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嫁给了大将军》 第1页 [穿越重生] 《和离后嫁给了大将军》作者:桃花兔崽【完结+番外】 文案: 侯府千金裴宜笑与夫家和离,成为了皇城内外的笑柄。皇城人都称她不守妇道,不尊公婆,不敬小姑,是皇都人日谈夜谈的笑柄。 可侯夫人还张罗着给她再寻一门亲。 试问,皇城有哪家公子愿意娶这般女子? * 人人都说,战神萧重,长得高大威猛,杀气逼人,当日旗开得胜班师回朝时,便吓哭了不少小孩。 这般煞神,自然是人人不敢招惹。 可怜萧老夫人替萧将军操碎了心,日夜都想给他寻个姑娘当媳妇儿。 没别的要求,只要是女的,活的就行。 一日,有人玩笑般对萧老夫人说:“你家阿重皇都之中无人不惧,可巧了,庆安侯府的大姑娘也无人敢娶,这不正好是一对儿么?” 萧老夫人动了心思。 女的,活的!还是个名门闺秀,赚了! * 裴宜笑与萧重成亲之后,皇城不少人都在等着看热闹,看裴宜笑如何被活阎罗王折磨到死,如何结局凄惨。 结果坐等右等,只等来夫妻二人三年抱俩的消息。 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活阎罗王,把裴宜笑捧在了心尖上宠! 皇城众人:这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 [阅读必看] 1v1 he 女主重生 架空架空非常空 感谢封面画手太太wb@巴尔炸露 排雷:看爽文勿入!!!!!嘘,安静看文 一本平平无奇的小甜饼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裴宜笑,萧重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二婚的春天 立意:相互扶持,相互尊重的感情 作品简评: 裴宜笑重生之后,决定要改变自己的未来。在与渣前夫和离之后,与将军萧重相遇相识,因缘巧合之下互表心意,两个人一路扶持,情意渐深。她与萧重一起经历各种事情后相携一生。本文节奏轻快,男女主感情甜蜜,整个故事围绕着男女主的感情发展而展开,全程甜宠没有虐点,将水到渠成的感情历程刻画出来。 第1章 深秋(1) 皇城之内,秋风正萧瑟着,落叶正叫嚣着寒意将至,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架势。 裴宜笑种在芳春阁窗外的花儿连根都坏掉了,来年开春怕是也不会再生。 此时眼中,看什么竟都是萧条的。 繁星从迂回的长廊上快步跑来,萧瑟的秋意里竟生了一层薄汗,她也顾不及什么礼仪,便推门而入。 繁星红着眼眶,让裴宜笑一愣,她抿唇微微笑了下,朝她挥了挥手,“急什么,把外面的鸟儿都给惊走了。” 繁星眼泪珠子从眼尾坠落,她伸手抹了一把,扑到她的脚边,抽抽噎噎地说着:“大…大人要将暖春楼的小贱人扶正,夫人,这可如何是好!” 裴宜笑微微一怔,愣住了。 她手缓缓垂下,落在死气沉沉的暗色裙子上,慢慢攥紧。须臾,她冷冷笑了一声,“他想做什么,哪里轮得到我说话。” 秋意正浓,浓得让人绝望的心,好似埋了一层黑土,渐渐失色。 她十五岁时便喜欢温故知,喜欢他出身贫贱却一身端正,朗朗君子的端方正该如他这般。 若不是她一意孤行,她庆安侯府的嫡女怎么就嫁的他温故知?到头来,却被整个皇城耻笑,嫁入温家,更是磋磨。 繁星见她出神,便拉住她的手,轻唤一声:“夫人……” “嘶。”裴宜笑回过神,被繁星抓着的地方一阵刺痛。 繁星心中一骇,急理开她的袖衫,其中血迹斑斑,伤痕累累,有陈年的,也有新添的。 繁星仰头:“夫人,这是…这是…” 裴宜笑徐徐起身,走到床边,她温和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她对繁星道:“近日天冷了,你且将窗关了,我有些困乏,不必扰我了。” 繁星紧咬着下唇,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裴宜笑轻蔑地笑了下:“能有什么办法……繁星啊,侯府早就没了,你我如今,连温家仆役都不如。” 属于侯府嫡女的骄傲与自尊,早就已经伴随着庆安侯府埋入黄土之中,不存在了。 繁星心里堵得慌,不敢让裴宜笑想起难过的事,便替她关了窗,出了阁楼。 裴宜笑总觉得近来她时常困倦,总是会陷入混混沌沌的状态之中,偶尔也会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情,关于她或是温故知的,回想起来,才觉得她的一片痴心究竟是有多么可笑了。 温故知要扶正新夫人的消息,很快便在皇城传开,他如今是新帝重用的重臣,无人敢触他的风头,旁人虽想着扶正一个歌姬女子实在荒唐,可终究却笑着说:“恭喜温大人了。” 温故知还特底让仆人来请她出席,她婉言拒绝,狗仗人势的仆人骂骂咧咧:“不识好歹!” 便赶去前厅讨杯酒水吃。 整个温家都是极其热闹,唯独她这一处,清冷得好像坟墓。 她敛着眉目,面前是温故知的新夫人送来的吃食,瓷碗之中散发着阵阵馊味,有些让人作呕。 这个天气还能放馊的东西,也不知道是放置了多久,怕是新夫人特地存下来要留给她的。 -- 第2页 她动了筷子,一点一点将新夫人送来的东西吃完,若是不吃完,怕又要遭一番罪。 那位新夫人极看不惯她这大小姐做派,每每惹得她不快了,便会去温故知那里告上一状。 温故知此人不算糊涂,可他却从不问裴宜笑的是非,不管如何,都是她的错。她身上这些新旧伤痕,便是温故知每每不开心了留下的。 入夜后,整个皇城仿佛也静谧了下来。她吃过那些馊掉的东西,胃里难受,也乏得很,繁星伺候她洗漱完后,又暗戳戳骂着新夫人。 “那个小贱人,仗着刚被扶正,竟然就让厨房……给您送那种吃的!”说着,繁星又要哭了。 裴宜笑心里苍凉,抬手摸了摸繁星的乌黑的头发,也有些难过,“日后她便是温家的当家主母,切不可再说这些话了。” 繁星紧紧咬着唇,眼眶绯红,“我们夫人……是皇城贵女……当年不知多少名门踏破门槛都没答应……竟便宜了……” “嘭。”大门一声巨响,被人踹开,一阵阴风从外吹来,吹得帘帷飘动。 温故知一身青衣广袖,踉跄地走了进来,他生的清俊儒雅,若不是凭着这一张脸和一身才气,裴宜笑应当也不会瞎了眼。 繁星惊讶地捂住嘴,连忙行礼:“大人。” 温故知大抵是喝多了,整个人醉醺醺的,他径直走过来便踹了繁星一脚。 他虽是个读书人,可终究是个男人,力气很大,瘦弱的繁星一脚便被他踹开,撞在桌上。 额头血淋淋一片。 裴宜笑心中一惊,光着脚从床上起来,想去扶起繁星,可温故知哪里肯,他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耳朵嗡鸣作响,疼得要命。 她怨恨地抬头看温故知,冷言冷语:“温故知!你何必为难一个奴婢!你若是有什么恼的,冲着我来便是!” 繁星……那是从小同她长大的丫鬟!当初陪嫁到温家的丫头里,也就只有繁星还留在她的身边。 即便如今吃糠咽菜,被锁金楼,繁星也不曾对她离弃。 于裴宜笑而言,如今繁星比任何人都要重要。 温故知冷冷笑起,清俊的脸旁也因着这冷冰冰的笑意而显得些许狰狞。他俯下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眼眸底下全是嫌恶。 瘦削的下巴仿佛要被他捏碎一般,她疼得眼泪掉了出来。温故知开口,酒气喷薄到她的脸上,她胃里更加不舒服了,有些作呕。 “裴宜笑!你如今已经不是什么侯府嫡女,你在我府中,比婢子还要不如!我打你的奴婢又如何?我要她的命也要得!” 说完,温故知竟然真的放开裴宜笑,朝着繁星而去,他一脚踢在繁星身上,脸上得意。 裴宜笑从地上爬着过去,护住繁星,抬头冷冷看他:“温故知!你若是这般厌弃我,不若一封休妻书放我离去,何必磋磨我!” 温故知听了嘲讽一笑,一脚落在她的身上,她闷哼一声,许是她这幅难过的模样让他得了畅快,他咧开嘴笑起:“裴宜笑,放你离去?你休想!” 一拳一脚,毫无规章落在身上,渐渐的也就疼得麻木。 繁星有些清醒过来,在她身下哭着,整个芳春阁没人敢进。 温故知无情地发泄着:“裴宜笑,当初你逼着我娶你,可曾想过今日的下场?” “我要狠狠地折磨你!这才能让我痛快!” “若不是我,你都会随着庆安侯府几百口人一起入坟中,裴宜笑,我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你便得去死!” “…………” 耳边的嗡鸣声越来越重,温故知今晚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不曾留手,她喉头一腥,一口血竟然吐了出来。 繁星尖叫起来:“夫人!夫人!” 繁星的声音渐渐变得渺远起来,连身上的那些疼痛,仿佛也消失不见了,她想动一下,想要和繁星说一句话,却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好像是解脱了一般,终于是在繁星的身上睡了过去,并不害怕,只是想要永远不要醒过来,也永远不要再见到温故知了。 今夜的皇城,晚风似乎呼啸的格外急啊。 也格外冷。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 ! 家暴男不是男主!!! 他不是! 不是破镜重圆! 请认准本文唯一男主——大将军! 第2章 深秋(2) 低低的哭声从耳边传来,裴宜笑只觉得自己身体很重很重,一股刺痛的痛意从四肢百骸传递开来。 她还紧闭着眼,一股绝望蔓延开。 怎么,难道她竟然还活着,还没有摆脱温故知这个人渣吗?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鼻尖环绕着紫净香的味道,她微微蹙了下眉头,不对,这味道不对。紫净香价格高,温故知不可能在她房中燃上这种香。 只有她刚嫁到温家时,才最喜欢这种香。 耳边哭着的繁星忽然止住了哭泣,并不太乐意地说了一声:“温小姐竟然还敢到少夫人的房中来,少夫人如今这般模样,究竟是谁害的,心里不明白么?” 温小姐?! 这怎么可能,温故知的嫡亲妹妹温暖早在半年前便远嫁了,怎么会忽然出现? 裴宜笑眉头皱得更紧,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温暖抽噎了一声,“是,是我不对,是我不该带着嫂嫂去碧游山上郊游,是我一时没注意,竟然让嫂嫂摔下了山崖。”她娇滴滴哭了起来。 -- 第3页 不多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进来:“这就是侯爵人家的教养,区区一个奴婢竟然都敢对主子吆五喝六了!我倒要看看,今日还有谁能护的住你!” 是温故知的母亲刘氏。 那这就更加不可能了!刘氏早在温暖出嫁之后便郁郁而终,怎么可能如此鲜活的出现? 碧游山……碧游山…… 思绪回笼,她慢慢记了起来,她嫁到温家后三个月,温暖邀她去碧游山赏落枫,她一心讨好温家的每一个人,温暖一邀,她便去了。 谁知不慎从山崖上坠了下去,养了好久才恢复过来,险些丢了性命。 此时裴宜笑脑海中有个可怕的猜想…… 还没有从记忆里回过神来,繁星便尖叫了一声,“老夫人!你们未免太过分了!少夫人是侯府嫡女,今日竟然成了这般模样,难不成你们没有一点责任吗?” “你们要干嘛?放开我!” 裴宜笑僵持地手指猛然一动,耳边是刘氏粗大的嗓门儿:“干嘛?这里是温家!你一个婢女都敢放肆了,今日我便要让人教教你规矩!把她给我拉出去,打死为止!” 裴宜笑的心微微一沉。 繁星惊慌的尖叫声一直在响,她蓦然睁开眼睛,撑着柔软的床慢慢起身,如墨黑发垂到胸前,四肢百骸的疼痛让她不禁皱了下眉头,却没哼出声。 “娘,阿暖,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她黑白分明的杏眼如同含了一汪春水,娇俏的脸蛋如同一朵半开未开的芙蓉花,即便此时脸色难看,可也让人见之不忘。 房间里忽然寂静一瞬,没人想到裴宜笑竟然醒了!大夫明明都说过醒过来的可能性不大啊! 温暖小心捏住衣角,暗暗咬牙,她露出笑容来,扑到裴宜笑的跟前,哭得梨花带雨:“嫂嫂,是我对不住你,若是早知会出这种事,便决计不会带你去赏什么枫叶的!” 裴宜笑微微垂眸,脸上一如既往是副温顺的样子,若是不知温暖的心肠,她大概是真的会信了吧。 她没说话,刘氏叉着腰嚷嚷起来:“你醒了倒好!我想问问,这就是你们侯府的教养?区区一个婢子,竟然也敢朝着主子吆五喝六!” 裴宜笑望了眼繁星,微微笑起,温和地说道:“娘,繁星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病着没醒,她大概是太过担心了。” 刘氏不依不饶:“那就是只有她担心吗?她明里暗里说这是阿暖的错……怕你这个嫂嫂没在背后挑唆吧?!” 刘氏出身乡野,说话自然直白,温暖闻言,震惊地看着裴宜笑。 她不动声色笑了下,撑着身体的疼痛忽然下了床,可身上如今浑身是伤,乍一落地,浑身的骨头像是碎了一般。 她脚下发软,直接摔了下去。 温暖大喊一声:“嫂嫂!” 繁星:“少夫人!” 她伸手要扶,裴宜笑制止,她抬起一双明眸来,红了红眼:“娘,我身边只繁星一个丫头了……莫不是您连一个丫头都不愿意放给我么?” 背后,许多婢子仆人都看到了,不忍地别开头。少夫人是什么性子的人,他们这些下人最是知道,整个温家,唯有少夫人是个好脾气,待下人最好。 可怎么就……碰到了这样的婆母夫君! 刘氏大惊,拉扯着温暖起来,也让人松开了繁星,繁星扶着她起身来,温软的床上总算让她身上的疼痛消减些许。 刘氏虽然糊涂,可温故知的话她向来都听。如今儿子让她莫要招惹裴宜笑,那还是不招惹的好。 刘氏暗道这个裴宜笑命怎么就这么大,落下山崖竟然还能够活命!她丢下一句干巴巴“你好生修养”便携着温暖而去。 人去房空,繁星如同脱力一般靠在床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繁星抽噎着:“少…少夫人,我还以为您撑不过去了!” “都怪那温小姐,好好的,邀你去赏什么枫?自家这一亩三分地都弄不明白。” 裴宜笑温柔地敛下眸子,抬手碰了碰繁星的额头,笑了下:“还好,我回来了。” “那是少夫人命大……”说着,繁星又有点想哭了。 这怕是一桩奇闻。 她竟然回到了十六岁这年,她刚嫁给温故知三个月。 一切的一切,都在脑海中游过,方才发生的那一幕,在记忆里也的确发生过。只是那时,她一心想要讨好小姑子和刘氏,没有多加阻拦,繁星去了半条命。 现在因为她,又有了改变。 那就是说,她能改变过去了。 她杏眼中的潋滟神色微微一暗,若是如此,她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和温故知断绝关系。 当初桃花游园上,她一眼便瞧上了如同朗朗明月的温故知,他温和儒雅,如同一个清俊的端方君子,处处都让人着迷。 她也确实是迷了心窍,哭着闹着要嫁给温故知,裴侯爷向来宠她,依着她在户部给温故知谋了个官职,才将裴宜笑下嫁温家。 裴宜笑还记得,成亲那日,温故知连她的盖头都没有挑开,穿着一身猩红的喜服立在她的面前,淡淡同她说:“裴小姐,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强求的感情能有什么好结果?温某今日不碰你,这辈子也不可能碰你。” 后来天子身体不太行了,二皇子与太子龙争虎斗,太子不敌,太子一党全数被清剿干净,庆安侯府,亦在此中。 -- 第4页 那时候裴宜笑才知道,她满心满眼的温故知,竟然早就投奔了二皇子……自此以后,温故知暴戾的性子显露出来,对她非打则骂,她几次险些丧命。 如今……竟然重回十六岁了。 她调整过呼吸来,吩咐坐在她床边的繁星:“今日温故知去了何处?” 时候有些久了,她还是有些记不清。 繁星红着眼睛回答:“大人昨晚说,今日萧将军班师回朝,丞相在杏花楼替将军接风洗尘,也请了大人一起去。” 裴宜笑神情不变,微微点了点头。萧将军大败夷军,班师回朝,这是大事,温故知不会放过这种拉拢同僚的好时机。 她点了点头,“今夜他怕是回来的晚。” “回来的早或迟也没什么关系。”繁星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在她面前,繁星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此时也难以控制地说着温故知,“您还在闺中的时候,皇城不知道多少名门世家踏破了咱们侯府的大门,您都没答应,结果却许了这样的人。” 裴宜笑抿唇笑了下,扯得伤口有些疼,她神情清淡温和,和闺中时候不经世事的样子全然不同。 也该不同,任是谁经历了家破人亡,毒打致死这种事情,都会变的。 她制止住了繁星喋喋不休地小嘴:“你去侯府跑一趟,让娘亲派车马来接我回去住两天,出温府时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是我刚醒嘴馋,去街上买些蜜饯。” 繁星“哎”了一声,她赶紧起身,匆忙去了庆安侯府。要回侯府住两天,她心里实在欣喜。 繁星一走,房中才是真的冷清。 裴宜笑躺在床上,仰头便见素青色的帐子,在窗外透进的微风间摇摆,好似是泛起的波澜。 现在,侯府的人怕是还不知道她坠崖受伤的事情,上一辈子她自己受了伤,为了不让裴侯爷迁怒温家,硬生生瞒了下来。 她布满伤痕的手指攥紧了被子,素色的被子上起了褶子,她啊,上辈子也未免太蠢了些。也是她蠢,识人不清,才让裴家陷入了那样的境地。 庆安侯府离温家半个时辰的路程,繁星来来回回,竟然也已日暮西垂,今日许是天气不错,天边竟挂着一抹鲜红,从窗外落进夕阳来,竟有些满堂生辉的意思。 温家大院里吵吵闹闹起来,刘氏中气十足的声音大老远便传了来:“裴二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我都说了我儿不在,有事递上拜帖,你现在是要闯入我温家吗?” “呸!本小姐就是要抢闯温家怎么了?你们区区温家,能耐我何?!”女子娇俏的声音竟然比刘氏的还要大一些。 裴宜笑心中一动,她手指微僵,此时竟然又生出了近乡情更怯的心思来。 她到底……是对不住裴家的。 而她也怎么都想不到,来接她的会是庆安侯府的庶女裴思琦。 庆安侯府庶女裴思琦是姨娘生的,姨娘命薄,生思琦时落了病根,没多久就病逝了。思琦便一直是侯夫人养大的,她与思琦的性子是天南地北迥然不同,年少时也曾针锋相对,互不包容。 可她却记得,裴家亡败之时,裴宜笑设法想要保住她,想送她离去。 思琦手持一把剑,站在火光与裴家大门前,黑色长发凌乱,两朵珠花落地,她未退分毫:“我裴思琦,与裴家生一起生,亡也要亡在此处!” 裴宜笑鼻尖一酸,颇有些哽咽,她想,她很想见见自己这个妹妹。 屋外,裴思琦似乎已经闯了进来,刘氏慌不择话嚷嚷起来:“你牛个什么劲儿?!你不过是庆安侯府的一个庶女而已,我温家的儿媳妇儿可是侯府嫡女!哪里轮得到你来撒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老板们看了记得点个收藏啊~ 第3章 深秋(3) 屋里,清晰可闻刘氏的声音。 裴宜笑长睫颤了颤,在金黄的日光下,落在眼下,好似是蝶翼一般。她苍白的脸上,似乎是浮现了一丝嘲意,低声喃语:“儿媳妇么……呵。” 她现在身体不大好,可扶着床与墙壁,也能够缓缓往外走。她只给自己披了件单薄的衣裳,如墨的黑发尽数披散下来。 她一步一步忍着疼痛往外走,开门。 绚烂却不刺眼的夕阳落在脚下,院子里吵吵闹闹的人声音一停,繁星跟在思琦身后,见她出来,迎了上来扶住她,“少夫人您没事吧?” 裴宜笑撑着繁星走下台阶,看着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温顺样子。 思琦看了难免火大,她就看不惯裴宜笑这废物点心的样子! 谁知,裴宜笑竟然走到刘氏跟前,温和地笑了下,抬起清亮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她:“娘,我的妹妹,何时轮得到您来管教?庶女又如何?她依旧是庆安侯府的二小姐,岂是阿暖这种乡间村妇能比得上的?” 她温顺地抿了下唇,掩唇轻声咳嗽一声,漂亮的眼睛弯了弯,“娘,您说是吗?” 金光照在她的脸上,刘氏发现,她这个儿媳,好像有些不同了。 刘氏明白过来裴宜笑的话,勃然大怒,她说阿暖是乡间村妇,是几个意思?! 裴宜笑不等刘氏答话,已经就着繁星转过身,她走得有些困难,瑟瑟秋季里,额头上竟然铺了一层汗。 思琦颇有些讶异,她这嫡姐,怎么好像是变了性子?可仔细一看,看起来还是那副低眉顺眼的窝囊模样。 -- 第5页 待到裴宜笑走近了,思琦才把玩着手里的鞭子说:“娘亲让我来接你的,不是我自己想来的!” 裴宜笑弯着眼,微微颤着手拉住思琦的手指,鼻子一酸,没能控制住眼泪,啪嗒一声掉了出来。 她哽咽地道:“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思琦愣住,她这嫡姐啥时候和她这么亲近了?她眨着眼,看向繁星。 繁星委屈巴巴地瘪了瘪嘴,肯定是嫁到温家这几个月,让大小姐受尽了委屈,连看二小姐都觉得亲切了! 思琦恶寒地收回手,朝着刘氏惊愕的脸挑了挑眉,“我爹我娘让我来接姐姐回家去住两天,我管你答不答应,反正人我是带走了!” 裴宜笑也收敛起心里那点苍凉心境,客客气气地对对刘氏说道:“娘不用担心,我回家去养个几日,你让夫君得空了,便来接我就是。” 刘氏瘪嘴,温故知哪里可能会去侯府接她?到时候派个小厮过去接就行了。 刘氏也并不觉得裴宜笑是要离开温家,她心里明白得很,裴宜笑喜欢她儿子,要不然温家也不会有如今的荣华富贵。 她一点都不担心裴宜笑会对温家做出什么事情来。 给自己吃了一粒定心丸,刘氏也不留思琦留下用饭,草草收拾了两件衣裳后,出温家大门已然天黑。 皇城之内,有着宵禁,天黑后便不能出行,只有朝中官员得了允许,才可夜行。 思琦骑着一匹枣红大马,让车夫在马车上挂了一盏灯,马车里,裴宜笑笼着衣衫,头脑发昏,大概是伤的太过严重,也没瞧过大夫。 她一摸额头,竟然滚烫的。 马车里,传来两声咳嗽,虽然极力压制着声音,可思琦还是能听出咳嗽声里的痛苦,她连忙对车夫道:“慢些,我姐受了伤,受不的你这样的颠簸!” 车夫急忙应“是”。 思琦撩开车帘,探进脑袋来,看她的模样满脸泛红,心中不忍,说道:“家中的大夫不在,我这就骑马给你请去。” 裴宜笑本想说熬一熬,熬一熬便能过去了。她摩挲到身上的衣料,忽然觉得可笑,她现在不是芳春阁的那个生死没人管的金丝雀了啊。 她点点头,“天黑,你且小心些。” 思琦哼了一声:“我啊,再不小心也绝不可能像你这样,竟然还跌下山崖,笑死人了!” 她雪白的手指上布满了疤痕,伤口还挺新鲜,她撩开窗帘,看着思琦驾马而去,马蹄声声回荡在空旷的街巷之间。 繁星踮起脚尖问:“少夫人,能走了吗?” 裴宜笑收回手,帘子落下,她淡声道:“走吧。” 马车上挂着一个“裴”字,在摇曳的灯火中忽明忽暗,她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远方忽然传来了大大咧咧的喧闹声。 “将军!你看到没有,那杏花楼的歌姬长得还真是娇滴滴的,叫一声将军,老子骨头都酥了大半!” “那可不是,皇城这地儿养出来的人,就算是歌姬,都比我们这样人娇贵!” “你一个硬邦邦的大老爷们儿和个女人比什么比?” “哈哈哈哈哈哈!” 此时能在宵禁后在街上行走的,大多是官员,裴宜笑此时身上难受得很,也没心情去瞧瞧究竟是谁。 她头脑发晕时,马车忽然停下,她一个趔趄,盖在身上的小毯坠了半边,她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五脏六腑都带着一股刺痛。 繁星听她咳嗽,有些急了,上前去质问:“你们是什么人!庆安侯府的马车竟然也敢拦?” 卢沙这种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还没被这种娇滴滴的小娘子教训过,立马震声问:“什么劳什子侯府!老子不知道!” “你……你们且速速让开!”繁星红了脸,她还没见过如此粗鲁之人。 裴宜笑心中却隐隐有了几分猜测,皇城之中的贵族子弟,大多清贵自持,也不会壮着胆子得罪庆安侯府。 再听方才那人的语气,应是真不知道侯府的。 那此时在皇城中的官员,且不熟皇城流派的,还能是谁? 她手指敲了下马车壁,繁星住了嘴,担忧地在马车外问:“少夫人可是难受的紧?有恶人挡路,怕是要一会儿功夫。” “无妨。”她温和出声,斜倚在车上,低垂眼尾,“咱们让一让,也可。” “可是少夫人……” “让路。”裴宜笑淡声说道。她语气柔情似水,让人听了好似有种被温泉洗过的舒服感,实在难以让人讨厌。 卢沙不禁好奇了,这主子性子这般好,怎么就有这么个刁蛮的婢子? 卢沙回过头,扬声爽朗笑起:“将军,遇到了个明事理的夫人,咱们快走吧,再不回去,老夫人可要等着急了。” “嗯。”清脆的马蹄声踱步到马车旁,裴宜笑本以为一行人便过去了,哪知耳边响起一道浑厚沉稳的声音来:“多谢夫人。方才属下无礼,多有得罪。” 有风撩起了些许帘子,她瞥见黑色鬃毛大马与一片玄色衣角,她想,原来这就是名震大贞的战神萧重。 连说话的语气,好像都带着一股浓浓的煞气,像是一座山塔,压得人呼吸一缓。 帘子落下,看不到外面的光景,她轻声道:“将军客气。” 马蹄声与一群人吵吵闹闹的声音远了,裴宜笑才松下一口气来,繁星立在外面,瘪了瘪嘴:“少夫人为何要让他们?一群莽夫!” -- 第6页 “繁星,慎言。”她轻声喝止。 在皇城百姓心目中,战神萧重是如同神祗一般的存在。他年少之时便远赴边关,连年征战,他斩杀无数人头于脚下。 他的刀下亡魂,怕是要比皇城的人还要多,说是尊敬,不如说,更多的人是惧怕。手上沾满了淋漓鲜血,脚下踏着森森白骨的人,裴宜笑觉得还是不要招惹得好。 她如今势必会得罪温故知,没必要再因一件小事给侯府树一大敌。萧重心胸宽阔倒还好,若是个小心眼儿,真是得不偿失。 人走远后,裴宜笑才开口:“回家吧。” 夜风照着前路而行,她啊,这才是真的要回家了。 后面,卢沙踏着马跟在萧重身后,哈哈笑起来:“方才那夫人的声音才是真的好听,温柔得能掐出水来,也不知道谁有这等福气,竟娶得这般温柔的小娘子。” 方必在马上摇摇晃晃地嗤笑一声:“你怕是几辈子没见过女人了,没听到那婢女说的话?庆安侯府的人,也是你这种莽夫能肖想的?” 毛镇北不乐意了:“怎么的啊,老方你看不上咱们粗人咋的?我们在前线打了这么多年仗,现在回来想娶个媳妇儿,皇城这些姑娘还个个不情愿!” 卢沙吐了口气,瞥着隐没在夜色之中的高大身影,“你说我们也就算了,将军这般好的条件,怎么也没姑娘嫁?” 萧重马蹄声快了些,不一会儿就跑不见了身影。卢沙摸了摸后脑勺,“我是又说错话了吗?” 方必笑了下,“那倒不是,只是老夫人一直在为将军娶妻一事烦恼着,从将军得胜归来后,便说了个没完,好不容易和兄弟们在一起自在点,你却又说了起来。” 方必拉着马缰绳,“你说将军愿不愿意听你说话?” 卢沙一拍脑袋,原来是这么回事。毛镇北紧接着叹气:“找媳妇儿是好事,将军也老大不小了,总和我们厮混在一起也不是办法,将军那么小就开始打仗了,夷地那地儿,哪见得到什么女人,别把将军给憋坏了吧?” 卢沙哈哈哈笑了起来:“老毛,我看是你自己憋坏了吧?”他眼睛一斜,“走着?我听说皇城花楼里的姑娘都水灵灵的。” 毛镇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要和卢沙逛花楼去,方必婉言拒绝,他还得去帮老夫人收拢皇城中待字闺中的小姐画册,忙得很。 将军的婚事……的确头疼。 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消息说,将军是个青面獠牙吃人骨肉的煞神,是个活阎罗王,别说是姑娘家了,就算是大老爷们儿听了,都得退避三舍。 老夫人张罗了半天,哪儿还有姑娘愿意嫁给将军啊。 这事儿啊……麻烦啰! 第4章 深秋(4) 一股窒息的感觉涌了上来,那种无力与厌恶让裴宜笑头皮发麻,她只能拼命挣扎挣扎…… 迷糊之中,她仿佛又看到温故知站在她的面前,是印象里那副狰狞又恶极的模样,他歇斯底里地说着:“裴宜笑,你恶不恶心!”这般的话。 身体上的每一寸汗毛,都在颤栗着。她吓得直接睁开了眼睛,大口喘息,才知道刚刚不过是做了一个噩梦。 这还真是有些可笑,曾芳心满怀的脸,如今竟成了她备受折磨的噩梦。 繁星端着一杯温茶过来,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少夫人您醒啦,可担心死奴婢了。” “我……”她嗓子又干又紧,像是要冒烟儿了一样,一出声,沙哑低涩,她接过繁星手中的温茶,饮下润了润喉,总算舒服了。 她打量着屋里的模样,这是她的闺房,还是记忆里最熟悉的模样。 墙角的花,窗外的树,依旧在。 而她未出阁的时候喜欢风花雪月诗词曲赋,屋里总是附庸风雅地挂着几幅名画,思琦常嘲笑说:“挂着那玩意儿做什么?还不如卖了去打两副金钗划算。” 如今回过头再看,那些风雅之事,果真矫情。 还是打两副金钗吧。 繁星见她又出了神,用绣帕替她擦手,她手上涂抹着黄色的药膏,看起来一点都不美观。 裴宜笑问道:“我手上这是?” 繁星回答:“你都不记得了,那晚咱们从温家回来,刚到家里,您就晕了不省人事,二小姐请了大夫来,我帮您上了药。” 裴宜笑大致了解了情况,见窗外天色很亮,估摸着应该正是晌午,“我睡多久了?” “整整两日了,侯爷和夫人都来过好几次了。” 裴宜笑又是一晃神,让繁星去给她收拾了套衣服出来,她准备去见过父母。可她醒了的消息早已经被繁星传遍了整个侯府,裴侯爷和夫人在她还在梳妆时便赶了过来。 侯夫人心疼地抱着她,泪眼涟涟,她心中一阵温暖,也紧紧相拥,眼泪从眼尾垂下。 侯夫人泣不成声:“苦了我家笑笑,怎么就受了那么重的伤!偏偏温家那边还一口咬定是你自己摔的,自己摔的能成这样?” 裴宜笑低垂眼眸,裴侯爷气得摔了个杯盏,碎片溅开,弹到她的脚下。 裴侯爷怒气冲冲:“这个温故知!我将女儿下嫁,他怎就不知疼惜!” 那是他放在心上疼了十几年的明珠,割破手指头都要哭半天的大小姐,如今竟然在温家受了这么重的伤!这让裴侯爷如何不气。 -- 第7页 裴宜笑鼻子酸酸的,更加坚定了要与温故知和离的想法,她抬起眼眸来,忽的跪在地上,她身体本就伤的重,此时强撑着一跪,脸色苍白。 侯夫人大惊失色,“笑笑你这是做什么!” 裴宜笑认真磕了三个头,偿她识人不清害了全家的罪孽。她泪珠子掉下来,仍旧像是被呵护在心口上的那个侯府嫡女一样哭,她边哭边说道:“女儿不孝,让爹娘担心。现在女儿有一件事必须要去做,可能会让侯府蒙羞。” 裴侯爷蹙紧眉头,问:“什么事?” 裴宜笑用手抹了把眼尾的泪珠,擦得眼尾微红,她坚定地看着裴侯爷:“我要与温故知和离,断绝关系。” 此言一出,震惊裴家两夫妻了,屋里久久无言。 沉思许久,裴侯爷手指敲击在桌上,一下,两下…… 侯夫人也拧紧了眉头。虽说现下女子和离之后能够再嫁,可和离这种事,于女子的名声大有弊处。 之前裴宜笑闹着要嫁给温故知,便成了皇城笑柄,如今不过三个月,又要和离,也不知道外面人会编排她些什么事…… 侯夫人还未回过神,便听裴侯爷沉声问:“想清楚了?” 侯夫人猛然抬眼,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侯爷!” 裴宜笑点点头,瘦削的下巴此时格外有力:“女儿从未有像现在这一刻要清楚。” 那双春水横波的眼中,少有此时的神色。裴侯爷了解自己的女儿,她生性温顺良善,也懦弱胆小,此时她的眼神却明明白白告诉他,她从未有像现在这般坚定过。 既如此—— 裴侯爷颀长身形站立起来,深邃的黑眸之中冷静又克制,他应了声:“好。” · 温故知上庆安侯府,已经是七日之后的事情了。 深秋天凉,枯叶瑟瑟。 裴宜笑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她喝完繁星送来地最后一碗药,憋了一口气:“好苦。” “喝完这一碗便不用再服药了,大夫说了,您安静修养便是,定然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的。” 裴宜笑轻轻点头,繁星收拾起药碗,一边说道:“对了少夫人,大人来接您回家了,您怎么打算的啊?” 她料想温故知也该是时候来了。 她轻轻地掀开被子,柔声说道:“以后不要叫我少夫人了,我已经决定要和温故知和离了。” “和离?!”繁星手上一抖,镶着雪白珍珠的簪子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无视掉繁星的震惊,裴宜笑心平气和,淡淡笑了下,“是,我意已决。” 繁星依旧久久不能回神。 温故知会亲自来接她,怕也是情势所迫,当日她回府之后,思琦听闻她晕了不省人事,大半夜的手持鞭子夜闯温家,闹了个翻天覆地。 第二日这件事情就传遍了整个皇城。 加之裴宜笑已经在侯府住了七日有余,哪里有嫁了的妇人在娘家住这么久的,一时间,坊里众说纷纭,温故知和裴宜笑俨然已经成了话题中心的人物。 温故知每遇到熟识的同僚,便会被问上一道,他实在是受不了了,才亲自上侯府来接裴宜笑。 即便他见了裴宜笑都厌烦,依旧要接她回温家。 理妆罢,素色清淡的衣裳穿在她窈窕的身段上,像是从朦胧仙雾里走出来的仙女一样,肤如白雪,眉眼如画,一颦一笑都带着大家闺秀的柔顺乖巧。 繁星惊讶了下,没想到离开了温家那狼窝,大小姐的气色都好了不少。 裴宜笑身体已经大好,她起身理了理裙摆,问:“温故知在堂屋?” “是,温大人一大早便来了,只是侯爷不在府中,夫人在那边同大人说话。”繁星鼓了鼓气,“不过应当谈的不甚太好。” 屋子里氤氲着浓浓的草药味道,也笼罩着一层灰扑扑的气息,她伸手便将窗打开,散散味道。 也正好今日日头好,秋天的太阳晒着也暖融融的。 她侧过半边脸来,眼尾低低垂着,好像一直都含着笑,“哦?” 她手上的伤已经好了,只是有些浅浅的疤痕,大夫说,过些日子便不见了。 繁星哼哧呼了口气,“我听压云姐姐说,夫人还摔了几个杯子花瓶,怕是气的不轻。” 裴宜笑了然于心,她将另一扇窗户推开,提着裙摆推开了门。 繁星唤了一声:“大小姐您去哪儿?” 裴宜笑脚步顿了顿,使唤繁星:“你留在这儿洒扫下院子,我得去堂屋看看,我娘性子软,怕是会被温故知欺负了。” 繁星低声嘟囔:“您那性子不也是随了夫人么。” 一抬头的时间,裴宜笑已经走远了,繁星想,大小姐的身子怕也是好利索了。 侯府还是如同记忆里一模一样,连迂回的长廊里,尽头第三盏灯笼上破的一个洞,都不曾变过。 裙摆泛着波澜,她无心继续观赏熟悉的侯府,快步到了堂屋。 堂屋外的院子里,碰到了正重新端茶杯进去的压云,压云稍弯身子行礼:“大小姐。” 裴宜笑温柔一笑,指了指屋里:“温大人来了多久了?” “约莫有半个时辰了。” 她点了点头,摊开手,“茶水给我便是,我亲自送进去,你去素尘楼帮着繁星洒扫屋子。” 压云比繁星懂规矩得多,主子让她这么做,她不敢违抗,她将茶盏奉上,听裴宜笑的去了素尘楼。 -- 第8页 这厢裴宜笑端着茶盏往里走,来往的婢子小厮都恭恭敬敬唤了声“大小姐”。 她温和回应点头,她身影消失在眼前后,几个婢子又聚到一起议论起来:“温大人是来接大小姐走的?” “应该是吧,大小姐在府里待咱们最好了,我舍不得。” “你们都没听说吗,说是温大人和咱大小姐之间出了罅隙,大小姐回来那天晚上,二小姐还出门大闹了温家呢。” “二小姐和大小姐一直都不对头,她又是个飞扬跋扈的脾气,许是自己去温家胡闹罢了……” 这些议论低语,裴宜笑自然是听不到了,她刚踏入堂屋,名贵的白瓷茶盏碎了一地,碎片遍地都是。 不过更多的,都是落在温故知的脚下。她眼眸垂下,依旧是那副淡淡笑着的温顺模样。 她一进来,正端坐在客位上的温故知忽的愣住,见她瞧过来,又慢慢偏开头。 她心里触动很大,他如今正好是少年意气最盛的时候,和后来的魔鬼温故知并无多少变化。 依旧是如同朗月清风,清俊无双的翩翩公子。 侯夫人惊讶起来:“笑笑,你来做什么?还不回你房中静养去!” 裴宜笑低垂眼眸笑了下,缓缓行礼,“女儿知道娘亲心疼,可现在夫君来家中寻我,我不出面,似乎也不大说得过去。” 她素衣蹁跹,眉眼含笑朝着温故知而去,手中杯盏四平八稳放了下来,温故知淡淡地扯了下唇角,可眼中却满含冷意。 裴宜笑缓缓给他倒了一杯茶,递上前去,“夫君来这么久,怕是等得急了吧?” 温故知压下心中不虞,若不是皇城之中议论纷纷,他才不会理会裴宜笑的死活。他只恨,碧游山上坠落山崖,她怎么还能活过来?死了该多好! 心中这样想着,可温故知还是风轻云淡地伸手去接那杯茶。 手刚碰到杯沿,可没料想,裴宜笑手一抖,一盏茶全都泼了出来,衣衫尽湿,茶水滚烫。 温故知拂手,将她挥开,忙站起身来,他裆部湿了一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怎么了呢。 裴宜笑微微笑了下,弱弱地认错:“温大人,都怪我不好,是我手上有伤,手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板们点个收藏呀~ 第5章 深秋(5) 温故知倒是想发脾气,可这里是侯府,他就算再厌弃裴宜笑,也要忍着。 再看裴宜笑,瘦弱的身体站在一边,一副低眉顺眼,很好欺负的样子。大不了,等他翻身了,再将这些事一一报复回来就是。 温故知作出大方的神态来,“既然夫人出来了,咱们回家吧,母亲在家里备了酒席。” 裴宜笑扬起脸来,白皙的脸上好像芙蓉花一样干净漂亮,一双翦水秋瞳里映着他的倒影,漂亮又清澈。 她樱唇勾着一个温柔的弧度,既不让人觉得张扬,又让人舒服,她踱步到了脸色难看的侯夫人身边,轻声道:“我怕是很难再和夫君回去了。” 温故知手忽的握成拳,没问出“为什么”,只是静静注视着裴宜笑那张漂亮的脸蛋。 裴宜笑道:“或许,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夫君了。”她轻飘飘,晃如不在意一般说了出来。 却是重重砸在温故知的心口上。 她这是什么意思? 温故知一双勾人桃花眼眯了眯,注视着裴宜笑。 裴宜笑对他仍有阴影,心中更多的却是怨恨,她紧张地背过手去,手指僵硬。侯夫人见状,抿了抿唇,站起身来拉住裴宜笑冰冷僵硬的手,大袖一挥,“笑笑说的话可是听不懂?” “娘亲。”裴宜笑喊出声,抓着侯夫人的手没放,她刚刚有些害怕,可此时侯夫人站在她身后,她便不怕了。 她现在有家人在身旁,并不再是一具行尸走肉,如今的温故知不过是皇城里不入流的人物罢了。 她轻声说道:“这件事,我要亲口与温大人说。” 她复又看向温故知,虽然裆部湿了一大片,可他还是那副清高孤傲,清俊儒雅的模样。她迎上温故知的视线,温温柔柔地说:“温大人,我要与你和离。” “什么?!” 裴宜笑再次回答他:“我要与温大人和离。” · 温故知从侯府里出去时,带了一个红木箱子,是侯府二小姐裴思琦亲自帮温故知押回去的。 裴思琦骑上大马,笑嘻嘻看着坐在马车里的他,嗤得笑了一声,她忽的驾马而去,空中隐隐约约飘来一声:“我在温家等你!” 温故知眼神晦暗地看了眼庆安侯府的牌匾,又看着身后被人抬着的红木箱子,里面装着他娶裴宜笑时的聘礼。 他家境并不好,聘礼也并不是很多。 现在,裴宜笑让他把这些聘礼都带回去。 他攥紧了手,裴宜笑这是在羞辱他吗?他温故知娶侯府嫡女时,竟然只有一箱子的聘礼……让人知晓了确实丢人。 不,裴宜笑那性子,应该不是故意羞辱他,是他想多了吧。 他也想不到,裴宜笑竟然会同他和离。当初是她死皮赖脸,侯府逼着他娶了她,如今刚满三个月,竟然要和离了。 温故知完全料想不到,明明不久前还一副讨好他的倒霉样子。 马车动了,他思绪也渐渐回笼,觉得和离也好,虽然只是在户部做了三个月,可他和不少官员都打好了关系。二者,他刚帮二皇子解决了一桩麻烦事,在二皇子面前正得势,有了二皇子做靠山,即便没了侯府的帮衬,他也有能力往上爬。 -- 第9页 裴宜笑如何,已经无关紧要了。 有二皇子在,侯府想要动他,也得掂量掂量。 从兰秀坊往东行,路过天香楼,楼上驻足着几个衣着漂亮的男人,一身衣料华贵,可出口确实一股子糙味,好像是偷了有钱人家衣裳穿的山匪。 这些人,正是卢沙等人。 卢沙和毛镇北在皇城过得滋润,可就苦了方必,日日替萧家操着媒婆的心。 这边,心里郁闷,多喝了两杯。楼下有吵吵闹闹的声音响起来,还有稚子啼哭。 卢沙是个爱看热闹的,探头看去,正看到一名黄衫女子将一个小孩儿从泔水车下救了出来。 那黄衫女子生得娇俏,满脸跋扈,就差把“我不好惹赶紧滚”四个字写在脸上,她俏生生地用鞭子指着泔水车的车夫,“眼睛是长在后脑勺上嘛?这么大个孩子是瞧不见怎么的?” 卢沙笑了一声,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哟,好泼辣的小娘子。” 那边,泔水车立马认了错,皇城贵人不是他们这种平头百姓能得罪的。 又有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似乎是与裴思琦认识的,笑着问:“哎,裴二,你这急匆匆的,是要到哪儿去啊?” 裴思琦脸色不好,呸了一声:“原珍珍,关你屁事!” 坐在茶楼楼阁上的原珍珍团扇掩面,早就习惯了裴思琦这般模样,“我听说你姐回侯府了?” “我姐的事又关你屁事?”裴思琦依旧没好气。气得原珍珍脸色发白,怪不得裴思琦这两年都没定下人家,就她这粗鲁不堪的性子,根本就没人要! 原珍珍嗤笑一声:“那便是真的了,莫不是你姐被温家赶出来了?这就说嘛,强扭的瓜不甜……” 原珍珍想笑话的话没说出来,便被裴思琦截了过去,“是,我姐是回家了,不仅如此,她还要把温故知这个狗东西给离了,这不,连聘礼都还给温故知了,我现在要去温家要嫁妆!” 什么? 裴宜笑竟然真的要和温故知和离?当初不是她哭着闹着要嫁给温故知嘛? 众人正惊愕着,忽听马车声音近了,裴思琦撇嘴:“温大人,你家的马车也忒慢了些!” 温故知没说话,很快就从兰桂坊过去了。原珍珍在楼上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裴二,那…那后面一箱子便是温家的聘礼?” 裴思琦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回答道:“对啊。” 她忙着去温家拿嫁妆,没什么心思和原珍珍在这里闲聊。反正皇城中这些贵家女子,都不喜欢她,她也懒得和这些人多说。 黄衫在上马之时,衣袂飞扬,大有几分洒脱意味。 而自裴思琦离开后,兰桂坊都快要炸开了,仿佛掌握了一线谈资。裴家与温家,无疑成了话题之中的人物。 “哎哟,看到没有?刚刚温故知马车后面带着的,真的是嫁妆?” “裴二不会说谎,她说是,定然就是。” “哈,我还真当这温大人是个神仙般的人物,竟然聘礼只有一箱?这也忒小气了吧?” “谁说不是呢,那可是侯府嫡女,竟然一箱聘礼就给打发了……” 兰桂坊,似乎也比平日里要热闹些了呢。 天香楼上,卢沙一拍大腿,“这裴二小姐性子泼辣带劲儿,比城里好多女子都要瞧着舒坦!” 毛镇北努了努嘴,指向天香楼对面的茶坊里,“那位原小姐吵起架来,也不遑多让,你说是不是啊老方?” 只见方必俊俏白面露出一丝淡笑来,悠哉悠哉抿了口酒,“原小姐不过是个假把式而已,你们猜昨儿将军和谁相见去了?” 卢沙大胆猜测:“莫不就是这个原小姐?!” “没错。”方必拍板,“吏部原尚书之女原珍珍,待字闺中,性情贤淑,是个配得上将军身份地位的女子。” 卢沙是个急性子,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结果:“然后呢然后呢,这是不是咱未来嫂子?” “呵,昨儿将军去相见的地方,还隔着一层屏风,将军刚开口说:‘我是萧重’,结果原小姐就被吓得面色雪白,眼泪一掉,哭着喊着不要和将军在一起,跑掉了。” 卢沙和毛镇北毫无义气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卢沙笑得胃疼,“我知道我知道,将军肯定是用教训新兵蛋子时的语气,介绍自己了。” 毛镇北接过话:“也怪不得人家娇滴滴的大小姐被吓哭,就算是军营里的糙汉子,也会被将军给吓到啊。”他得出结论,“将军不笑的时候,的确挺吓人。” 卢沙:“得了吧,将军笑了更吓人。” 三个人同时想象萧重笑起来的样子,纷纷打了个寒颤。 方必叹了口气:“你们也就只会笑话将军,怎么也不帮一把,忍心看将军打光棍儿?” 卢沙眼睛珠子一转,忽然指着裴思琦离开的方向,惊喜道:“刚刚那黄衫女子不是庆安侯府的二小姐嘛,门第高,长得也不错,性子洒脱,我看皇城之中没一个能比她更合适了!” 方必一听,眼睛一亮,他玲珑心思已经有了盘算。 没看出来啊,这卢沙平日里一口粗话,这时候脑筋转得倒是快。 很快,皇城中便流传起温故知一箱聘礼娶了侯府嫡女,结果和离当天,侯府带回去二十多箱嫁妆,温故知一时间成为了坊间笑谈。 -- 第10页 一个靠女人起家,结果还故作高傲,不少人暗地里都看不起他。 这日,温故知从朝堂上回来,和庆安侯府私交甚好的官员明里暗里怼他,温故知心情不好,重重责罚了在府中说闲话的丫头,几十藤鞭下去,那丫头都丢了半条命。 温暖抹着眼泪哭唧唧地摔了个茶杯:“这个裴宜笑!竟然如此不识好歹!今日我去与原家姑娘赏菊,她竟嘲讽我!我还有什么脸面出去啊!” 刘氏在外头也受了不小的气,叉着腰粗着嗓门儿骂:“这个没良心的杀千刀的烂货!没想到竟然存了这么歹毒的心思,碧游山上老天怎么就没把你给收了啊!” “你就见不得我们温家好是不是?这黑心肠的!” 温故知手臂上青筋微凸起,他冷声说道:“这件事让我来处理,你们省点力气。”他皱了下眉头,“还有,碧游山的事情,不要让别人知道了。” 温暖垂着头,向来最听温故知的话:“知道了大哥。” 刘氏气鼓鼓地坐下来,生闷气。 温故知攥紧了手中的茶盏,眸中晦暗一瞬,他不可能让裴宜笑骑在他头上撒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 第6章 深秋(6) 深秋时节,临近寒冬,最是苦寒与苍凉。 皇城却热闹起来,也不知道从哪里流传起来,说是裴宜笑嫁到温家的三个月里,欺辱婆婆与小姑,是温故知实在受不了了,才将裴宜笑赶回侯府。 为了顾全侯府的面子,才将事情说为和离。 若不是这样,温故知怎么还能稳坐在户部侍郎的位置上不动?定然是侯府对他有所亏欠。 皇城的谣言越传越烈,添油加醋将裴宜笑说成了恶毒的妇人。 气得裴侯爷四处找温故知的错漏,朝堂上百般针对,温家一点都不好过,可有二皇子在背后帮衬,与温故知交好的人又颇多,裴侯爷还真的不好对温故知做些什么。若是一个不小心,极为容易挑起太子与二皇子的争端,二皇子巴不得太子挑事儿,这样还能去天子面前告上一状。 侯夫人整天气得摔杯,只是裴宜笑如今还在静养,这些事情没传到她的耳中罢了。 若不是繁星嘴快,她怕也是还不会知道这些事。 繁星拍着自己的大嘴巴子,一脸悔恨,“夫人特地吩咐过奴婢不要同您说,怕影响您养伤,啊,我这大嘴巴子,要不大小姐您找根针帮我缝住?索性您绣工好,肯定能帮奴婢绣朵花儿出来。” 繁星说着,好像还挺为能被把嘴奉上而开心。 裴宜笑将梅花小金簪往鬓间比划了下,“贫嘴。”她纤细的手又将簪子放下,镜中的她瞧着,脸颊都丰腴不少,不似之前那般瘦弱,更是显得肤如凝脂。 一双杏眼温柔含波,眼尾小小的弧度,似乎都氤氲着温柔笑意,是个让人看了便会亲近的长相。 繁星看她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为名声这种事情苦恼一般,“大小姐,您怎么都不生气?您都不知道外面说得多难听。” 裴宜笑:“生气也不能让他们不说了呀,又何必生气。”她漂亮的眼眸眯了眯,画卷般漂亮的脸颊,又生动了很多,添了几笔灵气,“早就猜到了。” 繁星:“啊?” 裴宜笑道:“若不这样做,温故知就不是温故知了。” 繁星依旧不是很懂,裴宜笑似乎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她在素尘楼里修养了很久,整个人都像是要被养坏了一般,特别想要出去走走。 她让繁星去备了马车,得了侯夫人的允许后,才驾着马车出门,繁星在旁数落着:“听闻梅间坊刚开了家胭脂铺,许多大小姐都爱去那儿……” 繁星话没有说完,就见裴宜笑端庄地坐在马车之中,微微笑了笑:“不急,咱们先去杏花楼。” “杏花楼?” 裴宜笑露出期待的神情来:“听闻那里的歌姬风娘嗓音身段极好,我早有耳闻,正好现在娘亲心情不好,请回家里唱几声,倒也有趣。” 繁星点了点头:“大小姐人真好。” 裴宜笑没再说话,垂眸看了眼穿在身上的金丝绣花长裙,长睫忽的眨了眨。 真是个好人啊……也不算吧。 很快,就到了杏花楼外。 莺歌燕舞,娇声啼啼,琵琶声响,筝声如泉,真是个风雅之人的销金窟。 粗人逛花楼,贵人去杏花。这是皇城中流传很久的话。许多达官贵人风流才子,都爱到这杏花楼来,仿佛这里就比旁的地方要高出几分来一样。 可其中的蝇营狗苟,却也差不了多少。 管事的是个长眼的中年男人,一看就知裴宜笑身着华衣,貌美生动,贵气逼人,立马迎了上来,“小姐要包间还是随堂?” 裴宜笑温和地回答:“不知今日楼中最好的那位歌姬可要登台?” 管事的道:“风娘啊?风娘今日是不登台。” 裴宜笑柔声应了下,指使繁星拿出一锭金子来,管事的见钱眼开,腰弯的更深了些。没想到这位小姐出手竟然如此大方! 繁星张嘴说道:“我家大小姐就在大堂里听曲,你们备点蜜饯糕点。” “是是是,大小姐放心。”管事的小心翼翼抬起头,“那大小姐可是要包场?不过今儿是不行了,楼上雅间来了位贵客,小的是不敢赶人的。” -- 第11页 裴宜笑轻声一笑,“行,也备上雅间,让风娘来唱一曲,重赏。” 管事的一句“风娘今日不登台”被重赏二字堵在腹中,若是重赏,想必风娘也是愿意去唱一曲的。 管事的让人送裴宜笑上去后,便去后院里找风娘去了。 裴宜笑随着小厮一路上楼,长裙曳地,随着她平稳的步伐泛着丝丝波澜,小厮嘿嘿笑起来:“小姐眼光真好,风娘如今在咱这杏花楼里,风头正盛,不少达官贵人都要来点她唱曲儿呢。” 裴宜笑并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像是闲聊一般问起:“若我要买下这名歌姬,怕是要花不少钱吧?” 小厮拧着眉头,掰着手指头算,“小姐这是为难小人了,反正风娘是老板的摇钱树,要买的话怕是要花不少的代价。” 她温和地哦了一声,轻声吩咐繁星:“赏。” 小厮得了银两,心里面高兴坏了,好不容易才来了个大方的主儿,心花怒放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心情。 人一高兴,话也跟着多了起来:“小人先给小姐透个底吧,要买风娘怕是要花不少钱呢,风娘在皇城有个老相好,是户部侍郎温故知温大人,他都没拿的出钱来买风娘呢。” 繁星讶异地长大了嘴巴,正要出声,却见裴宜笑目光斜斜而来,她立马止了声。 这是什么意思?温故知是风娘的相好?而且看这意思,怕也不是相好一天两天的了!那她家大小姐算是什么? 繁星这边暗自恼怒,裴宜笑的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文雅端庄的样子,细细同小厮道了谢。 楼上包厢尽头,小厮还在说着:“不过我料想温大人之前是不敢将风娘买回去,毕竟家里有个金贵的妻子,现在听说和离了……” 裴宜笑听到自己的话题,微微失神,侧目看了眼四周的环境。乌木楼梯上用金粉绘着东西,细细看了才看得上上面写着各种诗句名篇。 红色灯笼高高悬挂,穗子在风中微微摇摆,杏花楼的一切都迎合了当下贵人们最喜欢的,也怪不得能在皇城中异军突起。 楼下弹琴的琴姬手上飞快弹奏,歌声渺渺,让人拍手称快。 “小姐小心!”小厮声音忽大起来。 裴宜笑回过神,只见面前雅间的房门蓦然打开,从里面跑出一个粉裙姑娘来,姑娘红了眼,脸上也红得如同红果。 姑娘直勾勾撞了上来,繁星惊呼一声:“大小姐!” 裴宜笑瞳孔一缩,粉裙姑娘径直撞了上来,好在姑娘家的力气不大,她只是一个趔趄,扶墙站稳。 “裴宜笑?!”粉裙姑娘惊讶叫了她的名字。 裴宜笑抬眼,淡淡看了眼,便认出了粉裙姑娘来,竟是忠成伯家的三小姐,向来胆子小,从不自己出门的。 怎么今日会在这里见到了? 裴宜笑整顿衣衫,“赵三小姐有礼。” 赵三小姐惊愕,纤长的眼睫上还掉着亮晶晶的泪珠:“你也是来相看的?”她蹙着眉使劲摇头,“不不不可能啊……你才刚和离。” 赵三小姐猛然捂住嘴,忙与裴宜笑道歉:“裴小姐对不住了,方才……方才是我口不择言了。” 裴宜笑微微一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想着,原来赵三小姐也到了结亲的年纪,是在杏花楼相看。也不知道是哪户人家……不过也与她无关了。 赵三小姐惊慌失措地瞥了眼她走出来的雅间,并未与裴宜笑多说两句,便提着裙摆飞快逃开了。 也的确是逃,仿佛是背后有洪水猛兽一般。 裴宜笑哑然失笑,可一旁的小厮却是心思百转,大致猜到了这位大小姐的身份,若真是刚和温大人和离的侯府嫡女,那来找风娘,岂不是教训人来了? 小厮回头一看,裴宜笑竟然对他温柔地抿唇笑了下,娇俏秀丽的脸旁笑起,好似春日里桃花灼灼,漂亮又醉人。 小厮想,温大人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大小姐小心!”繁星再次出声。 裴宜笑稍稍往后退了一步,险些又被人给撞到了,这次可不是赵三小姐那小身子骨,而是个高大的身躯。 他光是往身前一站,就好像一座大山铁塔一样,头顶透来的光都被他挡下一截。 黑色的靴子很大,她站在他面前,有些像是一只猛兽面前的兔子,裴宜笑笑了下,她被自己的想象给逗乐了。 玄色衣摆上绣着锦云,金丝勾勒出的锦云绣工极好,这料子也是金贵非凡,足以见得面前的人并不是普通人。 裴宜笑低垂着头,也能看到他胸膛起伏间,衣料之中包裹着的巨大力量,头顶的视线只在她身上转了下,她却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 繁星向来嘴快,此时竟然也不敢多言。 裴宜笑往后退了一步,施了一礼,娇软唤了一声:“将军。” 她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并不张扬,内敛又温和,她扬起下巴抬头一看,清澈的杏眸里落着将军的身影。 她有些讶异,听闻传言里的萧重萧将军,应当是青面獠牙,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样子,虽说有些玄幻了,可裴宜笑猜想,应当长得也是极为吓人。 可现在站于自己面前的萧将军……竟然意外的阳刚。不同于时下最受女子喜欢的清俊模样,反而处处都透露出男人的气魄与硬朗。 -- 第12页 他皮肤算不上白皙,被太阳晒成很健康的颜色,五官生得极为端正又透露出一股正气凛然,铁塔似的身躯很有力量。要说可怕,也只有那双冷冰冰的黑眸透着一股煞气。 不怒自威,很形象完美地呈现在了萧将军身上,这样的将军,吓哭几个胆小的女子,也算正常了。 萧重双手垂在身侧,本打算早早回萧家去告知母亲,今日他又吓哭了一个姑娘。可在看到面前这位姑娘的眸子时,他好像愣住了。 别的女子见他,都是一副畏惧的样子,唯独这个……好似没有这种情绪,从那双清凌凌的眼中,他更多的,是看到淡然与敬重。 而她那声低软的将军,软绵绵落在他的心口上,好像是小猫伸出舌头,轻轻舔着他的手掌。 挠的人有些痒。 他身形更加笔直,沉闷地“嗯”了一声,径直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 0 x 0 ) 第7章 深秋(7) 雅间里,青叶荷塘的屏风半透半明,里面的软榻上坐着一道袅娜娉婷的身姿,并不散漫,而是端庄笔直。 风娘一袭绣梅烟红色长裙曳地,手中抱着一把琵琶,膝盖微弯,对着屏风之中的女人行了一礼,如同黄莺般悦耳的声音唤道:“姑娘想听什么曲子?” 裴宜笑自己带来的紫净香,在房中慢慢发酵,清新的味道让人舒服不少,她看到风娘时僵住的脊背,也渐渐松了下来。 透过屏风,依稀可见那道身形纤瘦,楚楚动人的模样,与后来成为温家主母后的她,尚且有些差距。 后来的风娘,恃宠生娇,嫉妒心很强,市井上的腌臜手段,一使一个准。 恢复了脸上的温和笑意,裴宜笑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唱你最得心的吧。” 风娘:“是。” 风娘抱着琵琶坐下,调试琴弦,垂眸之间,琵琶半遮面,脸上粉黛虽少,却足够干净清秀。 “三更明月映灯火——” “一叶小舟寄相思——” 雅间之中,风娘美好的歌声动人,那声音着实动听美妙,也怪不得能成为杏花楼的头号歌姬。 裴宜笑缓缓闭眼,耳畔是风娘的歌声与琵琶声,脑海里却是想到了别的事情。 那是温故知第一次对她动手。 天寒地冻的冰雪之日,侯府没落,新帝登基,温故知将风娘带回了温家。风娘小心翼翼,露出冻红的指尖,抓紧了温故知的袖角。 她愤怒,她嫉妒,可到了最后,她也只是给了风娘一个温和的笑容。 冬日夜里的皇城,天降大雪,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烛光照在雪上,好似泛着一层层荧光。 风娘跪在她的院子里头,她竟没发觉,温故知来时,风娘恰是好时候地倒在他怀中,用悦耳的声音说:“不要怪夫人。” 她推开门看去,温故知目眦欲裂,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为了别的女人动怒,那个好像永远深沉云淡风轻的谦谦君子,在此刻为了一个女人变成一匹凶恶的野狗。 他要将她撕碎。 天寒地冻,她浑身是伤,只剩下了一口气。 只是想想,都能感受身上的皮肤隐隐作痛。 耳畔琵琶声停了下来,风娘小声唤了一声:“姑娘可还满意?” 裴宜笑回神,淡淡“嗯”了一声,让繁星递给风娘十两银子。 她端坐在软榻上,慢慢起身,“传闻杏花楼的歌姬风娘歌喉无双,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她自屏风后缓缓走出。 金丝绣花长裙率先落入风娘眼帘,那等名贵的料子与绣花,她想也不敢想。 风娘唯唯诺诺站起来,在裴宜笑面前垂着头,“风娘不敢当。” “当得起。”她温和道,已经走到了风娘跟前,身上的香味和房间里的熏香味道极像,平平淡淡让人舒心,“听闻温大人不就最是赏识你这副嗓子吗?” 裴宜笑径直坐在椅子上,示意繁星给她倒了一杯茶,茶水味道不浓,应当是去年的剩茶,她一口没动。 风娘一直都知道屏风后面坐着的是裴宜笑,此时听裴宜笑这么说,心里难免起了一丝攀比之心,浅笑说道:“风娘何其有幸,竟被温大人瞧得上,那般风月之人,却不是一般人能配得上。” 裴宜笑眯了眯眼睛,这是在讽刺她配不上温故知么。 “怎么,你觉得你很配?”她嗤得笑了出来,略带讽刺意味。 风娘淡淡笑着:“却也不是,只是温大人说过,我是个适合他的人罢了。” “的确合适。”她也不急,只轻飘飘说道:“一朝得势翻脸不认人的寒门与流落风月场的歌姬,着实适合。” 风娘一愣。 没曾想如同裴宜笑这种大小姐,竟然会把话说的这般直白,嘲讽得风娘耳背通红。明明之前温故知说过,这个裴大小姐的性子,最是温顺好欺,所以方才她才没忍住炫耀。 此时一看,却并不是如此。 裴宜笑淡淡说道:“我看上了你的歌喉,不如我将你买下来,随我回府唱给我听。”她眼睫下的眸中神色,叫人辨不清。 风娘心中一惊,眼眸直勾勾盯着裴宜笑,有些骇然。 要是被裴宜笑买回去了,那还得了,抢了别人的夫君,害的两个人和离,若是被买回去,她焉有命在? 风娘稳定心神,并未失去方寸,好在她听小厮说起裴宜笑来了,便让人去温家请了温故知,若是温故知的话……定然会救她的。 -- 第13页 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成功进温家。 风娘淡声一笑,也不敢再去激怒裴宜笑了,“风娘不过一介卑贱之人,不敢同姑娘回府。” “哦,是嘛。”裴宜笑淡淡道,端坐着,裙摆垂地,面前的茶一口没动,垂着眼没说话,好像在等着什么东西一样。 约摸过去了一刻钟的时候,风娘有些站不住了,开口问:“不知姑娘还有什么吩咐,若是没有,风娘便先下去了。” 裴宜笑终于有了动静,弯了弯唇角,眼神看过来,眼尾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不急。” 雅间外,传来急躁的脚步声,她修长纤细的手指轻扣在桌面上,眼尾一垂:“来了。” 风娘不解:“什么?” 裴宜笑穿过她往门的方向看去,只见原本金钗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吓得风娘一个哆嗦。 裴宜笑抿了抿唇,目光不曾有半分动摇。 温故知一身白色广袖长袍,一派翩然,清俊儒雅,生得眉目极好。他快步进来,将风娘护在身后,一双深眸紧盯着端坐的裴宜笑:“裴宜笑,你想做什么?” 她缓缓起身,“温大人莫急,我不过是想买下风娘,回府中唱曲儿,也好给我解闷。” 她语气很轻很淡,看不出丝毫的慌乱来。 风娘一只手抱着琵琶,一手攥着温故知的衣角,低声唤:“大人。”一副极为依赖的样子。 裴宜笑皆看在眼中,她垂了垂眼帘,“怎么,温大人不许?” 温故知抬起脸,“是。” 她忽的嗤笑出声,蜻蜓点水般,很轻很轻,却留下了波澜,让温故知有一种俯瞰高山的窘迫。 他一直不喜欢裴宜笑,就是因为,她出身名门,逼迫他成亲。他这一生,都笼罩在靠女人往上爬的阴影之中。她作态端庄大气,与他这种寒酸小门小户一点都不搭。 他在她面前,所有尊严都被踩在地上,所有作态都显得穷酸。 他极为厌恶这种感觉。 他手指嵌入手心,只听裴宜笑用那软绵绵的声音道:“我与温大人已无瓜葛,如今要买个歌姬,你似乎没有资格阻拦我。” 温故知愣了愣。 他总觉得裴宜笑哪里变了,可定睛一看,她好像依旧是那副温吞又低眉顺眼的样子,和当初捻着衣角羞红了脸,说喜欢他的大小姐一样。 温故知略一出神,风娘便逮住机会哭红了眼,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大人,大人救救我,若是风娘此去,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大人了!” 这嗓音好着实好,连哭起来,都让人揪心。 温故知立马坚定下来,他要带风娘走。在他被迫娶了裴宜笑后,所有人耻笑他时,唯有风娘知他懂他,他不能让裴宜笑带走风娘。 更何况,他不愿意在一个被他弃掉的女人面前认输。 温故知冷眸扫过风娘,紧紧拉住她的手腕,道:“裴大小姐怕要失望了,风娘已经被我买下了。” 风娘故作惊讶地看向温故知,温故知安抚地拍了下她的手背。 裴宜笑不着痕迹眯了下眼,好一派郎有情妾有意的画面啊,她再棒打鸳鸯下去,实在无情了。 繁星气得咬牙,低声唤了一声:“小姐……” “无妨。”她回应繁星,微微一笑,“既然温大人喜欢,那我也不夺人所爱了。” 她回头,示意繁星:“今日乏了,回府吧。” 繁星应:“是。” 温故知漂亮的眉头蹙了下,似乎在疑虑裴宜笑怎么这么容易就松口了?他知道了,她向来是个软性子,没主见,他说的事她都会照做。 现在也是这样。 裴宜笑带着繁星走过温故知身旁时,身上清淡的香味绕在鼻尖,温故知稍稍愣神,她却停了下来。 她仰起头,杏眼弯起,“温大人,望你珍重啊。”她笑起时,双眸像极了弯月清晖。 温故知愣住,他不太懂裴宜笑的意思。 许是心中还念着她,心里不快罢了。 回过神,裴宜笑已经出了雅间,风娘正依偎在他身旁,裴宜笑一离开,她便迫不及待扑入温故知的怀抱,嘤嘤哭起,“幸得大人来的及时,若非如此,妾身怕是见不到大人了。” 温故知温柔道:“不会的,我不会让裴宜笑对你做什么的。” 转过头,裴宜笑眼眸一暗,笑意都没了。她可真是个好人,帮风娘一把,进入温家,是个天大的好人呢。 可是温故知,你带回去的,究竟是把刀还是一个娇滴滴的知心人呢。 裴宜笑轻笑一声。 · 深秋,素尘楼外没有生机,枯叶落了遍地。 繁星一大早便指使着丫头洒扫,见她起身了,才赶紧上阁楼来,眉眼间俱是欢喜。 繁星捧着热水来伺候裴宜笑梳洗打扮,弯着眼眸说道:“大小姐不知道,这些日子皇城之中鲜少编排您的了。” 她坐在铜镜前,任由繁星摆弄头发。 繁星道:“现在啊,大家伙都在说温故知在外面包养外室,您这刚一走,便将外室带进了门儿,替您不值呢。” “那便好。” 繁星掩饰不住内心的欢喜,一早上都哼着喜洋洋的调子。裴宜笑早就猜到了现在的事情,不然也不会去杏花楼了。 逼迫温故知将风娘带回温家,流言方向自然会变,人人都知道温故知是靠她起家的,现在刚和离便带了个歌姬回去,是个人都会乱猜。 -- 第14页 那若是温故知不带风娘回去,她便顺势将风娘买回府中来,上辈子让她饱受委屈的人成了自己的婢子,也不能作妖了。 她用过早饭后,压云传来了侯夫人的消息,说是要为她和裴思琦做身秋装,让成衣店的老板来量尺寸。 裴宜笑心里好奇,便问压云:“娘亲怎么忽然想起要为我们做秋衣了?” 此事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压云回答道:“是萧将军府上递来了秋宴帖子,特地请了咱们侯府。” “哦?” “所以夫人才差人给大小姐和二小姐做秋装。” 量完了尺寸,裴宜笑忍不住笑了下,“知道了,我怕就是个陪衬罢了,让成衣店那边,将思琦的衣裳做的鲜亮点。” 整个皇城都知道,萧将军得胜归来,年纪也不小了,萧老夫人都替他相看了好几位名门闺秀,可惜都没成事。 这张秋宴的帖子一下来,怕是想要在参加秋宴的名门闺秀中挑一个。 侯府里,便是思琦没有婚配,也到了适婚之龄。而她嘛……已经是和离过一次的人了,城中还传言她不守妇道的谣言,萧家也不会找上她。 压云也偷偷笑了,唯独繁星不解,挠着脑袋问:“哎?压云姐姐,大小姐,你们笑什么呢?” “八字没一撇,先不同你说。”裴宜笑看向压云,“娘亲可在院子里?”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裴宜笑同压云一起去了侯夫人的院子,院子里设有凉亭,凉亭里正煮着茶,她前脚刚踏进院子,便听到思琦带着哭腔吼:“娘,你不能这样!凭什么要应下去将军府秋宴的帖子?!你不明白将军府是什么意思嘛?” 思琦瘪瘪嘴,眼眶都红了:“娘,您都不知道萧将军有多吓人,他会把我给打死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将军也没有出来呢~ 第8章 深秋(8) 裴宜笑步子顿了顿。 她很快要恢复了神色,笑盈盈走过去,在思琦身旁给侯夫人行了礼。 侯夫人被思琦的话给气着了,两颊泛着红云,她手指指着思琦,气得浑身发抖:“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岂容得你在这里辩驳?人家萧将军若是看得上你,这是你的福分!” 思琦到底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脸一拉,眼泪珠子从眼眶里掉出来,她瞪了眼裴宜笑:“凭什么裴宜笑就可以自己选,我就不行?这不公平!” 侯夫人恼怒了,大袖一挥,拂落杯盏,“放肆!” 裴宜笑摇了摇头,最近府中的杯子耗量有些大了。思琦哭得更加厉害,瞪了眼她,“是,我是庶女,裴宜笑有的我都不配有!” 说完,思琦捂着脸飞快跑开了。 侯夫人胸膛起伏,显然气急了,她这副模样,裴宜笑也不敢多留多说,便带着繁星回了素尘楼中。 阁楼上能瞧见外面的一棵硕大桐木,叶子都落光了,枝干枯黑。 繁星给她泡了热茶,捧在手里格外暖和,繁星惊魂未定拍了拍胸脯,“二小姐胆子可也真大,竟然惹得夫人不高兴了,这下好了,被禁足在院子里。” “若是思琦能入萧家,也未尝不可。” 繁星一脸不认同,“大小姐您可不知道,那个萧将军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会吃人肉,嚼人骨,青面獠牙可怕的很,要是二小姐被看上了,还不掉半条命?” 裴宜笑愣了愣,忽的笑出声,手指戳着繁星的脑门儿,“谁告诉你萧将军是这样的人了?谣言罢了。” “上次咱们在杏花楼,不是见过萧将军吗?脸色冷冰冰的,气势那么强,看着就吓人。性格如何,我是不知道,不过人人都这般说,应当是没错的。” 裴宜笑抿了口茶,茶香四溢,从唇舌到胃里,都弥漫着温热,她脑子里想起一双冷峻的双眸,脱口而出:“将军镇守边关十年之久,未曾归家,他保卫我大贞山河,是真真的铁血男儿。” 她脑海中倏然闪过那日在杏花楼见过的萧重。 不同于青葱少年郎的清瘦俊郎,他浑身上下都透着股铁骨铮铮的气息,那一身傲骨,是属于沙场的傲骨,是无人可攀折的傲骨。 她一愣神,就没听繁星说话了。 她见过了表面清风朗月的翩翩公子,实际是折磨撕打女人的魔鬼。如萧重这般,不过是长得凶悍了些许,那日撞到他了,也不曾数落,应当是个极好的人。 若是思琦被选上了,也未尝不是好事。 如今庆安侯府已经与温故知势不两立,他攀上二皇子后,侯府难免不会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如今他们要找一个可靠的靠山。 萧重,无疑是个最好的选择。上辈子的萧重,手握军权,刚登机的新帝意欲逼他交出兵权,萧重一气之下,拥兵自重,出走后自立为王了。 裴宜笑握了握白皙的手成拳,她一定,要保住侯府。 · 说是秋宴,实则萧家秋宴那日来时,寒意凛冽也随之而来,整个皇城好似被冷意席卷一遍而过,处处都透着冷。 之前刚做好的秋装也是不能穿了,裴宜笑并非是秋宴的主角,便从柜子里找了件素净些的天青色狐狸毛披风穿上,也可御寒。 思琦还在因为这事儿在闹脾气,脸上比今日的天还要冷几分。裴宜笑走到马车边来,亲切地拉住了思琦的手,微微笑了下:“妹妹今日穿得真是鲜亮。” -- 第15页 思琦嗤了一声,缩回手来,把脑袋一歪,“若是不鲜亮些,回头又要被娘数落,到时候说不定把我赶出侯府呢。” 裴宜笑并未因为思琦的话而恼怒,一双眉眼平静含笑,“妹妹想多了。其实去瞧瞧也无妨,你若是不喜欢,尽管同我说便是,家里也不会逼迫你。” 思琦脸色总算是缓和下来,她娇俏地哼了一声,大红色披风一挥,嘴上丝毫没有放过,“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管我的事,这次萧家秋宴,不知道多少名门闺秀要去,她们暗地里总笑话数落你呢,你去了也是丢人!” 思琦一跃上了马车,裴宜笑与她是同一辆马车,也要随着一同上去。 一双细白的手伸到她的面前,她微微抬起头,思琦别扭地说:“快点,我拉你一把,慢吞吞的。” 思琦正迎着清晨寒霜,那一身披风却如火,裴宜笑抿起唇角,将手搭在她的手中,被她一拽,便上了马车。 清晨的闹市上,酒铺、茶楼、食肆刚开门,远方传来了货郎一声声的叫卖,思琦坐不住,撩开车帘往外瞧,路边正有一家食肆卖着新花样的糕点。 人间的烟火气息让裴宜笑愣住,仿佛已经很久没有行走在人间一样。 身边的思琦还说着:“你一会儿到萧家了别和我走一块儿,不然我的姐妹们都不和我玩儿了。” 裴宜笑回神,“好。” 说话间,便已经到了西山萧家的别院,一路过来,都能看到别院外停了不少马车。 裴家的马车刚停下,便有许多贵妇人来与侯夫人搭话,思琦早就同她那些好友们进去了,只留下裴宜笑一个人。 她无处可去,便在别院里头随意溜达了一圈,身上也暖和了不少。 不远处有人正在比赛射箭,她踱步过去瞟了眼,只见一道羽箭如电光一般射出,正中靶心。 身旁传来了女子的欢呼:“齐四公子好棒!” 身旁的声音很大,还有些尖锐,裴宜笑侧目看去,正看到那身形高挑的女子头戴珠钗,年轻貌美。 她记得这个人,是思琦的死对头原珍珍。 裴宜笑收回目光,见到靶场中除了原珍珍口中的齐四之外,还有好几位华服公子。 站在最中间手持重箭的,俨然是那日在杏花楼遇见的萧重。 原珍珍玩上了头,召集身边的朋友们一起打了个赌,赌十场比赛里,究竟哪位公子射中的箭多。 无聊的大家闺秀们纷纷拿出银两,大多都是押了自己心怡的那位公子。原珍珍站在最中间,慢慢算计着押了齐四的女子,今后都得要注意着点了。 裴宜笑觉得好笑,总觉得这是她们这种小孩儿的玩意儿。 可转念一想,她似乎也没有比原珍珍她们大多少,如今却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她走到原珍珍跟前,原珍珍头也不抬地问:“押谁?押中了魁首能赚钱哦。” 裴宜笑目光扫过面前的几个名字,每个名字面前都放了些银两,唯独萧重的名字前没有。 他的人缘还真是挺差劲的。 想想也是,如今城中盛行清俊公子这一款,萧重的模样实在有些不搭,没姑娘喜欢也正常。 她抿唇看了会儿,原珍珍已经抬起头,惊讶的“哎”了一声:“哟,这不是庆安侯府被和离的嫡小姐裴宜笑嘛,怎么,一个多月不见人,现在舍得出来了?” 原珍珍声音大,不少小姐都被她的声音吸引过来目光,许多道视线纷纷落在裴宜笑身上,她也只是微微一笑,向着众人点头示意。 人群里有人说:“她还有脸出来,要是我死乞白赖非要嫁给某人,现在还被休了,我肯定自尽去了。” “最近的传言你们听说没有,温大人好像接了一位外室进府里,其实裴大小姐还是挺可怜的吧?” “呸,她可怜个什么劲儿?她这个完全就是自作自受!” 原珍珍挑衅的看着她,而她脸色没有改变分毫,她镇定自若地从荷包里拿出两片金叶子来,柔声问:“押谁,放在谁的名字上就好了么?” 原珍珍柳眉一挑,“你要押谁?哈,不过先提醒你,温大人可不在这儿。” “不是他。”裴宜笑说。 她将两片金叶子放在了萧重的名字前面,微微笑了下,忽视掉四周的目光。 原珍珍嫌弃地别开头,和身边的姐妹低声嘟囔:“阿暖说得果真没错,裴宜笑就是个见异思迁的女人。裴思琦又是个无法无天的,就仗着自己家世好,仗势欺温家呗。” “瞧见没,刚和温大人和离了,现在又来押别的男人。” 原珍珍继续嘀咕:“还是个莽夫,你们看见没,萧将军挽弓的时候,像是要杀人一样,吓死我了。”后头这一句,原珍珍万万是不敢让别人听到的。 周遭一阵哄笑,裴宜笑微敛神情,果真在人群中看到了温暖的身影。 如今温家也算在皇城有些脸面,温故知也极会做人,联络人情也是炙手可热的才俊。 而温暖适龄未嫁,受到萧家相约,也是正常。 人群里,温暖察觉到她的目光,迎上她,朝着她抿唇笑了下,看似和善,实则炫耀的成分居多。 人言可畏,裴宜笑明白,她越是去解释,别人只当她是在狡辩心虚罢了,她也懒得去说别的。 况且,她也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 -- 第16页 花厅过去,侯夫人正在和原家夫人在攀谈,原夫人是个好相与的,原夫人为人端庄有礼,且在皇城中促成过不少姻缘,与诸位的关系都是极好的。 妇人中有什么烦恼之事的,都会去找原夫人说上两嘴。 侯夫人现在心里正烦着,便同原夫人说:“夫人也知道我家笑笑如今的情况,那温家的坏心肠,竟然说出那种编排的话来。虽说后面谣言有所改变,可不守妇道这种事说出去,多少有些影响。” 侯夫人满脸愁容,大大叹气,“笑笑还年轻,我想再给她谈一门亲事,也不求高门大户,只求能对笑笑好些就行。” 闻言,原夫人皱了皱眉头,“此事有些不大好办,笑笑的名声如今在皇城里不大好,若是想要再寻门亲事,怕要往远了嫁。” 侯夫人心里更加焦灼了,她就裴宜笑这么一个亲生的,哪里舍得。 可若是嫁给下等人,将来侯府不行了,裴宜笑怕要吃亏过苦日子。 两个人焦灼不下时,一个萧家的婢子拿着一片金叶子撞了过来,正好撞上侯夫人,金叶子落地,婢子也急忙跪在地上:“夫人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侯夫人心中正烦着,低头刚要斥责,目光却被那片金叶子给吸引了,“你这金叶子哪儿来的?” 那婢子和盘托出:“靶场那儿,原家小姐正开设赌局,很是热闹,奴婢去凑了热闹,正好庆安侯府裴大小姐在,吃了奴婢两块糕点,便赏给奴婢的。” 靶场。 赌局。 原家小姐。 原夫人立马白了脸,她向来端方有礼,原家的女儿也应当知书达理,即便不是,也不该在这等场合下开设赌局,若是让旁人知道了,原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她今日,非得要收拾下这不争气的家伙! 原夫人立马道:“阿琴,咱们下次再谈,我有些事,便先走一步。” 原夫人撩了撩长袖,去的方向,正是靶场。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宜笑:(* ̄︶ ̄) 第9章 深秋(9) 靶场鸡飞狗跳,一阵哄闹,原夫人平日里端庄贤淑的一个人,揪起原珍珍的耳朵来,倒凶悍。 原夫人目光扫过地上的赌局盘,气得柳眉倒竖,就差原地责罚原珍珍了。原珍珍耳朵生疼,好像要裂开一样,她红着眼就指着温暖道:“娘!娘!是阿暖让我这样做的!” 原夫人眯着眼睛警惕地看了眼手足无措的温暖,裴宜笑只想到原珍珍要遭殃,没想到还能扯上一个温暖。 温暖手足无措,刚要出口解释,原夫人便不耐烦地扯着原珍珍往外走,声音好不压制:“就你个蠢货,和这些个心机深沉的计较,是人是鬼看清楚了嘛?” 原夫人骂骂咧咧,字里行间都是在内涵温暖,没一会儿,原夫人就已经带着原珍珍出了别院,大抵是要回家去了。 温暖红着眼睛,唇瓣嗫嚅,想要解释,可周围都在低声絮絮,好像也在指责她一般。 温暖和温故知一般性格,是个心气儿高的,受不得这种委屈,也捂着脸跑开了。 没了这二人,裴宜笑在旁看射箭比赛,安稳不少。而这边发生的事情,也没有影响到靶场中的几个人。 镇国公府的齐四公子挽起长弓,长袍迎风,他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身形清瘦,面容俊郎,在皇城一众公子之中,脸和家世都是最好的。 如今待字闺中的大小姐们,哪个不想得镇国公府齐四公子的青睐。 齐四公子一箭射出,正中红心,齐四松了口气,回头对笔挺站立的萧重道:“将军的箭法定然极好,只是今日这么多人瞧着,将军不若卖个面子,让我也有个台阶下才好。” 齐四公子身段如同一段修竹,少年人扬唇淡淡笑起,清贵骄矜。 不少女子忍不住捂脸,低声雀跃。 坐在一旁战绩并不好的李二也附和:“将军身经百战,让让我们又有何妨啦?” 萧重瞥了一眼,黑沉沉的目光下好像压了一块巨石,被瞧上一眼,都觉得莫名心慌。 齐四微微笑着说:“将军不知道吧,那边的小姐们押了赌注,将军要是赢了,可是一赔一百的,岂不是让小姐们亏本了么。” 萧重往靶场外围一看,一片五颜六色,看得人头晕眼花。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沉沉道:“可以。” 萧重回头,吩咐小厮:“取块布来。” 李二:“取布做什么?” 萧重头也不回,接过黑布,“蒙着眼睛射箭。”他将黑布蒙在眼睛上,眼前一片黑暗,他手挽长弓,脚步沉稳如磐石,有风吹来,吹过他一片玄色衣袍,他顺风射出一箭。 满堂皆寂静下来,萧重慢慢放下弓箭,取下眼上的黑布。 萧重浓眉一皱,斜了齐四一眼,“小儿游戏罢了,你们自己玩乐就是。”这一眼气势十足,带些浓浓的不悦与煞气,李二愣住,总算知道萧重会吃人的传闻怎么出来的了。 被他盯上那一刻,李二都觉得自己是被一匹野狼盯上,下一刻就会撕咬吃了他。 裴宜笑也震惊了,蒙着眼睛射出一箭,竟然正中靶心,这得有多可怕的感知能力啊。一旁的某家小姐哼了一声:“就知道出风头,若是比文,萧将军定然比不过齐四公子!” 裴宜笑看去,只见那高大的身形已经转过身,快步离去,只剩下一个颀长宽阔的后背,在瑟瑟寒风之中,显得炽热又可靠。 -- 第17页 萧重忽然离场,靶场的乐趣也丝毫不减,裴宜笑却是失了兴致,她不想看这些贵公子们博取眼球。 她朋友少,在发生温故知那件事之后,更是没几个人愿意同她说话,她只好一个人随便走了走。 萧重那边,刚从靶场退出来,便有一个丫鬟跑过来,小口喘着气说:“将军,夫人说靶场这儿有个赌局残局,希望您能处理一下。” 萧重“嗯”了一声,高大的身形将阳光挡住,显得更加魁梧壮硕,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野兽的气息,光是看一眼,都觉得心惊胆战。 丫鬟在前面引路,领着萧重到了开设赌局的地方,丫鬟说道:“不少小姐的银子都还了过去,但是这两片金叶子却没找到主人。” 萧重垂眸看去,那两片金叶子静静落在他的名字上,他愣了愣,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会押他。 “可问过金叶子是谁的没有?”他问,声音雄厚有力,带着军中训话时惯有的腔调,吓得丫鬟两股战战。 还以为萧将军是要发火了。 谁都知道,萧将军发起火来要吃人,她看到过萧将军在院里练枪,一枪能击碎岩石,吓人得很。 丫鬟不敢懈怠,连忙回答:“据说是庆安侯府裴大小姐押的。” 庆安侯府,裴大小姐。 萧重如同远山的浓眉皱了下,只嗯了一声,拿起那两片金叶子来,便离开了靶场。 他虽然刚回皇城没多久,可庆安侯府裴大小姐的名声,是如雷贯耳。他那几个爱好八卦的兄弟,偶尔也会在他耳边说上两嘴。 包括那位庆安侯府的裴大小姐,说她当初如何迷恋一个寒门子弟,定要下嫁,如今不过三月,却又双方和离,如今两个人的名声在皇城都不太好。 院前都吵吵闹闹的,萧重没有找到大丫鬟淑怡,便去僻静的地方看了眼。 僻静的地方没几个人,石山水榭,拱桥飞亭,自成一派天然景致,萧重是个不懂诗情画意的粗人,也觉得这般景致幽静独特。 后院中有一棵硕大桐木,如今落了满地枯黄,铺了整整一地。 他眼力好,很快就看见淑怡站在那棵老桐木下,除了淑怡之外,还有着素净衣裙的女子,女子温和笑着,将一片金叶子递给了淑怡,淑怡附身道谢。 那片金叶子,与庆安侯府裴大小姐押他赢的,如出一辙。 他高大的身形顿在石桥上,桥底有鱼飞快游过,吐出两颗泡子。他浓黑的眼眸里只倒映着裴大小姐的面容,杏眼桃腮,朱唇瑶鼻,一双杏眼满含春水,好像一直都盈盈笑着一般。 萧重的心底里忽然掠过一道声音——将军。 软绵绵的腔调,好像蜻蜓点水泛起涟漪,她只这么唤一声,都能让人心底里软下来。 萧重惊愕,没想到竟然是她。 那日在杏花楼见过的女子。 淑怡和裴大小姐已经谈完,淑怡抬头一看,就看到高处的他,神情立马肃穆起来,小步往他而来。 裴宜笑定睛一看,果真见到萧重身姿笔挺,好像一把不折的□□,直挺挺负手站在桥上,黑袍凝重,冷意直往他身上压。 她愣了愣,竟然在这里遇到了,怎么说也该过去打声招呼。 那边,淑怡已经到了萧重面前,萧重眼皮子一垂,看着淑怡手中的金叶子,没有做声。 淑怡却全懂了萧重的意思,解释道:“帮了点那位小姐的忙,小姐打赏的。”至于是什么忙,那是淑怡与裴大小姐的秘密,约定好不会外传。 “嗯。”萧重重重应了声,抬脸一看,裴宜笑竟然过来了。 她提着蹁跹的裙摆,端庄地一步步走来,明明天意正冷,可她走过的每一步,都好像脚底逢春。 她笑得温柔又疏离,很快就走上了石桥。 萧重没来由心里发紧,他到底不适合和女子说话,他正打算指使淑怡将他手中的两片金叶子还回去时,鬼使神差却道:“你先下去吧。” 淑怡眼皮子一跳,余光偷瞄了眼温柔笑意的裴宜笑,心中大概有了些许猜想,低低应了声“是”后,从相反的方向离开。 淑怡与旁的丫鬟不一样,她本是萧老夫人给将军的通房丫鬟,她也怕的厉害,却没想到,将军并未动她分毫,还许诺她若是有了心上人,便送她成亲。 将军是个顶好的人,皇城中那些娇滴滴的名门之女,都蠢得要命,只听谣言,错过了将军这般好的男人。 将军一直都在夷地,不曾与女子打过交道,回城之后日日与那些姑娘们相见,也厌烦透了,今日见了裴大小姐,竟然打算主动说话了? 难不成将军是喜欢裴大小姐这一类型的?可裴大小姐除了漂亮点,家世好了些,似乎比别人也没有什么优点,还是个和离过的女人。 淑怡加快了脚步,罢了,若是将军真喜欢,和离过也不算什么。她得赶紧去告诉老夫人这个好消息! 眨眼,裴宜笑已经到了跟前,她微微垂首施礼,用软绵绵的声音唤了一声:“将军。” 萧重喉结滚动,“嗯”了一声,两相静默,裴宜笑抬头微微笑起:“方才见了将军射箭,极有气势。” 他漆黑的眸子扫过她娇艳的脸蛋,那张脸蛋只略施薄粉,便已经干净漂亮得如同一朵雨后芙蓉花。 他干巴巴地从嘴里挤出一句:“多谢。” -- 第18页 他当真是个沉闷的性子,也不善言辞,裴宜笑想。 两个人并无什么话说,裴宜笑便打算去院前找侯夫人入席坐下,她眼角微垂,软声说道:“将军,我去前院了。” 萧重让开道来,他站在身边,好像一座高塔巨松,裴宜笑要扬起下巴才能看到他的脸。 走了几步开外,身后忽然传来男子低沉雄厚的声音:“裴大小姐。” 她止住脚步,狐疑地回头,没想到萧重竟然认得她。 他两步便到了她的跟前,步步沉稳,来势亦是汹汹,她惊得往后退了两步。 萧重蓦然止步,眉头一蹙,似有懊悔之意,他在裴宜笑一步开外的地方停住,将手摊开,宽大的手掌中放着两片金叶子。 金叶子在升起的阳光下,熠熠生光。 “多谢小姐厚爱。”头顶传来萧重的声音,“只是赌局不在,特来还给小姐。” 他醇厚的声音每一下都落在心上,仿佛在敲打一般,缓了半天,她才伸手过去,拾起他手掌中的金叶子。 冰冷的指尖碰到他温热的手掌,她猛然红了脸,飞快拾走金叶子。 她垂下头,“多谢将军。” 她转过身,匆忙去了前院,才松了口气。手指出的温热仿佛余热未消,连他手心里常年握剑拿枪的老茧,仿佛都能感知到。 她到底是个大家闺秀,性子温吞,她不似思琦爱结交爱出门,大多时候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接触到男子的机会也就少了。 唯一一次,便是温故知,终究错付,还落得被打死的下场。 现在与萧将军交谈两句,她竟觉得有些害羞,只能匆忙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终于和媳妇儿说上话了!?(? ? ?ω? ? ?)? 自我感觉还挺甜哈哈 第10章 深秋(10) 前院热闹,靶场那边的射箭还在继续,并未因为萧重的离席而终止。 裴宜笑寻到了侯夫人,侯夫人便拉着她落座宴席,现在离开席的时辰尚早,侯夫人便拉着她的手低声说:“你方才不在,原珍珍竟在靶场开设赌局,原夫人过去把她好生一顿收拾。” 她只微微笑了下,“那怕是不能一同入宴了。” “谁说不是呢。”侯夫人抿了口茶,萧家如今正灯光,秋宴用的茶都是上品春芽,满腹皆香,“我托了原夫人帮你再寻门亲事,可有什么要求?” 裴宜笑愣了下,柳眉不着痕迹蹙了下,手指落在披风纳边的狐狸毛上,轻轻顺了下,“不必了,如今女儿没想过这些事情,母亲也不必上心。” 她的确没有打算再嫁。 她已经被温故知给伤透了,有些害怕。 侯夫人啪的一声,拍在她的手背上,凝脂般的手上顿时红了起来,侯夫人嗔她:“说什么胡话,哪里有女子不嫁人的?” 裴宜笑如今是真没有嫁人的打算,如今大贞局势未定,太子与二皇子之争愈演愈烈,若是二皇子如同上辈子一样得势成君,庆安侯府势必会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如今当务之急,便是保住太子。 裴宜笑思索着这事,忘记回应侯夫人,在侯夫人眼中,便算是她羞涩默认了。 侯夫人喜滋滋在盘算给裴宜笑找个什么样的夫君,首先不能像是温故知那般的小白脸,其次不求高门豪贵,但求能对女儿好些。 两个人心思各异,一直等到了秋宴开始,思琦才红着一张小脸赶回来。 思琦气喘吁吁,裴宜笑贴心递给她一杯温茶,思琦一饮而尽,拍着胸脯。 裴宜笑问道:“脸怎么这么红?” “不关你的事。”思琦不客气回应,她撅噘嘴,“你管好你自己吧,我听人说了,原珍珍在靶场嘲讽你了,你还有脸待在这里。” 裴宜笑嘴角弧度不消,杏眸眯了眯,“总得瞧瞧萧将军是什么模样的才离开,说不定真成了未来妹夫也未可知。” 她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端庄贤淑,思琦听了她的话却是脸色一青。 思琦重重哼了一声,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在裴宜笑耳边说:“呸,不准你乱说,我和萧将军是不可能的!” 思琦耳根泛着红,平时神采奕奕的眼眸中,放着异样的光,裴宜笑心中一动,也低声问:“莫不是妹妹心中已有了心上人?若是良人,侯府想必不会强迫你的。” 思琦鼓了鼓气,脸更红了,一向大大咧咧的思琦竟然有这般小女儿作态,想来是当真有了心上人。 裴宜笑樱唇微抿,上辈子的思琦似乎没有出嫁,如今倒有了转机。 思琦红着脸低声说:“也不算啦。”她双手捧住脸颊,试图给红扑扑的脸颊降温,“方才在后院的亭子里遇到的,上来便问我年纪、婚假。” 思琦眼中一下放光,“更过分的是,还问我生辰八字!” 裴宜笑也愣了,虽说如今大贞民风尚且算是开放,可男女私下约会这种事,到底于女子有碍。 更何况这种刚一见面,便问起生辰八字的?裴宜笑觉得应当不是什么好人。 思琦傻乎乎笑出了声,惊到了一旁的侯夫人,侯夫人斜眼过来,“早晨叫你来还不乐意,如今怎么又傻笑成这样?” 思琦:“就当我捡到钱了吧。” 侯夫人没忍住,笑出声,伸手戳着思琦的脑门,破有些无奈:“你啊你啊。” -- 第19页 秋宴开始,裴宜笑才见到萧老夫人,萧老夫人约摸五十多岁,耳鬓几缕华发,浑身上下都透着金贵与庄重。 萧家在萧重回城之前,并不爱与显贵走动,裴宜笑听闻这位萧老夫人,平日里素爱吃斋理佛,为远在夷地的萧重祈福。 如今萧重得胜归来,手握军权,在朝中势头最盛,不知多少人想要攀上萧家,萧家也算是出了一次风头。 萧老夫人坐下,身旁是个年轻的男人,瞧着清隽,却不瘦弱,是一副书生打扮,可身上的书卷气却不多,隐隐有潇洒之意。 思琦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瞪了那男子一眼,缓缓垂头,耳廓全红。 那边,方必眯着眼笑吟吟在萧老夫人耳边说:“那边的便是庆安侯府裴二小姐,刚及笄,虽说是庶女,可性子洒脱,与将军正合适。” 方必敏锐感觉到那道目光,抬眸迎上思琦的眼神,微微笑了下,又与萧老夫人说:“只是方才我与裴二小姐谈了谈,她似乎并不喜欢将军。” 萧老夫人皱了下眉头,“整个皇城哪里有喜欢我儿的女子,婚姻大事向来父母做主,我同庆安侯府谈就是了,不管这二小姐怎么想。” 方必知道,这是萧老夫人急了,毕竟萧重并不年轻,已经二十三了,同他这般年纪的男人,孩子都已经几个了。 萧老夫人自知这话说得不厚道,叹了口气,“我也是急了,若是二小姐不喜,我们也不必强求。” 萧老夫人垂眸,一脸难过,“我对这儿媳妇也没什么要求,只要是女的,活的就行。” 方必笑了笑,“不知今日秋宴中的小姐,老夫人看中了哪个?” 萧老夫人目光一扫四周,兀自叹气:“我哪个都看中了,你能帮阿重说动这些姑娘?” 方必默默移开头,笑了笑,这怎么可能。 宴席正开,先是上了精致的糕点,淑怡从后院过来,伏在萧老夫人耳边说了两句话,刚刚还颓丧的萧老夫人,眼中立马放了光。 她偷偷赏了淑怡银两后,不动神色的扫视四周,她问饮了一杯酒的方必:“你可知道,裴大小姐是哪个?” “裴大小姐?”方必一惊,心中想,萧老夫人莫不是看上裴大小姐了?不过应当不会,裴大小姐是和离过的…… 心中想着,方必仍给萧老夫人指了指:“庆安侯府裴二小姐身边坐着的那位便是。” 萧老夫人:“真俊!” 方必:“……”他没看错的话,老夫人您还没看到裴大小姐呢。 萧老夫人总算看清了裴宜笑,此时裴宜笑正咬了一口山药糕,持着绣帕擦了擦唇,低眉顺眼同身旁的思琦微笑。 裴宜笑生得漂亮,就算在人群之中,也如同绿草中的一只艳色芙蓉,虽说现在尚未张开,身上还透着丝青涩,可她年纪再大些,必然是皇城中的一抹姝色。 萧老夫人看得心花怒放,看向方必时脸上都写满了“这是我儿媳妇儿了吧?”的神情。 方必默默饮酒,也不知萧老夫人是从哪里来的自信。 西山萧家别院这里秋宴正热闹,可原家母女却是已经回到了城中,原夫人似乎是被原珍珍的所作所为给气着了,一路上都板着脸没说话。 原珍珍自然知道自己母亲平日里一副端庄贤淑的做派,其实背地里精明得很,也对她这个原家女儿严苛,今日赌局被抓,肯定不可能这么容易松口。 原珍珍硬生生挤出两滴眼泪来,竖起指头发誓:“母亲,今日我完全是被温家阿暖给撺掇了,才犯下这等错误,女儿下次不敢了。” 原夫人眼眸一斜:“还有下次?” “……绝对没有了。”原珍珍说,她眼珠子在眼睛里一转,决定转移话题,“母亲您不知道,裴宜笑和离后也不安分,今日赌局她竟也掺和了进来,您猜她押了谁?” 原珍珍只是随意一说,想拉开原夫人的注意力,没曾想,原夫人听了后竟陷入了沉默。 许久,原夫人才问:“谁?” “战神萧重萧将军!”原珍珍道,“母亲,您说裴宜笑不会是喜欢萧将军吧?哎哟,那她这审美变得不是一点半点……” 原珍珍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原夫人又严肃起来:“珍珍,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嘴上竟说出这等话来。” “定然是平日里对你太过忽视,你今日将诗经默十遍过来。”原夫人不容置喙地说道。 原夫人没有理会原珍珍苦巴巴的神情,而是去想了别的事情。 侯夫人托她给裴宜笑再寻一门亲事,她正苦恼着该配谁,如今裴宜笑的名声并不是太好,又和离过一次,想要高嫁的可能性不大。 若是嫁了个农户,又堕了侯府的面子,依旧不妥。 她正苦恼着,没想到忽然柳暗花明了,这萧重不是正好的一个人选吗?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两个人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一个无人敢娶,一个无人敢嫁,两个人凑一对儿正合适! 再说了,庆安侯府若是攀上萧重,可是高嫁了,应当不会不愿意。只要与萧家那边谈妥了说不定就能成。 原夫人暗喜,若是这桩婚事能成,可算是拉上了庆安侯府和将军府的人情,别提多赚了。 刚回到家的原夫人没一点停歇,又赶着回西山的萧家别院找萧老夫人去了。 -- 第20页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感谢助攻(抱拳) 第11章 凛冬(1) 西山别院,午宴结束。 不愿多玩耍的公子小姐,已经三三两两离开,侯夫人觉得也没什么有趣的,便也打算离开。 马车一律停在别院外,层层叠叠,一辆接着一辆,乍一看去,如同长龙。 思琦走得快,找到裴家的马车时,马车前面竟然有另外一辆马车挡着。 思琦张望了下四周,扯开嗓子嚎:“这是谁家的马车?能不能麻烦挪一挪啊?” 裴宜笑微微蹙眉,静静站在原地,好像一朵正安静绽放的花。 她隐隐觉得,这是有人故意为之。所有人的马车都是竖排停放,方便离去,可这辆马车倒好,竟然只挡住了她家的马车。 裴宜笑轻挪脚步,看向马车上的牌子,正写着一个“刘府”。 刘姓在皇城是大姓,朝中官员这个姓的也多,裴宜笑敛了敛眸中之光,嘴角掀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嘲讽之笑来。 她着一身素净的裙子立在刘家的马车前,微微仰头,一脸温和,软声说道:“原来是翰林学士刘大人的马车。” “只是刘大人饱读诗书,学识渊博,应当知晓礼仪,也不知何故要停在路中央,挡人去路。” 思琦上前来,果真见到马车上写了个个“刘”字:“姓刘的,你什么意思?”思琦是个泼辣性子,快人快语惯了,对朝中看不过眼的官员亦是如此。 马车之中没有动静,裴宜笑便继续说道:“许是刘大人不喜我庆安侯府,有意为之吧。又或许是,针对宜笑一个柔弱女子罢了。” 被裴宜笑一提醒,裴思琦立马就想起来了,这个翰林院的刘柏林与温故知是好友,素来最是欣赏温故知的才学,听闻刘柏林不嫌弃温故知寒门,二人曾谈论诗篇抵足而眠。 后来裴宜笑会在桃花园中遇到温故知,也是刘柏林带着他去的。 思琦立马明白过来,刘柏林这就是在报复裴宜笑呢。 思琦不乐意了,叉着腰不服气地扯着嗓子吼:“刘柏林你个死皮不要脸的!你的好友温故知娶了我姐姐后,在外面养了个外室,如今刚和离,就把外室带回家。你倒好,我们来参加个秋宴,你竟无端端堵了我家的马车!” 思琦嗓门大,又指名道姓的,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刘柏林在车上也坐不住了,撩开车帘,冷冷瞥过来:“好生粗鲁,庆安侯府果真不会教养,先是生了个强迫别人成亲的嫡小姐,后有不知礼义廉耻泼辣无礼的庶女。” 刘柏林两颊飞红,显然是被思琦的话给气到了,这些读书人最注重风骨,怎容让人置喙自己。 思琦嘲讽冷笑:“是是是,你刘大人最是守礼,处处都守礼得很,唯独在萧家不守,是不是这样?你那好友温故知也最是守礼,一边娶妻,一边和个歌姬搅和不清,可真是守礼!” 刘柏林平时出口就是之乎者也,自然吵不过思琦这一张利嘴,周遭围观的人也渐渐多了,刘柏林快要无地自容,气得一挥袖:“岂有此理!” 裴宜笑静静站在思琦身边,嘴角轻扬,眉眼含笑,那模样,丝毫不像是在与人斗嘴,反而像是在赏花。 人群之外,方必站在萧重身边,方必戳了戳萧重结实的腰,张望里面的战况,“将军不去管管?这也是在萧家的地皮上啊。” 萧重眸光落在那一道纤细的身影上,浓墨般的眼眸一沉,极快移开目光,放在刘柏林身上。 “不过是个纸老虎。”萧重道,“很快就会散了。” 说完,萧重转过身往别院中走。 萧重说得也没有错,刘柏林吵不过思琦,反而还落人口舌,被指指点点,他羞愤而走,不肯多留。 思琦吵完架舒坦多了,飞扬着眉头嫌弃地对裴宜笑说:“瞧你那窝囊样,被人欺负了只会躲在我后边儿,要是我不在了,看谁以后护着你!” 裴宜笑垂下眼尾,温柔一笑,“多谢妹妹了。” 思琦哼了一声,刚要上马车,侯夫人的手就伸了过来,拧住思琦的耳朵,思琦哎哟哎哟了半天。 侯夫人冷嗖嗖说道:“你还牛气上了是吧?” 裴宜笑笑吟吟的,抓住侯夫人的手,“母亲息怒,咱们回家再说吧。” 思琦连连点头:“是是是,咱们回家说。” 侯夫人才肯作罢。 侯夫人其实并没有想为难思琦,她怎么可能看得过去,现在思琦帮裴宜笑出了头,侯夫人高兴着呢。 一场秋宴之后,皇城彻底冷了下来,一片荒凉凛冽。 繁星素来喜欢听些八卦,她同裴宜笑说,“听闻萧家已经有了人选,就东街那家金银首饰店的老板说,萧家的人找他打了一对莲花金手镯,要去送给萧家未来少夫人呢。” 裴宜笑坐在窗棂旁,手指翻动了书页,她漫不经心问:“是哪家的姑娘?” 只希望看上的不是思琦。 思琦无意萧重,若是强让她嫁了,定会闹的天翻地覆,两家的脸上都不好看。 繁星抿了抿唇,摇头:“这可就不晓得了,不过八字没一撇。”她帮裴宜笑倒了杯热茶,“若我是那家姑娘,肯定不会嫁的。” “为何?”裴宜笑抬了下眼睑。 繁星理所应当说道:“萧将军太吓人了,他那么凶,谁知道会不会半夜杀人磨刀什么的。”繁星打了个哆嗦。 -- 第21页 裴宜笑微微笑着,脑中出现了那日在别院所见到的萧重,沉稳可靠,虽说身上的气息威严,可却没有丝毫恶意。 萧重是个好人。 裴宜笑与萧家并无关系,也不打算给繁星说这些了,便遣她去后厨拿着糕点或者热汤过来解馋,繁星应声去了。 她看书看得有些累,就拿出绣绷子来继续绣些小玩意儿,她方才想到了萧重,目光一亮,不若就绣一副战刀图吧。 前朝有位将军,文能治国,武可□□,战刀图便是他所画的,据说这幅真迹,正放在皇宫之中。 她有幸在皇后娘娘那儿见过一面,深觉震撼,那副图至今仍保存在脑海之中。 想到这里,她便开始绣了起来。 繁星一去整整两个时辰,眼看着午饭都吃过了,她仍旧没回来,到了申时,繁星才端着一盏糕点匆忙进来。 繁星脚步匆匆,一下扑了过来,她手上的针一歪,竟然扎在了手上。 刺痛的感觉从指尖传出,她没在意,随意用绣帕擦了下,淡然抬起头,“怎么去了这么久?还跑得如此急躁。” “这件事是真的十万火急!”繁星拍着胸脯喘气,“不得了了大小姐!” “出什么事了?” 繁星一个大喘气,“今早咱们还说哪家姑娘这么倒霉,竟然被萧家看上,这不,现世报来了,这倒霉人家竟然是咱们侯府!”繁星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裴宜笑怔住,漂亮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深思,她沉默两秒后站起身来,“你从何处听来的?” “这哪儿是听来的啊,我亲眼瞧见了,萧老夫人亲自带着礼物上门来找夫人呢。” 萧老夫人竟然亲自来了?这说明萧老夫人对这件事是志在必得。 裴侯爷肯定也是有意让思琦嫁给萧重,这件事情很难有转机,除非那两个人相见之后彼此无意,萧重亲口拒绝。 裴宜笑整顿衣裙,从柜中取出披风来搭在身上,“我自己去堂屋瞧瞧。” 寒风凛冽吹得披风上的狐狸毛拂动脖颈,毛皮是上好的,被碰到软绵绵的,很舒服。 在去堂屋的路上,碰到了红着眼眶着急的思琦,看起来也是要赶着去堂屋。 思琦一看到裴宜笑,生气的吼着:“裴宜笑!你不是说,我不喜欢的话,侯府不会强迫我吗?如今萧家都找上门了,侯府肯定会把我给卖了去换人情!” 裴宜笑走过去,想要拉住思琦的手,思琦正犯别扭,躲了过去。 裴宜笑镇定地注视着堂屋方向,“你当真不喜欢萧将军?” 思琦:“那还能有假?我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去喜欢那么一个年纪大脾气坏的男人?” 裴宜笑温和的和思琦说:“其实将军不是你听说的那种人,他用他的命在护卫大贞,他性子也是极好的。” 思琦哪里肯听裴宜笑说这些,她呸了一声,“我管他好不好?反正我不喜欢,若是他真要娶我,我…我就和他打一场!” 裴宜笑叹了口气,目光愈发温柔起来,眉梢眼尾的些许弧度,仿佛都带着温柔的光一样。 看了就会让人想要亲近。 裴宜笑道:“若是如此,等你和将军相见的时候,同他说明白便是,他不会为难你的。” 思琦不信:“他一个二十多岁没成亲的男人,就想着讨个婆娘,哪里会放过我!我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 裴宜笑轻笑出声,手在她背上安抚了下,轻声说:“你先回自己的院里去,我去堂屋瞧瞧,看看究竟怎么一回事。” 思琦不信裴宜笑,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她蔫儿下来,抖了抖肩,“随便你吧。” 裴宜笑独自一人前去堂屋,穿过圆栱门,只见堂屋外侯着家里的丫鬟,还有就是萧家的人。 她走过去,问压云:“是萧家来说亲的?” 压云抿了抿唇,点了下头。 屋里的声音并不大,在外面听不到什么,裴宜笑便让压云进去报一声,让侯夫人允许她进去。 侯夫人听闻她来了,沉吟过后,不知如何是好。 萧老夫人扬着笑容问:“裴大小姐在外头?” 侯夫人嗯了一声:“是。” 萧老夫人眼里放光,捂住嘴笑,“好妹妹,咱们在这儿说什么都不顶用,这到底是年轻人的事,不如让裴大小姐进来问问看?” 侯夫人露出为难的笑容来。 一开始,侯夫人还以为萧家是冲着思琦来的,哪里知道,萧老夫人竟然看上了裴宜笑! 如果是平常人家,侯夫人或许会考虑,可那是萧重啊!萧重在坊间传的,是个那般可怕的男人,侯夫人怎么敢让裴宜笑嫁过去? 就在侯夫人沉默的时候,裴宜笑已经自己走了进来,她逆光而来,五官温柔,干净舒服,她走上前来,朝着萧老夫人施了一礼,又看向侯夫人:“母亲。” 人都已经到了跟前,侯夫人捏了捏太阳穴,“你来得也正好,先坐下吧。” 裴宜笑应声,坐在萧老夫人对面,裴宜笑觉得有些奇怪,萧老夫人为何紧盯着她不放? 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嘎吱——”椅子扭动一声,萧老夫人已经矫健起身,手上捧着一只锦盒,走到裴宜笑面前打开。 锦盒镶着金边,绣着流云,一个锦盒看起来,便已经极为华贵。 -- 第22页 萧老夫人抿嘴一笑,打开锦盒,“这是我送给裴大小姐的见面礼,你可一定要收下。” 裴宜笑一愣,目光都直了。 锦盒之中,安静盛放着一只金镯子,镯子接头坠着一朵金莲花,华贵中带着雅致,那朵金莲,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够雕琢出来的。 ——萧家差人打了一只金莲镯子送给未来少夫人。 裴宜笑脑海中想到了这么一句话。 现在,萧老夫人正将这只手镯送到她的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裴宜笑:缘来是我:) 将军正在路上,下一章到达战场!请大家做好准备 第12章 凛冬(2) “若是早知道萧老夫人是冲着你来的,我怎么可能放她进来!” “唉,现在太子的地位不稳,若是再得罪萧家……怕是不好过了。” “我们这可如何是好啊!” 冬日里黑得早,侯夫人晚饭没吃,坐在裴宜笑的素尘楼中喋喋不休,几欲泪流。 话里话外,无一不是悔恨萧家竟然看上了她。 说实话,裴宜笑自个儿到现在也没有回过神来,她重生了一次,也算经历过大风大浪,可遇上这种事,依旧反应不过来。 她现在这种名声,皇城中竟然还有人敢娶她? 这个人还是战神萧重? 烛光亮起,将窗外遒劲的枯枝倒影照了进来,侯夫人偷偷擦了擦眼尾,裴宜笑微微笑了下,拉住侯夫人的手,“母亲不必担心,您去同萧老夫人约个时间,我与萧将军见上一面,说明白就是了。” 侯夫人叹气:“哪里这么容易,你不知道萧重是怎么样的人?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原珍珍那样的性子都被他吓得够呛,你……” “母亲。”裴宜笑轻唤一声,“您多虑了,将军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她手指碰了下手边的镶金丝锦盒,没有打开,得到侯夫人的应允后,侯夫人才回去同裴侯爷说这件事。 反正她是不肯把自己刚跳出火坑的女儿,转而又推进另外一个。 侯夫人一走,屋中寂静,唯听得到烛火轻微炸裂的声响,她捂住胸口,觉得屋中闷得慌,便推开窗户透了下气。 楼上看去,黑漆漆一片,偶尔听到有丫鬟从院子外面经过。 她又想到了萧重。 他肩背宽厚,身体结实,一看就知道是极可靠的人。可这样的人,竟然看上了她?那是什么时候看上的呢?是在秋宴那一次吗? 她撇嘴笑了下,她竟还敢去肖想萧将军了,如今她这名声与过去,哪里入得了萧重的眼,若是真嫁了,也是给萧家抹黑。 她还是应该同萧重说清楚,她与他,本就不是一路人。 她,也不值得。 · 皇城里,坊间八卦传得极快,很快便有人知道萧家老夫人去了庆安侯府。 萧家能去干嘛,目的昭然若揭。 人人都说萧家是看上了思琦,所有人都等着瞧这位裴二小姐闹事情呢。 可他们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渐渐的,事情热度也就过去了。 腊月二十,天降大雪,栖霞山上白茫茫一片,不少文人雅士前往观雪煮茶作诗为乐。 这日也是裴宜笑与萧重约好要相见的日子。思琦幸灾乐祸了许久后,也渐渐回过味儿来,可怜的拍着裴宜笑的肩膀:“你若是真不喜欢,大不了我帮你宰了萧重!” 裴宜笑眉心一跳,满脸都写着“你想找死吗”的表情说:“若是有那一日,我会知会你一声的。” 思琦咧开嘴笑。 侯夫人催促着裴宜笑上马车,一同去栖霞山上,栖霞山路途远,若是不早早去,晚上怕是赶不回来。 赶不回来那就得寄宿在山上的尼姑庵里,庵堂里的素斋做得好吃,裴宜笑小时候吃过一次。 上了马车,与萧家的人是在城门外碰的头,萧老夫人特地让萧重和卢沙来护送裴宜笑去栖霞山赏雪。 繁星坐在马车外头,瞧见了枣红大马上的高大男人,心中骇然,低声对马车里的裴宜笑说:“夫人,大小姐,是萧将军。” 裴宜笑素手撩开车帘,打眼一看,正看到萧重从大马上下来,气势如虹。 若是之前,她倒能够淡然处之唤一声将军。 可现在,两个人是要相见的,裴宜笑不禁害羞,松手放下车帘,不再去看外面的男人。 可脚步声没有止住,越来越近,裴宜笑的心跳仿佛也同他的脚步声一个频率似的。 近了,终于停下。 萧重在外,低沉开口:“裴小姐,萧重前来护送。” 侯夫人伸手要去看看萧重,裴宜笑急忙拦住,轻轻摇了摇头,柔声对着车外的人说:“有劳将军了。” “嗯。” 他没再说话,可裴宜笑能够感觉到,萧重依旧站在外面没动,凛冽冬风吹来,撩起车帘,她惊慌一瞬,伸手要去掩住。 冷不丁往外一看,落入萧重的一双黑眸之中。 两个人都没料想到,皆是一愣。 萧重回过神,往后退了两步,“萧某唐突了。”语气正经又严肃。 裴宜笑掩住车帘,不禁笑了下,缓声回应:“将军,我们能走了吗?” 萧重:“好。” 侯夫人凑过来低声问:“你觉得如何?”侯夫人挺急的,她实在是猜不透裴宜笑的心思了。 -- 第23页 裴宜笑手撑着下巴,纤纤素手如同白玉兰一般漂亮,在光下通透泛着光。 她似是而非地回答道:“再看看吧。” 马吁声和马蹄声响起,一行人就向着栖霞山出发。 而卢沙的嗓门很大,骑着马走在马车前头,粗着声音问萧重:“将军,那就是咱未来嫂子啊?” 裴宜笑红了脸,手指搓着衣摆,想要纠正,却又不好意思下马车去。只听萧重严肃威严的问:“皮痒了?” 萧重说:“莫要胡说。” 卢沙哈哈大笑两声,“将军您别急啊,我马上封了我这嘴!” 外面再无声音。 裴宜笑偷偷撩开车帘往前看,两个大男人骑着大马并肩缓行,气势凌人,就算是到了土匪窝里,怕也没有人敢接近。 她目光自然而然落在那身玄色衣衫的萧重身上,后背宽厚,长发利落,没有一丝缱绻的书卷气,浑身都透着一股沙场杀气。 裴宜笑想,这样的男人,应当会比温故知可靠不知多少倍。 萧重习武之人,对周遭感知异常敏锐,他第一时间便捕捉到了盯着自己瞧的视线,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 他眉毛慢慢蹙拢,却没有回头去看。 他盘算着要与裴大小姐道歉,萧老夫人贸然去裴家之事,他确实不知。如他这般的人……怎配得上裴大小姐神仙般的女子。 他曾几次想要上裴家去与她说清楚,可贸然前去,怕也只会给她徒惹闲话。 倒不如趁这次相见的机会,说个清楚好了,也免得他耽搁了她。 一路上,也有一起去栖霞山的人,大家结伴而行,到了山下,便分开了。 上山阶梯一眼望不尽,从车上往外看,裴宜笑顿时就生起了后悔之意,早知道山这么高,她就不定在栖霞山了。 繁星在马车外喊了一声:“大小姐,我扶您下马车,萧将军在那儿等着咱们呢。” 裴宜笑应了声,从马车里弯腰出来,呼出一口气,白茫茫一片,与山中雪景,相得益彰。 唯独萧重一抹玄色,暗淡无光,立在茫茫白雪中,极显眼。 侯夫人在裴宜笑后面出来,望着高高的阶梯,也生出了同裴宜笑一般的心思,这时候卢沙还笑嘻嘻过来说:“裴夫人,您若是不想上山,我们兄弟二人护送大小姐上去也成。” 卢沙咧开一嘴白牙,眼尾的一道刀疤甚是骇人,侯夫人躲了躲眼神,更不可能让裴宜笑一个人上去了。 这…这人看起来就和土匪一样! 侯夫人拍了拍披风,望向不见顶的阶梯,“走吧。” 裴宜笑和侯夫人走在前面,萧重和卢沙则慢几步,走在后面,仿佛是两波并不相关的人一样。 侯夫人悄悄拉着裴宜笑的手,余光偷瞄着和萧重说话的卢沙,压低声音:“笑笑,不能同意,不能同意啊!” “母亲,怎么了?”裴宜笑疑惑。 侯夫人抖了抖手,“你没瞧见?萧将军身边那个男子这般粗鄙骇人,那萧将军岂不是更盛?” 裴宜笑没察觉出卢沙有哪里骇人了,只是说话糙了一些罢了。 若是上辈子,她定然也会同母亲这样看待卢沙和萧重,可她到底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看人已经学会去看人心。 他们并没有什么恶意。 裴宜笑安抚了下侯夫人紧张得心思,慢步往上走。 大雪天里很冷,他们走到一半,便已经走不动,鼻尖也被冻得红红的,裴宜笑重重吐了口气,她这身体,有点弱啊。 她停下来喘了口气。 繁星低声问裴宜笑:“大小姐,要不要歇一歇?” 裴宜笑摇了摇头,耽搁了行程就不好,不然今日怕是回不去了。 “那边有个亭子,我们不妨去歇息片刻再上山,也不迟。”萧重忽的从身后出声。 繁星也和裴宜笑一样有些累,既然萧重都说这话了,繁星便领着裴宜笑欢呼雀跃的跑去亭子里了。 这个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来赏雪的人大多已经到了山顶上,半山腰上人自然少,压根看不见几个人影。 她和侯夫人以及繁星坐在石墩上,缓过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直往喉咙里钻。侧头看去,萧重和卢沙站在亭外,身姿高挺如松,端端站着,好像是在护卫什么珍宝一般。 繁星也禁不住嘟囔一句:“长得凶是凶了点,可萧将军看起来人还不错。” 裴宜笑微微一笑,她搓了搓冻红的手指,就听繁星惊喜喊了一声:“大小姐,下雪了!” 繁星声音尖细,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裴宜笑和萧重目光相接,她微微笑了下,仰头看着慢慢落下的晶莹白雪。 像是漫天落下的羽毛,纯白无暇,密密麻麻。 一盏茶的功夫没到,雪就已经越下越大,卢沙哈了一口气说:“将军,雪太大了,我们也去亭子里避避吧?不然还没娶上媳妇儿就冻死了!” 萧重冷冷道:“闭嘴。” 裴宜笑看过去,回头问繁星,“可带了伞?” “带了。”繁星乖巧应声,将行囊中背着的油纸伞拿了出来,“大小姐要去哪儿?” “不去哪儿。”她接过油纸伞,站起身来朝着萧重而去,她站在亭子的阶梯上,裙摆拂过地面,扫起一片白雪。 她打开伞,伞上绘着兰花,她垂下眼眸,走向萧重,她走到他的背后停下,他后背宽阔,几乎已经把她挡完。 -- 第24页 他身上所散发出男人的蓬勃气势,让裴宜笑不禁红了脸,她慢慢低下头,温顺唤了一声:“将军。” 萧重心肝儿一颤,背脊打得更直,她软软的一声,几乎已经让他卸下了所有防备。 他僵硬地转过头,鼻梁撞在她的伞檐上,轻飘飘的,并不疼。 他低头看了眼伞下的她,手指僵住,她眉眼温柔含笑,白玉一般的脸庞上染着一层绯红,青涩又勾人。 特别是她用软软的腔调唤他一声将军,百炼钢亦成了绕指柔。 他的手垂在身侧,渐握成拳。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冲鸭!!! 第13章 凛冬(3) 一片雪白之中,好似有一道光落在了裴宜笑身上,绕是萧重这种不好女色之人,也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裴宜笑又唤了一声:“将军?” 萧重回神,懊恼自己竟然盯着一个女子瞧了许久,实在轻浮,他往后退了两步,才应道:“不知裴小姐有何事?” 看着那迈开的两步,裴宜笑微怔,心里也明了起来。怕是萧重对她并无什么姻缘之意,是她多想了。 她将手中的伞递过去,眉眼间一片柔光,微微笑着:“风大雪大,将军撑把伞吧。” 她手递出伞,半边肩膀露在外头,雪也飘落在她的身上,萧重手指僵直,他从来没有要过女人的东西。 两个人仿佛立了很久,卢沙都已经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接过裴宜笑手中的伞,痞痞的笑起:“多谢裴小姐了,您也别见怪,我们将军就是个硬脾气。” 裴宜笑没了伞,白雪漱漱落在她的头顶。 卢沙还笑哈哈:“连将军打仗还行,仗前骂两句龟儿子还行,可遇到你这样漂亮的姑娘,半天都蹦不出一个屁来。” 萧重冷眸看过去,眉头蹙着,显得冷厉骇人,卢沙眼睛珠子转了下,没回过神,手里的伞已经被萧重夺了过来。 他靠近裴宜笑后,举伞帮她挡住了风雪。 磅礴的气息与呼吸都好像在咫尺之间,她仿佛都能感受到从萧重身上散发出来的巨大压力,她垂了垂头。 萧重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裴小姐,卢沙粗鄙,还请见谅。” 卢沙不服气了:“将军!你骂夷军的时候比我还粗鄙呢!” 萧重喉结滚动了下,握着伞柄的手渐渐攥紧,裴宜笑似乎还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响,抬起眼眸,只见萧重眯了眯眼睛,警告的盯着卢沙。 一脸要杀人的样子,裴宜笑看了也挺怵的。 卢沙立马举手认错,打着哈哈躲远了些,免得又把萧重惹恼了。 裴宜笑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手捂住嘴,笑眼的弧度要比平时要深上很多,萧重手上又重了点,心里笑得直发痒。 “裴小姐,雪大,回亭中去吧。”他持着伞说,“我不用伞。” 他将伞递上,裴宜笑慢慢伸手接过,手指擦过他的手背,并不冰冷,反而温热。 她红了下脸庞,没再与萧重说话,她转过身回亭中,小步小步往回走。 手指碰到的伞柄,似乎有些异样,她偏头看了眼,竹制的伞柄竟然被人给捏碎了,她怔了下,不禁笑起。 还能是谁,自然是萧将军了。 怪不得她听到了清脆的声音,原来是从这里来的,她走上台阶,忽的停了下来,忍不住回头去看萧重的表情。 她小脸回头,萧重没料想到她会突然回头,一张硬朗的脸旁完完全全落入裴宜笑的眼中,连他目送的目光也没有例外。 他竟然一直在看她。 裴宜笑脸上一红,正要回亭中去,目光却被雪中走来的两道身影吸引了,她彻底呆住,侧身直勾勾看去。 一对男女依偎而来,没有撑伞,男子用衣袖帮女子挡住了。裴宜笑脚下很重,想要离开,却怎么都动不了。 走近了,风娘才看清楚亭中的人,娇嗔地撅了噘嘴,“大人,有人在亭中,我们还是莫要过去了吧。” 温故知温润的视线投过来,毫无掩饰落在裴宜笑身上,那道身影,瘦弱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刮走一般。 温故知目光略过裴宜笑,看到萧重时,眉头一皱。他听闻萧家有意要与裴家做亲,若是成了,太子必定如虎添翼。 可他并不觉得这门亲事能成,裴思琦那个性子他是知晓的,不闹得天翻地覆不可能。可现在……为何和萧重在一起的竟然是裴宜笑? 温故知目光逡巡,是真的没见到裴思琦。 若是如此,莫不是萧家看上的人竟然是裴宜笑?温故知心中涌起一股不爽利的情绪来,风娘在身旁轻声唤了好几下,他才回过神。 裴宜笑竟然撑着一把兰花纸伞款款而来,裙摆拂起白雪,她好像是从雪中走出的仙子一样。 一多想,裴宜笑已经到了跟前。 她杏眼弯弯的,丝毫不受风雪影响而变得冷漠,反而更加柔和起来,对,她本就是个温驯的性子,也向来听话。 裴宜笑福了福身,软声道:“温大人也是来赏雪的?” 她脸上不曾有异,仿佛与温故知只是一个相识的旧友,并没有一丝罅隙。温故知眯了眯眼睛,打量着她,在心中猜想她是否还对他贼心不死。 可和离也是她提的,她究竟想要干什么。 温故知摆出温润的样子来,“想来裴大小姐是打算独占这个亭子,不让我二人避避风雪了。” -- 第25页 他声音挺大,传到了萧重耳中,他重重皱着眉头,他知道这个男人,是裴小姐的前夫。 他听闻这个前夫温大人生得清俊儒雅,可现在一看,不过如此。 他轻声嗤了下,卢沙过来,挤着眼睛给萧重使眼色。 听到温故知的话,裴宜笑沉默了些许后,露出无奈又委屈的表情来:“我不过是想要请温大人一同去亭中而已,怎的就被大人曲解成这样了?” 言下之意,就是说温故知小心眼儿。 他脸色一白,裴宜笑不管他,伸手拉住了风娘的手,笑得极其温和近人,“想来温大人也不会让妹妹受苦,亭中煮了热茶,妹妹且来喝点暖暖身子。” 她拉着风娘进了伞中,风娘也恨极了这大风大雪,亭子就在跟前,哪里有不去的道理? 风娘轻飘飘喊了一声“大人”后,温故知也就松口了,可也时时留意着裴宜笑会不会对风娘做些别的事情。 亭中全是女眷,繁星还对着温故知吹胡子瞪眼,侯夫人也哼哧不搭理,亭外站着的萧重和卢沙像是护卫,温故知坐在亭中,是坐立难安。 这样显得,他好像不男人一样。 裴宜笑也不同他说话,只给风娘倒了一杯热茶,愈发温柔起来:“妹妹捧在手心里暖暖。” 风娘点头,“多谢裴小姐。” “不必。”裴宜笑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笑眯眯的,对繁星说:“两位将军守礼,不与我们女眷在一处,想必也冷,你给将军送两杯热茶过去。” 繁星得了令,就去给萧重送热茶。 亭外的确要冷,繁星打了个哆嗦,想着萧将军似乎也还不错,比温故知那个不要脸的好多了! 繁星将热茶送上,便打算要回亭中,萧重犹豫一二,沉声喊了繁星一声:“姑娘。” 繁星回头,对上一张神色晦暗的脸,心中戚戚,不敢再抬头,磕磕巴巴回应:“将…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萧重想问问温故知,可话到了嘴边,却问不出来。他若是问了,未免有些多管闲事。 两人沉默之际,亭中忽然传出一声杯子落地的清脆响声,侯夫人惊慌大喊:“笑笑!” “大小姐!”繁星也下意识唤了一声。 可比繁星更快的,是萧重,一道高大的身形从她眼前飞快走过,迈入亭中,杯子碎片碎了遍地,被侯夫人扶着的那双雪白小手上,被烫了一片红,触目惊心。 裴宜笑眼中含着波光,贝齿轻咬下唇,一副隐忍的样子。 侯夫人心疼坏了,将裴宜笑护在身后,大声斥责温故知:“温故知!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重呼吸都重了许多,沉步走过去,瞟了裴宜笑手上的烫伤一眼。 风娘吓得躲到温故知身后,温故知身影挺立,一副不折的样子,端端说:“是她自己未曾拿好杯子,自己打翻的,与我无关。” 裴宜笑泪花闪烁了下,将手缩回来放进披风里,不让别人看到,软软附和温故知的话:“不关温大人的事,是…是我自己不慎打翻的。” “啪嗒”一声,泪珠断线一般坠地,侯夫人心疼得无可自拔。 萧重心里也好像被扎了一针般,哪里还顾什么知法守礼,气势汹汹往温故知那儿走了一步,眉眼暗沉,让人骇然。 他一伸手,便已经掐住温故知的脖子,脸上冷厉凶悍,这才是那个让夷人闻风丧胆的战神萧重,那个在战场上,踏过无数尸体白骨的杀神。 裴宜笑也愣住了,她不曾料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温故知几乎快要窒息,耳边嗡鸣,还有萧重愠怒的声音:“伤一个女子,真是枉为男人!” 风娘在旁娇娇啼啼,哭得快要断线了,想要上去救温故知,可她被萧重的眼神吓得不敢动弹。 那眼神,真的像是山林之中的猛兽,看一眼,都觉得要扑过来把她撕碎。 裴宜笑软下声音喊了声:“将军。” 萧重怔了下,手上猛然松开,心里跳的飞快,他方才竟然做了这种事情,怕是把裴宜笑给吓到了。 “咳咳咳!”温故知捂着脖子剧烈咳嗽,劫后余生的他大口呼吸着空气,他从地上爬起来,一拂袖,“萧重!你别仗着自己是军功无数的将军就能随便杀人!温某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你这是触犯了国法!” 温故知踉跄两步,嘴角丑恶,风娘哭着扶住他,他继续歇斯底里:“我要回去写折子弹劾你!” 吃了这样的苦头,温故知怎么可能还有脸在这里多留,也完全没了赏雪的心思,带着风娘就要回府。 裴宜笑抬起朦胧杏眼来,“温大人。” 她追上去,温故知也停了下来,她没撑伞,茫茫白雪扑朔落在她的身上,她走向温故知,眯了眯眼,贴近他,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温大人,女人的手段怎么样?” 温故知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说:“裴、宜、笑!” 她敛眉轻笑一声,语气温和似乎只是在对他嘘寒问暖一样,“这些,都是旁人教我的。温大人,这才刚刚开始。”她余光不着痕迹落在风娘身上,唇角勾了勾。 这些可是上辈子,风娘惯用的手段。用来恶心一下温故知,倒是有趣的很。 反正要还的,也不止这么一点。 温故知拂袖,裴宜笑的身子往后倒去,她本就打算摔在地上,却未曾想,竟然被人一把揽住。 -- 第26页 宽厚结实的手臂揽着她的腰身,硬朗的胸膛让她浑身僵硬,她慢慢仰起头看去,正看到萧重冷眸盯着温故知,冷冰冰的。 裴宜笑急忙从他身上起来,垂着头温柔道了谢:“多谢将军。” 温故知气急了,他根本就没有碰到裴宜笑!她堂堂一个侯府嫡女,究竟从哪里学来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温故知咬着牙,愤然道:“裴宜笑!你好的很!” 他拂袖而去,风娘小步跟随在他身后,走了几步之后,风娘回过头看了裴宜笑一眼,手渐渐握成拳,才跟上温故知。 作者有话要说:  球球老板们点个收藏呀~感谢在2020-05-11 11:45:22~2020-05-13 10:4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lo 10瓶;Suy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凛冬(4) 侯夫人和繁星没有再在裴宜笑面前提温故知,而午后雪便已经小了。 一行人赶紧上了山,到了庵堂里,花了些银两,请庵堂里的尼姑做了些素斋,吃过后身体才暖和很多。 庵堂外不少人在作画吟诗,裴宜笑和繁星站在一起,只是静静看着。 今日上山得迟,天黑之前怕是回不去城中,萧重就去庵堂里要了个院子住下,他与卢沙住得远远的,免得打搅到了裴宜笑等人。 入夜之后,小雪依旧下着,衬着灯光,昏黄一片。 青墙乌瓦上也落着纷纷白雪,凛冽寒风一吹,像是飘絮一样飞了起来。 雪中忽然出现了一盏灯光,灯光映照下,是一袭素衣的女子,身材纤细瘦弱,模样生得极好,她款款走来,只在雪中落下了浅浅的脚印。 她上了廊中,找到了萧重的房间,轻轻敲了两下门。 片刻后,门卷着一阵风打开,“裴小姐?” 裴宜笑目光一顿,忙撇过头,耳根却不禁红了起来。萧重只穿了一件黑色里衣,许是刚沐浴过,胸膛袒露着,实在让人害羞。 “小姐稍等。”萧重也没想到裴宜笑夜里会来,整顿衣裳,进屋去披了件衣服出来,呼吸略重,“不知裴小姐有何事?” 裴宜笑收拢心思,微微笑了下,站在他影子的阴影之下,垂头时能看到后劲露出的一段雪白。 和今日下的白雪一样。 她软声说道:“我有些事想要同将军说,只是白日里人多,我不便开口。”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与萧重说婚事,到底不好。 瞧着裴宜笑这神色,萧重便知,她是要说婚事了。他正色睨了眼她,转身将门关上,“去那边说吧。” 萧重先走,在前头带路。 回廊尽头之处,有长阶铺下,从台阶上走下去,便是出庵子的后门。这里也黑洞洞的,唯有裴宜笑手中一盏灯光还亮着。 萧重在前面停了下来,裴宜笑也停了下来,他高大的身形隐没在半明半暗的夜色里,看不真切。 萧重沉沉出声道:“裴小姐请说吧,天寒,说完了便回房里头,免得受寒。” 裴宜笑手指攥紧了灯笼手柄,软着声音说:“将军,您可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 “知道。” “其实将军不必勉强自己,你我二人本就无意于此,与家中说个明白便是。” 她轻柔软绵的声音绕在周围,萧重抿了抿唇,脸上没有表情,可被他看一眼,都觉得骇人。 好在天黑,裴宜笑看不见他的神情。 可裴宜笑看不见,萧重垂眸却能看到灯火映在她娇艳的脸蛋上,一如平日里的娴静温柔,也出人意料的坚定。 萧重知道了她的意思,知晓她是无意婚事了,按照他的性子,早就应一声离开了,可偏偏,静谧的环境下,他竟然问出了一句话:“是裴小姐心中还有人?是……那位温大人么?” 她摇了摇头,呼了一口气,“自然不是,我与温大人已经和离了。”她对温故知早就没了感情,就算是有,那也只是怨恨与生死之仇。 萧重沉默,静谧的环境下,两个人氛围诡异。 裴宜笑怕自己伤到了萧重的自尊心,解释说道:“将军是个极好的人,只是我声名狼藉,又是嫁过人的,若是同意了这桩婚事,只会污了将军威名,让将军府蒙羞。” 在她心中,萧重配得上更好的。 萧重依旧沉默,手垂在身体两侧没动,他紧抿着唇,盯着裴宜笑没动。 虽然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可裴宜笑还是能够感觉到一道视线在自己身上没动,她羞得慢慢垂下头,那道视线才离开。 头顶传来了萧重沉沉的声音:“裴小姐便觉得我名声很好了吗?” “什么?” 萧重的胸膛起起伏伏,连呼吸都重了很多,裴宜笑听着,更是面红耳赤,攥着灯的手不自觉缩紧了。 许久都没听到萧重的声音,裴宜笑唤了一声:“将军?” 萧重回过神,竟然转身背了过去,更是显得肩宽可靠,身形高大。风迎着他吹来时,衣角翻飞,她忽的觉得鼻子有些发痒,想要打个喷嚏。 这时,萧重才说:“裴小姐,我不愿勉强别人。” 她知道萧重不是那种人,才会想与他说明白。 萧重继续说道:“裴小姐是个贴心人,白日里顾及萧某的颜面没有在旁人面前说,萧某感激不尽。” -- 第27页 裴宜笑还没说话,萧重就已经接着说了下去:“裴小姐,萧某并不是那种介意名声与过去的人,我想,裴小姐应当也不会介意我……” 他说话的声音渐渐变轻,极力隐忍着。他印象中第一次见到裴宜笑,是在杏花楼,她对上他的眼,唤了一声将军。 语调很软,笑得很甜,与所有人都不一样。 她不像别人那样怵他。 裴宜笑心中微微一跳,没有意料到萧重竟然会说出这些话来,她脸上瞬间红了,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她红唇翕动,小声问:“将军的意思……是?” 他没有回头,嗓子里也好像堵住了一般,半晌才出了声:“裴小姐,我想娶你为妻。” 裴宜笑身形不受控制往后退了两步,双颊绯红,她到底没有什么感情经历,也不曾有人同她说过这么露骨的话。 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仰头看着萧重高大的背影,落荒而逃。 萧重愣了愣,苦笑一声,在雪地里站了许久,直到手僵了,才回过神来。 他有些强人所难了。 感情这种事本就不该勉强,他对裴宜笑有好感,她却没有。 他第一次同女子说这些话,也第一次想要同一个人成亲,却是这样的结果。待他回城后,同萧老夫人说个明白,别再去打搅裴宜笑了。 · 翌日清晨,雾气朦胧,冰雪笼罩。 裴宜笑昨夜回来后,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只剩下萧重的声音。 若是萧将军执意要娶她,庆安侯府怕抵抗不了,可萧重是那样的人吗? 裴宜笑觉得,他不是。他是个端端正正的男人,不会作出这样的事情来。 繁星从外头打了热水进来,“小姐,怎么还在床上没起?” 裴宜笑重重呼吸了一口气,要从床上起来,可浑身上下都疲倦得厉害,浑身发软。 繁星走过去一瞧,吓坏了:“小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她探手过去,在裴宜笑的额头上碰了下,烫人得很。 裴宜笑挣扎了下,起不来,索性就躺在床上了。 繁星红了眼:“好烫人,小姐,我马上去问问庵堂里有没有大夫。” 繁星快步跑了出去,在庵堂里问了一圈,都没有大夫。裴宜笑的身子骨本就不好,前段时间坠崖险些丧命,现在又发起了高烧,可马虎不得。 而裴宜笑整个人都混混沌沌,神志不清醒了,又干又渴,却完全提不起精神来。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是回到了成亲那日,红绸铺天盖地,喜乐吹吹打打,穿着大红衣服的男人拉着她的手从轿中出去。 裴宜笑拼命抵抗,想要逃脱这一场婚事。即便是在梦里,她也不要再嫁给温故知。 谁知,那人的手劲很大,手掌之中有茧,有些粗糙,并不像是温故知的手,她掀起喜帕偷看了眼,却是愣住了。 面前的男人竟然不是温故知,而是萧重!她僵了身体,猛然睁开了眼睛,她从床上直起身来,屋外已经灯火幢幢。 烛火之下,房门外有一道身影格外高大,在门口站了片刻后,便离去了。 她嗓子里干得厉害,好像要冒烟了一样,她下床去,脚下发软,浑身都透着不爽利。 喝了一杯热茶后,身体暖和起来,她总算舒服了些。 过了会儿,繁星打着热水进来,惊喜扑了过来:“小姐你醒了?吓死我了,大夫让你静养下,你怎么就下床了?” 繁星将拧干的帕子递到她面前,帕子还冒着热气。 裴宜笑接过来,在脸上擦了擦,出声:“我是怎么了?”一出声,才发觉声音嘶哑干涩,不如平日里清脆好听。 繁星撅噘嘴,“定然是昨日受了风寒,今早便发了高烧,一直退不下去。” 说到这儿,繁星笑了一声,眼睛珠子在眼睛里转了圈,“小姐,你以前说萧将军是个好人,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 裴宜笑捏着杯子的手顿了顿,没有抬头,垂下眼帘事不关己,“怎么了?” “今日我发现你发烧急坏了,庵堂里也没大夫,还是萧将军骑着马去城中请了大夫来,也不知道跑得多快,那大夫一身朽骨都要被跌散了。”繁星噗嗤笑出声来,笑眯了眼睛,“将军肯定是喜欢你!” 裴宜笑睨了繁星一眼,嗔怪道:“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说出这种不知羞的话来,以后都莫要说了。” 她面上一派平静,心中却如钟鼓乱响。 她竟然梦到了和萧重成亲,真的是太不可思议。 繁星努了努嘴,“我就觉得将军人不错,小姐你别想着温故知了,他……他哪里比得上萧将军?”繁星瞪大了眼睛,“你病的时候,温故知巴不得你没了,萧将军竟然还兼程给您请大夫,您一生病,他可急了。” 裴宜笑抿了抿唇,因为病着,唇上也没有什么血色,整张脸上,苍白虚弱。 她听繁星萧将军长萧将军短的,有些乏了,便打发繁星出去,自个儿躺上床又睡了会儿,依旧很好眠。 傍晚时她吃了白粥,又服了药,精神头要好些了,她让繁星去睡了后,自己倒是没了点睡意,许是白天睡了一整天,夜里才睡不着。 走廊里的灯火依旧亮着,门外倒映出一个高大的身形,裴宜笑愣了愣,从床上下来,床榻发出嘎吱一声响。 -- 第28页 萧重耳力好,自然听到了这细微的声音,他身影僵了一瞬,便要离开。 屋中脚步声急促,走了好几步,余光一斜,就看到裴宜笑已经站在门里,门上映出的阴影,与他的身形融在一起。 屋里,传来低软的一声:“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  只要告白告得早,不怕媳妇儿找不到。 第15章 凛冬(5) 萧重就止住了离开的脚步,手指蜷缩起来,心里也渐渐软和下来。 他喉结滚动了下,干涩又严肃地问:“裴小姐好了点吗?” “已经不烧了。”她温和说,手指扒拉着裙边,血色还没恢复的脸色柔和又娴静,她呼了一口长气后鼓足勇气问:“听闻将军为我奔波,甚是感激。” “萧某应该做的。”他声音又沉又重,好像是一把入鞘的刀,看着朴实无华,可出鞘却是锋芒毕露。 两相沉默,裴宜笑和萧重都没有说话,屋外吹着风,吹风烛火乱动,连带着他的影子也晃动起来。 萧重这才说道:“要是裴小姐没什么事了,我就先走了,我过长时间留在这里,教人瞧见了,对裴小姐不好。” “等等。”裴宜笑忙阻止要离去的萧重,脸蛋上浮现一抹红晕,手指攥着裙边更紧了,“将军,我有几个问题想知道答案,不知将军能否替我解答一二?” “我一介粗人,要是答不上来,裴小姐别嫌弃。”萧重蹙眉说。要是裴小姐问些诗词歌赋,他答了个刀枪剑戟,这……想想也觉得窘迫。 他听闻城中女子,向来喜文,也爱书生,如他这般,裴小姐应当没有一些喜欢之意吧。 想到这儿,萧重眸色愈深,如今夜漆黑的夜幕。 “这几个问题,将军定然能答得上来。”裴宜笑低垂下眼眸,一如平常时候低眉顺眼的温柔姿态,“敢问将军,若是今后娶妻,可会三心二意、朝三暮四?” 娇滴滴软绵绵的声音落入耳中,萧重微微一怔,却松了口气,好在不是什么诗词歌赋。 他盯着面前的倒影没动。虽然不知道裴宜笑为什么会这么问,可他还是认真地回答:“一生只待一人好。” “将军可会因事不顺便责骂殴打妻子?” 萧重没有迟疑,语气里透着几许凝重:“责骂殴打妻子这种行径,连市井小人行径都比不上,更算不上一个男人!” 裴宜笑抿唇笑了笑,眼尾压下一点弧度,忽的松了口气,攥着裙边的手指也松开了。 萧重正疑惑为何没了声音,裴宜笑的门却被她打开了。 她在屋里,穿得不多,看着身体瘦弱单薄,好像随意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走一样。 她清丽漂亮的脸蛋仰起头,露出浅浅的笑容来,朱唇一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若是将军能与我结成姻缘之事,是否只为应付家中母亲,任意一个女子都行?” 萧重敛眸垂下,静静看了裴宜笑几眼,那张娇俏的脸蛋上本没什么血色,可这样愈发显得楚楚可怜,惹人疼爱。 萧重的心也不禁一揪,从她病倒开始,他没有进过这间房,也没见到她的样子,没成想竟然这般虚弱。 他愣了片刻,才想起裴宜笑问的问题,耳根发烫,却目光不移地回答:“我不曾强求过别人,可裴小姐,却是我所想要强求的。” 言下之意,便是裴宜笑与别人都不一样。 裴宜笑心中明白了几分,心中也动容,她敢说,在皇城高门大户之中,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接受她这样的女子,名声不好,还是和离过的。 可没想到,萧重这样位高权重的人,会真心来求娶她。 “我们这样,好像是在私定终身一般。”她忽然笑出声。 萧重急别开头,他也觉得很像,这要是传出去,裴宜笑的名声怕比现在还要差。 萧重道:“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裴小姐不必在意。”他转身要走,好像依旧没有反应过来,裴宜笑为何要问那些问题。 烛火还在寒风中不停摇曳,她望了眼天,嘴角露出一抹笑来,她从身上拿出一块通透玉佩出来,唤了一声:“将军且慢。” 萧重停下,只转了半边侧脸过来。 硬朗的侧脸上,烛光映上,不同于时人的温文儒雅,他连一个侧脸,都透着刚毅与肃然。 她跟上他,将手中的玉佩递上,她是第一次送给男子定情信物,脸上通红,露出了小女儿般的娇羞神态。 这一刻,她好像抛去了上辈子的记忆,未来的轨道转入了另一个方向。而她病中那个梦境,仿佛也是上天给她的指示,预示着她这一生的未来。 不管她与萧重将来会如何,她此刻也相信着,面前这个男人,他是与温故知完全不一样的,她相信他。 萧重彻底僵住了,身体不受控制一般完全转了回来,他眼神落在她手中的白玉身上,一瞬间,一股血气上涌,脑子也完全不够用了。 他嗓子干的厉害,想要与裴宜笑说句话,却说不出来。 直到裴宜笑弯着眼眸问:“将军是否后悔了?” “不……不……”他恼怒自己嘴笨不会说话,此时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手伸过去,迅速收起裴宜笑的玉佩来,生怕她反悔了一般。 他急匆匆遍寻全身,哪里找得出一件像样的东西来。 -- 第29页 世人定情都喜送珠玉,可他本就不爱戴着些配饰,现在却恼怒自己竟然连一块玉都没有。 他乱找的动作惹得她微微一笑,那个征战沙场的战神萧重,竟也有这么窘迫的样子。 她细声道:“之前萧老夫人送了我一对镯子,我赠将军一块玉,正好。” “不。”萧重眼色一沉,最后将身上唯一带着的一把匕首拿了出来,“那对镯子并不是我送的。” 萧重道:“裴小姐,我是一介武夫,身上也没有什么精细的玩意儿,只有这一把匕首,你若是不喜,回头我送别的东西与你。” “将军所赠,自然喜欢。”裴宜笑接过他的匕首,小巧不重,用来防身正好。她福了福身子,模样温顺又恬静,说道:“愿将军且记着自己所说之话。” 萧重想起自己所回答的问题,也是正了神色,向裴宜笑揖了揖身子,沉声道:“萧某定不负裴小姐。” 凛冽的风吹着灯笼摇摆,烛火摇曳,也吹得门板轻微作响,风里廊下,有两道人影,一个握着玉佩,一个攥着匕首。 · 裴宜笑一场风寒,拖了回皇城的脚步,萧重身上仍有官职公务,不便在山上久留,与裴宜笑等人道别之后,就与卢沙一同离开了。 他离开之后,裴宜笑才与侯夫人说了,她与萧重互相看对眼了的事儿。 侯夫人虽吓了一跳,但也不算惊愕。经此一行,侯夫人也觉得萧重似乎也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哪里有什么青面獠牙,那模样还算是俊俏,脾气也不错。 侯夫人看裴宜笑的样子,就知道她自己已经拿了主意,自从女儿和离之后,性子看似没变,实则稳重了很多,侯夫人都看在眼里。 她若是自己决定了,怕是已经深思熟虑过了。 侯夫人也就没有反对。 等到她身体好了一些,能经得起马车颠簸了,裴家一行人才从庵堂里离开。 那日天气晴好,山上连小雪都没有下,一路平敞。早上从庵堂里出发,到了晌午时候,就已经到了皇城。 给守城的将军出示了行令后,就放了行。 城里城外,是两般天地,外头清冷,里面却热闹。货郎的叫卖声与路边食肆的喷香食物,都扑面而来,她撩开车帘看了眼,浅浅笑着:“我有些馋北坞坊那家酱鸭子的味道了。” 她指使繁星去北坞坊买酱鸭子,繁星一听,也馋的很,那家的酱鸭子油光透亮,酱香十足,肉质鲜嫩肥美,咬一口下去,油便将肉全都包裹起来,却并不油腻,滋味十足。 繁星想到这儿,也跑得更快了点。 裴宜笑与马车一起回到了庆安侯府外,侯夫人正收拾马车里的零碎东西,乍一看,竟然看到自家大门外头,光秃秃的枯树下站着个高大的身影。 萧重站在树下,整个人都笔挺着,像是一把百折不弯的长·枪,又英挺又有气势。侯夫人抿唇笑了下,拉扯着裴宜笑的衣摆,“喏,萧重来了。” 侯夫人捂着唇笑:“怕是过不了多久,萧家那位老夫人就要来谈婚事了。” 裴宜笑:“那不打紧,我现在刚和离,要是马上与萧家定了亲,怕是对将军的名声不太好。” 她如果现在立马和萧重定下了婚事,那与温故知和离后就带风娘回家没有什么不一样,在别人眼中,就是早有苟且。 侯夫人知道这个理儿,收拾起包袱,点点头:“这我是晓得的。”侯夫人正要走,又担忧转过头来,“笑笑,这次一定要对男人留个心眼儿,虽说萧重看起来老实,可谁知道呢。” 就像温故知,看起来是个谦谦君子,可里子却不像个人。 后头这句侯夫人没说出来,裴宜笑点点头,她自然知道这些。 侯夫人从马车里出去后,萧重才靠过来,他站在马车的窗外,好像连呼吸都能够听得清楚。 裴宜笑轻笑出声,“将军有话要对我说?” 萧重这才开口:“听闻你今日回来,就来看看你病好没有。” “哦……”裴宜笑慢吞吞应了一声,也没有多说别的话。 他也不说别的,好像站在那里,就已经很满足了。久久没有声音后,裴宜笑都怀疑他已经离开,撩开车帘往外一看,他竟还端正站在外头。 车帘一开,正看到他的脸。 剑眉星目,一派正气,她吓了一跳后,又弯了弯眼眸,扒拉着车帘的手慢慢放下,将他的视线挡在外面,她才说:“将军,你再待下去,别人就会看到说闲话了。” 萧重回神,沉沉“嗯”了一声,走了两步,不安心地又停下来,折返回来在车外说:“天冷,就不要出去走动,让下人备好暖炉。” 裴宜笑温柔应声:“好。” 萧重说完这一席话后,才慢慢离去,刚走没多久,繁星就已经抱着酱鸭子回来,繁星惊讶了:“小姐,你怎么还在这儿没进去?”她抱着酱鸭子没放手,“小姐,你看那人的背影是不是特别像萧将军啊?” 繁星眺目望去,一脸疑惑。 裴宜笑弓着腰从马车里出来,嘴角勾着适宜的弧度,抬手敲了敲繁星的脑袋,“多嘴。” 她也回头,见到街道人群之中,一袭玄衣凛然,在寒冬凛冽之间,又平添了几分肃杀意味。 直到人不见了,她才收回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萧重:感谢老天爷赏媳妇儿(抱拳) -- 第30页 第16章 凛冬(6) 自从上次在栖霞山上萧重对温故知动了手后,温故知嘴上说着要参萧重一本,可压根儿就没那个胆子。 他如今刚归附二皇子,二皇子又与太子打得水深火热,谁能够拉拢到萧重,这未来皇位几乎就已经稳了。 二皇子一心拉拢萧重,要是这时候温故知去参了萧重,岂不是让二皇子知道他与萧重不合,到时候他成了一枚弃子,庆安侯府想要拿捏他,就容易多了。 温故知每每想起这件事,就憋屈得很,又不能同旁人说,只能给自己发闷气。 有次风娘在他面前哭了一句,温故知没忍住,便给了风娘一巴掌,心里总算敞快了许多。 一转眼的时间,就已经是腊月底,朝中马上休沐过年。大贞传统是,过年休沐之前宫中会设宴招待文武百官及其家眷,这场年宴上,也不乏有些公子小姐看对了眼。 如今庆安侯府和将军府在私下里通了气,唯独思琦还没有夫家,裴侯爷便要侯夫人领着思琦一起去。 再问裴宜笑是否要一同前往时,她以怕冷为由拒绝了。 思琦和侯夫人一走,整个侯府好像都清冷了不少,她让繁星去知会后厨,偷摸着做了一桌小点心和热茶备着。 素尘楼里茶香四溢,也暖意融融。 看着时辰,裴宜笑对繁星说:“你去门口接下我的客人。” 繁星愣住:“哎?小姐请了人上府?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啊?”繁星也不知道,她家小姐待字闺中的时候,也没有见和哪家的小姐亲近。 裴宜笑故作神秘,也不说话,繁星只好认命去了门口等人。 这可倒好,没有等来什么高门大户家的正经小姐,竟然等来了温故知养的小妾风娘!她家小姐什么时候和这歌姬扯上关系了? 繁星虽然面上不悦,可还是听裴宜笑的话,领着带帽帷的风娘去了素尘楼。 推门进去,茶香就扑面而来,繁星偷偷对裴宜笑说:“小姐,你怎么请了这……” “莫要过问了,我心中自有主意。”她挥挥手,“你先出去,有吩咐我再叫你。” 裴宜笑都这么说了,繁星也信任裴宜笑,真没有多问,她清了清嗓子,道:“奴婢先下去了,就在门口侯着,小姐有事唤我就行。” 繁星警惕地看了眼风娘,害怕风娘对裴宜笑不利,裴宜笑抿唇笑了笑。 等到繁星离开后,裴宜笑才上前拉住风娘滑嫩的小手,语气温柔让人亲近:“我就知道妹妹今日会来。” 风娘呼了一口气,将帽帷取下,露出一张清秀的小脸来。在裴宜笑的领着下,风娘也坐了下来,热茶捧在手心里,暖洋洋的。 裴宜笑神态温和优雅,将一块桃酥递上,“妹妹尝尝府中厨娘做的糕点,味道顶好。” 风娘轻轻咬了一口,没有作声,裴宜笑就继续递上别的糕点,旁人一看,还真的是以为这两个人是极为亲密的姐没关系呢。 风娘也不是个傻子,抢了别人的夫君,哪里还有什么姐妹可做? 她吃下一口糕点后,又喝了口茶,才娇滴滴问道:“裴大小姐,上次在栖霞山上,你悄悄约我今日过府一叙,不知是为何事?” 她语气娇滴滴的,可也不似平日里一骂就要哭出声的样子,和裴宜笑记忆中那个风娘,差不多的模样。 裴宜笑手指摩挲着杯沿,骨节泛着青,可她眼眸底却漾着柔光,轻声说着:“我只是感激妹妹而已。” “感激我?” 裴宜笑眼尾的弧度小了点,连常带在脸上的笑容也少了一些,“温家是火坑,若不是妹妹,我也认不清温故知,也不能够逃出火坑。” 风娘脸色白了一点,嗫嚅着没说话。 裴宜笑模棱两可地说道:“妹妹,知人知面不知心。有的人看起来风光霁月,可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还是得日久见人心。” 她没有明指出温故知的名字,可结合她说的两句话,风娘一下就明白了过来。风娘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颊,好像那日被温故知打了的一巴掌,到现在还隐隐作疼。 那日后,温故知也哄了她许久,还给她买了首饰,风娘也只当他那日是心情不好罢了。 裴宜笑见风娘这副模样,并不惊讶,应该是温故知没忍住动过手了,这就好办很多了。 裴宜笑继续说道:“我出身侯爵之家,只要我醒悟过来,想要脱身自然简单。可是妹妹,你觉得你能凭什么脱身?” 她眯了眯眼睛,语调很缓很温柔,语气里好似全都在为风娘着想一般。她每一句话说出来,都好像一只无形的勾手,一直在蛊惑着风娘。 风娘犹豫了下,她虽然不信裴宜笑,可心底里也不太信任温故知。他之前能抛弃裴宜笑,往后就能抛弃她,况且,温故知还动手了。 风娘垂着眼帘,一动不动,清秀的小脸略显稚嫩,也就衬得她良善无辜。 收回目光,裴宜笑继续说道:“咱们做女人的,都得要为自己留条后路。我侯府与温家势不两立,以侯府的手段,想要对付温故知,轻而易举。” “妹妹。”裴宜笑上手拉住风娘的白皙小手,嘴角的笑容愈发温柔起来,“我与你无冤无仇,还得谢你让我看清温故知的真面目,这才来提醒你一声,若是温家倒牌,你怎么能逃得过?” -- 第31页 这一席话完全戳中了风娘的心思,若是温故知倒台可,她要不就跟着温故知穷困或是去死,要不就重新回到风月之所饱受磋磨。可是她,哪一个都不想。 再看向裴宜笑时,风娘眼中多了几分真诚,裴宜笑笑得温柔体贴,不像骗人的样子,风娘五分的戒心也都放下了三分。 风娘语气好了点,问道:“裴大小姐是有办法要和我说。” “那是自然,若非如此,也不会约你来了。”裴宜笑承认,“你若是愿意为太子递送情报,当然再好不过。不过你应当也不会这么做,所以我有另一个法子教给你。” 风娘还没有那么大胆敢掺和党羽之争,她只想吃的好过得好。她一脸完全信任裴宜笑的样子,悉心求教:“姐姐有什么法子?” 裴宜笑拍了拍她的手背,站起身来,带着一阵清幽好闻的清香味,她从妆匣里拿出了两千两银票来,脸色肃然,显然是到了谈正事的时候。 风娘在她的注目下,也不禁坐直了身子。 裴宜笑道:“我手头有个生意,若是成了,明年必定盈利,就算是亏了,我也把这个缺漏给你补上。” 风娘盯着她手上的两千两银票,发了下神,“姐姐的意思是?” 裴宜笑撩耳畔的头发,红着脸腼腆笑了下,姿态优雅将两千两银票收了起来,妆匣合上时发出咔嚓一声响。 “也不瞒妹妹,刘家东郊外有两个庄子,种的都是些药材,庄子里的药材年年都有人收,也能卖个好价钱。只是现在刘家出了点事,才急着卖庄子,正好需要四千两,你也瞧见了,我手上不宽裕,只有一半。” 意思不言而喻,是需要风娘和她一起搭伙凑齐四千两。两千两并不是个小数目,就算她把嗓子唱坏了,也凑不够这么多。 风娘正要拒绝,裴宜笑已经又凑了上来,清幽的香味萦绕在身边,风娘微微抬起眼眸,就能瞥见她雪一般白的修长脖颈,皮肤也嫩的如同破壳的蛋,吹弹可破,悄悄一用力就能在身上留下点痕迹。 同为女子,风娘收回目光,暗自羡慕。 风娘为难地看向裴宜笑,此时已经完全信任裴宜笑了,一般人能用两千两来骗她吗? 裴宜笑知道她的难处,只笑了笑,拉着她的手起身来,“两千两也不是什么小数目,我也不催着你,现下正有空,你不如随我去庄子上看看,等到开春了,药草就全都长出来了。” 风娘沉吟片刻答应下来。 左右温故知不在家中,她出门时没人知道,她正好能和裴宜笑去看庄子。人会作假,可庄子摆在面前,到时候签了契书,就做不得假了。 裴宜笑带着繁星和风娘去看了庄子,庄子不远,只在东郊,傍晚时候天刚蒙蒙黑,看完庄子的一行人就回了城中。 裴宜笑贴心地将风娘送了回去,马车停下,风娘还犹豫不决,吞吐着说:“姐姐你容我考虑一二,毕竟这么大的数目,我一个人拿不出来。” “那妹妹可得快些了,不然庄子可能就被别人买走了。”裴宜笑杏眸漾着波光,潋滟涟涟,“妹妹若是想明白了,便差杏花楼的人来侯府递个口信。” 风娘答应下来,她怕温家的人见到她和裴宜笑在一处,只让裴宜笑将她送到路口,就自己回去了。 马车不急不缓回侯府去,憋了一整天的繁星终于开口问了:“小姐要是没钱,可以问夫人要啊,夫人肯定会给的!”她不服气地鼓着腮帮子,“何必去找风娘这种女人!” 裴宜笑手撑在窗旁,半打开的车帘外透着冷风,一吹过来,就把她吹得鼻尖通红。瞧着繁星不服气的样,她忍不住笑了,“哪里有那么便宜她的事。” 她故作神秘地轻哼了一声,“且看着吧。” 远处的天幕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三三两两见几盏灯火,像是稀落的星辰,坠在冷冰冰的黑暗里。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没在的第一天_(:τ」∠)_ 做好笔记,这个伏笔有点长了别忘了哈哈感谢在2020-05-16 08:51:31~2020-05-17 13:3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满 10瓶;既云cc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凛冬(7) 正月十四、十五、十六皇城不宵禁,自十四开始,从早到晚,整个皇城都热闹极了。街市上的小摊位琳琅满目,比比皆是,甚至都快要排到皇宫门口去了。 十四的时候风娘叫人来知会了裴宜笑一声,两个人就将庄子的契书签下了,只是生效还需拿去衙门里公正,要花上几天的时候。 忙完了事,正月十五闲了下来,上元节可是一整年里最热闹的时候,他们这些高门大户的公子小姐们也不拘身份,在百姓间来来往往。 思琦本就爱热闹,这种时候怎么可能少得了她,思琦也看裴宜笑一个人过得可怜,就索性邀请裴宜笑一起上了街。 侯夫人叮嘱了一些话后,也随着裴侯爷过两个人的世界去了。 今日热闹,裴宜笑放繁星自己去玩儿,所以只她和思琦两个人在一处。 两个人先在醉仙居吃了午饭,裴宜笑只吃了一点,手中抱着暖炉没松。她和思琦坐在雅间,是临街的房间。 推开窗往外看,正好看到几个小孩儿围在一起,往火堆里扔竹筒,竹筒噼啪作响,就成了爆竹,声音听着喜庆。 -- 第32页 思琦抬眼看了下裴宜笑瘦唧唧的样子,往她碗里扔了只鸡腿,说道:“又不吃了啊你?看你瘦的,好像风一吹就倒下去一样,再吃点。” 思琦语气并不好,可话里对她的关心还是在的,她不想拂了妹妹的好意,又动了筷子。 哪知道,思琦手拍桌子:“哪有你这样吃鸡腿的!咱们吃鸡腿都得这样手抓着吃才过瘾!” 思琦手拿着鸡腿,油脂从指缝漏了出来,思琦撕咬了一大口,油光发亮,嘴唇上全沾着油。 瞧她这样吃,果真让人食欲大动。 可裴宜笑还是迟疑:“可这样吃未免有点……不合规矩。” 思琦不乐意了:“呸,父亲母亲都不在,就别端着了,累不累呀。” 闻言,裴宜笑微微笑了下,她也学着思琦的模样,将鸡腿拿在手中,油腻腻的,她低头咬了一大口,果然比较方便。 不用想都知道自己嘴上肯定浮满油光,不堪入目。 好在这里只有思琦,旁人也看不到。 裴宜笑咬着鸡腿往窗外头一看,立马就傻了眼,嘴里还衔着鸡腿没动。刚刚窗下玩爆竹的几个稚童已经不见,反而还没灭掉的火堆前站了个身着黑衣的挺拔身姿。 她吓了一跳,看过去就已经对上了萧重的眼,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知道在楼下看了她多久! 一想到这里,裴宜笑脸上充血,立刻就红了起来,好像是染上了血色的白玉,又漂亮又勾人。 回过头,裴宜笑关了窗户,将鸡腿放回碗中,用帕子擦了擦嘴,又让伙计端了盆热水进来洗手,她脸上的红晕都没能消散下去。 怎的就这么巧,让萧重看到了这么难堪的一幕?她心中暗自恼怒,早知道就不吃那只鸡腿了。 思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楞楞地问:“你又不吃了?” “嗯。”裴宜笑点点头,“不吃了,你先自己吃着,我下去看看有没有果子吃。” 思琦挥挥手:“去吧去吧。” 裴宜笑从房间里出去,外头挺冷,此刻寒意落到脸上,反而有些舒服。 她顺着醉仙居的楼梯往楼下走,准备去看看萧重还在不在,也巧了,她刚走到楼下,就碰上一群吵吵闹闹而来的汉子。 那群人之中,一袭黑衣凛冽,不苟言笑又肃然威严的萧重,格外显眼。 人都走近了,裴宜笑才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其中是见过面的卢沙说:“我和你们说,咱们未来嫂子生得是如花似玉性子温顺,微微一笑就让咱们将军魂儿都没了!” 有人应和:“是嘛?怎么都没听将军说过?” 卢沙说得欣喜,都操起了一口粗话:“呸!你丫算什么身份,将军能和你说?” “不说就不说嘛,卢大哥你这也忒膈应人了。” 方必相较于卢沙等人来说,性格稳重些许,轻声说:“行了,不是说这家有新菜式要来尝尝?咱们兄弟几个好久没聚过了,今日必定不醉不归!” 卢沙振臂:“不醉不归!” 萧重一行人一副匪样,声音粗狂,大家都躲得远远的,生怕惹恼了这几位将军。 萧重被人簇拥着,继续往前走,很快就顿住了脚步。乌木雕花的楼梯下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好像一株娇艳待放的花苞。 萧重没来由紧张了些,想到刚刚在旁边的巷子里抬头就看到她吃得满嘴油的样子,暗沉的眼眸里忍不住带上些笑容。 “我的个亲娘哎!”卢沙像见了鬼一样看着萧重,“老方,你看到了吧?将军刚刚是不是笑了?” 方必看到裴宜笑,胸有成竹笃定一笑:“你瞧错了。”他侧目对萧重说,“湖边那个包间等你,将军莫说太久话,让兄弟们等急了。” “嗯。”萧重往裴宜笑的方向走了一步,气势汹汹,整个人威严得好像是一座大山一座铁塔,身上的气息磅礴惊人。 裴宜笑看他过来,愣了愣,又红了脸,想起自己吃鸡腿时的窘迫模样,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方必知道卢沙会打搅到萧重,赶紧带着卢沙离开了。 萧重走过去,与裴宜笑还是隔了很远的距离。他点了点头,手很不自然的负在身后,也不知道要与她说些什么。 两个人相视互相看着对方,裴宜笑抿唇微微笑着,福了福身子,看起来端庄有礼,她娇滴滴唤了一声:“将军万安。” 萧重才有了动静:“嗯。”再无下文。 裴宜笑想,他可真是沉闷得很。她想了想说:“醉仙居的芙蓉糕味道极好,将军来了,不妨尝尝。” “可。”萧重回答。 裴宜笑依旧微微笑着,并不似平日里常做的笑,可以看出,她眼底生着光,遇到萧重,她是真的欢喜。 犹豫了下,萧重才又往裴宜笑这边移动了一小步,他紧抿着唇,从怀中摸出一个玉雕的兔子,小小的一只兔子盛放在他的手心里,栩栩如生。 不过裴宜笑注意到他的手掌,很宽很厚,不像读书人的手,他的掌心里纵横着几条伤痕,指腹之间看起来生着茧子,格外明显。 裴宜笑吸了口气,也不知萧重在夷地十年,究竟是过着怎么样的苦日子。 萧重迟疑了下,看着裴宜笑盯着他的手没动,都快要收回那只小兔子了。 萧重沉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裴小姐是不喜欢这种小玩意儿么?”他语气忽然一急,“刚刚在外头的小摊上看到了,想起小姐属兔,便买了下来,我也没有给你们女子买过东西……” -- 第33页 裴宜笑笑出声来,她手捂住唇,眉眼静静绽放开来,她鲜少见到萧重说这么多的话。她急忙抓起萧重掌中的兔子,指尖扫过他的手掌,力气不大,可这也正让萧重的手痒痒的麻麻的。 裴宜笑道:“将军有心了。” 萧重又闷了下来,她掀起眼皮,抬眼看去,却看到萧重脖子红红的,好像在极力隐忍着些什么一般。 她垂眸,眉眼之间更加恬静柔和,忽然觉得,与萧重在一起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他是个极好的人。 手中的兔子硌着手心的软肉,裴宜笑也在身上搜寻了会儿,找出了一张绣好的断刀图帕子。 绣工精致,只是绣了一把断刀,女子应当也不会用这般的帕子。 她将帕子递上,温柔说道:“今日上元节,将军既是送了兔子给我,我也回将军一件礼。” 白色的帕子上绣着断刀,萧重从来不用帕子,觉得用帕子有些娘们儿唧唧的,可这是裴宜笑送的,拿来放在身上也好。 他要去接,可害怕污了这雪白的帕子,便在身上的衣襟上擦了擦,才接了过去,说:“多谢裴小姐,萧某自当珍重万分。” 萧重粗手粗脚将帕子叠起来,规规整整揣在怀中。裴宜笑敛眉一笑,瞧着又有吃饭的客人走进来,往他们这边看了眼。 裴宜笑心虚地偏了偏身子,等到人都走过去了,她才回头对萧重说:“将军快些过去吧,免得卢将军他们等急了。” 萧重答应:“嗯。” 萧重嘴上是答应了,可身体却没动,直挺挺站在裴宜笑面前,锐利的眉眼微微一蹙,好像有话要对她说。 裴宜笑:“将军还有话要对我说?” “嗯。”萧重手指卷曲了一下,出声时嗓子有些发紧,“晚上浴佛塔那边有戏班子表演,不知裴小姐……” 萧重又卡住了,连声音都愈发沉重起来:“晚上能不能……同我……一起……” 他断断续续地说,裴宜笑看到他脖子上都红了起来,觉得那位战无不胜的战神萧重,实则并不是那么勇猛。 至少在约她看戏这种事情上,看着稚嫩多了。 裴宜笑被他的样子逗笑了,笑出声来,连连点头:“我知道将军要说什么了,那咱们傍晚就在浴佛塔那边见,如何?” 她柳眉也弯着,笑起来时好像是沐浴着光辉,萧重知道她在笑话自己,脖子上的红根本褪不下去。可她一笑,他心里也欣喜,酥酥麻麻好像爬过蚂蚁,痒痒的让人浑身都软了。 萧重也难得扯了下唇角道:“多谢裴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鸭~ 球球老板们点个收藏TnT 感谢在2020-05-17 13:30:46~2020-05-18 13:16: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孑然而立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凛冬(8) 上元节热闹,裴宜笑与思琦在街上逛了一会儿,吃了些鲜少见到的吃食,就到了湖边坐下。 平日里安静的泊水湖边,都挤满了人,湖中央静静停着几艘花船,听闻是皇城出名的琴姬和歌姬,今夜会在花船中演出,若是客人喜欢了,便打赏些钱。 摆着茶摊的老叟来给裴宜笑倒了一杯热茶,她手中还抱着一个暖炉,静静坐着。 思琦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不想与裴宜笑待在一处,便嚷嚷着要去别的地方看看。估摸了下时辰,也要到了与萧重约好的时间,裴宜笑便说:“咱们去浴佛塔那边看看吧,听闻晚上有唱戏的。” 思琦喜爱热闹,一听,立马就吵嚷着要过去。浴佛塔下的戏台子已经搭了起来,台下摆着不少长长的木板凳。台前面最适宜观看的地方,还摆了几张桌案,一看就知道是给有钱人预定的。 思琦拉着裴宜笑要去后头的木凳子上坐下,还未过去,就听到得意洋洋的嘲讽声响起来:“哟,这不是裴二嘛,不知道还以为是个上蹿下跳的猴子呢,是不是啊?” 裴宜笑看过去,是忠勇伯爵府的大小姐顾听兰。旁边站着的,是她的老熟人,温暖。 思琦经不得激,龇牙咧嘴就要上去撕烂顾听兰的嘴巴,要不是裴宜笑在旁拦着,怕是已经冲上去了。 温暖在旁帮腔:“顾大姑娘说的对,着实有些像。” 思琦更生气了,裴宜笑已经拉不住,她竟扑了上去,伸出爪子就挠向了顾听兰和温暖的脸。 裴宜笑惊呼一声:“思琦!” 思琦手上有些拳脚功夫,一对二完全没有问题,众人本来打算是看戏的,却没想到看了这么个闹剧,却也是津津有味。 顾听兰叽叽歪歪说:“你个不要脸的!听说宫宴上你还找齐四公子说话了,呸!齐四公子才不会喜欢你这粗鲁的女人!” 思琦头发都凌乱了,也不退让:“去他娘的齐四公子,我还不稀罕呢!” 气得思琦已经口吐污语,害怕温暖和顾听兰伤到思琦,裴宜笑也顾不得自己身体是不是单薄,上前去就要劝架。 果不出裴宜笑所料,她这副瘦弱的身体一靠过去,温暖就一巴掌推了过来,推着她的肩膀,整个人都踉跄往后倒。 思琦见状,大呼一声:“姐姐!”思琦伸手要去拉裴宜笑,却终究隔了一点距离,裴宜笑暗道可能要摔着了,却不曾想,忽的撞入一个硬邦邦的胸膛之中,免了与土地的亲密接触。 -- 第34页 一双大手,一只扶在她的腰上,一只扶住她的肩头,男人磅礴的气息与话语自头顶传来:“没事吧?” 她背靠在萧重的胸膛上,他说话时,胸腔里的震动都格外清晰。裴宜笑想着附近这么多人看着,不禁红了红脸,急忙从萧重身上起来,福了福身子,软声道谢:“多谢将军。” 萧重“嗯”了一声,冷眸看向斗架的三位小姐,无一不狼狈的。大家都怵萧重得很,现在他满脸不悦,脸上黑沉沉的,表情吓人,把人吓了个够呛,温暖险些自己摔倒了。 思琦先回过神来,偷偷看了眼裴宜笑,双脚抹油,赶紧说:“姐姐!我还有事你自己玩吧!”说完,思琦就已经逃走了。 顾听兰暗骂一声,也害怕萧重得很,黑着脸不苟言笑,就像要杀人一样,顾听兰也不多留了,追着思琦就跑了过去。 温暖的目光在裴宜笑和萧重间转了一下,正要说话,萧重却向着她走了一步,温暖一席话都憋了回去,撒腿也跑了。 裴宜笑愣了愣,抿唇不禁笑了下,萧重可真是阎王爷的活招牌,瞧把这些小姑娘给吓得。 侧目,萧重喉结动了动,想要与她说些话,可自己嘴笨,也不知要说点什么才能哄她开心。 还是裴宜笑开了口说:“唱戏的还要一会儿,咱们先坐会儿吧。” 萧重自然答应,两个人并排坐在一张长板凳上,中间隔的距离,几乎可以再坐一个思琦。 此时,思琦现场之后,大口喘着气,抬头一看,竟然是观赏泊水歌姬的湖畔,湖边设了茶几雅座,不少人都喜洋洋说哪位唱歌好,哪位弹琴棒。 思琦没兴趣多留,一回头,险些撞上人,她眼疾手快躲开,大大咧咧说了句:“对不住啊。” “裴二小姐?”身前传来声音,思琦抬头,一张清俊的脸落入眼帘中,思琦微怔了下,又忿忿不平瞪了眼方必。 方必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恼了这位裴二小姐,只淡淡一笑。 思琦更不乐意了,撅了噘嘴:“笑,你还笑!”她是个憋不住话的,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了,丝毫不顾及男女之防,她道:“你这个负心汉!” 方必嘴唇动了动,虽觉得惊愕,可好歹是见惯生死的人,脸上却依旧没有表现出别的情绪来,只淡笑着问:“裴二小姐怎么这么说?” 思琦更生气了,一拳头落在方必的胸膛上,明明是自己揍了人家,思琦还显揍得自己手疼。 思琦道:“你上次在萧家别院问了我的生辰八字,是不是想娶我?是不是喜欢我?是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 就算是思琦,说出这些话来,脸上也忍不住一股燥意,竟红了脸。 方必心惊,没想到其中竟然有这样的误会。都怪他对萧重的亲事太过着急了,竟然上去就问裴二小姐的生辰和喜好,竟让她误会了。 方必正要解释,垂眸却看到她头发凌乱,发簪也歪歪捏捏挂在头上,模样糟糕,可一张娇俏的脸上,竟然泛着一层红晕,偏眼神还倔强不认输,当真是……可爱极了。 方必胸腔里的震动,让他脑子也不那么清楚了,他伸出手来,帮思琦把发簪扶正,可她头发依旧是乱糟糟,并不好看。 思琦红了脸,瞪了眼方必:“你…你真是轻浮!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去我家里提亲?你再不去,我父亲母亲就要把我许给别人了!” 方必失笑,怎么也说不出那原是一个误会的话来。他收回手,淡淡说:“裴二小姐还未及笄吧。” 思琦道:“快了!” 方必笑:“等你及笄之后再说吧。” 思琦气鼓鼓的,鼓起的两个腮帮子,好像都带着一抹红。 那边浴佛塔下,戏班子已经敲了几声锣鼓,许多百姓都已经临近坐下,热闹极了。裴宜笑和萧重虽然衣着打扮长相显眼,可也只是被人看了一眼,就被戏子们抓去了目光。 咿咿呀呀的戏已经开台,裴宜笑和萧重坐在人群之间,因为萧重特别的压力,他们这一张板凳,竟没有人敢坐过来。 戏台子上唱着的叫做《香山月》的爱情故事。 著名的女大诗人孤兰先生年少时也曾心悦一人,惊才绝艳的孤兰先生竟然喜欢的是一名乡下汉子,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却偏偏得了孤兰先生的欢心。可两个人,终究是因为门第而没有走到一起,汉子因孤兰而郁郁而终,孤兰先生也被订了一门亲事。 谁知成亲那日,孤兰先生竟然逃走了,逃到的地方便是香山,孤兰先生香山隐居,为心悦之人立了一座衣冠冢,香山月的故事便由此而来。 裴宜笑曾听说书的讲过这个故事,但年代久远,是不是真事,就不得而知了。 裴宜笑侧目偷偷看了眼萧重,他背脊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专注地看着戏台子,眼睛眨也不眨。漆黑如浓墨的夜里,他好像身上也披上了光彩,比平时更加清晰明了。 萧重机敏的察觉到裴宜笑的目光,眼神一斜,看了过来,目露疑惑:“裴小姐?” 裴宜笑偷看被抓,还有几分羞嚇,忙收回眼神,软声说:“只是想问将军看完戏之后要去哪儿。” 萧重心中突突一跳,听裴宜笑的意思,是之后也打算同他在一起?!按捺下翘起的嘴角,萧重紧张兮兮问:“放灯吧,裴小姐觉得如何?” -- 第35页 这些都是萧重临时了解的,前些年他一直都在夷地,上元节哪里有城中繁荣,不过是军中将士们炸一碗汤圆吃了。 裴宜笑轻轻颔首,又把目光投向戏台子。这出戏演的正好,许多人鼓掌欢呼,有钱的也投了些银子上台,没钱的就当捧个人场。 裴宜笑放了一片金叶子后,跟着萧重一同离开。凉凉的夜风吹得人脸上有些疼,湖上也正有歌姬唱着婉转动听的歌,缠绵悱恻。 湖边有卖灯的,点燃就能够放上天去,据说在灯上写好自己的愿望,便能转达上苍。 在路边买了两盏灯后,借了店家的笔,裴宜笑想了想,在灯上写下了“家人平安”四个字。 她放下笔,回头问萧重:“将军写好了吗?” “嗯。”萧重应了一声,裴宜笑微微凑过去看了眼他写的,却是愣了下。 潦草的笔迹写着几个字在上面——家国安定,宜笑平安。 心里仿佛被触动了一样,她觉得惭愧,萧重将她放在心上,她却没有。她拿起笔来,重新将萧重添了上去。 ——家人平安,将军顺遂。 灯点燃之后,朝着天际飘去,与别人的灯渐渐搅和在一起,也认不出哪个是自己的灯可。 泊水湖畔的歌姬也唱完了歌,时候也并不早了,萧重便要送裴宜笑回家去,裴宜笑答应下来。 从主街回裴家,距离不远,两个人顺着街道一路往回走,脚下踏着夜色,渐渐的,周围的人也就少了。 走到裴家门口时,萧重才道:“到了。” 裴宜笑惊觉这一路太快,抬起头对萧重说道:“多谢将军。” “裴小姐早些睡。” “好。”裴宜笑往门口走了几步,踏上石阶,再回头萧重依然站在原处,黑眸没动,好像一直都在注视着她一般。 裴宜笑抿唇笑起,目光温软,眉眼柔和,她似乎从未被一个男子如此爱护珍重。她福了福身子,说:“将军也早些回去。” “嗯。” 裴宜笑转身回府中,也不知萧重还在不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开心 第19章 凛冬(9) 萧重回萧家时,萧老夫人还没睡,在家里清点账本,萧老夫人一看萧重那样,就知道他心里面正欢喜着,头也不抬就问:“和裴大小姐过上元节去了?” 萧重脚步顿了顿,知道瞒不过萧老夫人,便坐下来猛灌了两口茶,不咸不淡承认了一声:“嗯。” 萧老夫人呵呵笑了两声:“真不知道是你成亲还是我成亲啊。过些日子要定亲,准备的定亲礼都是我操持着,你倒好,真是清闲。” 萧老夫人嘴上说着不乐意,可语气里却满满的满足,巴不得这定亲的事宜再早上一些。 萧重也很轻地笑了下,“多谢母亲了。” 母子俩并未多说些什么,萧重便回了房中,淑怡给他打了热水来泡澡,也去了萧老夫人那边,听说是已经在准备成亲时的聘礼了,要她参谋参谋。 沐浴完之后的萧重,看了两本兵书后就上了床,他忍不住咧开嘴笑了下,想着自己竟然和裴小姐一起看戏放灯了,乐趣十足。 又想起扶住她腰时,那纤细的,柔若无骨的触感,好像他手微微一折,就能够断掉。以后他可得对裴小姐小心着些……想着想着,萧重又不禁懊恼起来,他竟想到别的事情上。 他二十多岁的成年男子,不可能没有感觉,他一想到裴宜笑在他眼前浅笑温柔,软绵绵娇滴滴唤一声“将军”,再想到碰到她腰身的感觉,萧重根本压制不住那股无名之火,下头的东西慢慢立了起来。 萧重知道那是什么,他克制不住,只好将手慢慢伸到那处,脑子里全是裴宜笑对他笑起的模样。 也不知折腾了多久,他才终于平复了些下来,一阵愧疚从心底油然而生,他当真是个莽夫,竟然拿裴小姐做那种事……抱着愧疚之心,萧重难得失了眠。 第二日也起得早,他赶紧自己去洗贴身的衣物去了,沾了东西的贴身衣物,他不好意思让下人洗。 于是这个时辰雷打不动,必定在院中练拳的萧将军,破天荒竟然不在,下人们也都好奇极了。 “将军今日是没起得来?怎么院中都没见到他?” “再自律的人,也总有睡过头的时候吧?要不你去叫一叫?” “去你的吧,若是将军有起床气,杀了我怎么办?” “别胡说了你们,我老早就看到将军洗衣服去了,我说帮他洗,他还藏的挺严实。” 丫头们立马想到一种可能性:“你们说……将军是不是……”丫头的脸顿时红了。 “别胡说了。” “我哪里胡说了,平日里都是咱们帮将军洗衣服的,今日他却自己偷摸着去洗了,不是那啥了还能怎样。” 众人讨论的正是热闹,面红耳赤,恰好淑怡路过,教训了众丫鬟一顿,大家便如惊鸟散开了。 这件事也不知从哪里传出去的,很快萧老夫人也知道了,她揉了揉太阳穴,撇嘴笑了笑,对一旁的淑怡说:“我还真当他一点都没有男女之情呢,原来只是迟来了些,这裴大小姐当真是个妙人。” 淑怡道:“夫人说的是。” “还是得尽早娶回来为妙,等今年一过,阿重可都二十有四了。”萧老夫人暗地下了决心,决定在平时对侯夫人旁敲侧击一番。 -- 第36页 · 正月刚过,东宫那边就传出来消息,说是太子妃有喜,太子殿下忙叫人来庆安侯府知会一声了。 这是太子妃的第一胎,也是天子正统的皇孙子,天子高兴坏了,给东宫赏了不少东西过去,除此之外,皇后和各路嫔妃也送了不少东西。 天子心里欢喜,便打算摆一次宫宴庆祝,大宴群臣和家眷。 庆安侯府肯定在列中。 庆安侯府为何会扶持太子呢,主要是与太子有着一些荫亲关系,庆安侯府故去的老太太是太子的表姑姑,因为同在皇城,两家还算相熟。 算下来,裴宜笑还得叫太子一声表哥。 庆安侯府搜寻了不少好东西,趁着宫宴的时候就送去了东宫。白日里很冷,不过东宫里静安殿里,架着火盆,撩开帘子一进去,便能感觉到热。 裴宜笑脱去了身上厚重的披风,交给侯在外面的繁星,嘱咐说:“我与太子妃说会儿话,宫宴要开始了再叫我。” 繁星点头应是。 屋里,太子妃正坐在床榻边,手里剥着一个红澄澄的橘子。见到裴宜笑进来,太子妃纤细的手朝着她挥了挥,满脸欢喜:“笑笑来了?快过来快过来,你可不知道,自从你表哥知道我有孕了,就不让本宫出去,我快闷坏了。” 裴宜笑微微笑着走过去,因为刚刚从冷天里来,手上还冰着,就不碰太子妃了。 她随意搬了一张凳子过来坐下,眉眼垂了垂,在太子妃的肚子上瞟了眼,淡淡说:“太子这么做,也有他的道理。” “唉,我也知道。”太子妃分了半个橘子给她,裴宜笑结了过来,听太子妃继续说:“所以本宫也听话了。” 裴宜笑往嘴里扔了一瓣橘子,有些酸,让她不禁蹙了下眉头,可太子妃却吃着正好。 屋里燃烧着香味很淡的香,裴宜笑没用过,也不知是什么香。 默了默,她在空旷的宫中看了一圈,又看了眼宫殿外晃动的婢女人影,忽的压低了声音对太子妃道:“太子妃,既然现在已经怀了皇孙,一切都要务必小心。” 太子妃已经吃完了半个橘子,听闻裴宜笑的话,也认真点了点头,“多谢笑笑提醒了,我自会小心的。” 裴宜笑有些怕上辈子的事情再次重演,依旧很是担心。上辈子太子真正开始倒台,还要从太子妃生产那日开始。 那时闹着瘟疫,大批百姓都涌往皇城,太子和二皇子争着接下安抚疫民的重责,却没想到,太子妃会忽然早产,性命垂危。太子与太子妃伉俪情深,太子听闻,又被二皇子挑唆,什么也不顾了回宫中。 后来虽然太子妃的命保了下来,可那孩子一生下来就是死胎,且模样畸形,被宫人称为不祥之兆。 天家信这些,将太子妃诞下畸形死婴视为上天指示,天子震怒了,从那时起就开始疏远太子,器重二皇子。 裴宜笑不信这件事情的始末之中,二皇子没有对太子妃动过手。平日里太子妃都对养胎一事极为看重,怎么可能忽然早产。 裴宜笑敛下眉目,平时噙在嘴角的温柔笑意,都压下去了些,她压低了声音说:“太子妃娘娘,平日里身边进出了哪些人,用了哪些东西,都要好好检验一下,最好身边备上一个信得过的太医……” 太子妃噗嗤笑了声,抬手捏了捏裴宜笑的脸蛋,“笑笑,怎么许久不见,你都啰嗦许多。” 裴宜笑轻声说:“宜笑在和您说正事呢。” 太子妃不耐烦地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本宫定会照你说的做。”太子妃眼睛珠子转了转,拉住裴宜笑的手,笑眯眯的,“我听侯夫人私下里说了,你和萧将军的婚事基本上算是敲定了?” 提起了萧重,裴宜笑不禁掩了下面,娇滴滴颔首。 太子妃瞧她这娇羞劲儿,也不禁笑了,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姿态愈发轻松起来,还真像是一家人闲话家常一般,“初听闻这件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太子为了拉拢萧将军,才决定牺牲的你。可后来一想,你若是不喜,裴侯爷怎么着都不会同意的,你如今竟是喜欢萧重了?” 裴宜笑双手规矩地交叠在膝盖上,抿了抿唇,眉眼温柔,淡声回答:“应也算不上喜欢,只是将军是个好人,与他在一处,便觉得安心,也觉得轻松自在。我愿意嫁给他这样的人。” “你自己愿意便好。”不知太子妃是想到了些什么,忽的就压低了声音,示意裴宜笑靠过去。 裴宜笑往太子妃的身边靠了点,太子妃贴在她耳边轻声的笑:“萧将军可不是一般人,身强体壮又凶悍,你这身子骨太弱了,就不怕把你给折腾散架了么。” 太子妃打量了裴宜笑一番,抿唇轻笑,她也没有避讳什么,毕竟裴宜笑也是嫁过一次的人了,对男女之事,应当也颇为熟悉。 哪里知道,裴宜笑一听,整个人都愣住了,脸上红起来,像是熟透的樱桃,处处透着诱人娇艳。 她粉嫩的唇瓣抖了抖,不去看太子妃,嗫嚅说道:“怎么的就说到了那种事,太子妃,您…您自己休息吧,我去宫宴了。” 裴宜笑匆忙站起身来,一双白皙纤弱的小手不知该放在哪里,脸上的红晕一直没有消散。 太子妃嗤嗤一笑,放裴宜笑离开了。 承德殿去宫宴的花园有些距离,走过去还要费些时候,从东宫出去,穿上披风,被冷风一吹,脸上的燥热好歹散下去一些。 -- 第37页 繁星疑惑:“大小姐,您这脸上怎么这么红?” 裴宜笑脚下快了些,睨了眼繁星,“多嘴。” 一盏茶的功夫,就快到了,宫宴外头不少人走动,也有着互相拉拢小心翼翼攀关系的,裴宜笑刚走到门口,竟然就看到了温故知。 果真不是冤家不聚头。 温故知抬眼看到她时,也是愣了下。裴宜笑重整精神,微微笑着走过去,不咸不淡只唤了一声:“温大人。” 温故知拱了拱手:“裴大小姐。” 两个人互相有礼,丝毫看不出有些罅隙的样子。问过好后,两个人竟然默契的同时进了宫宴,各自寻了位置坐下,侯夫人才不悦地拉扯着裴宜笑的袖子问:“你怎么的又和温故知那厮一起来的?” 裴宜笑淡笑,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不过是在外面遇到了,一起进来只是偶然罢了。” 侯夫人哼了一声:“温故知狼子野心,我听你父亲说,他如今攀附上了二皇子,当真是威风得很,在朝堂上,帮着二皇子做了不少事。” 裴宜笑点点头:“母亲说的话,我都明白。” 抿了口热茶,她用手捧着两颊,刚刚脸红之后,两颊的热气就没有褪去过,烫人得很。 冷不丁,裴宜笑打了个哆嗦,浑身发凉。她猛的抬起头在四周看了圈,果然瞧见吵吵闹闹的一堆男人里,萧重端坐其中,手里握着一只酒盏,正冷脸盯着她看。 见裴宜笑看过来,萧重又忙低下头。 只是那只握着酒盏的手,骨节泛着青白,看着萧重的侧脸,仿佛也比平日里要凌厉许多。 裴宜笑心中咯噔一跳。 看他这闷葫芦的样子,该不会是刚刚她与温故知一同进来,他也瞧见多想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害羞 第20章 凛冬(10) 裴侯爷在和同僚饮酒,侯夫人也和别的夫人们说话去了,裴宜笑手里捧着个茶盏,时不时往萧重那边看一眼,总觉得他应该有些生气。 看着周围没有人关注她,她踱步而起,小心翼翼移动到萧重面前。旁人都在做别的事情,倒是没有人注意到她。 萧重身子后仰一些,薄唇吐出的气息里,含着清酒的气息:“裴小姐。” “嗯。”裴宜笑理了理裙摆,眼睛珠子瞄了眼四周,有些怕被别人瞧见了,便指了指昏暗无人的廊下,说:“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她脸上的红晕一直没消下去,此时和萧重说话,更是烫人。萧重屏息看了她片刻,她微垂着头,纤长的睫毛像是羽毛一样撩动在他心里。 他放下酒盏,忽而起身。 高大的身体笼罩下一层阴影来,他的影子,将裴宜笑包裹得严严实实。他一靠近,磅礴的气息扑面而来,实为凶悍。 太子妃说得没错,萧重身强体壮,她不一定受得住。想到这里,裴宜笑暗自羞涩,怎么竟想到那种事情去了。 她小步走在前面,萧重远远跟在后头,看到没人了,灯火也暗淡了,她才停下来。 身后的人几步赶上,与她拉开小小的距离后才停下。萧重沉沉的声音在昏暗的环境里响起:“裴小姐是有事?” “我……”裴宜笑垂头,双手不禁揉搓着衣料,说:“方才见将军一直饮酒,便想提醒,酒喝多了伤身。” 萧重刚刚紧蹙的眉头,略微一松,点了点头:“我记在心里了。” 裴宜笑抬头,朝着他微微一笑,“那便好。” 萧重看到这一笑,猛然又想起自己夜里做的那些事,心里弥漫上对裴宜笑的愧疚来,想着自己刚刚竟然恼她和温故知一起进来,实属胡闹。 裴宜笑沉默了片刻,知道他是个木头闷葫芦,说不出什么话来,她便直接问了:“方才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萧重紧抿着唇,硬朗的面孔与暗淡融合在一起,他沉默着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裴宜笑道:“将军莫要误会了,我与温大人一同进来,不过是意外。” 萧重握紧了拳头,声音又沉又闷,“可你脸红了。”语气里好像还带着一分委屈。 “脸红?”裴宜笑一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果然很烫,她微微笑了笑,“许是刚从太子妃的宫里出来,宫里架着火盆,热的。” 萧重背脊挺直了许多,偏过头,“对不起。” “怎么忽然又道歉了?”裴宜笑笑起来。 萧重说:“我不该误会你,今后不会了。” 有冷风吹过来,因为脸上很烫,裴宜笑觉得吹着还挺舒服。仰起头看萧重的脸,凝重严肃,好像是在与她谈什么国家大事般。 她心中微微动了下,掩唇一笑,“我信将军。” 萧重终于回过头来,捏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他却忍不住想要对裴宜笑坦白说:“方才我见你与温故知一同进来,我便……便……” “便如何?” “便嫉妒他。”萧重说出心里话,长舒了一口气,顿感畅快。 他是个藏不住话的人,想说的话,必然要说出来才觉得畅快。 裴宜笑愣住,脸上刚刚好不容易降下去的温度,又慢慢升了起来。竟没想到,萧重竟也有如此直白的时候。 看她害羞窘迫的模样,萧重猛的往后退了两步,黑眸闪了闪,道:“萧某唐突,说出这等话来,小姐恕罪。” -- 第38页 “将军……”话没说出口,几个人并肩走来,裴宜笑不禁小小惊呼一声,萧重眼疾手快,将她藏在自己身后,看着几个文官走了过来。 为首的大人一见到是萧重,笑了两声:“方才听到女子的声音,走近一看,原来不是女子,而是萧将军啊!” 旁边的人戳了戳腰,朝着萧重背后露出的一片衣角努了努下巴。 细白的手指正紧紧攥着萧重的衣衫,因为逼仄,裴宜笑整个人几乎都是贴在萧重后背上的。他身体硬邦邦的,好像靠着一块石头。 路过的人立马反应过来,哈哈笑了两声:“花前月下罢了哈哈哈,将军自己好生享受,下官们便先行一步。” 一群人走远,仿佛还能听到他们暧昧的笑声。 裴宜笑还抓着他的衣衫,他微微歪头,对将额头抵在他后背上的裴宜笑说:“都走了。” 背后的小姑娘探出一双朦胧杏眼来,委屈又无辜地望着他,萧重顿时觉得自己后背都紧了不少。他僵硬的看着,一双细白的手慢慢从自己的衣衫上松开,他也长长呼出了一口气来。 裴宜笑红着脸,觉得羞涩,那些人……明明就是读书人,怎的说些这种让人害羞的混账话呢! 她咬了咬粉嫩的唇瓣,低软着声音对萧重说:“将军,我们回去吧,宫宴要开始了。” 萧重沉声:“好。” 两个人并肩过去,到了会让人看到的地方,便拉开了距离,一前一后,好像是成了两个不相关的人似的。 宫宴开始,歌舞升平,筝鸣弦动,一派热闹。 太子过来与裴侯爷说了会儿话,裴宜笑坐在一旁,时不时也微微笑一下。她低头抿了口茶,往萧重那边看了眼,却不想萧重也正在偷偷看她。 被裴宜笑当场抓住,他紧张的抠着自己的手。 她不禁笑了,远远朝着萧重做了个口型说:“少喝酒。” 萧重喉结滑动了下,为表清白,把自己桌案上的酒壶酒杯都放到了卢沙的桌上。 裴宜笑温柔笑着,眉眼都弯了下来,侯夫人看到她自己在一边傻笑,狐疑问:“你在这儿傻笑什么呢?” 回过头,裴宜笑低下头,嗫嚅解释:“没笑什么,只是看到了一只猫儿,挺可爱的。。” “什么?宫里还有猫?不会是哪个贵人养的吧?” “也许是吧。” 宫宴前头,天子与臣共饮,大家尚且还拘束着,到了后面,不少公子小姐定了亲的,都互相走动嬉闹起来,倒没有严肃的氛围了。 萧重是个闷葫芦,决计不会过来找她,只在一旁默默盯着她看,避免他窘迫,裴宜笑只当自己不知道。 天子喝得开心了,便提议让格外在场的贵女们出个风头,这等出风头的事情,顾听兰最是喜欢,若是能让齐四公子眼前一亮,那便最好了。 虽说顾听兰脾气着实不好了点,一和思琦凑在一起,就会炸掉,可她水袖舞跳的极好,听闻从小就请了老师。 至于究竟如何,裴宜笑是没见过,不过今晚倒是有幸能见上一回。 顾听兰着一身淡绿色渐变水袖舞裙出来,腰肢纤细,长手长脚,她长得也漂亮,乍一见,颇为吸引眼球。 裴宜笑也略微惊艳了一瞬,抬眸朝着萧重看去,他却没在看顾听兰,而是眼神百转看向她,因为中间多了个顾听兰,挡住了萧重的视线,他脸色还不太好,有几分传闻中要吃人的感觉。 裴宜笑垂头,轻笑一声。 再抬头时,顾听兰已经起舞,四周起着音乐,她随着音乐而舞动着,身形翩跹,如同一只展翼的蝴蝶。 一曲动人,让人意犹未尽,只能鼓掌喝彩。顾听兰骄傲地抬起下巴,往齐四的方向看了眼,见齐四果然在瞧她,忍不住红了红脸。 许是顾听兰第一支舞便跳的极好,在她后边儿上的,难免会有比较,让人难堪,顾听兰一下场,几乎都无人敢上。 裴宜笑对这些事并无兴趣,便只坐着,捧着杯热茶,眯着眼睛看众人。 谁知,人群里忽然有人说道:“听闻庆安侯府裴大小姐当年没出阁的时候,惊才绝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不知道我们今日能否一听仙音呢?” 突然被人点了的裴宜笑只是微微笑了下,她朝着出声的地方看去,正看到温暖伸长了雪白的脖子,笑盈盈的。 天子立马就被点醒,唤了裴宜笑一声。 裴宜笑从桌后出来,微微福身,道了句:“陛下万安。” 天子哈哈大笑,“宜笑啊,有些时日没有听你弹过琴了,不若趁此时机,再奏一曲?” 裴宜笑淡淡笑着:“陛下都发话了,臣女哪里敢不应的?”她回过头,对一旁的侍者说,“去取一把琴来。” 她抿唇笑着,安安静静站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没有拘束,像极了一朵静静绽放的花儿。 她眼波流转,眼中好像含着一汪春水,微微笑着看向人群之中看热闹的温暖,不着痕迹挑了下眉,回过头又对天子说道:“陛下,只臣女一人弹奏,实属无趣。” 天子来了兴趣:“哦?你有什么想法?” 裴宜笑压下眼尾,更是显得温顺自然,“臣女曾嫁入温家,与温家小姐为姑嫂,温家小姐也跳的一支好舞,不若让她与臣女共完成此曲,定然极好。” -- 第39页 天子抚着胡须,“这个主意好!”他威严的双目在人群中看了圈,朗声问:“温家小姐何在?” 须臾,温暖才惶恐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莲步偏偏,垂着脑袋,走近了细看,才看得出她脸上的勉强。 裴宜笑笑得更加温和,上前去拉住了温暖的手,说着体贴的话:“阿暖舞姿漂亮,合该在陛下和诸位大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她眯了眯眼睛,贴近温暖的耳朵,轻轻笑了一声,手紧攥着温暖的手腕,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阿暖,这可是你自找的哦。” 她嘴角弯着,眼眸弯着,脸上全是温软娴静的笑意,别人一看,还以为裴宜笑是在与温暖说着什么贴心话。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嫉妒 第21章 凛冬(11) 宫灯千万盏,将宫墙之内照得通透明亮,四周嘈杂,仿佛对这一场表演极为感兴趣。 温暖耳边轰鸣,脸色发白,她愣着神看向裴宜笑言笑晏晏的脸蛋,不知是怎么回事。在她印象之中,裴宜笑就是一副低眉顺眼的倒霉模样,何时敢对她这样了? 还没等温暖回过神来,宫女已经取来一把琴,裴宜笑道谢接过,寻了个琴台坐下。 文武百官都看着温暖,天子又在前,温暖怎么敢拒绝,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她出身寒门,哪里有资格比得上从小习舞的顾听兰,跳也是后来温故知当官了,她也请了老师来教了几支罢了。 在顾听兰的后头跳舞,才是自取其辱。 温暖目光移到齐四身上,齐四竟也在好奇观望,她贝齿咬紧了牙,手指甲都快要嵌入掌心的肉里了。 这个裴宜笑分明就是来让她故意出丑的! 裴宜笑坐在那儿调了调弦,抬起头,对着温暖微微一笑:“阿暖,好了吗?” 温暖僵硬回头:“……好了。” 裴宜笑垂眸,手指滑过琴弦,流出一段好听的声音来,如同溪水击石,清新自然,让人耳目一新。 琴声潺潺,悠扬之中带着几分洒脱自然,连温故知也不禁睁大了眼睛,盯着正在弹琴的女子。 一袭华丽衣裙,手指纤细,弹琴时好像浑身都散发着光辉,是温故知从未见过的裴宜笑。她竟有如此能耐……从前的裴宜笑,似乎只追在他身后讨好。 裴宜笑一支曲子动人,可温暖那边就着实配不上这首曲子了。温暖平日里还能跳出这支舞的七八分神韵,可今日这么多人在,竟只有五分像了,底下不少人都在笑话她呢! 她现在只想撂挑子不干了!可她又不敢,天子在上面看着呢。 裴宜笑谈完一曲,掌声雷动,温暖不敢耽搁片刻,含着眼泪回到温故知身边,偷偷哭了。 天子赏了不少东西给裴宜笑,完全忽略掉了温暖,温暖的心窝子都快被戳穿了。 宫宴结束后,裴侯爷和侯夫人还有些许应酬之事,便先让裴宜笑回去。她正要出去找繁星,却不料温故知竟然走了过来,一双温润眼眸直勾勾盯着她没动。 温故知声音压低,略微嘶哑,问她:“你竟然会弹琴?” 裴宜笑按下手,低垂眼眸,是温故知熟悉的那副低眉顺眼的温驯模样,没有差别,她微微笑笑:“粗陋之技,让温大人见笑了。” 温故知目光幽深,像是要把裴宜笑整个人都看穿一般。她不急,只静静站着,浅浅微笑,没有半分动容。 半晌,冷风袭面而来,裴宜笑抖了抖肩头,温故知才道:“你从未与我说过。” 裴宜笑低垂眼眸,手中抱着的暖炉已经渐渐没了温度,她呼了口气,似是在笑话温故知一般,“温大人于我,不过是不太重要之人,没必要罢了。” 温故知的拳头猛然攥紧,他一直觉得,裴宜笑不过是一个紧追着他不放的狗而已,可今夜之后,他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人一样。 这是,不一样的裴宜笑,温故知从未见过的裴宜笑。 裴宜笑懒得搭理温故知,眼眸往宫外瞟了眼,默默收回目光,端庄道:“温大人若是无事,我便走了,免得旁人看了,多说闲话。” 她从温故知身旁穿过,哪里知道,一直没有动静的温故知竟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虽说他是个读书人,可好歹也是个男人,力气一大,攥得她手腕生疼。 “裴宜笑!”温故知低吼出声,“我不是重要之人,那萧重就是了?我从未想过,你竟然如此……轻贱。” 裴宜笑蹙眉,回过头,之前对温故知很假的笑意,都没了,取而代之的一片凉薄与疏离,她挑了挑光洁的下巴,冷笑一声:“轻贱?” “与我和离还不到半年,竟然就与萧重勾搭上了。”温故知眼眸一凛,手上的力气更大了些,仿佛要将裴宜笑的手腕折断了一般,“你说,是不是还未和离的时候,便已经与别人有所勾连?” 裴宜笑冷眸,没有顾忌手上的痛楚,薄凉的眼神扫过温故知,也不在他面前装什么娴静,也不要什么端庄了,红唇掀起一个嘲讽的笑来:“温故知,似你这般的人,也有资格来说我与别人有所勾连?似你这般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谈论将军?” 裴宜笑:“将军行军十载,保家卫国,是真正的大英雄。而你呢,不过是朝堂上玩弄权术的黑心人罢了,你有什么资格与将军比?” 温故知气得脸色发青。 -- 第40页 他不能接受裴宜笑忽然变心,就算是他不喜欢她,他也决不允许自己曾经娶过的女人,随随便便就变了心。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皇城内外人人畏惧的战神萧重。 那人的模样学识怎么可能比得上他? 温故知怒火中烧,抬手就要往裴宜笑的脸上打去,此时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就算还有,也只是路过的宫婢,吓得连呼吸都不敢了。 “你要打我?”裴宜笑眯了眯眼睛。 温故知高举的一巴掌却愣住了,被她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他看了眼四周,见到无人,是真的想要动手。 心中烧着一团烈火,若是不在她身上发泄出来,他不舒坦。 确认四周无人看见后,温故知一巴掌落了下去,管她什么侯府嫡女,到时候哭的时候给一颗糖,便能哄好。 女子大多吃这一套。 他相信裴宜笑心中对他还是有些情分。 还没碰到裴宜笑,一只大手就从她伸手探过来,将温故知的手抓住,力道大得惊人。 温故知疼得满脸狰狞,赶紧松开了裴宜笑,裴宜笑顿时松了口气,回过头,萧重就在自己的身后,高大的身躯将她整个人都罩住,莫名就让她安心下来。 温故知紧憋着一口气,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狼狈。 裴宜笑轻声唤了一句:“将军。”她吸吸鼻子,有些委屈。 她是真的委屈,若是萧重不在,温故知那一巴掌怕是要落在她身上了,到时候裴宜笑又要与他多算上一笔。 萧重一颗铁汉的心都软了,真想把温故知的手腕给捏断了才解恨。而温故知终于坚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裴宜笑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若是旁人问起,她大可装可怜告温故知一状,萧重出手伤人,完全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萧重冷凝的脸上,愤怒之意忽然一滞,他看向身旁的裴宜笑,慢慢松了手,毫不留情拂开温故知,温故知如同断线了一般,直直往后倒去,摔在桌案上,发出巨响。 “没吓到你吧?”萧重回头,对裴宜笑说,“方才我动手急了点。” 裴宜笑轻轻摇头,“不曾吓到。”原来刚刚忽然松手,是怕吓到她了。她神色淡淡瞥了眼躺在地上没爬得起来的温故知,又恢复了一派娴静端庄,对萧重道,“将军,我们走吧。” “好。” 她与萧重并肩而行,四周并没有几个人,身旁的人气势威严,怎么都让人忽略不掉。她也渐渐在想,他怎么忽然就回来了果果?他有没有听见别的话? 没走多远,温故知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萧将军!” 裴宜笑想停下来听温故知说什么,可萧重毫无停歇的意思,直往外走。温故知连说话里都带了几分急迫与咬牙切齿:“裴宜笑不过一个弃妇罢了,你若是想要,多的是女子!裴宜笑为何答应与你在一起,不过是为了你手中的兵权罢了!” 萧重几乎僵了僵,却依旧没有停下,与裴宜笑一同出了宫宴之地。 去宫外时,萧重一语不发。四周只有宫婢与太监来来去去,偶尔听到别人紧张兮兮唤一声“萧将军”,就无人再说话了。 裴宜笑担心方才温故知的话,忽的停下脚步,手捏着衣摆低垂着头。 萧重也停了下来,回过头,黑眸落在她身上,“裴小姐,怎么了?” 裴宜笑抿了抿唇,常带着的笑意都没了,她迎上萧重的目光,“将军,刚刚温故知说的……你可是信了?” 她双眸之中好像含着一汪春水,荡漾着青墙红砖里,飘荡的宫灯光亮。 萧重蹙了下眉头,倏而松开,他往四周看了眼,并未见到别人,也就大胆了些,神色严肃地往裴宜笑这边靠近了一步。 若是有人在场,怕是还会觉得,杀神萧重,竟然要打女人啦! 裴宜笑的心尖儿也跟着颤了下。 萧重敛眉,沉声说道:“裴小姐,你得信我。” 掷地有声的声音砸在心头上,让人忽视不见。裴宜笑脸上微红,也懊恼自己竟然怀疑萧重对自己的真心,她摩挲着披风边缘,吐出三个字来:“对不起。” 萧重道:“我虽然与你认识的时间不如他长,也不曾……迎娶过你,可我心中知道,你并非是那种人。你若是答应要与我成亲,定然是心中有我些许位置的。” 裴宜笑没听过萧重说这么多话,她鼻子一酸,有些动容。冷风过境,宫灯飘摇,地上的影子好似也摇摆起来。 裴宜笑福了福身子,浅浅一笑:“我信将军。” 萧重脸上似乎也带了点笑意,声音轻缓了不少,“走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慢走到宫门口。繁星侯在马车旁,一看到萧重,按捺不住雀跃,看得出来,她也对萧重颇为满意,可比温故知好多了。 裴宜笑站在马车前,说:“将军,我先回家了。” 萧重抿了抿唇,神色暗淡。 半晌,他才重重开了口:“天黑,我送你回去。” 裴宜笑低笑一声,表面上风轻云淡,可一双小手却不知该如何安放,她淡淡答应:“多谢将军。” 他骑着马,跟在侯府的马车旁边,马蹄声回荡在宵禁的坊间,带着回声。裴宜笑好像都能听到萧重的呼吸,仿佛一撩开车帘,他就在外头。 -- 第41页 平时觉得很长的一段路,竟然很快就到了,繁星在外面喊了一声:“小姐,到家了。” 裴宜笑暗暗不悦,还是从马车里出来,一抬头,看到萧重骑着黑棕大马,神采飞扬,停在马车旁。 裴宜笑道:“多谢将军,我到家了。” “嗯。”萧重答应一声,并没有打算立马离开。 裴宜笑知道他的意思,便指了指威严的大门,软下声音来:“那我进去了。” “好。” “将军。” 萧重垂眸,从马上下来,靠近她:“嗯?” 裴宜笑:“天黑,小心。” “好。”他声音里,飘过一丝显而易见的笑意。 第22章 春意(1)三合一 皇城安定, 八卦闲言碎语就传得极快, 刚入春的时候, 温故知得罪了人, 在无人的巷子里, 被人套了麻袋打了一顿的消息,传遍整个皇城。 大家第一个猜测的就是裴宜笑, 可裴宜笑一个弱女子,哪儿来那么大的能耐。到后面, 众说纷纭,倒是猜不出是谁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从宫里传出来一个消息来,说是裴宜笑与萧重有些纠缠, 大家便猜测这事儿是不是萧重干的。 甚至还有人编排出了裴宜笑与温故知、萧重二人的爱恨纠葛,缠绵悱恻, 让人动容。不过大家就只是当戏听听就罢了, 毕竟萧重是什么人,那是大贞的战神, 青面獠牙活阎王, 得胜归来那一日,摆着一张冷脸,便吓哭了不少小孩儿, 吓人的很! 再看那裴家小姐,生得柔弱可人,跟朵娇花似的, 哪能和萧将军配得上? 渐渐的,谣言也就散去了。 温故知被人黑打一顿后,身子也渐渐好了起来。可一想到自己竟然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便恨得牙痒痒。 别以为套了麻袋,他就不知道是谁了! 整个皇城,除了裴家,他还能得罪谁!裴宜笑决计不会找人来黑打他一顿的,那就只有萧重了,萧重此人,自小就不在皇城,这种流氓的做法,也只有从夷地回来的那几个莽夫做得出来! 只可惜温故知没有证据,也没有办法告状,只能受了气往肚子里憋。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皇城一场倒春寒凛冽而来,冷得让人不能出门,直打哆嗦。繁星端了碗人参炖鸡肉汤过来,喝过之后,暖和了不少。 裴宜笑从椅子上站起来,在繁星面前转了一圈,眨着杏眼问:“我有没有胖一点?” 繁星收拾着碗筷,笑了一声:“哪儿能不胖一点啊,宫宴回来后,一直补着身体,我瞧着小姐确实是圆润了点。”想了想,繁星又补了一句:“小姐比以前胖点好看。” 裴宜笑抿唇笑笑,又听繁星说刚刚压云来过,听说是出去的时候遇到了萧家的人,托她带了信进来。 裴宜笑一听,嗔怪繁星:“怎么不早说?也好让压云姐进来坐坐,外面那么冷。” 繁星吐了吐舌头:“压云姐姐说不打扰你喝汤,就把信给了我,让我转交。” 说着,繁星将信纸拿了出来。裴宜笑笑着接了过来,信封中的信不厚,也不知道萧重要与她说些什么。 她正要拆开,繁星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裴宜笑脸皮子薄,哪里肯让繁星看着,她赶紧把繁星给赶了出去,才自个儿坐在房间里拆开信。 白纸黑字,她句句看了下去,字并不多,也很潦草,可看得出,萧重花了心思慢慢写的。 寥寥几句,裴宜笑从中看出了萧重想见她的急迫之情。从上次宫宴之后,她的确就没再与萧重见过,有也是几张信纸罢了。 所以萧重才会约她出去春游。 皇城东郊的仙女湖畔,花枝展开,过两天暖和起来,正是春游放风筝的好时候,所以萧重才特地来约了裴宜笑。 她抿唇笑着,提笔给萧重回了信,自然应允。 她将此事告知了侯夫人后,又得了些零用钱,喜滋滋回房看那日穿什么衣裳,又让繁星出去买了些干果蜜饯,留着那日春游吃。 约好那天,天气放晴,春风和煦,已经比前些天暖和多了,太阳暖洋洋照下来,浑身都舒服。 侯夫人不放心裴宜笑,就将压云也给了她,让她带着一同去春游。有了个知心大姐姐的陪伴,繁星一路上也不寂寞了。 萧重在城门楼等她,依旧是一身玄衣,骑着高头大马,威严得不行,见到庆安侯府的马车过来,他才下了马,站在马车外面唤了一声:“裴小姐。” 沉沉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紧张,又有些期许,就像他在信中写过的一样,很想见她。 她敛眸轻笑,撩开车帘,迎上萧重的脸,温柔笑了下,娇滴滴也叫了他一声:“将军。”她另一只手扒在窗棂上,“等急了吧?” “不急。”萧重说,“东郊那边有萧家的别院,去仙女湖春游过后,可到别院用饭,我都已经安排妥当。” “全听将军安排。” 萧重还要说点什么,却听繁星不掩饰笑了两声,暧昧一笑:“萧将军,路上多的是时间说话呢,咱们能启程了吗?” 萧重回神,抿了抿唇,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一行人便启程前往仙女湖了。 春日郊游,不少夫妻小情人都会选择去仙女湖,赏花放风筝,都有趣的很。上辈子裴宜笑央求过温故知几次,他也没带她去,反而是与风娘去过好几次。 -- 第42页 可这一次,裴宜笑却是与萧重一起去了,心里有了异样的感觉。 春风和煦,太阳明晃晃落在头顶上,明亮炽烈,却不热。裴宜笑坐在马车里,反倒有些凉。 车轱辘在地上压出声音,不多时,她竟听到马蹄声回荡在自己身旁。心中一动,她撩开车帘,果然见到萧重策马行在自己身边,她一看过去,萧重便对着她抿唇笑了下。 裴宜笑偷偷瞄了眼坐在马车外的两个丫鬟,弯了弯眼眸,从车里的食盒里摸出一块蜜饯来,遥遥递给萧重,压低了声音说:“将军,很甜的。” 漂亮如同芙蓉花的少女,满面笑容,向他递过来一块蜜饯,萧重整颗心都软了,他伸手接过,放进嘴里,咬下去,甜得让人心情都好了不少。 裴宜笑也笑弯了眼眸,撑着下巴问萧重:“将军,近来我长胖了不少。” 萧重眼眸在她身上转了一圈,认真点了点头:“是圆润了不少。” 裴宜笑愣了下,脸上都红了,也恼了自己,明知道萧重不会说话,平日里就是个闷葫芦,能指望他说些什么好话来? 裴宜笑鼓了鼓气,又不能说萧重说得不对。 还是萧重察觉到她嘴角的笑容淡了,心里一惊,赶紧重新整顿言语,说:“这般正好,从前太瘦了。” 瘦到,好像他一只手都不用力,就能把她折断。 裴宜笑终于又展了笑容,继续把盒子里的糕点,通过窗户给萧重递过去。只要她投喂的,萧重都是来者不拒。 一路过去,仙女湖畔已经不少人在放风筝,不少货郎小食摊盯上了这个时候的仙女湖,许多人摆着摊子在卖吃的,或者在卖茶吃。 繁星进来帮裴宜笑提食盒,手一掂,觉得轻了不少,疑惑问裴宜笑:“小姐,你最近有些贪吃啊,食盒怎么就轻了这么多?” 裴宜笑愣了愣,还没说话,站在一旁的萧重抿了抿唇,面无表情擦了擦嘴角的碎屑。 对不起,是他让裴小姐背锅了。 压云走过来,敲了下繁星的脑袋:“主子想吃就吃了,就你话多。” 繁星吐了吐舌头,抱着食盒与压云去一边的凉亭收拾去了。 裴宜笑与萧重一同去湖边走了一圈,看到不少人成双成对,他们二人走在其中,模样好看,颇有些引人注目。 不少人认得萧重,便揣测身边的女子是裴宜笑,大家都在想,近来城中传言……是否是真的了。 风卷着湖水的清新味道而来,裴宜笑敛了敛耳畔的碎发,对萧重说:“将军,起风了。” 她仰起头,头顶上飞着的不少风筝,都飘了好高。 萧重“嗯”了一声。 裴宜笑说:“将军,我们也放风筝吧。” 萧重又“嗯”了一声,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来的路上有卖风筝的,我去买一只来,你且在这里等我片刻。” 裴宜笑福了福身子:“麻烦将军了。” “很快就回来。”萧重说着,回头就去骑马,要去买风筝。 裴宜笑怕萧重回来找不到她,就待在原地没动。荡漾的湖水在阳光下挥洒着波光,有些耀眼,她随意寻了个石墩子坐下,背后是一个有人的小亭子,还有女子在里面絮絮低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裴宜笑往萧重离开的方向张望,依稀还能看到他离去的背影,不禁抿唇笑了下。 “你这样约我出来春游,若是被别人知道了,我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裴宜笑后背一直,只因为这声音她真的是太熟悉不过了,这不就是温暖的声音吗! 她小心翼翼回过头,看向亭子里,果然见到了温暖熟悉的背影,只是她面前还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她不曾听到温暖定亲的消息,上辈子温暖嫁的也不是这个男人,所以说,他俩现在算是在私通? 这时,那个男人伸手去抓住了温暖的小手,说:“我知道我知道阿暖,可我就是太想你了,自从上次碧游山之后,你就没再找过我,我真的好想你。” 说着,男人都快要抱上温暖了,温暖嫌弃的往旁边移了移,男人恍若未觉。 裴宜笑蹙了下眉头,碧游山……不就是上次她和温暖一同去的吗? 温暖柳眉倒竖,哼了一声,将男人推开:“苏玉成,你也好意思提起碧游山那件事……若不是你胆子大到摸到我房间里,怎么会被裴宜笑那贱人察觉?” 裴宜笑瞳孔骤然放大,她那时候傻乎乎的,并不知道温暖这些事情,此时一提起来,她才真的察觉到了一点端倪。 碧游山上,她去找温暖游山,却听到她房间之中有男人的声音,裴宜笑才问了一嘴,是真的没有多想啊。 可是温暖此时这般说起,莫不是她并不是意外坠崖的? 果不其然,那个被叫做苏玉成的男人道:“她也不是没知道什么吗,后来也被你推下山崖了。” 裴宜笑脸上的温柔之意已经不见,她冷冷地盯着温暖。她原以为温暖虽不喜欢她,可也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来,却没想到,她从山崖跌落下去。竟然是温暖一手造成的? 亭中,温暖又说话了:“你就不能小声点么?被人听到怎么办?只可惜她没死成,醒过来还和我大哥和离了,不过也好,反正我哥现在也不需要她了。” 苏玉成点点头:“咱们不说扫兴的人了,阿暖,许久不见,让我好生瞧瞧你。” -- 第43页 后面便是苏玉成肉麻的情话,裴宜笑听了浑身都起鸡皮疙瘩,赶紧揉揉耳朵,找了个听不到两个人说话的地方了。 她越想越怕,竟没想到温暖竟然歹毒至此,走远后,后背还一片冰凉。 又想起苏玉成那些恶心人的肉麻话,裴宜笑的后背更凉了,她忽然觉得,不善言辞的萧重,真的是天下第一好。 萧重回来时,裴宜笑正坐在不远处的湖边发呆,裙角沾了几根杂草。他手里持着一只燕子风筝,阔步而来,站在她身后,将暖融融的阳光都挡完了。 “裴小姐,我挑了一个,也不知好不好看,你若是不喜欢,我回去换。” 时下燕子风筝,正是大众所喜欢的,所以卖风筝的摊位上,大多都是这种风筝,想必萧重会买,也是老板推荐的。 裴宜笑接过风筝来,放在手里跃跃欲试,只是试了好几次,风筝都没有飞得起来。 萧重笑了笑,帮裴宜笑拉着线,借助着风力才飞上了天。裴宜笑扯着风筝线往后退,抬起头眯着眼睛看放飞的风筝,又高又远。 她一个没留神,往后退了两步,撞在了萧重的胸膛上。未免裴宜笑摔倒,萧重抱了下她,等她稳住身形,便放开了。 可身体刚刚互相传递来的温热与气息,还是让裴宜笑红了脸,她心不在焉搅弄着风筝线,低软说:“撞到将军了。” 萧重声音在头顶响起,沉沉的,也闷闷的:“小心些,别摔着了。” “有将军在,怎么摔的着。” 两个人对视着,默默红了脸。风筝线在手心里滑过,飞的又高又远。 过了会儿,繁星和压云在亭子里摆满了干果糕点,就过来叫裴宜笑和萧重过去吃,但是萧重早就已经被裴宜笑给喂饱了,哪里还吃得下,只坐在一边,看着裴宜笑在吃红豆糕。 糕点屑粘在唇角,她伸出舌头来轻轻舔了下,便将糕点屑卷入嘴中。 萧重呼吸沉重了些许,急忙移开眼,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看向天际的风筝。 今天的风真大。 风筝也飞的好高。 糕点尝着味道真好。 裴小姐也好漂亮。 裴小姐真漂亮。 萧重在自己的大腿上拧了一把,疼痛传来,他才彻底回过神,可看向裴宜笑时,还是禁不住红了脸。 裴宜笑暂时不想在仙女湖这边遇到温暖,就和萧重一同去了萧家别院。萧家别院很大,前有花园后有山水,雅致宽敞。 用过午饭之后,裴宜笑就与萧重在花园里散步消食,两个人只说几句话,可并不会觉得尴尬,反而自在。 等到下午,天气阴了下来,裴宜笑就准备要回城中了,一行人又往回赶。 好在在关城门之前入了城中,萧重将裴宜笑送到了庆安侯府外面,繁星和压云侯在外面,等裴宜笑下车。 刚提起食盒,就听到外面萧重下了马,面色严肃对两个丫鬟说:“你们先进去,我与你家小姐有些话说。” 萧重一板着脸,还是挺吓人的,纵然繁星胆子大,也会想起战神萧重杀人无数,还会吃人这件事,不敢逗留,被压云拉着就进了侯府。 裴宜笑撩开车帘出来,漂亮的眉目露出些许嗔怪的神色,不禁笑:“你这样的话,繁星压云不知道私下里要说些什么话了。怕是会多想。” 萧重很轻皱了下眉头。 此时暮色已至,半明半暗,侯府后面的灯笼还没有点上,四周看起来雾蒙蒙也暗淡的。 可是在萧重眼中,唯有裴宜笑是那么明亮。 “将军?”见他发神,裴宜笑不禁叫了他一声。 萧重回过神,手垂在两侧成拳,浓浓的暮色落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凝眸看她时,更是显得剑眉星目,英挺非常。 萧重说:“裴小姐,我……” 裴宜笑眨了眨杏眼,“将军但说无妨。” 萧重表情更加凝重了很多,若不是近来夷地并未犯我疆土,裴宜笑都会觉得萧重要与她商讨什么重大军情了。 等了半天,萧重的脸色从凝重到泛红,最后郑重的目光变得心虚起来,眼神不稳,沉声说:“裴小姐,我……我……我们何时才能定亲成亲?” “嗯?”裴宜笑也愣了愣,被萧重的直白闹了个红脸,两个人红脸对着红脸,她捻着指尖,心里跳动的厉害。 萧重:“我想与裴小姐成亲,尽快尽快。” “嗯……我知道了。”裴宜笑含糊其辞的应了一声,垂下头,不敢再去看萧重的脸,低下头间,只能瞥见他玄色的衣摆。 萧重咬咬牙:“不知裴小姐是怎么想的?” 这种时候,哪里能这样问女子的? 裴宜笑脸上烫人,嗔怪看了眼萧重,鼓了鼓腮,转身跑进了侯府里。 萧重站在暮色之中,怔愣许久,挺拔的身形未折半分,也不知站了多久,他才叹了口气。看来,裴小姐还是不愿这么快嫁给他。 想到此处,萧重转身牵着一匹马,缓步离开,身影落寞,与这无边暮色一样,沉重暗淡。 · 裴宜笑近来也有些许苦恼,上次萧重问她是否愿意尽早定亲成亲时,她羞于言语,便用眼神告诉了他,可一晃半个多月躲过去,萧家却始终没有动静。 裴宜笑都怀疑萧重是不是没有理解过来。 -- 第44页 这时候,碧游山办了一场诗会,热闹得很,裴宜笑就让繁星去山上打听她坠崖一事。 平日里碧游山人少,若是繁星贸然前去,势必会引起温暖的注意,到时候怕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此时热闹,繁星偷偷摸进去,倒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裴宜笑将繁星指去碧游山后,没想到金柳老家竟然出了大事。金柳太守无用,导致匪盗横行,盗贼凶猛,竟直接霸占了府衙,掠夺金柳各家各户。 老家那边的当家与裴侯爷是堂兄弟,名唤裴伦,因裴侯爷继承了家里的爵位,年轻时候又与天子一同打过仗,做了大官,裴伦才在家中经商,给裴家提供资金来源,稳固裴侯爷在皇城中的地位与周转。 而裴侯爷也行权利,帮裴伦在商场上行了许多便利,所以裴伦一家几乎是金柳最富裕的人家。 这样一来,盗匪立马就惦记上了裴家,第一个抢的,就是裴家。可裴伦的儿子裴洛是个倔强性子,见到盗匪前来,非得要去拼上一拼,结果白白丢了性命。 这个消息传回皇城,裴宜笑微微一惊,随即有些难受,她去安慰了父母后,侯夫人才让裴宜笑带着思琦一起去金柳老家奔丧。 近来朝堂中的局势瞬息万变,裴侯爷和侯夫人也得要留在城中,可金柳那边不能不去,思来想去,也只有让裴宜笑去一趟了。可是裴宜笑一个人,夫妻俩又不放心,就让思琦同去,还指派了侯府中最为稳重的大丫鬟压云随行,足可见对老家的重视。 金柳颇远,要坐船过去,裴宜笑第一次去金柳,据说要坐三天三夜的船,想想都有些头晕。 回金柳这一事来得匆忙,去的也很是匆忙,裴宜笑怕萧重不知道,就让府中的丫鬟去送信,没想到,丫鬟在半路上碰到了萧家的仆人,两人将信一换,节约了不少时间。 裴宜笑理开信一看,原来萧重也临时接了皇命,要出一趟远门,因为匆忙,才急着让仆人送信过来。 裴宜笑看完后,将信放进了妆匣之中,领着思琦和压云一起去码头坐船。可没想到,今日码头边的船只都不见了,唯有一辆大大的私船靠在一旁。 裴宜笑微微蹙了蹙眉头:“哪家高门,竟然如此气派。” 就算是庆安侯府,也不敢这么嚣张将整个码头给包下来啊。 思琦也好奇往大船上看,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眯了眯眼睛,回头精神头十足,指着大船说:“还能是谁家的,你家的啊!” 裴宜笑怔住:“?” 思琦笑得开心,毫不掩饰,手拍着马车说:“上头,船上头是萧将军啊!” 裴宜笑心里重重跳了下。 她不觉得思琦在骗她,萧重刚刚来信说临时得了皇命,应该很急,现在在码头见到,应当不是骗人的话。 她从马车里出来,抬头遥遥看了眼大船上头,萧重负手敛眸,面色严肃地指挥着下头的将士。 站在上头的萧重一低头,就看到了裴宜笑,背脊都挺了不少,愣了半天,才对身后的人说了两句话,匆匆从船上下来。 萧重阔步而来,裴宜笑也往她走了两步。 萧重拧着眉说:“你怎么来这儿了?” 裴宜笑温顺一笑,与萧重保持了一个合适的距离,说:“你应当是看到我的信了吧?本是要来乘船,可现在就剩下这一艘了。” 她瘪瘪嘴,指着萧重身后的大船。 萧重恍然大悟,他刚刚竟然不要脸,以为裴宜笑是特地来送他的。心里也难免失落,觉得自己太过自作多情了。 虽然低落,可萧重不曾表现出来,说道:“小姐要去哪儿?” 裴宜笑:“金柳。家中堂兄不幸离世,我与妹妹回去奔丧。” 原本这是家里私事,与旁人不便说,可裴宜笑觉得,萧重应当也不算是外人。 听裴宜笑说完,萧重眉头拧得更紧了,凝眸像是在沉思什么事情一样。半天,待她唤一声“将军”后,萧重才回过神,沉声道:“可能够不去?” “金柳老家与我家息息相关,自然要去的。”裴宜笑认真回答。 萧重:“我此次受皇命去金柳剿匪,那儿的匪盗猖獗,很难应付,若是你去,我怕你出事。” 裴宜笑愣了愣,没想到萧重去的地方,竟然与她一致,她心中欢喜,不禁唇角勾起,纤长的睫毛垂下颤了颤,低软声音说:“有将军在,我不怕的。” 裴宜笑与萧重所去的地方一样,正好同行,萧重听裴宜笑那么说,也没拒绝。 她与思琦戴上帽帷,跟在萧重身后上了船。 船上不少萧重身边的亲信,全是男子,一见到姑娘家,便起了哄打笑,惹得裴宜笑满脸通红,催着萧重赶紧带她去船上的房间里。 等到姑娘不见了,身后还有男子在议论,“那些小姑娘可真是水灵灵的,就看个背影都觉得好看!” “哈哈哈,要是能娶回去做婆娘就好了!” 方必一听,摇了摇头,用刀柄敲着将士的脑袋说:“瞎说些什么话,那是你们能肖想的吗?那是咱们将军的未来夫人,不要命了啊你们?” 众人一听,噤若寒蝉。 将军的夫人……他们怎么可能敢。 转念一想,又道:“那将军总不能娶两个吧?嫂子身边还有一个姑娘呢!这个总行了吧?” -- 第45页 方必听了,脸色变了变,刀柄依旧敲在将士的脑袋上,力道更重了点,疼得将士龇牙咧嘴。 方必道:“那个也休想。” 将士们摸不着头脑,怎么那个也不行啊?! 船上很大,顺着楼梯下去,就有几个狭小的屋子,设有床铺,在这里待上三天不成问题。 思琦自个儿一个人去参观大船去了,压云见萧重似乎有话要对裴宜笑说,也识相地退了出去。 萧重环顾四周的环境,说:“没想过你会同去,所以船上的用度都很简单。你若是不喜,也可等到明日租私船……”默了默,萧重终究是不放心,“不行,你只能同我一起去,我去差人把这里的被子摆饰都换过。” 说完,萧重就要叫人去买些金贵点的物件儿摆放着,裴宜笑上前劝住,微微笑了笑:“将军不用这么费心,若是再耽搁下去,行程怕要晚一些了。” 萧重皱眉,看着榻上并不柔软的被子。 裴宜笑挥了挥手:“将军能带着我一起去,已然很是欢喜。况且我也不挑,就不要麻烦了。” 裴宜笑已经这样说了,萧重便没有执意要去换上一套崭新的东西。 萧重还有事情要忙,就先上了甲板,裴宜笑让压云帮忙,把所以船舱里的屋子都收拾干净,白蹭了别人家的大船,总得出点力才过得去。 从别的地方再回到自己房间时,屋里多了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萧重竟然在。她怔了下,笑起:“将军怎么在。” 萧重侧身,才能看到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只竹编花篮与一篮子的鲜花。花朵很是新鲜,像是今晨刚采摘过来的一样,上面还沾着露珠。 漂亮斑斓的花朵,让整个屋子都好像明艳起来了一样。 萧重:“刚刚看到码头上有个卖花的小姑娘,索性就都买了下来,放在这儿,正好。” 裴宜笑:“将军有心了。” 她弯腰,低头细嗅花香,清淡的香味并不刺鼻,萧重神色淡淡站在她身边,目光恳切。裴宜笑不禁笑了笑,她刚刚回来的路上遇到方必了,知道萧重特地骑着马去给她买的花,哪里是什么码头上买的。 她手指拨动着花瓣,心想,许是上辈子过得太苦太伤,所以这辈子上天才给她指示,给了萧重这么一个好男人给她。 去金柳需要三日时间,萧重能与裴宜笑一同生活三日,着实欢喜坏了,只是到了金柳,又要担忧裴宜笑的安全问题。 三日时间,转瞬而过。 大船到达码头时,立马就遇上了盗匪,迫使船只靠岸。穷凶极恶的盗匪挥着大刀,站在船底下大声吼着:“船上的人都下来!赶紧都下来!” 鼻子上有颗大痣的盗匪嘲笑说:“嘿,真没想到,咱们闹得这么凶,没想到还有大肥羊赶着往上送啊!看这船,老值钱了!” 裴宜笑从船上往下看,心里一慌,幸亏是与萧重一同来的,若是她们自己过来,岂不是入了虎口吗? 底下的斗鸡眼盗匪看到了裴宜笑,坏笑两声:“三哥!上面还有个漂亮的小娘子呢,抢回去乐呵乐呵肯定是滋味无边啊!” 裴宜笑脸色一白,禁不住往后退了两步,正撞在萧重身上,萧重将她护在身后,脸色冷淡。 思琦是个泼辣性子,听到这些盗匪如此猖狂,坐不住了,叉着腰就开始骂:“好些个不要脸的盗贼,杀人劫掠,无恶不作,竟然欺负到你姑奶□□上,今天非得把你大卸八块才能解恨!” 说着,思琦回头就抽出护卫身上的刀,要下去和盗匪拼命。 下面的盗匪笑:“这姑娘性子辣,我倒是喜欢的很,三哥,这丫头让给我怎么样?” “让给你?就怕你吃不消,不如我们兄弟二人一起?” 污言秽语让思琦脸色通红,就差一点就要跳下船与盗匪拼个你死我活,若不是方必从后面拦住思琦,怕人已经不在这儿了。 方必安抚了思琦好一会儿,才让她冷静下来。 裴宜笑哆嗦着唇瓣,看向萧重宽厚的后背,莫名又松了口气。 没事的,萧重在。 萧重向方必使了个眼色,方必了然,叫人上来列阵,弓箭架于阵前。 盗匪一见,立马白了脸色,“三哥!不好!是官兵!” 这个时候,刀剑好弄,可是弓箭□□,却是只有官兵才能有的东西,现在整艘船上弓箭都对着他们呢,怎么可能认不出这是官兵? 那个叫三哥的,应该是这一群人的头目,龇牙咧嘴,踹了斗鸡眼一脚:“慌个屁!不过是一群酒囊饭袋,还官兵呢,呸!给老子上!” 萧重冷笑一声,让人放箭。 他浑身上下肃然冷漠,仿佛有着万钧气势,与那个为她在房中插花的将军,又是完全不一样的。 此刻,裴宜笑才真实感受到他的锋利,他的强大。他是一把出鞘的绝世宝剑,锋芒毕露,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箭矢嗖嗖嗖飞了出去,密密麻麻,随之而来的是惨叫声。 萧重忽的回过头,伸手捂住裴宜笑的眼睛,温热的手略有些粗糙,刮得她皮肤有些刺人。裴宜笑抬手拉住萧重的手腕,喊了一声:“将军?” 黑暗里,沉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别看,血腥。” “唔。”裴宜笑应了一声,让压云陪着她躲一躲。思琦怎么着都不肯离去,站在船上嚣张极了,狐假虎威。 -- 第46页 刚到金柳,萧重就赢了一局。生擒了盗匪之中的三当家,就地处决,刀起气没,没一点手抖,威慑了整个金柳,也是对这群盗匪下的战书。 萧重手持一把长刀,刀上血珠缓缓流淌而下,没有裴宜笑在,他浑身凛然,站在一片尸体与血液之中,活生生就是一尊杀神,吓人得很。 就连思琦这么个胆子大的人,也被吓得不行,差点就被吓哭了。 大将军真的是太可怕了! 此时思琦已经担心起裴宜笑来了,她都怕裴宜笑嫁过去后,会像萧重刀下这些人一样! 思琦瑟瑟发抖,恨不得立马回头就带着自己那个蠢姐姐跑路,结果一回头,撞上了笑眯眯的方必。 思琦瞪了方必一眼。 方必拉着她的手到了没人的地方,此时大家都忙着收拾残局与安营扎寨,倒没有注意到方必与思琦了。 思琦红着脸,叉着腰,一副娇蛮模样:“哼,你们将军果真像是传闻中一样可怕,估计你也不是什么好鸟!” 方必哭笑不得,好好一个高门大户的贵女,怎么说话比草莽还要粗鲁。 方必失笑:“别怕将军的样子吓到了,他其实很好。” 思琦:“我才不信,我现在就带着我姐离开,要是落入萧重的魔爪,那还得了?” 思琦急得不行,生怕裴宜笑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看着她这般焦急的模样,方必忍不住笑出声,将她挡在角落里,摇摇头:“小脑瓜子在想些什么,裴大小姐看的分明,知道将军是个极好的人,才同意这门亲事,你可别给搅黄了。” 方必在她头上敲了下,刚刚还在张牙舞爪的小姑娘,只剩下一双眼睛还凶狠着,直瞪方必。 方必不去纠结萧重的事情了,微微笑了下:“你的及笄宴在何时?” 思琦日日掰着手指头算,巴不得那天早点来,立马回答:“五月!我五月就能及笄了,你……你一定要来啊。” 方必答应,道了一声“一定”。 那边,萧重安顿好了周围见了血的百姓,又让下属收拾了尸体,冲刷了血迹,他心里挂念着裴宜笑,恨不得马上就去见她,只是他身上满是血腥味,怕吓到她,便回房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过去。 她正在房中摆弄鲜花,此时的鲜花已经不鲜了,蔫儿着头,花瓣也掉了不少。 萧重走进来。 裴宜笑抬头朝他笑笑:“将军处理完了?” “嗯。”萧重看一眼花,说:“等下船了,我给你买新鲜的。” 裴宜笑目光愈加柔和,点点头:“好。” 裴宜笑:“将军有没有受伤?” 萧重摇头:“未曾。” 裴宜笑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她虽然知道萧重厉害,可面对杀害了自己堂兄的盗匪,她心中还是止不住的担忧。 现在听到他没事,心中的大石头慢慢放了下来。 裴宜笑要和思琦回裴家老家,接下来不能和萧重一起了,两个人在码头上,就各自道了别,不过萧重还派了人暗中护着裴宜笑,对此,裴宜笑也没有拒绝。 裴家派了人来接,坐在马车上,思琦气鼓鼓的一张脸,哼了一声说:“裴宜笑,你当真要嫁给萧重啊!我方才看到他杀人了,老可怕了!” 裴宜笑愣了愣,收敛起笑容来,“我答应嫁给将军了。” 思琦想到方必说的话,抿了抿唇,没了声响。 裴宜笑不禁摸了下自己的眼尾,仿佛现在还能记起萧重捂住她眼睛那一刻的感觉。一瞬间黑暗,却并不可怕,她知道他在。 一个能让她心安的男人,裴宜笑愿意嫁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记得留言哦,晚上送红包! 感谢老板们支持鸭~ 给大家推荐基友的文文(追妻火葬场连骨灰都不剩那种): 《金屋藏娇》:最美妙的误会就是你觉得我还爱你:) 将军:想成亲。 作者:好的,等温大人领盒饭就成! 将军(拔出四十米大刀):这么简单? 温故知:???这不妥不妥!使不得啊将军! 第23章 春意(2) 因为盗匪掠夺, 整个金柳都惨淡得很, 即便天气大好的时候, 也显得凄清。 裴家正在办丧事, 换做平时, 不知有多少人要来巴结一番,可现在这世道, 人人自危,说不定下一个被盗匪杀死的, 就是自己,哪敢出门。 裴宜笑三个人从正门进去,裴伦噙着眼泪接待了她,因为痛失爱子, 裴宜笑看着裴伦,都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裴宜笑赶紧说:“二叔不如先去歇息, 我去给堂兄上一炷香。” 裴伦答应。 换上一身素净的衣服, 步入灵堂,因如今太乱, 棺材还放在灵堂里没有动。裴宜笑与思琦过去上了一炷香, 压云侯在灵堂后面。 灵堂里人不多,裴伦因为身体不行,回了房间休息一会儿。灵堂里看着的, 是裴家远房的表亲孙彦,裴伦见他机灵,就收来做了管家, 按照辈分,裴宜笑还得唤一声表哥。 这些事,来金柳之前,裴宜笑都了解过了。 上完了香,裴宜笑福了福身子,温声软语同孙彦说:“表哥万安。” 孙彦很年轻,皮相也极为俊雅,裴家不少丫鬟都暗许芳心。孙彦儒雅微垂眼尾,虚虚扶了一把裴宜笑:“表妹不必客气。我已为你们准备好了房间,我带你们过去?” -- 第47页 裴宜笑点点头:“多谢表哥。” 裴家家大业大,院子也多,孙彦给裴宜笑三个人准备一处宽敞的大院子,其中的摆设吃穿用度,都是府上最好的东西,毕竟是从皇城来的贵人,怎么着都不能敷衍懈怠了。 孙彦让人把裴宜笑的行李搬过来,一边让后厨送了几份汤过来,说:“从皇城来金柳,舟车劳顿,先喝碗汤缓缓。” 思琦没客气,捧着汤就喝了起来。 裴宜笑还客气了下:“多谢表哥。” 孙彦笑着说不客气。后面孙彦有些别的事情要处理,也就从院子里出去,裴宜笑没喝两口,还惦记着萧重那么多人,有没有找到住的地方。 用过午饭,又去与裴伦说了会儿皇城中的局势,裴宜笑才指使压云出去打听一下。 虽说如今远离皇城,规矩可能没那么重要了,可她好歹也是个女子,就这么去找萧重,还是有些不妥。 午后,压云才回来说,萧重划了一个客栈安营扎寨,金柳百姓都欣喜极了,觉得自己的苦日子总算要熬出头了。 压云道:“人人都说将军是救世主呢。” 裴宜笑抿了口茶,眸色温柔,想到萧重,说:“他本就是个英雄。” 盗匪与朝廷之拼,已在眼前,裴宜笑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府中的丫鬟仆人说起外面的局势。 说今日萧将军如何了,明日盗匪如何了,裴宜笑光是听听,都觉得心惊胆战。 她心里担忧萧重,好在暗中保护她的那些护卫能传递消息,她知道萧重没什么事情。 转眼十日过去,盗匪也熬不住了,想要和朝廷拼财力物力人力,到底不行,更何况,与他们对战的是战神萧重,能撑过十日,已经很是了不得。 金柳的局势稍微安定下来后,萧重忙着收拾残局,也没有来找过她。 裴家堂哥的出殡日子也定了下来,裴宜笑自然要随行。裴家堂兄出殡前一夜,裴伦彻夜未眠,坐在灵堂里发呆。 裴宜笑担心得紧,便也没有回自己院子里,留在灵堂里陪着裴伦。 孙彦守着香火不断,立在一边,裴宜笑找了个矮凳子,也坐在裴伦身边,柔声说道:“二叔,父亲心中很是忧虑,我来时,他还嘱托我一定要等这边事了了才回去。” 裴伦眼珠子动了下,明明比裴侯爷要年轻几岁,可现在看着,像是一夜苍老一样。 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周围裹着纸钱的味道,灰尘乱飞,香火的烟雾也缭绕着。裴伦重重叹了口气,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时候你和洛儿还小,你们一家从皇城来暂住,一大家人还住在一起,你们小时候啊,就一起抓蝴蝶,读书,你也很是喜欢这样坐在我身旁,我和你说你父亲的事情。” 裴宜笑对这些事情只有很粗浅的印象了。 可是一想到这些,心里头就蔓延出一股酸味,有些难受,她悄悄擦了擦眼尾,吸了吸鼻子。 裴伦说:“当时新帝旧帝交替时候,乱的很,那时候你父亲随着陛下清剿乱党余孽,皇城中不安定,你们一家就来金柳住了。那些日子啊,我们真像是市井中稍微富裕些的人家,一家人自在的很。” 裴宜笑敛眸,手指攥着绢帕,沉默着没有说话。 香火烛光中,裴伦与裴宜笑说了不少从前的事情,说到后面,裴伦才问起她关于温故知的事情。 裴伦:“我看皇城的来信说,你与那个出生寒门的温故知和离了?” 裴宜笑静静点头:“已经是半年之前的事情了。” 裴伦颔首:“如此也好……不过是个攀附于你上位的小人罢了,不要也罢,我裴家自是应当有此风骨。”顿了顿,“我听你父亲说,你要与萧重定亲?” 刚和前夫分手半年,就要与别的男子定亲,裴宜笑怕裴伦多想,便解释:“我与将军是后面才认识的。” “就算是前面认识的又怎么样?温故知那混蛋娶你,已经是高攀,养几个男人又怎么了?现在不少女子都有。” 裴宜笑脸上一烫,没想到二叔竟然如此直白开放。 她也是第一次有人敢把萧重当成男宠来说的,要是裴伦见到萧重,不知道还会不会这样想了。 这一夜过半,裴伦实在是撑不住了,便要回房去。 裴宜笑想起了小时候的许多事情,心中悲戚,便想留下来帮堂兄守上一夜。孙彦给她端了一盏茶过来,茶香扑鼻,淡淡的清香让困倦之意散去不少。 裴宜笑小声道谢:“多谢表哥。” 孙彦淡淡一笑,接过茶杯时,手指划过裴宜笑的手心,一阵战栗,裴宜笑微微蹙了下眉头,略微警惕起来。 孙彦恍然不觉,帮堂兄续了一炷香。 回过头,孙彦坐在一旁,眼眸眯着,脸庞俊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经很是不好,再被孙彦一直盯着看,裴宜笑恨不得立马离开。 裴宜笑道:“表哥,你先回房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就好。” 孙彦摇头:“我陪着表妹。” 他语气暧昧,让裴宜笑不禁脸红,眉头也拧得更紧了一些。她隐隐察觉到孙彦的意思,更是不敢去看他。 过了会儿,香又断了一截,裴宜笑上前,弯腰续香,想上完这一炷香便离开。却没想到,孙彦竟然敢从后面抱住她! 裴宜笑一个激灵,却完全挣脱不了一个男子的束缚。 -- 第48页 裴宜笑大声道:“孙彦你干什么?!” 孙彦脸上微笑,说:“表妹一个和离过的女人,在我面前装什么矜持?你不是想要收男人?不如收了我,庆安侯府给我前途,我给你快活,表妹觉得如何?” 裴宜笑一惊。 她原本只是觉得,孙彦对她许是有些好感,可没想到,他竟然打着的竟然是这般主意。 就算是和离过的女子,也不会与他这般龌龊之人同流! “出了个温故知,你当我谁都能行了?!”裴宜笑厉色道。 她使劲挣扎了下,可孙彦力气实在是大,根本就挣脱不开,灵堂的大门被人紧紧关着,萧重给她的护卫都停在外面,如果门不开,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裴宜笑紧咬着下唇,张口呼救:“救——” 没说话,孙彦已经用手捂住她的嘴,勒得紧紧的,孙彦原形毕露,贴在她耳边说:“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装什么装!” 孙彦打了一手好算盘,到时候裴宜笑都是他的人了,要么裴家把她下嫁,要么把他给弄死。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孙彦肯定,裴宜笑绝不是那种会杀人的人。 裴宜笑身上帮着萧重送的匕首,她顾不得了,将匕首抽出来就在孙彦身上划了一道口子,刀起血落,没一点犹豫。 孙彦吃痛,却并没有放手,他刚要动手,却没料想灵堂之上的烛台和香竟然同时断掉,烛台倒掉发出一声响动,使得孙彦的动作停了下。 此时,阴风阵阵吹来,吹得灵堂之中的纸扎人全都倒掉。 按理来说,暖春时候,不会有这么冷的风了。可这风,阴邪得很,吹一下,汗毛都立了起来。 “邪门儿!”孙彦压低了声音说了句。 风直接就将门给吹开了,裴宜笑杏眼一亮,开了门,外面的护卫定然能够看到她!她动了下,将另外一个烛台打翻,屋里面的动静让守在暗处的护卫听到,急忙赶来,就看到孙彦竟然敢欺负他们将军夫人的场面! 几个护卫上来,几拳几脚,差点就把孙彦给打死了。 裴宜笑缓过神,出声制止:“等等,别打死人了。” 护卫闻声,气愤地站到裴宜笑身后,“嫂子,这种人渣,我恨不得把他给弄死了!” 裴宜笑脸上淬着冰,没有一点血色,除了冷漠的表情之外,再没有其余的表情。 孙彦咧开嘴笑,嘴里渗出血来:“没想到啊……侯府竟然还派了护卫过来,大意了大意了。”他眸色暗下来,“可是表妹,这件事若是穿出去,你的名声可就毁了,收了我又如何?” 裴宜笑吞咽了下,眼神冷漠,她回头问护卫阿三:“通知将军了吗?” 阿三恭敬说:“早就派人去叫将军了。”阿三看了眼孙彦,犹豫着说:“嫂子,这人留着他的狗命干嘛?还不如我把他给杀了泄恨!” 裴宜笑抿了抿唇,神情更加冷淡,她平日里一副温驯柔和的模样,极好相处,此时脸色冷下来不说话,让人觉得还挺吓人。 “不用你动手。”裴宜笑说,“将军要是来了,不能自己泄恨,会怪罪你的。” 阿三一怔,想想原来是这个理由,还以为是将军夫人心善不愿意杀生呢,原来是在等着将军。 裴宜笑垂眸,将倒掉的烛台扶正,重新点上蜡烛,燃上香,这一次香没有断掉,烛火也亮的通明。 台上泼了蜡,看起来有些狼藉,裴宜笑用帕子一点点擦拭掉了。 做完这一切,她跪在蒲团上,一语不发,烧着纸钱。 “堂兄,多谢。”她低语说。 若是换做上辈子,裴宜笑定然不信玄学这些事情,可自己都能够重生一次,那堂兄阴灵助她脱险,也并非不是不可能的。 若非如此,刚刚发生的那一切,都实在太过诡异。 烛火烧的很旺,风又吹过一瞬,就了无生息。 整个灵堂里,只剩下一些细小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等等我,马上到!!!!!!!! 第24章 春意(3) 天亮起时, 堂兄就要出殡, 裴宜笑并不想耽搁这个行程, 所以也并未通知裴府上下。 她打算等到堂兄下葬后, 再与裴伦说这件事情。 好在灵堂离院子远, 没有人听到声音。只有远远的,大门口的黑狗发出叫声, 不过很快就呜咽一声,不敢说话。 裴宜笑似有感应, 扭头往外看去。 层层暮色与灯火之下,一袭高大身影乘风而来,他步履极快,腰背宽厚, 走来时,整个人都散发着冷峻与凌厉。 萧重走了进来, 阿三拱手:“将军。” “嗯。”萧重应了一声, 目光落在裴宜笑清瘦的身形上,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不少。 他正要说话, 却见裴宜笑紧咬着下唇, 眼眶微微红了。 一瞬间的事情,她眼尾的泪珠就已经掉了出来,她一边擦着, 一边走到萧重面前,垂着头,眼泪滴落到地上, 晕染出水渍。 她哭着唤了一声:“将军。” 眼珠不停砸在地上,可是萧重却觉得,那好像是砸在自己的心尖上一样,就算是在战场上的致命伤,都没有这么疼。 这么瘦这么小的裴小姐,他只想拥入怀中,告诉她,没事没事,他在。 萧重冷厉的目光看向阿三,阿三顿时吓了跳,也明白过来,飞快逃离现场。阿三走了之后,现场也就只剩下他与裴宜笑,还有一个孙彦。 -- 第49页 但是在萧重眼里,孙彦已经是一个死人,不值一提。 他终于是没有忍住,一把将裴宜笑揽入怀中,贴在自己的胸膛上,他微微低头,下巴抵在裴宜笑的头顶上,喉结滑动,说道:“没事了,我在。” 怀中的人儿哭得微微抖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可怜气息,萧重一身钢铁骨骼,都被裴宜笑哭得软了。 裴宜笑被他揽在怀中,连他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两个人从未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一边哭着,脸还一边红了。 须臾,裴宜笑终于止住了哭声,她雪白的手指指着在一边半死不活的孙彦,眸色冷下:“将军,他欺负我。” 萧重声音也冷下来,沉沉应声:“我知道。” 裴宜笑推了把萧重,萧重明白意思,恋恋不舍放开了她。心里猛然空了下,萧重浑身都不自在。 不过还好,这是他未来的夫人。 萧重冷凝的目光看向半死不活的孙彦,目光像是一把实质的刀剑一般,都快要把孙彦捅成筛子了。 孙彦抖着身体,丝毫没有之前儒雅俊朗的样子,狼狈得像是一条死狗。 萧重朝着他走过去,孙彦抖得更加厉害了,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起来:“杀、杀人犯法的!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萧重蹙眉,气势凌厉,立马就把孙彦吓得说不出话来。 裴宜笑身上有萧重送的匕首,这种情况下不用,那还什么时候用?她卖力地拿出匕首递上:“现在知道王法了?你欺负我时,怎么不曾想到过王法?” 她哼了一声:“还想我收了你,想得倒美。” 萧重一怔,咬紧了牙。 还有男宠这回事呢。 他眯了眯眼,说:“马上天亮了,你先将人交给我,你先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完。” 裴宜笑点头:“将军说的是。这人就先交给你,等到堂兄出殡后,再解决他。” 萧重“嗯”了一声,一只手就把孙彦提了起来,孙彦还不老实,萧重拧紧眉头,没忍住,一拳头打在孙彦身上,一下就没了声儿。 裴宜笑眨了眨眼睛:“死了?” 萧重说:“没有,有点吵,晕了。” “哦。” 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裴家之中早起的丫鬟已经有了声响,萧重抿了抿唇,说:“裴小姐,那我先走了。” 裴宜笑垂眸,轻轻点头:“将军,回去歇息一会儿,等到裴家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便来找你。” 萧重的心脏有力跳动着,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与眼眶,心里柔和一片,他道:“好,听你的。” · 金柳局势安定,裴家出殡,不少人又上赶着巴结过来,裴伦一一回绝。 整个裴家,素缟一片,看起来苍凉至极。裴宜笑红着眼眶,抹着眼泪。 裴伦看了眼人群,没见到孙彦,便问裴宜笑:“可看到孙彦了?他平日里应当守在灵堂的。” 裴宜笑温顺说:“等到堂兄下葬之后,我再与二叔说孙彦的事情。” 裴伦正色,知道其间定然是发生了些事情,他点点头,走在棺材的最前面。 下葬的事情很顺利,很快就处理完了,裴伦好像一夜之间又苍老了不少,裴宜笑抿了抿唇,扶住了他。 回到裴家,裴宜笑才将孙彦昨晚做的事情都告知了裴伦。裴伦愠怒,让人一定要抓住孙彦,打死送官! 裴宜笑神色淡淡说:“不必如此麻烦了,昨夜萧将军来过,已经将人带走了。” 裴伦一怔:“萧重萧将军?” “是。” 裴伦沉默半晌,才施施然说道:“之前萧将军忙于剿匪一事,我不便尽地主之谊,现在事情已了,他又与你有些关系,便请他到家中吃个便饭,宜笑觉得如何?” 在场的人,大多都不知道裴宜笑与萧重的关系,此时都在胡乱猜测。 裴宜笑愣了下,不禁勾了下唇角,若是萧重来的话,这岂不是算见家长了吗?她低头,温驯回答:“二叔做主便是。” 裴伦立马派人去给萧重下请帖,笃定萧重肯定会来。 他让后厨早几日准备好菜肴,免得怠慢了萧重。 裴宜笑知道裴伦打的主意,一方面是为了见见裴宜笑未来的夫君;另一方面,还是因为萧重这一次金柳剿匪,颇受当地百姓爱戴,加之兵权在握,朝堂上几乎无人敢触他的霉头。要是萧重到裴家吃饭了,裴家在生意场上,只会更加顺畅。 家宴定在了三日后。 可裴宜笑没有等到三日后,第二日就去找了萧重。 萧重征用了平安客栈,偌大的客栈里只有萧重的下属,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皇城去。 大白天的,平安客栈也是大门紧闭。 裴宜笑带着帽帷,敲了两下门,客栈掌柜的打开门,上下打量一番,拂了拂手:“去去去,没听说吗,客栈不开门,去别家住去。” 裴宜笑亭亭而立,淡声说:“我来找萧将军。” 掌柜的胡须一敛,尖着声音:“将军是什么人,岂是你想见就见的?想见将军的多了去,赶紧走,别逼我叫人啊!” 裴宜笑淡淡笑着:“那你叫吧。” 掌柜的眉头倒竖,他还真没见过如此嚣张的小娘子! “哎?嫂子?!”诧异的声音从客栈里传来,方必惊讶地看着门口的素衣女子,赶忙改口,规规矩矩唤了一声:“裴大小姐。” -- 第50页 方必迎过来,往裴宜笑身后看了眼,思琦并不在。 掌柜的愣住了,怎么的,这个小娘子还真的与萧重认识?顿时间,掌柜的冷汗直冒,用帕子擦了擦额角,让开位置:“得罪了得罪了。” 裴宜笑轻笑一声:“无妨。”她走向方必,说:“我来找将军。” “小姐随我来。”方必在前面带路,不过带着她去的,却是后院。后院的柴房门口,守着两个人,两个人一看到裴宜笑,都露出暧昧的笑容来。 这就是他们的未来嫂子! 柴房的窗户破破烂烂,泛黄的窗户纸上,好像还黏着几滴鲜红的血液,有些刺眼。 方必敲了两下柴房大门后,说:“将军,裴小姐来找你了。” 屋里没什么动静,要不是方必确定萧重在里面,裴宜笑都会觉得,里面压根儿没人! 半晌,太阳暖融融照了进来,影子攀沿在长满青苔的石板上,春意已深,被这么晒着,还有些热。 这时,柴房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萧重从里面走了出来,他面色淡淡的,眉眼凌厉,眉飞入鬓,格外英挺。只是看着她走过来,裴宜笑心里面便长长舒了一口气,觉得可靠极了。 萧重与她隔了一段距离,方必给护卫使了个眼神,大家便都走了。 顺着青石板路往前走,越过柴房和后厨,就会有一处僻静的小庭院,小庭院里栽种着一棵长着青绿色叶子的大树,生机勃发,向着阳光而生长。 树下有石桌,萧重与裴宜笑一同坐下。 石桌上摆着煮茶的工具,萧重笨拙地操作着这些,他并不熟练,动作很是疏离。裴宜笑温柔笑了下,接过萧重手中的茶具,帮着煮茶。 裴宜笑一边煮茶,一边问萧重:“将军有话要与我说?” 和煦的微风带着暖意,也带着金柳独特的温柔气息,柔软得很,也怪不得那么多大官退隐之后,会选择到金柳来,果真是个极好的地方。 可萧重的心情就不像是那么恬静了。 萧重手握成拳,下了重大的勇气,才“嗯”了一声。 裴宜笑帮他舀了一碗茶,表情依旧很柔和。茶碗递到他面前,碗中的茶水泛着波澜。 裴宜笑:“将军说就是了,莫不是嫌我是外人?” 萧重惊得碗中的茶水撒了不少出来,滚烫的茶沾在手背上,他没烫到,反而是裴宜笑慌了一下,起身来掏出绢帕替他细细擦拭。 “还好放了一会儿,不是那么烫人。”裴宜笑说。 萧重后背僵直,鼻息之间是她身上清清淡淡很好闻的香味,这味道,将他身上的热血都勾了起来,难以遏制。 他重重咳了一声,收回自己的手,说:“确有一事要与你说。” 裴宜笑也将自己的帕子攥在手中,坐了下来,裙摆落在石椅底下,像是一簇含苞待放的兰花。 萧重掩唇咳嗽一声,耳尖一红,将头别向另外一边,心虚到不敢去看裴宜笑。 他说道:“我……不小心把孙彦给弄死了。” 他声音一低,更加心虚了:“我没忍住,就动了下手,可他太虚了,没受住。” 萧重心虚到大气不敢喘一个,严肃认错:“裴小姐,是我不对,我没有等到你来。” 他的确是气坏了,可那孙彦也忒虚了,一点点小罚都没忍得住,要知道,他动用的那些手段,在夷地的时候,不过是小儿科。 萧重握紧了拳头,可他就是怕裴宜笑生气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我不是故意的qaq 今天作者第一天上班,好害怕_(:τ」∠)_ 明天本文要上收藏夹了,不看评论了,害怕看到被批评哈哈。 我也知道写得不完美,错漏百出,但是以后写文会慢慢改的。收藏夹上就不看评论了,怕伤心哈哈哈 第25章 春意(4) 没能够亲手教训孙彦, 的确是有些许遗憾。不过萧重想来应该是气急了, 才不小心下手重了点, 就当他是为自己出了气吧。 裴宜笑道了一句“无妨”, 将茶水又给他斟满。 萧重也觉得在死人这种话题上徘徊, 着实不好,便捧着茶问:“不知道裴老爷喜欢什么, 我差人去备着,免得闹出笑话。” 裴宜笑轻轻一笑:“家宴而已, 不必准备太厚的礼。” 萧重手一抖,蹙眉:“家宴?” 她微微垂头,点了下脑袋。 萧重手指缩紧,竟然比刚刚给她认错时还要紧张。他还以为只是寻常宴席, 竟没有想到是家宴! 家宴代表什么,代表裴家将他当做一家人了! 既然当做一家人, 那肯定是经过了裴小姐同意的, 裴小姐心里有他! 萧重遏制不住心中的狂喜,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尽量平静下语气来说:“我要上街去置办一身衣裳, 免得去家宴时被人笑话。” 裴宜笑:“怎么可能会有人敢笑话你。” 这天下,有谁敢不要命了,竟然敢去笑话萧重的。 别说是在金柳了, 就算是在皇城里找,也找不出两个人来。 只是萧重执意要去置办一身新衣裳,裴宜笑只好答应, 随他一同去了。 如今金柳局势安稳下来,街坊上店铺已经打开,食肆茶楼、路边面摊,都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饭菜香味。 叫卖糖葫芦的大爷已经在身边徘徊许久,“卖糖葫芦嘞”的声音一直回荡,大爷鼓起勇气终于靠了过来,对萧重说:“老爷给夫人买串糖葫芦吃着玩呗?” -- 第51页 裴宜笑脸上一红,刚要出口的“我不是他夫人”没说得出来,萧重就已经开始掏钱。 他给了糖葫芦大爷一两银子,只抽了垛把上一串,淡淡说:“不用找了。” 大爷喜出望外,觉得自己真的是遇到了贵人。 萧重将糖葫芦递过去,说道:“我瞧别人家姑娘都爱吃这玩意儿。” 裴宜笑不爱吃,更不爱吃糖葫芦。可这是萧重买的,她自然没有拒绝,接过糖葫芦,她咬了一口,甜腻的外衣包裹着酸甜的红果,味道还不错。 咽下一颗,裴宜笑弯了弯眉眼,“很甜,多谢将军。” 萧重笑笑:“裴小姐喜欢就好。” 再往前走,街市更加热闹了。绫罗绸缎庄、各式成衣店、高楼宇阁,鳞次栉比,热闹不凡,仿佛金柳百姓,要把之前因为匪盗而丧失的乐趣都给找回来。 热闹得不像话。 街道上有些拥挤,裴宜笑刚吃完糖葫芦,就被人撞了下,她小小呼了一声,撞到她的大娘回过头来,露出抱歉的笑容:“抱歉抱歉。” 一抬头,就看到萧重黑着一张脸,虽然长得剑眉星目,可那气势实在是吓人,大娘匆忙挤过人群走了。 裴宜笑道:“将军也笑一笑嘛,别吓到别人了。” “我很吓人?”萧重愣了愣,好像传言之中,是说他有些吓人,莫不是他这副样子,也吓到了裴小姐? 想到这里,萧重凝重肃穆的脸庞,硬生生挤出一抹狰狞的笑来。 裴宜笑窒息了,捂住胸口。 身旁的百姓们瞧见了,忽的退出了萧重几步远的位置。 萧重拧紧眉头,收敛起自己的笑容来。 裴宜笑淡淡一笑:“将军不必勉强,不管将军什么模样,都是极好的。” 萧重丧气地“嗯”了一声,两个人接着往前走。街坊之间人实在是多,走了几步之后,裴宜笑就被人挤到了后面,萧重走得又快,她有些赶不上去。 还是萧重停了下来,放慢脚步,立在她身侧。 萧重道:“我走慢点。” 裴宜笑:“多谢将军。” 萧重果然是放慢了脚步,走了一会儿,裴宜笑忽然察觉到萧重的手伸了过来,碰了她的手背一下。 她身体一僵,扭头看向萧重。 萧重满脸通红,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一般,心虚到压根不敢看裴宜笑。之前方必问他,有没有牵过裴小姐的小手。 萧重摇头说没有,别说牵手了,两个人说话都离得有些远。 方必便同他说,他与裴小姐已经是订了终生,牵牵小手什么的无伤大雅。萧重羞赫地说了句“于理不合”。 可是他本就是个粗人,礼义廉耻什么的,他又不在乎。 牵牵小手什么的……无伤大雅。 可是临到面前了,萧重才发现,牵牵小手,竟然比在夷地追敌三千里还要惊险刺激。 要不,还是算、算了吧。 “咳咳。”萧重尴尬咳嗽两声。 裴宜笑也是满脸通红,知晓了萧重的想法,她心思飘了起来,手垂在身侧,怎么着都觉得不舒服。 两个人心思各异,过了会儿,萧重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深吸了一口气说:“裴小姐,人多,未免失散,我、我、我……” 萧重“我”了半天没说出口。 在裴宜笑水波般的目光中,萧重心一横,竟不自觉大声吼了出来:“我能牵着你的手吗!” 周围路过的百姓:“……” 裴宜笑:“…………” 萧重赫然,裴宜笑也羞的不行,在众人的目光中,她伸手拉住他粗粝的大手,往前跑了两步,确定没有目光再追随之后,她才停下来,小口喘着气。 萧重体格好,就这么一小段路,他一点起伏都没有。 他目光紧紧盯着裴宜笑拉着他的手,不自觉压弯了唇角,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 她的手又软又滑,和他的粗糙感并不一样,萧重不禁放轻了动作,怕自己的粗鲁惊到她了。 裴宜笑垂头,满脸通红,她靠得离萧重近了点,从手上传来的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刺激着她心跳加速。 而她也无比满足。 上辈子怎么都奢求不来的宠爱,竟然在一个人人惧怕的人身上得到了,裴宜笑觉得重活的一辈子,比几个上辈子都要值得。 金柳春意融融,阳光明媚,沿着热闹的街走下去,不觉已经走了很远。金柳最好最大的成衣店就在眼前,可裴宜笑和萧重谁也没有提出,而是绕着这条街走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还是路边卖馄饨的大叔忍不住了,在两个人走过第四遍的时候,忍不住提醒:“公子和夫人在找些什么?都走第四遍了,要不我帮你们找找?” 裴宜笑怔了下,被萧重攥着的手扯了扯,满脸羞涩。 萧重缓缓放开,才瞥了馄饨大叔一眼,淡淡说:“不劳烦,找到了。” 于是馄饨大叔,亲眼看到裴宜笑和萧重,一同走进了两个人三过而不入的成衣店里。 馄饨大叔:“…………”真搞不懂现在的年轻夫妻了。 成衣店周老板一看进来的俩人,打眼一瞧,就知道这两个人关系匪浅,身份不凡。 那男子生得高大英挺,眉飞入鬓,气势磅礴,虽说穿着打扮简单,可身上的料子绝对是皇城最流行最金贵的。 -- 第52页 女子更不用说了,浑身上下都透露着高门大户的贵气,穿着讲究,佩饰名贵,看得周老板心花怒放,哈腰迎了上去:“公子小姐要点什么?” 萧重长身玉立,站在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衣裳面前,分不清楚哪个好看,哪个不好看。 裴宜笑知道他的难处,偷偷抿嘴笑了下,指着他,对周老板说:“给他挑一件款式简单些的衣裳,别太花哨。” “是是是,小店有的。”周老板立马让人给萧重比了身量,差人去将适合萧重的衣服取出来,试一试。 伙计去了库房,周老板给裴宜笑二人上了热茶,坐在前厅等。 萧重抿了口,提醒裴宜笑:“小心烫。” 裴宜笑淡淡一笑,将茶放在一边。 做生意都有着一颗玲珑心,周老板立马看出两个人之间的暧昧之意,机敏说道:“这可赶巧了,为公子推荐的那款衣裳,还有一套女款的,小姐要不要试试?” 裴宜笑一怔,下意识看向萧重。 未曾想,萧重竟也在看她。 萧重掩唇,敛下眸中的神色,道:“试试,倒也无妨。” 裴宜笑也笑:“的确无妨。” 周老板将两套衣裳取来,一眼看着,就知道这两件衣裳应当是一套的。分别拿了衣裳,裴宜笑与萧重便去试衣间里换上衣裳看看。 素青色的裙摆上绣着青莲,绽放在裙上,活灵活现的,就这绣工,便知是顶尖的绣娘绣的。腰身往上,将女子的纤细与清瘦感完全展露出来,显得楚楚动人,漂亮极了。 裴宜笑一眼就看上了这一套,开始期待起萧重穿着,会是个什么模样。 想到这里,她掀开帘子出去,萧重已经站在前厅之中。裴宜笑出来,只看到他的背影,腰背宽厚,素青色的衣裳在他身上,更是显得挺拔异常。 听到声音,萧重转过头来,眼神发直。 裴宜笑也上下打量萧重一番,这身衣裳也极为衬他,眉目深沉,模样英俊,隐隐还带着几分贵气与稳重,怎么看怎么满意。 裴宜笑往萧重身旁一站,周老板立马夸赞:“公子小姐这么一看,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裴宜笑捏着裙摆,心想这套衣裳定要拿下,她低声对周老板说道:“休得胡言。” 萧重在旁,已经在掏银子了,他站在在裴宜笑身边,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我只怕自己配不上裴小姐。” 裴宜笑脸上烫人,小心拉了下萧重的手指,微微踮起脚尖,红着脸同他同他轻声说:“天造地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工作很顺利很轻松!上班可以摸鱼码字!感谢在2020-05-26 00:35:46~2020-05-27 18:4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沉 20瓶;竹喧归浣女 18瓶;岑溪 10瓶;今天的我颓废了吗?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春意(5) 裴家采购宴会名贵食材, 整个金柳都开始猜测起来。 一些人觉得裴家是为了洗洗晦气, 不过大多数人都觉得, 裴家这是准备大办宴席邀请乡绅富豪, 稳固地位。 于是那些自认为与裴家关系交好的乡绅富豪们, 翘首等着裴家的帖子送上门,可是等呀等, 都没等得来。 一眨眼,裴家开宴的日子到了。 坐不住的人一打听, 才知道人家办的是家宴。 萧重那日去得早,天刚亮,门房刚开,管家大爷就看到门口立了个高大的身影, 一看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匪盗余党卷土重来报复来了。 吓得胯部一阵抖动。 定睛一看, 站在朦胧晨光之中的男人神情肃穆, 一身素青色衣衫衬的人高大挺拔,格外精神。 管家大爷才将他认出来, 原来是之前在金柳剿匪的萧将军。 管家大爷更是两股战战, 抖着身子差点跪下来问:“萧将军?” “嗯。”晨光中的萧重迎面走来,走近了,管家大爷更是感受到一股压迫感, 让人不敢直视这个男人,竟然眼睁睁看着萧重走进了裴家大门。 进去走了两步,萧重忽然想起了什么, 停下脚步,蹙眉看向他:“我是不是来得有些早了?” 管家大爷:“…………”您还知道啊! · 裴宜笑一向起得早,那是上辈子就养成的习惯。 上辈子刘氏磋磨人,仗着她喜欢温故知,便日日要她起来做早点,她也就习惯了早起,即便重生了,也难以改变这个习惯。 她起来时,已经天亮。 结果管家大爷过来说,萧将军已经在堂屋等候多时了,裴宜笑一口漱口茶喷出来,她已经算起得早了,那萧重还“等候多时”? 那得是多早? 管家大爷请示裴宜笑:“要不要将老爷叫起来?萧将军怎么在今日忽的来的?莫不是裴家出了什么事?” 裴宜笑抿唇笑了笑,将镶嵌着珍珠的步摇往头上一比,太过隆重,她还是只簪了一朵绢花。 她说道:“不必,将军也是来参加今日家宴的。” 管家大爷虽不知萧将军为何要来参加裴家家宴,可为奴这么多年,他早就学会了不该知道的就别问这件事,及时闭嘴。 这个时辰尚早,裴宜笑估摸着,萧重来的时候天怕是还没亮,更没有早饭卖,应当还是空着肚子的。 -- 第53页 念及此处,裴宜笑便亲自去了后厨,她手快,下了馄饨下去。 萧重应该胃口很大,她便多下了几个,搭上昨晚早熬制好的浓香鸡汤,一碗鸡汤馄饨新鲜出锅。 撒上鲜嫩的葱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浓香的味道。 也不知道萧重会不会喜欢吃。 堂屋,萧重喝完了一盏茶,手旁放着一个礼盒,他背脊打得笔直,不时往外张望,心里窘迫,他真是闹了个大笑话,怎么这么早就到了裴家。 若是裴伦知道了,说不定会怪他一下。 正想着,屋外飘来了一股鸡汤的香味,让人食指不动。萧重却目不斜视,手指搭在桌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将军。”娇滴滴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萧重反应极大地站起身来,立在原处等人进来。裴宜笑手中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大一小两个青花瓷碗,萧重一看,上前帮她接住。 碗中的馄饨新鲜可人,鲜香袭人,让人忍不住吞咽。 萧重将碗放在了桌上,裴宜笑坐下,将大的一碗分给萧重,弯了弯眉眼:“将军来得早,定然没有用早饭,不如一起?” 萧重手指勾了勾衣摆,面色严肃地客套:“这不好吧。” 裴宜笑掩唇,笑意外泄:“那不好的话,我可就一起吃光了哦?” 萧重忙坐下,与裴宜笑坐在一起,拾起筷子,他吃了一口,馄饨里肉多,一口咬下去,鸡汤混合着猪肉糜的味道撞到舌尖上,好吃到不行。 裴宜笑只喝了一口汤,歪着脑袋问萧重:“好吃吗?” 萧重点头,面不改色又吃了一口:“甚好。” 裴宜笑:“馄饨是我昨夜包的,鸡汤也是我昨夜熬的,将军觉得好就行,还怕不合将军的胃口呢。” 萧重手中的筷子一顿,又说了一遍:“人间美味。” “噗。”裴宜笑笑出声来,“将军夸起人来,有些夸张了。” 两个人并肩而坐,馄饨的香味与清晨的烟火气息,纷至沓来。 萧重吃完最后一个馄饨时,余光偷偷瞥了眼身边的裴宜笑,正小口抿着鸡汤,唇上沾了油,亮晶晶的,看起来又软又嫩。 滋味应也是如同这馄饨一般鲜美。 他忽然觉得,日后与她成了婚后,也会是这样的光景。 喜欢的人,与喜欢的人做的早点,都这般美好,带着日常的烟火气息与心动。 萧重垂眸,也如同她一样,小口喝着鸡汤。 想要一生,也是如此。 “将军吃好没有?后厨还有一些馄饨,你若是还想要,我帮你一起煮了?”裴宜笑笑眯眯问道。 萧重已经吃饱了,可听到还有,又忍不住说:“我已经吃好了,但是……我能带回客栈煮着吃吗?” “自然可以,等回到皇城,你若是想吃了,便差人来和我说一声,我给你包上一些送过去。” 萧重点头:“嗯。” 堂屋外面热闹了起来,府中不少人都已经起来了,裴宜笑让人来将碗筷收拾下去,两个人便一同去裴家的后院里走走。 裴家的后院里有一汪池塘,池塘里锦鲤跃跃欲试,活跃极了。 裴宜笑拿了些鱼食过来,撒在湖面上,鱼儿争相过来吃,挤成了一团。她掩唇笑了下,回头发现萧重竟然一直在盯着她看,一时不好意思,垂下头软声说:“将军一直看着我作甚。” 萧重道:“只是想起了些事情。” 将手中的鱼食一起扔进了池塘里,裴宜笑拍了拍手板心,“能同我说吗?” “自然可以。”萧重抿了抿唇,离她几步开外,面色凝重,双手负在身后,看起来严肃又骇人,“本来,裴小姐不愿意的事情,我不该强求。可是我……心里一直惦记着,很不是滋味。” “嗯?”裴宜笑一愣,竟不知萧重在说什么事情,低眉顺眼说:“还请将军明示一二。” 萧重耳尖红红的,侧过半边身体,“是上次我与裴小姐提过的,尽早定亲一事……萧某不是在强求裴小姐,只是,希望你还能再考虑一二。” 早晨的空气还有些冷。 可裴宜笑呼吸一口气,却感觉烫人得很,灼得喉咙有些发干,说不出话来。 萧重从脖子根红到了耳尖,威严里带着几许可爱,他这般隆重严肃说这件事,倒是让她不禁一笑。 她说在家里等了许多日,都不见萧家来商量婚事,原来是萧重自个儿误会了她的意思。 想到这里,裴宜笑上手就要拉一拉他的手指,手刚伸过去,指尖碰触到萧重的指尖,身后忽的传来一声叫喊:“裴宜笑!” 两个人对视一眼,具是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背在身后,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思琦飞快跑过来,跑的裙角都飞了起来,思琦过来,柳眉倒竖,看了萧重一眼。萧重回以淡淡一个眼神,思琦的气势立马就被压了下去。 裴宜笑温和问:“怎么了,这般着急。” 思琦瘪了瘪嘴,无奈地摊开手:“我听管家说了,你包了小馄饨,我也要吃。”她鼓着腮帮,又想吃又放不下脸面的样子,着实喜人。 “好好好,给你煮。”说完,裴宜笑才想起来,那些小馄饨已经许给了萧重,念及此处,她不禁回头看了眼萧重。 萧重抿了抿唇,轻轻点了下头。 -- 第54页 思琦“嘁”了一声:“没点骨气,给我做碗小馄饨都要问萧将军的意思。”她不敢大声说,只好小声哔哔。 裴宜笑轻轻笑了一声,回头对萧重说:“将军去堂屋坐会儿,我去给思琦做碗馄饨,一会儿过来找你。” “好。” 在萧重的目送之下,思琦才拉扯着裴宜笑离开,走得远了,还能看到池塘边上,还站着一个黑影,与晨曦的微微光亮,融合在了一起。 裴宜笑抬头看了一眼天,有些灰蒙蒙的,看起来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要回皇城去了,到时候,她便与萧重说清楚。 给思琦煮完小馄饨回去,萧重和裴伦在堂屋里谈事情,谈完之后,两个人还到院子里过了两招。 裴伦的手上功夫还在,而萧重有意放水,看起来两个人像是打得不相上下。 裴宜笑让人上了果子,坐在一旁看着院里的两个人过招,撑着下巴,微微眯着眼睛。 萧重每一招都含着力拔千钧的气势,可真打在裴伦身上,又好像没那么大的力道,自然是卸去了大半。 裴宜笑啃着一个苹果,一个没注意,牙齿咬到了舌头,顿时“嘶”了一声,捂住自己的嘴巴,痛的眼泪花都要冒了出来。 正在过招的萧重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动作一缓,硬生生挨了裴伦一拳,竟然连身形都没动过。 萧重蹙眉,几步走向裴宜笑,高大的影子压了下来,裴宜笑泪眼朦胧抬起头来。 萧重眉头皱得更紧了,蹲下身来,想要碰一下她安慰一番,又有些顾忌,只能干看着,连话都说不出一句来。 等到舌尖上的痛楚过去了,裴宜笑才浅笑一下,偷看了裴伦一眼,低声说:“将军,我没事了。”她小手指戳了戳萧重的手背,“别这样,二叔看着呢。” 萧重回头一看,裴伦正眼巴巴看着呢,满眼都是深深的探究。 萧重赫然,被裴宜笑戳过的地方还有些麻麻的,他喉结滑动,站起来无措地捏了捏衣角,可是面上却还是一脸淡然。 萧重:“二叔,再来过两招。” 裴伦:“???” 你叫谁二叔呢?!!!! 他家侄女还没和你成亲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笑笑:我当然同意尽早定亲啊!!!!! 感谢在2020-05-27 18:42:11~2020-05-28 18:06: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雲霜雪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鷋ii 52瓶;请叫我姑姑 6瓶;桃桃乌龙的盒子 5瓶;丫头你好嘛! 2瓶;请叫我雷神、3814044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春意(6) 中午, 金柳果然下起了小雨。 春雨如梦般稠湿, 连绵不断, 空气里也淌着雨珠的味道。 家宴上的氛围也很是奇怪, 裴伦捂着自己的胸口, 一副受伤的样子。姨娘在旁心疼问:“老爷这是怎么了?” 裴伦看了眼萧重,淡声说:“没事。” 裴宜笑喝茶压惊, 哪里能没事。 她听到萧重口误叫二叔的时候,心都要跳出来了, 真想立马站起来捂住萧重的嘴巴。 裴伦显然也愣住了,要与萧重争辩一二。 不过是在手头上争辩。 萧重当时明显也被自己的操作震撼住了,一时没注意,下手太重, 裴伦当场就坐在了地上,好半天没缓的过来。 裴家的人不多, 二叔与姨娘, 以及几个姐妹,正好松和坐了一整桌。 裴家几位庶出堂妹都是姨娘生的, 坐在饭桌上偷偷往萧重这边瞧, 都想看看拯救了金柳的大将军,究竟是不是如同传闻中一样,长得青面獠牙, 是个人间阎罗王。 青苗獠牙倒是不至于,可阎罗王这个称号,还是有几分根据的。 大将军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凌厉的骇人气息, 满脸写着“生人勿进,再近者死”这几个字,几位堂妹匆匆扒了几口饭,能走多远离多远了。 萧重心细,想起之前裴宜笑咬着舌头的事情,还低声提醒她少吃些辣,不然舌头会疼。 裴宜笑轻轻颔首,一整顿饭,还真的没吃过辣。 午饭用过,萧重要回客栈去处理余下事物,不能多留。裴宜笑跃跃欲试,欲言又止看了眼裴伦的神色。 裴伦明白过来,差人去取了一把油纸伞来,对裴宜笑说:“笑笑送萧将军去门口。” 她淡淡应好,接过伞撑开,只是个子没有萧重高,她撑着着实有些许怪异。 萧重从她手中拿过伞,将伞撑高,正好合适。两个人并肩从屋檐下出去,淅淅沥沥的雨砸在伞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正是春日,脚下的石板路爬满了青苔,稍不留神,可能就会滑倒。应是家中的丫鬟偷懒,竟然忘记了清理。 萧重沉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当心脚下。” “多谢将军提醒。” 烟雨朦胧老长亭外,两个人并肩走出了裴家大门。这一段路真的很短,短到两个人没有多余的寒暄。 大门房檐下,萧重叹了口气:“不知裴小姐何时回皇城?” “原是定了明日,可有些太过仓促,便定到了三日之后。” 萧重细细一算,“我忙着回城复命,不能与你一同回去了。” -- 第55页 裴宜笑淡笑:“那倒无妨,金柳这一遭,能与将军一起,已然很是欢喜。” 萧重听得到自己胸腔里震动的声音,如同战鼓响起一样,重的让人怀疑,心脏要跳出来了。 萧重面色不动声色,点了点头,执着一把伞从屋檐下离去。他修长的背影没入雨中,素青色的衣摆下面,被雨水打湿了些许。 嗒—— 嗒嗒—— 雨珠顺着伞沿往下落,伞下的男人走得很慢很慢。 裴宜笑忽的想起了什么,叫住了萧重:“将军!” 萧重一回头,就看到屋檐下的裴宜笑竟然冒雨跑了过来,雨水密密麻麻的,都落在她的身上。萧重急忙赶回去,步子大,两步就将裴宜笑整个人笼在伞下。 裴宜笑微微喘气。 萧重蹙眉:“怎么了?” 等她喘过气来,她才低着头,软声说:“将军叫我考虑的事情,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 萧重手攥紧了伞柄,指节泛着清白,“咔嚓”一声脆响,回荡在雨里。 裴宜笑被这一声打断,狐疑看着萧重的手,“什么声音?” 萧重:“雨声罢了。” 他自然不可能承认,是自己太过紧张,将伞柄给折断了…… “哦。”裴宜笑没拆穿他,“将军当真是个木讷的人。” 她轻声倾吐。 “我……”萧重说,却没有什么好反驳的,在她面前,他的确过于木讷,木讷到,不知道她究竟要说些什么。,他只好说:“裴小姐,我们之事,可否明言?” 手里的伞柄又是咔嚓一声响,“我猜不透。也等不及。” 裴宜笑微微笑着,让她说出那些话,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便往后退了一步,面露羞涩。 因为这一小步,她正好又落入了雨中,萧重将伞撑过去,他倒是半边身子都在伞外,雨水轻飘飘落在他的肩头。 裴宜笑没察觉,这时候才说:“上一次将军问我之时,我的意思便是按将军的意思来。”她嗔怪看了他一眼,“哪知将军意会不到,竟让我白白苦等了许久。” 她低头,能看到她白净脸蛋上泛起的微微红。 萧重这一刹那,灵光一闪,好像被人点通了一般,手中的力气一大,伞直接就断掉了,从细雨之中缓慢坠地,细细的雨丝纷纷落在两个人头顶上。 萧重回过神,伸手帮裴宜笑挡住雨。 她浅浅笑了下,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敢拉起萧重的手,就往屋檐下跑。 于是门房大叔看到刚刚才离开的两个人,竟然手拉手去而复返,赶紧别开头,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檐下无人,细密的雨在屋檐上汇聚成了水滴,从屋檐上滴落下来。 带着湿润的风轻缓飘进来,即便已经入春,此时依旧还是有些冷。裴宜笑刚刚才淋了雨,冷得打了一个哆嗦,心想明日可能会风寒了。 萧重道:“是我的错,是我木讷,是我误会了。”他声音发涩,应当是高兴极了,反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等你回城……我便让母亲去侯府先定亲。” “嗯。”裴宜笑应声,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轻声“啊”了下,“回城之后怕是不行,回去之后是思琦的及笄礼,母亲准备大办一场,请了不少人,想必你家也是收到了请帖。” 这些琐事,一般都是萧老夫人在处理。 萧重只关心军情和裴宜笑,对裴思琦及笄礼这件事情,倒是不知。如此一来,那他提亲的事情怕是要往后一压。 念及此处,萧重黑眸一深,微微敛住。 与萧重说明白这件事情之后,裴宜笑又叫人拿了一把伞来,目送着萧重离开,才回府中喝了一碗姜汤,希望明日不会风寒。 她自小身体就弱,稍不注意,便会大病一场。 重生之后,她吃得比之前多了许多,身体也圆润起来,好像要比之前要好上许多了。 翌日,天气阴沉,却未下雨。 裴宜笑没有风寒症状,稍稍安心。压云来说萧重一行人已经启程回皇城去了,也让她抓紧时间收拾衣裳。 裴宜笑还在想思琦及笄礼过了,萧家究竟什么时候来提亲,到时候皇城的人知道了,指不定会如何编排她与萧重。 不过这一切于她而言,都不重要了。萧重是个真心的人,她这一辈子,能遇到一个真心之人,已经足够幸运。 压云在屋里帮她收拾衣物,裴宜笑撑着下巴在想别的事情,忽的听到压云轻笑了一声,裴宜笑柳眉一挑,朝着压云看过去。 压云手中收拾着的那件,正好是她与萧重买的一个款式,看起来就是一对。 一股被抓奸的窘迫感油然而生,裴宜笑却面不改色,淡淡说:“笑什么。” 压云将衣裙收拾起来,“奴婢瞧着这件衣裙,和昨个儿萧将军穿的,有些相似呐。” 裴宜笑淡然否认:“许是你看错了吧。” 压云掩唇,弯了眉眼,“是是是,是奴婢看错了。” 裴宜笑收回目光,也不知道萧重在船上过得怎么样。 裴宜笑对压云说:“我与将军的事情,回家之后,你不许对母亲说。” 压云应“是”。 主子吩咐的事情,她不敢不听。 · 皇城四季格外分明,春意也比金柳来得猛烈。 -- 第56页 正值四月,天气已经燥热起来。 裴宜笑坐了三日的船,一下来,就捂着胸口吐了,思琦和压云忙带着她回家去,在院子里躺了半天才缓过来。 她以后都不想坐船了。 去碧游山的繁星也早已经回到了家中,急得上蹿下跳,裴宜笑从床上起身来,不急不缓喝了一杯热茶,舒坦了,才淡淡对着门口的身影说:“进来吧。” 繁星许多日没见到裴宜笑,心中挂念,猛的扑过来,就差把裴宜笑的一日三餐给问出来了。 要不是裴宜笑打断,她估摸着繁星就该问她去金柳吃了些什么。 裴宜笑:“我吩咐你做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繁星这才打住:“查明白了,果然不出小姐所料,温暖趁着这次诗会,还真的上了碧游山!” 裴宜笑点点头,心底冷笑,脸面上却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繁星义愤填膺咬牙切齿道:“好一个温家大小姐,真不愧是出身乡野的丫头,竟然做出那种不要脸的事情来!竟然与皇城苏氏钱庄的少庄家勾搭在了一起!” 原来那日与温暖在一处的,是苏氏钱庄的少庄家。 苏家虽然有些薄财,可在皇城里一站,显然就很是不够看了。如今温家已经得势,温暖也没必要去硬扒着苏家不放。 裴宜笑给繁星斟了一杯茶,淡声问:“我从碧游山坠崖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说到这儿,繁星更是生气,“这件事有些久远了,所有的证据都被温暖给抹除了,根本就找不到!” 这也是在裴宜笑料想之中的。 温暖能够与苏玉成私通这么久,没点本事是不可能,总不可能马虎到故意杀人这件事,还会留下些蛛丝马迹来。 裴宜笑压根不急,柔声说:“不急,你且将温暖与苏玉成私通的证据收拢,光是这件事,就够温暖喝上一壶。” 繁星应“是”。 从窗户外能看到的老树,正使着浑身解数散发着勃勃生机,裴宜笑手指搭在杯沿上,说道:“这些都不急,眼下我这里还有个急事……” 温暖这件事,不能急,只能徐徐图之,若是被温家发现了动静,可不好继续查下去了。 所以她只能让繁星先去做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繁星也正了神色:“小姐您说,赴汤蹈火繁星也帮您做!” “没那么严重。”裴宜笑说,她手指在茶杯上敲了下,“福林巷里第三家卖猪肉的,肉质鲜美很是新鲜,你去买些回来。回来后吩咐后厨准备些面粉,我包一些小馄饨。” “小姐放心……”繁星正想表忠心,却愣了愣,神情震荡,半天没回过神来,“啊???” 小姐您表情那么严肃,要说的大事,就这??? 繁星都在脑海里构思了刺杀计划,结果就这?! 裴宜笑淡淡点头,依旧是一副没开玩笑我很认真的表情:“快去。” 繁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8 18:06:34~2020-05-29 20:52: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酒 80瓶;小圆圈 52瓶;某北六岁、请叫我姑姑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春意(7)一更 春日骄人之时, 正是思琦的及笄礼。 庆安侯府大肆张办, 给足了思琦面子。庶女在皇城之中如此隆重的及笄礼, 思琦是独一份的。 当日, 侯府内外, 人头攒动。 侯府前头吵吵闹闹,热闹得很。 思琦带着她的几个朋友去了花园里玩儿, 侯夫人有些忙不过来,就让裴宜笑同她一起招待客人, 也给她介绍城中金贵的夫人们。 瓜子在手,侯夫人正与原家夫人聊的正欢,趁着旁人没注意,原夫人忽然偷偷凑到侯夫人耳边说:“我听说萧家正在准备定亲的东西了, 你们侯府也早些做好准备。” 侯夫人一惊:“怎的这么快?” 原夫人:“怎么,你竟然不知道?” 裴宜笑与侯夫人离得近, 正好能听到这一席话, 她不禁心虚,不好意思与侯夫人说, 那是她与萧重商量好的。 侯夫人打量的目光看过来, 裴宜笑手中的瓜子儿也磕不下去了。 还好,此时压云进来救了她。 压云道:“夫人,萧重萧将军家来人了。”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刚才提到萧重呢, 这不就到了。 在场的人都微微惊愕,可以说,萧重的风头在朝堂上是无人可比, 先不说他手中别的实权,光是兵权,都已经足够让人忌惮。 他一回城,皇城中的达官显贵拼命拉拢,给萧家下帖子办宴会,可萧重愣是没来过。 现在他竟然出现在了庆安侯府庶女的及笄宴上,能不让人惊讶吗? 在场之人心思各异,只想赶紧去找自家人商量一番,莫不是萧将军与庆安侯府有关系? 侯夫人神情淡淡,挥了挥手,对裴宜笑说:“笑笑去接下萧将军,侯爷在书房等他。” 原夫人对着裴宜笑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来。 裴宜笑回以一笑,将手中的瓜子放入盘中,应了下来。 她从屋里出去,到前院,就看到萧重被一群同僚围住,周围官阶低点的,都已经近乎谄媚的姿态。而萧重,笔挺站在人群中,硬朗的面容淡淡的,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很是严肃威严。 -- 第57页 他背脊打得很直,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裴宜笑止不住顿了顿,脸上掠过一丝滚烫的感觉,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素青色的衣裙,裙摆上的青莲开得好生灿烂。 也凑巧了,不远处的萧重,竟与她穿得是同款。他站在跟前,显得那样挺拔,那样显眼,裴宜笑却觉得羞涩不已,这……这么明显了,别人应当会看出她与萧重的关系了吧? 稍微愣住,裴宜笑淡淡吐了口气。 即便知晓了也无妨,左右她与萧重,在思琦的及笄礼之后,便要定亲,这么重大的事情,相信皇城上下都会立马知道。 她又何必多想,也多烦恼。 她提起裙摆,朝着萧重走过去。 神色刚刚还淡淡的萧重,瞥见朝他走来的女子后,目光忽的一软,从人群中走过来,径直往裴宜笑走过去。 裴宜笑温软一笑,福了福身子:“母亲知晓将军前来,特叫我来接将军的。” 萧重点点头:“夫人有心了。” 说着话。萧重眼神却紧紧黏在裴宜笑的一袭衣裙上,与他穿得很是相似,也衬的她如同绽放青莲花,昳丽异常。 萧重本想说“裴小姐今日很好看”,可又觉得轻浮,嘴唇翕动,却没说得出一句话来,只与裴宜笑大眼瞪小眼。 萧重有些厌恨自己,没有像别的男子一般花言巧语。 哄不了她欢喜。 裴宜笑倒不知道他如此复杂的心路历程,弯着眼眸说:“父亲在书房,刚与几位大人谈完事,将军可要去见见?” 萧重一怔。 低头掸了掸衣服上的褶子,很快又抬起头,裴宜笑掩唇,轻声说:“将军衣冠正好,无须多虑。”她凑近了些,身上清香袭来,萧重心跳加速。 裴宜笑压低了声音说:“父亲很和蔼,无须多虑。” 萧重“嗯”了一声,随着裴宜笑前往书房。 虽然上朝的时候,时长会见到裴侯爷,可是在裴家见,意义就有些不一样,萧重有了些紧张感。 而裴宜笑和萧重不知道,他们二人在走后,前院的客人都快要闹翻了天。 “我刚刚没眼花吧?萧将军和裴大小姐穿得怎么那么像是一对儿?” “我看着也像……好端端的,怎么穿得这么像?” “你们胡咧咧些什么玩意儿,萧将军是什么人,也能看得上一个被温故知休掉的女人?”也不知是谁说了句。 同时,也有人替裴宜笑辩驳:“你讲话不要这么难听好吧?什么是休掉的?分明就是和离了!” “我一听你们女人吵架,脑袋瓜子就嗡嗡的疼!” “不过依我看,这两个人应当没什么关系,不过是巧合罢了。萧将军和裴宜笑,你们觉得配不配?” “…………言之有理。” 虽说先前有着裴宜笑与温故知、萧重之间的恩怨情仇的谣言流传,可众人只当听个乐子而已,谁也没当真。 即便现在真相就在眼前,可大家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 裴宜笑与萧重,怎么看,都不太像会是一对。 · 思琦一及笄,她的婚事也将提上侯夫人的日程。 按照裴侯爷所说,两个女儿,至少有一个要嫁给真心,还有一个,则是拉拢势力,壮大侯府。 先前裴宜笑哭着闹着要嫁给温故知这等寒门,裴侯爷便将高嫁的目光放在了思琦身上,可思琦太过难以□□,让裴侯爷伤透了脑袋。 这下倒好,裴宜笑和离了,还与萧重要定亲了。 裴侯爷知道裴宜笑,若是她心里没有一点好感,决计不可能同意萧家这门亲事。这也算是,嫁给真心了。 真心和权势,都有了。 可裴侯爷又担心萧重脾气不好,对裴宜笑不利,所以才趁着思琦的及笄礼时,私下见见萧重。 平日里在朝堂上也常见面,可那是同僚关系,今日私下相见,便是翁婿了。 裴侯爷坐在宽敞大椅上,神情淡淡,萧重负手站在裴侯爷面前,并没有坐下,两个男人沉默了半天,谁也没开口。 萧重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半天,裴侯爷才开口说:“萧将军。” 萧重掀起眼皮,黑眸凝重。 裴侯爷道:“我家笑笑,她是个好姑娘,自小到大,除了温故知之外,我没有让她吃过一点苦。” 那是他捧在手心里娇养长大的姑娘,她手上割一条口子,裴侯爷都要心疼上半天。 萧重淡淡说:“萧某知道。” “笑笑与温故知那个狗东西和离过,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如何看待她的,是萧老夫人强迫于你的?”裴侯爷抬眸,褪去眼中的儒雅,染上一层锐利。 他年轻时候也随着天子出征过,不是一般的文官贵族。 萧重手掌拢住,剑眉一蹙。 他说道:“我不管她的过去如何,我只知道,我心悦裴小姐,心里有她,想对她好。” 他过分直白,让裴侯爷微微一怔。 萧重那双黑眸里,没有任何迟疑,全然坚定,像是一把有力的大刀,可斩断一切猜疑。 裴侯爷信了。 有这等坚定眼神的萧重,定然不会骗人。 裴侯爷喉结滑动,半晌才挥了挥手,苦笑一声:“我家笑笑,娇气得很。”裴侯爷站起身来,郑重对着萧重拱了拱手,“还请将军,重之爱之。” -- 第58页 重之爱之。 裴侯爷掷地有声的几个字,让萧重也拱了拱手,他说道:“自然。” 两个男人在这里达成了共识。 裴宜笑的事情是定了下来,可是思琦的亲事,就让侯夫人伤透了脑袋。虽说是庶女,可这么多年了,侯夫人早把她当成亲生一样对待,自然不可能让她受苦。 可要是嫁到高门大户,她一个庶女身份,免不了被欺负。 侯夫人头疼啊,只好又让原夫人帮忙好生相看着。同时,侯夫人也让思琦过来,在及笄礼上好生看看,哪家公子长得俊俏,哪个合她的心意。 被强制留下来看各家公子的思琦,满脸不快。 个个都像是个娇气包一样,有什么好看的。思琦目光逡巡,在寻找方必,可找了一圈都没有瞧见,不禁鼓了鼓气。 说好要来的。 说好及笄之后要娶她的,可是这都快开宴了,都没瞧见。 果然男人都靠不住。 思琦狠狠塞了自己两块枣子糕,一口气没顺,噎在了喉咙眼里,她锤着胸口,脸都憋红了,把侯夫人吓了跳,赶紧给她递了一杯白水,思琦喝下后,才舒坦多了。 她心中又默默念了一句。 方必狗男人,大骗子。 侯夫人看思琦郁郁不乐的模样,猜想她可能是心中有了旁人,却又不在此处,便问道:“你心中可是有人选了?你放心,不论如何,我与侯爷都会支持你的。” 思琦瘪瘪嘴:“没有喜欢的,婚事以后再说吧。” 侯夫人皱眉,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思琦向来是个活泼性子,之前提到她的婚事,她都会闹上一闹,可今日竟然说以后再说? 侯夫人觉得这一点都不正常。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第一更,后面还有一章哦(偶然双更) 第29章 春意(8)二更 思琦的及笄礼之后, 萧家便已经急着要到裴家来定亲。 两家正忙着, 裴宜笑倒是清闲不少, 她在后厨自己做了莲子糕, 给近来有些抑郁不振的思琦吃了, 得到肯定的评价后,裴宜笑才想托繁星给萧重送去。 可自思琦及笄礼后, 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到萧重了,不挂念是不可能的, 她左思右想,还是让繁星备了马车,她亲自去了一趟萧家。 这是裴宜笑第一次去萧家,难免紧张, 可左右都要过门,提前见见萧老夫人, 也没有什么大事。 萧家门房进去通报了声, 裴宜笑才知道萧老夫人亲自去置办定亲的礼物去了,足以见得她对裴宜笑这个儿媳妇有多么重视了。 门房恭敬笑着说:“老夫人不在, 将军在后面练枪, 若是知晓裴小姐来了,应当会欢喜的。” 裴宜笑垂头,淡淡说:“烦请通报一声。” 门房也是个洒脱性子, 一拍大腿,“哪儿用得着通报啊,裴小姐就当自己家一样就行。” 裴宜笑轻笑, 这果真是将军府的作风。 繁星嗔怪看了门房一眼,靠近裴宜笑,“哼,净说些不知羞的话。” 裴宜笑提着裙摆,在门房的指引下进了将军府中,裴宜笑轻声说:“无妨。” 裴宜笑第一次来萧家,多有不熟,好在有门房指引,很快到了萧家的武场。 武场并不大,不过萧重练个刀枪剑,还是绰绰有余。 武场之中,枪棍声响裂开空气,震动耳膜。门房指了指武场中的男人,低声对裴宜笑说:“裴小姐,将军在那儿呢,您自个儿过去吧。” 裴宜笑回头感谢一笑,从繁星手中接过食盒,低声软语说:“你去那边侯着。” 繁星不放心看了眼裴宜笑,叹了口气,还是听她的话了。 食盒里装了很多东西,提着颇重,裴宜笑缓步走过去,看到的萧重在视线之中也愈加清晰起来。 许是天热了,他穿得单薄,练过枪后更是热,褪去了外衫,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胸膛半敞,隐约露出里面劲瘦的线条,还淌着汗珠。 萧重听到脚步声,停下手中动作,回过头,漆黑的眼眸里倒映着裴宜笑的身影。 萧重微微一怔,下意识就丢掉手中的长枪,随手拿起丢在一旁的衣裳,搭在身上,将胸口捂得严严实实。 裴宜笑走过来,轻声唤了他:“将军。” 萧重神情淡淡,眉梢带了些许欣喜,他难以遏制自己的情绪,这是裴宜笑第一次到萧家来。 食盒放在练武场旁的石桌上,她将里面的糕点都摆了出来,笑眯眯对萧重说:“后厨送来了些莲子,我瞧着正新鲜,便做了点莲子糕,特地给将军送过来些。” 萧重走过来,身上还有汗水的味道,却并不难闻。她站在萧重跟前,还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巨大气势,有些压人。 裴宜笑目光一斜,瞥见他身上穿的衣服上沾着灰尘,便伸手帮他掸了掸。 而萧重却憋红了脸,紧抿着唇,也不知该说点什么话。 两个人一同坐下,萧重擦了手,才拈起一块莲子糕尝,清新的味道让人感觉到一阵舒服,他点点头,赞许说:“好吃。” 因为这是裴宜笑亲手做的,萧重多说了一句:“甚好。” 裴宜笑眼眸弯弯,“我还给伯母带了礼物来,她既不在,你替我转交给她。” 萧重:“嗯。”他吞咽下糕点,“其实不必带礼,你能来,已然很是欢喜。” -- 第59页 他的耳朵脸上还是红红的,也不知是说话太过羞人,还是方才练武太热。 裴宜笑道:“第一次登门,总得带点东西,全了礼数。” 萧重没反驳裴宜笑了。 他向来不善交际,回到皇城之后,能够避免的宴会,他都会尽量避免。 但是裴宜笑说的,应当都是对的。 清晨的风徐徐而来,带着春意,萧重也凉快了很多。食盒里的莲子糕还有很多,萧重吃不完,就交给后厨放着,等到想吃的时候再吃。 萧重道:“后头有处院子在整修,裴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正好裴宜笑还想与萧重多处处,一听邀约,便应了下来。 两个人一同往院子里走。 裴宜笑睨了眼神情端正严肃的萧重,忍不住问:“将军,你可知方都统近来在忙些什么事啊?” 方都统便是方必。 萧重一听,眉头紧蹙,显而易见撇了撇嘴,“不知。” 裴宜笑看他外露的情绪,不禁一笑,见四下无人,便小心翼翼抓住他的手指,轻轻扯了扯,软声说:“我是觉着,我家妹妹与方都统之间,许是有些纠缠。自上次及笄礼后,思琦有些奇怪,我和母亲心中都担忧得紧。” 萧重愣了下,才说道:“他近来多流连市井,很是清闲。” 裴宜笑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将军,方才你不是说不知吗?怎么现在又知道了?” 她弯弯的眼眸里好像放着春光,笑起来是格外明媚动人,看得萧重一阵心猿意马,心口都酥了大半。 他别开头,生硬地转开话题:“到了。” 裴宜笑抬头看去,院子正在动工,工人们哼哧干着。院子很大,几乎占了整个将军府的大半,她好奇问:“怎么修了个这么大的院子?” 萧重捻着指尖,替裴宜笑扇去身旁的灰尘,沉声说:“也不是很大。” 裴宜笑随着他走进去,刚进去,便可以看到一排排翠竹生得正好,蓬发向上,从翠竹下走过,可感受到一阵阵清凉。 穿过拱门,里面还在打造凉亭,凉亭外有秋千,秋千之后有花坛,花坛里是各色娇艳的花,此时正明艳开着。 裴宜笑怎么看都满意,嘴角的弧度就没有下去过。 萧重见她开心,自己的心情也好了起来,领着她往屋里走。屋里的陈设雅致质朴,书架上零落摆着几本书册,还有一架古琴。 萧重走过去说:“外面有树,等夏天来了,你坐在这儿时,有树荫挡着,也不会太热。” 萧重还想说书架上摆着什么书时,忽的感受到身边的人安静了,猛然垂眸看着裴宜笑。 裴宜笑挑了下眉头,难以压下眼眸中的浓浓笑意,她说道:“我?坐在这里?” 萧重脸上刚刚才褪下去的红晕,一瞬间又涨了起来,他刚刚竟然不慎说漏嘴了! 萧重干巴巴解释:“我……我就是……” 裴宜笑敛下眼眸,福了福身子,手指滑过古琴,外头阳光升起,透过树照了进来,树影斑驳落在琴上。 裴宜笑:“将军有心了。” 她手指按下一个琴音,软语道:“我很喜欢。” 萧重松了口气,喜欢便好,不枉他请了这么多人来设计。 两个人始终是没有正式成亲,一直就在萧家也说不过去,裴宜笑在离开萧家之前,还特地对萧重说:“将军,我家妹妹性情最是洒脱单纯,若是方都统与妹妹有什么误会,还是尽早说清楚为好,妹妹不会多加纠缠的。” 萧重打直背脊,郑重点头。 裴宜笑吩咐的事情,萧重肯定要去做,他第一时间就去酒坊找到了方必,彼时方必正自个儿喝着小酒,悠闲得很。 城中无事,萧重的婚事也已经确定下来,的确没有方必什么事儿了。 萧重沉着脸走过去,径直坐下,方必愣了愣,将面前的好酒递给萧重,道:“将军今日好闲心,怎么想到来找我喝酒了?” 萧重不是拧巴的性子,有话便直说:“你与裴家二小姐是否有所纠缠?” 方必怔住,脸上浮现一抹不自然,他又喝了一口烈酒,灼得心口都疼。 萧重与方必相识这么多年,也对对方格外熟悉,看方必的模样,想必是真的与那位裴家二小姐有所关系。 萧重道:“你心里有事。” “知道瞒不过你和裴大小姐。”方必头痛,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我与裴二小姐之间有些误会,她以为我想娶她。” 方必没曾想,这件事竟然这么快就被萧重知道了。他想瞒也瞒不住,那位裴大小姐玲珑心思,通透得很,方必知道瞒不过,只想给自己一点时间想清楚。 萧重掀起眼皮,“你若是不喜欢人家姑娘,何必又要去招惹。” 方必:“战场之上,我机关算尽,夷军动作不出我意料之中。可唯独这一次……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萧重不解,不知道男女之情还有什么弯弯绕绕,彼此喜欢,不就是能缔结良缘吗? 方必说:“我怎么能娶思琦?她才刚及笄啊,我已弱冠,大了她那么多,我实在是下不去手啊……” 方必一脸苦恼。 而一脸深沉的萧重暗地里却是握紧了拳头。弱冠算什么……他都二十四了! 他大了裴宜笑七八岁! -- 第60页 一想到这里,萧重浑身都不好了,冷冷瞥了方必一眼,他拿起酒盏,一口喝光,手上一用劲,酒盏就已经碎了。 萧重冷冷道:“没用。” 他站起身,懒得再搭理方必,背脊挺直,已经出了酒坊。 方必摸不着脑袋,他怎么感觉将军在生他气?他是说了什么惹将军不开心的事情吗?将军以前没有这么爱生气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存稿到将军笑笑成亲前的剧情了,卡了三天没写出来,我果真是个剧情苦手(只想写将军和笑笑发糖) 球球大家看看下本预收《成了死对头的妾室后》吧!秀秀也超甜的!封面是画手太太画的秀秀,太美了!真是便宜谢玉了! 第30章 春意(9) 定亲不算繁琐, 萧家将六洋红、金戒指、金耳环、另附玛瑙三十六、珍珠六十四、翡翠玉石一百二, 林林总总竟然摆了一整个小院子。 这让裴宜笑瞠目结舌。 放眼整个皇城, 也只有皇宫贵族定亲, 才有这么大的阵仗。繁星在素尘楼里和裴宜笑描绘前院场景时, 激动的脸都红了。 想当初,温家来定亲的时候, 不过是一些个不堪入目的东西,衬得自家大小姐好似很廉价一般。 不过如今, 温家不识珠玉,自然有人识得!那还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 裴宜笑心中也起了波澜,这么大的定亲礼,萧家是给足了她体面。她回头问繁星:“回礼可准备好了?” “是, 夫人那边已经备好了金团。”繁星说,“您这边亲手做的绣品, 也已经送了回去。” 裴宜笑撑着下巴点头, 想萧重或许此时就是在前院,但定亲了, 婚前不宜再见, 若是可以,她倒想要去前院瞧瞧。 后面萧家送来了文定,裴家做了回帖, 两个人的亲事就这样定了下来,待到后面商量成亲的日子便是。 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成过一次亲之后, 裴宜笑更是紧张,整个定亲礼上,都攥紧了手指。一边想着萧重会不会好好待她,一边又想着萧重肯定会的。 萧家的一行人走掉后,裴宜笑推开了阁楼的窗户,天气已经热了起来,这天许是又要下雨,空气里都沉闷到不行。 她急急地呼吸了一口空气,垂眸看着外面绿叶勃发的大树,树后面是裴家的围墙,青砖雕砌,因为年份久了,上边还爬着青色的藤蔓。 这时,裴宜笑目光一凝,墙外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两个人四目相对,裴宜笑想起刚刚才定了亲,脸上一烫。 萧重站在墙外仰头看她,神情淡淡,也不知道是在那儿站了多久。 裴宜笑愣过之后,微微弯了弯眸子,对萧重做了个口型:“将军。” 萧重嘴角上扬了一个不明显的痕迹,心情特别特别特别好。 今日过来,裴小姐便是他光明正大的未婚妻子了。 他焉能不欢喜。 萧重在下头看到裴宜笑如同平日一样唤他,脑海中突兀响起她娇娇软软的声音,一唤“将军”,他一身铁骨都折在了她的身上。 虽然听到了,可他也不能大声答应,被裴家人听到了,岂不是会觉得他过于轻浮? 两个人一个站在阁楼上,一个站在墙外,虽然没有说话,可却也互相看了很长的时候。 裴宜笑撑着下巴,靠在窗边,也不觉得闷了。她光是看着墙外高大的身形,都觉得可靠。 换成很久以前,她是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与传说中的战神萧重会有这般交集,将来竟会成为他的妻子。 一开始,她对萧重,不过是敬重;后来觉得他可靠;现在远远光是看着,心底里那一丝悸动,根本掩饰不住。 她与萧重,是水到渠成的感情。 过了会儿,天色更加阴沉,抬头一看,阴云笼罩着。 她担忧萧重淋雨,便在书台上写下几个字来,随手在院子里的花坛里捡上来一个小石头,将信和石头揉成一团,她朝着萧重扔过去。 他身手灵巧,一下就接住了裴宜笑的信。 裴宜笑浅浅笑着,示意他看信。 理开信纸,上面娟秀的簪花小楷极其漂亮,萧重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 —— 快下雨了,别看了,将军回去吧。 萧重又细细看了一遍后,才抬起头,可那扇窗户却已经关上了。 他失望垂眸,将信纸珍重地叠了起来。 嘎吱。 头顶上的窗户忽然又响了起来,裴宜笑那张娇俏的笑脸又出现在眼帘之中,萧重黑眸一亮。 另一张信随着石头扔过来,萧重接过,展开一看。 只有两个字。 ——静候。 静候。 还能静候什么? 静候婚期。 萧重心跳加快加重,抬起头,见到裴宜笑粉嫩的脸蛋上,也是飞着一片红霞,白里透红,可爱极了。 不多时,裴宜笑就将窗户又关上,没有再开。 萧重将信妥帖收起来,抿着唇,缓步离开围墙之外。 那日的雨下的急,带着即将到来的夏天的气势,噼里啪啦,砸的很响。 就像是,心脏强烈的跳动。 · 庆安侯府与萧家定亲了。 这件事,震惊整个皇城,直到两家定亲的第二日,皇城才渐渐回过味儿来。 -- 第61页 裴宜笑竟然真的与萧重定亲了?! 那些说两个人根本不搭,市井流传皆是谣言的,就问你们脸疼不疼? 同时,也有流言说,裴宜笑早就勾搭上了萧重,给温故知难堪了,温故知才与她和离的。 不过这样的说法一出来,就被不少人嘲讽了。 就算是流言,也得长点脑子不是? 裴宜笑和温故知和离,那是在萧重回城后没多久,而且裴宜笑回娘家,只是在萧重回来当天! 这点时间,你去勾搭个大将军试试? 渐渐的,皇城里的谣言也渐渐减少,甚至还有不少与庆安侯府交好,或是觉得裴宜笑人好的人,纷纷送上了祝福。 总而言之,裴宜笑与萧重,如今是皇城之中人人公认的一对了。 与此同时,裴宜笑让繁星调查的事情,总算是有了眉目。 繁星机灵伶俐,偷偷摸摸温暖与苏玉成有所苟合的证据收集了起来,全都呈交给了裴宜笑。 这也让裴宜笑颇为惊讶,温暖竟然与苏玉成好了两三年之久,温故知能没有一丝察觉? 裴宜笑不信。 温故知是个聪慧之人,裴宜笑不相信温故知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若是这样的话,那碧游山上,温暖和苏玉成合伙将她推下山崖之事,温故知怕也早就知晓。 可最后呢?他却连个像样的大夫都不肯请给她,只想等着她死,好私吞她的嫁妆,再迎娶一门亲事。 即便过了这么久,裴宜笑想到这件事,还是恨得有些牙痒痒。 连带着眸中的神色,都冷淡下来,如同寒冰一般。 吓得繁星肩膀一抖,小心翼翼问:“小姐,怎么了?是这些书信和信物有什么问题么?” 经打断,裴宜笑又是一副温雅笑着的模样,手指摩挲过书信边缘,浅浅一笑:“只是在想,怎么在温暖身上报复回来。” 繁星也生起气来:“哼,我非得扒掉温暖一层皮不可,若不是咱们家小姐福大命大,岂不是早就被她给害死了?” “对啊。”裴宜笑轻声答应,用团扇轻轻扇了扇风,“温暖这边滴水不漏,可苏玉成可没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哥哥,你去他那边看看有没有漏洞。” 繁星一听,立马应是。 裴宜笑懒懒挥了挥手里的酸味情信,冷冷笑了两声。这个时候,她总得要给温家添点乱子,才开心啊。 她继续看着苏玉成写给温暖的酸信,发现两个人约会的地点,大多都是在碧游山上,碧游山除去秋季之外,人都不多,用来幽会,最是合适。 看着两个人一月一会的时间,想想时间应当也快了。 裴宜笑叫了丫鬟去碧游山上盯着,直到七日后,碧游山上才传来了消息,说是发现了苏玉成和温暖的踪迹! 裴宜笑露出会心一笑来,立马叫上了思琦和思琦的几个朋友们,一同要去碧游山上转悠一圈。 思琦撇撇嘴,依旧如同往常一样怼着裴宜笑:“平日里叫你出去不出去,现在好端端的想起去爬山了,还去碧游山?栖霞山都比那儿好玩。” 思琦的朋友们是被她生拉硬拽来的,个个也都不是很情愿。 裴宜笑只是淡淡笑着,站在一堆年轻的少女之间,轻笑着说:“我听闻上次碧游山诗会上,不少公子才子,在上面题了字,应当极是不错的。” 思琦撇嘴:“那又怎么样?” 裴宜笑淡淡一笑,“我听闻齐四公子在碧游山上作了一词,刻在了山壁之上。” 话音刚落,刚刚还叽叽喳喳吵着没意思的各位贵女们,纷纷红了脸,激动极了:“我们要去!” 思琦:“?” 裴宜笑微笑。 没想到,在出城的过程中,还会遇到原珍珍,原珍珍一听碧游山上有齐四的诗文,立马表示也要去,并且顺便蹭上了裴宜笑与思琦的马车。 好在裴家马车宽敞,多挤一个小姑娘并不拥挤。 就只是思琦与原珍珍不对头,一路上没有少针锋相对,裴宜笑只觉得有趣。 两个人吵完之后,思琦头一歪,不搭理原珍珍了。原珍珍清澈的眼光在裴宜笑身上转了一圈,眼巴巴凑过来,好声好语说:“裴家姐姐,我老早就看出你和萧将军两情相悦了!哼,还是我告诉我娘的呢!” 原珍珍扬起眉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可想了想,又觉得心里没底,她是和萧重相看过的,那黑沉沉的脸和身躯,压得她喘不过气,再加上他那严肃威严的语气,纵然是她,也被吓得哭了。 没想到裴宜笑这么娇滴滴一个人,竟然真的和萧重定亲了?裴宜笑究竟看上萧重什么了? 裴宜笑淡笑说:“之前直呼我大名,还叫我和离过的女人,怎么,现在就知道叫姐姐了?”她弯了弯眸子,看起来笑盈盈的,可是原珍珍却感觉到一种窘迫感油然而生。 说到这里,思琦又瞪了原珍珍一眼,“好你个原珍珍,你平日里骂我就行了,还骂我姐?” 思琦立马要上去撕人。 原珍珍即可道歉:“那不是温暖引导我的吗?我现在已经和温暖断绝关系了!真的!裴家姐姐,你原谅我呗,还有我想不明白,你喜欢萧将军什么啊?” 裴宜笑笑了一声,为了听点八卦,竟然这么容易认错了? 她只笑笑,并没有说关于自己和萧重的事情。反倒是刚刚消停下去的思琦,又和原珍珍吵了起来。 -- 第62页 裴宜笑撩开车帘,揉揉耳朵,聒噪得很。 她想,如果是萧重,那就很安静,很安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都在拼肝写,想要两个人赶紧成亲_(:τ」∠)_感谢在2020-05-30 10:09:07~2020-05-31 09:57: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请叫我姑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日光倾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春意(10)一更 这个时节的碧游山, 人少安静。 顺着参天阶梯一步步上去, 不少女子都叫苦不迭, 裴宜笑也叉腰喘气, 心想自己当初究竟是着了什么迷, 竟然与温暖上去了。 山上有道观,此时没有什么游人, 道观里也清闲得很。姑娘们去看齐四公子的题诗去了,思琦懒得去, 就和裴宜笑一起去了道观里面,吩咐道观为她们准备好午饭。 付了银两以后,道观欣然应允。 思琦追上来,不依不饶问:“裴宜笑, 现在没人在,你总得告诉我, 你来碧游山干嘛了吧?” 裴宜笑轻轻笑了下, 伸手帮思琦把掉在肩头上的头发拾开,淡声说道:“我托人查了下, 发现温暖与苏家公子在这里私会。” 这件事情, 她原就是要告诉思琦的,否则她一个人可做不来。 思琦一听,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她害怕自己叫出声来,立马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压低了声音凑近裴宜笑, 神秘兮兮问:“真的?你确定?” 裴宜笑点头:“自然,我怎会拿这件事情来与你玩笑。” 思琦皱了下眉头,大抵是知道裴宜笑的打算了。 怪不得她忽然要自己找这么多姐妹一起来碧游山,若是将温暖和那个男人抓奸在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温暖这辈子都完了! 思琦目光怪异看向脸色温和的裴宜笑,竟然想不到,裴宜笑竟然有着这样毁别人一辈子的心思。 察觉到思琦的目光,裴宜笑了然她的心思,淡声解释道:“思琦,我不是一个不记仇的人,她害过我,我自然要还回去。” 裴宜笑清澈的目光里反射着光,思琦一阵骇然,竟然觉得,平日里窝窝囊囊的嫡姐,此时竟然有些吓人。 思琦吞咽了下,别开头,不敢直视裴宜笑的目光,她撅撅嘴:“知道了,谁叫你是我的窝囊废姐姐呢,说吧,要我干嘛?” “也不需怎么做,你只在午饭时消失一段时间便好。” 这件事情简单,反正思琦也看不惯温暖很久了。 她深知裴宜笑也不是无缘无故这样害人的女子,这般做,定然是温暖彻底伤到了她。 说不定,还危急到了她的性命,才会让裴宜笑如此算计。 如同两姐妹商量好的那般,到了午饭时候,思琦消失在了众人眼中。原珍珍同姐妹们进来,嘴里还念叨着石壁上的诗句:“真是让人猜不出来,那么多诗句,齐四公子也不题个名字。” 旁人一阵附和,都在猜测哪个才是齐四公子的亲笔。 原珍珍哼了一声,脑海里闪过一句诗文,笃定说:“定然是那一句,‘应是人间多情客,教见桃花也伤人’是齐四公子作的!” 那句诗文,显然是一众之中最为出色的了。 姑娘们一听,也觉得原珍珍说的有道理。 这么好的诗句,肯定是齐四公子写的。 众人说说笑笑而来,裴宜笑正在帮着小道士摆菜,小道士低声道谢,看到裴宜笑柔和的笑容,微微红了脸。 原珍珍过来,目光逡巡,大大咧咧问:“裴家姐姐!裴思琦去哪儿了啊?上山之后就没瞧见她了!” 裴宜笑装出震惊的模样来:“思琦没和你们在一起吗?” 原珍珍惊愕,捂住小嘴,她平日里和思琦吵吵闹闹,可这个时候,倒是担心起来,紧皱着眉头问身后的姑娘们,有没有瞧见思琦。 大家都未曾见过,原珍珍更加担心了:“裴思琦这厮呆头呆脑的,别掉下山去了吧?” 裴宜笑想到思琦的模样,摸了摸下巴,温和一笑:“其实思琦……也没有那么呆头呆脑吧?” 原珍珍担忧地看了裴宜笑一眼。 裴宜笑道:“许是参观道观去了,要不咱们在道观里找找,若是找不到……怕是要报官了。”她顿了顿,觉得不是很放心,便对原珍珍说:“原小姐,我实在是放心不下,烦请你下山去请一趟官差来。” 遇到这种事,原珍珍义不容辞,立马就下山去找官差了。 好在碧游山距离府衙近,原珍珍很快就带着官差回来,而思琦依旧是不在,官差大多是郊县的衙差,还没见到过这么多的贵人,况且不见的还是庆安侯府的二小姐,自然格外积极上心。 原珍珍与思琦,属于是相爱相杀的朋友,此时思琦不见,她比裴宜笑这个嫡姐还要紧张,急得满头大汗。 官差们不敢慢待,在山上找了一圈没见到人,便要求道观检查香客的房间。 道观虽然犹豫,可也知道兹事体大,还没来得及通知后院的香客,官差和姑娘们便已经进去搜查了。 裴宜笑随在一行人之后,看着原珍珍那么着急的模样,颇有些愧疚之意。 很快,这份愧疚,就被即将抓到温暖的欢喜所掩盖了。 -- 第63页 官差顺着乌瓦小房搜了一茬又一茬,碧游山正是淡季,道观里的香客极少,就算有,此时也在前面与法师一起探讨道学。 又找了会儿,耳边竟然传来了让人羞涩的轻轻呻/吟声。 裴宜笑和众人脚步一顿,原珍珍虽然还小,可这种事情,也早已经明白,一瞬间就红了脸。原珍珍轻轻扯着裴宜笑的袖子,低声说:“裴家姐姐,要不咱们先走吧,莫、莫要打搅到别人了。” 裴宜笑眯了眯眼,点了下头。 刚随着原珍珍转身,忽的皱眉说:“珍珍,你有没有觉得这声音有些许耳熟?我怎么觉得我听过这个声音?” 原珍珍方才只顾着羞涩,此时被裴宜笑一提,仔细一听,眉头一挑,下意识吐出一个名字来:“温暖?!” 说完,她警惕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要知道,温暖还待字闺中,她不该这样随便编排别人的名声。 原珍珍声音大,姑娘们都听到了这个名字,也顾不得羞涩了,只想看看里面的人究竟是不是温暖。 如果是的,那问题可就大发了。 未曾成亲,便私通男子,这在大贞,可是要定罪的! 姑娘们推搡着,也不知道是哪个胆大的,竟然“不小心”撞开了房门,所有声音都戛然而止。 屋里面,温暖穿得不算是规整,胸前竟然还裸露着,官差们纷纷别开眼,温暖尖叫起来,疯狂拢住自己的衣衫。 裴宜笑垂眸,暗自一笑。 苏玉成也赶紧套着裤子,温暖哭得梨花带雨,拢住衣衫。一群姑娘交头接耳,面红耳赤地说:“还真的温暖。” “温暖真的是在私通男人啊?” “原来是个不要脸的女人,亏我之前还觉得她知书达理的!呸!” “好丢人啊,如果是我,早就没脸见人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思琦已经出现在了身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挠挠脑袋问:“哎?你们在这儿干嘛呢?在看什么啊?” 思琦挤进去,看到里面的场景,立马红了脸,一声“我去”出了口,裴宜笑淡然上前来,将思琦挡在身后,轻声说:“别看。” 温暖眼睛都红了,忿忿地盯着在场的人,忽的尖叫出声:“裴宜笑!是你!!一定是你算计我!!!!” 温暖原本清秀的脸庞,在看到裴宜笑在其中之时,变得狰狞怨恨起来,相由心生,她心生怨毒之意,连脸上都变得难看了。 裴宜笑一点没恼,还在看着好戏,事不关紧淡淡说道:“你自己与别人私通,被我们抓了个正着,干我何事?” 原珍珍看不惯温暖的模样,也是帮着裴宜笑说话:“就是就是!难不成这个男人还是裴家姐姐硬塞给你的不成?” 温暖咬牙,手指攥住被子,将自己挡得严严实实。 一旁的苏玉成回过神来,疯狂挡在温暖面前,梗着脖子一副痴情的模样:“我与阿暖两情相悦,真心相爱,你们这是想要干嘛!” 裴宜笑捻着手指,轻笑一声说:“男未婚,女未嫁,竟然在道观之中行苟且之事,还有我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阿暖,私通之罪,不知道你哥哥会如何帮你洗呢?” 她眼眸一弯,笑意温柔,好像依旧是那个端庄温驯很听话的侯府嫡女,可温暖却觉得,裴宜笑不一样了。 等到有官差上来带走苏玉成和她时,温暖才回过神来,尖叫起来:“裴宜笑——我不会放过你的!”声音尖锐刺耳,裴宜笑毫不在意揉了揉耳朵。 温暖被人带着走过裴宜笑身边时,裴宜笑温和朝着她笑了笑,贴心说:“阿暖,今后莫要再做这些事情了。”她目光愈发温和起来,“你我姑嫂一场,我会尽力救你的。” 原珍珍走过来拉了裴宜笑一把,“裴家姐姐,你救她干嘛?和她搞上关系,自己的名声都要变臭,幸亏我娘叫我早早和她断了。” 原珍珍瞪了温暖一眼,连忙叫官差将温暖带走了。 思琦欲言又止,看着裴宜笑,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大家问了思琦刚刚去哪儿之后,便将所有话题都放在了温暖私通男子的身上,没人再注意思琦了。 思琦抿着唇盯着裴宜笑,鼓鼓气说:“我还真没想到,你原是个黑心肠的家伙。” 裴宜笑拉过思琦的手,“我对你们,可是真心真意。” 思琦不置可否哼了一声,自然是能够感受到裴宜笑的真诚,相比窝囊废而言,裴宜笑睚眦必报的性子,思琦更是喜欢。 至少没人能够欺负的了她了。 思琦眼睛珠子转了一圈,压低了声音问:“你对我是真心真意,那你对萧将军几分真几分假?明明就不是你喜欢的类型,莫不是你就是为了权势才嫁给他的?” 想到这种可能性,思琦的脸色都白了。 这种玩弄感情之事,思琦最是厌恨! 想起萧重,裴宜笑笑容里多了几分真挚,她摇摇头,望向思琦,可眼中的神色却愈发渺远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许久,思琦才听到裴宜笑清脆的声音在跟前响起。 “我未曾想过要利用将军的权势,对我来说,将军对我真心待我好,我便以真心待他。”裴宜笑想起定亲那日,萧重站在墙头下的样子,心里跃动,竟止不住有些感动,眼中铺上了一层雾气,她说:“我与将军之间,没有利用。” -- 第64页 “我与他,皆是真心。” 这份水到渠成的真心,栖霞山的白雪可以作证。 金柳的雨可以作证。 裴家的围墙可以作证。 此间种种,都可为证。 作者有话要说:  在场的老板都可以作证! 第32章 春意(11)二更 温暖私通苏氏钱庄的少庄家, 这件事情, 第二日便在皇城之中炸开了。 街里巷间, 纷纷谈着这件事情, 据说当时还有不少豪门贵女在场, 做不得假。而且,第二日还有热心的不知名人士, 将两个人私通的信物信件都送到了衙门里去。 虽说如今大贞民风开放,私通罪不比前朝严厉, 可也有发配夷地三年方可回家的严酷处罚。 某不知名人士的证据一交上去,可真的是人证物证俱全,容不得温暖与苏玉成抵赖。 也因此,温家处在了风口浪尖之上。 温故知刚从二皇子的宫中出来, 脸色阴沉,方才二皇子一顿乱骂, 让他整个人都处在低气压之中。 他马上就要上任尚书, 这个时候出了有辱门楣的事情,朝中对他都颇有微词。 顺着宫墙往外走, 便看到两个女子迎面走来。 其中一人, 身穿素衣,身姿邈邈动人,容貌更是娇艳, 可温故知却是慢慢黑了脸。 温暖这件事情,绝对和裴宜笑脱不了干系! 他去大理寺看过温暖了,她说, 当时是裴宜笑带着人进去的。 说不定,这就是裴宜笑整个人的算计。 裴宜笑走过来,像是没有看到温故知一般,径直走过,温故知咬咬牙,回过头咬牙切齿喊了一声:“裴宜笑!” 裴宜笑脚步一顿,端庄转过身来,微微一笑,语气淡淡说:“温大人有事?” 她看着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可温故知却觉得脚底一寒。 他原以为,就算裴宜笑与他和离了,也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揉捏的软团子,没用的窝囊废,可是今时今日,他已经不能再这样告诉自己了。 这副温顺的皮囊底下,究竟藏着什么样的心思,什么样的算计,温故知已经猜不出来了。 温故知捏紧了拳头,眼神发冷:“阿暖究竟如何招惹到你了,你何必如此构陷?若是因为我,你尽管冲着我来就是!” 裴宜笑轻轻一笑,云淡风轻,一脸豁达,“温大人说笑了,阿暖那件事,确实不是我做的,只不过是巧合罢了。” 哪里有这么凑巧的巧合?! 可裴宜笑说得真诚……温故知手指一紧,险些竟然又信了裴宜笑的鬼话! 一抬头,那双清澈的杏眼泛着水光,亮晶晶的格外好看,温故知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前妻竟然有些好看。 温故知:“不过阿暖此事,到此为止,我绝不可能让你伤害到我妹妹的。” 裴宜笑点头:“温大人说笑了。” 两个人对视片刻,裴宜笑心境大有变化,此时对视也不再畏惧面前的男子。她忽的弯了弯眼眸,“温大人,且珍重。” 她带着繁星转身,繁星走了两步,回过头朝着温故知做了个鬼脸。 温故知气得要死,现在竟然连裴宜笑一个奴婢,都能够对他这副态度! 温家和苏家因为温暖和苏玉成而奔波了半月之余,才缴纳了一百金作为保释,将二人从中赎了出来,免了发配之罪。 可大罪可免,小罚仍在。温暖三年之内不可婚嫁,待到三年之后,才能寻觅婚事。 如今温暖已然十五,若是再过三年,便已经十八了! 哪个高门大户会要年纪这么大的女子,更何况她现在名声俱毁,哪里还嫁的了什么齐四公子抑或是旁的贵家子弟? 府衙外面,苏玉成还与温暖保证:“阿暖,三年之后,我苏玉成定然来娶你!” 温暖都快哭了。 上次在碧游山上,本是要与苏玉成说清楚,让两个人断了的,结果苏玉成提出要好好再做几次才肯罢休,为了摆脱苏玉成嫁个好人家,温暖只好答应。 没想到,竟然被裴宜笑抓了个正着! 想到这里,温暖瞪了苏玉成一眼,跺脚道:“谁要嫁给你!废物!” 苏玉成垂下眼眸,抑郁极了。 而温故知因为温暖的事情,疏忽了裴宜笑这边的动静,裴宜笑已经让繁星找到了苏玉成那边,足以证明温暖与苏玉成合谋推她下山崖的人证,并且已经买通,能够为裴宜笑做证。 温暖刚回家没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个人都像是消失在了皇城之中一样。 她哪里还敢出来,出来耳边所听到的,都是嘲讽编排,连带着温故知也受了牵连,二皇子这段时间来,对他脸色都不太好。 可事情远远没有就这样结束。在温家刚松懈下来时,大理寺派人来传温暖过去,说是有人状告她与苏玉成故意杀人。 温家都懵了。 · 苏家的家仆呈上了供词与物证,证明温暖与苏玉成在碧游山私会之时,误会庆安侯府裴大小姐发现二人的私情,便将裴大小姐推下山崖。 苏家家仆说得声泪俱下,说是自己日夜良心不安,若是不说出这件事情的真相来,有愧于一条人命,才特地来告了状。 这可不是小事情。 被告是户部侍郎温故知的亲妹妹,而另一边是庆安侯府的裴大小姐,两边都是有身份的人。可大理寺卿是个铁面无私的人物,一听温暖竟然谋害性命,立马让人拿了过来。 -- 第65页 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温暖狡辩。 紧接着,大理寺卿便让人去庆安侯府请裴宜笑过来一趟,告知真相。 裴宜笑来大理寺确认此事,一看到证词,惊讶捂住了樱唇,有些不可置信,不一会儿,眸光潋滟,竟有几分悲戚之意,她摇摇头,“那时我在温家,自认孝顺婆母,对阿暖也是极好,从没有觉得哪里得罪了他们,可阿暖为何会有如此歹毒的心肠,定要置我于死地啊!” 那般模样,可以说是我见犹怜,楚楚动人。 仿佛是大雨扑打的娇花,每一次抬眼,都让人觉得心疼可怜。 而温暖刚动了点刑,身上有些血迹,脸色苍白,原本还提不起精神,可一听裴宜笑这么说,立马面色狰狞起来,恨不得将裴宜笑给撕碎了。 温暖:“裴宜笑!这也是你做的对不对?!你的心肠怎么就这么歹毒,偏要置我于死地!你好恶毒!” 裴宜笑往后退了两步,好像是被吓到了,温顺地紧咬着下唇。温暖浑身上下的力气都用了出来,像是饿狼一样扑过去扑倒裴宜笑。 被温暖挡住,旁人看不到裴宜笑的脸色。 可温暖却清楚看到,刚刚还泫然若泣的裴宜笑脸上,赫然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意。 裴宜笑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阿暖,我等你哥来求我那一天。” 愉快上扬的尾音,让温暖怔了下,伸手掐住裴宜笑的脖子,可大理寺的官差反应快,将温暖拉开,即刻发入大牢之中。 大理寺卿蹙眉,走过来问裴宜笑:“裴大小姐可有什么大碍?可需要叫大夫?” “不必了。阿暖想必是太过恼怒,才会如此。”裴宜笑依旧温声细语说。 她可不敢在大理寺请大夫,来的多半是仵作。 而温暖,犯的是故意杀人罪,可不同于之前的私通之罪,不是温故知在朝堂中疏通一二,就能够将人带出去的。 就算是减刑,那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温暖起码也得在监牢里过一辈子了。 除非是受害者裴大小姐主动不追究温暖的过错,才有可能将温暖救出去。 所以方才裴宜笑才对温暖说,等温故知来求她。 将裴宜笑送出大理寺,裴宜笑淡笑对大理寺卿道谢:“多谢纪寺卿了。” 她半垂眼帘,姝色动人。 年轻的大理寺卿心中微动,手指微拢,总算是知道萧将军为何要与一个和离过的女子定亲了。 若是他……怕也甘愿拜倒在这般颜色之下。 可一想到家中规矩礼法森严,又释然了,端正与裴宜笑道:“这是应当做的。” 从大理寺的步步台阶上下去,下面停了一辆挂着温家牌子的马车,温故知身姿隽秀,立于其前。 裴宜笑与温故知遥遥看了眼,她含笑走了下去。 温故知紧蹙着眉头,没有松开过。 到了下面,温故知咬紧了牙没说话,裴宜笑轻笑一声,温声说:“温大人,借过。” 温故知咬牙:“裴宜笑,你要什么冲着我来就是!何必牵连到阿暖?!” 裴宜笑挑了下眉头,脸上还是端庄贵气,可眼底却一片嘲讽,好像整个人都变得锐利起来一般,她嗤了一声,“温大人,您这副嘴脸可不太好看,这件事,我可毫不知情,若不是苏家家仆怜悯,将这谋害我的二人状告上去,我怕是要被蒙在鼓里一辈子。” 她眼神一凛,“若不是我命大,怕早就死在了温家,温大人,可是如此?” 温故知心中一凉,语气也凉凉的:“阿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定然是哪里出了误会!” “误会?”裴宜笑悲从心中来,也不想与温故知废话了,她是当真想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会看得上这副嘴角的男人。 撕破表面风光霁月的皮囊后,里面全都是斑斑腥臭,让她作呕。 裴宜笑脸色微冷,淡淡道:“温大人,告辞。” 她来之前,繁星是要来接她回去的,也不知怎么了,到现在也还没到。 转过头,忽的听到马蹄阵阵与马鸣声,一眨眼的功夫,身骑大马的男人已经到了面前,他如同往常一般着玄色衣衫,在闷闷的风中飘动。 横马在前,萧重黑眸一垂,冷淡瞥了温故知一眼,发出不明所以的一声嗤笑。 裴宜笑方才的不快都散去了,笑弯了眉眼,福了福身子,仰头软声一唤:“将军。” 萧重将目光从温故知身上转回来,朝着裴宜笑伸出手来,目光柔和下来,沉沉声音说道:“上来,我接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只想写将军,每次写剧情都头秃 感谢老板们的支持感谢在2020-05-31 19:28:21~2020-06-01 14:3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请叫我雷神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请叫我雷神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请叫我雷神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仲夏(1) 街道上的叫卖声有些吵, 萧重带着裴宜笑就寻了条僻静的路回家。 两个人同乘一匹马, 萧重只好将裴宜笑揽在怀中, 那温香软玉, 让他不禁心神晃荡。 马蹄声咔嗒咔嗒在巷中响着, 萧重没说话,裴宜笑也紧张兮兮地拉着马缰绳。 -- 第66页 许久, 有几个孩童自身边玩闹而过,尖叫的声音唤回了萧重来。 他一垂眸, 便能看到裴宜笑雪白的后脖颈,通透漂亮如同白玉一样。他喉结动了下,沉沉出声:“裴小姐,我有一事不明了。” 裴宜笑侧过半边头来, 微微笑着:“将军且问。” 咔嗒—— 咔——嗒—— 马蹄渐慢,萧重声音在耳边响起:“温家的变故……是否与裴小姐有关?” 那些看起来似乎都与裴宜笑毫无关系, 她在其中, 不过是充当着受害者的角色,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可萧重到底不是个傻的, 沙场多年, 些许伎俩还是能够看得出来。 裴宜笑心里慌了一瞬,脸上有些烫人。不是害羞,而是害怕。 若是萧重知道了……会如何看待她?会觉得她是一个心里深沉、睚眦必报的女子, 会觉得她恶毒不近人情,抑或是想了些别的东西。 耳边的马蹄声更慢了,萧重的呼吸依旧是平平淡淡, 裴宜笑抓着马缰绳的力气,不禁大了一些。 许久,巷子外泄进天光,她微垂眼眸,收敛了笑意,淡淡说道:“我不愿瞒着你,这些事,确与我有关。”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竟然有些发紧。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是萧重就此嫌弃她了,两个人大可一拍两散,可一想到此处,裴宜笑心中难免有些惆怅。 眼底下的难受一览无余。 身后的萧重虚虚揽着她,并未用力,仿佛过了很久,马忽然停了下来。 裴宜笑疑惑回过头去,清澈如泉的眼眸之中倒映着萧重严肃的一张脸,刚毅硬朗,剑眉星目,俊郎极了。 裴宜笑颤着声疑惑唤了他一声:“将军?” 这一声,仿佛是将萧重唤醒,他猛的弯了弯腰,使劲将裴宜笑揉在怀中,真叫人喘不过气来。 他身上的气息与她的呼吸缠绕在一起,此时的萧重,好像是丢掉了过去的稳重与礼法,只想疯狂将她占为己有。 裴宜笑声音更软了,像是水花一样,在他的胸膛里低声说:“将…将军,疼。” 萧重一僵,慢慢松开了她,咬了咬牙,才拉着她细嫩的小手说:“之前在温家受苦了。”他深深呼吸了下,呼吸也重了一下,“是我不好,若是我能早点娶你……就好了。” 裴宜笑愣了下神。 她原想的是,萧重怕是会觉得她不好,却没想到,萧重想到的,竟然是这个。 她又不信他了。 心中愧疚,她手指头在萧重的手心里抠了下,力气很小,就像是小猫舔着手心一般,痒痒的。 裴宜笑低声说:“若是早早遇到了,我怕不会喜欢将军的,应当会如同原珍珍她们一般,吓得要命。” 萧重蹙眉,“笑笑,别怕我。” 裴宜笑心中剧烈一跳,“笑笑”两个字,重重砸在了心口上,顿时掀起了千层浪来。她余光往身后一看,萧重竟然红了脖子,直到耳尖,可以想象,他叫出“笑笑”两个字,究竟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她一时没说话,萧重急了,“你若是不喜欢,我日后便不这样叫你了。” 天气渐热起来,街里坊间本就人少,这样的近道小巷里,更是无人,偶尔几声喧嚣,都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萧重的气息裹挟着她,让她面红耳赤,这样的距离,太近了。 她瘪瘪嘴,带着些撒娇的意味:“将军这样叫我,我是喜欢的。” 萧重黑眸一沉,渐渐染上笑意。 他又叫了一声:“笑笑。” 裴宜笑:“嗯。” 萧重想要再将她揽入怀中,可冷静过来,又觉得于礼不合,对裴宜笑不好,只好克制着自己,驾马送她回家。 夕阳西下,春意最后的挣扎下,初夏的风已经很是闷热。天际亮着一线光,不甘皇城就这样被黑暗统治。 裴家的灯笼上的早,天色还亮着时,门房就已经将灯火点亮。 萧重失望地看了眼裴家大门,不着痕迹叹了口气,从马上下来,他仰头伸出手道:“我扶着你下来。” 裴宜笑没骑过两次马,可有萧重在,她不怕。他这个人就是有这样的能力,光是与你站在一起,都能让人无比安心。 裴宜笑伸出手,搭在萧重的手上。 说是扶,其实是萧重抱着裴宜笑下来的,那纤细的腰肢不足一握,手放在上面,萧重自然而然又想偏了。 裴宜笑整顿衣裙,微微抿唇笑着,“将军力气好大。” 萧重想的更歪了。 他觉得自己的心思,实在是太亵渎裴宜笑了,忙别开头,有些心虚。 两个人就此分别,走了两步,裴宜笑笑着回过头,萧重还牵着马站在原地目送她进去,她心里想到萧重方才说的,若是能早些遇到她该有多好的话。 她鼻尖酸涩,上辈子到这一辈子,都未曾想过,会有人如此爱护她。 她笑着朝萧重挥了挥手,温声说:“将军,我曾是个很窝囊很差劲的人,怨过上天不公。可现在,我感激它,感激它让我能遇到你。” 她鼓了鼓腮帮子,眼神下斜,说这么露骨的话,她怎么可能不害羞。 偷偷朝萧重看去,站在夕阳余晖之中的萧重,身姿挺拔如同青松,一人一马,仿佛揽尽了整个皇城的荣光。 -- 第67页 那是战神萧重。 那是大贞的守护神。 那是对裴宜笑万分珍视的萧重。 萧重牵着马,见裴宜笑白嫩的脸蛋上盖着一层柔光,心中一片柔软,拉扯出一个笑容来:“日后所有人欺你了,无论是谁,我都替你出头。” 他声音坚定有力:“有我萧重在一日,这世间,便无人能欺你分毫。” 裴宜笑弯了弯眼眸,想要道一句“多谢将军”,可在此刻,却略显苍白,她福了福身子,没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 温暖蓄意杀害裴宜笑之事,整个朝廷都知道了,太子和太子妃那边派人来问候过了,还保证绝不会放过温家。 裴侯爷知晓之后,也是盛怒,日日夜夜向上面递折子弹劾温故知。 若不是温故知此时已经有了点权势人脉,身后还有二皇子保着,根本就经不住裴侯爷的这样折腾。 作为二皇子谋士的温故知一不好过,二皇子的日子也显得艰难起来。因为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太子可谓是受尽了天子的恩宠,巴不得立马让位给太子了。 二皇子气得牙痒痒,可东宫那边,守卫戒备都森严得很,别说在太子妃的肚子里动点手脚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若是再不作为,二皇子势必会失去上位的机会。 天气本就热了,温故知更是焦头烂额,日日去大理寺看望温暖,回来之后,耳边全都是温暖的哭泣声。 回家之后,刘氏还撒泼一样在祖宗祠堂里哭喊:“我的阿暖啊!这是遭了什么罪啊!竟然这么多灾多难!” “肯定是庆安侯府那个小贱人搞的鬼!列祖列宗在上,若是有灵,就帮帮阿暖吧,把裴宜笑那个小贱人给带走了!” “呜哇!我的女儿啊,受苦了啊!” 哭声里夹杂着骂声,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都入了耳中,温故知走到院外,顿了顿脚步,一双眉头紧紧皱起,终究没有进去。 反而让风娘去厨房里给刘氏端去鸡汤,免得刘氏伤心过度,落了病根儿。 风娘抿了抿唇,刘氏的性格,她是知道的,尖酸刻薄至极,她平日里都是绕道走。 她撒娇哼哼了两声:“大人,奴家不想去嘛,你让金杏过去嘛。” 温故知皱了下眉头,心里面一股无名火顿时升腾而起。他近来颇多不顺,处处受到排挤,如今回了家中,他不能对一直闹腾的老娘发脾气,依旧得忍着,可现在,区区一个妾室,竟然也敢和他叫板了? 温故知一怒,起身来一巴掌甩在了风娘身上。 那张白净的小脸上,顿时多了一个鲜红的手掌印,风娘愣了愣,眼泪珠子如同断线一般掉了出来,温故知烦闷的心情,似乎在刚刚那一巴掌上得到了缓解,继续下了手。 风娘跌倒在地上,呜咽哭着,一边用手挡住温故知的拳头,风娘撕心裂肺哭着:“大人!我错了!我错了!” 可是那些求饶,并没有让温故知停下手来。 直到风娘意识有些混沌不清了,温故知才歇下来,看着浑身都是伤,血淋淋一片的风娘,才渐渐回神,抱起风娘来让人去请大夫。 温故知将风娘打横抱起,丫鬟金杏候在外面,温故知冷冷斜了一眼,道:“姨娘不慎跌倒了,你立马去请个大夫。” 金杏看了一眼,心中一寒,这哪里像是跌倒的。 风娘躺了许多日,温故知同她说了好些好话,风娘才哭着假装原谅了他,可心底里却回荡着裴宜笑曾经对她说过的话,早已经不信温故知了。 还好裴大小姐是个好人,与她一起投了药田庄子的生意,她前段时间才去看过了,长势喜人,想必不到夏天,就能够卖钱了。 那边,刘氏没那么多心思去管一个妾室,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温暖的身上。 刘氏见温故知一直周旋,也没能够把温暖救出来,虽然免了死罪,可在大牢里过一辈子,还不如死了呢! 刘氏一时悲伤,立马让人准备了马车去了庆安侯府。 现在唯一能救温暖的,只有裴宜笑了,要是裴宜笑肯松口,一切都好办了。 按照裴宜笑那窝囊废的性子,只要稍微吓一吓,搬出温故知来说上一说,定能够成事! 作者有话要说:  (滑稽)感谢在2020-06-01 14:32:30~2020-06-02 15:21: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请叫我雷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eanny 5瓶;夢女子 2瓶;请叫我雷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仲夏(2)一更 一日之中最热的时候, 莫过于申时前后, 太阳高高挂起, 晒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裴宜笑抿了一口后厨送过来的凉茶, 清新爽口, 难免有些贪杯。 侯夫人瞥了一眼,阻止道:“这东西冷, 女子切莫多喝。” 裴宜笑一口喝光,放下茶杯, 弯了弯眼眸,“知道了母亲,只是心中欢喜,多喝了一点。” 侯夫人挑了下眉头, 也忍不住深深笑起,“我也高兴, 让那不要脸的温家欺负你。”侯夫人摇摇头, “不曾想那温暖,竟然是如此歹毒之人, 真是苦了我儿。” 侯夫人险些又哭了出来, 若是碧游山那一次,裴宜笑熬不过去,她们母女二人, 岂不是就天人永隔了? -- 第68页 侯夫人难以想象下去。 裴宜笑温顺垂眼,“好在苏家家仆良心未泯,将这种丑事揭发出来, 过些日子我让繁星送点金银过去,权当报酬。” 侯夫人点头:“这是应当的。” 母女俩在这儿说着温家,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压云进来通传说,温家刘氏正侯在侯府外面,想要见一见裴宜笑。 侯夫人与裴宜笑对视一眼,侯夫人立马柳眉倒竖,裴宜笑神情淡淡,微微一笑,垂眸用绣帕擦着手。 侯夫人声音拔高:“见她?她以为自己是什么人?我家笑笑是她想见就见的?” 压云道:“奴婢明白了,这就去将人轰走。” 侯夫人这才稍微平复了一点,坐了下来:“脸还真大!” 裴宜笑笑出声来,将一杯败火凉茶送到侯夫人面前去,“母亲,天热,别为某些不值当的人上火了。” 侯夫人捧着凉茶喝了起来。 哪里知道,刘氏本就是个不要脸的,见侯府要轰她走,立马就撒泼起来,在侯府面前打滚哭闹,最后坐在侯府面前念叨着侯府的不是。 侯夫人被这等粗人气得不行,叉着腰带上压云就去门口看了看。 许是刘氏已经在门口地上滚上了一圈,身上脏污,头发也颇为凌乱。她说话脏,嗓门儿大,刚撒泼起来的时候,就有百姓过来围观。 侯夫人与裴宜笑到门口时,正听到刘氏拉着周围百姓评理:“这庆安侯府的裴大小姐,当初可是逼着我儿娶她的,如今倒好,污了我儿温故知的名声后,拍拍屁股就要嫁给大将军了!” 裴宜笑眉头一皱,她心底里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刘氏骂她,还是因为她提起了萧重生气。 不过她猜想,应当是为萧重而生气的。 平日里刘氏没有少在外编排她的闲话,裴宜笑并不恼怒,只是一一记在了心里。可她一提起萧重,裴宜笑便觉得有些生气了。 刘氏一张大嘴叭叭说个没完没了:“是!裴宜笑她是傍上了大将军这条粗大腿,所以就想着来欺负我们温家!我女儿阿暖性子纯良温顺,如今也受那小贱人诬陷了,大家来评评理啊!” 被刘氏拉住的那位大姐,皮笑肉不笑地扯回了自己的手来,整个皇城谁不知道,温暖私通男人,谋害裴大小姐,都定了罪。 刘氏声音尖锐刺耳,听得人头皮发麻:“也不知道是怎么勾搭上了大将军,竟然让她如此放肆胡为!怎么,还没嫁过去就能够诬陷我家阿暖吗?!” 侯府上下都是贵族出身,就算当年裴侯爷跟着陛下南征北战的时候,侯府上下都在金柳,可也从未见过如此粗鄙不堪的人。 一时间,侯夫人哆嗦唇瓣,竟然连一个脏字都骂不出来,懊恼握拳,“这人无耻!” 裴宜笑嘴边泛着冷笑,不等侯夫人叫人来将她架走,就已经越过侯夫人,从侯府中走出来。 宽阔大气的门庭外,朱门石狮,显得很是贵气。裴宜笑一身鹅黄色素织纱裙,身姿娉婷而来,举止之间皆是贵气与端庄,站在朱门大户之前,光是看人一眼,都能觉得,这女子定然贵气非凡,端庄贤淑。 刘氏一顿。 自从裴宜笑与温故知和离之后,刘氏便再没有见到过裴宜笑,如今这么一看,险些没有认得出来。 这还不到一年的光景,裴宜笑竟然就生得与之前全然不一样。从前那窝窝囊囊的样子,瞧着就很是让人想欺负,可现下一看,那浑身上下贵气天成,端端一站,就够引人眼球。 刘氏只愣了一瞬,极快反应过来,叉着腰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哼,我就知道你不敢不出来见我。”刘氏翻了个白眼,走近裴宜笑。 裴宜笑浅浅一笑,脸上是惯有的温柔,这才让刘氏稍稍安心。 裴宜笑低声唤了声:“温夫人。” 刘氏昂起头,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颐指气使:“裴宜笑,赶紧的,把我家阿暖给弄出来,尽做些幺蛾子,闹得家宅不宁!” 裴宜笑不着痕迹抽了抽眉角,语气却还是淡淡的:“温夫人说笑了,不知道夫人您哪里来的脸面,让我把阿暖弄出来?你的家宅不宁,又与我何干?” 周遭寂静一瞬。 方才裴大小姐那温顺的模样,众人还以为她要退步了,却不曾想,她竟然说出了这么刺人的话来。 这一席话,打得刘氏脑袋瓜子嗡嗡的。 有人嗤的一声笑出来,附和裴宜笑的话:“是啊!裴大小姐说得有道理,你算老几啊,你家那畜生……哦不,女儿,都敢杀人了,有什么资格让裴大小姐放过啊?” 裴宜笑看向说话那人,有些面熟,应当是常在侯府外面走动的货郎。她淡淡笑,眉眼弯弯如同水墨丹青般好看,“温夫人见谅,我家附近这些百姓,就爱说大实话。” 刘氏脸色难看,哪能听不出别人骂她阿暖是畜生,她干哭一声,直接坐在了地上,十足乡下撒泼的劲儿。 刘氏嘴里没一句干净的话:“好你个裴宜笑,上下十八代祖坟被掘才有你这样的女儿!倒贴不要脸还心思深沉!” “你爹没屁*眼,你娘没**,****,你全家人都是猪狗不如的玩意儿!” “你更是个女表子,萧重没长眼,竟然和你勾搭在一起,一对奸夫□□天作之合!就想着看我们温家倒牌!” -- 第69页 裴宜笑眉心一跳,这些不堪入耳的话听着直让人作呕。即便是周围的百姓,也不曾听到过如此难听的污言秽语,足见温家门风如何,再看向裴宜笑时,带了些许理解。 怪不得人家裴大小姐要和离呢,这种家哪儿能待的下去啊? 刘氏还在骂着,侯夫人听不下去了,撸起袖子要与刘氏理论理论,还没走过去,裴宜笑就已经挡住了侯夫人。 裴宜笑淡淡说道:“母亲,与这种人撕打在一起,有失脸面,莫要玷污了自己的手。”她脸上笑容也没了,眼神冷淡。 等到刘氏骂累了,喘了口气,裴宜笑才笑眯眯问:“温夫人,可骂得尽兴了?” 刘氏愤恨看了裴宜笑一眼。 裴宜笑微微一笑,对自家已经目眦欲裂的小厮说:“去请官差过来。” 小厮赶紧飞奔而去。 刘氏一懵,“裴宜笑你要干嘛?!” 裴宜笑温和说:“温夫人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当街辱骂侯爵,按律责三十仗;辱骂将士,仗十;辱骂将军,仗五十;辱骂诰命,仗二十。” 刘氏顿时脸白如纸。 可裴宜笑远远没有说完,“我家祖宗十八代里,有长辈军功卓越,也有文治卓绝,上头两代是侯爵加身,温夫人,用不用我帮你算算,您这身上,得挨多少杖?” 她眯了眯眼,眼神冷得让人一骇。 再好的脾气都得发火了,何况裴宜笑本就与刘氏有罅隙,刘氏这一骂,裴宜笑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刘氏脑子都懵了,许久才开始耍赖:“我没骂!你凭什么要杖责我!” 周围百姓哄笑起来:“我们这耳朵可灵得很啊!” 刘氏粗糙的手指头指向众人,像疯了一样,“你们都诬陷我!!!我儿子马上要升官了,裴宜笑你敢诬陷我!” 裴宜笑淡声说:“哦,温大人不是为一己私利欺压百姓与女子之人。” 刘氏:“我儿子定然不会放过你们的!” “诸位都听到了。”裴宜笑笑眯眯的,“温大人为一己私欲,枉顾国法律令,到时候我会一并呈上大理寺。” 刘氏脸都黑了。 想要反驳,可话到了嘴边,却只剩下骂骂咧咧了。 官差很快就来了,把刘氏带走,裴宜笑得去对簿,也就跟着一起去了。温家的人也很快收到了消息,温故知被自己老娘这种自杀操作,气得险些吐血。 公堂上,刘氏犯了污蔑朝廷命官与侯爵之罪,念及其年纪大了,便只罚了六十杖。 六十杖啊,就算是个精壮男子,也不一定能顶得住啊! 刘氏因为辱骂官员侯爵要挨六十杖,可谓是开朝来第一宗案例了。放在平日里,众人对官差官员都是敬而远之,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别说当街骂起来了。 就算是有,那也只是嘴上骂个官差,罚几个板子就了事,从未有人想过,竟然还有人敢连着骂庆安侯、侯夫人、萧将军那么多人的。 没直接要命已经算开恩了! 六十杖的处罚一下来,刘氏直接就吓晕了,官差们一盆冷水下去,刘氏又醒转过来,哭丧着央求大人饶命,她再也不敢了的话。 裴宜笑坐在一旁,端正清雅,微微笑着,手搭在膝盖上,轻声说:“如今倒是知道不敢了,温夫人,开弓没有回头箭。” 刘氏跪下来就朝着裴宜笑砰砰磕了两个头,哭得老泪纵横,“笑笑!笑笑!好儿媳,我错了,我错了,今后我都不敢骂了!你让他们放我一命吧!” 裴宜笑垂眸,杏眼之中神色莫辩。许久,她才站起来,对大人说:“大人,这六十杖,不如让我亲自来?若不是我亲手来的,我可泄不了这心中的气。” 处理这件事的大人,平日里就与庆安侯府私交甚好,这种小事,自然应允。 刘氏见告饶无用,气得又骂起了裴宜笑来。 裴宜笑接过木棍,打在刘氏身上,她向来是个和善性子,本性温顺,打人这种事情,更是第一次做。 看到刘氏渐渐没了声,裴宜笑也觉得亲自动手与看别人动手,相差无几,看到刘氏挨了十杖就昏厥的样子,裴宜笑将刑杖一丢,淡然坐到了一边喝茶。 衙门里的茶味道不好,泡了之后还带着一股子霉味,也不知是放了多久的。 官差不明白裴宜笑的举动,讪讪问:“裴大小姐可是要放过温老夫人?” 大贞律法,凡是原告及受害人肯销案的,都可当做无罪。 此时若是裴宜笑主动销案,剩下的五十杖,便可不必受了。 裴宜笑放下茶杯,语气淡淡的:“且等等。” “等什么?” 裴宜笑勾了下唇:“等温大人来求我。”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不在的第一天,想他想他。 第35章 仲夏(3)二更 若是裴宜笑不松口, 刘氏这条命就得交代在这儿了。就算温故知把办理此事的顶头上司找过来, 按照裴家那护犊子的样子, 多半会挑起党派之争。 更何况, 裴宜笑的手里, 现在还捏着一个萧重。 不论是二皇子或者是太子,都不敢得罪的人物。 现在能救刘氏的办法, 有一个最简单的。 温故知是个聪明人,知晓裴宜笑只打了十杖后, 便猜的差不多了。 衙门外头,不少百姓听说了刘氏这档子事,都赶来围观。对于安居乐业的大贞百姓而言,这些八卦都像是饭后甜点一样, 怎么看,怎么香。 -- 第70页 温故知一袭青衫温润, 举止端庄, 与那个泼妇骂街的老娘,全然是两般模样。他光是往那儿一站, 便让人觉得清隽非凡, 这样的皮囊,最是受小姑娘的喜欢,也怪不得当初裴宜笑死皮赖脸要嫁给他了。 而当初死皮赖脸要嫁给他的裴宜笑, 正端坐在公堂之上,手捧茶盏,漫不经心搅弄着一盏清茶。 刘氏昏过去了, 还是没醒的过来。 官差看到温故知在门口,都纷纷探头看过去,还生怕裴宜笑看不见似的,提醒道:“裴大小姐,温大人在外头呢。” 裴宜笑微抬眼眸,淡淡“嗯”了一声,“瞧见了。” 官差搓了搓手,“要不要去瞧瞧?” 裴宜笑这才放下茶杯,施施然站起来,“可。” 外面,温故知手持四书五经,脚边放着一盆子炭火,这天本就热,一盆子炭火放在那儿,靠近的人都大汗直冒。 温故知看到视野之中出现的一道聘婷身影,眉头一皱,却不着痕迹掩盖起来,抱拳朗声道:“裴大小姐。” 裴宜笑停在公堂外的院落里,脚下蔓延着些许干枯的青苔,她站在那儿,好似一朵空谷幽兰,正静静绽放。 可温故知却知道,裴宜笑早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裴宜笑。 温故知抿了抿唇,将手中的四书五经统统扔进火盆里,火舌窜出,险些烧到衣角,围观百姓无一不唏嘘的。 百姓们最是敬重读书人,都知道这些书就是读书人的命,可温故知竟然当场焚毁四书五经,太令人惊讶了。 裴宜笑的嘴角依旧是挂着浅浅的微笑。 温故知朗声道:“之前我与裴大小姐结为夫妻,后又和离,可城中却流言四起,今日温某便在此说一句。” 温故知看了眼裴宜笑的神情,手指紧握,觉得屈辱,可现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天子的身体不大好了,等到他扶持二皇子上位,裴家如何,不过是他刀下鱼肉罢了。 万事俱备,绝不可因为裴宜笑这一点小事,而引起不必要的纷争。 若非如此,他何必向裴宜笑低头。 温故知道:“裴大小姐在温家之时,端庄贤淑,孝顺公婆,性情温顺,绝无错处。”他不忍地看了眼躺在公堂上的刘氏,别开头,继续说下去:“我母亲出身乡野,性情粗鄙,对裴大小姐几次责骂,而温某失察,导致后宅不宁。” 温故知:“温某有愧于二十年圣贤书,今日在此焚书,公开与裴大小姐致歉,望裴大小姐网开一面,饶我母亲一次。” 说到这里,温故知才露出了些许屈辱的神色来。 裴宜笑冷笑一声,她最是了解温故知不过,他心中最为介意的,便是出身这一点,最恨别人说他乡野出身,比不上城中贵人。 就像当初裴宜笑硬要倒贴一般,她觉得自己是深情一片,可在温故知看来,却是她们这种“贵人”,将他的自尊狠狠践踏于脚下。 在裴宜笑的注视之下,温故知的目光慢慢下垂,不再看她。 裴宜笑轻移莲步,缓缓走来,裙摆泛着微波,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她瞥了眼早已经烧光的书籍,撇了撇嘴,“温大人真是好心,终于是从百忙之中,挤点时间出来给宜笑澄清了。” 温故知忽视掉裴宜笑的话里话,俊朗的脸庞上,眉头微微蹙了下,“此乃温某的错,还请裴大小姐见谅。” 不可一世的温故知在她面前折了腰,裴宜笑鼻尖一阵酸涩,很想要找个地方哭一哭,替上辈子的那个窝囊废哭上一番。 敛眸看了眼脚边的火盆,裴宜笑按捺下心中的心酸,淡淡道:“温大人要说的只有这点?今日这么多百姓做证,何不将您养歌姬一事说得清楚一些?我裴宜笑曾对您一心一意,只为温家,可到头来,你们温家究竟是如何对待我的?” 自重生之后,裴宜笑鲜少露出过激的神态来,可今日,温故知当着众人的面与她道歉,她却有些忍不住了。 即便知道如今的温故知,并不是自愿,可在裴宜笑心中,却是对那个死去的裴宜笑有了交代。 温故知眉头一跳,又看了眼刘氏,咬牙道:“我与风娘早年相识,在娶了裴大小姐之后,依旧未曾断过,是温某对不起裴大小姐。” 百姓一听,就知道当初流传在皇城之中,裴大小姐不守妇道、不尊公婆,不敬小姑都是谣言!假的! 人家裴大小姐是个好姑娘!温家这些个糟心的人! 一时间,大家看向裴宜笑,目光中隐隐透露出几分怜惜之情来。 裴宜笑吸了吸鼻子,觉得眼泪有些绷不住了,别开头,柔声说道:“温大人,人不论出身,出身低下并非人低下,人心低下方为贱。” 温故知皱眉:“裴小姐似乎话里有话。” “不曾。”裴宜笑扬了扬光洁的下巴,眼睫低垂,像是在藐视温故知一般。这种作态,更是让温故知咬碎了牙,裴宜笑转身,说道:“温大人,今后还请约束好家人,下次,可不一定能从这里活着离开了。” 温故知呼吸一滞,看着裴宜笑从人群之中离开的背影,明明看着纤细瘦弱,仿佛一折就断,可他几次三番,都被这个女人折腾来折腾去。 收回目光,温故知急忙让下人去把刘氏抬回去,找个大夫瞧瞧。 从人群之间出去,繁星还没有来接她,她便打算自己一个人走走,走了几步之后,她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 第71页 这感觉异常熟悉。 侧目看去,便见萧重手持一把长剑站在巷口,头顶是古朴有着厚重感的破旧灯笼,他身量高,站在那儿时,风一吹,灯笼就碰到他的额头。 裴宜笑愣了愣,朝着萧重走过去。 萧重也同时向她走来。 方才在温故知面前的酸涩,本早已经被裴宜笑憋了回去,可此时此刻,面对着萧重时,她却毫无预兆的,眼泪珠子掉了出来。 萧重握着佩剑的手一紧,也没顾得上和裴宜笑说话,一双眉头紧皱,气势汹汹,剑已出鞘半分,似乎是想要过去单方面揍温故知一顿。 裴宜笑一惊,扯住萧重的衣摆,软声说:“将军,这里是衙门。” 软软的带着哭腔的声音,萧重整个人都要飘了起来,他抿了抿唇,终于是把锃亮的剑给收回了剑鞘之中。 萧重见她雪白的脸蛋上滑着两行泪痕,手指微微动了动,有些想要替她擦拭掉。他心中一动,看四下无人,便想要放肆一点。 没成想,刚收回目光,裴宜笑已经自己把自己的眼泪擦掉了。 萧重眼神一沉,裴宜笑还以为,是他觉得是温故知欺负了她有些恼了。裴宜笑用绣帕擦着眼尾,柔柔的声音说道:“将军,别生气了,我没有被欺负。” 除了被骂之外,真正被欺负的是温家。 刘氏挨了十杖,就算她身子骨硬朗,也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说不定没想明白,还会落下个病根儿什么的。 裴宜笑觉得自己没吃亏。 萧重看着她脸蛋上还没有消失的泪痕:“怎么哭了?” 裴宜笑轻轻扯动了下萧重的衣摆,朝着百姓们努了努嘴,回答道:“今日之后,皇城之中,便再也没有我不守妇道,不尊公婆的谣言。” 萧重不明白,这应当是喜事,有什么好哭的。 裴宜笑对萧重,也算是有了解了,瞧他一动不动的木讷样子,便知道他没想明白,若是他能够将女子这种心态想明白了,那才奇了怪。 她说道:“将军和萧老夫人都是好人,我不愿意满身谣言嫁给你,白白污了萧家门楣。今日之后,我便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 后面的话有些让人害羞,裴宜笑说不出口,便止了声。 萧重震动,握着长剑的手都快要把剑鞘给捏碎了。面前人含羞带怯,欲语还休,萧重喉结动了动,有些想要把这么娇滴滴的裴小姐拥入怀中,可又怕唐突了,被别人瞧见。 他只好克制下来,想要赶紧到三月初六。 那一日,裴小姐就是他将要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便能够随意将她揽在怀中,只属于他一个人了。 萧重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竟然不知自己还有这么霸道的时候,竟然想要独占她。 萧重略微平复下自己奔腾的内心来,只木木地应了一声:“裴小姐说的是。” 他看向渐渐散开的百姓,看着天外夕阳红艳艳一片,火烧云霞光照下来,艳得让人心中悸动。 裴宜笑杏眼眨了眨,眼尾带着的一抹微红,正如这天边火烧云一样艳丽。 瞧着便勾人得很。 为了让自己不乱,萧重别开眼,看向裴宜笑的耳垂。 裴宜笑轻笑:“将军又在发呆,在想什么?” 萧重的注意力全在裴宜笑的耳垂上,一时不察,竟脱口而出道:“在想何时才能娶裴小姐过门。” 刚一说完,萧重一愣,脖子之上顿时红了起来。 他薄唇动了动:“裴小姐,我……我……” 他怎么都狡辩不出来,毕竟他的确是这个意思。 裴宜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萧将军啊,在她眼中与在旁人眼中,是全然不同的两般模样。 别人眼中的萧重,杀伐果断、凶悍威严、冷厉可畏,是大贞的战神,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 可在裴宜笑面前,他有血有肉,专一自持,偶尔犯傻,却异常可靠。 他不止是大贞的战神,还是裴宜笑的将军,愿意护着她的将军。 裴宜笑抿唇笑了笑,软声说:“将军,我都懂得。”她的脸上也悄然爬上了霞光,声音更软了,“我也在等着,来年开春,三月初六。” 只待将军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笑笑冲鸭!!!gkd结婚!!! 第36章 仲夏(4) 温故知在朝堂里还是有些人脉, 没有让温暖秋后问斩, 而是判了一个牢狱三十年的重刑。 等温暖出来, 她这辈子也算是完了。 天热, 裴宜笑收集了些民间自制的稀罕小吃, 便去东宫看望太子妃。 太子妃的肚子也日渐大了起来,再过不了多久, 皇孙就要出生,整个东宫都严阵以待。 寝殿外侯着五六名掌事姑姑, 两名太医。裴宜笑听说是太子生母皇后娘娘拨下来的人。身为宫斗冠军的皇后娘娘,应当不会出错。 寝殿里,轻纱慢绕,因为太子妃怀孕, 殿中连香都没有焚。 太子妃挺着肚子,拉着裴宜笑的手坐下, 似乎是憋坏了, 抓着她的手便问:“我早就听说温家温暖想害你,你快跟我说说,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裴宜笑淡淡道:“苏家家仆良心发现, 便将这件事捅了出去,我倒是不知情,还以为那次只是意外。” “你与温故知成亲的时候, 我远远瞧过温暖那姑娘一次,看着倒清秀,没想到竟然如此歹毒。” -- 第72页 裴宜笑淡笑, 默认了太子妃的话。凉茶入喉,将一路而来的热意都驱散了,她享受地眯了眯眼睛,“好在如今早已经与温故知和离了,若是还在那儿,我怕是要酿成大错。” “谁说不是呢。温大人瞧着风光霁月的一君子,谁想竟然有这样的母亲与妹妹,让人惊讶。” 裴宜笑淡淡点头,没告诉太子妃温故知私下里的模样。 太子妃眼睛珠子一转,暧昧笑了两声:“不过和离得好,若不是与他家和离了,你怎么能遇得到萧将军?” 许是因为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太子妃心中欢喜,也多吃了两块甜糕,竟也没有恶心想吐。 太子妃:“我看你与将军似乎也是没见过几次面,怎的就忽然定亲了?不再多了解下?” 裴宜笑脸上一红,虚虚用手掩住脸上的娇羞意味。她和萧重在别人眼里,似乎是没有见过几次面,可背地里,两个人却是偷偷摸摸的。 想到这里,裴宜笑竟然觉得,她与萧重之间好像是在偷情一样。 想起来甜甜的,又刺激。 太子妃一看裴宜笑娇羞的样子,笑容高高挂在唇角,心中也是欢喜,自她怀孕之后,虽然太子对她极好,可手边事务繁多,又得要提防二皇子暗地里下绊子,难免忽视她一点,她也过得并不高兴。 可与裴宜笑聊天,好像是忽然找到了可以陪伴的人,心中也暖了起来。 太子妃凑过去与裴宜笑咬耳朵:“瞧你这样子,你们莫非已经私底下成事儿了?”太子妃柳眉弯弯,“也不必害羞,左右你们已经定了亲事,也算是名正言顺。” 裴宜笑的脸颊更红了,她自然明白太子妃说的“成事儿”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僵硬地扭了扭身子,不去看太子妃暧昧含笑的眼神,糯糯说:“娘娘您说什么呢,将军是个守礼之人,我与他……清白的很。” 她与萧重,最亲密的举动,不过是牵了牵手,抱了一抱,一丝越距的举动都没有过。 太子妃笑眯眯,看得裴宜笑一阵羞涩。 太子妃也不逗弄裴宜笑了,叫宫女来添了一盏凉茶,教裴宜笑喝了清清火,喝了两大杯后,脸上还是红彤彤的,手一摸,滚烫滚烫。 被太子妃一说这些“虎狼之事”,裴宜笑险些忘了来东宫的正事。她坐端正了许多,红着脸却是神情严肃起来,道:“前几日我与温家刘氏所发生的事情,想必太子妃在东宫也是有所耳闻的。” “确有耳闻。温家尽是出这般的人,当真是丢人。”太子妃露出一丝嫌恶的表情来,显然是有人同她说过,那日刘氏究竟是骂了些什么东西。 像是她们这种出生名门之人,许多时候,终其一生怕是都听不到那么难听的话了。 “其实那日,宜笑只打了刘氏十杖,一来是为了出气,二来却是有别的缘由。” “别的缘由?”太子妃拧紧了眉头,试探着问:“让温故知在百姓面前替你正名?这招携老母以令温故知,做的不错。” 裴宜笑似笑非笑,一双杏眸如春水横波,她此时脸上通红,衬上一双水盈盈的眼眸,别说男人了,就算是太子妃,都得动心几分。 太子妃略微出神,萧重这都能把持得住? 裴宜笑声音轻柔道:“这也是我来东宫的一个缘由,望太子妃私下里同太子说一说,二皇子那边,怕是有些异动。”她眉头皱了皱。 太子妃回过神,“这何以见得?”太子与二皇子龙争虎斗已久,可如今,太子丝毫风声都没有收到,裴宜笑是如何得知的? “猜的。”她勾了勾唇角,模样温顺,语气却极为笃定,“打刘氏十杖,不过是试探温故知的态度。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若非是有着比刘氏更为重要的事情,他决计不会向我低头。” 温故知只要再多花些时间,不难把刘氏救出去。可他却选择了向裴宜笑低头,这是为何?如他这么骄傲自尊的一个人,这可是下下之法。 裴宜笑便料定,温故知不愿意与她多纠缠,他怕的不是裴宜笑,而是怕裴侯爷护短,横插一手,从中发现他的异动。 裴宜笑将自己的猜想与太子妃一一说了,太子妃从茫然到恍然大悟,也严肃考虑了一番。 许久,太子妃才屏退了左右宫婢,声音低低同裴宜笑说道:“笑笑,兹事体大,此事我会与太子说。” 太子妃语气更严肃了一些,“自我怀上皇孙之后,陛下的身体就不大行了,一直吃药。陛下可没有换太子的打算,我估计,是二皇子有些慌了。” 裴宜笑瞥了眼太子妃的肚子,隆起一个大大的弧度,“您也不要掉以轻心,身边的人定要选信得过的。” 太子妃都答应了下来。 裴宜笑还在害怕上辈子太子妃产下畸形儿,导致皇帝陛下多心,分走太子权利,后来治理瘟疫之后,太子几乎已经被架空了。 再后来,陛下驾崩,没来得及换下太子,可二皇子却早就已经有所准备,打入东宫,一举夺权。 同太子妃说了这件事后,裴宜笑便从东宫出去。深深宫墙在烈日之下,仿佛更高更阔,将其中的权势滔天、暗流算计都挡得不见天日。 回过头,马车多跑一会儿,才是市集。一时间,烟火气息扑面而来,裴宜笑抿唇笑了笑,心里忽然又有了着落。 -- 第73页 她在路边买了个脆饼,吃着回侯府。 繁星拿着萧家送来的信给裴宜笑,急得满头大汗,一看裴宜笑手里还拿着个脆饼,悠哉悠哉的,恨铁不成钢说:“小姐,您这还吃呢,将军都已经走了!” 裴宜笑抬眸看了眼繁星,繁星将信递过来,“将军亲自送信过来,等了您整整一上午,您都没回来,侯爷紧拉着将军看诗文……将军承受不住,这才离开了。” 裴宜笑忽然觉得,没见到萧重,手里的饼不香了。 · 六月的这一天很是凉快,昨夜刚下过一场雨,皇城里的闷热气息总算降了下去。 裴宜笑换上了一身鲜亮的罗裙,整个人都生动娇艳,繁星在她身后直夸赞:“小姐生得真好看,保管将军今日看了移不开眼。” 裴宜笑嗔了繁星一眼:“话多。” 三日之前,萧重来府中给她送信,裴宜笑去了东宫错过了,看过信后才知晓,是萧重想要约她去桃园。 桃花缤纷如仙境,一眼看去,花海重叠,美如娇娘。当初裴宜笑便是在桃园遇上温故知的,被他迷了心窍。 可桃花是美……但现在都已经六月了!花早就已经谢了,再过两月,桃子都能成熟了。 裴宜笑思索了一番,觉得将军不是个知情趣的人,是个实在人。 这天气,去桃园里乘凉也极为不错。 从庆安侯府出去,萧重已经骑马在那儿等候多时,裴宜笑对着马上的他微微笑了下,眉眼低垂,稍稍福了福身子。 萧重朝着她轻轻颔首。 回过头,裴宜笑吩咐繁星:“你先去东郊的庄子里等我,我与将军赏完……桃树,就来。” 繁星应是。 裴宜笑自有打算,左右是要出趟门,不如趁着与他赏桃树的时候,顺便去庄子里看一眼药材的生长。 庄子里的管事老张差人来说了,有好几个药商已经托人来打听过价格。 繁星先离开了,萧重才牵着马过来,他黑眸扫过裴宜笑娇艳动人的脸旁,心里只剩下干巴巴的一句“好看”,嘴上却抿得紧紧的。 裴宜笑轻笑出声,“将军莫要再看了,再看下去,天都要黑了。” 萧重别开眼,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沉声说:“裴小姐要不要与我一同骑马。” 他身后的大马,哼哧一声,裴宜笑咽了口唾沫,她一个人可不敢骑,光是身量,这马就比她还高。 裴宜笑委婉拒绝:“我坐马车即可。” 萧重“嗯”了一声,牵着马送裴宜笑到了马车旁边,裴宜笑还在想着她这样拒绝,是否会伤到萧重心。她一时不查,没在马车上站稳,脚下一滑,她娇滴滴呼出声来:“将军!” 好在萧重眼疾手快,随手一揽,就将裴宜笑揽入怀中,打横抱起,没有丝毫损伤。 萧重剑眉蹙着,眸光从她脸上扫过,惊慌的神色还没有散去。 他眸光往下,从他这个角度看去,恰能看到一片雪肌若隐若现,甚是勾人。萧重血气旺,这一眼看过去,鼻头一热,有什么东西好似要流出来一样。 裴宜笑从惊恐中回过神,所感受到的是沉重的呼吸,与一个硬邦邦的胸膛。她纤细的手指扒拉上萧重的衣襟,感受到他身体上的温度,忍不住害羞。 她一寸寸抬起目光,声音软得一塌糊涂,“多谢将军,可以放我下来了。” 那双水蒙蒙的杏眼勾着他心脏乱跳。 萧重喉结滚了滚,在裴家下人的注目下,慢慢将裴宜笑放了下来,严肃皱眉道:“莫要乘车了,这般危险,你上马去,我带着你。” 萧重语气威严正经,颇为强势,很难有人会拒绝。 裴宜笑正想答应,抬眸一看,却微微一愣,后知后觉掏出绣帕来,慌乱踮起脚尖捂住萧重的鼻子。 裴宜笑紧张道:“将军,你流鼻血了!” 萧重:“…………” 小娘子踮起脚尖,正慌乱替他擦着鼻血,因为离得近,裴宜笑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在他身上了。 萧重淡淡推开了她一些,接过她手中帕子,狡辩说:“许是天热。” 他黑眸不明意味看了眼尚在担忧的裴宜笑,淡淡道:“火重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天好热…… 第37章 仲夏(5)一更 天气爽朗, 白云连绵横贯在天际, 仰头放眼望去, 便见碧空如洗, 一览无余。有飞鸟低低欢鸣而过, 处处都透露着生机与活力。自山道上遥遥望去,可见绿浪连波, 层层递进。 再往前一点,便要到桃园了。 人影寥落的山道上, 一袭橘色与玄色紧紧连接在一起,在碧浪之中,尤为显眼。 大马行得极慢,仿佛也是在与自己背上的两人一般, 欣赏沿途光景。 马儿都觉得悠闲自在。 可它背上的两个人却不这么觉得了。 从城中到桃园,不过是个把时辰的功夫, 若是坐马车, 也不算太长,可若是换成两个人一同骑在马上, 哪里都透露着不对劲。 裴宜笑不安分地挪动了下身子, 红着脸侧头,粉嫩的唇瓣抿了抿,“将军, 你靠得太近了。” 仿佛他的身体,就紧紧贴在自己的后背上一般,偶尔能够听到萧重擂鼓般的心跳。再近一些, 就能感受到那硬邦邦的胸膛与气息。 裴宜笑觉得羞赧,两个人坐在其上,连话都少了。 -- 第74页 萧重闷闷“嗯”了一声,他也觉得太近了。 他犹豫了下,拉住马缰绳,一跃下马,平稳落地。 身后蓦然一空,裴宜笑顿时惊慌,她攥住马缰绳,一双水灵灵的杏眸失措地看向萧重:“将军!”她语气都是乱的。 她一个人在马上,真的使不得。 这马儿会将她给跌下来的吧? 她哪里一个人骑过马,早知道就不让萧重下去了,她自个儿在上面,心里要多慌就有多慌。 萧重扯了扯唇角,接过马缰绳,“无妨,我替你牵着马,不会有事。” 裴宜笑还是放心不下,杏眸直勾勾望着萧重,勾得人心泛涟漪。 萧重失笑,牵着马往前走了两步,“莫怕,有我在。” 他走在马前,说话时,只侧过半边身子来,可那宽阔可靠的后背与语气,多少让裴宜笑稍稍安心下来。 将军说不怕,那就不怕。 两人一马,行于青葱山道,很快就到了桃园。 据说桃园是当年长公主置办下来的,目的是为了举办桃花宴,桃花宴也确实办过几场,热闹得很。可惜那时候裴宜笑年纪还小,只跟着侯夫人来过一次,对那时的盛况已经记不起多少来了。 后来长公主和亲,桃园没落,无人再办过桃花宴,可每每三月,依旧有不少人前来观赏桃花。 桃园人多的时候,是三月桃花正旺盛时,现在花早已谢去,桃园里郁郁葱葱一片,能看到树上结着的果,应当过不了多久就能熟了。 从马上下来,萧重在马下接住她,裴宜笑长舒了一口气,同萧重一起去将马拴好。 桃园里的守园人认得萧重,上前来作了一揖,唤了一声:“萧将军万安。”守园人是个聪明人,眼睛珠子在裴宜笑身上一转,便想明白这是何人,也恭恭敬敬唤了一声:“裴大小姐万安。” 萧重待旁人不亲近,此时也只是冷冷睨了一眼,“嗯”了声,没再说话。 虽说裴宜笑亲近待人,可守园人是个男子,她也不多说,只回应了一声后,便躲在萧重身后。 顺着路往前走,树荫下一片凉快,因为这个季节没人,空荡荡的园子里只剩下萧重和裴宜笑的脚步声。 走了会儿后,萧重慢下脚步,与裴宜笑并肩,身畔美人如花如月,满园风景都比不上。 萧重想,还看什么风景,不若看她。 这是他未婚妻子了,瞧瞧怎么了! 萧重理直气壮垂眸看去,冷不丁裴宜笑一抬头,两个人四目相对,她弯了弯眼眸,脸蛋更加娇艳生动了。 萧重心跳如雷,紧张回过头,目不斜视看着前方。 裴宜笑还不依不饶,娇俏一笑问萧重:“将军怎么一直看我?莫不是我脸上有东西?” 萧重耳尖一红,干巴巴说:“不曾。” “那将军为何一直看我?”裴宜笑看着他,他紧抿着唇不说话,硬邦邦的一个人,看起来严肃正经极了。 萧重把自己绷的紧紧的,因为慌乱,脚步也快了不少,裴宜笑要小跑两步才跟得上。她一身橘红衣裙,在风中翩翩飞动,裙摆擦过他的脚畔,萧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园子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裴宜笑好看。 裴宜笑追上来,鼓了鼓气,“将军你走得太快了。” 萧重一怔,慢了下来,与她并肩。她也没有追问下去,四周看了眼,着实没有人在,她轻轻叹了口气,“将军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来桃园?明年三月,山花烂漫,岂不是正好?” 萧重脸色表情一成不变,严肃正经,好像并不是出来游玩的,而是来办公一般。听闻裴宜笑的话,萧重说道:“恰逢休沐,便想和你一同来。” “明年春日的时候,还能再与将军来一次,那时候的桃园,像是花海一样,着实很是好看。”裴宜笑想起那时候的美景,微微眯了眯眼,“将军定然会惊奇的。” “好。”萧重答应,可严肃的脸上却显而易见出现了一抹冷淡,他眼尾冷淡,仿佛对裴宜笑这个提议并不满意。 裴宜笑微微惊讶,以往凡是她提出的,萧重都很是欢喜。 可现在,萧重竟然露出了这样的表情来? 裴宜笑想,莫不是将军恼她了?又或是厌弃她了? 裴宜笑手指微微攥紧,侧目看了眼面色冷淡的萧重一眼,抿了抿唇。不,她要相信将军,将军绝不是那种人。 此时的桃园里并没有什么好玩的,两个人一起走了会儿,便寻了个庄子用饭,饭菜是裴宜笑点的,她吃得清淡,可也为了顾及萧重的口味,特地选了些肉食,看起来还颇为丰盛。 蒸煮焖炖,菜菜出色。 萧重先给她盛了一碗菌菇汤递上,裴宜笑伸手去接,手碰到瓷碗底,却猛然收回手来。她细白的手指头上,竟然被碗底给烫红了。 萧重眉头一皱,将碗放下,抓着她的手指拧眉看。 裴宜笑轻轻吹了两下,不在乎地说:“没事,不过是被烫了一下,我竟没想到,那碗竟然那么烫人。” 萧重也垂下头,在她的手指上轻轻吹了吹,他吹过来,一股痒痒的感觉从指尖蔓延过来,裴宜笑不自在地收回手来。 萧重也察觉到自己做了些什么事情,冷脸一怔,忽的站起身后,朝着端坐着的裴宜笑弯了弯腰,语气正经懊悔道:“方才是我顾虑不周,不该唐突。” -- 第75页 他一个大男人,竟然抓着别人小姑娘的手吹吹,想起来……确实不妥当。 他眉头紧皱着,满脸都写上了“我不打算原谅我自己”的表情,惹得裴宜笑笑了一声,她将烫红的手指藏起来,软声说:“将军是担忧我,不是唐突。” 她用手背试探了下菌菇汤的温度,敛眸垂睫,语气轻快说:“若是唐突,今日将军流鼻血的时候,我那般举动,才是唐突。” 萧重赫然,默默坐得离裴宜笑远了一些。 今日他与裴小姐,却是过于接近了,他甚至都能够想到,自己夜晚做梦,那梦中究竟是怎么样一幅场景。 想到常做的梦,萧重更加不敢去看裴宜笑了。 将菌菇汤晾了一会儿,便凉了不少,用勺子喝上一口,满满的菌菇鲜味从汤头里爆发出来,鲜得人神清气爽。 裴宜笑笑眯眯也帮萧重盛了一碗,可汤在砂锅里,实在是烫人,她端不住,还是萧重来帮的忙。 裴宜笑道:“将军怎么都跟不怕烫似的,我这手指头都烫红了。” 葱白的手指上,明晃晃染上一抹殷红,萧重又想给她吹一吹,可还是按捺住了自己那份悸动,淡淡说:“我皮糙肉厚罢了。” 萧重的手掌里,生着许多老茧,有拿剑长得,也有使枪磨得,不过裴宜笑听说,在夷地打仗,许多时候没吃的,就算是将领,也要自己去借粮食,自己去搬,应当是吃了不少苦。 皇城繁荣,贵族子弟大多娇养,一口之乎者也却颇受百姓爱戴。 可萧家也是锦绣名门,将军却自小在夷地长大,吃的苦怕是比她吃的饭还要多,那般苦寒,裴宜笑压根是想象不到。 她偷偷吸了吸鼻子,抱着自己的汤碗坐到了萧重的身边。 萧重微愕看过来:“裴小姐?” 裴宜笑喝了口汤,眼睛里却染上了一层雾气,一眨眼,眼泪珠子就从眼眶里掉了出来,啪嗒一声掉在汤碗里。 萧重唤她的声音里不自觉染上一份紧张:“裴小姐?” 裴宜笑也不顾什么规矩了,用手擦了擦眼尾,声音又软又柔,带着不太明显的哭腔说:“没事,不过是想起了些许往事。” 萧重脸色紧绷,并没有松和下来。 往事?在这里能够想起什么往事?萧重唇绷成一条直线,比平日里看起来还要肃然上几分。 他本想要生气,可一看到裴宜笑微红的眼尾以及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心里都软了,只硬绷着说:“他不值得。” “唔?”裴宜笑茫然看过去。 萧重握紧了拳头,微微别开头,不想看裴宜笑为别的男人伤神。这里是裴宜笑与温故知初遇之地,故地一游,怎么会不想起往事。 他本以为裴宜笑心中有他,已经要放下温故知了,可她现在却如此伤神,萧重心里堵得紧紧的。 饭香萦绕在桌间,却没人动筷子。 还是萧重先说:“我听闻这里是你与他初识之地,应当有着许多回忆。”他语气严肃,说这句话时,真想去练武场找人打上一架。 裴宜笑收敛眼泪,正想说话,可萧重却继续说了下去:“我想到这里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模样……”他黑眸一冷,小声嗤了下,“不过如此。” 裴宜笑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是萧重误会了。 而他口中的“他”还能是谁,自然就是那个与她纠缠不休的前夫温故知了。 萧重那边还沉浸在难受之中,手握成拳,骨节泛着清白,若是细听,还能听到骨骼咔咔作响。裴宜笑却半垂着眼泪笑了一声,萧重不解,看向了她。 她那半垂眼泪轻笑的模样,更是如同沾了露珠的娇花,就是在等他采撷一般。 裴宜笑伸手过去,在他粗粝的手掌之中戳了下,四周没有人,她便壮着胆子凑过去,凑到萧重的耳边,软软低低说:“将军。” 她唤一声“将军”,萧重骨头都酥了,哪儿还有心情去想温故知。 微微侧眸,见她羽睫轻颤,压下眸中的羞涩来,可脸上温柔小意的表情却是一成未变,她说:“方才没有想到别人,是想到将军了。” 萧重黑眸看去,锐利如同雄鹰,熠熠生辉。 裴宜笑说下去: “想到将军少小离家,在夷地吃多了苦,我心中心疼难受。” 萧重眼神动摇,拳头松了下来,手满心满眼只剩下裴宜笑。 裴宜笑继续说着: “若是日后成亲……我必然会好好待将军。”她说得越来越低,也越来越是羞涩,“将军莫要乱想了,温故知不值得,可是将军值得。” 她从前是个内敛端庄的性子,鲜少与人说得这般直白露骨。 可是对萧重,若是不说的明白些,他是不会明白的。 她知道,只要她说,萧重便会信她。 果真,她一说完,萧重好像一杆□□般挺直不动,薄唇动了动,耳边只剩下他嘀咕的声音:“我值得。我值得。” 裴宜笑弯了弯眼眸,她要把横在萧重心间的那根刺——温故知,拔掉。 一晃神,萧重竟然力气颇大将她紧紧摁在怀中,她小声呼了一声,被他紧紧抱住,比以往许多时候,都能够感受到他起伏的情绪。 他声音干涩,略带沙哑问:“裴小姐,我值得吗?” 胸腔中的震动带动着耳膜,裴宜笑没再挣扎,而是温顺抱住他的腰身,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硬硬的,隔着衣料也能摸到线条。 -- 第76页 她红了红脸,如蚊呐般应了一声:“将军值得。” 萧重深深呼吸了下,正要说话,却听到包间的门响了两声,外头响起了守园人的声音:“裴大小姐,皇城有人来找您,说想要见见您。” 萧重怔了下,极快松开了裴宜笑,两个人慌乱整顿衣衫。 确认没有褶子后,裴宜笑才打开门,守园人机警往里面看了眼,却见裴宜笑与萧重皆是红着脸,桌上的菜一点没动,他脑袋都懵了。 年轻男女血气方刚,萧将军体力充沛,莫不是方才两个人在做些什么,却被他给打搅了? 瞧萧将军看他时凶狠的眼神,好像是被猛兽给盯上了,顿时间,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守园人赶紧别开头,禀报说:“是皇城温家温大人,说是在老地方等您。” 守园人又抬了下头。 已经后悔自己怎么在这个时候来找裴宜笑了,现在萧将军的眼神,好像是已经要扑上来了。 危险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夏天真来了,好热 第38章 仲夏(6)二更 温故知会来, 完全是在裴宜笑的意料之外。估摸着现在的时辰, 怕是她与萧重刚出城, 温故知便收到消息赶来了。 裴宜笑眯了眯眼睛, 烟霞般的颜色还挂在脸颊上, 眯着眼睛想事情时,显得昳丽动人。这个温故知, 好端端的,还说了个“老地方”出来。 她细细思索了下, 想必温故知来找她,怕是为了温暖的事情。刘氏得了重病,日日在床榻上喊着温暖的名字,温故知也只有这一个妹妹, 不可能不救。 回过头,裴宜笑平静问萧重:“将军可要一起去瞧瞧?” 萧重不喜温故知, 握了握拳头, 冷脸说:“我不想见他。” 裴宜笑点点头,指了指桌上的菌菇汤, “将军, 汤要凉了,且快些尝尝,鲜得很。我去去就回。” 萧重:“嗯。” 他实诚地端起碗, 面无表情一口喝完了。 温故知嘴里“老地方”,不过是当初裴宜笑第一次遇到他的地方。桃园中有颗参天桃树,华枝如盖, 每每三月,那里定然是最美的去处。 温故知说的,便是那里。 裴宜笑顺着小路过去,远远瞧见绿树之下一袭白衣显眼,温故知头束玉冠,负手而立,端的一个君子温润。 当初裴宜笑见他时,便是这幅打扮。 这幅打扮,勾引得她神魂颠倒。 她挑了挑眉,冷冷一笑,她当是拿了什么筹码来同她谈,原来不过是想要使美男计来了。 裴宜笑小步走过去,踩到脚下修剪留下的枯枝,发出咔嚓响声来。温故知回过头,露出淡淡一笑,春风落日湖边风月也不及了。裴宜笑微微垂眸,不着痕迹撇了撇嘴。 温故知淡笑:“等你许久了。听说你在用饭?” 语气还挺熟稔。 不知道的,旁人还以为打了他老娘的人不是她呢。 裴宜笑不动声色,疏离福了福身子,静静回答:“若是温大人迟些来,应当就用完了。” 温故知晃了晃折扇,露出无奈一笑的神情来,“夫人,你大可不必如此针对我。我只是担忧你罢了。” “温大人莫要乱叫,我可不是您的夫人。”裴宜笑温顺垂眸,“我们早已经和离,我也定了人家,温大人现在的举动,未免有些……” 她歪了歪脑袋,温软吐出几个几个字来:“毫无礼义廉耻之心。” 温故知咬了咬牙,脸上却还是微微笑着,“夫人,我从未想过与你和离,若非你坚持,我怎么可能同意。” 那模样,瞧着真诚极了。 裴宜笑想,温故知还有戏子的天分呢。 她往后退了两步,与温故知拉开些许距离,树叶的倒影落在她身影上,错落斑驳,身姿如同风中枝叶一样,瞧着便袅娜娉婷。 温故知打量她几眼,竟然发现裴宜笑出落得愈发娇艳动人了。她的脸已经渐渐张开,散发出不同于往日的娇俏,这般娇俏又与她温顺的笑容融在一处,极为和谐。 温故知眼眸亮了下,说道:“你可是还在为风娘之事恼怒,风娘不过一个妾室,你若是不喜,我将她发卖了就是。” 面前的女子模样动人,就算再次娶回去了,放着也是个好看的花瓶,温故知吃不了亏。他竟然有些后悔,当初怎么就负气,连正眼都没瞧过她,没动她分毫。 再说了,等把她再抬进温家,赎出阿暖很是容易。不仅如此,她在手中,多少能掌握太子左膀右臂庆安侯府的举动,那二皇子的计划也能更加顺畅。 裴宜笑敛眸间,压下眼底的厌恶,又往后退了两步,自喉间溢出两声嘲讽的笑来,“温大人可真真是风娘的知心人呢。” 无视掉裴宜笑语气之中的嘲讽,温故知道:“笑笑,往日种种,我们便不追究,你可愿再与我回去?” “温大人,我只恨没有生令堂一副毒嘴,现在说起来,只能骂你一句不知廉耻。”她失望摇了摇头。 温故知攥紧折扇,他都如此好声好气来求和了,裴宜笑竟然还得寸进尺! 有风自林间细密吹过,这两日都比较阴沉,风吹着很是凉快。身后有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来,温故知抬眼看过去,裴宜笑转身,目露温柔笑意。 她此时的笑意真切,温故知方才晓得,原来刚刚她的柔情浅笑,都是那么虚假。 -- 第77页 温故知手头更紧了,桃花眼底氤氲恼怒,裴宜笑这是真的喜欢萧重了?他们才和离多久?那个整日讨好他的裴宜笑竟然移情别恋了? 裴宜笑软软唤了一声:“将军。” 温故知眉心一跳,心底里浮现几许嫉妒来,她从未用如此软糯的腔调唤过他! 萧重凝眸走来,一袭玄衣将整个桃园都染上了肃杀意味,他面色颇冷,唯独看向裴宜笑时,才有融化的迹象。 萧重阔步走来,正巧挡在两个人之间,他背脊宽厚,将裴宜笑挡的严严实实,保管温故知看不到。 他眼尾一垂,淡淡说:“给你留了汤。” 裴宜笑温柔笑着:“多谢将军。” 萧重从喉中滚出一个“嗯”字,就要带着裴宜笑离开。裴宜笑与温故知也没有任何好说的,她竟不知,一个人竟然能无耻到这般境地。 温故知匆忙跟上,着急喊了一声:“等等!” 裴宜笑和萧重同时止住脚步,她想转头,还没来得及看向温故知,一双有力的大手便托住她瘦弱的肩膀,迫使她没法转身看去。 萧重侧目,冷冷睨了温故知一眼,只那轻飘飘的一眼,便让温故知禁不住停了下来。萧重黑眸中涌现一丝杀意,惊得温故知顿时汗毛倒竖,从头到脚都是冷的。 萧重抿了抿唇,半晌才吐出几个字来:“温故知。” 裴宜笑忍不住想要往后看,不过禁锢着自己肩膀的手,力气着实是大,她压根看不见温故知的脸色,唯独见萧重面色冷淡不虞,黑沉沉的,瞧了有些吓人。 这样子看起来,就像是皇城中传言的那般,将军要吃小孩啦! 温故知面色发青,却故作镇定淡淡应了一声:“在。” 萧重哼哧一声,“不过如此。” 温故知脸色霎时一变,裴宜笑抿唇轻笑出声,催促萧重:“将军,回去喝汤了,过凉也不好喝。” 萧重不再去看温故知,回过头,顺其自然将裴宜笑的小手攥住,紧紧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两个人并肩往前行,无一人回头看温故知一眼。 裴宜笑本就瘦弱,近来似乎是圆润了不少,可往萧重身边一站,依旧弱柳扶风般,摇摇欲坠。但一被萧重牵着,两个人竟然又格外和谐,那枝弱柳,似也是风吹不折。 回到包间,饭菜还没凉,裴宜笑和萧重用过饭后,两个人都没有再提起温故知这个人来。 从桃园离去,裴宜笑要顺便去药材庄子瞧瞧,萧重一听,自然要护送着裴宜笑过去。 两个人又同乘着一匹马,好在庄子离桃园不远,很快就到了。 庄子里的老张将药材商报的价格都给了裴宜笑,裴宜笑只淡淡看了一眼,便还给了老张,说:“都回绝了。” 老张一愣。 萧重也忍不住侧目看过去,问:“不打算卖掉?” 裴宜笑弯了弯眼眸,“先留一留。” 萧重便没有再多过问,裴宜笑说要留,那定然是有着自己的想法。两个人在宽敞的庄子里转悠了一圈,天上却渐渐布满了乌云,看着是要下雨的样子。 萧重仰起头,蹙了蹙眉头:“怕是要下一场很久的雨了。” 空气里,隐隐约约还有水汽的味道,引得人鼻头有些发痒。现在时辰还早,可放眼看去,四周也是雾蒙蒙黑压压的,想来的确会是一场很大的暴雨。 裴宜笑道:“若是回城,定然会遇上大雨,咱们今日便在庄子里住上一宿,再看明日的天气如何吧。” 萧重张了张嘴:“好。” 这如何能不好,能与心上人同住,哪里有不好的道理? 裴宜笑弯起唇角,仰头看向黑沉沉的天幕,她知道,这一场雨,怕是要下好长一段时间了。 足足下了半个月的暴雨,湖州便起了洪水,堤坝决堤,民不聊生。上辈子时,在温故知的提议之下,二皇子与他前往赈灾,成效斐然,病中的天子对二皇子赞不绝口。 洪灾之后,并未就此消停,洪灾之后,南方爆发了大范围的鼠疫,死了不少人,许多地方沦为了空村,没有一人。 百姓们只好北上到了皇城之外,一路之上,染病者众,皇城闭门不开,民生怨道。 想到这里,裴宜笑皱了下眉头,侧头看了眼身边的高大男人,还好,天灾之下,还有个高的顶着。 从田畔上回到庄子里,用过晚饭,裴宜笑便让繁星去将客房收拾出来给萧重,恰是这个时候,老张来禀报说,风娘来了。 萧重看了裴宜笑一眼,识相地去做别的事情了。 风娘撑了一把伞而来,裴宜笑淡笑着迎了上去,“外边儿下雨了?” “嗯,现在还不大,想必一会儿便会大了起来。”风娘柳眉微微蹙着,脸上还有青紫的痕迹,她收了伞,着急走进来,便握住了裴宜笑的手,唤了一声:“姐姐。” 裴宜笑浅浅一笑,不动声色将自己的手缩了回来,“脸上这是怎么了?伤的这般严重。” 风娘一怔,伸手碰了碰伤口,没吭声,一副为难的样子。 裴宜笑便不再追问,笔直坐下,“今日天已经暗了,且要下雨,怎么忽的想起过来?” 风娘也跟着她坐下来,因为动作颇大,扯得伤口有些撕裂,疼得眼泪花都要掉了出来。她硬生生忍住,偷偷擦了擦眼尾,说:“姐姐,今日一早,我听闻我家大人来找你了?” -- 第78页 裴宜笑抿了口花茶,花香四溢,沁人心脾。她看了眼风娘脸上的青紫,叹了口气:“的确如此。” 风娘忙抓住裴宜笑的手,惹得她杯中的茶水倾倒出来,好在茶水不烫,裴宜笑只淡淡擦了擦。 风娘急说道:“姐姐,大人来找你,肯定是希望你放过温暖,可那种歹毒的女子,竟然想要杀了你,你可不能答应啊!” 风娘一大早就听说,温故知穿得格外俊朗,出门寻裴宜笑去了。 风娘放心不下,裴宜笑当年对温故知简直是死心塌地,现在温故知若是有意勾引,指不定裴宜笑真的会同意放过温暖。 到时候,她在温家,怎么还有可能立足! 裴宜笑意外地挑了下眉头,“你与阿暖……?” 风娘噙着眼泪花咬了咬牙,咬的唇瓣发白,“姐姐,我也不瞒着你了,当初我与你投这个庄子的钱,是我拿的温暖的。”风娘说,“她私藏了一笔钱,数目不小,那钱也不干净,还不是苏玉成给的!” 外面的雨已经渐渐大了,打在乌瓦上,啪嗒啪嗒作响。裴宜笑垂眸想了一会儿,没有吱声,风娘咬着唇看过去,昏黄的烛光像是搭出了一片光晕,落在裴宜笑身上,这般瞧着,裴宜笑竟然比平日里看着,还要安静温柔。 风娘忍不住催促了一句:“姐姐,那可是想要杀你的凶徒,你可不能够被温故知迷惑了,做错了选择啊。” 裴宜笑抬起眼皮,杏眼中仿佛也亮着烛光,眸光一闪,光芒在她眼底波光粼粼,好看极了。风娘瞧了,都觉得好看,也不知道温故知当初眼睛是有多瞎,这般美人不要,偏要来杏花楼找她。 裴宜笑:“莫急,我并没有答应温大人,不过以温大人的手段,想要打通上面,伪造些许证据证明温暖无罪,不过是时间问题。那时候,温暖依旧能出来,依旧能发现是你拿了她的钱啊。” 她漫不经心挑了下手指,长睫压下一片阴影浓重,“到时候一查,就能查到你与我一起投了这个庄子,你怕是不好过了。” 风娘顿时松了一口气,她从裴宜笑的语气里听出了意思来,想必裴宜笑根本就没想过要答应温故知。 她凑过去,压低了声音,“这不打紧,不过我需要姐姐的帮忙。” 裴宜笑:“你且说说。” 风娘:“我手头有温暖残害府中丫鬟的证据,她以为自己都安置妥当了,完全不曾料到我偷偷留了一手。” 风娘这可真的是雪中送炭了。 也送了温暖一把绝命屠刀,也是够狠。 裴宜笑本还想的是,等到太子上台后,温家失去了二皇子这把保护伞,还有什么能耐和裴家斗,想要拿捏温家,轻而易举,向温暖报仇,也简单多了,没必要急在一时。 这下倒好,风娘把刀递到了手里,非常贴心。 裴宜笑抿了抿唇,“那你是想要我做些什么?” 风娘正色,脸上的青紫显得更加狰狞,她说道:“我们只需快刀斩乱麻,姐姐走个关系,将温暖的罪直接定下,拉去菜市场斩了,让温故知反应不过来。” 裴宜笑眯眼看了下风娘,上辈子倒是没看出她如此心狠,温故知可真的是带了个好妾室在身旁啊。 风娘拉着裴宜笑的手,眼神愈发真诚起来,“姐姐,我决计不会害你的,你信我!” 裴宜笑依旧不语,看那模样,似乎是在沉思。 风娘:“姐姐,妹妹在这儿再给你透露一件事。” 裴宜笑看向她,目光微动。 风娘道:“近来温大人时常写信到湖州,我虽不知是什么事情,可他每每收到湖州的信,都格外严密。” 裴宜笑略一思索,手指摩挲着杯沿。 温故知与湖州。 湖州那儿有着发达的船运,各路商品进出都得经过那儿,温故知定然是在谋划着些什么。 风娘这条消息还算是有些用处,她回过神,淡淡道:“等我回城之后,将温暖谋害人命的证据给我。” 风娘狂喜。 这下子,不仅可以占据温暖私藏的所有钱,还能够除去温暖,现在刘氏卧病不起,整个温家,到时候还不是能够由她拿捏? 裴宜笑瞥了欣喜异常的风娘一眼,看明白了她所有的打算。 她轻轻嗤笑一声,无人听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两章!哈哈,好多老板发现换封面了,这是超级棒的画手小姐姐画的封面! 第39章 仲夏(7) 天色阴沉, 雨点子东一个西一个地落着, 将地面润湿。温故知正色, 与二皇子及其他同僚说道:“此事要紧, 事关殿下能否荣登大宝, 诸位仔细着些。” 所有皇子除去太子之外,成年之后便要在外面另开府邸, 而温故知此时就是在二皇子的府邸之中。 二皇子阴鸷的眼神微垂,看似漫不经心, 实则眼底野心磅礴涌动。最高的那个位置,只能是他的。 同僚纷纷起身,对着温故知拱了拱手,“温大人放心, 这些事便交由我们来做。” 其中不乏位高权重之人,也对温故知客气几分。谁都知道, 二皇子殿下如今最信任的人, 便是温故知,若是将来事成, 温故知必然扶摇直上。 啪嗒啪嗒—— 外面的雨好像是大了很多。 二皇子掀起眼皮, 秀美阴沉的脸上,露出几分冷淡的眼神来,他看了眼身形隽秀的温故知, 不知意味地笑了一声:“我听闻你去找裴宜笑求和了?” -- 第79页 温故知面色不变,对二皇子知道此事,并不讶异。他淡淡点头, 苦笑一声:“确有此事。”他解释道,“故知于裴宜笑,并无感情,不过是想要将她拿捏在手中,于殿下有益。” 二皇子神情晦暗,骨节分明的手在桌案上敲了敲,“有心了。”半晌,他复又开口,“你妹妹那事,我已经知会文太师了,等风头过去,他自会帮你把妹妹救出来。” 温故知弯腰拱手,动作行云流水不卑不亢,“多谢殿下。” 从二皇子府上出去,雨势渐大,温故知撑了一把伞,与同僚分开出去,免得太过招摇,让太子那边起了警觉。 坐上马车,往家行不到三里路,马忽然停了下来。温故知警觉起来,出声问:“怎么回事?” 车夫竟然没有回答。温故知蹙眉,并不慌张,皇城地界,他朝廷命官,身居要位,有人要刺杀的话,不可能如此莽撞。 他屏住呼吸,端坐其中,倏而,一柄长剑从外穿了进来,剑锋凌厉,从他脖颈边滑过,冰冷的感觉比痛感要先到。 那柄剑偏离了些,只划破了他的脖子,并未伤到要害,可血还是从身体里流出来,黏糊糊一片。 还未回过神,一双大手从外面伸了进来,一把抓住温故知的衣领。风拂起车帘,温故知终于是看到了外面的人。 雨很大,萧重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单薄的衣衫贴在身上,能看到他身上健硕的线条,甚至还能感受到他磅礴的威压,骇得温故知说不出话来。 回过神,温故知已经被萧重提了出去,他才后知后觉大声吼道:“萧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萧重捏着他的衣领,黑眸好像被雨水洗过一样,更加幽深漆黑,也更是渗人。 萧重的眼神忽的晃动了下,想也没想,一拳就打在了温故知那张小白脸上。温故知立马就懵了。 平日里,萧重瞧着好歹也是个知法守礼的人,可现在这强硬的拳头告诉温故知,这个人手上沾的血,比他走的路还要多!不差他一个! 温故知慌乱看到,雨幕之中,他神情冷厉,一双黑眸如剑,光是看上一眼,都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温故知拉住萧重的拳头,急忙喊了一声:“萧将军!” 萧重眼眸微动,就温故知那点力气,哪能阻止得了他,他照着温故知的身体打下去,冷声咬牙说:“老子的女人你也敢妄想?” 低沉愠怒的声音回响在耳畔,温故知眼冒金星,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好像是被野兽捕捉到的小白兔,根本逃不开。 恍惚之中,温故知慌乱说了句:“将军!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二皇子的人,你克制一些!” 萧重一顿,温故知松了口气,还以为萧重忌惮了。 “克制?”萧重戏谑一笑,一脚将温故知踹开,“老子就没怕过谁!我回城后守点礼,还真当老子是个文雅人了?” 温故知肋骨一疼,动弹不得。 雨很大,重重砸在身上,疼得温故知说不出话来。 萧重: “就你这样子的玩意儿,竟也配娶她?” 温故知拼命想要爬走,可萧重在,哪儿有那么容易的事。刚刚从二皇子府上出来的翩翩公子,这瞬间如同落水狗一样,狼狈极了。 萧重心中也是痛恨。 温故知还真当他好欺负,都敢当着他的面勾引他未来妻子了!他没有当着裴宜笑的面动手,而是等到晚上没人的时候,胖揍一顿,让温故知知道,有哪些人招惹不得。 萧重下手重,不到一会儿,温故知就昏厥了过去,整个人躺在雨水里,白衣脏污,狼狈不堪。 萧重收手,嗤笑一声,黑色眸珠如同熠熠发光的黑色宝石,他转身就上了马。气也出了,他还得赶紧回庄子里去,不然裴宜笑会急的。 大雨滂沱,淋得人眼前模糊一片,整个人的身上都被雨淋得湿透。回到庄子时,不算夜深,庄子里的人还没睡。 老张撑着一把伞在裴宜笑头上,繁星担忧的声音在雨中响起:“小姐!雨这么大,天还黑了!咱们明日起早再去寻人吧?这般恶劣的天气,会出事的!” 裴宜笑蹙眉,脸上神情严肃,她接过老张手中的伞,坚持说:“不行,我放心不下,将军不见了许久,我定要去找找。” 繁星:“将军是战神,哪里会有什么事……” 话音未落,只听滂沱大雨之中,传来了马蹄与马鸣声,裴宜笑凝眸看去,只见雨帘朦胧与黑暗里,缓缓出现一道高大人影,他骑着马,身姿更显挺拔。 马儿到了跟前,收蹄停下,鬃毛尽湿,它甩了甩脑袋,发出哼哧声。 繁星见此,松了口气,虽然惧于萧重威严,可还是忍不住替自家小姐嘟囔:“这大晚上的,将军也不知去哪儿了,我家小姐还打算冒雨出去找找呢。” 萧重看向撑着伞的裴宜笑,心中一软,她身上的裙摆被雨水打湿了,也沾着泥浆,仰头看他时,眸中水气弥漫,全然是对他的担忧。 萧重懊恼,早知道如此,便直接把温故知从二皇子府中拖出来揍一顿好了,指不定能早些回来。 萧重从马上下来,裴宜笑睨了繁星一眼,说:“你和老张去烧些热水,让将军准备准备沐浴。” 老张和繁星应了一声是,便一同去厨房烧水了。 裴宜笑上前垫脚给萧重撑伞,萧重往后躲了躲,面色淡淡说道:“我身上湿,不要把你也沾湿了。” -- 第80页 裴宜笑弯了弯眸子,摇头说:“我不怕的。” 萧重淋过雨,那双黑眸好似比平日里还要浓黑上几分,垂眸看过来时,看的让人心中悸动。 萧重:“不准。” 他还挺霸道。 裴宜笑轻笑一声,“不准便不准。” 萧重失神,觉得自己方才的语气许是过重,忍不住解释:“裴小姐,我只是怕你湿了身上,明日病了,这雨水的滋味不好受。” 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衣衫贴着身体,能瞧见凸起的线条,衣摆之下,滴滴答答滴着水。雨水落下来,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往下流,裴宜笑顺着看过去,见他凸起的喉结滚动了下,她心底里泛起一丝异样来。 她垂下头,雨水啪嗒啪嗒都砸在伞上,她轻声说道:“将军,我明白的。” 她低低软软的声音伴着雨声都入了耳中,好像无论何时,他都能被她的声音撩拨起来似的。 露天雨大风大,两个人也不在外面多留,一同回了房中。萧重身上的衣衫都湿透了,裴宜笑只好去借了老张的衣服给萧重送过去。 屋檐下的雨落得噼里啪啦,毫无节奏,顺着长廊过去,便是萧重的房间。许是有些急了,他竟然没有关上房门,裴宜笑走过去,未曾进去,就看到房中的萧重正脱了衣衫,她脸上一红,正好能看到他宽厚的后背,后背上劲瘦的线条紧紧绷着,还有水珠滚落。 那后背着实称不上好看,纵横着几道深深浅浅的刀疤,裴宜笑都能想到当初的那伤,究竟有多重。 萧重察觉有人,也转过身来,一看竟然是裴宜笑,她还看着他的裸露的身体,脖子一红,眉头蹙起。 裴宜笑后知后觉,用手捂住了眼睛,把手上的衣服颤巍巍递出去,“将军,换上干衣服吧。” 萧重走过来,接过她手中的衣服,衣料摸着并不太好,可萧重一点都不介意。 面前的裴宜笑用手捂着眼睛,却捂不住她发红的脸蛋,好像白净的瓷器上多了一抹殷红,怎么瞧都觉得新奇。 萧重多看了两眼,一时忘记把衣服穿上。 走廊里传来了繁星的声音:“慢着点,水都荡出来了,差点烫到我。” 裴宜笑一惊,松开手,直溜溜看向萧重,又看到他胸膛起伏,皮肤颇白,她曾抱过的胸前果真是一块块的肌肉。她匆忙别开头,脸上更红了。 她嗫嚅道:“繁星过来了,你且快些穿上衣服,不然她会误会的!” 萧重沉沉道了声:“好。” 他动手穿衣,可穿上之后,衣服零零落落,看起来凌乱不堪,看起来好似更加暧昧一样。眼瞅着繁星过来了,要真的被瞧见,按照繁星那脑子和嘴,指不定要回去说些什么。 萧重也明白她的顾虑,眉头一皱,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将她带入房中,压低声音说:“进来。” 房中有个堆了书的小隔间,隔间很小,书堆在里面,再塞个裴宜笑,更加拥挤了。这个时候,萧重竟然还挤进来,裴宜笑往后退了步,绊到了身后的书架上,萧重手揽上她的腰,便将她往自己怀中一带。 他衣裳没穿好,胸前还半敞开,裴宜笑的脸正贴在那一块,胸膛烫人,裴宜笑吓得不敢动弹,只颤巍巍软声唤了一声:“将…将军。” 萧重平复下自己的呼吸来,松开裴宜笑,狭小的空间里升腾起一股暧昧来,裴宜笑微微别开头,一脸羞涩。 萧重掩唇咳嗽一声,说:“繁星来了,我先出去。” 裴宜笑:“好。” 将隔间的门关上,萧重假装自己房间里没人一般,径直走了出去,将衣服缓缓整理妥当,才让繁星老张进来处理热水沐浴。 繁星不便在这里伺候,萧重也直接让老张离开了,听到两个人脚步声远了,萧重才去开了隔间的门,对里面小小的身影说:“可以出来了。” 裴宜笑松了一口气,从隔间里出来,房间里盛了热水,热气扑面,她的脸蛋更红了。 她一双剪水杏眸瞥向萧重,像是嗔怪般问起:“这般大雨,将军夜里去哪儿了?” 风娘离开的时候,裴宜笑没见到他,心里担心得很。 萧重犹豫了下,没立马回答,他暗地里打了温故知一顿,不是君子所为,他怕说了引得裴宜笑反感。 思衬之下,萧重给出了一个比较好听的说法:“我去找温大人叙旧了。” 裴宜笑睁大眼:“叙…叙旧?” 他和温故知能有什么旧,裴宜笑险些笑了出来,她嘴角的弧度弯起了一点点,垂眸看着身边热气蒸腾的热水。 真热啊。 萧重面色不动,没有任何心虚,坚定点头,肯定自己说法一般重复了一遍:“对,叙旧。” “那将军和温大人叙旧这件事,便不要让外人知道了,若是温大人发难了,将军就说不是你,没做过,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好?” 萧重愣了下,还是点头。 他打了温故知就打了,旁人问起也是打了,可现在,若是裴宜笑让他不要说,他还是不说好了。 她说的话,总归是要听的。 裴宜笑松了口气,小指头指了指大门,低声说:“那你先沐浴,我先回房了。” “好。”萧重答应一声。 裴宜笑转身,刚打开房门,外面的清冷空气窜了进来,雨声也更大了。她想要同萧重道一句“晚安”,可还没开口,萧重已经攥住她的手腕,将她又拉了回来。 -- 第81页 她被他压在门边,一双黑眸动也不动注视着她。 裴宜笑别开头,轻声唤了句:“将军?” 萧重:“裴小姐,今日是我让你担心了。” 攥着自己手腕的粗粝大手,很是烫人,他说话时,他的气息更是扑面而来,呼吸都落在她的头顶。 裴宜笑挣扎了下,鼓了鼓气:“将军知道就好,下次去哪儿,定要和我说。” 萧重黑眸之中,划过一抹浅笑,“好。”他垂眸,能看到她头顶的珠环耀目,白净的额头似乎也泛着光。 他心中动了动,没忍住,竟然弯腰俯身在她的额头上点了一下。 一下即止。 这一瞬间,两个人之间好像只剩下了屋外的雨声风声,裴宜笑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脸颊绯红,红透了。 萧重脖子根都红了,非得还要绷着一张脸,正经地说:“日后不许为我冒险,今夜雨势如此大,很是危险。” 裴宜笑垂眸,羞涩眨了眨眼睛,又挣扎了下,萧重总算是放开了她的手,手腕都红了一圈。 裴宜笑道:“将军都变坏了。” 萧重冷峻的表情微微一裂,刚刚亲过裴宜笑的心虚快要压不住了,裴宜笑也紧张地用手摩擦着裙摆,睨了萧重一眼,提着裙摆从房中跑了。 廊下昏暗烛火之中,纤细的身影倒映出模糊的影子,如花如梦,如山如水,萧重握了握拳,竟望着那道身影弯了弯唇角。 裴小姐,好甜。 作者有话要说:  笑笑:将军也超甜! 第40章 仲夏(8)一更 大雨下了一整夜, 都不曾停歇。 早晨起来, 外面风正阴凉, 房外檐下的暗灰色老水缸里, 也积满了昨夜下过的雨水。 裴宜笑自己梳妆打扮后, 随便选了件素净的裙子穿上,便去后厨蒸上馒头, 伴上小米粥,虽说清淡, 可早上吃着正好。 裴宜笑给繁星他们留了一些,其余的都装在食盒里,提着一起去了萧重的房间。 萧重也起得早,因为下着大雨, 他只好在房间里练了一套拳,额头上密布着汗珠。裴宜笑从门外探头看去, 眉眼弯弯, 娇滴滴喊了他一声:“将军起了?” 萧重看过来,又想到了昨晚在她额头上亲的一下, 心里美滋滋的, 扯了扯唇角,“嗯”了一声。 裴宜笑走进来,将食盒中的小米粥与馒头摆上, 小米粥还热着,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萧重去将帕子打湿洗了个脸过来,看到桌上的东西, 立马说道:“瞧着便美味。” 她掩唇笑起来:“哪儿有将军说得那么好。”她也想到昨晚萧重的所作所为,哼了一声,露出小女儿撒娇的神情来,“将军越来越坏了。” 萧重淡淡坐下,脸色不变,“不曾。”他搅和了下自己碗中的小米粥,放在唇边尝了口。 伴上甜味的馒头,正好。 裴宜笑:“将军哪里不坏了?今日还未尝过,便直言美味,不仅如此,还有昨晚的事……” 萧重顿了顿,蓦然抬起头来,黑眸看向裴宜笑。 裴宜笑不禁伸手摸了下额头,在他的注视之下,垂下头搅弄着自己碗里的小米粥,“我们到底没有成亲,一起住在庄子里,终究不好。等到回城了,将军莫要说我们住在一起的。” 萧重垂眸,半晌才不情不愿应了一声“好”。 他失落,他与裴小姐两情相悦,已经定亲,虽然说住在一起,也没有做过太过火的事情……为何不能同别人说。 他与裴小姐亲密,省得旁的男人瞧了来撬墙角。 裴宜笑听到他那边的动静小了,疑惑看了他一眼,他的不悦,明明白白都写在了脸上,很是好猜。 她用勺子在小米粥里搅和了下,舀起半勺来,吹了下,缓缓递到萧重的嘴边:“将军,尝尝我的,放了糖,很甜。” 她用过的勺子,已经递到了嘴边。 萧重心脏快了一下,抿了抿唇,将头凑过去,吞下裴宜笑亲自喂他的那一口。小米粥好甜,就和裴小姐一样甜。 裴宜笑笑了下:“将军莫要生气了,不让你说我们住在一起的事,并非是不愿承认你,也并非是心中无你,而是这事儿若是被我娘亲知道了,会骂我的。” 嘴里的甜味萦绕不去,萧重“嗯”了一声,脸上的不悦表情已经消失,恢复了她所熟悉的威严正经的样子。 萧重侧目看了眼她面前的碗,正经说道:“还要。” 裴宜笑“嗯?”了一声:“什么?” 萧重耳尖红了下,指着她面前的小米粥重复了一遍:“还要一勺。” 裴宜笑乖乖把自己面前的一碗小米粥递过去,“没事,将军你吃吧,我不是很饿。”她露出了一个善解人意的微笑。 萧重淡淡瞥了眼裴宜笑的小米粥,绷着唇,别扭地敲了下桌子,说:“要你喂。” 裴宜笑:“…………” 将军变坏石锤了。 · 皇城之中,也是第一日下雨颇大,到了后面,雨势也就小了下来。 可裴宜笑听闻江南那边的雨,滂沱不停,好几十年都没遇到过这么大的雨了。 回到皇城之后,侯夫人问了裴宜笑的去处,裴宜笑只说去了庄子里,侯夫人也没有怀疑,拉着裴宜笑的手说:“都快要嫁人的人了,还不知道好生准备嫁衣,乱跑什么。” -- 第82页 裴宜笑温顺点头:“母亲说的是,我一会儿便回房间里准备去。” “这还差不多。”外面的风吹进来,吹着凉快,侯夫人舒服地眯了眯眼睛,“你昨日不在,定然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裴宜笑淡淡问:“发生了什么?” 侯夫人幸灾乐祸一笑,连要端庄都忘了,“还能怎么的,温故知亏心事做多了呗,晚上喝了酒回去,路上被人打了一顿,听说鼻青脸肿的,这些日子都没去上值。” “被人打了?”裴宜笑瞪大了眼,“可听说是谁了吗?” 还能是谁,当然是那夜与温故知去“叙旧”的大将军了。 裴宜笑偷偷笑了下,将军真是,下手还挺重的。 侯夫人与裴宜笑咬耳朵:“温故知去告了状,说是萧重干的。纪寺卿也不能不接受此案,就去请了萧重去,萧重一口咬定不是他,不知道,与他无关,翻来覆去也就这三句,案子也没有一个证据,只好当悬案了。” “噗。”裴宜笑没忍住,竟然笑出了声来。 侯夫人看过来,嗔怪看了她一眼,“你这丫头,愈发没有规矩了。” 裴宜笑抿住笑意,一双清澈的眸子里晕染着笑意,看起来欢喜极了。母女俩对视片刻,侯夫人竟然没绷的住,笑了出来:“萧重还挺有意思的。” 裴宜笑收敛笑意,“母亲,将军说没有,应当就不是他,他是个好人,不会动手的。” 侯夫人一想,平时见到的萧重,虽说凶悍威严,可也守礼懂事,正经严肃,半夜把人打一顿还耍脾气不承认这种事,应当做不出来。 母女俩说了些许温故知的惨事后,裴宜笑便回房去绣鸳鸯去了。外面的雨,淅淅沥沥还下个不停,裴宜笑绣到一半,放下绣绷子,推开窗看了眼窗外。 雨水如珠坠般,一直落着,青墙外的花花草草,被雨打得抬不起头来。 裴宜笑忽的想起了萧重,定亲那日,他就是站在那堵墙外瞧她,一身玄衣,笔直端正,正经严肃。 她不禁抿唇弯了弯眼眸,可看到雨水如注时,又不禁叹了口气。 只希望这一年,莫要像上辈子一样,死那么多人了。 天灾人祸,最是让人伤怀。 后头些许日子,皇城中的雨渐渐小了,可是护城河的水位颇高,雨大的时候,百姓压根儿不敢出门。 江南传来紧急折子,说是发了大水,淹了不少村庄,百姓民不聊生,希望朝廷能下派赈灾银和粮食。 皇帝近来身体本就不好,一听竟然出了这事儿,气急攻心,直接晕了过去,太医扎了针,缓了好一会儿才醒过来。 后来刚能下床的温故知提出与二皇子一同去湖州治理水患,皇帝一思量,也就同意了。 风娘趁着温故知去湖州治水,抓住了机会,将温暖谋害人命的证据呈了上去,裴宜笑托裴侯爷疏通了下关系,让温暖直接定了罪,三日后就要在菜市场问斩。 这个消息,就算是传到湖州去,也得要十天了。温故知就算有心救温暖,怕也是回不来。 问斩前一日,裴宜笑提了不少饭食去死牢看望温暖,外面依旧下着雨,一连十多日的雨,让死牢也潮湿不已,地上蟑螂老鼠乱窜,空气之中还弥漫着一股子霉臭味。 一只黑老鼠猛的从脚下窜了出来,吓得裴宜笑往后退了两步,狱卒帮忙把老鼠赶开了,露出歉意表情来:“裴大小姐,这死牢就是这样,莫见怪。” 裴宜笑温柔点了点头,端庄有礼,虽浑身矜贵,可微微扬起的唇角透露出温柔的气息来,并不让人觉得高高在上,反倒亲近。 温暖进来也已经有些日子了,裴宜笑一时间还没认得出来,铁栅栏里毫无形象坐在草席上,浑身上下乱糟糟的女子,竟然是温暖。 裴宜笑给了狱卒一些银钱,便退了出去,让裴宜笑自个儿和温暖说话。温暖听到动静,抬起头,见是裴宜笑,满脸怨毒,抓着草席吼:“裴宜笑你个贱人!!!” 裴宜笑神情温和,将食盒放下,“阿暖,如今,整个皇城,竟然只有我肯来送你最后一程了。” 温暖快要疯掉了。 知道自己要被问斩那一刻,她快疯了,疯狂怒吼,却没有人搭理她,温故知也不在……她还不想死! “裴宜笑!都是你!你就是个害人精!你非得要把我害死才甘心!!!”温暖吼着吼着,眼泪纵横在脸上。 裴宜笑淡淡笑了下,将食盒里的东坡肘子、酱鸭子、糖醋鱼都摆了出来,色香味俱全,浓郁的香味充斥在整个牢房之中。 她朝着这些东西努了努下巴:“阿暖,最后一顿了。” “你给我滚!给我滚!!!我做鬼也不要放过你!”身下垫着的潮湿的茅草,被温暖抓起来,直往裴宜笑的身前扔。 可那稻草才多大的劲儿,还没砸到裴宜笑,就轻飘飘落地了。 裴宜笑提起空了的食盒,目光冷淡看了眼缩在角落里的女人,有些像是蜷缩在黑暗里的虫鼠,狼狈极了。 她抹了绯红口脂的唇瓣抿了抿,抿出一个细小的弧度来。 裴宜笑:“事到如今,你对我竟然没有一丝愧疚之意吗?” 温柔的声音细细的,很是悦耳清脆,落入温暖耳中,温暖只怨恨看着她,只是悔恨,当初碧游山上,她怎么就没死得成! -- 第83页 裴宜笑冷笑,闭了下眼睛,她看明白了温暖的眼神,须臾,她又睁开眼,声音冷了下来:“没有也无所谓,左右我不稀罕你的愧疚。” 她手指攥着食盒木柄,深深吸了口气,死牢里的霉臭味有些呛人,她差点呕了出来。 温暖依旧用怨毒的眼神看她,嘴里念念有词,大概是说“裴宜笑不得好死”之类的话。 裴宜笑道:“当初我并未想要你的性命,可惜,是你自己自找的。” “曾经,我对温家一心一意,不知哪里惹得你们不快了,你竟然把我推下碧游山,如今还一丝悔恨之意都没有!” 温暖终于有了点动静,混浊的眼神瞥过裴宜笑身上的衣服玉佩香囊,咬了咬牙,嘟囔声大了点:“应该早点弄死你的,早点弄死……” 裴宜笑嗤了一声:“你想害我,想要我死,我怎可能让你如愿。”她转过身,脚下踏过稻草,窸窣作响,“阿暖,我本就个睚眦必报的人,你想害我,我也要还回去。” 她提着食盒,缓步离开。 身后的阴暗之处,不知藏着多少怨毒与龌龊。 她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偶尔下偶尔停的雨,忽然很想要去见见萧重,告诉他,她好想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别乱说,我没变坏 第41章 仲夏(9)二更 雨又开始下大了。 绣花鞋面都湿了不少, 裴宜笑提着空了的食盒, 不知不觉就停在了萧家的门外, 雄威宽敞的大门外, 伫立这两个石狮子, 许是刚翻修过,瞧着很新。 裴宜笑垂眸看了眼自己湿掉的绣花鞋, 撑伞站在雨中没动。 不到片刻的功夫,伞檐上就滚着大颗大颗的雨珠子。 雨中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 听着还有些远,可架不住说话的人嗓门儿大,这么远也让她给听到了。 卢沙粗着嗓门儿说:“等将军成了亲,我可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唉!” 方必略含笑意的声音响起:“这不还有我的吗?老卢你急什么?” 卢沙:“放屁!你愁个屁,就你那小白脸的样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多少小娘子上赶着要嫁给你。” 方必:“你少说点放屁, 指不定就有人喜欢你了呢。”方必眼眸一斜,指了指萧重, “你瞧瞧将军, 回来之后变得多文雅,这不,人家裴大小姐就瞧上了?” 萧重斜斜睨了方必一眼, 抿着唇,没说话。 卢沙跟到萧重的身后去,“将军, 以后嫂子有什么闺友朋友的,都可以给我介绍介绍,别忘了我啊!” 方必道:“拉到吧,我与将军比亲兄弟还亲,将军自然是想着我的。” 卢沙正要说话,却见萧重身躯猛然一停,他急忙刹住脚,才没往萧重身上撞,卢沙粗着声音问:“将军,你这儿停下干嘛?都快到家了!” 方必扯了下卢沙的袖子,朝着雨幕之中的朦胧倩影努了努嘴。 雨幕之中,倩影浮动,卢沙秒懂,笑嘻嘻地说:“将军,我们进府中等你,可别说太久了啊!” 萧重哪里还听得到卢沙说话,在裴小姐面前,兄弟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快步走过去,裴宜笑垂着脖子看自己湿掉的绣花鞋,雨中,脚步声近了,眼帘之下,出现了一双黑色靴子,她才闷着声音唤:“将军。” 萧重手中也撑着一把伞,两把伞交叠在一起,挡得连风都吹不进来。萧重声音低沉,隐隐带着几分雀跃问:“这么大的雨,怎么忽然过来了?” 裴宜笑将伞檐抬起来一些,仰头才能看到萧重,他生得高大,此时沉着脸,有些像是在教训新人的铁面将军,要是换成了思琦过来,怕是早就被他吓到了。 裴宜笑不怕他,柔软笑了下:“刚从大牢里出来,去看了温暖,回来时特别想要见见你,就来了。” “想见你”三个字,直戳萧重心脏。 他将这三个字在心中绕了一遍后,说:“我亦是如此。” 方才见过温暖的不悦,与这些日子担心洪灾瘟疫的沉闷,在萧重这句话里渐渐消散了。 她的将军,是个很好的人,虽说不善言辞,可句句都是真心话,待她更是真心,每每见他,她都欢喜。 此时也是如此。 雨水噼里啪啦砸在伞面上,这么大的雨,萧重可不敢让裴宜笑一个人回去,便领着她回府中歇一会儿,等到雨小了再离开。 裴宜笑仍有顾虑,还没成亲,就成天往他家里跑,于礼不合。 要是让人知晓了,背地里怕是会说些闲话。 她站着没动,裙边已经被雨水打湿了,萧重看了眼,知道她的顾虑,他也跟着在伞下站了一会儿。 半晌,裴宜笑才扯了扯萧重的袖子,哭笑不得:“将军且快些回去吧,卢将军和方都统还等着你呢。” 萧重应声:“他们不重要。”他顿了顿,“裴小姐,没人看到你在,不必顾虑。” 没人看到……就是没去过。 萧重说得有些许道理,裴宜笑也想与萧重好生见见,与他在一处时,心里的不快都会消失。 她目光扑朔犹豫,歪头想了半天。 萧重摇头,轻轻叹了口气,蓦然弯下腰来,凑近了她,吓了裴宜笑一大跳,手握着伞柄紧紧的,“将军作甚?” “等雨停了,我送你回去。”萧重说。 -- 第84页 他如此坚定,四周也的确没有人看到,裴宜笑便含笑点了点头,一手撑着伞,一手拉扯着萧重的袖子,软软说:“那说好了,等雨停了,将军要送我回去。” 杏眼清澈如清泉,清凌凌的滑过萧重心头。她软软的声调,每每唤一声“将军”,都能让他丢盔弃甲。 萧重抿了抿唇,想,裴小姐天生就是来配他的。 她合该就是他的妻子。 裴宜笑捏紧了他的衣角,杏眸望向他,眼中仿佛含着一汪清泉似的,见他不动,又扯了下他的袖子,问:“将军怎么了?” 萧重回过神,眼尾垂了下,同时,他的伞檐也微微放低了些,堪堪能将两个人一起遮住。 毫无预兆的,萧重弯腰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 他直起身,面色淡然,神情严肃,好像刚刚以伞为掩护,做了坏事的人不是他一般。 裴宜笑愣了愣,红唇张了张,半晌才笑着吐出三个字来:“将军啊……” 萧重端正身姿,依旧是那副正经严肃的样子,他反手拉住裴宜笑的手,攥入自己的手心里道:“带你去瞧瞧整修的院子,已经完工了。” 裴宜笑浅浅笑着:“好。” 萧家的宅子很大,虽然是第二次来了,可还是得由萧重带着,她才能够辨别出院子在哪儿。 上了长廊,将伞收起来放在一边,伞上的水流出来,顺着青石板路流下。 两个人牵着手一起走,偶尔碰到两个丫鬟,裴宜笑都羞涩地把紧紧交握的两只手藏到萧重身后。 走远了,还能听到丫鬟们的笑声。 裴宜笑嗔怪看了眼萧重:“将军,被别人看到了。” 萧重:“自家丫鬟,不碍事。”他嘴上如此说着,可攥着她手的力气却不禁大了点,应当也是害羞的。 裴宜笑没拆穿他,随着他一同去了院子里。 一连下了许久的雨,院子里的花草都被打得耷拉下了脑袋,栏杆都重新刷过一层红色的漆,柱子上也雕刻上了梅兰竹菊,看起来像是哪个文人学士住的地方呢。 萧重看了眼她的侧脸,问:“裴小姐觉得怎么样?若是有需要的,我叫人来改就是了。” “将军上心了,我觉得这里极好。”裴宜笑回答,雨洗刷之下的院子,好像崭新的一样。 她怎么看怎么满意。 又顺着院子的走廊走了几步,裴宜笑忽的停住,指着院落之中空着的一大片说:“将军,那里可能修一个篱笆凉棚?” 萧重看过去,嘴里念叨了一句:“凉棚?” 她轻轻颔首,“是,凉棚。栽上些许瓜果,等到天热了,便去里面乘凉,摘一个新鲜的瓜切开,放进井中凉一凉,将军下值回来就能吃。” 她想到了以后的日子,眼睛都弯了起来,“若是夜里天气晴好,能看到星星,那便再好不过了。” 满天星辰,一杯果酒,还有将军在侧,裴宜笑觉得自己已经美满了。 萧重那般不苟言笑的人,在听到裴宜笑的话之后,也不禁弯了弯唇角,应了一声:“好。” 把这里要加的篱笆凉棚记在心里之后,萧重带着裴宜笑去看了房间,与之前的变动不大,里屋安置了一架宽敞的拔步床,已经铺上了红绸,瞧着是在为成亲时做打算了。 萧重拉着她的手到了床边,领着她坐在床上,裴宜笑脸上却是微微一红,这……怎么忽然就到了床边? 她含羞带怯偷偷瞄了眼萧重,将军是个正直的人,应当不会做些过分的事情…… 可裴宜笑还是止不住想,要是将军真的就把持不住该如何是好?她是该拒绝还是如何? 她一起了这个念头,脑子里就全是太子妃平日与她说的私房话,以及嫁给温故知时,侯夫人送给她的一本小小画册,画册虽小,却是什么姿势都有。 她脸色渐渐红了起来,看着萧重笔直端正的身躯,在她面前渐渐蹲了下来。 她垂眸见他眉头蹙着,伸手过来抓住她的脚,裴宜笑轻轻呼了一声:“将军!” 萧重疑惑抬起头来,她满脸通红,秀色可餐,一双眼眸含羞带怯,好似在勾着他一样。萧重愣了愣,才想起还未婚嫁,就看女子的脚有些不好,也难怪裴小姐这副模样了。 萧重解释道:“看见你的鞋子和裙边湿了,我帮你先脱掉,让淑怡重新帮你准备一双。”他手指捏在裴宜笑不足一圈的脚踝上,喉结动了下,慢慢将她的鞋袜褪去。 裴宜笑脸红得滴血。 不仅是因为萧重竟然蹲下为她脱去鞋袜,更是因为自己坏得很,脑子里全是一些废料东西,误会了萧重。 将军多么正直的一个人啊!她竟然会想歪了! 褪去鞋袜后,露出一双细嫩白净的脚,纤细的小脚正被萧重捧在手中,他手心里的老茧粗粝,正摩擦着脚板心,颇有些痒。 萧重呼吸顿了顿,有些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竟然看到裴小姐的脚,也能惹得他欲望横流。再看裴小姐坐在床边,含羞带怯,满脸通红,更是勾人得很。 萧重抿了抿唇,将裴宜笑的脚放上床,声音微哑,说道:“脚有些凉,我去倒些热水帮你擦一擦。” 裴宜笑哪里还敢让萧重做这些脏活,也不顾有没有穿鞋了,忙下床来光着脚拉住萧重,软糯说道:“将军不必为我做这些事,将军身份高,怎能为女子做这种事情。将军的手,是拿刀剑的手,是保家卫国的手,不是为我、为我擦脚的手。” -- 第85页 那是堂堂在上,杀伐果断的战神萧重。 百万将士面前都无惧不折的大将军,是让所有人闻风丧胆的萧重,她怎么舍得让他为自己做这些事情。 萧重一怔,眉头皱了皱,他话没说,转身一把将裴宜笑打横抱起。 她轻的如同一只小猫儿一样,萧重抱起她,毫不费劲儿。裴宜笑攥住他胸前的衣襟,露出一双明亮的眸子来,望着他泛青的下巴,心里一阵阵跃动。 将军……力气好大。 萧重把她放在床上,没再提去打热水给她擦脚的事儿,而是直接把她的脚往自己怀里揣。 萧重正声道:“萧某这双手,能提刀用剑,能杀敌百万,自然也能为心悦之人暖脚。” 他将怀中一双细白小脚揣得更紧了一些,说:“若是旁人,我自是不愿。可裴小姐不一样,萧某心悦于你,心甘情愿为你做任何事。” 就算没有抬头,裴宜笑也能感受到萧重那道炽热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他目光灼热,坚定不移,裴宜笑没再拒绝他的好意,低低说了一句:“将军怀里好暖和。” 她絮语声声,竟然比平日里还要柔软上几分。 裴宜笑很是感动,萧重心悦于她,她是知晓的,却从没想过,他会亲自为她脱鞋捂脚。 大贞男子,多是自尊之人,女子地位也不比男子,所以男子多对妻子妾室不太上心。还未曾听过,有哪个男子愿意给女子脱鞋暖脚的。 更何况,这个人是那个有些铮铮铁骨的战神萧重。 他肯为她弯了背脊,他肯为她放下刀刃,他肯为他屈膝暖脚。 裴宜笑想,她也要一辈子,都爱护、珍重他。 愿为他主持中馈,洗手羹汤。 因为将军,他值得。 作者有话要说:  哇哦~ 第42章 仲夏(10) 那边, 方必与卢沙已经喝了好几壶, 也没见到萧重过来。 卢沙瘪嘴悲伤道:“这大雨啊, 就像是我流泪的心!将军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兄弟!” 方必默默抿了一小口酒。 卢沙道:“哎哟, 现在我才发现, 兄弟里最可靠的还是你啊老方!” 方必抬眸,“那可未必。” “嗤, 难不成你也要成亲了?哈哈哈哈。” 方必愣了愣,不再与卢沙多言, 只埋头喝酒。思琦那件事,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过来,想不明白,便不去想了。 到了下午, 皇城的雨又停了。 天光乍现,看着天际湛蓝中滚着白色云层, 想来将会是一个好天气。 时辰也不早了, 萧重也得依言送裴宜笑回侯府去,他是完全把等自己喝酒的俩兄弟给忘了。 乘上马车, 萧重骑马护送在侧, 裴宜笑在车中能听到萧重与她说话的声音:“看着要放晴了,想必湖州那边的灾情,也能缓解一二。” 裴宜笑捻着指尖, 脚下是新换上的一双浅蓝色绣花鞋,她看了眼隔着车帘的身影,心不在焉应了一声:“许是如此吧。” 这一场洪灾过去, 真正的灾难才到来呢。 裴宜笑撑着下巴,微微叹了口气。 萧重一听,皱了皱眉头,沉声问:“裴小姐心情不佳?” 萧重声音一紧,有些担忧是自己今日所作所为,给裴小姐带去了麻烦苦恼。 她们皇城权贵女子,向来端庄守礼,他在夷地不受拘束,想做就做了,今日还脱了她的鞋,替她暖脚。这在皇城之中,是不合礼法的,莫不是她真的生气了? 裴宜笑在车里摇了摇头,“不曾。” 萧重听她声音,都觉得低落。他想了想,策马往回走,裴宜笑听到动静,撩开车帘往外看,只看到萧重骑着马与她背道而驰,一身凛冽黑衣在水洗过的街道上,明亮耀目。 裴宜笑唤了一声:“将军!” 可他人已经走远了,想必也应当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她规矩坐回马车之中,却又忍不住回头张望,也不知道将军要去哪儿? 莫不是忽然看到一个通缉已久的江洋大盗? 或者是瞧见有恶霸欺男霸女? 裴宜笑越想越是觉得焦灼,上次将军不告而走,还是去与温故知“叙旧”。 那这次呢?光天化日的…… 裴宜笑忍不住了,连忙喝止车夫:“停下!快停下!” 车夫停了下来,在外头问:“裴小姐怎么了?” 裴宜笑捏着裙子,又回头看了眼:“停在路边,等等将军。” 车夫答应了:“好嘞。” 车夫挥着小马鞭,笑了两声:“裴小姐不必着急,我们将军人中龙凤,武功超绝,放眼整个皇城,都没人动得了他,不必担忧。” 裴宜笑小声“嗯”了下,话是这样说,可她心里就是放不下。 过了半刻钟,街上响起了马蹄声,裴宜笑心中一动,紧蹙着的眉头忽然松开,撩开车帘探头往后看去,果真见萧重策马而来,衣袍翻飞。 一息功夫,人就已经到了面前。 裴宜笑呆呆仰头看他,而萧重垂眸,两个人四目相对,裴宜笑回过神,手捏着窗棂问:“将军方才去哪儿了?” 萧重另一只手腾了出来,拿出一个油纸包来,他将油纸包中的东西拿了一粒出来,朝着裴宜笑递过去,“裴小姐,此物很甜。” 他递过来一颗酥糖,黑眸凝视着她,一动不动。 -- 第86页 裴宜笑不禁弯了弯唇角,害她担心了这么久,原来是给她买酥糖去了。她眉眼弯了弯,弧度像是晴朗夜空之上的弯月,笑起来时,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清晖。 她点点头,凑过去咬住他手中的酥糖。 萧重心跳,也松了口气,淡淡道:“日后莫要恼我了。” 裴宜笑还以为他说忽然离开这件事,她歪头想了想,眯着眼睛甜甜答应:“好。”尾音淡淡一勾,甜的人像是吃了酥糖一样。 萧重又将一颗酥糖递过去:“再吃一颗。” 裴宜笑依旧吃了下去,笑着说:“好甜。” 萧重点点头:“对,好甜。”他看着她的脸蛋说。 这裴宜笑哪能反应不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就把车帘给关上了,嘴里咬着酥糖对萧重说:“将军,我该回家了。” 萧重爽朗粗声应道:“好。” 皇城雨停后难得一场好天气,天际似乎挂着一抹彩虹,灿烂漂亮。夏天的微风吹过皇城的每一个地方,风里夹杂着还未消散的雨水的味道,有些闷人。 不过几天,江南的雨也停了。洪灾最是严重的湖州也是雨停了。 不过赈灾还需要一些时日,二皇子与温故知滞留在了湖州。而太子妃的肚子越来越大,眼瞅着就要到月数了,却忽然发生了一桩刺杀事件。 太子妃因为久居东宫,闷得慌,便与太子出门散心,却没料想到会有人中途刺杀,好在有惊无险,两个人逃出生天。 而太子妃受了惊吓,胎像不稳,需得好生静养些日子。太子向来爱护太子妃,此事之后,他翻遍全城,终于找到了线索,竟然是那个瞧着与世无争的六皇子暗中下手。 天子听闻,也是震怒,六皇子招认不讳,原是看着太子受宠,天子年纪也大了,心中着急,便寻机要杀掉太子。 到底骨肉亲情,天子只将六皇子贬谪出去,终生不得回城。 听闻这件大事时,裴宜笑唏嘘不已,这便是天家亲情,血脉至亲,权势之下,也不过如此。 裴侯爷寻了些珍贵补药来,让裴宜笑去东宫,送给太子妃,裴宜笑没拒绝,乘上马车就去了。 经历六皇子一事后,东宫戒备森严,只等日子一到,皇孙降生。裴宜笑穿过宫墙大门,东宫外由银甲士兵看守着,手中持刀,瞧着凶巴巴的不好惹。 裴宜笑略微有些怀疑,这些人看着不像是侍卫打扮呀。 士兵拦住了裴宜笑的去路,厉声说道:“哪个宫的人?东宫戒严,没有腰牌不能进。” 裴宜笑觉得有些怵人,往后退了两步,不卑不亢回答道:“庆安侯府裴宜笑,来陪太子妃娘娘的。” 士兵一听,犹豫了下,让人进去通传一声。 裴宜笑并不在意,等在外边儿。 可没想到,等来的不是太子妃身边的人,而是穿着一身黑衣的萧重,他大步而来,脸色凝重,高大的身影一出现,就占据了她整个眼帘。 士兵拱了拱手,恭敬道:“这位是庆安侯府的小姐,特来拜见太子妃……” 话没有说话,士兵就住了嘴。将军那冷冰冰的眼神,冻得他不敢说话,他最近尽忠职守得很,也没有哪里得罪将军了啊。 萧重负手而立,斜眸看了眼身畔的士兵,冷笑一声:“不用你介绍,我比你熟。”还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 裴宜笑偷偷抿了下唇,萧重从门里走出来,顺其自然接过了她手中的东西,不忘问:“路上可热?” 萧重走在前面给她开路,倒是没人挡她了,她轻轻笑着回答说:“路上不热,就是有些渴了。” 萧重:“我让人给你送些凉茶进去。” 裴宜笑颔首:“将军真好。” 后面,守门的士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将军怎么回事?!那个英明神武的将军,何时变得如此殷勤?! 待到人走远后,才有人上来揽着士兵的肩膀说:“刘老二,你刚从夷地那边回来吧?” 刘老二回头就锤了一拳,“咋的,我刚回来,歧视我啊?!” “哎哟,你狗/日的轻点!谁歧视你啊,你刚回来可能不知道,那位裴大小姐可是咱大将军的未婚妻,瞧你刚刚那凶巴巴吓人的样子,别把未来嫂子给吓到了吧?” 刘老二先是一愣,随即面如菜色,完蛋了,看将军的样子,铁定是记恨上他了! 东宫里,萧重帮裴宜笑提着礼盒往里面走,裴宜笑不解地问:“将军怎么在东宫?”她回头指了指大门的方向,“那些都是将军的人?” “小姐聪慧。”萧重先夸了一句,“太子请我来护卫些时日,陛下也应允了。” 裴宜笑了然点了点头。 还是太子想得周到,这深宫之中暗涌流动,就算是侍卫也是党羽分明,四藏眼线,并不让人信任。反倒是萧重,从不参与党羽之争,还是她未来夫君,整个皇城没有一个比他更值得信任的人了。 太子妃是太子的命根,恳求萧重来保护些许日子,很是正常。 很快,两个人就到了静安殿前,太子妃住在里头,萧重不便进去,只送她到这里了。 萧重将手中的东西还给裴宜笑,淡淡说:“去吧,我让人给你准备凉茶。” 裴宜笑抿唇笑了笑,“好。” 她往前走了几步,背后的目光直勾勾在她身上,她又忍不住回头,弯了弯眼眸,“将军,你别走太远。” -- 第87页 她笑靥如花,在长阶殿门下熠熠发光。 从见她第一面起,在萧重眼中,她本就柔光万丈。 萧重心里痒痒的,点点头回应:“我就在附近。” 等你出来,便能见到。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开心心 第43章 仲夏(11) 萧重让人送的凉茶, 很快就到了。裴宜笑喝了一大口解热, 舒坦许多。太子妃受了惊吓, 胎像不稳, 不宜用凉的, 裴宜笑在旁边喝着冰冰的凉茶,她快馋死了。 太子妃没想到, 她竟然会有一天,连凉茶都馋。 与太子妃说了会儿话, 裴宜笑捧着茶杯不时往外张望,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太子妃挥了挥手,本想装出严肃不悦的模样,可一看裴宜笑娇娇软软的模样, 又忍不住笑出了声:“罢了罢了,看你的模样也没听我说话。” 裴宜笑低声狡辩:“有听的。” 太子妃:“在屋里可看不到萧将军, 你自个儿出去看吧。” 裴宜笑被当面戳穿, 脸上一红,嗫嚅着唇瓣说:“什么将不将军的, 宜笑这次是来陪您解闷儿的。” “瞧你这模样。”太子妃笑起来, “方才隐约想起了刚怀孕时候的光景,那时我问你是否想要嫁给萧重,你可还记得?” 裴宜笑点点头:“记得。” “那时你同我说, 萧重是个可靠之人,愿意嫁给他。笑笑,那现在我再问你, 为何愿意嫁给萧重?” 裴宜笑心里好像挠过猫爪一样,她手指也挠了挠杯壁,柔声回答:“我心里有将军这个人,我喜欢将军。” 太子妃笑意达眼底,许是想到了自己与太子的过去,眼眸中浮现一抹怀念之色。 怀念过后,太子妃说道:“我一个人在这宫里,也闷得很,你在这里陪我些许日子吧,偏殿我让人帮你收拾出来。” 裴宜笑猛的抬头,撞入太子妃笑眼,有些不好意思。她懂太子妃的意思,想让她与萧重多处处,免得相思。 裴宜笑低声道谢:“多谢太子妃。” 太子妃笑:“你留在这儿陪我,自然是我谢你才是。” 裴宜笑又与太子妃聊了会儿,太子妃乏了,她才从静安殿里出去。萧重远远站在长阶下,长身玉立,身姿笔挺,在见到她的时候,神情才稍稍一变。 裴宜笑小跑过去,萧重不便过来,只能停在原地等她。等她跑近了终于停下来,微微喘气。 萧重道:“慢些点,我又不走。” 裴宜笑微笑着点头,偷偷看了眼四周,没有人,她才又靠近了点说:“我带了玫瑰酥饼,偷偷藏了没有给太子妃。” 食盒底下有玫瑰酥饼,本是裴宜笑亲手做了给太子妃的,没想到萧重在,她便偷偷藏了。 萧重失笑:“要给我?” 裴宜笑点点头,将食盒递过去,“你若是喜欢,我明日借小厨房给你做别的。” 萧重接过食盒,一顿,“明日?” “太子妃让我留在这儿几日,陪她解闷儿。” 萧重眼尾上挑,抿了抿唇,一连说了三个“好”,惹得裴宜笑脸都红了。见到有人过来,裴宜笑才提着裙摆离开,去看看偏殿收拾出来没有。 萧重提着不太重的食盒,瞧着那道背影,抿唇笑了下。 他提着食盒去了门口,太子不在,东宫之中有女眷,他作为外男,始终不能久留。他便提着食盒到了东宫门口,正看到刘老二抱头痛思,一脸悔恨。 萧重冷眸瞥了眼,走过去,撩开衣摆坐下,一点都不讲究。 刘老二打眼一看,愣了愣,立马就站直了,大声喊:“将军!” “嗯。”萧重淡淡道,打开食盒,将食盒最底层的玫瑰酥饼拿了一块出来。淡淡的玫瑰花香扑了出来,萧重食指大动,拾起一块咬了一口。 酥皮一咬就碎,伴着玫瑰馅儿入了嘴中,浓郁的花香与油酥的味道混在一起,香味浓郁,萧重恨不得连舌头也一起吞下去。 他又面无表情吃了一口,想了想,还是觉得裴宜笑给他做的小馄饨最好吃。 三下五除二,萧重就吃完了一个。他目光放在了另外一个饼上,几下又吃完了。 裴小姐可真厉害,虽然说是侯府嫡女,却不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子,反而做的糕点小吃这般好。 刘老二站的笔直端正,立在萧重身边,时不时用目光扫过那些玫瑰酥饼,觉得真香。 那炽热的目光,很快就被萧重所捕捉到,慢吞吞咽下一块玫瑰酥饼后,萧重才仰头眯了眯眼:“你也想吃?” 刘老二嘿嘿笑了两声:“多谢将军!将军大气!” 萧重提着没吃完的食盒站起身来,身形高大,一股压力笼罩下来。刘老二还在等吃的,跟前传来“嗤”的一声笑,“想得美,裴大小姐给我的。” 刘老二:? 萧重冷漠瞥了他一眼,提着食盒走出了东宫大门。刘老二都快哭了,他果然是被将军给记恨上了! 裴宜笑看着宫婢将偏殿收拾出来,宽敞明亮简洁舒服,她托人去侯府知会了一声,又与太子妃一起用了晚饭,天际已经染上了一层闪烁星光。 近来天气晴好,每到夜里,天际总是挂着一轮月亮与星星,闪烁着,像是铺着一层银带,好看极了。 到了夜里,灼热的空气总算散去了点,迎面吹来凉爽的风,吹的裙角轻轻飘动。裴宜笑心中一动,坐在静安殿外的长阶上,撑着下巴仰头看天空。 -- 第88页 不一会儿,面前传来脚步声。 裴宜笑抬头看过去,只见萧重笔直走过来,她弯了弯眼眸,压抑着声音轻轻喊:“将军。” 萧重点点头,脚下快了点,走到了她的身边。 裴宜笑仰起头,拍了拍身边的梯子,示意萧重坐下。 他高大的身躯坐在身边,裴宜笑立马感觉到了局促,多了一个人坐在身边,她心跳得砰砰砰的。 裴宜笑余光斜睨了他一眼:“将军怎么还没回家去?” 萧重端正坐着,不着痕迹往裴宜笑这边挪了一些,回答道:“快回去了,想起你还在这儿,放心不下,便来看看。” 裴宜笑手撑着下巴,笑了两声:“六皇子已经被贬谪了,这里也有别的将军护着,不必担心。” 萧重沉沉“嗯”了一声。 他平稳的呼吸在身旁响起,裴宜笑越发觉得,此情此景之下,好像是偷情一样。 她弯了弯唇角,望着天空的星星说:“之前还说要与将军一起在篱笆凉棚里看星星,没想到会先在这里实现。” 萧重回眸看了她一眼,微微扯了下唇角,她脸蛋娇嫩可人,手撑在下巴上,挤出一点点婴儿肥。萧重手指微微动了下,有些想要捏一捏,可他遏制住了,说道:“家中的凉棚已经动工了,我瞧不出好赖,可方必说好看,你应当也会喜欢。” “将军喜欢我便喜欢。” 萧重低低“嗯”了一声,顺着裴宜笑的目光往天际看去,今夜的星空,比往常时候还要明亮呢。 天际层层的云朵,也被星辰的光亮照出来,卷起来的云好像是镶嵌在玉石上一般。 身边的裴小姐浅笑盈盈,满天星光都比不上她啊,萧重忽然觉得,他爱上看星星了。 两个人坐在长阶上,有微微的风吹过来,很舒服,裴宜笑瞥了眼身边背脊挺直不动的男人,笑了笑,往他那边靠了点,软声说:“将军,我靠一靠你的肩膀好不好?” 萧重后背一僵,“好…好。” 他主动把肩膀递过去,裴宜笑看过来,脑袋垂在他的肩膀上,硬邦邦的,她眯着眼睛看天上的星星,安静极了。 偶尔四周还传来几声蛙鸣,萧重微微歪头,下巴就能抵在她的头顶上,他默默的,把手移了过去,拉住裴宜笑的小手。 她没有拒绝,萧重心情颇好抿唇笑了笑。 后面的日子,天气更热。 整个皇城好像置身于火烤中一样,蝉鸣不停地叫着,有些烦人。 这日,太医和稳婆都入住了东宫,得随时准备着,说不准太子妃哪天就发动了。 裴宜笑整日就和太子妃聊天解闷儿,要不然就是吃过午饭后,去花园里走上一圈。扶着太子妃走了一路,太子妃走得腰酸,就在凉亭里坐了会儿。 裴宜笑也随着进去,眸光一瞥,竟然看到萧重正在不远处,和手下的人说话,面色冷厉,正经严肃,也不知是说了些什么,他眉头蹙得很紧。 她有些担忧,仰着头多看了两眼,太子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手指戳了戳裴宜笑的额头,“瞧你那样,就这般喜欢他?” 裴宜笑转回目光来,低头羞涩一笑,“不至于。娘娘莫要笑话我了。” “那还不至于呢?你那眼神,就差黏在他身上了。你啊,感情用事得很,打小就是这样,谁对你好,你便喜欢谁。” 裴宜笑抿唇轻笑着。 没过一会儿,来了个提着冰镇水果的宫婢,行了礼后道:“这是萧家送来的冰镇水果。” 太子妃掩唇痴痴一笑,勾着暧昧的眼眸看裴宜笑。裴宜笑往萧重的方向看了眼,正看到他负手站在那儿,四目相对时,他微微笑了下,眉头已经松开。 裴宜笑接过水果,将桌上的凉茶装上,让宫婢送给那边的萧将军。 等人走了,太子妃说道:“萧将军也是有心,真是可怜本宫了,不能吃凉的东西,还得被你馋。” 裴宜笑吃了一颗葡萄,甜到了她的心坎儿里,她说道:“娘娘且忍忍,等诞下皇子,出了月子,就能吃凉的了。” 太子妃哼了一声,“等你到我这时候,我也来馋你。” 裴宜笑:“八字没一撇呢。” 太子妃笑,她和萧重这还算没一撇?这八字都不北北知道写了多少遍了,就等着婚期到,萧重把她娶进门去了。 说起现任,难免想到前任。太子妃目色冷了冷,治水这事儿,本是太子的差事,没想到温故知这人使了些手段,竟然将这事抢了过去。 现在天子对二皇子治水成功一事赞不绝口,朝堂上的局势又有了些许变化。 太子妃道:“温故知也快回来了,温暖被处斩了,刘氏在病榻上起不来,你做好应对的法子了吗?” “温暖杀人害命,罪有应得;刘氏自己想不开病了,与我何干?”裴宜笑心不在焉又吃了一颗葡萄,并不在意一笑,“区区温故知而已,能拿我如何?” 太子妃一笑:“也是。” 不多时,方才拿着凉茶离开的宫婢又回来了,将空空如也的茶盏还了回来,裴宜笑往那边看过去,对着萧重微微笑了笑。 太子妃轻哼一声,扶着腰起来,赶着裴宜笑走:“罢了罢了,本宫也没心思看你和萧将军眉来眼去,受不了了,你赶紧处对象去,立马去!” 裴宜笑轻瞥了眼宫婢,宫婢正偷偷笑着,她臊得慌,站起身来跺了跺脚,“娘娘!” -- 第89页 太子妃:“若不是本宫知法懂礼,真想现在就把你送去给萧将军成亲。” 裴宜笑更臊了。 太子妃受不了了,这两个人,眼神甜的腻人。 她看着都甜。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妃:按头成亲 第44章 仲夏(12) 温故知与二皇子回城, 朝堂上不少人明里暗里都夸赞二皇子能干, 与毫无作为甚至被刺杀的太子一比较, 高下立判。 天子不语, 略过了这二子的比较。 已经入了酷暑, 整个皇城都沉闷得很,风娘来问过庄子里收了的药材何时才能卖掉, 裴宜笑回了信后,繁星才匆忙跑了进来, 喘着大气说:“小姐不好了不好了,温故知这狗贼把您置办的西郊庄子给收了!” 那庄子虽然说不大,可种着粮食,每年的收入也是可观。 裴宜笑并不着急, 只淡淡笑了下:“那就给温大人出出气吧。他动不了我这个人,收个庄子出出气也无妨。” 繁星苦着脸:“狗仗人势的玩意儿, 也不看看他有今天, 是谁给的!” 繁星恶狠狠地骂着,好像要把温故知给生吞活剥了一样, 抿唇笑了下。可裴宜笑却没那心思去想温故知如何如何了, 如今月数大了,太子妃诞子不过朝夕之间,她心里惦记得很。 就在洪灾刚过去不久, 皇城之中竟然涌来来一批难民。一开始大家只当是受了水的地方过来的,可后来江南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生了疫病, 死了不少人! 皇城一听此事,天子立马下令关了城门,将疫民都隔离在外,城中进来了的,贵人们担心传染,都给扔荒山野岭去了。 裴家上下也是紧张,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染上疫病,都不敢出门。疫情在南方爆发之后,民间就传言帝王无德,先是洪灾,后是疫病,大贞将亡。 天子就信这些事儿,一听说,就病了,在病榻上都不忘要吃斋念佛,向上天祈祷。同时,天子也让太子和二皇子一同去城外治理疫病,看得出来,天子这一次是真的急了。 疫病这种事,一不注意就得染上死人,历来逢此事,都是让底下的官员去处理了,哪里轮的上太子皇子的。 太子是个忠厚的人,不忍黎民受苦,听到指令,立马就带上太医院的人去了城外。二皇子去的迟一点,身边还带了个温故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就怕染上病。 随着疫民的涌入,皇城外头都安置上了百姓,整个朝堂上就没有闲下来的人,就连翰林院的编纂,也忙得不可开交。 裴侯爷一连三五天没合眼,刚到家没睡几个时辰,就又出了门,说是太医院已经研制出了能治疫病的药,可城中的药材严重不足,得去外边儿采买。 裴宜笑脸上云淡风轻,不动声色让繁星将皇城内外药材不足的消息告知了风娘。风娘是个聪慧的人,一听到消息,就明白怎么回事,眼眸一亮,她存着没脱手的药材发达了! 如今疫病四起,她手中的药材正好能够卖个大价钱!一药千金也不是不可能的! 就在太医院向外求药之时,传来了东郊的庄子里堆满了药材的消息,太医院的大人们闻风赶去,可那庄子的主人拿乔,竟然将价格抬了又抬。 风娘看着马上要赚得盆满钵满,已经决定高价脱手给太医院时,裴宜笑竟然主动找她了。 因为疫情的原因,醉仙楼里人都没有,曾经热闹的皇城,寥寥落落几个人而已。 裴宜笑点了新茶,煮了后给风娘倒了一碗,风娘满眼欢喜,也顾不得吃茶了,说道:“姐姐果真厉害,谁能想到,这药材的价格,竟然也能涨到天上去了!” 裴宜笑抿唇轻轻笑着:“那我这可也算是赌对了。”她抬了抬眼眸,“合该妹妹有如此运势。” 风娘也觉得自己顺风顺水,最近药材价格疯涨,温故知也不在家中,刘氏半死不活,她俨然已经成为了整个温家的主人。 她也不蠢,瞧着如今温故知与二皇子的势头,等把治理好疫情之后,未来皇位落在谁家都不可知。若是二皇子继位,温家必定得势,她就是权臣妾室。 若是太子得势,她大可以卷了金银珠宝逃走,自己有钱,哪里混不开,也不必受温故知的气了。 想到温故知,风娘眸光一暗,呸,什么才子谋士,风流倜傥人物,其实就是像刘氏一般的黑心货,人渣一个。 风娘喝了一口茶败火,眨了眨眼睛问:“姐姐那一批何时出手?要不要与我一齐卖给太医院那群人?价格比平常翻了十几倍呢。” 裴宜笑敛了敛衣袖,眸光如水,她温柔笑了下,压低了声音柔声说道:“不麻烦妹妹了。” 风娘挑了挑眉,觉得有些奇怪,便继续问了下去:“莫不是姐姐有更好的出处?” 裴宜笑淡淡瞥了风娘一眼,默了。 风娘越想越觉得是如此,她拉住裴宜笑的手,眼中全是贪婪的神色,“姐姐,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人,温故知平日里做的那些事儿,我都如实告诉你了,你若是要发财,可不能忘掉我啊!” 裴宜笑收回自己的手来,面色如常,和平日里的温柔娴静一般模样。 她说道:“自然不会少了你,不过如今,八字还没一撇,我可不能让妹妹随着我冒险。” 风娘:“富贵险中求啊!姐姐且说说,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我一定照做。” -- 第90页 裴宜笑将手里刚煮好的茶凉了会儿,才抿了一口,目光警惕看了眼四周,俯身过去悄悄与风娘说:“若是把药材卖成成药,那才是真的赚钱。” “姐姐的意思是?” “最近我正在找此次疫病的方子,只可惜我父亲拿不到这方子,不然我们将药材配成药卖出去,一方便能卖出不菲的价格。” 风娘被她点醒,清秀的脸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她偷偷笑了下,还装作镇定与裴宜笑说:“姐姐这法子的确是好,只可惜弄不到这药方子,我还是转手卖给太医院好了。” 风娘垂头,捧着碗吃茶,眼中另有算计。 裴宜笑淡淡笑了下,“确实如此,再熬两日,我怕也是要卖了。” “唉,着实可惜了。”风娘将手敛在袖中,淡淡微笑,“不过如今这价钱,也是极好,还得多亏姐姐带着我做这笔生意。” 裴宜笑:“那是妹妹运势好,若非有你,我也做不成这桩买卖啊。” 两个人寒暄了会儿后,风娘借由离开了醉仙居,还顺手将这一桌的钱给结了,裴宜笑淡淡笑着,并未拒绝。 繁星一看见风娘就心烦,等人一走,繁星咬牙切齿哼了两声:“这什么世道啊!真是便宜她了!” 一桌子菜裴宜笑也吃不完,索性就拉着繁星一同坐下吃了。繁星自小就和她一起长大,并不拘束,裴宜笑劝了两句,她也就坐下来和主子一同用饭了。 一顿饭结束,繁星心里依旧愤愤不平,裴宜笑也未多说。 回了裴家之后,裴宜笑让繁星去理庄子的账目,也叫了底下一个稳重些的丫鬟小柳过来,差她去城外疫民所给太子送口信儿。 她愿意把所有药材都献上。 皇城的的天儿一日比一日热,太医院的药方子出来后,疫民的情况得到了好转,可药材短缺,压根儿供不上货。 也是在这个时候,城里头的一间药铺忽然拿出了治疗疫病的药来,五金一服,价格昂贵。太医院的人注意到之后,便去查看了,那的的确确是太医院开出来治疗疫病的方子! 也就是说,太医院的方子被泄露出去了! 太医院众人立马就将这件事情报了上去,可纵观全城,也只有那一处药店有救命的药卖,不管如何,朝廷和一些逃过来有些闲钱的人,纷纷拿出了家当来买。 而这家药铺后头操手的,自然就是风娘。 那日风娘听了裴宜笑的话后,立马就想到温故知就是在疫民所当值,想要拿到药方极为简单。于是风娘便趁着给温故知送饭的时候,偷偷摸摸将药方背了下来,回头就让自己的人将药方配出来卖。 不过三日时间,风娘就赚得盆满钵满,整日笑得合不拢嘴。 太医院将有人高价买卖药材的事情报给了太子和二皇子后,二人立马就让人查了这件事,这一查倒好,竟然发现那铺子竟然是温家名下的! 太子抓住了温故知的把柄,眉开眼笑,又想到了裴家之前派人来传的消息,即刻动身回了城中进宫。 二皇子知道太子进宫时,已经拦不住了,只能去找温故知自个儿想办法。 温故知知道自家的铺面竟然在买卖治疗疫病的药,大惊,也骇得几欲站不住了!这个时候如此张扬,加上太子告状,天子焉能不起猜疑之心?! 天子一旦猜疑,这心是放不下去了,二皇子还如何上位? 温故知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立马回去,将正在让金杏算账的风娘痛打了一顿,把二皇子发在他身上的火都泄在了风娘身上。 若不是看风娘奄奄一息,温故知真想要把这个愚昧的妇人直接打死! 温故知一点都不敢多留,径直进了宫拜见天子,直言愿意把所有药材都无偿拿出来救治疫民。 天子阴阳怪气地应允了,可出了宫他才知道,太子已经抢先一步,将东宫收拢的药材全数给了太医院,获得了天子欣喜。 温故知心里一凉,太子此时捐了药材,那是为国为民!他现在代表二皇子捐了药材,是迫不得已!天子心里如同明镜一样,温故知想到这儿,更加厌恶风娘的蠢了。 城外的疫民还没处理完,温故知又回了温家,风娘刚吃了药,醒转过来,一睁眼就看到那张恶鬼般的面容,惊慌地往角落里缩。 风娘嘴里发出呜咽的哭声,哪里还有半点前些日子的春风得意。 温故知正在火头上,看到风娘,更是火大,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我查过了,你的庄子哪儿来的?哪儿来的钱买的?” 风娘手指扒拉在温故知的手臂上,有些喘不过气,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温故知眯了眯眼睛,他觉得风娘不过是个好掌控的小歌姬,谁能想到她竟然有这么多小动作。 一个裴宜笑,一个风娘,这些女人,没一个好东西,还真是小瞧了她们! 风娘哽咽了下,哭着回答:“大人!这不关妾身的事情,是……是庆安侯府裴宜笑让妾身买的啊!” 温故知眯了眯眼睛:“裴宜笑?” 温故知手上一松,风娘忙不迭点头,眼泪掉下,呛入一口空气,咳得五脏六腑都疼。 而后,风娘听到温故知咬着牙叫了那个名字:“裴宜笑。” 风娘打了一个寒战,她觉得,她若是再留在温故知身边,定然会被他折磨死的!他根本就不是人! -- 第91页 作者有话要说:  走个剧情,赶紧让温同学领盒饭。每天都想让他俩赶紧结婚! 第45章 仲夏(13)一更 因为有了药, 市面上的价格也降了下去, 疫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可城外的疫民依旧还得安抚着, 太子与二皇子还不能走。 也是这个时候, 太子妃要生产了。 那时裴宜笑正打算去东宫看望太子妃, 也估摸着就这两日,太子妃就要临盆。 哪知这么巧, 裴宜笑刚到,整个东宫就乱作一团, 太子妃身边的宫婢算是沉稳了,叫着太医和稳婆进去。 裴宜笑皱着柳眉走过去,宫婢齐齐唤了一声:“裴大小姐。” 裴宜笑紧张太子妃,顾不得什么礼仪了, 就要往里走,边走边问:“情况如何?可还顺利?” 宫婢回答道:“稳婆说还算顺利。” 身旁的宫婢端着热水进去, 里面传来了太子妃尖锐的叫声, 裴宜笑却松了口气,顺利就好顺利就好。 上辈子的太子妃是难产, 诞下畸形死婴。这辈子总算是好起来了, 不过想到二皇子与太子,裴宜笑立马吩咐身边的宫婢说:“你去城门外,让太子千万不要抛下疫民回来。你要同他说, 我一直在东宫,娘娘无碍,很是顺利!” 宫婢睁着大大的眼睛, 好像对这个行为很是疑惑,可接触到裴宜笑坚定的目光,又立马拿着东宫的腰牌赶去了城门口。 管他的呢,主子吩咐的事情照做就是。 “啊!啊啊啊!!”殿中响起了太子妃的声音,有些惨绝人寰,听得裴宜笑心里揪着,忍不住从屏风外绕了进去。 天热,太子妃身上早已经湿透了,裴宜笑刚进去,太子妃就朝着她伸出了手来,裴宜笑见状,赶紧走过去拉住她的手。 手指是冰凉的。 太子妃摇着脑袋,紧咬着下唇说:“笑笑!笑笑,我他娘的不生了!” 裴宜笑眉心一跳,赶紧道:“娘娘!慎言!” 她心里也不禁感慨,女子这等人物,逼急了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看着太子妃生孩子的样子,裴宜笑心里也是一抽一抽的,觉得可怕。而在城门口,太子听闻太子妃临盆的消息,听到二皇子说了些难产的话,心中焦急,便打算要回东宫去。 他也知道二皇子一向与自己不合,所有兄弟里,觊觎他这个太子之位的人不在少数,前不久的六皇弟算是不精明的,可这个二皇子,却是个十足的人精,太子平日里都防着他呢。 可是一听说太子妃临盆,他着实难以放下,那是他最心爱的女人,怎么可能放下。 就在太子准备回宫之时,就见东宫的宫婢疾步而来,太子立马上去问:“太子妃情况如何?你来可是因为……出了事?”太子心中猛的一跳。 宫婢连连否认:“不不不,是裴大小姐差奴婢来,告知殿下,娘娘一切平安,切莫回去。” 太子蹙了下眉头,很快松开。他先前觉得裴宜笑性子太过温顺,什么也不懂,可自从与萧重定亲之后,太子对她完全改了印象。 连这一次献上一庄子的药材,让他太子之位更加稳固,也让他颇为惊讶。既然裴宜笑在那儿,他的确不必回去。 他相信裴宜笑。 东宫,太子妃的声音依旧很高,疼得厉害,连攥着裴宜笑的手,力气也很大。裴宜笑垂头一看,自己的手都被捏得青紫。 裴宜笑拧着眉头,整个东宫都在紧绷之中,生怕一个不慎,就会掉了脑袋。 傍晚时分,红霞铺满整个天际。 云层叠浪,像是软绵绵铺在红色的缎子上一般。 伴随着日落与红霞,婴儿的啼哭声清亮,响彻了整个东宫。鸟群从东宫之端飞过,传来几声鸣叫。 裴宜笑及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太子妃抓着的劲儿也少了,没了力气躺在床上。 稳婆给孩子裹上襁褓,欣喜走过来对裴宜笑说:“裴大小姐,是小皇孙!” 裴宜笑弯了弯清丽的眉目,回过头对侯在外面的宫婢说:“去,赶紧去承乾宫椒兰殿,给陛下皇后报喜,免得他们担忧!” 顿了顿,她指使另外一个宫婢道,“再去一趟城门口,告诉太子,母子平安。” 众人应了一声“是”。 裴宜笑揉了揉眼睛,眼睛里有些酸,因为站了快一天,她小腿肚也酸的厉害。 没一会儿,皇后和皇帝的赏赐下来,各色奇珍都有,裴宜笑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便与掌事嬷嬷说了声,就离开了东宫。 宫外,繁星站在自家马车跟前等着她,见她出来,焦急上前来:“小姐!怎么这么久?可担心死奴婢了!” 裴宜笑抿唇淡淡一笑:“没事,是太子妃娘娘临盆,我帮了些忙,耽搁了。” “娘娘生了?” 裴宜笑点头:“是位小皇孙。” 繁星也由衷为太子妃欢喜,高兴都摆在了脸面上。裴宜笑脚酸,繁星扶着她上了马车,准备回裴家去,谁成想半路上遇到了萧重和卢沙,繁星捏着嗓子咳嗽两声,大声喊了句:“萧将军万安,卢将军万安!” 坐在马车里正在捏着小腿的裴宜笑愣了愣,撩开车帘往外看,果真看到了萧重。她弯了弯眼,温软的笑意直达眼底。 萧重手握了握,转头对卢沙说:“你自己去,我不去了。” 卢沙眼眸在马车上停了下,萧重皱眉,手抬起来挡住了卢沙的眼神,不悦道:“哪儿有你这般盯着旁的小娘子瞧的?” -- 第92页 卢沙别开眼,嘿嘿笑了两声:“什么是旁的小娘子,这就是咱嫂子啊。” 萧重眯了眯眼,卢沙立马噤声,打着哈哈离开了。 裴宜笑见状,知晓这是萧重有话要对她说,她便吩咐繁星:“繁星,去醉仙楼买碗绿豆沙回府中。” 繁星吐了吐舌头,知趣离开了。 只是这大街之上,两个人也不好多说话,裴宜笑就从马车上下来,她走在前面,萧重不紧不慢跟在她的后面。 其实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两个人是一起的。萧重与裴宜笑定亲的事儿,整个皇城都知道,两个人一齐出现在这儿,不是去幽会是干嘛去的? 一路走到没人的地方,裴宜笑脸上红红的,一路走过来,百姓们都投来了暧昧的目光,臊得裴宜笑不敢抬头去看别人的目光。 没人的巷子里,裴宜笑回过头,萧重却还面色如常,许是品不出路上那些目光的意味。 裴宜笑福了福身子,目光水盈盈看过去问好:“将军万安。” 萧重双手垂在两侧,面色淡淡点了点头,他想了想,还是道了句:“想你。” 裴宜笑脸色更红了,她嗫嚅着也说道:“我…我也是。” 闻言,萧重松了口气,嘴角翘起了不易看出的弧度,他移了一小步,更加靠近裴宜笑一些。 萧重问:“我听闻,小皇孙出生了?” 裴宜笑点点头,并不惊讶萧重会知道。宫中势力错综复杂,各处眼线都有,想必太子妃刚刚产下小皇孙,就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 裴宜笑站了一天,也就刚刚在马车里坐了会儿,现在还疼着呢,她扶着墙才稍微好受一点。 萧重一下就看了出来,皱眉问:“脚不舒服?” 说起脚,裴宜笑不可避免想到了之前在萧家时,他亲自替她暖脚,明明什么都没做,可她却觉得格外暧昧。 她羞涩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萧重眉头皱得更紧,伸手想要扶着裴宜笑坐下,却又怕像是上次一样唐突了她,惹得她恼了。他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见状,裴宜笑轻轻笑了一下,扶着墙在一边的石墩上坐下,她仰起头来看着萧重,水灵灵的眼睛眨了眨,好像泛着波光,夕阳的霞光撒下,好像也在她眸中撒下了光芒一样。 她盈盈笑了下,温柔又暖:“将军不必担心,只是今日在东宫站得有些久了,有些腿酸。” 萧重的眉头松了些,他说道:“你身子太弱了。” 裴宜笑轻轻“嗯”了身,这是她知晓的,近来已经长胖了许多,日后可以多在院里走走,看看能不能好些。 正想着,面前高大的身影忽然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他背对着她蹲下,只露出一个侧脸来看她,侧脸英挺刚毅,斜眼一看,气势惊人,还挺吓人的。 不知道人,还以为萧重要凶人了。 裴宜笑不懂他的意思,疑惑出声:“将军?” 萧重:“笑笑,你上来,我背着你回去。” 裴宜笑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拘谨地捏着裙摆,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她唇瓣动了下,没说得出话来,余光瞥了眼萧重宽厚的后背,那么可靠,那么坚实。 她无奈叹了口气,“将军,我家马车在街头等我呢。” 萧重蹲在面前没动,声音沉沉的:“我比不上你家车夫?”他回想了下那位车夫的长相,很是憨厚。 可是一看力气就没他大。 他抿了抿唇,侧脸愈加凌厉起来。 裴宜笑失笑,他瞎想些什么东西啊。她看着他时,目光一软,罢了罢了,与他更加过分更加不合礼的事情都做过了,也不差这么一桩。 她是想要嫁给萧重的,想想,也没什么了。 她站起来,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往他的背上压了压,萧重顿时一僵,裴宜笑也停住了,有些慌乱地问:“将军,我是不是……太重了?” 萧重耳背全红,裴宜笑一垂眸,就能瞧见。 萧重揽住她的大腿,一下就将她背了起来,声音又紧又闷回答她:“不重,一点都不重。”为了让她信,他特地说道:“你这般的,我能一下背十个!” 搂着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两个人的心跳呼吸仿佛都成了同一个频率。 裴宜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撒娇般软声说:“将军只能背我一个人。”她声音越来越低,她这一辈子,还未说过如此强硬命令人的话,长睫都在微微颤动。 红霞遍地,她脸上也是红的,竟分不清,是脸红还是霞光了。 萧重唇角勾了勾,寻了个小道,人少一些的路,背着背上的少女,一步一步往家里走。 裴宜笑想,在这个暗涌流动错综复杂的皇城之中,至少还有人愿意背着她走过无人街巷,走过青砖乌瓦、低矮小墙,那个宽厚的后背,从来都只为她一个人。 路过的歪脖子树上,红色丝带随风飘扬,吹来一阵阵带着夏日灼热与丝丝草药味的风,裴宜笑搂得他的脖子更紧了些,贴在他的耳边,用低低软软的声音说:“将军,走慢一点。” 随着温热的风来的,还有萧重答应的一声。 “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笑笑:害羞〃?〃 将军:开心 第46章 思秋(1)二更 -- 第93页 十月天气已凉, 又是一年初秋时节。 太子和温故知上缴的药材, 很是时候地缓解了皇城压力, 别的地方也陆续控制住了疫情, 没过多久, 大部分人就已经开始痊愈了。 经过三月之后,太子和二皇子四处奔波, 终于是及时控制住了这一场灾难,没有死太多的人。 恰好这个时候, 是小皇孙平安的百岁宴,这是太子的第一个子嗣,天子也刚从病榻上下来,便准备要大办一场。 也是在疫情一事了了之后, 温故知被贬官了。之前拿到的尚书之位,一夜之间又变成了侍郎, 他心中更加嫌恶风娘了。 小皇孙平安百岁宴当日, 普天同庆,整个皇城都热闹得很, 酒馆食肆都打折优惠, 仿佛要将刚刚历过的天灾人祸给冲刷干净。 皇宫之中更是热闹,天子后宫搜罗了各种适合小孩儿的奇珍异宝,纷纷送给了小平安。 可那日, 思琦还发了一通小小的脾气,原因是思琦不愿意同侯夫人一起去百岁宴。她已经及笄了,可是婚事没有定下来, 侯夫人心中也是着急,巴不得把整个皇城的公子哥们全都叫过来,一个一个给思琦相看。 思琦瘪着嘴,把侯夫人勒令她绣了许久的刺绣给扔了,裴宜笑看了眼,不大能认得出那上面是绣了什么。 侯夫人气得不行,裴宜笑站在一旁,安慰了一番,让侯夫人先去换身衣裳,她来劝劝思琦。 思琦气鼓鼓坐着,看一眼自己的绣品,更是不高兴,把绣绷子扔的更远了一些。 裴宜笑淡淡笑着坐下,柔声问:“你可是不愿与人相看,不想成亲?” 思琦斜了裴宜笑一眼:“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嘛!” 裴宜笑不恼,拢了拢长袖,“为何不愿?莫不是还念着方都统?” 这话一说出来,在思琦心中无疑是一道惊雷,思琦猛然看向裴宜笑,她却半眯着眼睛,好像只是随口一说,模样温柔。 对上眼后,思琦又赶紧别开头,看起来心虚极了。 思琦道:“什么方都统,你说什么呢!” 裴宜笑轻笑一声:“你倒也不必瞒着我,你与他之间的事情,我早已看出来了。” 思琦抿了抿唇,凶巴巴的面孔放下,变得有些伤情起来。 裴宜笑叹了口气,伸手拉住妹妹的手,“思琦,若是他让你难过了,那他便不值得。” 思琦抿了抿唇,将“不值得”三个字在脑海中绕了一转。她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方必这狗东西,分明就是他先撩拨的,可到头来,将她骗了后,拍拍屁股就走人,她哪里能过得去。 思琦脸色一白,啐了一口:“呸,狗男人。” 裴宜笑淡笑点头,“你们二人如此僵持着也不算事儿,倒不如趁着这一次机会,好生说明白。”她握紧了思琦的手,“你是个好姑娘,不该被辜负。” 思琦哪里经历过如此煽情的时候,连忙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白了裴宜笑一眼:“我自然知道我是个好姑娘。” 思琦也想了想,她与方必,的确不该如此熬着,就算是抛弃离开,也得她来说。 呸,狗男人。 去换了身鲜亮的衣裳后,裴家一家人便往百岁宴去了。 宴厅外,人来人往,互相寒暄。 裴宜笑一眼看去,看到温故知明明满眼愁,可脸上却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有些想笑。 她继续在人群中瞄了眼,没有看到萧重,便与思琦一同往里面有:“一会儿我同你一起去找方都统说个明白,免得你胆怯。” 思琦叉着腰,不乐意了:“谁胆怯了?你胆子才最小!” 裴宜笑弯了下眼,“是是是,全家就我的胆子最小。” 继续往里走,人也越来越多,不少姑娘们都停下来与裴宜笑打招呼,含笑唤着:“裴大小姐,裴二小姐。” 裴宜笑不咸不淡点点头,便领着思琦往里面走。因为太子如今正得势,裴家也自然而然风光,抛去这些不谈,裴宜笑也和萧重定亲了,自然有不少人想要拉上萧重这条线。 进入宴厅之后,裴宜笑果然见到萧重在里面,正在与御史台的几位大人说话,几位大人说得义愤填膺,面红耳赤,萧重微微皱着眉头。 裴宜笑不禁咂舌。 御史台这帮人最是难缠,时不时就要对天子说两句“忠言逆耳”,天子都拿他们没办法,现在怕是抓住萧重什么事儿了,正叭叭叭说个不停呢。 正在听着的萧重忽然抬起头,在人群之中精确与裴宜笑对上眼,他眉头忽然就松了,大步要走过来。 可御史台的大人们哪里肯就这么放过萧重,就算他萧重是个活阎罗,那也得遵守礼法,做个忠君爱国的好臣子! 大人往萧重跟前一挡,萧重抿了抿唇,怕裴宜笑等急,无奈推开了瘦巴巴的几个老头,快步走过来。 思琦也看到萧重了,她挑了挑眉,对裴宜笑说:“姐,走啊,你不是说要陪我去找方必?” 裴宜笑睨了笑话她的思琦一眼,掩唇轻轻咳嗽两声,不太自然地说:“你…你自个儿去吧,我累了,我去找母亲先坐下。” 思琦毫不留情戳穿裴宜笑:“你就是想和萧将军在一起!” 裴宜笑摊了摊手,朝着萧重走过去:“对,我是。” 思琦做了个鬼脸:“裴宜笑,你与萧将军在一起后,愈发厚脸皮了。” -- 第94页 裴宜笑没应声。 她才没有,若是脸皮真的厚了,她也不至于被萧重撩拨一两句,便会脸红。 两个人碰了面,御史台那几位还跟在后面喋喋不休:“萧将军!大庭广众之下,就算你与裴大小姐定了亲事,也不能如此……” 正打算与裴宜笑说话的萧重,忽的一顿,斜眼垂眸看了眼几个小老头,目光凌厉肃然,很是骇人。 小老头缩了缩肩膀,可一想到自己的指责,又大义凛然起来:“将军!您是一国大将,是朝廷重臣,一举一动都是百官标杆,您与裴大小姐未婚怎可如此亲密!” 裴宜笑向来知道御史台管的宽,可没想到,他们竟然连萧重的感情之事也要说上两嘴。她以前还听说了,温故知将风娘带回家中,到后来温暖杀人之事败露时,御史台可劲儿往上书谏温故知呢。 想到这里,裴宜笑又觉得这几个小老头可爱了。 萧重不悦地蹙着眉头,一句“关你们屁事”没说出来,偷偷看了眼裴宜笑,较为文雅地说道:“我喜欢。” 裴宜笑偷偷笑了下,看来,威风凛凛的大将军遇上御史台大人,也得头痛。 那边,思琦哼了一声,扭头就自己去找方必了。就算裴宜笑不在身边,她也能自己去找方必说清楚。 宴席的宴桌都编了名字,顺着武将那一排往下找,思琦很快就找到了方必。方必正饮了一杯酒,与旁边的人说话,思琦叉着腰,气势汹汹大步走了过去。 方必正淡笑与人说话,冷不丁的感受到一股杀气,一抬头,就看到思琦了。思琦的模样与裴宜笑不太像,裴大小姐生得极好看,却完全让人感受不到凌人的美,反而内敛沉静温柔。 可思琦不同,她及笄过后,似乎又长了一些,原本可爱的五官渐渐立体起来,她性子泼,整个人都像是冉冉升起的小太阳,耀目极了。 方必心中咯噔一下,手上一抖,不慎打翻了桌案上的酒盏,酒味弥漫。 他身边的人许是喝大了,还扒拉着方必说:“方都统,说实在话,从夷地回来那几个,我就看着你顺眼!没想到你竟是有如此大智慧之人,今日你我必要不醉不归!” 方必一巴掌挥开对方的手,忙站了起来,思琦已经到了面前,眯了眯眼,嘲讽似的出声:“哦?大智慧?就你?” 方必心虚别开头:“裴…裴二小姐。” 思琦瞪着方必,冷冷哼了一声:“还是不是男人?话都说不利索?” 方必又重新喊了一遍:“裴二小姐。” 思琦快被他给气哭了,眼前的他人模狗样,风流俊郎,明明许久之前还哄着她说会来娶她,可一眨眼及笄的功夫,他却各种逃避她。 思琦一时气不过,一拳头锤在他的胸膛上,她自小跟着裴侯爷学了些招式,力气也比寻常闺阁女子要大,一拳下去,方必闷哼了一声,没有躲开。 身旁的人酒都醒了,就算他欣赏方都统,可也不想卷入漩涡之中,赶紧踉跄着离开了。 思琦哼了一声:“你干嘛不躲?” 方必道:“应当受的。”他看了眼四周,“二小姐,咱们去人少的地方谈谈吧,若是让别人知晓我们间的事,对你名声不大好。” “名声?!”思琦声音一高,“方必!我他娘的不要名声!今日我来就是要告诉你,你不是什么好狗,不是男人!懦夫!没用!今日开始,你我便没有任何关系,我俩之间清白了!” 她声音大,一说出这些话,不少人都看过来,好像听到了了不得的八卦一般,低声耳语。 方必愣了愣,喃喃唤了一声:“思琦……” 思琦红眼瞪了方必一眼,明明眼泪就挂在眼眶里,可那眼泪却如同她这个人一样倔强,在眼眶里使劲不掉出来。 方必伸手想要去拉住她的手,可思琦却径直转身,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地走了。 夏意阑珊,秋日正好,她背影窈窕,渐行渐远。 方必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巨石一样,不仅将他的心给堵住了,也把他的嗓子堵住了,好像要窒息了一样。 当初不过是因为萧重的婚事才与思琦有了关系,她洒脱可爱,敢爱敢恨,与别的女子都不大一样。方必想,她大概是对她有些许喜欢,可这份喜欢,终究不够。 他很是羡慕萧重,萧重的喜欢便很坦荡也很直白,可他却做不到。 看着已经不见的身影,方必想,这样也好。 重新坐下,他却像是泄了力一样,哪里都不对劲。 第47章 思秋(2)三更 小皇孙平安的百岁宴之后, 疫情已经完全控制了下来, 温故知被天子一贬再贬, 明里暗里都在敲打二皇子一党。 而一转眼的时间, 裴宜笑已经将嫁衣备好了, 思琦瞧了,忍不住地嘲笑她:“萧将军真的如此好?看你如此着急想要嫁过去。” 裴宜笑将自己的嫁衣抢回来, 吩咐繁星收拾好,才免得自己精心准备的嫁衣遭了思琦的毒手。 裴宜笑眨了眨眼睛, 含笑说:“妹妹与方都统的事情可是解决好了?” 思琦一怔,她撅了撅嘴巴,不再裴宜笑这儿多留,闷闷不乐说:“裴宜笑, 你别提他了。” 裴宜笑柔声道:“好。” 思琦从素尘楼离去之后,繁星才从后面出来, 附耳在裴宜笑耳边说道:“小姐, 风娘在后门口等您,说是有大事要与您说。” -- 第95页 裴宜笑眯了眯眼睛, 站起身来, “嫁衣给我收好没有?” 繁星含笑点头:“自然收好了,您放心好了,保准您漂漂亮亮嫁给将军!” 裴宜笑默认了, 走在前面去见风娘。她没想到,药庄的事情败露了,风娘竟然还会来找她。 从后院过去, 穿过幽深小路,便是后门。 秋意刚到,后院幽径的花木还很茂盛,走入荫处,还颇有些冷。 繁星走在前面帮裴宜笑开了门,门外畏畏缩缩站了个穿着黑袍的人,看着身形,是个女子。黑袍将整张脸都挡住了,辨不清面容,裴宜笑看了眼繁星,繁星淡淡点了下头。 裴宜笑微微笑着走过去,柔声唤了声:“风娘妹妹。” 风娘转过头来,将黑袍的帽子往下扯了更多,将自己的脸给挡住。风娘上前来,径直拉住裴宜笑的手,那手指凉的吓人,冷得裴宜笑一个激灵。 风娘手上有些青紫,见露了出来,她忙收进了大袖中,不愿让裴宜笑见到。 风娘咬牙说:“姐姐,救我!若是我有半分法子,也不会来求你了!” 裴宜笑神情淡淡,看不出究竟是何神色,安抚下风娘的情绪后才缓缓问道:“妹妹还需要我救命么?我可听闻,先前妹妹得了疫病的方子,赚了不少钱呢。” 被戳中痛处的风娘手指一紧,咬了咬牙,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裴宜笑也不急,就等着风娘说话。 僵持片刻之后,风娘才露出一双眼睛瞟了眼繁星,压低了声音说:“我想与姐姐单独谈谈。” 繁星不应,哼了一声:“你想与我家小姐独处就独处?” 等繁星说完,裴宜笑才看过去,慢吞吞制止:“繁星,住嘴。”她淡淡说,“你去里面等我,我与风娘说会儿话就来。” “可是小姐……” 裴宜笑递给繁星一个眼神,凭借着和她处了十年的主仆情分,繁星立马就懂了那个眼神的意思——提防着。 繁星没了声,应了下便往门里走,却只是偷偷藏在门内,时刻注意着外面的人。 繁星一走,风娘立马就在裴宜笑面前跪了下来,裴宜笑一惊,想要扶着她,却慢了一步,风娘纤弱的身姿伏在她的面前。 裴宜笑抿了抿唇,这一刻生出了可悲可叹的心思来,她与风娘,本就没有什么生死大仇,她如今也着实是可怜。 想到这里,裴宜笑还是将风娘扶了起来,问:“妹妹有事直说便是。” 风娘擦了擦眼泪,露出了帽檐下的一张脸来,脸上的淤青还没有完全散去,看起来狰狞可怜,风娘半垂着眼泪在裴宜笑面前忏悔:“姐姐,当初都怪我,怪我想要脱身杏花楼,想要跟温故知回家,是我勾引了他!可是我后悔了!” 裴宜笑手指微微一缩,藏住了眼中的所有情绪,就像是一个在听着旁人故事的旁观者一般,没有任何情绪。 风娘压着声音,喉中溢出了哽咽抽泣的声音来:“姐姐说得对,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们温家都是恶人,温故知就是魔鬼!” 裴宜笑眼眸飘过风娘,忽的想到了那一夜风雨大作,风娘冒雨来到庄子,要她帮忙除掉温暖的光景,心想,风娘也是个狠毒的女子。 与温故知应当是天作之合。 裴宜笑不着痕迹松开了风娘冰凉的手,故作惊讶:“莫不是妹妹身上这些伤……” 她说到后面住了声。 “没错!姐姐说的没错。”风娘撩开帽子,露出的脸蛋上,伤的比裴宜笑想象的还要严重些,“姐姐,温故知待我如此,可见其心狠手辣。这次他又被罢黜,定然不会放过我,他早就打算要把我除掉了!” 裴宜笑道:“那你来找我是为何?” 她半眯了眯眼眸,眸中盛着秋水泛泛,那张已经渐渐长开的面容,娇俏如同绽放的芙蓉花一般,教人瞧了便觉得美。 那种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温柔端庄,远不是风娘这种从小辗转被卖掉许多次的女子可比。 风娘现在这般模样,在裴宜笑面前一站,如同小丑一样,可笑极了。她慢慢将帽帷戴上,挡住脸庞。 风娘:“我也不与你废话了,我知道你也与我一样痛恨温故知,我手中有东西能让他死!” 那一个“死”字,被风娘咬的很重。 裴宜笑掀了掀眼皮,睫毛不禁颤了下,浑身上下汗毛都立了起来。她上辈子只只知道温故知和刘氏狠毒,却没想到,其中真正让人觉得可怕的,还是眼前这个人。 她可以为了两千两银子害死温暖。 也能为了活命,要将与她过了这么久的男人置之死地。 裴宜笑一愣神,风娘要抓住了她的手,一双眼眸迫切,“姐姐,就算他死不了,我也能让他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你信我!” 裴宜笑还是将手抽了回来,“你要我做什么?” 风娘不在意她的举动,说:“我要见太子!我有要事要告知太子,事关重大,只有姐姐能帮我了!” 裴宜笑蹙眉。 若是真的有证据或是线报,裴宜笑不介意帮风娘一把,可若是风娘是故意接近太子,那便不好办了。 裴宜笑没办法当场应下来,只能过后去问下太子才行,裴宜笑敷衍了风娘几句,让她等有了消息再知会她一声。 风娘擦了擦眼泪,谢过了裴宜笑。 -- 第96页 可一转头,风娘却一瞬间变了脸。躺在床上这段时间她细细想过了,总算是有些明白过来,她当初就是被那个庄子迷了眼,才会跳进裴宜笑的陷阱里面。 她抢了裴宜笑的男人,裴宜笑能有这么大的胸怀放过她,还要与她一起做生意?她当时只想要赚钱数钱,竟然没有察觉到这里。 等到温故知被贬,她躺在床榻上差点死掉时,才明白过来,裴宜笑才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可事已至此,她别无办法,只能把温故知给除掉,否则她会有性命之虞,今后离裴宜笑远一些便是了。 裴宜笑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不是她一个人就能扛下来的,她立马就去与裴侯爷说了,裴侯爷一听,也知道这其中可能有着扳倒二皇子的契机,便连忙去了东宫。 太子一听,深思之下,还是决定要去见一见风娘。 后来听裴侯爷透露说,他与太子的确是一同去见了风娘,商谈了些要事,裴宜笑暗地里探过裴侯爷的口风了,好像是温故知与二皇子在湖州做了些什么事情,上次风娘高价出售药方之后,天子便细查了温故知一番,却没想到,发现了他在湖州的勾当。 至于是什么,裴侯爷却不透露了,只是说,二皇子的胆子和魄力,要比六皇子大多了。 裴宜笑想,要是太子与天子早有防备,她安心等着便是。 皇城的秋意日渐浓烈起来,裴宜笑的婚期也在慢慢前行中压近,随着婚期的逼近,她也就不出去走动了,待在侯府之中,听侯夫人的安排,日日留在思琦那儿,教导她女红。 她与萧重之间,几乎一两天便会送信来去,能知晓他每日在做些什么,便满足了。而萧重也会隔上两天,就会偷偷到围墙下来看她,他谨慎得很,就怕被裴侯爷夫妻俩给抓住。 温故知那边也渐渐没了声音,可裴宜笑知道,他不是那么容易放过她,毕竟是害他嫡亲妹妹丢了一条性命,他不可能放过。既然现在没了动作,怕是在酝酿着什么大招,不过太子和天子有所防备,她一个小女子也不必操心。 然而这般悠闲满足的日子,很快就戛然而止。夷地忽然有了异动,天子在考虑要派过去的人,极有可能会是萧重。 在前两日的信件里,萧重也隐晦地提到了这件事。 裴宜笑心神有些不宁,往窗外看了眼,害怕萧重真的又被派去夷地。思琦见姐姐没有心思,也把自己的绣绷子一扔,发出撞击声,吓得裴宜笑肩头一抖。 裴宜笑垂眸看了眼思琦绣的东西,眉心一跳,根本就不成样。 思琦摊了摊手:“我真用心了,可是这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不懂我的想法。” 裴宜笑哭笑不得,这世间的歪理尽是让思琦给占去了。 裴宜笑说:“父亲教你拳脚功夫的时候,我瞧着你的手也是听话乖巧的,怎么捏一根绣花针便不行了?” 思琦吐了吐舌头,“小时候你身体不好,父亲要教你些拳脚功夫,你也还不是学不会?” 两姐妹互相看了眼对方,竟然笑了出来。 思琦哼了一声,洋洋得意地扬起下巴来:“我看啊,我定然是有大造化,与你们这些闺阁女子都不一样。”她眨了眨眼睛,“姐姐,你看我,像不像是做大将军的料?说不定哪天,我就代替姐夫成战神了呢。” 裴宜笑抿唇轻轻笑了下,“还没成亲,怎么就叫上姐夫了。” 思琦愣住,她的重点不是这个,是她要当大将军啊!为什么她姐姐的重点会是在萧重身上??? 萧将军就这么好?! 思琦看了眼裴宜笑淡笑着绣花的样子,脸上洋溢着欢喜满足,讪讪闭了嘴。罢了罢了,她喜欢就喜欢吧。 说起萧重,思琦便想起了最近的传言,压低了声音问:“我听说夷地有异动,可能要让将军回去,姐姐,你……怎么想的啊?” 裴宜笑手指揉了揉眉心。 一阵酸涩从心底里涌了上来。 她这些日子一直在想这些事,她有些害怕,也在与萧重来往的信件之中刻意避开这件事,可被思琦如此直白戳破时,那股难受几欲将她吞掉。 就像是,若他一走,她的天便会空出一大片一样,孤寂难忍。 裴宜笑脸上却是淡淡的,微微笑了下,“我与将军的一些儿女私情,怎么比得过战事,我的想法不重要。” 思琦努努嘴,“怎么不重要,若真的去了夷地,不知道要留多久呢。” 裴宜笑也扔下绣绷子,微微垂眸,有秋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得她额前碎发摆动,愈发衬得眼底波光涌动。 她声音又低又软说:“如此的话……我便等将军回来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再过几章就能结婚了!开心到原地转圈圈~ ——别问今天怎么三更了,作者很想哭,辛苦存的稿子,不小心设置错发表时间了:) 第48章 思秋(3)一更 昨夜下了一场雨, 天气骤然冷了下来, 推开窗一看, 凄风苦雨还在下着。 而裴宜笑最担忧的事情, 终于是到来了。 夷地传来急报, 敌人如有神助般迅速攻下一城,形势急迫, 天子立马下旨让萧重带兵前去。 事发突然,裴宜笑接到萧家的来信时, 萧重已经去了点兵场,她先是愣了愣后,又让手底下的丫鬟赶紧帮着收拾东西。她让丫鬟们准备了男子的棉衣,还有她给萧重做好的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鞋袜、腰带。 -- 第97页 此去夷地, 山高水长,路途遥远, 裴宜笑又担心他路上没吃的, 又让后厨准备了干粮,到最后, 竟然整整装了一个马车。 也因为这, 费了些许时候。城门口的通天战鼓已经不知道响了多少次,每逢出征时,便会击响战鼓为远征将士们送行。 渐渐的, 那鼓声小了。 裴宜笑捏住手指,咬了咬下唇,有些懊悔, 早知道便不带这么多东西了,将军怕也是带不走。 她伸手撩开车帘,对车夫说道:“再快些再快些,赶不及了。” 车夫答应了一声,外面的雨丝落到脸上,凉凉的。等她到城门口时,战鼓已经停歇了,她从车里出去,只能在城门口看到走远的将士队伍,如同长龙,也能听到重重的整齐脚步声,依稀可见旌旗摇动,却看不到人了。 裴宜笑柳眉紧紧皱着,忽的卸了力,她好像,还是错过了将军。 她娇嫩的唇瓣抿了抿,都能想象到,将军站在这里时,多么期待她在。 没见到她,将军定然很是失望。 他肯定很是难过。 就像是现在的她一样。 她握了握手指,回头对车夫说:“赶车,我要追上去。” 车夫一愣:“啊?大小姐,这不妥当吧?” 裴宜笑皱着眉头坚定说道:“没有什么不妥当,我就是要去见将军。”她极少这么不懂事,一向温顺懂礼,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她也分的清楚。 可是萧重不一样,她在他这里,打破过很多次的规矩。 也动过很多次的心。 她不差这么一次了,就算皇城内外都说她不守规矩,她也要追上去对萧重说一句:“将军保重”。 车夫可没有裴宜笑那么大的胆子,他只是一个侯府的下人,私自带着大小姐出城,还是去男人堆里,别说小姐的名声要受损,他肯定也逃不过侯爷的责罚。 恰是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裴宜笑猛然回过头,只见秋雨萧瑟之中,一匹黑色大马迎面而来,马上的男子身形高大,穿着一身暗灰色的战甲,更是显得挺拔威压。 裴宜笑眉头松开,往城外跑了两步。 近了,她才看清楚萧重的面容,还是那么英挺冷峻,穿着一身战甲的他,威严不可欺。 马儿在距离裴宜笑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裴宜笑跑过去,萧重也朝着她快步走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默契地上前抱在了一起。 萧重的战甲冰凉的很,还有些硌人,可是裴宜笑此刻却不愿意放开。 她贴在他的胸前,闷着声音软软唤了一声:“将军。” 萧重抱得她更紧了点,好像是想要把她一起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他深深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他就知道,他的裴小姐一定会来。 所以他才会忽然折返回来,就怕裴小姐见不到他,会难过。 裴宜笑又唤了一声:“将军。” 萧重还赶着时间,就算此时舍不得放开裴宜笑,可还是将她松开,他喉结动了动,他说话之时,声音沙哑干涩:“裴小姐,我怕是……要错过婚期了。” 虽然裴宜笑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听到萧重沉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是感受到了一阵酸涩从心底里弥漫出来。 她长睫颤抖了下,有一丝雨从脸颊旁划过,又冰又冷,她就想啊,这个时候的秋意还不算浓烈,怎么就这般冷了呢。 身后的城门之上,有不少来给萧重送别的官员大人,都伫立在上面,往下看者萧重与裴宜笑。 裴宜笑抬了抬眼,目光所到之处,是萧重战甲上反射出的黯淡微光,她忙不迭又垂下头,害怕他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徒惹悲伤。 她淡声说道:“国事为重,我自然知道,愿将军能够早日凯旋。” 萧重呼吸重了些,他手握成拳,攥得极紧,骨节泛着骇人的白。 他身上的铠甲上沾上了如丝秋雨,细细密密的雨丝将铠甲爬满了整个铠甲,他的背后,是无数的远征将士,他们才各自归家才一年,现在又将远赴夷地,山高水长,战场凶险,书信来往驿站周转也得半月余,若是战争再拉得长一些,等到他们回来,也不知是何年岁了。 裴宜笑咬的下唇泛白,手指甲快要嵌入手心当中了。 萧重与她久久无言,最后,还是萧重先开了口,沉沉郑重地唤了她一声:“笑笑。” 他身后的马发出一声嘶鸣,他的声音伴着马鸣声入耳,裴宜笑低垂着头,看到的是脚下被风吹落的树叶。 她没有撑伞,头顶上一些发丝都变得润了。 她闷闷答应了一声:“我在。”出乎她的意料,她一出声,语气里竟然全是哽咽与委屈,这一刹那,她终于是忍不住了。 眼眶里的泪珠争先恐后而出,生怕慢了一步便出不去一样,根本停不下来。萧重愣了愣,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让迫使她抬起头来。 那张温顺的脸蛋上,早已经是布满泪痕,那双眼睛泛着红,委屈巴巴看着他时,萧重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掉了。 他咬咬牙,伸手帮她擦拭掉眼泪。 可是他手上动作太过用力,擦掉她脸蛋上的眼泪后,她整张脸都被他给擦红了。萧重懊恼地骂了一声:“他奶奶的。” 裴宜笑抽泣了一声,被萧重吓了一跳,咬着唇不敢哭出声来。 -- 第98页 萧重更是懊恼了,他怎么的就吓到她了,想到这里,萧重眼眸一暗,伸手将她的脸蛋捧住,也顾不得城楼上面究竟有多少人了,低头就对着那张娇嫩的唇印了下去。 裴宜笑瞪大了眼睛。 楼上,来送行的人里正有刘柏林,他早就看不惯这二人在下面卿卿我我,一看到两个人竟然还得寸进尺,在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当中亲吻,简直是……反了天了! 刘柏林撩了撩袖子,正准备制止两个人的行为,旁边的纪寺卿一看,挑了挑眉,直接把刘柏林给拖走了,笑眯眯说:“刘兄,你让人家二人好生处处又如何?莫要多事了。” 而裴宜笑现在的心情,简直可以用刺激又羞赧,欣喜又苦涩来概括。她本想要推开萧重,这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多人看着,她与萧重这般行为,的确不太好。 可当唇上的柔软将她攻略下来时,她却又情不自禁揽住了萧重的腰,那战甲穿着,硬邦邦的,很不舒服。 裴宜笑想,罢了罢了,她与将军,做过的出格的事情,也不差这么一桩。 虽然一开始萧重怕吓到她,也因为他对这方面还在探索阶段,动作又柔又慢,后来他渐渐沉迷于她的温软之中无法自拔,力气也不禁用得大了些。 等两个人剥离开来,裴宜笑的唇上已经破了皮。 她微微垂着头,脸上羞红一片,脸上还沾着泪痕,加上唇上破的一小块皮与殷红,看得人极为暧昧。 而萧重看了,只觉得血脉喷张。 萧重回味了下裴宜笑的滋味,那滋味简直是入了骨髓,让人想要一探再探。萧重心里迸发出一个强烈的想法来,他想要与她做更加深入的事情。 他呼吸更重,也更急了一些,眼眸之中的她眼眸中含着一汪春水荡漾,他忍不住又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不像方才那么激烈,只是浅尝辄止。 他哑着声音说:“笑笑,我会对你负责的。” 裴宜笑轻轻点头,杏眼之中倒映着萧重高大的背影,她说道:“将军,你都这么对我了,那么多人瞧见了,一定要回来对我负责。” 萧重凝眸,郑重道:“好。” 裴宜笑抽泣了一声,拉住萧重粗粝的手说:“将军,你要早些回来,我在这里等你,我会等你回来。” 萧重触动,抿了抿唇,这一次只是在裴宜笑的额头上亲了下,说:“好。” 城楼上的大人们面红耳赤,直呼没眼看,却又忍不住想要看看,平日里威严可怕的大将军,谈起爱来究竟是什么模样。 可国事为重,就算他们想看,也得提醒萧重一声:“萧将军,该启程了!” 萧重猛的斜眼看去,眼神冷厉骇人,比今天的雨还要冷漠,吓得人一个哆嗦,赶紧从萧重的视线之中消失掉。 裴宜笑红着脸,拉了拉萧重的手指,软声说:“将军且等等,我给你带了东西,你带着去。” 萧重道:“我去夷地,并不缺什么,已经带够了物件。” 裴宜笑鼓了鼓腮膀子,说:“是我亲手做的鞋袜,想要将军带着。” 萧重眸光一滞,呆呆盯着裴宜笑说:“裴小姐……亲手做的……” 说着,裴宜笑赶紧让人把车里的东西拿过来,可那些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萧重拿不下,他便将裴宜笑亲手做的鞋袜带上,另外还将干粮也一并带着走了。 萧重一身凛冽战甲,驾马而去,裴宜笑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她心里又泛起了一阵苦涩,刚刚在吻中止住的眼泪又掉了出来。 她追着出去跑了两步,鼓足了勇气,红着一张脸,掉着眼泪大声朝着萧重的背影喊:“将军!我喜欢你!我会等你回来的!” 她怕萧重听不到,又喊了两声:“将军!我喜欢你!” 带着哭腔的喜欢,让渐渐远去的人慢了些,裴宜笑相信,他肯定是听到了。裴宜笑不管了,她就是要告诉萧重——她喜欢他,她心里有他。 她等他回来成亲。 作者有话要说:  哇哦~ 第49章 思秋(4)二更 天凉时候, 夷地边城已经开始下了雪, 这里的雪, 永远比皇城要来得早很多。 萧重率兵刚抗下了一轮攻势, 身上的刀口深深浅浅, 他却置若罔闻,拿着一把滴血的刀径直往营中走。 他脸上也沾着血, 像是深林中扑食的野兽,黝黑的眼眸扫过, 都让人觉得骇人,深怕自己成为了下一个猎物。 方必和卢沙随在他身后,方必也不似在皇城中的倜傥样子,脸上脏污, 眉头紧锁,大步跟在萧重身后道:“将军, 皇城那边有消息没有?” 进了营帐, 萧重将刀一丢,激起尘土, 哈一口气, 眼前是雾茫茫一片。 萧重一边将战甲脱掉,一边咬牙往伤口上撒药,他眉眼垂着, 头也不抬说:“还没消息。” 卢沙是个急性子,啐了一口,“妈的, 再过十天半个月,这边关怎么办?!皇帝老子是不要这道屏障了吗?!” 萧重紧蹙着眉头,乱七八糟自己处理了伤口,他拿过水囊,囫囵喝了两口,那水,冷得人打哆嗦。 他直接躺在薄薄的被衾上,没说话。 方必沉吟片刻说:“也不必抱怨了,皇城中怕也是不安宁。对方能那么精确找到咱们的粮仓位置,还能是什么原因。”方必眯了眯眼眸,“哼,皇城里玩弄权术,拉咱们下水呗。” -- 第99页 卢沙骂骂咧咧。 前不久好不容易打了一场胜仗,谁曾想,对方竟然派了一支小队半夜摸了进来,毫无阻碍就摸到了粮仓,一把火下去,损失大半。 虽说那些贼子死于刀下,可粮草还是毁了多数。边境这么多将士等着吃,卯足力气保卫岌岌可危的边境,这下倒好,也不知道那点粮草能不能撑过去。 萧重这才修书一封送回皇城要粮草。 说了半天,方必没听到萧重的动静,看过去见萧重双眼失神,抬头盯着营帐顶部。 卢沙也发觉了,抬起头看去,这怎么看都和平常一样啊,他挠了挠头,忍不住了:“将军,你到底在看啥啊!” 萧重倒吸一口气,幽幽说道:“好想裴小姐。” 萧重抿了抿唇,说起裴宜笑时,他心里好像是窜过了许多只蚂蚁。 他又想到了那日离城之时,他竟然粗鲁地亲了她,那般滋味,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卢沙一脸委屈看向方必,“其实将军也没说啥,可我总觉得心里不舒服,老方,你看我怎么了?” 方必一巴掌挥开卢沙凑过来的脸,“你自己非得问的。” 卢沙:“…………” 自皇城离开之后,萧重很忙,他时时刻刻要防备着敌方奇袭,还得去挂念裴宜笑,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这种相思的感觉,比自己中了一箭一刀还要疼。 在方必说出皇城也不安定的时候,他更是担忧,不过庆幸,他在离去之前曾留给裴宜笑三千萧家私兵。 这个时候的大贞,一般有些闲钱余粮的,都会自己养些私兵,可也有明文规定,私兵的数目不能超过三千。 裴宜笑自己手里还有三千私兵,也是萧重帮着训的,他手底下出来的兵,没一个废物,定然是能够护裴家萧家周全。 可还是好想她呢。 夷地的雪下的很大,城墙上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皇城也传来了消息,说是粮草已经出发了,送粮草来的,是周清。 方必听闻这个消息,眉头就没有松下来过,毛镇北和卢沙都是一根筋,想不明白方必为何不快,明明粮草都在路上了,很快就能到。 萧重也是微微敛着眉。 他一向不喜多说话,所以此时也是方必给众人解释:“我们离开之时,陛下的身子骨就不太好了,现在怕是病的有些严重,有的人想要趁着这个机会起事。” 毛镇北和卢沙对视一眼,还是不解:“可这关我们粮草啥事儿?” 方必扶额,有些不明白,自己过去那么多年,怎么就和这俩榆木脑袋成好友了,他说道:“太子得势,所有皇子中有这个魄力和能力起事的,便是二皇子赵灿,赵灿怕是早有准备。可要起事的话,皇城中便有一个人必须得消失。” 卢沙眨眨眼,觉得方必今后被革职了,还能去做说书的,听他说话,忒有意思了。 卢沙:“谁?” 萧重威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 方必点头:“没错,就是将军。他没那个能耐对将军动手,便只能把将军给弄出皇城,我们那防备图,怕是赵灿给蛮夷的。” 萧重不置可否。 卢沙还是不明白:“可这与我们的粮草有什么关系?” “押送粮草的周清是赵灿的人,陛下此举,是为了分出赵灿的势力,可若是这样,那些粮草能否如期到达夷地,便不知道了。”方必说。 说完后,毛镇北和卢沙都是一惊,撩起袖子就要回皇城去找人算账。要不是十几个大汉来将两个人制住,怕是两个人早就跑了。 所以方必只能和当场最理智的人说话:“将军,若是粮草延误,我们可能会撑不下去。” 萧重蹙了蹙眉,脖子上一道血淋淋的刀疤还没有愈合,看起来又可怖又狰狞,他说道:“裴小姐……” 方必头疼,对不起,他不该去问萧重的!他已经变成恋爱脑了,满脑袋都是裴宜笑! 慢吞吞的,萧重吐出了后面的话:“裴小姐……她很聪明能干,她会帮我们的。” 方必想,一个女子能做些什么。 可看萧重对裴宜笑深信不疑的模样,还是改了口道:“是是是,天下就你家裴大小姐最好。” 萧重眯了眯眼睛,别以为他听不出这语气里的嘲讽意味,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嗤的笑了一声:“裴二小姐也极好。” 方必:“…………” 军中存粮将尽,军心有些动荡,萧重召集将士们,黑沉着脸只说了一句话“要想活命赶紧给老子滚”,可没有人动。 他们都是萧重手底下的兵,萧重手下无逃兵。若是他们逃命去了,那这道防线将会被攻破,这道防线之后是城镇村庄,那里有他们花了十年守护的百姓。 所以,就算是死在这里,也不能逃。 恰是这个时候,有人来禀报说,粮食已经在百里之内了!大家欢喜不已,卢沙还过来打趣方必:“你不是说咱们怕是等不到这粮了吗,哈哈,咱们方先生也有算错的时候啊!” 方必摸了摸鼻子,心里觉得有些蹊跷,便问道:“押送粮草来的是谁?” 那人回禀道:“是……是一个女子!” 方必挑眉,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险些摔倒,“女子?!” 萧重也是蹙拢眉头,他担忧来的会是裴宜笑,可一想想,便觉得不可能,她身子骨不好,怎么可能承受得了这般长的路。 -- 第100页 方必头脑比萧重要灵活一些,已经想到了是谁,赶紧让人点上兵马,他亲自带人去接应,心里还祈祷着思琦莫要被蛮夷发现,出了事儿。 战场,可不是皇城,哪里是她那种小姑娘家应该来的地方!这裴大小姐做事,太不像话了! 方必已经想到了前因后果,定然是皇城派了周清来押送粮草,可周清押送的结果不言而喻,裴大小姐怕也是知道这结果,就私底下让旁人护送。 可这个人怎么能是思琦?裴大小姐不知道其中危险吗?!不说路上要解决周清还要收下押送粮草的士兵,她还得闯过蛮夷的防线,这是在拿她的命在开玩笑! 方必根本就坐不住,点了兵就出去接应思琦,可没想到的是,思琦倒是没让人发现,反倒是方必着急忙慌,脑子里只剩下思琦来了的念头,什么也没顾,竟然被蛮夷发现了端倪。 一路过去,到了霭关峡下,方必被蛮夷的人左右包了个透,方必一惊,却在想思琦在何处? 对方领头的是蛮夷中的将军叫做霍达,霍达摸着一把大胡子说:“方先生,总算是有机会逮着你了。” 方必是来接应思琦的,手底下只有一千兵,面对对方五千多人,还神态自若淡笑着说:“霍将军,谁逮谁,尚且未知。” 方必成竹在胸,姿态风流,霍达一瞬间便觉得自己太过冲动,难不成这真的是个陷阱? 双方对峙,殊不知,埋伏在峡谷之上的另外一支队伍,正盯着下面的人。 小四凑过去问思琦:“裴二小姐,你说……方都统真的有后招?” 思琦翻了个白眼,示意埋伏的人先不要动手,她轻轻呸了一声:“没有后招,他虚张声势呢。” 就方必那个唬人劲儿,她还不知道?她都想到在这里埋伏上一两天,怕的就是蛮夷察觉出来截她,她手上只有裴宜笑给的三千私兵和周清手底下降服的四千多兵,虽说还算多,可终究是没有什么经验的。 倒不如在这里伏击,就算来了也能占据先机,没来就更好了。 可没想到,方必这个憨批,竟然莽莽撞撞就来接应她了??? 思琦吐了一口浊气,一巴掌拍在小四的头盔上,哼了一声:“说过多少次了,叫我裴将军,裴将军!” 小四嘟着嘴,哼唧着喊了一声:“裴将军。” 思琦受用地弯了弯眼眸,对小四说:“你先进边城去给萧将军送信,说是方必这个瓜皮被堵了,让他带人速速支援。” 她手上七八千的兵,加上方必一千,打对方五千不算难事,可这里离对方营地近,若是打起来,定然会被察觉,还是让萧重来支援较为稳妥。 等到小四去了,下面的霍达也忍不住了,他性子急躁,也是恨透了方必,也不管是不是陷阱了,直接让手底下的人活捉方必。 思琦从峡谷上站起身来,朗声道:“喂,谁活捉谁还不一定呢!” 她招了招手,四面八方都扬起了弓箭,都对准了霍达。 方必仰头朝她看过来,她小脸有些脏,看得出来吃了不少苦,可她眼中的神采,却是方必从未见过的。 她是思琦,却不是皇城中的那个裴二小姐。 她站在那儿,双手叉腰,像是个女大王一样咧开嘴笑,手持长鞭,神采飞扬,眉目间熠熠生辉,让人移不开眼。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要跳定,开了防盗的,低于70%要等十二小时才能看哦! 第50章 思秋(5)一更 峡谷之间, 阵阵高呼, 兵刃相接的钝响, 响透整个峡谷。 思琦这边以地形和人数优势, 完全压倒对方, 生擒了霍达。未免对方支援太快,思琦和方必立马整顿队伍, 启程回营中去。 路上遇到了来支援接应的萧重,一颗心总算是安稳了下来。 萧重看着思琦, 跃跃欲试,欲言又止。满心满眼都想要问一下,裴宜笑在城中是否还好。 可惜这里人多,方必还跟在身边, 萧重只好按捺下来。 回了营中,整顿军马, 将粮草放好之后, 方必才有间隙跟上思琦的步伐,拧着眉头问:“你不知道这里是哪儿?这般危险之地, 为何要来?” 思琦挑了挑眉头, 看着方必认真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我的事, 与你何干?” 方必梗了梗,没说话。 思琦哼了一声:“还有,说什么危险, 要不是你莽撞闯进我们的埋伏,还能有这些事儿?”她呸了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呸!” 方必脸上一阵热,他这般莽撞行事,还不是因为担忧她的安危! 可思琦没那么多时候听方必说话,她转身去找了萧重,她默默等在旁边,等萧重清完了所有粮草后才把裴宜笑交给她的信,转交给了萧重。 萧重黑沉的眸子里,倏然一亮。他刚准备动手去接,可自己的手上不太好看,皲裂的手背上还沾着刚刚劳作后的脏污,他在自己身上擦了下,才慢慢接过那封信。 信纸是裴小姐最爱用的皇城醉梦香纸,信封上写着他的名字,他不着痕迹勾了勾唇角,与思琦道了句:“多谢。” 思琦满不在乎挥了挥手:“顺便的事,有什么好谢的。”她嘿嘿笑了两声。 萧重揣着裴宜笑给他的信,走到自己没人的帐中偷偷看。 信的开头,裴宜笑让他要好生照料思琦,萧重一边看一边凝重点头,他一定会好生照料思琦的,这可是他未来小姨子,有谁要动她,先从他尸体上踏过去再说。 -- 第101页 写到后面,裴宜笑写了现在皇城中的局势,天子病倒,缠绵病榻,太子顺势监国,二皇子不满,皇城怕是要有一场大劫。到了最后,裴宜笑还写到——“每日都在想将军。” 萧重按捺不住嘴角的弧度,他心跳加速,将这薄薄的信纸放在心头上,原来,裴小姐也如他一样想着他。 他真想立马就见到她。 外头,卢沙过来帮思琦安排了营帐,她一个女子,自然不与人同住,卢沙便将她安排到了他们几个中间,也是正好,在方必旁边。 思琦将自己收整一番,从帐中出去,要去找萧重要点事情做,一出来就碰上了方必。 方必脸色不好,拉着思琦就往没人的地方去,思琦挣扎了下,阴阳怪气嘲讽方必:“方都统,也不知道我们是何关系,你这样抓着我的手腕,怕是不好吧?如果你再抓着,等我回城了,我就和父亲说你轻薄我,让你必须娶我!” 方必手一抖,竟然真的放开了思琦。 思琦脸色一冷:“懦夫!” 方必也不反驳,他本就是个懦夫,他转而到了别的话题上:“裴大小姐出的主意让你来的?她做事何时如此不周全了,你一个女子,扎入男人堆里,日后回皇城了,你还嫁不嫁人了?你的闺誉还要不要了?这战场一路凶险,你以为你是在过家家吗?!” 方必声音很大,像是在吼思琦一般,他也是对思琦此举怒极了。 思琦一巴掌挥开了方必的手,冷眸盯着他,“方必,你没资格说我姐!你能想到的我姐想不到?你以为她愿意让我来?这是我自己要求的,我自己想来的!” 她鼓了鼓腮帮子,被方必的话气坏了,“我就是愿意来这儿,我也想要建功立业,凭什么女子就不行?我就是要建功立业成为裴家的顶梁柱,就算家中无男儿就算父亲不愿过继宗族侄儿,我也可以证明,我裴家女儿绝不输男子。” 思琦还记得那一日,她拉着裴宜笑的手说,日后要成为裴家的顶梁柱,要成为她的后背,要保护好她时,她终于放思琦来了。 她白了方必一眼,狗男人是不会理解她的,思琦都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就追着他娶自己呢? 在思琦走开之后,方必释然一笑,他低声喃语,道了一句:“抱歉。” · 皇城,深秋凉薄。 天子一病不起,整个朝堂都乱了。朝中势力一分为几,除却势力最为大的太子与二皇子之外,别的皇子也有不少的拥护者。 太子监国,多有不顺,深秋之末时,二皇子终于起事了。 二皇子赵灿先是心狠手辣将几个阻拦他的兄弟斩于刀下,毫不留情,于他而言,天家无兄弟。 起事那晚,裴侯爷连夜去了宫中,嘱托侯夫人无论如何都不要将大门打开,裴宜笑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可相对于上辈子二皇子夺位而言,这辈子的声势显然大了不少。 月上夜空,散发着清冷的月辉,皇城内外,响透着刀刃的声音。 裴宜笑将自己重生之后养的私兵都调了过来,因为害怕萧老夫人的安危,就让人也把萧老夫人给接到了侯府。 萧老夫人相比于侯夫人而言,便镇定许多,泰然自若好像只是在经历一场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已。 这件事情,好像还比不过她看到裴宜笑手上套着兰花金镯子时的情绪波动。 裴宜笑想,这般好的萧老夫人,才养出了那么好的将军。 侯夫人心里担忧得很,萧老夫人进去之后,就同她开始说话,说裴宜笑与萧重的婚期,说萧重小时候如何如何,到了后面,侯夫人紧张的情绪也不禁被萧老夫人带偏了,开始说起自己手上这双女儿。 裴宜笑松了一口气,微微含笑坐在一旁。 夜深人静,侯府依旧灯火通明,已经是夜半,裴侯爷还没有从宫中出来,怕是真的出了大事。 这种局面,已经不是裴宜笑能够左右的了,她只能尽全力保护好自己以及身边的亲人。 堂屋里,传来了萧老夫人的声音:“我家阿重是个重情义的,也是个木讷的,裴大小姐过门以后,决计不会受委屈的,也不会纳妾,这辈子认准了便只对她一个人好。” 裴宜笑坐在门外头,抬头看月亮,身上披着红色的绒毛斗篷,听着萧老夫人的话,心中也是暖融融的。 对,没错,将军就是那么好的人。 也不知为何,她就是莫名相信将军,相信将军会给她一辈子的安定,会给她撑起一片天空,会好好待她一辈子。 侯府墙外,火光涌动,裴宜笑按捺住了对萧重的思念,皱着眉头起身来往外一看。 火光通透明亮,还有刀刃的声音,侯夫人吓了跳,颤着声音问裴宜笑:“笑笑…可是侯爷回来了?” 萧老夫人也觉得事情不对,安抚了下侯夫人,侯夫人深深呼了一口气,摇摇头道:“若不是侯爷回来,就不要开门。” 裴宜笑的手拢在斗篷之中,若不是裴侯爷的话,她大概能猜到是谁。温故知恨她入骨,他巴不得裴宜笑死无葬身之地,现在趁乱,又是起事之际,此时不报仇何时才报? 她目光一凝,回过头对侯夫人以及萧老夫人道:“母亲,伯母,你们在这里切勿出来。” 裴宜笑转过头,唤了下身边的小厮:“二狗,过来。” -- 第102页 二狗作揖,“大小姐且吩咐。” 二狗是家中老人了,依稀能看得出府中的局势,侯夫人性格软,平常人情交际倒还好,可遇上这种大事便不行了。 反观裴大小姐,是个有主见的,这种时候,裴府上下都得仰仗她呢。 裴宜笑沉静站在灯笼之下,月辉与烛火映在她的身上,气质温柔,莫名就让人安心了。 裴宜笑道:“去,去将侯府大门打开。” 二狗不解:“啊…啊?!” 裴宜笑道:“快去。” 虽不明白,二狗还是听从裴宜笑的吩咐去了,而后,裴宜笑又让繁星去搬了张椅子到大院子里坐下,离去之时,她微微笑着朝侯夫人与萧老夫人福了福身子,柔声道:“母亲与伯母稍作片刻,我去去就来。” 侯夫人担忧看了裴宜笑一眼,却只是说了句:“平安回来。” 萧老夫人相信裴宜笑,只是微微笑着,让裴宜笑去吧。 她儿子看上的女子,果真与旁人不一样。 府外,嘈杂声音,乱糟糟一片。 敞开的侯府大门外,火光冲天,火把照亮了侯府门口的街道,空无一人,肃杀嘈杂。 裴宜笑端坐在梨花木大椅子上,面容温柔,没有一丝担忧的样子。府外,温故知也是一般神态,泰然自若潇洒站在士兵之中,眼中是对裴宜笑的蔑视与大仇将报的得意。 温故知挑了挑眉,嘲讽道:“怎么,裴大小姐坐在那儿,是在等我么?” 裴宜笑眼眸弯了弯,不置可否一笑,笑意愈发温柔。 温故知现在可太明白裴宜笑这个人了,对他笑得越乖,做得越绝。他从前只当她是一个小小的女子,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意外,甚至连阿暖和母亲都遭了她的毒手。 如今起事,他趁乱灭了裴家,也是大功一件。 温故知道:“裴大小姐倒是真能笑得出来。”他左右看了一眼,嗤笑一声,“怎么,是跟我来一出空城计?” 裴宜笑温柔说:“是不是,温大人进来看看不就知道?” 温故知敛眉,太子的主力都在宫中,与二皇子纠缠着呢,侯府只是空有一个爵位,萧重留给裴宜笑的三千兵都被思琦带走了,所以现在的裴家只是一家子的老弱妇孺罢了。 不久之后就是他的刀下亡魂。 温故知脸色淡然,挥挥手,带着人往前走了一步,“真以为此刻装模作样就能保住庆安侯府?裴宜笑,我今日定要让你去给阿暖作伴!” 裴宜笑依旧不动,精致的眼中笑意盈盈,她手乖巧搭在膝上,说:“那倒不必,阿暖不喜欢我,若是要去,温大人去的话,阿暖定然欢喜。” 温故知冷笑一声,已经带人踏入了侯府大门,孰料,几支羽箭唰唰而来,几道惨叫声响起,温故知往后退了一步,若是再退得慢一点,他身上怕也会被捅一个洞。 温故知脸色一变。 裴宜笑幸灾乐祸地叹了口气,语气无辜:“这可是温大人自己要进来的,与我无关。” 第51章 思秋(6)二更 裴宜笑淡然坐在大院之中, 身后站着家里的丫鬟小厮, 院中左右都埋伏着三千私兵, 让温故知等人打不定主意, 不敢进来。 她坐在其中, 繁星时不时给她斟一杯茶,她仰头看头顶明月, 好像完全忽略掉了门口虎视眈眈的众人,悠然自得赏月。 温故知紧盯着脚下的几支箭矢, 抿了抿唇,他觉得裴宜笑定然是在虚张声势,可按照萧重宝贝她的程度来说,不一定没有留后手。 温故知犹豫不决, 可一看到裴宜笑坐在其中怡然自得毫不慌张的样子,就有些痛恨, 若非是她, 温暖的事情怎么会败露,又怎么会丢了性命! 等到二皇子大事功成, 他便能一步登天, 温暖也能够许一户好人家,而不是现在这样,一个人在黄泉路上, 孤苦无依。 这一切,都要怪裴宜笑! 想到这里,温故知实在是忍不住, 回过头对身边的人说:“李统领,带人上,活捉裴宜笑,大大有赏!” 李统领犹豫了下,有些不决,可一想到二皇子的部署,皇城内外都被安置了兵马,武器从半年前就已经准备充足妥当,天子大病,起事夺位板上钉钉。 那温故知可是一大功臣,李统领得罪不起,既然如此,他心一横,招人和他一起进侯府了。 李统领手底下没多少人,大部分兵力都在宫中,他带着手下的人刚进侯府,无数支箭矢便扑面而来,李统领往四周一看,裴家的屋墙上都埋伏了不少人,个个都手持弓箭。 一看,人数还不少。 李统领大呼一声:“温大人!这不是虚张声势,快走!” 李统领赶紧带着活下来的兄弟退了出去,温故知脸色发青站在门口,一步之遥,就能将裴宜笑攥在手心里。 温故知咬牙切齿:“萧重对你还真是宝贝的很!” 裴宜笑淡淡一笑,因为提到了萧重,她笑中多了几许如水温柔,声音也软了些:“将军当然对我好。” 温故知知道此时对裴家做不了什么,只好收整兵马,一路往皇城中去了。 火把的光走远,裴宜笑松了口气,繁星迎上来,她吓得耳朵都红了,吸吸鼻涕说:“小姐好厉害,方才奴婢都快要被吓死了!” 裴宜笑含笑颔首,并未多说,她从前不是这样的性子,可自从与萧重在一起之后,她便因他而变了许多。 -- 第103页 她身后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她也想要像是萧重一样,替家人朋友撑起一片天,也想要为他保护好家中的母亲。 所以她愿意站在这儿,毫不退缩。 她抬起头,夜空之上的一轮圆圆明月,被吹来的乌云掩埋在云层下。她想,将军那里也能看到月亮吧。 这一夜的皇城,注定不平静,也不安稳。平头百姓们听到街里巷外的刀刃声,吓得他们一夜未眠,担惊受怕。 第二日天亮,平日里早就应该热闹的集市,却是冷清极了,依旧没有人敢上街。唯有那些视钱如命的商铺老板,才敢偷偷看一眼。 只见地上染着血,因为天冷,并没有多大的味道。一大清早,便有人前来清扫,大家都在自个儿家里猜测,究竟是谁赢了。 庆安侯府,裴侯爷回来了。 一大家子的心总算是放了回去,裴宜笑差人将萧老夫人送回去,萧老夫人还完全不避嫌地问裴宜笑是否要去将军府小住。 裴宜笑红了红脸,偷偷瞥了眼含笑的侯夫人,摇了摇头说:“等将军回来,日子还长着呢。” 萧老夫人笑得眼角褶子都出来了,拉着裴宜笑的手说:“他不会让你等太久的,他有了最珍爱的,自然知道回来。” 裴宜笑红了脸,原来她是萧重最珍爱的。 皇城复又安定下来,好像那日的事情像是潮水一般慢慢淡去,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就只是皇城中少了几个位高权重之人罢了。 裴宜笑听太子妃说,那日真的是凶险至极,二皇子赵灿包围了整个皇宫,将天子寝殿围得水泄不通,不过天子在病倒之前,便早有察觉,对二皇子多有警惕,所以在二皇子带兵逼宫之时,天子安排在暗处的人就应声而动。 赵灿不发难,日后太子登位他也能做个王爷。可若是起事了,天子也留了后手。 太子这些年来的势力积攒,也不容小觑,与天子的暗卫一通,双方就将二皇子给打压了下去。 听说二皇子被囚禁在皇子府前,都狂笑着说,父子亲情不过如此,他待天子一心一意,可终究比不过一丝猜疑。 听起来还颇为悲壮。 至于温故知,一个奸险小人,在去往皇宫的路上察觉到暗卫的动静,心中觉得事情不对,便让李统领先行进宫,而自己却回温家收拾了金银细软,一听到皇宫中事情没有如同他预料的那般,就赶紧带着刘氏一起要逃走。 出去的路上遇到了风娘,风娘苦苦哀求温故知带上她一起,温故知看风娘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心中一动,还是将她给捎上了。 毕竟这是跟了他许久的女人。 温故知连夜出城,城外守着的是二皇子的人,并无人起疑,还以为温故知只是替二皇子办事去了。 谁知道,温故知是自己逃了。 几日之后,温故知一路不停往南方走,要离皇城越远越好,可一路上奔波不停,刘氏旧疾复发,病的严重,但是大街上四处都张贴着他的通缉令,他哪里敢去,只好带着刘氏风娘躲入村上,找了个赤脚大夫给刘氏治病。 大夫开了两贴药,没曾想,刘氏吃了没一点好转,反而病入膏肓,温故知去一打听,才知道那大夫就是个骗子,平日里就在村上帮些猪狗治病! 温故知想要去找大夫讨个说法,却被风娘拦住,风娘蹙着柳眉与温故知说:“大人,此举不妥,若是起了争执,惹了麻烦,怕是要被人认出来。” 温故知紧攥着拳头,很快又松开,就算去了南方,他也只能窝囊一辈子,可他去过上面,见识过上面的荣华富贵权势滔天,怎么可能甘心跌入泥潭。 为今之计,他只能去别国。大贞以南为大月,大月国公主殿下兰芝与二皇子曾有来往,有些人情,温故知过去投奔,说不定能够东山再起,想到这里,温故知便打算放弃南行,前往大月。 而后,温故知与风娘在这村上几日,刘氏病重,已经是无药可医。之前康健的刻薄老太,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包骨,温故知在外想去大月的具体计划,让风娘送了汤药进去给刘氏。 狭窄昏暗的土坯小房里,环绕着药草的难闻味道,风娘扇了扇鼻息,嫌恶地看了眼床榻上的刘氏,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来。 她走过去,垂眸看了眼刘氏,她还嘴里叫着两个字:“阿暖,阿暖……” 风娘转过身,将手里的汤水径直倒掉,声音冷冷说:“哼,就凭你也配让我伺候?老不死的也活不了多久了,就能去陪你女儿了,一家子祸害毒虫!” 刘氏像是听到了风娘的话,脸色狰狞了下,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 风娘嘲讽一笑,转过身头也不回离开了房间,关上门,屋里又是昏暗一片,隐隐透着阴风。 刘氏的身体从被杖责后就已经大不如前,落下了病根儿,现在路上一颠簸,还被庸医下错了药,没过几天就不行了。 睡着的时候比醒着的多,在天彻底冷下来时,她死在了病床上,身上只盖着一床硬邦邦的被子,整个人已经不成人样了。 温故知为刘氏掉了两滴眼泪,风娘假惺惺拉着温故知劝慰了两句,未免引起关注,温故知只是用草席将她一裹,随便埋了一个地方,准备等他东山再起之日,将刘氏迁走。 大月与大贞之间,重兵把守,想要平安过去,并不容易。 -- 第104页 温故知花了几天时间,在地图上找出了一条近道来,只不过要穿过山上,山上凶险陡峭,也是不容易。 还是风娘看了眼,拉着温故知的手说:“大人,虽说艰险,可也并非是不可行。” 温故知抿了抿唇,温润的眼眸扫过风娘,“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还被通缉,你为何还愿意跟着我?” 风娘露出小女儿的姿态,红着脸说:“风娘心悦大人,不论大人跌入泥尘还是攀上云端,妾身都愿意随着大人。” 温故知抿唇笑了下,“风娘,你放心,今后我荣华富贵,我必保你一生无忧。” 风娘露出欣喜的神情,可垂下眼时,手指甲却快要恨得嵌入手心之中,温故知对她说过的花言巧语多了去,可哪次不高兴了,不是对她拳打脚踢? 甚至在上次发现她与裴宜笑合伙买了庄子,还被利用了之后,都起了杀心。 她不可能再相信温故知,她只能够靠自己。 决定好了路线之后,温故知就与风娘一同启程了,去大月的山路上,陡峭得很,不过好在这个时节天气冷,山上的蛇虫鼠蚁不多,不算可怕。 在山中行了多日后,冬天的第一场雪悄然到来,山上下起了大雪,往那儿一站,整个人都要冻成了冰块。 温故知身子受不住了,发了高热。 风娘只好寻了一个山洞,将温故知安置在其中,地上垫着干枝枯叶,让温故知躺在上面,身旁生上火,山洞里就暖融融的。 火花噼里啪啦轻响,风娘凑过去探了探温故知的额头,小声喊了一声:“大人。” 温故知睫毛颤了下,睁开眼眸,看到风娘安下心来,又迷迷糊糊说:“我定会对你好的,定然会的。” 风娘梗了梗,看向面色发白可依旧俊朗的温故知,想到了第一次遇到温故知的时候,他还是寒门子弟,到皇城赶考,他是一众学子之中,学识最好的。 风娘唱过他写的词,也曾同别的女子一样,偷偷瞧过他。 后来他到杏花楼来,风娘才终于有了机会接触到他。她想,自己那时候,许是对他有几分喜欢的,只是后来,他娶了裴宜笑,当了官,她对温故知更多的是利用。 甚至到了如今,她竟然厌恶痛恨起他来了。 风娘垂眸想了想,将温故知的手扒拉开,细语说道:“大人,若是让你在权势与风娘之间选一个,你当如何?” 温故知烧的糊涂了,朦胧说着:“权……权……” 火光愈发大了,风娘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一脚将火堆踢开,她径直往外走。 山色迷蒙,大雪下着,纷纷落在风娘的肩上脚边。 她用木棍将厚厚的积雪拂开,挖出一个小洞,做完这一切,她才坚定地折返回回山洞之中,温故知发热更高了点,已经昏睡过去。 这也正合风娘的意,她走过去,一点一点拖着温故知往外走,他很重,几乎每走两步,风娘都要歇一歇。 等把温故知拖到她挖的洞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她冷漠地看了眼温故知,他还紧蹙着眉头,不知是在梦里梦到了什么不快的事情。风娘懒得去想,她将温故知推了一把,将他推入小洞之中,她喘了口气说:“蠢男人。” 她将雪又重新铲了回去,纷纷盖在温故知的身上,埋得十分紧实。 风娘又回到山洞,把温故知从皇城带出来的金银细软都背在身上,数量很多,背着也很重,这么一点东西,足够她吃喝一辈子了。 也算是温故知死前替她做了一件好事,也不枉她伺候他老娘那么久。 她背着包袱,从山洞中出去,路过活埋温故知的地方时,又停了下,莲步一移,还是毫无留恋地离开了。 粗衣背影,身形袅娜,慢慢消失在大雪覆盖的山林之中。 身后的大雪又下了一层,底下埋着的荒骨,又多添了一具。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有个恶毒的死法,想了想,还是算了吧,我还是善良点:) 明天应该能成亲!作者说能就能! 第52章 成亲(1) 皇城之中, 刚经过一场大变, 朝中势力重新洗牌, 天子身子不适, 依旧是由太子监国, 太子将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裴宜笑在侯府中不再出门,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春去冬来,又是一年凛冬, 下着大雪,地上也铺了厚厚一层雪。 这个凛冬过去,就是她与萧重的婚期了。 可萧重的消息一直没有传回来,她也不知, 他在那儿究竟如何了,思琦在那儿, 又究竟如何了。 叹了口气, 裴宜笑继续回头给萧重做鞋子,等到成亲后给他。 时间飞快, 冬天过去后, 春日暖洋洋的,院子里的花又萌发了新芽。裴宜笑也脱去了厚重的衣裳,去东宫看了太子妃和小平安。 平安已经能够在地上爬, 也能发出几声咿呀,太子妃还告诉裴宜笑,听说是找到了温故知。 裴宜笑愣了下。 太子妃道:“在大月界上的山里发现的, 被上山打猎的猎户发现,他大概是跌入雪中冻死了,雪融了后他才被人给发现的。”太子妃冷冷笑了下,“真是报应不爽,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裴宜笑微微笑了下,心里面也说不上什么滋味,不过她听着温故知的消息,却已经心如止水,还不如旁人提起萧重名字时的欢喜。 -- 第105页 裴宜笑愣着神,撑着下巴,她果真,好想将军。 想将军木讷的模样。 想将军脸红的样子。 想看将军看她的样子。 一转眼的时间,就已经到了二月底,她与萧重的婚期,已经是近在咫尺,夷地也传来消息,萧重带兵击退蛮夷,大获全胜,不日就能够班师回朝。 裴宜笑一听,欣喜不已,可一算日子,她与萧重的婚期在三月初六,若要从夷地回来,怕依旧是要错过。 三月初一,天晴,碧空如洗,万里云层叠叠。 裴宜笑收到了萧重的信,从夷地送回来的信上被揉得很乱很皱,辗转千万里才到她的身边。 她欢喜地将信展开,看到熟悉的笔迹时,不禁鼻头一酸,忽然就觉得,将军好似已经到了眼前。 萧重说,思琦很好,立了大功,回来之后他必定上报给天子。还说已经在准备回程,他想越快越早地回来,想要见她。 裴宜笑半垂眼泪,擦了擦眼尾,将萧重的这封信放进匣子里,喃喃自语说:“我也好想见你。” 她转身将收拾好的嫁衣取了出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做了一个决定。 · 萧重带兵回皇城,带的人不多,很多人留在了夷地收拾残局。他想要尽快回城中去,想要赶一赶婚期,想要抱一抱他的裴小姐。 只是看着这路程与时间,怕是赶不上了,这一路上,萧重的脸色就没有好过。 思琦也是随着萧重回家,她一看萧重的样子,就哈哈笑了两声:“哈哈,将军,你也没必要这么急吧?左右都是赶不上了,不如等回去后重新择一个日子。” 萧重冷冷看了思琦一眼,沉声道:“嗯。” 思琦道:“哈哈,这仗能这么快打完,还都得仰仗将军呢。” 自从思琦去了军中,大家伙都知道萧重与裴宜笑的婚期在三月初六,要是仗打得长一点,就要错过了。 于是军中士气大涨,全都以“要帮将军成亲”为目的,和蛮夷拼命呢! 他们将军都二十五了!整天和一些糙老爷们儿在一起,好不容易有了未婚妻子,大家伙都巴不得他成亲呢。 萧重看了眼思琦,叹了口气,冷淡的点了下头,一路上车马劳顿,萧重下令原地休息片刻再继续前行。 他喂了马儿之后,就抱着一个包袱一个人坐到河边,他洗了一把脸,才将包袱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从皇城离开之时,裴宜笑亲手做的送给他的鞋,他没舍得穿,一直放着。 他粗糙的手指滑过鞋面,抿了抿唇,他果真,好想她。一想到她时,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啃食一样,明明难受,可怎么样都治不好。 方必从一旁过来,递给萧重一个水囊,“将军,喝水。”他垂眸,看到萧重抱着的新鞋,知道萧重这又是在想念裴大小姐了。 方必顺势坐下,还是不解,“将军,你说这喜欢,究竟是什么样的?你当真就这么喜欢裴大小姐?裴大小姐也喜欢你?” 萧重冷冷睨了方必一眼,很是不满方必竟然怀疑他与裴宜笑之间的感情。 可看在方必孤家寡人,还被思琦厌弃的可怜份儿上,还是屈尊降贵回答道:“我与裴小姐,水到渠成,自然而然两情相悦。” 方必皱了皱眉,回头看了眼正在和士兵闲聊,笑得放肆的少女,自从她来了军营后,简直是放飞天性,粗糙得比男人还要过分。 方必叹了口气,“我还是不懂什么是喜欢。” “我也不懂。”萧重说,手指搭在鞋面上,“可我就是喜欢裴小姐,想要娶她为妻。” 他不懂喜欢,只懂怎么喜欢裴小姐。 他想起了与她第一次相拥,第一次牵手,第一次亲她额头,第一次吻她的娇嫩的唇。 种种种种,都让萧重喜欢。 他抿了抿唇,心里面更加不畅快了,抱着鞋躲远了点,免得方必影响到他思念裴宜笑。 三月初五,距离婚期只有一日。 而去皇城的路,还剩下八百多里,长途漫漫,是真的赶不上了。 夜已经深了,路过驿站,萧重才让人安顿休息下来,他将人安顿好之后,还是执意要连夜往皇城赶一赶,就算赶不上,他也想要试一试。 驿站的灯笼被风吹得微微飘荡,他把马儿喂饱之后,就打算要出发。 刚出驿站,就看到夜色之中,有几盏灯笼微弱的火光在摇动,萧重顿了顿,这大半夜的,竟然还有人在行路? 萧重只有些疑惑,可很快就不管了,他忙着赶路。 他正要上马,摇曳着灯笼的马车已经走近了,车轱辘压过地面,发出碾过的声音,萧重愣了下,看到烛光映着的马车上,挂着庆安侯府的牌子。 萧重心中猛的一跳,马车上有个女子突然出声,惊喜往马车中喊了一声:“小姐!是萧将军!” 萧重背脊都僵硬了,是…繁星。那马车中的,就是裴小姐了! 他听着自己胸腔里剧烈的震动,眼睛紧紧盯着马车,裴小姐怎么会过来?她怎么能穿过那么长的路?她会不会病了? 萧重心情复杂,在看到车帘被撩起来的一瞬间,那张日思夜想的脸蛋出现在眼帘之中,他什么心情都没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过去,是如何将裴宜笑从马车上抱下来,如何将她拥入自己怀中的,他都不知道了。 -- 第106页 裴宜笑从他怀中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眸,眼中含水,在感受到萧重心跳时,泪珠子忍不住掉了下来。 那日她收到萧重的信后,便打算要出皇城来与他会和,想要在三月初六时与他会和,那一天,是他们期盼许久的婚期,裴宜笑相信,不论是她还是将军,都不愿意错过。 感情与相爱是互相的,将军在奔向她,那她也不能坐等,她也要奔赴将军。 一连许多日的奔波,裴宜笑几乎没有睡过安稳觉,她还背着侯府的人偷跑出来的,回去之后怕是要被裴侯爷和侯夫人大骂一顿。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为了与将军的三月初六,她一切都愿意的。 她苍白的小脸上掉着泪珠,更是让人我见犹怜,萧重轻轻替她擦拭掉,尽自己所能软下声音来唤她:“笑笑,笑笑。” 裴宜笑的哭声从喉中溢了出来:“将军,我在。” 随行的繁星微微别开头,可别开头还能感受到两个人的情意绵绵,她只好赶紧溜掉,她受不了这种刺激。 四周无人,身后的驿站里传出了兄弟们喝酒时的粗狂声音,还有酒碗碰撞的声音。裴宜笑脸上红红的,拉着萧重胸前的衣襟,软语轻轻唤了一声:“将军,我来和你成亲了。” 还好是赶上了婚期。 一句话击溃了萧重的铮铮铁骨,他满腔柔情都愿意给自己怀中的这个女子,他愿意把一身血肉一身骄傲都折在她的身上。 于萧重而言,裴宜笑值得。 他难以克制,眼前是她张合的唇瓣,每一句话里,都用很软的腔调叫着“将军”。她如他一样,满心满眼都是对方。 萧重忍不住了,揽着她细软的腰身,弯腰亲在她的唇上,她的唇又软又嫩,有一种清淡的香味,萧重完全是对她入了迷,怎么样都不舍得放开。 马车上微弱的烛火,映在两个人的侧脸上,那一丝光亮下,衬得格外暧昧,裴宜笑脸红得快要炸开了,她都能听到两个人亲吻时发出的细微声音,让人害羞。 直到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才虚虚推了萧重一把,手推着他坚实的胸膛,软绵绵的,不像是拒绝,反而有一种欲拒还迎的感觉,处处都勾着萧重心神缭乱。 裴宜笑喘着气说:“将军,我喘不过气了。”她眼眸扫过萧重冷峻的脸,唇上被吻得比平时要红一点,眉眼含波,双颊飞红,一举一动都勾人得很。 许久不见她,萧重心里直发痒,他喉头上下滑动了下,压抑着说:“是我不好。” 驿站里的酒碗碰撞,驿站外的鸟鸣风声,都从耳边滑过。 裴宜笑舟车劳顿,连夜赶路,许久没有休息好了,此时身形一晃,险些站不住。萧重眉头一蹙,一把将裴宜笑打横抱起。 她惊呼一声,睁大杏眸,抓住萧重的衣襟,“将军!” 她抬头看去,正看到他的下巴,泛着一丝青,从脸上滑过,应当会有些扎人。 萧重眼尾一垂,淡淡说:“此地距离皇城很远,没人能瞧见,也没人能说我们的是非。” 话是这么说—— 裴宜笑也不自觉被萧重给带偏了,只要没人看见她和将军就只是普普通通的定亲关系,没有什么情浓似水,没有情意难平。 萧重还不想带着裴宜笑进驿站里去,里面全是一群糙汉子,哦,还有一个思琦,已经完全融入糙汉之列。 他只想和裴宜笑两个人呆着。 他抱起裴宜笑,目光逡巡,将她抱上了马车。因为他的动作,马车轻轻晃动,将她抱到软垫上坐下,萧重才在她的跟前蹲下。 马车里的空间不大,原本容纳她与繁星还戳戳有余,可萧重进来,她便觉得有些逼仄,周围处处都是他的呼吸与气息,真是让人脸红。 好在马车里昏暗,萧重应当看不到她绯红的脸颊。 萧重声音喑哑低沉说:“可还觉得难受?怎的就来了,路途奔波,我怕你受不住。” 裴宜笑摇了摇头,方才的眩晕感已经消失,她低声说:“因为想要赶上婚期,想要嫁给将军。”她还带了嫁衣来的。 萧重呼吸重了重,他心里知道裴宜笑的原因,可亲口听她说出,还是难以遏制住这种激动。 他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这真不愧是他喜欢的裴小姐。 他更爱她了。 垂下眼睑,他手拉着她的手,轻轻摩挲了两下,两相寂静,都在等对方说话。 裴宜笑等了会儿,知晓他性子闷,应当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便自己开口道:“将军……” 话未说完,眼前一道阴影笼罩下来,裴宜笑吓了一跳。 萧重将她压在马车角落里,手扣在她的后脑勺上,又亲了上来。裴宜笑坐着,萧重俯身压下,两个人都紧紧贴合在了一起。 两个人近得,裴宜笑都能一下感觉到萧重身上的变化,她愣了愣,脸上比刚才还要红。萧重往前,下意识咬了下她的耳垂,裴宜笑一个激灵,呼吸也随着萧重的动作而重了些。 她抓着萧重的衣摆,出声:“将军,别。”一出声才发觉,语气里都染上了暧昧的气息,格外羞人。 萧重清醒过来,才发觉自己方才是做了些什么,懊悔地从裴宜笑身上离开,他立马站起身来,可马车低矮,他一起身,脑袋就撞到了马车顶。 -- 第107页 萧重只拧了下眉头,身形微弯,明明慌得不行,可还故作镇定说:“是我唐突了。” 他咬了咬牙,觉得自己着实禽兽,梦里对她动手动脚也就罢了,现在竟然都敢在现实中做了! 他道:“是我禽兽!” 裴宜笑脸红得要滴血,可听到萧重坦然认错的话,又不禁一笑,她坐着仰头拉了拉萧重的手,眨了眨眼睛:“将军,且等一等可好?明日,咱们就能成亲了……” 她声音低了下,眼神略不自然移开,神态羞涩,“这事……等到明日,可好?” 他手握成拳,唇上好似都留着裴宜笑的味道,他舔了舔唇,回味无穷。 他道:“……好。” 洞房花烛,有她在,自然极好。 只是现在他这反应,有些克制不下,竟然比平日里还要亢奋许多。一来是知晓自己在裴宜笑心中位置又大又高,竟让她甘愿远来寻他,只为履行婚约;二来,则是因为对她的相思无法克制,她的每一处,都让他难以克制下来。 萧重抿了抿唇,说:“我去让人安排好你的房间。” 说着,萧重要出去帮裴宜笑准备房间和沐浴,裴宜笑拉着他的手不放,萧重疑惑回过头来。 裴宜笑垂头,温顺羞涩地咬了咬下唇,如同蚊呐般道:“将军你这样去……怕是不妥。” 换了一些少年人大抵是瞧不出将军哪里有变化,可若是换了些早经人事的,怕是会笑话将军。萧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这都得怪他把持不住,是个禽兽。 可对着裴小姐,他根本就毫无自制力。 萧重想了想,坐在了一边,离裴宜笑最远的位置上,他正色严肃道:“坐一会儿,很快就好。” 裴宜笑轻轻笑了下,与萧重说着他离开后的事情,惊险一些的,她就一笔带了过去,许多小事,她倒是说了不少。 萧重听得很认真,也适应了马车之中的暗淡,都能看到裴宜笑亮晶晶的眸子。 真好看。 一直盯着裴宜笑看的结果就是——萧重憋得更厉害了。 裴宜笑羞涩不已,头别向一边,犹豫着说:“若是将军不舒服……我也能帮帮你的。” 归根结底,萧重会这样,很大程度上有她的缘由。 若是按照萧家那个丫鬟淑怡所说的,将军这么多年了,连个通房都没有,那岂不是…… 萧重猛然抬头,眼神锐利明亮,黑得让人骇然。裴宜笑心里剧烈一跳,觉得自己是被什么猛兽给盯上了。 萧重不好意思,可他太喜欢裴宜笑了,没拒绝,还凑过去不知廉耻地说:“那就麻烦笑笑了。” 裴宜笑只想把脸藏起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不知廉耻的话来,可萧重语气期待,她的臊意也莫名散了些,软声回应:“嗯。” 她一双如同无骨的细腻小手朝着萧重探过去,萧重喉结滑动,任由她的小手替他摆弄。 萧重想,只此今晚,这辈子都值了。 后来,马车上和裴宜笑的衣裳上、小手上,都沾上了不知名的液体。裴宜笑脸色绯红,都不敢去看萧重的神色,她只垂着头用帕子擦手。 萧重系好腰带,也是羞赧难忍,他慢吞吞蹲在裴宜笑面前,接过她手中的帕子,替她细心擦着帮过他的手。 一边擦拭,他一边郑重道:“萧某此生,必不会辜负于你。” 裴宜笑弯了弯眼眸,他手中的茧子从手指上滑过,有种粗糙的感觉。她低了低头,俯身在萧重的额头上点了下,说:“宜笑此生,也必然不会负将军。” 萧重愣了愣。 他想,他的笑笑,果真是天下第一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笑笑:害羞〃?〃 作者:哎哟害羞,我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小h文写手〃?〃 预计错误,明天成亲!明天将军大婚发红包,老板们记得来喝喜酒领红包! 第53章 成亲(2)一更 裴宜笑到的当晚, 随行的将士们就知道未来嫂子来了, 第二天两个人还要在这个驿站里成亲。 这可把众人给激动坏了, 要是放在皇城中, 他们都是没资格去将军府参加萧重的婚礼, 顶多是得一些喜钱,大家聚在一起吃顿好的。 可现在, 他们竟然要亲自见证将军和裴大小姐成亲了,焉能不欢喜? 这一晚上, 几乎所有人都没睡。驿站里,许是之前操办过喜事,还留着红绸与红灯笼,大家就拿出来风风火火搭建起来。 另外还需要去剪一些囍字贴在门上, 这种活儿,自然是落在了看起来精细一些的思琦身上。思琦哪里会这些东西, 转头就丢给了繁星, 让繁星来做。 裴宜笑奔波了许多天,身子骨又弱, 早已经累得不行, 萧重心疼她,带她回房间后,就让她先歇歇, 明日到时辰了再让思琦喊她起来。 裴宜笑轻轻“嗯”了一声,抱着被子含情脉脉看了眼萧重,温声说:“别忘了要叫我起来, 莫错过时辰。” 萧重眼尾弯了弯,“定然会叫你起来的。” 裴宜笑松了口气,才躺着闭上眼。她早就已经精疲力尽,身体和精神上的压力,砸的她早就没了力气,此时沾着床,就睡着了。 萧重出门没走两步,心里还惦记着裴宜笑,明明才相见,他一点都不想离开她。又走了两步,他却折返回去,推门进去时,裴宜笑已经睡得安宁。 -- 第108页 萧重轻手轻脚走过去,她睡颜安静,棱角温柔,他的唇角忍不住翘了起来,最后也只是弯下腰伸手在她的脸蛋上捏了下。 他低声说:“笑笑,晚安。” 萧重离开后去洗了澡,准备着要成亲的东西,也没忘记让人送信去皇城,知会侯府与将军府一声。 三月初六,春光融融,阳光正好。驿站里噼里啪啦响起了爆竹的声音,裴宜笑也早已经被繁星和思琦叫了起来。 她换了嫁衣后正在梳妆,这时候萧重才过来取喜服,目光落在正在梳妆的裴宜笑身上,他愣了愣,眼睛都看直了。 思琦立马挡在两个人之间,昂首挺胸笑话萧重:“将军,以后看的时间还少吗,现在赶时间呢,别一直盯着我姐姐看了啊!” 萧重回神,正经道了句:“唐突了。” 裴宜笑垂头抿唇笑了笑,别看萧重这么正正经经严肃的模样,但昨天夜里那些事,件件都坏的很。 想到这儿,裴宜笑垂头红了脸,思琦回过头,不敢置信地大声说:“不是吧?姐?就这你也脸红???” 裴宜笑真想要捂住思琦的嘴巴。 思琦侧过了些身子,萧重正好能看到裴宜笑了,四眼相对,萧重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神情来,他懂裴宜笑为何脸红。 取了喜服出去,萧重让方必一定要准备好酒席和酒。 大家都不在皇城,家中长辈也都不在,萧重与裴宜笑如今更是在一个屋檐下,迎亲不过是将她从一个房间领到另外一个房间罢了。 所有事情都从简。 萧重拉着她的小手,见她团扇掩面,眉心一点花钿衬得眉眼含情,只抬眸看他一眼,都觉得心神荡漾。 她掩着半张脸,萧重都能想象到,那扇后究竟是一张如何昳丽的颜色。 他真想要赶紧到晚上,行了礼成了亲,他与裴宜笑,就是正正经经的夫妻了。 萧重去前面招待兄弟们,一边喝酒吃肉,但是一整颗心都在房间里的裴宜笑身上,他数着时辰过去,害怕她在房间里会饿,便偷偷揣了一块烙饼和两个果子过去,只是繁星和思琦守在门口,大有不让萧重进去的架势,大喜日子,他也不会去争执。 萧重偷偷去爬了墙,敲了下屋里的窗户。 坐在屋里的裴宜笑正饿着,想喝点水解解饿,就听到窗户响了两声,她心中一动,想着定然是萧重来了。 她笑了下,提着繁重的裙摆走过去,将窗户推开。 萧重的脑门正抵在窗边,她一推开窗,窗就打在了萧重的脑袋上,发出了闷闷的一声,她一惊,动手去碰了下萧重的脑袋:“将军,没事吧?” 屋里有了动静,屋外的思琦问了一句:“姐,你怎么了?摔了吗?” 裴宜笑赶紧道:“没,没有,没有什么事儿。” 思琦:“噢。” 回过头,她看了眼萧重额头上没有撞红,才微微松了口气,她嗔怪地撅了噘嘴:“将军以后莫要爬窗了,很是危险,若是摔了如何是好。” 裴宜笑侧开身,萧重身手矫健从窗外翻了进来,裴宜笑探头往窗下一看,瞧着还怪高的。回过头,对上萧重一双黑眸,他眼睛都看直了,一动不动的。 裴宜笑鼓了鼓气,眼神慌乱别开头,软声说:“将军莫看了,日后还长。” 萧重回神,将带过来的烙饼和果子递过来,他说道:“这地儿偏,酒席吃食都不比城中,你若是饿了,将就着吃一些。” 能有吃的已经是极好,裴宜笑哪里还会挑剔。 她接过来,轻声倒了谢:“多谢将军。” 她微微垂首,模样温顺,萧重又看呆了,心里直发痒,他的妻子生得可真是好看,浑身上下都是光一样。 裴宜笑都不好意思了,小口咬了下烙饼,可萧重还瞧着,她才伸手扯了下萧重的衣角,“将军,你再看下去,我快要无地自容了。” 萧重干笑一声,才把目光从裴宜笑脸上移开。 他说道:“见你穿着嫁衣,真的是极好看,不想看傻了。” “将军还知道自己傻呢。”她轻哼一声,分了半边烙饼给他,“将军也吃点?觉着与城中的食物,味道有些差别。” 裴宜笑给的,萧重自然接过,几口就吃完了。 他吃点东西再喝酒,胃里也会舒服很多。 两个人安安静静坐在房中,将烙饼和果子都吃干净了,萧重才要出门去,免得方必他们四处找他。 萧重一跃上窗,裴宜笑又忍不住蹙眉提醒:“将军当心些。” “好。”萧重点点头,正要跳下去,他又停住了动作,回过头看了眼红妆曼妙的裴宜笑,“笑笑,我有满腔话想要同你说,只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说了。” 裴宜笑笑了下,走过去替萧重理了下肩头上的头发,十指如雪白,绕在他乌黑如墨的头发上,轻轻拂开。 她温柔说道:“不急,日后将军慢慢说,我慢慢听。” 萧重:“好。” 方必已经在外面寻了萧重好几圈,一看到萧重出现,就拉着他去与兄弟们喝酒了,还说要给卢沙他们几个还在夷地的兄弟留一些。 时辰过去,天色渐渐暗淡,终于是到了行礼吉时。 裴宜笑由思琦牵着手出来,萧重站在人群中,遥遥一看,茫茫人群之中,只看得到她团扇半遮面,颜色惊天人。他脚下动了动,想要过去接她,方必笑了一声,赶紧拉住萧重,促狭:“将军,嫂子都在面前了,你急什么啊?” -- 第109页 萧重回神,讪讪一笑。 裴宜笑走近了,思琦才不情不愿将裴宜笑的手递给萧重,思琦说:“将军,我姐今日就交给你了。” 思琦哽咽了下,红了眼尾,明明是已经送过裴宜笑出嫁过一次了,可这一次,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难受的很。 思琦继续说下去:“我姐是个好姑娘,她愿意嫁给你,还愿意奔波千里来找你成亲,她为了你连从小到大学的礼仪端庄都不要了,将军,你日后可不能欺负她啊!” 思琦:“你若是欺负她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被小姨子放了狠话的萧重,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裴宜笑挡着半边脸,含情脉脉看向萧重,浅浅一笑,温声说:“将军不会欺负我的。” 萧重看过去,神情一软,重重点头:“绝不会。” 思琦夹在两个人中间,好像格外奇怪,更受不了两个人之间奇怪的情愫,赶紧松开裴宜笑的手退到一边了。 萧重郑重其事牵过裴宜笑的手,两个人往前走了两步,拜拜天拜拜地,遥遥向着皇城的方向拜了父母,就算礼成。 他们离皇城远,一些不必要的繁文缛节便都撤了,成了礼后,繁星就带着裴宜笑去了洞房,萧重被方必等人拦着喝酒,他频频往裴宜笑离开的方向张望,特别想要揍方必一顿。 裴宜笑进了房中,就让繁星自己去吃些东西,然后等会儿准备些热水。 她自己在房中,打开了从皇城带来的匣子,里面是平日里她与萧重来往的书信,还有他送过给她的礼物。她翻到最下面,放着一本小册子,她红着脸拿出来,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因为脸上的胭脂红。 翻开册子,上面的小人画得活灵活现,先是亲吻再是脱衣…… 裴宜笑看得面红耳赤,这是侯夫人之前给她的册子,让她在洞房之前要好生看看,也要给萧重看看,免得萧重五大三粗,弄伤了她。 可是看了几页,裴宜笑是真的不敢再看下去了,她心如擂鼓,赶紧将册子收了起来,红着脸端坐在床边等萧重来。 脑海里,却一直回荡着方才册子上的画面,她果真一点都不端庄。 时辰过去,外面的吵闹声也渐渐小了,房外传来了脚步声,裴宜笑紧张地捏住了裙摆,脚步近了,门也被人推开。 夜里的凉风顺着酒味飘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萧重。 萧重稳稳当当走进来,他隔了老远看裴宜笑,说:“我喝了不少酒,身上味道重,我先沐浴了再来陪你。” 裴宜笑从床边上站起来,“我已经让繁星烧了热水,让她提来就是。” 萧重顿了顿,瞥了眼脸上红扑扑的裴宜笑,他脖子上也渐渐爬上了一层绯色,紧张到只能应“好”。 繁星提着热水进来,将浴盆中灌入水后,就让繁星下去了,裴宜笑红着脸帮萧重宽衣,他身上的酒味扑面而来,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她光是看着,都醉了。 将他的衣裳一层层褪去,她不敢看,只敢垂着头看自己的脚尖,手指碰到萧重硬邦邦的身体,她像是触电般缩了回来。 萧重也立马僵直了身体。 明明昨夜她还帮他行了那事,可现在换了个环境,只是稍稍碰一下,她都想要钻入地底下藏起来。 背对着她的萧重沉沉出声说:“笑笑。” 那一声“笑笑”砸在心口上,咚咚一跳,裴宜笑娇滴滴“嗯”了一声,手已经放在了他的裤腰带上,实在是难以下手。 萧重大手蓦然抓住她的手,她微微一惊。 萧重回过头来,才发现她整张脸都红了,比方才进来时还要红上几分,就像是她今日穿得嫁衣一样。 他呼吸粗重,伸手在她的耳廓边划过,引得裴宜笑一阵颤栗。 他弯下腰一些,裴宜笑才发现他眸中好像是弥漫上了一层大雾,好像要把她给吃掉一样。 裴宜笑娇声道:“将军,痒。” 萧重靠过去,醉人的酒味与热水的热气缠绕在一起,暧昧极了,他贴在她耳边说:“笑笑,一起洗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冲鸭!!!! 感谢大家来喝将军的喜酒,在本章留言就能收到红包~沾沾将军的喜气下半年心想事成! 第54章 成亲(3)二更 “笑笑, 一起洗吧。” 萧重低沉喑哑的声音, 在耳畔响了起来。她眼神慌乱往四周看着, 脸红的像是要滴血一样, 她捏着萧重的手说:“将军你真的好坏。” 萧重轻笑一声, 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失重感让裴宜笑不得不紧抓着他的衣襟, 他目光直白,背脊挺直, 唇角勾了勾说:“我终于,娶到你了。” 红烛燃烧,窗上门上贴着的“囍”字映出阴影,屋里水声响起,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赤裸相对,都颇为紧张, 竟然没有做别的事情。 裴宜笑坐在萧重的腿上, 有力的大腿撑着她,两个人互相擦拭着身子, 周围是热水与皂荚清新的味道。不一会儿, 两个人都洗完了,水声戛然而止。 萧重黑眸幽深,起身来将裴宜笑抱起来, 他细心替她擦干身子,目光温柔,手指常擦过她的身子, 引得她一阵脸红。 等到擦干之后,萧重止住动作,仰起头来期待看着她的娇容,耐心问:“笑笑,现在可以吗?” 盈盈杏眸中,含着一汪水,她红着脸,点了下头:“嗯。” -- 第110页 萧重忍不住了,径直将她扑在床上,压在身下,驿站的床很狭窄,也很硬,可在这一刻,两个人的眼中心里只剩下彼此,没有别的想法。 萧重亲吻她的唇,亲吻她的眉眼耳垂脖子,她的每一寸,都是他最喜欢的。 听到她婉转娇滴滴的声音时,萧重更是难以把持,他终于得偿所愿。 情到深处,满屋子都是暧昧的声音,裴宜笑也难以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主动攀上萧重的脖子,眼神雾蒙蒙地唤了一声:“将军。” 萧重一身热血都被调动了起来,当初也是因为她一声将军,他便对她心生好感。他吻了吻她的脸颊,微微喘着气说:“笑笑,我知道我想对你说什么了。” 裴宜笑侧头看向他,“嗯?”了一声。 萧重说:“喜欢你。”他想说的话太多,也不知从哪里说起,可归根结底,他就是想要明明白白告诉裴宜笑,他真的,好爱她。 裴宜笑眯了眯眼睛,身子弓了弓,“我…知道…” 萧重眼中颜色更深,低沉说:“笑笑,我进去了。” 裴宜笑自然知道他说的进去是什么,她含羞带怯,不敢直视萧重,别开头轻轻“嗯”了一声。 萧重五大三粗的,下手没个轻重,这种事情上也没有经验,一下子进去,疼得裴宜笑抓紧了床单,眼泪花在眼眶里直打转。 萧重动了动腰,垂头看到一丝落红,他微愕,看着裴宜笑痛到蹙眉的娇艳脸蛋,忍不住唤了一声:“笑笑,你……” 裴宜笑转过头来,眼泪花晶莹闪烁,她唇瓣动了动,撒娇般说:“将军…疼。” 萧重也是第一次,哪里能控制得好力度,他只能一边安抚裴宜笑,一边找到合适的力度。他抬手轻轻擦拭掉她眼尾的泪水,心疼坏了。 屋里的红烛映着一片春色,愈发暧昧。 外头的月亮悄然拨开乌云,悄然攀上天际,月辉撒下,驿站之中,是婚礼残留后的景色,颇有些凌乱,却又喜庆。 坝子里,有人抱着酒坛子喝得大醉,被人踹了一脚,嘴里嘟囔着:“将军和夫人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和和美美!” 屋里,景色更美。 萧重和裴宜笑都将自己的所有交给了彼此,她实在也是受不了了,连连告饶,他也不折腾她了,亲了亲她的唇瓣,她拧着的眉头才逐渐松开。她皮肤很滑很嫩,轻轻捏一下就会红一片,烛火下放眼看去,裴宜笑身上也是红红的,萧重露出歉意的表情来,拥着裴宜笑说:“笑笑,对不起。” 裴宜笑贴在他的胸膛上,累得眼睛紧闭,听到萧重的声音都是迷迷糊糊的,她说:“将军,不要了,我不要了。” 萧重怔住,心疼地抱着她说,“不来了,真的不来了。” 许是累着了,裴宜笑这一夜睡得很是安稳,什么也没有想,第二日醒过来时,眼前一片光亮,将整个房间都照得通透明亮。 她往身边看了眼,被窝都凉了,也不知道萧重起了有多久。 她直起身来,身体上的酸痛让她不禁“嘶”了一声,让她不禁想到了昨晚上,她与萧重之间的种种,一想起来,都让人觉得脸红害羞。 将军他……好厉害。 桌上的红烛早已经燃尽,蜡油蔓延在桌边,她不好意思让繁星来伺候她穿衣洗漱,便找了件鲜色的衣裳穿。 在铜镜中一照,脖子上的红色痕迹格外显眼又暧昧,她想要遮一遮,可现在天气热了,挡住后更是引人遐想。 她微微叹了口气,洗漱完后就从屋里出去。萧重正在院子里练刀,衣裳的袖子撩起,露出结实的小臂来,她尝过后才知道,他这手臂究竟是多么有力,让她昨晚怎么都挣扎不开。 裴宜笑拿出帕子来,往萧重的方向走过去,他警觉察觉到了她的存在,收了刀,扔在一旁,随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也朝着她走了过来。 裴宜笑踮起脚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嗔怪说:“都已经这么晚了,将军怎么都不叫我起来?” 萧重垂眸,能看到她脖子上暧昧的痕迹,就知道他昨晚究竟有多疯狂了,他愈发不好意思起来,心虚别开头说:“昨夜折腾太晚,你也太累,想让你多睡会儿。” 裴宜笑一拳头打在萧重的胸膛上,红着脸:“莫说了。”她嫌臊得慌。 萧重捏住她的手,又滑又软,他闷声笑了下,“夫人真好看。” 萧重回房中洗了澡,裴宜笑才发现,大部队已经早就启程了,萧重想要同她一起回去,所以才慢了一步。 她也不愿意耽搁行程,赶紧让繁星把一切收拾妥当后,回皇城了。 春光灿烂,芳草依依,一派欣欣向荣。裴宜笑撩开车帘,把头抵在窗棂上看骑马在身边的萧重,弯了弯眼眸,歪头唤了一声:“夫君。” 萧重背脊一僵,拉着马缰绳的手也僵住了,他木讷地看向裴宜笑,她眉眼含笑,身上俱是温柔可人的光。 他心跳漏了一拍,还故作镇定的“嗯”了一声,思索片刻,才支支吾吾唤了她一声:“夫人。” 裴宜笑心里甜滋滋的,看着蓝天白云都格外顺眼,回去的路上和来时是完全不一样的心境。 她将放在包袱中的一个香囊拿出,递给了萧重,红着脸说:“在家时随手绣的,赠给将军。” 萧重接过,香囊上,正绣了他的名字,他唇角勾了勾,这哪里是随手绣的,分明就是要给他的。 -- 第111页 他又想到了出征时,她送的鞋,“笑笑,你送给我的鞋,我还未曾穿过。” 裴宜笑一愣,眨了眨眼睛,“将军为何不穿?莫不是不合脚?”她第一次给男子做,难免会有不合脚的事情发生…… 萧重摇摇头,“很好,很合适,只是穿坏了。”他深深看着裴宜笑,认真极了,“那是你送给我的,我舍不得。” 裴宜笑红了脸,捂了捂自己泛红的脸蛋,“将军尽管穿就是了,我…我日后一直给你做。” 她与将军的日后,这才刚刚开始呢。 萧重眼中满上笑意,点点头:“好。” 她撑着看了萧重一会儿,想到了与他初相识到如今,仿佛一切都那么水到渠成,都是那么天意作美。 将军待她真心赤诚,她便回以真心,两个人两颗心,早就已经分不开了。 她与将军,大概就是真的天作之合吧。 过了会儿,裴宜笑问道:“若是回城了,我们是先去哪儿?”她成亲了,按道理说,应当去萧家拜见萧老夫人,将茶给敬了,然后再回门。 可她出来时,都不曾告知裴侯爷和侯夫人,若是回去再不先去见他们二人,裴宜笑想,侯府怕是要被拆掉。 她还在纠结这件事,萧重自然而然回答说:“自然是先随你去拜见岳父岳母,你离家多时,他们必然担忧。” 裴宜笑轻轻笑了下,真想要拉一拉他的手,可现在不便,她只好克制住,软声说了句:“将军真好。” 萧重垂眸,“夫人才是最好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抿唇笑了下,彼此眼中只有对方。 赶了快要十日的路,裴宜笑与萧重才回到皇城中,从夷地回来的大部队比他们先到达三日,听闻天子从病榻上起来,还给所有人行了封赏。 而身为女子去行军的思琦,竟然也得了个官职,后宫带刀侍卫,这是近百年来第一次有女子当官的先例,天子还允诺,若是思琦做得好,将来能继承侯爵之位也未尝不可。 除了思琦当了官这件事外,最震惊皇城的,莫过于庆安侯府的裴大小姐竟然奔赴千里去与萧重成亲,这可是皇城之中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啊。 不少人私底下都在议论裴宜笑可真是大胆,有些直白些的人,便嘲讽般地说裴宜笑不知廉耻了。 不过她的不知廉耻,又不是第一次了。 当初闹着要嫁给温故知的时候,也不就是这样的?不过那时候,可没这么大胆,竟然敢跑那么远去与男人成亲。 正在被人议论的裴宜笑,此刻正跪在裴侯爷与侯夫人的面前,一脸忏悔。萧重眼看着也要跟着裴宜笑一起跪,裴侯爷哪里敢,他心底里是敬佩萧重的,怎么可能让萧重跪他? 裴侯爷冷哼一声:“你可真是好得很!” 侯夫人明白了裴侯爷的潜在意思,拉着裴宜笑起来,语重心长:“你父亲也不是迁怒你,只是你一个女儿家作出这种事来……太不像话了!” 萧重长身立在裴宜笑身边,沉声说道:“不怪她,怪我。” 裴侯爷睨了萧重一眼,“怪你什么?怪你勾引了我女儿?” 萧重不善言辞,讪讪张了张嘴,没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他与裴侯爷对视了一眼,又默默看裴宜笑去了。 萧重靠过去,偷偷拉住了裴宜笑的手,背在身后,他压低了声音说:“莫怕。” 裴宜笑翘起了唇角,摇摇头,“没有怕。”她手指在萧重的手心里捏了下,他心猿意马。 两个人对视着,含情脉脉,衬得裴侯爷的怒火有些滑稽与孤独。 裴侯爷:“…………” 骂归骂,可裴侯爷始终舍不得对裴宜笑说一点重话。他就俩女儿,一个比一个名声臭,裴宜笑还算好一点了,裴思琦才是真的让他头痛。 放眼整个皇城,怕是没人再敢去娶他这个庶女了,裴侯爷头疼着呢。 萧重才刚回来,战甲未卸,庆安侯府也就不留他吃饭,而裴宜笑与他私自成了亲,过了门,也是萧家的人,自然是要跟着萧重回去。 裴侯爷给萧老夫人准备了些礼物,让裴宜笑带着去,这件事就算过了。待到两个人走后,裴侯爷还让侯夫人把嫁妆都轻点出来,好送去萧家,免得让人看扁了裴宜笑。 从庆安侯府出来,外面街市热闹,久违的烟火气息让裴宜笑安心不少。她偷偷瞄了眼身边高大肃穆的男人,更加安心了。 裴宜笑道:“将军,我们走回去好不好?” 裴宜笑所说,萧重都会答应,两个人十指相扣,一同穿过主街大道,引得不少人驻足相看。 一旁有人路过,低声侧耳说:“还挺亲密的,呵,且瞧着吧,不出几天,裴宜笑定然哭着回来要和离。” 旁边的人疑惑问:“为何啊?” 那人慢吞吞道:“还能为何,你知道赵三吧?当初她和萧将军相看过,结果被他给吓得许久不出门,你说萧将军得有多吓人?”那人斜了眼从面前走过的裴宜笑,“你再看裴宜笑那弱不禁风的样子,能活过几天?” 旁边的人恍然大悟:“那我们就等着看裴宜笑的惨状就好了?” 裴宜笑正好和萧重从面前走过,听到了这一席话,萧重黑眸一深,冷冷瞥了眼这两个女子,穿着华丽,应当也是哪家的千金。 被萧重看一眼,刚刚还在嚼舌根的两个女子,立马就缩成了两只小白兔,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 第112页 裴宜笑拉了拉萧重的手,“将军,我想吃那边的五香杏仁,你能否帮我买些过来?”她抿唇笑了笑,“我在此处等你,哪里也不去。” 萧重又深深看了眼那两个嚼舌根的女子,应了一声,顺着裴宜笑手指的方向而去。 他背影宽阔,走在人中,也是鹤立鸡群,教人忽视不得。裴宜笑目光温柔看了两眼他的背影,垂眸淡淡一笑,回过头,看着那两个女子时,又是另外一副疏离的样子。 她唇角明明带着笑,可眼眸中的冷淡好像都要变成冰块了。 裴宜笑身形端庄,轻轻扫了在场的人一眼,淡淡说:“我不知你们与赵三小姐有什么仇怨,你们出来这般胡说八道,莫不是想要污了她的名声?” 就算是真的与人相看过,可也不会有人特地拿出来说道,这对赵三小姐的名声有碍,也冒犯到了萧重。 裴宜笑焉能不恼。 那两个人噎了噎。 裴宜笑柳眉一皱,“你们编排我也就罢了,牵扯上将军作甚?我裴宜笑生得坦荡,就是喜欢将军,愿意去与他成亲。” 她直视众人,“再敢说将军的是非,我真的不客气了。” 她们哪里见过裴宜笑这么强硬的样子,印象之中的裴宜笑,温驯柔和,眉眼含笑,她们都怀疑面前这个人不是裴宜笑了! 说完后,裴宜笑转过头,正好看到萧重快步回来,手中拿着油纸包的五香杏仁,他瞥了眼她的身后,淡淡问:“能走了吗?” 裴宜笑接过自己的五香杏仁,点点头:“好了。” 两个人并肩往前走,裴宜笑从油纸里拿出一颗杏仁来递到萧重嘴边,他弯腰一口咬住。 身后的所有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看到这一幕,心里挺堵的,挺想给自己也找个媳妇儿。 刚刚那一幕,简直没眼看! 转入人少的巷中,萧重一把揽住裴宜笑的肩,将她压在树干上,头顶上的枝叶抵在萧重的头顶。 裴宜笑不解看过去:“将军?” 萧重弯腰凑到她耳边,手指撩了下她的发丝,“夫人,你方才说喜欢我,就愿意与我成亲。” 裴宜笑没料想他竟然听到了,支支吾吾红了脸,整个人都撑在树干上,别开头嘟囔:“将军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可听你说一遍,心中就欢喜一遍。”他喉结动了下,“想要听夫人说一辈子的喜欢。” 裴宜笑微微回头,唇擦过他的脸颊,软声说:“将军,我喜欢你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好多遍才过,我悔过,以后一定不超速开车了! 第55章 萧家(1) 头顶上的树叶沙沙作响, 伴着风吹过来, 萧重想要亲一下这么好的笑笑, 可光天化日的, 他做不出来。 他真想要赶紧到晚上, 到他亲手布置的房中,到他亲自挑选的床榻上……与他最爱的夫人…… 萧重不敢想下去了, 这种事情,一旦做了, 便是食髓知味,戒不掉。 身后路过两个女子,一边走还在一边说着“裴宜笑也好吓人,恐吓咱们”, 裴宜笑挑了挑眉,正准备看过去, 萧重的手却捏着她的下巴, 沉沉说:“莫看别人。看我。” 裴宜笑眸子笑盈盈的。 两个人打算一同回萧家了,身后那两个女子却传来惊呼声:“啊!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好羞人!” 说的自然是裴宜笑与萧重了。 萧重与她还贴在一起, 姿态动作都很是暧昧, 看得那两个未出阁的姑娘面红耳赤,裴宜笑也觉得害羞,红了红脸, 鼓着气对萧重说:“都怪将军。” 萧重从善如流:“对,怪我。” 那两个女子看了一眼,又捂住脸转头:“不成体统!” 转过身后,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其中一人咬着牙说:“还挺嫉妒的。” 裴宜笑对着萧重笑了下,主动拉住了他的手,“将军,该回家了。不然……母亲该等急了。” 她低声说,红着脸,既然嫁给了萧重,那对萧老夫人的称呼自然要改了,可这么说出来,还是禁不住害羞。 萧重一听,胸膛微微起伏,也不管光天化日了,左右没人,他垂头在裴宜笑的额头上亲了下,说:“夫人,你怎么能如此好,我太喜欢你了。” 裴宜笑瞪了萧重一眼,眼眸相接,她又害羞垂头,拉着萧重的手哼了一声。她不知道自己好不好,可是萧重,却是天下第一好的。 裴宜笑与萧重步行回到萧家,萧老夫人欢喜不已,拉着裴宜笑直说话,道她是个好姑娘,是个有气魄的好女子。 之前在驿站成亲后没有给萧老夫人敬茶,现在才有机会补上,敬了茶后,萧老夫人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红包,另外附上一对金琢绣球耳环,玲珑别致,正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女子。 萧老夫人说:“你与阿重成了亲,便是萧家的当家主母,可你们二人在皇城中并未开过宴,我便在想,不如开一次宴,也好让别人知晓,你已是我萧家人。” 萧老夫人思虑周全,裴宜笑并没有什么好拒绝的,她手中捧着装耳坠的锦盒,温顺点了点头,“娘做主就好。” 萧老夫人哈哈笑了两声,“今后啊,这萧家还得你来做主,你带了四个丫鬟过来,其中可有善管理者?” 裴宜笑想了想,繁星小柳儿她们性子单纯,可善算数管理的还真的没有,她摇了摇头。 -- 第113页 萧老夫人:“这倒无妨,府中的大丫鬟淑怡是把好手,之前也一直帮着我管理府中事务与生意,我让她过去帮你看看府中的账目,你心里有个数。” 裴宜笑认识淑怡,性子极好,人也极好。她点点头,含笑说:“多谢娘亲。” 这一声唤得萧老夫人很是舒服,眯了眯眼,抿了口茶,对自己这个儿媳妇儿是越看越顺眼,想她家阿重二十五还未成亲,原是在等她呢。 这是大造化。 萧重侯在一边,时不时看一眼裴宜笑,她好像一辈子都看不够一样,真想要时时刻刻揣在身旁才好。 萧老夫人瞥了眼萧重,淡淡道:“既是成了亲,便带笑笑去祠堂中拜拜,上柱香。” 萧重弯了弯腰,“是。” 从荣华堂出去,萧重拉着她的手向祠堂的方向去,路上遇到萧家的丫鬟,都恭恭敬敬唤:“将军,夫人。” 裴宜笑愣了愣后才答应一声,她真的是名正言顺的萧家媳妇了。 裴宜笑扯了下萧重的手,萧重停下,回过头来:“笑笑,怎么了?”他低头看了眼十指相扣的手,忙问:“可是我抓疼你了?” 裴宜笑:“不曾抓疼,可是却有别的事情……” 萧重正了神色:“何事?” 裴宜笑笑眯眯说:“娘方才将淑怡指给我了,我之前就听说,淑怡曾被指给你做通房……”她语气一深,仰起头望着萧重,光洁的下巴小巧玲珑,像是刚剥了的鸡蛋似的,“将军就不心疼?” 萧重的注意力还在她的下巴上,想刚成亲那天晚上,他捏着这个下巴吻上去,不想她皮肤嫩,一捏就有一道印子。 他回过神,正经回答:“笑笑,你可是,在吃醋?” 裴宜笑哪里会去吃淑怡的醋,不过看萧重正经的神色,她还是点点头。 萧重眉头拧得紧紧的,似乎是在思索怎么让裴宜笑的醋消失掉,半晌,他才出声说:“我没有通房,也没有别人。” “真的?”裴宜笑哪儿能不知道这些事。 萧重攥着她的手紧了紧,很怕她会懊恼,急着解释:“那日与你,真是第一次!” 他因为急躁,声音也大了,中气十足,把裴宜笑吓了一跳。他还说这种让人害羞的事情,裴宜笑踮起脚尖就捂住了他的嘴,眸中波光粼粼,她红着脸说:“将军莫说了,让人听到怎么办。” 萧重拉开她的小手,肃然说:“那你莫要吃醋了。” 裴宜笑无奈:“没有吃醋,只是与将军说笑。” 萧重摆出一脸不信的样子。 裴宜笑哭笑不得:“我信将军,怎么会怀疑将军呢。你瞧瞧,还当真了。” 萧重信了,可也有些许不悦,她竟然没有一点被吃醋的滋味。 他抿唇道:“笑笑,有何凭证你只是玩笑,不曾吃醋?” 裴宜笑眨了眨眼睛,早知道便不与他开玩笑了,看把将军认真的,她微微叹气:“将军想要如何?” 萧重扯了下唇角,把脸凑过去。 裴宜笑轻咬红唇,余光往四周看了眼,山水清明,幽静雅致,没有人路过,只剩下风的声音。 她嗫嚅着道:“将军再凑过来些。” 萧重听言,又弯了些腰下来,裴宜笑飞快地在他脸上啄了下,那张愈发娇艳的脸旁,红透了。她主动亲萧重这件事,果然让人害羞。 萧重勾了勾唇角,裴宜笑瞧见了,马上反应过来,拳头在萧重的身上轻轻打了下,像是调情一样。 裴宜笑:“将军,你故意的!” 萧重点头:“夫人真软。” 裴宜笑:“将军果真是……越来越坏了。” 裴宜笑比初见时更要好看漂亮了,许是因为张开了,又或是经了人事,总而言之,她时时刻刻都吸引着萧重的注意。 她笑时,她哭时,她撒娇时,她责怪他时,都让萧重牵肠挂肚。 萧重心意一通,手揽住她的细腰,直往自己怀中一带,温香软玉,女子娇呼,萧重忍不住道:“再坏,也仅对你如此。” 他一向直白,也一向坦然,裴宜笑从不会怀疑他所说的。他这么一说,裴宜笑只觉得欣喜,低声说:“咱们还去不去祠堂了?” “去。” 两个人并肩而行,去了祠堂,祠堂比外面要昏暗一些,人也少上很多,祠堂里传出来香火的味道,裴宜笑低头嗅了嗅。 萧重走在前面,帮着她提了下裙摆,细心说:“仔细脚下。” “嗯。”裴宜笑小心翼翼跨过门槛,祠堂里的香火还在燃着。 屋里面有些许昏暗,她跟着萧重过去跪在了蒲团上,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接过萧重递过来的香,插进了香炉之中。 萧重神情淡淡,有些肃穆,裴宜笑抬头看去,摆满的灵牌之中,她很快就看到了萧重父兄的牌位。 裴宜笑不禁揪心,他们这一家子,是真的把所有都奉献给了大贞与战场,让人唏嘘。 萧重自然而然擦拭了牌位,裴宜笑猜想,他应当是每次归家都会这样做,萧重看了眼她,低声说:“此次一战,很是顺利,幸不辱命,亦平安归来。” 裴宜笑心里柔和一片,鼻尖也有些酸涩。 萧重道:“还娶了个好夫人,我心甚慕之。” 裴宜笑闻言,起身来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站着,按下心头的酸涩说:“是两相爱慕。” -- 第114页 萧重愣了下,说:“我与夫人两相爱慕,生活和顺,母亲身体安康,一切皆安。” 从祠堂里出去,萧重同她说了些关于过去的事情,说起了父兄如何金戈铁马出征,如何一捧骨灰归来。 说起了他第一次打仗第一次骑马,裴宜笑听得很认真,暗淡烛光下她的眼眸都好像发着光。 裴宜笑满心温柔,这是她第一次听萧重说起过去,她好像离萧重也越来越近了一些。 他的过去,气吞山河金戈铁马,危险刺激,相比于裴宜笑而言,她就平顺多了。 裴宜笑也拉着萧重的手说:“我从小性子就弱,有时候也会被门第低一些的姑娘们欺负,总而言之,那十几年过得顺风顺水,父亲母亲将我护得极好。” 萧重也听得很认真,若不是条件有限,裴宜笑都觉得,他怕是要拿个小本本记下来。 后来裴宜笑提到了嫁给温故知,萧重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色,他藏不住心事,也没打算瞒着裴宜笑他的心情,他直接说:“不要提他,听着烦人。” 裴宜笑笑出声来,一双眼眸都眯了眯,“将军这才是吃醋了吧?” 萧重:“…………” 裴宜笑柔声道:“他的醋有何好吃的,我已经想不起为何会想要嫁给他了。”她长睫垂了下,在长廊的烛火下落下一片暗淡的阴影,“如今,满心满眼都是将军。” 萧重总算是开心了,他不善说情话,只是干巴巴地回应了句:“既如此,那我便不吃醋了。” 裴宜笑笑了下,觉得将军真好。 萧老夫人准备了晚宴,很是丰盛,三个人一起用过饭后,萧老夫人便带着裴宜笑一起准备之后开宴之事。 事情繁杂,裴宜笑听得云里雾里。 萧老夫人把请帖放在一边,笑起来说:“你第一次做,难免有些力不从心,今个儿就到这里,你先回去吧。” 裴宜笑晕乎乎福了福身子,看了眼天色和时辰,微微一惊,“竟然这般晚了!” 萧老夫人哼了声:“若我再多留你一会儿,阿重就要过来要人了。” 裴宜笑道:“娘亲说笑了,将军不是这般人。” 萧老夫人催着她回去,免得萧重等急了。 被萧老夫人这样催促,裴宜笑有些害羞,赶紧退出了荣华堂。出去后,繁星侯在外面,手中提着一盏灯笼,她出来后说道:“快些回院里吧,今日刚回皇城,便做了这么多的事儿,可真是累人。” 繁星撅噘嘴,“萧家的人可真好,萧老夫人是喜欢您,希望您能赶紧主持好萧家呢。” 裴宜笑:“这我是晓得的。” 走了几步后,面前传来脚步声,裴宜笑微微止步,看到夜幕之中披着烛光而来的身影,她回过头对繁星说:“你自己回房歇下吧。” 萧重已经走了过来。 繁星露出了然的笑容来:“奴婢先告退了。” 待到繁星离开,萧重已经走到了面前,她说:“都已经很晚了,将军怎么出来了?” 萧重道:“我怕你不习惯,迷路。”顿了顿,“也怕你累着。” 裴宜笑手叉在腰上,仰了仰脖子,“府中的事好多,确实有些累了。” “我明日与母亲说,让她别堆这么多事给你。” 裴宜笑忙拒绝,“将军,可别如此,这样的话,娘亲会笑话我的。” 萧重黑眸一深,还想说什么,可裴宜笑目光坚定,是铁了心要把府中的一切事务处理好,他没说出话来,而是慢吞吞背对着她蹲下。 他侧过半边脸来,侧脸冷峻,他道:“笑笑,上来,我背你回去。” 之前两个人还未成亲时,她便已经上过他的背,如今更加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裴宜笑也没有太过矫情拒绝,她趴在萧重的背上,卸了力,头枕在他的肩头。 萧重站起来,偏了下头,脸碰到她的发丝额头,不禁问:“这么累吗?” 裴宜笑说:“算不上,不过是处理了些请帖的事,许是奔波许多日不曾休息的缘故。” “那你在我背上睡一会儿,到了我叫醒你。” “不了,想和将军一起说说话。”裴宜笑道,她看着萧重背着她稳如泰山,气息淡淡的样子,弯了弯眼眸,“有你在,真的太好了。” 萧重“嗯”了一声。 穿过几个院子,就到了萧重精心准备的院子外,他脚步放慢了些,低沉下声音来说:“笑笑,我花费心思准备的屋子,想要与你洞房时用的……今日回来了,我能否与你试试洞房的滋味?” 裴宜笑垂眸,呼吸落在萧重的脖子上,她都能瞧见萧重的脖子渐渐变红,显然方才说的那话,让他害臊了。 她与萧重,自从成亲那夜后,到回来都不曾再行过那事,毕竟路途上,繁星也在,他们二人不好太过亲密。 她身上被萧重弄出来的淤青,也完全好了,她贴在他的耳边,用软软的腔调道:“那将军这一次,要轻点了。” 她可怜巴巴央求:“好不好?” 萧重答应一声,健步如飞,只想回房。 今晚的夜色,可真是美得醉人。 房中的景致,也让人面红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好开心 第56章 萧家(2)一更 第一次过后, 萧重进步颇大, 至少不会没轻没重将裴宜笑折腾散架, 浑身都捏出印记。 -- 第115页 可他身强体壮, 在这种事上, 也厉害的很,第二日起来, 裴宜笑依旧是浑身酸痛,脖子上留下了夜里暧昧的痕迹。 罪魁祸首萧将军还没心没肺, 一大早便去练武场练武去了。 裴宜笑还得去跟着萧老夫人置办宴会的事,看到旁人看到她身上的痕迹时,难免羞赧。 萧老夫人掩唇憋着笑:“阿重可真是个没轻没重的,一点都不知道疼媳妇儿。” 裴宜笑红了脸, 别开眼软声嘟囔:“母亲!安南伯府的请帖该用何种规格的?” 萧老夫人知道她是害臊了,也不继续说下去, 她心里面高兴着呢, 看萧重和裴宜笑如胶似漆的样子,想必不久就能抱上孙子了。 家中的事情繁多, 好在萧老夫人和淑怡都很是耐心地教她, 宴会的事宜也很快就处理好了。裴宜笑不禁感慨,她从前在家中时,就该与侯夫人多学学。 宴会定在半月之后, 收到请帖的豪贵不在少数,纷纷表示一定会去。萧重如今权势正大,手握兵权, 是人人都想要结交的对象,裴宜笑都能想象到,宴会那日会有多热闹了。 宴会前一日,裴宜笑带着繁星与淑怡清点好了东西后,天色已经晚了,裴宜笑怕萧重等得着急,就赶紧回了院子里。 萧重正坐在凉棚中,桌上放着什么。 裴宜笑屏退了两个丫鬟,慢步走过去,萧重听到响动后,起身来迎她,拉着她的手往凉棚中走。 裴宜笑问道:“将军在看什么?” “今日回来时路过集市,买了些瓜果种子,想在旁边开一片地出来,就能种上了。” 裴宜笑眼中露出一抹惊喜,愉悦地拉着萧重的手,指着一旁尚且空着的地方说:“种在那儿正好,这个时候种下去,等到夏天就能开花结果了。” 萧重:“正是如此。” 裴宜笑冷静下来后,又说:“不过明日就要开宴,怕是没有时候去种,要等到宴会后了。” 萧重点头,“等宴会后,我亲自种上。” “将军要亲自种?”裴宜笑侧目,有些惊愕,“那我也与将军一起好了。” 萧重皱了下眉头,“不可,这等粗活,我来做就好。” 他在夷地的时候,粗活也做过不少,种田之事,也是轻车熟路,而且种田之中,也别有乐趣。这是他与裴宜笑的小家,自然不肯假手他人。 裴宜笑瞥一眼桌上的种子,她分不清楚有哪些,可她就是想要与萧重一起。她微微叹了口气,“夫君。” 她声音又软又糯,甜得让人心坎儿里都痒酥酥的,萧重背脊一点点打直,身体也僵硬起来。 裴宜笑红唇抿了抿,说:“我也想要与你一起种,好不好?” 萧重呼吸一滞,他想,只要裴宜笑唤一声“夫君”,他果真什么都无法拒绝了。 撒娇的裴宜笑,让他一身酥麻。 萧重凝视裴宜笑片刻,眉头一松:“好。” 裴宜笑眉眼一弯,还没来得及欣喜,身体却猛然失重,萧重竟然将她一把抱了起来。她紧张地捏着萧重胸前的衣衫,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来,仰头看他:“将军…要做什么?” 萧重垂眸,神情凝重:“笑笑,自己撩起来的,要自己负责。” 他在做什么,裴宜笑当然明白,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裴宜笑娇滴滴说了句:“将军,只能要两次,明日还得早早起来。” 萧重本想讨价还价,要个三次,可是想到明日事情的确多,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两次便两次吧。 · 天还没亮,裴宜笑和萧重就已经起来了,萧重去练武场练了剑回来,她在院前指使着下人摆放宴桌,也将酒水糕点上来。 萧重走过来,带着她去旁边坐了会儿,话也不多说,蹲下来替她揉了揉小腿。 “将军,莫让别人瞧见了。”裴宜笑挣扎了下。 萧重依旧没放手,“这些事何必自己盯着,让淑怡去做就好。” 她摇摇头,“我总归是要自己学会的。” 萧重捏着她酸疼的小腿,疼得她“嘶”了一声,旁边有丫鬟小厮路过,都不禁红了脸。 将军和夫人两个人……真的是太羞人了! 过了没多久,方必就来了,卢沙等人还在夷地处理后续之事,并未回来,方必单独一人前来。 他帮着裴宜笑打理些事情,也就没那么累了。 后来庆安侯府的人也来了,思琦看了方必就吹胡子瞪眼,方必犹豫了下,跟上了思琦。 侯夫人偷偷拉着裴宜笑到了一边的角落里,紧张问:“将军待你可还好?” “将军自然是极好的,萧家一家都很好。” 侯夫人松了口气,“我看你好便安心了,日后受了委屈,定要回家来与我说。” 裴宜笑轻轻一笑:“母亲多虑了,将军是不会让我受委屈的。” 侯夫人白了裴宜笑一眼,这世间哪里有这样的男子。 只是裴宜笑那么坚持,侯夫人倒不好再说萧重的坏话了。 临近晌午,人越来越多,整个萧家都吵吵闹闹,萧老夫人带着裴宜笑见过了不少人,就是让众人知道,裴家大小姐已经是萧家主母了。 等到开宴后,裴宜笑累得不行,只匆匆吃了几口饭,脸色也苍白得很。 萧重在一群大老爷们儿之中,被人围着,喝了点酒,便有人开始说起哪家的歌姬,哪里的官妓可人,兴之所至,那人就扒拉着萧重说:“将军,下次带你去瞧瞧,那里的姑娘,保管让你欲仙欲死,哈哈哈。” -- 第116页 萧重拉开一点距离,虽说他们武将说话,向来荤素不忌,可是逛窑子这种事,萧重万不可能去做。 他冷淡瞥了眼身边的人,闷头喝了口酒,说:“不必,萧某已经娶妻。” “家里的,哪里有外面的玩儿得开心?哈哈,将军,一回生两回熟,多去两次就熟了。” 萧重是个不拘之人,但是有人说裴宜笑的不是,这就是他的底线。他立马就冷了脸,将酒杯重重放在桌案上。 身旁之人还喋喋不休说着:“向来男子三妻四妾也正常,莫不是将军还要守着夫人一辈子?” 正说着,有人扯了下袖子,示意他看萧重面前的酒杯。那人看去,酒樽上竟然凹陷了下去,这还能是谁做的? 身边的声音戛然而止。 萧重冷冷说道:“天下无人可堪比内子一丝一缕,你若再胡说,便不必在这里了。”他满脸怒气不悦地拂袖离开。 他还是很生气,在他心中,天下就裴宜笑最好,怎么容让人置喙。 远远的,他就瞧见裴宜笑在与人说话,脸色苍白难看,他眉头蹙得更紧了,快步走过去。 与裴宜笑说话的张家夫人先看到了萧重,微微一惊后行礼:“将军万安。” 张夫人低着头没敢抬起来,没看到人萧将军脸色可怕骇人,光是看一眼,都让人觉得心颤。 萧重应了声后,担忧看向裴宜笑:“脸色怎的这般难看?若是累了,回房歇息会儿。”他抬手摸了下裴宜笑的额头,竟然有些烫人。 不等她说话,萧重脸色更加严肃威严了,不容置喙道:“额头怎么如此烫?我去给你请大夫,这里的事,交给母亲便是。” 原来是发烧了,怪不得她一直觉得昏昏沉沉打不起精神一样。 可现在宾客都在,她若是离开的话,多有不好,也让萧老夫人劳累,正打算拒绝,面前的张夫人却出了声:“萧夫人身子不适应当歇息,只是现在家中宴客,宾客都在,若是离开,不合规矩。” 张夫人继续说下去:“若是把这些事都交给婆母,更是不合。”她说,“只是寻常烧热罢了,忍一忍也就过了,还请夫人好生想想。” 裴宜笑知道张夫人的意思,她才刚嫁到萧家,若是沾上了苛待婆母、懒惰的恶名声,怕是不大好。 她也是有这样的顾虑。 一边的萧重不顾旁人,一把揽住她的腰身,纤细瘦弱到让人怜惜,他坚持道:“我自己的夫人,不宠着,莫不是要磋磨她?”他对裴宜笑说,“去歇息。” 萧重认定的事情,一般都不会变了。 她也难受得厉害,轻轻“嗯”了一声,靠在萧重的身上,不用自己使力气,很是舒服。 同张夫人道了别,裴宜笑才与萧重一起回房去。 徒留下张夫人咬了咬唇,脸色由裴宜笑不听她建议的愤然,变成了羡慕。萧将军对裴宜笑可真好啊,若是换了她家那位,不磋磨死她是不肯罢休,一想到家中那些破事儿,张夫人嘴皮子都要咬秃噜了。 走远了,裴宜笑还在担忧宴会上的事情,一个劲儿嘱咐萧重:“将军去了之后,莫要与人起争执,凡是多听娘亲的话。” 萧重一一答应了。 裴宜笑额头滚烫,萧重放心不下,去请了大夫回来,大夫一诊脉才知道,是裴宜笑身子骨本就不好,近来还太过劳累,才会生了病。 大夫开了药方,萧重就让小柳儿去抓药了。 裴宜笑倒床之外,眼皮子也重的很,昏昏沉沉像是睡着了,可是又很清楚地知道萧重在旁与大夫说了什么话。 等到大夫离开后,他才走到床边,执她的手在唇边吻了吻,心疼地说:“笑笑,没事的,喝了药很快就好了。” 看到萧重这个样子,裴宜笑倒是想要反过来安慰他:“将军,没事的,我喝了药很快就好了。” 只是她昏沉得厉害,说不出话来。 第57章 萧家(3)二更 皇城热皆知, 裴宜笑嫁入萧家后就病了, 目睹两个人伉俪情深的就知道这是事实, 而一些不知道的平头百姓和某些人就说, 萧将军果然恐怖如斯, 如同传闻之中一样嗜好虐待,就看裴宜笑能在他的手下活几个春秋。 思琦听闻这些事情, 立马持鞭上马去找人算账去了。 这事儿是顾听兰传出去的,思琦莽撞就到了顾家, 想要顾听兰给个交代,思琦骂骂咧咧道:“我嫡姐与姐夫琴瑟和鸣,你个不知羞的女子,休要污我姐夫的名声!” 顾听兰与思琦向来不对头, 逢见必掐,现在虽然害怕思琦官职在身, 可这么多年的针锋相对, 她实在是嫉妒思琦竟然能做本朝第一个女官。 竟然连她刚定下的未婚夫君齐四公子,也曾私下里夸赞思琦。 顾听兰哪里肯让步, 叉着腰就说:“你姐和姐夫是什么样的人, 大家都清楚得很!一个没点礼义廉耻之心,一个暴戾残忍,还不许我说了?” 思琦竖眉, 气得要命:“我撕烂你这张嘴!” “还有你裴思琦,举止粗俗,哪里像是什么侯府女儿, 你别是哪个农户抱回来的吧?就你这样子,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男子会心悦于你,肯娶你回去,你当了官儿又怎么样?” 思琦忍无可忍,可顾听兰扭打在一起,两个人撕得天昏地暗,最后由顾听兰狼狈不堪大哭起来收场,顾听兰表示,回家一定要告她一状。 -- 第117页 从顾家离开,思琦骑着马心不在焉往家里走。 她心情不是太好,她就是嫁不出去没人喜欢怎么了?她郁闷地往前走着,冷不丁马前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她没反应过来,等到人在马下时,才猛然收住马缰绳。 思琦赶忙下马来看,只见方必正扶着腰站在马下,险些被马蹄子给踩了。 这下子,思琦的心情更加不好了。 她撅了噘嘴,“你找死不成?看到有马过来不知道躲开?” 方必没有受伤,只是腰好像是扭了一下,他悄悄揉了揉,回答思琦:“我叫了你几声,你都不曾回应,是在想事情?” 思琦白了方必一眼:“关你什么事?我们从前就说过,我俩之间再无瓜葛,方必,你现在又追上来算什么?” 方必抿了抿唇,眸中掠过一丝失落,思琦已经上了马,她行马很慢,像是在闲庭漫步一般。 方必跟在她的马旁,说:“当初之事,是方某的不是。如今我已经想明白了,思琦,我是想要娶你为妻的。” 思琦稍顿,最后慢慢停了下来。 她侧目看去,方必也在仰头看她,四目相对,思琦嗤得笑出声来,嘲讽说:“方都统,你当我裴思琦是什么人?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你想要娶我,我就得嫁给你?” 她语气里难以遏制住怒意,觉得方必就是在轻贱她,她一鞭子挥出去,红着眼睛呵斥:“滚!” 她快马而走,方必摸了下方才鞭子打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就好像是在心口上疼一样。 方必有些懊悔过去的自己,那般摇摆不定,如同懦夫,伤了思琦的心。 萧家。 朱红大门微微敞开,有想要上门来拜见萧重的,都被人推拒了回去,萧重一向不会参与党派之争,也不会与皇城之中的人太过深交。 更重要的是,他没空。 裴宜笑病了后,萧重什么心思都没有了,这边,裴宜笑刚喝完一碗药,她打小身子弱,喝的药多了,也就习惯了。 此时喝完,也只是淡淡擦了擦嘴角,将瓷碗放在一边。 萧重从外头进来,身上好像还带着外头的阳光一样,整个人都炽热明亮。 裴宜笑朝着他弯了弯眼眸。 萧重瞥了眼她刚喝完的药碗,里面还沉淀了些残渣,他握了握拳头,坐到床边,手放在膝盖上,试探着问:“药可是很苦?” 繁星识相地出去了。 裴宜笑摇摇头,“不苦。今日已经好上许多了,这也是最后一副药,吃完便能与将军一起栽种子了。” 他拿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出来,从中取出一颗白色的糖,他找了一颗大一些的糖递过去,“昨日见你吃药的蜜饯没了,今日回来便想再给你买一些,只是那家闭门未开,我只好给你买些糖。”他期待地说:“你尝尝味道如何,若是不喜欢,我重新去给你买。” 嘴里的苦味都快要过了,可裴宜笑不愿意拂了萧重的面子,这可是他特地给她买的呢。 她应了一声,微微凑过去,一口咬住萧重递过来的糖。 糖在嘴里慢慢化开,甜味蔓延,将药的苦味都压制了下去,糖塞了一嘴,她嘴边也是鼓鼓的。 她弯了弯眼眸,对萧重说:“将军买的糖,是我吃过最甜的。” 萧重松了口气。 他买的糖如此甜,萧重也忍不住拈了一颗放进嘴里,果真很甜,甜得有些腻人了。他果真不太喜欢吃甜食,还是她的小馄饨好吃。 裴宜笑的身子已经好了不少,没过几日就能够下床走动,萧老夫人和淑怡每日过来教她些许主持萧家的事情,凡是过来,都会看到萧重冷冷的脸。 于是淑怡与萧老夫人也不敢多留,只与裴宜笑说一些就好,免得她累着了。 裴宜笑彻底好了那日,她想要出去走动走动,萧重那天也正好无事,就答应和她一起出去。 她朝着妆台那边指了指,对萧重说:“将军帮我把彩蝶如意金簪取来,今日佩戴它出去。” “嗯。”萧重起身去梳妆台那边帮她找彩蝶如意金簪。 萧重翻了下妆台,找了半天没认得出来金簪长什么样,这些金簪,怎么都长成一般模样?! 他挠了挠后脑勺,继续往下找,眼中看到一个妆匣,他想,应当在里面吧。 他将妆匣打开,里面没有金簪,只有一叠厚厚的书信,每一封书信上都有着熟悉的笔迹,他抿了抿唇,他当时写的时候没觉得自己字丑,现在瞧着,他有些嫌弃自己了。 他继续往下翻,整个妆匣里,竟然都放着他的信,每一封,裴宜笑都贴心珍藏。 萧重心里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他手指碰到一个硬物,拿起来一看,是他与她在正月十五见面时送的小兔子,还有些别的杂七杂八的小玩意。 他的东西,值得珍视。 原来,他在笑笑心中,竟是如此重要。 他心中一暖,手指碰到了匣子最下面的一本小册子,他似乎没有送过裴宜笑这个物件。 这是什么? 他将那本册子拿出来一看,没有封面,他不禁打开了它。 里面男女交缠的画面让萧重顿住,他心中微愕,都不曾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还是裴宜笑唤了一声:“将军,怎么这么久?” 萧重回头,看到裴宜笑迎面而来。 -- 第118页 他脑子里一下就有了画面,手中的画册因为手抖掉在了地上,整个房间,瞬间寂静了,没有一丝声响。 裴宜笑与萧重对视一眼,脸都红透了。 再看萧重,模样也好不到哪里去,脖子慢慢红了上去。 两个人都手足无措地看着对方,手放在哪里都觉得不对劲。这时候,一阵风吹进来,将画册翻了一页,入目是更加羞耻的姿势,裴宜笑感觉自己都要窒息了。 她忙上前将画册拾起合上,藏在身后,红着脸对萧重说:“将军……方才那是我母亲给我的。” 萧重发现了裴宜笑的小秘密,也臊得厉害,支支吾吾回答了一句:“知…知道了。” 裴宜笑把小册子藏进匣子最下面,从妆台上随便找到了一个金簪,想要往头上簪。她心里很乱,怎么都簪不好,眼神还时不时往自己身后的高大身影上看,心乱如麻。 她怎么就还留着这册子呢! 怎么就被萧重看到了呢?萧重会如何想她?想她是个轻浮的女子? 越想,裴宜笑的脸上越红,那还有什么心思插簪子,忽然,一双手攥住了她的小手,她惊愕回头,脸上更红了,柔情万种唤了一声:“将军……” 萧重掩下眼中的欲望,声音喑哑说:“笑笑,莫戴了。” 裴宜笑疑惑看他。 萧重将她手中的簪子放下,弯下腰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说话时声音里都染上暧昧压制的意味,“笑笑,我没心思陪你出去走走了。” 裴宜笑不安分地动了下,脸上红晕不减,“可我躺了很多日子,不动动,身子骨不舒服。” 萧重低声在她耳畔说:“我有别的法子,夫人来试试。”他手指摸了下她的耳垂,一阵战栗。 要试的是什么,裴宜笑清楚得很。 她回眸嗔了眼萧重,眉眼间更是勾得他心猿意马。 裴宜笑道:“将军,青天白日的……这怎么行?” 萧重神情不变,继续动着:“如何不行?行不行,夫人试过就知道。” 裴宜笑脸上更红,手推拒着他,“将军你不知廉耻。” 萧重唇角一弯,触到了她某处,她立马僵直了身体。 萧重哪里还忍得住,他将裴宜笑抱起回了床上,床上的花团锦簇绣被上,花开正好。 萧重将她压在身下,咬她的小桃尖,吻她的唇瓣,两个人在此刻都将身心交给了彼此。 萧重进去时,伏在她的耳边说:“笑笑,方才我在画册上看到另一种姿势,我们试试吧。” 这种时候,裴宜笑再怎么拒绝不要,都逃不过萧重的强硬。她想,将军一直都听她的,唯有在这一事上,当真强硬。 哪里都硬。 许是她病了之后,萧重与她就没有再动过,此时情之所至,又解锁了新的姿势,两个人都沉迷其中,疯狂得很。 裴宜笑搂着萧重的脖子,唇瓣轻启,断断续续说:“将军…好…好厉害。” 萧重力道更大了些。 咔嚓—— 咔嚓—— 床上声音响动,最后关键时候,床忽然往下一塌,床上的两个人都愣了。 裴宜笑眼神迷茫,小声说:“将军,床好像……塌了。” 萧重喉结动了下:“暂且不管,先做完。” 裴宜笑绝望了,床都塌了,别人会怎么想???晚上也就罢了,偏偏这还是在青天白日,白日宣淫,她是没脸再出去见人了。 她抓着萧重精壮有力的腰身,眯了眯眼说:“都…都怪…将军。” 萧重:“如今皇城的工匠愈发大胆了,竟拿这种缺斤少两的东西来敷衍我。” 事后,时辰已晚,萧老夫人那边差人来问,是否要一起用饭。今日两个人都有些用力了,裴宜笑身上的暧昧痕迹久久消不掉,萧重的脖子上也有,自然不与萧老夫人一起用饭。 两个人用过晚饭后,看着塌掉的床,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没办法,萧重只好去找了萧老夫人拨银子找人再打一张床。 萧老夫人惊讶问:“你院里的床不是刚买的吗?怎么又要换了?” 萧重正气凛然说:“许是之前的工匠偷斤少量,床不结实,塌了。” 萧老夫人霍然起身:“塌…塌了?!” 萧重这时候才感觉到微微臊意,点点头:“嗯。” 萧老夫人瞥见他脖子上的痕迹,眯了眯眼睛,慢慢又坐下,吩咐人去打一架结实点的床。 萧重道了谢就要回房,萧老夫人按了按眉心提醒:“你也节制些,人笑笑才刚病愈。” 萧重慌乱“嗯”了一声,赶紧离开了。 外头暗淡,只剩下一路过去的烛火荧荧,他顿了顿脚步,抬手在脖子上的痕迹上摸了下,竟然露出了一个浅浅不显眼的笑容来。 他与夫人……可真是天作之合。 他一想到在那方小小的院子里,有个人等着他回去,心里都暖了不少,归去的脚步也快了很多。 他的夫人,他的笑笑,他真想时时刻刻都见她。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又被锁了,我下次真不敢了 第58章 萧家(4) 房中换了新床, 比之前的要大要结实上许多, 萧重还特地去查了订做床的木匠, 果真是个偷工少料的主。 那群木匠专为贵人们做事, 平日里得的多, 油水也多,便起了贪恋。反正做个床或是家具的, 少些料也用不坏,这么多年也是没人察觉。 -- 第119页 谁知道, 在萧重身上栽了跟头。 萧重将人发落下去,打了板子,这事才算完。 而搁浅许久的种子,也该在院中种下, 本就耽搁了不少时候,也不知道能不能长得出来。 天气渐热, 萧重拿着锄头在院子里把地锄开, 露出泛黄的土来,裴宜笑提着一袋子种子过去, 将种子撒在他锄开的地面上, 施肥浇水。 萧重热得很,索性就把上衣给脱了,露出里面精壮的身体来, 裴宜笑一看,觉得今天更热了。 他后背上有陈年旧伤,胸膛上似乎有今年新添的伤口, 看着有些狰狞吓人。她将种子撒下去后,去凉棚里倒了杯温茶,送到萧重身边:“将军,喝点茶再种吧,也没有多少了。” 萧重接过来一饮而尽。 他说道:“种子种完后,那边还可以栽点菜,这么大个院子莫浪费了。” 裴宜笑浅笑垂眸,点点头,“将军说的是。” 她曾在书中看到过神仙眷侣的生活,也与她和萧重相差无几了。若是再养上两只鸡几只兔子,那才真真是神仙日子。 萧重将地上的土铲开,裴宜笑目光愈发温柔起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萧重又停了下来,沉声说:“这般热,你去凉棚里坐一会儿。” 裴宜笑摇摇头:“不算太热,我在这里陪着你。” 萧重眼尾压了压,“好,那我干快一点。” 萧重疯狂锄地,裴宜笑便将蔬菜苗种上浇水,两个人忙活了一早上,才将院墙边的一小片地种上。 浇过水后的蔬菜苗,比刚移植过去时要精神点了,想必到了夏天,就能从院子里摘新鲜的蔬菜吃了。 下午裴宜笑去萧老夫人那儿学了些算账的东西,还看了萧家名下的几家铺子生意,萧重则是去外头与同僚应酬去了。 与萧重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又快又美,也因为这般滋润的日子,裴宜笑整个人更是容光焕发,美极了。 思琦好不容易偷得一点闲暇时候,才到萧家来寻裴宜笑说说话。 院子里的瓜果刚开了花才结了一点点果,不能吃,裴宜笑便差人去外面买了些吃食回来。 思琦拉着裴宜笑坐下,鼓着气与她告状:“姐,你能不能让姐夫好生管束一下方必,真的是烦死了,现在整个后宫的娘娘们都知道方必他想娶我!” 裴宜笑淡淡抿了一口茶水,“你对方都统便没有一点动心?” 思琦:“年少时候第一次喜欢别人,算我自己瞎了眼,我如今是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当真是烦人。” 思琦不喜欢,裴宜笑也不会强求。 方必是个好人,可不一定会适合思琦,当初也是方必先转身离开的,也怪不了谁。 裴宜笑摇摇头说:“这是你与方都统的事情,将军贸然插足,总归不好。” 思琦哼了一声,她知道是这道理,可有些话不与人说上一说,她就是心里堵得慌。 思琦又与裴宜笑说了些自己当值的趣事,说后宫压根儿不是书中说的那样,大家都心平气和的,才没有勾心斗角。 裴宜笑淡淡一笑,没有告诉思琦,如今天子的身子不大好了,那邀宠邀了也没用。而太子妥妥的是下一任皇帝,有这个勾心斗角的闲工夫,不如多去皇后那儿喝点茶,刷刷好感。 思琦眼睛在院子里看了一圈问:“哎?姐夫不在啊?” 裴宜笑颔首:“近来似乎是有些事在忙,今日也不在。” 虽然萧重最近很忙,可也总是会在傍晚前回来,会在街上给她买一些新鲜的吃食,或者是买些簪子首饰,他不懂得哪个好看,便照着最贵的买,让裴宜笑有些哭笑不得。 他那点朝廷发的俸禄,全都栽在了她的胭脂水粉与首饰上了。 想到日日归来时,他风尘仆仆手中总是拿着不一样的小玩意儿,裴宜笑不禁敛眸一笑。 思琦撑着下巴想:“最近忙点也正常,听闻是大月国的使者要来,整个宫中都忙得很,驿站那边也需要人手。” 思琦继续说:“就那些活儿,不仅繁琐还累,宫里的吃食更是难吃,还不如我在宫外买的馒头好下咽呢。” 裴宜笑手指揪起了裙上一点布料,原来将军是这么忙的吗,怪不得他每次回来,都好像有些劳累的样子。 又与思琦聊了会儿后,思琦还得回宫中当值,只好先离开了。 裴宜笑心中还在担忧萧重太过劳累,她之前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将军可真是掩饰得真好,想来也是怕她担心。 裴宜笑去后厨逛了一圈,便差人剁了猪肉馅儿和熬了鸡汤,她亲自包了萧重最爱吃的鸡汤小混沌,在晌午前,鸡汤小馄饨就新鲜出锅了,撒上葱花,绿油油漂浮在鸡汤上,漂亮又香。 她把小馄饨装进了饭盒里,又另外装了些小食在里面,回头嘱托繁星:“你去荣华堂那边知会一声,我今日就不过去用饭了。” 繁星含着笑,哼了一声:“夫人心里只惦记着将军了,也忘了奴婢也最爱吃您包的小馄饨。” “原来你最喜欢吃我做的小馄饨啊。”裴宜笑故作惊讶状,眼中的笑意都溢了出来。 繁星委委屈屈瘪了瘪嘴。 裴宜笑笑出声来,指了指另外一个地方,说:“哪儿能忘了你,我还留了,你带着去与小柳儿她们分了吃。” -- 第120页 繁星一喜:“夫人最好了!” 裴宜笑戳了下繁星的脑门,也不带丫鬟,自己坐上马车就去找萧重了。她所能做的少之又少,现在能给的,也就只有给萧重改善一下宫中的伙食,做点他喜欢吃的东西罢了。 晌午的阳光有些大,晒得人睁不开眼,裴宜笑与侍卫打过招呼,便让人去通知萧重一声。 没一会儿,萧重就从里面快步走出来。 裴宜笑弯了弯眼眸,远远的就朝着他笑了下,唤了一声:“将军!” 萧重的脚步更快了,他径直走来,威严肃穆,吓得身旁守卫宫门的小侍卫往旁边躲了躲,给两个人让出足够的空间来。 萧重垂眸问:“怎么忽然来了?” 裴宜笑用手挡了挡落在脸上的阳光,把食盒提出来,说:“今日做了饭食,便想给你送来,将军不喜我来?” 萧重接过她手中的食盒,正色说:“你能来我欢喜至极。” 裴宜笑抿唇笑了笑,萧重垂眸看向她戴着的耳坠,这是琉璃坊的最新品,款式年轻,清新淡雅,正适合裴宜笑。 这是他从琉璃坊买回来的。 再看她的口脂,也是他亲自挑选的颜色,鲜亮却并不凌人,配她正好。 他这一生的审美,都给裴宜笑了。 萧重脸色淡淡的,替她理了下鬓发,温柔捏了下她的脸蛋,“一起去吃午饭吧。” “好。”她也把自己的小馄饨也装了进去。 萧重一只手提着食盒,一手拉着裴宜笑的手,并肩往宫门中走。深深宫墙,不像是平日里那般巍峨庄严,有萧重在身侧,一切都那么安心。 身后的侍卫偷偷看了眼,偷偷朝对方比了一个大拇指:“萧将军与夫人处起来,简直跟变了个人一样。” 另外一人道:“谁说不是呢,你闻见什么味道没有?” “老子今天洗袜子了!不是我的臭袜子味道!” 那人露出鄙夷的神情来:“混蛋,老子说的是恋爱的酸臭味!你个单身汉是不会明白的!” “…………” 萧重没有带裴宜笑去当值的地方,那里一群大老爷们儿,她去了不合适。裴宜笑随着萧重去了一处无人的宫殿外,他用衣摆一扫,将长阶上的落叶都扫了干净。 萧重看向她:“来坐下。” 裴宜笑便坐了过去,萧重将食盒打开,小馄饨的香味再也藏不住了,他眼眸一亮,惊喜看向她,“馄饨?” 裴宜笑含笑点头。 “你亲手包的?” “是。”裴宜笑将小馄饨从食盒中取出来,有两份,大的那一份她递给了萧重,自己拿着小的那份放在身边,“知道将军爱吃,便做了一些。” 食盒下面还放了些小吃,萧重吃了口馄饨,又吃了口小吃,味道极好。 馄饨从家里送过来,已经不烫人,温度正好,一口下去,都是肉馅的鲜香与鸡汤地浓香,萧重咬着馄饨说:“你做的,我都喜欢。” 裴宜笑也欢喜地抱起小馄饨,吹了吹放进嘴里。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就连吃个饭,也变得缓慢而幸福,吃过之后,裴宜笑将东西都收入食盒中,等一会儿带回家去。 身后的宫殿并不荒废,应当是有人常来洒扫,长街下的院子里有棵老树,树荫如盖,裴宜笑抬头看了眼很是炽热的阳光,对萧重说:“将军歇息会儿再去做事吧?免得太过劳累了。” “好。”萧重答应下来。 裴宜笑从阶梯上站起来,掸了掸裙子上的灰尘,萧重抬手将她站在裙边的枯叶捡掉,扔在一边。 她朝着他伸出手来,眉眼都弯着,好看极了。 萧重将手放在她的手心里,顺势起来,裴宜笑走在前面,拉着他一步步往树荫下走过去,“在这里歇会儿吧,那边太晒了,有些不舒服。” 萧重一阵懊悔,“对不起。”方才他只顾着吃了,都没有注意到晒不晒的问题。 “我又不是小雪人,哪里晒一晒就化了啊。”裴宜笑轻声说。 萧重在树旁坐下,身子靠在树干上,有了一片阴凉,果然比在阶梯上坐着时要舒坦多了。裴宜笑提起裙摆,也坐在萧重的身边,她俯身下去,将脑袋靠在萧重的大腿上,手指轻轻拉着他的衣摆。 萧重愣了愣,身体打得笔直,腿也不敢动了。 裴宜笑躺在他大腿上看他,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身影,“将军你放松些,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不必如此拘谨的。” 平日在床上的时候,也没见过他如此拘谨,现在不过是枕一下他的大腿,竟然拘谨成了这般模样。 裴宜笑偷偷笑了下。 萧重手足无措地点头:“是,是,是夫妻了。” 须臾,裴宜笑还没感受到他的放松,他反倒是将她推了起来,她惊讶转头:“将军?” 萧重面无表情,竟然一把将她抱起来,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 她的后背贴在他的胸膛上,她能感受到他的心脏正贴在她的心脏处,噗通噗通跳动有力。 这一次倒是轮到裴宜笑僵住了,她僵硬地偏过半边头来,“将军,我们这样……不好吧?” 萧重靠过来,头搭在她瘦弱的肩膀上,促狭一笑:“夫人,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不必拘谨。” 他把这句话又还给了裴宜笑。 她讪讪道了句:“不、不拘谨。” -- 第121页 萧重后仰靠在树干上,她便躺在他的身上,有带着初夏热热的风吹过来,吹得树上的叶子沙沙作响,身后是萧重的呼吸,一切都显得很是舒服。 裴宜笑翻了一个身,正坐在萧重的身上,两个人互相看着,她害羞地红了脸,微微一笑,抱着萧重的腰躺在他的胸膛上小憩。 午后的阳光,照在树荫之下,刚刚好。 萧重惬意看了眼怀中的女子,他的夫人身上,好像落着光一样,闪闪发亮。他勾了勾唇角,轻轻摸了下她的发丝。 裴宜笑迷迷糊糊,感觉到萧重在摸她地头发,她不安分地动了动,迷迷糊糊说了句:“将军,明日吃虾吧。” 萧重一听,脸上尽是温柔之色,“好。” 他压下身,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下,一切都很惬意。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闻见啥味儿没有 第59章 大月(1)一更 裴宜笑日日都要从家中带了饭食来找萧重, 门口的侍卫见了她, 都得笑问一句:“今儿萧夫人又来给将军送吃的啦?” 裴宜笑只是温柔一笑。 可要是等萧重出来了, 大家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炽热的气息包裹着整个皇城, 大月使团也是翻山越岭而来, 隆重进入了皇城之中。 繁星替裴宜笑梳了妆说:“夫人,咱们也出去瞧瞧呗, 听说大月的使团今日进城,我还听说了, 这次来的是大月的公主和王子,尊贵得很。” 裴宜笑一向不喜欢出去凑热闹,可架不住繁星苦苦哀求,再加上她也想去看看大月的使团究竟长什么模样, 等梳完妆后,备上马车也就出去了。 时人安定, 最爱热闹, 大月使团刚一进城,百姓们便争相围观。 一开始只是看热闹, 可后来, 便不自觉地欢呼雀跃起来。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大月国坐在车辇上的公主殿下,生得着实好看, 娇艳动人,如同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车辇上轻纱飘动,可瞥见公主傲慢的神情, 一举一动,都带着贵气。 不远处的马车外,繁星眺望,也不禁感慨了一句:“夫人,那个公主长得好生漂亮啊!” 裴宜笑淡淡看了眼,也觉得极美,只是与她无关,她也不多作想。 不远处,周丞相率领百官夹道迎接,大月的仪仗队停了下来,周丞相向前一步,大气说道:“大月王子与公主舟车劳顿,不如先去驿站歇息半日,再行进宫拜见陛下。” 那位行在前面的大月王子扫了眼人群,朗声问:“我听闻贵国萧将军骁勇善战,不知今日可在此处?” 周丞相不卑不亢道:“萧将军另有事宜,不在此处。” 如同天仙的公主殿下嗤笑出声,满嘴不屑掩盖不住,公主道:“一介莽夫,哪里值得皇兄挂念,快些去驿站休息吧。” 大月王子露出失望的脸色来。 裴宜笑眯了眯眼睛,心里对大月公主就不喜起来,她的将军,哪里是什么莽夫,怎容旁人看不起。 她回过头,对繁星说:“不看了,回府吧。” 繁星也哼了一声:“活像一只高傲的孔雀。” 裴宜笑睨一眼,淡淡道:“繁星,慎言。” 繁星忙认错,跟着马车一起回府了。 大月与大贞比邻,两国风土人情各不相同,大国相交,天子不能让大月王子公主没脸,便以大贞最高规格的宴席来招待大月使团。 文武百官皆要参宴,因为大月公主也在,天子还特地让百官家眷也能参宴。 萧重一身官服就很威严,萧老夫人穿诰命服就好,裴宜笑则需重新置办衣裳。 还是萧重亲自陪她去挑选的料子。 除此之外,裴宜笑还得去置办两套头面,第一次以萧夫人的身份出去,自然不能丢了萧重的脸面。 锦记首饰店中。 店面宽敞,金碧辉煌,伙计正把一套步摇摆在柜上,一见到有人进来了,打眼一看,哈着腰喊:“萧将军又来给夫人买首饰了?” 裴宜笑瞥了神色正经的夫君一眼,笑话他说:“瞧你,在这儿花的钱多了,伙计都认识你了。” 萧重:“给夫人买首饰,值得。” 裴宜笑眼睛珠子在店里的伙计身上扫了圈,见到没人注意,她才松了口气,低声说:“将军私下里同我说就好了,让让人听去了,臊得慌。” “好。”萧重爽快答应。 伙计上前来给裴宜笑介绍首饰,萧重坐在一旁喝着茶水,目光盯着在柜台前挑选首饰的纤细身影,一点都不舍得移开眼。 伙计一直说着:“这只幽兰衔翠簪贵气之中不显老气,与夫人的气质也正相合,还是咱们家老师傅刚打出来的,全皇城只此一只呢。” 那金簪的确好看,熠熠生辉,做工精致,每一寸的雕琢都恰到好处,中间一点翡翠绿更是添了几分贵气。 是个好东西。 裴宜笑拿在手中看了会儿,“好,一会儿并着那套耳坠一同送到……” 话未说完,只听一道嚣张跋扈的声音自门口响起:“这个簪子,我要了!” 裴宜笑扭头看去,快步走来的女子生得极好,艳色无双,真真是堪比那牡丹花一样动人。只是她眉宇之间傲慢的神情,以及她当日看不起将军的话,让裴宜笑一点都不喜。 大月公主兰芝走来,操手瞥了眼那根簪子,说:“包起来都送驿站去。” -- 第122页 伙计摸了摸后脑勺,不敢得罪萧重,“姑娘,这不大好吧?这可是萧夫人先定下的,您这般不大好吧。” 兰芝挑了下眉头,没想到大贞一个下等百姓都敢拂了她的面子,她正欲发作,裴宜笑却已经挡在了伙计面前。 她笑容浅浅又温柔,与那根金簪配得很。 可兰芝就是不想把东西让给裴宜笑。 她与大贞的二皇子赵灿曾有过婚约,后来虽然因为两国之交出现裂缝而解除了,可她心里面,却一直惦记着这个人,他能力卓绝,模样俊美,很难让她忘记。 可她在大月时,却听闻他被囚皇子府,这一辈子都不能出来,再一打听,才知道他是起事失败,沦为阶下囚。 兰芝心疼坏了,到皇城之后,她对太子一党的人多冷眼,而面前这个女子,她也早就认了出来,与太子夫妇的关系最是密切——昔日的裴家大小姐,今朝已经成了萧夫人。 裴宜笑浅浅笑着行了一礼,柔声道:“参见公主殿下。”她直起身来,样子端庄贤淑,毫无错处,“这簪子若是殿下想要,妾身自不好夺人所好。” 兰芝哼了一声:“哼,还以为是哪个没教养的女子,原来是知道本公主身份的,见了我,还不是得夹着尾巴逃走。” 裴宜笑正欲说话,一道高大的身影已经挡在了她的面前,一身玄衣,后背宽阔,将她挡了个严严实实。 萧重沉着脸,一副不悦的样子,厉声说:“不让。” 兰芝柳眉倒竖:“你这什么意思?!” 萧重垂眸瞟了兰芝一眼,又重复一遍:“簪子不让。”他回过头,对吓懵了的伙计说,“一会儿送到将军府。” 伙计犹豫了下,还是磕磕巴巴答应了。 萧重冷冷看着兰芝,一张脸上冷淡没有表情,他一下子就又变成了那个杀伐果断的将军,随时都有可能挥剑。 他如同一座山一样,震慑得兰芝话也说不出来。 萧重道:“内子教养如何,无需公主担忧。萧某的妻子,自然是自己来□□。” 言外之意便是兰芝闲吃豆腐瞎操心,关你屁事。 裴宜笑轻轻扯了下萧重的袖子,踮起脚尖来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将军,这好歹是大月公主,不宜得罪。” 裴宜笑说的话,一般都是对的。 而他也确也没有与女人计较的习惯,他冷眸看了眼兰芝后,拉着裴宜笑就往店外走。 兰芝被萧重充满杀气的眼吓了一跳,浑身僵硬,心脏都不禁快了几拍。 须臾,她回过神来,转身尖锐地对着两个背影说:“呵,一介莽夫竟敢在本公主面前放肆,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回头我就和你们皇帝告状去,不就是个破簪子,我还不稀罕呢!” 裴宜笑和萧重皆是停了下来。 她含笑回过头,盈盈朝着兰芝笑了下,可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只有淡淡的疏离与冷漠。 “将军,等等我。”裴宜笑对身边的萧重说,折返回去到了兰芝面前。 兰芝满不在乎:“你干嘛?” 裴宜笑说:“殿下的脾气可真大,可妾身想要提醒殿下,这里可不是大月,您在这里放肆妄为,不会有人给您收拾残局。” 兰芝张了张嘴,没说得出话来,就被裴宜笑给打断了,她依旧是一副好脾气很好欺负的模样,“我家将军可容不得殿下侮辱,还望殿下日后慎言,否则您能不能回得去大月,尚未可知。” 兰芝后背凉嗖嗖的,明明面前的裴宜笑看起来温顺可欺,可这话一说,兰芝却知道,她绝不是在虚张声势开玩笑。 兰芝不肯认输:“你这是在威胁我?” 裴宜笑道:“殿下多虑了,只是想要提醒殿下,我家将军是天下第一武将,想做什么,都简单的很。” 裴宜笑不愿与兰芝多费口舌,她福了福身子,轻声说:“妾身告辞。” 她转过身,兰芝在身后懊恼叫嚣,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任何人的样子,只是语气没有刚开始那么底气十足了。 萧重站在门口等她,见她走来,蹙眉问了句:“你让我不与她计较,你怎么又去了?” 裴宜笑长睫动了动,压不住眼眸中的潋滟水色,她不高兴地哼了一声:“谁让她说将军不好。” 萧重的心情也好了一点,与她并肩跨过门槛,迎上店外灿烂天光。 萧重了然说:“原来夫人是为我出头。”他凑近了些,淡声:“多谢夫人了。” “不过是借将军威名,狐假虎威罢了。”裴宜笑说。 萧重郑重其事拉上她的手,“笑笑啊……你怎么就这般好呢。”他轻轻叹了口气,明明那么温柔的一个小娘子,却愿意为他争狠,为他出头,他哪里能不心疼欢喜。 她好到了他的心坎里,真是想要,一辈子都把她留在身边。 好在,她如今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能够厮守一生的人。 他执手的裴宜笑,浅笑盈盈,脸上浮现些许羞涩之意,看起来娇娇软软,动人心弦。 她有多软,萧重早已尝遍。 第60章 大月(2)二更 裴宜笑与萧重亲自去挑选的衣裳头面, 都极为衬她, 乍一出现在萧重面前, 他还稍稍一愣, 眼中的炽热不加掩饰。 面前的裴宜笑, 温柔沉静,端庄动人, 一双杏眸柔情含水,看他一眼, 他觉得自己骨头都酥了。 -- 第123页 一袭藕荷色刺绣妆花裙将她袅娜身姿凸显,盈盈一握的细腰也似多情。 萧重上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一双大手在她腰上温柔抚摸。 裴宜笑微微红了脸, 轻轻推了萧重一把,却是没打算推开, 她娇嗔:“将军还不放开我, 一会儿宫中就要开宴了,去迟了会惹人口舌。” 萧重深深嗅着她身上淡淡的熟悉的香味, 耍起了脾气来:“不管。” 萧重道:“笑笑如此动人, 我还哪儿有什么心思去赴宴,左右也不想给大月的王子公主接风洗尘,不去也罢。” “将军你这么大个人了, 怎么还耍起小性子来了。”裴宜笑哭笑不得。 萧重哼了一声。 若是对别人哼的,别人的胆子都要吓破了,还以为自己哪里没做好得罪了这尊煞神。可换了裴宜笑, 她却觉得萧重有些无赖。 裴宜笑说:“今夜宴毕,回家后将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别误了事才好。” 说到这儿,萧重才恋恋不舍地放手。他知道道理,若是他使性子不去赴宴,旁人就该说他居功自傲,目中无人了。 他也去换上威严的官服,与裴宜笑一同出门去了。萧老夫人早就等着两个人,她一看到裴宜笑,眼中一亮,拍着手说:“真不知道阿重是走了什么运道,竟然娶得如此良妻。” 长得漂亮,性子温顺,处理事情也是精细,萧老夫人越看越是满意。 萧重扶着裴宜笑上了马车,站在马车下说:“笑笑,今日宫中宴会男女不同席,你照顾好自己。” 裴宜笑微微弯了唇角:“好。” 萧重放下心来,转身一跃上了大马,马嘶鸣一声,跟在马车旁慢慢往前走。 宫中今日热闹,天子从病榻上起来,亲自接待了大月使团,精神气似乎是好了些许。 宴厅之中,裴宜笑跟着萧老夫人去女子那边落座,仰头看去,就能看到端正坐在周丞相身边的萧重。 他坐姿端正笔直,丝毫不折,时不时与周丞相说上两句话,看起来气势足又淡漠疏离。 裴宜笑正在想,她家将军,果然是最耐看的,她偷偷甜甜一笑,冷不丁的,萧重猛一抬头,两个人正好对上眼。 他眼中掠过一抹笑意,裴宜笑也淡淡向他一笑。 她忽然想起与萧重表明心迹后不久,也是在宫宴之上,她与他对视一眼淡淡一笑,都能惹得脸红半天,如今倒不会了。 垂下头,思琦正在与原珍珍说在夷地的那些事,有些惊险,但也无虞,听得原珍珍一愣一愣的,最后她抓着思琦的手说:“你去夷地竟然都不叫我一起!我是那种看中名声的女子吗?我原珍珍……最看重朋友了!” 思琦翘起了二郎腿来,晃了晃,“哼,原珍珍你就是!” 原珍珍脸色一变,又在身后与思琦撕了起来。 侯夫人过来与萧老夫人说了会儿话,说起了裴宜笑在将军府的日常,两个人客套了许久。 很快,就要到晌午了。 大月国王子兰柯与公主兰芝姗姗来迟,不过天子并无怪罪,大月王子公主坐上座,宴开,歌舞亦起。 丝竹交错,兰柯几次看向沉默不语,也不饮酒的萧重,宴到一半,兰柯站起身来,对天子弯了弯腰,“我在大月,也曾听闻贵国萧重将军英勇无双,如雷贯耳,今日一见,便想要与萧将军切磋一二,希望陛下应允!” 天子哈哈大笑两声,看向沉默不语的萧重,问道:“萧爱卿,可愿意与王子一比高下?” 萧重扫过兰柯年轻的面孔,缓缓垂眸,“可。” 兰柯爽朗大笑两声,端起酒杯敬了萧重,萧重看了眼摆在自己面前的酒,转而端起茶来,“以茶代酒。” 兰柯:“莫不是萧将军看不起本王?” 萧重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兰柯不好不喝,也将酒喝完了。也因为萧重以茶代酒的举动,惹得兰柯心情郁闷,周丞相在旁劝解:“许是今日将军身体不适,不宜饮酒。” 兰柯:“若是将军身体不适,那咱们比试换到来日,本王也不是占便宜的小人!” “不必。”萧重黑眸一抬,“不饮酒,不过是因为内子不喜,并非身体不适。” 众人一愣。 不少人都往裴宜笑的方向看过来,她脸上慢慢红了起来,真想把自己给塞起来。她偷偷瞪了眼萧重,大庭广众的将军怎么说这些话! 萧重回以淡淡一笑。 兰芝也回头去看裴宜笑,露出鄙夷的神色来。 兰柯回过神,尴尬一笑:“莫不是萧将军这般真男儿,也还怕夫人不成?” “不是怕。”萧重淡淡回答,“是喜欢,是敬重。” 裴宜笑捂住脸,不去看萧重了,萧老夫人在旁微微一笑,轻声赞许:“不愧是我儿子。” 这日之后,整个朝堂都知道萧重宠妻了。甚至没过多久,连市井都知道萧将军宠妻了。 午宴之后稍作歇息,兰柯就闹着要与萧重比试,大家就换到了宽敞些的室外,依旧是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兰柯硬是要与萧重比试,没有办法,天子就让萧重去与兰柯比划上几招,点到即止。天子偷偷与萧重耳语:“阿重,给大月一个面子,多过上几招。” 萧重无言,天子咳嗽两声,他才勉强答应下来。 像是兰柯这样的,他一个能打五个。 -- 第124页 上了练武场,太阳正大,炽烈得很,裴宜笑放眼看去,只见萧重一身笔挺的官服,威严得很,身上的气势凛冽,光是一看,就占了上风。 裴宜笑攥紧了手,踮起脚尖。 将军,加油! 身边的兰芝众星捧月般走来,身边带着几个大月的婢女,模样高傲,不可一世的样子。 思琦在身旁呸了一声:“装得跟个花孔雀一样,我就看不惯!” 裴宜笑轻轻拉了下她的手,“思琦,小声些,莫教人听到了。” 兰芝走近了,思琦才住了嘴。 兰芝是个傲气的女子,身份尊贵,还从未被人欺负过。上次在首饰店里的事情,她就记恨上了裴宜笑,现在也是径直走过来,看了眼她头上的幽兰衔翠金簪。 不得不说,裴宜笑的容貌温柔好看,这只金簪与她真真是绝配,可兰芝还是违心嘲讽:“嗤,这簪子好是好,可戴在你的头上,真是堕了身份。” 裴宜笑眯了眯眼,微微一笑,笑得温顺可人,好像一点都没有恼怒一样。 反倒是思琦,站在裴宜笑身后,气得牙痒痒,要不是裴宜笑不动如山挡在她面前,思琦就要冲上去“理论”一番。 裴宜笑说:“自然是不如殿下容颜美貌。” 兰芝不置可否,鼻孔哼了一声,用鼻孔看了眼裴宜笑,移步到她身边。 比试场旁,天子因为身体不适,已经早就退场,由太子主持大局,年轻的太子风度翩翩仪表不凡,一举一动的天家之气,浑然天成。 兰芝狠狠剜了眼太子,不屑地睨着裴宜笑说:“我皇兄在我国中,鲜少有对手,萧重与他一比,简直是蚍蜉撼树。” 裴宜笑皱了下眉头,“殿下,拭目以待。” 思琦也嘟囔:“是是是,大月王子英雄无敌,行了吧?” 思琦嘴上夸着,可语气里全是嘲讽之意,兰芝脸色一变:“你!” 思琦吐吐舌头:“略略略。” 裴宜笑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疏离淡笑看着兰芝,却是对思琦说:“妹妹夸起人来,真是愈发厉害了。” 思琦骄傲挺胸,“那不是,我在夷地的时候,蛮夷的霍达将军被我生擒,最后还被我给气死了,我想公主殿下肯定是没有蛮夷那种狭小的气度,与我置气吧?” 兰芝才知道她就是大贞的女将军,她恨恨看了眼思琦,别过头看比武场中的比试了。 兰柯先是出手,化掌为拳,直攻萧重面门,而萧重纹丝不动,等到拳风近了,才微微闪躲,躲开兰柯攻击。 裴宜笑揪起一颗心来,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看着比武场上。 等兰柯过了十多招,萧重竟然都不曾回手,一直躲避。身边的兰芝呸了一声:“还战神呢,不过是个只知道躲的畏缩之辈罢了!” 裴宜笑斜眼过来,兰芝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刚刚乍一看,颇有些冷意,再仔细一看,还是熟知的温驯。 兰芝没好气:“看什么看?” 思琦瞪她:“你知不知道,整个皇城都知道,裴二小姐思琦将军什么都做得出来?她揍过、哦不,教导过的公主比别人走过的桥都多!” 兰芝不肯认输回瞪回去。 裴宜笑在旁冷淡说:“殿下,将军不过是在让让王子,免得你们输得太难看坏了两国关系。”她语气轻蔑起来,“殿下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呢。” “你……”兰芝正要说话,只听身旁迸发出尖锐的呼喊声来,定睛一看,原来是萧重还手了! 萧重出手很快又凌厉,他的招式不像是兰柯空有的假把式,而是在战场上一拳一掌、一刀一枪磨炼出来的,每一次,都能找准兰柯的弱处。 自从萧重出手之后,盏茶的功夫不到,兰柯就败下阵来,认输了。 太子含笑宣布了结果,还冠冕堂皇说:“王子与将军也算是棋逢对手了。” 裴宜笑挑眉笑了声:“原来这就是大月高手的能力,妾身见识到了。” 兰芝臊得满脸通红,一跺脚,说了句“你等着”转身走了。 裴宜笑拿出一张绣帕来,她穿过茫茫人海,朝着萧重过来的方向快步跑过去。她被贵女们挤得一个踉跄,看着萧重也朝着她走过来。 她心里一下子就如同明镜一样平静了。 “哎哟,谁挤我啊!” “啊?裴…哦不,萧夫人!” 贵女们看了眼裴宜笑,再看走过来的萧重,纷纷让开了一条路,裴宜笑走过去,微微喘着气,在萧重高大的身影前停住。 萧重伸手扶了她一把,“慢些。” 裴宜笑敛眸温柔一笑,轻轻踮起些许脚尖,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将军好厉害。” 清香扑鼻,萧重愣住,愣着让她擦,她的指尖时不时碰到他的脸颊,都让他心中雀跃。 裴宜笑:“出了好多汗。” 萧重沉声道:“天热,便出了些汗。” “我帮你擦。”裴宜笑小声道。 萧重:“那你慢些擦,多擦一会儿。” 身边众人:“…………” 这这这……人家是夫妻了,亲密一点没有什么好说的,可看到的人就觉得哪里不得劲! 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嘟囔了一句:“这爱情的酸臭味好酸哦。” 大家恍然大悟,再看向两个含情脉脉、伉俪情深的两个人时,酸味更重了。 -- 第125页 真酸啊。 当初谁说萧将军不是好男人,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活阎王,裴宜笑嫁过去就等着她被折磨而死的?站出来! 瞧瞧人家两夫妻的情意绵绵,酸臭味都弥漫整个皇城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笑笑:我觉得我们还好吧?是不是呀将军? 第61章 大月(3) 大月王子兰柯与萧重比试失利后, 兰芝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听说宫宴回去那一晚, 整个驿站都被兰芝掀翻了天。 不过这些, 与裴宜笑和萧重无关。 萧重一直挂念着裴宜笑白日里说的, 晚上他想要如何折腾便如何折腾。 一到晚上,萧重便克制不住, 将裴宜笑折腾了一遍又一遍,伏在她的耳边告诉她, 他有多么喜欢她。 夜里的絮絮低语,和屋外的蟋蟀蛙声落入耳中。 打更的已经路过两次,可萧重还像是不知累一样,反复折腾着她, 裴宜笑知道了,萧重果然是吃人不吐骨头, 太可怕了。 裴宜笑忍着酥麻提醒萧重:“将军, 夜…夜好…好深了。” 萧重假装没有听到,手指抚过她的耳垂, 引得她一阵颤栗, 他抱起她来,学着偷看的画册中的姿势,又折腾了一遍。 萧重咬着她的唇, 吻着她的眉眼说:“笑笑,今日你在比武场上奔向我时,我真的……欢喜极了。” 天知道, 他那一刻,究竟有多欢喜。 夜深,裴宜笑累得躺在他的手臂上,呼吸均匀,很快就入睡。 没过几天,天空碧蓝,云浪一重重卷在天际,偶尔飞过几只鸟儿,这天气,很是漂亮。 兰芝又向天子提出,她要和大贞比一下围猎,去皇家猎场里去看看,究竟谁打到的猎物多。 天子当然答应,只是兰芝是女子,不宜与男儿在一起狩猎,于是天子便将此次围猎范围圈在了女子身上。 围猎时间是在十日之后,足够大家精心准备了。 可这个事情一出,诸位贵女们叫苦不迭,她们自幼学的是琴棋书画,什么时候去学过骑马射猎,这不明摆着是兰芝欺负人嘛。 思琦倒是不担心,依旧如同往昔一样吃吃喝喝,和方必闹一闹。 而兰芝也特地让人送了信过来,字里行间都说她的将军之妻,这种事情更是当仁不让,她若是不参与,便是让将军脸上无光。 裴宜笑咬了咬牙,这个兰芝,还真的与她和将军杠上了。 她气鼓鼓的去找到了在练武场的萧重,天热,他脱了上衣将一把百来斤重的石锤举起,身上的线条完美呈现,肌肉一块块的,看着让人脸红。 裴宜笑脸上也禁不住一趟,唤了一声:“将军!”她走过去,抬眸看了萧重一眼,正想要抱上去,萧重却往后躲了下。 裴宜笑疑惑看向他。 萧重扔掉石锤,用仅有的布料在自己身上擦了擦,“身上脏,都是汗。” 裴宜笑缓缓取出绣帕来,靠过去帮他擦了下,她力道又轻又软,活像是在撩拨他一样。 萧重微微叹了口气,他的夫人,还真的是时时刻刻都能勾起他的欲望来,真像个小妖精。 裴宜笑却不知道,细心替萧重擦着身子,手指碰到他的身子,并不惊讶,更硬的她都见识过了。 萧重喉结滑动,垂眸落在她乌黑的头顶上,“这般着急,是有事?” 裴宜笑手指顿了顿,“有事。”她如蚊呐般回答。 “何事?你若是想要的,我都给你寻来。”他胸膛起伏,而她的手,正好放在他的胸膛上,被他剧烈的起伏吓了跳,脸上也渐渐变红。 “是兰芝公主,约我十日后围猎。” 萧重愣了下,眉头一皱,“不妥。” 裴宜笑:“我不善骑射,便来想请夫君教我,让我不至于在围猎中出丑……”她撒娇一样擦着他的胸膛,娇娇软软的模样,让萧重骨头都酥了。 酥了归酥了…… 但萧重依旧语气强硬:“围猎之中危险颇多,我不愿你去。”他也不要她擦了,转过身,“我不教你。” 裴宜笑扶额,她向来不是个争强斗狠的性子,可兰芝却一而再再而三说萧重的不是,她真的是忍不了。 就算知道自己在骑射方面毫无天赋,可她也不想缩在萧重身后。 她从身后抱住萧重,脸蛋贴在他刀疤纵横的后背上,声音软软的:“将军,兰芝都已经欺负到了我的头上,你就教教我嘛。” 萧重与她僵持片刻,半晌,才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回过神,在她的脸颊上捏了下,无奈极了:“你就料定我拗不过你。” 裴宜笑一喜,弯了弯眼睛,“那是将军宠我。” 距离围猎仅有十日的时间,时间紧迫,萧重放下手头的事情,去别院的马厩里给她挑选了一匹温顺些的马儿。 小马驹浑身雪白透亮,裴宜笑上手摸了下,小马驹也只是蹭了蹭她的手心,她惊喜回过头对萧重说:“将军,它果真温顺。” 萧重撸起袖子走来,“此马名曰寒梅,温顺至极,给你也正合适。” 裴宜笑换了骑马的装束,看起来飒爽了些,可骨子里的温柔恬静,还是没办法抛掉。萧重拉过她的手腕,扶着她说:“我扶着你上马试试。” 裴宜笑有些紧张,红了脸,点点头:“好。”她踩上马镫,依旧不安心,回头垂下眼对萧重说,“将军你要在我身边啊。” -- 第126页 她如此依赖,让萧重不禁一笑,他点头答应,“我在。” 裴宜笑松了口气,勉勉强强上了马,寒梅哼哧叫了两声,吓得裴宜笑赶紧抓住了缰绳,求助地看向萧重。 平日里,都是萧重替她牵着缰绳,要不就是两个人共乘一匹,她何时自个儿一个人过了。 她眼眸波光粼粼看向萧重,“将军,好高。” 萧重仰起头,严肃说:“要不就不学了,围猎并不是那么好玩的。” 裴宜笑一瞬间有些动摇。 可一想到兰芝对萧重的贬低不屑,对她的嘲讽,裴宜笑心里就堵着一股气,她鼓了鼓腮帮子,目光坚定:“不要,我要学。连这点都学不会,怎能配得上将军。” 萧重一愣。 他缓缓说道:“怎么就配不上,夫人莫不是忘了,我们是天作之合啊。” 裴宜笑红了脸,催促萧重赶紧教她骑马。骑马看起来简单,当初还未出阁的时候,裴侯爷就教了她与思琦,思琦一学就会,而她一学就废,后面就不去马场了。 萧重在旁道:“腿夹紧些,你试着跑一跑。” 裴宜笑抿了抿唇,柳眉蹙得极紧,她有些不安,可又不想被旁人看扁了将军与她。 她咬咬牙,想着萧重教的,驾着寒梅往前走了两步。 她吓了一跳,后背一凉,下意识唤了一声:“将军!” 萧重眼皮一跳,心里也担忧她得紧,正要让她下来不学了,可她却已经驾着寒梅跑了马场小半圈。 她在马上颠簸,小脸煞白,让人心疼。一圈下来,她好像有些掌握到了其中诀窍,打算再跑两圈试试。 萧重上前,喝止住了寒梅,强硬说:“我和你一起上马练,这样快一些。” “一……一起?”裴宜笑说,萧重已经打算上马来了。 萧重一边上来一边解释:“你刚开始学,我不该让你自己跑马,我带着你跑两圈,你熟了再让你自己一个人跑。” 萧重是为她考虑,裴宜笑轻轻点了下头,他的气息猛然逼近,寒梅也动了动,她一整颗心扑通扑通跳快了些。 他一上马,就从后来揽住她,越过他拉住马缰绳。裴宜笑心中微乱,侧脸对萧重说:“将军,你离我太近了。” 羞涩的软语,让萧重都快飘了起来。他不知羞地更近了些,贴在她的后背上,他挑了下眉:“我是在教夫人骑马,近一些是正常的。” 裴宜笑脸红,随着寒梅踏步往前,她不慎一个踉跄,跌入他怀中,心跳如雷。 她目光潋滟看了眼萧重:“将军啊,可真是越来越坏了。” 萧重含笑在她耳边说:“夫人,认真骑马。”他施施然道,“为夫总算找到骑马的乐趣了。” 练习骑马很累,没过多久,裴宜笑的大腿上都磨得青紫,萧重说什么都不让她今日再继续下去了。 于是裴宜笑就去学另外一个——射箭。 相比于骑马,她射箭才是真真的小白,她连弓箭都没有摸过,别说射箭了。 不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差人设了靶后,退后两步,在弓上搭箭,一瞬间还觉得自己这般模样,有些俊。 拉弓—— 裴宜笑一怔,这弓怎么拉不开? 平日看着萧重,都拉得极为轻巧,她怎么就拉不开? 她憋红了脸,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没能够将那一箭射出去,她连弓也拉不开。 “嗤。”身边传来萧重一声笑。 他鲜少笑出声,除非是真的忍不住了,裴宜笑委屈地看着眼眸都笑弯了的萧重。被她一瞪,萧重忙收敛起自己的笑容来。 萧重走来,接过她手中的弓箭,这把弓箭很轻,他随手一射,便是正中靶心,“夫人身子不好,骑马倒还好,可这射箭倒是不好教。” 裴宜笑脸若丹霞,她敛眸扯了下萧重的衣摆,“那你方才还笑话我。” 方才见她信心十足,到后面拉不开弓时的窘迫,他确实是没有忍住。 他又怕她恼了,丢下手中轻飘飘的弓箭,将她揽入怀中,摸着她的发丝说:“我错了,莫恼我了。” 裴宜笑低低“嗯”了一声。 萧重对她真的是没有一丝办法,还是得教她挽弓,他看着裴宜笑的姿势道:“下盘再稳一些,你持弓的姿势不对,你这样……” 他上了手,从后面拥住她,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替她拉开弓,一边在她耳边说:“这样的姿势来射箭,虽说攻击性弱了些,可也省力。” 咻—— 箭离弦—— 正中靶心。 裴宜笑一喜,眉眼间的欢喜压不住,她回过头对萧重说:“将军!我中靶心了!” 她踮起脚一把揽住萧重的脖子,笑得眼眸弯弯。 萧重嘴里的一句“那是我带着你射的”都没说出口,活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他撑着裴宜笑,对上她笑盈盈的眼眸,说了句:“嗯,笑笑真厉害。” 裴宜笑蹭了蹭他的下巴,“是将军教得好。” 蹭的,有些痒。 心里也有些发痒。 萧重俯身,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她耳边说:“笑笑,先放开。” 裴宜笑偷偷看了眼四周,“啊?” 萧重更无奈了:“笑笑,你再这样,我忍不住了。” 裴宜笑怔了下,忙放开了萧重,她退后两步,拘谨地捏着衣摆,柔软与羞意融在一起,比平日里还要多几分勾人。 -- 第127页 她偷看了下萧重的模样,认错:“将军,是我不好。” 萧重叹气,“笑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才认错,有些迟了。” “啊?” 一道黑影袭来,裴宜笑已经被他打横抱起,她轻得像只小猫,就这样的体格,怎么能拉的来弓。 萧重忍不住,在她的唇上轻点一下,她紧张地捏着他的衣摆,“将军,能不能等到晚上再……” 萧重大步而走,“不能。” 萧重:“笑笑,让你不要如此撩拨我,得给你些教训。” 他继续说:“昨日我又看了画册,今日正好能教你些别的东西。” 裴宜笑躲进他的胸膛里,羞涩道:“我不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个兰芝公主的时候,气死我了,气得去打了两把王者荣耀。 打完之后更气了。 第62章 大月(4)一更 骑马射箭, 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裴宜笑囫囵学了些, 若是在围场中注意些, 倒也够用。 而现在, 她却对兰芝并不太在意了。 与萧重在别院住的十日时间,裴宜笑自在高兴, 日日与萧重为伴,两个人如胶似漆, 感情好的不得了。 兰芝不兰芝的,不重要了。 这天下,还是将军最重要。 围猎那日,早上去时还算晴好。她骑着寒梅和萧重并肩骑马, 又是另外一番滋味,远远的, 原珍珍就和思琦一起走了过来, 两个人都穿着戎装,不过还是思琦穿着要俊一些。 思琦皱眉担忧道:“你真的也要参加?” 原珍珍捏着自己的下巴也担忧说:“姐姐, 骑马射箭可不是小事, 莫伤了自己啊。” 裴宜笑从马上下来,萧重扶了她一把,她朝着萧重温柔一笑, “多谢将军。” 萧重点点头,瞥了眼两个小姑娘,对她说:“你们说, 我去那边了。” “好。那等结束了,将军来接我。” 萧重点点头,他转身往别的地方而去,留下裴宜笑与别的女子说话,他站在女子之中,不合适。 目送着他宽阔的背影消失不见,裴宜笑才转过头来,温柔笑意溢在脸旁上,“你们说的我都知晓,可这公主殿下,百般刁难,我总得有点脾气,不然别人还以为我甚好欺负呢。” 思琦也受不了兰芝的挑衅,她私底下也被兰芝给挑衅过好几次,就那花孔雀,若不是看在她是公主的份上,她那性格,不知道在皇城中死过多少次了! 思琦叉腰:“罢了罢了,你要去便去吧,一会儿进去之后,你同我在一处,免得一只小兔子就把你给吓住。” 裴宜笑轻笑,福了福身子道谢:“那就多谢妹妹了。” 原珍珍上前:“那我也要和你们在一起!”她忙拉着思琦,“裴二你可不能撇下我,要知道,自从皇城上下知道我和你一起玩儿后,都没人敢娶我的,生怕我和你一样了!” 思琦鄙夷看过去,“撒手撒手,原珍珍,明明就是你自己不想成亲,非得和我搅和在一起。” 原珍珍昂首挺胸:“谁说我不想成亲了,我就喜欢齐四公子,哪只如此可惜,那般好的齐四公子,竟然与顾听兰成了。” 思琦给了原珍珍一个白眼:“可拉倒吧,还齐四公子呢,你当我真不知道你和那个书生……” 思琦话还没说完,原珍珍已经如同八爪鱼一样缠上了思琦,使劲捂住她的嘴巴,思琦也只能“呜呜呜”说不出话来。 裴宜笑但笑不语。 身后,张夫人也是一身爽利的装束走来,张夫人走来与裴宜笑打了招呼,“嫁人之后,便鲜少着这么鲜亮的衣裳,如今体会一番,竟隐隐有回到少年时的感觉。”张夫人神情一顿,喃喃自语道:“当真是让人怀念至极。” 裴宜笑和张夫人一起坐到了一旁,“夫人本就还年轻。” 张夫人自嘲一笑,“哪里及得上萧夫人。”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露出歉意的神情来,“上次萧家宴会上,我说了些不好的话,惹得将军不快了,还望夫人见谅。” “那本不是什么大事,夫人当时也是为我好。况且将军是个大度的人,自然不曾恼怒夫人。” 张夫人更是黯然伤神,想裴宜笑真是好运气,当初人人都说她要嫁给萧重,是倒了血霉,大家都等着看笑话。 可谁知道,萧重竟然这般宠她,萧家老夫人也对她极好。 倒不像她。 张夫人咬了咬下唇,对比自己而言,裴宜笑简直是活在了仙界。 旁边陆陆续续来了几个相熟的人,裴宜笑一一打了招呼:“韩夫人,孙夫人,李夫人,今日也是打算上场围猎?” 大家点点头,“自从嫁了人后,便总觉得日子短促,又狭窄,便想出来走走。” 裴宜笑在一群夫人中谈笑风生,神情温柔,让人不禁就生了好感。其中不乏有儿女之人,私下里传授裴宜笑如何怀孕子嗣的方法,裴宜笑听得面红耳赤,也摸了摸自己平坦毫无动静的小腹。 铜锣刺耳声音被人敲响,宦官尖锐的声音响彻整个围场外围,“请各位姑娘夫人们准备着弓箭马匹——” 裴宜笑站起身来,往远处看了眼,看到兰芝正在与兰柯说话,神情倨傲,回过头,她对身旁的人说:“走吧。” 经过十日的磨合,寒梅与裴宜笑已经很是契合,她上马之后摸了摸寒梅雪白的鬃毛,原珍珍骑着小马驹到她身边,目光中露出艳羡来:“哇姐姐你的小马驹生得好漂亮。” -- 第128页 裴宜笑柔声道:“它叫寒梅。” “名字也好听。”原珍珍越看越想要,“不知姐姐是从哪里买来的?” 裴宜笑回头看了眼观赏台上,那里一排亭子,人影晃动,她还是一眼看到了萧重。萧重负手而立,也朝着她看过来,距离有些远,她瞧不清楚神情。 她略微失神,在原珍珍的声音里回过神来,回答说:“不是买来的,是将军送的。” 原珍珍失望瘪了瘪嘴,她可不敢去央求着将军卖一匹给她。 兰芝骑着一匹英挺的烈马而来,那大马一看就是性子烈的,兰芝轻蔑地瞟了眼寒梅,“原来大贞的马,都是这样瘦小的。看来今日,我们大月使团是赢定了。” 原珍珍捏紧了拳头,她可没有思琦的官位,也不敢和公主叫板,她哼了一声,别开头不去看兰芝了。 裴宜笑淡淡一笑:“上一次王子与将军比武时,殿下也说过类似的话。” 兰芝“嗤”了一声,带着身边的一群人率先进了围场之中。 思琦姗姗来迟,松了口气,“还好赶上了。”她看了眼裴宜笑,“姐,方才你与公主说什么呢?” 裴宜笑:“公主夸我的马秀气。” 思琦可不信,就兰芝那样的,狗嘴里能吐出象牙? 围猎的规则,是在三炷香内从围场中出来,手中猎物最多的,便是胜者。为了增加趣味性,太子妃还特地下了彩头,是一对流光溢彩玉如意,价值不菲。 另外金步摇、翡翠玉佩、银锭子都有,彩头颇丰。 也是有不少人是眼红这对玉如意才参加此次围猎的。 裴宜笑驾着寒梅往里面围场中走,攥着缰绳的手微微生汗,她第一次一个人骑马围猎,难免会有些许紧张。 她一步三回头,都朝着萧重看去。 她深深呼了一口气,不,她要加油,绝不能让将军被别人看不起,也要让别人知晓,她裴宜笑与将军就是天作之合。 思琦与原珍珍随在裴宜笑身后,三个人自动组在了一起。 萧重站在太子身侧,目光在远处一道素色身影上流连,直到所有人入了围场,惊起一众飞鸟,他才收回目光,叹了口气。 他冷淡地坐到一边,神情冷峻,不与人多说一句。就像是那时候,刚回到皇城之中的杀神大将军,威严肃穆,让人不敢接近。 这世间,也只有裴宜笑能克得了战神萧重了。 太子瞧他一眼,笑了下,默默摇头,眼神落在他腰间的香囊上。 他知道萧重嫌麻烦,一贯都不戴挂饰,玉佩这些极少,怎么最近就佩戴起香囊来了?再看那香囊,远远瞧着便绣工精致,也不知是出自哪位名家。 太子朝他走去,笑着问:“将军的香囊好生精致。” 萧重淡淡掀起眼皮,看了眼太子,故意将香囊上绣着他的名字露出来,“内子亲手绣的,自然精致。” 太子一怔。 原来是裴宜笑绣的。 他不是滋味地砸了咂嘴,他怎么觉得有些许嫉妒呢,太子妃从来没有绣过香囊给他。 太子想,要知道就不问了,问了后心里也怪不舒服的,好像胃里撑了一样。 · 皇家围场圈了一整座山为猎,山势陡峭险峻,马蹄声响起,惊飞了山林之间的鸟群,皆作逃散状。 思琦挽弓,一箭射出,正中了一只麻雀,小小的麻雀掉在地上,却让原珍珍欢喜不已。 “裴二,我都不知道你竟然这么厉害!” 思琦哼了一声:“这点东西都不会,那还怎么当将军!” 思琦看了眼山林深处,偶尔有箭矢和马蹄的声音响起,思琦对裴宜笑说道:“咱们也去里面吧,这外面就只有这些东西,我听说,去年还有人打了一头野猪和鹿子。” 原珍珍附和:“好啊好啊!我也想瞧瞧鹿子生得什么模样!” 裴宜笑点点头,跟着思琦一起往山林深处而去。皇城女子,若非是武将世家,大多养尊处优,是娇养长大的,能打一只兔子已经很是不易。 思琦带着裴宜笑与原珍珍,一路上收获颇丰。 在山林深处时,竟然遇到了兰芝,兰芝独身一人,似乎是和自己的侍女们失散了一样。 兰芝一看到三个人手中的猎物,嫉妒之心立马就升了起来。 思琦假意关心:“哎呀公主,您的眼睛怎么这么红啊?” 兰芝瞪了眼思琦:“你们大月的人真的是一点规矩都不懂!回头我定要告你们一状!” 思琦满不在乎翻了一个白眼,要是真的怕了,她便不是思琦了。 这时候,寒梅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惊吓,竟然畏缩地往后退了两步,好像有些躁动起来,裴宜笑还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瞬间小脸煞白,可将军不在,她只能自己硬撑着安抚寒梅。 思琦注意到裴宜笑的情况,回过头问:“姐,你怎么了?” 裴宜笑回答道:“不知怎么的,寒梅好像受惊了。” 思琦从自己的马上下来,扶了裴宜笑一把,扶着她下了马,兰芝在旁冷嘲热讽:“就这区区一匹小马驹都要把你给吓成这样,真的是笑死人了。” 裴宜笑往四周看了眼,不知什么时候,周遭已经没有了马蹄声与人声,只剩下风声吹过树林,引得树叶一阵战栗。 听起来有些诡异。 -- 第129页 莫名的,裴宜笑心里竟然浮现起一丝不安来,她看了眼寒梅,又对思琦说:“思琦,我们赶紧离开这里,莫要与大家离得太远。” 裴宜笑语气严肃,原珍珍心里也有些怕了,白了一张脸。 思琦本就不怕,可她一看姐姐和好友脸色难看,她也不好再留下来,点点头,就要从这里退出去,往回走。 兰芝一见,急忙追了上来,“等等!你们得带着本公主一起走!”她追过去挡在三个人面前,高傲不可一世,眼中根本就没有三个人。 裴宜笑皱了下眉头,她语气一凉:“殿下,您自个儿来的,便自己回去。与我们有何关系?若是真想让我们带着你,你的语气是否好一些?” “就算是太子殿下在此,也不会对我们三人如此趾高气昂,我们大贞尊你为客人,可不是请你来当祖宗的!” “这天底下,哪里有轻贱了别人,别人还得帮你的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63章 大月(5)二更 裴宜笑凉薄的语气, 冷淡的面容, 眼神之中常年氤氲的温柔笑意通通不见。瞧得出来, 她是的确没有要带兰芝一同离开的意思。 兰芝只是慌了一瞬间, 又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扬起下巴,居高临下不屑说:“我是公主, 生来就是与你们不一样,我没有让你们跪下已经是大大开恩, 你们竟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兰芝上了脾气,剜了眼裴宜笑,驾马转身,“裴宜笑, 本公主记住你了,回头我让我父皇斩了你, 让你明白, 你们这些人,本就是轻贱!” “驾!” 兰芝一夹马腹, 就扬长而去, 拂起山林深处枯枝落叶一片。 裴宜笑皱了下眉头。 思琦骂骂咧咧,“我长这么大,就还真没见过这样的人!” 原珍珍也是咬牙切齿, 附和点头,“就是,咱们太子殿下身份够尊贵了吧?还温和待人, 脾气极好,我看,连陛下都比这个兰芝脾气好!” 原珍珍气不过,呸了一声。 裴宜笑一看这寂静无人的深林,偶尔窜过几只小动物,她心里就有些不安宁,她回头对两个妹妹说,“咱们先出去吧,这里阴森森的。” 思琦点点头,她抬头一看,树枝密布,将天际遮挡起来,看不见天。 不过空气中却弥漫上一股水气来,“我在夷地的时候,曾学过天气,这空气里一股水气,怕是要下雨。” 裴宜笑点点头,“我们先离开围场,比赛罢了,输赢也没关系,自己身子重要。” 思琦和原珍珍都点了点头,三个人上了马,朝着来的方向折返回去。 山中要是下起雨来,就没有能躲避的地方,若是加上打雷,可真的是够呛。 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天要打雷下雨,而刚刚还趾高气昂的小公主兰芝,也出了大事。 折返回去的路上,几道黑影穿梭其中,追上了兰芝,兰芝还发脾气地骂着裴宜笑等人不知好歹,竟然敢侮辱她。 她骄纵惯了,自己本就没有什么本事,根本没有察觉有人靠近。一道凌厉的剑风从身后袭来,兰芝打了一个哆嗦,回头一看,那剑不偏不倚,刺向她的心脏。 兰芝一惊,往旁边一偏,剑就偏移了一些,不曾伤到要害。可剑入血肉,还是疼得兰芝差点昏厥,从马上滚了下来,“你们什么人!竟然敢行刺公主?不要命了吗?!” 几个黑子男人并未说话,出手狠毒,直接朝着兰芝而去。 兰芝狼狈在地上滚了一圈,伤口冒出血来,衣襟上都沾满了血。 她脑袋一个激灵,爬起来疯狂往回走,她自己打不过,只能去找人救命!这里还有的人,就只有裴宜笑她们三个了! 那个裴思琦是将军,身手肯定不错,就算打不过,死也要拉几个人垫背!兰芝捂着伤口一路返回,果真是看到了裴宜笑三个人! “裴……”兰芝出声,裴宜笑已经看了过来。 几个黑衣杀手已经到了,兰芝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啃了一嘴的泥,头发散乱开来,满脸脏污,已经不复那张娇艳动人的脸蛋。 “遭了!”裴宜笑后背一凉。 思琦反应很快,箭架在弓上,一箭射出,正中一个黑衣杀手。 其中带头的看了眼,已经对所有人动了杀念,要将知道这件事的所有人都灭口。 看着朝着自己而来的杀手,思琦并没有把握,可还是取了鞭子与人缠斗起来,裴宜笑脸色煞白,回头对吓懵了的原珍珍说:“原小姐,你速速回去搬救兵!让将军来救我们!” 就算返回的途中有埋伏,可他们的目标是兰芝,原珍珍能过去的可能性极大。可要是捎上兰芝,她们想要离开,事情就难了! 原珍珍回过神来,咬着泛白的唇瓣,眼睛都红了。到底是没经历过的小姑娘,方才早就吓得六神无主,现在也是浑身发抖。 裴宜笑看了眼战况,思琦落了下风,她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温柔安抚原珍珍,“你听我说,我们所有人的性命都在你的手上,你不能慌,你一定得回去告诉将军,听到没有?” 原珍珍一哆嗦,目光坚定起来,点点头:“姐姐,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的!” 说完,原珍珍驾马要走,黑衣杀手大喝一声:“不能放她走!” -- 第130页 原珍珍大骇,思琦上前一挡,裴宜笑也下马来跑到兰芝面前,兰芝整个人都吓哭了,眼泪糊了一整张脸。 裴宜笑皱着眉头说:“跟我走。” 兰芝哭起来:“跟你走?跟你走去送死吗?!这还怎么跑的掉!” 兰芝的动静惊动了杀手,一剑刺来,思琦见状,帮裴宜笑挡了一剑,语气着急道:“姐,你快走!” 裴宜笑咬了咬牙,“思琦,听我说,等我们不见了,你就跑,听到没有,一定要跑!!!” 思琦也是憋着一口气,瞪了眼那个祸害精兰芝,“快走!” 裴宜笑拽起兰芝就往里面跑。 思琦挡在身后,拖住了那些杀手,裴宜笑眼眸一沉,脚下快了许多。可兰芝身上有伤,没有跑一会儿,天上还下起了大雨来,哗啦啦冲刷进整个围场。 四周的兔子窜进草丛,那一点动静,都能让裴宜笑提心吊胆。 兰芝跑不动了,甩开裴宜笑的手,脸上毫无血色,白着一张脸说:“我不跑了!我跑不动了!裴宜笑你背着我走!” 裴宜笑拧着眉头,伸手去抓着兰芝起来,“殿下,那伙人就是冲着你来的,你不跑是想要等死吗?” “我都说了你背着我跑!”兰芝耍起了自己的公主脾气来。 裴宜笑深深吸了两口气,将怒意压下,“起来。” 兰芝抬起一张脏污的脸蛋,“裴宜笑你竟然敢凶我???”她没想到,就这样一个好脾气又温顺的女人,竟然也敢凶她?! 眼帘之下的裴宜笑,已经完全被雨水打湿,地上溅起来的泥点,脏了她的衣角,可那双眼眸,却亮的很。 兰芝咬牙,一把推开了裴宜笑。 “兰芝!”裴宜笑直呼她的名字,却没想到,脚边的泥泞让她身子一滑,她花容失色,顺手就拉住了兰芝的手。 她的身后,是一个陡陡的斜坡,她和兰芝从斜坡上一骨碌滚了下去,雨水透过树荫,扑打在身上,裴宜笑想,将军在就好了。 再次醒过来时,裴宜笑浑身都疼,又难受,她艰难睁开眼睛,扶着身旁的树干起身来,细白的手上沾满了泥水,看起来很脏。 泥水覆盖下,手上被树枝和刺划出了细小的伤痕来,裴宜笑委屈地抿了抿唇,一股酸楚油然而生。 天际还下着小雨,一仰头,雨点就打在她的脸上。 抬头看去,她和兰芝跌下来的斜坡陡峭,凭她这瘦弱的小身板,怕是爬不上去。她眼眸冷了冷,看向身旁还躺着的兰芝,脸色如同一张白纸一样,身上的伤口一片证明。 裴宜笑拿出身上的帕子来,帮她擦了擦,又有些生气。 也不知道思琦现在如何了。 她扶着树干起来,脚踝有些疼,她撩起来一看,脚踝有些红肿,不过不太碍事。她顺着坡往下走,看到一条小溪,溪中有水,她洗了一把脸。 等她回去时,兰芝已经醒过来,她呆呆地坐着,一看到裴宜笑回来,眼泪珠子大颗大颗往下掉,一边掉还一边骂着裴宜笑:“你干嘛拉着我掉下来??你就是想要害死我!” 裴宜笑走过去,淡淡说:“想你死的不是我,是追杀你的杀手。” 兰芝抹了一把眼泪,“谁知道这些杀手是不是你安排的。” 裴宜笑捏着自己的脚踝,疼得她眉头一紧,她斜了眼兰芝,淡笑一声,“殿下,你真不知道这些杀手为何而来?” 兰芝:“肯定是你们大贞之人想要行刺本公主!”她声音拔高。 裴宜笑一阵头疼,饶是她这般的好脾气,都被兰芝扰得有些怒了。她是嫌如今的局势不够危险,非得这么大声将人引过来? 裴宜笑握紧了拳头,压制住自己的怒意。 兰芝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戳中了裴宜笑的心思,更加趾高气昂起来:“我就知道,你们大贞没一个好人!那个太子一张假面,面孔下却是歹毒心肠,竟然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不放过!” 兰芝说上劲儿了,继续说了下去:“还有你那个将军,一介莽夫,不就能打了一些?还有什么作用?真的是胆大包天,竟然还敢瞪本公主,还真的以为我怕了?” 兰芝想到萧重轻飘飘看她一眼的时候,光是一想,都觉得那冷淡的眼神里藏着一把利剑,是真的要将她斩了一样。 她打了个哆嗦。 天上的雨滴啪嗒掉了一滴下来,落在兰芝的脑门上,兰芝骂骂咧咧擦去,“要不是来你们大贞,我能变成这样?大贞果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没一个好人……” 话音刚落,面前原本安静温顺的裴宜笑猛的扑了上来,兰芝受伤本就比裴宜笑重,这一扑上来,正好牵动了伤口,疼得兰芝龇牙咧嘴,一张艳丽的五官皱在了一起。 兰芝脑瓜子嗡嗡的,瞪大眼睛看着将自己压在身下的女人,“裴宜笑你干嘛?!你竟然敢对本公主不敬?你要干嘛?” “小声点。”裴宜笑好声好气道。 兰芝挣扎了下,“你是有病吗?!” 裴宜笑深深呼吸两口气,终于是忍不住自己的怒意,将头上的簪子一把拔下,朝着兰芝的脸上刺过去。 “啊——”兰芝惊呼一声。 山林中有鸟群被惊起,一滴雨落在耳畔,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兰芝睁看眼睛,偏头一看,盯着离自己咫尺之间的簪子,心有余悸。 -- 第131页 兰芝愤怒,凤眸看向裴宜笑,想要发火,可方才还温顺冷静的女子,好似是变了一副模样。 眼眸冰冷,脸上仿佛也是被淬了寒冰一样,冻得兰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双眼中渐渐红了起来,裴宜笑咬牙切齿压着兰芝道:“你别蹬鼻子上脸,若非是为了两国邦交与百姓,我大可以把你扔在这儿!” “那些杀手使的剑并非是我大贞的,而是你们大月!你们朝中有人想要借你之命挑起战乱,若不是如此,我救你作甚?!” “若不是如此,我会把我妹妹留在那里独自面临危险?!你当我是有多么铁石心肠,竟然敢把我妹妹留在那儿?!” 裴宜笑眼眶中掉下豆大一颗眼泪,落在兰芝额头上,她眼神更加怨恨起来,“那是我妹妹啊!” 她手指握紧了金簪,兰芝不敢说话,她只怕裴宜笑下一刻就拿起金簪把自己捅成一个筛子。 裴宜笑心中怒火难消,将金簪从土中抽出,又插了下去,继续抽出,插入…… 金簪从兰芝的脸颊上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印记,血从伤口里流出来,兰芝却不敢吭一声,她怕她一说话,那金簪下一次插下来的,就是她的眼睛。 裴宜笑继续说了下去, “你不过是一个温室中的娇花,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我国丞相,我的妹妹,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还有我的将军,岂是你这样的人能随意折辱的?!” “兰芝,我受够你了。”裴宜笑一双眼眸猩红,眼神可怕骇人,“你最好安分点,不然,我不要什么大义了,我让你给我陪葬!”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妹妹明天生小孩儿了,祝福妹妹给我生个小侄女! 哈哈,忽然想到小侄女,还有点感动。 第64章 大月(6) 围场之中, 暴雨已歇。 枯枝落叶之下, 散发着泥土被雨浸润过后的味道, 萧重蹲下身来, 翻看了下死掉地黑衣人的刀刃以及衣裳。 他一言不发, 手捻起一把染了血的土,握在手中, 手指关节泛着白。 没一会儿,方必也是一脸凝重从身后走来, “将军,活口含毒自杀了,没有问出东西来。” “嗯。”萧重沉闷答应了一声。 太子站在一旁,他派人在四处搜寻。 萧重长身站起, 高大的身影像是一棵笔挺的青松,往那儿一站, 就叫人心中安定。 他此刻却是想要杀人的心都有了, 晌午时见天有异象,怕是要下雨, 他心中担忧裴宜笑得紧, 就准备让人鸣鼓终止这一场比赛。 击鼓鸣响后,去围猎的不少人都回来了,唯独少了几个。 其中之一, 便是他的夫人,裴宜笑。 萧重放心不下,要亲自进围场去寻人, 正是萧重进去寻人了,才发现迎面而来,被人追杀的原珍珍,救下原珍珍后,萧重才知道,围场之中出了事儿。 萧重带人进了围场救人,太子让人包围整个围场,不让人进出。 他在围场中救下了受伤的思琦,可是裴宜笑却带着兰芝逃走不知所踪。随着时间过去,萧重的心一点点沉下来,浑身上下冷冽的气场,在他脸上打下几个大字来——再近者死。 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就裴宜笑那样的,身子骨弱,淋一场雨可能都会风寒,别说在这般恶劣的围场中遭人刺杀。 兰柯带着大月使团的人在附近搜寻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人,他心情也不甚太好,臭着一张脸对方必说:“你们的围场竟然连这一点保护都做不好,竟然让刺客有机可趁!废物!” 方必眼眸一垂,可眼中全是冷意。 他定要给思琦报仇。那个最是要强的姑娘,倒在他的怀中,让他去救救姐姐时,方必心都要碎了。 他想,他这辈子是栽在她身上了。 兰柯心中仍是焦虑,“我妹妹何时受过这样的苦!” 太子皱眉,正要说话,却看到一道黑影忽然过来,一拳头打在了兰柯的身上。兰柯如同断线一般飞了出去,落在泥泞之中,什么形象都没了。 萧重一脸黑沉,杀气凛然,有想要上前劝阻的,可都被萧重这般模样给吓懵了。 萧重冷厉的眼神扫过兰柯,咬了咬牙,“他奶奶的,你他娘就以为你急?我夫人千金之躯,要是今日受了一些伤,老子绝不会放过你们!” 萧重扭头,黑沉沉的脸,比今日下雨时还要冷上几分。 太子无奈叹了口气,他回头朝着自己的人使了个眼神,再多加些人去找,免得让萧重这尊活阎罗王真的恼了,那怒火烧起来,可真的是不得了。 兰柯也是吓懵了,许久反应过来,正想说话,太子却笑眯眯温和走近,蹲下身,一手又将兰柯的脑袋塞入枯枝落叶之中,还是闭嘴吧您。 太子怎么可能会想不明白现在的情况,无非是有人想要以兰芝的命为媒,挑起两国的争端,既然人不是他们大贞的,便是只有大月了。 如今他监国,若是真的挑起战乱,他难辞其咎。 可这些人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手,俨然是不将他这个太子放在眼中,他何必再笑眯眯对人?总得让人看看大贞的血性不是? 夜幕悄然爬上,围场火光耀目。 平时夜里出来活动的小动物们,都缩在了自己的窝中,不敢动弹。 -- 第132页 萧重站在灯火之下,火光中的面容冷厉肃然,让人害怕,有人快步来报:“禀将军,东边找了,没有寻见人!” 萧重挥挥手,出声:“继续找。”声音嘶哑发涩。 不一会儿,陆续有人来报,却依旧没有裴宜笑的消息。 “报,将军,西南方向有发现人出没的痕迹,很有可能会是公主殿下!” 侍卫掩下脸上的欣喜,他找到了公主的踪迹,这一次肯定是能够升官了! 这阵高兴劲儿还没过,一脚就踹了过来,萧重粗着声音吼:“谁让你找什么公主了!我让你去找我夫人!” 侍卫:“……” 萧重凌厉的眼神扫过,让人瑟瑟发抖,在场的人才知道,原来之前看到过的萧将军,举止已经是够客气了。 此时的他,一身匪气,威严逼人,谁敢去反驳他? 太子让人回宫中请了太医来给思琦治病,好在都是些皮外伤,方必才松了一口气。 天色如墨般浓,不打火把,根本就看不清楚前面的路。这夜里蛇虫鼠蚁都多,裴宜笑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楚,萧重越想越不是滋味,夺过身边侍卫的火把,亲自上马往西南方向而去。 他应当知道,她会在哪儿了。 “将军!” “将军!!” 身后传来呼喊,可他们两条腿,怎么追的上萧重骑马而去。还是侍卫长过来,让人去牵马过来,拿上火把弓箭,去追萧重了。 围场之中,周围有草丛窸窣的声音。 兰芝抱紧了一瘸一拐的裴宜笑手臂,泫然若泣,缩成了一个鹌鹑,她抽泣了一声说:“裴宜笑,天好黑,我好怕。” 裴宜笑淡淡说:“你想就在这儿过夜?此处露天,周围蛇虫鼠蚁众多,说不准还有猛兽,你若是想要留下,随便你。” 兰芝又耍起了公主脾气来:“那你白天去找过夜的地方嘛!” 裴宜笑冷嗖嗖斜了眼兰芝,兰芝就蔫儿了,裴宜笑才说道:“白天在这儿乱走?你不怕被杀手直接杀了?” 兰芝哼哼唧唧了两声。 来围场围猎之前,萧重曾给她说过其中的地形,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沿着这个方向过去,就能够到达围场后山! 大月杀手对围场中的地形不熟,复杂的后山更是一头雾水,若是萧重知道她出事了,必定会找过来,那时候就能见到他了。 裴宜笑擦了一把脸,一瘸一拐继续摸索着往前走,脚踝上传来的刺痛,让她脸色一阵阵发白,她咬了咬牙,还是坚持了下来。 “窸窣——” 草丛里传来了动静,兰芝小声惊呼了一声,把裴宜笑的一颗心脏高高揪起。 兰芝拽着她的手,颤着声音问:“裴…裴宜笑,那是不是一条蛇啊?” 裴宜笑看去,一条麻花蛇正在草中滑过来,她后背都起了一层汗,鸡皮疙瘩泛了起来。 她咬了咬下唇,控制住自己的眼泪,颤着声回答:“……是。” 兰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裴宜笑怕惊动杀手,使劲捂住了她的嘴。麻花蛇也朝着她们两个人而来。 麻花蛇已经到了面前,那双吓人的如同豆子般的眼神,那对尖锐的獠牙以及身上的纹路,都让裴宜笑如坠冰窖。 “快走!”裴宜笑拉着兰芝往前跑。 “裴宜笑,我害怕,跑不动了。”兰芝哭唧唧,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最糟糕的时候了。 这样的苦日子,还不如死了算了! 就在这时候,一道剑光从脸颊旁滑过,一阵风迎面而来,剑气刺激得人头皮发麻。 回过头,身后的硕大麻花蛇被飞来一剑刺中了脑袋,蛇身在地上翻滚两圈,蜷缩起来,渐渐没了动静。 兰芝一瞬间就懵掉了。 裴宜笑回过头,只见不远处一道黑影快步走来,还有马嘶鸣了一声,火把光亮之中,裴宜笑终于是看清楚了来人的面容。 她猛的松开兰芝的手,朝着萧重的方向跑。 她脚上有伤,一瘸一拐,脸上沾满了脏污,并不好看。 两个人都近了,裴宜笑一把扑入萧重怀中,她软着声音唤了一声:“将军!” 萧重手中的火把噼里啪啦响了一声,将她的面容照见,那一声“将军”砸在他的心坎上,萧重一颗心也落了下来,心肠都软了。 他这一辈子,最想要求的,便是日日都能听到裴宜笑唤他一声“将军”,此生无憾。谁都不知,那个名满天下身后堆满森森白骨的战神,在不见了她之后,究竟是有多慌。 “笑笑。”萧重沉沉出声,将她揽入怀中,深深呼吸着,生怕这只是梦一场。 裴宜笑抬起头来,只有一双眼眸中是亮着的,她吸吸鼻子问:“将军,思琦呢?思琦如何了?” 萧重回答:“受了些伤,一切皆好。” 裴宜笑松了口气,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满腔的委屈情绪,在看到萧重的这一刻终于是如潮水一般发泄出来。 豆大的泪珠子夺眶而出,她哭着又唤了一声:“将军。”她抽噎一声,又唤道:“夫君。” 她扑在他的胸膛上哭,兰芝张了张嘴,正想要说话,却察觉到一道凌厉冰冷的视线射了过来,她打了一个哆嗦,更加委屈地躲到一边去。 这什么事儿啊,要被刺杀,还要被这夫妻俩虐,她躲在火光能照到的地方,偷偷抹着眼泪。 -- 第133页 萧重喉结上下滑动了下,在她的头发上轻轻细密地吻着,柔下声音来说:“笑笑,我在,我在了。” 裴宜笑在他怀中往一旁躲了下,“将军,我身上脏。” 萧重郑重道:“不脏不脏,让我抱一下。” 裴宜笑本想要紧憋着不哭出声来,怕他担忧,可情到此处,她没忍住,哭出声来,低低的啜泣声简直是要了萧重的命。 裴宜笑攥着他的衣襟软声说:“将军,我好怕。”她真的好怕思琦会出事,也好害怕躲不过去,更害怕将军会难受。 她真的好害怕。 萧重怜惜地抱着她,轻声安抚,“我在,莫怕了。” 他神情愈发温和起来,“笑笑,我来接你回家,莫怕了。” 身后,传来了许多人的声音动静,还有无数簇火把亮了起来,兰芝可怜地抱了抱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自己,她才是最害怕的。 她幽怨看了眼裴宜笑,女人可真是多变的,没人在的时候威胁她,那副面孔吓人的很。自己男人在了,像个小白兔一样往别人怀里钻,哼。 等到侍卫们到了,也不知道是谁胆子那么大,道了一声“哎哟我去”,侍卫们纷纷捂住眼睛,背对着裴宜笑与萧重。 裴宜笑脸上一红,推了萧重一把,他手上有力,推不开,她压低了声音说:“将军,放手,好多人看着。”低低絮语,勾得萧重心中发痒,她生怕别人听到一样。 半晌,萧重才不情不愿放开了他。 他回过头,又是威严正经的大将军,吩咐身后偷笑的侍卫们说:“把公主带回驿站,严加看守。” 兰芝抬起一双凤眸,不悦地瘪了瘪嘴,又要耍公主脾气。 裴宜笑端庄立着,还在掉着眼泪的眼睛瞥了眼她,对萧重说:“不是看守,是保护。” 萧重不耐看了眼兰芝,才不情不愿说:“严加保护。” 侍卫们上前赶紧带着受伤的兰芝回驿站去,离开时,还偷偷看了眼裴宜笑与萧重,回头又嘻嘻哈哈发出暧昧的笑声来。 裴宜笑垂头,脏污的脸上,如同红霞一样。 萧重看着她晶亮的眼眸,娇羞的面容说:“走吧。” “嗯。”裴宜笑应了一声,她的确是想要尽快回去看一下思琦。 她刚走一步,脚踝上传来的刺痛感让她一个踉跄,她“嘶”了一声,好在萧重在她身边扶着,并未摔倒。 裴宜笑额头冒出一行冷汗,她都不知道,之前是如何坚持过来的。 也或许是在萧重面前,她不必那么坚强。 萧重着急问道:“怎么回事?脚怎么了?!”说着,他便要蹲下就地替她看一看。 裴宜笑拦住他,摇摇头说:“不小心崴了脚,有些红肿,不碍事。” “这如何不碍事?”萧重严肃沉重道,他蹙眉看了眼她的脚,二话不说,就在她的面前蹲下。 这熟悉的动作…… 裴宜笑心领神会,慢吞吞爬上他宽阔的后背,她依赖地靠在他的肩头上,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感受到背上的重量,萧重缓缓站起,侧头说:“回家之后,我去请太医来给你瞧瞧,马虎不得。” 裴宜笑“嗯”了一声,贴他贴得更紧了一些。 萧重没有骑马回去,他怕马上的颠簸会伤到裴宜笑,便徒步往回走。一路上走过的动静,将丛中的萤火虫都惊飞了出来,飞舞在四周,像是人间星河一般。 美得惊人。 原本在与兰芝一起时,也看到了萤火虫,可那时候,裴宜笑根本没心思去看,现在安安静静在萧重的背上,感受着他的力量与气息,一切都那么安稳。 她垂眸看了眼他的鬓发,眼尾弯了弯,“将军,我今日好想你。” 她说,“我以后,都不要来围猎了。” 萧重语气也正经起来,“今后不准来了。” 他又觉得这话太过强硬,怕裴宜笑难过,又软了语气说:“日后不准你一个人来了。” “你的身边,必须有我。” 他侧头看了眼背上的她,阖着眼睛,唇瓣泛着一丝白,露出来的一截白皙手背上,纵横着细小的伤口。 他心疼地央求她:“笑笑,好不好?日后都要与我在一起。” 背上的小姑娘,带着温软的腔调应了一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呀~ 小侄子/女还没出来,太可怕了TAT 第65章 大月(7) 裴宜笑伤了脚, 身上也有许多细小的伤口, 太医来开了药, 也给了她膏药擦拭伤口, 免得日后留下疤痕。 她看着手中雪白的瓷瓶, 目光潋滟一转,问站在屏风外的太医:“这雪肌膏当真能消除疤痕?” 太医恭恭敬敬拱了拱手, 回答道:“像是夫人手上这般的,能消得干干净净, 保管如初。可若是深一些的,年代久远些的,或是毒素造成的,效果就会差一些。” 裴宜笑若有所思, 同太医道了谢,让侯在外面的繁星与淑怡将人送走。午后, 萧重从宫中回来, 听说是兰芝又闹起了脾气来,作天作地, 让人头疼。 结果萧重过去, 持剑往那儿一站,兰芝只敢躲起来小声哭了。 萧重从屋外走进来,用凉水沾了帕子擦了一把脸, 问她:“太医可来瞧过了?吃药没有?” 裴宜笑回答:“厨房正熬着。” -- 第134页 萧重凝重点了点头,眼神看了眼她的脚,“我看看。” 裴宜笑一怔, 把脚往被子里缩了下,“将军,这大白天的,不好吧?” 萧重道:“笑笑,我就看看,不做别的。” 萧重语气真挚,裴宜笑也相信了,试探着把被子撩开,雪白细腻的一双小脚丫落在眼中,萧重坐在床边,看了下她受伤的脚踝。 敷了药后已经消肿,可被萧重轻轻一碰,她还是疼得一颤。 萧重神情更凝重了,“笑笑,我不许你日后再为别人冒险。” 裴宜笑半靠在床边,轻轻颔首,可嘴里却在解释:“若是不救她,两国起了争端,岂不是更加糟糕。” 萧重一默。 他将她的脚放回被子中,脸色沉着,眼神冷淡。 一张凌厉的脸上,好像是黑云压城一样,处处都透露出不悦来。 裴宜笑暗道不好,萧重在她面前,还从来没有这般模样过。她撑起身子,朝着萧重凑过去,萧重瞥了眼,从床边站了起来躲了下,高大的身影将床前光亮挡住。 “将军?”裴宜笑仰头看他,轻轻唤了一声,“将军你是不是生气了?” 萧重轻睨她娇滴滴的面容一眼,小脸还苍白着,他更是懊恼了,唇绷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不发一语。 裴宜笑知道,他这是真的恼了她。 “夫君……”裴宜笑正打算哄一哄他,萧重却径直从床前走了出去,一点头都没有回。 裴宜笑怔了下,吸了吸鼻子,一阵酸涩袭来。 怎么办,将军第一次与她置气了。 她手指微微一缩,攥着身上的锦被没说话了。 下午时候,萧老夫人又来看望了裴宜笑,还带了不少补身子的东西来,紧接着,侯夫人也亲自来看望她了。 裴宜笑问了思琦如何,侯夫人回答道:“她那丫头,身上都是些皮外伤,今日就已经活蹦乱跳了。” 裴宜笑才稍稍安心下来。 她看了眼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也不知道萧重去了哪儿。 一眨眼,就到了晚饭的时候,她腿脚不太方便,丫鬟们就给她送到了房中,她看着只有一双的筷子,微微一愣,看向丫鬟问:“将军呢?将军今日不回来用饭?” 丫鬟福了福身子,恭敬回答:“回禀夫人,将军今日在荣华堂陪老太太用的饭,说今日便不回来了。” 裴宜笑抿了抿唇,眼眸垂下,眼中一片黯淡。 丫鬟替她舀了一勺骨头汤,说:“将军吩咐奴婢,让您一定要喝了这汤,对您的伤有诸多好处。” 被熬的浓郁鲜香,汤色泛着微微的白,许是萧重吩咐过,怕她油,所以油花都已经被倒去了。 裴宜笑接过那一碗骨头汤,抬起头,看到房外有高大的人影晃动,还没来得及出声,那人就已经迅速离开了。 她失望低下头,小小抿了一口汤,味道很浓郁,可她却提不起胃口来。 草草吃了一些,垫了胃,裴宜笑就让人把饭食给撤去了。 房外的夜色浓郁,依稀可见烛火之下的凉棚,凉棚旁的瓜果蔬菜长得正好,应当已经能够吃了。 遥遥看去,能看到正对面的书房的烛火正亮着。 里面有人。 在这个院子里,这个时辰能在书房里的,只有萧重一个人。 她长睫垂下,手指扒拉在门框上,朱红色的漆都被她擦下不少,她咬牙跺了下脚,脚踝上一阵刺痛,让她一个激灵。 屋里掌着灯,她静静坐在床边上,绣着还没有完成的香囊。绣了会儿,便揉了下眼睛,萧重还是没有回来。 她手上的细小伤痕已经结痂,她险些忘了擦药。 这个时候繁星她们已经睡下,她不想去打搅,便自己从床上下来,去妆台上拿太医给的雪肌膏。 她一瘸一拐扶着支撑点往妆台走,还没走到,扶着桌角的手猛的一滑,脚上又不慎绊倒了凳子,她轻呼一声,往前栽了过去。 一看手肘,还摔破了皮,一会儿怕是要再多擦一个地方了。 她心里泛上一层酸楚,也决定要好生晾萧重一些时日,她的确不该去冒险,可她也是为了大事着想啊。 他不理她。 他不和她一起用饭。 他也不回房。 裴宜笑越想越是酸楚,趴在地上久久没起来,一滴眼泪啪嗒掉在地上,砸得她脑袋发昏。 这时候,身后传来声音和焦急的声音:“笑笑!” 同时,萧重已经将她扶了起来,在看到她泛红的眼眶与眼尾还没擦干的眼泪时,微微一怔。 裴宜笑心里还犯着别扭,恼了他,她委屈地推开萧重,别开头说:“你不要管我了。” 萧重被她推了下,还纹丝不动,如同磐石。 裴宜笑就坐在地上,地上传来的凉意让她抖了抖肩膀,萧重半蹲在她的身前,手指紧握着衣摆,绷着脸,也不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裴宜笑才从地上爬起来,药膏也没有心思擦了,自己回到床上,安静躺了下来。 站在她床边的男人,立了许久,也不说话,就只是看着她。 那一道眼神太过刺人,她索性就翻了一个身,用后背对着他。半晌,身后终于是有了动静,床“嘎吱”响了一声,裴宜笑察觉到萧重坐在了床边。 他宽衣解带,将衣裳搭在架子上,上了床。 -- 第135页 裴宜笑置气地往里面缩了点,可空间就那么大,她躲不掉,萧重一把就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重重的呼吸都落在她的耳边。 她不安分地扭动了下,表示抗拒。 萧重叹息了一声,终于是说了话:“笑笑,莫恼我了。” 她小声抽泣了下,感受到萧重将她禁锢在怀中的力道,几欲将她拉入身体之中。 她不做声。 萧重便继续说:“笑笑,我错了,你理我一下可好?” 他心跳动的有力震动,从背部传递而来,裴宜笑默默数着他的心跳,渐渐也安静下来。 萧重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之间,像是厌恨自己极了一般,说:“笑笑,你一恼我,我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剑。是我不好,你莫要恼了。” 他沉重的声音,与声声央求,终于是让裴宜笑有了些许动静,她软声嘟囔:“分明就是将军先恼了我,不理我。” 萧重张了张嘴,还没说得出话来,就被裴宜笑委屈的声音堵了回去:“将军不许我说话,去书房也不愿回房中,不与我一同用晚饭,将军……你……太坏了。” 萧重也觉得自己是个混账。 怀中的夫人,是他亲自求娶来的,说好了会一辈子待她好,怎么现在又教她伤心难过了。 他心爱的夫人,竟然是他亲自伤的。 萧重手上的力气更大了些,“夫人,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我都受着,你莫要气坏了身子。” 两个人之间寂静了下来。 裴宜笑的鼻息之间,有些她常用的香料味道,还有她给萧重用过的清新的薄荷味,两种味道紧密的交织在一起,像极了他们二人每一次水乳/交融之时。 萧重叹息:“笑笑,今日是我自己狭隘自私,不愿让你冒险。”他顿了顿,手环过来,摸索到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你是我的命根子,我真的舍不得。” 裴宜笑心中一阵阵发酸。 她也是知晓萧重的这般心思,可是他今日对她冷淡,她还是难受的紧。 她瘪了瘪嘴,感受到他手心之中粗糙的老茧,心里又软了下来,低声说:“将军恼我也无错,是我不曾想过自己的安危。” 她哭了一声,肩头也抖了一下,“可我一想到,两国交战,将军又要出征,我便控制不住自己……说到底,还是我太过自私。” 萧重眉头松了下来,他还以为裴宜笑是为了两国百姓,却不曾想,竟然是为了他。 他吻了吻她的脸颊,尝到了咸咸的泪水,他心疼的抚慰她,“笑笑,都怪我,你莫要哭了。” 裴宜笑松开他的手,翻了身过来,脸正对着她。她眼泪晶莹,好挂在脸颊上,一双眼睛都红了。 她说道:“都怪将军,你日后若是再不理我,我便也不要再理你了。” “好。”萧重一口答应下来。 他埋头吻了吻她的唇瓣,娇嫩的唇瓣上是他最熟悉的味道,他贪恋的深入着,许久,听到她的娇嗔,萧重才松开她,郑重认真地说:“日后不论何时,我都不会恼你了,笑笑,这一辈子,我都要好好爱你。” 裴宜笑心里的那一点气,还有残留,但大部分都散去了。 她晶亮的眼眸中倒映着萧重认真而又棱角分明的脸,她也说道:“日后我们无论为何事而恼,都不准不理对方,都要说个清楚分明,将军,好不好?” 萧重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 今天凌晨四点喜得小侄女一只~ 这章留言发红包庆祝! 希望笑笑和将军也早点有小包子哈哈 第66章 大月(8) 二人刚闹过别扭, 第二日从床上醒来, 裴宜笑眼睛有些疼, 扭头看了眼紧紧抱着自己, 今日还起迟了的萧重, 她心情复杂,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 她正想着等会儿, 萧重醒来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时, 萧重那双紧闭着的眼睛忽的睁开,黑漆漆的眼眸深邃不见底,吓了裴宜笑一跳。 她胸上起伏,萧重黑眸中掠过一丝笑意, “夫人,方才你偷看我了。” 裴宜笑脸红, 从萧重的怀中出来, “将军胡说,我就只是瞧了一眼。” 她拉拢身上的里衣。 她方才还在担忧, 昨夜刚闹过别扭, 虽说很快和好了,可早上起来,心中难免有些尴尬。她还在纠结如何面对萧重, 可萧重已经像是个没事人一般了。 这样也正好,也免得她敏感尴尬。 萧重穿上衣裳,唤了繁星进来伺候她洗漱, 吃过早饭后,萧重才走到她的妆台旁看了眼。 裴宜笑心中一惊,大声呼了一声:“将军,那画册我已经丢掉了!莫再看了!” 萧重愣了下,打直的背脊挺直,看起来正气凛然,不像是要去偷看那种画册的样子。 他倏而无奈耸了下肩膀,“夫人,那本画册,我已经烂熟于心,不必再看了。” 裴宜笑的脸更红了,若不是脚上有伤不利索,她真想扑过去用小拳拳锤他胸口。 她家将军,怎么愈发坏了。 萧重无奈,扯了下唇角,“我只是见你手上的伤疤,想来给你擦药。”他拿起了妆台上的雪肌膏,“可是这个?” 裴宜笑一低头,把自己捂进了被子里。这可真的是,太丢人了! 她竟然与萧重说出那样的话来。 -- 第136页 将军是个老实人,怎么会大清早去做那等事情呢! 脚步逼近,裴宜笑心跳加快,最终,萧重坐在了床边,他伸手帮她理开被褥,严肃道:“天热,莫要将自己盖在被子里,免得被热到。” 裴宜笑红着脸,慢吞吞“哦”了一双,红彤彤的脸蛋衬得一双眼眸,水光潋滟,更是动人。 萧重将捏了下她的脸蛋,又嫩又滑,他不慎又在她娇嫩的脸蛋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记。 他看了眼,默默将手中的雪肌膏打开,从中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来,他掀了掀眼皮,“手给我。” 裴宜笑将自己的手递过去,昨日结的疤,今日颜色又深了点,女孩子的身上若是留了疤痕,到底不好看。 萧重低着头,将雪肌膏在自己的手指上抹开,一点点帮她擦拭疤痕,他动作很柔很慢,像是怕错过哪道疤一样。 她方才羞涩的心思也渐渐平静下来,抬眸看了眼,冷峻的棱角都柔和下来,仿佛满心满眼都是她一样,给她擦药的模样,果真是天下第一俊俏。 她唇角勾起了一些。 她又想到了昨晚两个人闹的别扭,何尝不是因为互相心里都有对方,日后,她可不能再随便恼将军了。 手上抹开的雪肌膏传来凉嗖嗖的感觉,也很舒服,萧重替她仔细擦完后,正要盖上瓶盖,一双纤细的手伸了过来,将雪肌膏接了过去。 萧重疑惑看向她:“莫不是还有哪里没有擦到?” 裴宜笑学着萧重的模样,将雪肌膏在手指上抹开,点点头说:“的确还有没擦到的地方。” “哪里不曾擦到?我帮你擦了再去上值。”萧重没有一皱。 裴宜笑将他蹙拢的眉头拨开,柔声说:“将军身上伤痕累累,我也帮你擦擦。”她捻着手指间的雪肌膏说,“太医说了,浅一些的伤痕能褪掉,深一些的,便没有办法了。” 萧重垂眸看了眼那雪肌膏。 有些不想,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用这种小娘子才用的东西?传出去了,怕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他正想出言拒绝,却对上了裴宜笑含水般的眼眸,她看过来唤了一声:“将军,你快些把衣裳脱了,免得误了时辰。” 萧重手指搭在衣襟上,微微叹了口气,将衣裳拉开,露出精壮的上半身来,他背对着裴宜笑坐下,视死如归般说:“来吧。” 裴宜笑替他擦药,淡淡含笑,“将军这模样……”她笑出声来,“哪里有这般可怕。” 萧重不语,男人间的事,她是不懂的。 当日,萧重一身淡香到了男人堆里,亲近的士兵打趣:“哦哟,将军这是擦了嫂子的香粉吗?” “哈哈哈,不愧是将军,好情趣啊!” “那可真没想到,将军还喜欢这样?” 萧重冷睨一眼,咬牙解释:“是擦了药膏的味道!” 众人噤若寒蝉,生怕萧重生气了,退后一步,疯狂点头:“是是是,是药膏的味道!” 私底下:将军偷偷擦了嫂子的香粉哈哈哈哈哈哈! · 因裴宜笑和思琦救了兰芝,天子念其有功,便封了她一个一品诰命的头衔。 而思琦则是升了官。 这着实让裴宜笑高兴极了,拉着萧重与他说,日后与他便是平级。 萧重揉揉她的头发,“你想要骑在我头上都成。” 当时周围还有来道贺的朋友,裴宜笑愣了愣,红着脸将萧重拉走了,“将军你怎能那般说。” 萧重亲亲她的唇角,看她害羞的样子,格外喜欢。 萧重:“说实话罢了。” 裴宜笑温驯说:“那么多人在,怕是会笑话我们的。” “谁敢笑话你,我同他叙旧去。”萧重道。 裴宜笑无奈舒展眉眼,“我的将军啊……” 萧重后背挺直,一副百折不弯的模样,他垂眸看她:“怎么?” 裴宜笑心里痒酥酥的,将军怎么就能这么喜欢她,她也这般喜欢将军呢。自从她脚伤了后,两个人便不行房事,萧重一直忍着,怕伤了她。 此时裴宜笑飘飘然起来,被萧重哄得心神荡漾,她踮起脚尖来搂住他的脖子,他的背脊才弯了一些,她探头在他的唇角也亲了下,“将军,今晚可以了。” 萧重浑身一烫,眼中仿佛也燃起了一道熊熊烈火。 到了晚上,裴宜笑才后悔了自己白天的决定。 许多日后,裴宜笑接到了太子妃的传话,是皇孙小平安的周岁宴到了,东宫准备大办一场。 近来天子的身子骨也是越来越差,大办一场也是为了让他老人家高兴高兴。 裴宜笑就让人去准备送给小平安周岁的礼物,不能落了俗套,那可是她亲眼看着出生的小皇孙。 就在这个时候,休养妥当的兰芝竟然上门拜访来了。 那时,裴宜笑正坐在凉棚中,刚给院中的蔬菜浇了水,晚上摘了菜还能做一碗蔬菜羹,夏日里吃着,也舒坦。 繁星福了福身子,说:“夫人,大月兰芝公主来访,老太太问您愿不愿意见呢。” 裴宜笑停下手里的动作,温柔笑了下,若是换了寻常人家,公主驾到,还不毕恭毕敬请进来? 能这样给公主甩脸色的,整个皇城也就只有萧家敢这样做了吧?萧老夫人知道上次她受伤,都是因为兰芝,心里正有气呢,才把兰芝晾在外头。 -- 第137页 裴宜笑撑着下巴想了下,本想要顾全公主颜面,可一想到萧重说过,她不必去顾虑任何人,只要日日想他就好。 她撑着下巴想了想,将军现在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她一失神,便是半天,繁星在身边唤了两声:“夫人。” 裴宜笑才回过神来,吩咐繁星:“你去与公主说,我身体不适,闭门不出,今日不见客。” 繁星答应下来:“奴婢这就去。” 裴宜笑的闭门不见,让兰芝格外抓狂,她都自贬身价来萧家了,裴宜笑竟然还拿乔不见她?真的是不知好歹。 兰芝瞪了眼繁星和门房,将兰柯准备好的礼物丢到繁星怀中,恶狠狠说:“拿着本公主的谢礼滚。” 繁星怒火中烧,抱着兰芝给的东西回了院子里,裴宜笑正将蔬菜摘下来,静静坐在凉棚中择去不要的部分。 裴宜笑本就生得好看,是不同于二小姐与兰芝那般的凌厉,而是淡淡的含蓄,周身上下沉静下来的温柔,瞧着就让人觉得岁月静好,繁星一看,她刚刚还烧着的火慢慢降了下来。 繁星抱着礼物过去道:“夫人,公主屈尊降贵送来的谢礼,可要看一看?”繁星阴阳怪气地说。 裴宜笑抿唇笑了下,唇角的弧度也是正好,很是平易近人。 裴宜笑看了眼锦盒,又低下头去择桌上的菜,“不看了,放进库房中吧。” 繁星应下来:“是。” 周丞相今日约了萧重一同谈了事,谈过之后,本是想要留萧重一同用晚饭,怎知萧重直言拒绝,一点都不给周丞相面子。 周丞相好歹也是朝中中流砥柱,何时被人这般拂过面子。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可暗地里却颇有些不悦,觉得萧重是仗着有兵权,就不把人放在眼中了。 周丞相送萧重出去,路过花园时,他还在生萧重的闷气。 一个不留神,面前的萧重竟然停了下来,眼神落在他家池塘里含苞待放的睡莲身上,萧重朝着睡莲走了两步,回头对周丞相说:“周相,可否赠萧某两株睡莲?” “自然不成问题,不过是两株睡莲罢了,将军不必客气。”周丞相唤了下人来,帮萧重将睡莲装在缸子里,让人帮他送回去。 萧重摆了摆手,“让周相赠莲已是麻烦,便不麻烦相府的人送了,我自己带回去就是。” 周丞相忙道:“将军,这睡莲离不得水,天热,你若不连着缸子带回去……” 话还没说完,周丞相的声音戛然而止,面前的萧重二话不说,双手就已经把缸子扛了起来,愣是一滴水都没有掉出来。 萧重轻轻松松,看向周丞相:“真的不必麻烦。”他呼吸如常,面色不变,手臂上的肌肉微微绷着。 周丞相把自己没说完的话吞了回去:“也是。” 周丞相看萧重也不是个爱种花养鱼之人,并无这等闲情逸致,心中颇有些疑惑,暗中试探道:“将军,睡莲虽说好养活,可也需要时常照料,切莫懈怠。” 萧重点点头:“内子蕙质兰心,最是喜欢侍弄花草,定然会将这两株睡莲照料极好。” 前些日子,裴宜笑便道想要养两株莲花,这也是巧了,方才看到,萧重就想了起来。 周丞相点了点头,想到了朝中传言,一代战神萧重萧大将军,最是惧内……哦不,是宠妻。 现在一看,果真如此。 周丞相才想到,萧重拒绝留下吃晚饭,怕也是因为他家那位娇滴滴的夫人了。 周丞相眯眼笑起,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萧重是一路扛着养了睡莲的缸子回去,引人侧目,连回到家中,门房一见,也是瞠目结舌:“将、将军?你这是作甚?” 萧重回答道:“给夫人带回来的花。” 他大步回到自己的院中,院中的菜园子被人料理过一遍,看起来整洁不少。裴宜笑正坐在凉棚中择菜,安安静静,侧脸温柔。 曳地的裙摆像是花瓣一样,被风微微拂动,好似都有清香渗出。 萧重抿唇扯了下唇角,弯腰将缸子放下,缸子落在地面上,发出响动,裴宜笑才抬头看去,见萧重正把一个烟灰色的缸子搬到墙边。 他高大的身形在夕阳之下,好似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橘色光晕,连平日里稍显冷峻威严的侧脸,都柔和不少。 裴宜笑用帕子擦了擦手,将择出来的菜放进菜篮子之中,才提起裙摆小步朝着萧重跑过去。 萧重刚把缸子放稳妥,一抬起头,便看到夫人含笑跑过来,翩飞的裙角带着夕阳西下的光芒,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萧重心头一软,这样的日子,真的是让人喜欢。 一墙一院一块地,一妻一世一双人。 萧重迎上,扶住她的身子,淡声说道:“脚才刚好,怎能如此。” 裴宜笑弯着眉眼,摇摇头,“已经好全了。”她将帕子拿出来,踮起脚尖替萧重擦额头上的汗珠,一点一点,慢慢擦拭,时间仿佛也变慢了下来。 裴宜笑问道:“将军怎么扛了一个大缸子回来?” 她探头看去,正看到缸子之中还在盛放着的淡粉色睡莲,缸子之中的水打了一个旋儿,睡莲也微微浮动。 裴宜笑的惊喜之意快要从眼中溢了出来,她抓住萧重的手道:“将军!是睡莲!” -- 第138页 萧重心情颇好点头,对周丞相更是感激,想日后回赠他一样礼物好了。 裴宜笑摸了下睡莲的花瓣,“将军是从何处来的?” 萧重道:“是从周相家中要来的。” 裴宜笑安静下来,略一沉思,“既是周相那来的,也应当赠以回礼,将军不必担忧此事,我让淑怡去做便好。” 萧重点头,“好。”果然还是她思虑周全一些。 裴宜笑又看了眼睡莲,心中欢喜极了,也感动极了。她知晓萧重是个木讷之人,不擅与人虚与委蛇,也不会经营朝中关系,也很少与朝中官员走动。 这次竟然开口向周丞相要了睡莲,必定也是为了她。 裴宜笑微微敛眸,走近拉住他粗糙的手,轻轻摇了下,扬起光洁瘦削的下巴来,一双眼眸中倒映着他与温柔。 “我知我与将军是夫妻,不该道谢。”她温柔说道,“可这个时候,我却还是想要与将军说一句,多谢将军。” 她略微压下的尾音,好像是缸中的水一样,打着旋儿,撩动了整池水。 萧重垂眸迎上她的眼,“不过是两朵花罢了,你若是想要,我做什么都成。” 四目相对,她浅浅笑着。 萧重心中那一池子水,都被搅起了大浪来。 这世间,也唯有裴宜笑,能一眼让他乱心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支持~ 第67章 大月(9) 给缸子里换了水, 两朵睡莲才是安置妥当。 天际只余下一线光亮, 又艳又烈, 仿佛是穷尽了这一整日的光辉。裴宜笑拉着萧重的手到了凉棚中坐下, 青色的蔬菜还余下一些没有择出来。 裴宜笑说道:“将军在这里坐一会儿, 晚上我去煮蔬菜粥吃,并上小菜, 最是适合夏日吃了。” 她做的什么,他都爱极。 萧重点点头, 端坐在她身旁,一身暗色衣裳,不言不语,过了会儿, 他才从书房中取了一本兵书来看。 裴宜笑择菜,偷偷瞄了眼身边的男人, 他手指动了下, 翻了一页书,清风徐来, 淌着夏天的闷热, 空气里也带着不知从哪家飘来的果香味,甜的很。 她垂下头,将手中的菜放进菜篮子里, 抿唇轻轻笑了下。 一人看书,一人择菜,看起来格外和谐又温馨。 片刻之后, 她已经将桌上的菜都择干净了,才让繁星来将残局收拾干净,又让小柳儿把院子中的小厨房收拾出来。 萧重只看了三页书,又放了下来。 裴宜笑见状,说道:“将军你看书就是,不过天暗了,我去帮你把灯掌上?” “不必。”萧重道,他已经站起身来,一站起来,就像是一座高塔一样,生生压了她一头,光是这体格,便已经是让不少人怵他了。 他把书放在桌上,帮裴宜笑提起菜篮,“我同你一起去小厨房。” “这……不妥。”裴宜笑拒绝,“将军怎么能进厨房?” 萧重抿了抿唇,不去看裴宜笑的眼神了,“我在外面等你。”顿了顿,又说道:“笑笑,我想看着你。” 裴宜笑脸上一烫,也不敢去看萧重烫人的眼神了,萧重还说她时刻在撩拨他,分明就是萧重才一直撩她心弦。 在与他僵持不下之后,裴宜笑终于服软,叹了口气,“将军可真是磨人。”她紧接着笑出声来,萧重才又看向她。 他扯动了下唇角,伸手拉住她,与她十指相扣,一同往小厨房去了。 小柳儿刚把柴火抱过来,一出门就看到将军与夫人并肩而来,十指相扣,眼神腻歪。 一个气势惊人如虹,一个温柔贤淑如水,乍一看还觉得并不相称,可再看一眼,却能看到二人眼中的彼此,仿佛两个人对视一眼,已经是天长地久。 小柳儿不禁红了脸,走过去福了福身子:“将军,夫人,小厨房已经整理妥当了。” 裴宜笑点点头,“你先下去吧。” 小柳儿:“是。” 裴宜笑松开萧重的手,摊开手心,“将军,你在这里坐着等我,不必进来了。” 萧重握紧了菜篮手柄,不情不愿地交给了裴宜笑。她含笑盈盈走进了小厨房中,厨房中掌着灯,从廊下看去,能看到她的影子在窗上晃动。 依旧是纤细如柳,萧重最是爱攀折那一段细腰。 他站在原地没动,过了会儿,厨房中传来了淘米的声音,紧接着柴火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切菜、锅铲的声音也紧接着而来。 萧重还从未看到过她下厨的模样,真的是很想要看一眼。 裴宜笑正将菜给切了出来,放入在煮的粥中,另外又且了些细碎的肉,准备一并放入粥中。 她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冷不丁看到门口一道高大的人影,不言不语,只是暗中观察,乍一看,还吓了一跳。 她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将军,你怎么也不说话。” 萧重负手而立,正经严肃地同裴宜笑解释:“虽说君子远庖厨,可我不是君子,就是一介粗人,不必远。” 他自顾自的,给了自己的说法一个肯定的点头。 裴宜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已经从门口走了进来,走来时带着一阵风,吹得烛火摆动。 小厨房中的火烧的正旺,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锅中也是咕噜咕噜响起。 -- 第139页 他已经到了她的身边,裴宜笑无奈叹了口气,又想往灶中塞一把柴火,萧重一看,已经先她一步,他拾起两根柴火来,“这种事,我来就好。” 说着,他将两根柴火塞进了灶中。 几息的功夫,灶中的火就更烈了起来,火光映得他的脸颊发红。裴宜笑也不多说,用锅铲搅弄着锅中的粥,过了会儿后,就将粥放入砂锅之中慢炖。 小厨房里渐渐漫上了饭香和着的菜香味,裴宜笑就开始准备小菜。萧重在一旁无事可做,就帮着她把菜洗了出来。 油入锅中,一室烟火气息。 外面的廊下,已经有丫鬟在点亮灯笼,整个萧家也明亮了起来,两个人的晚饭也做好了,裴宜笑还让繁星来分了一些给院里的丫鬟们。 清粥小菜,看着寡淡,可味道却是极为不错,佐着小菜吃,萧重也是吃了好几碗。 吃过饭后,裴宜笑唤了萧重一声,把她刚做好的鞋拿出来,含笑对萧重说:“将军试试,昨日才刚做好的。” 萧重点点头,试了她做的新鞋,鞋底柔软,正好合脚,怎么看怎么好。可他也心疼着裴宜笑,摆出强硬的样子来:“日后不必亲自做这些事,在外面买也能买到。” 裴宜笑帮着他把旧鞋收整起来,“那将军的意思是,外面买的和我亲手做的,并无区别?” 萧重噌的一声从床边站起身来,因为太急,头顶一下子就磕在了床顶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来。 裴宜笑心中一惊,忙上前去,他弯下腰,她便捂住了他的头顶,眼眶都红了起来,“将军,将军,疼不疼?” 泛红的双眸中波光粼粼,好似他说一个“疼”字,她就会心疼落泪。萧重缓了下,摇摇头,“不疼,小事。” 裴宜笑的眼泪还是掉了出来,心口泛酸看着萧重,“胡说,那么大的一声,怎么会不疼。” “祖宗。”萧重沉沉说了一声。 裴宜笑揉着他脑袋的手顿了顿,脸上一红,眼神乱了乱,看向别处,“莫要乱说,谁是你祖宗。” 萧重无奈叹了口气,抬手把她掉下来的眼泪珠子擦了干净,“我的笑笑,就是我的小祖宗。” 她咬了咬唇瓣,脸红得厉害。 萧重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光是一个称呼,就能让她脸红心跳。 萧重道:“你每次一哭,我这心都要碎了,恨不得把命给你,你不是我的小祖宗,谁是?” 裴宜笑收回自己的手来,转过身不去看萧重,“将军好生不正经。” 她双颊泛红,羽睫压下,一副含羞模样,最是动人。 萧重喉结动了动,同她说:“方才急着想要同你说,外面买的怎么会同你做的一样呢?你莫要误会我了。” 他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好像又有些想要握成拳,在裴宜笑看来,他有些手足无措了。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 萧重又道:“我、我是舍不得让你给我做这些事,别伤了眼睛和手指头!” 他急切地解释,生怕裴宜笑误会了他,两个人又置气了,都是伤神。 她将脸颊旁的碎发敛到耳后别住,抬眸瞟了萧重一眼,哭笑不得,“将军,我这是逗你呢,瞧把你急的。” 萧重绷着的一口气,倏然松了。 屋外爬上的月色清辉,都洒落在门口,倒映出灯笼与树影,在微微夜风中摆动身姿。 暑日的闷热气息,并未随着夜的降临而消减,重重一呼吸,仿佛喉咙里都是灼热的。 再看今晚的月亮,又大又亮,也就知道,明日会有多么热了。 裴宜笑心中一动,回头对萧重说:“将军莫恼我同你玩笑了,你且去凉棚里坐一会儿,我去取些东西来。” “好。”萧重答应下来,跟在她的身后又问了一句,“可用我同你一起去?” 裴宜笑头也没有回,“不必了,将军去坐着就好,我很快就来。” 萧重又跟在她身后两步才停下,转了个弯,朝着凉棚走了。暑气最是旺盛,坐在凉棚中也觉得酷热难当,到了现在这个时辰,在凉棚中乘凉,才是正好。 只是这季节,蚊虫有些厉害,萧重回房中拿了香炉出来,点了香,蚊虫才不敢近。 半盏茶的功夫,裴宜笑就捧着一个果盘而来。 果盘中盛放着几种果子,也有宫里面赐下来的,她很快就走近了,将果盘放下,眼眸弯了弯,“熏了香?” 萧重朝放在角落里的香炉看去,香烟正冉冉升起,缭绕在月光下。 裴宜笑坐在他身旁,拈了一颗荔枝起来,将壳剥开,露出里面雪白的肉来,她伸手递到了萧重嘴边。 唇瓣碰到荔枝果肉,凉丝丝的,带着一抹香甜,不过萧重觉得,还是裴宜笑的手指更为白皙。 裴宜笑道:“宫中送来的,味道很甜,下午我放进了井中凉了会儿,此刻吃着正好。” 萧重低下头,用嘴吃下她手上的荔枝,甜津津的滋味从舌尖蔓延开来,他吐了核咽下,点点头,“果真很甜。” 凉中带了甜,夏日里吃着,消暑又滋润。再被夫人一喂,这日子和神仙也无两般区别。 裴宜笑:“甜就好。” 萧重也动手,挑了一块她最爱吃甜瓜递过去,她一一都吃下来。 她撑着下巴,仰头往天上看,明月高悬,这样看去,好像月亮正好是挂在屋顶上一样。 -- 第140页 不知裴宜笑想到了什么,唇角的弧度更深了一点。 萧重正好剥了一颗荔枝,给她递了过去,不禁问:“怎么忽然笑了?” 她撑着下巴,只是余光看了眼萧重,又继续看着挂在屋顶上的月亮,惬意回答道:“倒也不是什么可乐的事,只是想到了当初让将军在这里造一个凉棚,脑海中所想到的,便是这样的光景。” 萧重也想到了那一日,那日的他心中雀跃,只因为裴宜笑的未来之中是有他的。 他也抬起头,看着那一轮月亮。 裴宜笑轻声絮语:“那时就在想,与将军在这里赏月吃果,应当很是宁静,如今亲身体验了,方知岁月如此好。” 萧重勾了勾唇角,手指微微缩了起来,“是,真好。”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平安小皇孙周岁宴的事情,还与萧重提了今日兰芝送的谢礼,说着说着,困意袭来。 微风一阵阵吹,带着果香与檀香味,让裴宜笑眼皮子搭下,几乎睁不开了。 她慢慢垂下头,终究挡不住困意,静静趴在桌上陷入浅眠之中。 浅浅的呼吸与微风一起拂过,萧重回过头,她已经阖眼睡着,睡颜安静柔和,被月光一照,皮肤更白,如同白色玉兰花一样。 一阵风吹过来,睡着的她不明显地打了个颤,萧重回神,动作轻轻地把她抱了起来。 裴宜笑本没睡熟,这一点小小的动静,使得她惺忪地眯了眯眼睛。 她迷迷糊糊唤了一声:“将军?” 萧重抱着她往屋里走,声音温和:“睡吧,不会吵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好快乐 搞了下晋江那个抽奖活动,66章留评论,好像就有天选之子能得到随机掉落的晋江币(大概是这样),明天下午六点开奖 第68章 大月(10) 皇孙平安大名赵述, 天子为他赐名, 望他能有述世之才。光是这一名字, 便足以见得, 天子对小平安究竟怀抱着如何的期待。 天子让人也送了平安的周岁礼过去, 他身子骨愈发不好,便不曾去东宫。 那一日的东宫, 热闹至极,裴宜笑与萧重一同走进去, 还见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或是生面孔。 一群年纪尚小的少男少女们,正在院中的池塘里乘船采莲,男女的船只一相逢,便要对诗对过了才肯相让。 萧重想要陪她些时候, 却不想,方必迎面而来, 撺掇着萧重一起去喝酒, 方必道:“卢沙他们几个,刚从夷地回来, 将军若是不去, 咱们兄弟间地情分怕是要淡了。” 萧重动摇,看了眼身边摇着团扇的裴宜笑。 裴宜笑内敛微微笑了下,她帮着萧重把肩头上的头发拨到身后, 嘱托说:“将军少饮些酒。” 萧重点点头:“好。” 他与方必走了几步之后,又折返回来,对裴宜笑说:“你若是无聊, 便去找思琦或是去与太子妃娘娘说会儿话,我晚些过来寻你。” 裴宜笑温驯点了下头。 萧重才恋恋不舍跟着方必而走,他脸上神情冷淡,全然不似和她说话时的样子。 一旁走来的几位夫人不巧听了两个人的话,笑得暧昧,朱夫人捂唇笑着,眼尾的几缕细纹不容乐观。 朱夫人走过来道:“萧夫人与萧将军果真是如同城中所传言那般,琴瑟和鸣,让人羡慕啊。” 与裴宜笑熟识一些的张夫人也是淡淡笑了下,“也是合该宜笑有如此福气。” 几个人一同坐在凉亭中,说了会儿话,大家的注意力便又转移到了正在湖中心对诗的少男少女们身上,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因为对不上诗被人笑话哭了,哭得梨花带雨。 对面船上的一个锦衣少年郎挺身而出,告诉了那哭包姑娘该如何作对。 两个人都红了脸,不知所措。 裴宜笑也是微微抿唇笑了下,回过头来,朱夫人等人得去给看看小平安,张夫人已经去过了,便留了下来。 人一少,张夫人才坐到裴宜笑身边来,颇有些为难地说:“宜笑,虽说我年纪虚长你许多年岁,可我还是舔着脸想要同你请教一事。” 裴宜笑受宠若惊,笑着说:“夫人但说无妨,若是我知晓的,定然是知无不言。” 张夫人没有松气,反而是更加紧张起来。 她紧攥着自己的手指,仿佛那话有多么难以言说一样。 裴宜笑轻声安抚:“夫人放心便是,你今日与我说的,我必守口如瓶,绝不外传。” 张夫人又拧巴了好些时候。 身后的哄笑声将她惊醒,她才别开头,咬了下唇瓣,下定决心对裴宜笑道:“我是个苦命的女子,嫁入他们张家之后,事事恭顺,可他却待我如冰,夫妻离心,他流连花街柳巷,也不愿多看我一眼。” 说到难处,张夫人垂泪,裴宜笑将绣帕递过去,张夫人擦了擦眼角。 这种夫妻之事,与外人说有些不大好,况且她与张夫人也不算太熟,她若是对张家的是品头论足,终归不好。裴宜笑正想阻止,张夫人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家中婆母说我懒惰,四体不勤,可我自问,对那个家已经是事事尽心尽力。嫁入张家六年有余,夫君待我冷淡,只有一女,婆母更是嫌弃至极。” 张夫人紧紧攥着手,指甲仿佛都要掐进了血肉之中。 裴宜笑愣了下,不自觉想到了自己,过去的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她性子窝囊,便任由温家的那几个人磋磨,事事都温驯至极。 -- 第141页 上一辈子,她最恨的还是自己。 恨她自己非要强嫁,恨自己性子窝囊不知反抗。 她心中触动,此时她面前的这一位,仿佛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张夫人已经上手,抓住了她的手,张夫人手心中的薄汗,黏糊糊的粘在手上,裴宜笑还是淡淡温柔地笑着,“夫人想要问我的,是与家中之事有关?” 张夫人点头,“素问你与萧将军琴瑟和鸣,萧将军更是宠妻,萧老夫人也待你极好,其中可是有什么诀窍?” 果真是问这事。 裴宜笑对上张夫人期待的眼神,一双眼眸之中只倒映着她温柔漂亮的面孔,她眉头轻轻蹙了下,只是将自己的看法说给了张夫人听。 裴宜笑道:“将军与我,是心意相通,我们二人是真心待着对方,故能如此和谐。夫妻和谐了,家中的老太太自然也就和谐起来。” 张夫人的眼神渐渐暗淡,从期待变成了失望。 她也是松开了裴宜笑的手,缓缓垂下头来,“我与夫君,早已经是如同陌路,相看两相厌,如何能真心。” 裴宜笑沉吟片刻,“如果真是如此,为何不和离?” 裴宜笑呼吸一滞,仿佛将张夫人看作是上辈子的自己,那个看不清事实也抽身不了的自己。 这一句,她仿佛也是说给上辈子的那个自己听的。 哪里知道,张夫人一听,脸色都变了,从白到绿,好不精彩。张夫人紧蹙着一双眉头,站起身来,垂眸淡淡看了眼裴宜笑,“萧夫人莫要与我玩笑了,和离?我这般年纪,和离之后怕不会被人耻笑,日后整个皇城,便都是我的笑话了。” 裴宜笑张了张嘴。 还未出声,张夫人已经转身,“我想起另有他事,便不在这里打搅萧夫人了。”张夫人提着裙摆出了凉亭,阳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可好像也挥不开她身上浓浓的阴沉。 裴宜笑垂眸,并未追去,只是摇了摇头。 她对张夫人提出“和离”,是未经考虑,张夫人心中也是自有计较,她到底是多言了。 可若是有一日,萧重如此对她…… 她一晃神,便又笑了,用团扇打了打自己的额头,她又多虑了,萧重对她的情意,她怎么会去怀疑呢。 她自个儿坐在这里无聊,思琦又是久久未至,她便起身来去院前走了走,院前摆放着的糕点精致香甜,一些贪吃的小孩儿便赖着不走,吃得满嘴都是碎屑。 一旁,传来了杯盏碎掉的声音,也伴着让裴宜笑熟悉无比的声音而来。 “你谁啊你?就你这种身份,也配与本公主说话?!” 裴宜笑看过去,果然是兰芝。 大月使团为了安全起见,便一直留在皇城,东宫摆宴,自然是少不了要邀请兰柯与兰芝。 兰柯着一身烟水百褶裙,模样娇艳,活脱脱一个小美人跃然于人间。只是那张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眼中的鄙夷之色都要化为实物,将她跟前的小姑娘给戳穿了。 兰芝鼻孔朝天,一派谁都看不上的样子。 她跟前的小姑娘红了眼,谁还不是被家中长辈捧在掌心上的小公主了?小姑娘转身找到好友,边走边说:“若不是瞧她形只影单可怜的很,谁愿意与她说话。” 正好是路过裴宜笑身边,她听了一耳朵。 身旁的人安慰道:“日后莫要去招惹她了,全皇城,没一个喜欢她的呢,没瞧见大家都躲着她走吗?” 裴宜笑对兰芝也并没有好感,也打算绕开,却没想到,兰芝竟然大喊了一声:“裴宜笑!” 她微微止步,侧头看去。 兰芝气势冲冲而来,还没走来,就已经听到她的声音:“好你个裴宜笑,真的是有脸了,本公主亲自登门给你谢礼,你竟然敢闭门不见我?”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裴宜笑浅浅一笑,回答道:“殿下多虑了,不过是那时候有伤在身,不宜见到您罢了。” 兰芝扬着下巴,眼高于顶,她藐视地看了眼裴宜笑,“别以为我是感激你,若不是我皇兄特地让我去的,你以为我愿意?” 裴宜笑但笑不语,不与她争辩。 兰芝挑了下眉头,又觉得在这里,她是公主,身份最高,谁都得敬她,就连那个曾经威胁过她的裴宜笑也不例外,愈发张狂起来。 她瞪着裴宜笑道,“别以为你救了我,那我就会感激你,你在围场里对我的大不敬,我可不会忘了,等回头我就给你们皇帝陛下告状去!” 裴宜笑嘴角常挂着的笑容淡了淡。 她那日好歹也是救了兰芝一命,可她却连一点感激都没有,反倒是步步紧逼,饶是她这般好的脾气,都被兰芝给点燃了。 裴宜笑眯了眯眼,抬头与兰芝对视一眼,指了指东宫大门说,“从这里出去左转直走,穿过御花园,就能见永福殿,陛下就在其中,公主殿下尽管去。” 她微微一笑,语气还算温和。 可笑意却不达眼底。 周遭围观的人也多了起来,顾听兰正巧站在裴宜笑身后,顾听兰也用所有人能听到的声音嘟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大贞的公主殿下呢。” 站得稍微远一些的赵三小姐听了,心中也有些微怒,她也是被兰芝给欺负看不起过的,此时也弱弱地说:“顾小姐此言差矣,咱们大贞的公主殿下,各个都平易近人,莫做比较。” -- 第142页 兰芝生气叉腰:“你们!” 裴宜笑又将永福殿的位置与兰芝说了一遍,兰芝还真的是被激怒了,叫上大月的人就要去永福殿告状。 还没出几步,兰柯已经闻声而来,喝止住了兰芝,一巴掌落在兰芝的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让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裴宜笑则是安静站在一边,看这一出好戏。 兰芝耍起公主脾气来,大声斥责起兰柯来:“皇兄你为何打我?你知不知道这么多人看着,就等着看我的笑话?你为什么打我为什么打我??” “因为他不打你,就是我来问候你了。”冷淡的声音传来。 裴宜笑愣了愣,萧重额头青筋凸起,幽黑的眼眸冷冰冰落在兰芝身上。 他要是出手,就兰芝那小身板,起码得躺一月有余。 兰芝红着眼,恶狠狠盯着萧重,手指头指向他的脸,“好大的胆子,你不过区区一个武将,竟然敢对公主无礼?!来人!来人!” 大月使团的护卫想要动,却被兰柯的眼神给喝止回去。兰柯后背一阵冷汗,萧重连他都敢打,何况是兰芝区区一个公主?! 兰柯恨铁不成钢,压低声音:“平日里纵容你闹也就罢了,这里可是大贞,不是大月!” 兰柯咬牙切齿,就差拿一把刀架在兰芝的脖子上威胁了。 “皇兄连你也凶我……”兰芝的语气一软。 兰柯心中崩溃,“可真的是把你给养傻了!你知不知道,若是你方才贸然去永福殿告状,惊扰的可是大贞的皇帝,你在皇孙周岁宴闹事,你以为皇帝能对你有好脸?” 兰芝一怔,楞楞地看向朝着萧重走过去的裴宜笑,那道纤细柔弱的身姿,让兰芝心里头一凉。 她压着声音:“裴宜笑她算计我???” “那是你蠢!”兰柯给左右的侍卫使了一个眼神,“你还敢和那尊杀神叫板,若不是我拦着,现在的你早就已经在太医院了!” 侍卫们上来把兰芝架住,兰柯冷冷道:“带回驿站,今后没我的吩咐,不准出来!” 兰芝挣扎起来:“放、放开我!!!” 裴宜笑面色温和,好像刚刚那一场闹剧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走到萧重身旁。 萧重睨了兰芝一眼,不喜的神情不加掩饰。他垂头又问裴宜笑:“她欺负你了?” 裴宜笑摇摇头,弯着眼眸,“她哪里能欺负得了我。”她一把抓住了萧重的手臂,很粗,她得两只手才能握住,她眨了眨眼睛,“将军既来寻我了,可不准再回去喝酒。” 萧重本也就喝了两杯,卢沙嫌他如今愈发无趣,也不管他在不在了。 这也正好,他还想来陪裴宜笑才好。 裴宜笑看了下时辰,刚刚被兰芝一闹,不少人都过来围观,还私下里分享自己知晓的八卦,再加上这个时辰,太子妃那儿应当是没人了。 裴宜笑轻声对萧重说道:“我去找太子妃娘娘,看看小皇孙,将军陪我一起去静安殿可好?” “好。” 她与萧重一同前往静安殿,人迹也渐渐少了起来,大多是些宫婢宦官,弯腰恭敬给两个人请安。 静安殿中只有太子妃在,萧重不便入内,就在长阶下等她,她回过头盈盈对他一笑,“我会快些出来的。” 萧重负手挺直站立,点点头,“我在此处等你。” 她缓缓走上台阶,门口的宫婢去知会了太子妃一声,没过多久,门就从里面打开,太子妃拉着她的手就把她接了进去。 太子妃看着精神头不错,只是在抱怨裴宜笑嫁人之后,便不常来看她了。 裴宜笑温和解释:“嫁了人,我怎么能随意出去走动呢,若是娘娘想我了,便派人知会一声,我自然就来了。” “那我日日叫你来,你家将军不得记恨死我?”太子妃朝着她挑了挑眉。 暧昧的神态让裴宜笑有些许不好意思。 她垂眸轻声道:“娘娘莫要再打趣我了。” 太子妃又说了些兰芝的恶行,气得不行,拍着胸脯对她说,“若是日后兰芝欺负你,你尽管动手,咱们东宫可不是好欺负的!” 裴宜笑淡淡笑了,道了句“多谢”。她想,日后兰芝怕也不会来欺负她了,今日在众人面前闹成那般样子,兰芝是没脸见人了。 裴宜笑看了下小平安,他已经从小小的皱巴巴的一团长开了些,像个漂亮剔透的小团子,唇红齿白惹人疼爱。 他在床上爬着,扯着裴宜笑的衣摆不放手。 太子妃笑了,“咱们平安是喜欢你呢。” 裴宜笑顺手就把平安抱了起来,软软糯糯的小孩儿身上还带着奶香,被她一抱住,平安也笑了起来,软乎乎的小手碰了碰她的脸颊。 这时候,太子那边的人派人找太子妃,太子妃得过去一趟,太子妃风风火火的要出门去,裴宜笑忙抱着平安上前,“娘娘,小皇孙怎么办?给哪个嬷嬷照料啊?” 太子妃眼睛一转,“你就替我抱着吧,左右他也喜欢你极了。” 太子妃从长阶下去,见到萧重,又恢复了一派端庄的模样,拿出了太子妃的派头来,萧重拱了拱手,太子妃点点头,算是见过礼了。 软乎乎的小平安抱在怀中,裴宜笑哭笑不得,她往长阶下一看,萧重还在那儿等她。 再看怀中眸色清亮的孩子,她都不知要如何是好。 -- 第143页 她回过头对宫婢说,“将小皇孙的奶嬷嬷叫来。” “是。”宫婢应了一声。 萧重又在下面站了一会儿,奶嬷嬷也还没有来,萧重等得及了,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便迈步往上走来。 他一步三阶,很快就到了面前。 裴宜笑给他看怀中的小平安,摆出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来,想了半天,裴宜笑才组织好自己的语言,“将军,你看这小皇孙……” 说着话,小皇孙不惧萧重脸色冷淡,大胆地伸出了自己的小胖手,抓住萧重的衣襟,咧开嘴笑起来。 萧重哪里经受过这样的事情,愣了愣,才看向裴宜笑,吐出三个字来:“好可爱。” 裴宜笑也是一愣。 不是,她与萧重要说的不是小平安可不可爱的事情,而是太子妃把平安扔给她跑了。 许是因为萧重硬邦邦的,没有裴宜笑好看,平安也就收回手来,在裴宜笑的怀抱里往上爬,摸她的耳坠子。 萧重眉头一皱,伸手过去把小孩儿从她的怀里抱了起来,小小的一只团子被萧重抱在怀中,更加小了。 小平安在他怀中不安分地动了下。 萧重生硬地抱着小平安,冷冷对怀中的小团子说:“不许闹她。” 裴宜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小平安竟然还答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听没听懂他的话。 萧重赞许地看了眼小团子,很是满意他的反应。 裴宜笑温柔地替小平安擦了擦口水,道:“将军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与小皇孙一般只有一岁呢。” 萧重红了红脸。 过了会儿,奶嬷嬷终于是来了,裴宜笑如释重负将平安交还,她才能脱身与萧重一同离开去宴席上。 一路走着,裴宜笑才发现萧重格外沉默。 她偷瞄一眼,他紧抿着唇,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绣花鞋面与萧重的黑色靴子,走了没两步后,那双黑色靴子忽然停住了。 裴宜笑疑惑回过头:“将军?” 刚刚还心事重重的萧重,这一瞬间看向裴宜笑却是异常坚定,他满脸写上了“我懂,我都知道了”的神情。 他重重点了下头,郑重说道:“笑笑,外面传言我爱吃小孩,都是假的。” “我很爱小孩。”他深深呼了一口气,胸膛起伏。 “你放心吧,我懂了你今日的意思。” 萧重露出了然的神情来。 裴宜笑歪了下头,“?” 将军懂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问:怎么样才能缓解头发烫成爆炸头的悲伤 第69章 嘿嘿(1) 午宴过后到了时辰, 要给小平安准备抓周。太子也在场, 将小小的琴棋书画刀枪剑戟花等物品放在桌上, 让小平安自己挑选。 奶嬷嬷抱着平安看了一圈, 平安摸索着将一把缩小版的铁剑抓了起来, 他开心的傻乐起来,咧开嘴笑。 身旁的人瞧了, 纷纷上前与太子道喜:“皇孙钟灵毓秀,将来必成大器啊!” “恭喜殿下, 皇孙日后必是栋梁之才啊!” 裴宜笑也悄悄拉着太子妃,低声在她耳边说,“平安今日还抓着我家将军了呢。”她浅浅一笑。 太子妃颇为惊讶,“当真?” “我还能骗您不成?”裴宜笑抿唇想了下, 脸上露出了不解的意味来,“只是将军见过平安之后, 整个人都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了?” 裴宜笑更加压低了声音, “他同我说,他明白了懂了我的意思。” 她至今都不明白, 自己有什么意思。 将军怎么就懂了? 太子妃一听,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拉着裴宜笑的手离嘈杂的人群远了些,哭笑不得地戳着裴宜笑的脑袋说, “笑笑啊,你啊你,平日里看着是个精明的人, 怎么连这点小心思都看不出来?” 裴宜笑依旧不解,细细回想了番白日里的萧重,喃喃自语:“他还夸平安可爱……” “这便对了。”太子妃笃定说,正要说话,又怕被旁人听到,便伏在裴宜笑的耳边悄悄说,“萧将军啊,大抵也是想要与你有个孩子了。” 裴宜笑愣了愣,吓得连退三步,再一看,脸都红了起来。 太子妃挑了下眉头,“笑笑,你和将军不会还未曾考虑过子嗣之事吧?” 裴宜笑脸上更红了。 她娇羞地跺了下脚,“娘娘莫说了,将军他……他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太子妃玩味的看着裴宜笑,心情大好。裴宜笑是个羞怯的主,自然不会主动与萧重谈子嗣之事。而据太子妃所知,萧重性子直也木讷,许是从未想过这么多。 “怎么就不是这个意思了?”太子妃说,“你若不信,自个儿问萧将军去。我还唬你不成?” 裴宜笑带着羞意,低声嘟囔了句:“这种事,怎么好问他。” 太子妃嗤嗤笑了,带着裴宜笑回席间,“我哪儿知道你要如何问,这些事,总得要去面对的呀。” 裴宜笑不语。 人群之间,萧重在和卢沙说话,卢沙说得唾沫横飞,而萧重却一派淡然冷峻,英挺如同一座大山,压在那儿,便无人敢近。 裴宜笑在太子妃身边远远看了他一眼。 他察觉到目光,也犀利看了过来,吓得她赶紧别开头,看向别处去了。 -- 第144页 萧重愣了愣,卢沙还在旁边粗着声音说:“将军,你可不知道,他奶奶的蛮夷,趁你走了想去掠夺村落补充军备,还不是被老子逮了个正着,日后是不敢来了!” “嗯。”萧重敷衍应了一声,心里头却是在想,为何夫人不想看他了???为什么啊??? 卢沙心里此时也是如此:为什么啊???为什么将军如此冷淡啊?! 卢沙顺着萧重的目光看过去,正好就看到了一道纤细娉婷的身影,卢沙一拍脑门儿,娘的,他也好想尽快娶个媳妇儿! 宴会结束,裴宜笑才要乘车回去。萧重去牵了马出来,慢吞吞跟在她的马车旁边。 周围的百姓正在收摊,天边铺着绚烂的火烧云,将整个皇城都照得红红的。 嘈杂的闹市声音不达耳中,裴宜笑坐在马车里,满耳都是马蹄咔哒咔哒慢吞吞响着的声音。 她撩开车帘往外张望一眼,瞥见他一抹衣角,她便收回目光来。过了会儿,萧重忽的出声:“等等。” 车夫将马车停下,裴宜笑探头问他:“将军,怎么了?” 萧重从马上下来,“笑笑,前面是琉璃坊,那里的杨老板知会我来了新货,让我去瞧瞧。” 琉璃坊在皇城是首饰大店,花样新奇,不少皇亲贵族都爱那儿的首饰。萧重给她买的首饰头面里,许多就是出自琉璃坊。 裴宜笑一听,劝阻道:“将军,你日日都送我首饰,真的已经够用了,不必再去买了。” 萧重岿然不动,继续说:“左右时辰还早,不如去看看,不碍事。” 裴宜笑真的一点都不缺首饰头面,还想拒绝,萧重已经往前靠了点,透过车窗沉声与她说:“笑笑,你要是不去,我就抱着你去。” 裴宜笑心里猛然一跳,嗔怪的看了眼萧重,鼓了鼓腮帮子,“将军你……太坏了。”她微微叹气,“我去还不成吗?” 萧重眼中掠过一抹笑意,他先行走到马车前,等她一出来,便揽着她的细腰抱她下来。 周围的百姓还没有全数回家,裴宜笑怕别人看见臊得慌,红着脸推开了他,软声道:“莫让人看见了。” 萧重点点头,“好。” 琉璃坊中,金灿灿的夕阳铺满整个铺面,铺面外的几个小铜铃迎风响动,发出清脆好听的声响来。 里面的伙计打了个呵欠,准备着要开始关门,一抬头就看到迎面而来的一男一女。 伙计脸色都变了,笑嘻嘻唤了一声:“将军,夫人。”小伙计机灵的上楼去找了杨老板下来,杨老板与萧重客套了一会儿,才将新进回来的货拿了出来。 这次不是什么头面首饰,而是一块质地温润的和田玉佩,均匀干净,一看便知道不是凡品。裴宜笑多看了两眼,也不禁夸赞,“好玉。” 杨老板竖起拇指来,“夫人好眼光。” 萧重回眸,“喜欢?” 裴宜笑摇了摇头,虽说玉很漂亮,可对她而言,却并不是必须的。 萧重凝眸沉思,手指在桌案上敲了两下,杨老板贼兮兮的开口说:“将军若是要了,三千两银子拿去就是。” “三千两?”裴宜笑瞠目结舌,再看玉佩一眼,又觉得这个价格的确很值。 萧重沉吟片刻,“回头去将军府拿钱,东西我带走了。” 裴宜笑一愣,扯了扯萧重的衣角,“将军,这好贵……” 萧重:“无妨。” 他将玉佩从锦盒中取了出来,入手温润。他拉着裴宜笑的手从琉璃坊出去,裴宜笑还在可惜那三千两银子,这都能买一个庄子了! 从琉璃坊出来,巷中的人已经没了。 青砖瓦巷间,霞光遍地。 裴宜笑道:“将军也不知勤俭一些,这般贵的东西……” 话还没说完,萧重已经把玉佩递到了她的面前来。 裴宜笑话音戛然而止,红色霞光穿过屋檐落在她的脸蛋上,稍显惊愕。 “给我的?” 萧重捏着她的手,一点点摊开她的掌心,举止温柔,“嗯。” 三千两银子放在手中有些重,也很是烫人,“我也用不上如此贵重的玉佩。” 萧重道:“之前在栖霞山上,你赠我一块玉佩定情,我不爱戴玉,便回赠了一把匕首。” “定情”二字,让裴宜笑心跳加快。她垂眸,盯着萧重腰间的香囊说,“是,将军赠我的匕首,我都好生安放着。” 萧重:“后来我才听说,男女定情,还是互赠玉佩最好。所以方才见了这块玉佩,便想要赠给你。” 旁人定情都是互赠玉佩,他却给了裴宜笑一把匕首,好似很凶一样。 她将玉佩收下,抿了抿唇,慢吞吞才“哦”了一声,“将军若是赠我了,日后我可就不会还了哦。” 萧重摸了摸她如墨的秀发,“自然不准还我。” 身后琉璃坊外的铜铃,叮当作响,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巷子。 将玉佩紧紧攥在手中,裴宜笑不禁抿唇笑了下,眼看着巷子都要出去了,她才忍不住心中的话,“将军,等一下。” 萧重停下来,“怎么了?可是落了东西?” 裴宜笑摇摇头,那句“将军今日的意思是不是想要个孩子”那句话,卡在喉咙里,怎么都难以启齿。 她憋红了一张脸,还是没说出口。 -- 第145页 正晃神之间,萧重走到她的面前,伸手在她的脸蛋上摸了下,担忧蹙眉说:“怎的这么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前面是医馆,我带你去瞧瞧。” 裴宜笑拂开萧重的手,摇摇头,“并没有哪里不舒服。” “脸上这么烫,怎么会没有不舒服。”萧重不信,已经准备拉着她去医馆里看看。 她也摸了下自己的脸蛋,果然是滚烫滚烫的。 她要问的那句话实在是羞人,憋了半天,她才说出一句话来:“将军,你低下些头,我同你说。” 萧重果真听她的话,俯下头来,她正好能伏在他的耳边说悄悄话。 她声音比平日里还要低软了几分,伏在他耳边问:“将军今日在静安殿外说的话……是不是、是不是想要孩子了?” 她声音越来越低,可萧重还是听明白了。 他才理解过来,为何裴宜笑会如此害羞,被她这么直白一问,他也是臊了起来,一双手无处安放,只好垂在身子两侧,紧握成拳。 他唇瓣动了动,“不是你抱着平安暗示我吗?” 裴宜笑惊讶,瞳孔微微放大,侧目看向他。 原来他是在这个时候误会的…… 裴宜笑:“那是今日太子妃忽然将平安扔给了我,我有些不知怎么办才好。谁知将军你竟然误会了。” 萧重黑眸中浮上一层失望之色,淡淡道了句:“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他直起身来,握成拳的双手负在身后,“今日是我唐突,就当我……胡言乱语吧,你不必放在心上。” “好、好……”裴宜笑垂下头,把玩着手中的玉佩。 半天,萧重才淡淡说了句:“笑笑,回家吧。” 萧重朝着她伸出手来,粗糙的手心里老茧明显,她知晓这双手刮得皮肤有多疼,也知道他用了多少温柔来用这双手抚摸她。 她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上,他轻轻握住。 她才发觉他的手心之中,已经是生了一层薄汗。 她吸了口气,鼓起勇气唤了他一声:“将军!” 萧重垂眸看向她,“嗯?” 裴宜笑:“其实我也很喜欢小孩。” 萧重好像被她的话砸蒙了,许久都回不过神来,好似无意识地喃呢:“你的意思是……” 裴宜笑被他的木头脑袋给弄急了,甩开他的手,脸红着说:“非要我说的如此直白。”她娇羞咬了咬唇瓣,“我想要我们的孩子。” 一汪池水,落入一块巨石。 心中波浪滔天,天地翻转。 萧重磕磕巴巴又重复了一遍:“真、真的愿意?”他这一辈子,都不愿强求裴宜笑做任何事,他虽不是女子,可也听闻临产之痛,他也不愿意裴宜笑受这种罪。 那么瘦那么小的笑笑,怎么能受得住那种痛? 他也从未提过子嗣之事,今日还是他误会了,还以为是裴宜笑想要孕育子嗣,却不曾想,只是一个误会。 裴宜笑叮咛一声,软声回应:“愿意的。” 裴宜笑急了,说出这种话来,让她羞的不成模样,提着裙摆便往马车的方向跑。萧重回神,脖子根也是渐渐红了起来,他追上裴宜笑,搂住她的细腰将她抱起,在原地转了两圈。 她惊呼一声,“将军,你快放我下来!” 萧重不放开她,只是呆呆的又问了一遍:“真的吗?” 裴宜笑红着脸,推拒着萧重,“将军莫要再问了。”再问下去,她非得羞死在原地不可。 欢喜之意跃然于萧重脸上,他眼神灼热地看着她,重重呼吸,粗着声音说:“笑笑,我、我欢喜。” 他重复了一遍,“甚是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 第70章 嘿嘿(2) 繁衍子嗣之事, 并不急于一时。 萧重欢喜之后, 又有了别的思量, 裴宜笑身子骨弱, 她自己不心疼, 他还心疼呢。 回到萧家之后,萧重便差人去宫中请了妇科圣手来给她调养身子, 萧老夫人听闻这件事情后,比当事人小两口还要欣喜, 偷偷塞给了唐太医好些银子,又让人买了不少补品回来,给裴宜笑补身子。 萧重每日晨起练功之时,还不忘叫上裴宜笑一起, 教她练了一套简单的拳法,用以强身健体。 没过多久, 裴宜笑能察觉到自己的身子, 果然是比从前好上一些,不会吹一吹风, 就会头痛半天。 就在这个时候, 大月的使团将要回去,却把兰芝留在了皇城。 裴宜笑并不惊讶,细细一想, 便能猜到兰芝就是来和亲的。两国相交,让公主出使的事情极少,大多时候, 都是为了巩固两国关系,将公主送过来和亲。 而兰芝还傻傻不知,将整个皇城的显贵都得罪完了,日后嫁在这里的滋味,可不好受。 兰芝被陛下许给了与她年岁相差不多的十二皇子,哪知兰芝竟然不从,闹了起来,闹着要嫁也只嫁给二皇子赵灿。这可激怒了陛下,连陛下都对兰芝不喜起来,后来冷冷清清就把兰芝送进了十二皇子府中。 兰柯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也是对这个皇妹失望至极。 嫁入十二皇子府之后,兰芝便极少出现在众人眼中,后来偶尔在宴席上一见,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不理睬任何人的样子。 可实际上,是无人愿意与这只高傲的花孔雀攀谈。 -- 第146页 她将会在偌大的皇城之中,度过孤寂的一生。 · 一转眼又入了冬,不过今年的冬日,裴宜笑却是体会不到那般严寒了。 皇城以南十多天的路程,有一地方名为宁江府。 自古传闻,宁江府人杰地灵,多出美人,不少风流才子亦是出自此地。 裴宜笑与萧重现在要去的,就是宁江府。 萧重祖上就是宁江府人,宗族子弟皆在此处,后来随着太祖皇帝出征,成了武将,才去了皇城中任职。 虽说如此,可萧重这一脉与宁江宗族的关系却极好,每逢过年,宁江府都会差人送特产来,萧老夫人也赠了回礼,一来二去,关系自然淡不了。 后来宗族中有一个叫做萧序的少年,一路科考到了皇城,就是住在了萧家。 这个萧序身世有些凄惨,父母双亡后守着家中的一些地产过活,好在宗族长辈都是好人,集资给他读书,给他饭吃,是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 那时候萧重还在夷地不曾回来,萧序就尽心尽力侍奉萧老夫人,最后科考完了,又待了好些时候,才回宁江府上任。 因为萧家的关系,萧序得了个不错的官职,成了宁江府知府,既得自在,又能照拂宗族。 如今裴宜笑与萧重回宁江府,就是因为这个辈分上是侄儿的萧知府要成亲了,特地送了请柬到皇城去。 萧老夫人重情,一看萧序要成亲了,就嚷着一定要来,可她年纪也大了,这路上颠簸,怕是会受不了,裴宜笑才提出了她与萧重来。 寒冬凛冽。 宁江府的冬日却及不上皇城那般,相较而言,宁江府更加温柔平和。 一向怕冷的裴宜笑,白天在这里,不用抱着暖炉也能够撑得过去。 萧重带着盛礼去见了族中的长辈后,才打算着去萧序的府上。没想到,族中的三叔许久不曾见到他,便想留他下来说话。 裴宜笑知趣地福了福身子,柔和一笑,“将军尽管陪陪三叔公吧,我先去萧知府的府上,把住的地方收拾出来。” 萧重很是想要与裴宜笑一同走。 但三叔公盛情难却,他只好点点头,拉着她冰凉的小手说,“路上小心着些,萧序生性温润谦逊,不必担忧不好相处,杂事交给丫鬟们做就好,莫要累着自己。” 萧重嘱托了许多,直到三叔公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裴宜笑才憋着笑打断了萧重的话,“将军,我都知道了,你再说下去,三叔公都快等不及了。” 萧重才住了嘴,淡淡点头,将裴宜笑送上马车。 原本要去见辈分上侄儿,实际上比她年纪还要大上两三岁的萧序,裴宜笑还颇为紧张。可现在坐在马车上,倒是没那么害怕了。 萧重会允她一人先去萧府,想必那位萧序侄儿,应当真的是个极好的人。 就如同萧重所说的那样,温润谦逊。 路上,裴宜笑看了看宁江府大街,似乎要比皇城的要窄上一些,虽然也及不上皇城的热闹,可街旁摆放着的摊子却各有各的新奇。 很快就到了萧序府上。 萧序与管家亲自来迎接的,身形俊秀的少年站在高门之下,翘首以盼。马车停下之后,萧序才上前来拱了拱手,“侄儿恭候四叔多时。” 小柳儿先从马车中下来,萧序愣了愣。 马车之中探出一只纤细白皙的小手,肤若凝脂,雪白如玉,萧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睛没再看去,又说了句:“四叔母舟车劳顿,侄儿已经备下庭院。” 裴宜笑扶着小柳儿的手下了马车,淡淡一笑,与萧序隔了点距离,淡声说:“辛苦萧知府了。”她指使萧重带来的护卫将带来的行李搬下来。 萧序不曾看裴宜笑一眼,温润道:“这是应当做的。” 萧序一个男人,不方便与裴宜笑久处,就让府中的丫鬟来带着她去庭院,院子里早就已经收拾干净,竟然连练功的木桩也有,想必是特地为萧重准备的。 小柳儿四处看了一眼,惊喜对裴宜笑说:“夫人,宁江府感觉好舒服啊,比皇城暖和还比皇城宁静。” 四周环境与人群中透露出来的宁静气息,可见此处究竟是有多和平。 小柳儿叹了口气,“若是繁星姐姐来了,肯定是不想回去了。” 裴宜笑笑了一声,坐在一边捧了杯热茶暖手,“她自然是不想回去,现在估计被淑怡给折腾疯了吧。” 繁星本也想要跟着一同来的,不过裴宜笑让她留在皇城跟着淑怡学算账经营,繁星怄了许久。 裴宜笑将她和将军的东西收整好了,才坐在窗前,抱着暖炉,等将军回来。 三叔公本要留萧重下来一同吃饭,萧重哪里肯答应,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凛冬时节,天色黑得早,回去的路上,天色已经暗沉沉的了。 街上的货郎收拾着东西往家里赶,步伐匆匆。 路边上卖糖葫芦地老爷子还在哀叹今日生意的差劲,竟然余下了这么多的糖葫芦,萧重顿了顿脚步,停下买了一串。 老爷子收了钱笑呵呵的,“老爷是买给家里小儿子?小孩儿这个时候正喜欢吃糖,不若多买一串?” 萧重摇摇头,“不必,买给内人的。” 老爷子愣了愣,哈哈笑了两声,“老爷对夫人可真真是好,若是老爷亲自给夫人做上一串,夫人怕是更欢喜啊。” -- 第147页 本已经打算离开的萧重猛的停下。 亲手给裴宜笑做……她会欢喜的。 一想到她亲手吃自己做的东西,萧重的心跳的频率也更快了些。萧重一双黑眸扫过老爷子,老爷子浑身一僵,被他眼中的凌厉冷峻吓了一跳,一瞬间觉得自己是被千军万马所包围,脚下是尸山血海,吓人的很。 老爷子还以为是萧重发现了自己的心思,正要多做解释,却听到萧重淡淡说了句:“教我。” “?”老爷子一怔,回过神,捋着胡须说,“但这是祖传的手艺……” 老爷子上下打量了下萧重的穿着,衣料很贵,皇城口音,眼神很凶,可好像意外的……好骗? 萧重果然顺着话说下去:“多少钱肯教?” “十两!至少得十两!”老爷子心虚地说,也不知道萧重会不会翻脸。 萧重眉头一皱,“马上教我。”他拿出十两银子来,递给老爷子,还在惊讶,这祖传的手艺竟然这般便宜。 他还以为会上了天价。 要真的是上了天价,他只能动点粗来交换这门祖传的手艺。 老爷子欢欢喜喜接过十两银子,把糖葫芦的配方和做法都告知了萧重,萧重学得很认真,但他却做得很粗糙,到最后天黑了,才能勉强看上一眼。 萧重认真道了谢,把自己亲手做地糖葫芦带回萧府。 萧序听说四叔回来了,忙出来迎接,迎面而来一个黑衣冷面的高大男人,气势惊人,萧序还心中感慨,果真不愧是大贞的第一战神。 萧序拱拱手问好:“侄儿萧序恭候四叔多时。” 萧重看了眼萧序,淡淡点点头,便是问起了裴宜笑来,“我夫人可来了?” 萧序恭恭敬敬说道:“是,四叔母在院中,我这就带您过去。” “嗯。”萧重答应。 萧序才与萧重并肩带路,“四叔,这边请。”他侧目看了眼身旁威严如同铁塔般的四叔,再想想四叔母那娇娇弱弱的模样,说不定四叔一拳头下去,人就没了。 萧序正胡思乱想着,忽的瞥见萧重手中捏得紧紧护得隆重的……不太美观糖葫芦,觉得最近宁江府的治安许是有些乱了,竟有人拿这等劣质糖葫芦来卖给他四叔! 走了没多久,就到了庭院之外。 庭院门口守着的两个侍卫一见萧重,便弯腰拱手喊了一声:“将军。” 萧重也只是淡淡一应,他早就想要赶快进去见一见裴宜笑,告诉她,这是他亲手做的糖葫芦。 他让萧序先行离开之后,才进去找的裴宜笑。 裴宜笑也听说萧重回来了,她忙出来迎他,迎面而来走在黯淡暮色与冷风之间的萧重,手中拿着一串不好看的糖葫芦。 她愣了愣,上前问他:“将军哪里买的糖葫芦?”莫不是叫人给骗了吧?她又看了那串糖葫芦一眼,当真不太好看。 萧重把糖葫芦递到她的面前,略有些紧张地说:“笑笑,我亲手做的。” “将军亲手做的?!”裴宜笑一惊,脸上惊讶的表情也没能收的住,她呆呆地接过糖葫芦,手指碰到萧重冷冰冰的指尖,一个激灵。 看向萧重嘴边浅浅的笑意时,裴宜笑心中一暖。 她朝着萧重伸出手来,“将军的手好冷,我帮你暖一暖。” 小小的白白的手掌拉住,一股暖意从她的手中袭来,萧重怕自己的手冻到她,又急忙松开,“我的手太冷,别让你受寒。” 裴宜笑执意拉住,“就牵一小会儿,不许放开我。” 她笑眯眯的,咬了一口糖葫芦,味道也是太甜,熬的糖也不细腻,裴宜笑嚼了下,咽了下去。 萧重期待地看过来,“好吃吗?” 裴宜笑点头,拉着萧重的手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软声说,“很好吃。” 她又咬了口糖葫芦咽下,已经回了屋中。 屋里掌上了灯,萧序那边的丫鬟来催两人过去用饭,裴宜笑只好放下手中的糖葫芦了。 两个人相对而坐,她一双眼眸含着春水温柔,将寒意都驱散了不少。 她双手捧起萧重的手来,还是冰凉冰凉的,她望向萧重,“将军,我帮你搓一搓,搓一下就不冷了。” 她的手心摩擦着他的手心手背,她手上的暖意也传递过来。 萧重看愣了她,余光瞥见桌上吃剩下的糖葫芦,下意识便说了句:“想知道这糖葫芦是什么味道。” 裴宜笑搓手的动作慢了些,“那剩下的将军给吃掉?” “我吃剩下的?”萧重带笑反问她。 此时,她才停下手中的动作,不解地看着萧重,“难不成将军还要现场再做一个不成?” 她眼眸弯弯,像是一轮明月高悬。 萧重怦然心动,觉得烛火的摇曳,都让人觉得心神缭乱。 他的笑笑啊,怎么看他一眼,都觉得心猿意马。 他俯下身,低声说,“还有别的法子能知道。” 裴宜笑还没反应过来,张嘴问:“什么……” 话没说完,萧重已经倾身吻上她,逐渐深入,仿佛一寸一寸都是在汲取糖葫芦的甜味。 在别人家中做出这种举动来,她都快要羞死了,红着脸抓着萧重的衣襟,随着他的动作来。 好一会儿,屋外传来脚步声,伴着小柳儿的声音:“夫人,萧知府那边又派人来催了。” -- 第148页 萧重才慢慢松开裴宜笑,小柳儿惊慌失措的“啊”了一声,转头疯狂就跑,小柳儿满脸通红,整个人的脑袋都要缺氧昏厥。 她家夫人和将军竟然在亲吻! 还被她给瞧见了!!!将军不会要杀人灭口吧??? 小柳儿跑得飞快,生怕下一步,就是在生死边缘。 屋里,裴宜笑愣住,羞的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她娇嗔着一把推开了萧重,提着裙摆就往外跑。 跑了两步,冷风袭面,她脸上的滚烫之意才散去不少。 她转过头,萧重还愣在屋中,她鼓了鼓气,跺着脚说:“将军,你还愣着作甚,萧知府已经催过两次了!” 萧重也臊得慌,脖子都红了,刚刚那个时候,就该把门给关上的! 他紧抿着唇,大步走向裴宜笑,两个人亲吻被丫鬟给看到了,都很是羞涩,彼此对视一眼,更是会想到刚才的事情,谁也没有说话。 还是萧重先伸手过来,牵住了她的手。 裴宜笑高高挂起的羞耻心,才稍微少了些,走了没一会儿,她软着声音悄悄问萧重:“将军,糖葫芦甜不甜啊?” 正好是走过还没来得及掌灯的黑暗之处,前面带路的几个丫鬟手中提着灯笼,照亮了前路,没察觉到两个人的异样,只管闷头带路。 萧重心如擂鼓,他猛的垂头在裴宜笑的脸颊上亲了下,贴着她的耳朵说,“很甜。” 在暗处,裴宜笑抿唇笑起。 走在前面的丫鬟一点察觉都没有。 这感觉,好像又甜又刺激。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就是想不出啥标题,就用了个嘿嘿,大家别误会,嘿嘿 第71章 嘿嘿(3) 萧序的婚礼很是繁琐, 繁文缛节, 一样没少。 和当初裴宜笑与萧重在驿站时的一切从简, 全然不一样, 隆重极了。 作为四叔母, 裴宜笑也单独给新娘子吴家小姐备了礼物,是一套头面, 很是金贵。 成亲那日,萧序早早的就去吴家将吴滟接了来, 吹吹打打,整个宁江府都热闹得很,整条街上都吹锣打鼓,祝贺萧序新婚。 将吴滟接到萧家, 与萧序交好的朋友们嚷嚷着要他提前作一首却扇诗,瞧瞧新娘子如何貌美。 萧序才情出众, 当场便做了出来。 团扇退去, 扇后的佳人面容昳丽,娇媚动人, 盈盈一笑之间, 便是勾人心弦,远远瞧见了的裴宜笑一愣,她还以为萧序的新娘子将会是个端庄贤淑、才情出众的, 可这一瞧,竟然生得如此妩媚动人。 一时间,众人都看向吴滟, 眼睛都看直了。 萧序言笑晏晏,不着痕迹挡在了吴滟跟前,微微一笑。 裴宜笑回头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的萧重,竟然也是在看着吴滟,裴宜笑鼓了鼓气,轻轻哼了一声:“将军,侄媳妇儿可还好看?” 萧重回神,抓住了裴宜笑的小手捏了捏,眼中含着笑意:“笑笑,这次是真的吃醋了?” 裴宜笑抽回自己的手来,“将军,这么多人在呢,怎么说牵就牵了,被人看到会被笑话的。” 萧重凑过去些,在别人看来,就像是萧重在与裴宜笑说悄悄话一样,他说道:“别吃醋了,我没看别人,是在想,我好像未给你作过诗。” 裴宜笑哪能不信他。 她看了眼萧序与吴滟,低声对萧重说道:“成亲都快一年了,将军才想到这茬儿。” 那时候在驿站,一切从简。 裴宜笑顾虑萧重怕是作不出什么诗来,便将这一环也给取消掉了。 她那时候的婚礼与萧序的一比,可见寒酸,没有父母亲戚在旁,也没有各种繁文缛节,不过有天地为证,也有他那些兄弟们热闹,不算惋惜。 萧重拧着眉头在沉思着事情,裴宜笑用手把他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柔声道:“将军别皱眉了,若是让人瞧见,还以为你不满意这门婚事呢。” “是我不好。”萧重认错。 将吴滟送回房中,萧序就被他那些同窗好友或是同僚拉着去饮酒,大有一副不喝醉不让走的架势。 萧重和裴宜笑则是跟着宗族的人坐在一桌,这一桌全都是宗族之中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了。 席上有个要叫做六姑婆的长辈,看了萧重和裴宜笑之后,就对萧重说:“虽说你如今是大将军了,可我小时候还帮你换过尿布片子,在这儿,姑婆就要多说两句了。” 裴宜笑垂眸,淡淡抿了一口茶。 萧重敬重长辈,点了下头:“姑婆请讲。” 六姑婆睨了裴宜笑一眼,“你和你媳妇儿也成亲快一年了吧,这肚子也没个动静,你娘也没话说?” 萧重摇摇头:“没说。” 裴宜笑瞥了身边的六姑婆一眼,柳眉不着痕迹蹙了下,很快松开。 六姑婆“哎哟哎呦”两声,愈发是拿出了长辈的派头来,“你娘不说,我可要说道两句,这没个子嗣怎么成?赶紧找个大夫瞧瞧,也赶紧纳几门妾室,这子孙后代,当然是越多越好。” 裴宜笑轻轻放下杯盏。 她温柔含笑站起身来,理了下裙摆,温声说:“我去去就回。” 她转过身,不高兴的瘪了瘪嘴。 萧重也知道了六姑婆的意图来,正想要追上裴宜笑,六姑婆就急忙拉住了他的手,不悦的重声说:“你媳妇儿什么臭脾气,可得好生管教。” -- 第149页 六姑婆继续说:“我有个侄女,性情温纯,知书达理,瞧着就是个能生的,不若你带回去做个妾……” 刚说完,萧重拂开六姑婆的手。 六姑婆夸张的“哎哟喂”一声,还想多说,抬眸却看到萧重黑沉沉冷凝的脸色,骇人得很。 六姑婆赶紧就闭了嘴。 萧重道:“不必。” 他拂袖转身,跟着方才裴宜笑离开的方向走过去。 桌上,六姑婆瘪了瘪嘴,满脸写着“不识好人心”的样子,嘟嘟囔囔的:“不必就不必,有什么好凶的。” 桌上别的长辈看了听了,都不言语,这六姑婆可是一张利嘴,当初就骂遍了整个宁江府,没人敢去招惹。 裴宜笑可不敢在那桌上多留,要是回过头六姑婆问她愿不愿意给萧重纳妾,她心底里当然不愿意,可若是实话实说,难免会在宗族中落下心眼小、悍妻的名声来,到时候连带着萧老夫人的名声也不好了。 可她又不想说愿意,只能赶紧退出来。 从热闹的前院往后去,总算是安静了许多,她站在池塘边上,搓了搓手,往手心里哈口气暖和一些。 没过一会儿,急促的脚步声就响了起来。 裴宜笑转过头,见到迎面而来的人果然是萧重,四周的丫鬟仆人都在前院忙活,后面仅有的人也在萧序的房间里服侍新娘子。 花园里没人,裴宜笑向他跑了两步,一把扑入他怀中。 萧重叹了口气:“笑笑,我没想过要纳妾,你别生气了。”他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帮她把珠花扶正。 裴宜笑闷声说:“将军当真不会纳妾?” “笑笑,你怎能如此看我。”萧重正色,声音一沉,“我萧重说了这辈子只你一人,便是一人,你也只能喜欢我一人。” 裴宜笑唇角勾起,伸手在他的下巴上摸了下,“知道了将军,我心中当然只有你一个人。”她弯了弯眼眸,说出了实话来,“我也是不想要将军纳妾,只想要将军喜欢我一个人就好,所以方才只会离开。” “这般信我?”萧重问。 她仰起头,水光盈盈的眼眸倒映他的脸颊,“自然信你。” “夫人,原来您在这儿啊,刚刚奴婢……”小柳儿的声音从一边传来,伴着她轻巧的脚步声。 直到近了,小柳儿的声音戛然而止。 裴宜笑和萧重一齐转头看去,冷风也吹得厉害,吹得小柳儿一下子红了脸,也红了眼。 小柳儿忙埋下头,呜咽着说:“奴婢又错了!奴婢什么都没看到!” 萧重松开裴宜笑,往小柳儿的方向走了一步。 小柳儿吓得撒腿就跑,她真的知错了!她不该三番五次地撞破夫人和将军亲密!求求将军不要杀她灭口啊! 裴宜笑脸上微烫,拉住了萧重,笑了下,“将军与一个小丫鬟闹什么。” 萧重停下脚步,“应当带繁星来的。” 裴宜笑抿唇笑了。 距离开宴还有些时候,裴宜笑可不想回去看到六姑婆那副嘴脸,萧重就陪着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想到会遇到原本应当在宴席上招待宾客的萧序。 “嘘。”裴宜笑对着萧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看向不远处的萧序。 “他怎么在这儿?”萧重不禁问。 萧序左右看了一眼,将手中提着的油纸包放在窗台上,轻轻敲了下面前的窗户,裴宜笑与萧重站在不远处看了下。 裴宜笑低声问了下萧重:“那里似乎是萧知府的房间?”如今是婚房,新娘子吴滟就在里面。 “是。”萧重应了一声。 这时,萧序房间里的窗户打开了,里面露出一张娇艳欲滴的面容来,吴滟偷偷看了眼四周,笑眼弯弯看着萧序。 萧序将窗台上的油纸包递给她,吴滟笑盈盈在他脸上啄了下。 亲眼看到的裴宜笑红了脸,巴不得自己根本就没去偷看,她总算是知道了小柳儿那种心情了。 她还没自己捂住眼睛,萧重就已经伸手过来把她的眼睛给捂住了。 他贴在她耳边说,“笑笑,别看别人,只能看我。” 裴宜笑脸上正红,胡乱点了点头。等到萧重松开手时,萧序已经不见了,只留下吴滟抱着油纸包,从中拿出一个糕点咬了口,笑得风情万种。 她与萧重悄悄离开,慢吞吞往前院走。 裴宜笑睨了萧重一眼,说:“你们姓萧的怎么都一样,就这么喜欢走窗户?” 萧重疑惑看向她。 她说道:“也喜欢从窗户递吃的。”她脸上的红晕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温温柔柔的笑意,“那时候我们在驿站成亲的时候,你也怕我饿了,从窗户翻进来给我吃的。” 想到那时候,裴宜笑心中一片柔光。 她竟然抱着嫁衣跑了那么远去成亲,这可能是她一生之中最为传奇的时候了。 萧重也淡淡一笑,“萧序那小子没我厉害,他翻不进去。” “噗嗤。”她笑出声来,侧目看着萧重颇为傲气的神情,实在是忍不住,“是是是,这天底下,就属我家将军最厉害了。” 萧重抿着唇笑。 回到席间,六姑婆还想说纳妾与她侄女的事情,还没说出口,就被萧重的一个眼神喝止了回去。 六姑婆埋头夹菜吃,裴宜笑爱吃一些清淡的,萧重便帮她夹了一些。 -- 第150页 两个人之间浓情蜜意,在场的长辈们都觉得六姑婆让人家纳妾,真的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玩玩闹闹又是一夜,傍晚时候,萧序与吴滟拜了堂送入洞房,萧序的好友们又去闹了一番洞房,整个萧家都热闹极了,嬉笑之声响彻了整个宁江府。 婚礼过后,萧重神秘兮兮地拉着裴宜笑回了房中。 房中的桌上摆着饺子与酒盏,她惊讶地看向萧重,萧重转身已经将门给关上了。 “将军你这是?”裴宜笑指了指桌上的饺子。 萧重道:“我们成亲之时,太过简单,今日见了萧序的婚礼,有好些遗憾。” 他牵着裴宜笑的手走到桌边,夹起一块饺子来,“咬一口。” 裴宜笑含羞一笑,知晓萧重的意思,原是要将当初繁杂的礼节在今日补齐全,不留遗憾。 她咬了一口萧重夹起来的饺子,饺子都有些凉了,她还没来得及咽下,萧重就已经吻了上来,一人吃了一半。 萧重舔了舔唇,“味道很好。” 裴宜笑戳了萧重一下,他可真的是坏。 吃完饺子又喝了交杯,烈酒下肚,灼热的感觉顺着喉咙一路往下,驱走了身体之中的一丝寒意。 “笑笑,这边来。”放下酒盏,萧重又牵着她的手到了床边。 被褥上放了一把团扇,他将团扇递过来,“笑笑,我也要为你作一次却扇诗。”她愣愣的接了过来,由着萧重的动作坐在了床边。 她眼波温柔,用团扇将脸颊挡了起来。 团扇之下的一张脸蛋,悄然红了。 萧重蹲下身后,手搭在她的膝盖上,黑眸盯着她的扇面许久。 裴宜笑正想说“作不出来也不打紧”,还未出口,萧重已经出了声:“笑笑,我可作了。” 她垂头“嗯”了一声。 萧重道:“美人臻首覆红妆,且将薄雾作轻纱。少女眉眼春带笑,莫让小扇掩娇容。” 一字一句,皆入心间。 裴宜笑红着脸,将团扇移开,绯红脸颊落入萧重眼中。 可真是,眉眼春带笑。 她在心里头默默又重复了一遍萧重作的诗,及不上萧序那么好,可句句都入了她的心中。 莫让小扇掩娇容。 她自却扇瞧他。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通知:应该还有几万字完结了。从开头谈恋爱到结尾,将军人生赢家了! 特别想写将军和笑笑的日常,带娃日常啥的,不写在正文了,写在番外里,到时候老板们可以选择买不买番外哦。 第72章 嘿嘿(4) 正月十五, 宁江府不宵禁。 一到傍晚, 天色就阴了下来, 天上黑沉沉的一片。不一会儿, 天际就已经升上了不少孔明灯, 将黑漆漆的天幕照亮。 吴滟特地来找裴宜笑出去逛夜市。 萧重一听,肯定不想答应, 本来裴宜笑已经约好与他一起了。 到最后,也是裴宜笑、萧重、吴滟、萧序一同出去的。沿着街巷走, 人来人往,偶尔会被人撞上一下,萧重就拉着她的手,慢慢往前走。 萧序与吴滟正当新婚, 还没有像是萧重这般的厚脸皮,就算是吴滟几次三番想要撩拨萧序, 也没能成功牵手。 走到巷尾, 吴滟请裴宜笑吃了一串土豆丸子,吃完之后, 四个人才决定分开。 裴宜笑还没吃过宁江府的吃食, 萧重便由着她吃新鲜,一路吃过去,她没有撑, 反倒是萧重撑得不行。 她走在人来人往之间,笑了起来,“这是与将军一起过的第二年, 每一天都很欢喜。” 萧重也看向她,手中还抱着没来得及吃完的吃食,就算是他食量大,也是吃不下了。 他淡淡说道:“欢喜便好。” “将军,谢谢你。” 小孩儿在路边放着爆竹,发出一声巨响来,正巧萧重没听到这一句道谢,转过头黑着脸吃自己怀中的吃食。 在街上走了一会儿,迎面走来了一个粗衣男子,一下就撞上了裴宜笑。 她“哎哟”一声,往后踉跄两步,被萧重扶住了腰。萧重黑沉沉的眼眸扫过去,威严压下,凌厉骇人,粗衣男人吓了跳,忙弯了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人太多了没注意。” 萧重沉沉说:“小心些。” 粗衣男人忙不迭点头:“是是是。”他赶紧撒腿就跑。 萧重扶着她的腰问:“没事吧?” 裴宜笑摇摇头,“没事,就被撞了一下,哪里能有事?又不是瓷娃娃。” 萧重帮她掸了掸身上沾上的灰尘,叹了口气,“在我心里,你就是。” 他如此强硬,裴宜笑也不与他争辩了,点点头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那日后还希望将军好生护我了。” 萧重挺直身体,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将她护在身前,无人可近,他本就是她的守护将军。 萧重道:“自然护你。” 又走了会儿,裴宜笑走得累了,便停下来在路边看天上密密麻麻的光点,那些承载着众人美好愿望的孔明灯,一定能送到天上。 裴宜笑往腰间摸了下,却摸了个空,心中一惊,往腰间看去。 她挂着的玉佩不见了! 那是萧重送给她的定情之物! 她霍然站起身来,萧重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着急说道:“将军,我的玉佩不见了!我要回去找找……” -- 第151页 玉佩? 萧重眼中掠过一片隐晦,将平日里的几分冷淡遮掩,等裴宜笑再着急的唤一声“将军”时,他才又回过神,淡淡说:“不急,我先送你回府去,你在府中等我,我一定给你找回来。” “可是将军,那是我自己弄丢了……我当自己找回来。” 萧重扶着她的肩膀,强硬道:“笑笑,听话,我保证给你找回来好不好?我知道在哪儿。” 裴宜笑不放心的拉着萧重的衣衫,哈出一口雾茫茫的白气来,“将军,今日人多,你要早些回来。” “好。”萧重答应下来,就要送她先回萧府。 裴宜笑依旧放不下心来,又说道:“将军,若是找不到了便不找了,你要早些回来啊。” 萧重沉默了片刻,才慢吞吞应了一声“好”。 那是他送给裴宜笑的定情之物,一定能找回来的。 回到萧府之后,萧重又转身出了门,要去帮她找玉佩。她目送着那道高大的身影隐没在万家灯火之中,渐渐不见。 裴宜笑有些恼自己,怎么就如此不小心,就把玉佩给丢了呢?她回到房中,撑着下巴回想究竟是丢到哪儿了。 思来想去,却觉得是被人给摸走了。 很大可能是在街上撞到她的那个粗衣男人。 再回想起萧重的表情,他怕是早就想到了这里,这会儿应当去找那个男人算账去了。 裴宜笑有些坐不住,本想让人知会萧序一声,可人家新婚夫妻单独处一处,她还是不太忍心打扰。 过了约摸一个半时辰,宅院外的声音渐渐小了,桃香揉着惺忪的眼睛走来,手中拿了一盏灯笼。 一看裴宜笑在,竟然还没睡,自己顷刻间也精神了起来,“夫人,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奴婢服侍您歇息?” 丢下手中早已经凉透了的茶,裴宜笑站起身来,“小柳儿呢?” 桃香回答道:“柳儿姐姐不敢来见夫人,就让奴婢过来看看。” 裴宜笑看了眼天色,还是放心不下萧重一人在外面,就算他身手功夫好,身强体壮,能敌百人,可他一不在,她的心就没着落。 她找出厚厚的披风来穿上,“随我出去接将军。” 都已经这个时辰了,不管萧重找没有找到玉佩,都该回来了。从房中出去,冷风阵阵,风中带着燃放爆竹过后的味道。 一抬起头,天上竟然飘起了雪花来。 宁江府的雪和皇城的大不一样,皇城的雪总是下得很大,没有多久就能够积成厚厚的一片。 而宁江府的雪,却格外温柔。 安安静静从夜空中飘落下来之后,很快也安静的消失于无形。 裴宜笑正想要桃香去取一把伞来时,桃香猛一抬头,就看到了飘雪之中走来的男人,惊喜说道:“夫人,是将军回来了!” 她朝着门口看去,小小庭院的狭窄门前,萧重快步走来。 他一双黑眸如同凌厉的刀剑,不说话的时候,总会让人觉得他这个人极难相处,也很吓人。 裴宜笑却知道,他有多温柔。 她远远朝着萧重笑了下,他走得更快了些,过来将将她的披风拢紧,蹙眉说:“下雪了,怎么还出来。” 裴宜笑拉住他的手,冷冰冰的,她拽着他的手往自己的披风中塞,希望能暖和一下。 桃香觉得自己有些多余,砸吧了下嘴,提着灯笼默默退去了。 怪不得小柳儿不愿意来,原来服侍将军与夫人是这等虐人之事! 萧重还是把自己的手从披风中拿出来,从怀中摸出一枚玉佩递给她,“笑笑,幸不辱命,找回来了。” 裴宜笑接过来,郑重握在手中,她松了口气,目光愈发温柔起来,“将军是在哪里找到的?” 她小心又把萧重的手拉入披风之中,希望能暖和一点。 两个人并肩回到房中,一边走,萧重一边云淡风轻说:“不过是被一个贼子给偷去了,我出去找到他,同他讨要了回来。” 萧重说的很是轻松,可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容易。 要在偌大的宁江府找一个人不是易事,何况今日人还这么多,热闹得很。萧重把自己带来的近卫全都派了出去找人,也花了大半的功夫才找到。 那个贼人是个胆小的主,被萧重的剑给吓尿了裤子,赶紧把玉佩还了回来。 事后萧重就差人把他看守起来,等明日再交给萧序处置。 萧重没说其中的艰辛,可裴宜笑却能够体会到,她紧紧攥着这玉佩,轻声说:“将军累了一晚上,且先稍坐,我帮你倒杯热茶暖暖身子。” 萧重依言坐下。 房里的壶中水早已经冷了,她便让隔壁房间的小柳儿去打了开水过来,泡了新茶,也烧了洗澡水。 房间外面的片片白雪缓缓坠落,有些像是春天里飘散开来的花瓣。 裴宜笑看了眼后,将房门给关上,萧重正在屋里洗澡,用一扇屏风给挡住,只能听到水声清脆,屋里热气雾蒙蒙的。 她将披风脱下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又将头上的珠花簪子取下,屏风之中的水声还在响着,裴宜笑就低声问了句:“将军,我来帮你搓背?” 里面,水声一顿。 萧重回应:“好。” 裴宜笑才慢步走进去,接过他手中的帕子,帮他搓着背,他背上的伤痕因为用过了雪肌膏,不如从前那么狰狞。 -- 第152页 她越擦,萧重的背也越僵硬。 她的力气,就像是猫儿一样,那样擦着,软绵绵的,还很痒,活像是在撩拨他一样。 萧重起了火,有些无奈地侧身抓住了她的手,叹了口气,“笑笑,莫擦了,一起洗吧。” 他声音比以往时候还要低沉一些,裴宜笑脑子一懵,想起了每每在做那种事情时,他便是用这种声音伏在她的耳边,唤她的名字。 声声都让裴宜笑软了全身。 裴宜笑犹豫片刻,还是低低“嗯”了一声,缓慢褪去衣衫。 两个人第一次在水中如此,直到水凉了,他才抱着她上了床,也不知是做了多久。 第二日起来,早已经是日上三竿。 院子里有些吵闹,好像是在说中午吃些什么菜,身旁的位置早已经凉了,也不知萧重究竟是起来了多少时候。 她撑着床想要起来,可腰上酸的厉害,腿也发软,她竟然有些恼了昨夜里萧重不知节制。 可想到昨夜自己也实在放浪,不禁红了脸,又躺了下来,埋头进了被窝之中。 好冷,不想起来。 左右不在皇城之中,也没人说她的不是,她耍耍赖不起来,也行吧。 裴宜笑裹在暖和的被窝里,迷迷糊糊又睡了一觉,耳边好像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脚步声也渐渐近了。 好像有人在她的唇角亲了下,她才惺忪睁开眼睛,操着软糯带着还未睡醒的声音唤了一声:“将军。” “嗯。”萧重答应一声,把手钻进被窝之中,他冰冷的手不慎碰到了她的腰,冷得她一个激灵,直往里面缩。 萧重笑了下,“笑笑,你若是再不起,我可要抱你了。” 裴宜笑红了脸,她里面可没有穿衣裳,她摇摇头,“这都要怪将军,腰疼腿软,起不来了,就想要多睡一会儿。” 萧重也想到了昨晚的事,竟然在水中作出那么过分的事情来,再看屏风后头,水渍都还没干,裴宜笑还没起,他也不敢让人进来收拾。 他略不自在地别开头,干咳两声,“可是已经快要用午饭了,你不起来,要在床上用饭?” 裴宜笑抿唇偷偷笑了下,“可以吗?” 水汪汪的眸子看过去,萧重心都软了。 萧重道:“你就知道我肯定会答应你。”他站起身来,要去把午饭带进来,“我马上回来。” 裴宜笑伸出一段白皙的小手臂来,拉住了他的手,“等等。” 她的手腕上,留下了他昨夜掐红的印记,他掐着一双手腕,让她不能逃走,在他身下承欢。 萧重愈发觉得自己禽兽起来,脖子慢慢都变了颜色,却还镇定地问她:“怎么了?” 裴宜笑眯了眯眼睛,“将军,你低下头一些。” “嗯?”萧重不解弯下腰来,靠近她。 裴宜笑撑起半边身子,用被子挡住身体,只露出一双纤瘦的肩膀来,肌肤如雪,其上坠着红梅几朵。 萧重瞥了眼,都觉得自己血气翻涌。 他还没从肩膀上收回目光,裴宜笑已经靠过来,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下,他泛着青色的胡茬有些扎人。 萧重一愣,裴宜笑垂眸低声说:“将军,谢谢你。” 萧重愣着回应:“不、不客气。” 裴宜笑已经松开手,他舔了舔唇,转过身走了两步,才后知后觉起来,他方才竟然是被她给调戏了。 他摸了下下巴,方才她亲过的地方,仿佛都存着一股香甜的味道。 他转过身,看到半倚在床上的裴宜笑,她没察觉到他的目光,还低着头,舔了下唇眯眼笑起,满脸温柔。 见此景象,萧重的心脏都快要从胸腔之中跃了出来,他回过头,也低下头,笑了起来。 天虽然冷。 心里面,却暖融融的。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 第73章 嘿嘿(5) 宁江府的日子, 安静祥和, 很是美好。 裴宜笑与萧重在这里, 过得甜甜美美, 她脸上的神采, 比以往还要娇俏上了几分。 只是可惜,过了年之后, 两个人就得启程回皇城了。 萧序领着吴滟来送别,说好了今年一定要抽出时间去皇城看望萧老夫人, 萧重应了下来。 回皇城的漫漫之途,可够无聊得紧,好在萧重在身边,裴宜笑咬咬牙也就坚持了下来。 回到皇城之中, 她偶尔去参加某位夫人举办的宴会,又或者是与思琦说一说话, 一转眼的时间, 天气就暖了起来。 菜园子里的花种也发芽茁壮长了起来,含着花苞。 今年她与萧重又种下的蔬菜, 也生得极好, 比去年还要旺盛一些,涨势喜人。 最近萧重又是忙碌起来,据思琦所说的, 裴侯爷也忙得很,大概是皇宫里快要出大事了。 思琦在宫中人脉广,与各路娘娘公主都有门路, 她偷偷告诉裴宜笑,许是天子快要不行了,七日之前便已经倒床不醒。 裴宜笑吓了一跳,很快又镇定下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在家中算算账本,吃些补药。 这日,晴好。 萧老夫人派了丫鬟来请她去荣华堂,裴宜笑没想起来怎么回事,便傻傻问了句:“可是有什么事情?” 丫鬟没来得及说话,繁星倒是先笑了出来,说:“夫人怕是忘了,三个月一次,唐大人就会从太医院过来,给您诊脉啊。” -- 第153页 裴宜笑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 她还真的是忘了这件事情。 收拾好之后,她便往荣华堂去,唐太医一看裴宜笑面色红润,呼吸绵长,满意地点了点头:“夫人看起来精神很是不错的样子。” 裴宜笑淡淡一笑,“承蒙唐大人照料了。” 萧老夫人让裴宜笑先坐了下来,唐太医在旁诊脉。 唐太医手诊在脉搏上,久久没有放手,眉头微微拧了拧。平日里,唐太医诊脉只需片刻的功夫,今日却这么久了,还露出了难色来。 裴宜笑不禁想到了近来自己,的确是有些异样。 颇有些嗜睡,整个人都懒惰了起来,她还只觉得这是春困罢了。 她如今惜命得很,还想要与萧重长长久久一辈子,若是生了什么疾病,她……她没法子想象下去了。 许久,唐太医终于收回手。 萧老夫人在旁也是担忧得紧,不等裴宜笑问,萧老夫人就已经问出了声:“太医,笑笑的身子可还好?哎哟,你这一蹙眉,我心都要跳出来了!” 裴宜笑也担忧地看向唐太医,又安慰萧老夫人,“母亲,没事的,听太医好生说说。” 唐太医一拍大腿,咧开嘴笑了起来,他捋了捋自己的八字胡,“夫人无需多虑,只是方才确认了一下,并无大碍。” 裴宜笑:“确认?” 唐太医点点头,朝着两个人拱了拱手,“恭喜恭喜,萧夫人这是有孕了啊,应当是有两个多月了。” 堂屋之中寂静一瞬。 裴宜笑与萧老夫人面面相觑,她脑子里嗡嗡作响,手不自觉放在了小腹上。 有孕了。 若是两个多月的话,便极有可能是在宁江府的时候怀上的…… 她垂眸温柔抿唇笑了下,还是萧老夫人回过神来,乐呵呵赠给了唐太医不少物件和金银。 唐太医开了些安胎的药,萧老夫人才亲自送唐太医离开。 萧老夫人从外头回来,笑得眼尾的褶子多了几层,一个劲儿的盯着裴宜笑:“祖宗保佑啊,萧家有后了,有后了。” 裴宜笑淡淡一笑,“有了有了。” 萧老夫人道:“快,快些让人知会将军一声。” “等等。”裴宜笑出声制止,“母亲,不必急在这一时,将军在宫中正忙,不用派人去知会,等他晚上回来,我自会与他说的。” 萧老夫人也冷静下来,拉着裴宜笑的手说:“合该如此。” 这是裴宜笑的头胎,得知她有孕后,萧老夫人可不准她再做别的杂事,把家中的账本开支又拿了回来,让裴宜笑安心养着就是。 到了晚上,萧重让人回来传了话,晚饭不一起吃了,让裴宜笑先歇下,不必等他。 但他不在,裴宜笑吃着饭食,也没有什么滋味,只是草草吃了一些,又喝了些安胎汤药。 小柳儿在屋里掌了灯。 繁星服侍她洗了脸,一看她不停向门口张望的模样,不禁笑了下,“夫人,将军只是迟一些回来,您也不必时时张望啊。” 小柳儿在旁撅了撅嘴巴,不就望一望嘛,繁星姐姐可真是大惊小怪。 要是看到夫人与将军亲密的样子,怕是胆子都要吓破了。 裴宜笑淡淡点了点头,让繁星与小柳儿先下去了,她躺上床,手搭在自己的小腹上,脑子里回想着从前经历过的事情。 从与萧重相识到如今,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而如今,她与萧重,也有了孩子。 她还在想要与萧重亲自说,强撑着没有入睡。 许是因为有孕了,她整个人都困倦得很,靠在床边迷迷糊糊的。 直到萧重回来,她才猛然惊醒。 正在脱衣服的萧重愣了一下,把衣服换下,“是我吵醒你了?” 裴宜笑摇摇头,理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抱住萧重,双手环着他的腰,仰头看着他说,“将军没有吵醒我,是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萧重蹙眉,“我差人回来说不必等我,不然明日你又没有精神。” “可是我有一件事想要与你说。” 萧重敛眸,“何事?” 裴宜笑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襟,萧重心领神会弯下腰来,她贴在他的耳边,软声说道:“将军,我有孕了。” 萧重浑身一僵,眼睛都直了。 裴宜笑抿唇笑着,退后了两步,萧重还保持着弯腰的姿态,像是一座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她捂嘴笑出声来,眼眸弯弯,“将军,该回神了。” 萧重喉结上下滑动,仔仔细细看了眼巧笑倩兮的裴宜笑,不敢置信地问了一句:“笑笑,你方才同我说什么?” 裴宜笑耳垂微微泛着红,在燃得正旺的烛火下,晶莹剔透。 萧重很想吻一吻她的耳垂。 裴宜笑娇滴滴说道:“将军,我是说,我们快要有孩子了。” 萧重一步到她面前,揽入怀中,“笑笑,真的??” “我骗你作甚。” 他抱着她时,裴宜笑都能感觉到他手上的颤抖与内心的惊天骇浪,他想要像平时一样使劲拥她入怀,又怕伤到了她,手足无措。 裴宜笑笑话他的失态,“将军,这么高兴?”她笑话萧重时,全然忘了自己得知有孕时激动,萧老夫人也笑话了她许久。 萧重松开她,想要碰一碰她,却又有些怕,只讪讪的说:“高兴,高兴,我的笑笑有了我的孩子,我高兴。” -- 第154页 他一连说了许多高兴,裴宜笑也轻声道了句“我也高兴”,萧重一看时辰,已经是这么晚了,他的心又冷静下来,一把抱起她,安稳将她放在床上。 裴宜笑羞怯的用被子捂住自己,露出一双杏眼看向萧重,他胸前的衣襟半开,露出里面精壮的肌肉与线条来。 她咽了口唾沫,往里躲了躲,“将军,太医说了,前几个月不宜行房。”她脸上更红,“将军还那么厉害,我怕……” 萧重脖子也红了起来,上了床一把拥住她,“笑笑,我不动你,真的不动。” 他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 意会错了萧重的想法,裴宜笑羞得钻进了萧重的怀中,轻轻“嗯”了一声。 她困得厉害,很快就入了眠。 翌日起来,萧重又已经不见。后面萧重也越来越忙,倒是卢沙与方必等几个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给她,庆贺将军有孩子了。 思琦也听说了这件事,整个庆安侯府也知道了,侯夫人带着思琦来,告诉了她不少孕期之中的事情。 侯夫人还特地把思琦支开,和她说了房事当节制,听得裴宜笑面红耳赤,赶紧制止住了侯夫人。 日子过去,裴宜笑这一胎养的极好,面上不显,不说的话,也没人知道她有孕了。 也是这个时候,天子崩了。 天子崩了那一夜,已经夜深,萧重还没回来,裴宜笑便隐隐约约有些猜测,第二日宫中的鼓响过了几次,天子崩了,举国皆哀。 皇城之中所有的娱乐宴席都停了,大户人家几乎都闭门不出,天子崩后,也乱过一点时候,一些想要搏一搏的皇子趁乱而起,却被萧重直接给压了下去。 最后太子登基,成为新帝。 皇城才安定了不少,过了没多久,皇城中已经恢复到之前的热闹。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翻查旧案,将曾经被诬陷而流放的顾家平反。 只是顾家被流放后出了事,整个大家族,只剩下了一个孤女顾昭昭。 新帝怜惜,将顾昭昭接了回来,暂时留在宫中,以慰顾家冤魂。 等萧重忙完了朝堂上的事情,裴宜笑的肚子已经隆起,掰着手指头一算,还有三四个月便要生了。 全家上下都仔细着她,生怕她吃错了东西,或者摔了。萧重忙了好一段时间之后,也不出门了,日日在家中陪着裴宜笑。 这些日子热得很,萧重便亲自给她扇扇子打风,裴宜笑见了,都笑着说:“将军待我这么好,我都不舍得把这个小家伙生下来了。” 萧重沉了沉脸,“莫要胡说了,只想着快些生下来。” 他凑过去在裴宜笑的脸蛋上亲了亲,吻了下她的唇瓣,松开后舔了舔唇瓣,贴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说:“笑笑,自从有了这个小家伙之后,我可一点都不好受。” 裴宜笑愣了下,脸慢慢红了起来,推了萧重一把,“没个正经。” 萧重继续替她扇扇子。 这时候,丫鬟在外面唤了一声:“将军,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裴宜笑接过他手中的扇子,“快些去吧,莫让母亲等着急了。” 萧重站起身来,“我去去就来。” 萧重快步前往荣华堂,萧老夫人在堂中踱步,见到他来,又有些欲言又止。 斟酌再三,萧老夫人还是说道:“我这儿有事要与你商量一番。” 萧重点点头:“母亲但说无妨。” 萧老夫人喝了一口凉茶,“前些天陛下接回来的顾家姑娘,可还记得?” 萧重拧着眉头想了下,似乎是有点印象,点了下头。 萧老夫人说了下去,“那位顾小姐……十年前与你有过婚约,只是后来顾家举家逢难,你们又远在夷地,这件事才作罢。” 萧重猛的一个抬头,眼中威严尽显,“婚约?!” 萧老夫人在萧重炽热的目光中,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是,如今你与笑笑成了亲,两家的长辈也都不在了,依我的意思,这个婚约也不必遵守了。” 萧重敛眸,满意“嗯”了一声,他也不可能去遵循。 他抿了抿唇,“所以让我过来是作甚?” 萧老夫人:“虽说婚约是没了,可当初顾家与我们家也是世交,她家出事未曾帮上忙,是我心底里一大遗憾,今日昭昭派人来同我说,她在城中无依无靠,连曾经的府邸也赐给了别人,在宫中更是不自在。” 萧重皱了下眉头,“母亲的意思是?” “她是个可怜的孩子,我便想接她到家中来住些时候,等陛下赏的宅子下来了,再让她搬走,你觉得如何?” 这种事情,一向都是萧老夫人与裴宜笑在管,他不曾插过手。如今裴宜笑肚子大了,所有琐事都是萧老夫人在做,萧重也就由着她了。 他也不是不念旧情的人。 萧老夫人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让人把院子收拾出来,接昭昭过来。”把这件事吩咐下去后,萧老夫人又提点萧重,“这件事你与笑笑说一声,免得误会了。” “是。”萧重答应下来,却不知道这有什么好误会的。 不过回到院中,他还是将萧老夫人接顾昭昭来暂住一事说了,裴宜笑淡淡点头,“这是应该的。” 等到萧重去做别的事情时,裴宜笑又唤了繁星过来,吩咐说:“让老太太那边的人,把顾小姐的院子安排离我远一些。”她沉吟片刻,“与荣华堂挨着。” -- 第155页 繁星“啊?”了一声,“夫人,这是为什么啊?” 裴宜笑垂眸,“她先前与萧重有过婚约,难免会有别的心思。” 她手抚摸在肚子上,声音更加柔和下来,“母亲原没有让她暂住的意思,她却特地差人来与母亲说在城中的孤寂,才使得母亲决定接她来住。” 繁星一想,“夫人的意思是?” “我与将军成亲多时,顾小姐作为外人,怎么说也不当来住。”她说道,“你猜,我让思琦来家中小住,她可会愿意?” 繁星恍然大悟,连二小姐都不可能会来,那这位顾小姐脸皮是太厚了呢还是别有目的呢。 裴宜笑撑着头想,要是这个顾小姐能安分些就好了。 就当她现在只是想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爆炸开心! 第74章 嘿嘿(6) 夏日的雨, 总是来得极其猛烈, 伴着狂风, 吹得皇城暗无天日, 风雨飘摇。街市上也没有多少人走动, 纷纷撑着伞回家去了。 硕大的雨点在地上砸出水花,裴宜笑挺着肚子, 看了眼天色。 繁星撑着伞,踩着水花过来, “夫人,顾小姐正在荣华堂中,老太太和将军都在。” 裴宜笑点点头,“将军可说过什么时候回来没有?” “不曾说过。”繁星抿唇笑了下, “我看将军在那儿坐立难安,怕是早就想回来了。” 裴宜笑也弯了弯眼眸, 她接过繁星手中的伞来, “既然将军想回来了,那我便去接他好了。” “今儿下了这么大的雨, 您可得当心着些。”繁星不太放心的说道。 裴宜笑撑起伞来, 将自己遮挡住,宽大的油纸伞下,雨水浸不进来。 外面风大雨大, 她刚一出去,伞上就被砸得噼里啪啦作响,只是几息的功夫, 伞檐上雨水如注。 风迎面吹来,吹得裙角微微飘动。 从院子到荣华堂,颇废了些许时候,到的时候,侯在荣华堂的淑怡正准备让后厨给她准备安胎的汤药,一出来,就碰到迎面而来的裴宜笑。 淑怡忙福了福身子,“这么大的雨,夫人怎么过来了?” 裴宜笑透过雨帘往里面看了眼,“我想将军了。” 淑怡偷偷一笑,“我带着您进去。”她转过身,领着裴宜笑往里面走,一边说,“今日顾小姐来府中,老太太看今日雨大,怕您着了凉,就没让您过来,没想到这才一会儿的功夫,您就来找将军了。” 裴宜笑也抿唇笑了下,“不知顾小姐要在府中住多久?” 淑怡是个精明能干的,裴宜笑这么一问,她就明白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夫人放心,等陛下赐了宅子,顾小姐也没理由住下去了。” 淑怡继续说道:“顾小姐来了之后,将军那眼神就没落在她身上过。” 裴宜笑淡淡笑了一下,她自然信得过萧重。 从荣华堂进去,淑怡就在门口说了一声:“老太太,夫人过来了。” 萧老夫人惊喜的声音传来,“快快快,快让笑笑进来,这么大的雨。”屋里的丫鬟把门打开,裴宜笑就将雨伞交给了淑怡,含笑走进去。 萧重一个起身,就已经到了她的面前,伸手牵住了她,沉沉出声:“这么大的雨,怎么出来了,莫要着凉摔了。” 周围的人都瞧着呢,裴宜笑可不好意思,抽回自己的手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嘟囔:“来接将军回去,怕将军今晚不陪我用饭。” 萧重道:“我本也打算回去了。” 一边,萧老夫人笑呵呵与顾昭昭介绍:“昭昭,快来快来,这是你萧重哥哥的媳妇儿,裴氏。” 迎面而来的粉色衣裙的女子,一双目光清澈见底,模样秀气,好像是从试卷里养出来的一样。 顾昭昭福了福身子,唤了一声:“裴姐姐安好。”她笑起来说,“早就听说裴姐姐生得好看,不仅仅是阿重哥哥对姐姐死心塌地,听说姐姐还有一个前夫。” 裴宜笑手指一紧,可脸上却是神色不变,依旧是那副温顺的样子。 萧老夫人拉了下顾昭昭,萧重的脸色也是冷了下来。 萧老夫人道:“那可不是,你哥哥最是宠笑笑了。”试图缓解这一刻的气氛。 哪知萧重最是听不得温故知这个人,脸色垮下,比今日的大雨天还要阴沉。 萧重沉声说道:“顾小姐这是在我面前搬弄是非?” 顾昭昭脸上的笑容一僵,裴宜笑还是那副淡淡笑着的样子。 顾昭昭慌乱起来,“阿重哥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是无心的。”她看向裴宜笑,“姐姐这么大方,应该不会同我计较吧?” 萧重眉头蹙紧。 裴宜笑往萧重身后躲了躲,温柔笑着,“我想顾小姐也是无心的,将军莫要气恼了。”她说,“来者是客,哪里有与客人置气的道理。” 被她一劝,萧重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一些。 萧老夫人没话说,正如裴宜笑所言,顾昭昭是客,她出言教训不妥。可若是出言袒护了,岂不是明明白白偏心。 裴宜笑扯了下萧重的衣摆,软声说:“将军,咱们回去吧,我让繁星在小厨房准备了汤药。” “好。我去给你拿蜜饯,那样药就没那么苦了。” 裴宜笑弯了眼眸,“嗯。” 两个人同萧老夫人告辞,萧老夫人自然放两个人离去,顾昭昭在旁出声:“阿重哥哥和裴姐姐这就要走了吗?晚上莫不是不一起用饭?” -- 第156页 自从裴宜笑有孕之后,就鲜少与萧老夫人一起用饭了。 她脚下顿了下,回过头,淡淡一笑,“的确是不在一起用饭,顾小姐想要吃什么,尽管吩咐厨房就是。”她眼眸眯了下,“日后顾小姐莫要唤我裴姐姐了。” 萧重垂眸看向她。 顾昭昭愣了下,歪头疑惑,那双水灵灵的小鹿眼中,写满了大大的疑惑。 裴宜笑缓缓道来:“你既然唤我夫君一声哥哥,日后就叫我嫂嫂。” “嫂嫂?”顾昭昭下意识重复了一次。 裴宜笑答应了一声:“是。” 顾昭昭手指攥紧,却还是乖乖点了下头,裴宜笑回头与萧重十指相扣,一同出了荣华堂。 淑怡在旁将伞撑开,萧重接过来,单手持伞,雨水打得伞面很响。 伴着雨声,裴宜笑听到萧重嗤了一声,“方才夫人那般模样,还挺凶的。” 裴宜笑鼓了鼓气,扶了把自己的腰,“将军胡说,我哪儿有。”她站得一久,腰就酸得厉害。 两个人并肩走着,萧重说道:“旁人看不出来,我这个枕边人还看不出?”他心情豁然开朗,斜眼睨了眼她,“笑笑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与她一起用饭的。” 她低低应了一声:“将军知道就好。” 这哪里是一起用饭的事儿,将军啊,怎么就不知道呢。 回到自己的院里,萧重去小厨房拿了蜜饯过来,过了会儿,淑怡也派人送了汤药来,她仰头一口就喝光了,苦味在舌尖蔓延。 萧重忙把蜜饯递了过去,她吃下一颗,嘴里才泛起了甜。 大雨连绵了数日,终于放了晴,太阳晒人,裴宜笑又热了起来。 她肚子大了,从前的衣裳穿着也不大行,萧老夫人派人来给她重新量了尺寸,准备给她置办两身新衣服。 顾昭昭在萧老夫人身边,微微叹了口气,“好羡慕嫂嫂,打小就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如今更是嫁了阿重哥哥这么好的人,还有老夫人您这么好的婆婆。” 她的语气忽的低落下来,“不像我,家里被抄的时候,我还记不太清楚事儿呢。” 她扬起笑容来,越是这样,萧老夫人越是心疼,就越会想到当初顾家罹难,她却毫无办法的时候。 萧老夫人就吩咐着也给顾昭昭做一身新衣。 顾昭昭受宠若惊,连忙摆手,“萧伯母,这…这不太好吧,给嫂子做新衣裳就好了,我不用的。” 量完了腰围的裴宜笑走来,温柔笑着,“没什么不好的,这身衣裳就当是嫂子给你的一番心意。” 她朝着裁缝努了努下巴,示意给顾昭昭量一量。 顾昭昭福了福身子,“多谢嫂嫂。” 两个人一人做了一身衣裳,过了几日就收到了,宽敞的衣服穿着,凉快松和许多。萧重上值去了,她和繁星一起去井里凉些果子,等萧重回来吃,就能解暑。 繁星看了眼裴宜笑的衣裳,夸赞道:“夫人这身衣裳穿着真好,都不显孕肚。” “穿得松和些,也舒服。”裴宜笑淡淡道。 她怀孕之后有些嗜睡,把水果凉好之后,就回到房中小憩一会儿,到了下午时候,顾昭昭来了,她才醒来。 顾昭昭那身水绿色的衣裙也很是好看,身姿摇曳,转上一圈,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花一样。 顾昭昭到裴宜笑面前转了一圈,“嫂嫂,你给我做的衣裳真好看,。”她嘿嘿笑了两声,眼睛看向了裴宜笑头发上的蝴蝶珠花,羞涩笑了下,“嫂子头上这只珠花真好看。” 裴宜笑端坐着,抿了一口热茶,今日可真的是热。 她掀了掀眼皮,淡淡说道:“我也是觉得好看。” 顾昭昭叹了口气,“前些日子有几位小姐约我出去了,她们笑话我没有像样的头面,还问我如今是不是住在萧家,说萧家怎么连副像样的头面都没给我……” 顾昭昭声音越来越弱,最后的话都没说出来。 裴宜笑皱着眉头,一言难尽的看了眼顾昭昭,唤了繁星来,对繁星说:“我妆匣里有一副金步摇,给顾小姐带回去。” 繁星点了点头,瞥了眼顾昭昭,“是。”左右一副金步摇,她家夫人应有尽有,送给顾昭昭一副也无妨。 顾昭昭得了裴宜笑的步摇,欢喜极了,拿着步摇爱不释手,在自己的头上比划着,眸光又看到了裴宜笑头上的蝴蝶珠花,明明自己手里的更贵气些,可顾昭昭还是觉得裴宜笑头上的好看。 再看自己的金步摇,更是索然无味。 顾昭昭笑着对裴宜笑说:“嫂嫂,这个金步摇太贵了,我也更喜欢你头上那只。” 裴宜笑柳眉微微一动。 繁星倒吸一口热气,就差翻一个白眼给顾昭昭看了。 裴宜笑还是保持着一贯的温柔,轻轻一笑,“这怕是不行,这是将军送的,若是他瞧见了,怕是要与你置气。” 顾昭昭砸吧砸吧嘴,也没要裴宜笑头上那只珠花了,拿着她的金步摇就离开了。 繁星这时候才翻了一个白眼,“夫人,这都什么人啊,哪儿有这样来要东西的?。” 裴宜笑手指摩挲在杯沿上,默默思索。顾昭昭左右不过是来要了首饰,她要是与萧老夫人或是萧重说了,别人还得说她心眼儿小,欺负一个孤女。 裴宜笑想了想,不过是一副金步摇,也没什么,只是顾昭昭这个人,她是着实不喜起来。 -- 第157页 顾昭昭拿着步摇离开,正好是碰到了萧重,萧重觉得她手里的东西眼熟,停了下来,“你手里这东西哪儿来的?” 顾昭昭眼中露出惊喜的神情来,“阿重哥哥,我戴上漂亮吧?是嫂子给我的,嘿嘿。” 怪不得这么眼熟,原来是裴宜笑那里拿的。 萧重沉沉“嗯”了一声。 顾昭昭歪了歪头,弯着眼眸笑了,一副天真单纯的样子,她甜甜糯糯说:“阿重哥哥是大将军,是战神,整个皇城里,除了陛下就哥哥最厉害了。” 萧重不语,沉默着看她,想听她说些什么。 顾昭昭甜甜道:“嫂子也是很大方,她本是想要送我她头上的蝴蝶珠花,我觉得不妥,她才送了我这一套步摇。” 他离开时,裴宜笑戴的是他送的珠花。 她要送给顾昭昭??? 萧重不悦的抿了抿唇,垂眸扫了眼顾昭昭,冷淡得很。 顾昭昭也被他骇人的眼神吓了跳,往后退了步,拿着自己的步摇一脸真诚。 顾昭昭小心翼翼问:“阿重哥哥,你怎么了?”她恍然大悟般说,“啊,怪不得嫂子说不要与你说这件事,说你会气恼,我还说你不会这么小气呢。” 萧重神情晦暗不明的瞥了眼她,负手朝着自己的院子而去。 身后,顾昭昭挑了下眉头,扯起唇角笑了下。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等包子! 第75章 嘿嘿(7) 匆匆回到院子里, 裴宜笑正让繁星去厨房里准备晚上的吃食, 免得萧重饿了。 他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他一脸阴沉走了进来, 繁星一看, 弯着腰就去了小厨房做事。裴宜笑走过来帮他抚平皱着的眉宇, “将军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他往她的乌黑发上看了眼,蝴蝶珠花栩栩如生。 他记得这只珠花, 是他从琉璃坊买的,虽不是很贵, 可她平日里却是极爱戴着。 他薄唇绷成一条直线,“有烦心事。” 裴宜笑帮他倒了一杯凉茶,柔声问了下去:“将军的烦心事可以与我说,我瞧瞧能不能帮上忙。” 萧重火气大着, 将凉茶一饮而尽,喉中清凉, 将一腔不悦都压了下去。 他一时失了神。 裴宜笑抓住他的手, 轻轻晃了晃,撒娇般说:“将军怎么了?” 萧重喉结滑动了下, 帮她把珠花扶正, 神情温柔了起来,他说道:“我不喜欢家里的顾小姐。” 裴宜笑一愣。 怎么都没想到萧重会说这件事,她眨了眨眼睛, “怎么了?” “她是不是欺负你了?”萧重问道。 “不曾欺负过我,将军为何突然这般问了?”裴宜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顾昭昭不过是过来要了两件东西, 着实算不上欺负。 萧重:“她对我说你坏话了。” “说我坏话?”裴宜笑诧异,“她说我什么了?” 萧重就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她,裴宜笑听得认真,越听越是不悦,这个顾昭昭,得了她的便宜还要离间她与萧重的感情。 裴宜笑轻抬眼皮,“将军是信了?” “自然不会信她的鬼话!”萧重一怒,他当然是怒顾昭昭在背后说裴宜笑的不好。 他的笑笑是怎么样的人,他还不知道吗?需要别人来说?他虽然不是什么太过聪慧之人,可顾昭昭总在他面前搬弄是非这一点,他还是能看得出来。 “我也信将军不会信她。”裴宜笑安抚着萧重,轻轻一笑,“等得了空,我就去与母亲私下里说说,让她搬出去。” 她淡淡笑着,也只有萧重能看得出顾昭昭搬弄是非。若是换了旁的敏感有心机的男子,也不知道会想到多远去,心里藏了事也不会同她说,说不定还会因此对她所有芥蒂。 也亏得萧重是个老实憨厚,她与他之间又互相信任得很,顾昭昭才没有可乘之机。 想到全然信任她的萧重,裴宜笑更加柔软起来,她在他怀中蹭了蹭,软声说道:“将军,有你在可真好。” 萧重轻手轻脚揽着她,叹了口气,“我会一直在的,不会让旁人欺负你了。” 她“嗯”了一声,感受到肚子里的蠕动,她惊喜的把萧重的手放在肚子上,小小的动静让萧重也欣喜起来,眼中露出欣喜来。 裴宜笑问:“将军,你喜欢女儿还是儿子啊?” 她自然期待生一个儿子,那样萧老夫人也会欢喜,这也是萧重的嫡子。 萧重摸着她隆起的肚子回答:“是你我的,我便都喜欢。” “哪有你这般敷衍的。”她撇嘴一笑,“偏要将军挑一个呢。” 萧重手停了下,他又侧耳在她的肚子上听着,沉吟片刻道:“若真要选一个,还是生一个女儿,如你这般好看,这就好了。” “不论是闺女儿子,将军喜欢就好。” “我自然都喜欢。” 萧重还在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裴宜笑忍不住笑出声来,“将军快别摸了,再吃点凉茶,瞧你额头上这些汗。” 萧重恋恋不舍收回手来,他喝了一大口后一个激灵,挑了下眉头,随后严肃看向裴宜笑,“笑笑。”他郑重其事唤了一声。 裴宜笑:“嗯?” 萧重严肃看过来,语气也无比严厉:“笑笑,房中哪里来的凉茶?你自己偷喝了?”这语气,活像是她小时候换牙时,偷吃糖被裴侯爷发现的时候。 -- 第158页 她心虚地站起身来,别开头,不去看萧重,“将军胡说,我没偷吃。” 萧重叹了口气,很是无奈,“笑笑,这些东西凉,吃了对你不好,这次就不教训你了,下次可不会轻而易举放过你了。” 裴宜笑偷偷笑了下。 她吩咐着繁星去把凉好的水果拿来,为了惩罚裴宜笑,萧重在旁吃,她光是看着了。 没过几日,顾听兰要与齐四公子成亲,盛况空前。裴宜笑的肚子越来越大,眼看着过不久就要生了,萧老夫人就没让她去,让她待在家中好生修养。 萧重去之前,还特地嘱托繁星,把家中的凉食都给藏了起来。 齐家。 红绸铺天,恭贺之声不绝于耳。 国公爷最是喜欢莲花,后院一池子都是莲花,不少人都在水池旁赏莲,一些个有才华的,就当众作了诗出来,赢得一片喝彩。 思琦百无聊赖坐在凉亭里,觉得实在是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在宫中教几位小公主防身之术有趣。 原珍珍站在池塘边上,内敛笑了两声,回过头朝着思琦挥了挥手,让她过去。 思琦翻了个白眼,一动不动。 一转头,她就看到方必手持折扇而来,一派风流倜傥,儒雅温润,那般俊俏的样子,引得不少人看过去。 不过却没有一家小娘子去攀谈,原因无他,整个皇城谁不知道方都统与裴二的爱恨纠缠,如今更是搅和得不清不楚。 思琦一看方必过来,撇了撇嘴,不情不愿起身来朝着原珍珍走过去,人群喧闹,替刚作出诗句来的赵四公子喝彩。 原珍珍笑嘻嘻的,“就这才华也值得人喝彩,不过如此,还不如闻公子写得诗好。” 思琦鄙夷看她一眼,趁着人声沸腾时说,“原珍珍,我劝你可别险太深,你喜欢的那位,不过是一介寒门学子,你觉得你家能接受?” 原珍珍作出噤声的动作来,手指抵在唇角,压低声音伏在思琦耳边,“裴二,这件事你就不能小声点吗?要是让别人听到了怎么办?” 思琦翻了个白眼。 原珍珍红了脸,“等明年春闱,他及第之后便去我家提亲。在此之前,你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了。” 思琦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知道了知道了。” 这时候,也不知道身后有谁挤了一把,撞得原珍珍一个踉跄,思琦正想扶住她,不料脚下一滑,整个人竟然跌入了水池之中。 “啊啊啊!”思琦惊呼一声,原珍珍却没来得及拉住她的手,她掉入水池之中,掀起波澜,水上莲花也摇曳着。 “天呐!” “有人落水了!” “思琦!”原珍珍大声唤了一声。 一股窒息的感觉涌来,思琦挣扎着想要抓住依靠,可整个人都往下沉。冰凉的水从鼻腔口中涌入,她想唤一声“救命”,都出不了声。 她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可独独怕水,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学会浮水。 “啊!又有人落水了!” “谁又落水了啊?快救人啊!” “不是!好像是方都统救人去了——” “噫——” 思琦往下沉,手不自觉抓住了身边可以依靠的东西,她疯狂攀了上去,不一会儿就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思琦!思琦!” 是方必。 她吐了一口水,冷得打哆嗦,还有原珍珍带着哭腔的声音。 她缓缓睁开眼睛,她正躺在方必的怀中,他一脸着急,这在那个料事如神的方都统身上,可是极为少见的神情。 思琦皱眉,一把推开了方必。 她踉跄着站起身来,身上的裙子紧紧贴在身上,露出姣好的弧线来,身上滴滴答答掉着水珠,湿了一地。 周围不少人一脸暧昧看过来,原珍珍不嫌事大的说:“思琦,这次可都多亏了方都统!不然谁愿意去救你啊!” 其实原珍珍已经准备下水了,只不过方必比她快了一步。 思琦瞪了眼原珍珍,“谁稀罕他救?”她又瞪了眼方必。 方必道:“你没事就好。” 这是在齐四公子的婚礼上,她湿哒哒的总归不好,国公夫人就派了丫鬟来带她去换衣裳,这个过程,方必自然没有机会跟着去。 原珍珍笑嘻嘻的打趣思琦:“我觉得方都统对你这么好了,一个大男人整天追在你屁股后面,你就没一点动心的?” 思琦愣了愣,瘪瘪嘴,“谁对他动心谁是狗。” 她眼神黯然一瞬,她也曾对他动心,只不过是他自己把这份悸动给扼杀了,怪不了谁。 原珍珍陪着她去房间里换了衣裳,不同于她平时穿的干练,一身华丽裙裳往她身上一套,还像模像样,娇艳动人,她一笑起来,好像是耀目的小太阳一样。 原珍珍才恍然,她这个死对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背着她生得如此好看明媚。 思琦擦干头发回过头,“你盯着我看什么?” 原珍珍回神,“我在想怪不得方都统喜欢你,你怎么就这么好看?” 思琦一怔,一拳头锤在原珍珍身上,原珍珍懊恼起来:“裴思琦你还真和我动手!” 思琦睨了她一眼,“别给我提他,烦心。” 原珍珍揉了揉肩头,“那还能有什么法子?你如今名声都烂成这样了,除了方都统也嫁不出去……” -- 第159页 原珍珍声音一低,在思琦的眼神之中闭了嘴。 两个人一同出去,路过小花园时,有几个贵女在那里赏花,原珍珍一看,有认识的,便想过去打个招呼。 哪能想到,还没走过去,就听到金九小姐手中捻着一朵花,对身边的人说:“所以说,其实你与萧大将军是有婚约的?”语气里是难以掩饰的惊讶。 身边许多贵女都很是惊愕,眼神复杂的看向一袭绿裙的女子。 原珍珍也瞪大了眼睛看向身旁的思琦,思琦也同样惊愕。 那边,顾昭昭含羞带怯垂下头,轻轻颔首,“不过阿重哥哥已经娶亲了,这门亲事应当是这样算了。” 杨四小姐捂住小嘴,压低声音很是惊讶:“怎么这样?既然与你有婚约,竟还娶了别人,那裴宜笑不就是……抢了你的婚事吗?” 金九小姐嗤了一声,“她这种事做得还少么?一个和离过的女人,怎么配得上大将军的宠爱?” 思琦攥紧了拳头,脸色难看。 顾昭昭摇摇头,无辜道:“这不怪裴姐姐,都怪我家命运不济,如今是配不上萧家的门第了。” 众人一阵对顾昭昭的心疼。 原珍珍拉住马上要出去与她们理论一番的思琦,“思琦思琦,你别冲动,你现在出去,就把这件事闹大了,今天还是齐四公子成亲的大日子,莫打了国公爷的脸面!” 思琦这才克制下来,咬牙切齿,听不下去顾昭昭无辜的语气,扭头就走。 她早就听说有个不长眼的,趁着她姐怀孕就住进了萧家,肯定就是方才那个! 竟不曾想,这个女人与萧重还有过婚约关系,若是如此,萧家把她接去暂住算什么?是明明白白给裴宜笑一巴掌吗? 思琦气得要命,不过却看在今日齐四公子成亲的份上,没有动手,等今日一结束,她就去萧家问个清楚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掰着手指头数完结(写完可以天天打游戏啦!) 第76章 嘿嘿(8) 齐四公子大婚之后不过三日, 思琦还没来得及去萧家问个清楚明白, 皇城之中就流传起了一个谣言。 顾家孤女顾昭昭与萧重是有婚约的, 只是如今萧家违约, 娶了裴宜笑, 让顾家孤女夹在中间很难做人。 众人一听闻,再细想萧家把顾昭昭接去家中暂住, 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不过繁星怕裴宜笑听说这件事情急了眼,便没有告诉她, 她现在日子也大了,保不准就出个什么问题,繁星可不敢。 一向嘴碎的繁星,这几日都把嘴上了封条。 不过没等裴宜笑知道这件事情, 顾昭昭倒是自己找上了门,顾昭昭轻轻擦着自己掉出来的泪珠, 站在裴宜笑身边哭诉:“嫂子, 是我对不住你,这件事情都怪我, 我就不该听萧伯母的话来这里暂住。” 裴宜笑放下手中还没绣完的香囊, 愣了愣,顾昭昭说的是哪件事? 她狐疑看向繁星,繁星在一边, 眼神都快要把顾昭昭给撕碎了。 裴宜笑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顾昭昭无辜的小鹿眼看过去,惊讶极了,“什么?嫂子不知道这件事?”她为难的看了眼裴宜笑, 嘟囔着,“嫂子不知道,这件事就是我多嘴了,昭昭这就走。” 裴宜笑蹙眉看向繁星,顾昭昭已经要走出门了。 裴宜笑撑着桌角起身来,繁星忙扶住她,繁星撅了噘嘴说:“夫人别搭理她,她要走就等她走。” “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你们都瞒着我?” 在裴宜笑的再三追问之下,繁星才不情不愿地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说是顾小姐才是将军应该明媒正娶的女子,不少人都在说您抢了顾小姐的姻缘。” 裴宜笑脸色一白,攥着衣摆:“他们胡说!” 繁星忙不迭点头:“是是是,奴婢也觉着他们胡说八道,所以才没告诉您,就怕您气着身子。” 裴宜笑急促呼吸一下,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正打算让繁星去打听一番,淑怡就着急忙慌找过来,对裴宜笑说:“夫人,裴二小姐来了,正在前院里闹事呢,您快些去看看怎么回事吧。” 糟糕了。 裴宜笑脸上的笑容都没了,她家这个妹妹,最是护短,也最是凶悍,现在听到了皇城内外编排她的话,肯定是忍不了了。 她让繁星扶着,赶紧去了前院。 萧老夫人也是在往那里赶,到达之时,繁星一鞭子正落在顾昭昭的身上,疼得顾昭昭眼泪直流,身上的一点血迹浸透了衣裳。 顾昭昭一看到萧老夫人,便擦着眼泪跑过去:“伯母救命!”她跑过去时,眼神睨了眼裴宜笑,跑得很急,一下子就撞在了裴宜笑的身上。 “哎!”裴宜笑往后踉跄一步,繁星没能够扶得住。 “姐姐!” “夫人!” “笑笑!” 裴宜笑重心不稳,直往后倒,好在萧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快步赶来,一把将她扶住,捞入怀中。 萧重神情冷峻,却尽量软着声音同裴宜笑说话:“可有伤着?” 裴宜笑摇摇头,“不曾伤到,幸亏将军来的及时。” “嗯。”萧重抬起头,冷厉的目光看向顾昭昭,几乎是要化为一把长剑,将顾昭昭给刺个对穿。 顾昭昭害怕的往萧老夫人身后躲了下。 -- 第160页 思琦目眦欲裂,一把将裴宜笑拉到自己的身后来,手中攥着鞭子质问:“你们萧家究竟是几个意思?娶了我姐姐却又要把这个女人弄进府中来,怎么,萧将军是想要享齐人之福?” 裴宜笑偷偷拉了下思琦的衣角。 思琦瞪了裴宜笑一眼,“你别管!” 萧重皱着眉头,“我对笑笑,一心一意,绝无转移。”他看向顾昭昭,“还请顾小姐今日之内搬离萧家。” 他眼神愈加冰冷起来,咬牙切齿,“若是今日还在,别怪萧某不客气。” 顾昭昭咬了咬唇瓣,眼泪不停地掉着,她软声说:“我知道,我知道,我从一回来,所有人便不喜欢我,我是孤女,毫无倚仗,所有人便可肆无忌惮欺负我。”她眼眸盈盈看向裴宜笑,“我知道嫂子不喜欢我,我今日就搬离萧家,我也不会怪嫂子厌恶我,这都是我该承受的。” 萧老夫人心中一软,可看向裴宜笑那张温温柔柔的脸颊时,又狠下心来,咬咬牙对淑怡道:“去帮顾小姐收拾东西。” 顾昭昭一愣。 裴宜笑从思琦的身后出来,语气冷冰冰的,“顾小姐,你莫要再凭白污我名声,自从你进府以来,我自问对你算是友好,你现在的意思,是说我对你百般刁难了?” 思琦扬起下巴。 顾昭昭依旧垂泪:“昭昭不是这个意思,都是昭昭的错,昭昭这就去收拾东西离开。” 萧重扶着裴宜笑,毫不留情说:“自然是你的错。” 不是你的错还能是他家笑笑的错了?! 他只恨没有强硬些,直接把顾昭昭给赶出去,为了他家笑笑,被别人说点不近人情的闲话也无妨。 顾昭昭泫然若泣,转身要回院子里去收拾东西,思琦却喝止住了她:“顾昭昭,你站住!” 顾昭昭哭出声来,梨花带雨,惹人心疼:“我都要离开这里了,你们还想要做什么?非得要一直逼着我吗?不就是欺我孤身一人,没人疼爱吗?” “孤身一人?那我不知,金九小姐与你是何等亲密的关系,竟然让你把曾经与萧将军有过婚约的事情说了出去。”思琦逼近,顾昭昭往后退了一步。 顾昭昭打死不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裴宜笑眯了眯眼睛,“原来,你与将军有婚约一事,是你自己讲出去的。”她嘲讽一笑,“顾小姐,所以你到萧家来,就是为了离间我与将军,抹黑萧家,你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顾昭昭慌乱看向萧老夫人,“萧伯母,我不是,我没有……” 萧老夫人别开头,不去看顾昭昭了,她心中的确是怜惜顾昭昭,可这不代表顾昭昭能肆意抹黑萧家与裴宜笑,狠下心来,直接让顾昭昭搬离萧家了。 顾昭昭从萧家离开那一天,不少人都看到了。 连曾经的太子妃,如今的皇后也派人来接了裴宜笑去宫中说话,说的正是顾昭昭。 皇后问道:“你与顾昭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皇后体恤,给她垫了一层软垫,坐下之后也不难受,裴宜笑将顾昭昭在萧家的事情据实以告。 皇后听完,叹了口气,“你这性子,旁人不触你的底线,你便温顺得很。要是换了我,早就把这顾昭昭赶出去了。” 裴宜笑淡淡一笑,“如今赶出去了,也不算晚。” “这还不算晚?”皇后挑了挑眉,“就算我在深宫之中,也听说了外面的谣言,就看陛下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了。” 裴宜笑也听说了外面的谣言,比之前还要猛烈上几分。 外面的人说萧家无情恼羞成怒,将顾昭昭给赶了出来,一个孤女孤苦无依,好在陛下体恤,将她接回宫中,准备赐下宅子,要给她寻门亲事。 不过却没有人敢在明面上说萧家不是东西,只敢暗地里偷偷说。 裴宜笑陪着皇后用了午饭之后,便要回去了,如今的月份大了,她心里也愈发害怕起来,皇后传授了她一些生孩子的经验,裴宜笑却淡淡一笑,没当回事。 毕竟当初在临盆之时,在床榻上哭着喊着说不生了的,就是她。 宫婢送裴宜笑出了宫门,却没曾想会遇到顾昭昭,顾昭昭容光焕发,笑容灿烂,一双小鹿眼清澈见底,天真无邪似的。 顾昭昭福了福身子,唤了她一声:“嫂嫂安康。”她含笑往裴宜笑肚子上一看,“瞧着嫂嫂这身形,也快要生了吧。” 的确是要生了,唐太医说了,日子可能就在这十天内了。 裴宜笑淡淡一笑:“多谢顾小姐挂念。” 顾昭昭笑出声来,“我心中的确是挂念嫂子得紧,就怕嫂嫂被外面流传的谣言给刺激到了。” 裴宜笑淡声说道:“外面的谣言不也是顾小姐传出去的?” “嫂子这可就冤枉我了。”顾昭昭重重叹了口气,走近裴宜笑,“昭昭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裴宜笑睨了顾昭昭一眼,“哦。” “嫂子莫要如此冷淡嘛,咱们也一起住过一些时日。”她浅笑。 “顾小姐,我不知道你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为了将军?可你心里面也知道,将军满心都是我,不可能与你有任何瓜葛,萧家与你,也没有任何仇怨,你何必如此抹黑萧家。” 这是裴宜笑怎么都没有想明白的地方,为何顾昭昭要这样做。 -- 第161页 顾昭昭压低了声音,也不掩饰了,“我回到城中,听说你受尽了夫君与婆母的宠爱,我就想啊,我也想要感受一下萧伯母和萧重的宠爱。” 裴宜笑斜眼看去。 顾昭昭勾起唇角继续说:“后来我见你头上的珠花好看,也想要,只是你给我更贵的了,我还是不满足,想要的只有你头上那一只。” 顾昭昭:“而萧重嘛,他对你越好,我也就越是想要,想要体验一番被他好生相待的感觉。” “总而言之,别人有的,我也想要有。”顾昭昭如是说道,“越不是我的东西,我越想要。” 一股寒意从后背传来,裴宜笑方才知道,有些东西,并不是仇怨并不是憎恶,只是单单的争强好胜与嫉妒,便能够让人作出如此多的事情来。 裴宜笑温顺说:“那顾小姐怕是要失望了,将军他啊,是我的。” 说完,她穿过顾昭昭,头也不回朝着宫门口走去,宫墙外,萧家的马车之旁,好像是伫立了一道黑色高大身影,她知道是谁,心情也轻快了起来。 她的将军,怎么可能会让顾昭昭这样的人,轻而易举就夺了过去? 不可能的。 身后,顾昭昭低垂眼眸,小鹿眼中好像是笼罩上一层雾气,“但愿你们真的,情比金坚。” 声音呢喃,无人听见。 作者有话要说:  倒计时:5 看小姐姐们去了~ 第77章 嘿嘿(9) 皇城之中又有人说, 顾昭昭是个不安分的, 趁着裴宜笑有孕, 几次三番作妖, 萧家无可奈何, 才将顾昭昭送回了宫中。 众说纷纭,没有定论。 眼看着裴宜笑的临盆期近了, 萧重怕她被流言影响,便把她接到了西郊的别院之中暂住。 实则是萧重只想与裴宜笑独处, 安静些。 西郊别院幽静宽敞,山水相依,自成一派出尘清净。裴宜笑一到这儿来,心里面的郁气也消散不少。 别院中安排了妇科圣手以及经验丰富的稳婆等, 并不怕什么突发情况的发生。 裴宜笑坐了一路的马车,被萧重扶着从马车上下来, 腰酸的厉害, 只是此时人多,她只好端着, 浅笑盈盈。 萧重倒是不怕人多, 伸手在她的腰上揉了下。 惹得裴宜笑一阵脸红,周围的下人们见了,低下头偷偷笑了。 她嗔怪地看了眼萧重, 萧重一脸正直,没有明白她眼神之中的意思,还在帮她揉着。 裴宜笑只好作罢, 任由他揉着了。 别院里人少,也安静,裴宜笑晚上也能睡得安稳些,第二日起来有些想要吃鱼,萧重想起花园池塘里养着不少,他今日就去把鱼钓了给她做成鱼汤吃。 裴宜笑一听,提了出来:“我也想要与将军一起钓鱼。” 萧重想了想说,“这些天风大,莫要吹风寒了,你还是留在这儿,我很快就钓上来了。” “将军明明说是来陪我的,却撇下我自己去钓鱼。”她紧紧抓着萧重的衣裳不放,“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萧重也觉得自己此番做得的确不好,他让裴宜笑多穿些衣裳后,才同意带着她一起去钓鱼。 裴宜笑正想唤繁星来梳妆,萧重一看,制止了她,扶着她坐下,淡淡说:“我帮你绾发。” “这……这怎么能行?”裴宜笑从镜中看着他,满脸坚持与稳重,“将军怎么能替我绾发呢。” 萧重手轻轻抚摸着她的一头柔顺黑发,她啊,温软到连发丝都这么温柔。 他眼神也暖了起来,“不过是绾发而已,我们做过的,岂止是这些。” 裴宜笑也想起了之前的种种,抿唇娇羞一笑,“将军也好意思说。” 他拿起妆台上的木梳子,“那是我要铭记一生的事,如何不好意思。” 裴宜笑垂着头,感受着梳子划过发丝的浅浅力道,“将军那时候做这些事的时候,可是红了脸,哪里有现在的中气十足。” 萧重手指穿过她的头发,低头将整个注意力都放在一头青丝上,一边回应她的话,“夫人那时候的脸,可比我的红多了。” 裴宜笑脸上一烫,余光淡淡瞥了萧重一眼。 他哪里会挽什么头发,自己的还打整不好,萧重弄了半天,只给她挽了一个利落的马尾,看起来她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萧重左看右看,轻轻叹了口气,“还是让繁星来吧。”他积极承认错误,“我不该逞强。” 裴宜笑对着镜子照了下,也算是别有味道,她扶着妆台站起来,“逞强?”她眼眸弯了下,“将军是不喜欢这样的我?” 萧重愣了下,无措起来,“我喜欢!最喜欢的便是你了!” 须臾,萧重回味过来,裴宜笑许是说了句玩笑话,他摸着后脑勺不禁扯了扯唇角,“我是怕你不喜。” 裴宜笑眼中笑意温柔,她抬手摸了下高高的马尾,“不,我喜欢的,这是将军亲手替我挽的,我自然喜欢。” 萧重松了口气,“你喜欢就好。” 萧重让繁星去准备了一张宽敞的椅子与软垫,裴宜笑坐着也就舒服许多。繁星见了裴宜笑高高挽起的马尾,还惊愕了一下,直夸裴宜笑今日精神着呢。 萧重去库房里选了渔具,未免裴宜笑无聊,也给她选了一根过去。 串上鱼饵,丢进水池里,就这样静静等着。 -- 第162页 裴宜笑坐在椅子上,看了眼坐在小矮凳上,聚精会神钓鱼的萧重,淡淡一笑,忍不住说:“将军,你养这些鱼,难不成就是为了今日能吃?” 萧重侧目,点了下头,“若不是为了吃,还能为了好看吗?” 裴宜笑拨动鱼竿,努了努嘴,“等了好久都没见鱼儿上钩,它们也太聪明了吧。” 萧重站起身来,从后面拥住她,将她手中的鱼竿放下,语重心长:“笑笑啊,哪里有你这样钓鱼的,你再动一动鱼竿,怕是今儿一天都钓不上来了。” “万一就有呢。”裴宜笑扬起下巴,眼睛亮闪闪的,看得萧重心里一阵发痒。 他从她头顶上弯下腰,在她的唇上点了下,“应当也没有那么傻的鱼吧。” 话音刚落,裴宜笑手里的鱼竿竟然扯动了两下,裴宜笑忙推开腻歪的萧重,拉起鱼竿来,一条小鲤鱼被勾着带离水面。 钓起来一条小鲤鱼的裴宜笑笑眯眯看向萧重:“将军,瞧,好傻的鱼。” 萧重看着“小傻鱼”抿紧了唇,默默把放了水的木桶递过去,把小鲤鱼放了进去。钓起了鲤鱼的裴宜笑心情也好了起来,哼着歌,微风徐来,她看着继续回到小矮凳上等鱼上钩的萧重,软声安慰:“将军莫急,总会有被你钓上来的鱼儿。” 萧重道:“我看这鱼就是贪你貌美,自愿上钩。” “噗。”裴宜笑忍不住笑出声,“将军从哪里去学来的话,好生油嘴滑舌。” “实话实说罢了。” 刚说完,裴宜笑的鱼竿又被鱼儿扯动,不过这一次她扯得极了,空了钩,鱼儿在半空中松了嘴,落入水池中,扬起水花。 半晌,繁星从厨房端来了汤药,要让裴宜笑喝下。 裴宜笑正醉心于垂钓之中,就让繁星放在了一旁,萧重看了眼,放下手中的鱼竿碰了下瓷碗,温温的,温度正好。 “笑笑,先吃汤药。” 裴宜笑头也没有回,盯着自己的鱼竿,“我想一会儿再喝。” 萧重对撒娇的裴宜笑完全没有办法拒绝,他微微叹了口气,蹲在她的身边,要汤勺舀了一勺子汤药递过去,“乖,已经不烫了,我喂你。” 一声“乖”,让裴宜笑回过头来,脸上也微微红了下。 她低下头,凑过去将一勺子汤药喝下,囫囵咽下,什么滋味都没尝到,满脑子都是萧重那一声宠溺无比的“乖”。 萧重把碗中的汤药一勺勺喂给她吃,很快就吃完了。 他把放在一边的酥糖递过来,她垂首咬住,唇瓣碰到了萧重的手指,只觉得一阵火燎,很是烫人。 甜味蔓延开来,裴宜笑回过头,才发现鱼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鱼儿给扯落在地,捡起来时,鱼钩上的鱼饵都没了,鱼也没有。 萧重帮她上着鱼饵,裴宜笑在旁小声嘟囔:“这都要怪将军。” 萧重愣了下,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不过他还是秉持着一贯让着她的原则,积极承认:“是,都怪我。” 裴宜笑:“将军都不问问错在哪儿了? ” 萧重也不知道错在哪儿了,既然裴宜笑问了,他也就顺着问了一嘴:“夫人,不知为夫错在何处?” 裴宜笑微敛眼眸,朝着萧重勾了勾手指,他就凑了过去,呼吸落在她的雪白的脖子上,显而易见可见她雪白寄肌肤上泛起的红晕来。 耳边软糯的腔调絮絮说:“将军,这都要怪你乱我心弦,害我都看不到鱼儿上钩了。” 胸腔之中,剧烈跳动了一声。 裴宜笑已经红脸抿唇笑着,催促萧重赶紧把鱼饵套上,再钓一条鱼上来。 萧重失笑,凑过去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下,“笑笑啊,你怎么总是撩拨我呢。” 裴宜笑理直气壮:“我只是与将军说了一句话罢了,是将军经不起撩拨。” 萧重眼中笑意更深,真想好好把她揉入怀中好生疼爱一番,只是她挺着个大肚子,实在是不便。 他眸光暗了一瞬,不过好在,这孩子终于快要出来了。 正想着,裴宜笑轻声“哎哟”了下,手捧在肚子上,萧重焦急问:“怎么了?!” “踢我了。”她温和下神情来,往椅背上靠了下,尽量让自己舒服些,“许是急着想要见见这个世界吧。” 萧重松了口气,将手也放在她的肚子上,皱着眉头,“莫闹她了。” 裴宜笑浅浅笑着。 鱼钩动了两下,裴宜笑拉着萧重着急说:“将军,鱼,鱼儿上钩了!” 萧重把鱼竿拉起来,一条肥大的鲤鱼上钩,今日钓了两条鱼,也是够裴宜笑吃了,把她送回房间之后,萧重把鱼送到厨房,让厨师炖了鱼汤来给裴宜笑吃。 他快步想要回到房中陪裴宜笑,回来的路上碰到了来给她送信的宫婢,看着面熟,应该是皇后身边的人。 他未曾多想,回到房中,裴宜笑正坐在窗边看信。 信中白纸黑字,因离得远,萧重不太看得见上面写了什么,不过应该是皇后差人送来的信。 他阔步走进去,问了句:“在看什么?” 裴宜笑默默将信收了起来,放进妆匣之中,眼神好像有些呆滞失神,窗外的微风拂了进来,好像带着山林之中清新的味道,让她回过神来。 萧重坐在桌边,正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 -- 第163页 他说:“一会儿再看吧,你今日玩得厉害,都没喝上一口水,来喝点。” 裴宜笑才从窗边走过去,手碰到烫人的杯沿,她“嘶”了一声,缩回手来,萧重焦急站起身来,抓住她的手指,上面被烫得发红。 “怎么如此不小心。”他放在嘴边吹了吹。 裴宜笑看着面前的白开水,愣了下,许久才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她直接拥住了萧重的腰身,贴在他的身上委屈问:“将军,若是有人要你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你却又不能违抗,你当如何?” 她正经的语气,与平日里的软糯全然不同。 萧重的心咯噔一跳,有些怕是方才皇后送来地信上说了些什么,他猜不到,便只能把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这世上,我不愿做的事情,便不会去做。” 他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黑发,问道:“笑笑,怎么了?” 杯中的白开水泛起一圈波澜,裴宜笑摇了摇脑袋,她也绝不愿意萧重做不愿做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倒计时:4 第78章 完结(1) 本以为到了西郊别院, 便能够和萧重过一段安生的日子。 却不曾想, 宫中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皇后送来信提前告知裴宜笑, 陛下似乎是受到了城中谣言的影响, 想要把顾昭昭指给萧重, 做个平妻。 这是什么意思? 这代表着裴宜笑将不再是萧重唯一的妻子。 她心里头是百般不愿,不过陛下的圣旨还没有颁下来, 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这件事本就是她与顾昭昭之间的事,她也不愿意让萧重出面去解决, 她知晓他的心意便是。 过了两日,裴宜笑便以皇后相约为由,从别院回到了皇城之中。 萧重虽说惋惜,可还是听了裴宜笑的话。 宫中, 深深宫墙难以掩饰的压抑,仿佛将能飞的鸟儿也囚禁在了其中。平日里与萧重一同走过, 也不像是现在这般压抑。 被宫婢带着去见了皇后, 皇后脸色也不大好,带着裴宜笑偷偷说:“本宫与陛下说过此事了, 谁知他竟然还恼我?说我一个妇道人家!” 皇后脸色难看, 应当是气急了。 裴宜笑淡淡说:“娘娘莫急,您带我去见陛下,我与他好好说说吧。”她云淡风轻, 笑容温煦,好似并未受到这件事情的影响一般。 皇后狐疑:“你怎么好似都不生气一样,我听说这件事之时, 可真的是气坏了,陛下他怎么能够如此对你!” 裴宜笑好生安抚了番皇后,轻声说:“我自然是气恼的,不过要去见陛下说话,总得摆出一副好看点的样子才行。” 这一番话,又将皇后给逗乐了,笑着说裴宜笑心眼多。 裴宜笑否认了,道:“论上心眼,哪里比得上顾家小姐,可当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呢。” 皇后咬牙切齿:“她果真是打了萧重的主意!” 裴宜笑眯了眯眼,不置可否。 顾昭昭应当是知道,萧重不可能会答应这一门亲事,娶她过门,可她还是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就只是为了抹黑萧家或者是逼迫萧重与裴宜笑?还是想要在萧家孤老一生? 一晃神的功夫,皇后已经带着裴宜笑到了天子的殿外,皇后还在恼着陛下,只是朝着殿中努了努嘴,“你自个儿进去吧,他就在里头。” “娘娘,多谢。”她福了福身子,皇后赶紧扶住她。 “大着个肚子,还要来操心这些事。”皇后忽然想到,“你不会还没把这事儿与萧重说吧?”她惊愕极了。 裴宜笑温顺点了下头,“的确不曾与将军说。”她笑了下,“将军为我遮风挡雨,宠我爱我敬我,我不能一直接受而不付出,这件事情,就由我来解决吧。” 皇后愣了愣,支支吾吾半日,最后才终于说了句:“你是个明白人。” 裴宜笑淡淡一笑,就要进陛下的书房,皇后又嘱托了她几句,才放她离开。 书房门口的小太监去禀报了声,许久之后才出来让裴宜笑进去,她道了谢,从门口缓步进去。 高高的门槛跨过去,里面便是宽大空旷金碧辉煌的书房,书桌置于金色牌匾之下,牌匾上书写着几个大字——顺应民意。 收回目光,陛下正在书桌之前批阅奏折。 裴宜笑施了一礼,柔声说:“陛下万岁,妾身叨扰了。” 陛下抬起头,吩咐候在一旁的老太监取了椅子来给裴宜笑坐下,裴宜笑没拒绝,谢了恩便坐了下来,端正挺直。 陛下屏退身边众人,才放下手中的朱砂笔,微微叹了口气,“朕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裴宜笑轻轻一笑,“还请陛下三思而行。” 陛下与她,遥遥对视一眼,很是无奈一般,说道:“你得明白朕的苦心,朕所思量的,比你多得多。” 裴宜笑手指搭在膝盖上,柔软的布料一片丝滑,她轻轻敲了下手指,柔声说:“陛下,妾身不愿意,将军不愿意,萧家上下不愿意。” 陛下蹙紧了眉头来,“这岂是你们愿不愿意的事情?如今城中流言四起,说朕只是做样子,亏待顾家孤女,若不将她嫁给萧重,她还能如何?朕不能寒了老臣的心啊,朕也有朕的难处,表妹,你得体谅朕。” 裴宜笑哽咽了下。 她眼尾一红,直勾勾看向陛下,“陛下,那您是否能体谅我与将军?”她扶着椅子艰难起身来,泫然若泣,“陛下,我与将军两情相悦走到一起,情比金坚,他绝不可能会娶别人。” -- 第164页 陛下拍了下桌子,语气也严肃起来,“裴宜笑,你这是善妒!男子纳妾这是常事,有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 裴宜笑依旧不惧,红着眼并无转移,“将军不是。”她聘婷立在宽敞的殿中央,像是一朵盛放开来的白玉兰花,娇艳自然,红着眼眸的样子,仿佛也更是添上一抹若有若无的怜惜。 陛下不忍,别开了头。 裴宜笑道:“陛下,求求您给妾身一个恩赐,当初娘娘临盆,是妾身守护在侧,亲眼看着平安坠地;适逢天灾人祸,是妾身献上药庄解陛下燃眉之急;昔日二皇子湖州异动,是妾身上告于您!”她哽咽着,深深弯下腰来,“表哥,您不能这般对我。” 陛下大有触动,手指紧紧攥紧,一对浓眉不松。 此间,书房殿中,悄无声息,没有人说话。 这时候,裴宜笑脸色却是一白,腹中疼痛顿起,她勉强着扶住椅子,轻轻喘着气坐下,红着眼说:“陛下,您若是为难,妾身有法子解决此事。”一阵疼痛袭来,她咬紧牙,“顾家小姐定然满意,她想要的,也必是如此。” 额头上汗珠渗出。 她脸色苍白如纸。 疼痛一阵比一阵猛烈,几乎是要将她吞噬掉了,她手指紧紧抓住椅子扶手,静等着陛下开口。 陛下眼眸扫来,自然是发现了她的异样,还没等到他的结果,陛下快步下来问:“笑笑,你怎么了?” 陛下也知道她的临盆期就在这些日子,一想到这里,心里头难免焦急起来,急忙喊了太监过来,让人扶着裴宜笑去临近的宫殿,又让人去叫了太医。 裴宜笑没等到陛下的结果,哪里肯走,抓着椅子又问了一遍:“陛下,你信我!你答应我好不好?” 汗珠从额间滑下,陛下仁慈,哪里还受得了裴宜笑这般哀求,只好答应下来。 玉莲宫中,珠帘摇摆,击撞清脆。 一向无人的玉莲宫中,却是人来人往,闹作一团。 裴宜笑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腹中疼得要命,接生婆子在旁,一个劲儿的让她使劲,眼泪从眼角落下来,她总算是知道皇后那日怎么疼成那般模样了。 她抓住床单,没一会儿,皇后便来了。 皇后安抚了她些许时候,裴宜笑紧抓着她的手,却是唤着别的名字:“将军,将军呢?” “已经差人去请了。”皇后叹气,“说了让你这些日子好生修养,本宫会帮你劝着陛下的,这下倒好……” 话没说完,裴宜笑溢出难受的声音来,她就想要,很想要萧重在身旁。 宫殿之外,一人黑衣持剑而来。 目光凌厉,脸色冷峻,一身肃然气息让人不敢逼近,终于有侍卫鼓足了勇气上前规劝:“将…将军,面圣不能持剑……” 萧重冷冷扫过去,眼神吓人。 有人想要拦住萧重,怕他作出什么出格之事来,这时候,陛下身边的老太监过来,及时制止住了。 老太监在前恭恭敬敬道:“萧将军,陛下有请,请随奴婢来。” 萧重横剑在前,一脸“别惹我”的可怖表情,他冷冷问:“我妻子在何处?” 老太监也是怵萧重得很,萧将军平日里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样子,现在一看,才知道平日里的他究竟是有多么平易近人了。 老太监忙说道:“陛下就是请您去看萧夫人的,萧夫人如今正在玉莲宫中生产,陛下请将军过去说话。” 萧重身上杀气不减。 今日裴宜笑一早就去了宫中见皇后,萧重觉得有些许奇怪,都已经快要临盆了,为何裴宜笑还要去见皇后? 他等了会儿,觉得难以安心,便找出了那日皇后差人送来的信,他这才知道,陛下有那个意思,要把顾昭昭指给他。 萧重当即就怒了,气势汹汹要到宫中来找陛下算账。 也是这个时候,宫中差人来告诉他,裴宜笑要生了,正在宫中。 萧重怒火中烧,想着他的笑笑肯定是在宫中受到了欺负,不然哪能说生就生了?当下,萧重提剑上马,一路而来,势不可挡。 现在陛下找他说话,定然也是说有关顾昭昭之事。 但是萧重此时心系裴宜笑,收起剑来就往玉莲宫而去,玉莲宫外,接生婆婆与太医站了满满一个院子,皇后的凤驾也是停在外面,屋里传来了裴宜笑痛苦的声音,萧重难以忍受,推门就要进去。 皇后身边候在外头的宫婢玺园壮着胆子阻止:“将军三思!妇人生产,将军不能入内啊!” 萧重横眉看去,一脸冷然,吓得玺园压下头,往后退了步。 屋里,裴宜笑似乎是在喊着他的名字,萧重捏紧了拳头,在门外左右不是,只好隔着门喊了一声:“笑笑!我在,我在,你莫要怕!” 屋里,方才还压抑着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将军!” 刚刚还冷峻肃然的男人,一瞬间就红了眼,挺直的背脊仿佛折了些许,他握紧了手,骨节咔咔作响。 玺园心惊,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举世无双的战神萧重红眼的那一日。 萧重在外踱步,听着裴宜笑的声音心中复杂无比,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让裴宜笑给他生什么孩子,凭白受了这么多的罪! 约莫过了一个半时辰,稳婆从屋里走出来换了一盆热水,萧重上前冷厉问道:“情况如何?” -- 第165页 稳婆急了,说道:“嗨呀,你莫要着急,女人生孩子,哪里这么好生的,夫人一切都好着呢!” 稳婆赶紧让人去把水给换了。 而陛下听闻萧重抗旨不来面圣,反而去了玉莲宫时,并无几分恼怒,反倒是感慨萧重对裴宜笑的情深义重,而裴宜笑于他,亦是如此。 正如裴宜笑所言,两个人是真的两情相悦,情比金坚。 反观他与皇后,年少时候互相喜欢,情深意切,可如今,却渐渐陌路了起来,仿佛一切都回不到年少时候了。 陛下叹了口气,摆驾玉莲宫外。 裴宜笑在里面生产,他不好进去,就等在玉莲宫外,萧重才肯移步来见他一面,手中持着剑,浑身上下写满了“不好惹”三个字。 萧重气势汹汹走近,眼中一抹猩红更是让人觉得吓人,陛下稳坐其中,面色温润。 萧重开门见山:“陛下什么意思?” 陛下缓缓说道:“为平臣心,不得已要将顾家小姐许配给你,爱卿已经知道了。”既然萧重如此问了,那边是已经知道这件事。 陛下一点都不明白,不过是再收一个女子,为何萧重与裴宜笑,都不愿。不过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罢了…… 越想,陛下神情越是落寞。 萧重咬紧了牙,一剑挥出,电光火石之间,来不及身旁的侍卫们有所反应,那一剑已经是指向了陛下喉间。 侍卫们纷纷惊了,掏出刀来将萧重团团围住。 陛下还一脸处变不惊,那样子,还不如看到裴宜笑临盆之时的起伏变化大,陛下云淡风轻抬起眼眸来看萧重沉着脸的模样,缓缓道:“萧爱卿这是要如何?” 萧重冷声道:“要陛下收回成命。” “你如今是在威胁朕?” 萧重不卑不亢,毫无惧色,持剑的手没有一丝犹豫:“是,臣的确是在威胁陛下。” 他坦荡极了。 那日裴宜笑问他,若是有人要他做不愿做的事情,他当如何? 他有一剑,就能为己为她扫平天下一切事。 这一剑,不知能否够上陛下心中的分量。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3 第79章 完结(2) 僵持与胁迫, 在玉莲宫外继续着。 风卷过地面吹来枯枝败叶, 周围不敢动弹的侍卫们, 纷纷打了一个寒颤。 他们怎么都想不到, 萧大将军竟然有如此大的气魄与胆量, 竟然敢用剑指着陛下,众人纷纷猜想, 不会是……要反了吧? 萧将军手握兵权,自古以来, 拥兵自重一事也不少了。 端坐其中的陛下抬手想要挥来面前的一剑,但萧重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他挥不去。 陛下尴尬咳嗽一声,面容温煦, “萧爱卿且先放下剑来。” 萧重不动,冷眸相向。 陛下道:“今日朕看到了你与表妹的决心, 自然不会为难, 关于顾家小姐一事,朕会重新考虑, 给她重新寻一门亲事。” 这谈何容易, 如今皇城之中,没有人不知道顾昭昭与萧重曾有婚约,高门之间, 又有谁肯娶这一个孤女呢?可若是嫁了低门小户,朝中旧臣难免有微词,对他不满, 他如今刚登基不久,还是要稳定朝堂啊。 只能听听裴宜笑说的主意,究竟是什么主意了。 萧重那一剑,还是未曾放下,依旧指着他。 陛下失笑,说道:“萧爱卿,天子言出必行,今日之事,绝不是敷衍你的,你可满意?” 萧重神色微变,打量了陛下一番,他还是愿意相信陛下的。 方才他唤裴宜笑为表妹了,表示他的确是把裴宜笑的话听了进去,萧重想,他家笑笑,当真厉害。 萧重默默放下手中之剑,拱了拱手,“冒犯。” 陛下给周围的侍卫使了眼色,“收起刀。”他扫了四周一眼,“今日之事,若是有人泄露出去,决不轻饶。” “是。” 陛下转头,看了眼玉莲宫内,轻轻叹了口气,情不自禁与萧重说:“好生待她吧。” 手中的剑归鞘,萧重淡淡道:“自然。” 与萧重说了此事之后,陛下也不久留,起驾离开,萧重回到屋外,听着裴宜笑的声音,那一点点的不安,又重新冒了头。 他动也不动站在门口,好像是已经化成了一根石柱,立在原地,将整个玉莲宫给撑了起来。 夜上宫墙,带着一丝凛冽的冷。 随着屋里一声婴儿响亮的哭声,萧重终于是动了下,想要推门进去,又怕裴宜笑恼他不合规矩。 他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玺园一看,抿唇笑了下,福了福身子,“将军稍安勿躁,奴婢进去瞧瞧。” 萧重点头:“好,好。”推开门,萧重又出了声,往里面唤了一声:“笑笑,笑笑!” 迎面而来,皇后笑盈盈的,却挡不住眼中的疲倦之色。 皇后道:“将军别叫了,让她歇一会儿,睡着了。” 萧重才紧紧闭了嘴,害怕吵到裴宜笑休息了。他这才想起来刚坠地的孩子,眼眸一亮,想要问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皇后已经看出了他的意思来,抢过话来说:“恭喜萧将军,是个漂亮的小闺女。” 萧重压制住眼中的狂喜之意,唇角却是按捺不住了。 没过一会儿,屋里打整干净了,萧重才阔步走进去,稳婆把小闺女交到了萧重手上。 -- 第166页 他笨拙地抱着女儿,小小的一团,一只手就能把她给托起来,女儿闭着眼睛,可依稀能够看得出来,五官与裴宜笑生得相似。 皇后也走过来说:“生得与笑笑真像。” 萧重傻呵呵扬起唇角来,把女儿交还给了稳婆先带着,免得他五大三粗伤了孩子。他说道:“像她好,像她就好。” 若是生得像他五大三粗,岂不可惜。 皇后在这儿也是留了将近一天,身子疲乏,也就不留在这儿了。紧接着太医院的太医们来给裴宜笑瞧过了,开了些汤药,也不留了。 等到人一走光,只剩下服侍在外的宫婢,萧重才靠近了床边一些。 许是她太累了,睡得很熟,他轻手轻脚坐下来,生怕惊扰到她,他静静的,注视着睡颜安静的她。 也不知是不是梦到了不开心的事情,她额头皱了下,萧重低下头来,在她紧紧皱着的眉间亲了下。 眉宇之间的褶皱缓缓松开。 萧重沉着声音说:“笑笑,辛苦了。” 他说:“我们有一个小女儿了。” 他笑起来,“她特别小一只,也特别像你,日后也要像你一样好看,你教她读书识字,下棋画画,做个大家闺秀,就像你一样。” “就像我最爱的你。” 萧重喋喋不休起来:“不过我还没有想好给她取什么名字,还是等你歇好了再说吧,你取的名字,定然是极好听的,咱们女儿也会喜欢。” 萧重一直说着,说从前的事情,说未来的事情,每一件事,都与裴宜笑有关。 他这个人,一向寡言,今夜一晚上,把过去许多年没说的话都给补上了。翌日清晨,萧重也没有入睡,在床边护了裴宜笑一晚上。 裴宜笑第一眼睁开时,就看到萧重睁着眼睛,眼下乌黑,坐姿端正,仿佛是将她护在床边一样。 她愣了愣,萧重却一下抓住了她的手,紧张兮兮地问:“笑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给你请太医过来。” 他说着要起身来,裴宜笑抓着他的手不放,缓缓摇了摇头,“将军,我没有哪里不舒服。”她顿了顿,“我就想,看看咱们的女儿。” “好,好。”萧重连连答应,“不过奶嬷嬷抱着去喂奶了,要过会儿。” 裴宜笑露出一个软绵绵的笑容来,甜极了。 确认她的确没有大碍之后,萧重抽回自己的手来,站起身来,阴影笼罩在她的身上,乌压压一片。 裴宜笑疑惑唤了一声:“将军?” 萧重刚刚还柔和的神情,一瞬间又变得冷淡起来,他淡淡说:“你莫要叫我了,笑笑,我在恼你。” 裴宜笑怔住,细细回想自己是不是有地方让萧重不喜了。 思来想去,只有她瞒着萧重来宫中找陛下一事了。 不等裴宜笑说话,萧重自己先说了出来:“这等重要之事,你为何要瞒着我自己承担,你与女儿,我都能护得住,区区一个顾昭昭,算不上什么大事。” 裴宜笑却不知道,如果不是陛下信任萧重与裴家,信任她,还真的有可能会变成大事了。 裴宜笑垂眸,伸手过去,撒娇一般扯了扯萧重的手,“将军,莫要气了,都怪我好不好?”她弯了弯眼眸,笑盈盈的,这般模样,是萧重从来无法拒绝的样子。 萧重抿了抿唇。 裴宜笑还以为他还在生气,便又糯声说着:“将军平日里待我极好,总是为我遮风挡雨,我也不想给你找麻烦。”她轻轻晃着萧重的手。 被她这么一说,萧重什么气都没了。 他叹了口气,回过头来,很是无奈:“我该拿你如何是好啊。” “将军莫气了好不好?日后有事,我一定全都说给你听,好不好?” 她软软的声音落在心口上,像是羽毛一样轻轻拂过,他心都酥了,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道:“好。” 后来陛下果然没有再谈起顾昭昭与萧家之事,裴宜笑让人去给陛下送了信,将解决之法告诉了陛下,而她刚生了孩子,皇后就让她先住在玉莲宫中,等身子好些了再回萧家,免得路上吹风了,落了病根。 裴宜笑与萧重都没拒绝,而她临盆那日所发生的事情,也没有人再提起过。 一转眼就过去了七日,萧重日日都会到玉莲宫来看望她与女儿,小闺女从皱巴巴的一小块渐渐舒展起来,皮肤又白又嫩。 这些天萧重留下来的时候倒是少了,他整天就去翰林院里走动,逼着那些学士们给他女儿取名字,翰林院学士们挠破了脑袋,引经据典来取名,想了满满好几页的纸,就看萧重满不满意了。 他们巴不得赶紧把这尊煞神给送走! 这日,萧重又流连在翰林院中,稍稍来迟,皇后拨过来的宫婢暖樱来说,顾家小姐来求见她。 裴宜笑刚喝完了热汤,听到顾昭昭过来时,并没有多少惊讶,只是淡淡说:“请她进来吧。” 暖樱应了“是”,没一会儿,顾昭昭就带着笑走了进来,看了眼裴宜笑,“听说嫂嫂得了个千金,恭喜啊。” 裴宜笑神情淡淡的,“顾小姐怎么还叫我嫂嫂?你应当是早就有了风声,陛下有意要把你指给将军了吧?” “什么?竟有此事?”顾昭昭腼腆一笑,“若是这样的话,日后就要叫你姐姐了。” -- 第167页 她掩唇,不客气的自己坐了下来,倒了杯热茶抿了一口,“姐姐,你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气到了,所以才突然临盆了吧?”她声音一低,“那姐姐的心胸也不见得多么宽阔嘛。” 她语气天真,笑容单纯,看起来无辜可爱,这句话说出来,也像是无心之失一样。 裴宜笑道:“本就不宽阔。” 顾昭昭:“那也没法子,姐姐,我说过我想要的东西,都会争取到的。别人的东西我最喜欢了。” 裴宜笑垂头搅弄着自己手中的黑发,淡淡抿唇笑了下。 她还得感激顾昭昭这一出呢,若不是顾昭昭这一闹,裴宜笑还不知道,萧重竟然敢为她冒犯天子。 就在这宫墙之中,用剑指着天子威胁。 从前只知两个人互相爱慕,只喜欢彼此一人,可着实没想到,萧重竟然肯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要是陛下是个小心眼儿,或者是猜疑心重的,萧重怕是出不去这个宫墙。即便是出去了,他也得被迫反了。 想到萧重,裴宜笑心里柔和起来,笑眯眯看向顾昭昭说:“你这个人,还是很聪明的。” 顾昭昭顿了顿,对上裴宜笑一双亮晶晶的杏眸,抿了抿淡粉色的唇瓣,“你也挺聪明的。” 宫婢从房间里出去的时候,忘记关上窗户,有微风吹了进来,顾昭昭看了眼,站起身来去帮她把窗户关上。 合上窗户,顾昭昭转过头来:“最近有些冷了,你还是别吹风了。免得回头我嫁给了萧重,他还记恨是我把你气成这样的。”她弯了弯眼眸,“这不关昭昭的事情哦。” 顾昭昭与裴宜笑说过话,试探了一番后,才从玉莲宫离开。 奶嬷嬷把女儿抱了过来,裴宜笑抱着小闺女亲了好一会儿,小姑娘香香软软的,身上是奶的味道。 她把顾昭昭置之脑后,对小闺女说:“你爹爹怎么还没来呢,也不知今日有没有替你选到好的名字。” 小闺女咧开嘴笑,还没有长出牙来。 作者有话要说:  倒计时: 2 第80章 完结(3) 女儿的名字, 是在回萧家时才决定下来的。 萧重从几页信纸的名字上确定了一个——萧宛央。 裴宜笑听了, 也觉得这个名字好, 笑盈盈说:“日后咱们央央长大, 会成一个聘婷的女子, 生得好看。” “对对对,翰林院的人也是这般说的。”萧重说, “咱们女儿像你,日后也会像你这样好看。” 裴宜笑愣了愣, 觉得好像是在哪里听到过这句话,脑海中却没有这一段记忆。她拧着眉头想了想,才想起来生下宛央那一夜,有人在她耳边叨叨了一晚上, 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 萧重去一边把匣子抱了过来,“这是母亲送给央央的礼物, 给她戴上看看。”打开匣子, 是一个金子打得长命锁,分量十足, 云纹精致。 裴宜笑给宛央戴上, 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了下来。 她还怕萧老夫人知道生了个闺女,心中不喜,现在看到这礼物, 便知道萧老夫人心中是欢喜的。 没过几天,宫里就传来了话,说是封了顾昭昭做江河县主, 封地锦宜。顾昭昭以顾氏孤女的身份得了县主的封号,可见陛下对于旧臣的恩宠,老臣们自然附议陛下这个决定,可也有人反对。 裴宜笑听皇后说了,当时朝堂之上,反对声起,说这样处置不妥,还是嫁给萧重为好。 萧重立马就往朝堂中间一站,淡淡问:“哪位想要来喝萧某的喜酒?请站出来,咱们叙叙旧。” 顿时,朝堂上就鸦雀无声,无人再反对陛下的做法了。 后来顾昭昭还到萧家来哭过一次,跑到裴宜笑面前来哭,哭得梨花带雨,指责裴宜笑善妒,“你的妒忌心可真是强,连一个妾室的位置都不愿意给我呜呜呜!” 裴宜笑揉了揉耳朵。 顾昭昭抹着眼泪:“不知道昭昭是做错了什么,让姐姐如此讨厌。” 裴宜笑正眼看了下她,淡淡一笑,“这儿只我们两个人,何必再装。” 顾昭昭挑了下眉头。 裴宜笑道:“把你的眼泪给我擦干净,莫要让别人说我萧家欺负你了。”她微微一笑,神情温柔,“若是你再做有损萧家名声的事情,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顾昭昭擦干净眼泪,“姐姐好凶,你这样,阿重哥哥可不会喜欢你了。” 裴宜笑蹙眉,顾昭昭忙说道:“不过罢了,反正我也得去锦宜,定然是你与陛下提议,让他把我弄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儿,你当真是好狠的心肠。” 不等裴宜笑说话,萧老夫人和淑怡等人已经来了,萧老夫人对之前顾昭昭做的事情还有芥蒂,神情看着有些许尴尬。 而顾昭昭却像是一个没事人一般,上前去挽住了萧老夫人的手,哽咽了下,“萧伯母,日后昭昭离开了,便不能常常来看您了呜呜呜。” 顾昭昭道:“我一个小女子,要去锦宜那般远的地方,身边没个人,指不定就会被谁给欺负了。昭昭还是想留在皇城侍奉您老人家。” 萧老夫人心中一跳,赶紧看了眼裴宜笑,“当县主是好事儿!怎么能说不去就不去呢!”萧老夫人微微叹气,抚摸着顾昭昭的手背,“日后你有什么难处,就让人给我送封信,萧家总归会照拂你的。” 顾昭昭露出笑容来,“多谢萧伯母!那日后,昭昭就不怕被欺负了!” -- 第168页 裴宜笑笑容浅淡,才知道今日顾昭昭来萧家,是来求庇佑来了。接着顾昭昭与萧老夫人一同去用了饭,萧重上值去了,她只好一个人在院中吃些清淡的饭食。 不得不说,顾昭昭还当真挺聪明的,不仅得了个县主的位置,还得到了萧家的照拂,日后不论何时,她都能够在锦宜横着走了。 从一开始,顾昭昭或许是算计过嫁给萧重,在皇城中把萧家作为庇护,可后来见到萧重对她不喜,与裴宜笑是琴瑟和鸣,便有些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她一个孤女,在皇城中毫无人脉,甚至会因为身世而受到排挤,就算嫁入了高门大户,也只有被磋磨的份儿。 她不能如此,只好把自己与萧重有过婚约一事说了出去。要么陛下就把她嫁给萧重,要么把她低嫁。陛下不傻,他能选择的,只有把她嫁给萧重。 但是顾昭昭想要的,远不在此,她笃定了裴宜笑会给她争取更好的,笃定了裴宜笑会阻止这一门亲事。 这不,她果然是得了县主的位置,要去锦宜了,日后她在锦宜横着走,天高皇帝远,她便是锦宜没有人敢招惹的存在。 如此,甚好。 八辈子都得不到的好事儿,这夫妻俩果真是有这个本事。 顾昭昭从皇城离开那一日,不少与顾家有旧的旧臣们都去送了她,萧重不喜顾昭昭,也就没去,他还想带着出了月子的裴宜笑去别院中住。 上一次因为顾昭昭的事情,别院之行并未尽兴,萧重心底里多少有些郁气,裴宜笑便由着他,与他一起去西郊别院了。 宛央还小,离不开母亲,所以也是同行。 一家三口住在别院中,无人打搅,裴宜笑想,这大概就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秋意渐渐浓了起来,别院中不少花草都开始枯萎了,看得人还有几分伤感。 这日正好是郊区下的镇上市集开放,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萧重就带着裴宜笑出了门,去市集上转了一圈,给她买了几匹料子,给宛央与她做几身衣裳。 平日里裴宜笑没事做,便打算自己做衣裳,就不假手他人了,萧重也没反对。 让人把布料送回别院,萧重牵着裴宜笑的手继续在市集上逛着,与皇城的街市相比,这儿多了几分鲜活的气息,好像这才是生活一样。 路边卖馄饨的大婶招呼着裴宜笑与萧重过去坐坐,裴宜笑看了眼萧重,说:“将军,我饿了。” 萧重就拉着她的手过去,帮她擦了擦桌椅,才让她坐下来,回头对大婶说,“一份小碗馄饨和一份大碗馄饨。” 大婶应了下来,就去煮馄饨了。 裴宜笑撑着下巴,看周围来来往往的百姓,忽的对萧重说:“将军,这样的日子可真好。” 许是她自小就在皇城长大,从小就是学着女子之礼长大,皇城的束缚将她整个人都紧紧笼罩着,喘不过气,她在皇城,得看众人脸色,也得端庄贤淑。 可与萧重出来后,她只用欢喜便好。 萧重帮她擦干净筷子,思索后说道:“我日后会常陪你出来的。” “真的?”裴宜笑眼前一亮。 “如今四海太平,也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闲得很。”萧重说。 裴宜笑弯着眼眸笑起来,目光落在他的肩膀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一小片落叶在上面,她起身来帮他拂去。 她身上清淡的香味萦绕而来,萧重方知什么是人间。 有她在的地方便是人间。 他也不想回皇城了。 不一会儿,馄饨煮好送了上来,葱花浮在汤上,看起来让人食指大动。 裴宜笑吃了一口,有些烫人,连忙呼了两口气,萧重轻轻笑了下。 咽下去这么一口,裴宜笑才提醒萧重:“将军,小心烫。” 萧重点点头,把馄饨夹起来吹了吹,待到凉了些后,才放到裴宜笑的嘴边。 她睨了一眼,“给我的?” “嗯。”萧重道,“尝尝,我吹过了,不烫嘴。” 裴宜笑咬住馄饨,果真不烫人,她吃了下去,红唇水润诱人。 若不是在市集上,萧重真想与她吃同一个馄饨,那般才称得上是人间美味。 萧重自己吃了一口馄饨,说:“及不上你做的好。” 裴宜笑笑了,“在将军心里,这世上有什么比我好?” 萧重顿下筷子,细细想了一遍,才回答她:“没有,你是最好的。” 裴宜笑来了兴致,撑着下巴笑眯眯的,与他玩笑:“哦,是吗,那个可以娇滴滴与你撒娇的顾家小姐好不好?她撒起娇来,母亲都架不住呢。” 萧重严肃起来,“在我心中,她一点都不好,只有你最好。”他抿了抿唇,“你撒起娇来,我把持不住的。” 裴宜笑脸蛋倏然一红。 明明是她在撩拨他,没想到,到了这儿,萧重竟然把她撩拨得面红耳赤。 她匆忙移开头,也不去打趣他了,嗫嚅着说:“将军你真的好坏啊。” 一点都不老实了。 萧重压低声音:“笑笑,你这般模样,我是真的受不了啊。” 裴宜笑的脸更红了,把吃不下的馄饨都移到他的跟前,“将军莫说了,快吃吧。”她朝着自己那一小碗努了努嘴,“我又吃不下了。” 萧重笑了,他就知道她吃不下。 -- 第169页 他囫囵吃下,付了银钱,与裴宜笑一起走在市集上。慢慢的,仿佛时间也变得慢了下来,她与萧重,好像就这么走着,就能白头到老。 别院离市集并不远,走上半个时辰就能到。 裴宜笑与萧重买了东西,就慢慢往回走,而她生得娇气,走了没几刻钟,就说着腿酸了。 萧重无奈一笑,“我就知道你走不下去。” 说着,他蹲在了她的面前。 裴宜笑坦然上了他的背,宽阔的脊背给了她安心与保护。被他背起来,她低头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下,“将军,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因为你好,我才对你好啊。”萧重背着她继续走前面的路。 裴宜笑趴在他的肩膀上说:“以后还有很多年很多年,希望将军能背着我,从黑发到白首。”她想象着许多年后的场景,眼尾悄悄湿了,“那么多年后,就是老公公背着老婆婆。” 萧重走慢了点,“望一生平安,夫人安康。” 那样,他们就能一同白首。 第81章 完结(4) 又是一年,皇城一如往常般下了好大的雪。 裴宜笑收到了思琦送来的料子和头面, 是宫里头赏下来的, 她用不上, 全往裴宜笑这儿送了。 宛央在旁哭了起来,大声得很,她忙过去抱着女儿哄起来。 宛央不黏她, 反而黏萧重得很。 这也是奇了怪, 平日里那些小孩儿,一见萧重, 好像是看了吃人大魔王一样,反而宛央软软糯糯的,最是喜欢往萧重得身上爬。 萧重刚回来, 就听到女儿哇哇大哭的声音,还有裴宜笑轻声哄她的声儿,他从门口一看,他的笑笑满脸温柔,抱着女儿的模样, 更是让人心头一软。 他走进去, 唤了一声:“笑笑。” 裴宜笑回过头, “你快来哄哄央央,指不定是半日没见你,想你得紧。”她正想把宛央抱过去,忽的想起他刚回来,手上怕有些凉。 她又把女儿往自己怀里抱了些, “将军去暖暖手,再来抱央央。” 萧重点点头,他的手现在冷得像个冰块,的确不是个抱央央。 他抱着裴宜笑的暖炉烘了会手,没一会儿手就暖和了起来,他才去接过在哭的宛央,他轻声哄了下,宛央就没哭了,拽着他的衣襟抽泣。 裴宜笑乐了,“央央怎么就如此黏你,我可有些吃味了。” 萧重一手揽着宛央,一手捏了捏裴宜笑气鼓鼓的脸蛋,“可能央央像你。” “像我什么?” 萧重顺势坐下,笑了声,“像你这般黏我。” “胡说。”裴宜笑别开头,“将军胡说,我才没有黏你。” “当真?”萧重说,“这半日,只有央央想我,夫人一点都没有?” 裴宜笑掩唇偷偷笑了下,用小拇指比出一个距离来,“那就只有这么一点想。” 萧重道:“我便知道,夫人心中一直想着我的。” 裴宜笑轻轻哼了一声,萧重轻车熟路的哄着女儿,等把宛央哄得入睡了,他才拉过裴宜笑的小手来,说:“今日母亲还收到了宁江府的信,说是萧序要来城中述职,正好能在一起过年。” 裴宜笑眼中流露出欣喜来,“当真?我也一年未曾见过吴滟了。” “就知道与你说了,你会欢喜。” 裴宜笑含笑道:“那我抓紧时间给他们夫妻二人准备院子去,咱们去宁江府时,礼数周到,咱们也不能亏待了他们。” “夫人决定就好。” 宁江府的信到萧家时,萧序与吴滟已经在来城的路上,掰着手指头算似乎也没有几天就到,却没想到,萧序与吴滟硬生生挨了十多日。 还让裴宜笑忧心不已。 看到风尘仆仆而来的一行人,裴宜笑才松了一口气,亲切地拉着吴滟的手说:“信到皇城的时候,我估摸着你们也就四五日的路程,结果一晃十多日,可真教我担心。” 吴滟红唇抿了抿,笑起来,眸光勾人,身段摇曳,光是一段背影,都让人呼吸炽热,吸人眼球。 见周围无人,吴滟悄悄伏在裴宜笑的耳边低声说:“四婶别恼了,其实本也就四五日的路程,不成想我在途中忽然难受起来,夫君去请了大夫来看病。” 裴宜笑一惊,“病了?现在可痊愈了?要不我去请个太医来瞧瞧,生了病莫要耽搁了。” 吴滟笑起来,更是好看,她脸颊还不禁红了下,“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我……有孕了。” 裴宜笑怔了下,随机欣喜起来,拉着吴滟左看右看,笑得眼睛眯起,像是一轮弯弯的月亮。 “这在路途之中,应当慢些,慢些好。”裴宜笑说,“一会儿我让人去宫中把唐太医请来,给你开一副安胎的药,你放心养着便是。” “多谢四婶。” 萧重落后一步,萧序在与萧老夫人说话,萧重没话说,安安静静跟在裴宜笑身后。 他看两个妇人咬耳朵,心里痒痒,也想与裴宜笑如此亲密。 只是此时人多,他不好下手。 等安置好了萧序与吴滟后,裴宜笑又得去吩咐后厨准备饭食,萧序与吴滟则是去与萧老夫人说话,也告诉萧老夫人吴滟有孕这个好消息。 从厨房里出来,回院子的路上,迎面就看到萧重在廊前,一袭黑色大氅,冷风卷来,他衣襟岿然不动,衬得他整个人更显冷峻几分。 -- 第170页 繁星在身旁说:“夫人,是将军。” 小柳儿扯着繁星的衣角,一脸见怪不怪,“繁星姐姐,咱们先离开吧。” 繁星疑惑:“怎么?” 小柳儿生无可恋:“我怕你会受到将军的追杀。” 繁星:“?” 两个丫鬟悄悄退去,裴宜笑微微笑了下,朝着萧重走过去,“将军是在等我?” 萧重颔首,锐利的目光往四周看了眼,后厨这地儿,丫鬟仆人还挺多的。 萧重说:“在等你。” 裴宜笑:“自己家中,哪里会走丢,将军怕不是在笑话我笨。” “笑笑不笨。”萧重并肩与她一同往回走,默默的,他把手移过去,拉住了她有些冰凉的小手,“就是想你了。” 裴宜笑笑眯眯斜了他一眼,“今日不过是在将军面前不见一刻钟的时候,怎么这么快就想我了?”她凑近,手抱住了他的手臂,更显亲密姿态,“将军才是家中最黏人的。” 萧重呼了一口气,白茫茫一片,坦然承认了:“若是旁人,我便不会黏了。” 让方必或是卢沙来试试,他一拳头下去看谁敢让他黏。 裴宜笑噗嗤一声笑了,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原是无意识被萧重给带着回来的。 裴宜笑道:“将军怎么就带着我回来了,我还得去见见吴滟呢。” 萧重不听,带着裴宜笑就往院子里走,繁星和小柳儿早就不见了,院子里的丫鬟也不多,此时也被裴宜笑差去打扫院子里,安静无人。 萧重一把就将裴宜笑打横抱了起来,她紧张兮兮地拉住他的衣襟,嗔怪他:“好端端的,将军怎么又抱我了,快些放我下来,别让人看见了。” 萧重黑眸垂下,淡淡一笑,“不会有人看到的,人都被我支开了。” 裴宜笑咽了一口唾沫,一双潋滟杏眸惊慌看着他,“将军……这青天白日你想要做什么?” 萧重不语,抱着她大步往房中走。 裴宜笑吓了一跳,挣扎了下,娇滴滴的声音道:“将军,有客人在,还是白天,你快些放我下去!” 萧重一脚踹开房间的门,沉沉说:“不会如何的。” 他走进去,把裴宜笑放在床边,他直接就抱了上去,细细亲吻着她的耳垂,不开心地说:“笑笑,我可当真是个小气的男人。” 裴宜笑躲了躲,觉得他咬得自己浑身发软,“嗯?” 萧重伏在她耳边叹气,“今日你只与吴氏说话,正眼都不曾给我一眼,笑笑,我不开心。” “啊?”她后知后觉,眼中的笑意溢了出来,“将军,怎么连侄媳妇儿的醋也要吃。” 萧重沉默了,亲了亲她的脸颊。 裴宜笑捧着他的脸颊,手指拂过他的下巴,胡茬有些扎手,她照着唇瓣亲了一下,温柔笑着,“将军不要不开心了,晚上再补偿你好不好?” 萧重心脏剧烈跳动着,“好。”他只觉得耳背都有些发烫,晚上他又能为所欲为。 晚上,一家人一同用了晚饭,萧老夫人又与吴滟说了会儿话,才感觉到困顿,让淑怡扶着回房歇下。 萧重也想要和裴宜笑回房去了,没成想萧序拉着他一起去说话。 花园中的亭子里,烧着炭火,并不太冷,桌上摆着些宵夜与躺好的酒,清淡的酒香弥漫在身旁。 萧序替萧重斟了一杯酒,萧重淡淡看了眼,又看向裴宜笑,她轻轻点了点头,许他喝一点了。 吴滟帮萧序夹菜,夫妻俩和和美美的,萧重看了,委屈看向裴宜笑,裴宜笑无奈一笑,也帮他夹了一筷菜过去,萧重才心满意足喝下一杯酒来。 萧序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话也多了些,“之前四叔在宁江府时,侄儿忙于婚事,也不曾好生招待,今日以酒赔罪了。” 萧重淡淡点了点头,又喝了一杯。 吴滟有了身孕,不能饮酒,只能眼巴巴看着两个男人喝,她瞅了眼坐在一边安安静静的裴宜笑,便替她倒了一杯热酒,递过去说:“天冷,四婶也饮些许,冬日里喝一杯温热好酒,可比烤火暖和多了。” “真的?”裴宜笑看向吴滟笑盈盈的脸旁。 吴滟点点头:“自然,平日里无事之时,我也喜欢自己小酌两杯。” 裴宜笑还有些犹豫,她也喝过酒,不过一点都不喜欢烈酒的味道。 萧序说道:“这还是内子亲手酿的,不是很烈,四婶无需担忧。” 裴宜笑听了,才接过酒杯来,试探性地抿了一口,入口辛辣,可回味起来却又有一股绵长的果香味道,入了喉间,仿佛身子也暖了起来。 萧重悄悄捏了捏她的手背,低声与她说:“若是不喜,便不喝了。” 裴宜笑也偷偷回应:“味道还好。” 她微微仰头,一口把杯中的酒喝完了,萧重都来不及劝阻。 萧重道:“莫要喝得那么急。” 裴宜笑微微一笑:“好。” 冬日里的夜色之中,炭火微热,酒香醉人,吴滟又给她倒了一杯,她自个儿在旁边一小口一小口抿着,觉得吴滟手艺真好,比外头卖的酒好喝多了。 萧重与萧序说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她便悄悄与吴滟说孕期之间要注意的事情。冷风呼啸而来,一看时辰,竟然已经这么晚了,萧重就叫人来把残羹冷炙收拾干净,四个人各自离开。 -- 第171页 送走了萧序与吴滟,裴宜笑轻轻贴在萧重的身上,脸蛋上红扑扑的,萧重在她的脸蛋上碰了下,“可是被炭火烤的有些红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裴宜笑窜进他温暖的怀抱中,摇了摇头,“将军,眼睛花了,好像……有重影。” 萧重明白了过来,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你向来不饮酒,今日贪嘴了些。” “唔。”她像只猫儿一样在他怀中答应一声,萧重被她黏着,一点都不好走,只好直接将她抱了起来,一路走回院子。 路上遇到了不少丫鬟下人,一看两个人这般姿态,都不禁羞红了脸,匆匆跑开了。 萧重倒是不打紧,就是不知道裴宜笑明日起来,肠子会不会悔青了。 一想到她羞红的脸,萧重心里就发痒。 怀中的小猫儿还一点都不安分,使劲在他身上蹭着,嘴里念叨着他的名字。 他脚下更快了一些,飞快回了自己的房间里,裴宜笑坐在床边上,搂着他的脖子撒娇,亲着他的下巴嘴唇,模样娇艳。 萧重眸色沉下,“本看你醉了酒,今夜放你一马,笑笑,这可是你自找的。” 裴宜笑眼神迷离,直接把萧重给压下。她真的是难得主动一次,萧重怎么可能放过这次机会。 一夜**。 第二日起来,却是苦了裴宜笑,她脑子清楚得很,一想到昨晚种种,她巴不得钻进被窝里不再出来。 她往被窝里缩着,被萧重给提溜了出来,对上萧重似笑非笑的眼神,裴宜笑羞愤欲死,直接躺平,“昨晚将军是趁人之危。” 萧重侧身对着她,得意极了,“那也是夫人主动撩拨。”他语气一缓,“再说了,你本就答应了要与我做那事的。” 裴宜笑脸红了起来,匆匆扒拉着床上的衣裳,“我去沐浴。” 手扒拉了半天,都没有摸到衣服在何处,萧重看了眼,昨夜狼藉一片,有的衣裳都被他给撕碎了扔在地上,他也臊了起来,不自然咳嗽一声,说:“我去箱子里给你拿衣裳,你莫要下来了,天冷。” 裴宜笑用被子挡住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他。 萧重撩开被子下了床,天冷得人一个哆嗦,他身上什么也没穿,身强体壮线条劲瘦,男人的气概让她脸上更红了。 萧重给她取了衣裳过来,顺便也把自己的衣裳拿来穿上,裴宜笑穿好衣服之后,理开衣领看了眼里面惊人的痕迹,微微叹气,得亏是冬日,若是换了夏天,她怕是没脸出这个屋子了。 萧序与吴滟在皇城过了年后,还是得要回宁江府去,离开之前,裴宜笑与吴滟一同去买了不少皇城的特产,让两个人捎回去,吴滟还特地拉着裴宜笑的手说:“日后等我生了,四婶你可一定要来宁江府啊。” 裴宜笑从心底里喜欢宁江府,当然答应下来,从现在已经开始盘算,什么时候再与萧重去一趟。 初春时节,一切生机萌发,皇城欣欣向荣。 裴宜笑回到庆安侯府,侯夫人就拉着她的手与她吐苦水:“笑笑啊,你说说裴思琦这丫头啊,一天天没让我省心的,像她这年纪的姑娘,哪个没有定亲,偏偏是她,有一个方都统愿意娶她,她还不答应。” 裴宜笑微微笑着。 侯夫人道:“笑笑啊,你也帮着劝劝你妹妹,不然日后成了老姑娘,孤独终老啊。” 裴宜笑安抚地拍着侯夫人的手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侯夫人的两鬓已经有了霜白。 她抿唇温和一笑,应了下来。 裴宜笑知道思琦是有自己的想法,思琦的性子也是倔得很,旁人越说,她越是犯犟。 她与方必的事情,还是留给她自己解决吧。 裴宜笑去与思琦说了会儿话,思琦送了她一只小巧的金镯子,让她带回去给宛央,她才从庆安侯府离开。 回到家中,听淑怡讲,萧重早已经下值回家。 裴宜笑抿唇笑起来,提着裙摆飞快跑回了自己的院中,房中,萧重正抱着宛央在轻声哄着,一点都不像从前那么硬邦邦的冷冰冰。 她趴在门口看了下,萧重贴心地哄着宛央,嘴里念念有词,仔细一听,才听明白萧重说了什么。 萧重嘟囔着:“你母亲怎么还不回来。” 萧重:“快些回来啊。” 萧重:“快回来。” 萧重:“想她了。” 朱漆大门外,她神色温柔,轻轻抿唇笑了下。身后也有暖暖的微风拂过,好像是伴着春天里万物复苏的生机滋味,嫩芽绿叶的味道嗅着舒心无比。 这一刻,裴宜笑安心无比。 她有一个家,家里有她乖乖软软的女儿,正在咿呀学语。还有她最爱的将军,在家里焦急等着她回家来。 今后无论她去了何处,无论是今后多久,等她变成了老婆婆,将军变成了老公公,他还是在这里,等她回来。 这就是家。 这就是她最爱的将军与家。 她心中一片柔软,只想走进去与萧重如同家常般说一句——将军,我回来了。 她温柔一笑,提着裙摆跨进门槛,软软唤了他一声:“将军。”一张脸蛋娇美温柔,这一春都比不上她,她走过去说:“将军,我回来了。” 萧重回头,松了口气,淡淡回答一句:“笑笑,想你了。” 【全文完结】 -- 第172页 第82章 番外(1) 举国上下, 无人不知庆安侯府裴二小姐裴思琦。裴二小姐堪比男子,能行军能打仗,自强不息, 女子楷模。 只是这样的女子,自然而然, 也是无人敢娶。 要说有人,也只有战神萧重麾下的方都统,能有这样的气魄了。 方都统求亲思琦十二次, 次次被拒, 已经是整个皇城皆知的事情了。甚至有女子被方必这种执着所打动,自发替他加油打气, 日日都在期盼着裴思琦能够接受方必。 此时,春闱刚过,新鲜出炉的状元郎驾马戴花,从主街上打马而过,周围热闹非凡, 不少女子看到年轻俊郎的状元郎,纷纷暗送秋波, 将自己的珠花扔过去,期望能得状元郎青眼。 主街醉仙居临街的包间里, 朱漆窗户大打开, 露出原珍珍那张清秀的脸蛋来,她远远看了眼在马上的状元郎, 露出娇羞的笑容来, 拿出自己的香囊,抬手往那边一扔。 香囊没砸中状元郎,只是落在了脚边上, 状元郎抬起头来,微怔,朝着原珍珍淡淡一笑。 他下马来把地上的香囊捡起来,紧紧捏着,原珍珍脸上一红,忙关了窗。 包厢里,思琦淡淡抿了一口茶,嫌弃地看了眼红脸的原珍珍,“就看你一眼,你脸就红成这样?” 她忽的玩味一笑,“要是让状元郎知晓你平日里同我打架的样子,这似乎……有点意思。”她歪着头,看向原珍珍。 原珍珍正了神色,伸手又要去和思琦撕了起来,两个人吵吵闹闹,酒楼下热闹的声音渐渐小了,两个人才消停下来。 原珍珍又想到闻滁捡起她香囊的模样,偷偷笑了,与思琦说:“闻公子答应我了,等他高中就去我家提亲,这次我父亲定然会同意的。” 思琦撑着下巴,“是是是,那我就先恭贺原小姐要成亲了啊。” 原珍珍:“我都快要成亲了,你怎么还不成?你再不同意,我怕方都统也不要你了,你搁哪儿哭去啊?” 思琦翻了个白眼,“现在是他求着我,又不是我求着他。再说了,谁要嫁给他?” 原珍珍坐过去,毫无礼仪的抓了一只鸡腿在啃,问道:“你和方都统究竟发生什么了啊?难不成是在夷地的时候出了什么事?” 原珍珍摸不着脑袋,她从来没听说过思琦与方必怎么开始怎么结束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啊。 裴思琦愣了下,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杯盏,她忽然就想到了那一日,萧家别院之中,他站在亭下,言笑晏晏,笑得像只老狐狸一样。 她懵懵懂懂闯入,被他吓了一跳,他也是愣了愣,朝着她拱了拱手,唤了她一声:“裴二小姐。” 这一声“裴二小姐”开始,她与方必这纠纠缠缠的关系,才开始了。 思琦看着那个陌生的却又认识她的男人,来了兴趣,笑眯眯跑过去问:“你怎么认识我的?” 方必笑容和煦,模样俊雅,不像皇城中许多读书人一样柔柔弱弱,俊雅的皮囊之下,他身上藏着一股子不拘的匪气,思琦对他好奇极了。 方必说道:“自然认识。”他让开道,淡声说,“二小姐来亭中坐坐?” 按理来说,男子相邀,思琦就该拒绝,跑的远远的。可那日她心中有气,觉得庆安侯府是想要逼着她嫁给萧重,郁闷得很,就同意和方必一起到亭中去坐坐了。 她咬着糕点喝了一口水,一抬头,发现方必正目不转睛看着她,她虽然胆子大,可也是知道礼义廉耻的,她立马瞪了回去,“你不知道不能盯着姑娘看吗?” “失礼了。”方必认错,垂眸浅笑,“二小姐什么年岁了?” 裴思琦露出警惕的目光来。 方必解释说:“方某不是什么猥琐小人,只是论及婚嫁,总归要了解一些的。” 他越看越觉得裴二小姐顺眼,觉得这才是配得上将军的良人。 他一时欣喜,都忘了这是在皇城,便直接问了人姑娘的年岁。 思琦撑着下巴想了下,又看着方必人模狗样,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微微红了脸,把自己还没吃完的糕点放下,坐姿也端庄了不少。 她低声回答:“十四了。” 方必顿了顿,拧了下眉头,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年纪有些小了。” 不过不妨事,若是生辰八字合得上,也无妨。 方必张嘴:“不知二小姐生辰八字……”话还没说完,他忽然住了嘴。 他才后知后觉起来,直接问姑娘的年岁与生辰八字,这在皇城简直是大大的调戏,再看思琦,也没有刚刚的活泼,反而有些拘谨起来。 “是方某唐突了。”方必一脸歉意,站起身来,“今日是方某唐突,叨扰了二小姐,这件事,还是不要说出去,免得让小姐的名声蒙羞。” 思琦点点头。 方必已经打算着要离开,思琦一看,立马随着他的动作站起身来,“等等。” 方必转过身来。 裴思琦拘谨地捏着衣角问:“你是不是真心诚意问了我生辰八字的啊?”她害怕被别人听到了,说到后面,声音都小了。 小小的声音,好似衬的她很是娇羞一样。 方必愣了愣,淡淡一笑:“自然是的。” 思琦咧开嘴笑起来,还没有张开的面容娇艳,笑容和煦,她一笑起来,总是很容易让人想到冉冉升起的太阳,耀目的很。 -- 第173页 方必的心鼓鼓跳动了下,微微别开眼,“裴二小姐,前头要开席了,先过去吧。” 思琦一算时辰,才发现真的要开席了。 一会儿要是让侯夫人知道她乱跑,怕是又要唠叨上半天,侯夫人不嫌懒得说,她还怕耳朵起茧。 思琦与方必的误会,就是从这里开始。 思琦丢了一颗花生米进嘴里,觉得心里泛起一阵酸涩来,对面前的原珍珍说:“后来他也没说这是误会,我还以为他就是想要娶我。”她憋下心中的酸楚来,“之后我就知道了,他那就是觉得我傻,觉得我好骗,玩弄我的感情呗。” 原珍珍和思琦相爱相杀这么多年,她那么一点的情绪变化还是能够看出来些。 思琦看着嘴硬,其实心软,嘴上说着厌恶方必,心底里却还是对过去的事情有所惦记。 原珍珍叹气:“方都统现在也知道错了,你什么时候也能回过头看看,别以后自个儿一辈子了。” 说到痛处,思琦一巴掌拍在了桌上。 震得桌上的花生米和鸡腿动了下,茶水洒出,原珍珍也愣了下。 思琦道:“我以前也是想要嫁给他的!当时我与他都已经说好了,等我及笄,他便来我家提亲,及笄那日,我左等右等,左看右看,方必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那天思琦是真的伤透了心。 一会儿安慰自己,方必只是有事没有来。 可脑子里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别傻了,别等了,他就是在玩儿你罢了。 除了小时候姨娘病逝之外,她还从来没有如此难过,就好像有人把她的心给掏空了一样,感觉这个人间不值得。 原珍珍没想到当初还有这么一段,要这么看,与人家姑娘说好了终生,到头来却拍拍屁股走人,这好像的确挺不是人的。 原珍珍也不啃鸡腿了,擦干净手问:“后来呢?” 思琦冷哼了一声,“后来?”她斜眼看了下窗外渗进来的光,明媚的很,她回想那时候的事情继续说了下去,“我这性格,你也知道,肯定气不过,我就跑去了方家。” “啊?”原珍珍咽了口唾沫,格外佩服思琦这份勇气。要是有朝一日,闻滁这么对她了,她肯定受不了这委屈,只想把自己关在房中,不去见人了。 更别提当面去与他说清楚。 思琦“嗯”了一声,说:“也是不巧,正好让我赶上方家老太太从老家过来,我就与老太太说我找方必,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思琦清清嗓子,操着老太太膈应人的腔调说:“哎哟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不知道要点脸,就这样来找我儿。” “我那时候就回答,我是庆安侯府的二小姐。” “老太太又和我说了。”思琦继续说,“原来是庆安侯府的庶女,一个小小的庶女也肖想我儿子?我儿子前途无可限量,你这不要脸的就别往上凑了,日后也别纠缠着我儿了。” 思琦深深吸了口气,握紧了拳头。 那一日的方家大门口,她在心底里骂了方必无数句,现在想起来,她还是觉得生气,又忍不住与原珍珍又骂了一通,这才舒坦不少。 她要是再与方必如何,她就是真傻。 别人家已经说得那般明白,她也就不必再往上凑。 原珍珍给思琦递了一杯茶,“可是现在,方都统已经真心想要娶你了,你就没有一点心动?” “你今日是来看你家状元郎的,还是来给方必做说客的?”思琦眯了眯眼睛。 原珍珍理直气壮:“我自然是来看闻公子的!” 思琦“嗤”了一声,“我如何再去答应嫁给他,不然他真的当我如何轻贱,是一个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罢了。” 她将原珍珍递过来的茶喝完浇灭心中的火气,“这份气,谁爱受谁受去吧。” “反正姑奶奶我是不受了。” 原珍珍抿了抿唇,认认真真点了点头,觉得思琦说得有道理。 她点点头附和:“对,不能让他轻易得逞,臭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忍不住还是来更新了(笑哭) 写完了思琦番外就是将军和笑笑的日常生活! 第83章 番外(2) 陪着原珍珍看完了未来夫君, 思琦才慢吞吞回侯府。 日暮西斜,春意阑珊。 风中带着即将到来的夏意燥热,多走几步, 都能感觉到闷。 顺着主街往回走,有带刀的侍卫在一边吐槽:“瞧瞧这一地的珠花, 这姑娘们也不嫌浪费,砸了半天,看人家状元郎探花郎领情了吗?还得哥几个来收拾这一地的狼藉。” 另一人道:“八哥, 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些玩意儿去卖了,能不够你喝一年的酒?” 八哥嘿嘿笑了两声。 思琦脚步微顿, 停了停,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八哥?” 八哥转过头来,一脸横肉,笑起来时显得有些许凶悍。八哥一看到眼前的简装女子,目光之中流露出欣喜之意来:“裴二小姐!” 思琦操手挑了挑眉头, “叫裴将军。” 八哥走过来,摸了摸后脑勺, 从善如流唤了一声:“裴小将军。” 八哥道:“从夷地回来,好久没见过裴小将军了, 我听方先生说, 您现在当官儿了!”八哥喜不自禁。 -- 第174页 一提到方必,思琦脸色臭了点。不过八哥向来是个粗人, 看不出别人的脸色来, 还当思琦的脸就是这个颜色。 思琦道:“我还想和兄弟们一起喝酒吃肉呢。”她无奈叹了口气,“可这是在皇城,我要是真和你们混在一起, 我父母会打死我的!” 这皇城之中,哪里有女子终日与男子厮混在一起的?她如今因为婚事,早已经惹得裴侯爷与侯夫人不快,还是莫去再自找麻烦了。 八哥哈哈哈大笑了两声,“这我还是知道的!不过你什么时候与方先生成亲啊?我准备好的贺礼都快被我拿去换酒喝了!” 她这才刚送走原珍珍这个说客,怎么现在又来一个? 思琦扶额,“我和方必,没有一点可能,你还是赶紧拿着去换酒喝吧?” 八哥愣了下,茫然的扫过四周光景,“这……这不可能吧?夷地的时候……你和方先生……” 思琦忙打断他:“别提过去的事了!”她看了眼天色,“天黑了,不安全,我回家了,下次再偷偷找你!” 八哥粗神经,立马就被带偏了,哈哈大笑着:“什么不安全,要是哪个流氓地痞碰到你,他们才是不安全吧哈哈哈。” 思琦淡淡笑了下,与八哥道了别,顺着主街往家里走。 她脑海里又想到了许久之前在夷地的事情,脚下踩过碎石,咔嚓作响。灰墙上铺着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她微微叹了口气,忽的想到了军营中永远不会灭掉的火把,也和今天的夕阳一样金黄的。 她是女子,在夷地之时,多有不便,方必便将她安顿在他们几人的营帐附近。 那时候天冷,方必还多给了她一床被褥,怕她冻着,后来她才知道,那一床被褥是他自己的。 蛮夷的大将霍达因为是她抓到的,所以萧重就将提审霍达这一件事交给了她来做,到了关押霍达的地方,她才发现方必竟然在。 思琦没好气地说:“你在这儿作甚?将军已经把霍达交给我了,你该干嘛干嘛去。” 方必端端坐下,浅笑着说道:“我只是来看看。” 思琦“嘁”了一声,也不搭理方必,先是试了试一边的鞭子,又看了看烙铁,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霍达粗着声音吼:“小娘们儿!你要干嘛就给老子快些,磨磨唧唧的!” 方必眯了眯眼睛。 思琦回过头,想要抽霍达一鞭子,可那霍达生得如同蛮牛,一双眼如铜铃,她才算是把真真活阎王的吃人样子对了起来。 她心有戚戚,别开头,有些被吓到了。 方必看了出来,笑了一声,“若是怕了,我就让人送你回皇城去,这哪里是你该胡闹的地方。” 思琦不甘示弱,“你别在这儿妨碍我,你才是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她来夷地的路上,吃过了苦,知道了艰难,成长的速度比在皇城那一方小小的院落里快的多。 可在军营里,她第一次看到残酷,有人断了腿,有人瞎了眼,几里之外就是埋死人的巨坑,里面白骨累累,被埋藏在雪下。 她这种在皇城中娇养长大的姑娘,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但是此时想了想,却又好像,不过如此。 她一鞭子落在了霍达身上,毫不留情,出口问了夷地的布防图究竟是谁给的,方必坐在一边,看霍达嘴硬,被思琦打得鞭痕累累,也只是说着些脏话。 火把发出噗嗤的声响,夷地的冬日里总是下着大雪,一到半夜,更是冷得让人禁受不住。 看了眼荧雪,方必对思琦说:“今日就到这儿吧,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思琦丢下鞭子,她现在胆子大得很,一点都不需要方必送。她白了方必一眼,自顾自回了营帐。 过了好几天,霍达也不肯开口,思琦都快没办法了,却又拉不下面子与方必求助。 又是一日,雪下得很大,萧重刚打赢了一场仗回来,身上血淋淋的,思琦心中一骇,问了才知道那是别人的血,她蓦然松了口气,想着要是让她那个窝囊废姐姐看到,指不定得哭成什么模样。 打了胜仗,军营里吃了一顿好的,思琦嫌冻得慌,就打算回营帐里多拿件衣服披上,谁知道,路上竟然碰到一队刺客,隐没在暗处里,正带着霍达逃走。 思琦一个激灵,张嘴就喊了出来。 那一队人应当是夷地派来救霍达的,来的快走得急,车马都有,早有准备。 思琦哪里顾得上那么多,随手牵了一匹马就要追了出去。 “站住!”思琦大喝一声,手中一把鞭子,衣袍被风吹起,猎猎作响。 身后,传来一声焦急的喊声:“思琦!” 追上去的思琦斜眼往后一看,竟然看到方必竟然也追了上来,眼看着霍达要被人给救走了,思琦可没心思再多等方必。 一路追上去,只听得见狂风怒号,卷起风雪一片片,迷了人眼。 一队蛮夷忽然停了下来,思琦觉得不对劲,也停了下来,她才猛然警觉,自己一个人怎么敢追出来的! 霍达捂着伤口,披着宽大的衣裳出来,笑意狰狞,扭了扭脖子,发出像是机关一般咔嚓的声音来。 霍达舔了舔干涸的唇瓣,“小娘们儿竟然还敢追上来?看来是真的不要命了。”他看向身后的人,“给我活捉了,老子要好好折磨折磨她!” -- 第175页 思琦勉强定下心神,有些懊悔自己竟然如此鲁莽,她这个性格,早就应当改一改! 说时迟那时快,一行人纷纷朝着她攻来。 马儿受了惊,踱步不停,她挥剑挡过一击,却被身后之人偷袭,一把大锤砸在后背上,她呕了一口血,从马上跌落,翻了一个滚,勉强稳住身形。 霍达笑得格外狰狞,好似要把曾经在思琦这儿受得罪,千百倍还回去,光是想想,思琦都觉得可怕极了。 她狼狈地躲过许多次攻击,渐渐体力不支起来,这时,身后马蹄声响起,吹过山谷之中,放眼看去,还能看到被卷起的风雪来。 思琦心中一喜,“萧将军来救我了!” 有人沉声对霍达说道:“霍将军,萧重来了!” 霍达红了眼:“管他娘的!把这个小娘们儿给我抓回去!” “将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虽然现在是到了咱们的地界,可少将军的支援还没到,要是被萧重给追上来,就大事不妙了!” 马蹄声越来越急,仿佛已经到了面前。 霍达心一横,咬咬牙对人说:“走!等霍恒这个龟儿子来了,我再回来收拾你!” 霍达跑得飞快,等人一不见,身后的“千军”已经露了真容,竟然只有方必一人。他自风雪中骑马而来,面容俊郎焦急,一看到她呕了血,眉头拧得更紧了些。 方必下马来扶住她,“伤到哪儿了?” “后背。”思琦回答,有看了眼方必身后,“将军呢?” “哪里有什么将军,唬人的。”方必扶起思琦来,“快走,不然一会儿霍达回过神来,又回来了。” 思琦扶着他的手臂站起身来,后背仿佛是撕裂开了一样,她硬声憋住了。 她苍白着脸问:“可我刚刚明明听到……” “只有我一个人,是你们在山谷里,又吹着大风,我跑马过来,就好像有很多人一样。” 方必一解释,思琦就懂了。 她咬着唇,与方必乘同一匹马,他从后面拥着她,总算是有了些暖意。 思琦紧紧咬着的下唇松开,掉了一颗豆大的眼泪珠子,哽咽着说:“对不起对不起,这都怪我。”她攥着衣摆的骨节发白,“我错了我错了!” 方必道:“此处不比皇城,切记日后行事莫要如此鲁莽了。” 思琦轻轻“嗯”了一声。 可就在这个时候,霍达等人仿佛是回过神来,又折返回来,山谷之中,回荡着霍达的粗声。 方必蹙眉说:“脑子比以前聪明了,竟然回来的这么快。” 方必看了眼,扶着思琦下来,思琦疑惑,“咱们不走?” 方必道:“他们人多,不一会儿就能追上我们。”他看着思琦后背渗出血迹说。 他怕思琦受不了快马颠簸,受伤不是小事,军中不少人因为一点小伤没注意就死的,而思琦这一看,就知道伤的不轻。 他拍了下马屁股,马儿就受惊一般跑了起来,方必安抚思琦:“没事,我离开之前,有人去禀报将军了,很快就会有人来找我们。” 后背疼得厉害,她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她咬了咬牙点头:“好。” 方必就近找了个岩洞,山谷里岩洞多,就算霍达发现追的是一匹孤马回来,一个一个岩洞找过来,也得花很多时候。 进了岩洞,生不起火来,方必就把自己的外袍脱了搭在思琦身上,思琦还倔着性子,推开他,“我不要。” 衣裳被丢在地上,她难受地靠在墙壁上。 半晌,方必缓缓弯下腰,捡起外袍,他抬手将外袍披上,一把就将思琦揽在怀中。 思琦挣扎了下,可身上伤的实在是重,动一下都如同针扎。 方必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哑着声音说:“别动,这样更暖和。” 感受到放在她后背上的手黏糊糊的,他声音更加压抑了:“思琦,回皇城去好不好?不要在这里,只要你回去,我就娶你好不好?” “你在这里……我放不下。” 第84章 番外(3) 那一日, 大雪翻飞,白茫茫一片。 萧重带人出来,正好碰到了霍达等人, 想也不想,就让人把霍达等人拿下。回过头, 就去找方必与思琦去了。 也是在那一天,不少人亲眼看到,他们心目中那个高高在上永远云淡风轻的方先生, 竟然把军营里来的将军小姨子抱在怀中, 互相取暖。 八哥就是那天亲眼看到的人,八哥“哎哟喂”一声, 赶紧转过头捂住眼睛,朝着岩洞里喊:“方大哥!你和裴小将军好没有啊?!咱们能进来了不?”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八哥实在是忍不住了,才回过头看了眼,正好是看到方必脸色苍白, 身形摇摇晃晃起来,将早已经不省人事的思琦抱了起来。 八哥不忍心了, 回过头伸手过去说:“方大哥,裴小将军给我吧, 看你冻得, 走路都不利索了。” 方必顿了顿,目光从头到尾扫了八哥一眼, 目光愈加冰冷, “你不知男子不能随便碰女子的身子?” 八哥讪讪收回手来,顿时疑惑了,平日里方必的脾气在一众糙老爷们儿之中是最温和的, 怎么今天好像凶凶的? 等到人抱着思琦出去了,八哥才一拍脑袋,嘟囔了句:“说了不让男子碰,方先生怎么还自己抱着不放?” -- 第176页 身旁一起来的老叶鄙夷他一眼,“这都想不明白?咱们方先生与裴小将军之间有事呗。” 八哥如梦初醒,顿时了然,“那我存点钱日后喝喜酒买贺礼。” 老叶:“啥?老八你还有钱?兄弟前几天让你借点钱你怎么不借???” 八哥:“……” 方必带着思琦上马,马走得慢,并不颠簸,她身上的伤口也没有裂开。 一回到军中,萧重就让军医来给思琦看病,只是伤在后背,还得脱了衣服看,军医一阵为难。 方必睨了军医一眼,直接就把人给赶了出去。 萧重拧着眉头:“这伤拖不得。” 方必挡在思琦的账外,坚定说:“我知道。”他眼神别开,“我自己来。” 萧重一把捏住方必的手腕,眉头皱的更紧,“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她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你若是……” 方必声音一沉:“我自会对她负责。” 萧重一晃神,方必已经挣开他的束缚,转身回了思琦的营帐中。 帐中,炭火烧着,暖意融融。 思琦扑在被褥之中,脸色苍白,后背上血迹斑斑。 方必有些不忍,她只是个小姑娘,自小就在皇城那个温室中长大的,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他走过去,一点点将她的衣衫褪开,看到伤口后才停下。 她如雪般白的后背上血糊糊的一片,看这出血的程度,日后大有可能会留下疤痕。 方必咬咬牙,先帮她简单处理了下伤口,药物刺激着伤口,疼得思琦不自觉攥紧了被褥。 方必看着心疼,手上放轻了点,清洗完伤口后,他才摸了摸思琦的脑袋说:“不疼了,乖一点。” 出门在外,行军打仗,方必也会点医,他去药房里拿了药磨成粉,给思琦敷上包扎好,让她自己先好好睡上一觉。 他自己又去帮她熬了要喝的汤药,卢沙笑嘻嘻靠过去说:“老方,我他娘受伤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热心肠啊!说说吧,你和裴二小姐究竟咋回事啊!” 方必头也没抬,火光映在他的脸上。 卢沙急了:“老方,咱哥俩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啊??” 方必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叹息一声,“我错了。” 是他错了,当初就不该撩拨思琦。 错的更加离谱的是,更不该在撩拨之后转身离去,完全没有顾及到思琦。 如今他再想要娶她,怕是要比登天困难。 他当初的脑子是被驴给踢了吗,为什么就没有像萧重那样的气魄,直接与思琦说喜欢,他愿意呢。 思琦第二天醒来,浑身上下仿若针扎。她咬了咬下唇,硬生生挺住了这种痛。 方必一宿都守在她外面,一听到动静,就去热了汤药给她端进来,思琦想到昨晚与他说“对不起”的场景,面红耳赤,不服输地别开头,不想喝。 方必耐心说:“你不喝药,怕是要很长一段时间下不了床。” 思琦一听,才慢吞吞接过药来,苦着脸一口喝完,“谁愿意喝你的药了,我才不要和你说话。” 昨夜生死之间,思琦想了许多。 在看到方必来时,她心生感动和愧疚,若不是她太过鲁莽,怎么会出现那样的事情。她暗自想着,要是能够活下来,她日后一定要改掉这个毛病。 方必把药碗放好,拿出了绷带来说:“你趴下,我给你换药。” “什么?”思琦仰起头看他,觉得自己刚刚好像是听错了什么。 方必淡淡一笑,重复了一遍:“转过身去,我帮你换药。” 思琦眼睛瞪得如同杏子那么大,脸上红得滴血,她横着脖子想要大声骂他不要脸,可一口气没提上来,她呛得咳嗽起来。 咳嗽牵扯动了伤口,疼得她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她冷脸拂开方必的手,“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方必神色淡淡,拿着手中的药丝毫不动摇,“你昨晚也是我替你换的药。”他眼眸一抬,“还是说,你想要别人给你换?” 思琦张了张嘴。 方必继续说了下去:“这里没有别的女人了。”他坐了下来,“思琦,你还想要谁给你换?” 思琦鼓了鼓气,“我自己换!” 她试探性用手够了下背后,因为动作拉扯,剧烈的疼痛传来,她立马就安静了下来。 “昨晚我和你说的事情,你同意了吗?”方必闲话似的与她聊。 思琦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微微回眸,“你和我说什么了?”她昨晚之后,意识就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方必与她说了些什么。 方必手指顿了下,他昨晚上说要娶她的话,原来她没有听到。 他垂下眼帘,淡淡说:“没事。”他拿出药粉来,“我帮你换药。” 思琦脸红得不行,第一次在男人面前把衣衫脱掉,露出后背,她用被褥捂着自己的身子,感受着方必的手指在她的伤口上滑过。 神奇之处在于,他手指滑过的痒竟然比伤口的疼痛还要剧烈,让她憋红了一张脸。 思琦怕自己乱了心神,咬牙切齿说:“此事你不能和别人说。” “嗯。”他点了点头,目光全在她狰狞的伤口上,他慢慢替她擦着药,一边说:“思琦,等你伤好些了,我就让人送你回皇城。” -- 第177页 她背脊一僵,慢吞吞侧过半边脸来。 思琦:“你说什么?” 方必深深呼了一口气:“我说,等你伤好一点,我让人送你回皇城,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思琦愣了愣,脸色难看起来,“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我姐夫都还没有说我呢,你有什么资格说话?我愿意在哪儿就在哪儿,与你无关!” 方必手在她的后背上停下,狠下心来戳了下她的伤口,思琦疼极了,可还是咬着牙没出声。 方必拧着眉头说:“疼不疼?” 思琦憋着气:“不疼。” “怎么不疼?你留在这里,日后要承受的,比这多得多,他日你回到皇城,接受的流言蜚语也要比这多得多。” 思琦咽了口唾沫,“说到底,你也只是把我看做是不中用的玩意儿罢了,何必说些为我好的话?”她拂开方必的手,直接穿上衣裳,冷眼看过去。 思琦道:“你若是真对我好,当初说好及笄便来娶我的人就不会临阵脱逃,我裴思琦今个儿在这里,就算是再艰苦,也不会脱逃。”她坚定说,“我才不要做皇城之中富贵花,我要成为顶天立地的好女子!” 她理好衣衫,转身出了营帐。 背后生疼,可思琦却一点都不在乎。 到了晚上脱衣服时,后背上的伤口几乎与衣裳黏在了一起,她紧咬着牙一把脱下,疼得头皮发麻。 她硬生生抗住,才不要让方必来给她上药。 她自己把药找了出来,笨拙的把药抹在伤口上,后背难以够上,她的伤口也处理得歪七扭八,并不美观。 火光不灭的营帐外,方必透过缝隙看了眼思琦,不料她竟然直接脱了衣服自己换药,他红了脸,赶紧别开头。 他还当她是个小丫头,却没想到束胸之下……他不敢再去看上一眼,匆匆转过头,没走多远就撞上了萧重。 萧重朝着方必来的方向看了眼,“嗤”了一声。 方必按捺下心中的不平静来,淡淡一笑:“将军还没去歇息?” 萧重叹了口气,看向天空,今夜难得没下雪,他道:“这次回去,我要和裴小姐成亲,我想时时刻刻和她在一起。” 夷地苦寒,不算什么。 相思之苦,才是最让人难受。 方必神情淡淡,他之前不明白萧重这种相思之意,直到现在,他终于有了一点那种苦味。 人在眼前,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萧重倒还好,人虽隔了千山万水,心却是在一起的。 方必难过极了,对萧重说:“将军,等过些天思琦的伤好点了,我让人送她回皇城吧。这里,不是她该留的地方。” 萧重久久无声。 方必侧目看去,萧重神情肃然,不苟言笑,这一言不发的样子,绝不像是在想念他的裴小姐。 方必说:“将军觉得不妥?” “不知道。”萧重出声,“我不知这样妥不妥,可我却知道,你这么做不好。” 方必疑惑看向萧重。 萧重道:“你从来没有问过裴二小姐,她愿不愿意,她是如何想的。”他转过身,又看向皇城的方向,微微叹气,“你太自我了。” 方必微怔,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想反驳萧重,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从撩拨到如今,他似乎是真的……只顾到了自己,从未想过思琦是何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可以收藏一下下一本预收呀 《成了死对头的妾室后》 第85章 番外(4) 思琦有些惊讶, 那日之后的方必,竟然没有再与她提过回皇城一事。 她虽然疑惑,可也没有去问他究竟怎么回事。 那日萧重又捉住了霍达, 交给了思琦去提审。思琦伤好了点后,又去找了霍达, 许是经历过一次生死之间,她心态大有变化,觉得面前的霍达, 不过是一个纸老虎罢了。 长得再凶又如何, 如今也只是她的阶下囚罢了。 她得成长,她得炼得一身钢筋铁骨, 不让任何人为她担忧,不让任何人为她受伤。 审完萧重抓回来的夷人,思琦才拢了拢衣衫,准备回自己的帐中去。路上碰到方必正在与守夜的将士说话,言笑晏晏, 很是温和。 她不禁驻足看了眼,想到第一次见他之时, 也是如此。 方必与士兵说:“夜里冷,再去多穿些保暖。” 思琦抿了抿唇, 收回目光转了另一条路回帐中。许是因为她刚刚看的一眼被方必察觉, 没一会儿,方必就已经追了上来。 思琦头也不回, “跟着我干嘛?” “伤口可还疼?”方必问。 思琦走得更快了些, “反正疼在我的身上,与你无关。” 方必不紧不慢跟在她的身后,慢吞吞说:“你大大咧咧的, 怕是时常会忘了换药,你自己也不好弄,一会儿我帮你换了再睡。” 思琦脚下一慢,脸上有些烫人,那天她脱了衣服让方必上的药……想想都觉得让人面红耳赤。 她红着脸瞪了下方必:“流氓!不要脸!” 方必:“不是不要脸,只是我忧心你的伤口。”他沉吟片刻,道,“我并非是什么不正经之人,不会行不端之事。” 思琦剜了方必一眼,走入了自己的帐中。 方必在她门口徘徊片刻,去将他刚做好的药膏拿来,他亲手试过了,这药膏抹上不会太疼,比之前的金疮药要好上不止一星半点。 -- 第178页 他知思琦嘴上硬,不会让他进去,他索性就自己进去了。 思琦喝了一口水,方必已经坐在她的床边上,微微笑着,朝着她挥手,“思琦,我真的只是想替你擦药。” 思琦瘪了瘪嘴,手指紧紧抓着粗糙的桌角,“你何必如此,之前我便与你说过,我们二人不再有瓜葛,当初你我之间,早就什么都不是了,你自己舍掉的,莫不是现在还在怜悯我被你抛掉?。” 方必握着药膏,心里一阵阵发紧。 那日她受伤时,他说要娶她是那般果断,可如今在她一席话之前,他却什么都不敢说了。 他勉强笑了下,“如今你我同僚,我不过是给你擦个药,你却针锋相对。”他淡淡打开盖子,隐隐约约的药味弥漫出来,“我也给将军擦过很多次药。” 思琦皱紧了眉头。 她虽然大大咧咧不拘礼数,可到底还是个女子,也怕背上留下难看的伤痕来。 思量再三,她还是坐过去,在方必面前,半展香肩。 方必目不斜视,只在她的伤口上擦拭。 夷地一切苦寒,唯独他指尖火热,撩得她背部也烫了起来。 她伤好了一些后,夷地来兵与军中打过几场仗,她也跟着萧重出去走过几趟,渐渐知道了一场战争有多可怕,心性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战争中坚韧起来。 当初她在皇城中的小打小闹,甚至于与方必之间的那一点小小纠葛,怎么比得上在战场上的生死一线,脚下的雪都被染成红色。 几场仗下来,就算是有布防图,可在萧重与方必的行军之下,也是溃不成军,很快就退去了。 萧重也急了起来,要启程回皇城。 只留了方必卢沙毛镇北等人在此处收拾残局,思琦掰着手指头一算,才想起来萧重与裴宜笑的婚期是要到了,怪不得如此着急。 而方必去找了萧重,求了好些时候,萧重才答应着让他一起回皇城。 那一路上,思琦的心都是雀跃的。 她知晓自己做的种种事情,在女子之中算是离经叛道,回到皇城也不知道有多少风言风语,当初她姐和离一次,都已经要承受那么多,她竟然还整日和男人厮混在一起,不知皇城中要说她些什么话了。 不过思琦不管,她自己活的开心自在,这就极好。 后来还没有到皇城,婚期已至,思琦还估摸着这怕是要重新再找个日子成亲,却没想到,她那个从前窝窝囊囊的嫡姐,竟然从皇城跑了出来,来与萧重成亲了。 这对裴宜笑这种自小乖巧温顺的人来说,也不知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又或许,萧重就是她的勇气。 两个人在破落的驿站里成了亲,虽没有多么繁琐礼节,可思琦却觉得,裴宜笑绝对委屈不了。 她感慨裴宜笑嫁了个好人家,又加上军中的兄弟来找她喝酒,她忍不住就多喝了两杯。 小六一口干尽了一碗酒,“裴将军,咱们将军成亲,真的是高兴!来来来,再来喝一杯!” 思琦笑眯眯,直接抱起了酒罐子来,“我姐成亲,我也高兴,今晚谁都不许走,都给我尽情喝!”说完,她抱着酒罐子仰头喝了。 兄弟们发出欢呼声来。 小六也喝着酒,大概是喝多了,话也变得多了起来,“二小姐,我也是跟着你从皇城来的了,说实话,我之前从心底里看不起你,一个娘们儿家家,瞎跑什么。嗝” 小六打了个酒嗝,觉得后背阴森森的,回头看了眼,对上方必笑眯眯的一双狐狸眼,肩头一抖,也不知道方先生为何这么看着他。 小六回头继续对思琦说,“可后来,你抢粮草,收降兵,活捉霍达,带兵出征……我真的佩服极了!”小六对她敬酒,“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姑奶奶,我亲姑奶奶!” 周围一阵哄笑。 思琦也跟着笑起来,爽朗的笑声盖过天上云幕。 她也喝得有些多了,找了个借口就去了没人的地方,扶着墙就吐,吓得地上的虫子飞快逃走,草地上窸窸窣窣一阵响动。 身后传来脚步声,思琦吐干净之后,回头就把靠近自己的人一把压在墙边。 她眼神狠厉,好像是蓄势待发的野狼。 方必已经习惯了她这副模样,在夷地,若是没有这等警觉与狠厉,怎么活得下去。 方必淡淡笑了下,“是我。” 思琦眼前重影,辨别出眼前的人是方必时,才慢吞吞松开了他。 思琦开口:“你怎么来了?” 她拍了拍胸脯,闻了下自己身上的酒味,浓烈极了,一会儿回房还得去洗个澡。 方必回答说:“方才见你喝得有些多了,就来瞧瞧。” “哦。”思琦应了声,扶着墙壁要回房沐浴,明日一早还要启辰回皇城。 方必跟了她两步,许是他也喝了点酒,又看到萧重与裴宜笑成亲,有些上了头,握紧了拳头对思琦说:“思琦,若是你愿意嫁给我,我必然会给你未来!” 说完,两个人都愣住了。 方必攥紧了手,刚才竟然头脑发昏,也是今日萧重成亲应景,看到她的模样,便情不自禁说了出来。 思琦的脑袋好像也瞬间清醒了过来,她咬了咬牙,侧过半边冷漠的脸来,“方必,你若是不说这话,我大可当你是同僚。可你为何要说这话?” -- 第179页 说都说了。方必想,他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心一横,直接了当将自己所有的心思都与思琦说了:“思琦,之前在皇城,是我懦弱无能,是我负了你。可是现在,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想要娶你为妻。” 他苦笑一声,“上次在夷地回声谷岩洞之中,我便坚定下来,若是我们能活着回皇城,我就娶你为妻。” 久久的寂静,从两个人身边吹过。 破落的驿站里,传来嘈杂的高呼喧闹声,细细闻,还有烈酒滋味。 也不知是风吹过来的,还是思琦自己身上的。 许久,她才张了张嘴,还没出声,方必已经哑了声音说:“思琦,应我可好?” “好……”思琦缓缓说。 方必眼睛一亮,心跳也不禁快了些。 思琦道:“好个屁!”她眼神愈发冰冷起来,剜了方必一眼,转身就走。 方必追上来,想要拉住思琦的手。 她现在哪里还是什么弱质女子,也正在气头上,回头就一巴掌拍在了方必的脖子上,发出响亮的“啪”一声。 天黑不亮,方必看不清楚思琦的神色。 可在他被打之后,思琦却依旧径直走了,方必楞楞地待在原地,碰了下刚刚思琦一巴掌打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思琦怒火中烧,一路回到了房中,用凉水洗了把脸,才清醒不少,她刚刚也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手掌现在还发麻着。 她仰躺在床上,双眼渐渐无神起来。 决定日后再也不要搭理方必此人,他说的话,真的时刻都能引得她恼怒生气。 当初说好要来提亲,却负了她。 如今又说想要娶她,仿佛她是如何廉价,他想要便要,不想要就能随意丢弃的玩物一样。 讨厌透了。 她忽的有些后悔,刚刚手里没有拿着一块搬砖敲在他的头上,那样或许方必也能清醒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的情节还有几章就能修完了!大家等我修完再倒回去看啊,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了! 啾咪 第86章 番外(5) 回到皇城后, 思琦的名声果然不太好,虽说当了官,也有不少人夸赞, 可之前有意要与她结亲的人家,都没了声。 像是思琦这样的, 整日与男子厮混在一起,会让夫家有所芥蒂。就算没有,嫁过去怕也是一个悍妇, 没有男子愿意娶这样的女子。 唯独一个人是例外。 那就是方必。 自从在驿站与思琦说明白自己的心意并且挨了打后, 方必好像解脱了一般,也不顾什么了, 一个劲儿地追着思琦。 没过几天,整个皇城都知道方必心悦思琦,思琦却几次三番拒绝他之事了。 每次思琦遇到旁人,都会被打趣一番:“哟,思琦啊, 你看方都统还有机会吗?” 思琦垂眼看了下自己的手,又有些发麻, 甚至想要克制不住揍方必一顿。 她没有人娶,方必至少占了一半的原因! 眼看着身边同龄的姐妹们一个个都成了亲, 唯独思琦还单身一人, 对方必更是爱答不理,侯夫人看着都焦了心。 再一转眼的功夫, 裴宜笑的儿子都出生了, 白乎乎的一个大胖小子,看着就喜人。 再看一眼思琦,侯夫人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 这时候大月使团的人又来了, 只是萧重带着裴宜笑回宁江府祭祖去了,接待使团这件事,周丞相就交给了方必与思琦。 大家乐呵呵看着周丞相,觉得他干得漂亮! 这明摆着要撮合方必与思琦。 周丞相但笑不语,揣着侯夫人赠送的宝玉,深藏功与名。 这件麻烦事落在了两个人的头上,思琦没办法才去找了方必商量接待细节。 方必私下里对思琦纠缠不清,不过也还是拎得清,做起事情来滴水不漏,甚至把思琦的事儿也处理得妥妥当当。 春日刚过,皇城颇热。 大月使团再次来皇城,比上一次还要隆重不少,好几辆车的礼物拖着而来,送给大贞。 来的还是兰柯,相较于上一次时,兰柯身形拔高了不少,人也沉稳起来。 忙完了手里头的事情,思琦收到了宫里泰安公主的来信,她只好进宫又去见了公主。 公主比她还要小一点,平日里就喜欢与她一起疯玩,不管是先帝还是陛下,都宠她得很,跟思琦一起闹起来,皇宫都得掀一个底朝天。 而这一天,泰安公主收起了自己的刁蛮性子,哭得眼睛都肿了。 思琦一看,忍不住就笑出声来,她不客气地坐下翘着腿,“这可不多见,怎么天底下还有人敢欺负你?” 泰安公主红着眼睛泪汪汪看向她:“思琦姐,这次你一定要救救我!”精明的公主眼睛珠子一转,抓住她的手,“你带我走吧,带我远走高飞!” 思琦吓得手里的果子滚落在地上,滚到了脚边。 她惊吓地收回自己的手来,在身上擦了又擦,“别别别,殿下你这样说别人会多想的,还以为我俩有个什么呢。” 泰安公主噘嘴,“我昨天哭了一晚上,心都碎了。” 思琦吊儿郎当坐着不动,她从前也不是这样的,这些习惯还是从军中学来的,后来侯夫人揪着她怎么改,都改不掉。 她抖了抖腿,“说说吧,怎么回事。” -- 第180页 泰安公主说道:“你觉得大月使团是来做什么的?皇兄昨晚与我说了,人家送了个公主过来成亲,咱们大贞也得还人家一个呜呜呜。” 思琦一下子就精神起来,“真的?” 泰安公主哭唧唧:“自然是真的,如今适龄的公主就我一个,我还能如何!”她气愤地排着桌子,“我总不能让我下面嗷嗷待哺还在吃奶的皇妹去吧?” 思琦脑海里有了画面,忍不住想笑。 事已至此,思琦只能安慰泰安公主:“殿下,我昨日看过兰柯了,生得风流俊郎,沉稳大气,绝对配得上您。” 泰安公主还是不乐意,撺掇着思琦在过两天的宴席上帮忙捉弄兰柯,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架不住泰安公主的苦苦哀求,思琦只好答应下来。 接待兰柯那一天,闭门许久的兰芝也来了,不过她变得安静又孤独,坐在那儿也没有人说话,只有大月使团的人来了之后,她脸上才稍稍有了些许笑容。 思琦坐在女子席上,没一会儿泰安公主就让人来叫她,她与侯夫人说了一声,才从席上离开。 出来之后她才知道,原来泰安公主竟然将大月使团里的一个婢女给绑了吊在井边,她也已经派人知会了兰柯,就看兰柯会不会放下那边的宴席来救人。 陛下亲自在,要是兰柯忽然离席,说不定会惹怒陛下,为了个婢女大不值得。 思琦一听泰安公主的安排,脸色顿时一变,她冷下脸来:“殿下!你这件事做得着实过分!” 泰安公主愣了愣,忍不了这委屈,“我哪里错了?我都要被皇兄嫁出去了,试探一下兰柯怎么了?” 泰安公主金枝玉叶,从小骄纵,思琦能理解,可她现在,却拿旁人的性命来试探,即便是一个婢女,也不容泰安公主如此做法啊! 思琦恼了,冷着脸问泰安公主:“你把人绑在哪个井了?” 泰安公主被好朋友翻了脸,吸吸鼻子,指了指右侧,“那边,玉莲宫的井边。”她偷偷擦了擦眼泪,保持着公主最后一点倔强,不在思琦面前哭出来。 思琦怕闹出人命,飞快往玉莲宫的方向走,那个大月使团的婢女被吊在井边上,一看到思琦,就喊起了救命来。 她过去将婢女救了起来,哭得大声,思琦回头看了跟来的泰安公主一眼,“看你做的好事!” 泰安公主缩了缩肩膀。 就在这时,兰柯竟然来了,他一脸严肃焦急,进了玉莲宫后,看到井边被救上来的婢女,和一院子的人愣了愣。 兰柯认识思琦,走过去与思琦打了招呼。 他再看向泰安公主,心中了然,立马就猜到了她是何人,他不卑不亢问了好:“公主。” 泰安公主往思琦身后躲了下,露出一双大圆眼来偷瞄兰柯。 大月婢女弯了弯腰,站到兰柯身后,低声唤了声:“王子。” 兰柯扫过泰安公主,心中又明白了几分,并未多说,只是与两个人道了谢,带着自己的婢女从玉莲宫离开。 泰安公主哭唧唧拉住思琦的衣服,她害怕思琦又凶她了,赶紧认了错。 思琦又冷了她好久,直到把泰安公主给惹哭了,思琦才又与她说话。 后来泰安公主才听说,因为兰柯得知自己婢女被她吊在井上,在宴席之上公然退场,惹得陛下有些不快。 泰安公主心中不安,就去找陛下说了此事,陛下把她禁足在了宫中,还暗地里给兰柯道了歉,让思琦带着宫中赐下的东西去给兰柯。 大月使团驿站中,兰柯抿了一口茶,等自己的婢女清点完了宫中赐下来的东西,才留了思琦下来用饭。 兰柯性子好,又说起一些大月的习俗,思琦听得津津有味,连连发笑,甚至是想要立马跟着他去大月看看了。 也是巧了,忙了一段时间不见人影的方必来驿站,正好是看到兰柯与思琦坐在一起用饭,兰柯引得思琦连连发笑,那双眼眸玩得如同一轮弯月。 正当婢女要去通传时,方必冷冷说了句:“不必。” 他转身就走。 这点动静,没逃得过里面人的眼耳,兰柯看着方必离开的背影,“方都统这是……?” 思琦懒散回答:“可能想起自己还有事情要做,不必搭理他。” 兰柯道:“好。” 兰柯此人很好,对所有人都好像一视同仁一般,一段时间过后,思琦也爱与他玩在一起了。 方必恼极了,原本总是笑着的脸旁,最近一段时日总是臭着,明眼人都知道,这段时间就莫要再去招惹方都统了。 直到那日,思琦与兰柯一同从宫里出来,有说有笑,神情自在,方必终于是按捺不住,等到兰柯先行离去之后,他一把将思琦拉住,话也不说,脸色阴沉径直走着。 思琦挣扎了下,他的力气用的更大了些。 她不禁讶然,她一直以为方必的力气极小,才会被她一直用武力镇压,现在才知道,他的力气竟然有这么大? 之前是一直在让着她的? 思琦气呼呼说:“方必,你干嘛?你放开我!” 方必终于是停了下来,转过身却是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他瘦削的身形将她完全压住,思琦第一次知道喘不过气是什么样子的体验。 她大气也不敢出,只听得到他的心跳,闻见他身上淡淡的药草味道。 -- 第181页 不等她推开,方必已经咬牙切齿说:“裴思琦,你不要与兰柯走得那么近,我真的是……快被气吐血了。” 思琦这时候才推开他,靠在墙边上,好整以暇看了他一眼,“我爱和谁一起和谁一起,你管不着。” 方必深深呼吸,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位置,脸色也渐渐苍白起来。 不过须臾,他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继续说道:“思琦,我也是男人,我知道那个兰柯对你定然是有所企图,你不要与他走太近了。” 思琦微怔,她只当兰柯是好朋友,难不成兰柯真的是对她有什么意思? 她掩饰下眼神之下的慌乱,哼了一声:“那也与你无关,人家愿意喜欢我,我也愿意和他一起玩,方都统你可管不着。” 她拍拍手,侧身离开。 穿过方必的身边,他又说了句:“思琦,我比他更要喜欢你,也比你想象的还要喜欢。” 他的声音,好像是压抑着什么痛苦般,微微发涩。 思琦心里也泛起一阵酸涩来,脚下顿了顿,却终究没有回头,径直往前走了。她越走越快,越走越急,生怕下一步,方必就要追上来一样。 回到裴家,她自己心里面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怎么都不舒服,一连在房间里待了几日,侯夫人都以为她要转性了。 可那几天一过,思琦又是生龙活虎,正好是赶上宫里面泰安公主传来消息,说是陛下要给她赐下一段婚事来。 思琦赶紧进了宫中,一进泰安公主的寝殿就说道:“我不可能要嫁给方必的,陛下想都别想!” 泰安公主等她消完了气,才吞吞吐吐说:“不是方都统,是、是兰柯王子亲自来向陛下求亲,要把你嫁到大月去的。” 泰安公主自己还委屈上了。 明明这原本该是她的姻缘啊! 听闻这里,思琦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惊愕极了。她想起那日方必与她说的话,兰柯对她所有企图与好感,她不曾当做一回事,现在这件事情可大发了! 兰柯竟然想陛下求娶她了??? 这不是在闹着玩儿嘛?! 思量再三,思琦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就打算去驿站找兰柯说个明白。 大月驿站,人满为患。 思琦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今日驿站里突然来了这么多人? 她疑惑穿过人群往里走,可人挤人的,她压根儿挤不过去。 有人抱怨说:“哎哟挤个什么嘛,不就看个热闹嘛,跟急着投胎一样!” 那人看过来,看到是思琦,脸上的颜色顿时变得缤纷多彩起来,“哎哟是裴二小姐!大家快让让!” “裴二小姐来了啊!” 众人纷纷让开一路,笑嘻嘻看着思琦,仿佛她才是那个最大的热闹般。 原珍珍迎面而来,撞上了她,原珍珍劈头盖脸焦急说:“你个死丫头去哪儿了?我让人去侯府找你,你都不在!” 原珍珍就打算自己去找她了。 思琦还是很疑惑:“怎么了?你怎么在这儿,他们这些人是……?” 原珍珍拉着思琦的手往驿站里面走,火急火燎的,“还能是什么事,俩大男人为你都快要出人命了!” “为我???”思琦惊讶。 原珍珍说:“你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方都统为了你都和兰柯打起来了!” 思琦咽了口唾沫,脚下也快了许多。 片刻后,她又慢了下来,“方必又不是打不过兰柯,他那老阴比,指不定憋着这么坏水呢。” 原珍珍急得在她身边转了一圈,“这次真没什么坏水!” 原珍珍道:“之前周丞相安排你与方都统处理大月使团之事,后来他不是忽然消失了一段时间吗,我听我娘说,方都统是偷偷养病去了!” 惊雷一声,在思琦脑海之中炸开。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心里忽然空了一下,她彻底停了下来问原珍珍:“伯母可说过……养什么病?” 原珍珍:“我娘也不清楚,不过猜测可能是什么箭伤之类吧。” 思琦整颗心都坠了下去。 怪不得上一次见到方必,他的脸色会那般难看,她还以为,是他自己太过生气与嫉妒。 原来那时候就已经旧伤复发了。 这伤说来,与她关系颇大,那是在战场上时,方必替她挡的一箭,那时候方必还谈笑着与她说:“还好我躲开了,血都没有掉一滴。” 她还真当方必是什么伤都没有。 现在想起来,他后来的样子的确真的异常不对劲,后来她也未曾细究,莫不是当时落下了病根儿,后来回城之后他也不曾调养过。 思琦硬着头皮走了两步,忍不住又问原珍珍:“这二人都不是什么冲动之人,怎么就打了起来,你们就不知道劝着些么?” “我哪儿能劝得住啊?我还不是听说这里有热闹可以看才来的么。”原珍珍瘪瘪嘴说,“听说是方都统过来,让兰柯王子去宫里做什么,兰柯王子嘲讽了方都统一番,两个人就这样不知不觉打了起来。” 走进去,思琦正好是看到方必没躲得开,硬生生挨了兰柯一拳头。 思琦眉头一皱,有些不忍看了,也莫名有些生气,“他们还是小孩儿抢糖,竟然还打架,说出去也不嫌丢人!” 原珍珍帮腔:“可不是丢人么。” -- 第182页 思琦走进去,才发现方必的伤比自己想象中要重一些,兰柯下手也是重,打得方必直接是呕了一口血。 偏偏兰柯还嘲讽方必:“我当萧大将军麾下都是什么英雄好汉,今日见了方都统,才知道不过如此。” 方必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一身青衫落满尘土。 他张了张嘴,血从嘴角渗出来,没来得及出声,余光就瞥见了快步而来的思琦,他愣了愣,打直了腰背,不想要自己狼狈的一面给她看到。 思琦大声喝止住了这一场争斗:“你们两个大男人打架,外面那么多人看着呢,也不嫌丢人!” 方必抿了抿唇,任由思琦怎么说了。 兰柯解释说:“是方都统欺人太甚,竟然想教我做事。” 思琦:“他让你做什么了?你把他打成这样,他身上……”话音未落,一双手覆在她的肩头上,身后传来方必略带笑意的声音来:“不必说了,我就是在教他做事。” 思琦回头瞪了方必一眼,拂开他的手。 方必踉跄了下,站到思琦面前,微微笑着保持着自己的一丝风度说:“今日我与王子,必不可能退让了。” 兰柯冷笑一声:“我也正有此意。如你这般,如何与我相争。” 方必眼神变了些,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两个人当着思琦的面又斗了起来,思琦气得不轻,方必这瓜皮都不知道打架要在私下里打吗? 而且他打得是谁?那可是大月的王子,大月国下一任的皇帝! 他究竟是聪明还是傻啊! 若是从前,方必那身手与兰柯,尚且有着一争之地,可是现在,方必身上有伤,单方面被兰柯给压制住了,那一拳一脚都结结实实落在方必身上。 刚刚还说不能退让,现在简直是单方面被打。 再这样下去,方必非得残了不可! 原珍珍在一旁打听清楚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偷偷和思琦说:“看不出来,你还挺抢手的啊,这两个人不就正是为你打起来的么。” “我刚才在大月使团里打听了一圈,是王子和陛下去求了你的亲事,方都统也知道了,立马就过来,两个人争执不下,这不就打起来了么。” 原珍珍假装抹了把眼泪,“方都统可真的是一个情种啊,都病的这么重还要来找王子,思琦,你就没有一点感动?”她放下假哭的那一张脸,“我看啊,这两个人估计都在较劲呢,谁赢了就听谁的。” 思琦眉头拧得更紧了,“烦。” “别烦了,你和我说说,你希望谁赢啊!” 思琦白了原珍珍一眼,嘴唇翕动,还是说了一个人的名字来:“方必。” 原珍珍捂住嘴笑起来,看着方必踉跄着,她用手肘撞了下思琦,“哎哟喂,还说不喜欢人家,这下希望他赢了吧?” 思琦:“他赢不赢也没关系,反正我本就是来找兰柯,与他说明白的。” 方必受了伤,身上又有旧伤,想必等上片刻就会主动放弃,让他吃些苦头。思琦如此想,等他放弃了,她再与兰柯说个明白。 一阵尘土扬起,原珍珍掩唇咳嗽两声。 方必倒在地上,呕了一口血,狼狈极了。许是两个人又说了些什么,兰柯气得双眼发红,也要对方必下死手。 那用尽全身力气向着方必而去的一拳,雷霆万钧,思琦心惊,脑子还未回过神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动了。 她扑到方必面前,想要替他接下这一拳,兰柯来势凶猛,看清楚是思琦之后,也想要收拳,可已经是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方必猛的起身来将思琦压在身下,那一拳头正好是落在他的肩膀上,咔嚓一声清脆响声,使得一切都寂静了下来。 方必身上的血沾在她的身上,思琦也不知道自己应当做些什么了,他像是脱了力一般,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气息微弱:“思琦,我还行……”他咳嗽一声,胸腔也在震动着,“我不能让你嫁给他。” “谁告诉你我想嫁给他,谁需要你给我出头,赶紧给姑奶奶滚蛋!”思琦语气毫不客气,尾音却是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旁人或许不清楚,可知晓她性子的方必,却是听得明明白白。 他无声一笑。 兰柯双手负在身后,有些无措起来,与思琦解释:“我……我并非是有意的,是方必他故意挑衅……” 思琦起身来,扶着方必,她淡淡看了眼兰柯,“我已经听泰安公主说了你的事情,许是之前我们之间有了些许误会,不曾与王子说清楚。”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对王子,除了朋友义气之外,没有别的意思,若是让您误会了,抱歉。” 兰柯唇瓣哆嗦了下。 到底是他自作多情了,那日玉莲宫中,他一眼看穿泰安公主的把戏,也看到思琦英姿飒爽满怀正义的样子,顿时有了好感。 后来两个人深交,他还当思琦也对他有所好感……原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误会了别人。 兰柯只觉得喉中干涩,看着思琦扶着方必离开,想到城中传言,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是否是因为心悦方必,才无法接受我?” 思琦脚步一顿,好像是心思被破开,暴露在青天之下。 可她还是嘴硬地说:“我才不会喜欢他!” -- 第183页 思琦扶着方必一步一步往外走,原珍珍远远跟在后面,方必靠在她的肩膀上,像是不省人事的模样。 她终于是抑制不住,骂起他来:“你这个瓜皮!一直就只知道逞强,受伤就受伤了,非得与我说没有伤。” “现在倒好,被打成狗一样,还得麻烦姑奶奶送你回去,麻烦死了!” 一直沉默闭着眼的方必冷不丁出声:“麻烦姑奶奶了。”低沉的声音中,掠过一丝笑意。 吓得思琦差点把人给扔了出去。 她白了脸上血迹斑斑的方必一眼,“醒了就自己走回去。” 方必脱力的半倚在她身上不动,“我觉得我快不行了。” “什么?”思琦一怔。 方必重重喘了一口气,“我觉得自己不太行了。”他又缓缓闭上眼睛,“你能不能让我说些心里话,我有许多想要同你说的。” 思琦怕他是真的不行,前些日子看他就有些虚,脸白如死人一样,她赶紧让人去请了大夫过来,看看方必是不是能够再抢救一下。 方必手指冰凉,抓住她的手腕,说:“思琦,你怎么才能相信,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他叹息着,“你不知,你早已经就是我的心魔。” “你留着这些话活下来再同我说吧!”思琦踹开驿站里的一间房门,领着方必进去。 方必嘴里喋喋不休:“我第一次喜欢人,既懦弱又自私,我自以为能掌控全局,却连喜欢你都不能随心。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直到明明白白与你说喜欢之后,我才重新感受到了意义。” “就算满城都笑话我娶不到你,那又如何,只要你回头看一看,我还是会一直等你。” 思琦心里泛起酸涩来。 她把方必给扔在了床上,转过头去张望大夫怎么还没有来。方必的声音还在身后响着,她有些听不真切了。 她想起许多关于方必的事情。 他在宴席上被人嘲讽,竟然被一个女人耍的团团转,他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多言语。有人语气粗鄙道貌岸然,暗地里说她裴思琦在军营里不知道被人作践过多少次,方必直接提刀而上,把刀架在那人的脖子上写下了道歉书,全城公开。 他一点都不像是百姓传闻中的那样,丰神俊朗弹指间指点江山,他会害羞,还恼怒,会退缩会害怕会逞强。 他那么鲜活,那么真实的一个人。 思琦出了门,有些湿润的空气里袭来一阵冷风,她抖了下肩膀,也清醒了不少。兰柯下手真的那么没轻没重?就挨几个拳头能死人? 她没想明白,大夫已经来了。 方必身上有伤,就让思琦在门口等着,卢沙随后来的,进了房中,原本受伤很重的方必坐在床头,脸上血迹斑斑的,瞧着受伤很重。 卢沙急着过去,说:“大夫,老方怎么样?”他转过头又问方必,“老方,谁他娘打得你?我这就去给你报仇去!” 方必虚弱摆了摆手,“没事,值得,都值得。” 大夫睨了方必一眼,“今日都是皮外伤,只是都统身上的陈年旧伤比较严重,还需细细调理,不能耽误。” 方必淡淡点头,这些他都知道。 方必撺掇着卢沙去思琦面前卖了下苦,思琦果真有些心疼起来,去请了人来送他回去,还去街上给他买了些果子带回去。 马车上,方必撩开车帘低头看了思琦一眼,“待我伤好,我还有许多话要与你说。” 思琦抿了抿唇,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隔你赶紧走吧!”别耽误了回去养伤。 卢沙驾了马车走,回头问方必:“老方,你这伤也没那么严重,怎么就骗思琦呢?” 方必闭目养神,淡声回答:“都值得。”他知道思琦心中有他,这便好了。 她会为他担忧,会为他惊慌,这已经足够。 “这就是你常说的苦肉计?”卢沙啧啧两声,“老方,你可真贼。” 他知晓思琦心中尚且有她,便能徐徐而图之,总有一日,他终将会把她娶回家。家里的老母亲对思琦的印象不大好,那他便与思琦搬出去,他不想要思琦做任何委屈之事,他喜欢的那个小姑娘,就应该发光发热一辈子。 方必回头,还看到思琦还在原地张望着他离开的马车,他一肚子的话,真的想要慢慢与她说。 不过还好,他与她,岁月还长。 只要她不嫁人,他不娶妻。 日后皆能,慢慢言说。 作者有话要说:  给这两个人留更多的时间吧。 休息两天写笑笑和将军的日常番外~ 第87章 番外(6) 萧重下值回来, 裴宜笑已经在准备饭食,小厨房里炊烟袅袅,小柳儿在房中收拾饭桌。 萧重弯腰一把将小宛央抱了起来, 像是抱着一只小鸡仔一样。 已经三岁半了的小宛央奶声奶气对萧重说:“爹爹不要抱着我,今日别人还笑话我, 三岁半了还要爹爹抱。” 萧重皱了下眉头,他本就威压极强,生起气来时更是吓人。明明脸还是那张脸, 可莫名就让人感觉到害怕, 瑟瑟发抖了。 萧重问:“谁敢笑话你?明日我去看看。” 小宛央嘟了嘟小嘴,“爹爹不要欺负他们。” 萧重抿了抿唇, 还没作声,小宛央已经趴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叹了口气,“爹爹不欺负他们,我就让爹爹抱, 好不好?” -- 第184页 那腔调又软又奶,萧重心都化开了, 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因着宛央打小就喜欢萧重,也黏着他, 萧重每每上值时, 就会把宛央也一同带着去。一来二去,宛央在宫中就与不少同龄的皇子公主成了好朋友。 抱着宛央回了房中, 问过繁星, 才知道裴宜笑在小厨房中。 他把宛央托付给了繁星后,大步朝着小厨房而去。 柴火烟味,远远就能闻见。 萧重推开厨房, 裴宜笑回过头来朝着他淡淡笑了下:“将军回来了。”她擦了擦手,“快去收拾收拾,准备用饭了。” 正在烧火的小柳儿灭了火,端着菜去摆上桌。 萧重上前来,像是往常一样抱了抱她,“怎么又想起来自己烧菜了,让厨娘做不就好,何必亲自动手。” “心血来潮,便想要做一下。”她闷在家中,也属实无趣。 整日看着账本,也没有什么乐趣。 她今日炖了甜汤,是宛央最爱吃的,还在砂锅里面炖着。她让萧重去取了碗来,她把甜汤舀出来盛上。 谁知碗底太烫人,她被烫了下,却怕汤撒了,放在桌上后才吹了吹手指。 雪白柔嫩的指尖,被烫的绯红。 萧重也是一眼看见,皱着眉头抬起她的手来,垂头替她吹着。 气息拂过手指,痒痒的。 萧重说道:“都怪我都怪我,这等事情,怎么能让你做,若是我来,便不会被烫到了。” 他垂头继续吹着她的手指,他吹过之后,感觉更加烫人了。 裴宜笑道:“若是将军烫到了,我还得心疼呢。” 萧重:“我皮糙肉厚,烫不到。” 裴宜笑不禁笑了出来,萧重带着她去用凉水清洗了一遍,这才带着裴宜笑去用饭。 宛央坐在房中,早就已经等不及,鼓了鼓气,“爹爹娘亲再不来,饭都要冷了。” 萧重拉着裴宜笑进了屋,与宛央解释:“你母亲烫了手,稍慢了些。” 宛央脸色变得担忧起来,蹬着小短腿跑来,抱住裴宜笑,她仰起头露出水灵灵的眼睛来:“娘亲哪里烫着了?让爹爹吹吹,爹爹吹吹就不会痛啦。” 裴宜笑抿唇笑了下,一把将宛央抱了起来,“爹爹已经吹过了,让央央担心了啊。”她抱着宛央已经有些许吃力了,若是她再大一些,她怕是也抱不动了。 宛央爱吃甜汤,便多给了她一些。 一顿饭吃下来,一家人都高高兴兴的。又去凉棚里面乘了凉,到了睡觉的时候,宛央才嗫嚅着说要与母亲一同谁。 听了这句话的萧重立马黑了脸:“…………” 裴宜笑怕他吓到孩子,拉了下他的手肘,“将军,别吓到孩子了。”萧重这才收敛了些神色,可依旧阴云遍布,很是吓人。 裴宜笑又劝了宛央一会儿,宛央才不情不愿地被繁星抱着去找萧老夫人睡了。 宛央一走,萧重就抱住了她的细腰。 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裴宜笑无奈一笑:“将军你啊……比央央还会闹脾气。” 萧重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挑了下眉,“若不是在你面前,我才不会如此。”他大步抱着她进了屋中。 后来没几日,宫里面传出来了皇后娘娘凤体微恙的消息,裴宜笑颇为担心,便与萧重一同入了宫中。 裴宜笑将家中带的人参给了宫婢,就要与皇后说两句贴心话。 皇后眯了眯眼睛,扫过小太子,对萧重说:“萧将军,太子如今已经到了习武之龄,烦请将军去瞧瞧,这孩子有没有这天赋?” 萧重点点头,提着小太子的衣领就往外走,一点客气都没有。 裴宜笑更加无奈了,回头对躺在床榻上的皇后说:“娘娘勿怪,将军他就是这个性子,绝对没有对小太子不敬的意思。” 皇后咳嗽一声,前些日子染了风寒不曾多加调理,现在病情重了,整天喝着药都不见好。 皇后道:“将军这脾气我是知道的,哪里会恼他。只是我家这孩子,整日里调皮捣蛋,我着实是替他担心啊。” 裴宜笑拍着皇后的手背,“您瞧瞧,您整日操着这么多的心思,怎么能见好,日后若是小太子去将军那儿学武了,有将军照看着,您也不必这么费心了。” 皇后叹了口气。 从前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她怎么会忧虑这么多。如今成了皇后,后宫之中,争奇斗艳,年轻的美人一个接一个,那些个皇子也是快填满了后宫。 要是小太子再不争点气,指不定哪天就会陷入地底,万劫不复。 皇后焉能不费心。 皇后叹道:“笑笑,有些人啊,真的是越长大越无趣,当真是好没意思。”她羡慕地看向她,“本宫倒是羡慕你得很,将军是待你真一心一意,宠妻之名举国皆知,女子能活到你这般,已是很不容易。” 裴宜笑不想再提起让皇后伤心的事情,就说了些别的趣事。 说起她之前还与萧重回宁江府祭祖,说起宁江府如何恬静安逸,若是等皇后好了,便带着她再去看看。 皇后这才高兴了些。 后来太医日常来给皇后诊脉,诊过后松了口气:“娘娘病情已经好了许多,臣再去开两副药,应当喝了身子就能好起来。” 皇后身边的宫婢道了谢。 -- 第185页 皇后目光扫过裴宜笑,说:“既然是来了,也给笑笑看看,身子有没有哪里不适,莫要像我这样,非得晕倒了才知道发烧。” 皇后轻轻笑了下。 裴宜笑刚想拒绝,就想起前些天她在厨房中时,的确有些头晕,险些晕倒。不过后来萧重回来了,她也不曾注意,被皇后这么一提醒,她才想起来,“那就麻烦大人了。” 她坐下来,任由太医诊脉。 太医看过一次之后,又问了裴宜笑哪里不适,裴宜笑都据实说了,太医又诊了一遍,裴宜笑怕自己是得了什么病,脸色发白问:“我身子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自从生了宛央之后,她胖了不少,后头处理将军府的事情,人也消瘦了下去。 裴宜笑有些怕自己生了什么病。 皇后也担忧起来,连忙追问太医,太医呵呵笑了两声,“娘娘,萧夫人不必担心,方才只是确认一遍。”他拱了拱手,“萧夫人有喜了,也得注意着些,莫要再熬那长长的夜了。” 裴宜笑愣住。 皇后眼中也露出惊喜的神色来,她顿时什么病都好了,等太医走后,皇后光着脚就跑下来扶着裴宜笑坐下,“这可好了,又有了又有了,若是让你家将军知道,怕是会把你给抱着回去了。” 裴宜笑回过神,没想到自己竟然又有了孩子,她听了皇后的话后,脸上红了下。她近来的确过得不大好,萧老夫人都快要不管事了,而萧家却家大业大的,光是账本都得看上许久,她也常常熬着夜,也难怪会瘦。 现在怀孕了,可不能再这么下去。 她要把手里的事情都给繁星与淑怡处理,若是太多了,便把偷偷隐居的顾昭昭也找来,那样她也就能过闲下来了。 她暗自打定了注意,已经开始想如何与萧重说这件事情了。 过了一个时辰,萧重已经带着小太子回来,小太子满头大汗,脸上一抹,像是小花猫似得。 小太子见皇后下了床,便扑了过来,奶声奶气唤了“母后”。 皇后答应了一声,抬起头看向萧重:“萧将军,太子这天资……” 萧重神色不动,淡淡道:“甚好。过两日,便来教太子练剑。” 若是换了旁人,这许是哄人的说辞,可裴宜笑知道,他绝对不是骗人的。要是小太子真的不好,萧重早就实话实说了。 皇后大喜过望,使劲给裴宜笑使着眼神。 裴宜笑知道她的意思,默默红了脸,扯着萧重的手臂说:“将军,我们回家吧,莫要打扰娘娘了。” “好。”萧重答应下来。 宫墙下的光影错落,日头升的高高的,也不知道是谁养的猫儿从墙上跳下,落在裴宜笑脚边,又迅速地跳开了。 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手中还紧紧拽着萧重。 萧重眉头一皱,将她护在身后,冷身说:“也不知是谁家的猫。”他回过头,“吓坏了?” 看清楚是猫之后,裴宜笑摇了摇头。 方才是她在思索如何与萧重说,没看清楚,才会被吓得够呛。 萧重点了下头,确认她的确没事之后,才说道:“那好吧。可是太热?再走一些,便能去马车里了。”萧重对她说。 裴宜笑颔首轻轻抿了下唇。 她没动,而是站在原地,仰头微微看着萧重高大的身形,影子将她笼罩着,她咬了下唇瓣。 她怕自己这一有孕,又要让萧重不满足一段日子,她怕他不欢喜。 萧重问:“嗯?有事要与我说?” 裴宜笑点点头,低声问他:“将军,你觉得小太子可不可爱啊?” 萧重立马道:“与央央比,尚且差上一些。”萧重还是较为委婉的说。自从有了女儿之后,他觉得别人家的孩子,怎么看都没有他家央央乖。 裴宜笑轻轻笑了下,她也觉得央央可爱。 她贴近萧重,声音更低了:“那我与将军说一件事,将军听了,可不能把我给抱着走。” 萧重斜眼看她,不知她要说什么,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我说了之后,将军若是不喜,也要与我说。” 萧重:“答应,我答应,你说什么都答应。”他叹了口气,“笑笑,你莫要磨着我了,我猜不到的。” 裴宜笑这才与他说:“将军,今日太医来给我诊了脉,你……”她垂眸间,长睫也随着微微垂下,“你又要添一个孩子,央央要多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萧重在她面前僵直了身子,久久听不到声,只听得到头顶上的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番外来了 第88章 番外(7) 裴宜笑再次有孕这件事, 让萧家上下都严阵以待,生怕出了什么岔子。连平日里都不大管事了的萧老夫人,也再度出山, 主持家中一切事宜,免得裴宜笑累着。 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的萧重, 不再像第一次那般手忙脚乱。 他在一众人之间,竟然是最为冷静的。 孩子才刚揣上不到五个月,萧重已经开始提前为还未出生的孩子准备名字, 免得像是上一次那般, 忙里忙慌地给宛央选名字。 这次是裴宜笑与萧重亲自取名字。 还不知道腹中的这个是男孩还是女孩,所以两个人男孩女孩的名字都写上了些。 院子里许久不用的书房里, 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这几日也多了些生气在里面。裴宜笑踮起脚尖去取书架上的《博学新知》,那书放得有些高了,她踮起脚尖也拿不到,只能扒拉到一些边角。 -- 第186页 萧重手里捧着花走进来, 瞧见她这般样子,吓了一跳, 忙走过去扶住她,“拿不到就算了, 等我回来拿就是。” 裴宜笑抿唇淡淡笑了下, 顺着他的意思坐了下来,“好, 日后不会如此了。” 萧重又走到书架旁边, 稍微一抬手,就已经碰到了《博学新知》,转过头来问她:“可是要拿这一本?” 裴宜笑含笑点了点头。 她早就褪去了年少时候的青涩, 眼底更加温柔。 她接过萧重手中的书来,目光落在他放在书桌上的一捧花来。 她问道:“将军,这花是……” 萧重将花拿起来,找了个花瓶插上,“方才有个小姑娘在卖花,路过府外,我便买了一簇。” 姹紫嫣红的花朵开得正艳丽,插在花瓶里也正好。 萧重把花瓶放到了窗边,迎着窗外的晨光,璀璨正好。 他高大的身形摆弄花草有些滑稽,像是粗手粗脚的汉子在绣花一样。 裴宜笑眼中笑意渐深,满眼都只剩下他摆弄花草的样子。 他忽的转过头来,问她:“放在这里如何?” “甚好。”她点了点头,朝着萧重挥了挥手,“将军快来,我又想了两个名字,你且快些来瞧瞧。” “好。”萧重应声,放下手中的花瓶,朝着她走来。 他站在她的身后,微微弯腰,看向她摆在桌上的信纸上。隽秀小巧的字迹,一如他熟悉的模样,不曾变过。 上面的名字也是她花了心思,给未来的孩子取的,都是正好。 淡淡的香粉味道从她身上飘来,乌黑柔软的发丝被微风轻轻吹起,从他脸庞划过。 有些痒,也很香。 他忍不住伸手在她的耳垂上捏了捏,敏感的裴宜笑立马回过头来瞪了萧重一眼,无奈地唤他:“将军!” 萧重狭长眼尾垂了垂,“好了,不闹你了。” 裴宜笑轻轻哼了一声,回头又翻开了刚刚取下来的《博学新知》,引经据典要为孩子取个名字。 萧重也去搬了一张椅子来,坐在她的身旁。 她轻言细语说着话,他便在一旁听着,她说什么,他便点头。 萧重觉得,这样一来,这些冗杂的书,看着也并没有那么无趣了。 转眼,宛央就从萧老夫人那边跑了过来,蹬着小短腿跑过来,头上的两只小揪揪随着她的动作也是一蹦一蹦的。 萧重怕她扑到裴宜笑的怀中,便上前一步,先把她给抱了起来。 萧重捏着女儿的小鼻子问:“央央怎么不在祖母那儿,怎么来了?是想爹爹娘亲了?” “嗯嗯嗯。”宛央忙不迭点头,吸了吸鼻子,“央央就是想爹爹了。” “那爹爹带你出去玩?”萧重试探着问,这话也是在问裴宜笑。 裴宜笑侧目看去,轻轻点了下头。 宛央却是苦了一张脸,吐吐舌头:“不要,爹爹每次都带我去卢叔叔那里,我不想去。” 裴宜笑和萧重忍俊不禁,他们家的央央啊,从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到现在,还是怕卢沙得很。 平日里要是闹脾气了,把卢沙的名号说出来吓一吓,她什么脾气都没了。 萧重耐心问:“那央央想要做什么?” 宛央漆黑的眼珠子泛着光,偷偷凑到萧重的耳边说:“想要吃糖糖,祖母不让我吃。” 原来是想要吃糖了。 外面的糖都太甜了,吃了对小孩儿的牙口都不好。 宛央说的小声了,可裴宜笑还是听到了,她淡淡笑着,扶着桌角站起来,也走过去对萧重说:“将军,我也想吃糖。” 萧重的心猛的一跳。 有些想要放下女儿,抱住他的笑笑了。 萧重道:“那我这就去买。” 宛央笑起来,裴宜笑说:“那倒不必,将军不是还有独门手艺么,做来给央央尝尝?” 萧重顿了顿,缓缓想起了这独门手艺究竟是什么。 他无奈笑了下,“笑笑,你又打趣我了。” 他那个糖葫芦做的,算什么独门手艺。 不过裴宜笑与宛央都想吃,他便满足两个人的要求,去小厨房里熬了糖。 裴宜笑蹲下身来,摸了摸宛央的小揪揪,语气柔和,“央央,你正在换牙,不能多吃。” 宛央乖乖点头:“好,我听娘亲的话。”她伸手摸了摸裴宜笑的有些隆起的弧度,“娘亲不要生央央的气,不然弟弟会不高兴的。” 裴宜笑弯着眉眼笑了,“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她扶着身边的东西站起身来,宛央的小手正牵着她。 裴宜笑对宛央道:“走,看你爹爹做糖葫芦去。” 宛央露出甜甜的笑容来:“好。” 萧重这门手艺不常锤炼,略显生疏,做出来的糖葫芦比之前做过的,还要难看几分。 宛央嫌弃地咬咬唇,“爹爹做的,不好看。”她别开头,倔强偏向一边,“央央不爱吃。” 裴宜笑淡淡一笑,上前去接过萧重手中的一颗糖葫芦,凑过去咬了一口,“央央不爱吃,可我爱吃。” 酸酸甜甜的滋味,弥漫在唇舌之间。 虽然模样不好看,可比萧重从前做的要好吃上几分了。 她又咬了一口,“将军做的,我都爱。”含羞带怯瞧了萧重一眼,两个人皆是含情脉脉看着对方。 -- 第187页 小小的宛央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总觉得这种气氛之下,她留在这里,好像有些多余。 宛央想要唤一声“爹爹娘亲”,话到了嘴边,却看到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她的,小姑娘五官皱了下,哭唧唧去找萧老夫人了。 爹爹心里只有娘亲。 娘亲心里只有爹爹。 没有她!她委屈! 孕期越是往后,越是难熬。到了夜里面,裴宜笑睡觉都很浅,稍稍一点响动都会惊醒过来。 这一次萧重在侧,她每每一惊醒,萧重都会心疼地揽着她说:“笑笑莫怕,我在我在。” 裴宜笑小声“嗯”了下,又在萧重怀中入眠。 若是萧重要知道她如此难受,这孩子不揣也罢,他有一个宛央就已经极好了,也觉得日子早就已经幸福美满。 不,从与裴宜笑成亲那日起,就已经满足了。 白日里萧重要去皇宫教导小太子武功,萧老夫人得管理萧家,裴宜笑怀着孕,他只好带着宛央一起进宫去了,免得宛央在家里面闹裴宜笑。 小太子天赋很是不错,经过他□□过几日,就已经进步飞快。 初见小太子时,宛央还有些露怯,怯生生躲在萧重的身后,捏着他的一片衣角,睁着乌黑水汪汪的眼眸看小太子。 小太子一对上宛央的脸旁,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觉得,这小姑娘生得比宫里的皇妹都好看。 小太子咽了一口唾沫。 萧重抬起眼皮,一拳头打在小太子的头顶上,拉着宛央的手说:“臭小子,别乱看,昨日的招式再练一遍。” 小太子蔫儿蔫儿的:“是,老师。” 小太子舞着手里的木剑,哪里有错了的,萧重就会上前去指导一二,又给他演示一番。 宛央撑着下巴,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萧重高大的身影。 偶一垂眸,发现爹爹教的小哥哥正在看她。 她咧开嘴,朝着他一笑。 小哥哥立马就红了脸,就像是有时候爹爹看见娘亲的时候。 萧重带着宛央到宫里,直到裴宜笑临盆。 萧家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庆安侯府侯夫人放心不下,也是从娘家赶来了。 一院子的人都严阵以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紧张。 随着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众人悬而未决的心才稍稍落下,稳婆一出来,就与萧重说:“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夫人生了个大胖小子!” 萧重喜出望外,探着头就要进去看看裴宜笑。 不过房间里,裴宜笑刚生完孩子,血气重,萧老夫人阻止了萧重的行动,转头用眼神示意淑怡,让淑怡给几个稳婆和大夫都发了大红包。 萧重就站在门口唤了一声:“笑笑,你若是哪里不舒服,就与我说。” 许久,屋里才传来裴宜笑无奈的声音:“将军,你且让我歇歇……” 侯夫人上前来道:“笑笑正疲倦着呢,你让她歇歇。”侯夫人进屋里去,打算亲自去照看着裴宜笑。 萧老夫人噗嗤笑出声来:“怎的都不知稳重些,凭白被亲家给笑话了。” 萧重摸了摸后脑勺,“我担心笑笑……” “我自然知道你担心笑笑。”萧老夫人指点他,“趁这个时候,你倒不如去置办些儿子要用的物件,免得等笑笑醒来费神操心了。” 萧重一拍脑袋,点点头:“多谢母亲提醒。” 他大步流星,就带着人去置办儿子要用到的物件。 人虽然在外,可心里面却时时刻刻都在担忧着裴宜笑有没有休息好。 根本放不下心来。 第89章 番外(8) 儿子的名字, 是之前就与裴宜笑定好了的,叫做萧长定,小名就叫做哇哇了。 小名还是萧重取的。 原因是这孩子出生的时候, 哭得实在是响亮极了,以至于后来萧重回忆起那天时, 脑子里只剩下这孩子哇哇的哭声。 故取小名哇哇。 裴宜笑又开始了坐月子的日子,好在这一次有宛央陪着她,她再教宛央读点书之类的, 倒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反倒是小太子有些难熬。 萧重待他严苛, 若是一点没做得好,就会被留下来好生操练一番, 从前有宛央妹妹在,苦吃着也没那么苦了。 可是最近宛央也不知怎么的没来,小太子一颗心上上下下怎么都踏实不下来。 他也不敢问萧重,害怕被萧重发现了自己那点小心思。 萧将军宠妻护女的名声,就算他还小, 也是听过的。 小太子只好找人偷偷打听了,才知道萧夫人刚产了子, 宛央估摸着在家中陪着。 萧重每每从宫里出去回家,都会在街上买上些逗趣的玩意儿, 他害怕裴宜笑在家里憋闷得慌。 可那些终归是小孩儿东西, 裴宜笑轻笑着看了眼后,就给了宛央去玩。 宛央一把抱起许多玩意儿来, “谢谢爹爹!” 小姑娘磕磕绊绊要抱着玩具出去, 裴宜笑站起来叮嘱:“玩儿完了要记得带回来,莫要弄坏了。” 宛央撅了撅嘴巴,“娘亲小气。” 裴宜笑哭笑不得, 那可是将军送给她的东西,自然要好生存着。 等宛央出去玩了,萧重又抱了会儿哇哇,吩咐厨房给她炖汤去了。 经历过一次之后,他是知晓妇人坐月子这段时间要好生修养,不然日后可能会落下病根。 -- 第188页 有些东西,还是他亲自监督着来比较好。 六年之后。 哇哇也已经六岁了,早已经是能走能跑的时候,为了方便,萧重就把哇哇和太子放在一起学武。 这一年的太子赵经,也已经十岁有余。 十岁的少年太子,不像是孩童时候的顽皮,愈发稳重起来。与上蹿下跳的哇哇比起来,赵经就像是个小大人一般,一板一眼。 萧重蹙眉,手上毫不留情一把木剑打在了哇哇屁股上,哇哇疯狂逃窜起来,闹的整个练武场上鸡飞狗跳。 哇哇大声哭着:“爹爹你又打我屁股!!回去我要告给娘亲听!” 萧重冷笑一声,臭小子还会威胁人了,于是下手更重了些,“太子和你一般年岁的时候,早就已经把这套枪法练完,你就只知道躲懒!” 见威胁无用,哇哇急忙告罪求饶。 练武场上的许多大将军瞧见了,都哈哈大笑起来。 皇后宫里的人来禀告说,萧夫人来了,要将军和太子都过去一趟。 萧重一听,才松了手,饶了哇哇。 哇哇长舒一口气,果然还是娘亲管用! 皇后宫中。 今年的雪下得早,也冷得早。 宫里也早早烧上了炭火,宫殿里面暖融融的。 宛央安安静静给皇后请了安,坐着听娘亲与皇后说话,她想起了娘亲带来的糕点,应当是凉了,便低声对裴宜笑说:“娘亲,我去让人把糕点热一热,一会儿爹爹和弟弟来,便能吃了。” 裴宜笑点点头,“你去交给外面的婢子就是。”她怕宛央受凉,特地帮她穿好了披风,雪白的绒毛披风一穿上,好似冷风也不怕了。 皇后看了眼宛央的背影,含笑说:“央央这两年,出落得愈发漂亮了,与你也是长得真像。”皇后笃定,“不出两年,也不知道多少王公贵族争着去求娶呢。” “哪里有那般夸张,她前些年还总是和弟弟打架,这两年性子愈发内敛了。”裴宜笑软声说道。 提到女儿时,她眉眼都盈满了笑意。 宛央提着食盒出去,怕打搅到宫殿里说话的两个人,便走远了些。 吩咐宫婢之后,她抬头看去,就看到长阶下站着一袭月白衣裳的年轻男子,明明这般冷,他却穿得格外单薄。 两个人四目相对,都微微一愣。 宛央站在上头欠了欠身子,娇声道:“殿下万安。” 赵经回过神来,细细一算,他也是许多日子不曾见过宛央。 这两年她长大了,便不宜在外走动,也不常来宫里。 抬眸看去,站在长阶上的女子穿着白色的皮肤,衬得肌肤比昨晚的雪还要白,她脸颊两旁有些婴儿肥,看着还是记忆中那般可爱的样子。 赵经负手走过去,淡淡说:“外头冷,怎么在这儿?” 宛央回答道:“娘亲做了些糕点,不过冷了,便让宫婢去热了下。” “嗯。”赵经走上来,越过宛央身旁时,传来一阵淡淡的幽香,他忍不住说:“央央,许久不见。” 宛央偷偷掀起眼皮,抿唇笑了下,指着宫殿里说,“殿下,娘娘我和娘亲都在里面呢。” “嗯。”赵经又恢复了正经的模样,“一同进去吧。” 宛央往后张望一眼,还没说话,赵经已经意会了她的意思,道:“回来的路上,长定跟着卢将军走了,将军也跟着去了。” “多谢殿下告知。”她福了福身子,环佩敲撞,声音悦耳。 赵经收回目光,与宛央一同入了宫殿之中。 皇后抬眸一看,看到一同进来的两个人,举止神态,都是一般矜贵。 裴宜笑也微微转头,看到两个人并肩走来,愣了下,垂眸不知在想着些什么事情。 萧重与哇哇跟着卢沙走了,不会过来,四个人坐了一桌,用了午宴。 皇后瞧那烧好的鱼肉味道好,便做主给宛央夹了一块,宛央愣了愣,筷子顿在手中。 裴宜笑抿唇笑了下,还未开口,就见赵经竟然把宛央碗中的鱼肉夹了过来,自己吃了。 皇后脸色不虞看着裴宜笑,她不知道平日里看着还算稳重的儿子,怎么在裴宜笑面前如此无礼! 皇后放下筷子,赵经微微抬眸。 赵经道:“萧大小姐吃不得鱼肉。” 宛央不好意思淡淡一笑。皇后看向裴宜笑,裴宜笑含笑淡淡点了头。 两个母亲心思各异,仿佛知道了两个孩子之间的某种心意,却没有一个人提出来。 用过午饭,又吃了裴宜笑带来的糕点,才准备着要离开。赵经手指微微一动,手指卷过宛央的衣角,故作镇定说:“央央,等你下次来。” 裴宜笑和皇后正在说别的话,没听到,宛央用更小声的声音说:“嗯。” 裴宜笑一离开,皇后就把门关了,肃然坐着,像极了要审问赵经的模样。赵经负手站在前,皇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她这个儿子,愈加沉默老成了。 这十岁的年纪,说大不大,可若说小,过两年却也能够定亲了。 皇后拧着眉头问:“你和央央是怎么回事?”她眉头拧得极紧,好似知道赵经会说什么一般,打断了他,“不必说些敷衍我的话,你与央央那点事,还能瞒得过我与萧夫人?” 赵经抿了抿唇,身形不动,淡淡说道:“我与央央,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自小就觉得,宛央未来将会是他的太子妃。 -- 第189页 这么多年,也无转移。 “胡闹!”皇后一时恼怒。 赵经不解,萧家的门第配上他正好,而且母后与萧夫人在皇城中最是交好,亲上加亲,不是更好? 为何就是胡闹了? 赵经道:“不是胡闹,等儿臣年纪一到,便让父皇赐婚。”他这话说的,好像是早就有打算了一样。 皇后更气了,原来她被自己儿子瞒了这么久。 若不是今日偶然发现,说不定等到陛下赐婚了,她才发现的了! 赵经目光炯炯,看向皇后,“母后,儿臣以为,您会支持的。” “你懂什么!”皇后恼怒说,“本宫不让你娶央央,那是为央央好。” “为央央好?” 皇后重重叹气,又看了满脸疑惑的赵经一眼。就因为她真心喜欢裴宜笑与宛央,才不想要宛央嫁给赵经,若是寻常人家,她与裴宜笑怕是早就定了亲事。 哪里还等得到赵经提出来。 可这是天家,若是不出意外,赵经日后将会继承皇位,到那时候,三宫六院迷人眼,谁能保证他是否还有那样一颗真心? “本宫只是不想……让央央历我的事情罢了。” 年少时候,陛下也是对她一腔热情,后来继承皇位,两人之间罅隙也慢慢出现了。渐渐的,陛下也不到她这儿来了。 要想要像是裴宜笑那样,找个一心一意的,连个妾室都没有的男人谈何容易。 皇后和裴宜笑都考虑到了这儿,才从未提过将宛央许给赵经,即便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皇后并不打算瞒着赵经这个缘由,据实以告。 赵经沉默了很久,终于是开了口:“儿臣可以的。” “什么?” 赵经欠身,神情坚定,“方才听母后一席话,颇有感触,可思衬之下后,还是觉得央央重要。” “若是可以,儿臣可以舍了这太子之位,换央央一辈子。” 皇后脸色都白了,仓皇看向四周,听到了这话的宫婢都埋下头,假装是个哑巴聋子,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赵经径直跪了下来,“至少此时,在儿臣心中,央央与这天下,依旧是她重要。” “若是无她的天下,也都乏味。” 宫殿之中,久久沉默。 皇后揉了揉眉心,挥挥手,让赵经先出去了。 也让在场的人莫要将今日的话说出去了,要是说了,可是要割掉舌头挖掉眼睛的。 后来皇后与裴宜笑将这件事情一商量,裴宜笑并不惊讶,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皇后还以为裴宜笑会坚决反对,没想到她会是如此淡淡的神情。 裴宜笑淡笑着说:“这感情一事,若不是自己撞过头,受过伤,哪里知道其中苦楚。”她默默替皇后倒了茶水,“况且,娘娘还不信太子么。” 她眼眸弯了弯,温软一如当年不曾变过,“央央可是信他得很。” 皇后也终于松了口:“那他们二人的事……便再等两年吧。” 裴宜笑点了点头。 几年前的宛央,还是个颇为闹腾的性子,像是寻常人家的千金一样,爱使小性子也爱撒娇耍赖。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收敛自己,开始变得懂事端庄,小小年纪,已经是能够操持家中的一些事情了。 裴宜笑只当是宛央长大了,懂事了。 现在一想,才知道她想要的,是站在赵经身边,成为他的太子妃。可那个位置上的女人,得要优秀冠绝皇城,她能为了赵经而成长。 裴宜笑不回去怀疑她的心意了。 萧长定懂事之后,宛央早已经十六了,别人家的女子都已经定了亲,只有裴宜笑好像一点都不急似的。 谁知道,转头宛央就嫁给了当朝太子。 那个风华无双,被朝臣们称为大贞未来之星的太子殿下。惊讶之余,众人也觉得这桩婚事,属实正常。 太子殿下娶了萧重之女,无异于未来的皇位更加稳固了。所有人都觉得这只是政治联姻,唯有宛央与赵经两个人知晓,他们想要的,不过是对方。 不,这桩婚事还有一人不满。 宛央成亲前夕,萧重彻夜都在叹着气无法入眠。 裴宜笑揽着他的腰,被他折腾醒了,“将军,睡了吧。” “这我哪能睡得着。”萧重咬牙切齿,“要知道赵经这小子觊觎央央,当年我就不该把央央带进宫里去!” 裴宜笑忍不住笑了,“缘分到了,也不怪将军。” 萧重恋恋不舍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块玉佩来,那时候他就与裴宜笑说好,等宛央成亲的时候,这块玉佩就赠给她未来夫婿。 谁曾想,她未来夫婿,竟然就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太子。 “我说赵经那小子怎么有时候对我那般殷勤,原来早就盯上了我家央央。”萧重悔不当初。 “噗嗤。”裴宜笑笑出声来,安抚着萧重,“将军,你怎么这般紧张,与我成亲时,都不见你这般紧张的。” “胡说。”萧重道,“不怕你笑话,与你成亲时,我第一次腿抖了。” 裴宜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再一想,到处那个杀伐果决的战神萧重,因为要与她成亲而腿抖了,也确实好笑。 她抬起眼眸,温和笑了下,“将军,我这一辈子啊,唯一值得骄傲的便是遇到你。”说着,她竟然泛起了酸楚来,“你是我一生的傲气。” -- 第190页 萧重愣了愣,也是扯了下唇角,目光温柔,躺下将她抱在怀中,紧紧贴着,“笑笑,你又何尝不是我这一辈子的柔软。” 说着过去的事情,两个人渐渐就忘了宛央,萧重焦虑的情绪,才缓解下来。 夜深了,屋外明月弯弯的。 云层吹来,挡住半截,落下清冷的月辉。 明日成亲,应当会是极好的天气。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章番外了,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谢谢大家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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