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之瞒天过海》 第1章:蛟龙现世 唐朝,中国历史上最璀璨的朝代之一,公元前655年至公元前683年唐高宗李治在位期间,武则天被尊为天后,与高宗被人们并称为二圣,后高宗驾崩,武则天作为唐中宗、唐睿宗的皇太后临朝称制,武氏认为自己好像日、月一样崇高,凌驾于天空之上,于是改名为武曌,后自立为武周皇帝。 武氏在位期间,唐朝正作为一头东方巨兽屹立于世界之周,各方来表叩拜者如同过江之鲫不计其数。正所谓是乱世无幸子,盛世无穷徒,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本书所讲述的便是发生在武氏时期流传于坊间肆巷中为无数人所津津乐道与口耳相传的一些乱神怪力,光怪陆离。友情提示:本书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分割线 武氏临朝称制第二年间,夏日初旬,西昌大江上,风和日丽。 武氏与一众亲信游玩于山水之间,正值观景心情大好,忽向身后一位看起来满头白发身披棕袍的无眉老人出声道。 “徐大师,寡人听闻当今天下多有奇人异士出没于江湖之中,要论道法神秘莫测技艺之高强,首当其冲便是那被人们传的神乎其神的终南仙人陈尚山,据说他一双圣手不仅仅可令败草再生枯花再放,更是能生死人而肉白骨,不久前西面枳县半年无雨土地潦倒百姓病危,听说那陈尚山正巧一去,竟为枳县水深火热的十二万百姓谋得一场三天三夜的大雨,这是真也不真?” 身后那位被称呼为徐大师的老道听闻武氏询问,微微一抚胡须,进半步,降半头,躬腰垂身道。 “回皇太后,老朽私以为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陈尚山此人成名已久天下间多有传说,想来也必不全是空穴来风,可信。” “哦?据说除了这位终南仙人,北方雪山里还走出了一位号称三十六剑的剑仙李光孝,怀揣一剑名为点睛,要论武艺之卓绝超群,功夫之高深莫测,当今天下少有人能接住他三剑,更别说见到他那全部的三十六剑了,你可知晓?” 徐大师伸了伸脖子,再答: “确有此人,老朽当年在北方苦行之际,有幸见过那李光孝一次,当真是惊为天人,此人相貌堂堂一身正气,有虎豹之胆常侠义之举,那一次老朽撞见了他替一名被强骗的八岁孩童打抱不平,对方五人都是身经百战出了名的凶恶匪徒,一人使镰,一人使刀,一人使锤,一人用锁。还有一人更是惯用毒药与暗器,那李光孝立于包围之中毫无惧色,只是可惜了…” 武氏疑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那李光孝的剑太快,老朽不才,实在是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得眼前划过一道白茫茫的光,再看过去的时候,那五人已全部没了声音,倒地不醒。” 武氏眼中大放光彩,“当真有此事?竟有如此能人?” “恩,那李光孝武艺之超群已然是超凡入圣,更难能可贵的是此人慈悲为怀,无嗜杀好杀之愚妄,按道理来说,那五人都是伤天害理之徒,死千遍万遍也不足惜,但李光孝只是废了他们的根骨将他们制伏在地,然后给官兵抓了回去。” 武氏听到这里先是点头称赞了一番,紧接着看向远处脸色微微一沉,声音有些冷酷地说道,“既然他们真如你所说的这般厉害,又如人们传的那般侠义,为何寡人三番五次派人寻找招募他们,他们却始终不肯为朝廷效力?” “是寡人所许出的条件和承诺都还不够?” “还是说陈尚山李光孝之辈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早已得道成仙超凡入圣,看不起朝廷,看不上寡人?” 武氏说到这里脸色一冰,“哼哼,如果只是陈尚山李光孝两个人不愿意也就算了,寡人知道他们清高,可为何江湖上的那些能人异士,但凡声名鹊起之辈,多不为寡人所用,不为朝廷所有?” “你倒说说看,这又是为何?” 徐大师听闻武氏之词当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的额头上流下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咽了咽口水说道,“皇太后所言差异,依老朽愚见,陈尚山李光孝还有那些奇人异士如今之所以不愿为朝廷效力,并不是自恃清高或性格孤僻,也许在等待时机以博得更多功名利禄呢,等到哪天功绩卓著,声名斐然,定会以最好的本领和声名来回馈朝廷…” 武氏听到徐大师的话冷哼了一声,“哦?听你的意思是在说,他们这是在把寡人和朝廷当成了鱼,等着鱼儿在上钩了?” “混账,小小异士,一个个竟敢在寡人面前待价而沽?” “是也不是?” 徐大师听到这里连忙伏地叩罪,表示不是这个意思,武氏忽地哈哈一笑,将他扶了起来,“徐老,我跟你说笑呢,看把你紧张的,寡人难不成连这点气量都没有?” 徐大师满头大汗连忙起身称赞起武氏来,武氏微微一笑,“徐大师,我现在心中还有一道难题,你可为我解惑?” “皇太后请讲。” “高宗驾崩不久,我现在临朝受命,眼看当下市井江湖上有越来越多的奇人异士,我怕这样下去总有一天那些少有拘束的家伙们会扰了百姓们的民风民纪,我可不想大唐的安定被那些个江湖术士和不懂规矩的刀客们给破坏了,大好盛世,怎能毁于一干小人手里?” “所以我打算重整朝纲,肃清风纪。” “依你看,对付那些江湖术士和刀客剑士,怎么处理比较好?” 徐大师听到这个问题后,只感觉背心一凉心肝一颤,他酝酿了一番说道。 “老朽愚钝,恐怕不能为皇太后解答此惑,但老朽想说的是,当今世上能有这么多的能人异士出现,不正巧说明了高宗和皇太后您的海纳百川?不正巧说明了如今我大唐的包容和开放?试问,历朝历代,有哪个时节能像如今的大唐一样,八方来贡,一片繁华?” “那些江湖草民们感恩您的圣威还来不及,怎敢在您的圣威下作乱?” “浩浩荡荡,大势所往,依我看,天下小人们拜于圣上脚下那是迟早的事情,皇太后无需虑也…” 武氏闻言哈哈一笑,似乎很满意徐大师的回答。 “徐老,你前阵子说替寡人算了一卦,卦象如何啊?” “回皇太后,卦中之象乃是天相,皇太后大人当真乃是千古难见的朝凤之脉,金龙之躯。老朽要恭喜皇太后大人,在您的执掌下,我大唐一定会继往开来,更创辉煌。” 武氏听到这里高兴极了,看着碧波荡漾的江水自言自语了起来。 “哈哈哈哈,日月当空,武照天下,从今天起,寡人以后更名为武曌。好,好,好!” “徐老啊,寡人幸得有你相助,他日我必尊你为国师,受万人敬仰,还望你好生辅佐于朕,哦不,辅佐于寡人啊。” 徐大师听到这里不知为何额头又悄悄地冒出了许多汗珠,连忙弯腰拜谢起来。 “对了,现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寡人令你走访各处,寻找匡扶之士,可塑之才,你可有眉目了?” 徐大师连忙走上前去压低了声音说道。 “老朽这些日子在这件事上花了极大的心思和力气,打听到河南道之前有一人,定能符合皇太后心意。” “哦?是谁?” “此人皇太后定然早有耳闻,出任过汴州判佐,并州都督府法曹,此前更是升任大理寺丞,声名鹃起无人不识,姓狄,名仁杰…” 徐大师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天色大变,大好的晴天翻起脸来比翻书还快,雷云轰隆而至,黑云压城而下,一向平静无波的西昌大江竟然涛水滚滚,轰隆作响。 武氏乘坐的龙船忽然猛烈地颠簸起来,差点将船上站着的许多人都给掀翻到了河里,保护武氏的下人与侍卫们纷纷涌了过来,大喝之声不绝于耳,于混乱与嘈杂之际,一名女婢看着远处那不再清澈的江水脸色大变,发出了惊叫声。 “水,水下有东西!” 武氏随众人看向远处,果真水下有异物出现,而且正已极高的速度冲向这艘龙船。 当水下异物到达龙船前的时候,竟生生将武氏所乘坐的龙舟给顶了起来,差点将整艘大船给掀背过去。 波涛翻滚,人丁踩踏,下一秒,空气仿佛凝滞在了这一瞬,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写满了不可思议,而同样满脸仓皇的武氏更是见到了她人生中永远都不会忘却的一幕。 一条漆黑如墨的冷酷蛟龙从水中缓缓涌出,高大无比,遮天蔽日。那一双锋利的黄色眸子死死地盯住了趴在地上的她。 只见那黑色蛟龙从鼻孔中喷薄出蒙蒙水汽,两根黑须飘在半空,气机骇人,高贵却无宝相,狰狞却不露齿,如神,又如魔。 蛟龙面朝惊慌的众人还有严阵以待的侍卫毫无情绪波动,探出一只漆黑的爪子,朝一脸惊恐的武氏抓了下去… 第2章:黑白鲤,断玉与削金 “啵” 一片绿幽幽的乡下野田中,有一个被人挖出来的小小水塘,水塘不大,呈圆形状,塘中共有两条鱼儿畅游其中,其中一条为黑,一条为白,只见这黑白双鲤似乎精气神十足,不断摇摆着尾巴拨弄那些软绵绵的水草,在这片被圈起来的水塘里来回试探,冲撞。 “噗通。” 水花翻腾一响,塘里那白色鲤鱼忽地被那名坐在塘边身穿蓑衣头戴草帽的男人给钓了起来。 这男子相貌不算英俊过人,倒也称上是端正标致,整个人看起来约莫四十岁左右,很久没有打理过的胡须再加上额头与两鬓少些的沟壑为他整面脸庞赋上了一抹沧桑,细一瞅,那一双眸子倒是生得极为清澈,干净,给人以些许纯粹之感,仿佛不像是他那个年纪该有的模样,年轻又明亮。有时候乍一瞥,仿佛静坐于此的他和那野草稻田,水塘蓑衣,甚至还有那方天地,浑然一体。 如果之前有人能够在这里看到这一幕的话一定会不解,每当这个男子钓起水塘里的白鲤之后没过多久,便会自顾自地又将那白鲤给重新放生到水塘里去,而此时他在再次放生后更是转向水塘里的那条黑鲤咂舌道。 “小黑啊小黑,想让你上钩一次真难啊。” “噗通。” 水塘里的黑色鲤鱼似乎极为灵性,它在听到男人的话之后忽地就跳出水面翻腾起点点浪花,紧接着又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彻底消失在青幽密布的水草中间。 男人一愣,看着只剩下孤零零白鲤的水塘忍不住叫了起来。 “小黑你跑哪去了?” “小黑?” 就在他正寻找黑鲤踪影的时候,一个身披轻甲挺着大肚子踩着双草鞋的年轻胖子来到了一旁,一拍肩膀。 “老狄,还在钓你那两条鱼啊。” “你这都钓了一下午了,不腻啊,就这么两条鱼钓来钓去,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照我说,不如让我抓了它们俩煲顿鱼头汤。” 被称呼为老狄的中年男子赫然便是当今天下声名鹊起的狄仁杰,只见他闻言之后忍不住笑了笑,“三刚啊,就你这毛手毛脚的样子,这两条鱼我打赌你就算在水塘里抓三天三夜也抓不到它们。” 被称呼为三刚的年轻胖子听到这话顿时脾气来了,“老狄,这可是你说的啊,我要是抓到了它们了怎么办?” “你要是抓到它们了,只要任意一条,我就教你你一直想学的那招碧血丹青。” “好嘞,这可是你说的啊,可别说话不算数啊!” 年轻胖子话刚一说完便跃进了水塘里,溅起了无数水花,开始在水塘里摸起鱼来,来回不断。 狄仁杰看着这个搅得水塘一片混沌的毛躁胖子忍不住摇了摇头,这毛躁胖子不是别人,是自己的好朋友。之所以叫做三刚是有一些渊源的,他的祖上是整个大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程咬金,作为那位混世魔王的曾孙子,不但完美继承了混世魔王程咬金的巨大体型,更是继承了程家人惯有的性格豪迈,不拘小格。现年二十二岁有余,理应说也算是老大不小了,可这家伙从小就不好好读书,只好些刀枪棍棒争强斗狠,一身的彪悍气息如同某个山寨里的土匪,作风粗犷。 程三刚的真名叫做程文笙,可是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叫他程三刚,恐怕到了今天,只有少数人还记得这个大大咧咧的胖子原本叫做程文笙,用三刚他自己的话来说便是,“哎呀我的妈呀,我从小就没弄明白我爹怎么给我起了这么一个文绉绉的名字,听着跟那些只嫖不给钱的穷酸秀才似的,不好听,我还是喜欢别人管我叫三刚,刚天,刚地,刚棍棒刀枪。” 程三刚因为冲动好斗,被他爹先是在十六岁那年扔到了边疆军队里去锻炼了几年,要说这程三刚也算是有几把刷子的人,在军队里呆了四年的他硬是凭借着彪悍的武力和敢打敢拼不怕死的作风立下了许多战功。要说他是个纯粹的粗人吧,但是他在战场上打起仗来,那还真是粗中有细,当初能在危急关头第一时间认清局势,以彪悍且果断的行事风格带领着十几个兄弟生生杀出重围然后绕后突袭,抓住了那支四千人军队的将领,让大唐那一场战役赢的很轻松,他也一战成名。 可惜了,这货在军队上哪怕立下了再多的战功,总是不出两个月就会被将军们给因过贬职,这家伙在军队里那是出了名的痞和燥,三天两头老是闯祸,以至于后来将军们一听到程三刚的名字,那叫一个头疼啊,恨不得把这家伙给扔到敌营里去,当真是混世魔王再世,放他过去,肯定能把一个八百人敌营给分分钟玩灭了。 在军队上呆了四年之后,这货被他爹给弄了回来,回来之后呆在京城里一直游手好闲惹是生非,后来有幸碰到了狄仁杰,还别说,这程三刚谁也不服谁也不肯低头的性格,竟然在碰到狄仁杰之后吃了好几回鳖,三番五次下来,这程三刚对狄仁杰格外的服气,他那身居从二品官职大都护的老爹程青松一看这情况,立刻乐得找人给狄仁杰托话,拜托他带带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狄仁杰也答应了,时至今日,程三刚已经跟在狄仁杰身边有了大半年的光景。 程三刚此时在水塘里忙的满头大汗,他发现那两条狄仁杰许多次钓起来过的小鲤鱼就像消失了一样,怎么找也找不到,他忍不住咒骂了一声,“他奶奶的,这么小的一个塘子,我还不信了,这俩东西能躲哪去?” “老子要把这片水塘给掘了!” 狄仁杰立刻一声大喝,“三刚,只能用手抓,不能破坏水塘,毁坏了可不算。” 程三刚龇牙咧嘴地乱叫了起来,整个人在水塘里看起来气急败坏,又傻又笨,可爱极了。 狄仁杰会心一笑,懒得管他,朝远处走去。 “老狄,你去哪啊,等等我。” 同一时间,大唐金碧辉煌的皇宫闺廊中,满脸苍白毫无血色的武氏从床上惊醒过来,她的四面八方站满了侍卫和婢女,还有一排排写满严肃的御医,整座宫里一片安静,安静到有些压抑。 一直跟随着武氏的徐大师此时此刻看起来脸上更是写满了忧愁之色,当他看到武氏终于醒来之后,第一个走上前去俯身跪地。 “皇太后您醒了。” 紧跟着所有侍卫婢女齐刷刷地跪在地上,等待着当今大唐的第一人发声。 武氏似乎情绪极为不稳定,她醒来之后瞳孔扩张,尖叫连连,抓住了床头边一把名为‘断玉’的匕首。 世人皆知,这断玉是天下第一匕首,是当年的唐高宗李治赐给武氏的,话说回来,高宗李治对武氏的爱确实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武氏之所以能有今天的这一切,完全离不开高宗当年的大气,豁达,开明,还有对武氏万般集于一身的宠爱。 就比如说眼下这把匕首断玉,那可谓是世间至宝,如果流落到民间的话,一定会在江湖上掀起一道可怕至极的腥风血雨。 除了断玉之外,还有一把匕首叫做削金,削金和断玉都是当年突厥国进贡给大唐的,兵器榜中天下匕首一行,断玉排名第一,削金排名第二,唐高宗在得到这两样宝贝后,把天下第一的断玉送给了那时的武媚娘,自己留着稍逊一筹的削金,这个故事当时也被无数人津津乐道,犹可见当初高宗李治对武氏的万般宠爱,只让人忍不住叹一声。 哎。 此时此刻武氏神志不清,抓着断玉不停地挥砍了起来,一时之间竟无一人敢上前半步,生怕会被波及。 好在徐大师看准机会,一指武氏后颈穴位,武氏这才平静了下来,逐渐神智清醒。 武氏彻底醒过来之后看着匍匐躬身在四面的众人,看了一眼手中的断玉,扔在了床上,脸色一冷。 她所说的第一句话是。 “昨日江上,何人害我!” 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回答她的问题,终于,徐大师硬着头皮走上前来。 “禀,禀皇太后,昨日江上,是,那是…” “是一条蛟龙。” 武氏听到这句话似乎回忆了起来,她先是瞳孔一缩脸色一冷,紧接着愤怒到了极点。 “蛟龙呢?抓到没有,为何害我!” 依旧没有一人能够回答武氏的问题,武氏脸色一沉,“徐老,你来说说。” 孙大师:“皇太后,昨日那条蛟龙在探出水面之后将您抓在了手里,船上众将士拼命抵抗,却未能伤到那蛟龙一分一毫,众人只见那蛟龙似乎对您别有意图,它在抓着您看了许久之后,本来是,是…是要吞下您的…” “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它将您又放了下来,然后就沉入水中里去了。” 武氏听到这里脸色大变,正欲发怒,徐大师连同在场所有将士立刻跪在了地上。 “皇太后恕罪,都是我等无能让皇太后受惊了,现在整个京都的将士已全部调动起来去江里抓捕那黑色蛟龙,西昌江两岸沿线五十里已经布满了我们的人,那蛟龙一定跑不掉的,宫中的守卫也已经加防了许多,请皇太后不要动怒,一切无忧!” 武氏听到这里显然想要发作,但是忍了下来,她冷冰冰地看着所有人说了一声知道了,将众人斥退之后,独自一人坐在龙床上思索了起来。 第3章:狄仁杰与程文笙 这一日,狄仁杰走在路上,程三刚紧跟其后,夏日当空,毒辣的太阳让程三刚心烦意乱,他嚷嚷了起来,“老狄,你说你也是啊,大理寺卿当的好好的,为什么不当了啊?” “我就是看不惯诸葛恭居那个老小子,本事没你大,老是跟你作对,偶尔抢抢你风头也就算了,毕竟他那屁本事也抢不过,但是你难道看不出来,从一开始他就一直惦记着你大理寺卿的位置吗?” “他哪里是想办案子,哪里是想为民做主,他就是把大理寺当成了一块跳板,想要趁着大理寺卿这个位置好好捞一把功绩和油水,然后升大官罢了。” “老狄不是我说你啊,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那股子温吞性格不好,谁都能惹下你,谁都能干下你,是个人就能在你这里讨到便宜。” “你居然连点声都没有就把大理寺卿的位置让给了诸葛恭居那个老小子,我说你是不是昏了啊?你为什么要让给他这个王八蛋啊?” 狄仁杰听到程三刚的问话瞥了他一眼,“说什么呢,诸葛大人哪里有你说的那般不堪,这人能力还是挺强的,大理寺卿的位置换他干他也能干的很好,他的心思的确有些功利,但诸葛恭居这个人吧,本质上是个好人,为官也很有原则,官品不错。” 程三刚听到这话朝地上吐了一口痰,“我呸,就他还好人呢,就他还有原则,就他还有官品?照我看啊,这老小子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老狄啊,我说你怎么对谁都是这么温吞啊,对谁都是这么的仁义啊?” 狄仁杰摇了摇头,懒得跟程三刚这货争辩。 在路上走了一会儿之后,程三刚又追了上来叫了起来。 “老狄,你说你现在不做官不办案了,你做什么啊?难不成在你那一亩三分地里种一辈子白菜,钓一辈子鱼?” 狄仁杰想了想说道。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样的生活不挺好的么?学着多放空一下身心,这样可以让自己看清楚很多自己以往看不明白的事情。” 程三刚急眼了,他咬牙嚷嚷不断,“采什么菊种什么山?” “我的天吶,我这两个月跟着你都快闲死了,我都两个多月都没开荤了,他娘的苞谷酒都没喝过一口。” “老狄我跟你说啊,再这样下去我可就要走了啊,你一个人在这里在这里采篱种菊吧,可没把我憋死。” “我这几天上茅厕上大号,一点干的都没有,全是他妈的凉飕飕的稀水,老狄啊…你瞅瞅,我都快瘦了一圈了。” “我是真的心酸啊…” 程三刚做出一幅委屈的模样,看起来可爱极了,像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又像是个深闺中无比惆怅的小怨妇。 狄仁杰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瘦了?” “这些日子里我听说东浩村还有陈谷村的人说,他们村里三天两头遭小偷,不是被人偷了鸡,就是被人偷了羊,听说有人家辛辛苦苦养了两年多的猪都给人抱走了呢。” “我还听人家说,抱走猪的那家伙自己挺胖的,大半夜里抱着一头猪撒腿子就跑,跑的比兔子还快,听说村民们追的时候,那胖子蒙着脸,追了好几里路,人没吐,只看见那头被抱走的猪被那蒙面胖盗给折腾的边嚎边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哈哈哈哈哈。” 程三刚听到这里挠起脑袋来,脸色讪讪的。 “给钱的事,怎么能说是偷呢,人家胖子拿东西可是都给钱了的,每次不都留下钱在那里了。” 程三刚一脸的忧愁,“老狄啊,你该不会真要在这乡下终老吧,不回去了吧。” “我程三刚谁都不服,这世上就服你,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跟着你一起在大理寺办案了。” “这都这么久没办案了,难道你就不心痒痒吗?难道你就这么放心世上的老百姓们吗?” 狄仁杰叹了一口气。 “唉,我说你下次能不能注意听我说的话,我说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下半句还说了让你学着放空一下身心,这样就可以让自己看清楚很多自己以往不明白的事情。” “你呀,啥都好,就是这躁性,真得好好磨磨。” 程三刚眼睛一亮,“老狄,你的意思是说,你只是暂时放松一下吗?” “什么时候回大理寺?什么时候办案?” 狄仁杰:“你瞅瞅你,你这躁性,我真服了。” 程三刚抓住狄仁杰的胳膊摇了起来,“快跟我说说啊。” 狄仁杰看着程三刚这模样实在是头疼的紧,只好依了他说了声,“今天就回京城。” 程三刚闻言立刻高兴地叫了起来,连忙跟在了狄仁杰的身后。 俩人在回京城的路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程三刚对狄仁杰显然是相当佩服与尊重的,只见一路上他的嘴巴就没停下来过。 “老狄啊,你什么能教我那一招碧血丹青啊?” “等你心能静下来的时候,现在教你,只会让你变得更急,这样不好,对你来说不是好事,一定要记住了,欲速则不达。” “你不教我,我才是急死了呢。” “老狄啊,我又想起来咱俩在大理寺的辉煌历史了。” “啧啧啧,你说说看,历任大理寺丞和大理寺卿,有哪个能像你和我一样,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判决了那么多的积压案件,涉案人数到达了近两万人,无冤诉者,无不服者,啧啧啧,我真是佩服我自己啊。” “嘿嘿嘿,当然,最厉害的是你,神探狄仁杰,当之无愧!” “唔…你说诸葛恭居那老小子现在在大理寺干的怎么样啊,哼哼,等我回去立刻就让他自己从大理寺卿的位置上滚下来,想来他应该有点自觉性,乖乖地把大理寺卿还给你。” 狄仁杰听着程三刚的絮絮叨叨,也不多回答,只是微微一笑,俩人骑着马行走在回往京城的大道上,不知何时,狄仁杰忽地抬起头来。 傍晚的晚霞挂在天边,看起来极为漂亮,可是那红霞之后正东方向,此时居然有一颗通体紫色的星星闪耀在天空上。 狄仁杰一时之间看着那颗莫名漂亮且莫名诡异的紫星发起了呆。 程三刚发现了狄仁杰的异样,他也学着狄仁杰微微皱着眉头观察起那颗红霞紫星来。 狄仁杰的眉头逐渐挤在了一起,不知为什么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忽然之间,他问了一声。 “今天是几月几号。” 程三刚楞了一下,“六,六月初六。” “现在是什么时间?” “酉时四刻。” 狄仁杰低下头来负手立于马上,暗自掐指一算,忽地脸色一变,“不好。” “快走。” 程三刚一脸的不明觉厉,也装模作样地学起狄仁杰来,先是低头沉吟了一会儿,紧接着掐指一算暗叹一声不好。 只可惜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狄仁杰已经快马加鞭地朝京城方向疾驰了起来。 程三刚一声大叫,“老狄等等我啊。” “出什么事了?” 第4章:血溅朝堂 大唐有三都,上都长安,东都洛阳,北都太原。 其中上都长安为初唐之京都,至武氏之前已历高祖,太宗,高宗三世,乃是初唐第一大城。 长安,是一个历经千秋万代沧海桑田,每一寸土地都记载着人类兴旺发达与悲痛讴歌的地方。 彼时长安设有三宫,大明、太极、兴庆。在蛟龙出世的第三天里,金碧辉煌的大明宫殿之中,若是人们由下而上抬起头来,那是一座万里冰封千里雪飘江山如画图矗于高位之处,状为一面屏风。 屏风前设有一椅,四海八荒一统江山之九五龙椅。 此时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头戴冕冠玉帘身披至尊龙袍的男人,即使他被玉帘遮住了脸,但是当下宫殿内那熙熙攘攘的满朝百官依旧可以隔着很远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那股子不吐不快的战战兢兢与如履薄冰。 看起来,坐在无数人梦寐以求位置上的他,并不比此时跪在地上的自己等人能够好到哪。 这男人姓李,单名一个显字,是唐高宗李治和武氏的儿子,是目前天下九州上唯一的正统皇帝,号唐中宗。 大明宫殿很安静,满朝文武没有一个敢说话的,倒不是因为中宗李显而不敢舌燥,而是因为坐在中宗一旁的那个女人尚未出声罢了。 文武百官们心中早已知道,在这无比高贵的大明宫殿里,有的人即使穿上了那龙袍,坐上了那龙椅,也不一定就能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兴许,只不过是一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好看棋子罢了。 中宗忽然咳嗽了一声,看向身旁那个让他也不得不万分重视的女人,道了声。 “母后大人,您的意思是?”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赫然便是高高在上的天后武氏。 武氏穿着一身华贵的凤袍,腰系玉带,足踏银履,她扫视了大殿内的百官们一眼,然后咳嗽道。 “刚才皇上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 “众爱卿是什么意思啊?” 没有人敢出声。 武氏似乎很满意大臣们的模样,补充了一句,“既然没人反对,那就这样定了,从这个月就开始着手迁都的事宜。” “从今天起,上都长安不再是京城,东都洛阳将是我们的新京城,长安和太原一样,以后都作为陪都存在。” 依旧没有人吭声,大殿内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下月初三举行迁都大典,诸位爱卿都回去好生准备,不出两个月我们就都要搬去洛阳了,长安这边别留下漏子。” “退朝。” 武氏大手一挥,仿佛她才是那个真正主宰一切的人,她并没有察觉到此刻中宗的眸子里的那抹阴黯光亮。 就在这时,大殿内忽然响起了一声大喝。 “臣长孙无忌,有事禀报。” 说话的人是一个看起来站直身子都很费力的老臣,他的头发和胡须都白光了,一脸的沟壑,拄着拐棍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看到他出声,武氏的眼睛里划过了一道阴沉之色,不冷不热地说道:“早有事怎么不禀告,非要这会儿才吭声。” “长孙大人,有什么事快说吧。” 长孙无忌此人的身份只需八个字介绍足矣:初唐元老,国之重臣。 长孙无忌用他那沙哑且吃力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咬了出来。 “禀皇上皇太后,微臣认为,迁都之事大大不可!” 话音刚落,满朝哗然,武氏的脸色瞬间降到了冰点,中宗则是缩了缩龙袍里的手,不再外露。 “皇上,长安自古以来便是擎国之柱,从先秦至今已历数百年,数代王朝变迁更迭,那可是多少帝王将相所认可的帝都啊。” “自古以来,得长安者得天下,高祖李渊圣上,太宗李世民圣上,那可都是以长安为基才打下了我们诺大的大唐江山啊!” “长安自古以来不仅仅是兵家必争之地,更是帝王聚气之处,现我大唐王朝国富民强,大好盛世,贸然迁都,微臣唯恐此举会坏了我大唐的国运啊!” 全场沸腾,所有人再也不能淡定了,瞬间议论纷纷起来。 长孙无忌眼睛里写满了热诚和真挚,他仿佛完全看不到武氏那难看的脸色,自顾自地继续向中宗进谏道:“皇上,自古以来不论是何朝何代,只有为战降迫万不得已者才会迁都,凡是和平时期的鼎盛王朝那可从来未有过迁都之举的,请皇上三思而行!” 中宗听到长孙无忌的这番话,他那只攥在袖子里的手正要激动地伸出来,却突然被一声怒吼给吓地再缩回去了。 武氏怒吼:“住嘴!” “长孙无忌,迁都之事皇上早有定夺,你竟然敢在此时扰乱人心?” “长安虽盛,但如同老骥伏枥,经历了数千年风霜刀剑已然难堪大任,而东都洛阳地广物博,位居要害,正值当打之年,乃是天赐我大唐之宝地,现在迁都就好比是顺水推舟一样,明明是好事,怎么被你一说,就变成坏事了?” 长孙无忌顿了顿,“回皇上皇太后,先不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微臣以为,迁都之事非同小可,此时迁都,不仅会动摇天下民心,更会平白无故损耗国力民力,皇上,您一定要…” “长孙无忌你大胆!口出狂言,猥亵国运!皇上在决定此事之前,早已多次派人勘探风水龙脉,更是去列祖列宗前多番诚心扣问,所有询问无不指明现在迁都乃是天时地利人和,迁都洛阳只会让我大唐走上新的高峰,怎会如你所说那样?” “古人云,穷则思变,在我看来,在皇上看来,富更要思变,我们不能躺在老祖宗的功劳簿上睡大觉,必须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变,只会一步步迎来灭亡,况且是谁规定了和平时期就不能迁都的!” “好你个长孙无忌,我倒要问问你,你一口一个动摇天下民心,一口一个损耗国力民力,依我看,我大唐欣欣向荣万众一心,倒是你自始至终一个人在满嘴胡言,动摇天下民心的不是别人,而是你!” 长孙无忌听到这里身子一颤,手中的拐棍都差点掉了下去。 “至于损耗国力民力,长孙大人,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皇上乃是天下仁君,不会大兴土木铺张浪费的,迁都一事,不仅仅不会损耗民力,更是会促进无数人口还有产业的发展,长孙大人,你不是工部尚书,没做过这类事情,你不懂这些,我不怪你。” 武氏冷哼了一声。 长孙无忌当场倒退三步,瞪大了眼睛,哑口无言。 “皇上,请您听臣一言,三思而三思啊!” 中宗很想说话,他缩在袖子里的手攥地死死的,可他发不出声音。 长孙无忌红了眼睛,他噗通一声往地上一跪,白发苍苍双眼含泪。 “咚,咚,咚。” 清脆的磕头声响起在了大殿上。 满朝文武当场乱成了一片。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庙堂的地方,就有争斗和队伍。 长孙无忌的激烈言行瞬间点爆了整个大明宫,一下子上书的大臣,争吵的大臣,劝阻的大臣,认可的大臣们,纷纷互相争执了起来。 长孙无忌的头瞬间便磕出血来,他乃是初唐的元老大臣,可谓说是国宝一样,此时却在朝堂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番模样要是传出去可不得了,所产生的影响太大了。 中宗也有些着急了,他终于忍不住了,站起身来伸出手,“爱卿快快请起,何苦要这样为难自己!” 长孙无忌一脸的视死如归,“皇上,微臣以微薄之身,请皇上三思再三思啊!” “迁都之事,万万不可!” 中宗顿时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焦急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武氏,又看了一眼长孙无忌,“长孙大人,你先起来!” 这长孙无忌似乎狠下心来要以命劝谏了,“皇上,今天如若您不答应微臣,微臣就叩死在这里。” 长孙无忌话音刚落,他的身边瞬间又多了好几个大臣跟他一起。 分别是裴炎大人,于志宁大人,褚遂良大人等,这些人大多有一个共同点,他们多是初唐元老,曾经追随过高祖或是太宗开疆辟土治理天下的国之重臣。 如果非要分派系的话,他们算是旧派,也可以说是:“李派”。 而世人皆知,当今真正执掌天下的人,是一个女人,姓武的女人。 中宗满头大汗,这当中的大臣们大多是他十分敬爱的叔伯们,此时一齐跪在地上磕头请命,实在是让他为难到了极点。 他的眼睛里写满了求救的信号看了他的母后武氏一眼,希望得到一些帮助。 中宗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长孙大人,裴大人,褚大人,你们都先起来。” “迁都之事不是还没定吗,今天只是征询诸位的意见,毕竟这是一个大动作,我们可以再商量嘛。” “母后,你看这事…” 武氏听到这里,狠狠地瞪了中宗一眼。 她干脆撇过头去,不理不睬,长孙无忌和那群大臣仍然在不停地磕头,许多人的面前早已一滩鲜血,朝堂上乱到了极点。 武氏一声不吭,看起来冷漠且愠怒,无人知其所想。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谁打破了这番局面。 打破这番局面的是一个四品御史,姓陈名松,他曾是长孙无忌的学生,今年刚过三十,还很年轻。 他直接冲到了大殿正前方,冲着武氏指名道姓地大叫出来。 “禀皇太后,微臣有话要说。” 不等武氏开口,他抢着继续发起声来。 “您不仅仅是皇太后,更是我大唐之天后,在下十分敬重您,但微臣今天仍想斗胆问一句,皇太后大人,您在之前上朝的时候先是提出要改大唐国号变为大周,这次又是要迁都洛阳,而高宗驾崩不过两年,中宗登基还未满三年,您如此大动干戈,可真有问过历代祖宗吗?” “您这样,莫非,莫非是想要取而代之,称帝自立!” 当陈松这一番说完之后,满朝俱寂,死一般的俱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甚至有人揉了揉眼睛,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瞬间爆炸。 这个年轻的四品御史,在这个看似普通的日子里,引爆了一颗炸弹。 武氏听到这句话,简直脸都气到变形了,平日里体态优雅,气质高贵母仪天下的她,这一刻脸上写满了狰狞二字。 “大胆!” “反了!反了!” “金吾卫何在,将这个欺君犯上心怀不轨的狗贼给我就地正法。” 陈松当场被抓了起来。 武氏站起身来一声咆哮。 “斩!” 哗,血柱喷薄而出,陈松的人头滚落在了朝堂之上。 满朝文武都看傻眼了。 “把长孙无忌一干人等全部抓下去,革职,打进天牢稍后发落!” 长孙无忌在被抓下去之前依旧在大声的咆哮。 “皇上,皇上,万万不可迁都啊!”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在朝堂外又喊了起来。 “武氏误国,前日的蛟龙翻舟便是老天有眼,派出神兽要替天行道除掉我大唐贼子,武氏之心,路人皆知,我大唐将有大难将至,皇上定要三思啊!” 武氏听到这句话简直要被气疯了,她一声尖锐的大喝响起。 “杀,是谁在口出胡言?给我杀,杀!” “噗。”“噗通。” 鲜血喷薄的声音和人头落地的声音从殿门外清晰地传入殿内众人耳中。 坐在龙椅上的中宗看到这一幕心神大震,浑身是汗的他呆呆地坐到了椅子上,眼里满是难言的色彩,伸在半空中的那只手缩了回来,嘴巴微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退,退朝。” 中宗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满朝文武作鸟兽状一泄而散,空荡荡的大明宫殿里,顿时只剩下了中宗和武氏两人。 武氏扑到了中宗的面前。 她的脸上挂满了泪水。 “儿啊,母后这都是为你好啊!” “儿啊,今日之事,你可要替母后做主啊。” 中宗略有僵硬地看着这趴在自己怀里哭泣的武氏,末了,缓缓吐出一句。 “儿知道,母后别难过,儿臣会替母后做主的。” 第5章:夜回长安 狄仁杰与程三刚星夜兼程赶到了长安城下,一到城门口,不等看守的士兵发问,他倒是率先开口道。 “近日城中可有异象与怪事发生?” 看守的士兵一愣,正欲开口呵斥二人查明身份,只见远处的一名卫兵统领迅速走了过来,显然此人是狄仁杰的老相识,大步流星走到二人面前微微一弯腰,“狄大人,好久不见。” 看守士兵一见到自己的顶头上司居然如此恭敬客气,赶紧正了正身子,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冲着这大半夜进城的两人发脾气,紧接着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走向一边。 “赵统领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劳烦狄大人挂念,小的还好,刚刚我听到您的声音在询问下人,这就赶紧过来了,狄大人您可是不知道,长安城里现在紧张得很哩。” “哦?出了什么事?” “您还不知道吗?前几日天后在西昌江上游玩,居然碰到了一条蛟龙!差点死在江上,狄大人,那可是真的蛟龙,无数人亲眼所见!” 赵统领激动地叫了起来,察觉到自己声音太大之后,他连忙压低了声音继续向狄仁杰阐述起这几天京城里的所见所闻。 蛟龙翻舟一事时至今日已经在长安城里闹得沸沸扬扬,可谓是路人皆知,天后大怒,几乎调动了整个长安城里所有能用得上的人力去抓捕蛟龙,西昌江已经被搜了好几天好些遍了,可并没有查到蛟龙的半点下落,那条据说有三十丈之高的黑色蛟龙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让人惊奇。除此之外赵统领还告诉了狄仁杰武氏血洗朝堂,处死陈松,将长孙无忌等人打入天牢的事情,整个京城现如今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赵统领神神秘秘地说,“狄大人,这几天到处都是风言风语,说是天后误国,称帝自立之心已然按耐不住,那蛟龙就是上天派来警告她的。” “狄大人,长安城现在可谓是冷若冰霜,除了布满禁军不说,到处都是皇宫里派出来的眼线,甚至还有金吾卫的踪迹。” 赵统领悄悄一眯眼睛,“我听说,天后大怒,已经开始派人暗中清洗,凡是敢妄议国事者,与长孙无忌等人勾结者,一律抓起来,胆敢违抗者,就地处死。” “啧啧啧,长安城现在真不是个好呆的地,人人自危,您怎么这个节骨眼回来了?” 狄仁杰一笑,“想这里了,就回来看看呗。” “狄大人,刚才所说的这些事情,您怎么看?” 狄仁杰想了想,拍了拍赵统领的肩膀道,“老赵啊,别想那么多,也别听信那些风言风语,做好你的事,免得被人给带偏了。” 赵统领一收神色,“狄大人教训的是,小的定当谨记在心。” 狄仁杰临走前一拉缰绳回过头来又问了一句。 “对了,最近长安城里可曾多有盗事?” 赵统领一皱眉头思索了一番,“狄大人您一说这个我就觉得奇怪了,最近长安城里并没听说过有什么盗事,我在城门这里值日多时,也经常在城内流岗,我明显察觉到这几个月以来进入长安城里的生面孔多得很,而且有不少域外之人。一般按道理来说,只要外地人来京城的数量激增的话,各种祸事一时之间都会增多不少,可这几个月以来,城里的治安相较于往日倒是平静的多。” “奇了怪了,不符合常理啊。” 狄仁杰一笑,“哦?” “这不正说明咱们大唐的治安越来越好,百姓安居乐业,子民遵纪守法嘛。” “驾…” 狄仁杰在城内策马奔腾了起来,程三刚紧跟其后。 俩人回到狄仁杰在京城里的旧居后,屁股还没坐热,狄仁杰便再次起身向外走去,直打哈欠的程三刚连忙跟了出去,“我们现在去哪?” “去一趟大理寺。” “大理寺?这么晚去大理寺干嘛?老狄你要开始办案了吗?” “什么案子?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吗?” 程三刚一脸的不解,在他眼里,狄仁杰做事永远都很难猜透,旁人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维,同样是人,怎么狄仁杰的脑袋就那么灵光,狄仁杰更是从来不轻易向人吐露心声,对于大大咧咧毛躁无比的程三刚来说,跟在狄仁杰的身后一脸懵逼地到处乱撞,让他往往很纳闷,问啥啥不懂,说啥啥不知,这他娘的就搞得自己有点小被动。 在去大理寺的路上,狄仁杰和程三刚都感觉到了一些异样,以往的长安城即便是到了深夜,也常有笙歌之声,许多地方更是灯火通明通宵达旦的热闹无比,而到了今天,长安城的夜晚格外的安静,就连许多地方的街灯也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失了明,一路走来四面八方常是一片漆黑。 穿梭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中,狄仁杰和程三刚对视了一眼,仿佛心有默契,显然,今夜的长安城,如同一头庞大的巨兽隐藏在暗影之中,让人有些不习惯,不舒服。 狄仁杰和程三刚在路上许多次都看到了街角处有身影闪烁,黑暗之中,那是一双双如猎猫般的眼睛在盯着过往的两人自己,狄仁杰在感受到那些目光后都会在不经意中悄悄打量一眼,而程三刚的脸上则写满了烦躁和愠怒,显然,他本人是最讨厌那些躲躲藏藏的宵小之辈了,好几次程三刚都忍不住想要去把那些角落里的人给揪住来好生询问,可一瞅狄仁杰,只见狄仁杰一幅稳妥钓鱼台的模样在马背上,自己也不好发作,只能强忍下心中的不快,再狠狠地瞪那些宵小一眼。 狄仁杰和程三刚因为骑的马有特殊标记,所以一路上走来即便是碰到了巡逻的卫兵们,也并没有受到阻拦,说到标记,两人的马都属于大理寺,马首、马鞍、马尾之处均有特殊的记号,很好辨认。上一次在京城里呆着的时候,狄仁杰还是朝廷命官,位居大理寺卿,可谓是大名鼎鼎,可这一次回来,狄仁杰和程三刚已然成了平头百姓,一想到这,程三刚忍不住跃跃欲试了起来。 “老狄,你快跟我讲讲啊,你发现什么了?咱们现在是要重回大理寺开始办案了吗?” “啧啧啧,可等死我了,这几个月老想这一出了。” 第6章:回大理寺 大理寺,掌握着整个大唐王朝除皇帝以外最高的法律权利,在九州一统的大唐帝国内担任着最高法院的职能和职责,而到了狄仁杰所在的今天,大理寺不仅仅拥有着审案判案的权利,更是已经具备了侦查和抓捕案件疑犯的人力、物力、能力、权力。当今天下,不论是朝堂上的大官也好,地方上的土豪大户也罢,商贾贩夫,酒女家妇,但凡人们一提到大理寺三个字,唯有一言先显于心,一畏二敬三憧憬,四叹五悲六可惜。 一畏二敬三憧憬,足矣说明了大理寺在大唐境内如日中天的声势,而四叹五悲六可惜,则是感慨大理寺人并非所有人想象的那么简单,所看到的那么风光,因为大理寺所承办的案件全部都是一些难度极高且错综复杂,或是背景深厚阻力极大的案件,所以大理寺人稍有不慎便会落个为国捐躯的下场,留下了后半句。 狄仁杰与程三刚趁着夜色来到了庄严肃穆的大理寺门前,对于这里,狄仁杰和程三刚是极为熟悉的,就在大半年前,狄仁杰还在寺中担任最高职位寺卿一角,程三刚则是作为一个小小的司卫跟在他的身边。 宏伟的大门与高墙将两人隔绝于外,看向天际,寺内似乎并无多少光亮,往日间大理寺纪律分明,到了这个点应该有人巡逻和看守才对,可是今天却一反常态,寺门紧闭,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动静。 程三刚那火急火燎的脾气,还没等狄仁杰出声,便已大步上前“当当当当当”扣起门来,清脆的叩门声响彻了整个夜晚。 “呦呵,这奇了怪了,好好的怎么门关着还没点动静。” “喂,开门啊,我是文笙,哦不,我程三刚,我和老狄回来了。” 程三刚猛地一发力,那高大漆黑的铁门忽地发出吱呀一声,露出一条缝来,两人这才发现这铁门并没有关上,紧跟着轰隆一推便轻松入内。 一进院子,到处一片漆黑,高大的主楼和四面的小楼没有半点亮光,整个寺内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之感,还好两人熟悉这里,要换做是寻常百姓见了这场面,会被那种无形且厚重的威压和冷峻无比的寒意给压的喘不过气。 狄仁杰当下一个眼神示意,程三刚迅速领会,两人显然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小心翼翼地在院子里走了起来。 半刻后,刚走过院内双龙地纹的中线的他们,只听轰隆一声震响,“咚!” 回过头去,大理寺门重重一闭,紧接着双龙地纹瞬间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那两条龙就像是活了一样,交相缠绕,在地板中游来游去,将狄仁杰和程三刚两人紧紧地包围在了一起。 “叮叮叮叮。” “噗噗噗噗。” 数不清的机关轰然炸起,索绳、地刺、飞针、霹雳弹、一股脑朝两人轰了过来。 狄仁杰当下脸色大变一声大喊,“小心!” 还好狄仁杰身手灵敏武功高强,要是慢那么一眨眼的时间,五根飞针就要从他的眼睛里插过去,同一时间更是飞身而已,躲过索绳与地刺,暗松了一口气,而程三刚也不是等闲之辈,一把小板斧挥舞起来犹如战神,直接将那些暗器统统扫落回去。 “忽。” 前一刻还死寂无比的大理寺,下一秒火光冲天,人声沸腾。 “抓住他们俩!” 狄仁杰和程三刚又是惊又是疑,还好他们俩在大理寺呆过很长时间,要说这里的机关,暗器,抓捕手法,狄仁杰门清,甚至有很多地方的机关都是自己设计的,更别说此时此刻将自己两人重重包围的大理寺人们了。 寺丞,寺正,司务,司卫,等等等等,每一个人自己都熟悉无比。 “慢着,我是狄仁杰!” 狄仁杰开始一边对抗各种机关暗器还有司卫们的攻击,一边大喊起来,程三刚更是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狄仁杰手无兵刃,却展现出了极强的武力,以身法游龙断台左右躲闪不断,掌法小罗相掌数次击退敌人,更是空手夺取一把长刀招架起来。 终于,在狄仁杰和程三刚与众人交手了足足十多个回合后,人群中终于有人叫了出来。 “他们好像真的是狄大人和程三哥!” “是真的,他们真的是狄大人和程三哥!” 众人纷纷停手,机关消失,双龙归位化为平静,程三刚当场就一嗓子吼了出来。 “你们想干嘛啊我…” 几个寺丞和寺正纷纷走上前来,在近距离与狄仁杰四目相对了片刻以后,一行人纷纷单膝下跪,纷纷请罪起来。 “对不起狄大人,都怪我们狗眼不识人,让狄大人您受尽了,属下罪该万死!” 呼呼啦啦,在场所有人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后,纷纷下跪请罪。 “属下罪该万死,请狄大人恕罪。” 狄仁杰将空手夺来的兵刃插回进了司卫的刀鞘中,先是眉头一皱,紧跟着叹了口气,“你们快起来吧。” “叫什么狄大人,我现在就是一介布衣平民,诸位不必下跪。”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布下如此阵势,我和三刚今天刚回来,还说看看你们这些老兄弟,没想到一见面就送了我俩一份大礼。” 人们听到狄仁杰的话纷纷低头不言,居中的几个寺丞寺正更是脸红脖子粗,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搞一出乌龙,传出去也太丢人了,还好及时收手了,要是狄仁杰和程三刚今天真的在大理寺这里出事了,那麻烦可就大了,所造成的后果和影响,可不是能够轻松预计的。 程三刚大发雷霆,“踏马的说话啊,今天你们不给我一个好的解释,我一会儿把你们一个个打成猪头,一个个连自己人都认不清了,还有个屁用!” 程三刚狰狞起来,那样子简直跟活阎王似的,说他胖,倒不如说他魁梧,说他魁梧,倒不如说他如同一座小黑山,他一出声,寺内的众人顿时静悄悄的,那些刚才跟他动过手的司卫们更是下意识地往人群中藏了藏身子,生怕被这个小魔王给盯上。 程三刚之名,其之粗鲁,霸道、强势、实在是如雷贯耳让人不服不行。 就连那几个官职极高的寺丞和寺正看到这一幕,都下意识地撇过头去不敢跟他对视,一想到跟这个小魔王杠上会是怎样的后果,他们就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人群中让开了一条路,一个众人都无比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老狄,三刚,对不住了,都怪我,这是我的主意。” 狄仁杰和程三刚转头一看,只见这人约莫五十岁上下,鬓发灰白,肤色暗黄,一双黑珠子似的眼睛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头束灰冠,身形还算坚挺,自上而下白衣胜雪,手握羽扇,整个人给人一种胸有成竹的老道之感。 程三刚一听这声一看这人顿时火冒三丈。 “诸葛恭居,你个狗东西,是你?!” 第7章:天字阁失窃 诸葛恭居,原任大唐刑部正四品侍郎一职,在大半年前调任大理寺担任大理寺丞,当时是作为狄仁杰的副官负责处理大理寺一干事务,当时的狄仁杰正任大理寺卿,被民间的老百姓们称为神探,最有名的事迹莫过于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判决了无数积压案件,涉案人数近两万人,无冤诉者,无不服者。 当然,人力有穷时,狄仁杰作为大理寺卿,不可能每个案件都从头跟到尾,其中有一小部分案件便是由诸葛恭居代办的,狄仁杰温润如玉,虽然年近四十,却如同一个求识若渴的少年;诸葛恭居成熟稳重,做事大气圆滑,擅长统筹协调,如同一个老大哥;也就是那个时候,狄仁杰和这位从刑部调过来的老兄弟成为了好朋友。 狄仁杰对诸葛恭居的评价是八个字:才智过人,谨慎有余。 而到了程三刚的口中,就成了另外的八个字:一只虚伪的老狐狸。 在程三刚的眼里,诸葛恭居并不像是一个一心为民追求公平正义的侦探,倒更像是一个政客,一个藏着一肚子心思的政治家。 程三刚虽然为人粗鄙且大大咧咧是个大老粗,但他的祖上乃是混世魔王程咬金,他的父亲更是如今大唐正二品官职的大都护,所以对于从小生在大唐一流权贵家庭中的他,对官场中人与一干事务潜移默化的耳濡目染了许多,格外的敏感,性格豪迈的程三刚对官场的人还有那一套套十分反感,其中自然也就包括官味很浓给人感觉心思很深的诸葛恭居了。 想要做一个合格的大理寺卿并不简单,做一个优秀的大理寺卿,被人交口称赞的神探,更是难如登天。由于办案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半年前狄仁杰感觉身体越来越差,很多时候力不从心,比如说会突然晕厥,咳血,双眼失明,双耳失聪,这些都已经算是多年办案遗留下来的小毛病,偶尔发作一下罢了,最要命的是就是在办案的过程中,狄仁杰好几次都全身乏力,甚至完全失去了意识,他的身体在那段时间里实在是难堪重负。在谨慎思索之后,他干脆辞官下乡,一方面好好休养一下身体,一方面趁着四十不惑,给自己一些思考的空闲。 狄仁杰辞官后,诸葛恭居凭着优秀的履历和无人能及的资历顺利地成为了大理寺卿,在他的为官生涯中,也算是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用程三刚的话来说则是:“这个老小子第一天来大理寺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是来办案的,是想来当官的。” 此时此刻,程三刚当着众人的面完全不给诸葛恭居一点面子直接破口大骂,让在场无数人听在耳朵里都是心惊肉跳,心想整个京城恐怕也就只有这位小阎王才敢如此行事吧。 话说这诸葛恭居面对程三刚的质问和辱骂,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做出了一幅非常愧疚和诚恳的模样,缓缓地说道:“程小兄弟别激动,听我解释,我先在这给你和狄大人赔个不是了。” 程三刚:“解释什么解释?我和老狄差点就没命你知道吗?今天要是我们俩死在这里,你怎么跟我们解释?” 诸葛恭居一脸认真地说道:“若真是那样,我一定会先向朝廷请罪,再自裁在两位的坟前,以死谢罪。” 狄仁杰连忙制止了程三刚,没让他再继续,而是转身问道:“诸葛大哥,出什么事了,今天怎么会这样。” 诸葛恭居看了一眼狄仁杰,叹了一口气,“哎,都怪我无能啊。” “哦?” 诸葛恭居先是驳退了院内的众人,紧接着压低了声音向两人说道。 “狄大人您不知道啊,就在这几天里,咱们大理寺的卷宗都快被人偷光了。” 听到这句话,程三刚意识到了问题的重要性,也不再发怒了,而是认真地看向诸葛恭居。 “哪里的卷宗?” “天字阁的卷宗。” 程三刚听到这里瞪大了眼睛,狄仁杰也是呆滞了半刻。 大理寺保管卷宗的密室共有三处,分为三档,天字阁,地字阁,人字阁。 人字阁里保管的都是一些普通老百姓身上发生的案件卷宗,地字阁保管的则是一些较为疑难或是很多年未结案的卷宗。而天字阁里的卷宗可不得了,几乎里面的每一份卷宗都涉及到了大唐的要害信息,里面所牵扯到的往往都是一些高官,权贵,富豪,甚至包含很多皇亲国戚,除此之外,天字阁里还藏有很多机密,比如说域外势力或是周边国家的一些往来人事与祸事,更不为人知的是,天字阁里最机密的卷宗,便是与那些超脱世俗的神秘力量有关。 就算是当过大理寺卿的狄仁杰,也没有看过天字阁里所有的卷宗,以前也只是有幸看过一些。要知道,天字阁位于大理寺地下五十米处的神秘密室,里面包含着各种机关,还有许多道密锁,想要进去必须要有每一道密锁的口令才行,说白了,就算是当今天后武氏想要去天字阁里一览群书,都不是说进去就能进去的,光说进门的条件,同时要有刑部尚书口谕,大理寺卿密匙,御史中丞藏书同在一起才能开启,在平时,别说有人能偷摸进去,就算是空气的灰尘,也没缝钻进去。 狄仁杰听到这里扫视了一眼院子眉头紧皱,“真有此事?” “怎么会这样?” “情况严重吗?” 诸葛恭居:“很严重,天字阁里的一大半的卷宗都被掉包了。” “这件事我已经亲自面呈天后了。”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偷走卷宗的人,很可能是我们自己人,或者说,就藏在我们中间。” “这些日子里,有人看见过我去过天字阁附近,可是那几天一直都在长安城外根本没有回来,也就是说,有人幻化成了我的样子,还偷走过密匙。” 说到这里,诸葛恭居眉头紧皱,脸上写满了忧郁,“现在整个大理寺已经是一级戒备,天后给我了一个月时间找回那些卷宗,狄大人你回来的正好,我现在真的是只想一死了之,我已经无颜面对天后了。” 狄仁杰听到这里脸色很难看,他看了一眼程三刚,又看了一眼院子里四处巡逻的弟兄们,小声道:“诸葛大人,我们进去谈。” 进了屋后,程三刚在门外等候,狄仁杰刚往椅子上一坐,诸葛恭居忽然就往地上一跪。 只见他顶着一头有些发白的长发,泪眼婆娑地朝狄仁杰开口道:“狄大人,刚才在外面人多口杂,我瞒你了,其实天后已经发话了,十天之内找不回来,就让我自裁在长安城里!” “死我不怕,我怕的是这样死了,以后在黄泉路上无颜面对列祖列宗,还有大理寺人啊!” “我诸葛恭居为大唐鞠躬尽瘁了一辈子,不想到头来是这样一个结局啊!” “狄大人,您是大唐最厉害的神探,这一次,你一定要帮帮我,一定要救救我,帮帮大理寺啊。” 诸葛恭居刚才在外面还保持着老道稳重的模样,没想到此时在房子里完全就成了一个失魂落魄的老人,狄仁杰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简直反差太大了。这才发现,原来诸葛恭居真的已经开始老了,五十多岁的他,记得之前相识的时候头发还好,这些日子没见,头发几乎已经全白了,可想而知这几天他顶着多大的压力。 “狄大人,您一定要帮帮我。” 狄仁杰赶紧将他扶了起来,于心不忍道:“诸葛大人,您别这样,喊我老狄就行,您还是我的前辈大哥呢,您这样让我怎么受得起?” 诸葛恭居抓着狄仁杰的手坚定地说道:“狄大人,您这次要是不救救我,救救大理寺,我就不起来。” “只要您答应,我明天就去面见天后,会立刻将大理寺卿的位置还给您。” 狄仁杰只感觉头皮发麻,脑阔疼的紧,没想到一回长安城这么多事,这自己还没开始做什么呢,自己的眼前就已经是层层迷雾,一个又一个悬疑之事接踵而至。 “诸葛大人,这件事我们要从长计议,眼下我不能答应你什么,但你是我的老大哥,大理寺以前是我的家,现在也一样是我的家,我自然会帮你的。” 诸葛恭居听到这里,眼睛里爆发出了一阵光彩,这才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两人开始坐在屋内交流了起来。 “现在知道卷宗丢失的人多吗?” “不多,只有几个人知道,寺里的人大多都只知道是地字阁有卷宗丢失了,并不知道是天字阁的。” “你觉得是出了内鬼?” “恩,就算不是内鬼,一定也是朝廷里某个藏的极深的人,才能办到这样的事情。” 狄仁杰揉了揉脑袋,“我这次回长安城,本来是想弄清楚一件事情的。” “什么事情?” “我在乡下修养时偶然观得天象,显示东面将会有天灾将起,我担心会有百姓们遭殃受苦,所以就连夜赶了回来,没想到一回来还没弄明白天灾是什么,就听说了这么多人祸。” 诸葛恭居一拍手掌,“有啊,前几天蛟龙出世,你没听说吗?那不就是天灾?” 狄仁杰摇了摇头:“我听说了,但那不是天灾,我担心,还有更大的天灾,和真正的天灾会危及到无数百姓。” 诸葛恭居一转眼睛,“狄大人,既然你这次回京城是要弄清楚天灾的,不如就在大理寺住下来,天后给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准确地说,现在还剩九天了。” 说到这里,诸葛恭居又一幅脸皮下坠,眼泪汪汪的模样。 狄仁杰沉吟了片刻,“好,我也有这个意思,在大理寺做许多事比较方便,还有就是可能会借用诸葛大人您一点人手。” 诸葛恭居听到这里连忙拍着胸脯保证道,“您尽管差遣,有什么事我能做的您也不用客气,直接开口吩咐,狄大人,要是没有您,我现在哪能当上大理寺卿啊,都是当初跟着狄大人您学了一些办案的本领,要说这大理寺,本来就是您的,您当大理寺卿是最合适不过的,我诸葛恭居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匹夫,哪里够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这次出了这样的事,哎,我…我真的…” 狄仁杰一笑:“诸葛大人你太客气了…” 交谈了许久之后,狄仁杰离开了诸葛恭居的房间,程三刚在外面等的无聊,在地上拿着石头乱画起来,诸葛恭居亲自带着狄仁杰二人将他们送到了早已收拾好的房间中,这才讪讪的离开。 程三刚在了解到情况后对狄仁杰沉吟了一句:“老狄,我觉得这事有蹊跷,你要小心诸葛恭居这个老狐狸,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 狄仁杰想了想:“咱们俩刚回京城,先走一步看一步,小心一点吧。” 就当程三刚和狄仁杰在互相道别晚安后,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就在不远处一片漆黑的府邸里,一株老槐树下,诸葛恭居双手合拢在袖内,目光深邃而幽远,静静地注视着远处灯火阑珊的客居。 第8章:这没有酒 自从蛟龙出世以后,长安的天气这几天一直都很差,整座长安城就像忽然被搬到了沙漠里一样,常常飞沙走石,灰尘漫天,走在路上的行人几乎看不清五米之外的东西,除了坚守阵地的商贩和来去匆匆的路人,这几天里老百姓们几乎都是闭门不出,生怕被那些沙霾给涮灰了肺。 而恰好是这样的天气,反而更适合那些平日里不敢轻易抛头露面的魑魅魍魉,鼠辈宵小。 狄仁杰和程三刚回到大理寺后的第二天就开始办案了,天字阁的卷宗丢失,这件事谁也不知道最后会引起怎样的后果,狄仁杰在答应诸葛恭居的请求后,开始沿着仅有的微末线索挖掘真相,还原过程。 只可惜狄仁杰和程三刚两人所掌握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只能在一团乱麻中慢慢寻找有用的东西,程三刚和狄仁杰俩人从大理寺一出来,看到街道上那层厚重的沙霾,程三刚当场就咒骂道:“这他奶奶的什么天气,老狄,我们干嘛要吃一鼻子灰去帮诸葛恭居那个老匹夫办案啊。” “老狄,不如我们回去吧,这天气就适合呆在屋子里。” 狄仁杰被呛的咳嗽了几声,“都答应了,就要做到,走吧。” 程三刚不满地嘟囔个不停:“老狄,你也太老好人了吧,这件事是诸葛恭居捅出来的,凭什么要你去帮他擦屁股啊。” “怎么能这样说呢,大理寺天字阁的卷宗有多重要你也知道,以前你和我都是大理寺的人,大理寺出了事,我们帮一下也是没问题的。” 程三刚:“诶,你这话说的没问题,大理寺出了问题,我们确实可以帮,但是我问你,你见过有这样帮忙的吗?一大清早我俩就出来了,你看看那些家伙们,一个个还窝在床上呢,搞得好像是我们俩把卷宗给弄丢了一样。” “这就不说了,诸葛恭居那个老匹夫,早上问他要人,他竟然现在腾不出人手,是可忍孰不可忍,老狄,这是把我们俩当免费的苦力啊。” 狄仁杰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 程三刚张着嘴巴起初还跟着不停地放炮,紧接着也不说话了,只见他被沙霾呛的眼泪都快洒一地,连忙捂住嘴巴眯起眼睛跟在了狄仁杰身旁。 “老狄,我们现在去哪啊。” “去风花巷。” 世人皆知,大唐长安有两处地方最是让人流连忘返,一处是由无数条宽窄长道组合而成的风花巷,另一处,则是由无数高楼虹桥连接而出的雪月街。 没有人知道风花巷和雪月街的由来,仿佛早在大唐帝国建立之初,风花与雪月便已悄然坐落于长安城里。 据说当年高祖李渊第一次来到长安的时候,便在风花巷中某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赌场里为他的军队赢得了八千担军粮。 太宗李世民成年后第一次误入雪月街,便碰到了他年少轻狂之时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红颜知己。 风花巷和雪月街实在是太有名了,这里几乎每天都流连着无数慕名而来,忘志而去的人,上到一品权臣,下到三斗百姓,不论男女老少,贩夫走卒,这里总有你喜欢的东西,吃的,喝的,玩的,乐的。 这里更是大唐的不夜城,要比皇宫的夜晚更加明亮,热闹无数,风花巷和雪夜街既然作为长安里最有名的声色犬马之地,也就注定了这里鱼蛇混杂,要比其他的地方更加混乱,这里在充斥着夜夜笙歌与纸醉金迷的同时,也充满了暗黑的暴力,色情,厮杀,角逐,勾心斗角,背叛与投降,那些都是埋在黄金土地下的人性阴影,白天的时候睡着,晚上的时候趴在角落。 来到风花巷的时候,狄仁杰和程三刚抬起头来,只能隐约看到天上有一轮太阳被挡着,这个时间点的风花巷看起来和平时大相径庭,没有了灯,没有了光,没有了友色情愁爱与好,没有了金钱流逝黑与灰,此时看起来甚至比长安城里随便一条街道里的巷子都要更加破旧和难堪。 狄仁杰和程三刚穿梭在大小巷中,可以看得到前一夜喝醉的人此时还倒在角落里一动不动,满脸的灰尘,如果不是他起伏有序的胸膛,常人一定会误以为他是死在这里了,片刻后,狄仁杰来到了巷子中的一家小酒馆门前。 酒馆的名字挺别致,叫做“这没有酒”。 推开已经生斑的木质大门,一进去,趁着晦暗的光线走了几步,程三刚不小心碰碎了一个空空如也的酒坛子。 酒台前发出了一道轻咦声,“是谁?” 俩人看过去,那是一个姿色姣好的美妇人,穿着一身断袖长群,长长的睫毛下,那一双黑珍珠似的眸子似乎随时随刻看到你都会笑。 狄仁杰大步上前,“邱老板,是我。” 收拾东西收拾到一半的美妇人看向狄仁杰二人,眼睛一亮,“狄大人,原来是你啊。” 此女姓邱,名邱爽爽,这家“这没有酒”的小酒馆便是她开的,要说邱爽爽,那可算是长安城里颇为有名的一号人物了,此人性格泼辣,武功高强,没有人知道她来自哪里,只知道来到京城开了十年酒馆的她,因为姿色上佳常受到地痞无赖还有江湖中人的骚扰,而那些骚扰她的男人们,最后不是被她喝翻了,就是被她打趴了。深不见底的酒量,再加上少有人能匹敌的功夫,让她名声大噪。 话说回来,既然这家酒馆的名字叫做“这没有酒”,为什么此时此刻却又能看到那么多酒坛和酒瓶子呢? 程三刚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也很不解,后来他才明白,原来这家酒馆里是真的没有酒,准确的说,是不卖酒,这里所有的酒,都是客人自己带来的,邱爽爽这家小酒馆所做的生意就是不卖酒,只卖座位,来者即是朋友,想喝的话她更是乐得奉陪,一来二去,“这没有酒”酒馆在整个长安城一下子就出名了,导致每天晚上想来这里喝酒的人不计其数,甚至要在门口排队,隔三差五就有人因为抢座的事情而打起来。 狄仁杰快人快语,“邱大志在吗?” 邱爽爽一愣,紧接着趴在台子上朝狄仁杰抛出一个性感的媚眼,酥胸撩人,“讨厌,神捕大人,怎么这么久不见,见人家也不知道说说别的,这些日子我可是想念大人想念的紧呢。” 又美又骚,程三刚当场脑袋里冒出这几个字来。 狄仁杰丝毫不为所动,就像是一块石头一样,仿佛邱爽爽的性感与妩媚对他来说没有半点杀伤力,“邱老板就别跟我绕圈子了,你弟弟在吗?” 邱爽爽轻哼了一声,紧接着朝后堂喊了起来,“大志,有人找你。” 片刻后一个吊儿郎当邋里邋遢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浑身上下满是酒气和臭气,让人难以忍受,程三刚看到这个家伙的第一眼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目光里露出了一丝冷漠。 邱大志是邱爽爽的弟弟,此人年纪轻轻约莫二十出头,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混混地痞式的人物,在风花巷雪月街吃的很开,并且一直做着“卖哨”的生意。 “卖哨”也就是兜售信息,买卖情报的意思,在这一行里,长安城里出色的人有很多,邱大志是这几年来最春风得意的年轻人。 程三刚很不喜欢邱大志,因为邱大志这种人可以说是为了钱什么都能做的出来,常常没有底线,千万别小看了兜售信息买卖情报这种事,做这种生意的,都是很有本事的人,但同时也是些非常没有底线的人,或者说底线很低的人,他们的身上和手上往往都沾满了铜臭味和鲜血。 邱大志看到狄仁杰和程三刚后先是身子一个激灵,一幅被吓的酒醒的样子,皮笑肉不笑地就开始往后门靠了过去,程三刚顿时冷笑出声,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地将邱大志扣在了原地。 “小子,最近我和老狄不在长安城,你又干了多少丧尽天良的坏事?” “怎么这好久不见,不说请我和老狄喝一杯,见了面就想跑?” 邱大志一看面前这尊人形小塔,当场额头就有细小的汗珠冒了下来,他一边打趣一边缓缓地走到了几人面前,“三哥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您和狄大人不在长安城的时候,我老想你们了,每天都告诉自己,要做一个对家对国对大唐有用的人,别说做坏事了,我现在天天做好事。” “唉,我就是出身不好,没学到什么本事,要是能像你们一样当捕快办案就好了,三哥您和狄大人一直都是我的偶像,我说真的。” 狄仁杰一笑,“我和小程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是来问你事的。” 邱大志听到这话连忙松了一口气,拎起桌子上的小半瓶酒就喝了起来。 “嗨,我当是干嘛呢。” “问事是吧?” 邱大志一幅吊儿郎当的模样往椅子上一坐,伸出一只手。 程三刚一看他这个模样当场就急了,“呦呵,问你点事,你还敢伸手?我看你是想找打?” 邱大志吓得连忙一缩手,同时弱弱地叫了起来,“三哥,我这是生意人啊,不是街道路边上那些爱嚼舌头根的大婶大妈啊!” “知道您是能人,厉害人,但是你们要是不给钱,就从我这里买信息买事的话,万一以后传出去了,让别人知道了,我可怎么混啊?” “混?你他娘地还想混?你是想进大理寺的牢房里去跟我谈谈吗?” 程三刚一凶,邱大志吓得连忙往后又一退,他的结界邱爽爽见状连忙使了个眼色。 狄仁杰苦笑着摇了摇头,从腰后摸出十两银子来扔了过去。 “这些够不够?” “够,够,狄大人给的钱,十两能当一百两用!” “说吧狄大人,您要问什么事啊?” 狄仁杰想了想,盯住邱大志的眼睛吐出一句话。 “我问你,这些日子里,你有没有听说过关于大理寺的事情?” 邱爽爽一愣,邱大志也是一愣,程三刚则是不明白狄仁杰为什么问这样无聊的问题。 气氛忽然安静了下来,光线晦暗的小酒馆里,听得见几人的呼吸声。 第9章: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邱大志眼睛一溜道:“狄,狄大人,您这话问的,您是大理寺卿,怎么着都比我更清楚啊,我一天不打听别的打听你们大理寺干嘛啊,给自己找不痛快?” 狄仁杰上前一笑,认真地盯着邱大志问:“真的?” 邱大志被狄仁杰的眼神看得一阵心虚,要说这邱大志吧,脚底抹油在长安呆了这么多年,怎么着也算是混出名堂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早就炉火纯青了,可他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见到狄仁杰,特别是和狄仁杰那双温润清冽的眸子对视的时候,就感到自己像是一只法力不够的小妖碰到了三千年不死的老道,四个字,无所遁形。 “真的,这肯定是真的,狄大人我骗你干嘛,我最近真没听说过大理寺什么事。” 邱大志一边支吾一边开始默默向后退了起来。 狄仁杰给程三刚使了一个眼色,程三刚立刻上前做出一幅凶狠敲打状,吓的邱大志连忙叫饶,他姐姐邱爽爽见状呵斥了一声,“大志,有什么事你跟狄大人好好说说,不要藏着掖着,狄大人对咱们不错。” 邱大志听到自己姐姐这句话摸了摸脑袋,这才吐了真话。 “狄大人,这两天我的确听说了大理寺的事,这也是机缘巧合才听到的。” 狄仁杰和程三刚对视一眼,认真听了起来。 原来这邱大志最近一直在做突厥人的生意,前几天帮突厥人倒卖唐朝的丝绸时,偶然间在上茅厕时听到了突厥人的对话。 根据描述,当时约莫有三个突厥人在长安东的一处破旧寺庙里,突厥人有自己的语言,他们说话本来邱大志是听不懂的,但是三个人里有一个人是后来的,那是一个戴着面纱的女人,看不清脸颊,只能看清楚个大概的身段,那个女人不仅会说突厥语,更是会说汉语,女人是在给突厥人解释什么抑或争吵的时候说出汉语的,只言片语很零碎,邱大志只记得那个女人描述的大意是大理寺里有什么东西。 至于那东西是什么,或是有什么用处,他们要干嘛,邱大志并没有听明白,还记得的便是那个女人看起来地位很高,因为见面的时候那两个突厥人冲着那个女人行了标准的主仆礼。 狄仁杰问邱大志认不认识那两个突厥人,邱大志表示那两个突厥人自己并不认识,如果不是做突厥人的生意,根本就不会在看到寺庙里的那一幕,邱大志回忆了一番,在他的记忆里,突厥人很难分辨,因为他们的样貌和穿着都很相似,并且他们很排外,做事很小心,来来往往都是扎根抱团,外人很难打进他们的圈子。 说到这里,邱大志发出了一声鄙夷:“长安城里的那些个突厥人,没人喜欢跟他们打交道,吝啬,自私,而且基本不讲卫生,身上永远是臭的。” 听到这里,狄仁杰看着一身酒气邋里邋遢的邱大志,忍不住偷偷一笑,他的姐姐邱爽爽也暗自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程三刚开始逼问邱大志还知不知道别的什么消息,邱大志这回坚定地摇起头来表示不知道了。 狄仁杰对邱大志表示了感谢,邱大志的这条消息很关键,瞬间让自己和程三刚有了眉目和方向,在离开之前,狄仁杰还自掏腰包又给了邱大志五十两银子。 “大志,你帮我留意那两个突厥人,还有那个神秘的突厥女人,如果你后面再能发现他们的消息或是认出他们,一定记得告诉我,我会再给你五十两银子。” 邱大志一看一听到银子,立刻拍着胸脯作起保证来,两人在离开之前,性感妩媚的邱爽爽走到了狄仁杰的面前,只见她直接霸道地将狄仁杰按在了墙上,那画面,当时邱大志和程三刚两人就看愣了。 邱爽爽的一双眸子如若一汪秋水,性感的裙摆下大腿白皙,酥胸诱人,此时她和狄仁杰几乎贴到了一起,两条大腿直接夹住了狄仁杰的腿,一只手将狄仁杰的手死死按住,紧致的双鸽就差将狄仁杰的心窝给顶陷落了。 邱大志和程三刚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香艳和暧昧给惊到了,邱大志借口有事溜了,程三刚则是咽了口口水连忙先出门,临走时冲着狄仁杰嘿嘿乱笑个不停。 狄仁杰眉头眼观鼻,鼻观心道,“邱老板,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会被人误会的。” 邱爽爽哈哈一笑,“误会?你觉得我是怕被人误会的那种人吗?” “狄仁杰,你为什么都不敢正眼看我一眼?” 狄仁杰转过头来看着邱爽爽一时语塞,想了半天挤出四个字,“非礼勿视。” 邱爽爽被狄仁杰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给气的一瞪眼,紧接着她又趴在了狄仁杰的身上,温柔地问道:“狄仁杰,这么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狄仁杰想反抗,却发现自己被这女人一手缚龙擒拿术给吃的死死的,动弹不得,只好硬着头皮道:“想当然是想的。” 邱爽爽闻言开心一笑,“真的有想我?” “真的。” “想我什么?” “想起来上次邱老板还欠我酒钱没有付。” 邱爽爽气的一咬牙,“狄仁杰你!” “好呀,欠你的酒钱,今晚我用身子还你,你看行不?” 邱爽爽几乎是风花巷雪夜街无数男人的梦中情人,长安城里的无数风流才子,王侯将相更是她的裙下之臣。她的声音娇滴滴的,一张红唇吐气如兰,哈在狄仁杰的面上,身段柔软又姿势妖娆,狄仁杰此时此刻更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饶是狄仁杰再怎么定力惊人,此时也忍不住心神动摇了几分。 狄仁杰咳嗽了起来,“唔,这个就不必了,也不是什么大钱,朋友一场,算了。” 邱爽爽咬牙切齿地叫了起来,“狄仁杰,你个王八蛋!” 趁着邱爽爽一时分心,狄仁杰手上功夫一动,连忙从邱爽爽的身前溜了出来。 “邱老板,我还有事,今天就不多留了,改日过来喝酒。” “你…” “狄仁杰你这个怂货,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狄仁杰微微一笑,“邱老板,激将法可对我没用。” “可恶…” 狄仁杰连忙走出了酒馆,只见程三刚就趴在门外偷听着,狄仁杰看了他一眼,俩人再次启程。 一路上程三刚跟在狄仁杰身后不停地奸笑起来。 “老狄,邱老板那样的大美人,你难道就不动心吗?” “照我看啊,邱老板是真的喜欢你,她人挺不错的,你可以考虑一下嘛。” 狄仁杰懒得回他,只是自顾自地走在前面。 “老狄,你也单着很多年了,就没有什么想法?” 狄仁杰依旧不说话。 程三刚看着狄仁杰的背影,忽然发现狄仁杰的头发已经白了许多了,莫名地觉得有些忧伤,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别人不知道,但是程三刚知道,狄仁杰之前曾有过一任妻子,那时候他还年轻,还是一个小捕快,还不是现在的神探狄仁杰,那个时候的他每天起早贪黑奋战在办案一线,他的理想是让天下没有蒙受在鼓里的冤屈,可惜后来发生了一宗变故,让狄仁杰的生活从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狄仁杰当时办了许多案子,也得罪了很多人,就在他处理一宗贪污案的时候,他怀孕六个月的妻子被人绑架以要挟狄仁杰来就范,狄仁杰当时在正义和亲人间做出了让他十分痛苦的抉择,那一次,他昧着自己的良心对对方做出了让步和妥协,但是让步和妥协并没有换来自己妻子和孩子的性命。 狄仁杰的仇家最后还是杀掉了狄仁杰的妻子和六个月大的孩子,并且给狄仁杰留下了一句话。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大捕快,猜猜吹倒你的会是哪股风?” 第10章:十年生死两茫茫 杀人诛心,杀人诛心,那一日,是狄仁杰此生最痛苦的一日。 他跪倒在竹林中,看着倒在草地里一身腥红的发妻,他不敢伸手去摸,更不敢张开双臂去拥抱,他看着那冰冰冷冷冷冷冰冰的面庞下,那高高隆起却无丝毫动静的小腹,起初之时,他连哭都不敢哭。 他颤抖着身体,将自己的拳头咬的血淋淋,嘴角也跟着血淋淋,红了眼睛,像是一只崩溃的孤独野兽,在那片竹林里肆意跌倒,践踏,蹂躏,嚎啕,含糊不清。 那一日,长安有大雨。 那一夜,魂断于竹林。 狄仁杰人生中最大的磨难莫过于此,奸人设计下,不仅仅违背了自己的原则与立世良心,失去的,更是一方世界与人生啊。 后来狄仁杰消失了很久,有多久呢?离开的那天他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二十有八,而再一次出现在长安城的时候,他已人近中年,三十八岁了。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长安城再一次流传起了他的名字,所有人都听说了他的故事。 关于设计陷害还有杀害他妻子孩子的人,长安城里流传着各种各样的传闻,有人说那些人全部被狄仁杰绳之以法,有人说那些人早已被狄仁杰复仇杀死,更有人说狄仁杰并没有抓到真凶。 关于当年的那一天已经有些久远,人们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当初狄仁杰正办着的那宗贪污受贿案,涉案官员与世家权贵,全部下马,杀头的杀头,抄家的抄家,坐牢的坐牢,而别的细节,都已经无从考证了。 十年,整整十年,长安城里少了一个本该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多了一个孤独奋战的大理寺卿,大唐神探。 后来有很多人给狄仁杰介绍过女子,大唐朝堂之中,瓦舍之际,多的是给这位大理寺卿做媒的人,可惜,他好像再也没有动过心了,又也许是他的心在某一天里已经死了,谁知道呢。 小酒馆老板娘邱爽爽大概是所有与狄仁杰有过交集的女子中,最炽烈也最赤诚的那一个。 邱爽爽因为被人觊觎,期间遭遇了设计陷害,差点就万劫不复,而正巧碰到了那时查案的狄仁杰,机缘巧合之下,狄仁杰救了她的性命,还了她的清白,从此,整个风花巷雪夜街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件事,更听说了一句话。 “狄仁杰你听好了,我邱爽爽这辈子,跟定你了。” 邱爽爽是一个性格洒落极其富有魅力的女子,她像是一团炽热的火,而狄仁杰就像是一块半冰半石的雕像,没人知道狄仁杰是先被融化,还是先被敲碎。 邱爽爽对狄仁杰的爱意丝毫不加掩饰,路人皆知,可她越热,狄仁杰就越躲,难以想象,邱爽爽这样的女人,也有被狄仁杰的木讷和冰冷给气哭的时刻,还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哭了许多次。 许多时候邱爽爽都叫着骂着,“狄仁杰你个怂孙子,老娘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可再一见面,邱爽爽总会一边咬着牙齿一边扑上去,望穿秋水,“狄仁杰,你什么时候才肯娶我?” 此时此刻程三刚走在路上回想起这些情节故事,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沙尘与雾霾中老狄的背影,他很想跟上去拍拍老狄的肩膀,或是搂着老狄说两句宽心的话语,更想立刻拉着老狄去雪夜街里潇潇洒洒,以美酒与佳人为乐,以声乐与犬马为享,好好爽爽。 可他知道,这些都没用,那个男人,真的太孤独,太苦。 程三刚开始有的没的跟老狄聊起天来,他想试着转移一下这个男人的注意力。 “老狄,咱们刚回长安,你就没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吗?走,今天下午我请你去城东吃你最爱的烧鸡去。” 老狄一笑,“好啊,没问题。” 程三刚感慨道,“你说这邱大志到底靠谱不,说个心里话,我觉得这个人太市侩奸猾,不值得相信,今天你给他的钱太多了。” 老狄:“邱大志这个人吧,咱们也打过不少交道了,市侩奸猾是真,但许多角度来看,也算是个不错的人,做事还是很有底线很有原则的,在他那一行,几乎个个都是做着图人钱财害人性命的生意,像他这样还能抱着原则和底线做买卖的,很少见了,这也是我一直不抓他的原因,抓他,倒不如帮他一把,希望他做大做好,能带着他那一行的人,都做不错的好人。” 程三刚点了点头咂舌道:“老狄啊,你这么一说我才嚼着点意思,你真聪明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你是要让他为你所用吗?对啊,这样可比我们不停地办案抓人管用多了,事半功倍啊!” 老狄:“我没太多功利的想法,就是想试试看,能不能行。” “还有,越是这种贪财市侩的人,对他们就越是要大方,而且不可失信。” “在这世上,可以对君子失信,唯独不可对小人失信,对小人失信,换来的可能会是你无法想象的一败涂地。” 程三刚连忙拍手称赞,“还是老狄你厉害,我就没想过这些,唉,聪明真好。” 程三刚忽然补充了一句,“对女人也不能失信,那谁不是说过嘛,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老狄闻言哈哈一笑,忍不住看了程三刚一眼,“三刚,其实你很聪明,别人不知道,可我知道,大智若愚莫过于你。” “嘿嘿嘿…瞧你给我夸的,我都不知道接什么话了。” “三刚你知道吗,你是个能够守得初心的人,其实这一直以来有很多时候,我并不想带着你一起办案。” “啊,为什么?” 狄仁杰苦笑着摇了摇头,欲说还休。 程三刚轻哼了一声,“反正我现在不待军营,又不会读书做官,跟着你办案我特喜欢,你要是想撵我走,先过了我爹那一关。” 狄仁杰想起来程三刚那身居高位且性格一同火爆激烈的老爹,忍不住挠了挠头。 狄仁杰和程三刚紧跟着在风花巷雪夜街打听了许多有关大理寺卷宗的消息,得知甚少,日过晌午,两人利用邱大志所提供的消息,跟着锁定了一个地方。 第11章:伪装 大唐之所以能够成就千年难得一回的传奇王朝,充满魅力,不外乎有两个因素奠基。 对内,自开国以来,风调雨顺,法治健全,民生完善,经济飞驰。 对外,自唐高祖李渊起至今,历代君王都是能者强君,尤以太宗李世民闻名于全世界,太宗李世民到底厉害到了什么份上呢,简单来说,这就是一个政治技能,军事技能,武力技能,外交技能,个人魅力,通通点满或差一点点满的人。 大唐的版图在李世民的手上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辽阔,不论是突厥,还是高丽,周边的国家王朝,李世民几乎是指哪打哪,一般的国家都是越打仗越穷,而李世民所领导的大唐王朝,在当时是越打越富,猛地一塌糊涂,虽然当时在打高丽的时候吃了败仗,但是从战略意义上来说,是赢的,因为高丽在当时已经很强了,如果不给予一定的打击,那么迟早将会成为心腹大患,而李世民在看到战略意义以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个打字,生生地把高丽国的发展水平给打倒退了几十年,突厥国更是被李世民一面打一面抚,给牢牢地掌控于手心之中。 到了狄仁杰所处的这个时代,也就是武氏掌朝期间,大唐的国力已经很强了,强到了何种地步呢? 长安的人口接近一百万,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达到百万人口的城市,是全世界的经济中心。 海外的日本,他们的都城规划完全照搬长安城,甚至包括朱雀门和朱雀大街,还有他们的语言和文字。 同时在这个时候,整个长安城的留学生,已经达到了五万人之多。 并且,日本密教阵眼宗等六个教派,都是发源于长安。 除了风花巷和雪夜街以外,长安还有一条很有名的巷子,名为“学习巷”,学习巷中住着几万胡人,在这里生活,学习汉语,学习大唐王朝的技术与思想。 而这几万胡人,也就是以被大唐打服气的突厥人为首。 此时此刻,狄仁杰和程三刚顶着风沙和骄阳,为了寻找天字阁卷宗而来到了学习巷里。 一到学习巷,程三刚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里到处都充斥着汗味和臭味,本来天气就不好,再加上气味更不好受,狄仁杰和程三刚感觉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与此同时,人满为患的学习巷内外,人声鼎沸摩肩擦踵,在这里除了做生意的小贩等,很少可以看到汉人,狄仁杰和程三刚走在人群之中无疑显得有些特殊,不管他们走到哪里,都会有一个又一个突厥人不停地看向自己,其眸光之中充斥着不加遮掩的好奇、猜忌、怀疑、戒备、甚至是敌意与仇恨。 邱大志说的一点都没错,一个陌生人如果想融入突厥人的群体里,是非常难的,他们的样貌也很难分清,更别说弄懂他们的文字语言了。程三刚感觉有些头疼,仅仅要靠着邱大志所提供的微薄线索来这里寻找答案,寻找嫌疑人,无疑是盲人摸象、大海捞针,还不如去庙里祈福老天爷保佑自己呢。 “老狄,这从哪里找起啊。” “这些家伙一直盯着我们,工作怎么开展啊。” “我觉得我们这样瞎碰是很难办事的,要是被有心人察觉到,反而会打草惊蛇,给人以信号不是么?” 当狄仁杰回过头来的时候,程三刚愣住了。 因为狄仁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使用了易容术给自己改头换貌了一番,从一个文弱稳重的中年人,变成了一个相貌粗犷的汉子。 “老狄,你什么时候…” “三刚,别喊我名字,叫我孙意,咱俩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办案的。” “哦哦…好。” “什么时候易容的,我都不知道,那我需要易容吗?我不会啊。” 说到这里,狄仁杰一笑,将程三刚拉到了一个小道上,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帽子往程三刚的头上一扣,接着又用不知道是煤灰还是墨水而组成的颜料在程三刚的脸上抹了几下。 “诺,好了,唔…还挺像个胡人的。” 程三刚呆滞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连忙跟了上去,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的脸一不小心更脏更花了。 程三刚吃惊的还在后面,他也是今天才知道,狄仁杰会的东西还真不是一点半点,他竟然会说突厥话,和突厥人交流起来完全没有压力,程三刚瞪大了眼睛看着狄仁杰来去自如地穿梭在人群中央,跟这个说两句,跟那个碰下头。 “老狄,你到底会多少东西啊?肚子里藏着多少事啊?” 狄仁杰笑着呵斥了他一声,“不告诉你,可别喊我名字了,被人听到就不好了。” “还有,把你的肚子收一下,也不要老是皱着眉头,你难道不知道你板着脸的时候,很凶很吓人吗?” “偷偷告诉你,刚才还有人问我,你是不是杀猪的屠夫,这里有很多胡人都不吃猪肉的,你可小心一点,要是让那些胡人认为你是一个杀猪的屠夫,我可不敢保证一会儿有多少人在背后找你麻烦,今天你这一身肉,估计要被削掉不少。” 听到这里程三刚先是大骂了一声,“他敢!” 紧接着连忙察觉到不妥,连忙低声下气夹着尾巴走了起来。 “老狄啊,这些人都怎么回事啊,怎么连小孩子看人的眼神也特别狠,又怯又凶又狠。” 狄仁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终于,在几经周折之后,狄仁杰以商人孙意的身份,与学习巷中一个看起来很厉害的突厥人搭上了线。 要别说,狄仁杰可是真的聪明,他伪装的身份,是兵器贩子和马匹贩子。 长安城是一个治安非常不错的城市,在民众安全方面,官府对于人身兵器有着较为严格的控制,在交通上更是对马匹也有着把关,日常交通有限车令,限马令,凡是交通要道多有盘查,兵器方面更是严禁人们私自藏械,官兵还有家奴侍卫的兵器清点都很严格,平民百姓拥有兵器的话,同样要进行备案登记,不是不准人们拥有兵器来进行自我保护和防卫,但是如果拥有兵器却藏械不报或是不缴,那可是一项大罪名,一旦东窗事发,轻则处罚钱财,重则坐牢甚至是杀头。 狄仁杰把自己伪装成兵器和马匹贩子显然是一个很有心思的想法,在眼下这个节骨眼里,蛟龙闹世,朝堂洗牌,长安城里人人自危,如果还有哪个突厥人还敢冒着大不讳来跟狄仁杰做生意的话,就算不是什么坏人,也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狄仁杰和程三刚被两个突厥人挟裹着登上了一辆马车。 这两个突厥人看起来像是双胞胎,长得很像,区别是一个脸上有星型胎记,一个没有,在上车之前,他们俩一言不发,并且要给狄仁杰和程三刚蒙上头套。 程三刚当时就怒了,“给我戴头套?你们想干嘛?” 突厥人互相对视一眼,眉头微皱。 狄仁杰也是脸色有些古怪,紧接着用突厥语跟他们交涉了一番,终于,头套是免戴了,但是狄仁杰和程三刚俩人的眼睛都被湿漉漉的宽厚黑布给蒙住了。 程三刚啐道:“奶奶的,还挺神秘。” 马车滚滚发动了起来,程三刚和狄仁杰被突厥人拉着开始狂奔。 程三刚有些不耐烦,狄仁杰则是双手抱拳在了一起,轻轻地,有节奏地敲打着手指。 风声、车轮声、人群吵闹声、吆喝声、孩童嬉戏声、水声、钟声、鼓声、或沙哑,或清澈,或迅捷,或迟缓,声声入耳而不息,狄仁杰稳坐如山,冷静如斯。 第12章:突厥人 当狄仁杰和程三刚被摘下头套的时候,两人已经身处在一个灯火晦暗的房间里了。 屋内共有三人,居中的男人身披一身做工精细的紫袍,具有标准的突厥人特征,面相粗犷胡茬遍布,眼窝深邃且眸子呈亮棕色,此人端坐在正中的椅子上,看起来极其具有威严。 他的左右同样是两个突厥人,一个高一个矮,一个胖一个瘦,高个子的扎着辫子,手臂上纹满了刺青,矮个胖子笑眯眯的眼睛像是一条线,颇有弥勒佛气质。 狄仁杰率先以突厥语开口,“在下姓孙,名意,山阳县人,在京城做些运马生意,今日见到乌勒大人,幸会幸会。” 乌勒全名乌勒石碌,是长安城里数万突厥人中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此人并没有什么敏感的政治身份,属于振臂一呼万人跟随的大哥类型,狄仁杰对他的了解并不多,此时在见到他之后,内心里暗暗一惊,面子上风轻云淡。 乌勒石碌盯着狄仁杰没有说话,而是在小半晌后淡淡一摆手,“拖出去杀了。” 话音刚一落,那扎着辫子的刺青男人立刻脸色一变,气机勃发,双手之上出现了两把弯刀朝狄仁杰飞斩而来。 狄仁杰面色大变,连忙倒退。 说时迟,那时快,程三刚不愧是身经百战的高手,他一个箭步将狄仁杰拉退半个身位,同一时间手持一把赤柄短斧将弯刀拒于身前。 “当!” 程三刚的兵器乃是赫赫有名的赤虹斧,此斧乃是程家先祖传下,本为长兵,后经过几代人锤炼,且随同着程家斧法的精进完善,变为了贴身短兵,配合程家中人的八路斧法而挥使。 别看程三刚身子骨大显得很笨重,但他一旦动起来少有人可比他的迅捷与灵活,在军队里,程三刚是手持望背大刀陷阵杀敌的大将,在闹市里,程三刚则是身背短斧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武大夫。 江湖中人,凡是能够被称为大夫的,个个都是能以一敌百高手中的高手。 兵器一行,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程家的斧法能够从长兵变为了短兵,从大开大合的征杀,变为冷静强狠的防守,恰好也反应了程家人一代又一代人身份、环境、思维的变法。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程三刚赤虹斧一出,八路斧法连使三路,那手使双刀的男子顿时瞳孔一缩,如临大敌,第一路出时,突厥男子后退一步稳扎下盘。 第二路出时,突厥男子再无伐势,只能固守。 第三路出时,其左手刀被赤虹斧一劈轰飞,虎口崩出血来,同一时刻他抓住机会挥使右手弯刀,耍出一记“掏鹫挂”,眼看这一刀就要挂到程三刚的脖子上将程三刚给血溅灯窗,突厥男子的嘴角更是露出了一丝窃喜,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可下一秒,程三刚身子一软,柔如飞絮,那明晃晃的弯刀从程三刚的耳朵边滑落,只差一厘之距,突厥男子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这一幕,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轰!” 一招“推山倒”,程三刚将这突厥男子整个人撞飞出去,直砸的整个房间桌椅碎裂,口喷鲜血。 眼下这一切只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乌勒石碌脸色当场冰冷到了极点,“嗖”的往起一站,他身旁那矮胖男人更是目光寒峭,双臂一震,共有六对金环套于手腕之上,显然也是武道中人。 矮胖男人朝程三刚一拳轰去,当场有破风声爆裂而起,于视觉上,这一拳轰出之后,整个屋内的空气都好像被抽干一般,全部汇聚到了他拳头前,就好像可以轰穿这方小小的天地,让人心惊胆寒。 程三刚转过头来目呲欲咧,显然这一拳若是打在自己的身上,后果不堪设想,而此时的他已经来不及躲开了。 “啵。” 空气间凭空出现了一滴水花。 紧接着出现一道涟漪。 矮胖男人一愣,只感觉自己的拳头再也没了力气,软绵绵地倒了下去。转眼一看,原来是狄仁杰一指破了他的功夫。 狄仁杰拉起程三刚退至门槛前同时以突厥语大吼道:“乌勒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乌勒石碌先是一愣,紧接着也是大吼声响起。 “你们果然不是什么普通商人,你们到底是谁?” 狄仁杰心中大惊,咬牙暗骂一声,原来是在试探我俩吗? 他脑袋一转,不慌不忙,站直了腰板大叫道:“在下姓孙,名意,山阳县人,在京城做些运马生意,今日见到乌勒大人,幸会幸会!” “胡说,普通的运马商人怎会有如此功夫?说,你们到底是谁!” “在下姓孙,名意,山阳县人,三岁拜入朝兵门,师承田得光,这位是我的师弟吕笑州,我俩十八岁下山出门至今,闯荡江湖跑运生意已经十年有余,有何问题?” “我与乌勒大人无冤无仇,何故加害于我?” 狄仁杰喊起自己早已拿捏好的门派和身份,声音铿锵有力,振振有词。 乌勒石碌和那胖子对视了一眼,胖子扶起身受重创的高个扎辫刺青男子,乌勒石碌再次盯着狄仁杰两人打量了起来。 “你们真是做运马生意的?” 狄仁杰不卑不亢,“真是,乌勒大人有话直说,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我山阳老家一探便知。” 乌勒石碌半晌后哈哈大笑,忽地走上前来一拍狄仁杰肩膀,一幅无比熟络的模样。 “好,好,好。” “想不到长安城里竟有如此高手,刚才是我多疑了。” “希望孙兄弟不要对我有什么偏见,来来来,请坐。” 狄仁杰暗松一口气,和程三刚对视了一眼,紧接着开口说道。 “不必了,既然乌勒大人对我等有持疑,这生意不做也罢,山高水长,后会有期吧。” 说完狄仁杰拉着程三刚做出一幅扭头要走的模样。 乌勒石碌连忙大步向前拦住了狄仁杰,开始和声和气地不断道歉表达愧疚,片刻后说道:“对不起啊孙兄弟,实话跟你说,这阵子风头紧,到处都是事,我们这样小心也是没办法。” 狄仁杰眼看戏演的差不多了,轻声一哼,往椅子上一坐。 “乌勒大人,多说无益,你说说你需要我做什么吧,这生意我能接就接,接不了了还望大人见谅,我俩都是小本买卖。” 乌勒石碌看了一眼他的左右护法,只见这两人立刻直起身子走到了门口和窗前,一幅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隔墙有耳。 “孙先生,不知道你现在可有多少车马,能将多少东西运出城外?” 狄仁杰心思一紧,一摸下巴装模作样道,“乌勒大人您痛快点,我也有一说一,咱们不磨叽,哼。” 乌勒闻言哈哈大笑,“好,果然快人快语,那我就实话实说了。” “我这里有些麻烦的小东西想要运出去城去,可惜这阵子长安城戒严太厉害了,我需要至少十辆马车能够出城。” “哦?什么小东西,要这么多马车?” 乌勒一笑,“究竟是什么东西你就别问了,之所以要这么多马车是为了将我们的东西分散装箱,以防万一。” 狄仁杰眼睛一转,“什么日子?” “你先告诉我,你有办法出城吗?” 狄仁杰沉吟了片刻,“如果就现在这段日子来说,很难出去,如果不着急的话,倒是可以等风头过去了再想办法。” 乌勒石碌一笑,“就是因为着急今天你我才会见面,风头过去了,我们自然有自己的办法运送东西。” 狄仁杰眉头紧锁:“难。” 程三刚在一旁看着狄仁杰和乌勒的对话,心里满是着急,心想狄仁杰跟他在这里绕什么呢,怎么东扯西扯有来有回的,直接干脆利落的接单,然后查单,不就完事了? 乌勒石碌:“孙先生是能人,难道现在也没办法吗?” “如果孙先生能够帮我办成这件事,我等必有重谢。” “来人啊。” 乌勒石碌一摆手,派人送上了三百两白银。 “这三百两银子是给先生您赔礼道歉的,您先收下,不论今天这生意能不能做,交个朋友也好。” “另外,如果您有办法帮我们送东西的话,我们会先付定金一千两,事成之后,再付您一千两。” 狄仁杰没有接下那赠送的三百银子,而是做出一脸沉思状。 乌勒石碌眼睛微微一眯,“莫不是嫌少了?事成之后,给您两千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狄仁杰立刻来了精神。 “此话当真?” 乌勒石碌哈哈大笑,“来,现在就把一千两定金给孙先生呈上。” “我乌勒石碌说话做事一言九鼎,事成之后,两千两银子如数奉上,若少一个,您可提我人头去见突厥兄弟们。” 狄仁杰一咬牙,“好,那这生意我接了。” “什么日子?” “三日之内。” “三天?这么快?” 乌勒石碌眼神一冷,“是的,三天内,孙先生可得加把劲好好准备准备,十辆马车一辆都不能少。” 狄仁杰点头称好。 “我们怎么拿到货物?” “朱雀大街南段有一株槐树,从明天起,每日丑时,孙先生可派人去槐树前查探,东西会在合适的时间里出现在您面前,接到东西后,第二天请孙先生务必送出城去,出了城以后,孙先生继续行进,途中我们会有人接应。” 程三刚顿时一皱眉头,“这么折腾人?” “是有些麻烦。” “听着总觉得有些奇怪,你们该不会做出什么乱子来吧。” 乌勒石碌连忙摇头,“不会不会。” 狄仁杰与乌勒石碌沟通了一会儿细节以后,正打算带着程三刚离开这里,只见乌勒石碌微微一笑。 “不好意思孙先生,您怎么来的,还得怎么让您回去。” 程三刚先是一愣,紧接着脸有愠怒。 狄仁杰摆了摆手,微微一笑,“行,没事。” 紧接着,狄仁杰与程三刚被再次蒙住了双眼,坐到了马车上。 马车刚一离开,左右护法连忙走到乌勒石碌的面前,“大人,这两人…” 乌勒石碌一摆手,“不用说,我知道。” 程三刚坐在马车上依然有些不耐烦,狄仁杰仍是双手抱拳在了一起,轻轻地,有节奏地敲打着手指。 风声、车轮声、人群吵闹声、吆喝声、孩童嬉戏声、水声、钟声、鼓声、或沙哑,或清澈,或迅捷,或迟缓,声声入耳而不息,狄仁杰稳坐如山,冷静如斯。 一睁眼,落地之时,已然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第13章:过城门 穿过朱雀门,迎面而来的便是一条宽超100米,青石铺路的辽阔马路,名朱雀大街,是彼时长安城首屈一指的主干道。 白天的朱雀大街,完美诠释了一个全世界最强大最富饶的国家首都该有什么样子,晚上的朱雀大街,则是告诉了人们灯火辉煌这四个字如何去写。 狄仁杰和程三刚一面开始筹备马车,一边开始在每个夜晚丑时来到朱雀大街南段的一株大槐树下,前两个夜晚,狄仁杰和程三刚并没有在槐树附近发现有什么东西。 而到了第三天夜里的时候,狄仁杰和程三刚在树上发现了十个包裹,这些包裹大小不一,有的沉甸甸像是装了一袋子米,有的轻飘飘则像是干瘪的柳絮。 程三刚从树上取下包裹后着急地立刻就想拆开来看看,但是被狄仁杰给阻止了,狄仁杰示意了一个眼神,程三刚这才发现朱雀大街的深夜,不仅仅有来回巡逻的士兵,还有着论武之人才能发现的隐藏气机,程三刚当下心神领会,将包裹一个个藏好,紧跟着狄仁杰离开了这里。 为了演好这场戏,狄仁杰和程三刚特地在城郊处租了一栋小民居,一回到屋里,程三刚将突厥人的包裹放在了桌子上问道,“老狄,咱们要不要…” 狄仁杰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程三刚这才作罢,悻悻地回到了自己房间里躺在床上,吃起花生米来。 半刻后,程三刚接到了狄仁杰递给自己的纸条。 在这三天里,狄仁杰和程三刚在房间内几乎很大一部分交流都是靠纸条来的。 第一天狄仁杰给自己递来的纸条上写着“演戏”两个字。 第二天晚上狄仁杰的纸条上写着“有人”两个字。 而今天,程三刚所接到的纸条上写着“小心”两个字。 房间内灯火飘摇,狄仁杰和程三刚沉默不语,一个吃着花生米,一个看着书。 他们俩心里都门清,就在这小小的民居外,看似风平浪静花好月圆,实则藏着一双又一双黑色的眼睛。 狄仁杰和程三刚并没有去戳破外面那些跟踪和盯梢的人,自打前几天从突厥人那里被送回来之后,狄仁杰和程三刚就知道自己两人一进被盯上了。 在这几天里,狄仁杰两人没有回过大理寺半步,为了将戏做全套,狄仁杰更是偷偷摸摸地花了好一番力气,几经周折,才将自己两人的身份给确定,将突厥人所要的十辆马车全部准备完毕。 “咔嚓。” “哐当。” 狄仁杰和程三刚听到了房梁上传来的一阵响动,显然是脚步声。 程三刚连忙装腔作势起来,“妈的,烦死这些耗子了,今天去市上忘记买老鼠药和夹子了。” 狄仁杰:“没事,早点睡吧。” 两人一直都没有睡着,可以感觉到屋外的气机在留存了许久之后逐渐消逝,狄仁杰和程三刚这才放心地睡了下去。 第二天正午,狄仁杰和程三刚按照约定将包裹分别放置在每一辆马车上,但是问题来了,突厥人乌碌石勒并没有告诉自己两人要把货物从哪个城门送出去,更没有说要送到哪里。 这种状况让程三刚非常不舒服,感觉自己两人毫无主动权与安全感。 狄仁杰倒是轻松的很,颇有一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的自在。 狄仁杰和程三刚按照自己两人计划好的,带着十辆马车从东门出去,这些日子虽然整个长安城管制十分严格,东门那里有狄仁杰的熟人,到时候比较好通过。 而当狄仁杰和程三刚两人乔装打扮驾着马车来到东门前正准备通行的时候,忽然有一个面孔生僻的突厥人凑到了两人面前,撞了狄仁杰一下,留下一张纸条就离开了。 “南门出到云东路再出城到倒瓶山。” 狄仁杰和程三刚都是眉头一皱,从东门转到南门花费很大力气不说,并且在这些天里长安城的城门中,南稍门最难过,只因为南稍门四通八达,云龙混杂,所以管制严,并且南稍门并不属于进出长安城的普通城门,南稍门算是归在皇城门里的。 鼎盛时的长安,皇帝住在大明宫,因为大明宫地势属于长安最高,可以俯瞰全城,而南稍门,含光门,端履门等等,都是诺大皇城的各方城门,这些城门所包裹起来的土地,是真正意义上天子们的自家花园。 程三刚暗骂了一声,“这是什么意思,从南稍门到云东路?要我们拉着十辆马车在皇城下,无数禁军眼皮子底下走出去?” “十辆马车太扎眼了。” “老狄,咱们俩是不是被识破了,这是在玩我们吧,车上的东西我们到现在都没有动过。” “万一那群突厥胡子整我们俩,在包裹里放一些禁忌物品,嫁祸我们怎么办?” 狄仁杰听到这里眉头紧锁,程三刚说的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万一真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整了,还真说不清会遭来什么横祸。 狄仁杰:“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就算我俩知道这是个圈套,也只能往进跳,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和线索了。” 狄仁杰和程三刚驾着马车开始调往南稍门方向,果不其然,两人刚一到南稍门,迎接自己两人的便是大批官兵要求盘查。 马车上装的都是一些普通碗具,而十个包裹分别藏在十辆马车的暗格里。 “拉这么多破碗去哪啊?” “官爷,我们去云东路,从西南方向出城去,到枳县把这些碗卖了去,那有人要。” 狄仁杰微微一笑回答了起来。 就当马车即将通过南稍门时,忽然一个官兵首领喊了一声。 “慢!” 狄仁杰和程三刚当下心头一紧,转头看了过去,那是一个身材笔挺一身正气的中年官兵。 看到这个家伙的第一眼,狄仁杰和程三刚就在各自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好。 自己两人以前都算是大理寺捕快,这些官兵是保卫家园的,自己两人是抓贼的,勉强也算是一个体系的,和许多官兵或多或少都有些交集,而此时面前这个中年官兵,和狄仁杰还有程三刚并没有多少来往,但狄仁杰和程三刚知道这人。 姓陈名茂,是非常有本领的一个官兵,正所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而对狄仁杰这些人来说,很多时候不需要出手,一个眼神,就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陈茂气势汹汹地走到了两人面前。 “你们这是去哪啊?” 狄仁杰按照原话又说了一遍。 “哦?” 陈茂绕着马车走了起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枳县全县不过八万人口,最大的镇子上也不过近两万人。” “并且从长安城卖到枳县的碗筷餐具等等,一般都是三个月供一次货,而上一次供货,已经把接下来大半年的量都卖出去了。” “今天你们一下子又拉了这么多车,足足十车,是卖给谁啊?” “枳县里的人,吃一顿饭,砸一次饭碗吗?” 陈茂一声大喝,“来人啊,给我再仔细搜一下,一丁点都不要放过。” 话罢,二十多个官兵开始卸车盘查。 “咔嚓。” “哐当。” 卸车途中许多碗筷都不小心掉落出来,摔成了碎片,一时之间,碎烂声不绝于耳。 程三刚看到这些动作粗鲁蛮横的官兵顿时便来了火气,却又没办法,跟那徐茂对视了一眼之后,忍不住小声骂道:“这狗东西,眼睛真毒。” 怕什么来什么,有一个官兵用长枪戳到了暗格的挡板。 “大人,这里好像有东西!” 第14章:混战 陈茂眼中精光一闪,三步向前,正欲使腰间长刀戳开暗格,狄仁杰走到他的耳畔压低声音道。 “在下狄仁杰,希望陈大人高抬贵手,帮我个忙,放我过去。” 只见陈茂微微一怔,手停在半空中:“你说的是哪个狄仁杰?” 狄仁杰继续说道:“当初有个守城小兵,因为玩忽职守放走奸人出城,差点被判入狱三年,那个守城小兵一直声称自己无罪,放走了奸人并不是他的错,但却苦于没有人相信他,也没有人能为他出头,后来直到大理寺抓住了那个奸人,才知道当日是那奸人给守城小兵下了蛊术控制住了,奸人的蛊术很厉害,拥有一种名为“忘川”的小虫子,而那个帮守城小兵翻案,最后证明他清白的人,就是我。” 陈茂听完狄仁杰的话没有出声,而是用刀在马车上拨弄来去,倒腾了一会儿道。 “好了,没什么异样,不用查了,放他们过去吧。” 程三刚微微一愣,没想到狄仁杰竟然三两句就说通了这家伙,在狄仁杰离开之前,冲着陈茂说了声谢谢。 陈茂微微一笑,“不用谢我,你这车里最好不要有什么违禁品,因为就算你过了我这一关,一会儿前面的路上也多的是巡逻军盘查你们,你们俩有点特别,躲过不去的。” 说完这句话,陈茂又冲着狄仁杰小声补充了一句,“说到那个狄仁杰,当初他证明清白的那个守城小兵,是我的亲弟弟,我弟弟后来没当官兵回老家了,一直拜托我跟他说声谢谢,平时也没什么时间和机会能见到狄仁杰,今天这是算凑巧吗?” “谢谢了。” 狄仁杰听到这里微微一诧,紧跟着一笑,然后随程三刚继续上路。 一路上果然如同陈茂所言,巡逻的禁军很多,狄仁杰两人的行进速度极为缓慢,好几次更是差点被扣了下来,最后总归是有惊无险出了长安城,一出城狄仁杰和程三刚二话不说,直奔与突厥人所约的倒瓶山。此山海拔较高,从中有一缺口形成峡谷逐渐拓宽,从上方看,就是一个倒着的瓶子模样。 狄仁杰和程三刚从瓶子口刚一进去,就感觉到了一阵冷风吹来,只见这峡谷中空荡荡的,别说见到路人,就连鸟畜都不曾见到。 当两人走到瓶腹位置时拉着马车停了下来,程三刚忍不住抬头四处观望了起来,狄仁杰则是眉头紧皱,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三刚小心,这里地势险峻,可谓是极佳的藏兵伏击之地,一旦事情有变,很容易形成围杀和截堵,常人根本是插翅难飞。” 二人话音刚落,山腰之上出现了一个贼眉鼠眼的精瘦男子,他冲着狄仁杰二人大声喊道:“二位可是奉乌勒大人之命来这里送货的?” 狄仁杰回:“正是。” 精瘦男子一转眼珠,满是打量之意,“送的什么货?” 狄仁杰沉吟道:“我们只负责送货,并不知道送的是什么东西。” 精瘦男子思索了一会儿,“乌勒大人今日为何没有亲自来此?不是说好了他也来的么?” 狄仁杰和程三刚对视了一眼,“唔,我们两个也是奉命行事,其他的一概不知。” 精瘦男子紧接着消失在了山腰上,狄仁杰和程三刚正是一脸的不解,忽地只见从那半山腰石崖上一个又一个肃杀男子鱼贯而出。 他们大多身穿黑色布衣长裤,头绑有黑巾,看起来颇有山匪气质,而随之走下的精瘦男子显然是他们的带头人。 足足十五个手持大刀长剑的男人顿时将狄仁杰二人团团围住,精瘦男子眯着眼睛叫道,“你们俩别动。” 话罢,精瘦男子开始带人查货,在狄仁杰的提示下,很快便将藏着的十多个包裹翻了出来,只见那精瘦男子挑出其中一个红色包裹打开之后,有一道赤色血光从包裹里激射而出直冲斗牛,紧接着整个山谷里更是响起了一道回声,像是某种厉物或是猛兽的清啸。 “啪。”精瘦男子连忙合上了那器物,狄仁杰和程三刚撇到了那器物的一角,看起来应该是一座小炉,只可惜还没看清,小炉便被重新装于包裹内了。 “好,我们走。” “对了,帮我跟乌勒石碌大人带句话,就说事成之后,定有重谢。” 正当精瘦男子一群人即将从这里撤退的时候,忽然震天的喊杀声与马蹄声同时于四方响起。 狄仁杰定睛一看,来者竟然是大唐禁卫军中赫赫有名的骑都校尉公孙天骄,只见这公孙天骄胯下乌骓马,腰悬寻龙金鞭,威风凛凛,带着两队朝廷人马瞬间将这里团团包围住,同时口中响起一声大喝。 “给我抓了这些叛徒贼子!” 精瘦男子等人看到这一幕,当下脸色大变,他第一反应就是看向狄仁杰大吼一声,“你在阴我?” 狄仁杰自己也是一脸糊涂,只见那愤怒的精瘦男子抬手便朝自己面门激射出数道暗器。 还好狄仁杰身手敏捷将这暗器躲了过去,那暗器横扫而过后一个骑马的禁卫军不小心中了招,好一匹战马,当即响起一声悲鸣跪倒在地,定睛一看,只见那马儿的前肢已经被融化成了一团黑紫的浆糊。 “朋友,我没有阴你,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废话少说,纳命来!” 场面瞬间混乱到了极点,一场激烈的遭遇战就此展开,由精瘦男子所率领的众匪徒,当即和公孙天骄所带领的禁卫军展开了殊死搏斗,而狄仁杰和程三刚身陷漩涡,根本无法独善其身,只能被动地一边与匪徒交手,一边抵御把自己两人也当成贼子的禁卫军。 也就是这一战让狄仁杰看清楚了这群匪徒的来历不简单,完全不像是一个个占山为王的普通土匪,他们个个身怀绝技,有的人使出的武功招式更是一绝,譬如其中一个杵着人头杖的干瘪老头,一杖立地而下,惊人的气机从他的体内呼啸而出,澎湃无比,滚滚气力当即以肉眼可见的形式将无数禁卫军轰飞出去,但凡是波及之人,战马暴毙,兵戈碎裂,许多士兵们更是毫无还手之力被重创在地。 武大夫! 狄仁杰与程三刚都是心头一惊,没想到这群人里竟然藏有如此高手,那干瘪老头绝对是武大夫无疑。 骑都校尉公孙天骄当即双眉倒竖,一脸暴怒,只见他拍马而起,身轻如燕的他凌空飞渡而来,手中寻龙金鞭“啪”地呼啸起来,直接从众匪徒中开出一条道,无人能挡。 “啪”。 那干瘪老头正要再次出手,瞳孔猛地一缩,这才发现自己的脖子已经被金鞭锁住。 公孙天骄眉目一冷,嘴角一笑。 “噗。” 干瘪老头当即尸首分离,而公孙天骄的寻龙金鞭,滴血未曾沾上。 “啊啊啊啊!” 看到这一幕的众匪徒无不是双目血红,精瘦男子更是舍弃狄仁杰开始朝公孙天骄杀去,场面顿时变的无比残酷起来,匪徒们和禁卫军们都已经开始拼命了。 程三刚手持赤虹斧一个踉跄退到了狄仁杰身边,“老狄,怎么办?” “他奶奶的,我们一定被下套了。” “我就猜到了,那突厥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狄仁杰脸色复杂,“三刚,你快去找机会抢回那些包裹,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程三刚:“好。” “小心点,留他们的性命有用,我们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音一落,程三刚朝战场里冲了过去,与杀红眼的众人交起手来。 第15章:地图 程三刚开始趁着双方激战之余在夹缝中抢夺包裹,在人群中穿梭来去的他如同一座灵活的小山,其中有不少禁卫军或是贼子趁势朝他进攻,但都被他一一化解,经过数代演化的程家斧法到了今天,相比起大开大合的战场厮杀,这种小规模的遭遇战和近距离刺杀反而更让程三刚如鱼得水。 破鸢式,背戈式,浑挺式,开泰式,一式接一式,程三刚的招数也许没有其他人那么精彩与波澜壮阔,但只要他出手,全场能接住他一招半式的人,从开战到现在,一炷香过去了,一个都没有。 什么是大武夫?大唐国下,不论是使那迷人幻术的西域异徒,还是北面一杆马刀力劈华山的大胡子,抑或是南疆用那奇门遁甲五毒之法的女行者,名门大派也好,江湖宵小也罢,凡是能够称得上大武夫的就那么一条世人皆知的标准,百人敌。 百人敌这三个字听起来很简单,实则难上加难,这世上所有的百人敌,大武夫,人们往往只看到了他们表面上的风光,强大,却往往没有看到他们背后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辛苦磨练,有的人甚至是受了一辈子的委屈,吃了一辈子的苦和疼,把命玩没好几次,才拿到了大武夫这三个字。 天赋,意志,磨练,勤奋,生死经验,每一个被尊称为大武夫的人,都是由无数线和点堆砌起来的。 百人敌听起来往往会很模糊,给人感觉很难判定,标准不好计算,实则很简单,因为但凡是武道中人,只要互相一照面,一交手,对方什么水平基本上心里就有数了。 譬如刚刚被公孙天骄一鞭子勒死的柱拐老朽,此人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便达到了大武夫行列,一招出,破百马,碎百戈,只可惜一山还有一山高,一招还有一招强,骑都校尉公孙天骄的鞭法也是相当冷酷和无情,配合着他的身法凌空度,当场击杀掉了这名大武夫,其中的细节与学问三言两语难以道尽,但足以让无数旁人感慨的是,大武夫这三个被无数人拼搏了一辈子的三个字。 到底是发光发亮的时候更多?还是黯然叹息的光阴更多呢。 说时迟,那时快,程三刚又以一招推鲤式将在场三人掀飞出十米之远,发出一声爽朗的大笑,捡起其中一个密封的包裹挂于自己的腰上,紧接着松一口气,看向了狄仁杰的方向。 此时此刻的狄仁杰正在面对着极大的压力和阻力。 他的想法是立刻叫停公孙天骄与精瘦男子等人的厮杀,只要叫停他们,才能搞清楚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公孙天骄为什么会突然出现,精瘦男子索要这些包裹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可惜公孙天骄此时胸前的银甲都破碎了,上面还插着几枚闪亮的金镖,显然那精瘦男子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如果现在能从山谷的上方看下来的话,会看到无比惨烈的景象。 高素质高强度杀伐果断的禁卫军们对战艺高人胆大红了眼的众贼子,场面几乎已经无法控制住了。 狄仁杰的武道实力并没有天赋异禀且久经血光的程三刚强,他并没有达到百人敌大武夫的水准,但是狄仁杰的武学造诣也是相当了得的,丰富的阅历,极强的领悟能力,狄仁杰既然能被称为大唐神探,其中还有一个缘由便是因为他在武学一途上做到了无数人都做不到的一点,博览群书,采纳百长,灵活多变。 简单来说,江湖中人评价大唐神探狄仁杰往往只会说一句话:行走的武学宝库。 狄仁杰位于公孙天骄与精瘦男子的中央,一边不停地打断二人交手,一边不停地开口喝止。 他先是使出一记少林相背拳震退精瘦男子,紧接着以十四路鞭腿踢退公孙天骄,次而使出一招小擒拿之术,扣住这再次冲上来的两人臂膀,使他们动弹不得。 不同的三套武学狄仁杰是用的行云流水,以一敌二,一气呵成。 公孙天骄和精瘦男子都是一惊,没有想到这个突然插到中间的男人竟然有如此本领。 “公孙大人先停一下,我有话要说。” “这样厮杀下去毫无益处,这其中兴许有误会!” 公孙天骄一鞭甩出,呼啸如电,“误会,什么误会?我乃朝廷骑都校尉,今日受刑部尚书之召奉命讨贼,何来误会?” 狄仁杰躲过鞭子,精瘦男子则是一声咆哮,“狗贼,我乃万象门王雄,拿命来。” 狄仁杰心里一惊,万象门,那不是西域第一大派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公孙天骄和王雄再次激战到了一起,狄仁杰一咬牙夺来一把长剑,使出一招绝学,众人只见狄仁杰悠悠的一剑刚一起手,而那一头,公孙天骄的鞭子和王雄的短匕便已经被击飞了出去。 两人虎口崩出血来,都是一脸的吃疼。 “气剑?” “幻术?” 狄仁杰微微一笑,“这招叫做一叶障目,气化于形,形化于兵,兵为足,气为相,以劲杀之。” 公孙天骄和王雄各自捂着受伤的胳膊,这才发现脚前的地面出现了两道深深的沟壑,显然便是狄仁杰的一叶障目之剑气所划出来的。 两人心里当下又惊又叹,如果狄仁杰刚才想要杀自己两人,那么自己两人现在已经死了,而狄仁杰只是打掉了兵器而已。 王雄率先下意识地赞叹出声,“先拳后腿次擒拿,兵器内家武合一,高手!” 公孙天骄则是警觉地叫了起来,“你是谁?你到底想说什么?” 狄仁杰抱拳道:“请两位先中止这场厮杀。” 公孙天骄:“中止?他们都是叛国弑君的贼子,你敢护着他们?我先杀了你!” 王雄眼眶暴涨,“狗官,我们今日只是想拿回我们万象门遗失在长安的秘籍和圣器,何来叛国弑君一说?” 就当两人即将再次开战之时,狄仁杰终于一声大喝开口,震住了他们。 “我乃前大理寺卿狄仁杰,你们先住手!” 狄仁杰一撕面皮,褪去易容之术,露出了真容。 公孙天骄和王雄看到这一幕都是一愣,公孙天骄:“你,你是狄仁杰?” “你是那个大唐神探?” “正是在下,两位赶快制止这场战斗吧,是非曲直,对质了以后再说。” 公孙天骄和王雄回头一看,此时公孙天骄的许多人马都已经打到伤痕累累,血流成河了,王雄的万象门兄弟们则是要更加惨重一些,几乎就没有不受伤和倒地的,公孙天骄带来的禁卫军足足有两百多人,显然在人数上占了优势。 公孙天骄和王雄喝停了各自的人手,紧接着看向狄仁杰。 狄仁杰正准备对质的时候,公孙天骄先是一声令下,“所有人听着,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绑好了!” 王雄根本没有想到公孙天骄竟然如此阴险,说好了各自先停手,没想到他一转眼就反悔了。 “啊啊啊啊啊!狗贼,我要杀了你!” 王雄扑了上去,被狄仁杰给挡了下来,公孙天骄则是一声冷笑,“一群贼子,就算我现在不抓你们,一会儿也会抓你们,打伤朝廷命官,袭击朝廷军队,杀害禁卫军,你以为你们还能开脱不成?” “识相的话,就乖乖地不要抵抗,可以少受些皮肉之苦。” 狄仁杰看到这一幕无奈地露出一抹苦笑,先是朝公孙天骄出示了一下自己独有的大理寺持符,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紧接着说明了自己今日假扮商贾的目的,继而朝王雄问道:“王雄,既然你们现在暂时已经受伏了,你可否告诉我,今日和那突厥人是为什么约定在这里。” 王雄恶狠狠地咬着牙关道:“我们万象门有圣器和秘籍遗落在中土早已多年,其中有的流落民间,有的则是被富豪与高手收藏,还有的被收进了皇宫国库,那突厥人乌勒石碌得到了我们的圣器炼妖炉和秘籍《周天手札》,这是我们万象门和他的交易罢了,跟你们这群狗官有什么关系?为何要说我们叛国弑君?” 程三刚走到了一旁,将所有包裹都扔到了地上,王雄率先打开包裹,果然,其中的确有王雄所说的秘籍和炼妖炉,那炼妖炉更是极为不凡,不过巴掌大小,通体漆黑三足鼎立,周身有三口,口中有珠,珠中有赤、橙、紫、三色鬼火不断燃烧,源源不灭。 狄仁杰看向了公孙天骄,“公孙大人,您是如何受命的?” “今日正午,有神秘人向朝廷举报,说是那前些日子里那头袭击天后的蛟龙是由人控制的,而跟那黑色蛟龙有关的宝物已经被偷运出城,贼子将会立刻展开下一步行动祸害长安,我奉刑部尚书大人之命出城剿贼,何错之有?” 说完这句话,人们都看向了王雄。 王雄呸出一口血,“狗屁,我们万象门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我万象门门众向来行侠仗义,从不干预朝廷政事,控制什么蛟龙?” 公孙天骄疑问道:“我看你们这炼妖炉很是不凡,依我看,这就是你们控制蛟龙的器物没错了!” 王雄怒骂,“你说什么?蠢货,炼妖炉是炼丹练药之神器,是我万象门珍宝,毫无杀伤力,控制你妈的蛟龙!” 公孙天骄听到王雄的脏话当下脸色就变了,还好被狄仁杰拦住,否则公孙天骄的鞭子就已经甩到王雄的脸上了。 狄仁杰连忙问道:“王雄,乌勒石碌跟你们交易的内容是什么?为什么要搞的这么神秘?” 王雄先是面露难色,紧接着说道:“《周天手札》据说是突厥人从一个高手手里夺来的,炼妖炉则是突厥人从皇宫的国库里偷出来的,这两样东西涉及到了我万象门的荣辱和兴衰,不可有失,所以我们才会小心翼翼,约定在这里交货。” 狄仁杰和公孙天骄听到这里大概明白了些什么。 “王雄,你们又许以突厥人什么东西了?” 王雄:“那乌勒石碌跟我们做了笔交易,说是把这两样东西送给我们,而我们只需要帮他做一件事就行了。” “什么事?” 王雄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说是包裹里还有其他东西要我们交给一个人。” “什么东西?什么人?” 公孙天骄一喝,紧接着连忙派手下打开了其他的包裹。 一共有十个包裹,除开万象门的那两个以外,其他八个包裹每一个当中都藏有一张宝图。 宝图呈三尺四寸,而八张宝图拼接起来以后,狄仁杰一脸的吃惊,程三刚则是一声暗骂,王雄也是一脸的难看之色。 因为这是一张完整的长安皇城地图。 从皇城外到皇城内,大明,太极,兴庆,三宫中的所有屋宅细节、要道、暗道、地道;正门、暗门、阴门;甚至是皇城龙脉、皇陵地宫、皇帝秘苑、一条一线,一点一面,丝毫无差,清晰可闻。 公孙天骄当场一声暴吼:“你还想解释什么?都给我抓回去再说!” 第16章:迷雾 狄仁杰和程三刚也被视为反臣贼子被公孙天骄一并拿下,程三刚当场发飙,指着公孙天骄的鼻子破口大骂,并且差点和公孙天骄还有一众禁卫军干起架来,公孙天骄自然是听说过程三刚大名的,他并不敢真的给狄仁杰和程三刚也戴上手铐脚铐,只能硬着头皮向这位小混世魔王开口道。 “请狄大人和程兄弟理解一下,公事公办,等查清楚了这伙人的干系,我一定会给二位摆酒道歉的。” 狄仁杰和程三刚跟着王雄和万象门一干人等都被抓进了刑部大牢里,程三刚坐在大牢里一直不停地拍桌子摔椅子,把门口的守卫都给吓着了,守卫汇报牢头,牢头治不住,牢头又上报审查官,审查官直接带着好菜好酒前来拜会,结果还是被程三刚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直接惊动了刑部尚书大人亲自前来。 刑部尚书一来,程三刚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暴脾气,直接开始数落起人家来,什么刑部人马能力不强啊,办案效率低啊,冤假错案多啊,正数落到一半,忽地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喝声响起,如雷贯耳。 “臭小子,你怎么跟尚书大人说话的,你要上天啊!?” 伴随着这一声惊雷的,还有一块闪亮无比的烙金兵符,直接哐当一声砸到了程三刚的额头上,把程三刚给砸的哎呦一声倒在地上,眼冒金星。 程三刚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正准备摆出他那牛脾气,但是一看到来人,立刻战战兢兢浑身都开始打起哆嗦来,无处安放的双手紧张地搓来错去,像是一只肥胖的小鸡仔。 用烙金兵符砸翻程三刚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二品大都护!程青松,程大人,程三刚之父! 狄仁杰当场就惊呆了,连一旁的狱卒看到这一幕都张大了嘴巴合不拢下巴。 要说这程青松程大人吧,狄仁杰见过好几次了,但是真正当程青松和程三刚这对父子齐聚一堂的时候,狄仁杰才觉得这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程三刚和他爹程青松长得也太像了,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唯一的区别在于程三刚身高九尺,腰宽近三尺,壮如小山,他爹程青松要比他矮一个头,比他瘦一大一圈,形如铁塔,还有就是程青松面如重枣,身着绣花黑边金线,顶戴乌纱,足踏官靴,看起来要比程三刚这年轻娃娃头沉稳的多。 啧啧啧,显然他正在都护府处理政务着呢就赶过来了,用朝廷任命颁发的烙金兵符来砸自己儿子,程青松这架势也是没谁能比了。 那烙金兵符当场给砸掉了一个小角,刑部尚书大人看的眼睛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我滴乖乖,这… 白发苍苍的尚书大人颤颤巍巍地捡起烙金兵符,正准备交给程青松,没想到程青松看都没看,直接冲进大牢里撸起袖子立刻对程三刚展开了“爱的教育”。 场面一度难以控制到了极点,程青松打起程三刚来丝毫不手软,简直比大武夫对战都火爆,准确的说是单方面的碾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混世魔王程三刚被程青松用腰带给抽地满地乱爬。 “爹,爹,轻一点。” “爹爹我错了!” “别打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爹,您再打我就生气了!你不要面子我还要面子的!” 程三刚挺直腰板怒目圆睁一声暴吼。 矮自己儿子一个头的程青松先是一愣,紧接着换自己的腰带为狱卒的教鞭抽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饶命啊!” “之前说好的不在外人面前打我的!” 经过半柱香“爱的教育”后,程青松端坐在牢房里的椅子上,程三刚则是乖乖地走到了尚书大人面前道了一个歉。 尚书大人硬着头皮笑了起来,“程大人,文笙是年轻人,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朝气嘛,无妨的。” 程青松整理了一下衣襟,瞪了程三刚一眼,“就该把他关起来好好治一下,不知天高地厚。” 原来程青松听说狄仁杰和程三刚被抓了以后,就立刻赶过来了,显然万象门的王雄等人犯了大忌,让身居二品的大都护也坐不住了,经过一番审查和询问后,在大牢里呆了大半天的狄仁杰与程三刚被放了出去。 一出门,程青松就把程三刚给拉到一边骂了个狗血喷头。 “儿啊,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节骨眼,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现在整个长安城风雨欲来,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你给我小心一点,不要瞎折腾,到时候出了事别说是我,就算是当今圣上也保不了你。” 紧接着他看向狄仁杰说道。 “狄大人我这儿子不成器,平日有劳你费心了,这次你们怎么能跟那王雄小贼厮混在一起啊。” 狄仁杰跟程青松解释了起来,程青松听完叹了一口气。 “狄大人你有所不知啊,高祖李渊圣上,太宗李世民圣上,高宗李冶,中宗李显,从来都没有在皇城上大兴过土木,我们长安的皇城包括历座皇宫,都是在当今天后眼皮子底下兴建起来的,前些日子刚出了蛟龙弄舟的事情,现在王雄那厮竟然能搞到皇城还有皇宫的地理图,这可是会被杀头的啊!” “狄大人,我知道您公正严明,一心办案,但是恕我直言,你们办案归办案,可千万不要被牵连进天后的事情里去了。” 说到这里,程青松开始逼令程三刚回家,要他回家在家好好呆着,不准他再出门乱跑,哪儿也不许去。 程三刚一听到这里,顿时就来劲了,不论他老爹怎么说怎么劝怎么打,就是不回家,非要跟狄仁杰一起办案,最后索性心一横,不死不休,急的程青松直挠头。 程青松一看程三刚不回家,知道自己儿子的倔强脾气,只好对狄仁杰再说到。 “唉,这次的事情,绝非普普通通的阴谋诡计那么简单,依我看,我朝可能会有大动荡即将到来,狄大人,我只能说这么多了,您和文笙二人,一定要小心啊!文笙性格火爆,可千万不要惹出来什么篓子,你们更要小心被奸人利用和加害。” 狄仁杰听到这里大概明白了些什么,抱拳朝程青松感谢了起来。 临行前,程青松派人取来了两件金丝软甲。 “狄大人,这是我专门派人寻得的两件宝甲,穿上之后寻常刀枪分毫不能入体,你和文笙都穿上,以后碰到危险了,定能替你们挡一挡。” 狄仁杰接过宝甲当下感谢了起来,程三刚显然也意识到了父亲的严肃并非空穴来风,两人穿上宝甲后程青松这才松了一口气,没说几句便急匆匆回都护府了。 狄仁杰和程三刚则是立刻转头回到了刑部大牢前,狄仁杰想要打探一下关于王雄的消息,没想到刑部根本不准两人见王雄,说是王雄已经被转移到别的地方审讯去了,狄仁杰和程三刚吃了一鼻子灰,什么都不知道。 紧接着两人想要找公孙天骄询问一番,没想到的是公孙天骄虽然见了自己两人一面,但是关于王雄却什么都不愿意说,不管狄仁杰两人问什么,公孙天骄只是摇头摆手,希望狄仁杰不要为难自己。 狄仁杰很想知道王雄在收了突厥人的好处后,到底是要把皇城皇宫地理图送给谁,在不断劝说之后,公孙天骄犹豫再三才开口解释了。 “狄大人,王雄说突厥人给他的要求是把包裹里的东西送给那江湖人氏陈尚山,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狄仁杰听到这里一愣,陈尚山?那个据说可以化枯木为新枝,败花为新苞,生死人肉白骨的终南仙人? 狄仁杰越发感到眼前愈发迷雾重重起来。 大理寺丢失的天字阁卷宗,突厥人乌勒石碌,万象门门众,终南仙人,这些人还有事和那蛟龙弄舟有关系吗?和天后又有关系吗? 第17章:呼应 离大理寺天字阁卷宗丢失之日起,已经过去九天了,离天后给诸葛恭居所留下的十天寻回期限,还剩六天。 翌日,清晨之际程三刚顶着惺忪的睡眼跟狄仁杰来到了学习巷,这时已经有很多突厥人起床工作了,街道上到处都是沙哑或高亢的突厥语喊来喊去,经过前一日对王雄的抓捕和审问,刑部有足够的理由将乌勒石碌列为危害大唐治安甚至是谋害皇上和天后性命的重大嫌疑人。 大唐刑部联合大理寺已经对突厥人乌勒石碌发布了最高级别的捉拿令,一夜之间整个长安城里便贴满了乌勒石碌的布告。以刑部为首,刑部尚书一声令下,禁卫军等单位人马配合刑部联合执法,疯狂寻找乌勒石碌的踪影,学习巷作为长安城有名的胡人聚集场所,自然被查了整整一夜。 可惜一夜过去,任凭长安城都快被诸多人马给翻了个底朝天,可就是找不到那乌勒石碌的半点痕迹,说来也奇怪,这乌勒石碌在胡人里是个大名人,在长安城也停留许多年了,按道理来说应该很快就能抓到他的蛛丝马迹,但是执法过程中才发现,这乌勒石碌在长安城毫无根系可查,就算是学习巷里见过乌勒许多次面的人,都不知道这乌勒石碌的家在哪。 人们对乌勒石碌的评价大多统一:性格豪爽,好打抱不平,出手大方。 大家都说这乌勒石碌来头不小,可他具体是个什么来头没有一个人说得清,只知道他是来自漠北,很有钱很有本领,经常帮胡人们解决事情,又或是散财助人,赢得了一片好名声。 同时乌勒石碌在长安城里没有妻子和女儿,更别谈有什么亲戚了,从来没人听说过,至于常伴在乌勒石碌身边的手下们也很难追查,基本上官兵们连样貌都对不上。 不得不说,在今天的长安城里,胡人之数量足足有数万有余,这是一个很特殊的族群,胡人们虽然在长安城里学习汉族,被汉化了很多,但是他们到底有着自己的语言和风俗,和他们自己的信仰,这些人要是团结一致,抓捕工作开展起来难度确实很大。 但是作为大唐第一神探狄仁杰,在这个时候便充分展现出了他更加专业的一面。 程三刚打着哈欠看着面前的狄仁杰像一根竹子似的立在街头闭着眼睛,忽有轻风吹过,狄仁杰的发梢被轻轻撩起,发冠下的那张面容看起来既温润,又冷静。 当狄仁杰睁开眼睛之后,程三刚看到了一番无比从容和自信的神采。 “三刚,我们走。” “去哪?” “去那天见乌勒石碌的地方。” 程三刚顿时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当日和狄仁杰去见乌勒石碌的时候,全程是被人看押并且戴着湿眼罩和黑头套的,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周边的景象,狄仁杰又是如何能够找到去路的呢?难不成狄仁杰有天眼通? 程三刚紧紧跟在狄仁杰的身后走了起来,当两人快走出学习巷的时候,狄仁杰让程三刚买来了两匹马,并且特地嘱咐程三刚一定要分开买一匹北马和一匹南马,北马要买一匹尽量瘦弱些的,而南马要买一匹特别健硕的。 程三刚一脸不解地问道:“老狄,买一匹北马和南马干嘛?” “三刚,你也是在军队上呆过的,应该知晓这北马和南马的区别,北马嘶声多高亢清丽,啼声轻快,而南马嘶声要低沉一些,啼声滞重。” 程三刚点了点头,“恩,这个我清楚,但是为什么北马要瘦弱些的,南马要健硕的呢?有什么用处啊?” 狄仁杰笑了笑,“那天载着我们去见乌勒石碌的马车便是一辆两马车,并且左边的北马后肢有疾,奔波之中略显吃力,有被拖带之嫌,而右边的南马则很是健硕,奔波之中尽显欢愉,啼声沉重有力,驾驶途中的车辙印与车速应该是左浅而慢一拍,右沉而快半拍。” 程三刚顿时惊呆了,“老狄,你连这都能听出来?” “我的天,你的耳朵是顺风耳吗?你该不会告诉我,你能找到我们去见乌勒石碌的地方吗?” 狄仁杰摇了摇手,“我也不能确定,只能尽量试试吧。” “那天我们从学习巷出发的时间是应该是晌午末时,回来的时候则是酉时初刻,中间隔了两个时辰,去的路上只花了半个时辰,而回来的路上却花了一个时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不论是去还是回来,那辆载着我们的马车应该都绕路了。” “只不过去的时候比较着急,而且天气酷热,车夫在途中还抱怨了许多次,饶路的时间也就比较短,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天凉之际,绕路的时间就比较长。” 听到狄仁杰分析到这里,程三刚只能张大了嘴巴表示惊讶,程三刚很好奇狄仁杰的脑袋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世界上怎么能有人聪明到这个份上,细心到这个份上? 程三刚很想努力地回忆起来那天坐马车的情景,此时此刻也忍不住想学习和模仿一下狄仁杰的最强大脑,看能不能回忆起来什么细节,或是寻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不一会儿,程三刚挠着脑袋小脸偷偷微红了起来。 程三刚想起来去的路上自己一直焦躁不安,好像一直不停地在心里骂人,而回来的时候就更加尴尬了。 自己好像在马车上睡着了……而且睡的好像还挺香……什么都不记得了…… 买好马之后,程三刚和狄仁杰开始了寻找乌勒石碌的临摹复刻之路,程三刚认认真真地跟在狄仁杰的身后做起小笔记来。 每当狄仁杰认真地说出某个细节或是某条路的线索时,程三刚连忙点头道。 “恩,恩,就是这样。” “对,没错,我也记得好像就是这样。” “唔,有道理,我好像有些印象了。” “诶,我正准备说呢,唔…应该就是这条路没错。” “恩,恩,恩…” 每当狄仁杰在某个路口停下来苦思冥想的时候,程三刚也装模作样的闭上眼睛感受起来。 “三刚,你感觉到了吗?” “那一日,我们好像曾路过这里。” 程三刚听到这里连忙激动地一拍大腿,“对,就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刺啦刺啦的磨人声音,一定是那刺青店老板在磨砂。” “老狄,绝对就是这个方向没错。” “你快听听,这里就是我们曾经一起走过的路,你呼应上了吗?我呼应上了!” “老狄,你感受到呼应了吗!” 狄仁杰睁开眼睛,继而朝程三刚所指的相反方向前进过去。 “不好意思,我想起来了,应该不是那里,应该这条路才对,看到没,那边有屠户每天到了这个时候都会洗刀和磨刀。” 沉浸在遥相呼应中无法自拔的程三刚:@$x…xぐシ…… 第18章:攻陷大唐 狄仁杰和程三刚花了近三个时辰来寻找乌勒石碌的藏匿之处,可是连狄仁杰自己也没想到的是,走着走着两人竟然来到了当日和王雄交接货物的倒瓶山中。 倒瓶山属于环闭型孤山,整座山上四面无树,这座山头虽然不适合藏兵,但一定适合安营扎寨作为哨岗似的存在,它居中至高,可以环顾四周所有的动静,山腹中更是有天然的峡谷可以用来前后上下夹击敌人,狄仁杰和程三刚顺着一条窄道爬上山立足后,发现自己当日在那峡谷里交易的地方不管从哪个位置看下去都可以一览无余,程三刚顿时脸色一变道。 “老狄,你该不会是想说,当天我们在底下交易还有厮杀的时候,乌勒石碌那个老小子,就站在我们头顶上看着吧。” 狄仁杰眉头紧皱,开始在四周摸索了起来。 “没道理啊没道理。” “怎么了老狄?什么没道理?” “三刚,根据我的记忆和判断,当天马车一定是拉着我们到了倒瓶山这一块,但线索到了这里就断了,按道理来说,倒瓶山这么险的山马车是不可能爬上来的,可是那天马车却无丝毫颠簸的迹象。” “可我明明又记得,拉我们的马车的确有一段很长的上坡路,回去的时候则是下坡路,这点细节我还是能记住的。” 程三刚站在山上看了一眼四周,只见四周的青山郁郁葱葱,并没见着那座山有足够马车平稳行驶上去的山道,狄仁杰蹲在山壁前苦思冥想了起来,程三刚则是跺了跺脚,踢了块石头。 “老狄,要不我们把四周的山都走一遭?说不定那乌勒石碌的大本营就在哪座山上藏着呢。” 狄仁杰摇了摇头。 “如果一座又一座山摸索过去的话,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并且我在上山的时候确认过了,应该就是倒瓶山没错。” “为什么?” “因为山脚下的杂草间有马粪和糠草,最近长安无雨,马粪又不容易消解,那些马粪最早的应该有十来天了,最近的只有两三天不过,也就是说前几天还在倒瓶山这里驻足过,和我们接触乌勒石碌还有王雄的时间大致吻合,而糠草更是他们一不留神留下的证据,可是线索到了山脚下就断了,我没想明白我们当天是怎么坐车上山的。” 程三刚挠起头来,“难不成乌勒石碌这群突厥蛮子,还能在这倒瓶山上造出一条天路来?” 话音一落,狄仁杰立刻灵光一闪,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带着程三刚就开始下山。 两人来到了上山的小道前,四下全是光秃秃的杂草,面前则是一片石壁,狄仁杰二话不说就开始在石壁上摸索个不停,程三刚一见状当即也反应了过来,开始在山壁四周寻找机关暗道。 半柱香过去,狄仁杰几乎把面前的山壁每一寸每一角都摸了个遍,可是并没有发现哪处藏有暗门,说来也是奇怪,如果乌勒石碌真的有本事在这倒瓶山里开出一座暗道大营的话,应该很容易就能发现才对,首先这种活绝对是一个引人注目的大工程,不可能做到一点痕迹留不下,其次,倘若暗道大营开始使用之后,一定在长期时间里不断展开过大规模量的维护工作,开发不留痕迹也许真能做到,但是维护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狄仁杰又探索了一会儿,他和程三刚更是扩大了范围面,把倒瓶山山脚四周的山壁都给查了个遍,程三刚到最后更是朝着山壁刀劈斧砍不断,并且屡次搬起巨石想要把倒瓶山给砸个窟窿出来,结果却不尽人意,不管怎么折腾,这倒瓶山山基山脊十分稳固,山壁结实,没有一处空心的地方。 转眼便到了夜晚时分,两人气喘吁吁灰头土脸地坐在来时的路上,满是挫败之感。 狄仁杰开始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质疑,难不成自己错了不成? 皎洁的月光洒在大地上,微风吹过,狄仁杰看了一眼远处,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一片,他忍不住思索了起来,既然不是倒瓶山,还能是哪里呢? 难不成真如三刚所说,乌勒石碌的藏匿之处其实是在四周的哪座山上? 可倒瓶山四周起码有四座山,要是一座又一座摸索过去,先不说要耗费的精力和时间,在这期间万一打草惊蛇可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狄仁杰很明白,现在的自己就是一个追赶者,追赶着的不是乌勒石碌,也不是万象门,更不是那座掀起大唐滔天巨浪的黑色蛟龙。 而是时间,自己真正所要争取的是,是时间。 敌人在暗,自己在明,敌人显然非同小可,人力,物力,实力都很强,而且谋划许久极度小心,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如果只是为了破解谜题找到答案,那都是毫无意义的,自己真正要做的,就是赶在敌人的前面,知道他们到底想要什么,想做什么,然后再抓住他们,将他们一网打尽,这才是真正有用真正要做的事。 自己被人们称为大唐第一神探,而什么是好的神探?不仅仅是要会破案找到真凶,更要做到的是抢在凶手行凶犯案之前抓住他们,不让危险还有侵犯发展和扩大。 狄仁杰恨恨地拍了一下地板,显得有些灰心丧气。 “三刚,可能是我错了,我们今天回去吧,从别的线索开始查吧。” 程三刚喝了一口酒,看着此时一脸懊恼的狄仁杰忍不住宽心起来。 “老狄别灰心啊,我相信你的判断力,肯定没错的。” “这些龟孙子一定比我们想象的要厉害多了,而且不止一个人,说不定不止一个族群,一个门派那么简单。” 狄仁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我能感觉到,大唐即将迎来大风暴,如果我们能赶在风暴之前找到头绪,说不定可以救下很多性命的。” “可是我现在却觉得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好像,所有的线索都是无用功,我们俩就像是两个横冲直撞被绳子牵着的锅上蚂蚁。” “三刚,你知道吗,我其实并不关心朝堂之上的政事,天后提出的迁都大策我不关心,大明宫殿上一怒之下血溅王柱的事我也不关心,我关心的是长安城里的一百多万老百姓,还有大唐国荫下的无数子民。” “阴谋也好,阳谋也罢,说到底,到最后受伤最多的,还不是无辜的老百姓们?” “眼下大唐正处于盛世之际,国力富强,人民安居乐业,不好吗?” “不管出了什么乱子,挡在最前面的,不是禁卫军,不是大理寺,更不是官兵们,而是那些没办法反抗和出声的老百姓们啊!”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程三刚听到这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口酒。 “老狄,其实有句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可以跟你说说吗?” “你说。” “老狄,我真的很佩服你,很尊重你,有时候,更是很崇拜你,可是又有很多时候,我觉得你这样太累了。” “其实,你没必要这样认真的,拼命的。” “没必要的。” “有些事情,我们没办法阻止的,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恩,你讲。” 程三刚靠着大石头喝起酒来。 “当初我刚参军不久的时候,那时候我们正在跟吐蕃交兵,有一次打完了仗。” “你知道吗,那是我第一次打仗,也是第一次打胜仗。” “刚一打完,我们那个营的头就带着所有士兵冲进吐蕃的城池中,抢钱,抢粮,抢女人!” “烧杀抢掠无所不干,吐蕃城里的所有女人,哪怕是有身孕行走都不便的妇女,都没有被放过。” “我走在城里提着刀,看着自己营的兄弟一个个都像疯了一样,做着那些禽兽不如的勾当。” 程三刚说到这里,攥紧了自己的酒袋。 “四千多个兄弟,全都疯了。” “出征的时候,头告诉我们,那些都是未经教化的蛮夷,我们去征服他们,并不是真要毁灭他们,而是要让他们变成大唐的一部分,让他们变成像我们一样有文化有礼仪的人。” “可是,那天晚上,我看到的是比蛮夷更加粗鲁和邪恶的人们,毫无文化和礼仪的人们。” 程三刚说到这里眼里有泪花一闪而过。 “我尽力了,我想阻止他们,我尝试过了。” “但是他们告诉我,这是和他国外族们征战时向来的规矩,因为如果不这样,谁会来给大唐卖命呢?” “如果不这样,拿什么去给那些死去的兄弟们交代和善后呢?” “有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那双畏惧和痛苦的眼睛我始终记忆深刻,从地窖里被拖出来的时候,我就站在旁边。” “把她从地窖里拖出来的是和我一个队里的好兄弟。” “我跟我那兄弟当场就翻脸了,他最后看着我骂了一句。” “骂我是个傻子。” “然后扔下那个女孩,跟兄弟们去别处了。” 程三刚说到这里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是不是很傻?” 狄仁杰听到这里,露出了一个苦笑,眼睛里满是理解,轻轻拍了拍程三刚那结实无比的肩膀。 “从那天起我就知道了,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我们是没法去改变的。”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有时候,我们没法改变的。” 说出这句话时,狄仁杰微微呆住了,这一刻月光下的程三刚,哦不,准确说应该是程文笙,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大大咧咧霸道蛮横的小混世魔王,一点也不像是个二十多岁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热血的他了。 狄仁杰接过程三刚的酒喝了一口,苦笑道。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干上捕快这一行吗?” 程三刚轻声道,“你从没跟我讲过。” 狄仁杰的眼睛里满是恸动的信念,他一字一词地道了出声。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家乡闹过饥荒,我娘带着我流亡过一段时间。” “有一天我们路过一个闹市的街头。” “我看见一个捕快正在办案,横刀立马很是威风,就在这时,一个老百姓不小心弄脏了他的官服,然后他冲上去揪住那个老百姓抡起鞭子就是打。” “什么话都不说,不停地打,不停地打,不停地打!” “那个老百姓被打的浑身是血,遍体鳞伤。” “而你知道吗?那个老百姓非但没有反抗,而在他的眼睛里,仿佛发生的这一切,就像是天经地义一般。” “从那天起,我就发誓我要做一个捕快。” “我不是要办多少案子抓多少匪徒证明我有多厉害,而是要让全天下,不再有受委屈的老百姓!” “文笙,我现在告诉你,我们要做的,就是这样的大事。” 月光洒下,照在狄仁杰和程三刚的脸上。 不知过了多久,程三刚哈哈一笑站起身来,他满是豪情地拍着胸口说道。 “老狄,来,干活,今天我们一起攻陷大唐。” “攻陷大唐这天下里所有不义不善之人!” 第19章:密道 狄仁杰和程三刚不死心,继续在附近查探了起来,两人经过了反复的摸排,基本排除了四周存在乌勒石碌等人大营的可能性,兜兜转转之下两人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倒瓶山下。 程三刚挠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突厥人当天到底把自己两人带到哪里去了,他忍不住啐了一句,“这些突厥人难不成都是土鼠,打个地洞就消失了?” 程三刚一语惊醒梦中人,狄仁杰听到他的话立刻发出一声惊叹,“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狄仁杰开始在附近的地面上敲敲打打,许多时候更是整个人俯身趴在了地上用耳朵听了起来。 “老狄,怎么了?” “嘘…” 狄仁杰闭上耳朵认真地贴在地面感受着。 下一秒,他双眼陡然睁开射出一道精光,口中振振有词,“有声音。” “什么声音?” “水流声,水滴声。” 程三刚若有所悟,脸色一变连忙跟着狄仁杰在地面查探了起来。 终于,随着月光的照耀,两人发现了隐藏在这倒瓶山里的机关,原来之前两人的侦查方向出错了,两人一致认为乌勒石碌当日带自己去的地方应该是在山壁的某处藏有暗门然后长驱直入攀登而上的。两人不知不觉忽略了一个问题,如果说从一开始暗道就不是从山壁处开出来,而是从地底下开辟出来的呢? 狄仁杰和程三刚此时此刻站在倒瓶山脚五十米开外的地方,这里有一株巨大的老槐树,老槐树的树根处是空心的,看起来有些年月了,狄仁杰蹲在地上伸出一只手探进树洞里开始摸索了起来。 “老狄,你让开。” 程三刚忽然出声道,狄仁杰看了他一眼连忙起身,只见这程三刚在月光下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双手开始划拨起外家功夫,看模样显然是在聚气,狄仁杰清晰地看到那是无数细小的蓝芒和白珠不断的汇聚于他的身上。 额头,臂膀,双掌,腰,胯,腿,脚,不到一小会儿,程三刚的全身泛起了肉眼可见的光芒,于这一瞬,他就像是九天上下凡的武神矗立在这山川日月星辰草木间,神圣,威武,雄壮。 当程三刚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狄仁杰只看见一道白色闪光从自己面前流了过去。 “轰”! 程三刚一掌击在了这株老槐树上。 这株老槐树粗略记有四十多米高,树枝参天,树干结实粗壮,牢固无比。 程三刚一掌击完之后立刻收功抱掌,“老狄,这下你方便查探一点。” 狄仁杰一愣,抬头看了一眼这株大槐树,只见经过程三刚一掌,这大槐树虽然地动山摇落下了许多树叶与灰尘,但依旧纹丝不动扎根在原地,他不由得又看了程三刚一眼。 程三刚伸出手示意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极度自信的笑容。 狄仁杰将信将疑地走到了大槐树前蹲下了身子,他的手刚探进树洞,只不过是轻轻碰到了一点树皮而已,便听“咔嚓”一声。 树干上出现了一道裂痕。 紧接着,一道又一道蛮横的裂痕和缝隙出现,如同蛛网一般密集,比皱纹更加深刻。 自下而上,由内至外。 “咔嚓咔嚓咔嚓。” “噼啪。” “轰。” 这株不知道长了多少年的老槐树就这样轰然落地,掀起漫天的灰尘,倒在了狄仁杰的面前,看愣了他。 狄仁杰吃了一鼻子灰,程三刚则是抱着双臂在一旁嘿嘿直笑。 狄仁杰忍不住暗自咂舌,“这一掌的力量,至少该有千斤了吧,啧啧,真是可怕,要是拍在人身上…” 大槐树腰斩后狄仁杰查探起来就方便了很多,他立刻观察到树洞根部的树皮中嵌着一块打磨光滑的铁片,这铁片藏的极为隐蔽和巧妙,要不是程三刚直接一力降十会把这树给推倒了,狄仁杰还真摸不出来树里居然有这样一个东西。 铁片约莫指甲盖大小,呈古怪的卍字形状,狄仁杰把这卍字铁片握在了手心里,紧接着看了一眼四周。 他祭出一只树枝当场舞起剑法来,他使出的这套剑法当场便把程三刚给迷住了,这套剑法有一个很不起眼的名字,出手剑。 出手剑乃是古之绝学,在天下剑法当中独树一帜,此剑法由三国时期的西凉马超所创,共有十七式,以出手之迅捷,杀人之悄无声息而闻名天下。此剑法有多厉害?常人若是能够习得其三,便足矣兵不血刃以一敌十,若是能够习得其式七八,足矣勇冠三军,成虎狼之将。 只可惜朝代更迭,江山变幻,出手剑的剑法到了如今早已遗失在了世上,狄仁杰曾有幸阅过六式残谱,此时此刻,他当着程三刚的面开始耍起这套出手剑法。 狄仁杰以树枝代剑,六式出手剑只不过舞出三式而已,天地间已然是剑气闪烁,四面八方的杂草簌簌飞舞,被削掉了无数身子。 “噼啪。” 狄仁杰手中的树枝断裂开来,承受得住狄仁杰的气力,却承受不住出手剑剑意。 程三刚正看的开心,怎能容狄仁杰停下来,他连忙从马上取来长刀扔给了狄仁杰,狄仁杰长刀在手,以刀代剑,继续在四面八方的草地上挥洒了起来。 皎洁的月光下,剑气激荡澎湃,只见那密密麻麻的野草被狄仁杰的剑气一薅又一薅地连根拔起,在半空中飞舞,紧接着化为碎屑飞散在空气中。 终于,狄仁杰将大槐树周边的草地全部都清干净了,一下子整个地方看起来空旷开阔了不少。 狄仁杰飞快地在四周走动了起来,两人总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找到了这倒瓶山的机关要害。 土皮之上有一块小小的凸起,凸起的部位就像是一枚钻头顶了出来,而钻头的钻面,显然便是一个清晰的卍字型暗扣。 狄仁杰将从大槐树里找到的卍字小铁皮放入了那钻面上。 惊奇的一幕发生了,当卍字融入钻面之后,这枚之前藏在无数野草之间的不起眼钻头,忽然间就沉入了地底。 “轰隆。” 地面发出了一声响动。 狄仁杰和程三刚连忙下意识地后退三步。 稍纵过后,程三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奶奶的,这些蛮子真他妈厉害啊,在这里开这么大一个地道?” 狄仁杰和程三刚跳进了坑坑洼洼的地道里。 狄仁杰终于明白自己的判断为什么会失误了,突厥人藏在这倒瓶山里的大营,果真不是在山壁处开出来的,而是从五十米开外打通了一个巨大的地道,直接通到倒瓶山里去的。 至于自己坐着马车时可以感觉到自己在颠簸的山路上上下下了一个来回,的确没错。 究其原因,只不过是因为巨大的地道坑坑洼洼,给自己造成了错误的颠簸之感还有失重感罢了。 “滴答,滴答。” 巨大的地道内密不透风,墙面有水珠不断渗下,那幽暗昏黄的灯火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又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20章:地宫 狄仁杰和程三刚小心翼翼地走在地道里,整条地道约莫五米宽,路面从中段开始变得向上倾斜,程三刚和狄仁杰对视了一眼,充满了震惊之色,谁能想得到就在长安城外的不远处,有这样一条扎根在地下的密道。 更让两人震惊的还在后面,跟着密道在进入倒瓶山里后,随着坡度不断上升,呈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个拥有着许多房间和四通八达道路的小型地宫。 大手笔啊大手笔,狄仁杰和程三刚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了起来。 这得花多少人力,物力,还有时间才能办的到啊。 当狄仁杰和程三刚看到穿梭在道路上的突厥侍卫时连忙找地方躲了起来,两人已经察觉到自己正身处于危险之中,随时都有被发现的可能。狄仁杰和程三刚溜到了地宫正中央的大营旁,从这里向四周看去,可以清晰地看到这座地宫以大营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探出无数触手与蛛丝构建而成了一张大网。 程三刚眼睛一亮,向远处一指,狄仁杰顺势发现了位于大营后方的一间屋子,如果两人没有记错的话,当天自己两人被蒙着眼睛带到的地方,就是那里没错。 两人躲开侍卫,查探到屋内没有人后翻了进去,一进屋,程三刚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熟悉的布置他忍不住出声道:“老狄,怎么办?” “先在这里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两人做贼似地蹑手蹑脚在这屋子里翻箱倒柜起来,可惜过了许久都没有什么发现,狄仁杰在乌勒石碌床头下的暗格里倒是发现了一封书信。 这封信没有落款,整张纸上只有八个十分苍劲有力的汉字。 “韬光隐晦,见机行事。” 程三刚有点着急了,“老狄,这突厥人果真是要反了大唐啊?” “突厥和我国的关系一直以来都是一面打一面和,要说他们有在我们大唐里策反造事的阴谋,这也无可厚非,只是…“ “只是什么?” “三刚,你看这封信,你能看得出什么吗?” 程三刚把信又默读了一遍,然后咂舌道:“韬光隐晦,见机行事,这说的还不明显吗?完全就是要找机会反攻我大唐的架势啊。” “老狄,依我看,这些日子里的事情都有眉目了。” “咱们大理寺天字阁的卷宗肯定就在这地宫里某个地方藏着,还有前些日子里袭击天后的黑色蛟龙,一定也是那突厥人弄出来的把戏,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的阴谋!” “咱们现在赶快找机会出去,然后上报朝廷,让朝廷带兵马来把这里给抄了,全抓起来,一切就水落石出大功告成了!” 狄仁杰捏着信眉头紧皱,低声说道。 “你再看看这封信。” “不要看纸,看信封。” 程三刚有点不耐烦地叫了起来,“看信封干嘛?” “这信封有什么问题吗?” 程三刚瞥了一眼,怎么都没看出来这信封和一般的信封有什么不一样。 就在这时两人只听到过道外传来了侍卫的脚步声,狄仁杰和程三刚连忙躲在了门后,狄仁杰默默地将这封没有落款的信收进了衣内。 门外有两个侍卫交谈了起来,声音之中满是急切。 “你在这里发什么愣呢?还不赶紧遵照大人吩咐将屋子收拾干净,明天我们就要撤出这里了,屋里的东西你都收拾好没?” “收拾好了,乌勒大人的房间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了。” 听到这里狄仁杰和程三刚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突厥人竟然准备撤离了,难怪自己两人在房间里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这些突厥人,哦不,应该是乌勒石碌,果然狡猾无比嗅觉灵敏,长安城昨天夜里才下发了对他的抓捕令,今天就开始展开工作准备避风头了。 还好狄仁杰和程三刚今天找到了这里,如果再晚一天的话,等突厥人撤离了这里再将这里封闭起来的话,那可真就什么都找不到了。 就在这时,窗户外的不远方响起了一声高亢的呐喊。 “有人溜进来了!大家小心!” 这一声响起之后狄仁杰和程三刚顿时脸色一变,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了。 狄仁杰和程三刚躲在屋子里,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又一阵希希嗖嗖的声音,脚步不断,到处都是突厥人在大喊大叫,还有兵器碰撞摩擦,铁链摇摆的声音不断传来。 “多摩雄,你带一队速度烧了我们的东西。” “颂珀,你带一队找到入侵者,来多少,杀多少!” 这地宫里的突厥人执行力极为强大,发令者的声音刚一落下,狄仁杰和程三刚隔着窗户也能听到外面人烧东西的声音,更是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火光正在不断升腾着。 随着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狄仁杰和程三刚所躲藏的屋子终于迎来了突厥人马的搜查。 带队搜查的男人名叫颂珀,此人生得浓眉大眼,孔武有力,一身肌肉看起来如烛龙般充满着力量,深深的眼窝下那一双棕色的眸子里写满了警惕与杀意。 他手持一杆黑金战斧,脑后绑着一条粗壮结实的辫子,来到门前停住脚步后做了一个“停”的手势。 同为武道中人,颂珀显然察觉到了乌勒石碌的房间里存在着异样。 他一只手攥紧了拳头,另一只手抓紧了战斧,紧接着侧着耳朵在门外听了起来。 一秒钟过去了,两秒钟过去了,当第三秒钟走动时,颂珀的脸色狰狞一变,抡起寒芒闪烁的战斧就要朝着这好看的雕花岚门劈下去之时。 “轰!” 黑压压的一大团东西从屋内率先冲了出来,直撞到颂珀的身上,巨大的冲击力将连同他站在一起的小兵全部撞翻在地,颂珀本人更是被撞的眼冒金星鼻子淌血。 所有人心里第一时间都忍不住在心里下意识叫道。 “这是什么东西?” “屋里有头熊?!” 横空一撞的自然当是在屋内躲藏已久的程三刚。 冲出门外的他与狄仁杰二话不说就朝着来时的路跑了过去。 “他们在那!” “抓住他们!” 地宫里顿时响起一阵又一阵惊叫声。 狄仁杰抬头一看,四面八方一个又一个全副武装的突厥人杀了过来,拦住了自己和程三刚的去路。 程三刚祭出自己按耐已久的赤虹斧,眉头一横。 “老狄,老规矩,你打东和北,我打西与南,杀出去!” “好!” 第21章:地宫激战 手持赤虹斧的程三刚往地宫里的吊桥上一站,真如一尊战神下凡了一般,凡是冲杀上来的突厥侍卫没有一个能够近身的。 “叮!”,一个突厥人的胡刀直接被程三刚给劈成两半,连刀带人给掀飞了出去。 “杀。”又一个突厥人身轻如燕,脚踏吊桥横空飞来,以擒虎之态使出一爪朝程三刚的天灵盖拍了下去,程三刚只是一声冷哼嘴角一横,一记步法错开身位,紧接着凌空一臂直接将这个“飞贼”给打的口吐鲜血,如同一只折了翅膀的小鸡一般掉了下去。 紧接着,七八个突厥人布下天罗地网,横空撒下了布满剧毒和利器的大网,没想到却被程三刚直接抓住一角,仿佛他根本不怕那些利刃一般,任凭手掌被割伤血流不止,抓住大网就是一扯。 “哗啦啦。”撒网的突厥人众被程三刚一人之力拉扯地摔倒在地,七零八落,其中三个人突厥人似乎狠下心来要跟程三刚斗到底,程三刚眉头一拧,一声暴喝从口中炸响,直接拽住网子将这三人从吊桥上全部甩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不约而同地响了起来。 程三刚越战越勇,越打越起劲,到了后来,从四面八方冲上来的突厥侍卫们居然没有一个敢上前一步,都是怯生生地和程三刚对峙着,程三刚随便一个动作就吓得他们互相紧挨着后退连连,看到这幅画面程三刚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程三刚就这样压迫着一批又一批突厥人开始强行过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而负责另外两个方位敌人的狄仁杰也是在不停地激战着,相比于程三刚的刚强勇猛和战无不胜,狄仁杰的打斗看起来观赏性就要强很多,处处都透着一股灵动和巧劲,炫目之极。 狄仁杰先是以一招内家绝学“七叶蔽目”打向迎面而来的五个突厥杀手。 突厥杀手只见他如同磐石般扎根于原地,双掌轻划,口中吐出真言:“气化于行,行化为神,神化为虚。”“七叶蔽目。” “呼。”双掌随着真言的念出拍出,地宫中陡然刮起了一阵旋风,吹起阵阵迷沙刮花了突厥杀手们的眼睛。 这五个突厥杀手在伸出双臂遮挡了片刻后,发现这阵旋风似乎没什么杀伤力,紧接着连忙拍了拍身上的灰继续向狄仁杰冲杀起来,可刚冲到一半离狄仁杰还有十米之远,不约而同都是一愣,只见面前的狄仁杰微笑着从身后拎出来了五把铁器。 只见这五把铁器分别便是这五个杀手的,匕、钻、刀、剑、刺。 “哗啦啦。” 当狄仁杰把他们的兵器扔在脚下的时候,他们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不可思议。 五人相互看了一眼,一咬牙继续狄仁杰冲杀过来,狄仁杰见状微微一笑,又是两掌呼出,带出一阵旋风。 这五人捂住眼睛口鼻躲过旋风之后,连忙在自己身上摸了起来,生怕身上什么东西被狄仁杰又给摘走了。 其中一个突厥杀手冷哼了一声,“雕虫小技。” 就当他前脚发出不屑的时候,后脚才啥察觉到不对劲,他感觉自己的脑袋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凉飕飕的,忍不住伸手一摸。 也就是这一摸,这个突厥杀手当场变了脸,先是从黄脸变成了黑脸,紧接着从黑脸变成红脸,最后干脆憋紧了气整张脸都成了紫青色。 他以突厥语大吼出声,“我的头发!” 原来,狄仁杰这一次没有拿走他的兵器,而是拿走了他的披肩长发,从一个阳刚的青年汉子瞬间变成了秃瓢丑男! 再一定睛,我滴乖乖,自己的同伙有的被拿走了头发,有的被拿走了裤腰带裤子掉了下来,还有一个,则是被狄仁杰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摘走了全身衣服,成了一个果男站在原地! 狄仁杰微微一笑,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再冲上来了,这五个突厥杀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紧接着发出一阵又一阵粗鲁的大骂声,用突厥语叽里呱啦嚷了半天。 那个全身一丝不挂的果男捂着自己的下体涨红了脸,最先跑开,其他的四个人见状也都是败下阵去。 狄仁杰看着他们正值分神之际,忽然就感觉背心一凉,连忙下意识地一闪。 “撕拉。”“嗡…” 两把带着铁索的鸳鸯钺在半空中呼啸而过,将狄仁杰的左臂划出了一道血口。 使这铁索鸳鸯钺的是一个画着极重眼线的高瘦突厥人。 不管是看脸还是看身子,这个突厥人都给人一种难辨阴阳之感,像男人,又像女人。 从性征上来看,此人应该是个女儿身,个子高,腰细,胸部有隆起,但是看她的面目,极短的头发,极重的眼线,加上脸上还画着褐红色的指线妆,嘴唇上更有一撇八字胡,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平头汉子。 这个家伙划伤狄仁杰后发出一声声冷笑,听起来阴阳怪气。 “你的衣服很好看。” 狄仁杰眉头一皱,只见这突厥人“嗖”地又掷出了他(她)的铁索鸳鸯钺。 狄仁杰是第一次见到世上有人竟使出这等兵器,真可谓是变幻莫测,凶险之极。 这铁索鸳鸯钺每一招都阴狠歹毒无比,可远程攻杀,又随时能以铁索缚人,狄仁杰想要借力打力制住这鸳鸯钺,但是没想到那突厥人比自己更快,仿佛早已看穿了自己的想法一般,赶在自己动作之前一收铁索。 “哗啦。” 其中一只鸳鸯钺迅速地缠住了狄仁杰的胳膊,而另一只鸳鸯钺则是被突厥人收在手中,紧接着化远兵为近戈跟狄仁杰贴身搏杀了起来。 交手不到五个回合,自己的身上便见红了三处,狄仁杰咬着牙开始和此人激战了起来。 “好厉害!” 狄仁杰下意识在心中想到。 这等兵器招数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又阴又狠,快到极致,最可怕的在于它的千变万化,狄仁杰一直见招拆招,人家则一直遇招换招。 在交手近三十个回合后,狄仁杰终于发现了这铁索鸳鸯钺的破绽。 狄仁杰先是以身法拉开五个身位的距离,紧接着任凭着其中一只鸳鸯钺将自己的左臂束缚住,同一时间,狄仁杰以一颗石子化作暗器击向那人面门,那人刚抬手一挡,狄仁杰立刻使出一招擒拿术,“见龙卸甲”。 突厥人先是冷笑一声,紧接着则是一愣。 原来,狄仁杰这见龙卸甲擒拿之术,并没有犯险冲着他本人而去,而是在吃了好几次亏之后擒住了他的一只铁索鸳鸯钺。 突厥人顿时脸色剧变了起来,因为他发现狄仁杰竟然不跟自己正面交手了,接下来不管自己怎么出招,狄仁杰都会死死地擒住自己的一只鸳鸯钺来做角力,放了这一只,擒住那一只。 而自己在其中一只被死死扣住展开拉扯战之后,拿狄仁杰毫无办法不说,并且首尾不能相顾,狄仁杰趁着一个又一个间歇不断地朝自己发起攻击,不到十个回合,这突厥人便呈现出筋疲力竭之态,被狄仁杰打伤了身上好多处。 “放手吧,你的招数已经被我看穿了。” 狄仁杰冲着他说道。 “呸,你这该死的汉人!” 当他发出声音之后,狄仁杰才意识到这家伙竟然是个有着女儿身的男人。 狄仁杰一边攻杀一边开起口来。 “鸳鸯钺本为近身短兵中的一种,讲究一个凶狠快准,今日被你改成了这样,虽然相较原本多了许多变化让人防不胜防,但却也失去了鸳鸯钺本身的真谛,终究是落了下乘。” 这突厥人听到狄仁杰的点评之后更加的恼羞成怒起来,他忽然毫无章法破洞百出地携鸳鸯钺想要冲上来将狄仁杰刺杀。 狄仁杰怎会给他机会,一掌便将他当场击飞出十米之远,更是在半空中挣断了鸳鸯钺上的铁索,这难辨雌雄的突厥人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喘着粗气,再也动弹不得。 狄仁杰这里刚一收手,一转身,眉头又皱了起来,地宫里的突厥侍卫太多了,这一回是接近三十个突厥侍卫从东北方向朝自己冲了过来。 狄仁杰迅速地捡起一把胡刀准备作战,但是他猛地眼睛一转,看了一眼四周的地势地形,紧接着计上心来。 这一次,他没有与这三十多个突厥侍卫激战,而是一跃而起,对准地宫中的那些索索链链砍了起来。 这地宫本来就是一层又一层挖出来的,到处都是吊桥和索道搭建在空中,狄仁杰飞起来对准那些要害之处“叮叮当当”就是一阵狂劈乱砍。 “哗啦。” “轰隆。” 刀断楼塌。 巨大的地宫开始发出一阵阵咆哮和颤抖,许多搭建在半空中的屋宅和石基开始炸裂和崩坏。 看到这一幕,地宫里的突厥人顿时都发出一阵阵惊恐的叫声。 石头和灰尘簌簌落下,大火在燃烧。 “轰…” 这座埋在地下,藏于大山中的秘密地宫终究开始崩溃了。 第22章:地宫陷落 地宫陷落以后狄仁杰与程三刚夺路而逃,当两人即将冲到密道前的时候,之前与乌勒石碌打交道时见过的那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个突厥人带着手下拦在了面前。 显然这两个家伙是乌勒石碌的左右手没错了,矮胖如弥勒佛般圆润富有商人气质的家伙叫做多摩雄,而那个与程三刚交过手落败的扎鞭高个子则叫做颂珀。 颂珀的眼睛里看向程三刚满是怒火,“我就知道是你们两个!” 程三刚轻蔑一笑,“哎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手下败将,怎么,上次见你还用刀来着,今天就改换门庭用斧了?” “是不是上次被我打败之后痛定思痛觉得斧头更厉害些?” “你想学斧法来找我啊,我跟你讲,世人要是知道你拜了我程某人为师,说出去不丢人,光彩。” 颂珀看着自己手里的黑金战斧,一想到第一次照面时被程三刚打到吐血,再看着此时此刻程三刚嘚瑟的模样,他顺时气到面部都扭曲了,直接把那黑金战斧往地上一摔,然后从身后的侍卫手中抢来了一把大马刀。 “我就知道你们俩没安好心,什么跑马商人?说,你们俩到底是谁!” 颂珀转眼露出一抹邪笑,“不管你们俩到底是谁都没关系了,今天你们既然敢进来,就别想着出去了,留在这里给我们死去的兄弟陪葬吧。” 话音一落,颂珀提刀便与程三刚激战了起来。 摇摇欲坠的地宫里到处都是惨叫声,大火越来越澎湃,眼看已经快要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狄仁杰两人却被颂珀多摩雄等人纠缠在了这里。 颂珀与程三刚交起手来,而那多摩雄则是直扑狄仁杰而来。 狄仁杰先前见识这胖子出手,此人比起颂珀来只高不低,这家伙左手握有一串佛珠,即便是出手时佛珠仍旧紧攥于手心,不论是身法还是拳法都堪当是所向披靡,狄仁杰与其交手不过十个回合,心中便大吃一惊忍不住暗道一声,“四象拳、六合掌、七路腿,好厉害!” 此三法都是许久未见的遗世绝学,此时尽出于这多摩雄一人之手,且观其力姿,绝非皮毛功夫那么简单,饶是狄仁杰身经百战胸中所学无数,依旧被多摩雄给逼的连退十几步,差点被地宫里塌落的巨石给砸的当场殒命在此。 “阁下莫不是师出少林?”狄仁杰忍不住出声问道。 多摩雄再使出一招超凡入圣的烈火掌,直将一块千斤巨石当场轰碎,狄仁杰只不过是被余力波及,当场给震到吐出一口红血,耳边发出“嗡鸣”的失聪声。 多摩雄不怒不悲不笑,只是冷冷出声道:“当年太宗李世民封昙宗大师为大将军,封予少林寺‘天下第一名刹’的称号,是太宗错了。” 狄仁杰闻言一怔,只听他继续说道,“要论天下武学,少林是第一没错,但要论天下第一,当乃我师祖志坚不可。” “我师祖志坚大师当初不过是说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便被太宗冷眼相待,后来被逼的不得不离开少林寺,远走吐蕃,我告诉你,我多摩雄不是师从少林,而是师从天龙。” “你可记好了,未来世人便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名刹!” 狄仁杰眉头一皱,不曾想到这多摩雄居然与少林寺还有着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渊源,且从他口中提到的天龙二字,不禁让人浮想联翩,难辨究竟。 狄仁杰头疼不已,这多摩雄绝对当得上‘大武夫’三个字,实力之强绝让狄仁杰难以招架,每一拳每一脚都带着深厚绵长的元力,轻则开壁碎石,重则横穿数十米。 相较之下,程三刚那头倒是打的轻松许多,颂珀被程三刚耍的团团转,不论他使出什么招数,程三刚都可以轻易化解,只见颂珀到最后忍不住一声怒吼,横空一刀劈出全身元力,一头苍髯猛虎当空扑出,伴随着山呼海啸的塌陷巨石,场面看起来骇人之极。 说起来,这乌勒石碌的左右手之一颂珀绝对是强者,若是寻常高手此时见了这几乎化为实质的苍髯猛虎,定然被吓得浑身僵硬不知所措,即便心神不动,也要被这一击打碎毕生功力。但程三刚是什么人?他可是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高手,战场上的百人斩,“千人敌”,混世魔王程咬金后人,‘大武夫’中的‘大武夫’! 程三刚神色一紧,腰腹收力跟着深提一口气,看着当空扑下的苍髯猛虎不躲也不避,而是以一骑当千之姿,万夫不当之态,使那赤虹斧迎面而上,来了一个硬碰硬! “轰!” 同样是集全身之力的一击,三眨眼后,颂珀的苍髯猛虎,碎了。 如同镜花水月般碎裂无声,跌落人间。 “噗。” 颂珀整个人口吐鲜血横飞数十米之远。 而程三刚则是倒退两步而已,收赤虹斧于臂下间,虎口崩开,血流不止。 “你很强,但不是我的对手。” 程三刚看着倒在地上的颂珀吐出一句话。 程三刚一收气,便看到了狄仁杰苦战不下的模样,他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口和疼痛,挥舞着赤虹斧如入无人之境,连劈数十个突厥侍卫,吓的在场的突厥人求饶四散,紧跟着杀向多摩雄,与狄仁杰合兵一处。 多摩雄一遇到程三刚,当场脸色大变,他是知晓程三刚的本事的,他看了一眼远处奄奄一息的颂珀,眼中透出一股无与伦比的怒意,发出一声咆哮“啊”,也不管自己能不能打得过狄仁杰和程三刚,只战不停,只进不退起来。 有了程三刚的相助狄仁杰压力大减,多摩雄反倒是头皮发麻起来,程三刚的战斗力在他看来简直是闻所未闻,程三刚究竟强到了什么份上呢? 面对多摩雄的攻伐,狄仁杰一身武学,满腹的招式,同时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也只不过能做到勉强招架而已,而程三刚简直打破了寻常高手对决的范畴。 五个字,一力降十会。 程三刚一斧劈下去,管他什么四象拳六合掌七路腿,统统都得靠边站,不让?那就是以卵击石,螳臂当车。 不到十个回合过去,多摩雄从一开始的冷酷自信变为了羞怒痛苦。 他的内心简直如同一口热锅般沸腾。 “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怪物…” 多摩雄连连败退后忍不住朝狄仁杰和程三刚怒吼了一声。 “你们俩,到底是什么人?” 程三刚微微一笑,“放弃抵抗吧,跟我们去了官府不就知道了。” 多摩雄先是一愣,紧接着再次冷笑了起来。 “就凭你们两个有点本事的汉人,也想扳倒我们?” “做梦!” 他刚说完这句话,远处的颂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起来了,浑身是血的颂珀冲到了几人面前。 颂珀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一只伤痕累累濒临死亡的丧家犬,可这只丧家犬的身上此刻挂满了火药袋与开山雷。 狄仁杰和程三刚看到这一幕都是心头一震,只见那颂珀大声怒吼道。 “阿雄,你先走,这里我来断后!” 听到这句话的多摩雄先是一愣,紧接着脸上露出一幅痛苦的表情,转眼便朝密道的方向飞驰而去。 狄仁杰和程三刚预感到大事不好正要跟着逃出去,却被这颂珀拦在了面前。 “轰隆”! 地宫眼看就要彻底陷落了,到处都是汪洋大火,其中充斥着无数突厥人的惨叫声。 颂珀将手中提着的一串开山雷扔向了密道的方向,将密道给炸碎,来时的路被巨石彻底封死。 颂珀显然是要和地宫同生共死,要和狄仁杰二人玉石俱焚,他露出一个惨笑。 “你们这些卑劣的汉人,总有一天,你们将会匍匐在草原大地上,颔首称臣!” “啊!” 狄仁杰和程三刚脸色大变,连忙朝身后方向飞逃而去。 “轰隆,轰隆。” 地宫开始彻底陷落,整座倒瓶山都开始崩塌了。 逃出地宫的多摩雄骑着一匹马停留在路面远方,他眼睁睁倒瓶山随着惊天巨响被夷为平地,再看着万千滚落的轰隆巨石到最后化为安静的断壁残垣。 灰尘漫天,余烟袅袅,多摩雄眸光一闪,眉头一皱,紧跟着一咬牙。 夺路而去。 第23章:大明宫讯 大明宫殿是当今大唐天下,哦不,应该是彼时整个世界上最辉煌的宫殿,没有之一。 大明宫坐落于高势之处,俯瞰着整个长安城内的百万子民,它就像是一座精致的凤凰,每个天亮的时候等待百鸟朝凤,每个傍晚等待着星月相邀。 狄仁杰依稀记得年轻时第一次从皇宫正门走到大明宫殿前走了很久很久,就好像这条路永远走不完似的,怎么会有这么一尘不染的马路,这么巍峨的墙,这么多座让人分不清楚究竟是为何用的高楼亭台。 那时领着他走进大明宫殿的那位老太监,一边走一边对他说道。 “嘻嘻,狄大人,你是不是在想?从宫门外走到这里到底要多久?” 那一年的狄仁杰心有青涩,虽未出声回应,却早已点头称是。 老太监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大明宫殿屋檐上的戏珠金龙,若有所思道,“我年轻刚进宫时也是这么想的,可等我真的走到这里时,已经是风中残烛,走了四十五年之久了。” 程三刚看了一眼此时此刻愣在宫门外的狄仁杰出声道,“老狄,你在发什么愣呢?” 两鬓间有白发的狄仁杰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身边的程三刚说,“没什么。” 两人走在皇宫里,鸦雀无声。 当狄仁杰走到大明宫殿前的石阶上时,一个满头白发面皮上长满老年斑的老太监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看得出来,他坐在石阶上已经等候多时了。 太监,还是那个太监,只是今天看起来更加老了,老到整个身子都在发颤,更见他张开嗓子。 “狄大人,好久不见吶。” “老身这把烂骨头也不知道还能撑多少个时辰,今日不能去宫门外迎接狄大人两位,还望恕罪。” 狄仁杰看了一眼他微微一笑作礼道,“无妨,不劳刘公公。” 老太监话罢拉起狄仁杰的手开始领着他一步步走向大明宫殿,这一幕让狄仁杰再次想起了当初,那会儿刚进宫的时候,刘公公也是这样拉着自己的手走了许久。 程三刚跟在狄仁杰和刘公公的身后,一言不发,只是左顾右盼。 当狄仁杰走到大明宫殿的屋檐下时,刘公公用那尖锐又沧桑的音色对他再说道,“狄大人,我已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咯,大唐的美景我是看不了多少天了。” “您还年轻,以后有的是大把作为的日子。” “当初,你第一次进宫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也许不是这皇宫里来的次数最多的人,但一定会是走的最快的那个人。” 狄仁杰闻言微微一愣,只见刘公公末了一脸的刀剑风霜,意味深长道。 “狄大人,你得好好活着,好好活着,才能大有作为。” “而在这皇宫里,走得快慢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走对路咯。” 说完这句话,刘公公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狄仁杰看了一眼程三刚,两人走进了大明宫殿里。 这是程三刚第一次走进大明宫殿,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此刻心里也有些紧张,他认真地跟在狄仁杰的身后,跪拜,行礼,请安。 再抬起头来时,程三刚看清了整个波澜壮阔的大明宫殿,不学有术的他心中自然而然冒出两个字,“高贵。” 大明宫殿里此时没有一个宫女,也没有一个侍卫。 独独只有四人。 正中坐在那龙椅上的人是当今大唐的正统天子,唐中宗李显。 而坐在中宗旁的显然是当初与高宗李冶并驾齐驱的大唐圣后,也就是今时今日的皇太后,武则天。 而另外两个人则是毕恭毕敬地站在台下,一个是狄仁杰的老相识诸葛恭居,一个是之前不久才打过交道的刑部尚书裴大人。 “狄爱卿,程将军,快请上来,朕早已盼你们二位多时了!” 狄仁杰和程三刚听到皇上的话连忙走到了皇椅跟前。 “两位都是我大唐忠心耿耿的能臣干将,你们的大名和事迹我早已略有耳闻,今天叫你们前来不为别的,而是为了这阵子你们主动帮朝廷剿灭贼子祸乱的事情。” “来人啊。” 说完这句话,皇帝李显立刻派人端出了许多金银珠宝要赏赐给狄仁杰和程三刚。 狄仁杰和程三刚连忙行礼感恩起来,只听那李显继续出声道。 “听裴大人说,你们于昨日在倒瓶山里发现了那突厥贼子的秘密基地?且将那贼子的老窝成功捣毁?” “回皇上,没错。” “我还听诸葛大人说,狄爱卿您一腔热血,满身本领,前不久刚一回到长安城,就主动要帮大理寺办案破案,势要追回丢失的卷宗?” “回皇上,确有此事。” 李显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喜悦之意,“好好好,我大唐能有狄爱卿和程将军这样的能臣干将,是我大唐的福份啊!狄大人,你快讲讲看,昨日你们是如何找到那突厥贼子的老窝,又是如何捣毁那里,怎么逃出来的?” 狄仁杰和程三刚对视了一眼,清了清嗓子,开始一五一十地陈述起两人追踪乌勒石碌的经过。 原来,在突厥人颂珀引爆火药和开山雷炸毁密道的时候,眼看就要跟他同归于尽一起埋葬在地下的时候,狄仁杰灵光一闪而过,猛然想到之前和程三刚交流过程中的一句话。 “老狄,你的意思是,我们当日和万象门王雄交易的时候,那乌勒石碌很有可能就在倒瓶山上窥望着全程?” 一想到这一点,狄仁杰拉着程三刚开始在崩塌陷落的地宫里狂奔,两人顺着吊桥和索道顶着生命危险不断地向上攀爬,果不其然,就在地宫彻底崩塌的前一秒,狄仁杰两人找到了一个通往山壁外的暗门爬了出去,没有被埋在里面。 狄仁杰和程三刚在九死一生后,立刻回到了长安城里将突厥人秘密基地的事情上报到了朝廷,于是就有了此时此刻大明宫殿里的这一幕。 当狄仁杰讲完全程后,皇上脸色一冷,“这些该死的突厥贼子,早就知道他们不安分,没想到他们竟然有如此野心,简直是反了天了!这次若不是被狄爱卿你及时发现,我大唐不知还要被他们欺瞒多久,以后还会干出什么祸害天下的事情来,朕已经拟旨,下令将整个长安城里的所有突厥人都抓起来严刑拷问,并且凡是在大唐境内的所有胡人从今天起一律严密审查。” “只要是有半点异止的突厥蛮子,格杀勿论!” “朕要让这些胡人知道,大唐的天下不是他们可以染指的。” 说到这里,李显一拍龙案,眸光冷酷,“宁错杀一万,不放过半个!” 狄仁杰听到这句话心里一个激灵,正准备开口说话,只见圣后武氏先出声道。 “皇上,这样恐怕不好吧。” “不说大唐各地,光是长安城内的胡人就有五万不止,若是造成太大的杀戮,恐怕会生出大乱啊,我们和突厥的关系才刚刚进入柔和期,万一要是激起战事,那可就不是这点小麻烦了。” 李显听到武氏的话后立刻转身叫道。 “母后,儿臣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先不说这突厥蛮子的图谋不轨,就说前些日子里蛟龙弄舟之事,肯定也是这些突厥贼子搞出的事端,母后您忘了吗?那天您差点就被奸人害死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干不出来的?母后能忍,儿臣忍不了!儿臣发誓一定要将这些未经教化的蛮子在楼门下全部斩首,以儆效尤!”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李显激动到了极点,恨不得把龙案都给掀了,狄仁杰等人低着头站在台下不敢出声,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武氏又开口了,“儿啊,杀长安城里的几万胡人简单,但是北方草原上的战马和胡刀却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杀的,我大唐如今之计,当以发展为主,不宜征战。” “母后,您的意思是?” “该敬猴的鸡自然是要杀的,但是如果一次性把鸡杀光了,猴子们还会敬吗?而是会群起而攻之,会联合起来暴走和报复,明白吗?” 李显听到这番话,眼睛里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光彩道,“母后教育的是,是儿臣气糊涂了。” “母后,您说怎样做就怎样做,一切事宜我都听您的。” 武氏听到这句话先是顿了许久,紧接着以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狄仁杰说。 “狄爱卿,程将军,你们的忠肝义胆皇上早有所知,我也是如雷贯耳,狄爱卿啊,你之前也是做过官的,更是当过大理寺卿,号称大唐第一神探,现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你们可有意向为官一任,继续为朝廷做事,造福百姓?” 狄仁杰听到这句话瞄了一眼诸葛恭居和裴大人,随后看了一眼程三刚,他想了想说道。 “谢皇上皇太后恩宠,能够造福百姓为朝廷效力是在下此生目标与大幸,草民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早年时因为办案查案受创太多的缘故,草民的身体如今已经快支撑不住了,恐怕,恐怕有心无力啊…” 不等武氏和李显开口,狄仁杰连忙继续出声道。 “不瞒圣上说,草民如今的身体犹如那枯木败花,随时都有可能不堪重负而彻底殒命。” “草民斗胆向圣上直言,如今的草民实在是有心无力,如果真要为官一任的话,草民只怕会辜负了圣上了,但是请圣上放心,草民现在只要一天不死,就一定会为朝廷效力,发挥自己最后一点余热。” 武氏听到这里先是脸色微微一滞,紧接着嘴角轻轻一抽,眸光有色。 “哦?” 狄仁杰躬身继续开口道:“查案之事,狄仁杰一定会竭尽全力相助于诸葛大人,至于做官,请圣上容在下不得受命,谢过了!” “狄爱卿真不愧是大唐第一神探,如此忠贞之心,日月可鉴,大唐之光啊!” 李显一脸的赞美与欣赏之意起身相迎,似乎因为有些激动,他一不小心把龙案上的纸笔都给撞翻了。 狄仁杰被李显缓缓地扶了起来。 李显口中不断开始夸奖和称赞起狄仁杰,并且不停地劝说狄仁杰做官。 “狄爱卿,你就听母后与朕一言吧,你这样的忠臣能臣若是不能为官一任,那可是百姓们的损失啊,唉,这真是叫朕痛心疾首啊…” “来人啊,快传御医,为狄大人看病,快,朕还要再赏!” 狄仁杰连忙推辞和感谢了起来。 就在一番推诿之后李显坐回到了龙椅之上,狄仁杰则是看到地上散落的纸笔连忙走上前去捡了起来。捡起纸笔的那一刻,狄仁杰只感觉自己犹如被天雷击中了一般整个身子一颤,紧接着迅速恢复原样不露神色,将其归还于龙案之上。 恍惚之间,狄仁杰呆住了,仿佛再也听不到四面八方任何声音。 当他再回过神来时,只听到武氏的声音对自己说道。 “既然狄爱卿话已至此,那就随狄爱卿的意思吧,狄爱卿,从今日起,我与皇上决定特赐你假钺金符一枚,你虽不为官,但依旧可以从大理寺行事,今日起协同诸葛大人侦办案件,同时大理寺人马也可随你调动,你与诸葛大人一定要互相帮助,为朝廷效力才是。” “并且假钺金符在手,从今天起,谁也不能干预你办案,不论是大理寺还是刑部,都不能主动干预你,你可以依自己的心意行事,但是会受到诸葛大人和裴大人的监督,这印符随时也可能会被朝廷收回。” “你可明白?” “在下明白。” “哦对了,诸葛大人,你没意见吧。” 诸葛恭居闻言连忙回答说没意见,话罢深深地看了狄仁杰一眼。 武氏:“狄仁杰,你可不要辜负了朝廷的一番心意啊。” 狄仁杰:“草民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紧接着皇上也将程三刚进行了封赏,在此特赐他“护安将军”一虚职,听命于狄仁杰,协同办案。 就在狄仁杰两人正欲退下的时候,李显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住了狄仁杰问道,“对了,昨日你在倒瓶山那地宫里可曾有过什么发现?” 听到这句话,程三刚第一个反应过来,正准备把狄仁杰发现的那封写有“韬光隐晦,见机行事”八个大字的不明信封汇报一下,却被狄仁杰抢先使了一个眼色跟着开口道。 “回皇上,昨日我与程将军在那地宫里只顾与突厥人周旋去了,遗憾的是没有发现什么要害信息。” 李显听到这句话先是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夸奖了一句狄仁杰和程三刚的英勇,转向刑部尚书裴大人说命令他尽快将倒瓶山挖开一定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贼子和蛛丝马迹。 程三刚走在皇城里,一路上美滋滋地嘀咕着“护安将军”这四个字。 而他并没注意的是,此时一同走在旁边昨日在倒瓶山地宫里哪怕处境再凶险都没有惊慌心虚过的狄仁杰,今日不过是在大明宫殿里呆了不到半个时辰一路出来,背心已经全部汗湿了。 第24章:大江府 狄仁杰和程三刚在长安城里休息了一天,中午的时候去了一趟倒瓶山,到达倒瓶山的时候无数劳力和士卒正在搬运着石块发掘,这里现在完全就是一片巨大的废墟,听工工作头说今天早上的时候已经发现了好几具突厥人的尸体,并且开辟出了很多断桥和屋宅的碎片,按照当前的效率,预计傍晚时分就能将埋在上面的大部分石块全部挪开让地宫重见天日。 狄仁杰和程三刚在长安城里泡了个全身通透舒畅的药香浴,紧跟着去花满楼喝了壶上好的南海冬茶,听听小曲,聊聊碎事,忙活了这么些天难得惬意一回,待到下午吃过饭后两人这才悠悠地前往倒瓶山查探情况。 两人刚一到倒瓶山,只看见这里的劳力和士卒相较于昨天和今天骤减了许多,也不知道是去吃饭还是回家了,留在这里的忽然多出了许多生面孔,狄仁杰起先没有在意,但是跟着爬上废墟一看忍不住眉头一皱,不过小半天的时间,倒瓶山显然已经被扫荡的差不多了,他连忙抓住这里的一个工头问倒瓶山里地宫中的东西呢?怎么只剩下了一些屋宅边角料或门板之类的东西却不见任何一个突厥人的尸体,也没见到什么突厥人留下的要害之物。被抓住的工头摇了摇头说道今天下午所有挖掘出来的东西都第一时间被大江府的人拿走了。 “大江府?怎么会是他们?” “回禀狄大人,本来所有挖出来的东西都是要经过审查然后上交给刑部和大理寺的,但是今天中午突然来了一群自称是大江府的人,带有御赐的假尺兵符,直接从刑部和大理寺人的手里接管了这里。” “其他的小的就不知道了。” “哦对了,带人前来交接事务的是一个年轻的银甲姑娘,那姑娘看起来可厉害啦,看起来大理寺的诸葛大人和刑部裴大人都拿她没办法呢。” 狄仁杰听到这里站在原地眉头微皱思索了起来,程三刚有些不解朝他询问起有关大江府的事情。 “三刚,这大江府是我朝很特殊的一个机构。” “哦?怎么说?” “你也知道,我大唐的执法保安机构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刑部,刑部主要管的是普通民事治安还有一般刑侦案件。而大理寺则负责更多的疑难复杂案件,其中比如说职务犯罪,诸如贪赃枉法,玩忽职守,谋杀,放火,奸细间谍,叛国等。” “而这大江府,则是负责处理一些无法用正常逻辑解释的案件或神秘事件,多与奇人异士妖魔鬼怪或是宗教信仰类有关。” “老狄?大唐竟然还有这样一个组织?我以前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你自然是没听说过的,这大江府准确的来说根本不在朝廷管辖范围内,而是隶属于皇帝,全天下里只对皇权负责,平常人是根本见不到的,很是神秘,我以前只听说过,但是从来都没有见过。” “只对皇权负责?什么意思?” “三刚,我就简单点跟你说吧,大江府是在太宗李世民手上建立的,当初太宗南征北战的过程中,他发掘和调动了许多江湖异士为助力来争夺天下,据说其中不乏很多魑魅魍魉邪魔外道,太宗手腕极强,他当初的物尽其才,人尽其用,唯才是举等做法你肯定也是有听说过的,就比方说科举制度就是在太宗的手里发扬鹃起的。话说回来,这大江府最初设立的目的就是为了抵抗和控制大唐国内的那些神秘力量。由于里面很多东西都见不得光,或是传播开来不利于维稳社会和肃清朝纲,所以大江府从一开始就独独隶属于皇帝一人,无须对任何人负责,只对皇帝负责。太宗之后我朝内部进入了繁荣富强的和平时期,这大江府到现在据说已经几十年没有过什么动静了。” “本来我心想这大江府或许都已经给撤销了,早就没了,但是没有想到当今世上还真有大江府的存在,原来一直没消失过。” “如果是他们接管了这里的话,那岂不是…” “总而言之,先回大理寺找诸葛恭居再说。” 狄仁杰和程三刚快马回到了大理寺里,此时此刻大理寺里人满为患,显然大家都忙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狄仁杰找到诸葛恭居的时候,他正在大理寺里的会堂里开会,一同坐在桌子上商议事情的还有刑部尚书裴大人,再一眼扫过去,整张桌子上坐着的都是大理寺和刑部的精英,品级最低的也是六品户政司司员。 诸葛恭居众人一看到狄仁杰来了立刻起身相迎,其中裴大人眼睛一亮说道狄大人你来的正好,狄仁杰两人紧接着被加了椅子坐在了一旁,只听此时的众人正在商议有关突厥人的事情,其中诸诸葛恭居率先开口分析案情和利害,同时准备下一步的工作。 等狄仁杰出声的时候狄仁杰忍不住开口试探道,“今天地宫那边可有收获?” 诸葛恭居和裴大人对视了一眼都表示一脸的无奈,表示地宫里的所有事务确实已经被大江府的人接管了。 狄仁杰忍不住问道,能不能跟大江府的人沟通一下,看能不能共享一下资源和信息,不然自己等人辛辛苦苦拼死拼活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天,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徒做嫁衣。 诸葛恭居脸色讪讪地说道:“狄大人,你有所不知啊,这大江府,它,它,它我们管不了啊,也说不上话啊。” 裴大人表示赞同也是很惆怅,突厥人是目前长安城里发生的所有祸事里非常关键的一环,如果线索在这里断了,接下来怎么开展工作都是问题,总不能去胡乱抓人随便审讯吧。 刑部和大理寺目前的工作方向是一致的,从蛟龙出世迫害天后到突厥人的尾巴展露出来,其中所涉嫌的利害关系刑部和大理寺已经将其划分到同一宗案件里进行侦办,但今天下午横空冒出来个大江府实在是让众人没有想到。 程三刚听到这里一拍桌子忍不住叫了起来,“这也算事吗?看你们愁眉苦脸的,不就是大江府吗,它和我们大理寺的名字里都有一个大字,而且我也听明白了,这说白了和我们都是兄弟组织嘛,去和大江府协商一下,共享一下资源不就行了。” 诸葛恭居听到这里露出了一脸的苦笑,裴大人则是摇了摇头。 狄仁杰微微一皱眉再出声道,“那个,诸葛大人,裴大人,大江府这次是受了谁的命令前来的接管的啊?” 诸葛恭居喝了一口茶和裴大人对视了一眼,最终是裴大人开口道,“狄大人你有所不知啊,下午的时候我和诸葛大人其实早已去了宫里,把大江府接管的事情汇报和询问了一下。” “结果…” “结果什么?” “结果皇上和皇太后,都是一个意思。” “什么意思?” “大江府可以受理,我们不管是大理寺还是刑部在这期间都要听从调遣。” 程三刚听到这里先是一愣。 “咦,这倒是奇怪了,昨个圣上和皇太后才赏赐给老狄一枚假钺金符让老狄和我协同大理寺办案且不受任何人干预,怎么今天就又冒出来一个假尺兵符的大江府,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圣上和皇太后这到底是要干嘛啊,办案查案这种事情,不论是哪一方的办案人员,本来就不该受到太多外力的干预和插手,因为很容易影响案件的侦办审理还有最终判决,法治公平千不该万不该最不应该的就是受到外力特别是权利的干预,这样一来算什么?” “圣上和皇太后到底会不会办案子啊,懂不懂办案子啊,他们到底办过案子没有啊?!” 程三刚把桌子拍的哐当响,说话的声音极大,在场所有人听到他的话要么是装作没听到,要么就是一脸的心虚和害怕,我滴乖乖,敢这么大声这样说话的,今天整个大理寺里恐怕就只有程三刚一个人。 “你们倒是说话啊?现在该怎么办啊?在这里空谋划?没线索猜线索,空推线索出来?” 程三刚眼珠子一转,“老狄,圣上赐给你的假钺金符和大江府那个什么什么符比起来,哪个更厉害些?你能开口不?” 不等狄仁杰开口,在场最有资历的裴大人开口轻声道,“假钺金符说到底是我朝官员所拥有的官印里的一种,具有一定的效力,却没有真正的权利,比如说人事权,豁免权,等等。” “哦,那那个假尺兵符呢?” 狄仁杰抬起头来回道,“那个只对皇帝负责,说白了,见假尺兵符,如同面见圣上亲领中军。” 程三刚的眼睛当即瞪的圆滚滚的,“这…” “你们已经跟那大江府沟通过了?” 诸葛恭居点了点头,“恩,先前我和裴大人去问大江府要过人和东西,但是那边不给。” 程三刚想了想说道,“大江府在哪?不如我和老狄去开口试试?” 诸葛恭居摇了摇头,“我告诉你吧,今天若不是我和裴大人亲身征得了圣上还有皇太后的口谕,我们俩都不信突然出现的大江府人马是真的,没有人知道大江府到底坐落在长安城的哪里,还是在长安城外,也没有人知道大江府里具体有多少人,掌握着什么,要做什么。” 这回不等诸葛恭居解释,程三刚率先不耐烦地叫了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只对皇权负责是嘛,我明白。” “那咋办?我们现在干啥?” 程三刚又一拍桌子,全场所有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就在这时,大理寺会堂的大门忽然被人轰然摔开了。 “砰。” 吓了在场所有人一跳。 一个银甲姑娘,六个蒙面侍卫,三男三女,携风而进。 第25章:大江府,宋秋水 三男三女蒙面侍卫位于当中女子的左右整齐排开,没有人能够看到他们的面容,只能看到他们面向众人时眼眸中的平静与死寂。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大理寺和刑部的高级官员,也就是说在场的都是有点本事,阅历远超常人的,人们当即便从这些侍卫的身上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们眼睛里和身上那种冷酷和无情并不像是装出来的,或是有意地针对谁的,就好像是,他们生来便是如此。看不到任何光彩,看不到任何生气,更别提有丝毫的情感波动了,那种让在场所有人如坐针毡之感的来源就好像是,他们根本不是人。 狄仁杰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程三刚则是第一时刻眯起了眼睛,发出一声轻啧。 而让众人瞩目的还不在于这六个侍卫,而是在于当中的银甲女子。傍晚工头说的没错,看样貌,此女子当还是一个而二十出头的姑娘。 这是一个能让万籁俱寂,万千目光汇聚于她一人之身的姑娘,是一个你看她第一眼微微一滞,第二眼心头一震,第三眼再也挪不开眼睛的姑娘。 高挑漂亮的身材仿佛是鬼斧神工所锻一般,挑不出一点死角。 一头光滑明亮的黑发扎着马尾如瀑一般,飞流直下三千尺。 额前一撇亮丽的刘海下生着一双美丽却清冷的眸子,让人自惭形秽,不敢直视。 在场几乎都是男性,所有人看到这个姑娘的第一想法都是,“世间怎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子?”当场更是有人怔怔地自言自语道,“好,好好看。” 在场的女性也有好几个,其中也不乏大理寺和刑部靓丽捕快和漂亮司员,但是此时在看到她之后都不由自主地从椅子前站起身来,直直地看着她。 她的五官并没有像西域美人那般轮廓分明到如同珠宝般刺眼,也没有像东方女子那般的温婉秀丽或是铿锵亮丽,皓雪婉婉。 乍一看,她似乎美的毫无特点。 再一看,她最大的特点,便是好看到没有特点。 这种好看是自然的,是浑然一体的,是天生丽质四字也不足以形容的,就好像她身上的每一处,每一点都应该是生来如此的,少了任何一处,或是动了任何一笔都会破坏她的美丽。人们常以肤如凝脂来形容女人的美貌,而她的肌肤就像是牛奶泼在了上面,发光,发亮,却不惹眼更不伤人。 从推开大门到进来,她一共走了四步。四步之后她站在了众人的会桌前,众人这才意识到她是披甲而来的,她的目光里满是平淡,其中带着一抹清冷和倨傲,像是一只自傲的朱雀,又像是一只骄傲的青鸟。 她的目光缓缓扫视过全场众人,人们纷纷回过神来各自撇过头去不敢与她对视,紧跟着她一抬手,不等众人意会,跟随她的一个侍卫立刻走上前来弯腰下身扭曲成一团,赫然以己身做成一张人肉板凳为她所座。 “啧。”许多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发出惊叹。 坐在人肉板凳上的她面无波澜,又于一伸手之间接过另一个侍卫所奉上的茶水,待到众人反应过来时才发现那蒙面侍卫不知何时竟然已经从诸葛恭居还有裴大人的面前取走了茶具和茶碗。 她呵了口气品起茶来,“呼”,全场肃静无比。 诸葛恭居硬着头皮笑道,“大江府宋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我等实在是抱歉,还请问宋大人突然造访有何贵干?” 狄仁杰身旁有人小声地议论了起来,“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大江府统领,宋秋水!” “啧,看起来好狠,竟然把属下当成椅子坐着…” “小声点,她可不好惹…” 坐在一旁的程三刚则是小声地提醒了狄仁杰一句,“老狄,这个妞不简单,气机深沉如海连我也看不穿,高手,高高手。” 半盏茶后宋秋水眸光一冷抬头冷笑道,“今天来是想问贵寺借样东西。” 诸葛恭居一脸的疑惑,“哦?借什么东西?” 宋秋水:“听说贵寺保管有我大唐千万卷宗,分别有天字阁,地字阁,人字阁,是也?” “确有此事。” “那还劳烦诸葛大人帮我打开阁门,我想借下卷宗,查点东西。” 诸葛恭居微微一滞笑道,“还敢问宋大人是要查什么事情,借哪本卷?” 宋秋水再饮一口茶道,“天字阁,地字阁,人字阁。” “我全都要。” 全场刹然。 诸葛恭居面有苦笑,“宋大人您这可就有所不知了,我大理寺之藏卷若是想要查看的话可不是说查就能查的,特别是天字阁,首先得禀报皇上,更还要同时有刑部尚书口谕,大理寺卿密匙,御史中丞藏书同在一起才能开启天字阁密室的机关。” 诸葛恭居话音刚落,一本古朴的红色书籍从宋秋水的手里飞到了会桌上面。 众人定睛一看,这还真是历代御史中丞传承之物,用来开启大理寺天字阁机关的藏书。 宋秋水嘴角微微一笑,瞥了诸葛恭居和裴大人一眼,“两位刚好都在这里,凑齐了。” 全场哗然。 “还愣着等什么?没听明白我的话吗?恩?” 诸葛恭居想了想一脸苦色试探道,“宋大人,这卷宗可查,但是您若是要将三阁的卷宗全部借走的话,恐怕…” 宋秋水:“不合适吗?” 裴大人连忙应付着点了点头。 “好,那我倒要问问你们几个问题,还望两位大人能够为我解惑。” “恩,你说。” “本月初三,天后于西昌江上游玩突遇蛟龙迫害,大理寺和刑部对于此事可有结果?” “没,没有。” “上周倒瓶山山谷内抓获突厥人乌勒石碌与万象门王雄等人交易,如今此事可有结果?” “暂,暂时还没有。” “三天前倒瓶山内发现突厥人秘密地宫,如今此事可有结果?” “这,这个今天本来是能有一些结果的,但是您…” “那就是没有结果咯。”不等话说完,宋秋水直接霸道地打断道。 “对了,我突然还想起来一件事,上月二十五日,大理寺丢失无数天字阁卷宗,如今可有下落?” 听到这里,诸葛恭居老脸上的汗都流出来了,他顿了顿道,“没,没有。” 美丽冷酷的宋秋水陡然一声冷喝声炸响而起,“既然没有,如今你等还不知罪?” 全场众人无不惊骇,这么年轻的一个姑娘却如此霸道,冷酷,强硬,让人心惊胆战。 “你还要跟我说什么?还不赶紧把天字阁地字阁人字阁的卷宗都交出来由我们大江府保管?” 诸葛恭居脸色大变,他吞吞吐吐犹犹豫豫道,“宋大人,这个,恐怕不符规矩…” “规矩?你跟我谈规矩?再给你们大理寺和刑部二十天,我看你们非但找不出真凶抓不到反贼,还会把整个长安城都给丢了去,这个时候你跟我讲规矩?” 诸葛恭居和裴大人都是朝廷高官,也都是上了年纪资历很深深谙官场的老官了,此时此刻面对这个年轻气盛的大江府统领宋秋水,一介女流,却被怼的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实在抱歉,卷宗今日可以借阅,但万万不能带走,如若带走的话,必须要容我等上报圣上与皇太后才行。” 听到这句话后宋秋水又是冷酷一笑,她微微一低头,品一口茶。 她手中的茶忽然如同利箭一般激射而出,茶碗朝诸葛恭居,杯盖袭刑部尚书,带着无与伦比的元力与赤裸裸的杀气毕露于会桌之上。 “啪!”“哗啦。” 还好坐在旁边的都是大理寺和刑部的高手,帮诸葛大人和裴大人挡下了这一击,宋秋水如此作风瞬时便引起了众怒,无数人当场“蹭蹭”地站起身来怒目相对拔刀相向。 “你想干什么?跟我们开战吗?”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谋杀朝廷命官?” “宋秋水是吧,你算什么东西?” 几个脾气火爆的寺丞和捕快纷纷大吼了起来。 宋秋水听到他们的话先是一笑,依然是带着不屑的笑,紧接着化笑为冰,众人只见坐在人肉椅子上的她一掌拍在了桌檐上。 “嗡。” 整张巨大的会桌陡然一颤,空气中爆发出清脆的嗡鸣声,下一秒只见开口怒骂的那几个人全部被一股强大的气力给震的从桌子前飞了出去。 “噗。”其中一个更是口喷鲜血倒飞出五米之远,躺在地上双手衣袖全部化为粉末,臂膀打颤。 全场死寂。 程三刚也是看愣了许久之后冲着狄仁杰小声地说了声,这家伙,可能在我之上。 狄仁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幕。 “哼哼,以前我以为大理寺和刑部都是卧虎藏龙之地,今日一看不过都是些无能鼠辈而已。” “你…放肆!” “咱们都是替皇上分忧的,我不想弄得太难看,从今天起,之前的所有案子都由我们大江府接管,还望诸葛大人和裴大人一定要多多相助才是。” 无人敢言。 “还不开阁?” 就在这时狄仁杰开口说话了,“宋秋水大人,在下大理寺狄仁杰,斗胆有一言请之。” 宋秋水看向狄仁杰,眸光里来了兴趣一翘腿道,“哦?你就是那个大唐神探?听说你有些本事,你有什么话要说?” “刚才宋大人有句话说得好,咱们都是替皇上分忧的,大江府是,大理寺是,刑部也是,既然都是替皇上分忧的,那么还斗胆请宋大人给我等一点分忧的机会,也算是替之前做的不好的将功赎罪,更望宋大人给我等一点分忧的恩宠,不要太过为难我们,那样一来,我们岂不是可以更好地替宋大人分忧,替皇上分忧?” 宋秋水闻言深深地看了狄仁杰一眼,紧接着哈哈一笑。 “好,既然大唐第一神探今天也这么说了,那我是该给你们一点机会。” “开阁吧,我们可以不拿走,但是查是一定要查的。” 听到这里诸葛恭居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和裴大人站起身来准备开阁事宜,而人们这时也才发现,除了此时在会堂里的这六个侍卫,宋秋水还带了接近三十个蒙面侍卫早已在大理寺的寺院内集结待命,只等进入密室里查阅卷宗了。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祸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大理寺和刑部一点实质性的进展都没有,我再给你们七天,如果七天之内你们不能拿出点有用的东西给我,那以后你们大理寺和刑部的所有事情也就都不用做了,我会上报皇上皇太后今后的一切都由我们大江府来管,你们则是可以终日在院内屋里喝喝茶下下棋,岂不是美哉快哉?” “你…” “欺人太甚…” “你当我们是什么了?” 就在宋秋水起身之后,那个把自己全身窝成一团做肉椅的蒙面侍卫也跟着站起身来恢复了原样,看起来如同鬼魅一般竟然毫发无损,面无表情。 忽然不知道是谁在宋秋水即将离开会堂之际啐了一声,“这大江府算什么东西?” 一身银甲的宋秋水听到这句话后身子微微一怔,转过身,完美的面容上忽地露出一个冰冷到极致的斜眸。 美到风华绝代,霸到骨子血脉。 众人只听她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现在我就来告诉你。” “大理寺和刑部破不了的案由我大江府来破。” “大理寺和刑部抓不了的人由我大江府来抓。” “大理寺和刑部杀不了的人我大江府能杀。” “大理寺和刑部不敢杀的人我大江府敢杀。” “你听好,大理寺和刑部管得了的我要管。” “大理寺和刑部管不了的我更要管。”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这,就是大江府。” 第26章:敢或不敢,能或不能 宋秋水带着大江府的蒙面侍卫们把大理寺几乎翻了个遍,之前说好了不能带走大理寺的卷宗,可是宋秋水在找到好几本有关于古之秘辛还有域外魑魅等神秘力量的卷宗后当场变脸如翻书一般说话不算数了。 诸葛恭居还有狄仁杰等人挡在他的面前义正言辞道,“宋大人,之前说好的这些卷宗只能看不能带的。” 宋秋水“嗖”地一声直接不给所有人反应的机会将她盯准的卷宗一掌给拍了出去,卷宗直接飞进了那些蒙面侍卫的衣服里,狄仁杰见状立刻一声大喝调动大理寺人马将那些蒙面侍卫团团围住。 相较之前把自己揉成人肉椅子还要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些蒙面侍卫在收起卷宗后直接当场化为了黑色的沙子消散在了空气中,只留下好几套黑色的衣服和面纱在地上让狄仁杰等人大惊失色。 程三刚也是怒了,容易冲动的他不假思索祭出赤虹斧架在了宋秋水的脖子上一声大吼,“小妮子,快把我们的卷宗交出来!” 宋秋水瞄了一眼程三刚和赤虹斧眸子微微一眯,“你是何人?” “闭嘴,我数三声,你不交出来可别我怪我翻脸!” “哦?你敢杀我?” “你可以赌一把,赌我敢或不敢,能或不能。” 气氛一下箭弩拔张起来,大理寺人和大江府的人拔刀相见对峙着。 程三刚的赤虹斧和宋秋水那白皙的脖颈已经贴在了一起,程三刚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见红,诸葛恭居和裴大人看到这一幕都吓坏了,众人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宋秋水的身份太特殊了,她要是今天真的死在这里或是受了重伤,明天诸葛恭居和裴大人一定会是头两个进大明宫里承受圣上怒火的人,裴大人当场颤颤巍巍地叫了起来,“程小兄弟,千万别冲动啊!宋大人,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吶!” 诸葛恭居看到这一幕则是站在人群中有些反常的缄默不言。 宋秋水忽然动了,她只是身子微微一动,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被吓得激灵。 众人只见她忽然摊开了双手,伸长了脖颈做出一幅舍生状开口道。 “动手啊。” “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杀了我,那还等什么?” “快动手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程三刚则是咬紧了牙关抓着赤虹斧的手臂都在轻轻地颤抖,他的眼睛和宋秋水的双眸对峙着。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狄仁杰也没有见过,在场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个女人。 太狠了,那种冷酷和狠厉,还有霸道和强势完全不是装出来的,仿佛就像她那完美的容颜一样,都是生来如此。 狄仁杰伸出了手抓住了程三刚的胳膊。 “文笙,不要冲动,没必要的。” 程三刚听到狄仁杰的话脸色微微一变,这才在狄仁杰的安抚下缓缓放下了胳膊,眸中的杀意也紧跟着逐渐消散。 宋秋水看到这一幕发出了一声轻蔑的笑,转过身去吐出一句“莽夫。” 紧接着只见她在一眨眼之间猛地转过身来朝程三刚就是一掌。 这一掌可谓是始料未及防不胜防,程三刚怒目圆睁下意识抬起拳头直接对垒轰杀。 “轰!” 四面八方无数人当场被这两人的气力给震翻一群,就连功力深厚者也未能完全幸免,急急倒退不止。 “咔嚓。” 宋秋水和程三刚所在的地面更是当场炸裂出无数裂缝,土崩瓦解。 到目前为止狄仁杰从来没有见过谁的元力能够比程三刚还要深厚的,大概是因为这一掌太突然的缘故,程三刚硬接之后显然吃了大亏,他整个人连退五步将青石地板踩了个稀巴烂差点翻倒在地,狄仁杰眼疾手快第一时间冲了上去在背后扶住了他。 反观宋秋水,接了程三刚一拳却丝毫没有任何影响,整个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露出一个微笑。 全场愕然。 程三刚当场就要暴走,狄仁杰第一时间劝住了他让他没有冲动,只见那宋秋水一摆手云淡风轻道:“狄仁杰,程文笙,有趣有趣。” 狄仁杰脸色难看道:“宋大人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只见那宋秋水闻言忽然露出一个惊艳笑容,美到令人窒息,“狄大人可别忘了,我是一个女人,女人说话哪里有算数的?” 狄仁杰听到这句话露出一个苦笑,没想到这宋秋水不仅霸道强势武功高强不说,出手还很歹毒,说话又这么的赖皮,简直让人找不到半点办法对付。 “今天就到这里了,改日再来请教大理寺和刑部。” 说完这句话,宋秋水潇洒地带着大江府的人离开了这里。 看着远去的大江府人马,程三刚气到发出一声怒吼挥起斧头就将一尊石像给削成了两半,“老狄,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能让着她!” 狄仁杰好劝歹劝才将程三刚的一腔怒火给彻底熄灭,连忙开始帮他看看有没有受伤,程三刚扭了扭手臂这才发现自己的胳膊竟然有些浮肿,忍不住一咬牙啐道:“从没见过这么深厚的元力,好厉害的女人!” “老狄不用担心我,这算不上大碍,敷一下宝腊膏第二天就好了。” “恩,下次一定要小心点,这个宋秋水很难对付,不得了。” 被宋秋水这么一折腾,大理寺和刑部的人马顿时心生倦意,加上天色已晚,诸葛恭居和裴大人简单的合议了一下便解散了开会的众人还有各自人手,临走时裴大人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诸葛恭居则是一副脸色深沉的模样跟狄仁杰闲谈了几句也回房休息了。 狄仁杰帮程三刚敷上宝腊膏后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休息了起来,同一时刻,就在长安城安静的夜色中,宋秋水带着六个贴身蒙面侍卫行走在看不到丁点人烟的朱雀大街上。 走着走着,宋秋水忽然脸色一变,趴在附近的一株树前整个身体剧烈地痉挛不断。 “咔嚓,咔嚓咔嚓…” 她右臂的银甲在此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炸裂开来。 “大人,您没事吧。”一个女侍卫紧张地走上前来。 宋秋水一摆手,“我没事。”将女侍卫喝止在身后。 下一秒宋秋水站起身来神态自若地带着手下继续前进,只是在这妖娆晦暗的夜晚里少有人注意到,她出掌攻杀程三刚的那只右手,有艳丽的血珠悄然淌下。 第27章:执念 线索一下全部都断在了地宫这里,程三刚因为胳膊受伤敷了药所以狄仁杰命令他在大理寺里休息一天不准乱动,而自己则是一大早便出了门没有告诉任何人。 狄仁杰第一站去的地方是刑部大牢,他想要再去审问一下前些日子里抓回来的万象门人,但是果然不出所料,等他到了那里的时候被告知王雄等一干疑犯都已经被大江府的人接管了,狄仁杰万般无奈之下想到了公孙天骄,见到公孙天骄的时候已经是正午饭点了,公孙天骄一身官服英气逼人,腰悬寻龙金鞭,正在那杏鸽楼上听曲吃酒。 狄仁杰对公孙天骄这人了解的不多,只知道此人武功高强且争强好胜,据说是一个为了官位十分工于心计的人,其他的就不得而知了。 狄仁杰坐到公孙天骄的面前时公孙天骄瞥了自己一眼,紧跟着继续吃自己的酒听自己的曲,连狄仁杰看都没看一眼。 狄仁杰刚要开口的时候他便抢先说了一句,“不用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狄仁杰闻言微微一笑,自顾自地倒上一杯茶,“我们听一个人说话,不仅仅要听他说了什么,更要听他没说什么,所谓的察言观色识人辨心,便是这个道理。我还没出声,公孙大人何必这么着急地告诉我呢。” “狄仁杰你…哼…” 公孙天骄转身继续听起曲子来,只见此时戏台上正唱着的是闻名天下的《梅花三弄》,据说当初高祖还是太宗极爱听这梅花三弄,因为这首曲子大唐也才有了所谓的“梨园”,大力推广音律的同时丰富了人们的日常生活。 狄仁杰听了一会儿后看向公孙天骄道:“公孙大人,你是如今长安城里最年轻的骑都校尉,手里带领的是好几千禁卫军,你有没有想过在三十岁之前做长安城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车骑将军,叱咤风云?” 公孙天骄听到这句话顿了顿,“你什么意思?” 狄仁杰微微一笑道:“现在长安有乱,贼子们下落不明,朝廷也正是用人之际,如果这个时候公孙天骄大人你能够为朝廷建立功勋,抓蛟龙、破突厥、拨朝纲,我想圣上和皇太后一定会十分高兴,你的抱负一定实现。” 公孙天骄不再听曲,而是转过身来一脸认真地说道。 “你想怎样?” 狄仁杰:“我想和你合作。” “怎么合作?” “抓蛟龙、破突厥、拨朝纲。” 公孙天骄忽然笑了,哈哈大笑。 “狄仁杰,我知道你是大唐第一神探,你难不成是办案有瘾?” “狄仁杰,我好心好意奉劝你一句,现在的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不是破个案子,抓个人,抓条蛟龙就能简单解决的。” 狄仁杰:“我知道。” 公孙天骄脸色一变。“你知道你还要多管闲事?你就不怕丢了性命?” 狄仁杰点了点头,“我当然怕,但是这世上总有人要去做事,总要有人去当那个撞的头破血流的人。” 公孙天骄盯住了狄仁杰:“我拿什么相信你?” 狄仁杰:“你想要的,是功名利禄光宗耀祖,是受人敬仰翻云覆雨。” “我想要的,是真相,是答案,是办法,是救人性命,一人之性命,百人千人甚至万人之性命。” “我们各取所需。” 公孙天骄微微一愣,紧接着笑出声,“狄仁杰,你是把自己当救世主还是当英雄了?” “怎么着你也是四十来岁的人了,怎么说话还跟个孩子似的。” 狄仁杰露出一个微笑,“做孩子不好吗?” “这个世上既然有人当大人,自然就有人得是孩子。” 公孙天骄一咬牙,“不跟你诡辩。” “狄仁杰,你凭什么觉得你有本事能破局?”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公孙天骄再饮一口酒想了想说道,“我没什么能告诉你的,我只知道天后之前一直都在跟圣上合议迁都之事,但是因为长安出了这么些个乱七八糟的祸事,东迁洛阳之事就暂时搁置下了。” 狄仁杰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这事你不说,我也能猜到。” “我现在就想知道,万象门的王雄怎样了,还有大江府的办事处在哪里。” 公孙天骄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向狄仁杰,“狄仁杰,我再好心好意提醒你一句,不要去招惹大江府那些家伙。” “他们根本不是人。” “大江府的统领宋秋水你应该已经打过交道了吧,大江府是隶属于皇帝的,只对皇权负责,禁卫军也一样,你知道的事情应该比我们大理寺和刑部多才是。” 公孙天骄一脸的无可奈何,他反复思索了许久特意查探了一下四周然后压低声音道,“狄仁杰,大江府这次突然冒出来管事,其实最初并不是皇上的意思。” 狄仁杰听到这里心头一震,咀嚼了许久之后想了想问,“你还知道多少?” “别的我就不知道了,现在长安城里人人自危,大家都是选择明哲保身不做下一只出头鸟,狄仁杰,你到底是有几条命,非要掺和进来?你难道看不出来,现在皇上和皇太后在…” 狄仁杰听到这里看了一眼窗外冲公孙天骄说道,“公孙大人,你看外面,百姓安居乐业歌舞升平,天下太平,多好啊。” 公孙天骄对于狄仁杰这种话表露出来的满是嗤之以鼻,“跟我有什么关系?” “天下太平也好,乱世不堪也罢,蛟龙又怎样,突厥人又如何,都城不管是在长安还是洛阳对我来说都一样,我做好交代给我的分内事就行了,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结局是什么样子,做好自己的分内事笑到最后才是最重要的。” “多的不说,少的不做,这才是聪明人现在应该保持的,狄仁杰,你也是个聪明人,可为什么你的眼睛里有那么多的执念?” 狄仁杰哈哈一笑,“有吗?” “有,别人看不出来,但我公孙天骄一定看得出来,你的眼睛里,脸上,甚至每一个表情里,都写满了你心里的执念。” “狄大人,我听说你以前有过家室?” 狄仁杰听到这句话脸色骤然一变,看起来有些痛苦和愤怒,但转眼便消逝了。 “对不起了狄大人,是在下失言了。” “你刚才说的合作之事,我会考虑的。” 狄仁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就在他即将离开之时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公孙天骄的声音。 “我知道大江府在长安城里的办事处,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劝你不要去惹他们。” 狄仁杰看了公孙天骄一眼,紧接着从他的口中得知了大江府的办事处,谢过一声之后狄仁杰再听到公孙天骄冲着自己发出了一声满是质疑和不解的话语。 “狄仁杰,我真是搞不懂你怎么这么执着,就算你能抓住真凶,能破了案,了解到了真相,又有用吗?” “你能改变什么呢?你能做什么呢?” 狄仁杰笑了笑,低了低头,没有回答便离开了。 公孙天骄恍惚之间好像听到狄仁杰说了一句,“掉进水里不会淹死,呆在水里才会淹死,那些一开始就选择放弃的人不会失败,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输了,不试试。” “怎么知道有些事情是可以做到的呢。” “你又看不到结局,你怎么知道这天下是战是和,是胜是负,来时街边路上的那些个行人是生是死呢?” 第28章:千面佳人 如果有幸能够看到长安的地图,你就会发现长安是一座很具有灵性的城市,整个长安城被八条河流环绕着,也就是俗称的八水绕长安,丰富的水资源为长安城的人口富饶提供了基础保障,而如果一个人能够有幸在高空中看到长安的话还会发现,长安的周边有5个丘陵,这5个丘陵组成了一个漂亮的五边形,将长安围绕在了中间。也就是这些山川河流丘陵,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八卦图将整个长安城包裹于其中,长安任何一个地方在周易中都有独特的含义,长安,之所以从周王朝起就能够成为无数朝代的核心首都,说这是一座巧夺天工的城池完全不为过。 除了被八卦所笼罩的城池之外,长安占据着整个华夏大地中拥有着广袤领土的关中平原,也就是说,长安不缺地,不缺能够盖房子的土地。不仅如此,它的旁边还坐拥着八百里秦川,也就是所谓的秦岭,拥有着秦岭让长安自古以来拥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林木资源,物产丰富,所以当初也就有了“天府之国”的称呼。 除此之外,长安有一条龙脉,头向北,饮渭河之水,尾朝南,吸天地之灵气,从秦岭里冲出,龙头也就是今天的龙首村附近,被人们看成是王气之根源。 而到了今时今刻,大唐朝堂上下出现了一丝分歧,以天后武氏为首的一干人等主张长安已是盛极而衰,应当把重心转到东边,想要迁都洛阳。 而以中宗李显为首的派系则认为长安一直都是华夏之心脏,是老祖宗千百年来的不二选择,更是王气凝聚之地,迁都会断送王朝命脉。 也就是这丝分歧,将大唐那久之不易太平盛世的面皮给扯了下来。 自从蛟龙出世,武氏当朝杀害陈松并将国之重臣长孙无忌等人打入天牢以来,长安城至今几乎已经进入到了草木皆兵的状态,不仅仅朝野震动,就连平日里嬉笑自若的老百姓们都感受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血腥气,唐人民风本就彪悍,而且开放,如果是在一个月以前走在长安城的街道上,你可以看到很多衣着宽松的男男女女,他们或是放声大笑,或是聚在某处空旷之地打马球,席地而坐相拥着嘴对嘴喂吃的都不稀奇。而此时此刻狄仁杰走在长安城的街道上,可以看到街道上的人们脸上都藏有一丝警惕或是怀疑,仕女们也不坦胸露春了,男人们也夹紧了衣角,每个人来去匆匆,生怕下一秒被横冲直撞的官兵们给当成是反臣贼子抓进大牢里去。 狄仁杰的想法很简单,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破了案子,追回遗失的卷宗,并抓住那些计划着阴谋的突厥人,包括那只横空出世的蛟龙,狄仁杰虽然不浸淫官场,但是也能嗅得出这些事情突然冒出来绝对不是偶然,现如今的大唐就像是一锅正在熬着的汤,聪明如公孙天骄一样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脸上写满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相较起来自己就像是一个傻子,一个不知所畏横冲直撞的傻子,狄仁杰没有选择看戏,或是成为这场戏里某个队伍里的某个工具,而是像一个孩子一样简单又天真。 狄仁杰并不是一个天真的理想主义者,更不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而是一个求真务实的实践者,有人看热闹,有人在拾柴,似乎大家都在默默看着这锅烫越煮越沸,却没有一个人关心如果火烧过了,烫溅出来了,自己会受到怎样的影响,天底下此时更多更多的,还有着那些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布衣百姓,过江之鲫。 狄仁杰走在路上,看着有些陌生的长安街头心底暗暗起誓,不管这些日子里的所有事情是不是巧合,对手到底想要什么,阴谋也好,阳谋也罢,他要用自己的方式,用一个大理寺人的方式来做到自己所能做的一切,解决问题。 傍晚时刻,狄仁杰来到了公孙天骄所提供的大江府办事处,长安城外的一个峪口里。 长安城外笼共有好几百个峪口,什么是峪口?峪口就是山里的河把山劈开后的河道,有的峪口是天然的,而几乎百分之七十的峪口都是后天开辟出来的,之所以要开辟这么多大小不一的峪口是因为自古以来人们认为这可以将山川精华全部汇聚到长安城里。在找到大江府的办事处之前,狄仁杰从来没想过有人会把办事处放在这些峪口里,这里的交通并不方便,信息传播也很慢,但狄仁杰转眼一想也就明白了,这里有很多小村庄扎根于峪口边,取水和耕地都还算是方便,作为养兵藏器之处是最为合适不过了。 自古以来,但凡起事者大多都有豢养死士阴士的需求,而在用不着那些死士阴士的时候,他们更多的则是充当着不起眼村落里的不起眼百姓,置身于漩涡之外风暴之周,等待着锋芒毕露的那一天揭竿而起,以弱者之姿,贫民之身一呼百应,攻城陷地,由村庄包围城市里应外合直接打进权利中心!这样的事例从春秋战国时期起便层出不穷,正是应了兵法里的一个“诈”字。 念及此,狄仁杰忍不住心中一笑,之前那突厥人的地宫虽然神秘且壮观,但仔细一琢磨就知道肯定没学好汉人的兵法,只学到了“奇”字之皮毛,没学到“诈”字之精髓。 狄仁杰来到了一个不起眼的村落中在走进宋秋水所在的屋子里前时,他看到了一个老农正在门口的菜地里掰黄瓜。 老农皱着眉头弯着腰埋着头,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家里进了人,而狄仁杰在走进屋子里后和苦寻已久的宋秋水撞了个满怀。 如果不是亲眼来到这里,狄仁杰是根本不敢相信昨天晚上还在长安城里叱咤大理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宋秋水此时此刻竟然如同一个农家小姑娘一般,穿着一身粉色衣裳,看起来青春靓丽,一头乌黑的亮发披在肩头,插着一枚发簪,嘴里同时还清声着,“阿伯我把明天中午要做的菜摘好了,放在灶台后面,你别忘了。” 狄仁杰和宋秋水碰面之后双方都是一愣,狄仁杰在呆了一会儿后说,“宋,宋大人?” 宋秋水明眸皓齿,完全如同未经世事的青春少女一般错愕出声,“你好,你是?” 一个恍惚狄仁杰都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因为面前的宋秋水不仅气质大变,连声音也变了,但是面容却是与昨天相见时几乎无二。 狄仁杰差点都忍不住说一声不好意思我走错地方了,但是他站在原地仔细地盯着面前的宋秋水又看了许久,想了想又说道。 “宋大人不愧是能够统领大唐大江府的人物,我听说那大江府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尽是些本领高强却又极难控制的邪魔外道,看来宋大人不仅是一个说话不算数的女人,还是一个狡兔三窟的千面佳人啊。” 面前形同宋秋水的芳华姑娘听到狄仁杰的话先是一呆,紧接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位阿叔,你在说什么啊?你认错人了吧。” 说完这句话宋秋水便笑着走出了房门,冲着门口的老头说了声,“阿伯,我先回去了啊,明天见。” 狄仁杰一声厉喝,“站住!” 他一个箭步冲到了宋秋水的面前,“宋大人请留步,狄仁杰有要事请教,还望赐教!” 宋秋水完全如同一个被吓坏的农家小姑娘一般往后退了一步,“你到底是谁啊,你想干嘛?你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什么宋大人,我认识你吗?” 狄仁杰不知是有些紧张还是有些激动,他忍不住向前一步抓住了宋秋水的衣袖,“宋大人,别演了,我知道是你。” “来人啊,救命啊,有人非礼啊!”宋秋水扯起嗓子就发出了一声尖叫。 这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声过后,村子里的灯几乎亮了一大片,村子里不管是男女老少都跟救火一样围了过来,不到半刻狄仁杰就被一大群农民给团团包围住,其中有不少个精壮小伙扛着锄头或是镰刀木棒等虎视眈眈地看着狄仁杰,一幅要冲上来打狄仁杰的模样。 狄仁杰当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连忙撒开后往后一边撤步一边解释了起来。 “各位乡亲,我是大理寺寺探狄仁杰,看,这是我的大理寺牌,我还有皇上亲颁的假钺金符,今天来到这里绝对不是要骚扰这位姑娘,我是来查案办案的。” 人群看到狄仁杰掏出的牌子后先是安静了一会儿,紧接着爆发出一阵宏亮的叫喝声。 “你别狡辩,我刚才看到你对阿花姑娘动手动脚了!你这个登徒子,欲行不轨还找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什么?大理寺就可以凭空毁人清白了?” “乡亲们别相信他,他说他是大理寺他就是吗,谁知道你的这些牌子是不是真的。” “说,你到底想对阿花干嘛?” “这些狗官没一个好东西,大家伙别怕,他就一个人,我们把他赶出去!” “阿花别怕,我来保护你。” 话音刚一落,嘈杂的人群便涌了上来,一群农民二话不说作势就要打狄仁杰。 狄仁杰空有一身本领和一张嘴,到了这种节骨眼上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眼看一个精壮壮的汉子拎着木棒就朝自己给砸过来了,自己只能躲闪,反击都不敢使多大气力,只能卸力推力。 狄仁杰一边解释一边躲闪,谁知整个村子里的人没一个信自己的,反而自己每多说一句话,人们的反应更激烈一分。 终于,狄仁杰实在是被这群胡搅蛮缠的“刁民”们给整没办法了,他使出一记“飞沙走石”,直接凌空三脚,掀起无数尘土将这些百姓们的眼睛给迷住。 紧接着站着一声大喝,“各位乡亲们我真是来办案的,绝对没有为非作歹之念,如果我是贼子,凭我的本事,早已可以将那姑娘给强行掳走,或是还手将你们打伤,难道不是吗?” 人们一听到这句话看着狄仁杰似乎觉得有些道理立刻停止了攻击,而是转为看戏的态度看了起来。 宋秋水看到一幕立刻开始往人群中后撤,狄仁杰哪会给她逃跑的机会,二话不说冲过去就将她抓了出来。 “宋大人,还是不开玩笑了,谈谈正事吧。” “这位阿叔,你抓疼我了!我不是你说的什么宋大人。” 狄仁杰苦笑不停,“你装的是很好,既然你不是宋大人,为什么我抓住你的第一时间,能感觉到你的腕上有元力迸发出来,这说明你下意识地想要出手抵抗,这是练武之人的本能。” “我真的不是宋大人,我叫阿花,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了,你问问大家。” 听到这里,站在四面八方的乡里乡亲们立刻出声附和。 “我也没有你说的什么元力,我只是想使劲却发现根本挣不脱罢了,这位官爷,你真认错人了。” 狄仁杰一愣,这才发现宋秋水的手腕已经被自己给抓红了。 看着面前她眉头紧皱的模样,狄仁杰心头一惊,“难道自己真找错了?” 宋秋水一脸的痛苦和委屈模样一甩手,摸着自己的手腕退到了人群前,用一种看怪人的眼神看着狄仁杰。 狄仁杰被四面八方投来的异样眼光看的全身都是不自在,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是认错人了,难道说这世上竟然有和宋秋水长得极其相似之人?真是巧合? 狄仁杰碰了一鼻子灰后有些懊恼地朝人群外走去,当他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身子一震灵光一闪,“嗖”地一声冲回来再次抓住了宋秋水。 这一次,狄仁杰抓住的不是宋秋水之前的右手,而是左手。 只见宋秋水的左腕上有着一块刺青,形状为一种名叫“秦”的鸟。 记忆超群观察仔细的狄仁杰绝对不会记错,就在昨晚大理寺内自己所见到的的那些蒙面侍卫,他们的手腕上也有着同样的刺青。 “你,你不是宋秋水,你是…” 狄仁杰大惊失色,就在这时面前的宋秋水诡异一笑,后退三步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穿着黑衣蒙着面纱的女子,俨然便是昨晚列队在宋秋水身旁的侍卫之一。 而也就在这时,原先对自己又是叫骂又是追打的那些个老百姓们,全部都在渐暗的夜色中摇身一变,变为了黑压压的一群蒙面侍卫。 这一幕当场把狄仁杰吓的一个激灵,狄仁杰只听见一阵阵爽朗的哈哈大笑在身后响起,声音熟悉到了极点,一回头,只见原先这户人家里那个摘瓜老伯早已消逝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自己昨天才见过面的宋秋水本尊。 今天的宋秋水没有披甲,而是穿着一身红色的纱裙,妙曼的身躯凹凸有致,她侧坐在桌子前翘着一条修长的美腿,白皙的肌肤和手腕撑着脑袋,一头黑发如瀑而下,美不胜收,笑声使她整个人花枝乱颤。 “哈哈哈哈,狄大神探,你惊慌失措的样子真好玩。” 狄仁杰心中有一丝羞怒却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道,“宋大人果非凡人。” “哎呦,狄大神探,昨个才见了面,今天就迫不及待地来找我了?莫不是喜欢上了咱家不成?刚才你抓着我手腕时的模样,我能听到你心跳加速了哦。” 狄仁杰听到这番带有调戏的话后简直脸色尴尬无比,饶是定力过人阅历无数的他也只觉得有些头皮发麻起来。 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就能够当上大江府的统领,一身本领连程三刚都不敢小觑,并且性格狡猾如兔,霸道如狼,狠厉如蛇,手段近妖。 容颜近乎完美,话语中无时不刻不发散着傲气和自信。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姑娘,哦不,女人啊? 狄仁杰硬着头皮微微一笑,回了声,“宋大人的玩笑开得好啊,若不是在下多了个心眼,今天恐怕真要成了污人清白的浪荡之徒了,佩服佩服。” “诶,狄大人您是大唐神探,这世上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您的眼睛呢。” “您比我年纪大的多,小女入世还不过一年,在长安城里论资排辈怎么着都得叫您一声前辈,玩笑开得不好,还请狄大人你多多担待啊,以后少不了精诚合作的时候,真心还盼狄大人您能多多相助。” 恍惚之间狄仁杰有一种感觉,“难道是自己老了吗?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厉害了吗?看来真是不能小觑任何一个人啊。” “宋大人言过了,是我要向您请教的更多。” 听到这句话宋秋水的脸色和气场立刻一变,又变成了昨夜那个在大理寺里叱咤风云的大统领,只听她冷冷地出声道:“狄仁杰,谁告诉你这里的?” “你今天想来干嘛?” 狄仁杰微微一笑,“想来跟宋大人讨论一下案情的进展。” 宋秋水眸光一闪,“狄仁杰,若是我不想跟你讨论呢?” “实不相瞒,那我就得想办法从宋大人这里套点消息了。“ 宋秋水:“狄仁杰,我的事凭什么要告诉你?你觉得你可以插手?” 狄仁杰一摆头,“宋大人,咱们都是为皇上分忧的,何必要分那么清。” 宋秋水陡然一笑,“狄仁杰,你竟然敢一个人找到这里,你知不知道现在我杀你易如反掌!” 她的话音刚一落,狄仁杰只感觉四面八方尽是杀气,几乎化为实质将自己包裹于其中,冷的喘不过气。 “杀我,对宋大人您有好处吗?” 宋秋水听到这句话来了兴趣,又一翘腿道:“狄仁杰,对我而言杀你需要好处吗?” 言语中满是霸道,自信到近乎自负,年轻气盛,风华绝代。 “杀我也许不会给您什么好处,但一定会给您很大坏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死了,宋大人您以后不管是仕途还是性命,一定比现在凶险百倍。” 宋秋水听到这里脸色一变,“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一贯不喜使诈,句句都是大实话,宋大人你该看的明白。” 宋秋水盯着狄仁杰看了许久,紧跟着一挥手将围在四周的侍卫们全部斥退,只留狄仁杰一人在屋前。 狄仁杰走进屋子摸着木桌子上的沟壑开门见山道,“宋大人,我想要线索。” 宋秋水一笑,“我凭什么给你?” 狄仁杰微微一笑,“宋大人,昨天您去我们大理寺找卷宗,最想找的就是天字阁的一本‘东海纪要卷’吧,巧了,我虽然没有那本卷,但是我以前看过,而且里面的内容我全都记得,一字不差。” 宋秋水听到这里一愣,神色由轻松变为严肃。 “你真记得?” 狄仁杰坐在桌子前,自顾自地取过宋秋水倒好的酒水一饮而下,脸上写满了从容和自信,眉头轻佻,嘴角一扬。 “要不我说与你听听?” 第29章:八岐大蛇,天丛云剑 “宋大人,我可以告诉你东海纪要卷里的东西,但你得先告诉我案子的线索在哪里才行,非但如此,我还要亲眼过目你们从地宫里收缴来的东西,还要见万象门王雄一面。” “狄仁杰,你凭什么跟我讲条件?你觉得我会答应?” 狄仁杰轻轻一笑,自顾自地背了起来。 “建武中元二年,倭奴国奉贡朝贺,使人自称大夫,倭国之极南界也,光武赐予印绶。 魏247年,邪马台国与狗奴国交恶,卑弥呼女王派遣载斯、乌越出使魏国,魏帝曹芳遣塞曹掾吏张政及黄幢使日诏喻狗奴国,狗奴国拒诏。 公元607年起,倭国以支邪伊美为使数次携团觐见隋帝,信称“日出处天子至书日没处天子无恙”,隋炀帝不悦,斥其蛮夷。” “还想听吗?你得先告诉我线索才行。” 宋秋水听到狄仁杰的话脸色一变,“你继续讲,讲了我就告诉你线索。” “不敢不敢,宋大人的厉害我早已领教过了,宋大人的说话不算数我也是牢记于袍底的。” 宋秋水闻言眼睛一瞪,“你…” 嫣然一笑,“好,那我就告诉你线索,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当日袭击武氏的那条蛟龙是终南仙人陈尚山的手笔无误,我从几日前就派人出去打探那陈尚山的消息了,有人说陈尚山上个月底在长安城里出现过一次,现已去了南诏国方向躲避,我已经派人前往追杀。” 狄仁杰一脸的不可思议站起身来,“此话当真?” “这件事真和他有关?” “千真万确,从王雄的口中得知突厥人许其重利使其作妖,祸乱朝纲,那万象门王雄要带给陈尚山的东西只有一样。” “什么东西?” “一片龙鳞。” “我可否一见?” “不可。” “怎么着,狄仁杰,你认识那陈尚山?” “不认识,但我知道那终南仙人陈尚山绝非凡夫俗子,此人云游四海常有善举,怎么可能会被突厥人一点重利就给打动?你莫不是在骗我,那王雄的话到底靠谱不靠谱?” “不行,我现在要见王雄一面。” “狄仁杰,你还没告诉我东海纪要卷里剩下的内容呢。” “宋大人,你的话实在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不好意思,我觉得你是在骗我。” 宋秋水闻言大怒,一声冷笑。 “狄仁杰,你这是要空手套白狼?” 狄仁杰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思索了起来,举棋不定。 就在这时,宋秋水忽然摊开了手掌。 只见那是一块婴儿巴掌大的黑色鳞甲呈现在了狄仁杰的眼前,狄仁杰接过鳞片,只见这鳞片极其特殊,虽然光泽已经不在,但是狄仁杰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有一股很特别的气机在其中流转,这种气机狄仁杰之前闻所未闻,也就是一个恍惚,狄仁杰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条黑色蛟龙的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锋利的黄色眸子,盯着狄仁杰的这一霎那让狄仁杰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狄仁杰回过神来的时候宋秋水已经站到了门口,她看着窗外的月色轻声道:“狄仁杰,我没有骗你吧。” 狄仁杰捏着黑色龙鳞眉头微皱,“可这块鳞片依然不能证明黑色蛟龙就是陈尚山的手笔,总而言之,我要亲自见王雄一面,我还要看突厥人在地宫里的东西,所有,一切,空口无凭。” 宋秋水有些不悦,“狄仁杰,你不信我?” 狄仁杰盯住了宋秋水,“不是我不信,而是现在的长安城里,能信的人太少。” “既然你不信我,那还继续谈什么?你还不走!” 宋秋水露出一个霸道的斜眸,这一刻杀机毕露道,“狄仁杰你现在走我可以不杀你!” 狄仁杰深呼了一口气开始继续向宋秋水背诵起东海纪要卷。 “东海纪要卷主要记载了自古以来倭国与我国的交流历史,自隋朝以来倭国屡次大规模遣史过海拜访学习,到我大唐期间,倭国派往我朝的遣唐使次数不仅频繁之极,而且规模都极大,少则二三百人,多则五百甚至上千人。” “而就在太宗时期,倭国有一次派出的一个五百人遣唐使团遭遇海浪全军覆没,只有数十人幸存于世抵达我朝,其中有一人声称,他们的船并其实并不是被海浪击溃的,而是被一条如同神话传说中的白龙袭击导致。” “这件事当时引起了太宗的瞩目,太宗屡次派人前往东海寻龙却一无所获,而就在又一次倭国遣唐使前来觐见的途中,一个名叫真将多宝鹿的倭国武士再一次撞见了白龙,而那一次据他所说他看到的不仅仅是一条白龙而已,还有一条尚未成年的黑龙蛟龙。” “真将多宝鹿的身上不仅仅肩负着保护遣唐使遣唐的任务,他的另一个任务就是替倭国天皇寻找真正的白龙将其斩杀,为之前那些被袭击死去的人们报仇,同时取龙元以制长生不老药献予天皇。” “真将多宝鹿在靠岸抵达大陆后并没有随着遣唐使一起进朝,而是独自一人在我朝东海与南海之间寻找白龙与黑龙的踪迹。” “太宗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多次派遣将军与密使寻找真将多宝鹿和白龙黑龙的消息,却数次无果,后来那真将多宝鹿也下落不明不知所踪。” “再后来,到了高宗李冶时期,又一遣唐使团前往我朝觐见,其中有一个名叫裴尹尊的和尚告诉高宗,真将多宝鹿一直都没有死,一直都在我朝苦苦追寻白龙黑龙的踪迹,而他这次来唐的目的就是请求高宗派出人马帮他们寻找真将多宝鹿武士,因为真将多宝鹿的身上有一把倭国的神器,他的任务就是要将那把神器带回去。” “据说那把神器名叫天丛云剑,又名草雉剑,是倭国一个叫须佐之男的人当初斩杀一头名叫八岐大蛇的怪物所斩获的神兵。” “高宗认为倭国的人都是一些蛮夷,大骗子,他拒绝了裴尹尊的请求,这件事不了了之。后来直到几年前天后掌朝期间有人又提起了这件事,天后似乎很有兴趣,陆陆续续开始派出人手开始寻人寻龙。” 狄仁杰一口气说到这里,紧接着深深地看了宋秋水一眼。 “可以了吗?” 宋秋水眉头一皱,“不对,其中肯定还有内容你没说全。” 狄仁杰一摊手掌,“我现在要见万象门的王雄,要看突厥人地宫里留下的东西,可以了吗?” 宋秋水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紧接着起身朝内屋里走了起来。 这个有着完美容颜的霸道姑娘,她一边走一边说道,“狄仁杰,你要是敢骗我半个字,我一定会杀了你。” “啪啪。”狄仁杰只见她一拍手掌。 房间内的灯火忽然摇曳了起来,紧跟着宋秋水一扭房间内的一尊石像。 “咔嚓咔嚓。”机关转动的声音响起,狄仁杰两人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地道。 狄仁杰眉头一皱,跟着宋秋水走了下去,只见这宋秋水一边走仍一边喃喃自语着。 “等我查出来谁告诉了你这个地方,我要他三更就死!” 狄仁杰闻言脸色一讪,内心忍不住感慨起来,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这也忒厉害,太凶了叭。 第30章: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狄仁杰进入地道以后,发现这里完全就是一个秘密的地下大牢,可以看到一个又一个蒙面侍卫立在四周,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满是敌意。 宋秋水先是带着狄仁杰来到了一个储藏室,所有从突厥人地宫里搜刮的东西都在这里,狄仁杰一件又一件查探了起来,摸索了半天,狄仁杰忍不住发出一声疑问。 “就这些东西?” “还不信我?所有找到的有用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狄仁杰踢了踢那些兵戈战甲还有火药器皿等等杂物忍不住眉头一皱。 “我还想问问你呢狄大神探,地宫是你发现的,据说你潜入进去跟突厥人纠缠了许久,难道你就没什么发现吗?” “我和程三刚当日还没查探到多少事情就被发现了,不过当时我和程三刚潜伏的时候听到有突厥人发号施令,让那个多摩雄还有颂珀销毁东西,我想一定是有重要的东西被他们已经提前毁灭干净了。” 宋秋水抱着双肩一幅兴趣盎然的模样盯住了狄仁杰,紧接着用她那一双满含秋水的眼睛冲着狄仁杰忽然异常温柔和魅惑地红唇轻声道。 “狄大神探,真的没什么发现吗?还是有什么发现被你藏起来了?” 狄仁杰饶是心智过人坚定无比,也被宋秋水这极其富有魅力地一盯给盯地心头砰砰跳。 这一瞬,宋秋水的眼睛里就像是有钩子,能钩住人的魂,还有气儿。 不过说到底还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虽然美且妖,但是那份魅却是怎么装都装不太像的,狄仁杰更是在一个刹那之间忽然想到了长安城里的邱爽爽,和邱爽爽比起来,宋秋水身上的女人味和魅力还是差太多了。想当初自己连无数男人心甘情愿做裙下之臣的邱爽爽都能招架住,此时的宋秋水说不过还是个年轻娃娃,这点迷人小伎俩还算不上什么。 狄仁杰一笑,“宋姑娘,真没有,如果有的话我先前就禀告圣上了。” 宋秋水微微一愣,不知为何被狄仁杰这一笑给弄得有些心猿意马,暗中羞怒。 “宋大人,对于地宫里的东西你怎么看?” “这还不明显吗?这里面很多兵器战具都不是我大唐的,也不是那突厥人的,而是高丽的,你没发现吗?” 狄仁杰再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其中关键,就比如说其中一架巨大的枪弩,从其材质和制作细节,运转方式来看,根本就不是大唐所有的兵器。 “这里面很多东西都是外朝的,不仅有高丽,还有南诏国和吐蕃的金银珠宝,和一些古怪的器皿或暗器。”宋秋水一字一句道。 “由此可见,追查突厥人是一定正确的,这些突厥人所图甚大,他们和我大唐周边王国说不定都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一直都有联系都可能,突厥一直都是我朝心腹大患,他们图谋我们汉人江山不是一天两天了,近些日子以来长安城里的所有祸事无不指明了突厥人的狼子野心,如今之计,就是抓住所有潜伏在大唐国内的突厥贼子,找到这一切的主谋乌勒石碌,再抓住那陈尚山,一切就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了。” “对了,还有万象门,我已经派出人手开始彻查万象门在大唐境内的势力,并且过些腾出人手了我也会派人远赴西域将这些个江湖歹徒一网打尽!” 狄仁杰眉头微微一皱,“宋大人,那万象门很可能只是被人利用了,没必要一网打尽吧。” “狄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要包庇这些三教九流?” “唔?对了,我听说你先前见过那乌勒石碌一面,难不成,狄大人你在这起阴谋里也有份?” “那乌勒石碌该不会是被你故意放走的吧,以你狄大神探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被这等贼子给蒙混过关,在你眼前溜走?” 宋秋水微笑着说了起来,狄仁杰开始被步步紧逼。 “啧啧啧,狄大人,你现在的嫌疑不小啊,我很是怀疑你和突厥人的关系。” “说!你是不是早已叛变我大唐,与那乌勒石碌等人为伍,一手策划了所有阴谋!” “难怪,我就说查案中怎么有这么多阻力,线索总是很快就断了,原来是你这个大唐第一神探每一步都赶在前面误导迷惑着我们啊!” 宋秋水越说越认真,越描越黑,而且她的思路听起来还很富有逻辑不无道理,要是真按她这么说的话,狄仁杰简直就是跳进黄河里都洗不清了。 狄仁杰脸色大变,被宋秋水突如其来的询问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狄仁杰,好你个大唐第一神探,我真是万万没想到,原来一切的幕后主谋竟然是你!” “你以前做过大理寺卿,一身本领更是通天,大理寺天字阁的卷宗失窃说不定也与你有关吧!” “这就都说得通了,狄仁杰,都是你和乌勒石碌陈尚山等人一手策划了这出阴谋,想要颠覆我大唐江山,谋图甚大吧!” 宋秋水脸色陡然一冷,气机勃发,整个衣袖间充斥起澎湃的元力,显然她是要对狄仁杰出手了。 “狄仁杰,你只要现在坦白一切,我可以不杀你,只将你交于圣上与皇太后定夺。” “我数三声,三声过后你若是不如实招来,我必杀你!”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三!” “二!” 狄仁杰满头汗珠被宋秋水逼退八步,狄仁杰在心底里发誓,他这一辈子见过太多太多的人了,自己办过无数案子,但是从来没有哪个人能像今天的宋秋水一样能给自己这么大压力,就好像自己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给吃干抹净。 恍惚之间,狄仁杰看到自己就好像站在一条冰川之上,四十多岁的自己走完了半辈子,在这冰川上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好不容易走到了冰川的中央,而就在这时,面前出现了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站在那里挡住了去路,她的红袖之上满是颠倒众生的迷人魅力,而她的袖下满是杀人不见血的冷酷元力及看不清的尖锐利器,而她本人,负手而立,轻笑、微笑、冷笑着看着自己。 “我有人证和物证可以证明长安城所有事发时我不在场的证明!宋大人,还请不要血口喷人,任何事请调查清楚后再发表言论。” “程三刚可以为我证明,我在乡下的医庐可以证明,医庐周边村落里的百姓们也都可以证明,我回长安城之后,长安城里的许多人也可以为我证明。” 宋秋水没有理会狄仁杰的话语,而是步步紧逼,于这一瞬间,狄仁杰看到了她藏于袖间的短匕,锋芒毕露,杀气冲天。 “一!” 狄仁杰全身紧绷瞬间进入作战状态,做好了与宋秋水决一死战以及逃脱这里的打算。 就在这时,宋秋水忽然卸下全身气力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狄大神探,这么紧张认真干嘛,我开个玩笑而已,你这是要打算与我殊死搏斗吗?” 狄仁杰脸色有些难看,“宋大人,你这个玩笑,开的真不像是玩笑。” “哈哈哈哈哈,狄大人,看你都流汗了,来,晚辈帮你擦擦。” 宋秋水贴到了狄仁杰的面前,伸出红袖就要替他擦起汗来。 狄仁杰连忙一躲,“我要见王雄。” 宋秋水眼睛一眨,扑闪闪的眼睫毛里写满了灵动,此时忽然像是一个青春靓丽的小女孩一般双手背在背后轻快地跳起步子来带着路。 狄仁杰平复了一下心情,在这一刻他看着宋秋水的背影,回想起之前的那一幕内心里忽然破天荒地冒出了一个之前从没有过的念头。 “这个案子,我到底还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良久,终于到了关押王雄的房间前,在进房门之前宋秋水拦住了狄仁杰。 “告诉我东海纪要卷里到底还有什么?” 狄仁杰想了想开口道,“关于那名带着天丛云剑想要寻龙杀龙的真将多宝鹿,东海纪要卷里附有他的画像和简述,还有那柄剑的画,除此之外,关于那位请求高宗帮忙寻人的倭国和尚裴尹尊,卷宗里也附有他的下落,他后来并没有离开大唐,而是去了西方和南方求佛取经,我打听过了,他现在应该在一个名叫滨海县的地方,在一座寺庙里。” 狄仁杰描述了一下两人还有那柄神剑的模样,紧接着又说了一句。 “真将多宝鹿已经消失了很多年了,如果按记录来看,现在的他就算还活着应该已经快四十岁了,容貌上肯定有变化的。” 宋秋水听到这里连忙露出了认真的神色记在了心中。 “谢谢狄大神探帮我做功课了。” 紧接着她打开了牢门,“王雄就在这间牢房里,狄大人自己进去跟他问吧。” 狄仁杰推开门走了进去,只看见王雄窝在角落一动也不动,等狄仁杰凑上去才发现王雄已经死了很久了,他的身上已经发出了腐臭的味道,而且身上布满了伤痕,显然生前被用过了许多酷刑。 狄仁杰这一刻怒了,勃然大怒。 “宋秋水你!” “狄大人,我只说让你见王雄,没有说他是死是生,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吗?女人说话哪里有算数的。” “嘻嘻,狄大人,我再送你一句话你可听好了哦。” 宋秋水一脸的俏皮模样道:“这世上吶,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 不等狄仁杰发怒,宋秋水紧跟着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说道,“喂,这家伙一点都不配合,而且他知道的事情好像真的不多,可不是我要杀他的,而且也不是我拷问的他,这种卑微的人和工作,我可不屑于亲自动手。” “你别看我,怪我没用。” “你这是滥用酷刑!” “王雄是这案子里很重要的人物,他一定能帮我们理清很多线索和事情,怎么能就这样轻易的杀了!” 宋秋水一幅了不得的模样说道:“喂,大神探,我觉得你现在与其教我办案,不如先关心一下自己吧,我告诉你,之前我说过的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从今天起,我会把你列入嫌疑目标里,时刻盯住你。”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狄仁杰,你可千万别露出什么破绽和马脚哦。” 狄仁杰一咬牙,他闭了闭眼睛深呼了一口气。 “宋大人,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如何确定陈尚山和这件案子有关的?蛟龙跟他有关的证据是什么?我不要推理,我要足够确切的证据!” 宋秋水冷冷一笑。 “从王雄的供述来看,突厥人应该是许以重诺,可以帮助陈尚山拿到传说中的白龙龙元。” “长生不老这四个字,足够让你相信那终南仙人陈尚山和突厥人勾结在一起吗?” 狄仁杰神色一滞,心中忍不住暗自喃喃道。 “长、生、不、老?” “狄大人,这件案子在我看来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突厥人对我大唐意图不轨,想要弄一些阴谋诡计颠覆我大唐江山以成大业罢了。” 宋秋水忽然话锋一转,眉眼中满是自信。 “今天你回去以后可以告诉大理寺和刑部的人马,让他们擦干净桌子拖好地板,案子已经由我们大江府接管了,你们只需要每天做好些清理卫生等闲杂工作就行了,等着看本统领拿下突厥人还有陈尚山,把那蛟龙还有白龙一并抓回献与圣上,然后再接管你们大理寺和刑部。” “听明白了没?” 狄仁杰面无表情没有出声,只是说了声今日之事谢过宋大人了,然后便离开了这里。 当狄仁杰从这个房屋里走出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茂密的树林挡住了天上的群星,路过村落的时候,狄仁杰可以清楚地观察到之前的那些个蒙面侍卫一个都见不到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十分安静且祥和的小山村。 有人在房屋里吃东西,有人早已入睡,有人在织针线,还有夫妻相依偎着在说些情情爱爱卿卿我我的悄悄话,回过头时,宋秋水早已消失在了那间不起眼的屋子里,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又一个回头。 狄仁杰只看见初次见到过的那个掰黄瓜老农一不小心跟没留神的自己撞了个满怀。 他手上打包挂在一捆的黄瓜一不小心散了一地,狄仁杰连忙帮他一同捡了起来,只见这老农一口参差不齐的牙笑起来眉眼中满是好奇与尊敬之态道。 “谢谢谢谢,哎呦,您是位官爷啊。” “官爷这么晚上哪里去啊。” 自古以来,但凡起事者大多都有豢养死士阴士的需求,而在用不着那些死士阴士的时候,他们更多的则是充当着不起眼村落里的不起眼百姓,置身于漩涡之外风暴之周,等待着锋芒毕露的那一天揭竿而起,以弱者之姿,贫民之身一呼百应,攻城陷地,由村庄包围城市里应外合直接打进权利中心。 这样的事例从春秋战国时期起便层出不穷,正是应了兵法里的一个。 “诈”字! 第31章:那年京城里的第一场雨 狄仁杰回到大理寺后翻来覆去了一夜没有合眼,第二天一早他跟诸葛恭居进行了一次简短的聊天,紧接着又去见了刑部尚书裴大人,在两次会面中狄仁杰把自己得知的线索和方向跟两人进行了告知,紧接着他犹豫了许久之后去了一趟大明宫,他想要面见圣上与皇太后把自己目前的工作进展汇报一下。可惜的是,皇上和皇太后今日一早就北上朝洛阳方向考察沿线民生等事宜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狄仁杰随后来到了风花巷,他走到一家酒馆的门前停留了一会儿,看起来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半晌之后他暗自摇了摇头转身就要离开,只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几个意思,到门口了不敢进来?” 狄仁杰抬起头来,只见邱爽爽正扶着门檐巧目盼兮。 他不知为何忽然感到有些尴尬,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没有酒”这家酒馆的老板娘是邱爽爽,全京城的人也知道美艳泼辣的邱爽爽屡次放出了豪言要睡了自己,嫁给自己做媳妇儿。 这种事要是搁在京城里无数男人身上,估计做梦都能笑醒,能天天抱着邱爽爽有情饮水饱,但到了狄仁杰这里传出去却成了不懂得怜香惜玉无福消受的木头呆子,古板神探。 对于狄仁杰来说,他更多的时候是把邱爽爽当成朋友的,当初因缘际会之下相交相识,邱爽爽漂亮性感,落落大方,热情如火,更是出了名的嫉恶如仇和聪明能干。不仅仅程三刚,以前就有很多人劝说过狄仁杰让他娶了邱爽爽,在许多人眼里,邱爽爽和狄仁杰两人可谓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狄仁杰心底里也喜欢过邱爽爽,但是这种喜欢更多的是欣赏,是有别于男女之情的。所以到了现在每次见到邱爽爽的时候,狄仁杰的心情都有些复杂,这种复杂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个中到底是因为什么,时间久了,狄仁杰就有些害怕见到这个大胆热辣的老板娘了。 如果要用俩字来形容的话,估摸着应该是“心虚”? “怎么着,想我了?又不好意思跟我直说?”邱爽爽露出爽朗的笑容主动靠上来问道。 她一贴,狄仁杰下意识地咳嗽一声往边上一闪。 邱爽爽嘴角一撇甩头进去里面:“哼,臭捕快,爱进来不进来。” 许久之后收拾着柜台的邱爽爽一回头只见狄仁杰正安静地坐在一张桌子前。 她暗地里偷偷一笑走上前来,“要喝什么?” “随便吧。” 此时日不过晌午,酒馆里除了邱爽爽一个人以外就没有其他人了,说起来这邱爽爽也是一片用心,她开的这家酒馆是没有酒的,都是要客人自己带酒来喝,而自打认识了狄仁杰以后得知狄仁杰最爱喝那淡淡的“竹叶红”,从来不向客人卖酒的她在柜台下偷偷藏了好些坛子竹叶红,就等着狄仁杰来自己酒馆里讨酒喝。 狄仁杰倒上一杯酒喝了起来,邱爽爽往他的面前一趴,穿着薄裙的她春光乍泄酥胸撩人,看起来性感之极。 “怎么了。” 邱爽爽看出来狄仁杰似乎有心事,她想了想也倒了杯酒喝了起来,一杯下肚,纤纤手指把弄着那圆圆的酒杯一同静坐起来。 “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的案子了?” “还是出什么事了?” “这阵子我到处听人家说朝廷里出了大乱子,前些天里连长孙无忌大人都被关进天牢里了,等等,狄仁杰,看你愁眉苦脸的模样,你该不会也惹上什么麻烦了吧。” 邱爽爽说着说着一脸关切地看向狄仁杰。 狄仁杰心头一暖,“我没事,谢谢关心。” 紧接着狄仁杰和邱爽爽聊了起来,不一会儿有说有笑开心到了极点,狄仁杰跟邱爽爽讲讲故事,邱爽爽跟狄仁杰说说酒馆里发生的趣事,每逢说到搞笑的地方两人都会发出哈哈大笑互相碰杯,两人都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好好地在一起聊天喝酒了,邱爽爽那可是出了名的能喝,俩人玩游戏狄仁杰更是输多赢少,酒过三巡后狄仁杰率先有些不胜酒力连忙摆手道说不喝了不喝了,邱爽爽则是双颊绯红看起来状态不错,开始不断地缠酒起来。 “喂,狄仁杰,你欠的五杯酒可以不喝,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邱爽爽撑着脸微微前倾,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的她忽然少了几分之前身上的成熟魅力,倒像是一个脸颊通红正在怀春的少女,扑闪闪的睫毛,性感的锁骨,还有那一张沾了酒的湿润红唇,让狄仁杰下意识地心脏一撞。 “干嘛?” “亲我一下。” 狄仁杰一愣,紧接着连忙左顾右盼起来,装出一幅没有听到邱爽爽话的模样。 “喂,亲我一下,你欠的酒就免了。” “咳咳,那个,我突然想起来件事…” “狄仁杰,你亲不亲?不亲就喝!” 狄仁杰脸色一囧,“能不能先欠着下次再还…” “不行!” “那你把头转过去,我让你转过来的时候再转回来。” 狄仁杰:? 狄仁杰被邱爽爽一唬没办法只得转过身子,等他刚一回头的时候,只看见邱爽爽那一双眼睛已经和自己不过半寸之距了,狄仁杰同时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是一张温热柔软的唇,贴在了自己唇上。 狄仁杰先是一愣,紧接着在这股温柔的春风中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可不到三秒他陡然又一个激灵连忙抽出身子。 分开后的两人不约而同感到有些尴尬,都是自顾自地看着别处不知道在想什么,邱爽爽借机去拿酒,等她拿回来的时候狄仁杰则是推到了一边说自己有事要先走。 “哦,那你下次什么时候再来啊?” 狄仁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抹迟疑与犹豫之色,邱爽爽仿佛看出来什么似的认真地坐到了他的面前,“狄仁杰,你老实告诉我,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有事?” “你快说!” “你要是还当我是你朋友的话,你就有话直说!” 狄仁杰深呼吸了一口气从自己的怀里掏出来了一封信。 “我要离开长安出去查一个案子,这次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如果我回不来了,如果我死…” 狄仁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邱爽爽打断了,“你要去哪?查什么案子?很危险吗?我陪你!” 狄仁杰一笑,“你要是这样的话,我就不告诉你了。” 邱爽爽一咬牙,“到底什么事?” “你先答应我,不能过问,也不能插手,总而言之我可能会需要你帮忙,但我不需要你参与。” “我答应你,你说。” “这封信你帮我保管好。” 邱爽爽接过了狄仁杰递过的信封,只见这信封看起来很别致,做工很精细,不像是一般的浆糊信封。 “这封信里写有很重要的东西,你一定不能弄丢了。” “你听好,如果未来有一天我回不来长安了,或是你听说我死了。” “你就拿着这封信去找大都护程青松大人,就说这封信是我要交给他的。” “至于其他的事情,你就别管了。” 邱爽爽摸了摸信封,狄仁杰补充道:“答应我,别多说,别多问,别多想,也别管,好吗?” “这封信太重要了,现在整个长安城里我能相信的人只有你。” “答应我行吗?别让我失望好吗?” 邱爽爽忽然眼睛里有雾气冒起,“狄仁杰,你这个混蛋。” “你欠老娘的酒不还,刚让老娘亲了你,然后就跟老娘说你要出去赴死。” “你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王八蛋。” 狄仁杰脸色一囧,讪讪地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谁跟你说我出去是去赴死了?” “我就是出去查个案子而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找你帮个忙都不行?” “诶,行吧行吧,刚才欠你的五杯酒我现在就喝,你把信还我,算我刚才喝多了说胡话。” 狄仁杰做出一幅拉倒的模样。 邱爽爽连忙把信往自己怀里一藏同时撅起嘴:“骗子。” 狄仁杰忍不住一笑。 邱爽爽忽地也跟着笑了。 两人于这一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最初刚认识不久的那段美好时光里,那时的两人还没有现在这么些个复杂情愫,狄仁杰视她为好友,她视狄仁杰为大哥,两人的感情纯粹,简单,自然。 “除了这封信,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没了。” 狄仁杰话罢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你站住。” 狄仁杰转过身来,只见邱爽爽一脸柔情地走到了自己面前。 她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替狄仁杰理理衣袖的褶子,而就在邱爽爽春风细雨的前一秒,画风嗖的一变,她突然一拳狠狠打在了狄仁杰的肚子上:“看招!” 狄仁杰哪里反应过来,当场被她这一拳砸的后退两步,捂着肚子苦笑了起来。 “你又搞偷袭!” 邱爽爽露出窃喜的笑容满是得意地说道:“我这是在测试大神探你的反应呢,连我轻轻一拳都接不下的话,怎么去跟那些个贼子凶犯们打交道啊,要知道,这天底下一直不乏爱搞偷袭的人呢,尤其是美人,防不胜防,我这是在锻炼你。” 这日傍晚时分,有守城士兵看见狄仁杰单人单骑冲出了长安城,似乎是朝西南方向而去。 那是一匹通体发亮的乌骓马,马上的他似乎眉头紧皱心有忧愁,他并没有回头看,所以不知道有一个性感美艳的女人曾站在一座屋宅旁遥望了自己许久。 数年前,长安城里有一个声名大振的神探,神探有一天在办一件案子的过程中巧合救了一个陷于水深火热里的女子。 小女子年方二八,单身未嫁,经营着一个小酒馆,自打被那神探相救了以后整天没事干就往大理寺跑,由于她每次来看望神探的时候都会带些好吃的好喝的一同赠予大理寺人,加上这女子性格大方身手还很不错很能打,所以大理寺里的人特别是大老爷们们也都很喜欢她,这姑娘逢人就说大神探是他哥,大神探只当她是一个巧合下认识的朋友,也没有精力跟众人解释过去,只得任由她在大理寺里穿梭来去。 女子表示出对神探十分的崇拜和爱慕,经常会主动要求帮神探破案,神探怎么可能会真的带着她一起去查案,久而久之这女子表示很生气,说哥你越是不带着我玩我就越是要缠着你,缠着你,缠着你。 神探说:别捣乱,真的很危险,回酒馆去,我办完案子就去找你喝酒,这总行了吧。 女子开心地说:行,那你今天忙完了就过来一起喔,我做菜给你吃。 时间飞逝而去,神探不知不觉养成了一个习惯,每隔一阵子或是每每办完疑难复杂案件一身疲惫后都会去一趟那女子的小酒馆吃饭喝酒,听她用那一张伶牙俐齿打趣京城里的那些个男男女女八卦逸趣。 后来有一天,女子突然就跟神探就表白了,说其实我喜欢你。 神探当时吓一跳,心想我把你当妹妹,当好朋友,你居然想睡我? 从那以后,神探去那家小酒馆的次数就变少了。 眼看着一天天过去,神探的白头发越来越多,那女子也变得越来越成熟,美艳动人之极。 女子性格爽朗,又爱喝酒,每当喝多了她都会自嘲起来,自己嘲弄自己,顺带着嘲弄下那个心仪的神探先生。终于直到有一天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该女子喜欢神探的事情,从那时起,神探就几乎再也不去那家酒馆了。 有一天女子追到神探的面前问,你老躲着我算怎么回事? 神探说,没有躲,你知道的,我案子很多的,我最近连看病休息的时间都快没了。 那女子说,我能不能麻烦你抽出一个案子的时间来看看我? 神探:恩…行。 女子又问:那你能不能再多抽出两个案子的时间来喜欢我一下? 神探没有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 良久。 大神探表示有急事要离开,却被那住女子缠在了原地。 女子闭上眼睛凑到他的面前说:大神探,那你现在亲我一下,亲我一下,我就不烦你。 神探站在原地愣了很久,终究是没有亲下去。 神探看向他处:“这会儿我们要去抓一个杀人凶手,很急。” 女子依旧闭着眼睛:“亲一下,就亲一下,我就放你走,不烦你。” 微风吹过,当女子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大神探已经偷偷跑走了。 那一天,独自站在街头穿着无比艳丽的她,哭的一点都配不上那好看的妆底。 后来过了很久,某一天女子再次在郊外遇到她心仪的大神探,她走上去一脸关心地问神探:最近身体好点了没? 神探:“最近还好。” 女子忽然就是一拳打在了神探的肚子上把他打的翻倒在草地。 神探一脸懵逼:“???” 女子说:“我这是在测试大神探你的反应呢,连我轻轻一拳都接不下的话,怎么去跟那些个贼子凶犯们打交道啊,要知道,这天底下一直不乏爱搞偷袭的人呢,尤其是美人,防不胜防,我这可是在锻炼你。” 说完话,她满面春风走在草地,脚踏声像极了那年京城里的第一场雨。 第32章:滨海县 狄仁杰出长安城之后先是直奔南方而去顺着大路足足跑了近四个时辰才休息,第二天的他专挑穷乡僻壤的山沟沟往里钻,七八个进出之后,他索性扎进一个小镇子里,把那匹乌黑通亮的乌骓马随意地往一家客栈门前一拴,待店小二将马牵进后院之后,他先是去餐馆里吃了顿饭,接着在镇子上兜了几圈,待太阳还没下山就早早地回到了房间里闭门不出,一睡又是一天。 小镇当天傍晚便刮起了大风,一幅要下大暴雨的模样,直到第二天迎来了风沙天气,到处都是沙霾,昏黄的天色看起来很是不舒服,狄仁杰下了客栈以后戴上头巾蒙住脸骑着乌骓马便继续向南方奔赴而去,这一日奔袭了还不到二十里,乌骓马跑着跑着突然就翻倒在地发出一声嘶鸣,狄仁杰整个人也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吃了好几个跟头,他脸色猛的一变,只见风沙之中原来是有人使黑色的钩锁勾住了乌骓马的马腿,还不等狄仁杰站起身来逃跑,便听到风沙之中有弯刀搭银线的刺耳嗡鸣声响起。 “簌簌。” 下一秒,狄仁杰被三个穿着紧身衣同样蒙着面纱的陌生男子用刀架住了脖子。 “狄仁杰,我们奉京城里的命令请你回去好生呆着,还有,你从我们大人那里偷走的东西还没还呢。” 话罢,为首的男子将狄仁杰的面纱用力一扯,三随即场愣在了原地,他们这才发现悄悄跟了一路抓到的这个家伙竟然是一个顶包的陌生男子,根本不是狄仁杰。 “三位大人饶命啊,饶命啊,放过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为首男子一把揪住他的衣服,“狄仁杰呢?” “什,什么,谁?”哆哆嗦嗦的声音响起,这是一张一脸无辜的面容。 “我问你狄仁杰呢?你是什么人?狄仁杰的马为什么你骑着?” “我不知道啊,昨天下午有位客官找到我,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说让我今天骑着这匹马去永昌县,然后我就照做了,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小的只是个跑腿的想要赚点钱而已,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触怒了三位大人,求求你们千万别杀我,我是冤枉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顶包的这个家伙一脸惊惧地不停叫饶,生怕面前这三个看起来杀气腾腾的家伙会立刻把自己结果在这漫天风沙里。 仨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显然都是愤怒无比。 “该死,让狄仁杰跑了!” “这个家伙怎么办?” 为首男子走上去又狠狠踢了一脚顶包的家伙,“我问你,狄仁杰还跟你说什么了没有?” 顶包男子哆哆嗦嗦地回忆了起来,“那,那位先生说今天肯定会刮大风,有沙,嘱咐我今天穿好衣服戴好面罩再出门,叫我到永昌县只需要把这乌骓马往县衙门口一放就行了,说是这马灵性,到时候会自己从哪来回哪去。” “还有呢?” “别的就没了,真没了,三位大人你们看,这是那位先生给我的五十两银子,这钱我不要了,三位大爷你们拿去,还有这匹马,你们想要的话也带走吧,求求你们别杀我,真不关我的事!” 为首男子闻言眉头一皱,想了想又是一脚踢在了这个顶包伙计身上,只见他哎呦一声倒在了沙子地上,干脆整个人抱着脑袋像是鸵鸟一样栽在地面不再起身,只是不停发颤着说道:“求求你们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许久之后,等他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那三个杀气腾腾的蒙面杀手已经消失在了风沙里,只剩下了那匹通体黑亮的乌骓马还在原地。 摸了摸,发现不但没死,银子还在怀里,对方好像并不是图钱而来的,紧跟着眸光里露出一丝窃喜狠狠松了口气,走到乌骓马前拍了拍马背说道:“你的主人是叫狄仁杰吗?可真是吓死我了,唉,你从哪来就回哪去吧,我再也不想骑你了。” 话音刚一落,乌骓马抖擞了几下身子,仿佛真能听懂人言一般,灵性之极,开始头也不回朝远处跑去。 顶包伙计先是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好马,然后看着四面八方的呼啸风沙神色一呆,开始一边跑一边大声叫道:“喂,等等等等,先把我从这该死的鬼地方送回去!” 同一时间,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之上有一小叶扁舟悠闲地行驶在山川之间,船头的船夫一边摇着浆一边唱着山歌,舟上的男子盖着斗笠睡着懒觉,懒散的阳光往他身上一晒,也不知睡了多久之后才被四面山林里的声音给叫醒过来,他抬头一看,这才发现,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狄先生,您醒啦?” “恩,这是到哪了?” “咱们已经从十堰走过来六十多里路了,再有小半天,今天天黑差不多就能到赶到襄阳境内,敢问先生这一路上是要去哪啊?” 被称呼为狄先生的男子赫然便是孓然一人离开长安城的狄仁杰,他回答船夫说,“准备去一趟滨海县。” “滨海?哎呦,那可好远啊,先生您从哪来的啊。” “长安。” “哎呦呦,稀客稀客,我都好久没有拉到从长安来的客官了,听说长安城里的人现在都在往北边跑,去洛阳方向的很多呢,先生这么远去滨海做什么,那里都要能见着东海啦。” “哈哈,不瞒师傅您说,我呀,这一趟就是到东海找龙王去的,您说,这世上到底有龙么?” “这个我可说不准,谁知道呢,没见过呗。” 狄仁杰把玩起手中的黑色龙鳞坐在船上沉思了起来,许久后于心中默默想到,“相比起去南诏国寻找陈尚山、毫无头绪地在大唐境内抓捕乌勒石碌,现如今首要之计,应当是去滨海那里找到东海纪要卷里的倭国和尚裴尹尊才是。按时间推算,昨天甩掉的那三个包袱,这会儿他们要么继续南下,要么已经回京城复命了吧,希望这几个家伙能够迟钝点,为我多争取一点时间才好。” 狄仁杰默默地回忆起东海纪要卷里的内容,眸光闪烁。 裴尹尊,真将多宝鹿,白龙黑龙? 第33章:汉江无头女尸案(一) 狄仁杰这辈子办过各种各样的案子,追查过无数的凶手,而今天这个故事里所要讲述的则是狄仁杰这辈子办的所有案子中曾让他一度痛恨自己职业的案子。 在狄仁杰老去的岁月里,他曾试着将自己此生的所有故事写在一本书里,而其中关于这个让他印象有些深刻的故事,他取名为七个字:汉江无头女尸案。 这一日,狄仁杰离京追查蛟龙之案的第三日,途入襄阳。 襄阳乃是天下大镇,这里有一条非常美丽的江,名为汉江。汉江穿城而过,为襄阳赢得十里风光,养育了襄阳世世代代的人,《诗经》里有云: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这句诗讲的是神女与汉江的故事,同样脍炙人口的还有著名诗人屈原的名句:“沧浪之水清兮,可以灌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曜吾足。”其中的“沧浪之水”,说的也是汉江。 襄阳是一个自古以来让无数文人墨客流连忘返的瑰丽要塞,更是贯通南北,承接东西的交通枢纽,狄仁杰赶到这里的时候襄阳恰好正在举行热闹的龙舟赛,江边热热闹闹的到处都是老百姓,远远望去,那一条条漂亮的龙舟正在江上驰骋,一个个精壮的汉子正在无比协调地挥洒着汗水,而站在江边为他们喝彩和加油的则是兴高采烈的老人小孩,还有那些个提着竹篮包着头巾的婉转姑娘。 当狄仁杰顺着江边行进在路上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前面的人群传来了无数尖叫声,有老百姓不断地四散跑开,更有许多姑娘被吓的花容失色。 “死人啦!” 尖锐的叫声几乎穿透了狄仁杰的耳膜,把他的思绪从满是踌躇的蛟龙一案中给拉扯了出来。 凭借着多年的办案经验,狄仁杰第一时间冲进了人群赶到了江边。 此时这里是汉江的下游分支,狄仁杰看到那具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心头咯噔一响。 尸体已经被泡的发白发胀了,就算是办过许多命案的狄仁杰此时也忍不住眉头紧皱感觉到胸腔里翻腾个不停,因为这具尸体不仅泡了很长时间,更重要的是,这具尸体是零碎的。 胳膊,肚子,大腿,小腿,胸,头发,手指等等,这是一具被残忍分尸的尸体。 难怪老百姓们发现的时候个个惊慌失措吓得四窜逃走。 这具尸体是被装在一个系着绳子的麻袋里搁浅到岸边的,麻袋被某个老百姓打开以后,那些零碎的躯干正在缓缓地飘向远方。 狄仁杰看到这一幕的第一反应便是冲了出去。 他顺手抢走一名老农的渔网,在汉江之上蜻蜓点水而过,将那些即将要飘向远方的尸体碎块全部打捞上来,整个过程一气呵成,顾不得其他人眼睛里的惊讶和恐惧。 一个时辰之后,汉江上游的龙舟比赛已经结束了,而就在发现尸体的现场这里,襄阳衙司里的捕快赶到了这里。 赶过来的捕快们划起了一条警戒线,警戒线外面全都是议论纷纷的老百姓,警戒线内,一个名叫田国正的捕快统领则是跟狄仁杰交流不断。 刚开始田国正等一众捕快赶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狄仁杰在尸体边动手动脚,差点就把狄仁杰当成不法分子给抓起来了,而当狄仁杰表明自己的身份以后,田国正等人则是对狄仁杰表示出了十分的敬意,毕竟都是同一行,狄仁杰大唐第一神探的名气早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狄大人,还有其他人动过尸体吗?” “没有了,除了好奇打开麻袋的老百姓还有我,其他人没动过。”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旁边的一个年轻捕快已经吐了,他看到那些散落在地上七零八落的尸块内心显然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当一个捕快将麻袋捡起来之后,到处都是苍蝇在乱飞,爬满了那些尸块。 死者下身赤裸,上半身套了件残破的深蓝色麻衣。 “狄大人,您怎么看?” 狄仁杰正在地上将那些尸体碎块拼接着,此时此刻拼好了整个上半身,没有头颅。 紧接着,狄仁杰伸出手按压了这具女尸的腹部,硬梆梆的。 再然后,狄仁杰取下了一小块尸体的盆骨,在早已准备好的开水里洗干净,紧接着观察起这块盆骨表面的凹凸。 “这个女人已经死了五天以上,年龄大概在二十岁到二十五岁左右。”狄仁杰说道。 “五天?这么久了?” 田国正显然也是一个富有经验的老捕快,他跟着观察了一阵,立刻便站起身来发出了一声大吼。 “通知衙里的兄弟们,迅速在全城内张贴布告,看看有没有哪家人的女儿失踪了,快!” “把尸体的所有特征都给我记好了,左臂内侧有一颗痔,包括这件蓝色麻衣。” 田国正吩咐完这件事立刻和狄仁杰开始着手继续观察尸体起来。 狄仁杰转身看了一眼四周,这才发现老百姓们站在远处指指点点,他和田国正当即考虑到了影响,便立刻吩咐人将这些尸体带回衙署里去。 狄仁杰本来是打算离开这里的,因为他的身上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但是自己既然作为最早发现尸体且动过尸体的人,再加上田国正的查案邀请,所以他决定暂时在襄阳呆上个一两天。 发现无头女尸的这一晚,狄仁杰失眠了,同样失眠的还有田国正等人,衙署里捕快们走来走去,到处都是嘈杂的声音。 田国正大发雷霆,襄阳城已经很久没有发生命案了,而且还是这么残忍的一起命案。 无头女尸就躺在验尸房里,没有名字,没有来历,安静,孤独,冷酷。 狄仁杰为了整理细节,分析案情,在确定基本的查案思路之前,他申请亲自再验一次尸。 十分钟后,在田国正的陪同下,他们两人来到了鸦雀无声的验尸房里。 狄仁杰的办案生涯里有一句信条,只有越接近尸体甚至是变成尸体,才能越接近凶手。 一般验尸这种事情都是交给法医来做的,田国正在看到狄仁杰亲自验尸的这一幕后满头大汗,今天在河边的时候他就觉得狄仁杰厉害地有些了不得,既然连拼接尸体这种活都能眼不眨心不跳地做完,当时他的心里既是佩服,又是感慨,而当他此时此刻看到狄仁杰拿着一把解剖刀在无头女尸的身体上开始解剖的时候,田国正终于忍不住转过头去了。 他的心里忍不住在想,难怪狄仁杰能做到大唐第一神探,卧槽,哪个捕快能做到这一步啊? 念及此,他心中的那分佩服和感慨,突然变成了一丝敬畏和恐惧。 刀尖从女尸的肌肤上轻轻划开,划开的那一瞬间,狄仁杰甚至可以感觉她肌肤的柔软。 房间里顿时充斥起一股特有的气味,霸道地钻进狄仁杰和田国正的鼻腔里,将他们熏的头皮发麻,那是尸体逐渐腐烂的味道。 刀尖从她的颈部开始向下切,第一根肋骨还没有骨化。 刀尖继续向下,一字切开胸腹,脂肪不多,没有疤痕,没有怀孕的迹象。 她四肢断开的地方,长骨参差不齐地从乌黑的肌肉中直棱出来,异常突兀。 分尸的手法相当粗暴,狄仁杰想到。 这种创口表明凶手既没有经验,也没有耐心。 又或许是时间不足,又或许是空间有限,还可能是焦虑所致。 第一现场或许就在某个暗无天日的厨房里,又或是在某个密闭小屋里进行的,狄仁杰于这一瞬间想象到。 田国正彻底吐了,无法忍受这一幕,也无法忍受房间里的味道,他走了出去。 狄仁杰戴上了面罩,继续开始解剖。 “哗啦” 狄仁杰用力地破开了她的胸腔两侧,膨隆的肺露了出来。 轻轻捻动肺叶的边缘,细小的气泡散布,肺叶间还有一些深色淤血,狄仁杰于这一瞬有些恍惚,他忍不住思索了起来。 是窒息死亡的吗? 狄仁杰的手臂微微颤抖,继续开始剪,剪开了这具女尸的心包,只见心脏部分上面散布着许多个出血点。 狄仁杰的额头有汗流了下来,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一个画面在他的脑海里忽然闪烁了出来。 愤怒的凶手用力掐着她的喉咙,同时还在摇晃,打击着她的头部,她用尽全力挣扎,但力量悬殊,她很快就窒息死了。 狄仁杰擦了擦汗,银色的刀尖继续向下。 喉咙和肠胃里并没有被下毒的迹象,还找到了一些食物残渣,进一步佐证了死者不是中毒或者是发失心疯,而是受到了暴力袭击,窒息而亡。 狄仁杰闭上眼睛,仿佛能听到无头女尸在撕心裂肺的模样。 狄仁杰开始幻想自己是凶手,一番愤怒的打击和掐喉之后,发现女人没了动静,这个时候怎么办呢? 直接埋了? 直接逃跑? 直接逃跑的话,尸体很快就会被发现,而线索一点点会被挖出来,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落网。 既然没有埋,代表着凶手大概率不是在什么偏僻的小村庄或者乡下,而是极有可能就住在某个闹市里,甚至,此时此刻那个杀人分尸的家伙,正和自己一样整夜不能入睡,就在襄阳城里某个人满为患的地方。 狄仁杰继续开始分析判断,一个大麻袋是根本不可能装下一个整个人的,凶手分尸的手法相当粗暴,进一步说明了这起碎尸案显然是应激性案件,是没有过多准备,是在较为仓促的状态下决定分尸的。 女尸的四肢和颈部创口上布满刀痕,且都不是落在关节位置,切口很浅,有些地方甚至不是直接砍断,而是暴力折断的,狄仁杰想象了起来。 那个凶手根本不会碎尸,他粗暴野蛮地将这具女尸化为一大一小块碎片,大腿应该是最先被砍下来的,剩下的头和尸体的其他部分,凶手也许装在了另一个麻袋里扔到了别处,衣服碎片则被顺手丢到了别处。 对了,衣服! 狄仁杰再次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下女尸的蓝色麻衣。 衣服显然被剪刀剪过,并且这件衣服完全不是女装,而是男装。 也就是说这个死去的女性生前要么就是被男人关在某个阴暗的地方实施过侵略,要么就是。 熟人作案! 身边人作案! 尸体在汉江里泡了太多天了,狄仁杰喘了一口气,此时此刻已经查不到太多信息了。 他走出了验尸房,田国正立刻用一种尊敬的神态靠了过来。 “田大人,你有什么想法吗?” “狄大人,我现在只能期盼明天有人前来报案,如果能对的上这个女孩的身份,那么案子就简单很多了,所有兄弟们都派出去了,接下来的几天几夜里,兄弟们估计是睡不成好觉了。” “恩。” “那如果对不上呢?” 田国正心里一怔。 “狄大人你的意思是?” “那个女孩已经死了五天以上了。” “如果凶手已经离开了襄阳城,或是别处来的…” 说到这里,田国正和狄仁杰的心头都各自蒙上了一层阴影。 “如果真是这样,恐怕又是一宗悬案了。” 田国正正了正神态,“狄大人,凶手既然是碎尸后抛尸于河中,那么我们应该去看看能不能从河上找些线索。” 狄仁杰点了点头,两人一拍即合,在这个黑暗的夜晚来到了汉江案发现场边。 狄仁杰想了想问道。 “田大人,襄阳你比我熟,上游处有什么地方比较适合抛尸的?” “不论是居住人多的地方,还是居住人少的地方,你都带我看看吧。” “对了,上面有一座大桥,凶手很可能是在那里抛尸的。” 狄仁杰和田国正连忙赶到了那里,在观察了一遭后,狄仁杰问道。 “前几天是什么天气?” “这小半个月襄阳都是晴天,阴天都很少,没下过雨,也没涨过水或是降过水位。” “恩,既然没下过雨,按照水流来推断,凶手应该就是在襄阳城汉江的某一段里抛尸的。” 田国正立刻出声道,“对,说不定就是当天夜里从这桥上扔下去的。” “白天这条桥上人很多,肯定不是白天扔下去的。” 狄仁杰站在桥上皱了皱眉头,“不一定。” “狄大人你的意思是?” “老田,你看这座桥,离水面约莫三十多米,如果是拖着尸体来到这里抛尸的话,会浪费那个凶手相当大的一部分力气,而装满尸体的一个麻袋,就算绑紧了绳子,从这么高的桥抛下去,一定动静不小,难度不小。” “你的意思是?” 说到这里,狄仁杰和田国正立刻开始做实验,他们找来相同大的麻袋,装满差不多等同于尸体重量的东西,然后从这座桥上抛了下去。 “噗通。” “噗通。” 连续做了三次实验,每一次都发出了巨大的水花声。 当狄仁杰和田国正开始检查那些抛下的麻袋后,发现麻袋都因为猛烈的拍打力量受到了很大的伤害,两个麻袋的绳子都烂了,麻袋里的东西都在河里七零八落的流向了远方,还有一个麻袋更是彻底沉在了河水里,等狄仁杰两人打捞上来之后,发现麻袋早已破了许多洞开始漏水了。 狄仁杰和田国正看到这一幕对视了一眼,田国正一咬牙拍着脑袋叫了起来,“今天发现的那个麻袋保存挺完好的,绳子也是被那偶然发现的老百姓给解开的,狄大人你说的果然没错,不是从这桥上抛下去的。” “而是从这上游某一段放到河里或是推到河里的。” “可是,我们已经把所有可能抛尸的地点都走过了,最符合水流速度和时间距离的地方,应该就是这一带没错了,不是从桥上抛下去的,那是从岸边吗?” “岸边离水面的高度也很高的,如果从岸边推下去或是扔下去,麻袋也一样会受到很大损伤,最主要是狄大人你看,这一带的岸边都有很多船只,而且最近又是捕鱼的旺季,就算是大半夜水里也会有很多渔网,麻袋如果是从岸边下去,肯定会被拦住或是破碎的,只能是从河中心扔。” 一说到这里,狄仁杰和田国正同时都是眼睛一亮。 对啊!既然在这一带不能扔,又不能推,又必须是在河中央顺流而下,那么凶手很可能是乘船时将尸袋偷偷沉入水中的呢。 狄仁杰和田国正忙活了一个晚上,此时此刻天都快亮了,眼看线索越来越清晰,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是一阵喜悦。 “狄大人,回衙署,休息一会儿,白天再战!” 狄仁杰和田国正回去以后各自休息了一小会儿,紧接着天一早两人便各自出发了。 两人兵分两路,田国正是本地人,他带人着手于汉江船只的使用情况开始查,重点查探那些具备作案条件和作案特征的人,其中首要数那些个渔民渔夫们,还有那些拥有船队或是私人船只的人们。 而狄仁杰则是从失踪人口这方面开始调查,田国正将这宗案件向上面汇报了以后,上面则是全力支持田国正,并且对大唐神探狄仁杰的到来和帮助给予十分的感谢和帮助,临时给予了狄仁杰很大一部分权利。 两人和大大小小的捕快还有整个襄阳的官兵们又忙活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边也没有吃一口饭,顾不得喝一口水。 但是让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整整一天下来,没有人报案,也没有听说哪家人的女子失踪了,更没有人知道关于无头女尸身份的半点信息。 非但如此,所有符合特征的船只都被田国正查了个遍,但是没有找到一个类似的人,一个具备凶手大致画像的人。 两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数捕快还有官兵们像是一条条疲惫的狗一样坐在衙署里。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失落,压抑。 一天又过去了,凶手也许早已离开了襄阳,也许根本就不是襄阳人。 在当今这个太平盛世上,每一百件刑侦案件里,就算是大唐神探狄仁杰,也只能将破案率保持在百分之三十左右。 是的,你没看错,就算是天下第一神探,接到手一百件刑侦方面的案子,能破的其实只有三十多件而已。 而其余那七十件,到最后多半都会化为沾满灰尘的卷宗在卷宗室一躺许多年,每一份卷宗上面都是一个又一个哭泣的灵魂、带血的故事,等待着沉冤得雪和重见天日。 这是一个冷酷残忍让人不愿相信,让每一个拼搏在刑侦一线的人都不愿接受的事实。 那具无头女尸再也不会复活了。 那个约莫着二十多岁的不知名年轻女子,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她临死的时候,或许睁大了眼睛,眼泪长流,完全不敢相信面前人会在暴打之中掐死自己。 她更不会想象到自己的尸体会被粗暴地分成无数碎块,没有名字,被装在一个让人窒息的麻袋里,顺着美丽的汉江流了下去。 出去查案的这天正午,襄阳城内人来人往,浩浩汤汤。 狄仁杰曾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 想象着那个女子的足迹。 第34章:汉江无头女尸案(二) 转眼间离狄仁杰发现无头女尸的时间已经过去三天了。 这三天里狄仁杰只睡了不到六个时辰,而田国正更是睡了不到五个时辰,整个人足足瘦了一圈,襄阳城里的所有捕快和官兵基本都是头皮发麻疲惫之极,衙门里每回来一个捕快第一件事是汇报工作,第二件事就是睡觉,连吃饭都顾不上。 在这期间田国正的工作压力和工作难度是最大的,襄阳城里有船的渔民渔夫太多了,再加上那些大户商贾们,田国正想要从襄阳城里找出具有凶手大致画像的人,再从那些人中找出蛛丝马迹抓到真相,其实说白了,就是大海捞针。 难归难,但是这三天里狄仁杰也看到了襄阳城里捕快还有官兵们的素质和道德精神,每个人都是在绞尽脑汁地寻找线索,大家的眼睛里和胸腔里都吊着一口气,一口找出真相抓到真凶的气。 三天,没有任何人前来报案,无头女尸的身份完全无法确定。 即便殓师官们如何用心维护,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变色了。 她就那样孤独的躺在停尸房里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看天气越来越热,照这样的情况下去,不出半个月这具无头女尸就得暂时封存起来或者直接下葬了。 这天下午是狄仁杰最后一次来到验尸房里,想要从尸体身上看能不能再找出一点线索。 结局可想而知,面前的这具尸体已经无法再提供更多的信息了。 田国正来到验尸房门口的时候狄仁杰正坐在门口发着呆,他坐到了狄仁杰的身边,“辛苦你了狄大人,快去休息一下吧。” “没事,你们更辛苦,你快去休息才是,这几天我都没见你眉头抬起来过。” 两人坐在门槛上歇息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狄仁杰叹了一口气说,“田大人,我明天就得走了。” 田国正先是一怔,紧接着说道,“理解,虽然不知道狄大人您这么远跑去滨海县要干嘛,但能猜到您肯定是要办什么紧急的大案子。” “这几天真是辛苦您了,还耽搁了您的时间。” “田大人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都是同行,客气干嘛,心里都清楚的。” 田国正跟着也是一声长叹,“唉,我们这一行啊。” “如果每天都是些欠钱不还或是打架斗殴喝酒闹事的小案子就好了,我这辈子最怕就是命案。” 田国正说到这里喝了口一同带来的酒。 “每接到一个命案我心里就堵得慌,案子结不了,慌,案子结了,还是慌,慌的难受。” 狄仁杰听到这句话心里也是一阵难过,他完全能理解田国正的感受。 “狄大人啊,不瞒你说,我心里有好多个坎放不下。” “那些个坎让我吃饭睡觉都不得安稳,你知道我这几十年来最让我不舒服的一个案子是什么吗?” 狄仁杰喝了一口酒听田国正说了起来。 “八年前,襄阳城出了一个连环杀人犯,专门在襄阳城外奸杀过路的年轻女子。” “那个凶手挺聪明,犯罪能力很强,他作案的时间从来都是在下雨的天气里,他对付那些年轻姑娘的手段极其残忍,都是直接用药蒙晕女子,然后拖到附近的草丛里就地实施侵犯,侵犯结束后会直接将那些女子杀掉,然后带走女子身上的一样东西。” “他一共杀了四个女人,其中三个女人都是丢了佩饰或是衣服鞋子,还有一个女子则是被他割走了头发,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那个姑娘赤裸着身体,眼睛空洞,头皮上全是伤疤只剩下了一点点头发,他的家人见到她那个模样当场就疯了,多么漂亮的一个姑娘啊,据说她生前一头长发可漂亮了。” “都说被血灌溉过的草皮会长的特别野,那些死去的年轻姑娘,她们血被雨水冲刷进草地里,后来我就派人把案发地的草皮都给铲了然后让人在上面种一棵树,我希望那些死去的姑娘能变成一棵树,变成树后不说亭亭玉立,至少长大以后可以遮风挡雨,而不是像那些杂乱的野草一样,随风摇摆,任人践踏。” “那个家伙我们抓了整整三年,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才抓到他。” “特别狡猾,每隔一阵子出来作一次案,完全就是打游击战,心思缜密手法冷酷,真的他妈难抓。” 狄仁杰忍不住出声道,“最后你是怎么抓到他的。” 田国正一口下肚,忽地苦涩一笑,“你知道吗,是我栽的树告诉我的。” 狄仁杰:“哦?” “后来有人发现有一阵子在那些死去姑娘种树的地方经常会有一个人在晚上跑到那些树前呆着,有时候特别频繁,不像是个正常人。” “当时我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知道一定是那个狗杂碎,我真的是xx了他妈!敢情这个家伙把我种的树当成了他的战利品去欣赏回味了,老子抓到他的时候他竟然还躺在旁边抱着树睡觉,我看到那一幕简直是想把这个畜生皮给剥了,我xx他妈了!” “那个家伙是个练过武的人,据说以前还参加过武试,一身本事很是了不得,我和兄弟们追了他三天三夜,一死一伤才抓到他,抓到那家伙后我还没带他回衙门结果他就死在半道上了。” 说到这里,田国正神色一沉。 “那家伙练过武,知道自己这回被抓了跑不掉就自尽了,舌下藏有一枚苦煞丹,咬破吞下去的。” 田国正喝了一口酒,他撇过头去,狄仁杰可以看到他的眼睛里隐隐约约有泪光闪烁。 “虽然抓到他了,但是后来心里还是堵得慌。” “每次从那几棵树前面路过的时候,我都不敢多做停留,生怕那些树有一天会开口跟我说话,我却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忘不掉她们死时候的样子,也忘不掉她们爹娘哭着喊着的样子,还有那个杂碎在树下睡觉的满足样子。” “三年,抓一个他抓了整整三年。” “那些画面在我心里留下坎了,堵的慌,说出来,还是堵的慌。” 田国正讲完这个故事后两人沉默了很久。 狄仁杰很想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或者说,狄仁杰心里明白,世上像田国正这样的人,像自己还有那些奋斗在刑侦一线的捕快们,一旦心里留下了坎,其他人是安慰不了的。 狄仁杰忽然想起来自己当初第一天当上捕快的时候,有一个老捕快曾用他那一双混浊却深邃的眼睛看着自己和许多新人说道。 “我跟你们讲啊,正义感太强的人,其实都不适合干这一行。” 那个时候狄仁杰和其他新人都不太理解老捕快的话,甚至觉得有些可笑,而等到他们真正明白的那一天,一个个或多或少,或大或小,身上或者心里都有了坎和伤。 田国正拍了拍屁股站起身来,“狄大人,这几天真是谢谢你了,为了这个案子费心费力,我也不是客套的人,客套的话不说了,等你忙完了以后一定要到襄阳来一趟,咱俩好好喝一场。” 狄仁杰终于笑了起来,“好。” 两人简单地一起吃过饭,田国正便将狄仁杰送到了襄阳城前。 送狄仁杰的这一路上两人出奇的沉默,一句话都没说。 等到即将要出城的时候,狄仁杰心里很想说些话,田国正也是欲言又止。 但是两个大男人愣是互相对视了一眼,把有些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狄仁杰暗自叹了一口气,田国正深深地喘了一口气。 “狄大人,你放心走吧,这个案子我一定会抓到那人的,到时候我会寄书信到长安跟你说,你不要再想了。” “下次有时间了一定要来襄阳好好玩一下啊,招待好你。” 狄仁杰嗯了一声,没有说话站在原地。 田国正看到这一幕走上去对准马屁股就是一拍,紧接着哈哈一笑。 “赶紧走吧,不会有问题的,你还信不过我不成?” 狄仁杰的马奔跑了起来,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站在原地的田国正,心中百感交集。 不知为何这一刻他忽然有些讨厌甚至是憎恶起自己的职业。 而就在狄仁杰离开襄阳之际,他忽然看到了一个神色紧张的捕快快马加鞭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冲到了田国正面前。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是狄仁杰看得出那捕快大致在说些什么。 “发现了尸体!” 看到这一幕狄仁杰眉头瞬间一竖,他先是看了一眼城外的路,又看了一眼来时的路,下一秒,他义无反顾地拍马回身,冲到了田国正和那个捕快的面前。 “出什么事了?” 田国正先是一愣,“狄大人你…” “哎呀,快说出什么事了。” “禀告狄大人,城东的赵老太前来报案,她的孙女昨天失踪了!” “什么?” 狄仁杰听到这里当下一个激灵,不等田国正开口,他便率先一声大喝。 “还愣着干嘛,还不给我和田大人带路?” 第35章:汉江无头女尸案(三) 城东的赵老太今年七十五岁,前些年的时候襄阳发过大水膝下儿子和儿媳妇都去世了,只剩了一个小孙女跟她相依为命,孙女名叫赵娟娟,赵娟娟今年二十二岁,根据赵老太的陈述,孙女是前天回到家里的,在家里先是呆了一天,然后昨天中午出了门,说是要去见一个朋友很快就回来,结果昨天过了一整夜赵娟娟都没有回来,赵老太今天找了大半天都没找到赵娟娟。 一般像这样的失踪案件都很难定性,因为失踪的对象是一个二十二岁具有完全行为能力的成年人,失踪的时长不过是一天多而已,正常的流程来说,官府或是大理寺接到报案后都不会立刻立案,而是会先派出一个捕快跟进寻找、记录、和确认当事人是否确实符合下落不明的情形。 但是今夕不同往日,在无头女尸案爆发了这么多天了以后,整个襄阳城的捕快和官兵都绷紧了神经,撇开捕快官兵们,就算是平日里没心没肺的普通老百姓们也都敏感了许多,毕竟因为这个案子襄阳城里到处天天贴布告,官兵到处找人询问,一时间整的整个襄阳城都风声鹤唳的,民间百姓们传播消息的速度更是不遑多让,在这个节骨眼上,大部分人做起事来都会小心一点。 根据接案捕快的陈述,赵老太报案了以后一口咬定自己的孙女一定是失踪了,因为她的孙女平日里非常孝顺,从不乱跑,并且生活习惯非常有规律,如果有需要彻夜未归的情况,一定会提前告知自己。 接案的小捕快本来是想把这个案子按照一般流程来做的,但是这个赵老太实在是执拗到了极点,一点都不松气,非要官府里的人今天就要帮她找到孙女,接案捕快实在没办法,碍于时局的敏感,只能先稳住赵老太,然后立刻前来汇报情况。 狄仁杰和田国正赶到赵老太居所处的时候,赵老太正坐在门槛上又哭又闹,嘴里叫嚷着自己命苦,先是死了儿子儿媳,现在孙女也不见了,一幅要自寻短见的模样,她的身旁围坐着几个邻居一直安慰着她,直到见了狄仁杰和田国正三人,她这才停止了哭闹。 田国正先是拍了拍接案捕快的肩膀示意他休息一下,紧接着和狄仁杰朝众人表明了身份。 面对难过无比的赵老太,田国正先是对她进行了道歉和安慰,跟着向她简单明了地讲解了一下办案的流程,然后开始询问关于赵娟娟的具体消息。 赵老太年纪比较大,遇事情绪又很激动,所以说起话来信息比较杂乱,经过好一阵的安慰和了解,狄仁杰两人才获取了一些信息。 掌握到的信息越多,狄仁杰和田国正就越是眉头紧皱,尤其是狄仁杰,当他听赵老太说自己的孙女每个周都在距离襄阳一百多里路的新野县城里打工,每周打工四天,回来呆三天以后,狄仁杰的心当即便提了起来。 “赵奶奶,您的女儿在新野县城里做什么?” “我孙女可勤快了,她在新野县城的一家丝绸坊里,她编的丝绸是整个新野县里最好的。” “赵娟娟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新野县城里做工的?” “四年了,从她十八岁起就在新野县城里做了,她娘以前也是在那里做工的。” 说到这里,赵老太又开始哭了。 “我的命好苦啊!儿子儿媳死了,现在从小陪我的孙女也不见了!娟娟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啊!” 狄仁杰继续一边安慰一边了解情况起来。 根据赵老太的陈述,她的孙女赵娟娟从小一直都是在外跟着爸妈工作生活的,以前是半个月回来一次,孙女乖巧听话,在儿子儿媳出事后,每个周都回来,从来没有丢下她不管过。 同时,她的孙女赵娟娟在襄阳城里的朋友并不多,她的朋友圈子应该都是新野县城里的人,襄阳城里的朋友偶尔联系一下,昨天说是出去见朋友,但是也不知道她见的是什么朋友,附近的邻居也都没见着她回来。 目前能了解到的情况就是这样一个情况,在掌握到赵娟娟的样貌还有工作生活圈子以后,田国正和狄仁杰商量了起来。 田国正的意思是赵娟娟这个案子现在很难认定具体情形,如果再抽掉太多的人手和精力来跟进这个案子的话可能会造成资源严重失衡,从而耽搁其他案子的进展,但是又不能不管,衙里的兄弟们都太累了,所以他决定这个案子转到自己的名下,自己在调查无头女尸案的同时也办这个案子。 狄仁杰对田国正的提议进行了否决,此时他主动要求接下赵娟娟这个案子。 狄仁杰同为捕快,实在是太理解田国正现在的心情了,在这种时候,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为了调查无头女尸案,在这些天里田国正所动用和征用的资源力量已经太多了,而无头女尸案到现在却止步不前,再进行死磕其实意义和效果都不明显了,也是时候让众多兄弟们休息一两天,把无头女尸案先放一放,把注意力转向其他案子了。 毕竟这么大一个襄阳城,每天杂七杂八的事情那么多,并不是只有无头女尸一个案子算案子。 狄仁杰拍了拍田国正的肩膀对他说道。 “赵娟娟这个案子我来跟。” “老田,你回去整合一下人手再把无头女尸案猛攻两天。” “千万别放弃,你忘了你今天跟我讲过的那个故事吗?那个睡在树下的连环杀人犯,你可是花了整整三年才抓住他的啊。” “两天,你集中精力再查两天,还是从渔船方面下手。” “如果还有两天查不出来,就把无头女尸案先放一放吧,目前来看只能这样了。” 田国正一愣,他听到狄仁杰的话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一瞬,他的眼睛里似乎有雾气呼啸而过,“行,我听你的,回去再攻两天,希望最好能一举攻破,不要再来一个两年了,真的难熬。” 狄仁杰松了一口气,外人其实并不明白狄仁杰说这番话的用意,但只要是办案人员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狄仁杰知道田国正刚才决定自己接下赵娟娟这个案子的时候,他的内心其实是无比复杂的,一方面代表了此时的他身心疲惫,一方面表达了他此时此刻对无头女尸案已经产生了倦意,有些灰心了。 “老狄,我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都是一家人,都理解的。” “对了老田,你回去查的时候顺便再注意一下这两类人。” “哪两类?” “注意那些在襄阳城有住所却长期在外打工的人群。” “或者是外来人士留在襄阳城里打工的人群。” “特别是,新野县城。” 田国正一愣,起先他没明白狄仁杰什么意思,当他反应过来以后,脸色猛地一变,二话不说便赶回去继续追查无头女尸案的线索了。 而在这边,狄仁杰开始带着一个熟悉本地情况的小捕快接管赵娟娟案。 走访的路上,天色越来越晚。 “咚咚咚。” 狄仁杰和小捕快敲开了襄阳城里一家居民的家门。 开门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样貌普通,身材微胖。 她看到狄仁杰两人后的第一反应是吃惊,出声问道,“两位官爷,这是有什么事情?” “您好,我们是…” “请问,您是孙裳姑娘吗?” “认识啊。” “是这样的…方便我们进去做一个调查吗?” “当然可以。” 走进家门,名叫孙裳的女孩给狄仁杰两人端上了茶水,紧接着开始了询问环节。 “你们是说娟娟可能出事了吗?” “我和娟娟是小时候认识的,以前做过邻居,以前她在襄阳城呆的时间并不多,后来她家里出事以后,现在每个周都会回来我知道。” “说来奇怪,这两个月以来,她回来只找过我两次呢,我和她上次见面是半个月以前了。” “娟娟在襄阳城里还有没有其他的朋友我不太清楚…应该是除了我没有几个吧,她平时跟我提说的朋友都是在新野县城里的。” 在询问了许久之后,狄仁杰有些遗憾,孙裳似乎并不太清楚赵娟娟的行踪,狄仁杰有些不死心,想了想,他又跟赵娟娟陈述了一下无头女尸案无头女尸的一些信息,想要碰碰看能不能得到些讯息,只可惜仍然一无所获。 就在狄仁杰即将离开孙裳家门的时候,孙裳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追了出来。 “这位官爷,等等,我想起来了。” “赵娟娟以前有一个相好,有一年多的事情了,那个相好的好像是新野县的人,一直在襄阳城里一家铁匠铺里打工,当铁匠。” “赵娟娟以前跟我提的最多的就是他那个相好的了,名字叫做孟朝。” “他俩以前很好的,可是后来因为另外一个女的分了,具体为什么分我记得好像是因为那个孟朝见异思迁,赵娟娟难过了好一阵子呢。” “这几个月里,我跟娟娟聊天,有时候看她心情不太好,虽然她不说,但我估摸着可能是那个男的又回来找她了。” “娟娟如果在襄阳城里跟人出去彻夜未归的话,很可能就是找他去了。” 狄仁杰听到这里,一番感谢之后连忙便出发去找孟朝了。 “官爷,娟娟应该没什么事吧。” 狄仁杰两人离开后,孙裳看着两人的背影叫喊道。 没人知道,狄仁杰此时看起来异常平静的外面下,内心里满是滔天巨浪。 他的脑海中正在形成着一个大胆的推演,在一切结果没有水落石出之前,狄仁杰只能祈祷所有事情不像他想象的那般,又祈祷许多事情像他推算的一般。 第36章:汉江无头女尸案(四) 当狄仁杰赶到孟朝所打工的铁匠铺时,铁匠铺的老板告诉他孟朝已经快七天没有来铺子里了。 通过铁匠铺的老板了解到了一些有关孟朝的信息。 孟朝,男,二十五岁,新野县城人,长相端正,身材魁梧,小时候读过几年书,后来似乎家里贫困潦倒就没读了,用老板的话来说孟朝就是他家铁匠铺里最有文化,脑袋也最好使的一个铁匠,周边人对孟朝的评价大多很好,说这个人是一个平日里工作中很勤快很用功的人,为人也很热情善良,经常帮助别人。 老板在交代了孟朝的住处后忍不住朝狄仁杰问了一声。 “官爷,孟朝是不是惹上什么事了啊?” “没有,我们就是了解一下情况,可能会找下他。” 话罢,狄仁杰再度朝孟朝住处奔波了起来。 办案子就是这样,整天东奔西跑,这里问那里找,长久下来,这对一个人的意志力和体力是极大的考验,很多的捕快或是官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这样的工作状态下都会产生出极大的疲惫感和厌倦感。 捕快是一个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很光鲜靓丽鲜衣怒马或是威风凛凛的职业,但实际上,真正能够做到光鲜靓丽鲜衣怒马的可能只是那么一小撮人而已,而大多数,百分之九十的捕快,他们的付出和收获是根本不可能会达到正比的。唐朝是一个非常强盛的国家,当今更是太平盛世,而在这样一个盛世里,大多数人看不到的是,大理寺和刑部还有兵部每年招收捕快官兵的规模和数字相较于其他行业来说是非常大的。 原因很简单,捕快、官兵、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吏,这些人的离职率太高,很多人一进去一干很多年撑不下去了,感觉太累了,薪水虽然不算低,但是相较于工作强度和各种压力来说,实在是不划算,然后就是政治前途相对来说比较低,很多人当上了捕快,可能一辈子也就是个捕快了,升官发财这种事情想想也就行了,大多数人都是办一辈子的案,从年轻时的一腔热血办到两鬓斑白跑不动也打不动了,运气差一点可能还会缺胳膊少腿。 也许有些外人可能会问,明明是太平盛世,哪来的那么多案子,哪来的那么些高压力高强度,说的就好像捕快还有官兵们是全天下最伟大的职业一样。 捕快还有官兵并不伟大,相对于各行各业来说,这归根结底也不过就是一个职业而已,但不容忽视的事实是,正因为是太平盛世,国富力强,对内没有大型战争和动乱,所以老百姓的生活就会变好,经济发达了,医疗和卫生等方面都飞速提升了,人口数量就会上升,而人口数量的增加,自然会在社会中产生无数的矛盾。 往大了说,命案可能是捕快们接到手里很大的案子了,往小了说,张三欠了李二的钱李四不还,王六和赵四吵起来打了一架,等等,老百姓出了摩擦和问题大多数时候第一时间都还是想着找官府来伸冤,而捕快官兵们这一类职业,所承担的就是抹平太平盛世里的一切污垢和棱角。 若是换成了战争年代,捕快和官兵们确实是没有什么高压力和高强度,因为这个时候的他们虽然生命危险和政治危险很多,但从本质上来讲这个时候的他们基本都还处于剥削阶级,和平时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和概念,而战争年代下的老百姓们则是最苦的,是真真正正的被剥削阶级,最基本的生命权都保障不了,别的什么权利真就甭多提了。 当狄仁杰和一同跟随办案的襄阳捕快王晓赶到孟朝的居所时,天色已经黑了,两人还没顾得上吃饭,孟朝的居所位于襄阳城里的水户区,水户区通俗点来说就是襄阳城里的贫民区。 这里位于襄阳城的西南部,你可以想象,这里有许多条小河,这些小河的两岸边挤满了大大小小又破又旧的房子,到处都是穿梭在民房中的人们,街道同房屋一样陈旧,环境卫生业也很差,最高的楼也不过三楼多,在这里已经可以说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了。而这些河流有的还能勉强保持湍湍流淌,其中有很多河道都已经干涸或是充满污秽了,倒不是说当今的唐人不保护环境也没有素质,如果这里的细枝末节要深究起来,就要扯远扯偏了。 狄仁杰还好带上了小王捕快一起,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来这里找人,恐怕一天一夜狄仁杰也找不到孟朝的家是在哪,狄仁杰和小王在这里先是晃悠了半天又是问又是打听,顺道在小铺子里一人飞速吃了一碗羊肉泡馍垫了垫就直奔孟朝家了。 当狄仁杰和小王捕快来到孟朝家门口的时候,敲门家里根本没人,周边的邻居看到狄仁杰和小王捕快敲门,都是一脸打量和敬畏的模样。 特别是那些个小孩,他们看到狄仁杰还有小王捕快这样装扮身份的人,眼睛里那种怯是完全遮不住的,在这里长大的孩子和在长安城襄阳城健康物质环境里长大的孩子区别是很大的,面对陌生人,别说活泼开朗地上去搭讪说话展现自我,就连正视对方很多时候都难以做到。 狄仁杰和小王对周边进行了询问,邻居们说孟朝大前天还回来了一次,然后就一直没出现了,三天前回来的时候还有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跟着孟朝一起,后来俩人一起出门再也没回来过。 狄仁杰和小王反复对比了一番之后,确定了那个跟着孟朝一起出现的女子应该就是赵娟娟,根据赵老太的陈述,赵娟娟的确是前天回了襄阳,但先是在家里呆了一天昨天才出门的,这里的时间虽然没有对上,但狄仁杰已经收获很多了,基本能断定赵娟娟的失踪和这个孟朝有一定的关系。 狄仁杰和小王决定打开孟朝的家门看看,虽然没有带文书上门直接这样做有些不合规矩程序,但是狄仁杰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凭借多年的办案经验和敏锐的嗅觉,他的心里有理由相信孟朝是案子的关键,至于文书和手续,也只能事后补办了。 在开门前小王捕快有些不解地问了狄仁杰这样一个问题。 “狄大人,您说,这个孟朝要是跟赵婷婷只是出去游玩了怎么办?或者说俩人私奔了之类的,那咱们岂不是坏事了?” 狄仁杰说:“如果真只是这样也就好了。” “小王,你知不知道之前的无头女尸案难在哪里吗?” “我知道啊,难在没有头,尸体被分解了,完全找不到主人。” “对,这个案子一旦能确定女尸的身份,基本就破了一大半了。” “小王,那我再问你,什么样的人如果死了,或者说,什么样的人如果失踪了,过了这么多天也不会有人前来报案呢?” 小王先是一愣,紧接着拍着脑袋说道。 “对啊,既然无头女尸一直对不上身份信息,也没有人报案,说明那个女人可能根本就不是襄阳城本地人!” “既然不是本地人,那么要么就是外地人。” “要么就是!” “外地来襄阳城的单身务工人氏!” “我想起来了狄大人,你之前验过尸体还分析过,说尸体不是死于武器杀伤,而是死于重击后窒息,生前穿有男性的衣服,是被人掐死的,很可是熟人作案,身边人作案!” “既然是熟人作案,说明无头女尸一定是在襄阳城里生活过的,而不是一个人都不认识的外地人过路被害,那么最满足被害者画像的,就是外来务工者!” “狄大人你太聪明了,我怎么没想到呢,我记得以前老捕快们还跟我们讲过这个细节呢,说是熟人作案容易产生的案件情形,怎么您就能反应这么快呢!” 狄仁杰微微一笑。 “过奖了,等你以后多办些案子,多碰些尸体就行了,哪有什么聪明不聪明的,都是熟能生巧。” 小王嘿嘿一笑,“狄大人谦虚了,一般的捕快哪能捕捉到这么多细节啊,光是验尸这个环节,哪个捕快能做到您的水准啊。” 小王眼睛珠子一转,“狄大人,您说,该不会是孟朝…” “对了,还有这个赵娟娟…” 狄仁杰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不过我在接赵娟娟这个案子之前,就感觉这其中可能会有关联。” “咱们干捕快这一行的,能推理判断是好,但一旦到了实际办案的时候,人证,物证,供述,这三样东西你也知道有多重要,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在凶手要把一切证据毁灭掉之前抓到他才行。” “晚了就算抓到人也没用,证据链不足就只能放了。” “狄大人,你等一下,看我来把这房门给踢开。” 孟朝的家在水户区也算是大房子了,他的房子是一间两居室,想来这个勤奋认真的年轻人在襄阳城打拼了许多年应该也攒了一些钱,狄仁杰两人从房门口一踏进来的时候,狄仁杰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香气,是香包的味道,桌子上,床头上,都放有香包。 房间看起来非常干净且整洁,只是香包的味道有点重,一瞬间狄仁杰和小王都还以为自己来到了女子的闺房。 两间卧室,正厅,厨房,所有房子狄仁杰和小王都查探过了,一眼看去没有任何多余的痕迹,干净到甚至有些不像话。 但是在厨房里狄仁杰眉头微微皱了皱,他发现地板上虽然经过清扫,但仍然有许多残留的草木灰,反倒是厨房里的锅灶看起来同样很是整洁,从一旁的干柴来看这里应该很久都没有做过饭了,四捆柴整整齐齐地码在灶旁一动不动,说起来倒是奇怪的很,整个厨房里看见了柴,却没看见劈柴的斧头。 小王捕快看到这一幕大声地叫了起来。 “狄大人,这个孟朝一定就是杀人凶手无疑了!肯定是清理过现场,这他妈一个大老爷们的房子,怎么会这么奇怪的干净。” “还有那个赵娟娟,之前的孙裳不是说孟朝见异思迁喜欢过一个女子然后跟赵娟娟分了吗,赵娟娟回来以后又只找过孟朝,你说会不会无头女尸案跟赵娟娟也有关系,就是他们俩因为某种原因合伙杀了那个女人,然后将那个女人给分尸了,现在还一起跑路了?” “八成就是这俩人了,他妈的,他们俩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们也要把他们抓回来。” 狄仁杰没有说话,只见他眉头紧皱,在孟朝的家里转悠了起来。 第37章:汉江无头女尸案(五) 狄仁杰拉开了孟朝房间里的衣柜,许久之后他的目光停留在衣柜下方的拐角处,只见一枚精致的小耳坠掉落在几叠衣服里,这耳坠呈黄色,正好和上面的衣服颜色相吻合,若不是狄仁杰细心,还真会被忽略在这里。 狄仁杰拾起耳坠观察了片刻,紧接着将此物收至囊中,随后和小王捕快离开了孟朝的家里。 当狄仁杰和孟朝刚走出孟朝家门的时候,正好和一个低着头的男子撞到了一起。 来人皮肤略微有些黑,五官端正,身材显得硬朗,留着一头精干的短发,除了眼圈有些重之外,乍一看其他地方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此人穿着一件棕色背心,当狄仁杰和他目光撞到一起之后,双方都是愣在了原地。 “你们是?” “你是?” “先说你是谁!”小王捕快本能地率先一声大喊。 也就是这一声大喊,面前的男人当场身子一震,脸色猛地一变,更是可以看到他下意识地想要做出后撤的动作。 “什么我是谁?你们是什么人?想干嘛?” 面前的男人当场就慌了,他支支吾吾地开始后退。 “孟朝?果然是你!” 小王捕快顺势一步踏出就要扣住他,谁知此人一声大喝。 “你们想干嘛,我不是孟朝!” 狄仁杰和小王都是一愣,连忙出声问道。 “你不是孟朝是谁?” “我我…我是李航,孟朝的朋友,怎么了?” “李航?” 狄仁杰和小王将面前的男子堵在了巷子里。 “你们是捕快?你们这是要干嘛,我警告你们不要胡来啊,这里人的住户很多的。” “说,你是干嘛的?” “我是孟朝的朋友李航啊,我来找他出去耍的。” “官府查案,配合一下。” 小王倒是机警的很,不理会此人的辩驳,直接开始搜身。 他开始很是抗拒,眼神里写满了躲闪,但是奈不得狄仁杰和小王的强势,只得被抵在墙上。 “两,两位,你们这是骚扰平民,我,我要去官府告你们!” “闭嘴。” 小王捕快搜了一圈发现这个家伙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狄仁杰一眼,狄仁杰也是眉头一皱。 “你真的不是孟朝?” “我不是孟朝啊,你们到底要干嘛啊。” “别乱动,我问你,你知不知道孟朝这几天人在哪?” “我不知道啊,我是来找他出去耍的,我去他铺子里找他他不在,就来他家了,轻,轻一点…” 小王捕快这才松开了他,只见他的眼神从惊惧中迅速地平复了下来,“孟朝这是怎么了?” 小王解释道,“我们怀疑一件失踪案和他有关,不好意思,刚才认错人了,以为你是他。” “你们两个一惊一乍地吓到我了。” “你又没做错事,这么怕我们干嘛?没见过捕快办案?” “我…” “你知不知道和孟朝一起的赵娟娟在哪?” 小王开始对面前的李航进行询问,狄仁杰则是站在一旁观察着四面八方。 询问了半天,这个李航似乎也是一个不知情的人,这让小王和狄仁杰的内心有些遗憾,看样子又要一无所获了。 但是在询问的过程中,狄仁杰发现这个李航的回答虽然看似正常合理,但是他的眼神却总会有些躲闪,也说不上是躲,而是飘,就好像是一个人注意力看似很集中,但其实在不停地分散到别处。 难不成是因为紧张? 狄仁杰办案识人无数,本能地察觉到此人有些不一般,但却找不出任何太多实质性的线索,他看起来的确不是孟朝,如果真是孟朝被自己两人正好撞到了,应该会吓得逃跑才对,并且他的身上没有任何有关孟朝的东西,也没有钥匙。 “两位官爷,要是还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行,你先走吧,走之前交代一下你现在的工作情况和住址,以后还有事的话还会找你。” “哦…好的…” 就在两人放行李航之后,狄仁杰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也说不上,他朝小王问道。 “刚才你跟李航做询问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他的眼睛在瞟什么?” 小王听到这句话回味了起来。 “好像是看窗户方向。” 两人连忙走到了窗户前。 透过窗户看向房间内并没有什么异样,但是狄仁杰思索着一低头,猛地眼角一抽,只见窗户下地面上的砖块显然有被人动过的迹象。 这里的差距很细微,如果不是狄仁杰心思缜密敏感的话真的很难发现,地砖都是灰色的,而其中一块砖的颜色比较亮,看起来明显不像是铺置多年的样子,从人们过路行走的位置来看,这块砖怎么着都应该要比周边的更旧一些,并且砖块周边的泥土看起来像是被人加固动过,十分平整,反倒是周边的砖块之间都有很多裂缝和松动,有着那种常年被踩踏之后的干涸感。 狄仁杰抱着试探的念头把这块砖翻了过来。 果不其然,砖块四面的泥土看似平整,其实正是因为近期动过,很轻松就连泥翻起来了。 当翻开砖块之后狄仁杰和小王都是一脸的震惊,没想到这砖块下面竟然藏着钥匙。 小王飞速地拿起钥匙跟孟朝的家门对了一下,只听咔嚓一声门锁哗啦就开了。 “狄大人,我们被耍了!” 当小王大喊着这句话转过身之后愣在原地,因为他发现狄仁杰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小王看了一眼远处,狄仁杰已经飞身去追那个离开不久的李航了,小王立刻一边跟上一边啐道,“他奶奶的敢耍我们!”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狄仁杰和小王显然已经察觉到了刚才在门口撞见的男子根本就不是李航,十有八九就是孟朝本人。 办案子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这种和嫌犯面对面却失之交臂的事情实在是太容易发生了。 据不完全统计,世上没有哪一个捕快敢拍着自己的胸脯说自己没有放跑过任何一个疑犯。 甚至老捕快们在很早的时候就会告诉新人一句话:没被疑犯当面放过鸽子的捕快一定不是好捕快,差劲的捕快根本不会被疑犯当面放鸽子,因为他们完全意识不到自己被放鸽子了。 很多时候这种情形考验的不是一个捕快有多强的办案技巧和观察能力,也不是看犯人有多强的定力或是反应有多快,而是一种注意力的博弈。 人们很容易陷入误区,陷入自己的视野误区里,只看到一部分,或是只盯着自己注意的东西,只去看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在这种时候,其实反应快慢和心思缜密都排在后位,真正最重要的就是每个人在面对突发状况时的注意力集中点和集中程度。 刚才撞到李航的时候,狄仁杰和小王的注意力从头到尾其实只集中过两件事情,他是不是孟朝,他既然叫做李航,那么他是做什么的,知道多少。 在这种猫抓老鼠的博弈里,注意力越是不集中,越是容易出破绽被识破,但倘若注意力太过集中,又容易造成视野狭窄,而同时能保持注意力集中程度和兼顾注意力分散点的人,这样的人不论是做什么事情,都是要事半功倍远超常人的,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天才。 为什么世上有那么多高明的骗子能够骗倒无数人,本质上是因为他们能够引导别人的注意力和改变别人的注意力,甚至是控制别人的注意力。 狄仁杰的注意点相较之下能多一点,他注意了四周的环境和进行询问时李航的注意力。 而刚才的李航之所以能够蒙混过关一方面是因为他反应比较快,回答也算完整,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因为狄仁杰和小王陷入了注意力的误区里。 两人从无头女尸案发现起追查到现在,加上赵娟娟失踪案,两人的注意力已经被过度地透支了,以至于当嫌疑犯站在自己面前支支吾吾的时候,两人下意识地都只盯着那么几句话,那么几点和几个方面。 片刻后,夜幕开始笼罩着整个襄阳城,水户区的千百家灯火更是已经点亮,如果此时此刻能够从天空的正上方看下来的话,会发现那是一条又一条闪着光亮的狭窄道路,这个时候大家都会出门乘凉或是散步,到处都是人头在攒动,而就在盘综交错的街头巷尾处,狄仁杰和小王正像是猫一样,在捕捉着一只有些狡猾的老鼠。 水户区地形非常复杂,到处都是岔口和岔道,狄仁杰果断地飞身而起踩在了屋顶上,于将夜之中,狄仁杰灵活地在一栋又一栋房屋顶上穿梭来去,寻找着李航的踪迹。 十分钟后,李航被狄仁杰找到了。 他正低着头以极快的步伐行走在路上,好一只狡猾的老鼠,他在途中更是顺手摘了一顶帽子,不停地左拐右拐。 十秒钟后,狄仁杰跳到了李航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们还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麻烦你跟我们回去一趟。” 李航被突然跳出来的狄仁杰吓了一跳,他微微一愣,紧接着脸色一变扭头就跑。 五分钟后,李航被狄仁杰和小王两人抓了起来,在人群的指指点点中走出了水户区。 半个时辰后,襄阳城县衙的审讯室里,“李航”的身份被确定了出来。 他果然就是孟朝没错。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办案中又一常见的大难题出现了,审讯。 “孟朝,你刚才看见我们为什么跑?” “为什么撒谎要说自己叫做李航?你想隐瞒什么?” “你是新野县城人,在襄阳城务工,赵娟娟你应该很熟悉,那可是你的对象,她现在人在哪?” 田国正率先上场对孟朝进行了第一次审讯。 从最基本最简单的问题开始,皮肤黝黑神色看起来有些疲倦的孟朝一幅漫不经心地模样将所有问题都抛了回去。 “我最近欠了朋友一笔钱,他说要告我,我以为你们是来问我要账的,我现在真的一点钱都没有,有了一定会立刻还的。” “赵娟娟是我对象没错,但是那是之前的事情了,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有人看到昨天赵娟娟和你在一起,但是今天她就失踪了,你解释一下。” 孟朝眼皮微微跳了一下,打了一个哈欠道。 “昨天赵娟娟的确找过我,下午吃完饭过后,我俩就在河边散了散步她就回家了,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在这里田国正问孟朝这个问题的时候,两边心里都在赌。 其实根本没人见过赵娟娟昨天和孟朝是否在一起,田国正问这句话是摆明了要诈孟朝一下。 孟朝的回答非常聪明,非常取巧,在摸不清的情况下,他同样也是在诈,诈当前捕快们到底了解多少信息,掌握了多少证据。 田国正眉头微微一皱,他盯住了孟朝。 在大唐的律法里,想要对一个人定罪,人证、物证、犯人供述,这三样至少需要满足两样,案情越复杂,需要满足的点和素越多。 审讯最难的地方就在这里。 一场审讯,从开始到最后,每一个问题都是在博弈。而今天这场博弈的难点主要在于以田国正狄仁杰为首的捕快一方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实打实的证据,只能从一些蛛丝马迹和逻辑上进行推理。 而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对疑犯进行审讯,很容易功亏一篑,因为你每多问一个问题,也在暴漏着你自己的底子,疑犯一旦察觉到捕快一方对自己的证据并不足之后,他的心理防线便会立刻加固无数倍。 更别说一旦碰到一个智商较高且心思缜密的疑犯,更是难上加难,甚至一场审讯会让整个案件彻底死掉,再没有破案的可能性。 孟朝忽然眼睛眯了起来,“这位官爷,我到底犯了什么罪啊你们要抓我?” “我想问一下,我一个遵纪守法的老百姓,虽然最近势头不好欠了些钱,但也没必要这样对我吧,把我关起来是做什么。” “赵娟娟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她跟我早就没关系了,我们俩就是见了面聊了个天,她也是一个大人了,我还能管着她?她在哪我怎么知道?” “你们这样办案的吗?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 小王捕快走了进来,冲着田国正耳朵边说了一句话,紧接着便离开了审讯室。 离开之前小王捕快狠狠地瞪了孟朝一眼,孟朝被这一眼瞪的脸色有些难看。 田国正伸了一个懒腰,微微一笑。 “赵娟娟怎么说以前都是你的相好,今天她失踪了,就算和你没有关系,你也不至于这么不耐烦不配合,一点都不关心吧?” 孟朝被田国正这一笑笑的心里有点发毛,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起来。 “你管我?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现在只需要你们给我一个解释,我到底犯了什么罪要被抓到这里?这位官爷?” 孟朝满是不耐烦地说出这句话,同一时刻在孟朝所处隔壁的许多个房间里,短时间内所有能找到跟孟朝赵娟娟有关系的人物都被请了回来,开始做突击调查,尽可能掌握更多的情况,以配合对孟朝本人的这一场审讯战。 包括对赵娟娟下落的继续搜索,孟朝这些日子里行踪的调查,同时进行着。 狄仁杰坐在审讯室外扫了一眼各个房间里的动静,闭目养神起来。 第38章:汉江无头女尸案(六) “孟朝,根据你的老板反映,你最近请了这么多天的假,你能解释一下你这几天都在干什么吗。” “我在干什么关你们什么事啊,难不成我出去游玩出去逛街也要跟你们汇报?” “啪!”田国正猛地一拍桌子。 “孟朝,我最后再跟你强调一遍,我们现在在调查一宗失踪案,怀疑与你有关,你有义务配合我们的询问工作,如果你再这样吊儿郎当无视法纪的话,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你就好好地给我住在这里,明白吗!” 田国正一凶,孟朝顿时便有点怂了,显然他也意识到了田国正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还有,我提醒你,你最好一五一十的从实招来,如果你的供述跟我们的调查有出入,或者让我们发现你刻意隐藏事实的话,我告诉你,后果也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但一定要比你预估的更严重。” “你可以试一试,我一会儿就能给你一个你想不到的结果。” 田国正直勾勾地盯住了孟朝,孟朝被他看的浑身有些不自在,额头冒出了汗来。 他显然有些心虚,脑袋往过一偏,田国正眉头微微一皱开始继续做询问。 经过这一次震慑,孟朝回答问题开始有些认真了。 不得不说,孟朝的心理素质还是很不错的,一开始田国正询问他这几天动向的时候,他先是编的有模有样,后来当他意识到不能回答的太细致容易出问题后,他迅速地开始调整了自己的回答,全篇一口咬定自己请假的这几天先是回老家玩了一圈,然后每天都是无所事事的状态。 审讯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田国正的第一轮审讯结束后,立刻换上小王捕快展开第二轮。 一般来说,第一轮审讯都是试探性询问,尽可能地摸清疑犯的大致状况,从中寻找漏洞和突破口。 而第二轮审讯就要开始利用自己手里所能掌握到的证据对对方展开猛攻。 小王捕快正准备进门展开工作的时候,田国正当着狄仁杰的面叫住了他。 “小王,你这一轮不要用常规方法了。” 说完田国正给小王使了一个眼色。 一直在各个审讯室前面掌握信息动态的狄仁杰看到这一幕起初还有些不解,下一秒狄仁杰便反应了过来。 此时此刻刚过了凌晨,已经算是深夜了。 孟朝坐在审讯室里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因为门口站在那里的守卫被调开了,更是清晰地听到了楼梯道内铁门和窗户的关闭声。 当小王捕快带着一大堆审讯工具进门的时候,孟朝神色一滞。 “你,你想干嘛?” “你这是要严刑逼供吗?” 小王捕快一言不发,把工具往桌子上一摊,孟朝看到那些刀棒钳锤的时候脸色瞬间惨白。 狄仁杰在门外看到这一幕时眉头微微一皱,他冲着田国正欲言又止,田国正却率先开口道。 “狄大人,我知道这不合规矩,但是你也是老捕快了,时间不等人,你明白这一点的。” “如果明天天亮之前拿不下孟朝的话,后面除非有硬证据,否则很难破案了。” “我们现在的机会不多。” “狄大人,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狄仁杰实在是想说些什么,他想中止田国正和小王捕快此时此刻的动作,但是却被田国正不容质疑和严肃的目光给顶了回去。 狄仁杰叹了一口气,“我去看看别的审讯室有没有什么突破,一会儿过来。” “好。” 离开后田国正往孟朝房间外的椅子上一坐,抱着佩刀眯起了眼睛。 当狄仁杰离开孟朝所在的审讯室十步之后,他听到了孟朝凄厉的惨叫声从房间内穿透了墙壁和门窗回荡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唔唔唔…” 狄仁杰身子微微一震,想要回头却最终没有回头,只是又叹了一口气。 他突然想起了程三刚之前说过的话。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我们没法改变的。” “个体的力量,是难以撼动环境和改变时局的。” “和征服世界比起来,更难的是改变世界,征服世界也许只需要一个人,一支军队,或是一件了不起的事。而改变世界,则是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 狄仁杰开始统计其他审讯室内所有有用的信息。 通过对孟朝身边人的调查,狄仁杰掌握到了好几条有用的信息,有人反映除过赵娟娟之外,在之前经常看到孟朝和襄阳城里的一个烟花女子来往,那个烟花女子名叫宋小溪,但是根据宋小溪所在的青楼老鸨反映,已经有十来天没有见过宋小溪了,自从宋小溪说要出去一趟之后就再也没回去过。 关于这个宋小溪,狄仁杰听到对她相貌的描述之后心头猛地一颤,狄仁杰亲手验的尸再熟悉不过了,除了没有找到的头颅之外,其他的条件都和宋小溪极度接近。 自己的推理和预测难不成真要实现了,无头女尸案到今天,终于能够找到正主了?! 宋小溪是一个外地人,来襄阳城也就一年多,据说孟朝之前去过一次青楼之后就喜欢上了这宋小溪,后来经常纠缠在一起,这俩人很奇怪,有时候看起来感情不错,有时候又看起来经常吵架,互相指责谩骂,老鸨子见他们吵架就见到过好几次。 最后一次见到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大概是在半个月之前,孟朝去青楼里找宋小溪,见了面后没有几句话就吵起来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孟朝了。 狄仁杰拿到这条信息后立刻赶往孟朝所在的审讯室。 当他走到门口时只见田国正正在和小王捕快交流着什么。 狄仁杰上前一问这才知道,孟朝这人还真是一把硬骨头,怎么上酷刑就是不吐出一个字,不仅如此,这个人的性格更是狡猾多变,有的时候会因为太疼而求饶,但是嘴巴里就是不跟你说一句实话,此时已经体力不支昏过去了。 狄仁杰和田国正等人交流了之后立刻走了进去。 孟朝此时此刻坐在球椅上,满头的大汗,他的脸上虽然看不到什么伤痕,但是他的牙齿和嘴唇边上出了很多血,显然是咬合太用力的缘故。 狄仁杰走过去掀起他的衣服看了看,背上胸前也没有什么明伤,但是身上好几处穴位明显被扎过针,脖子和手指上有用过刑的烙印,鞋子被脱掉脚后跟上方七厘米处更是有细小的刀眼状伤疤。 狄仁杰眉头微微一皱,看了一眼田国正和小王,两人都不好正视狄仁杰,只是小声地问了句,“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找人来帮他恢复一下元气,一个时辰后开始第三轮。” “三个时辰后开始第四轮。” “具体审讯方案还是你们定吧,趁早攻下他就好。” 一个时辰之后,孟朝身上的各种伤势被止住,紧跟着恢复了一些气力后被小王捕快摇醒了过来。 孟朝虚弱地睁开眼睛刚看了一眼前方,当即他青筋暴跳面部扭曲发出了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因为他看到了一具尸体摆在了他的面前。 是那具找不到名字的无头女尸。 尸体早已开始腐烂了,全身上下散发着恶臭味,此时此刻披着最早那件破破烂烂的蓝色衣服横在桌子上。 不管是谁如果醒过来看到这一幕估计都会尖叫发声的。 孟朝的反应激烈到了极点,他看到这具尸体后整个人完全没办法冷静了,拼命的想要挣脱囚椅。 他的嘴巴里开始流出涎水,不停地叫着:“死,死,死,死,杀,杀,杀…” 小王捕快上去就是几记耳光抽在了他的脸上,任凭田国正等人如何控制,孟朝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和思维能力,几乎快要崩溃和彻底发疯了。 “啊啊啊啊!” “死,死,死。” “谁,谁,谁。” “杀人,杀人…” 狄仁杰在窗外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头疼,却又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在心里不断地开始期望起来,期望这桩案子可以早点了结。 小片刻钟后,狄仁杰终于忍不了了,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冲进了审讯室里,将孟朝的穴位点住,孟朝整个人立刻闭上眼睛昏死了过去。 “田大人,你这是在胡闹。” “就算孟朝这会儿招供了,这也是明显的诱供,要是被外面的人知道了,以后怎么做?怎么说?” 田国正眉头一横,显然也是脾气上来了。 “狄大人,我知道你是大唐第一神探!对不起,我没你那个本事,我不是神探,行了吗?” 狄仁杰一愣。 “狄大人,请你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外面的人不会知道这里的事,就算知道了,他们也不会关心,只要能找到凶手,让死去的人在泉下得以瞑目,不就行了吗?” “田大人,我大唐的律法你是知道的,我们都是老捕快了,你这样做真的违背了捕快的初衷!” “你难道忘了你跟我讲过的故事吗?你为了抓一个连环杀人犯,足足抓了三年,最后还是靠着自己亲手种的树抓到的,在抓到那人的时候,你很想当场杀了他,但是却忍住了,押着他回襄阳城伏法的路上,最后被他给自杀了。” “那个时候你怒火中烧恨不得寝其皮啖其肉尚可守住初心和底线,此时为何就不行?” 小王捕快在旁边看到这一幕张开嘴说道:“狄,狄大人,我们这样做说到底也是为了…” “你闭嘴!”田国正一声呵斥。 “狄大人,我敬你是大唐神探,更敬你是大理寺的寺卿,是我们的楷模,是非曲直我田国正心里自然清楚,用不了狄大人你提醒我!” “狄大人,你有没有想过,那具死去的无头女尸在黄泉之下该是有多么愤恨,还有赵娟娟,赵娟娟到现在我们都没有找到她的人,不管我用什么办法,早一秒攻破孟朝的防线,说不定就能早一秒救下赵娟娟。” “人命关天,时间不等人,由不得我,也由不得你。” 狄仁杰听到田国正的反驳牙关一咬,瞬间语塞。 “田大人,我狄仁杰不是什么腐朽老妪,自然能想到这一层,自然能明白你的意思,那我问你,你这样的方式成功了倒还好,要是失败了,要是这个孟朝从现在起就被今天晚上这一出整成傻子了,你怎么办?” “恩?” “你还怎么找赵娟娟?怎么找到那颗丢失的头颅?” “退一万步讲,现在就把孟朝定位凶手,缺乏足够的证据、人证、供述不说,如果这个案子里还有其他的隐情呢?怎么办?” “你就只想着要一个结局早早结案是吗?” “你难不成要抓着一个疯子傻子到大街道上去跟人们讲一个故事,讲一个傻子如何杀人的故事?然后再给傻子定个罪?你觉得那样就能让你心安,让找不到的赵娟娟心安,还有那颗下落不明的头颅瞑目了吗?” “这样你就满意了?心安了?” 小王捕快听到狄仁杰的话神色一怔,低下头颅去不知道说什么,田国正也是脸色一滞,前一刻他还如同一个愤怒的火山即将爆发,此刻却被浇熄了。 也就是这一个瞬间,狄仁杰,田国正,还有房间里的小王捕快,三个人都是下意识的深呼了一口气。 田国正这一瞬看起来有些老,满脸写着疲倦。 小王捕快也是眼睛耷拉了下来,一言不发。 狄仁杰和田国正争论完之后,看似是自己争辫赢了,心中却没有一分畅快之意,反而愈发的沉重和落寞。 不知道过了多久。 “狄大人,对不起。”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响了起来。 “没什么对不起的,说到底大家也都是为了办案。” “今天就到这里吧,忙活了这么多天了,大家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太累了,先睡吧。” “恩。” 第39章:汉江无头女尸案(七) 第二天狄仁杰一睡醒就立刻来到审讯室外,小王捕快走到他的面前把一张纸交给了狄仁杰,狄仁杰接过纸一看发现上面全是关于孟朝的信息,其中有许多条讯息都非常关键。 狄仁杰问这东西哪来的。 小王捕快告诉他说昨晚三人分开之后,田大人一夜都没有睡,去别的审讯室赶工去了,一个接一个,一直熬到今天早上把能审的都审了,这才休息的。 狄仁杰捏着小王捕快递过来的纸内心里满是惆怅,只听小王捕快说道:“狄大人,昨天晚上的事,真的不好意思,我们也是着急了,才会逼供和诱供的。” 狄仁杰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再说了,紧接着打起精神,收起了田国正交上来的纸条。 “孟朝现在什么情况?” “已经请大夫过来看过了,没什么太大的伤,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孟朝今天早上醒过来以后,看起来整个人神志不清的…狄大人,真被你说中了…” 狄仁杰听到这里眉头一皱,连忙推开了审讯室的门。 孟朝看起来黑眼圈很重,眼皮耷拉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狄仁杰懂一些医术,先是坐在孟朝的面前捏了捏他的下巴,翻了翻他的眼皮查看了一下瞳孔,紧接着抓起孟朝的手腕替他把了把脉。 小王捕快凑到一旁问道:“狄大人,他该不会是真被昨天晚上的动静给吓傻了吧,这要是真傻了…我们这案子…” 狄仁杰在诊完孟朝的脉象后看了一眼小王。 “小王,你把门关上,让外面的人不要进来了。” 小王捕快连忙关上了审讯室的房门,紧跟着安静地站在后面注视着狄仁杰两人。 狄仁杰摸了摸怀里的纸条,闭上眼睛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张开嘴说的第一句话是:“孟朝,宋小溪不是你杀的对吧。” 面前的孟朝不为所动,看起来整个人呆若木鸡。 “你和宋小溪在一起也有一年多了,虽然你们俩的感情时好时坏,但是你从没有过想要杀她的念头对吧。” “如果我有哪里说的不对的,你可以随时开口。” “你是个聪明人,装傻充愣这一招虽然很好用,会让我们拿你没办法,但是你也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除非你真的什么都没做过,否则总会留下痕迹的。” 说到这里,孟朝的眼皮微微动了动,桌子下的腿颤了颤。 “宋小溪是在死亡后在你家里经过了大概一天的时间才完成肢解的,昨天我们去你家里查探的时候,发现香包的气味很重,并且地上的草木灰痕迹很重,显然你在处理尸体这件事情费尽了心思。” “之前接到无头女尸案的时候,我们一直被死者的身份给限制了查案进展,后来赵娟娟失踪案倒是让我们豁然开朗了一些。” “其实之前我一直有一点没有想明白。” “你为什么要选择在自己的家里杀死宋小溪,在家里杀死宋小溪的代价太大了,随时都有可能被邻居发现,尸体很难处理。” “昨天晚上田大人一夜没睡,替我解答了这个问题,他把你家里的邻居请来了一大半,有人告诉我们,赵娟娟半个月前到一个月之间在你家和附近频繁出现过,最后一次出现的时间是在四五天前。” “也就是今天我才明白,原来宋小溪不是你杀的,而是你的老相好赵娟娟杀死的。” “赵娟娟在这个月里偷偷跑回来过很多次对吧。” “她的奶奶不知道,她在襄阳城里的朋友们也不知道,只有你知道,赵娟娟虽然和你分开了,但是一直都有纠缠,而就在这个半个月里赵娟娟发现了你和宋小溪的关系。” “宋小溪是在你的家里和赵娟娟撞见了,两人在交谈之中起了冲突,被赵娟娟失手掐死的。” “宋小溪死亡的时候大概是在中午,因为在这个时间点里,你不在家里,而你的邻居们正好也都不在,只有在这个时间点里,宋小溪和赵娟娟的激烈打斗和死亡才会不被人发现。” “而你,孟朝,在宋小溪被赵娟娟杀死之后非但没有选择报官,反而最终选择了帮赵娟娟隐瞒这件事。” “你们俩处理尸体的手法很僵硬,我想那天分尸的时候,你们俩应该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吧。” “你很聪明,相比一般的作案者,你没有选择逃跑,并且还让赵娟娟回到了她奶奶的家里呆上了一天,因为你知道只要这样的话,就算被我们发现痕迹,你们俩也有各自开脱的理由和借口。” “只是你们俩没有想到,赵娟娟的奶奶会到官府来报案。” “本来赵娟娟按照计划现在应该是暂时离开这里,回到新野县城里正常工作或是跑路躲起来。” “但是计划出现了偏差,你们抛尸没抛掉,尸体兜兜转转,搁浅在了汉江边,正巧被我撞见了,整个襄阳城都知道无头女尸案。” “这是天意啊,尸体如果真的沉在江里消失了,或是再晚被发现上几天,恐怕谁都联想不到你们头上去。” “可惜凑巧不巧,没了头的宋小溪心里估计满心的怨气,就是不愿意离开襄阳,离开汉江。” “赵娟娟是在我们开始寻人的第二天失踪的,连她的奶奶说都没说一声,说明你们俩也相当着急了,我估计赵娟娟应该没回新野县城,而是躲起来了,对吧。” “可惜啊,赵娟娟的奶奶是个苦命人,发现孙女不见了,连一个晚上的时间都坐不住,就跑来报案了,我们查赵娟娟失踪案,查到了你这里。” 说到这里,狄仁杰盯住了孟朝的眼睛。 “孟朝,两个女人都是你心爱的女人,一个杀了另一个,你的选择是忍痛忍受着内心的不安去帮另一个吗?” “你已经一个周没去铁匠铺上工了,这一个周,你一定经历过无数次内心的挣扎吧。” 说到这里,看起来神志不清的孟朝身体猛地一个激灵。 “孟朝,你真的挺聪明的,你知道,只要你一口咬死,无头女尸的头一天找不到,赵娟娟再消失不见的话,谁都没法给你定罪,也没法给赵娟娟定罪。” “对吧。” “但是要不怎么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呢。” 狄仁杰继续开口说道,“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吗?” “你有东西落在家里了。” 狄仁杰取出了一枚黄色的耳坠放在了桌子上。 “这枚耳坠你应该认得吧,是你送给宋小溪的,宋小溪应该是在你家收拾衣物的时候,不小心落在柜子里的。” “昨天晚上我们找到了和宋小溪一起同在青楼的姐妹,经过她姐妹的陈述和辨认,和宋小溪生前所戴过的耳坠一模一样,据说是你十多天前送的,宋小溪喜欢的紧,一直戴在耳朵上。” “宋小溪从青楼里消失的时间和我们发现无头女尸的死亡时间基本上吻合,她的耳坠留在你家里,说明她生前在你家里是停留过的。” “你怎么解释?” 孟朝抬了抬眼皮,盯住了桌子上的黄色耳坠。 他的呼吸俨然变得急促了起来,眼眶也红了,这一刻看起来像是一头压抑着自己的野兽。 “孟朝,你抬头告诉我。” “宋小溪是你杀的吗?” 孟朝不吭声,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他的额头上满是汗珠,手臂上青筋暴跳。 “孟朝,同样都是你爱过的女人,为了一个而去让一另一个死了都不得闭眼,脑袋分家连家都回不去,你真的心安吗?” 说到这里,孟朝突然剧烈地挣扎并且咆哮了起来。 “是我杀的!” “宋小溪是我杀的!” “我爱她!” 小王捕快连忙冲了过来按住了暴动的孟朝。 狄仁杰眉头一沉。 “是你杀的?!” 孟朝激动到了极点。 “宋小溪是我杀的,这个贱婆娘,天天花老子的钱,天天骗我说不做了不做了,别的男人一有点诱惑给她,一有点钱就能买她。” “我杀了她没错。” “我用棍子打她,她求饶乱叫,我就掐住她。” “掐死她,杀了她,只要她死了,就不会再有别的男人能碰她。” “我爱她,我也恨她!” “她这个贱人,婊子,妓女!” “捏死她,割掉她的头,拆掉她的胳膊。” “杀,杀,杀!” “是我杀了她!” “用我的钱,浪费我的感情,烂人。” “恶心,恶心…” 第40章:汉江无头女尸案(八) 小王一听到孟朝交代了,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连忙开始给宋朝做起笔录。 “你给我做好了。” “慢点说,详细点,怎么认识的宋小溪,时间,年月,为什么杀宋小溪?” “给我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时间?” “到底是掐死的还是打死的?” “在哪?” “在你家杀掉宋小溪后你怎么处理尸体的,宋小溪的头呢?” “扔了?” “扔在哪了?忘了?” “杀人的时间到今天连半个月都不到,你就忘了?” “孟朝,你是不是反悔了?” “我告诉你,你现在反悔也没用了,趁早全交代了,我们也许可以给你从轻量刑。” 孟朝从一开始的激动和竭嘶底里,说着说着就变为了痛苦,眼神里充满着闪烁,似乎有什么事情对于他来说是难言之隐一般。 狄仁杰打断了小王的询问,看向孟朝问道,“孟朝,我问你,赵娟娟现在在哪?” “她为什么不见了?她参与在其中吗?” 当狄仁杰提到赵娟娟的名字时,孟朝的脸色明显变了,他吞吞吐吐地说道:“赵娟娟跟这件事没关系,她什么都不知道,我和她已经分了。” “她去哪了我真不知道,这些天里我和她的确有过接触,我俩差点复合了,但后来我和她大吵了一架,她一赌气就跑了,我也没管她。” “你说的所有话你敢签字画押吗?”狄仁杰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孟朝顿了顿,紧接着深呼了一口气,“我敢!” 在孟朝说完这句话之后狄仁杰便走出去了,后面的询问和笔录全部是由小王捕快完成的。 半个时辰后,小王走出门后说了声搞定,只见他一脸的开心。 “狄大人,这小子什么都招了,现在我就把这件事汇报田大人,然后带队去跟他指认现场。” “好。” “狄大人,怎么看起来你好像有心事啊,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你做你的工作吧。” “恩,可算是能结案了,这个该死的孟朝,我早就看出来他有问题了,果然是他没错。” “狄大人真是了不起,关键几个问题就把这家伙给审出来了。” 狄仁杰听到这句话微微一笑,站在门外看着过道怔怔出神起来。 许久后,田国正也醒了,他开始领队羁押着孟朝前去现场指认。 孟朝一招供之后,所有的捕快们心情都愉悦了起来,大家伙们看起来都很高兴,因为这个影响恶劣的案子兄弟们这些日子里又忙又累,更是压抑。 走在路上的时候,小王捕快显得最是兴致高昂,只要完成了现场指认,就可以将孟朝关入大牢里择日审判了。 按照大唐律法,人证,物证,犯人供述,三要素必须得满足至少两个要素才能给一个人定罪,但无头女尸案由于案情特殊,在这种情况下具有强效力的直接证据几乎都被销毁的差不多了,所以只要拿到了犯人供述,再加上一定的佐证来进行证明,就可以完成对孟朝的定罪了。 狄仁杰在路上看着天上毒辣的太阳,忍不住擦了把汗,田国正走了过来跟狄仁杰说道,“狄大人,这孟朝怎么突然就招了?” “其实我也有些没弄明白,他突然招供让我也有些始料未及。” “先完成现场指认吧,看下他怎么说。” “还有赵娟娟的下落一定要弄清楚,不然这个案子总觉得有些地方说不清。” 狄仁杰和田国正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显然很有默契,互相点了点头。 经过半天的时间,孟朝带着狄仁杰和田国正等人指认了现场和还原了犯罪经过,小王捕快将他的犯罪经过简单整理如下: 孟朝,男,生于兖州,长于新野县,户籍所在处为新野县人,现如今实际年龄24岁,户籍记录里显示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之前有一个收养他的老人,后来去世后再无亲人在世。 宋小溪,女,据述生于雍凉,户籍所在处不详,具体出生年月不详,于“一年零四个月十八天”前来到襄阳,落脚于“雁歌祠”,做与人‘伴读’的烟花女子。 两人于一年前在雁歌祠中相识相交,后形成男女关系,期间感情频有争吵,根据孟朝陈述,两人的男女关系多有人知,宋小溪常外出居住于自己位于水户区的家中,次数较为频繁,有时候半个月才一次,但有时候一个周七天都会住在孟朝家中。 宋小溪生前最后所在地为孟朝家里,时间是十一天前。 孟朝还原案发经过为:“当时我本来没想过要杀她的,我问她,我昨天给她的三十两银子哪去了,她说她今天在楼里打牌,手气背全输了,我就有些生气了。” “和她认识了一年多,我的所有钱几乎都给她用了,给她买衣服,买首饰,我和青楼的老妈子都说过了,我只要攒够三百两银子就能赎她的身子,这个数字是我私下跑了很多门路才拿到的价格,平常在青楼里想要赎一个姑娘的身,起码要五百两银子才行的,为了这个事,我低三下四求爹爹告奶奶,求了多少人?就差下跪了。” “我平日里省吃省穿,辛辛苦苦攒钱,但是她却一直乱花钱,在这之前我就跟她说,我要攒钱娶她,她也知道,可是她一次又一次地欺骗我,消耗我的信任和感情。” “当时她跟我说她把钱又花完了,我气头一上来就扇了她一耳光。”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孟朝跟狄仁杰众人指了指自家的床头。 “我扇了她一耳光,她当时生气了,穿起衣服就要走。” “我不准她走,和她争执了起来。” “我当时动作有些粗鲁,我真的很窝火,把她弄疼了,后来她一直乱动,跟我又叫又骂,我只好又扇了她一个耳光。” “我气消了以后很后悔打了她,但是她犟的很,一直要走,要跟我分手。” “我急眼了,我跟她道歉了,求她不要走。” “呵,女人就是这样,喜欢你的时候喜欢的不得了,不喜欢你了,比蛇都冷血,特别是像宋小溪这样的女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孟朝的眼神里爆发出了一阵光彩,他开始略微激动地开始朝在场的所有办案人员们陈述了起来。 “宋小溪是哪种女人呢?她就像是一只狐狸,她能把握住你的心思,她也能理解你,感受你。” “她对你好的时候,是真的好,那种好是很多女人身上没有的。” “但是她对你冷淡的时候,你背对着她,都能感觉到她身上的冷意。” “其实她真的挺好的,挺好的…” 说到这里孟朝喃喃起来,眼神涣散,似乎是在回忆着之前的点点滴滴,狄仁杰等人甚至看到孟朝的眼眶里有泪水打了个转又下去了。 接着孟朝脸色一冷。 “我把我的所有都给她了,我的钱,我的时间,我的心,还有我的未来,甚至是尊严。” “但是宋小溪她就是这样,冷酷。” “我看出来了,她是真要跟我分手。” “因为最近雁歌祠有个老男人经常点她,那家伙比我有钱的多,对她也很大方。” 说到这里时,孟朝一张口,一眨眼,皆是杀气。 “她答应我了,她是爱我的,我俩本来是可以在一辈子在一起的,赚够了钱我就赎她,然后娶她,甚至是去另一个地方生活都行,我都想好了假如她受不了外人的眼光或是议论的话,我们未来的地方要去哪。” “为了她,我做好了一切准备,忍受着四面八方的冷眼和嘲笑,但是她一次又一次食言,一次又一次让我失望。” “她,她,她…” “她就是个婊子!” “我早就该认识到这一点的。” “婊子就是婊子。” “婊子就是婊子!” 这句话孟朝几乎是咬牙切齿着吼出来的。 满脸通红青筋暴跳的他刚刚说完这句话,转瞬又陷入了一股悲伤的情绪中。 “她是爱我的,喜欢是真的,爱也是真的,但是她就是一个婊子…” 在场的人们看到孟朝的情绪不太稳定,连忙打断了他的陈述,开始引导他说别的事情。 “我问她是不是要去找那个男人。” “她回答说是。” “当时我真是要疯了,我真的是草了他妈了。” “当时我跟她又吵起来了,又动了手。” “她一直在床上骂我。” “以前我和她经常就为接客这个事吵架,她真的触碰到我的极限了。” “我忘记当时是跟她动手的过程了,我只记得她嘴里一直在骂我,还说了很多让我无法忍受的话。” 小王捕快:“什么话?” “类似于‘我就是出去卖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老娘就是浪,就是婊子,怎么了?’‘你个废物,就靠你一个月挣的那点钱,还没我陪人家睡一晚上挣的多,老娘喜欢你是喜欢你对老娘好,你他吗再打我一下试试。’” 小王捕快:“还有呢?” 孟朝:“她还说我就是一条狗。” “还有呢?” “记不起来了。” “你继续说。” 孟朝沉思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房间。 “我真没想过要杀她的。” “真没。” “但是她一直不闭嘴,我就只能动手,我也没想过她那么不经折腾,我感觉我都没怎么对她,她就死了。” “具体地啊,怎么杀的宋小溪?怎么折腾的?” 孟朝想了想说道。 “就打了几下,掐了几下,她就不行了。” 小王捕快眉头一皱,大声一吼,“具体点,想不起来就给我好好想!在这跟我迷糊什么呢?” 孟朝苦思了许久。 忽然他笑了,当着狄仁杰等一众人的面笑了。 “我真想不起来了,就是那样杀的呗,我怎么知道她一下子就死了。” “官爷,人是我杀的,我也认了,我想不起来了,你非要逼着我编吗?” 小王捕快一愣,看了一眼田国正,田国正给他使了一个眼色,点了点头。 孟朝越笑越开心,越笑越灿烂,仿佛想起了什么开心之极的事情一样。 “有件事我想明白了。” “不是我要杀她,是她该死。” “我没想过要杀她的,但她死了,这就是该,这就是命。” 孟朝哈哈大笑了起来。 小王捕快一看这场面,立刻对孟超进行了训斥和责罚。 “她死了以后我吓坏了。” “我在房间里坐了整整一天,看着她的尸体发呆。” “后来我发现杀她的时候没人发现动静,我就准备把她处理了。” 孟朝带着众人来到了厨房。 安静的厨房里,灶台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生火了。 “我们这一片人太多了,尸体根本埋不了,大白天也很难带出去,我就想了一个法子,把她在这里分尸了。” “分尸一共花了一天半的时间。” “我把尸块装在袋子里,晚上坐船扔到江里去的。” “没想到的是,那么大一个袋子,这么宽阔的汉江,竟然没飘出去,竟然飘回来了。” 就在这时,小王捕快连忙出声问道。 “我问你,宋小溪的头呢?” 问这句话的时候,孟朝一开始不吭气不回答。 小王捕快看出来孟朝似乎在迟疑犹豫什么,不给他思考的机会,冲上去就是一脚踹翻,拔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快说,我们不是在这听你讲故事的。” 孟朝的脖子当场出现了鲜血,刀刃已经开始扎进他的肌肤。 时间仿佛安静在了这一秒。 不知过了多久后,孟朝终究是没熬住疼和压力,小王捕快在这一刻的眼神与气势,是真的会杀了他,而孟朝,显然还不想立刻就死。 他眉头一挤,看着房间内的众人。 森然一笑。 “烧了。” 第41章:汉江无头女尸案(九) 众人都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盯住了孟朝,孟朝的表情开始变得古怪,肩膀抽动起来,配合着他通红的眼眶和布满血丝的眼球,可怖的笑个不停。 孟朝说当时的他在分尸以后第一反应就是将整个尸体烧掉,当时烧宋小溪的头时,因为没有经验,烧了小半个时辰孟朝忍不住把头颅取出来看了一眼,当场被还挂着缕缕干脂的头颅给吓了一跳,光是一个头,他足足烧了一个多时辰才烧的干干净净。 孟朝通过这一次烧头颅实验发现想要通过火烧把整个尸体处理掉实在是有些幼稚,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 火烧对时间,体力,空间,都是极大的考验,首先自家的灶台是根本烧不掉宋小溪的躯干的,其次宋小溪的尸体已经在房间里搁置了一天多了,如果一件一件烧下去,自己得不合眼烧个三天三夜才能全部烧完,等到那个时候,估计自己家里的血腥味整个水户区都能闻到了,而且如果一直生火添柴的话还会引起周遭邻居们的怀疑和闲谈,很容易就会暴露。 所以孟朝随后就将宋小溪的尸体给偷偷摸摸装出去投河了。 当小王捕快问他宋小溪被烧干净的头盖骨呢,孟朝发出了嘿嘿的笑容。 “砸碎了,喂狗了。” 小王捕快揪住他的衣领继续逼问起来,“老实交代,到底扔哪了!” “不骗你,我真砸碎喂狗了。” “不然我还能把头盖骨藏起来?” “你为什么没有选择埋起来或是一起投河?恩?” 当小王捕快问出这个问题后许多人都眨了眨眼睛。 这个问题很关键,因为这个问题可以试探出孟朝的杀人分尸时的情绪状态和大脑思维,可以帮助捕快们判断和推断孟朝的供述是否合理,更是可以从蛛丝马迹里寻找到疑点。 孟朝微微张着嘴巴,勾着头颅,眼神忽然飘了起来,既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发愣。 孟朝忽然回过神来冲着房间里的众人说了一句和案件毫无关联的话。 “我好羡慕你们啊。” 大家都被这句话说得一愣。 小王捕快眉头一皱,“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我说我好羡慕你们啊。” 小王当场脾气就上来了,他真的很想给孟朝的脸上来一拳,对这种人,就该好好收拾一顿,但是碍于房间里有太多同行,不仅有自己的上级领导田国正,更是有着大唐神探,前大理寺卿狄仁杰在这里‘督察’着,不好发作。 “孟朝,你要是再不好好回答问题,不好好说话,我可以告诉你,这个房间里有很多人乐意亲手把你关进襄阳城南的地牢里,你还没去过城南的地牢吧,恩?” “那里会很欢迎你这种人的,你不是说你羡慕我们么,要是把你送到了那里,恐怕你会更羡慕我们的。” 小王捕快这一番话似乎刺激到了孟朝。 被死死束着的孟朝当场就怒了,挣扎着了一下,一幅想要冲上来咬小王的样子。 紧接着他平静了下来,想了想说道。 “没什么原因,就是觉得砸碎了喂狗比较方便。” 听到这句话众人都是眉头微微一皱,狄仁杰神色凝重,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 孟朝又桀桀地鬼笑了起来。 “我又不是各位大捕快那么有本事,这是我第一次杀人分尸,我只能自己慢慢试咯。” “说到分尸,当时真是把我的累得半死。” “其实做这种事跟杀猪差不多,先放血,放干了血然后一块块割。” 小王捕快加快了审讯节奏,“你分尸的刀呢?” “当然扔了啊。” “知道你扔了,扔哪了?” 孟朝沉默了一会儿。 “忘了。” 小王捕快上去就是一个耳光。 “说真话。” “真话就是忘了。” “你投河的地点,租的船,这过程中接触的人,交代了吧,你应该知道一点,认罪态度好的话,说不定可以给你从轻量刑的。” 孟朝嘿嘿笑个不停,把后来的经过再讲了一遍,田国正也立刻派人去核实,自己等人则是押着孟朝往抛尸地点慢慢走。 快走到的时候有人问。 “孟朝,我问你,我最后再问你一次,赵娟娟呢?” 孟朝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我跟你们打个赌,就今天这天气,一会儿下午的时候肯定会有火烧云,我第一次见到赵娟娟的时候,就觉得她有点像火烧云,特别温柔和漂亮。” “孟朝,你是不是觉得这会儿觉得自己特厉害,特诗人?” 路上田国正和狄仁杰私下交流了起来。 “狄大人,这个案子您现在有什么想法没?” 狄仁杰反问道:“老田你先说。” “孟朝的所有供述基本符合常理,看不出太多的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证据太薄弱了,光凭他一人的供述,我总觉得这里面有点问题。” “赵娟娟已经消失了,只有找到赵娟娟,才能将所有事情都串起来,还原真相。” “现在看孟朝这人不仅心狠手辣而且心思缜密,比一般人强太多了,狄大人,你说,宋小溪真的是他一个人杀的么?” 老田看向了狄仁杰,希望能从狄仁杰的口中得到答案。 “不好说,案子到了这个份上,我们只能暂且相信他的所有话,然后再找。” 当人们陪着孟朝来到抛尸地点指认的时候,狄仁杰突然灵光一闪,连忙叫来了一个捕快交代了几句,只见那捕快在狄仁杰的吩咐下立刻就离开了。 紧接着狄仁杰继续观察起孟朝来。 孟朝呆在抛尸的河边看起来有些难过,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周边有很多老百姓看到捕快办案,都是站在远处指指点点,孟朝也不顾那些异样的目光,一会儿笑脸模样,一会儿哭脸模样。 狄仁杰跟老田说了一句,“老田,你那里所有关于孟朝的信息和资料,我再看一下。” 老田一招手递上了一个文案袋,狄仁杰打开看了起来。 当狄仁杰看完所有的资料后他合起了袋子,支开了一旁的捕快,独自蹲下身子来到了孟朝的身边。 孟朝并没有回过头来看狄仁杰,只是怔怔地出声。 “官爷,我什么时候会死啊。” “这还没彻底盖棺定论呢,你什么时候死得看你自己。” 孟朝回过头来,他被狄仁杰那双干净且深邃的眼睛给盯的晃了神。 “这位官爷,你这话什么意思?杀人偿命,我认了。” “没什么意思,随便聊聊呗,我倒还想问问你,你刚才说你很羡慕我们,怎么个羡慕法。” 孟朝听到这句话愣了愣,他这才发现狄仁杰支开了其他所有的捕快,河边只剩下了自己两人,看着这个亲手抓到自己的男人,孟朝先是问了句,怎么称呼? 当狄仁杰说出自己的姓名后孟朝的眼神和脸色明显变了,有些吃惊,紧接着有些激动的模样。 “原来是大唐神探,你人就算在长安,襄阳城里也到处都有你的故事。” “过奖了。” “能被大唐神探抓住,也算是我的荣幸了吧,哈哈。” “怎么了,听你的话,你很喜欢捕快?以前想过当捕快吗?还是说当过?” 狄仁杰这句话一出,孟朝当场瞳孔一缩,在这一瞬间,他的眼皮本能地一抖。 他偏过头去不再看狄仁杰,只是看着河面说道,“当捕快多好啊,又威风,又不会被人看不起,别人还都怕你。” 狄仁杰彻底地坐了下来,一瘫身子,“你是小时候来到襄阳的吗?” 孟朝想了想说道,“狄大神探这是对一个残忍的杀人犯来了兴趣,聊家长里短吗?” 狄仁杰一笑,“也不全是,只是有时候觉得挺可惜的。” “可惜什么?” “我刚听你讲你分尸抛尸的过程时,心想如果你要是干捕快这一行,应该还不错,可惜走错了路,做错了事,回不了头了,唉。” 说完这句话,孟朝的呼吸悄然急促了起来,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似乎有话要讲。 许久之后,他猛地侧过脑袋说道:“狄大人,你说这世上,人跟人的命运还真是差别大。” 孟朝在这一刻似乎很想倾诉,狄仁杰正准备引导他说点什么时,他却又很快地沉下脸来说道,“就这样吧,没什么好说的了,狄大人,劳您带我回去了。” 此时的孟朝,冷酷,冰冷,无情,像是一条冷静到极点的狼狗。 狄仁杰等人在押着孟朝打道回府时,那名受到吩咐的捕快也回来了,他凑到狄仁杰和田国正面前说了一句,紧接着狄仁杰和田国正来到了孟朝的面前。 “孟朝,我问你,你家里用来盖血腥味的香袋香包,还有麝香草和麝香根是在哪买的?” 孟朝听到这个问题当场怔住了。 狄仁杰一笑。 “回答不上来了?” “这些东西都是赵娟娟出去买的,对吧。” “你之前说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一个人做的,赵娟娟跟你早就没关系了,你现在怎么解释?” 孟朝脸色陡然大怒。 “关你屁事!” “孟朝,宋小溪的尸体我当初反复检查过,上面的切口大小不一,深浅也很乱,我当时猜测,你可能是个新手才会做成那样,但是我现在想明白了,整个过程,赵娟娟也参与在了里面,对吧。” “宋小溪的尸体是你和赵娟娟两个人完成的。” “说吧,赵娟娟人到底在哪?” “宋小溪的死到底是为什么?是你杀的还是赵娟娟杀的?” “孟朝,你跟我们讲了这么好的一个故事,这么逼真,每一步几乎都没有漏洞。” “但是你没想到,这样的事情,就算编的再好,收拾地再干净,也会留下太多破绽。” 孟朝听到狄仁杰的话,一脸的竭斯底里。 “你他吗是有病吧,人是我杀的,你不是大唐神探吗?你自己去找啊,你自己去查啊,哈哈,笑死人了,你在说些什么呢?” “孟朝,你还有机会说清楚的,如果人是赵娟娟杀的,你只是为了帮她毁尸灭迹替她担罪,我告诉你,你还可以继续活下去的,你今年才二十多岁,还年轻。” “如果人是你们两个人一起杀的,我奉劝你也一样交代了吧。” “因为我们现在就要开始发通缉,把赵娟娟也列入到嫌犯里。” “她的下半生注定要在颠沛流离和担惊受怕中度过了。” “如果你现在交代了,要是能劝她投案的话,你和她都还算是有功的,都还是有很大机会从轻量刑的。” 孟朝开始不停叫骂起来。 “狄仁杰你凭什么通缉赵娟娟。” “你是不是有病?” “笑死我了,懒得理你。” “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 第42章:汉江无头女尸案(十) 孟朝的神色更加坚定了狄仁杰的推测,先前根据襄阳城香料店老板的供述,已经坐实了赵娟娟购买香袋香包麝香草等的便是赵娟娟,并且赵娟娟并不是一次购买的,第一次买了六斤两袋,第二次又补了两斤,很少有人家会一次性买这么多香料作物,店家老板记得很清楚,确凿无疑。 狄仁杰不再跟孟朝争吵,只是冷冷的甩下一句,“你想清楚,如果赵娟娟真被我们抓回来,你所做的这一切只不过是火上浇油罢了。” 话罢,留下咬牙切齿的孟朝在身后被捕快们羁押着,田国正一声令下,打算将他直接投入地牢里,等待审判。 田国正和狄仁杰商量了起来,田国正此时很犹豫,孟朝虽然自己认罪了,如果要判的话是肯定能判的,孟朝多半逃不脱一命抵一命,死刑。 但是自己心里清楚,证据链其实还不完善,关键人物赵娟娟下落不明,此时摆在自己等人面前的就两个选择。 一、尽早结案,迅速审判。 二、找到赵娟娟,还一个真相大白。 第一个方案有第一个方案的优点,可以说实行起来皆大欢喜,捕快们不用再忙了,宋小溪在天之灵也算是有慰藉了,田国正也方便向上级领导们汇报和请功,因为无头女尸案闹得整个襄阳城风风雨雨人心惶惶,现在给老百姓们也能有一个交代了,完美。 而第二个方案则是遵循捕快们的职业道德,坚持自己的信念和信仰,孟朝如果真的是给赵娟娟顶罪的帮凶,那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迅速结案所造成的可能是让真凶潜逃在外,让本不该得到死刑的孟朝代为偿命。 田国正一脸的犹豫之色向狄仁杰请教了起来。 狄仁杰也沉默了起来。 两人肩并肩走在路上,他们可以看到身边的捕快们也都是议论纷纷。 小王捕快走在街上正在跟同伴们开心的交谈,“他奶奶的,总算是能结案了,这些天把人折腾死了,这个该死的孟朝,这次咱们可算是立了大功了,影响这么恶劣的案子,不到一个月就破了,哈哈哈,真顺。” 还有捕快交流道,“唉,你说这孟朝,也算是年纪轻轻一表人才的,怎么就走上这么极端的路了。” “红颜祸水啊。” “你说他会不会把赵娟娟也杀了?” “嘶,说不定呢,我估计赵娟娟可能也被他一同杀掉了,这样的可能性非常大,你想啊,赵娟娟在这些天里消失了,之前最后接触的就是他,说不定撞见孟朝行凶,被杀人灭口了也说不定。” 与此同时,一路上老百姓们看到这一幕都是指指点点议论不停,在有人旁敲侧击打听到孟朝的事迹后一下子就传开了,可想而知接下来孟朝一路上走回去的时候受尽了各种各样的侮辱,比方说扔鸡蛋,扔石头,吐口水,捕快们拦都拦不住。 不过孟朝到底是双手沾过人血的,他一个瞪眼,就吓退了很多聚上来的人。 狄仁杰许久后忽然说道,“老田,尽早结案吧。” 田国正:“恩,好的。” “啊?” 他有些没反应过来,一脸不解地看向狄仁杰。 “老田,是不是没猜到我会这样做?” “恩,狄大人,您一向都是力求真相的啊…” 狄仁杰瞥了一眼孟朝,“想要从孟朝身上再挖出来点什么已经很难了,你看他那个模样,哪里有杀过人之后的忏悔和痛苦?反而一幅已经认定结局视死如归的模样。 赵娟娟现在又下落不明,不是死了,就是跑路了,根本没办法求证。” “你觉得赵娟娟如果知道孟朝被判了死刑的话,如果真是孟朝代她偿命的话,会是什么感受?” 田国正一愣,紧接着反应了过来。 “狄大人,你的意思是,逼赵娟娟现身,等赵娟娟现身?” “可以啊,那个赵娟娟如果真是让孟朝赔命的话,想必她知道了以后,一定会忍不住回襄阳的,从资料上看,这个赵娟娟之前从来没有过任何不端的行为过,性情淑均,是个良家女子,如果真是这样,那赵娟娟多半会出现,甚至可能会出来洗刷孟朝的清白。” 田国正皱了皱眉眉头。 “狄大人,这可算是在赌啊,拿孟朝的命,拿无头女尸案的真相赌,如果那赵娟娟到最后都不肯现身呢?” 狄仁杰叹了一口气。 “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赵娟娟的角色行为只有三种,帮凶,真凶,抑或一同被孟朝所杀,你愿意相信哪种?” 田国正咬紧牙关道,“我不好说,办了这么多年的案子,要说这无头女尸案吧,说难是真的难,说简单,但破案过程却又非常的顺利。” “狄大人你说得对,我们现在也只能先结案了,再拖着的实质效果和意义都不大。” “赵娟娟的通缉令还发吗?” 狄仁杰正思忖着这个问题,两人正好走到了衙门前。 只见赵娟娟的奶奶此时此刻正好站在门口,她一见到狄仁杰等人就连忙颤颤巍巍地走了上来。 “官爷,我家娟娟现在在哪啊?” “她人呢?不会出事了吧,她要是出事了,我也就不活了,官爷,你们跟我说句准话,她上哪去了啊。” 赵老太说话的时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极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想必在这几天里她也听到了些风言风语。 “娟娟是死了吗?” “有人说娟娟杀人了,我家娟娟肯定不会杀人的,她从小到大连一只鸡都没杀过,怎么会杀人啊,她哪有那个胆子啊?” “官爷,你们一定要找到我们家娟娟啊,还她一个清白。” 狄仁杰和田国正连忙做起安抚工作,面对赵老太,两人都是在心里叹一声,像这样的家属行为办案生涯里早已见过太多了,每一个人犯罪的时候,往往改变的不仅是自己的人生,而是一个家庭,甚至是很多个家庭的命运。 安抚过赵老太后狄仁杰与襄阳的捕快们一同吃了顿饭,席间大家都是心情不错兴致高昂,捕快们频频向狄仁杰敬酒,狄仁杰的酒量一向不算好,饶是被襄阳热情的同行们给喝吐了。 尤其是那些年轻捕快们,个个对狄仁杰的崇敬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犹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对于他们来说,狄仁杰就是偶像。 虽然捕快是一份有点特殊的职业,但捕快们也是人,私底下其实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光环。 吃饭喝酒的时候无外乎就是吹牛,聊些八卦,说些趣事,最多的仍然是女人们,哪家场子的某某某漂亮,哪家场子坑人千万别去。 狄仁杰只不过喝吐了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而已,几个胆大的年轻捕快当即扶起狄仁杰就要去场子里找女人,还好狄仁杰没有喝到不省人事,不然就要被这几个年轻小兄弟拉去一起嫖娼了,吓死个人。 席间也讲了一些有趣的小事,大多都是同行们碰到的各种有趣案子,其中一个狄仁杰印象特别深刻,襄阳城有一个名叫牛福的捕快,特别有名,号称世上没有他审不出来的犯人。 在现在这个年头里,捕快的水平参差不齐,办案子的难度又普遍较高,审讯其实很多时候都是不规范的,大唐各地各阶捕快普遍存在着刑讯逼供,诱供等行为方式。 而牛福此人审讯犯人时不仅一不打,二不骂,并且三不说,有时连话都不说就能审讯犯人让犯人开口,简直就是捕快里的大神,审讯界的老怪。 牛福审犯人时通常是这样的,往房间里面一进,连犯人理都不带理,然后自顾自地椅子上一坐,瞅那犯人一眼。 紧接着把靴子一脱,袜子一摘,两只脚往起一抬,架在桌子上,然后自己看书喝茶做别的。 老天作证,牛福的脚臭,别说襄阳城,恐怕整个大唐都无人能比。 没有哪个犯人能扛得住牛福的脚臭审讯法,往往犯人们都是开始眉头一皱,紧接着默默忍受,不出半个时辰,绝对受不了喊人了。 “官爷,我招我招,麻烦你穿下鞋开下门,我真招了!” “大哥你多少天没洗脚了,我眼睛要瞎了。” “来人啊,快放我出去!我要窒息了。” “呼,呼,呼…呕…” “官爷您能不能穿上鞋子,我头疼…” 据称,无数次有蚊子想叮牛福的脚,人们亲眼看见那蚊子在牛福的脚上飞着飞着就焉了,再一瞅,最后丫竟然死了… 当狄仁杰听到牛福的脚臭审讯法后哈哈大笑,没想到世间还有这种人物和审讯办法。 巧了,大家伙吃饭的时候牛福也在场,他听到自己的同伴们跟狄大人说自己的脚臭审讯法,当场脸红的跟苹果似的,立刻跟那些说开自己玩笑的同伴们追逐打闹了起来。 “狄大人,你可别听他们说,他们这是血口喷人,污蔑,夸张!我,我,我天天洗脚的…” “哈哈哈哈哈,牛福你别不承认了,难道没有这回事吗?” 一顿饭吃的很欢快,狄仁杰也总算是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狄仁杰便和田国正小王捕快等人告别了。 自己从长安出来身上背负着重要的任务,突厥人的阴谋,黑色蛟龙翻江案,还有天字阁卷宗的失窃案,这些事情狄仁杰从来没忘,一想到几乎都睡不着觉,这次途径襄阳碰巧又撞到了无头女尸案,逗留了许多天,狄仁杰扪心自问实在是不敢继续耽搁下去了。 无头女尸案到了目前这个状况,自己再留在襄阳也没什么用了,况且有田国正等人继续办案狄仁杰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狄仁杰与田国正等人约好等办完了手头上的案子,就再次相聚喝酒,田国正了解到长安里发生的事情后很担心狄仁杰后面路上的人身安全,一定要派几个武功高强的捕快跟狄仁杰一起上路,护送狄仁杰安全抵达滨海县调查蛟龙的事情,狄仁杰接受了田国正的好意,拒绝了田国正派人护送的请求。 “狄大人,要是有什么能够用得上我的,要我帮忙的事情,一定不要客气。” “狄大人一路小心啊。” 重新踏上滨海县旅途的狄仁杰与襄阳的朋友们挥手分别在汉江江边,此时此刻狄仁杰并不知道的是,当他许久后又一次回到襄阳,再一次见到田国正等人相聚时,随口一问,本以为今天的这个无头女尸案应该早已结束了,完结了,却不曾想。 汉江无头女尸案,不过只是一个开端。 汉江连环无头杀人案,才是大唐年间这条美丽的河流之上,真正的梦魇。 第43章:小白 狄仁杰赶到滨海县的时候正巧收到了长安那边来的飞鸽传书,信里说长安大乱,中宗于郊外射猎遇刺险些身亡,天后大怒,对整个长安城展开了清洗。 这一次清洗的范围和规模可以说是前所未有,从突厥人率先开刀,直至所有外邦族人,三天里凡是经过审讯被认定为可疑人物的不是被关了起来等死,就是被酷刑直接折磨致死,信里说长安城的大小天牢地牢都已经关不下人了,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尸体被人抬出来,一齐埋在城外的峪口里。 不仅如此,继上一次朝堂大乱天后处理了长孙无忌,陈松,裴炎等重臣后,这一次天后也处理了相当多的臣子,有的是被查出来家底手脚不干净的,有的是被查出来与近一个月来的诸多祸事有关联或嫌疑的,还有更多的则是直接被请进去喝茶。而这些被处理的臣子中,不单有李派的老臣,也有武派的重臣。长安城的乱局无人能解,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谁会被抓起来,谁又会死去。 经过这一阵子的祸事,天后和中宗对朝堂内外的许多政策与规矩都进行了推翻或调整,其中有一项举措那就是迁都洛阳的日期暂时后延,待定。 而在这场风波当中,有一个人脱颖而出,那便是宋秋水,她和她的大江府在彼时几乎取代了刑部和大理寺的所有职能,甚至是拥有着前所未有的权利,凡是经其查案者若有不从,先斩后奏,皇权特许,不论是谁碰到她,都得提心吊胆,如履薄冰。 狄仁杰看完传书后叹了一口气,自己现在不在长安其实也算是一件好事,减少了直面是非与争端的机会,狄仁杰探了探怀里被天后与中宗赐予自己的假钺金符,还有程青松大人赠予自己的贴身宝甲,更把玩了一下当日从宋秋水那里顺手牵羊的黑龙龙鳞,心里没来由地沉重了许多,此间湿润的泥土上脚印都重了许多。 滨海县离东海不过二十多里路,狄仁杰来到这里的时候天上正下着小雨,漫天的雾气笼罩着整个滨海县城,使得这个四周多伴矮山与丘陵的小县城看起来如同清幽的仙境一般。 滨海县是大唐东部一带有名的大县,整个县城的人口足有十二万之众,屋舍连绵不绝,平日里极其热闹,民风淳朴大方,热情奔放。狄仁杰前脚一进城就感受到极旺的人气,不等自己率先问路,远处路边的住店伙计们一个比一个活泛,眼力劲显然也是多年练出来的,抢着上来替自己牵马,介绍风土地理,询问衣食住行。 其中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轻小伙子从众多同行中杀了出来,抢到了狄仁杰,这个孩子衣着朴素,脸蛋干净,一双眼睛清澈发亮,之所以狄仁杰被这个小伙子给“拿到”,是因为当别的店小二们都在叽叽喳喳地做着一些“套话”,“术话”时,这个孩子贼精贼精,他偷偷在被众人拥簇中的狄仁杰身上,“顺”走了狄仁杰的腰包,然后站在人群外静静地等狄仁杰有些不耐烦和手无无措的时候,拨开人群,说了一句。 “哥,我等你好久了你都没看到我,你腰包掉了我给你拾着呢。” 狄仁杰接过腰包微微一愣,他自然是清楚这小伙子的“手脚功夫”,不过一看他一脸诚挚的模样,也不好当众点破,只得在人群中随了他,心里默默一笑,然后被他一路带着在滨海县的街道上走了起来。 这个小伙计名叫白顺,平日里大家都叫他小白或顺子,从小在滨海县长大,是县里来福客栈的人,从他的口中狄仁杰了解到了滨海县的一些情况,狄仁杰在来福客栈登记完以后便向他询问到有关当地寺庙的情况。 小白听到这个话题当即有些疑问,“大人,咱们县里庙的确是有一座,就在我家附近呢,名叫上庵寺,我这就带你去。” 一路上小白叽叽喳喳地跟狄仁杰拍起胸脯来,“大人,你别看我小,我跟你说,滨海县我太熟了,没啥我不知道的,你想打听什么人什么事我绝对能给你办到,就算是县令老爷家里的小妾今天下午吃的什么饭,用的什么颜色的碗,咱都能摸清。” 说完一探头咧嘴一笑,“大人,您来滨海县是干嘛啊,需要给您办啥不?您总不会是大老远来我们这上庵寺上香的吧。” 狄仁杰一笑,看了一眼鬼机灵的小白问道:“你知道你们这里有一个叫裴尹尊的人吗?” “裴尹尊?” 小白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了起来。 “不知道啊,多大的,干嘛的啊?” “和尚。” “唔…没听说过哪个和尚叫裴尹尊啊,那些和尚我还真不太清楚,平日里喊得都是一些号什么的,像什么境空,普孝,普礼,普智什么的。”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唔…,大人,您再随便问个问题。” “你们这里有过关于龙的传说吗?” 小白一听到龙字立刻两眼就放光,来了神。 “大人,您这可真是问对人了啊!” “原来您是来寻龙的,我跟您说,每年到我们这里来寻龙的人太多了,以前还有军队来过好几次呢,不就是那条兴风作浪的白龙嘛,我知道,我见过!” 狄仁杰当即心中一惊,当即问道,“真有此事?真有一条白龙?” “真的,不骗你,我以前跟大人出海捕鱼的时候有幸见过,有一座小山那么高,太神气了,漂亮的很,头上长着龙角,一甩尾巴就能掀起滔天海浪,你都不知道,我们当时吓得一动不动,那白龙一个猛子就扎进海里去了,等到海浪和水花平静以后,就什么都没了,再也不见了。” 狄仁杰惊疑不定,“什么时候的事?还有谁看到了?” “三年前了,那时候我才十二岁,天地良心,绝对不唬人,还有我阿伯和阿婶呢,他们俩当时一起,都看到了。” “我们县里的人都知道东海里有条白龙,都说那是龙王的小太子,我们这里的都唤它‘小龙王’呢。” “见过白龙的人很多吗?最近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在那里?” 小白详细地跟狄仁杰讲述起有关于白龙的渊源,据他所说,白龙出现的时间并不固定,有时候一年会出现那么一两次,有时候则是一两年都不会出现,县里见过白龙的人不多,但也不少了,算起来绝对有百十号人曾亲眼见证过,真实性绝对可靠。 第44章:上庵寺 狄仁杰跟着小白来到了上庵寺后,可预见这座寺庙应该是香火较旺的缘故,即便比不上长安城内的大慈恩寺、法门寺、香积寺等著名大寺,但也看起来很是大方气派。 一踏入寺内,肃穆的氛围中夹带着从远方大海上晃来的鱼腥味海风,倒是相得益彰。 经小白的介绍,寺内的僧人约莫有二十位左右,可以看到他们各司其职,或是抱守于庭院石阶上,或是禅坐于屋庙之中,也有来往路过的僧人和两人作揖示意。 上庵寺已经有近一百年的历史,于隋朝时建立,垮过,也重建过,到了今天在滨海县乃至是滨海县周边县镇都十分有名,就在狄仁杰走到老母殿门口时,一位年轻的小僧率先走上前来,客气地问道狄仁杰两人意欲为何。 狄仁杰朝小僧问了一声,“还请问这位小师傅,寺内有没有一名叫做裴尹尊的僧人?” 听到裴尹尊三个字后年轻小僧的脸色微微一滞,眉眼中带着一股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狄仁杰,紧接着想了想说道,“您请等一下,待我去汇报一下慧清住持。” 半刻后,一位慈眉善目白须髯髯的披袈大师从别苑里走了过来。 “两位先生有礼了,这位我认识,是县里的小白,还请问这位是?” “慧清大师好,在下是长安大理寺狄仁杰,有礼了。” “原来是大理寺狄大人,狄大人之名威震天下,大唐神探,贫道有失远迎,还请狄大人恕罪。” 当旁边的小白听到狄仁杰的名字之后嘴巴立刻张成了o形,一双眼睛里满是光芒,盯着狄仁杰一动不动。 “慧清大师客气了。” “我刚才听说狄大人要找裴尹尊,还请问狄大人是为何事而来?” 狄仁杰也不藏着,直接告诉慧清自己是为了办案来的,想要从裴尹尊的口中打听一下有关于白龙黑龙等事宜。 慧清大师听后沉思了分毫,紧接着引着狄仁杰两人开始在寺内走了起来。 “狄大人,我上庵寺内的确有裴尹尊这个人,他也的确是从海外而来的倭国人氏,此人在我寺内已经呆了有近七年的光景了,应该就是狄大人要找的人没错。” “只是…” 就在这时,慧清大师停下了脚步,叹了一口气说道。 “裴师父性格较为孤僻,且容易激动发怒,常人难以接近,狄大人如果是为办案而来的话,我怕狄大人可能和裴师父难以沟通产生冲突,之前也曾有过官府的人来找过裴师父,效果都不如人意。” “官府的人?什么时候的事?” “哦,已经有些年月了,以前高宗在时曾派人下海寻龙,在那时官府和军队曾与裴师父有过来往,之间曾闹得很不愉快。” 狄仁杰点了点头,同时暗松了一口气,心想只要不是宋秋水麾下大江府中人就好,据狄仁杰估计,宋秋水眼下一定会派人来滨海县这里寻找裴尹尊,宋秋水手腕强硬,作风狠辣,如果让她在自己之前找到了裴尹尊,恐怕很多事情就不是交谈沟通那么简单了。 慧清大师指了指院子里的宅子说道:“裴师父就住在这里,狄大人,您看,要不我先进去跟裴师父支应一声?” 狄仁杰点了点头,慧清大师率先走进了院子推门进屋。 在等待的时候,小白一脸惊讶崇拜的模样朝狄仁杰叫了起来。 “您是狄仁杰狄大人?” “恩。” “天呐,我可算是见到活人了!” 狄仁杰连忙示意小白声音小一点,以免寺内中人不满。 “狄大人你可不知道,你在我们这些年轻人的心里面,那可是偶像一样的存在,谁不知道大唐神探狄仁杰的威风啊。” “大唐狄仁杰,官拜大理寺卿,刚正不阿,多谋善断,摘奸除恶,曾有过一年内判决无数疑难案件,涉案人数近临两万人的光辉壮举,无不服者,无冤屈者…” 小白开始表达起其仰慕之情来,被狄仁杰微微一笑给打断了。 “既然知道我是谁了,以后可别再耍之前的小动作了,小心走上歪路被官府抓起来,按大唐律法,偷拿人家东西,就算是一根针,也要下狱三月。” 小白神色一怔连忙不好意思地说起来,“被狄大人看破了,狄大人你放心,我之前那都是要跟同行抢生意没办法才使的小手段,我敢对天发誓,我从没偷过别人的东西,更没白拿过别人的东西。” 狄仁杰笑笑不说话,小白连忙又问了起来,“狄大人你从长安那么远的地方来是查什么案子啊,寻找白龙吗?” “我帮你啊!” 就在这时,慧清大师从院内走了出来,走上来面有难色说道,“狄大人,裴师父这会儿说是不舒服,不愿见客。” 狄仁杰想了想一笑,“无妨,今日不舒服,那我明日再来就是了,还请慧清大师帮我传句话,请裴师父大可放心,在下此番前来绝无恶意,更不会有什么强词夺理的手腕或手段,只是想跟裴师父聊聊平常,询问些情况,还请裴师父修养好身体。” 慧清大师也是一笑,“好,我稍后一定将狄大人的话带到,狄大人之声名风骨,大唐皆知,我想裴师父知道后一定不会拒绝的。” “狄大人,那现在,不如老僧带您在寺内看看?” “好,来都来了,素闻上庵寺有老母佑子,自然是要拜一拜的。” 接着狄仁杰跟慧清大师在寺庙内转了起来,在老母殿里烧了香拜了佛,之后更是和慧清大师长聊了起来,在此期间,狄仁杰了解到了许多有用的讯息,比如关于滨海县的,再比如关于裴尹尊的,还有关于白龙黑龙的。 说道裴尹尊的时候,慧清大师说裴尹尊七年前来到上庵寺的时候,还没有正式出家,他当初作为遣唐使从倭国远渡而来,吃了很多苦。因为遭遇海浪,和他一条船上的人几乎都死光了,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在大唐里独来独往,当初他刚到大唐的时候,更是亲自面见过高宗皇帝,只是并没有得到什么优待,后来眼见回不去了,就在大唐定居了下来,辗转之间,来到上庵寺里出了家,一过就是这么多年。 聊到白龙的时候,慧清大师还专门带狄仁杰来到了寺内一个名为龙王殿的偏殿,龙王殿是一座小庙,里面供奉着两条神龙。 一条龙体型较大,通体褐色,一条则是较为秀气,通体白色。 据慧清大师所说,很久之前由于人们经常出海劳作,容易出现生命危险,后来人们屡次传闻海中有真龙存在,所以在无数百姓的要求中,在上庵寺里也专门为龙王立了一座小庙,意在保佑海内海外人们的平安。 当狄仁杰问到为什么是褐色和白色时,慧清大师回答狄仁杰说道。 “无数年来,人们都说海里住着三条龙,一条是褐色,乃是二龙之母,而白龙和黑龙皆为褐龙之子。” “根据人们的说法,白龙性情温顺,不会伤人,而黑龙性格暴戾,常常翻江倒海伤人性命,所以当初立庙的时候就只立了褐龙和白龙的位子。” 狄仁杰点了点头恍然大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说法。 “慧清大师,真有褐龙、白龙、黑龙吗?” “我之前听小白说,滨海县里的人经常见到龙,不是一个两个,有很多人都见过,是这样吗?” 慧清大师听到狄仁杰的问话,回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狄大人,海里到底有没有龙,我也不知道,因为贫道常不出寺门,实在是没那个缘分一见究竟。” “至于小白所言,贫僧也没有考究过,不过依老衲看,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真龙存于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相信有真龙存在的人,有多少。” 说完这番若有深意的话后慧清大师朝狄仁杰作了个揖,紧接着看向小白的眼睛里满是笑盈盈的笑意,小白站在后面被慧清大师瞅的有些不好意思,眼神乱飘起来。 狄仁杰听完慧清大师若有所思,想了想后也忍不住一笑,和慧清大师又聊了聊便离开了上庵寺约定明日再来。 回去的路上,小白像是小跟班一样跟在狄仁杰的身后叽叽喳喳。 “狄大人,长安城大吗?” “我听说长安城里的姑娘都可开放了,是不是谈感情特别好谈啊?” “狄大人,您有办过什么稀奇古怪或是有意思的案子啊,能给我讲讲吗?” 狄仁杰不吭声,许久之后说了一句。 “小白,你真的见过白龙吗?你之前说你阿伯和阿婶也见过,你能带我去见见他们吗?” 小白听到狄仁杰的话先是点头表示亲眼见过,千真万却,紧接着答应了下来,又连忙说道。 “狄大人,我想起来了,我阿伯和阿婶去外地发货了,他们这半个月都不在县里的。” 狄仁杰轻哼一笑,“那其他人呢,滨海县里还有谁见过白龙,你知道的,都带我去见见。” 小白连忙皱着眉头想了起来,“唔,见过的人好多呢,你等一下,你这样直接一问一时半会儿我还有点想不起来了。” “那你先想,我先回房间了,想起来了明天带我去。” 话罢,狄仁杰关上了门进屋休息了起来。 第45章:钓鱼 第二天一早狄仁杰就来到了上庵寺里,没想到扑了个空,寺里的和尚说裴尹尊一大早就出去了,按照他的习惯应该是去东坝边上钓鱼去了,狄仁杰赶到东坝边上的时候,天色正白,海平面方向有海风吹来,挟裹着浓浓的海雾将整个东坝都渲的满是仙气。 走在坝上,狄仁杰看到了一个男人正坐于坝边,倒置着手里的渔具,在这个清晨里,整片狭长敦实的东坝上只有他一人坐于云雾中,戴着斗笠,颇有一幅隐士的味道。 好巧不巧,于那人的身旁,正好有闲置的渔具搁在一旁,显然是之前的垂钓之人所弥留在这里的东西,狄仁杰也不客气,往那人身边一坐,也开始倒置起渔具。 两人从坐下拉好线装好鱼饵,到抛下鱼竿掉起第一条鱼的过程中,没有说过一句话,更没有发出过半点异响,甚至连眼神的交汇没有。 茫茫天地中,有的只是风声,水声,鱼儿搅翅声,浑然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狄仁杰轻咦了一声,“没饵了…” “这位兄台,可否借饵一用?” 身旁那人目光微微一瞥,没有说话。 狄仁杰倒也不客气,自顾自地取来他的饵挂上一用,道了一声谢谢。 也就是这一瞬,狄仁杰才算是看清了这人的全貌。 此人生得阳刚粗犷,脑后长发束着马尾,面庞棱角分明,典型的浓眉大眼,皮肤较黄,鼻子下那一道胡须更是浓密,嘴唇上多有干裂脱皮后的缺口,可以说,这人没有一点像是个和尚,倒像是个彻彻底底的北方爷们,海岸渔夫。 倒是有一点瞒不过狄仁杰,那就是在这夏日之际,常人都穿着凉鞋或者拖鞋,而此人却穿着倭国人独爱的木屐,由此一点狄仁杰便断定了他便是自己要找的裴尹尊没错了,狄仁杰也不着急,而是继续垂钓于坝边。 甩钩,提钩,“噗通,噗通”。一声又一声响起,只见两个人身旁的鱼篓越发热闹起来,好一会儿,裴尹尊的鱼篓便盛满了,只见他站起身来将鱼篓里的鱼全部又倒入海里放生,继而坐下,重新开始。 狄仁杰如出一辙,将钓上来的鱼全部放回,周而复始。 裴尹尊忍不住斜瞥了狄仁杰一眼,只听到他从鼻孔里发出了不屑一顾的哼声,似乎是有些不太满意狄仁杰照猫画虎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裴尹尊似乎有点口渴,取下随身携带的酒袋喝了一口,酒气瞬间穿透了浓浓的白雾,四散进海风里,裴尹尊砸了砸嘴,似乎很满意酒香,没有一点出家人的模样。 狄仁杰也拿起了身旁携带的水壶喝了一口,长叹一声。 裴尹尊看到狄仁杰这番模样眉头当场就皱了起来。 他狠狠地瞪了狄仁杰一眼。 狄仁杰做出一脸疑问,眉头轻佻回应。 裴尹尊当下便忍不住出声道:“你是在学我?” 狄仁杰一脸大惊模样,“什么学你?” “我钓鱼你也钓鱼,我放鱼你也放鱼,我喝酒你也喝水,我做什么动作你就跟着我做,不是在学我?” 狄仁杰哈哈一笑,“世上人每天都要吃饭睡觉,买东西都要花钱,夏天都要穿短衫,冬天都要穿棉衣,有什么奇怪的吗,难不成也都是在学兄台你?” 裴尹尊被狄仁杰这一句话顶的哑口无言。 “神经!” 过了一会儿,狄仁杰悠悠地自言自语起来,“这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一片叶子,但是每一片叶子长在属于他的那片丛林里,就得遵守那片丛林的规矩,因为它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那个群体。” “既然阁下想要做一片独特的叶子,为什么又非要给自己圈在一片光秃秃的灌木丛里?” 裴尹尊听到狄仁杰的话顿时整个人的脊梁立了起来,一脸警惕地冲狄仁杰说道,“你是谁?想干嘛?” 狄仁杰反问一句,“这句话该由我问比较合适才对,阁下又是谁?驻足在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海岸边,意欲为何?” 裴尹尊手中的鱼线抖了起来,显然有鱼儿上钩了,但他非但没有收,而是攥紧了鱼竿的同时盯住了狄仁杰。 “你找我有事?” “兄台不要紧张,我没有任何敌意,只是对兄台身上的故事比较感兴趣。” “我来自长安,在追查关于一条黑色蛟龙的事情,听说兄台从海外远渡大唐的目的便与这蛟龙有关,想要了解一二罢了。” “长安,那你应该哪里来回哪里去,我没什么可告诉你的。” 狄仁杰也不说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他从宋秋水那里顺来的黑色龙鳞,光泽闪烁,往裴尹尊的面前一伸。 裴尹尊当即眼睛就亮了,下意识地伸出手去一抓,却抓了个空。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里攥着的鱼竿更加激烈地抖动起来,显然上钩的那鱼儿想要挣脱。 “你这龙鳞从哪来的?” “你要是能告诉我你知道的事情,这鳞片我可以借你一观。” 裴尹尊当场脸色便臭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会说,把这鳞片送我呢,长安城里的人,都是这样做生意的么?” “送给你当然没问题,我要这鳞片其实也没有多少用,那就要看你有多大诚意了。” “你到底是谁?” “在下大理寺,狄仁杰。” 听到狄仁杰的名字后,裴尹尊没有说话,两人对峙了起来。 微风吹过,鱼竿抖动的声音响个不停。 “狄大人,我俩以前有见过吗?” “没有,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还是在卷宗里,今天见到你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比起和尚,你更像是个渔夫。” 裴尹尊哈哈大笑,“狄大人,你倒是和以前比起来没怎么变,不过头发白了一点而已。” “哦?你见过我?” 狄仁杰的鱼竿也轻微抖动了起来。 “准确地说,应该是和狄大人您曾有过一面之缘。” “竟有此事?说来听听。” “啧,蓦然回首,那人还在灯火阑珊处。” “而我,则站在城楼上。” 狄仁杰微微一笑,“哦,一个在下,一个在上?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那么此时此刻?” “恰如彼时彼刻。” “真有如此缘分?” 裴尹尊那双狭长且乌黑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岂止是有缘,简直就是妙,妙不可言。” “敢问裴兄,这个妙从何处而来呢?” “那就要问问狄大人手中的那块龙鳞从哪里来的了。” “我从一个朋友那里拿到的,你见过吗?” “见过,也没见过。” “嘶,那到底是见没见过?” “我见过这片龙鳞的主人。” “真有此事?亲眼见过?” “亲眼见过。” “你亲眼见过这片龙鳞的主人?” “对,我亲眼见过这片龙鳞的主人。” “在哪?” 裴尹尊盯住了狄仁杰,摊开了手掌。 狄仁杰伸出了握有龙鳞的手。 两人的另一端都抓着晃动着的鱼竿,搅得水花在海浪里听不到声音。 第46章:针锋 半刻钟后,裴尹尊眼中爆发出一阵热光,终究没忍住心中窥意,率先伸出右手化掌为爪直探狄仁杰而去。 狄仁杰瞬间和裴尹尊在河坝上展开了一场争夺龙鳞的交锋,裴尹尊的攻势很猛烈,他的拳法、爪法、腿法上均有少林武学的影子,显然此人来到大唐以后学了不少东西,并且狄仁杰明显可以感觉到,裴尹尊此人的武学造诣极高,少林寺的路数在他的手里被使的淋漓尽致不说,还多了许多奇特的变招,显然是他结合了倭国武学后的产物。 饶是武学造诣出类拔萃的狄仁杰,此时都倍感压力,好几次都差点被裴尹尊给龙鳞抢了过去。 裴尹尊久夺不下,只见他脸上的血气越来越旺,额头上更是出现了许多汗珠,显然有一丝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味道。 终于,裴尹尊没忍住动了下半身,从小板凳上一探而起,使出了一招腿法想要把狄仁杰给绊倒,没想到狄仁杰仿佛早有准备,直接双脚一勾,整个人灵动地带着自己的小板凳挪腾自如,同时面带微笑,以掌卸力。 “裴兄动作小一点,小心吓跑了鱼。” “哼哼,我就不信抢不到。” “啪啪,噼啪,噗通,彭彭……” 在足足交锋了二十多招以后,狄仁杰瞅准时机,一掌将裴尹尊震退,裴尹尊整个人差点摔倒在地,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影,却只见水花四溅,一条鱼儿从他的杆上挣脱出去。 “阁下莫不是只学到了出家人的拳脚,没学到出家人的心境?要我说,刚才你使的那些个招数,多是劲到了,气却差一点。” 裴尹尊听到狄仁杰的话一声冷哼,冷冷地道了一声,“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赢了,说什么都是对的。” “在我看来,功夫,是杀人技,杀人技,讲究的便是一招毙命,定生死的事,要心境作甚?” 狄仁杰听到他的言论忍不住一皱眉。 “你不像是个远赴大唐来取经问道的僧人,倒像是个杀手或士兵。” 裴尹尊闻言不再回话,只是一甩鱼竿坐了下来,继续钓起鱼来。狄仁杰在他的身边也重新坐下来,两人恢复了起初的安静。 “你和我在卷宗里看到的你一点都不一样。” “卷宗里清楚地记录着你当初远赴大唐求佛时的虔诚,里面更是附有你的画像,跪拜在大明宫殿前,面朝圣上,一脸光芒。” 裴尹尊一扭头,似乎不愿意回答狄仁杰的问题。 海风吹起,大雾再次袭来,将两人包裹于雾中。 狄仁杰忽然听到雾中的裴尹尊缓缓吐出一声带有痛苦和怨恨的话语。 “你知道,有家不能回是什么感受么。” 狄仁杰闻言心中暗暗一叹,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转过头去,只见雾中的裴尹尊面庞模糊。 “七年,七年,我来到大唐已经七年了,走的时候,我家的新房子才开始盖,到现在我已经记不清当初房子搭没搭好房梁了,更不知道……” 裴尹尊顿了顿,咬了咬牙。 “更不知道我妻子和女儿现在过的怎么样了。” 狄仁杰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个裴尹尊竟然还是个有家室的人,看来他果然不止一个和尚那么简单。 “狄大人,你有妻子和孩子么?” 狄仁杰闻言神色一黯,只觉得嘴角一苦,只是静默地回了两个字,有过。 裴尹尊听到这里讪讪一笑,“看来咱俩倒算是有共通点啊。” 狄仁杰再次发问道,“你为何有家不能回?” “我还没有完成我的使命。” “什么使命?你的使命难道不是来取经问道吗?” “你错了,大唐,就是我的使命。” “你呢,你的妻子孩子呢,她们在哪?” “死了。” “怎么死的?” “被人害死的。” “怎么害死的。” “被绑起来投池淹死的。” “两个一起死的?” “对,一起死的。” “害死她们的人呢?” “也死了。” “是你杀死的么?” “被刽子手斩首死的。” “哦。” 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对不起,狄大人,我问到了你的伤心事。” “没事,很多人都问过。” “你来找我,是为了蛟龙的事对吧。” “没错,你知道什么吗。” “可否把你那枚龙鳞借我一观。” 狄仁杰递上了龙鳞。 裴尹尊将龙鳞捏在手上观摩了许久。 “我也在找这条黑龙。” “当初我远渡大唐之时,掀翻我们船只的,就是那条黑龙。” “一条船的人都死了,只有我活着。” “既然老天爷让我活着,就是让我来完成上天赋予我的使命。” 狄仁杰暗暗皱眉起来,“你刚刚说你是七年前来到大唐的,可是根据记载,你应该是四年前来到大唐的才对。” 裴尹尊忽然转过头来一脸疑问,“我有说过吗?” “你没说过吗?” “我说了吗?” “你没说吗?” “噢,可能我记错了。” 裴尹尊转过头去,有些回避狄仁杰的目光,狄仁杰敏锐地察觉到了裴尹尊显然对自己的来历隐瞒了不少,此人绝非卷宗里记载的那么简单,结合今天的短暂接触,狄仁杰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却也不说破,只是再问道,“你见过几次黑龙。” “两次。” “哦?真有此事?都是在哪。” “第一次是海上,另一次是在南疆。” “南疆?南疆哪里,可否说的具体点。” “我在大唐的疆土上,寻龙已经寻过许久了。” “有一次我碰到了一个本领通天的老神仙,他告诉我,我想找的东西会在南疆出现,我就去了,没想到,在那里的一片洼地里,我真的再一次见到了那条黑龙。” “它太强大了,真的太强大了。” 说到这里,裴尹尊的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拳头不知觉握紧。 “它根本没有正眼看过我,只是一甩尾巴刮起的一道风,我就昏迷了两天。” “醒来以后,我就发现,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的未来,我的使命,我可能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狄仁杰见他许久不说话,又问了句,“你说的那个老神仙是?” 就在这时,裴尹尊的鱼竿忽然呼啦啦抖个不停,只见他手腕一发力,一条鱼儿“嗖”地一声从水里飞起。 裴尹尊开始将鱼口中的鱼钩卸掉,可不凑巧的是,鱼钩好像卡住了,扎的很死,任凭裴尹尊怎么用力,就是把鱼钩拆不下来。 裴尹尊开始不断用力,一边用力,一边额头冒出小的汗珠,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恨,愤怒,还有一抹恐惧。 “噗。”裴尹尊把那条鱼的嘴巴都给撕开了,鱼钩终于卸下了,将死的鱼儿不再挣扎,只是满口鲜血,不停地吞吐。 “姓陈。” “我只见过他一次,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告诉我蛟龙的事,我只知道他很厉害,很有本事,看起来就像是神仙一样,随便一出手,我就能被他攥死在那里。” “我后来打听了很久,他应该是叫做陈尚山。” 狄仁杰心中大惊。 “那你后来?” “我找不到那个陈尚山,我也再没见过黑龙了,后来我就来到了这里,一直待在这里。” “陈尚山都跟你说过什么?” 裴尹尊脸色里充满怨恨和憎恶,“你干嘛不去问他,问我干嘛?” “如果你能见到他,记得帮我问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狄仁杰察觉到裴尹尊和陈尚山之间一定有什么隐情,裴尹尊不愿意说,自己也不好强求,同时心中忍不住暗叹道,难不成那个传说中的终南仙人陈尚山真跟蛟龙有关系?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不客气。” 狄仁杰站起身来就要走,狄仁杰很清楚接下来自己的线索就在陈尚山身上,大江府宋秋水说的也许没错,长安城的大乱也许还真就是陈尚山在背后推成的。 只要找到了陈尚山或是蛟龙,亦或是找到了突厥人,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当狄仁杰即将离开的时候,他看向坐在那里的裴尹尊说道,“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你真的是一个远渡而来,取经问道的和尚么。” 裴尹尊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看向远方的海雾,“是不是很重要吗,你觉得我还能跨过这片大海回到家吗?” 狄仁杰点了点头,“你打算一直待在这里了么,不打算再完成你的使命了?” 裴尹尊眸光一闪,继而黯然,“完成了又能怎样,当我乘船闯过惊涛骇浪踏上大唐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没有回头路了。” 裴尹尊忽然转头看向狄仁杰,眼神里出现了一抹憎恶,与其说是憎恶,不如说是嫉妒更贴切。 “你知道,从我们国家到大唐,来的人有多少么,有多少活着上岸的,又有多少最后活着回家的么?” 狄仁杰没有怜悯,只是说了声,“你是在敌视大唐么,还是在敌视我?” 裴尹尊一扭头,“没有敌视,只是说一个事实罢了,在大唐的这些年,我学到了很多。” 狄仁杰清了清嗓子,“后会有期,祝你早日回家。” “谢谢,后会有期。” 狄仁杰消失在了海岸边。 坐在那里垂钓的裴尹尊在狄仁杰离开之处还保持着神态正常,仿佛一个渔夫,又好似一个海雾中的孤独浪人。 可是就在不久后,这个浪人忽然胸膛剧烈的起伏不停,他猛地一甩鱼竿,这一次,鱼儿在半空中直接被巨大的力道划烂了嘴,重新掉进了海里。 线断了。 海雾再没时,鱼篓已经翻倒在地了,那些光溜溜的白鱼大口大口地在地上喘着粗气,有的试图着挣扎起来跳回海里。 而海雾里的浪人,已经不见了。 第47章:欠债还钱 狄仁杰的下一站是南疆,他的心里隐约有种感觉,只要到了南疆,长安的一切难题就能解开了,在离开滨海县之际,他又收到了一封从长安来的飞鸽传书。 信里讲长安近些日子以来恢复了平静,没有了之前的紧绷,中宗和天后在追查突厥人一事上松了口,乌勒石碌终究是没有抓到,只抓到了一些潜伏在大唐里的突厥暗探,天后武氏刚开始很生气,想要将这些狼子野心的暗探全部处死,但是却被中宗李显给拦了下来,不但免了他们的死刑,还放了他们。 据说在这件事上中宗与天后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处理意见,中宗不但放了他们,表示可以不杀他们,还给他们一点薄赏,但条件是这些人十年内不能离开长安城一步,登记在册以后必须要在长安城内做正经行当,娶妻生子,定期去衙门报道。 遂后,中宗还派出使者向突厥可汗胡巴伊顿发出邀请,邀请可汗来日到长安做客,共度佳节共享美酒。 据说当时朝堂上下很多文武百官都对中宗的这番动作刮目相看,很是认同,认为中宗的做法有风度,有格局。天后武氏则是在些许沉默之后表示了赞同,就这样,长安城得以恢复平静,而迁都洛阳一事再次提上了日程,令人咂舌的是,这次提出要加速迁都的不是别人,正是一向沉默的中宗,令人大跌眼镜。 朝堂上下明眼人都知道,中宗和一脉“李派”大臣们一向都是明里暗里反对迁都之事的,没想到中宗这次思想转变如此之快,好不痛快。 在传书的末尾有一句留给狄仁杰的话:“既洛阳之争已休,望狄大人保重身体,可在外多加游玩,择日返程。” 狄仁杰看完这封信,先是松了一口气,再是叹了一口气。他是何等的聪慧,怎会读不懂字里行间下的暗涌? 这封信从表面上来看好像真是那么简单回事,但实际上来说,在出了蛟龙案,还有突厥地宫案之后,大唐作为当今世上最强盛的帝国,四方来贡,天后武氏更是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以大唐的一贯风格来说一定要对乱臣贼子严惩不待,最起码要向突厥发出警告,逼对方交出乌勒石碌等一干贼子,如果对方不交的话,大唐甚至要以强势之姿出兵才是,由此来彰显国之威严,以视正听。 而这两件大案怎么能容许中宗这样轻描淡写地说算了就算了? 从小国政治上来说,中宗这样的特赦行为的确很容易得到人们的认同和好感,彰显了一个国家的体量和宽容大度,不惧宵小。 但大唐不同于其他国家,大唐不是小国,而是一个牵一发动全身的巨大王朝,一旦涉及到了外交政治方面,反而越是小事,越涉及原则性的事,更是不能马虎。 因为你的对手们时时刻刻都盯着你,会从那些蛛丝马迹的小事情里来判断你分析你,判断你现在是不是出了是什么问题,有没有什么缺口,而中宗的此番作为,看似拉拢人心,以退为进,但从侧面来说无疑是赤果果地朝突厥释放出了一个关于大唐的危险信号。 这个信号就是:“我们没抓到突厥贼子,不是突厥贼子有多厉害,而是我们自己变弱了,确实没抓到,所以只能特赦,我们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在这样的事情上折腾了,而且暂时也腾不出手来对付你们,这件事就这样算了,我们接下来还要忙迁都的事情,有空来我家玩。” 狄仁杰甚至可以想象到,朝堂之上天后武氏听到中宗特赦令之后的表情该是怎样的复杂。 想起了那次在大殿上和中宗的近距离的接触,狄仁杰觉得中宗并不像是表现出来的那么软弱,没有主见的一个人,只是一向沉默寡言的他被强势的武氏给压住了所有锋芒,不得已而顺势,守势而已。 他更是能隐晦地琢磨到,一向沉默的中宗在强势的武氏和朝堂百官面前做出这番动作,绝非是脑子一热想出来的,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狄仁杰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想起了那一封在地宫里发现,现已经被自己偷偷烧掉的书信。 上面那八个大字:“韬光养晦,见机行事。” 他不敢再往下深想了,联想到这些日子里的所有见闻,他的政治敏锐度告诉自己,大唐现在的内政局势看似融洽一时,界限模糊。实则已快到了泾渭分明的程度,而迁都洛阳这件国之大计,就是泾河和渭河的分水岭。 狄仁杰伸了伸懒腰,扭了扭脖子,既然信里说让自己多多游玩,那自己接下来就当自己是在游山玩水好了。 狄仁杰回到客栈里收拾好行李,去街上买了些旅行用品,这就准备往南疆出发而下,还未出城,忽然一个熟悉的人影带着呼喊声冲到了自己的面前。 “狄大人,快帮帮王二,王二被打了,您快管管!” 面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小白,他一脸焦急二话不说拉着狄仁杰的手就往县衙赶去,狄仁杰见他如此模样,也就跟着他快马加鞭来到了衙门前,衙门内外已经被许多百姓围的水泄不通,穿过人群,便看到左右衙役整齐矗在两边,手中杀威棒立地。公堂之上坐着的显然便是县令大人,这县令看起来四十岁左右,小眼睛,八字胡,面色红润,衣冠有些不整,看起来像是刚睡醒一般,而公堂之下正跪在地上的两人,其中一个身材瘦小面有苦痛之色,乃是小白所说的王二,另一个五大三粗神色冷酷倨傲,听小白说名叫张钱,是一个流氓地痞。 “狄大人,你一定要帮王二做主啊,这张钱是我们这出了名的流氓,仗着上面那个县令老爷是他的舅舅,整天为非作歹,王二都快给他逼死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张钱是我们这有名的放账大户,收的利息特别高,王二之前因为急用,向他借了十两银子,这还没到半年,连本带息竟然要还六十两,王二已经还了三十两了,可那张钱死不松口,说还的只是利息,还剩三十两本金和十两的利息没还。这也太黑了吧?” “王二忠厚老实,勤俭节约,一家人都指着他养活呢,那张钱为了要钱,天天逼王二,王二是求情不行,说理也没用,张钱就是不肯松口,王二昨天还被张钱打伤了。” 狄仁杰点了点头,知晓了情况。 众人只见堂上那县令一拍惊堂木,一摸自己那八字胡,眼睛一瞥,“堂下何人?状告何事吶?” 王二当即往地上一趴,诉起苦来,“县令大人,我半年前借张钱十两银子,我已经还了共计三十两了,可张钱一直不放过我,还要我再还利息和本金,他这是要逼死我啊!” 县令先是一惊,又狠狠一拍惊堂木,满堂皆寂,“张钱,王二既然已经还了三十两了,为何你还要他再还钱啊?岂有此理?” 张钱抬起头来冷冷一哼,“回县令大人,我没有逼他,而是当初借钱的时候,我俩借据上写的一清二白,本金十两,每月利息十两,先还息再还本,白纸黑字,小的绝不敢欺骗大人,大人您看,这就是借据,上面还有王二的签字按印。” 话罢,那张钱递上了借据。 县令大人接过借据摸着胡须看了一遍,紧接着出声道:“王二啊,这借据可是你和张钱当日所写?” “是,是的。“ “这上面的名字和手印可是你亲手所签?” “回大人,是我的名字和手印。” “啪。”县令猛地一拍惊堂木,吓了众人一跳。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还钱?” 王二呆呆地杵在原地。 “借据既然是你签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还来告什么?” “大人,我,我…” “你什么你?这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我问你,张钱当时借你钱的时候,有没有逼着你在这上面签字吶,有没有拿着刀架在你脖子上让你问他借钱吶?” “回大人,没,没有。”王二愣愣地回道。 “那不就对了,本金和利息是你们俩当初约定好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现在还不起了,不想认账了,就跑来告官了?” 王二听到这里嘴里一苦,正准备说点什么,只见那县令大人一声冷哼。 “王二,这件案子很清楚明了了,你既然同意了借钱,那就该还,分明是你不还钱在先,哪里来的胆子告人家张钱,就算要告,也该是人家张钱告你拒不还钱才是!” 王二一脸的呆滞,不知如何反驳。 “本官念你不懂法,不与你一般计较,以后再敢用这样的事来糊弄本官,一定要你好看。” “退堂!” 话罢,县令大人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王二一听到这个结果,当即整个人身子一抖,似乎是想到了那让他难以承受的利息,似乎是想到了身上和脸上昨天被张钱打的伤还在隐隐作痛。 他站起身来就朝县令大人的方向扑过去,眼泪长流道:“大人,我不是不愿意还钱啊,我只是负担不了这么高的利息,我家里还有老人和孩子要养,实在是承受不了这么多钱了,我已经还够了三十两,大人,大人,你要替我做主啊!” 王二激动到了极点,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辩驳和争取,只是嘴里不停地喊着:“我不是不愿意还钱啊,大人…你要替我做主啊。” 只可惜他还没有冲到县令大人的面前,就被两边的衙役给拦住了。另一旁的张钱从头到尾趾高气扬,此时此刻更是得意到了极点,瞥向王二冷笑起来,“呸,狗东西,欠我钱反倒还敢来告我了,该死!” 堂外的百姓们看到这一幕顿时议论纷纷,王二瘦小的身体忽然爆发出一股力量,挣开了衙役的阻拦冲到了公堂前,吓了县令一跳。 他当场就开始脱上身衣服,“大人,大人,大人你快看,这是我昨天被张钱打的伤,还有脸上,这都是张钱打的伤,大人你要替我做主啊!” 第48章:公堂戏决 县令大人一看王二如此激动的情绪,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瞅了一眼堂外议论纷纷的百姓,也听到了人们的一些议论,显然大家都对现在这个结果很不满意,意见很大,其中更是有很多骂自己的难听话。诸如“狼狈为奸、狗官、昏官、草菅人命”此类。 他咳嗽了一声,又坐回了原位,紧跟着命令衙役将王二给拉了下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王二,现已结案,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王二眼泪长流道:“大人,大人,就算您不管利息的事,难道您还不管张钱打我吗?就因为他是你外甥,你就可以枉法吗?” 听到枉法两个字,县令大人就像是猴子被抓住了尾巴跳了起来,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锥子在墙上打磨,“大胆刁民,竟敢污蔑本官,来人啊,先打十个大板!” 左右衙役犹豫了一下,架不住县令大人又是一声大喝,往前一跨,眼看那大板就要落到王二的身上,忽然之间众人只听人群中爆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 “住手!” 一身青衣仪表不凡的狄仁杰如同一把厚重无锋的大剑哗啦啦地劈开一条道,走到了堂前。 “堂下何人?” “大人,王二刚才问您的话您还没回答呢,案子也没搞清楚,就先动刑,不太好吧。” 狄仁杰一句话让县令胡子眉头一齐歪了起来。 “你说什么?” “我说王二的案子还没结,他问您的问题你都还没回就先动刑,好像不合我们大唐律法吧。大唐律法中规定,公审之时,被审者如果向主审官发问,主审官必须给出回答或解释,如若解释不出来,那么视情形被审者将被定为得利,该案件疑点当归被审者有理胜出,同时,主审官也有权选择延期审理该疑点。” 狄仁杰一番话说完,县令大人愣了许久。 狄仁杰微微一笑,只见他身后的无数围观群众立刻大声的叫喝起来。 “对啊,人家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你凭什么打王二?” “该死的狗官,徇私舞弊!” “对,凭什么打王二!” 群众的力量是巨大的,县令大人瞬间脸色就难看到了极点,连同跪在下面的张钱也有些心虚起来。 惊堂木被拍的啪啪直响,县令大人没办法只能撤下左右衙役,硬着头皮说了句。 “王二,你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再问一遍。” 王二一擦眼泪,他回头看了一眼狄仁杰,又看了一眼将衙门围的水泄不通的百姓们,转过头来生冷地又问了一遍。 “大人,就算您不管利息太高的事,我昨天被张钱打了一身伤您也不管吗?就因为张钱是您外甥吗?” “你!”县令眼睛都要喷火了,饶是形势所迫压住了火气。 “我警告你,公堂上休要胡言乱语血口喷人,你这是在凭空编造本官…”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狄仁杰又中气十足地说了起来,“大人,敢问您真是张钱的舅舅吗?” “谁说的,王二说是就是吗?拿证据出来!” 狄仁杰没想到这个县官的脸皮如此之厚,血缘关系这种东西居然还让人拿证据? 还不等狄仁杰思索,广大人民群众再次发挥出了他们的力量。 “我可以作证!我在滨海县生活了四十几年了,张钱是张松张大人的外甥这件事是真的!”一个卖菜大妈叫道。 “我也可以作证,我就是张钱的邻居,他天天在外面都跟人说县令大人是他的舅舅!”一个汉子吼出声。 “我作证,我见过张钱和张大人一起吃饭,上个周还一起吃了…” “我也能作证,张钱逢年过节就带上好多金银细软到张大人家里去串门,而且我还知道!张钱每次都把那些金银细软都交给了他舅妈,也就是张大人的妻子庞氏,去年过年的时候,送了足足有五十两银子呢。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张钱那次走到张大人家门口的时候,自言自语起来说,舅舅和舅妈也太贪了,今年都给过那么多了,过年还问我要八十两,算了,只给五十两,就说手头紧张…”一个卖饼小哥叫了起来,并且学的有模有样绘声绘色。 顿时人们爆发出了哄堂大笑,照这个节奏下去,不等案子审完,县令大人的老底都要被掀干净了。 张钱当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县令大人在上面听着身子都颤抖个不停,嘴唇哆哆嗦嗦眼睛瞪大了,“你,你,你们!” 狄仁杰闲庭散步在公堂上,他一伸手举起来,简直比那惊堂木还管用,顿时场面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张大人,还需要证据吗?” 县令大人胸脯起伏个不停,感觉呼吸都不顺畅了,他用手指指着狄仁杰唯唯诺诺,“不,不用了…” “那就请张大人继续审下去吧。” 他喘着粗气思考了片刻,忽然眼里精光一闪,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又一拍惊堂木,“鉴于王二和张钱欠债一案案情疑难复杂,部分事实证据还需查明,今日就审到这里,给王二和张钱一个月的时间准备证据,下个月再审。” 事实证明,人至贱则无敌,县官当到这个份上,也算是脸皮厚到堪比城墙垛子了。 看来,有什么样的外甥就有什么样舅舅。 围观百姓们顺时议论纷纷叫骂不停,县令大人一摆手就要退堂,张钱也悄悄地松了口气。 却又听到一声如雷贯耳的大喝,“慢着!” 狄仁杰往前一步,整个人如同一把笔直的尺子立于张钱和王二两人的中间。 “大人,按照大唐律法,您的确有权择期再审,但是您莫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什,什么事?”县令大人一脸疑问,脑后浮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狄仁杰微微一笑。 “按照我大唐律法,如果主审官和被审人有血缘关系的话,则需要回避,不能再审理此案,以免出现徇私舞弊和冤假错案,同时,案件应当发还到别的衙门,由其他具有资格的主审官提审。” 县令大人听到这里当场就坐了下来,呆呆地看着场中的那人。 “滨海县周边的县衙好像只有两个,一个是镇木县,一个是林河县,也就是说,这个案子应该由镇木县或者林河县县衙来审理,但是!”狄仁杰突然话锋一转。 “既然刚才张大人说了此案疑难复杂,我想,既然张大人都觉本案疑难复杂的话,镇木县和林河县的县官应该比张大人您高明不到哪里去吧。” “所以啊王二,我建议你可以往上告,去管辖滨海县的吕州州府,或是吕州大理寺告,要是吕州官员都觉得本案疑难复杂的话,你只要不怕辛苦,还可以去长安告,告到长安刑部,长安大理寺,肯定有人能解决。” “你看如何啊?” “张大人,您看如何啊?” 当狄仁杰说完这番话后,全场寂静无比,刹那后爆发出了一阵汹涌的喝彩。 “好!” “义士说得好!” “啪啪啪啪!”鼓掌声响个不停。 “去吕州告死他。” “去长安,王二不要怕,我们帮你出路费。” “告死这个狗官,让他再和张钱狼狈为奸!” 县令惊出一声冷汗,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告到吕州?告到长安?他简直想都不敢想,万一王二真告上去了,东窗事发,就不是简单几十两银子的事了,自己的乌纱帽都保不住了。 他愣愣地看着堂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帮自家外甥徇私了,可是以前在这公堂之上,自己徇了私,从来没有人能像今天面前的这个男人一样把自己扳倒,他深知,滨海县是邻海县,山高皇帝远,这里的民风淳朴,百姓都很老实,而且普遍读过书的不多,十个人里有一个人读书都算是难得,大唐律法自己钻空子想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随便一判就行了,可就在今天… 不知不觉,张大人的额头已经流下了长串的汗珠,背心也湿了。 如坐针毡的他赶紧擦了擦汗,恨恨地瞪了下面的外甥一眼,心想,“都是你个该死的东西,天天给你擦屁股,今天撞到南墙了!” 他深知场面再这样下去,自己可能就完蛋了。 好歹自己也是读过书,考过功名的,智商恢复起来的他赶紧又一拍惊堂木。 “这位先生说的是,本案继续审理,不再延期!” “来人啊,先将张钱拉下去,打十个大板!” 张钱脸色瞬间就跟吃了苍蝇一样,他知道,自己这个舅舅显然要翻脸不认人了。 就在张钱即将挨板子的时候,狄仁杰又是悠悠一声,“慢着。” 县令大人顿时都快疯了。 “又怎么了!” “县令大人还没说清为何要给张钱十大板呢,不分青红皂白就动刑,大人就不怕落个渎职的罪名吗?” 县令大人听到这里真想哭了,他都想给面前这个不知名男子跪下喊一声壮士饶命了。 我的亲老爷啊,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啊,我叫你一声爹还不行吗?我把座位让开你来审还不行吗? 等等,对了,他到底是谁啊,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 一想到这里,县令大人愤怒地拍下了全场最重的一次惊堂木。 在他下半辈子的回忆里,这也是他拍的最后悔的一次惊堂木。 “大胆刁民,既然你懂法,就应该知道这公堂之上说话最讲究先后主次,更讲究身份权属,你从一开始就毫无纪律扰乱公堂,本官大度,一忍再忍,没想到你得寸进尺,我看你无名无姓,既不是座监,又不是状师,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干预朝廷命官审案,企图以个人之力插手公堂秩序颠倒上下,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 “我告诉你,你这叫涉公犯上罪。” 狄仁杰笑了。 狄仁杰没想到面前这个县官居然连涉公犯上罪都知道,说他是个傻憨憨吧,以低级手段和厚脸皮玩弄大唐律法而腆不自知,说他不傻吧,居然连涉公犯上罪都知道,此罪又叫摄公罪,顾名思义,这就是一个帽子罪,很多情况都能给人扣上,就如同千百年来人们耳熟能详的那句话一样,“大胆某某,胆敢以下犯上,是为欺君,拖出去斩了!” 只不过欺君之罪是皇帝专属的,而摄公罪是在庭审时官员们用的。 这条律法一般很少有人用,因为第一、类似的具有差不多效力的罪名和律法还有好几个,比这条更具有公信力,更能服人。 第二、真正犯这个罪的只有少数情形的几类人,比如说吃饱了撑的跑到公堂上骂街的,而且骂的不是某个人,而是国家和制度这种,又或者是审着审着,忽然冲出来一个人冲到主审官面前不分青红皂白给主审官一耳光的。 综上所述,这位张大人其实不算太傻,只能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自私小人,一个枉为父母官的昏官。 张大人一看狄仁杰愣在那里不说话,顿时喜上心头,他得意地一声大喝。 “左右,将此人抓起来投入地牢!将他之罪行记于卷宗呈上发落!” 衙役们都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县令大人又补了一句,“都聋了吗,此人涉公犯上,已是大犯,还不赶紧抓起来,你们要失职吗!” 衙役们听到失职两个字这才赶紧回过神来,一个个抓着杀威棒和绳勾犹犹豫豫地朝狄仁杰走去。 眼看狄仁杰一言不发就要被衙役们给抓起来了,忽然之间,又是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声从堂外炸起。 “慢着!” 老天作证,这两个字简直快成了张大人的条件反射了,再这样多来几回张大人可能都要被吓出心脏病了,他定睛一看,狄仁杰嘴巴根本都没张,顿时有些发怒,这一声又是谁喊的?他娘的有完没完了? 只见说话的人是堂外人群中的小白。 小白一脸得意悠悠地走到了堂前,双手一抱,鼻子一翘。 “张大人,你敢!” 张大人看着面前这个毛都不知道长没长齐的少年,头皮发麻,脑仁心都要炸了,想杀人… “你个小毛孩子,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小白给打断了,紧接着听到了让他这辈子每当回忆起来今天这一幕后就想跳起来抽自己耳光的一句话。 “你不知道他是谁,我知道。” “竖起耳朵听好了。” “他是本朝正三品命官,两圣钦点,唐长安大理寺寺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人不晓的大神探。” “狄!仁!杰!” 第49章:山川与答案 这场堂审终究是迎来了尾声,县官再也不能稳坐于高台之上,他先是站起身来哆嗦着念叨出那三个字,紧接着满头大汗颓然坐下。 整个公堂内外瞬间哗然,遂后仿若一锅饺子终于煮开了,不论是肉馅的饺子还是豆腐抑或是韭菜都显得鼓鼓的。起初以为饺子那么鼓因为里面包了太多馅儿,稍后才知道里面包满了日积月累的气,有脾气,火气,委屈气,窝囊气,一气呵成。 狄仁杰早做好了解决这出闹剧的准备,但是他没有预料到场面会推进到这一幕,他本是想要通过和县官的辩论来引导民众,讲清道理,打赢官司。他觉得只要讲清了律法和道理,民众们就拥有了武器来对抗这个县官,至少以后不会再这样吃哑巴亏了。 但是狄仁杰没有想到随着小白的“真相大白”,全场所有人都爆发了,这种爆发不是狄仁杰想象中的讲道理说依据,而是以一种“大流”的态势碾压过去的。 开始有人们大喊大叫着:“狄仁杰!他是神探狄仁杰!” “青天大老爷来了。” “青天大老爷给我们做主啊。” “有狄大人在,看这个狗官还能坐到什么时候。” “狗官,你还不下台?等什么时候?” “狗官,你往哪里躲。”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积怨已久的人们蜂拥而上,直接围住了公台,县官看到这一幕早就吓瘫了,他想躲到桌子下,却被一个粗犷汉子直接给揪了出来,连鞋都给甩掉了。 “狗官,想跑,看你现在怎么说!” “狗官,你上次枉判我偷了牛四家的鸡,害我吃了不好苦,我今天一定要让你也吃吃苦。” 只不过短短一小会儿,整个公堂就要被这股“大流”碾压成稀里哗啦的碎块了,各种各样的叫骂,打砸,伴随着冷嘲热讽遍地开花,狄仁杰瞬间脸色就变了。 小白站在人群里抱着胳膊得意洋洋开心到了极点,他开心地朝狄仁杰努了努嘴,“狄大人,我做的怎么样?” 狄仁杰真是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只是叹了一口气,“哎,你呀!” 张钱看到这个场面当场就吓尿了,他一抹脸连忙钻空子就要溜出去跑路,但是纷纷扰扰的乱局中早已有一个人盯住了他。那人自然是因为他含冤受苦的王二,王二直接一把揪住了张钱的裤子。 “张钱你别跑,今天狄大人在这里,我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被你都整成什么样了,你这会儿想起跑了?当初的威风劲儿呢?” 张钱满头大汗说话都结巴了,“王,王二你别激动,我错了,我认错,我不让你付利息了。” “不不不,之前没还完的本金也不用还了。” “不不不,说错了,呸呸呸,超出本金的部分我也不要了,都还给你。” “王二你别激动,听我说,我赔,我赔你损失,打伤你的汤药费和影响你的生活费我都出。” 王二一耳光就将张钱扇了个天旋地转,还没等张钱站稳,他只看见平日里他坑蒙拐骗过的那些个人都顶着一张红脸扑了过来。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几眨眼的功夫,狄仁杰喊了几声众人都没什么反应,眼见局面失控就要闹出人命,他眼睛一转,飞身上堂拿起那惊堂木往桌子上狠狠一拍。 “啪!” 这一记沉重且极具穿透力的拍声当场将公堂上上下下的人惊醒过来,大家一个接一个地停下手回过神来看向站在公堂上的狄仁杰,有些不知所措。 狄仁杰认真且严肃地扫过众人,紧接着用轻声说道:“各位请冷静一下,听我说两句。” 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今天公堂上发生这样的事情,已然说明了滨海县的县官大人和他的外甥干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情,平日里没有少鱼肉百姓。” “对!” “说得好!” “不过大家这样闹下去的话,我怕会出了人命,万一打死了张钱,这笔账到底要怎么算?” “没错,打死了张钱,你们可以向他家的孤儿寡母去要钱,但岂不是也成了欺负人的人?” “我知道现在打死了这个贪赃枉法的县官也不足以填民愤,但他再怎么也是朝廷命官,应当在落实了罪证之后由大唐律法依法处置。” “要是今天贸然打死了他,那各位岂不是又成了对抗朝廷的贼子?” 人们听到这里都是一怔。 “狄大人不是有你在吗?” “对啊,狄大人有你在啊,你也看到了他们俩的所作所为了。” “狄大人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狄大人,像这种狗官现在就要罢他的官,抄他的家,还有张钱!” “狄大人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对,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们相信您。” 狄仁杰暗暗地叹一口气一清嗓子说道:“不瞒大家说。” “我现在其实已经不是长安的大理寺卿了,现在长安的大理寺卿是诸葛恭居,诸葛大人。” 又是一片哗然声响起。 “啊?” 人们顿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严格来说,我现在其实是没有任何处置权或裁决权的。” “但是,我这次来到滨海,是奉了圣上的旨意来查案,有圣上赐予我的假钺金符在手。” 狄仁杰拿出了金符呈于众人,满堂的人们看到那熠熠生辉的豹子印时都瞪大了眼睛。 “也就是说,我是有办案的权利的。” 人们呆呆地等待着下文。 当狄仁杰一字一句地说出应该暂时将张钱收押起来待所有案件事实查清楚再发落时,人们先是顿了顿,紧接着表示理解。 但狄仁杰说将县官大人不予收押,而是把他暂时革职监察起来,他的职务由县衙内副手代行,将滨海县之事成文上书通报上去,等到上头下来人处理时,人们的脸色都有些微妙的变化。 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拿不准。 “这…” “该不会是要官官相护吧?” “难道说这狄仁杰…” “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神探狄仁杰也是个官官相护的主。” “他这意思是要保那狗官吗?” “呸,我就知道,这要是通报上去,这中间的过程不知道有多少黑幕呢。” “要是过了今天,这可就…” 狄仁杰露出了一抹苦笑。 小白这个时候倒是带了一个好头。 “狄大人,我们相信你,你是大唐最好的神探,你说怎么着,我们就怎么着。” “对,相信狄大人。” “都听狄大人的。” 看着人们渐渐平复下来,选择了相信和理解,狄仁杰这才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在狄仁杰安排下,一切开始回归秩序,狄仁杰也暂时充当了一回滨海县的县官,在听了百姓们在堂下的各种言论反馈之后,狄仁杰发现百姓们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都是情有可原的。 滨海县太山高皇帝远了,这里的县官和当差的实在是差强人意,简单来说,碰到好的百姓就有福,碰到差的百姓们都是有苦不能说,常年吃闷亏。 狄仁杰为官这么多年,对这种情形很是了解,很多事情,他也只能暗自叹一口气,他能做的事情,不用百姓们说,他也会做。 为了给百姓们一个安心的交代,更为了保险期间,狄仁杰更是当场写了两封亲笔信。 一封是写给吕州州府和吕州大理寺的,嘱托他们一定要将滨海县之事严查严办,不能姑息和放过任何罪孽。 第二封,狄仁杰则是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写给了长安城里的那位“老朋友”诸葛恭居。 信里的内容则是希望诸葛恭居帮一个忙,派人将滨海县的事也查一查,但查的不是人们犯罪的具体案子,查的是像今天这样的县官到底还有多少? 这种贪赃枉法,或是在任上时不作为的地方官到底有多少? 以滨海县这位县官大人开始查起,做一个完完整整有理有据的上书,然后直接上书给当今圣上。 处理完今天的所有后事,狄仁杰才真正地喘了一口气,公堂内外的百姓们也早已陆续离开了,此时的公堂上下显的一片狼藉,到处都是人流所剩下的杂物,狄仁杰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这才发现小白一直都没离开过,狄仁杰处理所有事情的时候,他就在远处一动不动地看着,此时他正安静地坐在不远处,似乎是在等待着自己。 狄仁杰走下去,小白立刻迎了上来。 狄仁杰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小白就已经叫了出来,他眼睛里充满着闪耀的光芒,“狄大人,您可是太帅了!” “我太佩服您了。” 看到小白眼睛里的光芒,狄仁杰一笑,想了想。 “我的包袱呢。” “给,我一直给您看着呢。” “狄大人,您这就要走了吗?” “恩。” 狄仁杰一边向外走,小白一边在身旁步履不停。 “狄大人,您就不能在滨海县多呆一阵子吗?” “哪怕是一天也行。” 狄仁杰看了一眼这少年的眼睛,他看到了这个少年眼里的崇拜、敬仰、期盼、还有,光芒和希望。 “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时间很紧迫,我已经耽搁了太多时间了。” 小白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委屈难过,紧接着又是眼尖一笑,“您肯定是要办那蛟龙的大案子吧。” “狄大人,您能不能带上我一起啊。” “我也想跟您一样办案子。” “我想跟你一起走。” 狄仁杰露出一抹苦笑,没有回答,但聪明的小白已经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答案。 少年不死心,又问道:“怎么样才能当一个神探啊?” 狄仁杰听到这句话身子一顿,他转过身来,一拍小白的肩膀。 他本是想对面前这个少年说很多话的,可到最后,狄仁杰的嘴边上却只出了一声,“小白,这个答案,得你自己去找。” 狄仁杰收起了手。 少年的脸上有些失落,他看着狄仁杰翻身上马到离开滨海县,狄仁杰的身影越来越远。 少年中途冲上前去,朝那个身影伸拳大喊道我会找到答案的,只可惜那人已听不到了。 天色渐暗,狄仁杰策马疾驰,少年漫步海岸边。 那时的狄仁杰还不知道,有一个少年从前的理想是想开一个酒楼,做热热闹闹的生意,每天都可以把自己的伙伴们喊来喝酒吹牛,可这个少年却在这一天突然就改了理儿,换了筋儿,誓要做一个厉害的大神探,并且后来在这条道上真就折腾了一生,轰轰烈烈的一生,浪漫的一生。 更不知末了,两人再会的那一日时,狄公已老,白生正俊。 白生一笑道:“狄公,晚辈这些年走过风月山川,踏过大江大河,总算是找到了您说的那个,答案。” 第50章:大理 狄仁杰夜以继日星驰两千里,过合肥,跨江夏,途中驿站共换了八匹马,直奔南疆而去。 狄仁杰自知有人正在跟自己抢时间,为了不再跑冤枉路和陷入“某人”给自己画的圈,狄仁杰一路花了很大力气和心思去打听情报。 在这个过程中,狄仁杰的资源显现了出来,他办案多年,跑过无数山川河流,人脉可谓是丰富无比,上至庙堂官居一品,下至江湖豪侠,街巷屠夫,可谓是朋友满天下,多方打探下,狄仁杰探得了许多重要的信息。 终南仙人陈尚山如今确定在南疆一带无疑,一天前在南诏国出现过,据说是在寻找什么东西;继长安城地宫陷落之后,北方突厥对此事毫无回应,一问三不知。但人们可见的是突厥边境收缩了许多,与大唐两国民商来往交流人数下降,两国边境军队似乎均有动作,各自加强了警惕;域外万象门人近日频频出现在江湖上,不知有何阴谋,应该和突厥人撇不清关系;除此之外,狄仁杰还打听到了一个很让他惊讶的消息。有人见到了这些年来消失已久的日本武士,真将多宝鹿,据说他的那把剑被人认了出来,天丛云剑,是谓草雉。有江湖中人贪图他的剑和他交手为他所斩,出现的地点是在江南道附近。 越来越多的信息互相摩擦,印证起来,让狄仁杰隐隐约约有一种预感,自己似乎闯进了一个棋局里,这是一幅天局,每个人似乎都是这棋盘上的棋子,自己也一样,好像大家都在被一双无形的手拨弄着前行,各有各的使命。但目前来看,没有人知道谁才是背后的棋手,又好像,谁都有动机,谁都有可能是最后的那个棋手。 南疆疆域千里,分为西疆和东疆,西疆为吐蕃国,东疆为南诏国,两国和大唐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现如今吐蕃和大唐处于敌对关系,常年互有战争。南诏国则是受大唐王朝支持和册封,可独立行政,但受有唐使察制。 这日,狄仁杰抵达南诏国首府大理,但见大理城内热闹非凡,一路上所见所闻充满异国风情,倒是有趣,同时也有许多地方与大唐风景无异,甚至可以说到处都是汉人,到处都是汉化的服装与物具,狄仁杰不由得内心一声赞叹,这样的情景正说明了如今大唐王朝之强盛,对周边辐射影响之深。 狄仁杰来到这里的第一件事是与一名叫做阿底路的人接头,此人是狄仁杰的人脉朋友介绍,据说在大理一带交游广阔,资讯丰富,很有能量。 南诏国如今仍处于奴隶制度,这里除了汉人以外,大多数都是彝族,整个国家政权也是由彝族人为主构成的,整个社会阶级森明,这一点让狄仁杰很难适应,因为狄仁杰走在大马路上,常常都可以看见一个个奴隶主颐气指使,他们的腰上通常挂着长鞭,指挥着一个又一个奴隶们干活,拉车,洗衣做菜。 “啪”,狄仁杰一路上不知道听到了多少次鞭响声,常常有奴隶被他们的主人打的上蹿下跳,死去活来。 “大人我错了。” “啊啊啊啊!大人我这就去把马牵过来。” “一天活干不好,吃的倒是挺多的,老子买你真是买亏了,妈的。” 很多时候狄仁杰是听不懂彝族人的语言的,但是从他们的情景可以判断出正发生着什么事,曾经又发生过多少次类似这样的事。 压迫与被压迫。 有时候狄仁杰很想站出来替那些可怜的奴隶说声公道话,做个主,甚至是替无辜的他们出个气,但狄仁杰忍住了,他低着头匆匆前行,心里又想起了自己之前跟程三刚说过的那番话,那番在地宫前约定好的誓言。 半刻钟后,狄仁杰来到了大理城外的一处庄园前,这是一座“幅员辽阔”的庄园,狄仁杰站在大门口的时候,甚至有一种错觉,这座庄园不比长安城里最有钱的商贾的府邸要差,甚至还要高上一层楼。 庄园的大门口站着两个头戴草帽身穿荆甲的黑脸男子,他们拦住了狄仁杰叽里呱啦地说起彝族语言,狄仁杰从怀里拿出了朋友的介绍信,其中一名门岗接过信后带着信进门通报去了,狄仁杰在门口等待了起来。 庄园除了大门口有门岗之外,四周还有巡逻队一直不停地巡逻着。光从这派头来看,这名叫做阿底路的人是真的很有能量,狄仁杰心想到。 终于,足足过了有三十多分钟,另一名门岗才姗姗来迟,狄仁杰这才进到庄园里去,一进去,眼前潮湿乱花渐入迷人眼的别致风景,小桥流水,别苑雅阁,好不漂亮。 庄园中不仅有很多哨卫,也有很多奴隶,奴隶们有的在扫地,有的在收拾花草或是洗衣服,这些奴隶们大多数都是女人,她们看向狄仁杰的眼神里有好奇,也有一丝畏惧,似乎很少见到狄仁杰这样行头的汉族人。 在带路下狄仁杰来到了一座宅子前,一进宅子里,便看到了一个皮肤黝黑一头长发,穿金戴银挺着大肚子的男人,正坐在椅子前眯着眼睛休憩。 他的左边站着一个姿色姣好的彝族女子给他扇着扇子,另一边则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左右的小姑娘在给他捏腿,想来此人便是那阿底路无疑了。 闭着眼睛的阿底路似乎并没有察觉到通报的门岗和已经站在门口的狄仁杰,他仍闭着眼睛享受着下人们的服务,似乎他的兴致很不错,只见他的一只腿忽然翘了起来,悠地在那小姑娘胸前踩来踩去,厮磨个不停。 小姑娘明显没怎么经历过这种阵仗,也难怪,这姑娘太小了,狄仁杰估摸着她能有十三岁就顶天大了,水汪汪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脑后绑着两个麻花辫,一身棕色的麻衣,娇柔小巧的身体蹲在阿底路面前,像极了一只还没长大的小燕子。 阿底路的那只脚肆无忌惮地在小姑娘那发育完全不成熟的乳鸽上蹂躏着,小姑娘白皙的肌肤此刻看起来满是红潮,从脚后跟红到了额头。 小姑娘显然已经蹲了太长时间了,她的双腿已经开始不停地打颤,她的脸色写满了难堪之色和少女的委屈,却又于眼神中布满了恐惧,两只手也不敢停,给阿底路不停地捏着腿。 她似乎很想躲开阿底路的骚扰,却又不敢,终于,她下意识地往后小撤了一步,使得阿底路的那只大脚踏空了一小寸,只见阿底路似乎来了兴趣,开始继续向前伸脚。 伸着伸着,就从胸伸到了姑娘的脸上。 阿底路兴致满满,小姑娘满脸的委屈却不敢言。 站在门口的狄仁杰是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很是尴尬。 过了许久,狄仁杰只见那阿底路似乎越来越起劲,整个人虽然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但眉心里那股淫邪之欲呼之欲出,照这个情形下去,狄仁杰真不敢想象会在自己面前发生些什么。 狄仁杰眉头轻锁,他想了想,退到了门外,然后敲了敲了折着的门板,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噔噔噔。” 阿底路眉头先是一动,似乎没怎么听清,依然我行我素,紧接着狄仁杰又敲了一道,阿底路这才睁开眼睛,朝门下看了过来。 “什么人?”阿底路有些不悦地说了一句彝语。 狄仁杰走入堂内,用临时学来的彝族礼仪给阿底路行了一个礼并说道:“阿底路大人好,在下狄仁杰,从大唐长安而来,冒昧打扰了。” 阿底路打量了一眼狄仁杰,“哦,原来你就是路源介绍的那位大唐朋友啊,信我看了,你进来坐吧。” 狄仁杰受邀坐到了一旁的客椅上。 阿底路则是继续开始摆弄那个小姑娘起来,他显然有些兽性大发的模样,看起来也没把狄仁杰这个客人当回事,直接当着狄仁杰的面肆无忌惮地伸出自己的魔爪,蹂躏个不停,不亦乐乎。 狄仁杰很是尴尬,眼皮下也有些愠怒,生性正直的他是很见不得这种场面的,但此刻自己是客,人家是主,还是这异国他乡见怪不怪的地方,自己还有求于人家,他也不好多说什么,若是在大唐里碰到这情形,自己绝不可能稳坐钓鱼台。 不一会儿,小姑娘胸口的衣服都快被阿底路给撕烂了,小姑娘很想挣脱出去,却又不敢,似乎连发出大叫的勇气都没有,只得在那里发出低沉的咿呀和呜咽,眼眶里有泪水打转。 小姑娘越是我见犹怜的反抗,阿底路越是兴致高昂。 狄仁杰终究是看不下去了,他硬着头皮站起来朝阿底路又行了一个礼。 “既然阿底路大人有要事缠身,在下今日就不好意思打扰大人了,容在下小影告退,改日再来拜访。” 狄仁杰说完这句话就要离开,却没想到阿底路说了一句汉语,狄仁杰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说汉语,还说的挺好。 “走之前右转第三间房子是账房,到那边跟我的典簿去领银子。” 接下来的一句话则是让狄仁杰彻底楞在了原地。 阿底路用一种满是不屑的眼神斜瞥着狄仁杰补充道。 “不就是想要银子么,这么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像你这样的汉人我见多了,一个个看着为人师表,实则道貌岸然一肚子男盗女娼,狗东西,你跟我这装什么清高呢?” “哼。” 阿底路一把掀翻了小姑娘,眉宇里满是戾气。 第51章:什么更重要 随着一声惊响,霎时间,七八个带甲侍卫出现在了四面八方将狄仁杰堵在了门厅前。 狄仁杰脸色有点难看,苦笑一声,这就是南人的待客之道? 阿底路冷笑一声,“别跟我扯那些礼数什么的,我不吃你们汉人这一套,你跟我甩什么脸色呢,当我这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饶是一向沉稳大气的狄仁杰此刻也忍不住眉眼中有愠怒之色,显然,面前这位南诏国的大爵爷对汉人有些极大的偏见。 “阿底路大人,你这是要对我动粗吗?” 阿底路看到狄仁杰没有半点畏惧之色反而一脸倨傲,心中顿时有怒火燃起,一声大喝:“是又如何?” “虽然阿底路大人您不爱听,但我还是要说,我们汉人有句老话,先礼后兵。” “我不知道您是出于什么原因对汉人有这么大的偏见,但我想说的是,不论是哪个国家,哪个民族的人,都有贪生怕死之辈,也有投奸带路之徒。没错,我承认,汉人千千万,的确会有很多作奸犯科的骗子,但谦逊高雅之士、奋发图强之辈、忠厚诚实之人要更多!跟这些人比起来,那些宵小不过是大浪中的一条条泥鳅罢了。” “您大可静下心来想想,如果大唐真的是由一群宵小之辈所拥有着,何来的今日四方来拜之盛世?” 阿底路被狄仁杰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顿时发作不得。 狄仁杰一掀衣襟更进一步,中气十足道:“我该讲的礼讲完了,如果阿底路大人实在是眼里容不得在下的话,那就拳脚下见真章吧。” “刀剑无情,要是伤了诸位,可怨不得我。” 阿底路顿时惊在了原地,他这才开始认真地打量起狄仁杰来,他这才发现,此人完全不同于之前那些貌似衣冠楚楚实则色厉胆薄之辈,此人的身上,有一股气,一股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气。 阿底路咬紧牙关犹豫了片刻后,眼睛一撇,鼻子一抽,示意手下侍卫试试狄仁杰。 对阵共有八人,其中七人身披藤甲手持大刀,狄仁杰只是一撇眼就能从他们的手腕手指,还有脚踝处观察到这七个人是老兵出身,提刀姿势和步伐踩点应该是出身于斥候队伍,他们如同一条盘起来的毒蛇一般首向狄仁杰,尾断后路。 只见为首那人生得一尾黑辫,仪表堂堂,他的手里拿着一把血红色的剑,他一用力,剑身的颜色立刻加深且鲜艳起来,就好像真有鲜血在里面如河流般流淌。 全场没有一个人发出半点异动或是异响,只有那无形似有形的杀气藏在衣襟之下。 说时迟,那时快,蛇阵七人先下手为强,以三进四抄之势几乎是不留一点生机的杀招扑向狄仁杰,狄仁杰不敢大意,双手混圆成掌,紧接着化掌为盾。 “无壁功!” 当当当,所有人的长刀明明砍在了空气中,却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挡在了前面。 众人都是一愣,狄仁杰则是有一滴汗珠从鬓角滑下,也就是这分神的一瞬,狄仁杰收臂出腿,以秋风扫落叶之式将三人掀翻,紧接着不给那余下四人机会,转身朝院墙处跑去。 余下众人连忙朝狄仁杰追杀而去,岂不知狄仁杰根本不是逃跑,而是施展出一记拖刀,这拖刀之要诀便在于一个出其不意,狄仁杰身轻如燕飞身上墙,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数枚石子。 没有人料到狄仁杰竟然会这种暗器手法,“啪啪啪啪啪。” 四人都是手腕一抖,脸色痛苦,只见他们的长刀都被狄仁杰给打落在地,还没来得及反应,又是四枚石子击中他们的额头或咽喉,将他们通通打倒,却又不至于被取了性命,只是蜷缩在地上痛苦打滚。 霎时间,场中只剩下狄仁杰和那血剑男子,狄仁杰又一弹手,一枚石子朝他激射而去,只见此人手腕轻轻一抖,狄仁杰前一刻还战无不胜的石子,这一秒直接被那血剑震碎成粉末。 “程龙,赤炼剑。” “狄仁杰,树枝剑。”狄仁杰折下一段树枝道。 名为程龙的男子看到狄仁杰面对自己居然祭出了一根树枝,不免得有种被轻视的感觉,他的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两人没有再多说半个字,一交手,如同山雷滚滚,整个广阔的庭院成了他们俩的决斗场,尘土飞扬,花草皆惊。 那些从地上爬起来的侍卫们,包括站在门槛前的阿底路都看呆了,这两人简直是棋逢对手,高手对决,没有一个动作是多余的,程龙的剑从狄仁杰的发梢擦过,狄仁杰的树枝从程龙的辫子上滑过。 没有一招是华而不实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就是两人这一战的风格。 精,准,快,是两人的对弈节奏,看的众人目不暇接,很多时候众人的眼睛都跟不上两人的许多动作了。 终于,“哗啦”,狄仁杰的袖子被划开了,有鲜血从臂膀上流淌而下,而程龙仅仅是脸上多了一条纤细的血痕,狄仁杰的树枝终是断了半截。 要看程龙就要趁你病要你命,节节胜利猛攻下去,没想到狄仁杰忽地风声一转,整个人如同一道清风一般远遁而去。 “想跑?”这是所有人的想法。 但狄仁杰并没有跑,而是出现了阿底路的身旁,一只手控制住了还没反应过来的阿底路,另一只手提着半截树枝对准了阿底路的喉咙。 所有人皆大惊! 没想到狄仁杰突然做出这样一番动作来,好一招擒贼先擒王! 被越来越多人团团围住的狄仁杰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看向程龙道:“阁下好剑,好剑法,承让了。” 侍卫们个个跃跃欲试准备冲上去救下自己的主子,被程龙一摆手拦在了原地。 “是我输了,先生才是好武功,以石为兵,以枝为剑,招数千变万化,不拘泥于表面,并且留了杀气。” “是我们输了。” 程龙抱剑低头,满是诚意,余下众人也都纷纷后撤了一步。 “请狄先生放了我家大人。” 狄仁杰看向众人,紧接着又看了一眼阿底路,在他耳边道:“阿底路大人,你觉得我会杀你吗?” 阿底路此刻吓坏了,他的一生能有几次碰到这样的场面,被人抵住了喉咙,他完全相信狄仁杰只要想,下一秒自己就会人头不保。 他顿时满头大汗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先生大才,是我先前有眼无珠了。”憋了半天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觉得,对我来说,和你做朋友对我好,还是和你做对手更好?” 狄仁杰又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让阿底路眼珠子转了半天。 “做,做朋友更好。”阿底路试探着说出这句。 狄仁杰摇了摇头。 “那,你是要做我的敌人了?” “都不是。” 阿底路彻底呆住,不明所以道:“那你到底想做什么?” 阿底路完全没有思考能力了,他在内心里对天发誓,他从没见过狄仁杰这样的人。 下一秒,一句话轻描淡写却又落地有声地响起在他的耳边。 “对我来说,和你做朋友或是敌人都不重要,我是客,你是主,主人和客人是否互相尊重,很重要。” 第52章:月夜凶案 狄仁杰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让阿底路如遭晴天霹雳。 愣了些许时间,惊恐从他的脸上突然消失了。 纵使狄仁杰的断枝还抵在他的脖子上,轻松就能取了他的性命,阿底路的心里也没有了一丝惶恐。 “先生果真大才,我受教了。” 言毕,他又朝着侍卫们挥了挥手:“放下兵刃吧,狄先生既有大义,又有大智,不会伤了我。” 此时的阿底路,语气沉着,言语也颇具显贵风范。 和刚开始的阿底路相比,似是换了副面孔。 不过狄仁杰在稍怔一会儿后,多多少少也明白了。 阿底路乃是他在江湖上的好友介绍。介绍之人名路源,他既知道狄仁杰的身份,也知晓他此次南下所谋甚大,断不可能介绍无耻无谋无名之徒。 除此之外,对付他的待卫个个都是好手,攻防有度,配合无间。而那手持红色赤炼剑的程龙更是一流,隐隐有大武夫的风范。 若这阿底路真是一路好色贪生的无能之辈,想来是没法收服这等高手的,更何况这程龙,还是一名汉人。 是以,阿底路话音落下之后,程龙以及待卫们都犹豫着要不要收起兵刃之际,狄仁杰率先扔下了手中的树枝。侧身稍退一步,拱手微躬。 “阿底路大人,得罪了! 程龙与待卫这才放下手里的物件。 阿底路也向狄仁杰拱了拱手,姿势动作十分标准。 “不怪先生,是我先入为主,自以为是先生和我此前所遇汉人一般人模狗样。先生莫怪!” 唐人也好,南人也罢,都是人。 是人便有好坏之分,是人便有贪欲嗔恨。 大唐境内亦有不少狼心狗肺,道貌岸然的南国人士。 所以并狄仁杰没有吃惊于阿底路所言,只道他是太过倒霉。如此讨厌汉人,只怕是以前在汉人身上吃过不少亏。 当下,狄仁杰和阿底路也算是解了嫌隙。 狄仁杰大唐第一神探之名虽未传至南疆大理。但阿底路如今也已知晓他本事非凡。 于是立刻安排人准备了大理特有的美食,开席招待。 席间,狄仁杰禀明了来意。 但只道是来寻觅黑龙之踪,以及终南山仙人陈尚山才来到南疆。 上都长安日渐纷乱的局势以及黑龙与终南山仙人所牵扯到的案件,他断不可能提及。 阿底路在大理也算是颇有权势之人。酒席上也与狄仁杰聊得算是投机,更是听闻了狄仁杰一生在世所经历的一些事情后,心生佩服。 是以拍着胸脯让狄仁杰保证,黑龙与终南山仙人之事,他会派出人手打探消息,让狄仁杰安心在大理修养生息便可。 狄仁杰一生办案,他也明白一个道理,人力终究有穷时。哪怕武力再高,智力再超群,也终究抵不过一大群人协同办案。 唐人皆知他入大理寺后,办案无数,都以为是他的功牢。其实这数不清的案件里,大理寺的各位同僚才是真正的居功至伟。 况且哪怕已经到了南疆,入了大理。寻龙找人亦与大海挥针无异。是以狄仁杰也没有拒绝。 甚至他还请阿底路多多注意于大理出没的日本武士以及万象门门人。 狄仁杰心中总有一种预感,日本武士与万象门门人,和他要破的黑龙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酒足饭饱,也已入夜。 出了滨海县之后,狄仁杰一路策马狂奔,日夜兼程。到今天为止也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后续之事又算已经有了几分着落。所以散席之后,狄仁杰回到阿底路为他准备的客房,和着柔软的轻毯不过数息便进入梦乡。 是夜,明月高悬,虫鸟淡薄。 “啊!” 突然,一道高亢且凄厉至极的惨叫响彻夜宵。 沉睡中的狄仁杰被声音一激,猛然惊醒。 他虽然不是军士,但长年的办案生涯也还是让他养成了如边塞士兵一般的浅眠习惯。 睁眼的瞬间,狄仁杰也顺势从床上翻身跃起。同时,屋外传出了清晰可闻的奔跑声。 人数众多,脚步慌乱。 冲出了门,这才看到一大群侍卫待刀携剑,汇成.人流,正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这番情景,必是发生大事。狄仁杰和着衣物,也跑了过去。汇入人流,向待卫们连声问了几次发生了何事,但得到的却全是摇头。 既有待卫听不懂汉语的原因,也的确是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狄仁杰随着人流,在偌大的庄园里绕了几圈,最后绕至一个院落里。刹时,狄仁杰双眼瞪至极限。 院内,许多男男女女跪于地面,或是嘶嚎不止,或是掩面痛哭。也有人噤若寒蝉,低头不语,满脸惊恐。 院内只有一间主屋,房门大开。正对房门的最里侧,是一张铺着名贵毛毯的矮床。 不久前才和狄仁杰喝过酒的阿底路老爷坐在床上! 然而,他的头却不在脖子上。 掉在他的身前,没着刺眼的鲜血,恐怖无比。 一双圆滚滚的眼睛还瞪得老大,似是死不瞑目! 狄仁杰心头巨震,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切,也默默地向门口走去。 白天与狄仁杰大战过一场的程龙站在门口,满脸尽是自责与愤怒。 稍早一些的酒席里,他们也知道了狄仁杰是大唐第一神探。是以见到狄仁杰走了过来,程龙赶紧迎了上去。 “狄大人!”程龙虽自小生活在南疆,但也是汉人。知道狄仁杰曾官拜大理寺卿,于是便以大人相称。 浓烈又新鲜的血腥味将狄仁杰激醒。单单只是闻阿底路鲜血的气味的浓度,狄仁劫便已经判断出,他死亡的时间是在一个时辰之内。 停在了门口,狄仁杰连忙向程龙问道:“可有线索?” 命案已经发生,且在场的人除了悲愤痛苦与愤怒之外,再也无其他表现。自当说明凶手不仅还抓到,怕是连是谁都还不知道。 是以狄仁杰直奔主题! 程龙轻叹一声,摇头不止。 “狄大人,实不相瞒。今夜我一直守在门口,除了女仆待宠,再未有人出入阿底路大人的房间。” “直到刚刚待宠惊呼,才......!” 程龙咬牙大叹,似是悲痛自责至极,后面的话再也无法说出。 后续之话,不说狄仁杰也已明白。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狄仁杰指了指房间里的阿底路,问道。 “狄大人,您请!”程龙权力似乎不小,并未询问他人意见,便让狄仁杰入了内。 直到狄仁杰走入房内,也并未有人相拦。他这才彻底放心,放开了手脚。 走到尸体旁,看向了头断之处,只见断面平滑,连皮带骨,一刀砍成。 “嗯?”然而看了许久,狄仁杰眉头狠狠皱起。 程龙也跟着他身后进了屋,见狄仁杰如此模样,连忙问道:“狄大人,你可发现了什么?” 狄仁杰指着阿底路脖子上的断口:“刀面略有倾斜,且伤口从右往左也有斜度。” “此乃倭刀居合拔刀之招斩出的伤势!” “倭刀?”程龙大惊,嘴里念叨着不可能。 这时,狄仁劫又蹲了下去,仔细看着那滚落在阿露依身体旁的头颅。没看多久,他又闷哼一声。 只见阿露低的头颅眉心处,有一竖形伤口,不过尺长。深纵入骨,肯定也直入脑部。 “奇怪!”闷哼之后,狄仁杰连道奇怪。 程龙又迫不急待着询问着为何。 狄仁杰则指着伤口,“这刺伤,上宽下矮,且程菱形,这也明显是倭刀刺出来的。” “可是,倭刀里的刺击之招,向来只走下三路。直刺额头多是大唐人士所使的剑法。” “狄大人的意思是,凶手以倭刀行大唐剑法?如此奇怪?” 见程龙满疑惑,狄仁杰却摇了摇头,“何止这一处奇怪,处处都透着奇怪。” “居合斩下头颅也罢,倭刀直刺玄关也好。两者其一,都足以取了阿底路大人的性命。为何凶手杀人之后,还另出一招,多此一举呢?” 虽办案经验无比丰富,但如今线索太少,就算狄仁杰有通天本领了,也断不可能推理出什么。 于是,他看了看屋子里的环境后,又向程龙说道:“看阿底路老爷的尸体,尸斑未现,且血已浓稠。死亡时间应是在半个时辰至一个时辰。” “你既然一直守在阿底路大人的门前,想必凶手另有奇谋邪法杀人。所以在这半个时辰和一个时辰之内,所有人的行踪都要盘问清楚。” 本还想要继续问程龙,是否已经报官。可此刻却只见到程龙脸色惨白,一脸惊骇。 狄仁杰连叫了他好几次,又重重地推了几下,他才让他从惊骇之中回过神。 “怎么?你有线索?” 程龙不断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哆哆嗦嗦地开口道:“在你说的这段时间内,我曾见过阿底路大人!” 第53章:奇谋诡计 “活的?”狄仁杰一惊,下意识开口询问。 程龙亦没有从惶恐中恢复平静,脸庞在火光的映照下竟显得血色不佳。 事实上,不少人现在都又惊又恐。 因为狄仁杰和程龙的对话并没有刻意控制音量,不少人都听清楚了。 程龙还没有回话,前排听懂的几人伸长了脖子,心惊胆颤地等着他的回答。 “狄大人,您确定阿底路老爷的死亡时间是在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之内吗?”可程龙并没有回答,只是向狄仁杰询问道。 这一会儿,狄仁杰倒是恢复了平静。 他办案无数,诡谲命案也碰到不少。 甚至那假借鬼神之名的凶杀案也破过百宗以上。 此前之所以心惊,盖因为程龙的话来得突然而已。 不过虽然心中稍平,狄仁杰的眉头还是皱起,脸色略有些不好看。 办了这么多年的案,他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越是扑朔迷离的作案手法,其背后隐藏的动机与真相就会越加复杂。 如阿底路老爷这般,若是寻仇或是因利益冲突而被杀,一刀杀了便是,又何必伤上加伤,死后又补一刀? 思绪之际,狄仁杰朝着程龙点下了头,“我可以确定,尸体是永远不会骗人的!” 这一次,程龙直截了当地说道:“可是在半个时辰及一个时辰的这段时间,阿底路老爷从屋子里出来了。” “阿底路老爷没死啊!” 程龙惊惧的表情中带着坚定。 狄仁杰自忖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是极好,程龙这模样绝不是作假。 一时间,低语传出。 好在懂汉语的人并不多,倒没有引起多大的乱子。 “阿底路老爷在本该死亡的时辰却出现了?” 程龙以及听懂了的人都惊惧不已,想必是联想到了鬼神之说。 大唐倡明,上至名士,中至儒生,下至百姓尚且有不少人都迷信鬼怪。 更何况这本就多奇士异术的南疆之地? 狄仁杰并没有宽慰不安的人,只是又默默地走到尸体旁。 一会儿看看脖子上的断口,一会儿又看看头颅下的伤势。 思绪飞旋之间,他曾经处理过的案件一桩桩在脑海中浮现。 各种可能性也在他的脑中推理而出。 “嗯?”没多久,狄仁杰眉头轻皱。 他快速走到了阿底路老爷的头旁,蹲了下去。 这一次,狄仁杰并没有检查阿底路老爷的头,却是紧紧地盯着头旁的血液! 看了许久,他又将头提起。 还是一样,他并没有看人头一眼,只是紧盯着头下那分布均匀的血液。 就只是盯着这血,狄仁杰足足看了半盏茶的功夫。 突然,他双眉齐挑。 “难道?”说话间,他快速将头捧起,翻转过来,朝着头的断口内部看去。 如此举动,在大唐内也好,在南疆也罢,都属大不敬之举。 门外有不少护卫都准备冲将上来,但好在被程龙拦了下来。 不过程龙自己也面露难色。 连忙走到狄仁杰身边,附耳小声道:“狄大人,我知晓您是为了查案。但这番举动还是多有不妥。” 狄仁杰了然,小心翼翼将头放下。 告罪一声后,向程龙问道:“你见到陈底路老爷的时候,他穿的是不是并非这件衣物?” 问这话之际,狄仁杰神色安定,胸有成竹! 倒是程龙,轻颤一下,旋即看着阿底路老爷的尸身,猛点了一下头,“是的!” 不可思议向狄仁杰看去,程龙问道:“狄大人,你为何知道阿底路老爷穿着的并非此套衣物?莫非你也见到他了。” “非也!”狄仁杰果断摇头,“我大抵已知为何你会看到陈底路老爷,也已知晓为何凶手要将阿底路老爷头颅砍下。或上天有眼,凶手是谁也应该能顺势找出。” 说着话,狄仁杰退至门口,转身朝屋外焦急悲恸地众人扫去。 “此话当真?”程龙大惊。脸上的惊惧也被凶手即将浮出水面的欣慰代替。 “若狄大人真能找出凶手,为阿底路老爷报仇。程龙愿做牛做马报答此恩!”程龙拱手弯腰,神色诚恳! “无须如此,这本是在下本份之事。”扶起程龙,狄仁杰又问,“你且告诉我,你见到阿底路老爷时,他做为打扮。” 程龙一番表现,让狄仁杰更加自信他此前猜测不假。是以直奔另一个问题。 心知破案在即,程龙一边在心中暗叹神探狄仁杰果然名不虚传,一边赶紧答道:“黑色锦锻长袍,头戴兜帽。” 程龙又面露奇色:“这等打扮,并非南国常见,更似大唐雪夜之时的着装。当时我还多问了一句,老爷为何穿成这样,但老爷并没有回答。” “果然如此!”正中心中猜测,狄仁杰低眉冷笑。扫向屋外的人的目光中,精光更盛。 程龙也不是蠢人,此际也已猜到了些许,连声道:“狄大人难道是认为,我见到的阿底路老爷是他人假扮?” 狄仁杰默默点点。 程龙却大力摇头,“不可能啊,虽然罩着黑袍,但从身型看绝非第二人。况且,我看到了老爷的脸!” 饶是如此,狄仁杰神色不变,动作不变。只是接着询问:“见到阿底路老爷时,可有闻到血腥味?” 程龙武功卓越,实战也足,定是取过不少性命之人。血腥味肯定不陌生。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程龙略一思忖,鼻翼轻皱后,惊讶道:“好似......,确有血味入鼻。” “果真如此!”狄仁杰再度轻言,目光收回,指了指偌大的屋中,“程龙,你可否让人搜查搜查这屋内,找找你所说的黑袍!” 程龙连连点头。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冷汗从他额头倒流而下。 下意识朝屋内一扫,程龙更加心惊。 正如他所言,他看到的阿底路老爷所穿黑袍,应是来自大唐,体裁不小。 就算折叠放好,所占之地也因略大才是。 而阿底路老爷这间屋子,是典型的南疆建筑,其内并无大的柜子。 那件黑袍,应该要摆放在某处才对。 可一眼望去,并未看到。 程龙赶紧朝着屋外几人招了招手,招来了两名南疆汉子。 用大理话向他们吩咐几句后,便让汉子进了屋。 屋内家具摆设颇为简单,并无须多余人手。 是以程龙并未亲自巡查,而是又赶紧向狄仁杰问道。“狄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狄仁杰仍旧未作答,而是又向他问道:“你此前说,除了仆役女宠,并未有人再进过阿底路老爷的屋子。” 见程龙点下了头,狄仁杰又问:“那最后留在屋内的,是何人?” 程龙伸手指去,指向了人群里跪地恸哭的三位白族姑娘。 “大人难道是怀疑他们三人?”询问一声后,程龙又说道:“我此前已问过,阿底路老爷出事的时候,她们都已经睡着了。况且她们三人应该也无力杀害阿底路老爷才对。” “人岂可只听一面之辞,又怎可以只观外型而下结论。”狄仁杰抬步向那三名白族姑娘走去,又小声说道:“你且差人,悄悄将她们三人围住。是也不是,稍候便知。” 程龙还是不信,跟着狄仁杰,又问道:“如果她们是凶手,那她们为何不逃?屋内有窗,而且能一刀斩下人头,武功应是不低。暗中潜逃应是没有问题才是。” “若是她们杀人便逃,又何须玩各种把戏?”狄仁杰稍顿脚步,转头看向了程龙,“你记住,凡是以诡术奇技杀人者,必有所图。大多凶手,正是想杀人后要留在现场,才会冥思苦想出奇诡杀人之术!” 说话之际,狄仁杰轻抬起手,握在了程龙所持宝剑之上:“且借我一用,你去安排事宜!” 程龙略有犹豫,将手中宝剑递给狄仁杰。 自古剑客,剑便是第二性命,定是剑不离人,人不离剑。更何况程龙手中之剑,也非凡品。 可见他现在对狄仁杰是多么信任。 两人分开,程龙悄悄聚起了一众好手,吩咐之后便让他们悄声散开。 狄仁杰则已持剑行至跪倒轻泣的少女跟前。 她们的身上,都是穿着白族的服饰。面料考究,合身得体。 狄仁杰打量了几眼后,柔声道:“懂汉人语言吗?” 三人抬头,看了看狄仁杰一眼后,又疑惑地相互望了一眼。 这神态,应该是不懂汉语才对。 但狄仁杰并未现半分遗憾之色,只是看着她们,自顾说道:“这案子虽然诡异,但委实不算难。你们思虑太多,反而露出了破绽。” “知道破绽在哪吗?” 三名白族女孩眼现疑光,张嘴直言。大抵就是在询问狄仁杰所言何意之类。 但狄仁杰并未理会,而是淡淡道,“此番谋划,最关键之处,便是要让阿底路老爷在本该死亡的时间出现在他人眼中,以达到瞒天过海,暗渡陈沧的目的。” “而人已死,头又断。就算以袍覆体,以帽盖面,仍是不足。因为血腥味掩盖不住。” “若要降低血腥味,眼下环境,无非只能从两方面下手。” “一是放其血,血不足,味自淡。二是以他味掩盖!” 说着话,狄仁杰重重地吸了口气,旋即笑道:“你们三人,身飘清香。敢味是体香?还是药香?” “大人!”此话落下,程龙已走了过来,“已经安排好了!” 狄仁杰略一点头,见到三名白族少女还是面露疑惑,他冷笑一声,“也罢,既然你们还装模作样,我便把迷底揭晓。三位权且听听,我有何处说错,又有何处须要补充。” 第54章:白族武士 三名似是听不懂汉语的南国白族女孩,这会儿也已经紧张得互拥在一起,惊恐望向狄仁杰。 盖因为,狄仁杰已然左手提剑,右手轻压于剑柄之上。 神色虽是不甚狰狞,但若有若无的杀意已然溢出。 哪怕是普通人都能感觉到些许寒意。 不顾三名女孩的娇柔之状,狄仁杰只是冷漠开口。 “阿底路老爷两处伤,分别为额与颈。若我想得没错,额上眉心才是致命伤。阿底路老爷是死后才被枭首!” “枭首之后,你们三人中一人,身覆黑袍,头顶阿底路老爷之头,裹兜帽,出了门现于程龙眼前!” 狄仁杰与这三名白族女仆的对峙自是早就引起众人围观。 听不懂汉语的,此刻当然还是满脸疑惑。 而那听懂的,全都重重一颤,脸色煞白。 “狄大人,我见的阿底路老爷,是她们中一个顶着阿底路老爷的头假扮的?” 狄仁杰轻轻点头,不屑摇头,“我本以为是何等奇妙手法。细想一下才发觉,竟是这等拙劣之计。” “也是,你们三人不过豆蔻年华,怕是也想不出好手法。” 话虽如此,狄仁杰心中也略感庆幸。 要不是他办案经验在大唐内无人能出其右,他还真不一定能看穿。 毕竟,一名面容娇好,体娇面柔的少女,头顶他人之首,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人面前,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枭首而顶,假扮他人之计。说来确实简单易行,需要费些手脚的唯有一处。也正是这一处,是你们最大的破绽。” 三名少女抱作一团,在狄仁杰的逼视之下瑟瑟发抖。偶尔微微抬头,才看了一眼又惊恐的垂眉。 “还不肯承认?”狄仁杰覆着剑柄的手微微用力,改覆为握。 “要想假扮阿底路老爷,必要放其头颅之血。这便是尔等破绽。” “若是枭首,任其头颅掉落,自流其血。头颅之血,应以断口处为源头。又应有头颅阻挡,流血之后的血迹应是椭圆不规则之状。” 破案万宗,有被害者被人砍头而死之案件,狄仁杰不知道见识过多少宗了。 只要头颅并未移动过,其血迹定如他而言。 “可是阿底路老爷头下血迹,却平均规整,几成圆形。为何会如此?” 狄仁杰自问自答,紧接着说道:“因为你们要捧起阿底路老爷的头颅,使伤口向下,加速其血液流出!” “新死之人,血液未变得粘稠。故而血液流出之后,若无阻挡或是引流,必是规整流向四方,几近圆状!” 早在狄仁杰说话时,听懂了的人纷纷朝着屋内眺望而去。 程龙亦是斜眼望去。 果然,阿底路老爷的人头,就躺在那如红玉石盘般的血迹之下。 破案难吗?肯定难,若无线索,再神的神探也休想破案。 但简单也简单,有绝大部分案件,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线索,便能扯开线头,一步到位。 现在,便是如此! 超乎寻常的血迹,足以让狄仁杰看透案情,并顺势找出凶手。 “头领!”恰好这时,两名在屋内搜索的大汉窜出了屋子。 他们手中,各自拿着一件黑袍。一件大,一件小。只不过不管大小,其上都隐隐有血迹出现。 只看了一眼,狄仁杰便笑道。“小的内衬,用以护住自己不被鲜血所浸。大的外穿,用以假扮阿底路老爷,是也不是?” 这时,两名汉子走了过来,用南疆大理话向程龙嘀咕了一声。 程龙当即向狄仁杰转叙道:“袍子在床塌下找到的,压在床下一角。” “锵!”程龙话音刚落,便闻一道清脆剑吟! 狄仁杰不再犹豫,早就已经蓄势而发的右手拔剑出鞘。所使之招,正是日本倭刀术的居合拔刀之术。 狄仁杰通晓百家武学,倭刀刀法也曾了解过。 虽然现在手中之剑乃大唐中原制式,居合拔刀之际多有不畅,但依然迅捷无比,快速疾风。 拔剑而出,手腕一抖,剑尖直冲,直取三名白族女孩中间那名的脖颈之处! 眼见这一剑即将取了女孩性命,两侧女孩纷纷让开。中间的女孩则迅速偏身转头。 剑尖剑身,贴着白族女孩雪白的颈脖滑过! 狄仁杰不惊,早已料到如此。 剑刺极限之际,右手横挥,追斩少女颈脖而去。 “当!”剑走一寸,却闻一声金铁交吟之声。 原来是右侧的白族女孩,已从上衣内里取出一柄短刃。 刃成弧形,外侧开锋。 那分明是一把日本武士常常配带的——肋差。 拿出肋差,拔刀出鞘,却是一招倭刀刀术中常见的提灯破,堪堪挡下了狄仁杰横扫的宝剑。 肋差。 倭刀招法。 狄仁杰之言到底是真是假,凶手是谁,已不言而喻。 “动手!”程龙反应迅速,当即大喝,抢身上前。 已经悄悄围聚起来的好手们,更是举着手中兵器,向三名女子冲去。 狄仁杰也变换剑势,手腕一转,长剑由下自上撩起半圆,如附骨之蛆般,再取白族女孩雪白之颈。 只是旋即,数道破空声传出。 另外一名女孩从上衣内取出几柄手里剑,朝着狄全杰狠掷而来。 手里剑漆黑如墨,隐在夜色中犀利异常。虽有火光照耀,但依然明灭不定。 心知有险,狄仁杰只能抽剑退身。使出听声辨位的功夫,持剑挡下手里剑。 同时也在心中轻叹,早知应该把程三刚一起叫上。 若是有他在,狄仁杰何需去管这袭来的暗器,程三刚铁定要替他全数挡下。 “当当当!” 数声脆响,被宝剑挡下的手里剑尽数落地。 好在,聚拢起来的高手已经将三名白族女孩围死,程龙也已欺到少女近前。 可就在这时,又有数道黑影疾冲而至,掉落人群。 “嘭嘭嘭!”数声轻响应声而起,白烟大冒,呛人耳鼻。 恰好又有一阵轻风袭来,辣人的白烟陡然散开,连已经退了两步的狄仁杰都口鼻生辣,支持不住闭眼捂鼻。 离得近的人,更是在猝不及防下,鼻涕直冒。程龙虽有内力护身,可照样狼狈不堪! 没多久,烟尘散开,刺人的异味也变淡。 狄仁杰和程龙率先睁眼,四望一圈,这才看到三名白族少女已飞身至远处屋檐上。 身上的白族服饰也已尽数脱下,皆穿漆黑的夜行劲装。 只不过三人变成了四人。最前方有一名男子,脸蒙面纱,腰间插着一柄太刀与一把短小肋差。 就是他,将三名白族女孩救下。 此际,他正盯着狄仁杰,冷冷一笑,“大唐神探狄仁杰,果真名不虚传。” 他说的是大唐汉语,虽没有字正腔圆,但倒也让人听清楚。而听口音,应是正统的日本人士。 “小生本以为,狄先生你至少也需三两日才能破案,却不料连一个时辰都没有便已破解。” “可惜可惜!”那日本武士摇了摇头,“破案和抓到凶手是两回事!” “小生期待着与狄先生的下次会晤。今夜已晚,小生告辞了!”话音一落,转身自屋檐中落下。 三名白族少女亦跟随跃下。 夜月正圆,这四人在跃下之际,竟是隐没在了并不黑暗的月色之下。 “竟是知晓遁术的武士?”见此情景,狄仁杰眉头稍皱。 “追!”程龙大喝,挥手招呼宅邸护卫,欲上屋檐,紧追而去。 “莫追!”可刚跑出一步,狄仁杰的大喝传出。 程龙转身,一脸不解,“狄大人,这是为何?” “对手有备而来,想必还有人接应,又擅遁法,想必是追不到了。”狄仁杰立刻开口解释。 “就这样放他们走?”程龙当即大喝。 只是他并非不明理之人,也知晓狄仁杰所言不需。最后只是啐道,“这帮子倭人武士,永远都是阳来阴去,皆是宵小之徒。连南疆大理竟然都能碰到他们。” 听他之言,想必以前也曾对付过日本武者。 啐完,他又满脸不甘心地回到了狄仁杰身边,“狄大人,真的就这样算了吗?阿底路老爷的仇,非报不可啊。” 说到伤心时,他双眼一红,拱手抱卷,朝着狄仁杰就跪。 狄仁杰赶忙出手将他扶住。 还没来得及开口,程龙便抢先道:“还望狄先生务必想办法找到凶手。程某还是那句话,若能报仇,甘当犬马!” “莫着急!”将程龙扶好,又将宝剑归还于他后,狄仁杰这才皱眉道,“真要追查他们,只需好好谋划,应是不难。” 程龙双眼一亮,连忙向狄仁杰请教。 “南疆近些日子来,有不少日本武士聚集。虽然人是多了,但反而要调查起来更为方便了。” “更加方便?”程龙倒是更加不解了。不是人越多,越难追查吗? 知道程龙不解,狄仁杰连忙提点,“人多了,难免便会人多嘴杂。这天底下,能守住秘密的人只是极少数而已。” “看那三名凶手长相,应该是大理白族人无疑,可却擅长倭刀之术。” 狄仁杰略有自嘲地笑了笑,“此前我的拔刀术,虽算不上精深,但也算得上一流。可被那女子轻松躲开挡下。她们三人的修为也应该不低。想必是浸淫此道已久。” “白族女人,极擅倭刀,且长期修炼。不管她是混迹于日本武士,还是混迹于南疆人群内,都算异类。” “你差人出去,迂回打探,定能查到消息。” “而且,别的日本武士不说。单今夜这四人的所作所为,我便可以一百个肯定,他们短时期内定不会离开南疆。甚至多半还会时时打这里的主意。” 抬手在程龙肩膀轻轻一拍,狄仁杰自信道:“小心一些,谨慎一些,抓他们定是不难!” 第55章:弃车保帅 那将三名白族女孩救走的日本武士所言不虚。 破案和擒凶是两件事。 但天下间,又有什么官府会只破案不擒凶? 更何况曾官拜大理寺卿的狄仁杰,破案与擒凶向来都是亲力亲为! 很快,程龙便按照狄仁杰的吩咐安排人手出门打探关于‘练习日本倭刀术的白族人士’的消息。 程龙虽是大唐汉人,但在阿底路宅邸内名望颇高。 和一名南国人氏的老管家合作,把阿底路老爷的后事打量得井井有条。 同时,程龙告之狄仁杰,阿底路老爷还有一名独子,正在大唐长安游玩。 他已经派人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了过去。 并且承诺狄仁杰,阿底路老爷此前答应过狄仁杰的事,等到擒凶之后,一定会再度全力帮他。 黑蛟之事,本就不能操之过及。 而且阿底路老爷遇害一事,虽已找到凶手,但各个缘由却还没弄清楚。 在他人看来,找到凶手便是破案。 实则不然,若是无法弄清楚凶手动机或者是凶案背后的阴谋,顶多只能算是破了一半。 一夜的时间,眨眼过去。 阿底路老爷尸身已经收好,丧葬也已开始。 南国大理,历来受汉文化影响颇深。丧葬礼仪也与中原差不多。 无非就是停尸做几日法事。 不过由于阿底路老爷是凶杀而亡,家中独子也未回归,所以法事也并没有大操大办。 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了几位高僧,开堂念经。再由老管家选了些平日里和阿底路老爷走得近的仆役披麻戴孝,陪着高僧。 程龙则全力督促着府中侍卫探查凶手的行迹。 “狄大人,凶手真的不会逃出大理吗?”在一间摆满了各种奇珍异物的收藏室内,程龙一步不移的跟着狄仁杰,紧张得不像话。 狄仁杰穿行于这些奇珍异宝间。 每拿起一物,必会细细观看,拍打敲击,试图找着宝贝里是不是有机关巧括。 听到程龙的话后,狄仁杰自信一笑,“放心吧,他们绝对不会离开大理。” “而且过不了多久,就算我们没找到他们,他们也定会再潜入阿底路老爷的府邸!” “指点你们擒凶,一是让你们安心。二也是我想要尽快了了此事。” 狄仁杰自信满满,头头是道。 可程龙实在不解。 眼见狄仁杰又拿出了一个小陶罐,程龙一把夺了过来。 “狄大人,您虽然自信,但也别这么轻松。恕小人冒昧,您能否亲自主持擒凶工作?” “您是大理寺卿,如果有大人您的带领。我们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抓到凶手的。” 程龙情绪激动,语气高昂,脸也已经通红。 不过话语刚落下,程龙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右手拱起,弯腰赔罪道:“还望大人见谅!” 狄仁杰神色不变,只是从程龙左手手中拿回陶罐,仔细观看。 见程龙低着头,似是在努力控制自己心中的不悦。狄仁杰只得轻叹一声,开口道:“我现在做的事,同样十分重要。” “若此事能成,你们擒凶的后顾之忧能完全消除。”说着话,他挑眼看了看程龙,“甚至极有可能化被动为主动,让凶手自己送上门来。” “请先生赐教!”程龙双手一拱,连忙询问。 陶罐看罢,并没发生任何异样。狄仁杰将陶罐放好立定,转身向程龙道。 “那三名白族女孩,既以诡术杀人,妄图瞒天过海。在杀人之后,又并未逃逸,而是留了下来,你想过为什么吗?” 程龙一颤。 他还真未想过,一心只道那三名白族女孩心壮胆强而已。 狄仁杰早已料到,是以接着开口,“很多凶杀案,真相不在于凶手,而在于凶手真正的目的!也是我们常说的动机。” “你若想想,倘若我们没有将她们指认出来,接下来这几天会发生何事?” 闻言,程龙略一忖,便了然于胸,“定是请官府过来,大肆调查!” “到时候,在经过盘问之后,怕是没有人会在注意那三名白族女孩的行踪。”程龙话音落下后,狄仁杰便向他补充着。 “杀人而不走,所图定是并非人命,多半是死者所持之物。” “若我猜想没错,当日那三名白族女孩只是逼问阿底路老爷,只不过错手将之杀害。旋即急中生智,将计就计,弄了那么一出古怪凶杀案。并想借此再留于府邸内,再见机行事。” 说着话,狄仁杰朝着这密闭的藏宝室指了指,“这房间内,有昨日那三名白族女子为了掩盖血腥气飘出香气。” 又指了指门口地面,“你再看地面灰尘,也呈扫落之状。定是白族少女进屋时,她们所穿黑色长袍衣摆于地面扫落形成。” “昨日她们,杀人之后,假扮阿底路老爷,故布疑阵之后。便直奔此处,寻找她们想找之物。只是未曾得手,这才回到了陈底路老爷房间,以图再行后事。” 狄仁杰双手负手,轻笑看向了程龙,“你说,我现在所行之事,重不重要?” 程龙恍然大悟:“若我们能找出她们想找的东西,便能以此为某,引凶手上勾。” “是也!”狄仁杰点头。 程龙立刻抱拳弯腰,道:“多谢狄大人提点!” 狄仁杰又拿起另外一个物件,一边打量着,又一边问道:“对了,那三名白族女孩的来历查得怎么样了?” 这话才刚说出口,一旁的程龙便重重地叹了口气。 “实不相瞒,阿底路老爷什么都好,偏偏极好女色。” “应该是四日前,一名人贩将那三名白族少女卖进了妓馆。恰好被老爷瞧见,便顺手买了回来。” “人贩可有查到?”狄仁杰已看遍手中物什,放下又拿起另外一物,再度问道。 “昨夜派人查了,但已查无此人了。”程龙神色难看。 狄仁杰神色倒无任何变化。 对方实力高超,背后应该还有组织,谋划也近乎完备。要不是自己横插一脚,结果不知如何。 这才过了一夜时间,查不到线索也实属正常。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程龙看了狄仁一眼,得到了他的同意后,快速走到了门口。 狄仁杰只是斜眼看去,一名侍卫走了进来,小声附耳向程龙说了些什么。 顿时,程龙神色惊变。 都来不及叫退侍卫,他疾步走回狄仁杰身边。 瞧他的模样,狄仁杰便已然意识到了不少,连忙把手里的物件放好。 “狄大人!”走过来的程龙立刻拱手汇报,“昨日行凶的白族少女找到了。只是......!” 程龙紧咬牙关,似是不知如何往下说。 狄仁杰则眉眼微垂,试探道:“死了?” “嗯!”程龙艰难点下了头,“尸体已找到,在城外一处荒屋中。” 果真如此,狄仁杰暗中轻轻啐慢。 “弃车保帅,这幕后之人动向有变!”轻呢一声,狄仁杰连忙向程龙道:“带我去伏尸之处看看!” 程龙赶紧带着狄仁杰出了藏宝屋。 屋外还有数名南国模样的侍卫等候。 程龙看了一眼,立刻朝着其中一人招了招手。 待那侍卫近前,程龙用大理白话交待几句。尔后向狄仁杰拱手道:“狄大人,您先随他们几人先行。” “我再招集一些人手,以备不时之需。” “狄先生,马匹已然备好,请随我来!”那被程龙叫过来的侍卫立刻用不纯熟的汉语向狄仁杰说道。 三名白族少女身死,是狄仁杰想到的最坏的情况。 此际,他也是一心想要到达现场,看看是否还能查到相应的线索。 是以立刻跟着那侍卫出了屋。 只是才刚走出院门,狄仁杰脚下一停,眉头也轻轻皱起。 他回头朝着院内看了看,又转头看向了屋外已然备好的马匹,突然低头沉思了起来。 “好似有些不对劲。” 这才刚情不自禁地低语一声,那会汉语的侍卫又迎了上来,“狄先生,请吧。” 被他唤醒,狄仁杰轻摇头。走到备好的马前,翻身上马。 一声声马鸣声起,一行人纵马疾奔。不消多时便已出了大理城。 再疾奔不过一柱香的时间,狄仁杰便随着带路人到了一个位于郊野处的荒屋。 屋子荒废有些年头了,垮塌了一半。 有几人守着废屋,看着穿,也是阿底路老爷府邸的侍卫仆役。 下了马,狄仁杰被人引入还完好的半边屋子里。 这是灶房,摆了一口大土灶,布满了灰尘。 昨日才见过的那三名白族少女,正倒在土灶旁,身首分离。只不过头并没有和尸体相距多远。 “果然是弃车保帅!”只看了一眼,狄仁杰便小声地呢喃着。 三名少女的尸体排成一排,紧紧并立。 如若狄仁杰没想错,应该是这三名少女正对着凶手,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对手一刀毙命。 她们三人身高不一,但伤口却是齐高。 此乃一刀连取三人首级才能办到。 一刀连杀三人容易,但一刀连取三人头颅着实不易。况且此三女身手本就不错,算得上一流高手。 若非熟人,甚至是上司之类的人,绝无机会如此。 旋即,狄仁杰蹲到尸体旁。 尸斑已现,尸已浮肿,还有尸臭传出。 死亡时间已有好几个时辰。 “应是昨日被救之后,一路奔袭于此,连休息片刻都没有便被人取了性命?” “是救走她们的日本武士?” 才刚说完,狄仁杰便摇头否定了自己想法。 “若是他,大可以直接在阿底路老爷的宅邸就取了这三名女子性命!” “可若不是他,那又是何人?”皱眉呢喃着,狄仁杰朝着伤口处看去。 “又是倭刀!”伤口整齐,断口却有斜角,自然是倭刀伤口。 “啊!”刚准备起身向四周打量。 突的,一声惨叫自外头传出。旋即,更多惨叫连接传来。 第56章:引命 狄仁杰快速转身,便见破屋之外,飞矢如雨点般从四面八方疾射而来。 屋外的侍卫们虽奋力抵挡着冲来的箭矢,但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在惨叫声中,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没多时,待卫便只剩下数人。 “过来!”狄仁杰当即大吼。 屋虽已破,但残垣仍在,或多或少可以起到抵挡作用。 只是话才出口,呼啸声便突兀出现。 竟是几道火矢从四周野地里窜出,纷纷射至破屋上。 爆阳天气早已持续数日,这破屋朽梁也已爆晒多日,枯草更是丛生。 经火一引,便听一道爆燃声响起。火势疾涨,大火倾刻间就会将这破屋吞噬。 狄仁杰脸色当即变得极为难看。 两道火矢已是让他明白,这番受伏,绝计是被人经心谋划。 若不然这火矢怎会来得如此迅捷? “只是,这番谋划,怎又好像是针对于我?” 心中虽此疑惑,但却已无时间多想。 火焰蔓延,这本就破烂的小屋随时都会倒塌,葬身火海。 这三具女尸,自然也无瑕再管。 只是屋外箭矢飞射,狄仁杰又无兵器在手。弄得他出也不是,不出也不是。 正在危机关头,恰好瞥见在半塌的土灶上,有一口锈迹斑斑的大锅。 烈焰窜天,梁木与空气被烧得噼啪的声响越来越盛。 外屋还活着的侍卫也所剩无几。 再也容不得狄仁杰犹豫,一掌拍向土灶,将土灶拍得四分五裂。也不回掌,顺势握住土灶上的铁锅用力一扯,将其自灶上扯出。 铁锅入手,狄仁杰单脚一跺,飞身跃出废屋。 也就是在这一刹那,房屋倒下,火焰拍出火星,直扑狄仁杰。 已管不了这么多,因为就在他出屋的同时,如雨般的箭矢从四周朝着他袭射而来。 反倒是那些还活着的仆役已是安然无恙。 飞矢袭来,狄仁杰倒也不惧了。这锅不小,足有他半人多高。 举锅挥舞,所幸狄仁杰刀盾之术也练得不错。以锅为盾,左挥右扫,上挡下支。 狄仁杰更是含胸拔背,整个人彻底藏于铁锅之下。 脆响连连,金铁交加,总算是将飞矢尽数挡下。 可惜锅是糙铁锅,箭乃精钢箭。 一轮箭雨已毕,狄仁杰虽然没有受伤。但铁锅之上却插满箭矢。 再来一轮,铁锅必碎。 阿底路老爷的仆投只剩几人,马也被流矢所射,伤的伤,死的死。 无处可藏,亦无法逃脱。 狄仁杰思虑一番,心中一横。 “随我来!”也没管剩下的几人是否能听懂,狄仁杰用汉语大喝一声。 也是天不绝狄仁杰,活着的还有四人。正是昨天和程龙一起对狄仁杰出手之人。 他们虽比不是程龙,但也高手。 纵使语言不通,但他们也懂了狄仁杰的意思,立刻围聚在了狄仁杰左右。 当下,狄仁杰举锅转身,运足了脚力,顶锅直奔。 箭雨稍歇片刻,又于此时自四面八方倾泄而来。 围聚到狄仁杰身边的人,背对狄仁杰,挥着手中兵器,奋力抵挡。 剑戟如墙,倒真把三面来袭的流矢堪堪挡下。 但众人也已力尽,无力再顾其他。 狄仁杰举着手中铁锅,只是奋力挥舞往前直奔。虽只与身后数人相识不过一日,但也只能将背后交予他们。 好在这逼命时机,就算不甚熟识,也会以命相托。 又一轮箭雨完毕,狄仁杰身后众役仆待卫算是将箭挡下,但各个已是精疲力尽。 弓箭的威慑力,着实是太大了。 而狄仁杰手中的铁锅,已现裂痕,随时会裂。 只需一箭,铁锅定会炸裂。 只不过此际,狄仁杰非但不急,反而一笑。 他的面前不足百米之外,有一丛丛半人高的野草丛。 这个方向的射箭之人,就在这草丛之中。而这,也是生机所在。 箭停之际,狄仁杰真气一催,双掌往内里一挤。 “嘭!” 双掌发力,将处在崩碎边缘的铁锅挤碎。同时双臂往前一递。 便见铁锅碎片化作飞刃,直扑入草丛之中。 射箭之人虽箭技高超,可似乎也仅此而已。 碎片入草,便是一声声惨叫,一声声闷哼,更似有鲜血飚升而起。 “走!”再无威胁,狄仁杰大喝,加快速度。 他身后的仆役也尽松了一口气,转身跟上。 四路箭雨,已撕开一路。剩余三路,正对着他们的,已超出弓箭射程。剩余两路箭雨偏斜,威胁也已不大。 众人稍收心神,全力奔逃。 然而,异变突生。 搭弦拉弓的时间,眨眼而至。可三路埋伏之处,竟没有箭雨出现。 反倒是一行人的正后方,突地扑出了一道人影。 如今正值午时,艳阳高照。 那人却一身漆黑夜行衣,戴着面罩,甚至头顶还戴着斗笠,将全身都挡得严严实实。 脚下,却是一双草履! 腰间配有两刀,一柄太刀,一把肋差。 是一名日本武士。 他着装虽怪,但身手着实不凡。单单只是轻功,便是超绝之境。 从隐蔽之处扑出来之后,如扑免雄鹰,飞掠而出。脚每踏地,便跃出一丈多远。 不止快,还无声。 悄无声息的,这身着黑装的日本武士后发先至,追上一众役仆侍卫。 直到这时,这些逃命的侍卫也好,领头的狄仁杰也罢,竟是没有半分察觉。 武士凶狠,默不作声拔刀而出。 刀出宝鞘,吟声大作。更有寒光映着太阳激射而出。 这倒是刺激了那些仆役,一个个赫然转身,本能持兵应对。 可那日本武士脚踩大地,身子一压,如箭般电射而出! 他已出鞘的武士刀也压至低处,且快速挥动。 只见刀光爆闪,武士更如惊虹一掠,冲过数名侍卫。 过身之后,便听到‘噗嗤噗嗤’地声响暴出。数名侍卫,腰间飚血。 数名好手,竟被这武士一刀取命。 武士动作不停,再往前冲。再一眨眼,便至狄仁杰身后。 双手举刀,直斩而下。 空气似是被斩破,竟是震吟不止。 眼见刀锋电射而至,似是毫无反应的狄仁杰骤然转身。 双臂抬起,双掌一合。 一招童子拜佛,正好夹住下斩刀锋! 原来狄仁杰并不是没有反应过来。 在武士扑斩而来时,他有所察觉。 本也想救役仆姓名,但这武士着实太快。 倭刀刀术,以快、准、狠为精要,这武士更是将这‘快’练至大成。 狄仁杰本想转身,可还只是偏身,那武士便取走仆役性命,也追至他的身后。 也索性是狄仁杰提前有所行动,要不然这一刀他也绝对接不住。 接不住,后果便是被一刀斩成两半。 被狄仁杰夹住刀刃,这日本武士唯一露出的双眼中暴出精芒,似是不可置信。 不过当下,他双手持柄,一震一转。 刀锋当即转向,挫开狄仁杰双掌。 一句怪叫传出。 是倭岛国语,狄仁杰听不懂。 只听在这一声怪叫之际,日本武士持刀横挥。 当离狄仁杰有些距离,但那日本武士依是坚定挥出。 刀尖自眼前划过。 狄仁杰双眼大睁,他见到刀尖挥过之处,空气竟是泛出道道涟漪。 “刀气!” 二话不说,身子往后一弯,一招铁板桥使出。 “呼!” 凌厉劲风从狄仁杰上方横扫而出,空气中爆出利刃吟响。 这一刀挥出,也花了那日本武士不小力气。他没有再追击,而是双手持刀上举,摆出架势,严阵以待。 刀气比之剑气,更为霸道,也更难炼成。 尤其是倭刀这种极重招式的刀术,更是如此。 狄仁心知这一刀挥出之后,日本武士必须回气回力才能重整攻势。 所以弯腰之后,他不急不慢地往后一翻,才站定身姿。 才刚站定,武士身后,从三路钻出了三群人马。个个身罩黑衣,手持铁弓。 只是弓的形质,全是日本岛国的平长弓。 弓手逼来,还有一名武士压阵,心知逃走无门。 狄仁杰也干脆不逃了。 站得笔直,紧盯武士,缓缓道:“阁下既然能使出刀气,不知道是日本哪位剑豪?” 能使刀气之人,在日本已是绝顶高手。这一境界,至强者可以直逼大唐百人敌的大武夫。 这样的人,在日本不可能籍籍无名。 “若我狄仁杰今日不幸遇难,也希望死个明白!” 或是见狄仁杰并未着急扮攻,日本武士举起的刀又放下,右手轻提。 “狄大人说笑了。在下若以真面目相对。以狄大人的才智,只怕死之前也会留下线索。” 这日本武士并非昨日救走三名白族女孩之人。 狄仁杰也早有预料。要不然,他也不会把自己包裹得这么严实。 只是让他吃惊的是,他的大唐汉语颇为标准。若不是从小就学习汉语,必是在大唐生活已久。 在狄仁杰吃惊之际,日本武士再度开口,“在下虽自信武力不弱于狄大人你,可论才智,在下不敢大意。” “请恕在下无礼,无法让狄大人你见到我的真面目。” 说话之际,一众弓手已至武士身后。纷纷拉弓搭箭! 武士扬起手中武士刀,却是阻止了他们。“狄大人乃当世豪杰,且让我与之公平一战。” “拿剑来!要好剑!” 日本武士,刀即是剑。 这武士说完,一名弓手蹭蹭几步跑上前来,递过腰间所佩武士刀。 “狄大人可否学过二刀流。”这武士也未着急,先向狄仁杰问道。 “虽略知一二,但不精通。”狄仁杰摇了摇头,“便不要鞘了吧!” 武士闻言点头,反手将武士刀抵到弓兵手中刀柄之上,轻轻一撩。 刀出宝鞘,飞射入狄仁杰手中。 当狄仁杰接刀入手之后,那武士也解下腰中刀鞘与肋差,将两刀踢至远处后。弓步抬刀于头旁,向狄仁杰笑道:“狄大人,请看招。” 第57章:剑道与唐刀 倭刀刀术,持刀架势共有三段,分别为上,中,下! 日本武士本是将刀举于头旁,乃上段持刀。 可当他话语落下之际,他双臂下垂,由上改中,横刀于肋旁。 同时他双腿一踏,又使出那高超轻功,径直飞身跃入,斜斩而下。 “袈裟斩!”纯正汉语从日本武士喉中暴吼而出。 斜斩而下的武日刀似乎在他这声暴吼之下,攻势与速度都激增一倍有余。 寒光直闪,快字再现。 虽只是普通的斜斩,但当真是快若霹雳。 狄仁杰虽只是勉强捕捉到了刀影,但也反应了过来。 一边疾步后退,一边撩刀上挡。 “当!”清脆直响,金铁相撞,火星飞溅。 虽挡住了一下,但狄仁杰手中不停,双手持刀往下再劈! 也就是这一劈,救了狄仁杰一命。 日本武士斜斩并算不上被挡下,那一刀虽劈在狄仁杰刀上,却斜刀往下,还是顺劈了下来。 狄仁杰劈刀之际,武士手中的刀又反撩上来。 再度暴起一声脆响,两刀相撞。 狄仁杰双手下压,借着武士刀中的反撩之力,飞身后退。 武士则双脚点地,压身速追。 也就是在狄仁杰飞身后退之时,狄仁杰换双手持刀换为单手持刀。 右手反握刀柄,悬于腰间。左手虚握刀身,以手为鞘。低头紧盯着追来的武士。 精准计算着两人的距离。就在武士飞跃进入刀与臂相合的极限攻击距离之时,狄仁杰持刀一抽,一挥,一推。 一招倭刀刀法中最为常见的居合横斩之术。 狄仁杰虽懂倭刀术,但也只懂最基本的动作。 但倭刀术好就好在,不管任何流派都是一脉相承,基本攻击动作大抵相挡。 虽只最基本动作,但狄仁杰也曾专心练过,也算杀招! 这再普通不过的居合横斩刀法,威势极盛。挥刀横斩之际,刀下野草尽被一股劲力压下了头。更有不少,直接被劲风扫断。 亦如惊虹一现! 本是一追一逃。 可如今,逃走之人逆转攻势,突然发难,迅捷突兀。 日本武士本是奋力直追。此番攻防逆转,他只得压低刀身,改上段为下段,直举刀身横挡于身前。 “当!”又是电光火石之间,脆响再起。 刀刀相碰。 倭刀都走凌厉路子,此番相撞并没有如同中原刀法那般,撞出爆响。 只有震耳大吟,狄仁杰与日本武士都飞退数步。 “狄大人,好刀法!”刚一站定,日本武士又缓缓举刀于胸前,中段持刀,向狄仁杰笑道,“我闻狄大人精通中原百家武学。不曾想我大和剑道也是如此精通。” “在下还道,予以太刀是占了狄大人便宜!” 心知对方是在思虑战略,狄仁杰也不急。 那居合横刀看似普通,但精与力,技与巧无不需要计算到极点。精力与体力都消耗颇丰。 他也正好趁机回回气,蓄蓄力。 是以,狄仁杰笑道:“非也,实则是一理通,百理通。刀法无非刺、扎、斩、劈、扫、撩、推、割几字要诀,学会了,便都会了。” “这便是中原武人所言的,无招胜有招?”日本武士又问道。 “是,也不是!我的境界,还没那么高。不过日本有太刀,大唐亦有唐刀。这唐刀刀法,和日本刀法也有几分相似!” 此刻,只见日本武士不断的断换着持刀位置。或是由上变中,或是由中下变,亦或是由上跳下,变幻不定。 在变换架势之际,日本武士也开口道:“在我国内,习剑道的武士内皆有传说。据传太刀原型乃出自于唐刀。太刀招法,也是中原而来。” “可如今,大唐懂得唐刀刀法之人,竟是少之又少。今日有幸,适逢狄大人会。便请狄大人好好赐教,让在下见识见识祖宗刀法如何?” 终于,日本武士确定了战法。双手持刀,稳于胸前,乃中段持刀。 双脚在地面轻轻一跳,再度朝着狄仁杰飞身跃入而来。 这一次,他的速度慢了许多。 也正是因为如此,让狄仁杰反倒觉得不妙了。 此人原本擅长的就是速度,可现在却将长处遮掩,示敌以弱。这分明就是引人上勾,意欲使暗渡陈仓之计。 他持刀动作普通简单,但也正因为如此,便代表着他真正伤敌的后招将会不可预测。 狄仁杰单手持刀,斜身下放,只得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两息之后,日本武士冲身直来,持刀往狄仁杰直直刺去。 狄仁杰不防反攻,将刀持刀,直劈武士刀身。 然而眼见狄仁杰劈刀之际,日本武士身子一压,往前大跃一步,竟是到了自己刀下。 藏身于刀,双臂缩起,抵于肩上。 这一刻,又是刀刀相撞。 只是这一刹那,日本武士刀身一斜。 狄仁杰劈下的刀沿着日本武士的刀刃偏斜往下。 “浮叶斩!” 当狄仁杰刀向下移之际,日本武士单脚一垫,以另外一只脚为轴心,垫步旋转。 一如浮叶遇水波,轻绕快旋,绕至了狄仁杰身后。 他转身绕圈之际,顺势改成了上段刀势。 此际,狄仁杰手中的刀才堪堪下滑到最低处。 日本武士二话不说,举刀下斩。 反观狄仁杰,刀身下落,收回不及,绝计不可能反手出击。 且又紧贴日本武士,似是躲避不及。 然而,眼见刀刃就要砍到狄仁杰后背之际,狄仁杰只是全身下潜。也不回头,径往上举。 “嘭!”的一声轻响,日本武士的刀斩在空气,而狄仁杰反向上推的刀柄,抵住日本武士前臂。让他的刀再也无法往下斩落分毫。 日本武士倒也不惊,手臂偏移少许,滑过抵住他的刀柄,再偏刀刃,直斩而下。 这一次,目标是狄仁杰的持刀的手臂。 下斩之时,他的手也抵住了狄仁杰手中之刀的刀柄,让其无法撤走。 狄仁杰照样不惊,当即立断,撒手撤回。 日本武士再度斩落,狄仁杰则不顾风度的一招懒驴打滚,绕至日本武士身侧。 此刻,狄仁杰撒手的武士刀正好往他所在方向偏落。 只稍稍伸手,武士刀便被他握入手里。反手反撩而上,从下往下,反斩至日本武士手臂。 日本武士只是一转身,轻松躲过。 狄仁杰也早知这一招定是无法凑效,反身撩刀之际也已窜出数步。 一招尽,狄仁杰回身持刀,正面面对日本武士。 日本武士则是一笑,“看看这我飞天斩如何?” 轻笑之际,日本武士双脚同时一蹬,垫步上前。 垫步之法,虽是无法远距离冲刺,但是在短距离内却能冲出疾快速度。 只一眨眼,日本武士便已持刀上前。 他上段持刀,横斩而来,速度极快。 狄仁杰举刀格挡。 却只闻一声轻弱到极点的脆响。日本武士的刀只如蜻蜓点水一般,与狄仁杰的刀轻轻相触便陡然抬起。 而这日本武士则一蹬腿,笔直跃起。 只跃起一米之距,日本武士便开始下落。同时举刀于头上,借着下落与双臂之力,狠狠斩下。 这一刀应是杀招,日本武士斩下的刀刃上,竟有流光溢出。此乃真气运行之像。 至于狄仁杰,已被刀气所限,进退不得。无奈之下,只得举刀横当。 “轰!” 终于,这势大力沉的一刀,在砍在狄仁杰刀上之际,不再发出凌厉脆响,而是一声沉闷轰响。 狄仁杰手中的刀,应声而断。 狄仁杰周身的野草,更是被一股巨大气劲压倒,截碎! 日本武士之刀,在砍断狄仁杰手中刀之际,继续往下,直砍狄仁杰头颅。 “狄大人,日后两泉再叙!”似是觉得狄仁杰必死,日本武士也大声咆哮。 可咆哮声还未落,他猛地只见到眼前的狄仁杰眼前一花。 同时,他的手腕处传出了一阵撕痛。 只见在刀断的那一刹那,狄仁杰身子快速偏斜,手中的断刀也快速上举。 狄仁杰虽学过倭刀术,但毕竟不擅长。 而武者最高境界,乃是无我无兵。但可惜的是,狄仁杰还没达到这个境界。 虽有太刀在手,但不得不说,这限制了狄仁杰的武力。 如今刀被砍断,只剩下刀把一截。太刀化作匕首,狄仁杰当即使出近身刺杀之法。 一边翻身往侧躲避,一边反持断刀于手腕处,直接日本武士手腕。 兵家有言,一寸长,一寸险。但若近身相搏,则恰好相反,化成一寸短,一寸险。 挥出‘匕首’的速度,远远要快于挥出太刀的速度。 是以狄仁杰手中的‘匕首’反而后发先制,率先割到日本武士手腕上。 没想到的是,这日本武士着实不凡。持刀下劈的手强行收力,硬生生止住了下落之势。 ‘匕首’划来,本是可以割断这日本武士的手筋。 但因为他停了下来,却堪堪只是割断了这日本武士的皮肤而已。 不止如此,他持刀之掌竟然往下斜去。刀锋下移,也在狄仁杰腿上割出一条伤口。 俩人双双变换攻击策略,又都双双退后数步,拉开了距离。 虽被割伤,但伤口极浅,对狄仁杰一点影响都没有。 站定之后,持着断刀化作的‘匕首’,狄仁杰看向了同样站定的日本武士,笑道:“阁下不愧为拥有剑豪实力之人。如此电光火石间,还能收力变招!” 日本武士惊骇地瞟了眼自己手腕上的伤口。 若不是他长年斩浪练剑,对力量的掌控早就已至举重若轻地步,刚刚那还真的不能收刀后退。 其结果,定是他手筋被挑,一身武力失去大半。 深吸了一口气,他平复了心绪,朝着狄仁杰看了过去,“狄神探,勇智无又,名不虚传。那等必死之地,竟还能改招换势,更能反败而胜。在下心服口服!” 话说完,他下举刀身,竟是抬拳于前,朝着狄仁杰拱手道:“是在下输了,您请走吧!” 狄仁杰一惊:“你不杀我?” 无论怎么看,这一系列连环计都是为了取他性命。 如今已到了关键时候,这武士竟然这么轻易放他走了? 武士笑道:“狄大人的性命,的确非取不可。但也不急于一时。今日我等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了吧。” 这话,让狄仁杰越来越不明白。 第58章:子母源金蝉 人散尽,风骤起。 萧瑟原野,遍地尸身。 血腥味随风飘起,钻鼻入心。 狄仁杰手持断刀,于风中一步不动。 衣袍因风而鼓,猎猎直响。 他的心,却在这风中愈加沉静安定。 时间缓缓推移,狄仁杰思绪不断变化。 他的眉头皱了又皱,心情沉了再沉。 昨日发生的谋杀案,怎么看都是针对阿底路老爷的。 可刚刚发生的一切,却又明明白白是针对自己。 三名已死的白族少女,日本剑豪和阿底路老爷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自己和阿底路老爷又有什么联系? 昨日与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在狄仁杰脑中不断闪现。 所有细节亦是一一在狄仁杰眼前闪现。 就如昨日推理出杀人凶手一般,狄仁杰又把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全都回味一遍,重新推演,企图找出其中的破绽与不凡。 突然,马蹄声传出。 狄仁杰缓缓睁眼,向声音传出的地方看去。 是程龙。 他驱马往前,身后还跟着一行南疆之人,应该全是阿底路老爷的家中侍卫。 看着程龙,狄仁杰刚刚放缓的眉头又猛然皱起。 程龙越是接近,马蹄声越是清晰。一道被狄仁杰忽略的线索也缓缓自狄仁杰的脑中变得清晰。 “难道?”突然,狄仁杰眉头一颤。 同时,那驾马而来的程龙也注意到了狄仁杰所在之地的狼藉,神色大变,双脚一夹马腹,策马疾奔。 马踏风草,眨眼便至狄仁杰身边。 程龙翻身下马,只看了一眼狄仁杰,便惊骇地跑到了不远处的尸体旁。 所有人全都是一刀毙命,程龙也没花多少时间,便双眼大睁,重重一喝,“倭刀!” “该死的倭人,杀我主人,又伏杀我兄弟,我一定要把你们全都杀光。” 程龙只是性急,但并不暴戾! 可如今他如疯了般,狂牙大喝。 若是眼前有一名日本武士,他肯定会挥剑将之劈成碎片。 怒骂数声,程龙这才运气静心,连忙走到了狄仁杰身边,焦急问道:“狄大人,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然而却深吸了一口气,非但不答,反而问道:“为何?” 狄仁杰的反问让程龙满脸不解:“狄大人,您这是何意?” “为何要调集人手?”狄仁杰看着也正策马而来的一行南国人士,淡然问道。 “自然是以备后用啊!”程龙解释一句,又问道:“狄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狄仁杰抬起短刀,指向了远处那已经在火焰中彻底化为废墟的房子。 “不过三具女尸而已,原本等在这里的人手就已经够了。又何需其他人手?” 狄仁杰又将断刀指向了那几名被剑倭夺走性命的人,紧盯着程龙。 “所有的人,若不是遭遇埋伏,至少能抗百人敌。这股战斗力,又何需其他人手?” 连问两句‘何需其他人手?’让程龙身子一紧。 再加上,狄仁杰缓动手臂,将断刀直指向程龙。 因受风气而猎猎鼓动的衣袍一止! 此乃狄仁杰全身真气凝结,蓄势待发之状。他手中的断刀更是吟吟作响。 “程龙,给我个满意答案!为何还需其他人手?” 如雷鸣暴喝自狄仁杰嘴中暴起,他缓缓移动断刀,靠近程龙脖梗。随时便可发力,发力便是雷霆之击。 “狄大人!” 轻呼一声,程龙低下了头。咧咧嘴,笑了笑,他才接着开口:“您说是为何!” 声音已变得清冷,微抬着的眼中更露冷色。 “我能想到的,便是你早知此地有人埋伏,你欲以集结人手,将埋伏之人一网打净。” 本朝着程龙脖梗伸去的断刀一止,狄仁杰收回了手。 他见到程龙的手已紧握住他的宝剑剑柄,剑已出鞘半寸。若是他动手,也能在雷霆一击截取狄仁杰性命。 只是狄仁杰也看得清楚,他虽已杀招在握,表情冷冽。眉梢眼角却是颤抖。 这是在害怕! 害怕狄仁杰的责怪。 害怕狄仁杰知晓真相之后,与他为敌。 干脆,狄仁杰手一抖,将刀掷出。 “可是,这绝非真相。你带过来的人,虽佩带兵器,可却并无斗志。而且你若是想将埋伏之人一网打净,也该是早点出现才对。” “程龙,你我萍水相逢,你不信任我这是理所当然。只是如今,我需得告诉你,此事已不仅仅只关乎于阿底路,对手也在针对我。” “此地是南国而非大唐,我纵有天大本领若被高手针对,也是九死一生。现在,不仅仅只是你需要帮助,我也是!” 并非狄仁杰真的在寻求帮助,实乃是以退为进之策。 已然知晓程龙对自己心有防范,若是在步步紧逼,只会让他更加反感。 示之以弱方为上上之计。 然而,程龙面目依然冰冷,他扫了这荒野一眼,这才冷声道:“如此多人死于非命,却唯独只有狄大人活了下来。狄大人你且告诉我,这是为何?” “这也得问你了!”虽被程龙冷眼逼视,但狄仁杰神色不这。 “问我?”程龙眉头轻皱。 “当然得问你!”狄仁杰道,“对手昨夜先杀阿底路老爷,又于今日埋伏于我,却攻而不杀。更是扬言今日非取我性命时。” “言下之意,是我非死不可,时机却在另外时日。” “话虽如此,狄大人又为何称,您今日不死,却反道要问我?”程龙冷笑道。 “需得问你,我与阿底路大人之间到底有何联系!”没料到,谈着话,狄仁杰只觉脑筋一挑。 一条隐没于繁杂线索之中,无比显眼却又偏偏极为容易忽略的答案猛然间跳到了狄仁杰的脑中! “不对!”刚说完,狄仁杰便朝着程龙摇了摇头,“应该要问你,陈底路老爷和终南山仙人陈尚山之间,有何联系。” “陈尚山?”程龙冷冽之色陡然消失。 “没错,必定是陈尚山!”仿佛在无尽黑暗中瞧到一丝光亮,狄仁杰沉重的心情好了许多。 “能让对手杀了阿底路老爷,又针对于我关键,便是陈尚山。若我没猜错,阿底路老爷知晓陈尚山的行踪?” 盯着狄仁杰,程龙神色一变再变。 最终,他低头轻轻叹道:“狄大人,果真是智多近妖。竟然能推算出陈底路老爷与陈尚山之间的联系。” “在下佩服!” 朝着狄仁杰拱了拱手,“狄大人既然能推演到这一步,的确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还请狄大人与我回到阿底路老爷的宅邸,我再向您解释!” 说完,程龙朝着身侧的马匹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 狄仁杰也不犹豫,当即翻身上马。 程龙带过来的人早就已经赶了过来,正看着遍地死去的人震惊。 在程龙的吩咐之下,他们开始为死去的人收尸。程龙则另牵了一匹马,和狄仁杰一起回到了阿底路的府宅。 回到府宅,程龙带着狄仁杰回到了出门前,狄仁杰翻找物品的藏宝室。 进了屋中,程龙默不作声地走到了屋内最深处。从一堆杂物之中翻出了一个漆黑小盒。 拿在手里,程龙催出真气,使劲晃了晃。 顿时,只听到盒中发出了尖锐刺耳的怪叫。 “蝉鸣?”狄仁杰稍惊。 旋即,他盯着程龙拿着的木盒,不可思议地道,“子母源金蝉?” “狄大人好眼力!”程龙赞着,将木盒递向了狄仁杰。 狄仁杰则只是暗声叹了叹。 这也多亏了大理寺内藏书众多,而且他办案难免也要结识许多能人异士,所以这才认得。 接过木盒,也催动真气力,狄仁杰摇了摇。 却未听其中蝉鸣。 程龙则道,“需以真气裹住木盒,推动遍布盒内壁面荧石,以荧光刺激盒中金蝉,方能让金蝉鸣叫。” 狄仁杰照着程龙所言,催着真气绕于盒周,而后进入盒中。 感受真气遍布于盒内表壁之际,狄人二轻摇木盒。 果真,尖锐蝉鸣大作。 “如此奇异,就算是被人找到,却不懂关窍门路,也只会当成个废品!”瞧着这朴实无华的漆黑木盒,狄仁杰又笑了笑。 接着,他奇怪地向程龙看去,“这子母源金蝉据传是道家秘术。以反季子母金蝉炼养。养成后分为两只,一人执一只,万里可感知!” “这阿底路乃是南疆大户,不成想居然还和道门中人相识。”感叹一声,狄仁杰却突然皱起了眉头,略有不可思议地看向了程龙,“难不成?” “没错,就是终南山仙陈尚山所赐!”程龙当即点下了头,“据老爷说,十几年前,陈尚山尚未被称之为仙人之前,他帮助过陈尚山。当年陈尚山便留下了此物。” “子母蝉中之母蝉,便在陈尚山身上。打破此盒,任金蝉飞出,便可飞至陈尚山身边。” “昨日你休息之后,阿底路老爷本就想找出此盒,利用金蝉联系陈尚山。” 狄仁杰心中难免吃了一惊,怎么也想不到阿底路老爷和陈尚山之间还有如此渊源。 若阿底路老爷未死,寻找陈尚山之举,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可如今......! 狄仁杰只得摇头。 程龙的声音则在此时传出,“阿底路老爷之死的原因,你所说的日本刺客所寻找的东西,也应当是这子母源金蝉。” “他们也想找陈尚山?”狄仁杰下意识呢喃。 程龙则点下了头,“在狄大人您到达的十天前,便有日本武士来拜访过阿底路老爷,请阿底路老爷派出人手,帮他们寻找陈尚山。” “只不过阿底路老爷不喜欢倭人的行事风格,是以拒绝了。” “而昨日,大人你指出杀害阿底路大人是倭人之后,我便知道他们是冲着子母源金蝉而来。” “你既然知道倭人动机,为何今日不告诉我?”狄仁杰握住了黑色木盒,神色颇为责怪。 程龙古怪摇头,淡淡道:“因为我一直怀疑,大人您和倭人有所勾连。” 第59章:阴阳互逆 “怀疑我?”狄仁杰张开双臂,上下打量着自己。 能把武学修到程龙这种境界的人,绝对不可能是笨蛋,他说这话也绝不可能无的放矢。 于是,狄仁杰捏着放有金蝉的木盒,摊开双手向程龙问道:“你倒是说说,我何处让你怀疑了。” “一则,大人你破案实在太快。就好似安排好的计策。” 已然托底,程龙也不财隐瞒,干干脆脆开口。 “这二嘛,实则是因为之前寻求阿底路老爷帮忙的倭国人,也是假以大唐名门望族的身份。也是在下运气好,才将以识破。” “狄大人您虽然威名在外,但南国之人无人见过。“ “多番巧合相佐,在下便对狄大人您有所怀疑。” 程龙说得傥荡,双眼直视狄仁杰,并不心虚。 狄仁杰心中也并无怒气。 这个世道,诡谲多疑之人数不胜数。 程龙为阿底路看家护院,适逢旧主新死。换成狄仁杰,他多半也如程龙般多疑。 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狄仁杰便又问道:“那你今日反常的纠集人手,又是为何?” “其实是为了捕杀狄大人你!”依然,程龙脸上没有半分羞怯之状。 “在下本以为,狄大人您会趁机遁走。提前布置在小屋处的人,原本是要暗中跟上狄大人,我再率领人手,以记号追上。若狄大人您真是倭人假扮,我则可以正好将之一网打尽。” “唉!”闻言,狄仁杰轻叹了一口气。 程龙微微皱眉,小声问道:“狄大人,您这是何意?” “程龙,若是再需布局谋划,你最好请一位军师。你要捕杀我的计划,当真是破绽百出啊!” 直到这时,程龙脸上发红,稍低下了头。 狄仁杰也不再取笑,又问道:“那你为何现在又确信我是狄仁杰了呢?” “若大人您真是倭人假扮,要么就逃了,要么就会什么都不做。查清楚三名女尸之后,再安然回到这儿。” “而死了那么多人,恰恰说明大人你没有第二身份。”程龙自嘲般地笑了笑,“这点,我还是能想通的。” 狄仁杰了然地点下了头。 摇着那放着子母源金蝉的木盒,催动真气,听着金蝉尖锐啸叫,狄仁杰一边朝门口走去,一边向程龙问道:“那三名白族女子的尸体,你是不是已经调查过了?” “已经请了一名仵作查过了,一刀毙命,死于倭刀。从时辰上推断,昨日从这里离开后不久便死了。” 狄仁杰淡然点头,推门出去。 将手中木盒举起,淡淡道:“和我得出的结论差不多。不过这样的结论,其实等同于没有任何线索。” “为今之计,看来只能引蛇出动了。” 狄仁杰的注意力一直在那放着金蝉的木盒上,程龙怎么会不明白,当即道:“要我把你拿到了子母源金蝉的消息放出去吗?” “放消息?”狄仁杰将手中木盒高高举起,“放消息?何必呢?” “啪!” 一声轻响,只见狄仁杰双手发力,将手中的木盒捏碎。 “狄大人,你?”程龙大惊,想要出手阻止。 奈何木盒已碎。 程龙伸手之际,羽翅疾扇之声乍起。 便见狄仁杰的手中,飞出一只只有拇指大小的蝉。 虽名为金蝉,实际也只是一只普通的蝉而已。 但是飞行速度却快得惊人,从狄仁杰的掌中飞出后,直化成黑线,电射而出! 几息之后,便已飞至天际,消失不见。 狄仁杰淡淡一笑,这才低头朝着惊讶看着自己的程龙,道:“我且问你,阿底路老爷是不是想借此来帮我找到钟南山仙人陈尚山?” “确是如此!”程龙点下了头,“此物老爷本就打算送与您,自当凭您处置。” 狄仁杰挥手淡笑:“非也,我非是想占据此物。” 摆手之后,他又接着向程龙问道:“我再问你,倭人是不是也想找陈尚山?” 程龙轻皱眉头,犹豫一会儿微微颔首。 “既是如此!”狄仁杰将手中木屑挥手洒掉,这才低头向程龙一笑:“我们何不让风暴的中心自己现身?” “就算局势再乱,情形再诡异。但真正的风暴来临,一切都将绕着风暴旋转,无序亦将变得有序!” “届时,阴谋将因陈尚山的到来化为阳谋。倭人也好,我们也罢,任何手段都将只能摆上明面。” 抬手在程龙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狄仁杰接着道:“到时候拼的,就是看谁的底牌多。底牌,能比得过你吗?” “我?”前一番话,程龙若有所思,不住点头。可最后的话,却让他摸不着头脑。 只得略为苦笑地向狄仁杰说道:“阿底路在世时,凭其人脉自是有数不清的底牌。可是现在......!” “唉!”狄仁杰摇了摇头,“程龙,你别忘了,这里是大理南国,不是倭国啊!” “倭人集结大理,又为陈尚山而来。到时候只需斡旋一番,要让倭人引起大乱一点问题都没有。” “大理虽是南疆边国,可律法严实。倭人敢惹麻烦,大理朝庭岂能坐视不理?” 狄仁杰再度在程龙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乱子一现,你的底牌便是整个南国大理!倭人再厉害又怎能斗得过你?” 程龙恍然大悟,旋即满脸震惊地看向了狄仁杰。 人都言,成大事者,需借天时,地利,人和! 狄仁杰此番举动,无疑只是借人和行事。 可三言两语,似是就能利用‘人和’掀起一场涛天巨浪。 “狄大人素有大唐第一神探美名,却是不曾想,布局谋划竟也如此擅长。”稍怔之后,程龙朝着狄仁杰拱了拱手。 然而话才刚说完,他又怔住了。 “狄大人,您刚刚说的,好像是‘我’?”想起狄仁杰刚刚所言,程龙却又越想越不对劲。 “没错,就是你!”狄仁杰点下了头,“从现在开始,应对倭人之事,捕擒阿底路老爷真凶之事,全权交由你一个人负责。” “这是为何?”程龙大惊,“莫不是我怀疑您,让您不悦?” “若是如此,在下愿意向您磕头认错。”说罢,程龙竟真的往下跪去,毫不犹豫。 狄仁杰立即蹲身搂手,将半跪了下去的程龙扶了起来,笑道:“之所以说‘你’,只不过这场局中,我这颗棋子的位置不在此处。“ 见程龙又满脸疑惑着又要开口,狄仁杰抬手挥了挥,将其制止。 “无需多言!从现在开始,你只需专心将你能组织的力量尽力组织起来。” “切记,绝不可将我已将金蝉放出,陈尚山极有可能会出现在大理的消失放出。流市井中传出相关流言,你也无须查管!” “此计成无与不成,皆看你秘密能守得多严,明白吗?” 言毕,狄仁杰抬脚往宅府大门走去。 程龙紧追其后。 只是才追几步,狄仁杰便已抬手轻轻挥了挥,“留步!虽言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不过宴席才刚刚开始,好戏也才崭露头角罢了。不日你我二人定会再见。” 程龙闻言止住,抬臂拱手,弯腰浅躬道:“狄大人且珍重慢行!” 七日时间,晃眼便过。 风急雨骤!月夜无光。 虚掩的城门中,一名鹤发童颜,右手反执拂尘,左手撑着漆黑油纸伞的老者从门外进入门内。 只见老者身穿皂角道袍,头发也束着道稽,以青玉长簪固定! 老道入门之后,两名守城士兵也转入门内。 一名士兵迎了上来,恭敬地道:“道长,大理前日一名富贾不幸遇害。城内这几日子也有宵禁。” 他说着大唐话,却并不熟练。可还是耐心地向老道指着方向,“您往前直走,约摸半里距离后便有一间客栈,烦请尽快投栈。不久后便会有士兵巡街。宿外之人皆会被捉拿。” 老道稽首:“无量寿福,小哥的好意贫道心领了。” 抬手又从衣袖中滑出数两碎银,送入士兵手中。 许是因为汉语并不纯熟,这士兵并未听懂老道的话外弦音。收好碎银后笑了笑之后,招呼着另外一名士兵关闭城门。 老道执伞,迎风入雨。 剧风袭来,尽被老道道袍挟骨,只得疾风之音,猎猎作响。 这天地之间,城中老道宛如风中残烛。 可这零星烛火,却坚挺如箭。 疾雨打落伞上,啪嗒直响。便如箭矢疾流而来。 虽被油纸伞尽数挡下,无法侵入。可那雨声却疾钻入耳,再钻入心。 听得心发慌,发闷,发愁。 老道一路缓行,脚下布鞋早已湿透。皂袍衣角也已经被雨水浸湿。 可老道却一点也不急,微眯双眼,细听风雨。 没多时,便有一间客栈出现在了老道身侧。 虽门户紧闭,不过还有烛光自客栈中溢出,隐约也能听到人声交谈。 若是敲门,必有回应。 老道斜眼轻瞟,暗中低语:“风雨入我怀,游子方进店。可惜,贫道酒足亦饭饱,也非游子。” 兀地,客栈中烛光隐没,人声尽歇! 老道抬脚,再往前踱。 大雨下了许久,城中已有积水。越往城里,积水越深。 又前行了百步,城中积水已没至老道脚踝。而此际,他亦已到了城中黄龙之位。 视野广阔,四通八达。 老道终是停下了步子,抬头望天,持拂尘的手微微抬起,捏指而掐:“风雨飘打,水自汹涌。看来贫道合该在这月中雨夜,渡此一劫。” “尔等,动手吧。莫让巡夜士兵坏了此等佳夜。” 老道话弹落毕,却不见风雨之中有何异景。 老道不急亦不怒,只是挑嘴微笑,“还不露面?反倒是落了下乘。” “也罢,想来这也是尔等行事手段。便让贫道,反请尔等现身吧!” 持伞之手,速转半圈。手中纸伞,随手而动,亦是转了半圈。 而那啪嗒大作的雨水之声,却是骤然停止。 只见伞锋之间,积聚之水飞荡而出。打落在伞上的雨滴,也受力荡飞。 雨水连着雨水,似是化作了一层水幕。在雨伞之上朝着四面八方,飞斩而去。 第60章:雨夜迷幻 雨连着雨,水连着水,化作透薄圆盖,朝四面八方旋斩而去。 荡至老道百步之外,便见水幕边缘似是被什么压迫,向内凹陷。 顿时,天翻地覆!只见雨幕凹陷之处,凭空出现虚无黑幕。 “嘭!” 水幕炸开,雨又化作雨,却又不似雨。 如一柄柄小箭头,直扑向雨夜中的虚无黑幕。 又有轻响炸声传出。 可很快又是一声声‘撕啦’轻响。 原来那虚无黑幕,竟是一面面被精心制作,涂抹的浅薄布条。 随着拉扯声传出,布条应声而碎。 只见其后,是一名名身穿夜行衣的武士,将老道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这些人,或手执武士刀,或持着镰刀,或执着钩锁。 尽是各种奇门兵器。 老道执伞转了一圈,扫视了所有人一眼后。方才捋着胡须笑道:“贫道素闻,倭国有异士。以道之奇门术,佛之密宗法合以武道,行刺杀打探之术。称之为忍者。” “又闻忍者之徒,倭岛大唐亦不常见。不料竟是在这南疆大地,开了眼界。” 人已现身,再无遮挡之物。 这一行忍者也不再做过多隐藏。 一声怪叫自包围圈中传出。便见老道正面,一名手执较之武士刀短了截,被称之为打刀的蒙面忍者往老道疾奔而来。 速度虽快,可身法着实是差。奔来之际,双脚踏水,溅起层层水花。 良久才冲至老道身前,持着打刀当头便斩。 原来这忍者一身功力,尽在刀中。 打刀斩下之际,速度激增,宛若还有道道残影出现。 “迷人之术,不过小道尔!”老道不急,踏入雨中之脚往上一踢。 水随脚动,化作倒冲而起的水幕,直扑向持刀斩来的人影。 哪知这水幕,竟是从忍者身上扑身而过。 就在水幕身这忍者背后冲过的瞬间,有便见水幕中央无物自分。 一柄尖刃,自水幕后方出,直刺老道。 “借月夜而影身遁形,可惜身法太差,该多练练轻功才好。”水幕之后虽不见人影,却有两道涟漪不断荡起。 那分明是有人双脚踏入水中之中。 幻术失效,这刺来的尖刃自然也已经失去了夺命之能。 老道不急不慢将右手一抬,反提着的拂尘柄把磕到了剑刃上。 拂尘看似老旧,实则拂把乃是钢铁打造。 便听‘当’的一声脆响,剑刃被磕开荡走。 老道拂尘顺势一扫。 水幕破,遁于月夜之下的忍者被拂尘尖丝扫中,肚腹处如被利刃切中,伤口大开,鲜血直流。 尸体倒地,老道神色微变,轻声叹道:“此劫终是渡不掉。” 陡地,又有一道吟响传出。 便见月色之下,一把农用镰刀越空而来,直取老道首级。 镰刀末端,还有铁锁相连。 老道再掸拂尘,拂丝卷荡而出。 在镰刀锋处要与老道脖子相触之际,拂丝卷住了镰刀手把。 老道挥手一拉,便似有无尽之力,将带着锁链的镰刀连人带刀,一起拉出。 那忍者虽在半空中松开了,可是巨力还是将她带到老道面前。 老道拂尘一震一卷,先将卷中的镰刀甩开,尔后又卷中了黑衣忍者。 伸手一挥,将忍者挥到自身另外一侧。 “嘭嘭嘭!” 骤然,几声重响出现。 三把漆黑的手里剑,掩着夜色袭来,打到了忍者身上,取走性命。 老道伸手一送,力至拂尘,将忍者凌空送走。 便见忍者似是化成了人形暗哭,疾啸而出,直撞到围着老道的人群里。 却见被忍者撞中之人,竟是半分反抗也无,立即倒地。 原来,那竟是假人。 “是以至此,竟还躲躲藏藏。倭国刺客就这等气度?” 老道直摇头,踏出往前。 只是踏出步子再落入水中之际,便见漫脚的水受力化波,朝着前方重推而去。 浅波推至,老道前方的人倒下一大片,竟全是假。 “藏头藏尾!既是如此,贫道不奉陪了!”略微摇头,老道持扫前冲。 便见他那没入水中的双脚,轻踏水面,借水而行。这绝世的轻功让老道前冲之际,真如出尘的老神仙。 终于,就在这一刹那,噗噗噗地轻响不断传出。 便见老道身后的水中,荡起一圈圈涟漪。 随着涟漪越荡越多,一道道遁于夜色之下的人影自涟漪之上出现。 不是忍者又是什么? 一个个持着手中兵器,紧追老道。 可老道已飞身而去,他们哪追得上? 眼见被老道越甩越远,这些忍者也越来越急。每一脚踏出而溅出的水花也越来越大。 突然,冲在前方的老头兀地止步。一转身,踏着涟漪反冲而来。 蒙面疾追的忍者们,各个眼冒精光,轻喝也自他们的喉咙传出。 老道轻笑不语,只是加大脚力。 眨眼,踏水而至的老道已迎上了所有忍者。 早已乱了分寸的忍者哪会客气,全都挤作一团,争先恐后的往老道攻去。 打刀,镰刀等等兵刃,皆朝着老道砍来。 老道脚步停下,持着拂尘的手往前一荡,便将拂丝朝着迎面而来的忍者兵刃甩去。 可甩至半途,又见老道手重重一颤。 合而为一的拂丝猛然张开,便见到一要根拂丝如灵蛇吐出的红信,直打到一柄柄兵刃之上。 “当!” 一连串脆响同时传出,那根根吐出的拂丝将所有砍来的兵器全数打断。 老道手持拂尘转动手腕,张开的拂尘又合而为一。 不过被拂尘打断的兵器却全都被拂尘绞在一起。 下个半息,老道漠然又将拂尘一掸,拂尘再度张开。 这一次则如凶兽张嘴,被拂尘绞在一起的把把断兵尽被拂尘震出,化作了飞刃。 便见这满天刃雨,切破了风雨,刺进了所有忍者身上。 这些忍者还举着手里截断的兵刃,双目圆睁。 可惜已经没有了性命,一个接着一个的倒地,溅起一汪又一汪水花。 血,缓缓流出,浸杂地面,旋即又被雨水打烂,被水面冲散。 一地的尸体却如满地垃圾,那老道士甚至连多看一眼都没有。 只是缓缓将拂尘收回,于伞下轻轻一掸,掸出许多雨水后,将半干半湿的拂尘反搭于臂上。 转过身,抬头瞧向了远处空无一物的屋顶:“阁下看了这么许久,贫道的手段可还能入眼?” 然而并无声响异动出现。 老道不禁摇了摇头,满脸失望:“大唐有俗语,言‘一方水养一方人’,倭国弹丸之地,所养出的百姓也是这等小气。” “罢了,罢了!”老道双手执伞,将伞缓缓垂下,任漫天大雨垂打于身。 合伞收好,老道好笑道:“本来贫道方是受伏击之人,不曾想却是贫道一次次主动出手。” 话音一落,老道执着伞柄,朝着他望着的屋顶疾速掷去。 伞若疾电,撞破倾天大雨,倾刻便至屋顶。 就在同一刹那,疾射而至的雨伞分作两半,轰然炸裂。 旋即,老道弓步上前,手中拂尘由上而下,甩至没踵的水中。 拂尘有异力,竟将水分作两侧,露出了城中坚实的青石地面。 “好遁术!”明明空无一物,老道士却赞了一声。 脚下一跺,使出旱地拔葱的轻身功夫,原地直跃数丈有余。 就在老道跃起的同时,甩地的拂尘一提一卷。又是一招龙吸水的功夫。将水聚起,化作倒冲龙卷,随着老道一起升空。 同一刹那,老道跃起的地面之下,竟突兀地伸出利刃。 还有一道轻轻炸响传出,地面豁出一个小洞,亦有一道人影身洞中出现。 老道却似早已看穿,轻轻一笑,将拂尘往正下方一甩。 被老道倒卷升空的水流急冲而下,直扑地面之人。 便见那遁于地下的人,连头都还只是刚刚冒出,便被老道士驾驭的水流拍入地下。 “嘭!”可就在同时,又有一声爆响传出。 老道正身后,爆起一团巨大水花。竟只见这浅浅的水面之下,跃出一名同样身穿黑色夜行衣的忍者。 他在老道士身后,似是觉得老道士已无还手手段,是以双手举刀,直劈而下。 一直脸色淡然的老道终是变了神色,只得将手中拂尘往后直甩。 终于,在倭刀要斩到他头顶之际,拂尘甩至刀上,将刀卷出。 老道奋力一扯。 本想将那忍者带起。 却只见那忍者果断松手。 刀被老道士夺走,忍者却是‘哗啦啦’地化作了一团水,掉落地面,融于水中,消失不见。 空中无处借力,纵使有绝世轻功也绝非久留之所。 这似乎也限制了老道不少手段。 他脸色难看,催使真气,竟是千斤坠的功夫,直落地面。 如千斤巨石落地,自是又震起一团水花。 就在他脚下水花大溅之际,又只听闻嘭嘭嘭地轻响不断传出。 在老道东西南面,各溅起一团水花。 水花中,各自跃出一名黑衣忍者。 东处忍者,双手执刀直斩老道头颅。 西处忍者,甩开手中锁链,绑向老道腰间。 北处忍者,持刀直刺老道腰肋。 剩下一处忍者,却是手持大剪,径直剪向了老道双腿。 四面夹攻,封死了老道退路。 而且这四名忍者,也绝非被老道杀掉的那些杂鱼忍者可比。 皆是上忍。 出手如电,角度极为刁钻。 不管老道如何行动,似是都能将老道拿下。 老道也是眉头大沉,狠力将手中拂尘甩动。企图用拂尘将围着他的四名忍者打飞。 “嘭嘭嘭嘭!” 拂尘被老道甩得如棍如刀! 可甩到那四名忍者身上之际,却只听到四声重响,那围住了老道的四名忍者,竟是在这重响之下全都化作了水花。 而就在老道身后死角之处,水无声无息倒升起来,又无声无息化作了一名黑衣忍者。 忍者并未发出半分声响,执着一柄短肋差,直直地刺向了老道腰际。 老道旧招用老,新招不生。甚至,他似乎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背后已经有了人。 第61章:再遇宋秋水 看那雨夜狂风,若是大唐境内,定是杀人放火最好夜。 老道士手中拂尘虽耍得厉害,但终究似是不敌奇门诡术。 他背后的黑衣忍者,短刃疾刺,直扑腰间。 若是刺中,也定是神仙难救。 “当!” 然而眼见短刃碰到老道士腰间衣物的瞬间,只闻一声震响。 忍者手中短刃应声脱手,击中短刃之物也掉落一旁,竟是一两碎银。 老道趁此机会,转身挥手,拂尘如刀横砍向背后忍者。 忍者未逃,被拂尘当身砍过。便听‘嘭’地一声,化作一滩雨水,融合于地。 老道拂尘虽是砍空,却毫不犹豫地往地面一拍,旋即绞动地面之水,欲将水排开一空。 然而老道绞动拂尘之际,地见远处有一道倩影,登萍渡水而来。 眨眼间便冲于老道跟前,抬手往老道一挥。 却是一把粉红散粉。 粉末撒出,清凉之感方才入鼻。 老道只觉眼中一晃,脑子一抽。周遭之景竟是颠倒变换。 地面哪有水?只有被雨打湿的青石地面。 更无可融入水中忍者,有的只有一名双手持着武士刀,严阵以待的倭国刺客。 倒是不远处,的的确确倒了一群黑衣忍者。但每一名死去的忍者各呈方位,好似是某种阵势。 “非是遁术,实乃幻术!”老道也已明了,却是忍不住小声低语,“倒是真看得起老道,用这么多人命催动幻阵。” “女侠!”说着,他瞥眼向将他从幻阵中拉出的来人,眉头不禁一挑。 来者,赫然是大唐大江府统领——宋秋水。 身处南国,宋秋水换了装束。并没有再穿着那华贵的大江府制袍,只是一件小皮甲和着一件红色长裙。 倒是她脸上,依然是那副高傲且不近人情之色。 老道本欲道声谢,却不知为何闭上了嘴。 宋秋水也只是瞟了一眼老道,便目光冰冷地看向了那严阵以待的黑衣刺客。 “幻术以破,你若自不量力,以一敌二。本统领不介意送你一程。” “啪啪啪!” 黑衣刺客并未说话,却是听到鼓掌之声自另一侧传出。 老道和宋秋水同时转头,便见他们身后,一名身穿日本武士服饰,蒙着面巾武士缓缓踱来。 “大江府统领宋秋水,名不虚传。” “半藏!”随即,武士的目光越过了老道和宋秋水,看向了那持刀的刺客,“你最拿手的本事被破,便是合小生之力,怕是也拿不下这位道长和宋秋水了。” 刺客闻言,收刀插回腰中之鞘,双手抬起合成了一个古怪印诀。也不见这刺客双腿做出任何动作,竟飘扬后退。 “小生也告辞了!”武士轻笑一声,转过身子慢慢踱步。 “想走,哪那么容易?”宋秋水一喝,抬手一甩,便甩出两块碎银,直取武士后脑勺。 不愧是大江府统领,出手就是阔绰。 碎银逆着风雨,电射而去。 “燕返!” 却只见碎银离那武士不过半分距离之际,武士身子赫然半转,拔刀出鞘。 武士刀挥出之后,斩于碎银上,却无声响。 反倒是见到那两块碎银,仿佛被一股无表之力粘着,随刀而动。 “吟!”刀挥至极,武士反手崩直之际,传出一声震响。 旋即又是两道破空声,竟是那两块被宋秋水掷出的碎银反射而回,眨眼便至。 老道反应极快,又掸出手中拂尘,根根拂丝如灵蛇舌信,将碎银包裹,一绞一收,便将碎银收入掌中。 “神梦一心流!”同时,宋秋水声音传出:“天下间习这剑道流派的人,不过寥寥数人,且皆是天下闻名的大师。若想查,我大江府半日便能得知阁下身份。何必还藏头露尾,不露出真容?” 武士疾速收刀,回头淡淡瞟了一眼宋秋水后,淡笑道:“小生告辞!” 话音落去,又缓缓踱着步子,竟是不管老道士和宋秋水两人。 宋秋水俯身欲追。 但老道却甩出拂尘,挡住了她。 不料这性格火烈的宋秋水竟然真的被老道挡下,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武士的身影消失在雨夜之中。 “神梦一心流?” “半藏?” 随后,老道才缓缓将手中拂尘放下。 轻声低语之际,他又转头朝着一旁的宋秋水看去:“竟然还认得你,难不成?” 话音都还未落下。突然间,呼啸之声大作,慑人的气势自老道的右侧压来。 竟是宋秋水! 她已然转身,后撤一步,抬掌朝着老道面门拍来:“现在该轮到你了,装神弄鬼!” 面对这逼来一掌,老道失了稳重。边退边喝:“统领住手!” 虽一掌挥空,但还是传出了一声空气爆响。 宋秋水毫不犹豫,追身上前,又是一掌逼去:“若是要我住手,便拔了你这一脸胡子!” 老道往地面一踏,却是不进反退,也抬起一掌,迎上了宋秋水的纤纤素手。 “嘭!”双掌一交,便闻一声震响。 只见两掌周边的雨水尽数炸开。 老道士与宋秋水各退数步,而后站定都目光灼灼地看着对方。 “统领且住手,贫道乃自大唐而来,名为陈尚山!”贫道作了个揖! 宋秋水却连想都未想,便冷声轻喝:“陈尚山?你?你若是陈尚山,我便是大唐第一剑客李光孝!” 说着话时,宋秋水垂下的衣袖之中,滑出了点点寒芒。即便是在这无光的雨夜之下,竟然闪着寒光,气势逼人。 “露面吧!” “你以大唐人的身份,在南疆闹事。我若连你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我便是白拿了大唐的俸禄!” 雨滴打落地面的嗒啪声中,似有震吟声传出。 老道怎么会听不清楚?这震吟便是从宋秋水掌中若隐若现的寒芒中传出。 若她出手,必是惊鸿乍现,惊天地,泣鬼神。 老道怔了少许,随即低头呵笑:“宋统领还真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啊!面对倭人武士尚且留了几分力。要对付同胞时却如狮子搏兔!” 言罢,老道抬起了手。 却没有扯脸上的胡子。 只是扒住了颈下一扒,将整张脸皮以及胡子全都扒了下来。 “哼!”当即,宋秋水轻声冷笑。又是取笑,又是不屑,“我当是谁,原来是狄大人!” 没错,人皮面具之下的,就是狄仁杰。 “真是不曾想,堂堂大理寺卿的狄大人,也会用这种下九流手段。” 狄仁杰将人皮面具甩下,神色不变。 “彼此彼此。当初去大江府找宋统领时,你还不是一样假作他人戏耍我?” 宋秋水神色同样倘然,不过却没有了挑笑之色。 “狄大人来南疆寻找终南山仙人陈尚山的踪迹。” “如今又假扮成他,怕是已经找到了陈尚山的线索。” “此次我乃是奉圣后之命前来,还望狄大人能如实告之!” “线索?”狄仁杰笑着摇头:“宋统领怕是要失望了。” 狄仁杰本想直言,如无意外,陈尚山就将在不久之后亲临南国。 可还没来得及出口,便被宋秋水一声大喝打断。 “狄仁杰!我说我是受圣后之命而来。我不是请你告诉我陈尚山的线索,而是命令你告诉我!” 宋秋水一副咄咄逼人之状,狄仁杰低头直笑。 “宋统领,我还是那句话,你要失望了。我并没有陈尚山的线索。” “既无陈尚山的线索,你为何所假扮陈尚山?”宋秋水又断喝一声。 狄仁杰以臂微张,再度笑道:“我扮的只是个普通老道士罢了!” “还说谎?”宋秋水朝着狄仁杰踏出一步,“这几日,坊间便有流间,说大唐终南山仙人会降临南国大理。” “我早已差人打探清楚,那不过是此地被人故意扯谎散拨而流出来的假消息。” “而你,前一段时间便留宿阿底路府宅。这流言,想必也是你让他们泄露出来的!” “狄大人,您可是大唐名人!大江府对你的可是调查得一清二楚。你若无陈尚山的线索,又怎么会放出假消失,又怎会假扮他?” “狄大人,你莫不是要违抗圣后之命?” 宋秋水每喝一步,便朝着狄仁杰踏出一步。 此时,她已然到了狄仁杰近前。冷眼逼视,又似要出手擒拿。 狄仁杰却只是摇头,依然道:“宋统领,你要失望了。” 话音刚落,便闻破空声传出。 宋秋水美眸大张,抬掌为指,直指狄仁杰腰间。 狄仁杰早已有了准备。 只是并未出手反击,而是双脚于地面一跺,使出轻功往后疾退。 一指点空,宋秋水冷眼欲追。 可狄仁杰转身又踏地面,朝着面前的楼宇直跃而去。 “逃?”宋秋水也欲飞身而上。 可脚点大地时,一道道断喝从远处传出。 转头望去,只见一群身着兵甲的士兵从远处街角转了出来。 为首的用南疆白话大喝一声后,士兵中的弓手便将弓箭抬起。 这支巡街队伍,甲厚兵利,弓更是重力大弓,不容小觑。 “狄仁杰,算你运气好!”暗中啐骂一声,宋秋后身子往后一仰,改前由后,疾退而走。 刚退出,便是一声声可怕的破空声。 正是流矢飞射而来。 根数根,正好射至宋秋此前停留之处。 也有数根却是自前方位置飞射而来。 显然,那是弓手做出了预判,以为宋秋水会往前跃。 躲开弓箭,宋秋水也转过了身,朝着另外方向的高楼疾跃而去。 跃了数次,身影便消失在楼间雨夜之内。 巡街的士兵还想追,但可惜并不擅轻身之法,追了一条街之后,只得放弃。 就在宋秋水和巡街士兵双双消失不久之后。只见原地偏处的一栋楼宇的前顶处,一个人影由伏站直。 近得前去,这才看到不是狄仁杰还是何人? 原来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理开。 跃入这楼宇之后,他干脆趴下遁身。 虽离宋秋水并没有多远,但他早就听到了巡街士兵的脚步声,也知道宋秋水肯定会不敢当着士兵大闹此处。 就如她自己所言,他是奉大唐圣后之命而来。代表的是大唐。她绝对不会惹出乱子。 站起身来,狄仁杰又朝之前武士离去的方向看去,笑了笑:“虽然计划失败,但没想到还有了意外的收获。” 第62章:牢中少女 “本想假抓被俘,直接被他们带进老巢,可惜可惜。” 在楼宇之上,狄仁杰丹田处坠着一口气,使着轻身的功夫。一边踱步,一边小声叨念。 虽然嘴里说着可惜,但脸上却并无可惜之状。 到最后,他反而挑嘴轻笑:“不过,托宋大统领的服。反而让我摸到了一些线索,可以化被动为主动了。” 行至楼宇之顶边端,狄仁杰抬眼四顾。 这楼位于城中正中央,是家酒楼。也算是这大理中少有的高楼。 四顾眺望,也算是能把大半个大理尽收眼底吧。 抬眼望时,狄仁杰又自言自语道。 “半藏?好似是倭国忍者,忍术最强者才会冠以的姓氏,且供职于倭国朝廷,只领天皇之命。” “神梦一心流,倭国最神秘的剑道流派,习者皆为大师,非常人可以驱之。” “且那武士,竟然还认得出宋秋水。” “而我当初做为大理寺寺卿,甚至连大江府都不知道。” “倭国朝廷?”远眺许久。终于狄仁杰的目光停在了远处两栋虽不高,占地面积却极广的院落内。 其中一栋,灯火辉煌。而另外一栋则无半点光亮。 “若是奉朝廷之命而来,且又全是位贵权重之辈。其栖息之所也应是这两处地方?” “官驿,还是府衙?”狄全杰的目光来回在这两栋院子里游走,似是拿不定主意。 同时也小声感叹:“难怪程龙曾派出那么多人手寻找你们的踪迹而找不到,落脚官府,自是难寻!” 刚嘀咕完,狄仁杰便有了计较。 一俯身子,疾冲而出。 大理府衙! 虽已至半夜,大雨倾盆,但依旧灯火通明。 更有许多人影不断来往。 看着装,有南国人,有大唐人,也有倭人。甚至还时不时能看到一两名突厥人。 只见此前那袭击了狄仁杰的忍者和武士,并列进入府衙,尔后一前一后,大大方方的于人群之中行走。 拐进侧院,最终进入了一遍烛火通明的客室内。 客室中,有三人! 一名南国人,一名大唐人以及一名满脸蓄须的突厥人! 三人品着清酒,食着小菜。 见武士和忍者推门之后,三人同时起身,眼中尽是兴奋。 可看到除了他们之外,再无第三人之后。屋中三人皆是皱起了眉。 “难道凭两位的本事,还拿不下所谓的终南山仙人?”屋中的大唐人,率先开口。 武士扯下脸上黑纱面巾,是一名二八年纪的年轻人。 眉清目秀,俊朗无比。 他笑咧咧地坐到了餐桌旁,拿起了早已准备的空杯子,倒了杯洒,仰头喝尽,颇为潇洒。 至于那一袭黑衣的忍者,则默不作声地走到了墙角。靠墙斜立,闭目养神。 原本的三人则坐了下来。 这一次是那南国人,着急询问:“到底什么情况?” 他的话,是极为纯正的大唐话。 饮尽一杯,武士这才慢吞吞说道:“并非终南山的道长,应该是有人假扮的。” “假扮?”突厥人的声音和他的外表一样,粗犷且沉稳。他的眼睛也已然瞪得如铜铃大小,“何解?” “大唐那位终南山道人,据传仙术无双,道法奇绝。可今日我们埋伏的那位道士,却是一身通天的功夫。从始至终,连任何道法都未使出。” 武士瞥了瞥墙角处闭目的忍者,接着道:“我大和国的忍术,本就传于中土。按理而言,一位精通道法的道长,是不可能中忍者迷术。可那老道,却深中了忍法幻术而不自知。” “那你为何不把那老道士捉回来?”唐人轻轻地拍了拍桌子。 “捉不住,捉不住!”武士笑着摆了摆手,“你们大江府的统领突然现了身!那老道士武艺本就不凡,再加一个宋统领。若是硬拼,也定是拼个两败俱伤。” “说不定,被捉的还会是小生!”言罢,武士又仰头饮尽杯中酒。 那唐人,衣着普通,料子也算不上好。 可听到‘大江府’三字之后,却是狠狠皱起了眉,神色异常紧张。 “宋秋水插手了?莫不是武后已有所察觉?” 他略有紧张地望向了身旁的南国人和突厥人。 “这大江府的宋秋水,唯武后马首是瞻啊!” 突厥人和南国的立马变得极为紧张,只是看着对方,默不作声。 倒是那武者,连饮了几口酒之后,打了个哆嗦。 原来他一饮再饮,只是为了驱散身上寒意而已。 哆嗦打完,他畅快地呼出了一口气,这才向那怔愣中的三人问道:“今日,那女娃娃的夜宵还未送过去吧!” 三人同时摇头。 武士起身,向门外走去。“我去送吧。” 三人都未作声,武士权当他们已经以同意,径直开门走了出去。 忍者动身想要跟上,却被武士摆了摆手拒绝了。 出了门,又进入后院厨房。端了一个三层食盒,又从厨房里拿了一柄掉落一旁的油纸伞,武士出了厨房。 又走到侧方不远处的一间屋子。 屋内有两名持刀的,精壮突厥人守着。 武士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三层食盒抬了抬,便让两名突厥守卫明白了。 纷纷侧开身子,用腰上钥匙打开了门上的锁,推开了门。 武士收伞踱步进步。 这是一间柴房,只放了些干柴杂物,乱七八糟。 武士走到一面墙边,在墙上摸索了一阵,而后轻轻一按。 便听到一声轰隆地轻响传出。 便见柴房地面,一个密室入口打开。入口下方,是向下的阶梯。 进了入口,一路往下。 这是一个地下牢房,在路的两旁,是一个个用沉重铁门关闭着的牢狱。 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武士提着食盒,一直走到了最里面里的一间。 门锁在外,也不过是简单的拉栓而已。 武士拉开门栓,轻轻松松打开了门。 只是牢房内,和外面的沉郁气氛完全不同。 有床,虽不大。但却铺着软褥,和着蚕被。 有桌,桌上放着几个碟子,碟子里则是一些干果小吃。 有一个小小的柜子,柜子门没开,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 竟然还有一个配着铜镜的小梳妆台! 一名穿着大唐服饰,素色长裙,头发绑于两侧,扎成了两个小包团的小女娃。 年纪不大,应是只有十五六岁。 明眸浩齿,眼似星,眉似柳! 脸上略施着粉黛,眉媚动人,楚楚可爱。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一本不知道名字的书籍,津津有味。 全然不似是被关入了牢房中,反倒是在某个凉爽的屋子内休憩。 当武士推开门后,她略微瞟了一眼,旋即转过身,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歪着头好奇地问道:“日本人?” 武士轻笑点头,将手中食盒放到桌上,整理起了已经没剩下多少小吃的碾子。 女孩如小鹿般几步跳了过来,一边帮着清理桌上残物,一边好奇地打量着武士。 “师父带我去过许多地方,也见过许多人,就是没见过日本倭人。” “他说日本倭人不值得见!” “哦?”碟子已被全部叠好,残渣也被倭人用衣袖扫至一旁。他这才抬头好奇地向少女问道:“为什么不值得?” “咳咳!”少女先是咳了一声,挺胸拔背,低沉苍老的声音从她的喉间传出,“倭人与唐人,本就无甚区别!血脉,长相,习俗也都无甚大异。要见倭人,见唐人便是。” 少女老气横秋,明显是在模仿她口中的‘师父’说话的语气。 话说完,她还咯咯直笑:“我师父说的,是真的么。” 武士放到了食盒上的手顿了一下。 犹豫之后,他笑着一边将食盒揭开,一这向少女说道。 “在我们国家流传着一个传说。” “据说一千多年前,中土有一个名为秦的强大国家。秦的皇帝想要长生不老,与是派遣了名为徐福的术士前往海外仙山求救。” “这个我知道!”少女连忙抢声说道:“最后徐福一去不归,始皇帝也病发而亡。” 食盒中的食物已然全都拿出。 全是大唐境内有名的美食。 少女‘哇’了一声后,从最后一层食盒里抢出了筷子,碟子和勺子后,轻尝着美食,又好奇地看着武士。 许是女孩太过可爱,武士脸色微红,笑了笑之后接着道:“据说徐福就是前往了日本,并带着三千童男童女在日本繁衍。” “根据这传说,有不少人都认为我们日本人是徐福的后代。我们其实就是海外的中土人!” “你觉得是真的吗?”少女咽掉嘴中美食,好奇开口。 武士摇了摇头:“谁知道呢?不过我们日本有地方一千年来一直都在祭拜徐福,并且也一直说自己是中土人呢。” “也许,这传说是真的。若不然,为何从古自今,日要本就算拼了命也要派人来中土学习呢?若不然,为何日本学习中土文化与技艺如此之快?” 这时,少女已经专心吃起了美食。 不经意间一抬眼,却顿住了。 她的眼神在那刹那间散掉了,可下一瞬间又恢复了正常,并且全数集中到了武士脸上。 “咦!”在武士皱眉之际,少女轻轻咦一声。 “如何?”武士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小生脸上,有何不妥?” 少年将鼓起的嘴中食物吞掉后,连连摇头,“不是,我只是看你印堂发黑,双颊又有红光。这是典型的血光之灾面相啊。” 说着,少女又抬起右手,以纤纤玉手掐算着,脸色也在这一刻越来越难看。 “啧啧!”到了最后,她放下了另外一只手上的筷子,一脸正色,“而且这血光之灾,就在当下。” “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呀?”最后,少女异讶地向武士问道。 武士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呵呵笑道:“命理之术,虽在日本也算倡盛。但可惜,日本武士也和大唐武者一样,虽信命却不由命!” 最后一字脱口而出,武士矮身提刀,而后转身挥斩,以雷电之速,斩向了少女! 少女虽古灵精光,也有些武艺傍身。但奈何却算不上高手,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刀挥向自己。 第63章:案中真案 武士横刀直斩而来,却在斩至少女之前,刀往上轻轻一斜。 并未伤到这灵动少女,只斩下一缕秀发,而后挥至身后。 “吟!” 下一息,武士刀震吟大作。 只见武士身后出现了一名年轻的黄袍道人。 道人反持着拂尘,以拂尘之把横立于颈前,挡住斩来之刀。 不过刀在碰到拂尘手柄之前,赫然止住。 刀虽止,但刀势未停。凌厉之势撞击于拂尘之柄上,这才发出了金铁吟响。 “姑娘,你说小生今日会有血光之灾,可就是被这位狄大人所赐?” 黄袍年轻道人,自是狄仁杰。 狄仁杰一路奔袭于此,便看到了这武士端着食盒进入柴房。 虽然并没有见过正脸,但以狄仁杰的眼力,自然是轻轻松松便认出了这武士,就是不久前于雨位中的,心神梦一心流的武士。 轻松以石子打晕紫房外的突厥守卫,而后又轻松找到入牢机关,并一路跟了上来。 而这倭国武士,在见到身后似是突然出现的狄仁杰后,也并没有任何吃惊。 反倒是撤刀回鞘,淡笑着向又吃着美食的少女问道。 少女也早就看到了狄仁杰,这会儿倒是没有吃惊讶异了,只是点了点头,嘟啷着‘嗯’了一声。 得到回应,武士脸上表情更加轻松。 “那姑娘今日之话,必是不会应验了。” 说着,武士侧过了身,朝着少女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狄大人,请吧!” 狄仁杰原以为,这地牢之下的会是某位大人物,却不料只是个灵动明丽的少女。 这会儿,他正好奇地打量着她。 虽被困于牢笼里,却丝毫没让她的灵气减退,活泼可爱。 狄仁杰笑了笑,这又岂是普通少女能有的? 回过神,他又看向了一侧的武者。 他既然认得大江府宋秋水,那认得自己自然也属正常。 “你是故意引我来此?”身陷虎地,可此情此景反倒是不急了。 狄仁杰也立到了一侧,轻声询问。 武士摇了摇头:“非也,准确来说,是看狄大人能否跟着小生来此,你可将此看作考验。” “考验?”狄仁杰笑了笑,“你小小年纪,有如此心计?” “自是没有,谋划者另有他人。”武士再度摇头。 狄仁杰依然还是笑了笑:“我倒是不知有何德何能,能让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进行谋划?” “如此说来?当日你们设伏杀我,却在必胜之时放我一条生路,也是为了考验?” 笑过之后,狄仁杰又问道。 武士还是摇头,“当日之所以不杀狄大人,就如当日那位大人向狄大人说的,狄大人还不能死。” “至于为何要考验您。答案便是狄大人您本身。” 狄仁杰一挑眉,似是了然:“你们需要我做事?” “是,也不是!”武士不再摇头,将头抬起,目光灼灼地看着狄仁杰,“狄大人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您能事成,我们也能事成。而所谓的考验,只是我们想知道日后我们自己该如何做!” 武士的话,越说越乱。 狄仁杰也似是听迷湖了,双眼眯了眯。 可略一思虑,他便找到了其中的关键。 “蛟龙?” 没错,日本一直就想找蛟龙。 如今自己也是在办蛟龙疑案。这也是武士口中,狄仁杰唯一要做的事。 只是,虽然已经找到了关键,狄仁杰还是眉头紧锁。 若是他们只是想利用自己找到蛟龙,又何必弄出这么多事。 一如武士所言,这本就是他份内之事而已。 他们若有心,只需派人暗中跟随便可。 “先杀阿底路,再诱我上门,还关了一位少女?找蛟龙只是表面,你们真正要做的,另有其事?” 狄仁杰眉头越锁越深,说到最后,他已经定定地带视着这武士了。 可惜,武士又摇起了头,“其实的事,我却是不知道了。” “时间也差不多到了,狄大人,您还是先请吧。”武士朝着已经将美食吃了一空的少女指了指。 狄仁杰也不多问。 这日本武士也算光磊之人。若是他不想说,也定是试探不出什么。 他的武力也十分出色,若是用强,想来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将之拿下。 是以,狄仁杰朝他拱了拱手。旋即朝着那少女问道:“你可愿意随我离去?” 少女轻捏丝帕,将唇间油渍污迹抹净,便朝着狄仁杰点下了头,“愿意呀,这里呆得也够久了。” 狄仁杰笑了笑,起身离去。 少女轻跃着跟上。 只是走到门口时,她转头向那武士看了过去。 略顿少许,她又开口:“师父说,凡事由心而走,方是大道。今日血灾,切莫钻牛角尖了。” 本是一脸淡漠之色的武者,闻言一怔。 回过神之后,他双手垂立腿侧,朝着少女鞠了个躬:“姑娘大义!” 又抬首,却是看向了狄仁杰。 “狄大人!”压声轻喝,武士叫住了狄仁杰。 狄仁杰只是停下了脚步,但并未回头,“还望小先生请教。” “我日本大和,骨子里素有狼子之心。你强,我敬。你弱,我取。而今大唐国力愈盛,我大和之人,人人皆仰视之。可总有一天,定会攻而伐之。” “只不过那一天,不是现在,甚至不是这个时代。” “狄大人,你可要保重。一路前行,尽是艰险,你可得擦亮眼睛!” “多谢!”狄仁杰依然没有转身,只是轻道一声,便朝地牢外走去。 少女蹦蹦跳跳地跟着狄仁杰,这才没走出多远,便好奇地向狄仁杰问道:“日本武士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在阴郁的地牢之下,狄仁杰的脸色也已经变得冰冷且郑重。 他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小声向身边的少女解释道。 “有人要谋反,日本也被迫拉入谋反行列中。” “只是日本参与谋反之人,见我大唐国力强盛,便又想脱身。” 那日本武士最后一席话,虽看似毫无条理,没头没尾。但只需细想,便能品出其中关窍。 狄仁杰自然能想通想透。 说着话,狄仁杰已经带着少女出了地牢。 推门走出柴房,狄仁杰又兀地转过了身,盯着柴房自言自语道:“如此说来,这一切就完全说得通了?” 说着这话,狄仁杰又满脸苦笑地摇起了头,“如果一切都是大理倭人所布之局,那阿底老爷之死,也是局中一环,只是要引我上勾?” “呵!”他轻笑摇头,“倒是我,害了阿底路老爷。” “可是,虽说是想引我上勾,但他们想找陈尚山之事也不是假。我找陈尚山,是为蛟龙。他们找陈尚山,也应该是为了蛟龙?” “这也便是说,蛟龙之案,实则是谋反之案?” 狄仁杰神色惊变,赫然转头朝着自己身侧的少女看去。 日本参与谋反者想要脱身,以现在的情形来看,似乎全在这少女身上。 若不然,一番作局最终的结果怎么会是只让自己带这少女走呢? 一时间,狄仁杰一动不动地打量着少女。愈发觉得她卓而不凡,出尘如仙! 她的身份,绝不简单。 忍不住,狄仁杰开口向她询问道:“敢问姑娘,你是?” “我是......!”少女笑了笑,不作隐瞒,立即开口。 可话还没说出来,脚下便传出了轻颤。一股一股,连绵不绝。 倾刻间,又传出了‘轰隆’巨响。 只见眼前的柴房轰然倒塌,地面更是还在往下陷去。声音也越来越大。 “这武士!”少女怔住了,脸上一直保持着的乐观和善之相笑消失了。 她摇叹了一口气,摇头轻呢:“终究还是悟不透,没逃过这一劫。” 随着轰响不断传出,一阵阵剧烈的宣哗声不住传出。一大群人被声音吸引,正往此处快赶来。 “可否会轻功?”狄仁杰连忙问道。 少女点头:“略知一二!” 不再多言,狄仁杰抓着少女的手,疾跃而出。 少女运气坠于丹田,轻身捉气。如一叶飞羽,任由狄仁杰带着往府衙外快速跃出。 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 只是乌云未散,月夜不显。在黑夜之中,虽有人捕捉到了狄仁杰与少女身影。 但此事,府衙之内天塌地陷。却也无人能再去管看到的古怪黑影,全都朝着柴房之处跑去。 狄仁杰带着少女,出了府衙之后,不住飞跃。 一路疾窜,绕路躲过了几番巡夜的大理士兵后,直带着少女到了阿底路老爷府邸门口。 停下来,少女便大口大口喘气,看来也算是功夫不深。 狄仁杰此刻也无暇再去管他。 只因为现在,府邸之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好似有什么大事发生。 “嘭嘭嘭!” 狄仁杰举拳在门上砸了砸。 没多久,门被打开。 “狄大人?”开门的是程龙! 见到狄仁杰后怔了怔,又见他这一身古怪装扮,眉头轻轻皱起。 “你们这是?”狄仁杰并未解释,反倒是向程龙问到。 只见程龙身后,聚集了许多人,个个举着火把,拿着兵器,似有什么大动作。 程龙倒也敞亮,一边将狄仁杰与少女引进门,一边向他解释道:“今夜不久,有贼人入城,被巡城士兵持到了。” “我觉得此事与老爷被杀之事,定有关系,让我们出去看看。” “狄大人,您临行之前不是也说了。只需等待,便可找到杀害老爷的凶手吗?夜今的事,和老爷有没有关系。” “唉!”听到此话,狄仁杰朝着程龙摆了摆手,“凶手,怕是抓不到了。” 程龙大惊。 本想直接问个清楚,但见狄仁杰浑身狼狈,最后还是压了下来。 先让狄仁杰换了身衣物,备了一桌好酒,在席间才向狄仁杰讨教。 第64章:仙人之徒 灯水摇曳的客房中。 这几日,狄仁杰一直于城内城外奔走,改易面容,暗中散布着终南山仙人不日便会莅临大理城的假消息。 大理城内,倭人、突厥、大唐人齐聚。 龙蛇混杂,又不晓得还有多少奇人异士。 狄仁杰担心露了马脚,是以整日小心翼翼。 每每散泼完假消息后,便会潜出城去。寻一荒郊野岭,对付一夜。 这几日无论如何也算操劳过度,吃的也不过是野外猎的野味。 野味吃多了,连武夫的身体都会出意外。狄仁杰每餐也不敢多吃。 如今好酒好菜在桌上,狄仁杰自是大饱口福一番。 好笑的是那明媚活泼的少女,明明不久前才吃过一顿。竟也和狄仁杰一起大快朵颐。 吃饱喝足之后,狄仁杰便也痛痛快快地将他知晓的,推测的全都告诉了程龙。 “也就是说,老爷之死,只不过是倭人为了引狄大人入局?” 耐心地听完了狄仁杰的诉说,程龙拍案而起。 狄仁杰羞愧低头,轻声叹道:“是我害了阿底路老爷。”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程龙赶紧坐下,向狄仁杰拱手道歉:“狄大人,我非是怪你的意思。” “只是这群倭人,只是为了布局竟罔顾人命,当是可恨得很!” 狄仁杰还是叹气摆手:“此事,已非陷人罪祸的小局,而是祸国殃民的大局了。” “日本人,也只不过是谋划者手中之刀,已无自由意志。” “况且你未在朝堂之中呆过,是以并不知晓,对于朝堂而言,匹夫百姓之命,不过就是棋子罢了。” “棋子?”程龙又忍不住重重一喝,“如此而言,要律法何用?“ “律法?”狄仁杰轻笑摇头,“若世间之事,凭律法就能定善恶,分罪责就太好了。” “可惜,世道混浊。这看似清明的人世间,多的是阳光驱不走的阴霾!” 程龙闻言,无奈回座。可还是忍不住轻声叹道:“难道此事就这么算了吗?我家老爷被人谋害,明知凶手是谁,却抓不了?” “那也未必!”狄仁杰却一反此前颓势,“突厥人,大唐人,大理人想要掀起一场谋反之祸。” “但依我看,这并还没有真正上升到国家层面。” “若不然,突厥,日本也不会远赴大理,并进行着不知道什么的谋划。” “真正谋反的人,只是各国一小撮有心之人。大理参与的人,也该是某个名门豪贵。若不然,突厥与日本人也不会于府衙之内藏着。” 程龙双眼一亮,“换言之,上位者们并不知晓。” “知晓也罢,不知晓也罢。总而言之,这谋反之局,应该只是才刚刚启动。若能将其扼杀,就算是高层授意,他们也断不会承认。” “当今大唐虽已没有贞观上世强大,但也绝对不是邦外之国敢正面相抗的。” 狄仁杰朝着程龙望去,双目含光。“若我们能阻止这场谋反入侵之局,参与此事者必定会被剿灭。届时,阿底路老爷的仇,可报!” 程龙当即拱手,郑重开口:“狄大人请放心,我既是阿底路老爷的侍卫,也是大唐人氏。于公于仅,我定会鼎力相助!” 狄仁杰笑着点下了头。 程龙又赶紧问道:“既然现在不能抓凶手,那我们该干什么?” 狄仁杰垂眉思虑,轻声叨念:“虽不知他们具体想要什么,但他们是想到找到陈山尚这事却是无疑。” “而陈尚山,近期的传闻又与蛟龙有关。想来想去,这拨人找到陈尚山之后,目标不过也是蛟龙而已。” 思虑片刻,狄仁杰又朝程龙看去。 “你要做的事,还是和之前一样,尽可能的聚集人手。而且还要高手!” “若真有蛟龙现世,这大理怕是真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程龙事态严重,连忙又向狄仁杰拱手。 “狄大人放心,再过几日少爷也该回来了。我定将此事大小俱经全数告之少爷。以少爷之心性,定会竭尽全力。” “如此,便是甚好!”狄仁杰也拱了拱手,以示回礼。 旋即,他朝着眼前这明媚艳丽的少女看了过去。 程龙也转过了头,打量了一番后,向狄仁杰问道:“这位女子是?” 狄仁杰笑了笑,再次向那女子问道:“姑娘,你该告诉我的身份了吧。” 少女滋溜一口,嗦掉筷中蔬菜,旋即才向狄仁杰笑道:“我叫纳兰琉璃!” “你们话语中说到的陈尚山,是我师父!” “啊?”程龙吓得从倚子上蹦了起来,怔怔地看着这除了可爱美丽之外,看不出半点奇特的少女。 狄仁杰也被吓了一跳。 不过好在,他早就猜到这少女身份不简单。 要不然日本也不会费尽心思布了这么大的局,只为让自己救出她。 可是,他是真没想到,这少女居然会是终南山仙的徒弟! 陈尚山,那可是道家真人。 若有弟子,难道不该也是方外出家人? 乾道也罢,坤道也好。 不该是仙风入骨的道人吗? 眼前这女子,怎么看都像是大唐哪位大户人家的可爱小姐。 哪怕狄仁杰有识人之能,怎么样也无法将这少女和陈尚山联系起来。 “你们不信么?”少女眨了眨眼,向程龙和狄仁杰问道。 程龙下意识地点头。 狄仁杰本也想点头,但头动之际,他又呵呵笑了两声,轻摇着头颅。 喝了口酒,反倒是填平了心中意外。 “那你为何,会被抓住?” 少女未作隐瞒,直截了当说道。 “这一段时日,不知为何,世间传闻家师到了这南国大理,还说什么有一条黑色的蛟龙也与师父有关。” “师父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有人散拨他的假消息,必有大谋。所以差我到南国大理来看看。” 说到这里,她突然掩在轻笑,略有些羞愧。 “我初到大理,不小心说漏了嘴,于是被便人绑了。” “他们本想是借我要挟师父,可我根本联系不到师父,他们也找不到师父的行踪。” “偏偏又舍不得放了我,还怕伤了我惹怒了师父,所以就把我养在了地牢里,好生伺候着。” 这会儿,程龙也坐了下来,嘴角轻抽,僵硬着笑了笑。 “也就是你,明明被人捉了,成了肉票,却还活成了个小祖宗。” 说罢,他又朝狄仁杰看了过去,一脸羡慕:“看来,我也得想办法拜个名头大的师父了。” 狄仁杰也不禁摇头笑了笑。 当真是事世无常。 那群谋划的人,明明抓到了陈尚山的徒弟,却又毫无办法。 反观狄仁杰,反倒是借着他们的力量,离陈尚山更近了一步。 然而在感叹之际,狄仁杰又轻皱起了眉。 “你说,仙人听到有人假冒他的名义行事,所以才差你前来大理?” 纳兰琉璃轻嗯了一声。 “也便是说,仙人他和蛟龙并无联系?” “自是没有!”纳兰琉璃点头,一脸好笑,“我师父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昆仑山采药呢。” “再说了,蛟龙是否存在,都还不一定呢!我师父虽是方位之人,但从来不会为了虚无缥缈的事浪费时间!” “这?”狄仁杰低头皱眉,神色变得异常凝重。 纳兰琉璃只是轻笑不语。 程龙被狄仁杰的表情弄得紧张无比,忍不住问道:“狄大人,难道又有变故?” “有!”狄仁杰当即点头。 然而狄仁杰并没有再说下去,他站了起来,朝着纳兰琉璃拱手道:“天下将乱,还望纳兰小姐能带我去找仙人。” “此事关乎重大,请小姐务必同意。” 说完,狄仁杰恭敬地弯下了腰。 程龙见此,也站了起来,学着狄仁杰的模样,恭敬行礼请求。 “唉!”然而纳兰琉璃却摇头苦笑,“师父他老人家。行踪飘忽不定。我离开他已有月余了,我也不知道师父云游到了何处!” “小姐没有联系仙人的方法吗?”狄仁杰连忙问道。 “没有!”纳兰琉璃摇头,“我只与师父商定了,等调查清楚了此事,我便到龙虎山去等他!” “龙虎山?”狄仁杰眉头轻挑。“难道要回大唐,前往龙虎山?” 根本没有多做考虑,狄仁杰便狠命摇头。 从大理到龙虎山,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日。 况且,到了龙虎山也只能干等,什么时候能等到陈尚山,根本未可知。 他不可能凭白浪费时日。 “大人!”就在狄仁杰脸色越来越难看之际,程龙的声音突然传出。 朝他看去,却只见他一脸轻松。 “大人,莫要忘了子母源金蝉!” 一听程龙的提醒,狄仁杰才猛地反应了过来。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狄仁杰断然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出现这种断不可能出现的失误。 松了口气,狄仁杰赶紧向纳兰琉璃问道:“前几日,我们放出了一只子母源金蝉。据说这知金蝉是仙留下的。” “不知道,仙人是否得到金蝉的消息,得到消息后,是否会赶来大理。” “子母源金蝉?”纳兰琉璃水汪汪的大眼瞪大,“什么时候放出的?” “七天以前!”狄仁杰连忙开口。 一直活泼但还算保持着稳重的纳兰琉璃兀地豁然站起,失了平静。只是看着狄仁杰,低声呢语:“七天?七天!” “若师父真的得到了子母源金蝉的消息,只需要五天的时间,他便能到大理了呀!” 狄仁杰和程龙双双大惊。 “仙人已在大理?”旋即,两人更是同时惊呼! 第65章:反朴真人 狄仁杰心脏在这一刻更是极速跳动。 若老仙人就在南国大理。 那他今日所做所为岂不是? 天下间,世人毕言终南山仙人陈尚山,道法通天,近有全知之能。 这几日,狄仁杰已暗中在大理城中撒播陈尚山要入大理的传闻。 陈尚山若是提前便到了,他岂会不提前入城? 若入了城中,今日狄仁杰假他身份做事,又岂能瞒得过钟南山仙人? 这种成名之人,九成九都不喜欢被别人冒充。 狄仁杰稍吸了一口气,平复些许情绪,这才向纳兰琉璃问道:“仙人他,是否会进城?” “此事我便不知道了。” “不过很有可能还没有进城吧。若不然,师父不会不知道我被抓了,更不可能不来找我。” 终于狄仁杰松了口气。 做为陈尚山的徒弟,纳兰琉璃肯定是十分了解陈尚山。 如此说来,陈尚山的的确确有大概率是还没有进城。 也是,大人物做事,一般都是谋定而后动。 放下了心,狄仁杰连忙向纳兰琉璃问道,“仙人在南国,可有常去之处?” “南国也是人杰地灵之处,是师父喜欢来的地方。在洱海之畔,师父有一处小屋。” “想来,师父既没入大理,应是在那处才对。” 闻言,狄仁杰快速起身。 程龙虽不知道狄仁杰想做什么,但也紧跟着一起起身。 便见狄仁杰做了个交手之礼,向纳兰琉璃微微弯下了腰。 “大唐有黑蛟乱世,传闻与老仙人有关。既仙人便在此地,还望姑娘带我去见见老仙人。” “此事事关天下民生,还望姑娘成全。” 礼数不大,但却诚心。 程龙见此,亦是交手于胸,向纳兰琉璃弯腰行礼。 “嘻嘻!”纳兰琉璃嫣然一笑,“你们不必如此,反正我也要去找师父。我还想问问,他怎么不救我呢。” 狄仁杰与程龙相视一笑。 再无多言,程龙作主,在阿底路老爷府中找了两匹快马。 虽在深夜,但事不宜迟。狄仁杰和纳兰琉璃连夜起程。 程龙本欲一同前往,但被狄仁杰制止了。 蛟龙之乱,如今大理也被扯牵在内。 此案,不论狄仁杰能不能破,大理必生祸乱。 而阿底路是做为大理事件的起点,也必受牵连。 程龙最好留在此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在狄仁杰几番劝慰与解释下,程龙终是留了下来。 狄仁杰与纳兰琉璃,连夜出城,星月兼程。 好在纳半琉璃虽然看似柔弱,但也身怀武功。 连换了数匹马后,两人总算是赶到了洱海之畔。 月夜之下,两匹疾奔的骏马饮着风露,听着涛天的海鸣,与海畔踏沙奔月。 “看!”没多久,马上一名如仙儿般的小姑娘,伸手指向了离海畔不远处的一片密林内,“师父的小屋,就在那林中。“ 那片林,多生芭蕉,还有几株椰树。 狄仁杰运气眺目而望,果真能看到林中隐隐有火光跃动,有人居住。 再催疾马,很快便至密林之处。 不用纳兰琉璃提醒,狄仁杰翻身下马,和纳兰琉璃一同奔入林中。 这西南之气,天气闷热,又临海,更是湿潮。 山林间,遍布湿瘴之气,更多蚊虫蛙蛇。 可一钻入林间,狄仁杰便闻到了一股清香。 他更是察觉到,这密林中不闻虫鸣,不见蛙叫。那粘人的湿气似是也没有了。 再跑了几步,甚至更能看到若有若无的烟雾遍布于空气中。 异香便是自这烟雾中传出。 想必也是这烟雾,驱了蚊虫,赶了蛙蛇。 “是降天香,老师果然在!”纳兰琉璃闻了闻,便向狄仁杰眨着眼睛笑了笑。 不再多话,又加快了些许脚步。 终于,在奔了三四百米后,密林中出现了一间木屋。 在屋外围,还有那驱蚊的降天香生出的烟雾围绕着。 偏偏那木屋,清明澄澈,烟波不近。 木屋中堂,有烛光,亦有人影,似是在捧书夜读。 奔至屋旁,狄仁杰停了下来。 虽事关紧急,但面见仙人,礼数还是少不得的。 停步立身,狄仁杰整了整衣衫,平了平紊乱真气。 抬手拱拳作撮。 “师父!”可还没来得及出口,一旁的纳兰琉璃便如欢快的林中精灵,跃上木屋,冲进屋中中堂。 “师父,徒儿好想你呀!”旋即,撒娇声传出。 还弯着腰的狄仁杰忍不住直笑。 这一路策马狂奔,纳兰琉璃已不止说了一次,要问清楚老仙人为何不进城,为何不去找她。 可这一会儿,屋中传出的尽是撒娇之语。 “好了好了,莫让客人久候了。”良久后,木屋中才传出了中气十足的声音。 撒娇声止住,中气饱足的声音再度传出,“狄大人,莫要管世间俗礼,自请便是。” 虽言不用管俗礼,但狄仁杰还是躬身弯腰,“多谢真人。” 举步上前,进了木屋,直入中堂。 有一塌桌,一名老道跪于塌桌蒲团上,手里捧着一本书。 桌上,也还放着一堆古籍。 看着老道士,狄人杰哭笑不得。 只见这老道士,鹤发童颜,长须如雪。 身着蓝色道袍,身旁还放着一柄拂尘。 这般装扮,竟是于狄仁杰前日里假装的道人有七八分相似。 狄仁杰未动。 老道稍稍挑眉,也不知是知道了狄仁杰心中所想,还是其他 挑嘴微笑。伸手指了指对面桌侧的莆团,“狄大人,请坐吧。” “是呀,你愣在那里作甚。” 纳兰琉璃跪坐在陈尚山身边,给他轻轻捶着背。 闻言,狄仁杰也不客气了,坐了过去。 张开嘴,便想直说黑蛟之事。 可言未发,陈尚山便抬起了手,示意狄仁杰安静。 陈尚山仙名在外,肯定不是非常之人。于是狄仁杰便照着他的意思,乖乖闭上了嘴。 他也正好趁此机会,再好好打量一翻这似乎是活着的传说一般的人物。 大唐江湖,有两人位于巅峰。 其中一人,便是剑客李光孝。 自创三十六路剑法,无敌天下,超凡入圣。 只是这李光孝素有侠名,江湖中时常能见其踪迹。 那仗剑行义之举,也多有人见。 他亦是传说,却是人人可见的传说。 另外一人,便是仙人陈尚山。 他被称为仙人,并非真正仙人。 亦不是因为他道法通玄。 盖因他神龙见首不见尾,便如仙人般,于世间少见。 如见就坐在狄仁杰面前,他却觉得老道长平平无奇。 普普通通的相貌,普普通通的气质。 身上似乎也无半点真气波动。 若是换下这身道袍,便只像是一名养身有道的老者。 什么超凡入圣,什么仙风道骨,在眼前的这道长并无半点此等风骨。 “如何?是否瞧觉贫道乃名不副实之徒?”陈尚山也未抬眼,便轻笑着向狄仁杰问道。 狄仁杰赶紧抱拳赔礼:“非也非也。” “古语有言,莫生莫死,莫虚莫盈,是谓真人也。” 此际,陈尚山才抬起了头。 将手中古籍放下。 狄仁杰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此书是一册古之图集。 也不知陈尚山是有意还是无意。 这一页,正画着一条神采威武的黑色蛟龙。 陈尚山将书放下后,轻捻着胡须,笑道:“狄大人对道学也有研究?” “行走江湖,破案识凶,三教九流之学,自是都略懂一二。只是并未深研,还请真人莫要见怪。” 狄仁杰赔着笑。 说完画后,便指着书中蛟龙,开门见山向陈尚山问道:“真人,前不久大唐传闻,有蛟龙乱海。” “后辈这一生,也算是见过诸多奇物异兽。可这蛟龙?真的存在吗?” 虽一直在调查蛟龙之案,但狄人杰对蛟龙之说,其实多有不信。 一是未眼见其实。 二也是,蛟龙之物,已是神物。这天下间也有奇兽,可大多只是常人见怪不怪而已。 便如那西域骆驼,在初传入中土之迹。学士百姓皆以为那便是神话传说中的四不象,将其冠以神兽之名。 却不知,那只是沙漠国度常见之兽。 狄仁杰只有五分相信那是蛟龙,毕竟那是圣后及诸多教员亲眼所见。 也有五分不信,只觉那是将海中少见奇兽错认了而已。 陈尚山依然捻着须,垂眉低眼瞧着书中画象。 “蟒,蚺,蛟,龙,麟,凤等诸多神兽,确实存在。”良久之后,陈尚山点下了头。 狄仁杰却浑身一颤。 听真人所言,这世间奇兽还有不少。 而陈尚山则抚着须,继续开口道,“贫道这数十年,曾于昆仑之顶亲看老凤涅槃化幻,也曾于海外仙山远眺到神龙戏水而翻江倒海。” “于龙虎山上见麒麟踏云而行。亦曾于西域外地见穷奇食人。” “若贫道未记错,大理寺中应该有书籍卷轴详细记载奇兽之册。狄大人难道不曾观看?” 陈尚山的话,让狄仁杰心惊胆颤。 眼前这老者,这一生该是多么波澜壮阔? 有的人,一生追逐权利。有的人,一生行侠仗义。 也有人,一生醉生梦死。亦有人,一生研读诗词。 狄仁杰这一生,便与司法真相为伴。 可比起仙人此生,真若如云泥之别。 陈尚山言中,便是一物若是被常人见到,那也已是不枉此生了。 当然,狄仁杰也不曾心生后悔。人这一生,各有所安。 将真相还原于世间,本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追求,又有什么好后悔的? 思虑之后,狄仁杰摇了摇头:“我一直破案追凶。对世间诡奇之事并不上心。大理寺内记载超凡之卷,确实不曾读过。' “前日里,所有书籍也尽被大江府宋秋水派人收走。想再观看之时,却已是来不及了。” 何止是他! 大理世做为大唐最高的司法部门,平日里数不清的案子要办。大理寺中没有一人,曾读过那秘宗神卷。 想及如此,狄仁杰又忍不住轻叹一口气。 第66章:深海龙珠 “既真有蛟龙?那这乱海掀舟的黑蛟,怎么会不远万里来到这南境大理之地?” 虽有传闻,黑蛟与陈尚山有关。但怎么想那都只是传闻。是以,他又向陈尚山询问道。 “在听到蛟龙传闻后,我便一直在思考此事。” 陈尚山微微皱眉。 “蛟类,龙类,以海为生,伴海而亡。南疆大理虽也是一片灵地,但确实不是蛟与龙喜爱之所。” “便是这洱海灵池,也无龙气。” “查遍了典籍,我方才知晓。世间唯有一物,能让黑蛟万渡万里,自海南下来此处。” 听着这话,狄仁杰又看了看矮桌上的书籍。 想来,这便是陈尚山所查之册。 回眼,他带着紧张与期待地看向了陈尚山。 “海中有奇蚌,百能方生珠。若有机缘,寿命不断,便能一直孕养蚌中之珠。又愈五百年,珠成拳大,能破壳而出。此珠,古称之为龙珠!” “龙珠?”狄仁杰略惊。 旋即又是一笑:“我还以为,龙珠乃神龙所孕之物。” 陈尚山只是摇头。 “而此珠,亦是深海蛟于龙,最喜食之物。蛟若吞之,便长角化龙,修成正果。” “想来,也只有此物才能让黑蛟于大唐暴走乱海。又不远万里南下大理。” 狄仁杰是何其聪明之人。 听到此话,他思绪一转,便已明白了其中关键。 于是眉头皱起,沉声轻喝:“若真是龙珠引蛟,那定是有人持珠,乱蛟龙之性。” 陈尚山点头。 “只需找到此颗龙珠,便能平蛟龙之乱,破黑蛟之案。” “多谢真人指点!”陈尚山立刻抱拳行礼,“晚辈需先行告辞,还望真人见谅!” 低头之后,狄仁杰果断起身。 “狄大人难道已有龙珠线索?”陈尚山不急不慢地询问道。 狄仁杰无奈摇头,“自是没有,所以才需速速派人调查。” “若真有人持龙珠引蛟龙,那他闹出来的乱子怕真是不简单。” 狄仁杰再踏步子。 可真人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狄大人,世俗中有人称贫道与黑蛟有关。此乃构陷之词,你觉得贫道会坐视不理吗?” 狄仁杰停下了脚步。 陈尚山的声音接着传出。 “龙珠,是天地间至宝。有心人虽持有龙珠,但可惜并不知道如何藏珠。” “贫道已于昨日发现,洱海之畔,有一远古密林。林中有龙气升天。” “龙珠?”狄仁杰赫然转身。 “正是!”陈尚山点下了头,便朝着身旁还在替他捶着肩的纳兰琉璃说道,“徒儿,你且先去为狄大人准备一间客房。” “狄大人,此间已往。你与我徒儿一路奔波,已是疲惫。不若在此居先休息一晚。待明日精气饱满之后,贫道师徒二人再与你一同前往寻珠,如何?” 狄仁杰本想拒绝。 不曾想陈尚山竟然要和他一起行事。 这,是何等荣幸! 有传说中的仙人陈尚山相助,这岂不是等于上天助之? 此等助力,狄仁杰怎么会拒绝? 当下拱手行礼,“既如此,便多谢真人了。” 陈尚山微笑点头。 是夜,又吃了一些素食,狄仁杰便安心睡去。 一大早,便又睁开了双眼。 吃食已备,在陈尚山的一再要求下,狄仁杰只得安安心心吃过早点,这才和陈尚山与纳兰琉璃一同出行了。 南国大理,地处南疆。 有两处美景,最让这天下之人向往。 一曰洱海。 二曰苍山。 陈尚山所言,洱海这畔的密林,其实便是在这苍山上。 两者相距并无多远。 并未花多少时间,三人便已至苍山山脚。 还未入山,陈尚山便抬手往半山腰指去。“狄大人,请看。” 狄仁杰随指抬头,不禁稍怔。 南国之地,多有风雨,诡变莫测,不可度,亦不可量。 东边雨,西边晴,也是常见之景。 陈尚山所指着山腰处,烟雨迷蒙。而其他之处,却是艳阳高照。 但奇就奇在,在烟雨处的上空,有一片云。 漆黑浓厚! 雨之云,通常亦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可那一片云,却不知为何,旋转盘踞,反倒有一种越聚越厚之感。 “神物龙珠,居海而生。有龙气,亦有海气。” “这海气,便能影响空气,聚云成雨,降水为河。” 陈尚山收回了手,笑着向狄仁杰解释道。 “持龙珠之人,就是不懂方术。是以无法掩住龙珠海气。那云雨之处,便是龙珠所在之地。” “事不宜迟,我们上山吧!”狄仁杰赶紧开口。 夺得龙珠,蛟龙之案定然可破。 这持珠人,也定是使作甬者。擒之便能查出真相。 奔波了这么多日,马上便有结果了。狄仁杰耐心亦是少了许多。 话音落下,狄仁杰领步往前。 陈尚山与纳兰琉璃倒是落到了身后。 上苍山,入雨林。 三人都身怀绝学,速度并不减慢。 没多久,那受龙珠影响而云雨聚集之处已在林中不远处。 突然,急急赶路的狄仁杰步子一停。 “有人!”轻喝一声,便是一招旱地拔葱,笔直跃起。双脚又在面前树干上轻踏两步,狄仁杰便如飘飞蝴蝶,攀上了树枝高处。 陈尚山只是抚手。 也不见他抓着纳兰琉璃,便见到他们两人飘升而上。 狄仁杰看得咋咋称奇。 虽明知此乃只是轻身的功夫。 但陈尚山使来,却如蹬萍驾雾,仙人飞天。 眨眼,陈尚山便与纳兰琉璃一同踏上枝头。 刚踩定,便见有两人,腰间配刀,手持长枪自林间走了出来。 “突厥人?”狄仁杰心中微惊。 但也并尘感到惊奇。 这蛟龙一案,从始自终都有突厥人的身影。 就算他们是幕后主谋,狄仁杰也不会有半分吃惊。 只是看了他们一眼,狄仁杰便有转头朝着他们行来的方向看去。 那里,真是雨落下之处。 雨内,有营地。 营地中,人群人来人往。 不仅仅只是突厥人,还有大理人。 看着装,乃是江湖人士! 想来,他们下方的三人,是来巡山的! 狄仁杰不想管他们,看了看林中树木。 暗自思忖一番,若是能踏木而行,定能安然进入营地。 “狄大人!”不料,陈尚山的声音传出。 抬头看去,并未见陈尚山嘴唇动,可声音依旧直传入狄仁杰耳中。 想来,是传音入密的高深功夫。 “我等三人,合而为一,亦算当世无敌。” “可奈何,对手人数众多。且那龙珠还不知藏于何处。” “贸然动手,那持龙珠之人若趁机逃走,虽有迹可循,但也要多费时日。” 狄仁杰闻言,再朝雨中营地看去。 营地里,进进出出的人便有数百之多。 突厥人,各个身强休壮。大唐江湖人,太阳穴高等,气息悠长,也绝非等闲之辈。 “不若狄大人你假装这巡山士兵,潜入营地。贫道与小徒于树间在外等候。” “狄大人您寻到龙珠位置,我们三人便里应外合,出手夺了便走。” 闻言,狄仁杰一笑。 不曾想,传闻中的仙人,也喜谋略之法。 想想也是,历来名士大能,又有哪个不是智计无双之人? 没有多想,狄仁杰向陈尚山点下了头。 陈尚山当即从树枝上摘下两片绿片,托在手中,轻吹了一口气。 便见树叶轻轻飘荡而下。 于无声无息之落,落到下方两名巡山的突厥人脖梗之处。 刚一碰触,便见两名突厥人如遭电触。 身子骤然崩得笔直,双眼上翻,倒于地面。 狄仁杰倒吸一口凉气。 此乃飞叶打穴之手法,是武林上极为高深的暗器之术。 可从没见有人使得如此这般? 绵里藏针!飞叶蓄劲! 这两片树叶便是落向自己,狄仁杰自己肯定是连半分察觉都做不到。 这仙人若真是要杀人,百人斩的大武夫在他眼里,怕不是如同蚂蚁一般? 轻功! 暗器! 这两门功法,就已然让陈尚山这仙人的能力,震慑于狄仁杰了。 在他吃惊之余,陈尚山已和纳兰琉璃飘身而下,轻轻落地。 狄仁杰也赶紧落地,扒下了巡山之人的衣物,于暗处换下。 纳兰琉璃身怀武艺,其实并不如何高。 在陈尚山的计划中,她只作接应,是以并没有和狄仁杰一起换了衣物。 至于陈尚山,也并未换装。 狄仁杰实力已够,潜入探查只需他一人也够了。 陈尚山留在暗处,找到龙珠之后出奇意,效果反而更好。 “龙珠能聚海气云雨,离得龙珠近了,更有冰寒湿润之感。你照着这线索探查便是。” 提到陈尚山的提醒之后,狄仁杰压了压突厥人的毡帽,往雨中营地而行。 不多久,便进入了营地。 突厥人长相粗犷,皮肤黝黑。 而狄仁杰长年办案,日晒雨淋也是常态。 自然不是什么白嫩之人。 虽没画妆,但在这云雨阴暗之下,也认不出他来。 现在并不是作战时期,营地内三三两两的人群。 也有人巡逻,但气氛并没有多严肃。 进了营地内,狄仁杰四处走动,泰然自若。 即便是他朝着营地正中央走去,也不见有人阻挡盘问。 至于为何要往营地中央走。 理由也十分简单。 龙珠乃不世出的宝物,所持之人,也定是重中之重。 他所在的区域,又岂会随意。 “嗯?”走了没多久,狄仁杰皱起的眉头便微微一松。 他已至中心地带。 他在眼前不远处,有一座帆布帐篷。 雨,滴在帐篷上,却没有流下。而是诡异无比的弹开了。 这等违返常规之景,任是哪个人都肯定能猜测,帐篷之内绝对有不同寻常之物。 “没想到居然如此简单,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暗自一笑,狄仁杰并未上前。 而是弯下了腰,捡起了一块小小的石子。 帐篷乃是营地正中,里头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有多少。更不知实力如何,当然不能贸进。 况且,那处地带守卫也严厉了许多。 再往前走,就算不被盘问一番,也会被阻拦了。 起身捏着石子,轻轻一弹。 第67章:千军之势 小石子便带着破空之声,正好透过帐篷在风雨之中虚掩的门中缝隙,进入帐篷之中。 狄仁杰则赶紧退于一侧,微微低头作值班之状。 双眼双眼,则时刻注意着帐篷内的动静。 然而等了约有半盏茶的功夫,帐篷之中并无半点动静。 “没人?”略微怔愣,狄仁杰便已肯定了。 当下心中一喜,直道运气好极。 二话不说,再度掷出一枚石子。 这枚石子却是打向了帐篷外另一处地方。 发出了‘嘭’地一声轻响。 帐篷周围的突厥人听到声音后,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狄仁杰当即立断,低头矮身,轻功尽使,如风般冲进了帐篷之中。 进入帐中,狄仁杰略微一颤。 倒不是帐中有意外之景。 便如他掷石后所料想,帐中无人。 事实上,这也并不是人所生活的帐篷。 而服之所以会情不自禁地颤一下。 只因为入帐之中,气温凭空降了几度。 没有防备,才产生了不适感。 让帐中温度降低之物,便是帐正中的物品。 帐正中,有一个小桌。 桌上放着一方四腿小鼎,无盖。 鼎内,便放着一枚晶莹剔透,如玉又如碧的,乳白色有掌巴大小的珍珠! 还有寒气自那珍珠中生成,蕴含整方小鼎。 “龙珠?” 似是一切的源头就在眼前,狄仁杰免不住心中燥热。 虽没有罪魁祸首,但狄仁杰也已忍不住了,朝着帐中小鼎走去。 突然,脚步声从帐外传出。 狄仁杰听得清楚,这是朝着帐篷聚了过来。 “被发现了?” 心中一凛。 但他神色不变。 最要紧之物就在眼前,哪还能管得了这么多。 而且陈尚山就在营外等候,更不需要管这些。 加快步子,到了鼎前,狄仁杰朝着鼎中珍珠探去。 “狄大人!” 然而,一道沉稳的声音自帐外传出。 “能找到这里,算是不容易。可惜,这龙珠你怕是带不走了!” 说话之间,帐篷入口被掀开,有两人自账外进入。 微转过头,进来的人竟是狄仁杰的熟人。 万象门门人周重,与突厥人乌勒石! 龙珠就在眼前。 进入账中的周重与乌勒石却是一点都不着急。 也没有阻止狄仁杰的意思。 那周重反而朝着龙珠伸出了手:“狄大人,若是不信,你且拿吧!” 明知有异,但狄仁杰也不客气,一把抓住了鼎中龙珠。 要一探手,狄仁杰便快速将手收回。 便见掌中已成了青绿之色。 这是冻伤之状。 没错,与那龙珠相触的瞬间,狄仁杰便感觉到了无边寒气。手掌更觉如冰冻三日,已是受伤。 “龙珠受海气而生寒,平时并不严重” “可我这小鼎,恰有催寒之能。莫说狄大人你,便是陈尚山到来,怕是也拿不走!” 周重笑道。 “我偏不信!”狄仁杰咬一咬,催动真气。 “烈火掌!” 掌中突生灼气,狄仁杰再朝鼎中龙珠探手。 这一次,他捏住了龙珠! 可刚想抬手将龙珠取走,寒气终是突破了狄仁杰掌中灼气。 彻骨之寒甚至差点让狄仁杰的手掌失去知觉。 无奈只得松手。 但狄仁杰并未退。 周重直言,连陈尚山都无法取走这龙珠。 既然陈尚山就在此地,他倒还真想看看。 转过身,甩了甩手。狄仁杰向周重和乌勒石看去。 “不愧是让我也吃过亏的人,你们真是好算计啊。” 指了指鼎和龙珠,狄仁杰这才开口道:“看你们这样子,分明是引君入瓮吧?” “倒是好算计,正好能算到我今日会来到龙珠?” “莫不是,有人一直监视我?” 狄仁杰既为拖延时间,又是真心询问。 不早不晚,狄仁杰适时中计。除了想到有人监视他,提前通报,他一时倒还想不出其他了。 可监视他的人是谁? 自从见了陈尚山之后,他们只休息了一晚,便全力赶路,谁能赶在他们之前到达这营地? 总不能是陈尚山吧? 不料周重摇头淡笑。 乌勒石也嗤笑一声,“狄仁杰,你误会了。倒不是好算计,只不过我们有足够的耐心而已。” “狄大人你一直追逐黑蛟。以你的能力,要知晓龙珠,并追随而来。定不是难事。” 周重接着开口。 “我们知道,迟早有一天你会找到这里来。所以从我们建立营地的那一天开始,便做了这入瓮之局,静候狄大人您入局罢了。” 狄仁杰稍怔,还真没料到原因会如此简单。 那乌勒石又笑了笑。 “狄仁杰,你有一个极大的弱点不知道你自己是否知道?” 根本不等狄仁杰开口,乌勒石便接着道:“你明明武力不凡,可偏偏喜欢以计行事。” “知道我们这营地之后,你若回大理,集人马趁着山林,掩着风雨杀入我们这营地,谁胜谁输还真不一定。” “可惜啊,你总是自认为自己智计无双。” 周重一笑,应和道:“这就是大唐中的俗语,聪明反被聪明误。” “或者说,夜路走多了,总该是要碰到鬼的。”说话之际,周重朝着狄仁杰挑笑不止。 很明显,这话是故意嘲笑狄仁杰的。 “哼哼!”然而,在周重笑之际,狄仁杰也笑了。 听到这笑声,周重与乌勒石眉头皱起。 周重更是喝道:“狄大人,我劝你乖乖投降。” “我们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你。我们也并不是灭绝人类的大凶之徒。” “你若投降,不再插手此事,我们可以让你离开。” “否则的话!”周重稍稍让了身,便见帐篷之外,已聚集了许许多多的精甲之士。 事实上,狄仁杰已然听出,这帐篷四周,全是精甲士兵。 只是,狄仁杰脸上笑意更盛。 在周重和乌勒石越来越凝重的表情,狄仁杰这才不急不慢地开口。 “没错,我承认这是我的弱点。” “但可惜,我的运气向来都不错。这次也是如此!恰恰,我便是带了一支军队过来。” “狄仁杰,少说大话!”乌勒石当即大喝,“苍山里,多的是巡军卫士。若有一支军队,绝对藏不住。” “不信?”狄仁杰摇头呵笑。 也懒得再废话,吸气运功。猛地开口大喝:“有请龙虎山真人,陈尚山陈道长法驾!” 吼声如雷,自帐篷传出,轰隆作响,整个营地都听得一清二楚。 “陈尚山?” 周重和乌勒石神色大变! “呼!” 乍然间,风声大作。 雨势大涨,风穿雨林,疾疾冲来。 这风,大得出奇。 便是在帐篷内,也能听到可怕的风撞得帐篷轰隆作响。 而那外头的人,更是被吹得东倒西歪。 狄仁杰一笑,“真人比之一支军队,如何?” “快,保住龙珠!”周重的脸色,已是无比骇然。 失了冷静,他一边大吼,一边朝着龙珠跑去。 “滋啦!” 一声轻响,帐篷突然被划开。 而划开这帐篷的,竟是一把拂尘之丝化作的刀! 刀划开帆布帐篷,便是一抖。 拂尘之丝如舌信的灵蛇,以迅雷之速刺入鼎旁。 同是使拂尘,可如今这拂尘似是活了过来。 冲至鼎盘之后,便顺势一卷。 连鼎带着龙珠,一同卷住。而后一拉,将之全部拉出帐篷之外。 跑到一半的周重,又眼疾睁,脸色无比难看。 在鼎与龙珠被拉出帐篷时,帐篷拉开的裂口处。 他和乌勒石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狂风暴雨之中,有一名须发胜雪的老神仙,于风中挺立。 一如那凡间泰山,巍峨不凡。 “陈尚山?”周重身子微颤,额角流汗。 “多谢龙珠,我先告辞了!”一拱手,狄仁杰侧身冲去。 冲至帐篷裂口处,以鹰爪一撕,撕开一个够足他通过的口子,跃了出去。 陈尚山已将鼎握于手中,可却眉头一皱,竟是也看就要脱手。 狄仁杰大惊,这龙珠寒气,当真是连真人也握不住? 好在,眼看鼎与龙珠就要脱手之际,陈尚山的道袍长袖一甩,托住了掉落了鼎。 而后以极为迅捷的速度脱下了袍子,裹住鼎和龙珠,卷了又卷,直到卷成了一个包裹。 旋即便扔给了狄仁杰。 入手,狄仁杰才发现这道袍似是不凡,顺滑柔韧。 至于那寒气,更是没有半丝泄露而出。 狄仁杰打了个结,将包裹背在背后。 “真人,我们走!”而后立刻转身,想冲出去。 可陈尚山却没有动了,朝着一侧看去,他淡然开口:“怕是无法轻易走脱了。” “给我射!生死不论!” 陈尚山这话才刚走出来,周重与乌勒也已钻出了帐篷。 这时,风势已消,只剩大雨。周重哪还会客气,大声咆哮。 同样还只是话音落下,便见陈尚山看着的方向,阴中生暗。 仔细一瞧,竟是一片箭雨朝着狄仁杰和陈尚山所在之地射来。 “周重,你疯了?”狄仁杰大吼。 非是他怕死,而在狄仁杰和陈尚山两侧,还有不少他们营地中的人。 吼完,狄二杰沉身运气,不敢丝毫大意。 人都说学武之人,能将武器舞得滴水不进。 可哪有那么夸张? 碰到万箭齐射之势,便是大武夫,也不敢保证全身而退。 而如今,这漫天箭雨,足有三四百。 狄仁杰不敢丝毫大意,若不然定会受伤。 然而,他忘了。 他的身边有一名堪比千军的仙人。 眼见箭雨到来。 便见陈尚山手中的拂尘朝着箭雨狠狠甩去。 “风来!” “呼!” 平地里,竟是冒出一股狂风,朝着天空倒冲而上。 这风,便是连狄仁杰在猝不及防之下,都被吹得一歪。 更惶论是天空中的箭雨了。 受风一般,箭与雨,皆是东倒西歪,失了准头与劲力。 再落下,却是纷纷掉到了狄仁杰与陈尚山脚下! 周重与乌勒石,以及营地中所有看到此幕的人,纷纷瞪大了双眼。 这,便是大唐的传说之一,龙虎山仙人陈尚山的实力? 连狄仁杰眉角都重重抽了抽。 这股突如其来的风,非是什么法术! 他就在陈尚山身边,是以才感受得清清楚楚。 那风,仅仅是陈尚山倒挥拂法时产生的可怕力道。 “来人,拿下他们两人!”没多久,石勒石狠狠咽了口唾沫,又开口大喝。 “呵呵!”而周重也咬着牙,阴冷大笑,“不枉我费尽心思,散尽万金请了天下诸多侠士与异士,总算让他们,有了用武之地。” “我就不信,你真的成仙了!你一人能抵千挥,我倒要看看你能抵得住多少江湖武者,奇门异士!”望着陈尚山,周重癫狂大吼。 显然,他紧张到了极点! 第68章:神锋画龙 仙人,仙人! 谁能想到,仙人的实力恐怖到了这等地步? 周重只觉脑中抽痛。 步步为营,眼看将最大的敌人诱入本部,降伏在即。 却有神自天而降,将全盘的计划彻底打乱了。 他嘶吼着,咆哮着。 尽乎疯生。 巨大的吼声传遍整个营地。 乌泱泱的人群从营地四周奔涌而出。 突厥人,中原人。 混在一起。 看那些突厥人,各个身材力壮,绝对是草原有名的勇士。 再看中原人,虽着装各不相同。但个个眼中饱含杀意。绝对是饮血食肉之徒。 “所有人,都对付陈尚山。就算他是仙,也要将之拉入凡间,诛于大地!” 周重暴吼。 所有人朝着陈尚山这外表看不出任何出彩之处的老道士龇牙咧嘴,挥动手中兵器。 陈尚山漠不精心的瞟了一眼。 便见到所有凶恶之徒都是一怔,竟忘记了进攻。 或者说,是害怕了。 陈尚山是道长,他的眼神并无杀意,也无锐气。 可偏偏这一眼望去,所有的人都只觉得脚步不移。 仿佛眼前的不是凡人,而是真仙! 人若诛仙,必生报应。 哪怕平日里各个都不是敬神畏鬼之徒,这一刻都哆哆嗦嗦,不敢乱动。 扫了所有人一眼后,陈尚山身上所剩的素衣,袖袍轻轻一陡。 从他袖中竟是滑出了一柄三惊青锋。 便见那表锋,剑身细长,两侧锋锐。剑身上,有龙纹布遍全身。 在这雨中,竟似有青光乍现。 一手持剑,一手持着拂尘。 陈尚山却并未出手,反倒朝着身边的狄仁杰笑了笑,“贫道这袖里乾坤的小把戏,如何?” 狄仁杰一笑,却是实在笑不出来。 周重之话,却有道理。 眼前的对手,各个都有武功在身。 以武成军,纵是百人敌,千人敌,怕也真是不好对付。 陈尚山倒是一脸轻松,抬手将剑递向了狄仁杰。 “此剑名‘画龙’。乃天外陨铁所制,经九九八十天锻打,又以天山之水淬火。吹毛断发,削金断玉,不在话下。” 大敌当前,狄仁杰也不客气。 将剑接住,道了声多谢。 陈尚山再转眼,却是看了周重和乌勒石。 两人心头一紧,都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好似停了。 不过陈尚山依旧未动,只是淡笑。 “观此二人面相,似是你的宿敌。他们二人的天命在你不在我,便交予你对付吧。” 话毕,陈尚山脚尖轻点。主动朝着那数不尽的武者与突厥勇士冲去。 同时,陈尚山的声音传入狄仁杰耳中,又是传音入密的功夫。 “龙珠既已到手,无须再做多余纠缠。你手持画龙,这二人定是拦不住你。” “你且离去,自行处理龙珠。不必担心贫道,贫道自有脱身之法。” 狄仁杰心头一颤。 如陈尚山这般,大仁与大义,当是不负世人称一声‘仙人’。 紧了紧裹住龙珠的包裹,狄仁杰打定了主意。 天下民生要紧,他只有如陈尚山所言了。 呼吼声已然传出,冲入人群中的陈尚山已经和武者勇士们战到了起。 他甩动手中拂尘,每甩一下,便是呼呼大作,狂风四起。 虽一袭素衣,却如人中之龙,威势无匹。 往往有武者与勇士将他包裹,便会被他的拂尘刮倒在地。 一身武艺与蛮莽巨力,一时间竟是使不出来。 陈尚山是有意为狄仁杰制造脱身之机,是以拽着人群,越离越远。 “狄仁杰!”周重的大喝传出,他沉眼盯着狄仁杰,“把龙珠交出来,我放你和陈仙长离去。 可怎么看,他都透着心虚。 狄仁杰如何肯放? 抬起手中之剑,直指周重。“多说无益,出手吧。” “狄仁杰,你今天活不了!”没想到,先出手的是乌勒石! 他腰间别着刀! 一声咆哮,便抽出大刀,朝着狄仁杰砍来。 好家伙,这一刀威风凛凛,竟是万砍破了风雨,切断了光阴。 仿佛乌勒石就想凭着这一刀,彻底结果了狄仁杰。 刀势虽猛,但刀速不急。倒也没有脱得离狄仁杰的双眼。 立马举起手中画龙,往上一格。 这不过是虚招,手中并未使用多少力气。 狄仁杰的双脚也是虚虚着急。 想偏移乌勒石刀中力气之后,借力后飞。 “当!” 脆响传出,刀剑相接。 然而狄仁杰和乌勒石皆一怔。 狄仁杰想假借的刀力也并未自剑上传出。 之所以如此,仅是因为乌勒石手中之刀,在碰到画龙之瞬,便断成了两截! 想乌勒石手中之刀,厚石发亮,刀锋锋芒更是慑人。 这绝对不是凡品。 事实也正是如此。 为了之后的大事,兵器补给有怎么可能会是易得之物。 他的刀,可是名刀打造。 上了战刀,那也是能劈断敌人手中刀枪剑盾的。 可如今,竟就这么断了。 “切金断玉,不在话下!”想起了陈尚山的话,狄仁杰面露喜色。 既得如此神兵,那又何必借势而遁? 从周重与乌勒石两人中杀出条血路便是。 一震长剑,适应了长剑之重。 狄仁杰再抬手,一招灵蛇探洞,直取乌勒石咽喉重处。 便是常见直取这等要害,那也只能躲避。更何况又是此等神兵来袭? 乌勒石连反击都不敢,直直后退。 一剑未成,狄仁杰也不失望,更不追击。 剑势一涨,又朝周重攻去。 周重想都不想,也提脚后退。 只是后退之际,他的手一甩。 两颗圆球如疾电甩出,直奔狄仁杰面门。 狄仁杰半分不退,只是递手震腕。 便见画龙剑尖,左右一摆。 剑吟大作,刺中了周重扔出的两颗圆球,也于无声中将两颗圆球削开。 本欲再追周重。 便见被狄仁杰削开的圆球之中,有黄雾升腾而出。 知晓这是毒气。 狄仁杰狠挥手中之剑。 剑带起了风,又迎起了雨,将黄烟刮散。 在此时间,周重已是暴退十余多步。 而乌勒石,也已从狄仁杰身则来袭。 “狄仁杰,你今日定是走不了了!” 乌石勒一跃,已跃至狄仁杰跟前。 他抬起双手,呈擒抱之状。 实则是一手去抓狄仁杰持剑之手,一手呈鹰爪之状,微向上仰起。 这分明是想探向狄仁杰咽喉。 此番动作,狄仁杰如何看不透。 便见他手腕一转,画龙倒提,剑身紧贴狄仁杰外臂。 有剑在外,狄仁杰哪会退,伸着手臂主动朝似抱似擒的乌勒石撞去。 这一撞,只要撞上。定叫乌勒石手臂断掉。 乌勒石大啐一声,却是不退。 脚已是不动,身子则因冲势猛地往下扑倒。 看这架势,竟是瞬间变成了塞外的摔跤之法。 这乌勒石变招如此之快,也算是武学宗师了! 此至,倒又是狄仁杰变得被动了。 只得双脚一点,腾空跃起。 只是这跃起,却是翻着跟头。 狄仁杰控制了力道,翻着跟着,头往下之际,也正是乌勒石扑到他下身之际。 如此好的机会狄仁杰又岂会放过。 手一抖,画晴一转,倒贴手臂之势瞬间又转化成了正提之势。 而这正提,则正是对准了下方的乌勒石。 哪会客气,狄仁杰双手递去,直取乌勒石大椎。 可眼见下一息便将取了乌勒石生机之时。 又有呼啸声疾呼而来,直冲狄仁杰后脑。 不消说,是周重。 他竟然不管乌勒石之性命,要以命换命! 狄仁杰眉头大皱。 他们若是相互佩合倒也好了。 可这二人却是以自己人的命换他人之命,已近癫狂。 还能怎么办?狄仁杰只能收剑。 一招苏武负剑,剑瞬间到了狄仁杰背后,剑尖也已提示狄仁杰后脑之处。 一声轻响,便将那朝着狄仁杰后脑勺打来之物一分为二。 接着,狄仁杰翻身落了地。 又一转身,朝着周重瞪去。 他凭使按器,又使出毒。 而且在长安城外也战过一场,知道这万象门门人周重还有奇特手段。 狄仁杰主意已定。 与其一战二,不若先卯足全力,解决一人再说。 心思电转之际,狄仁杰已是持剑朝着周重冲去。 双脚连点地面,速度一快再快。 周重更是飞速后退之际,连忙手掌。 还是暗器!朝着狄仁杰不断打去。 已起杀心,狄仁杰什么都不管,只是飞快前冲,以最快的速度舞动手中之剑。 仗着剑之利,他以剑为防,却转而化攻。 所有飞向狄仁杰的暗器皆被画龙切开。 终于,狄仁杰已至周重三尺之距,也正是这画龙的极限攻击距离。 二话不说,再度递手出剑。 狄仁杰本就武力高绝,直逼百人敌,已是当是罕见高手。 又有画龙神兵在手,威势更盛。 面对着逼人之势,周重咬下了,心头大恨。 “漫天花雨!” 一声爆喝,周重一甩袖袍。 数不尽的暗器从他袖中甩出,真如漫天花雨,琳琅满目朝着狄仁杰砸来。 狄仁杰也是使出狠招,催动真气,直奔手腕。 “剑影纷纷!” 手腕受真气一激,便快速震抖。 只见手中的画龙长剑,随着狄仁杰手腕极速震动之时,化作万千剑影。 暗器砸来,剑影却是化作了圆盖,将所有暗器全数罩住。 一声声脆响! 电光火石时,周重掷出的暗器,全被狄仁杰手中画龙刺落。 不过在此过程中,周影已退出一步,竟是出了画龙的极限攻击之距。 然而狄仁杰神色未变,崩直的手猛地一震。 剑!乃是剑客生命! 使剑之人,剑即是人,人即是剑! 剑绝不离手。 若离,便是交命之际。 然而,这天底下总有打破常归之人。 于蜀地高山密林之中,有那么一支剑修之派,另辟稀径。 剑不仅与人合,亦与天合,与地合,与自然合。 与道合! 是为‘御剑’! 第69章:奇兵援至 此时,周重在退。本以为狄仁杰会重整攻势。 不料狄仁杰不退亦不停,只是往前。而崩直的手腕在一抖之后,握剑的手,竟然松开了! 从未见到如此使剑之人。 周重一惊。 吃惊之际,便见那画龙神剑,真如逐电之龙,直射而出,寒芒大闪。 此,只是投剑! 虽不常见,但并非不曾出现在江湖中。 而御剑,并非无此。 剑离手之际,狄仁杰握剑之手,突成剑指。 本就已经奔至手腕出的真气,被狄仁杰一催。 自手而处,追至掷出的画龙,在画龙上一绕一激。 便见这笔直电射而出的画龙神剑,竟凭空转向,取向了周重的喉咙! 剑未在手,却犹如在手,这才叫御剑。 本就吃惊的周重,震得双眼暴睁。 亏得周重也是万中无一的好手。 在这逼命之时,他伸时抬起左手,挡住咽下胸口位置。 而后双脚在地面一点。 已是来不及跃起,他只是踮起了脚步。 “噗嗤”。 一声轻响,画龙终是刺入了周重身上。 然而却没有刺中周重咽喉。 那剑,刺入周重咽下之胸正当中。 剑透过了他的手,进入体内。 当下,周重便大吐了一口血。 狄仁杰又追而上。 周重只得甩出右手。 却不是暗器,而是一把毒粉。 狄仁杰的手,已碰触画龙。本想将剑递进一分。 可见毒粉袭来,他只能握剑后撤。 再挥剑,荡起风。 吹散了毒粉之后,狄仁杰又提剑欲追。 却只见周重挥手之后再挥。 一挥再挥,再挥三挥。 一大片毒粉被挥了,挡住了狄仁杰。 亦如箭雨袭来,武者想要尽数挡下需得小心再小心。 这毒粉也是,要想尽数灭散,哪有那么容易? 所幸此地受龙珠影响,正下着雨。这毒粉威力大减。 要不然飘散而来,定将棘手无比。 若是再起一阵风,那更是鬼见愁。 本想乘胜追击,却只能停下脚步。 但狄仁杰心中还是一松。 当胸刺中,虽未见血飚出,没有刺中大脉,但也足够周重喝一壶了。 再转身,直面着一直紧追着他的乌勒石。 转身之际,狄仁杰亦是挥动了手中画龙,直朝着离他还不足三尺的乌勒石挥去。 这,只是虚招而。 乌勒石离他本就近,除非是极为精妙的剑招。 要不然如此近距,极难得利。 而挥剑之际,狄仁杰则催动真气,让真气如海浪般在周身几处大穴快速崩走,激发潜力。 自然,这一剑乌勒石轻松躲过。 他矮身一冲,朝着狄仁杰胸口打来。 “擒狼手!” 一掌拍下,竟有狼啸之声。 掌势也如那擒狼巨手,威武不凡。而掌速与掌劲,陡然加快。 打开漫天雨水,这一掌直劈在狄仁杰胸口。 “当!” 然而,一掌拍下,传出的不是血肉交撞之声。 竟像是那钟鼎重磕之响。 乌勒石更是大惊。 这一掌,他竟隐隐觉得自己的手腕被反震得生疼。 “少林金钟罩,比你蛮地捉擒捕兽的功夫,如何。” 一声轻笑,狄仁杰再催真气。 “呼!”狂暴的真气自体内荡出,化作了一股可怕的径风,将乌勒石反震开。 同时狄仁杰将真气一收,向乌勒石递出手中画影。 乌勒石并未来得及站稳,见长剑袭来,已是没有还手的力道。 只是狠跺了一下左脚,让身体往右微微侧下。 终于,狄仁杰这直取他胸口一剑,刺到了他的肩膀处。 狄仁杰也不恼,踏脚递剑。 却听到耳后又传出声音。 “还敢出手?”知道这又是周重掷来的暗器,狄仁杰大声一喝 抽剑转身,挥剑一扫,打下了几枚圆球状暗器。 旋即踏步上追。 铁了心,要先取了周重性命。 面前,周重脱下了上衣,包扎了胸口。 雨水中,他嘴角溢血,胸口也流着血,显得异常难狈。 可他却紧紧盯着狄仁杰,眼神如狼,凶狠无比。 看来,也是已经换了心要杀掉狄仁杰。 静静的,他等着狄仁杰追来。 脚尖点地,飞身跃出两步,狄仁杰便冲到了周重跟前。 又举剑再刺。 然而眼见这逼来一剑,周重却不躲不避。 有诈? 可是明知其中有诈,狄仁杰也不放弃,反而加大了剑势。 直到这画龙剑,剑尖没进了周重胸口皮肉之中,周重再往后倾退。 竟没还手? 周重虽在退,在还是比不过追击中的狄仁杰速度。 剑往周重胸口越没越深。 可狄仁杰的眉头也随着越皱越深。 周重虽已受伤,也并不是无出手之力。 况且他擅使暗器,毒药,也有万象门的其他的奇招。 可现在,竟是任何招式都没有出。 甚至除了轻功之外,连真气都没有运转。 要是真没有了出手之力,此前不出手便是! 这,如何正常。 抬眼,又猛地瞧见了周重嘴角微挑,竟是在偷笑。 顿时,狄仁杰一咬牙,一跺脚。 任是一下息便能彻底取了周重之命,狄仁杰也还是收剑了! 没料,就是狄仁杰收剑这际。 一抹金光,从他眼前呼啸而过。 带起的劲风,直割得狄仁杰额头发疼。 其速之快,其力之劲,更是让暴雨都被切断了。 “诱敌?” 心中大喝,也一骇。 若是他刚刚没收剑的话,这金光怕是要把他的头给打爆了! “嘭!” 一声重响,金光砸到了营地内的一棵树上。 将那碗口大小的树径直砸断。 一转头,狄仁杰心下一沉。 那竟是一个金铙! 中土有奇兵! 这金铙,也是奇兵之一。 可它绝对算得上是奇兵中的奇兵。 万名武者中,也不见的会有一人使。 倒是有某个地方的人,擅使这等兵器。 “哼哼!”远处,周重已停止后退,盯着狄仁杰,冷冷直笑。 后方,乌勒石也没管肩处不断流出的血,紧盯着狄仁杰大笑到。 “狄仁杰,这本是必杀你之局。你真以为我们没有防备着你带一支军队过来?” “这龙珠,是我们必保之物。费尽人力财力之后,我们请到的助力,绝非你能想像得到。” 乌勒石说话之间,狄仁杰的视野之中,右侧缓缓走出了一声。 此人一袭藏红色长袍,头顶胡僧高帽,皮肤黝黑。 乃是一名吐蕃僧人。 “阿弥陀佛。施主,放下龙珠,自请离去!”吐蕃僧人自雨中出现后,抬手行礼,口宣佛号。 他微微弯腰之际,还能见到他的背后背着一个半人来高的金铙。 没错,金铙便是吐蕃僧人擅使的奇门兵器。 “当啷!” 吐蕃僧人的话这才刚落下,又有一声声脆响不断传出。 脆响穿透雨音,如利剑直刺入狄仁杰耳中。 这脆响,能荡人心气,亦有威严之感。 听闻此声,狄仁杰缓缓转头。 只见在他的另外一处,又有一名僧人走出。 这僧人,与那吐蕃僧人正好相反。 皮肤白净,身材略壮,脸色白里透红。 他身穿红色袈裟,头顶无帽,有八个戒疤。 那当啷当啷的脆响,则是来自于他手里所持的九环锡杖。 这两名和尚,来处不同,神态也不同。 吐蕃僧人,神色严肃。 这似中土而来的僧人,嘴角噙着笑,和善近人。 只是走过来之际,他也向狄仁杰行礼说着同样的话:“狄大人,放下龙珠,速速离去吧。” 四人,分四个方向将狄仁杰围住。 那吐蕃僧人,虽只出了一次手,但狄仁杰已是知晓。此人武力,直逼百人敌。 使的又是奇兵,动起手来诡异莫测,实力又添一分。 而这似是中土来的僧人,虽未出手。但能位于四人之列,绝不是易与之辈。 而且就是他手中的锡杖金环撞动之音,又已有不俗之力。 不过,狄仁杰也不惧。 手持画龙,便是好兄弟程三刚来了,他也敢硬着头皮搏一搏。 更何况是这四名和他实力相仿之人。 而且这四人中,还有两人已经受了伤。 周重实力则已失大半。 又有何不能搏。 没有说话,他转头瞧了眼远处! 那是陈尚山所战之处。 人愈加多了。 而且除了突厥与中原来的异人武士之外。 竟是有多了许多身穿白族服饰的南国人士。 也有一群吐蕃的红袍僧人。 不过好在,人群之中的陈尚山依然如出尘真仙。 纵使人多,似是也近不得他一尺之内。游刃有余,轻松自如。 放下了心,狄仁杰这才朝着两位出现的僧人分别看了一眼,开口道。 “不知两位高僧来自何处?” 吐蕃僧人先行开口:“贫僧自吐蕃天龙寺而来,吐蕃信众称我一声金环法王。” 随后,那手持锡杖的僧人才开口:“贫僧法号枯荣,来自南国万重佛寺。” 狄仁杰心中微沉。 天龙寺,乃是吐蕃国寺。其中住持,更是吐蕃国师。 身侧这僧人,不是国师。却被称之法王,这在吐蕃国寺内,也代表着崇高的地位。 至于万重佛寺,异是南疆有名的大寺。称之为大理的少林也可以。 这两寺,也是高手尽出之寺。 “周重,你们还真是不惜血本啊。现在,怕是少林高僧出现在我面前,我都不会吃惊了。” 摇头朝着周重笑了笑,狄仁杰又朝着两侧高僧看去。 “两位高僧,俱是大德。这周重与乌勒石,想以龙珠引黑珠而乱世。” “若黑蛟现,天下必是一场大乱。你们就算不为天下苍生着想,难道也不怕背了业障,死后打入无间地狱吗?” “阿弥陀佛!”枯荣法师宣了一声佛号,淡然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吐蕃僧人金环法师也微微颔首。 “大师,你这是行无端杀孽,可配不上地藏尊者这句话。”狄仁杰眉头大皱。 然而枯荣却只是笑道:“你怎知,我们行的不是好事?” 第70章:绝命之机 “嗯?”狄仁杰眉头皱得更深了。 从接触黑蛟案开始,狄仁杰便将此当成了凶案。 大理一行,更是察觉此乃逆反大案。 但如今,观这两名高僧之状,又似不是如此。 吐蕃,虽是大唐属国,却一直受大唐礼遇,如今亦是。 天龙寺为吐蕃国寺,代表的也是吐蕃。 此番却参与谋反大案,难道不怕连累吐蕃吗? 而这万重佛寺的,是南国大寺。南国更是素来以大唐为天国。细想一下,的的确确万重佛寺的高僧也没有理由行谋反之才对。 而且,周重也罢,乌勒石也罢。两名高僧也罢,并不是无脑之徒。 大唐国力正盛,他们无端谋反,这与寻死何异。 哪怕他们有龙珠,哪怕能以龙珠引黑蛟出世。但想利用黑蛟谋国夺位,又哪有那么容易。 一来,黑蛟虽受龙珠吸引。但未必能听命行事! 二来,大唐有陈尚山,亦有李光孝!更有百万雄兵。还有大理寺,大江府等等许多高手如云的衙门。 就算借黑蛟之力行逆反之事,成功机率也并不大。 用句玄学一点的话。 此时,国运依然在大唐而非蕃地! 狄仁杰的眉头越皱越深,他越想越是不对劲。 “你们,并非想谋反?” “狄仁杰!”周重捂着还在溢血的胸中,忍痛轻喝。 “事到如今,我想是该让你知道真相了。你我兵戎相见,实是不该。” “武后!”周重说着,猛地大喝。“我的目标,是当今圣后。” “圣后?”狄仁杰皱眉。 周重吐了一口倒流出嘴中的血,这才接着开口。 “没错,狄仁杰。你不是傻子,应该看了出来。高宗在位之际,武后便巧言花舌,哄骗高宗立双圣并世。” “如今高宗已逝,中宗在位。武圣不思辅佐圣人治世。反倒玩弄权势,多杀有功之臣!” “武后的野心,诏然若见。” “狄仁杰,你刚刚说谋反。难道以你的聪明才智看不出来。要谋反的,是她武后,而非我等!” 狄仁杰心中大颤! 他又如何不知? 大唐国力强盛,可如今朝堂黑暗。 在位的圣人,只是傀儡而已。 那武后,才是权势涛天之人! 近日里,武后更想迁都洛阳。 但凡有点见识之人都已知晓。 若真让武后迁都成功,从此以后大唐就是李家,而是她武曌的了。 这才是朝中清明大臣无论如何也不同意迁都的真正原因。 是的,真正想要谋反的,是的武后啊! 眼见到狄仁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周重笑了,再度开口。 “狄仁杰,我们引黑蛟出世,也并非想要借黑龙之力谋反。” “我们只是想要借着黑蛟之名,假天之义。撒播天降神语,让世人明白武圣野心。收束民心而已。” “狄仁杰!”周重朝着狄仁杰伸出了手,“把龙珠交给我。我万象门有奇术,可以以珠御蛟,绝对不会让这黑蛟生出乱子。” “狄仁杰,我只是想要还世间以清明,还朝堂以稳定而已。只除武后,不覆政权!” 听着话,狄仁杰将手抬起,缓缓握住了胸口道袍打着的结。 似是要取下包裹。 周重表情放缓,笑了起来。 “狄仁杰!你本官拜大理寺卿。大理寺虽只掌管刑律,可也是朝庭衙门。还朝廷以清明,还世间安宁也该是你的职责的。你与我们,本就是一路人。” 见狄仁杰紧握着道袍打出的结,表情也已松动。周重继续攻心伐谋,试图说动狄仁杰。 “狄仁杰,我等行大业是大义,心之所向是大仁。你即是朝廷命官,也是有名的江湖侠士。何不与我们一起,破武曌阴谋? 狄仁杰缓缓咬住了牙关,握着那打结的道袍的手亦在颤抖。 目光横稳,瞧了瞧后援的金环法王与枯荣法师。 两人与狄仁杰目光相触,脸色并无异样。 双手抬手,低头弯腰,轻轻宣了声佛号。 “不对!”也就是在这一刹那,狄仁杰眉头狠皱。 他直直地看向了周重,咬牙轻喝。 “你想骗我?” “我为何骗我?”周重反问。 狄仁杰冷冷一笑。 “若你行这事,直仍人假蛟威,借天之名,收聚人心,檄圣后之文。需要假借这么多人手?” “中土,突厥,南国,还有吐蕃?需如此多大唐周遭强国一并加入?” 狄仁杰摇头不止。 “黑蛟乱海,已是闹得人心惶惶。若真让你之计成了,定是人心所向。民间与朝廷也必以此对圣后出手,需得你用如此多人手?” 让狄仁杰没想到的是,他这话落下。不远处的周重怔住了! 看他那表情,似是根本就没有想及狄仁杰所说的话。 “哼!” 周重没有开口,反倒是狄仁杰身后的乌勒石冷声道。 “若真让武曌即位,掌大唐皇权。以武曌野心,她又岂会只放眼于朝廷?” “虽言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但事实毕竟不是如此。她既有心做圣,难道不会有心真的把这天下收入囊中?” “笑话!”此话一出,狄仁杰大笑。 “大唐国力虽强,但也有限。试问哪朝哪代,会同时朝着周边所有国家侵略?” “武圣是有野心,但也不是傻子。吐蕃与南国,本就已是大唐属国,又何需再发兵?” 说到此处,狄仁杰若还是不明白,那他就不是狄仁杰了! 抬头朝着周重看去,他沉声喝道:“周重,你与乌勒石并非主谋。你们二人,也不过是听命行事。是也不是?” 本还在怔愣中的周重一颤,缓缓张嘴。 可异他没来得及说话,便有一声重喝传出。 是吐蕃金环法王,“狄大人好话术!” “周重,狄大人看来是不肯还龙珠与我等了。你又何必再浪费时间。出手夺珠吧,若你真不想杀狄大人,看在你的面子,留之一命也无妨!” “阿弥陀佛!”那枯荣大师也轻宣了一声佛号,“周施主,你犹豫了么?若真是如此,我便退走,让你再好好想想。” 闻言,周重一咬牙,终是下定了决心:“狄大人,若你不还龙珠,就休怪我等了!” 狄仁杰松开了握着打结道袍的手,斜持手中画龙神锋,淡然一笑,“再战吧!” 周重不再多言,抬手便甩出两道飞镖,以行动代替了言语。 飞镖甩出之际,那金环法王一声低喝,猛地冲至,抬掌便拍。 另一边,枯荣法师也直移而至,举起手中九环锡杖,当头朝着狄仁杰砸来。 那飞镖,凌厉呼啸。如雨中鬼魅,借雨掩行,竟无法捉摸。 那蕃僧拍来之掌,有龙吟虎啸之音,拍来之际,掌风竟已将垂下大雨尽数拍走。 而那锡杖,砸来之际,化作了金锤,似有崩山之能。 后头,亦有那乌勒石虎视眈眈。 四人合力,狄仁杰肩上大沉。 既无退路,也无躲避之能。 狄仁杰只能抬剑,运足了真气。圆转飞舞,速度之迅,竟是同时砍向了四个方向。 飞镖,猛掌与锡杖,同时被剑锋所荡。 当真是好剑,倾刻间削碎了飞镖,逼退了手掌并与那锡杖撞在一起。 而那九环锡杖,竟是没有被一剑削断,只在杖上留下一个深口。 “好剑!”枯荣持杖瞧了一眼,连连叹道:“和尚这杖,亦不是凡品。不料竟是反被你的剑伤了。” 而那金环法师,却没有任何犹疑,再度冲身而上。 手中,已经抓上了背后金铙,一手一个,朝着狄仁杰左右拍来。 金铙既大又沉,便是画龙神锋锋利无双,怕也能像伤了枯荣手中锡杖一样,只在这金铙之上留下伤痕。 也不作无用功夫,狄仁杰往后撤出一步。 双击而来的金铙拍了个。 “哐!” 然而金铙虽然砸了个空。 可金铙与金铙重重地撞到了一起。 一声暴响传出。 就如那佛门密功狮子吼,这声音钻入狄仁杰耳中,撞进他脑子里,竟然他头晕目眩,恶心欲吐,伤了心神! 猝不及防之下,背后刮起凛冽冷风。 乌勒石已冲至。 他不知从何拿了一柄厚刀。 厚刀锋不锐,可却又厚又重。 他算是看出来了,画龙虽强,可毕竟只是细剑。 就算能划开这厚重之物,也不是一剑两剑能搞定的! 这一刀,同样朴实无华。 可就这一刀,只逼得狄仁杰后撤躲避。 他心魂受震,连真气运转都不流畅。 勉强躲过了一刀,又闻呼啸。 又是暗器。 狄仁杰抬剑刺向那暗器打来之处。 “嘭!” 却是一声重响。 那压根不是暗器,而两枚如拳头大的石头。 石头虽被画龙刺碎,可拳上的力道却传了出来。 狄仁杰真气运行不畅,这两块石头上的力道竟是无法抵消。 让他的动作一窒。 同一息,呼啸的狂风大作。 枯荣手中的锡杖含风砸来。 其实,枯荣与周重和乌勒石是同时出手。 只不过攻势现在才到,只是因为他故意放缓了攻势。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能招不走空。 而这时,仁杰也确实无力再躲。 “嘭!”一声重响,锡杖砸在了狄仁杰胸口。 好险不险,此际狄仁杰终是能够催动真气了。 再以少林金钟罩硬抗一杖。 可饶是如此,这足能崩山的锡杖还是砸得狄仁杰气血翻腾,难受无比。 “狄仁杰,松手吧。你一以敌四,绝不可能赢。” “逃也定是无法逃走!” 远处,周重再喝。 狄仁杰眉头一皱,舍了两和尚与突厥人,直奔周重。 周重虽已有伤在身,可狄仁杰已是察觉,对自己威胁竟然还是他。 无奈,只能从他身上找突破口。 “休走!”暴喝传出,又是那金环法王。 那金环并未追击,朝着狄仁杰掷出了手中金铙。 便见那金铙极速旋转,化作金色环光,直追狄仁杰后脑勺。 狄仁杰矮身一躲。 却另有一道金光圆环追至,乃是金环法王的另外一只金铙。 那金铙以自腿下追来。 狄仁杰提轻轻跃,也算是躲了过去。 可他还只是在半空中,便见奇异一幕出现。 先掷出的金铙,竟是回转而来,威势不减。 狄仁杰还只是在半空中,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无奈,狄仁杰只得挥剑上撩。 一声重响,画龙神锋与金铙交击。 那高速旋转的金铙之上,有无匹伟力。 虽被狄仁杰挑飞,但巨力也沿着剑,传到狄仁杰手上,让他身处半空中的身体失去平衡,竟是往下直掉。 最要命的是,那下方处的金铙竟又回转而来。 若无应对之招,这金铙毕竟切在狄仁杰身上。 以这金铙之力,以及金铙的巨大,绝对能将狄仁杰切成两半。 如何? 在这一刻,狄仁杰竟也失了思绪。 好在,大雨滂沱,雨打在身上,冷气让狄仁杰的思绪又在瞬间恢复正常。 第71章:仙人传人 一咬牙,他蹬直了脚。 这天底下,哪有临阵对敌不受伤的。 又哪有能常以无伤之势,换取胜利的。 更何况,他面对的四个和自己实力不相上下的高手。 运足了真气,狄仁杰的脚狠蹬而下。 正好蹬在了那回转而来的金铙上。 “嘭!”金铙止住。 金铙之上的力道自是随着狄仁杰的腿倒冲而上。 这力量带着旋转的劲道,金铙虽是落地,但狄仁杰的蹬出的右脚也已脱臼。 落了地,狄仁杰打了个踉跄。 咬牙抬脚在地面狠狠一跺,便听咔擦一声,脱臼的骨便已接好。 可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乌勒石与蕃僧已经追至。 一刀一掌,直逼向了狄仁杰。 那枯荣大师,却是不急不慢的踱着步子,柱着九环锡杖,钉铃作响。 枯荣法师看似轻松,但狄仁杰知晓,这枯荣大师手中锡杖才是最致命的! 狄仁杰狠喝一声,疾挥手中之剑,逼退了一刀一掌。 而后想也不想,朝着枯荣走来的方向举剑格挡。 “当!” 果真,枯荣的锡杖适时而来。 所幸是狄仁杰早就料到他才是致命之人,所以并未考虑就举剑。 一杖砸下,力如捣山。 这一砸,狄仁杰双脚竟被这力量直崩入地,双手更是发麻,虎口亦是裂开。 枯荣抬手回杖,又看了一眼锡杖上的豁口,再叹了一声好剑。 风雨之中,周重的声音再度传出,“狄仁杰,投降吧。枯荣大法与金环法王,皆是当世好手。” “别说是你,有他们二人相助,仙人陈尚山也讨不了好。” “少废话!” 狄仁杰一喝,双脚一颤,一个提跃自泥土中蹦出。 乌勒石,枯荣与金环三人齐至。 狄仁杰快速闪动,极舞手中画龙。 三人合围,又有周重在外频出奇招。 狄仁杰将手中长剑舞疾如风,平生所会的剑招与剑法,全数使出。 一时间,便见得风雨炸裂,叮当之响不住传来。 四条身影,破开疾雨,与雨中不断闪现。 又有周重,掷出鬼魅飞镖,疾袭而来! 到底是不弱于狄仁杰的绝顶高手,与迅电之间,四人已出百招。 狄仁杰虽将对手攻势全数接下,偶尔还还击一招。 可气力渐空,真气也已渐渐不支。 三人又如蛇缠虫附,铁了心要留下狄仁杰,让其无路可走。 “狄仁杰,再不停手就范,你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眼见狄仁杰动作减缓,周重再喝。 “休想!”狄仁杰回以重喝。 “既然如此,便留下命吧!”乌勒石亦是重喝,“狂风刀!” 一刀劈来,竟是将风与雨,绞至刀上。 乌勒石紧紧咬牙,显是用出了绝招。 另一边,金环法王一掌拍出,掌中虎啸龙吟,气劲翻腾。掌未至,竟是拍得垂下大雨化作了直冲细兵,冲向狄仁杰。 枯荣手中之杖,也是夹着金光,冲向狄仁杰。 狄仁杰狂舞手中之剑,体内所剩余真气也拼命催动。 便见平地里化出了一道龙卷狂风,卷住了狄仁杰。 亦是将那袭来的刀,打来的含雨手掌与含着金光的锡杖完全挡下。 “嘭!” 可怕的重响传出。 四人同使极招,便见风消雨歇,气劲翻天。 四人所在之地,雨竟被气劲排空。 连地面的地皮也被掀翻了一层。 再看狄仁杰,双脚陷地,嘴着溢着血,脸色略显苍白。 乌勒石,金环法王与枯荣和尚都沉身喘气。 枯荣一直夸赞着‘好剑’。这会儿终是看着狄仁杰,点头赞道:“好功夫!” “可惜了这一身修为,今天便要丧命于此!”金环法王抬着手,宣了声佛号。 “管那么多干嘛?杀了便是!”乌勒石大喝一声,提刀运气,再欲上攻。 雨,终是又落了下来。 打散了狄仁杰嘴角的血迹,却将狄仁杰淋得来了精神。 气空力尽,如今能倚靠的,也只剩下这坚韧的精神了。 双脚从土中挣出,提仁杰抬起了画龙。 突然,一道声音传入狄仁杰耳中。 “意守玄关,经任脉,过会阴,上尾椎,再入督脉,归玄关。转环不绝,生生不息!” 这,是仙人陈尚山的声音。 狄仁杰心中又惊又喜。 陈尚山被数百人围攻,竟还能传音入密,与他通话。而且听这声音,老仙人竟也还游刃有余? 喜的是,这分明是老内人在传他真功。此等机遇,又他如何会放过? 本欲迎刀之剑,立刻后撤,狄仁杰二话不说,双脚直奔。 他的心智本就强于常人,如今边奔边运气,竟也如常。 而他的任督二脉早已打通,此番运气,端是快捷无比。 照着仙人所言,一个呼吸间便已控制体内所余丝丝真气行功一周天。 不料,枯竭真气尽是突然大涨。 而之所以会如此,盖是因为,竟有气自他玄关处汇入体内。 紧接着,老仙人声音再度传入他耳中。 “运四十九周天,气散六脏,归五脏,入丹田,游百骸,冲处奇经八脉,再回守丹田,蕴养不息。” 哪会犹豫,狄仁杰疯狂催动真气,如电射般至在任督二脉中奔走不息。 一周天,两周天,三周天。 每一周天,他真气便强壮一分。 “嗯?”此等异状,将乌勒石,金环法师与荣枯禅师尽是惊住。 “他在回气?” “什么功夫,回气之速竟如此之快?” 眼见着,狄仁杰越奔越快,脸上之色也愈是红亮,一刀砍空的乌勒石当即大喊,“捉住他!” 一声咆哮,便见死死围住陈尚山的数百人中,分出一队,直扑向奔走的狄仁杰。 陈尚山被团团围住,一同出手的其实每次只有二三十人。 分出这一队人马,其实并未影响对陈尚山的攻势。 而之所以要叫他人,也是无奈之举。 他们三人,各使绝招,虽没有如狄仁杰一般,气空力尽。但真气已有窒碍。 如今狄仁杰在奔,他们在追。却是一时半会儿追之不上。 再观狄仁杰,脸色越来越好,表情越来越轻松,真气回复之速超呼了他们的想像,只得再需他人出手阻拦。 很快,共三十名筋肉强健的突厥勇士已经扑来。 他们不是武者,未有真气。但那常年于草原中搏狼捉鹿的经历让他们一个个都力大惊人,宛如人形野兽。 跑至狄仁杰跟前之后,一个个大声咆哮着,朝着狄仁杰便狠狠扑去。 手中的钢刀,大锤,狼牙棒,开山斧等兵器,尽是朝着狄仁杰砸来。 欲以手中之兵,砸得狄仁杰一个皮烂肉消。 也就是在这一刻,狄仁杰微闭的双眼猛睁。两道精光自他眼中迸射而出。 他的真气,已在任督二脉之中遁环往复正好七七十四九个周天。 其真气浓厚,已是恢复如常。 面对挥来的数十兵器,狄仁杰也只是挥剑一招。 当啷啷! 所有兵器,全数被狄仁杰斩断。 而后另外一只手抬掌凌空一拍。 呼呼的狂风大作,挡在狄仁杰面前的十多位草位勇士尽被他的气劲吹倒。 跃出人墙,狄仁杰再照着陈尚山传出的第二道口诀催行真气。 新的一个周天还未运行完毕,刚刚跃出人群的狄仁杰猛地停下了脚步。 在这番催动真气之下,他竟感觉自己迟迟未曾进步过的修为,那瓶劲关隘竟然隐隐有突破的迹像。 他的实力,本是无限接近于百人敌,大武夫之境。 如今真气游走,这大武夫之境,便是近在咫尺了! 真气强盛,又有突破之迹,狄仁杰如何还会退。 猛地转身,迎上了追着他的草原勇士,矮身一冲,主动冲入人群。 长剑狠挥,便如那流光疾电,不可捉摸。 不消片刻,这三十名勇士全都被剑荡起的风刮倒。 勇士倒地之际,乌勒石已是冲至,提刀就砍,又绞起风雨,威势惊人。 狄仁杰提剑直刺。 “当!”的一声,画龙神剑刺中厚刀之锋。 便见那刀锋之上的风雨尽数崩散。 而后咔咔数声轻响,裂痕遍布刀身,轰然炸裂。 再看那乌勒石,喉头一滚,闷哼一声,吐血后退。 紧随其后的金环法王与枯荣禅师尽是一怔。 “大......大武夫?”被两位高僧扶住的乌勒石双眼大惊,心中骇极。 “突破了?”两位高僧闻言,更是吃惊。 狄仁杰抬眼一笑。 没错,他突破了! 他如今,乃是获真价实的大武夫。 而他体内真气,竟还在运行咆哮。 仙人所传之功,并未功行完毕。 更重要的是,仙人之音再传入他耳中。 这真功,还未完。 他,还能继续成长! 进百人敌之后,他将继续越向那让人闻风丧胆的千人敌实力! “周重,你若还有心放他。不仅大计将败,我等也尽将折在这里。” 心知狄仁杰已入大武夫之境,再非他们能敌,乌勒石大吼。 “叫你的人,出来吧!” 周得自是已然看得清楚。 一咬牙,催行真气,大声呼喊,“都出来,无论如何也要杀了狄仁杰!” 话音落下之际,金环法师与枯荣禅师,一左一右夹着乌勒石暴退不止。 天,突然黑了! 那竟是一大片自周边树林之中飞荡出来的箭雨。 已入百人敌,狄仁杰依然不敢大意。 但也没有多惶恐。 疾舞手中之剑。 便见这剑,竟是砍在了漫天的雨水之中。 他虽做不到如陈尚山那般,平地里呼出狂风。 可如今,凭着深厚的真气也高超的剑术,他以剑御起漫天大雨。 舞了一圈,便见狄仁杰周声雨水,尽数化成了细小兵刃,倒飞冲天,迎上了剑雨。 “嘭嘭嘭!” 一声声重响,雨击碎了箭头,折断了箭身,打散了箭雨。 一根根剑,无力倒地。 箭雨倒下。自树林里,钻出一名名身穿着藤甲,或是提刀持盾,或是拿着长枪的士兵。 这,不是大理的士兵。 亦不是来自于大唐。 他们的兵甲,不是两国的制式。 这应该是周重等人为行此际,早早训练的私兵。 虽是私兵,但训练有素。刚从树林中出现,便合成战阵。 刀盾之兵在前,长枪之兵在后。还有弓手,掩着风雨半藏在兵后林间。 看人数,也有数百之众。 金环法王与枯荣禅师默默后退,让狄仁杰与这数百兵众面对着面! 如今,还有口诀传入狄仁杰脑中。 他的实力在不断飚升。 纵使面对着这数百兵士,他亦是豪气万丈。 他没上过战场,每每听闻程三刚向自己讲述他在战场中所向无敌之姿时,狄仁杰自是羡慕不已。 不曾想,今日也终于可以耍耍威风了。 “来吧!”运着气,提着神剑,狄仁杰大笑,直冲而去。 士兵战阵中,有一人身穿精甲,手提着钢剑。仍是统领。 见狄仁杰一人冲来,他非但没有不屑,反倒心思沉重。 他原是一名老兵,此时又怎会看不出狄仁杰的实力。 只是士兵的天命,便是遵令。士兵的归宿,亦是马革裹尸。 他们,有何后退之理。 “上!”一声大喝,百脚齐踏。 集合在一起的士兵们,并没有散乱直冲。而是聚在一起,以刀盾为墙,一步一步朝着狄仁杰踏来。 对手,只有一人。 可他们依然是以面对千军之姿,毫不紊乱。 “刺!” 眨眼间,狄仁杰已冲至。统领大喝。 藏于刀盾间隙中的长枪,狠狠刺出。 这些士兵,身中未有真气。 但常年累月的训练,他们的手强壮有力,让他们枪无往不利。 长枪刺来,威风凛凛,可怕至极。 更可怕的是,刀盾之后的士兵,外围处有人斜了枪头。 这使得数十杆长枪,枪尖全数对准了狄仁杰。 第72章:百人无敌 狄仁杰毫不畏惧,抬剑直绞,将全部枪头绞入剑影之中。 枪是精铁长枪,箭头全都为百炼钢精。 数十合一,纵使狄仁杰手中画龙神锋还无匹神兵,但也只是绞断了数个枪头而已。 这也让狄仁杰在心中暗暗惊叹了一声。 周重等人为行此事,真是下了天大的血本。 大唐最精锐的士兵所用之兵,大抵也是如此了! 不过剑利虽只是绞断了少许枪头,但狄仁杰真气大涨之下,气力惊人。 剑影绞没之后,他持剑一荡。 剑,居然带起了一股风。 这风便含着狄仁杰全部力量,卷得伸出的长枪往侧齐齐偏去,失了准头,也失了力气。 紧接着,狄仁杰冲步上前。 “刀!”统领再喝。 最前刀盾精兵齐齐一喝,手中的刀便带着雨势直斩而下。 亮着精光的刀,誓要将狄仁杰剁成肉酱。 狄仁杰再抬手中之际,斜着反撩而上。 金换相撞之音再度传出。 他依然还只是砍断了几柄钢刀而已。 可那凭白卷出来的剑风亦是将所有的钢刀卷偏。 狄仁杰心中大喜,知晓这是仙人所传之功带来的效果。 仙人亲传,果真不凡。 要知道这真功不仅威力强大,此时此刻人,他的实力还在不断往前跃进啊! 荡开长刀,统领再喊。“盾!” 所有士兵,一同举盾。 他们同时蹲下了身子,以盾拄地,以身为柱,死死的抵住了盾牌。 “枪!” 紧接着,又是一声大吼。 这支数百人的军队,竟然也有对付江湖之人的经验。 这一喝,盾后之枪再度伸去。 却是斜斜往上刺去。 这分明是想挡下狄仁杰欲借轻功冲出战阵之中。 只是,使出轻功的空间被阻,敌人不怒不惊,只是往前一冲。 “猛虎下山!”冲至一道盾牌前,狄仁杰跨出一步,紧紧踢出眼前盾牌。 另一只脚送上,身子则随着往前一冲,肩膀斜靠而出。 “吼!”似有虎啸传出。 只见狄仁杰靠出的肩膀,先是破开了大雨,而后重重撞到了盾牌上。 在一阵爆响声中。 哗啦啦! 盾被撞开了,盾后的人被撞飞了。而那撞飞的人,又连带着撞倒数名士兵。 顿时,防口大开。 狄仁杰大笑一声,冲入军阵之中。 这一下,刀剑齐挥,齐刷刷地朝着狄仁杰攻来。 不像是对付江湖中人,士兵战士,只在于一个字‘猛!’ 这毫无花巧的攻击,其势其猛,竟是一点也不比乌勒石全力砍出的一刀弱。 甚至,犹有过之。 所幸狄仁杰已越过百人敌之境。 借着神功,假着神剑,他全半不惧。 只是沉身一喝,抬剑挥砍。 这是以剑使出了刀招。 虽不是刀,但狄仁杰武技精妙,招力劲道竟也不曾减弱。 再以那不断运断的神功相持。 这一剑挥出,轰轰直响。 也有狂风,呼啸而出。 这一剑,震退了长枪,打退了钢刀,也卷风了士兵。 “哈哈!” 狄仁杰也不是猖狂之人,如今冲入阵中,却如入无人之地,他心中大生畅快之际,禁不住抬头哈哈狂笑。 同时,仙人的声音再传出他耳中。 “乃是最后一句行功口诀。” “此套行气之法,名为《紫气先天功》可助大人杀敌脱困,进千人敌之境!” 再行气催功。 虽知道仙人听不见,但狄仁杰还是高声纵喝,“多谢真人提点。” “围!”乱砍乱刺之法,终不是精兵所擅之术。此刻,又听那统领一声断喝。 乱了阵脚的战团立刻稳住,让开空间,呈合围之势,将狄仁杰团团围住。 依然是刀盾在前,有长枪于后。弓手藏于阴中暗处。 瞧着战团,周重往吐蕃高僧与南国贤僧看去。 他咬着牙,指了指狄仁杰与陈尚山。 “此二人,当世无敌。一人可敌千军,一人便是万军也拿不下。” “二位,我已底牌尽出。事已至尽,也已毫无转圜余地。你们的人,也该全都出来了吧。” “我入军掠阵,你们三人且看着办。今日无论如可也不能让陈尚山与狄仁杰活着离去。此二人,太过可怕。” “大唐,太强了!” 乌勒石抹掉嘴边血迹,深吸一口气,提刀往军中走去。 周重再朝两位高僧说:“只需除掉他们二人,便能引黑蛟出事。” “只剩临门一脚,二位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说音一落,周重抬头看了看。旋即几个纵跃,跃上了一根树枝。 自上而下,盯着军中狄仁杰。 他的手里,已然扣住了一枚圆球。 雨中,他胸口的血未止住。脸也已白得难看,可却执念不断,凭着一口气,硬生生地撑着。 “狄先生,可惜你我立场不同。若不然,你这等豪杰,我万象门定将你奉为坐上之宾。” “今日,你必亡此处。往后入了黄泉,我再向先生你赔罪了!” 两名高僧则在此时互望一眼,也终于有了绝断。 纷纷投出了信号。 而后也飘身上了树枝,双双盯着阵中狄仁杰。 等待时机,一跃而下,取了狄仁杰之命。 军中,合围着狄仁杰的士兵神色冷冽,亦是杀伐果断之处。 那统领,眼珠一转,突然地一喝,“弓来!” 两名士兵抬着一张千臂神弓,从后奔来,递了上去。 “箭来!”接过弓,又一声令下。 钢精长箭亦被递了上来。 接弓搭箭,这统领隐于人身,拉着弓一动不动的对准了狄仁杰。 “枪!” 再度,他又一声领下。 呼啦啦的,围着狄仁杰的长枪纷纷刺出。 此时,狄仁杰已被围得水泄不通,长枪自四面八方重重袭来,其危险程度比之前大了十倍不止。 狄仁杰却只是一笑。 入阵这会,儿真气再涨,愈发觉得强势异常。 此刻,离那可怕千人敌只余一步之遥。 见眼长枪刺来,他在喝着提剑转身。 手伸得笔直,以身带剑,转了一圈。 “给我断!” 便只闻嘭嘭嘭地响声不断传出。 所有长枪的枪头,终是被狄仁杰与他的长剑尽数长断。 “近!” 又有命令传出。 枪兵收枪之际,刀盾精兵紧握手中之盾,一步踏前,将狄仁杰所剩余的行动空间尽数封闭。 盾来自身侧之际,狄仁杰又是一声大喝,故伎重施。 却是加大了力道,也加大了真气。 脆响传出,画龙神锋将所有盾牌尽数砍断。 这剑上,依然是带着风。而这阵风,亦是将所有断盾全部刮走。 “跃斩!” 新的命令传出。 刀盾兵的盾破掉了,他们却没有再度斩去。 而是纷纷往后躬身退着。 退之际,便见一名名手里持着双手长刀的精兵自他们身后跃出。 双手紧握刀柄,跃来之际亦是朝着狄仁杰狠斩而下。 若盛开之花突然含苞,围成一圈的可怕长刀将狄仁杰于倾刻间吞没。 狄仁杰旋转剑身,一边转着,一边矮身。 以剑为盾,旋转不止。 当蹲下之际,狄仁杰又是一声重喝,双脚猛踏地面,又旋转着起身。 剑带风势,倒冲的风将下斩而来的刀上之劲全数抵消。 而后便是他手中的画龙神锋神威大长之时。 又是一连串的脆响出现,所有双手长刀,尽被反冲的画龙长剑磕断。 狄仁杰真如神威在世,无可匹敌。 只是那统领拉着弓,手不抖不颤,神色也不惊不喜,平静得如同一汪泉水。 “箭!” 陡的一喝,围着狄仁杰的所有士们竟然全数低身弯腰。 眼前,空门大开。 却又蓦地黑了! 原来,是那藏身于阴暗之中的弓手,齐齐射箭了。 箭法之道,往往要在地势开阔之处才能发挥出全部力量。 可那只是对普通弓手而言。 精兵弓手,却反而能借着崎岖的地势,让弓箭变得诡异无比。 就如此时,从林间射出来的箭,虽然没有将每一片空间全数封禁。 可却如同树林中扑出来的鬼魂幽灵,防不胜防! 至于那拉着弓的统领,此刻亦是双眼暴睁,精芒大作。 此前几波攻势,不过是铺势而已。 所为的,便是他手中这千臂神弓所射出的一箭。 箭雨袭来,他瞧得狄仁杰踏着诡异的步子,使着诡异的剑招,带着诡异而来的风,倒卷向漆黑的箭雨。 突地,这统领瞧到了。 瞧到了狄仁杰背对于他,露出了少见的破绽。 他的剑,也走向偏锋,劲力正盛。 至于那一直缠在他剑上的古怪狂风,虽猛烈,但也不是这千臂神弓可怕的。 取胜压命之机便在眼前,这统领二话不说,松开了拉弦的手。 “崩!”震耳爆响传出。 弦震之机,雨竟被全部震飞,漱漱地化作飞雨。 那箭,射着,转着,滂沱的大雨绞空。 如一道白色疾电,冲向狄仁杰背后。 不得不说,这统领掌握住时机的准确度,端是可怕无比。 狄仁杰已听到脑后传出的尖锐如鬼哭般的叫声。 可偏偏他无招应对,连真气,连那风现在也在奔涌而无法转圜。 这种可怕的时机掌握能力,也非得是他这种久经生死的战场老兵才能拥有。 江湖人士,望尘莫及! 百人敌,以至千人敌。 于战场虽是无敌。 可还是那句话,哪有打架不受伤的? 便是程三刚,也满身是伤。 有被小兵砍出来的,也有被战将砍出来的! 狄仁杰倒也不惧不惊,只是尽可能的横动身体,让那箭不射中自己的要害。 然而,横移之际,他却见到横移的向方,那倾泄而下的暴雨炸开了。 原来是一把刀,破开了雨水,直刺而来。刺向了狄人杰的腰际。 同时,又有一道红影逆着雨,挤压而来。 是那吐蕃高僧,凌空飞渡而来,一掌直拍向狄仁杰的后背。 那一刀,是乌勒石的。 他并非抓住了这万中无一的机会,只是因为他刚好冲入阵中,便全力一刀刺来。 而那吐蕃高僧,则是在看到这一箭射出之后,才察觉到时机已到,所以这才飞身扑来。 “当!” 画影剑,顺势转动,挡下了挡。 那箭,却是终未挡住,射中了狄仁杰的肩胛。 庞大的力量,竟是让狄仁杰狠狠一颤,连真气都被这一箭射到崩散。 而吐蕃高僧这一掌,却是无论如何都挡不住了。 百人敌,千人敌。强是无敌,却也终有败亡之机。 然而树上的枯荣高僧,却是见到在箭射出之际,刀刺出之时以及红袍高僧飞跃之际。 一道靓丽清纯的身影,已在林间跃出。 那是一名少女,如夜下仙子般的少女。 使着绝世的轻功,急急追去。 “阿弥陀佛!”枯荣宣了一声佛号,摇头无奈。 摇头之际,吐蕃高僧的掌到了。 而那如仙子般的身影,也至军阵上空飘飞而进。 “嘭!”一掌打下。 没有打中狄仁杰,拍中了那雨中仙子——纳兰琉璃。 这一掌,吐蕃高僧使全力,亦有虎啸龙吟之声。 纳兰琉璃不仅仅替狄仁杰挡下了这掌,更是为了不影响狄仁杰,在中掌之后,竟是一步未移,吃尽了掌中之力。 血,自她嘴中流出,染红了白裙。 狄仁杰的眼中,也已一片赤红。 萍水相逢,竟舍命相救。 仙人之徒,亦有仙人之心。 第73章:柳暗花明{大结局} 话说狄仁杰虽然声势大振,但终究是体力不支,纳兰琉璃在替狄仁杰挡招后受到了重伤更是被周重等人给控制住了,以此来要挟狄仁杰等人,眼看狄仁杰三人在生死边缘徘徊之际,忽然程三刚带着他的斧头横空出世,原来,程三刚在京城坐不住,他一直很担心狄仁杰,追到了南疆,于此生死关头,程三刚终于爆发出了他可怕的千人敌实力水准,大败突厥人万象门等人。 眼看胜利节节在望,突厥人乌勒石碌逃跑了,在逃跑前他用龙珠召唤出了黑色蛟龙,黑色蛟龙一出,天地变色,引来了大骚乱,黑色蛟龙无视一切的战斗力,根本不是凡人可以抵挡的。 此战终于变成了狄仁杰等众人与黑色蛟龙的作战,就在这时,倭国人裴尹尊出现了。 他带着天丛云剑草雉开始屠龙,狄仁杰其实心里早有计算,他猜的果然没错,裴尹尊根本不是什么普通人,裴尹尊就是当初消失在大唐里的武氏真将多宝鹿。 真将多宝鹿一辈子都在寻找蛟龙,他的使命便是为日本天皇带回龙元回家,此时此刻他豁出去了性命与蛟龙相搏。 可惜,真将多宝鹿的草雉剑虽然是神剑,可以将黑色蛟龙打伤,但人力绝非蛟龙之敌,眼看真将多宝鹿要被蛟龙杀死,狄仁杰救了他一命。 在对战蛟龙的最关键时刻,狄仁杰终于找到了蛟龙的弱点,蛟龙的额头上有一处缺口,狄仁杰利用这缺口给了蛟龙沉重一击,就在这时,宋秋水也出现了,宋秋水观战很久了,她带着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的神兵匕首突然出现,名为断玉与削金。宋秋水暗中得到了武氏的命令,想要坐收渔翁之利趁机将黑色蛟龙的龙元摘下来,可惜,黑色蛟龙虽然受了伤,但仍旧强大无比,蛟龙勃然大怒,当场将宋秋水重伤在地,眼看宋秋水偷鸡不成蚀把米就要被蛟龙一爪杀死,狄仁杰再次出手从蛟龙的手上救下了宋秋水。 所有人的体力都不足够支撑继续与蛟龙作战了,连程三刚都有些绝望了,就在这时,号称三十六剑的天下第一剑客李光孝出现了,陈尚山是李光孝的救命恩人,李光孝得知陈尚山有难,前来相救,李光孝手持名剑“画龙”,与“点睛“尺狄仁杰,”断玉与削金“宋秋水,程三刚,纳兰琉璃,陈尚山等众人合力将这个蛟龙再次重创。 可惜,人力终究还是无法屠龙,当所有人都绝望的时候,觉得必死无疑今天,白色蛟龙出现了,白色蛟龙性格温顺,它叼着遗失的蛟珠来到了黑色蛟龙身边,在一阵劝慰之下,两条蛟龙这才消失在了天地间。 狄仁杰好不容易解决蛟龙之难后回到长安城,却发现长安城此时流言再次四起,许多脏水也被泼到了狄仁杰的身上,武氏怀疑狄仁杰和神秘势力勾结,把这一切的罪过归咎到了狄仁杰的头上,被诬陷的他发现是自己的老对手诸葛恭居在背后咬了自己一口,被定罪的狄仁杰百口难辨,只有宋秋水和程三刚两个人在大殿上为自己正名,武氏将狄仁杰打入大牢,同时对宋秋水产生不满,认为自己的爱将爱上了狄仁杰是被同化了,其中也掺杂着一些嫉妒的心理,所以下令宋秋水亲手斩下狄仁杰的头颅。 在大殿之上,狄仁杰的好朋友程三刚为了证明狄仁杰的清白,更是不惜自插三刀,以血明志,声称狄仁杰如若是叛徒,那么自己第一个就自裁在大殿之上。 武氏亲自在名乐广场上监督宋秋水斩首狄仁杰,就当宋秋水下不去手的时候,天下第一高手李光孝忽然再次出现,击退众人,救下了狄仁杰。 好不容易逃脱的狄仁杰第一个找到诸葛恭居,逼问自己的老朋友老对手为何会诬陷自己,诸葛恭居告诉他之所以会诬陷,一方面是暗中得到了神秘人的证据和线索,另一方面确实存在私心,因为只要狄仁杰死了,自己就可以稳坐大理寺卿的位置,并且官运亨通。 此时,突厥国的公主夏念慈与大唐权臣,李氏一族的外戚唐过即将成亲,长安城内一片热闹,狄仁杰发现这个突厥国公主并不简单,她居然懂得一些奇门异术,并且此人心计极深,她的那个未婚夫唐过也属于李氏一族的要害人物,似乎所有的阴谋终于说得通了,都是这个突厥国公主和李氏外戚搞的鬼。 经过追查,狄仁杰终于掌握了突厥国公主夏念慈和唐过作乱的证据,所有真相大白于天下,突厥国作为大唐最危险的敌人,虽然一直和大唐都处于友好和平的状态,但一直企图吞并大唐,而他们想要抓住武氏登基称帝这个时间点来兴风作浪,试图搅乱大唐的秩序,然后从中得益,甚至是攻取大唐。 武氏在得知真相后第一时间便杀了唐过,但是在面对突厥国公主的时候,武氏犹豫了一下,询问狄仁杰要不要杀掉这个女人,狄仁杰的建议是不杀,唐中宗的建议是杀,武氏最后听取了狄仁杰的建议,并没有杀掉突厥国公主,反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告诉突厥国公主,只要她安分守己地留在大唐,不会动她。 当狄仁杰认为所有事情都已经结束的时候,看起来所有事情都已经结束了的时候,突厥国公主夏念慈突然遇害,差点死在了自己的家中,幸好狄仁杰及时赶到,这才救下了她,这个心计很深的女人也是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同时对狄仁杰动了情。 前来刺杀突厥国公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消失已久的乌勒石碌,宋秋水也追查到了乌勒石碌,她和狄仁杰再次并肩作战,共同对付这个大阴谋家。 想到这个大阴谋家这次居然又带了一个高手,这个高手更是拥有一匹上古坐骑遗种“相蛇”,本领之高强,手段之繁多,狄仁杰和宋秋水完全不是对手。 原来,神秘高手不是别人,而是从一开始就看起来那个十分忠厚老实本本分分的国师,一直呆在女帝武氏身边的徐国师。 徐国师与乌勒石碌虽然本领强大,但终究不是狄仁杰和宋秋水的对手,两人合璧之后将他们打败。 徐国师告诉所有人,他其实一直都是唐中宗安插于武氏身边的棋子,唐中宗不想做一个没有实权的皇帝,只想推翻她的母后武氏,不再受制于武氏,所有的阴谋都是唐中宗策划的,不论是李氏的大臣们,还是突厥国,突厥公主夏念慈,等等,所有人都只是这盘棋中的棋子罢了。(在道出真相后,乌勒石碌自裁,徐国师逃跑掉了。) 所有的真相全部浮出了水面,所有人都不过是权利和欲望下的动物罢了,为了自己的目的与利益或是利用别人作棋子,或是被人当成棋子,而高高在上的武氏武则天,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切的真相,但是她却故意装作不知道,让狄仁杰去查案,让这些人闹得翻天覆地,在这种混乱的时候,她一边清除异己,杀掉政敌,一边故意示弱,让对方的尾巴越来越明显。 终于,武氏在权利的欲望和身为人母最后的人性之间要做出最后的抉择了。 唐中宗疯疯癫癫大哭大笑着武氏才是那个心机最深的人,唐中宗咆哮着说,自己反也是,不反也是,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武氏算计好了,既然如此,不如就成全了自己的母亲武氏。 武氏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在百官群臣上表中,唐中宗主动让出了自己的皇帝之位,武氏加冕龙袍,成为了千古第一女帝,迁都洛阳,改国号为大周。 狄仁杰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感到政治阴险,觉得力不从心,想要从此归隐山林,但能力出众的她被武氏看重,不愿放他走,一番嘉奖之后,狄仁杰再次回到了大理寺中,成为了大理寺卿,破案办案,一心为民,与此同时,作为大江府统领的宋秋水和狄仁杰也开始了他们两人之间的爱情。 一切的一切,看似圆满结束,回归了风平浪静,实则刚刚开始… 画面一转,逃跑掉的徐国师跪到在了一座灵堂的牌位前,冲着牌位开始哭诉,原来,徐国师的真实身份是隋朝杨氏后人,暗怀复国之志。北方的突厥国在阴谋败露之后,看似乖巧平静,实则从未放弃过狼子野心。 狄仁杰系列宇宙,狄仁杰之瞒天过海,全书完。 瞒天过海,字面意思为瞒着天子的眼睛不让他看到大海的恐怖方能跨过汹涌的大海,实意与掩耳盗铃的含义相似,是兵法中三十六计中的第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