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 闻香——走窄路 《闻香》作者:走窄路 文案: 萧忱生病住院那天,遇着个送花的爽朗帅哥,他没滋没味地活了三十载,闻着那人身上的花香心里竟悄悄一动。 人生仿佛大地回春,四处溢满花香。心动了那就去追。 身为社畜,没情趣又离过婚,为了追人,萧忱好一番捯饬,算找回点大学时期的帅模样。 萧忱:我离过婚,现在单身,有机会跟你谈个恋爱吗? 余英:只是谈个恋爱? 萧忱:那就共度余生。 英俊潇洒花店老板攻x外表酷哥内心黏人建筑师受 年下。 受与前妻无爱。 内容标签: 年下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忱,余英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养老式恋爱。 立意:重拾生活本味,勇敢追求真爱。 第1章 荔枝玫瑰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房间中,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刺得萧忱眼睛疼,尽管已经在医院躺了两天,萧忱还是会对这个地方产生生理性厌恶,雪白的墙壁像无数根反着白光的针头刺向他的眼睛,消磨他的心神。 萧忱闭了闭眼,支棱着那只包着夹板的胳膊艰难地翻了个身,想看看窗外的风景。 护士拿着病例单走进屋,瞧见他的动静,忙道一声:诶,萧先生你当心着些,这板昨儿刚上呢。 萧忱低声嗯了声,说:我就翻个身。 他声音低,护士没听清,走近了问他:你是不是在屋里呆着闷得慌想去外头走走啊?作势扶住萧忱那只没受伤的胳膊,我扶你出去溜达溜达? 这护士很热心,说实话,每个来萧忱病房的护士都很热心,没别的原因,因为萧忱生得好看。 平日里工作忙起来就容易不修边幅,胡子好几天不刮也是常有的事,与他相熟的人反而不会太在意他那张好皮相。 这回生了病,住了院,脸色苍白了些,衬得五官轮廓格外立体,外加整个人病恹恹的,颇有点病气少年的气质。 萧忱也就是看着显年轻,其实已经三十二了。 萧忱从护士手底下抽出自己的胳膊,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我就伤了手,腿还能动。 同病房一位老太太打趣道:伤了手也是要扶的呀,我们小刘难得这么热心,小忱你怎么好拒绝的呀。 都听出来老太太是故意说笑呢,老人精明,住院大半月了,跟这里的护士都熟,哪能看不出这些小姑娘的小心思。 护士红了脸,秉持职业修养,礼貌又亲切地问萧忱需不需要帮他调整一下床靠角度。 萧忱摇摇头:谢谢,现在这样就行。 护士进来晃了一圈就出去了,老太太笑着八卦起来:小忱啊,我多嘴打听一句,你今年多少岁了,有对象了吗? 老太太脸色雪白,但精神很好,这两天没少找萧忱唠嗑,萧忱话少,也不爱听人一个劲儿地叨叨,但又不好意思对着老人撂脸子。 32了。萧忱说。 老太太有些吃惊:都三十了?那你已经成家了吧? 萧忱沉默了会,思考该怎么回答才比较准确,怎样的答案才符合自己的现状。 片刻,他回道:结过婚,不久前离了。 离了?老太太双目圆睁,不知是惊讶萧忱看着年轻实则已经年过三十,还是惊讶这小伙子年纪轻轻就离了婚。 老太太脑筋转得很快,立马道:离了婚那不就是单身嘛!也好再找对象的呀,我看我们小刘就很不错的,小姑娘长得又漂亮又会照顾人。 萧忱想笑,脸上的神色却是淡淡的,说出来的话能把老太太噎死:您给人介绍一个离了婚的呀? 一句话就把老人家的话头堵住了。 偏偏还有人进来雪上加霜,一个穿了身红色长裙的女士从屋外走了进来,笑道:给人介绍个离了婚的,这不是祸害人家小姑娘么,老太太。 项琳本来是笑着的,一见到萧忱胳膊上缠的纱布夹的板子,笑容就僵在脸上了。 怎么回事啊?项琳脸色变得凝重,走到病床前,我以为你就是小碰了一下,怎么还夹上板子了? 轻微骨折。萧忱说。 他是个建筑设计师,前两天去建筑地看了两眼,被楼上掉下来的板子砸了一下,不轻不重,把胳膊砸了个轻度骨折。 好在不严重,也没砸到要害。 项琳气冲冲地往购物袋里拿了个橘子,瓮声瓮气道:现场的安全员都是吃白饭的吗?这种安全隐患都不知道排查? 她涂了跟长裙同色系的红色指甲油,衬得手背极白,修长纤细的手指飞快地剥开橘子皮,掰了一瓣递到萧忱嘴边。 萧忱用手接下那瓣橘子,塞进自己的嘴里。 项琳看他一眼,眼里的笑意含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离了婚了立刻就开始避嫌了。 橘子酸得萧忱眯起了眼睛,勉强咽进去后,他说:咱俩没离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体贴。 项琳笑了一声,这回是真的笑了,把剩下的橘子一口气塞进自己嘴里,一瓣也没给萧忱留。 我倒是想体贴你,就怕贴了个冷臀部。 好歹是个富家千金,项琳的嘴上却从来没个把门的,有话直说,不会像其他大家闺秀那样端着,保留着体面。 这几天公司忙,你又断了胳膊,我的东西先搁你那放几天,我过几天再去收拾。项琳知道萧忱刚才被橘子酸着了,又给他剥了个水蜜桃。 萧忱说:不急,随便什么时候拿都行。 房子是萧忱买的,虽然项琳不缺钱,当初两人结婚的时候,萧忱还是在房本上添了她的名字。 现在离婚了,项琳什么也不要,只想带走那些属于她的东西。 她跟萧忱结婚两年,直到真的说分手才发现,那些真正属于她的东西都是她一开始带来的东西。 她知道这两年是虚无,是她的自欺欺人,但她从未有过后悔。 她人生走的每一步都不会让她后悔,踏出去了就是踏出去了,已经掠过的风景一去不再,无需留恋,留在心底作为回忆的基底,足矣。 两人沉默的期间,老太太终于有机会插上嘴了。 你是小忱的 项琳心说这老太太真八卦,嘴上却扬起最迷人的笑容,回答说:前妻。 老太太,我劝您呀,别随便给我们老萧介绍小姑娘了。项琳把剥好的水蜜桃切成小块码进水果盘里,往上插了两根牙签递给萧忱,老萧他不喜欢小姑娘的。 萧忱看了她一眼。 项琳插了一块水蜜桃放进嘴里,笑得眼角弯弯:干嘛啊,我说实话还不行了,我这是在替那些看上你的小丫头着想,别跟我似的,陷进去就出不来了。 萧忱无言,沉默地吃水蜜桃。 桃肉粉嫩,汁水很足,甜滋滋的。 不过你还别说。项琳忽然道,我感觉这些年跟你身边转悠的姑娘好像是越来越少了,想当年大学追你的女生有多少啊,下了课教室门口全是低年级的小师妹。 项琳说着微微扬起了头,眼神里含着熠熠的光,她应该是遥想到了自己的青春,眼角虽然有岁月的痕迹,眼睛却透亮有光。 萧忱静静地望着她。 她很美,不论当年,还是现在。 萧忱欣赏她天然自生的张扬自信,虽然他不爱她。 萧忱应道:老了。 项琳笑着望向他:是啊,老社畜了。你瞧瞧你现在,还有当年那点帅模样么,连影儿都没了。 项琳不止一次嫌弃过萧忱过得粗糙,建筑师工作繁忙,听着是挺体面的一份职业,可那都是偶像剧里存在的设定,干这一行通宵是常有的事,日常时间遭到挤压,生活想精致也无法。 况且萧忱本来就是个糙人。 萧忱半靠着床有些累,身子往下压了压:我躺会,腰有点受不了。 我说老萧,你这板子拆了真该去运动运动了啊,别还没上年纪就这病那病的,真成大叔了。 萧忱闭上了眼,昨晚胳膊疼得一晚上没睡好,这会听着项琳的嘀嘀咕咕意识竟慢慢变得模糊。 隐约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低缓,沉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耳边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伴着杂音,鼻间飘来一股淡淡的香味。 萧忱迷迷糊糊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温柔的粉。 像化了的水蜜桃果肉一样,非常舒服的颜色。 先生,你醒了?还是那个沉静的声音,不过音色好像清亮了一些。 萧忱侧躺在床上,夹着板子的一只胳膊虚靠在身侧,耳畔回荡着项琳的嘀咕:才这么一会功夫就睡过去啦? 不好意思,我吵到你了。这人的声音压低了很多,传到萧忱耳朵里,跟羽毛轻拂耳廓一般。 萧忱觉得四周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他看清床头柜上放着的是玫瑰花,断定那股清香并不是玫瑰的味道。 好香。 萧忱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了,那阵清香狡猾又轻柔地钻了进来,渗进了血液与神经里。 眼前是一大捧粉嫩的玫瑰,花簇里插了张卡片,萧忱瞥见落款丁照秋。 他心里正吐槽着丁照秋怎么送他这么一捧娘们唧唧的花,还是玫瑰,转脸看到送花人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神。 是位英俊的帅哥,看着他的时候嘴角微微勾起,笑得跟太阳似的,灿烂又晃眼。 说晃眼,是因为萧忱的目光全被他吸引住了。 失神三秒的时间里,他已经把这个人的五官长相复刻在了脑海里。 那阵清香应该是从这位帅哥身上散发出来的,因为他站直身子的时候,萧忱明显感觉到那股清香远离自己而去,味道消散了很多。 帅哥看着挺年轻,头发剃得短短的,干净清爽,右眼眼尾有一道短短的疤痕,清爽感里又莫名夹杂着些痞气。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向下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那条疤就不会很明显了。 小帅哥穿了件运动款T恤,底下是浅色系的工装裤,看打扮像大学生,但眉眼成熟,不见稚涩之气,萧忱猜不准他的年纪。 抱歉,我是不是把你闹醒了?余英有些不好意思,我动静太大了。 他是薄唇,敛起笑意微微抿唇时,看着有些酷。 没有。萧忱的嗓子有些哑,方才还嫌弃那捧粉嫩嫩的花,这会却主动打听起来:这花挺好看的,是什么品种? 项琳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他。 余英浅浅地笑了一下,眼角下弯的弧度也变小了,他道:荔枝玫瑰。 第2章 难兄难弟 为什么叫荔枝玫瑰,萧忱也没多问,再问就显得没话找话了,旁边项琳和老太太都看着,他没有被当众围观搭讪帅哥的癖好。 倒是项琳先开了口:叫荔枝玫瑰有什么说法吗? 那人回道:普遍的说法是这种玫瑰有荔枝的味道。 普遍的说法。萧忱心底失笑,难道还有不普遍的说法。 萧忱侧头闻了闻,能嗅到一股淡淡的果香,气味比较清甜,不是普通鲜花那种香得发腻的味道。 这花香是香,就是拿来送男人有点奇怪,更何况是送给病患。 送花人眉眼锋利,但是目光很柔软,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他不算是那种自来熟的活跃分子,萧忱他们不主动说些什么,他也就沉默着。 期间萧忱抬眸目光轻轻地往他脸上扫了一眼,正巧对上他那双清澈的眼眸。 萧忱移开了目光,刻意显出一分漫不经心的神情。 他们没跟送花的小帅哥多聊,花送到,人也就走了。 萧忱记住了他身上的香味,他的声音,和他离去时挺拔的背影。 人一走,项琳就抽出花簇里的卡片,揶揄道: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小姑娘送的,还送了束玫瑰,粉成这样都快把我眼睛粉瞎了。 一瞧,是丁照秋。 项琳噗嗤笑了一声:丁照秋他又抽什么风?他是慰问你还是跟你求婚啊?毛病。 余英开车回了花店,走到门口就见许可可小跑着出来,额前的刘海被风吹得翘向四面八方。 老板,谢谢你帮我跑一趟! 没事,反正离得不远。 辛苦你啦!许可可拿了个小风扇给余英吹风,外面是不是超热? 还行。 许可可是店里新招的员工,来这刚满一个月,小丫头今年大学刚毕业,家里条件不错,凭着父母的人脉完全能找一份体面的工作,架不住就是喜欢摆弄花花草草,毕了业就寻摸到这里来了。 父母都是开明的人,来就来了,闺女开心就好。 小丫头每天乐乐呵呵的,性格也好,看着娇滴滴的,其实挺能吃苦。 今天店里的另一位花艺师有事请假,店里就剩余英和许可可,一大早就有人订了一束荔枝玫瑰,另一位花艺师不在,只能许可可亲自操刀。 包花需要技术和经验,尤其是像余英手底下这种颇有名声的花店,包的花束插的花篮基本都是艺术品性质的,折腾得不好看根本不会拿出去示人。 今早许可可包完花束之后发现来了例假,所以只能拜托店长亲自跑一趟,替她给客户送花。 许可可刚来不久,业务并不熟练,店里的顶梁柱又不在,独自一人磕磕绊绊包了一束花。 她到此刻还有些忐忑,紧张地问:老板,客户还满意不?有没有说我的花包得很丑啊? 余英在桌前坐下,笑着说:没有,他觉得很漂亮。 我天,我包成那个鬼样子她都觉得好看呀,这是什么神仙小姐姐这么能忍! 余英被她逗乐了:不是小姐姐。 嗯?许可可没反应过来。 余英说:收花的是个小哥哥。 萧忱当时的确说了句好看,只是声音比较小,但余英有听到。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2) 包得不丑,客户喜欢的。余英安慰许可可。 许可可哭丧着脸,把手机拿出来点开微信,举到余英面前。 余英抬眸,屏幕上是许可可跟行准的聊天记录,行准就是店里的花艺师,人如其名,干脆利落。 许可可:[图片] 许可可:姐姐,我包得还成不,你给评价一下?[可怜] 准准姐:丑。 余英笑了一声:你找她不就是碰钉子么。 行准是专业的花艺师,许可可这个业余菜鸟的作品自然不会被她放在眼里。 碰钉子也没事儿,我就爱碰。许可可笑嘻嘻的,准准姐太高冷了,我不主动碰钉子,她都不爱跟我说话。 余英笑而不语。 门上挂着的铃铛响了一声,清脆悦耳。 八点了,有客人陆续进店了。 余英扬起灿烂的笑容:欢迎光临。 当天晚上,萧忱收到了丁照秋的跨洋电话。 怎么样啊,老萧,送你的花还满意吗? 丁照秋是萧忱的大学同学,两人同寝室生活了四年,萧忱的朋友不多,丁照秋算是交情最硬的一个。 他俩毕业后,一个继承本业当了建筑师,另一个回家承接了家族企业。 三十二岁的人了,早已经成为集团的一把手,这几天正在国外出差。 怎么选了个这个色儿的。萧忱扭头看了一眼那捧粉嫩的玫瑰,还是玫瑰。 好看啊,谁说送朋友就不能送玫瑰了,我助理给我发的图,我看着不错,很适合你,就订了,是不是还挺漂亮的? 嗯,漂亮,项琳还以为你要跟我求婚。 丁照秋笑得不行:我看也行,反正你俩已经离了,我正好单着,你考虑考虑我。 萧忱蹙了下眉:你单着?你那个明星 分了。丁照秋语气淡淡的。 丁照秋有个明星男朋友,很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虽然算不上一线的顶流明星,但人气也不低,走在公共场所需要戴口罩的那种程度。 丁照秋家大业大,接触娱乐圈的人并不是难事,不过他跟那明星小男朋友也不是什么金主和小情儿的包养关系,两个人就是正常谈恋爱。 普普通通的相识,相知,相爱。 爱不爱的萧忱没有发言权,因为丁照秋并不是个会将真情流露在表面的人,萧忱也不怎么过问他的感情生活。 丁照秋和那小明星好上的时候,小明星还真只是个小明星,十八线的,接的片光听名字都知道是烂片。 两个人在一起一年多,这一年是个幸运年,小明星慢慢爬上了高处,变成大明星了。丁照秋并未借自己的势力给他提供任何捷径,但有些机遇就是这样不期而遇。 小明星总是说丁照秋是他的lucky baby,丁照秋很喜欢这个称呼,肉麻了点,但听着受用。 可惜,此刻缘分到了尽头。 萧忱问:怎么分的? 我提的。丁照秋站在落地窗前,点了支烟。 怎么了,他绿你了? 丁照秋笑了一声:倒也没有。就是缘分走到头了吧,好不下去了。 烟雾缭绕,模糊了透亮的窗玻璃。 丁照秋深深地吸了口烟,吐出均匀的烟圈:他最近不跟一个流量炒cp么,超话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吗?就那些明星粉丝的老窝,我闲得慌,去看了两眼 这不还是绿你么。萧忱说。 不算。我知道那都是做戏,他也跟我说了,是业务需要,公司安排的,他一直都有跟我解释,我也知道他不是那种人。 那还分。 丁照秋把烟头摁进烟缸捻了两下,缓缓道:就是觉得累了,谈下去没意思,我不可能要求他为了我放弃那些的,那是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也是他的梦想。 萧忱沉默着,虽然他离过婚,但他并没有感情经验,无法给丁照秋提供参考意见。 说来两人也是难兄难弟,一个离了,一个分了,三十的年纪,拥有了又失去,这种滋味还是挺苦涩的。 萧忱还行,因为他不曾拥有过什么。 不提这个了。丁照秋打破了沉默,你胳膊怎么样了?听项琳说是骨折了? 轻度骨折,不严重。 影响你以后的工作吗? 不会。 丁照秋放下心来,忽然问:现在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萧忱没听明白。 婚都离了,之后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就这么过着。 就这么过着。丁照秋哼了一声,然后再找个女的,结婚,成家 闭嘴。萧忱不悦道,我当初跟项琳结婚是怎么回事你不清楚? 是,我清楚,那现在也离了,你就不打算过一过自己的人生?丁照秋咄咄逼人,你就没打算跟你姑姑说你不喜欢女人只喜欢男人? 别老是活在壳子里,忱儿。丁照秋这句话说得格外郑重。 萧忱安静了会,说:你今天话很多。 那不是失恋了吗,我心里很脆弱,还敏感。丁照秋说这话的时候助理正好进来,当场尬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丁照秋咳嗽了一声,对着电话说:行了,我还有个视频会议要开,不跟你叨叨了,回国见。 萧忱诶了一声,像是还有话说。 怎么了?还有事儿? 萧忱话堵在嗓子口,抿了下嘴唇,说:没事,挂了。 萧忱在医院住了两天就回家了,伤的是胳膊,能走动,犯不着一直在医院躺着,公司给他批了三个月的假,在家好生休养。 这天,萧忱的姑姑发微信说晚上要来看他,萧忱本来正吊着一只残胳膊伏在桌前看图纸,一看微信消息立刻去了趟超市。 夏天骨折挺熬人的,吊着胳膊没办法洗澡,换衣服也不方便,萧忱在家一般都光着膀子,出门就得换件衣服。 在医院的时候有护工帮忙,独自在家只能自己慢慢地磨。 姑姑本想来家里照顾萧忱,被萧忱拒绝了。年纪这么大了,还让个老妇人照顾起居,实在不像样。 萧忱已经很久没出门了,会出远门,一般都是独自去采风,参观世界各地的建筑,找灵感,像今天这样出门采购,真的很少。 丁照秋让他不要活在壳子里,他不是做不到,只是觉得没必要。 买了些储备粮,还有生活用品,零食不敢多买,挑了些蔬菜和水果。 超市的工作人员见他活动不便,跟在他身旁主动帮他从货物架拿东西。 萧忱道了一路的谢。 夏日的夜晚连风都浮着热气,萧忱推着购物车走在回家的路上。 超市离住处不远,萧忱得到准许,直接推着超市的购物车回了家,一会再给送回去。 浑身热意,汗水打湿了衣衫,萧忱不急不缓地将购置的东西搁在它们应有的位置,处理完一切后,额前的头发都湿透了。 萧忱缓了口气,坐在沙发上吹空调,拂面的冷风撩起他额前的湿发,很清凉。 门外有开锁的动静,萧彩英换鞋走进了屋,轻轻唤了声:忱忱? 萧忱应了一声。 给你带了点菜。萧彩英把饭盒放在餐桌上,往客厅瞧上一眼。 萧忱正躺在沙发上看书,他穿了件宽松的深色短袖,衣领洇了一圈淡淡的汗痕。 萧彩英没问什么,照例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了两眼。 满的。 牛奶,水果,面包,该有的都有。 她拿了一瓶牛奶,握在手里,是常温的。 萧彩英走到客厅弯腰拍了拍萧忱的腿:吃饭了,别看了。 萧忱起身:做什么了? 萧彩英笑了笑:都是你爱吃的。 萧忱一只手不方便进食,萧彩英知道他会别扭,也没喂他,直接给他拿了个大勺子,舀着吃。 萧忱拿勺子舀了一只蛋饺塞进嘴里,笑着问:姑父做的吧? 干嘛啊,还嫌我做的不如他啊?萧彩英抽了张纸递给他。 萧忱擦了擦嘴边的汁水儿,说:您做馅儿不爱搁姜,这里头都是姜末,一尝就知道是我姑父做的。 萧彩英无声地笑了下,四下里扫了两眼。 项琳的东西都还在,只是这屋子已经没有另一个人的气息了,着实冷清了些。 萧彩英犹豫了会,轻轻道:姑姑还是想问问你跟琳琳的事儿。 萧忱放下勺子,擦了擦嘴,嗯了声:您问吧。 第3章 人如其名 能问的问题无非就那几个。为什么离婚,谁提的离婚。 萧彩英不怎么干涉萧忱的感情生活,从年幼到成年,也从来没强迫过他做不愿意做的事,就连当初萧忱决定结婚,萧彩英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问了句你想好了吗。 萧忱结婚那会30岁,已经算晚婚了,跟他同龄的同学小孩儿都快上幼儿园了,萧彩英也没催着他赶紧成家,直到有一天他忽然说自己要跟项琳结婚。 当时萧彩英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受,说高兴也没有多高兴,五味杂陈的心情。 不过,萧忱能找到归宿,成家立业安定下来,这自然是萧彩英最大的愿望。 萧忱的父母还在世时,跟项琳的父母是世交,萧忱跟项琳算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后来萧忱的父母去世,萧彩英夫妻俩把萧忱过继到自己家后,萧忱跟项琳的联系就少了。 项琳的父亲当年没少帮衬萧家,帮着善后萧忱父亲留下的烂摊子,竭尽所能让那位老友走得体面些。 人活一世什么也带不走,体不体面的,其实无所谓。 萧忱虽然这么想,但一直都对项家心存感激,他不是擅长表达的人,有些事光做,不说,萧彩英就担心他这样,好像活着就是在为别人砌砖铺路,没有人知道他本人想要的是什么。 萧忱大学毕业之后就没在家住了,一开始是租房,后来是买房,再后来就是结婚,这一切萧彩英都没有参与,她跟萧忱他姑父尊重萧忱的任何决定。 后来她时常在想,是不是就是因为自己对萧忱的人生参与得太少,她的心才总是漂浮不定,一刻也无法安宁。 萧忱跟项琳结婚两年,夫妻生活如何萧彩英夫妇是一概不清的,毕竟没有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她跟萧忱姑父也不是那种孩子奴,什么事都要操心。 得知萧忱离婚后,萧彩英每一刻都在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再多问问萧忱的内心想法,为什么不能像普通家长那样再多关切一句:你真的决定好了吗?这是人生大事,你一定要好好考虑清楚。 是项琳提的。萧忱说。 为什么呢? 她没说原因。 当时项琳只说了句:该离了,稀里马虎凑合了两年,你不厌弃,我都烦了。 本来当初结婚也是为了项琳久病将逝的爷爷,眼看孙女年近三十还没找着归宿,老人没法安心闭眼。 离婚和结婚对萧忱来说都一样,不是什么大事儿。 你是不是压根就不喜欢琳琳?萧彩英问他。 萧忱不作隐瞒,点点头:当年结婚就是为了她爷爷。 萧彩英的十指绞在一起,心中越发懊悔。 良久,她才哑着嗓子问:何必呢? 我没有损失什么。萧忱说,这两年我过得很好。 可是你俩之间没感情啊。萧彩英的语气有些激动,你这不是这不是胡闹吗? 就当搭伙过日子吧。萧忱没有遥想过一个幸福美好的未来,他比较注重当下,走哪停哪,今朝酒今朝饮,醉后如何,不去管它。 都是成年人了,能为自己的决定负责,项琳能接受无爱的婚姻,那是她的选择,胡不胡闹的,未来的不稳定因素都由她自己买单。 萧忱也一样。 我是老了。萧彩英起身收拾碗筷,轻轻叹了口气,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思想了,琳琳家里那边怎么说? 没说什么,项琳一直都那个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项叔他们管不了她。 有时间去看看他们,慰问慰问,毕竟你也当了他们两年的女婿。 我知道。 萧彩英在厨房洗碗,蹙着眉纠结了会,还是忍不住问:忱忱,姑姑问你件事儿。 萧忱正在给助理发微信,闻言抬起头:什么? 你跟琳琳,你俩圆过房没有? 圆房这个词实在过于老派,萧忱差点没反应过来。 屋子里很安静,萧彩英在沉默中有点搁不住这张老脸,甩甩手上的水,转头道:问你话呢,哑巴了? 没圆过。萧忱回答得很正经,听着有些滑稽。 萧彩英简直无话可说。 这事儿回去告诉你姑父,我估计他得失眠到明早。 萧忱笑了起来:项叔他们一直以为我不行来着。 萧彩英瞪了他一眼,见他说话偶尔不正经一下,嘴角还是忍不住弯了起来:一把年纪了,讲话没个正行,叫外面的人听见了,不知道怎么说你闲话。 萧彩英替萧忱收拾了下屋子,准备回家,走前问他:你洗澡怎么解决? 一个人在家,不洗也没事儿。 萧彩英嫌弃他:越活越回去了,三十岁的人了,还过得这么糙。 萧忱送她下楼:我擦擦就成。 注意点啊,别磕着碰着。 知道了。 萧忱的板子夹了两个多月,就去医院卸了。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3) 板子夹了多久他就在家窝了多久,从夏日到入秋,深居简出,没什么运动量,胳膊养得很快。病一好,就闲不住立刻回了公司,提前销假。 萧彩英天天给他送饭菜,两个多月养胖了不少,长了十斤的肉,回公司助理说他生了场病,气色竟然比以前红润了很多,面色也更有福相了。 说白了就是发福,还有福相,就会拍上司的马屁。 萧忱身形高挑,属于偏瘦的那种身材,即使长了十斤肉也看不出太大的差别,除了那些与他朝夕相处的人能发现细微的变化,他自己摸摸小腹也感觉到浮了层软肉。 难怪项琳要嫌他现在不及当年大学时的风采,岁数是真的到了,心理年龄更老,得有七八十。 萧忱的病刚好就立刻接了个大项目,胳膊吊了近仨月,握笔的时候手还有点打晃,线条都画不太直。 下班时间,公司人去楼空,他留下来盯项目,回过神来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晦暗一片。 加班对他而言是常态,萧忱转了转僵硬的脖颈,转到一半忽然停住,意识到有事儿忘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助理江晓升给他打了四通电话,他都没接到,微信也发了一连串的消息。 江晓升:老大,今天你要参加个婚宴,别忘了! 江晓升:老大!看手机! 江晓升:老大!!! 江晓升:老大!!!!! 萧忱啧了一声,看了眼时间,离婚宴开始还有十分钟。他来不及换身正装,拿起手机和提包,直接赶了过去。 邀请萧忱参加婚宴的是他的高中同学,高中毕业后两人分道扬镳但一直还有联系。今天这场婚礼比较特殊,因为没有新娘。 萧忱赶到现场的时候,会场已经座无虚席,他眯着眼睛扫描了好一会,才发现一张空座,那一桌正巧是他同学亲友的一桌。 桌上立着席位牌,牌上写着他同学的名字。 萧忱在空座上坐了下来,悄无声息的,动静很小。 大家的目光都被台上的两位新郎吸引着,没人注意到他,除了他身旁的人。 萧忱刚坐定,微微喘着气,就听到耳边传来一个男声,透着熟悉的沉静感。 这么巧啊? 萧忱转过头,一怔。 眼前的人淡淡地笑着,五官轮廓早在三个月前就印刻在萧忱脑海中,忘不掉的。 距离两人第一次相遇已经过去那么久,初见时的骤然心动搁浅许久,萧忱从没想过有一天还能重新被卷进奔腾的浪花之中。 因为过于惊讶,他开口竟然有些结巴:我,额你 你不记得我了?余英眨了眨眼睛,之前你住院,我给你送过一次花,一束粉红色的玫瑰,还有印象吗? 萧忱稳住杂乱无章的心率,开口道:我没忘记你。 余英笑得眼睛弯起来:我还以为我这么大众脸呢,扭头就让人给忘了。 你挺帅的。萧忱实话实说。 余英愣了一下,笑意更浓:你的胳膊好了? 嗯。 感觉好像胖了点。余英伸手拿起转盘上的椰汁,胳膊刚好,喝点温和的吧,不喝酒了。 他这话说得很自然,但不是征求意见的语气。 还是喝果汁?余英转头问他。 萧忱说:椰汁就行,谢谢。 余英往萧忱的杯子里倒上椰汁,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长,高脚杯在他手中显得小小的一只。他今天的衣着比较正式,学生气没有初见时那么重,穿了件复古色的宽松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抬胳膊时手臂显出隐隐的肌肉线条。 萧忱抿了下嘴唇,问:我胖了吗?很明显? 很奇怪,除了江晓升,公司里没人说他胖了的。 余英抬头看向他,笑意直达眼底:一点点,不明显。 余英将盛着椰汁的高脚杯放到他面前:之前是不是有点太瘦了?胖点好啊,看着有气色了。 萧忱不动声色地摸了下自己的肚子,微微屏住气,收腹,然后呼气,肚子立刻恢复到原状。 真的是胖了。 今天来得匆忙,穿着工作装就赶过来了,下巴还冒着淡淡的青茬,形象基本全无。 咱俩好像还挺有缘分的,我叫余英,余下的余,英语的英,你怎么称呼? 萧忱。 消沉?余英觉得这名儿有点意思,怎么写的? 草字头的萧,竖心旁的忱。 热忱的忱? 嗯。 萧忱猜余英一定觉得他人如其名 萧忱,消沉。 无边落木萧萧下的萧,热忱的忱。余英喃喃道,好名字啊。 合起来念有点奇怪,拆开来却意义深重。 萧忱抬眸看着他。 侧脸的五官线条更显英挺,他的长相给人一种矛盾感,明明眉眼神态都成熟有味,眼神却那么清澈。 你多大了?萧忱忍不住问,在上大学吗? 余英闻言笑起来,目光停留在台上的两位新郎身上,笑着说:29了,看来我还挺显小的嘛。 看不出来。萧忱说,你真的看小。 余英看向他:你呢? 32。 余英的表情很诧异:你才是真的看小吧,哥,我以为你十八。 这话就有夸张的成分了,一听就知道是在臭贫,萧忱低头笑了一下,拿起酒杯喝了口椰汁,低声说:满嘴跑火车。 没有。余英也笑,虽然没那么夸张,但我真没看出来你有三十,你看着是显小,哥。 一口一个哥,听着很招人喜欢。 言罢,余英又补充了一句:第一次见的时候确实以为你也就二十几他的目光在萧忱冒着青茬的下巴上扫了一圈,这会看又不太确定了。 萧忱琢磨了下他话里的意思,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这是被人看出沧桑感了。他抬起手背蹭了一下下巴,说:来的时候走得急,没时间处理。 他蹭下巴的动作有点酷,神情也冷冷淡淡的,余英从这冷淡中捕捉到一丝成熟的韵味,有些性感,但痕迹不重。 这场婚礼有点中西结合的意思,宴席是中式的,仪式是西式的。 两位新郎在牧师的引导下说着结婚誓词,会场回荡着悠扬舒缓的音乐,不像普通的婚宴,在场的亲友都很安静,连刀叉都轻拿轻放,不敢打扰眼下的岁月静好。 郑重地戴上对戒,交换绵密的轻吻,两人从此彼此相属。 大家欢呼了一声,氛围开放又温柔。 萧忱在欢呼声中问余英:你是金烨明的朋友? 不是,我替我妈妈来的,她跟新郎的妈妈是同学,她出国了,没法来参加婚礼。 他称呼妈妈的语气有点可爱,看起来真像个还在念书的学生。 萧忱微微笑了一下,目光望向金烨明,说:我上高中的时候都不知道他是gay。 看到两位新郎的时候是不是还挺惊讶的?余英笑着问。 萧忱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不惊讶,羡慕倒是真的。 羡慕心有所属的激荡,羡慕置之度外的勇气。 有机会,有机会的话他的目光在余英的脸上短暂停留,而后低下了头。 有机会的话,他不要羡慕别人。 第4章 铁树开花 婚礼结束,萧忱跟金烨明打了声招呼就走了,夫夫俩都忙着照应其他亲朋好友,他不想凑上前裹乱,该说的祝福都在微信上传达到了,真心的,由衷的,无需再当面多说什么。 临了他也没跟那位合他眼缘的帅哥要个微信。 不是不敢,就是怕人家觉得唐突。 是个同类还好说,万一不是,加了又能怎么样呢,扩充微信通讯录么? 说不定缘分就止步于此,这次相遇之后都不会再见。两次邂逅像是飘然闯进他生活的美妙插曲,是的,只是插曲,不是主旋律,没办法引导他往后的生活。 他离拥有置之不顾的勇气还差了点什么。 萧忱家离公司近,上班懒得开车,一般都搭地铁,今天也是乘地铁来参加的婚礼。 他拎着手提包准备去车站,身后有车灯闪了两下,车开到萧忱身边,车窗摇下,露出余英那张英俊温和的脸。 哥,你走回去啊?余英胳膊倚在车窗上问。 萧忱愣了愣,目光迟钝地往他车上扫了一眼。这人开了一辆吉普牧马人,车身巨大,车型又酷,横置在酒店门口实在是太扎眼了。 萧忱有些诧异,心想这人一个在花店干活的,怎么开了一辆这么野劲十足的车,气质严重不符啊。 其实也没什么不符。 萧忱朝他望了一眼。 眼神有光,倚在车窗上的姿态很迷人,潇洒够劲儿。 我乘地铁。萧忱说。 你家住哪?余英问。 萧忱报了个地址。 余英指了指副驾驶座,直接说: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 没事,我顺路,乘地铁多麻烦。余英冲他挑了挑眉,哥你快点,我再跟这堵着就该影响交通了,你看后边一堆车等着过呢。 萧忱没再磨叽,打开车门上了车。这车底盘高,他跨了好大一步才踩进车里。 哥,你腿还挺长。余英笑着说,目光始终直视前方。 萧忱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他系上安全带:麻烦你了。 没事儿,你家离我住的地儿还挺近的。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混合着不太重的酒精味,是刚才在酒桌上,从别人身上沾到的气味。 余英开了点窗,问:是不是有味道? 还好。萧忱放松了神经,余英身上的气息像是有催眠作用,他觉得浑身酥软无力。 应该是工作太久了,从昨天到现在,他就睡了三四个小时。 困了?余英转头看向他。 萧忱眯缝着眼,像只倦懒的猫,含糊地唔了一声。 十分钟就到家了,萧忱竟也在这短暂的十分钟里做了个梦。 不是什么正经的梦,睁眼醒来,面前就是梦中人。 萧忱被余英怼近的脸吓了一跳,下意识偏过去脸去:吓我一跳。 余英笑着替他开门:到了,我就停这吧,你们这保安不让外车进。 谢谢你。萧忱下了车。 忱忱?萧彩英的声音从后头传来,萧忱转过身。 姑姑。 刚回来啊?萧彩英手里拎着东西,走过来。 嗯。萧忱接走她手里的东西。 萧彩英看了眼车里的余英:这位是? 阿姨你好。余英打了声招呼。 哎,你好。 萧忱说:今天婚宴上认识的,他顺路,就送我一程。 这样啊。萧彩英笑着看向余英,麻烦你了。 没事。余英看向萧忱,那我走了啊哥,有机会再见吧。 嗯。萧忱看着他,眸光轻轻闪动,有机会再见。 今天没开车?萧彩英跟萧忱一同往楼里走去。 没。 那小伙长得还挺俊。 嗯。 留联系方式了吗? 萧忱愣了愣,扭头看了眼萧彩英。 萧彩英也看他一眼,没多言,只道:今天人家送你一程,情分已经留了,你得有来有往。 萧忱没有仔细琢磨她话里的意思,但萧彩英的话正巧戳中了他心里的某个空处,那空处就是他差了的、只要填满就能拥有置之不顾勇气的某些东西。 翌日早晨,萧忱给丁照秋打了个电话,问他花店的事。 花店? 之前你给我送的那束花,是在哪个花店订的? 我不知道啊,助理订的,回头帮你问问。丁照秋问,你要买花? 萧忱嗯了声。 送谁啊? 不知道。 嗯?丁照秋一头雾水。 萧忱不打算跟丁照秋藏着掖着,坦白说:上次来给我送花那人我觉得他挺好。 丁照秋安静了三秒,爆了句粗口:操,是我理解的那意思吗? 你理解的什么意思? 你对那人有意思?男的吗?真的假的?铁树要开花了? 萧忱对着镜子刮胡子,手机开着免提放在一边,电动剃须刀嗡嗡的声音回荡在洗手间里。 就是觉得挺合眼缘的。 换个浪漫点的说法就是一见钟情了吧。 他忍不住笑起来,是有点铁树开花的意思。三十几岁的人了,还能有幸尝到这种别别扭扭的鲜活滋味。 丁照秋挺亢奋,亮着嗓子在电话里叨叨个没完,好像他才是那棵开了花的铁树。 萧忱拿干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水,拿起手机问:你那有什么比较靠谱的私教吗? 有,怎么? 胖了。萧忱踩着拖鞋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了瓶牛奶,打开盖子仰头灌了一大口。 不能吧,你还胖? 萧忱用拇指蹭了下嘴边的奶渍,说:一身软肉,想锻炼,你推个靠谱的给我。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4) 这就开始注意形象了?丁照秋挑着眉,不过说实话,你现在还真不比你大学那会。 被工作摧残的。萧忱把喝了一半的牛奶放进冰箱,社畜都这样。 也不是没机会做老板,你自个儿非要留在那公司,奖都拿了多少个了,也不是没钱,人啊,有时候别太讲究情义,你得为自己活。 行了,你有合适的,记得推给我,我回公司了。 萧忱有丁照秋助理的微信,丁照秋办事效率极高,很快就让助理把花店的微信推给了萧忱,还给他发了张花店名片的照片。 助理还说花店有官方微博,萧忱去搜了搜,发现粉丝还不少,有十多万,看着也不是僵尸粉,官博的每条微博下都有不少评论。 萧忱最近接了个项目,工作忙,加了微信关注了微博就没再理,暂且把延续邂逅的事抛诸脑后。 萧忱去花店是好几天后的事了,他交了初稿,项目进程走了一部分,暂时空出了点时间。 花店名叫不语,坐落在大学城附近的一条小巷里。 萧忱推开门时,门上的铃铛叮铃一声轻响,接着就闻到了扑鼻而来的花香。 这家花店跟一般花店的格局不太一样,比起店面,它更像是一间工作室。 面积很大,整体分成三部分,正门进去就是门面,右手边摆着一张原木色的吧台,左手边是货架,货架上陈列着五彩斑斓的花束,一捧一捧插在花瓶里。再往里走是摄影区,复古的欧式圆桌靠在落地窗边,四周架了几台单反。 摄影区旁立了一架涂鸦屏风,将工作间分隔开来,萧忱看见有人坐在里面插花。 花店的布局装潢很有格调,风格恬静雅致。 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工作间有两个小姑娘,身上套着浅棕色的棉麻围裙,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站的那位微微俯身,正冷着脸说着什么,闻声转过头,朝萧忱走了过来。 先生,买花? 萧忱收回四散的目光,低头在那些挂着水珠的鲜花上掠了几眼。他的视线在一簇粉色的花上停住了。 萧忱指了指那束花,问:那个是荔枝玫瑰吗? 行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回答道:不是,这是美咲,月季的一个品种。 嗯。萧忱情绪淡淡的,眼眸下垂,睫毛在下眼睑投上浅浅的阴影。 您要荔枝玫瑰?抱歉先生,今天店里没进这个品种。 萧忱嗯了声,随口道:那你给我包个美咲吧。 是要花束还是花篮,还是花环?送人还是装饰呢? 萧忱听晕了:这么多讲究? 行准浅浅地笑了下:我们店业务很广的。 花束吧。 几朵?行准的话很简短。 你看着来。 好。 行准喊了声许可可,声音清冷:给客人倒杯水。 好嘞。许可可放下手中的活小跑过来,领着萧忱在吧台坐下,您先坐会。 许可可给萧忱倒了杯柠檬水,见萧忱长得帅气,正事也不干,坐在他旁边跟他聊了起来。 小姑娘有点自来熟,什么话题都能聊,倒省得萧忱主动挑起话头。 他自然而然地问:这么大的店就你们两个人打理? 小姑娘立刻道:不是啊,我们还有店长呢。 店长?萧忱目光一动,搭在水杯上的食指微微曲起。 许可可。行准声音不大,但有种莫名的压迫性。 许可可立刻站直了:我在! 你今天的任务学完了吗?行准慢条斯理地处理着手中的鲜花,头也不抬地提醒。 还没!许可可冲萧忱笑了一下,攥紧了小拳头,不聊了,我得去干活了。 萧忱点点头:嗯。 他低垂着脑袋,摆弄着手里的手机。 店长。 哎,怎么就没再多问一句。 萧忱喝了口水,轻轻蹙着眉头。 隐约听到了一声狗叫,萧忱茫然四顾。 原来花店还有个后门,萧忱正愣着神,忽然看到有人从后门推门而入,手里牵了一只金毛。 哥?余英的表情比萧忱惊讶多了,反倒显得萧忱很平静。 行准抬头看了一眼,问:花都种好了? 好了。余英点点头,朝萧忱走过去,眼睛已经弯了起来,买花? 萧忱握着水杯,指尖在杯壁上轻轻刮了一下,嗯了一声。 有史以来头一回这么做作。 邂逅两次,上瘾了。 没有邂逅,也要刻意制造邂逅。 三次,四次,很多次。 第5章 正当理由 萧忱的这个邂逅制造得不是很完美。 因为余英一见到他直接就问:你是偶然找到这地儿的,还是找人问了地址啊? 萧忱也不慌,反问道:你觉得呢? 余英在萧忱旁边坐下,那只金毛乖乖地躺在了他的脚边。 我这不好找。余英单手撑着下巴,歪头看着萧忱,应该是找人打听了地址吧。 萧忱端起水杯抿了一口,不作回答。 就算是向人打听了地址又怎么,他掩饰的理由有很多,大可说是慕名而来,为的是花,不是人。 但他不想说假话,所以干脆沉默。 余英也没多问,几番相遇,萧忱是怎样的性子他还是能准确感知到的 话不多,清清冷冷的,面无表情的时候就是一张厌世的酷脸,有点距离感。 但其实也还好,余英挺喜欢跟他聊天,这大概就是投缘吧,有的人你见着他这个人,可能就会情不自禁地亢奋起来,话匣子自动打开。 萧忱低头玩手机,也不说话,不是故意装酷,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搭话。 他不爱社交,有点轻微社恐,能专门跑一趟来这里已经大大突破了自我。 行准抬头看着他们这边,问余英:英哥,认识? 余英笑着点了下头:认识。 这位是我们店里的花艺师。余英向萧忱介绍,行准。 你好。行准跟萧忱打了声招呼。 你好。萧忱自我介绍道,萧忱。 我叫许可可!许可可的声音乍然而起,脆生生的。 余英笑了起来:专业刷存在感啊。 那是当然。许可可边剪花枝边抖肩,相当嘚瑟。 萧忱看了眼后门,问:这里还有后院? 有啊,后边有个花园,平时种种花什么的,还有它的小窝也在那儿。余英摸了摸金毛的脑袋,问萧忱:过去看看? 好。 后院占地面积也很大,有桌椅,有吊床,还有金毛睡觉的小木屋。院子里放了许多盆栽,还有一片大花坛,里面种着各种种类的鲜花。 真漂亮。萧忱不由地感叹,花店的装修也很漂亮。 萧忱是做建筑设计的,美术功底在,对于室内装潢设计的鉴赏水平是有专业水准的。 漂亮以后可以常来。余英站在萧忱面前说。 他身上也套了一件棉麻围裙,身形高大,这么面对面看着,身高带着些许压迫性。 萧忱垂下了眼眸,转身进屋:你别嫌我打扰你工作就好。 余英跟在他身后:哪儿会啊,随时欢迎。 英哥,你过来一下。行准喊余英,之前你让我给你找的花艺班,我看了几个,挑了个比较合适的,你过来看看。 嗯好。你先坐会。余英对萧忱说,我一会找你。 嗯。 那只金毛很黏余英,余英走到哪,他就甩着尾巴跟到哪。 行准把处理过的花材交给了许可可,拿着花艺培训班的宣传单跟余英低头交流着。 店里陆续有客人进来,像萧忱这种现场买花的顾客不多,大多都是提前预订,到店直接拿了成品就走。 余英跟行准定下花艺班的事就去招呼客人了,他跟所有人交流的时候都是笑着的,侃侃而谈,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每一个进门的顾客都会不由自主地围绕在他身边,他身上蕴藏着某种魔力,能吸引住萧忱的目光,自然也能成为他人眼中的焦点。 人格魅力摆在那,有的人天生就是聚光地带。 这附近都是大学,经常有学生进来买花,男孩女孩都有,有的是冲花来,有的是冲人来。 来了几个老熟人,余英倚在吧台前跟他们聊天。 都是青春靓丽的小孩儿,在附近上学的学生。 英哥,上回你给挑的花儿不给劲啊,我女神一点没表示!说话的是个黑皮肤男生,穿了身篮球服,手里抱着一只篮球,一脑门的汗。 你少赖我啊。余英给他递了张纸巾,自个儿魅力不够,还赖我花挑得不行。 男生拿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我已经穷途末路了,我要放弃了。 这就放弃了。余英给他倒了杯水,小年轻没长性啊。 我要长你这样我早成了我。男生仰头灌了一大口水,这个看脸的世界我早就看透了! 余英耸着肩膀直乐。 他爱跟这些小孩儿聊天,话里话间充斥着青涩酸甜,能不由自主地激活身体里休眠的活泼因子。 年轻真好,那么有活力,那么可爱。 他笑得很迷人,萧忱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看得出了神,乱了心。 行准走过来给萧忱续水,萧忱收回了目光,余光瞥到手边的宣传单。 萧忱拿起单子看了一眼 花艺培训班,刚才行准和余英聊的好像就是这个。 这个还有多的吗?萧忱举起单子问行准。 有的。 我能拿一张走吗? 行准点头:当然可以,我去给你拿。 谢谢。 行准给萧忱拿了张单子。 萧忱道了声谢。 你对花艺有兴趣?行准问他。 萧忱心说我对你们老板有兴趣。 他装得一派正经:嗯,陶冶陶冶情操,沉淀沉淀。 我觉得你心挺沉的。行准说,能看出来,心很静。 这能看得出来?萧忱笑了,笑意很浅。 行准也笑了:能,气质里就能看出来。 两个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忽然相视而笑,画面和谐得有些诡异,许可可在一旁看呆了,心说她在行准面前怎么就没这待遇。 余英跟学生聊得正酣,目光往萧忱的方向一掠,稍顿了顿。 哥,你给我支支招,你上学的时候怎么追妹子的?教我两招。男生向余老师虚心求教。 余英欠嗖嗖的,笑起来的样子却迷人得过分:都是妹子追我。 靠!男生跳起来要捶他,假模假样在他背上打了两拳,你祖传扎心吧你! 这边笑声连连,萧忱不由自主看过来,看到余英跟小孩儿闹成一片。 余英微微抬眸,两人目光相撞。 他的眼神跟那些学生一样清澈干净,抬起下巴冲萧忱扬眉一笑。 真爱笑。 萧忱低头也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嘴角。 余英打发走那群猴孩子,还想跟萧忱聊会天,刚消停没一会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方老师。 什么?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赶过来,嗯,嗯,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余英挂了电话,行准问:江言他又惹事了? 余英叹了口气,语气还是挺轻松的:跟人打架了,我去趟学校,店里你照看一下。 好。 余英扭头看向萧忱: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没时间招呼你了。 没事,你忙你的。 余英换下围裙,拿了车钥匙往外走。 等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口,萧忱才感觉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剧烈心跳。 这是中奖了? 不仅是个直的,还结婚了?还有小孩儿? 萧忱觉得自己坠入温柔乡的同时也失了智,自己未免太盲目太自信。 有什么疑问还是直接问吧,没必要捂在心里给自己添堵。 萧忱有点胸闷气短,开口的时候都是冷着一张脸的:你们老板有孩子? 许可可正在给花束扎绸带,一听这话笑了起来:我们余老板不配有孩子嘛。 萧忱忙解释:不是 许可可又说:没有啦,不是他的孩子,是只小刺猬。 行准补充道:是他收养的一个小孩儿,高中了,有点皮。 萧忱悬着的一颗心瞬间落地,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体验过这种情绪大起大落的感觉了。 许可可终于完成花束,手指捏着包装纸抻了两下,递到萧忱面前:包好了,久等。 行准斜睨她一眼:动作太慢。 许可可笑嘻嘻的,磨蹭到她身边,用手指在她胳膊上挠了挠:只是动作太慢,设计得还是可以的吧? 行准没说话。 没说话就是默认,许可可懂她。 姐姐。许可可巴巴地望着行准,今天我妈妈生日,我能早半个小时下班么?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5) 行准垂眸看着她:走。 爱你么么哒!许可可蹦了一下,飞快收拾自己的背包,走之前还往行准手里塞了支棒棒糖,我走了啊。她冲萧忱挥挥手,忱哥拜拜。 拜拜。 花束包得很精致,非常小巧的一捧,只有三朵美咲,其余都是辅花,看着单薄,其实很有层次感。 行准说:你让我看着来,我就看着来了。不过主要都是可可的想法。 很漂亮。萧忱真心道。 还怕你嫌小气呢。行准放下心来,美咲花瓣比较大比较散,做那种多支的不好看,挤在一起看,太俗,所以就给你拿了三支。不知道你要送给什么人,这么包合适吗? 萧忱的目光在花束上逡巡,喃喃道:合适。 临走前,萧忱将那捧花交给了行准。 行准不明就里地接下花束:这 麻烦帮我转交给你们店长。 行准微微睁大了眼睛。 就说谢谢他上回送我一程。 这个理由不知道算不算正当。 第6章 同学关系 余英赶到老师办公室的时候,跟江言发生矛盾的学生家长已经在场了。江言穿着一身夏季校服白T黑裤站在墙边,身形单薄又倔强,神情冷漠,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看到余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他的眼眸才微微抬了抬。 方老师?余英压低了声音,轻轻带上办公室的门,视线不曾在江言身上停留一秒。 江言的脸上挂了彩,另一位跟他起冲突的男生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衣领子都被扯烂了。 听班主任粗略地讲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青春期男生之间不可避免的小摩擦,为了双球鞋俩人打架,先动手的是江言,这是重点。 最关键的是江言还把人家的手机给弄坏了。 余英瞥了一眼桌上已经四分五裂的手机。 对方的家长一直没表态,挎着包搂着自家儿子,等班主任给个说法。 江言倚着墙低着头,玩自己的手指头,余英余光瞥他一眼,冷声道:你现在骨头越来越硬了是吧? 江言顿了顿,抬头看向他。 过来。余英板着脸。 江言低下脑袋,乖乖走到他身边。 余英先给班主任道了个歉:实在不好意思方老师,给你添麻烦了,是我对江言管教不严。 对方家长见余英忽视他们,直接向班主任致歉,像是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有点不满,开口道:方老师,你看这事儿该怎么说,我儿子脸都被拉破了,以后要是破相了要怎么办哪? 班主任道:那点伤不至于,小男生脸上有点伤,多正常的事儿。 那您说这事儿该怎么处理?家长瞥了一眼江言,强调道:可是这孩子先动的手。 先撩者贱。江言说了这么一句。 余英曲起手指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看着挺重,其实压根没使力儿。 欠揍?余英虎着一张脸,你一个犯事儿的还敢这么理直气壮的? 江言垂着眸子不说话。 不委屈,也不害怕。 因为余英发火不是这样的。 不就试了一下你的鞋,跟江言闹矛盾的那位男生冷冷地看着他,你丫的至于跟我较劲吗? 他轻轻骂了句傻逼,班主任抬眸深深地看他一眼,他便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江言拳头微微攥紧,绷着一张表情狠戾的脸,像是下一秒就要爆发。 学校规定,打架斗殴的要吃处分。班主任说。 余英将江言揽到自己身后,对班主任说:方老师,我回去一定好好收拾这小混蛋,这件事您按照校规,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们没有任何异议。 一旁那两人一听这话,神情微妙,像是占了什么大便宜,腰杆都挺直了。 班主任说的这话其实有漏洞,余英钻了个空子,不过也不知道是老师过于大义凛然,还是暗戳戳就是站在江言这边的,她道:那何阳鑫也只能跟江言受一样的处分了。 凭什么?何阳鑫提高了嗓门,他先动的手,他还把我手机砸坏了。 的确是江言先动的手,在场的同学都能证明,但的确也是你先不经过同意就穿了人家的鞋呀?班主任说话语调很慢,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继续道:而且我也问过在场的学生了,江言他就是推了你一下,严格来说并不算先动了手。但你们俩打架斗殴,这是不争的事实,都该处理。 她停了停,又说:其实这件事影响倒不是很大,关起门来就是咱们班里的事儿,倒也没必要闹到校领导那里去,你们俩握手言个和,一人来我这领个罚,保证以后再也不犯,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班主任向来都是追求学生利益最大化的,这点大家心里都明白。 两位家长怎么说?班主任看着他们。 余英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犯了错就该罚,学校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江言野惯了,该他吃点苦头。 另一位生怕余英拉着自己儿子一块领罚,立马道:还是按方老师你说的来处理吧,这事儿没必要闹到校领导那里去的,对俩孩子以后影响都不好。 余英挑了下眉。 处分就处分,谁怕啊。何阳鑫一脸不屑道。 他家长立刻拽了一下他胳膊:你给我少说话。 江言被余英挡在身后,抬起头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 隔着余英宽厚的身躯,江言听到班主任说:那就把影响最小化,两人一人给我写份检查,一千字。也不让你俩互相道歉了,肯定都不服气,就一点,班主任凝视着两个皮孩儿,别再犯,再犯就按照校规来处置,明白了吗? 何阳鑫皱眉道:我手机怎么说啊?都裂了,开机都开不了。 班主任冷哼一声:你还好意思提手机,学校规定学生能带手机吗? 何阳鑫顿时心虚,磕巴道:可,可弄坏了我的总得赔吧。 该赔。余英笑得温和,对对方家长说:方便留个微信吗?到时候把钱转你。 对方家里条件可能不错,不在乎那点钱,微扬着下巴,就差用鼻孔看人了:不用了,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余英很爽快,立刻收回手机:那行。 对方眼睛瞬间就睁大了。 江言低着头憋笑。 那位家长跟班主任道了别,踩着高跟鞋拉着何阳鑫转身就走,大概是生了一肚子闷气,走的时候噔噔噔的,鞋跟踩得很响。 江言的班主任是位很年轻的女士,扎着马尾带着细框眼镜,一身的斯文气,性子却很爽利,行事特别干脆利落。 江言不是第一次惹事,余英来过学校很多趟,跟班主任算很熟悉了。 方老师。余英实在愧疚,给你添麻烦了。 习惯了。方卉看着江言,你倒是每一次都能给自己找到正当理由,嫌你哥哥事情太少是吧。 余英用手在江言脑袋上揉了一把。 成绩那么好,案底那么多。方卉恨铁不成钢,看着余英直叹气,回回市三好的名额都轮不上他。 江言是典型的差生型学霸,成绩拔尖,但性子孤傲,三天两头就要跟人发生点摩擦。 脑子聪明,架不住脾气不好,任课老师都不待见他,除了方卉。 能拉一把是一把,所有学生在她眼里都一视同仁,她有身为老师的原则和使命。 方卉照例跟余英聊了聊,都是些老生常谈的内容,江言学习上没得说,但为人处世过于尖锐,需要好好引导。 余英把小孩儿领走了。 江言默默跟在余英身后。 虽然刚才在办公室余英对他态度挺凶的,但江言知道他是在唱黑脸,故意的。 江言有点心虚,情绪也不怎么高,但还是直接问了句:哥,你生气吗? 余英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我当初收养你是以父亲的名义收养的,老管我叫哥,是不是该改改口了? 江言忍不住翘了下嘴角:你12岁就能生儿子了? 还能接茬。余英走过去揽住他的脖子,看来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好点。 余英用手指戳了一下他嘴角的伤:这回又是因为什么事儿? 江言不是那种会主动惹事的孩子,所以余英每一次都是无条件站在他这一边的,他不会轻易要求他向他人低头道歉。 就像刚刚,他明着唱黑脸,暗着护犊子。 江言疼得龇牙咧嘴,心里软乎乎的。 他穿的那双鞋,是阿姨给我的。 他嘴里的阿姨是余英的妈妈。 那双球鞋是余英他妈从国外寄回来的,限量款,全球就那几双,有钱也未必能买到,江言刚升高三,头一次住宿,他性子孤僻,不爱跟同学打交道,但是同宿舍的男生都盯着他那双鞋了。 实在是太招眼。 今早江言在洗手间洗漱,出来看到何阳鑫坐在床上,脚上套了他那双球鞋。 江言脾气是差,但还不至于一点就着,他当时只是冷着脸让他脱掉。 何阳鑫本来就是个欠的,平时跟江言关系也没有多好,不仅没脱,还穿着鞋在走廊里溜了一圈。 那双鞋江言很宝贝,下雨天不穿,艳阳天不晒,偶尔拿出来通通风,平时基本不会穿出去显摆。 宿舍走廊里晒了衣服,地面都是湿衣服淋下来的水,先不说何阳鑫有没有脚气,这人故意往水坑里踩了好几脚,这就很不能忍。 江言没跟他废话,走到他面前直接弯腰扒他脚上的鞋,顺势把人推倒了,两人都憋着火,推着搡着就动了手。 何阳鑫的手机是不小心从口袋里掉出来的,至于为什么会摔得这么惨烈,只有江言知道。 余英带江言去了家日料店,顺路买了点擦伤药。 不爱吃这个。江言皱着眉。 余英才不管他,打开菜单说:我爱吃。 鞋呢?余英问他。 送去干洗了。江言阴着一张脸,我以后再也不在学校穿了。 干嘛不穿?余英抬头看着他,你给我天天穿,当着那小孩儿的面走模特步,来回走,酸死他。 江言忍不住笑起来,攥紧拳头忿忿道:我当时真想打掉他的牙。 余英没说话,无言地扫视着菜单。 怎么不生气,当然会生气。 一时冲动的恶果最后都是咽进自己嘴里的,江言浑身是刺,迟早有一天会刺伤自己。 余英只是舍不得对他说重话。 小孩儿的心其实很软,他珍视旁人赠予他的一切,筑起屏障,悉心守护。 江言半张脸埋在茶杯里,眼珠子直盯着余英:哥,我不想住宿了。 余英看了他一眼。 很累。江言垂下眼眸,我不喜欢跟他们说话。 余英轻轻嗯了一声:不住了。 江言脸上泛起光。 余英曲起手指在桌上轻轻叩了两下,凝视着江言,问:那手机是怎么回事啊? 嗯? 跟你打架那小孩儿的手机余英目光犀利,要把江言盯穿一样,看那裂痕的开裂方向,是你踩的吧?还有那凹陷深度,应该也不是不小心踩的,你是踩在上头碾了好几下吧? 要置那部手机于死地的程度。 江言低头不语。 打个架怎么非要弄坏人家手机,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余英眼睛确实毒辣,观察力不是盖的。 其实今天这场架也不是空穴而来,江言对何阳鑫的厌恶由来已久,他俩之间的恩怨属历史遗留问题。江言今天揍他,积压了多方怨气。 他手机里有不好的视频。江言坦白道。 什么不好的视频? 我们班有个女生,他老拍她。江言口头组织语言的能力很差,说话有点颠三倒四,拍了很多,他在宿舍逼逼,我不爽很久了。 偷拍的?私密照片? 江言点点头:应该是吧,我没看过。他眉头紧皱,我恶心。 做得对。余英揉了揉他的脑袋,还好今儿没给他妈赔手机钱。 江言眯着眼睛笑了一下,小柴犬似的。 被偷拍的那女生漂亮吗?余英状似不经意地问。 江言想了想,说:挺漂亮的。 余英勾起嘴角,故意臊他:你是不是对人小姑娘有意思啊? 江言一口否认:才没有。 我很开明的。余英说,不反对早恋。 江言烦道:哥你好烦。 余英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两人吃完日料回了花店,余英刚进门,行准就把萧忱交给她的那束美咲递到了他手上。 萧忱送你的。行准不多言。 余英捧着那束小巧的美咲,脑子有点蒙。 江言看着他,问:哥,你谈男朋友了? 第7章 美咲月季 说什么呢。余英瞥了眼江言。 萧忱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男的。江言蹲下来朝着金毛喊了声Yuki,金毛摇着尾巴跑到他身边,两只前爪扑在江言的膝盖上,汪呜了两声。 江言摸着金毛的脑袋说:前两天阿姨说给你找了个相亲对象,我还以为你已经跟他聊上了。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6) 什么?余英一愣,我妈?什么时候的事儿? 前两天,我跟她打视频电话来着。 余英有点茫然,他虽然这个岁数了还没个对象,但他妈一直都是最开明的那一款家长,从来不会干涉他的感情生活。 这又是唱哪一出。 萧忱虽然不是江言以为的那个相亲对象,但也的确是个男人。 哥。江言声音轻轻的,有人追你? 行准怕这误会越描越黑,赶忙道:他说谢谢你上次送他一程。 余英点点头,明白了。 行准看他一眼,又说:送这个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余英笑笑:一束花而已,没必要把送花的人心意限定住。他把花束递给行准,拿去拍个照,一会我带家去。 行准接过花束:嗯。 萧忱跟着丁照秋介绍的私教锻炼了两天,有点不太适应。 倒不是教练水平不到位,主要是他自己的问题。 萧忱刚练完今天的项目,穿着运动衫,大汗淋漓地从健身房走出来。他在更衣室草草冲了个澡,换上私服坐在休息室里看手机。 他面泛潮红,微微喘着粗气。 身体确实不如当年了,运动强度稍稍加大他就累得连话都懒得说。 萧忱给丁照秋发了条微信,想让他把现在这个教练回绝掉。 丁照秋直接打了通电话过来。 怎么了啊,练得不好啊? 萧忱说话懒洋洋的,一点不想使力:不是,是我自己不想要教练了。 找了私教,萧忱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很抵触跟陌生人近距离接触,是他太挑剔了,怪不上别人。 你帮我回了吧。萧忱起身收拾随身物品,让他不用来了,费用我照付,一分不退。 是不是不习惯?丁照秋问他,在老爷们儿面前放不开?要不我给你找个女的? 你消停点吧。萧忱拿上东西走出休息室,挂了。 萧忱进了电梯,倚着墙看微博,首页刷新的时候刷出了一条微博。他关注的人不多,首页并不热闹,那条微博弹出来时就挂在界面最顶端 @不语花艺工作室: 如果你看见我笑 不是因为炎热的夏天快过去了 我喜欢夏天的 但更喜欢你 #客订##美咲月季# 谁能想到这么一束少女心满满的美咲竟然是一位男士送给另一位男士的呢[心]。 [图片] 萧忱点开图片看了看是他送余英的那束美咲,照片拍得很漂亮,后期修图之后更加绝美。 萧忱不知道花店的微博是谁在管理,这文案着实让他老脸一红。 有点臊。 点赞数很多,评论里不少粉丝都在夸照片拍得好看,但更多的是在探究文案里暗藏的那点、男人间的诗情画意。 萧忱匆匆扫了两眼评论区,揉了揉鼻子,给这条微博点了赞。 之前在不语顺了一张花艺班的宣传单,萧忱微信报了名后一直没时间去上课。 这天他跟组里的成员正在开工作会议,助理拿着客户的反馈文件,说是要改稿。 做什么设计都怕改稿,乙方和甲方是永远不可调和的两方,萧忱的工作就是这样,虽然并不是日复一日的机械性工作,但也确实够消磨意志的。 客户给的改稿方案在他们专业人士眼里自然是不合理的,个中缺陷和存在的隐患都需要讲明,萧忱是个干脆的性子,不多话,直接让助理打回客户的方案,转告他们,不改。 萧忱是公司的金牌建筑师,虽然只是个打工的,但其实已经是公司的元老级人物,说是二把手也不为过。 他大学刚毕业就跟着现在的老板了,当年老板白手起家,从小小的一所建筑事务所发展成如今在业内名气响当当的建筑公司,萧忱功不可没。 仗着一分才华,多少都会带些傲气,况且萧忱的性格本就比较干脆利落,所以一般客户提的无脑要求他都会直接回绝。 他不是生意人,不需要跟客户周旋。 江晓升在萧忱身边干了两年,自己的领导有多拽心里还是有数的,萧忱说不改,那肯定是不能改,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虽如此,但他不能跟他领导似的,也这么拽,他得跟客户说明个中理由,给对方一个完满的回复。 萧忱老把这种善后的工作交给江晓升,其实江晓升心里明白,他是在暗着锻炼自己。 跟客户解释方案不合理性的过程也是他学习精进的过程。 工程正式开工后,萧忱终于有了喘口气的时间,这会距离花艺班开班的时间已经过去两个礼拜了。 花艺班的老师之前也在微信联系过萧忱,问他什么时候能来上课,他说最近工作忙,等空了就来。 这下总算是空了。 花艺班上课时间是下午,周末的日子,萧忱虽然迟了俩礼拜,但其实也就缺了四天的课。 去上课的那天萧忱把自己稍微拾掇了一番,自从回绝掉私教之后他都是独自一人去健身房锻炼,有点效果,小腹的肉紧了些,毕竟底子在那里,对自己狠一点,也不是不能恢复到大学时的状态。 花艺班的教室是一间私人工作室,萧忱敲门进屋的时候,一屋子人向他行了注目礼。 屋里的人不多,四五个,老师还没到班,大家都在闲聊,萧忱的出现让她们安静了片刻,因为是新面孔,所有人都带着新奇的目光打量他。 萧忱找了个靠窗的椅子坐了下来,低头安静地看手机。 教室里清一水的小姑娘,也有上了年纪的富太太,萧忱身处其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有人主动跟他搭话,他不咸不淡地应了几句,情绪淡淡的。 快到上课时间,花艺老师进了门,与她一同进来的还有余英,两人进屋时正相谈甚欢。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听不真切,但足以让萧忱的心定了下来。 方才他在一边安安静静地等,面上云淡风轻,其实心里一直没底,怕来这扑了个空。 余英余光一扫,乍然间捕捉到窗边的身影,怔了一下。 花艺老师也注意到了萧忱,笑着开口:哎呀,我们的新同学终于到了。 萧忱抬眸,与余英视线相撞。 萧忱和余英是班里唯二两个男同胞,关注度自然很高。 萧忱被花艺老师赶鸭子上架,当众做自我介绍。 七八个学生围坐在一张大长桌前,萧忱站在他们当中,声音沉稳:我叫萧忱,无边落木萧萧下的萧,热忱的忱。 大家热情地鼓掌欢迎,余英看着他,视线一刻不曾移开。 咱班上一共就两位男同学。花艺老师笑道,没想到都是帅哥啊。 有人问:今天来的这位帅哥就是之前一直没到的那位学生吗? 是啊。老师回道,看向萧忱,说:你落了四堂课,不过不是什么大事儿,都是些基础理论,你先就跟着我们现在的进度,之前的内容到时候有空再补。 嗯。萧忱点了下头,转头问坐在他旁边的余英,能帮我补补么,余同学。 余英方才很意外,此刻已经缓过来了,正慢条斯理地处理花材,闻言手一顿,转头看向他。 萧忱穿了件灰蓝色的宽松卫衣,身下是浅色的贴身牛仔裤,今日的穿搭透出一分朝气,说话的语气也莫名活泼。 我刚还以为我看花眼了。余英靠近萧忱耳畔,小声说。 空气震颤,伴着呼吸侵入耳朵里,萧忱的耳廓有点发麻。 老师在讲课,萧忱不便多说闲话,只低声说了句:教教我。 教什么呢? 当然是之前落下的课程。 余英望着他,嗯了一声。 老师讲完当天的内容,余下就是学员的自习时间了自己插花,任意交流。 花艺班虽然是个课堂,但实际氛围很宽松,学员和老师之间都能随意交流。 余英的身边总是簇拥着很多人,即使在这样的场合,他依旧是吸引众人的磁场中心。 他待人温和,相处起来没有距离感,大家都爱跟他说话。 萧忱找不到加入其中的机会。 他兜着一捧花材,默不作声地移到了角落的位置,余英瞥见了,搬着椅子跟了过去。 怎么会来这?余英捏着一支扶郎在他眼前晃了晃。 扶郎花瓣在萧忱鼻尖上似有若无地探过,晃动的姿态染上了挑逗的意味。 萧忱上半身微微后倾,说的话亦真亦假:之前去花店的时候问你们花艺师要了张花艺班的单子,报了个名。 你对花艺有兴趣? 还好。萧忱轻轻抓住那支扶郎的花茎,这朵借我。 余英松了手,扶郎很轻易地滑进萧忱手中。 萧忱按照自己的审美把那朵扶郎插进花泥里,余英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有些生涩地在花瓣间摆弄着,问:借了还还吗? 第8章 讨人欢心 会。萧忱回答说,还你一捧。 余英弯着眼睛笑起来,旁边有人注意到他俩好像认识,便凑过来问:小余你们俩认识啊? 问话的是个气质娴静的富太太,余英笑着回道:是啊,朋友。 现在的小伙子过日子都比小姑娘精致。富太太笑着往花泥里插上一支花,我一直想让我小女儿来学学插花,她不肯,成天就知道抱着手机玩她那游戏。 我开花店不能不会这个啊。余英笑道。 富太太抬起头来:小余你开花店的? 是啊。余英说,刚接手不久,手生,什么也不会。 富太太抿嘴笑了笑:这么人高马大的,看着真不像是摆弄花花草草的人。 余英笑而不语。 富太太问他:店在哪儿呢?以后我要订花就去你那了。 好啊,那我先提前谢谢您照顾我生意了。 回头你加我个微信,我得空了过去看看。 哎好。 萧忱默默无言听着余英说话,听得很认真。 他跟人说话的语调总是不急不缓,尾音高扬,却又自带一股淡淡的温柔。 坐在他身边,萧忱衬出了强烈的反差对比。 萧忱很享受做一个不会出声的旁观者,偶尔也会羡慕余英身上与生俱来的感染力 有的人一开口,你的目光就没办法从他身上逃开了。 在花艺课上度过的时光很美妙,他们没有说很多的话,偶尔手肘相碰,心会悄悄地颤动一下,然后微曲手指,看着夕阳的余晖从指缝间轻柔地溜进来。 工作久了,难得有这样松快恬静的时刻,萧忱觉得这个花艺班真是来对了。 余英是正儿八经来这里学手艺的,下了课还留下跟花艺老师交流了一会,萧忱先走,背着身没有看到余英引颈看着他的样子。 萧忱站在门口等了会。 几分钟后,余英从里面出来,脚步一顿,表情像是松了口气,笑道:还以为你走了。 你再不出来我可能真的要走了。 他们并肩走着,肩膀时不时相抵,衣服布料磨蹭在一起,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响。 怎么回去?余英问他。 开车。 路上小心。 嗯。 萧忱在大楼门口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余英:我们是不是该加个微信了? 你不是说要帮我补课吗,没有联系方式怎么补。 余英眼含笑意:说的是。 两个人交换了微信,在大楼门口道别,萧忱捧着今天的插花作品踏进暮色里,灰蓝色的卫衣在夕阳的浸润下变换了色彩。 低饱和度的色调仿佛被调高了几度,他的背影透着暖光一样的生气。 萧忱。余英忽然喊住了他。 萧忱转过身来。 余英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改了口:忱哥。 怎么了? 你感谢人的方式就是送花吗? 萧忱愣了愣。 余英又问:你经常给人送花吗? 萧忱回道:不会。 余英继续问:一个男人会给另一个只见过两三面的男人送花吗? 萧忱沉默三秒,道:别的人我不知道,但是我会。 那天之后,萧忱让江晓升去花卉市场买了一大捧扶郎,送去了不语。 花店老板收到别人送的从别处买来的花,这事说出去其实挺好笑的。余英接下那满满一捧尚未做过任何处理的扶郎,被许可可追着八卦了好半天。 老板,你这几天收花的次数急剧飙升啊!许可可眼睛瞪得锃亮,是不是谁把你照片挂相亲网站上去了? 余英直言道:都是一个人送的。 谁啊谁啊? 萧忱。 不是吧!许可可咋呼起来,老板他是不是追你呢! 这个问题余英避而不答,捏着一朵扶郎在手中转了转,说:这扶郎是他欠我的 就是没想到会还这么多。 这几天萧忱下班都很准时,他跟丁照秋许久不见,今天约了一块去健身房。 从健身房出来的时候,丁照秋问他:你跟那有缘人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萧忱打开一瓶矿泉水灌了一口。 不是吧,这都多长时间了,一点没动静。 送了两次花,萧忱抬起手背蹭了一下唇角的水,这算不算动静?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7) 丁照秋吃了一惊,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可以啊,这么上道? 萧忱抬起胳膊活动了一下筋骨,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忽然就不说话了。 丁照秋被他温温吞吞的态度磨得上火,急得推他的胳膊:那到底怎么样啊,你这铁树还开不开得了花了? 萧忱睁开眼睛看着他:我跟他现在就是朋友的关系,也没打算更进一步。 没打算更进一步?丁照秋直戳他的心,那你骚里骚气地给人送花?我说老萧,你不觉得自己很虚伪吗? 萧忱闭上眼,沉声道:我现在真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 送了两次花而已,并不代表什么。 丁照秋不发一语地看着他,良久,问道:还是因为顾忌你姑姑他们? 萧忱没说话。 说了无数回了,老萧。丁照秋语重心长,偶尔也为自己考虑考虑,过一过自己的人生。 萧忱十三岁的时候父母双亡,他被萧彩英过继到自己家后,过了十几年没滋没味的生活,他是活在阴影底下的,就像丁照秋说的那样,他一直活在壳子里。 父亲自杀,母亲追随而去,十三岁少年的世界脆弱又渺小,崩塌之后再也无法重塑。不是不能重塑,只是他懒得这么去做。 他可以把人生过成他人想要的样子,比如他的姑姑,他的姑父。他可以按部就班,平平淡淡,竭尽所能为他们缔造一片宁静平和。 觉得人生毫无意义的时候,最能让自己舒服的做法就是不要对任何事物抱有期待。 他真的人如其名,萧忱,消沉。 他为什么会被余英紧紧地攫住目光呢? 因为那个人的处世态度完完全全站在他的对立面。 阳光温柔,博爱潇洒。 羡慕的质变是仰慕。 望着余英的时候,萧忱对他的那份欣赏里就掺杂着深重的仰慕之意,他可能不会表现出来,但他绝对不会回避这种情感。 我只是还没考虑好。萧忱坐起身,说话语调又沉又慢,不想稀里糊涂的。 他说话的时候眼里是有光的,丁照秋很少看到他这样的神情。 那你就好好考虑。丁照秋站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挑了下眉,带我去见见你的有缘人。 干什么? 我想见就见,你还不乐意了?丁照秋催他,赶紧的,换衣服,我又不是去暴露你的,跟朋友的朋友认识一下,这应该不过分吧? 你别说些不该说的。 说了又能怎么滴。 两个人在更衣室里冲了澡,换了身衣服出来后直接赶往不语,他俩都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 到花店的时候,两个人的头发还是湿的。 店里只有一个半大小孩,正蹲在地上给金毛喂食。他站起来时身形高瘦,模样很俊,就是看着不太招人喜欢,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戒备和冷漠。 之前没有见过这个男生,萧忱猜他可能是余英收养的那个小孩儿。 丁照秋趴在吧台上,问:小孩儿,你们老板呢? 出去了。男孩的声音也很冷淡。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丁照秋啧了一声,拉了张椅子坐下:来得不巧啊,等会吧。 萧忱低声说:你确定不是来暴露我的?你刻意得已经令人发指了。 丁照秋笑了起来:都说了,是来结识一下朋友的朋友。 叔叔,你们不买花?江言这话是问的丁照秋。 丁照秋一愣,看着他:小孩儿你多大? 16。 虚岁都该17了吧。丁照秋顺手拿起桌上的一片残叶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叔叔也就比你大了15岁,你觉得你叫叔合适吗? 丁照秋好歹也算生得风流倜傥,给一高中生叫成叔叔实在不能忍。 江言皱了皱眉头,略微后退一步。 萧忱在一旁提醒道:差15岁是该叫叔了。 丁照秋顺着萧忱的话头,笑着对江言说:来,这位是萧叔,你老板的好朋友。 叔叔,你到底买不买花?江言的耐心即将耗尽,不想跟丁照秋扯皮,光等人? 丁照秋哟了一声:小孩儿还挺会做生意。买啊,怎么不买,给我包一束康乃馨。 什么品种的? 丁照秋环顾了一圈,指着一簇饱和度较低的复古色康乃馨,问:康乃馨还有这个颜色的? 染过色的。 挺好看的,就它吧。 江言弯腰挑了几支。 丁照秋面露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会包? 江言点了下头,老实说:会包,不一定好看。 等了五分钟吧,主角就到场了。余英回来的时候看到萧忱坐在吧台前,旁边坐了个陌生男人,正歪头跟他说着话。 忱哥?余英喊了一声。 萧忱回过头。 余英看了眼萧忱身边的男人,礼貌地笑了一下,问萧忱:朋友? 萧忱嗯了声。 余英发现他的头发是湿的,衣领洇了一圈水渍。 你好,我叫丁照秋,是萧忱朋友。丁照秋主动打招呼。 你好。余英跟他握了握手,余英。 我来买花。丁照秋给萧忱打掩护,老萧说你们这里花弄得特别漂亮。 他的目光自然又坦然,但余英一眼就能看出他眼里的打量 这个男人一直在观察自己。 过誉了。余英谦虚道。 余英走到江言身边,捏了捏他的后颈:我来? 不要。 我来吧。余英从他手里拿走切花,你这手是拿来写字的。 我的手还拿来擤鼻涕呢。江言嘟囔道。 余英被他逗乐了,朗声大笑起来,嗤道:你恶不恶心? 去。他轻声吩咐江言,去里边找两块干毛巾。 干嘛? 他俩头发都湿的,拿毛巾给他们擦擦。 江言往萧忱他们那边望了一眼,哦了一声,默默走进储物间。 萧忱不知哪时走了过来,余英听到他低沉的声音:笑什么?这么开心。 余英扭头看向他,笑容很明媚:你来我高兴呗。 话不假,但确实有故意讨人欢心的成分。 第9章 成人关系 江言听从余英的吩咐,给萧忱他们拿来了干毛巾,丁照秋接过毛巾的时候饶有兴味地将他打量了一番:这么贴心? 江言没应声,也没说毛巾是余英吩咐他拿的。 萧忱接过毛巾说了声谢谢,听到余英问他:头发怎么湿的? 刚从健身房出来,洗了澡,没来得及吹干。 丁照秋咳嗽了一声,心说兄弟你已经快把自己暴露完了。 果不其然,余英顺着他的话头问:这么着急过来? 萧忱抿着嘴不吭声了,不知道怎么接话。 关键时刻还是丁照秋帮他打圆场:我急着买花送人,等不及就直接赶过来了。 余英正给康乃馨包花纸,闻言加快了手上的速度,道:那我弄快点,别耽误你事儿。 没事儿,你慢慢来。丁照秋拿毛巾擦着头发,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余老板一会有事吗?没事跟我们一块儿去喝两杯? 萧忱垂着脑袋正擦头发,闻言抬头凝视了他一眼。 丁照秋面色如常,眼神十分真诚,余英抬头看着他:一块儿?他的目光又落向萧忱,萧忱半张脸遮挡在毛巾底下,看不清表情。 余英又确认了一下:忱哥也去? 丁照秋眉梢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去啊,就是不知道你一会有空没有。 余英点了下头:有的。 那束复古色的康乃馨完成之后,丁照秋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助理回趟他家,把花给他的母亲大人送去。 我还以为你跟你前男友和好了。萧忱低声对丁照秋说,敢情这花是送你妈的。 开什么玩笑?丁照秋一脸不可思议,我像是那种吃回头草的人吗?再说康乃馨送男朋友合适吗,你怎么想的? 萧忱不屑地哼了一声:那给朋友送玫瑰就合适了? 上次萧忱生病住院,丁照秋就给他送了捧娇嫩的粉色玫瑰,挺骚气的。 我不讲究这个,在乎谁就给谁送,都是心意,分那么清干什么。丁照秋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望了眼蹲在角落里逗金毛的江言,又把烟塞了回去。 余老板忙完了吗?忙完咱可以动身了。丁照秋问了声,又喊江言:小孩儿,你也跟我们一块儿去,叔叔带你去吃好吃吃。 江言抬眸瞥了他一眼,眼神冷飕飕的,声音带着少年变声期的粗哑:我要回家写作业。 成吧。丁照秋不强求。 余英脱下围裙走过来,丁照秋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你弟脾气挺冲。 余英低笑一声:他是嫌你跟他讲话像逗小孩儿。 本来就是小孩儿。丁照秋胳膊倚在吧台上,抬着下巴,眼皮耷拉,眼睛露出一条缝,用一种睥睨的眼神觑着江言,小孩就应该有小孩的样子。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江言听在耳里,大概是有点恼,转身从桌上拿了书包往肩上一甩,对余英生硬地说:哥,我回家了。 萧忱嫌丁照秋多事: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丁照秋对余英说:抱歉,你别嫌我说话难听。 余英摇摇头:没事,有人说说他也好。 萧忱觉得话题继续下去可能会触及到余英的隐私,毕竟这孩子是余英收养的,他插嘴道:我饿了。 吃饭的地方是丁照秋找的,环境很高档,单是萧忱买的,买单的时候余英也没有争着付钱。 有来有往,这一次别人请了,下一次就是他来请。 一来一往,情分就积累下来了 这就是成年人之间维系情谊的方式。 这种方式虽然不可避免地带着些许酒肉味,但至少到目前为止,维持他俩之间关系的方式,确实仅限于此。 吃完饭,三个人去清吧喝了几杯酒,三人年纪相仿,能聊的话题还是挺多的。 丁照秋跟余英聊得正在兴头,手机忽然响了,一看来电号码,直接挂断。 手机又不死心地响了好几声,余英问:是不是不方便,需要我回避吗? 丁照秋摆手:不用。言罢,他接通了电话,语气冷淡:喂。 余英端着酒杯往卡座角落里移了几寸,给丁照秋留足私人空间。 萧忱坐在另一边,手指搭在杯沿上不轻不重地敲着,稍一偏头,目光悄悄地落在了余英身上。 丁照秋的脸色不太好: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能不能别再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了?好聚好散吧,乐乐。 电话那头是个清亮的少年音:我想见你一面。 没必要。 我不想跟你分。方书乐的语气几近乞求,你跟我见一面,好不好? 再见多少面,咱俩也不可能了。 你在哪里? 丁照秋的声音冷了下来:方书乐。 我在你公司门口,你不见我,我现在就进去告诉所有人我跟你的关系。 他不会的,丁照秋知道。 但是有些事就像生命力旺盛的杂草,你不去彻底清理,土壤里就永远长不出新鲜的植物。 沉默良久,丁照秋向对方报了个地址,然后挂断了电话。 让余老板看笑话了。丁照秋无奈一笑,一会可能不能陪你们了,我有点私事要处理。 没事,你忙你的。余英说。 你现在不走?萧忱问丁照秋。 丁照秋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我不会主动去找他的。 萧忱点了下头,了然。 丁照秋打电话时,余英能从对话里听出来对方是他的前任,但并不知道这前任是个男人,所以当方书乐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还有些诧异。 方书乐戴着口罩顶着鸭舌帽,身形瘦削,目光紧紧锁住丁照秋。他扭头冲萧忱点了下头,然后略带疑惑地看了眼余英。 丁照秋拿起手机站了起来,跟他们道了别:酒水挂我的账,你俩慢慢喝,我先走了。 他的目光略过方书乐,一言不发地往前走,方书乐默默地跟上了他。 卡座间只剩下余英和萧忱,四周的氛围顷刻间宁静了下来,余英没问什么,无言地喝着酒。 怎么什么都不问?萧忱看着他。 余英笑了下:别人的私事,没必要问。 主要是不好奇。 他的视线越过酒杯杯沿投向萧忱,随即垂下了眼眸 如果换个人,他或许就不会这么置身事外了。 酒吧离两人的住处都不远,两人喝得微醺,裹着一身淡淡的酒意散步回家。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8) 临到分别的岔路口,萧忱的步伐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萧忱摸出来一看,是花艺班老师发来的微信,她发了一些花艺基础理论的资料,让他可以参考这些内容补补之前落下的课程。 萧忱目光轻轻一动。 似乎找到了可以让分别再迟一些的理由。 今天谢谢你和你朋友的招待,有机会请你们吃饭。余英停下脚步,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萧忱看了眼腕表,说:不晚,现在才八点。 余英笑道:你平时睡得挺晚吧? 通宵都是经常的事。 工作太忙? 嗯。 那今天就早点休息。 萧忱抿着嘴沉默了几秒,忽然说:你之前不是说要帮我补课吗。 嗯? 花艺课,你忘了? 没有。余英笑了笑,知他意,问:现在? 你方便吗?方便就去我家跟我讲讲。 顾不得维持矜持的姿态,萧忱只想把自己此刻的行为归咎于酒意的催逼。 我自己也是半吊子,讲不出什么花来。余英说。 萧忱回他:那就讲点别的。 第10章 装聋作哑 临到家门口,萧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在门口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余英在身后问。 萧忱转身道:你先等一下,屋里有点乱,我收拾一下,等我三分钟。 余英笑了:这有什么的,我又不是来视察的,你还怕我嫌弃啊? 萧忱还真怕余英嫌弃,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虽然用在这不合适,但基本能形容萧忱此刻的心理状态。 把生活中糟糕的一面展现给心上人,人到什么年纪都是怕这种事的,萧忱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急于遮掩一塌糊涂的生活状态。 你先等会吧。萧忱的声音有些沉,语气透着些许焦躁。 余英笑着嗯了一声:好的。 萧忱开门进屋,把余英关在门外。其实屋子里没什么特别要收拾的,虽然他平时日子过得比较糙,但可能是职业病使然,他有点轻微强迫症,各处的东西都会摆放得规整划一。 除了茶几上摞了一堆吃过的真空罐头和泡面盒子,还有烟缸里横七竖八的烟头。 萧忱草草收拾了一下,把垃圾收进了垃圾袋。 萧忱再次开门时,余英正低头看手机,他抬起了头,眼睛亮晶晶的:好了? 萧忱轻轻喘着气:好了。 余英开玩笑地说:刚才看你这么紧张,还以为你金屋藏娇怕被我发现呢。 我现在一个人住。萧忱说。 现在?余英精准抓住话里的关键信息,他转过头,低头时看到鞋柜里有不少女人的鞋子。 我离过婚。萧忱对此完全不想隐瞒,之前跟前妻住在一起。 余英微怔,点了下头:这样啊。 萧忱的目光在他脸上掠过,试图捕捉到一点情绪,可惜一无所获。 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人虽然眼神清澈,情绪却很难被感知。 随便坐吧。萧忱说,喝点什么? 矿泉水就行。 萧忱打开冰箱,看着空空如也的大冰盒子,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还好只是矿泉水,要别的他也没有了。 萧忱很少在客厅工作,余英起身去洗手间的时候才瞥到他工作室里的图纸和建筑模型,他问道:你是做建筑的? 嗯。别的我也不会,需要建房子,找我。 余英笑了一声:好,到时候记得给我打个折。 余英走进了洗手间,在这里,另一个人存在过的痕迹更重更明显。牙刷、杯子、毛巾都是双人份的,透过这些生活用品,余英似乎能窥探到萧忱还没离婚时的生活轨迹。 他的脑海里产生了很多疑问,满腹狐疑急需要一个宣泄口。 余英打开水龙头冲了冲手,目光盯着指尖,尽量不去关注充斥在这个屋子里的女士用品。 萧忱端坐在沙发上,视线时不时投向浴室的方向。 好久。 项琳留下的那些东西怕是已经被那个人看了个透吧。 是他太懒了,懒得收拾,一直在等项琳自己来处理她的东西。 问问吧,为什么不问问呢? 萧忱微微蹙着眉,他倒是希望那个人的好奇心能重一些,丢掉所谓的教养风度,剖心剜骨地探究他的隐私。 余英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在萧忱身边坐下。 氛围其实有点尴尬,因为这一次找的理由有些牵强,帮忙辅导花艺课程什么的,直接找花艺老师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连余英都觉得有些不自在,双手握着矿泉水瓶不知道怎么开口。 花艺课的那些其实我也就听了个皮毛,余英开口道,给你讲不了什么。 萧忱嗯了声:那就讲别的。 余英自认为自己是个健谈的人,此刻却像个卡带的留声机,声音卡在嗓子眼出不来。 萧忱的情况也没有多好,他在心底哀叹一声,社交恐惧感隐隐发作,他绷紧了身子,突然蹭得一下站了起来。 余英被他吓了一跳,仰头看着他。 我去抽根烟。萧忱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径自往阳台走去。 余英轻轻呼了口气,放松的同时开始打量这间屋子。 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他想象中的建筑师家里应该是充满创意和艺术的,堆满了建筑模型,再不济就是图纸满天飞。但这里就像一个普通人的住所,简约整洁,如果没有存在那些眼花缭乱的女性用品,这里看起来一定会像是一间样板房。 电视柜上立着一个相框,是萧忱和一个男生的合照,照片上的萧忱年纪应该还小,脸庞稚嫩又青涩。 哥,你还有个弟弟?余英扭头问萧忱。 嗯?萧忱转过头,看到余英指着照片里的人,嗯,是我表弟,我姑姑的儿子。 萧忱就这么站在窗边,两根手指夹着烟,对着夜色轻轻吐着烟,他眼睛微眯,视线没有聚焦,无神地望着某一处。 他的体格不算结实,但是身高很高,微侧着身子矗立在那里,给人一种隔绝一切的孤寂感。 这种感觉是忽然间产生的,没有任何预兆。 余英在想,他是不是心情不好。 忱哥。余英无声地走到萧忱身后。 萧忱咬着烟转过头来,五官被缭绕的烟雾遮挡住了。 能给我一支吗?余英向他讨烟。 萧忱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递给他,刚要拿打火机的时候,胳膊忽然被人握住,然后身子往前一倾,亮着火星的烟头触上了余英嘴里的烟头。 火星忽闪,余英咬着烟轻轻吸了一口:谢了。 萧忱不由地咽了下口水。 这人叼着烟的时候那种痞劲儿又显出来了,配合他眼尾的那道细小疤痕,流露得淋漓尽致。 你怎么了?余英看着他,轻声问,感觉你心情不好。 没什么,就是想到我弟了。萧忱看向窗外,沉默了几秒,轻声道: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大概就是江言那么大的年纪吧,在不语看到江言的时候,萧忱总忍不住想起他。 生病吗? 嗯,骨癌。 你跟你姑姑他们一起生活? 嗯,我爸妈很早就去世了。 怎么去世的?余英没忍心问出口。 我跟我弟一起生活了五年,他16岁的时候就走了。 萧忱记得那会他正上高三,秦初生命里的最后一段时光,每一天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萧忱不敢去医院,当年在这个四周白墙高立的地方送走了他爸妈,如今又要眼睁睁看着他弟弟离开,这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白天我不敢跟我姑姑去医院,有时候就晚上一个人跑去看他,其实我不想让他知道的,但他每次都能发现我。萧忱用力吸了口烟,眼尾变红了,他跟我说他疼,说自己不想那么早死,死了就没办法给爸爸妈妈养老了。 一支烟燃尽,火星燎到了萧忱的食指,他颤了颤手,把烟摁灭丢进了垃圾桶:我觉得人实在是太脆弱了,生死也很简单。 是啊,生死真的很简单。余英应道,喃喃的,一念间而已。 再来一支?萧忱抖出一根烟递到余英面前,余英接下,咬进嘴里。 萧忱点燃打火机,余英微微俯身靠过去,就着火苗点燃了烟,火星把他的眼眸映得发亮。 不要紧。余英抽了口烟,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他在那边一定过得很好。 萧忱嗯了声:我一直都这么觉得。 之后两个人都没再说话,静静抽着烟,窗口烟雾弥漫,与窗外苍茫的夜色交织在一起。 沉默良久,萧忱忽然说:我喜欢男的。 余英夹着烟的手一顿,侧头看着他。 他眼里的情绪复杂不明,萧忱根本辨不清他此刻的内心活动。 话锋转变太快,萧忱说出口后自己都有点没反应过来。他只是想说,就这么说了。 离过婚的身份实在容易让人误解,萧忱并不想让余英误以为自己喜欢女人,而且此时此刻的氛围确实容易让人放下戒备心,将一切隐秘地带和盘托出。 余英嗯了一声:猜到了。 萧忱猜他应该是看出来了,但还是有些诧异。 余英扭头看了他一眼:所以,结婚是? 不是骗婚。萧忱立刻道。 余英低头笑了下:知道。形婚吗? 算是吧。萧忱双指夹着烟,吐出来的烟雾一圈一圈的,规矩又漂亮,她爷爷走之前想看到她成家,为了老人家我们就去领了证。 会不会对自己有点不负责任?余英的语气淡淡的。 那时候觉得无所谓。萧忱说。 现在呢? 萧忱回答说:应该有所谓了吧。 如果当初能够预见到现在,他可能不会那么随意地跟项琳盖章领证,毕竟他要是真对余英展开追求,离过婚的经历就是一段黑历史,会拖后腿的。 余英不发一语,只是抽烟。 他的胳膊倚在窗沿上,绷紧的肌肉线条蛰伏在衬衫底下,包裹着呼之欲出的性感。 这人身上的雄性气息是很强烈的,虽然看着斯文,但是身材很结实,个子也比萧忱高,不笑的时候薄唇紧抿,眼尾的疤痕随脸部肌肉线条一同绷紧,无端透出一分肃穆感。 萧忱觉得他不笑的时候也很性感,鬼迷心窍了,直接问:你单身吗? 余英一愣,点头说:嗯,单身。 萧忱也嗯了声,没再说什么。正事没谈,乱七八糟说了一堆,萧忱觉得自己已经把自己暴露得差不多了,就差问余英一句你喜不喜欢男人,要不要考虑谈个恋爱了。 余英是个聪明人,萧忱猜他肯定感知到了什么,只不过不说。他的适时沉默其实给两个人留足了台阶,有些事,问得太清楚,掰开揉碎了摆到明面上,反而会不知道如何收场。 此时此刻,装聋作哑是最恰当的选择。 第11章 表里不一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萧忱将烟熄灭,走去开门。 来的是他姑姑和姑父,萧彩英换鞋进了屋,看着萧忱:今儿下班挺早? 他姑父哎了一声:都快九点了,还早呐? 萧彩英瞥他一眼:我哪一次来他不是在公司加班? 萧忱说:最近活不多,不是很忙。 可算不忙了,你们公司也该人性化一点,整得跟个剥削阶级似的。秦云禾拎着一袋子东西走进屋,我跟你姑今儿去喝朋友小孙子的满月酒了,顺道过来看看你,给你买的烤鸭。 萧彩英跟在他身后,嘁了声:什么公司不是剥削阶级?都是。 哟。秦云禾看着余英顿住了脚步,家里来客人了? 叔叔阿姨好。余英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哎,你好你好。秦云禾应着,问萧忱:忱忱,朋友? 嗯。 萧彩英记得余英,走过去冲他微微笑了一下:你好啊。 阿姨还记得我?余英瞧她眼里有光。 记得。萧彩英笑道,长得这么俊怎么会不记得。 秦云禾拎着烤鸭走进厨房,问:这鸭是搁着还是现在给它片了? 留着吧,姑父。萧忱应道,我刚吃过晚饭,不怎么饿。 成。 萧忱要给俩老人家倒水,被萧彩英叫住了:不用倒,我们一会就走了。 以后这么晚就别过来了,晚上不安全。萧忱说,一会我送你们回去。 秦云禾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摆手道:我们俩好手好脚的,要你送什么? 萧忱还想坚持,余英小声提醒道:哥,你刚喝酒了,不能开车。 萧忱如梦初醒:啊我忘了。 那给你们找个代驾。萧忱又说。 都说了不用!秦云禾烦道,你这孩子年纪越大越啰嗦了,比你姑还能叨叨。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9) 萧忱默默闭上了嘴。 我记得你姓余,是吗?萧彩英问余英。 是的,您记性真好。 我记得你跟忱忱是婚礼上认识的?没想到还有联系呐? 余英往萧忱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巧撞上他的视线,他说:啊,我跟他有缘。 挺好。萧彩英点了点头,他这人性子独,朋友也不多。 一般酷哥朋友都不多。余英笑着说,不稀得跟看不上眼的人打交道。 秦云禾插嘴打趣道:哟,这么说的话,我们家萧忱对你是很看得上眼了,小余? 我往自己脸上贴金呢。余英说,叔,您别揭我脸皮。 秦云禾朗声大笑起来。 萧忱忽然想起件事,点开微信翻了翻工作群,说:姑,我们公司给我们组里批了个长假,搞了个亲子旅游活动,去西藏,可以带家属,你们去吗? 又搞旅游啊?去年被你诓去爬山,差点没把我这老骨头爬散架了。秦云禾表示拒绝。 萧彩英斜了他一眼:去年又不是忱忱逼你的,自个儿非去凑那热闹。 今年我不凑了,你带你姑去吧。 其实萧忱也懒得去,要不是想带俩老人家出去走走看看,这种活动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我也不去了。萧彩英说,西藏那地儿,我怕我吃不消。 那就不去萧忱刚想在群里回复,萧彩英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问道:干嘛不去啊?出去走走多好,你成天窝在公司窝在家里就弄你那些图那些模型,人都弄傻了,别浪费这么好的机会,以后想出去都没时间。 您跟姑父都不去,我一个人去干嘛啊。 你问问照秋呢?让他陪你一块去,别浪费名额啊。秦云禾提议道。 他忙,没时间的。萧忱说。 萧彩英的目光落到了余英身上,余英正低头看手机,她喊了声:小余? 嗯?余英抬起头来,怎么了阿姨? 你平时工作忙吗?下个月有空不? 萧忱一怔,看向余英。 余英大概能猜到萧彩英接下来要说什么,果不其然,萧彩英问他:你想不想跟萧忱一块去旅个游? 萧忱八风不动,实际上呼吸渐渐变紧了。 我啊?余英神情自然,不太合适吧,不是亲子旅游吗? 朋友也能去的嘛。萧彩英竭力争取,你要是有时间,去西藏走走也挺好的呀。 余英看了眼萧忱,似乎在等他发表意见。他依旧是那一副置身之外的冷淡表情,实打实的酷哥一枚。 酷哥抿紧嘴唇沉默了片刻,终于舍得开口:看你有没有时间。 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很直白了有就跟我一块去,没有就算。 萧彩英看看萧忱,看看余英,视线一直在他俩之间游离。气氛沉寂了足有十秒之久,只听余英说了句:有的。 萧忱提在心口的那股气瞬间落了下去,虚握的手指也慢慢松开了。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怎么会因为这种事产生紧张的情绪。 铁树开花的时候,铁树会这么躁动不安吗? 那天晚上萧忱没怎么睡好,可能是兴奋的,也可能是费解的。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挺折磨人的。一把年纪了,遇到这种事情还能跟小学生出去春游那样亢奋不已,自己想想都觉得丢面。 反正萧忱是挺尴尬的,夜深人静躺在被窝里,那股后劲就泛上来了,脑子里无限回放自己问余英有没有时间的片段。 他忽然觉得余英这个人很坏,心思远没有目光那么澄澈。 在明知道他喜欢男人的情况下还答应跟他一起出去旅游,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有自作多情的机会?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人家压根就没存着什么念头,心思正经自然不会去考虑避嫌的问题。 萧忱从床头柜把手机摸了过来,给余英发了条微信:你真想去? 现在已经半夜两点,他没指望对方能回,谁知过了半分钟,那边竟然回复了。 余英:不想我去? 萧忱的眼皮猛地弹了一下,回道:没有。 余英:反正是免费的,就当蹭你的福利了。 萧忱不知道回什么,纠结片刻,回了个嗯。 余英:这么晚了,快睡吧,熬夜秃头[骷髅] 萧忱无声地笑了下,回道:晚安。 余英:好梦。 最近萧忱没事就爱去不语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喝咖啡,不语离他们公司近,有时候请同事喝咖啡,萧忱都指定那一家咖啡店,让江晓升帮他去订。 他不会经常去不语,倒成了那家咖啡店的常客。 今天萧忱去工地盯项目,戴了个安全头盔检查各处进度,鉴于上次被板子砸骨折的情况,江晓升这回跟锦衣卫护驾似的,时刻依偎在他身边,紧盯周遭情况。 萧忱被他护着围着,仿佛能感觉到他身上的体表温度,心情有些烦躁,微微蹙眉道:你站远些,靠那么近我热。 这都几月份了,你还热呐老大?江晓升拿着手上的文件给他扇风。 这回的项目是一幢独栋别墅,建在空无人烟的郊外,临近一片芦苇荡,据说候鸟归巢的季节能在芦苇荡看到成群的归鸟,客户财大气粗,直接将这整片地买了,专建一栋别墅。 萧忱是被客户指定的设计师。 两人上二楼转了转,工人在赶工,地上堆放着建材,萧忱目光瞥到了一堆木材,他走过去拎起一根木头闻了闻,眉心微皱。 这木头是干什么用的?萧忱问工人。 啊?工人停下手里的活,看了眼那堆木头,龙骨啊。 萧忱脸色顷刻间冷了下来:谁让你们用澳松的?都嵌进去了? 工人不了解情况,慌张道:啊,怎么了? 怎么了?萧忱简直无话可说,转头问江晓升:龙骨的材料是客户指定的,还是供应商搞错了? 不知道啊。江晓升拿出手机,我打个电话问问。 萧忱皱着眉,把那根木头丢在地上,不等江晓升问出个结果,直接说:拆了重嵌,换红松。 工人啊了一声。 我看这装修公司也该换了。萧忱冷冷道,澳松握钉力这么差的木头也敢拿来做龙骨,连这种基础性的常识都能不知道? 江晓升挂掉电话,道:是供货方那边搞错了,应该是红松板。 萧忱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这种常识性的失误实在没办法不让人变得暴躁。 供货方搞错建材,工人只能拆掉重补,怨声载道,萧忱表示会给他们讨个公道,不会让他们白用功,但也冷着脸说了几句难听话 做建筑的连什么木材适合做龙骨都不知道,还要等别人来提醒,不把你们直接换了就很不错了。 萧忱又领着江晓升四处转了转,转完后就想去不语附近遛个弯。 江晓升问他一会有什么安排,他说他想喝咖啡。 江晓升嚷嚷起来:又喝咖啡啊!老大,你是不是被咖啡店忽悠着参加什么集赞活动了? 我就是想喝,你管那么多? 我是为您老的身体着想。江晓升打开车门钻了进去,咖啡喝多了也不好,你睡眠质量本来就不咋地。 走吧。萧忱坐进了副驾驶座,老地方。 成吧。江晓升开着萧忱的车,边哼小曲儿边问他:我说老大,你怎么回回都做坐副驾驶,不坐后边? 我坐后边不显得你像我司机么。萧忱低头看着手机,还是说你想降职成为我的司机?我没意见的。 江晓升乐了:美得你。 第12章 迷妹迷哥 萧忱帮办公室的同事买了咖啡,让咖啡店里的员工帮忙送去他们公司。 你一会还回公司吗?江晓升问萧忱。 不回了,直接回家。 行,那我先回去了。公司离咖啡馆很近,走过去也就几分钟的路程。 江晓升临走前忽然想起来件事:对了老大,这次带薪旅游的报名快截止了,你是不是还没上报呢? 嗯,还没。 今年你去吗?还报不报了?再不报这名单就要交上去了。 萧忱点了下头:报。 那行,一会回公司我给你填个表,今年还是跟老太太他们一起? 不是。 那是跟嫂子去?江晓升笑了起来,说起来我都好久没见过嫂子了。 别嫂子了。萧忱走去靠窗的座位,我们俩已经离了。 江晓升愣了一下,飞快眨着眼睛,半晌才反应过来,疾步跟上萧忱:离了?离婚了?!操,什么时候的事儿? 有几个月了。 怎么回事啊?江晓升拉了张椅子坐下,怎么说离就离了? 过不下去就离了。萧忱随口道。 江晓升一言难尽:这也太突然了吧,虽然我以前就觉得你俩感情好像挺淡的但真没想到猝不及防就这么离了,你俩才结婚没几年吧? 先生,您的咖啡。服务员将一杯意式浓缩端到萧忱面前,请慢用。 谢谢。 萧忱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余光瞥见江晓升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萧忱放下咖啡杯:我离个婚你这么丧眉耷眼的干什么。 你又回归单身了哈。江晓升换了个轻松的口气,没事,咱有颜有钱,离了婚还是黄金单身汉。 萧忱不想多跟江晓升谈论这个话题,问道:你还回不回公司了? 回,这不还要回去给你填表么。江晓升在萧忱手底下做事两年多了,对萧忱的脾性了如指掌,一个眼神就能感知他的情绪,所以也没再多言。 所以这回你要跟谁一块去旅游? 一个朋友。 那你到时候把他身份信息发给我,我上报一下。 好。 江晓升回了公司,萧忱独自一人坐在窗边喝咖啡。 他从未在这里遇到过余英,他猜那个人应该不怎么爱喝咖啡。不过有时也会比较幸运,能从窗外瞥见匆匆而过的挺拔身影。 不语工作室的其他人倒是经常来这光顾,萧忱碰见了行准。 行准向他走来:巧啊? 巧。 其实也不巧,我在这看见你好几回了。行准说,之前看你一直在弄电脑,估计在工作,就没过来打扰你。 喝什么?我请你。萧忱说。 不用了,美团上点过了,过来取个餐。行准在萧忱对面坐下,你好像经常来这。 萧忱嗯了一声。 行准又说:我也经常来这,不过之前好像从没看见过你,这一阵才老是碰到。 萧忱抬眸看着她。她是一个很酷的女孩,不论长相气质,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感,也不怎么笑,给人的感觉很高冷。 行准扬了扬眉毛,朝窗外侧了下头:不去不语坐坐? 默然片刻,萧忱说:去。 英哥他不在。行准跟萧忱一块走进花店,去花卉市场了,一会就回来。 萧忱看着行准的后脑勺,暗忖这姑娘怕是已经看透了一切。 许可可正在处理花材,看到萧忱打了声招呼:哎?萧忱哥,买花啊? 萧忱倚着吧台坐下:不买花,来看人。 许可可跟他开玩笑:看我吗? 萧忱低笑一声,摇头道:不是。 许可可故意耷拉着一张脸:哎,不是看我啊 行准受不了她,把买好的咖啡把她怀里一塞,抽走她手里的切花,刻薄道:戏精大学毕业的? 许可可接过咖啡,笑嘻嘻的:谢谢姐姐。她走到萧忱那边跟他聊天:老板去鲜花市场了,不在。 我知道。 许可可捧着一杯冰美式,老干部喝热茶似的,喝一口哈一口气,这姑娘确实很逗,像个活宝。萧忱听见她说:哥,我老见你在隔壁咖啡店喝咖啡,怎么不到我们这边来坐坐? 萧忱回道:你们这是卖花的,又不是咖啡馆,我在这干坐着不是碍事吗。 不碍事。许可可看着他,养眼。我就喜欢看帅哥,你多来。 门上的铃铛叮当响了一声,许可可条件反射站起来:欢迎光临。 进来两个女生,看模样应该是在附近上学的大学生,许可可放下手中的冰美式,走过去问:小仙女们买花还是取花? 来看人的!扎着马尾的那个女生声音脆生生的,拉着旁边的女生朝里面张望,也买花! 许可可笑着问:来看人呀?是不是我们店长? 女生用力地点点头:是啊是啊,我姐妹说这里的店长长得贼帅,我来验证一下。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10) 这姑娘是直来直去的性格,跟许可可是一条道上的,许可可立刻就跟人家聊开了:哈哈哈,我们余老板又出圈了,太受欢迎了,真花美男。 对面那女生闻言大笑起来。 许可可说:余老板出去嘞,要一会才能回来。 没事儿,我们在这等着。女生拉着自己的同伴在吧台边坐下,姐姐,你们这会包那种迷你花束吗? 哪种? 我给你看图。女生打开手机翻出照片给许可可看。 这种啊,小case。许可可问:你要跟这图上一样的? 不用不用,我想换成美咲月季可以吗?女孩兴奋道,我姐妹有关注你们工作室的微博,看到你们之前发的美咲月季了,太好看了! 又是一位来get同款的。许可可感叹道,我们店里以前都不怎么进美咲的,不适合做花束,最近它都快变成我家的顶流了。 主要还是被文案吸引。女生露出意味不明的笑,一位男士送给另一位男士,听着就很有故事。 许可可朗声大笑,目光往萧忱的方向掠了一眼,并没有告诉她们这位男士此刻就在旁边坐着。 萧忱听她们逗闷子听了有一会了,从对话中捕捉到了一些关键信息那条微博的短诗是行准写的,其余gay里gay气的文案是许可可编辑的。 总之不是余英,那条微博与他全然无关,除了那束美咲。 余英没多久就回来了,身后跟着帮忙运送花材的师傅,萧忱听到刚才那姑娘惊呼了一声:我靠! 余英最先注意到坐在稍里面的萧忱,萧忱转过头,冲他微微勾了下嘴角。 他笑得含蓄,勾起余英更深的笑意,余英的眼角向下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余老板你回来啦~许可可边干手里的活边喊,拿腔拿调,好多人来看你啊! 余英笑着问:是吗,谁啊? 许可可抬起下巴朝吧台努了努:喏,一溜儿迷妹迷哥,排着队呢。赶上见面会了都。 迷哥萧忱抿了下嘴唇,不自在地拨了拨手里的茶杯。 迷妹在这呢!那个女孩举起手,余老板你好呀! 余英笑道:你好。 明人不说暗话,余老板,我觉得你长得特帅。女生心直口快。 萧忱微微侧头,看了他们一眼。 余英要比那个女生高了一个头不止,说话时很认真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嘴角始终带笑。 谢谢,好久没遇到这么直言不讳夸我帅的人了。余英心想上一个这么直白的还是萧忱,那一次在婚礼上。 哈哈哈哈!竟然没人直言不讳地夸你帅?天理不容!女生激动地拽着同伴的胳膊,低声道:我觉得他跟我们新闻史老师不相上下,是吧?是吧? 另一位女生比她要内敛一些,脸蛋红扑扑的,不发言,光点头。 你们在这附近上学?余英问,G大的学生? 是啊是啊。女生拿出手机,余老板我能加你个微信吗? 余英揣着明白装糊涂,委婉地拒绝:想订花的话直接加我们工作室的微信就好了,柜台那里贴了二维码,扫一下就成。 女生知趣,人家不愿意她也不纠缠,叹着气收回了手机:哎,还以为今天能满载而归。 余英失笑。其实平日里为了他来光顾不语的大学生很多,男生女生都有,明面上是来买花,暗里就是来看他的。 但他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狂放不羁的,虽然生猛,但也可爱。 充满活力的年轻人永远是可爱的。 余英的视线落在了萧忱的方向,那人微微低头,看着手机,绷紧的肩胛骨隐匿在白色衬衫底下,勾勒出成熟男人的肌理线条。 他虽然瘦,身形却并不单薄,骨骼突出,肩背宽厚。 余英走过去:今天怎么过来了? 萧忱抬起头,沉默了两秒,不太正经地说:参加见面会的有我一个。 余英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接着便笑了:来看我啊? 嗯。萧忱点点头,指指自己,迷哥。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在逐渐剖白心意了,这是情难自禁的事,但在此之前,在跨向余英的那一步前,他的面前还站着他的姑姑,他的家人。 之前一直维持的宁静,他能亲手打破吗? 他想打破。 许可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哈哈哈,忱哥你怎么gay里gay气的? 萧忱嗯了一声:我确实是gay。 许可可手一顿,抬头看向他,又飞快地往余英那边看了一眼,内心暗叹一声:我敲? 我的余英大宝贝呢?门外忽然有人拖长调子呼唤了一声,是个女声,声音很温柔。 叮铃 一位美貌的女士推门而入,她身着宝蓝色的修身包臀长裙,手里推着行李箱,身姿曼妙。 儿子。叶敏行朝余英张开怀抱。 余英笑着走过去抱了抱她:终于舍得回来了? 第13章 玫瑰门票 叶敏行给余英抻了抻衣领,仰头看着他:为了你爸回来的,他这不是休假了吗,不然我还得在国外呆几个月。 余英打趣道:真是羡煞旁人的父母爱情。 去。叶敏行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行准朝他们走了过来:您回来了? 啊,回来了,小行你换发型了?真好看,酷得很。 行准之前是一头秀丽的长发,前不久剪了齐耳的短发,英气又清爽。 谢谢。行准笑了下。 叶敏行才注意到屋里都是人,扬起红唇一笑:这么热闹呢?她四处张望,问余英:江言宝贝呢? 在学校上课。 他都开学啦?叶敏行算了下日子,她已经在国外游荡了有三个多月了,夏初去的,入秋了才回来,连许可可都是在她在国外旅行的期间招进来的。 不语之前一直都是叶敏行在经营,半年前才交到余英手里,没跟余英的父亲结婚之前叶敏行就是市里首富的女儿,是他们那个年代的富二代。结婚之后也从没工作过,是个生活精致的全职太太,被余英他爸惯得还有点公主病,余英大学毕业后她就在大学城附近成立了这间花艺工作室。 叶敏行年轻那会是名副其实的白富美,当年有太多家世显赫的名门望族想与叶家联姻,但叶敏行单单看上了余英的父亲。余英的父亲是位军人,不论家庭背景还是性格阅历,都与叶敏行大相径庭,两人的婚姻在他们那个年代也算是轰动一时了。 叶敏行没工作,自从把工作室交给余英之后,就经常出国旅行,除非余英他爸休假在家,否则她就在各国奔走,肆意享受人生。 好像看到了一位新面孔。叶敏行笑着看向许可可,小美女你是新来的? 许可可走过去握了握叶敏行的手:阿姨您好,我是许可可,是新来的学徒花艺师。 我叫叶敏行。叶敏行回握了一下。 许可可有点眼晕,只觉得握住她的那只手柔软温暖,好闻的香水味扑满了鼻腔。 叶敏行注意到了那边的萧忱,但以为是顾客,就没多问,余英主动介绍道:妈,这位是我朋友,萧忱。 萧忱起身欠了欠身子:您好。 你好。叶敏行点了下头,扭头靠近余英耳畔,低声问:什么朋友?男朋友? 说什么呢您。余英瞥了她一眼,普通朋友。 叶敏行的声音压得很低:长挺帅的,我还以为你终于出息了,知道找对象了。怎么样?喜欢这一款的吗?妈妈给你探探路? 妈妈啊,您赶紧回家休息倒时差吧。余英哭笑不得,推着她往外走,我送您回去。 哎,我说真的呢。叶敏行扭头道,你要不感兴趣也没事,我还给你找了个 您消停会吧,又是哪位婆婆婶婶给您洗脑了?走吧,我送您回家。 哎,不用,司机就在外头 余英送叶敏行上车的功夫,萧忱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想了想,觉得空手就走有些不妥,但买一大捧花又有些浪费资源,便问行准:这里能卖单花吗?一支。 可以的。 有推荐的吗? 行准挥手往货架上扫了一圈:你可以自己看。 萧忱的视线扫到一簇灰粉色的玫瑰,那像是从油画里跑出来的颜色,他喜欢这种低饱和度的色调,隐秘又温柔。他问行准:这是玫瑰吗?什么品种的? 是玫瑰,它叫Menta。 很漂亮,给我拿一支吧。 需要包装吗? 萧忱摇摇头:不用。 行准从花瓶中抽出一支,用剪刀剪去残叶,不做任何处理,递给了萧忱。 萧忱没接,行准挑了下眉,心领神会地问:又是同一位收花人? 萧忱看着她,嗯了声。 收花人就在这里,我觉得你亲手交给他会比较合适。行准把Menta递到萧忱手中。 与此同时,余英正巧回来了。 萧忱捏着那支灰粉色玫瑰走向他。 要走了?余英问他。 嗯,还有些图要改。 余英看了眼他手中的玫瑰,笑道:怎么还买了朵花啊? 今天不是你的见面会吗?萧忱将那支玫瑰递给他,这是我的门票。 余英一愣,还没开口,萧忱已经将花塞进他的手中:我先走了,再见。 这是一支灰蒙蒙的玫瑰,很像萧忱,有一种低调的温柔与浪漫。 临近带薪休假旅行的日子,萧忱手头的活不多 ,只有几份需要他审核定稿的图纸。 图纸改完已经九点多了,一忙就忘了吃饭,萧忱进厨房翻了翻冰箱,翻出一袋芝麻馅的汤圆。 只能凑合凑合吃了。 萧忱煮了半锅水,倚着料理台等水开锅。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项琳打来的电话。 喂?萧忱接通电话,单手拆开汤圆的包装袋。 吃了没? 还没。萧忱把汤圆倒进锅里,沸水四溅,汤圆滚落时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项琳听着动静,啧了声:又吃速食啊?又不是不会做饭,能不能别那么不讲究,胃都该吃坏了。 一个人懒得做饭。 那就有机会再找个人吧。项琳说,我之前一直在国外出差,东西放你那一直没来拿,这两天可能会过来收拾一下。 好。 那你吃了就早点睡吧,晚安。 晚安。 注意饮食。 嗯,知道。 汤圆已经煮开,浮了起来,萧忱关火,用漏勺捞出了汤圆。他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圆,坐在餐桌前吃了起来。 手机震了一下,萧忱拿起来看了一眼,是江晓升的微信消息。 江晓升:老大,你朋友的身份信息呢?我要给你报表。 萧忱放下汤勺打字回复:等下,我问问 他点开余英的微信头像,问道:在吗? 余英:在 萧忱:方便给一下你的身份信息吗?之前你说了要跟我一块去西藏的那个旅游,我们公司要上报身份信息。 余英直接发了一张身份证的正面照过来。 萧忱点开图片看了一眼。 照片上的人五官硬朗,但眉眼之间透着稚气,应该是大学时期拍的照片。 他大学那会要比现在黑一点,小麦色的健康肤色。 萧忱:你就这么把身份证拍给我看了,不怕我泄露你隐私啊? 余英:哈哈,你能泄露给谁啊 萧忱心想:泄露给我自己。 不过这话说出来就有点暗撩的意思了,显得不矜持,眼下他与余英这种不深不浅的关系,这么说话也不妥当。 萧忱把余英的姓名、身份证号发给了江晓升。 萧忱等着余英提起今天那支Menta玫瑰的事,可对方始终没提这茬。 要么是怕尴尬,故意避开不说,要么就是无感,觉得没什么好说道的。不论余英是弯是直,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一点人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至于避而不谈,应该只是他为人处世的风度。 余英:上周六怎么没在花艺班看到你?这么快就弃学了? 萧忱:没弃学,工作有点忙,没时间去 余英:这周六呢? 萧忱:去的。 余英:那到时候见。 萧忱:嗯。 周六那天,项琳正好来家里收拾东西。那天因为花艺老师下午有事,课安排在了上午,萧忱起了个早,正在洗手间刷牙,听到门外响起密码门解锁的声音。 哎你密码还没改啊?项琳的声音回荡在客厅里。 项琳在这里住了两年,熟门熟路地走进洗手间:你今儿加班? 跟项琳还是夫妻的时候,萧忱就很注意避嫌,在家里也会穿戴整齐,离婚之后他就没那么讲究了,光着膀子满屋走,这会也是赤着膊在洗漱。 哎哟我去,你怎么没穿衣服啊。项琳下意识退出了洗手间,接着就自嘲地笑了起来:我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个小姑娘似的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11) 项琳走进卧室给萧忱拿了件上衣,又回到了洗手间,把衣服递给他:这都十月份了,光着膀子不冷啊? 还行。萧忱把衣服套上。 项琳倚在门框上:老萧,我感觉你好像变帅了。 萧忱看了她一眼。 真的,怎么感觉几日不见,好像变得更性感了。 萧忱失笑:有点大学时期那味儿了吗? 那倒没有,比大学那会要性感。项琳说,你大学的时候还挺嫩的,长得显小,跟现在不是一个气质。 萧忱走出洗手间,准备去卧室换套衣服,他道:你的东西我都没动,你慢慢收拾吧,要帮忙吗?我给你找个搬家师傅。 不用,我就拿一点东西,其余的你看着该扔的都扔了吧。项琳走进厨房,你今儿加班啊?还没吃早饭吧,我给你做点。 不加班,我去上课。萧忱的声音渐渐变小。 上课?项琳打开冰箱,喊了一声:哎你这破冰箱怎么又是什么都没有啊! 萧忱从卧室出来时身上已经换了套米灰色中长款风衣,项琳正在煎荷包蛋。 上什么课啊?项琳扭过头,眼睛一亮:穿这么帅? 帅吗?萧忱不太确定地看了眼自己的衣着,这件衣服是去年款的了,他姑姑给他买的,就穿过几次。 你披个麻袋都挺帅的,颜值在那扛着呢。到底上什么课啊,穿这么好看,我都后悔跟你离婚了,拿出去还能显摆显摆有个这么帅的老公。 花艺课。 啊?项琳的声音变了个调,似乎有点难以置信。 萧忱的手机震了一下,余英给他发了条微信。 余英:哥,你出发了吗? 萧忱:还没,刚洗漱完。 余英:要来接你吗?我路过你家小区 萧忱愣了一下。 余英:哥? 萧忱:好,麻烦你了。 余英:那你等我,两分钟就到。 冰箱里什么也没有,就俩鸡蛋。项琳把做好的三明治搁在餐桌上,给你做了三明治,凑合吃吧。 谢谢。萧忱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问:你吃早饭了没? 吃了。干不干?我看冰箱里还有半盒牛奶,给你倒一杯? 萧忱咽下三明治,说:那个过期了。 项琳翻了个白眼:合着你以前跟我过日子的时候倒是对我挺好?早午餐有时间一顿不落都会做,我忽然有点感动。 项琳用手指翻了翻眼皮,故作掉泪的模样。 结婚总要尽结婚的义务。萧忱说。 项琳板着脸:别说这种话,我不爱听。 这话绵里藏针,温柔又绝情,项琳就不爱听,听着就像是萧忱对她从来不曾有过感情,结婚只是尽义务,对她好也是为了尽一个丈夫应有的责任。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 门铃声响了起来,项琳站起身:谁啊,这么早来找你? 朋友。 项琳走去开门。 门打开的瞬间,余英一怔,以为自己走错门了,他确认了一眼门牌号,随即就意识到眼前的这位是谁了。 余英说:你好,我找萧忱先生。 余英。萧忱在屋里喊了一声。 余英抬起目光,越过项琳的肩膀看到萧忱朝他挥了下手。 他穿了件米灰色风衣,一如既往的低饱和度色调,沉沉柔柔的,身形挺拔,像一棵落了雪的松。 第14章 富贵忙人 余英欠着身子进了屋,项琳觉得余英长得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就问萧忱:这位是? 萧忱介绍道:我朋友,余英。 新朋友?项琳看着余英,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见过你? 医院。余英说,那个时候忱哥在住院,我来医院送过花。 项琳记起来了:哦!是你啊,我想起来了,我就说怎么看你这么面熟呢。 你好,我叫项琳。项琳抬起手。 余英跟她握了握手:你好。余英。 萧忱对余英直言不讳:她是我前妻。 嗯,我知道。 项琳看了萧忱一眼:我还没问你俩是怎么认识的,你倒是先把咱俩的关系透了个底。 你介意?萧忱简短地问。 我有什么好介意的,余先生又不是我对象,我还怕他嫌弃我离过婚吗?项琳问余英:吃过早饭了吗?要不要坐下一块吃点?我再去做个三明治。 谢谢,我吃过了。 你不会是跟老萧一块去花艺课的吧?项琳怀疑道。 是的。 项琳有点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以她对萧忱的了解,多少能猜到点什么,但她已经跟萧忱离婚了,两人没关系了,没必要再去掺和对方的私事。问太多是越界,这太没分寸。 萧忱坐回餐桌继续吃三明治,对余英说:等我两分钟,我马上就好。 没事,现在还早,你慢慢吃。 项琳往客厅走去:我说老萧,你现在很有生活情趣嘛,还去上花艺课。 陶冶情操。萧忱回道。 项琳翻开电视柜的抽屉,啧啧两声:难怪总觉得你气质变了不少,刚才还瞧见你的腹肌了,可以啊老萧,重拾青春啊。 我以前的气质很差吗?萧忱很认真地发问。 项琳噗嗤笑了声:那没有,还是挺吸引人的,我就是喜欢你身上那股忧郁感,酷。 大学追求萧忱那会,项琳就喜欢他那个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拽劲儿,那个年纪的小姑娘都喜欢这一卦的,觉得酷,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这种类型的男生追起来最有挑战性,项琳也不能免俗。她跟萧忱从小相识,高中毕业后又进了同一所大学,大学四年她都在追寻萧忱的步伐,但萧忱从未回应过她的心意。 他说过他不喜欢她,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可能喜欢。萧忱是个干脆决绝的人,有时候甚至决绝得有些无情,他觉得自己跟项琳没有可能,就不会给她任何希望。 知道萧忱喜欢男人是毕业好几年后了,那个时候项琳还在等他,萧忱决绝,但她固执啊,一根筋,就喜欢他,非他不嫁。萧忱无法,终于向她坦白,告诉她自己喜欢男人,连女人都不喜欢,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呢。 所有人都觉得项琳性子爽利,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从来都不是个洒脱的人,固执的人多半都不潇洒,她拿得起,却放不下。 喜欢了那么久的人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在那之后她就病了,没人知道,也没人能治,都是心病,只能靠时间这这副良药。 萧忱虽然坦白了自己的性向,这些年身边却从来没有个人,不论男女。直到三十岁那年,项琳向他提出了结婚的请求。 执念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就像项琳明明知道萧忱永远不可能对她产生感情,她却仍然选择以一纸婚约的方式延续这份无望的爱。 她想让爷爷走得心安,也想彻底剔除心中的执念。这样的方式似乎可笑又可悲,可萧忱竟然答应了。 他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对未来,对爱情,事关自己的,从来都是一副置身之外的态度,却总是放不下身边的人。 这男人的心又硬又软,项琳到现在还记得他当初答应跟自己结婚的情景。他说她将来会后悔,她说后悔也是自己的事,他说:那好,那就结。 萧忱不知道项琳对他还有感情,不知道她结婚不仅是为了久病将逝的爷爷,还夹带了私心。 也许后来看出来了吧,但也选择了视而不见。他没有刻意去扮演一位模范丈夫的角色,他跟项琳的相处模式就像室友,互相陪伴,互不干扰。 两年的时间,足够让人成长了。项琳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婚,放过萧忱,也放过自己。 萧忱吃完早饭准备离开的时候,项琳还在收拾自己的东西。 我先走了。萧忱说着拿出手机,我还是帮你叫个搬家师傅吧。 真不用,我一个人能收拾。哎对了,项琳叫住他,指了指门锁,抽空把密码锁改了吧,咱俩都离了,我知道家里密码锁,万一你这以后遭贼了,赖到我身上,我可说不清。 萧忱知道这是玩笑话,但还是点了点头:嗯,会换的。 那我们先走了。 再见吧。项琳挥了下手,路上小心点。 余英开的还是那辆牧马人,很酷很扎眼。 行驶途中,余英看着前方说:忱哥今天穿得很帅。 萧忱沉默两秒,故意刁难他似的,问:之前穿得不帅吗? 余英弯着眼睛笑了:你帅不帅的还用得着我来说吗?这么显而易见的事。 这人的嘴一向很甜。 萧忱微微勾了下嘴角。 萧忱之前又缺了两堂课,他们到教室的时候,被花艺老师叫住念叨了几句。 萧忱啊,上周你又没来,咱们的课程一共就那么几天,一眨眼就结束了,你是交了钱的,不能这么浪费啊。 萧忱抱歉道:老师,不好意思,实在是工作太忙,抽不出时间过来。 周末还要工作呀? 嗯,有时候要加班。 哎哟,那可真是要不我给你变动一下上课时间?你什么时候有空微信提前知会我一声,如果有排课,我就喊你过来 不用,老师,不用特意给我调时间,我按正常排课时间上课就行。 那行吧,你不觉得白花钱就行。 不白花。萧忱心想我这钱要是白花,旁边就不会站着这位身高腿长的英俊男子了。 哪里是白花,花得太值了好吗。 两人落座,余英打趣道:人家都是富贵闲人,忱哥你是富贵忙人。 花艺老师拍了拍手:好啦,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现在开始上课,今天我们讲一讲关于花艺的色彩搭配 老师讲得用心,底下的学生听得认真,除了萧忱。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个落了好几节正课的高中生,错过一节就错过了整个宇宙,进度比别人落下一截,听得稀里糊涂,听着听着就容易走神。 本来他对摆弄花花草草也没什么兴趣,听不懂就更不想听了,撑着下巴假装用功。 他微微侧头,目光悄悄地落在了余英的侧脸上。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余英鼻梁英挺,眉骨略微突出,五官轮廓十分立体。侧面看不见他的眼睛,少了眼神里的那份柔意,侧颜给人的感觉更冷硬一些。 他的长相其实有一种侵略感,但因为目光实在太过温柔,所以被削减了不少。 花艺老师的声音轻轻柔柔地回荡在教室里:大家觉得适合秋天的色调是什么呢? 黄色。 对,没错,黄色是一种比较适合秋天的色调。大家看一下面前摆放的切花,老师捏着一支堆心菊问,有哪位同学知道这支黄色的是什么花吗? 余英低头看花,余光里似乎感受到了萧忱的目光,他微微侧头,正巧撞上萧忱的视线。 萧忱回过神来,猛地一怔,胳膊肘一个打滑,撞落了手边的剪刀。 他眼疾手快地伸手去接,余英也弯下腰去,双手相触,余英的手掌挡在了他的手腕上。 谁也没有接到剪刀。 余英的手心覆着一层薄薄的茧,细细密密地贴在萧忱的手腕处。 也许是偷窥被发现,心虚了,萧忱脉搏跳动的频率顷刻间加快了,淡青色的血管蛰伏在皮肤底下,脉搏里的血液暗流涌动。 萧忱抬眸看了一眼那双温柔的眼睛 他觉得余英接住的是他的心跳。 第15章 无言迁就 两人就这么定定地对视了几秒,余英先俯下身,捡起了那把剪刀,轻声提醒道:小心点,伤着怎么办? 课堂被剪刀落地的声音打断,静默了片刻后,老师重新开始讲话。 萧忱不自在地捏了一下手边的郁金香花瓣。 不要薅花啊。余英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忱哥你怎么都不怜香惜玉的。 这人又在打趣他,萧忱转头的时候发现余英眼里含着浅浅的笑意。 我没薅。萧忱用手指蹭了一下娇嫩的花瓣,动作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很冷酷:但是怜香惜玉还轮不到它。 他倒是想怜香惜玉某个人,可一想人家那人高马大的身材,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见萧忱笑,余英也笑。萧忱甚少这么明显地流露笑意,余英觉得他笑起来很好看。 酷哥的笑颜就是很迷人。 没什么。萧忱敛起笑意,认真听课。 余英故作乖孩子样:好的。 萧忱让别人认真听课,自己却神游在外,双标得很。在这之后,他就没再认真听老师说话了,像个被早恋冲昏头脑的差生,满脑子情情爱爱,看朵花都能联想到余英的笑颜。 刚才余英碰到他手腕的时候,萧忱感觉到了他手心上的薄茧,他的手温暖又粗糙。 摆弄花草这么伤手吗?萧忱禁不住想。他平时画图做模型,也磨手,但顶多只在特定的部位长茧,而且只要一段时间不工作,就会很快消失。 萧忱侧头看了一眼余英的手 他的手真的很大,给人一种安全感,安稳感。 萧忱稀里糊涂熬到了下课,平时工作太忙,花艺课简直就像专门让他休息放松的,他觉得对不住花艺老师,对不住他交的那些学费。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12) 尽管听课不走心,但他在课堂上插的花艺作品还是受到了老师的赞美,艺术是天赋,萧忱是学设计的,美术功底和艺术修养很深厚,对色彩的搭配有自己独到的审美,凭感觉完成的作品也能让人惊艳不已。 两人一同去乘电梯,余英夸萧忱有天赋,插出来的花篮很有艺术感。 萧忱牵着嘴角笑笑:我专业学的就是美术,上学的时候没少画画。 萧忱按下一楼按钮,侧头问余英:一块吃饭? 好。 你要吃什么? 看你。 那去我朋友那吃,他投资开了一家餐厅。萧忱问道:苏菜你吃吗? 我都行。 一楼到了,两人走到大楼门口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唤了声萧忱。 萧忱转过身,见一个女生匆忙跑过来,跑到他面前及时刹住了车。她目光闪烁地看了眼萧忱,神态有些忸怩。 余英立马意识到眼下是个什么情况,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撤了几步。 萧忱认得这个女生,是花艺班的一位学生。 那个,萧忱哥。小姑娘耳根已经微微泛红了,手里捏着手机,垂着眼睫问:我能不能加您个微信啊? 她的声音微若蚊蝇,但萧忱听得清她说了什么。 小姑娘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好像还在上大学,萧忱没来上过几堂花艺课,除了余英也不怎么爱跟其他人说话,给人的感觉挺高冷的,小姑娘是鼓足了勇气才来要的微信号。 她比萧忱小太多了,二十出头,再晚几年出生,萧忱都能比她大一轮。 跟一个陌生人要微信号,无非就是心动了,看上眼了,想认识接触一下。萧忱不想给人家留任何希望,垂眸看着她的手机,直接道:我离过婚。 这是一记暴击,不需要说任何拒绝的话就能让相当一部分追求者知难而退。 谁知这姑娘竟然不是个狭隘的,她怔了一下,然后扬起了腼腆的笑容:您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啊? 萧忱一愣,差点没反应过来。 嗯。女生低着头,我对您有意思,想加您个微信,离过婚怎么啦,您没离婚才完蛋了呢,我都没办法追您了。 一旁的余英微微蹙了下眉,他没由来得有些不舒服。 萧忱哽了一下,顿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舔了下有些干裂的嘴唇,又说:我喜欢男人。 这下女生是彻底怔住了,瞪着眼睛半晌没说话。 明白了吧?萧忱低声问。 女生与他对视数秒,脸上的表情由错愕逐渐转变为恼怒:你!你是gay你还跟人结婚,你这个骗婚的混蛋王八蛋! 女生作势推了萧忱一把,神情极其愤怒,涨红了脸,心底暗骂自己怎么这么眼瞎,对这样一个人渣心动。 萧忱被推得往后趔趄了两步,眉心微蹙,意识到自己被人误会是骗婚的死gay了。 女生又羞又怒,可能是幻想破灭,遭受的打击太大,情绪变得特别激动,她推了萧忱还不够,举起书包要揍他。 骗婚的人渣!怎么这么不要脸!她扬起手来,手腕却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 同学,你稍微冷静一点。余英看着女生,眼神幽深,他的声音不大,但很有分量,你误会了。 我 这位先生是协议结婚,形婚,他的妻子知道他是gay。 女生彻底傻眼,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啥、啥? 余英松开女生的手,拉住萧忱的胳膊把人轻轻带回了自己身边。 萧忱看了眼余英,发现他用一种貌似埋怨的眼神看着自己。 女生咳嗽了好几声,被吓到了,也有些尴尬:我那个,你们所以你喜欢男人,但没有骗婚,是商量好了结的婚,形婚? 萧忱嗯了声。 女生的脸骤然间涨红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没搞清楚情况! 没事。萧忱抻了一下衣袖。 女生抱歉地鞠了好几个躬,眼神在萧忱和余英之间游移:那你们 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含着隐秘的笑意,小女孩的心动来得快去得也快,上一秒还在为失恋黯然神伤,下一秒就磕起了cp。 祝你们幸福!女生喊了一嗓子就拎着书包跑了,留下余英和萧忱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两人往室外停车场走去,余英忍不住挖苦萧忱:哥你可真行,前一秒说自己离婚,下一秒立刻就说自己是gay,别人不误会你是骗婚的就出鬼了。 他的语气有些冲,夹杂着不甚明显的焦躁,配合刚才那个埋怨的眼神,萧忱觉得他今天有些奇怪。 这么甜的余老板怎么还会发小脾气的。 萧忱还沉浸在女生说的那句祝你们幸福中,有些飘飘然。他竟然开始遥想自己的未来。 你刚才有句话说错了。萧忱忽然道。 嗯?余英茫然,什么? 你说我的妻子知道我是gay。萧忱抬手扫去余英肩膀上的一片落叶,她不是我的妻子,是前妻。 他们去了丁照秋投资创立的一家特色餐厅,主打苏州园林风,环境幽静,羊肠小道走进包间,一路上还能听到清丽柔婉的昆曲,听说是请了专业的昆曲演员现场唱的,萧忱不懂这个,就觉得装修挺有格调,但结构布局弱了些,没有苏州园林那种建筑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融合感。 这家餐厅需要提前预订,每日桌数限定,萧忱是靠走后门才排上的号。 萧忱把菜单递给余英:看看要吃些什么。 你看吧,我都行。 萧忱点了几道招牌菜,将菜单交给了侍者,包间的餐桌很大,他跟余英两个人坐着显得特别空荡。两人隔桌相望,距离有些远。 余英。萧忱喊他。 余英正低头回他妈的微信,闻声抬起头:嗯?怎么了? 我想把椅子搬过去。萧忱指了指他的旁边,可以坐在那里吗? 当然可以。余英起身,想去帮萧忱搬椅子,萧忱站起来道:我自己来,好胳膊好腿的,又不是姑娘,还要你来搬。 余英笑了下:那你自己搬。 萧忱把椅子搬到余英旁边,侍者见状帮他把餐具一并转移了过来。 菜渐渐上齐了。 萧忱虽然坐在余英旁边,但两人之间还是隔了一定的距离。 萧忱默然无语地喝着碧螺春,余英笑道:搬过来不就是为了说话方便吗,干嘛光喝水不吃饭也不讲话啊? 萧忱抬眸,眼睫轻轻扇动了一下:我就不爱说话。 余英无奈道:那你别光喝茶,这么多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吃不完就剩。 咱不兴浪费食物啊。 萧忱低笑一声,拿起筷子:好,不浪费。 萧忱吃东西很斯文,跟猫似的,一点没有声音。余英注意到他有些挑食,不吃鱼,不怎么爱吃酸的,油炸的好像很喜欢吃。 但是苏菜里油炸的菜品很少,大部分都是蒸煮的,口味偏甜,余英看得出来萧忱并不适应这里的菜色。 萧忱确实不适应,带余英来这纯粹就是觉得这里环境好,而且之前看过余英发的朋友圈,分享的美食图大多都是这种清淡类型的,他猜他应该会喜欢这家的口味。 哥,你是不是吃不惯啊?余英问道。 萧忱实话实说:嗯,有点。你呢,吃得惯吗?好不好吃? 好吃。 那就好。萧忱放下心来,还好选对地方了。 第一次的双人共餐,还算不错。 萧忱的心情变得明朗,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 哥。余英喊了一声。 嗯? 下一回不要迁就我。余英看着他,不要总是迁就别人。 不仅是他,还有项琳,还有那些余英不知道的人。 萧忱看着不好说话,其实最好说话了。 偶尔自私一点,真的没什么不好。 萧忱无言地看着他。 知道了吗?余英又问了一遍。 嗯。萧忱点了下头,知道了。 第16章 一切安好 这顿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丁照秋给萧忱来了电话。 还在呢?我过来了。 萧忱说:快吃完了,你不忙吗?不用过来了,我们马上就走了。 丁照秋勾唇一笑:你把人都拐我家门口来了,我能不过来尽一尽地主之谊吗? 丁照秋五分钟后就到了包间,他跟余英握了握手:又见面了,余先生。 叫我余英就好。 丁照秋让侍者添了张椅子,瞧见萧忱就坐在余英的旁边,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哥俩还挺亲近啊?还挨着坐。 萧忱拿汤匙舀了一小碗文思豆腐,端起喝了一口,道:是你这桌椅布局不合理,那么大的桌子就两张椅子,还隔桌放,我跟余英讲话都得用喊的。 行了,别挑剔了,今天就剩了这间大包间,还是我推了一桌认识的人才给留下来的,你别给我得寸进尺啊。丁照秋掏出一根烟,问余英:我抽根烟,不介意吧? 余英摇摇头:不介意。 萧忱介意:吃饭别抽。 丁照秋嘿了一声:你以前跟我吃饭的时候少抽了?这么双标呢? 丁照秋不管他,自顾自点上烟,吸了一口。 萧忱知道余英抽烟,但是不知道他介不介意用餐的时候闻到烟味,他确实双标,因为他跟丁照秋吃饭时从来不会考虑这些。 菜的味道还行吗?丁照秋问余英。 很好吃。余英起身,准备去结账,这在哪结账? 饭钱已经结过了。丁照秋朝萧忱努了努下巴,已经挂了他的账了。 余英皱了下眉:这不合适。加上之前的,他已经白吃了人家两顿饭了。 下回再请回来。萧忱说,竖起两个手指,两顿。 余英笑了:好。 丁照秋拿出手机偷偷摸摸给萧忱发微信。萧忱手机震了一下,他拿起来一看。 丁照秋:够心机啊,我看你是故意先付的账吧? 萧忱面色如常,低头打字:是故意的,怎么? 丁照秋:[强] 萧忱继续喝文思豆腐汤,扭头发现丁照秋还低着头看手机,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丁照秋的眉头越拧越紧,一副心事忡忡的模样,萧忱放下汤碗,问道:怎么了? 丁照秋站了起来:我有点事,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言罢,转身匆匆离开,萧忱追了出去,喊住他:出什么事了? 方书乐那边出了点事情,我过去看一下,不陪你们了。丁照秋很快消失在了小路尽头。 方书乐出事,网上多半能听到些风声,萧忱点开微博,本打算搜索一下他的名字,结果点进热搜就看到#方书乐吸毒#的话题挂在榜单第一。 萧忱皱了皱眉。 怎么了?余英见他神色不对,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前男友出了点事。萧忱的语气很平静,脸色却不太好看。 余英没多问,不想打听人家隐私,但萧忱不拿他当外人,很自然地跟他说起丁照秋的事。 听完事情原委,萧忱发现余英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两人认识到现在,他第一次看到余英露出这样的神情 眉眼间蒙上了一层阴霾,眼神晦暗不明。 他真吸毒?余英问道。 不知道。萧忱看着他,你怎么了? 余英舔了一下有些发干的嘴唇:没怎么。 萧忱一瞬不瞬地盯着余英,余英朝他看过来,嘴角勾起一个笑意:干嘛啊?干嘛跟审犯人似的看着我? 萧忱没说什么,低头划拉着手机:娱乐圈的事真真假假,我看好多评论说是谣言。 但愿吧。余英淡淡道。 不然这丁照秋看人的眼光真是烂到爆炸。 他们没多久就离开了餐厅,萧忱发现自从聊完丁照秋的事后,余英的情绪就一直不太对劲,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变化,但萧忱能感知到隐藏在表象之下的低气压。 我来开车吧。萧忱说,让我试试你的酷车,行吗? 余英把车钥匙递给他:当然行。 萧忱开门上车,好奇道:你怎么会买这种车? 怎么了吗?余英笑笑,不合适? 不是。萧忱发动车子,就是觉得这车在平地上开有点浪费,多耗油,他说:很合适。 现在是中午,今天周末,下午还有很多时间跟余英待在一起,但萧忱决定回家休息。眼下的情况还没到那个份上,黏太紧,不合适。 对了。余英忽然想起了件事,哥,你们公司组织的那个旅游,是去西藏吧? 是的。萧忱点点头,啊,说起这个,你倒提醒我了,意向表我已经给你交了,下个月3号出发,八天时间。 余英算了一下日子:三周后? 嗯,你记得提前准备一下。 咱们是不是得提前办个边境证?余英问。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13) 嗯?边境证? 你们公司没说?有的城市需要边境证才能通行,如果去的城市比较多,就需要这个了。 萧忱嘶了一声:我不太清楚,好像是没提,我到时候看一下群。 没事,找个工作日抽空去派出所办一下就成,很快的。 好,这周一就去。 忱哥,你最近好像不是很忙了。 是不忙。萧忱转动方向盘,拐进路口,项目结束了,能好好歇一歇。 挺好。 萧忱在小区门口停下车,他下了车,余英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手搭在窗沿上跟他道别。 注意休息。余英说,他垂目扫了一眼萧忱的米灰色风衣,不吝夸赞:今天穿得真的很帅。 萧忱微微勾了下唇角:路上小心。 回到家,萧忱给丁照秋打了通电话,向他询问情况。 怎么样了?他真吸毒了? 没,怎么可能。丁照秋的语气有些乏力,他要是那种人,那我真是要自戳双眼了。 是你自己相信他,还是有证据能证明他没有吸毒? 我相信他,我也有证据。丁照秋坚定道,他就不可能干那档子事儿!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人阴了。丁照秋猛地吸了口烟,我已经找人调监控了。 方书乐是在酒吧出的事,娱乐圈的各种社交活动多半都身不由己,方书乐骨子里是个很本分的人,去酒吧是被圈里的朋友撺掇去的,有人趁大家伙闹腾的时候给他递了根烟,好巧不巧,玩得正酣的时候,门外有警察冲了进来,听说是接到群众举报,这个酒吧容留他人吸毒。 那根烟夹在方书乐指间,冒着火星,是方书乐的朋友帮他点的,后来警方带回去检验出来里面含有毒品成分。 他根本就不会吸烟。丁照秋咬着牙说。 方书乐跟那些同行的人被警方带回警局后,直接就被关押了,等着送去做检测。本来这件事不至于闹上新闻,但偏偏被热心群众拍了照片录了视频发到了网上,警方那边的处理结果还没出来,就闹得沸沸扬扬,黑料满天飞。 这些都是方书乐的经纪人告诉丁照秋的。 你现在在哪?萧忱问他。 公安局。丁照秋把烟头丢进公安分局门口的垃圾桶,揣着兜走了进去,找我爸的朋友,让他帮忙找个人。 丁照秋的父亲认识分局里的高层,靠公安系统的内网找个人不是难事。 找那个给他递烟的人?萧忱问。 嗯,监控里看见他了,那孙子递了烟人就没了,问酒吧里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丁照秋冷冷道,不把那个人揪出来,方书乐怎么洗都是黑的,以后还是会有源源不断的人跑出来阴他。 丁照秋这叫杀一儆百,他要借收拾那个人,警告方书乐身边所有不怀好意的人。 你可以等警方处理的,他们迟早会查出来 等他们查出那个人,方书乐都已经被黑成煤炭了,而且就算那个人被揪出来,交到警方手里也掀不出什么浪花来,顶多关个几天就放出来了。我有我自己的处理方法。 萧忱不禁怀疑:你跟他复合了? 没有,都说了老子不吃回头草。 那你这么帮他,为他还借了你爸的人情,这么做是违规的吧? 行为是违规的,但目的是正义的。丁照秋挑了下眉,说得义正严词,他长叹一口气:算是最后一次帮他了吧,以后就真的再无瓜葛了。 说来也是令人唏嘘,丁照秋唯一一次利用自己的权势为方书乐行便利之事,竟然是在他们彻底分道扬镳的时候。 萧忱忍不住问: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了? 喜欢啊。丁照秋不假思索道,但真没缘分了,我们俩在一起好不了,走不到最后。 那你不难受? 暂时的,以后就会慢慢不喜欢了,我没那么深情。 萧忱默然不语。 祝他以后一切安好吧。丁照秋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压低声道:挂了,我得去见领导了。 嗯。 一切安好。 丁照秋说这话的语气真诚又深沉,萧忱有些难过,但也理解。 相互喜欢的人不一定要在一起,这是他的爱情理念。 转瞬就到了周一,萧忱跟余英约好去派出所办边境证的日子,萧忱之前翻了翻群聊,才发现群里已经提过要办边境证的事,只是他不怎么看群,所以没注意。 萧忱和余英去了这一片的派出所,在门卫登记的时候,门卫大叔冲余英喊道:哎哟我别是看花眼了吧? 叔身体还好? 好着呢,吃嘛嘛香,今儿怎么来所里了? 来办边境证。 萧忱有些纳闷,低声问:认识啊? 余英嗯了声:认识。 办边境证需要去内勤部门,不用问路,余英就领着萧忱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找到了内勤室。 萧忱越发疑惑,直到敲门进屋后听到一个响亮的女声:余警?!你怎么来啦?! 萧忱一愣,转头看到离门最近的女民警站了起来,一脸惊喜地看着余英。 余英笑着点了下头:好久不见啊小邱。 办公室里还坐着其他四位女辅警,见状蹭的一下全站起来了,七嘴八舌地喊余警。 余英朝她们挥了下手:好久不见。 办公室里都是女同志,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与她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站在一旁呆若木鸡的萧忱。 你,你以前是警察?萧忱的嗓音有些哑,他咳嗽了一声。 是啊。余英转过头,目光关切,怎么嗓子这么哑?不舒服吗? 萧忱摇头:没有。他抬起头,目光落在余英眉目英挺的脸庞上。 果然气质是不会骗人的。 我已经想象到了。萧忱说。 嗯? 萧忱弯了下嘴角:你穿警服的样子。 第17章 平安喜乐 萧忱对于余英对自己曾经是警察的事只字未提感到有些不快,可冷静一想,自己好像也没什么立场不快。 凭什么人家要跟自己提这个? 萧忱闷闷道:你怎么从来都没跟我提过你以前是警察? 余英笑道:没有什么合适的时机,就没说。 余警,你今儿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内勤女民警问余英。 来办边境证,过几天去西藏旅游。 余英!身后传来一个响亮的男声,一个身着警服的男人走进了内勤室,硬朗的面容掩不住笑意,我刚远远看着就觉得像你,没想到还真是。 腾哥,好久不见了。 杨腾揽住余英的肩膀,拳头在他肩前捶了捶:今儿怎么过来了? 来办边境证,要去西藏。 去干嘛的? 旅游。 杨腾搂着余英往外走:走,去我那坐坐,新到的半天腰,给你泡一壶尝尝。 我跟人一起过来的。余英停在原地,看向萧忱,有人等我呢。 杨腾扭头看了眼萧忱,萧忱忙道:你去吧,我在这办/证。 那你办好了来找我。余英把自己的证件交给萧忱,我就在走廊尽头的那间办公室。 好。 余英被他以前的同事叫去叙旧,留下萧忱独自办理业务,内勤女民警找了个辅警小姑娘:小文,你帮这位同志办一下边境证。 好嘞。 身份证和户口本带了吗?小姑娘笑盈盈地看着萧忱。 萧忱把自己和余英的证件一并递给她:麻烦了。 小姑娘低头打量着余英身份证上的照片,感叹道:余警连证件照都这么帅啊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隔壁办公桌的小姑娘探出脑袋来,啧,帅哥就是帅哥,这颜值真抗打。 内勤室清一水的年轻小姑娘,就连内勤主任也是个刚从警校毕业没两年的小丫头,各个充满活力,东一嘴西一嘴,叽叽喳喳的很热闹。 萧忱猜测大概是因为余英的到来,才让她们这么兴奋。 帮萧忱办/证的女辅警让他填写边境通行证的材料:您填一下这个,余警不在,您帮他一起填了吧,一会让他过来签个名。 萧忱填表的空档,小姑娘主动跟他聊了起来:您是余警的朋友啊? 嗯。 你们俩一块去西藏旅游? 是的。萧忱边写边问,余英他以前是这里的民警? 对呀,您不知道啊?小姑娘看了他一眼,萧忱正巧抬起头来,两人对上视线后小姑娘飞速垂下了眼帘,脸颊微微泛红。 我跟他刚认识没多久。萧忱说。 真的吗?刚认识没多久就一块去旅行啦?小姑娘面露惊讶,继续道:余警是两年前才调到我们所里来的,他以前是在市局当刑警的,后来好像是因为执行任务的时候身体受了伤,才调过来当民警的。 受伤?哪里受伤? 好像是腿吧,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小姑娘苦着一张脸,说是没办法进行剧烈运动,当刑警的哪可能给你歇着不动啊,生命安危都不一定能保证唉,大好前程全给毁了。 那他怎么后来又离开派出所了?萧忱把填好的表交给女辅警。 女辅警敲下了章,心情低落道:半年前有一次他出警追人犯,旧伤又复发了,住院住了好久,后来他就辞职了 余英从市局调到派出所后,在所里当了一年多的片警,后来因为腿伤复发被她妈强令辞了职,从此告别了警察这个职业。 个中原因,个中苦楚,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萧忱未知全貌,却感觉异常难过。 好了,一会您带过去给余警签个名。小姑娘将敲好章的材料和证件一起递给萧忱,她的声音低低的,情绪明显没有之前那么高了。 萧忱接过:谢谢,麻烦了。他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停下脚步,换了个轻松的话题问道:余警官在你们所里是不是很受欢迎? 那当然啊!小姑娘眼睛立马亮了,男神级别的人物好吗! 萧忱挑着眉:有多男神啊? 内勤主任端着盛了枸杞茶的保温杯,坐在座位上缓缓开口:余警刚来所里那会,争着帮他做媒的人能从所门口排到大街上。 萧忱还想问些什么,抬眸看到余英已经回来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萧忱招手让他过来,来签个名。 接了个警,茶都没来得及喝,他出去处警了。余英俯身签下名,都好了? 嗯,好了。 那我们就先走了。余英跟内勤室的同志们道别。 余警你记得有空常来啊! 好。 余英本来是想跟以前的同事多叙会旧的,不巧一帮人接了个重大警情,全员出动跑出去处警了,所长也不在,去分局开会了,所以他没久留。 回去路上,萧忱忍不住提起在内勤室的所闻:我听她们说你腿上有伤,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弄的? 余英开着车,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她们怎么跟你说这个? 我问的。萧忱的视线落向他的腿,是很严重的伤吗?治不好吗?我平时看你也没看出来腿脚有什么不便啊? 他的语气有些慌乱,不似平常那般从容镇静,余英无奈一笑:那帮小丫头都跟你说了什么啊。 不严重,好多年前受的伤了,枪伤,但因为伤到骨头了,所以治好了也很难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所以没办法再当警察了? 余英沉默片刻,很郑重地点了下头:嗯。 萧忱想问他会不会觉得遗憾,可这个问题似乎很多余。 余英缓缓道出过往:当时跟我妈闹了很久,她怕我将来落个残疾,非逼着我把派出所的工作也给辞了。 他妈那样一个有教养的开明女性,平时连提着嗓门说话的情况都很少,结果在余英旧伤复发住院的那天,歇斯底里地逼他辞职。 我不想每一刻都在担惊受怕,不想时时刻刻担心我的儿子下半生可能落下残疾,我不要他出生入死为人民服务,我要他好好地,健康地活着。 这是他妈当初站在病床前,面对着他泪流满面说下的话。 余英沉沉地叹了口气:我第一次看我妈哭成那样,其实我当时调到派出所里当片警她就不是很同意,但她还是由着我了。 那一次旧伤复发确实是把她吓着了。余英当年腿部中枪的时候,人差点没了,那段时间他妈整个人精神都很脆弱,那么年轻漂亮的一个精致太太,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余英目光幽深地望着前方:不舍得再让她担惊受怕了。 萧忱无法想象,一个在刀光剑影,甚至是枪林弹雨中经历过生死的战士,怎么能甘心脱下警服,囿于一间小小的花艺工作室呢,这其中道不尽的不甘与无可奈何,又与何人说。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14) 身旁的人久久不语,余英转过头,发现萧忱脸上一片阴沉,英气的眉宇皱成一团。 忱哥,你的脸色有点难看。余英低声道。 萧忱眉头松了松。 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担心你。萧忱沉着声音,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眼睫挡住了眼眸,也遮住了他眼底的阴云。 他告诉余英:我很难受。 余英问他为什么,他说他觉得有点心疼。 余英的眼神微变,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忱哥,你这样都不酷了。 萧忱在余英眼里一直都是酷哥形象,面容俊秀,性子却干脆洒脱,忽然间看到他流露出如此脆弱的忧郁神情,余英的心变得很软。 我现在每一天都很高兴。余英微微一笑,尤其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 第18章 早恋晚恋 余英在不语附近有一间自己的公寓,平时一个人住,最近他妈从国外回来了,他爸也休假在家,他就回家住了,陪陪二老。 江言是在两年前被余英领回家的,平时就住在余英爸妈的房子里。余父余母经常不在家,余英怕小孩儿孤单,跟他提过搬过来跟自己一块住,但小孩儿不肯,说不想打扰余英的私人空间 江言其实很黏余英,他对其他人都冷言冷脸,到余英跟前就顺了毛的野猫似的,很乖,虽然表面上还是那副冷漠的样子。 自从江言上次在学校跟同学发生了矛盾之后,他就不住宿了,现在住在余家大宅。 家里平时只有保姆阿姨在,还有叶敏行的爱犬那只名叫Yuki的金毛,江言把它养得很好,他跟保姆阿姨话不多,对这只狗狗倒是有诉不尽的衷肠。 余英的爸妈经常不在家,江言难免孤独,所以二老回来的这些天里,小家伙明显心情高涨了不少。 一家人聚在大厅看电视。 余英的父亲和跟他的母亲是截然相反的性子,正经,不苟言笑,连陪爱妻看个甜宠偶像剧都挺直了腰板,一边皱紧眉头嫌弃,一边又不得不忍耐着,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相聚时刻。 你妈的花店打理得如何?余桓一开口就是低沉至极的嗓音。 什么花店呀?叶敏行不乐意了,那叫花艺工作室。 余桓瞥了她一眼,改了口:工作室打理得如何? 挺好的。余英给江言剥了个山竹,递给他,赶紧吃,一会黄了。 儿子,给妈妈也剥一个。 您血糖高,少吃这个。 余桓闻言皱着眉:怎么血糖又高了? 余英说:一直都高,管不住嘴,她就爱吃甜食。 余桓不悦地看着叶敏行,干脆利落地下命令:戒了。 这话不留一点余地,叶敏行喊了起来:一点都不让我吃啊?你们爷俩能不能稍微有点人性! 叶敏行五十好几的老太太了,不论面相还是心态,都与三十几岁的人无差,特别年轻。 有时候余英都觉得她不像个母亲,倒像是他的同龄人。 还习惯吗?余桓又问余英,现在的生活? 习惯,有什么不习惯的。 能习惯就好。余桓点了下头,拿起手边的茶呷了一口,缓缓道:再过俩月要有三十了吧? 余英古怪地看向他:爸,您说这干嘛? 还没遇着什么合适的人? 余英捏着眉心没说话。 甭管男的女的,遇到合适的就带回来瞧瞧。 余英叹了口气:你们俩之前都不着急 我不着急。余桓手中握着茶杯,稳坐如弓,低声道:你妈急。 叶敏行没听到,正跟江言在一旁玩乙女游戏呢,沉浸其中,无法自拔。江言惯着老太太,平时看到这种少女向的游戏都是嗤之以鼻,老太太觉得新奇,要玩,他就帮她下了一个,手把手地教她怎么走剧情,怎么跟各位男主甜甜蜜蜜。 余英偏过头,靠到余桓耳边说:我妈肯定又被哪个老太太洗脑了,她以前哪催过我这个啊。 我看也是。 我讲求顺其自然。 余桓沉声道:你自己心里有谱就行,别的我也不多说。 对了。余英起身,宣布道:下下周我要去西藏,去旅行。 旅行?叶敏行抬头看着他,你一个人? 不是,跟一个朋友。 谁啊?江言问他。 萧忱。 叶敏行忘了之前跟萧忱有过一面之缘,她转头问余桓:谁啊? 我哪知道。余桓不多问,只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 江言迟疑道:是那个叔叔? 哪个叔叔?叶敏行立刻问他。 他来过不语,好像是哥认识的新朋友,我不知道是不是他。 是他。余英说。 新认识的朋友?叶敏行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急切打听道:多大年纪了?帅不帅?高不高?做什么工作的? 江言被问晕了,拧紧了眉头,想了想,客观道:帅的,很帅。也很高,不过没有哥高。 叶敏行猛地看向余英,双眼放光,那表情仿佛明天余英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了。 余英不觉好笑:行了,您别脑补了,就普通朋友,你之前也见过。我上楼了。他踩着拖鞋上了楼,听见叶敏行在身后喊:啊我想起来了!是之前在花店的那个帅小伙?!不是男朋友的话,回来就给我去相亲啊!妈都跟人讲好了,人家现在在国外,下个月就回国了 余桓斜眼瞅着她:瞎折腾。 我不折腾你儿子就要孤独终老了。 顺其自然吧。余桓缓缓闭上眼睛,声音低缓,有些事急不来。 江言起身向二老恭恭敬敬欠了欠身子:我也上楼了。 好的宝贝儿。叶敏行温柔一笑。 余英正在楼上的健身房锻炼,他举了一会铁,休息的空当,拿出手机给江言打了个微信电话。 过来陪我跑会步。 江言正在房间看书复习,闻言不大乐意,皱着眉:在看书。 别看了,听你们班主任说你要参加运动会,报了个2000米,正好练练。 行了,赶紧过来吧,劳逸结合懂不懂?一直看书都该看傻了。 知道了。江言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余英挂掉电话,打开跑步机调了一下速度,踏上去缓缓跑了起来。 余英强迫江言过来跑步,是担心他体质跟不上。江言太瘦,平时又不爱出去,成天窝在家里,把皮肤养得很白,又细胳膊瘦腿的,虽然个子高,但看着就是一副弱不禁风的书生样。 五分钟后,江言来到健身房。 余英已经跑了一轮了,轻喘着气说:这么磨蹭。 江言已经换了一身运动衫,不太高兴地点开跑步机的开关:我都洗过澡了。 别丧眉耷眼的了。余英的额头渗出了丝缕汗水,你看你现在瘦的,一拳过去人都能散了吧? 胡说八道,我有一百二呢。江言上了跑步机,缓缓迈开步伐。 余英嗤笑一声:你这身高一百二还重呢?多运动运动,偶尔也跟同学出去玩玩儿,别老窝在家里。 江言没应声,步伐逐渐加快了。 余英的速度调得不算快,因为腿伤,他的身体无法承受强度过大的运动,他说起话来声音很稳:今年已经高三了,有没有考虑过要上哪个大学? 公大。江言不假思索道,公大是余英的母校。 余英扭头看了他一眼:目标这么明确? 嗯。 好。余英说,我之后就一直在家住了,陪你到高考结束。 江言跑了一会呼吸已经有些急促了:哥,我会努力的。 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 江言摇摇头,神情坚定:我将来一定会给你和阿姨叔叔好好养老的。 余英轻笑道:好。 江言的体力远远不如余英,边说话边跑步,呼吸频率很乱,很快就开始喘大气,他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一旁的余英说话都不带喘的:也不要光顾着学习,要多交朋友知道吗?不要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江言不发一言。 余英抬起一只手敲了敲他的脑袋: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江言闷闷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余英又问:有没有在谈恋爱啊? 江言生硬道:没有。 没有啊?余英故意打趣他,长这么帅都没有小姑娘追的啊? 江言还挺拽:她们追我我就一定要跟她们谈恋爱吗? 余英乐了:哟你还挺恃颜傲物。 江言对于余英面对早恋这件事非常无所谓的态度感到很迷惑:哥,你当年是不是早恋了? 谁说的?我模范好学生好不好?余英扯谎逗他,他算不上什么模范生,顶多就是个学习拔尖的刺头儿,高中时代很野,不受管教,上了大学后性子才被慢慢磨平。不过,没早恋这一点倒是事实。 他上学的时候光顾着玩,心思根本就不在谈情说爱上,那个时候他爸管他很严,军事化管理,青春期的少年都叛逆,受到的制约越多就越逆反,所以余英初高中那段时间特别反叛,一心惹事跟他爸对着干,所以别说早恋了,他的时间都花去跟余桓同志作斗争了。 后来踏入社会,又一心扑在工作上,无暇去考虑谈恋爱的事。 他很早就发现了自己的性向,却是在毕业后好几年都没有找对象的情况下才跟他爸妈透了底。余桓年岁渐长,对余英的管教早已不再沿袭当年的铁血手腕,苦闷了一段时间后就随孩子去了。 叶敏行一向开明,余英出柜后,她还帮着宽慰余桓,劝他看开点。 余英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戴着无线耳机,抬手按了一下耳机按钮。 喂,哪位? 我。对话那头传来萧忱的声音。 忱哥?余英关掉跑步机,跑带渐渐放慢速度。 萧忱感觉余英的气息有些不稳,问:你在跑步? 是啊。跑带减慢速度直至停下,余英走下跑步机,我已经跑完了。怎么了,有事吗? 我想去商场买几件衣服,出去旅游的时候穿。萧忱抿了下嘴唇,停顿了很久才说:你能陪我去挑几件吗? 当然可以啊。余英打开健身房里的冰箱拿了瓶矿泉水,仰头灌了一口水,什么时候? 明天,我来不语找你。 好。 那明天见。 明天见。 电话挂断。 余英灌了半瓶水,低头盯着瓶身上冒着冷气的水珠发呆。 萧忱的声音很好听,隔着电话听,好像平添了一分温柔,让人很难将这声线跟平日那张不冷不热的酷脸联想到一起去。 哥。江言不知哪时走了过来,顶着一脑门的汗,白嫩的脸颊泛起潮红。 余英扔了瓶冰水给他。 江言接下冰水,抬起胳膊蹭了一下额角的汗:是之前来不语找你的那个叔叔吗? 他叫萧忱。余英失笑,叫叔叔还不至于吧,他也没比我大几岁。 萧忱的面相很年轻,但是气质成熟,余英依旧记得那次婚礼,他下巴一圈冒着青茬的模样,随性,不修边幅,却有一种成熟男人的独特味道。 你就是要跟他一起去西藏? 是啊。 江言握着矿泉水瓶在手里转了转:你们才认识多久? 余英正仰头喝水,闻言眼眸低垂,目光扫向江言:怎么了? 江言本来脑瓜子就好使,心思敏锐又细腻,没少听许可可拉着行准议论萧忱,几次下来就能隐隐约约感知到些什么。 男人之间的暧昧比男女之间更云雾迷蒙,是你来我往的拉锯,自持又妄为。 江言简直无师自通,宛如一个情感带师。 江言凝视着余英,用老父亲般的口吻说:上学的时候没有早恋,我觉得现在晚恋也来得及。 第19章 三十养老 早晨七点半,萧忱正在洗手间刮胡子,他从电动刮胡刀的嗡嗡声中听到了密码锁的解锁音。 萧彩英换了鞋,拎着早餐走进来,听到洗手间有动静,喊了声:忱忱? 哎,姑。萧忱应了一声。 萧彩英进厨房把早餐搁在了餐桌上,准备上碗筷。 姑,早上好。萧忱满脸神清气爽地从洗手间走出来。 萧彩英扭头看了看他,抿着嘴笑笑:今儿周六还起这么早啊?怎么不多睡会?我给你买了早饭,快趁热吃。 萧忱拉开椅子坐下:一会去上花艺课。 花艺课?萧彩英纳闷,给他端了碗白粥,什么花艺课? 我报了个花艺班,学插花的。萧忱接下白粥。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15) 怎么突然想起来学这个了? 萧忱端着瓷碗喝了口粥:陶冶一下身心。 萧彩英笑了:真是稀奇了。什么花艺班这么老早就上课啊? 本来是下午,最近那老师家里好像有点事,时间就挪到早上了。 萧彩英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屋子里空了不少,项琳的东西好像都收拾掉了。 萧彩英问:项琳的东西都收拾出去了?她自个来拿的? 嗯。 她父母那边你去过没有? 去了。 怎么说?老两口情绪怎么样?身体可还好? 还行。萧忱咬了一口油条,身体也好。您别担心了,离婚都是跟老人家提前打过招呼的。项琳她自己的事自己能处理,咱没做亏心事,不理亏。 萧彩英边剥蛋边笑着说:我感觉你近来气色好了不少。以前成天胡子拉碴的,知道你工作忙,但这日子也不能过得这么稀里糊涂的,等到时候上了年纪了,这病那病都该出来了。 萧忱盯着碗里的粥安静了片刻,忽然道:姑,我旅行回来想跟您说件事。 什么事儿啊不能现在说? 是比较重要的事,我想找个合适的时间好好地跟您说。 萧彩英凝视了他几秒,点点头:好。 你过几天就去西藏了吧?东西都收拾好没?那昼夜温差大,记得带件薄棉袄,别生病了。听你姑父说那地方气候也干,你之前不是给我买了个加湿器吗,我都没用过,你到时候记得带了去,说不定能用上 长辈的嘱咐永远无穷无尽,萧彩英平时话并不多,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了,絮絮叨叨念了十几分钟,萧忱出门的时候差点晚了。 他开车去了不语。 许可可听到门上的铃响,扭头就看到一个隽秀潇洒的身影。 萧忱理了发,头发剃短不少,露出了额头,整个人看上去帅气又清爽。 忱哥你剪头发啦?真帅!帅瞎我了!许可可不吝夸赞,来找老板? 嗯,他人呢? 在后院喂Yuki呢。许可可冲后院喊了一嗓子:余老板你的迷哥来了! 萧忱挑了下眉:还记得这茬呢? 许可可嘿嘿笑了一声,直白又不失礼貌地问道:忱哥,我冒昧问一句,你是不是在追我们余老板呢? 萧忱眉梢一跳,从这话里听出了一些言外之意 他可以追余英?不会冒犯到他?许可可这么自然地问出这种问题,这是不是意味着余英也喜欢男人? 行准正往花瓶里归置新到的花材,闻言走过来拉了许可可一把,低声道:疯了你? 我我就问一下下。许可可噘着嘴,眼巴巴地望着萧忱,忱哥,你不会生气了吧? 萧忱摇了下头:没。 许可可眼睛一亮:那你真是在追我们老板? 也没有。萧忱往后院的方向望了一眼,正巧看到余英笑着从院里走进来,他微微低头,目光柔和地看着许可可:你说连你都看出来我那点心思了,你们余老板是真看不出来?还是装糊涂呢? 许可可被萧忱的眼神杀荼毒不浅,顷刻间沦陷在他温柔迷离的目光里,神情呆愣,痴痴地望着他。 行准抬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亮的响指:干活。 许可可眼睛一眨,回过神来:啊?啊 出发去花艺班的路上,萧忱盘算着今天的计划,上午花艺课,下午逛街买衣服,晚上再邀请余英去家里吃饭。 完美。 萧忱实在太珍惜这难得的休息时光,这段日子过去之后,又不知何时能有这闲暇去找余英培养感情。 比起自己,余英的生活节奏好像要慢很多,平日里也很清闲,每次有事找他基本都有空,还能抽出时间跟自己一起去西藏旅游。 但是萧忱并不确定他喜不喜欢现在的生活方式。 不是每个人都贪图安逸,有些人就喜欢折腾,喜欢不断追寻人生的意义,哪怕遍体鳞伤。 花艺课结束后,两人吃了午餐就去商城买衣服了。 萧忱在导购的引导下心不在焉地打量着衣架上的衣服,状似不经意地问余英:你现在不当警察了,会不会觉得有点不适应? 余英看了他一眼:怎么突然问这个? 问问。 余英语气平淡道:其实一直都不适应。但是不适应不代表不能习惯。他笑了下,如果一直回头看,一直被过去束缚着,那得活得多累啊。 人活着要学会放过自己。 萧忱觉得余英真是潇洒极了,点头表示赞同:说得是。 余英笑道:我感觉我现在刚到三十就开始过退休生活了,已经开始给自己养老了。 萧忱也跟着笑:那不是挺好,我倒是想退休,没那条件。 导购给萧忱展示了好几套新款秋装,她挑的尽是些颜色鲜亮的,萧忱看得眼花缭乱,但都没看上眼,他看看余英,指望他给点意见。 余英直接从衣架上拎了一件灰绿色的立领衬衫:这一件? 他好像很了解他的喜好,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挑出了这件偏冷调的衬衫。 导购微笑道:这一件是我们当季的限量款,莫兰迪色系的,如果喜欢的话可以试一试。 萧忱喜欢他挑的这一件,但也想偶尔尝试一下活泼的风格。他又拿了一件拼色的短款牛仔外套,问导购:试衣间在哪? 请随我来。导购把萧忱领去试衣间。 萧忱试衣服的期间,余英又帮他挑了几件衣服,他的审美算不上多惊为天人,但是萧忱条件好,穿什么应该都很好看。 突然间,只听得哎的一声,是萧忱的声音,从试衣间传出来的,余英放下手里的衣服,快步走到试衣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忱哥?出什么事了? 导购紧跟余英其后,紧张地问:先生,您怎么了? 被东西砸了一下。萧忱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 什么?!导购一脸惊恐,您没事儿吧? 余英看了眼导购:麻烦你回避一下。 哦,好的。导购退到一边,余英敲门道:忱哥,我进去了? 萧忱嗯了一声,得到允许,余英二话不说开门进去,见萧忱光着上半身,他随手关上了门。 萧忱低头捂着眼睛,光裸着肩背背对着余英。 怎么了? 萧忱指了指墙上:挂钩上有东西掉下来,砸到我眼睛了。 余英神色一变:砸到眼睛了?我看看。 顾不上维持分寸,余英直接揽着萧忱光裸的肩膀把人转了过来。萧忱的右眼被磕了一下,眼尾红了,眼里溢满泪花,半眯着睁不开眼。 余英低头看了眼地上,掉下来的是条金属挂饰,应该是之前的顾客落下来的。 睁开眼给我看看,有没有砸到眼球?余英低头查看萧忱泪眼婆娑的右眼,萧忱的眼睫上挂满了泪珠,眼睛稍一眨动,眼泪就扑簌簌掉下来。 萧忱努力睁开眼睛,视野中的男人有些模糊不清。 应该没砸到眼球。余英松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疼不疼?眼睛看得清吗? 有点酸。萧忱说。 砸疼了。余英的眉毛皱了起来,抽出纸巾轻柔地按压萧忱的眼睛,一会去医院看看。 试衣间不算小,但对于容纳两个成年男人,还是显得有些局促,更何况余英的身材本就比正常男性高大一些,萧忱觉得狭小的空间里完完全全萦绕着他身上的气息。 嘴唇是薄荷,下巴是须后水。 真好闻。 他仿佛能从这些气味中,过电影般的窥探到余英早晨起床后的一幕幕生活景象。 刷牙、刮胡、洗脸、换上眼前这件烟灰色的竖条纹衬衣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导购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进来:先生,您没事吧? 余英回道:有点事,你稍等一下。他拿起沙发凳上萧忱的衣服,先把衣服穿了,咱们去医院看看。 我没事,就是眼睛有点酸。萧忱眨了眨眼睛,看得清。 真没事?余英盯着萧忱发红的右眼,已经不掉眼泪了,但眼尾有点红,那还逛吗? 逛啊,我还没试完呢。一会回去敷个冰消个肿就行。 说及此,余英才意识到萧忱还光着膀子,他的视线下移,无意识落在了他的锁骨上,余英微愣,抬眸,移开了目光。 萧忱的真实身材比看上去的要结实很多,肤色也白,不论是脸蛋还是身体,皮肤状态真的不像三十几的人。 你先换着,我出去了。余英说。 萧忱注意到他在避开目光,鬼使神差地抓住了他的胳膊,低声说:我怎么感觉你不敢看我? 余英扭头看着他,没否认。 都是男的为什么不敢看?萧忱步步紧逼,是因为你也喜欢男人吗? 第20章 灵魂相属 我是喜欢男人,所以才觉得一个gay一直盯着另一个没穿衣服的gay,有失分寸。 余英的目光很坦诚,他坦坦荡荡承认了自己的性向,结果在萧忱意料之中。萧忱揪着衬衫稍稍有些忐忑,担心自己的直言不讳会不会冒犯到余英。 不过,有些事不摊开放到明面上来讲,他们的关系就会永远这么不冷不热,维持着似有若无的暧昧。 萧忱活到这个年纪,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暧昧的感觉,很吸引人,但这远远不够。他第一次对一个人动心,但确实已经不是情窦初开的毛小子了,岁数在那摆着,人在不同年龄段的心态和欲望是不一样的。 萧忱想自己可能真的冒犯到了余英,因为他离开试衣间之后,话就变少了,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有些沉闷。 沉闷是暂时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挑起了不着边际的话题,心照不宣地将这一篇翻了过去。 成年人最擅长的事就是自我消化,自我调和,少年时期觉得天大的事,等上了年纪再来看,可能根本不值一提。 萧忱不禁想,如果回到高中时期,他遇上一个这么看得上眼的男生,而自己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冒犯了人家,他怕是要尴尬得好几天都不敢跟对方见面了。 但这一篇是翻不过去的,萧忱暗暗地想,他要找个合适的时机把这一篇再翻回来。 买完衣服,萧忱邀请余英去家里吃饭,余英也没扭捏,大大方方地答应了,只是两人去超市买了菜后,余英表示要自己下厨。 我还欠你两顿饭,忘啦?余英换上萧忱的围裙,再叫你下厨我成什么了,臭要饭的。 萧忱笑得眼睛眯起来,一眯眼睛就疼,想起来白天在试衣间被金属链砸着了眼睛,他进浴室照了照镜子,发现眼尾还有些红肿。 等开饭的期间,萧忱坐在沙发上查百度,搜去西藏要注意的事项。国外他经常去,西藏倒是头一回。 没多久,余英走过来给他递了个剥好的煮鸡蛋:刚翻了翻冰箱,没有冰块。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这里还肿着,拿鸡蛋敷一下吧。 萧忱接过鸡蛋:谢谢。 沙发角落里放着一本书,书封有些褪色,边角也破破烂烂的,应该是翻阅过很多次了。这本书余英也看过,他望着那本书问道:忱哥你很喜欢《局外人》? 萧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余英拾起那本《局外人》:这书封面都褪色了,你经常看? 萧忱摇摇头:也没经常看,最近刚拿出来二刷,这本书是我弟的,年头很久了。 余英翻开书封,扉页右下角用钢笔写了一个初字,这是萧忱表弟的名字。 你弟弟这么小的时候就看这种书?他看得懂? 萧忱笑了下:就是看不懂才给我的,还好看不懂。 是的,还好看不懂,还好不会引起共鸣。他的弟弟连合上眼睛的时候都是笑着的,他短暂的生命里充满了阳光,对这个世界再不舍,说再见的时候还是不愿意让他爸妈看到他脸上流露出一丝悲伤。 看不懂是好事儿。萧忱说,说明他积极向上,至少活着的时候,他觉得人生是很美好的。 你是什么时候看懂的?余英不禁问道。 我弟走了之后吧。萧忱点了支烟,一瞬间就觉得活着真没意思。有段时间我一直都觉得那里面的男主就是我本人。 他说这些的时候情绪很淡,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生命很脆弱,他爸妈的生命很脆弱,他的弟弟也一样。迟早都是要离开的,可是为什么就不能在他身边再待得稍微久一些呢? 你觉得人生没有任何意义吗? 是吧。萧忱眉头微蹙,嘴里咬着烟,低头看着那本书。 积极的虚无主义者?余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萧忱挑着眉看向他:余老板真是文化人。 他挑着眉的样子很痞,叼着烟就更有那味儿了,余英盯着他看了会:难怪你那么酷。 萧忱一愣,他以为余英会否定他这种生活态度的。 萧忱咬着烟发怔:不会觉得我这样太消极了吗? 为什么会?余英看着他,每个人对人生的定义不同,选择的生活方式当然也不一样。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16) 这世间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既没有,就没有资格对别人的人生观指手画脚。 萧忱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书里的某一页,良久,他啪的一声合上书本,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灵魂相属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可遇而不可求。 余英的目光依旧澄澈温柔,萧忱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早就不觉得了。 嗯?余英没反应过来。 我早就不觉得自己像书里的男主了。 在遇见你之后。 余英注视他良久,浅浅地笑了:那样也很好。 萧忱心底爆了句粗,心道这男人他妈的怎么能这么温柔啊。 余英猛地一站起来:完蛋,我锅上还煮着汤。说罢匆匆赶去厨房。 萧忱笑着把剥好的鸡蛋捂在自己的眼睛上,轻轻地揉着。 余英的厨艺很不错,两个人饱餐一顿后,余英没有久留。 早点休息。余英在门口与萧忱道别。 下礼拜一,上午八点的飞机,去西藏,别忘了。 不会。 到时候微信联系,一块去机场? 好的。 余英抬眼朝屋里看了一眼,发现沙发上的那本《局外人》已经不见,他轻声问:书你收起来了? 嗯。 既然收起来了,那就要说话算话。余英笑得眼角弯弯,别把自己当默尔索了,你是萧忱,无边落木萧萧下的萧,热忱的忱。 萧忱喉咙哽了一下:余老板。 嗯,怎么了? 今天在试衣间,我说的那些话有没有冒犯到你? 余英道:没有。 如果我说我就是故意冒犯你呢?萧忱单手撑住门框,余英的影子投落在他的身上,他从他的阴影里抬眸望着他,你能猜到我是gay,应该也能猜到我对你有意思吧? 萧忱抿起嘴唇等着余英的回答,半晌后,余英点了下头:嗯。 有些话本来想考虑清楚了再说的,但没办法,等不到那会了。萧忱微微垂下眼睫,我对你特别感兴趣,我估计你也看出来了,如果你不觉得冒犯,我想问问,你考不考虑谈个男朋友? 余英还未开口,萧忱倏地抬起头来:你现在先不用回答我,我脑子有点乱,我估计你也挺乱的,你乱我乱,乱七八糟搅一起肯定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余英轻轻嗯了一声:那我先走了? 萧忱心道您也不至于平静成这个样子吧,他的耳廓有些发烫:礼拜一见。 嗯,再见。 男人高大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萧忱摸了摸发烫的耳垂,轻轻呼了口气。 第21章 花里胡哨 出发去西藏之日,结伴旅行的一伙人准时抵达机场。这次公司组织的旅游不是强制的,而且仅针对萧忱的工作团队,他们完成了一向大项目,这是上头专门给他们组的福利。 萧忱团队里的成员并不多,参与旅行的也没多少人,加上各自亲属,就十来个人。这些人带来的家属基本都是自己的对象,家里老人年纪都大了,去高原地带折腾不起,怕出事。 因为旅行的人少,所以一伙人合计着把公司本来安排给他们的导游回绝掉了,决定来一场集体自由行。 江晓升带了他正在上大学的妹妹过来,小姑娘跟萧忱也很熟,一见面就恭喜他离婚快乐。 江晓升在她胳膊上甩了一掌:臭丫头说什么呢。 江月疼得嘶了一声:你能别老动手吗?懂不懂怜香惜玉? 你算什么香什么玉。 江月笑嘻嘻地看着萧忱:萧忱哥,我从以前就觉得你俩不搭,你当初是不是被逼婚的啊? 江晓升抬手要捂她的嘴:你这张破嘴能不能把把门?? 江月躲开他:哎呀,我说真的呢,我不会看错的,萧忱哥对项琳姐肯定没意思,肯定是家长逼的婚! 萧忱低笑一声:没人逼婚,但我俩确实没什么感情。 我就说嘛!江月来劲了,那你俩怎么会结婚呢? 江月。江晓升脸色一沉,声音也降了几个度。 江月意识到他哥是真的生气了,服软道:我闭嘴我闭嘴,我不八卦了。 江晓升低斥道:你吃瓜能不能看个场合? 余英路上堵车,来的比大家伙要晚一些,他是最后一个到的,朝人群中走来时,英俊的面容和伟岸的身材毫不意外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来晚了。余英抱歉道。 有人问了声:这谁的家属啊长这么好看?拉高了咱的平均颜值啊? 江晓升给余英送过扶郎花,对人家有印象,他回道:是咱萧老大的家属。 你们好。余英跟大家打招呼。 萧忱介绍道:我朋友,余英。 你好,帅哥。 你好,老大家属。 帅哥,你是老大哪的家属啊?远房的吗?你们家的基因都这么强大的吗? 行了,安检了安检了。江晓升扬手一挥,暂代导游职务,拿好证件,看好家属,排排站,可别跟丢了啊。 过了安检,萧忱和余英一前一后地走着,两人一路无话,许是因为前几天萧忱单方面捅破了窗户纸,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 登机的时候,江月插了江晓升的队,没皮没脸地挤到他前面,紧挨在余英后面。 萧忱的位置靠过道,余英的座位号虽然跟他是连着的,但实际位置却被隔开了,他跟江月坐一排,在萧忱前面。 萧忱望见余英在自己前面的座位坐了下来,不太高兴地皱了下眉头。 江晓升就坐在萧忱旁边,转个身就能脸对脸的距离,在关机之前,萧忱还要拿手机给他发条微信。 萧忱:飞机票谁订的?家属不跟家属连一块? 江晓升没意识到两人此刻的行为诡异中透露着鬼祟,下意识回了个问号。 江晓升:? 萧忱:座位号,家属跟家属怎么没连在一块? 江晓升:号是连着的,这不是老丁他一个人来的嘛,咱人头是单数,座位就岔开了。 江晓升神色一顿,转头看向萧忱,终于反应过来了:不是老大,咱俩相隔这距离,你给我发微信干啥? 方便。萧忱淡淡回了句。 坐在前边的江月可乐坏了,欢欢喜喜地跟余英聊天:你叫余英是吗?是萧忱哥的好朋友? 嗯。 你要吃牛肉干吗?我带了好多。江月站起来拿行李,还有蛋黄酥,可好吃了。 谢谢,不用了,我不吃。 啊那好吧,你喜欢吃什么?我这都有,我带了好多零食。 江晓升在后面嘲讽了一句:你是仓鼠么你。 江月回呛:我就仓鼠你管我。 余英说:我不吃,谢谢你。 江月晃了晃小腿,抿着嘴笑:我发现帅哥都爱跟帅哥在一块儿玩。 她这话一夸夸俩,把萧忱也算进去了。看得出来小丫头很喜欢余英,至少肯定是被他的美色吸引了,虽说君子不夺人所好,但萧忱觉得自己也算不上什么君子。 而且为自己谋求幸福的行为也不能说就不君子了。 萧忱咳了一声,敲了敲江月的椅背,江月回过头来,探出了脑袋:怎么啦萧忱哥? 小月,我想跟你换个位置,你乐意吗? 当然可以啊。江月的反应在萧忱意料之外,她答应得特别爽快,没有一丝勉强的神情。 谢谢。萧忱笑了下,回头请你吃饭。 江月被他鲜有的笑颜迷晕了:哇塞!你还请我吃饭呢?这位置换的也太值了吧! 这座位本来就是你的,作为补偿,应该的。 两人很愉快地达成了交易,换了座位。 江月坐下后,江晓升笑道:这么好说话?答应得倒是挺爽快。 萧忱哥的请求,我怎么能不好说话呢。 颜狗。 嘁。 萧忱在余英旁边坐了下来。 怎么想起来换位置?余英问道。 萧忱低声说:我可以理解为你是明知故问吗? 话都说开了,那干点什么肯定都是带有目的性的,奔着余老板去的,余老板这么聪明一人,不可能不知道。 余英就是顺嘴一问,没成想萧忱还抓住了他的小尾巴。 你觉得是就是。余英淡淡笑了下,你要坐里边吗?靠窗,我跟你换? 不用,你坐吧。萧忱静坐了会,思忖片刻,还是觉得现在的时间和场合不适合谈之前那件事,还是等下了飞机再说吧。 余英静静地看着窗外,侧脸线条很柔和。 可以睡一会。萧忱说,飞过去要五个小时。 嗯。 萧忱递给他一个一次性眼罩:要吗? 谢谢忱哥。余英接过,垂目看了眼萧忱的衣着。萧忱穿了件休闲连衫帽,看上去挺单薄。 忱哥,那里昼夜温差大,晚上挺冷的,你带够厚衣服没? 带了,你当我小孩儿啊?萧忱笑了。 看你穿得有点少。 萧忱戴上一次性眼罩:我先睡会。 五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萧忱平时睡眠质量差,工作忙的时候睡眠又不足,这会在飞机上睡得昏天黑地,睁眼的时候飞机都快落地了。 他摘下眼罩和耳塞,余英像是没睡,扭头看着他:醒了? 萧忱眯缝着眼,抬手揉了揉,开口时嗓音有些沙哑:你没睡啊? 眯了一会,坐着睡我睡不熟。 萧忱哥,你可算醒了。江月扒着扶手探出脑袋来,你怎么睡了这么久啊,可憋死我了,一直不敢说话。 我戴耳塞了,你随便说,我听不到。萧忱垂着脑袋醒神,快到了吧? 昂。 余英问他:怎么了?脖子不舒服? 有点酸。萧忱转了转脖子,不仅脖子酸,腰还有点疼,他这健身是白健了。 感觉是真老了。萧忱坐直了身子,坐这么一会就腰酸背痛的。 余英嗤笑:三十岁就老啊?你这是缺乏运动,你们建筑师都得长期坐着画图拼模型吧?坐久了肌肉和骨骼都得僵。他抬手,很自然地捏了捏萧忱的后颈。 萧忱猛地一颤,脖子陡然一抻,被余英碰到的那块皮肤又酸又麻。 余英手顿了顿,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越界了,收回了手:不好意思。 没事。萧忱立刻说,我就是没反应过来,你再给我按按,挺舒服的。 余英刚才那两下应该是都按到穴位上了,那一瞬间的酸胀感特别舒服,而且余英的手很大很暖,手劲足,捏起来很有力道。 余英也没端着,抬起手重新覆上了萧忱的脖子。 他的手心有薄薄的茧,大拇指内侧的粗糙触感最明显。萧忱微微侧着身,问道:你手上的茧是枪茧吗? 余英愣了愣:是,以前留的了,一直也没消。 以前肯定还要厚吧。 余英笑了笑:不记得了。 飞机落地,一伙人直奔预订的供氧酒店。酒店房间一早就分配好了,情侣夫妻自然是双人房,江月江晓升情况特殊,两人各自一间单人房。 萧忱和余英也是双人房,房间是早在萧忱表明心意前就订好的,所以眼下两人同住一间,多少有些不可名状的尴尬。 江晓升建了个微信群,把这次旅行的人都拉了进来。 江晓升:建了个群,方便大家旅行途中互相联系,大家有啥事就在群里说哈 江月:好的,江导游。 江晓升:[微笑] 蒋敏:今天没有行程安排吧,咱们要不去附近逛逛?刚过来的时候我看到街上好多摆摊的,好热闹 江月:可可可,逛完再一块吃饭! 李民利:可 谭亚辉:可 刘韵:可 群里的人排起了队形,连余英都加入其中,除了萧忱,他正呆坐在一边琢磨事情。 群里蹦出了一条消息 [江月拍了拍萧忱] 江月:萧忱哥呢? 江晓升:英哥,我萧老大呢@余英 余英举着手机叫萧忱:忱哥,有人拍你。 萧忱没反应过来,迟钝地转过头:什么? 余英指了指手机:看微信。 萧忱点开微信在群里冒了个泡:来了。 蒋敏:那咱走吧,酒店门口集合 萧忱跟不上潮流,信息滞后,平时也不怎么跟小年轻微信聊天,不知道微信开发的新功能,江月在群里猛不丁拍了拍他,他觉得有些新奇:这又是什么新功能? 余英轻笑:花里胡哨的功能。 怎么拍的? 双击头像。 萧忱回拍,双击了一下江月的头像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17) [萧忱拍了拍江月的肩说我最喜欢你了] 萧忱: 确实够花里胡哨的。 群里一阵爆笑。 江月: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蒋敏:老大你别瞎拍啊笑死我了! 江晓升: 刘韵:这提示改得也太骚了吧[笑哭][笑哭][笑哭] 谭亚辉:[强] 李民利:[强] 顾晖:[强] 萧忱无视群里掀起的风浪,抬头看向余英:这个提示还能改的? 能的。 你的是什么?萧忱说着就双击了一下余英的头像,发现什么也没有,就是最原始的提示。 成年人不整这些花里胡哨的。 萧忱莫名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低头笑了一声。 余英也笑了起来: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好像要比想象中更喜欢你。萧忱坐在床边,声音轻缓,像秋天的风,之前跟你说的事儿,一会回来了咱们再好好说说呗? 第22章 入v三合一 一行人在酒店附近的街道逛了逛,逛完就找了一家特色餐馆吃饭。 饭桌上,萧忱跟余英一一介绍了自己团队里的成员,这个是结构施工图负责人,那个是水电施工图负责人,还有暖通施工图负责人,巴拉巴拉,余英听得稀里糊涂,勉强都能认个脸熟。 一桌人一半以上都是建筑领域的人,聊天话题免不了都是些与建筑有关的内容,涉及到余英的知识盲区,他插不进去嘴,坐在一边默默地喝酒,围观他们的热火朝天。 萧忱并不怎么说话,但余英能感觉到他整个人是完全融入他们之中的。讨论到什么建筑大师的新作时,余英看到他的眼里有光,神采奕奕。 萧忱偶尔说一两句话参与其中,似乎是察觉到了余英的安静,他侧过头,发现余英端起酒杯饮酒,目光正看着他。 看我干什么?萧忱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 这里我只认识你,不看你看谁。余英抿了口酒,忱哥谈起工作的时候,看起来特别有活力。 真的工作的时候就变成瘟鸡了。萧忱自嘲一笑,成天骂爹骂娘骂甲方,你是没见过我们真实工作的状态,看了就会发现偶像剧都是假的,哪有整天西装革履的建筑师,都是拿来骗小姑娘的。 哎呀!饭桌上能不能别谈你们那些房子大楼了!有人发出了抗议,能不能说点别的,听得头都大了!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真的是 谭亚辉的妻子看着余英问:余先生有女朋友没有啊? 余英摇头:没有。 那也还没结婚喽?要我给你介绍对象吗,我那有好多合适的小姑娘,学历高,长得又漂亮 谭亚辉打断道:哎哎哎,你可打住吧,怎么看见个人就要给人家做媒啊? 谭亚辉的妻子压低声音说:这不是人家条件好么,这个年纪,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有什么不能说的。 老大家属。他们都爱这么叫余英,听着倒真像是萧忱的家里人,有人问道:你是做什么的工作的呀? 开花店的。余英简短道。 啊?开花店?看着不像啊。刘韵面露诧异,我还以为是公职人员呢,看气质真像个当兵的。 我看像模特。有人应和了一句。 余英但笑不语,他似乎不太爱在外人面前说起自己曾经的职业,就像之前,他也从没跟萧忱主动提起过自己以前是一名刑警。 吃完晚饭,大家就回酒店了,休息一晚准备开启明天的行程。 萧忱和余英没有随大家一起回酒店,他们打算散散步,聊一聊之前搁浅下来的事。 拉萨的夜里很凉,比白天的温度低很多,萧忱出门前只套了一件运动外套,他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穿太少了。余英微微蹙眉,回酒店吧? 别。萧忱嗅了嗅鼻子,把衣服拉链拉到最顶,下巴掖在衣领里,回酒店共处一室我脑子又该乱了。 他扭头看着余英:余老板脑子不乱了吧? 余英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上,咬进嘴里:我脑子一直都不乱。 这样啊那我上回说的那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余英静默不语,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回避,萧忱朝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给自己一根烟。 余英掏给他一支,拿出打火机帮他点火。 萧忱吸了一口,缓缓吐了口烟:怎么不说话? 在考虑要怎么说比较好。 你是在考虑拒绝我的话? 余英没有否认。 萧忱咬着烟笑了一下,倒是没觉得特别失落,他问: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我离过婚,你嫌弃我啊? 后面一句话显然是开玩笑的,但余英很认真地表示:不是。 他怎么可能嫌弃萧忱,有些人的魅力怎么可能会因为离过婚而被掩盖掉,以这种带有偏见的目光审视一个人,未免太狭隘了。 那就是不喜欢我了。萧忱咬着烟淡淡道,没事儿,我可以追你的,我的黑历史也就离过婚这一点,家世清白,工作稳定,没有任何不良嗜好,还会做饭。 余英忍不住笑了,轻声道:没有不喜欢你。 萧忱咬着烟一愣,余英的声音低沉,与边境地带苍茫的夜色融为一体,缥缈却又清晰。 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有不喜欢你。余英把烟头熄灭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我对你很有好感,你看不出来吗? 萧忱抽掉嘴里的烟,舔了下嘴唇:好像能看出来一点,那你不答应是? 我觉得我们可以再相处一段时间。 萧忱停下脚步,有些茫然:什么意思?互相有好感却不正式在一起,他琢磨了会,一点点勾起了嘴角:搞暧昧啊? 余英嗤笑一声: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萧忱叼着烟挑了下眉:余老板还挺有情趣,不过我倒是没有任何意见。 余英不跟他逗趣了,正经道:咱们认识了有三个多月了,彼此之间还没有特别了解。 你是想培养一下感情? 嗯。余英转身面对着他,如果忱哥真的考虑好要跟我谈恋爱,我觉得还是要深入了解一下我这个人比较好。 萧忱抽走嘴里的烟头弹了弹烟灰,说:行,按你说的办,不过相处归相处,我还是想追你。 冷气拂面,萧忱又打了个喷嚏,他的鼻尖都冻红了,身材挺结实的一个男人,莫名有种楚楚可怜的娇弱感。 追你的话,咱俩的感情应该能升华得更快一点。萧忱的声音带上了鼻音,余英将自己的厚外套脱下,披在了他的肩上。 没事,你穿着吧,快到酒店了。 我不冷。余英里面穿了一件圆领针织衫,烟灰色的,他的手臂肌肉很结实,宽松的衣袖勾勒出性感的肌肉线条。 萧忱自诩成年已久,对喜欢的人产生欲念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更何况余英这优越的身材,谁看了不会想入非非,心猿意马? 余老板说对我有好感,萧忱把余英的外套往上拽了拽,有多少呢? 余英沉默了会,说:很多。 这个回答萧忱很满意,甚至有些出乎意料。 余英是个很外向的人,但对于感情上的事他似乎又有些深沉,情绪不外露,相处时也进退有序,分寸拿捏地恰到好处。 这样的人,直言不讳表露出来的心意,最勾人了。 萧忱连进浴室洗漱的时候都还沉浸在余英方才说的那些话里。 我洗好了。萧忱顶着一头潮湿的头发从浴室走了出来,你去吧。 萧忱平时出差在外,从来不会用酒店里准备的浴袍,这一次也是穿了自己带来的睡衣,上身是宽松T恤,下/身是一条不过膝的沙滩裤,两条长腿明晃晃地映入余英的视线。 余英很早之前就觉得萧忱的腿很直,尤其是穿贴身牛仔裤的时候,浅色的牛仔布料凸显出完美的腿部线条。 萧忱发现余英细心地插上了加湿器,放在了他的床位旁边。 忱哥。余英拿着换洗衣服走过来,明儿记得多拿件外套,厚点的,最好有帽子,这儿白天光照很强,别晒坏皮了。 我没那么娇气。萧忱擦着头发走到床边,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就是觉得你皮肤挺白的,到时候别晒黑了。 萧忱坐在床上,仰头望着他:你喜欢长得白的啊? 余英笑了声,否认道:没有。 这时候该说一句你怎么样我都喜欢,那才有暧昧的感觉,但他是余英,这种没分寸的话,他怎么会轻易开口。 我去洗澡了。 以后就别叫我忱哥了吧。萧忱忽然道,叫萧忱。 为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萧忱该是情侣之间那么喊的,我想提前感受一下你这么叫我的感觉。 有点得寸进尺了,但余英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他们就这么互相迁就着,撩缠着。 情侣之间怎么喊都可以,我觉得喊忱哥就很好,我喜欢的。 萧忱莫名听出了些撒娇的意味,简直要昏昏然了:那随你,你喜欢怎么喊就怎么喊。 坐了大半天的飞机,两个人都有些疲惫,一躺进被窝就没了精神气,萧忱跟姑姑姑父报了平安后就盖上被子准备睡觉了。 余英为他准备的加湿器在他床边飘着袅袅的水汽,水汽里掺杂着淡淡的精油香气,柠檬味的,那种舒缓身心的气味,像余英这个人一样,让人舒服又沉溺。 余英。萧忱轻轻唤了声。 嗯,怎么了忱哥? 我睡了,晚安。 晚安。 余英睡得并不安稳。 深夜的拉萨寂静如斯,萧忱醒来时连呼吸都不由得变得小心翼翼,他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走去洗手间。 屋里实在太安静了,以至于他走出洗手间时,一瞬间就听到了床的那边传来的粗重气息。 加湿器有小灯亮着,萧忱借着微弱的灯光走向余英的床。 呼吸声渐重,萧忱清晰地听到余英带着喘息声的梦呓,他听不清余英说了些什么,加湿器的夜灯照出微弱的光芒,他隐隐约约看到余英紧皱的眉头和满头的冷汗。 这模样像是做噩梦了,余英神情痛苦地微晃着脑袋,似乎在挣扎着从梦中醒来。 余英?萧忱轻轻地喊他,余英,醒醒。 他拍着余英的胸口,喊了一声又一声。 倏然间,余英猛地睁开了眼睛,双手紧紧揪住床单。 做噩梦了?萧忱打开床头灯,灯光昏黄,柔柔地映照在余英的脸上,他的脸色显得格外苍白。 萧忱握住了余英的手,他的手心里都是汗,温热潮湿。余英的嘴唇毫无血色,鼻尖上顶着细密的汗珠,目光发直,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萧忱感觉他回握住了自己的手,并且抓得很紧,萧忱抽了张面纸,擦了擦余英脸上的冷汗。 怎么了?他轻声问,梦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余英缓缓坐起身,嗓音沙哑: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没有,我起夜。萧忱起身给他倒了杯温水,坐在床边担心地看着他。 抱歉,吓到你了,可能是因为换了床不适应,我有点择床。 你梦到什么了? 余英低头望着杯子的水,低声道:一位故人。 萧忱很好奇,是怎样一位故人?但是他没多问,怕勾起什么不好的回忆。 还睡得着吗?萧忱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多了,再试着睡会吧,不然明天没精神。 嗯。余英重新躺回被子里。 萧忱起身,俯身看着他:我给你按按? 嗯? 按摩一下头部。萧忱说,能安神。 余英轻笑:忱哥还会这个? 老按摩师了。萧忱直接上手,按住了余英的太阳穴,以前在家经常给我姑姑姑父按,有点经验。你眼睛闭上,什么也别想,脑子放空就行。 余英乖乖闭上了眼睛:忱哥,你真孝顺。 萧忱手上的动作很轻柔,手法到位,淡淡道:我只剩他们了。 不会。余英闭着眼睛说,你生命里还会出现很多很多人。 萧忱沉默了会,问:那里面会有你吗? 不等余英回答,萧忱率先道:我希望有你。 翌日,一行人先去了入藏必去的布达拉宫,西藏余英以前来过几次,来出过差,也来旅过游,没什么特别新鲜的感受。但是此刻就这么慢慢悠悠地陪着萧忱欣赏异地风光,那感觉又是不一样的。 萧忱随身携带了一个微单,他自己能创造美,也热爱发现美。 余英发现他每到一个地标建筑物就会拿起相机拍照,他不拍自己,不拍同行的人,只拍那些充满异域风情的藏族建筑。 他偶尔也会拍人,是八角街上的那些朝圣者。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18) 萧忱顶着烈日,眯缝起眼睛,手里持着那个小小的相机,他的笑在骄阳底下显得格外浓烈:没想到还真能看到朝圣者,有点震撼。 信仰本身就是一个很震撼的东西。余英凑到他跟前,拍了什么,给我看看? 萧忱把相机从脖子上拿下来给余英:拍了点房子。 他说得很接地气,余英轻笑一声,一张张翻着照片。本以为真的就是单纯拍了房子,但萧忱拍的每一张照片都非常讲究构图,稍微后期处理一下都能给当地旅游业提供宣传素材了。 就连那张朝圣者的照片,都拍出了异常神圣的肃穆感。 拍得真好。 萧忱拿了个运动水杯,正仰着头灌水,闻言笑了下:拍多了,熟能生巧。我大学的时候就开始拍了,我们老师那个时候给我们布置的任务就是每个礼拜给他交两张建筑的照片。萧忱舔了下唇角的水渍,那会我用的还是交卷相机,习惯用那种,最喜欢照片洗出来的时刻,非常有成就感。 他的眼睛下方飘着两圈淡淡的红晕,可能是被太阳晒出来的,也可能是被由内而发的光辉给灼红的。 余英很喜欢看萧忱炯炯有神的模样。 眼里有光,心里有前方。 后来实在是不方便,就换成数码相机了。萧忱蹭了下鼻尖的汗珠,这儿昼夜温差是真的大,我穿多了,有点热。 太阳大。余英看着他,涂防晒霜了吗? 没,我没有防晒霜这种东西。萧忱抿嘴含笑,你有啊?余老板这么精致。 余英低笑:余老板不精致。也没有防晒霜这种东西他问江月借了防晒霜,拿过来给萧忱:江月的,你涂一点。 余老板果然还是喜欢皮肤白的。萧忱接过那支防晒霜,他打趣余英的时候就喜欢喊他余老板,眼睫微微下垂,目光落在低处,说话语气显出几分漫不经心的轻佻。 余英继续看相机里的照片,脸上的笑意很浅:防晒霜防不了黑,给你防紫外线的。他拿起相机,镜头对着萧忱,忱哥,我帮你拍张照吧。 好。萧忱爽快答应,虽然他以前出去旅游最讨厌拍旅游照,呆板又傻气。 萧忱嘴角微扬,拎着运动水杯自然而立。 好了。余英冲他扬了扬下巴。 隔着熙攘行人,萧忱高声道:咱俩也拍一张? 余英点头:好。他把相机交给一位路人小姑娘,麻烦她帮忙拍张照,然后走到了萧忱身边。 身后没有气势宏伟的建筑物,他们不是想拍呆板傻气的旅游照,只是单纯的想合个影,留下曾经一起路过这里的痕迹。 余英站姿挺拔,天然的一身凛然风骨,他站得那样正人君子,离萧忱足有一拳的距离。 萧忱侧过头,嘴角微微下撇,他不高兴的时候是会表露在脸上的,神情微冷,又恢复到了酷哥状态。 两位OK了吗?我要拍啦,快看镜头!帮忙拍照的路人提醒了一声。 余英敏锐地察觉到萧忱的情绪,不着痕迹地向他挪近一步。 两人肩抵着肩,萧忱淡淡道:你要是总是像这样维持社交距离,咱俩这暧昧都搞不下去。 余英一愣,继而无奈一笑,抬手搂住了萧忱的肩膀。 准备好了吗?我要拍喽?小姑娘举起相机。 萧忱微微笑了起来,眼角向下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们在当地租了两辆商务越野车,天黑之前出发去了另一个城市。 萧忱许久不出门,稍一奔波就觉得有些疲惫,上车后坐在后座休息。一天下来,大家兴味不减,上了车照旧谈笑风生,江晓升开车,江月坐在副驾驶,时不时转过来跟后座的人聊天。 忱哥?余英转头看着明显不太精神的萧忱,很累吗? 萧忱点点头:有点,太久没出过远门了。他顿了顿,问:你以前来过西藏吧? 来过很多次。小时候我爸在这当过兵,我妈带着我在这住过一段时间。余英说,后来长大了也来过几次。 那你还答应跟我一块来旅行?萧忱这话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 就是觉得跟你一起再重新来到这个地方,应该会很开心。余英浅浅地笑着,我以前来这里基本都是出差。 你去过无人区吗?萧忱很好奇。 去过。 萧忱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果然这该是余英干过的事,他道:真酷。 余英笑了笑:出来了是酷,出不来就另说了。对待大自然还是需要带着敬畏之心的,西藏这边还好点,我觉得无人区这种地方如果不抱着最坏的打算,最好就不要去,先不说里面有很多珍稀野生动物,人去了会破坏原本的生态系统,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事救援还要浪费社会资源。 诗和远方有时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那种地方本来就不属于人类活动的范畴。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一种望尽人间秋水的通透感,温柔又清醒。 萧忱低笑道:你说这话不是打自己的脸吗?那你当初去无人区的时候,是抱着最坏的打算了? 余英摇摇头:那个时候还年轻,哪考虑得到这些,就像你说的,光顾着酷了。 那你在无人区有遇到过什么惊险刺激的事吗? 有啊,很多。 跟我说说,我想听。 余英转头看着他,目光柔和:好。 他们抵达另一个城市的时候,夜幕已经完全降临,满天繁星点点。两拨人在酒店汇合,办理好入住登记后,就近找了个烧烤店撸串。 没有导游虽然行程自由,但也有缺点,比如没有向心力,大家都各玩各的。撸完串有的人想回酒店睡觉,有的人想出门逛逛夜市。 萧忱属于想回酒店睡觉的那一批。 余英尚有精力,江月也很热情地邀请他一块去玩儿,萧忱对此没有任何想法,摆摆手:那我先回去了,你们注意安全。 萧忱先回了酒店,照例先给他姑姑姑父报个平安,又给丁照秋打了个电话。 丁照秋白天给他打了两通电话,他都没接到。 喂? 怎么不接我电话啊? 静音了,没听到。 人已经在西藏了? 嗯。 听你姑说你带了个朋友过去?丁照秋挑着眉,哪个朋友啊? 萧忱打开了床头的加湿器,欲盖弥彰道:你猜。 啧,老东西,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啊?还跟我这打哑谜。丁照秋笑道,行啊,这行动力够可以的,都把人骗去西藏了,老萧啊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我可没骗。萧忱说。 丁照秋心知肚明,看得很透:你跟他通过气没?找机会试探试探啊,我合理怀疑他也是gay,并且对你还有意思。 萧忱没接茬,忽然想起来丁照秋前男友前段时间遭遇的风波:对了,方书乐怎么样了? 没看微博啊? 没顾得上看。 我出马了还能让他一直黑着么。 总之,事情得到了妥善完美的解决,诬陷方书乐的人被揪了出来,挂在微博热门话题里示众,方书乐团队那边也找了一些营销号领头澄清事实,带动网上的舆论走向,不仅给方书乐洗清了冤屈,还给他带来了一波热度。 毕竟这个丑闻话题敏感,性质恶劣,方书乐被黑了这么一把,还被黑出圈了,获得了不少被他颜值吸引而路转粉的粉丝。 所以你跟他是彻底分了?萧忱问。 分了。 自己琢磨清楚了就好,我去洗澡了,挂了。 你抓紧啊。丁照秋忙意味深长地说:好好把握这次机会,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就该做点成年人该做的事儿。 成年人该做点什么事,萧忱心里门清儿,也不是没妄想过。他是真的很喜欢余英,不仅是气质和品格,当然也包括肉/体。 他追求的不是柏拉图式的爱情,灵魂和肉/欲永远不冲突。 余英提前回来了。 他跟除萧忱之外的其他人都不甚相熟,虽然他本人很擅长跟人打交道,但没有萧忱在,总归觉得不适应,提不起兴致。 浴室里有哗哗的水声,余英进屋在床边坐了下来,之前在外面,叶敏行给他打了个视频电话,因为人多不方便接,余英就挂了,这会他又给她妈回了过去。 妈。 手机屏幕上出现他妈那张雍容又美貌的脸。岁月从来不败美人,余英觉得他妈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 儿子~叶敏行刚敷完面膜,把手机架在一边,用手轻轻拍打着脸颊,回酒店啦?玩得怎么样? 挺好玩儿的。 跟你一块去的那个朋友呢? 他洗澡呢。 英子,妈跟你说个事儿啊。 您说。 之前跟你说的那相亲对象,你还记得吧?他前天刚从国外回来,学医的,刚念完研究生,比你年纪小点,我把他微信推给你了,你要是有兴趣,就试着处处。 妈余英捏了捏眉心,我没兴趣。 那你就当多认识一个朋友呗,那小朋友是钱阿姨的小儿子,他小时候我还见过的,可乖可俊了!叶敏行捏了颗车厘子塞进嘴里,照片钱阿姨发我看过,哎哟,那帅的哟,关键是学习还好,人家上的是剑桥,高材生。 条件这么好,钱姨还忙着帮他找对象?说媒的都能排到英国去了吧。 这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吗,反正都喜欢男人,还不如跟我家宝贝在一起,你钱姨可是我最要好的姐妹。 余英简直气笑了:您可真行,人家知道这事儿吗?跟个商品一样被你们在这推销来推销去的。 哎哟。叶敏行一顿,这我还真不知道。就你钱阿姨跟我说,他家小家伙说可以见见。 我不见。余英直接说,没兴趣,您别费神了。 江言就坐在叶敏行旁边,默默地听他俩说话,叶敏行往江言嘴边递了一颗剥好的荔枝,嘴角勾起了不明所以的笑:随你。 笑什么?余英也笑了,笑得那么奸诈。 没什么。叶敏行把手机递给江言,就是在想我的宝贝儿子是不是已经有别的感兴趣的人了啊?江言宝贝,你帮我问问呢。 叶敏行说着走进了厨房,江言接过手机:哥,玩得开心吗? 开心,哥下回带你来。作业写了没? 写完了。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没了水声的遮掩,余英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萧忱不知道余英已经回来,直接下半身裹了条浴巾就从浴室走了出来,看到床边的身影,他一愣,顿在了原地。 虽然算不上春光乍泄,但裸露的上半身确实是一览无遗,被手机屏幕里的江言看得一清二楚。 余英回过头,怔了怔:忱哥。 萧忱光着上身,身上的水珠还未擦去,湿了水的头发向脑后拂去,露出光洁的额头,没了发丝的遮挡,他英俊的五官更加清晰地暴露在余英面前。 萧忱显然是没想到余英会提前回来,表情很诧异,他下意识舔了下嘴唇,心想幸好自个儿没光着走出来。 额萧忱有些尴尬,你怎么回来了? 尴尬归尴尬,还不能转身回浴室,他没拿换洗衣服。 于是萧忱就在手机屏幕里江言的注视下,走到一边,打开行李箱拿出了自己的睡衣。 萧忱拎着睡衣默默返回了浴室。 余英的嗓子有些干涩,他重新看向手机屏幕,发现江言的脸竟然红了。 他一愣:你脸红什么? 啊?江言回过了神,抬手蹭了一下自己发烫的脸蛋,我 这支支吾吾的样子实在没办法不让人误会,这脸红得像是村里的少年见了哪位身材丰腴的女人的身体。 余英已经在开始怀疑江言的性向了。 你脸红什么?余英又问了一遍,这一次声音有点沉。 江言冤得很,他之所以脸红,那是因为看到萧忱衣不蔽体出现的时候,他脑子里一瞬间冒出的都是些余英跟萧忱共处一室时可能会发生的事态。 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小处男,碰到这种事能不脸红吗? 哥。江言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你跟他谈恋爱啦? 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余英的表情异常严肃。 江言捏了一颗冰镇葡萄贴着脸蛋滚来滚去,降温,还是不正面回答,嘟嘟囔囔道:进度这么快 余英好像有点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了,他嗤笑一声,忍不住说了句粗话:你他妈想什么呢。 我想你俩#%##%@呢。后半句叽里咕噜的,余英也没听清,但已经余英知道他脸红的原因。 小小年纪,思想倒是挺奔放。余英嘲弄道,满脑子的黄色废料。 江言涨红了一张脸,生硬道:你还好意思说我,没跟人家谈恋爱还跟人家睡一屋,一点都不知道避嫌。 说话间,萧忱已经穿好睡衣出来了,他的目光跟手机屏幕里的江言对上,江言立刻撇开了目光。 不叫人?余英看着江言。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19) 江言梗着脖子喊了声叔叔,萧忱觉得很无奈。 谁都不愿意被人叫老,更何况江言喊余英哥哥,叫萧忱叔叔,这从称呼上就差了辈分了,听着很别扭。 如果按照他这个叫法,连余英都得喊萧忱一声叔叔。 萧忱看着江言说:我比你哥没大几岁,你叫他哥,叫我叔,这算差别对待吗? 江言抿了下嘴唇:我习惯了。 罢了,叔叔就叔叔吧。 按年龄来算,他确实比江言大了一轮都不止。 就是听他一口一个叔叔,叫得他莫名产生了年龄上的危机感。 萧忱默然无语地擦着潮湿的头发,听余英和江言在一旁聊天。 余英好像跟哪个年龄段的孩子都没有距离感,江言跟他说话的时候状态很放松,两人偶尔也会说些难听话挤兑对方。 哥,我挂了。你,玩得开心,注意安全。 晚上早点睡。余英嘱咐道,不要学习到老晚,书呆子没人要。 江言哼哼两声:追我的人多了去了。 余英哟了一声:我还没说你胖呢,你就喘起来了。 挂了,睡觉了。 江言挂了电话,他的声音稚嫩且粗哑,是男生变声期惯常的声线,那是一个少年成熟的迹象。 怎么提前回来了?萧忱问道。 他刚洗完澡,浑身泛着暖暖的热气,他就坐在余英的旁边,两人膝盖相抵,热气好似沿着骨骼传递过来,让两人的体温交融在了一起。 沐浴后的清香将余英整个人包裹住,加湿器上方水雾袅袅。 萧忱转头看向他,余英看到他的睫毛上还挂着一层朦胧水雾。 他眨了下眼睛,水雾倏忽凝聚成水珠,从眼尾滚落。 还是觉得跟你待在一起比较自在。余英说,所以就逃回来了。 第23章 所谓分寸 在藏的几天过得飞快,第五天,一行人逛遍了几处经典景区后,驱车前往当地的民俗村。 民俗村就是专门供外来游客游玩,感受当地民风民俗的,村里各类设施一应俱全。不过家庭客栈的条件确实比市里的酒店要差点,也不能供氧。第一天到这里的时候,他们中间不少人有高原反应,吃了高反药才缓解了症状,这会在这边呆了几天,渐渐都习惯了,能适应这里返璞归真的住宿条件。 午饭都是当地的特色美食,大家围聚在一张大圆桌上吃饭聊天,氛围热烈。 饭桌上最喜闻乐见的事就是八卦。 刘韵边吃边道:设计部刚走的那个实习生建筑师小佟你们还记得吧? 是不是长得特漂亮特仙的那个? 对对对,就是那个小美女。我前两天才知道原来她是同性恋诶! 底下响起一片唏嘘。 萧忱握着酒杯,曲起手指在杯壁上敲了敲。 同性恋怎么啦?江月喝着可乐看向刘韵,漂亮姐姐跟漂亮姐姐在一块不香吗? 这一桌大半都是已经成家立业的青壮年,江月还在上大学,年纪小,跟他们在思想和认知上多少有些代沟,说话方式也是年轻人那一套。 江晓升拍了一下她的胳膊:吃你的。 你上哪知道她是同性恋的?李民利问道。 我大侄女跟她一个大学的,她告诉我的,她说那小丫头辞职好像就是因为家里人不同意她跟现在的对象在一起,她一气之下把工作辞了,跟着她那个对象跑外地去了。 李民利啧啧两声:这不胡闹么。 是挺闹的,她妈在家要死要活的,都找到我大侄女家里去了。 谭亚辉笑着夹了一块羊排:我记得那小姑娘刚来咱公司的时候,咱们公司好多单身社畜觊觎她的美貌。 可不嘛,宣布部的郭文玉还找我帮他做媒呢。刘韵好笑道,还好我没乱点鸳鸯谱,不然就闹笑话了。 诶对了。刘韵忽然抬起头来,看着萧忱,萧工,我听说你离婚了? 团队里年纪和萧忱相当的一般都喊他萧工,年纪小的就喊老大,刘韵是结构施工总负责人,实际年龄比萧忱还大点,也算公司的老人了。 刘韵老公拉了她一下,低声道:说什么呢。 怎么了啊,这年头离个婚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刘韵不以为意,过不下去就离呗。 萧忱淡淡道:离了。 要我给你介绍对象么?刘韵对此事十分积极,目光炯炯地望着萧忱。 一桌人都笑了。 韵姐啊,你当个人吧,老大才离了多久啊。 他现在单身,有什么不能谈对象的?哦,离了婚就非得一直单着,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对上一任的念念不忘啊? 江月觉得她说得在理,竖了竖大拇指:韵姐,我同意你的观点。 刘韵冲她弹了下舌。 真的。刘韵的目光再次转向萧忱,特别真诚,萧工,我这有好多不错的人选,你要是同意我拿你照片给她们瞅一瞅,别说离过婚,你就是有孩子,都有小姑娘扑上来! 有颜有钱有才华,这优越的条件,离过婚能阻碍什么? 余英沉默旁观,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萧忱的反应。 谢谢你了,不过我不需要。萧忱的目光似乎是往余英的方向浅浅地掠了一眼,我有在追的人。 此话一出,全场静默。 李民利不禁道:这,这么快啊? 萧忱这话实在太容易让人误会,刚离就找了新欢,这婚像是为了新欢才离的,江晓升急忙为萧忱正名:你们可别瞎想啊,老大他可没出轨,他跟嫂子那是没感情了才离的婚。 不是嫂子。萧忱瞥了他一眼。 江晓升立刻改口:前嫂子前嫂子。 话题止于此,萧忱是团队里的核心领导,谁也不敢八他的卦。 余英余光瞥见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拿起来一看,是萧忱发来的消息。 萧忱:差点就要把你拎出来示众了。 搞暧昧么,就要这样撩一下勾一下。 余英侧过头,从这个角度能看到萧忱的嘴角微微上扬。萧忱转过头来,眉毛不甚明显地挑了一下,一副主导者的姿态。 余英回复:所以为什么没有把我示众? 萧忱:怕你觉得我没有分寸,不懂事儿。 余英弯了弯嘴角,回道:忱哥做什么都是有分寸的。 萧忱:未必,看当事人是谁了。 萧忱:日后要是没克制住,对你失了分寸,还请余老板见谅。 萧忱放下手机,继续若无其事地吃饭。 这种聊骚话,一般都点到为止,说多了味儿就变了,会油腻。 余英盯着手机发愣,觉得萧忱一点不像个从没谈过恋爱的深柜。 真能撩。 有一条好友申请。 [我是姚孟清,钱阿姨的儿子,麻烦加一下?] 余英放着没理,没过一会,又有一条申请消息。 [哥,帮帮忙,加一下,有事请你帮忙。] 余英满腹狐疑,但还是同意了申请。 姚孟清:你是余英哥吧?我是姚孟清,你妈妈应该跟你提过我吧? 余英简短回复:相亲对象 姚孟清:对的!就是我。 余英:不好意思,我没有相亲的想法,是老太太瞒着我出的主意。 姚孟清:没事!我也没有,我就是想请你帮个忙。 余英:什么? 姚孟清: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就是吧,他老不开窍,想借你敲打敲打他 余英:? 余英:拿我当醋缸啊? 姚孟清:哈哈哈哈哈是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正好我妈那边我也好交代,跟你见一面她就不会老叨叨着催我找对象了 这个待相亲对象比余英想象中的要活泼,他还以为医学生的性格会比较深沉一些,但这一位的字里话间都透着浓浓的孩子气,就连借他敲打暗恋对象的行为也挺幼稚。 余英考虑了一会,回道:稍等。 姚孟清:好的! 余英哥你别老低着头玩手机呀!江月说,咱们不兴上了饭桌就玩手机的行为啊,拒做低头族,从我做起! 余英淡淡一笑:好。 匆忙间,他低着头飞快打字:有点事,一会跟你联系。 姚孟清:[OK] 午饭后的行程是去草原。 草原有射箭比赛,一群藏民穿着藏族服饰正围成一圈跳舞,一伙人见状立刻兴奋了起来,哄闹着发出喝彩声。 听说晚上还有篝火晚会?有人提高嗓门问。 真的吗真的吗?我靠太棒了吧! 草原上立着五个靶子,除了当地的藏民,还有其他游客在射箭。 江月兴奋地拽着江晓升的胳膊:哥,我要玩这个! 江晓升走到草原上临时搭建的小棚子里,一位肤色黝黑的藏族大叔正拿着一把弓调整弓弦。 请问一下,这个射箭项目需要多少钱? 大叔摆了下手,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说:不要钱,这是比赛。 嗯?比赛啊?江晓升环顾一周,怎么比的? 大叔简短道:五人一组,一人一箭,我是裁判,我来判定,第一名有奖品。 我妹想试试。江晓升把江月拉了过来。 大叔无声地笑了下,眼角的皱纹堆叠在一起,嗓音沙哑低沉:她拉不动的。 江月哼哼道:叔叔你不要小瞧我呀。 那我教你几个动作,不然容易受伤。 嗯嗯!谢谢你! 大叔简单教了几个动作要领,江月就兴冲冲地提着弓箭跑到了靶子前。 她旁边站着一位藏族年轻人,其他几个空靶子被他们队伍里的人占领了,谭亚辉和李民利活动了一下筋骨,提着弓和箭,斗志昂扬地走向靶场。 靶场上还差一个人,余英转头问萧忱:忱哥去吗? 萧忱摇摇头:我不会射箭。 那我去吧,看看有什么奖品。余英冲他勾了下嘴角,赢了送你。 余英走到棚子底下,从桌上挑了一把弓,藏民举起一根手指:只有一支箭,一次机会。 萧忱立刻从包里拿出了相机,调整了一下快门速度。 一个人只有一次机会,没有人宣布比赛开始,自个什么状态最好就什么时候拉弓射箭,江月左边是藏族年轻人,右边是余英,被两位看起来不是很好惹的对手夹在中间,哆哆嗦嗦拉开弓。 弓和箭都是藏民纯手工制作的,做弓的竹子来自墨脱,韧性强劲,江月的力量太小了,即使学了点最基本的动作要领,这一箭也不是想射就射得出去的。 身后的藏民载歌载舞,助威鼓劲,气氛被慢慢哄热。 江月更紧张了,嗖的一声,弓箭完美错过了靶子。 靠,这也太难了吧。 江晓升在旁边爆笑出声,江月带着寒光的眼神射向他:笑个鬼啊。 没事,妹妹,咱能射出去已经不错了。江晓升冲她竖了竖拇指,还憋着笑。 江月不再搭理他,转头观望余英的战况。 余英拉弓搭箭,站姿相当漂亮。 萧忱举起单反,默默地拍了无数张照片。 太帅了。 那姿势,那气势,还没怎么着就已经帅得光芒万丈,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余英应该是学过射箭的,整个人焕发着从容不迫的自信。 身材真好。萧忱屏气凝神,视线不受控制地钉在余英肌肉微微隆起的手臂上。 嗖 非常利落的一声响。 正中靶心。 余英毕竟当过刑警,拿过枪的,准头不是盖的。 卧槽!江月不由得鼓起掌来,好帅! 连藏民大叔都喊了声:好! 余英转过头,目光对上了萧忱的相机镜头,萧忱一顿,脸从相机后面露了出来。 很帅。他用口型说。 余英扬唇一笑,他背对着夕阳,身体溺在余晖里,泛着淡淡的光芒。 李民利和谭亚辉分别射中了五环和四环,那位藏民小伙跟余英不分伯仲,不过可能是出于对外来游客的照顾,藏民大叔还是判定余英是第一名,并且赠予了一份小礼物 手工打磨的耗牛骨手串,这在当地不是什么稀罕物,但耗牛在藏族文化中是神圣的动物,讲究个美好的寓意。 萧忱拎着相机走到余英身边:你以前学过射箭啊。 学过。余英说,我爸还逼我学过骑马。 他把那条手串交给萧忱:给,说好赢了奖品送你。 萧忱睫毛一颤,伸手接过:谢谢。 耗牛骨是辟邪的。余英望着他的眼睛,希望忱哥平平安安,健康喜乐。 第24章 一见如故 夜晚的篝火晚会似乎是这次旅行最高潮的一个部分,所有人都前所未有的兴奋。 萧忱喜静,坐在一边看他们跳舞,手里端了杯酥油茶,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 余英的确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到哪都能受到所有人的青睐和欢迎。他和萧忱的同事们相处得很融洽,明明已经来过西藏很多次了,身处他们中间还是玩得那样自在。 萧忱眯着眼睛,神情慵懒,目光所及都是余英。 他看到江月笑嘻嘻地想去拉余英的手。 余英面相确实年轻,虽然身材精壮,但只要换套显嫩的衣服,看着就跟大学生似的。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20) 江晓升坐在萧忱旁边喝水,看到他妹占人家余英便宜,笑道:这死丫头又开始了。 萧忱没说话,他看见余英的手被江月碰了一下,但没让她牵上,他转头跟她说了几句话。 江月比了个OK的手势,余英就从人堆朝萧忱这边走来。 哥!江月冲江晓升挥了挥手,过来陪你妹跳舞! 江晓升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就不能让我消停会。 萧忱撑着下巴看着余英:你觉不觉得江月对你有意思啊? 可能吧。余英似笑非笑。 这不否认的态度弄得萧忱心里痒痒,说到底余英还不算他的谁,没有一个正式的关系,余英跟谁亲近,他都管不上。 你跟她说了什么?萧忱问。 我说我有点事要跟你讲。 什么事? 我妈给我找了个相亲对象。余英拿一次性纸杯倒了点白开水,他不爱喝酥油茶。 萧忱没说话,等他继续说。 本来没打算见的,但是情况有点特殊。余英喝了口水,将那个相亲对象拜托自己帮忙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萧忱。 所以还是决定去一趟。 为什么还特意告诉我一声?萧忱不禁问道。 余英性子温和,待人接物本来就比较热心。他大可什么也不说,直接去见那位相亲对象,毕竟这事儿萧忱也没什么资格管,而且也就是顺便帮人家个忙的事。 还是觉得知会你一声比较好。余英说,不然我这形象在你这多拉胯,一边说对你有好感,扭头就跟别人相亲去。 萧忱笑了,随口道:我不让你去你就不去了吗? 是啊,你不让我去,我肯定就不去了。 这话的杀伤力过于强大,萧忱心里美翻了,心说你都这样了你还不跟我搞对象? 去呗。萧忱低头咬了根烟,说不定还能促成一段姻缘。 余英嗯了声。 不去跳舞了?萧忱吸了口烟,看着眼前耀眼的篝火,他的瞳孔中倒映着摇曳的火舌。 不了。余英笑道,你不是觉得江月妹妹对我有意思么,我还是不在她跟前晃悠了。 萧忱手指夹着烟,往倒了水的纸杯弹了弹烟灰。 篝火的火光映红了苍茫的夜空,呈现出火烧遍野的态势,熊熊火光似乎影射着萧忱的内心 这种感觉真的特别奇怪,喜欢一个人,竟然能感受到血液在体内流动时从皮肤表层传递出来的热感,连向来冰凉的手心都是热的。 萧忱修长的手指在纸杯上敲了敲:我都还没有牵到你的手,你不要让别人抢在我的前面。 八天的西藏之旅恍然间就结束了,有荷尔蒙作祟的时刻,但两人确实没发生什么,八天的时间里,连个手都没牵过。 萧忱觉得余英并不是一个被动的人,之所以那么沉得住气,大概还是因为不够喜欢;或者说,是在考虑他这个人值不值得在一起。 这个年纪了,心动很难,也不会像年轻时那样任意挥霍自己的感情,喜欢就谈,淡了就分,有时候即使没有那么喜欢,也会选择试试。 他俩都不是随便试一试的年纪了,至少就萧忱而言,他想要的很多,不单单是搞搞暧昧,暧昧发展到一定阶段再谈个恋爱。 他想要的是参与余英的往后余生。 从西藏回来后,萧忱就没那么多空闲时间了,回到了以前紧凑的工作节奏中。但追求余英这件事不能耽搁,他有时间就会去不语坐坐,买点花,买了就送给余英。 时间久了,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对余英的那股殷勤劲儿。 萧忱使不来欲擒故纵那一套,余英希望他们俩在相处中试着更深入地了解一下对方,这与萧忱单方面追求他并不冲突。 这天,萧忱难得准点下班,又是周五,想请余英看电影。 追人怎么能不看电影呢。 现在许可可已经敢明目张胆地问萧忱了:忱哥,你是在追我们老板吧?是吧?是吧? 萧忱道:是。 卧槽!许可可一拳头捶在桌子上,我前两天就想问来着,行准姐姐还不让我问,可憋死我了。 余英并不在工作室,萧忱四下看了眼,问:他不在? 许可可脸色一变,表情很古怪。 萧忱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那个许可可假模假式地拿抹布擦了下桌子,支支吾吾的,老板他有事出去了。 行准走过来拿走了桌上的剪刀,淡淡道:英哥去相亲了。 许可可猛地转头看向她,似乎在埋怨她说话太直。 行准垂眸,用俯视的角度觑着她,眼神淡漠:瞒着就行了? 许可可拧了拧眉,又偷偷瞄了眼萧忱,欲言又止。 谁知萧忱噢了一声,反应极其平淡。 忱哥,你,你没事儿吧?许可可狐疑道,你是不是故作坚强呢?别这样,有什么不高兴的一定要说出来,别憋在心里,我给你解忧! 萧忱被她逗乐了,沉沉地笑了一声,他去西藏一趟回来后黑了不少,笑起来的时候睫毛自然下垂轻颤着,晒黑的皮肤似乎更显脸庞成熟,连五官轮廓都硬朗许多。 这事他跟我提过。萧忱说,我知道他要去相亲。 许可可双眼圆睁:不是吧,老板没事告诉你这事儿干嘛? 许可可对萧忱产生了强烈的同理心,即刻脑补了一段我喜欢你你却只拿我当兄弟的虐心剧情。 萧忱看她的表情就猜到她大概是误会了,解释道:你们老板去相亲是为了给人牵红线的。 嗯?? 萧忱跟许可可简单说明了一下事情原委。 许可可听后捂着嘴直乐:这也太好笑了吧,工具人实锤了。 许可可又问:忱哥,老板应该知道你对他有意思吧? 知道。萧忱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机,去西藏旅游的时候我就跟他说清楚了。 What??你都已经告白啦?许可可很震惊,按眼下的情况来看,余英明摆着没答应萧忱的告白。 许可可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在她看来,萧忱和余英那绝对是郎有情郎有意,眼神不会骗人,她们余老板什么时候跟其他男的掀起过暧昧的涟漪,她不禁喃喃道:老板该不会是对以前的事有阴影吧难怪一直不找对象 萧忱握着手机的手一顿,抬起头来:什么阴影? 行准不知哪时走到了许可可身边,在她后颈上轻轻拍了一掌,声音冷冷的:胡说些什么? 萧忱被勾起了好奇心:什么阴影?余英他以前怎么了? 许可可慌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乱猜的。 萧忱蹙了蹙眉。 大门的铃铛叮铃响了一声,门后探出半个脑袋,只露出了一双漂亮的眼睛,是江言。 干嘛呀你,鬼鬼祟祟的。许可可看着他。 江言转着眼珠观望了一下屋里,低声问:哥在吗? 不在。 江言松了口气,推门走了进来。看到他脸上的伤,众人皆是一惊。 行准疾步走过去:怎么回事?你跟人打架了? 江言含糊地唔了一声,低着头从她身边经过,看到萧忱,他微愣,下意识喊了声叔叔。 怎么了?萧忱看了眼他脸上的伤口,嘴角和眼尾都破了皮,鼻子也肿了。 打架了。江言蹭了下鼻尖。 我问的是打架的原因。萧忱说。 江言撇着脸不吭声。 他是跟人打架了,所以不敢回家,躲着余英。他今天也不打算回家,准备在工作室凑合一晚,他怕回家被两位老人看见他脸上的伤。 不要告诉我哥。江言嗫嚅道。 行准低叱道:不告诉你哥?你以为你这伤多久能好,今天不让他知道,明天他就不会知道了吗? 江言无言以对,但除了躲着,他确实想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案。 反正我今天不能让他看见。江言抿了抿嘴唇,我今天睡在这里,不要告诉我哥,我会跟他说我在同学家睡。 许可可不答应:这里怎么睡啊,连张床都没有,你今天要是不想回家,你就跟我回家,不能睡这,没床,夜里还这么凉,你不得感冒了? 休息室里有沙发。 有沙发你也不能睡这啊?许可可提高了嗓门,江言你能不能懂点事儿?! 许可可话赶话一时嘴快,话说出口就后悔了,当即闭了嘴:姐姐不是那个意思 江言垂着脑袋,倔强的神情遮挡在一片阴影底下。 萧忱说:跟我回家吧。 江言抬起头来。 今天去我家住,你要不要? 江言摇摇头,他对除余英和余英父母以外的人总是持有很强的戒备心,不愿与人亲近。 睡我家总比睡这强吧?你不想回家无非是怕余英他们担心,但你觉得你这伤能瞒得了几天?今天不回家,去我那住一晚,明天再好好跟他们解释,怎么样? 萧忱的语气又沉又缓,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服从感,本来因为余英的关系,江言对萧忱就有股莫名的好感,小孩子也容易哄,眼下他晓之以理说了两句,就把人说动了。 江言犹豫片刻,无声地点点头。 走吧。萧忱拍了拍他的肩。 麻烦你了。行准说。 没事。 江言跟萧忱一起往门口走,一步三回头,望了好几眼行准和许可可。 没人生你的气。许可可笑骂,绷着一张棺材脸给谁看呢。 江言上了萧忱的车。 安全带系好。萧忱发动引擎,提醒了句,先带你去医院看一下,鼻梁没打歪吧? 没。 萧忱扭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衣领被扯破了,露出一小截瘦削的肩膀。 与此同时,余英已经跟相亲对象见上面了。 余英哥是吧?对方跟他握了握手,你好,我是姚孟清。 你好。 余英之前也没见过姚孟清的照片,他跟余英想象中的样子有些出入,长得很帅气,就是看着有点显小。 不是那种显小,是真的很稚嫩的长相,五官都没张开的感觉。 余英心下纳闷,忍不住问:冒昧问一下,你多少岁了? 21。 余英呆住了:什么? 不是说刚研究生毕业吗?又是医学生,怎么着都该二十六七了吧? 我妈没跟你讲过我的情况吗?姚孟清解释说,我上学的时候跳级了。 21岁医学专业研究生毕业,这得是跳了多少级。 余英笑了起来:小神童啊。 姚孟清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过奖过奖。我发现你比我想象中的帅好多,这条件还相亲呐? 你别说我了,你才多大年纪。 哎别提了,还不都是我妈! 余英就是这种和谁都能聊开的性格,两人虽然碰撞不出什么火花,但倒是挺一见如故的。 手机响了起来,是萧忱的电话。 余英脸上不由得浮出笑意,接通了电话:喂? 没打扰你吧? 你要是不想打扰我就不会给我打电话了。 萧忱轻笑一声:忍不住。 你不答应做我男朋友,我怎么想都有点担心你被别人抢走。 抢不走的。余英低声说。 第25章 种种过往 萧忱是趁着江言去洗澡的间隙给余英打的电话,江言从浴室出来时正好捕捉到他脸上一纵即逝的笑意 抢不走的。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很低沉。 看到江言,萧忱对着电话道:有件事跟你说一下,江言现在在我家。 什么?余英一愣,他怎么跑你家去了? 你别担心,他萧忱看了江言一眼,直接说了实话:他跟人打架了,暂时不敢面对你,我就把他带到我家了。 江言的表情有些局促。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问道:是不是受伤了? 嗯,脸上破了点皮,我带他去医院看过了,没大碍,没有伤到骨头。萧忱背过身去,压低声音说: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他的。小孩子脸皮薄,他怕你们见着他担心,你给他点时间缓一缓,明天我就把人给送你回去。 嗯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你爸妈那边你是不是要跟他们通个气? 我到时候会跟他们讲的。余英温柔道,谢谢你,忱哥。 没事。那我先挂了。 嗯再见。 江言走了过来,杵在原地揪着手里的毛巾:我哥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让我照顾好你。 你觉得他生气了吗? 萧忱起身穿上了外套:你认识他肯定比我认识他的时间长,他是怎样的脾气你还需要来问我吗?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21) 说得也是,余英从来没舍得凶过他。 萧忱拿上了车钥匙,江言纳闷道:你要出去? 嗯,去我姑姑那一趟。晚饭我做了,搁蒸箱里了,你自己拿出来吃吧,我一会就回来,不许乱跑。 哦。 萧忱说着走出了家门。 本来一从西藏回来就打算去一趟姑父家的,谁知俩老人回乡下参加亲戚的葬礼了,今天才回来。 萧忱捎上从西藏带回来的特产,开车去了他姑父家。 老人家傍晚才回来,吃了晚饭正坐客厅里看电视,萧忱直接开门进屋。 姑,姑父。 哎哟,忱忱回来啦?秦云禾放下遥控板,吃了没啊? 吃了。萧忱把带回来的特产放在玄关的置物柜上,我带了点特产回来,给你们放这了啊。 萧彩英进厨房给萧忱倒了杯热牛奶,打量着他:黑了。 是吧。萧忱摸了摸脸,回家照镜子差点没认出来。 萧彩英笑了笑:能白的,你从小皮肤就白,捂一个冬天就白回来了。 今天住这吗?萧彩英问。 不。萧忱摇摇头,我一会还得回去。 他坐在秦云禾和萧彩英的斜对面,把手里的牛奶放在茶几上,表情郑重:姑,我之前跟您说从西藏回来我得跟您说件事。 嗯,记得呢。 萧忱低着头,其实在这之前他已经在心里模拟过无数次跟他们出柜的场景,从发觉对余英动心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在考虑这件事了。 即使过去十几年他都瞒得严严实实,等到真正愿意说出口的时候,竟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踌躇。 你们俩都知道我当年跟项琳结婚的原因,我确实对她没有感情。萧忱顿了一下,姑,姑父,其实我对女的都没办法产生感情。 秦云禾一脸错愕:什么? 萧彩英面色平静,拍拍秦云禾的背:吓着了? 不是,什么意思?你喜欢男的啊?秦云禾难以置信地看向萧彩英,你这反应,你是早就知道了?! 姑,连萧忱都有些意外,您 萧彩英抚着秦云禾的背帮他顺气,轻叹了口气:你虽然喊我姑姑,但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亲儿子,一个母亲会看不出来亲儿子喜欢的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吗? 萧忱嗓子一哽。 萧彩英的眼睛有点酸,她背过身去用手挡住了眼睛:姑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都过得很累,小初走了之后,你就把自己绑在我们身边了,你连高考志愿填的专业都是小初喜欢的专业萧彩英梗住了,再开口时声音有点哽咽:姑姑不需要你这样,不需要你背负着小初的人生,你就是姑姑的儿子,你得过自己的人生。 秦云禾的眼眶已经红了,搂住了萧彩英的肩膀:好好的又哭什么。 其实今天萧忱能主动把这些事说出来,萧彩英是很高兴的。她很久以前就察觉到萧忱的性向,只是一直不知道该如何问起,事态拖延到后来,就演变成萧忱竟然跟项琳领证结了婚。 那一刻萧彩英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怀疑,以为自己可能真的是想多了。 但现实是,萧忱并不开心。 他一直没有开心过,活得那么优秀,又那么累。 一直在延续别人的人生,怎么会不累呢。 萧忱低下头,用力地眨去眼底的泪花,沙哑道:姑,姑父,对不起 秦云禾猛地起身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对不起什么?!没听见你姑说的?让你过自个的人生!你跟我们对不起个什么劲儿?我们家没皇位要继承,不需要你找姑娘结婚生子,你喜欢男的你就喜欢去,干嘛啊这是 秦云禾捂着额头坐了下来:哎哟我这头晕的 萧忱急忙去卧室翻出了高血压药片,给秦云禾倒了杯水。 他起身走到萧彩英身边,抚了抚她有些佝偻的背:姑。 萧彩英蹭了下湿润的眼角,声音沙哑:你是不是对那个跟你一块去西藏的小伙子有意思? 嗯,您看出来了? 萧彩英笑了笑:我要没看出来我能撺掇他跟你一块去西藏吗。他呢,跟你一样吗?喜欢男的? 嗯。 那就去争取。萧彩英握着他的手,我瞧着那小家伙也很好,性格好,长得又俊。 萧忱看到萧彩英头顶有几根银丝,萧彩英平时定期会去染发,但岁数到了,染得再快也没白发长得快。 我是不是又长白头发了?萧彩英问。 有几根。 上礼拜刚去染的,长太快了。萧彩英拍拍萧忱的手,找根镊子,帮我拔了。 好。 余英跟姚孟清在餐厅聊了许久,姚孟清那位中意的对象还没来。 余英低头看了眼腕表,都要八点半了。 他怎么还没来?桌上残羹冷炙,他俩都已经吃了一轮了。 他估计在上晚自习呢,这个点应该要下课了,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 你一会准备怎么敲打他? 姚孟清吸了口西瓜汁:我也不知道,没想好,我觉得他看到咱俩相亲应该自动就会被敲打了吧? 他支棱着身子,两眼放光,余英不觉好笑,果然小孩就是小孩,心理成熟程度与学历没有关系。 八点四十,主人公终于出现了,一个跟姚孟清年纪相当的男生,高高瘦瘦的,五官俊朗。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余英他们这一桌:我刚下晚自习,这么着急把我找过来干什么? 谈湛看了眼余英,表情有些迷茫。 这是什么情况?谈湛问姚孟清,指着一桌子的剩饭剩菜,姚孟清你作什么妖呢,我还以为你叫我来吃夜宵的,这干嘛?连个鸡翅膀都不给我留的? 姚孟清朝他挤眉弄眼:我相亲呢。 谈湛一怔:哈? 他脸上的表情并不是错愕,也不是吃味,是一种难以言述的呆愣。 安静片刻后,谈湛忽然骂道:姚孟清你有毛病吧,你相亲喊我来干啥?说着就往门外走。 余英在一旁看戏,慧眼如炬的他感觉姚孟清应该是自作多情了。 姚孟清追了上去,抓住谈湛的胳膊:你干嘛啊?他显得很快活,抿着嘴似笑非笑:我相亲你不高兴啊? 你相不相亲关我什么事?谈湛很纳闷,你相亲就相亲呗,把我叫过来干嘛?我跑一趟不花钱啊? 不是姚孟清的表情逐渐扭曲,事态发展与他最初的设想背道而驰,他的大脑有点转不过来了。 你妈给你找的?谈湛伸着脖子往餐厅里瞄了一眼,挺帅的,不过你才多大年纪,阿姨那么着急干嘛。他拍拍姚孟清的胳膊,在这等着,我跟那人说几句话。 说罢谈湛向余英那桌走去,留下姚孟清一人杵在原地凌乱不已。 大哥?谈湛喊了声。 余英回过头来。 谈湛拉开椅子坐下,长话短说:跟你相亲那人是我发小,他特别优秀,从小就是个天才。我还上大二呢,他已经研究生毕业了。 余英默默听着。 他吧,虽然智商特别高,但其实挺二的。谈湛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除了学习上的事,其他时候都有点神经兮兮,生活也不会自理,你担待点,对我哥们儿好点。 好了,我说完了,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姚孟清阴着一张脸走了过来,谈湛弹了弹他的后脑勺,低声道:我走了啊。 你跟他说什么了? 随便聊聊。谈湛嘿嘿两声,握起拳头,故作凶狠状,怕你被欺负,变相警告一番。 这是个实打实的直男,性格还有脱线,总之挺逗的一个小朋友。姚孟清这一波操作算是翻了大车,余英对此表示很同情。 怎么回事啊!姚孟清抓狂了,他不喜欢我吗?他怎么会不喜欢我?这是什么反应?这是人该有的反应吗?谈湛这狗男人他不是人! 余英忍俊不禁,低头挡着嘴笑,又不好笑得太明显。 走吧,我送你回家吧。余英起身拿包。 姚孟清异常苦恼,拧巴着一张俊脸:怎么会这样啊英哥,你能看出来他喜欢我不? 不负责任的话余英可不敢随便说:我不知道。 今天先回家吧,时间也不早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反正你现在回国了,有的是时间跟他培养感情。余英边走边说。 说得也是,这狗玩意儿从来不干人事儿。姚孟清咬牙切齿。 送你回家?余英打开车门坐进车里。 不了,你送我去医院吧,有篇论文还要收个尾,我去找点参考资料。姚孟清说,今儿谢谢你了,改天请你吃饭。 萧忱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他原以为江言已经睡了,轻轻推开门时却听到了隐约的干呕声。 洗手间的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萧忱走过去推开了门。 江言正伏在水池前干呕,闻声转过了头,萧忱望见他眼底模糊一片,眼睛红得滴血。 怎么了?萧忱紧张道,不舒服? 江言用水泼了一下脸庞,哑着嗓子道:叔叔,你有安眠药吗? 萧忱眉头一紧:你要干什么? 我睡不着。江言抬起胳膊蹭了蹭脸上的水,看着镜子里的萧忱,你要是有能不能给我一片? 萧忱拉着他的胳膊走出了浴室:安眠药不能随便吃,尤其是小孩子。 我十七了。 去客房躺着。萧忱不容置喙,我给你热点牛奶。 几分钟后,萧忱将热牛奶递到江言床边,还给他拿了瓶褪黑素:实在睡不着可以吃一粒这个,但是安定不可以吃。 江言垂下了眼帘,脸色有些苍白:谢谢叔叔。 你刚怎么了?胃不舒服吗? 没什么,就是有点恶心。 萧忱觉得这小孩儿心里藏着事,他皱了皱眉:你能告诉我,今天为什么会跟别人打架吗? 因为有人嘴欠。江言抬头看着萧忱,眼底布满了血丝,因为他们都欺负我。 谁?为什么欺负你?余英知道这事儿吗? 因为我爸吸毒。 萧忱一愣。 他是我哥亲手抓进去的,那些人说我是贼的儿子,说我哥帮贼养儿子,说他是傻逼。江言的声音微微颤抖,额头青筋突出,情绪越来越激动。 他们才傻逼!江言手里的杯子晃了一下,牛奶泼了出来,那混蛋已经死了!他已经吸死了!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是他的儿子!我只有余英,我只有余英 萧忱赶忙拿走他手里的杯子,把他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江言的声音呜咽了起来,像只受伤的小动物躲进萧忱的臂弯里。 哭声渐渐大了,萧忱的衣袖湿了一片。 萧忱轻抚着他的后脑勺,柔声哄道:你就是余英的家人,血缘都是虚的,代表不了任何。 第26章 年龄危机 萧忱好不容易哄着江言睡下了,自己却折腾到半夜,一直无法入眠,脑子里全是关于余英过往的种种江言的存在、许可可说的阴影,这些云里雾里的事情如果不说清楚,他和余英似乎真的无法更进一步。 翌日早晨,萧忱先把江言送回了学校,得知跟他打架的并不是同学,是校外的地痞混混,他也只好放弃了去找老师为江言讨公道的想法。 萧忱把江言送到了教室门口,现在高中生上学都早,要早自习,才七点不到,教室里就坐满了人。 萧忱一席大衣衬得人高腿长,他站在门口嘱咐江言:要是还有校外的人来招你,就给我打电话。他把自己的微信和电话都给了江言。 叔叔。江言举着手机仰望着他,我能在你家再多住一会吗?我想等伤养好一点再回家。 行。萧忱按住他的脑袋晃了一下,进去吧。 江言背着书包走进教室,刚落座周围的女同学就围过来,叽叽喳喳地询问门口那位长腿欧巴是谁,问他怎么有这么多帅哥哥。 江言冷着一张脸没理。 萧忱离开了学校,去了公司。 生活又回到了以前紧凑又充实的状态。 勘察施工现场,改图纸,投入新的项目忙得连手机都顾不得看,期间余英给他发了几条微信,是他在花艺课插的作品,萧忱没时间细看,只是瞄两眼来信显示,嘴角就忍不住勾了起来。 余英:[图片] 余英:[图片] 余英:[图片] 萧忱是个实在人,也不无脑夸,按照自己的审美标准,简短又客观地挑了个最看得上眼的 他回了个:2 意思是第二个最好看,他手上活多,没闲工夫发一长段的话,但余英就是能第一时间理解他的意思。 跟萧忱对比起来,余英的生活节奏缓慢又悠长,有时候他发五句消息,萧忱可能只能回个表情包。 如果不是知道余英的真实年纪,萧忱有时候真的会产生一种在跟大学生搞暧昧的感觉。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22) 余英是生活清闲可以随时随地在他这刷存在感的年轻学生,而他就是那个老牛贪图嫩草的颓废社畜 这种感觉,只有在跟余英近距离接触时,才会被打破。 萧忱今天又加班了,临到下班时间又来了一份图纸需要加急修改。 这些都是习以为常的情况,萧忱让江晓升去一趟江言的学校,帮忙把江言接回他家。 然后他给江言发了条语音: 今天我加班,你自己点个外卖吧,电视柜左手边第一个抽屉里有现金,你要是不想吃外卖,楼下也有餐馆。 江言回了个:嗯。 萧忱又发了条语音:跟余英联系了没? 江言:嗯,跟他说了,我还住你家。 安顿好江言,萧忱又投身进图纸的海洋,他忙得不可开交,期间余英给他发的消息一条没看。 直到七点钟,手机在一堆图纸中突兀地响了起来。 萧忱摸索了半天,看也没看手机屏幕,拿起来直接接了,不耐烦地喂了一声。 忱哥。 听到余英的声音,萧忱心头的烦躁顷刻间一扫而空。他的眉心舒展了开来。 还在上班? 是啊,怎么了? 没事,就打电话听听你的声音。 不知道该怎么圆场就莫名其妙撩了起来,电话那头的余英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鸟话。 萧忱嘴角微微翘起,退出通话界面打开了微信。 果不其然,余英给他发了消息,还是邀他看电影的消息。 那你忙吧,不打扰你了。余英说。 你想看电影啊?萧忱问。 嗯,之前听可可说你找我看电影来着。余英说,那天我不在。 萧忱对余英的主动邀约雀跃不已,一边被工作摧残得失去灵魂,一边又跟被充了电似的,觉得再给他来一沓要改的图纸也完全不是问题。 你要是忙的话,我们可以改天约。 就今天吧。萧忱立刻道,今天有点想见你。 余英笑了笑:好。 你可能要等我一会。萧忱瞥了一眼眼前这一堆糟心的图纸。 没事,我等你。 大概要到九点才能结束。 那就看午夜场呗,我现在订票。 萧忱笑了:好。 萧忱赶在九点前改完了图稿,余英开车来公司接他的,疲惫又忙碌的一天,连形象都来不及捯饬一下。 萧忱提着包,胳膊上搭着自己的大衣从公司大楼走了出来。 他穿了件通勤的白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小臂上沾了从图纸上蹭到的墨印,黑乎乎的一团。 萧忱坐进了车里:久等了。 我订的九点半的票。余英给他拆了袋湿巾纸,指指萧忱的手臂,忱哥,胳膊蹭黑了。 萧忱低头一看,抽了张湿巾纸擦了擦。 男人一熬夜就容易长胡子,昨天萧忱睡得晚,琢磨了一晚上余英,早上又懒得刮,这会下巴上冒着淡淡的青茬。 萧忱瞥见后视镜里的自己,下意识捂住了下巴。 在心仪对象面前这么不注意形象,多少有些负担。余英这条件,要找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谁知道会不会有小鲜肉那一卦的主动扑上来。 萧忱不年轻了,性格再骄傲,也会有危机感。 余英倒是觉得萧忱这个模样有种说不出来的性感。五官轮廓年轻,气质却有种成熟的韵味。 余英打开暗格,从里面拿了个电动剃须刀给萧忱。 还随身带这个啊?萧忱笑道。 以前在派出所的时候,经常出警抓人犯,一蹲点就没时间刮胡子,直接在车里备了个刮胡刀,方便。 萧忱打开电动剃须刀,扬起下巴,嗡嗡嗡地开始刮胡子。 余英的手机放在杯架里,屏幕闪了好几下。他正开着车,垂眸瞥了一眼,说:忱哥你帮我看一下消息。 萧忱拿起来一看,消息显示姚孟清,一连串都是语音。 余英说:放着吧,我一会再听。 电影院离公司不远,他们到的时候电影还没开场,这里地处市中心,九十点钟了,还是有不少人来看电影。 基本都是出双入对的。 萧忱和余英坐在沙发上等待入场,瞥见不远处俩小姑娘盯着他们窃窃私语,边说边偷乐,笑得脸蛋红扑扑的。 余英举着手机听了一条又一条的语音,都顾不上跟萧忱说话。 都是姚孟清发来的,这家伙自从上次在发小那受了打击之后,就把余英当成了情感咨询师,时不时就微信轰炸,跟他讨教谈恋爱的事。 余英发现这小孩儿确实缺根筋,可能天才都这样?智商都贡献在学习上了。 余英脾气好,下放派出所两年也被各色奇葩人物磨得没了性子,不嫌他烦人,会提些建设性的意见。 萧忱见他一直低头回消息,直接问:谁啊? 就之前跟我相亲那小孩儿,余英边回消息边说,他那发小是个直男,对他压根没想法,估计是受刺激了,见天烦我。 萧忱听他一口一个小孩儿,喝着可乐眼眸微微下垂:小孩儿?他不是研究生刚毕业吗?比你差不了几岁吧? 哪儿啊,才21岁,神童,上学的时候跳级了,就是一小屁孩儿。 有照片吗?萧忱对这个小孩儿格外好奇。 我看看他朋友圈。余英点开姚孟清的朋友圈翻了翻,翻到一张跟老外的合照,他点开大图举到萧忱面前。 挺帅。 主要是年轻,细皮嫩肉的。 萧忱垂下了眼睫,继续喝可乐:挺好看的。 余英顺手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心说还是你更好看一点,他有点好奇萧忱学生时代的模样。 进场了。 余英的手机在进场后还是不消停,屏幕闪个不停,余英回了条我看电影呢,现在别找我就把手机反扣进了杯座里。 他们这一场的人不多,刚才那两个背着他俩交头接耳的小姑娘正巧跟他们一场,人少就乱坐,悄没声地坐在了他们后面。 萧忱在黑暗中听到余英短促地笑了一声。 他转头看向他,谁知余英正好也要转头跟他说些什么,两人脸冲脸,鼻尖差一点抵到一起。 后面的小姑娘很激动地跺了跺腿。 萧忱稍退,他似乎闻到了余英身上淡淡的花香味。 余英靠近他的耳畔,嗓音低沉:后面俩小姑娘不是来看电影的。 萧忱低笑一声,微微侧头,这个角度入眼便是余英高挺的鼻梁。他的五官轮廓很突出,电影屏幕的光打在脸上,勾勒出硬朗的面部线条。 是来看咱的。萧忱接了一句,忍住了想凑过去亲一亲余英鼻尖的欲望。 其实萧忱特别累特别困,看到一半差点睡着了,他歪着脑袋磕在余英的肩膀上,余英的肩臂肌肉又硬又结实,把他硬生生磕醒了。 萧忱迷迷糊糊说了句不好意思,嗓音还有些沙哑。 余英笑得不声不响,最后还是拉着萧忱提前离了场。 一出电影院萧忱就精神了,已经很晚了,余英问萧忱要不要回家休息,萧忱说他想吃烧烤。 他找了家老熟人的店,一进门就报了一连串菜名。 经常来这啊?余英问他。 是啊,以前加班就请同事来这吃烧烤。萧忱问他:你要吃什么? 你点什么,我都吃。 吃个烤串还不消停,萧忱跟余英在烟火味十足的夜色里撸串聊天,余英的手机仍旧消息不断。 萧忱已经有些不高兴了。 后来那小孩儿直接打了一通电话过来,萧忱神情淡漠地听着余英接电话。 你再跟我叨叨没完,我拉黑了啊。 有人追他?自己解决去。 吃饭呢,挂了。 余英的耐心已经告罄,直接挂掉电话:太烦人了。 回家的时候,余英注意到萧忱的情绪不太高,他把他送到小区门口,坐在车里问道:怎么了? 萧忱没回答,忽然问了这么一句: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余英一愣,低头轻笑了一声,说:反正不是姚孟清那样的。 你不高兴了? 有点吧。萧忱转过头,他盯着余英削薄的嘴唇,占有欲作祟,现在咱俩还没处对象,余老板介不介意跟我亲密接触? 忱哥 能不能亲我一下? 就当哄哄我。 萧忱看到余英瞳孔颤了一下。 萧忱没说话,神色平静地注视着余英的眼睛。 余英沉默半晌,身体微微前倾,侧着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带着烧烤味的吻,虽然只是落在脸侧,但也把萧忱的心亲软了。 第27章 岁月同行 萧忱被余英那一吻亲得脸颊发烫,所幸去了一趟西藏人晒黑了,脸微微泛红也看不出来。 余英只是在萧忱的脸侧碰了碰,并没有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 因为这是萧忱要求的,萧忱想要,他便给他。 要去我家看看江言吗?萧忱问。 余英点了下头:嗯。 江言已经睡了,他睡在客房。萧忱看了眼床头柜上的褪黑素药瓶,位置变了,应该是吃了睡的。 余英俯身,轻轻抚了抚他脑门上的发丝。江言呼吸平缓,睡得很安稳。 两人悄悄带上门,走出了客房。 他经常睡不好吗?萧忱压低声音问余英,昨天还问我要安定。 余英皱着眉:没有啊,他作息时间挺规律的。打架倒是经常打,不过头一回脸上挂彩。 余英似乎对江言跟人打架的事见怪不怪,他问萧忱:他有没有跟你说,这一次是因为什么事? 萧忱把昨天在浴室见到的光景和江言伏在他怀里说哭着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告诉了余英。 余英听后沉默了许久,道: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 余英看着他:你也看到了,忱哥。 萧忱没说话,等他继续说。 我的生活里,除了我父母,还有一个江言。他是我收养的小孩,从法律意义上来说,我是他的监护人,我们俩是亲人,就算将来他成年了,我们之间的亲属关系也不会切断的。余英的语速很慢,他在很认真地向萧忱诉说横亘在他俩之间的这个孩子的存在。 萧忱明白他的意思。 你怕我介意?萧忱问他。 余英点了下头:有点担心你会介意,不过我从没把江言当成累赘和拖油瓶,我觉得忱哥也不会这么想。而且他都十七了,都快成年了,成绩又那么好,根本拖不了我什么。今天有点晚了,我有机会再找时间好好跟你说他的事,好吗? 好。 我先回家了,你早点休息。 路上小心。 好在明天是周末,不然萧忱也不敢浪到这么晚才回家睡觉,他一觉睡到中午,醒来时江言都出门了。 别看江言平时沉默寡言冷冷淡淡的,其实是特别懂事一小孩儿。 他给萧忱做了早餐,留了条微信消息,说自己去上补习班了,搭地铁去的。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萧忱津津有味地嚼着江言做的鸡蛋煎饼,心想这小孩儿估计是吃过不少苦。 余英昨天说的那些话还在萧忱脑内盘旋。 所以才要相处,要互相了解。余英在一点点剖开自己的过往,也给萧忱留了退一步的余地 如果不能接受,或者无法长期适应,那也可以寻找更好的选择。 哪里还有更好的选择呢,萧忱心想。 你是我唯一的选择。 之前许可可提到的什么阴影,一直梗在萧忱的心里挥之不去,他决定向许可可问个明白。 萧忱是不语的熟客了,行准和许可可的微信他都有,他直接搜到许可可的微信给她发了条消息。 萧忱:能问你个事吗? 许可可这会大概正空着,回复得很快:嗯嗯,什么事? 萧忱:之前你提了一嘴,说余英有什么什么阴影,什么阴影? 许可可:[呆] 萧忱:? 许可可:忱哥,这 萧忱:你现在忙吗?我打电话给你。 许可可:! 萧忱:行吗? 许可可:行吧,你等等哈,我去洗手间。 一分钟后,萧忱打了通电话过去。 喂?许可可用手挡住嘴,声音有点闷。 你都知道什么,能跟我说说吗?你说的阴影是什么?是余英当警察受过伤的事吗? 我忱哥,这是老板的私事,我不敢胡说的。 你就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就行了。萧忱说,我就是想知道余英以前经历过什么事,知道那些事,我才能跟他有更进一步的发展,你就当帮帮我吧,不然余老板我真追不上。 最后那句话是哄骗小姑娘的,但意思也差不离,萧忱的漫漫追夫路上横插了太多障碍,他得一一扫除。 许可可起了恻隐之心,犹豫片刻,慢吞吞道:老板以前当警察的时候,有个同事为了救他牺牲了。 萧忱的眼眸微微睁大。 具体是怎么牺牲的我也不太清楚。许可可的声音很轻,我只知道那个同事他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23) 萧忱接下了她的话:喜欢余英? 嗯,应该是的,行准姐姐还见过他,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老板还在公安局当刑警呢。 他是余英的初恋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许可可不敢妄自胡说,我没听说老板有谈过恋爱,只是听叶阿姨念叨过几次,说老板一直不愿意找对象,多半是因为他那个牺牲的同事。 前后理解起来,确实像是因为这件事留下的阴影,才导致余英成了一个大龄单身青年。 萧忱沉默了会,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许可可说的不多,她对这件事本身了解得也不多,短短几句话就把一件异常沉痛的事说完了。 其实萧忱的脑子有点懵,他知道余英曾经作为一名身居前线的刑警,必然会经历一些惊心动魄的事情,但是真的牵扯到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他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颤了起来。 而且这个人是为了救余英而死的。 不管他跟余英是什么关系,战友,或者爱人,他在余英心里肯定留有不可磨灭的一隅。 萧忱的心情有些沉重,他为那个牺牲的战士感到难过,他想到了他的父母,想到了秦初,想到了余英曾经回应过他的那句话 生命真的很脆弱。 萧忱出差了,周末一过,礼拜一就飞去了西班牙。他经常出差办事,各国的签证长期备着,随时随地都能出国。 好些天没在工作室见到萧忱的身影,许可可慌了,心道不会是因为之前她跟萧忱讲的那些事,把人吓跑了吧。 许可可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自己简直作孽,就不能守口如瓶不跟萧忱说那些事吗,这下好了,人家直接都不露面了,她把她老板的桃花给掐断了。 许可可心里七上八下的,揪着一朵百合含含糊糊地问余英:老板,你最近跟忱哥怎么样了? 嗯?余英正在给花材换水,闻言转过头,什么怎么样? 他不是说追你么,怎么好几天都没来咱们店里啦? 余英笑了一下:他出差了。 许可可心里的石头瞬间落地,仰天长呼了一口气:噢! 怎么了?余英狐疑地看着她。 没咋没咋。许可可干笑两声。 萧忱在西班牙呆了一个礼拜,处理完那边的工作就回国了。 余英看到他发了条落地的朋友圈,顺手点了赞,发了条评论:辛苦了。 萧忱给他回了个[拥抱]。 萧忱回国之后,也一直没来工作室,余英知道他工作忙,不会经常去打扰他,两个人有半个多月没有见过面,微信上聊天的次数也寥寥无几。 其实余英心里是有点落差的,总觉得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许可可和行准都敏锐地察觉到她们店长最近一段时间情绪不是很高涨,话少了,没事就爱发呆。 许可可觉得天又塌下来了。 行准姐。许可可哭丧着一张脸,下一秒就要扑簌簌掉眼泪的架势,我完了。 怎么了?行准眉心微蹙。 你说忱哥和咱老板是不是黄了啊?忱哥都多久没来咱们这了啊?他是不是不要咱老板了啊? 行准哑然失笑,绷着一张脸:黄了就黄了,你完什么完? 忱哥要是真不要咱老板了,我就是罪魁祸首!许可可跟只树袋熊似的扒在行准的身上,作孽啊我! 萧忱跟余英当然黄不了,对余老板,他且追着呢。 萧忱回国后确实特别忙,每天都要加班,下了班还要抽时间给余英准备生日礼物。他从西班牙带回了两块石头,打算给余英亲手做一对袖扣,余英的生日快到了,他得赶在那天之前把这两个小玩意儿赶出来。 萧忱的动手能力很强,早些年大学刚毕业那会,身上的艺术热情还没被现实磨透,他经常会做一些手工摆件装饰自己的出租屋,有时候也会亲手画些装饰画。 现在年纪大了,艺术细胞死透了,技能却没退化,打磨、抛光,他样样精通,做一对袖扣完全不是难事。 每天下了班就是磨石头,磨完倒床就睡,根本没有时间跟余英联系,也顾不上。 不语工作室。 余英坐在椅子上,心不在焉地盯着自己的手机。金毛在他脚边蹭来蹭去,晃着尾巴撒娇,余英十分敷衍地摸了一下它的脑袋。他打开微信点进萧忱的聊天界面,在对话框里编辑了几个字,犹豫了会,又删掉了。 我先回去了,你们忙完了就关店吧。余英起身脱掉了围裙,换上外套,把金毛牵回了后院的小房子。 临走前,他听见许可可喊了声:老板,今儿是你生日吧?生日快乐!岁岁平安! 余英围上围巾,浅浅一笑:谢谢。 入冬了,余英是秋末的季节出生的。 过了今天,他就三十了。 明明时间是一起走的,每个人的岁月都不偏不倚地流逝着,他却觉得自己跟萧忱的年龄差距好像缩短了一点。 忱哥都在忙什么呢?余英不禁想,他真的好忙啊,忙到我都觉得他不想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余英轻叹了口气。 余桓已经回部队了,叶敏行在家里张罗了一个小小的生日宴,谁也没有邀请,餐桌上只有她、江言和余英。 吃完生日餐,时针指向了九点。余英坐在沙发上吃水果,还是决定给萧忱发个消息。 余英:忱哥在忙什么? 这是他这半个月以来第一次主动打扰萧忱,很无聊的问题,还能忙什么,工作呗。 那边没有回复,余英放下手机,继续食不知味地吃着果盘里的水果。 怎么了儿子?叶敏行察觉到余英微妙的情绪,不高兴啊? 余英眯着眼睛一笑:都三十岁了,能高兴吗? 叶敏行在他胳膊上甩了一掌:男人三十一枝花知不知道? 余英正插了一块凤梨往嘴里塞,手机震了一下,他手一顿,垂眸,瞥到了手机屏幕上的名字。 余英拿起手机看了眼。 萧忱:我刚下班,你在家吧? 余英:嗯,在的。 萧忱:那你出来吧。 余英一愣,随即站了起来:妈,我出去一趟。 他穿上外套疾步走出了家门,初冬的夜里很凉,余英的步伐逐渐加快,冷风拂面,寒意越来越重。 心却是热的。 他看到萧忱站在铁门外,挺拔瘦削的身子裹了一件与黑夜融为一色的长款大衣。 萧忱冲他挥了挥手。 余英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走上前按了一下铁门旁边的按钮,铁门缓缓地自动打开。 你家好大啊。萧忱走到他身前,微微仰起头看着他,好久不见了啊。 其实也没有很久,半个月而已,但真的感觉已经很久很久了。 忱哥余英的嗓音有点沙哑。 今天又临时加班。萧忱啧了一声,本来想早点过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住哪? 问许可可的。萧忱把手里的礼物递给余英,生日快乐。 余英的喉结轻微滑动:你知道我的生日? 问许可可的啊。萧忱把小巧的礼物盒塞进他的口袋,我追人还能不知道人家的生日?太不走心了吧。 余英压抑不住内心的真实情绪,他抿了下薄薄的嘴唇,坦诚地说:我这几天有点想你。 萧忱微怔,嘴角微微勾了起来:想我你就抱我一下,正好我也觉得今天晚上有点冷。 余英毫不迟疑地张开双臂搂住了他。 这个怀抱跟萧忱幻想中的每一次都无差,温暖,宽厚,收紧的力道昭示着充满雄性荷尔蒙的占有欲。 萧忱微微引颈,嘴唇轻轻抵在余英的耳垂上:我也特别想你。 第28章 礼尚往来 江言站在二楼窗边,早把楼底下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尽收眼底。金毛循着他的目光猛地扑上窗台,两只狗爪扒在窗沿上,对着楼底下汪汪叫了两声。 狗叫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萧忱和余英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松开了彼此,循声朝楼上看去。 汪汪!Yuki又嚎了两嗓子,看见余英激动地摇尾巴。 江言把胳膊肘杵在窗沿上,双手撑着下巴俯瞰着他们。 余英转头问萧忱:去我家坐坐? 嗯。 余英把萧忱领进院子里,萧忱条件反射地观察起他家的房子来。从外观粗略来看,这房子应该有些年头了,虽然设计感陈旧,但搁在那个特定的年代,这就是最流行的风格。 建筑是凝固的艺术,优秀的建筑作品是永远不会被时代淘汰的。 萧忱不由道:你家真漂亮。 占地面积也很广阔,远远望过去,像旧时代的殿宇,透着厚重的历史感。 敢情余英还是个富二代啊。 这房子年头是不是很久了?萧忱问。 是啊,我外公留给我妈的。 萧忱喃喃道:富婆啊 余英哑然失笑。 两人一进门,叶敏行就顿住了脚步:哟,这位是萧忱吧? 阿姨好。萧忱谦和地欠了欠身子,您记得我? 记得记得,英子不就是跟你一块去的西藏吗。叶敏行眼神不明地看向余英,纤长的眉毛高高地挑起,原来是小萧来了啊,我当谁呢,这么急匆匆地跑出去。 她又问萧忱:吃过饭了没?怎么这么晚才过来,今儿英子生日,你该早点过来,还能赶上生日宴呢。 萧忱微微一笑,不知是故意还是怎么,说:没人邀请我,我怎么好意思随便过来蹭饭。 余英莫名躺枪,找不到理由反驳,叶敏行噗嗤笑了一声,暗骂自己儿子太不上道。 你吃过了吗?余英问萧忱。 在公司餐厅吃过了。 叶敏行去厨房给萧忱倒饮料,萧忱忙说不用了,只听余英低声问道:要不要去我房里坐坐? 萧忱看了他一眼:就只是坐坐? 余英失笑:你还想干什么? 萧忱心说我想干的多了。 算了,忍着吧,太上赶着也没必要,显得他轻浮。适当保持距离反而更能凸显出对方在自己心里的位置 真正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小心翼翼的,他不能让余英觉得自己对待这场感情就像野兽捕食猎物一样,激进又随意。 萧忱跟着余英进了他的房间,随口问道:你爸呢? 回部队了。 他是军人? 嗯,还有两年就退休了。 萧忱不由地感叹:敢情你不仅是个富三代,还是个红二代。 余英低笑一声,从口袋里摸出萧忱送给他的礼物,问:是什么? 自己打开看。萧忱走向衣柜旁边的玻璃橱窗,那里面陈列着余英辉煌的过去,橱窗里摆着一些荣誉证书和奖章,其中有一枚奖章立在最高处,庄严的警徽镶嵌在金色的花型章体上,奖章的轮廓边缘泛着熠熠的光辉。 那是一枚个人一等功的奖章,代表着一位公安工作者至高的赞誉。 余英从市局下沉至派出所的时候应该还很年轻吧,二十六七岁的年纪就能得到如此殊荣,未免太牛逼了些 或许这背后也背负了巨大的代价和牺牲。 这么优秀,前途有多无量可想而知,却偏偏在事业达到顶峰、在最年轻力盛的时期,不得不退出属于自己的那片洪流。 萧忱的心紧紧揪了起来,心情变得沉闷。 余英打开了礼物盒,里面是一对袖扣,由两颗深蓝色的半透明石头镶嵌而成。 袖扣吗?余英捏出一枚袖扣,谢谢忱哥。 喜欢吗?萧忱走了过来,我自己做的。 余英讶然:你做的? 是啊,磨了我好多天,磨得手都变形了。萧忱故意把自己被工具磨红了的虎口展示给余英看,卖惨讨一分欢心,头一回做这种饰品,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的。余英立刻道,很喜欢。 戴了我看看。萧忱说。 余英此刻穿了件居家的宽松长袖,袖扣得穿专门的袖口衬衫才有它的用处,萧忱大可等到余英穿衬衣的那天再看这对袖扣戴上的效果,可他偏偏选择现在提出这个要求,怎么看都像是故意的。 要戴袖扣就要换衬衫,在此情况下,如果为了避嫌特意出去换衣服,就显得有些死板和矫情了。 他想借此探一探余英对他们这段关系的接受进度。 忱哥是故意的吗?余英很聪明。 萧忱装傻:故意什么? 余英笑而不语,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随手翻了翻挂在里面的衬衫。他背对着萧忱脱掉了居家上衣,露出了宽厚结实的肩背。 忱哥帮我拿一下。余英回过头把那对袖扣递给他。 萧忱走过去,接下,近距离地看着余英肌肉分明的背脊。他略微滑动了一下喉结。 余英扬手将黑色衬衣套在身上,动作行云流水,挺括的布料在空中扬起时带出了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这件衬衫萧忱从未见余英穿过,是暗色调的,略显成熟,透着一种深沉的性感。 余英背对着萧忱,低着头慢条斯理地扣上纽扣。 他转过身来,将手腕伸到萧忱面前,眼眸微垂看着他:你帮我戴? 余英挑了一件双叠袖口的衬衫,袖扣是专门用来搭配这种衬衫的。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24) 萧忱抚上余英松松垮垮的衣袖,将袖子向上挽,叠成两层,然后捏住袖边,将一枚袖扣插进了袖口里。 余英伸出了另一只手,让萧忱为他戴上。 萧忱垂目盯着余英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心里泛起阵阵涟漪,语气却格外淡然:你身材真好。 穿黑色的衬衣也很好看。 他修长的手指在深蓝色的袖口上轻抚了一下,强调了一句:特别性感。 两人没说几句话,江言就从房间门口冒出头,把萧忱叫走了。 可能是之前在萧忱家住过几日,余英觉得江言还挺亲近萧忱,也不知道把人拉走偷偷摸摸说些什么。 余英下了楼,发现叶女士正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敷面膜,听到动静,她弹开了眼皮,一把揭下面膜。 小萧呢? 跟江言聊天呢。余英想给萧忱拿点东西吃,直接穿着那件黑色衬衫就下楼了,叶敏行双目圆睁,上下打量他。 你干嘛呢?叶敏行目光炯炯,穿这么帅干嘛呢?晚上有活动?要跟小萧出去? 没。他给我送了对袖口,我换件衬衫戴了试试效果。 英子你过来。叶敏行拍拍沙发,妈有话问你。 余英猜到他妈要问什么,走过去坐了下来,双手乖巧地搭在膝盖上:问吧,妈妈。 叶敏行被他逗乐了:去。她扭头冲楼上看了看,压低了声音: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跟小萧处对象呢? 还没到那一步。 那你抓紧啊!叶敏行在他背上拍了一掌,我都听咱工作室那小丫头说了,你俩成天眉来眼去的 余英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谁成天眉来眼去了。 今天是他跟萧忱半个月以来第一次见面,哪来的时间眉来眼去。 小萧他多大了?是做什么工作的?父母是干嘛的? 您又来了。 别废话,正面回答你妈的问题。 余英机械地汇报萧忱的情况:32,建筑师,父母已经过世了。 什么?叶敏行一脸诧异,他都32了?我还以为他比你小呢,长得真年轻。 余英嗯了声:是看小。 父母过世了啊?叶敏行眼神黯淡了下来,顿生怜惜之意,怎么去世得这么早啊 妈。 嗯? 他离过婚。 这话来得毫无征兆,叶敏行怔住了,三秒后,猛然间站了起来:什么?! 他离过婚。余英重复道。 叶敏行方才还在遥想自己儿子未来的幸福生活,此刻所有期待轰然倒塌。说到底长辈的观念还是比较传统,更何况萧忱的情况还比较特殊。 先不说接不接受得了,叶敏行现在脑子有点懵:不是他是不是gay啊?怎么还结过婚? 是gay,他结婚是有原因的。余英把萧忱当年结婚的原委告诉了叶敏行,叶敏行听后神色缓和了许多,但仍旧有些迟疑。 听闻萧忱离过婚,不论初衷如何,理由正不正当,叶敏行作为一个母亲,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她皱着眉,连连摇头:不行儿子,离过婚的不行。 余英是她儿子,她太了解他了。忽然间主动跟自己提起萧忱离过婚的事,无非就是已经认定这个人了,要跟他处对象,还是处一辈子的那种。 为什么不行?余英的语气很温和,不急不躁,他没犯任何法律和道德上的过失,离过婚又怎么?妈妈你的思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狭隘了。 叶敏行被亲儿子怼了,冷哼道:别妈妈长妈妈短了,我不是你妈妈。 余英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叶敏行叹了口气:你年轻的时候,我觉得你配公主都是绰绰有余的。到现在也还是这样。 哪一个当妈的不是这样呢。余英当然理解她。 他搂了搂叶敏行纤瘦的肩膀:他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人。 嚯非常有魅力,叶敏行侧目觑着他,特吸引你是吧?特是你的菜是吧?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好这一口呢? 您别埋汰我了。余英知道他妈是故意挤兑他,平时也没见她说话这么刻薄,挺开明温和的一个人,他板着脸批评道:老太太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 叶敏行撇过脑袋懒得看他,半晌,作罢了:这事儿你自个跟你爸说去吧。 找个年纪比你大的也就算了,还找个离过婚的,我发现你还真是从小就叛逆啊,老余同志小时候打你打得还是轻了。 老太太思想不要这么迂腐。余英笑眯眯道。 叶敏行瞪了他一眼:你问问你爸去,我倒要看看他的思想能比我先进多少! 萧忱下楼的时候发现余英他妈看他的眼神有点微妙。 阿姨,我先走了。 叶敏行咳嗽了一声,端庄地倚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优雅地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阿姨再见。 余英送萧忱出门,萧忱忍不住问:我怎么了吗?脸上有什么吗?我怎么感觉你妈刚才看我的眼神有点不对啊? 没什么,她就是看剧看伤了。余英信口胡诌,剧情太烂了,追得太真情实感,气到了。 萧忱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夜里凉,余英特意拿了条围巾,裹在了萧忱的脖子上:谢谢忱哥,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围巾上有余英身上的味道,萧忱的鼻尖隐在绵柔的围巾底下,眼睫微微撩起,目光向上,注视着他。 你三十岁了。 啊。余英失笑,提醒我这个干嘛? 希望你三十岁以后的生命里都有我。萧忱踮起脚,侧过头,嘴唇隔着围巾在余英脸颊上碰了碰。 余英弯着眼睛问他:做什么? 萧忱轻声说:礼尚往来。 第29章 逝者已矣 项琳谈恋爱了,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单方面坠入爱河。 周末的早晨,萧忱向来起得很晚,他睡眼惺忪地拿着电动牙刷嗡嗡刷着牙,手机开了免提放在一边,听到电话里传来项琳亢奋的声音,整个人被她带动得也精神了不少。 萧忱吐掉嘴里的泡沫,灌了口水漱了漱口,含糊不清地说:恭喜啊。 恭喜什么,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 那你这么激动。萧忱往下巴上抹了点剃须膏。 就是想正式通知你一下,老娘终于从你这棵树上下来了。 萧忱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问:怎么认识的?那人干嘛的? 大学教授,高级知识分子。项琳的语气很骄傲,仿佛那高知分子已经是她夫君了,旅游认识的。 萧忱的下巴上被抹出了一圈白泡沫,他从置物架里拿起剃须刀,对着镜子开始刮胡子:异地恋啊? 不是,他就是咱这边的人。我俩就是在国外遇到了。 这么有缘分?挺好的,人好就试试吧。 他妈最近住院了,我今天想去医院探望一下,老丁他说你谈对象了?还是开花店的? 人家那叫花艺工作室。萧忱纠正道,不是普通花店。 你真谈对象了啊? 暂时还没有。 项琳啧了一声:那工作室在哪呢?我去买束花,做做人家生意。 萧忱给她报了个地址,其实他一会也要去,名义上是给余英还围巾,实际上是过去刷存在感。 两人在不语工作室附近的街巷里碰到了。 项琳穿了件过膝的酒红色呢大衣,踩着漆皮的高跟短靴,跟萧忱在咖啡店门口打了个照面。 她的头发剪短了,正好遮住下颚线的长度,还烫了个大卷,这发型很显年轻。 新发型不错。萧忱朝她走了过去,手里拎着放围巾的纸袋子。 项琳把挎在手腕上的限量款鳄鱼皮挎包往小臂上挪了挪,眉飞色舞地说:那必须,有没有年轻十岁的感觉? 那倒没有。萧忱不解风情,没什么哄女人欢心的情商,他扫了一眼她那一席红色大衣,说: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一般也不这么穿。 项琳推了他一把:滚蛋。 临到不语工作室门口,萧忱蓦地停住了脚步。 工作室门口停了一辆警车。 怎么回事?项琳伸着脖子往那边张望,不明所以道:出事啦?怎么有警车? 萧忱望着从工作室里走出来的男人愣了愣。 是余英。 他竟然穿了件淡蓝色的警服,走到警车前,有人下车迎他,是另一位穿着制服的警察。那人从口袋里摸出烟,递到余英面前。 因为余英人高,那人伸手递烟时,他需要微微低头才能咬住那支烟。 从萧忱这个方向看过去,那样的身高差异与一种地位上的差异隐约重叠,让人不由得产生一种那位警官在给余英敬烟的感觉。 但是余英并没有接下那根烟,他抬手挡住了,摇了摇头。 今天这日子就别抽了吧。 那人一愣,忙把烟收了起来:说的是,你看我这脑子我这嘴,瘾上来了就管不住。 旁边一位更年轻的警官说道:嫂子天天念叨让你少抽些,你听了吗? 嘿你这兔崽子,现在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周炜剑眉倒竖,敢妄议前辈了? 哪敢哪敢。年轻警官立刻装出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 这边正聊着,萧忱跟项琳一同走了过去。 余英侧目,余光瞥见了熟悉的身影,他转过头来:忱哥? 挺拔的身姿包裹在庄严挺括的警服里,让余英整个人更显沉毅。那一刻,萧忱仿佛能透过那如晴空一般澄澈如洗的淡蓝色制服,穿越时光,看到一位年轻警官的飒爽身影。 萧忱走到了那位警官的身边:怎么穿成这样?你去哪? 余英冲项琳微微点了下头,对萧忱说:今天是我战友的忌日,我去陵园探望他。 他的语气平静如水,看萧忱的眼神很柔和,温柔的神韵里蕴积着不易察觉的肃穆。 是你之前梦到的那位故人吗?萧忱不由自主地问道。 余英注视他良久,点了点头:是他。 余英,该走了。周炜指了指手表。 余英应了声,郑重地戴上警帽,跟萧忱道别,长腿一迈,坐进警车里。 警车扬长而去,项琳回首注视着远去的警车,讶然道:他是警察? 以前是。萧忱说。 萧忱一进门,许可可就一脸愕然:忱哥,你咋来了?! 我咋不能来?萧忱学着她的腔调反问。 许可可瞪大双眼看看门外,又看看萧忱,结结巴巴道:老,老板,他 我碰着他了。萧忱说。 啊?!许可可大叫一声,尾音提高了八个度。 我知道他去祭拜战友了。萧忱淡淡道,还看到他穿警服了,挺帅。 许可可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帅吧!我也觉得超帅,我靠,我第一次见到老板穿警服,太尼玛帅了! 小美女,能不能给我包束花?一旁的项琳终于有机会插嘴了,送给住院老太太的。 啊,好的好的,你是忱哥朋友吗? 项琳优雅一笑,搞事情不嫌事儿大:我是他前妻。 许可可呆住了:啥? 项琳挽着鳄鱼皮包,笑得从容自得:我跟萧忱关系挺好的,看在他的份上,能给我打个折吗? 小姑娘对萧忱的惯有认知已经被彻底粉碎了,表情凝固成一块石像。 项琳不逗她了,用手指弹了弹她细嫩的脸蛋:行了,逗你玩呢,你们老板知道萧忱离过婚,别少见多怪了。去,给姐姐包束康乃馨,谢谢小美女。 许可可消化了半晌,用力地点了点头:好的!你稍等! 项琳在吧台前坐了下来,唉声叹气:我现在特后悔当初跟你结婚。 萧忱低头看着手机,头也不抬道:这话说出来不打脸吗。 是不是很白莲花?项琳摊了摊手,满不在意地自嘲,又当又立。不过后悔是真后悔,浪费了一大把时间,你说我这跟你耗着图什么呢? 图个甘心吧。 人撞南墙不撞到头破血流,是永远不会回头的。 说话间,门铃响了一声,行准处理着花材,头也不抬:欢迎光临。 门外站着一位衣着光鲜的女士,她没有进门,双手搭在身前,攥着一只皮包,朝里面张望了几眼。 你好,买花,还是取花?行准走过去问。 那人直接问道:这里有个叫江言的人吗? 行准点头道:有的,你是? 他人呢?那人眼神一变,格外急切地走进屋里,他在哪? 行准不由得皱了皱眉:你是哪位?找他做什么? 我是他妈。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25) 所有人都怔住了。 他不在吗?女人想再往里屋走一点,被行准抬手拦住了。 他不在。行准冷冷道,我不记得江言有妈,你也别再来找他了。 女人闻言不悦地瞪着行准:你是谁?我找我儿子关你什么事?你这人会不会说话? 行准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推了出去:我不会说话,尤其不会跟不是人的玩意儿说话。麻烦出去,谢谢。 哎,你这人你谁呀你,你有病啊女人尖锐的嗓音被隔绝在了门外,行准用力地关上门。 行准阴着脸走了过来,许可可揪住了她的袖子:准准姐 这事先别跟英哥说,也别告诉江言。 许可可乖乖地点头:嗯。 萧忱问她:江言他妈还活着? 行准冷笑一声:我也没想到她还活着,看起来活得还挺滋润。 其实今天萧忱一整天心情都有点微妙,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觉得心里沉沉的,像心口压了一块石头,抑制了血液流通,导致他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 所以晚上丁照秋喊他去酒吧喝酒,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丁照秋刚跟小明星男朋友分手,他是个潇洒恣意的人,分了就得另找新欢,不能总在老树上吊着。 丁照秋和酒吧老板是朋友,两人一碰面就热络地打招呼。 哟,丁总可是有好一阵没来了。老板瞅了一眼丁照秋身边的萧忱,是生面孔,他低声问:换人啦? 萧忱不怎么来酒吧这种地方,老板对他自然是脸生。 丁照秋转过头,用眼神描摹了一下萧忱的身段长相,笑着问老板:你看我像是好这口的吗?我喜欢嫩草,比我小的,不喜欢这种老东西。 萧忱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 丁照秋竖起拇指指了指他:朋友,过来陪我喝酒的。 我说呢,是我唐突了。我记着你对象是个明星吧? 分了。丁照秋摆了下手,跳过这茬,今儿我来你这是来艳遇的。 老板笑得眯起眼睛:那祝你艳遇成功。 酒吧灯光昏暗,萧忱胳膊肘杵在吧台上,端起酒杯小口地抿着。 丁照秋举着杯子跟他碰了碰,灌了一口:怎么了你?被余英甩了? 萧忱眼眸微垂,一言不发。 我说你们俩到底搞没搞一起啊?怎么了啊,求爱遇到瓶颈了? 萧忱把酒杯推到酒保面前,麻烦他给自己续杯,语气淡淡地说:今天他去祭拜去世的战友了。 嗯哼?丁照秋示意他继续。 萧忱神色涣散地盯着酒杯里的棕黄色液体,眉心微微蹙了起来:其实我有点不舒服。 但是这种不舒服的感觉,难以宣之于口,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那个战友是为了救余英牺牲的。 丁照秋身形一顿,手猛地攥紧酒杯,眼睛赫然睁大。 工作室那个小丫头说那个战友喜欢余英,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你这是吃逝者的醋啊兄弟 萧忱摇摇头:不是。他面色不虞地看向丁照秋,怎么可能。 萧忱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眼睛因为酒精的冲击微微发红:我就是觉得不舒服。余英跟他那位战友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一点都不在乎,我 可能是觉得活着的人永远无法代替逝者在一个人心中的位置吧,不管那位的逝者到底是什么身份。 萧忱哽住了,也不想再往下说了。 如果不亲口听余英说清楚那些过往,他可能这辈子就梗在这了。 周围的人可能看出来萧忱跟丁照秋不是一对,他俩就像一块来这里觅食的,所以没一会,就有人端着酒杯来跟萧忱搭讪了。 帅哥,一个人?那人冲萧忱举了举杯子,喝一杯吗? 丁照秋发话了:他像是一个人吗? 那人冲他狡黠一笑:一看你俩就不是一对儿。他又把脸转向萧忱:一块喝一杯?我请你。 萧忱拿起手机摆了下手:谢谢,不用。说罢,他拿着手机朝门外走去。 丁照秋喊道:哎你去哪儿啊?! 我出去打个电话,一会回来。萧忱的背影隐没在人群里。 萧忱在晚风中打了个酒嗝,从兜里摸出香烟,夜里寒意逼人,他的手指有点哆嗦,夹着一支烟咬进嘴里。 咔嚓一声,打火机冒出了深蓝色的火焰。萧忱用手挡住四面八方吹来的风,微微低头,就着打火机点燃了烟。 他用力地吸了一口,倚在墙上,眯着眼睛在手机上输入了余英的号码。 第30章 生死定义 余英去陵园祭拜了战友之后,又跟以前的同事去探望了战友的父母。 他刚到家,正脱下警服换上便服,听到手机响了起来。 喂?忱哥。 电话接通了,萧忱抽走嘴里的烟,冷得声音有些发颤:在哪呢? 我在家呢,怎么了? 我有点事想问你。萧忱又用力地吸了口烟,关于那位故人的。 你在哪?余英听到电话里传来呼呼的风声,萧忱的嗓音也有些沙哑。 我萧忱顿了一下,你要不要跟我说? 你再不说我真觉得咱俩该黄了。萧忱心想他可真想说这么一句混账话刺激刺激余英,但他不能。 说出来就真的太混账了。 你在哪?我去找你。余英说,我当面跟你说。 LEMO酒吧,我在门口。 嗯,等我。 余英搜索了一下酒吧地址,地图上显示那是一家gay吧。余英脱掉警服,换上了便服,他裹上一件厚外套,出门了。 余英来得很快,两支烟的功夫。 萧忱刚抽完第三支烟,偏过头把烟头按在粗糙的水泥墙上捻灭,丢进了近旁的垃圾桶。 酒吧门口的都市男女熙来攘往,但余英的身形实在太瞩目了,即使穿了一件最朴素的深色棉服,也能让人在人群中一眼注意到他。 今早为了见余英,萧忱是特意打扮过的,还喷了香水。这是他第一次喷香水。 虽然一天过去,他身上的香水味已经很淡了。 萧忱今天要风度,没要温度,穿得很扎眼,但是单薄,不抗冻。 余英循着他的方向走过来时,他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了。 如果再年轻几岁,他一定不会这么娇弱。 萧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余英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看到他第一句话便是:穿少了。 他的嗓音非常低沉,好似加重了周围夜色中的冷意。 萧忱揉了揉鼻尖:风大。 去我车里吧。 萧忱摇摇头:丁照秋还在里面呢,我得等他。 余英直接说:给他打个电话。说罢,他拿出手机,萧忱忽然抓住他的手腕。 就在这说吧。 今天似乎不太适合单独相处,至少就萧忱而言,以他现在的情绪状态,他不想绷着一张脸给余英添堵。 他不是那种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不喜欢强颜欢笑,故作洒脱。 余英作罢,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套在了萧忱身上,态度比较强硬:穿着。 余英体质好,虽然以前受过伤,但身体素质肯定比萧忱要强,浑身的肌肉也不是白长的。 萧忱把脖子瑟缩在他的外套里,感受着他身体的余温。 忱哥要听什么? 所有吧,有关你那位故人的事。萧忱停顿了片刻,我听说他是为了救你牺牲的? 余英嗯了一声:谁告诉你的?行准? 不是。许可可,我自己问她的。她知道的很少,也没说多少。 那位故人叫沈境阔,他是余英的大学同学,两人同窗四年,毕业后一同被分配到了市局刑侦队。 其实在警校毕业后能直接安排去市局当刑警的人很少,一般都是从基层派出所开始干起。但他俩在校期间成绩和表现都非常优异,在同一届学生中实属翘楚,于是出了警校就直接进了市局。 早些年的时候,余英的性子还很野,远不如现在这般沉静。他打小跟他那位军人爸爸对着干,大学毕业后也还是那样,怀揣着一腔热血,做什么事都抱着必死的信念,激情又冒进。 说白了就是一根筋,沉淀不够,是个工作狂属性的愣头青。 他从不畏死,从穿上警服的那一刻起,就把死亡当成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他也必须强迫自己去这么认为。 直到他真正直面沈境阔的死亡。 那一次我们出任务,其实是去调查一桩未成年少女性侵被杀的案件,但是我们赶到现场,才发现这个案子还牵扯着毒品交易。 禁毒队和刑侦队部门分开,各司其职,余英是刑警,不是缉毒警。他平时见惯的那些杀人犯,跟沾上毒品的人来比,至少还不都是亡命之徒。 他们是收到群众举报才赶去现场调查线索的,谁知正好撞上一场正在进行的毒品交易。那是一间郊外的老房子,四周渺无人烟,现场毒贩并不多,但他们当时的警力也很少。 都是经验丰富的精干刑警,敏锐的嗅觉和优秀的现场应变能力让他们很快控制住了一部分毒贩。 但当时的人真的太少了。余英的嗓音格外沙哑,语调却是平的,我们只是过去勘测现场的,根本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逃了一个毒贩,我追出去了。 沈境阔的声音仿佛还在余英耳边回荡。 余英!他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动作利落地给压制在身下的罪犯铐上手铐。 其实按照当时的情况,余英不应该追出去的。 他们的警力太匮乏了,如果毒贩在外有接应的人,一旦穷追不舍触怒了他们,牵扯出更庞大的犯罪群体,只会让在场的人员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沈境阔跟上余英的步伐一道追了出去。 那一天下着小雨,天空阴云密布,河边的泥土被细密的雨水浇灌得松松软软。一道道身影从河边疾风般地闪过,地上泥水四溅,印下了纷乱又深重的脚印。 余英双手握枪贴在身侧,奋力冲刺,洪亮的声音响彻河岸:不许动!再跑开枪了! 他可以断定那人没有持枪,因为有枪在手是不会如此狼狈地落荒而逃的。 但是我没想到他有手榴弹。余英的声音哽咽了,他略微停了停,从口袋里摸出烟,点上,狠狠地抽着,境阔是被炸死的。 萧忱浑身一抖。 一般在涉毒集团里流通的军械,不是自制就是黑市上非法购得,实际伤害性肯定比不上军用制式的。但是要夺走一个人的生命,其威力也绰绰有余了。 他看到那人拔手榴弹,冲上来把我推河里了。 那是瞬息间的事,余英猛地落入水中,耳边是汩汩的水流,伴随着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他的所有感官都陷入了一种高度扭曲的状态。 他破水而出,上半身浮出了水面,双手颤抖着举起枪,凭着本能朝远处步伐踉跄的黑影开了几枪。 黑影倒下了。 眼睫上的水珠不断滚落,浑浊的河水模糊了余英的双眼,他想重新沉回水底,但是他不能。 余英疯了一般往河岸游去,他双眼猩红,扒着松软的泥土拼命往河岸上爬。 队友都赶了过来。 但沈境阔已经牺牲了。 躺在地上的那位年轻的战士,已是满身鲜血,血肉模糊。 余英右眼眼尾的那道疤,就是那一天留下的。 他只是被弹片划伤了眼睛,而他的战友却永远离开了人世。 那一枚个人一等功奖章背后背负的代价,应该就是这些吧。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他不再把死亡看成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而明白这个道理的代价,却是另一个人的生命。 后续的事余英没讲,也没说自己早些年是怎么度过的。 就是这些了。余英低下头,手指在眼睛上用力地抹了一下,关于那位故人的事。 抱歉,咳萧忱咳嗽了一声,我非要问这些。 我迟早会跟你说的。余英轻声道。 血液里的酒精还未完全挥发,萧忱带着些微醉意,问道:许可可说那位战友喜欢你,他是你的初恋吗? 余英没有回答。 他和沈境阔还在警校上学的时候,沈境阔是对他表露过心意,后来分配去刑侦队后也不止一次以开玩笑的方式对他说过喜欢。 我说余警官,你别成天埋在卷宗里了,看看哥吧,哥跟在你身后多少年了。沈境阔从身后搂住余英的脖子,锁喉,强迫他抬起头来,下了班去撸串?我表哥开了一家烧烤店,哥请你。 余英笑着扼住他的脖子,抵着他的下巴把人推开:一边儿去,别耽误我干活。 余英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称不称得上喜欢,当时年轻力盛,一心扑在工作上,哪里顾得上谈情说爱。 沈境阔何尝不是,在耳边叨叨了那么久,其实也没有正式跟余英谈过这些事。 两个人都是一样的人。他们有更重要的使命,无法将多余的精力分散在个人感情上。 应该是喜欢的吧。 只是没有突破现状的契机。 良久,余英回道:是初恋。 萧忱是真的醉了,话赶话地问:你一直拖着不跟我在一起,是不是跟那位故人有点关系?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26) 余英的脸色倏地变了。 他侧过身,脱离了支撑他的墙面,走到萧忱面前跟他面对面地站着。 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余英的脸沉了下来,萧忱看到他眼底暗藏着不易察觉的愠意。 萧忱垂下了脑袋,用手指抵住眉心。 他是我的战友,我跟他之间是有感情,那不仅是爱情,更多的是战友情。而且我从来没有背负着他对我的感情生活。余英猛然间搂住萧忱的后颈,强迫他仰头正视自己,忱哥你这么说,真的让我觉得很难受。 萧忱仰望着他,眸光闪动,哑着嗓子说:我喝多了。 喝多了也不能说这种话!余英低声呵斥了一声。 我这么喜欢你,如此渴望能与你度过余生,你怎么能有这种荒唐的想法? 周围有路人经过,望见这边的情况,纷纷侧目。恰巧丁照秋也从酒吧里出来了,正好撞见这一幕。 哎,你俩干嘛呢?丁照秋疾步走过来。 两人的眼睛都有些红,那姿态也像是起了争执,丁照秋迟疑道:你们怎么回事啊? 萧忱垂下眼睫,拉开了余英搭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低声说:对不起。 吵架了啊?丁照秋悄声问。 对不起。萧忱又说了一遍,他把余英的外套脱下给他,我先回去了。 他转身就走,余英按住他的肩膀:我送你。 萧忱背对着他摇了摇头,推开他的手:不用了。 你喝多了。余英沉声道。 我打车。 余英眉头紧皱,没再强求。 萧忱缓步朝街道上走去,步履不稳,醉意好像更浓了。 第31章 完美契合 萧忱到家后接到了余英的电话。 喂? 对不起,刚才不应该对你发脾气。 是我的问题。萧忱倚在门上,用手指揉了揉额角,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萧忱垂下了脑袋,闷声道:我真的喝多了,脑袋不清醒,对不起。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 萧忱被冷风呛着了,捂着嘴闷闷地咳了几声:余英 嗯,我在。 咱们这几天暂时先别见面了吧。 余英安静了很久,问:为什么? 你给我点时间,我想理一理自己的思绪。 你需要多久? 萧忱想了想,回道:一个礼拜。 嗯,一个礼拜,我等你。 萧忱走进厨房倒了杯温水,灌了一口:那先挂了。 今天你受凉了,睡觉前多喝点热水,最好泡一杯板蓝根,预防一下。余英说。 嗯,我知道。 晚安忱哥。 晚安。 他们商量好给彼此一个礼拜的调和时间,可两个人真正联系上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 萧忱的公司接了个外地的项目,需要他出差去竞标,顺便实地考察,他这一去就在外地呆了二十几天。 头一个礼拜他没有跟余英联系,一周的期限到了之后,他就给余英发了条微信,说自己去出差了。 一来工作确实是忙,二来他还没有完全整理好心情面对余英,所以之后三个多星期,他都没再联系过余英。 不是不想,就是觉得自己没脸。 萧忱又一次失联,余英这一回彻底认清了他与萧忱在生活节奏上存在的差异。 他按照约定,没有去打扰萧忱,即使一个礼拜的期限已过,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 如果萧忱想明白了,想透了,自然会来找他。他既然还回避着,就说明他还没迈过心里那道坎。 他要给他时间。 尽管余英无数次在心里这样说服自己,他还是难以抵挡思念的啮噬。 临近年尾,到处都是公司年会、跨年活动,不语工作室的订单量陡然增多,业务格外繁忙。 萧忱好一阵没在不语露面,余英这些天也从没出去跟人家约过会。 许可可又为自家老板的终身大事操心起来:老板,忱哥有一阵没来了吧? 出差了。余英淡淡道,他正往花束上缠丝带。 又出差啦?忱哥也太忙了吧。 余英上了小半年的花艺课,花艺技术已经很拿得出手了,他以前不怎么负责花艺作品的创作,如今却渐渐上手了。指定让他包花的客户很多,他甚至比行准这个专业花艺师更受欢迎。 主要还是因为那张帅脸加分,找他预订花束的都是小姑娘。 现在这一位就是。 余英把包好的花束递给那个女生:好了。 女生红着脸把花束推了回去:给你哒。 余英愣了愣,明白过来了,他推辞道:不用了,谢谢。 你别不收啊。女生又给推了回去,明天就是新年了,就当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 许可可在一旁啧啧两声,连连摇头。 余英近来情绪不高,不像往常似的脸上总挂着浅浅的笑意,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真的不用了,这一束花也不便宜,送我是浪费。 反正我就是送你啦!女生已经付过钱了,喊了一嗓子转身就跑了。 许可可噗嗤笑了一声,余英沉沉地叹了口气,把花束摆在了桌上。 还是红玫瑰。许可可走过来拨了拨玫瑰的花瓣,老板你可真是咱工作室的门脸儿啊,该让忱哥看看,看看他的潜在情敌有多少哦。 不能听萧忱的名字,一听他的名字余英心里的烦闷就加重一层。 偏生许可可这小丫头就是没眼力见儿:你说这都年底了,忱哥怎么还出差啊? 余英的烦躁已经达到峰值:能不能不提他了? 许可可整个人一顿,怯生生望着余老板阴沉的脸庞。 余英眉心微蹙,脱下了围裙:把花束拆了吧,找个花瓶把花插起来,今天家里有事,我先回去了。 嗯好。 明天元旦,叶敏行在家里搞了个跨年派对,请了众多亲朋好友,以及亲朋好友的儿女。 余英的性取向在叶敏行的交际圈和亲友圈里并不是什么秘密,好些思想开放的长辈还帮叶敏行张罗着给余英找过对象。 即使喜欢的是男人,身处长辈之中,还是免不了要经受催婚催恋的摧残。 那些婆婆阿姨都很关心余英的终身大事,余英笑得脸都僵了,回答了无数个关于处对象方面的问题。 英子还没谈男朋友啊?跟你同龄的小孩儿都上幼儿园啦!呵呵,我不着急,小姑。 听你妈妈说你已经有心仪的对象了,还是建筑师?今儿怎么没带来啊?他工作比较忙。 哦哟,你妈说你那对象长得可俊了,跟明星似的,有照片没有?给姨瞧瞧呢?他还不是我对象。 余英心烦意乱,不知不觉猛灌了好几杯酒。 今天姚孟清也被邀请来了,他跟长辈寒暄了几句,就端着一杯橙汁来找余英了。 英哥!姚孟清一嗓子把余英喊懵了,他猛地呛了一下,低着头咳了好几声。 咳咳咳 哎哟。姚孟清赶忙拍了拍他的背,不好意思,吓着你了啊。 余英咳得脸都红了,不耐烦地推开他的手。 姚孟清虽然缺根筋,有点二,但余英心情不好,还是能一眼看出来的。 这人向来都是一副笑意浅浅的温和脸,甚少露出这样不厌其烦的表情,姚孟清关心道:怎么了?不高兴啊? 余英拿纸巾擦了擦嘴角的酒渍:被长辈烦的。 姚孟清双手握着杯子,丧眉耷眼的:我心情也不好。 怎么了? 还能怎么,还不是因为那个该死的谈湛! 你发小啊?还没搞定? 搞定什么啊,他现在都不鸟我了,我特么又没怎么着他,他至于跟躲瘟神似的躲着我吗! 这话简直就像在隐射余英跟萧忱的现状。 听不下去了。 哎你去哪儿啊?姚孟清看见余英往楼上走去。 吹风。 余英上了二楼。 江言不喜人多的场所,一直待在房间里躲清静。余英悄悄推开他房间的门,发现他正戴着耳机在看书。 余英关上门,转身去了卧室阳台。 已经快十二点了,还有半个小时今年就要抵达尾声。 余英趴在阳台上玩手机,微信聊天列表里堆满了未读消息,都是朋友发来的新年祝福。 萧忱在他列表里是置顶。置顶的聊天框里没有任何显示未读消息的红点。 烦躁。 焦虑。 那种患得患失的不安全感仿佛濒临峰值。 兀地,置顶的聊天框弹出了一个红点。 萧忱:新年快乐。 余英的心微微颤了一下,点开了那条消息。 萧忱又发了一条过来:新的一年,平安快乐,健康顺遂。 酒精在血液里不断蒸腾挥发,余英的心脏隐隐发烫,他再也按捺不住,直接给萧忱打了个电话。 萧忱刚下飞机,人还在机场大厅。 新年的最后一天,他堪堪结束完外地的工作,回到了这座城市。 手机响了起来,萧忱抽出瑟缩在袖管里的手,摸出了兜里的手机。 他看着来电显示出神,几秒后,接通了电话。 喂?萧忱的声音略显疲惫。 忱哥。 余英的嗓音很嘶哑,听得萧忱的心不由自主地揪了起来。 余英? 你回来了吗?余英问道。 嗯,我刚下飞机。 电话那头安静了会,忽然说:我们一个月没说过话了。 萧忱默然无语。 你是不是不想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了?他问得那样小心翼翼,语调跟晚风一样萧瑟。 萧忱不假思索道:我不是 他停顿了片刻,嗫嚅道:我就是觉得挺没脸见你的之前问你的那些混账话,确实是我喝多了脑子抽疯,我当时就是一下子没转过弯来,我压根就不应该问你那种问题,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觉得特没脸 他哪里是在跟余英赌气,他是在跟自己较劲。 所以才一直忍着没联系你,算是惩罚吧,对我自己的惩罚,给自己一段反省的时间。 余英沉默了很久,久得萧忱都以为他挂断了。 余英? 你这是在惩罚自己吗?余英反问了一句,沉声说:你这是在惩罚我。 萧忱无言以对,撑着行李箱呆站在原地。 我好想你。余英忽然道。 萧忱浑身一僵。 特别特别想。 萧忱舔了下冰凉的嘴唇,手指紧紧攥住了行李箱的伸缩杆。 要回家了吗?余英问他。 嗯,在打车。 我来找你,好吗? 萧忱喉结轻轻滚了滚:嗯。 萧忱到家后刚把行李箱整理好,门铃就响了起来。 他走去开门,余英裹着一身寒气站在门口,脸颊微红。 萧忱嗅到了淡淡的酒味:你喝酒了? 余英眼圈有些发红,嗯了声:今天家里有宴会。 你开车来的? 打车。 萧忱松了口气,转身进屋:我还以为你酒驾 身后猛地袭来一股热气,萧忱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陷入了余英的怀抱。 你 恍然间,萧忱又被半搂着转过了身子,带着压制性的吻落了下来,重重地压在他的嘴唇上,萧忱感觉自己的后颈被狠狠扼住了,鼻息间酒气肆意缭绕。 余英的醉意很深,他有些失控。 萧忱从没想过温柔的余老板还能表现出如此强势的一面,果然浑身上下焕发的隐隐雄性气息都是占有欲的前兆。 萧忱整个人都被他禁锢住了,半抱着箍在怀里,脚尖微微离地。 萧忱当然也想他想得要命,完全不走矜持那一套,直接搂住他的脖子与他回吻。 得到萧忱的回应,余英吻得越发激烈蛮横,舌尖裹挟着浓烈的酒味抵进他的唇齿间,发了狠地吮咬。 萧忱被咬疼了,闷哼了一声。 余英离开了他的嘴唇,双手还紧紧地将他压制在怀里。 两人都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 萧忱的唇角被咬破了皮,渗出了一丝血。 余英喉咙发紧,眼睛和脸颊都是红的,他嗓音嘶哑地开口:忱哥,我们在一起吧。 萧忱不置可否,而是说:继续亲我。 余英依他言,直接把人推到沙发上,倾身压着亲了个天昏地暗。 萧忱嘴角的血丝被吻干净了,但还是有新的血丝不断渗出来,余英单膝跪在沙发上,一只手搂住他的脸蛋,侧着头从鬓角吻到了耳根。 萧忱别过脸去,耳根红得滴血,灼热感随着余英细密的吻寸寸攀爬,逐渐蔓延至全身。 他转过头来,搂着余英的脖子,沙哑道:我们做吧。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27) 余英一顿,支起身子凝望着他。 做吗?萧忱目光含水,额角渗出了密密实实的汗珠。 没套。余英嗓子发干,我以前也没做过。 小心一点就好了。 余英踟蹰片刻,嗯了声:你想在哪边? 下边。萧忱不假思索,上边太累,我想舒坦些。 余英忍不住笑出了声。 萧忱捏住了他的脸:笑什么?你要是想舒坦,我也不介意在上边。 余英看着就不像是能被压制的那一方,这种事讲究个身体契合度,萧忱遇上余英这么个人,爱上他就觉得自己应该在什么位置。 去床上?余英的嗓子已经低哑得不行了。 随你。 余英嗯了声:在这也行。他侧过头,吻了吻萧忱颈上跳动的脉搏,扯掉了他的衬衫,一会再去床上。 第32章 浪花孤岛 昨晚余英脱下外套,萧忱才注意到他穿了那件黑色的双叠袖衬衫,袖口别了他送的那对袖扣。 余英俯身凝视着他,脱下衬衣前,抬手在那枚深蓝色的袖扣上吻了吻。他将这吻转移到萧忱的唇上,一边欺压着他的唇齿,一边慢悠悠地解下袖扣。 他将那两枚幽蓝的袖扣放在了床头。 翌日早晨,萧忱醒得特别早。可能是兴奋的,平时不上班的日子,他能起多晚就多晚,今天破了荒,昨晚被翻来覆去折腾了大半宿,早上竟然早早地睁眼了。 昨晚两人都是第一次,一开始确实有点艰难,萧忱哼得嗓子都哑了,到现在还觉得喉咙撕裂般的疼。 余英确实比看上去的要凶一点。 在床上尤甚。 两人在沙发上做足了前戏,萧忱就被他直接揽着腰抱进了卧室里。余英的眼神实在温柔,压制人的力道却那样强悍,他把萧忱的腰掐得泛出了淡淡的青。 虽然萧忱没比余英矮多少,但脱了衣服,两人之间的体格差就异常明显。 脱了衣服的余英,身材一目了然,太性感,性感到萧忱在临到顶点的时候无数次咬住他的肩头,舔舐他结实的肩肌。 他也在意识迷乱之时恍然瞥见了余英腿上的枪伤,那是一个被往昔封存的可怖伤口,早已愈合成疤,但仍让萧忱窒闷得回避目光,不忍多看。他的生活离刀光血海很远,无法跟曾身为公安人员的余英有同样安之若素的强大心理,这样的伤疤对他而言冲击力是很大的。 今天是个晴天,清晨的阳光也很热烈。 萧忱侧过头,瞥见余英肩头红肿的齿印,他凑过去,轻轻吻了吻那些痕迹。 余英的五官很立体,眉骨突出,眉眼锋利,闭上眼睛有些凶相,跟他昨晚在床上的表现如出一辙,充满攻击性。 他的下巴上冒出了星星点点的胡渣,萧忱伸出一只手,手指勾勒着他的下颔线,轻轻摩挲。 余英的手掌贴在萧忱的腰下把他整个人拢在怀里,那是一种侵占的姿态。 他昨晚喝了酒,此刻睡得很沉,萧忱使了使劲,才把他的手从自己腰上掰开。 萧忱下了床,恶趣味作祟,弯腰捡起余英昨晚穿过的黑衬衫套在了自己身上。 他把其他脏衣服拢进了脏衣篓里,抱着走去洗手间。 萧忱的两条腿有些打晃,也合不拢,腿颤腰酸。他把衣服扔进洗衣机,洗漱后去厨房做早餐。 余英是被他妈的电话吵醒的,手机蒙在枕头底下响个不停,他摸出手机,哑着嗓子喂了一声。 喂什么喂!叶敏行一通吼,把余英给吼清醒了。 余英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举起手机看了一眼,又贴回耳边:妈 你昨天一晚上上哪去了?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干嘛不接?啊?!宴会那么多人等你招呼,结果一扭头人都找不见了! 昨晚叶敏行是给余英打了好几个电话,都被他挂掉了,他那会正跟萧忱在床上翻滚呢,哪顾得上接电话。 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叶敏行气急败坏道,差点去派出所找你前同事了! 余英坐起身,发现萧忱不在身边,他揉了揉太阳穴:我好好的呢,别担心,啊。 余英的嗓音嘶哑又低沉,叶敏行道:嗓子怎么这么哑,生病了? 余英咳了两声:没有。 你现在在哪呢? 萧忱家。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随即很重地咳了一声:彻夜未归。 夜不归宿。 孤男寡男。 行啦,别拽四字词语了,就是您想的那样。余英掀开被子下床,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空空如也,连条裤衩都没有,他轻飘飘道:你儿子脱单了。 叶敏行的心情是比较复杂的,但喜大过惊,要乐不乐的:你动作倒是挺迅速。 余英打开房门喊了一声:忱哥? 萧忱在厨房应了一声,嗓音沙哑。 我没衣服,拿你的穿了啊? 噢。 叶敏行啧了一声:我儿子可真是不害臊啊,你妈妈还听着呢。 那您挂了呗。余英笑了一声。 叶敏行当即挂掉了电话。 余英从衣柜里拿了一条居家长裤套上,又挑了一件看起来最宽松的长衫,这衣服穿他身上还是有些紧,勒出了隐隐的臂肌和胸肌。 听到余英起床的动静,萧忱把身上余英的衬衫脱了,光着膀子走去卧室换衣服。 男友衬衫算是体验了一把,但要是被当事人瞧见,那多羞耻。 两人在卧室门口迎面碰上,对视一眼,余英的目光在萧忱光裸的上半身停留了几秒,瞳孔里倒映着皮肤上的斑驳红印。 怎么不穿衣服?余英把人搂进怀里。 萧忱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没顾得上穿。 他的嗓子跟劈了似的,一开口把余英吓了一跳。 余英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吧?怎么嗓子哑成这样? 萧忱咳嗽了两声,双臂环住他结实的腰腹:昨天我都喊成那样了,嗓子能不哑吗? 余英兜着他的后脑勺,有些歉疚:我昨天喝多了,有点没分寸。 没分寸好啊。萧忱亲了亲他的耳垂,低声道:我昨天很爽。 说罢,他松开了余英:我去换件衣服。厨房里有早饭,你自个去吃吧。 昨晚两人纵情至极,撑着最后那点劲,余英抱着萧忱去浴室冲了个澡,但没仔细洗。 两人残存着昨晚的痕迹睡了一夜。 萧忱里外都不怎么舒服,他把早饭搁置一边,哑声说:我去洗个澡。 余英抓住他的手:我帮你。 初次开荤的成年人比少不更事的小年轻更抵挡不住诱惑,之前竭力维持的平衡,就像摇摇欲坠的破冰,稍一施压,就会粉碎消融。 他们情不自禁又拥在了一起。 萧忱在蒸腾的热汽中被余英吻得透不过气。 他的腰已经完全没了力气,被余英揽住,半搂半提着贴在冰凉的瓷砖上,仰着头与他缠吻。 偏过头喘息的间隙,萧忱气息不稳地说:你的吻技可真不像个从没谈过恋爱的人。 余英一言不发,掰过他的下巴,嘴唇覆过来,舌尖顶开他的唇齿。 他们又在浴室来了一回。 萧忱爽翻天的同时,腰也彻底残了,被余英打横抱出了浴室。 余英将他抱在怀中,坐在餐桌前喂他喝粥。 两人猴急得连早饭都没吃,眼下粥菜皆凉。 要不要热热?余英偏过头问他。 萧忱自知纵欲过度,老脸终于有些搁不住,别过脸,脸颊爬上了红晕。 怎么了?余英不觉好笑,用鼻尖蹭了蹭他发烫的脸蛋。 萧忱现在身体异常敏感,余英一碰他他就浑身一抖,他虚浮无力地开口:腰痛。 我给你揉揉?先把粥喝了,早上空腹不好。 萧忱接过勺子:我自己吃。 他们的姿势很暧昧,也很腻歪。 在遇到余英之前,萧忱怕是死都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也会跟人做出此等腻腻歪歪的事。 原来不是习惯孤独,不是不愿与人接触。 孤岛被浪花拍击,是灵魂相撞,而他活了三十年,才遇到了那朵拍在岛心上的浪花。 它撞出了那座岛屿的灵魂,席卷而来,悠然俘获。 萧忱搅了搅碗底的粥,低声说:其实我之前一直在担心。 嗯? 担心你的战友会在你心里留下永远也填不上的洞。我活到这个年纪,自从我弟走了之后,头一回怕失去什么,我不确定那位战友在你心中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所以我怕,所以我才问那种混账话。 但是问完我就后悔了,我感觉自己是个傻逼。 沈境阔都为了余英付出生命了,这样的人,萧忱终究是抵不过的。 他怕余英不能完完全全地属于他。 因为不愿面对内心深处自私又胆怯的阴暗面,所以一直跟自己较着劲,甚至厌恶自己的狭隘和自我。 我觉得我前三十年的人生都过得特别没意思,我从13岁的时候就想过死,但那时想了想,还是等到上了大学再说。 忱哥 后来我被我姑姑姑父收养了放不下他们。 萧忱喝了口粥:十几年都是这么闷头过来的,我这个人毛病很多,性格不好,思想也特别消极,我觉得你太好了 晨光熹微,窗外的阳光倾泻进来,他们的半侧身子被镀上了一层浅浅柔柔的金。 萧忱手握汤勺停顿片刻,叹息了一声:能遇到你真的是太好了。 第33章 珍爱玫瑰 吃完早饭,萧忱趴在床上,余英给他揉腰。 他不怕痒,但身体被折腾了一宿实在是很敏感,余英的手掌光是隔着衣服贴在他的腰际,他就连腰带背,止不住的发麻。 一阵一阵的,细密的触电感从脊柱一路蜿蜒而上。 余英按两下,就见萧忱身子轻微颤动一下,他问道:是不是疼? 萧忱双臂交叠垫着下巴,摇摇头:舒服,就是有点麻。昨天被你弄得太舒服了,我现在对你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都有应激反应。 这话说得太骚了,还直白,萧忱说完就把脑袋闷进了臂弯里,舒服自在地叹息。 才不管余老板对他会有什么颠覆性的看法,反正现在生米做成熟饭,他已经把心上人俘获到手了。 萧忱闭着眼,感觉到余英的气息逼近,而后他的耳朵尖便被一个柔软的东西触碰了一下。 一触即离,萧忱不满足,闷着声音再讨一个吻:左边也要。 余英低笑一声,侧过头,贴着他的左耳亲了亲,然后嘴唇下移,含住他的耳垂拉扯了一下。 萧忱猛地哆嗦了一下,哎了一声:你快别引诱我了。 余英笑着嗯了一声,手轻揉着萧忱的腰:这个力道行吗? 行,你手劲真大。萧忱舒服地哼了一声,舒服。 余英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空出一只手接电话,另一只按压萧忱腰部的穴位:喂? 打电话的是许可可:喂,老板,你今天是不是不来工作室啦? 现在已经十点,工作室平时的营业时间是八点半,余英虽然是老板,但基本不会迟到。所以到现在还没在工作室看见他的人,许可可还挺纳闷的。 我现在有点事。余英说。 那你今天还来吗?好多人找你订花呀,我跟准准姐都应付不过来了。 余英可能是按到了萧忱腰上的关键穴位,萧忱顿时眼前一黑,又酸又爽,直接啊的一声喊了出来。 电话那头忽然一片寂静。 萧忱现在身子很虚,加之喉咙又哑,这一嗓子嚎得太娇嗔了,实在很难不让人引发遐想。 许可可压根就没想到余英身边还有个人,这声音太熟悉了,再娇嗔她也认得出来。 不是她忱哥,还能是谁? 老老老,老板?许可可不太确定地开口,我、那什么,你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她心想:一大早就这么激烈?太刺激了吧。 许可可咧开嘴傻笑了两声,脑子里开始浮现少儿不宜的画面。 余英纵容她展开臆想:知道打扰我了还不挂电话。 哦!许可可立刻应道,好好享受!Enjoy!Happy!老板掰掰! 挂了电话,萧忱翻过了身,正对着余英仰躺在床上:你这么忽悠她,我的颜面何存。 余英俯身啄了啄他的嘴唇,唇瓣有些干裂,余英探出舌尖勾勒着他的唇形轮廓舔了几下。 萧忱受不了了,他知道余英大概率不是个被动的人,但没想到他主动起来攻势真是一套一套的,太强劲了。 他闷哼着,想推开他,又抵不住那柔软舌尖的勾引,只好自甘堕落,缠住他的脖子与他舌吻。 他们吻了很久,吻到缺氧。 余英离开萧忱的唇,他们凝望着彼此,鼻息交错,急促又粗重。 才一个晚上加一个清晨而已,他们亲吻的时常快要抵过呼吸。 萧忱好喜欢跟他接吻。 我感觉余老板好像要比我想象的更喜欢我。萧忱轻喘着说。 余英嗯了一声:忱哥,你感觉得太晚了。 我们一起住吧。萧忱忽然说。 我想时时刻刻与你亲吻,做/爱,想一刻不停地感受你存在的鲜活。 我在你工作室附近还有一套房子。萧忱说,比这间更大,我们可以搬到那里去。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28) 余英有些犹豫。 你不愿意? 没有。余英支起身子,把萧忱抱了起来,搂在怀里,江言快高考了,我之前答应过他,高考这段时间会在家里陪他。你再等我半年,好不好? 萧忱不以为意,也并不乐意再等半年:他都多大了,考个高考还要家长陪啊?到时候我去找他说。 余英轻笑。 你不去工作室了吗?萧忱问余英。 不去了,陪你。 我下午要回趟公司,你回去吧,不是好多人找你订花么? 刚出差回来就要回公司上班啊? 萧忱从余英怀里钻出来:趁早干完趁早了事,不然活儿堆一块又得拖到年底,我可不想年底加班。 两人在附近的餐厅点了些清淡的午餐,吃完就各自去工作了。 元旦也闲不下来,余英回了不语,工作室里一堆人等着找他订花。 工作室有个专门的微信账号,一般顾客订花都是在线上说的,提要求,定时间,到时候花艺师弄好了就直接来店里领。 近来现场订花的人多了,今天是元旦,节假日的客流量更大,大部分都是奔着余英来的。 余英以前不怎么负责插花、包花这些事,毕竟没那技术和审美,自从许可可前不久将他握着一捧玫瑰的侧身照发到工作室账号的朋友圈后,慕颜而来的人络绎不绝。 许可可当时嘿了一声:早知道老板这么有广告效应,我早该把照片发出来了,简直就是行走的广告牌啊!长得好就是省事儿。 余英到工作室的时候,屋里确实有点挤,人挺多的。 主要还是因为今天是节日,又放假又有纪念意义,买花的人很多。 许可可和行准早就忙不过来了,抬眼瞅见余英,眼睛登时亮了:啊老板你来啦! 店里的顾客纷纷转头,目光齐齐落在余英身上。 余英不自在地笑了一下,以示礼貌。 有生面孔,也有熟面孔。余英走到储物间套上了棉麻围裙,有熟客找他聊天,他顾不上招呼,径自走到保鲜冷柜里扫了几眼。 余英打开冷柜,从花瓶里抽出来一簇玫瑰,鲜红的。 许可可忙得焦头烂额:天哪,订单也太多了,我觉得咱们该雇个临时工。 行准淡淡道:以后还是限制订单数量吧。 那不得少赚好多钱? 行准超然脱俗,扭头瞥了她一眼:我们工作室讲究的是质量。 言外之意,你连这点觉悟和境界都没有,趁早别干了吧。 许可可吐了吐舌头,悻悻道:我俗嘛。谁不喜欢钞票呢。 一位女士从店门外走进来,是个熟悉的面孔,行准抬眼瞥见,脸瞬间沉了下来。 她余光扫了眼余英,不动声色地放下手里的活,走到门口去赶人。 出去。行准低声呵斥,尽量不想闹出动静。 这个熟悉的面孔就是江言的妈妈。 我不出去,你凭什么赶我走?女人提高了嗓门。 这种形势根本没办法做到不引人注目,因为这个女人实在是个蛮不讲理的泼妇,不识趣还大嚷大叫。 你们这怎么做生意的?!还能随便赶人的?我来买花的,凭什么赶我出去!你走开,让我进去! 门口传来嘈杂的争吵声,余英抬起了头。他放下手里的花,走了过去:怎么回事? 你是店长?女人忽然不闹腾了。 嗯,我是。余英不认识江言的妈妈,偏过头问行准:怎么了? 行准绷着脸没说话。 女人一把抓住余英的胳膊,激动地说:我是江言的妈妈,你是余英吗?这些年真是谢谢你了,谢谢你抚养他。 余英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眉心蹙了起来,他凝视着这个女人,半晌,推开了她的手。 女人心怀感激,又觉得愧疚,面对余英,她有一丝本能的惧意,虽然她以前从未见过这个收养她孩子的男人。 她怯生生地收回了手,态度很谦和:我是江言的妈妈,我想跟你谈一谈,你有时间吗? 余英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的情绪,但他的语气很冷淡:不好意思,没有。 啊,你要是忙的话,我们可以改天再约。女人从皮包里拿出纸和笔,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递给余英。 余英没接。 女人悻悻地收了回去,又问:我想见见江言,他在这吗? 他不在。 是真不在,还是你不想让他见我? 余英脸色一沉,眼眸幽深:如果他想见你,我一定不会拦着他。 女人点点头:希望是这样。她往里面看了一眼,今天你们好像很忙,那我先不打扰了,我改天再来。 女人拎着包转身离开,行准低低地骂了一声:改天来你大爷。 许可可也怒了:这女的是不是人格分裂啊?!她怎么有脸这么跟老板说话?卧槽,这什么人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余英皱着眉问行准:她之前来过? 嗯,那会你不在。 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不糟心吗?行准烦躁得很,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当初丢下江言不要,这会又突然冒出来了,我还以为她死了呢!她想干嘛?把江言要回去?我去他妈的。 行准甚少说脏话,这一连串爆了好几次粗口,把许可可给帅到了:姐你怎么连说脏话都这么帅,好酷哦。 行准斜了她一眼,她嘻嘻地笑了几声。 建筑师办公室。 萧忱今天工作挺遭罪的,昨晚纵欲过度,身体被弄坏了,屁股一沾上椅子,就隐隐作疼。 他怎么调整姿势都觉得不舒服,决定出去活动一下,去休息室倒杯咖啡。 今天是元旦,公司放假,但设计部办公室里还是坐了不少人,在加班。 萧忱端着杯子经过部门办公室。 哟,老大你回来了?你不是刚出完差吗?怎么今天还来公司加班啊? 活多。 老大,你怎么脸色不太好?生病了? 萧忱咳了一声:没有。 门外有人捧着一束鲜红的玫瑰走了进来,笑声阵阵:各位!各位!瞧我拿了什么? 办公区里稀稀拉拉地探出了几个脑袋。 哎哟玫瑰呀,谁送的? 瞧你那嘚瑟劲儿。 你对象这么浪漫哒?元旦还送花?我酸了。 他忙解释道:嘿!不是我的,不是我的啊!我就是代收。他抿嘴一笑,故作神秘,你们猜这是谁的花? 萧忱捧着水杯在一旁看戏。 那人手指一指,指向萧忱:就那位帅哥,说你呢,帅哥,您的花。 萧忱一愣,那位同事乐乐呵呵地抱着花走了过去,一路上迎满了其他同事的注视和低语。 萧工。那人把花一递,混不正经,您的花,请签收。 萧忱懵懵地接过那捧艳丽的红玫瑰,低头看了一眼花簇里的卡片 没什么祝福语,只有落款:余英 是他手写的,字迹苍劲飘逸。 办公室里的同事开始起哄了。 那位帮忙代收的同事笑得意味深长:萧工,新嫂子还挺浪漫的哈。 萧忱忍不住笑了一声:嗯,新嫂子。 底下一群吹哨看热闹的,办公室的氛围不自觉热闹了许多。 萧忱在起哄声中捧着玫瑰回了办公室,他把花搁在桌上,坐在椅子上盯着看。 片刻后,他给余英打了个电话。 喂? 一夜的性/事让男人的嗓音更显低哑。 真磁性,真性感。 干嘛突然给我送花? 给男朋友送花,不需要理由吧。 萧忱抿了下嘴唇,抚了抚花瓣,问:这是什么品种的玫瑰? 珍爱。 萧忱心里一颤,嘴角勾了起来:我干活了。 好的,忱哥再见。 电话挂掉,萧忱又收到了许可可的微信消息。 许可可:忱哥忱哥,老板给你送花啦! 这丫头嘴是真快,一刻也等不及,就来跟萧忱通风报信。 萧忱:我知道,已经收到了。 许可可:!!!我疯了呀,还是老板自个包的,他把客户的单子都推了,一下午就包你那束了!19朵!珍爱! 萧忱想了想,问:珍爱玫瑰的花语是什么? 对话框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紧接着,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请你将一生的幸福托付给我,我将珍爱一生。 第34章 粘人酷哥 自从余英谈了对象之后,叶敏行成天念叨着要请萧忱来家里坐坐,吃顿便饭。 叶敏行毕竟是个富婆,早雇人把萧忱的身份背景调查清楚了,包括他的前妻。 不过这事叶敏行不敢跟余英说,怕他生气,所以只能暗地里打听。 打听出来的结果是:人家清清白白,就是一离过婚、父母双亡的黄金单身汉。学历高,工作好,长得也标致。 如此这般,叶敏行对她儿子这对象那是相当满意,最初的偏见早就抛之脑后了。 这天下班时间,萧忱接到了余英的电话:喂?忱哥,今天有空吗?晚上要加班吗? 怎么了? 我妈说想请你吃饭,来我家。 好,我有空的。 那我先去学校接江言,然后再去公司接你? 萧忱起身收拾图纸:我去接他吧,正好跟他说说咱俩一起住的事。 行。 江言的高中是市重点高中,学校排名在全市一直名列前茅,高三学生大部分都住宿,有的家离得近的,为了提高学习效率,也会留在学校上晚自习。 江言性格孤僻,加之学习成绩确实是好,所以他一般不在学校晚自习,放了学就直接回家。 下午五点半,江言收拾好书包,走出了教室。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低头正要戴上,忽而听到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江言! 是个女人的声音,语气很激动。 江言捏着耳机的手一顿,抬起头来。 江言!记忆里某个模糊又深刻的身影朝他疾步走来,江言兀地怔在了原地。 女人走到距离他两步的地方,忽然停住了,双手交握拎着皮包,贴在身前,用一种格外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那眼神江言很不喜欢。 怜惜? 愧疚? 真叫人不舒服。 江言无视她,塞上耳机径直往前走。 江言!女人慌里慌张地跟上他,江言,你等等,妈妈有话跟你说。 已经过去三年了,江言的身高早就超过了这位丢弃他的母亲。他人高腿长,行走如风,女人踉踉跄跄的,追他不及。 片刻,女人踩着高跟鞋跑了起来,追过去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是你妈! 现在是放学时间,走廊上学生熙来攘往,频频向他们投来目光。 江言神色愠怒地摘下了耳机,反问: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个妈? 他握紧了拳头,手微微颤抖了起来,下颔线绷紧。 女人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江言想不通这个人为什么还会重新出现。她回来干什么?当初不是不要他了吗?她不是早就想丢下他了吗?他对她而言,不是从一出生就是一个错误吗? 萧忱刚从楼道里拐进来,一眼就看见走廊上的江言。 看到江言的妈妈,他不禁皱眉。 这个女的怎么还找到学校里来了? 他走了过去。 江言余光一飘,越过他妈的肩膀,瞥见了萧忱的身影。 他拽了一下书包,绕过他妈,闷头朝萧忱走去。 叔叔。江言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你来接我的? 萧忱揽住他的肩头,冲江言他妈深深地看了一眼,嗯了一声:走吧。 江言!他妈跟了上来,妈妈真的有话跟你说。 说什么?萧忱脚步一停,森冷的目光投了过来,说你现在日子好过了?要他继续当你的儿子了?你想的可真够美的啊?知道要脸两个字怎么写吗? 女人被萧忱一顿奚落,脸颊涨得通红:关你什么事?你是谁? 江言一脸焦躁:叔叔,我们快走吧。 江言。女人拽住江言的胳膊,你就不能听我说几句话吗? 我不想听,我也不想见你,我拜托你,别来打扰我的生活。 江言对他妈避之不及,甚至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一路上萧忱都没多问,怕惹得他心情更加糟糕。 回家后,江言收敛了情绪,萧忱没把在学校发生的事告诉余英,因为江言拜托他闭口不谈。 吃完晚饭,江言回房间写作业,萧忱留在了余英房间,他被余英压在门板上,仰着脖颈,承受他深重缠绵的吻。 余英的观察力太敏锐了,他离开了萧忱的嘴唇,喘着气问:江言他妈是不是去他学校找他了? 萧忱很震惊,语塞:你不愧是当刑警的啊。 他半点口风都没透露,余英却直接一语中的。 余英捧着他的脸,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一张脸都拉成那样了,肯定是遇着他妈了。你的脸色也不对劲,当我看不出来啊?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29) 当警察的这么敏感的吗?我以后有什么事都不敢瞒你了都。萧忱眯着眼睛笑,两人鼻息交错。 你要瞒我什么事?余英笑着问他。 比如 比如? 比如那天收到你的玫瑰,我很高兴,高兴得被丁照秋薅了一顿八千块的饭。但是我没告诉你。萧忱抱着他结实的腰腹,我没告诉你我那天真的特别特别高兴。 余英心脏跳动得厉害,忱哥很酷,但接触久了才发现他其实很粘人。 真招人喜欢。 余英压下心头的荡漾,侧过头亲了亲萧忱的脸蛋:我去跟江言聊聊,你等我一会。 余英敲了敲江言卧室的门。 谁? 我。 进。 余英推门走了进去。 江言的桌上摊着几沓卷子,但都一字未动,一旁的草稿纸上倒是涂了很多鬼画符,无不昭示着他烦躁的心情。 余英在床上坐下,没有拐弯抹角,单刀直入:是不是见着你妈了? 江言手顿了顿,眼底的怔忡一闪而过,他不咸不淡地说:我早没妈了。他扭头看向余英,她来找过你了? 前几天来过咱们工作室。 江言心神不宁地摆弄着手里的水笔:哥你想说什么? 余英拍了拍床,温声道:过来。 江言起身,走过去坐在了他身边。 我不想说什么。余英抓了抓他的短发,我就想问问你,你现在怎么想的? 什么也没想。江言低头拨弄自己的手指,我现在户口在你家,你不能随便把我送回去。 余英乐了:还赖上我了啊? 江言语气认真:我将来会给你养老的,上了大学后可以自己打工赚钱,不花你的钱。 嗯哼? 江言继续说:如果,如果她想认回我,你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 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余英弹了弹他的脑门,既然你愿意继续当我儿子,那我就勉为其难继续给你当爹吧。 江言斜睨着他,想笑笑不出来。 其实这件事没想象的那么严重,余英是走正规程序收养江言的,江言他妈当年撇下江言一个人跑了,别说让她认回江言,余英不去法院告她一个遗弃罪就不错了。 余英唯一担心的还是江言的选择。 毕竟是亲生母亲,血浓于水,江言要是想认她,余英也不可能拦着。 到时候江言真跟余英说一句:我想回去找我妈了,说不憋闷、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 他疼着宠着养了三年的小崽子啊,怎么舍得。 江言抓起笔:哥,我写作业了,你没什么事就出去吧。 这就赶我走啊? 作业太多了。江言眉头紧皱,写不完又要熬夜。 余英揶揄道:学霸还要熬夜呐? 江言心说我这学霸就是熬夜熬出来,他推他走:你快去找你男朋友吧! 说起我男朋友。余英俯身跟他打商量,我男朋友说想跟我同居,怎么说?我可能不能在家陪你了。 江言满不在乎:随便你。 这么没心肝的?都不挽留我? 不是江言没心肝,是萧忱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跟他提过这件事了,还顺便内涵了他一波,说他多大孩子了,高考还要哥哥陪读。 萧忱这人就是直来直去,嘴还毒。 江言盯着面前的试卷,转了转笔,冷漠地开口:恋爱中的男人,都是狗男人。 第35章 吻走辛苦 萧忱坐在床上玩手机,余英从门外推门进来。 怎么样了?萧忱问他。 还好,比我想象的要好一点。余英关上门,还不乐意跟我多说几句话,把我赶出来了。 萧忱笑了:真的啊? 余英看了看他:还说咱们是狗男人。 萧忱一愣,笑容瞬间凝固:啊? 余英笑意浅浅,朝他走去。 萧忱正在玩造房子游戏,他退出了界面,问道:这事儿怎么说?江言他妈。 不知道。看那女的接下来要怎么样吧,反正江言我是不会让她带走的。 萧忱点了下头:敢带就让她吃官司。江言以前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妈为什么撇下他? 我听说他爸吸毒? 这件事萧忱一直没问,之前江言提过一次是余英把他爸抓进去的,这背后不知牵系着多么复杂沉重的过往。 余英曾说会找机会好好将江言的事跟萧忱说清楚,今天似乎很合适。 嗯,吸毒。我之前不是在派出所工作吗,有一次出任务,抓了他爸。 抓捕吸毒和容留吸毒人员是基层派出所民警的家常便饭,余英还在市局当刑警的时候,工作任务都是侦查大案要案,下沉至派出所后,工作强度自然是减轻了不少,尤其是他这种治安民警,每天不是帮民众调解纠纷,就是送走失的大娘大爷回家。 扫黄扫毒也是工作常态。 那段时间我们所里集中开展扫毒工作,在KTV里蹲到了几个吸毒的,其中就有江言的爸爸。 余英忽然不说话,萧忱纳闷道:然后呢? 他跟其他人一起被所里收押了,那一次我是主办民警。余英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他爸关进去后没多久就死了。 萧忱一惊:死了?怎么回事? 吸入过量。余英语气沉重地说出这四个字。 毒品吸多了是会死的,更何况江言的爸爸身体本来就不好。 后来尸检的医生说当事人有肺癌,也确认是因为吸食毒品过量才突发身亡的。 当时这件事在派出所闹得很轰动,毕竟人是直接死在派出所的侯问室的,看管的辅警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江言他爸已经咽气了。 身体残留着最后一丝温度,脸是惨白的。 余英是主办民警,就算江言他爸的死与他没有直接关系,按照公安系统的办事程序,他也要承担一些不必要的问讯。 人死后,派出所第一时间联系家属,但警方赶到当事人家中时,家里只有一个身材瘦削的13岁少年。 那孩子眼神怯生生的,又充满防备。 他一无所知,不知道他爸爸已经死了,余英问他家里还有其他人吗,他告诉余英他妈妈昨天晚上出门了。 那位母亲出了一趟永远不会回来的远门。 江言未成年,甚至未满14岁,警方不可能将他带回去审讯,他们试着寻找那个逝者的妻子,但是一无所获。 面对着那张青涩而茫然无措的脸庞,余英真的很难开口,他该怎么告诉这个小无所依的孩子,他爸爸已经死掉的事实。 警方找了很久,等了很久,始终没有等回江言的妈妈 她丢下江言走了。 大概是从知道江言他爸被派出所关押的那一刻,就已经在收拾行李了。 萧忱眉头紧锁,手不由自主地揪住了床单。 他爸下葬后几天,我又去他家看过他,还是他自己一个人。 一间半地下室的屋子,阴暗,潮湿,偶尔能照到阳光,也只能覆盖住窗口那一片有限的区域。 后来呢? 余英看了眼萧忱。 再后来,江言就被送到福利院了。 他才13岁,根本没办法独立生活,爹死娘跑,没有任何亲戚可以依靠的他,连温饱都成问题。 或许是一见如故,那件案子过去之后很久,余英还一直放不下这个小孩。 后来我知道他被送去福利院了,偶尔会去福利院看他。余英轻叹了口气,像他这么大的孩子,很少有被送去福利院的,送去了也只有被孤立的命。 而且因为原生家庭的关系,江言的性格本来就有缺陷,待在福利院那种地方,久而久之,身边的人与他而言,都是可有可无的了。 那天余英去福利院看他,他看到他一个人蹲在角落的秋千上抽烟。 不知道哪来的烟,他那个时候才刚满14岁。 余英阔步走上前,猛地在他后颈上拍了一巴掌,那一掌使足了力,硬生生把江言嘴里的烟给拍掉了。 少年骨骼清瘦,驼着背蹲在秋千上,衣服布料下的背脊轮廓格外清晰。 江言跳下秋千,踩灭了地上的烟。 余英垂眸睨着他:捡起来,扔垃圾桶去。 江言弯腰,乖乖地捡起烟头,扔进了近旁的垃圾桶。 余英在秋千上坐了下来,给小孩儿玩的秋千,于他而言太狭窄了,两条长腿根本伸不开。 他阻止江言抽烟,自己倒摸出一支烟,旁若无人地抽了起来。 江言爬上了秋千,还是蹲着,侧眸瞄了一眼余英:双标。 等你成年了,爱怎么抽怎么抽。余英转头看向他,现在就是不行。 半晌,也就一支烟燃尽的时间,余英忽然问:你想跟我一起生活吗? 江言的手兀地抓紧了秋千的麻绳,没出声。 余英将烟摁在地上熄灭,等待他的回复。 江言没有问原因,沉默片刻后,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余英自知此生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余生还很长,他可以将陪伴和关爱倾注在另一个孩子身上。 江言很合适。 他也需要余英去拯救他。 江言是个非常追求上进的人,他的精神世界或许灰暗一片,但他有在努力地摆脱现状。而余英只不过是伸出手拉了他一把。 囿于福利院,他这辈子就会像囚禁在鱼缸的鲸,压抑,困茫,崩坏。 我了解过他在学校的学习情况,他真的很聪明,又刻苦,回回都是班级第一。余英攥紧拳头捏了捏手指,我觉得他是想摆脱现状的,只是环境不允许,我想给他提供更好的生存条件,他将来依靠自己,可以活得很优秀。 江言他爸不靠谱,案底累累,他妈也半斤八两,那个女人本来生得就漂亮,怀江言的时候又很年轻,玩心很大,也没有一个身为母亲的责任心,从小都不怎么管江言的死活,所以江言对她没什么感情。 江言小时候吃尽了苦头,比较早熟,他虽然性格阴沉,有时候脾气爆了点,却是个很有思想的人。 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也明白血缘关系跟白纸一样脆弱不堪。 他不会受到血缘羁绊的束缚,所以看见他妈唯恐避之不及。 江言怕余英丢下他,所幸两人在彼此心中都同等重要。 萧忱听后怔忡良久,很长时间都没说话。 怎么了?余英捏了捏他的耳垂。 就是有点缓不过来。余英的过去太惊心动魄了,他每一次都说得那么平静,却次次都让萧忱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萧忱深呼了一口气,把脸埋进了余英的颈窝里。 余英低头吻了吻他的发丝,问:今天留下来吗? 萧忱闷着声音说: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余英失笑,我家很大,有房间给你住。 萧忱抬起头来:不睡一块啊? 忱哥不是觉得不好吗? 竟然给他绕进去了,萧忱贴过去咬了一下他的下嘴唇:什么也没带,衣服裤子都没带。 穿我的。余英噙住他的唇瓣,碾覆吮咬,睡在我这。 萧忱在余英家住下了,但两人没干什么,规矩得很,毕竟家里有老有小,春宵一度也不赶这一时。 两人是分房睡的,半夜,萧忱口渴,被渴醒了。余英家太大了,根本找不到电灯开关,萧忱只能借着手机屏幕的亮光,摸索下楼,找水喝。 他凭着记忆找到了厨房,摸索到了冰箱,他打开冰箱看了看,都是一些进口饮料,零食包装袋上也全是外国字,他扫了两眼,从最底下拿了一瓶农夫山泉矿泉水。 萧忱打开瓶盖刚仰头往嘴里灌,灯忽然啪的一声亮了。 突如其来的亮光让萧忱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他含着一口水转过头,看到江言穿了件黑色背心站在楼梯上。 江言踩着拖鞋走了下来,他开的那盏灯正好是厨房灯,光照范围小,不很亮。 你走路怎么没声啊?萧忱灌了一大口水,吓我一跳。 有热水的。江言走到了即热式饮水机旁,晚上喝冰的不凉啊? 他找了个杯子想给萧忱倒水,萧忱摆摆手:我喝这个就行了。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他眉头一皱,走到江言面前,凝视着他,你还失眠? 没有,我肚子有点饿了。江言放下杯子。 萧忱放下心来:睡不着要跟余英说,别一个人悄悄摸摸吃些乱七八糟的药。 江言哦了一声,转身扒拉冰箱,找了一袋真空包装的烟熏腊肠。 萧忱斜睨着他:大晚上吃这个? 怎么了? 萧忱动动嘴唇,不埋汰他了:记得刷牙。 江言嗯了一声,抱着一袋子腊肠转身上楼。 萧忱望着他的背影。 太单薄了,是该多吃点。 灯突然灭了,四周陷入一片黑暗,萧忱吓了一跳。 江言房间的门缝里漏出一点光,紧接着,那条光缝也消失了。 这熊孩子把灯关了! 萧忱啧了一声,低头看手机,现在已经半夜一点了,竟然还有人给他发微信,又是图纸。 萧忱心生烦躁,手机搁在料理台上,点开图片,放大,眯着眼睛审视了几眼。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30) 他放下手中的矿泉水,打字回复,指出图纸上的问题。 对方又问了一些结构上的问题,萧忱一一作答,虽然很厌烦,但还是很专注,连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个人都不知道。 萧忱被余英从身后搂住了腰。 他身形一僵,又被吓得一个激灵。 萧忱扭过头来,幽幽道:你们是串通好了今夜夺我狗命是吧? 嗯?余英没听明白。 萧忱回过头,按住语音键给对方发了条长达一分钟的语音。 萧忱把手机丢在一边,烦得眉头拧作一团。 这么晚还要工作?余英揽着他的腰把他转过来。 萧忱靠在他的颈侧,懒懒道:成年人就这宿命。 余英搂着萧忱的腰把他抱到了料理台上。 余英站在他的两腿间,双手抚在他的腰际,两人就这么一上一下地对视着。 余英长得实在养眼,光这么看着,就觉得舒缓疲劳。 忱哥辛苦了。 萧忱抿了抿嘴唇:亲我一下,我就不辛苦了。 话音刚落,萧忱就被余英搂住了脖子,温柔地吻着。 黑暗总是能给恋人之间的亲密行为平添一分刺激。 萧忱的心率陡然加速,手指插进余英的发间,嘴里溢出断断续续的轻哼。 接吻令人沉醉。 辛苦果然被吻走了。 第36章 再亲一个 不语工作室的门口又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行准这一回不客气,直接拎着一支拖把走了过去,面容冷酷,仿佛下一秒就要挥起拖把赶人。 来者是江言的妈妈,她惊恐地往后撤了一步,退出门外:你要干嘛? 扫垃圾。行准皮笑肉不笑地说。 江母美目一瞪,有气撒不出来,没好气道:我找你们老板,余英。 行准直接说:他不在。 我不信。我有事找他,麻烦你帮我传达一下。江母咬着牙一字一顿道,谢谢你了。 行准还未开口,余英已经从后院进来了。 余先生!江母冲他挥了下手。 余英眉心微蹙,朝这边走了过来。 行准举起扫把意欲赶人,余英止住她。 你去吧,这边我来。 行准压下怒意,拖着拖把转身走了。 余先生,我们能聊一聊吗?面对余英,江言他妈的态度总是转变得很快,这应该是由常年亏心积聚产生的一种本能的谦顺。 去隔壁咖啡厅吧。余英说。 好的好的。 两人在咖啡厅落座。 余先生要喝什么? 不用了,你有什么要说的直接说吧。 我去见过江言了。 我知道。余英端起水杯喝了口水,那天他情绪很不好,所以希望你以后别去见他了。 凭什么?江母忽然激动起来,他是我儿子,凭什么我不能去见他? 凭他在法律意义上跟我才是亲属。余英的脸色倏然变冷。 江母揪紧手里的皮包,咽了咽口水。 你想跟我说什么?余英面不改色地看着她,是想认回江言吗? 江母点了点头:嗯。 江言的妈妈长相极为美艳惊人,江言就是遗传了她的五官,模样与她有七分相似。江言他妈当年丢下他的时候,也就三十出头,几年过去,不仅没被岁月摧残了容貌,反而越发光彩动人。 这些年里,她凭着一副好皮囊勾搭了当地的一个暴发户,摇身一变成了富太太。 暴发户膝下无子,在遇到江母之前,原配死于疾病,他是不能生的体质,得知江母还有个儿子,非但不介意,还有意向将她的儿子接回来当亲儿子养。 余英不禁冷笑了一声。 我很感谢你这几年帮我抚养江言,当初是我没能力照顾他,现在我有了,我可以给他提供更好的生活了。江母从包里翻出了一张银行卡,推到余英面前,这里面有十万块钱,是给你的补偿,谢谢你这几年在物质上给他提供的帮助。 余英垂眸觑着那张银行卡:既然这样,当初又为什么要丢下他呢。 江母一时语塞。 你不要他,就干脆永远别要。当初都撇下他了,现在又来这一出,不觉得很可笑吗?你凭什么以为江言会重新选择你? 江母脸色灰白,抿着嘴一言不发,她按着银行卡移到余英手边:不管怎样,这张卡你先收着吧。 余英厌弃地挪开了手,道:我不会让江言跟你走的。 你江母面容扭曲,有些愠怒,我又不会害他,我把他要回去是想给他更好的生活,你为什么非要拦着呢,之前是你说的,你不会拦着他见我的。 我是说了,可是江言他确实不想见你,你之前不是去找过他了吗?他的态度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那是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时间久了,他会想通的。 余英淡淡道:随便你怎么想吧。 不管怎样,我都是他妈,只要这层关系在 余英打断她:当初你丢下他,他才13岁,没有独自生活的能力,你犯了遗弃罪不会不知道吧?而且江言的户口在我家,他在法律上跟我是父子关系,只要我不松口,你觉得你能带走他吗?还是说,你想跟我打官司? 余英语气温和,却字字带刀,堵得江母哑口无言。 半晌,她挣扎地做出最后一丝争取:这些都是你的想法,我要见江言,我想亲自跟他说这件事。他现在还不能接受,不代表一直不会接受。 余英沉淀了几年,早成了一个温和派:行,我不拦着。我尊重他的一切选择。不过他并不是很想见你。 江母哀求道:你你能不能帮我跟他说说? 可以。余英一口答应,我跟他说了,他想不想见你就是他的事了。 没什么要说的我就先走了。余英起身,江母赶忙把卡塞进他手里:这钱你还是收着吧,本来就是你应得的。 余英推回去:不需要。 余英回了工作室,行准迎上去:那女的怎么说? 想认回江言。 行准沉默两秒,爆了句粗:我去他妈的。 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余英语气淡淡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只要江言不想,她认不回他的。 这几天在网上登个招聘广告吧。余英忽然说。 嗯?什么招聘广告? 咱们店里人手不够,节假日根本忙不过来。余英换上围裙,打开保鲜柜挑花,多招几个学徒吧,你受累带带她们,我给你另外的工资。 行准没出声,余英转头看向她:你不乐意? 没什么乐意不乐意的,你是店长,决定权在你,你要是觉得这么做可行,就做。 这事我考虑挺久了,店里人多的时候,咱们确实忙不过来,现在订单量越来越大,是需要多添几个人手。 半晌,行准点了点头:嗯,我一会就登广告。 工作室现在的订单量确实比以前大了很多,主要还是因为余英带来的明星效应。 他那张脸就是一张活招牌,也就是余英不太爱出镜,要不然她们工作室的生意还能更火爆。 今天一下午,余英都很沉闷,没说几句话,行准和许可可见状也不怎么敢多跟他搭话。 夕阳西沉,余英蹲在后院给花苗施肥。 已经五点多了,他给萧忱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喂? 萧忱的声音略显疲惫。 忱哥,下班了吗? 还没。 我一会去超市买菜,今天想吃什么? 我今天要加班,不回来吃了,在食堂随便吃点。 嗯,你什么时候回来? 萧忱翻阅着手中的图纸,一只手举着手机帖在耳边:我也不知道,活干完了就回来,你别等,困了先睡。 嗯。 余英挂掉了电话,听到屋里传来许可可的声音:老板,我们下班啦? 噢。余英应了声。 你也早点回家哦!许可可的声音越来越小。 萧忱前两天刚搬进余英的公寓,他自己的那套房子是新房,家具还没置办,两个人商量着觉得反正都有房住,没必要多开一套新房浪费资源,搬家也很麻烦,所以萧忱就搬进了余英的房子。 余英的公寓离工作室和萧忱的公司都不远,虽然面积不大,但供两个人住,也绰绰有余了。 余英给花苗施完肥,又进屋把花瓶里不新鲜的花材处理了,处理完花材,夜幕已经降临。 余英没什么胃口,又觉得有些疲惫,就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躺下了,盯着天花板发呆。 晚上八点半,萧忱途经不语的时候,发现工作室里还亮着灯。他方向盘打了个转,掉头,拐进了巷子里。 车子在不语门口缓缓停下,萧忱下了车。 微弱的灯光从玻璃窗里透出来,萧忱隔着门望了望里面的光景。外室没有人,只有柜台前亮着一盏小灯。 萧忱推门走了进去。 叮零一声,门铃的声音短促而清脆。 忘记关门了? 萧忱疑惑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还是遭贼了? 他倏地警惕起来,随手抄起一支拖把,解开袖口,把袖子往上卷了两下,活动了一下筋骨。 休息室的门虚掩着,萧忱贴在门侧,抬手抚上门把手,一点点、缓缓地推开门。 他动作迅猛地举起拖把,然后定睛一瞧,发现沙发上睡着他的男朋友。 萧忱身形一僵,拖把差点没拿稳砸到余英身上。 余英仰躺在沙发上,一条腿躬起,一只胳膊搭在眼睛上,腹部起伏很平缓,好像没醒。 萧忱轻呼了口气,把拖把轻轻地靠在墙上,轻手轻脚地朝余英走去。 萧忱弯下腰来,抬手想抚一抚余英额前凌乱的发丝。余英的胳膊微微动了一下,猝然间睁开眼睛,一把抓住了萧忱的手腕,毫不犹豫地向外拧 那是下意识的防卫动作。 等看清萧忱的脸,余英才兀地停了下来。 忱哥余英赶忙松开手,嗓音有些沙哑,对不起,我条件反射。有没有弄疼你? 没有。萧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怎么睡这了? 屋里很暗,外面的光泄了一点进来,堪堪照亮余英英俊的脸庞。 他的五官轮廓有些模糊,眼睛也很浑浊。 刚躺下休息了一会,不小心睡着了。余英仰头与他对视着。 萧忱低头望着他,拍拍大腿:躺这。 余英笑了一下,头往上挪了挪,垫在了他的大腿上。 很累?萧忱抚摸着他的发丝,余英的头发有些长了,怎么脸色不太好? 还好。余英侧过身,脸朝着萧忱的腰腹,鼻尖顶在他的衣扣上,触感有些冰凉。 怎么了?是不是心情不好? 余英没出声。 萧忱揉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说话。 今天江言他妈来找我了。 嗯,然后? 她给了我一笔钱,十万。说是感谢我这些年给江言物质上提供的帮助。余英搂住了萧忱的腰,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我就是觉得特别恶心。 余英的声音很沉闷:她什么意思?我是个慈善家吗?江言是我的资助对象? 萧忱安抚般地捏了捏他的后颈。 我当时真的特别想把那张卡砸到她的脸上。 如果是十年前的他,怕是想也没想就那么做了吧,甚至会做得更过分。 但是他不能,因为那样太没风度,也太把那个女人当回事。 他纵然再愤怒,也只能表现得满不在乎,把那个女人当作一个完全不必要的存在。 她怎么有脸回来?怎么有脸再把江言要回去?她有自尊吗?有心吗? 萧忱感觉腹部有一股热意,那是余英因情绪激动而呼出的热气。 犯不着跟这种人置气。萧忱给他顺了顺毛,那十万块干嘛不收啊,你不仅要收,还要告诉她:这么点钱不够!塞牙缝都嫌少! 余英闷闷地笑了一声,脸从他腰间抬起来:忱哥你怎么这么没原则呢。 萧忱低头吻了他一下。 余英眨了下眼睛,维持着下巴微扬的姿势:再亲一个。 笑意从嘴角溢出来,萧忱用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在他唇上又烙下一吻。 余英搂住他的脖子,与他深吻起来。 两人离开了彼此的嘴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缠在了一起,余英支起身子,将萧忱半抱在怀里。 余英撩拨着他耳侧的发丝,低声道:我要是拿了那十万钱,江言对我而言变成什么了呢。 我知道。刚逗你玩呢。 余英望着他:再逗逗我,我的心情还不是特别好。 萧忱笑了下,逗猫儿似的挠了挠他的下巴:多大人了,余老板。还没吃饭吧? 嗯,气到吃不下饭。余英板着脸,换十年前,她可能被我骂得狗血淋头,我会让她哭着离开咖啡店。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31) 你年轻的时候路子这么野啊?萧忱笑疯了,贴着他的耳垂亲了亲:回家,我给你做宵夜。 第37章 过去过去 临近除夕,每个工作岗位都陷入了紧张而亢奋的状态,要收尾,要冲刺。 这天,萧忱忙了一上午,趁着中午午休的时间,到不语附近的咖啡店买了杯咖啡,而后端着咖啡踱步到不语门口。 行准站在门外,倚着一棵树正在抽烟,神色不太耐烦。 萧忱走了过去。 杵在这干嘛? 行准闻声转过头来,咬着烟,点头打了声招呼:来了? 午休,过来坐坐。 英哥不在。行准吐了口烟。 萧忱还装:我说过来坐坐,又没说来看他的。 行准叼着烟,笑得眼睛眯起来。 萧忱很少见行准抽烟,他喝了口咖啡,跟她并排倚着树:怎么在这站着? 透气。行准摁灭烟头,丢进一旁的垃圾桶,没有要进屋的样子。 不进去?萧忱问她。 屋里太吵了,我出来躲清静的。行准又从兜里摸出了一支烟,低头点上。 说话间,萧忱听到屋里传来了欢声笑语,他透过半透明的大门往里面看了一眼,有几个穿着围裙的女生正在插花,都是生面孔。 新来的? 行准嗯了一声。 工作室的招聘广告在网上和朋友圈发布之后,前来应聘的很多,最后留下了两个人,余英把这两位托付给了行准,准备重点培养。 有新人来,感觉你好像不太高兴么。萧忱看了看她。 许可可一个人就够我烦的了。 萧忱笑了下。 确实,行准看着就不像是那种喜欢热闹的人。 不过,这并不是主要原因。 萧忱抬眼看了眼屋内,发现有个女生频频朝他们这边看,目光好像是落在行准身上的。 那个扎马尾的小姑娘好像一直在看你,认识? 行准手里拿着一个一次性纸杯,她往里面抖了抖烟灰,说:我前女友。 萧忱愣了愣:这么巧? 哪里是巧,她就是奔着行准过来的。 行准烦的就是这个。 偏偏这两位新成员是余英和她在经过各方面考量后,光看水平,不掺杂任何感情挑出来的,她没办法把人轰走。 行准轻轻啧了一声,萧忱说:这倒确实是挺尴尬的,你没跟余英说? 没,说了也不可能随便把人赶走,都是正儿八经应聘上的。 这女孩看着年纪不大,萧忱见她已经往这边瞄了好几眼,猜疑道:她是不是还对你有意思呢?我看她老看你。 关我屁事。 行准对这个前任确实是一点感情都没有了,也不是说有多怨恨,就是看着心烦。这女生是她交往的第一个双,跟她好的时候,还跟其他男生暧昧不清。 虽然并没有实质上的出轨行为,但对有情感洁癖的行准来说,也足够触碰红线了。 她跟行准提出过复合,行准拒绝了,没想到这会竟然跑到这里来了。 准准姐!许可可推开门亮着一把清脆的嗓音,你在这干嘛呢? 行准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抽烟。 哦,那你快点哦,我一个人应付不来!许可可看了眼萧忱,报告说:忱哥!老板不在!你白跑一趟! 知道。怎么每个人都要提醒我一下。 许可可手指着萧忱晃了晃,笑嘻嘻道:谁还不知道你了。 行准和萧忱一道进了屋。 萧忱坐在了吧台前。虽然余英不在,但是不妨碍他在这里放松身心,入眼皆是花,看着心情就很好。 行准的脸还是那样臭,一点也没掩饰,跟许可可说话的时候,倒是偶尔会露出点笑面孔。 萧忱问许可可:余英去哪了? 去学校开家长会啦。 江言刚结束期末考,学校里组织了家长会,今天这场会开完,江言就放寒假了。 萧忱拿出手机,打算跟余英提一提行准前女友的事,从行准刚才厌弃的神情来看,那位前任十有八九是干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跟这种人共处一室干活多膈应人,行准不好意思提意见,那就由他来代劳。 门外走进来一位身形瘦弱的女生,许可可迎上去招呼:你好,是买花吗?还是取花? 女生道:我随便看看。 行准抬起头看了一眼,神色一怔。 女生走到货架前,眼神在鲜花上逡巡着,她从花瓶里抽出一支红色玫瑰,放到鼻下嗅了嗅,问:余英呢? 萧忱握着手机的手顿了顿。 余英刚开完家长会,正准备带江言去下馆子。 他拿出手机,看到萧忱给他发了条消息。 他按住语音键,回了条语音。 那个女生询问余英的时候,萧忱正好点开了余英的语音消息:忱哥你在不语?我要回来了,一起去吃饭吗? 女生的目光朝萧忱投来,她的脸色很苍白,脸颊凹陷,颧骨突出,秀气的面容透着一丝孱弱的病态。 他人呢?女生盯着萧忱又问了一遍。 他不在。行准走了过来,皱着眉,你有什么事? 女孩曾与行准见过几次面,此刻却是一副素未谋面的冷淡样子:我能有什么事,当然是买花。 说着,她从花瓶里抽出一支一支的花,每抽一支都使着蛮力,然后又将那些花粗暴地插回了花瓶里,嘴里喃喃道:这些花养得不错,很漂亮。 哎!你干嘛啊!许可可急了,疾走过来拉住她,你要什么?我帮你拿,你别糟蹋花啊,这些花都很娇贵的,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女生缓缓甩开她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许可可被她盯得毛骨悚然,不由得松开了手。 女生又缓步走到货架的另一边,还是跟刚才那样,猛抽几支花,又粗鲁地塞回去。 许可可走到行准身边,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问道:姐,她是不是精神有点问题? 行准没说话,径直走向那个女生,沉声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余英呢?好久没见他了,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女生拿起一朵花,揪下了花头,我哥哥为了他死了,他过得安心吗? 她把花扔在地上,脚踩着花瓣用力地碾了两下,行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低吼道:你有完没完?! 你弄疼我了。女生冷冷道。 行准没有放手,女生使劲挣开她的手,陡然提高了音量:你弄疼我了! 行准咬了咬牙,到底还是松开了手。 那女生绕着货架,喃喃自语:我哥哥死了,他过得还好吗?活着的时候没能给我哥一个答复,死了呢 他过得很好。萧忱在一旁突然开口。 女生望向他。 萧忱迎上她的目光:不要拿你哥哥的死绑架余英。 这话说得太直接了,行准在一旁听得心都颤了起来。这孩子应该刚从疗养院出院,被萧忱这么一刺激,别到时候又送进去了。 你说什么?女生朝萧忱直直地走了过来,吼了一声:你说什么?! 她突然失控,红着眼睛抱起手边的花瓶猛地往地上一砸。 在场的人皆一惊,吓了一跳。 凭什么我哥死了,他却好好地活着? 凭什么?凭什么啊?! 余英呢?!让他出来!让他出来啊!让他把我哥还回来! 她边吼边砸,嗓音嘶哑,工作室转瞬间一片狼藉,满地的玻璃碎片和残破不堪的鲜花花瓣。 行准从身后抱住她的腰:你别这样!行不行?! 其他人早被女生歇斯底里的疯狂状态吓得退到了一边,脚边溅起一地的玻璃碎片。 为什么死的不是余英?!为什么?! 萧忱走上前钳制住她的两条胳膊,反手一拧,单手掐住手腕,将她压在了墙上。 他的动作很粗暴,沈昕以前到底是个病患,行准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站在一边干着急。 沈昕转过脸来,照着萧忱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萧忱疼得嘶了一声。 萧忱单手压住她的手腕,腾出一只手掐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松开了口,冷声道:你这么闹不会让现实有一点点改变。 萧忱嘴上和手上都毫不留情,甚至在沈昕的下颚掐出了淡红色的指印,他是被刚才她嘴里的那句为什么死的不是余英惹怒了,所以此刻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 我给英哥打个电话。行准赶忙拿出了手机。 她刚解锁屏幕,门上的铃铛猝然响了一声,余英推门而入,身后跟着江言。 沈昕拧过脖子,与余英对上了目光。余英眼眸微颤。 萧忱也回过了头,他看到余英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哀伤的神情。 这一刻,萧忱莫名觉得很难过。 过去好像真的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过去的。 第38章 代送关怀 沈昕直勾勾地逼视着余英,扭动身躯在萧忱身前不停地挣扎着。 余英轻声道:忱哥,放开她吧。 萧忱犹豫片刻,松开了手。 他刚放手,沈昕就一个转身,直奔余英而去,抬眸怒视着他,质问道:你过得很好啊。 余英一言不发。 你心安吗?沈昕的鼻尖几乎就要顶到他的下巴,目光从上至下剐在他的脸上,我哥死了,你却好好地活着,我问你,你心安吗? 这句话她几年前就问过了,当时的她还只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哥哥的死击碎了她本该拥有的所有美好。 她找到余英,发了疯似的让他把哥哥还回来。沈境阔回不来了,她后来也病了。 余英见过沈昕活泼灵动的样子,也眼睁睁地看着她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消散。 我不心安。余英开口了。 沈昕的眼睛红了,瘦削的五官染上了无尽的悲痛:你不心安,他也回不来了。 是。所以才要继续、好好地生活下去。 沈昕的嘴唇微微颤抖起来,极力抑制住眼眶里的泪水,纤细如玉的双手揪住了余英的衣服,哽咽道:妈说我的病已经好了,为什么我觉得还没好呢? 小昕 沈昕挥手在余英的胸前打了好几下:他们让我别绑架你,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我哥就是因为你死的,我凭什么不能绑架你!他死了!我哥他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她失控地嘶吼着,余英抱住了她,将她扣在怀里,哑着嗓子安抚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可以绑架我,随便绑。 他的肩头湿了,怀里的女孩低低地抽噎了起来,抽泣声逐渐变大,沈昕直直地靠在余英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余英别过脸去,用力眨了眨眼睛。 在场的人全体噤声,静默地望着他们。 余英清了清嗓子,看了眼萧忱:忱哥,你先回去上班吧,这里我会处理。 他的眼睛有些红,萧忱嗯了声:有事给我打电话。 萧忱说走就走,不留在这给余英裹乱。都是成年人了,抗压能力肯定是有的,有些事情也该自己亲自处理,外人干涉就是添乱。 但萧忱是真的心疼。 走的时候牙关咬得紧紧的,那一地的玻璃碎片仿佛碎在他心上似的,扎得心腔皮开肉绽,血流四溅。 余英打电话联系了沈昕的父母,沈昕的情绪很不稳定,几年前她也是这么歇斯底里,只是要比现在更加偏激疯狂。 沈昕的父母闻讯赶到不语将沈昕送去了医院,余英一同前往。 沈昕当年因为无法接受她哥的离世,精神状态出了很大的问题,她总是将自己封闭在沈境阔去世的阴影里,日复一日,久而久之,都无法正常上学了。后来就被沈父沈母送进了疗养院,在那里疗养了两年。 她上个月才从疗养院出来,两年的治疗并没有让她痊愈。 沈昕被打了镇静剂,在病床上睡下了。 余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看到沈父沈母从病房里走出来,他立刻起身。 已经睡下了。沈母轻声道。 余英嗯了一声,开口时嗓子很沙哑:叔,婶,对不起。 他的脸色有些沧桑,神态也很疲乏,尽管刻意收敛住了情绪,沈父沈母还是感觉到了他身上那种沉重的无力感。 两位老人都是饱读诗书的知识分子,心很软,心怀也开阔。 沈母轻轻抱住余英,手抚着他的背搓了搓:对不起什么,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是我们该说对不起。沈父在一旁道,昕昕她太胡闹了。 余英立刻摇了摇头。 沈母温声说:昕昕她年纪小,考虑事情不一定会有那么成熟的思维,希望你理解她。 余英哽咽着,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 都过去了。沈母的手在余英背上一下一下地抚着,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不欠谁的。 余英开口道:我欠他的,我这辈子都欠境阔的。 沈母手顿了一下,鼻头一酸,缓缓道:那就下辈子还吧,这辈子好好地过,开心地过。 余英离开了医院。 工作室的大门上挂了休息中的挂牌,屋里混乱不堪,一地的碎片残花,都没有落脚的地。余英回来时已是傍晚,行准和许可可跟新来的两位学徒正在收拾残局。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32) 怎么样了?行准拿着扫把走过来。 没什么大碍,她就是看见我条件反射地情绪波动。余英扯了扯嘴角,半开玩笑地说:应该是对我PTSD了。 余英拍了拍手,吆喝道:行了别收拾了,你们都回家吧,我喊专门的打扫师傅来收拾。 对了,明天你们不用来,这几天休息,正好趁此机会整修一下店面。余英指着行准,今天这事儿别让我妈知道。 行准点了点头。 许可可问:万一阿姨过来遛弯视察呢? 余英耸了耸肩:那就只能实话实说等叶女士开喷了。 一伙人都回家了,余英站在空无一人的工作室里,沉默地望着地上的残花水迹,伫立良久。 半晌后,他缓缓蹲下,开始捡地上的花瓶碎片。 地板上布满了斑驳脚印,五颜六色的,是踩着花瓣碾出来的印子。 余英看着有些心疼。 捡着捡着,他忽然捏着一片碎玻璃顿住了,视线一点一点变模糊,直至有一股热流从眼角滚了下来。 玻璃碎片从他手中滑落,他颓然地蹭了一下眼角,将脸埋进了掌心里。 他崩溃的时间不很长,几分钟后,脸上又换上了奕奕的神采。 余英联系了专门的清洁公司,雇了几个打扫师傅,来工作室收拾。 师傅们全副武装地拎着打扫工具走进屋,结结实实吃了一惊,用带着口音的语调问:哎呀妈,这是遭贼抢劫了?报没报警啊? 余英笑了笑:师傅,您赶紧动手吧,争取天黑前搞定成不成? 成,我们可是专业的。领头师傅手一挥,身后的小师傅鱼贯出动。 地上都是玻璃,你们走路当心点啊,别踩着了。余英提醒道。 好嘞。 清洁师傅帮忙清理地面,余英自己动手收拾那些被摧残的花枝。 我去,这什么情况? 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余英回过了头。 是丁照秋。 怎么回事啊?丁照秋避开地上的碎片,走了过来,有人抢劫? 一旁的师傅闻言忙应和道:我就说是遭贼抢了,老板你找没找警察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现在的贼真是不得了了! 这义愤填膺的语气把余英逗乐了。 真有人抢劫?丁照秋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这年头还有人抢劫花店的?脑袋灌水了? 你说呢?余英无奈地反问道。 丁照秋想了想,觉得这个猜想确实不太靠谱:怎么了啊?谁干的? 意外。余英敷衍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你的呗。丁照秋往椅子上一坐,二郎腿一翘,还没吃饭吧,余老板? 余英看着他:没呢,怎么? 喏。丁照秋把手里的包装袋往桌上一搁,受老萧之命,给他对象送关怀来了。五星级饭店打包的饭菜,赶紧趁热吃。 萧忱呢?余英问。 丁照秋点了支烟:加班呢,没时间亲临现场,求着我给你送饭来了,赶明儿我得问他要跑腿费。 谢谢。 不客气。丁照秋朝他摊开一只手,要不这跑腿费,你给付了吧? 余英笑了下,当真从兜里摸出手机,要给他扫码付款。 丁照秋咬着烟乐:跟你开玩笑呢,跟老萧一样,俩死正经。 萧忱他什么时候下班? 不知道,忙着呢,你不用等他,他经常加班。丁照秋吸了口烟,起身,行了,关怀我送到了,你趁热吃。我还有事,先走了。 谢谢你跑一趟了。 丁照秋挑了下眉:不用,反正是你对象出钱。商人的本性就是锱铢必较,跑腿费我也不会少他的。 看外送包装就知道这一顿应该不便宜,余英想起了之前丁照秋宰萧忱的那顿八千块的饭,这人是真黑心啊。 走出店外,丁照秋给萧忱打了个电话,那边过了很久才接,应该是在忙。 喂? 丁照秋坐进车里,咬着烟道:饭送到了,人也帮你看了,挺活蹦乱跳的,没什么不对劲。 萧忱嗯了声:谢了。 不用谢,饭钱,跑腿钱,我都挂你账上了。到时候记得 那边直接挂掉了电话,丁照秋笑了一声,把手机丢进了暗格里。 工作室彻底收拾干净,天已经黑了,余英送走打扫师傅后,给萧忱打了通电话,那边没有接。 余英换上外套,拿上车钥匙,准备去萧忱公司接他。 到了公司楼底下,余英坐在车里又拨通了萧忱的电话,还是没人接。他下了车,走进公司大楼。 公司人员进出有限制,余英不是工作人员,不刷卡进不去。现在已经不早了,公司大楼里有几间办公室亮着灯,但大部分人已经下班,连前台都空无一人。 好在遇到了江晓升,之前余英跟他们一块去西藏旅过游,江晓升跟他算比较熟了。 余哥?你怎么在这? 我来接萧忱的。 老大啊?他还没下班呢。江晓升把手里的咖啡举起来给余英看,我刚巧买了咖啡回来,准备一起奋战呢。 他吃饭了吗? 不知道,一直在办公室没出来。走,我领你上去。江晓升刷了员工卡,闸机开了,他走进去,又把卡按在感应键上刷了一下。 办公室里熬战的员工不少,忙得晕头转向抓耳挠腮,江晓升吆喝了一声:来来来,喝咖啡了啊! 一群面容憔悴的社畜纷纷抬起头来,看到咖啡已是稍稍收回了一点人气,再看到江晓升旁边的帅哥,陡然间眼睛全亮了。 余英礼节性地点了下头。 老大的办公室在那呢。江晓升朝尽头的办公室指了指。 谢谢。余英冲众人微微笑了一下,以示礼貌,然后阔步朝萧忱的办公室走去。 人一走,一群行尸走肉般的人全都活了。 晓升,谁啊谁啊? 那是不是之前跟咱去过西藏的那个帅哥? 啥?什么帅哥?他也去西藏了?我错过了什么? 萧工家属,跟我们一块去旅游的,我了个擦,你们是不知道长得有多帅。 我长眼睛了。 啧,你得近距离看啊,这帅哥跟普通男士啊,果然还是仙凡有别。 在场的社畜男同胞不乐意了:这位女士,我怀疑你在影射某些群体,并且我有证据。 女同事捧着咖啡爽朗地笑了起来。 余英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屋里没人应。 他轻轻推开了门。 办公室的窗台边有一张很大的工作台,图纸全被推到了一边,萧忱就这么蜷缩着身子睡在上面。 余英带上门走了过去。 萧忱侧躺着,面朝余英,一只胳膊压在脑袋底下,另一只搭在脖子上。 他的身体忽然抽动了一下,然后弹开了眼皮。 忱哥。余英蹲在工作台前,轻唤了一声。 萧忱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他伸出手指,沿着余英高挺的鼻梁刮蹭了一下,嗓子带着刚睡醒的嘶哑:你怎么过来了? 来接你回家。 萧忱的手腕处有一处齿印,是白天被沈昕咬的,此刻泛着淡淡的紫,有些淤肿。 余英抓住他的手,脸凑过去,想要亲一亲那一处。 萧忱立刻把手缩回去,不高兴道:别人咬过的地方,你亲什么?他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亲这里就好。 余英的手抚上了他的脖子,倾身向前,吻住了他的唇。 第39章 烟雾惩罚 屋外的笑声像一记警钟,把热吻中的两个人敲醒了。 萧忱推开了余英,竟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要是被老总知道,该说我败坏办公室风气了。 我们又不是在偷情。余英也笑了起来,把萧忱从工作台上拉了起来,怎么睡桌上了? 其实像刚才那种情况,余英还是挺感同身受的,以前还在市局当刑警的时候,他们刑侦大队里的同事,有案子的时候,基本天天都是这种状态,随意、不修边幅。 累了直接靠在椅子上睡,醒了饿了就泡泡面,办公室里烟味、泡面味混杂笼罩,每个人都形容憔悴,很少有光鲜亮丽的时刻。 太困了,撑不住就直接躺下睡了。萧忱从工作台上一跃而下,那个小丫头呢?她怎么样了? 送去医院了,情况还好。 萧忱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吃晚饭了吗?余英问他。 萧忱俯身收拾工作台上的图纸资料,说:吃了点饼干,现在有点饿了。 那回家,我给你做,你要下班了吗? 要了。萧忱转了转酸痛的脖子。 萧忱成天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余英也很心疼,他忽然把萧忱搂进了怀里,无声地抱了一会。 叩叩叩 敲门声猝然响起,余英旋即松开了手。 江晓升推门探出了脑袋:老大?他们一会下了班要去吃火锅,你去不? 我不去,你们去吧。 好吧,那我们先走了啊。 上了车,萧忱坐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余英侧过身去亲了亲他。 萧忱微微勾了勾嘴角:我肩膀很酸,回去给我按按。 好。 对了。萧忱睁开了眼睛,有件事得跟你说一下,你新招的那两个小姑娘,里面有个扎马尾的,个子挺高的那个,她是行准的前女友你知不知道啊? 余英明显不知道,有些意外:啊?不会吧? 萧忱露出了怀疑的眼神:你是不是不知道行准的性取向? 这个倒是知道的,不过那个人是她前女友,这事我确实不清楚,这么巧的吗? 我看行准她挺为难的,你找个理由让那女的走人吧,不然行准跟她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 余英笑了:恶人我来做啊? 当初不也是你把人给招进来的吗?你就当为工作室的骨干人员做件好事吧。萧忱故意斜了他一眼,刻薄道:你说是新员工重要?还是老员工重要?更何况上哪去找行准业务能力这么强的花艺师。这么大个人了,一点辨别轻重的眼力见儿都没有。 萧忱这张嘴是厉害,别看平时话不多,一说话确实挺能噎人,余英把着方向盘笑弯了眼角,欠欠地说:我也不大吧,我妈妈说男人三十一枝花。 萧忱乐了:你就是棵草,花什么花。 一株仙草。萧忱在心里想。 不料余英还厚脸皮到底了:我上学的时候确实是班草。 萧忱挺捧场:不能吧,这级别的颜值怎么着也该是校草吧。 两人都笑了起来。 到家,进屋,关门,萧忱立刻就被这位三十一枝花的男人压在了门上。 你累不累?余英欺身压制着他。 你说呢?萧忱不仅累,累得还有些神志恍惚,他顺口道:今天一下午都在想你跟那小丫头的事,工作都定不下心。 话说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良久,余英开口道:忱哥,你会不会觉得很累? 萧忱不由得皱了下眉,抬头凝视着他:什么意思? 跟我在一起,你会不会觉得很累? 他可以坦然挥别过去,但并不代表过去从此不复存在,它是存在的,记忆是永恒的。 沈昕的出现在余英可以掌控的范围之内,但他并不能百分百保证沈昕没有给萧忱带来困扰,不论是生活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萧忱反问道:你呢?你累吗? 怎么可能。余英的目光投射在萧忱的眼眸中,温柔又坚定,与你相遇,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事。 那就行了。萧忱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捏了一支烟咬进嘴里,眼皮一撩,眼尾上挑,帮我点上。 余英拿出打火机帮他点烟。 他的问题让萧忱有点恼,萧忱吸了口烟,故意惩罚他似的,往他脸上喷了一口烟。 余英在缭绕的烟雾中吻住了他的嘴唇。 舌尖在淡淡的烟草味中肆意勾缠,萧忱的手被余英钳制着压在门板上,香烟夹在指间,烟灰扑簌簌地飘下,落在了余英的肩膀上。 萧忱偏过头,躲开余英的吻,伺机把烟咬进嘴里吸了一口,斜睨着他:下回别问这种话,我不爱听。 余英嗯了一声,撩开他额前的发丝,抚弄着他的头发问:想吃什么? 萧忱抽着烟淡淡道:随便。 这人明显还在生气,余英用胯轻轻撞了他一下:我知道错了。 这姿势又骚又色气,再撞两下都该撞出状况来了,萧忱挑了下眉:故意的吧? 余英笑了笑,又撞了一下:烟给我也抽一口。 不讲卫生。萧忱嘴里这么吐槽着,还是把烟抽出来递到了他的嘴边。 过滤嘴上还沾着萧忱的口水,裹着一层淡淡的水光,余英就那么含住了他咬过的过滤嘴,吸了一口。 两个老烟鬼你一口我一口,抽得挺带劲。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33) 萧忱忽然低头笑了起来:咱俩有劲没劲啊,真够寒碜的。 余英想讨萧忱开心,黏黏糊糊地紧挨着他,感觉到他身体隐约的变化,低声问:我给你口? 萧忱看了他一眼。 要不要? 萧忱拂去他肩膀上的烟灰:知道惹我不高兴了,打算用色相来谢罪吗? 余英眨了下眼睛:我的色相不是早就使用过了吗? 得了便宜还卖乖。萧忱的手攀上了他的肩膀,故作傲娇,既然你提出了这个要求,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吧。 余英的手抚上他的腰间,开始帮他解皮带。 余英的技术算不算上好,萧忱没有什么参考标准,但光是被喜欢的人以一种臣服在身下的姿态如此极力讨好,光是心理上就获得了巨大的满足。 萧忱的睫毛蒙上了一层水雾,脸颊有浅浅的红晕,他的目光向下,眼神迷离地望着身下的男人。 喘息声从嘴里溢出来,萧忱的手指穿插进男人的发间:没必要强迫自己放下过去。 男人的动作顿了顿。 放不下就不放了。萧忱继续道,声音带着微喘,带着它,我们也可以继续往前走的。 发泄出来后的萧忱被余英拦腰抱起,抱进了卧室,浑身上下都是酥的。 忙碌了一天后的身体连指尖都泛着酸意。 这是他们同居的第四天,也是他们住进这间房子后第一次的情不自禁。 明明正式确立关系才一个月,却仿佛已经相恋了数十年。 过了年,我们去国外领证吧?余英支起身子,肩背浮了一层汗水。 这么快? 你不会不乐意吧? 再给你一点时间考虑一下,我这个人陋习很多,你跟我再多住几天就能看到我的本性。 余英失笑,掐着他的腰恶意地一顶:没事,我照单全收。 萧忱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声声低吟被余英的吻堵回了口中。 第40章 负责余生 新年将至,萧忱的公司终于掐着年终的尾巴放年假了。 萧忱虽然平时工作忙,但薪资确实高,早几年他其实有机会可以脱离公司单干,但因为老总对他有知遇之恩,两人是携手并肩一起走过来的,为着那点恩那点情,他就不愿意瞎折腾。 三十的年纪,正当风华正茂,是事业心最强烈的时刻,以前能够全身心投入建筑事业,如今谈了恋爱,反倒觉得力不从心。 才三十就想退休了,想天天跟余英黏糊在一起。 与之相比,余英的生活确实闲散很多。并且,不论是以前当刑警赚的那点工资,还是现在开花店所得收入,余英都远远不及他的忱哥。 萧忱平时看着朴素无华,随便给余英送两件衬衣都是上万的货。 虽然余英家世优越,叶敏行她爸,也就是余英他外公留下的家产,将来必然都归余英所有,但那些毕竟都是长辈打拼出来的资本,跟他其实没什么关系。 经济实力的差异多少会给处于弱势的一方带来压力。 余英倒是没这个压力,看得很开,不语工作室对他而言像个半道捡到的可爱孩子,他很享受现在的生活状态,也热爱每天与花草为伴,尤其在遇到萧忱之后。 他觉得自己可以把赚到的所有钱都投到萧忱身上,他有的,全部都会给他。 但是余英的老妈叶女士就不这么想了,把萧忱的身世背景扒了个底朝天后,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儿子与儿媳在经济实力上的差距。 余英发现最近他的妈妈总爱给他买一些名牌衣服,也会给萧忱买,还有意无意地传递出一些希望他记起自己还是个富三代的信号。 老太太当了一辈子的白富美,不需要虚荣,也从来没在儿子身上虚荣过,直到儿子找到了对象。 放年假了,大中午的萧忱还赖在床上睡懒觉,余英昨个儿被他妈喊回家提点了一下与年上男友的相处之道。 萧忱粽子似的卷在被窝里,天冷,冬天的被窝总是最令人难以割舍的存在。 他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的额头被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触碰了一下。 余英的身上总是萦绕着淡淡的花香,再糅合进他自己身体本身的味道,总是很好识别。 萧忱掀开盖在下巴上的被子,微微扬起下巴。 很明显的索吻姿势。 萧忱听到耳畔传来一声低笑,接着嘴唇就被轻轻啄了一下。 懒虫。余英拍拍萧忱的脸蛋,已经中午了,想吃什么? 随便点个外卖吧。萧忱翻了个身,滚到余英腿边,他弹开眼皮,瞄到余英手里拎着一个礼品袋。 那什么? 我妈给你买的大衣。 萧忱彻底清醒了:又买啊?这礼拜都已经是第三件了。 余英在他杂乱的头发上揉了一把,起身把大衣挂在衣帽间里,说:你就当是婆婆给儿媳下的聘礼吧,老太太最近有点人来疯,起劲着呢。 为什么是聘礼,就不能是嫁妆? 都可以啊,随你。余英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只要你答应让我对你的余生负责。 萧忱抿了抿嘴,心说这话听着可真酸,但他爱听。 余英没有给萧忱点外卖,拿冰箱里的存货做了几样家常菜。 余英以前因为刑警的工作熬坏了胃,所以口味清淡,但萧忱口味偏重,爱吃高油辛辣的东西,所以现在余英做菜有意偏向于他的口味。 我下午想去看个展。萧忱夹了一块爆炒鸡翅尖咬进嘴里。 什么时候? 一点半。 余英低头思索片刻,说:我陪你。不过我一会得先出去一趟,时间有点紧,我争取赶回来接你。 去哪啊? 去医院,看沈昕。 我跟你一块去吧。 余英看着他,点了下头:好。 沈昕已经被转到了之前住过的疗养院,所幸这一回并不是旧病复发,只是情绪有些不稳定,因为她之前在这个疗养院住院已久,各种情况沈家夫妇都知根知底,所以才又将她送了过来。 余英拎着果篮止步于病房门口,犹豫着该不该进去。 他怕再刺激到沈昕。 萧忱拍拍他,低声道:来都来了,总不能一直由着她逃避现实,难道你以后就再也不跟她见面了? 余英沉默片刻,嗯了一声。 我在外面等你。 沈母正坐在靠椅上看书,她低垂着眸子,越过老花镜瞥见了余英的身影。 英子?沈母摘下了老花镜。 婶。余英喊了一声,靠在病床上的沈昕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余英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 情况比余英想象的要好,起码沈昕看见他没有像见到怪物一样避之不及。 无动于衷总好过她歇斯底里。 余英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迟疑片刻,问沈昕: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不舒服? 既然来了,那就坦坦荡荡,就像萧忱说的那样他不可能永远不跟沈昕见面,现实迟早会逼着所有人接受它。 沈昕很长时间都没有吭声。 沈母于心不忍,走到余英身边轻声说:别担心,好多了。 余英宽慰道:那就好。他看了看始终把后脑勺对着他的沈昕,说:我下次还来看你,你答不答应? 沈昕没出声。 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你好好休息,我以后再来看你。 婶,我先走了。余英转身对沈母说。 沈母拍了拍他的胳膊:路上小心。 余英走出了病房,萧忱正坐在长椅上玩手机,又是那个造房子的游戏。 感觉挺风平浪静的?萧忱退出了游戏界面。 余英笑了下,拉着他就走:怎么着,你还希望我被打出来啊? 萧忱故意说:我都预备好冲进去英雄救美了,上回那小丫头咬了我一口,到现在牙印还没消。 余英斜了他一眼,不觉好笑:手机玩着,游戏打着,你这战时准备状态倒是挺从容的。 余英步伐轻快,心情也轻快,忽然道:如果能早一点遇到忱哥就好了。 嗯?萧忱没反应过来。 忱哥活得通透,活得潇洒,实在是很有魅力。余英转头凝望着他,如果能在你结婚之前遇到你就好了,这样的话,跟你相伴的时间,就多了好多年。 萧忱默然无言。 他心道:我一点都不潇洒,为着你这个令我无限着迷神往的人,我才堪堪领略到生活的美好。 年底,老余同志总算是从部队回来了。 江言的妈妈几次寻江言未果,还是不死心,这一回直接摸到了余英的家里。 江言的性格说冷漠那是真的冷漠,没有圣母心,也不被所谓的血浓于水所牵绊,尽管江母生他一场,早些年也不曾丢失人性对江言放弃得彻彻底底,但江言就是很清醒,清醒到一种冷血的状态。 余桓坐在车里垂目养神,听到司机唤了一声首长。 余桓撩起眼皮,沉沉地嗯了一声:怎么? 门口站着个人。 余桓抬眼看去,发现余家大宅的门口站着个身形曼妙的女人,欠着身子朝里面张望。 谁? 会不会是夫人的朋友? 余桓摇了摇头:不像。 汽车缓缓驶向余家大宅,铁门感应而开,那女人一愣,倏地转过头来。 余桓神色冷峻,吩咐司机:问一下,找谁的。 是。 司机按下车窗,探出头问:你好,请问你找哪位? 余桓坐着一辆外观普通的汽车,车前却挂了军车牌照,江母被眼前这架势唬住了,晃神道:我,我找江言。 余桓皱了下眉,坐在车里沉声问:你是哪位?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直摄人心。 江母朝后座望了一眼,回答道:我是江言的妈妈。 余桓直接问到关键处:你找江言有什么事? 他的语气平淡如水,强悍的气场却像巨浪般吞噬着江言的母亲,女人心底生出一些怯意,结结巴巴道:我,我 余桓冷硬地打断她:要把江言要回去? 为着亲骨肉,江母此刻竟然迸发出了无尽的勇气,她用力地点了下头:是的。 此刻,江言早在楼上望见了余桓的车,他跑出门才发现门口还站着那个女人,他顿在了原地,眉头紧锁。 看到江言,余桓开门下了车,吩咐司机:把车开车库去吧。 是,首长。 汽车缓缓驶入余家大院,余桓凛然立在原地,站姿像一棵松一样挺拔。 他背着手,双目深沉地望着江言 那是唤他过来的眼神。 江言看见余桓甚是惊喜,此刻看见江母虽然坏了心情,但也抑不住嘴角的笑意。 他朝余桓奔了过去。 伯伯。江言在余桓跟前止步,抬头仰望着他。 余桓抬手在他头发上抚了一下,动作利落,他笑得不甚明显,道:高了。 三厘米。江言举起三根手指。 将来能比余英高。余桓喃喃道,转头看向江母,江言不能给你。 江母身形一怔。 江言并没有看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你犯了遗弃罪,如果江言不反对,我打算去法院起诉你。 第41章 有则即予 这话已经不给江母任何后路了,也明确表明了余桓对这件事的态度。 他的行事作风还是比较强硬的,尤其在对待涉及道德原则的事上。 尽管余桓确有起诉江母的意向,但他还是顾忌了江言的感受。 江言?余桓将目光落在江言的方向。 江母面色惨白地怔在原地,被扼住了要害,她再没有狂傲的资本。她深深地看了江言一眼,可悲到竟然害怕自己的亲生儿子会答应余桓的提议。 她欠的债太多了,还不清的。 良久,江言开口道:伯伯,我不起诉她。 江母呼吸凝滞,在话音落下时,猛地呼了口气。那一刻,她的眼睛很酸,不知是紧张过度还是悔不当初,她的眼角闪出了几滴泪花。 江言朝她看来:以后就当从来都不认识吧,谢谢你生我一场,我想重新开始更好地生活。 你真的不打算跟妈妈一起生活了吗?以前我 从你离开的那一天起,我们就已经是陌生人了。 他给过她机会,只是在这个机会被她抓住之前,他率先被余英选择了。 江言。江母的嘴唇微微颤抖,其实你比你那个爹狠多了,你们俩都是一样的人。 那又怎样?江言脸色阴沉,起码他不像你,他不会把我当狗一样说扔就扔。 江母彻底崩溃,缓缓蹲下,嘶声大哭起来。 江言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哭,感情会突然之间就产生吗?他从来不曾觉得这个女人对他有过一丝作为母亲的爱。 走吧。余桓揽住江言瘦削的肩膀。 伯伯。江言茫然地跟随着他的步伐。 嗯。 人心很容易改变吗? 余桓沉吟片刻,缓缓道:不论怎么改变,曾经造成的伤害是不会消失的。 老余同志回来得挺突然的,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连叶敏行都吃了一惊。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34) 余英不知道老爹今天回来,这会人也不在家。 余桓换了身居家服,端着茶杯坐在沙发上看军报,问道:余英呢?怎么不在家? 谁知道你今天回来啊,也不提前说一声,谁去接的机? 我不需要人接。余桓抬头,他人呢? 去见老丈人了。 余桓一脸迷茫。 不是跟你说了他谈对象了吗。叶敏行坐在他身边,这事你怎么看? 什么我怎么看,那个人将来是跟他过日子的,我怎么看有影响吗? 叶敏行笑道:哟,看来是我小人之心了,没想到老余同志年纪越大,人还越来越开明了。我还以为你看不上人家离过婚的呢。 看不上的是你吧。余桓看了她一眼。 叶敏行美目一瞪:余桓你在我身边安眼线了? 余桓气定神闲地笑笑:就你那点小心思,哪需要安眼线。 叶敏行气笑了,反驳道:看不上又怎么了,我还不能给我的儿子寻摸个完美伴侣了? 他觉得合适就行。余桓淡淡道。 是啊,我后来想通了也这么想,而且人家那孩子挺优秀的,人我已经看过了,模样也没得挑。 他俩在一起多久了?这么快就上人父母家去了? 别说了,你儿子跟人家都已经同居俩礼拜了。 余桓是个保守的老正经,闻言微微皱了下眉头。 叶敏行好笑地推了推他:老房子着火懂不懂? 余桓点了下头:过年了让余英把人领家里来吧,一块吃顿饭。 近来工作室停业整顿,年底正是送礼送花的旺季,可不语偏偏在这时关了门,工作室的官方微信和微博私信天天收到顾客的狂轰乱炸,都在问怎么突然歇业了,什么时候重新开业巴拉巴拉。 余英打算年后再开业,让工作室以全新的面貌迎接新的一年。 这段时间工作室在重新装修,余英把工作室旁边的空店面盘了下来,准备扩大工作室规模。 萧忱作为专业人士,也给了些指导意见,参与了室内装修的设计。听闻他会绘画,余英跟他打商量,让他给工作室设计一两幅装饰画。 萧忱问余英报酬是什么,余英回说:我有的全都给你。 萧忱要的不多,要了个吻,然后又说剩下的酬劳以后慢慢还,用余生来还。 余英说好的。 赶着过年,装修师傅们都很拼,连夜赶工,年底的时候工作室扩修得差不多了,只需归置一下货架桌椅。 扩修后的工作室增设了一间单独的工作间,由落地的玻璃窗将里外隔开,在外面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工作情况。 萧忱就这么坐在工作间里画画,心无旁骛的状态跟入了定似的。 透明的玻璃窗上有他绘制的玫瑰花,不是传统的玫瑰形象,整体给人一种荒诞的抽象感,但用色比较小清新,所以感官上不会太过沉郁滞重。 余英不懂这个,也没什么艺术细胞,就觉得看起来很高级很有逼格。 他问萧忱,萧忱告诉他这是后现代主义风格。 余英当时笑着亲了亲他的脸,说他看着清清冷冷,骨子里却浪漫得像朵玫瑰。 余英私以为曼塔玫瑰最适合用来形容萧忱,颜色素淡,气质轻逸,宛如从油画里走出来的。 工作间里,余英坐在一边看萧忱画画。 他画画跟他工作的状态是不一样的,整个人很放松,举止间透着斯文气。 画笔在萧忱手中顿下,萧忱撩起眼皮,淡淡地扫了余英一眼:你老盯着我,盯得我都不会画了。 余英撑着下巴笑了下:我还以为你已经专注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了,半个小时了,看都没看我一眼。 你坐那太分我心。萧忱故意说:我又不能把你赶出去。 余英哭笑不得。 叮铃 门铃响了一声。 这个点还有客人,余英起身,欠嗖嗖道:正好有客人,我就不耽搁萧老师您创作了。 萧忱瞥了他一眼。 余英趁外面的客人四下观望的间隙,俯身在萧忱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就出去了。 不好意思啊,我们还没开业。 这客人是个面容英俊的帅哥,而且看着有些面熟,余英愣了愣,脑子里模模糊糊浮现出一张朦胧的熟人面孔。 那人一愣:还没开业? 对,我们还在整修。余英觉得这人越看越面熟,他盯得人家也不由得朝他看来,视线一对上,他脑子里那张面孔也跟眼前这人的脸对上了。 仇斯年?余英试探地问了一句。 那人眼睛一眨,似乎也认出了余英,他嗯了一声:余英。 真是你啊?余英笑了起来,我说看着这么面熟呢,咱们有五六年没见过了吧,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仇斯年淡淡笑了下:去年同学聚会,你没去,不然不至于这么久。 噢那会我工作上出了点状况,就没去。 那段时间余英旧伤复发,正在住院。 余英招呼道:你坐啊,我给你倒杯水。 仇斯年是余英的高中同学,两人关系不深不浅,就是普通的同学情谊,毕了业后没什么联系,只有同学聚会的时候才会碰一下头,跟其他同学一起追忆一下似水流年。 两人多年未见,都已经不再是记忆中的那个学生模样了。 仇斯年高中时代跟余英不是一卦的,性格很安静,斯文又温和,是班里女生的男神,听闻他博士毕业后当了大学老师。余英那会又狂又野,成绩优异但是爱惹事,两个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故而没什么特深的交集。 我记得你当年上的是公大?毕业后还当了刑警仇斯年有些疑惑,你不做警察了? 嗯,不做了。腿上有伤,没办法继续干了。 仇斯年说了句不好意思,又道:现在也挺好的。他环顾了一下工作室,这里弄得很漂亮,平时生意应该挺好的吧。 余英不谦虚:是啊。 仇斯年看了余英一眼:我感觉你变化挺大的。 余英笑了笑:是吗? 萧忱坐在工作间,抬眸望见外面的光景,余英不知哪时已经跟那位客人坐下聊起来了。 那客人颜值挺高,年纪应该跟余英相当,气质尤其好,一身的书卷气。 看情状两人相谈甚欢。 萧忱眯了下眼睛,低头,继续作画。 真的是太久没见了,我第一眼都没认出来你。 我也没认出来。仇斯年看着余英,你变化太大了,跟高中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怎么说得好像我去整容了一样,你还记得我高中哪样呢?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余英笑着站起身,你要买什么花?送给谁的?保鲜柜里还有点存货,我看能不能给你弄个。 仇斯年想了想说:送给打电竞的职业选手的,他比赛拿了冠军,送哪种花比较合适? 这可把余英难住了,他有些怔愣:打电竞的? 额他多大了?应该不大吧?电竞选手的话可以送个向日葵。余英舔了下嘴唇,笑道:你的交友圈倒是挺广的嘛,还认识玩电竞的。 仇斯年垂目片刻,抬头道:送他向日葵的人应该很多,换个吧,换成玫瑰。 余英有些诧异,心道这么特立独行的吗? 他拿着杯子喝了口水,确认道:你要送玫瑰?各种花的寓意还是挺讲究的,你送玫瑰容易让人误会啊。 不会,他是我男朋友。 余英呛了一口水:咳咳他擦着嘴角看向仇斯年,眼神不明,看不出来啊。 仇斯年淡淡一笑:怎么了?你歧视gay啊? 余英耸了耸肩:巧了,我也是gay。我歧视自己干嘛? 仇斯年挑了下眉,似乎有些意外。 玫瑰是吧?什么颜色的?余英问。 红色。 好嘞。余英起身去保鲜柜挑花,你稍等会。 萧忱再次抬头时,与那位英俊的顾客目光相撞。 那人冲他礼貌地一点头,萧忱微微一笑,笑得比较虚伪。装饰画绘制得差不多了,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走出了工作间。 因为怕打扰萧忱,余英直接在外面包的花,听到动静,他抬起头:你结束了? 萧忱往仇斯年的方向看了一眼,问余英:朋友? 是我高中同学,好多年没见了。余英介绍道,这位是我男朋友,萧忱。这一位是我的高中同学,人民教师,仇斯年。 你好。你好。 你同学挺帅的。萧忱直言不讳。 那可不。余英接茬道,高中那会,他可是我们学校校草。 萧忱挑了下眉:你不是? 余英一本正经道:我是校霸。 萧忱噗嗤笑了一声,挨到余英身边低声问:那会挺多女生追你的吧? 余英故意逗他:现在也不少啊。 一旁的仇斯年开口道:那个时候追余英的女生确实不少。 萧忱顺势就问:他高中的时候有没有早恋? 应该是没有,我记得有次有个女生给他写了封情书,他直接把情书交给了班主任,结果班主任当着全班的面把那封情书念了出来,后来余英被那女生打了,顶着俩乌眼青顶了一个礼拜,他那俩乌眼青我印象很深,到现在还记得。 余英哎哟了一声:仇老师你可别揭我黑历史了。 萧忱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你高中的时候这么损? 哎!余英有口难辩,那封信压根就不是我给班主任的,我至于那么缺心眼吗? 不过余英当年对班里的女同学确实是不解风情了些,才导致了她们对他深深的误解,事后也不调查取证,直接就把这件缺德事算到了他头上。 余英无奈地笑了笑:当年为这事我白挨两拳,又不能跟女同志一般见识。 余英给仇斯年包了一束名叫红色前线的红玫瑰,是他这两天刚收入囊中的新品种。 仇斯年临走前,余英给了他一张工作室的明信片:有空常来,把你那小男朋友也带了来,我请你们吃饭。 仇斯年笑着接过:好,回见了。 回见。 听到余英嘴里那句小男朋友,萧忱淤堵在心里的酸气可算是彻底消散了。 本来还想着这么帅的老同学,别是高中时期两人就互生情愫,彼此有过一段隐秘的青涩暗恋。 萧忱发现谈了恋爱人也幼稚了,恋爱果然降智。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帅的老同学。萧忱说。 从刚才到现在,你已经夸了他两次帅了。余英挑了挑萧忱的下巴,真当我不酸啊? 萧忱勾了下嘴角:你酸什么? 明知故问。我酸仇老师,获得了我男朋友对其颜值的肯定。 我一直都是个颜狗啊。萧忱说,不然怎么会对你一见钟情。 这话乍一听有点别扭,仔细一咂摸就很讨人欢心了,甜得很。 余英心里欢喜,亲亲热热地搂住他:过年去我家吃年夜饭呗?带你见家长。 萧忱与余英的妈妈已经见过几面,但跟他爸素未谋面,余英他爸是军人,总觉得还没见面,就已经因为对军人的固有印象,产生了无形的压力。 你爸知道我离过婚吗?我这个情况,他会不会有想法? 不会,老余同志已经彻底开化了,比叶女士还开明。再说了,离过婚又怎么,你这么盘靓条顺一帅哥,他们有什么不满意的。 对了。余英想起了什么,我妈还嫌我赚的没你多,老太太觉着你特有钱,说我穷鬼一个,拿不出手。 萧忱乐了:真的假的。 真的啊,叶女士已经在觊觎我外公的家产了,致力于把我塑造成一个富三代形象。 萧忱笑得不行:你本来就是,还需要塑造? 她是富婆,我不是,叶女士才是我外公家产的直接继承人。 其实我真的是个穷鬼,没有我爸我妈,没有显赫的家世,现在的我,就是一个随波逐流的普通人。余英目光热切,低头吻了吻萧忱的额头,低声说: 但是我有的,我全部都会给你。 第42章 完结章 这是萧忱第一次在别人家过年,他姑姑姑父去乡下姑爷爷家过年了,他独自留下去余英家见家长。 余英的爸爸确实是他想象中的军人形象,不苟言笑,不怒自威,余英的眉宇与他极相似,除了那双温柔的眼睛。 余英的眼睛像妈妈。 余父的眼神是很锐利的,盯着人看久了难免会让人生起如芒在背之感。 家里对你和余英的事没什么意见吧? 萧忱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乖巧道:没有,他们都很喜欢他。 听说你跟姑姑姑父一起生活? 嗯,我父母已经过世很多年了。 余桓点了点头:那有机会,两家人一起吃顿饭。 话刚说完,家里的座机就响了,余桓接了起来:喂?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35) 老方啊,新年好新年好。 回来了啊,今天不行,今天家里有客人,明天,明天一定陪你喝两杯。 余桓跟战友聊天的工夫,余英过来把萧忱带走了。 跟老余同志聊天挺无聊的吧?余英问道。 还行,我家亲戚少,我不怎么跟长辈接触。萧忱说,你跟你爸长得还挺像的,我感觉他像复刻版的中年的你。 我老了肯定比他帅。 萧忱笑了下:不要脸。 走,去厨房看看今晚有什么大餐。余英拉着他往厨房走。 保姆阿姨正在擀饺子皮,料理台上整整齐齐码了一大片,余英捏了一只未下锅的饺子问:石姨,今天是什么馅儿的? 纯肉加了一整只虾仁。阿姨笑着说,这个馅儿的已经包完了,刚下了一锅,捞几个给你尝尝? 我自个来吧。余英拿了个漏勺,往锅里捞了几个饺子盛进碗里。 阿姨娴熟地擀着饺子皮,头也不抬道:醋在上面的柜子里搁着呢,自个拿。锅里还熬着鸡汤,你想吃汤泡的就盛一碗。 余英找了个小碟子,往里面倒了点醋,用筷子夹着饺子沾了点,递到萧忱嘴边。 萧忱看了他一眼:我吃饺子不蘸醋。 余英笑着把饺子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嘴还挺挑。 有辣酱吗? 口真重。余英捏了捏他的脸。 余英切了点小米椒和香菜,拿厨房里现有的佐料,调了一碗余氏秘制辣酱,直接捏了一只饺子蘸了蘸酱,然后送到萧忱嘴边。 张嘴。 保姆阿姨还在厨房里忙活着,当着外人的面被喂食这事萧忱没经历过,他变扭得张不开嘴。 余英等了一会萧忱都没动静,他笑了一声:脸皮这么薄啊?吃吧,石姨自己人,没人嫌咱们腻歪。 说罢,他凑到萧忱耳畔,压低了声音:这样就害臊,我要是想用嘴喂你,你不得钻到地底下去了? 流氓。萧忱低骂道,凑过去咬走了他手里的饺子。 好吃吗? 萧忱鼓着腮帮点了点头:再来一个。 余英笑得眼角弯弯:好。 余家的院子被叶女士布置了一番,树上缠了一圈小彩灯,树枝上挂着迷你的红灯笼,梦幻而不失喜庆。 今夜除夕,室外有些飘雪,温度低,布置得那么漂亮的花园只能在屋里遥遥地看着。 萧忱和余英站在二楼的阳台上,遥望着远处天边不断绽放的绚丽烟火。 晚宴已经结束,家里来了一些长辈的客人,楼下喧嚣热闹,隐隐传来人们的欢声笑语。 萧忱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两叠厚厚的红包,还给了余英:这是你爸妈给我的。 红包么。余英没接,本来就是给你的,还给我干什么。 萧忱真要脸红:我都多大年纪了,还收红包。我不要,你拿走。 这是媳妇红包懂不懂,你不收就是不要我这个人。 哪来的歪理。萧忱说什么也不要,硬塞进余英的兜里。 余英拗不过他:哎哎哎,要不你先存着,当咱俩的结婚基金,以后总要用的。 萧忱手顿了顿:也行,存你的卡里。 萧忱问余英:江言给你拜年了吗? 拜了啊,手机上拜的,一点诚意都没有。 他怎么不给我拜? 余英乐了。 于是萧忱拿出手机给江言打了个电话。 江言早拉着金毛跑出去躲清静了,隔壁邻居家的初中生妹妹来找他玩,他自己在院子里跟金毛玩,也不搭理人家。 萧忱等了会,那边终于接了。 喂? 电话里传来萧忱平淡又不容拒绝的话语:人呢?上楼来给我拜年。 三分钟后,江言顶着一张瘫了的脸站在了萧忱面前,手里还牵着金毛。 汪!金毛冲他俩叫了一声,咧嘴伸着舌头喘大气。 拜吧。萧忱倚着阳台,永远是那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江言嘟嘟囔囔道:我是不是还得给你磕几个响头啊虽然拜年不是他主动,但祝福是诚心实意的,他欠了欠身子:萧叔叔新年好。 萧忱把早准备好的红包拿出来:新年快乐,岁岁平安。 江言犹豫着没接,余英说:拿着呗,又不是外人。 江言说了声谢谢,双手捧着接下了,厚厚的一沓,还挺沉。 萧忱的手机响了起来,丁照秋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手机屏幕上弹出丁照秋的面孔,他身后是游泳池,就穿了件游泳短裤。丁照秋去国外过年了。 哟,新年去见家长了?丁照秋朝余英挥了下手,新年好啊余老板。 新年好。 丁照秋定睛看了看,注意到了他们身后的江言:这不是酷盖江小言吗,还记得叔叔吗? 江言抿了抿嘴唇,生硬道:不记得了。 骗人。丁照秋端起手边的香槟喝了一口,小朋友不能那么认生的,脸皮这么薄将来怎么撩妹找老婆? 你说点人话吧。萧忱开口道。 丁照秋若无其事地喝香槟。 江言瘫着脸,主动给丁叔叔拜年:叔叔新年好。 丁照秋挑了下眉。 江言牵着金毛下楼之后,丁照秋给萧忱转了笔钱,说是给江言的压岁钱。 你可别给我私吞了,不然我拿你是问。 不稀得你那点臭钱。 丁照秋大手笔,直接给萧忱转了一万,他跟江言非亲非故,这么大数额的压岁钱还真算不上臭钱。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丁照秋的口味萧忱最清楚不过,他立刻私下发微信质问丁照秋。 萧忱:? 丁照秋:? 萧忱:你别告诉我你对江言有意思 丁照秋:哈哈 萧忱:你哈个屁 丁照秋:发个压岁钱而已,想多了 萧忱:你给一个就见过一两次面的小孩儿发一万块的压岁钱,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丁照秋:真想多了,我要有那个意思早出手了,还用等到现在?他多大,我多大?萧忱你想什么呢? 萧忱:我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 丁照秋:[白眼] 萧忱被余父余母留下过夜了,今夜是冷,他洗完澡就卷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萧忱睡在客房,余英把亲戚招呼走之后,便上了楼。十二点将至,室外烟火绽放的声音前赴后继,天边投映着瞬息而逝的灿烂火光。 余英悄无声息地坐在床边,低头吻了吻萧忱的脸颊。 萧忱恍惚地睁开了眼睛。 新年快乐,忱哥。 萧忱的手被余英轻轻抓住,手指触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萧忱抬起手看了看,发现自己的无名指上套了一枚镶了碎钻的戒指。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哑声道:这是新年礼物吗? 余英不出声,在萧忱的指尖上轻咬了一口。 萧忱看着那枚闪着细碎光芒的戒指,轻轻地笑了笑:我什么礼物也没准备。 没关系,你就是礼物,把你自己打包了交给我就好了。 萧忱当真把自己当成礼物交给了余英。 新年是个特殊且最富仪式感的日子,在这一夜经历的情/事似乎也格外美妙。 萧忱不知道自己去了多少次,床颤得厉害,纵情的声响还好有屋外的烟火声做掩护,不至于传到外人的耳朵里。 萧忱放纵又压抑,眼下的环境束缚着他的欲望,他咬紧了被子不敢发出声响,连吟叫时都像小动物的呜咽。 余英发了狠地欺负他,顶得他连被子都咬不住。余英捏着他的下巴,亲吻他的嘴唇,勾舔他的舌头,夺去他的呼吸。 心比烟火更加躁动炙热。 萧忱听到余英低低地唤了好几声我爱你。 不语工作室初八重新开业。 那一天,工作室格外热闹,人人都来捧场,可谓人满为患。 仇斯年也来了,还带了他那位玩电竞的男朋友。 是个小帅哥,穿衣风格挺朋克的,看着很酷,站在仇斯年身边,其实稍显格格不入。 单从旁人浅薄的目光来看,除了颜值高这一点,他俩其实哪哪都不怎么搭。 这小帅哥比较害羞,仇斯年侧头跟他说句话,他的耳朵就要红一下,并且目光始终追随着仇斯年。 是个迷弟了。 余英不由得笑了下。 仇斯年朝余英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那位小男朋友,他给余英递了个红包:恭喜开业。 余英推辞道:这么客气啊,不用了,真的。 拿着吧,应该的,开业么,图个好彩头。 余英犹豫了会,笑道:那好吧,那我就不故作矜持了,以后你来买花我给你打折。 丁照秋今天也来凑热闹,没见着萧忱,他便问余英:老萧人呢,怎么你这重新开业,他还缺席? 他说有事,我也不知道他上哪去了。 英哥,有客人找你订花。行准走过来道,是年前预约的。 我知道了。 哟,可以啊,现在买花都要预约了?丁照秋笑道,余老板牛逼。 余英笑笑没说话。 叮铃 萧忱走进工作室的时候,宛如万众瞩目的明星,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门口那位衣冠楚楚的帅哥。 丁照秋吹了声口哨:日理万机的萧工终于出现了啊。 忱哥!许可可朝他疯狂挥手。 萧忱手里捧了个造型别致的花盆,里面埋了土。 余英朝他走过来,故意装不认识:这位先生要买什么花? 萧忱偏头笑了一声,骂了句幼稚。 萧忱捧着花盆往后院走。 余英跟上他的步伐。 这是什么? 萧忱把花盆放在地上,蹲下来抚平花盆里的土,说:我送你的开业礼物。 花盆造型精美,应该是陶土烧制而成,表面是飘零的花瓣浮雕,还上了颜色。 这花盆是你自己做的吗? 嗯,好看吗? 太好看了,你怎么什么都会做? 萧忱得意地扬了扬眉毛:这花盆的灵感来源是你。余英有残花的意思,所以我就设计成凋零的花瓣了,你喜不喜欢? 喜欢,非常喜欢。你刚才就是去弄这个的? 是啊,去了趟花卉市场。 这里面种的什么? 荔枝玫瑰。 余英愣了愣。 萧忱的手指在花瓣浮雕上轻轻划过:我一直很庆幸,庆幸老丁在我住院那天给我送了那束荔枝玫瑰。 他转头看向余英: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就好喜欢你。 余英搂着萧忱的脖子吻住了他。 他身上的花香好像永远不会消散。 一如初见时,萧忱嗅到的那令人心驰神往的气味。 谢谢你。萧忱贴着余英的耳畔轻声说。 我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因你而活。 end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谢谢陪伴,很喜欢中岛美嘉《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中的几句歌词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因为还未与你相遇。 因为有像你这样的人出生,我对世界稍微有了好感。 因为有像你这样的人活在世上,我对世界稍微有了期待。 忱哥的过去在文中我是一笔带过的,其实余英的过去着墨也并不多,因为不想过深地追溯他们经历过的绝望,写这篇文是想让大家高兴的,写的是风雨过境后的万里晴空。 希望大家都能遇到那个在你深陷迷茫时,让你重新燃起生活激情的人,认真而快乐地生活下去~ 第43章 【番外】陋习 关于萧忱之前提起的他的陋习, 其中之一就是梦游。 起初两人同居时余英还没发现,直到有一次萧忱闹出的动静太大,直接伏在被子底下舔他, 硬生生把他从梦里舔醒了, 他才发现他有梦游的习惯。 那一天萧忱刚出差回来, 两人有小半月没亲热, 许是憋太久了, 潜意识里激出了浪荡因子, 便被本能催使, 干了这档子荒唐事。 这件事余英没跟萧忱提,都说叫醒梦游的人不好, 余英不迷信为了他的宝贝男朋友也迷信了, 当时就任凭他胡作非为没阻止。 很舒服,但也把他磨得够呛。 换平时,萧忱要是像这样主动勾引他, 他早压着他不知做了多少回了。 醒着时黏人, 睡着时竟如此色情,实在勾得人神魂颠倒。 这人舔完就睡,末了嘴角脏了一片, 从头到尾都没醒,结束了就侧着脸贴在床板上睡着了,那模样色情又令人恼。 余英恼的是,罪魁祸首把他撩拨得欲求不满自己却睡得死沉, 就来这么一小下哪够? 于是最后还是憋屈地走进了洗手间。 翌日余英没跟萧忱说起这件事, 夜里他用湿热的毛巾擦了擦萧忱被弄脏的脸蛋, 就将他搂进怀里睡下了。 萧忱会梦游,这件事不知道本人知不知道。 但这个习惯对于余英来说却是个带着情趣意味的习惯萧忱梦游的时候与他最是亲近, 平时不常展现的一面也在梦游时暴露得淋漓尽致,隐秘深处是奔放、是勾引,这对于恋人中的另一方来说,自然是最致命的诱惑。 恋耽美 闻香——走窄路(36) 虽如此,萧忱倒也不经常梦游,只有在极度劳累的情况下才会触发这个习惯。 对于萧忱的声音,余英总是很敏感的,同居之后就更敏感了。基本萧忱一有动静,余英就立刻醒了。 凌晨三点,余英紧闭的双眼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是亮的,日光灯刺得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萧忱已经掀开被子下了床,眼睛是闭着的。余英轻车熟路地掀被下床萧忱每次梦游,他总会跟着他,怕他磕着碰着。 他看到萧忱走进了洗手间,应该是要上厕所。 余英顺便进厨房倒了杯水,他灌了一口温水,端着水杯走进了洗手间。 望见里面的光景,余英拿着水杯脚步一顿,萧忱没在起夜,拎着淋浴间的花洒正对自己的脑袋。余英意识到他要干什么的时候,萧忱已经把没有调温度的花洒打开了。 哗 哎! 余英阻止不及,萧忱顷刻间清醒了,猝然睁开眼睛他是被冰凉的水硬生生给冻醒的。 萧忱整个人很懵,拿着花洒呆站在原地,还是余英走过去把水龙头关掉的。 余英顺手抽了块干燥的浴巾,把萧忱手里的花洒抽走扔进了浴缸。他把萧忱的脑袋裹在浴巾里,边擦边笑:梦到烈酒浇头了? 萧忱怔怔道:我什么情况? 看来是真不知道自己有梦游的习惯。 我梦游了?等等萧忱握住他的手腕,你先别擦。 余英停下手里的动作,蹭了蹭他鼻尖的水珠。 萧忱睡梦中是极度渴望洗头来着,他今天刚出差回来,累得要死,睡前随便冲了冲身子,连头发都没洗。 顶着油头怎么睡都不舒服。 萧忱扯下头上的浴巾,把一脑袋鸡窝头发凑到余英鼻子底下让他闻。 臭不臭? 余英嗅了嗅,故意拧着眉装出一副被熏到的样子:是有点味儿。难怪做梦都在洗头。 我回来你都睡了。萧忱瘫在他胸膛上,累死了,不高兴洗,臭着吧,熏死你拉倒。 余英在他头发丝上扒拉了两下:我帮你洗。 余英从客厅搬了两张椅子,萧忱坐在椅子上,上半身躺在余英腿上,坐躺着享受余老板的服务。 期间萧忱差点睡着,余英拿干毛巾擦了擦他潮湿的头发,又用吹风机彻底吹干了。 洗完后的头发清爽蓬松,散发着淡淡的柠檬清香,余英撩起一绺发丝放在鼻间嗅了嗅:忱哥,头发好像有点长了。 萧忱已经快睁不开眼睛了,余英手法温柔,讲话嗓音沉静又低沉,舒服得让人昏昏欲睡。 过几天去理发。萧忱有点迷糊地说,他此刻整个人靠在余英的身上,得了软骨病似的。 余英双手揽住他的腰将他直直抱起,把他抱回了卧房。 两人坐在床边亲了一会,萧忱瘫软在余英怀里,被余英吻得唇上满是水光。 萧忱半眯着眼睛,柔软的发丝散落在余英的颈间,喃喃道: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自己还会梦游 余英忽然很好奇:你前妻不知道你梦游吗? 萧忱陡然睁开眼睛,不确定道:我不知道她没跟我提过。 余英的表情很微妙,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是吗。 你想什么呢?萧忱在他胸口捶了一下,我跟她分房睡的。都多久了,怎么还提她。 余英确实产生了一些不愉快的设想。 萧忱梦游的时候这么色,他那前妻知道吗?见识过吗? 他可经常在萧忱梦游之际趁人之危,项琳是不是也跟他似的这么坏,趁着萧忱在深度睡眠的时候行些不轨之事。 毕竟她以前对萧忱有过那么深的执念。 应该不会。 想来也不会再有人像他这么卑鄙。 余英无声地笑了下。 萧忱拱了拱他的胳肢窝:你笑什么? 余英亲了亲他的耳垂,低声说:笑我是个流氓。 什么乱七八糟的。萧忱笑着抬手蹭了下耳朵。 作者有话要说: 欠了好几天的番外,终于还上了,嘿嘿,啾啾大家 推荐一下朋友的预收文,《钟情妄想[娱乐圈]》,笔名几京,追星文,大概下个月会开,感兴趣的宝宝可以去收藏一下~ 夏引霄,富二代追星狗,作为18线小糊星池雨的一名粉丝,夏引霄兢兢业业,有钱造作,爱豆的活动场场不落。 他在爱豆寥寥无几的活动中频频露头,身为一名身高腿长的帅哥,终于在为数不多的女粉中成功引起了爱豆的注意。 池雨出道两年依旧不瘟不火,但是夏引霄坚信,他爱豆要颜有颜,要演技有演技,总有一天会成为顶流。 天从人愿。 池雨一夜爆红,人也弯了。 夏引霄一切真情实感的追星行为在爱豆眼里都成了刻意的勾引。 池雨:他是gay吗?他是。他肯定喜欢我。 直到有一天池雨忍不住亲了这位粉丝。 夏引霄:震惊.jpg 池雨:你不是喜欢我吗?我不介意跟粉丝谈恋爱的。 夏引霄:不不不,你住脑。你是我爱豆,请你做好一个明星的本职工作,离粉丝的生活远一点。 反正有钱所以不爱折腾的闷骚佛系明星攻x反正有钱没事就爱给偶像花钱的富二代阳光受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