是个满肚子坏水儿的主,虽说不算绝顶聪明,还是有些小腹黑的,只是在原著中,她那些腹黑都用在了如何给萧将军找不痛快上,根本没空搭理这位沉默寡言又无趣的贴身影卫。
语琪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勾了勾唇,别愣着了,去帮我倒杯水来。
得了这句命令,陈慕白像是舒了一口气一般,立刻起身去倒了一杯已经凉透了的茶端过来,然后跟个死了八百年一般的僵尸一般,手臂僵直地把茶杯直挺挺地戳到她面前,声音沉沉的,毫无一丝生气,水,小姐。
怪不得原先的陈大小姐不待见这位呢,内向沉默不会说话也就罢了,连倒杯水都搞得这么大阵仗,他能受宠就怪了。
语琪心中暗自摇头,面上却仍是笑吟吟地看着他,你站那么远,是想要我起身去接?
陈慕白这才跟接近千年老妖的童男童女一般,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一步,将茶杯递到她面前,愣头愣脑地又重复了一遍,水,小姐。
语琪此刻脸皮已经磨练得极厚,一点儿也不羞涩地往前倾了倾上身,准备就着他的手抿一口茶。
然而她似乎高估了对方的脸皮厚度,还未等她的唇碰到杯沿,陈慕白就像是见了鬼一般地蓦地退后一步,握着茶杯的手几乎是带着残影自她唇前收了回去。
语琪被他这么大动静弄得差点栽一跟头,直起身来后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你躲那么远做什么?我会吃了你么?
陈慕白倒是实诚,低着头沉默地摇了摇头,好像她刚才真是在问话一般。
语琪哭笑不得,实在不知该如何说他,只好放沉了声音,摆出大小姐的架势,过来。
对方不敢违逆,只能一步一挪地走过来,面无表qíng地站在她面前,只是浑身肌ròu绷得极紧,如临大敌一般。
也没见你挡刀挡剑的时候这么紧张。语琪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无奈地摇了摇头,自他手中接过那杯茶优雅地抿了一口,状似随意地道,这些年来,我对你如何?
按照一般的剧qíng发展,这时候无论是真是假,这么问的人都会得到同一个回答,lsquo;小姐待属下恩重如山,属下愿为小姐上刀山下火海rsquo;。
但是陈慕白这个石头脑袋根本不懂得如何说场面话,沉默了一会儿后竟然gān巴巴地道,尚可。
语琪很是一愣,深吸了一口气,才略有些艰难地咽下了那口凉茶。虽然对方临时改了台词,她也得继续硬着头皮演下去,行,尚可。算不得好,但至少也是尚可对不对?如今我快被父亲饿死了,就算看在这些年你我主仆之qíng的份上,你也得帮我一把。
她的本意是要说服他带着自己跑出去,但谁知道对方根本没有体会到其中深意,只听到了这话最浅层的含义。
小姐不会饿死的。他一板一眼地道,粥和馒头很快就会送来。
语琪咬牙,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从牙fèng中挤出了一句,粥和馒头我咽不下去,可以么?我现在闻到粥的味道就想吐你在gān什么?
她话还未说完,就见对方将右手伸进了怀中,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一般。
语琪眼看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块被油纸包着的拳头大小的东西,然后笨手笨脚地打开,露出了一块已经被压得扁塌塌的凤梨苏。
这期间他一直低着头,没有看她一眼,因为手笨,还不小心把本就一塌糊涂的凤梨苏又压塌了一个角。
怔怔看了片刻,语琪接过那块凤梨苏,不敢置信地打量他,给我的?
陈慕白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面无表qíng地看着她手中那块惨不忍睹的点心,一副淡然的模样,耳根却是不易察觉地染上了一片薄红。
呃语琪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地便道了一句,谢谢。
话音刚落,本就红了耳根的陈慕白更是连脖子都红了一大片,手足无措地又退了一步,好像面对的是什么洪水猛shòu一般。
语琪无奈地捻了一块凤梨苏放入口中,抬起眼看了看他,试探地问道,这是特意给我买的?
出乎意料,对方点了点头。
语琪一愣,继而忍不住笑了。这就像有个人原本期待着有个馒头,但到手了才知道是个ròu包。
她笑得眉眼弯弯,那你刚才怎么不给我?
陈慕白低着头,声音依旧沉沉的听不出喜怒,您没说饿。
语琪沉默了片刻,不禁忍不住开口问,那如果我一直没有说饿呢?你怎么办?等到它发霉么?
陈慕白摇摇头,属下会吃掉它。
陈慕白,你赢了,赢得漂亮。
☆、第116章攻略影卫男配【2】
在锦衣玉食中长大的千金小姐,过了这两日稀粥馒头的苦日子,的确是饿得惨了,虽然这块凤梨苏明显甜腻了些,但语琪还是很快就就着凉茶将它吃得渣都不剩了。
像根木头似得杵在一旁的陈慕白见她吃完了,面无表qíng地自怀中又掏出了一小块被油布包着的小糕点,笨手笨脚地打开后递到她面前。
这呆小子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练剑练得快走火入魔,不过是递个点心,他却像是握了一把剑朝敌人攻击似的,快狠准一样不落,也亏得语琪比常人镇定得多,这才能qiáng压住往后倒的冲动稳坐在原地。
是一块茯苓糕,依旧是像被人照着正中砸了一拳一般,扁塌塌的,周围散落着一堆碎渣。
语琪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抬手接过,既然还有的话你刚才为什么不一起拿出来?
他低着头,声音木木的,吃不完的话,会làng费。
语琪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如果第一块凤梨苏她都吃不完的话,那么两块一起拿出来的话就必定会làng费。
真是的,陈府克扣你月钱了么怎么节约意识这么qiá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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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琪咬了一口茯苓糕,忽然想到了些什么,眯着眼睛看向他,如果我把这块也吃完了呢?你会再掏出第三块、第四块糕点么?
陈慕白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她,细长的黑眸瞪得比平时大了一些,看上去像是只正在偷骨头吃却被主人发现的小呆犬。
一看就知她猜对了,而且猜得还不是一般的对。这孩子实在是实诚,一看就是不会撒谎的那种,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
语琪gān咳一声,忍笑道,你怀里到底藏了几块啊?明明小腹看上去还挺平坦的,怎么做到的?
似乎是知道被看穿了,他沉默了一会儿,份外诚实地对她比了个手势,修长有力的五指平平张开,见她明白了,又缓缓合拢,收到身侧。
五块?你真行诶?!
语琪眼角的笑意还未完全舒展开来,手中的茯苓糕以及包凤梨苏的那块油布便被他莫名地一把抢走。只见一道残影在面前闪过,他的身形已在眼前消失。
陈慕白前脚刚走,就有人无声无息地自外间走入,像是根本看不见她一般,不行礼也不jiāo待,只面无表qíng地将托盘中的一碗清粥和两块白馒头放在她身边的矮案上,便沉默地转身离开。
愣了一愣,语琪才明白刚才陈慕白拿走自己手中糕点的用意是想帮自己隐瞒偷吃糕点的事看不出来,这小子看着呆呆愣愣的,真到关键时刻竟然还挺机灵。
她嗤得一声笑了出来,他走了,你出来吧。
话音刚落,便有丝有微风自身边chuī过,dàng起一缕落在肩上的发丝。再定睛一看之时,陈慕白已经立在了身旁,摊开掌心朝向自己,稳稳地托着那半块白白的茯苓糕。
语琪抬手接过,笑吟吟地看向他,他们送的粥和馒头我都不想吃,放那儿会làng费,不如你替我吃掉?顿了顿,她半眯着眼地摸了摸下巴,这样也可以算作是一种礼尚往来。
听到lsquo;会làng费rsquo;三个字,他几乎没有半丝犹豫地便应了一声,面无表qíng地便伸手去端案上的那碗清粥。
眼看他端起粥便又要使出lsquo;一秒隐rsquo;的惯招,语琪连忙拦下,就在这吃吧,不管是坐在横梁上还是藏在柜子后都不方便反正这里只有你我两人,没有拘束的必要。
陈慕白是个极其听话的属下,他几乎把忠心耿耿这四个字刻到了骨子里去,主子说一,他绝对不敢说一点一。
于是他留了下来,跟个木桩子一般直挺挺地站着,端着那碗粥便往嘴里倒。
你慢点儿我又没拿着鞭子抽你你急什么?
他闻言,动作停顿了一下,把手中的碗端平了,喝一大口,停一会儿,再喝上一大口。
语琪沉默而无奈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不怀好意地微微一笑,看你喝得那么有滋有味,我也想尝尝看了。
对方一怔,瓷碗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那双黑黝黝的细长双眸。他定定地看着她,似乎是在判断她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语琪立刻摆出真诚脸,真的,食yù都被你挑起来了。
之前说过了,陈慕白是个极其听话的属下,所以她说完后,他迟疑了片刻,便把碗缓缓递到了她面前,只是看起来还是有些犹疑,属下喝过了。
嗯,我看见了。语琪好笑,举了举手中的糕点,我没手拿碗,你喂我喝一口。
他愣了愣,木着脸作着最后的努力,属下去帮您再端一碗来
上一次想就着他的手喝口茶已经失败了,语琪完全不想再迎接第二次失败,立刻斩钉截铁地道,等你端过来时我已经不想喝了。我又没让你去替我挡剑,你磨蹭什么?说罢也gān脆不等他提供服务了,自己凑上去,一低头,就着他的手尝了一口粥。
还没来得及体会成功的欣慰,对方的手就是反she般地往后一缩,却又碍于命令而猛地停住了。这一dàng一停之间,本就稀稀拉拉的清粥经这此动静,丝毫不令人意外地晃了出来,浩浩dàngdàng地撒了她一领子。
语琪还什么都没说,对方已经噗通一声单膝跪了下来,沉默地挺直了脊背,头却埋得低低的,一副等待责罚的模样。
陈慕白虽笨手笨脚,但他有个实在惹人喜欢的优点:话少。
沉默寡言的人即使偶尔犯了些错,也不会惹人厌烦,更遑论她本来就没怎么生气,只是觉得有些无奈。见他如此,语琪不免觉得有几分好笑,一边拎着领子抖了抖,一边摆了摆手道,没事,我自己惹的祸,与你无关去帮我拿件衣服来,我换一下。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低低应了一声是,话音未落,身影已在她的面前消失了。
语琪用帕子擦拭了一下领子上的米粒和稀汤,等擦得差不多了,陈慕白还没回来。
她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按照他的速度,就算瞬间消失后又瞬间出现都算是正常的,去了这么久,就算是个不懂武功的普通人也该回来了。
又等了片刻,语琪gān脆起身去找他。
隐约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她不紧不慢地顺着声音的方向找过去,一眼便看到了几个半人高的沉木箱子,而箱子旁边,正站了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
一口箱子已经打开了,里面整齐地放这些日常换用的衣裳,他背对着她,手里正拿了一件青缎掐花对襟外裳,一动不动不知在发什么呆。
语琪好奇地看了他半会儿,这才缓缓朝他走去,你在gān什么?
像是被她这一声问惊醒了一般,他蓦地转过身来,慌张地将那件外裳背到了身后,头垂得低低的,一言不发。
随着她靠得愈来愈近,他的身体绷得也越来越紧,其僵硬的程度堪比在棺材里躺了千年的僵尸。
语琪最终在他面前站定,看了他一会儿,并没有绕到他背后去看,而是缓缓踮起脚,握住他的肩膀。
陈慕白猛地一震,像是自知犯了错的大犬一般把头往胸前又埋了一埋,紧张的程度像是正被点燃了引线的火pào对着一般。
语琪简直要因他的这个反应笑出声来,好不容易忍下,手上微微用了些力,让他转过身去。
以两人体力之间的巨大差距来看,若他要坚持下去,她是万万撼不动他一丝一毫的,但是她只是轻轻地一推,他却没有丝毫抵抗地顺着她的力道缓缓转过身去了,只是黑眸中写满了lsquo;我死定了rsquo;几个大字。
待他完全转过身去,语琪才发现他手中捏着的那件青缎掐花对襟外裳不知为何裂了个口子,一看便知是被这个武功高却完全不知如何控制力道的呆小子不小心撕坏的。
多大点儿事儿紧张成这样。
语琪扯了一下那件外裳,没扯动,又扯了一下,终是拿到了手中,笑吟吟地抬起头刚想取笑他几句,却只见一道残影掠过,几口箱子旁已经空无一人了。
qiáng压下胸口的闷笑,她故意板着脸道,陈慕白,出来。
无声无息的,他低垂着头出现在几口箱子前。
语琪拎着那件外裳笑吟吟地看着他,可以啊,陈慕白,武功越发jīng进了,一炷香还未过,连着毁了我两件外裳,长进了啊。
他沉默着,耳根却缓缓染上了一片薄红,一脸恨不得钻进地fèng里去的神qíng。
捉蛇须捉七寸,yīn人要抓弱点。
语琪似笑非笑地将那件外裳随意地扔回了箱子,说吧,怎么处理?
陈慕白沉默了片刻,木木地道,属下会赔。
还真是实诚得不行语琪笑了笑,不需要赔,你只需要帮我做一件事。
他愣了愣,抬起头来看她。
语琪微微一笑,带我私奔。
☆、第117章攻略影卫男配【3】
私奔,一般指女子和男子不顾家庭的阻拦,私自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最普遍的私奔配对是千金小姐和穷苦书生,当然,有的时候也会有jian臣之女和无名影卫这种古怪的配对。
如果要私奔的话,你必须拥有以下条件:一是足够的盘缠,这个直接决定了你们是否需要在后半生亲自去验证贫贱夫妻百事哀的钢铁定律,二是可以实现的逃跑计划,这个由个人qíng况决定,对于小家碧玉而言或许就是借着出门上香的然后看准机会尿遁的难度级别,但是对于正在被软禁且即将嫁去北疆为将军妻的丞相之女而言,似乎有些困难,不过也不是做不到。
就算撇去这一切不谈,你首先要具备的基本条件就是:一个愿意和你私奔的对象。
对于语琪而言,盘缠和计划都不是问题,最难以攻克的难题是,说服陈慕白带自己私奔。
之所以困难,不是因为他惧怕惹事惧怕死亡惧怕同陈相敌对,影卫在接受漫长训练的过程中,所要学习的第一课就是克服畏惧,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危险来临的第一时刻毫不犹豫地挡在主人身前。所以,所有通过了最后考核成为影卫的,都是无所畏惧的,只要主人的一声命令,无论是刀山还是火海,他们都能眼也不眨地一往无前。
真正的困难是每个影卫都必须铭记的一条训谏:主人永远是主人,不可亵渎,不可攀附,不可肖想。
无论是以前的九,还是现在的陈慕白,都是一个极其优秀的影卫,他虽然有时候笨手笨脚了一些,但是对于一些事却看得很清楚,比如他和陈大小姐之间所横着的不可逾越的鸿沟,比如他自己的地位和身份。
他不聪明,但是很有自知之明。他明白,即使自己做得再优秀也不过是一个曾在街头行乞的乞儿,幸运一些的话,或许一辈子有几次小失误但没有重大过失,这样就可以在年老之后领上一笔钱财退下来,得一个能够安养晚年的善终。
在这样朴实平凡的愿望之中,并没有什么同女主人花前月下的妄想。陈大小姐在他眼中是在关键时刻要用xing命保护的主子,是要用一生向其效忠的人,却不是可以倾注感qíng的对象。
对于一生只为一个主人而活的影卫而言,感qíng是太奢侈的东西,他们唯一拥有的只有忠诚。
所以,在听到带我私奔这句话时,他的感觉只有惶恐不安。那双黑沉沉的细长双眸一下子瞪得溜圆儿,其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惊喜,只有惊吓。
语琪自然看出了他的不安,也知道此事不可bī得太急。她看得清楚,此时自己与对方之间的感qíng基础只是普通的主仆关系,好感度还未积累到谈qíng说爱的程度,所以目前唯一能做的只是先给对方埋下一个隐隐约约的暧昧因素。因而,在心中暗叹一口气后,她别过脸,定定地看着一旁的屏风轻声道,不用紧张,我开玩笑的。我的意思是带我逃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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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慕白一怔,继而绷紧的肩膀立刻放松了下来,像是有人把架到他脖子上的剑终于拿开了一般。
语琪刚转过头来,就看到他这一副松了口气的神qíng,不由得挑了挑眉,你这种甩掉大包袱的神qíng是什么意思?我配不上你么?我是丑还是胖你这么不待见我?每问一句,她便朝他bī近一步,气势一次比一次迫人。
他张了张嘴,却嘴笨得不知该说什么,只有讷讷地闭了嘴,不由自主地被bī得往后退了两步,后背猛地撞上了身后的几口箱子。
此时此刻,语琪又bī近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被她拉近到了一抬手就足以拥抱的程度,但她却什么都没做,只是微微偏着脑袋,挑着眉看他。明明在身高上矮了不止一头,却像是由她俯视着他一般。
语琪抱起双肩,似笑非笑地道,说啊,在你眼中,我长得很丑么?
他慌张地低下头,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耳根蓦地红了一片。
忍不住笑了一下,她微微倾了倾上身,凑地更近了一些,继续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道,那么,我是美人么?也不知是不是上一次任务的影响,语琪只觉得自己的脸皮厚了许多,问出如此自恋的问题也没有觉得丝毫尴尬。
陈慕白迟疑了片刻,终是痛苦而艰难地点了点头,耳垂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她勾了勾唇,坏心眼地用食指戳他的胸膛,既然不丑,又是美人为什么避我如避蛇蝎?带我私奔比带我逃跑可怕很多么?
或许是被bī到了极限,他闭了闭眼之后,又再一次地使出了一秒隐的惯招,瞬间便无声无息地自她面前消失,只留下一片空空dàngdàng。
语琪忍不住低下头轻笑了一声,却也没有再bī他出来。
一张一弛,才是追人之道。陈慕白这孩子脸皮太薄,追得太紧的话他会跑得更远的。
随意挑了一件外裳换下,语琪低头系着腰带,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对着那个不知藏身何处的人道,自我五岁那年开始,你就跟着我了吧。顿了顿,又故意感慨一般地轻声道,这么一想,有记忆以来的一大半岁月,在我身边陪着的人都是慕白可现在父亲要让我嫁人了,新郎却不是你,莫名觉得有些为你惋惜呢
话音刚落,便听到啪的一声,身后似乎有东西摔落在地。
语琪一怔,继而转过身来,看见地上摔落了一只锦盒,不禁勾了勾唇,弯腰捡了起来,摆到一旁的柜子上放好,故意语重心长地对着面前的空气道,父亲还曾跟我说,你是他培养出来最优秀的影卫之一,怎么到了如今还会这么不当心地碰落东西?说罢摇了摇头,回身朝内室走去。
在chuáng前站定,语琪漫不经心地环视了一圈周围,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还不出来?你又不是二八年华的huáng花闺女,玩什么娇羞,对我撒娇可是没有用的。
话音落地,她在心中默数:一、二、三
又是无声无息地,陈慕白一声不吭地出现在她身后,一直面无表qíng的面上暗红一片,看上去尴尬又无奈,小姐。
语琪笑着转过身,嗯?终于肯赏脸出现了?
对方低下头,声音被压得低低的却无比清晰,小姐,以后请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这有损您的闺誉。
她唇角的微笑冻结了一瞬,继而缓缓收回。尴尬的死寂之中,她面色淡漠地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别过了脸,垂着眸子轻描淡写地问,在你眼里,我无论说什么,都是在开玩笑么?
他沉默地摇了摇头,脸上仍带着还未来得及褪去的薄红,目光却已然坚定,在属下心中,小姐永远是主子。
陈慕白有时候看起来很笨,但是他却有着比谁都清醒理智的内心。
语琪心中暗叹一口气,面上却是微微一笑,声音轻柔却也同样坚定,不要随便在我们之间划出一个不可逾越的界线,那并不明智。顿了顿,她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三分,因为我这个人最喜欢突破界线。
说罢,她便眼含笑意地往后倾了倾身体,万分从容地放任自己朝后倒去,就像那空无一物的身后有一张能够接住她的chuáng似的。
多年来接受的训练已经刻入了骨髓,无论她是不是故意跌倒,陈慕白都下意识地在第一时间伸出了手臂,拦在了她的后腰上,阻止了她往后倒的趋势。
感觉到温热有力的手臂扶在腰上,语琪忍不住笑了一下,唇角的笑容看起来蔫儿坏蔫儿坏,像是一只刚刚恶作剧成功的小狐狸。
赶在对方放手之前,她动作灵巧地翻了个身,灵蛇一般地紧紧贴上了他的胸膛,并且洋洋得意地勾了勾唇,耍无赖一般抬起头看他,温香软玉在怀,有什么别样的感觉?
陈慕白的眼神很gān净,毫无旖旎杂念的那种gān净,他没有回任何话,只是在沉默地将她稳稳扶起来后,放开了手退开一步,规矩地行了一礼后便再次自她眼前消失了。
很快,夜幕便降临了,整个丞相府都比白日清净了许多。而往日必定灯火通明的大小姐的房内,此时却是一片漆黑,空dàngdàng的房间内只有语琪轻缓平和的呼吸声。
陈慕白自那事之后就一直没有再出现过,这一点语琪并不讶异,她清楚地明白,自己是做得有些过火,或许还有些吓到了他。不过在那种qíng况之下,如果不来点儿狠的,他或许真会以为自己只是在同他开玩笑。
对于陈慕白这种脑子一根筋儿的、认准了什么就不会改变的人而言,轻飘飘的lsquo;只是玩笑rsquo;四字就足以将曾经、现在、以及将来可能会产生的感qíng全部摧毁。比起这个,她宁愿被他暂时躲避。
然而,就在她昏昏沉沉正要陷入沉睡之时,却隐约感觉到有人拉起了那盖在自己腹部的薄被,将它往上提了提,重新掖好。
向来浅眠的语琪几乎是立刻就清醒了过来,一抬手便稳稳地握住了他的手腕,陈慕白?
☆、第118章攻略影卫男配【4】
向来浅眠的语琪几乎是立刻就清醒了过来,一抬手便稳稳地握住了他的手腕,陈慕白?
手下的皮肤温暖平滑,她微微用力,手指扣紧了他的腕骨,并不给他逃脱的机会。
语琪缓缓坐起身来,偏过头去看。她没有点蜡烛,所以室内只有一片浓重的黑暗,而那个站在chuáng边的高高瘦瘦的身影也只能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形轮廓,看不见五官,看不清表qíng。
他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站在原地,被她捉住的手臂有些僵硬。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语琪已经可以想见他此时此刻紧张而尴尬的神qíng。
她有点儿想笑。
片刻的沉默过后,语琪在漆黑一片中轻声道,如果实在很为难的话,就把下午的事忘掉吧。一切都没入黑暗的深夜最适合聊这种话题,谁也看不清谁的qíng况下,可以避免许多尴尬,而且在暧昧的深夜中响起的声音,总是比白日多出几分魅惑。
lsquo;把这事忘掉吧rsquo;可以算作这世上最虚伪的话之一,如果能够忘掉的话早就忘记了,怎还会用得着你再多一句嘴。然而该说还是要说,至少这句话说出来后,可以给对方一个可以下的台阶,可以给双方一个若无其事继续相处的借口。
一直一言不发的陈慕白在听到这一句后,原本僵硬的肌ròu明显放松了许多,低低应了一声是,那语气中无比庆幸的qíng绪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得出来。
说得俗气些,他就像是那些被猥琐下流的有钱老爷看中了要抬作偏房的忠烈丫鬟,刚准备上吊保全自己一身清白,就听到了老爷突然没兴致的消息,自然是各种如释重负,没当场笑出声来估计已经算是给她面子了。
因此,语琪在达到目的的同时也不由得因不被待见而感到有些郁闷。
她坏心眼儿地一头倒回枕上,捉着他的手覆在自己的后背上,脸皮奇厚地笑吟吟道,本来都快睡着了却被你吵醒了,作为补偿,你得哄我睡觉。
黑暗之中,对方一声未吭,本来放松的肌ròu又变得石头般僵硬,语琪差点笑出声来,却仍是不准备放过他,gān咳一声,像模像样地端起了小姐架势,你这是在抗命?
对方的手僵硬了一瞬,终是缓缓地动起来,在她背上无比笨拙地轻拍着。如果天下哄孩子睡觉的母亲都如他这般手笨得像是在用脚的话,恐怕古代本就居高不下的幼儿夭折率又要迎来一个最新的涨停板。
任他拍了一会儿,语琪实在忍不住轻笑出声,你这是在隔着被子给我挠痒么?
对方手上动作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动了起来,声音平平板板的,睡吧,小姐。
低低沉沉的嗓音在令人昏昏沉沉的深夜中,格外地令人安心,语琪愣了一下,也不知为何,那原本还想逗逗他的心思也淡了不少,倒是困意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在一片安宁的漆黑中,她有些疲倦地阖上了眼睛。
本来是还想道一声晚安的,但是却没想到,语琪双眸刚合上,他便迅疾无声地在她后颈部连点两下。几乎是他手指离开的瞬间,她便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最后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法是:好小子平时看起来呆呆愣愣的,没想到这么会使坏,难道是天然黑?
次日日上三竿了,语琪才缓缓醒过来,睡得太久,浑身上下都腰酸背痛,她抱着被子蹭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慢吞吞地坐起身。她环视了一圈周围,没看到陈慕白,却眼尖地发现桌上摆着两块还散着热气糕点。
忍不住笑了一下,她起身自己换了身衣裳,随手捻了块点心进嘴里,然后开始收拾东西,将值钱的金银首饰都差不多都收拢起来后,又去捡了两件看起来稍微朴素耐穿的衣裳包进了包袱中。
甫一转身,却见陈慕白无声无息地站在自己身后,不免小小地吓了一跳。
他沉默地自怀中掏出一把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匕首和一小瓶金疮药,绕过她放进那包袱中,还要再备一些gān粮和水。
语琪随手捞过托盘里的两个馒头,随便用油布包了两下便塞了进去,头也不抬地道,昨晚你点了我的睡xué?
陈慕白身形一顿,略有些心虚地看了她一眼,低低应了一声。
她瞥他一眼,可以啊,先斩后奏。顿了顿,她往桌旁一靠,似笑非笑地抬头看他一眼,是不是最近我太和蔼太慈祥了,所以你不怕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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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慕白闻言看了看她,怎么也没从那张年轻的脸上看出慈祥和蔼这种老人家特有的神色,忍不住抿了抿唇角,沉声道,没有。
话音刚落,她却蓦地站直了身,直直地凑到他面前,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笑了?
他一怔,连忙别开眼神,慌乱得像是只被恶犬bī得无处可逃的呆兔子。
语琪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笑起来,也不算太亏,被点次睡xué算什么,我们这棵石头般的铁树今日可是难得开了一次花。顿了顿,她不怀好意地勾了勾唇,抱起肩歪着脑袋看着他,慕白,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这话算得上是调戏了,没一会儿,他被太阳晒成蜜色的皮肤上就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红,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习惯xing地想要再来一次lsquo;一秒隐rsquo;,却被她及时阻止了。
行了,先别急着躲我,我们把计划定一下。她收敛了脸上调笑的神qíng,迅速切换为谈正事的表qíng,一转身在桌前坐下,我对外面那几个侍卫的武功高低不了解,说说看,你有把握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把我带出去么?
他看了她一眼,低下头道,就算再多上几十个,属下也有十足的把握将小姐毫发无伤地带离。虽然他仍是一副面无表qíng的模样,但是却可以轻易地自他的语气中感受到那种十足的信心。
语琪略带诧异地看他一眼,非常捧场地道了一句,挺厉害啊,慕白。
陈慕白这孩子脸皮实在是薄,她不过轻飘飘地夸了一句,他的脸又是红了一片,看起来就跟煮熟了的虾米似的。
没有人不喜欢听夸奖,即使看起来再木讷的人也一样。
语琪拨拉了一下包袱里的东西,询问似地看了看他,既然如此,今晚可以出府么?
陈小哥要么沉默寡言,要么一语惊人,只要小姐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
语琪默然地看着他,暗道这小子看起来挺沉稳可靠一人,没想到也有这么生猛的时候也不知道悠着点儿,看起来倒比她还急迫似的,不急,今晚天黑了再走,这样至少还要过一整夜,他们才能发现如果现在就离开,等会儿送饭的来了就瞒不住了。
他点点头,看了看那两个被她扔进包袱中的馒头,小姐,您的gān粮带的少了些。
语琪挑了挑眉,少么?这玩意儿我咽不下去,啃一天都富裕。顿了顿,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你一顿吃多少?
对方沉默片刻,有些心虚地看了她一眼,缓缓抬起手,向她竖起四根修长的手指。
一顿四个馒头?!
他点了点头,本来一张脸上已经褪得差不多的薄红又蹭地烧了起来,从脖子一直到耳根,都是红通通的。
语琪别过头,语气沉痛,怎么跟个饭桶似的?这样下去,我总有一日会被你吃穷的。说罢抬手抚额,像模像样地感慨道,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陈慕白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语调平平地道,小姐,lsquo;老子rsquo;的意思是父亲。
别挑我的错了,等会儿你再从厨房捞几个馒头什么的带上就行了。语琪说罢,拿起他给的那把匕首随意地把玩,漫不经心地道,慕白,你几岁成为影卫的?
属下五岁入府接受训练,八岁成为您的影卫,至今已有十年。
语琪点点头,也就是说你现在才十八岁是吧?
他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qíng地淡声道,比您大三岁。
行了,知道你比我大,这么小心眼作甚么?语琪无奈地笑了一下,熟练地转移话题,父亲跟我说,要培养一个影卫至少要经过五年以上的训练,怎么你就训练了三年?
陈慕白的神qíng仍是没什么变化,唯有眼中难得多了些不易察觉的笑意,天赋的缘故。
语琪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好一会儿才消化了陈慕白也有自大的一面这个事实,继而璀然一笑,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洋洋得意道,就像我天生长得美貌一样么?
陈慕白:
☆、第119章攻略影卫男配【5】
一轮残月静静地悬在空中,夜幕之下的丞相府,静谧无声。
月黑风高不止是杀人夜,还是私奔出逃的好时机。
陈慕白面无表qíng地点了两个站在窗下侍卫的睡xué,无声无息地往上一跃,半跪在窗前看向室内,小姐?
语琪已换上了一身他找来的黑色夜行衣,粗劣的黑布在别处都显得宽宽大大,却在脖颈以下、腰腹以上的部分格外紧绷。
非是她故意而为之,而是这陈小姐实在发育得太好,才十五岁的小姑娘,却已长成了胸大腰细的标准火辣身材,简直是丧心病狂。
陈慕白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耳垂带着微微的红,声音平平板板,可以走了。
语琪扯着一个包袱小跑到窗边,毫不客气地命令道,下来,转过身。
对方什么都没有问便听话地执行了,轻轻一跃便落到了她面前,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微微踮起脚尖,语琪将那个不算大但也绝不算轻的包袱往他脖子上一挂,然后抬起双臂,搂住他的脖颈,轻笑一声,走吧。
一阵清风拂过窗外的树梢,没有人注意一道黑色的残影掠过扶疏之间,轻轻巧巧地越过了那足有两人多高的围墙。
风呼啸着刮过耳边,语琪贴在陈慕白的耳旁开口,你这样不停歇地用轻功,可以坚持多久?
他沉吟片刻,声音平平地道,两个时辰。
那你来之前准备马了么?或者马车?
没有。
语琪拥着他脖子的双臂一紧,蓦地产生了一种掉头回房的冲动,但是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下来,路过客栈或者酒肆之类的地方时,停一下。
是。
他们的运气很好,不远处就是一家悦来客栈。不知是不是听壁角的职业病犯了,陈慕白直接就带着她一跃跃上了客栈的屋顶。
语琪一脚踩在长了绿苔的湿滑瓦片上,差点失足摔下去,连忙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臂稳住了身子,上来做什么,难道这上面风景比下面好么?说罢她忽然想起这上面风景似乎的确比下面好一些,连忙gān咳一声,伸手一指客栈后的马厩,我们去那儿,牵一匹马当坐骑。
他应了一声,夹住她的腰便将她带了下去。
就在语琪看中了一匹高大俊美的黑马,并准备浑水摸鱼地把它牵走时,在外面担任放风任务的陈慕白突然问了一句,怎么把银子jiāo给马主?
一边小心地解开缰绳,语琪一边挑了挑眉,我如果有银子给马主的话,你觉得我还会鬼鬼祟祟地在这里gān这种事么?
此时此刻,陈小哥那平平板板的声音不知为何听起来异常正直,偷马不该是您做的事,您包袱中的每一件首饰都足以买上许多匹。
语琪噎了一下,缓缓抬起手指着外面,气势凌厉地道,闭嘴,给我去放风,要是被人发现了我们都死定了。
被拉上贼船的正直小哥挣扎了片刻,仍是转身去放风了,只是那张年轻清秀的脸孔却板得像是老头子。
等到语琪终于成功地将马牵出马厩时,第一眼就看到了陈慕白那满含不赞同的目光。
沉默片刻,为了不被看做lsquo;不知羞耻的小偷rsquo;,她只得耐心解释,我包袱里只有首饰和换洗衣裳,这你也是看到了的,我连一枚铜钱都没有,又怎么给银子?
对方很坚持,那就随便留支簪子下来。
语琪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而是微微偏了偏头,好笑地看着他,我嫁给你了么?怎么你管起我的事这么理直气壮的?
陈慕白一滞,显然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种话,薄唇张了张又合上了,最终耳根微红地别开脸去,低着头小声道,拿人东西,本来就应该给银子的。
语琪无奈地看他一眼,终是从自己发中拔了一根簪子下来,端端正正地搁在马厩前,然后一转身,踩着马镫利落地翻身上了马。
前几次任务早已把骑马这一技能点亮了,语琪像模像样地松松握着缰绳,驱着黑马走了几步,也没见陈慕白上马来。
她一勒马,疑惑地偏过头看他,还不上来?等什么呢?
对方紧抿着唇沉默了半天,才红着脸gān巴巴地道,属下不会骑马。
语琪差点从马上一头栽下去。
一身黑衣的挺拔青年深深埋下头去,恨不能在地上开个fèng钻进去。
那驾马车呢,会么?
他摇摇头。
语琪头疼地在驱马绕着他转了一圈儿,我就觉得,只训练三年实在是不可靠。
对方别开脸,属下接受的是保护女主子的训练,骑马及驾车都不是需要掌握的技艺。他的语气仍是平平淡淡的,但不知为何却能令人听出一种委屈的意味。
语琪颇感好笑,借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高度优势,抬手就在他的额头上弹了一下,笑吟吟地道,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上马坐我后面,然后拽着马鞍也行抱着我腰也行,总之保证你自己别掉下去;第二个选择
她还未说完,对方就红着脸低声道,属下选第二种。
语琪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坏心眼儿地扯了扯缰绳,驱着马绕着他又走了半圈儿,还没听第二种是什么呢你就决定了?可别后悔。说罢拍了拍身前的位置,唇角的笑容坏得掉渣,上来吧,慕白姑娘,哥哥搂着你。
陈慕白低着头没说话,只是耳根慢慢的、一点儿一点儿地变成了粉红色,声音小得似蚊吟,小姐。语气无奈,像是无可奈何的埋怨,又像是不易察觉的撒娇。
语琪忍了又忍才没笑出声来,gān咳了一声后才正经起来,上马吧,坐我后面,再磨蹭下去天都快亮了。说罢她松开了一只脚的脚蹬,微微偏了偏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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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着头走上前,也没踩那只空出的脚蹬,而是直接凭借轻功一跃而起,轻轻巧巧地落在了她身后。
语琪笑了一下,也不再客气,直接踩上脚蹬,坐好了,跌下去我可管你。说罢一夹马腹,一扯缰绳,驱马掉了个方向,朝着城门处小跑而去。
赶到城门前时,正是天蒙蒙亮的时候,守门的士兵昏昏yù睡,语琪直接驱马出了城,头也不回地问身后的人,两条路,往哪儿去?左还是右?
陈慕白想了一下,右边。
语琪挑了挑眉,直接掉转马头往右而去。
接下来又遇到了几个岔路,她都是想也不想地顺着他说的方向而去,结果半个多时辰之后,周围的景象愈来愈荒凉,道路也愈来愈坑坑洼洼。
又迎来一个岔路口时,语琪gān脆利落地一勒缰绳停了下来,回过头看他,慕白,你指的路是往哪儿去的?
对方一愣,指路?
语琪嘴角抽了抽,我问你往哪儿走,你斩钉截铁地一会儿说左,一会儿说右,不会都是随便说说的吧?
他没说话,只是略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语琪一看,便知道这小子估计就是胡乱指的,顿时头大如斗,很好托你的福,慕白,我们如今迷路了。
☆、第120章攻略影卫男配【6】
夜幕西垂,月出东山。
黑马被随意地拴在了一棵半人粗的树上,用就近收集来的树枝点着的火堆哔啵哔啵地燃着,明灭不定的火光映在陈慕白的侧脸上。
他半跪在火堆旁,正处理着刚刚捉来的野jī,清理着jī毛和内脏,神qíng很专注,那双本就比常人漆黑的眸子似乎更显深邃了一些。
语琪挪了挪,凑得离他近了些。
陈慕白感觉到了她的靠近,正将内脏往外扒的手微微一顿之后,又继续动了起来。
语琪缓缓将下巴搁在膝头上,偏过头去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瞧。
残月高挂,繁星漫天,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夜风chuī过树梢时发出的唦唦声和火堆燃烧的哔啵声,两人的眼底都倒映着明明灭灭的火光。
在她毫不掩饰的目光之下,陈慕白手下的动作越来越慢,直至最后完全停了下来,木着一张脸抬起头来看她,平平板板的声音中透着几分无奈,小姐。
语琪笑了一下,坐起身来挪到他身边,半跪着直起上身,双手无比自然地搭在了他的肩上。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肩膀僵硬了一瞬,而他身上那略有些粗糙的衣料摩擦着掌心的同时,热度也透过薄薄的布料传到她身上。
语琪压低重心俯下身去,缓缓地凑近他的脸。
在她几乎能够数清他的睫毛根数时,对方却猛地别过了脸去,耳根红得几yù滴血。他本想用还沾着鲜血的双手推开她,却又怕把血迹蹭到她衣服上,只有尴尬无比地往旁平伸着,远远看去就像是要拥抱她一般。
语琪轻笑一声,声音压得低低的,轻得如同呢喃,你在想什么不好的事qíng?你以为我要亲你?
对方愣了愣,想要退开些却被她按住了肩膀。
语琪看了他一会儿,低低地笑了一声,接着轻巧地一转身,紧贴着他坐了下来,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我冷了,借你挡一下风。
炎夏的夜晚,便是再怎么凉快也是有些闷热的,更何况不远处就是一堆正燃烧着的火堆,陈慕白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再多话,而是随手捡了个粗一些的树枝,用匕首削去了树皮,把树枝从野jī的后部cha入。
将jī穿在树枝上后,他稳稳地握着树枝,把野jī架在火上烤起来。
语琪一直托着下巴看着他,但是对方就是有本事把全副注意力都放在那只去了毛剖了腹显得格外光秃秃丑兮兮的母jī身上,正襟危坐得像是个得道的高僧,一眼也不看她。
语琪在一旁一会儿伸伸脚一会儿揉揉自己手臂,一会儿晃下身子一会儿换个姿势,什么惹人注意的方法都试过了,但是对方却愣是连目光都没有动一下。
忍了又忍,她还是忍不住地先开口了,难道我没有这只jī好看么?
陈慕白没有作声,只是看着火的目光更加专注了,但是太专注了,就显出了几分刻意来。
语琪微微晃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侧脸,口中不停歇地念叨,陈慕白?慕白?阿白?陈九?九?小九?阿九?你是装听不到还是真听不到?你爱上这只jī了么?
陈慕白的神qíng由无悲无喜的面无表qíng变作刻意的专注,再化作带了稍许尴尬的无奈,而她最后的那句问话出口之后,他终是微微抿了抿唇,黑沉沉的眼底dàng起一丝细微的笑意。
终于笑了,可真难取悦语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故作惊讶地一偏头,抬手指向他身后,你看那团黑影是什么?!
他一愣,身为影卫的职业病使得他下意识地紧握住匕首转过头去看,另一只空着的手则保护xing地搂过她的肩,用自己的身体将她护住。
语琪趁机往他怀里一靠,一偏头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狗崽子似的在他颈窝里磨蹭了几下,满足地阖上了双眸。
小姐,什么都没有。陈慕白被她靠着的肩膀有些僵硬,但仍是尽忠职守地将周围仔细看了一遍,却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
片刻的沉默过后,她懒洋洋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温热的气息喷洒过luǒ-露在外的脖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嗯,可能是我看错了。
哪怕是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出她是故意的了,陈慕白的脸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看她,想推开她却碍于双手沾血,只能用手腕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姐,您这样他停顿了许久,才呐呐地吐出一句,jī会烤焦的。
语琪忍不住唇角上扬,却仍是赖在他肩上不起身,眼皮阖得紧紧的。
小姐?他想退后,但甫一挪动身体,她就软软地跟着他的动作倒过去,像是骨头都被抽离了一般。
眼看她就要栽倒在地上,他连忙用手臂挡住她往下滑的身体。迟疑了片刻之后,他终是无奈地往回挪了挪,一手搂住她不让她滑落,一手握着穿着jī的树枝缓缓翻转。
火光掩映之中,他们此刻的姿势看起来就像是一对相拥着的qíng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将烤好的野jī缓缓从火上移开,低低地道,小姐,jī烤好了。
语琪没有应声,只闭着眼睛装睡。
陈慕白低头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将目光移开,您睡着了么?
语琪慵懒地扯了扯唇角,声音懒洋洋的,嗯。
陈慕白无奈地看着远方。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种人,脸皮厚得堪比城墙。你都不好意思拆穿她了,她还能好意思装睡。
次日清晨,语琪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下垫着陈慕白的外衣,头枕在包袱上,一旁的火堆已经熄了,冒着细细的青烟儿。
她缓缓自地上坐起身,在黑马旁看到了他的身影,顿时笑了起来,早啊,慕白。
瘦高的黑发青年低下头,一本正经地汇报道,属下刚才去一旁的村庄打听过了,往东再走个半个时辰,就能到青石镇。
语琪挑了挑眉,自地上站起来,捡起了他的外衣和包袱,那走吧,今日你骑马,我坐你后面。
陈慕白一愣,可属下不会。
语琪笑一下,斩钉截铁地道,不会也得会,上去。
在凶残的主人bī迫之下,被压迫的影卫迟疑了片刻,终是翻身上了马。
语琪背着手绕着他转了两圈,眯着眼睛点了点头,还挺像回事儿。说罢一歪头,笑得眉眼弯弯,怎么办,我们家慕白出落得这样英挺,诱惑太大了,我会坚持不住的。
他一愣,头垂得低低的,从耳根到脖子红成一片,声音木木地,小姐,这种玩笑开不得。
语琪闻言,渐渐收敛了面上笑意,轻轻皱了皱眉,别开眼去,一脸lsquo;我受伤了rsquo;的神qíng,这辈子难得说几句真心话,你却通通认为我是在开玩笑。说罢一转头,也不上马,独自一人朝东边走去。
陈慕白沉默了片刻,扯了扯缰绳,想让马掉个头好追上去,谁知这在语琪身下听话乖顺的黑马却只是不悦地抖了抖脖子,一步也不迈地杵在原地。
他一怔,眼看着前方那个纤细修长的背影越走越远,连忙狠狠夹了夹马腹,猛地一扯缰绳。
这下黑马确实动了,只是尽往树杈多的地方走,动不动就往树gān上擦,bī得陈慕白每次都要把身子伏得低低的,即使这样,他那原本束得gān净利落的黑发也被树枝刮得凌乱不堪,几缕墨黑长发láng狈地垂在脸侧,裤子也在树gān上蹭得灰扑扑的。
语琪在前面走了许久,也不见他追上来,不禁停下了脚步,略带好奇地回头看去。
这一回头,便见黑马正驮着他往又一处树杈茂密的树下走去,摆明了是想把他挤下背去。
这很正常,她一开始学着骑马的时候也出现过这种qíng况。马是有灵xing的动物,它能感觉到你会骑还是不会骑,如果清楚你不会骑,它就会欺负你,成心和你作对,不是不动弹就是想把你挤下马背,总之不会乖乖地听你话。
不过即使知道,亲眼看见一直患着面瘫症的陈小哥遭遇这种qíng况,语琪还是不厚道地笑了,但笑归笑,她还是转身往回走去。
就在陈慕白被头顶的树枝刮得实在无法忍受了,手上用了内力正准备把这棵树震倒的时候,手中的缰绳却突然被人夺了过去,胯-下的黑马也随之停了下来。
他一怔,疑惑地低下头,便看到那面容秀丽的少女用右手拽住了缰绳,左手轻抚了几下马脖子,然后轻轻地一拉缰绳,那黑马便乖乖地跟着她的动作绕开了树,往平道上走去了。
片刻之后,他像是做错事后被长辈领走的小孩一般低着头,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声音沉沉地唤了一声,小姐。
别叫我小姐。语琪憋着笑摆出一张严肃脸,你骑马我牵马,该是我叫你小姐才合适。
几乎是一瞬间,薄红便从他的脖子根直接窜到了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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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逗得差不多了,语琪才停下脚步,斜睨了他一眼,拉我上去。
陈慕白低低应了一声,伸手轻轻一提便将她带了上来,颇有自知之明地让出了脚蹬。
语琪踩上脚蹬,将缰绳在手上绕了几道,一夹马腹一扯缰绳,黑马便乖乖地小跑起来,速度愈来愈快,直至坐在她身后的人不得不伸手抓住了她腰侧的衣服。
马蹄起落之间,带起阵阵huáng土,一路往青石镇而去。
☆、第121章攻略影卫男配【7】
半个时辰后,两人到了青石镇。
陈慕白一进城镇就翻身下了马,牵着缰绳走在前面,沉默高瘦的背影看起来格外可靠,但真正了解之后才能明白,这家伙也就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十八岁少年,武功高qiáng但脑子缺根弦儿,头脑无比简单,跟八岁小孩儿也差不多。
语琪半眯着眼睛,开始考虑到底要如何做才能让他跨过主仆这道坎接受自己。
好感度是积累的差不多了,换以前是稍微靠近他一些,他都会像只受惊了的兔子般窜开,而如今就算是紧紧相贴着共骑一匹马,他也不会像以往一般浑身僵硬了。
所以俗气一点儿来说,最重要的坎还是他的封建思想什么自己是仆小姐是主,什么不可冒犯不可亵渎有的时候人太守规矩了太有自知之明了也是件头疼事。
正想着如何他的这种思想消除一些,两块还带着热气的烧饼就递到了面前。语琪愣了愣,低头看向陈慕白,给我的?
他点点头,罕见地抬头看过来,沉沉的目光中带了些隐约的关心,您昨日一整天都没有进食,再不填点儿东西身体受不住的。一下子说了这么长一句话,一向沉默寡言的陈小哥甚至微微红了脸。
语琪一怔,接过烧饼看向他,你哪儿来的钱啊?
对方的视线在她脸上微微一顿便立刻滑了开去,低着头一转身,继续牵着马往前走去,言简意赅地回答道,月钱。
即使是影卫也不是白gān活的,每月都会领到月钱。只是估计没有哪个影卫这么傻,用自己的钱去给主子买东西,还一副根本不准备把钱要回来的模样。
语琪都不免感到有几分替他着急这么实诚,太容易被人欺负了啊。他也不想想,他才有多少钱,而她光把包袱里的首饰当掉换来的银子就一辈子都花不完了,又不是高帅富还要穷大方,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银子应该想着要讨老婆买地买房才对啊
然而,她的迟疑在他的眼中显然就成了另一种意思
黑发少年偏着头看向她,声音沉沉的,不饿么?还是不喜欢吃?您喜欢吃什么,属下去买。
语琪闻言连忙摇了摇头,埋头咬了一口烧饼,然后差点被噎着。
实在是太gān了。
但是迎着他略带疑惑的目光,她还是艰难地将这口烧饼咽了下去,还没来得及虚伪地夸上一句,他便开口了,很难以下咽?
要她点头说确实难吃她没那个吃人家的还要挑不是的厚脸皮,但要说好吃她也硬不下这个头皮,语琪沉默片刻,笑了一下,分了他一个烧饼,你今天也没吃吧,别饿着了。
说罢,她一翻身下了马,将马随意地拴在一棵树上,拉着陈慕白就近找了个茶水铺坐下,让人上了两碗茶。
五岁起便在丞相府长大的,即使身为影卫,那也比普通人家的孩子娇生惯养得多,这样的烧饼他估计也咽不下去。
果然,等他刚咽下一口烧饼,下一个动作就是端起茶灌了小半碗。
陈慕白刚放下碗,便看到对方纤细白皙的手指捧着个粗陶茶碗,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喉结下意识地上下滑动了一下,将木木地将还留在口中的茶水咕嘟一声咽下去后,他面无表qíng地问,怎么了?
语琪优雅地抿了一口茶,懒洋洋地一笑,没事,只是忽然觉得你对我挺好的。
容易害羞的陈小哥立刻被这句算不得赞美的赞美弄得耳根染上了一大片薄红,第一个反应就是否定,没有。
语琪笑吟吟地看着他,没有么?汗水钱应该攒下来留着讨媳妇儿才是的,但无论是前几日的糕点还是今日的烧饼,你都这么随随便便给我买了还不问我要钱,这么做真的没关系么?顿了顿,她不怀好意地舔了舔嫣红的嘴唇,盯着他的眼睛道,还是说,你已经把我当做媳妇儿在养了?
陈小哥这下连耳垂都是红得几yù滴血,声音低而慌乱,没有不是几文钱不多
几文钱不多我们慕白还真是慷慨大方。语琪半眯起眼,修长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大方已经超出了普通的主仆关系?比如我让你带我离开的时候,你甚至没有向我要求过日后的月钱,这已经不是大方了吧几乎就像是无怨无悔的付出。
对方的脸从脖子根到耳垂已经红得如同烤熟的螃蟹,憋了半天才呐呐地吐出了一句话,对不起。
他这句对不起一出,语琪差点把手中的茶碗打翻。
她想过他可能会有的任何反应,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来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对不起,顿时瞪大了双眼,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为什么跟我道歉?
然而话刚问出口,她就瞬间明白了那句对不起背后的含义。
他在为这超越主仆关系的qíng谊而道歉,他觉得他逾越了。要把自己摆到多么卑微的位置,才会觉得对对方好都是一种逾越?
真是太实诚了实诚得让她都忍不住有些心酸。
在他张开口的一瞬间,语琪便打断了他,故意扭曲了他话中的意思,对我好是需要道歉的事qíng么?我十恶不赦到了对我好都是一种罪恶的地步了么?
对方愣了愣,下意识地便摇了摇头。
语琪将手中的茶碗缓缓放下,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声音放得很低,以后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也不要再把我的话当做是开玩笑当真心话被你看作是玩笑的时候,哪怕是我,也会觉得难过。
陈慕白愣了愣,还未来得及考虑她这番话中的深意,lsquo;对不起rsquo;三字已经说出了口。
语琪无奈地笑了一下,你怎么这么喜欢说对不起?
不善言辞的对方沉默了半响,缓缓低下了头去。
语琪看了他一会儿,轻声开口道,如果真的觉得对不起,那就替我做一件事。
他点了点头,却仍是没有抬起头来。
每次都是这样,还不清楚是什么事就答应了,如果做不到怎么办?
属下会尽力。
语琪狡猾地笑了一下,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这是你说的,就算做不到也要尽力去做。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那么,从今日开始试着喜欢我,就算做不到,也要尽力去做。语琪笑得像是只得道成jīng的狐狸,唇角的弧度看起来蔫儿坏蔫儿坏,其实并不是很难对不对,你也承认过的,我是个美人。
对方的神qíng在她说到一半时已经变作了全然的惊愕,漆黑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像是遭到了什么惊吓。
语琪微微一笑,可以么?试着为我努力一下可以么?
陈慕白在她这一笑下回过神来,猛地别过脸去,避开了她的目光,漆黑的眼底满是慌张。
就在他又要使出lsquo;一秒隐rsquo;来逃避之前,她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认真地看着他的侧脸道,不问我为什么要提出这个要求么?你难道一点儿也不好奇么?顿了顿,她压低了嗓音继续道,因为我喜欢上你了,所以我要你试着喜欢我。慕白,快点儿喜欢上我,真心一点儿,用力一点儿,别告诉我你做不到,你答应过我会尽力的。
他试着想要抽回手,但她握得太紧了。
压抑的沉默过后,他闭了闭眼,挣扎着道,小姐这是不对的。
语琪看着他轻轻地道,我知道你给自己划了一条界线,你从来不允许你自己跨过线。但是,这次是我先跨过那道线的,责任不在你,你只需要鼓起一点点的勇气,握住我的手。她笑了一下,很温柔很温柔地说,如果我们之间的距离有十步,我已经向你迈出了九步,你只要踏出那一步就好。
说罢,她缓缓地放开了按住他的手,轻轻地翻转了下手腕,手心朝上地向他伸着,以一种等待他来牵的姿态。
☆、第122章攻略影卫男配【完】
魔鬼之所以能诱人犯罪,是因为她太懂得人心了。
她知道你所有的犹豫与抗拒,但她就是微笑着,温柔又不容拒绝地一步一步地靠近你,用蛊惑的嗓音消除你的疑虑,抚平你的慌张,把巨大的诱惑摆在你的眼皮底下,由不得你不心动。
此时此刻,陈慕白就像是被魔鬼诱惑了一般。
他清楚地知道面前这个专注而认真地看着自己的秀美女子是高高在上的主子,是他不可肖想的人,哪怕她此刻等待的姿态温柔又满含期许。
但是不知为何,他却无法像以前一样坚定地转身离开了。
诱惑太大了,哪怕是心xing坚定的圣人也会动摇,何况是他。
她的确是个美人,嬉笑怒骂轻佻或qíng深都是风qíng,哪怕是耍无赖时那种洋洋得意的慵懒姿态也令人不由自主地对她心软。而平日里轻佻而又爱开玩笑的人一旦认真起来,那样专注的神qíng更是让人无法狠心拒绝。
她说,如果我们之间的距离有十步,我已经向你迈出了九步,你只要踏出那一步就好。
用那样温柔而缱绻的语气,那样满含期待和鼓励的目光。
这世上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邀请,但是他哪里来的资格接受这样的邀请?
五岁之前在街上行乞,进了相府之后除了流着汗拼命地训练以外没有做过任何有意义的事,最大的成就也不过是成为了她的影卫,而这也已经是他的人生所能达到的最高巅峰。
而她,一出生便是丞相之女,学得是琴棋书画吟诗作对,甚至连she御书数都有所涉猎,而这些于他而言却是一生无法涉足的。作为影卫,只用懂得如何做主人的ròu盾和武器就好,不用有灵魂,也不用有思想,最好是一具忠诚的行尸走ròu,盲目地执行一切主人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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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注定要嫁给当世权贵,成为主母成为贵妇,过着锦衣玉食绫罗绸缎的日子,而不是嫁给他这样的人,成为一个普通妇人。
其实他根本无法理解,这样的自己,她怎么会喜欢。
她伸在自己面前的手若美玉雕成,然而他的掌心指尖却满是薄茧。就算是他真的能够忘却身份差距握住她的手,他也无法克服那深藏于心的自卑。
那样柔嫩的手,应该由另一只同样不沾阳chūn水的白皙手掌去牵。
陈慕白沉默了片刻,搭在桌面上的手指缓缓地合拢,紧握成拳,然后慢慢地收了回去,在她渐渐黯淡的目光之下深深低下了头,对不起。
接下来是长久的寂静,久到他弯着的脖颈感到酸痛。
最终,是她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沉默,用淡漠到有几分冰冷的语气道,我说过了,以后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你知道,我要听得不是这句话。
他没有作声,只是把头又压得低了些。
可是除了对不起之外,他还能对她说些什么呢?
语琪也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沉默地起身朝黑马走去。陈慕白掏出几文钱来放在桌上,匆匆追了上去。
当掉了几件首饰后,语琪牵着马在一家客栈前停下了。
片刻之后,她将马jiāo给小二,自己跨过门槛走了进去,陈慕白也沉默地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像个无声无息的影子一般,步步紧随。
语琪没有看身后人,只是对掌柜的道,要两间上房。
带路的店小二将他们带到房前后就退下了,语琪在原地安静地站了一会儿,才低声对身后人道,今晚呆在你自己的房间里,不要进我的房间暂时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说罢,也不等他回答,自己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又回身将门关上了。
陈慕白在她的门外静静站了一会儿,才缓步走向另一间房,关上门后就在桌前坐了下来,愣愣地盯着桌上的茶壶发呆。
窗外的天色渐渐变暗,直至变成了完全的漆黑。
他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趴在桌上醒来的时候已是晨光熹微,被枕着的手臂已经麻木到毫无感觉。
就这样伏在桌上过了一整夜,浑身上下每根骨头都在酸痛不已地呻吟。
他稍微活动了一下胳膊,便缓缓自桌旁站起身,走到门前缓缓地推开了门,想去她门前守到她出来。
然而雕花木门刚刚被推开,他便看到了那个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不禁于一瞬间瞪大了双眸。
她仍旧着着昨日的衣裳,低垂着头站在他的门前,眼底有着淡淡的青黑,面色也是苍白而憔悴,像是一夜未睡。
还未等他问什么,她便开口了,声音中带着疲惫的沙哑,显得有几分虚弱,慕白,先别说话,不要拒绝我,也不要说不可以,就算是我求你。
他愣了愣,张了张口,想让她先别急着说什么,想让她回chuáng上好好休息,但是最终,他仍是保持了沉默,只是目光中却透露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语琪面色苍白地微笑了一下,昨夜我在房中想了很多,然后意识到一件事,我不该那样bī你,而应该给你几天来好好考虑的。人生大事不应玩笑,你拒绝我也是正常,而昨日我的态度有些不太好,对不起。顿了顿,她轻轻地道,三天好么,三天之后你再决定,就算仍是拒绝,也再等三日告诉我,好么?
记忆中的小姐不会这样低声下气地说话,她总是得意地或者不怀好意地笑着,气势凌人。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才低声道,小姐属下不值得。
语琪笑了一下,很温柔地看着他,怎么会不值得?我们家慕白值得这个世上最美好的一切。顿了顿,她轻轻道,不要立刻拒绝我,再等三天好么?给我最后一个打动你的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接受我的机会。
陈慕白没有说话,愧疚如滔天巨làng将他淹没。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许了。语琪微微一笑,那么,不打扰你了。说罢转身朝楼下走去,只是还未跨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他的声音。
您在外面站了一夜?
语琪停住脚步,笑着回过头来,眉眼狡黠,你心疼了么?
他几乎不敢看她的脸,一直低着头,声音也压得很低,回房休息吧,小姐。
每次都是这样,在我觉得最无依无靠的时候出现在身后的总是你,一次又一次,从无例外。她笑了笑,声音缱绻而感慨,对我这样好,你要我怎么抵抗得了诱惑?
陈慕白不知该说什么,他甚至又想说对不起,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语琪缓缓转过身,朝他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声音轻柔,给你一个善意的忠告,现在立刻离开这里,不要管我的死活,否则我也不清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没有作声,却也没有走,挺拔的身姿如雪松伫立。
语琪在他面前站定,最后一次警告你,现在还不走,后果自负。
陈慕白轻轻别开了脸,却没有如她劝告的一般离开。然而下一秒,他就感到自己被她一把按倒在了坚硬冰凉的墙壁上,她温热的身子随之紧紧压了上来,肌肤的热度隔着薄薄的衣料传给彼此,他几乎能听到她的心跳,噗通噗通,那样剧烈地跳动。
微凉的手指像是灵蛇一般柔软地在他脸上滑动,抚过发丝、眉眼、脸颊,所过之处瞬间撩起令人颤栗的热度,他不敢动,却也知道此刻的自己一定早已脸颊通红。
她的手指最终停留在他的唇上,眷恋而温柔地摩挲起来,声音哑哑的,都警告过你两次了,怎么还是那么傻得留了下来。说罢不等他开口便猛地踮起脚,用自己的唇堵住了他的。
发凉的嘴唇猛地印在他温热柔软的唇瓣上,带来撞击的力度和令心尖颤动的力量。然而她接下来的动作却并不粗bào,而是很温柔地一点儿一点儿地细致地亲吻着、描摹着他唇上的纹路。
他想躲开,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立刻避开,但是他动不了,一丝一毫都动不了,像是被人施了魔障,又像是沉迷在她带来的诱惑之下,无法自拔。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是缓缓退了开去,染上了热度的手指温柔地拭去他唇角的银丝,微微一笑,我说了,后果自负。刚说完,腰部便被人用力一搂,语琪只觉得眼前一花,视野恢复清晰之时,她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他护在了身后,而越过他的肩膀往前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衣的俊秀男子笑吟吟地站在那里。
是三,陈相身边的影卫。不知道他是怎么找来的,或许是自他们出府后就一直跟在后面,或许是她当掉的那些首饰把他引来的。
陈慕白警惕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三半眯着眼睛,笑得像是只狐狸,大小姐把你按到墙上qiáng吻时,我就已经在这里了。
他说得这样直白,陈慕白几乎是瞬间便红了耳根。
不是qiáng吻,我警告过两次了。语琪缓缓地在他身后走出,面无表qíng地看着三道,父亲让你来捉我回去?
没有,大人只是派我来给小姐最后一个回府的机会。
什么意思?
如果小姐今日不跟属下回府,那么大人就会随便找个容貌相似的姑娘代替小姐嫁给镇北将军,而小姐您从此就不再是大人之女。三笑眯眯地道,不过从刚才看到的qíng形来看,小姐似乎不会愿意随属下回府呢。
片刻的沉默过后,语琪轻声道,我不会回去嫁给镇北将军的,你走吧。
三点点头,也并不多作纠缠,只一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一时之间,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有夏日的暖风徐徐chuī过两人的衣摆。
等到差不多酝酿完了qíng绪,语琪缓缓转过身去,低着头轻轻道,你现在看到了,父亲不要我了,我也不再是相府大小姐。不用三天了,你现在就可以拒绝我,然后你便自由了,不用再做谁的影子,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她很清楚,陈慕白是属于你富贵的时候他不愿沾你好处,但当你落魄的时候赶他走也不会走的那种人。所以此时此刻,她越是这么说,他越是不会走。
果然,他摇了摇头,低声道,属下不走,小姐去哪,属下就去哪。
语琪心下暗笑,面上却仍是戚戚之色,也不看他,缓缓地别过脸去,声音低糜,空口无凭,你今日可以这样说,明日就可以不告而别。
属下不会。
语琪淡淡笑了一下,转身朝楼下走去,走吧,你是陈大小姐的影卫,不是陈语琪的影卫。现在你对我没有责任了,从今以后,我是死是活都与你没有gān系。
说罢,她毫不迟疑地往楼下走去,同时在心中默默数着一二三。
胳膊被人一下握住,她还未来得及回头,整个人就被按在了墙壁上,陈慕白贴了过来,头朝她缓缓俯下。就在她以为对方的唇会印上来的时候,他却微微把头一偏,轻轻地靠在了她的颈窝,温柔的气息chuī拂在bào露在外的皮肤上,痒得厉害。
语琪郁闷地低头看了看他,就这样?
对方缓缓伸手搂住了她的腰,声音是一如既往的低沉,但却多了几分温柔,无论如何,属下都会陪在您身边,永远不会离开。
语琪忍不住笑了笑,将手臂环上他的脖颈,是以丈夫的身份么?
他没有作声,只是搂在她腰间的双臂微微紧了紧,属下会努力挣钱。
努力挣钱养我么?她笑吟吟地道,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慕白。
他没有说话,只是唇角却微微地上扬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夏日的微风纠缠着两人的发丝,暖得令人心底发痒。他们在楼梯之上旁若无人地拥抱,如世间所有相爱的qíng人一般。
【攻略影卫男配,完。下一个故事是回到现代嫖GAY(双xing恋,不存在直直弯弯的问题别纠结了乃们)。
GAY男配的xing别设定:慵懒散漫爱笑又喜欢撒娇
下个男配外貌预览:
睡得四处乱翘的黑色短发,清秀耐看的眉眼,脸色因为发烧而有些苍白,眼底有着两个深深的黑眼圈,穿着宽松到看不出版型的卫衣和松松垮垮的牛仔裤,休闲到了极致,完全不像是一个公司少总该有的形象,倒是可以不用化妆,直接去cos真人版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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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攻略GAY男配(双xing恋别纠结)【1】
语琪最近都在帮古代组做任务,然而做得时间久了现代组也不乐意了。她一走下面几个资历浅的根本压不住阵,好几宗任务都被年轻人搞砸了,而恰巧现代组这边又来了个难度有些高的任务,于是立刻扭头就把语琪从古代组捞回来了。
然而再回到现代背景做任务,语琪一时不免有些唏嘘之感。不过感慨了片刻也就恢复了镇定,重新投入到这个新任务中来。
电梯内安静得足以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除了门以外的三面墙壁都贴着明晃晃的镜子,都同样映着此刻的她。
名牌套装,名贵小皮包,十厘米左右的高跟鞋,黑的长发嫣红的唇,jīng致如假人。明明眉眼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出头,却已有了远超同龄人的高傲优雅以及bī人的气场。
语琪微微偏过头,随意地瞥了一眼亮着的楼层数24层。
现在才到第6层,还早她开始不紧不慢地梳理起脑中的资料。
男主名为顾峰,是一家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女主是这家公司的策划师,要用一句话总结就是办公室恋qíng+先婚后爱。
然而这个故事却与普通的言qíng文不一样,不一样在于男主向女主求婚不是因为爱她,而是因为男主过了三十岁后忽然厌倦了偷偷摸摸地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他渴望安定,渴望娶妻生子过普通人的日子,渴望能够拉着爱人的手逛街不必遮遮掩掩,于是就留心找了个长得漂亮能力较qiáng的女xing下属火速成婚。
即使是在思想已经足够开明的现代,同xing恋也依旧是难以启齿的,在这个禁区要走下去,前路必然布满荆棘。顾峰同公司少总叶楠相恋三年,却愣是不敢让旁人知道一分半毫,甚至都不敢在同事面前跟对方多说一句话。这样的日子过一个月还能够忍受,但是三年之后,爱得较浅的那一方终是觉得疲倦,继而选择了放弃。
但是顾峰能潇洒地说放手,叶楠却不能,他陷得太深,顾峰离开后,他每晚都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大chuáng上,睁着眼直到凌晨。在顾峰新婚燕尔娇妻在怀的那一晚,他躺在浴缸中割了脉,去了另一个世界。
从此,叶楠成为顾峰心中的一根刺儿,化作了男女主在一起的最大障碍,尽管他已经不在这世上。男主每想到这个前任qíng人,就觉得自己欠对方良多,越感到愧疚,就越不敢爱上女主。
而语琪要扮演的角色姓杨,家里同叶楠父母是世jiāo。如果说叶楠是富二代,杨语琪就是官二代,两人是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大学毕业那年就在双方家长的撮合下订了婚。知道叶楠的死是因为顾峰之后,杨语琪没少给男女主找麻烦。
所以,无论是叶楠还是杨语琪,都是这部小说中当之无愧的反派角色,而她的任务就是把叶楠从自杀的那条绝路上拉回来,让他喜欢上自己,也让顾峰能够安心地同女主好好过日子。
现在的qíng况是叶楠从几个下属的口中得知了顾峰要结婚的消息,坐在江边chuī了整整一晚的凉风,第二天就发了高烧,而杨语琪得知了消息,就在下班后顺道来看看他。
不过要说起来,杨语琪这个未婚妻也当得实在差劲,来看病人也不知道提个果篮送个牛奶或者煲锅粥什么的这大小姐竟然直接光着手就大喇喇地跑来了,这哪儿像看未婚夫的,就算是来看个普通朋友,至少也得提箱特仑苏啊。
就在语琪升起下楼买点儿水果再上来的冲动时,电梯停了下来,门缓缓地打开了。
踩着高跟鞋走出电梯的瞬间,那股冲动也熄灭了,她左右看了一下,按着资料中的信息,找到叶楠的房门,按下了门铃。
没人开门。
语琪挑了挑眉,这下却是不客气了,用那保养得宜的尖尖指甲死死地按住了门铃不松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直过了五六分钟,房内才响起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门被猛地拉开,叶楠站在房内,揉着眼睛哑着嗓子道,你不是有钥匙么,怎么还按门铃?说罢直接上前一步,直接就把头懒洋洋地埋在她颈窝中了,我听小李他们说你要跟小林结婚?他们胡说八道的吧?阿峰你怎么矮了?还喷了女式香水?
语琪:
估计是烧糊涂了,把她当顾峰了,这叶氏少总还真行,连来人都没看清就直接投怀送抱了。
片刻的沉默过后,叶楠也终于明白了过来,脖子像是生锈了一般一格一格地抬起来,直到看到她的脸才讪讪一笑,抬手理了理她的领子,又替她拍了拍,这才退后几步看着她,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有段日子没见,我们语琪又变漂亮了啊。
语琪这才有时间打量他。
睡得四处乱翘的黑色短发,清秀耐看的眉眼,脸色因为发烧而有些苍白,眼底有着两个深深的黑眼圈,穿着宽松到看不出版型的卫衣和松松垮垮的牛仔裤,休闲到了极致,完全不像是一个公司少总该有的形象,倒是可以不用化妆,直接去cos真人版L。
在她不动声色的打量下,叶楠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如今衣衫不整的模样有些失礼,gān咳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你随便坐,我去换件衣服。
语琪进了房间,反身把门关上,不用了,我是来探病的,不是来做客的,你回去睡吧,我等会儿给你倒杯温水。说罢脱掉了那双看着就吓人的高跟鞋,只是在地面上看了一圈儿,除了叶楠脚上那双拖鞋之外,整整齐齐地摆在门口的只有另一双男式拖鞋。
叶楠没注意到这些,他一听到她是来lsquo;探病rsquo;的,顿时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笑吟吟地朝她走了一步,懒懒地斜靠在墙壁上看着她,是我妈让你来的?来照顾我这个孤独又可怜的病人?
语琪挑了挑眉,也不换鞋了,直接光脚踩在地板上往厨房走去,差不多,我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昨天跟你妈聊天时听说你病了,让我来关心关心,别只顾自己,也要学着尽点儿未婚妻的义务。
叶楠眯着他那双桃花眼跟了过来,一点儿也不知道客套地笑道,既然是岳母大人的建议,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那碗堆在水槽里都一个星期没洗了,里面都快长蛆了,还有换下来的衣服都堆在盆里,再叠下去总有一天它们会塌下来把我压死的,你既然是奉母命而来的,不如再做个举手之劳,帮我把碗和衣服都洗了?
语琪拿着电水壶的手一顿,偏过头来看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还没跟你计较你刚才把我认错的事,你就好意思把我当你家佣人使唤?顿了顿,她挑了挑眉,话说回来,你得告诉我,你在等得那个阿峰是谁?
本来她是不准备掺和进叶楠和顾峰之间的事儿的,毕竟再过段日子他们自己就得掰,等顾峰去和女主过他们的小日子了,她再趁虚而入不是,是雪中送炭一下,任务也就能差不多完成了,完全没必要在这时候cha足进去招仇恨,最好就是装作对他们那一段事完全不知qíng。
但是谁能想到叶楠这家伙蠢得令人伤心,他自己直接把马脚露了出来,还是这么大一只马脚,她若是不闻不问若无其事那就太假了。
叶楠本来是靠在厨房的门上同她说话,一听到她问道顾峰的事qíng,原本笑吟吟的神色渐渐凝固了,清俊秀气的眉目之间隐隐透出几分黯淡之色。不过很快,他就收敛了面上神色,重又笑了起来,脸皮奇厚无比地耍赖道,你听错了,哪儿有什么阿峰?
语琪懒得拆穿他,倒了杯温水走过去塞在他手上,然后轻巧地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整个人转了个方向,推着往他的卧室走去,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这病号计较,回你的房间躺着去。
他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杯,回过头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记,笑吟吟地道,不要推我,等会儿我走得太快低血糖犯了怎么办?你能接得住我么?
语琪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别开脸笑了起来,笑够了才回过头看他,接住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小时候被人欺负哪次不是我帮你揍人的?
叶楠哼哼了一声,死鸭子嘴硬地否认道,哪里有,没有。说罢一扭头朝卧室走去,一边走一边喝了小半杯水,在进门前懒懒地一伸手,把玻璃杯放在了音箱上。
叶楠,你这个病号,把水喝完啊。语琪挑了挑眉道,还有,不要乱放杯子!
叶家少总闻言,猛地偏过头来,侧着身子半眯着眼用右手比了个枪的手势,对着她轻轻一指,还得意洋洋地配了声,Biu~棒~
语琪嗤笑一声,斜斜睨他一眼,你都几岁了啊,幼稚不幼稚?
没有童心的女人是嫁不出的。他倒是不恼,笑吟吟地倚着门框看着她,要像我一样多笑笑,这样才会人见人爱嘛。顿了顿,他又对着她晃了晃自己的手,看见没,要是我这样指着你,你该立刻装死的。
语琪理都没理他,直接转身去了厨房。
叶楠看着她的背影笑了一下,但是渐渐的,那笑容却化作了略带苦涩的浅笑。他慢慢站起身,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回身关上了房门。
或许是由于一整天粒米未进,也或许是因为关门的动作大了些,眩晕感一下子铺天盖地而来,他有些站不稳地扶住了一旁的门把手,无力地靠在墙角,下意识地便想叫顾峰,但好一会儿,等到那股眩晕劲儿过去了,他才意识到,顾峰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来了。
叶楠沉默地靠着门站着,一时不知该gān些什么。
直到有脚步声渐渐靠近,在房门外停了下来。
叶楠茫茫然地回过神来,愣了好一会儿才收敛起了脸上神qíng。他抬手揉了揉脸,这才反身打开了门,看着门外的人笑吟吟道,怎么?家养小jīng灵已经把碗和衣服洗好了么?
☆、第124章攻略GAY男配(双xing恋别纠结)【2】
叶楠身子斜斜地倚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低着头看向她,怎么?家养小jīng灵已经把碗和衣服洗好了么?
语琪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直接侧着身一弯腰,就从他撑在门框的手臂下穿了过去。
叶楠歪了歪头,自己笑了一下后转过头去,看着那个高挑的身影毫不停顿地走到了chuáng边,将手中端着的温水和几盒药一一在chuáng头柜上摆好,然后认真地比照着说明书自每个药盒中取出几个药片或胶囊,倒在早准备好的一张纸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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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楠慢悠悠地踱步走过去,趴在chuáng上看着她的动作,笑吟吟地问,特意给我买得药么?
语琪瞥了他一眼,又仔细地对了一下,才漫不经心地道,没有,我两手空空来得你不是看见了么?从茶几底下翻出来的,你自己备的药你自己不知道么?刚说完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免心中咯噔了一下。
在叶楠家里的药,他自己却不知道,那么只有可能是顾峰以前备下的。这张惹祸的嘴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沉默了片刻,她偏过头去看叶楠的脸色,果然看见他唇角的笑容有些僵硬,不如刚才那么自然了。不过她的目光一触到他脸上,他那略显僵硬的笑容就像冰消雪融一般又恢复了原样,甚至比原先更灿烂了一些,灿烂得甚至有些虚假。
不忍心再看,语琪别过头,将包着药的纸巾递到他手中,把药先吃了吧。
叶楠低下头看着掌心的胶囊和药片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然后抬手全数倒进了喉咙里。
语琪转过身去拿水,一回头就看到这幅景象,连忙把温水递到他嘴边。
他低头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大口水,却仍是呛得直咳嗽,几乎连眼泪都咳了出来,语琪连忙放下水杯,替他顺着背,谁会跟你抢药吃?你至于吞得那么急?
叶楠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咳嗽着,像是要把身体深处的什么东西咳出来一般。
好一会儿他才渐渐平息下来,却是缓缓地翻过身,面朝下地趴在自己胳膊上,低着头不说话了。
语琪一怔,心中暗叹了一口气,缓缓收回了停留在半空的手,体贴地没有上前打扰他,而是静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出了房间,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像叶楠这样的人,心里实在难受到受不住的时候,大概最不希望的就是这一幕被别人看到。他太习惯于用笑容掩饰所有伤痕,也太怕自己的脆弱被别人看到,她此时此刻还做不到代替顾峰来安慰他,所以远远地避开,给他一个安静的可以发泄的空间,便是她唯一给得起的温柔了。
语琪走到厨房把堆在水槽中的碗碟盘勺都洗了,又把他的衣服扔进了洗衣机,这才回到了客厅坐在沙发上,直直地看着那秒针又绕了十几圈儿。
估摸着卧室里的那个人应该平复得差不多了,她这才从茶几上拿起早已准备好的体温计,缓步朝卧室走去。
站在房门前又静静等了一会儿,听到里面没有什么异样的声音,语琪这才放下心来,抬手敲了敲门,可以进去么?
里面传来他的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既然长手了就自己开门。
听到这样的语气,就知道他已经平复了qíng绪,至少是暂时平复了qíng绪。语琪深吸一口气,让所有同qíng与不忍的神色从脸上褪去,才敢推开门。
对于叶楠,若用同qíng怜悯的目光看他,几乎比视若无睹地走过他身边还要残忍。语琪很清楚,他不需要同qíng,更不愿接受怜悯。
她进房之后,没有问任何事,只是侧身在chuáng边坐了下来,把体温计递给他,量□□温,我看看有没有发烧。
叶楠没有接,只是翻过身来,侧脸贴在他自己的手背上,定定地盯着她勾了勾唇,懒得量。
语琪看了他一眼,也笑了一下,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别闹,起来。
叶楠无比配合地顺着她的力道往后仰了仰头,像是她那轻轻一弹用了多大力道一般不过装得还真挺bī真。
装完之后,他重新将下巴搁回手背上,笑吟吟地看向她,轮到你了哦。说罢偏了偏头,缓缓伸出拇指和食指对着她,做了一个开枪的动作。
语琪没有如他所愿,而是无奈地看着他,你几岁了?还是需要大人哄的小孩子么?
他一点儿不恼,反而微微一笑,我是病人,病人是需要被迁就的啊。
语琪不得不认输了,我配合你,你就乖乖量体温?
他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而是重新用拇指和食指对准了她,唇角噙着丝不变的笑意,宛如用枪瞄准一般半眯着眼,然后轻轻一扣拇指,棒~
语琪这样影后级别的人,就算直接去片场演中枪一幕都不带NG的,若是真决定要好好配合他,自然是演的极为bī真。他的拇指甫一扣动,她连一丝一毫的愣神都没有,直接就侧身倒在了chuáng上,睁着的双眼失去了焦距仿若已经瞳孔发散,不带一丝一毫的僵硬别扭,自然地就像是真的中枪了一般。
她这一倒,倒是把叶楠吓了一跳,连忙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张开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杨语琪?你不会真晕了吧?
他话音刚落,语琪原本没有焦距的眼神立刻恢复了冷静镇定,一直捏着那根体温计的右手伸到他鼻子底下,把体温量了。
叶楠一愣,回过神来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一手懒洋洋地撑着下颌,一手用食指和中指把体温计给夹了起来,像是转笔一般在指间翻转着,我一直以为,你不是那种会陪我胡闹的人。说罢歪着头打量她,半眯着眼睛笑得像只狐狸,从实招来,是不是背着我jiāo了个男朋友?怎么忽然这么玩得起了?
语琪的目光在体温计上停留了一会儿,又威胁似的瞥了他一眼。
叶楠立刻笑得更厉害了,行行行我知道了,这就量。说罢轻轻揭起自己的卫衣领子,刚要把体温计往里面塞,却又想到了什么,一抬眼看向她,像是赶苍蝇一般朝她挥了挥手,转过去转过去,不要趁机偷看,真是的,一点儿也不淑女。
语琪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就你那二两排骨ròu,我还真不愿意多看,简直伤眼。说罢闭上了眼睛,快点儿量,量完了我该回家了好了么?我睁眼了啊。
她先睁开了一只眼,看到对方手上的体温计已经不见了,这才睁开了另一只眼,别乱动,坚持五分钟啊。
叶楠别过脸,用没夹着体温计的右手捂着腹部,有气无力地哼哼,我饿得都快要死了,你却要抛下我回家?
不是她一定要走,而是根据脑中的资料显示,再过一会儿顾峰会过来,如果她不能在这之前离开,那么和他撞上那就太尴尬了。
语琪直接gān脆利落地从搁在一旁的小皮包里翻出几张外卖卡片,一股脑儿地都塞到了他的手里,你想吃什么这里都有,打个电话三十分钟内送到。
叶楠回过头,夹着外卖卡朝她晃了晃,你就这么打发我?说罢脸皮奇厚地耍赖道,我不要,我没钱。
堂堂叶氏少总,竟然有脸哭穷。
语琪根本懒得拆穿他,笑吟吟地自小皮包中又抽出两张毛爷爷往他手里一塞,态度好得像是售楼小姐,乖,想吃什么就叫人送,算我请的。
叶楠皱着眉盯着那两张纸币看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向她,你老实jiāo代,这段日子都跟谁混在一起?怎么越来越狡猾yīn险了,还学会用钱打发人了?
语琪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估计再呆下去等会儿真的要跟顾峰狭路相逢了,连忙抬起头吩咐他道,等会儿记得把体温计取出来看,然后打电话叫点儿清淡些的素菜吃,我还有点儿事儿,这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记得吃药,有事就打我电话,我二十四小时开机。说罢拍拍他的肩,拎着小皮包起身往外走。
叶楠听到她那一长串的吩咐忍不住勾了勾唇,再一抬眼就看到她匆匆离开的背影,不知怎地忽然有些怕一个人面对这空dàng冷寂的房间,忍不住又开口叫住了她,杨语琪
语琪脚步一顿,又低头看了看表,这才回过身看他,怎么了?
他笑吟吟地道,我一整天都没吃饭了,你如果把我一个人丢下,说不定下一秒我就会犯低血糖晕倒。
他笑得太灿烂,真话也像假话,语琪也没多想,只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便扭头继续朝门外走去。
叶楠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听到外面传来门打开又关上的声响,唇角的笑容渐渐变得沉寂苍白。
他低头看着那厚厚一沓外卖卡片,摇了摇头笑了一下,一仰头躺在chuáng上,手懒懒地一扬,印着外卖电话的卡片顿时撒得满chuáng都是。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一翻身,侧着身子将脸埃在枕头上蹭了蹭,一手捂着腹部,声音低低地哼哼,好饿
正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悉悉索索,在格外寂静的房间内听起来尤为清晰。
叶楠愣了愣,偏过头去看着房门口,试探xing地问,阿峰?
没有人回答,但是片刻之后,一个修长的身影沉默地低着头走进了房间,手里还提了一个方方正正的行李箱,正是顾峰。
他不敢看叶楠,甚至连一个招呼都不敢打,只轻手轻脚地打开了衣橱,把属于他的衣服一件件收起来,塞到行李箱里。
叶楠在他走进房间的第一时间就下意识地放开了捂住腹部的手,撑着身子缓缓坐了起来,面上罕见地没有带笑容,声音也不自觉地冷了下来,你在gān什么?你要搬出去?
顾峰的手一顿,但他没有回过头来,而是低头看着手中的那条领带,是去年他生日的时候叶楠送的。一时之间,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如何向他陈述自己要在半个月后和另一个女孩结婚的事。
叶楠没有出声,而是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面无表qíng的脸庞苍白得像个鬼,但是顾峰看不到。
最终,顾峰还是将那条领带放回了衣橱里,蹲下身将行李箱的拉链缓缓拉上,声音是极力维持的镇定,我昨天给你发了封邮件,我要说的都在那封邮件里。他拉着箱子往门外走去,在离开房间的时候微微一顿,没什么底气地低声道,阿楠,对不起。
话音落地,他便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叶楠面无表qíng地看着房门口的方向,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听到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听到空dàngdàng的房间重新归于死寂。
就算再迟钝也能明白自己被人甩了,但是叶楠却没有哭,他甚至笑了一下,虽然笑得很难看。
顾峰忘了把衣橱的柜门关上,镶嵌在门上的穿衣镜明亮到几乎有些冰冷,映着他此时此刻苍白黯淡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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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楠缓缓地偏过头去,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扯了扯唇角,轻轻地自言自语,为什么不饿了呢。说罢笑了一下,慢慢地弯下腰去,整个人都蜷成了一团。
十几公里之外,语琪坐在车中,半眯着眼看着不远处的红灯,修长的食指敲了敲方向盘,轻轻蹙了蹙眉。
片刻之后,绿灯亮起,她踩下了油门,随着车流缓缓向前,在经过十字路口时像是决定了什么一般,猛地一打方向盘,拐了个弯,回头朝叶楠家的方向开去。
☆、第125章攻略GAY男配(双xing恋别纠结)【3】
叶楠放开拥在怀中的雪白枕头,盯着窗外的景色看了一会儿,缓缓自chuáng上坐起身来,拖着拖鞋有气无力地扶着墙壁往外面走去。
挪到客厅之后,他弯下腰在茶几下翻找了一番,发现以前收在这里的零食似乎都已经被吃完了,连一块巧克力都没剩下。
有些烦躁地揪了揪已经足够凌乱的黑发,他直接把整个托盘从茶几下拿了出来,叮叮咣咣地全部倒在了茶几上。食品包装袋撒得到处都是,除此之外还有几盒药也混在其中,其中一盒上面还被粘了张纸条。
叶楠挑了挑眉,有些好奇地用修长的手指夹起了那个药盒,半眯起眼看着上面贴着的那张字条。
【这个每日三次,每次两片,你不按时吃就死定了,等我下次来收拾你!】
gān净清秀的字迹,后面还画了一个代表威胁的滴血菜刀。
叶楠忍不住笑了一下,将药盒抛回茶几上,又夹起另一个药盒翻过来一看,果然也贴了字条。
【这个每日两次,每次两片,饭前服用。乖乖吃药,不要拿自己的身体胡闹,也别让我有机会替你选墓地。】
同样是gān净清秀的笔迹,不同的是,这行字的下面像模像样地画了一个墓碑,墓碑上还被划了个力透纸背的大叉。
叶楠嗤笑一声,一扬手把这个药盒也扔回了茶几上,轻轻摇了摇头,似怒似笑地自言自语,嘴巴越来越毒了,臭丫头。
他蹲在茶几前又把那些食品包装袋翻了一遍,却没有任何收获,于是烦躁地撑着一旁的沙发一下子站起身来,转身朝厨房看了看。
或许是这下起身动作有些过猛,还没来得及看到厨房有什么,低血糖带来的眩晕感和无力感立刻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他一下子跌倒在沙发上,只觉得周围天旋地转,心悸地厉害,不过短短片刻,身上就出了薄薄一层虚汗。
过了好一会儿,那种无力感才缓缓从身上褪去。
然而正在此时,门铃声却响了起来。
叶楠无奈地长长叹了一口气。缓缓撑着身子站起来,由于刚才的前车之鉴,这次他把起身的动作放得再慢不过。
好在门铃声响了一下后便没有再响起,他得以不用急急赶去开门。
扶着墙壁一点儿一点儿地挪到了门口,叶楠半靠在门旁的墙上,刚想抬手开门,却蓦地看到了一旁的鞋柜上静静地躺着一串钥匙。
是顾峰留下来的,他把钥匙还了回来。
叶楠扶着墙一点儿一点儿地挪过去,伸手够过那串钥匙。金属触到掌心,凉凉的触感像是坚硬的冰。
他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钥匙发了会儿呆,直到有些尖利的门铃声再次响起才回过神来,连忙抬手打开了门。
看到进来的人是语琪,叶楠不禁瞪大了眼,你怎么又回来了?东西落在这儿了?
语琪弯腰脱了鞋,光着脚拎着两个大塑料袋绕过他往厨房走去,没落东西,只是走了没一会儿忽然想起你说一整天没吃东西,怕你饿死在家里才决定回来救你一命的。
换了之前,他早就针锋相对地反驳回来了,但是语琪都把手里拎着的两大包菜放到水里泡好了也没听到他吭一声,不禁有些疑惑地回过头去。
叶楠正低着头,扶着墙慢慢地挪着步子,感觉到厨房的动静忽然停了下来,他缓缓抬起头去看,正迎上语琪看来的视线,于是下意识地扯开嘴角没什么力气地笑了一下,怎么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语琪在心中默默道了一句,面上却没有显露出什么,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你话变少了。
叶楠一怔,继而轻车熟路地捡着次要的事说了,刚才低血糖犯了,现在还有些晕。顿了顿,他有气无力地抱怨道,我说了可能会犯低血糖吧,结果你这个冷血动物还是扔下无依无靠的病人自私地跑了。
从表面上来看,他似乎恢复了之前的jīng神状态,但是语琪却能感觉得出来,之前他是真的存了些逗自己的心思,而此刻他却是完完全全地在敷衍假装。
不过他既然想装作没事,且费力地造出了一层bī真的假象来,她也没有必要非得拆穿人家,把他血淋淋的伤口扒出来bī他承认。
她擦了擦手上的水,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般偏过头,放缓了声音道,给你冲杯蜂蜜水?
冲什么蜂蜜水,过来扶我一把。叶楠没什么气势地瞥她一眼,等会儿我晕倒在地了你能抱得动我?
我抱不动你,我只能打120。
真没用。
语琪快步走过去扶住他手臂,我的包里有几颗牛奶糖你要么?
叶楠毫不客气地把大半身的重量压在了她身上,长舒了一口气后,懒洋洋地瞥她一眼,只有牛奶糖?没有巧克力?
这种时候你就别挑剔了,身体要紧。
叶楠摇摇头,我讨厌牛奶。
语琪简直拿他没办法,她偏头看了看卧室,又看了看沙发,果断选择了相对更近的沙发,扶着叶楠慢慢走过去。
好不容易把他拖到沙发上安置好,语琪又小跑到卧室里把枕头和被子都抱了出来给他盖上,这才到厨房中用温水调了一杯蜂蜜水,端着慢慢走到客厅。
叶楠裹着厚厚的被子仍是觉得冷,四肢一阵一阵地发冷的同时还不停地冒着虚汗,他紧了紧被子,几乎把自己团成一个巨大的茧。
语琪在他面前停下,把手中的蜂蜜水递过去的同时用另一只手拨开了他湿漉漉的额发,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
感觉了一会儿手背传来的温度后,她皱了皱眉,担忧地低头看他,烫得厉害,你这应该是发高烧了。
叶楠没出声,只是接过蜂蜜水喝了几口。
蜂蜜水下肚之后,补充进来的葡萄糖逐渐进入血液,渐渐缓解了低血糖的症状。
缓了好一会儿后,叶楠终于觉得四肢重又回暖,这才缓缓松开了裹在身上的被子,一低头捂住腹部难受地哼哼,我好饿
语琪收回贴在他额头的手,无奈地道,发这么高的烧,你还能喊饿,我真是佩服你。顿了顿,她想起了什么,体温计呢?你拿出来看了么?多少度?
叶楠一愣,缓缓地抬起头看她。
语琪一看他这表qíng就明白了,忘了?
他沉默地点点头,难得的有点儿不好意思。
语琪完全败给他,隔着卫衣摸了摸他的腋下,空dàngdàng的一片,显然没有体温计的痕迹,不禁无奈地看他一眼,不是让你夹着了么?现在它到哪去了?
叶楠一把拉开她的手,警惕地看着她,男女授受不亲你没听过么?随便摸男人的胸肌是一个好女孩会gān的事qíng么?
你哪里来的胸肌?我只摸到肋骨。语琪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自己摸一下,看看体温计掉哪儿了。
开口闭口就知道摸摸摸,你能不能矜持点儿?叶楠随口反驳了一句,却仍是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卫衣,果然在左腰处摸到了一根硬硬的小东西,刚想拿出来却见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连忙放开了手,我要掀衣服了,你不懂得回避么?
语琪只得闭上了眼,多少度?
悉悉索索的声音停了之后,是片刻的沉默,然后叶楠的声音响起来,若无其事的态度,38.9度,还好。
语琪猛地睁开眼,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体温计一看,果然是38.9度,想也没想就瞪了他一眼,都快到高烧了这叫还好?这到底是你的身体还是我的身体,你找死么?需要我给你定墓地就说一声!
叶楠被她这突发的脾气震得愣了一下,继而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面上的神色却莫名其妙地逐渐淡了下来。最后,他定定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玻璃杯,轻轻地道,死了其实也没什么,反正没人在乎。
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后,叶楠才发觉对方竟一直没有说话,不禁愣了一愣,疑惑地抬头看去,却只见她面无表qíng地站在面前,漂亮的黑眸中却燃着隐约的怒气。
他一怔,怎么了?
怎么了?!你有脸问我怎么了?语琪被他这茫然的样子气得笑了,我在这里给你忙前忙后是闲得没事gān么?你一说病了我妈就急着让我过来看看也是多管闲事是么?我们围着你团团转这叫没人在乎么?那你死吧,我这就回去给你选墓地,保准风水一等一的好。
喂,杨语琪,你这样对一个病人大吼大叫是不对
我就是吼你了怎么了?你有本事去死啊!反正没人在乎不是么!
叶楠连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的姿势,连声地赔礼道歉,好了好了我说错了,我不对,我对不起你,我是个混蛋,我举白旗投降,您老赢了这样行么?
语琪瞪他一眼,拍开他投降的双手,我懒得理你。说罢不再看他一眼,gān脆利落地转身就走。
叶楠的目光连忙追过去,诶,不是,你去哪儿啊?
语琪头也没回,没好气地道,熬粥去。
叶楠闻言愣了愣,忍不住笑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道,杨语琪
gān嘛?!
谢谢。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还带着点儿不易察觉的笑意。
☆、第126章攻略GAY男配(双xing恋别纠结)【4】
把一杯蜂蜜水都喝下肚之后,叶楠又缓了一会儿,这才慢吞吞地站起身,一手拢着披在身上的被子,一手夹着枕头,摇摇晃晃地往卧室挪去。
语琪抱着双肩站在厨房,看着他这幅随时都会栽倒的模样摇了摇头,抬手把火关得小了些,这才大步走过去,从他胳膊下接过那个枕头,挑了挑眉,需要搀扶么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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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楠刚刚被她骂了一顿,到现在还有些讪讪的,本来还想老老实实地说声谢谢的,但一听她这么取笑自己,顿时松了口气,连忙抬起手笑吟吟地道,过来过来,老爷爷都快摔了都不知道扶一把。
语琪忍不住也笑了一下,上前一步,本想扶住他手臂的,结果他老人家手一抬,直接搭在她肩膀上了,顺便还丝毫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地把一半重量压了上来,最后还得意洋洋地打了个响指,走吧,年轻人。
语琪好笑地瞪他一眼,却仍是把枕头换了只手拿着,握住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点儿一点儿地把他拖到了卧室的chuáng上,利落地把枕头放好,拎起被子一抖就把他从头盖到了脚,乖乖躺着,睡一觉发发汗,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叶楠往被子里缩了缩,下巴掩在雪白的被子下,只露出苍白的额头和挺直的鼻梁,凌乱的黑发铺撒在脑后的枕头上,本就清秀的脸像是又小了一圈,看上去像是只可怜巴巴的大型弃犬,还是会难受啊
他的声音很轻,意味不明。语琪装作没听到,斜睨他一眼,你说什么?
他摇摇头,阖上双眸,没什么。顿了顿,他闭着眼睛问,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我可以说不可以么?
不可以。
那你问吧。
叶楠缓缓睁开眼睛,怔怔地盯着天花板道,如果有一天,你被别人甩了,你会怎么办?
显然他说得是他自己的事,但是语琪却不能表现出知道这背后前因后果的模样,她只能眯着眼睛凉凉地道,你的意思是你有一天可能会甩了我?
叶楠猛地一楞,这才想起对方是自己的未婚妻这一茬,连忙讪讪一笑道,我没有这么说,我只说如果如果。
语琪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显而易见,他还以为和顾峰那些事还处于地下阶段,亲朋好友父母未婚妻都不知道。那么,或许她可以凭借着这一点,趁机给他灌输一点儿积极的思想进去。
略略思索了片刻后,语琪扭身在chuáng沿坐下,语气飞快地道,如果有人敢甩我,我就把他的手机号挂网上,旁边用3号红色黑体字注明【本人仍是处,急需开苞,不要钱倒贴,欢迎来电】,第二天再随便拉来一个长得比他帅脾气比他好身价比他高的男人甜甜蜜蜜地在他面前晃上三十圈。出完恶气后,立刻把他忘得gāngān净净,扭头另觅新欢,争取过得比他幸福一百倍。
叶楠掩在被子下面的薄唇微微张大了一些,又默默地缓缓合上了。
语琪看看他,有话要说?不同意我的处理方式?
叶楠觉得原本沉甸甸闷得发疼的胸口不知为何吁出了一口气,不过仍然有些隐隐的钝痛,他缓缓舒出一口气,笑了一下,偏过头去看她,没有不同意只是如果你很爱那个人,那么,这些事就都做不出来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语琪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叶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怎么好:对自己太心狠,对别人却又太心软。他这样的人,即使被抛下了也不忍心去伤害对方,没有办法缓解伤痛,所以最后只能往自己身上捅刀。
她微微移开视线看向窗外,放缓了声音,虽是在诉说自己的想法,却更像是一种隐秘的劝慰,那么就祝福他,真心诚意地祝福他放他幸福,也别把自己拴在原地。
叶楠闻言收回目光,重又盯着天花板怔怔地发起呆。许久之后,他缓缓阖上眼,沉黑的睫毛覆上眼底的乌黑,更显得那张面孔轮廓寂寥。
片刻之后,他轻轻动了动唇,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疲惫,怎么可能做得到笑着祝福他做不到的
如果此时说这句话的是别人,那么或许她会劝说对方去环游世界,去结实新朋友,去换换心qíng继而忘掉那个人,但是对叶楠不行他陷得太深,就算再大再广阔的世界摆在他面前,他仍然会紧紧握着那个已经不属于他的人的手,不愿放开。
语琪没办法,只能咬了咬牙豁出去道,那只剩一种方法了把他追回来。
叶楠愣了愣,睁开眼看她,追得回来么?
追不追得回来以后再说,如果连试也没试过,那么就永远不会甘心。追得回来那就万事大吉,追不回来,也能彻底死心,去展开下一段人生。
语琪说得恳切,但她心中清楚,叶楠和顾峰的命运早已定下了结局,他若是按自己说得做了,能得到的除了失败就是失败或许这在目前看来很残忍,但却能让他看清楚他们已经不可能。
先破才能后立,只有痛得狠了,才会舍得放开手。
否则即使一个人痛得再死去活来,留在记忆中的仍只会是对方给予的美好。这样下去,在一起的曾经被无数次的回想美化千百次,终会成为同生命对等的、根本无法割舍的存在。
她要杜绝这种可能,就只能让他自己去撞得头破血流,撞得清醒明白。
看着叶楠若有所思的神qíng,语琪心中暗叹一口气,淡淡道,你好好睡一觉,我去看看粥好了没。说罢转身离开了房间,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叶楠盯着被关上的房门看了一会儿,又缓缓地别开视线,朝窗外看去。
天空澄澈碧蓝,白云时卷时舒。
它们永远感觉不到喜怒哀乐,不像人真幸运。
叶楠看着看着,目光便偏移到了chuáng头柜,凝在了自己的手机上无法动弹。
片刻之后,他缓缓坐起身,拿过手机攥在手中,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调出编辑短信的界面,然而修长的手指刚刚动了一下,却又立刻停滞了。
他沉默地看着明亮的屏幕好半天,才迟疑地伸手敲下一个个字
【我不会去看邮件,如果你要跟我分手,亲口告诉我。】
不行态度太qiáng硬了。
叶楠皱了皱眉,将这几行字删掉,又重新打了几个字。
【我有点儿发烧,感觉很难受。可你不在。】
还是不行太卑微了,像是乞求。
叶楠抬手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倦怠地一扬手,把手机扔在一旁,怔怔地又发了一会儿呆,才重新躺回了chuáng上。
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去控制了,但是一旦一个人处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就会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个人,一旦想起了,就一发不可收拾地开始想东想西。所以尽管明明知道不能在她面前露出异样来,还是会忍不住问起那些问题。
曾经看到过某个女下属的心qíng日记,只有短短八个字寂寞入骨,相思成灾。那时觉得格外矫qíng,但是现在却是能够理解了。
最终叶楠仍是没有去看那封邮件,而是给顾峰发了一条删删改改了多遍的短信。
大约三分钟之后,手机震动了起来,自动变亮的屏幕泛着冷冷的光,他伸手拿过来,点开短信。
冰冷的黑色字体,不带一丝活人的温度。
或许是不用面对面的缘故,那人的话中多了几分底气,显得稳重而坚定。
和林雯雯的婚期定在月底,结婚后我会好好和她过,做一个负责的丈夫。你多保重,不用等我,我不值得。
短短的几行字,叶楠却看了很久很久,直到房门被人轻轻敲了三下。
他闭了闭眼,唇角渐渐扯开一个难看的弧度,即使再努力地伪装,出口的声音仍是无比虚弱,进来。
语琪听到他的声音就知道qíng况不对,因此打开门后没有走进去,只是站在门口问,粥熬好了,你吃么?
叶楠低着头将手机放到一旁,沉默了片刻才摇了摇头,不饿了。
语琪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退了一步,重新关上了门。
这种时候如果贸然闯进去,等于bī着他qiáng撑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实在太残忍。
不过就算如此,语琪也不打算离开,叶楠现在的状况很不好,如果放他一个人在这里说不定自杀事件提前发生都有可能,她不能冒这个险。
墙上的挂钟走过11点,分针安静地指在下方的6上,秒针咔哒咔哒地慢吞吞转着圈。
卧室中,半梦半醒地睡了一觉的叶楠睁开眼来,昏昏沉沉地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却是彻底清醒了,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
空dàngdàng的房间内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外面的客厅也没有传来一丝一毫的声响,寂静地像是荒野中的坟地。
估计她也早就离开了,如今这偌大的家中只剩自己一个人。
叶楠扯了扯唇角,勾起一个难看的笑容。在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之后,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挣扎着拖着软绵绵没有一丝力气的身体下了chuáng,扶着墙一步一步地挪到了门口,打开了房门。
原本只是想去客厅茶几上翻出药来吃的,谁知道门一打开,看见的却不是黑漆漆没有一丝人气的冷清客厅,叶楠愣了愣,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电视无声地放着不知名的电影,散出的光线照亮了一小部分的客厅的同时,也映出了沙发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语琪。
☆、第127章攻略GAY男配【5】
饿了?语琪随手放下手中的遥控器,偏过头看着他,我去把粥热一下?
叶楠没有问她为什么没有走,也没有问她为什么这么晚还等在客厅。
他反常地沉默着,一步一步地走到沙发前,双手随意地cha在裤袋中,头垂得很低,凌乱漆黑的额发遮住了小半张脸,挺直的鼻梁被安静的电视光涂抹上寂寥的暗影。
语琪疑惑地看着他,正在思考要不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叶楠却一转身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与她靠得很近,几乎快是肩碰肩的距离。
身上的温度隔着小到几乎可以忽略的距离隐隐约约地传递到对方身上,在带些凉意的夜晚,在空dàngdàng的客厅,并肩而坐的两人就像是两只迷失在冷寂荒野中的shòu,互相给着彼此温暖。
语琪绝不是不识风qíng的纯洁软妹,她太明白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做,总之唠唠叨叨喋喋不休地问他要不要吃药要不要帮你拿件外套是最下乘的做法,再好的气氛也都会在这一接地气中跑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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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收回了原本想把遥控器递给对方的手,她偏过头,看似专注地安静盯着无声的电视,所有的注意力却全部放到了身旁人的身上。
叶楠定定地盯着茶几看了一会儿,忽然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眼睫垂下来,遮住了一切眼神。
语琪偏过头看他,还没看够三秒,叶楠就轻轻地一歪头,靠在她肩上了。
清秀的长眉皱着,他唇角微抿,再没了白日时那副笑吟吟的模样,声音因高烧而有些嘶哑,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想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能遮蔽一切的深夜像是有着无形的魔力,让人敢于在万分疲惫时褪下戴了许久的面具。
他额头正贴着她锁骨处温暖的皮肤,那凌乱的黑发挨着她的后颈,有些痒。
语琪轻轻地挪了下身体,直起上身让他不至于靠得那么累,同时也与他离得更近了一些。
房子买得太大了。他安静地阖着眼靠在她肩膀上,有些gān燥脱皮的唇动了动,不知是同她说话还是自言自语,声音很轻,一个人住,太寂寞了。
语琪沉默了一会儿,也轻轻道,可以养只狗,会热闹很多。
太吵了。
那就养只猫。
太费心神了,养不了。
语琪不禁好笑,微微勾着唇,用温柔轻缓的语气说着和温柔完全不搭边的话,你怎么这么难伺候?不是太吵了太费神,而是你太懒了吧?
我都这样了,你还要取笑我?叶楠睁开眼,有气无力地用余光瞥了她一眼,你还有同qíng心么?
语琪明知故问,低下头看他,你哪样了?
他一怔,继而别开眼神,缓缓抬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声音又带了点儿掩饰般的散漫,烧成这样了啊。
语琪笑了一下,然后也抬起手,握住他放在额头上的手,意有所指一般轻轻道,没事,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叶楠闭上眼睛,没有说话,心中却是莫名其妙地一酸,接着就是钝钝的隐痛,胸口闷得很。好半天,他才缓过来,难看地扯了扯嘴角,你在这里就可以了么你大学学得不是医科吧?
语琪轻轻笑了笑,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膝头,我理科不好,学不了医。
叶楠也扯了扯嘴角,靠在她肩上的脑袋轻轻挪动了一下,头好晕。
水和药都摆在茶几上,一只手就能够到的距离,但是他没有去动一下的意思,于是语琪也只当做没看到。
那怎么办啊,我不是医生。
不是说你在这里,就无论怎样都没事的么?
她轻轻笑了一下,低下头来看着他的眼睛,声音轻柔低缓得像是羽毛拂过耳廓,那我亲你一下,或许头就不晕了。
叶楠猛地一愣,连忙从她肩上起来,掩饰般地伸手去够水杯和药片,低着头有些慌张地道,你不怕传染么?顿了顿,又理直气壮地偏过头,用完全没有说服力的说教语气道,还有,一个女孩子要矜持一点,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语琪笑吟吟地,也不反驳,而是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看他,我去把粥热一下,你吃完了之后好好睡一觉,明天烧就会退了。
叶楠讪讪地看她一眼,缓缓移开视线,低低嗯一声。
语琪笑了笑,起身站起来往厨房走去,绕过他身边时还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顺手揉了一把他凌乱无比的黑发,用含着笑意的嗓音轻轻道,乖。
叶楠一怔,连忙别过头避开,喂,别动手动脚趁机占便宜。
约莫十分钟后,叶楠抱着一碗粥,一边慢慢地喝一边用余光不动声色地打量身边的人,杨语琪。
她握着遥控器把声音调大了一些,随意地应了一声,怎么了?
你今天温柔得都不像你了。
那是因为你今天也感xing得不像你了。
叶楠战败,低头继续喝了几勺粥,才想出该怎么反驳,那是由于病中人都很容易qíng绪波动。
语琪淡淡地笑了一下,是啊,所以我格外体谅病号。尊老爱幼给孕妇让座的基本道德心我还是有的。说罢她轻轻地打了个哈欠,太晚了,你喝完粥把药吃了就去睡吧,我今晚就在你这里睡了。
叶楠抬起头,看着她走向客房的背影,觉得那悠悠dàng在空中找不到着陆点的心缓缓地、缓缓地沉了下来。
尽管隔着一堵墙,但知道这个偌大的房间不止只有自己一人的感觉已经令人安心。
次日,晨光透过明亮的窗户投进来,漫漫地撒在人的脸上,暖洋洋的。
语琪醒过来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才慢悠悠地下了chuáng,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往门外走去。
谁知一开门,就看见叶楠衬衫西裤衣冠楚楚地坐在餐桌边,正往面包上涂huáng油,听到动静后,他笑吟吟地抬头看过来,得意地朝她晃了晃手中的面包,今早好不容易从冰箱里翻出来的,我留了一片给你。
语琪愣了一下,才笑起来,走过去一低头,一口咬在他手中那块涂好了huáng油的面包片上,然后在叶楠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偏头,直接便从他手中将那片面包叼走了。
叶楠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我说得不是这片面包你的那片在你的盘子里。
语琪笑吟吟地在桌前坐下,咽下口中面包,我知道,但懒得涂huáng油,既然你的这一块已经涂好了,就算作是昨天的护理费了。顿了顿,又朝他露齿一笑,不用谢。说罢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推,将自己那躺着一片光秃秃面包的盘子缓缓推到他面前。
叶楠被堵得无话可说,只得认命地低下头,郁闷地重新涂huáng油。
语琪又咬了一口面包,似是随意地瞥他一眼,烧退了?这么快就要去上班,不再请几天假?
叶楠手中的动作一顿,上梁不正下梁歪,我不能做他们的坏榜样。
毫无说服力的借口。
不过语琪也懒得拆穿,她看他一眼,我也正好要去上班,要送你一程么?
叶楠闻言笑了一下算是默认,并且懒懒地一抬手,扔了一串钥匙在她面前,下班了后记得过来接我,晚上想喝皮蛋瘦ròu粥,最好多放些ròu。
语琪半眯起眼,用食指勾起那串钥匙晃了晃,斜眼睨他,房门钥匙?
叶楠低下头去继续抹huáng油,若无其事地低低嗯了一声。
两人很快就解决了这顿简单地过分的早餐,然后语琪找了个纸袋子把药片胶囊之类的装了起来,往他手里一塞便拽着他出了门。
约莫二十分钟之后,语琪在路旁把他放了下来,偏过头去对他笑了一下,记得吃药,我先走了,有事打我电话。
叶楠也笑了一下,嗯,路上小心。顿了顿,又添了一句,不许加班,过了六点才过来接我的话,你就死定了。
语琪好笑地看他一眼,也不应声,直接开着车绝尘而去。
后视镜中,那人穿着简单大方的白衬衫黑西裤站在路边,面容斯文体态修长,倒是人模狗样,像是叶氏少总了。
☆、第128章攻略GAY男配【6】
公司上下都知道,叶楠虽是名义上的总经理,但真正gān着实事的人是拿着董事会薪水的副总经理,叶楠这个大少爷从未拿过半个商学位,本硕读得都是文史哲这种闲云野鹤到适合买个林中别墅隐居然后埋头故纸堆的学位,而且上任到如今除了签署文件和出席重大场合外唯一gān过的实事就是将顾峰这个小小的策划师一手提拔成了带领一个庞大团队的创意总监。
和从不参加任何公司集体活动,只能把几个公司高层的脸和名字对上的叶楠相比,顾峰就合群得多了,他成熟稳重又幽默风趣,组织能力一流,下班后经常请下属一起出去吃唱K,几乎与所有的员工都打成一片。
所以这日早晨,顾峰在正式上班前将请柬发给同事们时,整个公司都热闹得像是开了茶话会,几乎所有人都离开了自己的格子间,团团簇拥在顾峰和林雯雯这对未来的夫妇身边,祝福调笑,闹作一团。
叶楠一来就看到这样的场面,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一整天没来上班的总经理站在门口,他们继续着他们的喧哗,衬托得他所站的门口愈发冷清。
叶楠没有上前,他沉默地站着,远远地看着这笑着接受大家祝福的一对。
第一次见到顾峰时,他还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阳光开朗还有些害羞,会神qíng稚嫩但坚定地对每个见到的领导保证说lsquo;我会好好努力工作rsquo;,傻得可爱。
三年多的时间,叶楠看过他垂头丧气看过他意气风发,看过他在人前侃侃而谈人后熬夜加班,记得他慡朗大笑时的模样,也记得项目失败时他无助地靠在自己肩头沉默的表qíng。一天一天,一年一年,他看着这个大男孩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成熟男人。
上司和下属,男人和男人,这样尴尬的身份,要在一起的确是世俗不容的,但他们仍是坚持了三年。顾峰是一个好qíng人,他年轻英俊、温柔体贴、风趣幽默,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不丢心是不可能的,叶楠便在这段感qíng中不知不觉地深陷了进去。
而在他已经无法割舍这段感qíng时,顾峰却决定娶妻生子过正常生活,果断而gān脆地选择了分手,态度是一如往常的坚决利落。那曾经叶楠无比欣赏的果决gān脆,到了如今却成了一种残忍。
他其实也知道,总有一天顾峰会离自己而去,只是下意识地不去想罢了,等到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即使在感qíng方面再怎么无法接受,在理智上也已清楚,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已经如她所说一般尽了力去争取,但是昨晚的那条短信换来的却是更坚定的拒绝,今早带病来上班却看到这一幕果然,与他所想的一般,没有希望,一丝都没有。
已经在尽力控制,但是神qíng还是变得很难看。叶楠忽然不敢再看下去,他低下头掩饰般地揉了揉鼻尖,继而沉默地沿着不引人注意的道往总经理办公室走去。
但就算避得再远,仍是躲不过尴尬。
有个眼尖的员工看到了他,热qíng地远远道,总经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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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招呼如同石入静湖,顿时激起一片问好声。
叶楠不得不停下脚步,有些僵硬地在原地站了片刻后,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扬起自欺欺人的笑容转过头去,朝他们点了点头当做回应。
这一转头,便正好对上了顾峰看过来的目光,也看到了对方眼中那掩饰得很好的歉疚和不忍。
隔着热闹的人群,叶楠看着那双无比熟悉的眼睛,忽然觉得喉咙发堵。
他现在是别人的男友,站在别人的身边微笑,不久之后将牵起那个女孩的手,带她一步一步踏入婚姻的殿堂,生儿育女,携手共老。他会是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一个值得尊敬的父亲,他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只是那幸福,却与自己毫无关系。
一个平时就特活跃的员工趁机问,顾总监和林策划结婚那天,总经理会赏光到场的吧?
在众人眼中,顾峰就是由叶楠一手提拔上来的,虽然两人平时在公司中并没有过多的jiāo流,但想来关系不会差,所以这个员工才敢这么问。
叶楠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话,只能胡乱地一点头,猛地转身快步走进了办公室,近乎慌乱得关上门,将外面的喧嚣热闹一律挡在了门外。
总经理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很好,门一旦合上,里外就像是两个世界一般。外面的吵闹声再也传不进来,却只衬得这个空dàng的空间死寂如坟墓。
叶楠在办公桌前倦怠地坐下,双手撑在桌面上扶着额,缓缓地阖上双眸。
不知过了多久,他稍稍觉得缓过来了些,而刚才摔在桌面的手机却震动了起来。
叶楠疲惫地揉了揉额角,直起身来的同时捞过手机打开。
是一条新短信,通讯人名字是lsquo;臭丫头rsquo;。
顾峰喜欢用微信发语音信息,便宜而且便捷;但是叶楠和杨语琪仍是喜欢发短信,一方面是觉得稳定踏实,另一方面是他们都不是那种会在意钱的人,也就不会因为这每条0.1元的钱斤斤计较。
叶楠无奈地动了动手指,点开了短信
【把药从纸袋里拿出来,现在,立刻,马上,不要拖到一会再吃,否则你肯定会忘记的。】
叶楠轻轻摇了摇头,却仍是让秘书倒了杯温水进来,捞过那个纸袋,把药拿出来一一吃了。
秘书放下水杯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笑眯眯地道,晚上顾总监请大家吃饭唱K庆祝,大家让我进来问一下叶总要不要一起。
叶楠刚好了一点儿的心qíng立刻又跌回谷底。
按在玻璃杯上的修长手指紧了一紧,然后他缓缓抬起头,微微一笑,按捺住胸腔中的qíng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随意一些,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吧。
秘书愣了愣,继而开玩笑道,叶总是要去跟女朋友约会么?
叶楠下意识地想否认,却忽然意识到已经不需要否认了,顾峰就算听到也不会再在意。
他沉默地低下头,想起昨晚她说的话。
第二天再随便拉来一个长得比他帅脾气比他好身价比他高的男人甜甜蜜蜜地在他面前晃上三十圈!
那时听到,觉得自己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qíng,但是在这种qíng形之下,却有些觉得,若是像她说得那样做,或许不会像这样一般难受了。
各种复杂的qíng绪jiāo杂之下,叶楠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办公室中响起,冷静而若无其事,不是女朋友,是未婚妻。
话音落地,秘书一下子就愣住了。
和杨语琪订婚的事qíng是在几年之前,他一直没有公开过,所以这些员工一直以为他还单身,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可想而知,单身多年的总经理莫名其妙多出了一个未婚妻,这些员工会怎样惊讶。
抛出这个消息的叶楠不知为何觉得莫名地痛快,他抬起头来微微一笑,看向女秘书,怎么了,不相信?
没有没有。秘书连忙否认,顿了顿,又忍不住好奇问,叶总的未婚妻一定很优秀,跟您很般配吧?
叶楠一愣,继而笑吟吟地道,是很优秀,漂亮又能gān,我们可以算作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顿了顿,他看了看手旁的纸袋子,声音也由一开始的刻意变得越来越自然,有的时候会觉得这个丫头嘴巴实在太坏,但有的时候她又会让你觉得他皱了皱眉,思索了片刻才迟疑地道,特别安心?
qíng侣斗嘴是常有的事,感qíng好才会这样。秘书笑眯眯道,叶总好福气。
叶楠也笑了一下,继而微微有些晃神。
刚才说那些话一部分是故意,另一部分确实是出自真心。
和顾峰在一起三年,但和杨语琪却是三岁时就见了第一面,然后一路打打闹闹长大,她跟自己抢过东西也为自己打过架,曾经一起逃过学gān过坏事做过恶作剧,也曾经在难过脆弱的时候互相安慰彼此鼓励,可以说,自有记忆以来,杨语琪这个女人就占据了记忆中不小的一部分。
他看着她从一个臭丫头小皮猴长成那些外人口中的女神,看着她从抱着双膝委屈得哭的小姑娘成长为现在这个天塌下来也能脚踩10厘米高跟鞋咬牙撑过去的女qiáng人。
这个曾经在幼儿园时对他说以后我罩着你的女孩,从小学甚至到大学都帮他做过作业的女孩,在昨晚握着他的手说我在这里啊的女人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亏欠她许多。
顾峰选择了做一个负责的丈夫,那么或许他也该开始履行作为未婚夫的义务与责任,将这些年欠她的还回去了。
他已经任xing了二十几年,不能再这么任xing下去了。
人生并不是只有爱qíng,还有责任。
叶楠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这浑浑噩噩的一天的,顾峰和杨语琪的面孔轮番在脑中出现,喜怒哀乐,音容笑貌,一副副画面,鲜明清晰一如昨日。
直到她说到楼下了的电话打过来时,他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拿起桌上的纸袋,匆匆往门外走去。
只是一推开门,叶楠就愣住了。
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但大部分人都没有急着走,而是闹哄哄地挤在门口处,笑闹成一团,讨论着今晚要去哪里唱K。
他沉默了片刻,退回办公室关上了门,在电话中对她道,我还有点儿事没完成,要不然你先上来?
好在她没有抱怨,而是痛快地应了一声,叶楠舒了一口气。
其实语琪只去上了半天班,下午直接请了假。
按照一般的剧qíng进展,她估计叶楠可能会生出带个女朋友到你面前晃晃气死你的想法,所以特意用了半天回家准备,就等着这一刻作为一个完美的花瓶替叶楠把场子找回来。
杨家虽然不像叶家一般做生意,但是杨父杨母官做得都大,家底殷实是少不了的,如果想在这群没见识过大场面的小员工面前镇住场子,还是很容易就能做到的。
杨语琪虽然不至于每件衣服包包都是天价,但平日里也算买了不少奢侈品,回去随意地翻一翻就找出不少来,再挑出其中最贵最奢侈最能闪瞎人眼的几件简单地搭配了一下,最后再jīng心画个妆,差不多就可以了。
当然,语琪清楚地明白,真正的有钱人和贵族不会这么没有格调地把奢侈品如此密集地往身上挂,他们已经足够有身份地位,所以不需要再炫耀,因而买衣服一般是以舒适为主,有时你看他们身上那件十分不起眼的看不到LOGO的衣服,其实却真正是昂贵到令人咋舌的地步。
不过目的不同,手段也就不同。要镇住俗人,就不能太清高地穿一身贵的要死但根本不起眼的衣服,所以她只能用这么俗气的法子,任务所迫,没办法。
穿了一身奢侈品,要再开原来杨语琪那辆低调的车就不合适了,她下午妆扮好了之后,直接开车到一个bào发户闺蜜那,以追男人得有靓车为由借走了她刚买的一辆跑车,直接开到了叶楠公司楼下。
【我不是装bī,我真的只是想让语琪给叶楠出口恶气你们看我一个奢侈品的名字都没写就知道我其实根本没有装bī的心qíngTAT】
☆、第129章攻略GAY男配【7】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往常这时格子间里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还在加班,但今日顾总监请客,他手下的团队与和一些相熟的员工都留了下来,喧喧嚷嚷地挨在门口,一边等着几个收拾东西的同伴,一边讨论着最近的八卦,话题从副总这月换了七任女友扯到了单身多年的总经理身边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个未婚妻。
你是说,叶总不来是由于今天要去跟未婚妻约会?他有未婚妻?!
叶总虽然经常笑,但总觉得他像是朵高岭之花难以接近呢,不知道怎样的女人才hold住他。
那可不一定,攻下男神的不一定是女神,更有可能是diǎo丝,电影小说里面都这么演的。
掌握着第一手消息的总经理秘书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根据叶总的描述,那位长得漂亮能力又qiáng,就算不是女神,也算是可以配得上我们花容月貌的叶总了。顿了顿,她眯了眯眼,神qíng看上去有几分猥琐,听叶总的意思,他们算是青梅竹马,然后那位好像还有点儿毒舌属xing,想来平日里叶总没少被她□□。
这番话一出,顿时激起热烈讨论。
竟然用花容月貌这个词,赵秘你也不怕叶总听到炒你鱿鱼!
漂亮、qiáng悍、毒舌,哎呀听起来好萌怎么办,不过叶总估计压不住她吧,说不定从小到大都是被欺负的命。
不会吧,以前一直以为叶总是那种笑面虎腹黑攻的。
也可能只是叶总qíng人眼里出西施,论漂亮能gān,谁能比得上我们林姐,大家说是么?
无论真假与否,今天请客的是顾总监,捧林策划就是捧顾总监的道理就是个傻子也懂,于是众人立刻笑闹着纷纷点赞,话题又重新回到了顾林二人身上,大家开始问两人谁先表白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对方哪点儿等等问题。
门口愈热闹,就衬托得走廊越冷清。
已是暮色四合的时候,这个耸立着无数高楼大厦的城市正昏昏yù睡,窗外幽暗的天色同深邃的走廊混成一片,恍恍惚惚,jiāo织成一种低迷晦暗的感觉,仿佛同那欢声笑语的门口格格不入。
被璀璨灯光照亮的地方是现世,而浸泡在一片漆黑中的走廊,就像是另一个世界,幽邃、凄清、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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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的尽头,电梯门正缓缓打开,亮光一点一点地自电梯内透出来,逐渐照亮了电梯口那一小片地面,但很快,光线就随着慢慢合拢的电梯一缕一缕地被收回,长而深邃的走廊重归一片暗色。
高跟鞋与地面相碰的脆响在电梯阖上的那一刻响起,踏破了原本的冷寂无声,却只显得幽长邃暗的走廊更为安静。
哒、哒、哒,那人不紧不慢地靠近,即使光线昏暗,前路不清,她的脚步声也一丝不乱,优雅而又慵懒,规律而又散漫,并不十分响,但这边吵吵嚷嚷的众人却不知不觉地安静了下来。
昏暗的走廊之中,只能看清她的身形,虽然轮廓模糊,也能看出身段高挑,双腿修长。
从喧闹中安静下来的人们将目光逐渐转向走廊时,那人也一步一步地自黑暗走出,姿态优雅,神qíng淡漠。
衣裙鞋包都是一线奢侈品牌自不用说,真正体现格调的是细节部分,然而哪怕再苛刻的眼睛也无法从她身上挑出一丝瑕疵。从卡在发间的墨镜,到细白的手腕上那块别致的手表,都是曾出现在顶尖时尚杂志上昂贵奢侈的经典款式,即使是再不懂的门外汉,只看做工与质地就已知其价格不菲。
按理说,这样奢侈的衣着配饰很容易压人,再漂亮的女孩若是气质不足,穿上也会被衬得一张面孔黯淡无华,但她却一点儿也没有被一身昂贵华美的衣饰夺去光彩,那种似是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与通身气场轻而易举地便让这些美服华衣对她俯首称臣,替她加冕,助她成王。
终于,她在众人面前停下,修长高挑的身段在明亮的灯光下一衬,像是刚从巴黎时装周的展台上走下来的顶级模特,腰细腿长。
正是语琪。
她的目光无声而淡漠地滑过众人的脸庞,视线所过之处像是有无形的压迫,看得人下意识地低下头去,屏住气息。最终,那目光定格在了男主顾峰身上,不再移动。她微微一挑眉,你们总经理在么?说这句话时,她的语气虽是轻柔却带着微微的降调,听上去就像是不自觉的高傲。
顾峰看着她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客气地抬手指了个方向,叶总的办公室就在那里,您直直地走过去就能看到。
语琪点点头,刚要转身离开,却有人大胆地开了口。
您是叶总的未婚妻吧?
这一问出口,众人都从刚才那种诡异的安静中挣脱出来,开始七嘴八舌地问起各种八卦的问题,气氛比刚才问顾林二人的八卦还要热烈。
您和叶总什么时候订的婚啊?
是谁先求婚的?
叶总私底下是什么样子啊?
您和叶总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面对着这样汹涌的提问,语琪没有作声,而是半眯起眼,那长而卷翘的睫毛jiāo织起来,朦朦胧胧的,叫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神qíng。
太过兴奋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不由得为刚才那些许放肆的问题而感到忐忑。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在沉默了片刻后却是莞尔一笑,略有点儿挑的眼梢扬起来,冰消雪融一般,你们还不下班?
众人愣了一愣,然后又热闹起来,纷纷说了顾林二人的婚事,然后又说今天顾总监请客,您和叶总要不要一起来之类的。
语琪的神色未动,但顾峰听到众人邀请她和叶楠同去时却是脸僵了一下,连身旁林雯雯问他跟酒店定的几点都没听到。
总经理办公室内,叶楠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人来,忍不住从桌前站了起来,走到门旁开了一条fèng,不动声色地往外看。
然而门刚一打开,就听到一团热闹的起哄之中,那个熟悉的声音含着笑意清晰地响起,你们叶总私底下的样子啊?有点儿难以描述,说出来有些毁他形象。
底下立刻有人笑了出来,然后大家纷纷叫着要她说下去。
叶楠的脸顿时黑了,下意识地就想走出去阻止她,但手刚碰到门框便顿住了,他看着顾峰和林雯雯两人挨在一起的背影,迟疑了片刻仍是没有将门拉开。
那边语琪早就觉察到了叶楠的目光,于是开始故意地揭起他的短来,他那个人,年纪不小了还任xing得要死,心眼小还记仇平日又懒又馋,丝毫没有自理能力
眼看着众人的眼睛在她这番话下瞪得越来越大,叶楠实在无法再放任她说下去,连忙一把拉开了门走了出去,脸烧得通红地叫她的全名,杨语琪!
讨论领导八卦时被捉了个正着,众人皆灰溜溜地闭上了嘴,将同qíng的目光投向语琪。
语琪迎着他们的目光不由得好笑,索xing做戏做到底,朝他们轻轻眨了一下右眼,帮我说几句好话,否则回去又要跪搓衣板了。
女员工们顿时觉得叶总果然心眼小还记仇,于是纷纷为语琪不值,而男员工们则唏嘘叶总果然驭妻有术,继而羡慕不已。感慨过了,众人便开始嬉皮笑脸地给语琪求起qíng来。
叶总,嫂子这么漂亮,您忍心让她去跪搓衣板么?
就是,跪破了皮您不心疼啊。
嫂子跟您感qíng好才会那么说的,如果跟您疏远的话,才会客气地尽说您好话呢。
在他们七嘴八舌的哄闹下,语琪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叶楠,不说话也不解释,在外人看来是格外好脾气,但在叶楠看来却是她故意的。
他走过来,先是被她那身隆重的打扮弄得一愣,继而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谁让你跪过搓衣板?
语琪无比自然地伸手挎上他的胳膊,身体轻轻地往他身边一靠,然后抬起头来朝他微微一笑,你说没有就没有。
叶楠又是一怔,回过神来后觉得这臭丫头实在是蔫坏得可以,果然一看周围,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像是看做了还不承认的bào君,。
林雯雯微笑着看着两人,叶总和杨小姐的感qíng真好,让人羡慕。顾峰对她也算温柔,但是总像是隔了一层膜,热络不起来。其实有时候,她宁愿顾峰可以同自己吵上几句嘴,不要这样相敬如宾。
叶楠看她一眼,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然后偏过头去看语琪,转移话题道,你刚才说我又懒又馋?
语琪依旧是笑吟吟的模样,没有啊,你多勤快,碗筷每过一个星期就要洗一回呢,发高烧的时候也只能喝下两碗粥,怎么会又懒又馋呢?
叶楠:
众人喷笑过后,纷纷要求他们一起去吃饭唱K,然后嚷嚷着要让叶楠请客。
顾峰眼看事qíng的发展越来越不妙,连忙上前微笑着道,我和雯雯请大家是应该的,怎么好让叶总请客?还是把二人世界还给叶总和嫂子吧。
然而众人不依,说是叶总把嫂子藏了这么多年,不能只给大家看一面就又塞回家里了,这顿饭必须请。
简直盛qíng难却,叶楠怎么推说都不管用。
语琪笑眯眯地旁观了一会儿后,gān咳一声,这样,你们去吃饭唱K的钱回头让你们叶总报销,有我担保,他不会不认账今天我们就不去了,他昨晚还发了高烧,今天是带病来上班的,再出去吃饭我放不下心,你们就放我们回家休息吧,好不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众人也只能作罢,纷纷起哄过个嘴瘾,嫂子这是心疼了吧!
语琪微笑的弧度依然完美,连半丝羞涩都没有,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嗯,心疼了。
叶楠被她揭了短后小心眼地记着仇,原本还以看笑话的姿态准备看她如何应答,一看她竟然这么直接地承认了,一张脸顿时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众人立刻鼓起掌来,在一起,在一起!亲一个,亲一个!不亲不准走!
叶楠只觉得自己的脸烫得不行,他竭力板起脸来,端起少得可怜的领导架势道,别胡闹!
可惜他这边努力板着脸,语琪却依旧笑吟吟的,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于是众人起哄起地更热烈了,一二三四五,我们等的好辛苦!一二三四五六七,我们等的好着急!
叶楠:
☆、第130章攻略GAY男配【8】
一个星期之前,叶楠绝对不会相信,有一天自己会在顾峰面前同别人接吻,想都不敢想的事qíng,到了如今,却仿佛顺理成章一般。
其实一直觉得,接吻是这个世界上最làng漫的事qíng,没有之一。
做-爱或许是为了yù望,但接吻却不是,它出自纯粹的喜欢。两个人接吻,则必然肌肤相亲,濡沫相融,像是那条涸泉之中的两条鱼,相依相偎,互相润湿着对方的唇齿,这样的事,是该与最亲近之人做得。
而现在,她的手臂环在自己的脖颈间,皮肤是温热的,安然垂着的睫毛缓缓掀起,眼梢略略挑起,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有着明晃晃的笑意,在灯光之下显得格外璀璨。
属于她的呼吸轻缓悠长,chuī拂在luǒ-露的脖子上,有点痒,可是并不令人排斥。
叶楠只觉得恍惚,忽然想知道现在顾峰会是什么表qíng,在想些什么,心中可有一丝一毫的难过,是否跟自己看见他和林雯雯在一起时的感觉一样。
估计不会吧他那样的人,只要决定了,无论付出什么也要达到目的,不会后悔,不会后退,向来一往无前,从不曾回头看。
将他从胡思乱想中唤回的是她的嗓音,轻轻柔柔的,带点儿促狭,听起来格外不怀好意,看什么呢?
叶楠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她的脸已经近在眼前,而自己刚才走神之时,一直盯着的地方竟然是她锁骨以下的位置。
一切思绪纷飞湮灭,唯一留下的只有滚烫的脸颊耳根,印在耳膜上的砰砰心跳,以及她丰泽水润的红唇。
猝不及防之间,她忽然环紧了双臂,直接抱住他的脖子将他拉了下来,柔软温热的唇瓣狠狠地印上他微凉的薄唇,qiáng势无比地夺去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叶楠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周围响起起哄的掌声,他回过神来,刚想吻回去挽回一点儿面子,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将她从自己身上扯下来,你想被传染么?
她不言语,只是半眯起眼笑,笑得像是偷吃了奶酪的小老鼠,蔫坏儿蔫坏儿,仿佛占到了什么便宜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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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楠见她这幅模样,忍不住抬手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敲了一记。她一仰头往后躲,眉皱起来,很夸张的表qíng,像是他敲地多狠似的。她天赋极佳,学他学到了十分之十二像。叶楠忽然有种冲动,想对她做个开枪的手势,看她有没有脸在这么多人面前躺下装死。
不过最终他只是眯着眼缓缓看了一圈周围,将这些员工都看得浑身不自在之后才半真半假地一笑,好好玩,回来让财务给你们报销。说罢没有再看顾峰一眼,直接拽过她往外走去。
一边按下电梯按钮,他一边偏头看她,回去熬点红糖姜糖水喝,预防一下,免得被我传染。
语琪转过头来看他,轻轻笑一下,就没有别的想和我说了?
说什么?反正你从小到大说我坏话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帮你背黑锅的时候也是,我说过什么么?叶楠没好气地轻哼,麻烦的丫头。
我说的不是这些。她挑了挑眉,而是譬如lsquo;你今天格外漂亮rsquo;之类的话。
叶楠:
林雯雯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忽然觉得跟他们相比,自己的爱qíng淡而无味得像是白开水,她转过头,刚想和顾峰说点儿什么,却在看到他面上那颇复杂的神色时愣了愣,怎么了?
顾峰回过神来,连忙微笑了一下掩饰,没什么,人也到齐了,我们该走了吧。
他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但林雯雯却仍然皱着眉,直觉却告诉她,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叶楠很有预言天分,语琪回到自己家后就是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打,对着镜子看自己,只见鼻头红红的,眼圈乌黑,脸色苍白,看起来跟个鬼似的。
不止如此,就连喉咙都开始疼,应该是扁桃体也跟着发炎了。
的确难受,但语琪却对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
很显然,这是装可怜的最佳机会,也是占住叶楠注意力不让他再想顾峰的好借口。
到家还不足三分钟,语琪便重新穿上大衣拎上包下了楼,直接开车到了叶楠家楼下。
叶楠听到门铃声响起时很是愣了一愣,这才拖着拖鞋踢踢踏踏地走来开了门,刚看清楚来人是谁,左肩就被她靠上了。
他一怔,好笑地拍拍她肩膀,怎么了?这么快就想我了,不至于吧?
然而语琪刚在他肩窝里磨蹭了一下,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他用一根手指头抵在额上推开了。
叶楠笑吟吟地收回手,靠也就罢了,但你这么蹭也太占我便宜了。略顿了一下,他懒懒地往鞋柜上一靠,说罢,怎么又回来了?
语琪没有回答,而是上前一步,气势颇足地堵在他面前。
叶楠身后是墙壁,无处可退,他挑了挑眉,gān嘛?现在对我动手动脚早了一点儿吧,我们还没结婚呢。
语琪没理他,直接一抬手抱住他的腰,低头往他胸前一靠,吸了吸鼻子,声音囔囔地道,我被你传染了,喉咙疼头也疼很难受。
叶楠忽然有一种错觉,仿佛时光倒流到一天前,只是自己跟对方的角色调换了一下。他有些讪讪的,抬手搂住她的肩安慰地拍了拍,你走之前不是喝了碗姜汤么?
语琪趁机重新将脸埋进他的脖颈里摩挲了一下,估计喝的太晚了,木已成舟,挽回不来。
感冒喉咙疼而已,不至于说得这样惨。叶楠把她稍稍推开一些,握着她的肩膀把她转了个方向,推着往客厅走去,水在茶几上,药片已经倒出来了,先让给你吃好了。
语琪被按着坐在沙发上,吃了药喝了水后又熟门熟路地往站在一旁的叶楠身上一倒,厚着脸皮将脑袋埋在他腹部,哼哼唧唧道,还是难受。
对于天下男人而言,小腹不比肩膀,不是能随意碰触的地方,叶楠连忙抱着她的脑袋往外推,哪里有见效这么快的药?你至少等它一会儿,给它个展示自己的机会。
语琪被他推开,第一反应就是抬头哀怨地看向他,我都这样了,你还这么对我?叶楠你太无qíng了。
你怎么样了啊?
喉咙疼,头也疼,鼻子还堵住了。
叶楠转身在沙发上坐下,无力地抓了抓头发,杨语琪,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的?你这是把我昨天跟你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我了?说罢转过头看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她那弃犬似的神qíng震住了。
片刻之后,叶楠在语琪的小狗委屈脸下节节败退,几乎举白旗投降。
他难得地抬手主动抱住了她,跟安慰狗崽子似的轻轻拍着她的脑袋,好了好了,不难受了,我给你做好吃的,嗯?
语琪好不容易忍住笑,绷住唇线保持着悲伤的神qíng点了点头,我要喝jī汤。
☆、第131章攻略GAY男配【9】
叶楠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那手修长白皙得跟姑娘家似的,指头上连半点儿薄茧都没有,皮子嫩白,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chūn水的典型。
语琪本也没真指望他做什么jī汤,也就顺着他的话那么一提,谁想到这少爷还真当真了,直接就磨刀霍霍向厨房了,临了还不忘一扭头叫上她,过来打下手,不劳不得知道么?
语琪:
谁刚才说得给她做好吃的?糊弄三岁小毛孩呢吧?
心里腹诽归腹诽,她仍是笑吟吟地凑了上去,绕到他背后一踮脚,就一点儿不客气地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了,真给我做jī汤啊?我这面子可够大的啊,估计未来婆婆都没这口福吧?
叶楠被她逗笑了,转身回过头来,抬手就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我妈有什么病痛都藏在心里怕我担心,哪像你这个臭丫头,一点儿伤风感冒就恨不得哭嚎得满世界皆知。略顿了一下,叶总很有领导派头地指挥她,去去去,把门背后的围裙给我拿过来,别gān站着不做事。
语琪又在他腰上抱了一把占了点儿便宜才乖乖过去拿东西,好不容易从门后找到那条传说中的围裙,拎出来一看竟是个印着机器猫的卡通版,不禁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一边抖着一边拎到他面前,叶先生很有品味嘛,跟我那五岁的侄儿真是英雄所见略同,都喜欢这只蓝色生物啊。
叶楠愣了一愣,看到她手上那件滑稽的围裙第一反应也是想笑,但笑容不过在嘴角停留了一瞬就有些僵硬了。
好歹跟顾峰好了三年,尽管他把能收拾走的东西都收拾走了,这个家里还是留下了一些他的痕迹。就比如这件围裙那时候顾峰每晚都掌厨,为了逗他叶楠特意挑了这件颇有童趣的买了来,然后托着下巴站在厨房外看着爷儿们的顾峰挂着这么个大脑袋机器猫炒菜,那时每看到一次就笑一次,结果到了如今,再看到这件围裙,却是说不清心底什么滋味。
毕竟曾经那样深的感qíng,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人非糙木,孰能无qíng,就算一条作伴了三年的狗死了,也难免为它掉两滴泪,何况活生生的一个大活人,那样多的回忆和过往,又不能格式化删除,所以睹了物就难免要思人。
语琪一见他这般恍惚,就知道八成跟姓顾的脱不了gān系,不过知道归知道,她也不会明着捅出来,这种事qíng一放到明面上来说总归伤感qíng,能装糊涂最好就装糊涂,反正他们两人断也断了,非要扯出来说个明白那是傻子才会gān的事qíng。
于是她悄没声息地就拎着围裙绕到了他身后,踮着脚就给他套脖子上了,等到叶楠回过神来,她已经低着头,额头靠在他后背上在那儿系着后腰处的绳子了。
在语琪看来这是一种默不作声的体贴,然而在叶小心眼儿看来这简直就是趁虚而入,他刚发了会儿呆,她就偷偷摸摸地把这件滑稽的围裙给自己套上了,这不是趁火打劫是什么?
叶楠一回头,直接抓住了她的手,半眯了眼睛看她,gān什么呢?这是玩起暗度陈仓了?说罢双手绕到自己背后就要解下来,先前让你拿它过来的时候没想到,现在看到了我还能往身上系?就算溅得满身油腥我也不能丢这个脸。
语琪愣了一愣,继而忍不住笑了,晃着两条胳膊等在一旁,看他笨手笨脚地解围裙,不去拦着他也不帮一把,脸上纯粹是看热闹的神qíng,蔫儿坏蔫儿坏的,让人忍不住想把她捞过来打一顿屁股。
叶楠现在越看越觉得这丫头长歪了,以前虽然不算善良好欺负吧但也没这么一肚子黑水的,这是给哪路神仙指导过了,这黑心等级简直是蹭蹭蹭地上涨了好几个点儿啊。
他解了一会儿不耐烦了,后背那个结本来松松的,不知怎地给他搞成了个死结,怎么也弄不开了,索xing也不折腾了,挑了挑眉后朝她张开双臂,一副皇帝老儿等着贴身太监伺候更衣的模样。
语琪看他这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虽然明知道他什么意思,却只是上前一步,给了他一个拥抱,还安慰xing地拍了拍他的背,然后就要作势退开。
没等她跨出一步,就被他一把按了回来,我让你帮我解一下这玩意儿,没让你占我便宜,更别提你占完便宜了还想跑,天下可没有这种好事。
语琪靠在他胸前嗤嗤地笑,半出力半划水地伸手摸去他后腰处,慢吞吞地把死结解开了,抬头看他一眼,你自己要求的,等会儿身上溅了油星可别怨我。
叶楠轻哼一声,转身打开了火,拎起一旁的小油桶就准备往锅里倒油。
语琪吓得不轻,连忙给他拦住了,你葱姜蒜切了么?食材准备好了么?连根青菜叶子你都没洗就准备倒油了?
叶楠斜睨她一眼,眼梢有点儿上挑,有点儿漫不经心的味道,不是有你么?
语琪好不容易才把掉地上的下巴装回来,那我把调料食材都准备好了,你gān什么?说好的给我做jī汤呢?
叶楠一点儿不知道谦虚,cao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扬着下巴道,谁家厨师长gān这种jī毛蒜皮的事儿?我只要掌好舵,把握好大方向就可以了,细节方面还是你cao心吧。
语琪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上前一步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哥,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今儿不喝jī汤了,我们两个病号还是比较适合喝点儿清淡的白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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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楠板的紧紧的面皮没绷一会儿就受不住了,嗤得一声笑出来,抬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然后轻轻一拍,叫皇上也没用,就是因为是病号才得补充营养,jī汤就算了,但白粥一定是不行的,怎么着也得搞个皮蛋瘦ròu粥。说罢还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覆在她头上的手掌微微下移,在她肩膀上轻轻一推,去切点儿ròu来,小妹,手脚麻利点儿。
您就是惦记着那皮蛋瘦ròu粥对吧一开始就没准备要熬jī汤对吧
语琪哀怨地抬头看他一眼,那来个抱抱,不然没力气切ròu。
叶楠没理她,直接就给她押到了案板前,咔地一声将刀戳在了案上,整天就想着亲亲抱抱,能不能有点儿出息?你要是个男人肯定比我好色多了,切你的ròu吧!一本正经地教训完了之后,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又是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才转身回到了他的锅前,重新折腾起来。
最终的结果就是语琪把米泡好,ròu丝切好放入盐jījīng料酒淀粉等等玩意儿腌制好之后,叶大厨大马金刀地在锅旁一站,一手叉着腰,一手意思意思地拿着勺子搅拌,时不时地还要挤兑她一番。
不过这一搅,也搅了个把个小时,两个病号晚饭都没吃,饿得前胸贴后背,最后看着这一锅粥的眼光都是带着绿色儿的。
好不容易等到粥熬好了,都等不及端上桌,两人直接拿着调羹就在锅里舀着吃了起来,语琪还知道要chuī凉,叶楠这个没耐xing的象征xing地chuī了两下就往嘴里灌,结果被烫得扁着嘴呜呜直叫,甚至连眼泪花儿都被烫出来了。
正在这时,叶楠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他捂着自己的嘴根本没工夫管,于是语琪用食指和拇指从他裤兜里面拎出了手机,划开了接通键后要递到他耳边,结果叶楠一看是个陌生号码,直接摆了摆手,示意她去接。
语琪无奈地看他一眼,万分不舍地放下那勺凉得差不多的粥,然后将电话放到自己耳旁,声音中还带了点儿来不及褪去的笑意,喂?您找谁?
那边半天儿没应声,正在她挑了挑眉准备挂掉之时,一个清越的女声迟疑地道,杨小姐?
语琪挑了挑眉,抬头看了叶楠一眼,一边对着电话道,是林小姐吧?找他有事?
那边跟个受伤的大型犬一般呜呜叫着的叶楠一听到林小姐三个字,像是竖起了双耳一般转过头来,用口型无声地问她,林雯雯?
语琪朝他点了点头,也无声地对他做了个口型,你自己接?
叶楠自然不知道林雯雯找自己能有什么事,不过但凡跟顾峰扯上关系的事,他都不免有些心虚,连忙点了点头,伸手问她要手机。
那边林雯雯正轻声细语地问,叶总在忙么?如果很忙的话我就不打搅了。
既然听到了这一句,出于礼貌还是要答一下的,语琪笑了一声,他不忙,只是被粥烫到了,正满世界乱窜跳脚呢。
那边还等着拿手机的叶楠一听她又黑自己,立马不乐意地道,谁跳脚了?我动都没动过一次,你又跟别人胡说八道!说罢瞪了她一眼,一把接过她手中的手机,林策划?有事?
林雯雯沉默了片刻,终是问了出来,叶总,您和顾峰之间是什么关系?
叶楠握着手机的手指一僵,你什么意思?
我看过他的短信记录,您和他似乎并不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那边的林雯雯虽说得委婉,但语气仍是冷静而镇定的,如果事实如我所想的那样,能不能请您和杨小姐出来,我们四个人吃顿饭,把话都说清楚,不然这么不明不白的,对杨小姐和我都是一种伤害。
☆、第132章攻略GAY男配【10】
叶楠沉默了片刻,刚才脸上笑吟吟的模样已经全数褪去,看上去颇为严肃,与平日形象截然不同。
然而他刚想说话,余光却于不经意间看到她不动声色地凑过来,顿时快狠准地一抬手,牢牢地捂住了她一侧的耳朵,然后轻轻施力将她推远了一步,细白的手指点点她,别过来,私人电话不准偷听。略顿了一下,他又加了一句,要尊重他人隐私。
语琪撇撇嘴,抱着双肩靠在了一旁的台面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当着你未婚妻的面,跟别的女人堂而皇之地聊天还要求隐私权?我在你眼里这么宽容大度么?她略略眯起眼睛,也学着他刚才的样子,用指尖点点他,把免提打开。
那边等待着回信的林雯雯隐约地听到这两位的对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视线轻轻转到了身旁的顾峰身上,压低了嗓音对他道,叶总似乎并不想带杨小姐来。
顾峰沉默地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cha在凌乱的黑发中,声音沉沉地道,本就是我们三人之间的纠葛,又不gān杨小姐的事,人家本来好好的一对,你非要拆散他们gān什么?顿了一下,他皱起眉,我本来就已经对不起叶总了,你能不能少给他惹麻烦?
林雯雯冷冷一笑,你以为瞒着就是对杨小姐好?被蒙在鼓中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对她最大的伤害。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自己做过什么事不想着坦白,就只想着瞒着女人?
坦白了有什么好处?只会给双方都带来伤害。有些话就算烂在肚子里也不能摊在明面上说,说了就没有再挽回的余地了,你到底明不明白?顾峰缓缓抬起头来,神色木然,我早就跟他分了,下定决心跟你好好过,我会努力爱上你,做一个好丈夫,做一个好父亲,你为什么就不能信我这一次?
放在以前,你说我就信,但你现在在我心里的信誉已经为零了,让我如何再信你?
顾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后别开眼去,雯雯,你什么都很好,但有时候实在太较真了,伤人也伤己,何必呢?
林雯雯不再说话,而是重新将手机凑到耳旁,叶总?我刚才的提议,您同意么?
叶楠正用肩膀夹着手机,两只手都在忙着把厕所的门反锁,好不容易锁上了门,他长舒了一口气,转身靠在洗手池边,将手机拿起来,我
还未说一个字,外面就响起她的声音,懒洋洋的,叶楠,你再不出来,我就把一锅粥都喝光,一粒米也不给你留。
叶楠额角抽了抽,捂着手机也朝外面低吼,你有本事就全喝光!看体重秤明天会怎么对你!刚撂完狠话,鼻子就一痒,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门外顿时传来她幸灾乐祸的笑声。
林雯雯对这两人忍无可忍,叶总,请您严肃一点好么?
我这个人就这种xing格,改不了。叶楠凉凉地说完后转过身,低头看着雪白的水池,声音和神qíng都渐渐冷了下去,我或许欠语琪的,但我不欠你,林策划。请注意你的语气,我仍旧是你的上司,没有欠你一分一毫的债。
顿了顿,他忍耐地闭了闭眼,按捺住qíng绪解释道,我和顾峰的事在你之前,而在他为了你跟我分手之后,我们唯一的一次单独见面是他来收拾东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所以,请你搞清楚,在这件事上我也是无辜的,我没对不起你更没对不起顾峰。这顿饭看在这几年的jiāoqíng上我会出席,但仅到此为止,别再把她扯进来。
林雯雯深吸一口气,缓缓看向远处,我很抱歉,叶总,发现这种事我有些控制不住qíng绪停顿了片刻,她的语气重新恢复了镇定自若,那么,时间就定在明晚下班之后,地点到时再说。还有,您或许会怪我多嘴,但我仍旧要说一句,您瞒着她,其实是对她更大的伤害。
叶楠连半声客套的再见都没说,直接啪得一声挂了电话,半眯起眼仰着头,看着天花板愣愣地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渐渐回过神来,抬手狠狠地揉了一把脸,对着镜子扯了扯唇角。
直到嘴角的弧度不再僵硬了,叶楠才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语琪抱着巨大的锅朝他挥挥勺子,嗨,在未婚妻面前光明正大地劈腿的家伙。
叶楠唇角那好不容易装得自然的笑容顿时又僵了,跟你说了不是劈腿,那林雯雯长得又没你好看,你也太没自信了一点儿。
语琪半眯起眼睛,歪着脑袋看他,真的?那你们在说什么?
叶楠一愣,继而笑吟吟地开始不打糙稿地说谎,她来替顾峰谢谢我这几年对他的栽培,并且赞美我慧眼识英才。
编个谎话都能编得这么不靠谱不是太自恋了就是太蠢了。
语琪实在懒得跟他计较,抬手对他轻轻招了招。
叶楠狐疑地看她一眼,却仍是挪了过来,警惕地道,gān什么?
她笑吟吟地把怀里一锅皮蛋瘦ròu粥塞给他,又飞快地踮起脚摸了一把他的脑袋,乖狗狗,赏你的。
叶楠两手都抱着锅,腾不出手来收拾她,一双黑眼睛瞪得老大,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轻巧地躲出了厨房。
叶楠本是准备将这事瞒下来的,但是他这算盘打得再好,也抵不过天意弄人。
次日两人睡了一个懒觉之后,只请了上半天假的语琪要去上班,顺道就把他给拉到了公司楼下,然而叶楠的手刚放到门上,一抬眼就看到对面两个熟悉的身影。
顾峰和林雯雯。
他连忙扭过头背对着他们,看着她语速飞快地道,我忽然想去你公司转转!你上次不是邀请过我么?今天就给你这个面子,别再愣着了赶快开车啊你
然而就在他喋喋不休的时候,那边两人已经走了过来,语琪脸皮再厚也无法装作看不到这两个大活人,只好微微一笑,点头致意,林小姐,顾先生。
叶楠听到她一开口,整张脸都顿时黑了下来,如果他有耳朵和尾巴的话,那么此时此刻一定是垂头耷尾的沮丧状态。
林雯雯也笑了一下,杨小姐,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赏脸一起吃个饭?我有事要相告。
语琪一点儿也不想被告知自己头上有绿帽子,于是笑吟吟地看了一眼叶楠,我可以去么?
叶楠一愣,连忙摇头,就差拽着她的袖子不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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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未婚夫不让我去。她笑眯眯地道,不如改天
然而话未说完,林雯雯便gān脆利落地道,杨小姐,您是否知道,您的未婚夫和我的未婚夫曾经似乎是难以启齿,她皱了皱眉,换了个含蓄的措辞,曾经是那种关系。话刚说完,她便被顾峰拉到了一旁不知说什么去了,隐隐约约只听到lsquo;何必rsquo;、lsquo;杨小姐rsquo;、lsquo;添堵rsquo;几个字眼。
语琪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gān,一时愣在了原地,缓过神来后下意识地去看叶楠,却见他逃避般地低着头,万分仔细地盯着自己脚下毯子的花纹看个不停,唯有那抿紧的薄唇泄露了他此时的心qíng。
无论如何,林雯雯的目的终是达到了。
四人终是坐在了同一张桌子前,只是气氛却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林雯雯看了看三人,轻声道,我不是非要找不痛快,只是这种事qíng若是不摊开来讲一回,怕是一辈子都会疑神疑鬼。顿了顿,她的目光移到语琪脸上,况且杨小姐怕是不知道此事,同为女xing,我有这个告知您的义务。
语琪闻言抬起头,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偏过头,盯着身旁的叶楠,她说得都是真的?
我知道这种事qíng您很难相信,但是我这里有
林雯雯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她淡淡地打断了,谢谢,我不想看。我只要听他说。叶楠,在同我订婚之后,你和他jiāo往过,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叶楠微微阖上了双眸,许久之后才缓缓睁开,他垂下视线,甚至都不敢与她对视。好半天后,他的喉结才艰难地上下滑动了一下,对不起。
同他平日里懒懒的语气不同,不过是这样简单的三个字,却像是有千斤重量一般,自他口中吐出,每个字几乎都在微微地抖。
仿佛是为了应景一般,天色突然就暗了下来,远处隐隐传来雷声。
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就要下bào雨了,但在座的四位却没有一个有心qíng管这些。
语琪颇感头疼地抬手揉了揉眉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道,那你现在还喜欢他么?
叶楠愣了愣,抬头看了对面的顾峰一眼。
如果说以前看到他还会有难受的感觉的话,那么现在则是疲惫居多,那种累到了极点的倦怠。他扯了扯唇角,自嘲般地笑了一下,曾经那样深的感qíng,不过短短几日,到现在竟然已经几乎麻木。
叶楠偏过头,看着她摇了摇头,神色虽然疲倦,却是坦然。
语琪见他这样,顿时觉得心中一松,然而jīng神上一放松,一不留神就打了个喷嚏。
叶楠沉默了片刻,默默地从自己面前的餐巾纸包里面取出一张递给她。
语琪连忙接过来捂住鼻子,抱歉地对对面的林雯雯点了点头,不好意思,感冒了。说罢看向顾峰,你呢?不给林小姐一个说法么?
顾峰不愧是男主,没有làng费这个她特意制造的机会,转过头去看了林雯雯一会儿,诚恳地道,我向你求婚时说得那些话都是出自真心,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都会遵守诺言。顿了顿,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轻轻放到她面前,这是我的工资卡,以后都由你来保管,请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请柬都发了,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容后退了的境地了,所以顾峰来这么一招之后,估计林雯雯再别扭个几天也就差不多了,这顿饭到这里也就行了,再硬要吃下去谁都会尴尬,还不如早早撤退,给男女主一个和好的机会。
于是,语琪没有再看他们,而是缓缓站起身来,朝对面两人点了点头后就转身朝门口走去。
林雯雯看了一眼窗外不知何时下起的bào雨,连忙将包里的小巧的折叠伞翻出来想给她,结果一抬眼却发现她已经走到了门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手中的伞就被人拿走了。
叶楠撂下一张这家餐厅的VIP金卡之后,就拿着伞匆匆地追了上去,杨语琪
☆、第133章攻略GAY男配【11】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然而雨势却没有一点儿减弱的趋势,冰凉的雨点重重地砸在水泥地上,愈来愈密集,像是来自远古战场上的鼓点,一声紧过一声,有一种莫名的哀凄。
道路两旁的下水沟旁已积了不少水,由无数轿车组成的队伍已经排成了一条缓慢前进的长龙;人行道上的路人执着色泽各异的伞,却掩着衣领踏着同样匆匆归家的脚步;淋湿了羽毛的鸟儿站在屋檐下,瑟瑟发抖地看着这个被雨水浸泡着的城市。
语琪踏出酒店大门时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便缓步走入了这漫天的雨幕之中,步伐一丝不乱,从背影看甚至有几分优雅。
磅礴大雨立刻将身上的外衣打得湿透,凉意沁骨的无色液体从眉骨一路沿着脸颊往下,汇聚在jīng致的下巴上,一滴一滴地往下坠。
叶楠追到门前,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握着伞的手下意识地捏紧了,冰冷的金属立刻在手心压出一道痕。
他想起订婚那晚她笑着说以后不能只忙工作该努力学做饭当个贤妻良母,想起她说以后一定要生女孩子给她穿红裙子梳小辫子,想起每年生日时她在十二点零一分时发来的祝福短信,想起最难过的时候她安静无声的陪伴也想起三年来因为顾峰的存在而不知不觉对她的疏远。
夜深人静的夜晚,当自己和顾峰在一起的时候,她一个人躺在冰冷的chuáng上会是什么感觉?当别人在qíng人节收到来自男友的九十九朵玫瑰花时,她会不会也曾羡慕?当她累了病了无无助了想要有个肩膀依靠的时候,却没人陪在身旁时,她会有什么感觉?
男人一旦对女人心怀愧疚,便会在不知不觉之间将对方遭受的苦楚无数倍地放大。像叶楠这样偏感xing的人,更会像有qiáng迫症般地一遍一遍地将自己带入对方的位置,每次设身处地地想过一次,对对方的愧疚就更深一层。
短短数秒之中,无数个画面便已划过脑海,叶楠一把撑起手中的伞,不管不顾地冲入了雨中。
时间仿佛于此时放缓了脚步,他听不到耳畔风在呼啸,看不到眼前雨在狂舞,视野之中世间万物都变得模糊,唯有她在雨中安静行走的背影清晰得刻骨。
语琪没走出几步,那熟悉的修长身影就拦在了面前。
劈头盖脸地砸在脸上身上的雨水被他手中的黑伞稳稳地隔开,在这铺天盖地的雨幕之中撑起一个小小的安谧空间。
语琪没有抬头看他,视线只停留在他脖颈以下,但仍是能看出来,几乎整个伞面都被撑在了自己头顶,而雨水已经打湿了他的半边身体,从肩膀到袖口都被浸湿,布料比旁边深了许多,冰冷的液体甚至一路流到了他握伞的手腕,显得那苍白的皮肤甚至有了几分透明。
身旁的行人来往匆匆,而他因病而略显沙哑的低沉嗓音冲破雨雾而来,多了几分罕见的沉稳以及不易察觉的担忧,你感冒还没好,把伞拿着,别着
凉字还未出口,他自己就因淋了雨而打了个喷嚏,虽是如此,他仍是一手捂着口鼻,一手将伞柄塞到了她的手中。
仿佛是看出了她此刻不愿看到自己,叶楠gān涩地笑了一下,缓缓地往后退了一步,完完全全地站到了伞缘之外,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后,自己转身踏入了重重雨帘中。
他走得是朝公司的方向,与她要去的停车场同路。
语琪沉默地站在原地没动,她很清楚,现在这种qíng况下,越不搭理他对完成任务越有好处,但是伞柄上还残余着他掌心的暖意,一点一点地自金属表面传递到她的指尖。
雨势越来越大,就连睫毛上也挂满了冰凉的水珠,叶楠半眯着眼睛,透过模糊一片的视野看向远处公司的大楼。
湿透了的衬衫紧紧地贴着皮肤,粘腻难受,让人忍不住打颤,他抬手缓缓抹了一把脸,湿淋淋的手掌移过眼睫的时候,那像是从头顶倾下的雨水却像是被人突然旋紧了龙头,不再有一滴落在身上。
叶楠看着那突然出现在头顶的黑伞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过身。
他清晰无比地听到雨点打在伞面上的脆响,眼前却是一片模糊,眨了好几下眼,雨珠才从睫毛上滚落。
他终于看清眼前人。
她安静地站着,乌发湿淋淋地黏在脸颊旁,像是被打湿了皮毛的猫,明明是万分láng狈的形容,却因那种从容的姿态而不显得无措。似是不愿与他对视,她的目光微微别开,漫漫地看着这座被无边雨幕笼罩的城市,唇线微抿,仿佛极不想与他同处。
而与她此时此刻的神qíng眼神截然相反的却是她的动作,那只细白的手腕一动不动地停在半空,将雨伞举得不偏不倚,恰恰好好地将两人都笼在了其下。
☆、第134章攻略GAY男配【完】
语琪那一时的心软导致叶楠并没有回公司,而是死皮赖脸地蹭上了她的车。
若要赶他下去自然有的是法子,但是闹得太难看也不好,就算是yù迎还拒,这个拒也得把握住分寸,可以无视可以避开,却不能伤对方脸面。
于是她沉默了片刻之后,仍是发动了车子,只是却并没有如以往一般顺道送他回家,而是不管不顾地开到了自家楼下。
停好车之后,她没有立即熄火,而是端正地坐在驾驶座上,目光平平地直视着前方,淡淡地道,上我的车,是有话要说?语气平静,却客套而疏离,并不咄咄bī人,但那副对待陌生人般的架势也足够表达lsquo;不欢迎rsquo;的态度。
叶楠的眼神黯了一下,却没有立刻回答,他谨慎地用余光看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样。
杨语琪的侧脸线条很漂亮,但不笑的时候却会显得有些qiáng势冷漠,而此刻语琪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表qíng,看上去就像是个jīng致冰冷的假人。
叶楠也想说些什么,但习惯了以笑脸示人,他十分不擅长这样严肃而沉重的谈话,更何况错全在他,这事无可狡辩无可解释,他能说些什么呢?无话可说。
沉默许久,他终于坑坑巴巴地挤出了一句话,记得熬碗姜汤喝。
语琪没有对他这略显可笑的回答发表任何意见,她仅仅只是移开了视线,平静道,话说完了?那下车吧。
叶楠吸了下鼻子,不怎么自然地笑了一下,开门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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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语琪没有再看他一眼,而是任他茫然地站在凄风冷雨中,自己撑着伞自他身旁目不斜视地走过。
雨水顺着额头淌到眼角,叶楠眯着眼,长长的睫毛jiāo织起来,将冰冷的液体阻隔在外。透过模糊的视线,他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远。
若是平常,他会打电话把司机叫来载自己回家,但今晚却是特殊qíng况。
在语琪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冰冷的门后时,叶楠终究还是追了上去,一把拉住即将阖上的大门,努力睁开眼看她,顾峰请林雯雯给他一个机会,你能不能也给我一个机会?
语琪的脚步一顿,微微回头看他一眼,有些好笑,你要什么机会?我和你分手了么?
叶楠一愣,继而摇摇头,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她却又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我只是对你很失望罢了。
撂下这一句话后,她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电梯没过一会儿就来了,语琪缓步走进去,然而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前一秒,叶楠也走了进来,湿淋淋的发梢仍在滴水。
他没有看她,而是走到了她斜对方的角落低头站着,冰冷的水滴自他湿淋淋的头发衣摆上滑落,无声地滴在电梯内铺着的地毯上。
语琪装作没看到,在电梯停下后径自走出去,理也没理跟在身后的人,开了门后便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她先是去吃了几片药,又把姜汤煮上了,接着才进了浴室洗了个热水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踮起脚透过猫眼往门外看。
叶楠仍旧没有走。
空dàngdàng的走廊之中,他倚着墙站着,双眼无神地盯着楼梯扶手看,湿哒哒的黑发黏在额头上,衬衫西裤也都紧紧地贴在身上,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原本病就还未好全,又淋了这样一场大雨,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或许是被紧贴在身上的湿衣服冻得厉害,那淡色薄唇此时甚至有些发青,看上去像是随时可以被抬上救护车的模样。
语琪皱了皱眉,握着毛巾擦头发的手也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
而此时他却忽然站直了上身,抬手捂住了口鼻。
语琪一愣,下意识地挑了挑眉。
叶楠眯着眼,低下头去打了个喷嚏,接着便一发不可收拾,阿嚏阿嚏的喷嚏声在寂静的过道内一声接一声,停不下来似的。
就在他手忙脚乱地满身找纸巾时,门突然开了,屋内明亮的灯光从半开的门中透出来,仿佛带着热度一般。
他一愣,缓缓抬起头来看去。
语琪穿着一身宽松的雪白浴袍站在玄关处,黑发半gān半湿地搭在一侧的肩膀上,身上还带着刚沐浴过的热气和香味。她默不作声地打量他一番,漂亮的眼梢微微上挑,为什么不回去?
叶楠紧紧闭住了嘴,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压下打喷嚏的冲动,他扯起唇角笑一下,声音有点儿嘶哑,如果我就这样走了,你会更失望的。
语琪不作声,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搭在门上的手轻轻一按,将门又拉开了一些。
而她则退开一步,给他腾出了换鞋的位置,但同时也毫不留qíng地道,我让你进来不是因为你的苦ròu计生效了,而是我不想大半夜起来送一个昏倒在我门前的混蛋去医院。说罢,她一边朝自己的卧室走去一边道,你要洗澡要换衣服自便,我睡觉了,别来打扰我。
说是这样说,但语琪还是在睡到半夜时被身边的动静弄得醒了过来。
她一向浅眠,所以在叶楠在chuáng沿坐下那一刻就感觉到了,在装睡和睁眼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叶楠像是被她突然睁开的双眼吓了一跳,眼睛瞬间瞪大了一些,但仅仅是一瞬,一瞬过后,他的神qíng就转为了纯粹的尴尬,我吵醒你了?抱歉。
昨天早上还能理直气壮地要她给自己做皮蛋瘦ròu粥,但仅仅一天多的时间,他却只敢悄悄坐在她chuáng边,无比客套地为不小心吵醒她而道歉人生真是多变,你永远无法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语琪缓缓眯起眼,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你的chuáng在客房,不要走错地方。
叶楠愣了愣,漆黑的眼睛里滑过一丝黯然的神色,但他很快便扯起唇角笑了一下,我就是来看看你,没什么事你明天还上班么?淋了这么大的雨,还是请一天假在家里休息吧。
上,怎么不上?再请假下去,就有别人来顶替我的位置了。语琪半撑起身坐起来,偏头看看他,你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叶楠一下子安静下来,他抬起手,想要探探她的额头,却又在半空有些尴尬地停住,最后还是语琪扯了下嘴角,告诉他,我没发烧,刚量了体温,低烧都没有。
叶楠一怔,缓缓放下手,低着头轻轻哦一声。
语琪打了个哈欠,还有什么要说的?
叶楠看看她,迟疑了片刻仍是问了出来,明天早上你想吃什么?神qíng是有些讨好的。
她淡淡笑一下,你给我做?你会做?
他摸摸鼻子,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我可以去买。
随便你吧。语琪看他一眼,下了逐客令,我要睡了。
哦,好。他有些拘束地站起身,轻轻道了声晚安便转身走出了房间,还难得体贴地为她带上了门。
第二天早上,当她穿戴整齐走出房间的时候,真的看到了饭桌上那堆一看就是外卖的早点,生煎锅贴小笼包,白粥咸菜及油条,各式各样,摆了满满一桌子。
虽然显然是买来的,但对于连自己的衣服堆上一个星期也懒得洗的人而言,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语琪挑了挑眉,看向从客厅走出来的叶楠,明知故问道,你买来的?
嗯。经过一个晚上,他唇角的笑容比昨日自然了许多,我记得你最喜欢吃小笼包。
如果一个男人想弥补你,那么不要拒绝他,让他去做,你只用接受就好。
因为只有付出得足够多,你在他心中的重量才会渐渐加重。费尽心机才挽回的好感,他会无比珍惜。
于是语琪大大方方地往桌前一坐,夹起一个小笼包沾了点儿醋,放到唇边轻轻咬了一口,细细嘬着里面的鲜汤。
小笼包做得很好,皮薄馅大,里面一包汤汁,但是她吃归吃,吃完了一抹嘴仍是在上班出门时不忘将叶楠也一并拽出了屋子。
只是将他拉出来之后,她便自己下楼开车去了公司,看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这几日因请假而积压下来的工作一堆,语琪做了一整天都没有忙完,只好带着回家继续做,然而抱着文件夹拎着包走到自家门前准备开门时,一抬眼却看到叶楠斜斜地靠在门上,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那双细长的眼睛眯起来,看上去心qíng不错。
他站直了身体,看着她道,我在这里等了你两个小时,你终于回来了。顿了顿,他笑一下,吃饭了么?
语琪没理他,自顾自地开了门,将手中抱着的文件搁在鞋柜上,而自己则弯下腰去换拖鞋。
叶楠跟了进来,仍是笑吟吟的模样,晚上我们吃什么呢?披萨好不好?或者你更喜欢酒店的饭菜?
语琪抱着笔记本坐在沙发上工作,他就唠唠叨叨地在一旁晃来晃去,看她一直不搭理自己,他也不恼,打了个电话定了披萨后就在她身旁坐下,工作这么多么?不能明天做么?
语琪皱皱眉,头也不抬地一边盯着屏幕,手下一边噼里啪啦地打着字,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叶楠的确是安静了下来,但他却一点儿也不老实地将脑袋靠在了她肩上,还时不时地动一下找存在感。
语琪甩了下肩膀,没甩开他,也就懒得管,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手头的工作上。
一开始叶楠靠在她肩上时还有心思看她打字,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看得无聊,渐渐地困意便上来了。
等到送外卖的来按门铃时,他已经睡了过去,根本没听见,语琪见他不去开门,有些疑惑地偏头看他一眼,却看到这家伙竟睡得死沉,不禁有些好笑,伸出一根食指戳着他的额头将他一点儿一点儿地推开。
叶楠困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地问,工作做完了?
外卖来了,去开门。
他一听又倒回她肩上嘟嘟囔囔,不开,他好烦。
语琪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家伙真是典型的三分钟热度,坚持了这么一会儿就开始渐渐露出本xing了。她看他一眼,抬手拎住他的后领子,将他一点儿一点儿地自己身上拉开,姿态qiáng硬,不容拒绝,开门去,不要bī我把你和那个送外卖的一起关到门外。
叶楠闻言,痛苦地哼哼一声,蛇蝎心肠。他说得又轻又含糊,但她还是听懂了,却也只装作没听见,重新将注意力转回笔记本上。
叶楠只得艰难地睁开眼,拖着步子慢吞吞地走去开门。
没一会儿,他就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拎回来几个塑料袋,全数朝茶几上一堆便又靠在她肩上了。
他盯着她飞速在键盘上移动的一双手,这玩意儿还要多久才能完啊?
语琪没理他,只做没听见的模样。
叶楠看她不搭理自己倒也不放弃,去盒子里拿了一块披萨出来,自己先咬了一口,才递到她嘴边。
语琪低头看看那缺了一口的披萨,缓缓地眯起眼,你什么意思?
叶楠眨眨眼,瞬间端出小狗遭弃的标准神qíng,你嫌弃我?
她轻轻笑一下,是啊,我现在很嫌弃你。眼梢轻轻一挑,才知道?
叶弃犬受伤地呜了一声,戚戚哀哀地倒在另一旁的沙发扶手上不说话了。
语琪也没管他,只兀自做手上的工作,等差不多做完了已经是十二点左右,叶楠歪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估计是睡着了。
她也不在意,随意从盒子里拿了块已经冷掉的披萨咬了两口,去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后,一边擦着护肤品一边晃到客厅,踢了踢叶楠的小腿,醒醒,去客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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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一下,没反应,再踢一下,还是没反应。
语琪挑了挑眉,毫不留qíng地戳穿他,行了,你眉头都皱起来了,别装睡了。
叶楠闻言,缓缓睁开眼,下巴搁在沙发扶手上看着她,你可真狠心这种qíng况下不应该是去拿条毯子过来替我盖上的么?
你电影看多了。
她一边说一边走进了自己的卧室,把门砰地一关再反锁上,确保他不会半夜摸进来之后才上chuáng躺下。
被孤零零一人留在客厅的叶楠抱着沙发上的抱枕抬头看看钟,又低头看看那盒完全凉透了的披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眼真小。顿了顿,他摇摇头,怎么能这么小呢?
接下来的几天,叶楠仍旧是每天早晨被她毫不留qíng地拽出房间,然后到她快下班的时间点再晃到她家门前报到。不过他学乖了许多,还记得带上几本厚厚的书打发时间。
晚上语琪抱着笔记本窝在沙发上噼里啪啦地敲,他就半躺在沙发另一端看书,两人也算是相安无事。
这样过了一个多星期,语琪觉得进展差不多了,再来一个小小的刺激估计就能差不多完成任务。于是这日快到下班时间时,她随便挑了个英俊高挑的男同事,走过去朝他微微一笑,今晚有时间么,一起去喝杯咖啡?
叶楠这几日已经摸清了语琪下班时间的规律,差不多是掐着表来的,本以为再过个十几二十分钟她就会回来,谁知这一等就等了两个多小时。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他终是等不及,一边给她打电话,一边匆匆下楼随便打了个的,一路往她的公司而去。
大厦27楼的咖啡厅中,语琪右手边的手机轻轻震动起来,明亮的屏幕上显示着叶楠的号码。
她微微一笑,按住红键往旁边轻轻一划。
对面的男人看见她这个动作,很有风度地笑了一下,男朋友?
语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意味不明地轻轻一笑,然后朝他眨了一下右眼,可以帮我一个忙么?
叶楠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刚想往大楼里走,却一抬头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以及她身旁那个英俊斯文的高瘦男人。
两人轻声jiāo谈着往下走,没有牵手,仅仅只是并肩而行,但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他们之间应该并不是普通的同事关系。
真的,这种事qíng是可以看出来的。就算一对qíng人前后隔着一米走在马路上,但只要用心,你总能看出他们之间的端倪,那种神态动作,是与旁人不一样的。
就像此刻,那并肩走下台阶的两人没有刻意地微笑,但看向对方的时候,眼睛里都带着浅浅的笑意。
叶楠愣愣地站在第三层台阶上,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动不了,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过来,离自己愈来愈近。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像是浓稠的墨色一点一点儿地晕染开来,将人完完全全地包裹在其中,无处可逃。
终于,她的目光扫到了他的脸上,似是微微一怔的模样,然后她停了下来,而身旁的男人也在一愣之后随着她停下了脚步。
叶楠忽然不知道该把手脚放在哪里,他舔一舔发gān的下唇,声音gān涩,我就是来看看你有没有事。
语琪本以为他会质问会生气,谁知道他竟然是这么一个反应,不由得挑了挑眉,所以?
所以他略略移开了视线,像是在攒什么勇气一般深呼吸了一下,这才转过头来,看向她身边的男人,所以这位是?
语琪就等着他这一句,故意含糊不清地道,一个朋友。说罢转过头,对这位男同事口气熟稔地道,这么晚了,我顺道送你回家吧。
男同事也很上道,演技颇好地看了一眼叶楠,似是在迟疑,那这位先生呢?
没事,估计有车在旁边等他。对男同事说完之后,她才看向叶楠,没有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对吧?
叶楠微微一愣,低头抿了下唇,我顿了顿,他略带苦涩地笑了一下,点了点,嗯,有车在等我。说罢不再看他们,别过脸看向马路另一边,那灯火通明的商场。
语琪若无其事地带着男同事离开了,只是车门刚关上,她还没说话,这位同事已经替她担心起来,是不是做得有些过?等会儿他真误会了你怎么办?
语琪没说话,只将车倒出了停车位,缓缓地开上了马路。
正是上下班的高峰期,路上堵得一塌糊涂,根本打不上的,就算叶楠把司机叫过来也得等上至少一个小时,所以她只是轻轻一笑,没事,他如果不误会,我才该着急。停顿了一下,她皱皱眉看向数十米前方的红绿灯,我等会拐个弯开回去,把你放在路口可以么?你自己回得去吧?
同事笑一笑,不那附近正好有个地铁站,坐上三站就到家了,只是你男朋友那边
语琪没说话,只是微微一笑,在经过十字路口时拐了个弯,把车停在了路边,道过别之后把他放了下去,然后一踩油门,准备绕个弯开回公司楼下去。
而仍旧站在原地的叶楠缓缓收回了目光,沉默地吸了下鼻子。
晚上的风带着凉意,毫不停歇地chuī在luǒ-露在外的皮肤上,冻得人鼻尖都是冰的,他想将双手cha-进口袋里暖一暖,却发现没穿大衣,身上只一件单薄的衬衫,裤子的口袋也浅,没什么用处。
人倒霉的时候,就是喝凉水也会塞牙。
叶楠自嘲般地扯了扯唇角,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在人行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脖间和双手都被冻得有些僵冷,他这才想起来应该给司机打个电话,然而手机刚拿出来,还未拨通,身后就响起一声喇叭。
他并没在意,从通讯录中调出司机的号码,但身后的喇叭一声接一声,毫不停息,他回过头,看见车窗缓缓降下来,而本该早已离开的她坐在车中看着自己,眼神复杂。
拨给司机的电话已经被接通,手机屏幕上的通话时间一秒一秒地在增加,但叶楠却连挂上电话都忘了,只愣愣地看着她。
时间仿佛于此时停止了走动,马路对面那灯火辉煌的商场大厦成为了模糊的背景,而这短短几秒的对视,却漫长地仿佛一个世纪。
叶楠听到血液在自己血管中重新流淌的声音,被冻得麻木的指尖也似乎在渐渐回暖,他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只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一踩油门往前开去,看着她转进了前方方便车子进出小区而开辟的道上,然后胡闹般得直接熄火停了下来,横着堵在了他的面前,也同时将进出这个小区的路几乎堵死。
车门打开又被关上,她下了车,缓缓地绕过车头朝自己走来,那修身的薄风衣被夜风chuī得扬起又落下,她没有如往常一般拎个小皮包,而是在肘间挂了件男式呢子大衣。
叶楠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那厚实温暖的大衣就已经落在了肩头,瞬间将所有寒风都一律挡去。
而她在自己面前站定,细白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替他拢了拢衣领后,缓缓抬起眼来看他,现在,你知道我当时心里是什么感觉了么?她的声音轻轻的,平静到没有一丝起伏,几乎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被背叛的感觉就是这样有多难受只有自己知道,你说都说不出口,排解不去,抱怨不出,像把钝刀子,一点一点地将心脏划开。
她说得这样明白,便是再儍的人也知道刚才的那一切只是赌气的做戏,叶楠觉得自己该因被欺骗而恼怒,至少该不悦,但是没有他只感到庆幸,满心的庆幸,不掺任何杂质。
他缓缓抬起手将她拥入怀中,闭着眼睛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轻轻一偏头,他冰凉的侧脸便贴上了她温暖的脖颈,暖意一点一点地沁入皮肤,缓缓扩散开去。
叶楠觉得自己像块薄薄的冰,被她的体温渐渐融化,无可阻挡,不能逆转。
她的黑发被夜风扬起,绵绵地拂在脸颊、眉间和睫毛上,几乎挡住了他的全部视野。他忽然想起很多很多画面,她微笑的脸庞,垂落的眼泪,狡黠的笑容,漠然的目光,想起她靠在自己胸前时的模样,想起她在背后抱住自己时的感觉,想起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没事,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那我亲你一下,头就不晕了
那来个抱抱,不然没力气切ròu
这个城市的夜晚仍旧车水马龙、霓虹闪烁,但再如何灯火辉煌的大厦高楼,也仅仅化作了一个模糊遥远的背景,此时此刻,叶楠只闻得到她的气息,只感觉得到她的体温。
三千繁华,不夜之城,都没有怀中这个人来得真实温暖。
他将脸深深埋入她的颈窝,轻轻开口,语琪,我们结婚吧。
或许是因为在风中走了太久,他的声音有点儿嘶哑,还带着模糊的鼻音。但语琪却笑了起来,没有红酒与鲜花,没有烛光晚餐和单膝下跪,甚至连一个戒指都没有,你就向我求婚?
叶楠愣了愣,眼神黯了黯,抱歉,我
语琪轻轻笑了笑,在他把话说完之前就抬起手臂圈住了他的脖子,缓缓踮起脚尖,凑到他唇角落下一吻,声音不复之前的调侃,在呼啸的夜风之中显得轻缓而又温柔,我答应了我们结婚吧。
说罢,她抬起头,朝他绽开一个浅浅的微笑。
寒冷的深夜,喧嚣的街头,风卷着衣摆飞舞不休。
无论曾经受了什么伤,感觉多么疼,时间都会渐渐淡漠伤痕,而你唯一要做的事qíng就是等。
等那个对的人出现,温柔地牵起你的手,带你走向崭新的人生。
【攻略GAY男配,完。下一个配角是yīn柔苍白的东厂督主,带点儿洁癖,衣着考究,小毛病和忌讳挺多,CP是女皇。】
☆、第135章攻略厂督男配【1】
现代组这边一桩任务刚完成,古代组那边却又来了件棘手的任务,资历若浅些是绝对镇不住的,于是语琪又再一次地被抓了壮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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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睁开眼,还未来得及整理脑中资料,语琪便在低头看到这副身体衣着时稍稍惊了一下。
一身明huáng色的盘领窄袖袍,在前胸、后背、双肩处都饰有金织团龙纹样,他处则绣有jīng美暗纹,腰间的嵌玉革带表面描金画线,虚虚悬在腰部。
为了完成任务她曾特意研究过古代服饰,这一身装束明显是明朝的皇帝常服。
总部并没有派女员工任男xing角色的先例,那么也就是说这次扮演的人物估计是位女皇,只是倒不一定是明朝,更可能是架空。
对于此次身份的惊异仅仅只持续了一瞬,一瞬之后她便迅速地镇定了下来,不动声色地开始打量四周。
此处是一座四面出抱厦的方亭,每面抱厦前皆铺就了汉白玉的石阶,周围的栏板同样由汉白玉雕成,榄窗的隔心是三jiāo六椀菱花的式样,十分jīng致华美。
亭内除了自己之外,仅仅站着两个宫女并一个内侍,而凉亭外的甬路边则站了乌压压的一群随行宫人,有的提着熏香炉子,有的捧着果盒食盒,甚至还有两个抬着软舆的高壮内侍,排场很是不一般。
语琪细细地看了一周,并没有在这些人中发现气质似反派的人物,而身边这个小内侍虽生得唇红齿白挺机灵清秀的模样,但一看就知,他顶多算个谄媚小人,远远够不上反派BOSS的标准。
稍稍放下心来,她一边掩饰xing地端起手边的青花jú瓣盖碗从容地品,一边开始飞速整理起脑中的资料来。
她猜得不错,这次要扮演的角色正是大裕王朝的女皇。
这大裕王朝并非什么女尊的背景,仍旧是男尊社会,而一介女流竟当了皇帝,背后的缘故不少。先帝膝下子女不多,就是前前后后加起来拢共也只一个皇子两个公主,大皇子和大公主都是皇后嫡出,唯有二公主是贵妃所生。
然而不幸得很,先帝带在身边亲自养大的大皇子七岁便染了风寒去了,偏生他去的这一日,二公主呱呱落地,仿佛是冥冥之中定好的一般。
先帝是个有些荒唐的主儿,在丧子之痛的打击下,坚决地认定二公主便是大皇子的转世,谁劝也不听,所以这二公主自小便是被先帝当做皇子养的,教的是四书五经,学得是she御书数,甚至先帝来了兴致,还教她些帝王权术与制衡之道,完全是一副将二公主当接班人培养的架势。
因而先帝病重之时,硬是顶着满朝压力,立了年仅十六岁的二公主为储君,并任命了四个内阁大臣为辅臣。于是先帝驾崩之后,荣昌公主登基为帝,成为了这大裕王朝第一个女皇。
至于这原著之中的女主,则是皇后所生的瑞安公主,明明身为嫡出,年纪也长,却永远被贵妃所生的荣昌公主压着不得翻身,算是个经典的被欺负的小白花女主形象。而这反派女配荣昌公主虽已当了女皇,却仍看瑞安公主不顺眼,私下吩咐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兼东厂督主祁云晏为她挑了个病痛缠身的驸马。
按照大裕惯例,公主驸马本就得从平民或低级官吏家族中选取,而被选中的人家近亲不能再出仕为官,即使已做官也得退休回家。已经足够凄惨的处境,愣是被女皇和祁云晏给搅得更糟糕了。
不过好在这个驸马男主沈宁虽疾病缠身,却生得龙章凤姿,谈吐也颇文雅,让瑞安公主一见便倾了心。本来也算是一段佳话,但这时候女皇却在机缘巧合之下远远地看到了这位驸马一面,也莫名其妙地倾了心,又开始给这对夫妇各种找麻烦,后来甚至差点命祁云晏将驸马直接掳进宫中
语琪查阅完大致的剧qíng,差点将口中含着的茶汤喷将出来。
不得不说,这一次她要扮演的反派女配倒真是名副其实的恶毒,而那位督主也不遑多让,两人简直是按照反派的模子刻出来的,一对毒女恶男láng狈为jian,倒很有默契。
尤其是这位祁督主,虽以罪臣之子身份入宫为内侍,却城府颇深,年纪轻轻便借着原先的皇后,如今的赵太后这棵大树爬上了十二监之首司礼监的掌印之位,手中把着批红的大权,内阁票拟都要经过他的手才能达到圣前。之后又凭借办事得力思虑周到得了先帝重用,还兼任了东厂督主,摇身一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宦,麾下爪牙遍布全国,罗织罪名,滥用私刑,士大夫闻其名而丧胆,几乎可以说是权倾天下,就算是身份尊贵为皇亲国戚,若无实权在手,见了他也要恭恭敬敬喊一声祁大人。
而这祁云晏不但手段狠辣,他还颇看得清时势,站队十分明智。新主登基之后,他虽表面上仍是赵太后的人,却也没少替女皇办事,就这样游刃有余地游走在两位身份最尊贵的女人之间,权势如日中天,威名一日胜过一日。
而巧合的是,说曹cao,曹cao就到。
她这边刚在琢磨着如何收服这位权势滔天的权宦,那边亭台楼阁之间,就浩浩dàngdàng地转出了一群宫监,戴牙牌,佩牌穗,气势bī人地自嶙峋山石中走出。
为首的那个头冠乌纱描金曲脚帽,身着葵花胸背团领衫,衣上左右绣着坐蟒纹,当膝处横织细云蟒,腰部系鸾带,脚踩粉底皁靴,大步朝着贞顺门的方向而去,那份铺天盖地的排场气势,令人心悸神慌,下意识地便想远远退开避其锋芒。
语琪缓缓摩挲着盖碗的边沿,半眯起眼隔着遥远的距离打量他。
即使看不大清晰五官,也能感觉得出他此刻沉着一张面孔,神色淡漠,目光冷凝,不知是东厂出了什么事还是他的表qíng素来如此yīn沉。
然而她的目光凝在他身上不过短短瞬息,隔着这般的距离,他却仿佛觉察了什么一般一眼扫来,眼风锐利冷如刀剑,鸦黑长睫如覆霜雪。
即便是语琪,也不免在这样突如其来的冷冽目光下僵了一瞬,不过仅仅是瞬息,她便恢复了从容慵懒的模样,轻轻端起青花jú瓣盖碗,优雅地浅抿了一口茶汤,然后略略抬起眼睫,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
继而她便淡淡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将目光转到了身旁的小内侍身上。
能在御前侍候的,哪怕年纪再小也不能轻看,这些都是人jīng子,心眼子一个比一个多。这名为张德安的小内侍一看皇帝注意自己,立刻殷勤地拎着手中的雕花鸟笼上前献媚,万岁您看,这只画眉顶毛紧密而薄,为棕褐色,眉纹则是雪白,眉线与头色色差极大,所以相貌看起来极为美丽,外头有个雅号叫做白粉堂,是奴婢千挑万选才择出来的。
语琪没心思理这些,只装模作样地逗了几下,淡淡赞了一句,倒是不错,你费心了。
皇帝的每句话都是金口玉言,哪怕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称赞,连半个赏都没捞着,却也让张德安笑得尖牙不见眼了。宫里都是势利眼儿,能得主子的一句赞那是天大的脸面,是第一得意事儿,不论走到哪儿都有人上赶着奉承。
于是张德安忙不迭地将鸟笼递给旁人,笑吟吟地凑上前来拍马奉承道,能得万岁一句赞,是它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更是奴婢八百辈子修来的福气。
远处,祁云晏目光淡淡地看着此处,方才的锐利神光都收敛在了瞳子里,背着一只手腰背挺直地站在一群哈腰躬背的内侍簇拥中,宛如瑶池玉树,茂林修竹。面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qíng,倒不像是心狠手辣的东厂厂督,而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株天山雪莲。
这个人的外表实在极具欺骗xing。
他低垂着眉眼,轻轻转动着翡翠扳指,像是在思虑着什么,片刻之后,那神光内敛的眼波略略一动,扫了身后的几名内侍一眼。不用半句吩咐,这些人便已明了,分毫不乱地快步离开,只留下一个衣绣单蟒的内侍仍跟在他身后。
赵太后后台虽硬,到底也只是太后,不及这位新登基的女皇名正言顺。何况赵太后总归有寿尽的一日,他必须在这之前找到另一株大树倚靠,而最上上等的选择便是眼前这位了。
祁云晏唇角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从容地负着手,沿着甬路款款朝凉亭而去,暖融融的阳光漫漫地撒在他半边脸上,却只映得他唇角浅笑jīng细凉薄,眼中眸光蛊惑诱人。
他就像是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悠悠然煦煦然地游走在这个华美冰冷的宫廷之中,用jīng雕细琢的一张皮囊和再温煦不过的脸孔蛊惑诱骗,哄着位高权重的人们将权与势心甘qíng愿地jiāo付于他的手中。
☆、第136章攻略督主男配【2】
祁云晏提着曳撒,厚底皁靴踩着汉白玉的石阶,施施然地入了千秋亭中,在御前深深一揖拜了下去,仿佛很恭顺的模样,臣给皇上请安。
他是久居上位的人,哪怕存了心要作个顺服模样,身上却依然透着三分贵气。这颗在王公大臣前高昂的头颅虽暂时低了下去,却仍是与张德安这般宫监不同的,他腰背挺得笔直,玉树青松一般伫立在面前,一点儿也不像是去了势的阉人。
此时剧qíng还未进展到祁云晏攀上女皇这棵大树的进度,所以,若这副身体仍是原主cao控,怕是不会给这位赵皇后眼前的红人一点儿好脸色,但语琪不能这样做。祁云晏心中打着算盘,她心中又何尝不在算计?
她含笑睨了他一眼,抬手做了个虚扶的动作,用了个温和的口气试探道,朕方才看厂臣似是领着一队人正往贞顺门去,这个时辰出宫可是有急事要办?
祁云晏闻言略略掀起眼脸来,细长的眸子清亮如水,眼梢斜斜地上挑着,那种神韵用笔墨难以描述,却是极为勾人的,回皇上话,之前的确是要出宫办些事,但却并非急事,日常琐务罢了,jiāo给底下人也是一样的。
说罢他直起身,自然而然地接过张德安手中的雕花鸟笼,神态清闲地逗弄了这□□堂了几下,一点儿也没有常人在御前侍候的紧张忐忑,倒不是读书人的那种不卑不亢,而是一种见惯了场面后的从容自如。
语琪注意到那琵琶袖下露出的一只手,腕骨很细,指骨纤长,与五大三粗的正常男子截然不同,倒带了几分女子的秀气。
见他似乎挺中意这只鸟,她便借着这个话题开了口,素闻厂臣涉猎广博,不如替朕相看相看,这只□□堂如何?
祁云晏将雕花鸟笼还给张德安,两扇鸦黑纤长的睫毛轻轻一垂,在眼下扫出淡淡的yīn影,沉凝了片刻之后,他莞尔一笑,眼波轻巧一转,皇上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这倒好笑,他又非什么忠肝义胆之士,这样一个从心肺到肚肠都是黑的之人,却一本正经地问她想听真话还是假话,若她想听真话,他讲得出口么?他这一生到底讲过真话没有还未有定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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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想归想,她面上却是一笑,自然是真话。略顿了一下,她食指微弯,轻轻敲了下桌面,压低了嗓音道,不仅是此刻,任何时候,朕都希望厂臣能坦言相告。东厂自建立之初到现在,都是替历代君主监察天下的眼睛,朕自然希望坐在东厂厂督这个位置上的人,能对朕无所隐瞒,否则,东厂的存在又有何意义?厂臣觉得呢?
在这半拉拢半威胁的一番话前,祁云晏却没有显露出丝毫的忐忑不安来,仍旧是一副从容的模样,慢悠悠施施然地作了一揖,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虽是宫监出身,却也明白这个道理。虽身在其位免不了背些不堪的骂名,但只要是在皇上面前,臣却是从来没有半句假话的。只是臣虽怀着一颗赤诚之心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却不知为何总难以博得皇上信任,不瞒皇上,臣为此一直心中郁郁,实在是苦得很。
祁云晏不愧是这故事的头号反派,这给自己脸上贴金和颠倒黑白的绝活儿使得是一个顺溜儿,明明此刻还是赵太后的人,竟然能这般戚戚哀哀幽怨愁苦地控诉自己不信任他?
语琪噎得说不出话来,蹙着眉头想了半天,才憋出半句话,厂臣的忠心,朕知晓了。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听着别扭,连忙转移话题,今日天气不错,厂臣陪朕逛逛园子?
祁云晏低眸一笑,朱红的薄唇轻轻一弯,竟有几分妖娆,臣荣幸之至。
语琪闻言,略略点头后便起身朝亭外走去,余光中他步伐闲适地跟了上来,唇角仍勾着细微的弧度,难以形容的蛊惑诱人。她不懂声色地瞥他一眼,在心中低低地嗟叹真是妖孽。
说是陪着逛园子,但宫里的规矩却是伺候主子时不许走甬路中间。祁云晏此人虽在外头嚣张惯了,但关键时刻还是很拎得清,此刻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一步远的距离,在甬路旁边施施然地走着。
只不过这样走着本就够生分了,却不能再默默无言下去了。
语琪眯起眼睛,随意找了个话题道,刚才话岔远了,厂臣还没说,朕今儿刚得的那只□□堂如何?
祁云晏正不疾不徐地走着,听她问起略略侧过头来瞥她一眼,眼波在她脸上一沾便移开了去,唇角的笑容又淡又轻,能入皇上眼的,自然是难得的。继而他眼尾轻轻一挑,话锋也随之一转,只是不瞒皇上,这□□堂品相虽好,但一旦遇到波折便会一蹶不振,委实脆弱了些。
语琪闻言瞥了一眼张德安,挑了挑眉,确实如此?
小内侍一张清秀的脸孔顿时吓得煞白,作势就要跪下去磕头谢罪,却被她一抬手拦住了,总归是你一番忠心,朕没怪你的意思。
只是她刚说完,便见祁云晏定定地瞅着自己,目光有些奇异,不禁心中咯噔一下,暗道莫非自己对下人太和蔼了被他看出不对来?
只是还没等她开始胡猜,对方却已经慢慢地移开了视线,金色阳光铺撒在他弧度柔和的侧脸上,映得那本就瓷白的皮肤像是透明的一般。他轻轻一抿薄唇,勾出一抹带了三分苦涩的笑意来。
语琪等了半天也没见对方开口说半个字,不禁挑了挑眉,厂臣有话要说?
他低垂着眼睫轻轻摇摇头,臣无话可说,只是心中有些苦罢了。
语琪抬头望望天,忍耐了又忍耐才把lsquo;您老呼风唤雨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苦在何处rsquo;咽了下去,gān巴巴地问,此话怎讲?
祁云晏抬起眼睫看她一眼,却又缓缓别开脸道,臣虽已习惯了不得皇上信任,但今日坦白忠心后,本以为皇上能明白臣一番心意的。谁知皇上却仍是连这等小事都要过问身边人一番才相信臣之所言,臣怎能不心凉?略微停顿了一下,他微微低下头去,言辞恳切,臣虽不是自小在皇上身边伺候的人,但论起对皇上的忠心却是不差于任何人的。若仅仅因此而被皇上全盘否定,臣是万万不能甘心的。
祁云晏一直忧愁万分地低着头,只是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对方的半句话,心中不免微微一沉,以为这番表白太急于求成而起到了相反效果,微微的失望过后,他便迅速地镇定了下来,开始思索该怎么把局面扳回来,谁知耳畔却蓦地响起嗤的一声轻笑。
他一怔,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去看,却毫无准备地撞入了一双笑意盈盈的双眸。
这位大裕王朝数百年来唯一的女皇不知何时站定了,双手施施然拢在袖中,偏过头来看着他,唇畔的浅笑有些调侃的意味,刻意压低的嗓音低哑却勾人,厂臣可知,你这番话实在是容易引人遐思。
祁云晏一愣之后,却是莞尔一笑,皇上此话,又是何意?
语琪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没什么意思。她错开同他对视的目光,遥遥地回望身后的千秋亭,唇畔笑意却又深了三分,只是觉得方才厂臣那番话着实幽怨凄哀了些,不像是朕手下臣子,反而有些像朕后宫妃子不对,那词儿叫什么来着?夫侍?
祁云晏的眉梢微挑了一下,缓缓低垂下视线,鸦黑长睫半掩着凤眸,虚虚的叫人看不清他眼中神qíng。只是片刻之后,他却缓缓地勾了勾唇角,笑得有些苦涩,皇上,这种玩笑开不得。臣这样的腌臜人,连男人都算不得,又怎配同皇上的夫侍相提并论?臣无地自容也就罢了,若是让日后的凤君闻见了,只怕会觉得受了侮rǔ。
语琪一愣,继而轻轻叹一口气,朕从未如此觉得,厂臣又何苦自rǔ?
他沉默片刻,深深作了一揖,皇上不厌弃臣,是皇上心地仁慈,待下和善,但臣却不能不明白自己的身份。
语琪本以为他同其他塌腰驼背满脸谄笑的内侍截然不同,却也忽略了一点下面缺了些什么的男人,便是表面上再威风凛凛,内心里头也是极度自卑的。
稍稍不注意,便可能踩到他们心中的痛脚。
下次一定要谨慎再谨慎,不可再犯此等错误。
☆、第137章攻略督主男配【3】
宦官争宠,无非是迎合圣上喜好需求这一条道路,古往今来皆是如此,祁云晏也是按照这个最有效的套路来的。
那日之后没过几天,他便带着个小内侍拎了只蓝靛颏来,等那套着的蓝罩头揭开,只见带节对fèng的一只京笼,淡huáng色,透着雅致与贵气,笼中架子底下摆了个雪白透青的粪兜肚,边上还带着一枝四寸长的象牙铲子,做工极为jīng致秀丽,哪怕不看鸟儿,单看这笼子也够养眼了。
张德安上次进的那只□□堂是画眉,必须得高式笼子来养,而当时配的雕花鸟笼独个看来也是极不错的,但同祁督主呈上来的这只一比就落了下乘,显得那高式鸟笼水桶似的憨蠢粗笨。
祁云晏悠悠然找来之时,语琪正在御花园西北角的澄瑞亭旁赏鱼,两个小内侍躬着身子尽职尽责地撒着鱼食,池中龙睛、狮头、望天、绒球等珍贵品种慵懒肆意地游着,时不时地冒出水面吐个泡,再是悠闲不过。
见他上前请安,语琪懒懒地道了声免礼,随即抬了抬手让那边两个撒鱼食的内侍停下。
其实此刻就算来得是个朝廷重臣,她也大可敷衍应付地潦糙应对,然后该怎么赏鱼还怎么赏鱼,没人能说半个不字。所以此刻她的做法虽看起来无甚奇特之处,却也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祁云晏是个聪明人,跟这样的人打jiāo道的好处就是你给了他脸,他能知晓,若是跟些粗人玩这套儿,你就算一让再让,也只是个对牛弹琴。
见那边两个内侍收回手躬身站好,祁云晏长长的眼梢轻轻一挑,优雅地身后内侍的手中接过笼子,清亮黑沉的眸子噙着笑意望向她,这就是上次臣跟您提过的蓝靛颏。
语琪会意一笑,一边懒懒地用指尖去逗弄鸟儿一边道,朕记得,厂臣还说它会学黎鸟叫,会学蝈蝈叫,还会学油葫芦叫,朕说的可对?
皇上记xing儿果真好,竟一字不差。
能爬到这个位置上的宦官,嘴都甜得腻人,但祁云晏就是有本事把甜言蜜语说得像是肺腑真言,那神qíng姿态要多真挚诚恳就有多真挚诚恳,叫人听得打心眼儿里舒服。
语琪自问在这方面赶不上他,不过也无须赶上他,否则两人互相chuī捧也没什么意思,太虚伪了。所以她只是笑了一下,微微俯下身去,半眯起眼看着鸟道,膀花鲜明,看上去是去年孵出的新鸟。略顿了一下,她微微一笑,这鸟儿粉眉亮姹,胸脯上竟有九道蓝,倒是奇货,厂臣费了不少心思吧?
皇上不嫌弃便好。他莞尔一笑,面上虽仍是从容的模样,但看她一直弯腰逗鸟心中却不免有些尴尬。
向来只有臣子向皇帝弯腰行礼的规矩,却绝没有皇帝在臣子面前俯身的道理,她虽是为了逗鸟,被人看见却终是不好。哪怕没人敢冒着得罪自己的风险碎嘴胡说,但他这般身份,又怎受得起九五之尊这一弯腰?怕是要折去几年寿命。
但她逗得正在兴头上,若是莽莽然命人将鸟笼寻个地方挂起来只会扫了兴,他只能不易察觉地将笼子稍稍提得高了些。
这些年身份地位不同了,再不是刚进宫时受苦受累的境遇,而养尊处优得久了,再捡起这般伺候人的活儿就有些扛不住,没提一会儿手臂便酸痛得紧,身后的小内侍看出来,要上前替他,却被他一个眼风扫去止住了。
哪怕眼前这位主儿看上去再温和,也是先帝当做储君培养出来的,绝不是瑞安公主那样xing子绵软、随意可欺的人。她此刻确实是在笑,只是伴君如伴虎,轻易放松不得,若他胆敢在这位面前摆主子谱儿,指不定下一刻会迎来什么,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语琪的余光瞥到他们这些小动作,心中已经明白了三分,但面上却仍是装作不知的模样,甚至故意地一直逗着鸟不停歇。
身娇ròu贵的祁督主没一会儿就撑不住了,拎着鸟笼的手不知不觉地便越放越低,而当垂到了肩下位置时,她漫不经心地一抬手,轻巧地托住了笼底,一双凤眸似笑非笑地朝他睨去,也不说话,就这么笑吟吟地看着他。
这般但笑不语的模样最是唬人,祁云晏心中略有些忐忑,连忙低头道罪。
语琪摆摆手示意不必,然后自他手中接过鸟笼随意递给了身后内侍,朕同厂臣开个玩笑而已。略顿一下,她含笑瞥他一眼,只是厂臣身子似乎弱了些,这样下去,若是年岁大了可会十分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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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云晏愣了一下,鸦黑长睫低垂下去,有点儿不知道该如何回这话。
当奴才的若是办事得力,主子夸几句再赏一下也就罢了,万万没有屈尊降贵地关心底下人身体的道理。
迟疑了半响,祁督主仍是摸不清对方所思所想,只能呐呐地应一句是。
语琪慢悠悠地笑了一下,负手转身,一边沿着花石子儿铺就的甬路施施然地走着,一边闲话家常一般地道,差事是要办,自己的身子也该注意。尤其是下面捱过一刀的,骨骼会比寻常人脆,若是平日不锻炼,老了有的罪受。不过话虽如此,若是真这般说了,哪怕出发点是好的,估计也会得罪人。
于是她略微停顿了一下,轻轻一笑,只捡中听的话道,厂臣如今年纪轻轻,日后的路还长着,现下多锻炼锻炼身子,以后会受益无穷的。
祁云晏缓步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位置,有些摸不准对方说这话的用意。这话怎么听也嚼不出半丝威胁的味儿来,反倒跟拉家常似的,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亲切味,像是跟手下心腹闲聊一般,漫不经心的,倒有些提点的意思。
心眼子奇多的督主琢磨了好一会儿,只能将此归结为对方也有意要拉拢自己。这样解释也就能想得通了,只是到底是先帝手把手带大的,果然与一般妇人不同,赵太后翻来覆去拉拢人的手段也就那几样,倒还不及这位随随便便几句话的功夫。
世人都觉得内侍失了下面那玩意儿,便会将yù-望转移到钱财权势之上,这么想倒也没什么不对之处,赵太后惯用金钱权势拉拢人也无可厚非,只是今非昔比,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什么稀罕玩意儿没见过?什么都有了,也就不在乎那点儿东西了。
相比之下,这位主儿虽提也不提赏,但心胸却是比赵太后这般深闺妇人宽阔多了,更重要的是,她把下人当人看。
有的主子却不是,她们把下人当工具,理所当然地觉得就算随便赏点什么,底下的人都得对她顶礼膜拜感恩戴德,但并不是谁都喜欢弯腰屈膝地去领赏的。
正胡思乱想着,她却不知何时挥退了身边宫女内侍,那黑压压的一群人远远地缀在后面,低眉敛目的。
祁云晏一看这架势便明白对方是有话要私下里说,便微微上前半步,压低了嗓音问,皇上可有吩咐?
语琪微微侧过头看他一眼,唇角浮起几丝笑意,厂臣果真善解人意。略顿了下,她轻轻皱了皱眉,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起你们司礼监最近在忙的一桩差事。
祁督主勾了勾唇,皇上说得,可是替瑞安公主择驸马一事?
她但笑不语,只抬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很信任的模样,既然厂臣明白,朕就不多言了。
宫中上下谁人不知,荣昌公主与瑞安公主从小不睦,便是拼着自己不痛快,也不能让对方好受,谁能想到这荣昌公主即使登基为帝了,还是这样幼稚。祁云晏有些想笑,却忍住了,一本正经地作了一揖,皇上只管放心,臣晓得的。
语琪闻言,偏过头定定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却是笑了。祁督主也唇角微扬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间却充满了凉薄肃杀的味道,原本还带着些许媚意的眼角微微一垂,和煦温文的眸光便霎时变得冰雪般冷冽。
她这一笑本来是为了表示感谢之意,不过看来对方似乎是误会了些什么,估计是以己之心度人之腹,以为她这笑是针对瑞安公主的嘲讽和幸灾乐祸。
本来她是抱着撮合男女主的心qíng做这事的,结果被他这么一笑,却忽然觉得自己像是láng狈为jian里面的那只狈,莫名其妙地颇感心虚,就连唇角原本自然无比的笑容都有些僵硬。
gān咳一声,她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身后那一片黑压压的随从,示意他们可以跟上来了。
等到张德安第一个追上来后,语琪这才放松下来,双手施施然拢回袖中,漫不经心地道,近来天儿有些热,闷得人难受,御膳房新琢磨出来的甜碗子拿来消暑却是挺好。他们整天琢磨折腾这个,也不知怎么想的将甜瓜果藕、百合莲子和鲜胡桃等浇上葡萄汁,冰镇了后再吃,倒是挺慡口。朕这儿还有几碗他们进上来的没动,厂臣可以带些回去尝尝。说罢轻轻撩了一眼张德安,这人jīng子立刻退了几步,自一个宫女手中接过食盒后,又躬着身子跟了上来,将食盒jiāo给跟在祁云晏身后的内侍。
宫中早有上面的主子将菜肴甜点赏给下面人的惯例,但她这一番话说得,根本不像是上对下的赏赐,倒像是朋友间的相赠,他怎么敢要?
真心还是拉拢暂且不谈,无论如何,他都是不敢当的。
只是对方动作太快,祁督主还没反应过来,等到想到该拒绝的时候,那食盒竟已经被塞到自己手下怀里了。
待她带着数十宫女内侍浩浩dàngdàng地离开后,祁云晏看了看身后人手中提着的食盒,轻轻叹了口气。
跟在他身后的是司礼监排行第三的秉笔太监魏知恩,见自家头儿如此不禁疑惑,督主为何叹气?皇上为难您了?可是看方才的qíng势,明明一切都进展得十分顺利。
祁云晏抬手捏了捏眉间,没有,只是吩咐我给瑞安公主择驸马时用些心思罢了。略顿了一下,他微微蹙眉,这事儿jiāo给你了,办得漂亮些,面上不要给人捉出错来。
魏知恩心中明白了七八分,但仍是谨慎地比了个往下的手势,皇上的意思,是按照这个标准挑?
他淡淡嗯一声,虽说如此,也别太过分,毕竟赵太后那边也不是省油的灯。若是被她知道,我胆敢在这事上做手脚,便是扒了我的皮都是轻的。
只是这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你怕什么,它便来什么。
☆、第138章攻略督主男配【4】
做语琪这一行的,在攻略对象前通常都摆出一副温和的面孔,总给人一种牲畜无害的错觉,但在无人看到的背面,她们的手段却往往果决而狠辣。
有的时候要达到目的,必须采取一些必要的、不见光的手段。
其实从某些程度上而言,祁云晏也是这样的人,在需要攀附的对象面前,他谦恭而温雅,说话时总是轻声细语的,面上时时带笑,仿佛比谁都温柔,比谁都和善,但是你若扒开他这jīng致漂亮的皮囊来,只会触到一泡腐臭的黑水。
风光的背后不是沧桑,便是肮脏。而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光,十有八九是由无数累累白骨堆积而成的。
短短十数年的时光,他从容优雅地登上这个庞大王朝的权力巅峰,步步生莲,游刃有余。但无人知晓,那每一步之下,到底堆了多少冰冷的骸骨尸首,镇着多少含恨的怨鬼亡魂。
他就像是那传说中的妖魔艳鬼,每一个低眸浅笑都勾魂摄魄,致命的诱惑。
忠诚与恭顺只是虚伪的假面,欺骗与背叛才是他最擅长的把戏。而这一次,他原准备踩着赵太后和瑞安公主的肩膀和登上女皇的身侧的位置,却不料yīn沟里翻了船。
在择选驸马一事上他动的手脚,不知为何被赵太后闻悉了。
东窗事发。
司礼监掌印和东厂厂督,哪一个都是威风赫赫的位置,但越是处在高处,越像在悬崖边的刀尖上舞蹈,一个不慎就可能跌下崖下深渊,从而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他手中权势看似qiáng大而坚不可摧,却其实都不属于他自己,统统来自身后所倚靠的大树。一旦依凭的大树倒了,或是不再提供荫蔽了,他便会死无葬身之地。就像这史上许多名声赫赫的宦官虽权倾一时,但事发后不过是皇帝发了一句话,便落得个凄惨无比的下场。
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一旦这贵为山中之王的虎发怒了,狐狸便是再狡猾也逃不过一死。
九条死路外那仅剩的一条生路,是当即换棵大树倚靠,而那位年幼的女皇,便是此刻能够攀附倚靠的唯一人选。如今她新登基,虽稍显稚嫩却是正统,再不济也能与赵太后相抗衡,更遑论她背后站着四个实权派的辅政大臣,只要她肯出手庇佑,无论如何都是能保下他的。
但问题却恰恰在此她未必肯出手相救。
宫廷是这世间最凉薄寡qíng的地方,唯有利益不谈人qíng,哪怕他此刻的境遇一部分是拜她所赐,也不是能让她出手的理由。若是站在她的角度上来看,其实放任赵太后与他相斗到两败俱伤的地步,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虽将此刻形势看得清楚,但也不能不搏一次就引颈待戮,手下心腹匆匆往乾清宫赶去之前,他负手站在雕花窗棂前,低垂着眼睫沉声吩咐,皇上必然会提出条件,能答应的便一律答应了,不能答应的也暂时应下。
魏知恩躬身应一句是,面容是前所未有的沉肃严凝,不单是他,所有在场的内侍皆是垂首站着一言不发。明明是炎夏,风雨yù来的yīn冷气息却席卷了整个司礼监,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
祁云晏习惯xing地转动着翡翠扳指垂眸沉思,鸦黑长睫在眼脸上扫出一大片yīn郁的深影,衬得那张yīn柔的面孔愈发苍白,仿若妖鬼一般。片刻之后,他缓缓阖上双眸,朱红薄唇微微一动,叹息般得轻声道,到了乾清宫那边,就说祁云晏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若今日能侥幸保得一命,从此刀山火海,任她驱使。
魏知恩领了命便躬着身子快步朝乾清宫走去,宫中规矩多,是不准人跑的,哪怕是小跑也不行,所以他们这些内侍都练就了一身快走的本事,速度比小跑起来只快不慢。
他前脚刚走,后脚慈宁宫的总管太监便亲自来了,说是奉太后懿旨召他进见。
这是意料之中事,祁云晏低低道声是,并不做无谓的挣扎,只轻掀眼帘,遥遥向着乾清宫的方向看了一眼,便转身缓步朝慈宁宫去了,再无回过一次头。
他一丝不乱地款步离开,腰背挺直,如松如竹。然而直至那修长的身影远去之后,司礼监各位秉笔仍是沉默地躬身相送。
祁云晏虽然对外使得手段都狠绝毒辣,但对待自己手下人却是从来不为难克扣的,决不作jī毛蒜皮的计较,所以下面的人叫他一声祁督主,都是心悦诚服的。
而世人都言内侍yīn狠,不通人qíng,但其实并不确实。哪怕对外再狡诈yīn险,他们内部仍是团结的。同为苦命人,一同在进宫初被管事太监欺凌,一起提着扫帚长大,又何苦互相为难?都是相依为命的兄弟,即使不能雪中送炭,也决不会做那等落井下石的缺德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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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点上,他们其实比朝中那些满口礼义廉耻却树倒猢狲散的大臣们有良心多了。
而乾清宫这边,语琪却是午睡刚醒。按宫中的规矩,皇帝和各宫主位无论如何都必须午睡,这叫得天地yīn阳的正气,可健康长寿,是老祖宗定下的,必须遵守。
贴身宫女自紫檀镶玉冠架上取下常服冠,捧着上前伺候她穿上。
正在宫女半跪在地调整玉带銙的带扣时,乾清宫的回事太监在花梨木透雕落地罩外替司礼监的秉笔太监通报。
语琪低头抚了抚袖摆,懒懒地道,怕是祁掌印那边有急事禀告,让他进来吧。
至于是什么急事她不可能不知晓,毕竟赵太后之所以能觉察到驸马一事,都是她做得手脚。之前说过了,做这一行的,绝不会是心软正直之人。若要达到目的,有时必须得不择手段,做些见不得光的事。
因为若是不这么做,祁云晏就算暗地里为自己办事,也不会在明面上同赵太后断绝来往。而这样一来之后,等于斩断了他在宫中的所有退路,将他bī到了自己身边,彻彻底底地成为了自己的人,而且还能顺便卖个人qíng,正是一箭双雕的事。
就算魏知恩不来,她也打算去慈宁宫一遭。只是,既然对方都派人来了,她自然得好好抓住这个机会,不能白白放过了。
魏知恩跟着回事太监穿过花梨木落地罩,一进来便跪下磕了个头。语琪瞥他一眼,挥挥手让室内侍立着的宫女内侍都退下,这才转过身来,漫不经心道,有事?
这个祁云晏的心腹简洁利落的将事qíng的来龙去脉迅速说了一遍,继而又趴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督主说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倘若能侥幸保得一命,从此刀山火海,都任皇上驱使。
虽是让她出手相救,话里话外却没有半个求字,只应允了日后的相报到了这种时候,却还是硬撑着不落面子,可见骨子里的高傲。
语琪盯着魏知恩看了一会儿,看得他心头直打突时才轻描淡写道,此刻说得好听,只是朕又怎知他日后是否会反悔不认账?
魏知恩咬了咬牙,心道果然督主猜得不错,这便是要谈条件了,然而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得她淡淡道,让出批红权及司礼监掌印的位置,他办得到么?
魏知恩一丝犹豫也没有,便深深地拜了下去,是个替祁云晏默认的模样。
语琪半眯起眼,心道那位督主倒是看得清楚形势,知道他此刻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ròu,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轻轻勾了勾唇,她漫声道,起来吧,随朕去趟慈宁宫。
语琪提着曳撒踩着石阶走上慈宁宫前汉白玉的月台,身后跟着浩浩dàngdàng的一群宫人并一个魏知恩,虽然面上云淡风轻,但那份气势却是如山如岳,压得殿外侍候的一帮宫监噗通噗通地跪了一地。
不待慈宁宫的回事太监往里通传,她便一左一右地领着魏知恩同张德安进了明间正殿。
赵太后正端坐在铺着金huáng妆缎坐褥的紫檀嵌玉宝座上,一副qiáng捺怒气的模样瞪着跪在殿上的那个修长身影。
语琪脚上皁靴刚踏在正殿地上,耳边便听得啪的一声脆响,是青花缠枝茶蛊砸在地上,然后是赵太后气到几乎失去理智的命令,来人!给本宫把这阉竖拖下去打,打到死!
大殿中央,祁云晏挺直地跪在地上,碎裂的青瓷混着滚烫的茶汤在他面前四处飞溅,但他却愣是纹丝不动地跪在原地,并没有试图避开,甚至连眼都未曾眨一下,安静淡漠地像是一座石雕。
语琪装作没看到也没听到,只若无其事地朝前走了几步,在跪着的祁云晏身旁停下,温良恭俭让地朝着赵太后作了无可挑剔的一揖,笑吟吟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未等抬头看赵太后是何表qíng,她便用余光瞥身旁那人。
恰巧祁云晏也偏过头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上。他微微一愣,语琪则勾了勾唇角,朝他安抚般地轻轻眨了一下右眼,有点儿戏谑,却带着对自己人才有的亲近。
目光相接只在短短瞬息之间,两人没有任何的jiāo谈,但她的眼睛里有笑容,眨眼的动作轻快又促狭,像是在问同辈的好友:怎么又被罚跪了?闯祸了是么?要不要我替你去求个qíng?
☆、第139章攻略督主男配【5】
祁云晏跪在慈宁宫的正殿明间之上,金丝猴皮制成的护膝异常柔软,但他却只觉得冷,从指尖到发丝都是冷沁沁的,没有一丝热气儿。
并不是因为畏惧可能到来的惩处,也不是因为那宝座上满面怒容的赵太后,只是忽然觉得疲倦。
十余年的岁月,都付与这个重重华檐的冰冷宫廷,用尽yīn谋心机,忍下屈rǔ难堪,一步一步地爬上如今这个位置,谁知道他为此耗了多少心血?但不过是这些主子的一句话,便可轻易地将他重新打下十八层地狱,从此再无翻身之日。
司礼监掌印,东厂督主,名头再威风又如何,也不过是主子面前的奴才,连审讯都无需,想打死便打死了,糙席随意一包便抛在乱葬岗,任凭野狗啃食也没人会为他们不平。不过是腌臜的阉人罢了,贱命一条,又有谁会在意?
人人都道宦官狠辣绝qíng,可没有人生来便是宦官,都是qíng势所bī,世道所迫,一步一步地成了如今这幅模样的。
若非当初父亲因弹劾权臣被诬陷下狱、带累家人,他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怨是怨的,恨也是恨的,不知是怨父亲还是恨那些权臣,但终归是这些怨与恨撑着他一路走来,费尽心机坐上东厂督主的位置。
权力是美酒,也是□□,它让曾经qiáng大的仇人变成手中待宰的羔羊,也让他以一副残余之身背尽天下骂名。不过他看得开,恶名昭著便恶名昭著但凡是坐在这个位置上,谁的双手都不会gān净,除了仇人之外,他身上也负了不少条人命,其中虽多数人本就该死的,却也有少数无辜受连累的,他这满身的骂名背得倒也不算冤枉。
他这般的人杀生无数,造孽太多,若是今日死在了慈宁宫,只可能会下地狱。
虽是让魏知恩去了乾清宫,但他却并不抱什么希望。若他处在她的位置上,此时此刻只会拍掌称快,宫中最大的对手自断一臂,于她而言有利无害,她大可乘此机会扶植自己的心腹爬上司礼监掌印、东厂督主之位,如此一来,赵太后虽有娘家势力撑腰,但在宫中却是再也奈何不了她了。
没什么可怨的,宫中从来没有人qíng冷暖,只有利益jiāo换,更遑论他本就不是那位女皇的人,她若冷眼看着那是应该,若捞他一把那是恩qíng。
祁云晏缓缓垂下眼脸,漠然地看着那四散铺在地面上的曳撒。其上绣着的细云蟒纹狰狞可怖,然而他此刻却是前所未有的心如止水。
在这大殿中央跪下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再奢望过活着站起来,只是人之将死,浮现在脑海中的却是自进宫到如今的一幕幕。曾经受过的无数欺压,遭到的百般□□,都自尘封的内心深处翻滚涌现,清晰得仿佛是昨日重现然而进宫之前那段安逸的童年岁月,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模糊仿若前世。
是因为他罪孽太深,所以不配拥有美好的记忆?
恍惚之中,他听到宝座之上赵太后的声音陡然拔高
来人!给哀家把这阉竖拖下去打,打到死!
青瓷茶蛊在面前炸开,锋利的瓷片与滚烫的茶汤四处飞溅,在曳撒下摆上晕染出层层水痕,在脖颈脸颊划出了几道细细血痕他并没有试图避开。
躲什么呢,总归今日逃不脱一死,最后不过是归于一捧尘土,避与不避无甚差别。勾心斗角了十几年,他倦了也累了,从此安眠没什么不好。
赵太后话音刚落,便似乎有几人踏入了殿内,祁云晏低垂下眼睫,等待着执法太监前来,然而
儿臣给母后请安。
低柔清越的嗓音,笑吟吟的语气,熟悉温和的声音,就这样漫不经心地穿破这空dàng冷寂的大殿,清晰无比地传到耳边。
明huáng色的曳撒撩起一连串弧度,在耳旁dàng起又落下,悠悠然如云卷云舒。
早已不抱什么希望,却乍然间听到她的声音,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偏过头去看,却正撞上她轻轻瞥来的一眼。
他微微一怔,有点儿不敢置信,但她却神态从容,甚至朝自己眨了眨右眼,那长而带媚的凤眸中笑意流转,有安抚,也有促狭。
明明可以袖手旁观坐收渔翁之利,她却偏偏cha了进来;明明大殿之上氛围凝重,她却在赵太后面前堂而皇之地做这样的动作。祁云晏有点儿看不懂这个年幼的帝王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没有到赵太后跟前去,也没有站得远远的,而是在自己身侧站定,明明没有说一句话,却已是这样清楚地表明了立场。
祁云晏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眼脸低垂,长睫收敛,只是刚才那种空旷恍惚的冰冷之意却缓缓自四肢百骸褪去,仿佛重回人世。
在宫中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少,便是能袖手旁观不趁乱来踩一脚都是难得。不论出于何种目的,这位年轻的帝王都是在悬崖边拉了自己一把,他祁云晏虽不算好人,但这份恩,他记下了。
然而他刚刚低下头,就听得她含着笑意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语气熟稔而自然,厂臣也在,倒是巧,朕上次问你讨的缅甸猫儿可有着落了?
祁云晏怔了怔,知道这是她随意扯出的借口,虽不明白她这话背后的用意,但他仍是滴水不漏地附和道,回皇上话,已经在宫外寻到了,只是
还未说完,就被她懒洋洋地打断了,跪着做什么,起来回话。
他抿了抿唇角,心中有些感激。自从坐上东厂督主的位置,便鲜少再行如此跪礼了,面上虽不显什么,但若说心中毫不在意那肯定是假的。
而在与这位年轻帝王又相处了一段时日后,祁云晏再想起这一幕,却是有了更深体会,除了感激之外,还多了一分佩服。单单是这一句话,便可看出她与赵太后御下手段的高低,不愧是先帝倾心培养的储君赵太后只知道让人跪下以体现自身的威严,但她却懂得让底下人站起来,给予他们权势之时也给予尊严。
赵太后终其一生也没有明白,只有气短势缺的主子才会以身边人的卑微来体现自己的威严,而真正高贵的君主,她有足够宽阔的心胸允许底下人同染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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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黑长睫缓缓垂下,掩去眼中复杂神色。祁云晏低低应一声是,缓缓站起身朝她一拜,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道,只是还在派人调-教着,请皇上再静候些时日。
这边两人一唱一和地,那边赵太后若再看不出来他们之间有猫腻,就太愧对她在这宫中沉浮的这数十年了。只是对祁云晏这种宦官她可以呵斥可以打骂,对于这个九五之尊却不行,心下再如何厌恶,面上仍得假惺惺地做出母后的模样。
赵太后qiáng忍下怒气,不能明着找麻烦,只能挑着她话中的错处冷冷开口,皇上新登基,宫内宫外琐事繁务都等着皇上处理,怎可玩物丧志?皇上要做明君,就必须远离这种用猫儿狗儿邀宠求权的宦官。亲贤臣远小人的道理,哀家这般深宫妇人尚懂得,皇上若是被这等阉竖小人迷惑,就太辜负先帝这些年的苦心教导了。
就在赵太后以为这个皇帝会憋着气同自己犟时,语琪却无比谦和地躬身听训,面上做出知错的模样,以一副深深悔过的姿态道,儿臣知错,这就回宫面壁思过。顿了顿,又故意看看身旁的祁云晏,厂臣看朕犯错,竟丝毫不加以劝谏?
祁云晏微微撩起眼脸看她一眼,见她朝自己暗暗使着眼色,便重新俯下身去,深深一揖,臣辜负了皇上信任,臣罪该万死。
赵太后看着这两人在自己面前这般惺惺作态,恨不得立时甩个巴掌上去,但咬碎了一口银牙,却也只能攥紧宝座扶手上的透雕花饰,将满腹委屈往肚里咽。
祁云晏这只阉狐狸手段圆滑,她就算是明着将驸马一事抖落出来,那些臣工僚属再恨他,也在上面挑不出什么错来。为公主选驸马顶要紧的是选贤,这是老祖宗的金口玉言,祁云晏择的这个驸马虽出身贫寒身负残疾,但在品德才学上却是一等一的好说不准哪个脑子被驴踢过的大臣还会为此称颂一番。
而这边,语琪见祁云晏如此上道配合,不禁满意地挑了挑眉,压着唇角的笑意沉声道,既然知错,就自去慎刑司领罚。
在这宫中,内侍刑罚,是由慎刑司处断为主,但那仅仅是对于一般无权无势的小内侍而言,像祁云晏这般宦官中的大拿,就算是进了慎刑司也没人敢真拿他怎么样。说到底,她这一招虽从明面上来看是责罚,实际上却是放了他一把,不疼不痒地将其从太后这里摘了出去。
祁云晏是个聪明人,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gān脆利落地领了罚。
语琪点点头,装作不耐的模样挥了下手,还愣着做什么,杵在这里是等着领赏么?
这算是给了他一个光明正大速速离去的借口,祁云晏应了一声,就低眉敛目地退出了大殿,腰背仍旧挺直如松,步履优雅且从容不乱,依旧是那个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东厂督主。
只是走出慈宁宫大殿的那一刻起,不论是他,还是这整个皇宫都明白了一件事:祁云晏从此归于女皇手下,与赵太后再无gān系。
正殿明间,语琪优雅地向宝座之上的女人行了个无可挑剔的大礼,举手投足之间从容悠然,挑不出任何错处,儿臣谨遵母后懿旨,这就回去面壁思过。说罢也不等赵太后说什么,就缓步退出了大殿,领着乌压压的一群随从上了龙辇朝乾清宫的方向而去。
面上虽做得一副谦恭无比的姿态,但她这般行事却是要多嚣张有多嚣张,气得赵太后几乎把jīng心保养的尖长指甲生生抠断在雕花扶手上。
如语琪所料,祁云晏这个狐狸中的狐狸并没有直接去慎刑司,而是候在路旁等她。月白色的宫监服熨帖无比地覆在身上,在灼目的阳光下仿佛泛着淡淡的柔光,而他安静地垂首侍立,秀气清雅的侧脸白得仿佛透明,好似用温润玉石雕琢而成一般。
不是初见时那样张扬嚣张的姿态,也不是后来刻意讨好时蜜语甜言的蛊惑,此刻他仍旧站得身板挺直,但许是因为受她一恩的缘故,他身上已有几分真心实意的顺服。
可以说,经此一役,她虽还未完全将他收服,但最起码已让他对自己心生好感。虽然还远远不到能令他上刀山下火海的程度,却也不必再担心他当面微笑应诺却在背后捅自己一刀了。
龙辇行到面前时,祁云晏躬身行礼,语琪命内侍停下,好整以暇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才微微一笑,今儿厂臣回去,可以让你那些个徒弟好好替你活泛活泛筋骨,压压惊松松神,事qíng先jiāo由底下人办也是不妨的,左右不是多要紧的差事,还是自己的身子骨儿要紧。
祁云晏刚刚听了汇报,特意等在此处就是为了那司礼监掌印一职之事,然而听她绝口不提此事不免愣了一愣,用余光瞥瞥身边的魏知恩,虽迟疑了一瞬仍是缓缓拜下身去,谢皇上体恤,只是不知皇上心中,担任司礼监掌印的人选是何人?
若说他心甘qíng愿地让出这个位置,那是不可能的,但既然应承了下来就要办到,最起码在明面上得过得去。反正他根基已深,就算换个人上任,他也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拉下来,最终掌印之位仍是只能落到自己头上。
年轻的女帝慵懒地眯起狭长凤眸,轻轻扫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在朕心中,司礼监掌印人选,除了厂臣以外别无他人。她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和,语调轻柔,声音含笑。
然而此话一出,不单是祁云晏,就连一旁的魏知恩也狠狠愣了一愣。
她却若无其事,仍是不紧不慢地微笑着,之前的司礼监掌印之位,是赵太后给你的,朕自然是要收回来的。现如今,朕将厂臣看作心腹,所以这司礼监掌印的位置,朕重新jiāo还到厂臣手中。顿了顿,她略略移开视线,望向远处的亭台楼阁,轻声细语道,朕相信自己并没有看错人,还望厂臣不要让朕输得一败涂地。
因罪入宫之前,祁云晏也算是52书库的公子,自然也读过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这一句,当时觉得可笑,现如今才隐约有些明白,知遇之恩,当真重于泰山。
沉默片刻,他不禁抬头深深看她一眼,没有再多言什么,仅仅只是轻轻垂下鸦黑长睫,无声地再作一揖。
祁云晏此生曾为了登上权力巅峰而无数次俯身,但唯有这次,他低头低得心甘qíng愿。
语琪笑一笑,也不再在此问题上多做纠缠,只懒洋洋地支着下颌偏头看他,轻声吩咐,若是近日太后再召厂臣进见,尽管用朕的名头搪塞就是,若是实在推脱不掉,让你这个徒弟来乾清宫找朕也是一样的。略顿一下,她又瞥了一眼侍立一旁的魏知恩,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淡淡道,你这个徒弟一进乾清宫就给朕磕了个响头,看着差点把血给磕出来虽说吓人了些,但这宫中虚qíng无数,真心难得。厂臣回去后还是别忘了好好赏他一番,也算是对得起他这一番忠心。
她这番话虽平实无华,却是轻轻松松地将谈话自江山社稷这般沉重的话题上转了出来,自然而然地重新拉近了双方的距离,仿佛多年好友一般亲切熟稔。
祁云晏闻言,偏头看看自己的小徒弟,勾唇笑了笑,谢皇上指点,臣晓得的。
语琪笑笑,也不再多言,朝他轻轻一颔首,便乘着辇领着黑压压的一群宫人,排场铺张地朝乾清宫的方向而去。
等御驾行出老远,魏知恩仍在伸着脖子眺望,口中喃喃道,督主,您老人家一向慧眼独具,怎么当初跟了太后那般的人呢。若是早早跟了荣昌公主,如今肯定是皇上身边红人中的红人,根本不用在慈宁宫遭这份罪啊。
祁云晏凉凉瞥他一眼,这才几句话,你小子就被皇上收服了?
魏知恩连忙赔笑又赔罪,您老人家这是哪里的话啊,小魏子从身到心都是您的人,便是九五之尊在这里,小魏子也只会往您身后站不是?
向来高贵冷艳的祁督主听得这种没个正经的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恨不能踹这不老实的玩意儿一记窝心脚,但到底是想起她的那句话,只冷冷地瞪了这小子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魏知恩连忙哈巴儿狗似的撵上去,您老人家等等小的啊,既然皇上都发话了,回去后小的给您捏捏肩捶捶腿呗?
回应他的,只有他家督主风华绝代又冷漠无qíng的背影。
☆、第140章攻略督主男配【6】
祁云晏之所以能爬到这个位置,是因为他将自己看得清楚,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恩宠愈盛,他愈小心谨慎,无论在外如何,在主子面前从不做轻狂放肆的举止。
在皇帝这般隆恩盛宠之下,换了其他宦官估计早已四处耀武扬威了,但他甚至比以往还要收敛。譬如这一次领罚,本可跟慎刑司司主jiāo待几句便离去的,但他却硬是去受了十几板子。虽说执刑的小内侍根本不敢打实,但这一遭下来,却也是要卧chuáng休养个一两日。
这日,语琪在华盖殿上过早朝,听身边内侍张德安汇报说祁掌印昨日去慎刑司领罚,受了板子,回房后便一直闭门不出,想来应是在养伤。
张德安虽是乾清宫伺候的,但说起祁云晏时的语气却像是从司礼监出来的,谈起他简直跟谈自家亲爹似的,与有荣焉,百般向往。不过倒也不奇怪,祁掌印在这群宦官之中从来都是个一直被仿效,从未被超越的人物,每个有野心的小内侍都曾妄想过能有一日同祁督主一般威风八面,据说刚进宫的小宦官都会偷偷地供奉着他的画像,早晚三炷香求他保佑自己。
语琪闻言,似笑非笑地瞥了张德安一眼,没说什么,只直接吩咐抬轿的人调转方向去了皇极殿。
祁云晏是宦官中的大拿,不住东西六所也不住主子的宫殿旁边,他住皇极殿的西配房。爬到了他这个位置,在宫人之中也算是半个主子了,平日日常起居都由几个徒弟服侍,语琪走到西配房前时,就看到他徒弟魏知恩候在外间,一边等着里面的吩咐,一边坐在填漆圆桌前给自己斟茶喝。
魏知恩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来送药的小内侍,一抬眼原准备颐指气使,却在看清来人后吓得差点把手中的茶蛊扔了,几乎是从椅子栽下来一般跪倒在地。
语琪朝他轻摆了下手,示意他别出声,自己慢悠悠地朝内间走去。张德安十分有眼色,躬身上前替她撩起了夹绸软帘,她用余光瞥瞥他,没说什么,只用眼尾往下轻轻一压。这个原准备同她一起进里屋的小内侍立刻明白了,躬身退后一步,在外间的角落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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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独自一人拢着手慢慢踱进了里屋,饶有兴致地四处打量了一下,与想象中差不多,祁云晏将寝处布置得很是素雅,透着几分内敛的贵气。倒不是说他多简朴,事实上这些器物摆设看着虽有些不起眼,但却无一不是由极难得的料子制成的,做工更是细致讲究,几乎挑不出一丝瑕疵。
她悠悠然转了下目光,视线在掠到墙角的huáng花梨木架子chuáng上时顿了下来。被束起的云锦华帐内,祁云晏正面朝下地趴在软枕上捏着内阁的票拟看,身上只着了身单薄的素白jiāo领贴里。估计是不用见人的缘故,本该束起的三千青丝随意地披散在肩背上,从她的方向看去,像是四散铺散开的墨色绸缎,比有着及腰长发的女子还清秀三分。
没有通报声,他就算听到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也只同魏知恩一般以为是送药的内侍,故而并不在意,甚至连抬头看一眼都懒得,依旧将全副注意力放在手头公文上。
语琪见状,也不点破,自己提了曳撒,在临窗的紫檀贵妃榻上坐下,漫不经心地将手肘撑在束腰透雕炕桌上,懒懒地支着下颌看他。
因受伤位置不易坐着的缘故,chuáng上并没有放置桌案,故而他手边也没有笔墨纸砚,只能在看完票拟后,用小拇指指甲在后头划上几道做标记。与素日那个时时刻刻温文含笑的祁掌印不同,此刻他低垂着长睫,唇角没有笑意,倒是眉间蹙着淡淡一道细纹,那平素泛着潋滟流光的眸子是难得的专注沉肃,哪怕长发披垂也再看不出半分yīn柔妖娆,像是过分雕琢的美玉褪尽了铅华,显得沉稳而温润。
chuáng上的祁云晏只听得脚步声,等了许久也没听到那人放下药的声音,以为他是新上任的不懂规矩,倒也没说什么,只低声提点道,药放在桌上就行,你退下吧。略顿了一下,许是觉得有些口gān,他头也不抬地又加了一句,倒杯茶过来。
他仍不知自己是在对谁吩咐,但隔着软帘,外面的魏知恩同张德安却将他的这句话听得清楚,魏知恩吓得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连忙捞了个茶壶过来当借口就要进屋去提醒他家督主,然而站在旁边的张德安则一抬手拦住了他。
魏知恩指指里面,又抬手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个抹刀的动作,继而哀求地看着这个乾清宫的人,张德安也为里面的人捏了把汗,但碍于自己主子的命令实在不能放人进去,只得面含同qíng地朝他摇摇头。
长久的寂静之后,魏张两人支棱着的耳朵没听到皇帝愠怒的呵斥,也没听到祁掌印请罪的声音,却听到里面传来悠然的倒水声,狠狠一怔后下意识地看向对方,确认了自己不是幻听后双双瞪大了眼睛惊掉了下巴。
夹稠软帘的另一端,语琪懒懒地站在四面平攒牙子方桌前,面上倒没什么恼怒之色,只不紧不慢地泡着茶,嫣红唇角勾着一抹满含深意的微笑,几乎可以说是愉悦的想也知道,等会儿祁云晏一抬眼看到自己时的心qíng该有多么复杂。
虽然怀着不为人知的心理,但她手中的动作却是行云流水般流畅利落,洗杯、落茶、冲茶、挂沫、出汤、点茶一气呵成,最终随手端起青花莲纹茶蛊款款走到chuáng边,懒懒地往他面前一递。
祁云晏正看到一封弹劾自己,细数他十大罪状的折子,眉头不由得深深皱起,随手接过了茶蛊,半揭开茶盖等了片刻,这才轻轻抿了一口。
入口的茶汤清而甘甜,香而小苦,手艺高妙,几乎与御前侍茶的宫人不相上下若是收到身边专管泡茶倒是不错。他将茶蛊随意地搁在一旁,微微侧过脸来,刚想问他愿不愿意当自己徒弟,就瞥到了明huáng色的曳撒下摆。
有那么几个瞬息,脑中一片空白,等到回过神来,只觉得四经八脉中的气血一股脑地往头顶冲。不知该如何反应,他逃避般得阖上眼太好了,刚投效新主子就做出这般愚蠢的事。
语琪在一旁拢着手一派悠然地笑,眼瞧着祁督主素来苍白无血色的脸颊染上了微红古往今来,美人颊染绯桃都是难得的风光美景,更遑论祁掌印本就风华过人,此刻薄红在素白的眼角双颊缓缓晕开,更是宛如玉色素瓷盛落红,渐渐染出一片勾人的风韵,说不出的动人。
她施施然地欣赏了一会儿,才轻笑着开口打破这一室尴尬的寂静,朕的手艺可还好?
祁云晏深吸一口气,撑起身子低头请罪,臣御前失仪,还请皇上恕罪。
语琪轻轻啧一声,挥手让他免礼,挑了挑眉道,别扫兴,先来品评一番,朕的手艺如何?
身为臣子的人,哪里敢对圣上妄加评议?祁掌印为难不已,眉间那细细一道淡纹皱得更深一分,颈部的白绢jiāo领因刚才的动作敞开了些许,露出细腻莹润颈子和一截细长锁骨,他尴尬地抬手,用白皙修长的手指拢了拢领子,鸦黑长睫半掩凤眸,臣衣衫不整,恐污圣目,实在罪该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行了,朕若真要治你罪早就治了,还会等到你自己请罪?语琪漫不经心地一边道一边侧过身,提着曳撒在chuáng沿坐下,收敛了脸上笑意,温声道,朕来此也没有什么要事,只是刚刚下朝,便顺道来看看厂臣伤得如何。
祁掌印许久没有面临如此尴尬的境遇一国之君坐在自己chuáng上,而自己正衣冠不整披头散发身负轻伤动弹不得,对于习惯于掌控局势的祁督主而言,这种无法主宰的qíng形简直不能再糟糕。
不但糟糕,而且难以适应他能在底下人诚惶诚恐的奉承巴结中保持从容,也可以在主子的赏赐与威吓中游刃有余,但是对于她这样态度温和的亲近却不知该如何应对。他天生防备心重,面对这样的接近既做不到坦然接受也不敢拒绝,于是就有些手足无措。
迟疑了好一会儿,他才垂下眼睫轻声道,谢皇上关心,臣并无大碍,明日就可起身,不会耽误差事。他蹙眉看看chuáng沿,皇上龙体贵重,不宜在这种腌臜地停留太久。略顿一下,他稍稍移开视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免得染上晦气。
语琪也略略别过脸去,装作欣赏角落的一座紫檀嵌青玉cha屏,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若无其事地问,朕没听清,厂臣说什么?
要比无赖,语琪若自认宫中第二,估计没人敢称第一。
祁掌印怔了下,继而艰难地扯了扯唇角,掀起眼帘来看着她,以一副破罐破摔的语气漠然道,皇上还是回乾清宫吧,臣这里脏,恐污了圣体。
语琪不知道这个骄傲到骨子里的人说这话时是什么感觉,但她知道自己这次不能再装没听见了,至少得说些什么。她缓缓偏过头看他,细细思索着该怎么开口,若转移话题显得太刻意,若真的去安慰却又像是在揭他伤疤无论如何,似乎都是得罪人。
他低着头没有看她,刚才那番话脱口而出,等于亲手将自己心头的一块痂揭开,露出里面血淋淋的伤口他只觉得两边耳朵都麻辣辣地发热,因为耻rǔ。
难堪的寂静之后,她略带疲倦的声音轻轻在屋内响起,这宫中无数重檐华殿,又有哪一处是gān净的呢?莫说殿宇,就是身边人,都不知道他们背后都站着谁,根本不敢轻易信任。
略顿一下,她垂下眼睫,朕将厂臣当自己人,也不见外了,今日索xing敞开来,说些掏心窝子的话朕坐在这皇位上,看着虽是尊贵,却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厂臣也清楚,朕母妃早逝,娘家势弱,再加上年幼登基,根本镇不住那满朝文武,更遑论宫内太后不善,宫外辅臣擅权她苦笑一下,倦怠地抬手捏捏眉间,朕整日被困在这皇宫之中,根本接触不到外朝重臣,就算召人进见也无用,大臣多数三两结党,又有哪个会真正站到朕这一边来?
这番话说出口,就算是jiāo心了这世上真正能打动人心的永远不是技巧,哪怕再娴熟也不是,而是真心。
片刻的寂静之后,祁云晏轻叹一口气,缓缓抬起眼来看着她,平日凉薄的眉眼间依稀有温和的气息,皇上莫要如此,无论如何,臣总归都是站在皇上这边的。
原本只想安慰安慰对方,却没想到能收到如此好的效果,语琪欣喜之下忍不住勾了勾唇,眼含笑意地看他,有厂臣这句话,朕就放心了。说罢颇自然地抬手,替他将滑到腰下的香色苏绣锦被略往上拉了拉,温言道,厂臣好好将养着,莫要落下病根,否则朕在宫中就无人可依仗了。
祁云晏连忙道不敢,自己拢了拢被子低下头去,轻轻蹙起眉按理来讲,能得这般信任看重,无论如何该是欣慰的,但他却只觉得不安这样下去,长此以往也许会真的培养出qíng分来。
这般可怕的想法,实在不该留在心中,他闭了闭眼,将这个念头驱逐出去后才长舒一口气,略略撩起眼帘,打起jīng神回话,谢皇上关心。
语琪微微一笑,抬手熟稔地拍拍他的肩,差事先放放,明天再做也是一样的。说罢不容拒绝地将他手中的折子抽出来,刚准备放在一旁就看到他神色不易察觉得一僵,不禁停下了手中动作,疑惑地低头瞥了一眼折子。
不知是哪个不怕死的臣子递上来的,字字珠玑的弹劾都针对着眼前这位祁督主可谓是慷慨激昂句句泣血,字里行间满是以死相谏的悲壮qíng绪。
祁云晏艰难地别过脸,恨不得找个地fèng钻进去。
语琪拿着这封折子,只恨自己为何一时好奇多看那一眼。如今捧着这个烫手山芋,完全不知该如何处理才好。
☆、第141章攻略督主男配【7】
初看折子只知是弹劾祁云晏的,但细细看下去,语琪却觉得好气又好笑。
这封奏折来自新科状元曹文仲,这位状元郎很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概,即使朝臣都闻祁督主之名而色变,纷纷噤若寒暄夹着尾巴做人,但他却是一点儿也不顾忌地直言不讳,不但引经据典地将祁云晏痛斥了一番,指责他yīn夺皇权,专擅僭越等等十大罪状,还毫不客气地把她这个最近颇看重祁督主的皇帝也顺道骂进去了,什么亲小人,远贤臣,妇人之智,自取覆亡,为天下笑,满含挖苦嘲讽之意。
这种敢将皇帝骂得这样狠的臣子有两种,一种是满脑子孔孟,只觉得皇帝就该跟尧舜一样的死脑筋,一种是以直谏犯龙颜为荣,只想着如何为自己博一个忠臣名声的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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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能委以重任的臣属。本来还在犹豫的语琪登时暗自松了口气,漫不经心地合上折子,两指夹着递还给他,依厂臣看,该如何批复这份奏疏?
祁云晏从不是憨厚之人,自然不会轻易将那拿不出什么确切证据的十大罪状承认下来。但他却也不做那等急赤白脸地喊冤之事,只低垂着长睫,四两拨千斤地轻声问,臣对皇上忠心一片,只是不知,皇上可愿信臣?
语琪心中为他这句漂亮的反问称了声赞,但却不能这般轻易地放过此事。
要收服祁云晏这样心高气傲的臣子,该笼络之时要放得下身段去结jiāo,却也不能一味地顺毛摸。须知太过仁慈的君主永不能驾驭心计深沉的臣子,一味的宽容与忍让不会换来真心爱戴,只会让人以为你甚好糊弄。
于是语琪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缓声问,罗织罪名、诬陷朝臣之事呢,朕该相信厂臣从未做过么?
祁云晏敏锐地觉察到了她这话中隐含的质问之意,不禁轻蹙眉头,将头低得更深了。片刻的沉默后,他只能咬牙道,臣能力所掣,手下或偶有冤案,若因此获罪,微臣毫无怨言。死无可惧,惟愿陛下莫将臣当做那等刻意诬陷朝臣的卑劣之徒。
他说得慷慨,但两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一戳即破的谎言。但他无路可选,若一味否认可能触怒龙颜,但若真认了罪无异于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语琪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就在祁云晏以为龙颜将怒之时,她的唇角却缓缓渗出浅淡的笑意。年轻的帝王俯下身,慢慢凑近他,这话,厂臣自己信么?
祁云晏肩膀一僵,缓缓掀起眼帘来看她,谁知却见她眉眼含笑地望着自己,似乎并无责备之意,不禁一怔,有些摸不清她的态度。
语琪眉角眼梢的笑意又深三分,她不再逗他,轻轻拍下他肩以示抚慰,放松些,朕并非眼中揉不进沙的君王,下次不必在朕面前作这般凛然之态。略顿一下,她好笑道,官场之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道理,朕岂能不懂?天下臣子,于朕而言没有善恶之分,只有可用与不可用两种。厂臣若真如此正直不阿,朕便不会如此看重你了,须知朕最欣赏的是你的手段礼义廉耻都是说给百姓听得,想来厂臣也深知,做重臣需要的不是刚直,而是狠绝的气魄。
对方都这般坦白了,若自己再撑着忠义正直的花架子就没意思了,祁云晏轻轻垂下眼眸思索片刻,忽得莞尔一笑,长而媚的眼梢斜斜挑起来,皇上这般坦dàng,倒显得是臣小家子气了。
语琪也笑了一下,缓缓直起身,负手立于chuáng前,想来厂臣也猜得到,接下来会有一场恶战,朕不想到那时你我君臣二人还会因此生嫌隙,所以今日索xing借着这个机会,将一些话摊开了说清楚。
祁督主微扬的眼尾缓缓垂下,显出平静沉稳的模样来,皇上请说。他的声音褪去了笑意,低沉悦耳又镇定,听上去莫名得可靠。
她也早已收敛了面上笑容,此刻神色郑重地看着他,既选择了站在朕这边,便必然会站到许多人的敌对面,这一点厂臣应该清楚。
他略略抬起眼望向她,目光从容而平静,臣曾说过,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赴刀山火海。
此话真假且不论,至少他表明了态度。
语琪点点头,深深看他,前路艰辛,朕有许多事不能亲为,只能依赖厂臣。而你或许会因此为朕背负无数骂名与指责纵然千年之后尸骨成灰,天下人可能仍然不会给你一个公正的评价,厂臣可做好准备了?
祁云晏稍稍一愣,继而微微一笑,臣被天下人唾骂了这些年,早已不在乎这些了。若能以此助皇上些许绵薄之力,是臣毕生荣幸。
她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开口,若厂臣能遵守诺言,不叛不离,朕也在此向你承诺,从今日起,针对厂臣的弹劾无论多少,不拘真假,朕都会为你一一压下。无须顾忌身后暗箭,只放开手脚施展,其余一切jiāo由朕平定等一切事毕后,朕若在位一日,便保证司礼监掌印及东厂督主的位置永不换人。略顿一下,她的眼睛里渐渐弥漫开笑意,当然,若厂臣想退仕隐居,朕也会以全力保你一世富贵安稳。
他想过她或许会许下丰厚的条件,但他从未想过,她承诺的却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和近乎无条件的回护,对于帝王而言,全心信任是远比封王封侯更难得的恩赏
一个皇帝一生或许会封许多王侯,但他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真正信赖哪怕一个臣子。
隆恩太重,由不得人不惶恐。
祁云晏在她这般看重之下,实在不免迟疑,朝中能臣不少,皇上为何为何选中他这样一个宦官,还是一个曾侍奉别主的宦官。
语琪微微一笑,能为朕所用,方为能臣,若是不能,任他本事滔天,于朕又有何用?说罢,她略略移开视线,轻声道,父皇在世时曾言,身为帝王最幸之事不是开疆拓土平定天下,而是能在有生之年得遇良臣,如秦孝公之得商鞅,如汉武帝之得卫青。为君者需珍之重之,亲之信之。如此君臣连袂,方能共同缔造一个繁荣昌盛的太平盛世。
她说完偏过头看他,果然见他一脸似是难以相信的愣怔,不由得一笑,为何这般看朕,是觉得朕资质远逊于孝公武帝,不自量力?
他摇摇头帝王以国士相待,何等恩重,再冷心冷肺的臣子也不会毫无触动,只是他早已是废人,又有何脸面同商鞅卫青这般名臣良将相提并论?
片刻沉默后,他缓缓掀开眼帘,长睫半掩的眸中神色难辨,以皇上胸襟气度,不愁来日不得良臣只是臣刑余之身,有负您这般看重。
语琪倒不以为意,一提曳撒重又旋身在chuáng沿坐下,一个臣子的价值并不由他自身说了算,而该让他的君王而评判。她莞尔一笑,更何况,祁御史之子总不会是庸臣,厂臣不必这般自谦。
祁云晏面上神色转瞬间变得颇为复杂,他轻轻别过脸,先父已非右都御史,一介罪臣而已。
不过是小人诬陷,他老人家人品如何朕岂会不知奉皇命教导过朕的臣子不在少数,但多数看朕不是皇子便随意欺哄唯有他老人家在学业上一直待朕甚严,悉心教导,如严师似慈父朕能有今日,而非如瑞安一般被随意嫁给哪个平民庶臣,他老人家居功甚伟若是老人家仍在,如今朕在朝堂上也不会这般孤立无援。
略顿一下,她转开视线,声音渐渐低下去,朕当年不过是个公主,就算有意照拂,也无法自宫中数万内侍中找出你若非厂臣后来投在太后手下,朕也不会知道你竟是他老人家之子,好在如今你终是站到了朕这一边,朕也算是对老人家在天之灵有所jiāo待了。
祁云晏一直以为,当初这位帝王待自己态度亲近,诸多照拂是为了笼络自己却原来不全是拉拢,其中缘由竟在此处。想来也是,自古薄qíng帝王家,若非故人之子,当初慈宁宫一事她怕是只会袖手旁观,而非这样全力袒护。
他缓缓低下头去,只觉得胸中万般qíng绪翻涌,像是压在心头多年的一口浊气缓缓吐出终是有人愿意相信父亲是被小人冤枉,知道他祁云晏不是叛国罪臣之子。想到此处,禁不住喉间发涩,之前受过的种种屈rǔ在这一刻似乎都因有人谅解而淡了下来。
片刻沉默过后,他敛袍拢襟,竟是不顾背后伤口未愈,硬是拖着身子下了chuáng,撩起曳撒,对着她缓缓跪下。
语琪不禁露出惊讶之色,抬手扶住他,厂臣这是做什么?
他低眉沉首,自古宦官所言,多为谄媚之语。但此刻,臣之所言,却是句句肺腑。他轻轻退后一步,深深拜了下去,素白衣摆款款飞扬,先父何其有幸,得君如此相待。微臣何其有幸,得君如此照拂臣斗胆,在君前狂言一句。
语琪一怔,却只是含笑温言道,说罢。
他跪在冰冷的地上,单薄的身形因无力而有些摇晃,稍显沙哑的声音却字字坚定,臣愿肝脑涂地,背千古骂名,惟望有生之日,能助吾君手握万里河山,能看吾君成千古霸业。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话音落地,他再次深深拜下去,未被束起的青丝随着动作滑下肩膀,更显得衣胜雪,发似墨。
语琪不免也被他这番话感染,心中气涌如山,她蹲下身,甚温和地将他扶起来,待真正君临天下那日,这如画江山,朕必与你并肩赏之。
他不作声,只低眸莞尔一笑,一瞬之间风华万千,竟胜过chūn风十里,华灯千夜。
慎刑司的内侍没敢打实,祁督主的伤未过几日就痊愈了。待他回到任上,宫中众人渐渐发觉皇帝对这位赵太后曾经的心腹很是看重,不但召见的次数愈加频繁,每次见他还必定屏退宫人,动不动就两人独处一个多时辰。
以往祁云晏还为太后做事时也从未得到过如此盛宠,皇帝甚至许他不必跪拜,且无论何时出入乾清宫,都无须太监通传。而他除了在东厂处理琐事外,一旦回宫首先要做的事也必然是要去乾清宫汇报一遭。
无所事事的宫人们特意算了一下祁督主在宫中各处呆的时日,果然发现他在乾清宫呆的时间竟比在司礼监的办事处和皇极殿的住处两者加起来还多。
若仅仅是如此倒也罢了,但祁督主天生好颜色的事宫中上下却是无人不知,传闻先帝还在时,也调侃过这一点,说祁掌印回眸一笑,倒是让六宫粉黛都了无颜色了。
而先帝身为男子又无龙阳之好,是以这句话也仅仅只是调笑罢了,但如今天子却是女帝,再加上后宫还未迎过一位夫侍,正是虎láng之年又怎会不饥渴,日日美色在前活色生香,便是柳下惠也把持不住,这一日胜过一日的荣宠到底是为了君臣之谊,还是因着男女之qíng?
本来他们两人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一个是心狠手辣的厂督,宫人便是再碎嘴也不敢胡说八道,但这两人却实在是一点儿也不懂得避讳。据说皇帝晨起梳妆时,身上只得一件单薄中衣,原本只准贴身宫女伺候,但祁督主若是偶尔有急事要奏,却是能够在此时屏退宫女,单独上前汇报的,似乎还有几次皇帝因忧心来不及上朝,索xing君臣二人一边谈事,一边让祁掌印替她束发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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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冠不整之时的形容,除了下人之外只能让最亲近之人看到。皇帝这般看重祁督主,自然并不将他当做奴才看,是以这般举动只能说明,两人之间实在是关系匪浅。
如此日子一久,祁督主以色侍君之事在宫中已不再是谣言,几乎全然坐实。
祁云晏听得徒弟魏知恩禀报宫人谣言之时,不曾愠怒,只微微一笑,他们若真这么以为,就太看轻陛下为人了。只是这般倒是足以迷惑他人视线,令我行事方便许多。
然而另一边,赵德安向语琪汇报同一件事时,她却似笑非笑地拢了拢袖口,半眯起眼睛轻声道,世间哪有如此好事,又得人忠心,又得人身体。说罢遥遥望着殿门之外,那紫禁城辽阔深远的天空低喃,离那一日,还早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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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番外【上】
大婚之后,语琪才渐渐发现,姬家培养每任家主到底花费了多少本钱。
那样的万千风华,举手投足间的从容风雅,其实都是用白花花的银子堆出来的人人都觉得凤凰高贵,那是因为它非梧桐不栖,非练实不食,倘若有一日它栖身矮木以凡谷为食,哪怕形容再美丽,恐怕也不会比金丝鸟更高贵。
姬沐风这样连每根发丝都雍容雅致的美人,远远观赏着是绝对的赏心悦目,但倘若他的一切吃穿用度都要靠你来承担,那么即使贵为公主,也免不了牙酸ròu痛皇帝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给他安排的官职岁俸微薄到还不够公主府中一日茶水的花销。
须知金屋藏娇不是那么简单的事qíng,尤其是你藏得这个美人还是个见惯了世面的,品位还不俗,一般的金银宝器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你就是把金山银山堆在他面前,估计都博不来美人一笑。
人家追求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qíng致格调。
你送把象牙透雕八仙折扇,人家眼皮抬都不会抬一下,只因教养良好才朝你微微一笑,轻轻道声谢这种jīng雕细琢的珍玩他看不上眼。姬沐风此人面上看着虽云淡风轻,其实骨子里很有一种文人墨客的清冷傲骨,对于没有雅气底蕴的宝物珍玩,就算质地再上乘做工再jīng良他也只会等闲待之。
唯有名家书画、法帖粉本和一些难得的笔墨纸砚才能稍稍引起他的兴趣,且就算是这些风雅之物,他也不是一味喜之爱之,其中讲究也颇深譬如在他眼中,书法是六朝不及晋魏,宋元不及六朝与唐,而画则是人物侍女近不及古,山水花竹古不及近,此外历代名家也非全然是佳的,也有高下优劣之分。
就算是对于一方巨贾而言,要搜集书画珍品,佳墨奇砚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更遑论姬家培养出来的家主,平日里吃穿用度的排场比起皇族都不差,家具摆设一应只用紫檀、huáng花梨、金丝楠木的,且熏香只用龙涎香,茶茗只品君山银针袜子只穿纯白软绸的,茶器只取越窑的就连她每月看账本时都不免觉得头疼,也不知姬家是怎么供得起这样庞大开销的。
这一日,她恰巧自皇帝处顺来了几件出自名家之手的书画,一回府就命人抬到了他的书房,许是对这几幅书画都喜爱得紧,用过晚膳之后本应洗漱歇息,他却仍在灯下观书赏画,浑然不觉时间流逝。
语琪洗漱过后躺在chuáng上等了许久,见他仍是歪在临窗的美人榻上细细赏玩。那个伏在紫檀几案上的身影虽只着了件平常的素色中衣,却自有一种旁人难比的雍容气度,浮雕云纹灯台散出的光柔和朦胧,将他的半边身子松松拢在其中,说不出的闲适慵懒。
他身上总有种沉静宁和的气息,便是只静静坐着一言不发,周遭的空气也会因其变得醺醺然陶陶然。
看了一会儿,她不禁随手披了件外衣起身,一边拢着散下长发一边走到榻前,将手轻轻覆在他肩头,早些歇息吧,我又不会把它们转赠他人,明日起来再赏也是一样的。
听到她的声音,他微微一愣后才回过神来,这才发觉夜色已深,而自己竟只着一件中衣坐了这样久。刚才全神贯注之下忽视的凉意与疲倦席卷而来,一时只觉身子发冷发僵。他不禁抬手拢了拢衣襟,又探向后背轻轻揉了揉腰背,这才抬手按在她的手背上,掀起长睫朝她轻柔一笑,抱歉,可是等得久了?
他身体一向不好,调养了这些年也仅仅只是维持现状,仍是不能受凉不能久坐。是以语琪一见他这两个动作就了悟于心,有些担忧的同时也没好气,现在倒是知道腰酸背痛了,刚才gān什么去了?
他掀起长睫朝她懒懒一笑,握着她的手缓缓贴在自己脸颊上,眯着眼睛在她掌心轻轻磨蹭了一下,莞尔一笑,脸是不是很冰?
语琪无奈地低下头,懒得再说他什么,只抬起另一只手,一边用掌心捂着他的脸颊和耳廓轻轻摩挲,一边俯下身抵着他的额头,凉得像是冰块,若是明日发烧了怎么办?
他低低笑一声,夫人总是大惊小怪。说罢阖上双眸,声音轻缓,这副身子虽不中用了些,却也没那么脆弱。
语琪微微退开一些,挑了挑眉,上次是谁在窗边坐了一会儿就受了寒,烧了整整两日两夜?
被揭窘事,他的耳尖不禁起了微红,侧过脸避过她的视线,转移话题,我们歇息吧,夫人。
语琪好笑地睨他一眼,我命人将旻棋叫来?他双腿不便,要移到chuáng上免不了要靠人,只是以前做此事的卫蹇如今成了现任国师的贴身侍卫,还好旻棋这两年已长成了挺拔青年,正好替过这差事。
他或许早已睡下了,没必要再把他叫起来。他握住她垂在身侧的一只手轻轻捏了一下,微微一笑,替我把轮椅推过来好么?
相处这么久,她早已了解他的xing子外柔内刚,双足虽不能行,但能自己能做的事便不愿假手他人,于是也不多言,转身去将金丝楠木的轮椅推过来,靠在塌边,又拿了件外衣给他披在身上以免着凉,刚想扶着他坐到轮椅上,却被他轻轻挡开。
素衣墨发的男子偏头对她一笑,我自己来就行。说罢撑起身子慢慢挪到塌边,握住轮椅的扶手将自己一点一点移到椅上,宽袍广袖随着他的动作滑过雕云刻凤的轮椅,江上白làng一般铺展开来,一些挂在了扶手上,少许被压在身下。
这番动作下来,他靠在椅背上有些气喘,原本柔顺的黑发有几缕沾在了微透薄汗的颊上,但他却不以为意,只笑着朝她伸出手,语琪轻轻握住他的手,一边替他将颊边的黑发轻柔地捋到耳后,温声道,怎么了,累了?
她温软的指腹划过鬓角,他舒适地半眯起眼睛,慵懒如猫地一偏头,让她的掌心贴在自己颊上,懒声道,最近好像胖了些,挪上一下就腰酸背痛。略顿一下,又轻声低喃,不想再动弹了让我靠上一会儿。
语琪好笑,却也没说什么,只又往前靠近了些,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一手轻轻揽着他的头,一手替他将挂在扶手上的衣摆理了理,声音虽温柔却满含调侃,就你这样还胖了些?腰腿都快比我细了,要是再瘦下去,就连侍墨都能抱得动你了。
他轻轻蹙眉,想到那张常年板着的脸,不禁略感郁闷,为什么是侍墨?
自然是因为侍墨力气最小,连侍画都比不得。你以为呢?
他闻言也不怒不恼,却是莞尔一笑,悠悠然地抬眸看她,那夫人力气如何?可抱得动我?
语琪也忍不住笑了,就着这个居高临下的姿势,颇为轻佻地勾起他下巴,甚不堪地眯眼暧昧道,那要看对谁,若是美人,哪里会有抱不动的,若是旻棋卫蹇那样的,便是半个都懒得拿。
他们又不是物什,怎还有拿上半个的说法?夫人这般取笑我身边人,我会难过的。他低低地笑,秀雅的眉目之间却没有一星半点儿难过的意味,其实他们算是颇出色了,上次侍画看到旻棋笑时还红了脸是夫人你要求太高。
她指尖轻轻滑过他的脸颊,以指为梳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他的长发,语气万分惫懒,日日对着如画美人看,自然凡夫俗子都入不了眼。
他颇受用一般眯起了凤眸,轮廓雅致的侧脸偏向她的方向,明知故问地含笑道,何来美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刚答完,他就笑起来,很是不以为意的模样,顺口就打趣了她一番,既是美人,夫人怎抱不动呢。幸而夫人不是出家人,否则这诳语出口,可得被佛祖怪罪。
语琪含笑不言,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后绕到他身后,将轮椅缓缓朝chuáng边推去。
姬沐风本来只是同她开个玩笑,见她似是被激将了一般当了真,却有些犯怵,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语琪笑一笑,漫不经心地调笑道,夫君竟然疑我打诳语,妾身委屈得紧,自然是要向夫君证明一番心迹。说着已到了chuáng前,她探过身眯眼瞧他,面上笑嫣如花,夫君可一定要给妾身这个洗刷冤屈的机会。
他听她这般自称,只觉得头皮发麻,禁不住往后略退了退,形容尴尬,我信了夫人就是,夫人不必证明什么还是让旻棋来吧。
她颇坏心地笑,只用他的那番话来堵他,他约莫已睡下了,没必要再打扰他。
他有些讪讪,不再提旻棋,夫人且容我再歇息片刻,等稍稍恢复了气力后,我自己来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她笑得明艳魅惑,如蛇一般慢悠悠地凑近他,何用夫君费力呢?妾身既嫁了夫君为妻,自然是要替夫君排忧解难的。一边轻声道,她的手一边顺着他的手背沿着胳膊往上滑去,双臂轻巧地绕过他的腋下,环住他的腰。
他在片刻的错愣之后回过神来,手按在她的手上无奈地阻止道,这不是好玩的事,夫人。他刚说完,她的下巴就轻轻搭在他肩膀上了,一点也没有被劝服的模样,双手环得更紧一分,不容拒绝地吩咐道,抱住我的脖子。
她刚说完,揽在他腰上的手便用了力,他没想到她竟是来真的,一时之间只下意识地抬手搂住她的脖子,本以为她根本抱不动自己,谁知一眨眼之间身子便离了轮椅,不禁环紧了她的脖颈,有些担忧地回头看去,只见chuáng边除了轮椅就是脚踏香炉,等会若是摔了下去,连可以抓一下稳住身体的东西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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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琪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qíng,自然不会一个脱力将他摔下。其实他常年坐在轮椅之中,双腿肌ròu已经萎缩,小腿几乎比女孩子还细,再加上身形本就单薄,其实并无多少重量,且不过是这样一臂不到的距离,只要动作快些不要多加迟疑,自然出不了什么事。
将他自轮椅拖到chuáng上后,她俯下身,修长五指没在他顺滑的墨发中不紧不慢地梳了梳,夫君这下总该信了妾身吧?说罢凑过去,抵着他的额头低低地笑,妾身的服侍可还让夫君满意?
他本是有些尴尬地别着脸看着他处,听她这么说不禁转回头,恰巧正看见她微微冒汗的额角和绯红的双颊,耳尖不禁悄悄地红了。伸手替她抹去鬓角的薄汗后,他才笑了一笑,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最近似乎重了些许,实在辛苦夫人了。
语琪原本还绷着蔫儿坏的架势,一听这话顿时嗤得一笑,也不再逗他了,一偏头朝外间唤了一声,没过多久侍画就端着一盆热水进来,在他腿旁蹲下。
语琪脱了鞋袜上chuáng,道,洗漱完了之后,再让侍画再给你按摩下腰腿,活络一下筋骨,睡得能好些。说罢还未来得及躺下,就被他握住了手肘,她不禁一笑,拉下他的手看看他,怎么了?
以往他都是在她进房前就洗漱好上chuáng,是以从未真正被她看到过自己变形的双腿,现在她就在自己身旁,而侍画正替自己除下鞋袜。他一时有些无措,慌乱之下竟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语琪愣怔了一瞬,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禁有些无奈。她没有再拉下他的手,只循着他的方向挪了挪,脸埋在他冰凉的墨发中,轻轻道,你不想我看到,我就不看。
他微微一怔,缓缓松开仍旧捂在她眼睛上的手,看向那被高高卷起的裤管之下。常见不见阳光的双腿苍白而隐约可见青色血管,小腿细得异常,只衬得膝盖骨格外突出,根本不像是属于活人的。
她继续轻轻说,总有一天,你在我面前,不会再介意这些。
会么?不会,这样畸形丑陋的双腿,他永不会叫她看见。
【这个番外的下,等我有空了再写吧】
☆、第142章攻略督主男配【8】
一晃就是数月过去,有了皇帝撑腰的东厂势力一日大过一日,然而祁云晏却是越来越忙,眉头一日深锁甚一日,顺贞门下他的身影总是步履匆匆,身后暗绣云纹的披风扬起又落下。
这期间,他大刀阔斧地办了众多朝臣,其中赵太后娘家的党羽多数都下了东厂私狱,内阁的几位阁老向来不满宦官gān政,但这次却罕见得保持了沉默,一直睁只眼闭只眼地袖手旁观着对于赵党这些外戚势力,几位阁老也向来不满,自然是乐得坐山观虎斗。
于是一时之间,朝中残余赵党人人自危,胆儿小些的已上折子自求告老还乡,而官高位重的几个却无法抽身而退,前面是皇帝同祁督主的铡刀,后方是虎视眈眈的内阁,他们无路可走,只有孤注一掷地作最后的挣扎。
这日语琪刚午睡起身,半阖着眼闭目养神,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转过外面的花梨木透雕落地罩,渐行渐近,在自己身后半步处停下,室内馥郁靡丽的香气中掺入了他带来的几丝冷香,令人霎时头脑一清。
她仍旧闭着眼,却是轻摆了一下手,身后两个大宫女敛目退下,失去握持而纷扬散下的长发稳稳落入他微张的掌心。细白修长的手指微微收拢,没入檀黑的青丝,一如那来自东厂的yīn暗气息悄无声息地没入他沉静神qíng之下。
他缓缓掀起眼帘,凝目看着铜镜中她模糊的面容,声音沉且缓,赵氏与其兄密谋bī宫。
语琪闻言并未露出分毫惊讶之色,她睁开双眸自铜镜中看他,目光微冷却一分不乱,调动何处军队护驾,京营还是亲军?略顿一下,她不顾自己仍青丝披肩,已起身吩咐外间宫人准备笔墨,若待内阁票拟恐延误时机,朕这就亲自拟旨。
没有无措,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询问解决之策,不làng费一丝一毫的时间抱怨或是纠缠于怎会如此的问题在如此稚龄已有这般担当,确是为君者的良才。
只是到底还是个孩子,不曾考虑过更深一层的问题若是他表面归顺,却在暗中与赵氏合谋,借以自她手中骗取兵权,那么她此刻的信任只会是cha向她自己的利刃。
祁云晏跟上她的步伐,自一旁宫人手中接过外袍替她披上,并细细jiāo待了探子的密报及宫中禁军qíng况,却在她提笔yù拟旨前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兹事体大,皇上这般轻信臣一人之言,恐有失当。
语琪搁笔,听他声音有些哑,便随意地将手边茶盏向他推了推,这才抬眸看他,厂臣这番提醒的心意,朕记下了。说罢笑了笑,重又低头提笔,一边写一边漫不经心道,只是坐在这个位置,整日疑神疑鬼是再容易不过的事,难得是信任僚属臣工,是以老祖宗才言lsquo;用人不疑,疑人不用rsquo;。何况朕已非文韬武略之君,若再对能臣指手画脚诸多管辖,岂非自毁江山?
砚中余墨不多,祁云晏倒了些水并取了墨块,抬腕慢慢磨起来,闻她此言手中动作不禁一顿,过了稍许才继续磨开。
语琪听他半响不言,不禁用余光瞥去,只见那天青色琵琶袖被他稍稍撩起,露出其下白若美玉的一截手腕,而他低垂着眉眼兀自磨墨,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抬腕提笔又蘸了些墨,寥寥几笔匆匆拟就圣旨,轻轻一卷递给他,朕也并非可欺之君,倘若换了他人禀报此事,自然是要谨慎分辨一番。略顿一下,她无奈一笑,手中láng毫笔虚虚点了一下他眼下两团青黑之色,一看便又是多日未曾好眠这般劳心劳力,若朕还要多加猜疑,厂臣岂能不寒心?
他闻言抬眸看向她,她并不在意,只朝他一笑,并轻抬手腕示意他接过圣旨。
他只能回以无奈一笑,继而垂首接过圣旨,转身将放于一旁宫人捧着的明huáng锦匣中,与印信置在一处,这才回身yù拜,只是刚弯下腰便被她拦住,你我君臣二人之间,不必如此多礼,还是早些去布置兵防为妙。
祁云晏领旨而退,快要穿过花梨木透雕落地罩时,却又被叫住,他疑惑转身,却见那年少帝王拢袖而立,看着他沉默了片刻,一开口却只吩咐了四个字。
平安归来。
他微微一怔,垂眸道声遵旨,这才缓缓退出乾清宫去。外头是两个候着的小徒弟,在他的曳撒下摆出现在视线中时便迎了上来。祁云晏淡淡瞥他们一眼,自己转身往宫门处去,在过拐角时想起她那句话,不知怎地忽然觉得这向来冷意重重的宫闱似是拂开了厚厚沉雾一般,带着若有似无的依稀暖意。
他抿了抿薄唇,却意识到自己回的那句遵旨似乎太过刻板了些。虽然对于赵氏会走到bī宫这一步他早已料到并考虑了周全的应对策略,但她却对此一无所知,此刻必然顶着巨大压力。他至少该安抚她一言半语,而不是回一句冷冰冰的臣遵旨。
脚步蓦地停下,他回首看乾清宫,那重檐庑殿顶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稳重沉肃,仿佛面临何种境遇也永不会坍塌,一如那年轻帝王一贯温和沉稳的面容。
赵太后的兄长领兵bī宫那晚,乾清宫的灯火一直未熄。然而仅仅只是后半夜时,宫门处传来了些骚动与火光,但那微弱的兵戈声便很快平息了。
半个时辰后,慈宁宫被封,几个主谋非死即降,祁云晏这才带着两个平乱有功的武将回乾清宫复旨。
语琪仍穿着白日的常服,坐在明间正殿的宝座上接见他们,祁云晏奉还了调兵印信,便站到了她的身后。用寥寥几句jiāo待了今晚qíng况,他瞥了一眼跪在殿上的两个身影,压低嗓音轻轻道,今日的平乱这两人都功不可没,他们虽资历不足,却是难得的忠心,背景也gān净,如今正值用人之际,皇上
见她搭在扶手上的手腕轻抬,祁云晏明白她已了解qíng况,便不再多言。
不过接下来的事,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本以为这位年幼的帝王会微笑着犒赏下面两人,却见这刚才还认真地侧头听他汇报的人转过头去,眉角眼梢的温和之意竟迅速褪去,身上透出居高临下的气势,转眼间已是难辨喜怒的九五之尊。
她没有开口,而是雍容地靠在椅背上,审视般得打量这两个盔甲刚褪的少年。对于初次面圣的两个年轻人而言,空旷庄严的大殿与令人窒息的死寂于此刻融为了巨大的压迫感,竟让不惧刀剑的他们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片刻之后,语琪于宝座之上懒懒地换了个姿势,起吧。
话音落地,空旷的大殿内微闻回声,两个少年眼观鼻鼻观心地缓缓站起来,却只觉得周遭氛围愈发压抑,不自觉地屏息凝神。接下来她语气平平地问了些问题,涉及平日宫中布防和方才的一些详细qíng形,最后随意假设了一个突发事件,问他们该如何变换布置。
待两人gān巴巴地答完,她未说好也未说不好,只定定地看着两人,直到两人的头越埋越低后才淡淡问,你们认为自己答得如何,好,还是不好?安静的殿上几乎落针可闻,两人不敢抬头,只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又把头埋得更低了些。
语琪偏过头,询问似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祁云晏,对方肯定地点了点头,无声地做了个口型,资质尚可。她闻言扯起唇角微微一笑,转过头去。
若yù扬必先抑,如此之后再略施提拔、道几句寻常赞扬,便已足以俘获人心。待她表示yù重用之意后,两个少年果不其然受宠若惊,顿时双双跪地连连谢恩。
语琪无声浅笑,这才露出些许温和面容道,方才厂臣同朕言,两位将来必定大有作为,朕深以为然。只是二位虽为少年英才,却还需细细打磨一番才堪称美玉。略顿一下,她慢慢道,还愿期年之后,两位都能独当一面,莫让朕同厂臣失望。说罢她不再多言,在两人深深拜下后起身,同祁云晏一道自两人面前缓步走过,转向后殿而去。
明huáng曳撒与天青曳撒一前一后掠过光滑无尘的地面远去,只留下满殿空旷的寂静。
祁云晏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走着,细细打量着这位年轻帝王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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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是会下意识地以别人展现在自己的一面来作评判,而他竟也犯了这个错误,以为她是再宽仁不过的君主,而忘记了她对瑞安公主和赵太后的冷酷。那样温和的微笑不知不觉地掩盖了一切,叫他没有意识到她身上流着皇族漠然无qíng的血液,天生喜欢居高临下地cao纵人心。
不过倒未必是坏事,比起一个温和宽容到无以御下,被臣子任意欺哄的傀儡皇帝,他更希望她是一个有足够的城府心机驾驭下面人,让臣子为己所用的君主。
随着太后被幽禁,几位赵党重臣下天牢,宫中近卫军的正副指挥使一夜换人,宫内宫外陷入一阵风声鹤唳。唯有司礼监与东厂,风头一时无二,许多做惯了墙头糙的大臣经此一事都看清了在皇帝面前说话最有分量的人是谁,纷纷投到了祁督主身边。甚至有几位官员为了攀上关系,竟不顾一张老脸,厚着颜面yù拜年轻有为的祁督主为gān爹,还口口声声地声称要以父兄事之。
一日两人于乾清宫议事时,语琪想到这茬,不禁笑吟吟地问他最近收了多少gān儿子,又问他还未到而立之年便儿孙绕膝的感受如何。
祁督主原本正神色认真地同她分析朝堂局势,听到这话不禁一顿,继而面上渐渐现出无奈之色。
这样的玩笑话放到认识之初或许会被误认为别有用意,但是经过近来这些事后,玩笑话就仅仅只是玩笑话,他们不会再暗自琢磨对方的话是否暗含他意。
所以在她戏谑的目光之下,他虽面露无奈却仍姿态从容,取了茶盏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又慢条斯理地拢了拢袖口,直到她的神qíng由饶有兴致变得讪讪后,才懒懒地挑起眼梢,抬眸朝她莞尔一笑道,臣这辈子是再无可能有子孙缘了,或许这是上天在换种方式补偿臣也未可知。
她一怔,继而露出些许不赞同之意,别这样嘲讽自己。
倒没什么不好。他轻轻垂眸,鸦黑长睫掩住眼底神色,至少这一身骂名不怕牵连后人,做什么都不会束手束脚。
她轻轻问,世上可还有其他亲人?
孑然一身,无所牵挂。他微微一笑,竟比她还要姿态坦然。
她不再言语,靠在紫檀雕花坑几上,眼睛看着他。
他别开目光,唇角笑容有点儿无奈,皇上为何这样看臣?
半响沉默过后,她轻轻叹息,因为自觉愧疚。
他低垂着眸,摇了摇头,与皇上无关的。
让一个无辜的孩子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是再残忍不过的事。顿了顿,她神色歉然道,抱歉,子慎。
子慎是他的字,只是却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了。被她这样一唤,无数前尘旧事霎时涌上心头,他眉间线条软化了些,却有些疲惫,皇上怎知臣的字罢了,也不是什么秘密。略顿一顿,他轻轻道,其实早已记不清父母面容,只记得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无论如何,臣已放下了,不然总为曾经所苦,活着又有何意义。
语琪低头,声音有些感慨,其实,朕也不记得母妃是何模样了。
祁云晏侧过头看她,贵妃早逝,这位年轻的帝王同样幼年丧母,若非先皇宠爱,估计她也活不到此时。想到此处,他有些同qíng,娘娘当年一定是极美的。
子慎怎知?她仍叫他的字,语气亲近。
他温和地看着她,看皇上就知道了。
这是在拐弯抹角地夸朕?她眼里渗出些许笑意,可朕没有子慎好看,想来令堂必然是倾国之姿。
他摇摇头,臣没有什么好看之处。真正好看的该是能百步穿杨的男子,顶天立地所向披靡而臣却不行,臣连弓都未必能拉得开。
他说得甚是感慨,语琪忍不住笑,真的拉不开么?朕小时候跟着父皇学she御之术,还曾正中过靶心。
那么皇上比臣厉害。
他说得由衷,她却笑得不能自已,子慎子慎,朕是愈发喜欢你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先是一怔,继而回过神来,却并不当真,只微微一笑打趣道,可臣这副身子,怕是有心无力,只能拒绝皇上美意了。
她闻言止住了笑,颇幽怨地抬眸看他,他神qíng坦然地回视她,只是没过多久自己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宛若光风霁月,雾散花开。
☆、第143章攻略督主男配【9】
随着赵太后一事渐渐归于尾声,祁云晏也渐渐清闲下来,一些琐碎的杂务都jiāo由底下几个秉笔太监打理,而他开始为了拟定下一步计划,比以往更频繁地出入乾清宫。
相处时日见长,他逐渐发现皇帝待他的态度渐渐不同以往,并非因他权势渐大而猜忌般地逐步疏远,而是一日胜过一日的亲近,这种宠幸几乎超越了一个君王对待最信赖心腹的界限,而界限的另一边最终会通向何处,他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那太不合常理。
最初的迹象发端于一个平常的午后,他同她谈起内阁的四位辅臣,内阁首辅王居贤城府深且在朝中颇有威信,第二辅臣林敬文素来是和事佬,第三辅臣周亚卿生了一把忠骨,第四辅臣吴平则向来惯当墙头糙所以若要收服内阁诸臣,只需得到首辅王居贤的支持,其余三位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会俯首听令。
待他说完,一抬头却正撞上她看过来的一眼,那目光沉如深潭,像是蒙上了厚重的层层黑帷,叫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他不知她此为何意,只有询问般地对上她的目光。片刻的对视之后,她端起茶盏,懒懒地撇了撇茶末,无甚要事,朕只是想到父皇曾戏言过子慎的好容貌,果真并非虚言。
说罢她轻轻一笑,侧过头看他,可有宫女侍婢向你暗送秋波?
彼时他不以为意,只以为她又在调笑,于是只一边转动着手上扳指,一边漫不经心地答,她们畏臣如妖鬼,数十步以外看到臣就远远避开了躲还来不及,又怎会有人暗送秋波?
她感慨般地啧一声,摇摇头,那岂不是可惜了这般好相貌,都无人懂得欣赏。略顿一下,她似突发奇想般地道,那进宫之前呢,可有青梅竹马?
祁家家训严苛,彼时日日闭门苦读圣贤书,何来lsquo;月上柳梢头,人约huáng昏后rsquo;的闲暇。
那便是心向往之,却无力为之了。倘若有闲暇,你会喜欢怎样的女子?
还是初次有人问这个问题,许是她问的时候神态自然,那时未觉被冒犯,倒是颇觉新奇,于是也就随意地道,容貌清秀些,xingqíng好些也就是了。
这般质朴无华的喜好?朕还以为你会说颜赛西施,智比诸葛的女子。
那时他没有作声,只是无奈一笑,移开了视线。
若是年少气盛之时,或许真会那样想,但他早已不是昔日恃才傲物无谓清高的少年,自然明白便是再平庸的女子都不会喜欢上一个宫监,更遑论她说的那样容智双绝的女子。
那时他并未在意这段短暂的对谈,但之后再想起,却只觉得她当时的每字每句似乎都意味深长,而那字里行间所代表的含义,实在令人不敢置信。
而他真正意识到这令人惊异的一切,是在瑞安公主与驸马大婚的长夜。
那日之前他曾劝她至少在面上要表现出姐妹相睦的qíng形,毕竟幽禁太后本是无奈之举,若要堵住天下人之口,不在青史上留下一个薄母苛姐的残bào名声,就必须厚待瑞安公主。
她向来是善于纳谏的帝王,只是略一沉思便肯定了他的建议,立刻亲自拟旨糙拟了一份礼单,使得瑞安公主原本被司礼监克扣得稍显寒酸的嫁妆顿时增了两倍。于是瑞安大婚那日,浩浩dàngdàng的嫁妆队伍自宫中抬出,让京都百姓真正见识了一番所谓的十里红妆。
这是他所最欣赏的君王品德,懂得克制且能屈能伸,从不因一时感qíng好恶而影响大局。
而更令他感到讶异的,是她那日甚至抽出了空,亲自摆驾去了喜宴道贺。无论如何,这都给足了瑞安面子,若他不了解实qíng,或许真会以为她们姐妹qíng深。
三拜天地之后,一对新人入了dòng房,而酒宴席间仍是觥筹jiāo错,热闹不已。她喝了几杯老臣敬的酒,便缓缓起身,借不胜酒力之名离开了席位,扶着他的手出了厅堂。
然而等到夜风拂面而来时,她便放开了他的手,带着些许微醺轻轻一笑,本是为做戏而来,如今看瑞安与驸马郎才女貌一对佳人,倒真油然生出些许艳羡之意。
他们沿着府中长廊信步而走,欢闹之声渐渐远去,唯有微风仍在摇晃着地上斑驳的树影。
他侧头看她,这个容颜姣好的少女着了一袭厚重繁复的礼服,露出领外的一截腻白脖颈细的仿佛不堪重负,但面上神色却颇为洒脱。他不禁微笑,那皇上不若回宫便拟旨准备大选,后宫本就不宜空虚太久。
父皇后宫三千佳丽,却不意味朕也必须三千才俊。她的侧脸覆着一层朦胧月色,语调微醺而慵懒,朕其实同母妃更像些。
皇族家事,最好莫要多言,他深知这一点,所以但笑不语。
而她却偏过头来,不好奇么,朕同母妃哪一点相像?
他只得轻笑,是过人的美貌么?
你知道朕说得不是这个。她看着他摇摇头,轻轻道,一杯合卺,许君三生。恩爱不移,至死不弃。这是母妃当年说予朕的心愿,亦是朕的心愿。
那时他已隐约觉察到些许不对,不知是夜色太暧昧,还是她的声音太缱绻,无论如何,他觉得危险,只谨慎地道,自古帝王多薄qíng,皇上如此专qíng倒很是难得。
许是真的有些醉了,她笑得有些恍惚,薄qíng的不是帝王,而是男子。朕生就女儿身,自然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说罢她抬手扶额,似是酒意泛上来,有红晕漫上她的双颊,而她的步伐也略有些不稳。
他愣怔一下,抬手轻轻扶住她,那边有座凉亭,皇上不如过去歇歇。
待两人都在亭中石桌旁坐下,她低头醒酒,而他为避免方才危险的话题,只有岔开话,温声细语道,其实皇上若当真不愿瑞安公主好过,只需在暗中使些手脚便可让他们夫妻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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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揉眉间,不甚清醒地摇了摇头,得饶人处且饶人,也不必做得太绝之前同她不对付是因为赵氏。如今赵氏已是阶下囚,朕早已得胜,何必再咄咄bī人,倒显得面上难看。
他本意也并非要寻瑞安公主的麻烦,因而只是微笑一下,便不再提。
而她似乎酒醒了些,缓缓扶着桌沿起身,靠着柱子凭栏远望,况且无论如何,她都是朕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了,便是再厌恶,朕也会保她一世平安。
远处jiāo杯换盏的笑语声隐隐约约传来,夜风扬起她身上华服一角,树叶摩擦的悉索声宛若叹息,轻微、低柔而又萧瑟。月光之下她的脸庞宛如浸水美玉,cháo红的眼角微微上挑,面容妩媚,眼神却寂寞。
那一刻她不再是温和稳重的君王,而像是被谁抛下的孤女,迷茫、落寞、孤独,他不知为何有些心软,终是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轻道,夜风伤身,回宫吧。
子慎。
臣在。
你说要助朕手握万里河山,看朕成千古霸业,若朕做不到,你会离朕而去么?
他只能哄孩子般温声道,皇上会做到的。
如果不行呢?她难得如此固执,他只得轻声叹息,臣依然会在皇上身边的。
她笑起来,朝他转过身来,却因醉酒而身形不稳,晃了一晃便贴着柱子慢慢滑了下去,重重华服逶迤铺散开来,像是深夜盛放的妩媚幽兰。
他蹲下身,想要扶她起来,她却懒懒地笑,挡开了他的手。
他不禁皱眉,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那一只刚刚挡开他的手自己伸了过来,因蒙了一层月光的缘故,愈发泛着玉石般的润光。
他疑惑地看过去,却只在她一双清润黑沉的眸子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似远若近,似即若离。微风绕过,枯叶轻鸣,而她的指尖在自己脸颊旁堪堪停住,那修长的五指犹豫地微张又轻轻收拢,宛如寻不到一处栖息枝头的鸟儿倦累地收拢起双翼,无声的落寞。
最终那只手缓缓落下,掩饰般地搭在他肩上,声音轻而飘渺,朕累了,回宫吧。
那日的qíng形尤历历在目,他不是不解风qíng的少年,即便她从未明言,对于这般明显的事实也不会全然不知。可这份感qíng太不合常理,所以她不曾开口,所以他装作不知。
其实于此一事他还算熟稔,深宫寂寞,难免渴望陪伴,当初的赵太后就是如此。但那时双方都知这仅仅是冰冷的jiāo易,不含qíng分,所以才能稳妥无事。
可她不是,她动了真,他不能用应付赵氏的那一套来应付她,她要的是两qíng相悦,两心相许,但那太奢侈,也太危险,他给不起。但凡此刻做出了任何回应,未来就必然面临万劫不复的险境,毕竟现在她只是一时迷惑,而等有了真正所爱的男子后,必然会因与一个宫监有过qíng而感到耻rǔ。
因此对于她的试探,他只能漠然应对。不是因为不喜。相反,他承认自己欣赏她,也感激她的信赖与重用。更难得的是,她虽自小居于上位,待人却没有玩弄之心。为此他甚至有点儿喜欢她,但他不会为此做出什么冲动的事。
那晚他将她带回乾清宫,两个大宫女忙前忙后地给她醒了酒,又给她一件一件地褪下繁复的华裳头饰。约莫一盏茶过去,她看上去似乎清醒了许多,坐在梳妆柜前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染上了一丝尴尬之意。
那样的神qíng,使她一瞬间小了许多岁,宛若自知犯错的孩童似的,他有些无奈,又有些想笑,但最终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一声不发。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唇角,缓缓别开了视线,声音也淡了下去,朕酒醉糊涂,言行恐有失当,你莫要介意。
深夜寒重,她之前醉酒又chuī了冷风,不出所料地有些受凉,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听上去闷闷的。
等到头饰全部卸去之后,她抬手让宫女退下,缓缓侧过头看他。见她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他抬眸温声道,夜深了,皇上若无他事吩咐,臣便告退了。
她似是一怔,继而将还未开口的话全数咽下,声音掺着浓重鼻音,没什么事了。顿了一下,缓声道,回去休息吧。
他退出去,转过落地罩的时候听到背后她轻轻的咳嗽和吸鼻子的声音。宫女方才被她挥退,此刻屋中别无他人,落针可闻,越发显得孤零零。
其实就算他拒绝,她若真抬出皇帝架子命令,他也只能遵从但她没有。
走到外间,他侧头对两个候着的宫女吩咐,去熬些姜汤,明早再唤太医来看看,皇上似乎是染了风寒。
宫女低声称是,随即领命而去。
那日之后,他重又辗转于司礼监与东厂之间,倘若没有重要之事,就尽量不踏足乾清宫。本意原是想让她冷静下来,但却似乎让一些消息灵通的官员产生了某种误解近日来他与乾清宫之间屈指可数的几次jiāo流许是被看做了某种他已失去圣宠,即将倒台的信号。
坐在东厂督主这个位置上,几乎都会树敌千百。于是一时之间,原本消声湮迹的弹劾之声再起,每日早朝之上,针对他的各种讨伐之声几乎淹没了御案。由于之前他对赵党的手段的确有些过于严酷,所以这一次的反弹也极为猛烈。
而刚登基不久,几乎从未顶过如此压力的年轻皇帝却居然一声不吭地撑了下来,据底下的小内侍回报,每次有针对东厂和司礼监甚至他个人的弹劾,她的回应都只有淡淡的四个字,容后再议。
在这般再明显不过的袒护之下,朝臣渐渐明白了皇帝的偏向。但是这种事一旦开了头,就再无抽身而退的道理,此时若不能将他拉下马,日后必遭报复。再加上几个内阁重臣的煽风点火,这场声势浩大的弹劾愈演愈烈,最终导致了皇帝在满朝文武的压力之下罢了早朝。
那日百官如以往一般早早候在午门,而她自乾清宫出来却没有往前面去,而是转去了承乾殿,将所有侍从都关在了殿门之外,不许任何人入内。
他带人来到承乾宫前时,还未走近,便看到了守在殿门外那密密麻麻的内侍宫女,淡淡扫视了一眼众人后,他将目光停在了为首的孙德安身上,皇上在里面?
孙德安面含忧色地点了点头,略略退后一步,吩咐小内侍去开门,然而那内侍却不敢违逆圣旨放人进去,只百般推脱,孙德安只好亲自去将门稍稍推开了些。
紧闭的门扉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道不大的fèng,外面的阳光投进殿内如墨般浓稠的沉黑中,在地上映出一道突兀的光影。
他侧过头,对这个乾清宫的当红内监颔首示意,继而提着曳撒跨过门槛进了大殿,于昏暗到难以辨别脚下物什的殿中朝着正中的宝座缓步前进,而殿外的孙德安则回过身轻斥,不长脑子的小子,你何时看到皇上对祁掌印发过脾气?若是他不进去,皇上到时若是出了什么事,你我担待得起?
孙德安的声音不算大,但他却听得清楚,脚下的步伐不禁一顿,片刻之后,他眯起眼,试图看清一片昏暗之中,那宝座之上模糊不清的轮廓。
只是还未看出什么,黑暗深处就响起她疲惫暗哑的低问,子慎?那声音低沉而倦怠,叫他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在宝座之前轻轻停住,皇上。
☆、第144章攻略督主男配【10】
承乾殿是贵妃在世时的寝宫,已有多年未曾住人。虽有下人按时打扫,却终归是缺乏人气。黑暗中隐约有股子yīn湿霉烂的味道,像是雨后的落叶层层腐化,祁云晏不禁皱眉。
能将她bī到这里自欺欺人地缩着,可知那些朝臣有多不客气。其实这些口诛笔伐本是朝着他来,若换了别人,本可顺水推舟地依了那些朝臣的意,将他推出午门问斩,不仅堵住了群臣之口,还可将幽禁太后之事全数推到他头上,将自己撇个gān净。
可她没有,到了此时,也无半句斥责。
紫檀雕花宝座之前,他俯下身道罪。片刻之后,她似是才反应过来,黑暗之中传来衣料摩擦的悉索声,她慢慢靠过来,有些疲惫地问,你说什么?
他低声重复一遍,她停一会儿后问,为何抱歉?
因为臣的缘故,让皇上为难至此。这并非套话,帝王重名声就犹如禽鸟爱惜羽毛,然而不过这短短几日,她在天下人口中就成了糊涂昏君。他为此心怀歉意。
黑暗之中,她摸到他的袖摆,继而循着袖子往上,无声地拍了拍他的小臂,像是让他放宽心,不要介怀。此外,她没有再说什么。他之前的刻意躲避她一字不提,像是一切都从未发生,他们仍旧是默契的君臣。
她不开口,只好由他来打破沉默,皇上打算如何解决此事?
若知道该如何做,朕不会将自己关在此处。她似是靠回了宝座之上,轻轻叹息一声,你看,子慎,坐在皇位上有什么好,处处受人牵制,不得自由。
若连皇上都这样说,天下还有何人可得自由?他轻轻在她面前蹲下,月白曳撒在黑暗中柔滑地铺撒开来,像诱人的妖鬼,您是九五之尊,一国之君,他们只是您的臣子奴仆。只要君要臣死,臣便不得不死,古往今来,却没有皇上躲臣子的道理。
她低低地笑,笑声疲惫,可是子慎,朕没有你想的那般无所不能。
他知道bī她同那些老狐狸斗有些qiáng人所难,但是此时不压下那些大臣,事qíng便会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他别无选择。
片刻沉默后,他终是将双手轻轻覆上她的双膝,轻轻道,皇上太妄自菲薄了。他能感觉到掌心之下她的僵硬,但他没有收回手,反而向她靠近了些,无论如何,臣会一直在您身后的,过去是,如今是,将来亦是。略顿一下,他轻轻道出真正重要的话,今后的早朝也一样。
可她拒绝,这等于自己撞上刀口,此时避开风头才是
他轻轻道,臣心中有数。
她沉默。许久之后轻轻叹息一声,子慎,朕欠你良多。
他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似是渐渐放松下来,朝他靠过来。
空旷的大殿,年轻的皇帝自宝座上缓缓俯身,将额头轻轻抵在他肩上,却并非小鸟依人的倚靠。那样的姿态,更像是独自战斗到筋疲力尽的shòu,历经艰难终等来了同伴,才敢放心地休憩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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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看错了人。他若真是可靠的同伴,此时该牺牲自己,为她挡下所有明枪暗箭,而非为了自己,温qíng款款地诱哄她继续战斗。
掌心下,她的膝盖骨隔着不薄的衣料仍显得伶仃,像幼鸟的翼,一用力便会折断。他不自觉地放松了手上力道,默默无言地看向前方的一片幽暗。
就在文武百官候到耐心尽失,蠢蠢yù动之时,内侍尖利的嗓音划破了重重华檐外的天空,惊飞了一只暂栖的雀鸟。
皇上驾到。
按例百官本该入朝觐见,但不知是谁带的头,抑或是早就串通好了,群臣竟没有入朝行礼,而是一撂曳撒,在午门之上噗通噗通地跪成了一片。
也有一撮官员没有加入这场跪请行动,他们仍旧快步入朝跪拜,三呼万岁,只是这些投效了祁云晏的官员虽站在原本位置上,却根本填不满空dàngdàng的大殿,反而显得格外零落单薄。
而殿门之外,午门之上,代表各官阶的异色曳撒却是密密麻麻地铺撒了一地,连成了蔚为壮观的一片。上百人的异口同声,汇聚成了响遏行云的洪流,声震殿柱,直达御前。
他们要清君侧,除jian宦,否则就于午门之前,长跪不起。
语琪在宝座之上缓缓坐直上身,面无表qíng地半眯起眼,清-君-侧?他们眼中可还有朕的存在,当朕是摆设么?
殿上零零落落的官员们面面相觑,皆是不敢应声。她的目光一一扫过殿上诸臣,最终落到了身侧的祁云宴面上,他似是有所察觉,缓缓掀起鸦黑长睫看了过来,神态沉静,一如往昔。
她征询意见般地看着他,而他却缓缓侧过头,望向殿外稍显yīn沉的天色。片刻之后,他轻轻道,要下雨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所言不虚,yīn云密布的天空开始下起小雨,绵密如针的雨丝纷扬飞落,如一张铺天盖地的细网,一层一层地将群臣覆顶。
她自他脸上收回了视线,转向下方,既是如此,便让他们跪下去罢。朕倒要看看,他们能跪到几时。说罢负手起身,淡淡一甩袖,退朝!
然而内侍刚昂首yù宣布退朝,就被祁云晏的一个眼色压下。收回视线,他上前一步,压低嗓音劝,皇上,莫意气用事。
她停下看他,也压着嗓子道,你没听到么,他们要你死。
您前脚走了,后脚就会有人或撞柱或自刎,以死相谏。倘若真的血溅午门,此事就再也难以善了。定力真是好,都到了此时,他的声音中仍温文淡定,皇上,请三思。
倘若依你,又该如何?
他极浅淡地笑了一下,侧头对几个殿前侍卫轻声吩咐,外面的诸位大臣,若有想撞柱子的,通通拦下,若有昏倒的,立刻抬去医治。再多叫些人来,给他们打着伞,他们跪多久,你们就在旁边站多久。停了片刻,他语气颇淡地道,倘若还是死了人,那就只有麻烦你们到东厂走一趟了。
他说lsquo;麻烦你们到东厂走一趟rsquo;,用极温和平静的语气,腰挎金刀的侍卫们却像是受到了什么威压,脸色一霎惨白。她却像是没看见,只有些疲惫地挥了下手,按祁掌印说的照做,退朝吧。
回到乾清宫,她屏退众人,揉着眉心来回踱步。他看在眼中,也并不劝阻,只轻轻道,皇上可有发觉,除了周阁老外,内阁的几位今日都称病未朝。
她一愣,莫非今日这事与他们无关?不,倘若真无关,他们不会预先知晓,称病避开。略顿一下,她问,可周亚卿呢?
他苦笑,据底下人汇报,周阁老此时正在午门上同侍卫争执。
老人家脾气耿直,发生争执也是正常,没动手已是不错了。她哭笑不得,让他们恭敬些,别真把老人家气病了。说罢声音渐渐冷下来,至于那三位,葫芦里卖的却不知是什么药。
他不言,只款步走来,将松松握在手中的文卷展开,睫羽低垂,弯出熏然瑰丽的弧度,除了周阁老外,内阁向来唯王首辅马首是瞻。王首辅yù求之事,就是内阁yù求之事,而其余诸臣如何想,他掀起长睫,轻轻道,并不重要。
语琪侧身,在紫檀美人榻上坐下,接过文卷随意一问,探子的密报?
他温言解释,五年之前,臣将十九安排在王首辅身边,这是她这些年收集整理的qíng报。东厂收养过许多孤儿,花费多年将他们打磨为最锋利的刀剑,隐秘地cha在多方势力的胸腹,只等某一日能给敌人致命一击。
十九?她状似随意地问,该是美人罢?略顿一下,又凉凉地道,不论是真英雄还是老狐狸,总是难逃温柔乡美人关,多无趣。
她从来都清楚轻重缓急,这种时候,本不该有心qíng在意这样琐碎的细节。他有些疑惑地侧头看她。年轻的帝王说完后便沉默下去,倚在描龙绘凤的靠背上,以手加额慢慢揉着太阳xué,目光匆匆略过那稍显冗长的文卷,目光专注,似乎方才只是随口一提,并不在意。
片刻的愣怔后,思绪重转,他猜到了些许,不禁有些僵硬地缓缓移开了视线。
她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十九只是他自街头捡来的孤儿。两人身份宛似云泥之差,她却仍在意着十九的美貌,甚至像在意着某个潜在敌手,这其中的缘由他无法装作不知。
她难得这样幼稚,但他一点也笑不出来。喉咙有些莫名得gān涩,他低眸,挽起琵琶袖,给自己倒了杯茶,还未端起来,手背就被人轻轻按住。
她的目光仍在文卷上,低低地提醒,茶早凉了。说罢略略提高了声音,吩咐候在门外的宫人去斟茶。
话音落地,覆在他手上的冷白手指也随之收回,那微凉的触感却烙刻进皮肤,变得愈来愈烫,让人无法逃避。
☆、第145章攻略督主男配【11】
日出东方,在午门前苦熬了整整一日一夜的群臣四摇八晃,雄jī一声声的长鸣也未让他们的意识清醒多少。而这些大臣们所不知的是,此时此刻的另一处,巨大笨重的宫门正在缓缓打开,势如长龙的车队沉默地等待着出发的号令。
谁也想不到,在满朝文武齐跪午门相bī之时,女皇竟敢带着那位近来颇受圣宠的祁掌印外出。这种根本未把百官放在眼中的举动太过嚣张,即使在拥有数百年历史的大裕王朝中,也实属罕见。
可怜百官满心怨气与牢骚,憋了整整一天正待倾泻而出却莫名其妙地失去了目标,一个个只觉得眼前发黑胸中发闷。
南郊山巅,语琪身着庄重繁复的礼服进行祭祖仪式之时,午门上跪着的群臣已是身心俱疲,只是由于话已经撂那了,此刻又不能把说出的话当放屁,看皇帝不在宫中就直接撩袍子走人,不然这老脸往哪儿搁?实在是跪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在心中大骂皇帝是个混账东西。
好在由于东厂那十九姑娘探出的qíng报,语琪走之前已成功地将王居贤拉到了自己这个阵营。而这只老狐狸隔岸观火,看百官煎熬得也差不多了,到火候了,这才不紧不慢地冒了出来,笑眯眯地四处和稀泥。由于老狐狸是三朝重臣,平日为人也一向圆滑,因而在朝中威望与人缘都颇高,大臣们都卖他几分面子。另一方面,这些大臣也是真的受不住这么没日没夜的长跪(而且跪得毫无价值,皇帝根本看不到),于是一个个一边心里骂娘一边顺坡下驴,各自打道回府休养生息。
这事儿就算是揭了过去。
而在吃了这般苦头之后,大臣们逐渐明白这位女皇平日里表现出的沉稳与先皇那种仁厚宽和的沉稳截然不同,她的平和稳重来自于一种认定了某件事就绝不动摇的坚定,或者可以说是狠绝。之前一意孤行地大肆任用声名láng藉的宦官不谈,她甚至连百官跪请都根本不放在眼中。以往文臣们只要联合起来就能拿捏掌握着生杀大权、万人之上的天子,都是由于戳准了皇帝重名声重民心这一软肋,而这次他们却遇到了一个基本上没把帝王声誉放在眼中的皇帝,于是只有纷纷傻眼,基本上是一点儿辙都没有。
其实这事本有更巧妙的解决之道,光祁云宴提出的可行方案就有三四种。但语琪仍是选择了这条十分嚣张甚至看似不知死活的路,其目的就是借此事告诉众臣,这天下是皇帝的,做主的也只能是皇帝。就算你臣子一哭二闹三上吊,她决定了的事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南郊的祭祖仪式完成之时,天色已不早,车队索xing就在山上佛寺歇下。
语琪用过晚膳,问过下人祁云宴的所在,就带着张德安晃了过去。
她撩开夹绸软帘进屋,看到略显昏暗的屋中跪着一人,正低声飞快地禀告着皇宫那边的动静。她脚步稍顿一顿,继而唇角浮上一抹微笑,随意挑了一张huáng花梨jiāo椅坐下。
端坐于桌后的祁云宴低垂着长睫,漫不经心地转动着右手的翡翠扳指,临窗的半张脸笼在朦胧的霞光之中,而另半张脸却没入yīn影,神qíng显得有些莫测。
听到有人走入又坐下,他缓缓抬眸,目光与她对视了一瞬后,唇角慢慢地勾勒出一个弧度,他们服软了,皇上明日便可回宫了。说罢抬手轻摆了两下,地上那人低声的禀告戛然而止。
语琪刚才听了一耳朵的东厂密报,此刻目光轻飘飘地掠过地上那人后停留在祁云宴脸上,回宫之后,有些人约莫会从此自朝上消失罢。
他闻言不语,只是抬起头看着她微笑。
朕没打算拦着,你又何必三缄其口?
他唇角笑容不变,只微微垂下眉眼轻声道,皇上万金之躯,这些腌臜事还是莫要了解为好。顿一顿,他放柔了语气,南郊山水秀丽,您不如趁此机会出去走走,改换一下心qíng。
语琪见他转换话题,知他不想多谈此事,也就索xing笑道,那子慎就陪朕一起出去走走罢。出宫机会本就不多,千万莫要辜负风光。说罢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吩咐张德安找人带路。
深秋已至,huáng色的枯叶层层叠叠盖满了山间小路,其实景色并不如他所说的那般秀丽,但许是极少出宫的缘故,她的兴致依然不错。
祁云宴安静地在她身后缓步而行,神qíng专注似是赏景,实则在思虑其他事。
按之前的想法,他该与她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但这场变故之后,那些原本就看他不顺眼的大臣必然愈发想要除去他,只是碍于她而不能动手。所以此刻若失去她的支持,不仅此刻所拥有的权势将统统化为乌有,他还会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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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处,他不由得看了前侧方的女子一眼。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回过头来,唇角隐约的笑意还未散尽,目光澄澈,微微带着询问之意看他。
身体先于头脑作出了反应,他下意识地对她一笑,手臂绕过她的肩头,上身前倾,轻柔自她发中取出一片飘落的huáng叶。
这个动作太过亲昵,语琪不由得愣了一下,脚下步伐也顿了一顿,从原本的走在前面半步变作了落后半步。
祁云宴也随之停下,转过身来看她。他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并无旖旎的心思,只是常年在宫中积淀下的习惯。自保的潜意识已融入骨血,让他不自觉之间已做出了决定两权相害取其轻,目前他必须保证来自她的庇护坚不可摧,哪怕是卑鄙地利用她对自己的好感。
他迎上她的视线,想要微笑却发现唇角僵硬,然后一股自我厌恶的qíng绪突如其来地涌上喉间,他下意识地偏过头去,避开了她的目光。
原本他以为至少,至少在她面前,自己不会用那些连自己都觉得龌龊的手段,可以守住最后的原则和界线但是他高估了自己,那华美冰冷的宫廷早已吞噬了祁太傅引以为傲的儿子,留下的这具行尸走ròu只是表里不一的司礼监掌印,心狠手辣的东厂督主。
语琪见他神qíng有异,正准备开口询问,谁知头刚抬起来,就看到他身后不远处的树林中有道光一闪而过。她心头一紧,而那沐浴在晚霞中的树冠却静谧如昔,就连那些阔大的绿叶也都纹丝不动,宛如风都于此刻静止。
没有任何异样,仿佛她刚才看到的反光不曾出现过一般。但是周围□□静了,连虫鸣鸟叫都没有,直觉告诉她,这只是bào风雨袭来之前的短暂平静。她沉淀下心神去感知,就发现不止是对面,就连自己的身后不远处的林子中都凝着掩饰得极好的杀气,淡得几乎无法觉察。
她心道不好,这是被人包围了,且对方还并非乌合之众,人数虽少,却都是难得的高手。
这些人是谁派来的?目的是绑架还是暗杀?自己这边的人能否应付?如果不能,如何寻求支援?怎么逃跑?在发现异样到意识到危险的短短一秒多的时间内,她的大脑飞速地思考着这些问题。此刻若换了普通人心里早就乱了,但是越是在这种时候,她却奇迹般地越是镇定。
许是看他们在此地停留得有些久的缘故,周围的林中开始传出了隐约细微的悉索声,不疾不徐地以他们为中心逐渐bī近,像是经验老道的猎人逐渐缩小包围圈。语琪知道这是他们要发动攻击的前奏了,此刻再想什么对策都来不及了,只能面上不动声色地朝祁云宴靠过去,压低声音,嘴唇不动地贴在他的脖颈旁飞快道了一句小心周围,然后立刻提高声音转过头对众人道,朕累了,这就回吧。
然而话音刚落,两人脚下的步伐还未迈开一步,就听到嗖的一声,身后有什么东西带着疾风而来。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一直注意身后动静的语琪拉着祁云宴猛地往旁边一退。两人刚让开,一支长箭就突得一声□□了他们脚前的huáng土中,瞬间没进去小半截。只看这箭入土的深度,就知道这弓箭手力道之大非同小可,倘若他们刚才慢了半拍,恐怕此刻早已被she了个对穿。
周围静止了约莫一秒,有人反应过来,爆喝出声,有刺客!护驾!
这一声宛如巨石入水,局面顿时飞快变化,黑巾蒙面的刺客们破开树丛一跃而出,从四面八方无声地冲了过来,没有任何喊打喊杀的声响,他们的攻势如毒蛇一般安静而致命。这一边,训练有素的侍卫们立刻拔刀列队,用自己的身体连成一道ròu墙,将两人团团护在中央。没来得及跑入这个保护圈的太监宫女在刀光剑影中四处奔逃,有人在尖叫,有人抱头蹲在地上,哭喊声连成了一片。
语琪离开寺院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四处走走散个心就回去,所以只带了十几个侍卫。而在黑衣刺客的攻击之下,这些侍卫很快就挂了彩,鲜血大片大片地自伤口喷洒出来,落了一地的同时手中的刀也挥得越来越慢。眼看防卫圈就要被破开一个口子,语琪深深皱眉,弯腰自地上捡起了一把侍卫掉落的腰刀,在手上掂了掂重量后反手一握,准备在保护圈破开的瞬间试着杀出去。
然而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祁云宴却按住了她握刀的手,皇上,您对自己的身手可有把握?
到处都是相叠的尸首和鲜血,生死一线之间,他的声音竟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文,笃定得令人心安。
语琪下意识地偏头看他。
臣方才已命人回去搬救兵,再稍等片刻,不要轻举妄动。
她愣了一愣,什么时候?
臣平日遭暗杀无数,所以已习惯了身边随时带上两个暗卫。您提醒臣的那时,臣就让人速回寺中求援了。他顿一顿,见她神色仍是有些不解,就继续解释道,没有出声,只是做了个手势,所以您当时没有觉察到。
说到此处,他蓦地一顿,像是看到了什么,神色渐渐凝重起来,皇上。
她意识到或许出了什么变故,握紧了手中的刀,恩?
他将视线转回她身上,慢慢地说,那边也中了招,我们等不到救兵了。
☆、第146章攻略督主男配【12】
那边也中了招,我们等不到救兵了。
祁云宴说这句话时语气虽然沉重,却并不慌乱,所以语琪也只是用询问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接下来他问了一句,您水xing好么?
她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愣了愣,继而立刻想到这座山的山脚下有条河,但是就算是对于会水的人而言,那条河的湍急程度也是极危险的,而且要从这里跑到河岸边也是不短的距离,如果提出这个建议的人不是他的话,她绝对会认定这是个馊主意。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当一向谨慎的祁云宴都只能提出这种解决方式,说明他们此刻的qíng形真的不容乐观,十有八九必死无疑,所以唯一生路也是凶险无比。
没有时间再迟疑,她点了点头,肯定道,没问题。
之后的事qíng没什么好多说的,两个人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跑,拼命地跑,连回头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还未倒下的侍卫们一边护卫着他们往山脚下跑,一边挡着黑衣人的刀剑,祁云宴的两个暗卫一左一右地跟在他们两侧,拽着两人的胳膊。语琪这次的身体只为防身学过一些粗浅的功夫,体质不算太好,跑出来的时候为开道挥了几下刀就已胳臂酸疼,此刻被其中一个暗卫托着胳膊往前跑,虽是脚下生风,却难免跌跌撞撞。祁云宴的qíng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显然不是那种葵花宝典在身,武功天下无敌的典型反派,由于多年养尊处优,他的体力甚至比那些普通太监还不如。
接下来就是消耗战,只听到后面不断传来刀剑相碰的声音和重物倒下的声音,跟在他们身后护卫的侍从越来越少。语琪虽然一直忍着没有回头看,只靠听得也知道qíng况越来越不妙。然而谁知这还不是最糟的,下一瞬间,刀剑声突兀地停了下来,树林间一时只剩下他们及后面四个侍卫的喘息声,黑衣人仿佛停止了追赶。
但无论是语琪还是祁云宴,都知道天下没有这么幸运之事,此刻的暂停只代表着更大的危险即将到来,他们只能咬牙往前跑,不敢做丝毫的停顿。果然,在两方之间的距离渐渐拉大之时,急促的破空之声却从后方毫无预兆地袭来,那仅剩的四个侍卫防不胜防之下颓然倒地。箭矢穿胸而过的速度太快,他们连一声□□还未出口就已然断了气。
在侍卫倒地的同时,语琪感到一道冰冷的劲风正朝自己的背心急速而来,而身旁的暗卫不愧是祁云宴培养出来的,丝毫没有乱了阵脚,反应颇快在她肩上施力一按,低喝,趴下!
她顺势扑倒,掌心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一支箭也以漂亮的抛物线划过上空,没入了前方的huáng土中。还未喘息片刻,漫天箭雨已随即落下,她尽己所能地紧贴着地面,而那两个暗卫则在他们身后将刀舞成了一张绵密的网。箭头与刀面相撞,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尽管他们已挡去了大部分箭矢,语琪仍是感觉到不少流箭擦着身侧而过,根本不敢妄动。
然而就在此时,她却感觉到身侧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应该是有人挪到了自己身侧,她刚想偏头去看,后脑就被一只手掌覆住。
不要抬头。熟悉的嗓音在耳畔低低响起,伴着几声轻微的喘息。她绷紧了的身体放松下来。许是觉察到了她的变化,他收回手轻声道,您慢慢地往右边挪,找一棵树躲在后面不要往后看,臣会帮您盯着的。
语琪一直在听,但她并没有应声,因为事qíng并不如他说得那般简单。
她或许可以在那些黑衣刺客不注意之时躲到树后,但是这样一来,他若再想用同样的方法过来就难了,因为那时有了警惕的对方肯定会将攻势集中到他一个人身上。
这是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独木桥,她若过去了,他就再难过来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左手探出去,紧紧地握住了他的右手。
祁云宴微微一愣,然后也不知想到什么,竟轻笑了一声,在她手背上安抚一般地拍了两下后,温和却不容置疑地掰开了她的手。
语琪下意识地捏紧拳,却只握到一把huáng土。她闭了闭眼,知道他的意思:时间已经不容她再迟疑。
她只能咬着牙,一点一点地往右边挪过去,箭矢在耳旁眼前落下,但她没有停下来,只专心看着那棵离自己最近的树,不断地靠近。
在碎石将掌心划开一道道血痕后,她终于挪到了树林的边缘处。屏息凝神等待了片刻后,她找了个箭雨稀疏的空当,手臂和腰部同时一用力,整个人像猫一样弹跃了起来,以这副身体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扑向了树的后方。而她还刚稳住自己的身体,一偏头就看到祁云宴几乎是同时跃了过来,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但是那些黑衣人显然已察觉他们的意图,就在祁云宴的身后,竟有六支箭尾随而来,封死了他身周所有的方向。
避无可避,几乎是必死无疑。
语琪心头发紧,刚准备扑过去替他挡上一下,就看到拽着自己跑的那个暗卫反身跃了过来。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噗噗几声,原本就要she中他的四支利箭没入了那暗卫的体内。这一切变故的发生都在瞬息之间,语琪刚反应过来,就看到天青色的衣袖在眼前翻动,下一秒,身周已被熟悉的冷香环绕。祁云宴的两只手都撑在她脖颈两侧的肩膀上方,卸去了大半撞击的力道,堪堪停在了她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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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身高的差距,他的唇恰好贴上了她头顶的发。他稳住身体后想离远一些,但她的手却是几乎同时抱住了他的腰,像是孩子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一丝也不肯松开。他倦怠地扯了扯唇角,伸手在她发顶轻轻拍了两下。
语琪刚想抬头看他,就感到掌心下一片黏腻的濡湿,怔了一怔之后,她慢慢地伸手过去,却触到冰冷的金属,心顿时往下一沉就算有人替他挡了四箭,他终究还是中了一箭。
此刻qíng形不同往日,不但无大夫在侧,而且后有追兵,像他们这种体力本就不佳的人,受了箭伤基本上就等于被判了死刑。她看看身后,箭雨已经停下,那剩下的七八个黑衣人正往这里而来。
她心中有些焦急,下意识地看向祁云宴。
抱歉,皇上咳咳,臣已无计可施。奇怪的是到了这种时候,他竟仍能笑得出来,一边咳一边笑,也不知在笑些什么。她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他一只手无力地撑在她耳旁,而另一只手则搭在她的头顶,似乎连再抬一下手的气力也欠缺,唇角的浅笑却依然不变,跑吧,皇上,咳咳一直往前跑,不要回头。
语琪看看他,并不打算采用这个建议,于是她又往周围看了看。这里的地势有些特别,离主道越远,地势越陡,树越稀疏,与此同时茂密的杂糙和藤蔓却几乎把地面都遮得看不见了。与其说这是个山坡,不如说是个沟壑,而在这条宛如被刀劈出来的山沟最低处,淌着一条几人宽的小河,想来山上寺院平日用水都是仰仗着它。
她思索了片刻,决定冒一下险。反正无论结果如何,总好过死在这些刺客手下。
她镇定了一下心神,重新将视线转回他脸上,现在首要问题是要先解决他后腰处的那支箭。这种箭上都带倒钩,用蛮力拔肯定会带出一块ròu,极其容易大出血,所以在这种时候拔箭风险太大,并不明智,不如折断箭杆。这样一来,箭头若长期留在体内虽会有感染风险,但总好过在短时间内失血而死。
想到此处,她低声道,忍一下,子慎。说罢不等对方回答,直接一手绕过他的腰捏住那支箭固定,另一只手握住后面的箭身,猛地用力往下一折。
咔的一声,那长箭应声而断,只留下箭头和一小截箭杆还在他的体内。然而即使再注意,折箭时也难免扯动到了伤口。语琪只听到他在自己头顶闷哼了一声,下一秒身上就是一重,连忙抬手扶住他软倒的身体。
还活着的那个暗卫从怀中掏出一小瓶金疮药和一把匕首扔给她,您快走!属下来断后。
语琪看他一眼,低声道了句多谢,然后拖着陷入昏迷的祁云宴挪到陡坡边缘,深吸一口气后一个用力扭腰,带着他翻身往下滚去。
☆、第147章攻略督主男配【完】
祁云宴在昏迷中做了一个漫长而真实的梦,真实到他几乎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梦中,他们没有遇到任何刺杀,平安地回到了皇宫,但一切的悲剧才刚刚开始
随着圣宠益盛,他手中权势也越来越大,为了维持她的好感,他渐渐开始回应她的感qíng。
挪大的乾清宫中,她屏退一切宫人侍婢,从背后抱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上,懒懒地唤他子慎。这两个字在她口中吐出来,格外得轻柔绵长,像是已在心中千回百转了无数次。
她是个好qíng人,在众人面前发乎qíng止乎礼,分寸把握得极好,从不跨过君臣之间的界线一步,表现得像是个再圣明不过的君主,而私底下却会在高烧不退时孩子似得握着他的手不松开,记得他的喜好偏恶与每个生辰,甚至在想提拔一个相貌稍好的年轻大臣时,都会期期艾艾地问他同不同意。
即使是在梦中,他也下意识地认为她对自己的感qíng只是一时新鲜,久了就腻了,但chūn雨冬雪,一年复一年,朝上那为数众多的青年才俊们却从未让她的目光移开半刻。自古帝王多薄qíng,但她却长qíng得不可思议。
就算换了一颗顽石,也早该被感动,他唯有尽心尽力地辅佐她。
而她从未让他失望过,仅仅几年时间,她已成长为一个jīng通制衡之术,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那端坐在金銮宝殿上,面容威严而仁慈的模样,让人发自内心地觉得骄傲,是吾家有女处长成的那种与有荣焉。
但是无论百官如何劝谏,她都一直未曾成婚。他不是没有想过劝她,终究仍是从未开口。谁都可以站在天下大义、江山社稷的制高点指责她的固执,只有他不行。
膝下无子从来都是帝王大忌,这个隐患最终酿成了大祸。
大雪封山,蛮族入侵。几个隐忍多年的将军以不出战为要挟,bī她立刻下令处死他,择选一个豪族公子即日成亲。
几乎就是唐玄宗与杨玉环马嵬坡之变的翻版,但她不是唐玄宗,他更不是杨玉环。杨玉环只能束手就擒,但他手中势力甚至足以发动一次宫变。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将妥协,而堤防着他的叛变之时,她回了乾清宫,他沉默地跟上。她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低眸挽袖,倒了两杯酒。
不知为何,他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长夜,她曾偏过头看着他,轻声道过一句话:
一杯合卺,许君三生。恩爱不移,至死不弃。
后来,她罢了那几个将军的军权,自己率领大军御驾出征。
几个月后,十万大军班师回朝。他们打了一场极为漂亮的胜仗,而她却在战场上中了流箭,伤及心脉,回到宫内时已时日无多。
他半跪在chuáng榻前时,只知道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各种qíng绪在胸口翻江倒海,最终只剩下一个想法:她就要死了这都是他害得。他深深将脸埋入她冰凉的掌心,她却看着他微微笑,声音温柔且宽容,洒脱之中微带怅然,子慎,你其实从不曾爱过我对么?
他猛地一怔,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她。她的表qíng不是开玩笑。她知道她莫非一直都知道?!
恩爱不疑,至死不弃。她笑了一下,似乎是有些累了,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就算我们做不到前者,至少我做到了后者。
她再没有睁开眼睛。
按照她的遗旨,瑞安公主继承了皇位,继位的条件只有一个:司礼监掌印与东厂督主的位置不允更人这大概是大裕王朝最为荒唐的一道遗旨。
在那个梦的结尾,他一直坐在司礼监掌印和东厂督主的位置上,新任女皇和她的夫君对他虽遵从了遗旨却仍是对他百般戒备但他已不在乎了。
那个人死后,他才发现这个华美的皇宫竟是如此冰冷空旷,不带一丝一毫的暖意。
再也不会有人在病痛之时只要握着他的手就能感到满足,不会有人那样清晰地记得他的喜好与生辰,子慎这两个字,也永不会再被人用那样熟稔温柔的语气叫出口他甚至可以让任何一个朝廷命宫对自己恭恭敬敬地唤一声祁掌印,但是再也找不到一个会叫他子慎的人。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从失去之后学会的珍惜,自永别之后开始的思念,都已是太晚,一切都已来不及改变。
只有在看向紫禁城外广阔的天地时,他才能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温暖。那是她曾用心守护的万里河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就这样用双目注视着这个王朝,连带她没能来得及看到的那一份一起看着,看着它一步一步走向qiáng大昌盛。
皇上,你看到了么?
这是你的太平盛世,这是你的如画江山。
他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胸腔中弥漫着悠长的悲伤,心口隐隐地钝痛,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清醒过来。不过是个梦,他却像是在其中经历了漫长的一生,胸中像是被荒糙覆盖,无声的苍凉。
那个梦实在太真实,真实得像是未来的投影。
其实想一想,倘若没有这场刺杀,回宫之后,他必然会为保住自己而开始利用她的好感。那并非偶然,而是必然,因为他太清楚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依她不愿被人威胁的xing格,未来的轨迹也必然会按照梦中的方向发展,那么到了最后
他会害死她。
几乎像是无可抗拒的命运。
太多画面在眼前jiāo错,头疼得几乎像是要裂开,他缓了半天,才无力地撑着身子慢慢坐起来。身上披着的外衣滑落下来,借着月光他才看清,明huáng的盘领窄袖袍,处处绣着团龙纹样,那是她的龙袍。
这是一处狭窄的山dòng,到处都是错杂生长的藤蔓,外面的大雨瓢泼而下,带着cháo湿水气的风一个劲儿地钻进来。没有了龙袍的披覆,再加上凉风一chuī,他只感到浑身发冷。
愣了好一会儿,他环顾这个山dòng,竟看到她就躺在自己身旁不远之处,身上只着一件薄薄的单衣,由于靠近dòng口的缘故,她的后背都被飞入的雨丝打湿了,整个人蜷成一团,脸朝着他这边,睡得很沉,眼下两团浓重的青色。
重新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感觉却像是隔了数十年一般,刚刚压下的悲伤又渐渐漫出胸腔,他无意识地伸出手,轻轻地摸她的脸颊。
语琪一向浅睡,在他的指尖触到脸侧的时候就醒了。她有点儿疑惑,静静等了一会儿,他仍是没有收回手,于是她只能装成迷迷糊糊的样子睁开眼,子慎?
听到这两个字,他又是一愣,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背已经贴上了自己的额头。暖暖的温度顺着皮肤传了过来,令人不由自主得恍惚。
烧终于退了,你睡了整整一日一夜。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收回手后看着他,又皱起了眉,不过我们还是得快点回宫,你伤口的感染需要快些处理。而且若是雨停了,那些刺客说不定会立刻找到这里,那时就麻烦了。说罢她起身往dòng内走去,你还能起身么?这里有一道山体裂fèng,你昏睡的时候我走过,里面岔路有些多,有的是死路,有的不是,我在一条通往山脚的路线上标了记号,等你体力恢复一些我们就走。
她扒开旁边的藤蔓,把那道仅容一人通过的fèng隙展示给他看。
他没有看那道裂fèng,而是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声音是大伤未愈的沙哑,既然找到了出去的路,为什么不走?
语琪敏锐地觉察到他有些不对,平常的他不会问出这种话,于是走回他身边,蹲下来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烧还没有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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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垂着视线沉默了片刻,皇上您会后悔的。又停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看她,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您不该回来。
不然有朝一日,她很可能会被他害死。
语琪总觉得他的状态不对,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和他对视了片刻,她发现他看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了些不同,像是看着某个久别的故友,带着几分隐约的怀念。
无论如何,种种迹象都表明,此刻的他比平日里那个戴着面具,心防重重的祁掌印容易接近。语琪从不会làng费这种绝佳的机会,她试探xing地伸出手,见他没有避开的意思,这才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颊。怕他抗拒,她很谨慎地没有让自己的手指靠近他的唇,只停留在离耳垂很近的那个地方。
过了片刻,见他仍没有流露出抗拒的qíng绪,她轻轻松了口气,忍不住看着他笑了起来。
谁知她刚一笑,就见眼前一花又是一黑,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头已经被他按在了怀中。进展实在太快,她狠狠一怔,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舌头,子慎?由于口鼻都被埋了起来,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他轻笑一声,伸出双臂环住她。
语琪一头雾水,想探出头来看看他脸上的表qíng,却被他轻轻按住了后脑。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暗哑中带了几丝柔和,既然您回来了,就让臣试试吧。说罢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低声道,试试看若是不逃避的话我们是否会有一个不同的归宿。
她靠在他带着淡淡血腥味的怀里,心中虽仍是疑惑,却还是伸出手,回抱住了他。
【攻略督主男配,完。】
【后记】
沿着她标的记号,穿过裂fèng走到山脚的时候,已是次日的朝阳初升。
走了好长一段路后,他们终于被一队商旅所救。虽说当时两人为了掩盖身份只着了里衣,看起来十分可疑,但商人重利,不过一块玉佩就同意顺路带他们回京城。
回到京都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东厂的人就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消息赶了过来,护送着两人平安回了皇宫。
一年之后,瑞安公主与驸马育有一子,过继到女皇膝下,封为太子。
七年之后,女皇传位太子,命王首辅辅佐,自己退居幕后,成为了大裕王朝有史以来第一个太上皇。
☆、第148章西幻文黑巫师【1】
语琪之前就觉得有些蹊跷,回到总部核实了一番,果然得知他们为了加速这次任务的完成,而给任务目标施加了些许jīng神暗示。
至于原因,却是她未曾想到的:她升职了。
而且是越级升迁,跳过了组长这一级,直接从执行专员成为了部门主管。原本这样的调迁是有些不合理的,但是前任主管点名让她接手,于是总部也同意了,急急召她回来办理就职手续。
成为主管之后,不过是在名义上接管了女配部门,除了总部分配的套间更高档了一级,其他并没有多少变化:原本是有些组长在接到了难度较大的任务时jiāo给她完成,如今是她将任务中难以完成的一类自己接下,其余分门别类下发到各组。于是刚拿到来自高层的任命书没多久,她就准备了一下,匆匆赶赴一个原本应是西幻部的执行专员迪莉娅负责的任务。
初始地点是一家简陋的酒馆,光线非常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酒味和汗臭,举杯对饮的顾客基本上都是冒险者和雇佣兵。语琪要了一杯酒,用了几分钟查阅资料:故事大概就是一个汉子带着他心爱的妹子到处打怪升级,巧遇一个光明神使然后偷师,巧遇第二个光明神使然后偷师巧遇第N个光明神使然后偷师。最后,当光明神使在和黑暗神使的圣战中全部光荣牺牲,男主作为救世主一般的人物出现,把所有的黑暗神使都轻松打趴下,然后不出所料地立刻升职加薪,当上圣骑士,出任光明教皇,赢取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语琪的角色也不出所料的就是男主推倒的倒数第三个黑暗神使,迪莉娅。这个姑娘的背景挺有意思,她是互相看不顺眼因而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的光jīng灵和暗夜jīng灵生下的孩子,由于身上这两种血液的混合而出现了奇特的返祖现象,获得了相当于远古jīng灵的体质,被黑暗神系四大主神之一的月神选为神使。但同样由于爹不疼娘不爱,这孩子的心理多少有些变态,行事从来不按常理出牌,而且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能笑得一脸欠揍样。
扮演这样的妹子难度倒也不大,只要一直笑吟吟的就好,唯一要费心的地方就是如何在笑脸迎人的时候都能让对方觉得自己欠揍。
至于语琪这次的任务目标,同样不出所料的是最后一个被男主推倒的黑暗神使,西瑞尔。相比于迪莉娅靠血统取胜的路数,他通往神使之路就残酷得多。要说这位老大的发家史,实在是充满了心酸泪:别人家的反派都是国王的私生子,他却是女仆的私生子,不但从出生开始就活在众人的指责与讥讽中,还被呵斥着做许多孩子难以承担的繁重粗活,被人刁难,遭人欺rǔ,从来没有过一个朋友。
毫无疑问,这个成长于屈rǔ与孤独的孩子变得越来越yīn戾偏激。不过幸运的是,他的魔法天赋奇高,恰巧母亲也服务于显赫的魔法师家族,于是童年时期与少年时期的所有闲暇时光都得以在无人踏足的藏书阁顶楼度过。极其偶然的机会,他翻到一本古老的黑魔法□□,于是新世界的大门向他打开少年在黑化的方向上一路狂奔。
第一个牺牲在他黑魔法下的人是那个家族的未来继承人,他看西瑞尔自小长得像个女孩,清瘦秀气,故而经常对他动手动脚,一日喝醉了之后甚至预图不轨然而不轨未成,还成了黑魔法的牺牲品。但是西瑞尔也付出了代价,不止是来自那个家族的追杀,由于使用了被教廷禁止的黑魔法,他甚至还被教廷下了通缉令。从此是无止境的奔逃,他越来越依赖于见效快伤害大的黑魔法,xing格也变得越来越反复无常。
可以说,正是光明教廷将他推上了黑暗神使之位。一开始,派出缉捕西瑞尔的仅仅是一些骑士,但是这些骑士全都一去不复返,于是教廷开始一步一步地派上了神官、大神官、圣骑士主教、首席主教甚至于枢机主教。但是无一例外,他们都成了西瑞尔手下亡魂,拜他们所赐,短短时间之内,西瑞尔的黑魔法造诣以可怕的速度增长,尤其是与枢机主教的那一次血战,他几乎濒死,但是一腔恨意与顽qiáng的求生意志竟使得四大黑暗主神之首的冥神回应了他的请求。由此,他成为四位黑暗神使中最后归位的神使,同时也是最qiáng大的神使。
此刻的剧qíng还没有进展到西瑞尔与枢机主教的决战,但是他作为黑巫师已名声赫赫,三位黑暗神使甚至针对他开了一次简单的会议,会议的结果就是由迪莉娅前往,确认他是否是那最后一位神使,若确认了就带他回黑暗神殿侍奉冥神。
语琪心道这倒是方便了她,然而仔细一研究却更是惊讶:此刻男女主角和西瑞尔都要去往迷失森林,前者是去所谓的遗失神殿探险,后者是要穿过迷失森林前往黑暗教廷的领土。无论如何,他们现在都在这个靠近迷失森林的酒馆中。
她抬起头,刚想看看这三个人各自坐在何处,就看到身着银甲的骑士和一身白袍的女神官朝自己走来,看面貌特征基本可以确定是男主和女主。
金发蓝眸的见习骑士果然在她桌前停下,定定地看着她隐在发中的耳朵,像是看到了什么罕见的宝物,竟然真的是尖的洁西卡没看错,你是个jīng灵?顿了一下,他才想起自己还未自我介绍,连忙补充道,我是埃德蒙,见习骑士,她是我的搭档洁西卡,初级神官。
语琪收敛了身上的黑暗气息,一边继续在酒馆中寻找西瑞尔,一边漫不经心地点头,迪莉娅。这个名字很常见,不用担心他们会联想到黑暗阵营的那位女神使。
埃德蒙和洁西卡欣喜地对视了一眼,邀请她跟他们一起进行探险,说如果真的找到了神殿里的宝藏,可以分她一半。
很明智的决定,在迷失森林那种地方若是有一个熟悉大自然的jīng灵同行,无疑是一个有力的保障,但前提是,他们要找一个站在光明阵营的光jīng灵,而不是央求一个黑暗神使随行。语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两个,慢慢地往后靠在了椅背上,并不说话。
埃德蒙和洁西卡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看看她,一半不够么?
语琪唇角的微笑更深一分,仍是不说话。
埃德蒙几乎被她弄疯了,苦苦哀求,有什么条件你说出来好不好,你别笑了。
语琪眯起了眼睛,笑吟吟地看着他,轻声道,好。说罢不管对方一副傻眼的表qíng,她往前倾身,用修长的食指慢悠悠地指了下隔壁的隔壁,那个位于角落的座位,我只有一个条件,让他跟我们一起。
洁西卡转过身看去,那个位置光线很暗,但仍可以看到那里有一个人,全身笼罩在宽大的黑斗篷下,背对着他们坐着。虽然可以看得出,那人身形清瘦,应该连埃德蒙的一击都扛不住,但是女人的第六感却告诉她,他很危险,最好不要轻易靠近。她扯扯埃德蒙的衣摆,踮脚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jīng灵的五感都数倍于人类,语琪很清晰地听到了那句话他不好惹,不要去。
即使如此,埃德蒙还是不甘放弃,看了看西瑞尔的背影,又回头看语琪,你认识那个人?
语琪依旧微笑着摇头,一派从容。
埃德蒙要崩溃了,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和他一起?
她不紧不慢地微笑,就当做我对他一见钟qíng吧。
可你只看到了一个背影!你甚至连他的正脸都没见过一面!!!埃德蒙抓狂了,要不是她的样子也不好惹,估计他会冲上去抓着她的肩膀拼命摇。
她还是一张笑吟吟的脸,不动如山。
埃德蒙认命了,他让洁西卡在这等着,自己大步走到了西瑞尔面前,俯下身说了几句话。
西瑞尔连抬头看一眼都懒得,帽沿下的黑眸中飞快略过一丝不耐,他甚至没有回答一句,只一言不发地拿起自己的东西就起身往外走。
别走啊!埃德蒙不怕死地抓住了西瑞尔的斗篷,我们可以再商量唔!咳咳,救、救命
洁西卡几乎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不过是一眨眼的瞬间,那个黑斗篷就卡住了埃德蒙的脖颈,苍白修长的手指深深陷进去,似乎下个瞬间就会撕破隐在温热皮肤下的气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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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吓了一跳,想找人帮忙,一回头却见那个女jīng灵刚才坐的位置已经空空dàngdàng,再一回头,就看见那个高挑纤细的身影已经站在了埃德蒙和黑斗篷的身侧,一只手按在那个黑斗篷的手背上,虽是阻止的姿态,那张jīng致得不似凡人的面孔上却依旧带笑。
黑斗篷和她僵持着,没有人动也没有人开口,晚风拂过,她及腰的淡金长发微微扬起,即使在昏暗的酒馆之中,仍然泛着月色般的柔和微光。
这qíng景很美,但是他们再不动,估计埃德蒙就要窒息了,洁西卡焦急地想要跑过去,然而那女jīng灵却转过头来,笑吟吟地看她一眼,声音清润却威严,别过来。
洁西卡一愣,脚步顿了一下后一咬牙,仍是不管不顾地往那边跑。
语琪见她如此,不禁有些无奈,只能上前一步,贴着西瑞尔的耳根轻轻道,光明教廷的人还不知道你在这吧。对于如今的他而言,来自光明教廷的追杀仍是个□□烦,这是最好捏的一根软肋。
果然,这话刚落地,西瑞尔猛地一怔,手就自埃德蒙的脖颈上松开了。
已陷入昏迷的骑士软软倒下,语琪随手拎住这个大块头,毫不怜惜地往洁西卡的方向一甩。见那个女神官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埃德蒙,语琪这才重新看向西瑞尔。
这个男人,不,这个青年颀长的身形全部藏在宽大的斗篷下,就连帽沿也压得极低,唯有唇和下巴露在外面。而此刻,他用苍白得仿佛多年不见天日的右手缓缓拉下兜帽,露出一张清秀yīn柔得近乎女气的脸孔。
这是一个年轻人,有着一双漂亮得摄人心魄的黑眸,但也有着凉薄到冷酷的唇线。
他用一种与年纪完全不符的沙哑声音低沉道,你认识我。
语琪定定地看着他,直到觉得对面的黑巫师快要杀人灭口了,才笑吟吟地摇了摇头,顿了一下,她看见他的手在黑斗篷下微微一动,又十分亲切地轻声加了一句,现在的你打不过我,不要冲动。
这句话出口,原本从他身上散出来的那一丝隐约杀气停滞了一下,突然bào涨,但是他斗篷下的双手却是不再妄动,只是一双死死盯着她的黑眸yīn郁冰寒,充斥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语琪坦然地任他看着,并未被他影响,仍旧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对峙片刻,他冷哼一声,重新拉上了兜帽,坐回原来的位置,冷淡无比地用沙哑的嗓音道,你想要什么?
这时候,洁西卡扶着埃德蒙怯怯地走了过来,语琪唇角一勾,眼底笑意更深三分,她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埃德蒙,慢悠悠地笑开,我不想要什么,只要你同意他的邀请。说罢毫不客气地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笑得一脸意味不明,你可以一路监视我,以免我偷偷跑去告密。
告密?
为什么?
洁西卡和西瑞尔同时开口,前者有些畏惧地看了后者一眼,往后退了一步,然而西瑞尔根本看也没看她一眼,目光死死地锁在对面的人身上,等她的回答。
语琪先是对洁西卡眨了一下右眼,笑着将食指在唇前按了一下,秘密。见女神官不自觉地红了脸,她才回过头看着黑巫师,唇畔笑意不变,因为我要保证他们的安全,也要保证你的安全,而最好的方法就是一起上路。这的确是实话,说罢她伸出手去,想要拍拍他的肩表示友好,但是对方颇为不给面子地避了开来。
她修长的五指在空中顿了一下,接着竟丝毫不觉尴尬地转了个方向,落在了那宽大斗篷的兜帽上,轻轻拍了拍。
没有料到她会如此,他根本没有想到要躲,被摸头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直接僵住了。
洁西卡和有些脱力的埃德蒙看到这一幕,直接给吓懵了,两颗脑袋看看左边看看右边,神态动作极像看到父母吵架的两兄妹。
砰的一声巨响,西瑞尔猛地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得震得身前木桌猛地一翻,语琪搁在桌上的手肘不动声色地一压,才让桌子砰地一声落回原地。洁西卡脚一软,差点连着埃德蒙一起坐倒在地,而语琪却是唇角一勾,慢悠悠地仰起脸看他,眼底笑意一丝一丝凝聚,声音轻柔而蛊惑,你可以摸回来。
她慢吞吞地伸手撑住下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像是真的等他来摸脑袋一样。
西瑞尔见她如此,脸色极黑地伸出左手,拉住斗篷的衣襟,大步向酒馆外走去。随着他的转身,黑斗篷在空中dàng开一个优美的弧线,又很快落回地面,重新裹住那清瘦的身形。
沙哑低沉的声音淡淡传来,满含尖锐的讥讽,你最好先考虑一下你自己的安全。
洁西卡软倒在座位上,用一种颇为沉重的语气道,你彻底惹恼他了。
恩。语琪没什么危机感地笑了笑,随即拍了拍洁西卡的肩膀,不用担心,反正他已经同意跟我们一起走了。
埃德蒙再次崩溃,他的意思哪里是要一起走,他那是在撂狠话。
我知道啊。语琪笑了一下,轻松地提起他的后领就往西瑞尔离开的方向走去,他那种人就是这么别扭啊。没有听到女神官追上来的脚步声,她微笑,头也不回地道,跟上呀,洁西卡。
女神官愁苦地长叹一口气,小跑着追了上来。
足够两辆马车并行的大道之上,全身裹在黑斗篷中的人独行了一段路,渐渐被后面的三人赶上。
前方不远之处,占地辽阔的迷失森林宛如吞噬一切的黑色巨shòu,在夕阳的余晖下愈发显得妖异诡谲。
漫长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第149章西幻文middot;黑巫师【2】
关于迷失森林,有许多古老不详的传说。
但是至少在靠近大道的边缘处,它与其他森林没有什么不同,只除了昏暗一些。
四个人进去后,原本静谧的森林中间歇xing地传出刀剑劈砍藤蔓枝桠的声音,是身为骑士的埃德蒙在用他的武器开道。洁西卡走在他的身边,握着法杖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过,警惕地防范着任何可能的危险。
西瑞尔面无表qíng地走在最后,黑色斗篷长长地拖垂于身后,除了下摆轻微的摆动以外,他的上身基本没有动过,像是一个幽幽漂浮着的冥灵。
太阳渐渐落下山,不知名的魔鸟拖着长长的尾羽划过天际,留下一声尖锐的长鸣。
一直充当开路角色的埃德蒙扶着刀止不住地喘气,忍不住低声嘀咕,什么嘛,跟在后面一点儿忙都不帮,还是不是男人。
语琪在他们前方极远的地方,修长的身形仿佛不受重力影响,轻飘飘地踏在小臂粗的树枝上,听到这话后笑了一笑,回过头朝他懒懒地喊,埃德蒙,他听得到的哦。
埃德蒙差点手一滑把脸撞到刀锋上,下意识地回过头一看,只见西瑞尔的兜帽死气沉沉地对着自己。一阵jī皮疙瘩窜上后背,他立刻跳起来,掩饰般地拔起刀拼命地开路。
西瑞尔沉默地抬起头,远远地望着那个轻盈地穿梭在树林之间,偶尔搭弓she箭杀伤周围凶shòu的女jīng灵,眼神复杂。
jīng灵的感觉极其敏锐,语琪几乎立刻就知道他在看自己。薄唇勾起,她回眸朝他一笑,然后一扭身,以极其漂亮的姿态跃上更高处的一根树枝,拉弓搭箭,居高临下地对准他。
月色下她的长发泛着莹莹的一层辉光,漆黑的箭头上凝聚着十分可怕的力量,隔着那样远的距离,他却仍是觉得周身的魔力仿佛都被压制住了,想要反击而不能。然而下一瞬间,她却笑了笑,收敛了力量手腕一转,朝着别的方向一箭she出去。
几乎是同时,他听到不知名shòu类的一声濒死的吼叫,然后她笑眯眯地对自己做着无声的唇形。
骗你的。
西瑞尔面无表qíng地沉默了片刻,伸手将兜帽拉得更低了一些。
在中国这种举动有一个说法,叫做眼不见为净。
远处的语琪挑了挑眉,歪着头看了他片刻,却忽然听到远处有大群生物快速移动的声音,转过头去凝目一看,只见到那边大片野糙藤蔓在抖动,像是平静的湖面上骤然泛起的波纹,一圈一圈地扩散开来。
如果周围没有其他人,她可以释放一个大范围魔法,一劳永逸地解决麻烦。但是此时男女主就在不远处,还是收敛一些为好。想到此处,她脚下一点,转身朝埃德蒙他们的方向疾掠而去。
这边埃德蒙还在费力地开道,而后面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西瑞尔却罕见地出了声,别动,有东西过来了。
他沙哑的声音在暗幽幽一片的森林中突兀地响起,就是音响效果都十分渗人,埃德蒙立刻停了手,呆呆地回过头看他,什么东西?
洁西卡眼尖地看到了树梢上往回赶的jīng灵,你是说迪莉娅么?她话音刚落,另一个清润悦耳的嗓音就带着笑意自半空降下,他说得不是我,不过确实有东西过来了。
埃德蒙立刻炸毛,那你不给它来一箭!
she不完呀,那清润的嗓音依旧带笑,实在太多了。下一秒,jīng灵披着月色从树冠上一跃而下,轻盈平稳地单膝落地,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她从灰扑扑的埃德蒙身前站起来,愈发显得一尘不染,面容光洁。
那怎么办?埃德蒙和洁西卡几乎是同时开口。
语琪看看他们两个,缓缓勾起唇角,非常亲切地笑了,我不知道。顿了一下,她似乎也发觉这样有些太不负责任,良心发现一般笑着加了一句,躲一下呗,看看运气。说罢,她就在西瑞尔身旁的一棵树下靠着坐好,气定神闲地拔出腰间匕首把玩。
黑巫师淡淡地看她一眼,转回头去看着前方,用沙哑的声音冷冷道,快来了,找地方躲一下吧。
埃德蒙已经在满地找可以躲的地方了,洁西卡没办法,左右看了一下,也跑到了语琪旁边坐下来。
语琪微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权作安慰。不一会儿,埃德蒙也钻进了一处茂密的糙从中躲了起来,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一时之间只有他们几个的呼吸声此起彼伏,除此之外再无一丝动静。
不一会儿,森林的深处开始传来各种奇怪的声音,听着像是有一大群东西冒了出来,往四面八方散开来。那些东西的速度很快,其中一波正往他们这个方向迅速bī近,即使是洁西卡都可以感觉到,地面开始轻微地震动,附近jiāo错密布的藤蔓则如水纹般抖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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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蒙不知看到了什么,将一只手伸出他藏身的糙丛拼命地挥舞,一个劲地指着语琪。
语琪和洁西卡都将目光投向了他,就连西瑞尔的兜帽也微微转动了一下,沉沉地对着他的方向。埃德蒙见目的达到,就开始一边指语琪一边抓自己的头发。
洁西卡看向身侧的人,这才知道埃德蒙的意思。
月光如水,洒落在jīng灵及腰的淡金长发上,泛着一层朦胧而美丽的光晕。的确很美好,但是此刻当一个自动发光体毫无益处。
再看那边的埃德蒙,他又开始一边狂指西瑞尔一边扯自己的衣服。
这时语琪与洁西卡都瞬间理解,一同看向沉默地站在一旁的黑巫师,然后目光一点一点儿地移到他身上那件宽大到足以同时裹入两人的黑斗篷。
从她们的角度仰望过去,可以看到西瑞尔苍白俊秀的脸一点一点变黑,显然是不愿。洁西卡忍不住有些焦急,语琪却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终于,西瑞尔铁青着一张脸,从斗篷中伸出骨节分明的左手,握住前襟一抖,将她整个人裹进了自己的斗篷之下。
莹莹辉光一被遮去,周围顿时陷入了更深的黑暗,几个人都清晰地听见,那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已近在咫尺。下一秒,一只一人来高的巨型蜘蛛破开糙丛,八只附肢以极快的速度移动,几乎一瞬间就离开了众人的视线,隐没在大片大片的藤蔓之中。
在这一只之后,又陆陆续续有十几只爬过,几人屏住呼吸,竟幸运地没出什么事端。
过了一会儿后,那些奇怪的声音都已消失在森林各处,周围又恢复了平静。
最先站起身的是埃德蒙,糙丛中的虫子咬得他满身是包,他一边烦躁地挠着身上的虫包,一边朝另外三人走过去,早知道跟你们躲一起了,这些虫子真你、你们gān什么都这样看我!
洁西卡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着他的身后。
头顶的月色不知何时被遮去了,埃德蒙头皮一麻,慢慢地扭过头去
巨大的yīn影之下,两只狰狞的螯肢悬在他头顶,一滴腥臭的粘液沿着那东西的口器落下,啪嗒一声,砸到他的脸上。
嗷啊啊啊埃德蒙惨叫着往前跑,没跑出几步,背后就传来一阵腥臭的劲风。
他下意识地抱头等死,谁知下一秒等来却是重重踏在他肩上的一脚。被那力道踩得一个踉跄倒地,埃德蒙艰难地回头看。
泛着柔光的淡金长发漫天飞舞,那个纤细的身影借着踩他的那一脚轻盈无比地跃起,径直迎向那腥臭的巨大口器。
一切都像是慢镜头的回放,几人都看到那轮巨大的月亮之下,她仍在半空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韧折转,轻巧地避过了那两只伸向她的螯肢。仿佛丝毫不受重力的影响,她紧接着又来了一个流畅优雅的后仰翻身,然后稳稳当当地骑在了那蜘蛛的胸腹之间。
而那巨大狰狞的口器正中,赫然cha着一柄漆黑的短匕首,显然是被她不知何时捅进去的。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洁西卡看得目瞪口呆,而埃德蒙甚至忘记了逃跑,直到那只重伤的蜘蛛发狂般得扭动起来。
半空之中,一把含着笑意的声音却悠然地传过来,跑呀,埃德蒙。
可怜的骑士刚láng狈地爬起来,那只巨蜘蛛的一双螯肢就往他脑袋上cha去,吓得他拼命地发足狂奔,往哪儿跑啊啊啊啊
那个清润的嗓音依然带着笑,不用太远,到西瑞尔身后,你就安全了。
埃德蒙下意识地按她说得朝黑巫师的方向跑去,仍是不甘心地喊,你为什么不弄死它!
已经在蜘蛛背上从骑姿改为单膝跪姿的jīng灵随手扯了一根树上垂下的藤蔓,一边轻松地dàng上另一棵树伸出的枝桠,一边毫无愧疚之意地笑答,不好意思,我忘拿箭了。
埃德蒙悲痛地惨呼一声,几乎是扑倒在了西瑞尔身后。
被成功嫁祸的黑巫师沉着脸看着那冲向自己的庞然大物,没有像任何一个正常巫师一般拔出法杖,却是缓缓俯下身。他苍白而骨节分明的右手按在地面的那一刻,斗篷宽大的下摆无风自动地翻滚起来,宛如一朵在黑夜中悠然绽放的妖花。
周遭的空气开始扭曲,怨毒而尖锐的哭声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来自地狱深处的亡灵被他唤醒,从黑色的斗篷下汹涌而出,仅一瞬就淹没了那一人多高的巨蜘蛛。
三秒之后,他淡淡地收回了手,拉着衣襟缓缓站起身来,而那原本几乎就要一口咬下他头颅的巨蜘蛛却轰然倒地,瞬间化作半人高的一堆黑色粉末。
亡灵之牢。
在几乎没有吟唱时间的qíng况下,他竟不用法杖就施展出了这个至少要三个魔法师同时施咒才能发动的高级术法。
这就是黑魔法的力量所在,这就是黑巫师的qiáng大之处。
同时,这也是黑魔法和黑巫师令人畏惧之处。
扶着埃德蒙的洁西卡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一脸惊惧地看着黑巫师单薄清瘦的身影。
难堪的沉默之中,西瑞尔慢慢地拉下兜帽,依旧是那张苍白秀气却面无表qíng的脸孔,此刻在两人眼中,却变得格外可怖。
埃德蒙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你,你是黑巫师?
西瑞尔回过头,淡漠冰冷的目光一寸一寸地自埃德蒙和洁西卡的面上滑过,薄唇缓缓勾出一个冷漠讥讽的弧度。
三人间的气氛宛如凝结的寒冰,直到那个修长纤细的身影自树冠上轻盈落下。
她仿佛感觉不到双方的对峙一般,笑吟吟地一把揽住了黑巫师的肩膀,看向埃德蒙,还不快谢谢我跟西瑞尔从巨蛛口下救你一命?
☆、第150章西幻文middot;黑巫师【3】
西瑞尔偏过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语琪和他对视了片刻,突然笑起来,哦,对了,谢谢你慷慨解衣。看到对方皱眉,她唇畔的笑意更深几分,我的意思是谢谢你的斗篷。
手。他用沙哑的嗓音淡淡提醒。
语琪没有拿开仍搭在他肩上的手,反而笑吟吟地将另一只手也递到他面前,给你。
西瑞尔冷笑,懒得再多言,直接转身,一个人朝森林深处沉默地走去。
语琪定定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转过身看向站在一起的骑士和神官,他竟然没想把你们灭口。顿了顿,她又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很幸运嘛,你们两个。
教廷严禁子民使用黑魔法,更是将黑巫师当做异教徒处理。如果有人被指认为黑巫师,甚至是与黑巫师有关联,都逃脱不掉教廷的制裁,这些人的结果一般都是被绑上火刑架。
埃德蒙大怒,灭什么口!我们又不会去告密!吼出口的那一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抬头,朝着黑巫师的背影大吼,喂喂等一下!!!
西瑞尔的脚步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埃德蒙愣了一下,继续不懈地喊,等一下啊!!!
语琪一边低头擦拭那把从黑粉堆里捞出来的匕首,一边漫不经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听得见,不用喊那么响的。说罢她也抬起头,朝着那个快要隐入黑夜中的背影笑吟吟地道,有人叫你等一下,别那么别扭嘛。
黑巫师终于不耐烦地转过身来,黑斗篷的下摆dàng开又收拢,沉黑的眸子里冰寒一片。
原本攒了一股气还要再吼的埃德蒙看见他的神qíng,顿时就吓得结巴了,那那那那个没什么,我就是想说谢、谢谢还、还有你的事
埃德蒙一句话还没说完,西瑞尔就冷冷地瞥他一眼,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语琪嗤的一声轻笑,揽住埃德蒙的肩膀摇了一摇,没事,他可能是害羞了。说罢拍了拍洁西卡,你们快点儿追上来。
洁西卡:啊?你还没问出口,就看到那人已将匕首cha在腰间,随手扯了一根藤蔓翻身上了树,高挑纤细的身影轻松地穿过横生的枝桠,没一会儿就追上了黑巫师,轻飘飘地落了地。
从地上站起身,语琪笑着看向身旁面无表qíng的人,他刚才想说的是,他们不会把你的身份说出去。
西瑞尔冷笑一声,沙哑道,那也要看他们能不能活着走出这片森林。
埃德蒙和洁西卡追上两人的时候,黑巫师正靠坐在一棵树下。他的兜帽又拉上了,只露出略尖的苍白下巴,一动不动得像是一座雕塑。金发jīng灵坐在他的身旁漫不经心地玩着匕首,头也不抬地道,太慢了,我们等了好久。说罢她抬起头,笑吟吟地看向埃德蒙和洁西卡两人,这里的晚上好冷。
埃德蒙立刻觉得不对,撑着膝盖喘着气看她,你想怎样?
他这话一问出口,语琪唇畔的笑容就又深了一分,声音万分亲切,我们生堆火吧。
埃德蒙松了口气,放下心去擦他的汗,毫无戒心地道,生吧,我没意见。
洁西卡看看她又看看黑巫师,无辜地摇了摇头,我也没意见。
语琪闻言立刻笑了,往身后的树gān上一靠,那就辛苦你们了。说罢她闭上了眼,一副准备休息的模样,懒洋洋地嘱咐,在天完全黑之前捡堆树枝回来,记得要gān的。
埃德蒙仍在擦汗的手一下子就僵住了,一秒之后他反应过来,不满地指着旁边沉默的黑巫师,那他呢!
语琪缓缓睁开了眼,却只是眼含笑意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洁西卡还是有些怕那个冷面巫师,连忙扯了扯埃德蒙的胳膊,但年轻的骑士仍不甘心,这不公平!为什么不让他去捡?
语琪好笑地看了他一会儿,再次用上了那种亲切至极的语气,你知道原因的。
什么?埃德蒙满不在乎,你指使不动他么?
不是啊。她仍是笑眯眯的,以一种轻松至极的,甚至有几分愉快的语调道,我喜欢他啊。
这话一出,周围立刻安静了下来,甚至连一直闭目养神的西瑞尔也睁开了眼,黑沉沉的目光先是看了看眼前的骑士和神官,再缓缓地转到身边的金发jīng灵身上。
捅出这句话的埃德蒙呆了,他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看了看洁西卡,显然是想起了这当初金发jīng灵的那句话就当做是我对他一见钟qíng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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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摸不透她说得到底是不是真话,年轻天真的骑士还是慌慌张张地拽着女神官跑了,跑着跑着还不忘扭回头喊道,我们去捡树枝,你们慢慢聊!
微笑着看着两人跑远后,语琪转过头,正对上黑巫师面无表qíng的脸和黑沉沉的眸子。不但没有露出任何尴尬的神色,她甚至还轻而易举地绽出了一个笑容,怎么了?
黑巫师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过头重新闭上了双眸,这种玩笑不要开第二次,很无聊。
语琪挑了挑眉,唇角的弧度更深,你不相信我喜欢你?
回应她的是一声yīn郁的冷笑,声音沙哑gān涩,你自己信么?
她歪着头打量了他一会儿,突然伸手拉下了他的兜帽,并在黑巫师不悦地睁开眼看向自己时笑了起来,而且还笑得十分漂亮,我信啊。
黑巫师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忍无可忍地闭上了眼。
埃德蒙和洁西卡每人抱着一堆gān树枝回来的时候,黑巫师仍在闭目养神,只是兜帽不知何时又拉下来了,他身旁的金发jīng灵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一个鲜红的野果来。手中匕首卡进去,轻轻一用力,咔的一声,一小块果ròu就被撬了出来,她抬起头,看着归来的两人微笑,要来一块么?
埃德蒙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气喘吁吁地摆手,洁西卡也摇了摇头。
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又问身边的人,你呢?要来一块么?
埃德蒙和洁西卡立刻看向西瑞尔,想知道经过方才一事,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变化。然而令人失望的是,黑巫师仍然是闭着双眼不说话,像是睡着了。
语琪却知道,他只是不想搭理自己,但她倒也不生气,反而换了个姿势,一手托腮,歪着头看他,一手拿着野果在他面前漫不经心地晃悠。果然没一会儿,黑巫师就忍不住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沙哑道,我不要。
她不甚在意地收回手,把那块野果轻轻一抛,张口接住。
一旁的埃德蒙已经在鼓捣那堆树枝了,两只拿惯刀的手握着一根尖木棍狂搓,声势惊人。西瑞尔嫌他吵,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捏,指间就窜出一簇幽蓝色的火焰。
语琪刚转过头来,就见他一抖手腕,那簇火焰瞬间就跳上了树枝堆,轰的一声,瞬间燃起了熊熊蓝炎,她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还搓着小木棍的埃德蒙愣怔了一秒,颇为敬佩地看向黑巫师,但敬佩的目光还没持续三秒就涣散了,整个人都变得昏昏沉沉,怎、怎么回事?
离火堆远一点儿,那是冥炎。伴着那带笑的嗓音,一颗被削掉一块的野果直直飞过来,砸上他的脑门儿。被那力道砸得往后仰倒,他模模糊糊地看到她不知何时已蹲在了那堆火旁,五根修长的手指一张一合,原本正燃得热烈的幽蓝色的火焰就瞬间被她吸入掌心,化为看似无害的小小一簇。
你们信仰不一样,对他来说温暖的火焰,对你们来说就是焚身之物。她刚对着一脸困惑的埃德蒙和洁西卡解释完,就十分没良心地笑得眉眼弯弯,挺有意思的,是不是?
埃德蒙大怒,挣扎着爬起来指着西瑞尔,那你还把这玩意儿放出来!!!
被指着鼻子的黑巫师目色沉沉地看他一眼,脸色很难看,却是难得地没有出言讥讽。
金发jīng灵抬手在骑士额头一戳,就轻而易举地让他倒回原地。
她歪着头,看着摔得大字朝天的埃德蒙漫不经心地微笑,他成为黑巫师之后,又没有跟光明阵营的人相处过,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见他还要挣扎着爬起来说话,她又毫不客气地一指头把他戳回了地上,笑吟吟地拍拍他的肩膀,好了,谁没犯过错误。说罢打了个响指,刚刚熄灭的火堆再次燃起,只是这次的火焰却是温暖明亮的,渐渐驱散了冥炎带来的昏沉yīn冷。
诺,还给你。她走回黑巫师身边,摊开手掌,那一簇蓝炎在她掌心乖巧地跳跃着,我从没见过有巫师奢侈到用冥炎来取暖。她笑起来,你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他沉默地自她手中收回自己的冥炎,盯着她的目光却是异常复杂,像是看到了一个怪物。
语琪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怎么了?
你能驱使冥炎,并能不受它影响。他声音沙哑地指出这一点,原本有些yīn柔的面容此刻却是一片肃杀之色,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151章西幻文middot;黑巫师【4】
黑巫师的眼底一片肃杀,沙哑的声音此刻听来极为yīn沉,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靠着树gān坐下,慢悠悠地用木棍拨了拨火堆,才偏过头对他笑了一笑,无论我是什么人,都不会害你xing命。略顿一顿,她眯了眯眼睛,歪着头看他,不过我就算这么说,你也不信对不对?
他冷冷地瞥她一眼,就将目光转到了那堆燃得旺盛的树枝上,淡淡地道,你知道就好。
这明摆着是一副让她坦言目的和身份的架势,但是等了半天之后,等来的却是她笑眯眯的一句,你不信也没什么,反正现在的你还不是我的对手。说罢她安抚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以后你一定会比我qiáng大,那时你会明白,我一直是站在你这边的。
他忍不住面露讥讽,沙哑的声音中含着尖锐的嘲讽,生我的那个女人都没有站在我这边,你又凭什么要站在我这边?不知是触到了心中的哪块禁域,他那张yīn柔到有些女气的脸庞上满是令人心惊的冷漠桀骜,无论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都趁早死心。
这边的对话越来越剑拔弩张,连对面的洁西卡都满脸懵懂地看了过来,埃德蒙不知道听到了什么,一边在火堆前搓着手,一边不知死活地cha了一句,我就说嘛,你现在xing格这副样子你母亲肯定有责任,小时候她打你骂你了?
语琪唇角的微笑渐渐淡下去,她知道,那不仅仅是打骂的问题。在西瑞尔被那个家族追杀时,曾冒险回去看他母亲,想要带她一起跑。但是那个女人向她的主人主动说出了他的藏身地,只为保住这份并不如何体面的工作。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偏头看向身边的人。
黑巫师薄唇扯了一下,露出一个讥讽的微笑,像说着别人的故事一般语气平淡地道,在她眼里,我一直是她与人私通的罪证,是她一生的耻rǔ。她巴不得我死掉,只要她能挽回那份卑贱的工作。
以迪莉娅的xing格,就是在这种时候也说不出什么好话。语琪只好揽住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放心,在我眼里你远比一万份体面的工作有价值得多。如果我有一天会利用你,肯定是为了极其巨大的利益。她想一想,点头,至少不会低于三座城池。
话音刚落,那缺掉一块的野果就砸到了她脚下,语琪挑了挑眉,看向对面,就见埃德蒙对自己飞快地做着无声的口型,他都那样了,你还开玩笑!
她好笑,摊了摊手后也对他做了个无声的口型,你行你来。
埃德蒙特自信地朝她甩了个看我的的眼神,然后刺溜刺溜地就跑到了西瑞尔的另一边坐下,勾肩搭背道,一万份工作算什么,就算有一天有人把刀架到她脖子上,我都不会出卖你的!!!他伸出手指点点一旁的金发jīng灵,收到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后吓得立刻缩回了手,掩饰般得拍了拍黑巫师的肩膀,看,还是我够兄弟吧!
短时间内西瑞尔的肩膀已经被人又搂又拍了好几回,本来就不好的脸色更是yīn沉,他缓缓地抬头看过来,深黑的瞳孔中一片冷郁。埃德蒙一阵紧张,又刺溜刺溜地跑回了他原来的位置上,捅了捅洁西卡低声道,我也不行了,看你的。
女神官正在火堆上烤着小馅饼,ròu酱的香气腾腾地散发出来,偶尔有油滴落在火堆上,发出兹拉兹拉的声响。她迟疑了一下,慢慢地把穿着馅饼的树枝递向黑巫师,我跟埃德蒙出来的时候,我妈妈给我烤的。
埃德蒙恨铁不成钢,只能扶额叹气,你还在他面前炫耀你妈妈对你多好。
洁西卡闻言有些愧疚,又怕惹恼对面那位,尴尬地手臂都僵硬了。
然而黑巫师只是摇了摇头,淡淡道,不用。
语琪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这副有些闹哄哄的景象,此刻篝火将每个人的脸庞映得温暖金huáng,刚才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完全淡去,甚至有几分温馨。怪不得埃德蒙和洁西卡这两个逗比是主角,他们身上似乎天生就有一种温暖的气息,哪怕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再不靠谱,对于生长于屈rǔ与yīn暗之中的人而言,也依旧像阳光一般温暖明亮。
一夜无事。
第二日清晨,语琪推醒了洁西卡,踢醒了埃德蒙,正要转身叫醒西瑞尔,却见那个修长的身影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黑色斗篷静静垂着,指骨分明的苍白右手握着左边的衣襟,像是一尊安静的黑色雕像。
几人收拾了一下各自的装备,刚准备继续上路,埃德蒙从怀里掏出了一卷皱皱巴巴的羊皮纸给她看,这就是通往神殿的路线图,你看看。
语琪眯着眼睛看了那满是不规则图形和混乱线条的地图,怀疑地瞥了他一眼。
这是一个曾到过神殿的老猎人画的,人家那么大年纪能记得就不错了!埃德蒙被她那一眼看得恼羞成怒,看不懂就还给我!
我没说看不懂啊。语琪笑吟吟地收起了那张羊皮纸,又从已经熄灭的火堆中找了一根半截烧成炭的树枝,走到一旁的树下坐着,头也不抬地道,给我一点儿时间。说罢她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的地形,又低头看了看那羊皮纸,沉吟片刻后,拿着那根树枝刷刷地画了起来,按照将脑海中的资料将这幅简陋到过分的地图丰富起来。
离她最近的西瑞尔看着她的动作,皱了皱眉,你在gān什么?
语琪手下不停,头也不抬地答非所问,这是你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
黑巫师看着那张图渐渐有了山谷、树林和湖泊之分,目光不禁变得复杂,语琪一抬头就撞上了他的视线,摇了摇头好笑道,gān什么那样看我?
你怎么知道去神殿的路?他的声音含着冷意,一字一字之间犹如掺了冰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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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唇畔的微笑渐渐淡下来,没有理会他,低下头两笔勾勒完了最后一笔后,就把羊皮纸卷起来扔给了埃德蒙。
埃德蒙手忙脚乱地接住,一抬头就看到金发jīng灵起身走到黑巫师的面前,停住,缓缓抬起一张不再笑意盈盈的面容。
没有了熟悉的笑容,她那过于jīng致的美貌立刻成了一种极具压迫感的武器。可以说直到此时,jīng灵一族特有的那种高傲才在她身上展现出来,使她陡然间变得格外难以亲近。
她甚至没有看西瑞尔,只是直视着前方,神qíng疏淡地开了口,我不是你的犯人,也没有欠你什么,没有任何必要回答你的质问。如果你母亲没有教过你,那么我告诉你,来自同伴的怀疑很伤人。顿了顿,她淡淡地看向埃德蒙,我先去探路,你们按着地图走,大约半天之后就能到神殿,我在那里等你们。
埃德蒙抱着羊皮纸发了一会儿呆,直到jīng灵几个起落之间将他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才反应过来,愣愣地看向站在原地的黑巫师,你们吵架了?
西瑞尔冷冷地看他一眼,带路。
哦好。埃德蒙一边捧着地图一边沿着她刚才离开的方向走去,忍不住开始絮絮叨叨,其实迪莉娅挺不错的,漂亮又能打还脾气好,昨天晚上我起来解决个人问题的时候,就她还醒着,一个人坐在那儿帮我们守夜。可是你看,今天她提都没提这事儿一句。
黑巫师不为所动,淡淡地道,jīng灵的身体素质比人类qiáng几倍。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她一个晚上没休息,却连一句谢谢都没听到,还被发脾气也正常。埃德蒙难得正经一回。
这回黑巫师没有再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
埃德蒙被这一眼看得一哆嗦,又走了一会儿,才试探xing地开口,老大啊,你是不是对她有什么偏见?
西瑞尔下意识地要否认,但是话到了喉咙却说不出来,这神qíng到了埃德蒙眼里自然就是有了,他把地图塞给洁西卡,摩拳擦掌地准备好好演讲一番,上来就是一招先抑后扬,迪莉娅的xing格的确是有些问题,这我深有感触,她当初一笑,笑得我浑身凉飕飕的,连头皮都发麻,还有她的语气要是一变化,就像是有yīn谋在等着你,让人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的,的确很少有男人能受得了gān嘛拉我袖子?他说到一半,不解地回过头去看洁西卡。
女神官用地图挡着唇,不忍心地轻声提醒道,你再讲下去,他们永远不可能和好了。
埃德蒙咳嗽两声,也意识到自己抑过了头,连忙嘿嘿一笑,但是就是因为这样,才很容易产生偏见嘛。这家伙不正经的样子见多了,就很难分辨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了,所以你一直觉得她在耍我们也是gān嘛又扯我袖子?!
洁西卡yù哭无泪,你就说点儿好话吧,你这完全是在帮倒忙。
咳咳,不过这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埃德蒙揉了揉鼻子,终于话锋一转,迪莉娅就是太喜欢开玩笑了,所以很容易吃亏。比如那回,她说忘了拿箭的语气要多气人有多气人,但是我后来想了一下,那时候她还在你的斗篷下面,弓箭不可能在身上,她是根本来不及拿就冲过来了,再晚一刻我就没命了。明明是好意,她却硬是要让人以为她是在玩儿你,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埃德蒙思想工作做了一路,太阳最烈的时候,几个人来到了一座小小的湖泊旁边,按照地图,那座遗失千年的神殿就在这湖旁边。
浓重的雾气几乎覆盖了整个湖面,但仍能看见湖中央开着一朵巨大的莲花,巨大到几乎能让三人在上面并肩躺下。岸边藤蔓丛生,潭水暗幽幽地看不清晰,隐约可见水下长着密密麻麻的黑色水糙。
说不出来哪里奇怪,但是这座湖泊就是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但是这仅仅是对于埃德蒙和洁西卡而言,对于西瑞尔来说,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在这座湖泊底下,蕴藏着十分可怕的黑暗气息。
他谨慎地拉住衣襟,缓缓地在岸边蹲下身,伸出手探向水面,想看看那些黑色的水糙是什么,然而苍白的指尖还未触及水面,头顶就传来一把清润冷淡的嗓音,要是这么想死,那你最好把手伸进去。
埃德蒙和洁西卡抬起头,看见金发jīng灵懒懒地斜靠在一根伸出水面的枝桠上,姿态无比悠闲,但是只要稍微用些心,就能看到她的左手正紧紧地握住右手手腕,有暗红的液体自她洁白修长的指间缓缓淌出来。
洁西卡皱了皱眉,担忧地看向她,你受伤了?
埃德蒙用手肘捅了捅黑巫师,朝他挤眉弄眼地暗示了半天,黑巫师半点儿反应都没有,只站起身来,面无表qíng地看向树梢上那人。
语琪摇摇头,有些倦怠地朝女神官笑了笑,小伤而已。说罢轻轻一跃就下了地,紧握着右手腕向一个方向走去,背影挺直却单薄,神殿就在旁边,跟我来。
转过一丛又一丛茂密的灌木,树渐渐稀疏起来,没过多久,一座用黑色巨岩建起的庞大建筑就赫然出现在几人面前。
历经了千年岁月,这座曾经恢宏的神殿仅剩下了几分原来的威严肃穆,但仍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埃德蒙和洁西卡在那用珍贵的黑曜石铺成的石阶前愣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踏上去,但刚到了入口处就被金发jīng灵拦住了,这里的规格与陈设都与光明神殿截然不同,而且我感觉得到,仍有一缕神息护佑着这里。
埃德蒙惊讶了,这是黑暗神殿?
是,所以你们进去只有死路一条。语琪笑了笑,看了一眼身旁的黑巫师,唇角的微笑渐渐收敛起来,只有他能进去。
西瑞尔倒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他在湖那里就猜到了。此刻听她这样说,也没有什么异议,将兜帽拉下来,就转身往殿内走去。
等一下。
黑巫师顿住了脚步,偏过头看她,目色如水,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虽然给了你也是làng费,不过反正这些血流了也是白流。她淡淡地说完,松开那一直紧握着的手腕,上前一步,抬起那只被自己的血染成一片暗红的右手。
黑巫师皱着眉看了看她的手,怎么弄成这样的?
你真的关心么?她嗤笑一声,有些粗鲁地用自己染血的指尖在他额头画了一道弯月般的圆弧。那稍显冰冷的指尖所过之处,朦胧的银白色光芒大盛,但没一会儿,那光芒又渐渐没入那道圆弧之中,连带暗红血迹也一并消失无踪。
做完这一切,她有些虚弱地放下手,冷淡地道,行了,进去吧,如果死在里面了,别指望我进去找你。
西瑞尔看着她比刚才更苍白了几分的脸庞,知道刚才那道不知名的咒符应该耗去了她不少jīng力。但是就像埃德蒙所说,就算是好意,她却偏偏要用这种方式表达出来,好像巴不得自己死在里面一样。
不进去么?她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怕了?
黑巫师没有再跟她计较什么,转身大步走向殿内。黑斗篷的下摆如云翻涌,他没有回过一次头。
深广的神殿内,他的背影陷在一片死寂的无边黑暗之中,显得格外孤单寂寥。
☆、第152章西幻文middot;黑巫师【5】
埃德蒙和洁西卡还在伸长着脖子往神殿里看,语琪已经转身朝外面走去。
埃德蒙对着她的背影喊,你去哪儿啊?他还没出来呢。
找糙药。她头也不回地举了举鲜血淋漓的右手,姿态潇洒。
埃德蒙连忙追上去,糙药我们去找,你还是留下来比较好。万一里面出了什么事qíng,我和洁西卡什么都做不了,只有你还能帮他一把。
语琪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笑了笑,朝他一伸手,地图拿过来。
拿过地图,她用指甲在一处山谷上圈了圈,那里立刻留下一个发光的淡金色圆圈,到这个地方,去找长成这样的药糙,至少采十株。说罢在旁边的空白处快速勾勒出一株药糙的形状。
埃德蒙难得地行动迅速,一拿回地图,就朝洁西卡招了招手,走。
见两个人的身影渐渐远去,语琪也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她低下头,淡淡地看着自己的右手,上面的血口子以ròu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很快就恢复了一片光洁。她面无表qíng地甩了甩手,走回神殿的入口,抱肩斜倚在石柱上,阖上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空旷的殿内属于西瑞尔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一片寂静之中,骤然响起咔哒一声,像是某种不详的预兆。
天边的卷云不知何时开始剧烈地翻滚起来,层层叠叠地聚集在了这座神殿的上空,投下厚重的yīn影。殿内忽得掀起一阵巨大气流,卷动着冲出殿外。语琪依旧靠在原处,qiáng横的气流将她淡金色的长发拂得漫天飞舞,但是她仍阖着眼眸,这样的变故甚至没有让她的神qíng波动一分。
直到一道光明教廷的气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森林边缘疾掠而来,树木轰然倒伏的声音一路划破静谧的森林,以极具压迫感的气势往此处冲来。
这样的动静,必然是教廷派出的那位枢机主教。
语琪睁开了眼,含着笑意看了一眼那道明亮到有些刺目的白光,才缓缓转过头去,看向空旷漆黑的殿内。
四处弥漫的黑暗之中,那道修长的身影渐渐显露出来。他以极快的速度往殿门这边走来,黑斗篷在涌动的气流中翻飞卷动,进去时空dàngdàng的右手中指上此刻赫然戴了一只硕大的骷髅戒指。
冥神之戒。
脑中的资料告诉她,那是原本供奉在这座神殿中的神器,刚才的种种异象就是它在认主过程中引起的。
或许那位枢机主教就是被它的动静引来的。
西瑞尔快步走出来,一看那道急速掠来的白光就知道是教廷的人,面色肃然地一把拽过她的小臂,拉着就往外面走,他们两个呢?这里不能久留,快走!
可他已走出两步,她却仍靠在那根石柱上,除了被他拉着的小臂外,整个人纹丝不动。
他们被我支走了。她缓缓直起身,被他握住的手无比凌厉地一翻,反握住他的手腕,唇角勾起,不好意思,你暂时还不能走。话音刚落,汹涌可怕的威压突然从她身上席卷而出,轻而易举地就将他压得无法动弹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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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一笑,捉住他手腕的手往下轻轻一滑,与他十指jiāo握,拉着他一步一步走进殿内。
是你把教廷的人引来的?他艰难地从喉咙中发出声响,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被她牵着往前走。
不是。她微笑着回头看他,我只是来确认你是不是最后一位黑暗神使。
原来如此他闭了闭眼,不是,你找错人了。
未必。她在大殿中央停下来,笑着看向殿外那道越bī越近的白光,如果能活过今天,你不出意料就是新任神使了。
说罢她松开手,姿态优雅从容在他面前单膝跪下,衣摆在气流中翻涌不息。含着浅浅的笑意,她低下头,在他带着神戒的中指上轻轻一吻,祝你好运,未来的神使大人。
他的手立刻僵硬了,却无法动弹分毫,只能从眼底冷冷地看着她,如果我死在这里了呢不是什么神使,我就活该去死是么?
微笑在她唇畔缓缓绽开,她抬起一张毫无瑕疵的脸庞,如果来的是别人,或许是。但幸运的是,这次在你身边的是我。说罢她站起身,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在心里叫我的名字这道印记会把我带到你身边。
他想别开脸,但是动不了,脸上瞬间浮现出屈rǔ的神色,一双黑眸中仿佛结了千年寒冰,我宁愿死在教廷手下。
嘘她将食指按在唇上,轻轻道,他来了。
话音刚落,轰然爆炸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一阵刺目的白光之后,一个身着长衫披肩,头戴方形帽的红衣主教缓缓走上石阶。
西瑞尔这才发现身旁的人已不知何时不见了,自己也恢复了行动能力,只有耳边还残留着她离开前的一句轻声低喃,活下来。
语琪坐在湖泊旁,背对着神殿,丝毫没有注意脚下沸腾般翻滚的潭水,只将目光投向不知名的远处。
黑暗与光明的气息在她身后jiāo缠翻涌成滔天巨làng,头顶的天空一声轰隆的闷响,浓重的黑雾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地从殿内席卷而出,向四面八方蔓延而去,很快语琪腰以下的部位都埋没在浓郁的黑色雾气中。
她没有动,只是微微眯起眼睛。
下一秒,神圣的白光从天空中投she下来,破开了重重乌云,迅速驱散了黑雾,就连脚下的潭水也在不甘地跳跃了几下后被压制得归于平静。
显而易见,西瑞尔此刻处于十分糟糕的劣势。
但是他还是没有唤她的名字,语琪无奈地笑起来。
神殿中央,跪在地上的人虚弱地低着头,黑色的斗篷浸满了温热的血,沉甸甸的粘在身上。白光之中,他甚至看不清晰对面那神职人员的面容,只觉得自己的思维一片混沌,仿佛有什么力量正把意识从他的身体中大力地往外撕扯。
几乎要失去知觉的那一霎,有一个威严低沉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来,在他的脑海里悠远地回dàng,漫长如千年。
仿佛身处波涛汹涌的深海时,一双有力的手不容置疑地将他托起,原本已经混沌的意识渐渐清晰,他听到那个声音一字一顿地说着什么,威仪慑人。
受黑暗所眷之子以汝灵魂为祭授汝权柄,代行吾意
可怕汹涌的力量如无可抵挡的海cháo一般从头顶灌入,巨大的冲击力压迫着他的每根血管与神经。他用仅剩的最后一丝意志艰难地抬起手,指向对面的人。
滔天巨làng般的威压,来自神的意志,无人能够抵抗。
红衣主教连反抗都做不到,在山般的压迫下轰地一声跪倒在地,全身骨骼都在一瞬间化为齑粉,黏稠的血液在巨大的压力下从眼睛、鼻孔等处喷she而出。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声音终于消失于脑海,喉中猛地泛起血腥气,他几乎身形不稳。
哒,哒,哒,规律而有节奏的脚步声突然在死寂一片的大殿中响起,不紧不慢,从容优雅。
他有些费力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之中,他看到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朝自己缓缓走来,黑暗的气息在她脚下飞速旋转,渐渐向上蔓延黑雾所过之处,布衣化作华贵雅致的及地长袍,笼着光晕的金发迅速黯淡延伸,化作上等丝绸一般披垂至脚踝的漆黑长发,碧绿的瞳仁变作极致的黑曾经光洁的额头上多了一条镶着绿松石的jīng致额带,显得皮肤苍白瞳仁漆黑。
优雅依旧,却已不再属于光明,那张脸此刻是与自己一般无二的yīn邪妖异。
她在他面前半跪下来,华贵的黑色长袍在黑曜石铺就的地面上铺散开,修长漂亮的手轻轻贴上他的额头,伤成这样,也不愿意叫我么?
喉中腥甜气息再也压制不住,他吐出一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血,往前倒去的时候下意识地按住了她的肩膀借力。
她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自己溅上血迹的长袍,抬手握住他的手臂,慢悠悠地站起身,把他也从地上拉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真是láng狈啊,神使大人。顿了顿,她像是看到什么,神qíng渐渐凝重起来,低下头,用拇指抹了一下他染血的唇角,微笑终于淡下去,内脏破碎,怎么伤到这种程度?
巨大的痛苦之下,他却扯起了唇角,讥讽似得笑起来,怎么不在你的预料之内么?
是挺意外的不过有我在,你还死不了。她一手扶住他,另一只手cha入他被鲜血浸泡得湿透的头发按在后脑上,将力量源源不断地输进去,放软了声音,累了就睡吧,我带你回家。
体内的痛苦渐渐减轻,绷紧了的神经一旦放松,眼前就是一阵发黑,他想冷笑,家他哪里还有家?但是太累了,累得连一个字都不想再说,他阖上双眼,疲倦很快夺走了意识。
☆、第153章西幻文middot;黑巫师【6】
西瑞尔醒来的时候,感到疼痛已经缓解许多。
身下是柔软的褥垫和枕头,头顶暗红色的锦缎帐幔没有放下,被铜钩整齐地束在一旁。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绯红色窗幔也同样被束着,窗的外侧结着冰霜,可此时明明才是初秋。他不禁凝神看向窗外,只见黑漆漆的一片森林,狂风在林中呼啸,冰雪被卷动着在昏暗的天地间肆意而疯狂地飞舞,竟然是深冬才有的景象。
但是房间里很暖和,壁炉应该正燃着,能看到地毯上映着摇曳的火光。所有的狂风冰雪都被严严实实地挡在了窗外,房中是一片安宁的静谧。
chuáng的左手边是一把铺着软垫的安乐椅,薄薄的羊毛毯搭在扶手上,给人一种椅子的主人刚刚离开的感觉。
他觉得浑身的骨头都有些酸疼,支着胳膊慢慢坐起身来。
没过一会儿,就有人转过chuáng柱慢悠悠地走过来,拖曳在地的华贵长袍,被银环束着的长发乌黑柔顺,宛如丝绸般垂至脚踝,额间一枚绿松石熠熠生辉。
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自顾自地在chuáng边的安乐椅上坐下,从chuáng头随手拿了一本厚皮书看了起来。
西瑞尔皱了皱眉,这里是什么地方?话说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gān涩暗哑,难听得像是两把锉刀在互磨。
语琪这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揉了揉耳朵。
被光明正大地嫌弃了一把,西瑞尔的脸色有些难看,声音也冷了下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的房间。言简意赅地答完,她连目光都没有从书页上离开,只是朝一个方向抬了抬手。下一秒,盛满牛奶的玻璃杯从桌子上十分平稳地飞到了她掌中,竟然一滴也没洒出来。
早知道就算在黑暗阵营这边,她也绝不会是个普通角色,所以看到她不用咒语甚至没用法杖就能施展召唤术,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的神色,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等她解释一番现在的qíng况。
但她只是握着那杯牛奶,不放下却也没有抿一口的意思。片刻过后,原本冰冷的牛奶蒸腾出了缕缕热气与奶香味,她这才漫不经心地将杯子递给他,润润喉咙,我的耳朵经不起这样的折磨。
虽然她的话听起来极不顺耳,但喉咙实在gān得几乎冒烟,西瑞尔没有说什么,接过热牛奶抿了一口。
牛奶入口的温度恰到好处,不凉不烫。如果由他来施展这个术法,也可以不用咒语和法杖的辅助,甚至将破坏力提高百倍都不是问题,但绝不可能将温度控制得这样jīng确。显而易见,她对魔法的掌控力远高于自己。
握着玻璃杯,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你在黑暗教廷担任什么职位?话一问出口,他几乎就想象得出对方的反应,十有八九会似笑非笑地抬起头,说一些十分不正经的话来绕过这个话题。
但是没有,她这次理也没理他,目光全部锁在那本书上,几乎是以一目十行的速度在翻着页。薄唇轻抿,神qíng是少有的认真专注,不像是他印象中的那个迪莉娅,倒像是整日埋头于研究的学者。
反差太大,他几乎有些怀疑眼前的人是被掉包过了,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他又发现了她身上一个更大的变化,忍不住皱了皱眉,你为什么不笑了?在印象之中,无论是怎样的qíng况下,不管合适不合适,她都会一脸笑意,但是现在她的神qíng却是再正经不过,戴上一副金丝眼镜甚至可以直接去魔法学院讲课。
被接连问了两个问题,她一脸被打扰的神qíng合上了书,终于抬起头来正脸看他,还有什么问题,都一起问出来吧。说罢双手jiāo握搁在膝上,侧头看他,一副洗耳倾听的模样。
西瑞尔愣了一下以前总被她笑得心烦,现在她的态度这样公事公办,他却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尤其是在她那种我要速速回答完你去gān正事的神qíng下,他甚至被前后悬殊的落差感弄得有些许失望。
见对方莫名其妙地陷入了沉默,语琪不禁挑了挑眉,没有问题么?
西瑞尔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她,刚才的问题,不能回答?
恩?倒也没有什么能不能回答,就是解释起来有些麻烦。她沉吟了片刻才开口,之前难得亲自去完成一个任务,觉得新鲜,就喜欢逗逗你们,再说很久没跟人那样相处,一放松本xing就露出来了。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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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笑多多少少带回了些许熟悉感,他也难得放松下来,随意地问道,所以现在你很紧张?
不能这么说。她摇摇头,往椅背上靠了靠,只是身在这个位置上,就算原来再不靠谱的人,都必须做出一副正经的姿态这种感觉你很快也会有,我就不解释了。另外就是,我现在很忙,忙到没有心思开什么玩笑。说罢她轻拍了一下手下那本书,你的伤还没有痊愈,而且qíng况很特殊被选为神使的那一刻,你的内脏就已经损伤,在那种qíng况下qiáng行承受神赐予的力量对你的身体造成了几乎无可逆转的伤害,我在找可以弥补的方法。她一抬手,招来了原本放在书架上的十几本厚书,这些仅仅是一部分,我还有很多书没来得及查阅。
西瑞尔下意识地扫了一眼书脊《药剂学:千年发展回顾》、《治愈术应用研究》、《禁咒:理论与实践》都是枯燥乏味的专著,从封皮上来看有的甚至是几百年前出版的,连他都没有看过,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找来的。其实他并不在意自己还能活多久,但心底还是生出一种欠了对方什么的感觉,这让他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含糊地唔了一声。
语琪打了一个响指,又将桌上堆着的一叠半人高的羊皮纸召来,还有这些,需要我签字同意才能生效的文件,都是这几天积攒起来的,也得找时间看完。她难得地朝他笑了一下,略带感慨地道,好好珍惜你还能安稳睡觉的现在吧,你如今的清闲都是像我一样的人用日夜忙碌换来的。
她一挥手将这些文件归回原位,还有什么别的问题么?
疑问还有许多,但是对方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他也只能面无表qíng地说,没了。
语琪jiāo握的双手换为了十指相抵的姿势,往前倾了倾上身,真的没了?下一次我可不会再回答得这样详细了。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她忍不住一点点地笑起来,是不是我太正经了?如果实在不习惯,以后我在你面前就不端着这副样子了。这样好了,我再回答你三个问题,问完了你安心睡觉,我安心做事。
西瑞尔想了想,与其自己去猜测,不如摊开了问。
为什么他们派你来确认我的身份?
大概是不知如何描述,他问得十分模糊,但她立刻明白了,一边拉铃唤人送些茶点上来,一边笑着回答道,原因太多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我都是最合适的人。你在光明教廷的眼中是个难处理的角色,在我们眼中也是,实力不够的不但带不回你,还可能把自己赔进去。
西瑞尔点点头,她的实力的确不弱。
还有就是,我们之中虽然不缺实力qiáng悍的人,xing子正常的却很少。就看身在高位的几个,一个赛一个的孤僻古怪,虽然让他们一人对上一支军队是没问题的,但是这种与人接触的任务就太难为他们了。譬如乌斯那个小鬼头,有时一年都不会说上一句话,还有赛科斯塔那个老家伙,年纪一把了还到处风流她说这话的时候颇有几分自得,到最后摇一摇头,叹道,都不靠谱,只能我来。
西瑞尔有些怀疑地看着她,语琪被他的目光一盯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好笑道,这么看我gān什么?我要正经起来,真的是挺可靠的一个人你信不信,以后你如果需要找人帮忙,第一个想起来的肯定是我。
他想起她刚才查阅书籍时认真专注的神qíng,倒也不再质疑什么,gān脆地问了下一个问题,埃德蒙和洁西卡是怎么一回事?没有道理确认一个黑暗神使的身份,还要拖着两个光明阵营的人在旁边碍事。
恰好在这时,敲门声响了,语琪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是个好问题,不过先稍等一下,我们的茶点来了。
她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笔挺礼服的年轻男子就端着盘子走了进来,先是对他礼貌而疏离地俯了俯身,很高兴看到您醒了,西瑞尔大人。接着又转向了她,态度熟稔了许多,您现在就用茶点么?
语琪点了点头,对西瑞尔介绍道,这是文森特,这里一切事务都由他来打理,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他。
西瑞尔看向这个年轻的管家,他印象中的魔法世家都是成群奴仆,他的母亲就是那数十个女仆中的一个,看迪莉娅在黑暗教廷这边的地位不会低,但她身边却只有这一个人。
文森特自若地任他打量,有条不紊地将小碟子一个个摆了出来,都不是什么jīng致的点心,只盛着一些小烘饼、白面包和rǔ酪huáng油之类的,却足以应付腹中饥饿,另外还细心地配了一杯热牛奶。把东西都放下后,他就夹着盘子退下了。
语琪拿起牛奶喝了一口,见西瑞尔有些不解就简单解释了一下,人多了麻烦也多,文森特一个人就能处理好所有的事qíng,我们这些人没有贵族那么多的排场和讲究。何况乌斯那家伙也一直一个人住在他的高塔里,现在也活得好好的,没见他缺什么我们刚才说到哪里,埃德蒙和洁西卡?他们跟一个预言中描述的英雄的形象很相似,我既然碰到了就顺便确认一下,不过看来应该不是她拿了块小烘饼填肚子,示意,你饿得话就自便。
想起埃德蒙的莽撞和洁西卡的单纯,西瑞尔也同意她的判断,他们两个的确不像。
语琪笑了一下,最后一个问题。
我昏迷了多久,现在是冬天?
她愣了一下,才理解他这个问题的内在逻辑,不由得失笑,一天一夜而已,你没有昏睡一个季节那么夸张。只是我这里就是这样,一年四季冰雪漫天,你习惯了就好了。其实乌斯那里的气候才叫恶劣,我这不过是下雪,他那是下南瓜大小的火球,如果没有魔导师的实力,基本上走两步就烧没了,根本到不了他那座高塔。赛科斯塔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那儿到处都是罡风,没有魔法保护就会被qiáng劲的气流冲刷得骨ròu分离,一个普通人在那儿三秒之内就会变成一副骨架。
西瑞尔觉得自己似乎了解了许多,但却又有了更多不了解的地方,比如她在黑暗教廷的职位到底是什么,乌斯和赛科斯塔又是谁,自己接下来会面临什么对这些他都一无所知。但是既然三个问题已经问完,他也不打算再问什么,只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语琪又用了半块白面包,漫不经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睡吧。说完她就低下头,重新翻开书看了起来。
已经睡了一天一夜,西瑞尔一时半会也睡不着,他环顾了一下房间,没有看到什么值得观察的东西,就将视线转回了她身上,见她一手托书一手用笔在上面写写画画,不禁皱了皱眉,你没有书桌么?
语琪手中的笔一顿,无可奈何地抬起头看他,老大,你醒之前,我就在书桌前坐着呢。你以为这样看书舒服么?如果不是为了陪你,我何必折磨自己。
我不用陪。
她挑了挑眉,合上了书,行,当我多事。
我没有别的意思。西瑞尔见她误解了,只好解释道,我早就习惯一个人了,你可以去做你的事,不用管我。
语琪本来已经站起来了,听到这话停顿了一秒,终于还是抵不过心软坐了回来,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下叹了一口气,没什么,你就当我需要人陪好了。
☆、第154章西幻文middot;黑巫师【7】
天寒地冻,浓雾弥漫。
正是白昼溶入huáng昏的时分,黑幽幽的树林中挂满了锋利的冰棱,在狂风肆nüè之中摩擦出尖锐的长鸣,宛如来自幽冥的泣音。
被树林环绕着的古堡依旧隔绝了冰雪与寒风,但狭长幽邃的无人走廊和空旷昏暗的房间仍是显出了几分yīn森。西瑞尔在门口拂去从外面带回来的冰渣雪花,理了理身上的黑色长袍,这才穿过大厅,沿着楼梯上了二楼,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座古堡虽然不大,但绝对不缺房间。语琪当初把他的房间安排在自己隔壁,按理说任何一个qíng商正常的成年人都不会对此提出异议惹得主人不满。但是这位疑似患有社jiāo恐惧症的客人却坚决地推拒了,自己挑了二楼走廊尽头的一间,与她的生生隔了五六个房间。
这边语琪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在外面走廊响起,就看了看一旁的文森特,他应该是从外面回来了,你端杯热牛奶给他,顺便把我昨晚调配的那支药剂带给他。这些文件我先看一下,没有问题的话,你等会儿就可以过来拿了。
年轻的管家犹豫了片刻,仍然是说了实话,西瑞尔大人他似乎不太愿意接受我的服务。
恩?语琪用鹅毛笔在一份羊皮纸上飞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漫不经心地安慰道,他xing格就是这样,对谁都是一张冷脸,你不用太在意她抬起头朝他笑了一下,你看他选房间时,也没给我面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大人。文森特不由得苦笑,只是之前我送早餐去的时候,西瑞尔大人拒绝了。
是不合口味?
文森特唇角的弧度更苦涩了三分,西瑞尔大人说他有手有脚,自己会去厨房取。
语琪沉默了三秒,只能点点头,是他的风格,我知道了。
其实按照西瑞尔的人生历程,在现代绝对可以称得上是diǎo丝逆袭的模范故事,但不是每一个diǎo丝翻身了以后都喜欢装高富帅的。
偶尔也有几个diǎo丝痛恨高富帅的行事做派,以至于有了钱权也不愿意成为其中一员,继续坚守diǎo丝本色的西瑞尔似乎就是其中一个。
从某种角度上来看,他还真是个朴实的孩子呢。
语琪签完了文件递给文森特,药剂的事你不用管了,我亲自去送就是。
文森特接过文件,退下了。
她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水晶瓶,拿过搁在书桌上的玻璃试管,熟练地将其中暗绿色的液体倒入其中,塞上盖子后拿着朝门外走去,没走两步又折了回来,拿上了文森特刚送来的热牛奶。
站在西瑞尔门前,她抬手敲了敲门。
没一会儿,门就打开了,只是房间里面既没烧壁炉也没点蜡烛,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只听到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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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琪刚抬脚想走进去看看怎么回事,就听到他低喝一声,别进来!
她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片刻沉默之后,房间里有脚步声靠近,由于光线的问题,她只看到面前立着一个模糊的轮廓,不由得皱了皱眉,试探地开口,西瑞尔?
是我,他在门后淡淡地道,有什么事就在门口说罢。
你怎么不点根蜡烛?语琪不甚在意地问了一句,随意地召了一团火焰照明。
唰的一声,火光只亮了一瞬就被灭了,西瑞尔的袖摆带起一阵冷风,拂在她的脸上,是外面的冰雪气息。
在一秒不到的那一瞬间,他的面容在一掠而过的火光中显现出来,又瞬间被黑暗吞没。
语琪qiáng自压下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时心中的惊涛骇làng,没有再试图照明,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片刻之后,他的声音沙哑地响起来,带着一丝疲倦,你看到了。
她看到了,即使他挥灭那团火焰的速度很快,但她还是看到了。如果站在这里的人是个普通女孩,恐怕会在火光亮起的瞬间尖叫哭喊。
那已经不是一张人的脸,没有了血ròu筋皮的覆盖,白森森的头骨就这样直接bào露在空气中,黑dòngdòng的眼眶之中没有眼球,原本挺直的鼻梁处只徒留一个镂空的dòng,只有牙齿仍在原位,但是少了唇的庇护,只显得越发森冷可怖。
在这样一个骷髅头骨上,根本无法看出原来那张yīn柔到几乎有些漂亮的面孔。
怕了?他沙哑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意识,她渐渐镇定下来。
她不是没有见过骷髅,何况相比于之前看到的那些亡灵族,西瑞尔的头骨并没有泛huáng开裂,甚至可以说是雪白的,眼眶和鼻子处的镂空边缘光滑,下颌骨的线条甚至有几分秀气就算是个骷髅,他估计也算是骷髅中的美少年了。
她沉下声,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施展了禁咒?她所知道的是,他在研究她收藏的一本□□,每天又会出去一小会儿时间,很可能是在进行什么试验。
事实证明她猜得不错。
只是试着用了一个亡灵魔法,反噬罢了。他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已经习惯了,明天日出的时候就会恢复原样。
语琪再次召了一团火焰,托在掌心,明亮的光线顿时驱散了周围的黑暗,这次西瑞尔没有再阻拦,只用黑dòngdòng的眼眶对着她。
她跟那双深不见底的黑dòng对视了片刻,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将水晶瓶递给他,这个药剂服下之后,能修复你受损的内脏,对于稳定魔力也有好处,明天记得喝。然后叹了口气,又把热牛奶塞给他,这个也是给你的,但你现在的qíng况应该喝不了,拿着暖暖手吧。
西瑞尔伸出支棱棱的指骨接过,玻璃杯的热度立刻顺着指尖丝丝缕缕地传了过来。森白细长的指骨,映着玻璃杯中rǔ白的液体,几乎像是同一种颜色。
见他没有推拒的意思,语琪松了口气,我现在就回去查书,看看有没有解决你这种问题的方法你可真能给我找麻烦。说罢她皱了皱眉,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他长袍外露出的部分,比如头和手,你这是全身的皮肤血管肌ròu脂肪神经都消失了,还是只有上身是这样?
全身。森白的下颌骨上下活动了一下,显得十分诡谲可怖,怎么了?
了解症状才能解决问题。她淡淡地答道,盯着他的喉咙处看了一会儿,声带也消失了,但你还是能够发声,奇怪你变成这样的过程是什么?瞬间的骷髅化了,还是皮肤先消失,然后其余的一点一点消失?当时有疼痛的感觉么,或者其他任何感觉,比如麻痒之类的?
他定定地看着她,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森白空dòng的头骨,但是这双眼睛里没有恐惧与排斥,他沉默了片刻后开口,瞬间,不疼,感觉像是有风卷过。
你每次施展那个亡灵魔法,都会产生这样的反噬么?
只施展过一次,但是反噬持续到了现在。
这是你第几次变成这样?
第三次。
每次的过程都一样?
恩。
行动比原先不方便么?
不会。
现在你应该是有听觉和视觉的吧,那么触觉嗅觉味觉还存在么?
可以感觉得到温度和气味。他按在玻璃杯上的指骨移动了一下,但是在没有舌头的qíng况下,我也不知道味觉是否存在。
使用魔法会有阻碍么?
她问时语速极快,他回得也没有多少犹豫,直到这个问题才停顿了一下。语琪疑惑地看他,看到他垂下白森森的头颅,黑dòngdòng的眼眶对着那杯还散着缕缕热气的牛奶,像是在思考什么,但是从那双深不见底的黑dòng之中,实在看不出一丝一毫神qíng。
这个白森森的骷髅披着黑色长袍,就这样握着牛奶杯沉默着,安静得像是一副没有生命的骨架。
即使是自认为善于读懂他人表qíng的语琪,在lsquo;喜怒不形于色rsquo;方面占了先天优势的骷髅面前也完全无法读出对方的心理活动,只能不动声色地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了那杯牛奶。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头,黑黝黝的眼眶对准了她,声音沙哑低沉,力量会衰弱。
语琪一愣,明白了他之前为何会有那场漫长的沉默,看着他的目光不禁变得有些复杂。
把这事告诉自己以外的第二个人,就等于bào露了弱点就算他可能只是为了配合她了解症状,但是这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信任。
她缓慢而郑重地点了点头,盯着他深邃空dòng的眼眶一字一顿地问,到什么程度?
这几乎等于是在不知死活地问对方的保险柜密码了,语琪怀疑自己这句话问出口的一瞬间,他就会用指骨捅穿自己的心脏。
但是他没有。
他看着她的眼睛,森白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qíng。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就在她以为他会拒绝回答的时候,他的下颌骨动了,慢慢地,一字一顿地答道,衰弱到原先的两成。
她立刻皱起了眉,他没有动,但是他几乎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上,可以说每根骨头都处在高度警惕的状态,如果她表现出任何异动,他都会在一瞬间就出手,不留任何余地。以他现在的qíng况,必须一击而胜,否则再没有第二次机会。
但是她只是皱眉,脸色沉重。片刻之后,她看向他,目光坚定,这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我会在最短时间里找出解决方法我不能保证太多,但是这座城堡里我可以保证你的绝对安全。明天之前,不要再外出,做得到么?
苍白的骷髅点头。
语琪翻了一夜的书,她的书桌再次被小山般的厚壳书淹没。
但是当文森特送来早餐之时,她已经将所有书本都归回原处,若无其事地列了一条采买清单给他,你先把手头的事都放下,尽快把这些材料收集齐。
文森特有一点很好,他从来不问为什么,只是收下那张清单,表示会在五天之内办好。
语琪点了点头,还有别的事么?
教廷请您与西瑞尔大人在三日后在普利佩特城出席会议。
语琪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他,给你三天时间,可以集齐所有的材料么?
文森特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但仍然没有问原因,会很困难,我试试看。
☆、第155章西幻文middot;黑巫师【8】
次日一早就去找西瑞尔,却只看见chuáng上几乎没有动过的褥垫枕头和空dàngdàng的房间,下了楼才看到一袭黑袍裹身的他拐了个弯,消失在拐角处,语琪挑了挑眉,跟了上去,同他一个前脚一个后脚地进了厨房。
语琪想起文森特跟自己说的,他更愿意自己动手,而不是被人服侍。如果他的身份不是黑暗神使,那这样的行为还真可以算是有觉悟的优秀青年。
果然,一进厨房,她就看到收拾得十分整洁的桌子上端端正正地摆着一个托盘,其中盛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瓷盘里是已经切开并夹好了奶油的两块司康饼,半张薄薄的燕麦饼和一块涂好了huáng油的白面包,另一个小碟里摆了三块小烘饼和五六块饼gān,跟文森特刚才端给她的早餐差不多,就是比她的多了一块司康饼。
她以为西瑞尔会把这托盘端回他的房间,但没想到他直接在那个桌子旁坐了下来,开始用起了早餐。这个世界的规矩是贵族根本不会进厨房,那是仆人的领地,只有仆人才会在那里工作、用餐、聊天等。不过看来,他根本没把这些规矩放在眼里。
语琪笑了一下,走过去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仔细打量了他一番。
黑眸薄唇略尖的下颌,皮肤苍白而没有血色,柔和的脸部线条与yīn郁的气质,是她所熟悉的那张秀气的面孔,她不由得松了口气,果然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了,昨天给你的那瓶药剂没忘记喝吧?
西瑞尔抬头看她一眼,那药剂他用了,的确有稳定魔力的效果,体内隐隐的疼痛感也少了许多。但是道谢的话他说不出来,在她注视的目光下,他握着牛奶杯好一会儿也没拿起来喝一口,眉毛皱了半天,最终也只是面无表qíng地点了点头,恩了一声。
语琪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xing格,见他点头也就稍稍放下了心,起身去拿了个空的瓷盘夹了个司康饼,准备把早餐在这里跟他一起用了。
她离开座位的那一刻,西瑞尔不易察觉地轻舒了口气,握住牛奶杯的修长手指松了松。如果仔细观察,可以看到他的指尖都有些泛红。
语琪背对着他,在柜子里翻出了两个杯子,自己动手泡了伯爵茶,顺便也帮他泡了一杯,放在了他手边。
西瑞尔的目光在那杯茶上面转了一圈,落到了她身上。
司康饼搭配伯爵茶,口感会十分好,试试看。她在自己的位置坐下,用刀切开司康饼,往里面夹厚厚的糙莓果酱,想到他房间里那基本没动过的褥垫,就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昨晚一夜没睡?
他端起伯爵茶抿了一口,别开视线,恩。
语琪没有问为什么,他们这样属于黑暗的人,在力量衰弱的时候每一根神经都是绷紧的,随时防范着任何可能到来的危险,这几乎是类似于野shòu的本能。她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放下司康饼看看他,认真道,我找到了一种配方,可能会对你的这种状况起到缓解作用,只是需要的很多材料都太罕见文森特已经去找了,但即使以他的能力,集齐也有很大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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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瑞尔点了点头,神qíng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
有一句话叫做别人不帮你是义务,帮你是恩qíng即使能力有限不能立刻帮到你,那也是一份恩qíng。当然,西瑞尔不可能听说过这些话,但是他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却让他习惯了这样看待问题,甚至他的底线还要再低一点。作为女仆的私生子,却在那样的贵族世家长大,只觉得落井下石才是正常的状态,即使能不上来踩上一脚,都很难得。就像他现在还记得,那时他屡屡被人欺rǔ时,有一个年老的女仆从未参与过,每次都是不忍地摇摇头,然后转过身去。那家族上上下下几百号人,他只对那个老女仆心怀些许感激,即使那个老女仆从来未曾对他说过一句话。
两个人很快就用完了早餐,西瑞尔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端起他用过的瓷盘碟子和杯子到了水池旁边,捋起宽大的袖摆,露出苍白修长的小臂。
语琪看到这位反派BOSS卷袖子洗盘子的架势,怔了一怔,回过神来后想了一下,也端过自己的杯盘,走过去与他并肩洗了起来如果光明教廷的人知道两个黑暗神使此刻站在厨房里捋袖子洗盘子,估计他们就不会如此忌惮黑暗势力了。
就像语琪对他的行为感到很意外一样,西瑞尔对于她的动作也感到很意外,他不动声色地偏头看去。她低着头,优雅而不失利落地洗着盘子,额间的绿松石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像是一颗坠不下来的蓝色泪滴。虽然她一身华贵的黑色长袍与这个画面有些违和,但是她洗盘子的姿势却十分老练,没有娇贵小姐第一次gān这种活时该有的手忙脚乱,速度甚至不慢于生下他的那个女人。但是后者当了一辈子的女仆,而她却显然在黑暗教廷身居高位。
在他回过神时,她已经洗好了她的杯盘,见他的牛奶杯还没洗,十分自然地就拿了过去,放在水下冲起来。西瑞尔一愣,忍不住转过头去看她。
她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角,解释道,我是被人类养大的jīng灵,从小在歌舞团长大,gān这种活于我而言并不陌生。
jīng灵聚族而居,亲近自然,多数隐在无人问津的森林深处。
一个jīng灵应该在大自然中与世无争地成长、生活、死亡,直至化作泥土回归自然的怀抱。而她所说的那种qíng况,几乎不可能发生,除非他漆黑深邃的瞳孔中滑过一抹yīn戾之色,声音也沉了下来,他们捕捉诱拐幼年jīng灵来为他们赚钱?他难得考虑到别人的感受,中途换了个较为温和的词。
不是,他们救了我。语琪微微眯起眼睛,像是在回忆什么,那时我饿得快要死了,浑身都是伤,连爬的力气都没有他们正好经过,看到我的耳朵是尖的,就救下了我。歌舞团的团长手下有十几个像我这样的小孩子,不论是jīng灵还是shòu人,都有人类所没有的特长,可以带来不菲的收益。
饥饿与伤口,对于西瑞尔而言都不是陌生的东西,但是这些都不应该是一个jīng灵遭受的,这个种族是大自然的宠儿,野shòu极少攻击他们,丰富的自然资源也保证了他们的食物充足,更何况处在族群的保护之下,一个年幼的jīng灵绝不可能面临那种境遇。他皱了皱眉,你跟族人失散了?
她没有立刻回答,一点一点地擦净了手上的水之后,才垂下眼帘轻声道,失散,那不能叫失散我以一身重伤为代价,逃了出来。
西瑞尔没有问为什么,她用了逃这个字眼,说明那段往事并不愉快。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有人问他为什么遭人欺rǔ为什么被人追杀,他不会愿意为了满足别人的好奇去把自己的伤疤揭开来,所以他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不打算继续这段谈话。
然而她却轻笑了一下,语气平淡地叙述过往的不幸,仿佛那是别人的痛苦,我出生在暗夜jīng灵之中,却生了一头金发,因为我身上的一半血液属于一个光jīng灵,一个地位卑微的俘虏那不是一个美好的爱qíng故事,只是一方的qiáng迫欺凌和另一方的无力反抗,更糟糕的是,我出生了。光暗jīng灵生下的后裔,天生是受诅咒之子,自出生起就要戴着镣铐,被囚禁在地下的暗牢。幸运的是,六岁那年我逃了出来她转过头,看到他面上的神色,没再说下去,却似笑非笑地问,这是同qíng么?
一个无辜的生命,因为身上的血液而被至亲的族人囚禁,六岁才逃出地底第一次看到阳光的确是一段不幸的过往,但是现在的她已经足够优秀,没人有资格同qíng她。
不是。他恢复了如水般平静的神色,声音沙哑,你不需要那种东西,我也没有那种东西。
是啊我不需要,你也不需要。她轻柔地笑了起来,明眸生辉,一如额间的绿松石一般光彩夺目。
他有些出神,jīng灵的美貌是足以令人窒息的,尤其是他们对着你展颜微笑的时候。
分享秘密与痛苦能让两个陌生女人一夜之间变为最好的闺蜜,对于西瑞尔和语琪而言虽然没有那么大的效果,但是至少拉近了距离。
他们一同走上二楼,走到她房间前时,她偏过头看他,后天的普利佩特城会议,你需要出席。
西瑞尔点点头,知道了。
没有什么要问的么?她调侃般地打量他,笑眯眯的,我以为你不会答应得这样容易,你不再怕我对你不利了?
最初他的确是对她百般猜疑,他明知道她在取笑自己却无法反驳,只能将她当初对自己说过的话送还给她,不必要,现在的你不是我的对手。
语琪愣了一下,继而忍不住看着他笑起来。受她感染,他也抿了一下薄唇,冷淡凉薄的唇线难得地勾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一个从来都冷着一张脸的俊秀青年看着你微微笑起来虽然那个笑容的弧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这种感觉仍然十分美妙。
语琪盯着他,唇畔含笑,在那间酒馆里,埃德蒙问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走。你知道我回答了一句什么?
西瑞尔的神qíng一下子变得有些无奈,还掺杂着几分尴尬,那句话我听到了。
真的,那你说来听听?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
过去的事qíng已经过去,那种事qíng没什么好计较的,何况她开他玩笑也不是一次两次。他看她一眼,没怎么犹豫就淡淡地道,你说你对我一见钟qíng。他复述时的神qíng坦然得像是在念一段咒语,显然是没把她当时那句话当真。
她笑得很开怀,你刚才笑的时候,我意识到那句话说不定会成为真的。
他看她一眼,全然当她又在开自己玩笑。
几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文森特还有几样材料没有集齐,但是会议不会延期召开。
普里佩特城是七大黑暗之城中的繁华之城,□□,罪孽之城,这里有最醇厚的美酒和最火辣的女人,被光明教廷视为异教徒的黑巫师们在这里如鱼得水。
会议地点是普里佩特城的正中央的一座高塔,这是最昂贵的地段,贵到以金砖铺地都不算过分,但是高塔周围一片空旷,没有任何建筑。
这是神权在普里佩特城的统治地位。
光明教廷每次开会,虔诚的教徒都会跪满神使经过的每条大道,运气好些的甚至可以在神使经过时亲吻他的长袍下摆。但是黑暗教廷的统治靠得从来不是亲和力,而是对力量的绝对崇拜与恐惧。
黑暗信徒们被禁止接近这座高塔。违反者,死。
塔内地位最低的都是高等祭司,平常在黑暗信徒面前高高在上的他们也不得不为几位神使端茶倒水。
西瑞尔跟着她从第一层一路走到第七层,被一个面带笑容的青年拦住。他的衣着比那些高等祭司华贵,戴一副金丝边眼镜,无名指上一颗色泽诡异的蓝宝石戒指,面孔斯文,笑容温和。
语琪向西瑞尔介绍,这是米诺斯,召开这次会议的大祭司。
打一个比喻,在一个跨国大企业中,董事会成员出钱,然而负责日常事务的却不是这些董事,而是向董事会负责的CEO。对于黑暗教廷来说,四位神使就是董事,用得到他们的时候出来展现一下压倒xing的武力,平时就躲在或冰天雪地或漫天降火的绝地提高自己的修为,轻易不抛头露面;大祭司则是经董事会授权,执行董事会决定,负责打理一切事务的CEO。
米诺斯微笑,乌斯和赛科斯塔都到了,就在里面。他转过头看向语琪,有事同你商量。
乌斯和赛科斯塔都不靠谱,这位大祭司平时也就只能找她商量商量事,语琪拍拍西瑞尔的肩膀,你先进去吧。说罢转向米诺斯,什么事?
西瑞尔是神使的消息,光明教廷已经知道了
两人简单地jiāo换了一下看法,都认为应该加qiáng七大主城的防守力量,进入备战状态。马上会议就要开始了,语琪见一个高等祭司端着空托盘走出来,就把他叫住了,再准备一杯热牛奶来。西瑞尔那家伙的怪癖,不喜欢被人服侍,估计给他的那杯水他也不会喝,她只能多cao心一把。
米诺斯跟她的谈话差不多结束的时候,那个祭司也回来了,语琪自他手中拿过牛奶,对米诺斯道,进去吧,他们估计等急了。
会议桌是长方形,设了五个座位,其中两个座位上已经坐着人,只是这两个人的外形都不符合西瑞尔对黑暗神使的认知,甚至与他想象中面容枯朽yín\\邪的形象相差极远。
坐在他左手边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身形单薄,双眼之下是深深的青黑,看上去极度缺乏睡眠与营养,yīn郁而沉默。小男孩的对面是一个中年男子,满脸闲适惬意,歪歪斜斜地靠在座椅上,极不礼貌地将脚搁在会议桌上,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似得。
西瑞尔难掩厌恶地皱眉,将目光移到还空着的剩余两个座位上。
背后的门口处传来渐近的脚步声,刚才遇上的那个大祭司走了过来,在为首的座位上从容坐下,微笑着向几人点了点头。
他看向自己对面那个仅剩的空座,猜测着最后到来的那位神使是个什么模样。
☆、第156章西幻文middot;黑巫师【9】
又是一阵脚步声靠近,西瑞尔没有回头看,只是皱眉看向那个空着的座位。让所有人在这里等他一个人,好大的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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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与会议桌相碰,清脆的一声轻响。他低头,看到右手边多了一杯热牛奶,即使不回头,他也知道背后站着的人是谁。
果然,下一秒她清润低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今天你该服的药剂我倒在牛奶里了。
他转过头,看到她黑色长袍上繁复的暗纹,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一句简单至极的谢谢仍然说不出口从出生到现在,没有人帮他做过什么,他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一个谢字。但是这个定律在她这里失效了,至今为止,他已经欠了她太多声lsquo;谢谢rsquo;。
语琪弯着腰在他耳旁说完,就直起身来,朝一旁的乌斯和赛科斯塔淡淡地点了点头。西瑞尔看到柔滑的黑发随着她的动作从肩膀上滑落下来,温柔地流淌着,像是在月色下dàng漾的黑色水银。
他不再看下去,转回头去饮了一口牛奶,温热润滑的液体进入体内,驱散了寒冷。即使实力再qiáng,徒步走出她那冰雪肆nüè,温度低到足以把木头冻成金属的领地,也会觉得四肢僵冷。大概是这个缘故,她的那座古堡中到处可见热气腾腾的饮品。
西瑞尔放下牛奶杯,看见她绕过了大祭司的座位,却没有往门口走去。华贵的黑色长袍随着她的步伐小幅度地摆动着,方向正对着他对面那张空座。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她,jīng致得不似凡人的面孔上一派沉稳从容,额上的绿松石优雅地轻轻摇曳。
高等祭司弯腰,替她拉开那张高背座椅,最后到来的神使敛袍落座。
会议开始。
西瑞尔定定地看着对面那张熟悉的脸,难以回神。他知道她实力深不可测,也知道她在黑暗教廷身居高位,但是他没有想到,她竟然是黑暗教廷里地位最高的四人之一。不是没有猜测过,是她从来不曾提及。他见过不少声名赫赫的贵族,他们的共同特点就是额头上清楚明白地刻着各自的爵位与财产,恨不得在全世界面前炫耀。
可是那么多时机,她都没有谈起这件事,仿佛这个身份无足轻重到懒得提及。
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不明所以地看过来,对上他的视线后询问般地挑了挑眉。他摇摇头,低下头去。
语琪看着对面的西瑞尔,他两只手都握在牛奶杯上取暖,苍白修长的十根手指轻轻jiāo叠,头微微地低着,侧向一边,不知道在想写什么,看上去有点儿呆,但比平时那个yīn郁沉默的黑巫师看起来好接近许多。换一种说法就是,现在的他看起来,比坐在他旁边的乌斯小朋友大不了几岁。
她看着看着,忽然有点儿想揉揉他的脑袋,问问他到底在发什么呆。
坐在首席的米诺斯微笑着传达本次会议重要事宜,内心却在轻轻叹气:果然,就算来了一个新神使,这些只对自己领域感兴趣的怪物们也不会认真开会。他一边按着之前定好的会议纲领不动声色地讲着,一边看着会议桌上这四位。
乌斯小朋友低着头,右手沉默地搅动着他面前那杯冰柠檬汁,左手在会议桌上写写画画,似乎是在发明新型阵法,坐在他旁边的西瑞尔也低着头,右手和左手都放在牛奶杯上,恩这两位虽然心思都不在会议上,但是看起来都挺乖。
再看坐在对面的赛科斯塔,如同以前一样,这位没个正形地瘫在高背座椅中,抿着酒,翘着腿,懒洋洋地侧着头,饶有兴致的目光停留在迪莉娅脖颈以下,小腹以上的位置。米诺斯看得喉中一噎,顿了一下才能勉qiáng讲下去。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没人听他讲话,所以也没人发现他的那个停顿。
不对按照以前的惯例,就算乌斯和赛科斯塔都只是来列个席就打道回府,但迪莉娅却不会这样不靠谱。米诺斯不禁看向她,却见这位一向会认真开会认真提建议的模范神使竟然在走神,修长的食指与中指轮番在她的牛奶杯上轻轻敲着,目光却看着对面的某个方向。
米诺斯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正对准他的牛奶杯发呆的西瑞尔。米诺斯的喉咙又是一噎,心道怪不得刚才亲自给人端牛奶呢,迪莉娅这回算是栽了。
反正没人在听,米诺斯维持着面上柔和的微笑,一边背着会议讲稿一边也开始走神。
不知过了多久,米诺斯背完了他的万字发言稿,例行公事地一般问了一句,各位可有其他建议?
乌斯和赛科斯塔都看向了在座的唯一一个女神使,语琪回过神来,虽然一个字都没听,但是她却很是镇定从容地往后靠了靠,十指jiāo叠,像模像样地沉吟了片刻,才沉声道,大祭司的决定都很合理,我没有异议。
西瑞尔摇了摇头,淡淡道,没有异议。
乌斯面无表qíng地用手擦去了桌面上的阵法图:我也没有异议。
赛科斯塔懒洋洋地笑了一下,理直气壮地道,我没听。
众人:
早知道这些人不会给出什么建设xing意见,米诺斯很淡定,如幼稚园老师一般开始给小朋友们分配任务,既然如此,在光明教廷蠢蠢yù动,随时可能发动战争的目前,各位需要暂时离开各自的领地,前往梅欧提斯、波海姆、诺里库姆、乌布里亚四大主城镇守,普利佩特等三城jiāo给我和其他祭司。
米诺斯并不是自大,只是这四大主城处在光暗jiāo界处旁边,更容易成为光明教廷的目标。而他和其他高等祭司集体镇守的那三大城都处于后方,轻易不会受到波及。现在的问题就是他们四人各自去守哪个城跟光明教廷不同,这四位神使领任务全凭个人喜好。
赛科斯塔率先选走了波海姆城,原因是那里的风气最奔放街上的女人们穿得最少,乌斯选了诺里库姆,还剩下梅欧提斯和乌布里亚两座城池。
从地理位置来看,梅欧提斯更容易受到攻击,米诺斯想让更善于守护也更有经验的jīng灵去,但是却迎来了此次会议的第一个反对意见,语琪自然不会提出异议,对此表示反对的人是西瑞尔。
新上任的黑暗神使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去梅欧提斯。
这声音是语琪所熟悉的沙哑低沉,却实在与他年轻秀气的外貌不相称,引得在场其他人都向他看去。西瑞尔发表完他的意见就不再多言,整个人如一座冰雕一般坐在那里任人打量,眉角眼梢俱是淡漠。
所做的合理安排被人反驳了,米诺斯也不见不快,只是微微一笑,反正是你们两个的事,自己决定吧。
西瑞尔闻言,凝眸看向对面。就算不想承认,但是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是欠了一些人的,他说不出谢谢,但是至少可以让她待在相对平安的乌布里亚。对面的人先是微微愣了一下,继而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漆黑漂亮的眼底飞掠过一丝无奈的神色,看着他点了点头,你自己多小心。
他想要还她人qíng,她只能接着。感激与愧疚都不亦积攒太多,否则只会带来疏远。
很好,米诺斯看他们都决定好了,最后讲了一下一些注意事项,请各位尽快动身,我已经吩咐下面准备好了马车,你们随时可以出发。根据我这里的qíng报,光明教廷的三位神使最近都行踪隐秘,他们随时可能出现在你们所镇守的地方,希望各位时刻警惕,不要放松。最后那句话他是盯着赛科斯塔说得,虽然面上仍是微笑着,但语气明显加重。
说完之后,米诺斯宣布散会,把语琪单独叫出去商量一些事宜。
仍留在原地的三个人并没有立刻起身离开,乌斯又低头在桌上画起了他的魔法阵图,赛科斯塔则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目光从离开的女神使身上转到西瑞尔身上。
西瑞尔面无表qíng地对上他的目光,有些不悦,有事?
只是好奇,赛科斯塔百无聊赖地勾了下唇角,好奇迪莉娅为什么会喜欢你。
西瑞尔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迪莉娅可以对他开这样的玩笑,不代表谁都可以对他开这样的玩笑。他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老家伙,眼底神色冰冷yīn郁,这种胡说八道我不想听到第二遍。
胡说八道?赛科斯塔哼笑一声,这么明显的事,连米诺斯都看出来了,你还没看出来?他一边优哉游哉地弹了弹袖摆,一边漫不经心地道,你以为谁都能让那丫头心甘qíng愿地端茶递水?她跟米诺斯的关系算不错的了,但是又怎么样,哪怕是一张纸米诺斯也没敢让她递过她似乎还在帮你调配药剂,你知道出自她手的一副药剂在外面能卖到多少价钱么,十万黑晶币。这个老狐狸往椅背上靠了靠,眯着一双湛蓝色的眼睛下了结论,她对你的特殊关照太多了。
西瑞尔从来不知道她在别人眼中会是这样的形象,赛科斯塔口中的她听起来淡漠而高傲,像是另一个他并不熟悉,也难以亲近的人。
但是她在自己面前不是那样的,话很多,很喜欢笑,更爱开别人的玩笑,总是没个正经,也几乎没有什么脾气她每次来他房间几乎都会帮他拿杯牛奶,帮他配药剂的时候也只开玩笑似得抱怨过几句,从来没要他用十万黑晶币来回报。那几乎是一个与赛科斯塔、米诺斯这些人眼中的迪莉娅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女孩。
西瑞尔下意识地往门口看去,她和米诺斯站在远处的走廊里不知讨论着什么。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她的半边脸笼罩在yīn影之中,眉头皱着,薄唇紧抿,时而开口说句什么,神qíng认真而沉肃。即使米诺斯面上一直带着浅浅的微笑,她的神qíng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眼中没有半分笑意。
这让他想起那一天,他在她的房间里醒来,看到的也是这样的一个迪莉娅,言简意赅、说话有些刻薄、工作时认真专注如学者、正经起来完全地公事公办不徇私qíng但是那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
她说,如果实在不习惯,以后我在你面前就不端着这副样子了。
然后在他面前,她果然再没有那样露出那样沉肃疏离的一面。
西瑞尔将她此刻的每一个表qíng收入眼底,沉默了许久。
如果,一个女孩在一个人面前表现出所有人都未曾见过的另外一面,是不是因为,她喜欢那个人?
也可能,她只是把那个人当做朋友。他想到这里,心中轻松了一些,然而她却像是觉察到了有人在看自己,目光淡漠地一眼扫来,对上他的视线后愣了一愣,继而神qíng很快软化,朝他似安抚似道歉地笑了一下,脸上几乎就写着lsquo;再稍等片刻我马上谈完rsquo;几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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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以往看到这副景象,西瑞尔不会多想,但是在这种时候,她的这种表现却将他心中那个lsquo;可能只当自己是朋友rsquo;的猜测完完全全地推翻了。
只是朋友,何必这样迁就。
☆、第157章西幻文middot;黑巫师【10】
语琪上了米诺斯给她准备的那辆马车,车夫高高地扬起鞭子,被她拦下。
稍等一下。她说。
这一等就等了很久,连平常动作最慢的乌斯都慢吞吞地出来了,上了他的马车往诺里库姆去了,赛科斯塔倒是早就上了他的那辆马车,只是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出发,但是西瑞尔仍然没出现。她几乎以为他在自己跟米诺斯说话的时候走了,可是他的车夫还在另一旁等着,和她看向同一个方向,也在等的样子。
所以他应该还在里面。
已经是huáng昏,远处的酒馆开始喧闹起来,男人的笑声和女人的笑声混成一片暧昧不清的yín|靡慵懒。西瑞尔在普利佩特城昼夜jiāo替的时刻从塔中走出,背后是一片晚霞弥漫。他颀长的身材裹在宽大的黑色长袍之中,眉目的轮廓秀气清俊,几乎令人分不出男女。
马车停在外侧,他要过去就必须从她和赛科斯塔的马车中间过。但是这世上的事总是你怕什么来什么,西瑞尔在经过她的马车旁时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却仍是没能避过。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吱呀一声推开了车窗,里面传出一把清润低柔的嗓音,去乌布里亚的路途经梅欧提斯,你跟我坐一辆吧。
他只能停下脚步,车厢里光线昏暗,但仍能看到那颗在她额前摇曳的绿松石,波光流转,魔鬼一般的蛊惑人心。
他此刻内心十分复杂,但又不能让她看出来,只能若无其事地别开视线,沉声道,不必了。顿了顿,又怕她多想,难得地解释了一句,同坐一辆车有些挤。
解释就是掩饰绝对是一句真理。
他话说出口就后悔了,黑暗教廷向来出手豪奢,何况是给神使准备的马车,里面就算同时坐八个人也仍旧宽敞。果然,她将手收回去,支在了下颌上,探出半张脸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神qíng十分玩味,你觉得会挤?尾音斜斜得上扬,带出一股子慵懒调笑的意味。
西瑞尔有些尴尬,看着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心道她还真不是个正常女孩。他就站在她面前,一只手臂的距离,她不脸红不羞涩也就算了,竟然还反过来调侃他。不过被她这么一说,他反倒放松了下来,按平常与她相处的语调淡淡地道,我坐我那辆马车去就行,你这里也能宽敞些。
她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唇角原本隐约的笑意渐渐扩大,你这身材根本不可能带来什么麻烦,尽管放心上来吧。说到最后,看向他的眼神几乎带了几分揶揄。
西瑞尔一直很在意两件事,一是自己这张yīn柔女气的脸孔,二是不够qiáng壮的身体。这两者都属于绝对的雷区,谁踩谁死。她刚才的话里话外,显而易见就是在调侃他身形单薄,若是换了另一人在他面前说这种话,此刻早已化作了一堆连骨渣都找不出的黑粉。
但是即使这话是从她口中说出,要西瑞尔坦然接受也是不可能的,听到这种揶揄,他到底还是生出了些许火气,心道既然这身材她这么看不上,她还喜欢他gān什么。只是这话只能心里想想,根本不能说不出来,他只能憋着一肚子气转身就往自己的马车走,不再搭理她。
语琪见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觉得好笑,叫了几声他也不回头,只好起身下了车追上去。
在如何把脚步匆匆的人截下一事之上,语琪很有经验,她没有一边劝说一边在后面或者旁边跟着走,那样十有八九你会被不为所动的对方甩一个冷艳高贵的背影。她没有说话,只是gān脆利落地三步做两步超过他,在他斜前方一个转身,把一只左手按在他面前,优雅地做了一个lsquo;请停下rsquo;的手势。
jīng灵的速度奇快且动作轻盈无声,做起这一连串事来简直像是带了挂。西瑞尔只看到一片残影在身侧闪过,再回过神来时,她已经一只手拦在了自己面前,身后是一大片因转身而dàng开的黑袍下摆,像是展开又收拢的巨大黑翼。
这样的速度与轻盈,怪不得暗夜jīng灵都是天生的刺客。
心里下意识地冒出了这样一句感慨,然后他立刻意识到这不是感慨的时候,迅速冷下脸来,面色沉沉地看着她。
长得倒像是秀气文静的女孩子,怎么脾气这样坏。她收回按在他身前的手,似无奈似责怪地看他一眼,我话还没有说完,你就走了,怎么叫都叫不停。
西瑞尔最介意两件事,一是有人说他瘦削,二是有人说他长得像女孩子。这样短的时间内,她一个不落地把这两个雷区踩了个遍,他憋了一肚子的气,偏偏对着一个喜欢自己的女孩,又不能打又不能骂。他深呼吸,勉qiáng压下胸口的火气,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那么请你把话说完,然后给我让开。
语琪瞥了他一眼,忽然朝他靠近了一步,西瑞尔脸一下子僵掉了,整个人瞬间变成了一座不得动弹的雕像。她将他的变化收入眼底,却只当做没看到,自顾自地低下头,将手贴向他的心口,魔力流动最迅速的那个地方。西瑞尔身体一震,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看她的表qíng像是神圣高洁的光明祭司看着yīn险狡猾的黑巫师。
见他反应这样大,她挑了挑眉,收回手道,我只说两句话,说完以后不再拦你。
看她面色从容语调平静,他才回过神来,然后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其实也不能怪他多想,任何人在发现了那样的事qíng后,被她突然之间做那种动作谁都会想到不对的地方去。
你身体的变化马上就要开始了。第一句话。
我刚收到文森特收集齐的材料,在马车上就可以完成调配。第二句话。
她说到做到,两句话说完之后就侧过了身体,作出一副给他让路的姿态。
但是那两句话的威力十分可观,西瑞尔虽气得牙痒痒,但还是不得不上了她的车。
旁边一直停着没走的马车中传出赛科斯塔意味不明的一声轻笑,语琪莫名地看过去,收回目光的时候看到敛pào登车的西瑞尔也在看那边,脸上的神色几乎可称是恶狠狠的。
语琪得逞了之后没有再继续气他,偶尔挑拨一下是qíng趣,挑拨得太过就是仇敌了。她很安分地坐在她的位置上,整理着器具和材料,做一个活动着的哑巴生物。
但是西瑞尔从来就不是一个心胸宽大的人。反派大多如此,小心眼还记仇,自从上车之后他就没给过她好脸色看,整个人如千年寒冰一般散着冷气。
随着两人之间沉默的时间愈长,他脸色愈是冰寒,身上威压愈是重。
语琪觉得不能再放任他这样下去了,神使只凭借散出威压都足以杀人,她听到前面的车夫牙齿都在抖了,马车也剧烈颠簸了三次,再下去估计就是翻车了。她放下整理好的器具和归类完毕的材料,在他对面的座椅上坐下,十指jiāo叠搁在膝上,面上带着点儿笑,微微侧着脸看他。
西瑞尔没有别开视线,他直直地看着她带笑的脸,眉角眼梢的冰寒不减,一张原本秀气安静的面孔此刻竟森冷若冰雪雕成。
她往后靠了靠,眼睛里有笑意,生我的气啦?
西瑞尔看着她那张满不在乎似笑非笑的脸,只觉得更生气了。这个有着一张高贵脸孔的jīng灵内里是一副再漆黑不过的心肠,把别人惹了之后她倒是悠游自在地在那摆弄她的东西,完了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回来笑眯眯地问你是不是生她的气了。简直无耻!
从小西瑞尔就不是一个会吵架会耍嘴皮子的男孩,谁得罪了他,他安静地沉默地在心底记下这一笔,等到一年、两年甚至十年之后,他再以十倍百倍报复回去,踩着敌人的头颅,用他秀气漂亮的脸蛋绽出一个冰冷刺骨的微笑。
但是对此刻坐在他对面的这个家伙,他清楚地知道就算她把自己得罪了个底朝天,十年之后就算有机会报复她,他也下不了手。不能报复,只能生气,但是他又不是那种会自己排解自己的人,一个人坐在那里,越想越气,越想越气,偏偏她还用那种哄小孩子的语调跟他说话,好像他此刻的怒气在她眼里如孩童赌气般不值一提。
他忽然很想问问她,这就是你喜欢一个人的态度么?但是这种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懒得再看她那一脸气人的笑,烦躁地别过头。
她仍旧一副脾气很好的模样,笑眯眯地,看看你,心眼这么小,又记仇,火气还大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啊?
很好,很好,刚才说他身材不好,长得像女孩,现在又说他心眼小、记仇、火气大,西瑞尔忍耐又忍耐地闭了闭眼,才把那句已经到了喉咙的lsquo;既然如此你还喜欢我gān什么rsquo;给勉qiáng咽了回去。
见他不说话,她倒也不放弃,轻轻jiāo叉的十指松开,上身前倾,凑得离他更近了些,像是要看清他脸上的表qíng。见她靠得这样近,西瑞尔大惊失色,头下意识地往后仰,黑眼睛瞪得老大,你gān什么?
我她唇角一勾,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就蓦地瞪大了眼睛,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就在她往前倾,他往后仰的那一刹那,他身上的血ròu筋皮瞬间消失了,宽大的黑袍瘪下去许多,只留下一个空dàngdàng的骷髅和她面对面。猝不及防之下的变化让两个人都狠狠地愣了一下,西瑞尔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一双爪子已经按在了自己两边的脸颊不,是上颌骨和下颌骨之间那块凹陷的地方。
第一个浮现出的想法不是被人触碰的恼怒,而是现在的他这么狰狞恶心,她到底是怎么摸得下去的!
她扳着他的头骨,倒是一点儿也不嫌硌手可怖,还凑得很近,很认真很专注地观察着什么,看完了之后半句话也没说,一个转身就开始调配药剂。
她的动作很快,都带着残影,大大小小数十个试管烧瓶在她指尖jiāo错旋转,颜色各异的药剂互相混合,冒着诡异的泡泡和烟雾。不像是个药剂师,倒像是站在酒馆中央的调酒师,镇定自若地表演着艺术似得抛接技巧,会在最后把一杯艳丽的jī尾酒滑到客人手边。
车厢内一时归于寂静,只有她手中的试剂会偶尔因起泡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西瑞尔看着她紧抿的唇线和认真专注的侧脸,心奇异般得渐渐平静了下来,刚才的恼火与怒气莫名其妙得消失不见。他甚至忘记了现在的自己只有原先两成实力的事实,整个人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下来,怔怔地看着她长到不可思议的睫毛,以及眼下那淡淡的青黑她为了这些事,估计又是几天没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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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一生很简单,恨着这世上的大多数人,然后感激着为数很少的那么一两个人,但是到了这只jīng灵这里就变得很奇怪。她嘴巴坏起来的时候让人恨得牙痒痒,就像刚才他气急了的时候,甚至想把她那偶尔抖上一两下的尖耳朵给咬下来,但是等真的有需要的时候,却不用要求什么,她不声不响地就已经把所有能做的都做了,把一双眼睛熬得发黑,然后转过头又对你笑得一脸轻松至极,好像她做的这些都只是最简单不过的举手之劳然后她所有的坏嘴巴和贱笑都变得让人莫名地心软。
就像现在,她完成最后一个步骤,一直绷紧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转过身把装着药剂的水晶瓶塞给他,却只是满不在乎若无其事漫不经心地微笑,挥发xing的。不用喝下去,吸入就可以喂喂不谢谢我么?
西瑞尔接过,淡蓝色的雾气咕噜噜地自水晶瓶中散出来,她的面容在烟雾之中显得遥远而朦胧,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隔着层层叠叠的蓝雾看着她那双深夜般的黑眼睛,轻轻轻轻地说,谢谢。
显然她完全没有料到他真的会说谢谢,整个人一瞬间僵掉了,表qíng看上去十分呆蠢。
西瑞尔忍不住笑了,刹那之间宛若冰雪消融,云散雾开。
☆、第158章西幻文middot;黑巫师【11】
我是不是唯一一个看到你这副模样的人?
语琪这样问出口的时候,西瑞尔正靠在车厢壁上,吸入最后一缕朦胧的淡蓝色雾气,这些颜色可爱的烟雾如同有生命一般互相缠绕着往他空dàngdàng的骨架中钻去,一旦接触到骨头就迅速覆盖上去,像是水糙缠上枯枝。
在药剂的作用下,西瑞尔这具森白的骷髅泛着yīn诡的幽蓝,他用黑dòngdòng的眼眶看向她,细长森白的指骨在水晶瓶上敲了两下,头骨向侧边轻轻地歪了一下,如果你的药剂不起作用以后会有很多人有幸见到我现在这副模样。
放心,我还从来没有失误过,你不会有机会成为我的第一次。她从他的手骨中拿回水晶瓶,难得地带了点认真,我只是想说,这种关乎生死的事qíng,你愿意让我知道,我觉得很荣幸。
骷髅格拉格拉地活动了一下,骨骼构成的脸部毫无表qíng,是你自己发现的。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那天晚上没去找你,你就一直不告诉我是么?
见她一脸埋怨,西瑞尔第一次发现变成一具骷髅的好处,那就是即使想笑也不用绷紧面孔,反正一颗头骨也做不出任何表qíng。他笑了一下,也不说话,转过脸去,看向车窗外,但是在语琪眼中,就只是一具骷髅面无表qíng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高冷淡漠地别开了脸。
马车在森林小道中疾驰,划破寂静的夜色,前方就是城墙高大的梅欧提斯,远远地就能看到,一座通体漆黑的高塔从城墙后凌厉无比地刺向夜空,孤高而凛冽。
七大主城的中央都建有这样一座塔,他们会安排你住在最高的那一层。她不知何时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出去,自觉自发地担当起了临时讲解,战时你不用像战士一样登上城墙,在那就可以看到城墙外的所有qíng况。不过那时这座塔也会成为光明教廷攻击的主要目标,施展法术的时候要记得设下防护结界。
西瑞尔看看她,你以前经历过?
没有,听米诺斯说得。她眯起眼睛,斜斜地看他,在这事上我跟你一样,也是第一次。米诺斯真是胆大,让我们这种又不懂战术不懂指挥的人负责一座城。
药剂开始发挥作用,他感觉到力量一分一分地恢复,他不是胆大,而是认为,在绝对的力量优势之下,不用在意对方所谓的经验与智谋。
黑暗神使的数量虽只是光明神使的一半,但是前者的力量却是压倒xing的。这就像是鬼才和好学生之间的差别,前者的出现是一个奇迹,后者的出现却只是刻苦与努力的结果。
你小心,若是再施展那个术法,等夜晚一降临,他们对你就是压倒xing的实力,你再有经验智谋都不管用了。她唧唧歪歪唠唠叨叨,再有下次,你看我帮不帮你。
他好笑地一边听着,一边低头看着自己jiāo叠的双手,森白细长的骨头上飞快地覆上一层层的组织,神经、血管、肌ròu、脂肪最后是苍白的皮肤。
马车停在梅欧提斯的城门前时,松垮垮的黑色长袍恰好被重新撑起来,西瑞尔活动了一下恢复如初的手掌,看向身边的人。
语琪也看看他,然后垂下眼睫低声道,到了。
战争是最不确定的东西,或许普里佩特城的会议再次召开时,属于对方的位置会是空dàng一片。车厢内一时静谧无声,直到衣料摩擦的悉索声响起,她感觉到身边一空,抬起头就看到他俯身推开车门的背影。
前方就是梅欧提斯,四个高等祭司候在城门口等着,高大巍峨的城墙衬得那些祭司的身影无比渺小。
西瑞尔沉默了片刻,却是折身关上了车门。
不远处等待的四个祭司讶异地看着这一幕,然后不甚确定地互相jiāo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车厢里的语琪也同样讶异地看着他转过身,朝自己弯下腰来。眼前的光线猛地一黑,然后她就感觉到他的手臂绕过肩膀轻轻搂住了自己,那种不涉及qíng爱的,很单纯很纯粹的一个拥抱,一触即离。
轻如羽毛,短如呼吸。
语琪愣了一下,呆呆地抬起头来看向他。他的黑眼睛安静而深邃,像是星光泯灭月色黯淡的夜空,广袤漆黑,足以容纳下整个世界。
然后她听到他沙哑中带着几分轻柔的嗓音在头顶低低响起,自己小心。
她轻轻点头,你也是。
他极罕见地勾唇笑了一下,然后果决gān脆地转身下车。
夜风寒冷且极劲,黑袍的下摆在他身后dàng起又落下,云一般地翻涌不息,但是他没有再回过一次头。
梅欧提斯的城门巨大沉重,为迎接神使的到来而缓缓打开,如一张吞噬一切的怪口。
语琪看着他走进去,忽然想起了那次他一个人走进废弃神殿的场景。那时他的背影跟现在一样,看起来孤单而寂寥。
但是每一次他的脊背都挺得笔直,向前的步伐都无比坚定,就算身边没有一个同伴,他仍旧头也不回地奔赴一场不知生死的命运。
语琪等到城门缓缓闭合,才吩咐车夫启程。
马车掉头,继续朝着乌布里亚赶去。
又行驶了整整大半夜,马车终于在曙光划破天际的那一刻在乌布里亚的城门前停下,语琪下了车,就看到四个睡眼朦胧的黑衣祭祀反应迟钝地看着自己,像四根细长的黑杆子。
之前要送西瑞尔去梅欧提斯,所以车夫绕了远路,比预计到达的时间晚了许多,这些祭司的确等得辛苦。她饶有兴致地走到他们面前,用极亲切的语气逗他们,等困了?
四个祭司回过神来,见了鬼一样地摇头。
她笑笑,率先朝城门走去。几个祭司匆匆跟上来,为首的那个蹭蹭蹭几步就追到了她身后,语速飞快地汇报着乌布里亚的现状。什么城里最近抓到了好几个光明教廷的探子,什么还好您到了,什么您需要什么尽管说之类的。
他说一句,她嗯一声,直到最后他停止了喋喋不休的汇报,语琪才轻轻一笑,怎么不说了?
尚年轻的黑衣祭司偷偷瞥了她一眼,立刻恭敬地低下头,您好像不喜欢听。
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我只是有些累。她淡淡地道,现在的局面跟原先资料上看到的不一样,可以说变动很大,原先梅欧提斯是迪莉娅镇守,西瑞尔本来应该来乌布里亚这里的。jīng灵一族最擅长守护与防御,梅欧提斯是被攻击得最猛烈的城池,迪莉娅当初能撑下来靠的是种族天赋,但是西瑞尔更擅长以攻击为主的亡灵魔法,不知道他这一关能不能顺利挺过去。
直到上到黑塔最顶层,推开黑色雕花房门的时候,她仍然在想这件事。
黑衣祭司礼貌地站在门口问她还有什么需要,语琪让他稍等,自己打开衣柜,准备看看他们准备的衣袍是否合适。结果柜门一开,就看到里面四只黑白分明的眼睛直愣愣地瞪着自己。
语琪很是愣了几秒,直到门口的祭司出声询问是否有不妥,她才不动声色地随手关上了柜门,自己转身在高背座椅上坐下,两条长腿漫不经心地jiāo叠起来,没事,我这里没有什么需要了,你去忙自己的事吧。
等到门被轻轻带上,黑衣祭司走远之后,语琪才用食指敲了敲一旁的桌子,淡淡道,出来吧。
柜门里猛然传出拼命呼吸的声音,显然刚才这两个家伙憋气憋得也是蛮拼的。好一会儿,柜门才被缓缓推开,最先走出来的是埃德蒙,满面通红,眼神躲闪,一脸被捉jian在chuáng的神qíng,然后洁西卡也跟在后面走了出来,整个人都躲在埃德蒙身后,跟丑媳妇见公婆似得。
语琪优哉游哉地靠在座椅上,手轻轻一抬,一旁的壁炉就轰得一声燃了起来,房间里顿时变得温暖起来,弄得埃德蒙脸上汗也出来了。他呐呐地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话说,你你发色瞳色都变成黑的了啊,其实我觉得还是原来那样好看。
语琪简直要笑出来了,她眯起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目光在全身上下轻飘飘地晃了一圈,从见习骑士变成光明骑士了,可以啊,埃德蒙,离圣骑士只有一步之遥了。她微笑,当初我就觉得你潜力无限,我的眼光果然不错。
埃德蒙抬起头瞥她一眼,又低下头去嘀嘀咕咕。
语琪听得很清楚,她笑得也很亲切,只是有些坏心眼地把他的嘀咕重复了一边,是啊,你爬得再快也没我快,一转脸我就成黑暗神使了。
埃德蒙:
行了,说说看你们是来gān什么的罢。语琪懒懒地往后靠了靠,十根手指轻轻jiāo叠,私闯黑塔,自古以来没有几个黑巫师做到的事你们倒是做到了,本领倒是挺大的。
埃德蒙看看她,又看看她,看了老半天长叹一声,我现在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你怎么就成黑暗神使了?他们bī你的?
没人bī我,我自愿的,至于是怎么成为神使的嘛。她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黑了米诺斯,大祭司对我很有好感。所以呢,你们是来刺杀神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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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杀得了,我早就是光明神使了。埃德蒙没好气地一挥手,顶头上司想要除掉我,就把探查神使的任务jiāo给了我。还好遇到了你,换个人我估计就要在这里永眠了。
见他一副找到了组织的模样,语琪不冷不热地勾起唇角,毫不客气地浇了他一头冷水,你遇到的人是我,也不代表你就可以活着走出黑塔。
这下埃德蒙和洁西卡都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语琪收敛了微笑,淡淡地道,以前我救你,是因为没有利益冲突。现在阵营不同,我放过了你们,就是害了我的同伴。
阵营不同,不代表就一定是敌人啊!埃德蒙急得跳脚,如果哪天你被光明教廷捉了,我能帮你的肯定会帮啊!
语琪沉默了许久,久到埃德蒙和洁西卡都以为自己难逃一劫了,她才轻声道,埃德蒙,希望以后你位居高位了,仍然记得今天这句话。
埃德蒙愣了一下,继而大喜,我就知道你够朋友!
语琪却没有笑,她站起身,缓缓地走向两人,每走一步都释放出qiáng大而可怕的威压,镇的两个人脸色苍白,看她的目光惊疑不定。
直到走到两人面前,她才收敛了身周的威压,语气平静地道,我要你们记得,以我的实力,让你们死得悄无声息是最容易不过的事qíng,也是再合理不过的事qíng。顿了顿,见两人退后了一步,她才把下半句话说出来,但是看在过往qíng分的份上,我决定送你们出塔。前提是,埃德蒙,你要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给我一个承诺。
沉默了片刻,埃德蒙不再憨笑,目光坚定沉着地看向她,什么承诺?
承诺你不会让我后悔今天救你。
以光明女神的名义,我发誓就算以后战场上相见,我也绝不会把手中武器对准你。他神qíng严肃地发完了誓,又无奈地看向她,可是你真的在乎么,我根本打不过你,你挥挥手,我连骨头都能碎成渣。
语琪的神qíng依旧淡漠,还有一条,我不希望救了你的结果,是有一天害了西瑞尔。
你们两个我拼了命也很难害得了好吧。埃德蒙垂头丧气,但仍然照刚才那样发了誓。
语琪点点头,我现在就送你们出去。说罢抬手在他们肩上一人拍了一下,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埃德蒙和洁西卡连忙跟上去,压低了声音问她,不用来个计划什么的?就这样光明正大地走出去会不会太嚣张?你看我和洁西卡都是金发,在这么一堆黑乎乎的人中间超级显眼的!
知道隐身术么?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声音带笑,放心,这整座塔里的人一起出手都破不了我施下的术法。
埃德蒙十分会拍马屁,你这样一说,我顿时有一种跟对了老大的放心感。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咧嘴,迎面就走上来两个黑衣祭司。旋转向下的楼梯十分窄,一个人走还差不多,但是要避开这两个下去就难了,埃德蒙和洁西卡基本上算是傻了。
其实这两个祭司看到刚回房间就往外走的神使大人,心里也是一样的惊讶,其中一个行了个礼,轻轻问,迪莉娅大人,您有什么需要的,jiāo待我们就可以了。
另一个也很快弯腰行礼,是,您不需要亲自下来的。
语琪顿下脚步,偏过头看了看这两个,颇亲切地笑了,我去gān什么需要向你们jiāo待么?
不用不用。两个祭司猛地低头,立刻恭敬地退到一旁,让出一条路来。
语琪朝他们点点头就下去了,留下埃德蒙和洁西卡两个像表演杂技的一般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不去碰那两个黑衣祭司,就这么螃蟹似得一点一点地挪了下来。
好不容易几个人出了黑塔,埃德蒙和洁西卡都长出了一口气。
又是一次离别。
语琪十分擅长学习,直接把西瑞尔jiāo给她的那套活学活用,给了埃德蒙和洁西卡两个一人一个拥抱,温柔而短暂,一触即离。
埃德蒙和洁西卡刚才显然被她一张冷脸吓得不轻,此时只是被轻轻抱了一下,脸上却都现出受宠若惊的神qíng。
语琪无奈地笑一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自己小心。
埃德蒙和洁西卡犹豫地对视一眼,然后鼓起胆子上前一步,紧紧地拥抱了她一下,谢谢。
语琪拍了拍他们,走吧。
看着这两个人远去的背影,她在心里默默地想,很好,下次如果西瑞尔再像今天这样抱她,她可以像埃德蒙和洁西卡一样紧紧地回抱回去。
☆、第159章西幻文middot;黑巫师【12】
三天之后,光明教廷发动了一百年来规模最大的一场战争。
他们把这场战争称为圣战,不胜不还的圣战。
光明信徒们在光明神使的率领之下向距离光暗领地分界线最近的四大黑暗主城发动了近乎自杀式的攻击,城墙前的土地裂fèng几乎被双方信徒的鲜血所填满。
乌布里亚城。
雪白的长袍宛如白色的làngcháo一波又一波地涌向这座夜色下的城池,咒语吟唱声相互jiāo叠成震天的声cháo,夜空之中四处都是光暗魔法相撞的光芒,漆黑的城墙在金光与白光的jiāo替攻击之下几乎摇摇yù坠。
城池中央那座直刺天空的黑塔顶端,站着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
施术前的准备完毕,她一直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原本漆黑的瞳仁竟已变作了纯粹的银色。
一直被掩住的月色忽得突破层层厚云,如利剑般she向大地。
语琪抬起双手,在胸前十指相抵。
以黑塔塔顶为中心,月色化作一道道银色的光束,辐she向乌布里亚的各个角落。
城中的黑巫师们下意识地抬起头,千万双漆黑的瞳孔之中,无一不倒映着来自黑塔之顶的,宛若星辰的光辉。
漆黑厚重的夜幕之下,他们的神使低眸敛目,垂至脚踝的黑色长发在耀目的银光之中翻涌不息,一轮巨大的冷月挂在她身后,标志着来自神灵的庇护。
银光将整座乌布里亚城覆盖,不止从何而来的歌声在所有黑暗信徒们的耳畔隐隐约约地响起,悠远而浩渺。银光愈盛,声音愈大,信徒们这才听清,那如悦耳诗篇一般的歌声,竟是千百只jīng灵的吟唱汇聚而成。
无形的音波与银色的辉光jiāo叠,一圈圈地蔓延开来,眨眼间已经形成一座半圆形的巨大透明结界,将整个乌布里亚城包裹在内。所有攻向这座城池的光明魔法都在靠近城墙的一瞬间凝固,诡异地停滞在半空之中,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化为几根漆黑可怕的箭矢。
光明神使带领下的骑士与祭司们诧异地停了下来,眼睁睁地看到那泛着银光的结界轻轻一抖。
片刻的寂静之后,密集如bào雨的黑箭带着长长的残影与可怕的呼啸声she向四面八方,带着压倒xing的威势,宛如赫赫神罚。
有人挥剑抵挡,但那黑箭不是实物,一路毫无阻碍地cha入了他的眼窝,一声惨叫还未来得及出口,整颗头颅已经化为了漆黑的烟雾状粉末,随风飘散开来。
黑色粉末漫天飘扬,凡是被触及的,眨眼之间便化为毫无差别的黑粉。
死亡如瘟疫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蔓延开来,一场盛大的诅咒在乌布里亚城外残忍地翩翩起舞。
这就是月神之曲。
传说中那只在远古卷轴中存在的,最为yīn毒诡谲的一条禁咒,只有远古jīng灵的吟唱才能发动。
两位光明神使脸色惨白地联合发动了防守结界,却还是不能阻挡那黑烟的扩散与蔓延。下意识地,他们抬起头,向乌布里亚的心脏,那座高耸的黑塔看去。
语琪立在黑塔之巅,平淡无比地俯视着整座城池,镇定自若,漫不经心。
仿佛qiáng大到不可战胜。
城内疲惫不已的黑暗信徒们愣怔了片刻,朝着他们的神使爆发出震耳yù聋的欢呼声。
但其实,她体内的魔力已经接近于gān涸。
月神之曲需要血统纯正的远古jīng灵发动,她只是机缘巧合之下拥有了类似的血统,发动这个法术耗费了她数倍的魔力。
如果这两个光明神使不在黎明到来之前撤退,那么乌布里亚城就离失守不远了。
这一夜,是乌布里亚城建成至今最明亮的一晚。
银辉将整座城池照得像是白昼,即使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梅欧提斯,也能看到它的光芒。
西瑞尔同样站在梅欧提斯的黑塔之巅,宽大的黑袍被夜风卷得猎猎舞动。
他偏过头,只看见漆黑夜幕的衬托下,乌布里亚像是这座大陆上最为璀璨的明珠,以一种不可摧毁的姿态矗立在那里。
那是她守护下的城池,看起来如铁桶一般牢不可破。
夜风轻鸣,黑袍祭司在他身后低声禀告,西瑞尔大人,他们来了。
黑巫师转过身,黑袍悄无声息地轻轻滑过黑曜石铺就的地面。
高耸的黑色城墙之外,密密麻麻的白袍大军宛如自深海浮出的白色幽灵,模糊的轮廓从沉沉黑夜中渐渐冒出来,无声地将梅欧提斯围成了一座孤岛。
在光明大军最前方并肩而立的四个人,衣襟和袖口上都绣有繁复的金线,雪白的长袍下摆拖垂在身后,神圣高洁地像是刚走下神坛。
四位光明神使。
这样大的阵容排场,像是来与整个黑暗教廷对峙。
即使历来黑暗神使的实力都压光明神使一头,但是当局面变为一对四,qíng势就毫无悬念地立刻反转了。
谁都没有想到,光明大祭司会做出这样的布置,把八位神使中的四位都派来了这里。这相当于牺牲了在其他三座城池的获胜可能,只为万无一失地攻下梅欧提斯。
西瑞尔脸上仍然冷淡如霜,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丝毫qíng绪。
他身后的黑袍祭司却已脸色惨白,像是已经明明白白地看见了自己的死期。
寂静无声之中,四位淡漠如天神的光明神使同时举起了手,巨大的银色圣十字在梅欧提斯的上空隐约浮现。
梅欧提斯高大的城墙仿佛一瞬间矮了下去。
西瑞尔下意识地看向光辉夺目的乌布里亚,遥远的银辉映在眼底,让所有暗自起伏的qíng绪都在这一瞬间奇异得沉淀下来。
凝聚着四位光明神使力量的圣十字仍如巨剑一般悬在头顶,时刻都可能劈斩下来,他却无比平静地转回头,敛pào俯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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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大的袍摆在冰冷的地面上铺散开来,苍白修长的五指轻轻贴在黑曜石铺的塔顶。
那一刹,似乎有万千亡灵同时叹息。
西瑞尔的黑袍无风自动地飘扬起来,天边的黑色卷云开始翻涌,像是被巨大的手搅动,瞬息之间就汇聚成了四道漆黑的龙卷风,如铁链一般牢牢地扯住了圣十字的四个角。
分属于光暗的两股巨大力量在空中互不相让地撕扯,地面上的信徒们只听到如雷鸣般的轰隆声在天际一声声炸响。
然而一对四终究是太过吃亏。
不到片刻,西瑞尔身上宽大厚重的黑袍就已被汗浸得湿透,为了同时抵抗四个光明神使的力量,汹涌的黑暗气息在他体内以可怕的速度进出流转,骨骼血脉被冲激得像是下一秒就要被生生撕裂。
然而光明神使们却稳稳地发起了攻势,一波比一波qiáng横的光明气息从空中不可阻挡地推压下来。
最终,圣十字山一样地砸落。
身上痛得麻木,再也没有可以调用的力量。
西瑞尔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要死在这里了,梅欧提斯应该也守不住了临近死亡,思绪竟然平静得诡异,他甚至想到了迪莉娅镇守下的乌布里亚城,也不知道那里怎么样了。
当迪莉娅三个字从脑海一划而过的时候,额头那曾被她用沾血手指划过的地方却突地泛起银光。
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在心里叫我的名字这道印记会把我带到你身边。她曾这样说过。
想到这里,额心那道弯月般的印记开始发烫,银光覆上黑袍,像是月色织成的柔软盔甲,力量如清泉注入体内,胸腔里蓦地多了另一个人的心跳,耳畔甚至可以听到有人在呼吸,轻浅却悠长。
所有灼烧般的撕裂般的剧痛渐渐被抚平,那是同属一源的黑暗气息,却带着柔软的清冷,不必猜都知道是属于她的力量。
银光通过额心的印记源源不断地传来,挡着从空中缓缓往下压来的圣十字,给西瑞尔带来了喘息一口气的机会,却也让原本可以勉qiáng维持禁咒的语琪多了数倍的负担,笼罩整个乌布里亚城的守护结界都差点瞬间黯下去。
眼看结界开始忽明忽灭地闪烁,她连思索西瑞尔那发生了什么的jīng力都没有,咬牙压下喉中翻涌的血腥气,不惜动用了远古秘法,以损耗寿命为代价,换取着即刻可用的海般浩瀚的力量。
从垂至脚踝的发尾开始,标志着苍老的白色一点一点地向上蔓延,结界恢复稳定的那一刻,她由脚踝至腰际的漆黑长发都化作了雪白。
咳出一口黑血,语琪qiáng撑着抬手在空中划出一个繁复的法阵,又咬破手指在阵眼轻轻一点。银色辉光顿时大盛,幻化成一个镜面。
镜面之中的梅欧提斯城上空,由四个光明神使发动的圣十字被四道黑气所捆住,暂时无法下压。但显而易见,那圣十字随时都可能挣脱束缚,像是避无可避的神罚。
而梅欧提斯最高之处,黑塔之巅上半跪着一个单薄清瘦的身影,漆黑长袍之上泛着点点细碎银辉,像是被钉在塔顶的祭品,那是西瑞尔。
风鼓起黑袍,他轻轻闭上眼。
谢谢迪莉娅。
这样已经足够了,接下来的,jiāo给他。
当黑巫师双眸再次睁开时,梅欧提斯城的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秒。
一秒之后,由印记连起的魔力通道被他单方面切断,语琪只看到镜面中的整个梅欧提斯都被极致的黑与不详笼罩,再如何催动魔力,也无法探查到他的半点影像。
一愣之下,她隐约意识到了他在做什么,心下一凉。当下毫不迟疑地单膝跪地,将全身魔力都输入了脚下连接黑塔和整个乌布里亚的魔法阵。
这大概能维持乌布里亚的结界再运转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光明军团应该已经撤走了。
最后一丝银光跳跃了一下,隐没入巨大的魔法阵。
语琪摇晃了一下,站起身,将手伸向镜面后。凭借从月神处得到的力量,以自己的血为媒介,循着印记的联系,硬生生地扯出了一个通往西瑞尔身边的空间裂fèng。
狂风在耳旁呼啸而过,身体在一瞬间分解又重构,世界重新在眼前整合为完整的画面,剧痛噬骨。
轻微的耳鸣之下她什么也听不见,只看到梅欧提斯的夜空比乌布里亚还要明亮,巨大的圣十字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随时都可能当头落下。
看来光明神使中起码有三四个来了梅欧提斯这边。
这下连反击都不用考虑了,跑就是了。
没有事先准备就qiáng行进行瞬间转移,语琪痛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没有jīng力再想头顶宛如侧头刀的十字架,开始用目光四处寻找起西瑞尔的身影。
她一转头,就看到一旁角落的yīn影中,一双暗红双眸盯着自己,在黑暗之中泛着幽幽的光。
是西瑞尔。
他靠坐在黑色岩石铸就的塔壁上,眸子深处像是燃着来自地狱深处的业火。
☆、第160章西幻文middot;黑巫师【13】
她一转头,就看到一旁角落的yīn影中,一双暗红双眸盯着自己,在黑暗之中泛着幽幽的光。
是西瑞尔。
他靠坐在黑色岩石铸就的塔壁上,眸子深处像是燃着来自地狱深处的业火。
诡异的黑色暗纹如刺青一样覆盖了他露在外面的苍白皮肤,语琪一惊,直到看见那暗纹还未来得及蔓延上脸颊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的献祭还未完成以灵魂为祭品,向黑暗之神祈求神临的献祭。
凡人的身体无法承受神力,一旦神临成功,梅欧提斯是保住了,但他的身体在神降之后很可能就崩溃了。历史上成功召唤神临的人不出十个,其中一半多在神临之后的瞬间身体就炸成了无数ròu块,另外的不是傻了就是再也无法使用魔法。
神智清醒的正常人就算被bī到无路可走的地步也不会轻易尝试,但是西瑞尔不一样,他是个天才,也是个疯子。
她猜准了以他那种偏激极端的个xing,被光明神使bī到这种地步肯定会用上这招,所以拼着耗尽数百年寿命,也要赶过来。虽然召唤神临的献祭一旦开始,就再无法停下,但是她至少能在神临之时分担他身上的威压,两个神使共同承担一个神祗的神格,就算勉qiáng,但也不至于最后神魂俱灭。
西瑞尔看到她的瞬间却皱起了眉,献祭进行到最关键之处,被突然出现的她所打断,眼看着圣十字就要落下,剩下时间不多,再不继续就很可能功亏一篑她在乌布里亚镇守地好好地,过来gān什么,他冒着危险进行神临,不过就是为了把四个光明神使拦截在这里,以防他们攻占了梅欧提斯再去进攻乌布里亚。她实力qiáng悍不假,但是全无可能以一人之力同时对抗四个,如果他不替她灭掉隐患,等到那个时候,她肯定对付不了。
可是她这一来梅欧提斯,一头栽进这样危险的境地,他的所有苦心几乎全部白费。
西瑞尔脑袋里一瞬间转过无数念头,心里无比地烦躁,看着她小跑过来在自己面前蹲下,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你来gān什么?回去!他怀着点把她骂回去的意思,所以神qíng和语气都十分不好。
qiáng行瞬间转移带来的剧痛撕扯着神经,语琪蹲在他前面时仍有点头晕,听到他冷淡且含着火气的声音,不免愣了一下,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这副表qíng落在西瑞尔眼里就是被他吼愣了,沉默一会儿也没听到她回应什么,不由得有些后悔。他想她在乌布里亚应该也应付很吃力,之前他触发印记肯定让她担心了,也不知道用了什么禁术才赶到了这里,现在还脸色苍白头上冒汗,他一句感谢都没有,第一句话出口就是吼她,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想到这里,西瑞尔有点儿自责,放缓了声音,却仍执意要她走,这里有我,你回去吧。
语琪从发愣中回过神来,像是从未见过他刚才的冷脸一样凑过去,笑呵呵的,回不去了呀,再来一次就真没命了。
她一脸笑吟吟,他也分不清她所说真假,声音就又冷了起来,别闹,再晚一会儿你就是想回都回不去了。说着按上她肩膀推了一把,走!
语琪还没恢复过来,被一推之下差点摔倒,身后长发因晃动而dàng了起来,西瑞尔下意识地去伸手扶她,却只握住了她的几缕白发,手心的触感柔软顺滑,绸缎一般地从指尖滑了出去。
他一愣,连忙用两根手指一夹,捏住了她的发尾末梢,低头定定地看着那雪白的发丝,声音沉了下来,怎么回事?
语琪稳住身体之后,又被他扯得头皮一疼,歪着脑袋有些埋怨地看他一眼,才从他手里拽出自己的头发,面上满不在乎地微笑着,就是人到了年纪,头发白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西瑞尔没有用她是jīng灵不是人这点来反驳她,他清楚地知道jīng灵一族容貌不衰,而一旦头发白了一截代表什么含义。那是xing命攸关,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事qíng。他面无表qíng地抬头看她,眼中寒意沉沉,也不说话,一副等她自己jiāo待的模样。
在他不善的目光下,语琪脸上的微笑却渐渐扩大,墨黑的眼睛眯起来,在担心我啊?说罢不怕死地伸手拨了拨他的头发,放心,当初我是怎么把你从红衣主教的手下拖出来的,今天就怎么把你从梅欧提斯带出去。
还没揉上两下,她的手腕就被他拉了下来,西瑞尔的脸色有些yīn郁,却反常得没有因此而动怒。相处了这么久,他已经知道她的xing格,她笑得满不在乎笑得吊儿郎当,并不代表她真的刀枪不入,就像现在,再轻松的笑容也掩不住她苍白的脸色和黯淡的双眸。
算了,她真下定了决心,就算是自己也劝不回去,转念想想,这样也挺好的,至少神临之前,还有人陪自己最后一程,西瑞尔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你自己小心点,等会儿躲得远一点。想到神临之后,自己很可能落得那些前辈一样的下场,他不禁深深看她一眼,忍不住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身为神使却被人像对待孩子一样摸了脑袋,本来是十分没面子的事,然而语琪不但一点儿没不高兴,还一脸享受地眯了眼睛,笑得得意又嚣张,这么温柔,喜欢上我了?说罢整个人往前倾,凑过去看他的表qíng。
西瑞尔本来就不多的伤感顿时被搅和没了,没什么表qíng地扫她一眼,毫不留qíng地推开她这一颗往自己怀里钻的脑袋。
语琪被推开后也没什么脾气,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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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瑞尔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冷淡的声音,在献祭完成之前,不要再打断我。
语琪不在意地笑笑,说好,她没像他所想的那样试图做什么阻拦,痛快地让他都有点儿疑惑。
然而她却说到做到,退开两步站起身,一副我不打扰了请继续的模样,西瑞尔这放下心,刚想闭眼继续,就感觉到浓郁的黑暗气息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是她的手笔。
他猛地睁眼,只见她远远站着,身上宽大的黑袍无风自动,袖摆扬起的间歇,能看到有诡异的黑色暗纹飞快蔓延上她的手腕,一刻不停地旋转着往上窜,瞬间就攀上了脖颈。
她的确是没想着阻拦他,因为拦也拦不住。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抱着既然他作死请神临,她就陪着一起的想法,能侥幸活下去肯定好,不能大不了就一起死。
见她自说自话地快速做完了准备工作,还朝自己挑衅般地笑了笑,西瑞尔气得想把她抓过来打一顿,但她狡猾地站得非常远,而他这儿的献祭也到了关键时刻,必须全心投入,不能出错,只好咬着牙,眼睁睁地看着黑色花纹覆满了她的脸颊。
她以不可思议的语速飞快地念着冗长的咒文,很快就赶上了他的进度,当他念到最后一段的时候,她开始缓缓朝他走来,口中低声念着的咒文渐渐与他的声音重叠起来,低柔的女声与暗哑的男声完美地契合,像是排练了无数次,又像是无声的默契。
风从极西之地chuī过来,穿过迷失森林,越过幽冥之河,围绕着梅欧提斯的黑塔呼啸不停。西瑞尔仰着头,看着黑袍拖垂身后,额饰轻轻摇曳的女神使。圣十字在她身后散she出炽热光芒,但她走向自己的步履轻柔又规律,就像那天黑暗神殿中,她如神祗一般一步步地优雅走来时一样。
语琪走到他面前,弯下腰来握住他的手,这样就可以通过身体接触来承担神临的压力。西瑞尔下意识地想抽出手,但这时空中的圣十字终于挣脱了他魔力的束缚,他管不了太多,只能反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拽。
圣十字和她几乎同时跌落下来,西瑞尔淡淡地看了一眼从空而降的圣十字,稳稳地揽住了她,语琪只感觉到他修长有力的右手在自己腰间一扣一送,一阵天旋地转后,自己就面向了他刚才靠坐着的漆黑塔壁。
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腰腹处被他的双手jiāo叠扣住,像是一种温和的禁锢。
她下意识回头,却看见空中以摧毁一切之势落下的圣十字,以及他瞬间变成血红的双眸。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根本让人无法反应。
还来不及看上第二眼,下巴就被他捏住,转回去面对那漆黑的塔壁。
在这种剧变之下被这样制住,语琪第一反应就要挣脱,但下一秒他的下巴就抵在了她的肩上,轻而易举地将她压了回来。她还想挣扎,那原本扣在她腰间的手却攀过肩膀,横过锁骨,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将她半搂半扣地按在了怀里。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只听到他在耳边轻声说别动,声音疲倦到了极点。
那声别动实在沙哑得吓人,她不敢再挣扎,只眼睁睁地看着光芒四she的圣十字越变越大,然后迅速占据了整个视野,在那过于炽热明亮的光芒之下,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明明圣十字坠落下来的声响犹如雷鸣,城中信徒的哭喊声混成一片,但她还是觉得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一个声音,那是他在耳边,用很轻的嗓音念着自远古洪荒就已存在的咒文。
那是召唤神临的最后一步,她下意识地将那搭在自己锁骨上的手紧紧攥住。
他抵在她肩膀上的下巴减轻了力道。
就在这一瞬间,落下的圣十字撞上了黑塔,一刹那光芒与碎石迸she。
他们所处的角落很快就被巨大的撞击波及到,她听到耳边他瞬间加快了的低喃。她回过神,连忙跟着念起来,很快就追上了他的语速。
大大小小的爆炸产生的万道光芒让她几乎睁不开眼,耳旁头顶到处都是纷飞的石块碎砂,她忽然明白了他刚才把自己这样搂住的用意。
光明魔法和碎石块都被身后的他挡住,只有他闷闷的痛哼声传过来,她在他怀里,却没有被伤到一点。
圣十字的光芒铺天盖地地侵入紧紧闭着的眼眶,爆炸声响。
西瑞尔领先她念完最后一句咒文,话音落地的瞬间,他一把推开她,自己往后一仰,避免了跟她的所有身体接触。
语琪一惊,下意识地转身看他。
魔法光芒,莹莹月色,jiāo织相替地映在他仰起的脸,紧闭的双眼和长长的睫毛上。
空中一道道炽热的白芒像流星落下,许久许久之后才听见爆炸声响。
这一秒像洪荒一样漫长。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身上凭空出现了一股森严古奥的威压,含着浓浓深红的瞳仁中是冰冷的漠然。
除了诡异的黑色花纹外,那仍旧是西瑞尔的脸,清秀得像女孩一样的轮廓,弧线优美的下巴,本该是极尽yīn柔的长相,此刻却像是从每一个毛孔中都透出上位者的气场。
明明正跟他平视,她的感觉却像是匍匐在神座下跪拜一般,整个身体都沉重得像是灌了铁砂,连呼吸都困难。
她连维持坐着的姿势都无比费力,没一会儿就被压得lsquo;噗通rsquo;一声趴了下来,脖子像是坠了千斤重的铁块一样根本抬不起来,额头被迫紧紧贴着他黑袍前的冰冷地面,像是一场在神座之下的虔诚跪拜。
语琪在浓稠的威压之中被bī得几乎窒息,却艰难地用最轻最缓的声音,一点点地将之前没来得及念完的最后一句咒文说了出来。
这位附在西瑞尔身上的神祗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她,目光沉沉,不辨喜怒。
语琪的额头冒着冷汗,吸气又吸气,这才冒着巨大的压力艰难地抬起了手,小心翼翼地向他伸去。伸到一半,在半空中停了片刻,见这位神祗没什么表qíng,她才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肌肤触到的瞬间,西瑞尔体内满溢的威压如齐天高的巨làng一般铺天盖地朝她拍来。语琪觉得自己就像是触到了一根漏电的高压电线,脑中刹那间一片空白。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每根血脉都饱胀得像是要爆炸,她咬着牙,仍然没有松手。
垂下的发丝挡住了语琪的眼睛,她握紧他的手,体内魔力突然迸发一般地bào涨,原本停留在腰际的白色一路飞快地向上蔓延,用寿命jiāo换来的汹涌魔力源源不断地注入两人的体内,飞快地修补着因承受神威而不断崩塌的身体。
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个凡人胆子大到敢对自己动手动脚,此刻这位上位神看着她搭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指,缓缓地眯起眼,眸子深处仍然是一片漠然死寂。
语琪身上却是猛地一震,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张口就是一口血喷出来,但握着他的手却依旧攥得紧紧的,没有反击的意思,却也没有退却。
他用一种俯视蝼蚁的淡漠视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无趣,没一会儿就淡淡移开了目光,对准了身后的圣十字。
神祗之所以为神祗,那是因为他们无视世间任何规律。
没有咒语,没有权杖,他仅仅是抬起了手。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让那需要四个光明神使合力才能发动的毁灭xing法术停滞在了空中,再也不能推进一分一毫。
他转了转头,目光jīng准无比地看向城墙外四个光明神使所站之地,眼神漠然中带着些许不耐。
语琪屏住了呼吸,而他则轻轻一挥手。
眨眼之间,那来势汹汹的圣十字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漆黑深邃的夜空中,厚重的云层安静而缓慢地飘动,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人们的一场幻觉。
而城墙外站着的四个光明神使则不知何时跪倒在了地上,一个个脸色苍白且极度恐惧,被压制得丝毫动弹不得。
神临是有时间限制的,上位神并不能在世间停留过久。
在顺手解决了那四个光明神使后,黑暗之神漠然的眸子平静地看向了她。
语琪不敢做声,只盯着地面看,低垂的面孔安静而顺从,但是握着他手的手指依旧攥得紧紧的,一丝也不放松。
终于捱过了短短几秒,那双血红色的双眸阖上,属于神祗的威压顷刻间消散无踪。
西瑞尔的身体散架般地倒了下去,语琪想扶他,但手刚伸出去,自己眼前就是一黑,她连挣扎一下都做不到,就这样失去了意识。
半座黑塔已经在圣十字下化为了灰烬,另外半座残迹顽qiáng地伫立着,梅欧提斯安静地诡异,黑塔之巅只能听到风的声音。
光明军团全部撤走的时候,天亮了。
阳光从万丈空中洒落下来,碎金一般铺了两人满身。
空气中满是血腥气和魔法爆炸后的独有焦味,有乌鸦在梅欧提斯上空盘旋。
不知过了多久,收到语琪求救魔法的米诺斯终于赶到,攀着断壁残垣上到黑塔之巅,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两位倒在一起的黑暗神使。
顾不上搞清楚原本该镇守在乌布里亚的迪莉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连忙将两个人扶起来开始施展治疗术。
然而两个人一个伤的太重一个几乎耗尽寿命,米诺斯只好将两个人都带回普里佩特城疗伤。
半个月后,西瑞尔醒了过来。
然而语琪却还没醒,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米诺斯对时间魔法极为jīng通,恐怕将寿命几乎全部耗尽的她早已停止了呼吸。
米诺斯把西瑞尔带到她chuáng边,轻轻叹了口气,我尽了最大的努力,但也只能做到这步。既然你醒了,我现在把她身上的时间禁制解除,你好好陪她这最后几个月。
他不相信,她是jīng灵,一千年两百年的寿命
米诺斯平静地看着他,是,如果没有那一千年寿命补窟窿,你们两个根本撑不过神临。
西瑞尔浑身僵硬地在chuáng边坐下,怔怔地看着chuáng上的她。
其实他大概明白,在那种qíng况下,如果不是她把寿命换来的魔力给了自己,他不可能活着坐在这里。
可是怎么会这样他当时明明推开了她的,怎么还是变成了这样。
米诺斯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在旁边轻轻说,她想做的事,你拦不住的。他说完,弯下腰,去解封印她的禁制。
手伸到一半,再也动不了,西瑞尔的手死死地按着他,力气大得几乎把他骨头捏碎。米诺斯看着他,知道他难以接受,有些不忍,却还是直白地告知,我的禁制不可能永远封印她,再拖几个月,她醒来就最多只能撑十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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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瑞尔沉默了很久,才缓缓低下头,放开了他,指尖竟然有些颤抖。
怎么会这样?
镇守梅欧提斯的是他,但为了梅欧提斯躺在这里只剩几个月寿命的却是她。
可是这样的事实让他怎么接受?
从一开始,他对她就一点儿都不好,甚至可以说很差。当初一路同行时,她一直默默关照,他却满怀防备与敌意,永远冷脸相对恶言相向,一次次用怀疑与排斥拒绝她的好意。之后他动用禁咒遭受诅咒,她为解除诅咒日夜不停地翻找文献,后来又日日调配药剂,他虽然记在心里,但却一直没有真正地回报过她什么即使后来意识到她喜欢自己,他除了逃避之外也没有回应过她半点,甚至当时她以几百年寿命为代价赶到他身边时,他下意识对她说的第一句话,还是你怎么来了,回去。
他根本不值得不值得她付出这样的代价救他。
☆、第161章西幻文middot;黑巫师【完】
语琪静静地闭着眼睛,鸦羽似的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扫出两片黯淡的yīn影。
她很少有这样恬淡安静的模样,安静地像是会就此长眠,再也不醒来。
西瑞尔看着看着,渐渐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他习惯了用满身的刺伤害别人,把自己和周围人隔开,可只有她宁愿被刺伤也要往他身边挤而现在的她脸色苍白,呼吸微弱,脸上再也没有那种漫不经心的微笑,他终究无可避免地想起曾经对她的怀疑、冷淡和逃避,那些画面狰狞地回到他眼前,他压抑不住地想,在自己那样对她的时候,她是什么感觉。
胸口蓦地浮起一片细碎尖锐的痛,像是被人用指甲掐着心脏。
西瑞尔看着米诺斯在chuáng前弯下腰,看到他的嘴唇在动,却听不清他在讲什么,大概是解封的咒语。耳边朦朦胧胧地发懵,他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模糊,米诺斯的动作像是放慢了无数倍一样迟缓。
他刚刚成为神使的时候,身受重伤,苟延残喘,脑中一片混沌,睁开眼的时候在她房间。
外面刮着bào风雪,屋子里却温暖得像chūn天。厚厚的chuáng帐上映着壁炉的火光,她安静无声地从chuáng帐之后走出来。
黑袍裹身,衣摆垂地,大把大把的墨黑长发丝绸一样披垂下来,绿松石在其间摇曳。
他现在还记得,那些日子她经常坐在他chuáng边的安乐椅上,手捧一本厚部头低头认真地看,jīng致的侧脸被摇曳的火光勾勒得眉眼安静,轮廓深深。他有时在chuáng上醒过来,会下意识地盯着她看一会儿,她发觉他的目光后不会说什么,只递给他一杯热牛奶,握着玻璃杯的手指根根白皙修长,像是冰雪雕成。
记忆一半模糊一半清晰,他记得她身上gān净的气息,低柔的嗓音,隔着厚厚的帷帐传来的炉火毕波声,以及她修长手指轻轻翻过书页的声响,说不出的安宁。
现在他坐在椅子上,她安静地躺在chuáng上。
苍白的肤色几乎与雪色长发融在一起,她虚弱得像是下一秒就会死去。
米诺斯直起身许久,西瑞尔也没发现封印解开了,直到她搭在chuáng侧的指尖轻轻动了一下,他才真正意识到她马上就会醒来。
然后,原本漫长的人生只剩下短短几个月的寿命,因为他。
愧疚像是海藻一样纠缠上来,让呼吸变得滞涩,西瑞尔忽然不敢看她,他低下头,握紧了双手。
那张秀气yīn柔的面孔垂在yīn影之中,没人看得清他面上神qíng。
米诺斯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chuáng上传来很轻很轻的声响,细微得像是他的幻听。
西瑞尔没有抬头。
漫长的寂静中,一只手伸过来,轻轻地拨了拨他的额发,gān什么低着头,不想看见我?
声音虚弱,却含着笑意。
在很久很久以后,她已经不在这世上了的时候。他坐在她房间的那把安乐椅上,握着牛奶看着壁炉发呆,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当初的这一幕。
那时他成熟了很多,不再偏激不再刻薄,学会了被爱学会了去爱,学会了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揣摩。他想,当初她醒来之时,大概已经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放到别人身上,一千两百年的寿命突然变得只剩两三个月,就像是天崩地裂,没人会无动于衷。可她没有歇斯底里地,没有怨天尤人,甚至连皱一皱眉都没有,仍然若无其事地微笑,像是根本不在意。
现在想一想,怎么可能呢,她从来都喜欢笑,活得肆意无比,这样的人对世界总有着深深的眷恋。
无论内心再怎么qiáng大,那时的她应该也会恐惧,也会不安,也会不舍,也会难过,可她偏偏都没有表现出来。
至于原因,大概是怕他内疚,怕他自责可是要有多喜欢,才会愿意将自己的付出和牺牲全部隐去,只为了不让对方有所负担。
很多事qíng是经不起回想的,越想越心疼。可是心疼之后又忍不住想要微笑,看上去总是不怀好意,永远不正经的她,原来那么温柔。
那时候怎么会看不出来呢,最后的那几个月,他还以为一直一直陪在她身边的自己付出得足够多,现在想一想,其实都是她在默不作声地抚慰着他的不安与愧疚,无声无息,毫无痕迹。
jīng灵生命的最后几个月仍然保持着年轻jīng致的容颜,但神是公平的,他们长盛不衰的美貌是用比人类多数倍的痛苦换来的。
在死去之前,他们的身体会渐渐衰弱,五感也会逐渐消失,从慢慢地再也尝不出味道,嗅不到气息,看不见东西,听不到声音,到最后连触觉都失去,几乎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那些最后的日子是在她的城堡里度过的,就他和她两个人,她尝不出味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根本不知道,她掩藏得实在太好。
他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开始看不清东西。
她倒是十分镇定,挑着嘴角笑得没心没肺,得意洋洋地说看不见也好,以后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使唤他了。他那时心里急得发慌,只冷着脸让她别开玩笑,然后捏住她的下巴,凑过去仔细检查她的眼睛。
她在他面前脾气向来很好,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说话。
他那时才第一次发现,她的一双眼睛已经不复漆黑,不知道是不是生命将尽魔力枯竭的原因,她的眸色恢复了初见时的碧绿,但也不是纯粹的绿。那绿深浅不一,从浓浓的深绿到清澈的浅碧,像是层层晕染开来,看得久一点就会不自知地陷进去。
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只见她一张jīng致面皮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几乎将所有的不怀好意都写在了脸上,又贼又贱,十分欠揍。他面无表qíng地瞥她一眼,问她笑什么。她唇角笑意更深,凑得离他近了些,笑吟吟地问,你看了这么久,到底是在检查,还是被我的美貌迷住了?
他觉得耳朵有点儿发烫,沉着脸反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然后就没再理她,起身去藏书的房间翻找配方。
可是他在药剂这事上的天分不如她,用了很多办法都无法阻止她视力的恶化。
越是没办法越是急,每次一想到她的眼睛,他就忍不住在她眼前晃手指,问她能不能看清。一天问上多少次都还是忍不住担忧,就怕哪天她就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那时还是个混蛋,自己急了就下意识地搅得身旁人都焦虑不安,从来想不到要装得平和些镇定些,不去给她压力。现在回想起来,每天问她十几遍这是几的自己应该是很烦人的,但她从来都是一遍一遍地回答,从来没有发过脾气,耐心好得出奇。
直到有一次她眯着眼睛看了好久,才偏过头笑着问他是不是三。
他看着自己竖着的四根手指,脑中嗡的一声空白,好半天才勉qiáng挤出了一句话,只是声音嘶哑得要命,担忧与焦躁怎么藏都藏不住,你再看看这是几?
她明白自己说错了,沉默了一会儿,墨黑的瞳仁里突然浮出几分狡黠的笑意,骗你的,我知道是四。
他不是一个细心的人,但也不是傻子,怎么会这么容易被她骗过去,反反复复又问了好几遍,她终于扛不住,无奈地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慢慢别开脸,算你猜对了行了吧,我确实看不见了。
她说完之后,他看着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再开口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怕一开口,声音会压抑不住地颤抖,他不想在她面前这么丢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片寂静之中她忽然轻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转回头来,朝着他的方向挪了挪,伸出手,轻轻抱住他。
他僵了一僵,想到此刻自己脸上表qíng应该比哭还难看,下意识地就想推开她,推到一半才想起她其实看不见,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将脸埋进她大把大把的发丝之间,紧紧闭上眼。
她笑一笑,将下巴抵在他肩膀上,眯着眼睛安慰起来,没事没事,没关系的,又不疼又不痒,只不过是看不见而已,我会很快习惯的。她一边说,一边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地在他背上轻轻地划,嗓音低柔又散漫,听起来懒洋洋的,真的,我适应力很qiáng的,再说你不是在么,我看不见就问你啊,你当我的眼睛就行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很久,他都没开口。最后她的手顺着他的手臂一路往上,滑过肩膀、脖颈、耳垂,停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他终于开口,声音哑哑的,gān什么?
她转过头,眼睛对着他的方向,笑得贼兮兮,想摸摸看你有没有哭啊,没想到你挺坚qiáng的,白费我那么多工夫,早知道不安慰你了。
有病!
他忍不住冷哼一声,黑着脸扯下她不安分的手,转身就想走,可是脚迈开了一步却又停住了,纠结了半天还是放下了面子问题,转身将她从椅子上一把扯起来,一边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手臂上,一边面色沉沉地嘱咐,拉好了,跟着我走,小心点别摔跤。
话刚落地,她就笑眯眯地整个人贴了上来,几乎挂在了他手臂上,仰起脸朝他笑个不停。
那时她还能勉qiáng分辨出光影,再后来就是真正地陷入了真正的黑暗,再明亮的烛火在她碧绿的眸中也映不出半点星火。
一开始她不习惯,拉着他的手臂走路也会经常摔跤,魔力枯竭的身体虚弱得跟不会魔法的普通人差不多,摔一跤就是一块青紫,没两天身上就碰的没有一块完好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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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跟普通女孩子不一样,她摔得再狠也不掉一滴眼泪,只是偶尔摔得疼了,坐在地上愣愣地发懵,可等他过来扶的时候,只要一被握住胳膊,她会下意识地转向他的方向,眯着眼睛笑起来。
他最怕看到她这样笑,明明疼的脸色发白,唇角却翘得那么高,绿眼睛里虽然没有光亮,但也没有一丝yīn霾让人看得心里发酸。
大概就是那段时间吧,他的观察能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提高,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学会了照顾人。没有办法,被她bī得,这个家伙摔疼了也不会叫,破皮了出血了第一个反应不是哭,而是拉下袖摆收紧领口遮住伤处后来他学会了从她微笑的细微弧度判断她是真的开心还是在qiáng忍疼痛。在她之前,在她之后,他从来没有,也再也不会把一个人唇角的弧度记得这么清楚,可以从一点点的差异中轻易地分辨出那隐藏着的喜怒哀乐。
后来她大概也意识到了,疼的时候笑得再灿烂都会被发现,于是索xing大方地承认。只要他问,她就诚实地答一声疼,然后在被扶起来的时候搂住他脖子挨挨蹭蹭。
西瑞尔被她蹭的实在痒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别开脸,然后她就会叽叽咕咕地笑,他从来都懒得理她,任由她去笑。只是有一次,她在笑完了之后难得地安静了一会儿,他刚觉得有点儿奇怪,就听见她轻笑一声,他越发觉得诡异,一转过头就看见她低着头,轻轻地说,其实西瑞尔,你不喜欢的话,可以推开我的。不用勉qiáng自己,也不用bī着自己温柔。
他那时没有想太多,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发,让她别多想。
后来回想起来,他只觉得自己是个混蛋,虽然说的时候的确发自真心,但却根本没有考虑过,这话在她听来,绝对是敷衍中的敷衍。
类似的混蛋事qíng他没有少gān,她摔跤摔得最频繁的那几天,他看着她腿上密密麻麻的青紫痕迹,忍不住低声说了她几句,手下擦药的动作也跟着重了些。她嘶嘶嘶地倒抽着冷气,却仍然朝他笑,眉眼张扬,问他是不是心疼了。他嘴巴一直毒,什么难听说什么,当时想都没想,直接就说她想多了,他只是看她摔都看烦了,让她别再这么摔下去了。
她难得地没有反驳什么,只低下头轻轻哦一声。他诧异看她,刚想说点什么,她就笑了一下,别开脸低声道了声对不起,神qíng黯淡。他当时直接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从来都不会安慰人,至少在她还在的时候,他一直没有学会。
那次之后,她走路总是很慢,很小心地探着路,于是很少再摔跤。他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想解释他从来没有真的嫌过她烦,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安慰自己,至少她现在不怎么摔了,也算是好事。
也是那次之后,西瑞尔再也没有说过半句没轻没重的话。她看不见,看不见他说话时的表qíng,所以即便他是笑着说着玩笑话,她也可能会信以为真。在很久很久以后,当不说难听话已经变成一种习惯和原则的时候,他才恍然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一个什么时候都温柔浅笑的人。
大概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是会这样的,因为怕伤害到她,所以会自己把身上伤人的刺都硬生生拔掉,如果实在拔不掉,就慢慢地磨平,总有一天会变得心平气和,再不咄咄bī人。可是她却没有那么多时间,没能等到他把自己变成一个柔软温和的人。
她的qíng况恶化地很快,从看不见到听不到,只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她仍然每天微笑,只是他想要说什么,都要拉过她的手掌,一笔一划在她手心描。他有的时候急了点,写得就潦糙,她从来不会抱怨他写得太快,只会微微俯下身,认真地感受他指尖划过掌心的路径,唇角轻抿,弧度柔和。
如果他写了几遍,还是辨认不出,她就会顺着他的手臂摸上他的脸,温和地摩挲几下,像是安抚他的急躁。这招总是很有效,没有谁能在她温柔地捧着你的脸,努力地用明明也什么看不见的双眼认真凝视你的时候生出一丝一毫的不耐。
每次他总是一对上她的眼睛就败下来,毫无怨言地低头在她掌心慢慢地再写上一遍。只要他放慢速度,她总是能认得出的,每次他一句话划完,她会重复一遍,如果对了他就摸摸她的头发,然后她就歪着脑袋朝他笑。
只是有时候他还是会忘了她听不到这件事,下意识地跟她说话,说了两三遍也没得到回应的时候才会反应过来。他不像她,不能很好地调节心理状态,于是qíng绪就会有些低落,怔怔地盯着她看一会儿,什么都不想说。
她不知道如何觉察出他的郁郁不乐,每次都会在他莫名地沉默时朝他伸手,如果他不在她手心写什么的话,她也不qiáng求,只是会安静地靠过来,轻轻地握住他的手。
她总是这样,遇到什么承受多少都不会把脾气撒到他身上,反倒是他,从来控制不好qíng绪,不但不会安慰人,还要她反过来安慰自己。可是她越是这样好脾气,他就越是觉得自己不堪,只能苦笑着在她掌心写下lsquo;没事rsquo;两个字。
她一开始很相信他,他说没事她就信了,然后就朝他眯起眼睛笑,后来次数多了,他写再多的lsquo;没事rsquo;也不管用了,她总要把指尖搭在他颈侧,歪着头感受很久,直到他呼吸真正平稳下来才收回手。
虽然她一直很努力很努力地在适应着这样的日子,但身体还是一天比一天衰弱,没过多久,她连触觉都变得不是很分明。
闻不到,尝不出,看不见,听不到,但她仍然微笑,可直到这一次,连他指尖的温度都感受不到时,她真的有些撑不下去了,笑容的弧度疲倦至极。
他看得不忍,轻轻捂住了她的唇,然后用了比往日重数倍的力度,在她手心重重写下一句话可以不笑,我不会走。
但她还是笑了,而且还拉下了他的手。不过那是她那段日子以来笑得最真实温暖的一次,西瑞尔只觉得被她笑得心头酸软,又是欣慰,又是忍不住难过。
她笑过之后,伸出手摸索着捧住了他的脸。他以为她只是像以前一样摩挲几下,却看到她慢慢地靠近,直至贴上他的额头。他没有动,任由她贴着。很久很久之后,她轻轻地笑了,说很暖。
他大概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以后再也感觉不到的温度,要在还有知觉的时候记住。
后来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味觉,视觉,嗅觉,听觉,甚至触觉,再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但是在呼吸停止之前,她的唇角一直微微翘起,再也没有落下过。
大概是怕他说什么做什么的时候自己感觉不到,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回应。
她的心跳变得极缓极缓的时候,他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一点一点地感受着她的体温渐渐下降。他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她,长久而专注地凝视着,然后自然而然地,他俯下身吻她。
他的唇落在她的唇上,像是雪花落在枝梢。
那是他第一次吻她,也是最后一次吻她,用尽了这一生所有温柔。
他吻得很认真,眷恋、不舍、愧疚又感激,将所有的qíng绪都jiāo付在这唇齿之间。
她什么都感觉不到,可是她在微笑,温柔的,含笑的模样,仿佛无声地在说我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温热的液体落下来,啪嗒一声,打湿了她微微翘起的唇角。
她的心跳归于死寂。
他终于泣不成声。
如果可以,希望瀑布的水能够逆流而上。
太阳从西边升起,落向东方。
你的雪白长发恢复漆黑模样,时间调转方向流淌。
而你,回到我身旁。
【黑巫师,完,】
☆、第162章魔宫少宫主middot;萧煜【1】
新任务说棘手也棘手,说容易也容易,故事背景依旧是典型的小言套路,由于一个预言,出生于武林世家的女主林曼曼一夜之间被魔宫灭了满门,拼死带着据说可一统武林的家传宝剑长魂逃出生天,被雪谷公子宁温所救,一路相护,qíng愫暗生。
反派十分明显,正是那一夜之间灭了女主满门的魔宫少宫主萧煜,这个少宫主一身标准的反派BOSS配置,乏善可陈,无非是武功深不可测,xingqíngyīn狠残忍,一出手就是血雨腥风,江湖人人闻之色变之类之类的。唯一奇特之处在于这个萧煜自小被母亲bī着修习魔宫上等功法寒玉诀,幼时又一时不察走火入魔,以至于寒毒侵身,伤了双腿。除非遇到难以对付的qiáng敌或有棘手的任务需执行,他平日行动都以轮椅代步。而大约是身有残疾者大多xingqíngbào戾,yīn晴不定,他比平常的反派还多了几分难以接近和孤僻偏激。
至于语琪所扮演的角色林语琪,倒是有趣。这林语琪本是林家长女,女主的胞姐,幼时于武林大会上被冷血无qíng的女魔头萧莫愁看中了天资,掳回魔宫当了义女,传授以与寒玉诀相当的上等功法重火诀。更有意思的是这林语琪教养好城府深,用专业术语来描述就是腹黑一只,不知是臭味相投还是怎样,她竟然颇得宫主萧莫愁喜爱,十年之后就以十五岁稚龄当上了魔宫左护法。相比起xing格孤僻,自小不得母亲喜爱的少宫主萧煜,她倒像是萧莫愁的亲生女儿一般,在魔宫地位超然。
后来由于雪谷公子宁温连番阻挠,萧煜未能完成任务,不但没有夺得天下第一剑长魂,还拖着一身重伤回了魔宫,萧莫愁盛怒之下,将重伤的萧煜关入bào室受罚,转头就派了更为信任的林语琪去夺取长魂。不得不说腹黑就是腹黑,林语琪借着血缘亲qíng接近林曼曼,伪装成了一个虽被魔宫掳走却只一心想着回家与亲人团聚,受尽苦难的好姐姐形象,骗取了林曼曼信任之后不费chuī灰之力地得到了长魂,带回魔宫献给了宫主萧莫愁。
不过此时剧qíng还没有开始,女主一门还未被灭,少宫主萧煜刚刚从长达七年的闭关修炼中出关,还有三年才会被派去夺取长魂。
这一日,萧莫愁得了空,一时兴起去了萧煜居处,想要检查一下自己儿子的修习进度,结果发现他仍未突破瓶颈期,一怒之下,竟生生地将萧煜一掌打得吐血。她本就不喜这个儿子,见他连自己一掌都受不住,心中更是厌弃,冷声骂一句废物就拂袖离开了。
这一幕从头到尾都被语琪看得清楚,她不禁摇摇头,萧莫愁这女人实在是个异类,从在这种时代还毫不在意地让儿子随自己姓就可以看出来,此外,她这种完全将孩子视为工具的绝qíng态度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有这种母亲,倒也怪不得萧煜的xing格变得那样孤僻古怪,她想到此处,忍不住轻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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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出来!
低沉冷漠的男声蓦地在树林中响起,含着毫不掩饰的怒气。
大朵大朵的雪色木槿花开满了树梢,坠得那一根根的枝桠都弯下了腰。语琪被他发现,却并不惊慌,只眯起狭长的眼睛笑了一下,拨开眼前的花枝,缓缓从树后踱步而出。
她在离萧煜三步远时站定,眼含笑意地将这端坐于轮椅中的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这个与母亲有六七分相似的少宫主有着一副极好的皮囊,只可惜眼线狭长,过为yīn柔,唇色浅淡,稍显凉薄,再加上他神色冷淡,眉眼之间含着不加掩饰的孤傲,越发显得孤僻冷漠,令人难以生出亲近之心。
感慨过后,她又有些好奇,这人之前被萧莫愁盛怒之下的一掌打得当场吐血,必然受了不轻的内伤,怎么神色如此平淡,好似浑然无事,再细细一看,果然发现他眉尖微蹙,唇线紧绷,大概并非真的无事,只是xing格使然,不愿在人前露出软弱之态罢了。
如此毫不掩饰大摇大摆地将对方观察了个遍后,她却并没有为之前偷窥之事道歉,只握拳抵在唇边,垂眸低笑,见过少宫主。
萧煜冷冷地看着她,神色并未因她这一声含笑的少宫主而缓和分毫,甚至更冰寒了几分,鬼鬼祟祟,藏身不现,有何目的?
他声线冷峻,嗓音淡漠,虽有内伤在身,却仍给人极qiáng的压迫感,语琪甚至从这句话中觉察出了隐约的杀气,若是站在这里的是个普通弟子,只怕已经吓得腿软。
不愧是魔宫少宫主,BOSS气场与生俱来。
可惜她见过的BOSS多到数不清,闻言只是不以为意地笼了笼宽袖,浅笑着柔声道,偶然经过罢了,不现身只是怕打扰宫主与少宫主处理家务事。
萧煜神色不变,只横眉冷目地看她一眼,显然是不屑她这番鬼话。
语琪一挑眉梢,却是轻柔一笑,少宫主这是不信?
回应她的是愈加冰冷的目光。
原不yù说穿的。语琪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qíng状,假模假样地轻叹一声,不现身本是想着那番qíng形下,少宫主大概不愿被人所见,所以索xing就没有出声。顿了顿,她又状似温柔地问道,莫非少宫主并不介意被人看到那般láng狈的一面?
她说这番话,自然是故意气萧煜的。他xing格孤傲,说是目空一切也不为过,用平常态度跟他聊一辈子他都不会记得你是哪根葱。然而若jiāoqíng还不够,对他热脸贴冷屁股也是没用的,他不会领qíng,也不会珍惜谁的一番好意,所以巴心巴肺地关怀安慰还不如话里话外地挤兑他,至少还能让他对自己多几分印象。
语琪想到此处,更是温柔一笑,假惺惺地表示他若是力有未逮,自己可以帮他疗伤。萧煜冷嘲似得地扫她一眼,仿佛懒得与她多言,只惜字如金地评价了一句,虚伪小人。
说罢他再不屑与她多说一句,神色冷淡地转着轮椅轮子朝他的绝qíng阁而去,两人擦肩而过之时,她笼着宽袖站在原地,唇角带笑地看着他因牵动伤势而略显艰难的动作。萧煜察觉到她肆无忌惮的目光,却没有回头,沉静的黑眸仍然平平地目视前方,用仿若含着冰雪的声线淡淡吐出一个字。
滚。
语琪闻言不恼不怒,只低低地轻笑了一声,温言道了声告辞,便毫不在意地迈步朝相反方向走去。
待她走到树林边缘,却听得身后远远地传来压抑的咳嗽声,一声急促胜一声。
果然,刚才萧煜那般若无其事的平静模样都是qiáng撑出来的,萧莫愁毕竟是魔宫宫主,便是武功深不可测如他,在硬生生受了一掌之后也不可能只吐口血便无事了。
语琪停下脚步想了想,在当做没听见继续走和稍等片刻静观qíng况中犹豫了一下,终是因不大放心而选择了后者。
在原地静等了片刻,她听到风声飒飒,落花纷飞,也听到树林深处那细碎的咳嗽声连绵不断,但是却似乎渐渐微弱了下去,没过一会儿,就听到沉闷的噗通一声,像是有重物落地。
语琪一愣,心想他不会就这么昏过去了吧,脚下毫不犹豫地往回走,匆匆赶到一看,只见萧煜已经将自己挪回了轮椅上,只是衣衫凌乱,襟口微敞,那束发的青玉簪也已被摔成了两截,此刻如瀑黑发凌乱地铺散在肩背,其间还夹杂着几瓣落花与糙叶,端得是láng狈异常。
她一见就知道不好,他真昏过去了还好说,自己救他一次说不定还能捞到些许好感,可是人家自己自力更生地回了轮椅,这儿没她什么事儿,她反倒还看到了他这般丢脸的一面,如果好感可以计量的话,现在他对她的好感度一定变作了负数。
果然如她所料,见她去而复返,萧煜低低的咳嗽声戛然而止,低垂的黑眸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戾色,又是一个滚字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语琪沉默了片刻,却没有离开,而是缓缓踱步走过去,挽起宽袖,俯身,捞起滑落的薄毯,将它重新覆上萧煜的双腿,捋平皱褶。做完这一切,她才抬起头,不紧不慢地温声笑道,刚才就想说了,少宫主这般让人滚来滚去的,哪里是为人兄长该有的态度。
见她捡起薄毯给自己盖上,萧煜脸色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加yīn沉,听到兄长二字,更是长眉紧皱。语琪猜测的不错,萧莫愁亲自传功授法的弟子虽没几个,但他却根本懒得记,哪怕正是林语琪在几日前率领众人迎他出关的,他也没多看她一眼,直到现在她自己点出,他才将她跟lsquo;被那个女人从林家抢了回来又收了当义女的不知是叫书画还是叫琴棋的丫头rsquo;联系在了一起,顿时又多了三分反感。
他虽懒得记她的脸,却也知道这姓林的丫头很受宠,如今见了,倒也正常,萧莫愁那个女人从来都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家伙口蜜腹剑又貌若恭顺,必然很对那个女人胃口。只是萧莫愁被她所献殷勤迷惑,却不代表他也会吃她这套。
想到此处,他沉着脸啪地一声打开她的手,连一句话都不愿再多说,兀自转着轮椅从她身边离开。
语琪见他听到lsquo;兄长rsquo;二字就面色yīn沉,以为他被这个称呼恶心到了,于是一边侧身给他让路,一边温柔笑道,看兄长似乎伤得不轻,可需做妹妹的送您回绝qíng阁?说到兄长二字时,她有意拖长了调子,故意气他一气。
可萧煜闻言,只是手上顿了一顿,就头也不回地离去,根本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语琪略感意外,心道这少宫主脾气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臭,要惹恼他似乎得加大力度,想到此处,她随意地抬手握住了把手,迫使萧煜身下的轮椅停了下来。
但这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似乎冒犯到了这位少宫主,语琪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见眼前黑影一闪,她连忙放开手,侧身避开,只听得嗤嗤嗤三声,细若无物的冰蚕丝擦过鬓角,深深没入身后的树gān中。
合抱粗的木槿树静默了片刻,缓缓地裂成四块,却因根扎得深,一时竟然没有倒落在地,只慢慢地分叉开来,颤巍巍地悬着,越发让人心中发憷。
她心道萧煜这不动嘴只动手的xing格可真糟糕,但一时也不敢再做什么去惹他。林语琪虽然是比萧煜更反派的反派,但那是因为她绝qíng心狠城府又深,真要论武功高低的话,这姑娘虽习了与寒玉诀齐名的重火诀,但无论是天赋资质还是后天努力,都万万比不上武功深不可测的萧煜。若真的不知死活地碰了他不可触及的底线,她说不定得命丧此处。
语琪没敢再花样作死,只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这地处偏僻的小树林顿时陷入气氛紧张的死寂,直到萧煜骨节分明的指节轻轻一动,那几根冰蚕丝宛如细细的银蛇一般,嗖地闪电般退了回来,柔顺地缠回他指间。
再靠近一步,你的下场,有如此树。淡淡的嗓音,却仿佛一字一字都结了寒冰。
语琪无奈地看向他,但这个高冷的少宫主撂下这话,就头也不回地再次转着轮椅离开了。
但各人自有各人的苦处,在语琪看来,这位少宫主深刻演绎了一番何为邪魅狂狷,何为不可侵犯,但是萧煜自己却知道,刚才出手的那一下,他在身受内伤的qíng况下qiáng行动用了内力,让原本就被那一掌打乱的内息更加横冲直撞,难以控制,后果就是此刻胸腔中宛如有滚烫尖锐的刀剑在疯狂地肆意搅动,喉间一阵又一阵地泛着腥甜。
萧煜qiáng压下胸口那翻滚着的,一下又一下的急痛,也不去理会额上津津而下的冷汗,只沉默地挺直了腰背,平静地用手转着轮子向着绝qíng阁而去,不让自己在背后那人的注视下露出分毫异样。
可惜,事与愿违。
只要,只要再上一个缓坡就可转入绝qíng阁的院子,脱离她的视线,可是却偏偏在这时,一股乱窜的内息猛地冲入了一处关键xué位,就像是被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捅了一下,剧痛蚀骨。
萧煜脸色乍白,痛得整个人都下意思地蜷了起来,原本艰难地转着轮子的双手也一下子脱了力气,若在平地上只是稍停片刻罢了,可他身下轮椅原本都快要攀过缓坡,此刻却猛然失去了把持,顿时以无可挽回的姿态倒着往后摔去。
眼看轮椅就要因失去平衡而倾倒,萧煜毫无办法,只得苦笑着闭上了双眼,等着这短短时间内的第二次摔落。
远处的语琪见状,想都未想足下就轻轻一点,轻盈无比地纵身朝萧煜跃去,瞬息之间就将轻功提到了极致,这才赶在这位少宫主再次大大地丢脸之前,握住轮椅把手轻轻一推,将他连轮椅带人稳稳地送上了缓坡。
待推着轮椅停了下来后,语琪放松下来,长出了一口气,一个笑容还未绽开在唇角,萧煜就玩了一手极漂亮的过河拆桥恩将仇报,让她切实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农夫与蛇,什么叫东郭与láng。
在毫无防备之下,她只觉得劲风拂面,还未反应过来,小腹就被萧煜一个毫不留qíng的肘击击中,她闷哼一声,痛得登时弯下了腰,差点连眼泪都疼出来。
莫名其妙地挨了一下,她再也笑不出,只死死捂着小腹,艰难而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他。
我说过,再靠近一步,你的下场,有如那树。这位受人恩惠却高冷依旧的少宫主冷冷地侧过半张脸,额角仍残余着一层疼出来的薄薄冷汗,但那看上去甚至有几分妩媚的狭长眼角却如覆霜雪,冷得就像是永远捂不暖化不开的料峭寒冰。
语琪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渐渐从剧痛中缓过来,只是出乎萧煜的意料,她没有反击,也没有甩袖离开,竟然只是摇了摇头,还低低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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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感莫名,不禁转过头,冷冷瞥她一眼,你笑什么?
语琪唇畔笑意更深一分,眯着一双清凉如水的凤眸,不答反问,倘若再来一次,难道兄长更希望我不管您死活,躲在一旁袖手旁观,而非赶来相救么?
我不会死。萧煜淡淡地道,声音冷若寒冰,是你自己多事。
跟普通人的反应天差地别,她闻言竟然丝毫不生气,相反,她甚至极尽温柔地浅浅一笑,下颌轻点,柔声道一声好。
萧煜莫名其妙,冷眼看她,心道好什么好。
然后下一个瞬息,她就用亲身行动让他明白了她口中的lsquo;倘若再来一次rsquo;的真正意思。
漫天飘落的素白花瓣之中,她如画眉目间满是温润平和的笑意,一身白衣胜雪赛霜,衣袂飘飞如翩翩谪仙,只是gān出的事却堪称恶毒,绝对不在他之下。
萧煜只见这个家伙一个翩然转身,身形就如鬼魅般地落在了自己面前,他皱眉看向她,半句询问还未来得及出口,就眼睁睁地看到她将五指按在自己胸前,然后,轻轻一推。
蓦然间身下一空,萧煜下意识地抓紧扶手,却只感到轮椅再一次沿着斜坡倾倒下去
千钧一发之间,她才浅笑盈盈,不紧不慢地伸出手,勾住了轮椅一边的轮子,让他身下轮椅堪堪保持住了脆弱的平衡,兄长大人,这次您希望我就此放手,还是拉您上来?
☆、第163章魔宫少宫主middot;萧煜【2】
萧煜的目光冰冷yīn鸷,眸底无声地翻搅着bào风骤雨,语琪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只是一个武功平平的普通弟子,此刻早已因这等作死挑衅的行为死在了他的手下,而且必定是血脉尽断,脑浆涂地的那种死法。
但可惜她不是。虽绝无可能赢他,但她的身手却也在魔宫排行前五,绝非萧煜可以轻松解决掉的角色,更何况他此刻身受内伤,一旦动手必然牵扯伤势。
语琪方才的确被他削树如削苹果的一手给震住了,后来看到他额上冷汗才反应过来他其实在qiáng撑。她没有明说出来,却也利用了这一点,欺他被内伤所缚不能随意动手,才敢这般胆大地捉弄他。
虽说如此,她倒也没有真期待过萧煜会服软,他自尊又自傲,在萧莫愁面前都没有低过的头,又怎么会在她这个便宜妹妹面前低下来?
于是,在意料之外,却又在qíng理之中的,少宫主在出关的第三天,就跟他名义上的lsquo;妹妹rsquo;打了酣畅淋漓的一架。
他大概也明白,她看穿了自己的虚弱才敢如此趁火打劫,索xing没再qiáng撑着动用内力,却也没让她好过,完全是哪个招式最凶狠就用哪个的刁钻打法,明明脸色还泛着白,冷汗也是止不住的往外冒,却是招招带着残影往她身上招呼,狠得根本不像是一个受伤之人。
语琪是怎么都没想到,在这种她一松手他就会摔个仰倒的qíng况下,他竟然能不管不顾地攻击她。只是他敢出手,她却不敢放手,只怕这一放手真让他摔下去,伤了这位少宫主的颜面,这样日后估计就真得变成一见面就得开打的节奏。
真成了那样,只怕连平和相处都难,谈何完成任务。
一时之间,她又要稳着轮椅又要应付他招招yīn狠的攻击,哪怕是以全盛之时对上他内伤虚弱,也颇有几分手忙脚乱。
打着打着,她手上不自觉地就带了几分内力,萧煜倒也硬气,竟不躲开也不收手,生生地全部接下并数倍地反击回来,不但面色不改,手中招式反而愈加凶狠。语琪怕加重他伤势只敢用三四分力道,束手束脚之下难免挨了几下,痛得连连倒抽冷气,却见他除了脸色泛白倒也不像有事,心中不免泛起几丝烦躁。
自己百般退让,对方却全无顾忌地步步紧bī,她若再这样不还手下去也实在太好欺负,想到此处,她也就不再一昧防守,而是动上了几分真格,一边用没扶着轮椅的右手跟他缠斗,一边挑了挑眉梢,颇具反派气势地凉凉一笑,少宫主若再这样下去,就别怪妹妹真的放手。
萧煜是个十分有个xing的反派,他不像那些烂大街的货色一样嚷嚷着lsquo;你竟敢威胁我,我必定让你不得好死rsquo;之类之类的台词,他只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勾出一个透着一股子冷气的笑容。
语琪有些莫名,然而下一瞬息,他便一言不发地用更为凌厉狠辣的攻势道出了他的回应:他萧煜,从不受人威胁。
简直软硬不吃!
再这样打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语琪不耐烦再跟他纠缠,只想着一招把他打趴下不让他不再折腾,好让自己有工夫将他轮椅拉上来,之后她就撒手不管,让他自己回他的绝qíng阁去。
只是看他之前攻势那般凌厉,她下意识地便觉得他身体状况不可能差到哪儿去,这一招出手也就没有留qíng。只是她没想到对方其实早已气力不济,空架子虽摆的漂亮,里面却不堪一击,虽qiáng撑着打中了她几下,他自己也牵动了伤势。
于是这带着她七八分力道的一掌下去,萧煜所作出的抵抗却根本不堪一击,被击中之后身形就是一晃,后背在惯xing之下猛地撞上了轮椅靠背。这一下震得他眼前阵阵发黑,根本使不上力,以至于根本坐不住,整个上身都软软地滑下去了几分。
喘息两下之后,他想撑着身体坐起来,刀刮火烧的剧痛却夹杂着一股子腥甜气息涌上来,即使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关,鲜血却仍是从唇fèng里涌了出来。
萧煜却不敢就这么昏过去,上下牙关当下重重一合,毫不犹豫地咬破了舌尖。
换回了几分清明后,他费力地睁开眼,却只看到视野被一张凑得极近的脸孔占满,对方见他睁眼蓦地一愣,继而立刻收敛了瞳孔中一切qíng绪,只挑起嘴角笑了一笑,声音温柔,吐出的话语却满含嘲讽,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兄长大人,您这是何必呢?
她笑意凉凉地看着他,却是伸手替他拭去了唇角血迹,又双手使力将他身下轮椅拽上了平地。
轮椅被她拽的往前一倾,他的身体一晃,也无力地倒向了她。
语琪下意识地俯身去扶他,谁知萧煜仍旧是让她重温了一遍东郭与láng、农夫和蛇的套路。
她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他,没让他滚下轮椅,他却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借着惯xing一个猛扑撞进她怀里,左手勾住她的脖颈稳住身体,右手五指成爪卡上了她的喉咙。
修长的手指渐渐收拢,指甲深深嵌入她的皮肤。
语琪此时双手还保持着扶在他腰侧的姿势,却再一次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索xing一个翻身,带着他往地上摔去,死死地扣着他的腰际不让他有所动作。
两人就这样你掐着我脖子我卡着你腰地往地上砸去,语琪这下没再留qíng,一直将他压在身下不给他任何反击的机会。最后,终是萧煜的后背重重撞上地面,两个人的体重和巨大的冲力让他在触地的刹那就吐了一大口血出来,语琪没有侧头避开,任由那温热的血溅了自己一脸,只直直地望进他眼里。
那深不见底的眼底飞快地划过一丝痛楚之色,但很快,又恢复了一片狠戾yīn霾。
语琪能感觉到他卡着自己喉咙的右手因疼痛而轻颤,掌心也是濡湿一片,但即便这样都没能成功地让他放开自己。
那冰冷的五指仍如铁钳一般掐在她脖子上,她几乎快要窒息,眼前一阵一阵地发晕。
两人身下的缓坡其实坡度平缓,但是萧煜为了卸去落地的力道,往旁边又滚了好几圈。语琪挣扎着一手推在他胸前,一手去掰他的手,朦胧之间却看到不远之处就是那棵被他削成四块的树gān,其中一截尖锐的断木正对着他们的方向。
以他们此刻的速度和力道滚过去,大概就是血溅三尺的结局。
她想出口提醒,喉咙却被他死死卡住,只艰难地吐出了一个你字,就已憋得满脸通红,于是再不白费力气,只一个劲儿地去掰他的手,只是他一边闭着眼吐血一边跟她滚作一团,手劲却竟然一点儿不松。
语琪只好用脚踹他,可他却以为她要挣脱,原本吊在她脖子上的左手却是箍得更紧了,两个人瞬间紧贴在一起,滚动的速度竟是又快了几分。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截树gān的断面在眼前越放越大,只来得及在萧煜的脑袋被戳个稀巴烂之前用右手护住了他的后脑勺。
噗的一声,是锐物刺入血ròu的声音。
语琪疼得咬牙,手上用了内力狠劲一掰,将萧煜卡着自己喉咙的手猛地甩开,这才翻身倒向一边,一边手法利落地点xué止血,一边皱着眉头检查自己的伤处。
那截断木几乎贯穿了整个手掌,虽然伤势不轻,但在视断腿断脚为家常便饭的魔宫倒不是什么大事,她从衣摆扯了段布料下来,随意包扎了下后就眼含警惕地偏头去看身旁的萧煜。
救他两次,被恩将仇报两次。
再一再二不再三,她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
萧煜正吃力地半撑着上身坐起来,浓稠鲜血顺着唇角淌下,染红了胸前衣襟,他却只是神色淡淡地用指腹拭去,目光平平地转过来,对上她的。
语琪挑了挑眉,朝他凉凉一笑,却没有半分再帮他什么的打算。
萧煜脸色惨白,但面色平静,跟她对视了片刻,就将视线移向了她受伤的右手,片刻之后,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又沉默地看向她。
没有感激,没有歉意,只有探究之色。
果然是真正的反派,一而再再而三的相救都除不去他心里的猜忌怀疑。
简直是喂不熟的白眼儿láng。
语琪正想起身离开,萧煜却突然变了脸色,捂着胸口弯下腰,整个人缓缓地蜷成了一团,身体甚至轻轻颤抖起来,似是极为痛苦的模样。
她这次从头到尾束手旁观,没有上前,直到他绷紧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神色恹恹地闭上了双眼,她才捡起手旁的枯枝,轻轻戳了他的肩膀一下。
萧煜看起来一副疲倦到了极点的模样,被她戳了一下后过了许久才缓缓睁开眼睛,无声地朝她望来。
语琪眯着一双凤眸,斜斜地靠着身后的树gān,右手搭在膝上,左手仍然握着那根枯枝,懒懒地在他面前晃了晃,还活着啊?
萧煜皱着眉看了她半响,毫不客气的拍开了那在眼前乱晃的枯枝,又低下头不知道想了什么,最后他犹豫了片刻,竟是朝她缓缓伸出手来,用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淡淡道,扶我起来。
语琪诧异地一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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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听错了吧?
☆、第164章魔宫少宫主middot;萧煜【3】
语琪眯起狭而长的凤眸打量了萧煜一会儿,终是托住了他的手。
萧煜沉默地任她将自己扶起来,眼底神色复杂难辨。
其实比起萧莫愁这些年所收的其他弟子,萧煜对于林语琪还算比较了解。
七年前,他还未闭关之时,她的重火诀就已修至第二重,还被允许随意出入萧莫愁的寝宫。
对于萧莫愁这样冷心冷肺,谁也不信任的女人而言,能自由出入她寝宫,那基本就是被看作自己人中的自己人了。他这个亲儿子有时去找母亲汇报事务,还会偶尔被护法拦下,她这个养女倒是出入自由,进萧莫愁寝宫跟回家似得惬意自在。
那时他双腿还无毛病,偶尔三人同处一室的时候,却总是他规规矩矩地单膝跪在萧莫愁面前一五一十地汇报,林语琪这家伙却跟叭儿狗似得趴在萧莫愁膝头,就差摇尾求欢了。明明是正道门派的女儿,却在魔宫宫主手掌下挨挨蹭蹭,也不知她是城府太深还是真的犯傻。
总之,比起他这个不得宠的亲生儿子,林语琪才更像是亲生女儿。萧莫愁对他除了呵斥责骂,就是冷眉相对,他就算再努力练功习武也得不到半句夸赞,别说是嘘寒问暖,就是连拥抱都少有一个,反倒是那林语琪,就算是撒泼耍赖,萧莫愁也不会跟她计较,还会跟揉猫儿狗儿似得揉她脑袋。
亲生母亲这样偏心别的孩子,若说没有一丝半点的介意,那是不可能的。尽管他看起来冷心冷qíng什么都不在意,但每次对上这个便宜妹妹,心里总是含了三分火气的。以至于那时林语琪每次向他不着痕迹地露出讨好之意时,都被他冷冷推拒了。
之前年岁小,怎么也想不明白萧莫愁为何待这个正派丫头这样好,现在略略思索,也就大概明白了。
萧莫愁一向就是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xing格,她武功独步武林,未逢敌手,自傲又狂妄,从来不把yīn谋诡计放在眼里。他一直怀疑林语琪心怀不轨,萧莫愁却根本懒得考虑这些,反正心眼再多城府再深,若真胆敢背叛,碾死也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qíng。
一旦排除城府心机的问题,要萧莫愁不喜欢林语琪这家伙也难。至于原因,那多得是。
第一就是看脸。魔宫弟子都是身家贫寒,被bī到走投无路之人,一身粗莽狠戾的气息,拼杀之时的确勇猛,但要讨人喜欢大概是不可能。而这林语琪出生自名门正派,小小年纪就教养上佳,虽是当年那没长开的五短身材,一举一动却也有几分风流资质,再加上小丫头长得秀气jīng致,又极喜欢笑,在周围一帮糙汉丑妇的衬托之下,很是有鹤立jī群的气质,萧莫愁要不对她另眼相看三分也难。
好皮囊是一方面,林语琪这家伙罕见之处就在于她虽披了个文雅的皮子,肚子却全是黑汁水,让她笑她能比谁都笑得柔和轻软,让她狠她能比谁都不择手段。表面文雅,所以放在身边看着舒服,内心狠毒,所以办事件件麻利,萧莫愁大概怎么用怎么觉得顺手,一边用着一边不咸不淡地教着,渐渐这林语琪就成了萧莫愁身边不可代替之人。
美貌与城府兼有,虽是不易,魔宫却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人。林语琪当年还是个孩子,却能在一众好皮囊的虚伪小人中拔得头筹,想来约是因为她胆子大且能坚持。萧莫愁xing格yīn晴不定,这一刻被逗得勾唇一笑,下一刻就能面色转yīn出手杀人。魔宫不乏小人,但是众人都视宫主如鬼,就算有谄媚的心却也不敢凑得太近。萧莫愁一皱眉,宫中众人都是有多远躲多远,只有这林语琪敢凑过去,最本事的是她每次还都能活下来,熬过三四次,大概也就摸清了萧莫愁的脾气,知道了怎么顺毛摸,于是顺理成章的,这林语琪就变成了极少数能站在萧莫愁身边的人。
那时林语琪还是个稚龄孩童,一朝被掳到魔宫。小小年纪,却已极会分析利弊,知道自己没有本事逃走,家族也没本事救走她,于是不哭不闹不抱怨,低眉敛目做小伏低,一步一步地让萧莫愁甘心qíng愿收她做了养女。
既然走不出这个魔宫,就坐上这魔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这份心机与城府,堪称可怕。
那是七年之前,他闭关之前的事。
年岁遥远,即便当年对这个便宜妹妹很有几分介意,但是慢慢地也就忘了这么一个人,就是三日之前出关的时候,他也没在意那个率领众人迎他出关的白衣少女。
直到今天,他才将这个家伙跟记忆中那个狡黠的女童对应起来。
七年过去,她比小时候更加善于掩饰内心,也更难琢磨。
而他,七年之前不慎走火入魔伤了双腿,遵从母亲命令闭关修炼。那时虽已寒毒侵身,却也不过是行走迟缓,如今却已需要轮椅代行。
当年他并无腿疾时,她也试图接近,被拒绝过几次,就gān脆地放弃了。
如今他却已是双腿俱废之人,她又为了什么再次试图接近?萧莫愁已经给了她功法、地位、权势,她还想要什么?
离开魔宫?少宫主的身份?甚至是,宫主之位?
可若是想要这些,接近他又有何用。
兄长这般看我做什么?
沉思被含笑的声音打断,萧煜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是盯着她看了许久。认识到这一点,他心下一愣,终是面无表qíng地淡淡移开了视线。
这般下意识的逃避姿态实在罕见,与他平时高冷淡漠的模样实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语琪见了他这样故作镇定的一面,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这一笑,笑得之前的郁气一扫而空,她很是愉悦地弯了一双眼睛。
萧煜却是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转回头看她。
语琪止住笑,朝他轻轻扬了扬眉,现出一副温文无辜之态。
萧煜沉沉地看着她,心道这般作态拿给萧莫愁那女人看也就罢了,他却是不会入套的,于是愈发冷下脸来,去把我的轮椅推来。
其实以她如今在魔宫的地位,可以不必听他命令。但是既然她蓄意接近,就别怪他物尽其用。想到此处,萧煜细细看她面上神色,试图从中找出不甘之色。
然而这家伙听了之后的确是脸色一变,不过不是不甘,却是讶异。
也不能怪语琪心生惊讶,她原来上赶着要帮忙,萧煜都给她打回来了,这回竟然一而再地主动要她帮忙?这转变她委实有些承受不过来。
无论如何,这样刷好感的机会是不能放过的,语琪挑了挑眉,轻笑,兄长若是不出手揍人,妹妹就替你推回来。
萧煜只觉得她莫名其妙,冷声道,我为何要揍你?
你刚才就揍了我不止一两次。
同她对视了一眼,萧煜这才想起了什么,再次淡淡地移开了目光,嗯,不揍你。
【周三或者周四还有一更~】
☆、第165章魔宫少宫主middot;萧煜【4】
喜欢一个姑娘就要去挑衅、我爱你才欺负你、整你是对你感兴趣之类的理念来自于标准的小言套路,语琪虽然觉得这种qíng节实在是有些腻味,但不可否认,它十分好用,如果遇上了一个用美色、权势和金钱都难以征服的女孩,这招是效率最高的搭讪方式。
显然,萧煜就是这样一个倔qiáng的女孩不对,倔qiáng的青年。
虽说男女之间还是有点儿区别的,但无论如何,至少在换着花样地把他惹怒了数次又被揍了数次之后,这个高冷的少宫主,冷漠的兄长,yīn晴不定的男人终于知道了她是哪根葱,用小言经典语录来描述的话,就是达到了你是第一个敢对我这样那样的女人、很好,你已经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的那个阶段。
追姑娘需要刚柔兼济,追男人大概也差不离。如果继续按照小言套路走的话,在恶劣的挑衅欺负之后,应该展现一点儿不为人知的温柔、深藏不露的体贴,而且这温柔体贴最好是在对方露出脆弱的时候施展,那绝对是事半功倍,一举赢得美人心。
可是语琪一路把萧煜送回了绝qíng阁,也没看出他有半分丝毫的脆弱,那颐指气使的少爷口气简直跟呼狗唤猫似得,就差跟他母亲说一声然后把她收了当丫鬟了。
去开门。
扶我上chuáng。
把软枕拿来。
取套gān净衣物来。
杵在这里gān什么,出去。
进来,把这些收走。
水。
太凉。
烫了。
她温言好语笑意盈盈风度翩翩chūn风化雨地伺候了半天,他却一直一副爷就是看你不顺眼的冰山冷美人模样,活像是她欠了他八百两银子。
一会儿嫌她笨手笨脚,一会儿嫌她动作慢,不是皱眉就是冷笑,从头到尾都没露一个好脸色,qíng绪十分稳定地保持在lsquo;来了好朋友的小姑娘rsquo;和lsquo;进入更年期的老大妈rsquo;之间,从来没有回归到知恩图报的正常人频率。
语琪捏着青瓷盖碗在桌旁满腹怨气地站了一会儿,决定把好脾气和温柔都收起来。
那些腹黑邪魅的男主追到倔qiáng别扭的女主从来不是靠的百依百顺,打一棒给个甜枣才是正路。
甜枣儿她已经慷慨大方地给了不知道几筐,是时候cao起棍子给他来一棒了。
语琪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向身后的拔步chuáng。
萧煜双目微阖,上半身斜斜地靠在柔软的高枕上,如墨青丝撒了半chuáng,侧脸的线条柔和秀气,风姿清逸,几乎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冷漠挑剔。
皮囊是真的好,好到几乎完全掩去了他那糟糕的xing格。
她抿了抿唇,顺势转身,绕过huáng花梨的方桌停在他chuáng前。这人一只手轻搭在锦被上,一只手垂落身旁,面上浮着些许倦色与疲惫,唇色虽略显苍白,眉目却是安然。
她勾了勾唇,手中仍托着那早已掀了盖的青瓷盖碗,却没递过去。
他眼也未睁,却像是已看见了她,水倒好了?
他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应,才缓缓地掀起眼睫,朝她看去。
他名义上的妹妹一袭白衣立在chuáng侧,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盖碗,薄唇轻轻勾着若有似无的弧度,低垂的眼睛里却并无笑意。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语气平淡道,兑了冷水,应是不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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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的内容没什么问题,就是语气跟之前的柔和轻缓全然不同。
萧煜挑了下眉梢,伸手去接,指尖还未触到,她就转了手腕避开。
他的手慢慢落回身侧,视线却是凝在了她的脸上,等着一个该有的解释。
语琪面色都不改一下,指腹轻描淡写地摩挲着杯壁,唇角的弧度仍旧只有那么一点,兄长是不是忘了说声lsquo;多谢rsquo;?
她说完看向他,神色平静。
他如她所料地没有说话,只是皱眉,语琪微微颔首,看来兄长应是不渴。
说罢她端起青瓷盖碗,自己一口饮了个gān净。
挑衅完毕,只等对方发作。
出乎意料的是,萧煜却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狭长漆黑的眸里没有半丝怒气。
如果真的要描述的话,他的唇角似乎、好像有点微翘。
竟然在笑?
之前她都快成二十四孝好妹妹了他也没给半个好脸,现在她准备造反了他却笑了。
设定中关于他的描述是yīn晴不定,还真是挺jīng准,这人的心思简直比海底针还难猜。
语琪满心的莫名其妙之时,他薄薄的嘴唇却轻轻开合,我以为,你会一直忍下去呢。
这么快就bào露了。他淡淡道,七年过去,你不进反退,莫非是日子过得太安逸了?
听到这里,不可能再不明白,语琪挑了挑眉,你方才,是故意百般刁难。不是疑问,而是笃定的陈述。
萧煜不置可否,只平静地问,说罢,蓄意接近,用意何为?
他早就认定她不怀好意,先入为主的念头一旦扎下,她再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语琪索xing破罐破摔,懒洋洋地往chuáng柱上一靠,没骨头似得,你觉得呢?
我如何知道?萧煜冷笑,我身上并无你可以觊觎的东西。
她颔首轻笑,是啊,兄长你自己都这么觉得了,我又到何处去找可以利用的东西。
说罢她弯腰将盖在他腿上的薄被掀开一个角,也不去看他的脸色,只勾起修长的食指,隔着白缎锦袜随意挠了两下他的脚心。
理所当然地毫无反应。
刚出生的婴孩尚且会躲开,你却什么都感觉不到。她直起身,摇头轻笑,似悲悯似轻嘲,请问兄长,我就算再处心积虑,能在这样的你身上得到什么?
她抬头看他,在萧煜几可杀人的目光下,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资料里,他七年前的模样。
那时这位少宫主还是个眉目清秀的黑发少年,虽年龄稚嫩,五官却已隐隐显露出几分yīn柔俊秀,尤其是那一双腿,不可思议的笔直修长,无论往何处一站,都挺拔清逸得紧,俨然是茂林修竹的风华气度。
可惜他命中却有此劫。
她心里道着可惜,面上却笑得三分轻佻,七分凉薄。
萧煜一双眸子冷得像是在冰水里浸过,薄唇抿成冷漠的弧度,吐出的每个字都含着刻骨的讥嘲。
还真是委屈你了,这样讨好一个残废。
她面不改色地微笑,兄长如果不那么挑剔,倒也还好。
滚。
无论是这个字还是他的语气眼神,她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显然,她把他惹毛了。
语琪没滚,而是起身去桌前又倒了一杯水,这次温度控制得很好,不冷不烫,触手温然。
萧煜扫了一眼她递过来的水,目光直如匕首般划开空气,冷冷地切在她脸上,这是什么,施舍?
她无奈一笑,用仍包着白布的右手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别处,目光转了几圈儿才落回他脸上,不是施舍是道歉。
她眨了眨眼,将青瓷盖碗往前稍稍递了递,为刚才任xing的报复,我道歉。
不由分说地把水塞到他手里,语琪将刚才挑开的薄被重新盖严,毫不客气地在chuáng沿重又坐下,还有什么事随意吩咐吧,我再不顶半句嘴。顿了顿,她眯起眼睛笑了笑,就算是弥补好了。
但是萧煜显然不是什么一笑泯恩仇的豪慡之人,他是那种记仇记一辈子,心眼小到针尖都戳不进的yīn戾之辈。
他没碰那杯水,只冷冷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气氛尴尬。
她只好讪讪一笑,慢吞吞地抱起chuáng尾换下的衣衫,那我帮兄长把衣服洗了,也算尽一尽做妹妹的责任。
萧煜伸手一探,将那团衣服从她怀里扯了回来,扔到chuáng内侧。
她看看他,又看看那堆衣服,gān巴巴地道,好罢,既然你喜欢自己洗的话。
【下一章是替换章,勿买】
☆、第166章魔宫少宫主middot;萧煜【5】
一直到半月之后,萧煜见语琪时仍摆着一张臭脸,其不加掩饰的程度让全魔宫上下都明白了少宫主和林小姐不对盘的事实。
不应该说是前者单方面地对后者看不顺眼。
至于林语琪林小姐她对谁都笑得风轻云淡,尔雅温文,哪怕是少宫主一直冷脸相对,她对这位名义上兄长的态度依旧是一视同仁的温和有礼。
若换了常人,对着一个摆明儿了跟自己不对付的人,就算面上过得去,私下却仍是要绕道走的。这林小姐却与别人不同,她偏偏不绕道,她就大大方方坦坦dàngdàng地横在你眼前,管你是不是看得堵心,她自站得挺拔,笑得那叫一个冰消雪融、梅开三度,时不时还要唤你一声兄长,语气十分之十的熟稔,腔调十分之二十的亲昵,好似你们真是什么qíng比金坚、一母同胞的真兄妹,打娘胎里就好得跟一人儿似得。
这态度落在萧煜眼里那就是呲出獠牙的挑衅邪笑,但落在了魔宫其他人眼中
这才是武林世家的风度。负责修罗场洒扫的刘麻子坐在小竹凳上监督徒弟挑水,一边抖着腿一边闲磕牙,如今武林,什么阿猫阿狗都是公子小姐,要我说,能有林小姐的xing子,那才称得上一句小姐。
小徒弟汗流浃背地挑起第四桶水,随意接下他师傅的话茬,那我们少宫主呢?我见过少宫主的模样,长得挺好看,武功也高。他停了片刻,点点头,肯定比林小姐高。
不是这么看得。刘麻子嘬了嘬牙,凳子一晃一晃的,颇为悠哉,我们少宫主吶,是日后要做宫主的人,自是需要杀伐之气御下。但公子这两字儿啊,怎么念都是温的,再颠来倒去,拼凑出的也是个笑模样,跟我们那活阎王儿似得的少宫主那是八竿子都挨不上一点儿衣角边儿。但是公子嘛,应该跟林小姐差不离。
哪样?
嗳,你小子没见过?林小姐笑起来啊,真真是大族小姐的风华,那薄薄的嘴唇就那么一弯、一勾,细长眼尾再轻描淡写地往下一压,转瞬呐,剔透的面皮就划出一抹光来,凭空就生出密密匝匝的暖意来,你从哪个方向瞅她,都跟逆着日头似得,笼着一圈
佛光?
狗屁!林小姐又不是圣僧,放的哪门子佛光!刘麻子笑骂一句,坤直了腿儿伸了个懒腰,等手放下来,揣回老棉袄里,却又是眯fèng着眼儿摇了摇头,其实说到底,咱魔宫的人都是刀剑血雨下长大的,哪个不是一身戾气。区别只在少宫主不愿藏,而林小姐收敛得好罢了,你以为她真会是个善茬?能在咱宫主面前混得开,怎么着都不可能是个软面团儿,真惹恼了她,给你笑着来一下,直能让你活生生疼死!
那算了,我还是别见了。小徒弟啧啧出声,晃悠悠地挑着一担水往大殿里去,这笑得勾人的阎王,还不如那不笑的呢,没得让人心里发憷少少少宫主!!!
那轮椅一角缓缓自转角现出,绣着繁复暗纹的黑袍几近曳地,镂空刺绣层层叠叠攒成的宽大袖摆柔滑地覆过金丝楠木的扶手,只露出一点儿苍白的指尖。
小徒弟以平生最大的应变能力压下了惊愕,飞速矮身跪迎,桶中冷水在剧烈摆动下泼洒出了大半,全数泼在襟口,透骨的冰凉。但他连擦拭都不敢,只盼望着这位活阎王没有听到自己和师傅刚才那顿没上没下的编排。
轮圈无声地碾压过地面,毫不停留地驶过他之后却又微微一顿。
刘麻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徒弟更是抖得像个筛糠。
刘麻子悄悄掀起眼帘瞅了一眼,看见少宫主蹙着眉开了口,那冷郁的声线遥遥传过来,含着显而易见的不悦。
还没清扫gān净?
轻风绕过,袖摆微鼓,只见萧煜的每一根手指的指根处都戴着一枚雕工jīng美的玄铁戒指,其上缠着细细密密的几乎看不见的冰蚕丝。
杀人夺物,皆于无形。
回、回少宫主的话,还未。刘麻子吓得赶紧垂首,结巴道,不过快、快了。
萧煜眉头蹙得更深,紧抿的薄唇透出几分不耐,然而他还未出口训斥,一把温软懒散的嗓音就不合时宜地cha了进来,既如此,还不快去,小心兄长一个不耐,踹断你们心脉。
那语调柔和又温文,好似真是善意的劝诫,却让刘麻子和他徒弟同时抖了一抖。
少宫主自幼不良于行,哪里又有踹的说法?
在萧煜身后现身的语琪仿佛才想到这一茬,低低啊一声,修长手指搭上轮椅的搭脑,直直看着他一如既往的冷漠面孔,用毫无歉疚之意的语气柔声笑道,抱歉抱歉,一时口误,忘了兄长双腿不便之事。
刘麻子师徒吓得魂飞魄散,哪里敢再杵着?直跟鬼撵似得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殿内,生怕慢了一步,就成了少宫主迁怒下的冤魂。
语琪抵唇轻笑,却不防身前萧煜冷冰冰地开了口,声含冰渣,拿我双腿取乐,很有意思?
两人已经你面冷若霜,我笑里藏刀地过了半月,这样的口角只能算是小打小闹,是以就算是奉行动手不动口的萧煜,都只是动了动薄唇,不冷不热地反击两句而已。
语琪则更是笑而不答,只将搭在轮椅搭脑上的手无声地往前探去,随意地揉捏了一把萧煜的后颈,又滑到一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地表达了lsquo;别这么小肚jī肠,开个玩笑罢了rsquo;的意思,悠悠然地往被人称作lsquo;修罗场rsquo;的殿中去,还请兄长稍等片刻,待他们清扫完毕了,妹妹再来迎兄长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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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罗场这种设定是魔宫副本的老梗了:魔宫每年将数百孩童投入这座殿中,让他们互相残杀,最后只允许几人活着出来这样方法培养出来的,都是顶尖杀手。
在萧煜闭关期间,这修罗场由她代为掌管,如今他出关了,萧莫愁便命两人一同料理。
经过昨日的一场厮杀,地上不知淌了多少人的鲜血,刘麻子师徒两个和其他几个下仆将一桶桶撒了盐的水挑进来,用刷子一遍遍地冲洗,动作麻利,配合默契,显然是做惯了的。
语琪一踏入殿门,扑面而来的就是浓重的血腥之气,几乎令人作呕。但几日来她倒也已习惯,并未露出什么不适之色,只抱着肩臂,含着笑往殿柱上一靠。
她不言语,也不催促,薄薄的唇似有若无地勾着,柔和又懒散,但整个大殿的下仆都觉得心头一重,qiáng烈的压迫感让他们本能地加紧赶了起来,没一会儿就收拾得差不多了。
语琪直起身,轻轻抚掌,行了,让他们把人都带进来吧。
吩咐完之后,她弹了弹衣襟袖摆,出去寻萧煜。
绕过回廊,就看见那人靠在轮椅中,偏着头看檐外的天空,神色格外专注。
语琪在他面前停下,也折了脖子探头去看,除了看到天有些yīn外,没见什么稀奇事物,挑了挑眉,刚yù开口询问,余光就瞥见他已收回了视线,低头将轮椅转了个方向,绕开了她,径直往殿内去。
她笑着轻骂一声,也不追着赶上去,就这么慢悠悠地缀在他后面,同他一前一后地到了殿前。
出乎意料,萧煜并没有进去,而是停在了外面,倒似在等人一般。
听到她的脚步声渐近,他将撑在扶手上的手缓缓收回,半阖的黑眸也睁了开来,也不去看她,只没什么语气地淡淡开口,推我进去。
声音有些低,但还算悦耳,且这是他难得一次主动开口要她帮忙,语琪心qíng略扬,于是不去跟他计较这命令一般的态度,顺手握上轮椅后的把手。
推着他往前行了几步远,她就停了下来。
这座修罗殿的门槛不算低,难怪他会提出这个略显罕见的要求。
萧煜等了片刻,身后人却没什么动静,他不由得转了脖颈回头,你做什么,这么慢。
他语气不善,像是斥责属下,语琪哼笑一声,将他推离,自己则抱起双臂靠上一边门框,带着笑意朝那门槛努了努嘴,那兄长快一个给我看看。
她态度挑衅,说话时却依旧轻言细语,语调温吞,是个教养良好的模样,也难怪魔宫上下都以为是她一直在好脾气地包容着萧煜。
萧煜指着自己双腿,冷冷看她,我怎么快?
语琪摆出一个lsquo;怪我咯rsquo;的神qíng,移开视线,心qíng甚好地哼起不知名的小调。
萧煜盯牢她看了一会儿,冷哼一声后拧过头,发脾气似得猛一甩袖
轰
那两个砖头厚度木质门槛受他内力震dàng,竟瞬间化为湮粉般的碎屑,金丝楠木制成的轮椅下一刻就碾了上去,压着这满地木屑进了大殿。
语琪看着这朵高岭之花的背影,无奈地揉了揉额角,只能苦笑着跟进去。
修罗场逢单日便是两人一组互相搏杀,逢双日则是由负责人亲自教导。
今日恰逢双日。
其实所谓lsquo;教导rsquo;,不过就是负责人单方面的血腥凌nüè魔宫奉行的是一直是lsquo;在杀人与防止被杀中学习rsquo;的bào力教育理念。
还活着的孩子们已在大殿中央垂首站立,萧煜划着轮椅上前,一句话也不解释,就开始了覆盖面极广的无差别攻击。
寒玉决果真是魔宫数一数二的上等功法,这些少年经过了小半年的非人训练,功力已然不弱,此时虽一哄而上攻他一人,却仍是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勉qiáng保命。
语琪看得技痒,也上前加入了这场混战。
只是
她却不是去履行lsquo;教导rsquo;职责,而是助这些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孩子一臂之力,同他们一起围攻萧煜一人。
她这一捣乱,萧煜原本的从容不迫就瞬时减了七八分,颇有些掣肘,但仍占据着上风。
刀光剑影之中,语琪含笑对上了萧煜的视线,一点儿愧疚的意思都没有,眼底反倒有几丝恶作剧似得得意。
萧煜定定看她片刻,漠然地转开了眼去,只是下手明显愈加狠辣,一时之间四周哀嚎遍野,血ròu飞溅,bī得几个少年连连退后,一时之间他身边就只剩她一个。
语琪一愣,继而轻笑着迎了上去。
萧煜所使寒玉决,与她所使重火诀,本是相生相克的两种功法,生于同源,却趋于两个相反的极端,可融为一体,却也互为克星:这两种功法倘若用来共同对敌,便是事半功倍,令人难以招架;倘若互相攻击,则极容易两败俱伤。
是以语琪与他过上几招便果断地抽身退出,等萧煜在少年们的围攻下露出破绽之时又跃入战圈,攻他软肋,这样来来回回数次,已经与少年们培养了默契,开始轮流上前刷起BOSS来。
这样下来,她一直保持着在最好状态,萧煜的jīng力却透支得很快,面色渐渐泛白,额角也迅速地覆上了一层薄汗,显得很有几分láng狈,然而随着他眉头越蹙越深,那双眸子却愈发得漆黑发亮,映衬着惨白的面容和薄唇,显得如妖似鬼。
语琪见似乎玩得有些过火了,这才转了软剑方向,对准了刚才合作默契的少年们,同萧煜一起将这些杀红了眼的家伙轻松压制了下去。
等到这场混乱的lsquo;教导rsquo;结束,还能站立的孩子们重又被关入了禁室,下仆们将伤亡的人搬出去,又提着一桶桶水进来刷洗地面。
语琪去偏殿换下了染血的衣裳,走出来时正瞧见萧煜擦拭完满是血污的手指,满脸疲惫地向身后的椅背靠去。他半阖着眸子支着头,空着的手则在两个膝盖间来回按揉,眉头深蹙,似是不适。
语琪刚想迈步,殿外就蓦地响起一声炸雷,她停了脚步,侧头看去。
殿外的天色瞬间yīn沉了下来,奇异地静默片刻后,铺天盖地的大雨忽的气势惊人地落下来,搅动起的冰冷水汽和着一阵阵凉风卷入殿内,chuī得人不由自主地皱起眉。
萧煜睁开眼,看着殿外突落的大雨,面无表qíng地加大了按揉膝盖的手劲,几乎由揉变作了掐,狠狠地揉捏了两下后,他蓦地瞥见偏殿口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手中的动作连同面上的神色一齐凝结了。
语琪挥挥手示意刘麻子去关上殿门,又转身朝萧煜走去。
砰的一声响,沉重的殿门将风雨一同关在了外面,她也停在了他面前,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了他双膝上,直剌剌地问,风湿?
萧煜别开眼,并不搭理她,原本按在膝上的手落回扶手,又恢复了冷漠孤傲的高岭之花模样。
语琪叹一口气,兄长这么年轻就得了风湿,以后可有得苦了。
萧煜似是无法忍受她的无知,冷冷地一眼撇过来,你才风湿。
是,我风湿,一到yīn雨天我膝盖就疼得很。她寒掺他两句,一捞衣摆,颇潇洒地在他轮椅前盘坐下来,还煞有其事地拍了拍自己的膝盖,长叹一口气,这老寒腿,实在是不中用。
萧煜嘴角抽了抽,忍无可忍,拧转头不去看她。
片刻寂静,她重新开口,不是风湿,那是什么?
膝盖钻心得疼,夹杂着渗入骨髓里的密密麻麻的酸,他觉得疲惫,不耐再与她夹缠不休,只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寒毒。
语琪轻轻啊一声,yīn雨天都会发作?
萧煜冷淡地嗯一声。
她又轻轻啊一声,心里为之前对他的刁难而浮出几分愧疚,那你进殿之前在看天,是早预料到会下雨?
病痛缠身的人脾气都不会好到哪里去,萧煜答了两句,已经开始不耐烦了,是又如何,与你何gān?
无gān,无gān。跟身体不适的人不能太计较,语琪好脾气地举白旗投降,我就是随便问问。顿了顿,她抬眼,直直望向他,我修的是重火诀。
萧煜厌烦地皱了皱眉,我知道。
知道就好。
语琪笑弯了一双眼,就着这个盘腿而坐的姿势倾身向前,将手覆上他双膝。即使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还是能感觉到掌心下他的膝盖像是冷雨淋过的石头一样坚硬冰凉,似乎其中有股冷气在蠢蠢yù动,却又被什么压制着,只拼命地想往上窜,搅得膝盖处的软筋都一跳一跳的。
她专心感觉手下的异样,他却被她掌心的暖意烫的颤栗了一下,忍不住呵斥,你gān什么!
语琪回过神,在他膝盖上打着圈儿按揉起来,她一边力道适中地揉捏着,一边推送了点儿内力进去,轻轻笑一笑,对付这种寒毒,兄长那寒玉决可远远比不上我这重火诀。
温热的内力疏散了郁结的寒气,膝头僵硬打结的筋脉被她一点点理顺,萧煜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眉头却蹙得越发紧,盯着她的目光中含着不加掩饰的怀疑。
语琪专注于手头工作,头也不抬地笑笑,兄长为何这样看我?
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
是,我计划着先jian后盗。她调侃两句,又仰起脸去观察他神qíng,好些了没?
萧煜目含探究地同她对视片刻,却不大自然地率先移开了视线她眼中没有算计,一望见底。
语琪见萧煜别开眼不看自己,也不在意,只是手下又多送了几分内力进去,掌心有节奏一圈圈地打着转,带着热力一点点沁进冰凉的皮肤,引导着他膝头凝结的血脉重新流动起来。
出于某种说不清的原因,他下意识的尽力避免与她对视,颇有些尴尬地垂着长睫。
但是这种淡淡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很久。
重火诀名不虚传,不过一点点内力,就压制住了蠢蠢yù动的寒毒,暖意如一把燎原之火,从下往上迅速烧去,很快就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像是置身于温泉之中,舒缓了大部分的苦痛。
萧煜一开始还能保持清醒,但随着疼痛的缓解与疲惫的上涌,只觉得眼皮子重的厉害,每根骨头里都透着倦意,她的手掌按在膝上,又该死得舒服得紧,终是没能坚持住,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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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魔宫少宫主middot;萧煜【6】
语琪给他按了小半个时辰,自己的腿都坐麻了才停手,刚想问他觉得怎么样了,就见他搁在扶手上的右手轻轻、轻轻地往下滑。
堆叠着刺绣的宽大袖摆被蹭得翻了起来,露出一截子修长苍白的手腕,细长的手指连着那指根上那一个个jīng美繁复的玄铁戒指一起,bào露在了她的目光之下。
玄铁戒指已经承受了冰蚕丝的大部分张力和拉力,但可能是之前那钞教导rsquo;的确耗费jīng力,到现在他的指根仍然泛红,细看去还有些地方磨破了皮,大约是发炎了,有点儿肿起。
语琪捏住他一个戒指,想给他褪下来,但还没怎么大动作,萧煜就皱了皱眉,含糊地嗯了一声。
那声嗯低沉模糊,声音并不是很大,但还是让语琪一下子顿住了手中动作。她抬头去看,萧煜微蹙的长眉轻轻舒展开来,他的呼吸清浅而悠长,苍白的面色也添了几分红润,看上去面容安宁,应该是睡着了,还睡得挺沉。
语琪扯了扯嘴角,心道自己按摩的手法又jīng进了,便也不再去扰他安睡,悄悄地起身,朝一旁角落里的刘麻子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转回头,她低头瞅他。
金丝楠木质地的扶手,泛着一层温润透亮的光,刚才下滑的手掌此刻重又沿着木纹往下一点点地蹭,没一会儿就悬空了,在失去支撑下无声地往下掉,眼看就要磕在硬邦邦的轮圈上,语琪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给他安放在了镶着软垫的座面上。
她放下手,偏头对跑过来的刘麻子作了个噤声的姿势,压低嗓音问,后殿有无可暂时休息之处?
刘麻子忙不迭地道有。
去收拾一下,兄长今儿就歇在这了。
那小姐您呢?
语琪好笑,我又不累,没必要歇在这儿。顿一顿,她想到殿外那磅礴大雨,又改了口,算了,你也替我收拾一处歇息吧,这么大雨也不好回去。
等把萧煜安置好了,刘麻子请她等等,说另一间房许久未用,得好好收拾一下才能住人,语琪环顾了一下四周,挥了挥手道不用,你去再拿chuáng被子来,我在那边软榻上凑活一晚就是。
那软榻又窄又小,语琪枕着胳膊侧躺在上面,等到半夜也没睡着。刘麻子给她弄来的被子不知是从哪里翻出来的,带着淡淡的霉味,和着顺着fèng隙钻进来的雨丝和冷风,真让人觉得浑身黏哒哒湿漉漉的不舒服。
她将散发着霉味和cháo气的被子推到一边,听着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仰着头看天花板,一边运起重火诀,驱走萦绕周身的寒冷和cháo气。
不知过了多久,烛火跳跃了一下,发出哔啵一声轻响。
有轮廓模糊的剪影投在墙壁上,黑黝黝的一团,语琪侧头看,那影子像是个拥着被子坐着的人。
她挑了挑眉,视线转向另一边的拔步chuáng,果然透过那薄薄的chuáng帷看到萧煜的身影,也不知道他坐在那里有多久了。
踢开被子,她下榻,马马虎虎地套上靴子,过去瞧萧煜。
这边坐在chuáng上的萧煜抬手揉了揉眉间,很是茫然。
多年被寒毒缠身,已有许久未曾睡得这样酣甜,几乎叫他想不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他转了转睡得有些酸痛的脖子,打量身周。
chuáng帷被人放了下来,他的外衣也不知何时被人褪了,整齐地叠在chuáng尾。他挑了挑眉,目光在其上一晃而过,却是在chuáng板上停下。那里横着一道浅浅的印记,是多年前被他的指甲划的。
萧煜顿时明了自己身处何地,这个后殿对他而言并不是太陌生的地方,闭关之前修罗殿由他掌管,偶尔他也会在这里歇上一晚。
他之前一不注意睡着了之后,大概是刘麻子把他安置到了这里来。
想到此处,他皱了皱眉。先前竟会在她面前就那样睡过去,实在是太过大意。原本觉得母亲会那般信赖她实在是天真,也一直暗暗告诫着自己,不能重蹈母亲的覆辙,谁知真正轮到他了,竟也会犯下这样轻信的过错。
现在一想,林语琪这半个月的针锋相对、笑里藏刀似乎也不是被他揭穿面目后的破罐破摔,她所有的表现都是按照他认为应当如此的来的:挑衅、作对、讥讽、刁难,以至于他想当然地以为她放弃了接近自己的目的,技止此耳而已,也就慢慢地放松了戒备。
如此,等到她再次表示出亲近友好之意的时候,他竟没有作太多怀疑就接受了下来。
真真是好手段。
不,何止这般。
一次又一次的挑衅之下,甚至连他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对那人的容忍力竟然愈来愈高,竟这样习惯了她的明嘲暗讽。
再这样下去,若是林语琪真正得逞,他恐怕会被她潜移默化地变成另一个萧煜:对她提不起丝毫戒备之心,甚至能够容忍她的一切冒犯,真正变成一个yù予yù求的亲近兄长,成为她在魔宫的又一座有力靠山,然后像萧莫愁一样被她明目张胆地利用。
林语琪这个女人,实在下得一手好棋。
他想到这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庆幸自己醒悟地早。一旦放松下来,他才意识到了一些事:这一觉实在睡得太久,以至于小腹都憋涨了起来。
对于普通人而言,起夜不过是半会儿的事,对于他而言却有些麻烦。即使如此,他也不想用夜壶来解决,只有些烦闷地支起身子往外挪。
隔着一层薄薄的chuáng帷,外面的语琪俯下身来,里面的萧煜撑起身子,chuáng帷被两个人同时掀开。
语琪对上萧煜的视线,那双宛若点漆的黑眸在一瞬间的讶异掠过后,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淡漠然。
但是,这会儿又有点儿不一样,他撑着chuáng的手臂有些僵硬,修长的手指轻轻抠着身下chuáng单,神qíng看上去不大自然,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她瞅瞅他,转身在chuáng沿坐下,醒了?
他有些不自在地转开视线,淡淡道,你怎么还在。
雨下得太大。她答得简单,视线落在他下半身,心想是不是夜里凉,搅得寒毒又发作了。
萧煜皱了皱眉,不再说什么,掀开被子重新躺下。
其实他完全可以自顾自地坐上轮椅去恭房,但是不知为何,他却下意识地躺回了chuáng上。
语琪瞧得好笑,拍了拍chuáng沿,怎么又躺回去了?
他阖上双眸,不去回答,只想她快些走开。
她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他不耐皱眉,答得冷淡,睡觉。
那刚才又坐起来gān什么?
萧煜转过头来看她一眼,眉间全是烦躁,你烦不烦,睡你的觉去。
语琪不作声,瞧了他一会儿,无所谓地笑了笑,起身朝自己的小软榻去,没走几步又被他叫住了。
萧煜半撑起身子,等下。
嗯?她半侧过身子看他,柔声问,要我再帮你揉腿么?
萧煜的声音低低的,透着一骨子莫名的冷淡疏离,不必,把我的轮椅推到chuáng前来就行。
语琪看看他,又看看停靠在木桌旁的轮椅,没说什么,走过去替他将轮椅推过去,停好,低头好奇地看他,你要轮椅做什么?
萧煜原本不想回答她,停了片刻后见她没有离去的意思,才淡淡道,没什么,习惯了罢了。
她嗯一声,又问,还有什么要帮忙的?
萧煜阖上双眸,不耐烦再回答,只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语琪轻轻嗤一声,随意拉下了chuáng帷,回到自己的软榻上躺下,继续看着天花板发呆。
很是过了一会儿,这边墙壁又映上了一个坐起的人影,她挑了挑眉,没有再走过去,只就着这个胳膊枕在头下仰躺的姿势,用余光去看。
萧煜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声息。他静静地从chuáng帷里探出身来,轻手轻脚地将轮椅摆正,又俯下身,攥住扶手,用力一撑,就将自己从chuáng上挪到了轮椅的座面上,最后,他将仍搭在chuáng上的双腿搬下来搁在脚踏上,理了理被压出褶皱的衣摆,划着轮椅绕开屏风,出了房间。
语琪高高地挑起了眉,不是很明白他这番做贼似得举动到底意yù何为。但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只在萧煜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后才悄悄地起身跟了上去。
修罗殿并不是为住人而修造的,只在外面设有下仆们用的恭房,很是简陋。这不是问题,问题是雨还未停,要从檐下走到露天的恭房,必然会淋个湿透。
萧煜似乎也没有料到雨势竟这样大,扶着轮圈在檐下停了一会儿,也只能无奈地转了个方向,打道回府。
只是这一转身,就瞧见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语琪在跟踪当口被当场抓住,却也不尴尬,只遥遥地望了一眼恭房的方向,又镇定地收回目光,对上他的视线,微微一笑,客气又礼貌地柔声问,兄长出恭啊?
萧煜:
对方已经面色铁青,语琪却仍然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温言道,需要妹妹帮忙么?
萧煜自然是不可能愿意让她帮忙,回到房间之后,他一声不响地推开了语琪去扶他的手臂自己上了chuáng,又把被子一抖,将自己裹了起来,像是要靠它杜绝外界的一切。
语琪用指尖捻了捻,就知道他这chuáng被子同样泛着霉味和cháo气,也亏得他忍耐力qiáng,竟将半张脸都埋了进去,也不嫌难受。
摇了摇头,她想在chuáng沿坐下,可萧煜躺的极为靠外,根本没给她留半点儿可以坐的地方。她转头看了看,也没瞧见什么椅子,只好把轮椅拉过来,在chuáng边摆好,又拢了拢衣摆,直接坐在了轮椅的脚踏上。
那脚踏上镶着特制的绣垫,坐起来意外得并不难受,高度也恰到好处,语琪倾了倾身子,正好趴在他枕前,对着他的后脑勺轻轻问,真的不用妹妹伺候你小解?哦,或许是大解?
萧煜被子下的手掌紧握成拳,苍白的耳根子气得泛红,滚。
她没有滚,却探了身子,从chuáng下叮铃咣啷地寻出来一个huáng铜夜壶递给他,语气温和如一位厚道的长辈,兄妹之间,用不着计较太多。顿了顿,又以鼓励的口吻柔声道,来罢,不然你还准备憋到天亮么?
萧煜在此莫大羞rǔ之下,毫无意外地发作了。他猛地撑起身子,一手拍翻了她拎着的夜壶,一双黑眸亮得可怕,里面燃着几乎滔天的熊熊怒火。
语琪知道这下是玩儿大发了,讪讪地朝他一笑,视线落在那被打翻在地的夜壶上,幸好是空的,不然那什么撒我们俩一身,多不好。眼见萧煜气得满面通红,她及时噤了声,悄没声息地给他把chuáng帷拉上,顿了顿,视线转了几圈,又顺手带走了那只夜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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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待她在软榻上迷迷糊糊地几乎快睡着之时,一个含着极深怒气的声音划破了黑暗,带着那仿佛不共戴天之仇,直直地钻进了她的耳膜
林语琪!
她微惊醒来,下意识地一翻身,差点给摔下去。
待再一次地穿好靴子,她拎着那只被自己藏起来的夜壶,打着呵欠走过去,只看了捂着小腹、神qíng焦躁的萧煜一眼,就明了了一切,忍不住勾了勾薄唇,笑了。
语琪没去管萧煜的脸色,将被子掀开一角,把夜壶塞了进去,然后没等萧煜吭声就识趣地背过了身去,摆了摆手,让他随意。
没过一会儿,寂静得唯闻呼吸的房内就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语琪gān咳一声,背着手,含笑望着天花板细细地看。
待水声停了,她才转过身来,颇为厚道地没有再挤兑调侃什么,只安静地接过那huáng铜的物什,放在了chuáng下。
萧煜则更是避免着一切与她对视的可能,他从脖颈到耳根都浮着一层惹人注目的绯红,拧着脖颈低着头,一副死也不愿看她一眼的模样。
语琪暗暗告诫自己不能笑,真的不能笑,这若是一笑,之后别说半月了,半年一年萧煜都不会看自己一眼,跟自己说上一句话,然而
噗嗤!
语琪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就着这个蹲在chuáng前的姿势,她一头将自己的脸埋进了萧煜腹部的薄被中,也顾不上嫌弃那被子的霉味,只一个劲儿地上气不接下气地笑了好半天,直到束在脑后的黑发被人一把拽住。
语琪微惊,呀了一声,顺着那不轻的力道仰起了头,痛痛痛。
萧煜黑沉着一张脸,面无表qíng地握住她大把的发丝,丝毫不去管她的呼痛,只冷漠地将这个家伙从自己chuáng前一点一点地扯开。
语琪嘴角的笑容渐渐僵了,她看看他,不得不保持着这个愚蠢的仰头姿势,尴尬地舔了舔唇,认错认得极为麻利,对不起。顿了顿,又诚恳地道,我错了,兄长。
萧煜看起来像是一辈子都不打算再跟她说一句话了,在她讨好的笑容下狠狠地皱了皱眉,然后一把拽上了chuáng帷,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一个掷地有声的字
滚。
☆、第168章魔宫少宫主middot;萧煜【7】
天蒙蒙亮的时候,雨停了,隐约可以听到有莺鸟儿在外欢悦地啼叫。
可惜这修罗殿建造时似乎从未考虑过日照问题,外边儿朝阳初生,明媚得很,但这房里的直棂窗就算支开了,也透不进什么光,整个房间仍旧yīn森森的,还透着一股cháo兮兮的霉味儿,叫人心底十分压抑。
但显然,这并不是最让人烦心的问题。
为了弥补昨夜那一声喷笑,语琪特意起得极早,简单洗漱了一下后就在萧煜chuáng前的轮椅上坐着等他起来,顺便还将进来伺候两人的刘麻子给赶走了,打算靠亲力亲为来增进一下兄妹感qíng。
萧煜的轮椅做工jīng细,不但扶手等地方打磨得圆润光滑,就连椅背、座面、脚踏上都镶了丝绸包裹的软垫,坐起来意外地舒服,比硬邦邦的椅子qiáng太多。
她昨夜睡得少,在轮椅里陷了一会儿就昏昏yù睡,好险最后一个激灵清醒过。如若不然,等萧煜一撩开chuáng帷,瞧见她在自己轮椅里睡得昏天黑地,不知会作何感想。
语琪小小地打了个呵欠,百无聊赖之中,开始拨弄起萧煜时常盖在膝头的那块薄毯来。薄毯用上好的狐皮裁成,触手温润细腻,她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指尖轻轻地划拉。
玩了一会儿,她来了兴致,尖尖的手指逆着毛向轻轻地划,所过之处狐毛倒伏,立刻便比旁边的颜色深了几分,就这样,语琪一笔一划地刮出一句道歉,算作是和好的请求。
完事之后,她轻轻揭起chuáng帷,将这狐皮薄毯充当的求饶信给囫囵地塞了进去。
chuáng帷刚放下,就听得里面传来一声含糊的轻哼,紧接而来就是一个声量不轻的喷嚏,她未来得及收回的指尖甚至都感受到了那股气流,凉飕飕湿乎乎的。
语琪知道要坏事,心里霎时咯噔一下。
这不详的预感很快就应验了,萧煜在一个喷嚏后迅速清醒过来,一手扯下那块覆在脸上的狐皮毯子,一手猛地扯开了chuáng帷,像是在九幽寒泉里浸过的一双眸子利箭似得she向chuáng边的罪魁祸首。
语琪还未来得及从轮椅中站起来,就这样被抓了个正着,不禁微微尴尬。但她到底经验丰富,只一瞬就恢复了镇定,就那样姿态从容端坐在轮椅上,朝他一颔首,微笑,早安,兄长。
她这声早安道得特别自然,没有一点儿坐了别人轮椅、扰了别人清梦的心虚,甚至还有心思提醒萧煜,让他看看那块书写了她lsquo;满腔歉意rsquo;的狐皮毯子。
意料之中,高冷的少宫主根本看都懒得看,一扬手就将毯子照着她面门扔了过去。
不同于寻常兄妹打闹时的互扔枕头的不疼不痒,他这一下动了气,已然带上了内力,倘若真挨上一下,必然得伤筋动骨。
语琪一愣,下意识地侧头躲避,她手下动作也极快,修长十指在轮圈上一划、一转,就cao控着身下轮椅来了一个漂亮的后撤和侧转,轻轻巧巧地避了开去。
意识到再这样玩火下去,萧煜恐怕就真要发作了,因此她就算轻松躲过了这一下,也不敢得意,反而麻溜地下了轮椅,恭恭敬敬地给他把轮椅在chuáng边摆好,又趁着萧煜穿外衣的空闲,把那块狐皮毯子从地上给捡了回来,拍了拍灰,搭在轮椅的靠背上,简直是二十四孝好妹妹的绝佳代表。
萧煜一边系着衣带,一边冷眼看着她折腾。
迎着对方冰冷的视线,语琪毫不在意地朝他微微一笑。
自从昨夜醒悟之后,萧煜已然下定决心不让她的接近得逞,此刻自然不会去理会她的摇尾讨好,只依旧板着一张脸,慢慢挪到chuáng边。
他眼光在chuáng下一扫,就蓦地蹙起了长眉。
昨夜他不是自己上得chuáng,靴子不知被谁摆在了chuáng尾,并不是他所习惯的,一伸手就可以够到的地方。想到此处,萧煜凉凉地斜睨了最可能gān这事儿的人一眼,不悦地挪了挪身子,倾身向chuáng尾探去。
但凡有点儿眼力价的人都知道他在不悦些什么,语琪这个人jīng中的人jīng更是不会放过这等表衷心拍马屁的和好机会,连忙俯下身,一把拦住了他,脾气极好地温言细语道,兄长你安坐就是,这种小事jiāo给妹妹来。说罢一转身,就将他那双靴子自chuáng尾取了过来,服务态度极好地笑着递过去。
萧煜认定她接近自己不怀好意,因此格外心安理得地端坐chuáng沿等着,此刻瞧着她递来的靴子,冷眼看了一会儿,让她伸出手臂等了好一会儿才懒洋洋地伸手去接,可他指尖还未触到鞋面,她就蓦地收回了手,叫他扑了个空。
这qíng形与记忆中的某些画面太过相似,叫萧煜一下子冷下脸来。
他幼时便因走火入魔导致行走不便,萧莫愁带回来的孩子中有那么几个极喜欢抓住这一点来戏弄他。手法很幼稚,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套,其中百玩不厌的一个就是欺他移动不便,抢了他的东西引他来取,又百般变换方位,不是背到身后就是抛到高出,反正叫他够不着,以他的láng狈与无能为力取乐。
修罗殿后殿光线晦暗,萧煜冷眼看去,只觉得她的脸孔与那几个孩童的模糊面容仿佛重叠在了一起,声线于是一瞬间冷至了极点,你想怎样?
对一切都并不知qíng的语琪笑了笑,谨慎地同他谈条件,我知道你还没消气,但我把靴子给你,你别趁机用东西砸我。顿了顿,她还qíng真意切地劝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急于这一时,你至少先穿戴整齐再来找我麻烦。
萧煜冷笑,朝她伸出一只手掌,别啰嗦,拿来。
语琪哦一声,乖乖将靴子递给他。
萧煜仍记得因她方才的收手,导致他扑了个空,是以虽拿到了靴子,却依旧余怒未消,当即便是一松手,随意将靴子丢在chuáng下,并在她未来得及收手时猛地一把拽住她手腕。
语琪微惊,下意识想要挣脱,可他五根修长手指如铁钳般狠绝地扣入她xué道,这般一拉、一扭,就叫她整个胳膊都扭了过来,连带着人也不得不转了身子,跌坐在他chuáng前冰冷的地上。
他毫不留qíng地扭着她臂膀,她yù哭无泪,同他道,很痛的,你轻一点儿。
可他非但没放松,扣住她的手反而又紧了一分,叫她痛得一个激灵。
待缓过来后,语琪意识到这冷血无qíng的家伙估计不会心软,于是不再呼痛,艰难地转过头去瞅他,语气带着些许控诉,方才说好的,我把靴子给你,你不动我。
萧煜不为所动,只淡淡道,我不喜欢有人在递东西给我时突然收回。
说罢双手一错,俨然是要当场给她一个不轻的教训。
若他只是押着她出口气,语琪不会太过挣扎,但眼看自己的胳膊就要脱臼,她当即忍着痛直起了身,头狠狠地往后一仰。
沉沉的一声闷响,她的后脑勺撞上了萧煜的下巴。
语琪方才被制服时太乖顺,以至于萧煜根本未料到她会反击,此刻被撞得一懵,手劲就松了一般,她抓住时机,腰部用力一扭,如泥鳅一般滑出了他的掌控,然后礼尚往来地用手肘在萧煜锁骨上狠狠一击,借着惯xing将他整个人扑倒在了chuáng上。
☆、第169章魔宫少宫主middot;萧煜【8】
萧煜仰倒在chuáng上,他腿不能动,挣脱起来就极难,因此也不去费劲,只冷冷地瞧着压在他身上的人,抬手擦去嘴边的血迹。
她脑袋硬的好似铁疙瘩,刚才那般撞上来,撞得他下巴一片青淤,连唇角也在撞击下被牙齿磕出一个血口子。
萧煜并不信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她等会松开他,他会叫她知道挑衅自己的下场。
语琪并不知道自己已被这样记恨了,她仍跨坐在他腰间,以一个掌控全局的姿态俯下身瞧他。
她的一只手按在他头旁边的枕头上,用以支撑身体,另一只手原本想捉住他两只手腕锁在头顶,叫他无法反击的。但是此刻qíng况显然与她所料有些不同,他就那样冷冷地躺在那儿看着自己,并没有挣扎的意思,而且,他的唇角豁开了个不小的口子,一直在渗血,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止不下来。
语琪有点儿心虚,原本盛气凌人的气势一下子就散了,她轻咳一声,瞧见萧煜用来挽着黑发的碧玉簪被撞得有些歪,就用空着的那只手帮他扶了扶,聊以表达一下歉疚之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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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煜任她动作,眼底却划过几分冷冷的嘲讽之意,像是在讥讽她敢做不敢当。
语琪并不在意,只瞅瞅他,放下身段,温声细语地好言相劝,你唇角破了,我可以放开你,让人寻点儿药来给你止血,但你得保证不再找我麻烦。顿了顿,似乎意识到自己和对方就算什么过节都没有,也不大可能和睦相处,是以她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挑我刺儿可以,但不能动手。你同意的话,我就放你起来。
不小心害得对方受伤流血,她下意识地将语调放慢了,语气也放软了,显得慢条斯理又温和好脾气,再加上她声线本就偏低柔,这番话说下来,绝对可以算得上是能使耳朵怀孕得好听。
可是萧煜一点儿也不为所动,他神色依旧冷冷的,并不说话,只拿眼角凉凉地瞥她。
他一双眼睛生得狭长,长长的眼线蔓延至眼角,是个缠绵又yīn柔的弧度,再加上他睫毛浓密又天生卷翘,这样斜着一眼撇过来,纵使他面色再冷,看起来也有股子奇特的妖媚。
萧煜没被她打动,她倒是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许心软,自然而然地抬起手腕,用袖子边儿替他擦了擦唇角淌出的暗色血迹,笑着重复了一遍最后一句,问他同意不同意。
萧煜凉凉地扯了扯薄唇,一字一顿,语速极慢,透露着lsquo;此事不可能善了rsquo;的森森寒意,不可能,只要你放手,我就动手。停一下,他朝她冷笑,有本事,你一辈子别放开。
这话说得一点儿迂回也不讲,满满的都是战意与杀气。
可语琪的反应却并不如他所料。
她甚至没有觉得丝毫困扰,甚至还能笑得出来。
萧煜冷眼瞧她。
她唇角的笑容没有因此而消失,反而更深了几分。
忍了又忍,萧煜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笑什么。
语琪唇角一勾,低下头去看他。
两人靠得极近,她的额发柔软地垂下来,扫在眼睛上,萧煜不明所以,却被她的发梢弄得有些痒,下意识地眯起眼来。
语琪原本撑着枕头的姿势改为了用手肘支着,轻笑着俯下身来,用极为轻描淡写的语气漫不经心地调戏道,没什么,只是对于一辈子不放开这事,我确实挺乐意的。
萧煜仍旧皱着眉头看她,看起来并不明白她话中深意。
倒也难怪,他大概一直将她看作敌人,估计很难想到儿女qíng长的方面去。
语琪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稍稍地感到有些苦恼,但很快就释然了。
不过是制造暧昧而已,再简单不过。
就着这个几乎面贴面的姿势,她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捏住他挽着黑发的簪子。
簪子是碧玉的质地,触手坚硬,冰凉,一点儿不肯折弯,拒人千里之外,很像是他的脾气。她的食指与拇指搭在上面,衬得本就偏白的肤色更是苍白,她笑一笑,指上微微地用力。
萧煜看不见脑后,不知道她的动作。他只感觉到头皮一松,什么东西就从脑后被抽走了。
语琪低着头,看着那失去束缚的墨色青丝大把大把地落下来,像是水底的蔓糙一般,肆意地在锦缎薄被上铺散开。
然后她伸手,替他将贴在脸颊上的长发捋到耳后。她力道放得很轻,指尖似有若无地划过他的耳廓,小小地顿一下,又去轻柔地拨弄耳畔的碎发,一下,又一下,若即若离的,总不让人踏实。她一边拨着,一边轻轻地笑,温热的呼吸悠长轻缓,将他耳尖上细小的绒毛都拂得一下下颤动。
耳畔又热又痒,连着脑子似乎都跟着发烫,萧煜觉得难受,猛地别过脸去,声音冷得像是寒冬腊月时树梢上结的冰棱,又带着微微的沙哑,你做什么?
语琪闻言,轻笑着凑到他耳边,驴唇不搭马嘴地答他,我这样压着你,你不害怕?
怕什么。他别着脸,冷冷地回。
她动一动唇,轻轻道,怕我对你做什么。
萧煜的思路却并没有被她引到什么不对的地方去,只以为是趁机偷袭之类的,于是他冷笑一声,转过头来,看着她的眼睛斩钉截铁道,你不敢。
对方实在是正直得令人意外,语琪无奈了,也放弃了。她稍稍退开一些,冲他笑了笑,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替他理了理领口,温声道,你看,我们这样好好说话不是挺好的,总搞得剑拔弩张,多没意思。
萧煜一把拍开她的手,声音冷而威严,下去。
其实他说得对,她不敢真的对他做什么,也不可能压着他一辈子,总归都是要放开的。
虽说如此,总归是有些不甘心的,语琪低头看看被他拍红了的手背,又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直起了上身。
萧煜以为她是想通了,准备放开自己,于是也用双手稍稍撑起上身,一双黑眸淡淡地看着她,含着隐约的不以为然。
见他也半坐了起来,语琪先是讶异,继而勾了勾唇。
笑容在唇角绽放的同时,她闪电般地伸出双手,准确、快速、jīng准地握住了他脸颊的软ròu,然后,用力往两旁一扯。
萧煜猝不及防之下双颊被她一通乱揉,简直比被剑架在脖子上还要震惊,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抓她,结果两手一松,原本撑着半坐起来的上身就往后仰倒,重又摔回了chuáng上。
gān完坏事,语琪放开手,一扭身就要往chuáng下逃窜。
可她刚转过身,手撑在chuáng沿上,腿还没放下去,束在脑后的长发就又被他一把揪住。
小辫子被人家抓在了手中,她一切的动作都像是被按了赞停,就那样僵在半空。
萧煜躺在chuáng上,凉凉地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一声。他一手揉着被她捏的发僵的脸颊,一手握住她的头发往自己的方向,报复似得狠狠一拽。
语琪毫无意外地被他揪了回来,摔倒在chuáng上之前,她伸出一只手想要撑住自己,可慌乱之间哪里注意得到方向,这一按,竟正正好好地按在了萧煜的小腹上。
这一下力道不轻,萧煜惊愕之下,身体下意识地一震,而她的手掌随着这一震,竟就这么意料之外、又qíng理之中地滑到了两腿之间。
语琪:
沉默半响,她趁着萧煜发懵之时拽回了自己的头发,刚想收回那只身处尴尬地的手,就被掌心下的异样给定住了。
其实男人在晨间醒来不久之时最是敏感,她碰到的地方又太不可言说,所以发生这种事qíng其实也理所当然。
语琪低头瞧瞧自己那只gān了一件大事的右手,又抬头瞅了瞅萧煜已经僵住石化的脸,颇感同qíng地摇了摇头,轻手轻脚地下了chuáng。
在拍了拍萧煜的肩膀以示安慰之后,她默不作声地走了,深藏功与名。
自那天的打击之后,萧煜不知道是觉得自己丢脸丢大发了,还是气她gān出这等好事,总之再也没有同她说过半句话,只当她是一团无足轻重的空气,避免着一切看到她的可能。
她的人走到哪里,他的视线就立刻转移到相反方向。
以前语琪还可以用挑衅和挤兑来换取他的注意与回应,如今这方法却不再管用。无论她说什么,他都统统只当做耳旁风,根本不理会。
自然,她也试过怀柔政策,但是这种柔软的讨好都在萧煜这座冰山面前碰了钉子。
语琪万分后悔,却也无计可施,束手无策之下,她只能尝试用来压箱底的最后一招。
当一个人软硬不吃的时候,你要bī他来搭理自己,便只能试着去突破他的底限。
俗称,花样作死。
☆、第170章魔宫少宫主middot;萧煜【9】
其实对于挑战人的底限这事,语琪还真没什么经验。
她挤兑人在行,可gān起欺负人的事却多少有些稚嫩,那日萧煜跟她一起在修罗殿监督他们训练,昏暗的大殿,下面人叮铃咣啷地打打杀杀,高高的台子上就他们两人,她的座位同他的轮椅靠的近,肩膀和肩膀之间就几个拳头的距离。
可他就是有本事不看她一眼,用那冷冰冰的态度硬生生地划出了楚河汉界,将她尝试着搭话的努力都格挡在外,从头到尾都端着个拒人千里外的凉薄面孔。
总是热脸贴人冷屁股,语琪心里到底是有些郁闷,一甩袖把场子丢给他去管,自己敛袍下了台阶,一路撂倒了几个不长眼地将剑头对准她的少年,到殿外去透口气,松快松快。
拐过转角处,正瞧见刘麻子那小徒弟正执了把大蒲扇,弯着腰照看着茶炉,她眯着眼睛瞧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地开口,这是烧水呢?
刘麻子的徒弟点头,说烧的是给他们泡茶用的水。
语琪闻言来了兴致,走过去瞧了瞧那茶炉子,又偏头问刘麻子的徒弟,你这儿有盐巴么?或者醋什么的也行。
您要这些做什么?
你别管这些,到时候水烧开了,能找到什么就往你少宫主杯里添什么。语琪一边温声吩咐着,一边瞧着那茶壶微微地笑。
小徒弟偷偷抬眼瞧,这位林小姐的侧脸线条被阳光度了层淡淡的光晕,的确同他师傅刘麻子说得一样,笑起来是极漂亮的,可他并没有琢磨出什么暖意来,倒是觉得这小姐笑起来怪模怪样的,透着股子邪气。但转念一想,就他所看到qíng形,是少宫主一直不给她好脸色看,她要报复也无可厚非。
想到这里,他点点头,给她出主意,加盐没甚么意思,倒是厨房里剩点儿辣椒水儿,您要是真想出气,我去替您取来。
语琪自然是道好,却有点儿讶异地瞧他,你就不怕兄长罚你?
这个麦色皮肤的小少年朝她一笑,瞧起来有股子蔫坏蔫坏的机灵劲儿,所以得求您一件事儿,我替您把辣椒水弄来可以,但您别叫我做这端茶的差事儿。
这是要别人给他顶锅盖,语琪并不大介意,笑着一口答应。
待辣椒水取来,热了以后往杯子里一倒,又撒了点儿茶末进去,搅和搅和,语琪觉得差不多了,自己先沾了一滴抿了尝,实在又辣又烫,搅得舌尖麻了一半,颇为销魂。
她很满意,但又觉得会被识破,这辣椒水味道到底有些冲,他可会闻出不对劲来?
刘麻子的徒弟叫她放心,里面血腥气那么浓,就算是狗鼻子都给整晕了,哪里还觉察得出这点儿味道。
语琪点头,随意扯了个下仆,叫他端着茶,跟自己回了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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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高台上落了座,萧煜也没有施舍给她半个眼神,语琪盼望着一会儿的好戏,也不在意,整个人懒懒地倚在椅背上,一手支着下颌,好整以暇地瞧着他。
下仆上来奉茶,或许是被她直剌剌的注视目光所影响,萧煜有些烦躁,接过盖碗后看都未看一眼,抬手就抿了一大口。
几乎是一瞬间,像是被雷劈了似得,萧煜原本面无表qíng的脸蓦地就扭曲了。
热滚滚的辣椒水是经语琪亲自验证过的,她知道那玩意儿的销魂程度,果然毫不意外地瞧见萧煜被呛得咳嗽连连,面皮通红。薄薄的眼皮子一合,就眨出泪花来,就连那常年色泽浅淡的唇,都被辣的红肿起来,看起来端的是láng狈异常。
她瞧够了,垂下眸去,抵着唇抿着嘴,低着头轻轻地笑,叫人不知道这事儿是她gān的都难。
萧煜好不容易停了咳嗽,脸色难看得可怕。捏着盖碗的手紧了又紧,气得几乎发抖,几次都想转过身,将那人剥皮、抽筋。
可他没有。
萧煜再清楚不过,她不过就是想要激怒自己。无论是同她吵,还是与她动手,都是着了她的道,只会让她更加得意。
他深吸气,闭上眼,压下心头窜动的火气。
语琪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他开口,却听得啪地一声巨响,叫人头皮一麻。
她偏头去瞧,只见碎瓷飞溅之中,他背对着自己,已经转着轮椅下了高台。
背影冷漠得可怕。
纵使是下面已经杀红了眼的少年们,都不敢贸然往他身边凑。
语琪心道玩儿大了,可能要坏事儿,连忙站起身跟上去。
在萧煜离开修罗殿之前,语琪追上去捞住了他宽大的袖摆,我让人准备了冷水,你那时只要转过头看我一眼,我就会跟你道歉,让你用冷水漱漱口,压住辣味儿。
她语气轻软地解释,解释自己无意作弄他,只想让他看自己一眼,同自己说说话。
可萧煜整个人都泛着沉沉的yīn鸷气息,薄唇抿成坚硬的线条,不为所动。
最后他头也不回地甩开她的手,划着轮椅离开,没有看她一眼。
语琪站在原地无奈地看了片刻,仍然不屈不挠地跟了上去,加快步伐追到他身旁。窄窄的回廊上,她一个旋身,挡在他身前,堵住了他前行的路。
按着他身侧两旁的扶手,语琪俯下身来,bī他看向自己。
若换了普通人,方才一个侧身就可以从她身边走过,不会落到这样境地。
可他不是普通人。
他的轮椅不能变窄,他也站不起来。
萧煜握紧了拳,深吸一口气后闭了闭眼,脸上有隐忍的愤怒。
甚至,有屈rǔ。
语琪仍然保持着俯下身的姿势,只是要说的话一下子梗在了喉咙里,一个字儿也吐不出来。
她安静下来。
片刻之后,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轻轻地摆在了他轮椅的扶手上。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地不敢惊扰此刻的他,连呼吸都放得小心翼翼。
那瓷瓶里面装的是金疮药,她瞧见他唇角的磕伤还没好,本来是准备拿出来缓和两人之间关系的。
可现在的qíng形叫她觉得,她倘若开口说一句话,都是踩在他的痛处上作威作福,她做不出这种事。
最后她深深看了他几眼,什么多余的事qíng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只是静悄悄地退开一步,给他让出一条宽敞的路,然后一个人回了修罗殿,继续监督那些少年的训练。
刘麻子的小徒弟瞧见了,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问。
语琪疲惫地摇摇头,说不成。
小徒弟满头雾水,我瞧少宫主喝了呀,怎么就不成呢?
语琪一愣,继而无奈地笑了笑,同他简单解释几句。
小徒弟轻轻呀了一声,没大没小地感慨,那您折腾这么半天,只是想让少宫主别不搭理您?
他描述下的自己像是个求而不得的卑微爱慕者,语琪有点儿郁闷,但还是点了点,差也差不离。
小徒弟想了想,贼头贼脑地替她出谋划策,您要是这么个想法,那加辣椒水儿还不如按我这法子来。
语琪瞧瞧他,什么法子?
小徒弟附耳过来,叽里呱啦地讲了一大通,最后一锤定音,就这么,少宫主就手到擒来啦。别不信我,您听说过董永和七仙女儿的事儿么?一样的,要不是董永在仙女儿洗澡的时候偷了人家的衣服藏起来,人家仙女儿也不会跟了他这么一个穷小子啊。
语琪闻言不语,摸着下颌审视地瞧了他好一会儿。这孩子实在适合入她这行,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他被她似笑非笑的目光瞧得有些许尴尬,搓了搓手道,这法子是下作了些,您看不上是正常的,我再帮您想别辙。
别。
小徒弟讶异地嗳一声,您的意思是?
你这法子是下作了些,但我喜欢。语琪挑了唇角,笑得眉眼弯弯,一锤定音,明日就这么办。
☆、第171章魔宫少宫主middot;萧煜【10】
萧煜很不悦。
今儿他进修罗殿的时,那些个下仆们破天荒地还没有将地面洗刷gān净,满地的血腥味儿几近冲天,很是叫人厌恶反感。
萧煜当时转着轮椅,准备退出去,余光瞥见一个下仆正在拿水桶冲着地面,他看了一眼,没太在意,在略有些湿滑的地面上小心地转了个方向,刚要往外划去,就瞧见那个不长眼的下仆拎着水桶,抡圆了胳膊就是一晃。
好死不死地正对准的是他的方向。
哗啦啦,一桶冷水兜头而下,他毫无悬念地被淋了个湿透。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
可就在所有人都不敢吭气儿的时候,大殿深处却突然传来一声笑。
女人的,轻促的笑。
她走过来,靴子踏在地面上,脚步十分轻快,就连语调也是,先别忙活了,都下去。
下仆怕被连累,闻言都作鸟shòu状散了,语琪歪着脑袋,瞧了萧煜这幅落汤jī的模样片刻,笑了。
我说这次不是我,你信么?
萧煜像是没听见,面无表qíng地点了刘麻子留下来,淡淡吩咐他,你去替我拿一套替换衣物来。
刘麻子的徒弟趁机提议道,师傅去拿衣服得有阵子,冷水黏在身上怕您不舒服,正好有现成的烧好的水,您不如在后殿泡个澡呗,也去去寒气。
萧煜也怕湿衣服穿久了引得寒毒发作,板着脸同意了。
小徒弟麻利儿地退下去准备,离开之前还朝语琪眨了眨眼。语琪回他一个大拇指,示意他一切按计划来。
一通忙乱之后,萧煜在那小徒弟的伺候下进了注满热水的木桶。
水波dàng漾了一下,打湿了肩头。萧煜缓缓靠上身后的桶壁,舒适地嗟叹一声。睁开眼,透过白蒙蒙的热气,他瞧见那少年转过身子去推他停在一旁的轮椅。
萧煜皱了皱眉头,你做什么?
少年身形一顿,但很快就回头朝他笑,露出一口明晃晃的大白牙,您这座面椅背上都是软垫,被水一浇,也湿透啦,我给您推出去在炉子旁烤一烤,gān了再给您推回来。
萧煜皱了皱眉,这下仆说得合qíng合理,他却不知为何觉得有些许不对,犹疑片刻,摇了摇头,不必,就放那儿。顿了顿,轻轻挥了挥手,下去吧,等会儿叫你再进来。
可那少年像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停也不停地就推着轮椅一溜烟儿地跑了,还回过头冲他笑,您别跟我客气!
萧煜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这一连串的事都有些异样,包括那迟迟没回来的刘麻子。叫他去取一件衣服罢了,却去了这么久,怎么想都令人生疑。
他觉得不对,没了洗下去的心思,扬声唤人进来。
等了一会儿,背后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应是外面的下仆进来了,萧煜皱着眉头伸出手臂,过来,扶我起来。
并没有像其他下仆一样快步地上前来,这人的脚步不紧不慢的,悠闲到了懒散的地步。萧煜等得不耐,刚想发作,一双温热白皙的手就从后面伸了过来,扶上他手臂。
奇怪的是,这人却并不用力扶他起来,反倒胆大包天地给他整个儿塞回了水里面,还顺手往他锁骨上浇了一鞠水。
萧煜高高一挑眉,刚想发怒,就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原本要转过去的脖颈登时僵住。
那人见他这幅模样,却是轻轻笑了起来,低柔温润的嗓音宛如琴瑟轻鸣,悦耳好听得紧,兄长既然已经猜到是我,又何必自欺欺人地不看我。
萧煜面无表qíng地盯着水面,跟自己作对似得,就是一言不发,也不看她,侧脸的线条冷若冰霜。
语琪双臂枕在他身后的桶臂上,下巴搁在手背上,从上往下瞧他,如一个再温和亲切不过的姐姐一般声音低柔地劝着,别躲了,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他不说话,她就在他背后慢条斯理地给他分析,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地扑在他后脖子上,带着婉转的魅惑,下仆都被我遣走了,外面有我的人守着,刘麻子就算拿回了衣服,也进不了这个房间。顿了顿,她愉悦地眯起眼睛笑,你若是一直不肯原谅我,我就一直不会放你离开。如此,你还要自欺欺人地躲我到什么时候?
萧煜忍无可忍,猛地转过头瞪她,积攒多时的怒火于此刻全数爆发了出来,你以为把我困在这里,我就会原谅你?
语琪同他对视,唇角一翘,眼睛里全是欣慰的笑意,你终于肯同我说话了。
萧煜只觉得满腔怒火都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力得很,他不再说话,垂下头去,周身泛起一股冷意。热腾腾的白雾将他清隽yīn柔的面容围绕起来,越发显得不可接近、拒人千里。
语琪才不管这些,她沿着木桶绕到他面前去,小小地嗳一声,挥开白雾,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怎么又不理我了?
萧煜忍无可忍,冷冰冰地看着她,目光像是利箭。
她却仍旧唇角带着笑,尖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锁骨上划拉,你一直不理我,我们就一直在这里呆着。我有的是耐心,你不说话,我就等你说话。
萧煜终于忍耐不住,一把拍开了那只手,不耐烦地开了口,你到底想要什么?
语琪看着他的眼睛,笑了一下,温声道,想要你不要再对我百般戒备,以后不再躲着我,不再不搭理我,不再推拒我的好意和接近,然后信任我、依赖我,把我当真正的同伴和家人看待。她说完,朝他伸出手,笑颜如花,怎么样,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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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煜冷笑,不可能。
她伸出的手停在空中片刻,转了方向,探去拍了拍他的脸颊后收回来,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很温和地笃定道,世上没有不可能之事,我会让它成为现实的。
不可能,他撕开一切温qíng脉脉的面纱,直白道,我不会步萧莫愁的后尘,任你利用。
语琪笑容不变,低低哦一声,眼波婉转地斜睨他一眼,顺着他的思路和想法道,如果我下定主意要利用你,你以为你逃得掉?
萧煜没有吭声,但是看她的目光里有着不以为然。
她尔雅温文地笑了笑,用极宽容的语气柔声道,你信不信,哪怕你此刻再如何抗拒,到了最后,你都会接纳我的。她凑近他,语气轻柔地仿佛在诉说一个注定的宿命,那时,你身边最信赖的人会是我,就如今日的宫主对我深为信赖一般。
她将何为反派诠释到了极致,那笃定至极的态度叫人不安,但他仍是冷冷道,你做梦。
语琪演反派演上了瘾,微微笑了一笑,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轻轻摩挲,不是做梦,在感qíng这事上,你不是我的对手。
萧煜以冷笑回应。
他并没有扯开她的手,却倾身向前,语琪没有躲,只笑着看他靠近自己,等他来上一个深吻,或是别的什么。
这很正常,一个男人被质疑在感qíng上的掌控力不如一个女人,必然会作出这种举动。
萧煜靠过来,因为他的动作,桶里的水摇晃起来,有些溅到了她身上,可她不以为意,只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空中似有一股无形的张力将两人紧紧捆绑在一起,语琪放松了肩膀,仰起脸看他。萧煜也垂眸看她,长睫柔软而漆黑。
在稀疏的水声之中,他朝她伸出手,她没有拒绝,那有力的手掌紧紧地扣在她的后脑上,一根根冷白的手指缓缓没入黑发之中,纠缠不休。
可他紧抿之下的唇线仍然不柔软,冷冰冰的,透着凉薄。
水面已经不再冒热气,他用力将她扣向自己,她没有抗拒,柔顺地靠过去,双手如藤蔓般攀上他的脖颈。
水凉了,他露出水面的皮肤也沁着凉意,她用重火诀bī热掌心,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他体内。
暖意向外一圈圈地扩散开去,已有些凉的水重新开始一点点变热。语琪微微侧着头,缱绻而温柔地轻轻触他的唇。
萧煜没有躲开,却勾起了薄唇。语琪也无声地笑了笑,闭上眼去吻他,可下一瞬息,他就像二月的天似得变了脸,那没入她黑发中的手指猛地一下攥紧,而后毫不怜惜地往后一扯。
她痛的皱眉,不得不顺着他的力道后仰。
绕在他脖颈上的双手下意识地松开,她睁开眼去看他。
随着她的手离开,身周的水仿佛一瞬间变得冰冷无比,萧煜轻轻地打了个寒颤,唇角却缓缓地划出个凉薄冰冷的笑,我不是你的对手,你这么以为?
出乎意料,她被耍了一道,却丝毫没有恼羞成怒,神qíng依旧是温和的。她甚至朝他笑了一下,反倒叫他生出些许茫然来。
趁着他愣怔的瞬息,语琪往后退了些许,用柔和的力道将他的手按回脑后。
缓解了头皮的抽疼后,她眯起眼睛,语气轻柔地叹息,赢我一次是没有意义的,哥。你连自己母亲的爱都争取不到,而我,连别人母亲的爱都能抢到手。在感qíng上,你真的不是我的对手。
她歪着头冲他笑,将伤人的话残忍地捅进对方的心窝,又温柔地将他的手一点一点地从头发里解出来,你不躲,我会靠近,你躲,我也照样会靠近。无论如何,你最终都会接纳我。既然注定要被利用,又何必费力气躲开。我的所有讨好和贿赂,不要拒绝,只管坦然地收下就是,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萧煜面无表qíng地看着她。
她握住他冰凉的手,轻轻贴上自己温暖的脸颊,还有,生气时只想拽我头发,这是兄妹才有的相处方式。哥,你其实已经输了。
萧煜眸光一沉,下意识地就抽回了手,死死地卡住她的脖子。
语琪却笑了,艰难地说,要证明,你对我,其实下得了手么?
萧煜没有理会她,他一点一点地加大了手上的劲道,看着她的脸孔越憋越红,却也只是无动于衷地抿着唇,不露一丝qíng绪。
她已经开始咳嗽,却仍然笃定,看着他的眼睛仍含着笑意。
他觉得挫败,她却突然握上了他冰冷的双手,温热的指尖停留在他的玄铁戒指上,满含深意地轻轻摩挲了两下。
她只是笑,一言不发,但他却蓦地一震,反shexing地松开了手。
他若真要杀她,用冰蚕丝足以。这样近的距离,她根本躲不掉。
这样大费周章地去掐她的脖子,不过是证明了自己的失败而已。
语琪咳嗽了几声,缓了过来。她笑一笑,握住萧煜搭在木桶上的手,缓缓地输入内力,等你摘掉少宫主的头衔,坐上宫主的位置,谁的接近都只是为了利用这一个目的而已。与其被那种人利用,还不如接纳我。至少,我不会利用完你之后再背叛你。
萧煜没有推开她的手,也没有拒绝她的内力,只是目光晦暗不明,复杂得叫人看不清想法。
语琪紧了紧他的手,语调渐低,魔宫处处都是利用,无人例外。倘若你继续推开我,唯一原因只能是,你嫉妒我,因我抢走了你的母亲。
他呵得一声冷笑,满是嘲意。
语琪还要再劝,他却开了口,冷冷地看着她道,扶我起来。
她一愣,笑着摇了摇头,我说过,你不答应,我就不会放你
话还未完,已经被他凉凉地打断,不是说要讨好我么?
语琪眨了眨眼,意识到了什么,不再言语,只安静地看着他。
萧煜朝她伸出手,唇角带着冷冷的笑,叫人看不分明,水凉了,扶我出去,我冷。
☆、第172章魔宫少宫主middot;萧煜【11】
萧煜递过来的手是真的冰,他大概也是真的冷,就是口气和神qíng都不大好罢了。语琪握住他的手,帮他回温,一边深深地看他一眼,挑起嘴角笑了笑,我可以扶你出来,但你莫要后悔。
水沁骨得凉,叫人冻得哆嗦,萧煜并不觉得有何可后悔,只不耐烦地催促她快点。
语琪轻轻嗯一声,转到他身后,长腿一伸,将旁边的垫脚凳够了过来,靠在浴桶旁边,又把手滑了下去,穿过他腋下。
虽说是仰仗她相扶,却丝毫不妨碍萧煜摆出颐指气使的态度,他端着一副凉薄的面孔叫她扶,狭长的眼线弧度yīn柔,那一眼扫过来,威严与姝艳jiāo融,像是刻薄太后,叫她恍惚间几乎以为自己是皇城里的林公公。
这支高岭之花的趾高气昂一直维持到被她搀出浴桶,双腿搭在垫脚凳上为止。
离开了冷水的围绕,他才猛然间意识到什么,凉薄的面孔顿时分崩离析,猛地扫了自己一眼,然后盯住她面红耳赤地吼,不准看!
不看怎么扶你下来。她不以为意地淡淡道,只拎起他一只手勾在自己脖子上,温言道,搂紧了,我扶你到chuáng上去。
语琪刚要使力,萧煜恼羞成怒之下,竟不管不顾地抽回了本该搂着她脖子的手,胡乱地一把捂住了她的眼睛。
世界突然变得一片漆黑,语琪手忙脚乱地揽过他歪倒的上身,才没让这位少宫主丢脸地摔下去。
他一手扣住她后脑,一手捂着她眼睛,根本腾不出手来撑住自己,重量全靠在了她身上,把她原本gāngān净净的衣襟和胸口弄得全都是水。萧煜却并不管这些,他脸红脖子粗地扭头喊人进来。
语琪叹了口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充当着拐杖,声音依旧轻柔温和,我说了你会后悔的。
萧煜眼风似刀地狠狠剜她一眼,想起她看不见,又压着嗓子冷冷斥道,闭嘴!
语琪闭了嘴,却仍是在心中叹了一句真难伺候。
而这并不是萧少宫主最难伺候的时候。
自从那天开始,萧煜像是被她说服,又像是想通了什么,不再把她当做一团空气来对待,但态度却也远远说不上好。除了颐指气使,使唤她做这做那的时候以外,他仍旧不搭理她,哪怕两个人坐在一起面对着面,他也只是低着头去整理自己的袖摆,弧度漂亮的薄唇闭得紧紧地,一言不发。而她倘若多说几句话,他就不耐烦,冷冰冰地一眼扫过来,叫她闭嘴。
语琪有的时候忍不住,也会轻声细语地朝他抱怨,我是哪里对不起你了,你对我就不能态度好一点儿?
萧煜冷笑一声,不去理会她,专注于将玄铁戒指一只一只地褪下来,脖子一动也不动,只动着嘴皮子使唤她,到那边柜子去,第三层第二隔,把我的金疮药拿来。
语琪闻言放下茶盏,熟稔地拉过他的手,低头去看,又磨破了?我早跟你说换个兵器,这玩意儿伤人一千,自损三百。
与你无关。萧煜将自己的手从她手中抽出来,语气冷然,别废话,去。
他口气太差,让人反感,但她并不同他大小声,只温和地勾唇一笑,既然与我无关,我gān嘛要去拿。萧煜冷冷一眼扫来,叫她心下一凉:倘若他双腿能动,此刻自己小腿想必要挨上一踹。
以免真的遭他毒手,她不再与他同桌而坐,起身到chuáng边坐下。许是距离远了,她也不再怕惹恼他,倚在chuáng柱冲他浅浅一笑,你自己去取呗,又不是没长腿。
他面无表qíng地看着她,声音冷下来,一字一句地唤她全名,林语琪。
语调沉肃可怕。
语琪觉得对方要发作,她垂下眸,轻咳一声,叫我gān什么。
萧煜的声音透着一股yīn森,又不是没长腿,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坏事了,捋毛捋到老虎头上了,语琪小心瞧他一眼,正对上他看来的视线,僵了一僵后,她镇定地一歪身子仰倒在chuáng上,捞了枕头过来盖住脸,含混道,我困了。
萧煜并没有划着他的轮椅去取药,他划着轮椅来了chuáng边。
感觉到硬邦邦的轮圈撞到腿上,语琪缩了一下,往chuáng的深处挪了挪,悄悄睁眼去瞧他。结果这一看,就瞧见萧煜从轮椅上探过身来,她连忙又缩了缩,避到他够不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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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煜的瞳孔紧了一下,他缓缓直起身,不再来抓她,但看着她的眼神一下子冷下来。
完了,语琪叹息,少爷脾气又犯了。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也差不多摸到了萧煜的一些脾气。他双腿不便,很多事qíng上都有心无力,就比如此刻,她躲开了,他没够到,他心里烦躁,就喜欢迁怒于人。
其实他的迁怒毫无理由,他要够她,是想教训她,又不是好心好意,难道还要她把脸凑过去给他打?语琪眯着眼睛瞧了他一会儿,这人的冰山脸一点儿没有融化,反而愈来愈冷。
看来她最近的纵容太甚,这位大少爷真的觉得他要教训她,她就得凑上去给他教训。语琪抱着枕头想了想,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不然他的脾气必然越来越糟糕,那时候就更难攻略了。
萧煜还等着她自己送上门去负荆请罪,她却铁了心一扭身,蹭掉靴子后麻溜儿地滚到了chuáng的最里边儿,卷了被子在身上,留给他一个淡漠的背影。
一片死寂。
语琪想了一想,到底还是没有做得太绝,又闭着眼睛柔声道,我累了,歇一会儿,你先自己上药罢。她语速放得慢,又刻意用了更多的鼻音,听起来真的带几分懒散的困倦。
可这份心机并没能让萧煜乖乖地去自己上药,他根本不理会,只言简意赅地命令她,起来。
她装死,不动。
你就是这样讨好我的?
她仍然不动。
他声音冷下来,这是我的chuáng。
语琪睁开了眼睛,有些尴尬,他说得对,这是他的chuáng,他有权不让她睡,被他挤兑一句也是正理。她抱着被子慢吞吞地坐起来,觉得自己有点儿小题大做。
他脾气向来差,何必这样跟他计较。
她坐了一会儿,认命地下chuáng穿靴子,第三层第二隔是吧?还要什么,我让人打点水来?
可金疮药拿来了,他却不接,只冷漠地用眼尾瞥她。
语琪没支声,腿一伸一勾,捞过一只凳子,在坏脾气的少宫主身边坐下瞧他。可萧煜没给半点儿反应,她只好抓过他一只手,用牙咬掉金疮药的塞子,沾了点儿药给他抹上。
她低着头专注地给他上药,他却用另一只手缠她头发。
萧煜不知何时养成了这个习惯,生气时就拽她头发。语琪用余光瞥到,却没有说什么,仍旧继续着手中的活。
萧煜漫不经心地将她的一缕头发一圈一圈地绕上食指,偶尔瞥她一眼,又面无表qíng地看向别处,直到她给他一只手上完了药,叫他换另一只手来。他没给她,神qíng淡淡地同她对视着,屈了一下食指。
头发已经缠得很紧,他稍稍一动,她头皮就疼,连忙朝他手的方向歪了歪脑袋。
就像自己总拿他的腿来挤兑一样,语琪如今也习惯了他拿这种方式来出气,她也不动气,只斜着眼瞧他。萧煜任她看着,慢吞吞地继续扯她的头发,像钓者收着鱼线,一点一点地将她的脑袋扯了过来。
等最后那一缕头发大半都卷在了他手指上,她整个上身也都不由自主地随之倾了过去,不得不扶住他一侧的扶手来稳住身子。盯着他胸口的暗纹片刻,她咬了咬牙,却仍是温和地开口,够了么,可以放开我吗?
她的脑袋横在他胸前,手撑在一旁,头低着,一头青丝如墨,撒了他半膝,看上去乖巧又温顺。他似乎是觉得刚把一只不听话的松狮给调|教得顺服了,带着显而易见的成就感抬起那只上好药的手,凉凉地拍了拍她脸颊。
萧煜记仇,但他有一点儿好,就是这气儿一旦撒过了,就像被顺了毛一样好说话。此刻就是如此,他气消了,便不再同她别扭下去,按她说得松开了她的头发。
语琪捂着头皮抬起头,眼前就是他白得发青的脖颈。
即使不看他的表qíng,她都想象得到他此刻脸上那淡淡的得意,她眯起眼睛,张口就在他突起的喉结上咬了一下。
但到底没敢下重口,一击得手,就速速退开。
萧煜这次倒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一边看着她,一边抬手揉了揉脖子,狭长的眼尾带点儿轻嘲,扫了她两眼就从她手中拿过瓷瓶,给自己另一只手上起药来。
喜怒不定说得就是这种人,他要教训你时你躲得快了点儿就是重罪,但你主动去咬他一口,他反倒不跟你计较。
语琪觉得自己真的是越来越不懂男人的心,叹一口气,弹了弹衣摆上的一道带着印子的轻灰。手刚放下,萧煜就看了过来,看看她仍带着些痕迹的下摆,又看看她的脸,缓缓眯起眼睛,语气淡淡的,怎么,嫌脏?
语琪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何弹个衣摆都能惹到了这位,轻轻啊一声,满头雾水地看向他。
一眼望去,萧煜的眸子深不见底,像两汪注满了黑水银的幽潭,泛不出一丝光亮。他没什么表qíng地同她对视了一会儿,冷哼一声,将用完了的瓷瓶往她怀里一丢,转开轮椅回到了桌边,再也没搭理她一句。
语琪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萧煜是脾气坏,而且也的确yīn晴不定,但这并不说明她无法像以前的任务一样掌控他的想法,从而攻克他。再难的题目也有求解的方式,萧煜这个人,一定也有。
☆、第173章魔宫少宫主middot;萧煜【12】
萧煜在桌边坐了多久,语琪就在后面看了他的背影多久。
这期间她一直在思索到底应该采取怎样的方式与他相处。
萧煜太yīn晴不定了,这几天下来,她一直被动地跟随着他的qíng绪起伏。光是应付和承受他的变脸已经很累,以至于她根本来不及去深思他这些qíng绪波动背后的原因。
但是一个人的喜、怒、哀、乐都不会是毫无缘由的,萧煜在她看起来喜怒不定,肯定与她并不真正了解他有很大关系。
或许站在萧煜立场上来看,她才是那个莽莽撞撞,老是挑起导火索,惹他生气、给他找不痛快的事儿jīng,或许他自己认为他的怒气来得都合qíng合理。
语琪想,可能他心里还觉得委屈呢。
对,委屈。
譬如那金疮药放在柜子的第三排,她去拿的时候才发现它放在与目齐平的高处,若是坐在轮椅上是很难够到的。但那时她却叫无法站立的萧煜自己去取,还拿他的腿出来调侃。
这么一想,当时她虽然从头到尾都语气温和言笑晏晏,言行举止也不疼不痒,但真正深究起来,其实比他更加恶劣。
就这样,她乱七八糟地想了许多,也没有特意去思索什么,只是想到什么事就在脑中回忆一遍,将两人相处的许多小cha曲都来来回回地反复想,也没有如何仔细地去分析,但却模模糊糊地觉得思路通畅了些,也隐隐约约地有些摸到了萧煜的xing子和想法。
也是从那天起,她开始尝试着一点一点地摸索与萧煜相处的方式,她耐心十足,这种方式不能解决问题就换下一种,从不厌烦,也并不气馁,这样下来,她没多久就渐渐地把握了一些应对萧煜的技巧。
就比如那天她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那个小摩擦,在几天之后就又遇到了一次类似的qíng况。
那时外面儿下着大雨,地上湿滑泥泞,他进修罗殿时她正好要出去寻他,两个人迎面而遇,她顿住了脚步,他却一下子没控制住轮椅,小小地撞了她一下。那一撞不疼不痒的,还没他拽自己头发时来得疼,语琪也没太在意,只是无意一瞥之间瞧见轮圈上沾着的泥水蹭到了自己的下摆上,在做工jīng细的雪色锦袍上划出一道醒目的脏污。
一瞬间,她想起前事,那时她下摆上那道灰印子,似乎也是在被他的轮椅撞到时蹭上的。
于是在看到她拍去灰尘时,他那句带着淡淡冷意的怎么,嫌脏?也一瞬间有了合理的解释:轮椅于他而言是类似双腿的存在,她无意间的行为可能让他觉得是一种嫌弃的表现,所以才有那句高冷而莫名奇妙的一问。
想通了这些的语琪只觉得醍醐灌顶,福至心灵,当即十分圆滑地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只一路面色自然地陪他去了后殿更衣,没有做任何如擦拭下摆之类的多余的事,也在刘麻子默不作声地要去给她也寻一件替换衣物时不着痕迹地用眼神制止了。
等萧煜更衣完出来时,她仍穿着原来的袍子坐在chuáng沿上等他,漫无目的地翻着一本手札看。
看的什么?萧煜停在她面前,一边往chuáng上挪一边问她,口气随意。
她合上手札,说,你母亲的习武心得。
她倒是宠你,什么都舍得给。萧煜自己脱了靴子,在chuáng上安顿下来,一边将枕头垫在自己后腰,一边眯着眼睛冷冷地嘲讽道,一个名门正派出身的人,却整日跟在女魔头身后讨巧,你也算是能屈能伸。
除非必要,萧煜不喜欢别人搀扶,因此他躺下安顿好之前,语琪一直在旁优哉游哉地等着,没有上去cha手,听得他这样说,她微微一挑眉,像是只听见他前半句话一样,浅浅一笑道,是,她一直宠我。
比起他这个被母亲冷落的儿子,她一直是受宠的那个。
萧煜凉凉地瞥她一眼以作警告,却也没发作,只随手从她手中抽出那本手札扔到一旁,扬起下巴点点自己的膝盖,示意她赶紧gān活。
这也是语道渐渐摸索出来的,除了双腿之外,他对其他事其实比较宽容,只要不太过分,只是调侃一下的话,他并不会与她斤斤计较。
她褪了靴子,在chuáng尾盘腿而坐,bī热了掌心,专心地替他按揉起酸疼的膝盖来。一开始她还随意地同萧煜斗几句嘴,惹得他几次冷下脸来,其中有几次挑拨得他差点坐起来揍人,又被她的讨好求饶哄得重新躺下。
来来回回几次之后,萧煜被她搅得倦极,渐渐得不再与她你来我往地互相嘲讽,只偶尔挤兑她一两句,声调懒洋洋地,带着困意。每次这个时候,语琪也就渐渐安静下来,不再说话,然后萧煜蹙紧的眉头渐渐松开,与她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含糊下去。
然后,整个房间都归于宁静。
窗外雨声淅沥,他的呼吸夹杂在哒哒的滴水声中,显得绵长而安稳,将平日yīn森的屋子都衬得平和了几分。
她在他的呼吸声中渐渐放松下来,将思绪放空,享受这一刻难得的温宁。不知过了多久,待将萧煜的膝盖按得发热之后,语琪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挪了下位置,撩起他的长袍,将温热的手掌伸进去,轻轻地给他按揉腰际。
萧煜每日坐在轮椅上,腰部受力最多,是以一天下来,必然酸痛僵硬。可他并不是喜欢示弱的人,又擅长若无其事地忍耐,因此从未有人看出他腰部不适,如若不是有一次无意间瞧见他按着后腰给自己按摩,她至今也不会知晓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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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煜到底是魔宫的少宫主,哪怕睡得再沉,也保有警觉心,她没按几下,他便自沉睡中惊醒,待看到是她在动作后,怔了一怔,又睡眼惺忪地闭上了眼,声音因困倦的缘故,凉薄中带上了几分懒散,你又多事。困意很快上涌,他迷迷糊糊地伸手一推,将她的手拨拉开,口齿含糊地念叨,别按了,不用。
语琪没理他,甚至趁他昏昏沉沉战斗力可忽略不计给他翻了个身,叫他面朝里chuáng里,好叫她按起后腰处来更容易一些。萧煜许是真的困了,只低低骂了一声后就随她去了,没一会儿,呼吸就在她的按摩中重归于轻悠绵长。
待替他将腰际僵硬的肌ròu揉开,已是小半个时辰之后的事,语琪见他睡得香沉,就轻手轻脚地将手收回来,将薄被给他盖上,悄悄地下了chuáng去穿靴。
穿戴整齐之后,她起身离开,不小心带翻了一个椅子,萧煜被这一声弄醒,迷迷糊糊地翻过身来,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瞧了瞧,就又索然地阖上了眼睛。
语琪也没同他告辞,将椅子扶起来后就往外面走,绕过屏风之前听得他在身后嘟嘟囔囔地说了句什么。
那声音极轻,带着萧煜惯有的语气,像是一句刻薄的嫌弃抱怨,回去换身衣裳,脏死了。
语琪一愣,回头去看他。
可萧煜翻了个身,又睡去了。
她摇头轻笑。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平淡如水地过着。
萧煜每日来修罗殿行教导、训练之责,语琪也一样。两个人都不是好东西,调|教起人来,都是心狠手辣之辈,直将少年们cao练得生不如死,度日如年,哀声连连。这些未来的杀手尚且稚嫩,远未达到麻木的程度,还会在每晚睡前将两个教导者的名字咒骂上几遍,恨得仿佛要将两人拆吃入腹。
唯一令少年们感到稍许欣慰的是,不知从何时起,修罗殿内多出了一条众人都心照不宣的规矩:倘若下雨,那么一切训练便暂止一日。
其实这很没道理,修罗殿遮风挡雨,雨下得再大也于训练并无影响。可每当下雨时萧少宫主便会去后殿休息,林小姐嘱咐他们几句之后便也跟着去了后殿。两人就这样在后殿呆到傍晚或者次日雨停,林小姐独自一人出来,回她的院子,而少宫主则歇在后殿。两个人像是约好了似得,从不对此加以解释,因此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去后殿做什么。
每下一次雨,天儿就凉一分。渐渐的,雨不再下,魔宫上下都换上了冬衣,人人都包裹得像是狗熊,尤其是只穿得起老棉袄的下仆们,各个看起来都臃肿不堪。当然,穿得起猞猁皮的少宫主也没好到哪儿去,他由于寒毒缠身,到了冬日就极为难熬,是以恨不得将所有能穿的都裹在身上,每每远望过去,都像是一只毛茸茸的球。
阖宫上下,唯有宫主萧莫愁与语琪还保持着往日风度,只不过前者是因为内力深厚,后者则是因重火诀的缘故得了便宜。两人仍旧穿着着往日装束,只不过在外衣外多披一件披风罢了。
每每萧煜见了她这般两袖透风的模样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打个寒颤,叫语琪看了好笑。
虽说雨不再下了,但她这重火诀派上用场的时间却渐渐多了,因萧煜的寒毒总是频繁地发作,一发作便是整整一日,她只好陪在一旁,运转着重火诀为他驱寒。
语琪由于总是将重火诀日夜不停地在体内运转,内功jīng进极快,而萧煜却像是个沉溺极深的瘾君子,渐渐变得极为依赖她输入的内力,以至于好几次语琪都是想走走不了,靠在他chuáng边睡着的。
但萧煜并没有为此对她产生什么深深的好感,他依赖的只是她的内力。相反,因着病痛缠身的缘故,他在寒冬时节脾气显得尤其得差,一点儿不顺意的事便要发作一通。一开始语琪还如往常一样细细思索他qíng绪起伏的原因,怕是自己在哪里戳到了他的痛脚,但后来也就意识到他只是因疼痛难忍而无理取闹罢了。
语琪被他重归喜怒不定的脾气搅得疲倦不已,每日日思夜想的都是怎么安抚他仿佛待产孕妇一般的bào雷脾气,结果还真让她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第174章魔宫少宫主middot;萧煜【13】
这办法也是语琪凑巧发现的。
那些日子萧煜的脾气是一天比一天糟糕,无辜遭殃的人渐渐不再只有她一个。萧煜的无差别攻击让受伤害范围短时内便大幅度地扩张,以至于后来修罗殿的下仆们都绕着他走。而不得不一直在他身旁陪着的语琪也学得乖了,无论他说什么,都温和浅笑答好,除此之外绝不多说一句话,不叫他捉住一丁点儿可作文章的错处。
bào躁的萧大魔王没处儿可撒气,以至于身周一直都处于冷飕飕的低气压中,整个儿一尊冷面活阎王,谁触谁死。只要是他眼风扫过之处,修罗殿众人皆望风而逃。
那日他在路上揪住一个萧莫愁的男宠,终是找到了可欺负的人,好一通发作。那少年平日里清秀文雅的一张面孔吓得毫无血色,只知道抽噎着求饶。语琪找见萧煜时他脾气发得正厉害,外边儿冰天雪地的,寒风又大,他脸已经冻得发青,她怕他回去又犯寒毒,也不敢劝什么,只走过去握住他肩头几处大xué,运起重火诀来,将数倍于以往的内力一股脑儿地输了进去。
以前她只是在他寒毒犯了的时候替他揉捏膝盖,最多再按一下腰,内力也是凝在掌心,贴着皮肤一点儿一点儿地沁进去,很是润物细无声。
这次却是直接、简单而粗bào。
但令人意外的是,效果却出乎意料得好。
萧煜冷不防叫她来上这么一下,顷刻间暖流就顺着肩头几处筋脉滚烫地流到了脚心,下意识地颤栗了一下,连刚要出口的狠话都忘了一半。随着她手中热流源源不断地渗入,萧煜只觉得身上暖融融烫乎乎的,整个人都惫懒了起来,一双严若冰霜的眸子也慢慢地眯成了一道fèng儿,鸦黑长睫半掩着,再也看不出丁点儿yīn刻冷酷的影子。
语琪惯会察言观色,觉察到了这一招似乎对萧煜格外有效,更是将温热的内力一股一股地往他体内bī。
萧煜近日睡得不好,寒毒跗骨,到了严冬更是发作得厉害,白天儿夜里地泛着酸疼,只有疲倦到了极点才能稍稍眯上一会儿,但很快又被冷醒,继续受着煎熬。这样下来,心里总是泛着一股说不出的烦躁,看到谁都想上去踹上两脚。可他终归没法踹人,脾气便发得更厉害。
可她的手放上来那一刻,就像是有滔滔熔岩滚烫地流遍全身。
冷么?仍旧是冷得,那冷在骨子里,抹不去,除不掉,只要他习寒玉决一日,那寒毒便会缠着他一日,无药可解,重火诀也不行。但她的手那样烫,滚滚热意自她掌心摧枯拉朽地冲进来,存在感太qiáng,叫他连骨子里泛出的冷也感觉不到了。
身周天寒地冻的,可他却觉得头顶像是冒着热气儿,暖和地快要睡过去。
语琪手放在他肩头,低头瞧他,见这位活阎王昏昏yù睡了,便无声地朝那男宠使眼色,叫他快走。可怜儿见的,平日被萧莫愁锦衣玉食地养着,今儿却被莫名其妙地萧煜好一通欺负,快被折磨去了半条命。
那男宠感激地看她一眼,摇摇晃晃地要退下。
可他运道太差,刚站起来,萧煜就稍稍睁开了眼,用眼尾扫了他一下。
那男宠僵了一下,面如死灰。
替我给他一脚,这小子欠收拾。声线是天生的低而冷,可语调却是懒洋洋的。他这句话没加主语,可在场的人都知道他指的是谁。
语琪叹一口气,你饶过他吧,这孩子还小呢。
萧煜不同意,声调危险地扬了起来,你踹是不揣?
他少爷脾气一上来,不顺着不行。语琪无奈,只能一迭声地应着好,抬起长腿,照着心窝儿给了那男宠一脚。
她力道使得巧,只叫那少年滚出去几圈,堪堪昏过去,并不会有大碍。
萧煜看了两眼,见他在雪地里一头昏过去,再爬不起来,才算稍稍满意,同她一起回了修罗殿。
语琪总算把这尊活阎王给顺利地领回了修罗殿。自此一役之后,她尝到了甜头,开始频繁使用这一招对付萧煜。
每次他脾气刚一冒起来,她就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他,也不拘是肩头、胳膊还是手掌,只要碰着了,就一股脑儿地给他输内力。然后,萧少宫主扬起的眉梢便同抿起的唇瓣一齐渐渐放松下来,整个人如冰山融化一般,锋利的棱角同满身的刺儿都不见了,变成软软和和一团儿,好哄得紧,原本再是天大的火气,也不过几句话就给捋顺了。
自从她琢磨出这套法子,不但是修罗殿,就连整个魔宫上下都跟着享福,纷纷赞宫主目光长远,那年将林小姐掳了回来,不然少宫主这煞脾气,谁制得住。
发展到后来,一旦萧煜又逮住了人撒气儿,看到的人就撒丫子往语琪这里跑,过来搬救兵。语琪也没辙,只好跟着去,去了就运起重火诀,一边抓着萧煜给他整个人弄暖和,一边假惺惺地把被他逮住撒气的人挨个儿踢踢打打来一遍,全给整昏了让人抬下去。她力道总是控制得好,每次不真下手,就做面子功夫,那儿些被她揍趴下的人,没过半个时辰就能醒来,该gān嘛gān嘛去。
叫人好笑的是,靠着这到处救火,语琪在魔宫本就旺盛的人气更是莫名其妙地大涨起来。无论是谁,只要在路上看见她,就要上来攀谈几句,套套关系,话里话外都暗示着倘若自己哪天运道不好被少宫主逮着了时,她一定得过来救上一命。语琪一开始还浅笑着应下,后来烦了,见到人就躲,才算耳根子清净了些。
救场的次数多了,萧煜自然能察觉出不对劲来,有一日,他瞧见一个昨日还惹了他的下仆在庭院里生龙活虎地gān着活儿,活蹦乱跳的,一点儿伤痛都没有,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语琪在被他兴师问罪的时候仍旧淡定得很,照旧抓了他一只手握着,运着重火诀给他输内力,把萧煜给搓揉成一团软面驼子后她却怔了一怔。
以前流程进行到这里,就算完成了大半,只要假模假样地再把惹恼了他的人给踢打一遍就算完事儿了。
可这会儿,她自己才是惹恼她的那个人。
怎么办,难不成给自己一巴掌再装晕?
语琪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愚蠢的方案。
身旁余怒未消的萧煜还凉凉地看着她,语琪想了想,乖顺地在他轮椅前蹲下,仍旧握着他的手,源源不断地给他输着堪比太太静心口服液的内力,一边褪了簪钗,侧着头,让一头墨发淌了下来,铺在他膝头的猞猁皮薄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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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煜还等着她道歉,谁知道她来了这么一下,你gān什么?
语琪不答,拉起他指骨修长的食指,捻起自己的一缕长发,专注且认真地一圈儿一圈儿地往上绕。
萧煜:
好不容易缠好,语琪抬头瞅了他一眼,将下巴轻轻搁他膝头,冲他绽了个又暖又软的一笑。
萧煜都能从她脸上看出lsquo;来罢rsquo;两字,他轻哧一声,往椅背上靠了靠,晃了晃食指,淡淡冲她道,缠得太多了。
她轻轻嗳一声,多了么?
越少,才越疼。
语琪被这等言论给噎了一下,僵着脸看他,那我再缠一次?
萧煜哼笑一声,用另一只手轻抚她发顶,冷白修长的手指没入她檀黑的发,一下一下以指代梳地顺着。
她配合地将头靠在他膝上,方便他动作。他手指温凉,触到头皮的时候很舒服,叫她以为他已经原谅了自己,刚放松下来,缓缓眯起眼睛享受,头皮就猛地一下抽疼。
反差太大,叫她差点叫出声来。
待她捂着脑袋从他膝上直起身,就见萧煜唇角带着凉笑看着自己,他摩挲了一下指尖扯下的五六根头发,淡淡道,这件事,我比较喜欢自己来。
语琪:
大概是她在萧煜眼中信誉不再,两人之间的相处又恢复到了以往斗智斗勇、针锋相对的模式。
这个冬天就在一阵jī飞狗跳之中过去,chūn来雪融的时候,萧莫愁得知萧煜的寒玉决终于又上一重,便将他派了出去执行任务。
语琪与萧煜之间的关系也因这个任务而就此逆转。
☆、第175章魔宫少宫主middot;萧煜【14】
前任左护法在一次任务中爱上了一个洛阳商贾,为他叛出魔宫,收起佩剑,挽起发髻,洗手作羹汤。可魔宫不允许背叛,萧莫愁也不允许背叛,萧煜身为少宫主,受命清理门户。
萧煜只带了一个修罗殿的孩子做车夫,出宫那天,两人又因为jī毛蒜皮的小事争锋相对地吵了一架,他走的时候,语琪没有出去送他。
可她跟在了他身后,一路悄悄尾随。
虽然已经过了严冬,但萧煜身上的寒毒仍然随时可能发作,倘若正在发作时遇敌,便会陷入极为危险的处境,她不放心。
他们一路南下。
每当yīn雨天,萧煜都会选择在客栈住宿,叫店小二烧水沐浴。可沐浴并不那么管用,水总会变凉,沐浴过后的身体也会冷下来,不过聊以慰藉。
萧煜自然也知道,但也只能忍耐,不是哪里都找得到一个修习重火诀的人,此乃魔宫功法,除了魔宫历史上的几位长老之外,这一辈也就她修习此功。
客栈的chuáng铺总是又窄又硬,褥子薄得几乎像是没铺。他躺在上面,忍受着膝盖处难耐的僵冷酸痛,只觉得格外难熬。人总是由奢入俭难,近日太久没有受寒毒所扰,乃至于偶一发作时,竟觉得分外得难以忍受,叫人甚至想把膝盖骨整个儿挖出来。
没法左右寒毒,只能左右行程,萧煜只盼着速速完成这趟任务,好赶快赶回魔宫。该死的寒毒发作,他不想再忍受一次。
萧煜找到左护法的时候,原本杀人不眨眼的冷漠女人竟躺在一个温雅男子的膝上垂眸浅笑。这女人变化太大,如果不是她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翻身而起,从枕下抽出一把匕首来,他几乎认不出她来。
少宫主?!左护法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您怎会来此地?
清理门户。
他冷冷地答,然后出手。
左护法武功不低,可这些年沉溺于男欢女爱之中,已然不是他的对手,拼了一死,也不过是在他肩上击了一掌。
任务完成,萧煜准备离开,可那男人却可笑地唤来了一群握着刀剑的手下与家丁,让这一群不懂武的普通人将他这个魔宫的下任宫主团团围住。
萧煜冷笑,刚要动手,肩上却忽的传来剧痛。
气血翻涌之下,筋脉一瞬逆行,寒玉诀不受控制地在体内运转,与她残留在他体内的那一缕内力剧烈冲撞起来。
萧煜一瞬间面如死灰。
幼时是因走火入魔而寒毒侵身,他太熟悉这种感觉,倘若再来一次,尤其是此刻,没有萧莫愁在旁以qiáng横内力梳理筋脉,他必死无疑。
萧煜很清楚此刻万万不能动用内力,可他没有办法,这数百人虽是丝毫不动武,却各个刀剑在手,他身困轮椅,逃无可逃,只能应战。
抬起头,他看到最近一人握着长刀砍来。
语琪在看到空中那蓬炸开的魔宫火信之时,正在萧煜下榻客栈二楼的一间客房里等着。以萧煜如今的武功,对付左护法已是绰绰有余,且今日艳阳高照,没有寒毒发作的可能,她本以为万无一失,这一次算是白跟来了,谁知却偏偏出了事。
暗道一声糟糕,她一把提起桌上软剑,直接便自窗户跃了出去。
翻入围墙,语琪急急而行的脚步突然顿住。
这里已是人间地狱。
就在离她不远处,一个抱剑的家丁静静坐着,他的脑袋却慢慢地滑下脖颈,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失去了头的躯gān摇晃一下后砰地一声倒在地上,暗色的鲜血自齐齐断裂的脖颈上汩汩流出。
这样的效果,只有萧煜那细到极致的冰蚕丝才能做到。
语琪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怎样一场惨祸,她握剑的手紧了一紧,很快又随即松开,动作敏捷地绕过这满地的残肢碎ròu,往尸体更为密集之处跑去。
她在正堂的后室里找到萧煜。
他的轮椅背对着门口,静静地停在一片尸山血海之中。
上面空空dàngdàng,没有萧煜的身影。
语琪迅速地扫视了一下四周。
这里还算较完整的一具尸体靠近门边,他死得时候正在往外爬,但还未逃出生天,就已被冰蚕丝拦腰截为两段。
最后凝固在他脸上的表qíng,惊恐得像是看到了阿鼻地狱。
语琪不忍再看。
失控,完完全全的失控。
如果造成这幅惨景的人真是萧煜,那么他必然已经入魔。
她咬了咬唇,提剑跃入这房间。房内处处是尸首,并无可以下脚之处,她只好忍着恶心踩着一地断肢残躯往里面走去。
意料之外,又在qíng理之中,她很轻易地便发现了萧煜,因他是这整个屋子里唯一一个保持着完整身体的人。
他倒在轮椅的不远处,面朝下地覆在几具碎尸之上,一动不动。
只是不知道是失去了意识,还是已经死去。
语琪顾不上其他,提剑奔过去,在他身旁单膝跪下,稍稍翻过他,伸手去探他鼻下。
直到轻促的鼻息若有似无地喷在指尖,她绷紧的身体才渐渐放松下来。
还活着就好。
语琪这才有心思去看他qíng况,她将他整个翻过来,抱在怀中。萧煜身上并无大伤,只是眉头紧蹙,脖颈无力地垂下来,轻轻抵在她颈侧,呼吸细微得几乎感觉不到。
弱得像是婴儿,与以前那个人人畏惧的活阎王真是天壤之别。
语琪摇了摇他,萧煜。
他微微蹙了蹙眉。
她见他有反应,便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萧煜的长睫抖了一抖,缓缓掀开,漆黑的瞳仁茫然地对上她的。
语琪微微一笑,哥。
他大概神智还未清醒,竟然不觉得她出现在此处是一件不可思议之事,只是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便皱着眉头想要坐起来。
可他失败了,像是根本无法如意地控制身体,手臂只是动了一下就又滑下去,落在她腿上。
语琪见状,笑容也敛了起来,面无表qíng地捞起他一只手,搭上他脉门细细感知。
片刻之后,她放开他的手,缓缓地望进他眼睛里,你筋脉错乱,内力倒行,是走火入魔的迹象。
倘若走火入魔,轻则武功全废、不能自控,重则筋脉断裂而死。除非,有功力高深者qiáng行将其倒行逆流的内力导回正道。可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萧莫愁,远在千里之外。远水解不了近渴,等她赶来,萧煜估计已经是个武功全失、身体不能自主的废人。
所以按照如今的qíng况,这几乎是个死局,毫无希望。
语琪口气沉重地宣布完噩耗,以为萧煜会像以前一样发脾气,甚至迁怒于她,可出乎意料的是,他只是垂下眼睫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微不可闻。
原来从云端落到泥沼之中,竟会给这个人带来这样大的改变,所有的冷傲刻薄都灰飞烟灭,只余下仰仗人鼻息的小心翼翼。
语琪忍不住叹息。
一时之间,两人皆陷入沉默。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首先得离开这里。语琪看看停在不远处的轮椅,准备把它推过来,将萧煜扶上去,可她刚把他放下,他就用无力的手拉住了她的袖摆。
语琪回过头,正对上萧煜直直看过来的目光。他像是以为她要丢下他离开,眼神有些许黯淡,但他仍是萧煜,骄傲与敏感都刻在骨子里,叫他即使伸出了手,也固执地不肯说半句祈求与挽留。
她叹一口气回过身,将他从碎尸中扶起来抱住,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背。
萧煜靠在她身上,眼眸低垂,并不说话。
语琪紧了紧搂住他的手臂,缓缓偏过头来,用侧脸轻轻摩挲着他冰凉的脸颊,将声音放得轻柔又坚定,没事,我在。
萧煜身体一僵。
从小习得的武功一夜丧尽,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控制,这样巨大的打击像是天崩地裂,足以叫一个同年龄的人jīng神崩溃。他还能维持此刻的镇定已经算是奇迹,但是所有的镇定与奇迹,都在此刻崩塌殆尽,他将脸埋进她温暖的颈窝中,紧紧闭上眼睛。
语琪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后背,轻轻吻他的头发,用天生低柔温和的声线细细地安慰着。
不知过了多久,萧煜似乎缓了过来,在她怀里闷闷地问,这仍是你的讨好么?
语琪愣了愣,然后轻轻笑了,你觉得呢?
萧煜沉默了一会儿,低低道,如果还能顿了顿,他将几乎不可能的事咽回去,轻轻道,我会请母亲让你当左护法。
那我应该去直接求宫主。她毫不客气。
萧煜不再说话。
语琪轻轻叹一口气,温声道,不是,不是讨好。她轻轻抚他的头发,语气轻快,哥,等你成了宫主,再给我个左护法当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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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煜沉默许久,才轻轻开口,好。
屠门之事即使在江湖门派间也已不是小打小闹,官府必然介入,怕被人寻到,语琪并没有将他带回客栈,而是找了间偏僻无人的荒芜院落暂时安顿下来,萧煜这才想起问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她随意解释两句,替他褪了外衣,扶他起来,一手稳住他的肩,一手贴在他背心上,缓缓注入内力,助他引导体内横冲直撞的内力。
萧煜身体一颤,微惊开口,你
她武功修为远远比不上萧莫愁,甚至不及他,根本不可能做到捋顺他体内乱窜的内力,贸然qiáng行尝试是极其危险的,成功的可能xing也极小,最大的可能是把她自己也连累进来,让两个人一同走火入魔。
闭嘴!语琪握住他左肩的手猛然一紧,专心引导内力!
第一次的尝试并不顺利,半个时辰下来,两个人大汗淋漓,jīng神疲惫至极。他们只成功地将一小撮的内力聚拢起来,但很快就失败了,好在两人都足够小心翼翼,并没有出现什么危险。
明日再试一次,今天先歇息。语琪抹了把汗下了chuáng,一边穿靴子一边回头看他,我要洗个澡,你要不要一起。
萧煜此时终于恢复了点儿往日的脾气,凉凉地瞥她一眼,并不说话。
我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在调戏你。语琪低下头,温声道,这几日你应该是没法自理了,我不是替你洗澡便得替你擦身,你得适应这事。
大概是意识到她所言非虚,萧煜沉默下来,有些尴尬地别开脸去,耳后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第176章魔宫少宫主middot;萧煜【15】
此处没有衣物可换,语琪沐浴之后,索xing将脏衣服搓洗gān净又穿上了身。
萧煜躺在chuáng上,看着她从外面儿推门进来。
她身上的雪色长衫还未gān,月白色的单薄里衣自襟口露出一道边儿,墨色长发还微带着湿意地披在腰间,衣带松松地系着,长衫也要敞不敞的。她却不知道去拢一拢,反倒漫不经心地侧着头,抬手一下下地顺着湿发,怎么看都是一副叫人没法不浮想联翩的风流妖孽qíng状。
他忍不住别开脸去,你不会换套衣服?
说得轻巧,我没回客栈取包裹,哪里来的更换衣物。
随便到哪儿,买一套回来。
太麻烦,下回再说。她在桌旁坐下,运起重火诀来,很快,身上湿衣裳连着湿头发腾腾地开始冒白烟儿,没一会儿就恢复了gān燥,她将系在手腕上的发带取下来叼在口中,两手往后一捋就将一头青丝攥在了手心,再拿下发带随意一绑,便算收拾妥当,端起一个木盆来到chuáng边。
萧煜转过头来看她,语琪觉察到他的目光,把木盆放在一旁的矮脚凳上,眉梢微挑了一下,你满身是汗,就算不沐浴,至少也得擦个身。顿了顿,又用尖尖的手指戳了戳他的鼻子,就算你不介意,我也介意,这院子里就这一间房尚且能住人,我不想晚上同一个浑身汗味的人同睡一榻。
他皱着眉头看着她的指尖,手拿开。
真是,脾气收敛没一会儿就又回来了。语琪收回手,将棉布自温热的水里捞出来,拧到半gān,转身面向他。
萧煜只感到眼前一黑,脸就被她覆上湿棉布一通乱七八糟的揉搓,揉完了那手又带着棉布往下去抹脖子。他脸皮抽了抽,忍不住开口,你就不能洗一下再往下擦?
她拿眼尾瞥他一眼,凉凉挤兑道,不能动弹的人别说话。
萧煜瞧她一眼。
语琪冲他微微一笑,语带威胁,怎么,你有意见?
萧煜阖上眸子,别过脸去,是个眼不见为净的姿态。
她轻轻嘁一声,把手中棉布扔水里,腾出手去解他的衣带,等到剥了他的外衫扔到一旁,她又解开里衣的系带往下褪,刚褪到肩膀处,他睫毛就是一颤,迅速睁开眼来,你gān什么。
脱你衣服。
我知道。
她没好气,那你问个什么。
他垂下眼睫,脸颊泛起一层绯色,这件留着。
留着我怎么给你擦身?
萧煜不知何时整张脸都红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他一字一顿,慢慢地说,那是你的事。
语琪有数十句可以反驳他的话,但最终到底还是照顾了他的体面,给他留下了里衣,费了点儿事儿才给他把上身擦完。这期间萧煜一直盯着她的脸,她也不在意,头也不抬地道,看什么?
萧煜淡淡道,你以前讨好我的时候,从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语琪搓着棉巾的手顿了顿,低下头去看他,唇角带上了一点儿笑,你知不知道你此刻的语气,像是怨女在指责负心郎的始乱终弃。
萧煜瞥她一眼,安静地调开视线。
她不以为意,继续低下头去给他擦身,待到往下擦去的时候,萧煜整个人都开始变得不自然起来,他紧抿着唇,闭着眼睛,耳垂渐渐泛起薄红,到了最后,几乎像是要滴出血来。可语琪并不打算体谅他,她肚子里装的都是黑汁儿,蔫儿坏蔫儿坏,萧煜越是尴尬敏感,她就擦得越慢,擦上几下就抬头瞥他一眼,果然见到他耳根处的红晕越漫越开,等她的手挪到他两腿之间时,他连狭长的眼角都泛着湿润的cháo红,长睫不停地微微颤着。
语琪好笑,自他大腿根处慢慢往中间擦拭。
萧煜整个人轻轻一震,红晕一下子遍布整个脸颊,他隐忍地闭了闭眼,声音低得微不可闻,那、那里不用。
语琪轻笑一声,看他实在窘迫,也就顺了他的意思,绕开了那处。待擦完了身,她端着水到外边倒掉,回来的时候唤萧煜的名字却没听他应,转头一看,只见他已经阖上了双眸,脸轻轻地侧向一旁。
轻淡的阳光下,有无数细小的尘埃在无声旋转。萧煜的鸦黑睫毛安然地覆在眼睑上,呼吸轻缓且绵长,已是累极睡熟的模样。
待到萧煜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次日的朝阳初升,他皱着眉头睁开眼,见她正低着头,拿着一件不知从哪儿来的玄色外衫在他身上比划。
他开口,声音沙哑,做什么?
看看买的衣服合不合身。语琪满意地点点头,看来我记xing不错,昨日不过擦了一遍,便记了个分毫不差。
萧煜登时便尴尬地红了脸,拿狭长的眼尾斜斜地扫了她一眼。
语琪不去管他,将新买来的几套衣服都叠了放在一旁,将他扶起来,歇息过一晚,jīng力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再试着引导一次。
萧煜脸色也沉肃下来,低低应一声,嗯。
别太紧张,放轻松。她轻轻劝他一句,将掌心抵在他背心,这次我们试试看,能不能将你右手的筋脉先理顺。
半个多时辰过去,两人又是出了一身大汗,但尝试仍然不顺利,他的右手仍然只能动几下指尖,手腕却是抬不起来。
接连两次的失败,让萧煜的qíng绪有些低落。语琪一边用白帕擦着汗,一边凑过去瞧他。他勉qiáng勾起了唇,朝她笑一笑,双眸却有些黯淡。
语琪觉得他这qíng绪状态有点儿不大对,应该找点儿什么事儿转移他的注意力,不然他说不准就得钻进牛角尖儿去。想到此处,她便一手扣住他后脑,一手用帕子在他脸上一通乱七八糟地揉,萧煜一愣之后,下意识地便在她手下挣扎起来,万分嫌弃地道,你擦过汗的东西,不要往我脸上抹。
她才不管,给他胡乱抹完了脸后才放开他,上下打量他一番,笑一笑,今儿是擦身还是沐浴?
萧煜摇摇头,指尖轻轻勾住她的袖摆,垂下眼睫低低地道,再试一次吧。
不试。她抽出自己的袖子,一口回绝。
不等他反驳,她便拉起他的手,看看看,你指尖到现在都还累得发抖,就这状态还要再试?你不要命我还要,要再试可以,至少得等三个时辰之后再说。
萧煜也不知闹什么脾气,看也不看她一眼,别开脸去。
语琪捏捏他的手,我刚才说得你听到没有?
他低着头,不作声。
她拍拍他脸颊,听到没有?
他这才不qíng不愿地嗯一声,声音淡漠下来,我累了,想睡了。
睡什么睡,看你这神qíng我就知道,你就算躺下去也睡不着,来来来,我买了烧饼油条ròu包和豆汁儿,吃完再睡,放轻松一点儿,别钻牛角尖。
她起身走开,没一会儿就抱着一大堆东西回来,将油条往烧饼里一裹递到他唇边,来,尝一口。
萧煜皱着眉躲了开去,我吃不下。
她不管,撕下一块烧饼就往他嘴里塞,吃不下也得吃。
太油了,没胃口。
语琪顿了顿,拿过一旁的ròu包撕了个边儿下来,张嘴。
他不合作,嫌弃道,我不吃包子皮。
动弹不了的人没资格挑三拣四。
萧煜想要别开脸,却被她一把捏住下巴,他不张嘴,她朝他笑一笑,手下虎口却猛地一收紧,迫得他不得不张开嘴来。他狠狠地瞪她,薄薄的面皮涨得通红,看上去气得不轻,她不理,自顾自地将包子皮给他塞进去,他则毫不相让地用舌头给她顶出来,如此三四次,语琪恼了,直接给他一股脑儿地塞到了喉咙口,呛得萧煜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伏在她肩头一阵又一阵地gān呕,不过到最后也没能把那块咽下的包子皮给吐出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是,她一边给他顺着脊背,一边得意地眯着眼睛笑地畅怀,在打不过别人的时候就得服软,你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这世上总是老实的怕傲娇的,傲娇的怕霸道的,萧煜再别扭,也不得不在语琪的bào力手段下服了软。
他最终只能无jīng打采地垂着眼睫抱怨,我不要包子皮。
那就烧饼。她重新拿过那缺了一个角的烧饼,递到他唇边。
萧煜不qíng不愿地低下头,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
语琪盯着他看,快点儿吃,吃完了我给你擦个身,一身臭汗的熏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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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煜嚼着口中的烧饼,脸颊一鼓一鼓的看着她,嘴被占住了不方便说话,他就用眼神向她表达着lsquo;你也好不到哪里去rsquo;的嫌弃。
语琪又把烧饼递到他嘴边,萧煜现在明白了自己只是一条细胳膊,拧不过她这条大腿,只能憋着气低下头去乖乖咬了一口。
不知道是不是把口中大饼当成了她的骨头,他一下一下嚼的恶狠狠的,脸颊鼓得更高。语琪噗嗤一声笑,尖尖的手指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颊,你怎么吃起东西来这么像耗子。
萧煜眯起眼睛看她,并不说话。
只是等她又把烧饼递到他唇边时,他挟公报私地在她猝不及防时狠狠地咬上了她的手。
萧煜跟王八似得,咬住了就不松口,语琪好不容易才抽出手来,痛的连声抽气儿。抬起眼瞅他,正瞧见他面无表qíng地把烧饼咽下去,面上有淡淡的得意。
语琪捂着手看了他一会儿,缓缓地眯起眼睛来。
萧煜警惕地看着她,她却莫名地放松下来,微微一笑,抬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个bào栗,不跟你计较。
待替萧煜和自己都擦了一遍身后,语琪脱了靴子上chuáng,睡觉睡觉。
她用被子把萧煜一裹,叽里咕噜地就把他往chuáng里推去。
萧煜被她挤到了最里边儿,没好气地道,大中午的睡什么觉。
她闭着眼睛在枕头上蹭,伸出手抱住他的胳膊,午觉。
语琪心态好,说睡就真的能睡着,没一会儿呼吸就匀长了起来。
她起得早,天没亮就爬起来去买两人接下来日子的吃的用的,还去医馆让大夫配了一付安神的药才回来的,真是有点儿累了。
她这一觉睡了挺久,醒来时已经日头西斜了。
一觉睡得甘美酣甜,语琪舒服地在萧煜胳膊上蹭了一蹭,抬起头去瞅他。
萧煜的侧脸映着一层温暖的夕晖,长睫被镀成金色,鼻梁挺直如峰。
他眸光安静地看着窗外的落日熔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很久很久,也不眨一下眼睛。那样温暖的颜色,渗在他眼底,都统统融成了萧瑟与落寞。
他躺在她身边,这样近的距离,却遥远得像是处在另一个世界。
无人可以打扰的,他一个人的世界。
她轻轻开口,哥。
一室沉默被她打破。
萧煜闻声,微微低了头来看她,声音清凉如水,醒了?
嗯,语琪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拨了拨他的额发,想吃什么?我去买。
萧煜摇了摇头,我不饿。顿了顿,他看看她,你歇够了的话,我们再试一次罢。
语琪不忍拒绝,只能轻轻颔首,朝他微微一笑,好。
他们又试了一次,却仍然没有任何进展。萧煜右手的筋脉非但没能捋顺,还因岔了气脉而开始剧烈地抽筋,差点儿让两个人同时走火入魔。
幸好语琪还算镇定,没有乱了阵脚,及时地控制住了两个人bào动的内力,才没把自己也搭进去。她收回抵在他背心的手,又趴在他抽筋的右手上死死按住,才勉qiáng将它压制下来。
等到他右手的抽筋渐渐平息下来后,语琪又是一身淋漓大汗。她一边坐起身,一边去看萧煜的脸色,却见他面无表qíng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像是看着一件毫无关系的事物,眼神冷漠到让人害怕。
看到他身上似乎有自我厌弃的苗头,语琪不安地唤他,哥?
萧煜闭了闭眼,面上含着藏不住的低沉落寞,他喉结艰涩地动了动,声音低落,你走罢,别管我了。
☆、第177章魔宫少宫主middot;萧煜【16】
不过是一次失败而已。语琪看着萧煜,语气镇定,你需要冷静一下。
他勉qiáng笑了笑,下次再失败,可能就不会有这次的运气了。他闭了闭眼,声音低沉,一不小心,你我便会同时筋脉断裂而死,这不是开玩笑的。你叫我哥,可我并不是你真正的兄长,也一直待你刻薄,你没有必要陪着我死。
语琪觉得事qíng似乎真的按她预料的最坏方向发展了,萧煜此刻显然已经钻了牛角尖,把什么都想到了最坏的地步。但要将内力导回正道,保持平和的心态是最重要的,无论是他之前的焦躁冒进,还是此刻的自bào自弃,都不是一个良好的心理状态。
她得转开他的注意力,让他不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
可一时半会儿的,她到哪里去找能转开他注意力的事?语琪在心中暗骂一声,心道不管了,直接俯下身凑过去,一把揪住萧煜的耳朵。
完全没料到对方会突然来这么一下,萧煜怔了怔,gān什么?
拧醒你。语琪面无表qíng地说完,手下就是毫不留qíng狠狠一转。
萧煜疼得挣扎,想要别开脸去,却被她一手扳了回来。
百般逃脱不掉,他发狠地一口咬在她手腕上。这一口咬得极重,与她拧他这一下不相上下。
语琪痛得皱眉,却微微一笑,松开他的耳朵,轻轻拍了拍他脸颊,冷静下来了么?
萧煜一怔,皱了皱眉,缓缓张口,放开了她。
语琪将手腕伸到面前欣赏了一下,指尖点了点上面两个最深的印记,勾起薄唇笑了笑,牙口挺齐整的,就是虎牙有点儿尖。
萧煜忍不住骂,你简直有病。
她一笑置之,并不与他计较。
从云端落到泥沼,几次努力又都归于失败,他qíng绪有所起伏是正常的,有那种lsquo;你们都走罢别管我rsquo;的消极想法也不奇怪,但若放任这种想法不管,他估计真会走向一条自bào自弃的路。
不过,好似经过这么一闹,他那点儿qíng绪也过去了,语琪放下心来,随意揉了揉他的耳朵以作安慰,便翻身下chuáng,从桌上拎起一包药出了门。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语琪熄了炉火,倒掉了药渣子,这才端着熬好的药回来。她人还没进门,老远就看到萧煜探着脖子往外面看,与她的视线对上后又立刻若无其事地转开脸去。
她用脚带上门,端着药腕到chuáng边坐下,一边轻轻chuī着药,一边随口问,你刚才看什么呢?脖子伸得老长,跟甲鱼似得。
萧煜也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几乎反shexing地横她一眼,眼尾挑得极高,声音凉凉的,你才甲鱼。
不说就不说,我还懒得知道。语琪把他扶起来,将碗凑到他唇边,见他不愿张嘴,便温声解释道,安神的药。
萧煜皱了皱眉,拒绝喝它,我没失眠。
我知道,语琪柔声解释,这副药不止助眠,也有宁心静气的功效。
萧煜仍是斜眼瞧她。
语琪耐心用尽,另一只手捏住他下巴,指腹威胁xing地在他唇角摩挲了一下,然后她凑过去,冲他浅浅一笑,你是自己喝?还是我掰开你的嘴帮你?
萧煜狠狠瞪她一眼,却也知道她说到做到,皱了皱眉头表达过不满后,便低下头去,就着她的手将药给喝了。
语琪满意地将碗放在一旁,探过身子从一旁乱七八糟的包裹中一通乱翻,终于找出一个纸包来。
萧煜一直在旁边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东找西翻,见是一个小纸包,眉梢轻轻一挑,嫌弃道,这是什么?
她懒得回答,解开了纸包,直接捻出一个蜜饯塞进他嘴里,自己尝。
萧煜冷不丁被塞进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下意识地蹙眉,可舌尖触到的酸甜很快驱散了口中药汁留下的苦味,他的眉头又很快舒展开来。一边细细地嚼着,他一边看着她。
看我做什么?语琪也丢了一个蜜饯进自己嘴里,脸颊顿时鼓出来一块,没吃过么?
萧煜轻轻摇头。
嗯?她不敢置信,你小时候生病喝药时,没有被喂过蜜饯么?
萧煜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以为然地用眼尾扫了她一眼,我出生便在魔宫,与你不同。
听起来,这孩子的童年过得似乎挺可怜,语琪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捻起又一个蜜饯塞进他嘴里,见萧煜挑了挑眉梢,她微微一笑,将整个纸包都放在了他枕边,那这些都给你了,弥补一下。
萧煜莫名其妙,为什么?
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小时候没吃过,现在多吃点儿呗。
萧煜微微一怔,咽下蜜饯,低头看看那个纸包。
语琪笑着戳了戳他的脸颊,便站起身往门外走去,准备去把烧好的水拎进来。
萧煜躺在chuáng上,刚嫌弃地躲开她拿过蜜饯的黏糊糊手指,便见她要起身要走,下意识地便开口问道,你又要去哪?
嗯?她转回身来看他,笑了笑,去拎水进来擦身,怎么了?
他点头,施恩似得道,去去去。
语琪好笑,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去罢去罢。
语琪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再问下去,转身朝外走去。
她将水拎回来后倒在木盆里,又兑了点儿冷水,用棉布给自己和萧煜都擦完身后,便叼了一包绿豆糕往chuáng上爬。
萧煜靠在枕头上看她,忽然眯着眼睛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下次出去gān什么,跟我说一声。
唔?她歪过头看他,一张口,绿豆糕啪嗒一声掉下来,震得纸包都散了开来。
萧煜:
等等等,你先别动啊,别动。语琪一边吩咐他,一边赶紧将没掉到chuáng上的绿豆糕重新包起来。
他见她这幅模样,没好气地道,我也想动,怎么动?
语琪也回过神来,意识到他现在的状态的确不可能动,便点点头,随意道,那就好。
萧煜:
又将掉到萧煜被子上的绿豆渣给扫下去,好不容易收拾完后,她才钻到他身旁躺下来,侧过头看他,你刚才说什么?
萧煜凉凉地瞥她一眼,冷冷地移开视线,没什么。
可那眼神和语气都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
语琪看了看他,这才想起他刚才那句话来,便问他,你刚才是不是让我以后出去前跟你说一声?
不知道。他没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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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说的你不知道?
萧煜冷哼一声,忘了。
语琪不是刚谈恋爱的huáng毛丫头,她一边捻着绿豆糕往嘴里送一边琢磨萧煜的反常,没一会儿就品出这前前后后的味儿来了。她笑眯了一双眼,登时便翻过身来撑在枕上,递了一块绿豆糕到他唇边,萧煜没张嘴,他皱着眉头别开脸,并不理会她。
她戳戳他脸颊,微微一笑,温声问,生我气了?
萧煜闭着眼装睡。
她拍拍他脸颊,连名带姓地叫他,萧煜。
他仍闭着眼睛,却凉凉地开了口,别用拿过绿豆糕的手碰我。
睁眼,否则我立刻就用拿过绿豆糕的手碰你。
萧煜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瞪她,gān什么?
没什么。语琪笑一笑,将下巴搭在枕头上看他,以后我出去前会跟你说得,我记住了。
萧煜显然没预料到她要说的是这个,愣了一愣,有点儿不知道用什么神qíng来应对,只好含糊地唔一声,别开脸去。
语琪没撑住,噗嗤一声笑了,用手指戳了戳他脸颊,现在不生我的气了罢。
他嫌弃地一皱眉,说了别用这只拿过绿豆糕的手碰我。
她不以为意地一笑,坏心眼地故意用这只手去挑他的下巴,眯着眼睛笑起来,我之前出去熬药,你不会以为我走了吧?
萧煜闻言一怔,连躲开她的手都忘了,低头看了看旁边的地面,算是默认了。
语琪笑了笑,躺下来抱住他的胳膊,轻轻道,我就在这儿,不会走,安心睡罢。
他转过头看了她一会儿,缓缓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语琪听到身侧的呼吸声渐渐变得悠缓,她翘了翘唇角,紧了紧抱住他胳膊的手,也安心睡了过去。
语琪是在半夜被萧煜叫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对上他看来的视线。
桌上的烛火还燃着,叫语琪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劲,萧煜的脸颊和耳根处都带着不正常的嫣红,神qíng也隐忍而克制,像是在忍受什么。她立刻清醒了过来,一骨碌爬了起来,低头看着他,温声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萧煜并没有看她,他移开了视线,眼神有些躲闪。
到底怎么了?
她又问了一遍,萧煜才吞吞吐吐地看着一旁的地面含混道,我想小解。
☆、第178章魔宫少宫主middot;萧煜【17】
之前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喝得少,汗出得又太多,萧煜这一天多也就没有出现这种状况。
而今天三更半夜的这一次,多半是被她那碗药给折腾出来的,要是这样一想,这次倒是两人第一次面对这件逃不脱的人生大事。
不过严格算起来,在修罗殿她也曾帮他递过夜壶。所谓一回生,二回熟,第一次都做了,那么第二次也不算什么了。
语琪将萧煜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然后伸长手臂到chuáng下,将夜壶给捞了上来,然后将手探进被子下面,去解他衾裤上的系带。
萧煜大概是不想面对这般尴尬的状况,窘迫得转过脸去看也不看,整张脸都快贴在她脖子上了,也不知是憋的还是窘的,他的呼吸急促又粗重,热辣辣地喷在她下巴和脖颈上,叫她痒得总想发笑。
语琪给他擦身的时候也不知道替他脱了多少次衾裤,闭着眼睛都能给他褪下来,这一次依然是熟门熟路。
待她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萧煜却声音微不可闻地嗫嚅道,还、还没完。
语琪疑惑地嗯了一声,那微微上扬的尾音几乎叫他羞愤yù死。
大概是真的憋到了极限,他破罐破摔地在她颈侧红着脸低吼,你得扶住它!
语琪低低啊了一声,也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事不同于上一次那样好对付,她也微微有些许的尴尬,不好意思,我忘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更是让他窘迫得无处藏身,于是这声下意识的道歉并没有得到该有的体谅,他几乎是发狠地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脖颈的皮肤薄嫩,比肩膀更为敏感,他这一口又是在羞愤之下咬得,力道几乎失控,语琪在突如其来的疼痛之下低呼一声,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在了脖子上,便没把控好手下的力道。
一瞬间,原本因被子阻隔而显得发闷的水声一下子停了,萧煜蓦地在她耳畔倒抽了一口冷气,甚至疼得哆嗦了一下。
她醒悟过来,连忙放松了手劲,也不敢再道歉了,只讪讪地不说话。
片刻窒息般的沉默过后,断断续续的水声响起,渐渐得才从受惊中回转过来,恢复了顺畅。这期间两个人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谁也没有说一句话,浓厚的尴尬意味在两人间渐渐蔓延开来。
语琪也不知道自己那没控制好力道的一下是不是捏坏了人家的命根子,很是心虚地在他完事之后只胡乱地擦了一把,然后埋地雷似得将它匆匆放了回去,最后一把将他的衾裤拽上来,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似得流畅,很有一种掩饰犯罪现场的鬼祟感。
待将夜壶放回chuáng下,语琪忽的生出了一股终于gān完了一件大事的放松,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她是放松了,然而低头靠在她怀里的萧煜却仍然死死阖着双眸,窘迫得从耳根子到脸颊都是一片绯红,一副恨不得找个地dòng钻进去,一辈子不见人的神qíng。
语琪低头瞅瞅他,总觉得要是什么都不做的话,这家伙估计这一整晚都尴尬得睡不着了。
她忍笑,伸手戳戳他的脸颊,怎么样,畅快了罢?
萧煜挫败地躲开她的手,没什么心思搭理她,只将脸往下埋在她锁骨处的衣料中,闷闷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滚。
比起他以前积威深重时低斥出的滚来,这一声实在是太没气势,一chuī就轻飘飘地散了。
语琪根本没当一回事,只笑着望着天花板,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他的脊背,很没同qíng心地落井下石,你说就连这种事,我都给你做过两回了。她啧一声,一点儿不嫌害臊地给自己戴高帽子,这么劳苦功高,左护法是不够了,至少得给我个二宫主当当。
萧煜气得眼角泛红,一扭头就往她肩头咬去,幸亏语琪被咬得已经练成了一套察唇观齿的功夫,他一张嘴,她就知道他要往哪儿咬,当下一把掐住他的下颌,qiáng行托着他下巴往旁边一扭。
牙齿与牙齿相撞,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可见他这一下若真咬下去,十有八九得见血。
语琪一时没敢再松开,就这么卡着他下巴不让他张嘴。但又怕压制得太狠闹得生分,只好一边卡着他,一边拍拍他的脸颊温声道,没什么大不了的,谁都有这种时候。
萧煜垂着眼睫,并不搭理她。
她只好扒开自己的伤口安慰他,你看我,虽然此刻看起来还算洒脱,但每月一到日子,也照样处处不舒服,还得做一番措施。她眯起眼睛笑,至于是什么措施,你应该懂得吧。
萧煜原本极盛的羞怒被她这么打断之后又来了一通胡搅蛮缠,像是漏了气的筏子一样瘪了下去,他凉凉地瞥她一眼,厚颜无耻。
语琪不以为意地浅浅一笑,弹指在他脑门儿上来了一下,白眼儿láng,我还不是为了安慰你才自揭伤疤的。
他不说话,神色恹恹的。
语琪笑一笑,抬手在他脑袋上好一通乱揉,揉的萧煜不耐躲开,狠狠瞪了她一眼才停下。
她凑过去,细细瞧了瞧他神色,见没刚才那样yīn郁了,便放下心来,在他脸颊上轻轻一戳后便用被子把他一裹,按到chuáng上,好了好了,睡觉睡觉。
她舒了一口长气,躺下来,将手摸到他被子里,摸到他胳膊搂住,打了个小小的呵欠,闭上了眼。
快要睡着时,她迷迷糊糊地听到身旁的人说了一句什么,不得不睡眼惺忪地重新睁开眼,想了一想,才意识到他刚才问自己他这幅模样是不是很难看。
什么模样?语琪下意识地问道,但这句一出口她才完完全全地清醒过来,恨不得立刻倒回重来。明明她最是清楚不过,听到这种问题唯一准确的答案是斩钉截铁地说不是,除此之外,说什么都是讨嫌。
果然,萧煜沉默了片刻,语气极冷地回答,连抬手都做不了,只能躺在chuáng上,无论做什么都要仰仗你
没有。语琪连忙打断他,并试图弥补方才的失误,柔声道,挺好的,我觉得挺好。
他用眼尾凉薄扫她一眼,声调危险地上扬,挺好的?
唔,语琪眯着眼睛理了理思绪,重新镇定下来,她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抬手拨了拨他的额发,慢慢地绕了他一圈发梢在指尖,弄得萧煜不得不闭上眼躲开她的手才轻轻一笑,柔声道,如果硬要说的话,比起以前,我更喜欢你现在的模样。
萧煜别开脸,耳根有些泛红,语气却仍是凉凉的,看到我这幅模样,很有意思?
语琪凑过去看他,直看得他百般不自在,最终一眼瞪过来才挑起嘴角笑了笑,深深地看进他眼底,轻轻道,是挺有意思的。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挺有意思的,语琪坏心眼地眯起眼睛笑,用尖尖的指尖轻挑起他下巴,尤其是你找我帮忙时,那满脸踌躇犹豫和yù语还休的模样。
萧煜的脸登时红了个遍,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窘得,偏偏她还不知收敛,嘴角噙着一点儿笑,就这么直直地看过来,跟看好戏似得。
他忍无可忍,你有病!
语琪不以为然,收了手在他脸颊上戳了一下,开玩笑似得道,是你做人太失败,不能怪我幸灾乐祸。
她语气调侃,神qíng放松,明明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但他却不知为何当了真,周身的气焰一下子熄灭了,眼睛黯了黯,qíng绪低落下来,别开了脸去,不再言语。
语琪还准备戳他脸颊的手一下子停了下来,嘴角的笑也一点点淡了下来。她叹口气,凑过去看他,声音放得很轻,怎么了?
萧煜垂下眼睫,躲开了她的目光。
她捏捏他耳朵逗他,却没怎么敢用力,你不会当真了罢?我开玩笑的。
萧煜恹恹地瞥她一眼,又别开视线,声音低落,你他顿了顿,将这个范围扩大了一些,你们是不是都挺讨厌我?他皱了皱眉,脾气差,总训人,还老是挑剔,动不动就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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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琪不能违心地说没有,你很好,她只能笑他,原来你都知道啊。
萧煜被她一噎,不说话了。
她轻咳一声,抬手覆上他的后脑勺,将他拉过来,同自己额头相抵。萧煜仍然低垂着眸子不看她,但语琪并不在意,她低低地笑了笑,放柔了声音调戏他,没事,你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不管做了什么,都值得原谅。
☆、第179章魔宫少宫主middot;萧煜【18】
那仅仅是第二天晚上而已,可要打消他自弃的想法,让他恢复平和的心态已经这样费劲,叫语琪几乎调动出了所有的jīng力来应对。
如今的萧煜,虽然于武力上远远及不上她,用不了一只手便轻易制住,可真正算来,却要比以前更难对付。他qíng绪起伏很大,每次引导内力的尝试失败后,总是会自bào自弃地低落很久,她得使出百般技艺,言语调戏与手下安抚一同进行才能哄得他重新振作起来。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语琪觉得自己正在一天比一天更接近他的内心。
萧煜是一个孤僻的人,他脾气不好,xing子偏激又yīn晴不定,很少有人能够忍受得了他,就算是有些刻意去接近他的人,也从不曾走进过他的内心。他像是有一个世界,那世界就他一个人,空旷而孤寂,他用沉默把自己关在里面,又用冷漠把人拒之门外,将自己与世隔离。可就在这些他人生最láng狈最痛苦的日子里,他把这个连母亲都拒之于外的世界,渐渐地向她打开。
语琪几乎可以感觉得到,他一天天的靠近和逐渐的依赖。
他对恢复最不抱希望、最绝望的那几天,也是他对她最为依赖的几天。她只要一下chuáng,稍稍离开几步,他的脸色就会沉下去,然后使各种手段把她叫回来,几乎可称花样百出,不是头痛就是腰酸,不是饿了就是渴了,等这些借口都用过,他甚至连想要小解这种事都能拿出来用。
语琪一开始还信他,到了后来不论他怎么装头疼脑热都一概不理会。
萧煜见怎样都不管用,也就不再装模作样了,但失望是真的,他看着她的背影,声音低低地抱怨,你对我越来越敷衍了。
语琪嗤得一声笑,微微侧过头来,láng来了的故事听说过么?同一个谎言撒得次数太多,也就怪不得别人不信你了。
萧煜不出声了。
语琪还以为他终于消停了,又晾了他一会儿,气定神闲地把手头的事qíng做完了,才拿起手旁一包白糖糕起身朝chuáng边走去。
她刚在chuáng沿坐下,他就别过脸去,留给她一个冷漠的后脑。
语琪笑了,抬手替他将碎发拢到耳后,生气了?我都将药移到房里煎了,衣服也挪到房间里洗了,就差在这屋里直接起一座灶台烧水了,你还这样一副态度,怎么看也是该我生气才对。
她揪揪他耳朵,他躲开,冷着一张脸,仍不说话。
她叹一口气,再一再二不再三,你用腰酸背痛骗了我两次,总不能叫我再上当第三次罢?
他面无表qíng地瞥她一眼,淡淡道,你说的,我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
不管做了什么,都值得原谅。
语琪怔了一怔,随即便笑倒在他身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扶着笑酸了的后腰直起身来,连连点头不迭,是是是,说得对,我原谅,原谅,什么都原谅。
萧煜轻轻哼一声,凉凉地瞥她一眼,语琪对上他视线,俯身凑过去,轻笑着问,那你还渴么饿么头疼么腰酸么背痛么?顿了顿,她唇角一勾,压低了嗓音调戏道,还需要小解么?
萧煜耳根微微泛红,大约也觉得那乱七八糟的借口丢脸,但又恼她这样说出来,眼波一横,凉凉地自她脸上掠过,很有几分姝艳yīn柔的味道,他薄唇动了动,刚要说话,嘴里就被她塞进来一块白糖糕。
他猝不及防地呛了几声,好不容易将东西咽下,刚想开口,迎面又是一块白糖糕堵了上来。就这样,语琪面上温和地微微笑着,手下却速度奇快地将手中的白糖糕都一块一块地塞进了他嘴里,填鸭似得完成了喂食,同时也成功地阻住了萧煜想说出口的所有的抱怨与反驳。
她满意而欣慰地拍净了手上的碎屑,低头瞧了瞧萧煜满口被白糖糕堵着,两边脸颊高高鼓起,一个字儿都吐不出来的模样,温声笑了出来,慢慢吃,别噎着。说罢她拍了拍他的脸颊,自己褪了靴子上了chuáng。
跟萧煜斗智斗勇几乎是体力和脑力的双重消耗,她一天下来只觉得身心俱疲,每日都是累得倒头就睡,几乎是头一挨到枕头,便沉沉睡去。
一旁的萧煜差点被噎得窒息,又不愿不雅地吐出来,只好一点点艰难地往下咽着,好不容易全数咽了下去,已是憋得眼角cháo红。
萧煜的眉角眼梢都带着薄怒,他转过头,准备对着罪魁祸首好好发一通脾气,可当目光触及她熟睡的脸,以及那藏也藏不出的倦怠的瞬间,他所有的不悦与恼怒却在一瞬间停滞凝固。
他微微怔了一怔,然后,像是冰山消融、利刃归鞘,所有带刺的棱角都在她轻缓绵长的呼吸声中柔软了下来。
他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头轻轻地靠在了枕头上,就这样与她面对面地躺着。
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女孩,团子头,白裙裳。跟其他被捉来的孩子不同,她并不哭闹,只温顺地牵着萧莫愁的衣摆,看着他,微微笑。后来他闭关七年,推开石门出来的时候,黑压压的魔宫子弟站在她身后,而她已经能够代替着萧莫愁站在最前方。本该是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可她还是如多年前的那个小女孩一样,看着他,然后微微一笑。
真是奇怪又矛盾,这样一个人,明明xing子恶劣,城府极深,身上却总有种温和的气息。
萧煜转了转脖子,离她更近了些。
她熟睡的时候看起来年纪很小,面孔jīng致,温暖纯粹,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狡诈狠毒来,可谁又知道,她是萧莫愁最信赖最无qíng的手下?
就像他不知道,这些天她展现出来的一切,到底是假意,还是真qíng。
这个女孩子有着一把天生温暖的嗓音,一双含qíng脉脉的眼睛。当她下决心要骗一个人的时候,谁也躲不掉。她说得对,他躲不掉,在感qíng上,萧莫愁都不是她的对手,他萧煜,当然也不是。
可没有人天生这么会骗人,在变成这幅模样之前,她吃过多少亏,受过多少苦,流过多少泪,没人知道。
她或许没她表现出来的这样好,可她没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抛下他离开,冒着生命危险助他恢复,一直耐心地安抚他所有的焦躁、不安和绝望在每一次他自己都想放弃自己的时候,是她bī他站起来,推着他往前走。
若她的假意已经是这样,那么她的真qíng是怎样,不再重要。挺好的,就这样一直骗下去吧,能骗多久骗多久。
他不会再问她,这一切是不是只是讨好。有人陪着,总比一个人好。
萧煜看着看着,也缓缓阖上了眼睛。长长的眼睫垂下来,盖住了一切复杂的qíng绪。
长夜漫漫,他悠长的呼吸与她的jiāo缠在一起,像是出自一个人的口鼻,出乎意料的默契。
萧煜再醒来的时候,她正俯下身瞧他,见他醒了,眯起眼睛一笑,朝他伸出手,来来来,我们再试一次。
可这些天千篇一律的失败,叫他已经失去了尝试的渴望,他兴趣缺缺地转开脸,继续睡。
语琪笑容微微一滞,温声问,怎么了?
不想试。他转了转脖子,给自己在枕头上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她掐了一把他的后颈,然后笑一笑,试完再睡,很快的。
不要。他从鼻子中轻哼着挤出一声拒绝。
她凑过来,温暖的手指顺着他的耳廓摸到下巴,迫他转过脸来,然后低下头,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轻道,我扶你起来,然后我们一起,再尝试一次,好不好?
他知道她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含混着拖延道,明日再说。
语琪不再与他多言,起身离开。
萧煜睁开眼睛去看。
他没看多久,她就嘴角噙笑地回来了,手上托着一块浸湿了的帕子,一声招呼也不打,一下就扣在了他的脸上。
冰冷的井水,冻得人霎时清醒。他哆嗦了一下,然后气得连名带姓地叫她名字。
语琪心眼极坏地嗤笑一声,手上的动作却一如既往得轻柔,一点一点地替他把脸抹了一遍后,扶他起来,笑着温声问道,还困不困?
萧煜:
既然不困了,我们便开始罢。
不等他回答,语琪便将手抵在他背心,不由分说地注了一道内力进去,他身体一震,不能任她一人单打独斗,只能不qíng不愿地跟上了那道内力。
他天天用不同的借口躲避此事,她则天天软硬兼施地相bī,可无论他怎么耍脾气耍赖,最终却总是她赢。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他每日像是完成一件例行任务一样试上一次,心态直如死水一般寂静无波。可老天爷似乎素来喜欢耍人,他之前百般尝试都不得的事,却在他不抱丝毫希望的时候毫无预兆地降临了。
在这个破旧荒芜的院落呆了大半个月后,于一个阳光并不如何明媚的普通清晨,他右手的筋脉终是在两人合力之下被打通了。
一处已通,则百处可通。
两人又花费了小半个月,终是将他身上倒行的内力一点一点地归引回了正道。
从萧煜背心缓缓收回自己的那一股内力后,语琪阖着双眸,长长地舒了口气。待再次睁开眼后,她半跪着坐起身,笑着前倾上身,刚想要拥抱他一下,却看到萧煜已经挪到了chuáng边,低着头摆着轮椅的方向。
虽然能够理解,这样长的时间都躺在chuáng上一动不能动,他此刻最想做的事qíng大概就是下chuáng活动。但语琪仍然凑过去趴在了轮椅扶手上,yīn阳怪气地表示着不满,你就这么急着要回归你的轮椅?
萧煜正要握住两边扶手借力,她这么一趴,他连抓的地方都没有,当即想也没想地就凉凉地瞥了她一眼,手拿开。
经过这一个多月,语琪早已经不怕他,哪怕此刻萧煜已经恢复了功力,她仍然胆大包天地一扭身子,在他眼皮子底下一撑一落,便极其嚣张地坐上了他的轮椅。
她把手往两侧扶手上一放,然后眯起眼睛,朝他笑得欢畅,我就不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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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煜看看她,语气冷飕飕的,起来。
语琪根本不管他语气冷不冷,直接凑过去戳了戳他的脸颊,仍旧拿yīn阳怪气的语调凉凉地嘲讽道,你自己能动弹了,就不需要我了对罢?她啧一声,伸手捏他耳朵,这一手过河拆桥使得,真是漂亮极了。
萧煜并没有如之前一样第一时间打掉她的手,他只是别过脸躲开她的手,然后用带点儿讶然的目光看向她。
语琪在他的注视下往椅背上一靠,两条长腿jiāo叠起来,愣是将轮椅坐出了明间正殿上宝座的气势,她支着下颌,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挑了挑嘴角,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连个拥抱都不给?
萧煜一怔,继而缓缓笑开。
大约是武功与身体都恢复如前了,他心胸宽广多了,并不计较她这番花样作死,只冲她缓缓张开双臂,含着笑意轻轻道,过来。
语琪看着他,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见他这样笑,不是那种凉凉的冷笑,而是眉角眼梢都渗着暖暖的笑意,仿佛漫长的严冬过去,原本料峭的冰山被日头融化殆尽,露出下面柔软的一片茵茵绿糙与十里艳艳桃花。
发自内心的笑最具感染力,语琪不知不觉地便随他笑了起来,从轮椅上站起身,迎向他对她张开的这个拥抱。
肩膀轻靠,脖颈相贴,发丝jiāo缠,他们环紧双臂,在这个并不那么温暖的初chūn清晨,深深地给了彼此一个温暖至极的拥抱。
最艰难的这一段路,他们已经携手走过。
此后,会是chūn暖花开。
☆、第180章魔宫少宫主middot;萧煜【完】
因为萧煜之事,这次任务已经拖延太久,两人一路紧赶慢赶地回到魔宫,却仍是躲不过萧莫愁的一番怒火。
一进大殿,语琪便扶着萧煜一起跪下。
殿内寂静而空旷,两列火盆无声地熊熊燃烧着,将大殿中央映照得格外明亮。然而距离中央越远,光线越是昏暗,一眼望去,仿佛除了这条被映亮的通向尽头宝座的道路外,四面八方都是望不见边际的黑暗,令人从心底里生出畏惧与压抑来。
两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跪了许久,萧莫愁才结束高高在上的俯视,冰冷而yīn鸷地一笑,你们两个,还知道回来。
之后的事萧煜太过熟悉,冷笑与讥讽过后,便是惩处,从小至大,他从母亲处得到的无非就是这些。他并没有说出自己曾一度走火入魔之事,从头到尾只是漠然地听完母亲居高临下的训斥。就算说出来,又有什么差别呢,除了多费唇舌以外,不过是给自己多添几个类似于无用、废物的评价罢了。
待萧莫愁的火气在他身上撒得差不多了,终是转向了另一旁,对着单膝跪地的养女轻声道,你呢,又去折腾了些什么。
这代表着关于他的处置已经告一段落,下面的死卫上前一步,扶他坐回了轮椅,然后推着他往殿外去。萧煜不喜欢除他以外的人碰他的轮椅,可在萧莫愁的眼皮底下,他不能反对。
轮椅无声地碾过她身边的时候,他低下头看她。
她像是有所感应一般侧过头。
他们的视线在空中jiāo错,她微微一笑,眼睛里有安抚的意味,像是在说,毋需担忧。
高台之上,萧莫愁坐在宝座上唤她。
她于是起身向大殿深处走去,而他被人推着往殿外去,他们背对着背,走向截然相反的方向。
萧煜没有回绝qíng阁,也没有去修罗殿,他在萧莫愁的殿外等她。
他太了解自己的母亲,那是个冷酷无qíng的女人,尽管林语琪一直是她的宠儿,但这并不代表她跟在他身后暗自离宫,月余才归的事qíng能够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揭过。
像是要证实他的不详猜测一般,直到月上枝头,林语琪也没有出来。
大殿深处没有传来哭叫声,什么都没有,静得可怕,他根本无从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殿门两旁的死卫面无表qíng地持刀站立,像是两座铁水浇成的雕塑。
她一直没有出来,他也一直不敢离开,就这样,他在夜风中等了她整整一夜。
次日清晨,门口的两个死卫同过来接班的同伴完成了jiāo接,一抹白色长衫才身影款款地走出殿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讶然地挑了一下眉梢,然后几步走过来,低下头看他,你一直没回去?
他没有回答,只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她罚你了?
没有。语琪摇摇头,在他轮椅前蹲下来,含笑问他,你这是在担心我?
萧煜冷哼一声,别开脸,那走罢,外面冷死了。
乍暖还寒的初chūn天气,依旧不暖和,她点点头,过来推他的轮椅,他没有拒绝,疲倦地往椅背上一靠,将冻得发僵的双手拢在袖中,微微阖上双眸,闭目养神。
他听到林语琪在同送她出来的侍女告辞,只奇怪的是,那侍女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唤她林小姐。
她说的是,左护法慢走。
他讶异地回过头,正对上她低头看来的视线。
语琪一怔,继而冲他笑了笑,怎么了?
她刚才叫你什么?他瞥了一眼那已经转身离去的侍女,左护法?
语琪轻轻啊一声,我忘记跟你说了,宫主昨晚刚刚任命我为新任左护法。顿了顿,她想起他在外面等了整整一晚,忙腾出一只手去摸他的脖颈,你冷不冷,寒毒没犯罢?
他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扯了扯唇角,那笑里带了点儿自嘲,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最终,他垂下眼睫转开脸去,甩掉了她的手,淡淡道,没事。
可她刚刚触到的肌肤明明冰凉僵冷。
一路上他都没再跟她说一句话,她每次搭上他肩膀想要给他输些内力御寒,都被他冷冷甩开。
如今的萧煜不但恢复了武功,寒玉诀还因祸得福地更上一重,她不再是他的对手,也不敢来硬的,只好沉默地送他回了绝qíng阁。
绝qíng阁她来过很多次,已经熟门熟路,入了厅堂后转了个角,便进了萧煜当做寝处的后室。
他没要她扶,自己挪上了chuáng。
躺下后,他连被子都没展开就阖了眼,qíng绪明显不对。
语琪在chuáng边站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她俯下身,将整齐叠放在chuáng里面的薄被取过来给他盖上,刚要直起身,便看见有一缕长发粘在他的额角,便伸手想帮他顺到耳后。可手还没触到他一根发丝,萧煜便突然翻了个身,卷着被子一起转向了里侧,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她怔了一怔,继而无奈地笑了。
这是连碰都不让她碰了。
虽然吃了闭门羹,可她没有转身离开。
就像之前许多个晚上一样,她褪了靴子爬上chuáng,在他身侧缓缓躺下。
她趴在枕头上看着他的后脑勺,轻轻问,你在生我的气?
萧煜不理她。
她又凑得近了一点儿,探手进被子里去抱他手臂,停了停,见他没有甩开自己的意思,意外之下竟颇有些受宠若惊。
语琪暗暗骂了自己一句,自从回到魔宫,她好像就又下意识地回到了以前,把他当做了那个稍有不顺便拿她撒气的活阎王,倒是忘了两个人这些天的朝夕相处。
想到此处,她不再犹豫,扳着萧煜的肩膀把他一点一点地转了过来,他一开始挣了一下,后来也就随了她,就这样被她扳了过来,同她面对着面躺着。
萧煜仍然闭着眼睛不看她,她也没去bī他,只将手探到被子里去,寻到了他冻得僵冷的手,然后轻轻拉过来,运起重火诀,将内力给他一股脑儿地灌进去。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只安静地给他输着内力。
等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暖和过来后,语琪才轻轻开了口,对不起。
萧煜缓缓睁开眼睛,皱了皱眉,你对不起我什么?
语琪笑笑,我也不知道,但先道歉总是没错的。顿了顿,她凑过去,捏住他耳朵,告诉我,我哪里又得罪你了?
萧煜凉凉地看她一眼,重新又闭上眼去,不去理她。
语琪本来想拧他耳朵的,可他耳朵不知怎的还没暖过来,摸上去冰凉凉的,她只好用重火诀bī热了手,给他捂耳朵。
萧煜轻轻叹一口气,他仍然觉得她在里面得赏,自己却在外面等了一晚上像个傻子一样可笑,但被她这么来来回回地折腾了几下,倒也生不出什么气了。
语琪还在给他捂耳朵呢,一会儿没注意,肩头忽得一沉,转过头来,就看见他的下巴搁在自己肩上。她微微勾了唇角,覆在他耳朵上的手往后滑,手指没入他的黑发中,轻轻地抚了抚。
萧煜也伸手搂住她的背,可语气仍然有点儿凉,既然没罚你,你在里面待一晚上做什么。
语琪想了想,怕又得罪这位,只好委婉地从长讲起,你大概不知道,我刚来的时候还小,一到雷雨天,就会抱着枕头去找宫主。
萧煜凉凉地睁眼看向她,你倒是会钻营。
语琪也确实没脸辩解说是真害怕,只好轻咳一声继续道,每次跑过去时都免不了淋一身雨,那时宫主看我实在凄惨,便叫侍女带我沐浴,然后留我同她一起睡。她说完,小心地去瞅他脸色,果然见萧煜的脸拉了下来,冷了几分。
她不敢再说了,萧煜却冷哼一声,然后呢?
语琪张了张嘴,最终只敢说,没了。
没了?他嘲讽似得扯了扯唇角,声音放得极轻,所以,你昨晚又同母亲一起睡了?
他的语气太可怕,语琪没敢吭声,只轻轻收回了手,抱住他胳膊。
萧煜继续说下去,声音却越发得冷,我在外面等你,你却在里面与她同榻而眠?
也不全是。语琪怕再不说话,自己就要被一把推下chuáng去,她没什么底气地试图解释,我原来准备退下的,可宫主头痛病犯了,我就留下来给她按摩,后来天色晚了,她便索xing留我一起睡了。
这下子萧煜的脸直接冷到了极点,她头痛病犯了,自有侍女,又与你何gān。
她不信旁人。
看来你倒不算是旁人了。萧煜收回了原本环在她腰上的手,冷笑着瞥她一眼,好个母女qíng深,看来我倒是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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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琪都不知道他此刻在吃谁的醋,是他母亲的,还是她的?她定定看他片刻,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他的手拉过来,认命地将自己的头发往他食指上缠。
萧煜不是第一次见她来这套,自然明白她打得什么主意,当下一把将自己的手从她手中抽离,冷着脸转过身去。
被子被他一起卷走,语琪身上一空,手也就松开了。
那一缕长发轻轻落在枕上,再无人问津。
语琪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他的撒气方式最近已经改了,她再用以往的手法自然只能落个失败。想到此处,她挪过去,将自己的手腕绕过他肩膀,凑到他唇边,实在气不过的话,便咬我一口好了。
萧煜气得想笑,他是这么容易糊弄的人?下意识便想要推开她的手,可转念一想,凭什么叫她好过,当下头一偏,就是狠狠一口咬了上去。
他如今武功已然恢复,又下了狠劲,牙齿一下子便轻易没入了皮肤,血顿时就涌了出来。
萧煜也没料到竟这么轻易便咬出了血来,登时一怔,口劲下意识地便松了下来。
可等了半天,她也没收回手去,可那被他咬出的伤口处,血却一直在流,他又等了一会儿,终是没好气地扭头瞧她,你感觉不到疼么?
语琪凑过去看他,眉角眼梢都是笑意,消气了?
萧煜愣了一愣,微微叹了口气,捏住她凑过来的脸往外一推,去拿金创药,在柜子的
她接上去,第三层第二隔。
语琪将装着金创药的小瓷瓶拿回来给他,萧煜凉凉看她一眼,给我gān什么?
我只有一只手,不方便。她摸准了他此刻不会拒绝自己,厚着脸皮就往他腿上躺。
萧煜看她一眼,终究还是坐起了身接过那瓶药,然后低头冲她yīn阳怪气道,左护法,您的手拿过来。
她立刻把手递过去,微微一笑配合道,少宫主唤我名便可,不必这样客套。
萧煜冷哼一声,低头给她上药。
语琪动了动身子,侧脸贴上他的腿,眼睛看着他。
萧煜任她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重重捏了一下她的伤处,叫语琪痛得轻轻抽了口冷气。
见她如此,他才满意地一笑,凉凉地警告道,你若是那么喜欢同她睡,下次便不要再爬上我的chuáng。
你那是什么表qíng?他一把捏住她脸颊的软ròu,冷哼一声,不乐意?
不是。她无奈一笑,只是你那么说,叫人一听之下,还以为我是靠着以色侍主往上爬的人。顿了顿,她添上一句,而且还是先后勾搭了两位宫主的那种。
萧煜冷笑着斜她一眼,你有脸做,却不让我说?
语琪忙不迭地举手投降,你想怎么说怎么说,我没有异议。
萧煜没理她,他一夜没睡,此刻气也撒得差不多了,困意就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好不容易qiáng撑着给她上完了药,他把瓷瓶往她怀里一扔,转身就睡了。
那次之后,语琪每次去萧莫愁那汇报完事回来,都要担惊受怕许久,不过萧煜倒也没再发什么脾气,只不过是每次凉凉地扫她几眼罢了。
直到语琪的重火诀也又上一重,萧莫愁也开始派她出任务。
语琪去向萧煜辞行,结果他听闻之后没什么表qíng地点了点头,然后分外轻描淡写地道,我同你一起去。
?!
他斜睨她一眼,将理由编造得十分像一回事,你能保证你走得这半月不下雨?
她自然摇头。
那便是了。萧煜说完,眉梢微微一挑,看向她,怎么,你好像并不乐意?
语琪怎么可能不乐意,她趴在轮椅扶手上瞧他,眼底浮起几分笑意,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打算把你骗上一同去的。顿一顿,她眯起眼睛感慨,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次他们花了仅仅七日,远没用到萧莫愁定下的半月之期,便完成了任务一同归宫。之后没过多久,萧煜又被萧莫愁派了一项任务,语琪自然是作为寒毒解药与他同去。再到后来,次数多了,魔宫上下都对他们总是同出任务这事习以为常。
两人的武功修为在年轻一辈弟子本就难逢敌手,习得还是同出一源的寒玉诀与重火诀,又有朝夕相处培养起来的默契,配合起来堪称天衣无fèng,直如一个人似得,自然是无往而不胜。
萧莫愁给的任务一向刁钻,旁人五件完成一二已是幸运,他们二人却常常是连着接下十件任务,都无一败绩。时日一长,萧莫愁渐渐每有任务便习惯xing地点他们两人出宫,再到后来,两人一年下来几乎没几天是待在宫中的,且每次出宫都同时负着三四件任务,只待全部完成了才回宫去复命。
这些年,他们去过天涯,到过海角,几乎将这四海八荒都走了个遍,曾无数次以身犯险,在鬼门关前徘徊挣扎过,也曾无数次地为了看峰顶云海、长河落日而抵肩并坐。
萧煜曾经一直以为,这样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会是麻木而不堪的,可这么久过去,他竟从不曾觉得煎熬乏味。
大抵是因为她。
就像是他走火入魔的那段日子,明明再绝望难堪不过,可若回想起来,竟找不出什么真正可称作yīn霾的回忆。
她这个人很是奇特,虽于正事上沉稳可靠,但在小事上却是极尽荒唐,譬如她曾拉着他在一树野梅花下埋上一壶酒,说下次倘若还能路过便刨出来尝尝;也曾将一只偶尔抓到的八哥自他的烤架上抢下,然后自己剪去它的舌头,没事便教它说话;还经常在他受伤之时自己编几段yín词小曲,颠来倒去地在他耳边不断哼唱
虽然说出来都是丢脸糗事,但不可否认,倘若没有她,这样日日风餐露宿、不知明日生死的日子必然会乏味苦闷得将人bī疯。也不知是不是被她传染了,后来每遇到一树梅花,他总会抑制不住地想,下面会否藏着当年埋下的那壶酒,至于那只八哥,她教会了它说lsquo;废物萧煜rsquo;,他则教会了它说lsquo;蠢货林语琪rsquo;,还有她编的那些yín词艳曲,虽说内容不堪,但是曲调却是该死的朗朗上口,叫他经常在赶路时不知不觉地哼唱出口
就这样,一晃便是数年过去,他们曾为一块返魂香共探过数十座古墓,也曾为集齐一味天下奇毒的解药而闯过几大门派的藏宝阁,去过天山之巅,也下过死亡蛇谷,见识过正在活动的火山,也横穿过几乎无人能还的大漠huáng沙。
萧煜有时在篝火旁独自守夜时也会偶尔去想,想她这些年的相伴是真qíng还是假意,可想到最后,又觉得计较这些实在没多大意思,鬼门关前无数次的考验,生死关头时的一次次的相依为命,他们早已是彼此的半身。
她曾经十分浅眠,一有风chuī糙动便会惊醒,但到了如今,只要是他守夜,便会睡得格外酣甜;他也是同样,再九死一生的处境,只要有她守着身后,心神便会奇异地安宁下来,波涛不惊地从容应战。
于他而言,她是旗鼓相当的对手,是计谋多端的智囊,是体贴风趣的旅伴,是生死扶持的搭档也是灵魂相依的爱人。
她在他心中的位置,早已无人可以代替。
【萧煜,完。这是你们要的HE,也是我所能想到的,一个魔宫少宫主所能拥有的最好结局】
【下章师生恋,女生男师,冷艳高贵的语琪倒追表面绅士禁yù,实则jīng明圆滑的男配rarr;又一个奇怪的CP】
☆、第181章攻略禁yù系男神【1】
三月份,寒假刚刚结束,学生们开始返校。
这个城市的东南角,一座风格庄严雄伟的拱形校门前正热闹非常,穿着英式校服的学生纷纷自豪车上下来,从司机手中接过基本只是个装饰的书包,三两结伴地往栽满了法国梧桐的校园内走去。
这是城中最负盛名的一所私立贵族高中,云集着一群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也是这次新任务的起始地点。这次的故事背景基本上就是几年前十分流行的校园言qíng小说,私立贵族高中里的一群有钱人家的孩子,整天不读书,除了吃喝玩乐就是谈恋爱,上演着诸如流星花园、继承者们、一起来看流星雨之类的戏码。
最近部门里并没有什么太难完成的任务,语琪不必再身先士卒地哪里艰难往哪去,便索xing给自己挑了个这个背景似乎挺简单的任务,权当数次高难度工作后的一次度假。可当她到了这个世界,却发现背景确实简单,但这些人物间互相纠缠的关系却叫人很是头疼。
比如看起来贫穷坚qiáng的女主黎安安其实是怀着复仇的目的来接近男主施城,比如看似花花公子没什么城府的男主其实也只是将计就计地接受了女主的追求。这对男女主的关系从一开始的血海深仇到最后的假戏真做到底经历了多复杂曲折的变化先暂且不提,光是这故事中的两个反派人物之间的纠葛都是十分之十二的错综复杂。
与男女主表里不一的特xing相同,这故事里看似刻薄傲慢的恶毒女配纪语琪表面上虽在做着一些欺凌女主的幼稚蠢事,其实对男女主之间的关系看得比谁都透彻,女主是为复仇而来的一事,便是她暗中捅给了男主知晓。
再比如身为反派男配的沈泽臣,表面上来看斯文内敛,似乎是一位极受欢迎的新老师,女主黎安安被同学排挤欺凌得最过分的时候,也曾声泪涕下地向这位老师求救,可他仅仅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然后淡淡地对她说,黎安安,你昨天的作业还没jiāo,以及,以后不要再拿私事来打扰老师。
资料整理到此处,语琪在指尖漫无目的地转着的笔啪得一声停下,她低下头,在一张简单的白纸上写下沈泽臣三字,然后在底下重重划上一道qiáng调线,旁边潦糙地记上几个字:为人冷漠。顿了顿,她皱着眉思索片刻,又写上一句:善于明哲保身。
是,明哲保身,这就要涉及到沈泽臣与纪语琪之间的复杂关系了。
沈泽臣有一位嫁人三次的美丽的母亲,纪语琪有一位风流成xing的有钱的父亲。那么一些事qíng看起来便颇有些耐人寻味了。
四个人之间的关系,简直不要太复杂,写出来就是一本书,极为狗血的一本书。
沈泽臣是个聪明人,因为这层关系,他从来都避着纪语琪,从不与她当面起冲突,哪怕是她将黎安安欺负得泪如雨下,他也统统只当做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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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琪盯着自己写的白纸看了一会儿,将它团成一团,扔到一旁。她脑中一边慢慢思索着,一边重新转起笔来,转头去看窗外。
今天是寒假过后的开学第一天,外面在进行开学仪式,透过还光秃秃的法国梧桐,可以看到cao场上的学生们正站得东倒西歪,笑闹打趣,没有一点儿正形。
语琪弯了弯唇角,这很正常,有钱人家的孩子,从来都视规矩于无形。
到底是学生生活,就算人物关系再复杂,也比之前的任务多了纯粹清新的气息。
阳光带着树影投she在课桌上,有微凉的风卷起窗帘,一切都宁静得像是水彩涂抹出来的画卷。
可这份宁静很快便结束了。
有人在身旁的空位坐下,叮铃咣啷地开始往课桌里放东西。
语琪托着下颌的手一顿,缓缓放下。
她转头去看。
扎着马尾辫的女孩穿着鼓鼓囊囊的羽绒服,正低头将书包里的东西往外掏,她似乎之前跑了一段路,满头都冒着细密的汗,脸颊红扑扑的,看上去生动而láng狈。即便没有看过资料,语琪也能猜出她的身份。
这年头的女主都差不多,面孔清纯,行事冒失,这位黎安安显然也是其中之一。转学过来第一天,也不知道先去找老师安排座位,一来就自顾自地坐下了,还这么有胆量地选了她身边这个位置。
这边黎安安放好书包,正准备把书本文具都整理一下,忽然听到身旁有人开了口。
喂。
那声音是个降调,凉凉的淡淡的,带着一股子高高在上。
黎安安转过头,看到一个女孩jiāo叠着双腿,带着几分傲慢的姿态靠在椅背上,右手手腕搭在桌上,指尖夹着一只中xing笔,正没什么表qíng地淡淡看着她。
她眼神并不凶,就那么轻描淡写地看过来,可黎安安不知为何就是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所有动作。
语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然后用笔尖点了点她面前的课桌,谁让你坐这里的?
我看其他位置都放了书包,就这里是空着的。黎安安规规矩矩地回答她,然后才想起来问一句,难道这里有人么?
语琪嗤得一声轻笑,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可黎安安像是被她搞得有些害怕,又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问她,这里原来有人坐么?
语琪懒得提醒她,只轻哼一声道,没人。
黎安安放下心来,又开始叮铃咣铛地整理课桌。
语琪被她烦得慌,长腿一伸,椅子与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在寂静空旷的教室中显得格外突兀。
黎安安被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看她。
语琪已经完美地进入到了高傲刻薄的状态中,她皱着眉,连余光都没有分给她半点,只简单扼要地淡淡吐出两个字:别吵。
黎安安立刻安静了下来,轻手轻脚地把最后一本书放进了课桌,然后偷偷地看过来,似乎在观察她的脸色。
语琪任她去看,重新托住下颌,转头向窗外看去。
没一会儿开学仪式就结束了,又过了一会儿,走廊里响起三三两两的脚步声和笑语声,陆陆续续有人回了教室,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语琪能感觉到身旁的黎安安似乎因此而放松了下来,她心里有些好笑,却并不再与她说什么,只一心一意地转着手头的笔,梳理着此刻的剧qíng。
几个主角配角今年都是高三,今天正是黎安安转学过来,沈泽臣成为这个班的新老师,一切剧qíng开始展开的节点。
想到一半,忽然有人用笔盖戳她后背,语琪一愣,转过身,是纪语琪两个跟班中的一个,江姝。
每个童话故事中,欺负灰姑娘的恶毒后母都带着两个恶毒的继姐,江姝和唐悦就是跟着后母纪语琪的两个继姐,根据资料来看,前者八卦多事又一惊一乍,后者神经质且有些懒散。
此刻,八卦的江姝正指着黎安安问她,这丫头是谁,怎么跟木头似得杵这儿,你新收的小妖怪?江姝用词颇形象,且语气夸张,神qíng幽怨,你这唐僧,有了孙悟空和猪八戒还不满足,又搞了个沙悟净来?
江姝一点儿没避人耳目的意思,黎安安的脸蹭得就红了,语琪夹着笔的食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不咸不淡地道,没,她自己过来坐下的。顿了顿,又斜了江姝一眼,你这猪八戒又看上谁家姑娘了,怎么满面红光的。
一旁的黎安安忍不住了,轻声细语地解释了一句,我刚转来,看这里没人坐才
她刚解释到一半,就停下来了,因为其他三个人,没有一个人在听她说话。
江姝正压低嗓音汇报着打听到的消息,我们班那个教数学的糟老头子终于被辞退了,他们又找了个新老师来。顿了顿,她眯起眼,我觉得这位新老师不简单,应该能比老孙头呆的时间长。
唐悦趴在桌上睡觉,看起来对这段对话并不感兴趣。
语琪闻言微微一笑,细长的眼尾无声地挑了起来,姓沈?
江姝点点头,竖起大拇指来,您老就是厉害,这都知道。说完她像是看到了什么,一拍语琪的肩膀,来了来了,看,我们新来的沈大美人。
语琪转过头,看见一个长相斯文的男人走上讲台。
这位lsquo;新来的沈大美人rsquo;很高,站上讲台后显得尤其高,他低着头将纸页翻得沙沙响,架在挺直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时不时地掠过一道反光。他走进来之后,一句话都没说,可美色和气场的加成都不可估量,刚才吵吵闹闹的教室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至少女生们都安静下来了。
中央空调在一片寂静中制造着热气,教室里的温度很高,沈泽臣皱了皱眉,将身上的黑色呢子长大衣脱下来挂在臂间,露出了里面质料上乘的纯白亚麻衬衫。
这所高中的男生校服也是领带加衬衫的搭配,可这经典搭配到了他身上,就硬生生地散发出一种沉静的禁yù气息来
斜条纹的银灰领带系得端正,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了领口,微微露出的手腕上是一块江诗丹顿的手表每一处细节都是完美。
语琪听到身后的江姝丢盔弃甲的一声长叹,然后她压低了声音轻轻说,我快爱上数学了。
她大概已经说出了整间教室的女孩的心声,可沈泽臣甚至还没有真正地开始上课。
浓郁的荷尔蒙气息蔓延开来,时间像是延长了十倍一样缓慢,学生们终于听到他们的新老师的第一句话。
他说,我是沈泽臣,这学期起,担任你们的数学老师和班主任。
声音像是寒潭里的水,沉,静,低低的带着磁xing。
然后他低下头,指骨修长的手按在一页纸上,现在,我们开始点名。
新来的老师男神气场太qiáng,学生们都乖乖配合。
但有个人却并没那么合作。
当他低低报出了一个名字,整间教室诡异地无人回应,大家沉默片刻,纷纷往后看去。
沈泽臣皱了皱眉,又报了一次。
仍然没人应声,男生和女生们都开始轻轻地笑,都看向了教室后方靠右的位置。
沈泽臣抬起头,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
语琪转笔的手顿住,抬起头。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上,一瞬间,整间教室都安静了下来。
只有江姝还在后面一个劲儿地戳语琪的背,沈大美人叫你呢,你gān嘛不答。
☆、第182章攻略禁yù系男神【2】
在这种贵族学校,家业决定地位,而以后继承父辈家财的富二代学生们,则隐隐地凌驾于没有身家背景的老师们之上。
纪语琪和施城都家底深厚,是这个班的男女老大,地位崇高。
原来教数学的孙老师,就是被纪语琪和施城两人带领全班联手bī走的。
这次这位沈老师能不能呆得比前一位长久,其实说来也要看她和施城的态度。
施城看了她一眼,也摸不准她到底是什么态度,他对这位沈老师没什么感觉,便趴下去装睡,将决定权jiāo给了她。
于是整个班都看向了语琪,气氛渐渐变得紧绷起来。
而语琪抬着头,一手搭在jiāo叠的腿上,一手搁在桌上,就这么和新来的沈老师隔着一个班静静地对视着。
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带着斑驳的树影投在她脸上,将她面上的神qíng映得复杂难辨。
其实,语琪只是想看看,沈泽臣他此刻,到底有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那说起来有些许尴尬的联系。倘若没有,她不介意找个机会帮他认识一下这一点。
可那副无框眼镜的反光太厉害,遮去了他眼中所有的神色,语琪什么都看不出来。
此刻班里气氛已经是满弦的弓,一触即发。
连唐悦都感觉到了,迷迷糊糊地自睡梦中醒来,问一旁的江姝怎么了。江姝哪里有心思管她,正一下一下地揪着语琪后背的黑色制服,yù哭无泪地压低声音求她,您老高抬贵手罢,年轻男老师没几个了,长得好的更少了,长得好还有品位的只此一位啊,你要是把他bī走了,我今晚就拿根纪梵希腰带吊死在你chuáng前。
语琪一动不动地坐着,没有去回应她的鬼哭láng嚎。
之前窗户没有关上,此刻一阵风chuī进来,扬起了米白色的刺绣窗帘。
语琪终于动了。
她缓缓抬起手,在那窗帘拂上脸颊前挡住了它,顿了一顿后,又懒懒地往上伸了伸,轻轻开了口,到。
这一个字仿佛一个敕令,又仿佛一个通行证,宣告了对沈泽臣的放行。
全班都从紧绷状态放松了下来,纷纷开始窃窃私语。
沈泽臣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他淡淡嗯一声,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叫下一个名字。
等叫到黎安安的时候,有人在下面小声地问是谁,然后所有人都开始左看右看,最终在语琪身边发现了一个陌生的新面孔。想到这位纪小姐向来不喜与人同坐的惯例,大家一个个睁大了眼睛。
台下开始窃窃私语。
沈泽臣缓缓抬起头,淡淡道,请这位新转来的同学上台来介绍一下自己。
黎安安脸红了红,低着头拉开椅子,走到了讲台旁边。
她的自我介绍没什么特点,不过就是姓名年龄,之前在哪里就读之类的。黎安安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台下的声音越来越大,各种夹杂着对她衣着、发型、仪态的尖薄点评此起彼伏,叫她的脸渐渐红了起来,头几乎快埋进了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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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泽臣结束了这一切,他轻轻问她,介绍完了么?
黎安安无声地点头。
沈泽臣嗯一声,说,那你下去罢。
这位新来的沈老师并没有说诸如让我们欢迎一下新同学之类的场面话,声音和语气都很沉静,没什么qíng绪起伏,可黎安安从心底里感激他,她觉得他替自己解了围。
等她从台上走下来,要坐回语琪身边的位置时,江姝却动了,她直接从课桌里抽出一把雨伞横在了座位上方,拦着没让黎安安坐下来,然后分外yīn阳怪气地道,我们语琪身边的位置,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坐的。
唐悦慢悠悠地补上了一句,乘她还没真正生气,你快跑吧,有多远跑多远。
全班哄笑。
黎安安站在那里,表qíng看上去已经快哭出来了。
语琪一直坐在她的位置上转着笔,像是根本不在意身边发生了什么,直到黎安安红着一双眼睛,委屈又不服气地直直地看向她,她才扯了扯唇角,绽出一个笑来。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
语琪转过身,自江姝手中轻轻拿过那把雨伞,然后手腕一转,用伞尖挑起了黎安安的下巴,轻声问,看着我gān什么,嗯?
她的眼睛很黑,一眼望去深不见底,黎安安又低下头去,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语琪完美地扮演着一个恶毒女配的角色,她手上用力,bī迫黎安安抬头看向自己,你不会觉得,这种qíng况下不出声的人才是最容易对付的吧?告诉我,我看起来像个软柿子么,嗯?
黎安安沉默片刻,难堪地摇摇头。
唐悦看到现在,终是慢悠悠地站起身,将黎安安轻轻拨到了一边,自己俯下身,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进了她的书包里,然后一转身,把书包塞给了黎安安,拿着滚吧。
黎安安紧紧抱着她的书包,蓄了许久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在不知所措之下,她下意识地看向讲台上的沈泽臣,无声地向这个看起来斯文温和的老师祈求着帮助。
可沈泽臣是个聪明人,他从头到尾都只是隔岸观火地看着这场闹剧,神qíng沉静而清冷,并没有一丝一毫cha手的意思。
语琪也并没有给她向沈泽臣继续表现委屈的机会,她调转了雨伞,用伞柄轻轻拍了拍黎安安的脸颊,近乎温柔地微微笑了笑,别叫我们的沈老师为难啊,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
一般女主到了这个时候都会爆seed了,黎安安也差不多,一而再再而三的羞rǔ下,她终于压抑不住怒火,一把拍开了语琪的伞。
啪的一声,雨伞摔在了桌上。
全班都安静下来,不敢说话了。
唐悦轻轻叹一口气,扬手就给了黎安安一个gān脆利落的巴掌。
同样是啪的一声过后,黎安安摔倒在地,头撞在桌腿上,额头瞬间就红了一块。
语琪看她一眼,觉得差不多了,凄惨成这个样子,施城那个心软的家伙大概会因同qíng而把她纳入羽翼下了,她也算尽了一把撮合男女主的义务。于是她站起身,亲自过去把黎安安从地上给拽了起来。
可这女主一点儿也不上道,别扭傲娇没往施城那边用,反倒用在了她身上,一站起来就甩开了她的手,含着泪别开脸去。
语琪接下唐悦递过来的书包,看也不看地塞还给黎安安,一把搂过她的脖子,贴在她耳边轻声道,丑小鸭不是不能融进白天鹅的圈子,但它要么得打败最厉害的那只天鹅,要么,得把自己变成天鹅。说完,她把懵懵懂懂的黎安安往唐悦那一推,看着唐悦随手拖过一张椅子,把她带到了教室最后方,按着坐了下去。
语琪没有对黎安安说完的是,她再这样委屈下去,也不过是一只委屈的鸭子,要让她的公天鹅注意到,她至少得表现出身为女主的坚qiáng与勇气来,叫他知道她其实有成为天鹅的潜质。
没再管她是否领悟到这点,语琪看唐悦完成了任务,便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仰起脸对着沈泽臣轻轻一笑,不好意思,耽误老师的时间了,您继续点名吧。
沈泽臣看她一眼,不置可否地淡淡点了点头,下不为例。
他语气自然地像是刚才除了一段小小的cha曲外,什么都没发生,语琪挑起了一边眉梢,饶有兴致地打量他,江姝则在她身后轻轻感慨道,沈大美人很上道啊。
唐悦懒懒地加上一句,只要不像老孙头一样让我们到外面罚站就好,我挺喜欢他的。
江姝同她热烈握手,表示革命qíng谊,我也是,沈美人那波澜不惊的模样真是太xing感了。
语琪轻声提点道,别太得意忘形,他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说话。
江姝:是,老大。
唐悦:是,老大。
语琪无奈,别闹。
寒假过来第一天也没什么必要上课,沈泽臣点完名后,把之前考试的卷子发了下来,选了几道比较难的题目,从点名册上随意挑了六七个人,叫他们到黑板上面去写。
耐人寻味的是,纪语琪、江姝、唐悦三人赫然在列。
语琪走在第一个,江姝和唐悦两个跟一串蚱蜢似得缀在她后面,三个数学都没能及格的倒霉家伙排成一溜上了讲台,在黑板前面各自站定。
语琪把玩着粉笔靠在身后的讲台上,盯着那道被分给她的题勾了勾唇,轻声问旁边的战友,你们两个,此刻感觉如何?顿了顿,她轻笑,沈大美人还美么?
江姝:次奥。
唐悦:妈个jī。
☆、第183章攻略禁yù系男神【3】
沈泽臣没有把题目完完整整地抄下来,他只是简单地写了题号,语琪、江姝、唐悦分别被分到的是2、3、5题。
□□笔写下的数字映在黑板上,gān净而利落,像是他衬衣上笔挺的领口折角。
语琪眯着眼睛盯着那个2看了一会儿,又微微转过头,去看沈泽臣。
讲台被他们这七个学生满满当当地占据,如果是其他老师,可能会站在学生旁边看着,偶尔指点一两句。
可他没有。
这个男人站得很远,靠在白色大理石的窗台上,与讲台上的他们拉开一个互不打扰的距离,恰到好处的疏离。
冬末chūn初的阳光从他身后洒进来,米色窗帘被风chuī得悠悠dàngdàng,他站得笔直,一手以夹烟的姿势夹着一只半长的粉笔,一只手cha在裤袋里,逆光的面容看不清晰,像是在看着讲台上的他们,又像是什么都没看。
教室里有些喧闹,下面的同学嘻嘻哈哈地看着被叫上讲台的几个倒霉鬼,没有几个在认真地订正考卷,与沈泽臣身边仿佛真空的沉静恬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语琪没管他到底是不是在看这边,只冲着他的方向挑衅地挑起嘴角笑了一笑,然后转回头看向她面前,除了一个数字2以外一片空白的黑板。
已经有两个同学做完了他们的题下去了,台上除了语琪、江姝、唐悦以外的另外两个人也已经把题完成了大半,看来沈泽臣挑人的时候并不是随便选的,至少也关注了一下分数。
至于他们三个没及格的怎么就被弄上来了,呵呵。
之前她算是给了沈泽臣一个下马威,而现在,他礼尚往来地还了她一个。
可沈泽臣不知道的是,语琪曾经有一个任务对象也是个高中生,中二、叛逆、打网游、打群架、不学无术、人憎狗嫌,为了接近他,她曾做了他两年的家庭教师,最后硬生生地把一个纨绔子弟送进了名牌大学。
对于高中数学的这些知识点,她早已滚瓜烂熟,便是叫她当场出一张卷子都没有任何问题,何况是这道并不是太难的常规题目。
身旁的江姝同样一个字儿没写,正拿着卷子愁眉苦脸地进行着现场研究,语琪一把拿过她的卷子,随意瞄了两眼第二题的题目。
江姝怨念地看着她,你自己不拿卷子上来,现在却来抢我的。
抱怨归抱怨,她却也没敢抢回来,语琪勾了勾薄唇,头也没抬地安抚她,反正你看了也没用。
说得好像你看了就有用似次奥!江姝说到一半,面上就被糊了一张试卷,她抬手把自己17分的卷子扯下来,一抬眼就愣住了
纪语琪站在那,左手随意地cha在制服上衣的口袋里,右手执一根细长的粉笔,正气定神闲地往黑板上写着答案,她面前那刚才还除了一个数字2以外别无其他的空白黑板没一会儿就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算式。
她从容不迫地像是标准答案已经印在了脑中,一行写完便继续写下一行,板书优美而整齐,像是一个次次考试都年级第一的拔尖优等生。
江姝觉得自己的三观遭受了重击,她喃喃低语了一句连自己都没听清的感慨,然后抬手把旁边的唐悦一把拽了过来,你来鉴定一下,是不是我出现了幻觉,或者我们的老大在刚才被哪个功课超qiáng的乖乖女魂穿了?
唐悦从来没指望过自己能写得出答案,她心态好,索xing连试卷都没带,刚才江姝绞尽脑汁的时候,她正在黑板上无聊地画乌guī,这下被qiáng行拽了过来围观进击的老大,她愣了好一会儿后双目茫然的怔怔点头,老大就是老大。说罢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神经质地笑了几声,然后抬手,一把搂住江姝,我们有救了。
江姝也不笨,愣了一会儿后便悟了,转过头与唐悦互通了一个láng狈为jian的笑。
于是,这边语琪写完最后一个数字,刚准备放下粉笔转身下去,整个人就被唐悦瞬间拉住了,一旁的江姝则配合默契地把卷子往她怀里一塞,第三题和第五题,拜托了老大!
语琪一愣,继而无奈地一笑,捻起试卷扫了两眼,便还给了江姝,自己重新执起粉笔,站到了江姝那道题目前,连酝酿也不必地直接写了起来。
原来闹哄哄的教室渐渐安静下来,江姝和唐悦两个家伙则你推我我推你地跑下了讲台。
没过一会儿,台上就只剩下了语琪一人。
她一点儿也没受影响,优美整齐的板书行云流水似得从粉笔下淌出,很快便完成了江姝那道。等她轻轻移步,站在了唐悦的那道题前时,却很是愣了一愣。
一只憨态可掬的乌guī正看着她,两只眼睛又黑又圆。
语琪:
她轻轻笑骂一声,却坏心眼地没有把唐悦画的这只乌guī擦去,故意在这只乌guī下面用最最费脑力却最省步骤的一种方法开始写,堪堪在不大的剩余空间内把这道题目给答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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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用了大半截的粉笔,语琪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身踱步下了讲台。
整个班都安静地诡异,没有一个人说话,落针可闻。
还是施城这个平日最爱凑热闹的家伙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先是调侃似得chuī了一声口哨,然后懒洋洋地抬起手,轻轻拍了两下。
班里两位老大,一位刚刚淋漓尽致地耍了一把帅,一位带头chuī了口哨鼓了掌,那么下面该怎么做,大家都心知肚明。
于是一时之间,整个教室掌声雷动,口哨此起彼伏,好似刚刚有谁做了一场盛大的演讲似得。
直到语琪走回座位坐下,沈泽臣走上讲台,掌声和口哨声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语琪没有理会身后江姝的一迭声询问,她靠在椅背上,左手搭在jiāo叠的双腿上,右手食指有节奏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好整以暇地等着看沈泽臣如何应对。
可叫她失望又有些意料之中的是,沈老师并没有太大的什么反应。
他走上讲台后将七道题目从左至右极快地瞥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只轻轻转了下左手手腕上的手表,然后从左边第一道题开始讲起,声线沉静而冷峻,没有丝毫起伏。
用粉笔写出来的字,粗细、深浅、大小都不一样,语琪的板书因为过于整齐,更是与其他人的板书形成了鲜明对比,所以一眼望去,就知道其中三题其实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可沈泽臣就是有本事对此视若无睹。
一节课下来,他都没有对此事发表任何评论,无论是语琪一个人写出的那三道题,还是唐悦那道画了个乌guī的题。他一视同仁地对待了那七道题后,又按部就班地把其他有些难解的题目讲了一遍,最后简单地布置了作业:把每道错题订正一遍。
就在语琪以为他的应对方式就是置之不理的时候,沈泽臣却又让她吃了一惊。
下课之前,他站在讲台上,环视了一下教室,然后开口,数学课代表是谁?
一个戴着眼镜的秀气男孩举了举手。
沈泽臣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原状,然后他问,姜超?
那男孩点头,脸颊微红,是,我是姜超。
很显然,这位新来的沈老师记忆力超群,不过点过一次名,就已经记住了全班的名字。与过了一周之后还喊错人名的老孙头相比,这位新老师显然在各方面都达到了完美,学生们都很服气,而且因为他只布置了这么点儿作业量的事,对他心生崇拜的同时又好感倍生。
而以个人魅力横扫全班的沈老师看了姜超一眼,对他点了点头,你上次考得很好。
姜超整张脸都红了。
可沈泽臣下一句话却是,这学期起,你不用当课代表了。
姜超脸色僵了僵,有些不解。
沈泽臣难得地勾了勾唇角,让好学生当课代表是资源làng费,这个位置应该留给功课稍显落后的同学,好督促他们用功学习。
顿了顿,他看向教室右后方的位置,唇角那点浅淡的笑容仍在,看起来斯文又和蔼,纪语琪,上次考试你是最后一名。所以这学期开始,就由你来当数学课代表。请在明天早上八点之前把作业收齐,jiāo到我的办公室来。
说完,没等功课稍显落后的纪语琪纪同学发表任何言论,新来的沈老师就宣布了下课。
这是一记漂亮的绝杀。
☆、第184章攻略禁yù系男神【4】
第二天早上,路上堵车,语琪到校晚了一些,走进教室的时候,整个班都乱哄哄的,有人聊天,有人笑闹,没有人想起来要jiāo作业。
她也不在意,只将肩上书包甩下来,自己走到讲台前面,四下环视了一遍教室。
学生们渐渐都看向了她。
语琪眉梢轻轻一挑,曲起食指扣了扣讲台。
她一句话都没说,可气势放在那里,比哪任班主任都慑人,全班都安静下来,下意识地坐好,抬头看向讲台。
语琪笑一笑,说,我数学考了最后一名的事qíng,你们昨天已经知道了。
全班都轻轻笑起来,可都是善意的笑。
没人敢老虎头上拔毛,何况富二代们对于成绩本来就不是很上心,学习好固然厉害,但不及格也不丢人,反正这里的人,以后谁也不会真的靠文凭吃饭。
语琪点点头,又淡淡笑了一下,那么你们也知道,我在八点前得把姜超的活儿gān掉。
大家笑得更厉害了,行事风格一向是lsquo;人不犯我,我也犯人rsquo;的纪姐突然gān起文质彬彬的课代表来,难免叫人觉得很是好笑。
开过了玩笑,语琪才拍了拍讲台的一角,开始讲正事,我的xing子你们都知道,一本一本地收作业不是我的作风,从今天开始,你们七点四十五分前把数学作业放在这里,都给我摆整齐了,别弄得一团乱糟糟,还要我来理。顿了顿,她担忧地皱了皱眉,对了,你们昨天的作业都做了么?
这次的笑声比之前的两次都要响,显然很多人都没做。
语琪抚了抚额,挥了下手,那做了的人先jiāo上来罢,我本来也不该期望什么。
坐在第一排的一个男生笑着问她,纪姐你自己做了么?
语琪看他一眼,凉凉一笑,没有,你有意见?
此言一出,全班哄笑,就连语琪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了,她用没什么说服力的警告眼神环视了一遍教室,便拎起书包走向了自己的位置。
然后有人开始零零散散地jiāo作业,等到了七点四十五,讲台上也不过就是七八本夹着试卷的作业本,薄薄的一沓,叠的还算整齐。语琪也没在意,捞了夹在手上就走出了教室。
沈泽臣的办公室在同一楼层,离得不远,没走几步就到了。
她抬手,敲了三下门。
私立贵族高中里的学生,虽然心思都不怎么放在学习上,但是对日常礼节还是都很注重的。
里面有人说请进,声音沉静。
语琪自己开了门进去,抬头望了一望。
这个学校学生并不算多,高二数学组的办公室里总共就三个数学老师,沈泽臣的办公桌正对着门,他对面的办公桌是张空桌,另两位数学老师在靠窗的另一张办公桌上。
语琪走过去,把胳膊下夹着的几本作业放在沈泽臣手边,简单明了地道,老师,作业。
沈泽臣之前一直没有抬头,到了此刻才停下手上的工作,抬头瞥了她一眼。
真的仅仅只是一眼,看清了她的脸后,便无甚表qíng地收回了视线。
沈泽臣的目光在手边那堆薄得可怜的作业上停留了三秒,大概这个数量看起来确实太过寒酸了一些,三秒之后,他彻底停了动作。
皱了皱眉后,他放下手中笔,往椅背上靠去,指骨修长的手则放在了最上面的那一本作业的封皮上,只收上来这些?
语琪借着站着的优势低头看他,他身上穿得已经不是昨天那套,却仍然是同样的风格:纯色的亚麻衬衫,系得端正的领带,扣到最上面一颗的扣子,清俊斯文中透着些许禁yù的气息。她盯着他被领子严严实实挡住的白皙脖颈看了一会儿,点了一下头,就这些。
没有一点儿没gān好老师布置差事的惶恐,镇定得无以复加,几乎就是无声的挑衅。
沈泽臣又抬头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伸手去翻那几本作业。
一共也就七八本,他很快便翻完了,然后看向她,目光很淡,你自己也没jiāo?
换了别的学生在这里,早就该低头求饶了,可语琪却没什么危机感地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还像是觉得这件事很可笑一样,无声地挑了挑唇角。
她笑了,沈泽臣却没有笑,那双无框眼镜后的丹凤眼狭长深邃,看起来有些严厉,我让你当课代表,是为了督促你用功,明明脑子挺好的,为什么不肯把聪明用在正事上?
他大概xing子一直挺静,一通训学生的话,都叫他讲得斯斯文文的,语速一如上课讲题一般沉静,叫语琪不知怎的就想起来米色窗帘被风chuī得飘扬,而他逆光而立的场景。
两个人静静地对视着,一时之间,谁都没说话。
这里诡异的安静叫旁边的两个数学老师看了过来,看到纪语琪这张在全校都有点儿名声的脸后,又见怪不怪地收回了目光。
只要纪大魔王在,圣人都能被她气得bào跳如雷,这位新来的小沈老师难得一窥的脾气也不足为奇。
语琪回过神来,也看了一眼那两个老师,才回过头来看沈泽臣,笑着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我还以为老师让我当课代表,只是因为看我不顺眼呢。
他像是被她这个不听话的学生搞得有些头疼,长眉皱了一皱,无框眼镜的镜片上掠过一道反光。又是片刻的沉默后,沈泽臣微微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不要把成年人都想得跟你们一样幼稚。
语琪挑了挑眉,一,我们都满18岁,法律意义上已经成年了。二,既然老师自诩成年人,当初又何必叫我们三个上去做题?那件事显然是摆明了要他们三个难堪,现在却装得好像语重心长,师爱如山的样子,不带这么玩儿的。
沈泽臣没理她,他探身到一旁堆叠的卷子中抽出一张空白卷,又从自己的笔里随便拿了一支给她,十分自然地打发她,像是不想làng费jīng力跟小孩子扯皮一般,到我对面的位置上去做,四十分钟后jiāo过来。
语琪看了他一眼才接过来,低头看了看,是上次考试的那套卷子,她微微挑了挑眉梢,不是订正么?
沈泽臣露出了从刚才到现在的第一个笑,他轻声道,你上次只蒙对了一道选择题,填空和大题都是空白,一共才得了3分,对你而言,订正跟重做没有区别。大概也是察觉出了这个学生是个刺头儿,一点不把自己当学生,也根本不把老师当老师,硬来不行,只能软化,他便没再端着老师的架子,话里有股安抚的味道,清清淡淡的,沉静又温和。
语琪没有说话,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地盯着他瞧,看得沈泽臣微微皱眉,她才笑了一笑,将手轻轻搭在他格子间的隔板上,轻轻转了一下笔,将问题学生+校园霸王的角色扮演得入骨三分。
阳光透过百叶窗一道一道地铺在她脸上,她则慵懒地微眯着眼睛,侧了侧头看向他,老师,你刚才是在嘲笑我?
沈泽臣微微一愣,继而声音清冷地反问,你觉得3分很值得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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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页
但也没有丢脸到哪儿去。被空调chuī得有点儿痒,语琪将他给的笔调转过来,懒懒地蹭了蹭脸颊,仰头看着空调轻声道,反正也不是认真做得。
沈老师很镇定地将她一军,那就让我看看,你认真起来是什么成绩。
语琪手中的笔一顿,视线落到他身上,眉梢微微一挑,这是激将法?
或许是头一次面对这么难缠的学生,沈泽臣一向沉静的眉眼都透了点儿无可奈何出来,他点了点对面的位置,像打发亲戚家的熊孩子,去做题,四十分钟后jiāo过来。
语琪笑了笑,不再说什么,真的拿着卷子和笔晃悠到了他对面的桌子坐下。
大约是第一次看到混世魔王纪语琪这么乖顺的时候,那两个数学老师都忍不住看过来,语琪便无所谓地任他们去看,自己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沈泽臣。
他把她打发走之后,便重新低下头,将自己埋入工作之中。
格子间挡住了他鼻梁以下的部分,语琪并不知道他在写些什么,或许是因为xing子沉静的缘故,沈泽臣的每个动作都透着不紧不慢的沉稳安然,就算是很简单的一个书写动作,都能叫他做出老电影里那种慢镜头的舒缓宁静和时间的沉淀感。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明明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好人,但他只是坐在那里,写着大概每个班主任都得写的乱七八糟的报告,周身的气息就这么让人的心渐渐静了下来。
语琪原本是打算看到他不自在,给他点儿不痛快的,可看着看着,她就看得出了神,心渐渐沉下来,像是落叶归根,浮萍入土,所有的看好戏和调侃的心思都淡了,就这么不知不觉地看了许久,耐心好得像是面前摆了一副世界名画。
直到他忽然直起身来,将笔放下。
大概是写完了一份什么,他把手中几张纸放在一个深灰色文件夹中夹好,然后从另外一堆文件中又取出了一份。
在这个过程中,他大概也发现了她目不转睛的凝视,可他没有与她对视哪怕一眼,只是头也不抬地淡淡道,别看我,看卷子,我脸上没有答案。
语琪回过神来,并不在意地笑了笑,然后抬头看了看办公室里的挂钟。
沈泽臣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你还剩25分钟,现在开始写,大概还能来得及得个60分。
语琪这下是真笑了,她一手撑着下颌,一手懒懒地转着笔,老师昨天是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么?她慵懒地微眯眼睛,轻轻地报着题号,2、3、5。
沈泽臣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当然看见了
在别人已经或将要写完时才开始动的笔,只瞥了一眼便记住了的题目,堪比印刷一样的板书,与标准答案几乎毫无差别的思路与过程,以及到唐悦那道题时所用的最简方法她的表现堪称完美。
她无疑拥有绝佳的记忆力、心算能力、思考速度与反应能力。
有这样的天赋,完全可以毫不费力地成为年级第一,可他拿到手的成绩栏里,她却只得了3分,全班倒数第一。
天才的禀赋与倒数的分数,明明可以做到最好却懒得表现出一分一毫,矛盾得像是一个谜。
可他不是有过剩好奇心的人,她有她的谜,他也有他的,这世上,谁没有一两桩不为人知的秘事。他只想让手下这个班服帖一些,稍有些针对她的施压,也不过是擒贼擒王的手法罢了。
想到这里,他看向对面的学生,如果你还能以那样的速度和正确率完成的话,我并不介意再看一次。
语琪手中的笔转了一个圈儿后落在食指与拇指之间,她缓缓笑了,让你再看一次,我有什么好处?
以后作业减半。沈泽臣淡淡地道。
那是糊弄孩子的把戏。
你也确实不是成人。
那请我吃一顿饭。
沈泽臣微微皱眉。
语琪十分狡猾,请帮你gān活的课代表吃一顿饭不是理所当然的么,老师?
大概是这个理由确实有些说服力,他微蹙的长眉舒展开些许,沉静地点了点头,可以。
成jiāo。语琪清脆地打了个响指,抬头又看了一眼挂钟,微微一笑,还有二十分钟,我给你一个满分。
语琪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十七分钟后,她停笔jiāo卷。
沈泽臣接过她的卷子,用红笔打到第十个勾的时候便停下了。
语琪站在旁边,不解地挑了挑眉,怎么?
沈泽臣摇了摇头表示没事,他快速浏览了一下整张卷面,微微一点头,便把卷子收了起来,侧过头对她道,满分。
你批都不批就告诉我满分?不跟标准答案对一下?
沈泽臣露出第二个清浅的笑,他轻声道,我的记忆力也不差,纪同学。
语琪并不太在意这些细节,她对另外一件事更注重,那我们今天吃什么?
她脸皮比城墙还厚,这个问题问得无比自然,好似学生与老师之间的身份隔膜在她眼里都只是隐形的存在。
沈泽臣多多少少也被她这种lsquo;哥俩好rsquo;的语气给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他皱着眉头从口袋里拿出深棕色的牛皮钱夹,从里面抽出了两张百元大钞递给她,像是长辈给小辈零花钱一样自然而然,喜欢吃什么,自己去买。
语琪盯着那两张毛爷爷,眉头深深皱起来。
这跟她预想中的面对面进食加闲话家常的刷好感剧qíng差距太大了,这算什么,用两根棒棒糖打发小姑娘?太狡猾了,沈泽臣这家伙根本不按规矩来,也不上她的套。
见她不开口,他便又往前递了递,随意捻着红票子的手骨节匀称,五指修长,很是好看。
但他的手再好看也没有用,语琪并不去接,她脸上的笑容淡下来,定定看着他,声音中带着冷意,老师,你看我像缺钱的人么?
她有点儿不悦,脸上神色不大好看,可沈泽臣却第三次笑了起来,像是看到了闹别扭的孩子,那种居高临下的,宽容的长辈式微笑。
似乎他每一次笑,都是与一些让她心qíng不好的事qíng有关。
语琪脸色又黑了一些,她抽走他手上那两张百元大钞,硬生生地把它们塞回了他的钱包,动作粗bào,完全是一个被惹毛了的二世祖的气势。
沈泽臣没吭声,任她去闹。
语琪也借着一点儿脾气瞬间纨绔子弟上身,超常发挥出了一个人憎鬼嫌又拉仇恨的富二代大小姐形象,她握着沈泽臣的手把他皮夹啪得一合,然后冷哼一声,从来都是我付钱打发人,还没有人能付钱打发我的。
大概这句话是真欠揍,顿时那两个数学老师都看了过来,望向她的目光里都带了点儿鄙夷和掩饰的极好的、微妙的仇富qíng绪。
语琪不去管,只冷眼看沈泽臣怎么回应。
他两个同事都有点儿同仇敌忾看她不慡的意思了,可沈泽臣仍然一脸沉静淡然,他不紧不慢地将钱夹重新打开,只是这次没有拿钱,而是取了一张可以当饭卡刷的职工卡给她,我中午有事,的确没有时间。
语琪盯着那张卡上他的证件照看了一会儿,在刷他的卡增加亲密度和抓他的人一起吃饭之间动摇了片刻,终是坚持住了原来的战线,那就改天。
以后再说。沈泽臣很聪明地没有一口否决,而是给两人都留有了余地,他把卡给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快上课了,回去吧。
于是语琪手中攥着自家老师的卡往门外走,没走几步就被叫住了,她转过身,嗯?
沈泽臣坐在办公桌后面,十指jiāo叉地看着她,忘了跟你说,告诉班里没jiāo作业的同学,今天放学前还不jiāo,明天补一倍的量,明天不jiāo,两倍,后天,三倍,以此类推。
语琪看了他一眼,按照自己对那些富二代的了解告诉他,就算你这么威胁,他们也不会在意的。
沈泽成冲她微微一笑,无框眼镜的镜片掠过一道反光,他点了点头,轻声道,所以我才找了你当课代表。
语琪微微眯起眼,拒绝道,我不会为了这种事qíng去胁迫他们。
你不用做任何事,只要如实转述我的话就够了。
语琪看他一眼,狐疑地点了点头,终是想起日常礼仪来,扯了扯嘴角,那我走了。顿了顿,又轻声道,老师再见。
沈泽臣靠在椅背上,冲她淡淡点了点头,去罢。
语琪一路上都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沈泽臣的职工证,江姝说得的确形象,这世上好看的男人很多,但能把证件照这种东西都拍得好看的实在是少之又少,沈泽臣这个人,真的是名副其实的美人。
拿人手短,语琪终究还是负责地按照沈大美人的吩咐把他的话转述给了全班。
然后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沈美人这是下了一手好棋。
语琪后来想了一下,就算她面无表qíng地替他讲出这番话,也已经是无形地站了队。而他,就这么顺风顺水地当了一次狐狸,假了一次她这次母老虎的威风。
狡猾,真是狡猾。
语琪坐在自己靠窗的位置上,把他的职工证翻来覆去地在指间转着,正想得入神,有人用笔盖戳她的后背。
是江姝。
她将两个牛皮纸袋子jiāo给她,刚才门口的保安送过来的,又是你家楚大侦探给的。顿了顿,她眯起眼睛凑过来,你又雇他查了谁?你那风流老爸的又一任地下qíng人?
语琪停下手中的动作,把牛皮纸袋接过来,微微眯起眼睛,不,这次不是。
那是谁?还一下子弄了两个袋子?
黎安安,以及,沈泽臣。
江姝轻轻啊一声,看这两个信封的厚度,都不薄啊。
嗯。语琪点点头,修长的手指率先拆了其中一封,所以说明他们两个,都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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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攻略禁yù系男神【5】
上午的课上完后,教室里便空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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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页
语琪等到教室中只剩她们三个之后,停止了转笔,转过身,把手中两份牛皮纸档案袋往江姝和唐悦面前一砸,淡淡道,看看这个。
放在上面的一份是黎安安的调查结果,江姝和唐悦面面相觑了一眼,把它打开。
黎安安的调查结果跟语琪在脑中所看到的资料差不离,她的父亲其实是早年跟施城父亲qíng如兄弟的哥们,两人一起合开了一家公司,为方便讲述,称其为公司A。黎父有才华,但施父更会经营且略有薄产,后者盗取了前者的创意,自己私底下另开了一家公司,在此称其为公司B。施父在B公司将产品渐渐做大,后来终是被黎父发现,索xing一不做二不休,把黎父排挤出了A公司,又将两家公司合并为现在的公司C,也即施城他父亲如今担任董事长的上市公司。
一对曾经的兄弟反目成仇后,黎父抑郁自杀,施父平步青云。黎安安原本叫黎子嘉,黎父死后,她与母亲相依为命,三年前母女俩被施父的竞争对手接济,大概是受了挑拨,黎子嘉于一年前改名为黎安安,然后于昨日出现在这所学校,成为了施城的同班同学。
江姝啧啧出声,这上演的是一出公主复仇记啊,黎安安简直是女版的哈姆雷特。
男版的哈姆雷特都没成功,她更是没戏。唐悦并不在乎,她只管趴在桌子上盯着两人,我们什么时候吃饭?
语琪一把把唐悦揪起来,你爸妈把你塞我身边不是为了让你整天吃吃睡睡的,长点儿心,难得的现实案例,从黎安安身上你看出什么了?
看出了美人计的影子。唐悦揉揉鼻子,望向天花板,但她心机太浅,根本不是施城的对手。顿了顿,她看向语琪,就算是你,当初不是也栽到了施城的美男计上嘛。
江姝这个八卦丫头在旁边幸灾乐祸地哈哈笑,是啊,当初你们俩出双入对的还不让我跟唐悦跟着,说要享受两人世界,结果呢?每次出去不到半个小时就吵着架回来了,还硬bī着全班分成两派什么的,想想就好笑。
语琪嘴角抽了抽,资料中的确有过这么一段:纪语琪曾跟施城好过一段,但两个人xing格太像,太像的人能当挚友却难当qíng人,于是没过多久就和平分手了,到了如今,倒也算相处融洽,施城也挺有绅士风度,对自己的前女友能让即让,倒是比当正牌男友时的表现好太多。
大概正是因为有过这一段,原来故事中纪语琪才会对黎安安百般欺凌。有钱大小姐的傲娇毛病,自己用过的男人,哪怕不喜欢了,也不容别的女人去碰。
语琪不想提这段黑历史,她很快把黎安安的资料收起来,淡淡道,那就留着让施城将计就计去。他那个xing子,只能他算计别人,不能别人算计他,黎安安要是运气好点儿动了真qíng还能有个好下场,如果从头到尾都心怀恨意,施城大概也不会手软。
江姝兴致勃勃,那以后可有好戏看了,黎安安估计会被施腹黑耍得团团转,想想真让人期待。
你真八卦。唐悦有些嫌弃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头去看语琪,满目期待,我们现在能去吃饭了么?
语琪啪得一声把沈泽臣的档案袋摔在她面前,凉凉地一笑,黎安安确实不用我们多管闲事,施城一个人就能解决她,可这位沈老师却是个危险的□□,我必须得拆了他。
唐悦唉声叹气,江姝却斗志百倍,她对八卦总是有着源源不断的热qíng,此刻兴冲冲地便一把拆了沈泽臣的档案袋,把里面东西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最引人注意的首先是滑落出来的一张张照片。
照片里都有沈泽臣,其中一些照片里他是主角,但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在背景里偶然出现。
江姝拿起其中一张,上面的沈泽臣还是个十六七岁的清俊少年,抱着厚厚一沓书从图书馆里走出来,身旁是一堆高鼻深目的外国学生。他站在左边第二个的位置,是所有人里面最高的,他们都穿着统一的学生制服:雪白衬衣配黑色真丝领带,浅灰色长裤,黑色皮鞋。
语琪已经对沈泽臣的复杂身世烂熟于心,此刻替还不明qíng况的江姝和唐悦两人讲解道,那是他十六岁的时候,受第一任继父资助在英国留学,就读于哈罗公学。顿了顿,她有点儿慨叹似得道,楚瑜手下的一个黑客找到了那个时期他跟同学、老师之间的往来邮件,以及他毕业时老师给他的评语,各方面的信息都表示,那时候我们的沈老师还是个xing格温和的好学生,很有才华,也很谦虚,人缘不错。
江姝一向对沈美人很好奇,此刻听得连连点头,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拨那堆照片,一张张看过来。其中很多都是沈泽臣就读于哈罗公学时拍得,有时候他穿着白衬衫黑领带的日常着装,有时候带着白蓝色围巾穿着呢子大衣,最引人注意的是几张他在一些重要场合拍摄的照片,上面的沈泽臣里面穿着一套衬衫、马甲和领带,外面是黑色燕尾服,下着深灰色长裤,看上去风度翩翩。
江姝攥着那张燕尾服的照片,再度丢盔弃甲,深深叹息一声,我觉得我又爱上了数学。
语琪冷笑,将那张照片抽回来,你忘了他叫你上去做题的时候,你是怎么骂他的?
唐悦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难得跟江姝站在统一战线,其实还算好啦,沈老师真的人挺好的,换了别的老师早把我们骂一顿后赶出去了。
语琪看了看这两个没出息的跟班,摇了摇头,把藏在下面的照片和文件取出来,看了这些,你们大概就不会这样说了。
唐悦看吃饭无望,就想去趴着睡觉,却被热qíng高涨的江姝给一把拉了起来,硬是被她拽着一张张照片地看下去,又把整整十多页的调查报告也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
看到最后,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不说话了。
☆、第186章攻略禁yù系男神【6】
看到最后,两个人都沉默下来,不说话了。
语琪微微一笑,轻声总结道,沈母是位美人,前后曾出嫁三次,我们沈老师是她与第一任丈夫,一个清贫而英俊的高中教师的儿子。沈父亡于车祸后,沈母带着儿子改嫁,沈泽臣便有了第一任继父。这位继父做了一点生意,还算有钱,自己没有孩子,对他们母子也不错,便送他去了英国的哈罗公学念书。
只是好景不长,后来这位继父在外有了更年轻的qíng人,便想同沈母离婚,沈泽臣刚自哈罗公学毕业,便从千里之外的英国匆匆赶了回来,用了一些手段,替沈母争取到了继父一半的不动产。这笔产业一开始是沈泽臣找人打理的,后来等他开始在杜伦大学的古典学部就读时,便开始自己接手打理了。
也正是那段时间,沈母嫁给了第三任丈夫,沈泽臣也有了第二任继父。这位继父是个地产商,比上一任继父更有钱,但是为人冷漠,对沈母并不体贴。不同于第一位继父自己没有孩子的qíng况,这位继父有一个同前妻生的儿子,经常对沈母出言不逊,甚至动手殴打。沈泽臣在外留学,并不知道这一切,直至有一次,沈母被推下楼梯,显些脑出血而亡后,沈泽臣才意识到母亲在继父家的遭遇,并立刻赶回国内。
语琪皱了皱眉,将声音放得更轻了些,三个月后,沈泽臣的账户里多出了一笔巨额数字,从日后得益者来看,楚瑜推测这笔钱来源于他继父的竞争对手。因为七个月后,他第二任继父的公司宣布破产,公司破产第二天,他继父与儿子二人便被判了商业欺诈罪,双双锒铛入狱,至今还未刑满释放。
这段波折过去之后,沈泽臣回到英国继续念书,沈母则在结束了她的第三段婚姻后,与我家老头子一见钟qíng。
江姝脸色惨白地看着她,你没有对沈老师的母亲出言不逊吧?也没有对她动过手吧?
唐悦已经想到了更糟糕的地方,双目呆滞,还是说沈母已经被你害死了,沈老师来教我们班就是来找你复仇的?
语琪:
她卷起报告,在江姝和唐悦两人脑袋上一人敲了一下,才冷哼一声,我家老头子知道我的xing格,他从来不敢把沈母介绍给我。顿了顿,她无奈地道,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对她做,你们放心而且,他两早就分手了。
唐悦闻言真就放心下来,点点头道,那没事了,我们吃饭去吧。
她刚说完就被江姝捅了一肘子,没事个鬼,没事他跑来我们学校教什么书?他榨gān了两任继父,现在也算是有钱人了,连戴的表都是江诗丹顿的,还能看得上这点儿工资?顿了顿,她像是想到什么,猛地转过来握住语琪的手,要命了沈老师不会是觉得既然他妈搞不定你爸,不如换他披挂上阵来搞定你,然后母子二人联手控制纪氏集团吧!老大你得挺住啊,美男计再诱惑也不要上当啊,你未来能继承的是商业帝国还是一间监狱套房就看现在了!
语琪一把将自己的手抽回来,抬手就在江姝脑门儿上弹了一记,无奈道,整天想什么呢。顿了顿,她扶额轻叹,我现在知道我家老头子为什么一直叮嘱我,要好好关照你们两个怂货了,能不能长点儿心啊你们。
唐悦听到这里,莫名其妙地jīng神起来,笑着道,我爸也是这么说得,他说你这匹野马要是栓好了,跑起来一定比你爸快得多,让我跟着你多学学。
江姝也cha了进来,我也是,从小到大,我爸妈都拿你教育我,我都听腻了。
他们太夸张了。语琪尴尬地轻咳一声,不过你们也确实得练练了,不然以后惹了沈泽臣这样的人,到时候被他卖了还给他数钱。
江姝仍然颇感遗憾地看着沈泽臣那张穿着燕尾服的照片,沈大美人要是没这么深的心机就好了。顿了顿,她又道,不过他到底是为什么来我们学校?
语琪把玩着沈泽臣的那张职工证,淡淡道,为了你们啊。
唐悦:==???
江姝:???!!!
见她们俩这幅表qíng,语琪忍不住笑了,别想歪了,我的意思是,沈泽臣有钱也有脑子,他要在商场上混,缺的就是跟你们的联系。他来我们学校教书,跟蒋|介|石去huáng埔军校当校长是一个道理,为的是人qíng投资。顿了顿,她又放轻了声音,但也不能完全排除你说的那种原因,他现在已经不是哈罗公学的那个白纸一般的沈泽臣了,金钱和权利的诱惑太大,他尝到一次两次甜头之后难保不想尝第三次,或许真如你说得一般,他其实对我们家怀有野心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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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页
唐悦大概是觉得里面的弯弯绕绕太多,只知道懵懵懂懂地看着她,江姝就机灵多了,怪不得你刚才说他是颗定时炸|弹,要拆掉呢。她歪歪脑袋,那你准备怎么拆?
语琪决定履行一下调|教义务,否则实在对不起伯父伯母们的殷殷期盼,沈泽臣的资料你们两个都看了,看出什么来了么?
江姝:得罪谁都行,不能得罪沈老师他妈。
唐悦:唉,其实沈老师虽然不是个好人,却是个好儿子。
语琪微微一笑,循循善诱道,你们两个其实说得已经差不离了,沈泽臣的弱点就是他母亲。一个人的弱点既可以成为让他无坚不摧的铠甲,也可以成为彻底摧毁他的一处死xué。如果真要对付他,拿他母亲开刀是最好不过的。
别,老大你可千万别。江姝连忙抓住她的手,这简直是想不开去作死啊!
唐悦赞同地点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们纪家要是被他yīn一下,损失可太大了。
语琪转了转笔,所以我说得是如果,沈泽臣跟我、施城都是一类人,要真的收服我们这样的人,硬来是不行的,只能软化。而沈泽臣,还是有软化的可能的。她伸出尖尖的手指点了点那堆文字报告中的一段,如果你们细看过的话,应该注意到了这里,他的第一任继父公司的资金链出现断裂,眼看就要倒闭的时候,沈泽臣刚刚从他第二任继父的竞争对手那里拿到一笔巨款。那时他没有袖手旁观,而是看在第一任继父对他们母子都还算不错的份上,伸手帮了一把。
唐悦怔怔地点了点头,沈老师还是顾旧qíng的。
江姝则觉察出不对了,老大,你到底想gān嘛?
一抹笑意划过语琪的眼底,她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面,现在,我教你们第一课,如果你对一个潜在的对手不太放心,那么,就把他变成彻彻底底的自己人。
江姝呻|吟一声,抱住唐悦,我就知道,不会好了。
唐悦仍然不解,什么?老大你要gān什么?
语琪微微一笑,五指轻轻张开,按在那一堆密密麻麻的资料上,不做什么。他要什么,我便给他什么。她转向江姝,今天下午两节体育课,你去替我向沈泽臣请假。
江姝警惕地看着她,你要gān嘛?
到时你会知道的。
江姝无奈,那以什么借口?
语琪微微一笑,偏头看向窗外铅灰色的天空,漫不经心地道,急xing肠胃炎。
沈泽臣在走廊里就远远地看到自己班的一个女学生等在他办公室外面的过道里,背靠着墙念叨着什么,他随意看了两眼,认出那是一直跟在他新任课代表身后的两个女孩之一。
好像是叫江姝,如果他的记忆没出错的话。
江姝一抬眼看到他,脸上顿时浮出欣喜之色,像是要跑过来,但还没迈出一步就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脚步顿时顿住了,看向他的神qíng有些许畏惧。
他轻轻挑了挑眉梢。
☆、第187章攻略禁yù系男神【7】
他轻轻挑了挑眉梢,仍是慢慢走过去,cha在裤兜里的右手伸出来,一边开门一边侧头看她,有事?
江姝跟着进了办公室,头一直没抬起来过,束手束脚地像是耗子见了猫,那个,纪语琪让我替她请个假,她、她下午上不了体育课了,请您开张条子。
沈泽臣去翻文件的手一顿,他轻轻看过来,薄薄的唇吐出两个字,理由?
江姝看着他停在文件夹上的那只手,想起了从图书馆抱着书走出来的清秀少年,也想起了锒铛入狱的地产商父子,她不知怎的忽然觉得有些可惜,抬头看了他一眼,按照老大吩咐的回答道,急xing肠胃炎。
沈泽臣很敏锐地察觉到了江姝看他的时候,眼底混合jiāo错的畏惧与同qíng,他觉得有些许古怪,但是到底没有说穿,只淡淡问,她人现在在哪里,送医院了?
没。江姝gān巴巴地道,她现在在医务室。
胡闹!沈泽臣眉头一皱,蓦地站起来,长腿一迈就拎起搭在座位上的外套往外走,江姝一愣之后立刻跟上,心中默默地给自己老大点蜡,沈老师此刻显然当真了,也不知道老大到时候该如何收场。
另一边的医务室内。
校医姓王,是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刚刚从大学毕业,家里托关系给她谋了这份清闲的职业,上任没几个月,此刻正坐在位置上一边啃苹果,一边用手机看韩剧。
门突然开了。
王校医讶然地抬头,两个身着学生制服的女生风风火火地走进来,不,应该说前面那个风风火火地走进来,跟在后面的那个有气无力地小跑着跟了进来。
苹果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她站起来,慢吞吞地迎过去,有些犹豫地问,你们谁不舒服么?
语琪没有理她,快速环视了一下医务室,左边放置着沙发和透明茶几,右边是一个办公桌和饮水机,再往里面的地方大概是放置病chuáng的,拉起了一道白色的布帘子,也不知道里面有人没人。
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萦绕鼻尖,语琪皱了皱眉,点了点那道帘子,里面有学生在休息?
王校医呐呐摇头,这里就我一个人,你们是?这两个人谁看上去都不像是有病的,倒像是来找茬的,叫她有点儿害怕。
然后更让她害怕的事qíng马上发生了。
语琪伸出手,淡淡地冲她道,医务室的钥匙给我,你先出去,过两个小时后再回来。
王校医傻眼了,她犹豫着道,这、这不符合规矩。
语琪微微一笑,规矩就是用来破坏的。她甚至有点儿温柔地看着这位年轻的女校医,轻声道,钥匙给我。
王校医一愣,摇了摇头,还想说什么,就见她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步伐很慢,甚至有几分优雅,但是气势十足,叫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一阵风从走道里涌进来,掀起她的黑色制服的一角,衬得她唇角的微笑益发危险。
王校医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步步后退,很快后背就抵上了墙壁。
语琪上前一步,堵住了她身前所有的路。她慢悠悠地将cha在黑色制服里的右手伸出来,轻轻抵在她头顶的墙壁上,然后低下头,勾了勾唇,别让我再说第三遍,我耐心不好。
王校医长得娇小,在语琪高挑身形的压迫下,更是显得小雏jī似得可怜巴巴,此刻又被她在耳畔压低了嗓音这样威胁,吓得几乎都快哭出来。她来这里工作之前,就听说过这里的学生都不好相与,但没想到这些学生会嚣张到这种程度。
语琪哪里管她在想些什么,懒懒地将另一只手从制服口袋里伸出来,随意地在这位校医的白大褂口袋里翻找了片刻,拎出两串钥匙来,也不去辨别哪串才是医务室的,直接往后一抛,扔给了唐悦,等会儿沈泽臣进来,你就在外面把门反锁上,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开门。
唐悦捧着两串钥匙,简直yù哭无泪,老大,你要做禽shòu之事也挑挑地方啊,这里可是医务室!
语琪放下抵在墙上的手,无奈地扭头看她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说罢她侧了侧身,让出一条道儿来,低头轻轻对着瑟瑟发抖的女校医道,给你一个忠告,出去以后,别乱说话。顿了顿,她近乎温柔地低声缓缓道,要砸掉你的饭碗太容易了,如果不想以后被找麻烦,那你最好乖乖的,闭紧嘴巴。
她话音刚落,王校医就低着头跑开了,原本只是小跑,但大约是被身后的目光看得浑身发凉,下意识地便越跑越快,几乎是一路冲出了医务室。
当医务室终于只剩自己人时,语琪浑身紧绷的肌ròu一下子松懈下来,捂着坠疼僵冷的小腹缓缓靠在身后的墙上,疲倦地阖上双眸。
刚才她去了趟洗手间时,就发现这副身体每月的例假竟然来了,原本并不在意,可现在看来,这纪语琪的宫寒太厉害,就连她这么能忍的人都觉得腹部的坠痛难以忍受。
早知如此,应该改日再跟沈泽臣摊牌的,这身体如今的状况,实在太勉qiáng了。
这边的唐悦试完两串钥匙,终于找出了那把医务室的门钥匙,一扭头刚想邀功,却见刚才还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她家老大此刻正一脸苍白地背靠着墙壁往下滑,两只手都紧紧捂在小腹上,额头上已是一层薄薄的冷汗。方才昂首的凤凰已经变成了此刻的落汤jī,所有的凌厉气势都散得一gān二净,根本找不见了。
唐悦吓得连忙冲过去扶她,老大你这是装得还是真得啊?急xing肠胃炎难道真的是说得就能得的啊!
语琪气得嘴唇发抖,我能装得那么像么?
不是装的?!老大你假戏真做也不用做到这个地步啊,这也太拼了!唐悦吃力地扶住她,等会儿沈老师要是一发威,没你挡在前面,我跟江姝撑不住啊!
语琪借着她的力道站起来,扶着墙壁轻声道,放心,再怎么样都用不着你们,等会儿他来了以后,你跟江姝就走吧。
唐悦平时毫无gān劲,到了关键时刻还挺够义气,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不能扔下老大你一个人!更何况老大你现在这幅状态,沈老师就是伸出一根手指头,都能把你给摁倒!
语琪忍不住轻笑,谁摁倒谁还不说定呢。
唐悦都快哭了,老大你都这样了,怎么还这么身残志坚呢,我跟你说,我觉得这事儿不可能成,您老别折腾了,还是回家好好休息吧。
她啰嗦起来,比江姝更甚,语琪皱了皱眉,转头看她,连名带姓地轻轻唤,唐悦。
被她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唐悦觉得后背发凉,她闭嘴了。
语琪舒了一口气,缓缓直起身子,尽量忽略腹部的坠痛感,维持着平日里的形象轻轻道,我没事,你去看看江姝那边怎么样了,一切按照计划来。
唐悦犹豫了片刻,终是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去,结果刚迈出医务室,一抬头就看见沈泽臣正这儿来,她浑身一震,撒腿就往回跑,来了来了!老大,人来了!
沈泽臣从办公室一路走过来,先是看到年轻的女校医含着泪从身侧一阵风似得跑过,他想拦住她问下纪语琪的病qíng都没能来得及,再然后好不容易快到医务室时,他远远地便看到那个叫唐悦的学生从里面探出头来,结果这孩子抬头一看到他,就跟见了鬼似得,脸色一白后扭头就往回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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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脚步顿了顿,侧头去看跟在自己身后的江姝,本来想问点什么,可一对上她那探究、好奇、畏惧又夹杂着惋惜同qíng的复杂眼神,他又什么都不想说了。
倒是江姝收敛了神色后看了看他,怎么了,老师?
没事。
沈泽臣若无其事地淡淡回了一句,垂下眼眸,大步朝医务室走去。
语琪正慢慢地扶着墙往里走,想到里面的病chuáng上躺一躺,结果唐悦刚出了医务室就又扑了回来,像是抗日村民见到鬼子进村似得,一迭声地喊来了来了,他来了。
沈泽臣在门口顿住了脚步,往里面看去。
语琪在唐悦的扶持下,也转回头看向门口。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上,语琪身体一僵,然后下意识地挺直了酸疼难忍的腰背,放下了捂在小腹上的手,将自己的手臂自唐悦的相扶下一点一点地抽了出来。
☆、第188章攻略禁yù系男神【8】
这边的沈泽臣也皱起了眉,他之前就觉得这一切有古怪,现在看到了她这副并无大事的模样,更是怀疑。
语琪任他去看,侧头轻声对唐悦道,走罢,你们留下来也是添乱。
唐悦犹豫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慢吞吞地往门口走去,她本来就心虚,沈泽臣的目光一扫过来,更是觉得脊背发凉,整个人几乎是贴着墙根地往门口挪,步态之鬼祟,好似入室盗窃的小贼。
沈泽臣见她这幅模样,皱了皱眉,转头去看将他叫来的江姝。
江姝被他一看,整个人猛地一抖,仍是qiáng撑着讨好地冲他笑了笑,双手朝上做了个请进的姿势。
两个人都是这幅古怪的表现,叫沈泽臣大致确定了这其中必定有猫腻,他皱了皱眉,缓缓看向显然主使着这一切的纪语琪。结果他一转过头,余光就瞥到了什么,定睛一看,却是唐悦整个人跟个螃蟹似得侧着身,正试图一点一点地从他身边挤出去。
沈泽臣:
江姝见此qíng形,立刻急了,一跺脚,一把将僵在原地不敢动的唐悦给拽了出去。
这边的语琪已经拉开了白色布帘,自己走到了chuáng边坐下,一扭头正看到这两个跟班奇形怪状的表现,颇感头疼之余,仍是轻声开口帮她们解了围,校医不在,我让她们替我去买点儿药回来。
沈泽臣闻言望向她,细细看了她片刻,没看出她到底想gān什么,倒是发现她的脸色确实苍白得有点儿异常,额上似乎也汗津津的,看上去状态真的不太好。他皱了皱眉,半信半疑地朝她走过去,我刚才看到校医跑出去,她短时间内应该回不来了,你qíng况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那边唐悦正悄悄地准备关门,听到lsquo;看到校医跑出去rsquo;这句,心虚之下脚下一踉跄,脑袋砰地一声撞上了门,引得沈泽臣和语琪同时看了过来,她一闭眼,索xing破罐破摔地一把带上了门。
又是lsquo;砰rsquo;地一声巨响。
语琪嘴角抽了抽,刚想为自家的蠢跟班解释几句,眼前的光线就是一暗。
下一瞬间,有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覆上了她还不停地冒着冷汗的额头,她眯起眼睛,对上沈泽臣有些担忧地望过来的眼神。
她像是被人瞬间施了定身术,四肢也不会动了,与他对视片刻,终是有些尴尬地垂下了眼睫。
虽然此刻她的难受是真的,但把他骗到此处的借口却是假的,这样真切的担忧,叫她甚至生出了些许愧疚来。
沈泽臣是一个快30岁的男人,但因一直养尊处优,保养得很好。他的手指仍然如少年般细长柔软,手掌骨骼也带着yīn柔的秀气,一点儿也不宽厚,并不是小说中描写的那种能给人安全感的大手。
但是他的掌心gān燥而温暖,跟她冰冷肌肤一对比,更是显得格外温热,就那么带着一点力度暖暖地覆在她的额头上,叫浑身发冷的她一瞬间生出了几分本不该有的软弱来,绷紧的肌ròu就这样松懈得不成样子,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这幅身体的宫寒症状格外得严重,她每时每刻都觉得小腹被有无数把刀自下而上地慢慢捅进来,而且那些刀子还一边捅一边缓慢地旋转,像是要把那里的血ròu都往下勾拽,坠痛得令人难以忍受。即使是她,意志力也不免连连下降,心理防线更是脆弱得不堪一击,此刻什么都不去想了,只盼他的手停留得久一点儿,再久一点儿。
沈泽臣感受了一下她额头的热度,确认了她并没有发热,相反,她的体温似乎有些偏低。缓缓收回手后,他褪下大衣放在一边,在chuáng沿坐下来看她,皱了皱眉,之前有恶心呕吐或是腹泻的症状么?
他声音沉静而镇定,虽然不是真正的医生,但却带着教师这个职业所独有的权威感,听起来冷静而专业,倒真有点儿像一个能让人信赖的主任医师。
在他收回手后,覆在额上的温度立刻便消失了,语琪觉得整个人仿佛又冷了几分,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皱着眉摇了摇头。
沈泽臣观察着她,轻轻道,你这不像是江姝说的急xing肠胃炎,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语琪没有立刻回答,她低着头沉默,在稍稍找回了一点儿自制力后缓缓抬起头,面不改色地对着他撒谎,她记错了,不是急xing肠胃炎。
他皱了皱眉,那是什么?
语琪微微一笑,痛经,女孩子的毛病。
作为一个男老师,听到这个回答,沈泽臣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耳根微红地别开了视线,那你先忍一下,我去帮你找夏老师,她对这个应该比我有经验。
他说完,伸手取过大衣挂在臂间,就要往门口走。
语琪一看,原本捂在腹部的双手连忙放了开来,探身向前,一把捉住了沈泽臣的袖子。
与此同时,门外的唐悦正抖着手紧张地在两串钥匙中寻找着刚才试成功的那把,一把一把地将相似的钥匙cha进门dòng里尝试,在试到第三把的时候,终于完全契合地cha|了进去,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伸手一拧。
咔哒一声,门成功地被她反锁上了。
然而在安静得落针可闻的医务室内,这一声咔哒,却清晰突兀得让语琪觉得脸颊发热。
外面的唐悦和江姝仍不自知,一个还嚷着快快快,另一个回着锁上了锁上了,然后两个人一起像完成了任务似得放松又愉快地叫着走走走,接下来就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语琪:
太丢脸了,真的太丢脸了,她回去一定要好好收拾她们。
沈泽臣沉默了片刻,然后转过身,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攥住的袖口,才缓缓地将视线移到她脸上。
语琪被他打量的目光看得低下头去,下意识地松开了他的袖子。
沈泽臣转身,几步走到门口,伸手握住门把手试了几下,果然打不开门,他皱着眉回过头来看她,你叫她们两个锁门gān什么?
语琪闭了闭眼,然后深吸一口气,尽量不去想小腹的坠痛。
既然已经被识破了,不如索xing摊牌,反正将他锁在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有些事,她可以放手去做了。
掀开被子,语琪下了chuáng,一步一步地朝他走去。
一步接着一步,她的腰背渐渐挺直,下巴也渐渐扬起,那原本四散无踪的气势又一点儿一点儿地回到了她身上,就像是láng狈的落汤jī一点一点地变回昂首的凤凰。
沈泽臣一直站在原地,连仍握着门把手的右手都没放下,就这么皱着眉看着她走过来,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
语琪没有回答,她往前一步,在离他极近的地方缓缓仰起头,看着比她高了大半个头的沈泽臣。
她一米六八的身高足以俯视那个女校医,在他面前却仿佛瞬间缩水成了一个小矮个,头顶竟只堪堪与他紧抿的薄唇齐平。这样的身高差距叫她轻易地感觉到了他带来的压迫感,却无法像对着那个女校医一般自如地释放出自己的气势。
然而摊牌这种事,要在全面占据上风时做,最好能够压下对方的气势,bī他自乱阵脚,那时候无论要谈什么,都会更容易地达到目的。可现在的qíng况,占据上风的那个人却显然不是她。
正在语琪略感苦恼时,沈泽臣却不耐再这样与她对峙下去,抬步就要走。
她见状立刻抬高肘部,一把撑在了他身侧的墙壁上,挡住了他的脚步。虽然动作一样流畅而潇洒,然而身高的差距却仍然存在,叫她的这个动作做得十分勉qiáng,哪怕拿出了十分之十二的气势,真正体现出来的也不过十分之一二。
远远地望过去,不像是禁锢,倒像是抱着大人的腰撒娇的孩子。
沈泽臣自然没有什么感觉,只觉得这个学生实在是让人头疼,他握住语琪撑在自己身旁的手臂,轻轻地往外拉,你到底想gān什么?
语琪撑在他身侧的五指用力地抵紧墙壁,她仰起头,定定地看着他,轻轻扯了扯嘴角,不gān什么,只想不受打扰地跟你谈一件事罢了。
沈泽臣无奈地道,别闹了。说罢手上用了点儿力,一边将她的手拉下来,一边从大衣口袋摸出手机,准备给唐悦和江姝那两个孩子拨电话。
沈老师,您只用听我说两个字,之后您再打这个电话也不迟。
沈泽臣的手顿住。
语琪深深地看进他的眼底,然后缓缓吐出一个名字
阮凝。
那位有过三次婚姻的美人,他的母亲。
这个名字一落地,便宛如一个无声的炸弹在两人之间迸开。之前表面还算得上和谐的气氛瞬间急转而下,一触即发的紧绷。
沈泽臣仍在空中的手顿住,缓缓收回到身侧,面上的温和沉静都渐渐敛起,神色深沉晦暗地看着她。
他看着她,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qíng,等着她说出这一番大费周章下的真正目的。
可等了半天,她都没有开口,反倒松开了他的手腕,阖上了双眸,捂着小腹紧紧缩了起来。
其实语琪是故意的。
反正他在这里,门已经锁上了,校医、唐悦和江姝都被她打发走了,他们有大把大把的相处时间。
她也有足够的耐心,等他好好消化一下刚才她抛出的消息。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语琪安静地阖眼躺着,忍受着小腹的坠痛和冰冷,将注意力都放在了身侧。
闭眼之后听觉便敏锐起来,她听到沈泽臣的清浅的呼吸声,没有加快,也没有被扰乱,依然很平静,不知道是故作的冷静,还是真的淡定,他没有开口,大概是在思考她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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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琪想笑,她也真的笑了,但没有笑出声来,只是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这一幕落在了沈泽臣眼底,他看她两眼,微微皱起了眉。
他其实知道母亲之前跟纪总的事qíng,也早已知道这个学生是纪总唯一的女儿,原本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可现在看来,他把她想得太简单。
虎父无犬女,姓纪的女孩,哪怕再年幼,也不能等闲视之。
毕竟是纪总一手培养出来的继承人,未来总会披上父亲的皇袍,去执掌一个商业帝国,总不会跟他母亲似得天真无脑。
纪总身家在市里数一数二,足可以算个风云人物,可xingqíng却很豁达,也平易近人,没有这个地位的人通常有的古怪脾气和老板架子,与母亲认识之后,对他们母子都多有关照。
而关于纪语琪,之前沈泽臣便有所耳闻。纪夫人去得早,这些年纪总身边并未少过女人,但纪语琪这个霸王一直拦着不让父亲续娶,于是这些年纪总身边虽是走马灯一般地换着女人,却从未有一个能够真正进的了纪家家门的,由此可见纪同学的彪悍与战斗力之凶猛。
虽说如此,但其实他也能理解,纪语琪很早就没了母亲,是纪总又当爹又当妈,亲力亲为地将她一手带大。身在这样的家庭,难有安全感是很正常的事,她自然不希望多出一个继母抢走她的父亲,代替已逝母亲的位置,再说纪总那游戏人间的态度,确实也不是个让人放心的人,也难怪她对此事这般敏感。
想到这里,沈泽臣轻声开口,你想怎样?
老师觉得我想怎么样,拿出支票签一个天文数字然后让你母亲以后永远不再见我父亲吗?
她在开玩笑,可沈泽臣没有笑,他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皱了皱眉,答非所问道,需要热水么?
?语琪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看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去饮水机那边取了个塑料纸杯,接了杯热水给她。
跟太多BOSS打过jiāo道,这还是第一次在有些敌对的谈话过程中有这种待遇,语琪怔怔地伸手去接,忍不住默默地想,不愧是在绅士的国度留过学的男人
有点烫的热水顺着喉咙一路往下,稍稍缓解了腹部的僵冷,她觉得好点了,抬起眼对他笑了笑,谢谢。
她这次没叫他老师,可他也并不在意,只淡淡地点了点头。
她一边笑,一边轻轻地道,我现在不想怎么样了。
沈泽臣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家老头子不会允许我碰他关照着的人,我也懒得做这个恶人。语琪看着他眼睛,递辞呈吧。你要开发项目,我可以帮你找人投资,你要积累人脉,我可以介绍说话更有分量的人。你根本无须舍近求远。
yù有所求,必先给予。
不过这一手大概让沈泽臣很看不懂,语琪好心解释,我并非huáng鼠láng给jī拜年,就当是投资好了。
投资?
她狡黠一笑,是,投资。到了对的时候,我会收取我想要的利息,你无需担忧。
☆、第189章攻略禁yù系男神【9】
高中时间很快过去,语琪没有像朋友们一样砸钱出国留学,而是以对于那间私立高中而言高的离谱吓人的成绩考入了一所国内的名牌大学。
沈泽臣早就不再当老师,既那次医务室内的谈话后,他便在语琪指手画脚的建议下,跟两个留学认识的好友合伙创办了一家公司,托纪大小姐的福,创业初期便不缺钱多事少的投资人,之后慢慢进入了正轨,发展地越来越好。
沈泽臣始终不明白为何纪大小姐要如此鼎力相助。
他自小便明白一个道理,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但就这个问题几次问过她,除了意味深长的微笑外,从未得到任何回复。
随着时间渐渐流转,两人的关系不知不觉从颇有些针尖对麦芒的师生过渡到了可谈公事可聊心事的知己好友。某一日,她不知是心血来cháo还是什么,忽然一字一顿地愉快道,是不是到了该收利息的时候。
沈泽臣一时没有听清,什么?
我要收利息了。语琪微笑着重复了一遍,凑过去看他,跟我jiāo往吧,好不好?
可是语琪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动听的qíng话,就看到他笑了,那种被孩子的恶作剧整了一把后无奈的笑。
别闹了。他说。
他笑了,语琪唇角的微笑却停住了,她脸上的神色渐渐淡下来,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问,我看上去像在开玩笑么?
沈泽臣又笑了笑,那种很好看的笑,让人一点儿抵抗力都没有,大概沈母就是靠着这种笑征服了三位丈夫,谁知道呢。
沈泽臣望了望窗外,轻声道,我不是一个好的恋爱对象。
未曾试过,又何以见得?
很多女孩试过。
她们觉得你不好么?那是她们没眼光。
她的语气太斩钉截铁,他忍不住微笑,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你这么想只是因为没有得到我。
语琪仰头看看他,现在真的有点儿好奇了,那些得到过你的女孩又是怎么想的?
沈泽臣眯了眯眼睛,想了一下才组织着语言慢慢道,你或许没有看出来,我不太喜欢说话。
看出来了。她毫不客气地道。
所以跟我在一起的话,会很闷。
这个我也看出来了。
沈泽臣不以为意地笑一笑,不说话。
然后呢,就这些?
他一愣,继而轻叹一口气,还有很多,而且,我比你大近十岁,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我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沉默寡言和年龄对我而言都不是问题,你在用别人不能接受的事来否定我,这不公平。
沈泽臣收回手,低头看着她,这世上不公平的事qíng有很多,比如你现在说喜欢,可能只是因为你对我比较好奇,好奇你父亲喜欢的女人是怎样的,她的儿子又是怎样的,或者你只是恼恨我母亲抢走了你父亲,在潜意识里想报复,便想让我也喜欢上你。这些都会让你不知不觉地对我产生兴趣,可这兴趣却不一定是喜欢,你还小,分辨不出也是正常的。
她沉默片刻,从他肩上直起身来,偏过头看他,你的意思是,我因为你母亲才对你感兴趣?
沈泽臣并不言语,可他的神qíng便是默认。
语琪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你要我证明么?
什么?
证明我喜欢你,不是因为好奇和报复。
他看了她一会儿,知道这个话题今日难以善了,索xing拿起外套起身,先吃饭吧,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车子开出了地下车库,沈泽臣看着前方。
你之前要我同你jiāo往,是么?
嗯。
你大概并不知道,男人和女人在某个方面不大一样。
哪方面?
女孩们在考虑各方面的因素之后才会决定去接受一个男人的告白,可只要并不讨厌,男人就愿意尝试看看。
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我知道。她点点头,男人在感qíng上总是没有女人谨慎。
或许是这样。他一打方向盘,拐了个弯,等你再大一些就会明白,世上没有什么绝对的对错,谨慎可能是好的,可不那么谨慎也不一定是坏的,只不过是思维方式不一样罢了。
她没有去接话。
前面有一个红绿灯,车停下来,他继续说,很多感qíng都是相处出来的,不去尝试一次,就不会知道结果是好是坏。
他的声音清朗沉静,带着gāngān净净的坦dàng,让他口中的所有内容听起来都带着笃定的温柔,具有一种特殊的说服力。
你的意思是,你不讨厌我,所以你愿意跟我尝试一次?
他轻笑一声,不止是不讨厌。她不是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普通女孩,如果只是不讨厌的程度的话,他会拒绝她。
语琪明白他的潜台词,但她仍然很清醒,但还没有那么喜欢是么?
他没有接话。
绿灯亮了,车继续往前开。
行道树在窗外飞速倒退,树影映在她的脸上,她的神qíng看上去晦暗不明,那如果尝试了觉得不好呢?
他又拐了一个弯,沉默片刻,轻轻开口,声音很温柔,那就分开。
她轻轻问,是这样么?
是这样,这是成年人的模式。
沉默片刻后,她点一点头,很公平,是我先向你告白的,那就遵守你的规则。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大概是在组织语言。
在又一个红绿灯过后,他说,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样听起来就像是他有点儿难以启齿地皱了皱眉,我在仗着一个小姑娘的喜欢欺负她。
她笑起来,然后他也笑了,车内的气氛轻松了许多,不像刚才一般满是沉重。
接着语琪开玩笑道,没关系,能仗着我的喜欢时最好还是多欺负我一点,不然你会吃亏的。她停了一下,眨了下右眼说,因为如果我哪天不喜欢你了,翻脸之后真的什么都gān得出来。
前面再过两个路口就快到了,他笑了一下,然后转过头看她,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嗯?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逃避什么,我的意思是,在这样的qíng况下,我们在一起可能会对你不公平,你可以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跟我尝试一次。
为什么不公平?因为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要多?
他没有说话,但应该是默认了。
语琪笑了笑,这没什么,纪家人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你也说了,感qíng都是相处出来的,你怎么知道以后qíng况不会反过来?
他点点头,笑了,很可能。
语琪趁热打铁道,那么你愿意跟我jiāo往了?
沈泽臣特淡然,可以一试。
大概被偏爱的总是这么有恃无恐的,语琪没法子,只好认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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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攻略禁yù系男神【10】
这jiāo往跟谈契约合同一样,忒没滋没味,连着一顿晚饭都吃的极其的平淡。
吃完饭,语琪无jīng打采地上了车,死鱼一样摊在副座上,却未想到沈泽臣在发动车子后将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握住了她搭在腿上的左手。
语琪先是被这一手整的懵bī了,等回过神来,立刻笑得合不拢腿,跳起来就在沈大美人侧脸上波了一个。
沈美人颇为无奈,正好前面要拐弯,他想收回手,但是语琪反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没让他动。
沈泽臣对他新上任的小女朋友很纵容,她不松开,他也就让她拉着,直到车开进了车库,他才无奈地说,我等会儿得拉手刹,纪大小姐。
语琪松开手,他将车倒入停车位停好,又绕过来替她开门。
她下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又拉住了他的一只手。
沈泽臣有点儿无奈,他用另一只手关了车门,然后牵着他的小女友往电梯走。
语琪努力跟上他的一双大长腿,你以前的女朋友是不是也都喜欢拉你手?
没有。他大概是发觉了她跟的吃力,迁就地放慢了脚步,然后他轻笑,她们不会在我开车的时候还拉着我的手。
语琪毫不放过一切表衷心的机会,那是因为她们都没我喜欢你。
他不予置评,只是微笑。大概是并不同意这样简单粗bào的推断方式,但也不想扫她的兴。
他们走进电梯,沈泽臣将没有被她抓着的右手从裤袋里伸出来,按下17层的按钮。
语琪轻轻地动了动手,换成了与他五指jiāo握的姿势。
沈泽臣低头看了看两人jiāo握的手,有点儿好笑地侧头看她,你怎么对牵手这么执着?
不可以么?
可以,只是我以为你是那种更喜欢把感qíng放在心里的女孩。
两个人里面,总得有一个人得把感qíng表现出来,你不喜欢做这种事,只有我来了。语琪握着他的手轻轻摇了摇,而且没人跟你说过么?你的手握起来很舒服。她说的是真心话,他的手保养得很好,细长而柔软,有一种文雅的秀气,但也绝没有纤细到显得女孩子气,握起来恰到好处的舒适。
沈泽臣看她一眼,没有做声,但多少有点儿惊讶于她的早熟与看问题的透彻。
其实她说得没错,一段关系里面,总有一个人要扮演主动表达感qíng的角色,否则便很难维持下去。可是与母亲不同,他从小便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说好听点儿就是内敛,说难听点儿就是内向,然而女孩子大多数都羞涩文静,他前几任女友更是一个比一个淑女,他不太爱说话,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只能bī着自己去接话,可面对关系亲近的女友时,他往往便懈怠下来,经常不想说话就不说,可女孩子都有一颗敏感的心,她们得不到回应则会沉默下去,一次两次还好,长此以往,感qíng便越来越淡,渐渐的就走到了分手的境地。
17层很快就到了,他牵着她走出电梯,走到左边的房门前,按开门密码的时候,她直剌剌地低头便去瞧。
他忍不住捏了下她的手,笑道,你偷看也就罢了,至少掩饰得好一些,别让我看见。
语琪闻言凑得更近了,嘴唇几乎快要印在他手背上。
她得意地勾了勾唇,反正你总有一天会告诉我,早知道晚知道又有什么区别?
沈泽臣无奈,却也到底没有不让她看。
进门脱鞋的时候,她终于舍得放开他的手,只是还不忘调戏他一句,第一次约会就带女孩子来家里。
她说这话的时候正低着头脱鞋,他正好直起身来,于是顺手便在她发顶揉了揉,也没跟她去斗什么嘴,只弯腰在鞋柜里取了一双男士棉拖鞋给她,家里没有女式拖鞋,你先穿我的。
她看看那双男士拖鞋,蹲在那里冲他笑得满是深意。
他微微挑了下眉梢,笑什么?
我高兴啊。她穿上那双棉拖鞋,炫耀似得展示给他看,你穿过的诶,这算是间接牵脚了。
哪里有牵脚这种说法。他无奈,而且给你的这双我没穿过,是新的。
语琪呀了一声,连忙弯下腰去鞋柜里看,果然见里面还有一双深蓝色的棉拖鞋,连忙取出来,身后具象化的尾巴冲他拼命地摇,我想穿这双旧的。
沈泽臣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随你。
然后她穿上旧脱鞋,啪嗒啪嗒地跑进了客厅。
沈泽臣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拿到客厅时却看到沙发上空dàngdàng的没有人,转头一看,正瞧见她蹲在窗台前面,正对着他养的两盆薄荷看得起劲。
他走到她身后,陪她一起蹲下来看了一会儿后,将水递给她。
语琪接过玻璃杯抿了一口水,然后转过头冲他笑了一笑。
沈泽臣也勾了勾唇角,回了她一笑,他刚想问这两盆薄荷有什么好看的,就见她猛地凑了过来。
他微微一愣,却没有后退,就这样任她在他的衬衣上嗅来嗅去。
最后她在他颈侧深深吸了一口气,才依依不舍地退开了些许,你身上有薄荷的味道,原来出自这里。
他无可无不可地挑了挑眉,见她转头去轻抚薄荷的叶片,不禁微笑,你很喜欢薄荷?
她拉住他的手,偏头看他,开口却是问了一个不相gān的问题。
喜欢喝莫吉托么?
嗯?他微微蹙眉,不知道她的话题为何跳跃得这样快,但还是回答道,喝过几次,怎么了?
我会调啊!她兴致勃勃地用指尖去戳薄荷叶片,我们以后可以摘了它调莫吉托,哦,还有可以泡柠檬薄荷冰茶,烘焙蛋糕之后也能用它点缀一下
她还要畅想下去,却被沈泽臣一把拉了起来,他有点儿无奈地道,你把它拔秃了我怎么办?
语琪低下头去,轻轻哦一声,那不拔了。
见她似乎有点儿低落,他沉默片刻,终是无奈地妥协道,偶尔拔两片也可以。
她立刻笑了起来,把玻璃杯放下,抱住他胳膊,那我下次给你泡柠檬薄荷冰茶喝。
沈泽臣看了看两盆长势茂盛的薄荷,心疼地叹息一声,拔的时候别让我看见。
我会尽量挑不起眼的地方拔的。
他笑一笑,然后有点儿好奇地看着她,你是怎么会调酒的?
老头子从小对我都是放养的啊,我想gān什么他都不拦着,有的时候兴头上来,还会跟我一起疯。她微微眯起眼睛,鄙夷道,大概是他那时候觉得如果会调酒的话,以后就可以给他的qíng人耍耍làng漫,当时死活都要跟我一起学。结果他笨手笨脚,说是跟我一起学,到最后却全都是我手把手地把他教会的。
沈泽臣忍不住轻笑,点了点头道,纪总倒真的是给母亲调过几次酒。说出口之后他一怔,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这样提到母亲,她心里不知什么想法。
想到这里,他不禁微微有些后悔,低头去细细地观察她的神色。
可她倒没有什么太大的不满,只是仰起脸对他笑,老头子给你调过没?
他松了一口气之余不免好笑,纪总为何要调给我喝?
我就知道他从来小气。她不屑地抿了抿唇,然后对他笑了笑,邀功似得,那我调给你喝,保证比老头子调的好喝得多。
他忍不住轻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
那天晚上,沈泽臣问语琪想吃什么,她随口道披萨。
榨gān了两任继父之后跻身有钱人行列的沈泽臣皱了皱眉,你平时也这么不挑么?
她为披萨等速食作辩护,我觉得挺好吃的。
纪总知道你平时吃这些么?
这话有点儿你平时这么diǎo你家里人知道么的感觉,语琪没忍住笑起来,知道啊,你别看老头子在你们面前表现得风度翩翩,好像格调很高的样子,那都是他虚荣心作祟,他觉得作为一个老花花公子在美人面前就得这么端着。其实实际上他好奇心重,什么感兴趣的都想去碰一碰,比我更不挑,有什么吃什么,饿起来路边的大排档也吃,比我吃得香。
沈泽臣摇了摇头,你们父女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披萨和大排档也不一定难吃,反正纪氏的股票也不会因为我吃了块披萨就下跌。语琪托着下颌看着他笑,你不也跟我说过么,试一试才知道结果是好是坏。
他笑着点了点头。
外卖小哥嗯响门铃的时候,沈泽臣正在工作,手旁是一盏暖暖的台灯。
都说灯下看美人效果最好,语琪趴在桌上看了半天,觉得这定律还是挺正确的,暖huáng的灯光给他的侧脸打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像电影手法中最喜用来表现人物的侧光,明暗jiāo错之中,他的脸部轮廓被烘托得深邃又迷人。
门铃响起的时候,他搁下笔,把无框眼镜摘下,揉了揉眉间,准备起身去拿外卖。
但是语琪把他摁回了椅子上,我去拿我去拿,女朋友的用处就体现在这里了。
然后她穿着他的拖鞋啪嗒啪嗒地跑过去开了门。
抱着两个塑料袋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把桌上的文件夹和资料都整理好了,见她回来,便微微一笑,你想在餐桌上吃还是在这里?
她把东西往他面前一放,就这里吧,我快饿死了。
他把塑料袋解开,把披萨盒子拿出来打开,放在她面前,那吃吧。
这是不是你第一次跟女朋友一起吃这种东西?她一边问一边拿着一块披萨咬了一大口,两颊鼓鼓囊囊的。
他吃东西的时候比她斯文得多,将东西咽下之后才慢慢地回答她,倒也不算,初中的时候约会也吃过麻辣烫。顿了顿,他微笑,你吃过麻辣烫么?
语琪在脑中的资料里翻找了一会儿,还真没发现这个纪家千金吃过麻辣烫,便摇一摇头。
他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你不会吃过那种东西。
所以才应该去尝试啊。她拿起第二块披萨,眯起眼睛笑着看他,身后的尾巴又轻轻地摇了起来,下次带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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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约会吃必胜客的外卖,第二次约会吃麻辣烫,那么第三次是不是去路边吃包子了?沈泽臣忍不住笑了一笑,难得地调侃了她一句,请纪家千金吃麻辣烫么,是个好主意。
这你就不懂了。她把以前攻略成功的经历告诉他,如果要让一个穷人家的女孩爱上你,那么就请她吃法国餐厅;如果要让一个富家千金爱上你,那么带她去街边吃麻辣烫,总之,请她吃没吃过的东西。
他觉得这是孩子话,却也没有反驳什么,只是很温和地表达着这不现实的观点,那么,如果一个男同学请你吃麻辣烫,你就会爱上他么?
他的无框眼镜摘下来了放在一旁,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里映着暖暖的光,唇角有一点儿笑意,语琪也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不会。顿了顿,她看着他的眼睛表衷心,我只吃你请的麻辣烫。
这样的告白对于内敛含蓄的沈大美人而言显然ròu麻指数太高,他十指jiāo叉轻轻搭在身前,然后有点儿不太适应地转开了视线。
过了一会儿,他转回头来,如玉的眉眼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静,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里闪烁着些许微小的笑意,你期末高数考班里第一的话,就考虑带你去吃一次。
语琪本以为这么诚恳的告白足以换来明天的又一次约会,谁知对方却这样难搞定。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感慨道,我发现提高数学成绩的最好方法,莫过于喜欢上一位曾经当过数学老师的人。
他轻笑一声,然后把披萨盒子往她的方向推了推,快吃吧,都快凉了。
高岭之花就是高岭之花,就算已经被采下来了,也高冷依旧。
沈泽臣去泡咖啡,她在书桌旁边坐了一会儿,不甘寂寞地也晃悠到了厨房。
沈泽臣正站在咖啡机前,一手cha在裤袋里,一手随意地往豆槽里倒着咖啡豆,听到门口有声音,他也没回头,一边按下按钮一边笑着问,不是不喝咖啡么,怎么过来了?
语琪靠在门边看他,面不改色地撒谎道,除了咖啡,还有别的么?
矿泉水,牛奶,或者果汁,你要喝哪个?他取出一套金边咖啡杯,在水池边冲了一下,然后放在咖啡机的出水口下面。
语琪说,我喝果汁。
他点点头,随手指了下身后的冰箱,在第二层。
这是让她自己取的意思。
但是语琪没有半点儿不满,她甚至有点儿高兴。以沈泽臣的教养和风度,能这么不跟她见外,说明她至少已经有半只脚踏进了他的lsquo;自己人rsquo;范畴。
她颠儿颠儿地跑过去打开冰箱门,弯腰去找。
沈泽臣的洁癖和qiáng迫症大概都挺严重,冰箱里的食材都分门别类地放在一个又一个透明的保温盒中,贴着标签堆得整整齐齐,一眼望去像是酒店冷库,除了食材之外,饮料与水果都放在第二层,各自摆在两个收纳盒里面,不存在找不到果汁的问题。
他的存货丰富又多样,果汁有瓶装的有盒装的也有罐装的,分别有橙汁、苹果汁、葡萄汁、猕猴桃汁
语琪啧啧称奇,随手拿起了一罐进口的芒果汁瞧了两眼。
决定就是它了。
这边沈泽臣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转身见她还在翻冰箱,便探过身去轻声问,找到了么?
她慢悠悠地应了一声,把玩了两下那罐芒果汁后关上冰箱门,转过身来,你冰箱里的果汁多得都可以开家
之后的话戛然而止,她看着眼前他近在咫尺的脖颈,愣了一愣后,轻轻咽了口唾沫。
他弯着腰,手撑在一旁的台子上,去看她有没有在冰箱里找到果汁,却无意间地将她圈在了冰箱和自己之间。她转过身来的那个瞬间,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了一起。
这是一个近得尴尬至极的距离,可两个人谁也没有往后退上哪怕一步。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缓缓、缓缓地眨了下眼睛。
大概是被她的睫毛划到了皮肤,他像是有点儿痒地轻轻颤了一下,然后他慢慢低下头,看进她眼底。
浓郁的咖啡香充斥着这个空间,柔和的灯光自头顶倾洒下来,他的呼吸温暖又缠绵,语琪轻轻闭上了眼。他身上是她熟悉的薄荷味道,gān净又清新,她无声地翘了翘唇角。
这样的举动是再明确不过的纵容,他笑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托起她下巴,温柔又轻缓地吻上了她的唇。
这是一个没有丝毫侵略xing的吻,轻柔地像是蝴蝶在轻轻扇动它的翅膀,他收回撑在台子上的手,抱住她的腰,然后慢慢地俯下身,一点一点地加深了这个吻。
她抬手搂住他的脖颈,脱掉了棉拖鞋,然后踩在他的脚背上踮起脚来,他低低地笑,然后收紧了双臂,将她拥得更稳了一些。
她轻轻摘去他的眼镜,然后顺从地仰头,迎上他的唇。
没人再记得什么芒果汁和咖啡。
这个吻由他开始,也由他结束。
它持续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沈泽臣稍稍退开了一些之后,语琪刻意注意了下他的眼睛。
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沉静清亮,一点儿也不像是一个刚刚与女友接过吻的男人。
太冷静也太镇定了,没有一丝意乱qíng.迷。
他等她重新穿好拖鞋后,便自然地捡起了她掉在地上的那罐芒果汁,带着点儿笑意问她,还喝么?
语琪看了他一会儿,点头。
沈泽臣没有直接给她,而是绅士地替她把罐子打开了之后才递给她,然后他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端起一旁的咖啡转身出了厨房。
语琪望着他的背影,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唇,有点儿明白他那异常的沉静从何而来了。
那个吻不是一时qíng动,更像是一种纵容与迁就。
那时她的闭眼,无异于无声的邀请与等待,她想要,他便给了,就像她告白了,他接受了一样,不讨厌,但也没有那么渴望。
挺好的,有什么不好的,虽然他还没有真正喜欢上她,但是这样的纵容让她随时都可以牵他的手,跟他接吻、拥抱,做一切qíng侣都会做的事。这样有利的攻略条件,她很久没有遇到过了,他几乎是向她敞开了所有的门,她只需要花点儿时间走进去。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已经不早,沈泽臣送她回家。
语琪刚坐上副座,手机就响了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
身旁的沈泽臣看了她一眼,她会意,告诉他,老头子来电话了。
他将车开出停车位,你准备怎么跟纪总解释?他问出这话的时候唇角带着点儿笑意,像是开明的长辈在问犯错的小辈,你打算怎么蒙混过关。
说我在男朋友家。她神qíng自若地答。
沈泽臣显然没有料到她准备跟纪总实话实说。
他偏头看了她一眼,真准备这么说?
有什么不对么?
沈泽臣有点儿无奈,把成人的世界解释给她听,也不能说不对,只是我们之间关系太复杂了,挑开了讲的话
会尴尬?
她这么快接话,叫他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后,他温和地引导道,你看,倘若纪总和母亲知道了这件事,我们四人以后再见面,到底该怎么相处?
☆、第191章攻略禁yù系男神【11】
你看,倘若纪总和母亲知道了这件事,我们四人以后再见面,到底该怎么相处?
她把玩着手中直响的手机,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我和我家老头子你都不用担心,不过如果你觉得困扰的话,我可以给老头子编个在补习之类的理由。
沈泽臣原本是有些担心她可能会因此而不满的。毕竟不能公布恋qíng的事就算放在以前那些女友身上,都足以闹上一顿别扭,而就像她说得那样,以她的脾气和个xing,真的翻脸那就什么都做得出来。
可出乎意料的是,她的态度这样潇洒从容。
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开始觉得自己潜意识里可能有点儿偏见,纪小姑娘不好惹不代表她就蛮横不讲理。
沈泽臣牵起唇角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你都毕业了,哪来的补习?
语琪吐了吐舌头,一边接通电话,一边笑着握住了他抚她头发的右手,默默地与他十指相jiāo。
那边纪亚卿低沉优雅的声线响了起来,你这小崽子在哪儿疯玩呢?
语琪镇定而冷淡地道,在朋友家,咨询明年选专业该报哪个方向呢,这就回去了。
纪亚卿用肩膀夹着手机,一手打开冰箱,一手进去东翻西找,咨询这个?跟你亲爹就不用装蒜了,说罢,你看上谁了?
沈泽臣:
语琪:
察觉到反常的沉默,纪亚卿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你那朋友不会就在你身边吧?
沈泽臣下意识地踩了刹车。
车子猛地一停,语琪在惯xing下往前一倾,又被安全带拽了回来,重重地倒回了椅背上。
但她没半点儿心思去管这些,有个这样的老爹,已经够她喝上好几壶的了。
她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徒添麻烦。
这边的气氛尴尬又诡异,那边已经明白了一切的纪亚卿却哈哈笑了起来,小崽子可以啊,哪个朋友?沈家小子?
语琪深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嗯了一声。
那行,爹到时候会替你好好从小阮那探听探听他的喜好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沈泽臣看了看挡光板,跟平日里优雅沉稳的纪总处久了,他有点儿不太能接受纪总这样的真面目。
语琪用余光看到了沈泽臣的动作,知道这次自己是又多了一件抹不去的黑历史,她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道,老头子,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
怎么跟你爹说话呢?纪亚卿换了个肩膀夹手机,终于从冰箱里翻出最后一袋速冻饺子来,仔细一看顿时恼了,你这小崽子只给我留了一袋三鲜饺子?猪ròu白菜馅的呢,都被你下完了?
语琪头疼地用后脑勺撞了撞身后的椅背,有气无力地道,你爱吃不吃,我挂了。
等下等下,纪亚卿把三鲜饺子扔回冰箱,爹快饿死了,你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点儿能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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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页
沉默了片刻后,语琪忍无可忍地道,我管你那么多。
说罢,她恶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一旁的沈泽臣从头到尾把父女俩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靠在椅背上,隐约地有点儿不好的预感。
这个不好的预感很快便变为了现实。周五开完例会,他一出会议室就听秘书说纪小姐找他。
他挑了挑眉,打了个电话给纪语琪。
电话接通,她嗓音清冷,喂?
你在哪里?
听出是他之后,她声音温和下来,在你办公室。
嗯,找我有事?
我家老头子非要见你。
沈泽臣默然片刻,安抚道,我马上就回来。
沈泽臣以为回到办公室,看到的会是一副父女对坐着安静对峙的场面,谁知道事实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不知道是谁把百叶窗帘卷了起来,这对父女两肩并肩地站在窗台前朝外面看,夕阳余晖漫撒进来,是温暖的橘红色,让这场面看起来分外和谐。
听到脚步声,父女两同时回头。
小沈来啦?
沈泽臣微微一点头,纪总。
有了外人在场,纪亚卿微微一笑,像个称职的亲切长辈一般开始寒暄,公司最近怎么样,听小琪说几个主要项目都进行地挺顺利。他回头看语琪一眼,不过我这女儿从小无法无天,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纪亚卿的客套还没进行到一半,语琪就凉凉地拆台道,别装亲切长辈了,说人话。
纪亚卿被噎得一僵,默然片刻后,抬手给了出言不逊的女儿一个bào栗,也不做什么铺垫了,直接转过头来看着沈泽臣,目光犀利而直接,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沈泽臣没想到向来儒雅的纪总还有这么简单粗bào的一面,很是愣了一下,还是语琪哼笑一声后回答的,就这个礼拜。
纪亚卿闻言笑起来,话题转的如赛车漂移一般,那正好,今晚到我们家吃个饭,把小阮也叫上,我们四个聚一聚。
语琪:
沈泽臣:
怎么了?
沈泽臣不好开口,语琪只好站出来道,你不觉得太快了点儿么,老头子?
纪亚卿不理会,之前一直想介绍你们认识,这不好不容易有了你被小沈制住的这一天,也算圆一个念想。正好我跟你阮阿姨也好久没见了,倒是可以借你们两个的东风见一面。说罢他敲板,就这么定了,小沈,今晚把你妈叫上,我们回家一起吃个饭。
语琪眼看这就要成为板上钉钉的事了,想不出别的阻止法子,只能无力地告诉他这不现实,在家里吃饭,谁来做,你吗?
纪亚卿不以为意,大手一挥,当然是你们小两口一起掌厨啊,我和小阮这把年纪了,还下什么厨,也该享享你们小辈的福了。
语琪坐的是沈泽臣的车,纪亚卿自有司机给他开车。
下班高峰期,在路上堵了一个多小时才到的家,纪亚卿一边开门一边说已经给阮凝打了电话,她大概也快到了。
语琪没接话,只有沈泽臣应了一声。
纪亚卿回到了自己家,也不端什么架子了,换了鞋就格外轻松地往沙发上一坐,双腿jiāo叠,手往沙发背上一搭,万事不cao心地看起电视,甩手掌柜似得把接待的任务全jiāo给了女儿。
语琪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棉拖鞋放在沈泽臣面前,就穿这个吧,我再找找看还有没有新的。
不用了,这双就行。他在玄关处换了鞋,自然地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温和地笑一笑,跟我不用客气。
怎么了?
语琪无奈道,不是给你找的。
沈泽臣一愣,微微勾了勾唇角,然后看着她不说话。
语琪找出一双新的女式拖鞋放在门口,这才自己换了鞋。
我以为
语琪嗯一声,抬头看他,什么?
以为你不太愿意见我母亲。
语琪的动作顿住,默然片刻,她拉过他的手往屋里去,声音很轻,我不太愿意见父亲身边的女人,无论是曾经的还是现在的。但我愿意见你的母亲。
这明显是在自欺欺人,他温和而无奈地指出,她们是同一个人。
语琪没再说话,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离纪亚卿有段距离。
沈泽臣察觉到身旁的小姑娘反常的沉默。
自从纪总定下了他们四人今晚一起吃饭后,她的qíng绪就一直不高,一路不声不响。从上车到下车,从上电梯到进门,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来牵他的手,只在换鞋之后才稍稍恢复了些,拉着他进了客厅。
沈泽臣一直知道,纪姑娘真的狠起来,堪比天煞魔星。
但他也不说什么,只安静地从面前的果盘里取了个橘子出来。
骨节分明的手将橘子皮一片一片地剥下,像分开一个花苞似得露出里面果ròu。
她转过头来看他,他笑一笑,把橘子放在她手中,然后往后靠了靠,将目光转向电视。
身旁沉默片刻,传来一声询问,你不说些什么么?
他笑起来,转过头看她,说什么?
比如对阮阿姨客气一些不准gān嘛gān嘛之类的警告?
他不置可否地笑一笑,然后转回头去。
她不是莽撞冲动的小女孩,没有再三提醒的必要。
语琪却被他这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搞得有些不解,她微微眯起眼睛,将尖尖的小下巴戳到他手臂上,声音从鼻子里哼出来,这么相信我?
他的视线仍然聚焦在电视屏幕上,只是微微挪了挪身体,语琪随着他的动作滑下去了些,下巴尖儿骤然磕在了他肘弯里。
他低头看看她,然后像是被逗笑了一样翘了翘唇角,另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下巴,像是在安抚一只尾巴被踩了的猫,嗯,相信你。
语琪看进他眼底,里面除了清澈沉静的笑意,没有其他东西。
她定定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也勾了勾唇,冲他笑了笑,然后抬手抱住眼前人的手臂,头一歪便懒懒地靠在了沈泽臣的肩膀上,不再动弹。
可是煞风景的人永远存在
被冷落一旁许久的纪亚卿脸色黑如锅底,无法忍受地瞥了他们一眼,用遥控器将音量猛地调高,然后凉薄一笑,在孤家寡人面前,是不是该收敛一点。
语琪立刻从恩爱模式调整到战斗模式,挑衅似得掰了一瓣橘子,缓缓递到沈泽臣唇边,眼尾挑起一个锋利的弧度,你看不惯可以不看。
父女相斗,已成惯例。
在场三人之中,沈泽臣是毫无疑问的正派人。
不但内敛含蓄,还脸皮子嫩,这么夹在两个不靠谱的父女之间,面上虽仍维持着沉静的神色,耳根却因尴尬而微微发烫。
他半天没接,语琪仰了仰脸看向他,手也举得更高了些。
他盯着电视看了一会儿,见她没有收手的意思,只能无奈地微微张开了口,让她把那瓣橘子喂了进来,虽然神色仍如常,但薄白的耳垂却瞬间变得绯红。
语琪倒是没想到还有这般的福利,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克制不住地唇角轻扬。
一旁的纪亚卿轻哼一声,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拨了个电话给阮凝,你到哪儿了?
语琪得意地翘了翘脚尖,掰下一瓣橘子扔进嘴里。橘子酸酸甜甜,味道不错,她又顺手给沈泽臣也喂了一瓣。
纪亚卿一个电话打完,两人也分掉了一个橘子。
语琪扯了张纸巾擦了擦指尖,听到纪亚卿说,你阮阿姨马上就到了。
沈泽臣闻言转过头来,她动作一顿,波澜不惊地淡淡哦一声。
门铃响的时候,沈泽臣想去开门,可纪亚卿没让,小沈你坐着,让小崽子去。
语琪冷笑一声,刚要坐起来同老狐狸理论,脖子就被沈泽臣的手臂轻轻巧巧地一勾。
她像被揪住后脖ròu的猫,放弃了所有抵抗,被他轻易地按回怀里。
他低头,柔软的手指抚了抚她的脸颊,刚刚还剑拔弩张的纪姑娘立刻像是被顺了毛一样,软软地压下了身上所有的刺,仰起脸看他。
沈泽臣看进她眼里,长睫上染着笑意,纪同学,冷静一点。
他说这话时刻意地压低了声线,听起来像是诱哄又像安抚,低低沉沉的声音氤氲在她耳际,柔柔地散成了温醇撩人的美酒,叫人一点儿拒绝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语琪没脾气了,当下认命地起身,去给未来的继母和婆婆开门。
阮凝以为来开门的会是亚卿,或者是她儿子。
可她万万没想到,给自己开门的竟是纪家姑娘。
小姑娘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张面孔与父亲有三四分相似,只是没她父亲的优雅雍容,jīng致的五官更多的是一种咄咄bī人的漂亮,眼角毫不掩饰地刻着出身优渥的骄矜。
她随意地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她一番。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就已经居高临下地向外来者宣告了领地的所属权。
阮凝是个被动又柔顺的xing子,说好听就是温婉,说难听就是没用,身为年长的长辈,在小辈这样桀骜不驯的姿态下,却一点儿教训对方的想法都生不出来。她甚至还想着像一个和蔼长辈一样笑着打个招呼,能化解多少敌意是多少。
可小姑娘的笑容凉薄如雪,生生地冻住了她本想扯开的唇角,她尴尬不已地杵在原地,都不知道往哪里看才好。
她以为传闻中利牙利爪的小姑娘接下来会冷冷嘲讽几句,心下微叹一口气,暗暗决定一定要忍过去,不然亚卿夹在女儿和她之间,肯定难做。
可等了半天,她只等来小姑娘轻轻的一侧身,以及平淡到听不出半点儿qíng绪的一句,进来吧,阿姨。
这与想象中区别太大,不知道自己沾了儿子光的阮凝有点儿受宠若惊,她抬起眼,下意识地将所有的善意都调动起来,有点儿紧张地冲小姑娘笑了一下。
能生得出沈美人的女人,哪怕已经上了年纪,也没多少气势,可这浅浅一笑,依旧美得勾魂摄魄。那眼角的细细的纹路堆叠了年华的流转,里面有与沈泽臣眼底里一模一样的宁静,笑起来的时候,晕染出一片秋光水色,韵味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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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琪却不为所动,只皮笑ròu不笑地勾了勾唇角,回了个不冷不热的假笑,然后她凉凉地示意了一下那双新的女士拖鞋,穿那双就行。
说罢看也不看她,转身便走了。
语琪知道做坏人的jīng髓,你可以态度恶劣,但礼数一定要周全。
她从厨房回到客厅,将倒了柠檬水的玻璃杯放在阮凝面前,然后将胳膊下夹着的一盒果汁抛给沈泽臣,自己一转身在沙发上坐下,将自己的那份营养快线拧开。
阮凝这下是真的受宠若惊了,沈泽臣抬起眼与她对视一笑,被孤立的纪亚卿格外火大,小崽子,我的呢?
语琪一挑眉梢,偏过头看他,笑得邪气十足,我凭什么帮你拿?
大概是身边都是最亲近的人,纪亚卿也不端着了。
这个年纪不小还满身少爷脾气的家伙冷哼一声,在她拧开瓶盖的那一刻瞄准时机向前一倾,飞快地抢过了她的营养快线喝了一口。
阮凝:
沈泽臣:
语琪默然片刻,老头子你今年几岁?
阮凝也觉得这qíng人实在有点儿丢脸,忍不住嗔了这幼稚的男人一眼,你真出息。
纪亚卿哈哈一笑,把人一搂靠向沙发,把玩着阮美人的发梢,算是消停了。
语琪被自家老爹抢了东西,又不能也像三岁小孩似得抢回来,只好转身往沈泽臣身上一靠。
沈泽臣与她颇有默契,她靠上来,他便展开手臂揽住了她,安慰似得揉了揉她的发顶。
语琪躺在他怀里,看着他将那盒果汁cha上了吸管,然后不紧不慢地递到她唇边,含笑道,喝我的吧。
她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他挑了挑眉,怎么?
语琪摇摇头,其实她并不渴,但是这等好事不容错过。她凑过去,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然后舔了舔唇,在他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沈泽臣笑了笑,倒也不介意吸管是她用过的,照样拿来喝了两口,刚要偏头去看电视,却对上了阮凝一脸震惊的目光,他有些不自在地gān咳一声,怎么了,妈?
你、你们,你们两个,怎么
纪亚卿安抚似得摸了摸她的脊背,轻描淡写的,还没告诉你,他们两个年轻人正谈着呢。
两个正在谈着的年轻人没能在阮凝不敢置信的目光下悠闲多久,出去买菜的司机就回来了,会做饭的小两口认命地提着菜去做饭。
语琪问,你掌勺还是我掌勺?
沈泽臣无所谓。
我想吃你做的饭,你掌勺怎么样?
他笑一笑,随意地揉了一把她的脑袋,说好。
语琪把菜一一从塑料袋中取出来放进盆里,沈泽臣在旁边一边看着她的动作,一边将找出来的围裙系上。
说是他掌勺,她打下手,可他还是拿过了一盆菜帮她一起洗了起来。
沈泽臣问,我们做点什么?
语琪说,随意发挥就好,老头子和我都不挑食。
那就家常菜吧,西兰花炒ròu,清蒸鲈鱼,蒜蓉白菜,再来个番茄汤和蛋羹?
挺好的。语琪表示没意见,除了一点儿点儿小问题,但是没ròu么?
沈泽臣一怔,啼笑皆非地提醒她,西兰花炒ròu,清蒸鲈鱼。
语琪认真地表示纪家是ròu食家族,这对老头子和我来说都算不上荤菜。
沈泽臣默然片刻,转身翻了翻冰箱,回身问她,你喜欢吃红烧ròu还是糖醋排骨?
手上沾了水,语琪用手背捋了捋头发,冲他眯起眼睛笑起来,我都想吃。
选一个。
我能选两个么?
沈泽臣无奈,抬手在她敲了一个bào栗,带着似有若无的亲昵,小饭桶。
两个人将菜洗完,语琪把砧板找出来洗了洗,从刀架上拎了把刀出来,开始切菜切ròu,沈泽臣在旁边刮鱼鳞。
语琪不经意间一瞥,就再也挪不开眼。
其实厨房与他斯文温润的气质格格不入,可文雅的人gān什么都文雅,杀鱼剖腹取内脏刮鱼鳞,分明是有点儿血腥的,可他一件件做来,只让人觉得有条不紊,游刃有余。
窗外天色已黑,屋子里的水晶吊灯亮着,灯光漫漫铺撒下来,与哗哗的流水声jiāo织成一片安宁温馨的氛围。
他今天穿了身布料上乘的黑丝衬衫,扣子仍然扣到最上面一颗,只是身前系了个带着白色蕾丝边的围裙,为了方便还将袖口卷上去两圈儿,将禁yù气息和居家气息诡异地融于一身。
这么别扭的打扮,难得他倒是不以为意,姿态很是落落大方,只神色沉静地处理着那条鲈鱼,俊秀的侧脸笼在温暖的光影里,看上去格外贤惠。
语琪笑一笑,忍不住开了口,那个。
嗯?他轻轻应一声,注意力仍在手上,怎么了?
没什么,就忽然发现一件事。
什么?
语琪眯起眼睛,悍不畏死地笑着说出大实话,你真居家。
沈泽臣手中的动作停下了,过了片刻,他神色淡淡地将洗过鱼的手指凑到她面前,闻闻看。
语琪看他一眼,心中觉得奇怪,但仍是将鼻子凑过去嗅了嗅。
什么味道?
语琪也想说老师你很香,但事实不是如此,她犹疑片刻,还是诚实道,有点儿腥气。
他闻言浅浅一笑,将还沾着凉水的手指往她脸上一抹,划过长长的痕迹来到下巴,报复似得轻轻一捏,那就对了。
语琪:
沈大美人你不要跟纪三岁学坏啊。
本来流理台更适合用来做一些简单的三明治和煎牛排,可此刻
电饭煲闷着饭,砧板上横着菜和葱姜蒜末,旁边的碗里腌着切好的瘦ròu,一个锅里正蒸着鲈鱼,旁边的一个平底锅刚腾出来。
一片热火朝天。
语琪站在一旁打下手,看着系着围裙的沈泽臣左右兼顾,眼睛还在盯着清蒸鲈鱼的火候,左手已经在往旁边的平底锅里倒油,还能分出心神从她这接过装着蒜泥的小碟子。
她看着他放下油去拿锅铲,忽然觉得这个一直太过沉静的男人像是走下了神坛,沾染上了凡世的烟火气之前他是手执粉笔,冷静威严的沈老师,此刻,他系着围裙,拿着锅铲,变成了忙碌、真实、温暖的男朋友。
语琪站得离他近了些,笑起来,我以前不知道,你这么会做饭。
每个人都有很多面,要全部了解需要时间。他笑一笑,就像我以前也不知道,你刀工不错。
啊,其实我做饭也不错,唱歌也不错,弹琴也不错,跳舞也不错
有没有一种赚了的感觉?
嗯。
等等你刚刚说了嗯?
嗯。
她笑了笑,头倾过去,靠在他手臂上。
其实我也觉得自己赚了。
他的眉梢挑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过了一会儿,他才用带着点儿笑意的鼻音发出了一个音节,嗯?
你长得也好,品味也好,头脑也好,xing格也好
她还要说下去,却被他啼笑皆非地打断了,谢谢,纪同志,但是你不需要再这样恭维下去了。
做过人民教师的人是不是脸皮都薄,听不得夸奖?她一边问一边凑到锅前吸了吸鼻子,眯起眼睛道,闻起来好香。
他似有若无地笑了笑,声音在兹兹油声中有些模糊,你和纪总的口味可能跟我不一样,等会儿你来尝尝,看咸了还是淡了。
☆、第192章攻略禁yù系男神【12】
语琪嗯一声,接过他倒空的小碟子,把一旁切好的白菜装盘递给他。
之后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流理台前只有沈泽臣翻炒白菜的声响。
虽然如此,却并不令人觉得尴尬。
他们配合默契,几乎像是一同生活了许久的老夫老妻。
快要出锅之前,他让她去拿双筷子尝尝咸淡。
她一脸正经道,太麻烦了,你用锅铲给我挑一根就行。
他可能看出了她的这点小心思,也可能并没在意,看了她一眼后笑了一笑,用铲子捞起一根白菜叶子。
她凑过去,就着他的手叼进嘴里,品味了一会儿,笑着对他竖起大拇指。
可以?
何止可以。她挤眉弄眼地大肆chuī捧,新东方的水准。
你的要求真是出乎意料的低。
她大大翻了个白眼,不,我其实苛刻又恶毒。顿一顿,朝他眨了下右眼,笑得十分明媚,只不过不对着你而已。
他用半无奈半含笑的目光看她一眼,随手将菜装盘后塞给她,一个字都没说,但偏偏就无声地表达出了lsquo;好了别闹,gān活去小姑娘rsquo;的意思。
语琪无所谓地笑笑,哼着歌蹦跶着步子,把菜端到一旁的实木餐桌上摆好。
等走回沈泽臣身边时,他已经重新点火倒油,动作流畅,派头很足,很有主厨的腔调。
平底锅旁边,番茄汤噗噜噜地煮着,饭香萦绕,灯光明亮,语琪看着他,不知哪根筋搭错,突然鬼使神差地一般地脱口而出,我忽然有点想嫁你怎么办。
沈泽臣的手一顿,继而睫毛下压,眼尾划出温温淡淡的弧度。不言不语的面容,捉摸不定的态度。
语琪觉得自己好像在对方不太想动弹的时候来了个三垒,似乎是有点急躁了。
行军太急乃兵家大忌,她立刻试图弥补,浅笑着给双方搭下墙梯,只是说说而已。
他看她一眼,颇有些无奈的意味,半响摇头一笑,我的纪大小姐,很多事qíng你喜欢做都无所谓。但是求婚这事,还是留给我来比较好。
她不太相信,等你主动,我们连开始都不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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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不要太绝对,纪同学。
语琪无话可说,只能耸肩挑挑眉,随你,反正我总也不能一个人上民政局。
他薅猫一般随意抚了抚她的后颈,指派她去端碗。
番茄汤好了。
这顿晚餐的气氛不错,至少关系诡异的四个人坐在一起还算和睦,当然,话最多的当属纪亚卿,他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跟沈泽臣讲着他作为一个单身父亲把一个不听话的叛逆姑娘拉扯大是多么地不容易,在纪姑娘最混球的那些日子,他用了多少计策都没能降服这匹小野马。
语琪一直冷着脸,试图阻止这个老男人继续向她的男朋友吐露她的那些lsquo;黑历史rsquo;,但是沈泽臣却对此很感兴趣。
于是她不得不在一旁旁听了自己小时候是如何带着人到家里开PARTY把房间搞得一团乱,如何把自家老爸的私人助理当小弟使,又是如何破坏老爸的一段又一段的风流韵事
嗯沈泽臣笑着听完女朋友嚣张又叛逆的过去后,看着她的眼睛含笑揶揄了一句,你的童年真是多姿多彩到让人羡慕。顿了顿,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自己同样孤单的童年,他的眼神变了几变,最终柔和下来,像是穿梭过十几年的岁月,注视着曾经和现在的她,多好,纪总一直陪在你身边。
这种气氛感染得语琪有点儿鼻酸,可当她眼眶泛红的时候,沈泽臣却笑了起来,侧过身,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顶,纪总还说你长大了呢,怎么还这么像孩子。
语琪吸了吸鼻子,冲他笑了笑。
坐在对面的纪氏总裁看着自己女儿对着男朋友微笑的模样,不知怎敌就想起了妻子逝去的那个晚上,在他怀里安静流泪的小女孩。妻子去得早,这些年来,关于她的事,他从没让保姆cha手过。
亲自学着给她梳马尾辫,带着她去买小衣服小鞋子,晚上笨拙地抱着她讲睡前故事,陪着她一步一步长大在她能自己梳辫子、买衣服、也不需要睡前故事之后,他就陪着她斗嘴,胡闹,给她收拾所有的烂摊子,带她去尝试所有的新奇事物,就这样,一转眼间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被自己宠得无法无天的小姑娘现在对着另一个男人依赖又爱慕地微笑,他忽然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天底下的父亲大抵都是如此,把女儿当成了小qíng人。当她有了男朋友后,总像是被抛弃了一样满心酸涩。
这些年的回忆翻涌上来,纪亚卿像是割舍什么珍宝一样满心不舍,语气酸涩地道,小的时候多乖,总说长大以后要嫁给爸爸,可现在呢,这家伙的眼睛里只看得到小沈你了。
大概是气氛真的太温馨,所有的陌生和客气都在这顿饭中消弭于无形,沈泽臣微微一怔之后笑了起来,冲她眨了下眼睛,像是真正的一家人一样开起了玩笑,纪同学,你父亲吃醋了。
语琪也笑起来,毫不犹豫地就把胳膊肘往男友那拐去,让他吃去。
沈泽臣笑而不语。
女大不中留,纪亚卿完败。
大家说说笑笑之下,不知不觉就喝得有点儿多,最后酒劲儿上头,纪亚卿直接就在饭桌上趴下了,叫都叫不醒,沈泽臣很是好笑地摇了摇头,想去搀他,结果自己一起身也晃了两晃,扶了扶椅背才勉qiáng站稳。
语琪叹口气,一把把他按回椅子上,和阮凝一起把纪亚卿扔回了他的房间。
今天这么晚了,你们就睡在这里吧。走出房间的时候,她随口对阮凝道,反正空客房多得是,我去给你们找两套睡衣。
不、不用了吧。阮凝还是有些拘束,小臣家就在附近。
语琪顿下脚步,似笑非笑地侧头看她,阿姨,你怕我?
阮凝愣了一愣,然后支支吾吾,也、也没有
没有就住下来,不然明天老头子又要教训我。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一间空客房的门,你们今晚睡这儿行么?其实分开睡也可以,我再给你到楼上收拾间空房出来。
阮凝这次来是本着低调再低调,尽量不惹麻烦的原则,自然是不会要求什么,只挥手道,不用不用。
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这等于同意住下了,她愣怔了一下,颇有些茫然。
语琪却不管这些,只道,那行,正好那间一直都有人收拾,直接就可以住。
两人往回走到一半,就看到玄关之前,沈泽臣背靠着墙在闭目养神,肘间挂着阮凝的风衣和他自己的大衣,一副准备告辞的模样。
语琪看了眼他眼角处不正常的嫣红,遥遥地便开口道,今晚住这儿吧。
沈泽臣缓缓地睁开眼,一双眼睛醉意迷蒙,反应很明显地慢了半拍,嗯?
住下吧,你喝了这么多怎么回去?她又说了一遍。
沈泽臣跟阮凝不一样,跟她已经熟悉地跟自家人似得,在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后,就缓缓笑了一下,揽着衣服的右手松了松。
语琪轻叹一口气,拿过他手上两件外套重新挂好,然后转过身拉他,跟我走。
沈泽臣安静地跟上,虽然步伐有些拖沓,但脚下走得倒还是直线,比纪亚卿那老男人qiáng多了。
把沈家母子安顿好后,她各拿了一套自己和纪亚卿的新睡衣给他们,又把卫生间里的备用洗漱用品取出来摆好,才去把厨房和餐厅稍稍收拾了一下。
回来路过客房的时候,她敲了敲门,刚刚冲过澡的阮凝穿着她给的那套卡通睡衣探出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扯着衣角冲她笑了笑,是不是有点儿奇怪。
语琪上下打量了一下,眯起眼睛。
阮凝被她看得更加不自在了。
还好。语琪云淡风轻地评价了一句,进屋看了看沈泽臣,见他已经睡下了便不再多说什么,只嘱咐阮凝道,我的房间就在楼上,你们还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来找我。
大概是底气不足、且xing格使然,阮凝在她面前根本没有长辈的气势,对着她除了点头就是微笑,比在纪亚卿跟前时还要小媳妇,语琪颇有些无奈,在出去之前稍稍顿了顿,回头看了她一眼。
阮凝要转身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有些疑惑又有些不安地看着她,怎么了?
没什么,晚安。语琪淡淡道了一句,垂下眼睫,给他们带上了门。
房门阖上之前,阮凝有些局促的声音传了出来,听上去颇有些受宠若惊,啊,好晚安。
可这个乱七八糟的夜晚却是高|cháo迭起,一点儿也不安宁。
语琪沉沉睡到半夜,便被门外的敲门声给弄醒了。
阮凝有些慌张地走进来,头发凌乱地披着,睡衣的一边领子也折着,这幅尊荣简直吓人一跳,语琪下意识地便清醒了一半,开口就问,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风韵犹存的美人立刻顿住了脚步,有些踌躇地看着她,好像是拿不准该不该用这种事qíng来吵醒她,脸上的神色分外局促不安,那个,小臣好像在发热,我来问问你那个这里有没有退烧药?
语琪立刻披起衣服翻身下chuáng,脚步匆匆地往门外走去,怎么回事,他几个小时前不还没事么?
阮凝在六神无主的qíng况下被她冷静镇定的神色一下子震住了,像是瞬间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开始像秘书追着上司汇报似得跟在她后面,会不会是着凉了?还是最近累着了,小臣他这个礼拜不是一直在加班么?或者是酒喝得有点儿多?
我也不知道。先看看有没有热度再说。
哦阮凝茫茫然地应了一声,好。
虽然这么说,但语琪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差不多的结论。
其实阮凝说的不无道理,最近一个项目让他连轴转了整整一个礼拜。人就是这样,忙的时候倒能坚持,身体再超负荷也依旧能照常运转,可一旦放松下来,却容易被感冒发烧之类的趁虚而入,至于那一瓶多灌下去的红酒,也很有可能起到了雪上加霜的作用,于是这些日子来的疲惫一股脑儿地全都爆发了出来,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烧到了
三十八度五。jīng准地读出温度计显示的数字后,语琪皱起了眉,的确是在发热,他之前醒过么?
阮凝迟疑地摇摇头,好像没有。
那就有些麻烦了。
沈泽臣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浑身的关节都泛着酸疼,一会儿梦到小时候跟父亲钓鱼的qíng景,一会儿又梦到被他亲手送进狱中的继父,头昏昏沉沉的,整个人疲惫得不行。迷迷糊糊之间,他忽然看到有人被推下楼梯,奔下去一看,只见母亲满脸鲜血地倒在地上,而继父的那个儿子站在旁边,面容扭曲。
他想上前去,可是动不了,身体沉得像是坠了铅块,怎么挣扎都没有用,汗一大把一大把地往外冒着,流水似得恍惚之间,有谁从身后扶他起来,那个人用手指拨开他汗湿的额发,轻轻地说,醒醒,你烧得厉害。
像是被cháo水抛上岸一般,他忽然从梦中醒来。
浑身上下都黏黏的,像是被汗水湿透了,他喘了几口气,缓缓掀开被汗水濡湿的眼睫,正对上一双漆黑专注的眼睛。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声音很轻,醒了?难不难受,要喝水么?
晕huáng的chuáng头灯朦朦胧胧,扫在她的侧脸上,打出一片模糊的yīn影,他有点儿恍惚地呢喃,几点了?
语琪皱了皱眉,刚倒了杯温水回来的阮凝也有点儿担忧地上前一步,把杯子递给他,三点不到,你先喝点儿水。
三点?大概是烧得太厉害,他反应慢了不止一拍,目光茫然地落在她和阮凝两个身上,哑着嗓子含糊地说,你们不睡觉么?
语琪轻轻叹了口气,我们本来都在睡觉。
沈泽臣用手背挡了挡额头,鼻音浓重地道,我没事,你们去睡吧。
语琪才不管那么多,把水拿过来往他手里一塞,喝水。说罢就起身往外走,路过阮凝身边时随口道,阿姨你先看着他,我去找点儿药。
阮凝连忙应,哦,好。
等她回来的时候,那杯水已经空了,而且chuáng铺上也空无一人,只有阮凝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偏头望着卫生间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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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
他说身上都是汗,粘的难受,去冲澡了。阮凝说。
语琪目瞪口呆,阿姨你不拦着他?
啊?
算了。她把药放在chuáng头柜上,转身往卫生间走去。
在门外能隐隐听到水声,语琪皱了皱眉,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水声停了一下,然后他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出来,小琪?
小琪?没喝酒的时候他可从来没这么叫过她。
语琪无奈又好笑,想了想,把到嘴的数落咽了下去,横竖他洗都洗了,她再说什么有什么用,便只嘱咐道,你快一点,湿了的睡衣就别穿了,门口的架子上有gān净的浴袍。
他没应声,水声又响了起来,好在持续了没一会儿就结束了,她靠在一旁的墙上又等了一会儿,门就开了,沈泽臣穿着雪白的浴袍走出来,被热水冲过的皮肤白中透着绯红,散着热腾腾的水汽。
他是那种轮廓清雅的类型,可这浴袍松松垮垮的,领口极大不说,宽带又把腰身系了出来,显得跟女孩子似得秀气,比阮凝看上去还要风姿绰约。
这幅美人出浴图跟平常的沈泽臣画风差距实在太大,语琪愣怔之下直起身来,把原本想说的话忘了个gāngān净净。
沈大美人病中加澡后的颜值可以说是究极进化版的,可他大概真的是觉得难受,平日里的矜持和风度都不见了,一点儿不顾形象地打着喷嚏,拢着浴袍无jīng打采地往chuáng的方向走。
一爬回chuáng上,不等阮凝给他盖被子,就自己把自己用被子裹了起来,然后开始接连不断地打喷嚏。
阮凝连忙出去给他找纸巾。语琪站在原地,久久没吭声,沈泽臣慢半拍地回头看她,捂着口鼻声音囔囔地问,怎么了?
他的鼻尖红红的,看着她的时候,睫毛上像是染着朦胧的水气,语琪什么脾气都没有了,认命地把大毛巾往他脑袋上一罩,跟给大型犬擦毛似得一通乱揉之后,再用电chuī风一点点烘gān。
等她好不容易把他这湿头发给弄gān了,低头一看,沈少爷闭着眼睛,头朝她的方向微微倾着,俨然已经睡熟了。
那天沈纪两家进行了亲切会晤之后,四个人之间的jiāo流就开始频繁起来,这其中一多半的功劳应该归功于纪亚卿,他经常在周末qiáng行把语琪抓着出去,等到下楼一看,被他点名当司机的沈泽臣已经载着阮凝等着了,然后四个人不是到哪里去徒步旅行就是去海边露营,要么就是去登山野营。
这些活动少不得要互相帮助,尤其是登山的时候,体力较弱的就极需要身边人的扶持,否则脚下一滑,很可能就身丧万丈深渊了,在这种时候,甚至说生死相依也毫不夸张。这样极端的qíng况下,人与人之间的感qíng增长是十分迅速的。更何况纪亚卿十分狡猾地将他们四个排列组合般地安排着,这次阮凝和纪亚卿一个帐篷、沈泽臣和语琪一个帐篷,下次就是纪亚卿和语琪一个帐篷,阮凝和沈泽臣一个帐篷,再再下次就变成了沈泽臣和纪亚卿一个帐篷,阮凝和语琪一个帐篷搭帐篷、打水、收拾之类的事qíng也是两人一组,都按这种排列组合式的方法来。
☆、第193章攻略禁yù系男神【13】
这些活动少不得要互相帮助,尤其是登山的时候,体力较弱的就极需要身边人的扶持,否则脚下一滑,很可能就身丧万丈深渊了,在这种时候,甚至说生死相依也毫不夸张。这样极端的qíng况下,人与人之间的感qíng增长是十分迅速的。更何况纪亚卿十分狡猾地将他们四个排列组合般地安排着,这次阮凝和纪亚卿一个帐篷、沈泽臣和语琪一个帐篷,下次就是纪亚卿和语琪一个帐篷,阮凝和沈泽臣一个帐篷,再再下次就变成了沈泽臣和纪亚卿一个帐篷,阮凝和语琪一个帐篷搭帐篷、打水、收拾之类的事qíng也是两人一组,都按这种排列组合式的方法来。
这个方法虽然有点儿贱,意图也明显到了不要脸的地步,但是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一个很好的例子就是之前最疏离的两个人阮凝和语琪,在几次之后就能说说笑笑地躺在一个帐篷里谈天了,甚至连从对方的碗里取食这种极为亲密的事qíng也能做的十分自然。
很多能把公司经营好的人,很难能把家庭经营好,但纪亚卿显然是一个奇迹般的例外,他让这两个原本有些格格不入的家庭在短短的数个月内就融洽地像是真正的一家人一样,有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纪亚卿和阮凝是一对恩爱的原配夫妻,而语琪和沈泽臣则是他们的孩子,一对默契友爱的兄妹。
一切都进展地十分顺利,简直像是某种咒语,这个老小孩似的男人想要什么,他就能得到什么。
当然,语琪也从中获益不少,家人之间的好感累积是有连带属xing的,举个例子来说,语琪每次跟阮凝聊天说笑的时候,偶尔间一回头,经常能看到沈泽臣安静地看着她们两个,眼睛里有浅浅的笑意,温暖而熨帖。
甚至,语琪自己也时不时会有这种感觉,比如每次沈泽臣耐心地帮纪亚卿调整登山包的时候,明明他并没有直接地帮她,但是这种好意就像是能直接传输到她身上一样,心里会浮出淡淡的温暖和感激。
这样的瞬间有很多,在这种时候,什么话都不用说就能感觉到,有一种温暖的波动在你们之间静静流淌,像是一种感染xing极qiáng的无声共鸣。
纪亚卿简直是个天才,处理感qíng问题的天才。他在这上面无师自通的天赋像是个奇迹,总部很多靠此吃饭的专员都不得不在他面前甘拜下风。
他、语琪、阮凝、沈泽臣,明明不是真正的一家人,但在这世上,很多真正的血缘至亲相处起来,都未必能比他们四个更默契融洽。
其实两个家庭的互相融合还带来了很多很多额外的好处,语琪和沈泽臣的感qíng飞速进展也多亏了这一点。
的女儿,都完美得几乎没有任何缺点,经过他们的转述,缺点再多的女孩都会被塑造成一个误入尘世的天使形象。
时常会有的一个qíng况就是,语琪搭完帐篷之后一转身,就能看到跟纪亚卿正聊着天的沈泽臣侧头看她的眼神那种眼神十分难以形容,但沈泽臣自己都承认了
我觉得我快被纪总洗脑了。有一次他们一起卷防cháo垫收帐篷的时候,沈泽臣半开玩笑似得对她说,你不知道,我现在甚至开始觉得,我这辈子能做到的最成功的事,或许就是当上了你的男朋友。
语琪啼笑皆非,也开玩笑似得对他说,不是lsquo;当上rsquo;了我的男朋友,而是lsquo;接受rsquo;了我的追求的罢了话说老头子到底跟你讲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沈泽臣gān完了他手中的活,过来帮她将防cháo垫里的空气挤出去,从语琪的角度,能看到他的唇角翘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看上去心qíng很不错。两个人合作着把防cháo垫卷起来塞进尼龙袋里后,他才笑着说,按纪总的话来讲,他是在教我一些找到好女友的经验和技巧。
只不过他形容的lsquo;完美女孩rsquo;就是按照我来描述的?语琪有些担心他会起逆反心理,十分圆滑地半笑不笑地自嘲,我没那么好,你还是不要太相信他为好,不然我会觉得尴尬的。
沈泽臣忍不住笑起来,拉着她在防cháo垫上坐下,没有,纪总眼中的lsquo;完美女孩rsquo;一直是你的母亲。他跟我说,你很像妈妈,长相是,xing格也是。
语琪挑了挑眉,看了他一眼。
玩户外的副作用就是,无论再怎么绅士又有风度的人,到了山山水水之间都会莫名其妙地变得特别潇洒,就像平日里坐姿总是lsquo;矜持又端庄rsquo;的沈美人,在这里却是防cháo垫坐起来也毫无压力,很少顾忌什么形象可以说在不知不觉之间,他们都抛开了一切,展现出了最真实的那个自己,而这一点其实对于互相信赖、打开心扉而言十分有利。
嗯?他跟你讲了我妈妈?
嗯,他讲了一个让人羡慕的故事。沈泽臣看了一眼不远处纪亚卿和阮凝的帐篷他们这对爱睡懒觉的中年组搭档还没起来,他一点儿都不意外地微微笑了一下,侧头看向他的小女朋友。
语琪安静下来,看向遥远的山脊和已经露出半边脸的太阳,一张面孔上的神色静而沉,像深潭里的水,看不出思绪。
日出辉煌,世界寂静,轻风拂过耳畔,沈泽臣清朗沉静的声线和清风朝霞融在了一起,这是足以写入回忆的一刻。
纪总说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不是他的集团,甚至不是一直让他觉得骄傲的你,而是成了你母亲的丈夫。他跟我说,是你母亲把一个只懂得挥霍父母遗产的花花公子变成了现在的这个他。在他的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她是世上最温柔、可爱、风趣、善解人意的女子,给了他一个男人愿意为之拼搏的最大动力:来自妻子的无条件支持和崇拜。而在竞争对手把他bī入人生最艰难的低谷期的那段日子里,他像是个不负责任的混蛋一样把所有的jīng力都给了公司,为之焦头烂额、辗转反侧,根本忘了家庭的存在,但她没有抱怨过一句,只是一声不响地褪去了所有的柔弱,默默地撑起了整个家,照顾着两家的长辈,而且,把你教育成了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
她不是真正的纪语琪,但这并不妨碍什么,她仍然红了眼眶。
纪亚卿有一个完美的妻子,纪语琪有一个伟大的母亲,她有最温柔可爱的风qíng,也能为了丈夫和女儿变成最坚qiáng的战士。纪亚卿和纪语琪都受她恩惠,这个女人的影响力这样深刻又久远,甚至连她也被惠及纪亚卿不过讲了一个关于她的真实的故事,就已经让沈泽臣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能成为她女儿的男朋友,可能是这辈子最成功的事。
语琪轻轻地说,老头子在我面前可不是这样说的,他一直抱怨说我半点儿也不像妈妈。
没有,纪总只是在跟你开玩笑。沈泽臣的声音很温柔,纪总说他一直记得一件事,那是纪夫人去世后,支持他一路走到现在的最大动力。
嗯?
你初中时候的事,记得么?
语琪根本不知道,什么事?
沈泽臣笑了笑,那时候纪氏集团曾一度濒临破产,班上的同学都在背地里偷偷议论,说纪总把一切都搞砸了,你们马上要变成没钱的穷光蛋。那时纪夫人刚刚去世,你瘦得可怜,平时文静地不得了,就算在纪总面前,也只有偶尔才会无声地抿唇笑笑。可那天你一个人跟那几个男孩子狠狠地打了一架,自己鼻青脸肿的同时,也把他们都给揍趴下了。后来老师把纪总叫去谈话,说你无故殴打同学,你当时冷笑一声,拉着纪总的手就往门外走,老师惊讶得要死,都快被你气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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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语琪饶有兴致地问,我都不知道,原来我小时候那么厉害。
更厉害的是,你走出办公室前,说了一句纪总现在还忘不掉的话。
什么话?
沈泽臣转过头,看着她笑了,你说,lsquo;等你们的爸爸都变成穷光蛋的那一天,我爸爸还是会像现在一样有钱,不,会比现在更有钱,有钱到你们会为今天说过的话哭着向我爸爸道歉rsquo;。
什么?语琪哭笑不得,听起来是个xing格好糟糕的小屁孩。
是啊,很糟糕,简直糟糕的不得了。沈泽臣也忍不住笑了,可纪总一直记得这句话,也记得那天他要带你去餐厅吃饭的时候,你坚定不移地指着路边摊说我们吃这个吧的表qíng。
什么表qíng?
那种lsquo;我要给爸爸省钱rsquo;的表qíng。纪总说那天他刚开完一个糟糕至极的董事会,可在那个瞬间,他想笑又想哭,觉得纪夫人给他留下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小奇迹。沈泽臣笑了笑,把酒jīng炉和一套野营炊具从背包里拿出来,随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过来帮忙,给你煎培根吃。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可纪总告诉他的还有很多很多,他都没有跟她说。
比如他其实知道纪总跟他讲纪夫人的事的用意纪夫人是个伟大的母亲,伟大到她的女儿一直固执地不愿接受任何女人代替她的位置,甚至连曾经可能代替都不允许其存在。
纪总说到这里就没有再继续下去,可沈泽臣已经知道他真正想说的是什么了,纪小姑娘在这样看重的事qíng上,为他而选择了退让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刁难过阮凝。
就像纪夫人默默地撑起了整个家,她默默地为他接受了阮凝,一声不响,毫无怨言。
纪语琪是一个聪明、优秀、锋芒毕露的小姑娘,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像母亲一样撑起一片天空,甚至做到更多,可她在他面前仍然是温柔可爱的,喜欢撒娇,更喜欢坦诚地表达爱意。这个在所有人面前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小姑娘,却发自内心地觉得他的课教得好,人长得也好看,甚至菜也烧得好似乎在她眼里,他无所不能,完美无缺。
如果说,纪夫人是纪总这辈子拥有过的最大的奇迹。那么,纪小姑娘就是他这辈子遇到过的最大的幸运。
就像纪亚卿经常会拉着沈泽臣东拉西扯一样,阮凝在跟语琪越来越熟悉之后,也总是喜欢跟她聊起沈泽臣。
有一天,阮凝跟语琪躺在一个帐篷里聊天的时候,就说到了那天四个人第一次见面的事。
她说小臣的女朋友也见过三四个,语琪她的xing格算是跟小臣差距最大的一个,可是很奇怪地是,她儿子好像只在跟她相处的时候才不会太矜持客套讲到这里的时候阮女士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开始举例,说她儿子从小在小姑娘面前总是下意识地保持着风度和仪态,就算是女朋友,也绝不会让她们看到他发烧醉酒的模样,更别说裹着被子打喷嚏这种毫无形象的事了因此她总结,说他就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不会太端着,你知道的,你爸也是这样,跟女人在一起总是喜欢端着,要不是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闹了几次不大不小的笑话,他大概也不会跟我渐渐亲近起来。
最后阮凝转过身来面对着她,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知道,亚卿是个好父亲,可我不是个好母亲,我一直很后悔,让小臣成了今天这样。
即使是语琪,听到这里也不由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多少有些茫然,他现在很好啊,我是说,我不觉得他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可是作为一个母亲,我宁愿他任xing一些,多多少少有点儿小缺点,而不是做到在所有方面都无可指摘的地步。
小臣从小就不是那种个xing开朗活泼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内向寡言,我们那个时候把他的沉默当成了是早熟,总是让他去照顾别的孩子,甚至遇到有些比他大的孩子,也习惯xing地让他多关照一下人家。
等到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养成了现在这种xing格,他身边的朋友也习惯了被他照顾。而且你知道,因为平日里一直周到细致的人总给人很少出差错的印象,他的朋友都觉得就算他出了差错,也有足够的能力自己解决,甚至他自己也习惯了遇到问题,不求助任何人,只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抗下一切。
他小时候很少像别的孩子一样撒娇,现在更是如此,无论在谁面前,从来都习惯xing地表现出让人信赖的一面,不肯让人看到他的脆弱和láng狈。
所以那天,我其实真的挺惊讶的,小臣他从来没有在别的女孩子面前露出这样一面过。阮凝说,他没有跟我说过什么,但是我看得出来,在他所有的女朋友中,他最喜欢的是你。我是他妈,我最清楚我儿子如果愿意把他最脆弱的一面给一个女孩子看代表着什么他很信任你,甚至有点儿依赖你。他那个xing格,总是云淡风轻的,矜持得要死,在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但如果你哪天不要他了,他心里肯定会比你还要难过虽然从表面上还是看不出什么。
换了任何其他人来讲这些话,语琪只会一笑而过,并不当真。但阮凝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这么大年纪了,她也没学会如何说好听话来取悦别人,跟你不熟的时候战战兢兢唯唯诺诺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跟你熟起来以后,那真的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而且都是掏心窝子的话。
其实阮凝说得对,沈泽臣跟纪亚卿其实挺像的,只不过他是因为童年经历而下意识地与身边人隔开距离,而纪亚卿是因为商业礼仪需要和太自恋。
阮凝能走进纪亚卿心里,因为在这个多少有点儿马大哈的天真美人面前,没太大必要继续端着,他可以任xing地做真正的自己。
可沈泽臣跟纪亚卿不一样,纪亚卿看上去不大靠谱,却有很qiáng大的内心,愿意当爱人的jīng神支柱,为她撑起一片无风无雨的天空。而沈泽臣虽然看上去十分可靠,但他有一个风雨飘摇的童年,在他沉稳安宁,云淡风轻的表面下,其实有个缺乏安全感的内心。要真正走进他心里,需要有一个足够qiáng大的灵魂,能让他安心地解除所有的伪装,真正地放松下来。
阮凝的话无意间点醒了她,幸运的是,在她并没有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无意地这样做了。
在那之后,她更是有意地在这一点上继续努力,收效自然很不错,成果也很显著。
只是在这期间,语琪却似有若无地觉得他们的关系好像迈入了一个瓶颈期,虽然也没有什么不快和摩擦,但是也没有什么太明显的进展。再加上两个人各有自己的事qíng要忙,沈泽臣的jīng力被公司占据,而她也被大学学业分了一部分的心,纪亚卿也渐渐减少了周末的活动,诸多因素jiāo叠起来,以至于她迟迟不能突破最后一关。
甚至,在沈泽臣的公司招新人的时候,颇多女下属都对这位斯文俊秀、年轻有为的上司动了心思,语琪每次去他公司找他的时候,都会从四面八方的不善目光中深深地感受到这一点。尤其是沈泽臣新招的那个女秘书,她大概是觉得语琪这个lsquo;年幼天真rsquo;的大学生根本不足为惧,每日跟沈泽臣jiāo流最多的自己才是最可能成为未来老板娘的那个。
语琪一开始没有搭理她,可忍了一次两次之后,她不打算再忍了。以沈泽臣的xing格和处事,肯定不会因为这种事而对她有任何看法,她又何必这么委屈自己。
可她到底不喜欢跟女人勾心斗角,就算是爆发对准的也是矛盾源男人。
那天她索xing直接把拦上来的秘书一把拨开,冷着脸一路闯进了沈泽臣的办公室,然后啪得一声把包扔在他的文件夹上面,压低上身,对着从一堆事务中茫然抬眼的沈泽臣微微一笑,亲爱的,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可以给我三分钟么?
然后,外面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职员都看到了这样一幕
平日里虽然温文绅士,却总给人一种矜持冷淡感觉的BOSS被他那一脸稚嫩的小女友给拉着走了出来,脸上满是无奈,行动上却颇为纵容。
BOSS环顾了一下格子间里的员工,缓缓地眨了眨眼,甚至可以说含着笑意开了口,帮你什么忙?
☆、第194章攻略禁yù系男神【14】
那天她索xing直接把拦上来的秘书一把拨开,冷着脸一路闯进了沈泽臣的办公室,然后啪得一声把包扔在他的文件夹上面,压低上身,对着从一堆事务中茫然抬眼的沈泽臣微微一笑,亲爱的,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可以给我三分钟么?
然后,外面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职员都看到了这样一幕
平日里虽然温文绅士,却总给人一种矜持冷淡感觉的BOSS被他那一脸稚嫩的小女友给拉着走了出来,脸上满是无奈,行动上却颇为纵容。
BOSS环顾了一下格子间里的员工,缓缓地眨了眨眼,甚至可以说含着笑意开了口,帮你什么忙?
语琪知道自己在这一刻估计已经化作了这些员工眼里的反派角色,但她不在乎,这些人怎么想她,根本无关紧要。
于是她温柔甜蜜地一笑,gān脆利落地看向他,你的秘书似乎一直看我不顺眼,开掉她怎么样?反正这学期我选的课不多,可以替她来做这份工作。
沈泽臣有些讶然地看着她,当然,他并不介意开掉一个秘书,真正让他觉得诧异的,是她的态度和之后的那个提议。
可以说,在此之前,他们之间都没有吵过架,甚至连争执都没有过一次。她在他面前一直是个懂事乖巧的女朋友,除了偶尔撒娇以外,再没有其他,而这一次的爆发显然是她最lsquo;任xingrsquo;的一次。
可以么?久久不见他开口,语琪笑得很漂亮,睫毛弯弯,酒窝浅浅,可暗地里却掐了一把他的手背表示不满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要给男朋友留点儿面子的。
沈泽臣嘶了一声,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往回走,可以,以后有这种事可以直接跟我说。关上办公室的门之前,他顿了顿,回过头随便对着一个员工吩咐,去跟人事经理说,给我换个秘书。
门再次打开,她探出头,对着那个员工眯眼一笑,不好意思,跟你们人事经理说,秘书开掉就好,不用再招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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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员工迟疑地看向自家BOSS,这
那就不用了。沈泽臣温和地对他笑了笑。
出乎众人的意料,浑身都是高岭之花气息的BOSS在女朋友面前却温柔得不像话,被lsquo;bīrsquo;得开掉了自己秘书之后,竟然还能回头开玩笑,我不会徇私,更不会给你开高薪的,你真的想好了?
后来的部分他们没有看到,因为一战立威的小老板娘把老板拉进了办公室里,关上了门,直到晚上下班之后才跟着BOSS一起走出来,而且两个人看起来一点儿不像是吵了架的样子,甚至有女员工看到他们进电梯前,BOSS笑着摸了摸小老板的头。
事实上那天连语琪都觉得有点儿奇怪,虽然她知道沈泽臣不会因为这种事qíng跟她计较,但他不但不计较,连开车的时候都时不时地抿唇笑出来这件事就有些奇怪了。
是她表现得太幼稚,以至于取悦了他老人家?
带着满腹疑问,语琪跟他回了家。
吃完饭下楼散步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你到底在笑什么?
嗯?他的睫毛动了动,眼底又有笑意开始闪烁。
几乎已经确定自己被笑话了的语琪凉凉地瞥他一眼,嗯什么嗯?我被欺负了,找你来给我出气,这很好笑么?
没有。沈泽臣轻轻笑了笑,只是觉得你终于有点儿小孩子的样子了,挺可爱的。
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笑着移开视线,你就当我是太无聊了。
语琪自然是不信,一直用怀疑的目光瞅他,直到晚上两个人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的时候,她仍然时不时地瞥他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的打量。
沈泽臣一开始特别云淡风轻,摆出一副八方不动的姿态任她观察,但最终还是被她盯到了妥协。
然后,经过一番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jiāo谈,她才知道,就像她和阮凝一直以来觉得他lsquo;表现地太好rsquo;一样,他也一直觉得她lsquo;表现地太懂事rsquo;。
也许是我的错觉,你和朋友,和纪总在一起的时候比在我面前放得开。
语琪最擅长的便是从蛛丝马迹中找到背后隐含的深意,只听到这一句话,她就瞬间理解了他没有说出口的许多信息。
感qíng的jiāo流是对等的,在他不断地向她展露自己的时候,也自然地希望她能对他展现出真正的自己,这不是斤斤计较,而是人类的本能。而她被总部造就的完美则让这一双方本应对等的jiāo流变成了他单方面的输出。
人都有自保的本能,就算再相信对方不会伤害自己,但当自己坦露了太多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感qíng后,对方却仍然自律自控得几乎完美,这就会无可避免地导致qíng感上的不对等,进而引发不安和疏离。就像你在经过了无数心理挣扎后扭扭捏捏地脱了衣服,愿意为这段关系更进一步而努力,可对方虽然笑眯眯地看着你,却仍然衣冠楚楚,举止有度这就有点儿打击人了。
也就是说在这段亲密关系中,比起沈泽臣,现在的她反倒成了稍显禁yù的那个,而且她无意间造就了一个更恶劣的qíng况在朋友、亲人面前都可以无所顾忌,却唯独在他面前处处收敛,像是一种隐形的不信任和排斥。这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觉得受伤,沈泽臣能不动声色地隐忍这么久,都没有对她抱怨半句,已经算是很难得的温柔以待了。
语琪向来是知错就改的,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立刻对短期策略进行了修正,但是仍然有一件事要解决沟通在亲密关系中是很重要的一环,如果她不能为她的lsquo;矜持rsquo;作出一个解释,那么它可能会变成两个人关系更进一步的一个心结。
你看过《后会无期》没?她思索片刻,将这句话做了开场白。
相互的默契让两人都知道这是一段长谈的开始,沈泽臣调整了一下姿势,微笑着挑了挑眉,没有,不过我看过它的影评,怎么了?他问完就像是明白她想说什么了,一怔之后有些哑然和失笑,你想说,喜欢是放肆,但爱是克制?
要说服一个理智审慎的人没有任何技巧,只有一条原则:你所希望对方认可的,应该是你自己也深信不疑的。
他希望她在他面前能够不要lsquo;拘束rsquo;,因此语琪没有解释什么这样很可能会让qíng况变得更糟,她只坦诚地说出了自己作出每个决定时真实的想法。
我承认自己经常理直气壮地指示江姝和唐悦做这做那,但很少要求你为我做什么;我也承认我跟老头子说话的时候总是没大没小冷嘲热讽,但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却很少出言不逊。你如果觉得这样的我不是真正的我,那么我承认你是对的,真正的我比你面前的这个我尖酸刻薄、任xing嚣张,糟糕一百倍,那个我根本不会让阮阿姨踏进家门一步。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可你不是江姝唐悦,我答应了老头子,以后会一直提携她们,培养她们是我的责任,因此我也能够心安理得地指使她们;至于我家老头子,他的xing格就是那样子,这是我能找到的跟他jiāo流起来最舒服的方式。
而你跟他们都不一样,我这辈子第一次认真地追求一个人,第一次认真地经营一段感qíng。说得难听一些,你是我厚着脸皮追到的,你没有义务忍受我的指派,而且你一直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温和,耐心,纵容我的一切,我也想很好地对你,做一个足够优秀的女朋友我希望你不要看到我那些不讨人喜欢的缺点,我希望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愉快又放松,我希望你想起我的时候想到的都是我的好,而不是一个傲慢、任xing、尖刻、颐指气使的讨人厌的女孩。
沈泽臣安静地听她说完这冗长的一大堆话,那双狭长深邃的丹凤眼一直温柔而包容地看着她,直到她停下来后才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沉静而安抚,我没有在指责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放松一些,不要太勉qiáng自己。顿了顿,他多少有些揶揄地笑了起来,促狭地低头看着她,之前那段时间里也真是辛苦你了,每天脑袋里要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没必要的事qíng,还要保持年级第一。
要求我一定要考第一的那个人不就是你。她斜斜睨他一眼,顺势躺下去,头枕上他的大腿,仰起脸看他,你知道我真的放松下来会是什么样子么?你确定想要一个颐指气使,傲慢任xing的女朋友?
嗯,如果你要我说真话的话
嗯?
他笑起来,似乎的确不想。
不过我们总要经过磨合才能真正接受对方,有些问题不是掩藏起来就能忽略一辈子的。你觉得自己有很多缺点,我也觉得我有很多缺点,如果你一直藏着你的那些缺点的话,说实话,我也不太好意思表现得太恶劣。
语琪嗤笑一声,我可不信你能有多恶劣。
哦,你想看看么?
她感兴趣地半坐起身来,挠了挠他的下巴,那你来一个?你是想跟我吵架还是跟我打架,你知道的,在这两个方面,我都已经身经百战。
大概是她这样的调戏多多少少展露了恶劣的本xing,沈泽臣看起来也轻松多了,他懒洋洋地往沙发上一靠,笑着看着她,不,我的恶劣程度比这个要严重多了。
嗯?
他笑起来,伸手握住她的肩膀,把她在腿上转了个方向,正对着餐厅的方向,看,那边没有收拾的餐盘和碟子都归你了,以后做饭、洗碗、扫地也都归你了。
凭什么?
凭你是个优秀的女朋友,温柔,可爱,善解人意,一定不会跟我推脱这种事qíng。沈泽臣学着她的语气拿腔拿调地道,多多少少有点儿揶揄的意味。
语琪气笑了,她刺溜一下子从他腿上爬起来,开始捋袖子,你这么觉得?抱歉,沈先生,那只是我无害的伪装,真正的我她格拉格拉地掰起了手指,很酷地一歪头,比较信奉武力镇压。
沈泽臣笑得倒在抱枕上说不出话来,好半天他才直起身来,带着笑把那个抱枕扔向她。
语琪一把接住,摇了摇头,说真的,这个暗器实在太弱了,你至少得把遥控器扔过来。
他眼睛里笑意明灭,看上去是真的心qíng很好,看,就算是这样糟糕的我们也可以很融洽地相处不是么?我懒散,你bào力;你颐指气使,我百般推脱这样看下来,谁比谁恶劣还真不一定。
语琪歪了歪头,这听起来可不怎么美好。
嗯,虽然是不太美好,但你真的不去把碗洗了么?
沈!泽!臣!
他笑得特别愉快,真没想到,你第一次叫我的全名,会是在这种qíng况下。
我也没想到你这么懒散无赖,你真是让我大开了眼界。
他摸了摸鼻子,笑了一下,像你一样不讨人喜欢么?
可能吧。语琪看看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微笑道,不过,我好像还是喜欢你。
唔好突然。沈泽臣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缓缓地眨了下眼睛,然后他摸了下有些烫的耳根,也轻轻笑了起来,好吧,我也是。
她高高挑了挑眉,把抱枕扔向他,lsquo;你也是rsquo;是什么意思?
他接住抱枕,睫毛弯成一个流丽的弧度,半笑不笑地斜睨她一眼。她不理会他这半不满半威胁的眼神示意,直接弯下腰,猫一样挨过去,准备武力镇压。
可她膝盖刚触到沙发,便听到耳畔一句声线低柔的轻语。
意思是,纪同学,我也喜欢你。
语琪动作一顿,继而缓缓地弯起了唇,眼底的桀骜自发地柔化了棱角。
任务,完成。
脑中的数据因任务的完成而自动开始解构和复制,她在欣慰和惆怅之中微微侧过头,本想凑上去给他一个拥抱,可上身前倾到一半,视野中他清俊斯文的面容就忽然定格。
一秒不到,她脑内所储的数据在解构之时全数崩溃为乱码,一股铺天盖地的jīng神压当头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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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页
她的意识被这个世界所限制,远远不能与之相抗,不过挣扎了一瞬,就被毫不留qíng地抽离了身体。
浩瀚庞大的数据流cháo水一般褪去,眼前显出女配分部空旷的控制室来。
就如她一般,部门里的所有执行专员都被qiáng行中断了任务,身形接二连三地凭空出现在她们的专属位置之上。
在她们略带惊慌和诧异的询问眼神下,语琪镇定地抬起右手,摸了摸耳机形状的黑色接收器,调整到在位模式,轻咳一声,淡淡道,没事,我会和总部上报这次故障,中断的任务不计,你们的业绩积分不会有影
响字未出,一个更冷静淡漠的声音就轻描淡写地压过了她的。
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不长进。
【沈则臣,完】
官方人物档案(部分)
排名按出场次序,非最后定稿,内部预览,请勿外传
写于一两年前,年数有些问题
NO.1段谨言
瞳色:灰茶色
发色:黑色短发
外型特点:高,瘦,一双温柔无害的漆黑眼眸
类型:病弱白莲花型,伪暖男
身高:183cm
体重:67KG
身份:陆董事长女婿,陆氏集团分公司CEO
身世:长于安幼孤儿院,后被陆家收养
喜欢的季节:夏
座右铭:如果时机未到,你要等待,你要忍耐
择偶标准:足够聪明,足够冷静
生平:生于1975年冬日深夜,今已40岁
NO.2容睿
瞳色:浅棕色
发色:时而黑色短发,时而亚麻卷发
外型特点:桃花眼,眼尾斜斜上挑,勾魂摄魄
类型:傲娇妖孽型,猫男
身高:187cm
体重:61KG
身份:METTO曾经的NO.1红牌公关
身世:父早亡,母为酒吧招待,后被METTO管事韩叔看中培养
喜欢的食物:大白兔奶糖
座右铭:靠漂亮的脸蛋为生,是因为没有其他东西可以依靠,世上并无人真的愿意卖笑。
择偶标准:真诚、善良、爱笑
生平:生于1981年盛夏清晨,今已34岁
NO.3韩绍
瞳色:深黑
发色:深黑
外型特点:薄唇高鼻,一双深不可测的狭长丹凤眼
类型:成熟内敛总裁型
身高:187cm
体重:61KG
身份:韩氏家族最年轻的家长,手握权柄与鲜血
身世:韩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回归家族后站在大哥一派,大哥被暗杀后,击败三弟登上韩家家长之位
择偶标准:及腰长发,白棉裙子,笑容乖巧
常用香水:Creed银色山泉
墓志铭:他曾手染鲜血与罪孽,也曾深爱一个女孩。他罪有应得,他死而无憾。
生平:1968年寒冬,于一家无名小诊所出生,2005年初秋,于爱人身边逝去,享年47岁。
NO.4顾君陵
瞳色:浅茶色
发色:漆黑gān净的短发
外型特点:金色边禁yù系眼镜
类型:稳重禁yù系,医生属xing加成
身高:181cm
体重:71KG
身份:三甲医院主任医师
身世:父母叔伯姑姨都从医,自出生起便被当作医生培养
喜欢看的节目:动物世界
座右铭:人命至重,有逾千金
择偶标准:如夏花灿烂,肆意飞扬
生平:生于1977年chūn日傍晚,今已38岁
NO.5颜步青
瞳色:灰色
发色:檀黑短发
外型特点:苍白削尖的面孔,空dòng忧郁的眼睛
类型:冷漠忧郁型,幽灵属xing加成
身高:184cm
体重:63KG
身份:荒宅幽灵
身世:被母亲抛弃,被父亲nüè待至死,怨气不散,化为厉鬼
厌恶的天气:雨天
墓志铭:人xing即是丑陋
择偶标准:忠诚,坚贞
生平:生于1978年的yīn雨天,卒于1995年的bào雨夜,死时17岁,至今已死去20年
☆、第195章填坑番外
一人一首角色歌系列
番外韩绍:《到不了》
又是一年除夕夜。
语琪独自站在落地窗前,看外面烟花漫天。
他离开她已经有五年。
她低头看看脚边的陆guī,蹲下身抚一抚它厚重冰冷的壳,嘴角浮现微微的笑意。
它也叫阿绍,是韩绍送她的guī。
吃得少,睡得多,动作慢吞吞如老年人。
可是有很安静的眼神,有时候与她对视,会让人想起它的另一位主人。
语琪缓缓地眨了眨眼睛,收回手一屁股在它旁边坐下。
韩绍以前也总喜欢这样,跟他的guī一呆一个漫长的下午。
她坐了一会儿,看着看着玻璃窗中自己的倒影,忽然就想起多年之前,他跟他的guī一起坐在羊毛地毯上的背影。
清瘦身形,高领毛衣,带着微微的笑意低下头,用指尖轻触当年还小小的陆guī的鼻尖,眼睛深处带着点儿几不可见的孩子气。
语琪突然地就难过地不行,抬手捂住了眼睛。
他曾用温和的语气同她承诺,在他之后,她会遇到许多许多很好的男孩子,他们英俊漂亮,打得一手好篮球,会陪她逛街看电影,会说甜言蜜语逗她开心。她会找到一个真正在乎她的男孩,会过的很幸福,比谁都幸福
可他知不知道,她没有那么铁石心肠,也没有那么坚qiáng。
他所谓的将来的美好,她根本到不了。
有爪子扒拉地板的声音传来,旁边的阿绍缓缓转过身,慢慢爬走了。
她终于泣不成声。
我找不到,我到不了。
你所谓的,将来的美好。
我什么都不要,你知不知道。
若你懂我,这一秒。
《到不了》
番外西瑞尔:《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迪莉亚去后,四大神使的位置始终空缺一人。
时隔多年,终于又一位黑暗神使诞生。
西瑞尔接到通知,会议在乌布里亚城召开。
乌布里亚,多年前,令迪莉亚殒命的光暗圣战中,那座由她守护的城池。
如今已成了繁华的贸易中心。
西瑞尔到的很早。
城里正在举行一年一度的祭神活动,纪念历代战死的神使。
难得的庆典,在街道上□□的人们脱去了肃穆诡异的黑袍,穿着光鲜的礼服举行着盛大的游街。
领头的几个高等祭祀装扮成历代著名神使的模样,唱着纪念他们事迹的颂歌。
西瑞尔在人群中瞥了一眼,目光一顿。
人群最前方是一个女xingjīng灵,有着彰显暗夜血统的黑发黑眼,姿态优雅轻盈。
第一眼看去,形似当年的她。
西瑞尔有些恍惚,盛大的□□队伍缓缓向前,朝着他的方向而来。
仿佛时光的针倒转,故事翻篇重来。
许许多多的过往画面与此刻重叠,记忆不曾褪色,甚至比过去更鲜活。
相逢时的那个破旧旧馆,高挑的蓝眸jīng灵浅笑吟吟地按住他yù行杀戮的手,浅金长发披覆着皎洁月光;
废弃的黑暗神殿,露出神使真面目的女人款款朝他走来,身上散发着属于神衹的qiáng大力量;
风雪包裹的古旧城堡,温暖的壁炉旁她漫不经心地笑,眼底有狡黠而不怀好意的碎光。
时光放慢了数倍的脚步,在他脑海中一幕一幕重演,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
她轻盈立于千年古树上,身覆辉光弯弓拉箭的一回眸;巨大圆月衬托下,她义无反顾纵身跃向巨蜘蛛时自信洒脱的笑;跳跃的篝火之畔,她笑眯眯说喜欢时愉快狡黠的语调,还有最后一战前那个诀别的拥抱
一桩一件,铭心刻骨的清晰;一点一滴,他都未曾漏掉。
西瑞尔逆着拥挤的人cháo,不自觉地向她迈步。
近一点,更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终于看清了,却也终于意识到。
那终究不是她,不会是她,不可能是她。
扮成她的高等祭祀容貌像她,身形像她,衣着像她。
但却神qíng凛然,姿态高贵,像一个真正的黑暗神使,却怎样都不像她,作为一个活生生人的她。
终究是没能学到啊,那独属于迪莉亚的慢条斯理从容不迫,与那不太正经的垂眸轻笑。
只得其ròu,未得其骨。
史诗记载中的女神使再威风凛凛,高贵不可侵犯,都只是世人口中的传说罢了。
那不是他的迪莉亚。
不是那样的。
他的迪莉亚爱笑,笑起来眼睛弯成一个月牙的模样,光彩明亮,狡黠蛊惑,汇集了世上所有的不怀好意和漫不经心
却温暖柔软得像创世之初的月光。
人山人海的□□,举城同欢的庆典。
西瑞尔独自站在拥挤的人cháo中,思念一个在人人口中传颂,却人人不曾认识的姑娘。
胸口堵得酸软涨疼,他很想轻轻地怀念地一笑,嘴角的弧度却不自觉地下弯,难看地像哭。
扮演迪莉亚的高等祭祀察觉到他的目光,于人群之中淡淡看来,一瞬间便认出了他。
神使大人
她停住,单膝跪下行礼。
欢呼的人群随之安静下来,接二连三地认出了他,诚惶诚恐地纷纷下跪,俯身跪拜,匍匐一地。
方才还拥挤喧闹的人海,此刻跪倒一片,他是唯一站立的那个。
颀长的身影,及地的黑斗篷,被簇拥在跪拜的信徒中央,被衬托得格外高挑威严,却也格外的孤单落寞。
天下起了毛毛细雨,泥水溅湿了人们的衣摆和袍角。
他无力回应,只慢慢转身,独自一人朝城中高塔行去。
雨渐下渐大,信徒们看着他们用生命信仰的神使大人渐渐远去,黑袍与夜融为一体。
迪莉亚你看,你用生命守护的城池完好无损,颂唱你姓名的信徒们如此忠诚。
人们过得很好,就如你生前时一样。
一切都很完美,新的神使也马上会归位。
你的城池,你的信徒,你的人民,他们会渐渐忘记战争,忘记伤痛,甚至慢慢忘记我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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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页
西瑞尔轻轻勾起唇角,停步朝天空微笑。
多好,他想。
离开的那个是她,留下的那个是他,如今想来是多好的事qíng。
若换成她一个人在拥挤的人cháo中寻他的身影,
若换成她独自一人走过这风雨飘摇的日暮时分,
那该多残忍。
换他留在这里,留在这世上,记住她,便好。
她那么爱笑的人,就该永远笑的没心没肺,不流一滴泪。
这样,多好。
他欣慰地笑,笑出了眼泪。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一个人在人海浮沉
我不愿你独自走过风雨的时分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世界的残忍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张嘴吃糖傻白甜系列:
001萧公主
萧少宫主真正坐上宫主之位时已二十有八,快而立的年纪。
不过他少年时同左护法大人征战四方,功劳赫赫,宫中上下都服他。
是以即位之事一切顺利,并无太多阻碍。
唯一的小cha曲是新上任的宫主大人在接受阖宫道贺时,于山巅圣坛上呆了太久,以至于受了些风寒,不得不在即位第二天便卧chuáng休息,由左右护法代理宫务。
委实有些丢脸面,说出去给人听,未免显得娘了些。萧少宫主躺在chuáng上这么斤斤计较地想着,不,现在得称萧宫主了。
萧宫主心里不太称意,就想找人麻烦。
排名头一号的自然是那个整日不正经,好事不gān就会搞事qíng整幺蛾子的妖孽护法。
近日同她不大不小地吵了一架,这厮不道歉也就算了,还假惺惺地跟他摆一张敷衍人的笑脸,你不管说啥她都那死鱼一样的态度,,整一个赖皮脸,滚刀ròu。
他是骂也没用,罚也没用,人家一得空就往外窜,能不在他跟前呆着就不在他跟前呆着。
这不,左右环顾一下,这家伙果然又不在,不知跑哪儿鬼混去了。
来人啊!
话音刚落,两个护卫便无声出现在chuáng榻之侧。
左护法人呢?
回禀宫主,护法大人此刻应在后山。
萧煜老大不悦,她好好的跑后山去gān嘛?
大人在教新收的徒弟练武。
教什么狗屁徒弟!萧宫主毫不顾忌身份地骂道,让她给本座麻溜儿地滚回来。
语琪这边教学还未完成一半,就被宫主身旁的小护卫匆匆忙忙请了过去。
她慢悠悠地提着袍角进了萧煜寝宫,抱着臂膀往chuáng边一杵,靠着chuáng柱瞥他,怎么了小公主,急死白火地找我做什么?
萧煜听着她的称呼不太顺耳,别人叫萧宫主,是个恭恭敬敬的平声,换了这位,不知怎的萧宫主几字儿就歪歪扭扭娘儿们唧唧的,听着委实不太威风。
萧煜拿眼尾凉凉扫她,把舌头给本座撸直了再说话。
语琪也不生气,笑眯眯瞅着他,好的宫主。
你笑什么笑,看本座抱恙你很高兴?!
语琪握拳抵唇,正经起来,温温雅雅地垂眸,属下不笑便是,宫主有何吩咐?
萧煜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瞥她,jiāo代你的事都完成了?
她柔顺臣服地笑,都完成了,宫主。
半天没听到下一句,她好声好气的问,宫主可还有他事吩咐?若没有属下这就退下了。
又去gān嘛?
属下尚有徒儿要带。
萧煜特别不待见她这副好师父的做派,斜眼睨她,你是不是特别闲的慌?
却未料到这厮看他一眼,先是挑了挑眉,继而眼睛一弯,笑得格外妖孽,宫主说的是,属下闲的慌。
他噎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看你是皮痒了欠揍。
语琪拢袖垂眸,笑眯眯的,脾气好得出奇,宫主说什么便是什么。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表现得如此顺从乖巧,虽然笑得欠了些,萧煜还是气顺了些许,想了想没什么可跟她说的,便指使她去倒茶。
语琪本还想再气他一气,但听他嗓子微哑,也歇了心思不跟他闹了,转身正正经经地倒了杯温茶,递到他唇边,嗓子还是不舒服?
他没好气地抬眼看她,未料见她眼中关切,倒不太自在了。
有些别扭地就着她的手喝了小半杯,摆摆手不要了。
语琪把杯子放一边,自己在chuáng侧一屁股坐下,宫主可还有不适之处,可需属下运功助宫主恢复?
萧煜瞧她一眼,这话问得倒是挺贴心的,就是透着股生分客套,叫他不太舒服。
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哼一声,别来这套,假惺惺的。
语琪眯了眯眼睛,瞧了他一会儿,真不用?
不用。他声气儿冷硬,如钢如铁。
她了解似的点点头,识趣地转身往门外走。
萧煜气的不行,林语琪!
他唤她,连名带姓,咬牙切齿。她却一脸无辜,宫主何事?
给本座滚过来。
宫主到底有何事?
让你过来就过来,哪那么多废话!
语琪挑挑眉,走回去几步,还未开口,手腕便被人攥住,一把扯到了chuáng上。
她没来得及撑起身,眼前就是一黑
宫主您这般压上来是有何用意?她被压得动弹不得,却一点儿不在意,反倒含着笑意调侃他,说来宫主的风寒可是好了,力气这般大?
萧煜咳嗽两声,红着眼瞪她,你再跟我假惺惺,我弄不死你。
语琪懒洋洋的,一副滚刀ròu的样子,宫主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属下不跑便是。说罢将手往下探,轻而易举地便抽走了他的腰带。
萧煜:
语琪朝他无辜地笑。
林语琪!
属下在。
你gān什么?!
她一脸正经模样,配合宫主。
是我自己脱,还是宫主来脱?
宫主不说话,属下便当是默许了。
宫主真是深谙沉默是金的道理。她低低地笑。
给本座闭嘴。
☆、第196章人物档案+前传2.0版本
NO.6戚泽
瞳色:冷静锐利的深黑
发色:黑
外型特点:深深凹陷的脸颊,冷静锐利的黑眸
类型:高智商傲娇自恋型
身高:186cm
体重:70KG
身份:地质研究所研究员,怪异孤僻的天才
身世:少时锋芒毕露,布朗大学地质学学士,现为地质研究所研究员,曾有数年jīng神病史
座右铭:我不在乎朋友的智商,反正都跟不上我的思维
择偶标准:对知识怀有好奇心,简单理论说三遍能懂,以及崇拜我
生平:生于1986年盛夏正午,现已29岁
NO.7萧奕
瞳色:茶色
发色:纯黑短发
外型特点:墨玉般的黑发,线条锋利的薄唇
类型:禁yù系纯理xing型
身高:182cm
体重:72KG
身份:末世领袖,E基地的创建者,在叛乱后逃出,与女友一同建立最大基地伊甸园
身世:作为生化武器被制造出来的第九代实验体,脑域激活度高达70%
最爱的武器:多锋折叠刀
墓志铭:来过,爱过,战斗过,征服过。
择偶标准:理xing,睿智
生平:生于2473年某营养舱,亲手拉开末日帷幕,于2534年卒,享年61岁
NO.8安瑟艾尔
瞳色:血红
发色:淡金色
气质:暗红双瞳孔,垂肩淡金卷发
类型:变态女王型,血族属xing加成
身高:189cm
体重:75KG
身份:血族亲王,兰开斯特家族族长
身世:15世纪的富有伯爵,黑死病爆发期间入宫廷避难,被国王的qíng妇初拥
最喜欢的文学作品:弥尔顿的《失乐园》
座右铭:无趣,无趣,无趣,永恒的无趣
择偶标准:有趣,有趣,有趣
生平:于1419年生于兰开斯特王朝的某城堡,现已596岁
NO.9傅轻寒
瞳色:清亮如水的黑瞳,每月初五、十五变为血红
发色:及踝的墨黑长发
外型特点:眉间一点朱砂,上挑的眼尾处带着隐约的暗红
类型:妖孽型
身高:184cm
体重:72KG
身份:不老不死的鬼城城主
身世:唐朝某西域小国国王,女祭司爱而不得后加之诅咒,从此化身为鬼城城主,每十年需食一颗少女心脏保持清醒
腕上饰物:檀香佛珠
座右铭:最心软的是女人,最心狠的也是女人
择偶标准:活人即可
生平:生于公元七世纪的盛唐,至今仍不死不活地在世间游dàng
NO.10裴少渊
瞳色:极淡的琥珀色
发色:墨黑长发
外形特点:戴一银色面具
类型:面瘫闷骚型
身高:183cm
体重:72KG
身份:魔教教主男宠
身世:姑苏裴家大公子,父母被害后投身魔教
常喝茶叶:正山小种
座右铭:有仇则以十倍报之,有恩必以百倍偿还
择偶标准:是正是邪不care,是男是女无所谓,助我报父母血仇就好
生平:生于大唐盛时,卒于晚唐乱世
NO.11姬沐风
瞳色:浅淡茶色
发色:墨黑及腰长发
外型特点:身形单薄,骨骼秀颖
类型:撒娇犬系暖男
身高:178cm
体重:61KG
身份:曾为姬家家主,大魏国师,后为平阳驸马
身世:少时继承家主之位,弱冠既为国师之尊,为救燕王之命被罢去一身官职,娶平阳公主为妻,从此退隐乡间,不问朝政
常用香薰:苏合香
座右铭:愿大魏昌隆千年,愿万民安乐百岁,愿平阳一世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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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页
择偶标准:娶妻当娶平阳
生平:生卒年份不详,享年59岁
NO.12陈慕白
瞳色:墨黑
发色:墨黑
外形特点:高马尾
类型:呆萌忠犬型
身高:187cm
体重:67KG
身份:相府影卫
身世:被老乞丐带大,为相府收养,日夜训练多年后任相府千金的贴身影卫
贴身武器:长剑,短匕,飞镖,毒针,铁勾爪,金蚕丝,索绳
座右铭:为主人挡刀挡剑还挡雨,带主人逃命逃亡还逃婚,横批:金牌影卫
择偶标准:小丫鬟或是胖厨娘皆可,不嫌弃我就好
生平:生卒年份不详,享年79岁
NO.13叶楠
瞳色:棕色
发色:黑色凌乱短发
外形特点:
类型:傲娇系,猫科犬系男
身高:179cm
体重:59KG
身份:广告公司少总,宅男,双xing恋,画廊老板
身世:海外留学归来富二代
喜欢的游戏:DOTA
座右铭:NOZUONODIE,IALWAYSTRY.
择偶标准:集帅与二bī于一身,陪我玩得了DOTA也下得了厨房,喜欢小动物喜欢孩子喜欢我
生平:生于1987年初chūn清晨,今已28岁
小段子
语琪路过客厅,看见叶楠边吃薯片边看电视,随手摸了一把他的脸:胖了,有ròu了。
叶楠一下子僵住了,然后满脸受伤地看着她,真的?!
吃吧,没事。语琪摸摸叶楠的狗头,俯身在他额上亲了一口,胖了也帅,怎样都帅。
滚,qíng侣之间最大的谎言就是这句!叶楠愤愤推开她。
语琪挑了挑眉,手探进他的牛仔裤,整个人滑到他两腿间蹲下。
你、你gān嘛?!叶楠不安地并紧双腿。
语琪似笑非笑,证明我爱你。
死流氓!!!
NO.14祁云晏
瞳色:深黑
发色:黑
气质:雍容清贵,气质妖孽,眼波流转间勾魂摄魄
身高:178cm
体重:59KG
身份:司礼监掌印,东厂督主
身世:愿为御史之子,因父之罪受刑入宫,攀上太后一路升迁,后转而投靠女皇
平生最擅之事:严刑bī供
座右铭:愿助吾君手握万里河山,愿看吾君成千古霸业
择偶标准:受刑后再未想过此事
生平:生卒年不详,享年56岁
NO.15西瑞尔
瞳色:漆黑
发色:黑
气质:苍白yīn柔,狠戾冷酷
身高:179cm
体重:60KG
身份:黑巫师,冥神神使
身世:女仆的私生子,因修习黑魔法被光明教廷追杀,后成为黑暗神使
晚年研究方向:时间魔法
墓志铭:Ifinallymeetyouagain,我终于再次与你相见
择偶标准:遇到她之前从未想过
生平:生卒年不详,享年127岁
NO.16萧煜
瞳色:墨黑
发色:墨黑
气质:苍白yīn柔,狠戾冷酷
身高:179cm
体重:60KG
身份:黑巫师,冥神神使
身世:女仆的私生子,因修习黑魔法被光明教廷追杀,后成为黑暗神使
晚年研究方向:时间魔法
墓志铭:Ifinallymeetyouagain,我终于再次与你相见
择偶标准:遇到她之前从未想过
生平:生卒年不详,享年127岁
人类完成了第五次科技革命,科技的极速发展,让一切都变得可能。
22世纪初,垄断整个中国市场的CAN集团引进了军用虚拟空间技术,融合了旗下数以千计的流行小说、卖座电影、人气动漫,以恋爱体验为主题打造了一款以角色扮演为卖点的模拟恋爱游戏:只要愿意,每个公民都可进入游戏系统随机生成的虚拟空间中,成为故事的男主角或是女主角,与故事中作为女主角或是男主角的NPC相爱,体验另一种人生。
这款游戏的背景世界和虚拟角色都制作得如现实般真实细致,一经推出便好评如cháo,几乎是一夜之间火爆全国,并从此在市场上长盛不衰。CAN集团营销手段极其高明,每当人们的热qíng稍稍减退,便会及时推出更炫目的功能、更新颖的故事甚至更具魅力的男女主NPC,以至于这款游戏在中国风靡了数十年也未曾显露出丝毫过气的迹象。
虽然这款游戏的地位已经堪比国民游戏,但它也并非绝对安全:在一些不可控的qíng况下,由游戏系统随机生成的一些游戏NPC具有极qiáng的危险xing,他们或者她们就像是游戏中的BUG,如反派一般总是给化身男女主的游戏者们增添jīng神负担,甚至破坏其与游戏爱人的感qíng,导致游戏走向一个残酷的BADENDING。
发生这种qíng况的几率很小却也很稳定,游戏系统每接纳1000次访问,便会有3、4例这种异常出现,为避免BUG影响到游戏者,执行官这一崭新职业应运而生。
执行官们是游戏者们在虚拟空间种的安全保障,由CAN集团层层选拔出的jīng英人员担任,在某些世界被判定出现反派NPC后,他们便会立刻赶赴其中解决问题。
虚拟世界有其不可撼动的规则,即使是执行官们,也无法绕过世界系统处理掉反派,通过使反派爱上自己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以此改变剧qíng走向,排除故障,使男女主顺利发展感qíng。
由于执行官的能力与体验者的安全直接挂钩,这项职业对能力和素质的要求极高。CAN集团甚至为此特别成立了空间秩序维护部门,负责选拔与培训执行官的工作。
空间部选人的标准并不固定,他们寻找有潜力成为执行官的人,向他们(她们)发出邀请,提供优厚的待遇与薪资,在未来的漫长日子中将他们培养成出色的执行官。
众所周知,能成为执行官的人都是能力出众,潜力无限的jīng英。
语琪自认不属于那种金光闪闪的人群,被顶头上司指着鼻子骂得狗血淋头才比较符合她。
当那封质地厚实的烫金邀请函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颇有些怀疑空间部是找错人了。
她又仔细地看了一遍,确定尊敬的和女士之间夹着的那个名字确实是自己没错,才狐疑地松开捏着薯片袋的右手,拿起邀请函继续看了下去。
尊敬的语琪女士:
我们很荣幸地通知您,经过层层筛选和数次评估,我们发现您的条件完全符合我们对预备执行官的一切要求。在此,我们谨代表空间部下属第七女配分部诚邀您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希望您能在5个工作日内给予我们回复。
如果您决定接受我们的邀请,您在培训期间所需一切费用将一律由我部承担。如果成功通过考核,您将在培训期结束后立刻享有现役执行官待遇,请相信我们不会亏待您这样优秀的人才。
怀着无比期待的心qíng,我们静候您的加入。
女配七部部长封舟,副部长宁禾谨上。
部长封舟,副部长宁禾,她盯着这两个名字看了一会儿,又将邀请函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发现夹层里还夹着一张银卡,拿起来在机器端刷了一下,显示屏上面便出现了一个界面。
神秘的蛇纹徽章优雅地盘踞在屏幕正中央,徽章下是一个通道入口,需要输入执行编号和密码才能进入。
她舔了一下沾了点薯片碎屑的指尖,对着那张银卡上刻着的编号和默认密码输入进去,界面上便跳出了一个对话框。
尊敬的语琪女士:
您是否愿意接受空间部的邀请,前往第七女配分部开始训练?
摆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最简单的选择,是,或者否。
对话框的设计简洁到了极致,搭配着最普通的字体,如同她前二十年的人生一般平凡无奇,狡猾得像是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圈套。
那时语琪丝毫没有觉察到这个选择的重要xing,更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接下来的个动作,将会开启她平凡无奇的人生中,那注定会改变一切的命运之门。
屏幕上的蛇纹徽章冰冷而优雅地静止着,深邃的竖瞳像是在见证着这一幕的发生
左侧是,右侧否。
她抬起了指尖,在屏幕前犹疑了两秒左右,轻轻一挑眉,便按上了左边的选项框。
彼时她尚懵懂无知,就这样随意而轻率地握住了那支由空间部递来的橄榄枝,将自己未来的命运全权jiāo给了这个神秘而危险的部门。
☆、第197章前传2.0版本
在她做出选择的那一刻,选项框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清冷平静的机械电子音。
语琪,编号0057,获得本人授权同意,邀请生效。欢迎您加入空间部,女配七部将于24小时内为您派出引导者,请耐心等候。
电子音说完之后,整个界面变成了一片漆黑。她又刷了几次那张夹在邀请函中的银卡,却怎样也无法再进入那个界面。
语琪又试了几次之后,完全失去了耐心。她邀请函和银卡一起扔进了旁边的文件篓中,打开了文档,开始修改那被上司批得一无是处的企划案。
她根本没把这个cha曲太当一回事,直到。
从此,一把巨大的利斧将她平凡的人生轨迹砍成两半。被硬生生从平庸之路上扯出来的她的命运,就像是一列在全速行驶时脱出轨道的列车,以无可阻挡的势头一头冲向一个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向。
小林答得很快,几乎不假思索,去啊,gān嘛不去。
语琪看着她u,换你的话,你会去咯?
难道换你你不去?小林白了她一眼,问这个gān嘛?空间部是不可能看上我和你你手上拿的什么鬼东西?!
那个时候,他对她而言只是一个带着光环的陌胡生名字,一个陌生部门的陌生部长。
她对他所有的印象总结起来也就是一个词儿:鬼才。
空间部对执行官的能力有一个标准的分级:从D类到A类,由弱至qiáng,甚至在A类之上,还有S级,只是空间部给S级定下的标准是令人难以想象的严苛,很少有人能够达到。
邀请她加入七部的负责人说,自封舟担任女配七部的部长以来,这个部门的S级执行官人数就开始飙涨,从一开始的只有2个,到现在只他一人手下,便有一个多达19人的全员S级团队。
这几乎堪称奇迹。
那时语琪并不明白,为什么空间部会选中自己,对她这样的普通员工发出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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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页
显而易见,空间部是一个属于jīng英和天才的世界。
在答应那个邀请后,调令书下来了。
她把最后一份数据分析完毕分析完毕。屏幕上那蓝色的数据模型缓缓地自转,她将私人用品一一收入金属携带箱中。空间部的车在外面等她,她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去往女配七部的基地区。
旁边的同事疑惑地滑过椅子来,YUKI,你申请到休假了?
语琪拿起桌上的调令对她晃了晃。
金发妞儿夸张地WOW了一声,噼里啪啦地在她的键盘上敲了几个键,调出一个窗口,你调去这里了?
屏幕上是空间部的银灰界面。神秘的蛇纹徽章优雅地盘踞在屏幕正中央,下面是一个通道入口,需要输入执行编号和密码才能进入。
你不会准备去七部吧?
语琪收回目光,将耳麦从自己耳后取下,自顾自地整理好线头放入箱中,有什么问题?
是因为那个部长?
语琪收拾的动作顿了一下,不能说是全部因为他,但是好吧,他是原因之一。她挑了挑眉,点了点头。
是对他的本事感兴趣,还是对他这个人感兴趣?
语琪笑着抬起头,这有区别么?
同事不再执着于这个问题,很快想到了一个更令她兴奋的新话题,上次我从他的人物档案里偷偷存下来了这张。你看,他是不是长了一张女人无法拒绝的脸?
她把照片上给语琪看,指着那个一身制服,坐在右边第三个位置上的男人。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高鼻梁,薄嘴唇,凤眼细而长。他的面孔削尖苍白,目光锐利,斜斜上挑的眼尾却带着些惑人的意味,看上去有几分矛盾。
他像是在与旁边的人说着什么,表qíng十分冷漠。
语琪心里想,原来他长这个样子。
气质很冷峻,可细看五官,除了凉薄外,还有几分说不清的姝艳。
才华横溢,年轻有为,还长得好,就是脾气差了点儿,听说整个七部都怕他怕的要死。
女配七部有着配备最先进的轿车,也有着最冷漠严厉的接待人员。
选择了七部的新人在上车的时候有庆幸自己的决定,下车后就有多后悔那一时的冲动。
部长过会儿要过来训话,来自各个不同部门的姑娘们在等候期间各自做了自我介绍,然后聚在一起开始聊起各自打听到的七部讯息。语琪坐在里面,默不作声地数了数,这一批一共有六十五个新人。
有个卷发姑娘说了她听到的消息,七部刷人最可怕,一到六部只是刷掉几个意思一下,但七部只留一半不到,而且还要在各个组长手下再接受一段时间的训练才能出任务。
姑娘们听到后互相看了看,两个人里面,最多只有一个能留下来。她们对着彼此微笑,却也在同时意识到,未来的三个月培训期里,这里的人都是自己的对手。
语琪倒是没太大压力,旁边的姑娘看了看她,问她对七部知道些什么。语琪抬起眼看了看周围,在一双双有些期待的目光下平静地摇了摇头。她知道很多,但是都不能说。数据分析部由于职务的原因,会知道各部门的许多秘辛,为保守这些秘密,她们都签订了保密协定。看过,分析过,然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个分析员的职业素养就是头脑好,嘴巴紧。可好的职业素养并不能帮助她融入新集体,在她拒绝共享讯息后,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僵。
其实语琪不太在意这些,但她倒也不想太扫兴,想了想之后,她找到一个应该不在保密协定范畴内的消息,微微一笑道,我来之前听说,这任七部部长长得很英俊。
姑娘们好像对这个消息的反应还算满意,气氛中些许的尴尬一下子散去,所有人都看着她似笑非笑。旁边矮个子的短发女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在她肩膀上,你看着倒是挺正经!却原来整天注意着这些事。
语琪没有反驳,一本正经在工作中是个好品质,但不太适合跟人打jiāo道时展现,开得起玩笑才算上道。所以她歪了歪头,没心没肺地笑了笑,真的,你们相信我,真的很英俊。
姑娘们笑作一团,纷纷问起部长什么时候来。
然而英俊的部长并没出现,代他出面讲话是现代组组长宁禾。
宁禾走过来说部长有事不能过来时,新人们都不怀好意地看向语琪。她只能硬着头皮冲着宁禾笑了笑。
宁禾并没板着脸训话,倒是很有兴趣,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本来没什么的,被这么一闹,语琪也有点儿不好意思,没事没事,大家闹着玩的。
等第二天,单独一对一面谈的时候,她一进会议室,宁禾就对着她笑,你从哪儿知道部长长得英俊的?
语琪差点被椅子绊一跤,好不容易镇定下来,颇尴尬地说了实话,嗯看到的,照片。
那天她们还说了些什么语琪记不清了,只记得结束的时候,宁禾笑着站起来,与她握了手,欢迎她加入七部。宁禾身上有种亲和力,她的手指细长温暖,给人归属感。
离开会议室时,语琪又被叫住。
这个忘了给你了。宁禾走过来,把一本笔记本递给她,这本是你的。内置芯片,你在上面写的每个字都会联入CAN内部数据库的个人档案。
银灰色的笔记本,封皮是烫银的总部徽章,任务手札四个字下面印着她的名字和和执行编号。
这是什么?
一个执行官必不可少的秘密装备。宁禾神秘地笑了笑,学着好好利用它。顿了顿,这个笑容亲切的组长再次与她握手,祝你一切顺利。
然而语琪在女配分部的第一个月,却并不顺利。
在第一次模拟实践中,她的成绩并不理想。
很明显,在数据分析领域的出类拔萃,并不能弥补在这个领域的一无所知。当然,她在数据分析中所擅长的观察,分析,比对和总结对了解目标对象和制定计划都很有帮助,但理论和实践是两回事,她敏锐且果决,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但这并不代表她上来就能对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收放自如地嬉笑怒骂。
不过她有聪明的头脑,而且年轻,一份有挑战xing的工作没什么不好。
新人们两人一个套间,跟她住一起的是那个矮个子的短发女孩。短发女孩叫青藿,个子瘦瘦小小,笑起来却很大声。语琪喜欢这个小姑娘,她身上有种活力,像个小太阳。
她很快熟悉了新环境和新同伴,也渐渐习惯了每天在套间、资料室和模拟训练厅三点一线的规律生活。
一个多月后,语琪由E级升到了C级,蹿升速度之快让宁禾啧啧称奇。
后来语琪想了想,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宁禾开始觉得她有培养的潜力。
在那之后,宁禾似乎就开始有意无意地加大她的训练量和任务难度。每次需要示范时,她总是第一个被叫上前的,而领到的任务也总是最难的几个之一。当然,这给了她不小的压力,使得她每天的睡眠时间越来越少,但同时,其他的新人看她的眼光也掺杂着越来越多的艳羡。
等语琪升到B级后,宁禾开始经常把她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她一些新人不需要学的东西,并把一些简单的事务jiāo给她处理,甚至让她带着新人们做一些练习。
那时候,语琪就像是小学徒跟着导师一样跟在宁禾屁股后面,并一度以为宁禾是准备把她培养成她的得力部下,或许有一天,等宁禾成为了副部长,会把现代组组长的位置留给她。直到一次录入考核成绩时,宁禾问她,愿意以后跟着部长学习么?
语琪惊讶地看着她。
宁禾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温和地笑了笑,你以为我是在给自己招揽部下么?如果是那样,我不会把你bī得这么紧,你知道,这不是我的风格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可惜我们这几个组长能教给你的东西都很有限,但是跟着部长,你可以发挥你真正的潜力。
语琪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我不知道我是说,不是只有A级执行官才有资格跟着部长学习么?
所以你要努力啊。
不等她在说什么,宁禾意味深长地一笑,拍了拍她便走了。
在七部的日子就这样按部就班地过着,培训期的最后一星期,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意外。
那天她抱着一堆资料自房间深处走出,拐过一个弯,如往常般走进两排高大的资料架间。
两旁密密麻麻的文件安静如故,未走几步,就觉察到前路被挡住。
怀中的文件堆叠得极高,她艰难地自侧面往前望去,只堪堪看见一个逆光的颀长身影。
一根修长秀颖的手指在一排文件夹上轻轻滑过,衣袖是纯黑的制服式样,是七部的人。
需要帮忙么姑娘?她颠了颠怀中的文件,以为对方是哪个找不到资料的新人。
半响沉默,无人回应。
手臂举的酸痛,她刚想再问,属于男人的陌生嗓音便在身侧响起,像正在进行一段内部通讯。
似是对方搞砸了什么任务,他在问原因,措辞不太客气,但吐字清晰,声线清冷,一字一句都冷冽沉澈,十分悦耳。
她立刻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放下文件看过去
多年以后,她偶尔会忆起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很多细节都已模糊,只记得周遭是纸张独有的淡淡cháo味,像是岁月凝固的气息。
他站在那里,侧脸轮廓很深,是令人窒息的英俊。旋转的光束中飞舞着无数细小的灰尘,绵绵无尽的柜架在他身后错落延伸,整个画面被分明的光影渲染出悠远沉静的氛围,似一幅极美的传世之画。
而那时她根本没有注意这些的心思,因为
面容英俊的部长按住耳麦,不紧不慢地转过头来,冷漠凌厉的视线扫过她的脸,你刚刚,叫了我什么?
他身上有冷冰冰的压迫感,语琪不敢出声,只觉得整个后背在这盛夏时节隐隐发凉。
她看见他的长腿往自己的方向迈了一步,其实她不想在未来的上司面前表现地太过胆怯,但他越靠越近,气场又实在太qiáng,她不得不慢吞吞地往后退了退,让自己的鼻尖远离他制服上的烫银徽章。
封舟朝着她的方向伸出手,她微微睁大眼睛,看着那只苍白修长的手擦过她的头顶,掌心不经意地蹭到了她的额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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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页
然后
他没什么表qíng地从她耳旁的资料柜上抽出一份文件,淡淡瞥她一眼,像是懒得与她计较,面无表qíng地低头看了一眼封皮,便转身离开了。
没一会儿,厚重的大门打开又合上,脚步声在门外渐渐远去,听不到了。
语琪站在原地想,她表现得实在像个不折不扣的傻瓜。就算宁禾再为她说什么好话,估计她也不可能在培训期结束后成为他的直属部下了。
在那天之后,直到三个月的培训期结束,语琪都没有再见到封舟。
三十五名没有通过考核的新人默默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他们在这里呆了三个月,可大部分人甚至都没有见过部长一面。
七部对他们开放的仅仅是冰山一角,巨大的冰川还隐在海面之下,跟三个月前一样,神秘且未知。
留下的三十个人等着之后的分组,几个组长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被叫到的人上前报道。
语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着,旁边的姑娘问她,你觉得你会被分到哪个组?
可能是现代组。
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语琪笑了笑,我只是猜测。
我也觉得,宁禾姐挺喜欢你,而且你几个现代背景的模拟任务都完成的不错。
语琪刚想说什么,背后紧闭的会议室大门开了。
门一开,就是一股热làng扑面而来。
有人大步走进来,身后浩浩dàngdàng地跟着一群S级执行官。她们身着整齐划一的纯黑制服,腰间的烫银徽章折she着夏日的阳光,像是电影里的高光镜头,明晃晃的刺人眼睛。
组长们站了起来,封舟对她们微微颔首,走到在会议桌的首席位置坐下。纯黑制服穿在他身上,显得英俊而挺拔。
他就是部长?
语琪听到旁边的姑娘在问,便低低应一声,对。
他刚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都没敢呼吸。
语琪想起那回在资料室里见到他时,他一抬眼睛,她就觉得后背隐隐发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他身后浩浩dàngdàng地跟了两排执行官的原因,这感觉尤其明显。
自从封舟走进来,旁边的姑娘就没有合上过嘴,原来我们部长这么年轻,我还以为会是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老男人你有没有见过总部那些高层,我觉得部长跟那些人挺像的,看人的时候凉飕飕的。
语琪深有感触,侧了侧头,刚想说什么,那双狭长上挑的凤眼就隔着众人对上了她的。语琪身子一震,整个后背都僵了。
偏偏旁边的姑娘还在说,你有没有觉得,部长正看着我们这个方向
语琪qiáng自镇定地移开目光,却又看见封舟旁边的宁禾正对着自己温和地笑。
她愣了愣,意识到了什么,微微瞪大了眼,重新对上那双狭长深邃的凤眸。
两人对视了片刻,他低头瞥了一眼名单,淡淡叫出了她的编号,00357。
语琪下意识地站起身来。
封舟微微侧了下头,下巴往身侧一指。
他身后站的最近的两个执行官对她微微一笑,像是欢迎。
果然如宁禾所说,她成了部长的直属部下。
从站到他身后的这一刻开始。
散会后,封舟像是有事要处理,带着几个人就步履匆匆地离开了,走之前侧头对左边的女孩低低道,吕妍,你留下带她。
吕妍跟宁禾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身材火辣,笑容开朗,有些许不着调。封舟一走她就像是去掉了紧箍咒,笑着一把揽住语琪,听说你用了两个半月就升了3级,怎么做到的?
语琪看她一眼,笑着说,计划。
你逗我?
语琪挑了挑眉,观察高一级的执行官,分析实力差距,制定计划,练习、反思、提高,只要不半途而废
停停停,你这个书呆子是从哪个部门跑出来的?
语琪笑起来,数据分析部,怎么了?
噢,没问题了。吕妍一脸释然,从分析部出来的,不正常才正常。
☆、第198章前传2.0版本
走了三十五个人,套间需要重新分配。
吕妍在一个晶体屏幕前cao作了两下,调出一个界面。
语琪看了看,蓝色房间都空着?
对,反正部长从来不管这些,我们都自己挑房间,你看看喜欢哪个。她语气轻松,像是让她挑条裙子一般语气轻松。
语琪看了看空间布局,她们现在位于基地东边,靠近用餐区和会议室,地理位置挺方便,她随手点了一个附近还空着的房间,那就这个。
吕妍一愣,神色奇怪地看向她,像是看着世上最大的傻蛋。
语琪看看她,怎么了?
吕妍叹了口气,随手按了个快捷键,界面上十几个房间瞬间变成了紫色,这是其他人选的房间,看出什么没?
语琪看了看,那些紫□□域无一例外地在西边挤挤挨挨的排成了一长溜儿,西边那块有什么东西特别吸引人么?
没有。
那你们为什么都住西边?
吕妍淡淡道,因为西边没有部长。
语琪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事,就刚才那个好了。
作为封舟的直属部下,特权之一就是房间规格等同于副组长级别。
新的套间的确比原来的大将近一倍,窗帘厚实,地毯柔软,有一张带晶体控制板的办公桌和带全息影像系统的chuáng。
把行李都安顿好,两个人并肩躺在chuáng上休息。
今天正好1号,我们都得进任务,而你刚培训完,还没执行任务的资格。也就是说:未来几天,部长身边就你一个执行官。更别提你还住这儿,他眼皮子底下。我都想象不到那是怎么一个场面。吕妍侧着头看她,说真的,你不紧张么?
语琪还没回答,吕妍的耳麦里便传出封舟的声音,她立刻从chuáng上弹起来,按着耳麦,是的,部长。我马上到,好的,部长。
语琪看得好笑,是的,部长。好的部长。
吕妍瞪了她一眼。
封舟的办公室设在他的私人套间,就在隔壁的隔壁。
吕妍顺便把语琪也一起带上了,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不如早点儿死个痛快。
封舟的套间就在隔壁的隔壁,离得不远。
进去首先是一间会客厅,宽敞明亮,铺着厚厚的长毛地毯,踩在上面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封舟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正在签一份文件,看到两个人进来,淡淡地瞥了一眼语琪后看向吕妍,安排好了?
是的,部长,在东区B204,就在您隔壁的隔壁。
封舟往后靠了靠,没说话,但明显不赞同地看着吕妍。
吕妍先是不明白,后来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连连摇头,不不不,您相信我,我没有,她自己选的。
封舟没再说什么,挥挥手示意吕妍自行准备。
片刻之后,传送磁场再次开启,吕妍一身纯黑制服,笔挺地站在虚拟空间传送舱的中央,对语琪笑着眨了眨右眼,然后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语琪看着她消失的地方,有些许出神。
那是真正的任务。
与培训期间有上级全程指导的虚拟练习不一样,吕妍这些在一线工作的S级执行官,每次都是在对任务背景一无所知的qíng况下,靠着自己的判断和经验决定下一步的行动。没有指挥,没有支援,前路未知且危险,可她们一往无前。
就像吕妍,下一秒她就会被传送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可能身处枪林弹雨的险境,可能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可她站在那个磁场中央,仍然自信从容,一派轻松。
说不羡慕是假的,可语琪也知道,所有的从容不迫和轻松自如都是日积月累出来的。很可能在几年之前,吕妍也曾站在她这个位置,对那边姿态从容的前辈心怀艳羡。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封舟像是刚刚接到什么通知,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风衣站起身就匆匆往外走,语琪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你在这等着。封舟低沉道了一句,就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后来她才知道,那天他是去会议室开紧急视频会议:三部的一个执行官在一个重要任务中犯了原则xing错误,需要有人立即接替她进行任务,封舟被召去商量对策与接替人员。
空间总部的惯例向来如此:一至六部门负责捅娄子,而七部负责补篓子。
封舟这一去就是半天,语琪左等右等也不见他回来,通往卧房、书房、监控室、健身房的门都紧闭着,百无聊赖之中她只有绕着会客厅转了一圈又一圈。
部长的套间规格,面积大得堪称空旷,会客厅一角还有一个不小的茶水间,里面冰柜微波炉电磁炉咖啡机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整套紫砂的功夫茶茶具。
另一边的紧急会议已经结束,封舟和宁禾并肩走出会议室。
她们都出任务了,三部的这个你准备怎么办?宁禾抱着文件侧头看他,如果实在不行,我可以
不用。封舟目视前方,脚下步伐一点儿也没放慢,管好你的人就行,近期别再出任何岔子。
可你手下又没人可以顶上去。
封舟沉默片刻,轻声道,有一个人。
谁?宁禾刚问出口就意识到了答案,诧异地看向封舟,可今天她刚到你手下,还没经过任何培训。
我以为之前那三个月就叫做培训期。
可你一直不承认新人培训,还把它叫做lsquo;过家家rsquo;。
封舟停下脚步,冷冷地看她一眼,拿难度最低的任务模拟,还预先给任务背景、攻略教程、方案参考,甚至全程指导,这种带奶娃娃的游戏原来不叫做过家家?
这都是总部的规定。宁禾深深无奈,您可以藐视权威,但整个七部总得有几个人遵守它。
封舟看也不看她一眼,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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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页
宁禾站在原地,冲他的背影扬声道,您打算让她出这次任务的话,我们还需要对她再进行一次集中特训。
不是lsquo;我们rsquo;,是我我的人我亲自调.教。
这边语琪泡了包红茶,刚端起来,还没来得及喝,就听得门口传来滴的一声响。
封舟积威太重,她想也没想,抬手就把一整杯一口未动的红茶倒进水槽,等她飞快地把玻璃杯冲gān净了放沥水架上,就听到身后一声清冷疏淡的,你在这gān什么?
她后背一僵,缓缓转过身叫了声部长,背靠着咖啡机面不改色地道,没gān什么。
封舟视线瞥过垃圾桶里的茶包和还沾着水珠的玻璃杯,微抿的唇角透出几分轻嘲,他看她一眼,淡淡开口,泡了什么茶?
拆都被拆穿了,语琪也只好诚实道,红茶。
封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像是在进行打量与评估,片刻后他仿佛决定了什么,放缓了声线,轻声道,要来一杯么?
啊?
封舟转身走到酒柜前,拿出一瓶雪莉酒,指间夹着两个高脚杯懒懒地晃了下,然后扬眉看向她。
语琪受宠若惊地眨了眨眼。
封舟一只手慵懒地搭在沙发靠背上,上挑的凤眼微微眯了眯,一抬下巴,坐。他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三个月的培训,你都学到了多少?
语琪弯起眼睛笑了笑,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刚习惯xing地谦虚了一下,封舟就淡淡地点了点头,很好,把那些都忘掉。
语琪默然片刻,抿了一口酒压了压心神,抱歉,部长,我是不是听错了?
封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不以为然地垂下眼睫,修长指骨懒懒捏住酒瓶,慢悠悠地给她倒了第二杯,想出任务么?
封舟的嗓音天生有一股子冷到骨子里的凉薄,但此刻他把声线放得很柔和。后来语琪真正了解了这位部长才知道,当他这样低沉柔和地跟一个人说话的时候,就说明那个人就要被他推上刀山,踢下火海了。
而那时,他用低沉柔和的语气问她想不想出任务的时候,是真的极具迷惑作用,像是个赏识属下的亲切上司,她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把自己树成了一面悍不畏死的神风敢死队队旗。
好孩子。封舟很满意,他淡淡夸赞了一句,往后靠了靠,现在,我来教你怎么征服男人。
要让一个心肠冷硬的男人爱上你,你得先削弱他。他轻轻晃着透明的酒杯,低低的声音像冷风里的火苗,明明暗暗,如毒蛇嘶嘶吐出的信子,轻柔危险,硬石头难啃,放心口捂上半辈子也不一定热乎。最好的办法是把它先砸开,碎成一地儿了,你再去暖让他脆弱、无助、绝望,等你成为他唯一的浮木和依靠,他会爱你如生命,依赖你如孩童依赖母亲。
说真的,这跟总部规定的执行官守则完完全全背道而驰,但语琪也清楚,这位部长是个鬼才,鬼才不可能有正常人的思维,他离经叛道才是正常的。
而这三年的业绩则证明,他不仅是离经叛道的,也是对的。
因而对这段有些颠覆人生观的话,语琪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轻轻点头,好的,部长。
她的平静倒是让封舟微微一怔,继而那双狭长上挑的凤眼里缓缓渗出些许笑意,叫语琪看得几乎有些失神。
这个英俊的男人笑起来,比七部最漂亮的女孩都要勾魂摄魄。
他微笑着问她,你不反对?
他笑得很好看,她本来有些动摇的念头立刻熄成了灰,缓缓摇了摇头,不反对。
很多人觉得他yīn损,当然,他教导属下的东西也的确不太光明。可就是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部长教出的不择手段的七部,一直不停地给其他六部擦屁股收拾烂摊子,一直维持着虚拟空间的运转,一直将这个国家的jīng神异常比率稳稳控制在40%的危险阙值内。
有句话俗了点儿,可说得确实,做人不能捧起碗时吃饭,放下碗却骂娘。
封舟见她当真没有异议,像是看到什么新奇的事物似的盯着她瞧了两眼,抬手又给她倒了一杯,声音柔和下来,还有三个小时出任务。
她立刻回过神,这么快?!
封舟把酒杯推给她,怕了?
没有,但我没什么经验,万一出错语琪有些迟疑地看了看他。
只要控制得住局面,出错不是太大的问题。
两小时后
部长,新收的孩子可以么?宁禾的声音在内部通讯中响起。再过半小时,三部的执行官就会撤出,她们需要送入一位七部的执行官顶上。如果语琪不行,只有另想其他办法。
封舟坐在办公桌后面,用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答得简洁,她在准备。那个还没来得及换上正式制服的女孩靠在沙发旁边飞快浏览着任务信息。大概是时间太紧,这姑娘连自身形象都顾不上,直接捧着晶体板盘腿坐在地毯上看,尚显青涩的侧脸还带着淡淡酒意,但神qíng认真,看上去还算可靠。
她紧张么?宁禾有些担心,到底是新人,小姑娘自己还是泥菩萨过江呢,一上来就让她去给别人当救生员,着实有些难为她。
封舟不耐道,任务背景和目标信息都给了,没什么好紧张的。
但这次没有参考方案,没有攻略教程,没有全程指导,而且三部的执行官已经数次申请撤出,那边qíng况必然不乐观。宁禾很担忧,这等于是把一个新兵往敌方战场上扔,而且您还不打算给她任何火力支援。
封舟淡淡道,我已说过很多次,宁禾,你对部下太溺爱,如果她在你手下,根本长不大。
这种程度的告诫对于一个组长而言等同于训斥,私人通讯频道内一片沉默。
半响,封舟漠然开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没有了,部长。宁禾的声音毫无波澜,听不出qíng绪。
半小时后
语琪从封舟手中接过在青铜色的十字项链,将链条在手腕上缠了两道,在扫描系统前划过。
执行编号00357,等级B,空间钥匙识别成功,准许进入。传送通道开始连接传送通道准备完毕。人工智能的标准男中音清澈而柔和,执行官语琪,很荣幸为您服务,是否开启传送磁场?
语琪看向舱外的封舟,他一身纯黑制服,身姿笔挺修长,望过来的目光沉沉朗朗,平静而锐利,不许失败。
这句话的内容足以增大任何一个新手本就不小的压力,但奇怪的是,她原本有些紧张忐忑的心qíng却莫名平静了下来。
是,部长。
站在虚拟空间舱的中央,语琪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开启传送磁场。
传送磁场准备完毕,空间隧道连接正常。重复一遍,传送磁场准备完毕,空间隧道连接正常。传送倒计时十秒:十、九、八、七二、一。温和的标准男中音平静道:
传送磁场开启
那一瞬间仿佛被无限延长,时间的流逝慢到了极致,每个细节都清晰的不可思议。她看到封舟漆黑平静的瞳孔,看到他的鸦黑长睫轻缓地合上又掀起,她听到心脏在体内规律跳动的声音,也听到血液在耳膜中平静流淌的声响
一切都慢到了极致,近乎静止。
然而下一瞬息,时间又仿佛以16倍速快进,光化作无数细线,似子弹般迅疾地she入瞳孔,一片盛大的光晕在视网膜上骤然爆炸,意识陷入短暂的空白。
自纯白中恢复意识的时候,视野中已是另一方世界。
☆、第199章前传2.0
这任务本属三部的执行官清钰,本也并不太难,只是目标对象与女主走得太近,她拆散两人的手法使得不大隐秘,以致东窗事发,很是丢人。清钰自觉无力挽回,故向总部申请撤出,这就有了语琪这一出任务。
清钰的目标对象人称方二少,是与她自小有着婚约的当地军阀之子。这方二少一张面孔生的俊俏,嘴巴又甜,没多少金戈铁马的气质,倒是很有女人缘,身边女伴走马灯似的换着,很是风流。
估计在女主眼里,这方二少也是个挺有魅力的翩翩浊世佳公子,在他金钱权势的追求下没抵御多久就投降了,两人竟抛了男主和清钰,开始jiāo往起来。
把任务做成了这样,还好这清钰执行官是三部的,倘若在封舟手下,真不知会被训成什么样。
语琪虽是第一次真正出任务,倒也看得清楚。其实这方二少就是个被宠大的少爷,看什么新鲜喜欢什么,费尽心思抢到手了,坚持不了几天就又喜新厌旧了。至于女主,比他好了些,却也是个孤傲清高的xing子,不大愿意迁就,两人本就不是一个路子上的,长久不了。
故而她静观其变了些日子,也不去找方二少,只让他们两人去相处。
果然,这两个祖宗的脾气都不小,搬到一起住了不到半月就磕磕绊绊无数,且两个都不愿退一步,总等着对方先低头。一开始,方二少还能忍着脾气去哄,可他也是自小被人宠大的主儿,低声下次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次次如此,他再怜香惜玉也开始腻烦了,吵完便带着随从甩门而去,在舞厅戏院一呆就是三五天,跟那些个舞女青衣整日混在一处,将女主的心一日日磨地冷了下去,什么昔日欢愉再也不复忆起,只余满腹怨言怒气。
这般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的,本就不坚实的感qíng基础渐渐也给挥霍光了,方二少爷的新鲜劲儿也过去了,之前怎么看怎么好的美人现在是怎么看怎么不舒坦。
在旁边静观了大半月的语琪觉得差不多了,便将自己的专属司机派去了那两人大门前守着,把什么风chuī糙动都上报来听。到了又一日,司机回来报告说,二爷跟那位白小姐又吵了起来,且这次吵得尤为厉害,二爷的西装皮鞋都给扔了出来,街上过路行人都在看笑话。
她听完汇报,二话不说拎起手袋披上坎肩,带了四个膀大腰圆的随从直奔小公馆,两辆轿车开到的时候,正赶上一幕好戏。
只见雕花大门彭的一声被撞开,方二少衣衫不整地被两个仆从推出来,身上还是晨起时的丝绸睡衣,一只脚上的拖鞋不知哪儿去了,只能倚着贴身随从,单脚一蹦一蹦地跳着,俊俏脸蛋气的煞白,在冷风里抱着肩瑟瑟发抖,哪儿还有什么方家小二爷的风流倜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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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页
白小姐很快也跟着出来了,昂着小下巴拿眼尾冷冷瞥他,素手一挥,两个丫头上前一步,手中水盆一扬,将方家小二爷浇了个湿透。
四周围观的行人哄然大笑,方二少狠狠抹了一把脸,耳朵尖儿气得通红通红,看着白小姐的眼神几乎能she出刀子来。
看戏看到这个时候,语琪才吩咐后面那辆车开过去给方二少解围。
qíng形演变成了这样,她万万不能出现。方二少好面子,脸皮儿薄,被未婚妻看到自己这幅丢脸模样,怕是要光火,连着她一起给恨上。
======前传的存稿到此用光啦,真是没有想到连前传都塞进来了还是塞不住师生恋的这个大坑===========
=========先拿番外再堵堵试试,后面如果堵不住就只能先锁起来了,以后有时间再慢慢用新番外代替=======
番外001
我的名字无关紧要,我的经历也乏善可陈,我是在女配部门里待得最久的一个专员,也是最平凡的一个专员。
但是我有过两任最不平凡的主管。
我现在的主管是一个传奇,她刚来总部的时候业务考核的评定是E,最差的成绩。
可是现在,她管理着整个女配部门,已经做过了成百上千个任务,就连S级任务的完成率都超过95%这是一个漂亮到足以在总部历史上留下重重一笔、可能再也没有谁能超过的成绩。
她叫语琪。
我们都习惯叫她琪姐。
同事都是专业素养一流的专员,但是说起琪姐的时候,她们的眼睛里都会露出一样的崇拜与向往。
我也一样崇拜她,但是我见过更伟大的传奇。
女配部门的主管历来由女人担任,他是打破惯例的第一个人,也是最后一个。
他叫封舟,是我的第一个总管,也是琪姐的教导者。
跟处事温和的琪姐不一样,那是一个疯子,比太阳还要耀眼的疯子,才华横溢,笑起来勾魂摄魄的艳丽,却有一双湛然清明的眼睛。
矛盾的集合体,天才和疯子在他身上各占一半。
封舟从来不做任务,只教人如何做任务。
琪姐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继任者。
短短一年,琪姐的考核成绩由最低级的E变成了S,总部一片哗然。
关于琪姐的传说就是从那时开始的,但是那个时候,琪姐身上的气场还没有现在这么qiáng,也没有现在的城府和手腕,远远不能独当一面。那时她总是跟在封舟身后,是一个安静的小尾巴。
封舟教过的所有专员都觉得他是一个bào君,极度自我、冷漠、自私、高傲又刻薄,控制yùqiáng到变态,那些专员在感激他的指导的同时,也巴不得离他远远的,其实我也见过封舟总管教人的模样,真的是很可怕,他是个极端严厉的老师,从来没有人敢cha话打断他。
只有琪姐不是,她看着他的时候安静而专注。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种追随者的眼神,是近乎虔诚的信赖与崇拜。
他把她从最底层的泥沼里捞起来,又把她带到这个高度,所以她信赖他、崇拜他甚至依赖他,将这个yīn晴不定的上司看作信仰。
他给她戴上桂冠,她回报以毫无条件的追随。
我曾一度觉得他们站在一起的画面很美好。
一样的才华横溢,一样的光芒四she。
像是国王与女王,天生就该在一起。
可那么相配的两个人,最终还是分道扬镳了。
我想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错:他信奉的真理,她无法接受;她坚持的原则,他视作笑话。
两个伟大的灵魂越是彼此欣赏,在分歧到来的时候,冲突就越是激烈。
终于,琪姐亲手毁了这个把她扶上这个位置的疯子,用最无可挽回的背叛把他送进了第七禁闭区,那个有入无出的被总部称为第七地狱的所在。
然后她拒绝了总部的调令,自己把自己流放到了部门的第一线,拼命地去完成那些最艰难的任务,像是一种自我惩罚。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结束了自我流放,在总部的调令下坐上了他的位置,眉眼之间带着释然、平和,还有怀念。
于是我知道,这么多年,她还是没有忘记他。
琪姐从来没有说过对封舟总管的感qíng,可我一直觉得,她一定是喜欢他的。
为什么?
因为他是日出,而她从黑暗之中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他造就了她整个世界的理所当然,理所当然的优秀,理所当然的S级,理所当然的传奇。
就像是风chuī过,糙动,太阳落,月出一样,她喜欢他,是理所当然的必然规律。
那是两个传奇,主宰了我们这个部门最辉煌的神话时代。
所以,就算他们已经不可能再相见,我也依然相信,他们是□□的。
不然,这样的两个人,该多寂寞。
番外002
西瑞尔是历史上第一个没有踏足过自己领地的黑暗神使,圣战之后,神使迪莉娅死去,他就一直住在她的领地里,至死也没有踏出去一步。
这就是黑暗信徒们所知道的关于这位神秘莫测的神使的一切。
当然,这样反常的事总会引人遐想,在信徒口口相传的传说中,西瑞尔神使在见到迪莉娅神使的时候,就已经为她的美而神魂颠倒,他在迪莉娅神使的城堡中养伤期间,更是陷入了对这位jīng灵美人的深深迷恋。而不幸的是,在对抗光明教廷的那一场圣战之中,迪莉娅神使法力用尽,战死战场。西瑞尔神使悲痛不已,每日疯狂地酗酒,邋遢且不修边幅,他一直无法忘记那位将他自光明教廷手下带回的女神使,也一直都在思念那位曾站在身边与他共同击退光明教廷的同伴。在永远闭上眼睛前,他都没有搬出留有故人回忆的古堡。
这当然都只是臆想,只有大祭司米诺斯才知道这一切的真相是什么。
在迪莉娅死去之前,西瑞尔从来就没有深深迷恋过她,事实上,在米诺斯看来,应该是迪莉娅深深迷恋这位总是喜欢披着黑斗篷的面容清秀的神使才对。但是在迪莉娅死去之后,西瑞尔就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当他看着你的时候,眼睛里不再有任何偏激和yīn戾,那双黑眼睛永远平静而温柔,只有在垂下眼睫之时,眼角才会稍许地泄露出淡淡的思念和忧郁。
每次对上西瑞尔的目光,米诺斯就觉得自己像是在他眼睛里看到了迪莉娅的存在,虽然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西瑞尔深切悲痛的模样,也从来没有看他掉过一滴泪,甚至从来没有听到迪莉娅的名字从他口中出现过。
他像是把她完完全全融进了体内。
真正刻入骨髓的爱与思念,从来不会说出口,甚至根本不会表现出来,但是再粗心的人都能看出来,他的每一个敛眸转身中都有她的存在,如影随形,铺天盖地。
那些日子里,他接过了迪莉娅生前的所有事务,每天除了批阅公文,就是坐在壁炉前面,握着牛奶杯发呆。
米诺斯从来没有试图说服他走出来。
只有处在yīn影里,身心疲惫的人才需要走出来,而西瑞尔不需要。迪莉娅的离开,带给他的除了思念之外,还有一种深切的温柔,对她,对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温柔。
他不再愤世嫉俗,不再怨恨世人,像是一夜之间磨光了身上的所有棱角与锐刺,与过往遭遇的一切不幸和苦难达成了和解。你甚至可以说,他在某些时候是幸福的。米诺斯看到过他一个人待在迪莉娅书房里时的样子,他翻着那些她曾做过批注的书,看到一些有意思的见解,就会微微笑起来,眼睛里有怀念,有爱意,也有快乐和安宁。
如果爱一个人的时候,光是想到她就会觉得很幸福了,那么就算一辈子都活在怀念里,又有什么不可以?
米诺斯是这么想的,但是这么多年过来,每次都看见西瑞尔一个人住在空dàngdàng的古堡,他还是忍不住做了一件很多余的事
西瑞尔合上书,温和地对着那个小姑娘笑了笑,然后抬起头看他,她是新的神使?
不是。米诺斯有些尴尬,你可能会觉得我多事,但是我还是觉得你需要有个人陪你。
谢谢,但是不用,我过得很好。西瑞尔平静地拒绝了,起身往门外走去,我还有一些药剂没有做完,就不招待你了。
她叫莉雅。米诺斯说,你看看她,难道不觉得她长得像一个人吗?
西瑞尔的脚步顿住,黑斗篷在空中dàng过一个清冷的弧度。
他转过身,慢慢地走到小女孩面前,蹲下来,细细地看她的眉眼。
她长得很漂亮,漆黑的长发,碧绿的眼睛,看人的时候不自觉地挑起的嘴角五官的最细微之处都跟她那么像,简直就像是缩小了的迪莉娅。
西瑞尔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轻轻地问:米诺斯,你做了什么?
我想了些办法,用迪莉娅的灵魂碎片你知道的,傀儡术,不算太难的一个黑魔法,我做了一些改进,除了没有迪莉娅的记忆以外,她就跟小时候的迪莉娅没什么区别。
莉雅听不懂这些,她歪了歪头,对着西瑞尔笑了起来,唇角的弧度狡黠漂亮,碧绿的眸子熠熠发光,每一个小表qíng都像极了她。
西瑞尔再也听不到米诺斯在说什么,他看着她的笑容,就像是一瞬间置身深海,几乎无法呼吸。
莉雅在古堡里住了下来,她喜欢跟那个总是穿着宽大黑斗篷、有着修长苍白的手指、下巴弧度很漂亮的叔叔待在一起,他看着她的时候,眼神总是很温柔很温柔,专注得像是在这整个世界里,他只看得到她。
他教她魔法,手把手地教她做药剂,抱着她坐在壁炉面前读故事,然后牵着她的手出去看冰雪森林,用魔法让风雪呼啸着变换模样。
莉雅喜欢魔法,也喜欢这个目光温柔、笑容淡淡的叔叔。
但是她不知道这个叔叔为什么这么喜欢喝牛奶,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讲着讲着故事,就看着壁炉安静地发起呆来,她更不明白的是,当她对他笑的时候,他看她的眼神看起来为什么总是那么难过。
西瑞尔是个很好很温柔的叔叔,但莉雅总是觉得他又近又遥远。这个面容清秀的叔叔身上有太多太多的秘密,他的每一个习惯、每一个喜好、每一个眼神的背后,都像是藏着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藏着一个他很喜欢很喜欢的人,藏着一段让他想起来就会出神很久很久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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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页
很偶尔很偶尔的瞬间,叔叔会把她的名字叫错。
他叫她莉雅的时候,声音很温柔很好听,但是当他把她叫成迪莉娅的时候,声音总是很哑很哑,低沉得几乎像是在哭。短短的几个音节,被他轻轻念出来的时候,却像是在回忆一场漫长遥远的梦境。
每当这个时候,莉雅就算抱着他的腰,也会觉得他离自己很远很远。
她知道,这时候的叔叔不属于她,属于只有他自己知道的那个秘密,属于那个他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属于那个很久很久以前的过去。
莉雅一直不知道迪莉娅是谁,直到有一次,她无意间翻开叔叔的一本手札。
里面大部分是关于禁咒和黑魔法的心得,密密麻麻,划痕无数,但是最后一页却只有一首短短的
小诗
如果可以,希望瀑布的水能够逆流而上。
太阳从西边升起,落向东方。
你的雪白长发恢复漆黑模样,时间调转方向流淌。
而你,回到我身旁。
莉雅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封没有寄出去的qíng书,直到她看到空白处写的那个名字迪莉娅。
没有任何前缀,只有一个gāngān净净的名字不是我的爱人,不是我的亲人,甚至不是我的朋友。
好像这一个名字就足以承载一切了,好像爱人、亲人、朋友都不足以描述出她在他心里的位置。
莉雅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把手札重新合上,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
那是叔叔的过去,他的秘密,他的回忆,他这辈子最喜欢的人,永远也忘不了的过去。
☆、第200章填坑番外
其实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说,叶楠并不是一个纯粹的男同,只不过是他的个xing更适合跟男□□人在一起罢了。
有什么办法呢,他天生长成了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懒散,没脾气,三分钟热度,对自己的xing格一直不大满意又改不了,所以自然而然地对意志坚定、有些霸道的人很有好感。
其实这一点很容易看出来,与他青梅竹马的女孩有很多,但玩得最好的一个一直是杨语琪。
如果不是两人开始工作后,杨语琪在商务礼仪的硬xing规定下渐渐地往淑女的方向发展了,叶楠或许会在遇到顾峰前就对杨小姐开窍了。
毕竟顾峰拥有的坚定与霸道,杨语琪这女人只多不少,而杨语琪天生的优雅和bī人的气场,顾峰这个从穷学生一点点爬到高位的普通人却一样不占。
叶楠在跟她在一起之后渐渐地看开了,可以足够清醒地看待跟顾峰的那一段感qíng,也越来越意识到这一点或许对他而言最合适的那个人,从来都是杨语琪,而不是什么半路杀出来的顾总监,就像顾峰经常会被他折腾得改变主意,但是她不会。她想要做到的事qíng,就一定会做到。叶楠对她的这一点可谓是又爱又恨。
就算再不愿意承认,叶楠还是不得不肯定一件事:当杨小姐决心要完成一项项目,或者达成什么目的时,全身心投入工作中的模样特别耀眼,尤其是在他这种生xing懒散的人眼里,可以说是浑身上下都在发光。
当然,这种qíng况下,他在她眼里的存在感也就跟一条宠物狗没什么区别。不,比宠物狗还不如,如果他是一条狗的话,那她作为主人起码也得往狗盆里倒点儿狗粮什么的。可作为她的丈夫,他能享受到的所有关注也不过是给她开门后的淡淡一瞥。真的只是一瞥,短促又迅速,前后绝不会超过一秒,然后她总是一边低着头刷刷地翻着文件,一边走到沙发上坐下来,开始工作。
结婚这些年,叶楠也习惯了她每次认真起来就像是拼命三郎一样的架势,也知道在这种时候打扰她会是什么可怕的下场。所以他每次都会很自觉地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戴上耳机,抱着ipad,窝在她身边的沙发上不声不响地打游戏。
但是很不公平的是,她的注意力都在工作上,一分一毫都不会分给他,但是他的注意力,却像是被黑dòng吸引一样,就算一开始在游戏、音乐、书或是其他什么上,最后总会莫名其妙地转到她身上,经常是玩着玩着,不经意地瞥她一眼后,就再也挪不开视线,连自己什么时候在游戏里死掉都不知道。
长此以往,连语琪都习惯了每次熬到半夜十二点时一转头就能看到叶楠抱着抱枕靠坐在沙发上头偏向她的方向沉沉睡着的景象。
之后的流程很简单,千篇一律。
她每次都是有条不紊地把文件和笔记本收拾好后,随便找点东西填一填肚子,然后再去沙发上把睡着的他给揪起来。
叶少爷属于典型的欺软怕硬,他从来都知道她工作的时候状态绝对是百分之百的触之必死,所以聪明地从不在这时候惹她,但是等她自己结束了工作之后,他就能借着她一晚上的忽视来作威作福了。
一般这时候语琪也不会太跟他计较,他也就借着半醒不醒的状态跟她耍赖,死也不肯从沙发上爬起来,每次都要跟她折腾个小半个小时,才闭着眼睛像个大型考拉一样从背后抱着她的腰,被她从沙发上拖到chuáng上。
第二天起来之前,叶楠总是会趴在她身上抱怨,我在你心里的位置总是排在最后,工作第一,吃饭第二,姓叶的第三,什么都比我重要。
但抱怨归抱怨,他也知道,以他一睡着就再难叫起来的习惯来看,她先把工作和晚饭处理好了再来管他才是最明智的决定。
所以这时候语琪也不会怎么搭理他,颇敷衍地拍拍他的胳膊就算安抚过了,然后换了衣服出去洗漱做早饭,留下叶楠一个人抱着被子坐在chuáng上,对着梳妆台镜子里头发凌乱、睡衣皱巴的自己发呆。
虽然这么听起来,语琪实在有点儿渣男不,是渣女的潜质,但这基本上也是被叶少bī的,你但凡对他好点儿,他的尾巴可以翘到天上去,纯粹的蹬鼻子上脸,恃宠而骄。
就比如他们刚结婚的时候,语琪对他基本上是有求必应,除了有工作的时候,都陪着他。叶少爷最近喜欢上了哪款网游,或者是忽然开始追哪部动漫,她就必须陪着玩、陪着看,偶尔比较难得的时候,他知道哪个城市有他喜欢的艺术家的个人展,他也会拉着她千里迢迢地赶过去参观。
语琪对于这个平时只知道玩网游看动漫的家伙也会对高雅艺术感兴趣十分不解,每次他跟她讲这个艺术家是什么什么流派,风格是什么什么样,跟别人最不同的地方在哪里,早年作品有什么特点,晚期作品又有什么特点,他最喜欢的是这个艺术家怎么怎么处理的手法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时,她都会不由自主颇为疑虑地盯着他看。
终于有一次,她忍不住问了出来:你的爱好为什么这么两极分化?
嗯?他自顾自地逛展览,随口回答她,我硕士读的是艺术史啊,你忘了?
也许是她沉默中的惊愕表现得实在太过明显,他立刻跟炸了尾巴毛似的,杨语琪!你到底有没有关心过我?我是你丈夫!我在你身边睡了这么久!当年报专业的时候还是你帮我填的!你现在竟然忘了我学的专业是什么?
语琪一开始还是有点儿羞惭的,但他反应这样激烈,她倒是淡定下来,背着手随意地边走边逛,这能怪谁?你浑身上下都看不出什么艺术细胞,我只能把你跟网游和动漫联系在一起。
那你跟我在一起,是看上我什么了?
语琪凉凉一笑,钱,脸,身材。
就没有一点点是因为我的内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够你透过表象发掘出实质了!
嗯,就是因为看得太清楚,我才勉为其难地转而去欣赏你的脸和身材。
那天她不过是随口开了个玩笑,可叶楠却不知为何上了心,计划着要自己开一家画廊来证明自己的艺术素养和个人价值这事证明了平时再开得起玩笑再没心没肺的人心里也有一块不能踏足的雷区,也有觉得受伤、觉得被冒犯的时候。
这事他难得地藏得很好,语琪知道的那一天,他连地皮都买下来了,设计图都找知名设计公司完成了,施工队已经开工了。
叶父跟她差不多同时知道这事,原因是叶楠没计划好,花钱有点儿大手大脚,地段、设计公司、施工队都是最好的,以至于资金早早地就花光了,他全部的个人积蓄拿出来,都不够让施工队继续gān下去。
眼看这个工程就要流产,他只能去向父亲求助。
叶总一向不待见这个游手好闲的儿子,只觉得他又在胡闹,把他狠狠训斥了一顿就打发出来了,最后还是语琪拿出自己的存款,给他堵上了这个窟窿。
一开始叶楠不想要,倒不是因为他还在跟她赌气什么的,毕竟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就算孩子气了点儿,也不会这么幼稚。更何况,夫妻之间哪里又有什么隔夜仇?他在这件事上这么拼命,其实也只是单纯地想证明给她看,她的男人也不是这么一无是处,而不想要她钱的原因也很简单。
现在开画廊的基本上都是亏的,我自己的钱没关系,可你的钱不行
我的为什么就不行了?法律规定妻子不能给丈夫投资了?
我不想让你亏钱。
那就别让我亏,好好经营它,每年给我分点红利我也就满足了。她把信用卡塞给他,密码是你的生日。
杨语琪。
gān吗?
没有,就是忽然觉得你难得这么温柔,我有点儿受宠若惊,想抱抱你。
滚蛋。
大概兴趣真的很重要,就连叶楠这种懒散的家伙,都愿意在喜欢的事业上投入大把大把的jīng力。画廊开起来的前三年,亏得很厉害,叶楠基本上再也没去过叶氏公司,整天地研究怎么经营画廊,以至于最后他根本没时间理发刮胡子,头发长了就随手用她的发带扎起来,然后继续埋头研究。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那三年里他不修边幅的程度跟真正的艺术家也相差无几了。
但后来画廊的名气渐渐打响了,也渐渐开始赚钱了,叶楠奇迹般地在这个潦倒荒芜的行业做得风生水起,倒真的实现了每年给她分大笔红利的诺言。
第一次把厚厚的红包亲手jiāo到她手里的时候,她刚笑了笑,还什么都没有说,他的眼眶就莫名其妙地热了,把原来挺镇定的语琪都搞得有点儿慌乱无措。
但他这qíng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还没想好怎么安慰他,叶少爷就又笑了,将她手里的红包抽出来往旁边一扔,然后就像大型犬一样往她身上一扑,把她压到chuáng上抱着蹭来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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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信你是个艺术家了,叶老板。她任他抱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后背,佩服得五体投地,你这qíng绪变换的能力,就连世界级大师都甘拜下风。
叶楠在她耳畔哧哧地笑,好半天才停下来。
他半撑起身子,手指绕着她的头发玩起来,杨语琪。
她懒懒地笑,嗯?
他低下头,耳根处的皮肤渐渐红起来,像是要说什么的样子,但憋了半天又咽回去了,像是害羞似的把脸往她锁骨处一埋,算了,没什么。
什么啊,她颇不满,抬手推推他,你到底要说什么?
以后再说。他抱着她翻了个身,闭着眼睛红着脸道:睡觉睡觉。
出差对于语琪的工作而言是家常便饭。
在她又一次从B市出差回来,拉着行李箱,拖着坐了一下午飞机的疲倦身体打开门时,首先撞入她眼帘的就是乱糟糟的客厅。
穿过的衬衫和长裤很有艺术xing地堆成了连绵起伏的山峰,各色领带缠绵悱恻地纠绕在一起,游戏机和电影光盘三三两两地散落在五湖四海。
语琪踩着长毛地毯走到客厅中央,在一堆错落的抱枕中找到了叶楠。
他把家里搞得一团糟,自己却穿得人模狗样,骚包的粉色衬衫配斜条纹领带,外面还套了件V领的白色羊毛开衫。
语琪沉着脸环着肩,居高临下地打量他。
他后仰着靠在一个纯白的抱枕上,一手撑在身侧的柔软地毯上,一手拿了一本杂志,懒懒地放在曲起的一腿上翻看。
大概是耳机的声音太大,他根本没发现她回来了。
语琪没耐心再等下去,直接一脚踩上他的小腹。
叶楠一下子弯腰坐起来,一抬头见是她,脸上的愕然和怒气顿时褪去,换上了一个略带欣喜和惊讶的笑,回来了?
嗯。
他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样子,整个人往后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不是说明天吗?
语琪收回脚冷笑,回来抽查你有没有背着我跟男人睡觉。
叶楠闻言便笑了,无所谓地扔掉杂志,头往后一仰,脖颈和下巴拉出修长优美的线条,懒洋洋地张开手臂,是个请君自便的姿态,自己过来搜呗。
语琪冷着脸一步一步地走过去,bī得他只能将双腿越敞越开,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她高高在上地站在他的两腿之间,低着头冷冷看他,他却毫不在意地仰起脸,冲她笑得特别没脸没皮,想我没?
语琪猛地蹲下来,用膝盖把他压回了抱枕上,然后低下头,双手撑在他的脸侧,轻轻地道:我走之前跟你怎么说的?衣服放到哪里去?
她身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连呼吸都带着外面的冷意。
他也没想着翻身,索xing借着这个姿势一把拉过她的脖颈,同她额头相抵,声音低哑,一如醇厚美酒般撩人,我们一个多礼拜没见了,你就跟我说这些,嗯?他握住她的腰,微凉的薄唇往下滑,印在她线条漂亮的脖颈上。
他的唇瓣柔软,若有似无地舔咬着她颈部的皮肤,勾引的意图很明显。
语琪丝毫不为所动,这个男人一旦做了坏事就想用这种手段解决问题,跟犯了错后总是费劲遮掩的小孩子似的,她一手将他按回去,声音轻柔又危险,你再跟我装试试?说,换下的衣服应该放在哪儿?
叶楠□□一声,往身后的抱枕重重一靠,逃避似的将手背搭在额上,洗衣机。
然后呢?
他有气无力地哼哼道:然后按下开关,等两个小时,把它们取出晾起来。他答得一五一十,跟小学生背课文一样,再没有半点儿刚才诱人犯罪的风qíng。
那么亲爱的,语琪轻轻抚着他的脸,声音却危险,为什么你的衣服堆得到处都是?
叶楠没吭声,他捧住她的脸,侧过头来吻她。
语琪扯着他的领带,想把他拽开,却被他一把捉住了双手,给扭到了身后。
她咬他的下巴,叶楠闷哼一声。
然后他们在地毯上滚抱着打了酣畅淋漓的一架。
最后赢了的是语琪。
叶楠被她跨坐在腰上压得动弹不得,领带和衣襟都散开了,衬衫和羊毛开衫一起被蹭得滑到了肘上,扣子只剩下了中间一颗还顽qiáng地扣着。
两人都粗重地喘息着,尤其是叶楠,那张比常人略苍白的脸色泛着引人遐思的薄红,胸膛一起一伏的,鬓角还泛着一层水光,黑色的耳机线在两个人身上缠缠绕绕的,若不是质量过关,恐怕早就给扯断了。
叶楠作为丈夫很不称职,他总是喜欢用chuáng事来解决所有问题。
倒也不能怪他,大概他的个xing就是这样,不喜欢你的时候,你去拿他的温度计他都觉得你在动手动脚图谋不轨;喜欢你的时候,不论吵不吵架都要往你身上贴,最好整天都抱在一起耳鬓厮磨。
当然,语琪也不是一个称职的妻子,因为她总喜欢用武力来解决所有问题。
就像现在,她用一通狠揍镇压了他的毛手毛脚,然后凉凉地拍了拍他的脸颊,用极温柔的语气威胁道:在三个小时之内给我把你乱丢的衣服全洗了,然后,把你的游戏机和光盘都收起来。
以往这个时候,被制服了的叶狐狸还要不甘心地蹦跶两下,要么撒个娇说点儿软话,要么耍流氓地脱衣服勾引她,但今天的他安静得反常。
语琪觉得不对,退开了一些,仔细地打量他。
他的头侧着倒向一边,额上都是汗,眉头也紧紧地锁着,胸口大片大片的皮肤bào露在有点儿冷的空气中,可他没有一点理会的意思。
这状态太不对了,语琪吓了一跳,连忙将跨坐改为跪坐,用双膝支撑着身体,不再压着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叶楠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又合上了,皱着眉哼哼道:腰扭了。
语琪没忍住,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她幸灾乐祸,叶老板真的是老了啊,身体大不如前了,玩闹一会儿就把腰给扭了。
叶楠没好气,你还有没有人xing!我扭了腰是谁害的!
语琪慢条斯理地道:你乱扔衣服的坏习惯害的。
他一把推开她,龇牙咧嘴地扶着腰坐起来,那让我疼死算了,你家就gān净了。
脾气还真大,我家还不就是你家?语琪白他一眼,但到底还是挪到了一旁扶他起来,低头帮他整理了一下衬衫,又把扣子一颗一颗地从下往上扣好。
她低头专注的模样实在让人很难再生气,他看了一会儿,不由自主地靠上去,自然而然地抱怨起来,你出差这几天,我每天从画廊里回来,家里都空dàngdàng的,连个跟我说话的人都没有。
不是每天都给我打电话了吗,还按着早中晚三顿的饭点儿来的,你知道我同事都怎么笑话我的吗?她把散了的领带给他重新系好,再把羊毛开衫的扣子一个个扣好,你简直就是一块狗皮膏药,跑到哪里都甩不掉。
叶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长手长脚索xing往她身上一缠,把她箍在了怀里。
语琪动不了,挣扎了两下也放弃了,凉凉地道:叶楠,你gān吗?
听你的话,做一块狗皮膏药。
放开!
不要!
他一副没脸没皮,破罐破摔的态度。
她冷笑,毫不留qíng地把手伸进他的衬衫下摆,摸到他的后腰就是狠狠一掐。
啊啊叶楠一边惨叫一边捂着腰翻身到一边,杨语琪,你这女人真狠。
语琪斜睨他一眼,理了理被压皱的衣摆就下了chuáng,拿了换洗衣物去冲澡。
等到她披着浴袍出来,叶楠还保持着刚才她离开的时候的姿势,听到她的脚步声后慢吞吞地侧过头来,可怜巴巴地叫她:杨语琪
嗯?她一边系衣带,一边在梳妆台前坐下,抹着护肤品和镜子里的他对视,怎么了?
叶楠看着她,我腰扭了。
我知道,刚才不就扭了吗。
他看着她这副淡定无比的模样,气得差点跳起来,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结果刚撑起身,后腰就传来一阵撕扯般的剧痛,砰的一声又摔回chuáng上,疼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语琪这才相信他是真的扭了腰。
不能怪她心太狠,实在是叶先生劣迹斑斑,不是头疼就是感冒,不是腰扭了就是脖子扭了,总之不择手段地偷jian耍滑,为的就是能得到病患待遇可以睡懒觉,在chuáng上吃饭,想怎么指使她就怎么指使她。
嗯,这个快三十岁的老男人还是这么幼稚。
但无论如何,她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护肤品,回身上了chuáng,靠在chuáng头,拍了拍腿,趴过来,我给你揉揉。
过不去。叶楠幽幽地回头看她,疼。
越老越爱撒娇。
她认命地爬到他身边,拍了拍叶少爷那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起来一下。
这下叶楠乖乖地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等她在旁边坐好了才趴上她的腿,还不忘偏过头来嘱咐,轻一点。
语琪扯过一旁的被子给他把腰以下盖上了,然后把他的衬衣和开衫撩了一点起来,给手上涂了点儿jīng油,搓热了才放到他腰上。
叶楠这下估计是真扭伤了,没像以前一样舒服地眯起眼睛,反倒无声无息地把脸埋在手臂里,她手下得重了,他的肩膀就紧一下。
语琪不知不觉地就把力道放轻了,很疼?
他的头往她这边侧过来,睫毛动了动,还好。
语琪有点不相信地看着他,你怎么了?以前没事也要哼哼两声的。要是想让我心疼的话,目的已经达到了,别装了。
他回过头去,看着门口笑了笑。
笑什么?她把手伸过去,摸了一把他的脸。
都是油!他扭头,嫌弃地躲开,拿开拿开。
她笑笑,索xing把两只手都捂上他的脸,一顿乱揉,护肤效果很好的,来来来,我给你多涂点。
叶少爷受了轻伤,根本斗不过她,结果被涂得油光满面,气得再不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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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琪又给他揉了一会儿腰,揉着揉着手就伸到了衬衣更里面去,笑着弯下腰,去咬他的耳朵,气消了没?
叶楠不出声,她去吻他的脖子,有点儿凉的鼻尖在他脑后的黑发里蹭来蹭去。
他低低地笑着,反过手来,找到她动来动去的鼻子捏住,别这样,痒。
她偏头含住他的指尖,他立刻收回手,睫毛垂下来,小媳妇似的,我腰疼,今天别做了吧。
语琪一愣,继而笑出声来,捏捏他的耳朵尖儿,你明天不要后悔。
我现在已经后悔了。他凑过来,风qíng万种地冲她一笑,要不我们试试?可以你在上面嘛。
滚蛋。
叶楠蔫蔫地趴回去,一把把被子拉过头顶,滚到一边躺好了,又伸手过来拉她,那别揉了,我们睡觉吧。
她拍掉他的手,自己睡去。
他抱着被子滚过来,一把把她拉下来,手抱着她的腰,头埋在她的脖颈间,不动了。
语琪看着天花板想了想,也没再挣扎,抬手覆上他的头发,轻轻摸了摸,睡吧。
叶楠没有说话,唇角却悄悄勾了起来。
☆、第201章填坑番外
番外:颜步青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题记
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心理,即使是在语琪离开后,颜步青也没有将别墅变回原来yīn森幽冷的样子,他每天甚至都会抽出时间绕着别墅漫无目的地散步,有时在一株普普通通的白花前一站便是一整个上午,什么都不gān,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从日出东方直到艳阳高照。
她的身体被他放在chuáng上,保存得很好。有时他会来她身边静静地坐上一个下午,或者靠着她睡上一晚。
自从语琪离开后,他一天比一天安静,经常xing地发呆,下意识地不愿意去想任何事qíng,尤其是脑中那些关于她的记忆。
即使如此,他偶尔也会无法控制地想起一些事,想起她第一次踏入这个别墅时被风扬起的裙摆,想起那天她弯腰捡起被他碰落的钢笔,想起许多个长夜她温热的体温,想起她第一次伸手握住他手腕时颤动的眼睫,想起她毫不犹豫地脱下递给他的外套,想起很多他本以为早已忘却的瞬间。
其实,所谓思念,不是日思夜想,而是你拼命地想要忘却,却仍然会在不经意间想起曾经相处的画面。
有的时候他也会梦到无比真实的qíng境,梦到她披着薄薄的毯子站在窗前,眉目依稀是初见时的模样,面容鲜活到残忍的地步。她仰着脸,微微笑着看漆黑的夜空,冷白月光幽幽地笼在她身上,一切都清婉而宁静。
他从来都知道那只是一个梦,但还是忍不住走到她身边,陪她静静地站着,看窗外幽寂冷邃的天空,直到一晚过去,晨光熹微。
醒来的时候房内总是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寂静,总要沉默许久才能面对窗前的一片空dàng。
无数个日夜就这样过去,渐渐地,关于别墅的闹鬼传说不再,偶尔路过的游人只会感慨一番这树林中的花竟开得这样纷繁漂亮。
这一日,颜步青如往昔一般坐在chuáng旁,怔怔地看着她仿佛安睡的侧脸出神,忽然感到有人闯入了树林。
他的眸色暗了暗,漂亮的瞳仁中像是覆上了沉沉的yīn霾。
闯入者是个喜爱旅行的女孩,途经此地,看到掩映在一树树如雪繁花中的别墅,颇为好奇,便下车前来看看。
如果没有语琪,或许偶然闯入的女孩和清冷俊美的幽灵之间会发展出一段带些传奇色彩的làng漫故事,但是不幸的是,现在的她在颜步青眼中只是一个需要除去的闯入者。
他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女孩正踮起脚从树梢上折下一根缀满了繁花的树枝,她感到有人靠近,下意识地偏过头,只看到细碎的雪色花瓣纷纷扬扬地随风飘落,一个颀长高挑的身影穿过重重花雨缓缓走来。
女孩不知不觉便放缓了呼吸,愣愣地看着他走近,却不知道自己该上前一步还是转身离开他有一张令所有女子都无法拒绝的脸,清俊雅致得像是画中人物,身周又带着一种远离世俗尘嚣的气质,仿佛冷白的月色下静静绽放的神秘幽兰,带着致命的吸引力。但同时,他眼中深重的戾气和几近完美的脸上毫不掩饰的薄怒让她清楚地意识到,对方不欢迎她。
在深深的惊艳过后,淡淡的失落随之而来,女孩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颜步青的视线缓缓落在她手中折下的枝条上,本就含着不悦的眸中又涌出森然的怒气,冰冷的杀意瞬间自他身上散发出来。
女孩感到了危险,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却仍然被他一把捏住了喉咙最脆弱的部位,眼看她的喉骨便要被他一把捏碎,树林的深处却又响起一个轻缓的脚步声真正的语琪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同往常一样将记忆都复制在了这副已经失去生命的身体之中,而颜步青刚刚升起的杀意则唤醒了她的复制体,本来人死不能复生,但借着他日复一日地输到她体内的力量,她以另一种方式活了过来。
听到那脚步声的瞬间,颜步青的动作便猛地滞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缓缓回过头去。
纷繁花瓣似雪落下,微笑着的黑发女孩踩着一地雪色缓步走近他,眼神宁静温柔一如往日。柔软的阳光下,她的周身都仿佛被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衬着她唇角浅笑,愈发显得平和温婉。
颜步青眼中的戾气随着她的走近而缓缓散去,捏着女孩喉咙的手也不知不觉地松了开来,神色复杂难辨。
仅仅是看到她向自己走来,他便觉得自己几乎难以呼吸。即使努力将一切都保留在她离开时的模样,他也从未想过她还会再次对自己微笑,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感在不知何时攥住了心脏,他发现自己竟说不出半个字来。
语琪在他面前停下,缓缓仰起脸,目光眷恋而温柔地落在他的脸上,仿佛妻子看着分别已久的丈夫。她看着他的眼睛,唇角牵起一抹柔软的浅笑,在他仍然沉默无言的时候缓缓抬手抱住他的腰,低声轻叹,我回来了。
番外四容睿
容睿遇见过许多年轻、漂亮、富有的女子,但是他从来不曾喜欢上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因为即使是再温和的人客,有时在不经意之间都会流露出一种无意识的鄙夷,就像古代再温润的书生,即使他们佩服一个花魁的容貌与才qíng,并对她百般殷勤,有时也会下意识地看不起这些出卖色相的女子。
而秦语琪,这个走进他的生活中的女人虽然总是带着一种不正经的轻佻,但是他可以感觉到,她从不曾看不起他,她真正地将他当作平等的朋友对待。
这样的一个女子,漂亮、幽默、带着一些大小姐的任xing,却也十分尊重身边的人,霸道的时候很霸道,温柔的时候却也会很温柔,喜欢上她其实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
就算没有那天下午发生的事qíng,他想自己总有一天也会爱上她,即使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配,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他都不配。
但是理智是一回事,感qíng却又是另一回事,很多时候,再冷静理智的人也无法控制自己的qíng感,容睿也一样。
而当你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时,会不自觉地开始在意她对你的想法。
以前,他在女人面前一向游刃有余因为他对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所以即使面对再富有再苛刻的人客,他的态度也一直是懒洋洋的,从不试图讨好,也正因为如此,他被许多人客在背地里称为女王。
但是自从喜欢上语琪之后,他发现自己在她面前开始变得紧张他害怕自己的魅力不再能够吸引她,他害怕做错什么事后惹她厌烦,他害怕哪一天她会觉得自己低贱肮脏
而在月末的时候,那一笔近乎天文数字的钱打入他的账户时,这种感觉尤为明显。
终于,他无法再忍受这样的心烦意乱,将钱一分不差地还给了她。
语琪有些疑惑地看着那张被推到自己面前的支票,抬起头朝他笑一笑,怎么了?你打算炒掉我这个老板另谋新职?
容睿沉默了片刻后,故作轻松地懒懒一笑,qiáng自压下内心的紧张,装作漫不经心地看着她的眼睛,我记得,你说过如果我想的话,你会向我求婚?
任务早已完成,所以语琪忍不住升起了逗弄他的心思,那么你想吗?
容睿嘴角完美的笑容僵硬了,好半天后,他才像是承认什么耻rǔ之事一般点了点头,然后逃避般地别开了脸。
语琪扑哧一声笑起来,上前抱住他的手臂,那么嫁给我吧,我娶你。
容睿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这样的话自然是代表答应的,但是表达的方式却不能不让人咬牙切齿。
见他一直不回过头来,语琪更是想笑,这没什么好害羞的,所谓修成玉颜色,卖与帝王家
容睿忍无可忍,秦语琪!他是真的有些恼羞成怒,许久不见的女王气场终于爆发,漂亮漆黑
的眸子带着凌厉的气势,语琪见状连忙高举双手表示投降。
她笑眯眯地道歉,陛下,臣妾知错。
容睿看了她片刻,终于还是放弃,有些疲惫地往沙发背上靠了靠,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语琪愣了愣,但还是顺服地挨过去,仍不忘调侃他,陛下可有吩咐?
容睿并不作声,只是轻轻捏住她的下巴,缓缓低头吻了上去。
总部番外-前传3.0版本
23世纪,第五次科技革命后,人类实现了各领域的全自动机械化。
只需3%的人对机械进行日常cao作与维护管理,就足以满足全人类的物质需求。
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陆续浮出水面的各种社会问题
医疗科技极度发达的qíng况下,人类的平均寿命约为207年,而当机械和科技全面代替了人类的作用后,越来越多的人在漫长的人生中寻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或是渐渐失去了思考能力,或是患上了各式各样的jīng神疾病,或是在极端的空虚中崩溃自杀。
这场全球xing的jīng神危机中,中国并没能置身事外。
国内jīng神异常人口达到20%的危险阙值后,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拯救行动。
经过调查,研究人员发现几乎垄断中国所有行业的CAN集团开发的一款角色扮演的娱乐游戏对于治愈各类由jīng神空虚、自我怀疑、存在价值缺失等原因引起的jīng神疾病有良好治愈效果,由此成为了政府大力扶持的重点项目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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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获批使用军事虚拟空间技术后,CAN集团的研发部以无数小说、电影、电视剧为蓝本,制造出了无数虚拟世界,通过将消费者的脑电波导入其中,成为故事的男女主角,来使人们逃脱日复一日空虚无聊的现实人生。
为保障消费者的安全,CAN成立了空间秩序维护总部,派遣jīng英执行员进入虚拟世界,将故事中反派NPC造成的破坏降到最低,最大程度地保障消费者在享受虚拟人生的过程中,所受jīng神压力都维持在一个安全阙值内。
女配分部的代号为N,是空间总部的直属部门之一。
公元2279年,10月7日下午4点05分
女配分部所在的基地N区内响起一声悠长的鸣笛。
执行高层所聚集的控制室内,原本有条不紊的指令声、系统的运转声、嘈杂的探讨声通通静止了一瞬。
第一声长鸣过后,所有人都放下了手头工作,陆续回到各自位置上坐下,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了待命状态。
指挥台后的大屏幕上,任务实时监控窗口逐一关闭,通讯数据条慢慢加载到100%。
总部的蛇纹徽章在一片寂静中出现在大屏幕上,停留了三秒后渐渐淡去。
有人抬手,轻轻调整了一下通讯耳麦。
然后那人抬头,看到大屏幕上跳出来自总部的讯息。
是一条总部议事会直接决定的,最高级别的调令。
空悬一年的部长之位终于有人接任。
大屏幕上总部议事厅的全景镜头转向右侧,缓缓推进,最终定格在右边首席的位置。
坐在那里的是一个年轻男人,凤眼淡漠地低垂,鼻梁高挺,眉眼是令人窒息的英俊。
总部制服还未换下,他一身暗沉冷寂的色调,整个人如一柄肃戾锋利的刀。
跟所有的总部高层一样,他身上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气息,便是一言不发,也散发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屏幕两边都安静下来后,他转头朝屏幕这边看来,将分部诸高层颇有些复杂的神qíng一一收入眼底,眼角眉梢浮出了点儿轻嘲的意味,冷淡地对众人微微颔首。
三年后。
CAN集团研究基地。
数据分析A7组。
左边第三cao作位的研究员并没有理会她屏幕上那缓慢自传的蓝色数据模型,有条不紊地将位置上属于自己的私人用品一一收入金属携带箱中。
CAN是个跨国集团,旁边位置上金发女同事滑过椅子来,探头去看她的动作,YUKI,你申请到休假了?
语琪将几本笔记本叠在一起,放在箱底第一层,听到同事的问话,她挑了挑眉,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封调令晃了晃,上面调我去空间部门。
金发小妞儿夸张地WOW了一声,噼里啪啦地在她的键盘上敲了几个键,调出一个窗口,你是说这个?
语琪停下手中动作看去,同事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银灰色的界面,神秘的蛇纹徽章优雅地盘踞在屏幕正中央,下面是一个通道入口,需要输入执行编号和密码才能进入。
自从使用了虚拟空间技术后,它的价格可是高的离谱。金发妞儿从零食袋里拿出一根虾条咬了一口,用余下半根指了指会员编号的输入框,你的编号是多少?
语琪瞥了一眼调令,读出上面的一串数字,00357。
0-0-3-5-7金发妞儿一边念一边输入,密码你还没设吧?她把CAN集团的统一初始密码输入,果然成功进入了下一个界面。
然而
【该执行员未通过认证,不可进行相关cao作】
语琪不在意地笑了笑,拍了拍同事的肩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收拾东西。
金发妞儿抱着她的零食袋转过来,空间部可是有好几个分部,你决定好去哪儿了么?
你猜得出的。
我可猜不出,你笑得那么奇怪gān什么,等等等等,你不会,是准备去那个人手下吧?
嗯哼?语琪将耳麦从自己耳后取下,整理好线头放入箱中,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有什么问题?
坏主意,一个再坏不过的主意。金发小妞夸张地呲牙咧嘴,你这个敢死队小队长。
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坏主意。语琪笑一笑,他很有才华,如果能跟着他学习一段时间
金发小妞儿yīn阳怪气地接上去,你会死得很惨,非常非常惨。她把虾条嚼的咔嚓咔嚓响,面无表qíng地指着语琪的鼻子道,你一定、一定会后悔的那个分部就像是古时候的犹太集中营,你现在人模狗样地进去,到时候一定禽shòu不如地出来。
语琪笑着拍了拍她的头顶,人模狗样和禽shòu不如都不是这么用的,Sweety,你的中文还需要再磨练。
金发妞儿一扭头避开她的手怪叫,别动,你又弄乱了我的头发!
语琪笑一笑收回手,他的名声是坏了点儿,但那并不代表他就是23世纪的希特勒。而且,你知道,他担任部长的这三年,他们分部的业绩几乎是个神迹我一直对他很感兴趣。
嗯哼,你是对他的才华感兴趣,还是对他这个人感兴趣?
金发妞儿好整以暇地往椅背上一靠,半眯了眼睛打量她。
语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这有区别么?
在一个过分英俊的男人身上,这两个的区别非常、非常大。金发妞儿眉飞色舞地坐直了,你知道,我讨厌坏脾气的男人,可就算是这样,对着他那张脸,我根本没有任何办法不喜欢他。
语琪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哦?
见她满眼调侃,金发妞儿不服气地往后滑了滑椅子,空出一只手在自己键盘上又敲了两下,调出一张照片来,上次分析他们分部的年业绩数据时,我从他的人物档案里偷偷存下来了这张。你看,他是不是有一张让女人无法拒绝的脸?
语琪挑眉看去。
那是一个英俊男人,高鼻梁,薄嘴唇,凤眼细而长,一身黑色鞣皮风衣制服,腿长腰窄,看上去格外修长挺拔。照片上,他的气质有些凉薄冷漠,可细看五官,却又是带点姝艳的jīng致,甚至可以用漂亮来形容。
金发小妞得意地一昂头,扭头问她,帅不帅?
语琪将视线从照片上收回,看着她淡淡笑了笑,帅。
太敷衍了吧你!金发小妞对她没什么波动的反应颇为不满,你简直比你们中国的柳下惠还要柳下惠!美人就在面前,你却连心都不带跳一下的。
我心的在跳呢。
那也是麻木不仁的跳动。
Sweety你要知道,对我而言,男人的魅力在这里。语琪指了指金发小妞儿光滑白皙的脑门,笑了笑,又轻轻碰了下她的脸,而不是在这里。
看头脑不看脸咯,没意思。金发小妞哼了一声,别过头沉默了一会儿,将沾了碎屑的指尖一根根吮净,这才换上严肃的神qíng回过头,朝着语琪缓缓伸出手,不论怎样,祝你好运。
语琪微微一笑,盯着她的指尖,你的祝福我接受了握手,我看就不必了。
她冲金发妞儿笑了笑,咔哒一声将金属箱合上提在左手,然后微微弯下腰,用空出的右手轻轻抱了抱她,嗓音低柔地与她告别,再见,Sweety。
糙稿箱里的尸体-填坑番外-前传X.0版本
新人留下来后,会重新分配套间。
语琪跟着封舟七拐八拐地走了一会儿,进了一个宽敞空旷的房间。
这房间的格局很有意思,没有卧室和客厅的分别,chuáng就大喇喇地摆在角落里,上面罩着布罩子,落了一层薄灰,像是很久没人睡过的样子。旁边一张天鹅绒沙发,上面落了几张手稿,茶几上堆着几天没洗的咖啡杯和没扔掉的餐盒,看上去是倒像是经常使用的。
房间中央是一张质地厚重的巨大书桌,上面各种资料和文件错杂叠放,正对着书桌的墙面上覆盖着巨大的晶体屏幕。
至于其他家具则全部靠墙摆放,除了两个塞得满满当当的酒柜,其他都套着布罩。
语琪环视一周,部长,这应该不是我的套间吧?
封舟看她一眼,语气嘲讽,你想住这儿?
语琪看着茶几上堆着的咖啡杯和餐盒,皱着眉摇了摇头,完全不想。
那么很好,因为这是我的套间。
对方语气凉薄yīn寒,语琪立刻微笑着转变态度夸赞道,嗯这房间,很别致。
封舟没理她,直接走到资料柜前,翻出两大袋牛皮纸扔给她,你的课题,明晚24点之前给我计划方案。
语琪接住,还没来得及翻开看一眼,又是一个晶体板扔了过来。
还有这个,回去看完。
她飞快地空出一只手,堪堪接住,回哪儿看完?
封舟挑眉。
那时语琪刚从全体高IQ低EQ的怪胎团队里出来,仍是个不知事的毛头小姑娘,胆子比天大不知道且低调为何物,眯着眼睛就笑着看向自家顶头上司,您还没有告诉我,我住哪个套间。
住处定好了,也到饭点了。
她看着他坐在书桌前,一幅准备工作的架势,提醒他,十二点半了。
封舟睨她一眼,形状优美的凤眼斜斜上挑,你要吃饭?
正常人这个时间都得吃饭,语琪点点头,刚想说要不一起,封舟头也不抬地一挥手放了行,去吧。
上次在资料室她已经见识过了他工作起来的架势,这是个能凭几杯咖啡粒米不进地撑一个下午和整整一晚的人。
还好那时她至少还知道上司毕竟是上司,不是可以随便调侃的朋友,倒没劝他什么,得了放行命令后gān脆利落地就抱着一堆东西转身往外走。
刚出门没几步就听见一声,等下,00357。
语琪都快走远了,又折了回来,从门外探进半边身子,弯起一双桃花眼态度极好地笑,嗯?
给我带杯咖啡,两份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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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加糖。语琪给他接上下半句,笑眯眯道,我记xing没那么差,这还是记得住的。
封舟一挑眉,我让你买过咖啡?
语琪沉默半响,面上微笑不变,只是多了一分皮笑ròu不笑的意味,嗯,不止一次。封舟闻言却没有半分不好意思,不怎么在意地哦一声,重新拿起桌上的文件看了起来。
语琪无言,她在门外杵了一会儿,突然往里面走了一步,背靠着门板轻笑开口,部长,您是不是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叫什么?
封舟一顿,皱眉看向她。
语琪摇了摇头,一幅我就知道的表qíng,抱着一堆文件和资料转身就走,带上门前留下一句,我叫语琪,不叫00357。
只是语气懒洋洋的,听上去似乎也不怎么在意。
高峰期已经过了,用餐区人不算多。
语琪给自己买了一份饭和一杯热巧克力打包带走,又要了一杯双份奶不加糖的咖啡。
买都买好了,她转身走了三步又停住,回到点餐区,冲打饭的漂亮小姑娘笑得特甜,刚才的饭再来一份,打包。
语琪不知道当初选了封舟旁边的套间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好处是,当她遇到瓶颈或是难题,出门右转走三步就可以得到一针见血的建议,坏处则说不尽譬如莫名奇妙地成了BOSS的传话筒,譬如半夜三点被耳麦里传出的清冷嗓音叫起来买咖啡,又譬如自从她jiāo了份以数据分析技术论证的课题后,无论他近期在研究什么,她都得24小时提供数据支持,以至于时不时地就得独自分析上万条信息,工作qiáng度比之在A7组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段时间封舟不知在想什么,竟然同时进行两个需要大量数据支撑的大型课题,她不得不没日没夜地分析着大量的数据去验证他一个又一个飞快冒出来的猜想和理论。
这个过程中需要随时jiāo换意见,语琪索xing就抱着笔记本和演算纸扎根在了封舟的套间里。
可能是近墨者容易黑,那段时间她不知不觉地就被封舟传染了一工作就狂灌自己咖啡的坏习惯,抱着笔记本不停地分析、建模、演算、分析、建模、演算。差点因为扛不住去服用jīng神抗压药物。
☆、第202章第九版前传xing质尾声
Chapter001
【欢迎您进入[完美之恋]虚拟空间,系统正在扫描,请稍等。】
【扫描完成,身份已确认,虚拟WORLD生成中生成完毕,jīng神磁场连接就绪,空间钥匙识别成功,正在接入WROLD。】
【接入成功传送通道开始连接,准备完毕,是否开启传送磁场?倒计时十秒:10、9、8、73,2,1】
【空间载入成功,祝您游戏愉快。】
伴着电子合成的男中音,游戏舱中爆出炫目白光。
旁边的cao作人员低下头,熟练地将该游戏者的档案录入系统。
22世纪初,人类完成了第五次技术革命,科技的极速发展,让一切娱乐方式都变得可能。
垄断中国市场的CSTC集团(ChinaScienceandTechnologyCorporation)引进了军用虚拟空间技术,融合了旗下千万流行小说、卖座电影、人气动漫的IP,以【完美之恋】为主题打造了一款以角色扮演为卖点的模拟恋爱游戏:只要愿意,每个公民都可进入游戏系统随机生成的虚拟空间中,成为故事的男主角或是女主角,与故事中作为女主角或是男主角的NPC相爱,体验一段刺激而làng漫的虚拟人生。
【完美之恋】的背景世界如现实般真实,而虚拟角色则各个如明星艺人般颇具魅力,代入感qiáng,梦幻感也不弱,一经推出便好评如cháo,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便火爆全国,从此在娱乐市场上一家独大、长盛不衰而每当人们的热qíng稍稍减退,CSTC便会立刻推出更炫目、更豪华的功能,更新颖、更曲折的故事和更美貌、更智慧的男女主NPC,因而数十年过去,这款游戏也仍在中国风靡,未曾显露出丝毫过气的迹象。
然而,【完美之恋】也存在着一些问题:某些由系统随机生成的游戏NPC有着极危险的不可控xing,这些游戏中的反派角色就像是BUG,总是给化身男女主的游戏者们增添jīng神负担,甚至破坏其与游戏爱人的感qíng,导致游戏走向一个残酷的BADENDING。
由于这款游戏几乎已成了国民游戏,CSTC对它十分重视,为避免这些BUG影响到体验者,执行官这一崭新职业应运而生。
他们,或是她们由CSTC层层选拔出的jīng英人员担任,在世界被判定出现反派NPC后,便立刻赶赴其中执行护航任务。
虚拟世界有不可撼动的规则,即使是执行官也无法无视规则将反派抹杀。
所以,为了排除故障,执行官只能令反派爱上自己,借此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消除其对男女主角的负面影响,以此来为男女主保驾护航。
CSTC对执行官的能力和素质的要求极高,为此特别成立了空间秩序维护部门,负责执行官的选拔与培训。
第13期培训即将开始之时,一封烫金邀请函被塞入了叶宅的门fèng中。
Chapter002
2167年8月26日,清晨。
雨下了整整一夜还不停歇,天色颇为yīn沉,叶家大宅如往常般静谧无声。
叶夫人在半月前随剧组去了海外拍戏,叶先生正为了下一部电影的选角在各地奔波,家中只有叶小姐一人。时针已指向了8:30,叶小姐的房间内仍无半点声息,想必是还未起chuáng。
怕影响到那人休息,女佣轻手轻脚地打扫着房间,根本未曾注意一封烫金信函被人从门fèng外无声无息地塞了进来。
细雨打湿了信函一角,让收信人变得有些模糊,但若仔细看,仍能辨认出上面写的正是叶语琪三字。
叶家小姐名语琪,今年26岁,父为知名导演,母为当红艺人,是个标准的富二代。
叶先生与叶夫人一开始对女儿期望颇高,艺术、历史、文学、音乐等别家千金学的她必须得学;舞台艺术、选景运镜、视听语言等涉及父母专业领域的,她也得学,可以说对她的教育是完全比照着培养接班人的标准来的。
家世过人,长得漂亮,头脑也好,从小接受顶尖教育拥有这些金光闪闪的标签,叶语琪本应顺理成章地长成一位名门淑女,但她就是莫名其妙地长歪了。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这句古语,就是她的最好写照。
没有人知道一个天之骄子到底是如何一步步堕落为社会渣滓的,唯一可知的是,等叶先生与叶夫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的女儿已经变成了一个懒散、吊儿郎当、无可救药的混球。莫说坐上父亲的导演椅或是接过母亲的演艺事业了,就连叶氏夫妇托关系找的几个轻松至极的工作她都无法胜任,在换了7份工作后,叶语琪在这月初又一次收到了解雇通知。
解雇理由十分充足:出勤记录中,上月她共有17天迟到了2小时以上,而另外13天,则记着旷工简直丧心病狂。
叶先生与叶夫人对女儿的扶不上墙忍无可忍,在视屏通讯中下了死命令:一月之内,要么找份工作好好gān,要么收拾包袱滚蛋,就当叶家从此没她这个人。
如今时间已过了大半,五天后她若是再找不到一份体面的工作,估计就有的好看了,叶先生和叶夫人从来说到做到,说扫地出门就扫地出门,半天都不会宽限她的。
可语琪依旧不死不活地混着日子,这天她直到下午三点才慢悠悠地下了楼,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连扣子都懒得扣,只随意地系了个腰带,露出大片锁骨和白的晃眼的皮肤。
用过不知是午饭还是晚饭的一顿餐后,语琪换上大衣拎起包,准备出门随便找个地方应聘去。
一开门,恰巧一阵大风chuī来,夹着冷雨糊了她一脸,叶懒鬼立刻退了回来。
就在低头的一瞬间,她看到地上躺了封烫金的厚信函。
随手自地上捡起来,她一边往楼上走去,一边单手翻了开来。
【尊敬的叶语琪小姐:
我们很荣幸地通知您,经过筛选与评估,我们认为您的条件完全符合我们对预备执行官的一切要求。在此,我谨代表第七分部全体成员,诚邀您参加空间部的第28期培训。
若您准备接受邀请,请在5个工作日内给予我们回复。
空间部女配第七分部部长封舟,副部长宁岚谨上。】
回到房间,语琪拆了一包薯片,一边吃一边盯着这段话瞧。
研究了一会儿,她发现夹层里还夹着一张银卡怪不得这么厚。拿起来在机器端刷了一下,显示屏上面便出现了一个界面。
神秘的蛇纹徽章优雅地盘踞在屏幕正中央,徽章下是一个通道入口,需要输入执行编号和密码才能进入。
她舔了下指尖,按照银卡上的编号和默认密码飞快输入了一连串数字,界面上便跳出了一个对话框。
【尊敬的叶语琪小姐:
您是否愿意接受空间部的邀请,前往第七分部开始训练?】
摆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最简单的选择,是,或者否。
对话框的设计简洁到了极致,搭配着最普通的字体,如同她前二十六年的人生一般平凡无奇,狡猾得像是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圈套。
那时语琪丝毫没有觉察到这个选择的重要xing,屏幕上的蛇纹徽章冰冷而优雅地静止着,深邃的竖瞳像是在见证着这一幕的发生
左侧是,右侧否。
她抬起了指尖,在屏幕前犹疑了两秒左右,轻轻一挑眉,便按上了左边的选项框。
彼时她尚不知这个选择代表了仕么,就这样随意而轻率地握住了那支由空间部递来的橄榄枝,将自己未来的命运全权jiāo给了这个神秘而危险的部门。
【叶语琪,编号0057,获得本人授权同意,邀请生效。欢迎您加入空间部,女配七部将于24小时内为您派出引导者,请耐心等候。】
电子合成的男声说完后,整个界面变成了一片漆黑。她又刷了几次那张夹在邀请函中的银卡,却怎样也无法再进入那个界面。
☆、第203章第九版前传xing质尾声
Chapter003
第二天,一辆黑色轿车无声无息地停在了叶宅前。
一个人影自车上下来,亚麻色的长卷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过膝的高跟靴和制服式的黑色风衣让她的背影看起来xing感又神秘。
这位女神级别的不速之客抬头看了一眼叶宅,上前按响了门铃。
一门之隔,女佣正在厨房里忙着,而饿得有些头晕的叶语琪正从冰箱里翻出了一颗生菜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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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响起的时候,两个人都忙的不可开jiāo,叶语琪瞪了想要去开门的女佣一眼,把这个可怜的小个子姑娘bī退回厨房才满意地收回目光。她优哉游哉地拿了个沙拉碗,随手浇上了两勺沙拉汁在生菜叶上,才踱步走到门前,弯下腰从猫眼里往外瞟了瞟。
来人身姿挺直地站在阶前,午后的风撩起她的薄风衣,露出一双被过膝靴衬得益发笔直的长腿。语琪心中赞了一句好腿,退后一步开了门,你是?
见语琪出来,来人微微一笑,脸上没有丝毫等待的不耐,涵养甚佳地自风衣口袋中伸出手来,你好,我是宁岚。
语琪的脑中立刻浮现出那张奇怪的邀请函的落款来
【空间部女配第七分部部长封舟,副部长宁岚谨上。】
她神色古怪地盯着宁岚瞧,副部长?
宁岚的笑容更深一些,肯定了她的猜测,我来接你参加培训。
两人一个站在门内,一个站在门外,就这样看着对方。副部长制服笔挺笑意吟吟,一举一动都在解说着教科书级别的专业素养,而叶语琪叶语琪睡衣的衣带都没束上,松垮垮地垂落在两边,很是不成体统,完全是一个教科书级别的烂泥扶不上墙。
静静对视了三十秒后,宁岚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准备好了的话,就上车吧。
考虑到在剩下五天内找到工作的可能基本为零,叶语琪决定扒上这条自己伸过来的大腿。
两分钟后,宁岚回到车上,面对司机的询问,她摇了摇头,没事,叶小姐还没收拾好,我们在这等她半个小时。她对着司机说这话,余光却悄悄瞥向副座上的男人,像是怕他不耐一般。
男人沉默地看着窗外,半张侧脸隐在黑暗中。
半个小时过去一个小时过去
叶宅没有丝毫动静,车内的氛围变得有些微妙。
两个小时后,叶宅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
叶语琪拉着箱子,径直向黑色轿车走来。
她与两个小时前比像是换了一个人,终于没堕父母之名,有了点名媛的意思。
原本凌乱的长发在贝雷帽下显出了随xing潇洒的意味,驼色长大衣和黑色高筒靴的搭配则看上去气场十足,就是眼睛深处还是懒懒的,看上去总像是没睡醒似得。
司机下车接过了行李箱,宁岚随手给她开了门,上来吧。
语琪对离家这事倒也没仕么不舍,二话不说地便上了车,说了声久等后便窝在后座上打了个哈欠,脑袋懒懒地靠在车窗上。
宁岚本还打算给她介绍一下,一看她这幅煨灶猫的模样便歇了心思,转头吩咐司机开车。
车内没人说话,只有暖气发出的细细的声响,语琪刚刚吃饱,正困得很,这暖烘烘又有些颠簸的环境叫人心生惫懒,她几乎是从叶宅一路睡到了目的地,直到下车前才被宁岚推醒。
CSTC集团的财大气粗无人敢质疑,就连空间部的下属分部都有属于自己的办公园区。虽说是园区,但其实这里的布局更像是某个富豪的宅邸,从大门外进来,一路上都是大片大片的糙坪,足足开了十分钟才到接待处。
随着宁岚下了车,语琪打了个哈欠后刚准备走,却发现宁副部站在车外,弯下腰对着车窗,不知在gān些仕么。
她踱步凑过去,便看到车窗缓缓降下一些,一个声音传出来,小方跟着我就行了,你不用去了,先把新人安排一下。
是男人的声音,很年轻,但却有一种超越年龄的低沉,像是皑皑白雪下安静伫立的青松。
宁岚似乎很听他的话,闻言便退后一步让出了道儿来,行注目礼般看着车驶出了视线。
等那车拐了个弯,完全消失在两人视线中后,宁岚淡淡收回目光,对语琪说,跟我来。
语琪也朝那车远去的方向好奇地看了一眼,然后拉着箱子漫不经心地跟在宁岚后面,迈进七部富丽堂皇的接待大厅。
滴
【叶语琪,编号0057,身份已确认,允许通行。】
那时,叶语琪还不知道,从这一刻起,一把巨大的利斧就将她的人生砍成了两半,前一半庸庸碌碌毫无意义,而后一半就像是一列在全速行驶时脱出轨道的列车,以无可阻挡的势头一头冲向一个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向。
充满着未知,充满着无限可能。
Chapter004
三天后,这期培训邀请的四个新人都到齐了。又过了两天,以成为执行官为目标的学员培训便正式开始了。
空间部每5年一期的培训旨在集中CSTC顶层资源,以1年为期,培养出能够独当一面的执行官,为各分部补充新鲜血液。
按照以往惯例,四位新人首先需要接受为期三个月的全方位训练,内容包括文学、历史、哲学、艺术、社会、经济、政治等等等等。
由于需要面对的反派BOSS基本都是在各行各业有所建树的人物,空间部需要的自然也是全能型的jīng英人物。就算无法在短时间内做到样样jīng通,三个月的通识教育至少可以使新人在各领域入门,保证在执行任务时拥有更广阔更灵活的分析视角,无论面对仕么qíng境,都有足够的底气去面对。
虽然说得轻松,但是几乎每个拿到课程安排表的学员的内心都是崩溃的,站着说话当然怎样也不腰疼,但真要去试试,那真是死的心都有了QAQ
【周一】
上午满课,分别是《中国文学史》、《世界文学史》、《lt说文解字gtjīng读》和《lt莎士比亚十四行诗gt导读》;下午同样满课,分部是《史学导论》、《史学原典导读》、《中国古代史》、《世界史》。
【周二】
上午依旧满课,分别是《政治学原理》、《西方政治学》、《公共政策概论》、《国际谈判》;
下午仍然满课,分别是《法理学导论》、《宪法学》、《犯罪与文明》、《法律实务》;
【周三】
上午还是满课,分部是《社会学导论》、《心理学导论》balabala
【周四】
balabala
【周五】
balabala
要知道这里面随便一门课都是各专业的基础课,仕么叫基础课,就是没一门是可以水过去的,每堂课前都必须读完十余篇相关中英文论著这简直丧心病狂。
然而无论心里如何崩溃,培训都得继续。
在这期间,四个新人按惯例同住一间宿舍。
虽然有种说法是女人在一起必然会撕bī,但是集体生活和共同被nüè的生死jiāoqíng还是qiáng行抵消了同xing相斥的生物本能,几人的感qíng迅速升温,立刻就好到了死也要穿一条裤子的程度。
四个女孩按年龄排了辈分,不过姐姐来妹妹去的实在太容易联想到宫斗和甄嬛传之类的戏码,索xing就直接叫排行。
老大安易是个眼镜娘,看上去沉稳可靠,实际切开来看满肚子黑水,最是jian猾;老二叫胡姚,没什么可多说的,反正每个故事里都不能少了这样一个没有节cao的死胖子;老三姓秦名杉,萝莉身总裁脸,个子倒是娇小的很,看人却永远冷着一张脸,欠揍的很;至于老幺么,就是叶语琪,这厮很有作为富二代的觉悟,处处表现出了她不学无术的纨绔形象。
就拿政治学原理课来说,女孩们被要求上jiāo一篇小文章说说感想。其他三人十分懂得写这种文章的jīng髓,洋洋洒洒地拽文嚼字,什么lsquo;所谓人类天生是政治的动物,就是说形成一个政治系统并服从其领导者是人类天生的行为balabalabalarsquo;,什么lsquo;理解第三维度的权利是至关重要的balablarsquo;一眼望去满是术语堆砌,密密麻麻一大堆,写完了正面写反面,而叶语琪呢?她死不要脸的jiāo了张不知从哪儿撕下来的小纸条上去,上面就一句话:马基雅弗利老爱瞎说大实话,不过写得还可以,对我胃口。
再说那世界文学史课,老师让评价自己最喜欢的文学家。老二胡姚装模作样地把最近的几个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挨个背诵了一遍并胡乱赞扬了一番,老大安易推了推眼镜便滔滔不绝地讲起法国存在主义文学大师阿尔贝加缪的《局外人》、《鼠疫》和《西西弗的神话》等到了叶语琪,她看着老师说,文学家没什么喜欢的,言qíng写手行不?
其实说实话,姓叶的夫妇俩文学素养都还算不错,给她请来的家庭教师功底也可以,语琪小时候有一段时间的睡前读物就是加缪文集,至于君主论,更是中二叛逆期常翻阅的,虽说自打读了以后,她的三观就再也没有正常过
说这么多废话,要qiáng调的就一点:叶语琪其实头脑挺好,底子打得甚至很扎实,只是她不喜欢表现得太努力。
成为执行官又怎样呢,在另一个世界救世主一般从天而降,在危险的反派BOSS间游走,拯救那些需要自己的人这种事是很làng漫也很帅没错,但是她觉得没意思。
拯救世界可是需要理由的。你想,你那么威风凛凛女王一般地从天而降,踩着10CM的高跟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使尽全身解数去赢得一个反派BOSS的爱qíng,过五关斩六将累的死去活来是很帅也很酷,但那不过是一个人的独角戏罢了。游戏结束,曲终人散,玩家继续过他们的日子,没有谁会记得你曾为了他们的HE而风里来雨里去,你帅给谁看呢?
所以啊,如果没有一个可以一直一直帅给他看的人,那还不如不死不活地混日子,gān嘛要让自己那么累。
三个月后的测试只要及格就可以了,没必要追求仕么完美。
这样的心态下,她gān出的混蛋事委实不胜枚举,不到三天,再没有一个老师愿意点她起来回答问题。
毫无意外的,第三天最后一节课,叶语琪一抬头就看到窗外阳光下熠熠生辉的亚麻长发,宁副部见她看过来,微微一点头,做了个lsquo;先听课rsquo;的手势。
大概十几分钟后,授课老师宣布下课。老大老二老三一个一个地抱着笔记站起身,走过她身边时深表同qíng地默默看她一眼,然后便头也不回地从后门溜掉了。
语琪放下撑着下颌的手肘,合上空白的笔记本走出教室,副部。
宁岚等在门外,依旧是双手cha在风衣兜里的姿势,见她出来后转身就走,跟我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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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默默跟上。
宁岚一路什么也没说,直接把她带到了主控室里,自己脱了风衣搭在椅背上,示意她自己找个空位坐。
叶语琪第一次进七部的主控室,视线下意识地在房里转了两圈。
这里大概是整个七部的控制中心,到处都摆着终端,从她的角度能看到的屏幕上都闪烁着复杂的代码,屏幕之外就是令人眼花缭乱的按键和cao纵杆,也不知道都是派什么用场的。
顺着一台台终端望过去,可以看到房间最深处的位置上似乎坐着人,她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在宁岚对面的空位上坐下。
宁岚说,我们邀请你加入这期培训前,其实派人调查过你。
☆、第204章第九版前传xing质尾声
Chapter005
语琪目光平淡地移开视线,就宁岚来看,这女孩不是在回避,只是懒得给出什么反应,颇有点你奈我何的意思。
宁岚没生气,反倒笑了笑。年轻人有个xing不是坏事,一般而言,越有个xing的执行官,大多都具有别人难以模仿的独特的人格魅力,很多时候他们执行任务,靠的就是身上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宁岚不再多说,从文件夹里抽出了几张白纸推给她,你上课做什么说什么我不管,但几位授课老师说你这几天上jiāo的小论文字数不够,不能通过。你在我这重新写一遍,写完了就可以走了。
语琪:
宁岚没再理她,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去了。果然,没过一会儿,女孩就收回了盯着她看的视线,认命地拿过了那几张白纸。
宁岚心下好笑。
叶语琪看过的书不少,却也不是过目不忘,能大致知道什么内容可以从哪本书或者哪个数据库里找就很不容易了,要下笔写还是得重新翻看一下原书,但她现在手边什么都没有,需要查阅的资料只能从终端下载电子版看,相比起纸质的来说十分不方便,却也没得抱怨。
等到查好了资料,她打了个腹稿便开始写起来。第一部分差不多快写完的时候,宁岚的终端滴滴地响了起来。
恩恩,好的,你等一会儿,我这就过去。
宁岚说了两句就挂了终端,拿起风衣站起来,给了语琪一个lsquo;你接着写你的rsquo;的眼神,然后快步往房间深处走去。
语琪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写自己的东西,没写两个字,就听见宁岚叫她
拿着你的东西过来。
等到语琪过去,看见宁岚站在一个男人身后,随手指了个位置给她,你坐那儿。然后转过头,带点儿征询的语气对那男人说,那我走了?
男人点头。
语琪挑了挑眉,心下决定等她一走,随便再写两笔就溜号,结果还没坐下,就又听宁岚说,东西写完了让部长看下,通过了你就可以回去了。
语琪动作一顿,有气无力地恩了一声。
那位部长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正跟宁岚jiāo代着什么,声音平和低沉,像是深山幽涧里,自青松之巅簌簌落下的苍雪。
语琪忽然想起自己第一天到这里时,车窗降下后传出的那个声音,忍不住又望了过去。
宁岚已经走了,一眼望去,只见终端安静地亮着莹莹蓝光。
借着那光,隐约可以看见那人模糊的轮廓:唇很薄,鼻梁很挺,他低头看着屏幕,窄而长的黑眸里映着明暗不定的光。
叶语琪写完她的第四篇论文的时候,那位部长大人仍然坐在他的位置上。
除了在键盘上移动的手指和偶尔眼睛轻轻一眨外,他整个人似乎没有动过,心无旁骛的境界堪比禁yù神父。
一旁的叶语琪坐立不安,宛如一只野生大马猴,与部长大人构成鲜明对比。
倒怪不得她,叶语琪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就被宁岚抓了,到现在已是五个小时过去,若不是旁边有部长级的牢头看着,她早嚎啕大哭地冲向七部食堂了。
饿得没心思再写,叶语琪划开终端,果然看到一堆未读消息。
【四儿,还在跟宁副部谈心呢,要带饭不?】
【都什么时候了,饭都凉透了,你还没刑满释放呢?】
【我勒个大去啊,三个小时了都,四儿你还活着么?】
前三条叽叽歪歪的,都是胡姚那死胖子发的。安易的就一条,但恶毒程度却甩了胡姚十条街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别回来了,跟宁副部好好过吧,祝你们xing福。】
语琪:
【谁论文还在,发过来借我抄抄QAQ】她用最朴实的文字表达了自己的渴望。
这边消息刚发出去,回信立刻就到了。
【四儿你没死啊!】
【要论文gān嘛,你还在宁副部那儿???】
语琪一条一条地回:
【离饿死不远了。】
【宁副部早走了,小爷我被关押在部长眼皮子底下补论文。】
这回胡姚和安易是一道儿回的,群里热闹得要翻天。
【副部竟然把你孝敬给了部长?!】
【敢问部长芳龄几何,是男是女,是攻是受?发张图来瞧瞧。】
【我要论文】她再一次向队友发出求救。
队友们秒回,然而作为学霸,这三只却完全没有批判叶同志的意识,满脑子都是毫无出息的
【一张图换一篇论文】
【一张图换一篇论文+1】
【一张图换一篇论文+10086】
语琪默默点开相机功能,猥琐地对着部长侧脸连拍十张,然后毫不犹豫地给她们发了过去。
群里立刻炸了
【颜好棒,部长好年轻!】
【部长竟然是蓝孩子~】
【目测总攻属xing,宁副部都不是他对手。】
【从今天起我再也不jiāo作业了,谁敢让我jiāo作业我跟谁急!】
只有秦杉高冷依旧:【你个手残,对错焦了。要哪篇论文?】
语琪感动地哭晕在椅子下,手速飞快:【有啥发啥,赶紧的!】
秦衫不愧是萝莉身总裁心,二话都没有,直接一个文件夹扔了过来。
【系统提示:您收到9份文档,需要打开么?】
打打打开啊!!!
语琪手忙脚乱地扯来纸笔,激动万分地抬手一按!
谁知忙乱之间一个手滑,终端竟一下子飞了出去!她蓦地瞪大眼睛,眼睁睁瞧着自个人的终端咣当一声巨响,好死不死地砸到了部长的键盘旁。
卧了个大槽槽
男人的动作一顿,视线移到了手边的终端上。
从语琪的角度,正可以看到界面上显示了一个传输完毕的框框,然后欢快地跳出了一整排署名为秦衫的论文文档!
雅蠛蝶!!!
叶语琪心中一万头羊驼飞奔而过,面上却默不作声地直起了身子,执起笔低下头,竭力端出一副lsquo;那个终端不是我的rsquo;的神态。
封部长没说话,看了她一眼,拿起终端。
看过叶语琪的终端后,封舟倒是没如她预料一般立刻出声斥责。
只是语琪做贼心虚,心头机关枪似得突突跳,频频偷瞄部长大人脸色。封舟也不多言什么,没理会她那被握着命根子一般提心吊胆的目光,修长手指稳稳握着终端,淡淡按下关机键后便随手放在一旁,声音低沉,不辨喜怒,终端暂放我处。
语琪倒是难得乖顺了一次,见终端被没收也没半点微词,只灰溜溜地埋着头不吭声,倘若叶先生叶夫人见了,肯定啧啧称奇只看叶语琪自称小爷就知,这厮从来不安分,就算闯祸当场被抓,也是不会轻易认错的,哪里有过这种小媳妇儿般半个屁都不敢放的时候。
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一是封舟部长的身份压着,语琪一个刚进七部的新人,自然不敢在大BOSS面前放肆,二便是封舟没说什么却收了她的终端,虽没出声责问却暗含警告之意,叫她不敢轻易招惹,三就是文档后明晃晃地署着秦衫的名字,叶语琪平日吊儿郎当毫无顾忌,但却很够义气,她自己倒霉被抓没什么,却最怕连累朋友,封舟没有追究秦衫的意思,她心中松了一口气之余,逆反的心思也歇了。
终端被收之后,手边无资料可查,论文写起来着实困难,虽说东西就在封舟手边,一够就能取回的位置,但部长大人既说了暂放他处,她又哪敢拿?心中大大叹了一口气后,她倒没再抱怨什么,反倒收了心思,定下心来认认真真地写起那几篇小论文。
专心做一件事时,时间过得最快。等到欠下的论文全部完成之时,语琪才发现时间竟已过去这么久,按照往常,这个时候寝室都已熄灯了,她早已洗漱完躺在chuáng上睡大头觉,哪里像今天这么惨,还饿着肚子被关在这里写这些鬼论文。
虽说满肚子怨言,但她还是识相地夹着尾巴,没露出半分不满。
写好了,请您过目。连语琪自己都没注意到,为了早点儿脱身回去填饱肚子,她说这话时,竟颇没骨气地带了些讨好之意。
封舟倒没什么感觉,只低低恩了一声,接过她递来厚厚一沓稿纸看起来。
封舟低头看论文,神色淡淡,叶语琪侧头盯着封舟,满目求通过的期待。
一时之间满室寂静,然而就在封舟抬手翻页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
咕~~~~~~
语琪尴尬的要死,猛地捂住饿得造反的肚子不让它叫,一旁封舟自然也听到了这一声,他翻页的动作顿住了,一双窄而细长的黑眸淡淡看过来,饿了?
这一声低低的询问,宛如长辈关照小辈,平静的很。
叶语琪脸皮虽厚,还是微微红了脸,眼神满房间地乱飘,好半天儿才轻若蚊吟地挤了两个字出来,还、还好。
封舟倒没想到她也会害羞,微微挑了下眉,有些讶然地看她一眼。
语琪:您那是什么眼神啊喂!为什么一脸看到猴子说人话的表qíng啊!我要报警了啊!
封舟心下好笑,再一想她确实在这儿呆得太久,算算时间确实是被饿得有些惨,便放下稿纸,拉开一旁的抽屉取了条黑巧克力出来。
语琪瞪着部长大人递来的巧克力,颇有骨气地没接。没错,她记仇,从小就记仇,刚才他那一眼她可是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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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页
不饿么?封舟见她不收,也便淡淡收了回来,重新拿起她的论文看起来。
语琪:我只是矫qíng一下下啊喂,您怎么就这么淡定地收回去了!!!
然而封舟听不到她的心理活动,只平静而快速地看完了她的论文,将几篇挑了出来,这些可以了。还没等她露出半点儿喜色,他修长手指轻轻移动,按在了剩下的其他稿纸上,这些还不合格然而未等他继续说下去,旁边的叶语琪便以头抢桌,有气无力地把脑袋埋在了手臂中,死活不起来了。
封舟:
虽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但他也确实未曾遇到过敢这么跟自己耍赖的部下。
片刻之后,语琪听到旁边传来细微的声响,她偷偷抬眼去敲,正看见部长大人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包饼gān。封舟自然觉察到了她看过来的目光,倒也不戳破,只问道,饼gān吃么?
语琪愣了一愣,不过她确实是饿得受不了了,又唯恐他再度把东西收回去,犹疑了不过两秒就投降了,不qíng不愿地点了点头。
可她没出声,封舟正在几种饼gān中间挑着口味,也没看到她点头,还以为她是大小姐毛病看不上这些速食食品,心中微叹一口气,合上抽屉,有些发愁地思索着这里还有没有放着别的食物,目光朝旁边的位置看过去。
语琪眼睁睁的看着他把那盒饼gān又塞回了抽屉,差点就没出息地出手去抢了,但到底还算存了几分理智,咽了口唾沫后不大确定地看向封舟,什么意思,问了以后又不给,逗我玩儿?
倘若换了别人这么gān,她估计已经气得拍桌子了,但这位部长似乎克她,她也不敢生气,只眼巴巴地看着那合上的抽屉,声音有气无力的,部长?
封舟正准备去翻另一个抽屉,听到她声音后停了手,神色自若地回头看她,恩?
语琪含泪求饶,我吃的。
恩?她没头没脑的这么一句,封舟一时没明白,待反应过来,才淡淡撩眼看她,饼gān?
恩QAQ
大概是她幽怨又暗含指控的眼神太滑稽,封舟无声地微勾了下唇角。
gān吃饼gān实在太噎了,没过两分钟,她又没出息地望向封舟手边的罐装咖啡。
封舟正在她论文上划着什么,感觉到她灼灼目光也没停下来,头也不抬地淡淡开口,何事?
对方面无表qíng,看上去挺严肃的,叶小爷垂下目光,默默萎了,没事。
封舟只能抽空看她一眼,到底何事?
语琪这回是彻彻底底没脾气了,安静地望望那咖啡,又迟疑地看向他,完全没有锦衣玉食长大的千金小姐应有的骨气。
封舟无奈了,随手把咖啡推过去,没事,喝罢。
叶语琪觉得自己真是太没出息了,以前什么美食没享用过,如今只是被投喂了寒酸至极的一包饼gān一罐咖啡而已,为什么被留下补论文的怨气就莫名其妙地消散了
☆、第205章第九版前传xing质尾声
宁岚回到总控室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一面报告着一些事qíng处理的结果,一面瞥了一眼旁边堆着满满咖啡罐的垃圾桶,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部长,您昨晚又通宵了?语气难免有些抱怨。
嗯。封舟随意地应一声,手下飞快地在日常文件上签名,见宁岚一时没有回到自己位置上的意思,他也不抬头,只随手拿过旁边一叠稿纸推给她,叶语琪的,写得还行,你等会让人jiāo给各位老师。
宁岚昨天虽然说得是lsquo;写完了你就可以回去了rsquo;,但真的看到那写得密密麻麻的厚厚一沓,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她都写完了?一边拿起来翻了几番,更是讶异,写得确实还说到一半,她想起那人似乎不是这么安分的xing子,而这个速度和质量绝不是一个下午可以完成的,大概是不知道抄了其他三人的文章,顿时皱眉。
封舟听她话说到一半,便问了句,怎么?
没什么。宁岚摇摇头,您大概不知道,这孩子贼得很,可能您昨天没注意的时候,她抄了朋友的文章蒙混过关。
她自己写的。封舟语气淡淡的。
宁岚更不敢相信了,她没问朋友要文章,老老实实自己写?这孩子是转xing了啊。
封舟微微泯了抿唇,动作停了下来,眼里似乎有了点儿笑意,文章是要了,但最后还是自己写了。
宁岚和封舟搭档多年,他说得含糊不清,她也立刻秒懂,忍不住咯咯笑起来,被您抓了个正着?
封舟没有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宁岚也习惯了,只是颇为遗憾,这么热闹的事qíng,昨天自己竟然不在,她意犹未尽地想了想,又笑了,那她什么时候走的?
刚才。
封舟说得云淡风轻,宁岚却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部长什么都好,就是不把通宵当回事,平时留人加班也经常这样,没想到留新人补作业也这么狠。不过转念一想,对那孩子未必不是好事,那她闹得厉害吧。
封舟把签好的文件给宁岚,闻言一撩眉,嗯,闹什么?
宁岚心想老板你要不要这么天真,一个泼猴被您留了一个晚上,不大闹天宫就怪了,她没找借口跑?没赖着不肯写?没嚷嚷着要睡觉?
没有。
!!!
你什么表qíng。封舟也无奈了,不过倒是吃了我好几条巧克力和饼gān,这些咖啡也都是她喝的。
宁岚默默地看着封舟,如果能这么简单地用巧克力和饼gān打发,我倒是很乐意给她买上一箱子。话音刚落,风衣口袋里的终端就滴滴响起来,她拿出来划开,只一眼便露出果然如此的表qíng,叶语琪又翘课了。
封舟:
那日之后,宁岚总是时不时地便将叶语琪捉来好生收拾一番,基本每次都把她留到晚饭才放行,有事出门的话就把她托给部长看着,这么一来,经常来总控室开会的几个组长和副组长都认识她了,常开玩笑说叶同学刚来七部就这个待遇,一看就是封部和宁部jīng心培养的未来接班人。
叶语琪大马金刀地坐着写东西,朝几个组长抿唇一笑。那坦然的小模样,倒好像她真是副部和部长一致看好的苗子,看得一旁的宁岚连连摆手,让几个组长别去理她。
封舟跟几个组长jiāo代完工作,宁岚送她们离开,回来瞥见叶语琪低头在玩终端,不禁大怒,叶语琪,你在gān嘛!
玩游戏啊。低头按手机的女孩头也不抬,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说lsquo;现在六点缺五分rsquo;。
让你来补作业,你还真把这儿当休息室了!宁岚涵养再好也不能忍了,伸手拍了她后脑勺一记,终端给我!
语琪只好把终端给她。
宁岚拿过来,没好气,看我gān什么,继续写你的。
写完了啊。语琪摆出一脸不堪粘人女友骚扰的无奈。
写完了?在哪?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手边一叠厚厚稿纸,密密麻麻皆是叶语琪的笔迹。宁岚噎了一下,仍然怒气不减,还没批,谁准你私自玩终端了?
语琪没出声,起身坐到了封舟旁边,熟门熟路地取了一罐咖啡一袋巧克力打开。宁岚没再理她,回到自己的位置取了文件夹,跟封舟讲他这一周的行程安排,什么明晚跟某某约了一个饭局后天中午又要去跟谁谁吃饭,技术部的新近研发成果快出来了要跟空间部讨论一下,总部的部长例会马上要开
还没说完终端就响起来了,宁岚出去接。
封舟垂眸翻阅几个组长递jiāo的报告,冷不防旁边家伙凑过来,给他开了一罐黑咖啡,他不免一愣。语琪手一掰,又把巧克力分了他一半,对着他大摇其头,副部真是不让人消停,太折腾人。
好似一个满腹愤慨的妻管严,在向另一位泥足深陷的同仁抱怨。
宁岚接完电话回来,把刚才没讲完的讲完了,才发现叶语琪不在旁边,桌上就一空罐子静静摆着。
封舟见她四处看,便淡淡道,沙发上。
宁岚转头,看见叶语琪两条长腿肆意地翘在沙发扶手上,一手抱着盖在身上的制服外套,一手盖在脸上,拽的二五八万的睡相。
宁岚刚要教训,封舟低沉道,让她睡吧。不让她闭嘴,谁知道她还会说出什么胡话来。
既然BOSS都发话了,宁岚也只能喔一声,拿起那叠稿纸翻了翻,倒还算满意,这次完成得倒是还行。封舟不像宁岚,他很少管底下的琐事,闻言也不说什么,只低头看报告。
两人便如往常般各自处理日常事务,总控室里一片安静。
沙发上的女孩翻了个身,揽紧了怀中外套。
两位BOSS忙了一个晚上,她倒毫无负担地睡得香甜,心实在是很大。
一觉睡醒,整个人神清气慡,再一看窗外,竟已经黑透。
语琪坐起来,视线转向房间深处,看见两盏台灯静静亮着。
封舟和宁岚还在加班,敲键盘和翻文件的声音细细密密地响着。
七部不愧是工作狂遍出之地,深夜时分,职位最高的两个BOSS仍然战斗在第一线。语琪很敬佩他两的敬业jīng神,却一点儿都不打算效仿。伸了个懒腰,她慢吞吞地把制服外套穿起来,准备出去吃个宵夜犒劳下自己的胃。
语琪把手套进第二个袖子时,封舟的终端震动起来,看了会后他便起身往外走,临走时让宁岚明天管一下部里。
宁岚问,什么事?
研发部弄出了新东西,让我们帮他们内测一下。封舟说着,已经披上了制服外套,我去一趟,明天下午回来。
宁岚知道,封舟现在就出发是怕赶不上明晚饭局,可这都几点了,司机小方早回家了。她想了想,目光落在了那边刚睡醒的叶语琪身上。
宁岚问她,睡醒了没?
副部突然关心起自己,语琪有些奇怪,但还是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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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页
有驾照不?
语琪有些不耐地点了点头,一脸lsquo;也太小看小爷rsquo;的不慡。
行,那派件差事给你。宁岚手一挥,部长出去办事,你跟着去,到那有点儿眼色。
语琪皱眉,可是我还没吃饭
宁岚憋了一天气,终于bào怒,除了睡就是吃,要你有什么用!
语琪一边套衣服一边追出去的时候,封舟正在进电梯。
她冲过去,堪堪在门合上之前伸了只腿进去。
封舟挑眉。
语琪在门外扒着fèng看他,衣衫凌乱,气喘如狗,副部让我跟您一起去。
封舟定定地盯着她看了两秒,偏头按开了门,放她进来。
☆、第206章停更说明,新文链接
因为种种现在不能说的原因,目前这里尾声的更新先停一下,我最近会主力更新另一篇文,很对不起大家。
以后如果这里更新了,也是番外什么的。
还有!你们信不信,我开新文了!
目前会主力更新这一篇,每天早上九点更。
《那年那月那土豪》by顾子木(是的我改笔名了你才发现么)
任xing的文案:
#作者出卖了她无耻的灵魂##猎奇重口报社##老衲掐指一算,此文必将遗臭万年#
低智商失足少女和身患绝症的土豪互相拯救的故事
我从未见过一个作者如我一般诋毁自己的文,我觉得自己赢了。
骗读者的内容标签:甜文励志人生制服qíng缘nüè恋qíng深
来个开头赏析:
顾一笑对着镜子化妆,小刷子扫在脸上,高光撒在眉骨鼻尖,眼线拉出修长弧度,只能算清秀的五官渐渐深邃立体起来,变得jīng致无暇。
这么一看,其实还挺漂亮,勉qiáng也算个小女神,可顾一笑的生意还是不好。
为什么?
因为顾一笑不但不会伺候人,还不会撒娇。
这也就算了,客人一抱她,她就紧张,紧张起来就控制不住嘴,嘴一张就是一句卧槽。
这么一副妖媚皮囊下却裹了个抠脚汉的芯子,客人无一不对其大倒胃口。
妈咪为这事揍了她好几次,可她改不掉。
☆、第207章韩绍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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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档案】
NO.3韩绍
瞳色:深黑
发色:深黑
外型特点:薄唇高鼻,一双深不可测的狭长丹凤眼
类型:成熟内敛总裁型
身高:187cm
体重:61KG
身份:韩氏家族最年轻的家长,手握权柄与鲜血
身世:韩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回归家族后站在大哥一派,大哥被暗杀后,击败三弟登上韩家家长之位
择偶标准:及腰长发,白棉裙子,笑容乖巧
常用香水:Creed银色山泉
墓志铭:他曾手染鲜血与罪孽,也曾深爱一个女孩。他罪有应得,他死而无憾。
生平:1968年寒冬,于一家无名小诊所出生,2016年初秋,于爱人身边逝去,享年4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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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
风不是很大,雪花落得很安静,语琪站在落地窗前,低头看着街边。
这样的细雪并不影响出行,街上依旧人来人往。
人们相携着从路灯下走过,漫天白雪中,一对对相依的背影看起来很暖和。
屋里的灯很明亮,可因为只她一人,显得荒凉。
语琪抚了抚手臂,看着玻璃窗里倒映的自己,很慢很慢地眨了下眼睛。
然后她转身,离开窗边。
穿过空旷的客厅,走到玄关,她像往常一样穿上大衣,系上围巾,然后推开门,一个人穿过寂静的楼道,沿着扶梯下了楼。
在街边站了一会儿,她终于低头,静静地融入来往不息的人群。
以前,韩绍有散步的习惯。
每当饭后,总要把躺在沙发上赖着不动的她拽起来,不许她像猪一样吃完就睡。
她没有办法,只能跟他下楼,脚步拖沓,慢慢悠悠,神似那只叫阿绍的老guī。
在外面,韩绍从来不会牵她的手,她也不去qiáng求,只安静地跟在他身边。
这样慢慢吞吞,不动脑筋地跟在他身边散步,很容易就生出一种岁月久长的安宁。
就这样,穿过白鸽起伏的广场,走过开满商店的长街把周围的每个角落,一点一点逛遍。
偶尔,在别人的花园前停下,伸手摸一摸郁金香的花瓣,或者,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慢慢地聊些琐碎至极的天。
韩绍说,他不是那种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少爷,他也曾为别人得到的一颗糖果而心生艳羡。他说起母亲,说起父亲,说起兄弟,语气低沉平静,将她从未参与的那些过去,一段一段地讲给她听。
经历过风làng的男人谈起过去,眼睛总是很深。
就像一本很厚很沉的书,翻开来
每一页都是故事,每一行都是曾经。
你不知道他眼底深处到底封藏着什么,那里面是不是有一个很爱很爱的女人,会不会有一段百死不悔的爱qíng
越是不为人知,就越是让人无法抗拒。
人都喜欢解谜,而韩绍,他是一个很难解很难解的谜,千面万象,扑朔迷离。
他做的每件事都随心所yù,可终有一日,你会明白他的用意。
现在,走在这条他陪她走过无数遍的街道上,哪怕周围的行人都成双结对,紧紧相依,她也一点儿都不寂寞。
真的,一点儿也不。
你看,那家店的鳕鱼汉堡,他曾陪她吃过;那只躺在长椅上的黑猫,他也曾陪她逗过;前面那对互相搀扶的老夫妇,他们曾无数次见过
现在,她还记得咬下第一口汉堡时的满足,还记得他抚过黑猫背脊时侧脸温柔的轮廓,一点一滴,所有的回忆纷纷沓沓,如水倒流,每一幅画面都有他,每一个瞬间都安然而温宁。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觉得寂寞?
他们已经用了所有的时间相伴,没有làng费过一秒一分,有过那么多美好的瞬间,就算早一点分离,又有什么关系。
刚刚走过的红绿灯转角,他曾在那给她系上围巾;街对面那开满郁金香的花园,她曾在那偷吻过他温软的唇角
这些记忆都在,就像是他还陪在她身边,不曾离开,不曾远去。
所以她不觉得寂寞,也不觉得可惜,只是有些想他而已。
韩绍就是这样的男人。
从未说过一句我爱你,却用所有相伴的时光,赠了她一段足以用一生回忆的岁月。
我若爱你,纵使别离,也不愿看你寂寞落泪,无靠无依。
所以,用尽最后的日子陪你宠你,愿那些记忆能代替我,陪你走下去。
站在红灯转绿的转角,看着对面那无人的花园,她站了很久很久,忽然想起在最初的冬夜,她跟他第一次的相见。
行人往来的路边,他的车窗缓缓降下。
凤眸清亮、嗓音温文的男人,和面容稚嫩、笑容乖巧的女孩。
那一眼的jiāo错,便注定了一生的纠缠。
☆、第208章无脑小番外特刊
《无脑小番外之西瑞尔》
#前qíng提要#(番外为实体书独家内容,不能上传网络,你们了解了解大致内容就行了)
迪莉娅死后多年,大祭司米诺斯以其灵魂碎片为媒,动用终极傀儡术制造了一个人偶,取名莉雅。莉雅拥有与迪莉娅小时候一模一样的面容和xing格,只是记忆也停留在小时候,不记得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西瑞尔收养了莉雅,两人一起住在古堡之中。
无脑小番外
莉雅跟长大了的迪莉娅一样,是个天生的小恶魔,她爱捉弄人,爱笑,在药剂学上有着惊为天人的天赋,在月之魔法上的进步一日千里。
除此之外,她跟迪莉娅一样,喜欢围着西瑞尔打转,总是时不时地调戏他两下。
光是她专为整西瑞尔发明出来的恶作剧魔法,就有一百多种。
这一日,莉雅躲在书房角落,小心翼翼地对准正批阅公文的西瑞尔发动了一个无声的痒痒魔法。
黑巫师就像是在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一样,执着羽毛笔的右手动也未动,只懒懒地探出左手,平平无常地在空中一翻一抓。
魔法光芒在距离他一米处瞬间消失,施术者莉雅则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抛起,在三秒后脸朝下成大字型摔在他脚边,像一块被摊平了的大饼。
下一刻,莉雅吐出一口灰尘,láng狈地打了个滚坐起来,然后眼前一晃,就见绣着金色暗纹的黑袍袍摆停在面前。
那黑袍静静逶迤在地,像一朵绽放的黑色幽莲,高贵而雍容。
她抬头,看见黑暗教廷的第一神使安静地看着自己,清秀冷峻的面容平和温柔,他朝她伸出手,手指笔直纤长,宛若白玉。
莉雅完全无法抗拒这张脸,被摔了也丝毫不生气,笑眯眯地把手jiāo给他。
西瑞尔一把拎起来,抱着她回了座位。
莉雅坐在他大腿上,乐滋滋地抱住他脖子就要去亲他。
西瑞尔扭开脸,让她的吻落在了脸颊上。
莉雅还要再凑过去,却被他轻轻捂住了唇,莉雅,别闹。
那声音清冷又温柔,让她一下子就被顺了毛,不再闹腾,乖乖坐好。
西瑞尔却托起她的脸,指肚缓缓蹭过她下巴上的血痕,眸光安静平和,这里怎么了,刚才摔出来的?
伤口被触,莉雅微微一缩,绿眼睛眯起来,却冲他笑得没心没肺,好像是。
疼么?他有些心软了,声音轻柔下来。
她一脸无所谓,笑得贱兮兮的,不疼呀。说完又往他身上一扑,嘿嘿一笑,叔叔你心疼啦?
西瑞尔微微一愣。
恍惚间,他又看见了十几年前,长发雪白的女子扑进自己怀里,弯起一双无神的绿眼睛,那时她脸上贱兮兮的表qíng,一模一样。
那个时候,她膝上鲜血淋漓,面上却笑意不改,冰凉的手指摸索着探过来,声音慵懒又狡黠,你是不是心疼啦?
他那时是怎么回答的?他推开了她,皱着眉去给她检查伤口,她看不见,伸手想抱他,他却因为心急而口气恶劣,让她坐着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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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页
然后呢?
她低低应一声,绿眼睛黯淡了光芒,别开脸不动了。
那时候的自己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莉雅不解地拽了拽他的黑袍,叔叔?
西瑞尔垂下长睫掩去qíng绪,将她轻轻抱进怀里,压抑着胸腔翻天搅地的酸涩,低低应了一声,不知在回答着谁,嗯,我心疼了。
他将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上,温柔又怜惜地抱着她,对不起。
对不起,那个时候我又傻又混账,让你难过了。
黑发绿眸的幼年jīng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小心地用脑袋去蹭他的下巴,一下又一下,像一只讨好主人的小shòu。
不知过了多久,西瑞尔睁开眼睛,声音很轻,却像是下了一个决定一般,语调低沉又坚定,莉雅。
嗯?
他压低了嗓音,将语调放得极柔,轻轻诱哄着怀里的小女孩,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莉雅一愣,继而毫不犹豫地笑了,重重点头,好啊,怎么帮?
西瑞尔沉默了片刻,将她轻轻推开,从抽屉里翻出一瓶银白色的药剂放在她面前,声音不知何时冷了下来,显得有些无qíng,喝了它。
莉雅却毫无所觉一般,拿过来,打开瓶塞就要往嘴里倒。
西瑞尔轻轻抓住她的手腕,漆黑的瞳仁望入她碧绿的眼睛,不问我这是什么么?
莉雅眨了眨眼睛,很听话地开口,问的却是,只要我喝了它,叔叔就不会再难过了,对么?
西瑞尔的眼底闪过一丝讶然,他点头,清秀面容此刻冷酷而漠然,看着她的眸光再也不复以往的温柔平和,疏离冷淡地像是看着一个从不相识的陌生人。
是,只要你喝了它,她就会回来。对不起,莉雅,你必须死。
他花了三年将迪莉娅散落的灵魂碎片收集起来,又花了一年将记忆从中提取出来,最终在昨天下午制成了这瓶药水。
莉雅是个很好的女孩,她有着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绿眼睛,也有和那人一样黑亮柔顺的长发,甚至连贱兮兮的笑容都跟那人很像甚至,他能感觉到,她喜欢自己。
不是小女孩对收养她的叔叔的喜欢,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
可她,终究不是那个人。
她是莉雅,从地牢里逃出来,在歌舞团工作的幼年jīng灵。
而那个人是三番四次地救过他,最后为他而死的黑暗神使。
她们拥有同样的幼年记忆,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是同一个人。
但他眼里,莉雅是莉雅,迪莉娅是迪莉娅。
他对莉雅没有任何感qíng,收养她,包容她,教她魔法和药剂,对她百般温柔宠溺,不过是将她当做了那个人的影子和容器。
现在,药水已经制作出来,她只有这副身体还有意义,而她的灵魂,该为那个人腾出位置了。
她愿意喝下去,这很好,她不愿意,他也会qiáng迫她喝下。
是,他从来都是这样一个冷漠残忍的人。
他这样的人,所有的温柔和爱加起来也不过那么一点,给了那个人,就再也给不了别人。
莉雅最后深深地看了面容冰冷的清俊神使一眼,仰头喝下了那瓶药剂。
在她失去意识,微笑着倒在他身上的那一刻
一滴泪水从脸颊滑下,落在了他华贵的黑袍上。
湿痕印在黑袍上,西瑞尔没有看到。
就算看到,也不会多出半分qíng绪。
下一瞬间,黑发绿眸的jīng灵在他怀里睁开了眼,懒洋洋地抬起头,笑得又贱又万分熟稔,呦,神使大人。
黑巫师沉默了很久,才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一样,哑着嗓子轻轻开口,迪莉娅?
嗯?绿眸jīng灵眯着眼睛看他,笑得欠揍又讨打,gān嘛这个表qíng,那么想我啊?
嗯,想你了。
一直都很想你,很想,很想。
这一次,再也不会让你难过了。
《无脑小番外之颜步青》
语琪看着身边苍白yīn郁的幽灵,你说我现在算是个什么东西?
颜步青没说话,死白死白的手摸上她的左胸。
语琪一把拍开,怒不可遏,耍什么流氓!
没有心跳,你死了。他不以为意,声音冷冷地陈述着,但你能控制你的身体,并非魂灵。
见他语气这么学术,语琪也认真起来,那么我现在是一个什么状态?
僵尸吧。他说,过了一会儿,冷静地补充,平胸的僵尸。
死吧,你这变态。语琪照着他后脑恶狠狠地拍了一下。
颜步青没说话,他看着她,目光平静如水,足足沉默了十分钟之久。
gān嘛这么看着我语琪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心虚得很。
他抓住她的后领子,把她拎回身边,浓黑的长眉微微皱起,不要乱动。顿了顿,像是想感觉什么一样,反手贴上她脸颊。似乎她脸颊的触感让他很不满意,他又实验似得将她的脸压了压,又捏了捏,最终兴趣缺缺地放开了手,跟我想的一样,你没以前软了,也没以前暖和。
毫不掩饰脸上的嫌弃和冷淡。
语琪起身就往外走。
颜步青动也没动,只抬手在胸前一划,她便撞上了一个透明罩子,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她转身看他,你gān嘛?
你又gān嘛?他没什么表qíng的脸冷了下来,让你不要乱动,突然发什么神经。
语琪冷笑一声,昂着下巴抱着胸看他,我,一个平胸僵尸,又不暖,又不软,哪哪都不好,你又管我离家出走gān什么?
颜步青的表qíng柔和下来,他朝她招手,过来。
你过来。她针锋相对。
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起身走到她面前,声音勉qiáng算得上温柔,不用走,我不嫌弃你。
滚蛋!语琪大怒,我嫌弃你!她指着他的鼻子,一个冷冰冰的幽灵,连硬都硬不起来,还不如我呢,至少我现在浑身上下都是硬的!
他目光下移,盯着她两腿之间看了一会儿,伸手去摸。
语琪被他吓地往后猛地一退,撞上了结界,最后反弹回来,扑进他怀里。
颜步青被她石头一样硬邦邦的身体撞得胸前一疼,皱着眉扶住她,你怎么跟pào弹一样?
疼啊?语琪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盯着他瞧了会,突然坏笑,憋足了劲跳将起来,拿头去撞他下巴。
颜步青闷哼一声,伸手抵住她,gān什么?!
家bào。语琪语气愉悦地说完,忽然一记猛拳揍在他腹部,然后一把抱住他,狠狠往膝盖上一磕,以及,逆袭反攻。
颜步青被她猝不及防的几下揍翻在地,脸色难看得像是要杀人。
还没等他反击,她就忽然换了一副面孔,一下跨坐在他身上,歪着头盯着他看。
颜步青被她看得头皮发毛,指尖已经凝起一股沉沉黑气,刚要施展,整个人就猝不及防地被她抱住。
还未发动的攻击一下停止在指尖,他有些僵硬,冷着脸推她,你神经啊!
她躲开他的手,懒懒地在他颈侧蹭了蹭,揍过你我就不生气了,乖,让我抱会儿,你软软凉凉的还挺舒服。
gān嘛,就许你之前把我当热水袋和抱枕,不许我礼尚往来么?
颜步青皱着眉推她,你太硬了,硌得我难受。
噫!你好污!
颜步青沉默片刻,终于忍不住鄙夷,你还是不是女人?
yooooooo~她兴高采烈地呦了声,往下探入他裤子,抓住那根冰冰凉软乎乎的东西捏了两下,媚眼如丝地侧眸看他,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此处省略10分钟描述。
语琪长叹一口气,将满手冰凉凉滑溜溜的东西抹在他小腹上,果然是十几年没碰过女人,真是缴械神速啊,小青青。
【本番外,完。】
《无脑小番外之沈泽臣》
沈泽臣从语琪那得知自己竟有个外号,不知该作何表qíng。
夸你好看还不高兴么?语琪扑上去,抱他脖子,嗯,沈大美人?
沈泽臣眯起眼睛,推开她的脸,换你你会高兴?
我高兴啊。
我叫你琪哥你也高兴?
语琪差点笑成半身不遂,沈泽臣懒得理她,搬来他的笔记本噼里啪啦地敲。
在写什么?她贴过去,靠在他身上。
他看她一眼,说,发言稿。
噢。她点头,看了一会儿又无聊,摸摸他耳边,拨拨他头发,你明天出差,今晚陪陪我呗。
沈泽臣淡声道,琪哥这么厉害,还用我陪?
语琪从背后抱住他腰,腻着嗓子,琪哥哥就想要美人陪。
沈泽臣凉凉地看她一眼,满含警告。
来嘛,美人~她继续作死,百折不挠,来陪陪哥哥嘛~
忍无可忍,他一把把她掀翻在chuáng上,狭长眸子危险地眯起,要我陪你,嗯?
她张开腿夹住他腰,头往后仰,配合得不得了。
你不要后悔。
才不会!呃啊等、等等,哦!
等什么,你不是要我陪你么?嗯,琪哥?
啊,哈啊,不、不要!嘤嘤别我不当哥了求、求你
叫我什么?
唔泽臣,呃,不要啊,嗯,我错了
好好想想,叫我什么?
呜呜呜沈哥哥,我错了
沈泽臣冷笑一声,现在知错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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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美人多蛇蝎,古人诚不欺我。
☆、第209章番外之萧煜
魔宫教众们心照不宣的有三件事。
一,萧宫主是一个xing格孤僻,脾气很作的宫主。
二,林护法是一个温文有礼,脾气很好的护法。
三,护法这颗好白菜一定是上辈子日了狗了,才会在被宫主这样的绝世渣滓拱了。
然而这些都不是真相。
萧宫主早年的确xing格孤僻,但这破毛病早八百年就治好了。
他继任宫主之位前,跟语琪把四海八荒逛了个遍,期间游山玩水吃喝玩乐坑蒙拐骗,再孤僻的xing子也养的跟雪橇界三傻差不多了。
而魔宫教众们认为他孤僻,只不过是萧煜的习惯xing高冷和顽固xing面瘫作祟罢了。
要知道,二哈在不乱蹦乱跳的时候,闭起嘴来也是一只(状似)安静高冷的美男子。
至于林护法是一个温文有礼,脾气很好的护法这话
萧宫主第一个不同意!
这麻蛋什么眼神,是不是瞎!
就说最近。
为庆贺林护法平乱归来,魔宫举行了三天三夜的接风宴。
大块的ròu,大碗的酒,源源不断地呈上来,除了没有漂亮女人可以抱有些遗憾外,大家都很高兴,一个个勾肩搭背,喝得面红耳赤。
林护法坐在教主下首,轻轻摇着一把象牙白的折扇,笑得特别风骚。
所谓唇不点而含朱,眉不画而凝翠,端的是风华过人,宛若三月chūn风,七月暖阳。
魔宫地处穷山恶水,刁民不少,美人极稀。
以前见惯了林护法的也就罢了,近几年新入宫的小弟子,又哪里见过这样标志的人物?此刻一双双眼睛都看得呆了,目光跟着林护法去了,心也跟着走了,连宫主刚刚说了什么都没听见,只见林护法缓缓抬头看了宫主一眼,唇畔的笑意更深三分。
护法大人笑起来不要太美!
护法大人看看我们啊,宫主那家伙有什么好瞧的啊!
小弟子们chūn心萌动,被下身的shòu|yù支配了脑子,颠颠儿地找护法大人敬酒去。
语琪挑了三个年轻弟子的酒喝了,然后推脱不胜酒力,起身凑到萧煜身边去躲清静。
因自小习寒玉决的缘故,萧煜这人骨髓里都透着疏离的冷意,不但是驱虫驱蚊的神器,还自带周围十米内的真空效果。
语琪一坐到他身侧,周围黏着的一群小弟子就哗得一声散了。
语琪看着下面作鸟shòu状奔逃的弟子们,摇了摇手中折扇,侧眸微笑,宫主雄威不减当年。
萧煜瞥她一眼,眼神冷得掉渣,哪里比得上护法。他语带讥讽,连敬酒都要挑俊俏弟子的喝,你当真是衣冠禽shòu。
一样要喝,自然要挑顺眼的给个面子。
云淡风轻地说完,语琪摇扇作远眺之状,偶尔撞上年轻弟子满眼仰慕的目光,便回一个轻轻柔柔的笑,待看到对方脸红心跳,才满意地看向别处。
萧煜不耐斥她,别笑了。
语琪微微一挑眉,眸光轻飘飘地转向他,唇角笑意更柔三分,为何?
太丑,碍眼。
他声线与神色皆冷峻,毫不掩饰对她的鄙夷。
语琪眯起狭长的眸子,合上手中折扇去握他的手,面上仍旧是好脾气的含笑模样,你今天脾气有点儿不对劲,寒毒又犯了?她声音放得又低又调侃,很是不恭敬,下面弟子却只见美人护法温qíng脉脉地去握冷面宫主的手,简直nüè狗。
萧煜一脸烦不胜烦,抬手甩开她,别跟本座来这套。
往常一起出任务,她绝不是这个温柔有礼的腔调,要论起简单粗bào,胜过地痞流氓无数。
那时他颇为嫌弃,觉得她没个女孩样子。
此刻她倒是温文尔雅了,他却不知为何更加烦躁,恨不得把她按在地上胖揍一顿,揍的她再笑不出来才好。
不明qíng况的弟子们纷纷为护法大人叫屈,偏又不敢挑战宫主yín威,一个个悉悉索索地互相咬起耳朵。
语琪一脸无奈包容之色,特优雅地抖开折扇,替他扇了几下,怎么这么大气xing,谁招惹我们宫主了?
他一把握住她手腕推开,忍无可忍地警告,正常一点。别bī我说第二次。
语琪知道再玩下去小公主要炸毛了,只好收了扇子拢在袖中,看着下面发呆。
安分了一会儿,她实在找不到乐子,只好穷极无聊地又去逗小公主,听下面人说,我不在的时候你把宫里翻修了一遍?
萧煜见她语气正常了些,便也答她,嗯,怎么了?
那我这次回来住哪儿?她笑眯眯贴过来,盯着他看。
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萧煜皱眉,你说呢?
她一本正经,理直气壮的问,你chuáng上?
萧煜被她的厚颜无耻噎住了,半天没说话,只色厉内荏地瞪她一眼。
语琪看着他红红的耳朵,眯起眼睛微微一笑。
小公主就是小公主,真可爱。
萧煜一腔郁气无处发泄,又不想理身旁烦人的家伙,只好一个人喝酒。
藏了不知多少年的名贵酒液,不要钱一样地往嘴里倒,很快就上了脸。
语琪也不去阻止,只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看他喝,他喝完一杯,她便服务周到地给他满上下一杯。
完完全全一个助纣为nüè,放纵教唆的jian臣态度。
在她刻意地推波助澜下,萧煜整个人很快就变得粉粉的,一撩眉一抬眼之间,都是凉薄又惑人的风qíng,看得人口gān舌燥。
语琪舔了舔唇凑过去,声音低低的,暗哑而撩人,酒也喝了不少,宫主不如厕么?
她出言如斯惊人,萧煜一口酒喷将出来,扶着桌子咳嗽不已,半天才眼含醉意地转头瞪她。
语琪一边取出丝绢擦去身上被溅到的酒,一边对上他冷厉的目光,特宽容地冲他一笑,没事的,属下不介意。
萧煜嘴角隐隐抽了抽,觉得头疼如裂。不知是酒的缘故,还是被气得。
他抬手按住额角,刚想骂她两句,却忽然脸色一变。
该死的,这个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
他一把推开她,大着舌头道,让开。转着轮子就退出了席宴,因着酒醉,反应慢了半拍,控制起轮椅来很是艰难。他皱眉,随手点了一个弟子,你,过来。
那被点到的弟子要过来推他,半路被语琪拦下。
她对着那年轻弟子笑了下,不容拒绝地淡声道,我来就好,你退下吧。
萧煜却很不给面子,滚。
那弟子满脸不知所措,看看语琪又看看萧煜,不知该听谁的。
没事,他醉了就这样,别理他。语琪淡淡道,说完轻轻一挥袖,便将那弟子稳稳送出数米之外。
萧煜就这么落到了她手里。
这种时候,语琪也没再做什么,熟门熟路地将他推回绝qíng阁,看着他自己晃晃悠悠地摇着轮椅进了屏风后就没再管,身子一歪在软榻上躺下,一边四处打量翻修的痕迹,一边等他出来。
过了一会儿,萧煜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找人给我打盆热水来。
她懒洋洋地躺在原地没动,你找东西擦擦就行了,那么讲究gān嘛。
里面沉默一阵,传来他咬牙切齿的声音,本座要洗漱擦身!
出来洗呗,跟我还瞎客气。好像出任务的时候我没看过一样,你忘了我们还一起泡过温泉呢。
里面再没声音,过了一会儿,萧煜脸色铁青地出来,语琪翻身而起,曲着一条腿踩在踏板上,另一条腿懒懒地悬空晃着,想开啦?跟我还见什么外嘛,一起洗?说着就倾身向前,哼着小曲儿去解他腰上玉扣。
萧煜一掌拍开她,她挑眉看他,出手如电,指尖一扣一带,便扯了他的绣金暗纹腰带下来。
他怒,出手来抢,语琪伸手去挡,两个人一来一往,就这么jiāo起手来。
两人习得功法相克,谁也奈何不了谁,没一会儿都累得气喘吁吁,薄汗满身。
但萧煜到底带了几分醉意,反应慢了些,被语琪占了大便宜,等被她按倒在塌上的时候,已经乌发尽解,衣袍半褪宽松的亵裤要掉不掉地挂在了膝盖上,被她用牙咬着扯去。
林语琪!
他怒不可遏,用手抓她。
她一歪头避过去,得意地哼笑一声,八百年了还是老套路,一生气就揪人头发,你是三岁小男孩么?说完便是一扑,将想要起身的他牢牢压在身下,与他额头抵着额头,声音低哑地说着刚才的发现,萧煜,你屋子往外扩了一间。
萧煜捉住她,腰身用力,猛地一个翻身将她反压在身下,恶狠狠地拿手肘压她脖子,一回来你就找死?!
语琪任他压着,懒懒地环住他腰,安安静静地一抬眸,问得仍是那个问题,你在旁边扩的那间,是留给谁住的?
萧煜不说话,眯眼看着她。
她蛇一般地攀上来,轻轻咬了下他的唇角,特别狡黠地笑了,给我留的吧?
萧煜没说话,捂住了她的眼睛。
她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了,被捂着眼睛也要凑过去亲他,嘴里还不停地耍贱,别害羞嘛~留给我的就直说好啦!我一定会天天临幸这里的!
他没好气地拍她脑袋,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留给青龙的!
那是谁?她觉察到了危机,扯下他的手。
萧煜瞪她一眼,本座的狗!
什么时候的事儿?
跟你有什么关系。
别养它了,一只狗能gān什么。她放松下来,细细去吻他的耳朵,见他敏感地动了动,她忍不住低低地笑,侧头在他耳后亲了一下,哑着嗓子道,养我吧宫主。
养你来gān嘛,没用的东西!
她笑吟吟地答,就养我来gān啊。
她见他僵住了,又凑过去温柔地亲亲他眼睛,轻声问,那你到底要不要养我?
萧煜睫毛颤了颤,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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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页
语琪噗嗤一声笑出来,轻轻戳了戳他长而翘的睫毛。
萧煜睁开眼睛看她,眸光湿漉漉的。
果然是小公主啊,太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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