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男攻略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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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仙男攻略手册》作者：蓝逸澜【完结】
    文案：
    杨翊：我是修仙界的废物，被门派驱逐，你被天上界通缉，逃亡三界，所以我们天造地设！不在一起天理难容！
    穆清舟：纠正一下，不是它弃我，是我看不起它。
    杨翊：对对对，媳妇儿说的都对！
    打怪！升级！谈恋爱！
    修仙界第一废材在被驱逐出门派的第一天，把从天上掉下来的小仙男捡回了家，从此开启了漫漫的升（zhui）级（qi）路。
    低配版升级流修仙文，没有过多的奇珍异宝，没有遍地的珍禽异兽，没有坐拥后宫三千，我们！只是专注于在谈恋爱的间隙为了谋生打个怪……
    前期奶狗后期藏獒攻X冰清玉洁外冷内热仙男受
    （过程所有的甜都是为了……唔……【捂嘴拖走】）
    第1章 天上掉下个小仙男
    天上界，千百年如一日，苍白、无趣、没有声息。
    就连荒芜的魔界都比这里有生机，更不要说是充满了烟火气的人间界了。
    但今日的天上界却显得喧嚣了些。
    “咻嘭——”
    一道灵击，擦着正在飞速奔逃的男子的衣襟过去，砸在脚边，将蕴含了灵力的白玉石板拼接成的道路砸出一个坑。
    “陛下只要活的！其余不用管！快拦住他！”
    “可那是君骅仙君……”
    “就算是还剩着一口气陛下也能让紫薇星君救回来，还是你想把人放走之后被陛下责罚吗？！”
    争论间，那男子已经快要接近天门了，只要越过天门，往前是魔界的地盘，往下则是人间界，到那时还想要把人拦住就难了。
    追捕的天兵急了，释放灵力的劲头也越来越狠厉。
    与其被天帝陛下降罪落的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还不如得罪面前这位君骅仙君，况且他们还是奉命行事。
    往前已经没有路了。
    但君骅脚下仍是不停，因为一旦停下他就再也跑不了了。
    “唰——”
    一支金色的箭矢化作光芒，直朝着君骅而去，君骅翻身夺过，却被一银白身影抢步而上，一柄长戟直指他的喉间。
    君骅眯了眯眼：“天狼？”
    被唤作天狼的神将一身银白色战甲，面上笑眯眯：“哎呀，君骅你这是何必。”
    “你作为神将之首，本应该在魔界境边镇守，以保天上界一方太平。”君骅道，“而不是在这里，阻拦我的去路。”
    天狼很是无辜：“还不是接到陛下的传音，说你动了凡心想要逃跑，我这才火急火燎的赶回来嘛。”
    君骅闻言微怔，垂眸喃道：“是这样的么。”
    “嘛，陛下对你从来都很宽容的，回去道个歉服个软，陛下不会怪罪于你的。”
    君骅听到“回去”二字面色一冷，沉声道：“免了，我不回去。”
    “君骅！”
    “莫与他多说。”半空中徐徐降下一名男子，一身黑色战甲与天狼身上那套看起来非常相似，手挽一把金色大弓，正是他刚才射出一箭拦下了君骅，“君骅，你莫逼我们下重手。”
    君骅本想解释，但事情的真相让他觉得难以启齿，沉默半响猝然出手。
    天狼只觉得一阵劲风迎面袭来，常年征战磨出来的反应力让他堪堪躲过，也只是这一瞬的空隙，君骅已然退到天狼能触碰到的范围之外，跃上白玉石砌成的栏杆，摇摇晃晃。
    这里已经容不下他了。
    那人想要毁了他，是没有人能够帮到他的。
    跃入层层云雾之前，君骅回头深深看了一眼伸出手来想要拉住他的天狼。
    “有些事情，你们从来都不会懂的。”
    天地诞生时，分为了天上界、人间界、阴界以及游离在三界外的魔界。
    除魔界外，三界之间互相牵制，互相影响，人间界位于天上界之下，阴界之上，凡人可吸取天地灵气修炼成仙，而死后则会进入阴界，轮回转世。
    而随着天地间灵气日渐匮乏，能够修成仙道的人愈发少了，但修仙之人在普通人心目中终究可望不可即，逐渐的，他们所居住修炼的地方被人们称为修仙界。
    说是界，不过是一些世家，一些门派聚在灵气还充裕的地方，时间久了逐渐形成的大型城池罢了。
    而在这座城池中，最高处有一处修仙大派，因为祖上出过一名飞升的前辈，名声大噪，引得求仙问道之人趋之若鹜。
    便是无极仙宗。
    而杨翊作为几百年来唯一一位因为修为太差而被逐出师门的无极仙宗弟子，一路上可谓是赚足了回头率。
    提着破旧的小包袱，里面只有几件同样破旧的衣物，连个铜板都没有，可谓是走投无路了，但杨翊一点都不急，把小包袱护的妥帖，一路看修仙界沿途的风景，一路往城外走。
    能住在修仙界的人非富即贵，身无分文的杨翊离了师门在这里根本活不下去，只能出城去普通人生活的地方谋生。
    而至此之前都没有出过宗门的杨翊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里。
    修仙界一面靠山三面环水，出了城往南走上几里路便是个码头，方便普通人来往修仙界。
    杨翊作为无极仙宗有名的废柴，五岁随着长老炼气，一炼就是十三年，开年才堪堪筑基，连门中比他晚进门的师弟师妹们都能把他按在地上捶，更不要说御物而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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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杨翊只能选择乘船离开，但他没有钱。
    所以他只能坐在河边的斜坡上，靠在一棵树下，望着宽广河面上来往的船只，拿着根树枝戳泥巴玩儿。
    不能搭船离开，就意味着杨翊只能在修仙界的范围内活动，这大概会碍了无极仙宗的眼。
    杨翊开始很认真地思考是自己伐木做船呢，还是徒手游呢……
    显然后者是不可能的。
    而修仙界背靠的乃是有名的魔兽山，里面有数不尽的珍奇异兽，凭杨翊现在的修为，只不过是进去给魔兽们改善改善伙食罢了。
    但此时杨翊除了那里无路可走。
    深吸一口气，杨翊提上自己的小包袱，准备起身。
    头顶树枝沙沙作响。
    杨翊将将往前迈了一步，忽地头上掉下许多断掉的树枝和掉落的叶子，紧接着一大团白色的不明物体径直砸在杨翊面前的地上，尘土飞扬。
    要是再多往前一步，杨翊能被直接送去轮回。
    看起来像是个人。
    杨翊蹲在几步开外，用刚才刨过土的树枝在那人身上戳，树枝前端沾着泥土，戳过之后那人的白衣连点碎屑都没留下。
    杨翊大为好奇，不由多戳了几下，没想到那人动了动，抬起埋在地上的脸，转过头幽幽地看着他。
    “……你……活着呐？”
    君骅：“……不然呢。”
    杨翊依旧蹲在几步开外，看君骅盘腿坐在原地打坐调息。
    这事儿杨翊从来就没少做过，因此看起来并不陌生，而且面前这人丹田处灵力运转时光芒浑厚耀眼，修为甚至要比无极仙宗的宗主来的要高。
    果然也是修仙者吧？不知是哪家哪门出了这么一个厉害人物，看起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样子。
    尚在一旁调息的君骅还不知自己被某些人擅自减了上百岁。
    杨翊心大，等君骅调息完毕睁开眼，往这边挪了几步，依旧蹲着：“你是哪家的？”
    君骅不明所以，但自己是逃出来的，就算面前这个凡人看起来傻乎乎的，修为微弱的甚至感受不到，但依旧不能掉以轻心。
    那人没教过君骅撒谎，对于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君骅选择了沉默。
    杨翊也不介意，毕竟他几乎是被所有人看不起的，修为越高的人看他就像蝼蚁一样。
    他早就习惯了。
    不过他觉得君骅长得好看，虽然态度说不上好，但是要比起之前遇见的那些鼻孔朝天的同门啊什么的要来的赏心悦目，哪怕对他依然是不冷不热的。
    君骅知道自己性子冷，在天上界的时候也就只有天狼那个死皮赖脸的不介意。
    这个凡人没得到回应应当会离开吧。
    谁料那凡人竟然还缠着他问个不停。
    “你怎么会从树上掉下来？不对应该是从天上吧，你是在御物飞行吗？掉下来是因为受伤了吗？伤在哪里了严不严重？”
    “……”君骅一时间无法应付突然开始聒噪的某凡人。
    甚至这凡人还颇不见外地道：“你真的没事吗？对了忘了说，我叫杨翊，你呢？”
    “不说话？是不愿意说吗……啊等等，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不会伤到头然后失忆了吧？”
    “……你，不怕我吗？”君骅忍不住开口问他，“我掉下来，没有受伤，你难道就不觉得我……”
    杨翊顿了顿，随即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我啊……我什么都没有了，唯有一条命而已，如果你这样好看的人要害我的话，仔细想一想也没什么不好的。”
    “因为我没有家啦。”杨翊用刚刚戳过君骅的树枝漫不经心地刨土玩儿，不等君骅有什么反应继续道，“可能在师尊去世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
    君骅不由抬头看了看头顶的万丈青空，除了云卷云舒，什么都看不见。
    闭了闭眼，君骅顺着他的话道：“我也……没有了。”
    也许那里，从未是归乡。
    两人之间似乎有了些共同点，君骅周身冷冽的气场软和了些，但仍旧看起来遥不可及。
    杨翊不觉得尴尬，甚至还觉得有些饿了，从衣襟里贴身的暗袋中掏出一个小小的乾坤袋——这是他的师父，无极仙宗的厉方长老在临终前交予他的，在被逐出宗门时是他拼死护在怀里，才没能被抢去。
    乾坤袋顾名思义，看着小巧一只，里面却大有乾坤，附着了空间法术，让里面的空间根据法术的强弱无限增大，实乃居家旅行外出必备的良品。
    杨翊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只白面饼来，用力掰了一半，因为放的太久有些硬了，掰开来的时候还在往下掉渣。
    “吃吗？”杨翊递了一半的饼过去。
    君骅不知那是何物，想来应该是人间界的食物，但他是仙体，吃的是天上界特有的饱含了灵气的食物，后来随着修为增长，口腹之欲逐渐淡了，更多的时候只用在修炼时吸收天地灵气便能维持基本的需求。
    君骅认为自己是用不着这些人间界的食物的，便道：“我不用这些。”
    杨翊了然地点点头：“你都辟谷了啊。”
    君骅觉得自己这样大概是和辟谷差不多的，正准备点点头，忽地腹部发出一声奇怪的响动。
    “咕……”
    同时君骅看着杨翊手上的面饼，突然有些想吃。
    杨翊愣了愣，展颜笑了，又将手里的一半面饼递过去，问他：“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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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顿了顿，“……多谢。”
    【作者有话说：开~~~新~~~坑~~~
    （不要被标题骗了我们是一篇正经文）
    社畜努力日更~欢迎小可爱们蹲坑~么么啾~~】
    第2章 冷冷清清的小仙男
    天上界清冷高洁的君骅仙君，今天为了半个白面饼折了腰。
    大概是因为从来都生在天上界连天门外都很少踏足，一朝之间突然落到人间界，被这里的烟火气影响，再加上自身的一些原因，使得他不得不像凡人一样，通过日常进食来维持生息。
    但君骅初入尘世，对人间界的一切都非常陌生，而杨翊虽然长在无极仙宗，但那是五岁之后的事，五岁之前他随着生母到处流浪，人虽小，却见多了世间百态，直到后来被厉方长老捡回去，童年的记忆深埋于心，虽然十五年过去人间变了个样，但基本生存法则不会变，总比君骅这种不食烟火的仙人要清楚明白。
    所以君骅要想在人间界生存下去，只能依托杨翊。
    虽是这样，但君骅还是留了个心眼，悄悄在杨翊身上种了一道咒术，如果杨翊有害他的心思，这道咒术虽不会取他性命，但能将异样反馈给君骅，让他知晓，从而防范。
    作为照顾自己的报酬，君骅则是保证杨翊一路的安全。
    两人商量拍定，整顿一番便准备上路了。
    “你想去哪？”
    杨翊却问他：“你身上有银两吗？”
    “什么？”
    杨翊道：“这里都是修仙界的地盘，我想去外面看看，只能从水路走，但是坐船要银两的。”
    君骅却道：“那是什么？”
    于是杨翊给他解释了一下在人间界生存最基本的要则——身上有钱。
    君骅是匆忙逃出来的，连贴身的乾坤袋都没有带上，何况天上界并没有所谓的钱物交易，什么东西都是按需分配，况且那人是他名义上的师父，用度什么的自然不缺，不用他说便会替他备好，导致他对这些身外之物没有什么概念。
    不过现在看来，不过是意有所图罢了。
    两人身上都没有钱财，水路是注定走不同的，而杨翊认为君骅从天上掉下来，多半是因为受了伤，表面看不出来那大概就是内伤了，所以连辟谷都做不到，更不要说御物而行，因而这一方案直接被抛弃，提都没有提起。
    环顾一圈周围的环境，君骅遥遥一指城池后面的魔兽山：“为何不从那里走？”
    杨翊顺着去看，一张脸顿时皱成了苦瓜：“那里是魔兽山，里面全是中高阶魔兽，我这种小身板，大概还不够里面的魔兽塞牙。”
    “那就是可以走了。”
    “你……你不会想？！”杨翊惊道，“我知道你修为很高，但你现在受了伤，还是不要冒险了。”
    “我……”君骅解释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道，“区区凡……魔兽而已，还不足为惧。”
    说着便站起身来，当先向着魔兽山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发现身后那人没有动静，转头看他：“还不跟上？”
    杨翊无奈，只能咬牙跟了上去。
    本来刚踏入魔兽山杨翊还有些紧张，生怕前头那人突然灵力不止，那么他们俩今天只有交代在这深山里了。
    不过这一切的顾虑都在君骅一掌把一只变异双头蟒冻成冰雕然后随手一拍碎了一地渣的时候，彻底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对君骅深深的崇敬之意。
    这样厉害的一个人愿意保护自己这样一个废物，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呢。
    有了君骅的加持，两个人在魔兽山一路畅行，不过深山老林连条路都没有，两个人对这里都是一无所知，所以毫不意外地迷了路。
    在第五次转过同一棵做了标记的树后，君骅终于开口问道：“这里我们来过，不止一次。”
    杨翊尴尬地笑笑：“那个……我们好像……真的迷路了。”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夜晚的魔兽山完全是另一个模样，因此迷路事小，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个地方落脚。
    好在魔兽山虽然人迹罕至，但总归是挨着修仙界，想要来这里收服妖兽魔兽之士还是有不少，因此他们很幸运地在一处凹进去的山崖下，找到了落脚的地方。
    这里大概是进入魔兽山的修士临时休整的地方，除了打火石、干柴，甚至还有毛毯和水壶，虽然落了灰有些脏了，但也聊胜于无。
    火石大概是给像杨翊这种修为低到连燃火符或者引火咒这种低级法术都不会的人准备的，好在杨翊在无极仙宗杂事做了不少，火石还是会用的，甚至是手脚麻利地点燃了火堆。
    君骅一坐下来便开始打坐调息，这基本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天上界日复一日的生活，若没有一点事来打法，那可是非常难熬。
    杨翊自觉地不去打扰，可天色快黑了，这里虽然有火，但缺少吃食和饮水，乾坤袋里有白面饼，但量少，白日里和君骅分着吃了一个，便只剩下一个了，总有找不到食物的时候，便能省则省吧，
    君骅已然入定，杨翊只能自己去附近找找有没有野果之类，来的路上看见一条小溪，运气好的话大概还能抓条鱼什么的来炖汤。
    君骅没有不知道杨翊出去是做什么，也没有去管，毕竟这魔兽山里的魔兽对于他来说都太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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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杨翊这一去直到天黑透了都没有回来。
    君骅运息一周完毕，入眼便是烧了一半的火堆，以及只有他一人的山洞，而且属于杨翊的气息已经淡了很多了，看来是离开了很久。
    那人教过他，承诺过的事一定要做到，既然他答应了杨翊要护他周全，那定不会袖手旁观。
    走出山洞，魔兽山多是昼伏夜出的生物，比白日里不知热闹了几倍，杂乱的气息缠绕在一起，让君骅无法立即感受到杨翊的气息。
    好在之前在杨翊身上种下过一道咒术，君骅试着感应自己附着在咒术上的灵力，很快锁定了大致方向。
    极速掠去，毫不顾忌释放的灵力使得感受到动静凑上来的魔兽纷纷退避，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君骅便觉得感受到的灵力近了。
    这是在之前白日里路过的河边，一棵树下围着几匹魔狼，冲着树上狂吠，还有几只试图爬上树去。
    君骅顺着树干往上看，之间枝叶掩映间，杨翊半蹲在上头，一手垂下看起来像是受了伤，一手还提着从山洞里带出来的两只水壶。
    感受到君骅的气场，树下的魔狼不甘地压低了声音低吼几声，终是在君骅动手之前转头跑走。
    “……你，怎样。”君骅站在树下，抬头看着杨翊。
    “可能……不怎么样。”杨翊深吸一口气，在看见君骅的一瞬间全身心都放松下来，“还好有你。”
    君骅道：“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找吃的啊，谁知道运气这么差直接遇见了魔狼群。”杨翊吸了吸鼻子，“那个……我……下不来。”
    君骅闻言沉默半晌，一挥袖袍，杨翊只觉得眼前一晃，人已站在了君骅面前。
    “哇……好厉害啊，这是什么招式？”
    君骅没回答，目光转而看向他的手臂：“你受伤了。”
    杨翊唔了一声，皱着脸道：“这是方才在树上摘果子的时候不小心划伤的。”说着还给君骅看了看，伤口不深，但长，皮肉都被划破，里面还残留了一些残渣，“所以引来了魔狼。”
    君骅问他：“可有伤药。”
    “有一些。”
    君骅颔首，没再理他，当先转身往落脚的山洞去。
    杨翊单手提着两只水壶，颠啊颠地跟在后头。
    火堆已经烧的差不多了，君骅随手布下一道明火咒，用灵力燃起的橙色火光不用柴火也能经久不息。
    做完这些，君骅又坐回了原处，杨翊将水壶放在地上，翻出了一截布条将手臂上的伤口草草包裹了，便从一只水壶里掏出一枚青红相间的果子来。
    “先吃点果子吧，我抓了鱼，等下可以有鱼汤喝。”杨翊把手中的果子递给君骅，“干净的，我有洗过。”
    君骅抬头看他，前面蹲在火堆旁边，明媚的火光映着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默默将果子接过，没有马上吃掉，而是沉默地看杨翊处理抓来的鱼。
    虽说是熬鱼汤，也不过是把处理了的鱼扔进清水里架在火上煮，再加上那火堆现在是用君骅的灵力点燃的，连加柴火都不用杨翊动手。
    闲下来的杨翊这才觉得手臂上的伤开始疼起来。
    龇牙咧嘴准备自己掏伤药的当儿，便听旁边那人忽道：“过来。”
    杨翊不明所以地靠了过去。
    “手。”
    杨翊把没受伤的那只手伸过去。
    君骅面无表情：“那只。”
    杨翊赶紧换了一只。
    就着杨翊伸手的姿势，君骅右手掌覆在他的手臂上方，小心的，没挨着他的伤口。
    纤细白皙的手掌上浮现出一团暖白色的光芒，杨翊只觉得伤口处暖暖的，有些痒，等到君骅将手拿开时，那里已经光洁一片。
    杨翊震惊了。
    这种效果的治愈术，虽不是没有人做到过，但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完全愈合，估计在修仙界顶多找出五个来。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如此便无事了。”
    君骅收回手，手腕无意识翻动了一下，杨翊眼尖，
    看见他手腕处有一块难看的疤，看起来已经过了很久了。
    杨翊虽好奇，但也没有贸然去打听，只觉得两人的关系好像又近的了一点，火光下君骅看起来似乎也没那么冷冰冰的了。
    于是杨翊壮着胆子又问他：“所以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你不会真的忘记了吧？”
    “那我给你起一个吧，你看这里有颗树，那边还有河，河上还有船……不如叫你木河船……不行不行，不好听。”
    “……不过一个称呼而已，何必如此纠结。”
    但是杨翊充耳不闻，绞尽脑汁灵光一闪：“有了！你觉得穆清舟好不好听？”
    “木……”
    “不是木头的木哦，是肃穆的穆，穆清舟，好听吧？”
    通过短暂的相处君骅大致晓得了这人做事是一旦想到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遇见如此倔强的人，他还能怎样？只能随他去了。
    “那……我可以叫你清舟吗？”
    “……随便你。”顿了顿，“你的……汤烧没了。”
    “……啊啊啊啊啊！！”
    第3章 实话实说的小仙男
    被叫了几日“穆清舟”这个名字，君骅已然习惯了，后来想着不过是个称呼而已，便算是认下了这个在人间界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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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在那人放弃以前，这三界再无君骅，唯有穆清舟而已。
    两人在魔兽山里走了有十来日的时间，大多数时间都在迷路，等到走出深山老林的那一刻，杨翊激动的几乎要落下泪来。
    魔兽山的另一头，因为害怕魔兽的侵扰，两人又沿着一条小河走了大半天，才远远地望见一座村落。
    路上杨翊给穆清舟讲解了为何魔兽山方圆几里都无人烟的原因——附近村落里居住的多为普通人，害怕被魔兽山里的魔兽侵袭，于是都将住处搬离了魔兽山的地界，祈求一时平安。
    穆清舟问道：“你既说修仙界会护佑普通人，为何不将魔兽山设下禁制，不允许其中的妖兽出山，以免为祸人间？”
    杨翊却道：“清舟，你可知这样一道禁制需要耗费多少灵力，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将禁制范围扩张至整个魔兽山脉吗？”
    穆清舟不清楚人间界灵力匮乏，不同千百年前那般浓郁，只觉得如今人间界的修行越来越懈怠了，怪不得这么久了都还没有一人能够飞升成仙。
    两人边走边聊，大多数时候都是杨翊在叨叨，穆清舟面无表情在听，偶尔会提出点疑问让两人探讨一番，除了气场冷了点，倒也不失为一名好学的好学生。
    不多时两人已经接近了村落，此时正值落日时分，农忙早已经结束，村民应该在家准备晚上的饭食，但村落里安静异常，见不着一个人影。
    杨翊对外界只是偷偷听见外出过的师兄弟提起过，只知道这里有一处村落，无极仙宗门下的弟子会定时来这里替他们赶走偶尔出没的魔兽。
    这个村落可以说是收到无极仙宗的庇护的。
    此时杨翊还是一身无极仙宗的道服，虽然破旧了些，在山中钻了十来天，早就污秽不堪，但还是能辨认出来的，因此他并不担心村中会有什么对他不利。
    穆清舟跟着杨翊在村落中穿行，小村庄寂静非常，且每家每户门户大敞，屋内还保持着人们离开前的摆设，看起来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让整个村落的人都匆忙离开了一样。
    围着村落转了两圈，不说活人，连或者的鸡犬都没见着。
    杨翊思索片刻，去一户看起来比较殷实的人家里取了些日常的衣物，再将自己一身污垢换洗干净，又拿了些米面放进乾坤袋，最后在桌上留下一颗穆清舟杀掉一匹魔狼取出的灵核，算是交换的钱财。
    穆清舟却是站在屋外，默默感受四周的气息，等到杨翊出来，便道：“这里的人的气息已经快散的没有了。”
    杨翊皱着眉：“不应该啊，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而且刚才来的路上我就发现，有淡淡的血腥味，这里也有。”
    “什么？！”
    “大概方位在往魔兽山去的位置，但过的太久，可能不准。”
    两人从来时的路往回走，杨翊虽然着急，但微薄的灵力支撑不住他长时间疾行，到头来还是穆清舟带着他朝着感受到的方位奔去。
    进得魔兽山的地界，穆清舟没有直直入山，而是拐了个弯，进了外围的小树林——这里也属于魔兽山，但靠近外围，少有妖兽出没，而且这里生长着一些药草野菜，常有胆大的村民到这里采摘。
    血腥味在这里最明显，越往里走连杨翊都能闻到。
    穆清舟的感官何其敏锐，早在靠近从魔兽山出来的时候就闻见了气味，不过只当做是妖兽捕猎残留下的气息，并没有放在心上。
    越往深处走，便是完全是魔兽山了，附近的村民害怕误入，在边界做了记号。
    但穆清舟说气息还要再往里一些。
    约莫又走了半盏茶的时间，穆清舟只觉得脚下踩了什么半软不硬的物什，低头一看，发现是半只人的残掌。
    穆清舟猝不及防一脚踩上去，看清是什么后脸都黑了。
    杨翊也没见过这种，一时之间脸色也有些难看：“这难道是遭遇了山中的魔兽？”
    穆清舟不动声色绕开那只残掌，道：“气味更重了，恐怕更遭。”
    哪怕两人做好了心里建设，但在见到眼前的景象时仍然收到了视觉上和心理上的冲击。
    一地的残肢，什么部位都有，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混杂在一起，腥味和酸臭味迎面扑来。
    十来只魔狼还在大口啃噬着。
    “……这是……整个村落的人？”
    穆清舟掩住口鼻，眉头紧皱：“不清楚，但从数量上看……应该不少。”
    杨翊努力不让自己反胃吐出来，偏过了头去：“真的是……太惨了……这些魔狼为何会屠掉一个村落的人？”
    然而魔狼不会说话，死人也不会，对于凶残的妖兽穆清舟自然不会手下留情，大面积的寒冰从脚底蔓延，有选择性地冻住了魔狼，只在瞬息之间，连反应的机会都没给。
    杨翊踩着冰层，忍着不适小心翼翼凑上去看那些魔狼，围着上上下下看了几圈，在魔狼的脖颈处发现了一道灵力印记。
    无极仙宗的印记。
    “这些魔狼……是被无极仙宗驱逐过的。”杨翊道，“他们会帮周边村落驱逐妖兽和怨灵，也算是修行的一部分。”
    穆清舟想要上前，但面前一地的狼藉让他放弃了这样的想法，遥遥问道：“有关系？”
    “我猜……这个村落里魔兽山最近，受妖兽困扰应该是最多的，所以无极仙宗来驱赶妖兽的次数也多，这些魔狼在山中算是低阶魔物，只不过是群居在一起才能生存，但想要在魔兽山里捕猎食物大概比较困难，所以才会对人类下手，就像之前我遇见的那些。”杨翊道，“而进入魔兽山的大多都是修士，魔狼无法伤及他们，于是只能将重心放在周边的村落里，所以最近的村落应该是魔狼的第一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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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清舟顺着他的猜测往下思索：“所以，因为在侵入村落的时候被驱逐，又无法向无极仙宗报复，只能选在无极仙宗没能到来的时候突袭村落。”
    杨翊点点头：“大概是的，魔狼虽然低阶，但到底是妖兽，还是开了灵智的。”
    “……”穆清舟不知作何感想，无论是人还是魔兽，对于天上界众仙来说皆是微不足道的存在，但到底是活着的生灵，也不过都是为了活下去罢了。
    说不清孰对孰错。
    杨翊转了一圈，每一只魔狼脖颈上都有无极仙宗做的驱逐标记，便证实了这些魔狼真的是蓄意报复。
    看够了，杨翊站回到穆清舟身侧，道：“走吧。”
    穆清舟催动暗劲，被冰封住的魔狼碎了一地的渣，只留下体内的灵核。
    这是这些时间来杨翊要求的，两人身上没有钱财，杨翊便建议取出妖兽体内的灵核，这无论是修仙界还是人间界都是可以用作交换的本钱。
    于是穆清舟便会在每次将妖兽冻成渣之前，摸清妖兽体内灵核的位置，避免灵核被一道人道毁灭。
    看掉进血污里的灵核，苦着脸扭头看穆清舟：“这还能要吗……”
    穆清舟却道：“本不打算要的，习惯了。”
    杨翊只能放弃这些魔狼的灵核，毕竟两人已经在魔兽山里收集了许多，够一段时间的用度了。
    两人正打算离开，忽地半空之中从远处传来呼啸之声。
    穆清舟感受了一番，道：“有人来了，观修炼方式，与你一般。”
    杨翊大惊：“你这都能感受到？！”
    正说着，眼前人影一晃，五道人影从半空跃下，一见眼前的惨状，纷纷将用作御物飞行的法宝握入手中。
    “这是怎么回事？！”
    “师兄，这……我认得那头颅，那是前面村子的村民，每次来驱逐妖兽时都是他来给我们指路。”
    “可恶……到底是谁如此残忍！”
    “……杨翊？”有人认出了站在几步开外的杨翊，“你怎会在此处……不对，你是怎么到的这里？”
    穆清舟偏头看着杨翊，问他：“认识？”
    “嗯……早先是同门来着。”猝不及防之下遇见熟人，杨翊有些不自在。
    “杨翊！”有被视觉冲击昏了头脑的弟子冲杨翊吼，“这是不是你干的？！毕竟你连授业恩师的功法秘籍都能偷去卖了！”
    杨翊面色一沉：“都说了不是我。”
    “若不是你，为何你会被逐出宗门？”
    逐出宗门是事实，因为偷窃被逐出从门还是事实，就算杨翊有理，依旧百口莫辩。
    不想再争论这件事，杨翊对穆清舟道：“我们走吧。”
    “不准走！”
    “他偷窃与否我尚不知。”穆清舟淡淡开口，“若是这里的事，不是他。”
    那弟子还欲说话，领头的高阶弟子拦住他，示意他看肢体上的痕迹：“确不是他，你看这伤口，乃是妖兽所为，而且这里有魔狼的气息。”
    被这人一拦，穆清舟同杨翊二人已经朝树林外的方向走去，那人略一沉思，唤住了穆清舟。
    “这位道友。”那高阶弟子道，“若你与杨翊只是顺道结伴，于某在这里还是要提醒一句，杨翊心术不正，还请道友多加小心。”
    “无妨。”穆清舟站定，侧了半边身子淡淡看他，“他打不过我。”
    杨翊：“……清舟你怎么能这样。”
    直到从树林中走出，无极仙宗的五名弟子也没有再跟上来阻拦两人。
    两人继续向前，一时无话。
    最终还是杨翊憋不住，小心翼翼问穆清舟：“清舟……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穆清舟道：“如果是指偷窃之事，不必再谈。”
    “为何？”
    “且不说你们口中的功法秘籍是何物，效果如何，若真是你，为何不自己修炼，反倒拿去卖了。”穆清舟语气淡然，“你修为之弱，因是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虽然你说的是大实话，但是……”杨翊摸了一把辛酸泪，“为什么还是这么扎心呢……”
    第4章 一本正经的小仙男
    远离了修仙界的地界，便是寻常的人间界。
    驿道上来往的商队，路边叫卖的茶铺，城中热闹非凡的集市，都让穆清舟觉得非常新奇。
    杨翊再一次掏钱买下穆清舟感兴趣的小物什，捏了捏干瘪的小钱袋：“就算这钱都是你赚来的……但还是省着点用啊……”
    之前在魔兽山收集的魔核由杨翊负责换成了银钱，和穆清舟在城中的饭馆吃了一顿，随后两人在集市随意闲逛，期间穆清舟对人间界的小玩意儿产生了莫大的兴趣，杨翊只能任劳任怨地掏钱买给他。
    最无奈的是，穆清舟丝毫没有“钱”这种东西的概念，无论是便宜的还是贵的，只要是感兴趣的，统统都要拿在手中把玩许久。
    于是换来的银钱很快便要见底了。
    穆清舟咬了口手中的糖人，没了半个脑袋和小半个上身，太过甜腻的味道让穆清舟皱了皱眉：“为何担忧，若是用光了，再去取灵核便是。”
    杨翊却道：“这里灵气稀薄，虽不是没有妖兽，但非常难寻，所想要找像魔兽山那样的妖兽聚集地，恐怕比较困难。”
    穆清舟点点头，将手中咬了一半的糖人递到杨翊面前，一本正经：“那便不要了，还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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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翊一愣，哭笑不得：“清舟，且不说吃的东西能不能退回去，这你都咬过了，别人怎么也不可能要了。”
    穆清舟眉头动了动，强硬地将手中的糖人塞到杨翊手中：“不要了。”
    “……别啊，不是，清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杨翊举着糖人，有些无措，“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这本来就是你的钱，我……”
    穆清舟摇了摇头，仍是那三个字：“不要了。”
    说完不待杨翊反应，抬脚向前走去。
    集市里人多，杨翊担心两人走散，只能匆匆将糖人放进乾坤袋保存起来，匆忙跟了上去。
    走了几步，穆清舟却又停下脚步，等杨翊赶上来时，直视着前方，淡淡道：“如果有什么事情我做错了，你可以告诉我。”
    杨翊只觉得受宠若惊：“别……别这样……我知道清舟你之前生活应该是很富足的吧，没事的，你可以按照之前的习惯来的，没有关系的。”
    穆清舟微微偏过头看他。
    杨翊讪笑一声：“清舟你人好看修为还高，肯和我这样的人一道走，我真的很感激，你人很好。”
    “你根本就没问过我为何要和你一道走。”
    那日在河边，两人分吃了一张面饼，杨翊只是随口一问穆清舟为何会在这里，是想去哪里。
    本以为穆清舟不会回答，却见他沉默半晌后，缓缓摇了摇头：“不知。”
    然后杨翊脑子一热，就问穆清舟要不要和他一道走。
    而穆清舟想着与其一个人在人间界摸爬滚打，还不如拉着一人一道，于是便同意了。
    全程杨翊都没有问过穆清舟是何身份，有何目的，同样的，穆清舟亦然。
    不过是两个一无所有的人，一起相伴走下去罢了。
    傍晚时分，杨翊挑了家客栈投宿，比起当街的几家店来说显得有些简陋，但也胜在整洁。
    要了饭食要店小二送上楼，穆清舟同杨翊便上楼往房间去。
    两人同进了一间房。
    本来杨翊是要像之前一样定两间房的，却被穆清舟拦下。
    “一间无妨。”
    杨翊摇头：“还是两间，清舟你不用太在意什么的。”
    店小二也劝道：“是呀，小店就只剩下小间了，挤在一起难受，还不如一人一间宽敞。”
    但穆清舟却非常坚持：“一间。”
    杨翊突然觉得，在某些地方，穆清舟也是倔强地可怕。
    便依了穆清舟的意思，在店小二怪异的目光下开了一间房。
    不过杨翊需要和穆清舟约法三章：“先说好哦，床你睡，分床被子给我我睡地板就好。”
    穆清舟不答，等进了屋，杨翊将房门关上，这才开口唤他：“杨翊。”
    杨翊正准备去翻柜子里有没有多余的棉被，闻言头也不回：“嗯嗯？”
    穆清舟头一遭觉得有些无力，轻叹一口气：“你过来，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谈一谈。”
    杨翊闻言全身一顿，立马奔到穆清舟面前乖乖坐好：“清舟你想谈什么？”
    “……你，怕我？”
    “唉？没有啊。”
    “或者，你……觉得我……不好相与？”
    “清舟你人很好啊，为什么这样想？”
    穆清舟看着他看许久，道：“我与你是合作关系，我初入……这里，很多事情没有你了解，因此我同你一道走，不过是各有所需罢了，因而你并不用多让着我什么。”
    顿了顿，又道：“何况，我没有你想的那么难以接受这些。”
    杨翊挠了挠面颊，笑的有些腼腆：“清舟你这么厉害，其实有没有我都一样吧，所以能让你陪我一起走，怎么看都是我赚了，没有其他可以报答你的，只能对你对好一点更好一点了。”
    穆清舟默默看他。
    杨翊被看的浑身不自在，盯着穆清舟的视线忍了又忍，终是放弃似地大吼道：“好吧！我其实是害怕等清舟可以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把我抛下！想对你好一点让你没那么容易离开而已！”
    “……不会。”
    杨翊自暴自弃地吼完，然后闭着眼等着穆清舟把他冻成冰雕泄愤，等了半晌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并且还得到了穆清舟的承诺。
    猛地睁开眼，穆清舟就坐在他对面，面色淡淡。
    “我只能告诉你，我在这里并无去处。”穆清舟道，“你是我在这里唯一认识的人，只要我还在这里，我就不会独自离开。”
    杨翊闻言一怔，随即整个人都激动起来，正要开口，却被敲门声打断。
    “客官？你们要的饭菜。”
    穆清舟示意他去开门。
    店小二进门来，目光四下环顾一圈，这才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房正中的木桌上，笑道：“等下还有热水送上来，客官洗漱完早些歇息吧。”
    杨翊急于确定穆清舟的承诺，赶着将人送走了，门一关转头就扑到了穆清舟面前。
    “清舟……你……你方才说的……？”
    穆清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既然杨翊想听，那再说一次就好了：“只要我还在这人间界，我就不会留你一人而独自离开。”
    杨翊得了承诺，激动非常，连穆清舟口中称呼这世间为人间界都没有注意到。
    人间界，而身处这人间的世人却不知这个称呼。
    好在杨翊并没有意识这个称呼的严重性，只沉浸在极大的喜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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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清舟看在眼里，稍稍松了口气。
    用过晚饭没多久，店小二似乎是掐着时间来的，收了残羹碗筷，很快又送上来一大桶热水。
    穆清舟一身白衣纤尘不染，莫说从外沾的污渍尘灰，他自己连汗都没有出，根本不需要沐浴。
    倒是杨翊，明明是和他一道在走，却每每都能沾的浑身是土，每天都要全身沐浴。
    之前两人一人一屋，杨翊在自己房里随意怎么做，但今天房里还坐了个闭目打坐调息的穆清舟，杨翊觉得有些羞涩。
    “那个……清舟，你要洗吗？”
    穆清舟闭着眼，将体内灵气运行小半个周天，没空搭理他。
    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凑上去嗅了嗅，杨翊惊异地发现一天下来，穆清舟身上连点汗味都没有，根本用不着沐浴。
    再次感叹一声修为高真好，杨翊便扭扭捏捏地开始脱衣服准备洗澡。
    通常客栈里都是有屏风将放置浴桶的地方隔开的，但这客栈实在是简陋，连个遮挡物都没有。
    杨翊只能飞快地把自己扒干净，将身子没在水中。
    但温度恰到好处的洗澡水让杨翊觉得舒坦非常，一时间忘记了要速战速决的想法，一心只想在水里泡个够，洗去一天的疲倦。
    等到穆清舟运行完一整个周天，杨翊已经趴在浴桶边昏昏欲睡了。
    走到浴桶边，穆清舟低头打量起这个只有十八岁的人族少年。
    还记得他的同门说他，五岁开始炼气，十八岁才堪堪筑基结丹，如此缓慢的修行速度，简直是闻所未闻。
    穆清舟不由抚上了自己右手手腕的疤。
    思忖良久，穆清舟伸出手指，虚虚就要点上杨翊的前额，却见杨翊动了动，悠悠转醒。
    “唔……水凉了好冷哦……”杨翊还泛着迷糊，一睁眼却看见面前一片白，待神思清醒，却发现是穆清舟，不由一惊，“……清舟？”
    穆清舟在杨翊一动的时候便收回了手指，却来不及走开，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杨翊转醒。
    “清舟你也想洗吗？可是水被我洗过了，我让小二重新送一桶上来吧。”
    好在杨翊想的不多，并不觉得穆清舟围观他洗澡有什么不对。
    “……不必。”
    被打岔了穆清舟也不觉得有什么，只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并不一定要知道真相。
    当夜。
    在杨翊的强烈要求下，穆清舟还是坐在床尾处打坐，只不过杨翊并没有如愿打地铺，而是一同挤在了床上，睡在外边。
    头一遭这么近地挨着穆清舟，杨翊生怕挤着了，拼命床沿挪动，直到穆清舟淡淡道：“你再动要掉下去了。”
    这才直挺挺地躺着不动了。
    但杨翊心大，习惯了这种诡异的一坐一躺同一张床后，竟也慢慢地睡着了。
    穆清舟听着杨翊逐渐平稳地呼吸声，也闭目调息。
    不知过了多久，大抵是深夜时分，穆清舟张开眼，面无表情地盯着门口。
    便听过道里有脚步声传来，很细微，却逃不过穆清舟的耳朵。
    那脚步声从楼下来的，小心翼翼，停在了他们门前。
    悉悉索索一阵响动，糊在门上的纸被戳了个洞，一支小竹管伸了进来，送进来一股异香。
    穆清舟嗅了嗅，晃了晃头，又闭上了眼。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插在房门上的满栓被拨开，有人推门而进，贼头贼脑四处环顾，见屋中毫无动静这才放下心来。
    “你确定这两人有油水？”一人低声问道，“两个大男人，只开一间房，这么穷酸。”
    另一人同样压低了声音：“这两人身上有乾坤袋，指不定里面有什么宝贝，而且那穿白衣的，弄废了买到菊馆，定能卖一大笔钱。”
    第5章 暴露行踪的小仙男
    杨翊是被冻醒的。
    睁眼的时候眼皮宛若千斤重，头也昏沉的很，隔了好久才慢慢爬起来。
    他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房中的温度要比他睡之前低得多。
    不由拖过被子裹在身上，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这才清醒了些。
    穆清舟坐在桌边，在喝昨夜剩下冷透的茶水。
    杨翊一看就急了：“清舟别喝！那茶放了一晚上了，当心喝多了闹肚子。”
    穆清舟“嗯”了一声，将茶杯放下，道：“你醒了就走吧，我需要进食了。”
    杨翊点点头，掀开被子来准备穿衣，却立马又被寒气逼回了被子里。
    这时杨翊才注意到房间里有两座一人高的冰雕。
    “这是……”杨翊仔细瞅了瞅，发现这一人高的冰雕里真的冻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昨日见过的店小二，很明显是穆清舟的手笔，“清舟，你这是做什么？”
    对于杨翊一上来就先是质问自己的举动，穆清舟只是皱了皱眉，抬手扔给杨翊一个小竹筒。
    杨翊手忙脚乱接住，只觉得一股甜腻的香味幽幽传来，凑近嗅了嗅，只觉得脑袋更昏沉了。
    哪怕杨翊没什么走江湖的经验，也知晓了这是什么东西，看向穆清舟的目光带上了一丝歉意。
    “他们说，自己是做皮肉买卖，把人迷晕了，皮相好看的送去接客，其次的送去专门的地方做苦力，身上的钱财自然是被他们收下。”穆清舟把昨夜逼供问出的话说给杨翊听，问道，“什么是皮肉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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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清舟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杨翊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穿衣，“这两人清舟打算怎么处置？”
    “有人告诉我，如果是作恶之人，杀了便是。”穆清舟下意识回答，话音未落便想起口中的那人不久前还想要毁了他，不由沉下脸来，“你决定吧，我去外面等你。”
    言罢，不管杨翊是何反应，起身拂袖离去。
    杨翊只能呆呆地望着穆清舟离开，一脸茫然。
    “……可是清舟啊，你这个冰我解不开啊……”
    穆清舟，或者说是君骅的老师，是站在天上界最高位置的那个人。
    君骅于百年之前诞生于天道之中，从有记忆起便是那人在一直教导他，从生活到修行，无微不至。
    俗话说得好，当时对你有多好的人，在背叛你的时候伤的就有多疼。
    直到现在穆清舟都还不能相信那人要毁了他。
    用那么荒谬的方式。
    如果他那天没有突发想着要去那人的书房看一看，可能他现在已经被那人禁锢在寝宫里，逃不掉了吧。
    习惯性地握住右手手腕，那处的疤很早之前就有了，那人告诉他那是他当年胡闹被他的护体神器伤到，虽然无大碍，但疤痕是怎么也去不掉了。
    但如今看来，可能这道疤痕的说辞也是骗他的。
    也许他从来都是在骗他。
    也许那个人……
    “清舟！”
    穆清舟回过神来，闻声转头望去，便见杨翊收拾好了包裹，手里还用两根筷子一根串了两个馒头，几步上的前来，递了一支给他：“喏，早饭，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边吃边走吧。”
    穆清舟接过了，却问道：“为何不宜久留。”
    杨翊咬了一大口馒头，含含糊糊：“那冰我解不开，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有什么法子来惩治他们，只能让他们继续在那被冻着……这店说来也奇怪，好像除了那两人就没别的小二了，我便去他们厨房摸了四个馒头，又把昨日的房钱拿回来了，全当补偿，怕你那冰化的快，他们追上来报复就不好了，所以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穆清舟也咬下一小口馒头来，细细咀嚼了咽下去才道，“昨夜怕他们伤你，我情急之下便用了本源寒冰，与我之前用来对付妖兽的不同，那是千年寒冰，可保千年不化。”
    “……那他们？”
    “只有天……咳，只有我师尊的本体黑焰才能将其焚化，不然只能在此封存千年。”
    杨翊将哽在喉头的馒头艰难地咽下去，拉起穆清舟的手就往城门口的方向奔。
    “那还不快走？！”杨翊一脸崩溃，“虽然那个店人少但我看了还是有一两个住客的，万一他们起来找不到店小二，寻到我们房里去就遭了……万一能通过你留下的灵力找到你，那真的就麻烦了！快走快走！”
    穆清舟猝不及防被扯住手腕带着向前奔跑，踉跄几步过后跟上了杨翊的步伐，很是不解：“那两人本就是来害人的，为何我们要逃。”
    “清舟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能结出千年寒冰是什么概念？！”杨翊头也不回，说出的话飘散在风中，听得有些不真切，“你以为我们现在逃是害怕他们追上来报复吗？”
    “难道不是？你刚才不就是这么说的？”
    “能开黑店的人，且能开这么久还安稳无恙的，定是在这城中有极深的关系网，如果你结的冰能化，他们定会在冰化之后找身后之人将我们在出城前拦住，若是普通人就麻烦了，因为修士不能伤及常人，是修士就更麻烦了，蚁多咬死象。”杨翊道，“但你说那冰化不了，那没有他们通风报信，背后之人自然是不会知道这些事，我们也能安稳出城。但刚才我也说过，店中除了我们，还有另外两批住客，我在他们门上发现了捅开的小洞，同样留下了迷丨香的痕迹，我猜测他们也是修道之人，店小二将他们迷晕了还没来得及下手，既然是修道之人自然晓得千年寒冰为何物，到时候消息传开，这世间有人能凭空结出千年寒冰，清舟你的麻烦就大了。”
    “那又如何。”穆清舟言语中不禁带上了些许傲意，“观这世间，尚还没有人能拦住我。”
    “是是是，清舟最厉害了。”杨翊很无奈，“但一批一批接踵而至，哪怕是清舟你也会倦的。”
    穆清舟被杨翊一路拉着跑，已经奔至了城门处，杨翊着急跑路，因为灵力搜索只能搜索一定范围内的，害怕两条腿跑不快，于是一咬牙租下了两匹马。
    穆清舟却是看着高大的马匹皱了皱眉。
    杨翊已经一跃上了马背，虽然有些不熟练，但也聊胜于无，正要扬鞭策马，却发现穆清舟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清舟？”
    “……我，不会。”
    “……”杨翊朝穆清舟伸出手，“上来，我载你。”
    而早些时候，魔兽山。
    此处的残骸已经被无极仙宗的弟子安葬了，林中恢复了静谧。
    有几名黑衣人却在此处四处寻找着什么。
    不多时，有人捧着一片从树上抠下来的树皮，匆匆走到几步开外的一身黑衣战甲的男子身前，将树皮恭敬奉上：“贪狼大人，这是君骅仙君的灵力残留。”
    被唤作贪狼的人正是那日在天门与天狼阻拦穆清舟的黑衣男子，取过手下递来的树皮，细细感受了上面的残留的灵力，点了点头：“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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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残留的灵力浓度，应当是仙君五日前留下的，但方圆十里内，便再没有感受到仙君的气息了。”
    “他初到人世，一个人走不远。”贪狼道，“以此为中心，往……”
    “贪狼大人！据此东南方感测到君骅仙君的灵力！”一名文官样的人从另一边疾步过来，手中还拖着一面铜镜，镜面烟雾缭绕，看不清画面，“按照凡人的脚程来看，大概有五日的路程，因为君骅仙君凝结出了寒冰之力，这才被感测到。”
    “寒冰之力？”贪狼微微皱眉，“君骅的本源之力，是什么逼得他动用这招？”
    “人间界灵力稀薄已久，依下官观察，如今的人间界，尚还没有能逼得仙君使用寒冰之力的存在。”仙官猜测道，“莫不是……遇见了魔族？”
    “尚有可能。”贪狼面色一沉，向着那仙官道，“给我君骅的具体方位，我先行一步，若君骅出事，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杨翊牵一匹马，与穆清舟同乘一匹马，在官道上一路疾奔。
    因为是被拉上马的，穆清舟顺着力道上去，竟是坐在了杨翊前头，马缰一拉，就像是被杨翊圈在怀中一样。
    而且马匹在路上疾奔，向后的力道，加上路上的颠簸，让他时不时要往杨翊怀里靠。
    少年人没有太过侵丨略丨性的气息，淡淡的，带着昨夜洗澡时皂角的清香，闻起来倒也没那么不能让人接受。
    穆清舟没骑过马，晃晃悠悠的让他有些不适应，下意识伸手拉住了杨翊胸前的衣襟。
    这种依赖式的姿势让穆清舟稍显不自在。
    但杨翊一心只想着跑路，离那黑店所在的城镇越远越好，压根没注意面前的穆清舟别扭的模样，甚至还觉得要高他一个头的穆清舟坐在前面有些碍视线。
    漫无目的一阵跑，直到那驮着两人的马匹开始喘气，杨翊才慢慢停下。
    速度一慢下来，穆清舟就受不住推开杨翊，飞身跃下。
    “这里应该差不多了。”杨翊看不远处有条河，便提议道，“清舟，我们往前面去吧，那里有河，我们抓鱼煮鱼汤来下馒头吧。”
    穆清舟此时也确实需要进食来维持体力了，便点了点头。
    两人到了河边，发现这河水流湍急，若是要下河去摸鱼，恐怕不易。
    杨翊还在想要不要做一根鱼竿来钓鱼好了，却见穆清舟弹出一团灵力球，直没入水面，一条肥大的鲫鱼便被打上岸来。
    “清舟好厉害！”杨翊发自内心地夸赞，将打上岸的鱼按住，就地处理起来。
    穆清舟出力抓了鱼，照例坐在一旁打坐等吃。
    乾坤袋里火石跟锅都有，杨翊处理好了鱼，拾来柴火，刚把鱼架上去，一边的穆清舟却猛地睁开眼站起身来，看向他们来的方向，眉头锁的死紧。
    “……清舟？”
    也只是瞬息之间，杨翊只觉得扑面而来一道劲风，逼得他眯了眯眼。
    再睁眼时，却见二人面前不知何时立了个黑衣男子。
    那黑衣男子将目光从杨翊身上淡淡划过，看向穆清舟。
    “君骅，同我回去。”
    【作者有话说：别样好久不见~~感谢收藏推荐和月票~~】
    第6章 言出必行的小仙男
    来人正是寻着穆清舟灵力痕迹找过来的贪狼。
    释放的灵力与本体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若不是有心隐藏，那么他人便可通过灵力痕迹寻到本尊。
    不过这也是有距离限制的，但这点距离对于贪狼来说足够了。
    他只身一人，瞬息之间便寻到了穆清舟的所在，负手而立，依旧冷着一张脸，向他道：“君骅，同我回去。”
    穆清舟盯着贪狼看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我不会回去的。”
    “陛……”瞥一眼穆清舟身后的杨翊，贪狼将那个称呼咽了回去，“你……师尊很担心你。”
    穆清舟几乎要忍不住嗤笑了，正待开口反驳，却感觉到自己的袖袍被拉了一下。
    一转头，却是杨翊在看着自己，面上带着笑：“是清舟师门的人吗？没有关系的，清舟就和他回去吧，免得你师尊担心。”
    穆清舟突然涌出一种烦躁的情绪，闭眼深吸一口气，向杨翊道：“你且在此处，等我回来。”向前走了几步，示意贪狼，“你随我来。”
    穆清舟与贪狼站定在不远处，想了想，还是布下一道隔音结界。
    末了，却不看贪狼，只问道：“你来寻我，他可有告诉你缘由？”
    “未曾。”
    “那你可知，我为何要走？”
    “不知。”顿了顿，又道，“天狼猜测，你与陛下之间，可能是发生了不快。”
    穆清舟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又问道：“他早年间征战魔界，以一己之力将魔尊打成重伤，却因魔气入体，不得不每隔一段时间闭关镇压魔气，你可知晓？”
    贪狼颔首：“陛下为三界太平付出的一切，贪狼怎能不知。”
    “那你又可知，他想我来为他祛除魔气？”
    杨翊守着还架在火上煮的鱼汤，目不转睛地看着不远处正在交谈的两人。
    他其实很好奇穆清舟的事，屏息运气想要听一些他们的谈话，却什么也听不见。
    在是自己修为太低，还是他们设下了结界的两个理由中纠结了片刻，杨翊泄了气一般望着那两人发起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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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页

    那人应该是清舟的同门吧，看起来很不好相处的样子……清舟会和他回去吗，清舟回去之后自己一个人还能走多远呢……至少清舟回去了就不用再跟着他吃苦受罪了吧……
    正胡思乱想着，那厢穆清舟和贪狼已经结束了交谈，穆清舟撤了结界，向杨翊的方向走来。
    杨翊不由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完全没注意还站在原地的贪狼面色有些难看。
    穆清舟走回到自己先前坐的位置重新坐下，鼻尖微动，嗅了嗅已经弥散开来的鱼汤的鲜香：“汤好了吗。”
    杨翊还没回过神。
    穆清舟干脆自己动手，盛了小半碗鱼汤，吹凉了才喝了一小口。
    杨翊有些不敢相信：“你……不走啦？”
    穆清舟小口小口把鱼汤喝完，轻描淡写瞥一眼杨翊，反问：“我何时说过我要走。”
    “他……”杨翊指了指仍在原处的贪狼，“他不是来接你回去的吗？”
    穆清舟却将手中的碗递给杨翊：“鱼。”
    杨翊忙不迭地接过，用筷子去挑鱼腹上只有大刺的那块肉，还顺便把大刺一起挑了，又盛了半碗汤。
    一抬头，却发现贪狼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面前。
    杨翊一呆，捧着碗下意识问了句：“你也要一起吃吗？”
    贪狼面无表情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不予理会，看向穆清舟：“你为何与这凡……这人一道。”
    “各有所需。”
    “如果你所言确凿……”
    穆清舟直接打断他：“那人从未教过我说谎，因此我也不会说谎，更不屑于说这样的谎。”
    贪狼一阵沉默，良久，道：“我仍会将你的行踪上报，不久后会有另一批人来阻拦你。”
    穆清舟皱了皱眉。
    “尚且不论事情真假，但天狼与我都不希望你因此受伤。”贪狼表情还是淡淡，但言语之间已经是站在了穆清舟这边，“关于你的事，我知道一部分。”目光落在穆清舟右手腕上的疤，又很快移走，“我与天狼能做的，只能是将追捕你的人换掉，其余的，还是要靠你自己。”
    穆清舟知道这大概是贪狼对他最大的帮助，毕竟他只是与天狼熟识，贪狼能帮他不过是看在天狼的份上。
    “多谢。”
    贪狼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准备离去，却又想起什么，转头看向穆清舟：“君骅你……收敛一些。”
    见穆清舟没能理解，又解释道：“我是通过你的灵力痕迹找到你的，如果是陛……尊上的话，只要一点气息就能确定你的踪迹。”
    穆清舟回想了下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默了默，点头：“我会注意。”
    两人目送贪狼离去，杨翊还呆呆地捧着手中的汤碗。
    穆清舟见他没反应，自己动手从杨翊那里接过了碗，慢吞吞地喝起汤来。
    杨翊这才有了些反应：“……君骅？”
    “我比较习惯你称呼我穆清舟。”穆清舟咽下嘴里的汤，淡淡道。
    杨翊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想问什么便问吧。”穆清舟道，“不能说的我不会骗你，却也不会告诉你。”
    “……不了。”杨翊挠了挠后脑勺，勾起一抹傻傻的笑，“谁没有个秘密呢，只要清舟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就好了。”
    一番话杨翊说的坦荡，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就算有，穆清舟也分辨不出来。
    贪狼的到来就像是个小插曲，像块石子，投入湖面泛起圈圈涟漪，但又很快趋于平静。
    两人分吃完了一锅鱼汤，杨翊将锅碗筷子洗净了，依旧收回乾坤袋中。
    因为身上的银钱不多了，杨翊便提议往深山里走。
    “虽然没有魔兽山那么多妖兽啦，但是总归有些药草什么的。”杨翊叹口气，“生活不易，无奈叹气。”
    说着杨翊伸了个懒腰，起身牵过系在一旁的马匹：“好在还有两匹马，不用两条腿走路啦。”
    刚吃饱不适宜赶路，两人便牵着马匹沿着河边慢悠悠往上游走，一路无话。
    也许是因为穆清舟本就不是话多的人，又也许是因为杨翊觉得两人之间莫名隔了些什么。
    总归不似之前了。
    到底还是在意的吧，清舟的从前。
    杨翊这样想着，偷偷摸摸用余光去瞥穆清舟，再思索要不要还是问些自己想知道事？清舟会回答他吗？
    杨翊的目光穆清舟岂会没有感觉到，但他本就不会主动去解释什么，便任由杨翊打量，自己则闷头朝前走。
    “清舟。”不知走了多久，穆清舟终于听见身侧那人在轻声唤他，“虽然和你认识不久，但你是除了娘和师尊之外，对我最好的人。”
    穆清舟张了张口，话还没说出来便被杨翊打断：“虽然问出来你可能会觉得我不要脸，但是……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吧，昨夜说的事情，还是算数的吧。”
    穆清舟哪知道杨翊走了一路只是在纠结这样一个问题，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但耐不住杨翊满脸希冀地看着他，只能再一次做下承诺：“答应之事，自然不会食言。”
    “如果有一天你要走……”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穆清舟一字一顿，“那个地方，我已经回不去了。”
    如果他的好师尊一直不打消那畸形的念头，那么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回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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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非他被强行带回去。
    穆清舟一愣。
    今日他被贪狼找到，但幸好来的是贪狼，因为有点交情，再加上天狼的关系，贪狼好歹还能站在他这边，但若下一次，来的直接就是那人本尊呢？
    摊开双手，一团寒冰凭空浮现，连带着周身的气温都下降了些许。
    不明白穆清舟为何突然结出一块冰来，杨翊有些懵：“……清舟。”
    “贪狼说得对。”穆清舟喃喃，“我是该收敛一些了……杨翊。”
    “我在！”
    “尽快找个隐蔽一些的地方歇脚吧，我需要……给自己下道封印。”
    “……为何？！”
    “我师尊，随时可以通过我的灵力痕迹找到我。”穆清舟闭了闭眼，“我……无法与他抗衡，若他来，我便只能同他回去。”
    “清舟和自己师尊……有不愉快的事吗？”
    岂止是不愉快。穆清舟默默地想，可以说是彻底决裂了。
    见穆清舟面色有些难看，杨翊识趣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扯了扯马缰，道：“那我们快些走吧！”
    穆清舟却是一顿，脚下一错将杨翊护在了身后。
    杨翊不明所以：“清舟？”
    穆清舟不答，将握在手中的刚才结出的寒冰往河中一掷，一大团水花炸开来，在瞬息之间结成了大片的冰墙。
    细细看去，里面竟还封住了几名黑衣人。
    光这样还不够，穆清舟袖袍一挥，又是一片冰墙在四周凭空结起，附近隐匿了身形靠过来的黑衣人被纷纷避退，有些退闪不及的还是被冰封住。
    “公子稍安勿躁。”两人正朝的冰墙上立了一名像是领头的黑衣人，朝着穆清舟恭敬行了一礼，“不过是尊上担心公子安慰，特命我等护送公子回去。”
    虚情假意。穆清舟内心嗤笑一声，懒得与他多费口舌。
    寒冰之力乃是他与生共来的能力，被他常用来控场，但在几百年的修炼中，穆清舟逐渐修炼出了第二种灵力，
    杨翊觉的周围的气流突然凌冽起来。
    便听身前的穆清舟轻喝一声：“天雷，破。”
    【作者有话说：现在给阿舟开的挂都是给以后挖的坑……】
    第7章 灵力封印的小仙男
    天上界。
    贪狼踏进这间越来越阴暗逼仄小间，哪怕是他这样驰骋疆场的神将，也不禁觉得一股湿冷之感从脚底蔓延而起，席卷全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房间深处摆着一张矮榻，榻上斜靠这一人，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面容。
    “陛下。”贪狼恭敬行了一礼。
    “……君骅呢。”良久之后那人才沉沉开口，声线沙哑。
    贪狼干脆地直挺挺跪下，面上表情无波无澜：“臣无能，没能带回仙君。”
    那人低低笑了，末了，无不嘲讽道：“他少了一截仙骨，实力十不存一，你没能带他回来，究竟是因为不敌，还是因为天狼？”
    贪狼面不改色：“仙君身怀寒冰之力，臣不敢与之匹敌。”
    “呵，倒是一个好理由。”那人稍稍直起身来，“罢了，是平时对他太过宽容，便让他再任性一次。”
    “陛下仁慈。”
    “不过，我将要闭关，若在出关后瞧不见君骅在我面前，你这神将不做也罢。”
    “……臣，遵旨。”
    贪狼退出去后，屋中又重新恢复了静谧，只剩下了帝俊一人。
    帝俊每每到体内魔气开始躁动的时候，便会在这里闭关，算起日子来，离下次闭关不过两三日。
    “君骅……”帝俊全身放松躺在榻上，将君骅的名字在口中反复呢喃，“君骅……君骅……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乖呢……君骅啊……不乖的孩子……是要接受惩罚的呢。”
    杨翊脑子还有点晕，被刚才从天劈下的几道深紫色惊雷的余波震的。
    地面上是几个被劈焦的土坑，土坑里还横七竖八躺着同样被劈焦的一干黑衣人。
    穆清舟面不改色，从坑边绕过，举步往树林深处行去，走了几步发现杨翊还在原地，不由问他：“还不跟上？”
    “啊？啊！来了！”
    杨翊忙小跑着跟上。
    “清舟我们还是要找山洞吗？”
    “为何不？”
    “这些人都是来带清舟回去的吧，完全打不过清舟呢。”杨翊叹道，“感觉清舟太过担忧了。”
    “这都是最低阶的侍卫，是贪狼派来掩人耳目的。”穆清舟淡淡道，“与天狼不对付想讨好我师尊的大有人在，你不会想遇见他们的。”
    两人沿着河一路往深山走，半日的功夫远远望见林中掩映着一处湖泊，还能听见瀑布落下的水流声。
    杨翊双目一亮，喜道：“我看小说话本中，瀑布后面必有山洞，清舟你等我一下，我上去看看。”
    说着杨翊便踩着蹩脚的轻功，踩着山崖突出的石块晃晃悠悠一路向上，正要一头扎进瀑布中，却感觉后颈一紧，竟是被什么提住了衣领，紧接着冰凉的河水劈头盖脸地砸来，把他浇了个透心凉，下一瞬，脚下便踩到了地面。
    穆清舟不去管杨翊还在手忙脚乱擦自己面上的水珠，松开他的衣领，开始打量这一处山洞来。
    正如杨翊所说，这瀑布之后藏着一处洞穴，没有任何人或是妖兽的气息，看起来已经很久都没有人造访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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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有山洞哎。”杨翊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清舟你是怎么知道的？”
    “灵力感应到的。”穆清舟一挥袖袍，扫出一片干净的地面，就地盘膝坐下，正待布下一层结界，动作却是一顿，“杨翊。”
    “嗯？”杨翊还在把自己的衣角拧干，“清舟要开始运功了吗？是需要我回避还是需要准备什么？”
    “稳妥起见，我将会封印我七成的灵力，如此便会和普通人无异。”穆清舟道，“我从未这样做过，因此我也不曾知晓这样的结果是什么，但有一点是显而易见的，我可能无法轻而易举地护住你了，所以你现在可以选择离开。”
    杨翊动作一顿。
    “作为补偿，我可以为你打通经脉。”
    “不用了，打通经脉没用的，当年师尊就试过了。”
    穆清舟皱了皱眉，尚不能想到其他的补偿方式，却听杨翊又道：“清舟你就安心做自己的事吧，我不会走的，说白了……”朝着穆清舟狡黠一笑，“我就是赖上你了。”
    其实穆清舟每一次将灵力运行一个完整的周天时，总会觉得不对劲。
    正如过度使用灵力自己的右手手臂会一阵刺痛一般，每次灵力走到那里，都会觉得空落落的，只能勉强走通，却也不妨碍他正常的修行。
    他的师尊，也就是天帝帝俊告诉他，是因为他年幼时调皮把他的佩剑，一把神器当做玩具，却被佩剑的剑气伤了手臂，虽然通过治疗已无大碍，但残存的剑气无法从手臂中祛除，也留下了手腕上一条丑陋的疤痕。
    穆清舟一出神的时候就会无意识地去摩挲那道疤，小时候是觉得那里凹凸不平地摸着好玩，结果久而久之地就成了习惯。
    但是现在帝俊在最重要的事情上骗了他，让他开始怀疑帝俊对他说的每一句话。
    再加上今日贪狼将目光落在他手腕的疤痕上，和说的那句话，更让他怀疑其实自己这道疤也许和他走到手臂那里便不通畅的灵力有关。
    但他想不出来，现在只能将所有的困惑深埋心中，静心开始封印自己的灵力。
    灵力被封印并不是件愉快的事，借用外力将体内奔腾的灵力一点一点地压制，这样的过程非常折磨人的心智，感受到自己的灵力慢慢平息，不复从前那样充盈，换做任何人都不好受。
    哪怕是他自己动的手。
    随着穆清舟体内的灵力被他自己缓缓压制，周身的气场也逐渐减弱，待到穆清舟重新睁开眼，杨翊已经感受不到先前围绕在穆清舟周身的气场了。
    穆清舟没有马上动，又将灵力运行了一小个周天，这才呼出了一口气来。
    杨翊在这期间用乾坤袋中的存粮做了饭，还熬了汤，见状，小心翼翼地问道：“……成了？”
    穆清舟点点头：“我现在可能只有金丹期的功力。”
    “那也很好啊。”杨翊心跳倒是不错，“我才筑基呢。”
    “……”穆清舟沉思片刻，终是问道，“我有些在意，你……是修炼出了什么岔子？”
    “哎？”杨翊一怔，“我都是按照师尊教的方法修行的，无极仙宗甚至整个修仙界在初期的时候都是这样修炼……可能是因为我不是这块材料吧。”
    “……如今的人间界，灵气已经稀薄很多。”穆清舟却道，“你不可能一直依靠我，我且教你一套能够吸纳天地灵气的功法，你可试试对你的修行有无用处。”
    本来听前半句杨翊还一咯噔，后半句一出喜不胜收：“清舟你真好！不过功法一时半会儿也不急的，我们先吃饭吧！”
    不得不说杨翊的厨艺很好，可能是在无极仙宗的时候，什么杂事都在做，因此锻炼出来的，虽然比不上专职的厨子，但是对于一直清寡惯了的穆清舟来说，已经是非常美味了。
    因此杨翊此言一出，穆清舟几乎是毫无意义，起身走到火堆旁坐下，安静等吃。
    灵力被压制，剩下的灵力不足以维持穆清舟像往常那样，只用打坐冥想便能让身体得到休息，饭后穆清舟头回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清舟可是困了？”
    “嗯？”穆清舟不知何为‘困’，“什么？”
    “清舟似乎一直都没睡过呢，就算是晚上也是在打坐修行。”杨翊道，“现在清舟你灵力被封印，应该是需要入睡来休息了吧？”
    说着不等穆清舟回答，牵过穆清舟的袖口领着他往山洞深处走，那里被杨翊用不知从何处拾来的干草与乾坤袋中的小毯子铺成的简易床铺。
    “虽然比不上客栈啦，不过出门在外也只能这样了。”杨翊有些遗憾，“清舟躺上去试试？”
    穆清舟不知他要作何，但还是依言照做。
    “然后闭上眼，什么都不要想，呼吸放平缓。”
    “……这不就同每夜你休息的一样？”
    “这就是睡觉啊。”杨翊忍不住打趣道，“清舟你修行到已经忘记要怎么正常的休息了吗？我现在有点怀疑清舟你年龄究竟有多大啊，这是要不用睡觉多久才能忘记怎样睡觉。”
    可能……也就几百年吧……
    穆清舟默默在心中回答。
    但身体的反应是最真实的，几乎感受不到困倦的穆清舟才闭眼躺倒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呼吸已经平稳下来，已然沉沉睡去。
    杨翊收拾完锅碗，将火堆摆弄一阵，调小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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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洞外天色已经黑了，橙红的火光映照在洞中，摇摇曳曳。
    小心翼翼走到干草铺旁，发现穆清舟已经睡熟了。
    可能是因为困极，又可能是这么久了头一遭入睡，又可能是相信杨翊，哪怕杨翊轻手轻脚在一旁躺下，穆清舟都没有醒来。
    杨翊第一次见到穆清舟的睡姿，本来躺的直挺挺的人现在侧躺着，微微蜷起，形成一个自我保护的姿态。
    杨翊害怕将人吵醒了，只敢悄悄把垫在自己身下的毯子轻轻盖在穆清舟身上。
    再小声说一句。
    “晚安，清舟。”
    【作者有话说：国庆节快乐！】
    第8章 再入人世的小仙男
    穆清舟坐在草堆上，难得有些懵。
    洞口处杨翊在熬米汤，加了些晒干的菌类，米香混着木柴被烧焦的气味。
    洞外的天色已经大亮了，他连杨翊什么时候睡下的，又是什么时候醒来的都不知道。
    可见他睡的有多沉，要不是昨日撑起的结界还在，他可能真的会因为睡了一觉而将两人置入危险之地。
    等杨翊熬好米汤，发现穆清舟还坐在原地，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清舟？过来喝些米汤吧？”杨翊将手中的碗放在穆清舟面前的地上，上面还搁着一块白面烧饼，“清舟是想在这里多留几日，还是打算往别处去呢？”
    “……昨夜……”穆清舟眉头皱的死紧，憋了又憋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杨翊还以为他是觉得昨天夜里是不是有什么不雅的地方，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清舟昨天睡姿很好的，可谓是我见过睡相最好的了。”
    “我不是说这个……”穆清舟揉了揉眉心，道，“我昨夜……睡得太沉。”
    “那证明清舟你昨夜睡的很好啊。”
    “不是……如果有什么靠近这里，我却无法感知到，你……明白的吧。”穆清舟端起面前的碗，拿起烧饼咬了一小口，留下一个浅浅的月牙缺口，“虽然睡醒之后感觉没有那么疲惫了，但是在熟睡的情况下，太危险了。”
    杨翊闻言沉默下来，没有接话。
    两人一时无言，沉默着吃完了早饭，杨翊收拾了碗筷用洞口淌下的瀑布洗净了，放回到乾坤袋中，然后走到例行运息打坐的穆清舟旁边，安静地等他睁眼。
    穆清舟一周天调息完毕，杨翊腿都蹲麻了。
    “清舟，你昨夜说的功法……交给我吧！”杨翊一脸郑重，“你说的对，我不可能一直依赖你的。”
    穆清舟倒是很平静，示意他在自己面前坐下：“你且坐下，我先将功法口诀念与你听，之后再教你如何运功。”
    两人面对面坐着，穆清舟声线平缓，一字一句给杨翊背功法口诀，杨翊偏头在听，很是认真的模样。
    杨翊用了一天的时间将又长又晦涩难懂的功法背熟，穆清舟却不继续教他如何运用这个功法，而是让杨翊先自己领会。
    于是杨翊只能一边做饭一边回忆背下的功法，导致今天的晚饭烧的有些焦了。
    穆清舟皱了皱眉，但还是一口一口吃下了。
    “你不用这么着急。”穆清舟咽下最后一口带着些焦味的粥，忍不住劝道，“修炼切不可急躁，需得一步一来。”
    杨翊再用布巾擦碗上的水渍，脑中还在回忆功法，乍一听到穆清舟在唤他，手上一抖，差点把碗砸掉。
    手忙脚乱将碗稳住，杨翊叹了口气：“我只是想……清舟你懂那种，一直都在底层，所以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能够向上爬的机会的心情吗？”
    穆清舟没有出声，果然杨翊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清舟你这么厉害，修行一定很顺畅吧。我呢，五岁跟着师尊开始修行，一直炼气，比我晚入师门的都陆续筑基，只有我还在原地踏步，一炼就是十三年。我也想过，是不是我真的像师尊说的那样……朽木不可雕。”
    “……所以清舟啊，我是真的很谢谢你能给我这次机会，我想要好好的把握住，哪怕……希望同样的渺茫。”
    杨翊还沉浸在往事中，自叹不已不可拔，穆清舟却是没什么触动，依旧一脸平静，甚至还打断了杨翊的自言自语：“手伸给我看看。”
    杨翊下意识地伸出手，穆清舟将手指搭在他的脉门上，闭上眼，用自己的灵力注入杨翊体内，细细感受着。
    杨翊的经脉似乎并没有与他人有什么不同，既没有残缺，也没有像穆清舟这样有灵气阻塞的情况，只有区区筑基程度的灵力在体内运走着，朴实无华。
    穆清舟用灵力在杨翊体内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想了想，只能把问题归咎在杨翊的修炼方式上。
    于是他对杨翊说道：“除了这套功法，你每日再跟着我打坐运息吧，我平时就是这么修炼的。”
    杨翊自然应允。
    两人一个出逃，一个被逐出，都无处可去，便留在这洞中潜心修炼。
    杨翊不知是何原因，修炼速度异常缓慢，但正因为缓慢，体内的灵力都是实打实的，若有早一日能够突破这种困境，定能站到一个崭新的高度。
    但这只是假设，如果杨翊有生之年都不能突破，那么只能一辈子碌碌无为。
    这点杨翊明白，所以才抓住一切机会想要往上爬，但穆清舟并不能感同身受，所以对于杨翊拼命的姿态非常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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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这点，两人的相处磨合倒是非常融洽的。
    山中不知外界时光，两人不知自己到底在这里呆了多久，直到杨翊乾坤袋中的存粮被吃完，两人这才意识到大概是到了离开这里的时候了。
    “怪不得的人人都想寻一处世外桃源隐居，远离时间纷争尘嚣。”杨翊叹了口气，站在湖边，有些不舍，“若不是吃鱼吃到腻了……我倒是真不想离开。”
    穆清舟道：“不过是一处暂休地罢了。”
    杨翊无奈摊手：“清舟你不要这么热衷于泼我的冷水嘛。”
    “去牵马。”
    之前买下的马匹被穆清舟用结界圈在林中养着，毕竟是杨翊用钱买下的。
    寻到了马，因为穆清舟一直都没学会骑马，于是两人只将马牵着，沿着河流往来时的路走。
    直到踏在官道上，看着过往的路人，杨翊才有了回到人世的既视感。
    “突然看见这么多人还有些不习惯。”杨翊自嘲道，转而向穆清舟提议，“没有存粮啦，清舟我们先进城去补充一下？”
    “嗯。”
    沿着官道一路往南，约莫走个大半天，便能看见最近的一处城镇，大抵是临近官道，城中来来往往有不少人，看起来颇为热闹。
    “清舟你要一同去吗？还是先帮你找个地方歇脚喝口茶？”
    穆清舟摇摇头：“人多，一道吧。”
    杨翊也没有异议，便带着穆清舟往城中的集市去，打算买些米面。
    他算的挺好，一斤米一斤面，交替着吃，再加上两人基本是走的山里，也能挺上好久。
    但千算万算只算漏了一处，他们不够钱。
    粮铺的店小二称好了米面，还有穆清舟颇为感兴趣的甜粥材料，打包好，报了个价钱，等着杨翊付钱。
    结果杨翊掏啊掏，就掏出来几个铜板，再加上两人这段时间一直在山里，虽然能用湖水洗漱，但赶了大半天的路，看起来风尘仆仆的，有些狼狈，因此店小二颇为嫌弃地挥了挥手：“去去去，哪里来的穷鬼，没钱就别买，浪费时间呢？！”
    杨翊很是尴尬：“那个……不好意思啊，请问你这里可以用灵核抵押吗？”
    说着还准备往乾坤袋里掏剩下的灵核，却听穆清舟在身后幽幽道：“最后一颗灵石昨日我将他炼化用来帮你巩固经脉了。”
    杨翊：“……哈哈哈，这样啊。”
    店小二则是更嫌弃地挥手赶人：“快走快走，我们这里是粮店，不是做施舍的，没钱就快走。”
    杨翊的手还放在乾坤袋中，冷不丁地碰到了一块光滑细腻的物什，顿了顿，沉默了良久，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他对店小二道：“麻烦等我下。”然后转向穆清舟，“清舟也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说着便匆匆跑了出去，没入人群中不见了。
    店小二还待奚落几句，但穆清舟面无表情，虽然自带的寒冰气场没了，却依旧让店小二把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低头做自己的事去了。
    大约半炷香的时间，杨翊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直奔到柜台前，把一锭银子往店小二面前一拍：“喏。”
    店小二狐疑地看他一眼，但有钱就是客，管他这钱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弄到手的，与他无关就是了，交钱交货，这才是他的工作。
    杨翊将之前买好的米面甜粥放进乾坤袋，还顺手在粮铺门口的小摊买了两块米糕，分了穆清舟一块。
    米糕是最普通的甜米糕，一口咬下去香甜松软。
    穆清舟小口小口地咬着，很快吃了一半，忽地想起了什么，抬头问杨翊：“你哪来的钱？”
    杨翊吃东西很快，全是大口大口的吃，因此很快就吃完了，见穆清舟喜欢，又去买了两块，拿在手中等他吃完了再给：“我去典当铺当了一块玉佩。”
    和杨翊呆在一起这么久，穆清舟从来都没看见过他身上何时带过配饰，现在凭空跑出来一块玉佩，那只能是放在乾坤袋中，妥帖地保管起来的。
    应当是很重要的东西。
    “没有银钱，我们可以去猎妖兽、采药草，你这是何必。”
    杨翊摇了摇头，道：“这里可没有什么妖兽，至于草药……我压根就不认识，所以还是当东西最简单了。”
    见穆清舟依旧看着他，杨翊故作轻松道：“清舟你别这样嘛，只是典当又不是卖了，以后有钱还可以赎回来嘛。”
    “……”穆清舟捏了捏手里的米糕，忽然觉得没那么香了。
    第9章 泛舟莲湖的小仙男
    鲜有人踏足的深山，是最好的修炼以及……躲避追捕的场所。
    自从那日被贪狼找到之后，穆清舟封印了自己的灵力，以免再被通过灵力追踪到，但仍然时不时有天兵追上来，恭敬有礼地请穆清舟跟他们回去。
    穆清舟目前的实力大不如前，再做不到一记秒杀，但好在贪狼遵守了承诺，派来的天兵都是自己人，穆清舟先是逃了几次，发现他们并没有追上来的意思，后来又发现这些天兵只是口上说说，根本不动手。
    但身后有人紧咬不放总归不舒坦，穆清舟最后是仗着这些天兵不会伤他，直接上去把一人撂翻了按在地上逼问。
    “是……是根据您的气息。”那天兵半张脸都被按在地上动不了，也不敢动，只能老实交代，“您就算……那什么了，但是气息还在，之前您初到人间界，气息被这里的烟火气掩盖，所以才只能通过您的灵力痕迹寻找您，但如今您已经习惯了这里，自身的气息也慢慢散发出来，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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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页

    穆清舟默了默，直起身来：“我知道了。”
    话音才落，以他为中心的附近凝结出一大片寒冰，虽然没有之前看起来那么坚实，但总归还是能够阻拦这些天兵一段时间的。
    “走吧。”穆清舟从正蹲在地上喘气的杨翊面前走过，“往深山去。”
    杨翊刚想说我们才从深山出来啊，但穆清舟脚下生风已经走了老远，只能撑着爬起来，连忙追了上去。
    当夜两人在山中找了个山洞，等日常修炼完成，穆清舟让杨翊伸手。
    “清舟你看看，我这段时间应该有长进吧？”杨翊还以为是要检查他的修炼成果。
    但穆清舟只是凝结出一片薄冰，边缘锋利，在杨翊的手掌心轻轻划了一道。
    猝不及防被开了道口子，杨翊吃痛，反射性就要缩回手，却听穆清舟低声道：“别动，借点血。”
    “……那清舟你说就好了啊，我自己来嘛……”杨翊有些委屈，却见穆清舟将右手覆上了他掌心的伤口处，不禁有些好奇，“清舟你这是做什么啊？”
    “借你的血，掩盖我身上的气息。”
    两人相交的手泛出一团暗红色的光华，从杨翊掌心的伤口渗透出的鲜血被化作一缕一缕的红色丝线，顺着穆清舟的手臂，一路向上，直至缠绕住穆清舟的全身。
    现在以穆清舟的灵力，无法长久支撑起掩盖气息的结界，只能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使自己沾染上杨翊的血液，用他的味道来掩藏自己的。
    如此虽然能摆脱掉身后的追兵，但自己身上有了别人的味道，虽然闻不到，但穆清舟却还是觉得怪怪的，甚至有些别扭。
    杨翊则是觉得在这之后，感觉穆清舟要更亲近了。
    两人又在山中逗留了几日，杨翊翻着从药铺买来的图鉴挨着翻看寻找草药，期间穆清舟还寻到了几只尚未开智的低阶妖兽，体内的灵核聊胜于无。
    从山中出来，两人没有目的地，于是漫无目的地一直向前，一路南下。
    如此走了几月，进了平原便看不见山了，城镇也多了起来。
    这时节正是菱角鲜嫩的时候，此处有一片圈起来的湖，交一笔钱就能进去自己采菱角吃，还能多出一人的钱把采好的菱角买走。
    杨翊交了钱，带着穆清舟跳上湖岸边准备好的小船，撑起桨晃晃悠悠往湖中划。
    “清舟你看哦，这个捞起来，这样……这样……喏，剥好啦，清舟你试试？”杨翊捞起一枚水嫩嫩的菱角，示范了一次怎么剥皮，然后将剥好的递给穆清舟。
    翠色的菱角壳包裹着白嫩的果肉，果皮上沾着些水珠，看起来更加鲜嫩。
    穆清舟接过了，咬了一小口，慢慢咀嚼。
    “怎么样？”杨翊干脆将船停下，又捞了十来个菱角上来，自己也剥了一个扔进嘴里。
    “……有些甜味，但味淡了。”穆清舟将口中的菱角肉咽下，如实道。
    杨翊囫囵吞枣，一连吃了几个，压根没尝出什么味儿，闻言笑道：“这生菱角就是这样的，我看岸上有卖菱角糕和菱角做的菜，等下我们去吃吃看？”
    穆清舟却是自己又拿起了一个菱角来，慢吞吞地剥壳，又慢吞吞地吃下，这才道：“不用，这个也挺好。”
    “前面还有莲蓬，也是可以摘得，那个有味儿，甜的。”杨翊又撑起船桨往前划，“就是之前买的甜粥里的莲子，是甜的对吧。”
    穆清舟点点头。
    很快将船划到莲花丛里，杨翊挑了个饱满的莲蓬，掰了几个莲子下来，依旧是先剥皮然后才递给穆清舟。
    白生生的莲子带着清香，但入口却是非常苦涩，舌根都苦到发麻。
    “……苦的。”穆清舟忍了忍，没吐出来。
    “不应该啊……”杨翊也放了颗莲子入口，一嚼，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恰好旁边悠悠划过另一条小船，船上几名年轻女子将一切尽收眼底，把两个俊俏小哥的狼狈样看了个够。
    “那莲子要去了莲心才能吃，不然苦的很。”小船摇的近了些，一张带着淡香的手绢递了过来，上面躺着十来颗白胖的莲子，“公子试试这些，可是不苦了？”
    杨翊接过了，只见那些莲子的两端都有一个小小的洞，放入嘴中一嚼，果然没了苦味，一股清甜在口中蔓延。
    拈起一颗递到穆清舟嘴边，杨翊笑道：“果然不苦了，清舟也试试看？”
    穆清舟下意识张开嘴，任由杨翊将莲子喂进他口中。
    见穆清舟的表情并无异样，杨翊便将整张手绢都放在他手里，这才转向施了援手的女孩们：“多谢各位姐姐啦。”
    却不想那些女子看他们的眼神有些怪异，凑在一团嘀嘀咕咕了半晌，带着一脸不知如何形容的表情摇着桨划走了。
    知道了莲子为何苦的原因，杨翊便向穆清舟讨了根用冰结成的细针，低头将莲子挨个去了莲心。
    他一边剔莲心，穆清舟一边吃，直到吃完一整个，杨翊呼出一口气，准备再采一株自己吃，便见穆清舟将之前那些女孩子留下的手帕递了过来，上面是剥好的莲子。
    “给我留的啊？”杨翊一愣，随即笑弯了眉目。
    虽然正值盛夏，但湖中心时不时有微风吹过，带着湖水的湿气，很是舒适。
    小船停在湖中央，两个人慢慢地剥菱角和莲子吃，偶尔说几句话，很是闲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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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最后一颗莲子扔进嘴里，杨翊踢了踢一船底的空莲蓬和菱角皮，问道：“要不要摘些走放在路上吃？”
    穆清舟摇了摇头：“吃得太多，不想吃了。”
    杨翊一想也是，便支起船桨准备往岸边划了。
    也有一些船陆续再往岸边靠，离两人的船最近的船上是一对小夫妻，专门雇了船夫划船，两人坐在一起腻腻歪歪的。
    划船的船夫是这里雇的工人，专门帮不想自己动手的客人划船的，撑船的手艺肯定要比旁人要好，但那船突然之间就翻了。
    船上三人瞬间落水，砸出一大片水花，穆清舟和杨翊的船离得近，眼看就要被水花溅湿，穆清舟反应极快地一挥袖袍布下一层结界，将溅过来的湖水全部挡开。
    这湖虽然深，但这里河流众多，居住在这里的人大多谙熟水性，因此见有人落水，其他船上的人都善意地嬉笑着，等着落水的人自己回到船上。
    果不其然船工和落水的女子很快调整好姿势，踩着水浮起来，船工将翻了的船掀回去，自己先上去，再将那女子拉上来。
    两人喘了口气，后知后觉的发现女子的丈夫并没有上来，甚至都没有浮出湖面。
    女子有些慌了，扑在船沿上大声叫着自己丈夫的名字，船夫则是又跳下水去，一个猛子扎到水面之下，几息之后浮起来，大声喊道：“没有！”
    “不会是被暗流卷走了吧……”
    “听说这里以前溺死过人呢……会不会是水鬼索命……”
    “别瞎说，应该是他自己慌里慌张的漂到别处去了，说不定自己就回来了。”
    围观众人议论纷纷，那船夫又潜下水去寻了几次，均是无果。
    女子扑在船沿上，急的几乎流下泪来。
    杨翊围观了全程，见那女子一身湿透，为了出来游玩方便的简装湿淋淋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姣好的身材。
    将船摇近了，杨翊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那女子身上，阻隔了一些不怀好意的视线。
    “清舟，你等我下，我想下去一起帮着找找。”杨翊说着，便要脱了多余的衣物和鞋袜方便下水。
    穆清舟一抬手，却将他拦住。
    “清舟？”
    “……”穆清舟伸出手指，一抹过湖面，带起几滴水珠，“水底下有东西。”
    杨翊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水鬼吗？”
    穆清舟没有回答，只是周身的温度降了下来。
    “……清舟！”相处这么久了，杨翊自然知道这是穆清舟准备使用寒冰之力的前兆，连忙阻拦，“且不说这周围这么多船和人……那男的还在水里啊！一起冻上了还得把人挖出来啊！”
    穆清舟淡淡瞥过他一眼，手上一团寒气凝结，往湖水中一掷——
    那寒气一接触到水面便将湖水炸开来，四周的人慌忙用衣袖遮挡，却没有等到预想中的被从头浇到尾，只因方圆一圈的湖水被凝结成冰，散发着寒气。
    而溅开的冰水花中心，湖水像是被掏空一般，形成了一个凹洞来。
    穆清舟从船上跃起，悠悠飘落至那洞中，面对着一处冰面，盯着看了许久，猛地一伸手，破开了冰面。
    紧接着一收手，原本只有被结冰的湖水中，竟是硬生生被穆清舟拉出一个人来。
    第10章 不讲套路的小仙男
    那人被穆清舟从冰中拉出来，浑身沾满了冰渣子，面色苍白，口鼻出还有些水渍，看起来像是溺水了。
    而被破开的冰层里，竟是透出丝丝冷风，并不是那种因为寒冰而降低温度的感觉，倒像是一种阴冷之感。
    穆清舟冷眼看着，那团冷风像是怕了，呼啸着冲出来，飞速逃远了。
    穆清舟也不追，提着手上的男子跃回到船上，袖袍一挥，大面积的寒冰破碎落入水中，带起一阵阵波澜，连带着湖面上的船只上下起伏地摇晃。
    “……清舟！”两人的小船晃得最厉害，杨翊没站稳噗通一声跪坐下来，扶着船沿才没被掀出去。
    “夫君——！”另一艘船上的女子见自己丈夫被救出，不顾摇晃的船身，手足并用就要爬到穆清舟同杨翊的船上来。
    杨翊还没来得及阻止，便见穆清舟提着那男子的手臂一使力，将那人直接扔到了原本的船上。
    女子忙不迭地扑过去，一边唤着夫君，一边去探男人的鼻息，发现尚有呼吸，这才放下心来。
    “走吧。”穆清舟又看了眼那团风逃去的方向，便坐回了原处。
    “快走快走！”杨翊抄起船桨猛划，将一干围观群众通通甩在后面，“这里离修仙界尚远，这些人会不会把我们当使妖法的抓走烧死啊？”
    “……闭嘴划船。”
    “嗷嗷！”
    两人上岸后，寻了处远离这片水域的地方歇脚喝茶。
    杨翊给穆清舟夹一块菱角糕：“今天就在城中落脚还是趁着天早再赶一段路？”
    “你没有目标，一直都是在乱走。”穆清舟接过糕点，咬了一口。
    “清舟不想到处看看吗？”
    “要说目的地的话……我曾听外出游历的师兄说，最南边有一片叫做海的湖泊，大的看不见边际，而且那里四季如春没有冬季……清舟有没有兴趣去那里看看呢？”杨翊见他一块菱角糕就要吃完，又夹过去另一块。
    对于人界的了解，穆清舟远没有杨翊了解的多，闻言，咽下口中的食物，点了点头：“那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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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翊弯着眉笑了笑，见一碟糕点吃完，便想去让店小二再上一盘，根本忘记了两人不久前还吃了不少菱角莲子。
    结果店小二还没找着，到看见了两个面熟的人。
    是那对落水的夫妻，带着五六个家仆打扮的人正在焦急寻找着什么。
    杨翊心中一咯噔，忙低下头默念看不见看不见。
    却不想那家的夫人眼尖，或者是穆清舟一袭白衣太过显眼，只听那家夫人惊喜地叫了声“在哪里！”，纷乱的脚步声眨眼间便近了。
    “仙师！”
    杨翊刚想说你们认错人了，却见那对夫妻带着家仆们扑过来，扑通通跪了一地。
    “多谢仙师救命之恩！”
    穆清舟淡定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拈起盘中咬了一半的菱角糕继续吃，仿佛这些人不存在。
    “在下都听内子说了，当时在下不知被何物缠在水底挣脱不得，雇来的船夫下水找过几次都没有找见，多亏了仙师出手相救，在下这条命才能捡回来。”那男子说罢又行了个大礼，“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最后一口菱角糕咽下，穆清舟看着杨翊说道：“这糕吃够了，想换些别的尝尝。”
    杨翊还没开口，地下跪着的男人便抢道：“几条街外的糕点铺子是城中做点心最好的，仙师请稍等，在下立即差人去买来。”
    言罢，便转头看向身后的家仆：“快去吧黄老板家的糕点各买一份来给仙师品尝。”
    杨翊压根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家仆快速跑远了。
    而穆清舟却依旧端坐原处，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茶，似乎真的是在等将点心买来。
    那家仆脚程快，来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带着两个点心铺的店小二两手提着满满当当的点心盒回来了。
    那男子立马站起身来，带着自家夫人一一将点心盒摆放好、打开，再一一介绍。
    “这是菱角糕，仙师刚才应该尝过了，可以再尝尝有什么不同的滋味。”
    “这是马蹄糕，取新鲜马蹄晒干磨成粉，加糯米制成，口感松软，入口即化。”
    “这是甜藕，是这家店的特色点心，在莲藕里塞入糯米，加入糖汁蒸熟，莲藕本身的甜味和蔗糖的味道融入在一起，甚是鲜美。”
    “这是荷花酥……”
    “梅花糕……”
    那男子一一介绍，穆清舟也不客气，感兴趣的便夹一筷子来尝尝，不过一会儿半桌的点心便尝了个遍。
    见穆清舟放下筷子，那男子笑道：“仙师可觉得满意？”
    穆清舟淡淡瞥他一眼，点了点头。
    那男子笑意更甚：“仙师可是初到此地？可有落脚之处？若没有的话，可到在下家中暂宿一宿，在下也好再好好感谢仙师。”
    杨翊忍不住想说不用了不叨扰了告辞，却听穆清舟很干脆的：“好啊。”
    下颌都惊掉了。
    男子大喜过望，忙要带着穆清舟回到府邸上去，却见穆清舟示意杨翊：“收掉。”
    杨翊便将桌上剩下的糕点全部收进乾坤袋中，引得那男子一边赞叹一边疑惑为何仙师连吃剩下的糕点还要收着。
    到了这男子的府邸才知，原来穆清舟出手救下的，是城中知县的女婿。
    得知穆清舟是自己女婿的救命恩人时，知县夫妇很是感激，忙安排了住处，要他们好生休息，晚上准备了晚膳来感谢他们。
    杨翊憋了一肚子的疑问，一进到分给他们的小院子，便跟着穆清舟进了他的房间，门一关，迫不及待地问：“清舟为何要答应燕公子？”
    燕公子便是知县女婿，全名燕随。
    穆清舟在房中随意坐下，掀开杯子给子倒了杯茶，抿一口才道：“水里的东西，是冲着他去的，而且他知道这东西的存在，特地寻过来是有求于我。”
    “清舟是想帮燕公子吗？”
    “不想。”
    “那清舟为何……？”
    穆清舟便将今日在莲湖的事简单说明了一下，最后道：“我在意的是将燕随拉进水中的那团风。”
    穆清舟有自己的考量，杨翊也不好多说什么。
    两人在房中坐到傍晚，便有家仆来请说开宴了，请两位仙师移步前厅。
    一顿饭吃下来，知县夫妇一直在问两人师从何处，向往哪里去，有没有兴趣在留在此处当他们的客卿，一切条件都好说。
    穆清舟全程面无表情端着碗吃饭，苦了杨翊和对面的一家四口周旋。
    用完了饭，穆清舟只说累了，本想还留着两人多聊聊的知县一家只能作罢，目送两人离去。
    “清舟可是有自己的想法？”
    “燕随身上有很重的阴气。”
    “都说女子身上自出生起便带着阴气，会不会是燕夫人的？”
    穆清舟摇了摇头：“活人和死丨人带有的阴气是不同的。”
    “你是说……”
    “没感觉错的话，燕随身边应该随时跟了一个死丨人，或者说是……冤魂。”
    入夜。
    杨翊长这么大从来都没见过冤魂长什么样，因此说什么都要见识一番，所以便一直赖在穆清舟的房中，等着冤魂的出现。
    “既是冤魂，为何白天也能出现？”杨翊翻着从书铺买来的志怪录，只见上面介绍冤魂的一页写着，“这里说，冤魂是人枉死后的灵魂化来的，带有对生前之事极大的怨念，所以不能投入轮回，日复一日徘徊在生前常去的地方，除非怨念之事达成……还写了说冤魂和普通鬼魂一样，都惧怕阳光，都在半夜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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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简单，它吸收了燕随的阳气。”穆清舟淡淡道，“而且它能够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很可能燕随从知晓它存在的时候就在用自己的阳气滋养它。”
    “你是说……燕随不仅知道这个冤魂的存在，而且还在用自己的阳气养它？”杨翊震惊了，“那为何这冤魂要害他？”
    “关于这个，你不若亲自问问它。”
    穆清舟说着，站起身来闪身出屋，杨翊连忙跟着跑出，却只来得及看见穆清舟跃到半空中，伸手在面前虚虚一握，像是抓住了什么，然后就着下落的冲力将那团看不见的物什用力按在了地上。
    “还不现形吗。”穆清舟道，“还是说，你想被我用天雷劈出形来。”
    若是从常人的角度看去，穆清舟就像是按了一团空气在地上，神经质地自言自语。
    但杨翊好歹跟着穆清舟修行了这么久，将灵力运转到双目，努力去看，便看见穆清舟手下实际上是擒住了一团透明的物什，那下面的地面呈现出扭曲的形状。
    不多时，那东西放弃了挣扎，慢慢现出形来。
    待到形体完全浮现，得以看清全貌——是一名妙龄少女，只不过面色青白，增添了一丝阴冷可怖，而穆清舟正掐着她的脖子。
    “你与燕随，做了什么交易。”穆清舟开门见山，“而你又为何要置燕随于死地？”
    “……我与燕郎之事，为何要说与你听？”那女子冷笑道，“今日你坏我好事，我还未与你好生说道。”
    “不说算了。”
    然而穆清舟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抬手一招，一道深紫色的雷光从天而降，直直向那女子的面门劈去。
    第11章 套路重演的小仙男
    “奴家名唤阿葙，是距这里五里外燕家村人，与燕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也是……燕随在娶知县小姐之前的恋人。”
    叫做燕葙的女子盈盈站在穆清舟与杨翊面前，低垂着脸，若是忽略面上的青白，言行之间，倒是和常人没什么区别。
    “奴家在三年前落水，醒来后发现自己变成了鬼魂，因为心里放不下燕郎，便一直跟在他身边，后来燕郎生辰时，顾小姐……就是燕郎的妻子，送了燕郎一枚从修仙界带出的玉石，让燕郎也能看得见鬼魂，于是燕郎便能看见我了。”燕葙道，“燕郎怕我消散，便一直用阳气养着我，可是最近……我似乎有些失控了。”
    穆清舟问道：“燕随养了你多久。”
    杨翊忍不住道：“清舟你这话问起来怪怪的……”
    “自燕郎新婚生辰起，已有三年。”
    “也就是说，你死后燕随便用自己的阳气在滋养你了。”
    燕葙点了点头。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失控的。”
    燕葙回忆了片刻，才道：“约莫……半年之前，我发现白日里……我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对燕郎做一些平日里根本不可能做出来的事。”
    “……”穆清舟却是皱了皱眉，“你到底是怎么……”
    穆清舟忽然闭口，说了一半的话被咽了回去，不多时便听房门被叩响了两声，同时燕随的声音响起：“仙师？冒昧打扰，您休息了吗？”
    穆清舟在燕葙身上布下一层结界，掩去了她的行迹，同时用眼神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
    做好这些，穆清舟才示意杨翊出声回复门外的燕随。
    “燕公子可是有事？”杨翊会意，扬声问道。
    燕随明显一愣，随即笑道：“原来杨仙师也在，在下是来找穆仙师请教一些事，不知可方便？”
    杨翊看一眼穆清舟，见他没什么拒绝的态度，于是便上前去将门打开，放燕随进来。
    燕随一进门先是环顾一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向着穆清舟行了一礼，见穆清舟没有反应，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在他对面坐下。
    穆清舟懒得开口，杨翊便充当了两人之间交流的媒介，问道：“燕公子是想问什么事？”
    燕随看看杨翊，又转头看看穆清舟，思索片刻，终是下定决心说道：“不知仙师……可擅长捉鬼？”
    因为这段时间在穆清舟的帮助下修为有些长进，所以杨翊能够看见结界内的燕葙全身一僵，从燕随进门来便一直注视着他的爱慕的眼光霎时间变得不可思议起来。
    杨翊明知故问：“什么鬼？”
    “是……一只女鬼，本来只是徘徊在府邸周围没有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举动，在下想着便这么由她去罢，或许等她夙愿达成就会去轮回了，可不曾想……”燕随咽了口唾沫，有些艰难道，“半年之前，她便开始害人了，今日在下无故落水，也是她所为。”
    “你没有修为，为何会知有鬼。”穆清舟忽地开口，“又为何笃定，今日害你的就是那只鬼。”
    燕随张了张口，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来：“这是内子送与在下的玉佩，是从修仙界求来的，可能是因为送货人搞混了，这块玉能够让在下目视鬼物。”
    “如若是正常人，平白无故见到鬼物定会想办法驱逐，为何你要任由她在你住的地方游荡。”穆清舟道，“这鬼生前是你什么人。”
    燕随却道：“我当时只是见这样一位女子年纪轻轻便……感到有些可怜罢了。”
    燕葙看着他的目光变得悲戚起来，若不是魂魄无法流泪，可能现在已经是要淌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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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不敢承认我们的关系？又为什么要请人来捉鬼？
    当初是你把我留下的，为什么现在又不敢承认了……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结界内的燕葙以肉眼可见速度开始变化，原本妥帖盘起的长发猛地散开来，在空中无风自舞，皮肤上的青白迅速变为纯青色，指甲变尖变长，周身原本平和的阴气开始狂暴起来，一股一股的气息冲撞着穆清舟施下的结界。
    “这屋中为何突然有些冷？”燕随不明所以，“仙师有感觉到吗？”
    穆清舟却道：“你当真与那鬼魂没有关系？”
    燕随依旧点头。
    穆清舟哦了一声，打了个响指，既是掩盖踪迹又是困住燕葙的结界应声而碎。
    “燕郎——！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一股与白日里无二甚至要更强一些的阴气冲天而起，直接把毫无修为的燕随冲翻，摔了个跟头。
    “阿……阿葙？！”燕随一惊，还来不及思索为何燕葙会在这里，便见燕葙的长指甲已经伸到了面前，忙手足并用往后挪动，“阿葙！你冷静一点！我……我……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但燕葙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唯一的念头就是拖着这个负了她的男人一起下地狱。
    燕随被燕葙疯狂凶残的模样吓软了腿，好几次躲避不及，被她的指甲划破了衣衫，有些地方都见了血。
    闻见血腥味，燕葙更加兴奋，出手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还不肯说实话吗。”
    绝望惊慌之间，燕随猛地听见穆清舟的声音，似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往出声的方向爬去，边爬边叫：“仙师救我！”
    “你与燕葙什么关系，燕葙是怎么死的。”
    “我……我不知道！”
    “哦。”穆清舟已经和杨翊站在门外了，闻言示意杨翊，“关门吧。”
    杨翊抽了抽唇角，心道你刚才也是这么威胁燕葙的，要用天雷劈人家，现在就更狠。
    但想归想，燕随的言语举动也引起了他的不快，于是很痛快地上去将门合上。
    眼见的房门就要完全关上，燕随这才急了，慌忙叫道：“我认识她！认识！我说！我什么都说——！”
    话音才落，燕随便觉得周身的温度更低了，只听身后一声喀嚓，战战兢兢回过头去，便见燕葙不知被什么时候凝成的寒冰冻上了，保持着扑过来的姿势，动也不能动。
    穆清舟和杨翊回到屋内，杨翊抢前一步将刚才被掀翻的凳子扶起来两个，与穆清舟一道坐下，一派你讲吧我们听着的姿态。
    燕随从地上爬起来，但腿软的不行，只能暂时坐在地上，回头看了看被冻着的燕葙，终是道出了他与燕葙的事。
    正像燕葙说的那样，燕随与燕葙都是燕家村的人，从小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两家也有要结亲的意思，因此两人越来越亲密。
    燕随一家是村中少有的书香门第，说是书香门第也算是抬举了，只因祖上出过一个榜眼，后辈便以此为楷模，用功读书以完成先祖无缘状元的遗憾。
    但燕家村只是个小村子，而出人头地又不止读书科举一条路，还有个修仙界摆在那里，久而久之，燕随的家族逐渐分裂成了两派，一派支持读书科考，一派则是想方设法要进修仙界求修炼飞升之道。
    且不说修仙的那一派结果如何，只说读书科举这边，这么多年过去，只出过燕随父亲这一位举人。
    因为燕随自幼丧母，当年父亲进京参加科举的时候他也跟着一同去了，京都的繁荣华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越发产生了一定要生活在京都的想法，但天不遂人愿，他的父亲落榜了，两人只能返回家乡。
    那一年，燕随十二岁，年初时刚刚与燕葙定下了婚约。
    比起燕随好高骛远的想法，燕葙想的就要简单的多，有一隅安居，有一个爱人，足以。
    对此燕随嗤之以鼻，于是不断对她灌输说京都有多么多么的好，每次燕葙只是笑笑，并不在意。
    十五岁那年燕随第一次参加乡试，无果。
    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连第一轮的乡试都没有通过，燕随的打击可谓是非常大，甚至到负责乡试的地点叫嚷说一定是哪里不对，被燕葙好不容易劝了回去。
    那天燕随一直在嚷着说，这世道不公平，他一定是通过了，一定是有人嫉妒他才将他从通过名额中剔除了，甚至还觉得一直在劝他的燕葙也是在看不起他，觉得他没有用。
    这番疯言疯语燕葙听了又心疼又难过，为了安抚住燕随，燕葙在那夜把自己交给了燕随。
    两个人不久后便成了婚，平静下来的燕随开始准备下一次的乡试。
    但，第二次乡试开始之前，燕随经常外出，并且一去就是一天，每每问起就是和城中的学子一同讨论学习。
    直到离乡试还有三天的时间，燕随在那天一大早照例出门，燕葙以为这次也要傍晚才会回来，却没想到不过半日，燕随便整个人惊慌失措地冲进了院子。
    “相公？”燕葙还在准备中午的饭食，见状不由担心的上前，扶住燕随摇摇欲坠的身子，“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燕随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目光聚焦了好几次才投在燕葙面上，直勾勾盯着她看了良久，猛地抓住她的双肩，用力之大让燕葙忍住不惊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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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葙！我完了！”
    “相……相公？”燕葙吃痛，闻言以为他是担心三天后的乡试，便安慰道，“相公别担心，你努力了这么久，这一次一定会通过的。”
    “不是！是……是……”燕随是了半天，忽地松开燕葙，抱着头蹲了下来，瞪大了眼，喃喃自语，“我就不该信他，我当时就不该信他！什么万无一失！最后还不是害死我了！”
    “……相公？”
    “我这次真的完了……”燕随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燕葙，“他们贿丨赂考官，买了这次的试题，本来万无一失，没想到有人害怕了去告发我们……哈……哈……骗子……一群骗子……你们都是一群骗子——！”
    【作者有话说：感谢别样的推荐票~ヽ(￣▽￣)?】
    第12章 不知情爱的小仙男
    试题透出，乡试的负责官自然非常重视，下令将参与此事之人全部抓捕，燕随到达他们平日里聚集的地方时，衙役正押着他的同伴往外走。
    他慌不择路地跑回家，但告发那人为了自保，必然会将他供出来。
    衙役来只是时间问题。
    一旦被抓，不仅连三天后的乡试都不能参加，甚至他的宏途，他的一切，全都将付之东流。
    他不能也绝对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出岔子。
    燕随不禁把目光放在了燕葙身上。
    也是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燕随不由慌张起来，站起身来扑向燕葙：“阿葙！帮我！”
    “我……我要怎么帮你……？”
    “你帮我顶……”
    “在这里！”燕随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破门而入的衙役冲上来压倒在地。
    燕随嘶吼着想要挣脱开来，但一介书生怎么可能敌得过官丨差，不多时便只能被按在地上喘粗气。
    “通知下去，燕随已经抓到。”领头之人转头吩咐手下，一边还示意制住燕随的衙役将他押起来。
    燕葙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但见到自己的丈夫马上就要被带走，不由的急了，跑上前去抓住一名衙役的手臂，急道：“放开我相公！你们为什么要抓他？！”
    “燕随与同伴买卖乡试试题，已被证实。”领头人面无表情，“燕夫人，请不要妨碍公务。”
    燕葙怔怔地松了手，那衙役见状，用力将她挤开，由不得向后踉跄了几步。
    燕随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能像块破布一样挂在两个衙役手臂上，任由他们将自己往门外拖。
    此时门外已经聚集了很多燕家村的人了，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到本村唯一的有希望出人头地的读书人被衙役抓着，全都叫嚷着官差乱抓人了，没有王法了。
    还有些过激的村民从家中拿来臭鸡蛋烂菜叶往衙役身上砸，场面变得混乱起来。
    领头人眉头紧皱，只能下令带着燕随速速离去。
    “等一下！”
    “……燕夫人。”领头人不耐烦地转过头，“你再妨碍我们执行公务，我们可以连你一起抓。”
    “买卖试题和我相公无关。”燕葙却道。
    领头人嗤笑一声：“他的同伙都招了，燕随确实又参与其中，燕夫人还想抵赖？”
    “因为买卖试题的人是我。”燕葙面上一派平静，手却死死绞着自己的衣摆，“我相公不知情的，是我骗他让他去和同窗一起探讨学习，实际上是摆脱了他们买来试题给我相公一起做。”
    领头人没想到还有这一出，狐疑地看着她：“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燕葙点点头：“嗯，都是我做的，带我走吧。”(≧?≦)意(≧?≦)
    领头人摆手示意衙役停下，并亮出兵器来恐丨吓村民离开，末了抱着双臂饶有兴趣问道：“那你说说，与你一起的同伙姓甚名谁，你们是怎么得手的？”
    燕葙摇了摇头：“他们是谁又怎么可能告诉我一个女人，只不过是我出钱他们出力罢了，他们拿着钱，去贿丨赂了考官，这才得到了试题。”
    燕随之前的话，她显然是听明白了，而且还记着了。
    虽然对燕葙还抱有疑惑，但燕家村的村民已经愤怒到了极致，被赶跑之后抄起家中的农作工具又涌了上来，一副只要他们带燕随走就能和他们拼命的架势。
    领头人担心事情闹大，只能放了燕随把替他顶罪的燕葙带走。
    走得远了还能听见一名村妇扯着嗓门道：“阿随别怕，他们不敢带走你，不过你也真是倒霉，娶了这么个败家媳妇儿，但是你放心，春姨啊改明儿给你说个更好的！”
    领头人转头去看仍旧平静的燕葙，道：“你这是何必。”
    燕葙眨了眨眼，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横竖是带个人走，我相公还要参加乡试，所以还是带我走吧。”
    “哪怕这是死罪？”
    “他是我相公。”
    “后来定罪下来，那考官为了自己的名声，把我那几名同窗全部判了死罪，阿葙因为是女子，考官认为她不仅犯了重罪，还违背了女德女训，便……浸了猪笼。”
    “那年我通过了乡试，却和我父亲一样在会试落榜，再后来通过在会试中结识的友人引荐，做了知县的上宾，又有幸被知县小姐看中，不久后我们便成了婚。”
    “婚后的次月便是我的生辰，内子求人从修仙界带了能够固元养气的玉佩送与我，却不想我因此能看见阿葙的魂魄一直徘徊在我周围，我心中有亏，见阿葙魂体飘忽不定，便让阿葙自行吸取我的阳气，这般一来就是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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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页

    “直到半年前阿葙失控，刚开始还只是附在我身上，使我感觉寒冷不已，后来所做之事偶尔会让我手上，最后……便像今日这样，有性命之忧。”
    杨翊吐掉嘴里的瓜子壳，闻言呸了一声：“这就是你求清舟捉鬼的原因？！”
    燕随一脸菜色，点了点头。
    杨翊整个人都震惊了，一指不远处被冰封的燕葙，不可置信：“这可是你妻子！”
    “是……是我对不起阿葙，可我也是迫不得已。”燕随却道，“何况我用自己的阳气养了她三年，她本该在三年前就去轮回的，我让她得以在人世多活三年已经是仁至义尽。”
    杨翊把手中的瓜子往燕随脸上一砸，站起身来就想开骂，却被捧着茶杯的穆清舟拦下。
    “你可知她现在是何物。”
    “鬼……鬼啊。”
    “她是冤魂。”穆清舟淡淡道，“是生前有夙愿未能实现，或者含冤枉死的，才会成为冤魂，你觉得她是哪一种。”
    燕随答不上来，但心中害怕，只能哀求道：“仙师！请您将她收了吧！”
    但是穆清舟只是淡淡地看着他，随后缓缓地，打了个响指。
    似曾相识的一幕让燕随寒毛都炸开了。
    果不其然身后传来了冰层裂开的声响。
    只听穆清舟缓缓道：“她不过是还有一抹残愿罢了，待愿望了却，自然会离去。”
    燕随毛骨悚然，四肢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就想往门外冲，但燕葙动作明显比他快，一阵阴风袭来，眨眼间那张青白癫狂的脸已经突到了燕随面前。
    “仙师——仙师——仙师你不能见死不救啊！”燕随惨叫着，毫无风度，见穆清舟还坐在原地老神在在地喝茶，转头又去求燕葙，“阿葙……我的好阿葙，你不是说你最爱我的吗？放过我吧！”
    但燕葙不为所动，朝着他伸出手来。
    燕随动弹不得，发出一声声的惨叫，瞪大了眼看着那只手逐渐逼近，似乎下一瞬就要将他的脸扯一半下来，又害怕地紧紧闭上了眼。
    预想中的剧痛却久久没有传来，燕随瞎叫了一阵，发现什么都没有发生，不由睁开了眼。
    魂魄是没有实体的，燕随虽然能看见这些，但终归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因此他并不能与燕葙触碰，但这一次，燕葙的手抚上他的脸的时候，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
    虽然不是人类温热的触感，冰冰凉凉的，带起一阵颤栗。
    燕葙一边抚摸他的脸，一边放柔了目光看着他，完全没有方才癫狂的模样。
    她看着他，轻轻唤了声：“相公。”
    我终于……又可以触碰到你了。
    “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阿葙……”
    燕葙周围散发出一圈柔和的白光，逐渐将她笼罩，她的手指抚在面上的触感也慢慢的消失了。
    “阿葙！”
    却最终化作点点白光，消散不见。
    燕随忍不住扑上去，努力伸出手去想要够那些飞散的白色光团，却最终什么都没有抓住。
    一段超度经念完，又是将一名怨灵超度，封印了大半灵力的穆清舟只觉得现在有些脱力。
    但他仍是站起身来，走到燕随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你后来之所以能够有这些好运，不过是燕葙用她下辈子二十年的阳寿换给你的，刚才我已换给了她，因此你之后所享受的，是你自己下辈子的福寿。”
    燕随失了神，毫无反应。
    “她从来没想过害你，只是太想碰到你罢了。”
    燕随一怔，抬起头来想说些什么，但是被已经看他很不顺眼的杨翊给请了出去。
    尚不去管燕随是何反应，穆清舟撤了之前布下的隔音结界，慢吞吞脱了外袍准备洗漱睡了。
    “所以……清舟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杨翊想不通，“燕葙根本就没说啊。”
    “将她冰封住的时候，我用灵力进入了她的意识里，看见的。”
    “……那你还……你别不是想看燕随出丑吧？虽然我也很讨厌他。”
    穆清舟慢吞吞地拧帕子洗脸，洗完又慢吞吞地洗帕子拧干挂起来，道：“我只是想不通，她明知道是死罪，为什么还要替燕随顶下来，但她真的只是想再碰一下燕随，超度时她也没有反抗。”
    虽然杨翊厌恶燕随的做法，但闻言还是感叹了一句：“这就是爱情啊！”
    穆清舟皱着眉想了想，却发现在自己的认知里并没有“爱情”这个东西的概念，因此很是不解：“爱情？”
    杨翊摆摆手，道：“清舟你没喜欢过人，你不明白的，那是一种非常强大的力量。”
    穆清舟面上一凝：“真的？”
    和他相处久了杨翊自然知道这人必定又是想岔了，只能说：“这种力量嘛……虽是不能移山填海，但它却能改变很多事，等你有喜欢的人之后自然就明白了……刚刚超度了灵体累不累？早点歇息吧。”
    穆清舟直到和衣睡下都还在想，这什么爱情到底是怎样的？为何能让一个人甘愿为另一人赴死？
    至少现在他是想不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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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南下看海的小仙男
    知县夫妇第二日便知晓缠着自家姑爷的怨灵已经被穆仙师祛除了，想当面感谢却被告知两人一大早已经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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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只是因为杨翊不想再看见燕随那张伪善的脸罢了。
    “所以说，清舟你只是让他下辈子不能好过太便宜他了！”杨翊咬着馒头，和穆清舟并排走，之前的马匹在缺钱的时候就已经卖掉了，现在两人赶路全靠两条腿。
    穆清舟摇了摇头：“这不是我做的，我只是将燕葙超度，但燕随这辈子的福运是燕葙死后换给他的，燕葙去轮回这份福运也自然被带走了，燕随如果还要过这种生活，用的就是下辈子的福寿了。”
    “但这辈子的福寿不是燕葙用下辈子的二十年阳寿换来的吗？”
    “任何东西想要得到都需要付出代价，燕葙付出的是她下辈子的阳寿，而燕随从燕葙那里拿走这些用的是他供给燕葙的阳寿。”穆清舟道，“如果想要改变燕随这辈子的阳寿，或是左右他下辈子的投胎，是需要阴界来做的，如果我去的话……会暴露我的行踪。”
    于是杨翊马上摇头：“那还是不要了。”
    压根没想过为什么穆清舟去阴界就会暴露这个问题。
    杨翊想要去看海，两个人便一路南下，只是一股劲地往南走，不管路上会遇见什么。
    越往南，不仅天气慢慢变热，在官道上过往的路人也逐渐变少，到最后，有时候走上一整天也见不到一个人影。
    倒是这里的灵气要比先前那些地方浓郁一些。
    “你说这里啊。”听见穆清舟的疑问，杨翊回忆了一遍之前同门师兄所讲的，“其实整个中原地区灵气充裕的地方不止修仙界那一处啦，就现在探得的，一处在极北，那里是荒漠冰原，一处在南边，虽然气候适宜，但多沼泽湖泊，而且还有许多未曾见过的蚊虫走兽，再加上南边生活的人特别排外，还擅长蛊术，所以也没想着要和他们争地盘。”
    “……那你还去。”
    杨翊一脸无辜：“因为师兄说的没有边际的湖泊真的很吸引人嘛！”
    穆清舟默默看他。
    “……好吧。”杨翊叹了口气，“想去看海是真的，其实……我娘是从南边来的，她生前给过我一处地址，说是她之前住的地方，我想去看一看。”
    穆清舟默了默。
    “清舟你要是勉强的话就算……”
    “灵核已经没有了。”穆清舟打断他，“这里灵气充裕，必定会有妖兽存在，正好可以补充灵核。”
    说着便迈过杨翊，闷头往前走。
    杨翊怔了怔，不由裂开嘴，笑容逐渐扩大，举步追了上去。
    “清舟你最好了！”
    “……闭嘴。”
    穆清舟对于人间界的了解，来自于帝俊教给他看的书籍。
    书上说，人间界位于天上界和阴界之间，人间界的凡人能够通过修炼飞升得到天道的承认，位列仙班；而凡人死后，则会去往阴界，轮回往生。
    人间界与阴界，就像是两个镜像世界，说不清是谁模仿的谁。
    而与天上界和魔界泾渭分明不同，人间界与魔界有重合的地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属于人间界的，但实际上则是魔界的进出口，只不过凡人无法看见，也无法进入罢了。
    因此通常有魔族偷偷溜往人间界，在人间界游玩，或是与凡人交换一些物什，但如果被修仙界或者天上界察觉到，跑得慢被逮住的下场，通常就是被灰飞烟灭了，连带着出入口也会被毁掉。
    而如今的魔界，因为魔尊在与帝俊大战一场之后受重伤沉睡，魔界也因此一蹶不振，如此，魔界便下令严禁魔族私自前往人间界，并将出入口设置卫兵把关，但仍旧有低阶的魔族偷偷溜出来，因为魔气低微没能被发现，便隐藏在凡人中。
    而越往南走，便是修仙界无法干涉到的地方了，而天上界毕竟天高路远，有些时候多时睁只眼闭只眼的，因此穆清舟在遇见的十个人里能看见一半都是魔族。
    天上界与魔界，向来是不共戴天。
    但穆清舟没有经历过那场天地为之变色的天魔之战，只是听偶尔帝俊口头说过几次以及天狼夸大其词的讲述，所以亲眼见到魔族并没有太大感触，何况还是些低阶魔族，只瞥过一眼，便错开身位相对着走开了。
    而那些魔族也没能够发现穆清舟是来自于天上界的，毕竟他全身上下都借着杨翊的血掩盖住了气味，让他闻起来和凡人无异。
    这里已经是南边的一个小村落了，不大，零散着就几户人家，掩映在树叶宽厚的林中，用粗壮的树干将房屋支离地面，与中原地区的房屋建筑有些明显的不同。
    “师兄说，如果能看见这种村落，证明我们已经到了南夷的地界了。”杨翊从乾坤袋里掏出之前因为好奇而记录下的笔记，边翻边道，“因为这里温暖湿润，所以多生蚁虫，这里的居民便用蚁虫来辅助自己修炼，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种派别，称为蛊术。”
    穆清舟想起好久之前，天上界飞升上来一名修仙者，自称来自苗疆，善用蛊毒之术，因为太过邪门，便被分派去了远处做些闲事。
    他那时尚小，第一次见到从人间界飞升上来的凡人，又是第一次听说蛊术，便趁帝俊忙碌时偷偷溜去看那人，那人见他生的粉嫩可爱，便给他看自己养的蛊虫。
    养在那人的血肉里，两条粗壮的蜈蚣，召唤出来后冲着穆清舟摇头晃脑，让他忍不住伸手去摸。
    --

 第24页

    那人还没来得及阻止，穆清舟的手指已经点上了那蜈蚣的头，他只觉得指尖一疼，竟是被扎出血来。
    那蜈蚣是费劲心思养出来的万蛊之王，身带剧毒，好在穆清舟诞生自天道，这些凡间来的蛊虫伤不了他，但后来这事被帝俊知晓，不仅杀了那人养的蛊虫，还将那人打散了仙骨，除了记忆又贬回了人间界。
    只因为穆清舟受伤见了血。
    那个时候穆清舟觉得师尊太小题大做，而且这事错不在那苗人，是他自己顽皮罢了，但帝俊只沉着脸说，他让你受伤，便该如此。
    现在在想，帝俊不过是担心他的血中那种力量被另一人发现，让他多一个竞争者罢了。
    他一直都在骗他。
    穆清舟站在原地，又忍不住去摸自己右腕上的疤。
    那厢杨翊用从中原带来的小玩意儿和当地一户居民换了些吃食，正捧着回来，一眼便见穆清舟站在那里，握着自己的右腕发怔。
    拈起一块食物送到他嘴边，杨翊唤他：“清舟张嘴，啊——”
    穆清舟下意识张开嘴，只觉得嘴里被杨翊塞进一块奇怪的东西，有些硬，还似乎带着坚硬的毛刺。
    目光下移到杨翊手中捧着的食物上，待看清那是什么后，脸色一变。
    那是一团密密麻麻看不清有多少只的蜈蚣虫，散发着焦香。
    口中那东西可想而知。
    “……杨翊！”
    入夜，杨翊在一处沼泽边生起火堆，委屈巴巴地捧着换来的烤蜈蚣一根接一根地啃。
    穆清舟看在眼里，一股生理反胃，嫌恶地转来了头。
    “明明就很好吃嘛……”杨翊见状，更委屈了，“清舟就算你不吃，你也别说恶心嘛……”
    穆清舟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杨翊，目光努力不往他手上那吃的差不多的蜈蚣看：“……抱歉。”
    杨翊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清舟你不用道歉啦……”
    穆清舟摇了摇头：“是我反应过激了。”
    杨翊眼眸一转，忽地福至心灵，面上逐渐露出一个纯良无害的笑：“清舟莫不是……怕虫子？”
    然后杨翊就被恼羞成怒不知该如何解释的穆清舟直接冻上了。
    不过很快就被放出来就是了。
    但杨翊默认了穆清舟怕虫，至此之后他再没找过虫类食物。
    杨翊问了当地人，知道自己母亲的故居还要往南，在靠近海边的一个小村子里。
    但那人又说：“听说那个村子被魔族入侵了，不知是真是假，不过那个村子荒废了不假，你们去估计也找不到什么了。”
    杨翊怔住，半晌之后才道：“谢谢您，不过我还是想去看看。”
    说着给了那人一些谢礼，便走到穆清舟身边，笑了笑：“走吧。”
    穆清舟看着他，终究只是点了点头，道：“走吧。”
    而正如那人所讲，两人到达那处渔村时，只看见了一片断壁残垣。
    “本来以为只是没人了而已，没想到居然成这样了。”杨翊有些惋惜，“这样了怎么找啊……”
    “除了地点，你母亲还留给了你其他什么吗。”穆清舟感受了一圈，发现这里早已没有了人类的气息，应该已经没有人在很久了。
    杨翊道：“她只说了这处地点让我有机会来看看，其余的便没有说什么了。”
    只有一个大概的地点，没有具体到哪一户，大概杨翊母亲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个村落会被毁掉。
    失去了头绪，两个人只能在一片残垣断瓦中翻找，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遗留的信息。
    然后穆清舟挖出来一截白骨。
    人类的手骨。
    又往深处挖，挖出来的白骨越来越多，都是一截一截的，看起来有些年头。
    看起来，当年确实是有什么东西入侵了村子，还……杀掉了村子里的村民。
    穆清舟看着散落在各处的白骨，没出声。
    杨翊自然也想通了，面色也凝重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有人能来这里。”
    第14章 一言不合就是干的小仙男
    穆清舟猛地转头，只见离两人不远处，立了个驼背老人，不知是何时在哪的。
    虽然灵力被封印，但穆清舟的感官并没有因此衰减，能悄无声息不被他感觉到出现在附近的，这老人的灵力在他之上。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老人，手指动了动，被压制的灵力蠢蠢欲动。
    但那老人似乎没有感觉，也没有其他什么动作，仅是感叹了一声：“自从当年那件事后，这里已经荒废了，其他村子的人为了避嫌，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
    杨翊一根筋，闻言便觉得这老人应该知道些什么，忙不迭地问：“老人家……您……您是住在这里吗？”
    “不多不少，整一甲子。”
    “那您……”
    老人却是示意他等等，转了个身：“赶了一天路累了吧，不嫌弃的话来喝口热汤，想问什么慢慢问。”
    用木桩支起的窝棚，铺上干草，一口锅，几个碗，一张打满补丁的渔网，便算得上是能遮风避雨之处了。
    说是汤，不过是白水煮海里捕上来的鱼。
    杨翊两三口喝完，太多的疑问急于问出口，老人只是摆了摆手，道：“不如先听我说？”
    杨翊只能闭口等他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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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人却不慌不忙地喝了两口汤，这才缓缓道来。
    故事不长，只是中间穿插了一些老人对于原来生活的回忆，以及当时出海捕鱼逃过一劫却不能见到家人最后一面的悔恨，其余的总结下来不过是村子真的是十八年前被魔族入侵，将村民集中赶到一起，最后将其全部杀丨害，还放火烧掉了整个村子，后来这件事被传出，其他村落的人唯恐沾上晦气或是也招惹上魔族，逐渐的也就没有人来这里了。
    老人说道情动处，还忍不住流下泪来，浑浊的眼泪滴落在盛着汤的碗中，泛起一阵涟漪。
    十八年前，正是杨翊刚出生那年。
    穆清舟摸着手中的碗，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翊还沉浸在老人的讲述中，不敢相信这个村落居然真的是被屠掉的，不由问道：“魔族……为何要屠丨村呢？”
    老人抹了把眼泪，闻言摇了摇头：“这便不知了，不过魔族一向嗜丨血残暴，倒也附和他们的作风。”
    “为何修仙界……”杨翊几乎是下意识的，但又将话咽了回去，“这里……太偏了，消息传不过去。”
    老人也是叹了口气，像是没有了胃口一般，将碗放下了，看着两人道：“今天你们就在这里歇下吧，老爷子我好久没和人说说话了。”
    杨翊自然是满口答应。
    穆清舟轻轻抿了一口鱼汤，看着老人映在火光中布满褶皱的脸，点了点头：“叨扰了。”
    老人摆了摆手，坐到窝棚外去缝补又破掉的渔网了。
    杨翊捧着碗，长叹一口气：“要不是老人家，说不定我们还在对着那些村民的白骨不知所措呢。”
    穆清舟道：“你没问他你母亲的事。”
    “……”杨翊一拍脑门，“我忘了！”
    说着便要起身去棚外再找老人问问，被穆清舟拦下：“他在忙，你又不是马上就要走了，晚些时候再问也不迟。”
    知道穆清舟说的在理，杨翊只好坐下来，捧着碗继续喝汤。
    光是鱼汤还不顶饿，杨翊还掰了半个面饼进去，泡发了之后至少比单纯的鱼汤顶饿。
    吃饱喝足，杨翊忽然觉得非常困顿，强撑着收拾了锅碗，便坐回到穆清舟身旁，倒下身去蜷成了一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困……我先睡了清舟你也早些休息吧。”
    穆清舟点点头，注视着他进入梦乡，盯着他的睡颜看了良久，也就着盘腿坐的姿势闭目养神。
    此时天色渐晚，海面上的风逐渐大了，刮得这座窝棚哗哗作响，似乎随时都有被掀翻的可能，连带着火堆都被吹灭了。
    杨翊还在沉沉地睡着，穆清舟坐在他旁边，闭着眼，似乎也入睡了。
    老人信步走进来，直到都靠近走到了杨翊身边，两人都没有反应，根本没有发现他的靠近。
    他手里还握着刚才缝补渔网的针线，那针是专门用来补渔网的，相较于其他绣花针来说，要粗一些，结实锋利一些，甚至还要长上许多。
    然而这根针现在正在缓缓靠近杨翊的胸膛。
    老人面上扬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
    针头已经刺穿杨翊胸前的衣裳，眼见得就要刺破皮肉了，只觉一道劲风袭来，老人往后堪堪躲开，却已经失去了得手的机会。
    因为穆清舟不知何时醒了，千钧一发之际将老人隔开，自己则是趁机拦在了杨翊与老人之间。
    偷袭暴露，老人丝毫不慌张，甚至面上还带着慈蔼的笑：“原来被发现了吗。”
    穆清舟没作声，周身运转的寒气愈发浓厚起来。
    “嗯？”老人一愣，“你这灵息我似乎在哪里闻见过。”
    言罢竟是站在原地思索起来，根本不担心穆清舟会不会突然发难向他攻来，甚至连伪装都不用了，原本佝偻的背脊不知在何时挺直起来，虽然面上还是一张褶皱的老人皮，但是周身的气场已经变了。
    “……魔族？”穆清舟讶道。
    “哦？年轻人眼力不错。”老人……已经不能称之为老人了，那魔族赞许地点点头，“虽然想不起你这灵息是在哪里闻见的，不过你的气息……嗯……虽然用旁边那个小朋友的血掩盖住了，但我们魔族的嗅觉可是非常好的，你觉得呢？天上界的小朋友？”
    穆清舟只是默不作声地将杨翊牢牢护在身后，全神戒备地盯着面前的魔族：“你有什么目的。”
    “其实我很好奇呢，你是怎么发现的。”却见穆清舟一副你不说我绝不开口的架势，叹了口气，“天上界还是一如既往的死板啊……小朋友一点都不可爱。”
    说着将面上的老人皮一撕，露出一张想比与其他魔族要清秀的多的面庞来：“嘛，担心易容术被你们发现，我还专门寻了张人皮面具，没想到还是失败了。”将面具随意人在地上，那魔族朝着穆清舟笑道，“照规矩，我是不是该自我介绍？初次见面，我叫凌渊，来自魔界，目的嘛……我在找一个人，但是我不能告诉你。”
    穆清舟又问：“为什么是他。”
    是指杨翊。
    凌渊撇撇嘴：“不公平啊小朋友，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的呢，怎么又轮到你提问了？”
    穆清舟手指一动，一支冰凌从凌渊所站的地方迅速向上冲起，但凌渊反应和感知都极快，轻松躲过。
    “小朋友怎么还动起手来了？”凌渊看起来很委屈的模样，“一言不合就动手，你们天上界的人怎么都和帝俊一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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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俊二字一出，穆清舟不由愣了愣，也只是这一个失神的瞬息，凌渊趁机闪现至穆清舟面前，轻佻地挑起他的下颌，调笑道：“不过你们天上界的人长得怎么都这么好看呢？尤其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去魔界呀？”
    穆清舟在他近身时便回过神来想躲，但凌渊身法快，完全没给他躲避的机会，轻而易举便将他制住，本来他心中一慌，但听见这不着调的话语，却突然冷静下来了。
    面无表情盯着凌渊看了好一会儿，穆清舟一抬手。
    “噼啪——！”
    暗紫色的天雷从天而降，要不是凌渊躲得快，可能要被从头劈到脚。
    “冰雷双系？”与穆清舟拉开了距离，凌渊暗自咂舌。
    一般来说，没有特殊情况，无论是人还是神还是魔族，都只可能有一种灵息属性，双属性不是没有，但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而两个以上属性的则是闻所未闻。
    就连目前公认的三界最强的帝俊，也不过是单雷属性罢了。
    而面前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小朋友，居然有两个属性？！
    凌渊由不得敛神，认真打量起穆清舟来。
    而穆清舟本人似乎根本没有认识到自己有两种灵息属性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还在考虑要不要将封印解开，在凌渊手底下拼一把。
    凌渊则是一边打量着穆清舟，一边在脑中回忆天上界有没有一个被称为清舟的仙君。
    结果是没有的，不说他对穆清舟的脸完全没印象，甚至清舟之名听都没听过。
    要么这人是天上界藏起来的暗招，要么“清舟”不过是个假名罢了。
    从未与双属性之人交过手，虽然穆清舟目前看起来修为比他低，但对于未知之事，凌渊一向很谨慎，虽然跟着穆清舟一起的少年很有可能就是他要找的目标，但至少现在他是不能取他一滴心头血来验证了。
    虽然有些可惜，但是凌渊更惜命，因此今日的任务只能暂告失败。
    往后撤了一段距离，尽量拉至与穆清舟的攻击范围之外——虽然不知道是多远，但是远一些总归没错的。
    穆清舟担心凌渊有后手，只能立在原地目送凌渊忽然离开，走之前还嬉皮笑脸地说后会有期。
    虽然不知为何这人突然离开，但魔族行事诡异，完全没有头理，倒也不难理解，不过能确定的是，杨翊是安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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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从不记仇的小仙男
    担心凌渊去而复返，穆清舟便在杨翊身边坐了一夜，彻夜未眠，瞪着眼等天亮杨翊睡醒。
    杨翊醒来时，看穆清舟盘腿坐着，还以为他已经在打坐调息了，还在感叹清舟可怕的自律性。
    起来看了一圈没见着昨天的老人家，杨翊一脸懵逼，忍不住去问穆清舟：“清舟，老人家呢？昨天睡得早，我还没问他关于我母亲的事。”
    整夜都专注于感知周围有没有外来之物，穆清舟现在只觉得一阵烦躁，因此语气有些不善：“问了也没用。”
    杨翊一愣，想不到为何穆清舟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对母亲的思念，母亲故居的毁坏，真相就在眼前却又在他睡了一觉之后离他远去，穆清舟还说这样的话……杨翊脑子一热，脱口而出：“如果你不想和我在一起的话，那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好了。”
    穆清舟睁开眼，面无表情看他：“你说什么。”
    杨翊深吸一口气，又道：“清舟你其实从来都没有把我当做伙伴，你甚至连自己真正的名字都没有亲口告诉我，如果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我觉得你也不必勉强自己和我一道了。”
    “……你犯什么病？”穆清舟皱着眉，脑仁还在隐隐作痛，“说过了，那不过是个称呼。”
    “你说那样的话，我很难过。”杨翊觉得自己有些奇怪，平常连句重话都不会和穆清舟说，今天却像是要和他死磕到底一样，“你为什么要那样说？”
    穆清舟该怎么说？说昨晚的汤里有迷丨药，对我没用但能让你一觉睡到大天亮，但我想看凌渊到底想做什么所以我没有告诉你；还是说昨天的老人是魔族，要用针扎你，我和他对峙了一阵他忽然莫名其妙就跑了，我担心他去而复返守了你一夜现在很累所以语气重了点……
    无论哪个事实，穆清舟都说不出口，他做这些又不是求杨翊回报他，但也不代表着杨翊就能因此质疑责备他。
    但他的骄傲又不可能让他去向杨翊低头解释什么，两个人互相盯着对方看了好久，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各占一边，各自置气。
    穆清舟干坐了一夜，急需要补充体力，但两人的伙食一向是杨翊在负责，连囤积的食物都是放在杨翊的乾坤袋里的——因为穆清舟根本没有乾坤袋——所以穆清舟现在只能饿着，靠着打坐调息来分散注意力。
    而杨翊是吃饱了就睡，一睡到天亮，再加上刚才莫名其妙气了一阵，压根儿没觉得饿，自顾自地出去想要找昨夜的老人。
    穆清舟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间升起了一种名为委屈的微妙情绪。
    找了几圈都没发现第三个人的踪迹，杨翊颓然地倒在细软的沙滩上，不住地想：老人家在这里住了七十年了，不可能说走就走，一定是昨夜穆清舟做了什么才把人逼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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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又有个声音在说：清舟没有这样做的理由，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娘的事本来就和他没有关系。
    两个声音在脑海里吵吵嚷嚷，头疼的要命。
    再被湿咸的海风一吹，杨翊的脑子逐渐清明起来。
    冷静下来之后，杨翊发现自己刚才体内躁动非常，只是觉得穆清舟说出口的话让他觉得难受，脑门一热便直接和人争论上了。
    还让他走来着……不会真的走了吧？
    杨翊猛地爬起来，忙不迭地往窝棚的方向冲，直到看见穆清舟还好好地坐在那，这才松了口气。
    杨翊慢吞吞地踱步过去，在离穆清舟几步开外站定，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目光却瞥见地上多了块东西。
    杨翊还不懂得如何收敛气息，脚步声又大，穆清舟根本不用特地去感知便能知道杨翊的靠近。
    还要来争论吗。
    穆清舟眉头微微皱起，却没有睁开眼。
    但杨翊只是站在那并不开口，片刻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像是蹲下又站起这样大开大合的动作发出来的响声。
    他在找东西？还是地上有什么……地上？
    穆清舟想起昨夜凌渊扔下的人皮面具，他只看了一眼便抛在了脑后，将注意力都放在凌渊身上，后来也就忘了这事。
    睁开眼，便见杨翊半蹲在地，手里捏着那张人皮面具在仔细打量。
    ……这回是不得不解释了。
    “昨天……”
    “清舟，抱歉。”
    两人同时开口，但穆清舟还在思索要怎么言简意赅说清楚，杨翊想也不想，开口就是道歉。
    饶是他再迟钝再没见识，人皮面具还是认识的，加上他方才细细打量了一遍穆清舟，发现他面上带着倦容，眼底还隐隐泛着青色，一副没休息好的模样。
    手中的人皮面具已经没有温度了，杨翊隐约能猜到些什么。
    “昨天……”穆清舟缓缓开口，“那人是魔族乔装的，在汤里下了东西想要趁夜行丨凶，被我发现，对峙了一阵，他便走了。”
    虽然事实就是如此，但杨翊心中有愧，觉得可能当晚的事情并没有穆清舟说的这般轻松。
    “对不起清舟……我……”杨翊捏紧了手中的面具，“我方才听见你说……然后就突然觉得很烦躁，很想……发泄出来，我甚至都没想过，那些话就这么说出口了……我……我不是有意的。”
    穆清舟沉默半晌，轻声道：“我也……有不是的地方。”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半蹲，互相数落自己的不是，好像两人真的犯了什么滔天大错一般。
    最后还是杨翊记起早饭还没做，忙起身翻出窝棚里的锅碗，起火做饭。
    担心窝棚里留下的咸鱼干有问题，杨翊去海边抓了几只小鱼小蟹，又敲下来几个椰子，凿个洞将里面的椰汁倒出来和鱼蟹一起炖，也能将就吃点。
    清亮的椰子水混着鱼肉蟹肉的鲜香，架在火上，汤汁上下翻滚。
    杨翊蹲在火堆旁，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正在燃烧的柴。
    穆清舟望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忽地出声：“杨翊。”
    一个猛回头：“我在！怎么了清舟？饿了吗还是……”
    穆清舟直接打断他：“你过来。”
    杨翊心中一慌，想着是不是清舟的气还没消，要打他一顿出气？
    虽然这般想着，还是飞快地挪过去，蹲在穆清舟身侧。
    穆清舟刚一抬手，杨翊就抱着头往旁边躲了一下：“打人不打脸！”
    “……没人打你，手拿过来。”
    杨翊讪讪地放下手，将右手伸了过去。
    “你说你突然烦躁？”搭上他的脉门，穆清舟问道，“你平时……不是这样的？”
    “啊……这个啊，因为平时觉得没什么好生气烦躁的，所以我才觉得很奇怪，而且是面对清舟你，一听见清舟反对我的话，忽然就忍不住了的感觉。”
    穆清舟想起昨夜凌渊要往他心口扎针，灵息顺着脉门潜入杨翊的体内，沿着灵脉走了一遭，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只是他体内的灵息略微有些躁动，不知道是灵息躁动影响了杨翊的情绪，还是他的情绪影响了灵息。
    总之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大概是那药的缘故。”穆清舟松开他的手，沉吟片刻道，“他用的药应该是从魔界来的，量不多，我能用灵力压制，但对你多少有些影响，等残余的药丨效过了应该就没问题了。”
    穆清舟虽然表情语气都非常浅淡，但言语之中尽是对自己的关心，杨翊不禁心头一热，觉得方才质疑清舟的自己真的是昏了头脑。
    夜宿小村偶遇魔族，还莫名其妙同穆清舟闹一场不愉快，就像是一场猝不及防的插曲，两人吃饱喝足，这些不快便烟消云散了。
    凌渊离去，不论他到底是否知晓当年之事，至少目前来说，杨翊只能和穆清舟继续翻找村落里遗留下的信息。
    至少凌渊说对了一句，村子确实被焚烧过，加上时间过得太久，两人在这里停留了整整七天，将整个村落几乎翻了个面，除了一堆数量可怖的骸骨，便只有一些耐烧之物的残片，根本找不到什么有用的讯息。
    第七天晚上，两人挖了个大坑，将所有的骸骨埋进去安葬。
    这些骸骨上附着的灵魂碎片都随着时间消散了，穆清舟之前还试着招灵，却是什么都没有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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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做完，两人累出一身汗来，干脆除了外衫鞋袜，坐在海滩边起落的潮水中，让海水冲刷一天的疲惫。
    “所以，你母亲当年为何要离开村庄？”穆清舟终是问出了自己到这里之后一直想问的疑惑。
    杨翊摇了摇头：“我出生时，她便已经在修仙界里的一处客栈做厨娘，直到我长到五岁，她患了病，没撑住去世了，之后师尊便将我带回了无极仙宗……从始至终，包括娘留下的遗物里，都没有讲过她为何要从这里不远千里去修仙界。”
    “她有修为？”
    “尚无。”杨翊回忆了片刻，“她好像提过，之前有试着修行，却无法聚气炼气，几番之后便放弃了……我修行这么慢，可能是随她吧。”
    第16章 被抽仙骨的小仙男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临走前，杨翊现在废弃的村子前好久，最后转身去捡起一个吃空的椰子壳，拍拍上面的细沙，塞进了乾坤袋。
    “做个念想。”杨翊如是道。
    不知道为何杨翊会把椰子壳当念想，不过看他一脸认真，穆清舟便默默看着他动作。
    因为不像来时那样着急赶路，两个人沿着小道慢吞吞地走，约莫黄昏时分，才看到之前杨翊问路的那个村子。
    走进村子，之前给他们指路的村民坐在吊脚楼的楼梯上择菜，还记得杨翊的面容，见他们远远走过来，还打了个招呼。
    “怎么样，那村子还有人吗？”不等他们走近，那村民便迫不及待地问，“那村子之前和我们经常走动，出了事之后也一直没敢再去看看。”
    杨翊摇了摇头：“已经没有人了……大哥你之前去过那个村子吗？”
    村民大哥却道：“去过一次，还是在我很小的时候，跟着阿爸去那里跟他们买海味，我还记得他们擅长做椰汁和酿椰子酒，结果没几年便没了。”
    杨翊忙道：“那大哥还记得村子里有什么人吗？”
    村民大哥道：“哪能呢，那个时候我也才三四岁，记不住了。”
    杨翊眼眸暗了下，随即向村民大哥笑道：“多谢了。”
    向村民大哥换了些食物，两人便往村外走。
    因为要用灵核帮杨翊稳固灵力，所以灵核消耗的很快，又因为杨翊在一本怪物志上看到，这里的沼泽里会藏有水生的妖兽，加上这里灵气充裕，妖兽体内的灵核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书上说妖兽通常会在夜晚出来捕食，两人便准备今夜在沼泽地中过了。
    “书上说，沿着这里往西北走，会有一片山林……就在我们来的方向，之前大概是走的路不对绕过了……那里常年笼罩着浓雾，再加上此地多蛇虫，所以不敢冒险深入。”杨翊坐在火堆旁翻书，“我们要不要去那里试试？”
    穆清舟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吃汤面，闻言淡淡道：“这回这般主动？”
    杨翊知晓这是在打趣他刚开始连魔兽山都不敢进。
    “这不是有清舟你嘛。”
    烧火棍
    穆清舟斜他一眼，没拒绝，算是默认了。
    可能时机不对，两人在沼泽地守了一夜，书中写的那种妖兽都没有出现，在质疑书本真实性的同时，两人认准了方向，便向着那座迷雾山去了。
    相较于穆清舟和杨翊游山玩水一般在人间界游历，身处天上界的天狼从三天前开始每天都很焦灼。
    帝俊出关后，得知了君骅依旧游离在人间界的消息，便下令将负责此事的贪狼看押起来，还用了刑，半个月过去，贪狼依旧还在天牢之中，任何人求情都不管用。
    天狼只能暗自着急，却什么也做不了。
    又一次在帝俊书房门前吃了闭门羹，天狼无奈只能离去，贴身服侍帝俊的天官目送天狼离去，转身进了书房，绕过屏风，对着在榻上闭目养神的帝俊行了一礼：“天狼星君走了。”
    帝俊点了点头，没作声。
    “陛下还是不准备将贪狼星君放了吗？”天官恭敬地低着头，“君骅仙君不肯回来，并不全错在星君。”
    “君骅少一截仙骨，又从未去过人间界，不能适应人间界的烟火气，那个时候他是最虚弱的。”帝俊睁开眼，目光深邃，“但是他却将君骅放走，何解？”
    天官默了默，又行了一礼，不再开口。
    帝俊见状也收回目光，复又闭上眼养神，只不过这一次，仅是一呼一吸之间，帝俊脸色猛地一变，原本属于天上界纯澈浑厚的灵息瞬间被一股阴冷浑浊的气息掩盖住了，肉眼似乎还能看见帝俊身上散开的黑色的灵息痕迹。
    “陛下！”
    “……结……结界！”帝俊只来得及从嘴里挤出两个字，便强撑着坐起，运功试图将这股不属于他的灵息压制下去。
    布下隔离结界这件事天官似乎做了很多次，轻车熟路，但他也只能做到这一块，剩下的便只能靠帝俊自己了。
    结界阻隔了逸散的黑色灵息，才没能使得整个天上界都察觉到不对劲。
    不知过了多久，黑色的灵息痕迹逐渐消失，帝俊身上也重新覆盖上了纯澈的气息，但相比于之前要弱上许多。
    “陛下……这股魔息已经这么强了吗？”天官低垂着眉目，等待着帝俊调息完成。
    当初帝俊亲自征战魔界，仅凭一己之力将魔尊打成重伤，至此冠上了最强之名。却不知那场大战之时，魔尊眼看败落，拼尽所有将一身的魔息尽数打入帝俊体内，这团魔息霸道且强大，迅速在帝俊体内生根发芽，原本帝俊并不在意，因为凭借他的实力完全可以将这股力量压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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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魔尊意不在此，这团魔息是他对帝俊下的诅咒，如果帝俊放任不管，那么这便只是一团外来的灵力罢了，可一旦帝俊用自身的灵息去压制，那么它便会附着在本身的灵息之中，并且会越来越强。
    而帝俊在魔息入体的一瞬间想到的就是压制。
    如今百年过去，这团魔息越来越强，逐渐要到了失控的地步，也慢慢在侵蚀帝俊的灵识。
    因此他这次也不是正常出关，只是因为压制不住了，急需要君骅的帮助，但得到的消息却是君骅依旧没有回来。
    大怒之下他便将贪狼关押起来，一直到现在。
    “陛下。”见帝俊睁开眼，天官道，“您这样迟早会控制不住的。”
    “这魔息随时都会失控，若不是这样还用得着贪狼去找他？”帝俊冷哼一声。
    “君骅仙君的血脉力量能够逆转您体内的魔息。”天官道，“只要是仙君的血脉就可。”
    “他哪里来的血脉，云轩，你越来越放肆了。”
    天官云轩却道：“仙君有的。”说罢抬起头来，静静注视着帝俊，“仙君的那一截仙骨。”
    君骅少了一截仙骨，那是他刚刚从天道之中诞生时，帝俊亲自抽出来的。
    从右手臂，用灵力剖开皮肉，将那截骨头硬生生抽了出来，虽然立马被仙官医治，施法肉白骨，但仙骨只能有一次，再次生长的手骨便只能是普通骨头。
    君骅的右腕上也因此落了疤。
    贪狼是君骅诞生的见证者之一，自然目睹了抽仙骨的全过程。
    那时帝俊还没有被魔息左右心智，没有因此杀他灭口。
    仙骨被抽出后，被帝俊封存了灵力收起来，此时正放在面前这个落满封印的盒子中。
    “这是君骅仙君的一部分，蕴含了仙君的部分灵力，虽然比不上仙君本尊，但至少能帮助陛下拖延一段时间。”云轩如是道。
    “要怎么做。”
    “使用血脉力量，需要本尊资源，哪怕这只是一截骨头。”
    “……傀儡？”
    “正是，以陛下灵息锻造出来的傀儡，便是最服从陛下命令的。”云轩从袖中掏出一枚小盒子，放在帝俊面前，“这是当初女娲造人时留下的，虽然比不上息壤，但也足够了。”
    帝俊沉默，随后转过视线看着他，眼中情绪不明：“你早就有这种打算？”
    云轩颔首：“能为陛下分忧，是臣之荣幸，也是臣之职责。”
    帝俊直直的盯着他，半晌，一挥袖袍：“行了，退下吧。”
    云轩应了一声，恭敬地退下了。
    屋中便只剩下帝俊，以及一大一小两个盒子。
    傀儡啊……
    这般想着，装着仙骨的盒子上的封印被打开，一截灰白色却散发着淡淡金色光晕的骨头露了出来。
    当时仙骨被抽出时，君骅刚刚诞生，因此这仙骨便是婴儿手臂那样的大小长度，几百年过去，这仙骨却自行长成了成年男性的手骨大小。
    竟是随着君骅一用在成长。
    帝俊伸手，轻轻抚上了上去，属于君骅清冷气息缠绕在指尖，就仿佛是直接触碰到他最深处一般。
    没想到他堂堂一界之主，竟然有朝一日会落的用傀儡来解决自己燃眉之急的时候。
    帝俊自嘲地嗤笑一声，又将云轩留下的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方正黝黑的泥土。
    泥土被帝俊用灵息托起，悬浮在半空，看起来坚硬的一块开始胀大，变软，最后变成一块揉开的面团的形状。
    仙骨入手冰凉，表面光整平滑，手感甚好。
    帝俊抚弄了一阵，一扬手，将仙骨掷入包裹着泥土的灵息之中，像是有感应一般，那泥土舒展开来将仙骨包裹在其中，同时帝俊开始回忆君骅的面容。
    既是君骅的傀儡，那自然要同君骅相貌一样。
    傀儡的锻造与融合持续了两天两夜，一直使用灵息使得帝俊体内的魔息又在蠢蠢欲动。
    就在帝俊觉得魔息又要再一次失控的时候，面前已经塑性基本完成的泥人身上金光大盛，带光芒散去后，帝俊只觉得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跌进了他怀里。
    低头看去，恰好看到与君骅有着同一张脸的傀儡裸着身子倒在他怀中，正缓缓睁开眼来，感觉到有人在看，便抬起头来，与帝俊对视。
    那双原本清冷的眸子里，此时充斥着刚刚苏醒的懵懂。
    帝俊只是怔愣了片刻，体内逐渐躁动起来的魔息提醒着他现在不是发怔的时候。
    长臂一舒将傀儡抱起来，几步行到榻前，压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帝俊和清舟是纯纯的师徒没有情啊信我！】
    第17章 生活不易的小仙男
    山中不知岁月改。
    杨翊赤着上半身，半蹲在湖边山崖的石壁上。
    这湖中有头中阶妖兽，是条变异的大头鱼，除了块头大，几乎没什么攻击性，适合用来练手。
    他在这里蹲了三天，大致摸清楚了这条大头鱼的习性，早早在这里埋伏好，等着大头鱼冒出头吃水面上的水草的时候。
    直到蹲的腿有些麻了，水面上才浮现出一大团黑影，正是那条大头鱼。
    大头鱼只把鱼嘴露出水面，一张一合在吃漂浮在水面上的水生植物。
    杨翊微微起身，右手还攥着穆清舟友情提供的一把寒冰凝结的匕丨首，想要一跃而下借用冲力把匕丨首刺入大头鱼体内，却不想蹲久了腿麻，脚下一软，直接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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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通——”
    在水面砸出一朵硕大的水花，正在进食的大头鱼被惊动，鱼脸转过来冲着发出响动的方向。
    杨翊手忙脚乱地踩着水浮出水面，手中的匕丨首也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只觉得一大片黑影从天而降，头顶一疼，一股巨大的力道直接又把他拍回了水里。
    原是那条大头鱼被打扰了进食，不爽地用鱼尾巴将杨翊拍进水里。
    这次杨翊呛了口水，手脚划动的更没有章法，隐约看见那大头鱼也潜下水来，鱼尾又是一挥，把杨翊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姿势又给拍没了。
    呛水窒息的感觉并不好受，杨翊只觉得脑袋要炸开了，口鼻也火辣辣地疼，一阵阵眩晕。
    然后他听见了喀嚓一声，紧接着一股寒气席卷而上，下一瞬他就动不了了。
    但这状况并没有持续太久，杨翊只觉得有人提住了他的后领，用力将他拖了出去。
    穆清舟直接将湖面连同杨翊和大头鱼一起冰封，悠悠落到冰冻的湖面上，慢吞吞找准了杨翊的位置，这才破开冰层将他拉了出来。
    “你在干什么。”居高临下看着跪坐在冰面上疯狂咳嗽的杨翊，穆清舟皱着眉道，“能被一条大头鱼逼得狼狈至此，你也是第一人。”
    “咳……咳咳……”杨翊好久之后才咳顺了气，抬头望着穆清舟委屈巴巴，“蹲久了腿麻……”
    穆清舟一挥袖袍，翩然跃回岸上，下一瞬整个湖面的冰层破碎，杨翊和依然被冻成一坨的大头鱼一起又掉回了水里。
    等到杨翊哼哧哼哧将大头鱼冰雕搬回岸上时，穆清舟已经坐在两人临时落脚的山洞中，运功调息了一个小周天了。
    两人那日在沼泽落脚了一晚，第二日便启程往杨翊口中的迷雾山去，等到进的山中后，两人先是找了一处可以暂时住下的山洞，安顿好之后便在这山中修行。
    如今杨翊停滞不前的修为已经有了一定的提升，但依旧进度缓慢，炼化灵核的来的灵息顺着灵脉注入体内，却仿佛涌入了一个无底洞，怎么也无法填满。
    但至少也不是毫无长进就是了。
    大头鱼虽然是妖兽，但本质上讲还是一条鱼，杨翊便让穆清舟把冰化了，动手将鱼腹剖开，先取灵核，再将鱼肉切下，用来熬汤和烤制，剩下则处理好拿去外面，等到晒干后收入乾坤袋，留着之后再吃。
    “我们还要继续在这里吗？”用饭时，杨翊忽地问道。
    “你想去城镇？”
    杨翊摇头：“倒也不是，就是觉得在这里过了好久了，我们要不要试着再往更深的山里去？”
    穆清舟小口咬下一块烤鱼肉，咀嚼片刻后咽下，这才道：“你刚被这条鱼拍进水里起都起不来。”
    “……这是意外！”
    “需要我提醒这只是一条大头鱼吗。”
    “……清舟！”
    “这里虽然灵气没有魔兽山那般充裕。”穆清舟强行换了个话题，“但是这里地脉走向很好，深山里可能有品阶更高的妖兽。”
    “那灵核岂不是能买很多钱！或者是能炼化更多的灵气！”
    穆清舟幽幽道：“若是遇见品阶高于我现在修为的，我打不过的。”
    他目前只有金丹期的实力。
    而妖兽也会有品阶，虽然粗略地分成中低高三种，但往细致了去分，其实能和人类的修行品阶差不多。
    比如无极仙宗的护山神兽就是一条半个身子踏入大乘期的蛟兽，至少现在穆清舟是打不过的。
    但也确实需要试试用更高级别的灵核来帮助杨翊修炼了，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穆清舟如是想着，于是便道：“但是去也不是不可以。”
    杨翊心中一动。
    于是便敲定了行程，两人吃完饭休息了片刻，便收拾好需要的东西，再将生活过的痕迹清理掉，这才出发往更深的深山去。
    大概是因为这里人烟稀少的缘故，又或是因为这山常年笼罩着迷雾，这里的人又不像修仙界那样实力强横，因此基本没人踏入这片山林，更不要说再往里的深山了。
    而正是因为人少，这里到处都能看见药草，有灵药，也有普通的药草，杨翊一路走一路采，要不是厉方长老给他留下的乾坤袋品阶高，早就被塞满了。
    在山群中部地带，不知从何处淌过一条大河，河水湍急，将两山之间冲刷出一条沟壑来。
    穆清舟感觉到这附近的妖气相较于其他地方要浓郁，便猜测这一带可能有一只大妖。
    两人便沿着山崖边逆着河流往上游走。
    因为此地气候湿热，本地的妖兽大多是蛇虫一类，杨翊还在想这大妖会不会是一只大虫子或者一条大蟒蛇。
    穆清舟面无表情：“你不去写话本可惜了。”
    杨翊笑道：“忘记了清舟你怕虫，我错啦！”
    穆清舟几乎要用眼神冻死他：“再说明一次我不怕虫。”
    “好好，清舟不怕虫子。”杨翊嬉笑着，恰好脚边有个小土包，便心情甚好地一脚上去踏平了。
    “看着脚下，别乱动。”
    “一个土包而已嘛，清舟你太多虑了。”
    仿佛就是为了要打杨翊脸一样，两人脚下的地面一震，紧接着又是一震，低头一看，只见脚下的地面开始龟裂。
    “……我只是踹了个土包不是破坏了个什么护山阵法之类……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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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清舟：“……闭嘴。”
    但闭嘴也没用，脚下的地面不仅开裂，甚至微微拱起，像是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同时一股强大的妖气从裂缝中透出，连带着附近的灵气也开始混乱。
    穆清舟只来得及提着杨翊的衣领一跃而起，一道巨大的黑影破土而出，泥土石块飞溅，穆清舟不由抬起手挡在了面前。
    在远处落下，那黑影也完全破土出来，似蛇非蛇，全身布满黝黑的鳞片，头顶还长着一对长角。
    ……龙？
    不，不对，龙族出生起便是神族，这物身上却充斥着妖气……是……蛟？
    “蛟兽？！”仿佛是为了印证穆清舟的猜测一般，杨翊看清了这妖兽的全貌，惊呼出声，“我以为全天下只剩下无极仙宗一条蛟兽了呢！”
    蛟虽然是妖兽，但若是修行到一定时候，渡过天劫便可以飞升成龙，因此这山脉之中地脉走向极好，大概率原因便是因为这条蛟。
    一般的蛟兽都是潜在水中，先不说这条蛟为什么独辟蹊径把自己埋在土里，突然气势汹汹地冲出来，一副不爽的模样，多半是因为杨翊踹平土堆的那一脚。
    穆清舟默默看向杨翊，却见罪魁祸首毫无反应，依旧是两眼放光地盯着面前的蛟兽。
    那蛟兽因为被踹翻了土堆而生气，一见是两个从没有见过的比自己小上很多的两脚生物，本能地就想把他们拍扁泄愤。
    于是一甩尾，比起大头鱼不知道大上多少力道也强上多少的尾巴直直朝着两人袭来。
    两人的左手边就是悬崖，尾巴从右边甩来，一时间躲闪不开，穆清舟一步跨上前将杨翊挡在身后，手上一动，一堵厚重的冰墙凭空破出，蛟尾重重地甩在上面，巨大的力道和冲击力将冰墙击碎，碎屑纷飞。
    穆清舟只来得及把杨翊按倒，自己却被蛟尾抽飞，好在冰墙缓冲了一定的力道，才没能让穆清舟被抽出老远，但依旧被击飞到半空，身下就是悬崖和悬崖地奔腾的河流。
    穆清舟迅速调整好姿势，在半空凝出一层冰来，脚尖点上，借力跃回了山崖上。
    见穆清舟平安落地，杨翊松了口气，忙不迭爬起来冲到他身边：“清舟！你有没有事！”
    喘一口气，穆清舟将嘴里涌起的甜腥味咽了回去，将杨翊往身后一推：“我拦住它，你快走。”
    方才被击中的一瞬间，穆清舟便下意识用灵力附着在蛟兽身上，从而探得了一些讯息。
    “这妖蛟的修为目前在我之上。”穆清舟道，“它即将要渡劫，我只能拦住它。”
    杨翊一惊。
    无极仙宗的那条妖蛟用人类的修为来说便是元婴期大圆满，这是许多修行的人类都达不到的高度，而眼前这条生活在山林之间的野生蛟兽，竟然……要渡劫了？！
    【作者有话说：xxxx的小仙男这种标题太难起名了我放弃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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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我还是改回来吧_(:з」∠)_】
    第18章 与君失散的小仙男
    穆清舟让杨翊先走，但杨翊担心穆清舟一人对付不了，踌躇着不想离开。
    蛟兽又是一甩尾，被穆清舟堪堪躲过。
    “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穆清舟拉着杨翊后退了一大截，“你在这里我还要分心保护你。”
    杨翊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无奈穆清舟说的确实是实话，以他现在的修为，还不够这蛟兽尾巴拍一次。
    只能一咬牙，留下一句“你小心”，便欲飞身离开。
    但那蛟兽好歹修炼了这么多年，灵智已开，岂会轻易让杨翊离开。
    穆清舟抬手招来一道天雷，狠狠地劈在蛟兽的鳞片上，那鳞片坚硬非常，气势汹汹的天雷批劈下来，只将鳞片劈的微微蜷起。
    此举本来是想吸引蛟兽的注意力，但蛟兽吃痛，被彻底激怒，甩着尾巴啪啪啪拍打着地面，一时间飞沙走石，地面震动使得穆清舟和杨翊在上面摇摇晃晃有些站不稳。
    沙石飞溅，穆清舟眯了眯眼，因此没能注意蛟兽忽地将尾巴向杨翊抽去。
    杨翊只觉得右侧身子一阵剧痛，紧接着整个人都被击飞了出去，而且并没有落在地面上，而是不住地向下坠去。
    “清……唔！”
    听见响动，穆清舟猛地转向杨翊的方向，却只来得及看见杨翊被妖蛟的尾巴抽向半空中。
    一跃而起，想要扑过去拉住杨翊，那妖兽岂会让他得逞，身体往前一挡，尾巴换了个角度又去抽穆清舟。
    “……杨翊！”穆清舟向后一撤，已经失去了能抓住杨翊的机会，只能眼真真地看着杨翊坠落山崖，不知生死。
    那妖蛟还拦在他面前。
    穆清舟看着面前的妖物，深吸一口气，凌空结出一个印来。
    “破！”
    体内用来压制灵息的封印应声而碎，一股强大纯粹的力量释放出来，穆清舟缓缓抬起左手。
    手指虚空一指，空气中的水分迅速凝结成冰，一息之间便将那妖兽冻在寒冰之中。
    紧接着，妖兽正上方的天幕中，隐约传来闷闷的雷声。
    “天雷……召来。”
    尚不去管被天雷劈成碎块的冻蛟，也来不及将自己的灵息重新封印起来，也管不了这样的灵息波动会不会被发现了，穆清舟解决完蛟兽，第一件事就是奔到山崖旁，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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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崖下是一条奔腾的河流，河两岸以及两侧的山壁上，并没有发现杨翊的踪迹。
    而且这里水流湍急，杨翊的气息很快就被冲刷掉了，无法判别杨翊的方向。
    很大的概率是掉进河里然后被冲走了。
    穆清舟皱了皱眉，也只能一路沿着河流的方向去找了。
    没了封印，穆清舟体内灵气充裕，一口气寻了十来里路，都没有发现杨翊的踪迹。
    照理说，距杨翊掉下悬崖到他解决掉蛟兽跳下来寻他，虽然有半盏茶的时间，但解开封印后穆清舟脚程快，有很大可能性可以追上被冲走的杨翊。
    ……难道遗漏了哪处？还是杨翊在哪里自行上岸了？
    不可能，这样他沿路寻来肯定会发现的。
    或者是杨翊伤到了哪里，被浪头拍下去了？
    穆清舟手指一动，一股寒气涌出，刚刚触上河面，却又停住了。
    杨翊目前下落不明，不知道是在这河中的什么位置，若是被冰封住时间长了没能找到……
    穆清舟只能释放开灵息，用灵息来感应水中是否有杨翊的气息，这样一来灵息痕迹便会散落的到处都是，很容易被发现，而且效果非常缓慢，但如今穆清舟已经顾不得什么了。
    杨翊是被冻醒和疼醒的。
    身体上的不适让意识稍微找回了点，隐约听见有人在唤他，努力睁开眼，眼前朦脓成一片，隐隐看见面前有张模糊的身影，嘴唇一开一合，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嗡嗡嗡地显得有些吵。
    “清舟……别闹。”
    杨翊下意识唤道，却发现自己嗓子火辣辣地疼，一张口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倒是面前那人欣喜道：“你终于醒了！”
    意识渐渐清明了些，杨翊也看清了面前的人不是什么穆清舟，而是个面容清秀的姑娘，一身麻布衣，黝黑的长发编成辫子盘起来，靠近了还有淡淡的好闻的皂角的清香。
    “我……”杨翊使了使劲，想要起身，但右侧身体和背部一阵剧痛，让他差点惨叫出声。
    “你别动！你身上好大一条口子！”那姑娘忙制止了他，“我已经叫了人来，马上就带你去郎中那里！”
    此时的天气已经快是初冬了——他与穆清舟本来打算是去深山中多猎几头妖兽，便回到城镇中去的——杨翊虽然被从河里捞了起来，但一身衣衫湿透了，被冷风一吹，瑟瑟发抖。
    那姑娘也意识到了，但自己是出来河边洗衣服顺手捞上来一个随水流飘来的杨翊的，身上穿着方便做活的简装，没有多余的外袍。只能从洗衣盆里翻出一件还没来得及洗的应该是男人的外袍盖在杨翊身上。
    “这是我阿爹的，你先盖着，免得着凉。”
    杨翊说不出话来，只能感激地冲着她微微点头。
    那姑娘怕他出事，一直蹲到有人拉来板车，把杨翊搬上车，目送着他们往村里郎中住的地方去，这才又回到河边洗衣。
    大概是怕杨翊死在自己村子里晦气，推车的大汉火急火燎地把杨翊送到郎中的住处，那郎中不急不忙地把杨翊的衣服一揭开，直接说治不了。
    杨翊先是被蛟尾抽飞，又是在河中撞上了水中的暗礁，背部划出一条大口子，再被水一泡胀了，看起来甚是可怖。
    郎中说只能送到镇上去找医馆的大夫看。
    送人来的大汉有些不情愿，便见杨翊颤颤巍巍地摸出一枚散发着温润蓝光的水系灵核，哑着嗓子用气声艰难道：“麻烦……大哥了。”
    无论怎样，他都得活着，而且穆清舟一定还在找他。
    到底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人也自然不例外，大汉收了钱，同意送杨翊去镇上，还去借来了牛车，找来了干净的衣物在郎中的帮助下帮杨翊换上，还在牛车上铺了被褥。
    因为杨翊承诺他如果安全达到医馆，他会再给一颗灵核作为报酬。
    临走前，杨翊忽地想起一件事，问那大汉：“请问……这是哪？”
    问出口后想起可能就算大汉说是哪里他也不知道，于是改口问：“大哥知不知道这里离……咳……迷雾山有多远？”
    “迷雾山？”那大汉往他身上盖了一床被子，闻言一愣，“那是哪里？”
    倒是一旁的郎中反应过来：“你说的是不是山中有条大河，还有……”说着便将迷雾山中的一些景色形容了一遍，正是杨翊两人去的那座。
    “距这里大概五十余里，村门口的河就是从山中那条河里溜出来的一条分支。”
    五十里……还好，不远。
    杨翊松了口气，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向着郎中道：“如果……有一位白衣的年轻男子，冷冰冰的但是很好看的那种……麻烦告诉他一下我的下落……我叫杨翊。”
    投其所好，杨翊摸了几株灵药出来，示意郎中拿走。
    郎中自然收下，满口答应。
    镇子距离这里大概就两个时辰的路程，但大汉担心杨翊一路颠簸撑不住，只能放慢了速度。等到进城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紧赶慢赶终于在医馆关门前达到了，而杨翊因为伤口泡发了发炎，发起高热来，迷迷糊糊地，神志已经不清了。
    医馆见状不肯收，推脱说要关门了，让他们明日再来。
    那大汉一咬牙，把之前杨翊给自己的灵核拿了出来，大声叫着让他们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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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汉体壮嗓门大，几句话便引得过路人注意，纷纷停下来看热闹，医馆害怕事情闹大，再加上灵核价值不菲，普通人甚至见都没见过，只能将两人让了进来。
    进了医馆，大夫听说杨翊身上有伤，衣服一脱，入眼便是右侧的胸膛青紫一片，还夸张地肿起，大夫摸了摸：“肋骨断了。”
    然后又把杨翊翻了个面，只见他背上的伤口边的皮肉已经翻起，还在往外渗血。
    大夫面不改色：“外伤，养段时间就能好，高热是伤口引起的，我来开药。”
    说着让杨翊趴在床上，自己绕去桌前开药。
    大汉担心自己这一趟白跑，于是便留下自告奋勇照顾杨翊。
    有因为那颗灵核是纯正的水系灵核，没有攻击性，反而灵息温和，适合养人，大夫正好想收一颗这样的宝物送给自己刚出生的孙儿，刚好这两人送上门来，又让大汉与杨翊暂时住在医馆中。
    送杨翊去镇子上已经两天，期间大汉捎信回来说要暂时照料他一下，而杨翊口中那名白衣男子始终都没有出现过。
    郎中摇了摇头，叹道这年轻人也是可怜，伤成那样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康复。
    也就是走神了片刻，又低下头去整理药草了。
    刚刚将几株不能用的草挑出来，便听见村东头的丫头在叫他。
    丫头正是那日捞到杨翊的洗衣姑娘，老远就在向郎中招手，身后还跟着一名穿着白衣的人。
    郎中心道终于找来了吗？
    丫头走得近了，问了声好，便道：“陈爷爷，那日送到你这里来的受伤的小哥儿还在这里吧？这两天太忙，忘了来问……哦对了，这位公子是那小哥的朋友，来寻他的。”
    陈郎中上下打量了一番，白衣，一头黑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着，面容姣好，但总说不上有哪里奇怪。
    见在打量自己，白衣男子却是笑了笑：“老郎中，我找那人，叫做杨翊。”
    【作者有话说：所以还是改回这种标题格式了……真香】
    第19章 冒名顶替的小仙男
    第三天早上，杨翊的高热已经退去，背部的伤口开始愈合，右侧的肋骨也被固定好开始恢复。
    早晨还喝了两碗白粥啃了两个馒头，要不是大夫拦下，估计还能再吃点。
    “年轻真好。”替他把完脉，大夫叹道，“恢复能力挺好的，小伙子修仙的吧。”
    杨翊点点头。
    “行了，静养段时间，按时吃药换药就没事了。”
    “谢谢大夫。”
    大夫让他好生在这里养着，毕竟钱给的多，之前送他来的大汉在他醒来后拿了报酬已经离开了。
    收拾好东西大夫让他好生趴着，小心压着伤口，便出门去了。
    杨翊这几天睡够了，虽然刚才吃饱了有些倦了，但是不想睡，瞪着眼趴在床上在想穆清舟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来找他……
    正想着，药店的门童却推开门来：“杨公子，这位公子说是来找你，还知道你的名字，我想着大概你们是认识的。”
    杨翊心中一荡，大抵猜到了是谁，猛地抬头，便见门童带着一名白衣人走进屋来，那人见到他，微微一笑：“你好啊，杨翊？”
    看清那人的面容杨翊一喜：“清舟！”
    穆清舟走上前来，看着杨翊身上绑满了绑带，偏着头问道：“你受伤了？”
    杨翊苦兮兮地点头：“是啊，好疼的。”
    门童闻言唇角一抽，心说之前帮你换药因为伤口泡涨了有些溃烂，用刀子把腐肉刮下来的时候也没见你喊疼……
    一边腹诽着一边出门，还贴心的关上了门，把空间留给两人。
    穆清舟跨前一步，却是低下头去嗅了嗅杨翊背部的伤口，但只闻到了一鼻子的药草的清苦香。
    皱了皱眉，穆清舟抬起头，对着杨翊惊异的目光，又笑了笑：“那你好生歇着吧，我会在这里陪你的。”
    “……”杨翊一脸复杂地看着穆清舟，欲言又止，好一会才道，“那就……麻烦你了。”
    穆清舟其实早就从山中出来，只不过那条河到了山外就开始陆续有了分支，不清楚杨翊是不是被冲到分支里去了，穆清舟只能顺流挨着去找。
    因此耽搁了不少时间。
    有一条支流从一户村落前淌过，穆清舟喘了口气，看见有名老翁背着背篓，从村中出来，穆清舟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残留的气息。
    “请……等一下。”穆清舟上前一步拦住他，“请问你是不是见过一个……大概这么高，有些瘦，看起来傻傻的年轻人。”
    老翁正是村中的陈郎中，看着穆清舟一脸疑惑：“小哥儿你没事吧？”
    穆清舟一头雾水。
    “你今早不就跟着我徒弟去镇中的医馆找他了吗？我徒弟都回来了。”
    “今早……？”穆清舟却道，“我方才才是第一次到这个村子。”
    陈郎中便把如何发现杨翊，杨翊又是怎么交代如果有人来找他要怎么办，昨日傍晚一个和他一样的人出现指名要找杨翊的事都说了一遍，末了还问：“那是你的孪生兄弟吧。”
    “那个镇子，在什么方向。”穆清舟担心杨翊的安危，得到了镇子的位置之后，转身离开。
    陈郎中捋了捋胡子，望着穆清舟离去的方向沉思良久：“果然是孪生兄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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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清舟赶到医馆，刚踏进大门，医馆门童便迎了上来：“公子怎么又回来了？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穆清舟皱了皱眉，很明显有人冒充了他，先他一步打探杨翊的下落，并且找到了他。
    “……我来寻一名叫做杨翊的少年和同我长的一样的人，是我的同伴和……孪生兄弟。”
    准确说出了名字和长相，医馆门童自是不疑，便道：“那可不巧，中午吃过饭他们就离开了，说是帮那位杨公子另寻一处地方养伤，不过杨公子伤的不轻，他们应该走的不快。”
    “杨翊受伤了？”
    “对啊，背部被划了道口子，这么长，”门童用手比了比，“右侧肋骨断了两根，今晚上高热才退，我们劝您弟弟最好让杨公子静养，但您弟弟坚持要走，我们也不好拦。”
    穆清舟又问：“杨翊有说什么吗？”
    门童摇头：“杨公子什么都没说。”
    穆清舟又问了两人往哪里去了。
    那门童回忆了片刻，摇了摇头：“他们没说，不过他们出门后往东面去了，公子您往那边去追应该能赶得上。”
    “穆清舟”和杨翊从医馆出来一路往镇外走，杨翊受了伤走不快，“穆清舟”便去买下一辆马车，让杨翊躺在里面，自己坐在车沿上驾车。
    “……我们要去哪里？”杨翊靠在车壁上，又一次问道。
    “穆清舟”头也不回：“说了嘛，带你去个安静安全的地方养伤。”
    “医馆有大夫。”
    “那种法子恢复的太慢了，等到地方了，我帮你治。”
    杨翊没再开口，从车帘的缝隙里盯着“穆清舟”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闭上了眼养神。
    从马车的颠簸程度来看，“穆清舟”赶车的速度并不慢，完全没有照顾伤员的意思，反而到有些在躲避什么人追上来的感觉。
    也不知赶了多久的路，马车终于停下，“穆清舟”掀起帘子：“到了哦。”又看了看杨翊有气无力面色苍白的模样，才问道，“要不要我扶你。”
    “不用。”杨翊自己努力撑起来，撑着车壁慢慢往外挪，“我自己可以。”
    “穆清舟”便没有说什么，跳下车沿等着杨翊爬下来后才用一种强迫的姿态带着他走。
    杨翊暗自打量着目的地，是座废弃的庙宇，而且四周一圈只有这一座房屋。
    看来是没有人的荒地。
    杨翊面上不动声色，任由“穆清舟”带着他进去，却没有注意到两人踏进院子里时，门口闪过一道淡金色的光芒。
    杨翊进门后自顾自找了个离“穆清舟”最远的地方靠着柱子坐下，半阖着眼，注视着他的动作。
    “穆清舟”先是很嫌弃地看着庙内的环境，然后去车里把买马车附赠的毯子抱出来，铺在地上，这才坐下。
    然后扬声向着杨翊道：“杨翊，你是不是要换药了？过来我帮你。”
    杨翊干脆的拒绝：“不必。”
    “怎么嘛，一路上你都对我这么冷漠，对我有意见啊！”
    杨翊舒出一口气，睁开了眼：“这药一天换一次。”
    “这样？那你过来坐，干什么离我这么远。”
    “身上药味重，怕熏着你。”
    于是不论“穆清舟”说什么，杨翊都会找各种理由拒绝掉，就像是在故意拉开和他的距离并且拒绝他的靠近。
    赶路赶了大半天，杨翊觉得饿了，好在乾坤袋里还有之前晒好的鱼干，虽然滋味不好，但总比没得吃的好。
    摸出来两块，杨翊想了想，去问“穆清舟”：“你吃不吃？”
    “穆清舟”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谁要吃！”
    杨翊也不勉强他，将鱼干举到自己嘴边，自顾自的吃起来。
    “穆清舟”见他真的不理自己，不由有些气闷，但是杨翊明显对他不信任，接下来要做的事可能不会太顺利。
    无论什么种族，体内蕴含了灵力的精血只有本尊自愿才能取出，“穆清舟”无法强取，只能用计。
    “我渴了，想喝水，你那里有没有水囊？”
    杨翊点点头，将乾坤袋里的水囊丢给他，“穆清舟”假意地晃了晃，明明还有半袋子的水却偏要说没了，便自告奋勇出去打水。
    自然是想找机会下丨药。
    药是一种迷丨药，有控制心神的效果，同时还能放大内心深处的渴望。
    但这种药丨物对“穆清舟”无效。
    因此“穆清舟”带着水囊回去，先是自己屯屯屯喝了一大口，表现出一副久旱逢甘霖的舒爽，接着顺势往杨翊面前一递：“你也喝点儿？”
    杨翊看着那个水囊，又抬头看着“穆清舟”，因为喝的太急，他的唇边还残留着水渍。
    良久，见他并没有什么反应，杨翊才接过水囊，低声说了句谢谢，将水囊提起来，没有对嘴，隔空倒了一嘴。
    “穆清舟”撇了撇嘴，但目的已经到达，只用等药丨效发作就好。
    杨翊一口水喝下去后没多久，只觉得脑袋愈来愈昏沉，看眼前的物什也有些重影，同时体内有些躁动。
    “穆清舟”见状，走过去蹲在杨翊面前，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喂喂，还好吗。”
    杨翊晃了晃头，但眩晕之感并没有减轻，见面前出现个人，面容隐约有些熟悉：“……清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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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在清舟清舟的叫，到底是在叫谁啊。”“穆清舟”嗤笑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姘丨头呢。”
    杨翊却傻傻地笑开了：“清舟你终于来了，刚才有个人和你一模一样，我知道不是你，是不是很厉害？”
    “穆清舟”一惊，原来这人早知道他不是同他一道的君骅仙君……可是为什么他要称呼君骅仙君为清舟？
    懒得多想，反正这不在他任务范畴之内，他只用取到杨翊的精血就可以了。
    “杨翊，把你的精血给我好不好呀？”他蹲在杨翊面前，同穆清舟一模一样的面上笑靥如花，带着丝丝诱惑。
    “清舟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多笑笑吧。”杨翊晕头晕脑地，只遵从自己的本心，“清舟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穆清舟”非常满意，从怀中掏出一把银色的布满了符文的匕丨首，逼近了杨翊的心口。
    第20章 关心则乱的小仙男
    城中气息混杂，等到出了城，穆清舟便清晰地感觉到了杨翊的灵息痕迹。
    像是故意留下的一般，非常明确清晰。
    这样看来他到不傻，应该是发现了身边那人的端倪。
    穆清舟稍微宽下心来，至少杨翊会对那人产生防备，若那人的目的是杨翊的话，应该不会太快得手。
    这般想着，穆清舟便顺着杨翊留下的痕迹飞快追了上去。
    但关心则乱，以至于他的确感觉到了一股熟悉但很微弱的气息混杂在其中，还以为是他自己的。
    一路向前，穆清舟发现地上有一条车辙印和灵息痕迹的方向出奇的一致，想必是杨翊受了伤，那人嫌杨翊走不快，于是雇了辆马车之类，那目标就非常明显了。
    但他们是一早就驱车离开，现在已经晌午过半，这么长的时间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过好在追出不过十来里路的距离，便看见了路边停着的一辆小马车，马车里外都没有人，但车厢中杨翊的气息非常重，应该是离开不久。
    但四周一片荒芜，连个可以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穆清舟围着马车转了几圈，确定只有着马车附近有杨翊的气息，应该是没有再往前了。
    一层薄冰自脚底蔓延而起，飞快向四周延伸，但右侧的那面在一段距离后像是被什么阻隔了一样，改变了方向开始向上。
    果然是结界。
    穆清舟任由冰层在结界上凝结了一人高的面积，一道天雷紧接着跟上，结界应声而碎。
    结界一破，被掩藏在里面的气息透露出来，还伴随着一股血腥味。
    飞身跃进正殿，便见杨翊头朝大门仰面躺着，一人骑在他身上，刚用一把匕首划开他的胸腔，一只手上还举着一个细长的容器，凑到伤口边等着接血。
    听见响动，那人抬起头来，见到穆清舟进来面上并没有惊慌失措的表情，反而勾唇一笑：“来得好快啊，久仰啊，君骅仙君。”
    穆清舟早就知晓带着杨翊离开的人和他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因此做好了心里建设，只道：“你是谁。”
    “竟然开口就是问我的身份吗？都不关心一下这位小公子？”“穆清舟”手指轻轻一动，将沾上杨翊的血的手指在瓶口上一抹，一滴鲜血落入容器中，瓶身紧紧握入手中。
    穆清舟手指一动，凭空凝结出几只冰凌悬浮在半空，下一瞬便朝着“穆清舟”袭去。
    “穆清舟”灵活地跃起，身体以一种难以达到的柔韧度在半空中扭成一个弧度，堪堪躲过了那些冰凌，在不远处落下。
    “好狠呐，仙君也不怕误伤到杨公子。”“穆清舟”咂舌，暗自里催动保命用的传送符，一边和本尊周旋，“仙君不要生气嘛，我只是同杨公子开个玩笑罢了。”
    穆清舟余光瞥过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杨翊，见到他胸口还微微起伏着，松了口气，但心口出狰狞的伤口刺痛了眼。
    他在取杨翊的心头血。
    穆清舟反应过来，立马将目光放回到“穆清舟”身上，上下仔细寻找，果不其然看见了被他握在左手里的小瓶子。
    同时穆清舟感受到了空间能力的灵力波动。
    传送符！
    抬手招来一柄冰刃，穆清舟凝神去看四周的灵力痕迹，看准一处，一刀斩下！
    这一刀是冲着传送符连接的空间之间的联系，但“穆清舟”怎会束手待毙，运气全身不多的灵力全部注入传送符中，催动符阵提前完成。
    “穆清舟”脚下展开一个繁复的阵法，光芒四溢。
    眼见得就要被传送走，“穆清舟”只觉得左手一阵钻心的痛，失了力气手一松，握着的瓷瓶坠落下去。
    “遭了！”
    马上弯腰去捡，但那瓶子直接被一块寒冰冻住固定在地上，纹丝不动。
    而传送阵法已经开启传送，只是一息之间，“穆清舟”便被阵法带走，消失在原地。
    没去管那支装着心头血的瓶子，穆清舟径直去看杨翊的情况。
    杨翊还没有失去意识，半阖着眼，一动不动。
    “杨翊！”穆清舟虽然会治愈术，但仅限于小磕小碰，这道伤口直接开在心口上，止不住地渗血，于是只能用冰封住杨翊心口的伤处，先止住血再做打算。
    杨翊口中还在喃喃：“清舟……好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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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清舟又气又急，这大概是他这么久以来，除了撞破帝俊的腌臜事之外情绪波动最大的一次。
    寒冰的温度减少了杨翊的疼痛感，渐渐的杨翊不再喊疼，眼皮微微撑开了点，盯着穆清舟傻傻地问他：“清舟……你是不是换衣服了？”
    穆清舟都不想理他，见他没事，便想起身去将装有心头血的瓶子拾回来，毕竟那是杨翊的血，该怎么处理还是让他自己做决定比较好。
    刚刚转了个身走了几步，便听见身后一阵声响，紧接着杨翊的气息和温度猝然凑近，同时穆清舟觉得肩上一沉。
    “你做什么？快点躺回去。”穆清舟知道他背上有伤，因此方才才没避开，现在被杨翊从背后抱了个满怀，也没挣扎，害怕牵动他的伤处。
    “清舟……不要走……”
    “……我不走，我去捡东西，你先放开。”
    “不要……”杨翊现在也就只知道面前这人是穆清舟，其余一概不知也听不进去，抱着穆清舟的手臂愈发紧收，“我好冷啊……”
    “你抱着我更冷。”之前穆清舟没来得及将灵力重新封印，此时周身充斥着冰凉的灵息，连带着他的体温都是凉的，“你先放开我，我帮你生火。”
    杨翊摇了摇头，穆清舟无奈，只能就着这个姿势将自己的灵息重新压制回去，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并没有费多少时间便完成了。
    杨翊大概是感觉到了穆清舟的妥协，得寸进尺一般，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带着穆清舟往后一用力，两个人一齐向地面倒去。
    穆清舟一惊，害怕将杨翊压住，又因为被他抱住拳脚不好施展，往另一个方向反向用力，自己充当肉垫面朝下被杨翊压丨倒在地上。
    “……杨翊！”
    “清舟……”杨翊凑上去在穆清舟的颈间蹭了蹭，“你身上抱着好舒服啊。”
    穆清舟想撑起身来，但背后的杨翊纹丝不动，一点也不想身受重伤之人该有的力气。
    要不是他背后的伤口裂开了，穆清舟嗅到了飘散开来的淡淡的血腥味，他真的要以为杨翊根本就没受伤了。
    身后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比他要高了，能够完全将他罩在身下。
    杨翊只觉得刚才就很躁动的内心在抱住穆清舟又把他压在地上的时候，又加剧了不少。
    “……清舟。”顺着本能，杨翊抱住穆清舟的手慢慢往下，“我想……”
    穆清舟下意识开始挣扎，但杨翊仿佛被点亮了奇怪的技能点，一身蛮力，死死地压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一抬手就要直接把人冻上，却听杨翊叹了声：“想和你在一起。”
    穆清舟一愣，却错失了机会，逃不掉了。
    传送符传送的距离，是根据使用者的灵力强度来定的。
    “穆清舟”从阵法中跌落出来，发现自己被传送到了之前来过的镇子外。
    这里离破庙不远，以穆清舟本尊的实力是可以感应到他的，因此他不敢做过多的停留，爬起来跌跌撞撞就往反方向跑。
    传送符已经用完，本来就微弱的灵力强行透支，让他觉得手脚发软，跑了几步便跌倒在地。
    他有些慌，穆清舟大抵现在没空理他，但与幕后者约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但他却失手了，等待他的只有惩罚。
    在某种意义上他也算是穆清舟，但所拥有的命却是截然不同。
    因为他不过是用穆清舟一截仙骨和泥土造出来的傀儡而已，本来完全听命于帝俊，但却在与帝俊双修替他进化体内魔息的时候，沾染上了帝俊强大的灵力和残余的魔息，逐渐形成了自己的意识。
    他知道自己的命是帝俊给的，只是为了代替穆清舟作为类似于炉鼎的作用而已，而他现在作为炉鼎的作用也要失效了，因此帝俊才派他来用另外一种法子。
    现在他失败，很可能面对的下场就是在作用完全消失之后，被销毁。
    但他自从开了灵智之后，就从来都不觉得是谁的傀儡了，也不愿意丢掉自己这条好不容易来的命，所以他要逃。
    越远越好。
    他强撑起来，咬牙直接废了所剩不多的灵力，让自己变得和常人无异，避免帝俊通过灵力痕迹寻找到他。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地方和魔界的一部分重合，如果运气好他可以逃到魔界去，而且他知道一些秘密，相信魔族人会很欢迎给他提供庇护的。
    这般想着，脚下的步伐又轻快了些。
    杨翊从熟睡中醒来，只觉得浑身舒坦，就连背上的伤口和断掉的肋骨都不疼了。
    而且身下的床垫又软又温热，睡起来很是舒服。
    不禁又蹭了蹭，嘀咕了一声。
    “醒了就起开。”穆清舟忍了又忍，才没将杨翊直接冻成冰雕然后劈成渣。
    “唔……清舟早啊……”杨翊听见他的声音，下意识问好，顿了顿，猛地睁开眼，“……清舟？！”
    杨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紧贴着穆清舟睡了一夜，而且挨得极近，好像两人还没……穿衣？
    仿佛受了惊吓一般，杨翊朦脓的眼终于完全睁开了，入眼便是穆清舟布满寒气，面无表情的脸，以及两人负距离的接触姿势。
    【作者有话说：杨翊：开始追妻_(:з」∠)_】
    第21章 仍与君同舟
    等杨翊慌里慌张涨红了脸从自己身上爬起来，穆清舟撑着身子坐起，扯过一旁被杨翊扒下的衣物，一件一件的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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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翊呆愣地坐在一边，穆清舟一身狼藉以及自己下半身的舒爽无一不在提醒着他昨夜发生了什么。
    但看穆清舟寒着一张脸，全身散发着惹我者死的气场，杨翊觉得自己这次可能真的完了。
    穆清舟低头去翻自己的裹裤，杨翊犹豫片刻，小声提醒：“那个……不清理出来的话……可能会闹肚子……”
    穆清舟动作一顿，冷声吐出两个字：“闭嘴。”
    尽力忽视身上的不适，穆清舟整理好衣衫站起身来，见杨翊还光溜溜坐在原处发怔，不由皱了皱眉，一言不发转身就想走。
    杨翊回过神来，见穆清舟已经走到门口手指触碰上门板了，慌了神，不管自己什么都没穿，手脚并用爬起来，朝着穆清舟扑了过去。
    穆清舟此时全身酸软，哪怕感觉到了杨翊的靠近也没办法及时躲开，只能又任由他将自己抱了满怀。
    “……放手。”
    “清舟你要去哪？”
    穆清舟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情绪，让自己能够平静地开口：“我原以为你同他是不一样的，结果到头来你也不过是想同我做这种事罢了，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没有一同走下去的必要了。”
    “这种事是什么……”杨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是……清舟你听我解释！”杨翊都快把自己整个人都挂在穆清舟身上了，“那个和你长的一样的人……大概给我下了药！”
    这件事一说起来穆清舟就气不过，沉声道：“你既已发觉了那人不对劲，为何还要与他一道？”
    “我是觉得他不对劲嘛……不过他的气息和你一样的。”
    一样的？
    穆清舟下意识想去摸右手腕上的疤，但被杨翊抱着，动弹不得。
    而且那人还唤他……君骅。
    帝俊派来的人？但为什么目的是杨翊？还要取他的心头血？杨翊不过是一介凡人，难道他的血还能抑制帝俊体内的魔息不成？
    ……不，不止，凌渊也对杨翊下过手，似乎同样是要取他的心头血。
    穆清舟沉思片刻，微微侧过头看着杨翊：“他用什么下的药，拿来我看。”
    杨翊猛地点头，松开了穆清舟转头去找昨夜的水囊，穆清舟转了个身，目光扫过他裸丨露的背影：“再把衣服穿好。”
    现在穆清舟说什么就是什么，杨翊丝毫不敢违抗，而且也感觉到自己这副模样有碍观瞻，连忙先翻出衣服来穿上，这才拾起地上的水囊捧到穆清舟面前，还顺便将昨日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既已对他心生防备，给你的水为何还要喝。”穆清舟拧开水囊塞子，凑近嗅了嗅壶嘴，“是迷丨香。”
    穆清舟没说这迷丨香产自天上界，可以控制心神，用的多了还能激发心底的欲望，后来被多数仙官反对，这东西便没有继续研制了。
    杨翊把目光从穆清舟脖颈的一块浅色的痕迹上挪开，吸了吸鼻子，讪笑：“我不是看他喝了没事嘛。”
    穆清舟冷哼一声：“若他提前服下了解药呢。”
    杨翊哑口无言，立在穆清舟面前不安地用手指绞着衣襟：“那你……不走了吧？”
    就算这件事是杨翊故意的，穆清舟现在也不可能走，天上界和魔界都要取杨翊的心头血，他若离开，杨翊必定凶多吉少。
    况且杨翊本来就是无辜的，而他体内也没用魔息需要他来祛除。
    昨夜真的是一场意外罢了。
    “昨日之事，若你再提……”穆清舟看着杨翊，明目张胆地威胁，“我会让你后悔这么做的。”
    杨翊忙不迭地点头，点到一半忽地想起一个问题，但刚刚穆清舟才发了话，现在再提会不会被打……
    “清舟……”杨翊纠结半晌，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所以你为什么不推开我啊？”
    穆清舟一脸淡漠：“是我累的你受伤，而且取你心头血的人与我有关，所以算是……补偿。”
    杨翊震惊了。
    你怕不是对补偿有什么误解？！
    没有在约定时间收到傀儡的反馈，也没有见傀儡返回，云轩知道他大抵是失败了。
    天帝寝宫，帝俊再一次镇住了体内愈发狂躁的魔息，见云轩回来，几乎是嘶吼着问道：“东西呢？”
    云轩低头行礼：“傀儡失败了。”
    帝俊一怔：“失败？”
    “是的，臣替陛下对傀儡下达的指令是，扮演君骅仙君，取得杨翊的心头血，而到了最后的时刻傀儡也没有返回，还失去了讯息，大抵是失败了。”
    帝俊大怒，雄厚的灵息炸裂开来，将房屋中的摆设纷纷震碎：“废物！何时君骅有这么大的能耐了？！”
    “虽是一体，但只不过是仙君的一部分而已，骗一骗杨翊这种凡人还好，若当时是有仙君在场，可能就瞒不过了。”云轩依旧低着头，分析道，“傀儡始终是傀儡，按照命令行事，没有自己的思维，陛下若是想万无一失……可能还是需要强势一点了。”
    “天狼与贪狼都同君骅有交情，而贪狼知晓当年之事，派他们去绝不可能。”帝俊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去把破军召回来罢，让武曲连同破军镇压的阵眼一同看好了。”
    云轩恭敬道：“是，但失去了傀儡感应本体，寻找仙君可能要费些时日，陛下……”
    帝俊摆了摆手：“派太阳太阴去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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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轩得令，恭敬退下将命令吩咐下去。
    说来也巧，作为十四主星中战力最弱的两只，太阴太阳不像贪狼和天狼一样带丨兵镇守边界，也不像其他主星星君那样奉命镇压封印魔君的阵法，而是做些杂活，四处溜达，比如溜达到破军这个阵眼处，在破军身侧摆下茶具，聊天喝茶。
    云轩来的时候便见破军瘫着脸坐在阵法之中闭着眼一动不动，一旁太阴和太阳两人一人端着个茶杯，硬扯着破军聊天。
    “三位星君好啊。”云轩行了个礼，“刚好三位都在，倒省的小神多跑一趟了。”
    太阳笑道：“仙官说的哪里话，可是陛下有什么事要交给我们？”
    “是呢，陛下请三位下到人间界去做些事。”
    太阴一怔：“人间界？”之前君骅出逃闹得沸沸扬扬，他怎会不知晓，“可是因为……君骅仙君？”
    云轩点点头，又摇摇头：“陛下请太阳和太阴星君二位下凡寻找这个卷轴上画的人，也请破军星君下凡去请君骅仙君回来。”
    破军这才睁开眼，冷漠道：“我还需要镇压阵眼。”
    云轩笑眯眯：“这件事就交给武曲星君了。”
    武曲就坐在不远处，本来在好好的听八卦，没想到锅从天上来砸了个正着：“干什么啊？哪有我一个人镇着两个睁眼的道理？”
    云轩面不改色：“这是陛下的意思。”
    武曲瞬间怂了，闭嘴认了这个苦差事。
    云轩交代清楚后便离开了，留给三人准备的时间。
    将阵眼的灵力转移到武曲那边去，破军站起身来，迈开步子便往天门去，看样子是要直接下凡。
    太阳太阴也要下凡，便跟在破军身后：“反正都是要下去人间界，不如我们一道咯？”
    贪狼面无表情：“不。”
    “为何？”
    “你们太慢，浪费时间。”
    两人撇撇嘴，退而求其次：“那就一起下到人间界再分开走吧。”
    天门外去往人间界的通道连接着昆仑山巅，三人落在布满积雪的山顶，便准备分头行事。
    “还没看陛下让我们找谁呢。”太阴捅了捅太阳，“卷轴打开来看看。”
    太阳应了声，从乾坤囊中将卷轴取出，徐徐展开，待看清画上人的面容时，均是一愣。
    “……这是君骅仙君……吧？”
    “这就是君骅仙君吧！”
    “陛下这是何意？即让破军去寻君骅，怎地又让我们去寻？”太阴扬声叫住准备御物离开的破军，“破军等等！我们也是要去寻君骅仙君的！”
    穆清舟和杨翊收拾妥当了遍准备继续上路。
    杨翊一身的伤在一夜过后奇迹般地痊愈了，连块疤都没有留下。
    如此神奇的功效，杨翊觉得穆清舟之前怀疑他的动机也是情有可原的。
    而且穆清舟那番话也非常有深意……什么叫以为自己和他是不同的？他又是谁？是穆清舟的同门？想同穆清舟……双修？
    杨翊不禁脑补出一整场的大戏。
    若是穆清舟知晓它脑中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估计能再把他的肋骨打折几根。
    两人踏出破庙，站在路边，马车停了一夜而且傀儡没有拴住，不知道是自己跑了还是被人顺手牵走了，不过这里方圆一圈都没有人迹，多半是自己跑了。
    看过了故居，收集到了足够的灵核，两人发现现在没有目的地了。
    “去哪？”穆清舟偏头问杨翊。
    杨翊苦着脸：“别问我啊我不知道。”
    没有目的地，两人也不可能站在原地想好了再走，便顺着路一直往前。
    总之天地之大，总有可以去的地方。
    第22章 乃与君迎春
    两人一道上路，总是有肢体触碰的时候，每到这时，杨翊就仿佛被扎针了一样猛地缩回手。
    穆清舟保持着伸手去接碗的姿势，面无表情看着杨翊第无数次涨红了脸。
    “不……不好意思。”杨翊发现自己只要一碰到穆清舟面上就开始发烫，好一会儿才能平静下来。
    本来对那夜的事情杨翊并没有太多的印象，但谁知道那些画面不仅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去，反而愈发清晰起来。
    以至于他现在根本没办法正常面对穆清舟。
    然而穆清舟对此一无所知，每次杨翊挨着他了之后涨红了脸躲开，他都面无表情地看着。
    但这次他却淡淡开口：“若你不想靠近我，我可以走远点。”
    “不……不是！”杨翊慌忙摇头，“和清舟你没有关系……是我的问题。”
    杨翊也搞不清楚他对穆清舟到底是何种感情，虽然修仙界中不乏有男子之间双修甚至结成道侣的事，但杨翊一直都是觉得自己应该是和女孩子做这些事的。
    结果居然是穆清舟……
    但不可否认的是，穆清舟是除却已经记忆模糊的母亲和师尊之外对他最好的人，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杨翊发现穆清舟这人内心柔软的过分，虽然表面上看着冷冰冰的。
    穆清舟是个好伙伴，不过……他们两人绝对不可能成为双修对象甚至是道侣。
    但是……
    “杨翊。”
    杨翊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
    穆清舟又唤了一遍：“杨翊。”
    “……啊？”杨翊转过头，整个人显得又懵又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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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了指都快伸进汤锅里的手掌，问他：“你不疼吗。”
    杨翊这才感觉到一股火燎燎地疼，中指和食指已经有一小截没入了汤汁里，还好穆清舟及时出声制止，不然杨翊能把自己的手掌一起炖了。
    穆清舟凝给他一块冰让他捂着消肿，因为杨翊现在一碰他就跑，便没有帮他用治愈术治疗。
    手指上燎起一串水泡，一碰就钻心地疼。
    杨翊苦巴巴地捧着冰块消肿降温，突然觉得自己好难。
    马上就要入冬了，杨翊觉得在冬天那种酷寒的环境中四处游历，显然有些不现实。
    “你想找地方定居？”穆清舟有些不赞同。
    虽然他身上有杨翊的气息掩盖踪迹，灵力也被他自己封印起来了，但如果他在一个地方停留的太久，难免会泄露出踪迹然后被发现。
    而且现在杨翊也是他们下手的目标……
    “不是定居啦，只是找个地方暂住过冬而已。”杨翊解释道，“这里不比南边，冬季很冷的，如果要继续赶路的话可能会吃不消，所以我就想租一座院子先住下，等开春了再继续走。”
    “要多久。”
    杨翊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嗯……大概需要三四个月的样子，清舟你不要紧张嘛，就和我们在山中落脚一样嘛。”
    “在山中我们并没有固定在一个地方呆上三个月。”
    “但是城中人多嘛，不是可以更好的掩藏气息？”杨翊已经可以克服一碰穆清舟就脸红的症状了，此时正扯着穆清舟的衣袖左右摇晃，“好不好嘛，冬天真的好冷啊，露宿野外我会冻死的……清舟最好了，肯定不忍心见我暴丨尸野外吧？”
    穆清舟经不住杨翊撒娇式的纠缠，只能寒着脸点头同意，不过是等到杨翊租好了院子，晚上亲自下厨做完一顿饭食吃完后，取出杨翊方才杀鸡放出的血来，不顾他的挣扎和爆红的面色，用鸡血将他上上下下抹了个遍，紧接着念出一段咒术，让鸡血的味道掩盖住了杨翊的气息。
    “清舟……你就不能用点正常一些的东西吗……”虽然自己闻不见，但杨翊总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鸡丨屎味，“不然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是只成了精的公鸡。”
    穆清舟懒得理他，留下一句：“下个月这个时候继续。”
    便踏出门去回到自己的房间，留杨翊一人在原地欲哭无泪。
    如今杨翊的气息也会吸引天上界和魔界的人，容易得到的家禽之类的血的味道穆清舟又无法忍受，无奈之下穆清舟只能用点能接受的动物的气息来掩盖自己的痕迹。
    好在这个地方远离修仙界，也没有什么修仙者，才没把他们当做成精的妖兽上门来收服。
    如此时间一晃便到了除夕。
    期间安稳的让穆清舟觉得有些不现实。
    杨翊早就立下除夕夜要给穆清舟做上一桌的饭菜，这天一早便拎了菜篮子出门采买，出门前给穆清舟搬了个红泥炉子放在正厅中，摆好了瓜果点心，炉子上还温着水，用来泡茶喝的。
    穆清舟就坐在炉边，披着厚实的披风，一边吃点心喝茶一边烤手暖身子。
    可能是因为本源是寒冰的缘故，在封印了灵力后，他比想象中的要怕冷，为此还得到了杨翊的嘲笑，不过善良大度的穆清舟没有在意，只不过是把杨翊屋中的暖炉冻上了而已。
    自那日从天上界坠下掉在杨翊面前，到如今竟然已经过了半年有余。
    当初在杨翊身上下的咒术已经被解除，穆清舟不会再担心杨翊会对他起什么歹心。
    杨翊也不再对穆清舟抱有敬意和刻意讨好自己来换得自己不会离开的承诺。
    他们早就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穆清舟紧了紧身上的棉袄，拈起一个小笼包，不大不小，刚好够他一整个塞进嘴里。
    这是杨翊替他准备的早饭，清晨太冷他埋在温暖的被窝里没能及时起来，于是杨翊便单独替他留了饭。
    不得不说杨翊做饭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光是修仙真是可惜。
    已经习惯了人间界食物甚至被杨翊养的口味刁钻的穆清舟如是想着，又拈起一个来。
    手边还放着盅三鲜小馄饨，皮薄肉厚，除了鲜肉里和着的蛋丝、虾皮和紫菜，在汤里还点缀了些香葱和芫荽，光喝汤都觉得格外的鲜香。
    小馄饨是早晨现包的，杨翊总是对这些乐此不疲。
    天冷，穆清舟只吃了两个小笼包其余的便凉了，于是一盅滚烫的小馄饨连汤都没剩下。
    总觉得光吃不动有些过意不去，穆清舟便收拾了自己吃剩的餐具，端着往厨房走。
    等到杨翊回来的时候，将采买回来的材料放到厨房，便见到自己之前淘到的一对白瓷汤盅里的其中一只已经碎成了一片片。
    “……清舟！都说了吃完放那就好剩下的我来，这都是这个月第几个碗了！”
    穆清舟坐在正厅里老神在在地喝茶，杨翊从厨房冲出来，几乎都要给他跪下了。
    “清舟我求求你放过厨房吧好不好？”
    穆清舟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轻咳一声，力理据争：“我只是想帮忙……”
    “行行好吧清舟，你这根本不是帮忙，你这个月进厨房已经打碎了很多碗和盘子了。”杨翊双手合十，一张脸皱成了苦瓜，“还没算上之前的，买盘子和碗已经要成我们最大的开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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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清舟知道自己理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把自己的脸埋进杯口里，半晌才闷闷道：“我知晓了。”
    杨翊见他这幅样子，心中叹了口气。
    虽然知道穆清舟是好心，只是想帮忙而已，但无奈他跟厨房确实不太对付，一进厨房就是灾难现场，没把厨房直接轰掉都算是手下留情。
    “对了，刚才我回来的时候碰见梅太太了，她说想求几张驱邪的符咒，清舟要不要晚些时候去看看？”为了厨房的安危着想，杨翊只能生硬地岔开话题。
    梅太太是租给他们院子的房东，有一个女儿嫁给了城中的货商，本来是一个人居住在这个院子里，但是年纪大了之后女儿不放心，便接了母亲一同居住，院子便闲置下来，便被杨翊租了去。
    刚开始的时候杨翊带着穆清舟在城中走熟悉街道，转着转着两人走到了城中的城隍庙前，刚好看见梅太太同女婿女儿一同烧香祈福。
    梅太太很喜欢杨翊这种阳光朝气的年轻人，旁边的穆清舟虽然面无表情但奈何长得好看，自然也叫人讨厌不起来，以至于每次见到了梅太太都要和他们聊上几句，
    聊着聊着便聊到祈福原因上，原来是梅太太的女婿刘公子不知为何总是感觉全身湿冷酸痛，寻访名医只说是常年在外奔波落下的病根，只让他好生休养，但并无起色，便来着城隍庙求求看。
    杨翊正想宽慰几句，便听穆清舟在背后幽幽开口：“因为你背上扒着一只患鬼。”
    杨翊：“……”
    刘公子：“什么鬼？”
    “本来这种鬼是长在土里不会动的，但你属性为土，他大概是把你错当成了土地。”
    穆清舟伸出一根手指往刘公子的肩头轻轻一戳，一道细细的雷光闪过，刘公子只觉得困扰了自己很久的湿冷酸痛之感瞬间消失了。
    于是这般，梅太太不仅免了两人的房租钱——虽然杨翊拒绝了——还隔三差五会送些自己做的吃食过来，去刘公子的店里买东西不仅能减些银钱，有时候还会白送。
    作为回报，有时候他们来请穆清舟画些驱鬼辟邪的符咒，穆清舟一般都不会推辞。
    因而听了杨翊这番话，穆清舟点了点头：“那我现在过去吧。”
    杨翊想了想，也道：“行，你现在去，中午我们简单下点面条吃，然后晚上我们吃些好的。”
    【作者有话说：芫荽：香菜
    患鬼：是监狱的愁绪怨气郁结而产生的鬼怪，身长数丈，形状象牛，青色的眼睛，闪亮的眸子，四只脚插在泥土中，一直在动却位置却不变化，酒能解愁，因此用酒浇它就可以使它消去。——搜神记】
    第23章 同君拜新年
    穆清舟草草收拾了一下便出了门，梅太太就住在城东的女儿家，路途不远。
    杨翊怕他在路上看上了什么想买，还塞给他一个钱袋，穆清舟托在手里掂了掂，似乎是在判断有多少，然后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等到穆清舟都出门了，杨翊都还在想到底是什么让穆清舟这般清冷若谪仙的人变得如此……物质了。
    完全没想过这是自己养出来的。
    穆清舟出了门，径直就往梅太太家走，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就能到。
    梅太太一家很热情地欢迎了穆清舟。
    “清舟来啦？来来，这是新做的年糕，你拿着吃。”
    “穆大哥，这是驱虫辟邪的香囊，你拿回去，和杨大哥一人一个。”
    “穆兄，这是刚采购的料子，你拿两匹去，和杨兄一人做套新衣裳罢。”
    穆清舟一一谢过，却都拒绝了，只道：“我是来画符的。”
    刘公子便领着人往书房去，再出来时，已经摆好了饭食。
    梅太太笑着迎上来：“忙完啦？清舟辛苦了，留下来吃顿饭吧，去吧杨翊也叫来，一起吃。”
    “不了。”穆清舟摇了摇头，“杨翊做了面，我回去与他一道就可以了。”
    “你和杨翊啊，就是太客气了，明明绑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梅太太叹了口气。
    “能减半我们的房租，已经足够了。”
    梅太太拍了拍他的肩，穆清舟下意识想躲，但却忍住了。
    便听梅太太又道：“那我让厨房这就把年糕装好，你回去和杨翊一道吃吧。”
    穆清舟点点头：“多谢。”
    梅太太笑了笑，又拍了拍他，这才放人离开。
    因为时间尚早，穆清舟从刘家离开后没有马上回去，而是绕了点路，转道去了集市。
    虽然这天便是除夕，但集市上人来人往，叫卖声络绎不绝。
    穆清舟一袭白衣，外面还裹着一件兔毛披风，配上清隽的面容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望，却因周身冷冽的气场无人敢上前搭讪。
    对于这一切穆清舟丝毫不觉，一心只想找个卖蜜桔的摊子买上一些蜜桔回去吃。
    顺道还替杨翊带了糖炒栗子。
    回到小院的时候，一进门便能闻见一股扑鼻的鲜香。
    “清舟回来啦？”听见动静，杨翊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买了东西先放下歇歇吧，面条马上就好，是鸡汤面哦，这次也不浇辣油吗？”
    穆清舟口味清淡，之前没盐没味的寡淡的鱼汤都能喝下去，更别说碰辣了，因此杨翊只是象征性地问问，毕竟穆清舟的口味他都基本摸透了。
    --

 第41页

    果不其然穆清舟头也不回往前厅走，顺便扔下两个字：“不要。”
    因为重头戏在晚上，两人中午只是一人一碗鸡汤面简单应付一下，不过穆清舟那碗杨翊不仅往里面加了鸡丝和青菜，还在最底下卧了个煎蛋。
    吃到最后穆清舟皱了皱眉，只道：“下次与你的一样便是，何必做这么多花样。”
    杨翊唏哩呼噜吃完一碗面，连面汤都喝了个底朝天，因为在面上淋了一层辣油，此时嘴唇红彤彤的，甚至还出了一身薄汗。
    闻言杨翊却道：“清舟你看你这么怕冷，自然是要多吃些了。”
    虽然穆清舟已经和他解释过无数遍他本身是不怕冷的，只是因为灵力封印的缘故才畏冷，并不是真的怕冷。
    但杨翊全当做耳旁风听不见，每天想方设法给穆清舟做药膳改善体质，任凭穆清舟怎么劝阻都没用。
    待穆清舟还要说些什么，杨翊已经收拾好自己吃过的碗筷，起身到厨房去了，他还有好些食材没有处理，不加紧点时间要来不及的。
    不多时穆清舟也吃完了自己的那份面条，捧着碗也去了厨房，将碗放在灶台上，左右环顾了一圈，道：“我来刷碗罢。”
    杨翊洗菜的手一顿，脑中不由浮现出今早碎成片的汤盅，忙道：“清舟你还是别来祸害厨房了，去坐着就好。”
    穆清舟盯着杨翊看了许久，也没有坚持，转身径直出去了。
    杨翊心中一紧，在想是不是自己反应太过了，毕竟这也是穆清舟的一番好意……
    都来不及擦净手，杨翊跟着追出去，却见穆清舟站在院子里，手里握着个扫帚，甚至说得上生疏地在扫雪。
    杨翊无奈地笑了，由着他将自己扫好的积雪又扫的乱七八糟，转身进厨房继续做还没做完的事儿了。
    等到杨翊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落了门闩，两人相对坐在前厅的饭桌旁，面前是满桌琳琅满目的菜肴。
    “除夕……要吃这么多菜吗。”穆清舟举着筷子，不确定地问道。
    杨翊斟了两杯青梅酒，将其中一杯推到穆清舟面前，一派理所当然：“那是自然！这可是除夕，不仅要吃好喝好，还要通宵守岁。”
    “何为守岁？”
    “……嗯……我也解释不来，大概就是迎接新年的一种形式，每年都要做的！”杨翊自己也不知道守岁的意义何在，想不通便不想了，当先举起酒杯，“来清舟，我们喝一杯！”
    穆清舟不喜酒，却也没有扫了杨翊的兴致，遥遥与他一碰杯，很给面子地一口闷了，虽然清甜甘冽的青梅酒已经少了很多寻常酒的刺激性，但穆清舟这种不喝酒的人直接一口喝完，想必不会太好受。
    虽然没被呛着，但酒劲上头，白皙的面颊上染了两坨红晕，衬的穆清舟整个人都沾染上了烟火气，似乎没有那么可望不可即了。
    杨翊一放下酒杯就看见这样一幅景象，不由得怔住了。
    穆清舟一张脸生的极好看，被酒气一熏，竟看的杨翊有些晃神，不由想着，这除夕夜终究还是人少了些，清舟话少，可能到后半夜能聊的都聊没了，那该有多无聊？如果两人是双修伴侣或者道侣的话也就不用担心这些了，多半是能缠绵到天明的。
    ……我都在想些什么？！
    杨翊整个人都僵住，看着穆清舟的眼神也不自在起来。
    “怎么了。”穆清舟见杨翊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问道。
    “没……没什么！清舟我们快吃菜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杨翊打着哈哈，连忙岔开了话题。
    穆清舟不疑有他，低头专心吃起菜来。
    但就算两人敞开了吃，一桌菜肴到底还是没能吃完，杨翊收拾了下，让穆清舟将没吃完的菜冰封起来，全部收进了厨房。前厅的饭桌也空了出来，重新摆上了瓜果点心还有茶水。
    “先吃这些打发时间呗，锅里我温了甜汤，等晚些了还可以吃点暖暖身子。”杨翊把穆清舟买回来的蜜桔剥开一个递过去，“我们来聊天吧！”
    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守岁就是在吃过晚饭之后还要再吃些点心，还一边吃一边聊天，但看着杨翊今天很开心的模样，穆清舟也不好去泼他冷水，便由着他去了。
    不过大多数时间都是杨翊在叨叨，穆清舟安静地听，偶尔出个声，发表下犀利的意见，表示自己在听。
    后来杨翊见穆清舟有些倦了，又不知从何处摸出几个红薯土豆来，兴致勃勃：“清舟我们去院子里烧火烤红薯土豆吃吧！”
    穆清舟还没回应，便被杨翊抄起披风从头到脚兜起来，半扯半牵地将人带了出去。
    在院子里架了个火堆，两人蹲着围成一个圈，将土豆红薯扔进去，顺便烤手取暖。
    这一蹲便直接蹲到其他人家开始放烟花爆竹。
    “好快啊……”杨翊呼出一口气，化作一片白雾，“今年就要过去了。”
    穆清舟已经无法理解杨翊为什么要大冬天把他拖出来蹲在地上发怔了，虽然有火堆，但总比不上有暖炉的室内，于是只淡淡地哦了声。
    “去年的今天我还在台下看师兄弟们表演剑术呢，今年就蹲在万里之外的地方等着红薯烤熟。”杨翊叹了口气，感叹了一下世事无常。
    穆清舟没吱声，盯着火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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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今年能和清舟一起过年，可以说是我最开心的一年呢。”杨翊偏过头，望着穆清舟笑，“新年快乐，清舟。”
    话音未落，隔壁院子放的烟花冲天而起，在漆黑的夜幕中炸开一大团灿烂的花朵，虽然转瞬即逝，但下一瞬又有一朵新的补上来，让人看得目不暇接。
    烟花炸开的声音太响，杨翊没能听见穆清舟说了什么，但他总觉得是回复了他的。
    穆清舟说：“嗯，新年快乐。”
    结果两人还是没能熬一个通宵，后半夜的时候不说杨翊，连穆清舟都有些撑不住，于是互道了晚安，各自回房睡了，至于前厅和院子里的狼藉……这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杨翊本想先眯一会儿，然后早晨起来做饭的，但是在困得难受，一觉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才慢悠悠爬起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走到院子里的井边准备打一桶冷水洗漱醒醒神。
    刚踏进院子便觉得不对劲，晚上架起来的火堆被踢散了，门口的积雪也被踩踏的乱七八糟，就像是有谁来过一样。
    杨翊当先跑去了穆清舟的房间，却没见到人。
    “清舟？”
    “清舟！”
    一路叫着，一路寻到前厅，便见了穆清舟同三个不认识的人面对面坐着，中间隔了老远。
    第24章 与君拆不散
    因为怕灵力痕迹暴露踪迹，小院没有结界，而是用最简单的符箓埋在小院周围，有陌生的气息跨进范围内穆清舟就会有感应。
    主要是用来防范小偷小摸，却防不住破军一行人。
    若不是破军无意掩饰自己的气息，恐怕是要等他逼近了穆清舟才能感觉到。
    穆清舟是在一个时辰之前感觉到破军那股子属于战神的霸道气息的，穆清舟稍微怔愣了片刻，似乎是没有想到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而破军作为十四主星中修为最高的，哪怕是没有封印前的穆清舟，大概只能与他在百招内相斗。
    就在穆清舟要解开封印的当头，门外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叩门声。
    想着也躲不过，穆清舟解了封印，裹上了披风，踩着落了一夜的积雪去开门。
    门外，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的破军带着相貌一模一样的太阴太阳，对着徐徐打开的木门行了一礼：“君骅仙君。”
    穆清舟双手缩在袖子里，默然地看着他们。
    “今天是人间界新年的第一天呢，仙君新春好呀！”太阳抬起头来，冲着穆清舟咧嘴笑，“仙君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预估了一下自己赶走他们的可能性，穆清舟沉默良久，终是侧开身子让他们进去。
    示意三人去前厅坐着，穆清舟自己去厨房盛了一碗昨夜温在锅里的甜汤，端到前厅的桌上，完全不在意太阴太阳两人惊异的目光，自顾自地用勺子慢吞吞喝汤。
    破军也不开口，只坐在椅子上，瘫着一张脸默默注视着穆清舟的动作。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穆清舟这碗汤喝的极慢，到最后都彻底凉掉了碗里都还剩一半，后来穆清舟干脆也不喝了，就用勺子漫无目的地搅着。
    两方就这么僵持着，一直到杨翊睡醒冲到前厅来寻人。
    破军的目光便从穆清舟身上移到了杨翊那边。
    “清舟你这么早就起来了吗？”杨翊看见人，总算是松了口气，天知道他刚才有多害怕穆清舟不辞而别，“在喝昨天熬的甜汤吗……这都凉了！清舟别喝了！我去给你做其他的，还想吃小馄饨吗？”
    连个眼神都没给前厅里另外的三个人。
    穆清舟从善如流地放下勺子：“要。”
    杨翊直接把他面前那碗凉透的甜汤端走，转身去厨房里给他煮馄饨。
    等到杨翊离去，穆清舟这才转头看向一侧的破军三人，冷声：“如果是来劝我回天上界，那还是不必了。”
    被晾了好一会儿的太阳见状连忙开口：“陛下很担心您！还请您不要任性了！”
    太阴也附和道：“是呀，虽然陛下这段时间一直都在闭关，但是还是很担心您的安危的。”
    果然他是不会把真相说出来的，呵，道貌岸然。
    穆清舟用手指抠了抠桌面，无不讽刺地想。
    “您不回去，是因为那个凡人。”一直瘫着脸的破军忽地开口，“您身上有他的味道，他身上也有您的。”
    “我同他朝夕相处，身上互相有气息并不奇怪。”
    穆清舟大抵是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找上门来了，近些时候忙着准备年货，以至于忘记了用鸡血掩盖气息，而且他昨日也出了门，大抵是气息被感觉到了。
    破军却道：“您与他双修过了。”
    “……！”穆清舟一惊，刻意遗忘的那件事突然被提起，那夜的画面仿佛被解开了锁扣，嘭地一声全部涌了出来。
    “什么！”太阴太阳大为震惊，“仙君您疯了？！”
    “……与尔等无关。”穆清舟咬牙切齿，“不想动手的话，滚。”
    言罢穆清舟周身已经聚起了浓郁的寒气，仿佛只要一个契机，就要把面前三人冻成冰雕。
    破军不为所动，淡淡道出事实：“您无法与我抗衡。”
    “那也要试试才知道。”穆清舟站起身来，面上的寒意更深。
    两边剑拔弩张，眼见得就要动手了，杨翊便端着两碗三鲜小馄饨和三份点心跨进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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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馄饨好啦，清舟快来趁热吃。”把小馄饨摆上桌，杨翊这才把注意力转到三位不速之客身上，“来者是客，但家里食材不多了，这些年糕是房东太太送的，你们也将就吃点吧。”
    说着便把刚蒸好的年糕一一摆在破军三人面前。
    太阴刚想说他们是神，不用进食，但却看见穆清舟在冷冷注视着他，仿佛只要他多说一个字便把他整个人冻起来。
    于是只能低声道谢，在杨翊的注视下拈起一块年糕放进嘴里小小咬了一口。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呢，在外面就听见你们闹得好大声。”杨翊自己也在桌前桌下，端过自己的那碗馄饨先喝了一口汤，这才舀起一个皮薄肉厚的馄饨来，吹凉了放进嘴里。
    穆清舟小口小口吃馄饨，闻言淡淡道：“无事，他们吃过就回去了。”
    “他们他是清舟你的同门吗？过来拜年的？”
    “可能吧。”
    “那清舟……你要和他们回去吗？”杨翊咬着汤匙，看着穆清舟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很多遍了。”用汤匙舀起一口汤，入口鲜香，“你很想我走？”
    杨翊连忙摇头。
    两个人自顾自地吃饭聊天，仿佛另外三人不存在。
    太阴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吃完了一整盘的年糕，一边吃一边观察两人的互动，然后对着太阳使了个眼色。
    太阴太阳是诞生在天道之中的双生子，心意相通。
    “那个……咳……仙君？”太阴小声唤道。
    穆清舟先是下意识看了眼杨翊，发现他对“仙君”两个人置若罔闻，这才道：“说。”
    “您这里，挺不错的？我们想留宿几天。”太阴和他打着商量。
    “不行。”
    “那……我们能留下来吃个饭再走吗？”这回是太阳。
    “你们已经辟谷，不用进食。”
    “仙君我们谈谈总行吧？！”两人有些着急，毕竟从帝俊派下任务来已经过了两月有余，这好不容易才寻到穆清舟，谁知他抗拒的很，油盐不进。
    “没什么好谈的。”大清早的被人找上门来，穆清舟情绪自然不太好，连小馄饨都只吃了一小半便不要了，站起身来面对着三人，冷然道，“劳烦你们回去给他带句话，除非我死，不然我不会回去。”
    最终穆清舟还是和破军打了一架，小院子里一片狼藉，还轰塌了杨翊睡的那间屋子，之后杨翊在要求下剩余的屋子被太阴太阳布下了防御结界，这才幸免于难。
    “您打不过我。”破军站在一片狼藉中，身边是穆清舟凝结出来的寒冰。
    灵力用的过猛，穆清舟只觉得右手隐隐作痛。
    “您还是放弃抵抗，这样对您和他都好。”
    穆清舟冷哼一声：“刚才就很在意，贪狼与你同属于十四主星，他来寻过我之后回去难道就没说些什么。”
    破军却道：“我已很久未见过他。”
    害怕被波及躲在结界里的战力低弱的太阴弱弱举手：“那个……破军因为镇守阵法可能不知道……贪狼在回去后就被陛……呃……尊上关起来了，因为办事不利。”
    穆清舟闻言不禁眉头微皱。
    他不是喜欢将自己或者别人的事情到处乱讲的人，因此对于自己逃下人间界的缘由，至此至终他都只是给贪狼讲过而已，还是因为天狼和他比较熟悉的关系。
    他以为贪狼会在破军他们被派下来寻他的时候告诉他们缘由，但听破军他们进门是说的话，大抵也是不明真相的，但他也不想再把这件事告诉更多的人。
    毕竟太过耻辱。
    但和破军打过一架之后穆清舟稍微清醒了一点，破军作为十四主星中最强的战神，修为在贪狼之上，想要在他手底下讨到好处，还是有些难度。
    穆清舟目光瞥过站在结界里担忧地看过来的杨翊，深吸一口气，道：“你就没有想过，贪狼已经找到我却不带我回去的缘由。”
    破军道：“您与天狼关系甚好，贪狼自会考虑天狼的想法。”
    “你与贪狼共事多年，他于公于私是如何，你不明白吗。”
    破军沉默。
    “我逃出来，难道真的是因为他一句，我动了凡心？”
    穆清舟几番问题砸下去，破军愈发沉默，毕竟他的师尊是天帝帝俊，在天上界谁不恭敬唤他一声仙君？没必要同帝俊反目，跑到人间界来吃苦受累。
    又想到因为没有带回穆清舟而被关押进天牢的贪狼，破军越觉得事情可能没有帝俊说的那么简单。
    但，无论是穆清舟还是帝俊，所道之言都不过是一面之词，而且君命难违，穆清舟……还是带回去的好。
    破军看向穆清舟的目光沉了下来。
    穆清舟啧了一声，心道这人虽然修为高，但是对于帝俊的命令永远是大于一切，哪怕他的指令是错的。
    穆清舟用余光去看杨翊的位置，之前在埋下符箓的时候他留了个心眼，画了两张目的地不同的传送符，一张自己留着，一张则给了杨翊，以备不时之需。
    虽然打不过，但是可以跑。
    凝出一把冰刺握入手中，穆清舟一边观察破军的姿势，一边再思索要在哪里凝成的冰墙能最有效的拦截他的行动。
    破军踏前一步，摆出进攻的姿态。
    然后他腰间的传讯腰佩就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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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与君行不离
    破军捏着玉佩，瘫着脸听完传讯，转向太阴太阳：“我需先行一步。”
    言毕又看向穆清舟，只道：“您好自为之。”
    穆清舟淡然道：“不劳费心。”
    破军点点头，也不见有什么动作，整个人化作一道弧光，转瞬便消失在天边。
    太阴太阳窃窃私语：“阵法问题吧，毕竟武曲一个人压两个阵眼已经很勉强了，而且其中一个还是破军的。”
    正说着，却见穆清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们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你们是自己走，还是我送你们一程。”
    虽然打不过破军，但对付这两个十四主星中战力最低弱的还是不成问题。
    “……我……我们自己走，就不劳烦仙君了！”
    为了避免被穆清舟冻成冰雕，太阴太阳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所以……”杨翊望着自己坍塌的屋子，欲哭无泪，“他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
    穆清舟观摩了一下那件屋子的损坏程度，看样子是一时半会儿修缮不好的，便道：“这几天便同我挤一挤吧。”
    杨翊一愣：“一……一起睡？”
    穆清舟本来只是单纯的因为他和破军发抖损毁了房屋而愧疚，所以才让杨翊暂时和自己住一个屋，但经杨翊这么特意一提，早些时候被破军直接点出来的那件事又一次在脑海中浮现。
    “……不愿意算了，那你睡柴房罢。”穆清舟一甩袖袍，转身径直离开了。
    可以说是恼羞成怒了。
    杨翊在厨房准备午饭，下去还要去修整房屋，还要去和梅太太道歉……这般想着，杨翊叹了口气，心说这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刚把切好的土豆丝倒下锅，忽听见一句：“喂，小子。”
    杨翊挥动锅铲的手一顿，浑身僵硬地转头，便见本来应该离开的破军瘫着脸负手站在他背后，也不知来了多久。
    “呃……你是想……吃点儿再走？”杨翊讪笑着开口。
    破军沉着脸，上前一步。
    杨翊猛地后退，把锅铲挡在身前，如临大敌：“你你你你要干什么？！你不要过来啊！再过来我叫了！真的叫了！”
    破军充耳不闻，连跨几步在杨翊面前站定，低下头。
    杨翊已经的腰已经抵在灶台上了，身后锅里的炒土豆丝溅起来的油星劈啪作响。
    “我叫清舟来了！我真的会叫清舟来的你信不信！”
    “……清舟？”破军盯着他，“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杨翊摸过一旁的菜刀跟锅铲一起拿在手里防身：“知道什么？”
    “小子，劝你一句，君骅与你不同，莫要在不切实际的事情上多费心思。”破军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要以为一次双修就可以攀上君骅得道飞升，你不配。”
    “……如果你只是想来说这个，我觉得大概没必要。”杨翊沉默片刻，稍稍站直了身子，“我不管你们口中的君骅到底是什么人，他在我这里只是穆清舟而已，如果他不愿继续和我一道，那么请让他亲自来和我说，我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但是如果他并没有开口的话，非常抱歉，我并不想离开他。”
    “你……”才出口一个字，破军的身体忽然碎做千万片，消失不见。
    杨翊还保持着一手锅铲一手菜刀的姿势，方才鼓起的勇气仿佛随着破军身影的消散也散去了，脚下一软，扶住灶台看着出现在门口的穆清舟打哆嗦：“吓死我了……”
    “一道灵体分丨身而已，怕什么。”穆清舟才不会说他也是感觉到破军又忽然出现的气息匆忙赶过来的。
    刚进门便看见破军同杨翊面对面站着，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一道灵力破空袭出，竟将破军的身形直接打散，他这才发现这不过是破军的一道分丨身罢了。
    “他是特地留下一道分丨身。”穆清舟上下大量了杨翊几眼，发现他没什么事，放下心来，“他可有做些什么。”
    杨翊摇了摇头，正要说自己没事，但鼻尖处却飘过一股焦味。
    “杨翊。”穆清舟指了指他身后，“你的锅里在冒烟。”
    “……我的土豆！”
    当夜，杨翊抱着穆清舟房里备用的铺盖被褥在穆清舟房里打地铺。
    穆清舟怕冷，屋子里暖炉烧的足，睡地上倒也没什关系。
    下午的时候穆清舟已经将灵息重新封印上了，此时暖炉的温度足以盖过他周身收不住的寒气。
    看着杨翊撅着屁股把被褥铺平，一句“你还是上来睡吧”堵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来。
    杨翊到觉得没什么，只要有暖炉，睡哪不是睡，褥子铺好后再把枕头放平，就可以钻进被窝入睡了。
    累了一天，还受了半天惊吓，杨翊头一挨枕头眼皮子就在打架，打了个呵欠：“睡啦，清舟晚安。”
    说着便闭上了眼，不一会儿呼吸便平稳下来。
    穆清舟盯着他的睡颜，良久之后也道了声“晚安”，一挥手熄灭了烛火，裹着被子躺了下去。
    睡到半夜，杨翊翻了个身，醒了。
    入眼先是床脚，目光上移，便是穆清舟埋在枕头里熟睡的脸。
    不似白日里淡然且没有太多表情，淡色的唇微微张开，发丝有些凌乱地贴在面颊上，整个人都显得柔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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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翊望着这张脸，神使鬼差地唤了声：“……君骅？”
    穆清舟似乎是听见了，轻轻嗯了声。
    杨翊又想起他们不仅称呼他君骅，而且还是君骅仙君。
    还有穆清舟提到的贪狼、破军以及十四主星，这都是神话话本中存在的。
    是代号还是门派中的职位？亦或是……就是本尊？
    杨翊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如果是本尊的话，那不就意味着穆清舟是……神？
    杨翊吞了口唾沫，稍稍撑起了身，凑近了点。
    “你到底是什么人呢。”杨翊没敢靠太近，怕把穆清舟惊醒，“本来以为你就是哪个门派里的高手，但可能没有我想的这么简单。”
    但是……
    “谢谢你能陪我这么久。”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你一直陪下去。
    本来是想等着开春的时候再上路的，但这个地方已经被发现了，再多留的话必定会不安全，于是等杨翊把坍塌的房屋重新修缮起来，两人便去和梅太太道别。
    “不是说要住到开春吗？怎么这么快就要走？”梅太太有些意外，“我还想做青团给你们吃呢。”
    “突然有些急事，所以就改变计划了？”杨翊笑了笑，“这段时间打扰您了。”
    “说的哪里话。”梅太太摆了摆手，“那我就不拦着你们了，以后记得回来看看啊。”
    杨翊笑着点点头，走回穆清舟身侧，冲着梅太太挥了挥手。
    “感觉在和清舟你亡命天涯呢。”杨翊叹了口气，“安逸的日子总是过的这么快。”
    穆清舟瞥他一眼，没理他。
    杨翊却不甘寂寞，捂着心口装柔弱：“清舟我好难受，你就不能安慰一下我？”
    穆清舟已经懒得理他了。
    “啊，对了，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啊？”杨翊装了半天穆清舟却连个眼神都欠奉，自觉没趣，端正了下姿态，生硬地换了个话题。
    穆清舟倒是无所谓：“依你。”
    “我也没有想去的地方了……本来说想去极北看看，但清舟你这么怕冷……想来还是算了吧。”这番想着杨翊又有些觉得伤感了，“天地之大，竟然无处可去。”
    穆清舟看着杨翊的眼神仿若在看个傻子：“你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清舟你真是一点情丨趣都没有。”杨翊啧了声，也不装了，翻出地图看了看，半天也没决定出一个目的地，思考良久之后看着穆清舟无比坚定道，“清舟要不我们出海吧！”
    穆清舟深深地看他一眼：“你想找死请别带上我。”
    之前在小渔村看见的海还深有印象，无边无际，仿佛了解到了天尽头，海面上除了一望无际的海水什么都没有，贸然出海无疑不是在找死。
    不一会儿穆清舟已经扔下杨翊走了老远了，杨翊忙把地图卷吧卷吧收起来，加紧步伐追了上去。
    “那清舟我们还是去极北吧？多穿点……不行不行，书上说那里的冷不是我们这里的冬天能够比的。”
    “要不我们去西边吧！听说那里有一座山可以连接到天界。”
    “我看地图上画的，西边还有陆地，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我们可以顺便去看看。”
    “其实出海也不错啊，找靠谱的工匠，打造坚固的船只，带上足够的食物，说不定能有不一样的发现。”
    “怎么一直都是我在说？清舟你好歹提提意见啊！”
    “……闭嘴别吵。”
    “啊啊啊啊好难选择啊清舟你来随便指个地方我们去吧！”
    两人一边走，杨翊一边喋喋不休，一副誓要穆清舟马上选一个目的地否则就不罢休的架势。
    穆清舟被他闹得烦了，在杨翊展开的地图上面随意一指。
    杨翊一看地图上的标识：“嗯？西域？”
    “那就西域。”
    “得嘞！”杨翊满意了，当即掏出罗盘来确定方向，“这边！”
    两人这番讨论时一直站在路边，旁边的一块石头上还坐了个歇脚的老翁，等到他们离开后，那老翁抬起头来，朝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微微一笑。
    第26章 与君行正义
    从中原一带出发，绕过修仙界一路向西北，约摸走上三四个月，就可以到达西域。
    中途杨翊犯懒，便去买了一辆简陋的只能遮个风避个雨的马车，自己驾车，一摇一晃地往西域前进。
    西域与中原地区通商已久，只要沿着官道走就可以了。
    前提是没有沿路打家劫舍的山匪。
    第四次路过一辆被掀翻的马车，一旁还散落着被扯成碎片的布匹，三四只被打翻的箱子，还有被杀害的几具平民的尸丨体。
    “这一带怎么了？光天化日之下杀丨人越丨货都没人管管吗？”杨翊翻看着尸丨体上面的伤口，“和之前遇见的一样，都是刀剑的伤口。”
    穆清舟刚招完魂：“灵魂记忆中留下的踪影，是一样的。”
    “这里虽然里修仙界比较远，但总归是朝丨廷的管辖范围吧，这般明目张胆，还有没有王法了！”这次遇害的平民里还有一个看起来莫过七八岁的孩子，杨翊一拳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连孩子都不放过，真真是丧心病狂！”
    穆清舟却是闭上眼，念起一段往生咒替这些冤魂超度，也不管身后见到这场面大惊失色匆匆走过的其他路人是何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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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完这些后，杨翊扶了一把有些脱力的穆清舟，道：“走吧，来往人这么多，自会有人上报官丨府来处理的，至于其他的……若是被我们遇见了，定不轻饶。”
    回到马车上，穆清舟没有像往常一样钻进车厢里打坐一坐就是一天，而是搬出来和杨翊一同坐在车沿上。
    杨翊一扬马鞭，驱使着马匹向前：“现在天气凉，外边风大，清舟还是进去坐吧。”
    穆清舟摇了摇头：“出来透气。”
    杨翊也不强求他一定要坐在哪里，在外边两人还能一道说说话，于是道：“那你把披风披上，莫着凉了。”
    穆清舟刚想说自己不会着凉，杨翊已经从乾坤袋里抽出那件兔毛披风，隔空扔给了他。
    “这是腊月里穿的。”
    “我知道呀，多穿点总没坏处嘛，而且越往北走天气越冷，和中原南边这些没得比。”
    穆清舟只能慢吞吞将披风裹上，感觉自己自从入了冬之后，杨翊就把他当做体弱多病的病秧子，生怕哪里出了差池。
    但无论他再怎么因为灵力封印的缘故而畏冷，从本质上讲他与凡人还是不同的，还从来没听过说有哪位神仙因为吹多了冷风而着凉的。
    但杨翊……
    穆清舟轻轻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是继续装凡人下去好了，免得给杨翊带来太多的冲击。
    小马车颠啊颠，在落日时分行到了一处小村落外。
    “今晚就歇在这里吧，清舟你现在车上等我，我去村里看看，问一下有没有人家方便我们落脚的。”杨翊将马匹的缰绳拴在村口的一棵歪脖子树上，对穆清舟嘱咐道，“我没回来别乱走哦。”
    穆清舟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
    看着杨翊的身影消失在村落的屋宇之间，穆清舟开始打量这个村子。
    和当初在魔兽山外路过的村子差不多，看起来范围不是很大，十几户人家紧挨着挤成一团，用篱笆隔开，本来应该是日落收工做饭的时候，但村中却没有一家的烟囱燃起了袅袅炊烟。
    穆清舟有些无奈，觉得大抵是又有奇怪的事要帮忙处理了。
    就不能让他们安稳地歇个脚吗，这一路就没消停过。
    正想着，杨翊已经从村子里出来了，先是解开了拴在树上的缰绳牵在手里，然后才看着穆清舟道：“嗯……”
    看他的表情穆清舟已经猜到结局了：“村里人有什么难处。”
    “是山匪。”杨翊道，“我本来想直接去找村长问问的，结果发现村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全部都聚集在村长家门口，我听了几句，他们似乎是在为今天晚上怎么抵抗山匪而苦恼。”
    山匪？
    才在路上遇见被山匪杀害的旅人，现在又是一处即将要被山匪袭击的村子？
    穆清舟不由皱了皱眉。
    杨翊见他的表情还以为他是不想管这事，便道：“虽然山匪可恶，但清舟若是不想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离开。”
    “……有时候我都觉得你是不是在故意说反话讽刺我。”穆清舟淡淡看他一眼，手一撑跳下了车沿，当先往村里走。
    杨翊忙牵着马车跟上。
    村子不大，不消片刻便可以看见二三十个人挤在一户人家的门前，吵吵嚷嚷的在争论些什么。
    不似刚才杨翊只身前来，马车压过路面的吱呀声引起了村民的注意，他们转过身来，朝着穆清舟大喊：“你们是谁？！”
    杨翊抢几步上前来，挡在穆清舟身前，笑道：“突然到访很是抱歉，我与朋友途经此地，见天色晚了，便想在村中寻一处歇个脚，不知各位是否能行个方便。”
    大抵是看这是两个年轻男子，一个比一个俊俏，身上也没有佩戴武器之类，身后的小马车破破烂烂的，看起来不像是穷凶极恶之人。
    于是人群中分开一条道，走出来一名身穿粗麻布衣的中年女子来，一头长发被束成了马尾，未施粉黛，看起来干练无比。
    “倒不是我们不让你们住，只不过这里非常不安全。”那女子道，“你们若是不想被卷进来，还是趁早离开吧。”
    “我们是修仙之人，在外游历。”杨翊解释道，“因此不必担心我们的安危，只用提供一处遮风避雨之处便好，我们明日一早就离开。”
    “修仙？”那女子明显不信，上上下下将两人打量了一遭，目光怀疑，“哪个修仙者不是御剑来去，白衣飘飘仙风道骨？哪能像你们一样牵这个小破马车上路的？”
    杨翊唇角一抽，还待解释，余光瞥见穆清舟一抬手，一股寒气席卷而上，凭空凝结出一支冰棱，直朝着那女子的面门袭去。
    女子背后的村民纷纷尖叫，惊慌失措，那女子也是被吓蒙，似乎是没想到怎么一言不合就出手。
    但那支冰棱却在离女子鼻尖一寸远的地方堪堪停住，穆清舟手指往下一压，冰棱的头调转了方向，猛地插丨入了女子脚尖前的地面中。
    “现在呢。”穆清舟淡淡开口，“可信了？”
    女子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低头看着插在地面的冰棱，伸出手指摸了摸，很冰，只是靠近就能感觉到上面的温度，是真正的冰没有错。
    猛地抬头看向穆清舟，女子的眼中不知何时染上了一抹希冀：“留宿可以，但你们得帮我们一个忙。”
    穆清舟与杨翊本就有此意，一点头便打成了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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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侧过身，示意他们跟着她进屋，随即有村民走上来接过杨翊手中的马缰：“仙师交给我吧，我牵去家里的马棚里给您的马喂些草料，仙师尽管放心。”
    杨翊点头谢过，与穆清舟一道跟着女子进到那间大屋子中。
    虽然说是大屋子，但也只是跟村里其他房屋相比，总的来看还是比较简陋的，但屋中家具齐全，虽然看起来陈旧而已，像是用过了好些年头。
    大厅中摆着一张方桌，放着四把椅子，女子招呼着穆清舟和杨翊坐下，道：“你们先坐，我去做饭，你们走一天路应该累了，所以拜托你们的事等吃过饭再说。”
    杨翊看她有自己亲自动手的架势，于是一挽袖子：“我帮你。”
    女子只看他一眼，也不推辞，带着杨翊去了厨房，留着穆清舟一人坐在前厅。
    门外还有些聚着没走的村民，站在院子外面朝里头张望，穆清舟偏头看着他们，叹出一口气，起身。
    见他动了，村民们明显还记得他刚才凭空化出冰棱的举动，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穆清舟向门口走去。
    村民们明显有些怕，有些转身直接跑了。
    “你们……”穆清舟站在门口，身上还裹着兔毛披风，一身气场配上清隽的面容显得与着简陋的小院格格不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山匪的。”
    村民一愣，没想到他是怎么知道他们被山匪袭击的。
    有胆子大的小声开口：“大概是……一个月前。”
    那时他和杨翊刚刚往西域出发。
    “来了多少次。”
    “不是很多，听说他们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抢丨劫官道上过往的商队，来我们村里有只有两次。”那人道，“但是每一次都会劫走我们大量的粮食钱财，还有年轻的姑娘……还杀了我们好些人。”
    “你……”穆清舟本想问他们是怎么知道今夜山匪又要来的，但记起这是杨翊偷听来的，说多了不免会引起怀疑，只能换了个问题，“方才那女子，是何人。”
    “您说石丫头？她现在是我们的村长。”另一人接道，“他们家一直都是村里的村长，山匪第一次来的时候石村长……哦，就是她的父亲，为了保护她妹妹不被山匪带走被……杀了，她因为在山上砍柴躲过一劫，回来后便继任了村长。”
    穆清舟嗯了一声：“多谢。”
    那人受惊若宠：“不……不客气，仙师愿意帮我们，应该是我们道谢才对。”
    说着竟是纷纷跪下朝着穆清舟磕头道谢，穆清舟一惊，猛地后退一步，有些手足无措。
    刚好杨翊与石村长端着三碗面出来，没看见穆清舟，四下一找，只一眼便看见穆清舟站在门口，背影有些僵硬。
    “清舟？”
    穆清舟仿佛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低声说了句“他们在叫我”，一转身脚步匆匆地奔到厅中。
    “怎么了？”杨翊问他。
    穆清舟摇了摇头，不答。
    石村长一心想着山匪的事，便道：“先吃饭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第27章 汝却换红装
    “我叫石楠，祖辈都是这个村子的村长，一个月前我父亲为了保护妹妹惨丨死在山匪刀下，我便继承了他的位置。”
    简单吃过一餐饭，三人将就围坐在方桌旁，唤作石楠的村长将事情的始末说与穆清舟和杨翊听。
    “我们村世代都住在这里，已经有六七代了，一直都没有山匪这些的困扰，直到两三个月前，一伙流寇逃窜到附近的山中盘踞在此，刚开始的时候还比较安分，后来便开始打丨劫过往的商旅，我们第一时间去报了官，但官丨府来的人没有找到山匪的窝点，来了几次之后便不了了之了，也是从这时候，山匪第一次袭击了我们村子。”石楠讲到此处，双手紧握，死死攥住了衣角，“这次袭击，不仅抢走了村子里大量的粮食，还掳走了五六名村中的女孩子……也包括我妹妹石桃，我爹……为了保护石桃，也横死刀下。”
    石楠深吸一口气，声线止不住地颤抖：“我当时上山砍柴躲过一劫，将我爹安葬后我挑起了村长的指责，一边派人在去城中报丨官，一边将村中的年轻女孩送去别处，果然，朝丨廷的官丨兵没来，却等来了第二次山匪的袭击。”
    “我心中不服，但山匪人多势众，只能连忙带着村民扯离，直到山匪离开后才返回村中。”
    杨翊有些疑惑：“那为何你们第一次没有带着村民逃跑呢？”
    石楠道：“山匪第一次来得突然，我们措手不及只能任人宰割，但这次之后我们便在村子四周设立了岗哨，第二次也是因此才能及时躲避。”
    “那你方才说时间不多了……可是山匪又要来了？”
    石楠点点头。
    “但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杨翊问道，“你们只是设置了岗哨吧。”
    “是山中一个猎户讲的，他说他路过了山匪的山寨，听到里面的山匪在讨论今日要在半夜时分再一次袭击我们村子。”
    猎户？
    杨翊与穆清舟对视一眼，觉得这太过巧合了。
    “你可认识这名猎户，或者说可有见过。”穆清舟开口问道。
    石楠又摇摇头：“从未见过，他说是从别的村子来的，在山中迷了路，后来我们给他指明了方向，他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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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两人沉默不言，石楠急道：“求两位仙师帮帮我们，之前被劫去的女孩子生死不明，而且石桃是现在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求求仙师！”
    石楠说着，猛地从椅子上跪倒在地，冲着穆清舟与杨翊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杨翊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去将她扶起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石楠虽然一副你们不答应我绝对不起来的架势，但杨翊好歹也算个修仙人士，一个巧劲便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清舟怎么看？”杨翊习惯性去问穆清舟的意见。
    “你想让我们怎么做。”穆清舟看着她，面色平静。
    石楠张了张口，眼前浮现出那日回到家中看到的一片狼藉，以及自己父亲倒在院子里的血泊之中的场景，还有幸存的村民围上来哭诉的绝望表情，深吸一口气，狠狠道：“我要他们……死！杀丨人偿命！”
    穆清舟没答应也没拒绝，只道：“我知道了。”
    石楠摸不准他的态度，但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本想继续劝说请求，但有村民在门口唤她，让她去看他们准备的对付山匪的陷阱。
    石楠无奈，只能看着穆清舟道：“仙师宅心仁厚，定不会见死不救吧？”
    说着便急匆匆地出门去了。
    杨翊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看着穆清舟问道：“清舟觉得如何？”
    “帮他们没什么难度，我只是在想那个报信的猎户。”穆清舟道，“太过巧合。”
    “我也这么觉得，再说了，山匪的贼窝里难道就没有放哨的？还能被个打猎的猎户听去自己的计划？”杨翊哼哼两声，又问，“清舟打算怎么做。”
    穆清舟沉思片刻，抬起头看着杨翊：“我想……去山匪山寨中看看。”
    杨翊瞪大了眼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良久，杨翊一拍桌，一字一顿道：“绝、对、不、可、以！”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但村民聚在村中心的空地上，举着火把，将周围映照的宛若白昼。
    石楠一如杨翊的反应，瞪大了眼看着穆清舟：“仙师说的是真的？”
    穆清舟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
    “您一个人去？！”
    穆清舟道：“是。”
    “那杨仙师呢？不跟您一道吗？”石楠虽然让他们帮忙，但从没想过要让他们直接进去狼窝找死，况且还是孤身一人。
    “他留在村中照看。”穆清舟挥手在石楠的房屋外围布下一层结界，“你让村民躲在房内，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这个结界会掩盖你们的踪迹，具体的事宜杨翊会告知你们。”
    石楠还想再劝，但一直立在穆清舟身后黑着脸不吱声的杨翊冲着她摇了摇头，于是只能作罢。
    “那……仙师多加小心。”
    穆清舟点点头，一旋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幻化成一名十五六岁的纤细少女。
    杨翊虽然早就知道穆清舟的计划，但乍一见依旧还是受不了打击，拉着穆清舟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问他：“一定要这样？看起来怪怪的。”
    穆清舟却是不在意：“一副皮囊罢了。”
    “不……不是，其实我老早就想问，为何你不御物啊？御物偷偷跟在他们后面岂不更好？”
    闻言穆清舟面色有些怪异，沉默良久后解释道：“我师尊并未教过我御物。”
    杨翊惊掉了下巴。
    现在想来，帝俊不教导他如何御物，只是担心他能去的地方多了，见识的事物多了，从而不好掌控罢。
    穆清舟这般想着，有继续解释：“而且我需要探查被抓走女子的下落，用这副皮囊比较方便。”
    大概是因为幻身术的缘故，穆清舟不仅模样变成了女子，而且连声音都变了，若是不知真相的群众，大概真的会以为这就是个真正的少女。
    穆清舟本身就要比杨翊矮上半个头，此时幻化成女子，他的头顶刚好能顶着杨翊的下巴，正合适能恰好揽进怀中。
    而且穆清舟的面容并没有换成另一张脸，而是就他自己的五官柔和了许多，本来清隽的面容因此变得清秀，配上十五六岁的少女的身材，倒像是一朵刚刚绽放的晚莲。
    杨翊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看穆清舟看呆了，还是看面前这个和穆清舟有相似面容的女子呆了。
    犯规啊……
    杨翊在看不见的地方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这才稍微醒神，还是没忍住，将穆清舟抱了个满怀，在穆清舟反应过来要挣扎推开他的时候，下颌抵着穆清舟的头顶，低声道：“山匪都是穷凶极恶之人，若是情况危急……不必思考太多。”
    穆清舟微怔，才知道杨翊只是担心他，便就着被拥抱的姿势点了点头：“我知，你且放心。”
    临近子夜时分，村外由远至近传来一阵马蹄声，伴随着人群的嘈杂。
    山匪如期而至，闯进村中，将房门撞开，本来还预想着能见到村民惊慌失措的表情，但迎接他们的只有一座寂静的无人村落。
    跑了？
    山匪们面面相觑，立马返回到村口禀告头领。
    听到属下的禀报山匪头子一愣：“没人？”
    “是的，都跑光了，可能是早就逃走了。”
    山匪头子皱着眉，驱马走进村中，四下环顾一周，忽地翻身下马进了最近的一间屋子，依旧先是四处打量一番，然后伸手在屋中的方木桌上用手指一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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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灰尘，不久前还有人住，应该跑的不远。”山匪头子冷笑一声，“给老子搜。”
    “是！”
    手下的山匪们领命而去，不多时村中各处便响起乒乒乓乓的打丨砸丨抢丨烧之声。
    山匪头子回到自己的马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的手下在村中肆虐。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一名山匪扛着一物大步走来，待走得近了，随手将肩上的物什往地上一扔，借着火光才看清是个人。
    而且身材娇小纤细，还是个女人。
    ( ′▽｀)冉( ′▽｀)
    “老大！这是我在村尽头的小破屋里发现的，被人锁在里面，这个村子只有她一个人。”
    “抬起头来我看看。”
    那山匪得令，粗暴地掐住女子的下颌，用力往上一台，凌乱的发丝下面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容。
    正是穆清舟。
    他正努力让自己的目光变得惊恐，几次之后连他自己都觉得装的不像，干脆直接闭上了眼。
    “淦，真俊！”山匪头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最后盯着人家的胸脯不放，笑容猥丨琐，“喂，小姑娘，怎么这里就你一个人？村里的人呢？”
    “我不知道。”穆清舟为了显出自己的害怕，尽量小声，“我是被卖到这里来的，他们怕我跑，就把我锁在屋子里，后来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就都跑了，也没有带上我。”
    山匪头子闻言笑容越发不堪：“那你要不要跟着哥哥走啊？保准对你好好的。”
    穆清舟微微睁开眼，轻声问：“真的？”
    “那是自然！”山匪头子直接翻身下马，大步跨到穆清舟面前扯着他一只手臂将他拖起来，再一使力将人又扛到了肩上，还顺手掐了一把屁股，“跟着大爷吃香的！喝辣的！”
    穆清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两个凡人像扛麻袋一样扛在肩上，其中一个还轻佻下丨流地对他动手动脚，天知道他多大的自制力才没能直接一招送他们归西。
    山匪头子扛着穆清舟上马，觉得扛着人骑马不太现实，便将人放下在马鞍上，桎梏在自己怀里：“把搜到的东西统统拿好！回去享乐子去！”
    山匪们兴奋地吱哇乱叫一番，纷纷把抢丨劫到的粮食财物搬上马匹，叫嚣着骑马奔走了。
    直到确认山匪们确实离开了，躲在石楠屋中的村民们才松了口气。
    “但愿穆仙师能够化险为夷。”石楠叹了口气。
    杨翊因为担心穆清舟，一直站在房门口，刚好直对着村口的方向，自然将山匪头子轻薄穆清舟的一幕尽收眼底。
    “他在摸清舟！”
    杨翊死死扣住门框，仿佛这是就是那山匪头子一样，下了死力气。
    一旁的一位村民不明所以：“什么？”
    “他居然在摸清舟！”
    有些朽掉的门框被杨翊活生生捏碎了一部分。
    村民被吓到，连忙后退：“仙师冷静！”
    “我都没有这样摸过清舟！”
    “……？”我是不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我会被灭口吧……
    第28章 汝凝百丈冰
    约莫被山匪挟带着往山里策马奔了半柱香的时间，一片山壁出现在穆清舟眼前，走进了发现山壁下方不知是本身就有还是被人工凿出来的洞穴，大约有七八个的样子。
    山匪头子揽着穆清舟的腰翻身下马，扯着人的手臂直接往中间的一个山洞走。
    沿路的山匪都在哄笑：“老大这么迫不及待啊！”
    山匪头子呸了一声，大声笑道：“滚犊子！”
    说着便不由分说将穆清舟带进了山洞中。
    这山洞从外面看着不大，但内里空间却大有乾坤，不仅有软塌以及一些必需品，地面上甚至还有一张完整的虎皮。
    几乎是来不及把人抱到榻上，山匪头子一扯穆清舟的手臂，将人按在虎皮上。
    “美人儿，今晚大爷来和你玩个刺激的！”山匪头子的手掌顺着穆清舟的脸划到胸口，毛手毛脚的就想去扯他的衣襟。
    早在踏进洞中的时候就布下了一层隔音与幻术结界，穆清舟忍了一路，终于忍不住了，冷声呵道：“滚下去。”
    声线也换成了本来的男音。
    山匪头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身下的美人怎么忽然就用男声说话了，便感觉周身的气温瞬间降低，接着全身无法动弹，最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穆清舟一用力，把压在身上的人形冰雕推下去，撑起身子站起来，理了理凌乱的衣领，淡淡瞥过倒在地上的被冻上的山匪头子，径直朝洞口走去。
    前脚刚刚跨出，就有守在洞口的山匪迎上来：“你怎么出来了？”
    穆清舟又换回了女子的声线，低着头轻声道：“他说累了，让我自己找你们带我去该去的地方，他想休息了。”
    山匪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又探头往山洞中看了看，确实是看见自家老大斜靠在榻上，支着头，似乎是在闭眼休息了。
    虽然想不通为什么要放过到嘴的美味，但山匪不疑有他，用刀柄捅了捅穆清舟的腰窝：“往左边走！快！”
    穆清舟顺着他的力道踉跄几步，把柔弱的人设贯彻到底。
    山匪带着他到了最边上的山洞口，不耐烦地道：“就几步路还在磨磨蹭蹭的，快点进去！”
    说着还上手推了穆清舟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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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中没有点燃火把，黑黝黝的，穆清舟适应了片刻才能看清洞里的情形。
    有一扇用粗细均匀的木柱建造的牢门，门里有十来名姑娘挤在一起，看着突然造访的两人惊恐不已。
    “喂，你们，过来把门打开。”山匪冲着门口的两名守卫叫道，“这是老大新抓来的，你们可要看好了！”
    守卫点头哈腰地过来，朝着这山匪阿谀奉承了一番，这才一人用手中的武器对着牢门，一人掏出钥匙开门。
    山匪又推了穆清舟一把：“进去！”
    穆清舟从没被这么粗暴地对待过，站在牢门里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仿佛要记住他的模样。
    “看……看什么看？”那山匪被他看的有些发毛，“再看老子把你眼珠子抠出来行不信？！”
    穆清舟不为所动，依旧盯着他不放，目光无波无澜。
    那山匪有些怂，口中不干不净骂骂咧咧地走了，两个守卫也重新锁好了门，站到洞口放哨去了。
    等他们背对着山洞站定，穆清舟又布下一层隔音结界，转向挤在角落的少女们，淡淡开口：“石桃是何人，可在此处。”
    一群少女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瞪着穆清舟不做声。
    无奈他只能又问了一遍。
    须臾，最后面的角落里弱弱举起来一只瘦弱的手臂，一个声音轻轻道：“我是石桃。”
    穆清舟已经适应了黑暗，能够清楚地看见那名少女的模样，一身衣衫早已破破烂烂，裸露在外面的手臂伤痕累累，面庞上也是脏兮兮的，一身单薄的装束在初春时分完全起不到保暖的作用，穆清舟大概知道为什么这些女孩子要挤在一团了。
    一方面是因为恐惧害怕，还有一方面大抵是为了抱团取暖。
    “石楠托我来的。”穆清舟解开了幻术，换回自己本来的模样，“来带你们出去。”
    “真的？！”石桃还没有发话，离穆清舟最近的几名女子闻言双目一亮，灰败的眸中瞬时出现了名为希冀的光，扑上来扒着穆清舟的衣摆，“你真的能带我们走？！”
    穆清舟忍不住后退一步，但却没有摆脱掉抓住他衣摆的手，点了点头：“嗯。”
    “谢谢恩公！谢谢恩公……”
    “太好了！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唔唔……我想我娘了……”
    “可是外面这么多山匪，要怎么才能离开啊？”
    此言一出，四周劫后余生喜极而泣的声音统统一顿，继而窃窃私语起来。
    “是啊，只有他一个人……”
    “刚才他不是变成女子进来的吗？说不定是修仙的，有仙术……”
    “真是修仙的回来救我们？我们最早被抓进来的已经有一个月多了吧？也没见有谁来救我们。”
    对于这些质疑，穆清舟充耳不闻，只等她们说完了，闭口看着他才道：“所有人都在这里吗。”
    女孩子们互相看了看，没吱声。
    只有石桃又举起手回答道：“有三人被带走了，可能要明早才能回来。”
    “这里山匪共有多少人。”
    “之前陪他们喝酒时粗略看过，大概四五十人。”
    “领头之人有没有接触过除了山匪之外的人。”
    “嗯……这个就不清楚了，每次……之后，要么就是昏睡到天明被送回来，要么就是当夜被送回，没有这些事我们是不被允许出这个山洞的。”
    穆清舟一颔首：“了解，多谢。”
    石桃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公子准备……怎么做？”
    穆清舟却是转过身，一手扶在牢门的木柱上，轻轻一按。
    一股强大的灵息直接将脆弱的木柱压成碎片。
    几名女子见牢门破了，翻身起来拔腿就想往外跑，被穆清舟轻飘飘一句，不想被山匪杀丨掉就别动，给定在了原地。
    收回手掌，虚虚一窝，本来覆盖了整个山洞的结界缩小到了原本牢门所在的位置，也从隔音结界变为了防御结界。
    “我没回来之前，呆在这里别动。”穆清舟偏过头去看身后的莺莺燕燕们，最后又将目光放到不知何时站起身来的石桃身上，冲她微微点了点头。
    因为直接把人冻成冰的目标太大，穆清舟这次干脆下了死手，两枚凝结出来的冰针带着穆清舟的灵力，分别从背心分别没入两名守卫体内，直接将心脏冻上了。
    这样从外表看来，两人依旧还活着。
    因为害怕打草惊蛇，石楠给的愿望又是让这些山匪统统付出代价，穆清舟只能隐去身形，挨着挨着来，遇见山匪就隐秘地杀丨掉，直到找到了正在被凌辱的三名姑娘。
    压在身上的山匪丝毫不顾及她们的感受，只一味地埋头行丨凶。
    穆清舟被这一场面惊了一下，大抵是太过不堪，他竟然是觉得有些恶心。
    压下腹中的反胃之感，穆清舟凌空遥遥指向那几名山匪，厚厚的冰层瞬间爬上全身，便又是几座新鲜的冰雕了。
    上一刻还在痛不欲生痛苦呻丨吟的姑娘齐齐一愣，随即惊叫起来。
    “衣服穿好。”穆清舟背过身去，一挥袖袍又是一道结界，“不想死的话呆在这里别动。”
    说罢，身影也不隐藏了，径直走出了山洞。
    山壁前的空地上还燃着几堆篝火，一些山匪还没有去休息，围坐在一起大口喝酒吃肉，高声阔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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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有人瞥见不知何时出现了个陌生的男子，面无表情站在他们之后。
    “什么人？！”山匪们反映很快，纷纷亮出武丨器来。
    穆清舟微微一抬手，离得最近的一名山匪被瞬间冲起的冰墙冻了个结实。
    “所有人都叫出来，免得我挨个去找。”穆清舟淡淡开口，“也能一次给个痛快。”
    “淦！这小子是个修仙的！”一山匪反应过来，转头朝着身后众人道，“我们一起上！他对付不了我们这么多人。”
    穆清舟目光粗略扫过在场所有人，除却刚才已经被他解决掉的，所有的山匪应该都在这里了。
    脚边是一坛还没开封的酒，穆清舟弯下腰双手抱起来，将封泥拍开。
    熟视无睹的态度明显激怒了在场的山匪们，嘴里叫嚷着朝穆清舟扑过来。
    大概是从商旅那里劫来的酒，穆清舟这种少喝酒的人都闻出这酒必定不俗。
    可惜了。
    穆清舟掂了掂酒坛，往半空一抛，酒坛甩出一个弧度，里面的酒液浇了山匪一头一脸。
    掌中聚起的寒气有了实质的颜色，泛着幽蓝的光，猛地往地上一拍，以穆清舟为中心，以洒出的酒液为媒介，一堵巨大的冰墙瞬间结出，将山匪完全冻在里面。
    被压制的灵力在封印下蠢蠢欲动，穆清舟呼出一口气来，将体内因为灵息使用过度的躁动平息下去。
    回到最初的洞中，山匪头子的冰雕还好好的躺在地上，穆清舟一脚踹上去，解开了头部的冰层。
    在山匪头子惊诧的目光下，穆清舟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声道：“教唆你袭击商旅和村庄的是何人。”
    第29章 若是久长时
    清晨微曦，村口已经立了个人翘首以盼。
    杨翊一宿没睡，瞪着眼等天明，来来回回张望着穆清舟前夜离开的方向不下百回。
    终于，道路尽头出现了隐约的人影，看起来数量还不少。
    杨翊瞪大了眼，等他们走的近了些，才看清那是一群女子。
    石楠也一夜未眠，此时正和杨翊一道站在村口眺望，
    “是王家的丫头！”石楠认出了她们的脸，“穆仙师救她们回来了！”
    杨翊双目一亮，抢前几步迎了上去。
    然穆清舟走在最后，身侧跟着裹着他外袍的石桃。
    “不敢死的……也逃不出去……他们说只要敢自尽就会嫁祸到我们家人身上，逃更是不可能，可能还没跑出山洞就被抓住了。”石桃裹紧了身上的外袍，其实穆清舟并没有问她这些，她只是觉得应该和他说说话的，“我见过试图逃走的女孩，被活生生蹂躏死的，与其这样，还不如赖活着，说不定哪天……”抬眸看着穆清舟，“就有像公子这样的人来救我们。”
    穆清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淡淡地嗯了一声。
    石桃咬了咬下唇，还欲再开口，却听见遥遥有人在喊。
    “清舟——！”
    拖着长长的尾音，一个巨大的物什直接扑了上来，穆清舟担心他跌倒，于是站着没敢躲，便被杨翊扑了个满怀。
    “清舟你终于回来了！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杨翊抱着他不撒手，“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嘛！以后不许再一个人涉险了！”
    穆清舟挣动了几下，发现这人抱的死紧，无奈只能点点头依着他：“嗯。”
    杨翊这才满意了，将人松开了，上下仔细看了看，忽地发现：“你外袍呢？”
    穆清舟下意识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石桃。
    石桃又将外袍裹了裹，轻声道：“是我衣服破了，公子便将外袍借予了我。”
    杨翊正想说一共这么多姑娘怎么就借你不借别人，石楠也冲了上来，和石桃两个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撇了撇嘴，杨翊牵住穆清舟的衣袖，看着他笑道：“我借石楠家的厨房熬了你喜欢的甜粥，闷在锅里就等着你回来了，然后你吃着，我去烧水，你洗个澡休息一下，晚些我们再上路。”
    穆清舟点点头，两人并肩往村中走，村民们忙着和亲人团聚，没人注意到他们俩个悄悄离去。
    石楠和石桃都在村口，此时房中只有穆清舟和杨翊两人，杨翊直接牵着人往厨房去，翻出一个干净的碗盛了一碗粥，再配上几个小白馒头撒上一些晒干磨成粉状的蔗糖。
    看着穆清舟开始小口小口的吃馒头喝粥，杨翊这才转身去点燃了另一个灶台，架上大铁锅烧热水。
    “这里肯定不比梅太太的房子，委屈清舟先将就一下。”杨翊拿着蒲扇将火扇的旺盛了点。
    穆清舟捧着碗喝着粥，四肢百髓仿佛都被温暖起来。
    一碗粥两个小馒头下肚，穆清舟已经饱了，但杨翊的水还没有烧开，穆清舟想了想，开口道：“我昨夜问过山匪中的领头之人，他只说他们是因为被驱逐到这里，打家劫舍是他们生存之道，没有人指使他们。”
    “清舟相信么？”
    “我在意的是那个通风报信的猎户。”穆清舟道，“我问过石桃，她说这附近只有他们一处村子，里的最近的村落骑马都要走上一整天。”
    “所以那个猎户的出现依旧是有问题的。”杨翊摩挲着下颌，“清舟有在山匪窝里另外发现些什么吗？”
    穆清舟摇摇头。
    杨翊便道：“清舟不必担忧，若他真是冲着我们来的，那只要等我们离开这里这些百姓便不会再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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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清舟依然摇头，道：“他始终在暗，而且赶在我们前面，我们的行踪已经被他洞悉了。”
    言毕，屋中忽地沉默下来，杨翊苦恼的皱起眉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柴火被火焰吞噬发出噼啪的声响，锅里的水屯屯屯作响，杨翊抬起头来：“水开了，她这里的浴桶就在厨房，用张草席子遮着，你放心洗，我……保证不看。”
    杨翊说着说着又红了面颊，起身去将锅里的水舀进水桶里，再将水桶里的热水倒进木桶里先刷洗一遍，再倒半桶的热水，与冷水混合。
    “好啦你去洗吧。”杨翊挠了挠面颊，“我再放桶热水在你手边，水凉了你可以再加些进去。”
    “天凉，水冷得快，我的内息不能保温，你就放在锅里吧。”穆清舟站起身来绕到草席子背后，一边解衣带一边说，“需要的话再用吧。”
    杨翊一怔，结结巴巴：“好……好的，那我就在这里，乾坤袋里还有过年腌的鱼，晌午做成红烧鱼段怎么样？”
    “……”穆清舟解开衣衫的手一顿，缓缓道，“糖醋。”
    杨翊一愣，随即笑道：“好，糖醋就糖醋。”
    杨翊在灶台这边处理中午要用的食材，耳边回荡着哗啦啦的水声。
    草席子不似屏风，大概年代有些久了，有些地方还破了洞，隐约能透过这些洞瞧见穆清舟的身影。
    杨翊深吸一口气，用手指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尖。
    粗重的呼吸自然是引起了穆清舟的注意，便开口问道：“何事。”
    “没没没！”杨翊疯狂摆手，摆完才想起穆清舟看不见，忙道，“什么事情都没有！你继续洗吧。”
    穆清舟也没多想，只觉得水温有些冷了，自己却还没泡够，便道：“还有热水吗。”
    “有！有有！要加水是吗？”
    穆清舟应了一声。
    杨翊便把温在灶上的热水都倒进了小桶中，提着走到草席前：“我……进来还是你自己来拿？”
    “不方便出来，你进来罢。”
    杨翊只觉得鼻尖更痒了。
    没有杨翊这么多花花肠子，穆清舟一门心思要单纯的多，见杨翊进来，还抬起头来看他，一双眸子氤氲在缭绕的水雾中，少了些清冷，倒显得柔和了不少。
    白皙的身子浸泡在水中，长发披散下来，湿淋淋地凌乱地贴在身上，水波荡漾下的景象若隐若现。
    杨翊咽了口唾沫，提着水桶发怔。
    大概是泡的有些舒服了，穆清舟整个人都显得慵懒，见杨翊不动，偏了偏头：“怎么了。”
    “……没，没事。”杨翊心中默念静心咒，将水桶里的热水缓缓混入浴桶中，“合适吗？”
    “嗯。”
    “你先洗着，如果水不够的话我再烧……要皂角吗？”
    “可……”
    “穆公子？杨仙师？你们在里面吗？姐姐他们让我来的，开开门好吗？”
    “石桃？”杨翊听出了来人的声音，不由皱了皱眉，“怎的叫我仙师叫你就是公子啊？”
    穆清舟却是伸手轻轻推了他一把：“你出去，我要起来了。”
    “嗯？不多泡会儿了？”
    穆清舟瞥他一眼：“我还没有在外人面前赤身沐浴的习惯。”
    等杨翊走到草席外，才回味过来穆清舟方才的那句话。
    意思是现在穆清舟根本就没把他当做外人……
    被门外石桃扰乱的心绪因此也平复下来，被莫名的欣喜填满，连带着在穆清舟穿好衣衫出来才进门来的石桃也看的顺眼了些了。
    “穆公子这是刚沐浴过了吗？怎么不和我……与姐姐讲呢？好准备一下呢，公子在这里沐浴未免太委屈了些。”
    “无事。”穆清舟将湿漉漉的长发挽到背后，施了个避水咒，将发丝里的水分出来，甩进了浴桶之中，“石楠有何事要说。”
    却见石桃盯着他的脸不说话。
    穆清舟皱了皱眉，在想自己脸上是不是沾了什么东西，怎么一个二个的都在盯着不放。
    转向杨翊，问他：“我脸上有何物？”
    杨翊却是知道原因的，方才洗澡被热气氤氲出来的红晕挂在穆清舟两侧的面颊上，原本一丝不苟束起来的长发此时随意披散着，虽然没有刚才的景象来的刺激，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莫说石桃，连他都觉得穆清舟真的是生的极好看的那种。
    “什么都没有。”杨翊神使鬼差地伸出手，将穆清舟耳旁凌乱的鬓发挽到耳后，随后转头看向石桃，“若没有事的话石姑娘便请回吧，我们还要借厨房一阵子，之后便要离开了。”
    听到离开二字石桃才一激灵，连忙道：“是村民和姐姐商量说，谢谢公子和仙师做的一切，今晚上想请二位一起吃个饭，大家都想好好谢谢你们。”
    “不必。”不等穆清舟说话，杨翊直截了当地拒绝，“我们有要事在身，想尽早启程，诸多不便之处还请原谅。”
    石桃有些急了，不去理会杨翊，而是转头看向穆清舟，目光恳求着：“公子……我们真的想好好谢谢你们，若不是公子……我们可能这辈子就毁了。”
    穆清舟虽然也不想在这里耽搁太久，但面对这般哀求到底还是不能够干脆的拒绝。
    而杨翊看出了他的犹豫，不知为何就是不想看见穆清舟和石桃有过多的接触，本想再一次拒绝，便见石楠也踏进屋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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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桃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扑上去向姐姐说明了一切，眼角还红着，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一般。
    石楠倒是通透，一拍掌：“简单，现在离晌午还有些时候，就把时间改在晌午吧，二位仙师觉得如何？”
    穆清舟和杨翊本来也是准备休息一下吃过午饭再走的，这样下来便没有了拒绝的理由，杨翊便黑着脸答应了。
    而石桃则是咬着下唇，看看石楠又看了看穆清舟，最终也是点了点头：“嗯，都听姐姐的。”
    第30章 我欲与君知
    村民将几口大锅并排架在村中的空地上，五六名青壮年在两名姑娘的带领下去了山匪窝，找回来被劫走的粮食，杀了猪宰了鸡，一时间热火朝天。
    穆清舟闲吵，坐在石楠打扫出来的空房间里打坐调息。
    虽然与石桃看不对眼，但闲不住的杨翊在外面转悠了一圈，却没找到帮忙的机会，只能回房陪着穆清舟。
    石桃再来敲门的时候，已经洗漱干净，换了身衣裳，挽了个松松的发髻，敲开门之后含怯地笑道：“中饭要准备好了，穆公子和杨仙师随我来吧。”
    跟在石桃身后，杨翊凑到穆清舟耳边悄声说：“我觉得这丫头对你有意思。”
    穆清舟微微偏开了头，有些不解：“何意。”
    杨翊话到嘴边一哽，没能说出来，见穆清舟还用疑惑的眼光看着他，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我瞎猜的。”
    见他不想说，穆清舟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不多时便到了村子的空地上，熙熙攘攘都是人，见到穆清舟和杨翊都纷纷热情的招呼他们。
    还有因为找回的女儿容光焕发的大娘将刚烙好的饼子塞进穆清舟手里。
    “仙师趁热吃！小心烫！”
    先不管大娘这句话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杨翊只是看着那饼子才从锅里捞出来便被塞到了穆清舟手里，惊的冷汗都下来了。
    “清舟快松手，才出锅的烫手！”
    “无事。”穆清舟举起手给他看，只见上面附着一层淡淡的寒气，“我有本源寒气护体，凡……普通的热度伤不了我。”
    杨翊这才松了口气。
    说话间石桃已经带着二人走到最前方的一张桌子前：“两位先坐，姐姐帮过忙之后就来，我去给你们倒茶。”
    说着看了穆清舟一眼，便跑走了。
    意图太明显，杨翊几乎是确定了这丫头就是看上穆清舟了，毕竟是有救命之恩的人，再加上穆清舟长得好看，动点小心思也不奇怪。
    但是杨翊只觉得心底就是不舒服，越看石桃越不顺眼。
    “这是之前我自己做的花茶，穆公子尝尝吧。”不多时石桃端着两杯茶碗回来，小心翼翼放在两人面前，“可能没有那些名茶来的香，但是是我亲手做的。”
    穆清舟道了谢，因为并不感觉到口渴，只是象征意义上抿了一小口，便放在了手边。
    “怎……怎么样？”石桃希冀地望着他。
    “尚能入口。”穆清舟实话实说。
    “噗……”杨翊呛了口水，止不住地咳嗽，一边咳一边摆手，“对不住对不住，呛到了抱歉……咳咳……”
    石桃咬了咬唇：“是……是嘛？”
    但穆清舟只是转过头去看杨翊，口中责备道：“怎地这样不小心。”但手上还是去帮他拍了拍背。
    石桃站了会儿发现穆清舟没有理会她的意思，有些不甘，想了想便准备在挨着穆清舟的那一侧的位子上坐下，屁股还没挨着凳子，便听有人叫她。
    “桃丫头！过来搭把手，你手快，过来把这些菜择了，再炒个青菜就可以开饭了！”
    石桃不甘不愿地应了，等到做完事情回来，却发现自己的位子被人占了，一张桌子四个位子，穆清舟和杨翊坐了两方，剩下的一个被石楠坐了，一个则是村中一名德高望重的老者坐着的，石桃无奈，只能捡了一个离得最近的位子坐下。
    “这次要多谢谢两位仙师了。”石楠道，“若非两位仙师仗义相助，可能我们与亲人这辈子都不得见。”
    穆清舟向来不擅长对付这种场合，于是杨翊已经习惯性地替他应付。
    “石村长言重了，只是山匪确实可恶，人人得而诛之罢了。”杨翊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
    “仙师当真今日便要启程吗？不若多留几日，我们也好好好的谢谢二位。”
    “不必了，我与清舟要去之处路途遥远，还是想着快些上路，因此多谢石村长的款待了。”
    “这……好吧。”石楠端起随着菜肴一起端上来的酒杯，里面盛满了清亮的酒液，“那便敬二位一杯，以表谢意，也祝二位一路顺风。”
    杨翊端起酒爽快地一口干了，顺便还把穆清舟手里的一起拿走：“清舟不胜酒力，这杯我帮他喝。”
    他可是记得除夕那晚穆清舟只喝了一杯就上脸，那副场景他是绝对不会让石桃看见的。
    好在石楠也不在意，于是又和杨翊一碰杯，两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两杯酒下肚，石楠便招呼着开宴了。
    其实说是感谢，也不过是石楠和老者代表了村中所有人向他们道谢，毕竟一人一杯酒的话，杨翊可能会被灌趴下在这里，于是村中众人只是口头上表示了感谢。
    只有石桃不甘寂寞，端着自己的酒杯走过来，站在穆清舟面前，柔声道：“若不是穆公子相救，我与阿姐可能便再也见不到了，我敬穆公子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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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刚才杨翊帮自己挡了酒，他不可能不喝石楠的却和石桃喝了，于是便端起茶杯来，遥遥与她一碰。
    石桃却身子一晃，哎哟一声手上的酒杯便撞在了穆清舟的茶杯上，两个器具碰撞间，其间的液体荡漾出来，混合在一起。
    穆清舟面上一沉，直直把茶碗放下了。
    “阿桃！你在做什么！”石楠皱着眉，“莫要冲撞了仙师。”
    石桃连连道歉：“对……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到底是亲姐姐，石楠大抵是知道自己的妹妹是在打什么主意，只能揉了揉眉心无奈道：“好了，你酒也敬过了，快回自己的位子上去。”
    石桃低低地应了，便又端着酒杯坐了回去。
    “对不住啊，我这妹子平日里被我爹惯坏了，不是有意的。”
    穆清舟摇了摇头表示无事，杨翊见他没了润口的茶水，便将自己没动过的递了过去。
    刚好余光便看见石桃将溅进了穆清舟茶水的酒杯端在手里看了许久，然后放在唇边一点一点的抿来喝了。
    杨翊只觉得脑子一嗡，之前在海边与穆清舟争吵时出现的躁动又隐隐有了出现的迹象。
    察觉到杨翊的气息逐渐不稳，穆清舟放在桌下的左手轻轻碰了碰杨翊的大腿，见他看过来，目光中带着询问的意味。
    杨翊眼底都有些泛红，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他不放。
    穆清舟自然是见过他这副模样的，明显是体内的气息又开始躁动了，不由将手掌按在杨翊的大腿上，没有别样的意味，同时低声安抚：“冷静。”
    杨翊深呼吸了几口气，猛地站了起来，动静引得附近的人都看了过来。
    他看着穆清舟压着嗓子道：“我失陪一下。”
    说着便大步离开了。
    他现在心中烦躁，不知为何连同石桃身上淡淡地脂粉气息都被放大了，一点一点刺激着他的神经，担心自己绷不住爆发出来，让穆清舟难堪，他现在只能离开这里去别处冷静一下。
    石楠的院子里有一口井，当初为了枯水期也能出水，所以这口井打的极深，因此井里的水也冰冷彻骨，更不要说在初春的时节用来洗脸了。
    杨翊一进院子就打了一桶井水上来，往自己脸上泼了几把，不过瘾还将自己的整个脸都埋了进去，直到冷的受不了以及憋不住气了才猛地抬起头来。
    但烦躁之意并没有因此缓解，杨翊不敢回去，只能就地蹲下来，强迫自己想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穆清舟只觉得杨翊去了好久都没有回来，之前他因为灵息躁动的场面历历在目，有些担心，便同石楠只会了一声，便也离席去找。
    却不料被尾随而来的石桃堵住了。
    “穆……穆公子，有件事……我想同你说说。”石桃捏着衣角，有些开不了口，但她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穆清舟在石楠的院子里感受到了杨翊的气息，果不其然躁动非常，此时他的思绪全部挂在杨翊身上，便道：“可否稍后再说。”
    石桃自然晓得一旦那位杨仙师只要出现在穆清舟面前，那么他的注意力就会被分去，她便是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于是她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想上手去抓穆清舟的衣袖，但穆清舟与她毫无交情，便丝毫不怜香惜玉地往一旁让了一步，堪堪避过。
    “……”石桃一把抓空，心中委屈非常，情境之下大声喊了出来，“穆公子我喜欢你！”
    穆清舟一愣。
    “我知道，我被山匪玷污过，配不上穆公子这样好的人，但是我还是喜欢你。”石桃面上泛着红晕，“我不求公子能待我如何，只求公子能将我带在身边，我定……好好服侍公子。”
    穆清舟面上闪过一丝茫然，还未开口，便听院子里的杨翊暴呵一声：“放屁！”
    杨翊本来是蹲在院子里思考人生，但是不知为何竟然感受到了穆清舟的靠近，大概猜到是因为担心他而找过来的，这样的认知让杨翊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些，甚至还有些小开心。
    但随即他又感应到了石桃的脂粉味，还顺便听到了石桃粗烂的告白。
    于是他再也忍不住，大喝一声冲出门去，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唯一只想当着那女人的面宣誓自己的主权。
    穆清舟只见杨翊用了迄今为止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他面前，将他整个人拦在身后，随后冲着石桃恶声恶气。
    “想都别想，清舟是我的！”
    第31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
    “清舟是我的！”
    杨翊拦在穆清舟面前，瞪着石桃，呲牙裂嘴的仿若一只护食的狼狗。
    石桃被他的表情吓到，不由后退了一步。
    “你们……”
    “我忍你很久了！要不是看你是女孩子，我已经揍你了好吗？！”杨翊只觉得现在非常愤怒，也不知道是在气什么，只能把怒气的源头归结于面前的石桃，“女孩子家家的，自重一些可以吗？”
    石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由将目光透过去看杨翊身后的穆清舟，却见她心心念念那人表情依旧淡然，完全没有替她解围的意思。
    “穆公子……”
    穆清舟却是扯了扯杨翊的衣摆，将他之前的话完全当做是因为灵息躁动，无法控制住心神的缘故，于是轻声道：“你现在需要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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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翊最后看了眼石桃，便转身对穆清舟道：“清舟我们进屋去吧，收拾下东西可以出发了。”
    点了点头，穆清舟当先转身进屋，杨翊抬脚跟了上去，在石桃犹豫着要跟上来的时候嘭的一声果断地关上了门。
    石桃：……这好像是我家？
    穆清舟的身上一直有一股好闻的，清冷的气息，杨翊单独与他呆了一会儿，便觉得烦躁之感逐渐平息下去，整个脑子都清明了不少。
    自己刚刚好像说了很不得了的话……
    杨翊有那么一瞬间想回溯到刚才让按着那时的自己让他闭嘴。
    毕竟他刚刚才想通自己原来是喜欢穆清舟的这件事实，下一瞬便激动的等同于宣告了自己的心意。
    想想还有一点点的羞涩。
    杨翊看着穆清舟，这是察觉到自己心意之后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看着他，怎么看怎么觉得穆清舟哪哪都好，自己真的是八辈子积累来的福分，让他能遇见这么好的人。
    几乎不用察觉，毕竟杨翊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傻子才没感觉。
    “不是说要收拾东西？”穆清舟环顾一圈屋子，“你似乎并没有放什么东西在外面。”
    杨翊没应声，在回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
    “……？”穆清舟伸手在他面前挥了一下，“杨翊？”
    杨翊这才回过神来：“什么……啊……哦，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我只是不想你在石桃面前为难，毕竟我那样说了她。”
    穆清舟不解：“和石桃有什么关系。”
    “她喜欢你啊。”‘喜欢’二字被杨翊咬的极其重，咬牙切齿地像是他的仇人一样。
    穆清舟却道：“你说她对我有意，她又说自己喜欢我，可这种不是应该是道侣之间才应该有的？她是想和我结成道侣吗。”
    杨翊只觉得脑子里一轰，差点又失控暴起了：“绝对不可以！”
    “她对我说了喜欢，我是不是必须要和她做道侣？”穆清舟锲而不舍地问，“我……师尊说，道侣只能和喜欢的人做，那她是不是只能和我做了。”
    杨翊一哽，想说的话太多，反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哭笑不得，先前暴涨的气焰都消下去了：“我觉得你是理解错了你师尊的意思。”
    穆清舟却道：“但我将这种见解说与他听，他说是没错的。”
    杨翊突然有种强烈的想法，想去看看养大穆清舟的到底是个什么门派，才能连这种常识性的情爱之事曲解的这般荒唐。
    于是只能浅显易懂地和他解释，人与人之间大部分都是因为相互喜欢才会在一起，修仙之人称为道侣，普通人称为夫妻，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因为喜欢才在一起的，一起生活的理由有很多，而且并不是说只要一方喜欢了就一定要在一起的，甚至有很多相互喜欢的人到最后都无缘相伴一生。
    “不喜欢也能成道侣吗。”
    “……差不多吧”杨翊揉了揉眉心，“这种情况下两个人多半是属性适合，在一起是为了双修的，这种一般貌合神离，下场多数都很凄凉。”
    双修穆清舟是知晓的，忽地想起帝俊要对他做的事，便又问道：“若不是道侣也能双修？”
    杨翊腹诽怎么好好的突然变成情爱常识解惑了，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当然，双修是只要双方愿意，只要不违背道德，不用结成道侣也可以，不过这种一般都会遭到排斥的，虽然能够增进修为，但从本质上来说还是是做的那档子事，会比较尴尬。”
    穆清舟点点头，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因为对他有意，杨翊说了这么多，突然就想打探下口风，毕竟穆清舟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杨翊觉得自己要和他在一起是真的难。
    “清舟……有没有在往后的某一时刻想要找道侣的想法？我是指遇到心仪之人……哦，就是喜欢的人的时候。”
    穆清舟将杨翊说的一番话捋了捋，自己总结了一下便认为结成道侣最后的目的就是双修，而又因为帝俊的缘故，让他对这种是非常抗拒。
    闻言，寒着脸，声线冰冷：“绝无可能。”
    两人重新上路，破旧的小马车里堆着村民悄咪咪塞进来的食物和用具，占了大半个车厢，都是走了一半，穆清舟在车沿上坐的累了，掀开车帘子才发现的。
    “……他们也真是的。”杨翊很是无奈，“都说了不用了。”
    虽然有个膈应人的石桃，但石家村其他村民还是很朴素可爱的，一门心思单纯的很，用自己的方式报答你，想方设法要对你好。
    对于穆清舟和杨翊来说，这次帮忙不过是举手之劳加上觉得这些事是冲着他们来的，而对于石家村的村民来说，这样的恩情没齿难忘。
    “好在都是风干过的，不然乾坤袋放不下，坏了可惜，也浪费了他们一番心意。”杨翊停了马车，也进到车厢来翻了翻这些东西，如是道。
    将一些不易携带的器具收进乾坤袋中，杨翊翻出一块烟熏的肉，朝着穆清舟笑道：“刚好我这里还有上次剩下的一些蜜糖，晚上歇脚的时候抹上去烤了，做蜜汁肉给你吃。”
    在吃的方面，穆清舟一向是相信杨翊的，说什么便是什么，而杨翊也不负所托，熏肉抹了蜂蜜咸甜适中，经过烤制之后更加入味，满嘴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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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大半块熏肉都进了穆清舟的肚子，杨翊用剩下一小半熏肉就着烧饼在啃，一点怨言都没有。
    穆清舟有些尴尬：“抱歉。”
    杨翊反倒不解：“道歉做什么？没吃饱么？那我再给你做些其他的。”
    说着把手中的食物随意地上一放，就要起身去马车里找另外的食材。
    连忙把他拦下：“你别……我……吃好了。”
    “那是做什么？”杨翊有些懵。
    穆清舟的目光落到他身边的蜜汁肉与烧饼上，欲言又止，良久之后才道：“你其实，不用因为迁就我而委屈自己。”
    杨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懂了。
    “清舟。”杨翊看着他，眼神认真，“不是迁就，是我想把最好的都给你。”
    都给你了，你是不是就能喜欢我一点点了。
    杨翊觉得自己的想法几乎是奢求了，但他就是想试一试，虽然他修为弱，修炼又长进缓慢，可以说是完全配不上穆清舟的。
    在心底苦笑一声，杨翊垂眸掩饰好自己眼底的情绪，再抬头时，便又是平日里那个做什么事都带着十二分笑意的杨翊了。
    虽然杨翊掩饰的很好，但是穆清舟依然看清了他一瞬间的失落。
    “杨翊……”
    “好啦！这些事清舟你不用想，我开心做饭给你吃，你吃的开心就说明我做的好吃嘛！”杨翊面上嬉皮笑脸的，似乎方才低落的情绪只是穆清舟的错觉，“这样我就很开心了！”
    穆清舟盯着他看了良久，终是道：“我知晓了。”
    说罢便坐在原地阖上了眼，开始每日例行的打坐调息。
    杨翊这才把地上的烤肉烧饼又抓进了手里，上面沾了些土和草根，光看着就减少了一半的食欲。
    将上面的污物拍去，杨翊将没几口的肉和烧饼一并塞进了嘴里，鼓鼓囊囊一大团，甚至都不方便咬合了。
    强迫自己一点一点咽下去，冷透之后的烧饼又干又硬，蜜汁肉没了口感，吃起来腻腻的。
    最后杨翊只是嚼了几下，分成几次囫囵直接吞了。
    啧，噎住了。
    又往西边走了小半月，便到了边关。
    要出关需要通商文牒或者是携带了文书的朝丨廷使臣，平民百姓只要靠近就会被蛮横地轰回来。
    头一遭的时候穆清舟与杨翊不清楚，径直地就要出关去，结果起了冲突，一个守卫推了杨翊一把，刚好杨翊没站稳甩了个屁股墩，随后穆清舟被杨翊死命拦着才没把这些守卫冻成冰雕。
    拉着穆清舟在远处的茶棚坐下，要了两大碗凉茶和几份糕点，杨翊很是无奈地道：“你这一言不合就要冻人的习惯真的要改……当然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说要看对象，这些都是朝丨廷的人，动手的话后果处理起来会很麻烦。”
    穆清舟淡淡瞥他一眼：“我是因为什么。”
    “好好，我知道清舟对我最好了，我这不也是担心你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嘛。”杨翊安抚道，“他也是奉命行事，清舟就别和他一番见识了。”
    穆清舟轻哼一声，端起茶碗喝茶。
    “至于出关嘛……他不让我们正大光明的过去，那就偷偷过去咯。”
    【作者有话说：好久了统一谢谢一下小可爱的支持~
    感谢别样、夏尔希里、Dorisshu、去你个鸟命、花似毒、毒刺骨、龙景茶的推荐票~
    感谢Dorisshu、去你个鸟命的月票~
    以及去你个鸟命的打赏~
    么么啾~】
    第32章 西出阳关
    入夜时分。
    出关的大门紧紧地关上了，城墙上的守卫并没有因为夜深了而减少。
    “清舟你会不会那种可以隐去身形的术法？”
    穆清舟被杨翊拉着，蹲在白日里茶棚的位置，接着茶棚里的用来烧水的灶台遮住身形。
    两人早些时候远远地沿着城墙走了一趟，并没有找到守卫薄弱能够乘虚而入的地方。
    “我记得之前门里的师兄也出过关啊，怎么到我们这里就不行了。”杨翊蹲的有些腿麻，干脆一屁股坐下了。
    “修仙界与人皇应该有达成什么协议，所以修仙界之人有正当的理由的话那些人应该不会阻拦。”穆清舟道，“你可以把你在无极仙宗的信物拿出去试试。”
    “我现在怎么可能还有啊。”杨翊闻言苦笑道，“清舟你莫不是忘了，我是被逐出宗门的啊……所以我们还是用隐身咒之类的过去吧。”
    穆清舟却是摇了摇头：“城门上有用来感应灵力痕迹的灵器，会被发现的。”
    “每个地方都有？”
    穆清舟点点头。
    “这么大手笔！朝丨廷可真舍得。”
    “所以我才说他与修仙界有协议，毕竟这种灵器只有修仙界才有罢，而且城墙上空有结界，这里应该还有修道者。”
    有修道者就意味着如果要硬闯的话，被发现的可能是非常高的，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尽量不要和他们有冲突的好。
    或许……可以从魔界走？
    魔界与人间界有大部分的空间是重合的，没有记错的话，这里是覆盖了一部分，附近应该有魔界的入口。
    但是穆清舟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以他现在和杨翊的状态，贸然进入魔界多半是在找死。
    罢了，不过是随意选的一个去处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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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清舟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正想对杨翊开口说算了，要不然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去吧，却听杨翊欣喜地叫了声：“有了！我们可以用银钱贿丨赂守卫嘛！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杨翊说着就伸手进乾坤袋去摸钱袋。
    但摸出来的却不是钱袋，而是一个和钱袋形状大小，甚至连花纹都相似的锦囊。
    见穆清舟在打量自己手上的锦囊，杨翊很是大方地递给他看：“这是师尊临终前留给我的，说是护佑我平安的，但是他在上面下了禁制，以我现在的修为还打不开，我就带在身边当做念想了。”
    锦囊一入手穆清舟就感觉到了上面被附着的禁制，不强，但非常繁琐，正如杨翊自己说的，凭他现在的实力，是打不开的。
    锦囊中似乎装了什么东西，捏起来是方形的，棱角分明，还有些重量，倒像是一块腰牌之类。
    “你想看吗。”穆清舟将锦囊还给他，“我可以帮你打开。”
    无论再繁琐的禁制结界，只要用比施咒人更高的灵力将其打碎就可以了。
    其实杨翊也很好奇这个锦囊里到底是什么，他还记得那时厉方长老逝去的前一夜，将他叫道自己房中，一脸郑重地交给他的。
    【你在门中经历了什么，为师很清楚，为师也很高兴，你没有辜负你自己。】
    【阿翊，修为不代表一切，你以后会站在一个更高的高度。】
    【你一直是为师最好的徒儿。】
    【为师不能护你一辈子，剩下的路，需要你自己来走了。】
    杨翊深吸一口气，将锦囊又递给穆清舟，笑道：“那就拜托清舟啦。”
    只见穆清舟的指尖闪过一道天雷，一声闷响过后，结界应声而碎。
    杨翊捧着被解开禁制的锦囊有些懵，他记得厉方长老在世时是元婴中期的修为，而穆清舟灵力被压制后只有金丹期的实力，就算禁制会因为施法者的离世而逐渐减弱……但也不是说就这么能轻描淡写解开的吧？
    心情复杂地将锦囊打开，从里面掏出一块沉木的腰牌来。
    没有过多的修饰和雕琢，只是简单的刻出了一个轮廓，但两面都刻着东西。
    一面是无极仙宗的印记，一面用篆体刻着厉方二字。
    锦囊底下还有一封信，是厉方长老写给杨翊的，大致是说既然他能打开这道禁制，那么必定是到了金丹初期的修为，先是恭喜了一番，又写了些为人处世的道理，最后写虽然他现在已经身死，但无极仙宗的长老是终身制，哪怕他不在了，他人看见这块腰牌也会给几分薄面，让他在需要的时候拿出来用，并且希望他能越走越远。
    署名是汝师，厉方。
    杨翊将那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猛地转过身去，耸动了几下肩膀，右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你……还好吗。”穆清舟没有看别人私物的习惯，因此并不知道那上面写了什么，只是明显感觉到杨翊的情绪不对，低落、哀伤……又带着些开心，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照理说这种情况下杨翊应该是捧着腰牌和信纸痛哭流涕，一边哭一边喊师尊的，但他只是把眼角的泪水抹掉，平复好自己的心绪，转过身来对穆清舟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将腰牌的来历大致说了遍，末了还调侃道：“你说我师尊居然把自己的身份信物给我了，一般这种都是给自己的后代或者回交给宗门的，我师尊可能真的把我当亲儿子在看待。”
    穆清舟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也不好做评价，只能淡淡地嗯了声。
    “有了这腰牌，我们就可以过关了。”杨翊手指在腰牌刻的厉方二字上拂过，小心翼翼将它放回到锦囊中，然后再放回乾坤袋中小心翼翼地收好。
    “无极仙宗？”守卫还是昨日的那个，将腰牌仔细打量了几遍，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那昨日怎么不拿出来？”
    “嘿嘿，这不是第一次出宗门办事，好多事情还不清楚嘛！”杨翊嬉皮笑脸道，“昨日是我们唐突了，大哥莫要见怪。”
    说着就要送上在食谱里买的烧酒和牛肉，以及剩下的一小罐蜜糖。
    这还是听了穆清舟的建议，本来杨翊是想要直接送钱的，但还不如送些吃喝的，显得没有那么刻意。
    酒肉是这些大汉的最爱，至于蜜糖，在这里可是稀罕货，就这么一小罐通常能炒到很高的价格去。
    果不其然那守卫面上纠结了下，冲着一旁的同伴使了个眼色，收下了杨翊手上的孝敬，将腰牌还给了他。
    “算了算了，年纪轻轻就出来历练，无极仙宗不愧是修仙界的大家。”守卫挥手放行，“二位可以出关了。”
    等到走出关外有些距离了，杨翊才把腰牌拿出来，用布巾仔仔细细擦了几遍，才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穆清舟在一旁等他动作，自己站在一边观察四周的景象。
    这里便算是敌国的地界了，一眼望去都是黄色的沙地，看起来很是荒芜。
    “接下来可能会很辛苦哦。”杨翊收好腰牌，又掏出之前在边关小镇里买的地图，“食物好说，主要是水源，这里比起中原来说非常缺水，每一处水源之间间隔都非常远，所以我们需要大量储存水。”
    穆清舟面无表情凝结了一块冰扔给他。
    杨翊手忙脚乱接住，看着躺在手掌中晶莹小巧的冰块哽了哽：“当我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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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页

    穆清舟他们要去的地方被成为沙洲，听说那里有一处佛教遗址，里面遗存着一些另类的修炼方式，便想去看看是否会对杨翊的修行有帮助。
    这些是杨翊昨夜在边关小镇住店时，和同店的商队胡吹打听来的，穆清舟也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指居然有这样的收获，于是目的地精确到沙洲，离边关用脚走的话，大概也是需要半月的时间。
    因为这里地形空旷，没有什么标识参考物，甚至走上十天半个月也遇不见一个人，于是杨翊还从商队那里买了罗盘。
    用罗盘确定好方向，两个人便朝着地图上沙洲所在的方向走去。
    在穆清舟与杨翊离开后没多久。
    将两人放行的守卫正在和同伴商量杨翊的孝敬物要怎么分，却见驻扎在这里的修道者突然都出来了。
    “怎么了？这些大爷们不是嫌弃我们这里啥都没有，几乎都呆在自己房里的吗？这会儿怎么都出来了？”
    “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妖物过来了？”
    “……难道是魔界？！”
    “别瞎说！”
    便见十名修道者纷纷从城墙上翩然而下，并排立在原处，朝着中原的方向。
    守卫们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为首一人品阶较高，便想上去一问，却见从天边划过十几道流光，眨眼间那些修道者面前便落了十来名衣着华丽的男子。
    “得到传讯，我们便在此等候了。”修道者中的一人朝着那些男子一行礼，“不知无极仙宗的诸位仙师到此有何贵干。”
    无极仙宗！
    守卫们一惊，无极仙宗一直和朝丨廷保持着协作关系，朝丨廷会给无极仙宗提供各种资源和便利，同时无极仙宗也要承担起守护中原的责任，连边关的各种仙器和结界阵法，都是无极仙宗派人来做的，虽然他们自己不亲自镇守，却负责请了擅长维护阵法的一些门派轮流在各处边关维护阵法结界。
    便听无极仙宗的一人道：“寻人。”
    说着从乾坤袋中掏出两卷画卷来，抛掷半空中打开来，纸上的画像慢慢浮现出来，形成两道透明的灵体，竟是将画像上的笔墨实质化了。
    “可有见过这两人？”
    镇守的修道者仔细看了看，纷纷摇头道：“尚无。”
    “你临摹一份，嘱咐守卫时刻注意比对，一有相近之人，立马控制起来并给传讯于我。”
    镇守的修道者连声应了。
    无极仙宗的几人来去匆匆，正想着离开，却听远处看热闹的守卫忽地道：“哎，那个谁，这两人不就是今天出关的那俩？”
    那守卫声音不大，但修道之人耳目聪敏，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只觉得迎面扑来一阵风，无极仙宗的仙师已经闪身到了他面前。
    “你方才说，这两人今日出现过？”
    极强的灵压释放下来，那守卫慌忙地点了点头，顺便将穆清舟和杨翊之事说了个彻底。
    无极仙宗的仙师听罢，一闪身又回到了原处，向着身后的几名同伴道：“按照他的描述，应该就是我门弃徒杨翊，以及被杨翊欺骗同行的君骅了。”
    第33章 与君岐路间
    天狼一大早就在天牢门口候着，焦急地来回走动。
    不知过了多久，紧闭的天牢大门才徐徐打开，一道瘦弱的身影踩着虚浮的步伐，却仍然挺直了腰背，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走了出来。
    “贪狼！”连忙迎了上去，天狼一把抓起贪狼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你有没有事？”
    贪狼由着他去了，却尽量不把自己的重量放在他身上，闻言摇了摇头，却问道：“君骅怎样了？”
    “还在人间界呢。”天狼架着他一同往回走，准备带他去医仙那里看看，“连破军都没能把他带回来。”
    “破军？那阵眼呢？”
    “说是让武曲帮着镇压了一段时间，结果没镇住，紫薇星君便让破军马上赶回来，听一同去的太阴太阳说，那个时候破军已经和君骅打起来了，你知道君骅打不过破军嘛，结果出了这一茬，破军就回来了，陛下虽然生气，但也没有对他做什么，只是让他继续回去镇压阵眼了。”
    贪狼不由松了口气。
    “但是太阴和太阳被罚了，云轩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做对事情，让陛下很失望。”天狼太久没有见过贪狼了，而十四主星的其他人要么就是在镇守阵法，要么就是嫌他太聒噪，因此没人陪他说话，都快憋死了，“云轩让他们下凡去找一个人，给了一张画卷，上面画的是君骅，所以他们就和破军一道走的，结果云轩还是罚了他们。”
    和君骅……一样的人？
    “你是说，陛下让破军去寻君骅，而又给了太阴二人一张画有君骅的画像然他们去寻人？”
    天狼点点头。
    贪狼闭了闭眼，内心升起一股无力感。
    那是君骅被抽出来的那截仙骨，看来陛下体内的魔息已经要控制不住了。
    天狼带着贪狼去医仙那里求了几颗恢复元气的药丸，盯着贪狼服下，这才松了口气。
    正打算带着贪狼回去好生修养一阵子，但是医馆的门却被人推开，云轩带着标志性的微笑出现在门口。
    “二位星君，你们可让我好找啊。”云轩笑眯眯地道，“陛下想要见你们，还请快些到陛下的书房去呢。”
    二人对视一眼，天狼一把抓起医仙给的药丸塞进怀中，冲着云轩点了点头：“我们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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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书房外，却发现已经聚集了不少武将了。
    “好大阵仗，这是魔界又有什么动静了吗？”天狼咂咂舌，叹道。
    贪狼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觉得是与君骅有关。
    等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书房的门被打开，出来的却是云轩，也不让他们进去，而是直接站在台阶上与他们说话。
    “今日将诸位召集过来，是想要诸位替陛下分忧。”云轩面上没有了惯有的微笑，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愁容，“诸位都知道，陛下的爱徒君骅仙君，前些日子因为与陛下闹了些不愉快，下凡散心去了，陛下很是担心仙君的安危，毕竟人间界现在灵气稀薄，唯恐仙君不能适应，便先后排了贪狼星君与破军星君去请他回来，没想到仙君竟然被凡人蛊惑，执迷不悟不肯回天，甚至还对两位星君大打出手，是在是令人心寒。”
    说着还假模假样地擦了擦眼角，又继续道：“自仙君诞生后，陛下就一直将仙君带在身边教导，视如亲子，因此就算这样，陛下依旧是非常担心仙君的，希望仙君能够早日回到身边。”
    话音才落，便有神将附和说陛下仁厚。
    云轩挑起一抹笑，冲着那几人点了点头，继而又道：“经过破军星君带回的讯息，我们已经查到了仙君身边凡人的身份，希望诸位能够将仙君毫发无伤地带回来。”
    众神将俯身行礼，起身山呼遵旨。
    天狼也弯了腰，发现身边的贪狼还笔直地站着，急忙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贪狼闭目长叹一声，终是深深行了一礼。
    云轩朝着他们的方向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嘴上却一片诚恳：“如此，云轩便代陛下谢过了。”
    等到云轩返回书房后，有些性子急的神将已经瞬身闪到了天门处，一跃便下凡去了。
    有些则是先读取了云轩发给他们的讯息，查看有无帮助。
    “咦？这人是无极仙宗的弟子？”
    “无极仙宗？那是什么？”
    “是人间界一修仙门派，在我飞升之前就有了。”
    “那不是千年之前就有的？可有同僚是从那里来的？”
    “有几个吧，不过我们不熟。”那人道，“那这事就好办了，我可以去让我飞升前的本家帮忙，给他们一些修炼上的提点就好了，你们要不要与我同去？”
    周围与他熟识的神将纷纷应声。
    “我们要不要跟着啊？”天狼戳了戳贪狼的手臂，小声道，“我总觉得的君骅要和他们打起来。”
    “……不能让君骅回来。”
    “……你没事吧？”
    “绝对不能让君骅回来。”
    虽然相信君骅不会说谎，但天帝要用自己的弟子借用双修之道来净化自己体内魔息这种事……怎么听怎么都匪夷所思。
    但今日云轩一席话，让贪狼更加确定了这一事实。
    他见过杨翊一面，一名修为低弱的人族修道者，甚至连君骅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还傻乎乎的问当时要带君骅回去的自己要不要留下一道喝汤……怎么看都不像是蛊惑了君骅的样子。
    而且天帝与云轩他们……从来都没把实话说出来。
    如果君骅能找回自己的仙骨就好了。
    ……等等。
    “我下界做一件事。”贪狼道，“如果我成功了，也许就不能回来了，你便好生跟着紫薇星君他们，云轩与陛下的话，能不听便不要听。”
    “……你在说什么傻话！喂！”
    天狼叫着，贪狼却头也不会地往天门走，脚步决绝。
    无奈只能快步跟了上去，在他身边叫嚷：“你把我当什么了！当初结契的时候明明说好什么都要一起面对的！”
    贪狼一顿，转头看着他：“那你要想好。”
    天狼猛地点头。
    “哪怕被陛下下令通缉追杀？”
    天狼大吃一惊：“这么严重吗？！”
    “所以才要你想好。”
    天狼早些年没和贪狼结契的时候也是个暴脾气：“怕他个锤子！”
    甚至当年在川地镇守魔族时染上的口音都带出来了。
    贪狼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没再阻止他继续跟着，两人一道往天门走。
    “所以你要去人间界做什么啊？”
    “找一个人，和一截骨头。”
    “啥？骨头？什么骨头？谁的骨头？”
    “路上再说与你听，先下界。”
    “好！”
    从修仙界飞升上来的神将在人间界的名字唤作顾舜之，当年生在一户修仙世家，作为家族中最有天赋之人，修行三百年后成功飞升，在天上界又摸爬滚打了千年有余，终成为了一方神将。
    而他所在的家族，因为只出过他这一名飞升者，才没能比得过现在的修仙界大家无极仙宗。
    后来隐隐还有落败之意，因此可想而知顾舜之的后辈在看见供奉在祠堂中的先祖突然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场面。
    震惊过后，听明先祖的来意，此任顾家当家有些为难：“先祖所有不知，现在的无极仙宗根本不是我们所能比拟的……如果您说那人真的是无极仙宗的弟子，恐怕……”
    顾舜之在看见自己故居成了现在这般落败模样，自觉在同僚面前丢了脸面，本就气愤：“这些你不用管，你只用带我去见无极仙宗的掌门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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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页

    顾家当家唯唯诺诺地应了，亲自去书房写了拜帖，差人去送给无极仙宗。
    好在顾家现在虽然不及无极仙宗，但到底是传承千年的修仙世家，到底还是有几分薄面，很快无极仙宗那边就传来的回音，表示欢迎他们随时去拜访。
    于是敲定了时间，顾家当家便带着顾舜之一行浩浩荡荡去了无极仙宗的地界。
    而无极仙宗的掌门本来以为顾家是有事相求才特意上门拜访，却没想到是带着几名看不准修为之人来的。
    这些人气息干净，不似人间界沾染了各类烟火气息，非常单一，但却是那种纯粹的灵息，这是在人间界很少见的，而且在这几人的身上几乎感觉不到修为的痕迹，极大可能是在他之上。
    而无极仙宗掌门是大乘初期的修为，可谓是睥睨整个人间界的存在。
    顾家当家打过了招呼，便开始介绍：“这是我顾家的先祖。”
    言语之间带着浓厚的自豪，好像飞升成仙的是他本人一样。
    先祖？！那这些人便是来自于……天上！
    无极仙宗掌门不敢怠慢：“不知各位仙师到此是有何贵干？”
    顾舜之将怀中的画像扔给他，只道：“这人是你们这里的吧。”
    画卷徐徐展开，上面的墨迹浮现出来，在半空中勾勒成一道道痕迹，逐渐形成一个人影。
    “……这……？”无极仙宗上上下下近千名弟子，他做为掌门怎么可能记得清？
    倒是有之前有于厉方熟识的长老认出来了：“这不是先前被逐出宗门的杨翊吗？之前在厉方坐下的。”
    顾舜之眯了眯眼：“如此便是了。”
    无极仙宗掌门问道：“不知仙师找他……？”
    “你们这弟子，逐出宗门后拐骗我们的一名仙君，导致这位仙君迟迟不肯回天，还希望贵派能担起责任来。”
    “是我们教导不严，仙师莫怪。”无极仙宗掌门立即道，“不过仙师放心，每名弟子在入门时都会被种下一道术法，能够让宗门确定到他们的位置，本意是用来确认外出游历弟子的安全的，不过也能用来寻人便是，而且这道术法是在灵魂上打上印记，除非魂飞魄散，否则是不能消除的。”
    穆清舟与杨翊走了一天，终于在一片黄沙中找到了一处能够歇脚的地方。
    似乎是一座古城的遗迹，虽然残破，但总归是有遮风的地方了。
    第一件事就是去寻来干枯的植物生火，沙漠中白日和夜里温度差距非常大，夜里通常寒冷非常，杨翊担心穆清舟会受不了，急急忙忙点燃了篝火，拉着穆清舟坐下。
    “清舟你先暖一暖手脚，我看一看今晚吃什么。”
    说着杨翊便翻看起乾坤袋中有些什么。
    毕竟这里是敌国的地界，因此两人一直不敢进到城镇去，只能在远离人群的地方行走，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和冲突。
    穆清舟将手靠近了篝火，轻轻舒出一口气来。
    这几日两人可谓是风尘仆仆，沙漠里只要一起风便能掀起一片沙尘，吹得一脸一身，穆清舟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连头发丝儿里都是沙了。
    “再往前走一天的样子，就能看见水源了，清舟再忍一忍吧。”杨翊只能劝道。
    穆清舟也曾试过支起结界，但发现结界外会被沙尘吹得看不清路，只能作罢。
    正在一边暖手一边看杨翊处理食材，穆清舟刚想用树枝把篝火捅的旺盛一些，却听见一道破空之声。
    空气中的水分迅速凝结起，在两人面前筑起一道冰墙来，下一瞬，一杆长丨枪直直破冰而入，竟是将冰墙击穿，四分五裂，冰屑散了一地。
    长丨枪是冲着杨翊去的，穆清舟飞起一脚将它踢飞，看向长丨枪袭来的方向。
    杨翊吓了一大跳，手上正在处理的一块肉都掉了，手忙脚乱地又拿稳。
    不多时，几道身影落下，顾舜之上前一步，朝着穆清舟道：“君骅仙君，好久不见。”
    一副老友见面熟络的模样。
    穆清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良久之后才道：“你是谁。”
    第34章 我怜君知否
    ‘君骅’二字一出，这些人是何来意自然就明了了。
    杨翊现在开始深深的怀疑穆清舟的师尊是不是对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特殊感情，因此才这么紧追他不放。
    哪曾想追兵之中却有人上前一步，指着他喊道：“杨翊！孽畜！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杨翊一脸懵逼。
    这人谁？我认识你吗？
    “他灵息流动的修炼方式与你相近。”穆清舟木管淡淡从那人身上扫过，淡淡开口。
    杨翊盯着那人的脸，终于从记忆深处想起了这人的身份。
    “原来是掌管刑法的长老。”杨翊脸上一贯有的笑挂不住了，面色冷了下来，“都说了秘笈之事与我无关。”
    “那厉方的腰牌呢？为何在你手上？！你又为何要蛊惑仙君？！”
    “哈？我？蛊惑？你们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杨翊气极反笑，笑罢一指穆清舟，“你看这位仙君，从头到脚哪里有像是被我蛊惑的样子。”
    闻言穆清舟瞪了他一眼。
    “无需多言。”顾舜之完全没想到穆清舟完全不认识他，觉得有些掉面子，抬手一招，被穆清舟踹飞的长丨枪打着旋飞回到手中，“你管好你的门生，仙君我们自然会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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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页

    言闭长丨枪在半空划出一个弧度，金色的枪丨头映照在火光下耀耀生辉，连同上面雕刻的图案。
    穆清舟在天狼的长丨枪上见过一样的。
    是天上界的神将。
    顾舜之手中长丨枪一挺，径直朝穆清舟攻来，穆清舟抬手筑出一圈冰墙将杨翊包围在其中，只让他老实在里面呆好即可，随后飞身而上，赤手空拳与顾舜之缠斗在一起。
    一时间长丨枪挥舞出的幻影以及穆清舟凝结出的寒冰被击碎的冰屑交错在一起。
    十来个回合过后，顾舜之被穆清舟凝出的冰凌在面上划出一道口子，立马向后拉开了一段距离。
    一旁的同僚纷纷上前，亮出武器来直指穆清舟。
    “他的实力变弱了！”顾舜之喘了口气，也不管面子不面子的了，“那冰不是千年寒冰！我们一起上！”
    穆清舟冷眼看着他们将自己团团围住，指尖隐隐有雷光闪过。
    一旁的无极仙宗长老用术法劈不开护住杨翊的冰墙，正掏出法器来一下一下地凿冰。
    而牵制住他的神将……既然称之为神将，那自然是天上界顶尖的战力，虽然比不上贪狼破军，甚至是天狼这种不着调的，但是几名神将一起上，饶是现在的穆清舟应对起来也有些吃力。
    ……不能再拖延了。
    十指交错在一起翻飞出阵阵虚影，结出一个个繁复的阵法。
    顾舜之带着神将纷纷向着穆清舟袭去。
    就在顾舜之长丨枪的枪丨头就要触碰到穆清舟的时候，四周的温度瞬间下降，离得最近的顾舜之感受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下一瞬，以穆清舟为中心，一圈冰刺破土而出，飞速向着几名神将刺去。
    其余神将见状纷纷后撤，只有顾舜之离得近了，没能及时躲开，手中的长丨枪被冰刺尖头沾上了些，瞬间被冻结在一起，顾舜之不得以只能弃了武器，一跃回了原处。
    “你居然一直在压制灵力？”顾舜之愕然，“而且你身上有那个凡人的味道，怪不得这么久了陛下都寻不到你。”
    穆清舟站在一圈寒冰中间，面无表情：“滚。”
    “陛下有令，必须要带仙君回去。”顾舜之只用感觉寒冰之中蕴含的灵力便知这就是穆清舟的本源之力结出的千年寒冰了，便放弃了召唤回被冻住的长丨枪的念头，从乾坤袋中掏出另一把备用的，“还请仙君莫怪。”
    “轰——！”
    一道暗紫色的天雷猝然劈下，将顾舜之面前的地面劈出一个大坑，顾舜之还没来得及惊讶，便听穆清舟又冷冷地重复了一遍。
    “我说，滚。”
    “恕难从命。”
    整个落脚的残破石屋连带着石屋里的人一同被千年寒冰冻了个结实。
    穆清舟的右手不自然的垂落，左手捂着手臂，还在不住地往下滴血。
    大抵是忘了云轩说不能伤人的命令，顾舜之在刚才打红了眼，与两人同时出招，穆清舟一时躲闪不开，竟是被他用枪丨头挑飞了手臂上的一块血肉。
    结果自然是被灵力全部释放的穆清舟直接连同石屋一起冻上了。
    杨翊心疼的要死，连忙从乾坤袋中翻出伤药和纱布绷带：“清舟！伤口要快些处理！”
    穆清舟摇了摇头，沉着脸盯着面前的巨型寒冰，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翊哪管得了这么多，一把拉下穆清舟捂住伤口的手，动手就要去扒穆清舟的外套。
    这才有了些反应，穆清舟躲闪了一下，皱着眉问他：“作甚？”
    “包扎伤口。”杨翊也是一脸严肃，“清舟莫闹。”
    穆清舟与他对视一番，终是败下阵来，任由他去了。
    杨翊动作很快，却又轻柔非常，小心翼翼地就像穆清舟一碰就碎一样，仔细谨慎的不得了。
    待到伤口终于包扎好，杨翊呼出一口气来，便听穆清舟轻声道：“杨翊，我想我们还是分开走比较好。”
    有一瞬间杨翊以为自己听错了。
    杨翊觉得自己就是听错了：“啊……准备来吃的肉被一起留在里面了，让我看看还没有没有备用的……”
    “杨翊。”穆清舟皱着眉，又叫了他一声。
    “清舟你饿了是吧？等等哦，马山就可以吃……”
    “他不可能放过我的，你和我继续同路只会更危险，你现在修为已经筑基，足以应对大多数的场面，不需要我了，所以我们还是分开走比较好。”
    杨翊在乾坤袋中翻找的动作一顿。
    便听穆清舟继续道：“他们既然找上了无极仙宗，必然是打探到了你的身份，无极仙宗来找你也是因为我的缘故，只要我离开了，你便能相安无……唔？”
    杨翊一把扯住穆清舟没有受伤的手臂将他扯进自己怀里，小心避开他的伤口，一低头狠狠用嘴唇堵上了他的。
    穆清舟惊异地瞪大了眼。
    一吻毕，杨翊眸子深沉，看着穆清舟分不清喜怒，神仙喑哑：“放屁。”
    说完不等穆清舟反应，继而道：“你以为他们拜托无极仙宗是为了什么？那是我被打上了灵魂印记，他们是通过这个找上我们的，所以你懂吗？和你没关系。”
    穆清舟却还震惊在杨翊方才的举动中，那夜也是，杨翊压着他，不让他逃脱，用唇从他的胸膛一路吻到他的唇角，然后也是像刚才那样，狠狠地堵住了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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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页

    而他偶尔也能看见贪狼与天狼在没人的时候光明正大地亲在一起。
    他便知道了这是一种亲密的行为。
    回过神来觉得被侵丨犯到的穆清舟一抬手给了杨翊一记耳光。
    下手的一瞬间却又减弱了力道，没把杨翊直接扇飞出去，只是打歪了他的头。
    被打之后杨翊也没松手，只紧紧地抱着穆清舟，将头埋在他颈边：“我不会走的，你也别想赶我走，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因为……”
    “我喜欢你。”
    “想结成道侣的那种喜欢。”
    但是我不想和你结成道侣，
    穆清舟如是想着，但终究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来。
    没有得到穆清舟的回应，杨翊也自然知道穆清舟并没有理由会喜欢上他，但是话已经出口，何况他根本就不会离开穆清舟，所以并不后悔将这层窗户纸捅破。
    “没有关系。”冒着另一边脸再被扇一巴掌的风险，杨翊侧头吻了吻穆清舟的唇角，“你不用回复我，我也不强求你现在也要一样喜欢我，你只要站在原处等着我来追上你就好。”
    最终穆清舟还是没能走成。
    可能是因为杨翊死缠烂打一副死都不松手的架势，又可能是沙漠中环境嫌恶，杨翊根本不可能活着走出去的原因，又或是穆清舟根本没有乾坤袋，还需要和杨翊一道走的缘故，两个人还是一道同行了。
    杨翊甚至慎重地问他：“清舟，你老实回答我，你是不是……神仙？”
    穆清舟便点了点头。
    虽然早就猜到了端倪，但乍一被穆清舟承认了这个事实，杨翊一时间还是有些不能急接受。
    捂着心口，杨翊偏过头去：“让我缓一缓。”
    缓过之后杨翊又赚回来，看着穆清舟深吸一口气：“清舟，我觉得我喜欢你真的是我高攀了。”
    自从方才杨翊表明心意后，便不再掩饰自己喜欢穆清舟的事实，几乎每一句话都能扯到这上面去，每一句好都要重复腔调自己喜欢他。
    穆清舟刚开始的时候还摸着唇角发怔，一听这话更不自在了，但次数多了之后也就慢慢麻木了。
    “所以，来追你的那些也都是咯？”
    穆清舟还是点了点头。
    “所以……贪狼破军……真的就是那个贪狼破军咯？”
    穆清舟道：“正是。”
    杨翊又想捂心口了：“那你的师尊……不会是哪方大神吧？”
    穆清舟闻言眉头皱的死紧，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良久之后憋出两个字：“帝俊。”
    杨翊内心只剩下了一句我丨操。
    【作者有话说：入V！感谢各位小可爱的支持【鞠躬】！
    感谢Dorisshu、断月破晓、黄芳、别样的推荐票和月票~】
    第35章 与君诉相知
    人间话本中，帝俊乃是昊天上帝，是传说中的的上古天帝，统率整个天上界。
    但是到了穆清舟口中，却变成了一个道貌岸然，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穆清舟……应该是说君骅，在君骅记事起，就一直是跟在帝俊身边，来教导他修习术法、学习三界史事。
    帝俊在早些时候是对君骅很好的，那个时候天上界与魔界的战丨争刚刚结束，魔尊战败被封印，帝俊派了十四主星中的七名星君镇守封印魔尊与魔界的阵法，而帝俊的心神还没有被体内的魔息所侵蚀。
    一切都还没有变。
    但是后来再想，那些不过都是假象罢了。
    天、魔之间的斗争结束在君骅诞生之前，距今已有六百年的历史，那时候盘绕在人界的灵息已经衰薄，处于人间界的凡人感知力降低，自然不知晓那场大战的，只是在当时延绵下了近一年的大雪。
    而君骅就是诞生在那两百年之后，而那个时候的帝俊已经被魔气侵蚀了，虽然还不足以左右他的神志，但终究是无法消除。
    恰好能够净化魔息的君骅出现了，帝俊自然而然地要将他圈在自己身边养着，以备不时之需。
    帝俊教导君骅很是尽心尽力，感知到他本源为寒冰之力，为他从天上界藏书阁找来所有关于冰系法术的修炼秘笈，后来在君骅展现出第二种系别的能力时，依旧是找来这方面的秘笈，还嘱咐他说一定不能将这件事说出去。
    但帝俊只教他本源的术法，御物之术、治愈之术、格斗之术，除了后两者是紫薇星君和贪狼天狼偷偷教给他的，帝俊连提都没有提起。
    至于结界之术和隐身咒这些伎俩，都是君骅偷摸着自己在藏书阁翻看卷轴时学的，而常在藏书阁办事的紫薇星君自然是替他打了掩护。
    现在想想，可能真的是怕他后来产生异心有能力逃跑。
    但所幸的是君骅没有在帝俊的培养下失去自己的主见，也庆幸的是那天君骅路过了帝俊的书房。
    对于自己体内的魔息，帝俊每次在君骅面前都掩饰的极好，只说是当年在神魔之战中受了些伤，需要时间来修养。
    因此君骅并不知晓帝俊每次的闭关都是因为体内的魔息日渐失控导致的，恰逢帝俊又一次‘闭关’，君骅像往常那样修炼完每日的功课，照例绕到帝俊的书房门口去探望他今日的情况。
    书房外的守卫知道他是天帝最疼宠的弟子，自然不会阻拦，而那时帝俊刚刚抵御了一波魔息的反噬，感知力不如之前那般敏锐，才没能发觉君骅的靠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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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再这么拖下去并不是办法。”
    是师尊身边的近侍云轩？
    君骅本想敲门的，却神使鬼差地站在门外屏息听里面的动静。
    帝俊似乎是沉默了须臾，才道：“他会如何？”
    “仙君的血脉力量足以将陛下体内的魔息净化，那是……的天赋，但陛下体内的魔息力量越渐强横，仙君恐怕……会废掉一身修为。”
    天上界有星君、帝君、神君，但能够被称为仙君的，也只有君骅一人而已。
    君骅整个人都怔住，连方才没有听清的二字都没来得及深究。
    但帝俊并未作声，让君骅稍稍安心了些，却听云轩又道：“仙君一族现在只剩下仙君一人，陛下在仙君诞生时便将他收在身边，不正是为此刻做准备吗？”
    帝俊又是一阵沉默，但随后说出的话一个字一个字都在敲击君骅的心扉：“要如何做。”
    “只要陛下哄着仙君与您双修即可，当然是要仙君自愿。”
    “那边去将君骅……”
    之后帝俊和云轩又说了什么君骅已经听不见了，他整个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逃。
    帝俊……是自己的师尊啊……
    师尊与弟子双修？
    最后还要废掉弟子的修为只为保全他自己？
    君骅紧咬下唇，一头劲儿地往天门的方向冲去，发出的响动惊动了书房内的两人，但他现在已经顾不得什么了。
    云轩立马召集天兵去将君骅拦下，还紧急用传送符召回了镇守在魔界边境的贪狼与天狼二人。
    如此便有了君骅出走人间界，砸落在杨翊面前的一系列事。
    这些事穆清舟以为只用和贪狼讲过一次就能让它烂在腹中了，但杨翊经过了方才他提议要分开走的刺激之后，一定要搞清楚为何穆清舟会被帝俊死追不放。
    被杨翊烦的不行，穆清舟妥协了。
    不堪回首的往事再一次被撕开真面目，穆清舟讲完之后，却没有觉得有之前同贪狼讲过之后的那么难堪。
    他还露出右手腕上的疤痕，道：“这道疤，他说是我碰到他的护体神器被伤到的，现在想想，可能也是骗我的，因为我每次运功，灵息运走到这里都会有些不顺，想来应该是他在我还没记事的时候就对我做了什么。”
    然后他的手腕就被杨翊拉住了。
    杨翊看着他，轻声道：“都过去了。”
    穆清舟摇了摇头：“没有过去，他先后派了贪狼、破军以及今日的一干神将来抓我回去，均是无果，到最后……可能他会亲自来。”
    顿了顿，穆清舟轻笑一声，语气中透着浓浓的不甘：“他是公认的三界最强……我无法战胜他。”
    “到了那个时候，你尽管跑就是了，反正他的目标，从来都是我。”
    杨翊牵着穆清舟手腕的手紧了紧，心底升起一股无力感。
    他只是个没有天赋修为低弱的凡人而已，要怎么能够在帝俊的爪牙面前护住清舟……
    那就变强吧。
    这可能会是个很漫长的过程。
    杨翊如是想着，对穆清舟道：“清舟……我们快些去那处洞窟吧！我想变强！我想保护你！”
    穆清舟怔了怔，随后轻轻地笑了。
    他长相清隽，平日里少有表情，此时忽地展颜笑起来，整个面部都柔和下来，仿佛散着淡淡的柔光。
    杨翊不禁有些痴了。
    “你不必这样。”但穆清舟丝毫不领会杨翊的情，只道，“是我累得你牵扯进来，你不必再为了我陷得更深，不值得。”
    杨翊几乎都要撬开他的小脑袋瓜看看里面都塞着些什么迂腐不堪的东西了。
    “穆清舟。”杨翊将他的整只右手掌都包在手中，凝视着面前的人，“无论你是穆清舟也好，还是君骅仙君也好，我只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我喜欢你这一件事，不计后果。”
    再上路的时候，杨翊就像是唯恐一转眼穆清舟就跑了一样，紧紧牵着他的手不放。
    穆清舟试着挣脱了好几回，但很快杨翊就又厚着脸皮牵上来，一来二去也就认了，由着他去了。
    至始至终穆清舟都没相通杨翊到底为何会突然喜欢他。
    问过了，但是杨翊只但笑不语，一副你猜啊的表情非常欠打，似乎料准了穆清舟不会真的动手打他一样。
    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最后被穆清舟不轻不重扇了一巴掌，杨翊这才捂着有些肿的面颊老实了些。
    又在沙漠中走了十来日的路程，期间再没有天上界的追兵赶上来，两人得以顺利进入沙洲地界。
    所谓的洞窟被称为千佛洞，其中的洞窟大大小小有百来个，多数是前人开凿保存下来的，后来这里被西夏占领，西夏人也多多少少在里面动工凿出了些石窟用来雕刻他们信奉的神明。
    因此这里被西夏皇族派兵把守着。
    但这并不妨碍穆清舟站在远处，依旧能感受到从千佛洞中透出的浓厚灵力。
    连杨翊都觉得自己气海自动吐纳吸收的灵气变多了。
    “奇了怪了，这里既然灵力这般浓郁，为何没有修仙门派在此驻扎？”杨翊急忙盘腿坐下，打坐将吸收的灵力化为己有。
    “这洞中几乎是有什么阵法，封住了里面的灵力不让其扩散，只有靠近洞窟附近才能感受到。”穆清舟静心感受了一番，道，“追根朔底，天底下的灵息本就同根，虽然这里的灵息痕迹与你所修炼的方式不同，但炼化一番效果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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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们要进到洞中去。”一轮周天运行完毕，杨翊只觉得方才吸收的灵气被吸纳进气海中，很快被吞噬掉，没有激起半点波澜，“在洞中修炼速度应该还能再快些。”
    穆清舟点了点头，看着洞口的守卫若有所思。
    不过西夏大抵是没有什么专门的修仙门派，而修仙界手脚再长也伸不到这里来，因此这里的洞口并没有像边关那样备有检测灵力的法器。
    穆清舟便施了个隐身咒将两人从头到下遮了个掩饰，大大方方地从守卫的眼皮子底下进到了洞中。
    前脚刚踏进洞中，杨翊竟是听见了梵音渺渺，空远悠长。
    但也只是瞬时间的事情，再仔细去听时，整个洞窟内一片寂静，仿佛真的只是幻音而已。
    “清舟方才有没有听见什么？”
    穆清舟摇头道：“这里的东西尚还不能影响到我。”
    杨翊便道：“我刚才好像听见了一阵念经的声音，但去的很快，眨眼就没了。”
    穆清舟思索片刻，道：“应该是这里留着的东西有致幻的能力，能够让人迷失在佛号声中……刚才应当是你自己挣脱出来的。”
    虽然如此，但两人也不敢大意，毕竟“佛”这物，已经消失很久了。
    有的说，他们是被帝俊驱赶出三界外游历；有的说，他们是在神魔大战中化成镇压魔尊与魔界的阵法；还有的说……
    他们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第36章 虚空无处所
    每一个洞窟里面展现的雕像与壁画都是不同的。
    穆清舟与杨翊一处一处看过去，虽然依旧能够感受到其中的灵力，但却找不到灵力源头，似乎整片千佛洞都是这股浓郁灵力的出处。
    穆清舟一路都在细细感受着灵力痕迹，杨翊还没修炼到这种程度，因此只能一路走一路观赏洞窟中的佛像雕塑和壁画。
    与修道者常见的三清彩塑不同，千佛洞中的泥塑像多是没有色彩的，而且每一座雕塑面上虽然都是微笑着的，但每一座都皆有不同。
    杨翊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就是‘佛’吗？”杨翊从未接触过于佛有关的事物，因此虽然感觉奇怪，但也是非常好奇的，便问穆清舟，“清舟有见过真正的佛吗？”
    穆清舟摇头道：“尚无，我诞生时，佛便全部消失了，我对于他们的了解也是来自于天上界藏书阁的古籍。”
    在天上界的藏书阁深处，有一本名为《历》的古籍，永远没有最后一页，因为这是由天道自己掌管，用来记载三界变更史事的卷册，无人能够左右，因此只能将它藏在藏书阁最深的地方，由紫薇星君看管。
    但穆清舟仗着与紫微星君关系甚好，求了一天能翻阅这本卷册的机会。
    一天时间自然是看不了多少的，哪怕穆清舟过目不忘。
    而穆清舟也自然是在《历》这本卷册上，第一次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字，佛。
    佛不是一个种族，它就像是修行之道上的一个分支，修道最后是成仙，修佛最后则自然是成为佛。
    但佛从本质上讲，依然是神的一种，因此它更像是一个教派，或者说一个信仰。
    而天道为佛丨教从天上界专门劈开了一处场所，作为修佛者飞升后的聚集地，名为西天。
    于是西天与天上界千百年来便处于一种微妙的共存状态。
    修佛者追求普度众生，因此他们常在三界中游历，以追求自己的信仰。
    但毕竟修道才是正统，在加上修佛一路苦行，因此修佛者愈发少了，到最后更是在神魔之战后，全都消失了。
    穆清舟讲到这里，便没有继续了。
    杨翊正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穆清舟突然闭口不言，奇怪道：“清舟？”
    “消失的原因……书上没有。”穆清舟缓缓道，“我之前说过，《历》是由天道掌管，任何人不能左右……但我突然想起来，关于佛的结局，在《历》上被人抹去了。”
    “那岂不是在与天道抗衡？”杨翊惊了，“是不是帝俊？他不是号称三界最强吗？那可是上古大神啊！”
    穆清舟摇头：“他是很强，但是却依然被搏束在天道中，‘帝俊’只是一个称谓，作为天帝的象征而已，他继承‘帝俊’这一名号也就千万年的时间。”
    那也不短了好吧！
    杨翊在内心无声地呐喊，然后突然想起穆清舟似乎也有四百多岁了……
    “那现在还有从上古留下的大神吗？”杨翊有些好奇。
    穆清舟道：“自东皇太一陨落后，代表着上古神祗的消散，如今世上仅还有一……我大概知道是谁对《历》做的手脚了。”
    毕竟那人言行举止完全没有章法，完全随心所欲，但也不乏有是帝俊摆脱他这么做的缘故。
    “你应该听过他的传说。”穆清舟似乎是很不想提起这个人一样，“上古十大正神之一，祝融。”
    两人在千佛洞中转了一天，除了大大小小的佛像雕塑，就是一幅幅年代久远的壁画了，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什么发现。
    两人挑了最高一处洞窟，穆清舟施下一层结界，杨翊便燃起火堆开始准备晚饭。
    灵力的源头依然没有着落。手指拂过墙上的壁画，穆清舟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感受下来的结果还是这里到处都充斥着灵气，而且非常和缓，盘绕着整个千佛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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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清舟想起还小的时候偷偷溜去过西天的地界，那里早被帝俊封印起来，但那个时候帝俊体内的魔息已经有控制不住的倾向，帝俊自然分不出精力来顾及这个已经被荒废的地方，这才被穆清舟捡了个空子。
    其实西天就是天上界的一部分，与天上界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只是里面因为千百年来都被佛音浸染，连带着灵息都带着一种平和之意。
    与现在这千佛洞中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因为时间太久了，以至于穆清舟都要忘记这种感觉了。
    这里……到底与佛丨教是何联系，是否又与佛丨教的消失有关？
    穆清舟又站到洞窟中的佛塑下，伸手摸了摸佛像的膝盖。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泥塑成的，摸起来手感甚是奇怪。
    杨翊便看着穆清舟一点一点从佛像的大腿上摸过去，心底有些别样的感觉。
    虽然那些只是泥坯子雕成的石像，但看着穆清舟这么专注的抚摸怎么看怎么都不顺眼。
    连手中的烤馕闻起来都不香了。
    知道穆清舟是在探查讯息，杨翊这口飞醋吃的莫名其妙，只能戳着手中的烤馕出气。
    而穆清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到了放置佛像的高台上，正在佛像的面上一寸一寸地摸。
    “……清舟？！”
    穆清舟没理他，反而更凑近了石像的脸。
    杨翊坐不住了，扔了手中的烤馕径直冲过来，站在台下仰着头看他：“清舟你在做什么？”
    穆清舟闭上了眼，细细感受着。
    良久之后，才听他轻声道：“这石像中……有灵魂波动。”
    有灵魂波动便意味着这石像中……封着活人的魂魄，或者直接是……封着活人？
    没有探明石像中到底适合情况，穆清舟不敢贸然将石像损毁查看内部，只能用自己的灵息一点一点注入石像内部，用灵息去感受里面到底是何状况。
    但就在穆清舟的灵息将将没入石像内部的时候，石像原本闭着的双眼，忽地睁开了。
    穆清舟只听耳畔传来一声低叹，便感到一阵强力的拉扯，身子不受控制地往石像背后的石壁上撞去，眼见的就要撞上去了。
    “清舟！”
    杨翊翻身爬上高台，扑过去拉住了他的左手臂，便连带着一同被往石壁的方向扯。
    穆清舟一头撞了上去，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而他像是感觉穿过了类似结界的东西，整个人跌进了另外的空间。
    手臂上被杨翊拉住的力道也消失了。
    “……杨翊？”踉跄几步站定，穆清舟发现自己处于一片漆黑之中，只有他一人，杨翊并没有随着他过来。
    而另一侧的杨翊则是一头狠狠撞上了石壁，整个人瞬间疼的眼冒金星。
    但他顾不上疼痛，因为穆清舟消失在了石壁之后。
    “清舟？清舟！”杨翊用拳头砸着石壁，震下了一片灰，“听得见吗？！清舟！”
    却终是无人回应。
    方才清舟是怎么被拉进去的？对……对了！灵息！
    杨翊慌里慌张爬上高台，佛像的双眼已经闭上了。
    好不容易修炼的灵息仿若不心疼一般，流水般地往石像里涌去，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直到气海中的灵息消逝殆尽，杨翊呆呆地盯着自己的双手面上一片愕然。
    他其实一直选择性忘记了一件事。
    穆清舟，或者说是君骅，至始至终就是与他不同的。
    神与人，之间有着无法横跨的沟壑。
    何况是他这种废物。
    一拳狠狠砸在身侧的石像上，年久失修的石像被砸下了一块表皮，露出了里面的一截白骨。
    穆清舟指尖燃起一团橙色的火焰，往半空一抛，悬浮在面前照亮了一圈的黑暗。
    先是原地转了一圈，穆清舟大致能确定这是千佛洞的内部，也就是依傍修建的山体之中。
    应当是被一种高阶结界术隐藏起来了，所以他才不能及时发现，而他刚才应该是用灵息触碰到了结界的禁制上，这才被牵扯了进来。
    就不知道杨翊在外如何，会不会跟着进来。
    但穆清舟在原地站了好久，杨翊都没有进来的迹象，他只能在原处做下一道灵力记号，便在这里探索起来。
    内部的灵力毫不意外地比外面更加浓郁，穆清舟约沿着开拓出来的道路往深处走，灵力也就越浓郁，甚至他也听见了杨翊之前所说的梵音。
    约莫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穆清舟觉得自己在一路向下，现在应该是到了最底下，而前面也隐隐透出一些光亮来，道路也逐渐宽广。
    穆清舟熄了火团，屏息走了过去。
    光亮尽头是一处巨大的洞穴，洞穴周围的石壁上密密麻麻凿满了一人高的洞穴，大部分里面都盘腿端坐着的人像，与外面洞窟石像的打扮如出一辙。
    而洞穴正中间，有一也是盘膝而坐的人影背对着他，身边的地面上刻满了繁复的阵法，穆清舟能够认出其中一些，均是封印阵法。
    右手一翻，一把寒冰凝结成的兵刃握入手中，穆清舟缓步走上前去。
    走得近了，穆清舟隐约能感觉到这些人像上都还残存着微弱的灵魂。
    这些竟然……都是人？
    穆清舟站在正中间那人面前，确认了这根本不是人像，而是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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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说是……已经死了的活人。
    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了生息，但他们的灵魂还徘徊不去，因此他们依然能感觉到外界的动静。
    叫做千佛洞的石窟，与西天残存的同样的灵力痕迹，听见的渺渺梵音，以及石窟中的佛像……那么这些被封印的人便是……神魔之战后消失的……佛？
    【作者有话说：没有对佛jiao有任何不敬！有介意的大宝贝们我先说声对不起……因为真的是情节需要OTL】
    第37章 一木一浮生
    穆清舟在洞穴中察看了一圈，发现这千佛洞中的灵力源头就是这里，但并没有发现什么相关的法器一类。
    那这些灵力是怎么做到这么多年来经久不散？
    又站回到洞穴中央的那坐化之人面前，单膝半跪下去，稍微凑近了些。
    这人的身体保存的极好，大体是灵魂还没有离体的缘故，仿佛他从未死去，只是睡着罢了。
    穆清舟想着方才是因为自己往石像中注入了灵力才引起的变故，于是故技重施，指尖虚虚点在面前这具身体的额前，缓缓注入一丝灵息。
    这次没有听见那声叹息，穆清舟只觉得自己眼前有道白光闪过，身体突然就无法动弹了。
    穆清舟早料只要注入灵息就会与这里产生某些共鸣，因此并不慌乱，而是等白光闪过后，淡定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里似乎是某处战场，四处可见的尸首，折断的兵刃，以及喷溅出来暗红色的液体染红了半边的天幕。
    十分惨烈。
    穆清舟只觉得自己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抬起，合十在胸前，低声颂了一句“阿弥陀佛”。
    ……这是？这具身体生前的记忆？
    恰好这人低下头，穆清舟顺势便看见了倒在地上的一具尸首……魔族？
    这难道是……神魔之战？
    仿佛要印证穆清舟的猜想一般，从远方天际盘旋着飞来一把长丨剑，擦着这人的脚尖插丨入底下，穿过了尸首的身体。
    穆清舟对于这把剑再熟悉不过，这是帝俊的傍身之物，一把神器。
    紧接着一股强劲的气息扑面而来，下一瞬帝俊已经瞬身闪至面前，长丨剑被拔出，稳稳地架在了穆清舟所在的这具身体的脖颈上。
    “为何……？”
    “天帝是指什么？”
    “为何要收回咒法！”
    身体主人道：“您不是已经胜了么，魔尊已经被封印，都结束了。”
    “魔族未灭，这场战争何来结束？！”帝俊的剑刃一动，将那人的脖颈划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血珠淌落，“你们西天就是这样履行承诺的。”
    那人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淡然道：“魔界残害三界，罪魁祸首在于魔尊，而如今魔尊被封印陷入沉睡，未参与的其余魔族天帝放过罢。”
    “放过？”帝俊冷笑道，“你说放过就放过？放过了，本尊如何向三界交代？”
    那人又念了声佛号，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帝俊。
    帝俊狠狠地瞪着他，握着刀刃的手逐渐紧收。
    气氛一时间非常尴尬。
    穆清舟可以确定这就是神魔之战了，可这场战役无论是其他史册上还是《历》的记载，都是帝俊以一人之力镇压了魔尊才换得的胜利，怎的又将佛丨教牵扯了进来？
    正想着，穆清舟眼前又是一道白光，刺激的他眯了眯眼，待到能够视物时，场景又换了。
    这里穆清舟很熟悉，是天上界的聚仙殿，帝俊与众神议事的地方。
    身体主人似乎很受重视的样子，站在大殿的最前方，面前就是通向帝俊座位的台阶，帝俊正端坐在上面。
    穆清舟看见贪狼正站在大殿中央，嘴唇一张一合在说些什么。
    逐渐的穆清舟适应了这一场景，贪狼的声音由小至大：“……魔族多数逃往人间界，臣已派兵前去阻拦，但魔族数量众多，大多为未开智的魔物，可能会顾此失彼。”
    帝俊没发话，便见一白衣女子盈盈走出，站在贪狼身侧，缓缓道：“神魔一战，人间界受到的波及最重，之前飞雪一年，阴界传信说人间界死伤惨重，而魔物又窜逃至人间界，还请陛下准许我十四主星下界伏魔。”
    帝俊却转头看向了穆清舟的方向：“你认为如何？”
    穆清舟微微一怔。
    恍然间好像回到了之前，他与帝俊之间的窗户纸还没有捅破的时候，每次帝俊教予他一新的东西，讲解一遍后便会唇角含着笑温声问他。
    可到底……不过是假象罢了。
    身体主人双手在胸前合十，照旧念出一句佛号，才道：“我等愿入凡间，以尽绵薄之力。”
    帝俊却像是与他死磕上了，追问：“你待如何？”
    身体主人便道：“我等愿以佛经感化。”
    “若那魔物不肯？甚至还要食人血肉？”
    “那我等愿以身饲魔，普度众生，万物皆在众生之列。”
    帝俊轻笑一声，拍了拍手：“好一个普度众生，不过倒不必这般麻烦，但需要你们施法镇住魔界在人间界的出入口，剩下的，我自然会交于他人去做，如何？”
    身体主人便道：“阿弥陀佛，自当尽力。”
    接着场景又是一闪，到了一处山洞之中，穆清舟认出这就是千佛洞里的那处洞穴。
    身体主人站在帝俊身侧，看着西天的佛丨教弟子们纷纷在山壁凿出的洞穴里端坐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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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尊虽被封印，但魔界余孽并不能因此而小觑。”帝俊道，“魔界中尚还残余着上古魔神留下的气息，需集你们所有人之力才能稳固这道封印，因此这段时间便辛苦了。”
    这番话帝俊说的诚恳，仿佛之前在聚仙殿咄咄逼人的不是他一样。
    身体主人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妥，双手合十朝着帝俊行了一礼，自己便端坐进了洞穴中央的阵眼中。
    地面上所绘的阵法符文开始泛出淡淡的光辉。
    帝俊退至洞口，深深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去。
    待到阵法完全形成，一张足以笼罩整个中原的结界至此处展开，将人间界与魔界隔开，同时也阻断了人间界灵气的流动，也将洞中的佛丨教众人全数封印在了这里。
    普度众生，却度不了自己。
    这具身体的记忆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穆清舟的意识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短暂的怔愣之后，穆清舟喘出一大口气来。
    待到体内躁动的灵息平缓下来后，穆清舟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完全可以称之为尸体的人。
    这些修佛者，竟然全是被帝俊……骗到这里封印起来的。
    他们根本不是自己消失的，而是帝俊做的。
    从刚才的记忆来看，神魔之战帝俊应该是与修佛者们达成了什么合作，但最后因为两方的作为不同而产生了分歧，帝俊便用为人间界展开结界的理由将他们骗到这里来，将其封印。
    所以地面上画的才是天上界专门用来封印事物的阵法。
    可是帝俊为什么要这么做？
    穆清舟又捋了一遍刚才看见的记忆，却仍然找不出头绪。
    “自然是因为当年修佛者们拒绝帮助帝俊残丨杀镇压剩余的魔族……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理由。”
    穆清舟一惊，握紧手上的冰刃猛地站起身来将冰刃横在身前：“谁！”
    “修佛，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磐寂静，到最后便能超脱三界之外，不受天道束缚，帝俊追求了万年都没有达到这样的境界，你觉得他会任由这些人继续存在下去吗？”一道纤长的身影从山壁上一处洞穴中浮现出，一跃而下立在穆清舟不远处，冲着他微微一笑，“好久不见啊小朋友……哦不对，应该说是……君骅仙君？”
    穆清舟心中一咯噔：“凌渊？”
    “仙君还记得我呢？”来人正是魔界的凌渊，也不知是如何进来的，何时进来的，穆清舟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
    而此时的穆清舟已经解开了灵息上的压制，却依然觉得面前这名魔族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深不可测。
    “不要这么紧张嘛。”似乎是看穿了穆清舟内心所想，凌渊双臂自两侧展开，给穆清舟看他空空如也的身体两侧，“你看我身上什么武器都没有哦，连乾坤袋都没有的。”
    但达到一定境界后，便能讲傍身神器与灵魂融合藏于意识之内，穆清舟见过帝俊凭空召唤神器，因此并没有因为凌渊这句话而放松警惕。
    见他如此，凌渊作伤心状，捧着心口道：“你怎能如此不信任人家？”
    穆清舟懒得与他多说，抬手掷出手上的冰刃，想借此混淆凌渊的判断，毕竟凌渊的实力绝对在他之上，与他多做纠缠不利的必然是自己。
    但凌渊仿佛会读心一般，在穆清舟动的一瞬间也动了，几乎是眨眼间就到了穆清舟面前，笑道：“别急着走嘛，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你能进来但是外面的小朋友却进不来么？而你又为什么能看见这位修佛者的记忆的么？”
    穆清舟惊于他的速度，丝毫不敢放松，一抬手招来数道天雷。
    按紫色的天雷凭空至洞内劈下，无差别地一通乱劈，凌渊丝毫没有躲闪的迹象，而是抢步朝穆清舟扑过去。
    穆清舟急忙后撤，却见凌渊不知从何处都出来一条细鞭，一甩，便卷在了他的腰间，再一拉，穆清舟便被他拦腰抱在了怀中。
    天雷不会劈到施法者，凌渊桎梏着怀中的穆清舟，静静等着天雷落完，同时收紧手臂，不让穆清舟挣脱。
    “仙君别这样嘛，我们好好说说话。”凌渊抱着穆清舟笑道，“放心好啦，我还要带你去魔界做个客，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穆清舟又想凝出一把冰刃来，却发现自己在凌渊怀中竟是半点灵息也聚集不起来。
    “这是息沉香哦，找了好久才找到的，能够压制灵息，现在已经很少有了，这大概是最后的一瓶了。”凌渊咂了咂嘴，“真舍得下血本。”
    说着一手抚上穆清舟的双目，轻声道：“你先睡会儿吧，到了魔界再叫醒你。”
    穆清舟徒劳地挣扎一阵，最终还是在咒术的作用下沉沉闭上了眼。
    意识消散前，他听到凌渊幽幽道：“哦对了，进不来因为他和我一样哦。”
    【作者有话说：杨翊下线的第一天，想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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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及【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磐寂静】，出自三法印】
    第38章 羡尔无羁束
    穆清舟不清楚自己到底睡了多久，等到他有意识的时候，隐约能听见有人在他身旁交谈。
    “这就是君骅？看起来好弱。”
    说着还抬起他的右臂又捏又摸：“嗯……捏起来……好像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嘛。”
    --

 第68页

    然后便听见一声脆响，动手动脚的这人哎哟一声，将穆清舟的手臂放了回去。
    接着便听一道熟悉的声线带着些许笑意道：“他的确是君骅没错，但不完整的神体又怎么能和大人相媲美？何况……帝俊根本没有告诉过他真相，他不过空有一身血脉力量罢了。”
    这话便是非常谄媚了，但压根没人理他。
    便听之前那人又道：“他怎么还不醒？你咒术不是解开了吗？”
    “总要适应一下的嘛。”这声音不久前才听过，是凌渊，“你着什么急？”
    “这不是第一次见太一一族的血裔嘛，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个了。”
    凌渊轻笑一声，穆清舟感觉到他忽地凑近了，在他的颈边嗅了嗅，道：“明明是一样的脸一样的气息……我怎么就看这位小朋友顺眼呢？突然不想把你的身体交给顾羡了。”
    之前谄媚的声音似乎急了：“大人！我们说好的！”
    凌渊依旧不理会他，而是继续向穆清舟道：“小朋友？再不阵眼的话，我要亲你咯？”
    话音未落，便见寒光一闪，凌渊压根没想到穆清舟再被压制了灵息之后还能凝结出冰刃来，因此闪避不急，胸前被划出一道血口来。
    穆清舟顺势借力往后退去，但好不容易才凝聚起的一丝灵气在方才被使用完毕，脚下一软踉跄一步，被一旁的另一名魔族闪身上来扯过手臂一把按住头摁倒在地，手中的冰刃也因为失去了灵力的支撑融化消失不见。
    “别这么粗暴嘛，君骅仙君冰清玉洁，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凌渊口上这么说着，但却没有要上前来帮穆清舟的意思，只是慢条斯理地低头看自己胸前的伤，“哎呀，仙君为何每次都要对人家兵刃相向呢，这么急躁可不好。”
    那魔族整个魔的重量都压在穆清舟身上，让他动弹不得，也懒得与他多费口舌，只恨恨地盯着他。
    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走到凌渊身侧，柔弱无骨地贴了上去，一双手抚上了凌渊的胸膛：“大人……疼吗？”
    似乎是要故意做给穆清舟看一样，还凑上去冲着凌渊的伤口吹了吹。
    穆清舟看清了那张脸，打了个恶寒。
    “……是你？”
    那人从凌渊的怀中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和穆清舟如出一辙的面容，但不同于穆清舟的淡漠，笑靥如花：“君骅仙君，好久不见。”
    穆清舟沉着脸注视着他，毫不介意自己正被人按住脑袋摁在地上，竟是闭眼感受起他身上的气息来。
    ……果然与杨翊说的一致，这人身上的气息与他自己一模一样。
    似乎是看出了穆清舟的内心所想，那人笑容更甚，仗着有凌渊撑腰，竟是走上前来，半蹲下伸手掐住了穆清舟的下颌。
    “君骅仙君，好惨呐，怕是这辈子都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吧？是不是害怕的想哭的？”这人吃吃地笑着，“哦对了，还没自我介绍一下呢，你可以叫我顾羡，我是你右手臂上的一截仙骨。”
    “……仙骨？”
    “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呢。”顾羡放开了他的下颌，嫌恶地搓了搓手指，仿佛触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真是个被帝俊欺骗了个彻底啊。”
    头顶上传来一阵轻笑，穆清舟只觉得制住他的力道一送，背后那人松开他直起身来，看着顾羡嗤笑道：“既然这么厌恶他，那你还要什么身体，不如送给凌渊玩儿，我看凌渊挺喜欢他的。”
    一旁的凌渊附和着。烧火棍
    顾羡却笑了：“两位大人真爱开玩笑，等到灵魂和灵息抽出来了，这就是具空壳，刚好用来给我做新容器。”
    穆清舟翻身爬起，迅速退至一边，体内的灵息依旧像是被打散了一般，聚起来还需要不少的时间，看来息沉香的药丨效还没有过。
    正在暗中观察着自己所处之地，却冷不丁地听见这三人旁若无人的谈话，心下一震。
    看来这三人是做了什么与他有关的交易，因此凌渊才放弃杨翊将目标转向他。
    杨翊……
    穆清舟忽地想起在彻底昏迷之前凌渊提到的，杨翊与他一样……什么一样？
    有些事情看来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穆清舟又后退一步，却无意踩在了地面上的一截朽掉的白骨上，发出轻微的喀嚓一声，引得在谈论如何处置他的三人转过头来看他。
    “君骅别紧张，过来喝口茶缓一缓。”凌渊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套茶具来，甚至还有模有样地翻开一个杯子往里面注满了淡褐色的茶水。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听见自己少了截骨头甚至这截骨头还变成活人居然都不惊讶的吗？”方才制住穆清舟的魔族环臂抱在胸前，啧了一声，“是该说你心大呢还是根本不在意呢。”
    “凌晗，你这么说顾羡会伤心的。”凌渊掐指算了下时间，“差不多了。”
    言闭动了动手指，几条藤蔓破土而出，将无力躲闪的穆清舟卷了个结实。
    穆清舟挣扎起来，却发现自己越挣扎缠在身上的藤蔓卷的也越紧。
    凌渊走上前，伸手抚上穆清舟的侧脸，微笑道：“放轻松哦，不会很疼的。”
    穆清舟才不会听他鬼扯，凝神试着将体内散开的灵息往气海中聚集。
    但也不知凌渊给他下了多少息沉香，每一次好不容易凝聚起的灵息总在关键时刻被打散，穆清舟只能眼睁睁盯着凌渊操纵着藤蔓离他越来越近，面上还挂着和煦的笑，与四面阴冷的环境已经一地的白骨形成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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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俊没有教过他保命之技，而紫薇贪狼他们大抵也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会遇到这种走投无路的境地，因此失去了灵力的穆清舟只能任人宰割。
    在凌渊的藤蔓尖就要触碰到他的时候，穆清舟忽地开口：“等等。”
    大抵是在顾羡的衬托下，凌渊对仅有两面之缘的穆清舟很有好感，因此便停下了，歪着头等着穆清舟继续。
    “动手之前，我想知道一件事。”
    “小朋友想知道什么呢？”
    “你为何要对杨翊下手，以及你说的一样，是指什么。”
    “哦？”凌渊有些惊讶，“居然只是想问问那位小朋友的事么？你当真对自己的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吗？”
    穆清舟却只盯着他，一字一顿：“告、诉、我。”
    凌渊做了个思考的动作，身侧的藤蔓也随着他的动作而扭动，须臾，他似乎是想好了怎么用最简单的措辞来说明一切：“简单来说，杨翊的生母是魔族人，与人族***产下一子，因此杨翊体内有一半魔族血脉，又因为他生母的血脉极为纯正，我寻找她数十年，最终锁定了杨翊，便想采他一滴心头血来验证，谁知道君骅小朋友这么护短，碰一碰都不行……”
    凌渊后面说了什么穆清舟没有听清，只在听见杨翊有魔族血脉时便怔住了。
    那么杨翊修行缓慢就说得通了，两种血脉的冲突罢了。
    思绪百转千回，穆清舟最后想的竟然是总算找到了杨翊为何修行困难的原因，不是他没有天赋就好。
    只可惜，没有机会能亲口告诉他了。
    他知道了，应该是很开心的吧……
    穆清舟注视着藤蔓的逼近，没有将死的恐惧，只是心底有些淡淡不甘以及……低落。
    以至于一大团火球从天而降的时候，他没反应过来。
    顾羡逃了出来。
    一边逃一边还在不停回头看，确定刚才煞神一般的男人没有追上来。
    而凌渊和凌晗还在那里，应该是被那个男人拦下了。
    但他顾不得这么多，他与凌渊凌晗不过是交易关系，但无论什么交易都比不上他这条命来的宝贵。
    之前顾羡在穆清舟手底下逃脱，为了躲避天上界的追捕，拼尽一切找到了魔界的入口，却无法进入，正在绝望徘徊之时，遇见了来人间界找乐子的凌晗。
    穆清舟的脸本来就生的好看，而顾羡又是帝俊按着穆清舟的模子捏出来的，自然查不到哪里去，凌晗一眼就看上了，哪怕他身上残存着天上界的气息。
    但更让凌晗注意的，是他体内还有另一股极淡的灵力痕迹。
    是属于魔尊的。
    凌晗发现顾羡的同时顾羡也看见了凌晗，毕竟是穆清舟的一部分，还与帝俊双修过一段时间，洞察力自然不弱，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凌晗身上并没有故意收敛的魔息。
    两个人各怀鬼胎理所当然地滚到了一张床上。
    事后是顾羡主动说，如果能带他去魔界，他就告诉凌晗一个秘密。
    只是去个魔界而已，对于凌晗来说只是一息之间的事，长臂一捞，将顾羡揽在怀里，轻松地穿过了魔界入口。
    顾羡便将杨翊的身世说了。
    “哦？这种事都告诉我了……你想要什么？”凌晗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顾羡咬了咬唇：“我是君骅仙君的一截仙骨幻化来的，但我也不甘如此，我想请你们将他带来，我告诉你们如何得到他的血脉力量，而我……只要他的躯壳。”
    君骅与顾羡原本就是一体，只不过是谁占据主导的问题。
    “行啊。”凌晗爽快地答应了，并不觉得力量被封印了大半的太一血裔有什么好怕的，还问他，“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顾羡张了张嘴，刚想说自己没有名字，之前帝俊和云轩都是叫他傀儡……但话到嘴边他停住了，须臾之后开口道：“我叫顾羡。”
    【作者有话说：顾羡啊……把仙骨倒过来念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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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愿为君许命
    自穆清舟消失在墙中后，杨翊一直没有从这处洞窟中离开，用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截木棍挖墙壁上的土。
    可墙后仿佛就是一整座山，无论杨翊挖多久，始终都没有凿穿的迹象。
    最后一下，杨翊狠狠地将已经磨损到不成样子的木棍戳进土里，只听一声轻响，木棍折成两截，一截顺着力道被击飞，擦着杨翊的面颊弹开，木屑渣滓将杨翊的面上划出一道细小的口子，微微刺痛。
    “清舟……”
    捏着半截木棍，杨翊一拳砸在墙上，木棍上凸起的细渣子嵌进肉里，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猛地转过身，狠狠地盯着地上的一具白骨。
    那是他从石像里挖出来的，还以为能发现什么线索，没想到就是一具普通的白骨罢了，上面连灵魂波动和灵力痕迹都没有，已经死透了。
    杨翊忍不了了，冲上去狠狠踩着那堆白骨，因为年代久了，这些骨头基本都腐朽了，杨翊没用多大劲便踩了个稀巴烂。
    不够……还不够……
    杨翊只觉得体内的灵力又开始躁动，他现在只想找什么来发泄出他内心的暴躁不安。
    气海中的灵力开始迅速距离，灵息在灵脉中也不再按照常规的规律来运走，杨翊呼吸急促，脖子上也开始爆出一条条的青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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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一切要失控的当口，洞窟口幽幽传来一声低叹：“你也只能把气都撒在这些死物上了。”
    熟悉的声线让杨翊一顿，忙转头看去：“清舟！”
    但在看清来人时确实一愣，面上的欣喜之色瞬时褪了个干净：“不，不是他……是你？”
    来人正是顾羡，顶着一张与穆清舟一模一样的脸，这次却没能骗过杨翊了。
    他从魔界逃出来，最近的一处出口一踏出便是在这千佛洞内，不仅如此，他还在这里感受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顺着找来，果不其然便看见杨翊双目通红地盯着地上的一堆碎掉的白骨，神色可怖。
    稍一思索便晓得定然是穆清舟的意外离开导致的，而杨翊搞不清楚状况，只能单纯的以为是自己的实力不够，便将气撒在这些白骨上。
    顾羡眼珠一转，脑海中闪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走上前——他与穆清舟的气息一致，洞口的结界自然将他认成了穆清舟，便放行了——将杨翊一脸凶恶的表情全当然做看不见，自顾自地开口：“你可是在担心君骅仙君？”
    杨翊不傻，只言片语中猜出了些苗头，一把抓住顾羡的衣领，压着嗓子逼问：“君骅呢？！”
    顾羡被扯的痛了，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杨翊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手上的力道不禁松了些。
    顾羡挑唇一笑，却是问他：“你可知为何你的修为一直都没有长进？”
    杨翊一怔。
    顾羡也不卖关子，面上的笑容更甚：“因为君骅仙君压根没有安下心来教你。”
    “……我在遇见他之前修炼就是这副模样，你休想挑拨我与他的关系。”杨翊稍微清醒了点，知道这人并不是穆清舟，因此手上的力道又一点一点地加重了，“他失踪是不是和你有关？说！”
    “咳……”顾羡一口气没顺上来，呛了一口，面上笑容不变，“你知道为何当初我要扮作仙君的样子接近你吗？”
    一只手按上杨翊的心口，顾羡轻笑一声：“因为你的心头血能够压制普通魔族的魔息；因为你根本不是普通凡人而是人魔混血；因为你母亲是上古魔神的血裔所以你的血脉力量甚至要比仙君还要强……你觉得这些……仙君看不出来吗？”
    杨翊用凡人的身份活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简简单单地相信顾羡这番几乎荒诞的言语，依旧只是问他：“我再问你，君骅呢？！”
    “不信是么？”顾羡从乾坤袋中摸出一本古籍来，举到杨翊面前，“你将你的血，滴在这本书上，这是魔族的修炼秘法，魔族所有的秘笈在当年都被魔神施加过封印，只有魔族血脉才能打开……你，要不要试试？”
    杨翊盯着面前这本黑皮的无名秘笈，犹豫了。
    见他有些松动，顾羡又添了一把柴：“不要担心我会骗你……我与仙君本就是一人，我就是仙君的一部分，虽然不知为何仙君不肯告诉你真相，但应当是怕你知道后会一时无法接受这些……仙君不会害你，更何况我呢？”
    顾羡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表情，言辞间诚恳，哪怕言语间全是破绽。
    但杨翊关心则乱，本根没有办法正常思考，再加上顾羡又添了句，如果杨翊能够打开这本书，那么便将这套功法送与杨翊，魔族修炼与修仙不同，只要有血脉力量支撑，那么就可以在段时间内得到非常大的提升，这样就能避免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一旦想法开始动摇，那么这道裂缝便会愈来愈大。
    杨翊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伸手去接过了面前的功法。
    一条火舌从下至上蔓延而起，将缠绕在身上的藤蔓燃烧至灰烬。
    穆清舟脚下一软，没了支撑后朝前面扑去，却跌进了一处胸膛中。
    记忆中熟悉的气息让他松了口气，全身都放松下来。
    那人低下头问他：“没事吧？”
    穆清舟顺了口气，摇了摇头：“我还好……你怎么来了？”
    那人扶着穆清舟站好，上下打量他一眼，发现他除了体内灵息被压制到几乎感觉不到之外，便没有其他什么伤处了：“是贪狼和天狼找上我，说帝俊对你下手了，我这才赶回来，结果就感觉到你有危险。”说着眯了眯眼，朝着凌渊凌晗逃走的方向冷声道，“结果还是让这两个魔族逃了，若是换作当年……”
    穆清舟知道他又要提起当年勇了，连忙打断他：“都煊，你带我回去人间界吧，我还有朋友留在那里。”
    被唤作都煊的男子好奇道：“就是贪狼说的和你同道的那名人族？”
    穆清舟点了点头。
    “但我听说他有上古魔神的血脉，是帝俊追捕的目标之一。”都煊却道，“他是魔族，你还要与他一道么？”
    穆清舟一愣。
    见他的表情，倒换作都煊怔住了片刻：“怎么？你与他一起有大半年了吧，你连他是人是魔都看不出来？”
    后来等都煊见过杨翊后才发现是真的看不出来，因为他身上属于魔族的血脉真的是太淡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
    穆清舟是在前不久才知道杨翊的身份的，因此让他惊异的倒不是这个，而是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杨翊的事偏偏他却不清楚？
    而且……上古魔神？
    能够与十大正神相提并论的存在？
    杨翊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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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清舟双手紧握，沉默良久后对着都煊道：“我要回去。”
    都煊一向对他是有求必应，先是解了他身上息沉香剩余的药丨效，接着直接劈开人魔两界的空间，撕开一道空间裂缝，朝着穆清舟伸出手：“要不要牵你走啊？”
    穆清舟面无表情拍开他的手，当先大步跨进了裂缝中。
    都煊只是随意撕开了空间，两人落脚之地自然是这处与人间界重叠的地方，距离千佛洞还有些距离。
    穆清舟一心想尽快见到杨翊，确认他安然无恙，因此脚下生风，跑的飞快。
    都煊在后面看着，暗骂一声帝俊果然不是个东西，御物之术都没教他的吗？！
    这般想着，都煊迈开步子跟上穆清舟，长臂一捞，一手揽着穆清舟的腰，一手托着他的屁股将他抱了起来，同时脚下蔓延起一片火光，载着他腾空而起。
    猝不及防被抱了起来，还是以这种羞耻的姿势，穆清舟绷了许久的表情终于裂了。
    “……都煊！！”
    “骅骅别闹，指一下方位咯。”
    “放我下来！”穆清舟涨红了脸，撑着都煊的肩膀挣动着。
    “有什么嘛，我之前也这么抱过你啊，你很喜欢的啊。”
    “……你最近一次抱我的时候是在三百年前了好吗？！”穆清舟真的想用冰刃撬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都装的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是活太久记性也不好了吗？！”
    “已经那么久了吗……”都煊却是露出一脸沧桑的表情，手上托着穆清舟不让他因为挣扎的太厉害而掉下去，“可我觉得骅骅鼓着小脸缠着我要抱抱的样子还在昨天啊……”
    一道紫雷突兀地从天而降，地面上的刚好途径的商队一吓，嚷嚷着变天了要下雨了。
    两人路上耽搁了些时间，等到了千佛洞还看见了两个熟人。
    “神君！”天狼眼尖，老远就看见了两人过来，忙挥手示意，“这边！”
    都煊御着火焰平稳落地，穆清舟站在他旁边，径直跳下。
    还没站稳，天狼就扑了过来：“君骅你没事吧？”
    穆清舟摇了摇头，问他：“你们为何在此。”
    “我们是追着那具傀儡来的，却发现这里魔气冲天，而且还有你的结界，我们无法靠近。”贪狼解释道。
    结界里的魔气……那只能是……
    穆清舟飞身而下，也不管会不会被洞外的守卫发现了，径直朝着之前与杨翊落脚的洞窟而去。
    天狼贪狼想要跟上，却被都煊拦住。
    “我与他去，你们在外守着，一旦看见傀儡的踪迹，立马拦住它。”
    说着便抬腿跟上了穆清舟。
    有了都煊开路，穆清舟轻而易举地便到了之前的洞窟前，还没靠近，那股属于杨翊的气息便汹涌而出，扑了他一脸。
    “……是魔息。”都煊上前一步拦在他面前，“他体内的血脉力量暴走了。”
    穆清舟咬了咬唇，与都煊对视一眼，小心地靠近。
    洞窟内的情况并不是穆清舟想象中的那种走火入魔的景象，只见杨翊盘腿坐在地上，上身赤丨裸着，皮肤下青筋凸起，口中还嘶吼着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
    而他的身下，是一个繁复的阵法，将他困在其中。
    顾羡站在他面前，顶着从杨翊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魔息，正在用一把匕丨首逼近杨翊的心口。
    似曾相识的一幕让穆清舟一下一紧，凝出一支冰凌朝着顾羡掷去，但杨翊身下的阵法还有防御的效果，冰凌被一道灵力屏障弹开。
    “……他没有这么强的实力，那阵法借用的是杨翊的灵力。”穆清舟不敢动手，唯恐因此伤了杨翊。
    但都煊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他只是单纯看顾羡不爽而已。
    “不堪一击。”都煊嗤笑一声，也未见他有什么动作，便听喀嚓一声，那道灵力屏障上面竟是出现了龟裂。
    但顾羡的匕丨首已经划开了杨翊的心口，暗红色的血液淌出来，顾羡面上涌起一个欣喜若狂的表情，连忙凑了过去，直接用嘴去接杨翊的心头血。
    魔族的心头血一入口便开始有效果，顾羡只觉得体内失去依旧的灵力开始迅速恢复，而且还比之前更强。
    但现下的情况不允许他摄入的更多，无论是穆清舟还是他身边的都煊，对于他来说都是非常棘手的。
    于是他虽然不舍，但还是掏出两枚烟雾弹往地上一掷，趁机跑出。
    穆清舟已经没有心思去管他了，心头血被去对本体的伤害极大，他冲上前去，用自己浅薄的治愈术覆上杨翊的心口。
    都煊想去追，却听见背后穆清舟叫了他一声。
    “煊叔……帮他。”
    都煊脚下一顿，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看着他，很是无奈：“你就是仗着我宠你。”
    他才不会说是因为好久没听见他家君骅叫他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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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人生似风絮
    杨翊无法自行压制体内暴走的灵息，都煊便坐在他身后，用自身的灵息注入杨翊体内带动着他的，一点一点的平抚。
    穆清舟插不上手，只能站的远了些，看着被踹碎了一地的白骨出神。
    看了一眼都煊和杨翊，穆清舟又走到之前的那堵墙前，发现旁边的石像已经被凿烂了，里面还有些骨头的碎屑，那些白骨大概是从里面掏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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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石像后的墙壁上，有一个明显是被凿出来的凹陷，一旁的地上还有一截断掉的木棍。
    穆清舟半蹲下去将木棍拾起来，在上面感受到了一丝杨翊的气息。
    转过头去看尚且还没有意识的那人，穆清舟心底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
    “君骅。”都煊唤他，“他没事了。”
    穆清舟将手中的半截木棍扔下，起身快步走到两人面前，杨翊身上缠绕的魔气已经消失，周身的气息也平和下来，合着眼，仿佛睡着了一般。
    都煊抵在杨翊背后的手一离开，杨翊失去了支撑，摇摇欲坠，穆清舟上前一步，将他接入怀中。
    都煊看在眼中，啧了一声，将杨翊列为心中看不爽的第三位——前两位是帝俊和顾羡。
    操纵着灵力在杨翊体内运走了一趟，确认杨翊真的没事了，穆清舟这才松了口气：“多谢了，都煊。”
    都煊哼了声。
    有求于他的时候叫他叔，一旦用完就又叫回他大名，带孩子真的好难……
    “都煊。”穆清舟将怀中的杨翊换了个能舒服点的姿势，看着都煊一脸严肃，“《历》书里，关于佛的记载，是不是你改的。”
    “呃……”
    “而且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帝俊对我……另有所图？”
    “咳……骅骅你听我解释……”
    “事到如今你还想瞒我什么，难道还要用是为我好的理由来搪塞我吗？”
    都煊被堵得哑口无言，瞪大了眼盯着穆清舟，而后者也不甘示弱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良久之后终于是他先败下阵来。
    叹了口气，都煊又划开了一道空间裂缝。
    “换个地方再说吧，这里总归是别人的地盘，再说也不方便你那位小朋友修养。”
    这次都煊划开空间联通的地方是一处郁郁葱葱的院子，院中坐落着几座木屋，用木柱撑起与地面隔了些距离，下面则是一整片的池塘，中建还有一两座假山，每一间屋子用回廊连接，围成一个回字形。
    都煊没让穆清舟动手，亲自抱着杨翊用念力开了一间屋子的门。
    本来他是想扛的，但是在穆清舟的注视下只能改为了抱，不过动作绝对不温柔罢了。
    将杨翊放到床上，都煊转头问穆清舟：“你要不要先歇息？”
    穆清舟摇摇头，手上还扯着都煊的衣角，生怕他反悔跑路的样子。
    都煊觉得自己只要一见到穆清舟就开始叹气，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出来谈吧，在这里你大可安下心来。”都煊说着，当先出去了。
    穆清舟看了看杨翊，上前试探了下他的情况，确认他只是还在睡着才跟着都煊出去了。
    穿过回廊，中间最大的屋子要比其余的高些，因此修建了阶梯往上走，屋檐下的风铃叮当作响，池塘里时不时游过几尾锦鲤，在荷叶中穿戏。
    这么别致的小院觉得不是都煊的手笔。
    穆清舟进到屋内，发现屋中没有桌椅，只有一张四方的矮案，四边铺着四个蒲团，都煊盘腿坐在正对着门的那一方，正在往茶杯中倒茶，见他进来，示意他随便坐。
    一坐下穆清舟便问：“这不是你的院子吧。”
    都煊一哽，啧了一声：“你还真是不给我面子。”将茶杯推到他面前，“这是太一的故居。”
    东皇太一？
    “太一消散之前，将这间屋子托付给我保管。”都煊喝了口茶，悠悠道，“所以这确实不是我的，而是你的院子。”
    “……我的？”
    “简单点说，你是东皇太一最后的血裔，所以他留存之物自然都是你的。”
    “可是我……”穆清舟捧着茶杯，整个人都有些懵，“帝俊说我是诞生在天道中。”
    那便是不同于转世、血脉延续，说白点就是由天地灵气孕育出来的，无根无缘。
    “谁敢孕育东皇血脉？”都煊嗤笑一声，“你是从天道中诞生的不错，但不同的是你是太一留的一丝血肉精气，由天道在觉得合适的时间孕化来的，所以这么说也没错。”
    都煊又喝了口茶，将当年只是逐一说出。
    上古十大正神为了保证天地间三界的平衡，将一身灵力和血肉散开来，与天地同在。
    这便被称为消散。
    到后来便只剩下了东皇太一与都煊。
    都煊作为上古火神，体内灵息强横霸道，若是也消散的话，可能会打破这道平衡，因此只能作罢。
    而东皇太一则是在剥离自己的心头血与最纯粹的那道灵气，想方设法用不会折损其中力量得到法子抽出来，并封印起来。
    都煊还在想他是不是要留下一丝血脉力量，等着有朝一日重回人间。
    【我掌管星辰，消散后便会化作星辰之力继续存在于这天地间，重回什么的……似乎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
    【我与天道交涉过了，它会在适当的时机让这股血脉力量诞生，代替我看这之后的三界风光，人世百态。】
    【为何啊？这大概是我的一点私心吧，若我不是东皇太一，只是一方小神，是不是就可以自由在这天地间，无拘无束了。】
    【祝融，这番风光，一定要亲身体会过，才能知晓其中的妙处啊。】
    东皇太一是掌管星辰与元气的神祗，也是百姓世代信仰祭祀的天神，是最爱去感受芸芸众生的正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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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煊看着他剥离血肉，看着他将其封印，再看着他化去一身神力，最后消散无踪。
    从此之后东皇太一之名，便像女娲伏羲一样，只能留存在传说与古籍记载之中了。
    后来都煊离开了天上界，用各种身份面目在三界中游历，以便亲身去感悟东皇太一说过的妙处。
    这一去便是千万年。
    之后便是这任帝俊继位，都煊回来过一次，见过这名年轻的过分的天帝，意气风发，立誓要做三界最强，以保三界安定。
    接着神魔之战，都煊那时走的比较远，等感知到撕开空间匆匆赶回来的时候已经结束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修佛者以自身为媒介，筑起了一张足以笼罩整个人间界的结界，同时也将自己永远封印在了里面。
    而都煊在帝俊的恳求下，顶着天道的惩罚，抹去了修佛者的结局。
    只因帝俊一句话。
    【修佛者注定会打破三界平衡，神君难道想让东皇神君他们的消散白费吗？】
    都煊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此间事了，都煊以为下次再回来可能是几千年之后的事了，可没想到会就在两百年后。
    因为他感受到了东皇的气息重回三界。
    君骅在天道中诞生了。
    可能是天道觉得这就是最好的时机了吧，君骅诞生的那天正是深夜，满天星辰闪耀生辉。
    都煊那时就想着，要把他带在身边养着，等他长大，再一同畅游这天地间，领会东皇太一之前没能看够的风光。
    但他又晚了一步，或者说是他错信了人。
    帝俊硬生生地将君骅的右臂仙骨抽了出来。
    上古火神的怒火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抗的住的，要不是估计着帝俊怀中抱着刚刚诞生的君骅，都煊能把他打的连渣都不剩。
    【这是东皇神君的血裔，本尊这么做，只是不想让他步东皇神君的后尘，封印一部分力量，只让他做一名普通仙君。】
    【本尊会亲自教导他，祝融神君尽可放心，若不信本尊，神君可以常来探望，也可在天上界住下。】
    都煊瞪着他，只懂打架的火神一时间哑口无言。
    从此都煊过上了两头跑的生活。
    他不想在天上界住下，可能是习惯了畅游三界的生活，有可能是看不惯帝俊那张伪善的脸，但又放心不下君骅，只能时常回来看看他。
    对于君骅学会的第一个词是师尊，第二个词才是煊叔叔都煊表示耿耿于怀。
    都煊还拜托了紫薇星君在他不在天上界的时候代替他照看君骅，后来君骅便于跟着来的天狼贪狼成了好友。
    两百年过去，君骅安然无恙。
    都煊放下心来，这次准备去遥远的海天尽头，可能要有些日子不能回来了，但他承诺了给君骅带那边特有的好玩意儿回来，小君骅鼓着脸，问他要了个抱抱，便算是送行了。
    可谁知才过了两百年，帝俊就飘了。
    要不是君骅那天阴差阳错听见了帝俊的龌龊计划，可能现在已经深陷泥潭出不来了。
    不算短的故事讲完，都煊观察了一下穆清舟的表情，以防他刺激过大，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但穆清舟只是怔怔地盯着他右腕上的疤，久久无言。
    都煊自然知道他在看什么，便安抚他说：“用你的仙骨铸出来的傀儡，我已让贪狼天狼去追了，等他们回来，我便可以将那截骨头重新放进你体内，你也就不用每天躲躲藏藏的压制自己体内的灵力过日子了。”
    “……其实我已经没有多大感觉了。”穆清舟习惯性地摸了摸那块疤，低声道，“最初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他为什么要骗我，后来才知道……他早就知道自己被魔气侵蚀，我的诞生只是刚好给了他契机罢了，他作为天帝，怎么可能不知道东皇血脉有什么用。他不过是一直都在骗我而已。”
    都煊看着面前这个自己一直放在手心里疼的少年——至少在他眼里是这样的——看他一向少表情的面上哀伤的情绪掩饰不住，一副要哭不哭的委屈模样，止不住地心疼。
    他本不用背负这些。
    都煊忽地想到。
    东皇太一留下的血脉，只是想代替他看遍人世间，却没问过君骅愿不愿意。
    帝俊说，不想让他步东皇的后尘；东皇说，他希望他的血裔能够代替他无拘无束的活下去……但无形之间，君骅到底还是走上了东皇的那条路。
    身不由己。
    都煊叹了口气，伸手将穆清舟揽进怀中，就像他小时候那样，给了他一个最温暖结实的拥抱。
    对于穆清舟来说，帝俊因为一直在他身边，所以在事情败露之前能算作是对他最好的人，而都煊……是他最后的依靠。
    只有在他面前，他才不是那个清冷的君骅仙君。
    因此他便放任自己在久违的怀抱中汲取一丝温度，从而忽略了一道气息。
    “……清舟？”
    【作者有话说：清舟这种情况就好比被欺负惨了终于见到家长了的那种感觉【并不是】……
    关于清舟身世·
    姬友：所以……他可以说是东皇的儿砸？有丝分裂？
    我：……什么鬼形容？
    姬友：所以他是蛋生？
    我：……你在想什么清醒一点啊喂！！
    姬友：东皇不是黄鳝吗为什么不是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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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你串戏了好吗醒醒好吗？！
    游戏害人【手动再见】
    感谢断月破晓的推荐票~】
    第41章 人家在何许
    杨翊一睁眼便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千佛洞中了。
    布置典雅别致的屋中只有他一人，但他还记得恍惚之间听见了穆清舟的声音。
    ……清舟！
    掀开被褥翻身而起，也不管还赤着脚，急急忙忙就往外冲。
    好在院子不大，杨翊轻而易举地在最大的正屋中找到了穆清舟，却见他被一名陌生男子抱在怀里，一副亲密至极的模样。
    而穆清舟听见动静从那人怀中抬起头来，看着他还有些诧异：“你这么快就醒了？”
    什么叫这么快就醒了？！
    杨翊蹬蹬蹬跑进去，想把穆清舟从都煊怀里扯出来，却发现都煊将他整个环抱在怀里，让他无从下手。
    好在穆清舟很快挣脱出来，起身站在他面前，伸手试着碰了碰他的面颊，轻声问他：“感觉如何？可有不适的地方？”
    杨翊甚是受用，从善如流地握住穆清舟的那只手，用面颊在上面蹭了蹭：“我觉得很好，是清舟你帮了我吗？”
    穆清舟还没出生，却听都煊在一旁幽幽道：“我才是你的救命恩人，还不快快磕头道谢。”
    杨翊啧了一声，转头委屈巴巴地看向穆清舟：“清舟……他是谁啊？”
    “……这是都煊，这次之事都要多亏他……哦，你也可以叫他祝融。”
    祝……祝融？
    上古火神祝融？！
    杨翊觉得自己下颌都惊掉了。
    都煊见他这番表情，不由嗤笑一声，也站起身来，仗着身高居高临下，挑衅般地冲着杨翊扬了扬眉。
    杨翊觉得堂堂火神的形象在一瞬间就崩塌了。
    穆清舟目光下移，发现他竟然赤着脚，不由沉下脸来：“你回去。”
    杨翊一愣，反应过来更委屈了：“清舟？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你没穿鞋。”
    杨翊经他一提醒才惊觉有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不由打了个哆嗦，但手上还是拉着穆清舟不放：“你和我一起回去，我害怕你一转眼就又不见了！”
    说着还牵着穆清舟往外走，大有一副你不跟我走我也要拉你一道的架势。
    叹了口气，穆清舟抬脚跟了上去，还不忘回头和都煊讲：“都煊，你别走了，还有些事想问你。”
    都煊唇角抽了抽，不禁有种男大不中留的既视感。
    杨翊在穆清舟强硬的要求下又回去榻上躺着，任由穆清舟用灵力又在他灵脉中走了一遭，彻底确认他无事了才松了口气。
    “清舟……”杨翊用手指勾住穆清舟的袖角，小声道，“你之前去哪了啊。”
    穆清舟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作答。
    因为这件事将两人都牵扯其中，他还想不到要怎么说才能让杨翊接受自己用凡人的身份活了十八年，到头来却是个魔族的事实。
    知道杨翊修行缓慢的原因是一回事，而让杨翊知道其中的真相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不会撒谎，只能转移话题：“第二次了。”
    “啊？”
    “我有那么难以辨认吗？还是说顾……那和我长相相同之人特别擅长花言巧语，三番两次都能将你骗过？”
    这是指顾羡那档子事。
    杨翊吸了吸鼻子，声音更小了：“其实……我知道那不是你，我喜欢你啊，怎么可能连你都分辨不出来？”
    穆清舟几百年来头一回觉得自己要被气笑了：“那你还？”
    “因为他说，只要我能打开那本功法就送我嘛……”
    “你很缺功法吗？”
    “才不是！”杨翊大声反驳，却在穆清舟淡漠的注视下气焰又弱了下去，“只是他说……说那本功法是魔族的……而我也是魔族，之前你让……不是，是我修炼的法子不对，所以才修炼的这般迟缓，可如果按照那本功法上的来练，就能够突飞猛进。”
    穆清舟恨不得把他按在榻上捶醒：“修炼需得循序渐进，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我懂得……我只是想快点变强保护你而已。”杨翊从衣袖中扒拉出穆清舟的手掌，将其包裹在自己掌中，微微晃着，“清舟……别气了，我错了。”
    “我不要你保护。”穆清舟低声道，“你不必为我做这么多。”
    “我可以保护你！那人说我的实际力量比你要强！因为我体内有魔神的血脉！”杨翊嚷道，“放由你在我眼前消失这种事，我永远都不要再经历第二次了！”
    穆清舟这才注意到杨翊口中已经出现了‘魔族’这个词，不由一愣。
    “你……知道了？”
    “如果你是指魔族这件事的话，我已经知道了哦。”
    “……不惊讶吗。”
    “惊讶啊，而且一开始我是不信的。”杨翊仰躺在榻上，一手还牵着穆清舟的手，一脸的不以为然，“但是我的血的确打开了那本功法啊，况且那种修炼方式与我接触到的都不同，我还感受到了其中传来的共鸣，所以他说的大抵是真的吧。”
    轻笑一声，杨翊看着穆清舟笑道：“怎么办，活了十几年发现自己居然不是人族，话说魔族是不是和清舟你们是对立的啊？啊……清舟你会不会因为这样就不和我在一起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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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清舟怔怔地看着他，许久之后摇了摇头。
    杨翊大惊失色，还以为他是在回答那句不会和他在一起的问题，嘴一瘪正要委屈开口时，却感觉到穆清舟将另一只手覆上了他的手背，轻声道：“不会的。”
    “你是杨翊，只是杨翊，我和你一道和你是人是魔没有关系。”
    稍微晚一些的时候，都煊出现在门口，让他们去正屋用饭。
    对此穆清舟抱以一种怀疑的态度：“你……会做饭？”
    都煊一哽，默念这是自家傻孩子，要宽容要冷静要淡定，这才按捺住揍他一顿的冲动。
    “我在人世间行走了千万年，会点凡人的料理怎么了？”都煊用木勺狠狠舀了一勺饭到穆清舟碗中，还往里使劲儿摁了摁，又添了一勺，“你有意见？”
    然后就见穆清舟把那面前饭特多的那碗推到了杨翊面前，后者很开心地捧起来吃了一口。
    都煊彻底没了脾气，挥了挥手：“吃饭吃饭。”
    一桌菜说实在话很是丰盛，鱼虾肉蔬菜基本齐全，每一道菜不仅卖相好看，还都散发着喷香。
    就是上面都铺着青花椒。
    没错，都煊只是想单纯整一整杨翊而已，因此放重了味道，期待看他出糗，可以说是非常幼稚了。
    但他千算万算却算错了杨翊非常喜欢吃辣，反倒是穆清舟一丁点儿辣都沾不得。
    以至于他看着杨翊捧着碗大口吃菜，而穆清舟仅是一小口就呛到眼角泛红，甚至都泛起了水色，彻底懵了。
    青花椒相较于普通的辣椒是非常少见的，因此杨翊一时间没能阻止穆清舟入口，等到他咳得满面通红的时候才匆忙起身去给他倒水。
    半杯凉水下去穆清舟才觉得好受了些，杨翊又从随身携带的乾坤袋中摸出一把松子糖，拈了两粒凑到穆清舟唇边：“啊——”
    穆清舟微微张开嘴，任由杨翊将松子糖喂进他嘴中，甜味在口中弥散开来，盖过了刺激的麻辣。
    缓过神来，穆清舟转头怒瞪都煊：“你很无聊吗。”
    “我没……”都煊没同穆清舟一道吃过人间界的食物，在他印象中穆清舟吃什么都不挑，后来修为到了可以辟谷的时候，甚至连用来补充灵力的杨枝甘露都很少摄入了，“骅骅……我不是故意的。”
    他真的只是看杨翊不爽而已，大抵是那种感觉自己家种的白菜居然被对家养的猪拱了的那种不平衡的感觉。
    所以才想让杨翊吃些无伤大雅的苦头，结果没想到坑到了穆清舟身上。
    到头来好好的一桌菜大部分都进了都煊和杨翊的肚子里，穆清舟捧着杨翊单独给他煮的面条，吸溜着吃完了。
    为了在穆清舟面前挣表现，杨翊自告奋勇去洗碗，而都煊见穆清舟还有话想问，便没有告诉杨翊这些碗可以用术法来直接清理干净。
    “杨翊的魔族血脉是怎么回事，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等杨翊的身影消失在回廊间，穆清舟开口便是直奔主题。
    “他情况比你简单的多，就像我之前说的，他的生母是魔族，而且是魔神的后裔，所以杨翊自然也继承了这股血脉，但毕竟已经过了几万年，这股血脉力量已经微乎其微，但到底还是魔族之物，他体内另一半的人族血统压制不了，两者抗争之下才导致了他修行缓慢的结果。”都煊道，“而至于为何得知的，是因为贪狼在人间界追上你之后便回去如实给帝俊说了，他身边的云轩第一时间就去查了杨翊的身世。”
    “……云轩。”穆清舟皱眉，“我总觉得他给人的感觉很奇怪，处理事情的方式也匪夷所思。”
    “他本是帝俊的一面护心镜，吸取了足够的天地灵气后修成人形，一切都以帝俊为主，而器物之灵对于事物的解决方法可以说是简单粗暴，怎么样最管用就怎么来做，你会觉得奇怪也是正常。”
    穆清舟忽地想到，偶然几次见过云轩向帝俊提出建议之时，每每都能用一种清奇却一针见血的角度来劝说帝俊听他的，可谓是吃准了帝俊的心思。
    但如果他的本体是一面护心镜的话那就说的通了，镜子这类器物，能够照出人的模样，换言之也就是能映出人的另一面，而镜中之灵自然也能照出持有者的内心所想。
    如此看来……所谓的云轩，不过是帝俊的一道灵思化身罢了。
    那所有的事情，都是帝俊自己想要去做的，只是借用了云轩的口说出来。
    穆清舟觉得自己就从来没有真正看清过那个人。
    “你说杨翊的血脉力量微弱，那帝俊和顾羡为何要费尽心思取他的心头血？而顾羡又说他的血脉力量很强？”
    都煊几乎是立即摇了摇头，道：“不是的哦，如果没有借助外物，我几乎感觉不到他体内的魔族气息，可以说是非常弱了，但说他强，那到底还是上古魔神的血脉，完全激发出来还是不可小觑的……不过比不过你就是了，等你的仙骨回到体内，他就算是全部释放体内的血脉力量，也不是你的对手。”
    穆清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最后一个问题，东皇血脉……到底有什么用。”
    第42章 君乃我清心
    杨翊洗过碗筷，还在厨房一角发现了糯米，淘洗了而一些和饭米、面粉混合磨碎，加入红枣一起上笼蒸。
    米糕熟得快，而且这厨房里的食材不知是什么品种，闻着很香，做出来的的米糕也柔软香甜。
    --

 第76页

    等端着米糕回到正屋时，穆清舟已经不在那里了，只剩都煊一人坐在桌案后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茶。
    “清……君骅呢？”杨翊四下环顾一周没有看见人，很是不情愿地向都煊问道。
    “……穆清舟，你都是这么称呼他的？”都煊却答非所问。
    穆清舟不在这里杨翊也懒得装了，面色不善地看着都煊：“是啊，有问题吗？”
    都煊其实想说这个名字很适合他，但是一看杨翊的态度瞬间改了主意，哼了一声，嗤笑：“难听死了。”
    杨翊只觉得这位上古火神是不是有些不正常，尽做些崩坏形象的事情，因此也懒得与他多说，端着米糕准备换个地方去寻穆清舟。
    眼前一晃手中一轻，装着米糕的盒子已经到了都煊手中。
    “还给我！”
    “哟，米糕啊。”都煊将盒子掀开来，拈起一块出来，咬了一口，“嗯，味道不错。”
    “你！”杨翊气急，“你对我有意见就说出来，何必这样，还抢我做给清舟的米糕？！”
    都煊将盒子扔还给他，口中还在慢条斯理地嚼着米糕，闻言瞥他一眼：“说实在话我很讨厌你，但君骅对你有好感，我便容忍你的存在，但倘若有一天君骅会因为你而牵扯到自己，我定会亲手杀了你。”
    哪怕君骅为因此恨我一辈子。
    杨翊手忙脚乱接住抛过来的餐盒，听见这番话不由想去反驳，却见都煊挥了挥手：“君骅在西角的凉亭。”
    到口边的话一顿，杨翊死瞪着他良久，道：“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说着捧着盒子转身就走，朝着凉亭的方向去了。
    都煊将最后一口米糕塞进口中，啧了一声：“甜成这样，君骅会喜欢？”
    正屋门口刚好能看见西角的那处凉亭，都煊便看着杨翊飞快走过去，穆清舟感受到他的接近转过身来，然后被杨翊嬉笑着塞了一口米糕，顺便还在穆清舟面颊上偷亲一口，被后者赏了一巴掌才消停了。
    可能连穆清舟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对杨翊宽容的过分了。
    都过旁观者清，不过是短短一天，都煊就看出了一些端倪，
    杨翊绝对是喜欢穆清舟的，而穆清舟……都煊说不准是不是喜欢，但总归是有好感就对了。
    而且穆清舟身上有杨翊的气息，虽然非常淡了，但是他还是辨认出来这两人已经双修过了。
    杨翊居然还活着……
    那种自家白菜被对家的猪拱了的焦躁感又浮现出来了。
    先不说都煊独自一人揪着头发发愁，这厢穆清舟被杨翊喂了一肚子的米糕，觉得有些撑了。
    “清舟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坐着？你和都煊应该是好久没见过了吧。不好好聊聊吗？”杨翊在捡穆清舟吃剩下的米糕，边吃边问。
    穆清舟站在原地消食，闻言摇了摇头：“该问的都问过了，其余的没什么好说的。”
    话虽如此，但杨翊明显感觉到穆清舟兴致不高，想问，但怎么都找不到问出口的契机。
    两人在凉亭中无言静坐，最后还是杨翊打了个呵欠。
    “困了回去休息吧。”穆清舟道。
    杨翊点点头，扯着穆清舟想让他一道去，却被他轻轻挣脱了。
    “我……还不想睡。”穆清舟轻声道，“我现在没有压制灵息，因此不用每天休息了。”
    杨翊劝了阵，无果，只能收拾了食盒一步三回头地回房中了。
    穆清舟趁着木栏杆，想着先前都煊的话，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叹出。
    穆清舟在凉亭打坐了一夜，都煊则是从地窖中翻出几坛酒来闷头喝了一晚，整个小院只有杨翊抵挡不住困意，又因为按下心来，睡的深沉。
    小院中日子平和安逸，不知不觉已过了好几日。
    在后来穆清舟的心绪平和了些，入夜的时候会与杨翊一同吃些茶点，有时候都煊也会参与进来，然后同杨翊从头到尾互相针对。
    有日都煊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知在捣鼓什么，杨翊做了水晶糕，与穆清舟坐屋顶，一口茶一口糕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忽地杨翊像是想起了什么，将口中的水晶糕匆忙咽下，向穆清舟道：“清舟你还记不记得……”
    穆清舟嗯了一声：“什么。”
    “之前我们好像说过，要找一处安隅隐居？”杨翊一指整个院子，“我觉得这里就很好，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清舟在这里过一辈子……当然只要清舟在哪里，我都可以的。”
    “……不想四处走了吗？”
    “嗯……当时四处游走是迫不得已嘛，清舟的师尊什么的……不过那个都煊看起来打架很厉害的样子，清舟的师尊应该不会乱来了吧？”
    穆清舟这才想起，自己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想起帝俊的那档子事了。
    可能真的是都煊给他的安全感太足，让他潜意识觉得只要都煊在，那么他就彻底没得怕的了。
    于是穆清舟轻笑一声，看着杨翊道：“想留，就留下吧，都煊不会介意的。”
    杨翊觉得此时气氛刚刚好，越过两人中间的一些物什，伸出手臂轻轻抱了抱穆清舟，笑道：“清舟，你真好。”
    穆清舟连躲的念头都没有，任由杨翊将他抱了个满怀，似乎潜意识里这样的拥抱再平常不过了。
    不远的书房里，都煊透过窗户的雕花看着在房顶上相拥的两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去管他们，低下继续看手中的卷轴，也是为难他这么一个只懂蛮力的火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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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平静的日子终究不会长久，好不容易求来的安稳在某日清晨被打破。
    杨翊的房中传出一阵器物被打碎的声音。
    穆清舟的房间就在他旁边，几乎是在听见声音的下一瞬，他就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魔气透出来，铺天盖地地掩盖了杨翊本来的气息。
    都煊也感受到了，匆匆从自己的房间赶过来，同时将想要破门而入的穆清舟拦下。
    “他血脉中的魔息暴走了。”都煊挡在穆清舟身前，不让他靠近，“我来开门，你退开些，切记要当心。”
    穆清舟心中担忧，但都煊态度坚决，只能点点头，站在了都煊身后。
    用灵力崩开门闩，随着房门徐徐打开，两人能看清屋内的情况——杨翊披头散发站在屋子中间，身上蔓延缠绕着肉眼可见的黑色的灵力痕迹，双眸通红，裸丨露出来的皮肤上青筋暴起，而他的周围则是一片狼藉。
    被扯掉的窗幔，从中间裂开的桌子，打碎的花瓶摆设，无一不说明着杨翊的失控。
    听见这边开门的动静，杨翊猛地转过头来，好像被惊动一般猛地朝两人扑过来。
    都煊一手挡在穆清舟身前，一手将杨翊挥开，同时手臂上被杨翊抓了一把，瞬间破皮见血。
    “得控制住他。”穆清舟抬手操纵着寒气在杨翊身边聚集，一收拳，寒气迅速凝结成寒冰将杨翊封冻在其中。
    都煊正要上前，却耳尖地听见轻微的喀嚓一声，然后便见穆清舟结出的寒冰上开始出现裂痕。
    没封住？！
    果不其然下一瞬，屋中的寒冰被从里面用蛮横的灵力震开，冰屑飞散，有一两块擦着穆清舟的面颊过去，拉出一道细小的血口。
    “暴走后比我想象中的强。”都煊踏步上前，准备暴力镇压了，“君骅你再退后些，当心误伤了你。”
    “……别伤了他。”穆清舟却道。
    都煊一口老血哽在喉头：“就只关心他的吗？！”
    穆清舟无辜地看着他：“你不需要关心的。”
    其实他是想说都煊实力很强，对付杨翊完全不用担心，可这样一说意思就完全变了。
    都煊现在不仅觉得自家白菜被拱了，而且还被拐带跟着对家的猪一起跑了。
    好气。
    都煊盯着杨翊，觉得他的碍眼程度可以超越顾羡名列第二了。
    可就在他准备上去一招将杨翊揍趴下时，对方仿佛参透了他的意图，加快速度冲上来，绕过都煊直直朝着穆清舟冲去。
    到底是低估了暴走后的杨翊，速度快的惊人，饶是都煊都没能反应过来，眨眼杨翊便冲到了穆清舟面前，惯性使然将他直接扑到在地。
    后脑勺撞在地板上，穆清舟吃痛闷哼一声，一抬眼便见杨翊撑在他身体上方，龇牙咧嘴冲着他低吼。
    “杨翊？”
    回应他的是越来越低沉的嘶吼。
    “他现在没有意识。”害怕惊动了杨翊伤害到穆清舟，都煊只能站在远处道，“君骅你试试劈他后颈能不能劈晕他。”
    穆清舟点点头，抬起了右手，却像是被杨翊识破一般，一把抓住了他的右腕，用力压在了地板上。
    “嘶……”用力过猛让穆清舟觉得自己的右臂要折了，想挣动开来另一只手却也被杨翊制住了。
    “杨翊！放开！”
    杨翊充耳不闻，居高临下看了他片刻，忽地一低头。
    唇上又传来熟悉又陌生的触感，穆清舟瞳孔微放，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一旁的都煊更是震惊。
    他不是没见过那个叫杨翊的小子吻穆清舟，但都是脸颊之类的地方，可这明明上一秒还剑拔弩张一副要干架的架势，下一秒怎么就把人压住亲上嘴了呢？！
    穆清舟尚且不知道都煊这边的内心活动，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他与杨翊相接的唇上。
    杨翊的亲丨吻和他现在散发出来的暴丨虐气息完全不同，很是轻柔，反倒透出些温柔缱眷的感觉来。
    他一点一点的吻着，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
    穆清舟一时忘了挣扎，微瞪着眼任由杨翊动作。
    杨翊的压制也越来越用力，两人不知不觉间也贴的更紧密了。
    直到穆清舟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身上的桎梏才猛地一松，紧接着传来杨翊的惊呼：“清……清舟？!”
    ……这场面不知为何有些熟悉。
    穆清舟微微喘气，如是想着。
    【作者有话说：感谢断月破晓的推荐票~】
    第43章 楚山经月火
    杨翊撑在穆清舟上方，看着对方冷若寒冰的表情，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但还没等到穆清舟有何反应，杨翊便觉得自己衣领一紧，接着一股大力将自己扯起来。
    回头一看，却是都煊面色不善地扯着他的衣领，将他从穆清舟身上拉起。
    都煊随手一扔把杨翊扯远，上前去扶起了穆清舟。
    唇上还残留着杨翊啃咬过的触感，穆清舟抿了抿唇，不知为何觉得耳后有些发烫。
    看着满屋的狼藉，都煊皱了皱眉头，一挥袖袍，被毁坏的器物摆设都恢复如初。
    杨翊急忙去翻出衣物换好，片刻后坐在桌前，伸出右手让都煊将灵力从脉门渡进去在他的灵脉中游走。
    “他的魔族血脉被唤醒了，随时有压过人性的危险。”都煊收回灵力，如是道，“如果完全被魔息取代，那么谁都救不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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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要如何做才能压制魔息？”穆清舟眉头越皱越紧。
    都煊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穆清舟读懂了他眼神中的内容，一怔，沉默了。
    两个人打的哑谜杨翊不懂，但看两人表情甚是严肃自然是知道自己失控这件事可能很严重。
    穆清舟没想到兜兜转转却是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但他当初因为此时能逃出天上界，现在也不会为了杨翊而违背自己的初衷。
    “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办法？”
    都煊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翻阅能解决你和他身上血脉问题的书籍，但这方面的记载少之又少。”
    穆清舟不由看向杨翊，内心深处有些挣扎。
    他做不到像对待帝俊那样，眼睁睁看着杨翊因为魔息而逐渐失去本我，最后还可能因此送命。
    都煊仿佛看出了穆清舟内心的动摇，沉声道：“君骅！”
    “……你们在说什么啊？”杨翊不明所以，但总觉得这件事自己要是不知道的话可能会后悔一辈子，因此开口问道。
    但都煊理都不理他，只是看着穆清舟道：“你先听我说，记载虽少，但总还是有记载的。”
    “……”穆清舟觉得额角青筋猛地一跳，隐隐有了暴起揍人的冲动。
    便听都煊道：“如果有至亲精血的话，虽然不及最好的那种方式的效果，但也能起到暂时压制他体内魔息的作用，时效的话……如果他至亲的修为够高，那么维系他此生的时间应该是足够了。”
    杨翊的至亲？
    “我的至亲？”这回杨翊听懂了，“虽然我不太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应该是和我体内的魔族血脉有关吧？找我的至亲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了吗？但是我娘已经不在了啊。”
    穆清舟的关注点则在其他地方：“而且他母亲是纯粹的魔族，也行吗？”
    都煊沉思良久，转头去看杨翊：“你知道你生父是谁吗？”
    据杨翊说，自他有记忆起他就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一直都是他母亲一手将他拉扯大，最初的时候他与母亲一直在外漂泊，四岁的时候他母亲不知用了何种方式进到了修仙界，在一家客栈的后厨帮忙，一年后遇见了无极仙宗的厉方长老被他带回了宗门，让杨翊母亲在门中做厨娘，将杨翊收为弟子带在身边教导。
    这是杨翊对于生母的全部记忆了，里面根本找不出其父亲的线索。
    而杨翊生母有一本手札，是从杨翊出生时开始记载的，也没有提到一点点有关他父亲的事。
    虽然可以通过杨翊的血脉气息去寻，但人间界这么大，茫茫人海谈何容易。
    “……如果，你母亲的骨殖上还存有一丝灵魂痕迹的话，我可以看到。”穆清舟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如果你介意的话当我没说。”
    杨翊有些挣扎，虽然不想打扰母亲的安眠，但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了：“但是我母亲死后葬在了无极仙宗，是我师尊一手操办的。”
    这就意味着他们要去一趟修仙界了。
    而前不久穆清舟才痛打了无极仙宗的长老，这个梁子已经结下了。
    “我与你们同去。”都煊对此表示完全不用在意，“区区一个修仙门派而已，就算是帝俊本人来我也不带怕的。”
    穆清舟却幽幽泼了一瓢冷水：“他受天道护佑，无端伤他你会被天雷劈的。”
    闻言都煊痛心疾首地看着穆清舟，觉得自家孩子越大越不可爱了。
    有了都煊撕裂空间的能力，赶路的路程大大缩短，只用抬脚跨过空间缝隙，便从小院到了修仙界外围。
    定点是在一颗树下，满树开满了粉白的小花，有清风拂过，花瓣随风纷纷扬扬。
    “原来这是棵梨树啊。”杨翊拍了拍树干，朝着穆清舟笑道，“清舟可还记得这个地方。”
    穆清舟点点头。
    这正是他同杨翊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只不过那时梨花已经谢了，远不及此时的景色好看。
    “等到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之后，我们在住的院子里也种棵梨花树吧。”杨翊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把这棵树挖回去栽起来，这可是我和清舟相遇的见证。”
    “……犯什么傻。”穆清舟轻斥一声，却也没明确的拒绝。
    都煊就是见不得杨翊拉着穆清舟腻歪，毫不留情地打断两人怀旧的话头：“还有心思想栽什么树？对自己的事情就这么不上心？”
    杨翊早已将都煊列进了活的太久可能有些不正常的范畴，而且这人并没有义务帮自己却依旧跟着来了——虽然多数是因为穆清舟的缘故——因此杨翊并不同他一般见识，作为在此地生活了十三年的东道主，当先抬脚向着修仙界的城中走去。
    修仙界比穆清舟目前为止去过的任何一个城镇都要繁华，尽管要定居在修仙界的条件苛刻，但城中依旧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大抵是每日进出来去的人还算多，穆清舟与都煊这样的生面孔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反倒是杨翊，走了一段距离后便被人认出了。
    “那不是无极仙宗的杨翊？怎么回来了？”
    “他不是被逐出宗门了吗？还有脸回来？”
    “似乎是与后面两人是一起的，而且那两人看起来修为并不低，难道是找了靠山回来与无极仙宗算账的？”
    “得了吧，修为再高但那也是无极仙宗！双拳难敌四手，他还想以两人之力挑战整个无极仙宗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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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翊负手走在前头，多出穆清舟与都煊半个身位，面色淡然，似乎那些人讨论的主人公不是他一样。
    穆清舟自然也是将这些嚼口舌的话听了个清楚，周身的气息愈发降低了下来。
    而杨翊根本不在乎这些，反倒还安抚起他来了：“清舟莫气，让他们说罢，反正对我又没什么影响，又不会掉块肉。”
    “……聒噪。”但穆清舟并不这么觉得，虽然没有将这些人全部冻起来，但没有压制释放出的灵压足以让这些人腿一软，不由自主地或跪或跌坐在地。
    杨翊自然是知道穆清舟这是在给他出气，不由面上笑容更甚，伸手牵过穆清舟的衣袖，笑道：“清舟真好。”
    “噫。”都煊觉得背后一凉，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别得了便宜就卖乖，还不快些带路，还要君骅一直压着这些人多久？”
    “也是，清舟我们快走吧，无极仙宗就在前面。”
    说着一指不远处，那是一道山门，门后是一个圆形的平台。
    “这是通往无极仙宗大门的传送阵法，站在上面会有石台升起送我们上去，但这只能由无极仙宗的功法才能打开，我一直没有能够外出游历的资格，所以并不能打开这个传送阵。”杨翊道。
    都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你说这些有何用。”
    说着袖袍一挥，橘红色的火焰凭空燃起，拖着都煊离开地面。
    御着火焰，都煊朝着并不会御物飞行的两人伸出手来：“上来吧，带你们飞。”
    其实杨翊一踏进修仙界的地界无极仙宗就有感应，毕竟他们三人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气息。
    而顾舜之他们在沙漠与穆清舟一战后并没有马上回到天上界复命，而是又到了无极仙宗，让他们再想办法追查到杨翊的下落。
    然后杨翊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君骅也在。”顾舜之释放出感知力，顺着无极仙宗的定位而去，果然感受到了穆清舟的气息，“还有一人，应该是修行的控火之术，但并没有感觉到有多强的修为。”
    “应该是仙君他们后来结识之人，他们尽然敢堂而皇之地到这里来？”一名神将道。
    “无论他们目的如何，这次一定不能再让君骅逃掉。”顾舜之之前被穆清舟的寒冰之力冻伤，到现在还有些没有恢复过来。
    “仙君尽管放心，我无极仙宗可以开启护山大阵，以协助仙君。”无极仙宗掌门如是说道。
    顾舜之点点头，抄起手边的武器，与众神将大步走到无极仙宗宗门的广场上，静待穆清舟一行的到来。
    刚刚站定，顾舜之便见远处天际闪过一片火光，眨眼便到了眼前，周身的温度瞬间升高，带着一丝灼热。
    都煊缓缓落地，目光从顾舜之身上扫过，有些疑惑：“怎么还有天上界的人？”
    “帝俊派来的。”穆清舟认出了这真是那日与自己交手的神将。
    “君骅仙君，别来无恙啊。”顾舜之上前一步，“今日仙君既然到了无极仙宗的地界，就不可能再离开了。”
    “哪里来的自信。”都煊嗤笑一声，“你当我是死的吗？”
    顾舜之本没将他放在眼里，因为从他身上感受到的灵息并不强，听他这般狂妄，这才将目光转过去：“你又是谁？凭什么这么说？”
    “看来我还真是离开太久，导致天上界这些年轻娃娃都不认识我。”都煊虽然没有压制灵息，但上古神祗的修为岂是顾舜之一眼就能看透的？
    此时都煊将灵压一放，整个无极仙宗就仿佛置身在火炉之中。
    “吾乃火神祝融，你觉得本座凭什么？”
    第44章 一夜思亲泪
    顾舜之是千年之前飞升的，但因为常年在边界驻扎，只听闻十大正神尚且还余火神祝融一人。
    但祝融一直游离在外，很少出现在天上界，就算之后君骅出生，祝融常常两头跑，他也是很难见过的。
    因此他一开始并没有认出都煊，此时猝不及防被人用灵力压制，直接被砸趴在地动弹不得。
    都煊目光缓缓扫过一圈，见其他几名神将都被压制的死死的，更不要说周围一众无极仙宗的弟子了。
    而都煊的灵压不知要比穆清舟强上多少，有些修为低下的弟子撑不住，哇地一声呕出一口血来，两眼一翻向后一倒，不省人事。
    有了都煊的开道，三人畅通无阻地跟着杨翊往厉方长老的故居而去，留下一众人干瞪眼却也无可奈何。
    厉方长老与座下的弟子平日在无极仙宗的西苑修行生活，杨翊看着熟悉的建筑装潢微微有些失神，直到穆清舟轻声唤他才回过神来，朝着穆清舟笑了笑：“没想到我还能回来。”
    绕过用来训练的小广场，走过莲池上的石子路，穿过回廊，杨翊终于在一间屋子前站定。
    “这里便是我师尊生前的居所。”杨翊道，“只是师尊去世后，不知是否有师兄接替了他的位子，这间屋子也不知是否还保留着原样。”
    “这里就这么大，这里自然不会空着，不过放心，师尊之物都好生的收着，没有损坏分毫。”三人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一年轻男子缓步走来，月白色的衣袍随风而动。
    只见他在不远处站定，看着杨翊微微笑弯了眉眼：“阿翊，你回来了。”
    语气自然的仿佛杨翊只是出门去溜了个弯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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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翊深吸一口气，朝着男子一作揖：“……大师兄。”
    男子笑着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放到都煊与穆清舟身上：“方才听见主殿那边好大动静，阿翊，是你这两位朋友的缘故吧？”
    杨翊直起身来，定定地看着男子：“师兄，我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
    “我想……进宗门陵园，我想去看我母亲的骨殖。”
    男子面上表情一顿，有些为难：“宗门陵园除了所葬之人的忌日以及重大祭祀，平日里是不让人进去的。”
    杨翊从未知晓这条规矩，母亲去世后，厉方长老代他将母亲安葬，而平日里杨翊一边被同门欺负一边修行，只有每年忌日和清明扫墓的时候厉方长老才会带他去陵园中祭拜，其余的杨翊一概不知。
    见他的表情有些失落，男子叹了口气，安抚道：“不过那到底是你的母亲，去年忌日的时候你已经不在师门了吧？稍后我去找负责这块的长老，看能不能通融。”
    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是杨翊还是冲着男子又拱手行了一礼。
    “你离开将近一年多，去看看师尊吧，他看见你会开心的。”
    杨翊一怔，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转身就往祠堂走。
    “请等一下。”男子拦住想要的跟上的穆清舟与都煊二人，“祠堂非我门人不得入内，还请二位随我到会客厅小坐片刻。”
    穆清舟与都煊也不是野蛮之辈，况且这男子一直客客气气的，看起来从前对杨翊也不错，穆清舟点点头：“叨扰。”
    男子在前方带路，都煊低声对穆清舟道：“这人身上有件有趣的器物，竟然能扛得住我的灵压。”
    穆清舟却道：“灵压收一收，不累吗。”
    都煊便将释放了一路的灵压收敛了，整个人的气息感觉起来便又是平平无奇了。
    三人到了会客厅，大概是男子吩咐过了，刚坐定便有门童奉上茶水点心。
    “在下无极仙宗闻人舒，不知二位道友如何称呼？”
    两人依次说了，闻人舒想客套几句，便听都煊轻笑一声：“闻人公子能在鄙人的灵压下行动自如，修为甚高啊。”
    闻人舒闻言一愣，随即笑了：“都煊道友言重了，在下不过是偶然有幸得到一件神器，能够帮在下抵挡外界的一些灵力影响，并不是在下本身的实力。”
    没想到闻人舒如此坦承，倒轮到都煊愣了半晌。
    “二位与阿翊回到无极仙宗，仅是为了让阿翊祭拜一下生母吗？”闻人舒面上一派和煦，甚至还挂着浅浅的微笑，但口中说出的话一点都不似方才那般客气，“虽然阿翊之前的事仍有存疑，但终究他已不是我无极仙宗的弟子，二位今日与他大闹我宗门……恕在下直言，真是不将我宗门放在眼中。”
    些许是无极仙宗在修仙界的地位被捧得太高了，哪怕知晓都煊的实力深不可测，但闻人舒此番话说完，依旧下意识地微微抬起了下颌，一副自傲的姿态。
    穆清舟丝毫没想到这人说变脸就变脸，但身侧的都煊在人间界游历上万年，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因此并不觉得奇怪。
    都煊嗤笑一声：“怎么，不装了？”
    “在下乃无极仙宗门下弟子，自然不会置宗门颜面于不顾，二位今日所做之事着实不妥。”
    都煊哪能由着他蹬鼻子上脸指着说自己与穆清舟的不是，正欲开口回怼过去，却感觉到穆清舟扯了扯他的衣袖。
    “与他逞一时口舌之争作甚。”穆清舟面色淡然，目光浅浅从闻人舒面上划过，“我们与杨翊只是来看他生母骨殖，对于无极仙宗所谓的颜面没有什么兴趣，如果你觉得我们伤了你的面子，那既然你要这么觉得我也没什么办法让你不这么想。”
    闻人舒话头一哽，竟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
    都煊没能忍住，噗地一声爆笑出来，把手旁的茶几捶的砰砰作响。
    闻人舒一贯和煦的表情也挂不住了，面上难看至极，默念几声自己打不过的不要冲动，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如此厅中的氛围尴尬到了极点，闻人舒不再开口，穆清舟也乐得清闲，唯有都煊一时笑的收不住，还岔了气，一边笑一边哎哟地叫唤，最后是穆清舟嫌他太吵一眼瞥过去才堪堪闭嘴。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杨翊从祠堂出来，绕到会客厅来向闻人舒道谢。
    面对这位昔日的师弟闻人舒又戴起了那副假面具，笑容温和亲切：“阿翊先坐下休息片刻，我已派人去与陵园的长老沟通了，很快就能有结果。”
    这可是睁眼说瞎话了，除了最开始来奉茶的门童，整个会客厅便没有别人进出了，而闻人舒更没有通过术法传讯什么的，因为只要他一动作，穆清舟与都煊便能感觉到。
    因此闻人舒此言一出，穆清舟便与都煊对视一眼。
    都煊一抬手阻止了杨翊要坐下的动作，同时自己也和穆清舟站起身来，朝着闻人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这倒不必了，一来一回肯定要耽搁挺长时间，我们赶时间，因此便恕我们得罪了。”
    闻人舒眼神一凝，并不惧他，傍身法宝能让他在都煊的灵力压制下行动自如，因此他并不担心都煊对他的威胁。
    而且奉上的茶杯中下了药，无色无味，他们二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均是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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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人舒内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却不曾想周身不知何时开始弥漫上了一阵寒意，紧接着他的四肢便动不了了，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失去了意识。
    杨翊瞪大了眼看着闻人舒被穆清舟冰冻起来：“清舟！你这是……？！”
    “他在茶水中加了料，目的是要拖延我们。”都煊难得与他解释，“你这位大师兄看来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好啊。”
    “……我其实与他不熟，只不过他是门中除了师尊外唯一没有欺凌过我的人而已。”杨翊将目光从闻人舒身上移开，低声道，“他修为高，在我入门之前便有外出游历的资格，我对外界的了解均是来自他的讲解。”
    穆清舟记起了杨翊口中提到过很多次的，那位喜欢与他们讲自己游历见闻的师兄。
    竟是面前的闻人舒。
    看向杨翊的目光不由带上了些怜惜。
    杨翊对此很是无奈：“清舟你别这样看着我了，没关系的，真的，他没有一起欺负我已经很好了，说不上有多失望。”
    因为闻人舒根本没想过要帮杨翊通融去陵园的事，因此三人只能选择硬闯。
    在踏出会客厅之前，杨翊回头看了看被封冻住的闻人舒，前不久那一瞬间感觉到的暖心之感在此时消失无踪，他终是转身追上了穆清舟的步伐。
    陵园在无极仙宗的后山，被一道禁制包围着，但这道禁制在都煊面前简直薄如蝉翼，只轻轻一弹，便碎开了。
    守护陵园的长老被穆清舟用寒冰冻住，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总感觉我们这样好像三个反派……”杨翊嘀咕了一句。
    都煊气笑了：“这都是为了谁？”
    眼见得两人剑拔弩张又要吵起来，穆清舟抢先开口：“杨翊，你可记得你母亲葬在何处。”
    杨翊点点头：“自然记得。”
    说着便径直朝着一个方向去了，走到最深处的一处墓碑前站定。
    “就是这里了。”杨翊看着墓碑上的刻字，面上一片怀念之意，“娘，我来看你了。”
    大抵是很久都没有打理过了，墓碑前长了些野草，杨翊便弯下腰去一一拔掉，目光瞥见了旁边的一座墓碑。
    这里的墓穴是按照顺序安葬的，杨翊还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自己母亲的墓旁空空荡荡，因此不由有些好奇，便凑过去看上面的刻字。
    仅一眼就愣住了。
    【无极仙宗长老厉方之墓】。
    【作者有话说：想搜下古时候墓碑刻字的一些规范……发现这玩意儿好多打不开？所以先就这样……看之后搜到了来改……
    感谢断月破晓的推荐票~
    这是7号的更新……断掉了没赶上……】
    第45章 沧海难为水
    “怎么了。”注意到杨翊表情不对，穆清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看清了墓碑上的字后微怔片刻，“你师尊的墓，有何不妥吗。”
    却见杨翊一指另一边：“门中长老与历代掌门逝去后是安葬在那里的。”
    那是座方塔，一共七层，飞檐翘角。
    “这座墓里已经没有灵魂痕迹了。”都煊收回放入墓中探查的灵力，“我们忽视了时间太久这一点……有人来了。”
    都煊看着来时的方向轻笑一声：“果然那闻人舒就是旨在拖住我们，君骅你方才应该下死手，免得他这么早脱出身来通风报信。”
    “总不能无功而返。”穆清舟皱了皱眉，“杨翊，你母亲可有……”
    “清舟，你可以不以看一看我师尊的魂魄还在么。”杨翊却道，“如果在的话……麻烦你看一看他的记忆吧。”
    穆清舟有些不解，但还是上前一步，将一缕灵识放出，几乎没费太大的劲儿便感受到了一道并不算弱的灵体。
    都煊见状，便道：“你看着君骅，我去拦住那些人。”
    说着不待杨翊是何反应，先在他们两人周围布下一层结界，自己再飞身向来时的路跃去。
    穆清舟再次确认了杨翊想要他看厉方灵体记忆的意愿，得到准确回复后呼出一口气来，操纵着灵识缠绕上感知到的灵体，逐渐渗入。
    人身死后，虽然灵体会因为生前修为的不同而有强弱的差别，但灵体终究只是部分灵魂残留下来的，所能承载的主人生前的修为和记忆不多，但就记忆来说，能够在现在都被死死记住的，一定是灵体主人最不想忘记和最怀念的。
    首先映入穆清舟眼帘的，是一张明媚动人的脸——眉眼之间隐约有熟悉的痕迹——正在冲着他微笑，或者所面对的对象是灵体的主人，也就是厉方。
    这是个非常美艳的女人，面容轮廓虽然不似中原人的小巧精致，但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另类的风光，五官组合起来甚至可以说得上妖娆，是非常吸引人眼球的那一类。
    这个女人对着厉方轻轻唤了声“夫君”。
    穆清舟便听自己附身的厉方用一种非常肯定的语气道：“若桑，你等我，等我来接你回去成亲。”
    被唤作若桑的女子笑容明媚：“好，我等你。”
    画面随之一变，十里红妆，但身侧的女人却不再是若桑。
    洞房花烛，穆清舟透过厉方的双目看着他刚娶的妻子，内心感同身受地生起一股浓浓的不甘。
    合卺酒尽，面前这张可以说是陌生的脸慢慢化作了若桑的模样，厉方下腹一热，低喃了一声“若桑……”，一夜红帐春宵。
    --

 第82页

    穆清舟眼前一黑，再能视物时却是一片苍白。
    上一秒的新娘变作了冰冷的尸体，躺在棺木之中被白色的花朵簇拥着，若不是少了半边身子，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穆清舟能感到厉方心底升起一股如释重负的轻松与些许的愧疚。
    此时他与这女子成婚已三年，女子死于不久前的魔兽山围猎中。
    葬礼过后，厉方本想去寻找当年的若桑，但却被突如其来的长老之位束缚住了手脚，门中每日杂事，弟子的修行让他一刻都不能离开。
    直到两年后，厉方在修仙界城中，偶然看见在一家客栈门前，挥舞着大扫把扫地的小小身影。
    可能是那孩子身上在修仙界中几乎见不到的破旧衣衫吸引了他些许目光，也可能是男孩一双明亮的眸子让他想起了故人。
    虽然小脸上脏兮兮的，但依然掩盖不住那对眸子中的光彩。
    厉方忍不住停下脚步，半蹲下身子柔声问那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杨翊。”
    “你多大了？怎么在这里扫地？”
    “因为我娘在这里做工啊。”
    “你娘是……”
    “阿翊？你那边打扫好了吗？快来吃饭了。”一侧传来一道女声，呼喊着小杨翊过去。
    小杨翊哎了一声，临走前还记得对厉方说叔叔再见，然后迈着小腿蹬蹬蹬跑向一边的客栈侧门，扑进了一名女子的怀中。
    “饿了吗？刘妈留了点心，让我们悄悄吃，阿翊下次见到刘妈应该说什么？”
    “谢谢刘妈！”
    女子笑着摸了摸杨翊的脑袋，随后抬起头来，朝着厉方的方向看去。
    厉方在听见女子声音的那一瞬便彻底愣住了，直到杨翊从他面前跑走才缓缓回过神来，看向那女子的方向，在她抬起头来的那一瞬，心底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情绪。
    o(^_^)o妆o(^_^)o
    “若桑……！”
    若桑没有否认，将杨翊交给厨娘刘妈，带着厉方去了客栈后院的角落。
    两人相对沉默许久，终是厉方先开口：“……好久不见。”
    若桑面色平静，看不出内心所想，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嗯，”
    恰好刘妈将一块点心塞进杨翊口中，笑着问了他什么，杨翊便很是响亮地应了一声，若桑便下意识看过去。
    厉方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着杨翊的那双眸子内心有些复杂：“那是……你的孩子？”
    可能是杨翊这些年来生活艰苦，瘦瘦小小的，完全没有五岁孩子该有的样子。
    提起杨翊，若桑面上才有些变化，唇边露出一抹微笑：“嗯，我的孩子。”
    看着若桑熟悉的面容，厉方内心悸动，忍不住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若桑，和我走吧！”
    若桑却是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他，随后摇了摇头。
    “为何？你来这里不就是来寻我的吗？”
    “你成亲了。”若桑此时再说起厉方成亲之事时并没有当时初到这里，听见路人杂谈时的那种痛心之感了，平静的让她自己都觉得害怕，“你有妻子了，我不能打扰你。”
    “我没有妻子！我的妻子只能是你！”厉方好不容易再见故人，但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她不在了，你和我回去，好不好？”
    但若桑依旧摇头，虽然态度温和，但却非常坚决，厉方不能强迫她，只能无功而返。
    第二日他又来了，但这天若桑被派去城东与粮铺的人采购食材，只有杨翊坐在院子里择菜。
    厉方要去寻若桑的步伐一顿，脚下一转便到了杨翊面前。
    小杨翊记得这是昨天的叔叔，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叔叔好~”
    厉方看着他没作声。
    “叔叔来找阿娘么？阿娘可能要下午才能回来了，叔叔要等很久的。”杨翊一副苦恼的样子。“叔叔是阿娘的朋友么？”
    厉方却问他：“你父亲呢？”
    杨翊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本来阿娘说带我来这里找爹爹的，但是刚到这里没多久阿娘又说不找了，爹爹不在这里。”
    厉方心中一紧：“你娘有透露过你爹爹是谁吗？”
    杨翊瞬间来了劲头：“阿娘说爹爹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长得好看，人也很好！我很想和爹爹见面，但是娘又不找他了……”
    说着说着杨翊就焉了下去，无精打采地模样。
    厉方这才觉得自己迟钝的厉害，眼前的孩子分明就是自己的骨肉。
    当日厉方等着若桑回来，用杨翊为筹码要求若桑同他回无极仙宗。
    若桑抱着熟睡的杨翊，沉默良久，道：“我可以和你去，但我有条件。”
    一不能透露他与杨翊的父子关系，二她不会与他以夫妻相称，只求在无极仙宗做一名打杂厨娘。
    “你也不想阿翊知道，他的父亲曾经因为别的女人抛弃过我们吧。”若桑垂眸，言语中听不出情绪。
    “你知道那并非我所愿！”厉方大声嚷着，“但是师命难违我也不想的……！”
    “可那是事实。”若桑皱了皱眉，捂住了杨翊的耳朵，“至于第二点……没有理由。”
    厉方瞪着眼，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与若桑相遇相知，相爱相离，度过了最好的时光，也深知若桑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情便不会轻易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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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答应与他回去，已经是若桑最大的妥协。
    于是厉方同意了，想着来日方长。
    他将若桑安排在无极仙宗的后厨，做最简单的杂活儿；将杨翊收入门下，教导他修行，哪怕他天资愚钝修行缓慢，却依旧悉心教导。
    而杨翊的天资对不起他的教导，这让他坐下其他弟子很是不服，因此杨翊成了他们欺凌的对象。
    一日他在若桑房中留到深夜，偶然间提起了此事，用玩笑的语句说要给杨翊撑腰，而若桑伏在他怀中，轻轻摇了摇头。
    “阿翊本就不适合修行，你对他已经很好了，若再替他出头定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若桑如是道，“毕竟他只是你座下的一个弟子而已。”
    “……他是我儿子。”
    “所以让他自己去闯吧，你不可能护他一辈子。”若桑仰头看着他，明眸中映着满满的柔情。
    厉方太久没见过她这副模样，一低头吻了上去。
    后来若桑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先开始厉方以为是他离开的那些年受过的苦太多落下的病根，将天材地宝流水似地送到她面前，想要为她补身子。
    知道她怀上两人的第二个孩子。
    孕育这个孩子几乎掏空了若桑的所有精气，最后竟是卧床不起，半月后撒手人寰，带着腹中的孩子一起。
    厉方用尽了一切办法将她葬进了宗门陵园，却只能求到一处普通墓穴。
    不过这也够了。
    接下来的记忆比较模糊，如跑马灯一般飞速走完，直到厉方的生命走到尽头。
    他的遗愿是葬在若桑墓旁，在临死前用他一生的修炼心得和一身修为向掌门换来的。
    记忆就此结束。
    穆清舟的灵识回到本体，等能感知到周身事物时，呼出一口气来。
    杨翊见他睁开眼，忙问道：“怎么样？”
    “……”穆清舟转头看他，表情复杂，“你让我看他的记忆，可是发觉了什么。”
    “……嗯。”
    “如果你所想是我看见的那样，那么我可以告诉你。”
    “厉方是你父亲。”
    “师尊是我父亲。”
    两人同时开口。
    第46章 长命无绝衰
    “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杨翊从乾坤袋中摸出之前厉方放在锦囊中送予他的腰牌，手指摩挲着上面突起的刻字：“他没有葬在塔中而是在我母亲墓边；将傍身的腰牌送予我让我在需要的时候拿出来用……还有过去的太多事以及……”又掏出来那封手信，“回想这封信上的内容，会发现与其说是写给徒弟的，倒不如说更像是写给儿子的更贴切。”
    “……他的确是你父亲。”穆清舟看着面前的两座冢墓，“已死之人就算还有血可取，但也没有效果了。”
    忽然之间知晓了自己的身世，杨翊并没有多大反应，可能那份想要寻找自己父亲的心愿过的太久了，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厉方从来都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
    两人还记得无极仙宗的人已经赶到了陵园围堵他们，都煊虽强，但人间界灵气衰微已久，天道为了维持三界平衡不允许天上界与阴界过多干涉人间界之事故意伤害人间界之人，因此都煊对上无极仙宗的人定然会束手束脚。
    当然，魔界在三界外，不受束缚。
    穆清舟与杨翊匆匆往来时的方向赶去，老远便见无极仙宗倾巢而动，或立或御物飞空或骑妖兽……可以说是严阵以待。
    而都煊一人站在对立的那面，颇有一种千军万马吾独往矣的架势。
    感觉到他二人赶来，都煊微微侧过头问：“怎样？可有线索？”
    穆清舟将事情简单说了：“至亲血脉已不可取，我们还是赶快离开。”
    都煊点点头，一抬手刚想撕开空间，却忽地一顿。
    下一瞬，他伸手分别扯住穆清舟与杨翊的手臂，猛地向一旁撤去，紧接着一大团灵息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在了他们方才所站的地方，砸出一个深坑，逸散开的气息毫不陌生。
    “破军？”都煊拦在穆清舟与杨翊身前，“你真的觉得武曲能够以一人之力镇住两个阵眼吗？”
    “所以这次还拜托了太阴星君与太阳星君。”云轩笑眯眯从半空落下，目光透过都煊，冲着穆清舟很是熟络地打招呼，“君骅仙君，好久不见了。”
    “这个人看起来有种好虚伪的感觉啊。”杨翊只觉得云轩的笑容很是瘆人，不由打了个寒颤，“那个穿黑衣的不是几个月前上门来和清舟打了一架的那位……破军星君？他怎么也来了？”
    穆清舟目光从站在人群中的顾舜之面上扫过：“应是之前在沙漠遇见方才又被都煊灵压压着起不来的那名神将报的信，帝俊才派破军与云轩来的。”
    “那……怎么办？都煊应该能打的过破军吧？”
    都煊却道：“单打独斗可以，但……”示意他们去看蠢蠢欲动的无极仙宗众人，“众人拾柴，我可能顾得上应对破军但不能护住你们，毕竟破军……是十四主星中的煞星啊。”
    都煊与破军在一旁打的震天响，破军抛弃以往速战速决的风格，极尽方式与都煊纠缠，意在拖住他，能让云轩带着顾舜之一行与无极仙宗众人耗死穆清舟。
    凭空结出的寒冰分割战场，每一块冰中都封冻住了一名或几名修仙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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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清舟不擅长近身搏斗，只能用凝结出的寒冰与对方拉开距离，同时护住杨翊，不让他被伤到。
    “清舟！我也可以……！”
    “在我身后别动，保存体力，如果我护不住你了……就跑。”
    “你在说……”
    “小心！”穆清舟手中凝结出一把冰刃，将潜伏着伺机扑过来的魔兽斩杀，转头冲着杨翊道，“跟紧我！”
    杨翊点点头，同时在心中唾弃自己为何这般没用。
    转念又想，如果不是他体内的魔族血脉与人族血脉相冲突，导致他修行缓慢，可能就不能与穆清舟一道经历这么多事了。
    但看着穆清舟挡在他身前的背影，杨翊心底那股刚刚升起来的侥幸便被一桶凉水浇灭了。
    穆清舟护着杨翊一路打一路向后撤，宗门陵园位于无极仙宗后山，再往后走就是魔兽山，只要进到那里，就能借助里面错综复杂的地形来脱身，而且……
    穆清舟捏着手中都煊给的药粉，模仿了魔兽喜欢的猎物的味道，只要将它洒出，就能吸引魔兽前来，到时也能增加一定的逃脱几率。
    但云轩似乎是看透了他的想法，让无极仙宗的门人不要命一般冲上来，仗着穆清舟并不能对他们下死手，各个出手狠厉。
    “他们被云轩控制了。”穆清舟筑起一圈冰墙将他和杨翊封在其中，暂时阻挡了无极仙宗门人的进攻，这才能稍微顺口气，“云轩有控制心神的能力，之前仅是在魔兽仙兽身上体现过，现在看来，只是他的修为不足以控制天上界的其他人。”
    这也就说明了为何这次云轩这个文官也会跟着来了。
    “那要怎么办？”杨翊看着外面不断击打冰墙的众人，很是担忧，“清舟你的冰墙虽然坚固，但我们不可能一直都呆在这里啊？都煊不是让我们尽快走么？”
    “自然不会。”穆清舟眯着眼，“我只是在想用天雷劈他们我又会被劈多少次。”
    杨翊这才想起方才都煊也说过，他们不能对人间界的人贸然出手，也不能无故伤人。
    “但清舟你之前不是用冰冻过黑店小二和山匪么？”
    “只是冻住了，从本质上讲，他们还活着。”穆清舟活动了下手指，之间隐约有雷光闪过，“天道只能判断受伤与身死，并不能判定被冰冻的凡人算不算的上市被伤害。”
    天边隐隐传来闷雷声，是穆清舟引来的天雷。
    “但愿我不会直接被天道的雷劈成灰吧。”穆清舟轻笑，还有心情打趣。
    “轰——！”
    深紫色的雷光从天而降，以穆清舟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整个无极仙宗的后山都被映照成了白色，修仙界内隔得老远都能看见一片雷光以及轰隆隆作响的雷声。
    这雷看着声势浩大，但穆清舟依然是收敛了力道，因此只有离得近的几名无极仙宗弟子被劈成了焦炭，稍远一些的只是或多或少受了些上。
    但这也依然是掏空了穆清舟的灵息，天雷释放完毕后，加上之前不断凝结寒冰的亏空，让他直接脱力软倒在地，被身后的杨翊眼疾手快揽进怀中。
    接下来便是天道的惩罚了……
    穆清舟看着身边几具焦丨尸，苦笑一声。
    希望能扛得住吧。
    但等了好久，直到云轩带着顾舜之几人和另一批无极仙宗弟子围上来时，天道依旧没有动静。
    “清舟你这不算是无故伤人啊。”杨翊拥着穆清舟，看他面色苍白一片心疼的要死，“是他们在伤你啊，你不下死手可能躺在地上的就是你了！”
    “……是我们，我倒了，你没跑掉下场可能还不如我。”
    穆清舟难得能与他调笑，若不是场合不对，杨翊估计能找纸笔记录下这一刻。
    何况他还提到了“我们”。
    杨翊心中不适时宜地浮出一丝甜蜜，不由将穆清舟拥的更紧了些。
    云轩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中，面上表情晦暗不定。
    那日破军说君骅与一凡人双修过了，帝俊听后差点没砸了整个书房，要不是当时查出杨翊拥有魔神血脉，作为了备选方法，以及帝俊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魔息了，不然他能亲自去宰了这个胆敢染指君骅的小子顺便将君骅带回天上界了。
    此时再看杨翊将穆清舟以一种亲密的姿态抱在怀中，而且穆清舟并没有抗拒的迹象，引得云轩更是不悦，偏过头对顾舜之道：“不用管君骅，杀了他身边的那个人族。”
    顾舜之一拱手：“是！”
    穆清舟此刻灵息亏空太多，正是反击的好机会，顾舜之提枪便上，长丨枪一记横挑，却被穆清舟按着杨翊用力一扑，以两人双双倒地的姿势躲过。
    “尽管去，君骅我来对付。”云轩立在原地，抬手凭空生长出几条藤蔓，牢牢缠住了穆清舟的四肢，“趁现在，杀了他，我们就能带着君骅回去向陛下复命了。”
    顾舜之精神为之一振，径直朝着杨翊攻去。
    杨翊堪堪躲过了几次攻击，但身上依旧挂了彩，而且顾舜之招招狠厉，十招未过便再也扛不住，狼狈不堪就地一滚，险险躲过了又一次攻击，下一次却再也躲不过了。
    穆清舟想要去帮他，但身上的藤蔓越缠越紧，让他动弹不得。
    顾舜之握着枪丨身，看着杨翊笑的肆意张狂：“去死吧！”
    杨翊瞪大了眼，眼睁睁等着自己即将被长丨枪洞穿，临死之际他想要偏头去看穆清舟最后一眼，却发现他怎么也找不到他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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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被……带走了吗？
    都煊……会救他的吧？
    杨翊闭上了眼，有些不甘地等着生命的终结，但预想中的疼痛怎么都没有感觉到，隐约间他还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在微微低喘。
    猛地睁开眼，发现刚才怎么也找不见的穆清舟就立在他面前，四肢的藤蔓带着被劈焦的痕迹，随着他的动作纷纷往下掉。
    而之所以杨翊没有被伤到，只是因为顾舜之的长丨枪洞穿了穆清舟的胸腔，从背后透出来，还往下滴着鲜红的血丨液。
    【作者有话说：感谢断月破晓、随便jiang的推荐票和月票~】
    第47章 君心如日月
    杨翊从来没有想过，若是有朝一日，穆清舟会因为他而死去，还是死在他面前，他会是种什么感觉。
    现在看来，他会疯。
    穆清舟方才在千钧一发之际聚起体内不多的灵气用雷劈断紧紧缠在身上的藤蔓，扑到杨翊面前替他挡下了顾舜之的一击。
    但这些动作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只能用身体挡在杨翊面前，被顾舜之的长丨枪洞穿了胸膛。
    这样的痛才是真正的痛彻心扉。
    穆清舟哪里受过这样的痛楚，眼前一阵阵发黑，巨大的疼痛让他说不出话来。
    耳边嗡嗡作响，似乎所有声音都随之远去，隐约间能听见杨翊在叫他，撕心裂肺的。
    而面前的顾舜之瞪大了眼，似乎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挣脱束缚冲出来，不由握着长丨枪后退几步，竟是生生将长丨枪从他的体内抽了出来。
    “唔……咳咳……”穆清舟往后踉跄一步，咳出一大口血来，上半身的衣裳也被染成了鲜红。
    疼痛和失血带来的脱力之感越发明显，穆清舟脚下一软往后栽去，却被一人从后接入怀中。
    杨翊没敢实打实地抱着他，怕碰到伤口，他揽着穆清舟的肩，半蹲在地将他护在怀中，低着头，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阵的低吼，同时他的周身开始弥散开来一股一股的魔气，愈来愈浓烈。
    穆清舟张了张嘴，但喉管中呛满了污血，一开口便不住地咳嗽。
    而杨翊连带着气息都开始狂暴起来，低吼声也渐渐变作粗喘。
    “……杨咳咳……”只发出了一个音节便被呛了满口的血，咳嗽的动作牵扯到了伤口，裂的更开，连同杨翊的衣服都染成了深色。
    杨翊抬眸看着他，眼底一片血红，额角爆出一根根的青筋。
    ……杨翊？
    穆清舟呆愣愣地看着他，却感觉到杨翊的魔息在下一瞬暴涨到极致，强横的力量带来的冲击让杨翊猛地扬起头来，仰天长啸。
    同时环绕在他周围的魔气猛地炸裂开来，不同于穆清舟收敛了力道的天雷，实打实的魔神之力汹涌而出，强大的灵力横扫开来，将凡胎肉体的无极仙宗门人直接震到心脉破裂，修为弱一点的直接没了生息，剩下的要么重伤，要么体内灵息激荡被反噬一口，吐出一口血来暂时没了行动力。
    云轩在杨翊爆发出魔息的时候就挥手布下一层防御结界抵挡下了这次冲击，但结界也布满了裂痕，摇摇欲坠。
    “不愧是魔神血脉。”一击过后，杨翊的凡人之躯承受不住体内的力量，此时他能看见的皮肤上裂开了一道道痕迹，从中渗出血来，而杨翊也因此脱力，虽然还是处于暴走状态，但再也是释放不出第二次这样规模的攻击了，因此云轩撤去了结界，信步走到二人面前，心虽有余悸但面上仍是轻笑着，“不过也就这样了。”
    言罢示意顾舜之上前去将二人分开，但是被杨翊用魔息弹开。
    看着杨翊龇牙咧嘴死死护住穆清舟的模样，云轩心底升起一股烦躁，如法炮制地召唤出藤蔓，朝着杨翊的四肢伸展，试图将他控制住。
    “嗖——”
    一支金色的箭矢破空而来，云轩避之不及，只能控制藤蔓挡在自己面前，那箭矢直直穿透了藤蔓筑造的屏障，在云轩的鼻尖堪堪停下。
    “这个气息是……”云轩眯了眯眼，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抬头看去，果不其然看见了半空中立着两人，其中一人手挽大弓，还保持着射箭的姿势，“贪狼星君，你这是何意。”
    而回应他的是天狼身形一闪，猝然出现在他身后用长戟的一击横扫。
    云轩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介文官，被天狼这种神将近身了只有挨打的份儿，而天狼虽然看起来成天嬉皮笑脸人畜无害的，打起架来也是个不要命的主。
    刚才一击伤到了内脏，云轩吐出一口血来，不甘地下令：“撤！”
    “可是……”
    “你看看四周，无极仙宗根本挡不住他们，而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天狼和贪狼的对手。”
    云轩捏破传送符咒，脚下的阵法开始成形，“速速回去禀报陛下，寻找新的机会顺便……”
    “告知天上界所有人，火神祝融、贪狼天狼二位星君……叛变。”
    目送云轩带着以顾舜之为首的神将踩着传送阵离开，但他们现在根本没心思乘胜追击，因为穆清舟胸口的那道贯穿伤实在是太显眼了。
    但他们只能站在穆清舟和杨翊不远处，看着还在淌血的伤口干着急。
    因为杨翊的根本不让他们靠近，谁挨近一点点就和谁急，死死抱着穆清舟，嗓眼里发出一声一声宛若野兽的低吼，双目血红，周身魔气弥漫，很明显已经入了魔识。
    --

 第86页

    大概是杨翊的魔息太过浓郁，穆清舟感觉并不好受，可无奈杨翊抱的死紧，而他现在也没有力气挣扎，身上的伤口已经痛到麻木，他现在只担心杨翊会因此被魔气彻底夺去意识，走货入魔再也救不回来。
    “……杨……翊。”穆清舟奋力发出两个音节，尽管声音沙哑，但依然能听见他在唤什么，“杨翊……醒醒……”
    可杨翊没有反应。
    “杨……翊……！”连说话都要花上大半的力气，穆清舟唤了几声，顿了顿，换了种称呼，“阿翊……”
    杨翊有了些反应，血红的眸子转过来看着穆清舟，似乎在辨认他是谁。
    但这样远远不够，现在杨翊能抱着他不放，完全是因为之前强烈的意愿，所以现在完全是靠着本能在行动，他现在是没有意识的。
    穆清舟忽然想起前不久杨翊入魔时的场景。
    白皙纤长的手掌似乎是费了很大的劲才抬起，轻轻落在杨翊面颊上，再滑到杨翊的颈后，穆清舟就势一用力，不顾这样大的动作牵扯到伤口只会让它裂的更开更痛，强撑着坐起来，好在杨翊的手下意识跟着用力，给了他一个支撑。
    “阿翊。”穆清舟凑近了点，“回来吧，阿翊。”
    他闭上眼，将自己的唇轻轻印上了杨翊的。
    不远处的天狼直接惊了，连贪狼都是一愣，没懂为何这两人关系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同样惊愣的还有杨翊，残余的意识里穆清舟从来都没有主动对他做过什么亲密的事，但也仅是片刻的惊愕，几乎是在穆清舟吻住他的下一刻，揽着穆清舟肩膀的手往上便按住了他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勾住了他的腰身，杨翊反攻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穆清舟身上还被开了个洞，四周都是尸骸和受了伤不能动弹的人，两人便一身血地吻得难舍难分，啧啧有声。
    天狼惊的下颌都掉了，但是他很明显地感觉到四周的魔息开始逐渐散去了。
    他这才想起穆清舟不是单纯的想和杨翊亲嘴，是再用这种方式替杨翊压制暴走的魔息。
    “咳……我去帮神君。”眼看的杨翊吻得愈发狂热，穆清舟受不住闭上了眼，仰着脖子承受着，唇角滑落了一丝可疑的痕迹，尴尬地转过了头，朝着都煊和破军的方向一边喊一边跑，“破军！放开神君冲我来！”
    贪狼瞥过一眼，转过身跟着天狼去了，把空间留给这两人。
    “唔……”穆清舟已经勾不住杨翊的脖颈了，无力地滑落，另一只手虚虚地捏住杨翊胸前的衣襟，唇上逐渐被面前的男人噬咬到麻木。
    但好在魔息的痕迹已经开始减退了，杨翊周身的气息也逐渐平和。
    穆清舟便没有挣扎，任由杨翊放在他腰间的手越收越紧。
    那头都煊本还念及着当年与十四主星畅饮的情谊，这才对破军出手有所顾忌，但看着天狼与贪狼远远奔来，天狼口中还嚷着“君骅受伤了，流了好多血”，他瞬间不淡定了，不再顾忌带着强厚内力的一掌将破军轰开，天狼趁机插丨入两人之间，接替了都煊的位置。
    都煊头也不会地朝着穆清舟所在地方冲去，入眼便是坐在地上抱成一团亲的正起劲的两人，愣了。
    好在杨翊的魔息还没有散尽，都煊才没有把他当成趁机轻薄穆清舟的登徒浪子烧成渣。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魔息终于散尽，杨翊体内的气息也平和下来了。
    回复清明的杨翊有些懵，脑子的画面还停留在穆清舟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的时候，猛地睁开眼，却发现面前是穆清舟放大的脸。
    ……嗯？
    后知后觉杨翊才搞清楚两人现在的姿势，而他甚至还伸了舌头。
    而穆清舟不仅没有推开他把他冻成冰劈成渣，非常乖顺地靠在他怀里，任由他动作。
    身旁还有一道火辣辣的视线，余光撇去看，则是都煊黑如锅底的一张脸，炯炯有神地盯着他俩。
    杨翊全身一激灵，从穆清舟嘴里退出来，一眼便见了穆清舟胸前那一大片刺目的红。
    “……清舟！”顾不上都煊的死亡凝视了，杨翊扶住摇摇欲坠的穆清舟，心里一阵绞痛，“清舟你……”
    穆清舟面色因为缺氧而涨红一片，微微喘息着，眼前的黑色愈来愈多，他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看着杨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阿翊，你回来了……”
    话音未落，穆清舟终于撑不住，闭上眼倒入杨翊怀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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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平地起波澜
    穆清舟是被痛醒的。
    倒不是那种伤口撕扯钻心的痛，而是四肢百骸从内往外，无法抑制的痛。
    简单来说就是全身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在痛。
    他君骅仙君何时受过这种痛楚，饶是他再怎么有自持力，此时也忍不住痛呼出声。
    这下便是完全醒了，入眼先是他在东皇小院房间的床幔，接着都煊的脸放大了在他面前。
    “醒了。”都煊松了口气，“若你还不醒，等那姓杨的小子醒了再发起疯来估计能把这院子拆了。”
    “……我……”刚刚发出一个音节，穆清舟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非常，不由咳了两声，一杯清水适时递了过来，穆清舟道了声谢，半撑起身来接过，低头轻呡一口，水还是温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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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灵力透支，又失血过多，虽然我愈合了你的伤口，但近些时间你还是不要动用灵力的好。”一道的温润的声音在一侧响起，穆清舟一愣，喝下水后嗓子舒服了许多：“紫薇？你怎么来了？”
    “是天狼给我传讯说你要死了。”一女子上前一步站在穆清舟面前，一袭黛色衣衫华贵非常，正是统领十四主星的紫薇星君，“结果不过是被神将的普通长丨枪穿透了胸膛，也亏得那杨翊抱着你，一脸你命不久矣的表情。”
    紫薇星君修行医道，见过太多受过各式各样伤的人，缺胳膊断腿都能不回来，甚至连穆清舟当年被抽出仙骨后都是她补上的，何况一道贯穿伤？
    只不过是穆清舟灵力消耗太多，看着凶险了些。
    “甚至你伤的还没有那位杨翊来的重。”紫薇很是无奈，“你就是娇生惯养的，那杨翊经脉俱损，若不是我……”
    “什么？！”穆清舟一惊，猛地坐起身来，但手上使不上力，还是都煊拉了他一把才能坐稳，“你说杨翊他……？”
    紫薇几乎想朝天翻白眼了：“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有我在他还能有事？”
    穆清舟呼出一口气来：“他呢？”
    “他之前一直守着你不肯走，紫薇怕他撑不住，封了他的经脉让他睡了。”都煊抽了个软垫放在穆清舟身后，又扶着他靠下，“你昏迷两天了，他刚才睡下，放心，有紫薇在，他没事的。”
    穆清舟点了点头，忽又记起了之前在厉方魂体中看见的记忆，便将厉方就是杨翊生父的事说了，看向紫薇问她：“除了至亲血脉，还有什么办法能帮他抑制体内的魔气？”
    “有啊，你和他双修。”紫薇直言不讳，然后被都煊赶苍蝇一样挥开。
    “去去去，瞎说什么，君骅还是个孩子。”都煊护犊子一般把穆清舟挡得死死的，不让紫薇再做些什么奇怪的事，说奇怪的话，“这根本不是方法，否决！”
    “嗯，四百多岁的孩子。”紫薇被挥开也不介意，只幽幽道，“祝融，你不可能护着他一辈子。”
    闻言都煊收敛了神色，看着紫薇一脸认真：“只要我一天不消散，就不会有人能够伤到君骅分毫。”
    紫薇与他对视良久，终是轻叹一口气：“当年东皇太一为你挡下你与共工相争带来的惩罚，这份情，你已经还的够多了。”
    两个太过久远的名字让都煊一愣，下意识转头去看穆清舟，却见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只静静地看着他，看不出情绪。
    “……与那无关。”都煊低声道，“我看着君骅长大，与他是谁的血裔没有关系。”
    紫薇是接到传讯溜出来的，两天已经是极限，因此她不能再久留，撂下一句过段时间再来看穆清舟与杨翊死透没，便离开了。
    临走前她答应穆清舟，会从天上界的藏书阁翻找有没有另外压制杨翊体内魔息的方法。
    都煊去厨房熬了鱼片粥，端到穆清舟床前想要一勺勺地喂他，被穆清舟强硬地拒绝，自己端着碗小口在喝。
    都煊看着他，良久之后犹豫着道：“紫薇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太一对我有恩是没错，但这我和照顾你没有关系。”
    “……我知道。”穆清舟咽下嘴里的粥，淡淡道，“如果有关系，你不会让我只叫你叔而且放任我直呼你的名字。”
    可能都煊最开始的时候是抱着报恩的态度照顾穆清舟的，但时间久了，都煊对他的感情更像是看着自己的晚辈那样。
    东皇太一不仅是他的恩人、伙伴，也许在长久的岁月中，他们早已成为了亲人。
    从都煊在东皇太一故居中宛若到了自己家这般随意就能看出来，东皇太一还没有消散的时候，他们应该是经常来这里的。
    都煊看着他，终是无奈一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就你最聪明。”见他的碗空了，又问他，“还要喝吗？”
    穆清舟摇摇头：“不要了。”
    都煊便挥了挥手，穆清舟手中的碗凭空消失，应该是被他用术法清理干净送回原本的位置去了。
    都煊又问了些穆清舟现在的身体状态，东拉西扯了一阵后，他看着穆清舟，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怎么了？”穆清舟看出他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你的……”都煊目光从他右手腕上的疤痕上划过，叹了口气，“天狼与贪狼追上了顾羡，但他自毁元神化作原型，现在那不过是一块普通骨头，所以你……”
    穆清舟倒没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淡淡哦了一声：“就这件事吗？”
    见都煊面上表情奇特，带着一些不可置信，穆清舟轻笑一声：“那截骨头自我诞生起便离开了体内，已经这么过年过去，就算它不能回来，对我也没有什么影响，毕竟我已经习惯了。”
    “你能有这份心态很好。”都煊见他并没有太过于执着寻回自已原本的力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少许感到些惋惜，“若能找回来肯定是最好的，毕竟东皇血脉力量强横，说不定不用双修之道也能帮杨翊那小子控制魔息。”
    提到杨翊，穆清舟在意的程度明显远要高过自己。
    之前他同都煊与紫薇说了杨翊的身世，稍微提到了些厉方与杨翊生母若桑的恩怨纠缠，此时他忽地想到一个疑问，恰好都煊现在正闲，杨翊也躺着睡的正熟，便问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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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翊生母在与厉方重逢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甚至在又孕有一子后更是每况愈下……这和她是魔族有联系吗？”
    “魔族体内的力量极其蛮横霸道，哪怕是像若桑这种修为不高的，在与别的种族男子交丨媾后，体内的魔息会随之侵入到对方身体里，严重点的会直接被魔息控制住心神，沦落为魔族……对，就像杨翊暴走那样，但魔族也可以选择将这股力道反噬给自己，若桑之所以日渐衰弱，大概是控制了魔息没有让它潜入厉方体内。而这种反噬，在她又一次怀上厉方孩子的时候终于控制不住，因此送命，而当时怀有杨翊的时候，应当是她拼尽修为护住了，要不然按照她的血统，修为应当很强的。”都煊思索片刻，如是解释道，讲完忽然觉得不对劲，皱着眉头看向穆清舟，“你问这做什么？”
    穆清舟表情不变，面上淡淡的：“没什么，好奇而已。”
    都煊用怀疑的目光注视着他，但穆清舟似乎真的只是随口一问想要解惑而已，并没有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什么破绽来，只能作罢。
    “不管你怎么想的，在这里我要提醒你。”都煊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再次重申，“东皇血脉能够有净化一切邪秽的力量，其中包括魔息，这种力量是在双修时才能发挥出最好的效果，但你也不能因此想着要用这种办法去帮那小子，就像我刚才说的，他是魔族，你和他做那些事……你可能会死。”
    穆清舟发现自从那日他与杨翊阴差阳错滚成一团之后，几乎见过的所有天上界的人都认为他和杨翊是那种关系，甚至觉得他俩一定会再滚成一团一样。
    次数多了，他逐渐也麻木了，但被长辈一样的都煊盯着，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不要这样做，穆清舟还是觉得面上有些发烫。
    感觉就像偷尝情味的毛头小子被长辈发现了一样。
    “如果我是那种会因为一些事就牺牲自己的人，那我干什么还要从天上界逃出来呢。”
    杨翊一觉睡了一天一夜，在第二日傍晚时分终于醒来。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出去到穆清舟房里查看他的情况，却惊喜地发现穆清舟已经醒了，而且正坐在桌前翻看一卷书册，看起来精神不错的样子。
    之前他气息奄奄浑身是血的模样还历历在目，杨翊鼻头一酸，嗷地一声就扑了上去。
    穆清舟灵息回复了一部分，反应迟缓了不少，因此没能及时避开，被杨翊抱了个满怀，本想推开他的，但手举到一半又放下了。
    他并不讨厌的杨翊的怀抱。
    得了穆清舟的首肯，杨翊几乎一直挂在他身上，直到都煊做好了晚饭来叫穆清舟吃饭，一见两人的动作脸又黑了。
    杨翊与都煊一路互怼到正厅，天狼和贪狼正在往桌上摆着碗筷。
    他们两摆明了立场，天上界是回不去了，因此只能也在这间小院中暂居，好在小院虽然看着小，但里面的空间可以无限扩展，多了两人倒也不觉得拥挤。
    晚饭吃到一半，紫薇不约而至，看他们正在用餐，有些疑惑：“杨翊也就罢了，你们几个怎么也吃起东西来了？”
    天上界的修行无欲无求，不注重身外之物包括口腹之欲，几乎是在辟谷之后就会彻底断食，只有少数些有情调的还会泡上一壶茶喝。
    都煊对此的解释是，食物的滋味有酸甜苦辣咸，对应了人世百态，只有亲自尝过了，才能知晓这般滋味。
    紫薇懒得理他：“我来看君骅和杨翊的恢复情况。”
    “那不急，坐下一起吃点儿？”都煊手一挥，桌上便多了一副碗筷。
    紫薇沉默良久，一撩衣摆在桌前坐下。
    饭后，紫薇就在正厅给穆清舟和杨翊把脉。
    “你下界来，帝俊知道吗？”穆清舟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他不是最讨厌天上界之人随意离开吗？”
    紫薇摇了摇头：“他现在自顾不暇，魔息马上就要失控，说不定哪天就彻底堕落成魔了。”讲到此处，她面上显露出浓浓的担忧，“可能这世间，不久之后彻底要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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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君有千千结
    “帝俊已经闭关很久了，现在连云轩都不见。”紫薇呡了口茶，叹息一声，“我能感觉到他散发出来的魔息越来越浓厚，可能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彻底被魔息控制住心神……堕落成魔。”
    “这么严重？”杨翊虽然对这位天帝没什么好感，但那好歹是一界之主，能够维持三界平衡，“那什么天道难道就坐视不理么？”
    “世间百态，万物变迁。天道只是制定法则，并不会干涉个体的命运。”紫薇摇摇头，“天道的存在是维系平衡，而这个平衡是天道说了才算。”
    “那这不是……那就是说如果天道觉得帝俊入魔并没有打破平衡，所以就不会加以干涉咯？”
    紫薇点点头。
    杨翊惊了：“这么随意的么？！”
    穆清舟对此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问：“若他入魔，会有何结果？”
    “还能什么结果，一界之主堕入魔道，若没有迷失心智还好，但倘若一旦他控制不住，那必定是生灵涂炭，三界之内不得安生。”
    “补救方法？”
    紫薇看他一眼：“要么你替他净化，要么……趁他还有神志，劝他自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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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若是有为了天下牺牲的觉悟，就不会逼迫君骅为他净化魔息了。”都煊嗤笑一声，“还是干脆去天上界将他杀了，一了百了，不就是天劫么，本尊扛得起。”
    “信我，你不会想去被天劫劈的，当年东皇太一为你扛下的那道雷，足足让他养了千年之久，何况帝俊现在还是天帝，这天劫劈下来，饶是你，也会魂飞魄散。”
    天狼弱弱举起手来：“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想杀他并不是不可。”紫薇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等他完全入魔，天道自不会将他再当做天帝，到时候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将他除去了。”
    但这谈何容易啊！
    天狼不由在内心腹诽，转过头去冲贪狼吐了吐舌头。
    “至于你拜托我查的关于杨翊的事，很抱歉我并没有查到别的记载。”紫薇放下手中的茶杯，对着穆清舟道，“除了你们已知的两种法子，并无其他了。”
    穆清舟低喃一声是么，垂下眼帘看着手中的茶杯，情绪很明显低落了下来。
    护犊子的都煊刚想挨过去安慰，但杨翊比他反应更快，伸手握住了穆清舟的指尖，待他抬起头来时与他对视，一笑：“这不是清舟的错，你已经做了很多了。”
    穆清舟嗯了声，也轻轻勾了勾唇角。
    都煊啧了一声，还没嚷嚷着让杨翊松手，便听紫薇幽幽道：“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喜欢听人把话说完呢？”
    穆清舟猛地抬头。
    分明就是你说话大喘气吧！
    深知自己这位同僚德行的天狼抱着茶杯猛喝，挡住自己的表情。
    果不其然便听紫薇道：“虽然没有直接压制杨翊体内魔息的法子，但是还有别的解决办法，就是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去做了。”
    据紫薇讲，在天上界藏书阁中，有一本关于魔界风物的卷册，在上面记载了魔界中的各类异人奇物，其中有一页是讲述的一处湖泊。
    说是湖泊，其实不过是一洼小池塘，只不过被魔族称为血湖，因池水呈现出血红色而得名，又因为池边常年开着一片不知名的白色小花，与血红色的池水形成强烈的反差，倒别有一番风味，因此变成了魔界有名的一道风景。
    但编撰此书卷之人在血湖之畔居住观察了百年之久发现，这池底有一股奇特的力量，被池水层层阻隔，若没有一些特殊技巧，很有可能能会因此忽视。
    因此这人猜测池水是障眼法，下面应当存在着强大的结界，似乎是在保护着什么。
    于是他冒险潜入湖中，但还未能探明真相便被魔族发现，他担心引起不必要的争端，便迅速遁走，临走前顺道带走了一小瓶池水，回到天上界后继续研究，终于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讲到这里，紫薇又大喘了一口气，端起茶杯喝一口茶润润嗓，才又继续道：“这人没能亲眼见过池底的神秘力量，紧靠着池水中的灵力残留判断……这股力量来自上古魔神，而能保持千万年不消散的，只能是魔神精血。”
    但屋内的听众们并没有太大反应，似乎对于他们来说在魔界出现魔神精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一样，而且杨翊还一副听得津津有味正起劲的表情，让紫薇觉得自己就好像人间界茶馆里说书的。
    紫薇懒得与这些男人一般见识：“如果真是魔神精血，虽然不能起到压制魔息的效果，但是能将杨翊体内的人族血脉彻底洗去，让他成为一个完全的魔族。”
    “这……这与被魔息控制有什么区别？”穆清舟眉头皱的死紧，看着紫薇面色不悦，“这根本不是办法。”
    “这两种有区别的。”紫薇竖起手指摇了摇，“被魔息入体，哪怕是像帝俊这般强横的，都无法完全摆脱——当然，东皇太一这种拥有特殊净化能力的不算在内——这种情况下入魔是被魔息控制，如果自身心智够坚定，倒是能够保持本心，但这迟早有控制不住的一天，可通过血脉力量成魔就不一样了，你们见过高阶魔族么？”
    穆清舟与杨翊均点了点头，天狼贪狼就不用说了，成天与魔族打交道，见过的可不少。
    而都煊千万年来行走人世间，魔界自然也去过。
    “不说其他的，单说杨翊的生母吧。”紫薇举了个例子，“你的魔族血脉来自于你的母亲，你的母亲是纯粹的魔族，但为何她与其他魔族不一样，既不嗜血，也不残暴，反而性情温和，你们有想过为何么？”
    “本心。”穆清舟回忆起之前在灵体记忆中见过的那名叫做若桑的魔族女子，除了太过妖娆的面容，她的一举一动，与普通的人类女子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在成为母亲后，体现出来的感觉也是非常温和的，而且她所交给杨翊的对于事物的认知以及自己看待这世间的观念，都是非常正统的，“她有自己辨别是非的能力，她能够保持自己的本心。”
    紫薇点了点头：“这就是高阶魔族和低阶的区别，至于你们之前见过的凌渊之列……呵，不提也罢。”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都煊双手环抱在胸前，看了看紫薇又偏过头去看杨翊，“你想让这小子通过魔神精血成为彻头彻尾的魔族，让后控制住他的思维不让他长歪了……是这样吧？”
    紫薇点点头：“这并不难，魔神精血不是魔息，它不会占领意识。”
    “倘若他控制不住呢？”都煊却道，“据我所知，魔神之力强大非常，何况是魔神精血，一旦融合成功，就会给杨翊小子带来无尽的力量，你确定他能在这股力量中不迷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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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页

    “喂喂，我听得见好吧。”杨翊不乐意地敲了敲桌面，“有这么看不起人的么？”
    “并非看不起你。”都煊难得没有与杨翊互怼，而是看着他一脸认真与严肃，“你修为因为血脉冲突一直得不到精进，却在一息之间有机会达到顶峰，你能保证你不会沉迷在这种突飞猛进的快丨感之中？”
    “我……”
    “那就去魔界看看吧。”
    不理会都煊以及杨翊诧异的目光，穆清舟问紫薇：“血湖在哪？你可有地图？”
    “祝融应该知晓，毕竟是魔界有名之地。”紫薇道，“君骅，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不过……你是否应该遵求一下他本人的意见呢？”
    穆清舟转过头，刚好对上杨翊的目光。
    两人对视片刻，穆清舟道：“若你不愿，我也不会强求，你体内的魔息我们再另想……”
    “那就去呗。”杨翊爽朗一笑，“说不追寻强大的力量那就太过虚伪了，我还要快点变强来保护清舟呢！但是我有个要求。”
    “如果我成魔后不再是我自己，清舟，请你亲手杀了我。”
    既然杨翊本人都没什么意见，也不知道他下一次魔息暴走是在什么时候，当务之急是尽快动身前往魔界，又因为杨翊与穆清舟还在养伤期间，暂时将行程定在七日之后。
    紫薇并未与他们同行，而是回到天上界，紧盯帝俊的动态，一有变动便会传讯给天狼或贪狼，让他们代为传达。
    对于自己可能马上就要拥有强大的力量这件事，杨翊说不亢奋是假的，甚至还叉着腰在都煊面前放言说，等他修为高过都煊，就要把这段时间的欺压全部讨回来。
    都煊气笑，把杨翊的手臂拧在背后，将他压在桌面上恶狠狠地问：“谁欺压你？怎么欺压？嗯？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没听过吗？！”
    压的杨翊吱哇乱叫，最后被穆清舟解救出来。
    “你说你惹他作甚。”穆清舟拉着杨翊回到房中替他检查伤势，好在都煊手下留情，看着动作粗暴其实压根没用力。
    杨翊挠了挠头，干笑一声：“总觉得去过魔界之后，这种日子好像回不来了……所以没忍住就……唔？”
    穆清舟伸手捂住他的嘴，眉头轻皱：“一天到晚的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嘿嘿。”杨翊傻笑两声，抓过穆清舟的手在唇边吻了一下，朝着他笑，“好清舟，不气了，是我没事说糊涂话，下次不说了。”
    穆清舟微微用力将手抽回来，淡淡瞥过一眼，然后从都煊给他的乾坤袋中掏出一物来，放入杨翊手中。
    冰凉滑润的触感让杨翊一愣，等低头看清手中的物什，彻底呆住。
    “之前找都煊借了些银钱，让他送我去之前的镇子上，好在这玉佩还没卖出去，我便赎了回来。”穆清舟轻声道，“我惯不喜欢欠人情，你别多想……”
    杨翊伸手将穆清舟死死拥在怀里。
    “清舟……”他将脸埋在穆清舟颈侧，声音闷闷地，听起来就像是在哭，“你怎么能……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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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何处有尘埃
    “这玉佩是我娘留给我的。”杨翊总算平复下了心绪，看着穆清舟笑道，“之前没与清舟说，是担心清舟想多，但……清舟你心中果然是有我的！居然还能记得！”
    穆清舟拍开他凑近的脸，偏过头去：“我只是不欠人情罢了。”
    杨翊才不管这么多，粘着穆清舟又是好一阵腻歪，直到都煊推门而入。
    都煊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和这个叫做杨翊的混蛋犯冲，每每都能看见他仗着穆清舟心软不会对他怎么样，于是上下其丨手揩油的场面。
    虽然那种自家白菜被隔壁猪拱了的既视感一直挥之不去，但奈何穆清舟本人对此并没有太多的抗拒，都煊只能口头上威胁，并不能对杨翊造成什么实际的伤害。
    这年头带孩子真难。
    都煊站在门口，咳了一声，提醒杨翊该放手了。
    然而杨翊没脸没皮当做听不见，但穆清舟脸皮子薄，从杨翊怀中挣脱出来。
    “你怎么来了？”
    好像说的我不能来一样。
    都煊忍住朝天翻白眼的冲动，毕竟这是自家的娃，他自然是很宽容的：“时间差不多了，要准备出发了，你们两个的伤怎么样了？”
    “没有大碍了。”穆清舟站起身来，走到都煊面前，“随时都可以走。”
    都煊点点头：“你们两个没去过魔界，有些需要注意的地方要提前和你们讲一讲。”
    其实需要注意的不过三点，一不能离开他与天狼贪狼身侧，二切记不能暴露自己的气息，三绝对不能随意触碰魔界任何东西。
    “血湖我的确去过，不过是几千年前的事了，具体在何处我也记不太清。”都煊带着众人离开小院的范围，撕裂空间来到人间界最北端，适时给几人套上了御寒的结界，才没能让他们还没到魔界就先冻死了，“介于紫薇真的没有给我们地图，所以我们只能先进入魔界之后再找了，这里是人间界人迹罕至的地方，对应的也是魔界最荒芜之地，我们从这里过去，被发现的几率会小很多。”
    说着他凭着记忆找到之前去往魔界时用过的魔界之门，稍加使力便打破了上面的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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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界范围极广，这里几乎没有人来，再加上魔尊被封印已经，魔族自顾不暇，倒也给我们提供了机会。”都煊说着，当先穿了过去。
    众人紧随其后，一阵空间波动后，眼前的景象扭曲了几下，一个与方才完全不同的地方便展现在众人面前。
    说荒芜还真是抬举了，至少荒芜之地还能长些野草，而这里却寸草不生，了无生机。
    “真不愧是魔界啊……”杨翊赞叹一声，转头却发现都煊凌空写了一道符咒，顺手就拍在了他的背心，不由一惊，向一旁跳开，“你干嘛？！”
    “这里是魔界。”都煊白他一眼，“魔息最浓于之地，不想魔息暴走就老实点。”
    杨翊委屈巴巴地哦了一声，贴到穆清舟身侧不做声了。
    “既然血湖是有名之景，我们先往有人来往的地方去。”都煊作为几人中唯一来过魔界的，任劳任怨地带头朝前走，“其实普通的魔族都没那么好战，只要小心些不要触碰到他们的禁忌就行。”
    而魔族各有各的禁忌，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要多看，什么都不要乱碰。
    魔界范围很广，在这里众人又不能随意动用灵息，因此只能老老实实靠两条腿赶路。
    期间杨翊又暴走了几次，不过穆清舟非常有先见之明地在他彻底失去理智前直接环抱上去，清冷地气息将杨翊包裹住，安抚住他体内的躁动。
    越到后来穆清舟的动作越来越轻车熟路，而杨翊通常是在感觉到自己体内不对劲的时候就会主动向穆清舟求一个拥抱。
    而每到这个时候都煊的脸就臭到不行，等杨翊的气息平稳下来，每次都扬言干脆宰了这小子一了百了，但每次都只是嘴上说的厉害，连杨翊的一根毫毛都懒得动一下。
    紫薇每日都会给他们传来天上界的动向，帝俊还在闭关，现在连结界都挡不住他逸散出来的魔息了，各大仙官聚集在帝俊的书房前讨要说法，云轩整日苦不堪言，也就没办法分心来管穆清舟的事了。
    因此这正是找到血湖，彻底祛除杨翊魔息暴走隐患的好机会。
    而至于彻底激发了魔神血脉的杨翊能不能与帝俊相抗衡……这倒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
    毕竟魔族不受天道控制，如果能赶在帝俊彻底入魔前让杨翊将其斩杀，便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这般想着，老早就看帝俊不顺眼的都煊只觉得脚下的步伐又轻快了很多。
    但他唯一担心的是穆清舟。
    无论帝俊的目的如果，终究是养育了他多年，是他的授业师尊，说没有感情……看他听见帝俊不过是利用他之后反应这么大就能看出来，他对自己的师尊感情还是非常深的。
    就怕帝俊陨落后穆清舟会一时间看不开。
    都煊叹了口气，估摸了一下时间，冲着几人道：“差不多该休息了，紫薇也该将今日的消息传讯来了。”
    几乎是都煊话音才落，杨翊就从乾坤袋中掏出一系列做饭用的物什，今日是准备给穆清舟煮面条的。
    比起都煊用术法做出来的食物，杨翊这种亲力亲为的才能称之为菜肴，就算是早已用不着进食的天狼也很快被杨翊用美食收买了。
    对此贪狼并没有什么表示，因为杨翊的手艺确实好。
    “你成为魔族真的是太可惜了。”天狼连面汤都喝了个干净，舒服地呼出一口气来，“若不是如此，让紫薇给你开个后门飞升成仙，封你做个食神才好。”
    “食神又不管天上界的伙食，你当招的伙夫吗？”都煊捧着碗吸溜面条，闻言嗤笑一声。
    而当事人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问穆清舟：“吃好了吗？还要添点什么吗？”
    穆清舟摇摇头，碗中的面条才吃了一半，这都是杨翊在他碗里铺了满满的配菜的结果。
    刚出锅的时候，小山丘一般配菜惊了在座所有人，都煊更是挑着自己碗中的荷包蛋愤愤不平：“本尊给你们当打手、当护卫，到头来只能捞到一个白水煮蛋？”
    杨翊毫无愧疚：“纠正一下，这是荷包蛋不是白水蛋。”
    都煊忍了又忍才没把筷子插在他脑门上，埋头用吸面的声响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等到一顿饭吃完，都煊和杨翊收拾好了餐具，紫薇的传讯并没有如约而来。
    “是你吃的太多没有收到吧？”都煊看着天狼一脸傻样，不禁替十四主星以及神将的前途感到担忧。
    “才没有！虽然我不属于紫薇管辖，但还有贪狼啊！而且我和贪狼是道侣，理应是可以收到她的传讯的。”天狼努力解释，“是紫薇她真的没有传讯过来。”
    贪狼点点头：“不错。”
    “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穆清舟扯了扯都煊的衣袖，“又不是天狼的错，你莫要着急。”
    都煊顺着穆清舟给的台阶下了，但内心里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马上就要到魔界第一个城镇了，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都煊叹了口气，招呼着几人继续上路。
    魔界除了都城和周边的几大城镇，其余地方都不过是十来户魔族零散聚集起来的圈子罢了，靠着打猎低阶魔兽和收集采摘魔界原生植物生活，因此才会有很多魔族想要去往人间界。
    但也存在对其他三界之人非常抱有敌意的，因此都煊便带着穆清舟几人打算从村落外圈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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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魔族修为一般都很低，虽然造不成威胁但因此暴露了踪迹就太不值了。”都煊道，“低调些从旁边过去，莫要惊动他们。”
    贪狼跟着走了几步，忽地皱了皱眉，停下了脚步：“魔息越来越浓了。”
    对于魔息，他同天狼成天与魔族打交道自然要比在场所有人都熟悉和敏锐，因此都煊想也不想一巴掌把杨翊拍到穆清舟身边，愤愤道：“魔息就不能收一收？”
    杨翊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不是我啊！”
    “的确不是他。”穆清舟并没有感受到杨翊的魔息波动。
    都煊这才感觉到是周围的魔息逐渐开始暴动，而他并没有冤枉了杨翊而感到愧疚：“应当是有什么大人物经过引起了此地魔息的共鸣，不过我们身上有掩藏自身气息的咒术，无需担心。”
    可仿佛就是为了和他对着来一样，那股强大的魔息越来越近，朝着他们的方向目标明确。
    “被发现了？”都煊一惊，“没道理啊？”
    隐藏气息的咒术融合了他的本源之火，如果不是修为高过他的人根本无法打破这道咒术感受到里面原本的气息。
    而他能很笃定的说，目前整个魔界都没有魔族能与他匹敌。
    来者是谁？难道是魔尊打破了封印？
    都煊还在翻找脑海中记得的能对的上名号的人，却见贪狼掌心闪过一道蓝光，十四主星之间紧急联络的阵法突兀地亮起，下一刻紫薇的焦急的声音响起。
    “带着君骅快走！咳……帝俊……帝俊强行读取了我的记忆，他亲自去找君骅了！”
    仿佛是要印证她说的话一样，那团魔息已经突至面前，狠狠地砸在了离众人不远的空地上，带出的魔息波动激荡开来，都煊目光一凝，一圈火墙筑起将其抵挡住，但远处的村落就没这么好运了，直接被来者的魔息轰成平地。
    黝黑的魔息将来者层层包裹，浓郁的颜色就像是要滴下墨来，一人从中踏出，朝着穆清舟的方向伸出一只手来，面上是与血红的眸子形成反差的淡淡微笑。
    “君骅，过来，我来带你回家了。”
    第51章 不负相思意
    魔界地底，是四通八达的暗河，连接着大大小小的湖泊。
    而在某地，原本平静的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穆清舟双手抄在杨翊腋下，费劲地拖着两个人的重量从湖底冒出来，往岸上游。
    杨翊已经没有了意识，暴露在外的脖颈上青筋凸起，缠绕着一丝丝黑气。
    穆清舟拼着一口气游到岸边就再没了力气，挣扎着将扶着杨翊靠在一块巨石旁，伸手解开了他的衣襟。
    结实的胸膛正中聚集着一团浓郁的魔气，逐渐蔓延直身体各处。
    穆清舟眉头皱的死紧，撑着身子绕到杨翊背后，将他微微托起，把背后的那片衣料拉下，露出深深嵌在背心的一个黑色手印。
    这是帝俊一掌拍在杨翊背心打出来的，同时还将一团魔息拍进了杨翊体内，此时正在逐渐侵蚀着他的意识，而伴随着这一掌的还有帝俊强劲的灵息，直接将杨翊好不容易恢复的筋脉再一次震碎，若不是他自己的魔息被激发出来维系着本体的生息，杨翊怕是要被帝俊一掌毙命。
    而这一掌，是杨翊为了穆清舟挨的。
    就在前不久，被魔息控制了心神的帝俊突然而至，要将穆清舟强行带走，都煊自是不允，抢前一步与他对上。
    照理来说，帝俊并不是都煊的对手，但帝俊好歹是个天帝，有天道的加持，哪怕是他现在半入魔的状态，都煊也不能动他分毫。
    无奈都煊只能与其纠缠，让穆清舟和杨翊快走。
    “可是……”见到帝俊的第一眼穆清舟直接呆住，虽然对这人痛恨万分，但四百年来朝夕相处的情分还在，再次见到不由感觉心情复杂。
    “别可是了！杨翊！带他走！”都煊挡下帝俊攻来的魔息，头也不回，“你们俩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还不快滚？！”
    穆清舟还在犹豫，但杨翊已经一把拉住他的手掉头就跑。
    然帝俊虚晃一招，从都煊面前闪过，身形一晃就拦在了穆清舟与杨翊面前。
    “君骅，去哪呢？来，过来。”帝俊面上还是带着微笑，朝着穆清舟伸出了手。
    忽地横插入一柄长戟，堪堪将帝俊的手隔开，天狼趁机将穆清舟往旁边一推，自己挡在了帝俊面前。
    “君骅快走，这里有我们！”天狼说罢，提着长戢冲上去就往帝俊面上抡，远处的贪狼也架起了巨弓，以箭矢策应。
    而都煊也赶上来，再次和帝俊斗成一团。
    杨翊道了声谢了，拉着穆清舟换了个方向拔腿就跑。
    “杨……杨翊！我们不能……”穆清舟被动地被拉着跑，“我们不能这么弃他们不顾！”
    “别傻了清舟，那可是天帝帝俊！都煊不能伤他，天狼贪狼打不过他，而且他目标是你，如果你还在他绝对会不死不休！”杨翊死死拉住穆清舟的手不让他挣脱，牟足了劲地往前跑。
    可正如杨翊所说，没了理智的帝俊只会本能地追寻着穆清舟的气息而洞，便见他干脆利落地击飞天狼的长戢，扯着他的手臂将他朝贪狼的方向掷去，同时从虚空中抽出一柄银白长丨剑，正是帝俊的傍身神器。
    但这把神器正被帝俊毫无怜惜地朝着都煊扔去，其上裹挟着的强大灵力让都煊不得不避开，而帝俊也趁此机会再次朝着穆清舟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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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来了！都煊到底行不行啊！”杨翊啧了一声，但心底也知道现在帝俊没有完全入魔，都煊也拿他无可奈何。
    帝俊速度极快，几息之间又已经突至两人身前。
    穆清舟心神一凝，控制着寒冰之力在帝俊周身聚集，但帝俊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意图，黑色的火焰喷涌而出，笼罩住帝俊全身，将寒气烧了个一干二净。
    “我去！这么猛的吗？！”两人面前是一条奔腾的河流，杨翊往穆清舟面前一站，“清舟跳河走！”
    不过饶是他大义凛然地挡在穆清舟面前，帝俊也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直径越过他就要去抓后面的穆清舟。
    帝俊伸出的掌中还带着灵息和魔息，倒像是要攻击穆清舟一样。
    杨翊大惊之下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转身朝穆清舟扑过去，把背心露给帝俊，硬接了他一掌。
    “这小子是不是傻？！”匆匆赶上来的都煊见此情景既担忧又恼怒，召唤出的火焰凝成一根长鞭，狠狠朝着帝俊抽去。
    “轰——”
    黑色的炙炎冲天燃起，在帝俊身后形成一道屏障，长鞭沾上了一点黑焰，立即被席卷而上，都煊只能分心用自身灵力去抵御这来势汹汹的黑焰。
    而帝俊面前，杨翊连带着被他抱着的穆清舟一起被击飞，跌落在河水拍打的岸边。
    “君骅，快来，我就原谅你的擅自出逃。”帝俊抬手招回长丨剑，立在原地保持微笑，似乎在等在着穆清舟自己认清现实走到他身边。
    穆清舟低头看了看怀中咳出一大口血并且已经神思模糊的杨翊，又转过头去看着背后奔腾的河水，将杨翊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撑着他站起身来，朝着帝俊轻笑一声：“你做梦。”
    说着咬破自己指尖，用鲜血凌空疾书一个符咒，同时他能感觉到随着每一笔符咒的落成，他血脉深处因此在产生微微的共鸣。
    随着最后一笔落成，此处的上空形成了一个鲜红的巨大阵法。
    “去。”纤长的手指一指帝俊，悬浮在半空的符文几乎是瞬间闪到了帝俊面前，半空中的阵法也开始旋转，逐渐变换成了一口鲜红色的大钟。
    “那是……东皇钟？”都煊感受到阔别了太多年的灵力波动，望着几近陌生的红鲜血绘制出来的大钟失了神，直到那口钟猛地下落，直直朝着帝俊所在的地方砸下，激起一片尘土飞扬，他才回过神来，“君骅他看了书房里的太一手札？”
    东皇钟是东皇太一独创的秘法，通过激发血脉力量构造出最坚固的屏障，亦能做防御也能桎梏住对手，为自己争取时间。
    而这显然是穆清舟通过手札上的方法召唤出了东皇钟，想要来阻拦帝俊。
    虽然穆清舟的修为不及帝俊，但有了血脉力量的加持，这东皇钟也能阻挡帝俊片刻。
    穆清舟在钟落下后也不管结果如何，直接抱着杨翊往后一跃，两人一同落入了湍急的河水之中，被错综复杂的暗流带出老远，幸得穆清舟一直死死抱住杨翊没有松手，才不至于失散。
    好在湖泊附近的山壁上，有一处山洞，里面竟然还有干枯的干草，虽然还残留着魔兽的气息，但应该是离开了有些时候了，于是穆清舟休息片刻回复了一些力气，便托着杨翊暂时在山洞中落脚。
    杨翊的乾坤袋是厉方给的，牢牢系在他的腰间，也施加了放水的咒术，穆清舟从里面掏出两套换洗的衣物以及两块羊毛毯，一张铺在干草上，又将杨翊湿透的衣物都换下，扶着他躺倒干草堆上，又将另外一块毛毯盖在他身上。
    坐好这些后，他又从自己的乾坤袋中找出几颗照明用的夜明珠，扔在山洞各处，倒也省了生火了。
    洞口正对着湖泊，穆清舟想了想，凝起寒冰将洞口堵了一半。
    确定暂时安全后，穆清舟回到杨翊身边，仔细地注视着杨翊的变化。
    此时杨翊体内的魔息已经被帝俊打入的那团完全刺激出来，而他现在筋脉俱损，魔息为了护主，自发地在修复他破损的筋脉，穆清舟担心自己靠上去将魔息净化了，杨翊便会因此丧命。
    因此他只能任由魔息在杨翊的经脉中驰骋，哪怕现在杨翊隐隐成入魔之姿，他也无可奈何。
    魔界哪怕是青天白日也是灰蒙蒙的，而此时已经是月上中天，通过咒术变幻出的月亮没有乌云的遮蔽，朦朦胧胧的月光从封在山洞口的寒冰里渗透进来，将半个山洞染上一层薄纱。
    附着在杨翊脖颈上的青筋已经布满了他整个面容，同时他的眼角眉梢也不知何时变了样，原本英气的剑眉此时微微上扬，透出几分狷狂之意。
    穆清舟方才用最直接的办法使用了血脉之力，现在只觉得整个人都非常疲倦，正在杨翊身旁缩成一团，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盹，连杨翊什么时候睁开了眼都不知道。
    此时杨翊大半的神思都被魔息控制，只本能地想把身边熟悉又眷恋的气息拥在怀中。
    而他确实也这么做了，一个翻身，趁着穆清舟还懵懂的时候直接将人压在丨身下。
    “……杨翊？”穆清舟一愣，不由抬手抚上杨翊的眉眼，“你……入魔了？”
    杨翊抬手握住穆清舟的那只手，放在唇边不住地吻着：“入没入魔，清舟难道不是心知肚明？”
    穆清舟皱了皱眉，想要将手抽回来，却发现杨翊握的很紧，根本不让他动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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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翊，松手。”
    杨翊轻笑一声，低下身去，顺势也将穆清舟的手按在了脑袋两侧，凑近他的耳畔道：“清舟，我好难受啊，我根本承受不住这么多魔息，帮帮我好不好？”
    穆清舟叹了口气，道了声你转过脸来，随后偏头吻上了杨翊的唇瓣。
    似乎是很满意穆清舟的主动，杨翊用另一只手扣住穆清舟的后脑勺，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可直到穆清舟都快要喘不过气来，杨翊周身弥漫的魔息完全没有要减弱的架势。
    “怎么会……？”
    “难受啊，清舟，清舟，帮帮我嘛。”一个又一个的吻落在穆清舟眼角、唇角、鼻尖，杨翊的声音虽然听不出来他到底有多难受，但一次一次唤着“清舟”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蛊惑。
    而杨翊脖颈上的青筋以及上面缠绕的魔息已经要到极致了。
    穆清舟闭上眼，良久之后终是下了个决心。
    只听他长叹一声，却没有睁开眼，只道：“杨翊，我们做吧。”
    【作者有话说：东皇钟是借用的《轩辕剑》系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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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行行重行行
    还是杨翊先醒来。
    对于昨夜之事他每一丝每一毫都记得清清楚楚，因而看见穆清舟微微皱着眉，蜷缩在他怀中的时候，他并没有第一次时的那般惊慌失措。
    他知道穆清舟能在他魔息失控的时候贴近他为他净化魔息，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穆清舟要采用这样的方式。
    难道说他已经开始接受他了？
    想到此处，杨翊不由傻笑开来，收紧环在穆清舟腰上的手臂，让他更贴近自己。
    这番动作也惊醒了穆清舟，迷迷瞪瞪地抬起头来，与杨翊深情缱绻的目光直接对上。
    “早啊，清舟。”
    “……”穆清舟动了动，发现两人还紧紧贴在一起，挣动几下，但杨翊并没有要松手的迹象，“……松手。”
    杨翊嘿嘿嘿地笑，将头埋在穆清舟颈侧腻歪了一阵，这才念念不舍地松开手。
    穆清舟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只觉得手脚发软使不上力，害怕杨翊看出端倪，强撑着爬起来。
    衣衫在昨夜被入魔后的杨翊撕了个粉碎，而换下来的那套还有些湿润，穆清舟只能转头看着杨翊。
    “嗯？怎么了清舟？”杨翊嬉皮笑脸地凑上来，伸出手又想把穆清舟搂进怀中，却被他一手拍开。
    “乾坤袋，找一套衣物给我。”
    杨翊忙不迭地在自己的乾坤袋中翻找衣物，不多时便扯出一套与穆清舟平常穿的样式差不多的来，不过在递给穆清舟的半道又缩手回去。
    “清舟，我觉得你还是清洗一下比较好。”杨翊目光下移，意有所指。
    哪怕穆清舟对于这些事再不了解，但顺着杨翊的目光自然便知道他说的什么，不禁恼羞成怒地将手中还湿润的衣物直接砸在了杨翊脸上。
    等杨翊手忙脚乱扒拉下自己脸上的衣物时，却发现穆清舟早已穿戴整齐，正背着他低头系腰带。
    “清舟你没……”
    “闭嘴。”
    不知为何杨翊觉得这番对话有些似曾相识。
    但穆清舟纤细的腰身很是惹眼，杨翊按捺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翻身而起光着丨身子从背后抱住了穆清舟的腰身。
    穆清舟手上一顿，没什么反应。
    “清舟……我们这是，在一起了吧？”杨翊仗着身高优势与穆清舟耳鬓厮磨，言语之中是全然都是满足。
    穆清舟没理他，只是低头慢吞吞地将自己的腰带一点一点整理好。
    杨翊从来就没有掩藏喜欢他的感情，但他并不知道要怎么回应他，而且他也说不上来与杨翊双修到底是出于一种什么心态。
    他只能肯定一件事，他决不能看着杨翊送命。
    至于他双修的后果……
    穆清舟在心底叹了口气，拍了拍杨翊的手臂示意他放开，然后转过身面对着他，目光不自然地飘到了别处:“你要这么想那便是吧。”
    杨翊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穆清舟说了什么，双手握住穆清舟的两肩，瞪大了眼，那表情似喜若狂:“你……你说什么？你说的……你……你愿意了？”
    他的手劲大了些，穆清舟吃痛地皱了皱眉:“你轻点……自己理解不到就算了，放手。”
    杨翊哪能听他的，大喜过望将他拥在怀中，口中不住地呢喃着他的名字。
    穆清舟又叹了口气，顺着他的意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背脊，却发现手底下的触感有些没对。
    “……”穆清舟这才注意到杨翊白花花的躯干，“……你是暴露狂吗？衣服穿好！”
    等二人打点完毕，杨翊生火做了顿简单的饭食，吃过后走出洞外。
    “这里是哪啊？”杨翊四处望了望，发现这里的景致很是陌生，“我隐约记得你带着我一起跳河……我们是被冲到这里来的吗？”
    穆清舟点点头:“也不知都煊他们如何了，有没有摆脱帝俊。”
    “都煊好歹是上古火神吧，就算不能伤到帝俊也总有能力脱身的，而且天狼贪狼他们也不弱……”杨翊宽慰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清舟，我想问你一件事。”
    “嗯，你说。”
    “之前你说，你的血脉力量可以净化魔息，所以帝俊才这般不择手段的要抓到你……你老实和我讲，他是不是……也想和你做这样的事？”杨翊是记起了两人第一次后，穆清舟以为他是故意的，想要离开时说的那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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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当日在沙漠中，穆清舟对杨翊坦白，到底还是没把帝俊全部的龌龊事讲出来，只说帝俊贪图他特有的净化能力，想用下作的手段为他所用。
    但谁知杨翊竟然自己慢慢想透了。
    “你说过，如果帝俊成功，你就会功力全失。”之前的记忆越发鲜明，杨翊的心也慢慢沉了下去，“你就告诉我……你与我做这样的事，你，会不会有事？”
    他看着穆清舟，目光之中是比任何一次都要认真严肃的情绪。
    穆清舟盯着他看了许久，竟是轻轻地笑了。
    “你……你别笑啊！”杨翊急了，“清舟！我在很认真严肃的与你说——”
    “你想太多了。”穆清舟面上看起来一片平静淡然，“这种等于以命换命的事，你觉得我会去做吗？若我真的做了，你觉得是帝俊于我的教养之恩重一些，还是你于我的陪伴之情重一些呢？”
    “那帝俊……？还有你说的功力全失什么的？”
    “他想采我的精血炼药，就这样。”穆清舟颇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他好歹是一方之主，还是要些颜面的。”
    杨翊依旧盯着他看，想要从他面上看出些破绽，然而穆清舟面上不动如山。
    杨翊还是不放心:“可我觉得昨夜之后我不仅身上的伤都好了，而且自己的修为还上涨了一截？”
    “修复你身体受损的是你自身的魔息，至于修为……”穆清舟咳了一声，面上有些发烫，“双修之法，你我都是受益人。”
    杨翊将信将疑，但穆清舟已经岔开了话题:“如今我们与都煊失散，在魔界你我二人皆不熟悉，又不能通过术法联系他们从而暴露灵息痕迹……而且你身上的隔绝符咒被帝俊一掌拍碎，总得想个法子。”
    不过好在虽然杨翊身上隔绝气息的符咒碎了，但多余他体内的魔息逐渐占据了主导，此时杨翊身上散发的多数是魔族的气息，倒也能蒙混过去。
    于是杨翊想了个馊主意。
    “不如我不隐藏了，清舟你也不用，遇见魔族我就说你是我抓住的天上界宠丨奴……哎呀！”杨翊捂住被穆清舟狠狠敲了一记的前额，“不愿意就算了嘛……清舟你打的我好痛……”
    “……荒谬！”穆清舟恼羞成怒，“再胡说八道你……就别想再碰我。”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杨翊讨好地凑上去，拉着穆清舟在他脸侧蹭了蹭，“总之呢，我现在的气息算的上半个魔族了，实在不行我用气息罩着你，我们尽量逼着人走，去找血湖，再沿路留下记号，方便都煊他们能寻到我们。”
    穆清舟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另外的什么好法子，便道：“那就如此吧。”
    到了穆清舟的首肯，杨翊牵着人就要出发，穆清舟却挣脱了他的手，转身在两人落脚之处用气劲刻下了几个符号。
    “这是天上界最古老的文字，都煊那辈的，如果他们经过这里应该就能看见。”穆清舟解释道。
    “特殊的记号么……这样是再好不过的。”杨翊看向穆清舟的眼神黏糊的可怕，让后者颇不自在地偏过头去。
    杨翊见状大笑几声，也不逗他了，依旧牵过他的手随意挑了个方向便迈开了步子。
    穆清舟跟在他身侧，忍不住伸出藏在衣袖底下的右手。
    只见右手腕的疤痕上面，隐隐缠绕着如同淡墨渲染一般的魔息。
    仅一次就这样了？
    穆清舟皱了皱眉。
    杨翊余光一直在注意他，见他盯着自己的手腕皱眉，便偏过头来问他。
    穆清舟摇摇头：“无事。”
    顺势放下了手臂，重新将整只手都掩在宽大的衣袖中，觉得不放心一般，还将手背在了身后。
    凌渊背着手，站在一条河边盯着眼前地面上的痕迹不做声。
    “已经确认清楚了，这里残留的灵力痕迹，分别是天狼贪狼、火神祝融以及……天帝帝俊。”凌晗走回到他身边，见他盯着地面出神，不由问道，“你在看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地面上有一个圆形的圈，圈中还有一道符文残留下的痕迹。
    “嗯……这种符阵没见过啊，莫不是那些神仙又捣鼓出了什么新花样？”
    凌渊却道：“符文不是重点，而是这个圈中帝俊的气息最浓，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没感觉过的气息。”
    “没感觉过的？”凌晗思索片刻，“天上界能惊动祝融和帝俊的能有什么人？凡是有地位的我们哪一个没见过？”
    凌渊不答，上前一步半蹲下去，伸手沾了点圈中的泥土，放在鼻下嗅了嗅。
    魔族的嗅觉非常敏锐，因此哪怕帝俊的气息站了大多数，上面还有被都煊的本源之火焚烧过的味道，但他依旧从里面分辨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气味。
    “这是用血绘制的。”凌渊轻笑一声，“这倒是让我想起一个血脉力量很是神奇的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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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此去无多路
    杨翊发现，只要每与穆清舟亲热一次，他的修为就会增长不少，而且体内的魔息也逐渐变得可控起来。
    “真这么有效果？”杨翊低头问怀里的穆清舟。
    然后者没理他，兀自闭上眼摇摇欲睡。
    “清舟？”杨翊不甘心，伸手去戳穆清舟的脸。
    “……走开。”穆清舟不耐烦地挥开他，“不想休息就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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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翊哪能呢，嘿嘿一笑被子一裹，甜甜蜜蜜地搂着人不放。
    方才帮杨翊将魔息渡到自己体内将其净化，再将纯粹的灵息反渡回进杨翊的经脉中，杨翊才能修为突飞猛进的这么快，也因此穆清舟体内的灵息在大量消耗。
    而这些杨翊自然是不知道的。
    此时两人潜入了一个魔界的小镇上，日落时分在一处小驿站歇脚。
    是的，魔界也有驿站，不要以为这是人间界的专属。
    虽然比不上人间界的富丽堂皇，但好歹是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一路上两人就靠杨翊身上的魔族气息掩人耳目。
    途中自然也有人注意到穆清舟的存在，每当这时杨翊就会颇有占有欲地将穆清舟的腰身一搂，因为那夜入魔后就一直上挑的眉眼望着询问的魔族，不可一世：“这是我的，不可以吗？”
    可能是杨翊体内的魔神血脉起了作用，给人一种不威自怒的压迫感，通常这时凑上来的魔族就会讪笑着离去。
    “你变了。”第二日穆清舟与杨翊坐在驿站大厅用早饭，几日来对于魔界的食物两人不得不接受，穆清舟夹起一筷子不知名的魔兽肉，皱了皱眉，放入口中。
    “嗯？哪里变了？有么？”杨翊捧着碗筷立即上上下下将自己瞧了一通，并没有发现什么变化，“难道是清舟觉得我变得更英俊了？”
    穆清舟懒得与他胡说，只道：“你不觉得自己性情变了很多吗。”
    “没觉得啊，清舟你细说说呢？”
    “……”穆清舟盯着他的眉梢看了良久，终是移开了目光，“罢了，兴许是我感觉错了，你只用记得自己应当做什么即可。”
    杨翊轻笑一声，伸出手来覆在穆清舟的手背上，看着他:“我说过的，清舟，若我失控，请你亲手杀了我。”
    等穆清舟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杨翊召开魔族小二结账，顺便大厅:“哎伙计，打听个事儿。”
    二人身上的钱财都是都煊给的，因此杨翊花起来毫不心痛，偷偷塞给小二份量颇足的一锭银两，惹得小二喜笑颜开:“大人有什么话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杨翊抬手给穆清舟沏了一杯茶，看着他喝了，这才开口道:“我没怎么出来见过世面，只听说我们这里有处有名的湖，叫什么血湖来着？很是好奇，就想问问小哥这血湖要怎么去？”
    小二嘿了一声：“这血湖啊，的确是一处名景不错，不过啊，比起其他地方可是没什么看头，不如小的给大人推荐几处好地方？”
    杨翊修长的手指叩击几下桌面，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莫多说别的。”目光向身侧的穆清舟投去，“我家宝宝想去，你只用说血湖在哪就好。”
    穆清舟被一口茶水呛住，不住地咳嗽起来，一边咳还一边怒瞪杨翊，用眼神控诉他胡说八道。
    而杨翊没脸没皮当做没看见，伸手帮他拍背顺气。
    魔族小二的目光从两人的身上来来回回打量几趟，忽地就福至心灵，恍然大悟：“那处地方，二位去便是再好不过了。”
    说着便给杨翊指明了方向，顺便还推荐了几处适合道侣一同去的地方。
    二人出了驿站，穆清舟只顾闷头赶路，丝毫不搭理跟在身侧的杨翊。
    杨翊见他恼羞成怒的模样着实好笑，也知道穆清舟面皮薄，怕将人更加惹恼了，只跟在他身后，任由他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路上乱走。
    杨翊本来无心收敛身逸散的魔息，许多魔族从骨子里就隐隐感觉到他不好惹，大多都远远避开，但总有人不识相，或者说想挑软的柿子捏。
    而面容姣好，被杨翊的魔息掩盖住本身气息的穆清舟就成了最好的对象。
    于是穆清舟正在低头走路，偏偏有人偌大的道路不走，硬要直直往他面前撞，穆清舟收势不及，生生撞了上去。
    “清舟！”杨翊迈步上前，将穆清舟护在怀里，“有没有撞疼？有没有伤到哪里？”
    完全没意识到为何穆清舟没能及时避开。
    穆清舟摇摇头：“我没事。”
    杨翊松了口气，这才抬起头去看故意来找撞的几名魔族，是魔族普遍的高大身形，粗犷的面容上还遍布着魔痕，看起来整个人都狰狞了不少。
    而这几名魔族正目光猥丨琐地盯着杨翊怀中的穆清舟不放。
    杨翊自然是感觉到了这样的目光，收了收手臂，将穆清舟整个都揽入怀中。
    “兄弟，打个商量，你开个价，把你怀里的天上界美人儿给我们哥几个玩玩儿？”为首的魔族目光死盯着穆清舟不放。
    杨翊大怒，刚欲直接冲上去教训他们一通，却被穆清舟按住。
    “他们分辨的出我的气息，你莫要冲动。”
    “清舟放心，这段时间托你的福，我觉得修为长进了不少，正好拿着几人开刀试试成效。”杨翊松了手，上前一步挡在穆清舟身前，“若我不敌，清舟再出手也不迟。”
    说罢，便不带穆清舟回应，运起灵息便冲了上去，很快与拦路的几名魔族战成一团。
    穆清舟稍微退开了些，站在路边与过往驻足看热闹的魔族一道，注视着杨翊打斗时的姿态。
    这是穆清舟第一次见杨翊出手，在这之前每次遇到这样的事，被挡在身后的总是杨翊，这次却是颠倒了一下。
    而穆清舟也是现在才发现，杨翊之前修为虽弱，但打斗之间的一招一式却是丝毫不含糊，看来是下了苦功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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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页

    不禁想到在厉方魂体的记忆中见过的幼年杨翊，独自一人在无极仙宗刻苦修炼的场面。
    杨翊一生本就该如此，肆意张扬、无所畏惧，而不是因为血脉冲突的桎梏导致终其一生碌碌而为。
    若说此刻之前的穆清舟可能是抱着帮一把是一把的念头为杨翊这做这些的，而现在他只想将杨翊送上这天地间的巅峰。
    因为这就是杨翊应得的。
    “清舟！”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杨翊已经站在了他面前，一擦颊边因为被划破了而渗出的鲜丨血，朝着他伸出手来，“我们走吧。”
    在他身后，是被揍趴下的几名魔族，而杨翊自己身上也挂了彩。
    “小伤！”见穆清舟盯着他的面颊看，杨翊嘿嘿一笑，“不过他们不躺上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了！”末了却凑近穆清舟耳畔，轻声道，“若不是这么多人看着，我定叫他们活不成，竟然敢窥觊我的宝贝清舟，好大胆子。”
    只是这心性……
    穆清舟偏过头看他，眉眼上挑，与先前那俊朗的少年总归还是有些不同的。
    “阿翊。”穆清舟唤他，“无论发生什么，答应我，你都不要变。”
    “如果清舟就能净化我体内的魔息的话，那我们为何还要去血湖呢？”
    方才杨翊在镇中殴打了那里的地头蛇，担心对方去找来帮手报复，二人便加紧离开，朝着魔族小二指的方向前行。
    杨翊身上的轻伤已经在血脉力量的作用下迅速愈合了，连一丝痕迹都看不出来。
    对于自己突飞猛进的修为，杨翊不禁感叹怪不得这么多人都要找双修道侣，这简直是提升修为的捷径。
    “虽然有效果，但还是需得循序渐进，只是刚好我体质特殊而已。”闻言，穆清舟冷声道，“修行没有捷径，你只是捡了好运罢了。”
    而对于还要去血湖，是因为穆清舟只是在净化杨翊魔息暴走时逸散出的多余的杨翊本身无法承受的魔息，而他源本的魔神血脉是不可撼动的，只要他体内还存在两种血脉，就一直都会有走火入魔的威胁。
    因此才要借助血湖中的魔神精血来让杨翊彻底成为魔族，这是必不可少的。
    “那我以后就是魔族了，都煊就算了，但是天狼他们不是一直都在和魔族相对的么？会不会……”杨翊比了个手刀，在自己脖颈前一划，不言而喻。
    “怕甚，届时他们两个联手都不是你的对手。”
    可能是到了魔界的缘故，又或许是之前帝俊那一掌的原因，杨翊当夜又暴走了一次，穆清舟不得以只能又帮他净化溢出的魔息。
    清醒过来的杨翊不明所以，还以为穆清舟是愿意与他亲热，调笑说他越发迷恋自己的肉丨体了，被穆清舟一拳打在面上，只微微打偏了头。
    杨翊觉得穆清舟这是在与他玩闹，笑着从背后抱了上去，手臂上却感到一阵刺痛。
    却是穆清舟用一根冰针扎破了他的手臂，正用手指抹去了一颗血珠。
    “干嘛扎我啊？”
    “……你还好意思说，白日里若不是你的魔息没能好好包裹住我，我的气息又怎么能被发现。”穆清舟发现自从开口撒一个谎话后，之后的便能轻易说出口了，“我要像之前那样，直接用你的血来掩盖气息。”
    杨翊自知理亏，撇着嘴任由他动作。
    见他轻信了，穆清舟松了口气，手上施了个咒决，让杨翊的气息将自己完完整整包裹起来，掩盖住了本身越来越弱的灵力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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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超时了嘤嘤嘤……】
    第54章 既已知天命
    杨翊托着一个餐盘，上面摆着借用驿站厨房做出来的小菜，轻轻推开了驿站的房间门。
    房间简陋的床榻上，鼓起了一个小小的山包。
    杨翊见状，将脚步声放的更轻了。
    用灵力将饭菜温起来，杨翊坐在桌边，将灵息运转到掌心之中。
    灵息原本是没有颜色的，但会根据自身的灵根属性展现出相对的模样，比如都煊的就是最纯粹的红色。
    现在杨翊展现出来的，却是浓郁的仿佛要滴下墨来。
    而杨翊原本的灵息颜色是与穆清舟一样的，雷属性的白色。
    他体内的魔息已经逐渐侵蚀到他原本的丹田了。
    “还真是有利有弊啊。”杨翊收拢手掌，喃喃道。
    不过现在他倒是不担心自己，只是这几天来穆清舟似乎有些……太嗜睡了些。
    今日更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中午吃过饭后没多久就又沉沉睡去，一睡到现在还没醒，因此两人只能又在这里再暂住一天。
    杨翊虽然自己不急于去找血湖，但穆清舟近段时间的举动未免太反常了些。
    正想着，床榻上熟睡着的穆清舟动了动，翻了个身，缓缓睁开了眼。
    杨翊的注意力本就全放在他身上，见状忙起身走到床榻前。
    “清舟？你醒了？饿了吗？喝水吗？”
    穆清舟一睡就几乎是一整天，也怪不得杨翊凑上来就喋喋不休地寒虚问暖了。
    然穆清舟并不领情，睡的多了脑子还有些发懵，只觉的眼前这个男人好吵：“闭嘴。”
    顿了顿还补了一句：“你太吵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睡了一下午了，先喝点水润润嗓子，然后我们再吃饭，嗯？”杨翊口中絮絮叨叨，伸手小心将他扶起来，抽了个枕头让他靠着，又去桌上倒了一杯水，却因为放的太久已经凉了，无奈只能用灵力将其煨热，这才放到穆清舟唇边，“来，慢慢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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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清舟睡的久了自然口干舌燥，不用杨翊说也主动接过水杯来，捧着小口喝完了。
    “清舟是想在床上吃还是在桌上吃？”
    穆清舟将喝空的茶杯往旁一伸，杨翊会意地伸出手去接了个正着。
    掀开被褥翻身下床，穆清舟慢悠悠走到桌边坐下：“在床上进食成何体统。”
    杨翊从乾坤袋中掏出一件披风抖开，披在穆清舟只着里衣的背上，笑道：“是是，清舟快尝尝，今天的晚饭是我亲自做的哦，用灵力温着，趁热吃。”
    说着便将托盘推到穆清舟面前，里面是一碗白米饭，一道清蒸鱼，一碟炒青菜，一碗排骨冬瓜汤，都是杨翊提前放在乾坤袋中的食材。
    吃多了魔界奇形怪状的东西，乍一见到熟悉的菜肴，再尝到熟悉的味道，穆清舟总算觉得这才能叫做食物，之前只能叫填饱肚子。
    不过饶是杨翊手艺再好，穆清舟也只勉强吃下去一小部分东西，甚至连那条清蒸鱼动都没动，只喝了几口汤，就着菜吃了几口米饭。
    “嗯？”杨翊本来坐在对面，好整以暇地准备欣赏穆清舟用饭，结果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清舟可是……觉得不好吃了？或是觉得这些菜不合胃口？想吃什么我重新去做。”
    穆清舟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问题。”
    说着看着自己剩的明显偏多的饭菜，又重新端起了碗：“还不准我中途歇息一下么。”
    杨翊呼出一口气来，继而笑道：“清舟你这样，又是嗜睡又是少食的……若不是确认过你是个男子了，不然我还以为你……”言罢意有所指地将目光下移，隔着桌面在他停在他的小腹处。
    穆清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但看他挤眉弄眼的模样，总归不是什么好话。
    于是一抬手，手中的筷子直直飞击到杨翊的脑门上。
    杨翊哎哟一声，手忙脚乱地接住筷子，嬉皮笑脸地：“清舟你筷子脏了，我去给你换一双，顺便把还在火上熬的甜汤拿上来。”
    说着便站起身来，打开房门蹬蹬蹬地跑走了。
    穆清舟看着他的背影松了口气，他能离开倒是意料之外，不过也给了他机会。
    端起汤碗将汤倒进房中的痰盂中，蒸鱼扒拉下来一部分和半盘子青菜一起用冰冻上，打开窗户扔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后，穆清舟将那双脏了的筷子重新拿回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从碗里挑白米饭往嘴里塞。
    “清舟！都说了那筷子脏了。”不多时杨翊端着个汤盅回来，一进门便见穆清舟还在用之前那双筷子，忙上前一把夺下。
    “打你的又不是吃饭那头，何必这么讲究，还是你觉得自己脑门很脏？”穆清舟淡淡瞥他一眼。
    “……”杨翊被哽地无话可说，只能耍无赖，“说不能用就不能用，喏，用这双。”
    说着便将新拿上来的那双筷子塞进了穆清舟手里。
    但穆清舟却是放下了：“吃好了。”
    杨翊这才发现桌上的饭菜比起他离开前少了不少，不由一笑：“清舟你何必背着我吃呢。”
    穆清舟白他一眼：“你坐我对面看着我吃，不好意思，吃不下。”
    杨翊嘿嘿地笑：“好吧好吧，那我们不吃了，喝点甜汤吧，这些日子马不停蹄地赶路，清舟你可得好好补补。”
    白白胖胖的抱着才舒服。
    后面这局杨翊没敢讲，怕被穆清舟禁止晚上一起睡。
    打开甜汤推到穆清舟面前，看着他拿起勺子喝了，杨翊才将他吃剩的菜全拉到自己面前，大口大口往嘴里塞。
    “你……？”
    “我之前在大厅吃过了。”杨翊嘴里含着饭，含含糊糊的，“清舟你还剩下这么多，浪费了可惜。”
    “不是，我是说……为何你不一起吃这个。”
    “哦，你说这啊。”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杨翊拍了拍乾坤袋，“虽然还有些食材啦，但是不知道还要在魔界走上多久，食材总有吃完的一天，我适应力强，吃什么都无所谓，倒是清舟你，这段时间清瘦了不少。”
    穆清舟手上舀汤的动作一顿。
    “清舟你不用想太多啦。”杨翊一阵风卷残云，将剩下的饭食吃了个干净，“之前在人间界都是清舟照顾我，这回也该轮到我来照顾清舟了，而且……”
    杨翊的表情严肃下来：“清舟你老实和我讲，你是不是……”
    穆清舟内心一咯噔，心道莫不是被发现了什么？
    便听杨翊继续道：“是不是天上界之人无法在魔界久留？我总觉得你到了魔界之后整个人的精神都变得好差啊。”
    穆清舟暗自松了口气，正要开口解释，却听楼下一阵嘈杂，熙熙攘攘的似乎来了很多人。
    “好强劲的魔息。”杨翊感觉到了，“应该是什么大人物，清舟你且留在屋中，我去外面看看。”
    “找了这么久，还是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凌晗拧起一坛酒，仰头灌入一大口，“大概是已经走了吧。”
    “非也。”凌渊一手支头一手端着酒杯慢慢摇晃，“从之前我们赶到现场的战斗痕迹来看，他们离开并不久，而且别忘了，他们天上界的人不是被天道束缚着么？帝俊是天帝，就算是祝融也不能够伤他，但帝俊却能对祝融下死手，因此祝融决计讨不到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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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认为，祝融很有可能受了伤？”
    “之前正是祝融将君骅从你我手下带走的，此次他们与帝俊对上，应该也是君骅的缘故，所以祝融不仅不能伤到帝俊，还要保护君骅……啧啧啧，估计伤的不轻，段时间内应该是离不开魔界了。”
    “所以……”凌晗眯了眯眼，“你还是没对君骅的血脉死心？”
    凌渊却道：“换你你能？那可是东皇血脉，能帮助尊上打破封印重新回到巅峰状态的，也只有这个是最简单的法子了。”
    凌晗不可置否，要不然也不会跟着凌渊从魔域出来，带着人在魔界四处大张旗鼓地找人了。
    但这么久了，莫说君骅，连祝融的半点火苗子都没能找见，因此凌晗才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但凌渊信誓旦旦地，似乎很有把握地样子，凌晗也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
    毕竟他是比任何人都希望魔尊能够醒来的。
    先是去寻找魔神血脉的最后后裔，又是听信了那什么顾羡的话要取君骅的东皇血脉，所做的每一件事最终都是为了能帮魔尊打破封印罢了。
    这般想着，凌晗内心有些动容，不由对着凌渊道：“这些年……辛苦你……嗯？凌渊？怎么了？”
    凌渊眯着眼盯着二楼的楼梯口处看了许久，忽地抬手招来了店小二。
    “我且问你，楼上可有人住？”
    魔族小二头一回见到魔域出来的大人物，唯唯诺诺地，闻言回忆了片刻，道：“有！有的！是昨日傍晚时分来住店的，一个年轻的小哥儿，带着他的伴侣。”
    “哦？”凌渊与凌晗对视一眼，“他伴侣是男是女？”
    “男的，一个挺好看的公子哥儿，看着清清冷冷的，那年轻小哥儿挺护着他的，刚才还借我们厨房做了饭菜，说是那公子哥儿吃不惯我们这里的伙食。”
    凌渊的眸子危险地眯起，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来，在小二面前徐徐展开：“你看那公子哥儿，是不是画上这个？”
    第55章 天命有定端
    画卷上的不是别人，正是穆清舟的影像，而且是之前被凌渊用藤蔓缠住的穆清舟。
    凌晗瞥了一眼，嫌恶道：“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哪里不正经了，你不觉得这样的画面特别有美感么？”凌渊试图辩解，“你看这小朋友多好看。”
    凌晗懒得理他，转头看着魔族小二：“喂，你见到的是不是这个人？”
    魔族小二本想伸手去拿画卷好好观摩，但被凌渊手一缩躲开了，无奈只能隔得老远去瞧。
    “嗯……没错，就是他。”魔族小二笃定的点点头，“虽然看着要比画像上的清瘦些，但这般好看的人物，绝不会错的。”
    凌渊与凌晗对视一眼：“他们还在楼上？”
    “对啊，那位公子看起来身体不适，一整天都没下楼来，另一位小哥儿做了饭菜就上楼了，刚才下来过一次，不久前又上去了。”
    凌晗从腰间抽出一对短刺来，当先朝着楼上去。
    凌渊掏出一枚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银钱来放在桌上，并且嘱咐魔族小二：“不想被误伤的话，就快逃吧。”
    然后当着一脸茫然的魔族小二的面，优哉游哉地背着手也向楼上去了。
    魔族小二看看楼上又看看桌面上的银钱，忽地福至心灵。
    “……二位魔将大人！冷静啊啊啊啊！”
    杨翊在凌晗抽出短刺往楼上走的时候就闪身回到屋内，东西也不要了，直接冲上前打横抱起穆清舟用手臂护着他的头部，破窗跳了出去。
    “怎么了？”
    “是魔族的人，拿着你的画像在向小二打探你。”杨翊抱着穆清舟拔足狂奔，“那小二什么都说了。”
    魔族知道穆清舟长相的，也只有凌渊了。
    而凌渊的修为深不可测，哪是杨翊能够逃掉的。
    果不其然凌渊与凌晗没再屋中找到人，便顺着杨翊残存的魔息痕迹直接追了上来。
    远远地凌渊已经看见抱在一团狂奔的两人了，颇为兴奋地喊道：“小朋友~跑什么啊？别怕哦~”
    杨翊不管不顾，闷头往前。
    凌晗啧了一声，将手中的短刺掷出，准确击中杨翊的膝弯处。
    杨翊闷哼一声，一个踉跄，只来得及护着穆清舟不受伤，两个人一同往地上倒去，滚了几圈才堪堪停住。
    也就是几息的时间，凌渊与凌晗已经突至面前，凌渊面上笑嘻嘻：“都说了不要跑嘛，反正你们也跑不掉。”
    杨翊翻身而起，将穆清舟护住：“你们想做什么？！”
    “嗯？”凌渊上下打量他几眼，“原来那屋中的气息是你……你果然是魔族。”
    杨翊没体会过凌渊的修为，还以为这就是个比普通魔族修为稍微高些的，因此运气体内的魔息，忽地一掌拍了上去。
    本来先前的时候凌渊要去杨翊的心头血来验证是否是魔神血脉，以用来打破魔尊身上的封印，是因为那时杨翊还是人族，在凌渊眼中就是非我族可以杀的范畴，但现在杨翊依然是半人半魔的存在，凌渊自然还是对同类有很大的包容心的，因此只是轻飘飘一掌击飞了袭来的杨翊，抬脚站在了穆清舟面前。
    穆清舟抬起头看他，却被他顺势一把捏住了脖颈一用力提了起来。
    “清舟！”凌渊并没有使多大力，杨翊很快扑腾着站起来，锲而不舍起朝这边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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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渊朝他偏了偏头：“去压住他，我要和君骅仙君叙叙旧。”
    凌晗又啧了一声，才没有凌渊这般“和善”，上前几步直接一脚将杨翊踹倒，再一脚踏在了杨翊背上：“老实点，不然杀了你哦。”
    “放开我！清舟……唔唔……”
    凌晗长腿一跨坐在杨翊背上，用力把他的脸往地上按：“都说了，老实点，安静。”
    “你太粗暴了。”凌渊摇摇头，转而看向穆清舟，“君骅仙君，好久不见。”
    穆清舟被他掐的难受，但面上表情还是淡淡，而且并不理会他。
    “那位小朋友成为魔族是你们做的吧？哎呀真可惜，本来我们有两个选择的，但是现在我只有杀了你了，说实话我还是蛮喜欢你的。”凌渊叹息一声，面上一副惋惜的表情。
    “得了吧，你要不想杀我，又何必伙同顾羡将我绑走？”穆清舟扯出一抹笑，因为被掐住了脖子很是艰难道，“你就不怕都煊来找你麻烦？”
    “你是说祝融神君么？”凌渊偏了偏头，“你觉得他同帝俊对上，胜算几何呢？”
    穆清舟本来也没想过能用都煊的名头震退他们，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因为既然已经被发现，那么便没必要躲躲藏藏，方才杨翊抱着他跑路的时候他便发送了讯息，只要都煊还能动弹，应该很快就能赶到了。
    所以他现在只用稳住凌渊二人，以让他与杨翊能够撑到都煊前来。
    见穆清舟不说话，凌渊也不与他多说，之前就是话太多浪费了太多时间，才被都煊赶来将人救走的，因此同一种错误他不会犯两次。
    一手掐住穆清舟，一手招出藤蔓，操纵着徐徐往穆清舟身上爬，将人缠绕起来。
    “放心吧小朋友，我只是取走你体内的东皇血脉，不会破坏你的躯壳，等我大功告成，就把你的躯壳做成傀儡，这样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凌渊面上露出一抹狂喜之色，仿佛多年的夙愿终于就要达成一样。
    但当一条藤蔓的尖头触上穆清舟的心口时，凌渊的脸色一变。
    “等等！你的血脉力量？”凌渊细细感受了一遍，瞪大了眼，“怎么会——？！”
    穆清舟轻笑一声，好心提醒：“小心身后。”
    凌渊猛一回头，便被一拳重重砸在面上，整张脸都扭曲了，顺着力道被击飞出去。
    看到来人，穆清舟松了口气：“你总算来了。”
    “两次被同一人绑成这幅德行，你好意思吗？”都煊翻了个白眼，打了个响指，一团艳红的火焰由上至下，将穆清舟身上的藤蔓烧了个干净，这才偏头看坐在杨翊背上的凌晗，“怎么，还不起开吗？”
    “又是你！”凌晗愤愤道，但还没胆子作死去挑战火神祝融，只能飞快站起身来，转身就想跑，竟是连另一头的凌渊都顾不得了。
    “我只说让你起开，但没让你离开。”
    都煊话音才落，便见一道禁制从天而降，泛着蓝色的光芒，打入了凌晗的背心之中。
    同时都煊上前几步，一脚踏在还躺倒在地的凌渊的胸膛上，与方才凌晗的动作如出一辙。
    “之前让你俩溜了，这次再给本尊跑一个看看？”
    半空中徐徐又降下来三个人，除天狼贪狼外，领头那个白衣飘飘，正是许久未见的紫薇。
    将将落地，不用紫薇吩咐，贪狼跨步上前，用捆仙锁将凌晗捆了个结实，天狼则是去绑另外一个，末了将两人堵了嘴扔到一团。
    杨翊早在没了束缚的时候就爬起来，慌忙地冲到穆清舟身边，将人抱了个严严实实，同时体内的魔息又一次开始躁动了，但好在还在可控范围内，穆清舟一入怀中，悬着的心落下来，也就平静了不少。
    被这么多人看着，再加上两人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变了个样，穆清舟将人推开了，却没离得太远，轻咳一声：“紫薇怎么也在。”
    “天上界乱透了，而且你们也知道，云轩算是帝俊的半身，帝俊半入魔实力大增，他也能逐渐控制活人的心神，因此天上界不少同僚都被他控制住了。”紫薇面色凝重，“已经等不到他完全入魔了，所以现在杨翊是我们最后的筹码了，我便来助你们……你们这段时间可好？可有受伤？”
    穆清舟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你身上怎么全是这小子的味道？”都煊忽地凑近了，在穆清舟颈边嗅了嗅，“而且你们是不是又……”
    “咳，我用杨翊的血遮住了本身的气息。”穆清舟开口打断了都煊的话头，“不然我一个天上界之人行走在魔界，太显眼了。”
    都煊露出一个很是复杂的表情，看着两人的眼神就差直接在脸上写“我才不信”了。
    但也好在穆清舟这样做掩盖了自己的气息，才没能让这两尊大神感受到本身的气息衰弱的事实。
    而都煊见他不承认，也没继续追问，只是狠狠瞪了一眼杨翊，转去凌渊凌晗身上撒气了。
    “抓他们做什么。”杨翊气息完全平稳下来，见都煊把凌渊按在地上揍，不由问道。
    “我们除了在沿着君骅留下的记号寻找你们，也在打探血湖的消息，但这样总没有直接找魔族带路来的快。”紫薇道，“我在那魔族身上下了禁咒，若是他敢骗我，我自会有感应。”
    “所以你们这是要……严刑逼供？”
    --

 第101页

    紫薇点点头：“可以这么理解吧。”
    杨翊刚才被按头压在地上窝了一肚子气，看都煊不知何缘由只在揍凌渊，旁侧的凌晗看都不看一眼，于是一挽袖子，上去直接踹了凌晗一脚，边踹边骂，以泄心头之恨。
    “你们呢？”穆清舟看了一阵，偏过头问天狼贪狼，“我们逃走后，你们可有在帝俊手下受伤？”
    “我们没……”
    贪狼打断：“天狼断了一臂，神君受了些轻伤。”
    “不是说好了不说吗？！”天狼跳脚，“你这是在责怪君骅吗？！”
    “我没有。”
    “你就有！”
    “我没……”
    “你不必放在心上。”紫薇看着他，不去理会两名神将的日常斗嘴，“我已将他的手臂接了回去，倒是你……你是不是用帮杨翊净化过魔息了。”
    穆清舟面色一僵，无奈地笑笑：“果然瞒不过你。”
    “胡闹！”紫薇神色一凝，“你可知这样的后果？你既排斥这样的事，为何还要帮杨翊？”
    穆清舟看着那个追着一路滚着躲闪的凌晗踹的杨翊，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不能看着他死。”
    第56章 故里草木深
    “我只知道，我不能看着他死。”
    听穆清舟这般说道，紫薇只是沉默片刻，见天狼贪狼已经安静下来，便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
    也不理会天狼好奇地问他们在说些什么。
    “我管不了你，但若是祝融知道，你觉得他会放过杨翊吗。”
    穆清舟不做声，只看着不远处杨翊踹够了凌晗，凑过去看都煊从地上捡起的凌渊怀中掉出的画卷，面色一黑，随即转过头又去踹凌渊。
    “……我还能撑到找到血湖。”穆清舟忽道，“其余的我自有分寸。”
    “但愿如此。”
    天狼则是一脸懵：“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无奈无人理会他，紫薇说完后就闭口不言，而穆清舟则是走上前去，拉开了杨翊。
    杨翊转头和穆清舟控诉凌渊竟然对他有非分之想，被穆清舟轻声安抚下来。
    等杨翊与都煊撒够了火，这才把凌渊与凌晗背靠背绑成一团，用紫薇下的咒术威胁他们说出血湖的位置。
    “血湖？”凌渊鼻青脸肿，“你们找哪里做什么。”
    “少废话！问你就说，少顾左右而言他！”杨翊越看越觉得他不顺眼，说着又要上去踹一脚，被穆清舟眼疾手快拉住。
    “告诉你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凌渊早没了之前的风度，冷哼一声，“血湖在魔域。”
    魔域？
    陌生的词汇让穆清舟的杨翊一愣。
    都煊解释道：“是魔界的都城，魔尊的宫殿就在那里。”
    问得了血湖的所在地，都煊还是不肯放过凌渊与凌晗，直接封印了二人的魔息，押着他们恶声恶气地要求带路。
    凌渊被推了个踉跄：“所以你们来就是为了去参观血湖？”
    “闭嘴带你的路，不然把你绑了扔天上界门口去。”都煊威胁。
    凌渊闭嘴了。
    但一路上不说话是不可能的，他憋得慌，于是试探着和身后的煞神讲条件。
    “神君？我们打个商量吧！”
    “我有个法子，能让帝俊对君骅仙君完全没有威胁哦！”
    “神君？神君你说说话嘛！”
    “如果你说的方法是让我打破你们魔尊的封印的话那就大可不必了。”都煊听得烦了，禁音术在指尖蠢蠢欲动，“你们魔尊要是打得过帝俊还能被封印这么多年？逗我呢。”
    言罢，橙色的光芒落在凌渊唇上，成功让他彻底闭嘴。
    且不说这任魔尊到底有没有法子能打得过帝俊，若要是能打得过，那么帝俊一死，三界间便是魔尊一人独大……那还不如帝俊呢。
    因此释放一个危险程度极高的魔尊，还不如扶持一个心心念念都是穆清舟的傻小子杨翊上丨位来的妥当。
    这也是都煊和紫薇为何要对控制杨翊体内魔息这般上心的原因。
    可能这群人中，只有穆清舟一人是单纯想要杨翊能够因此活下去了。
    而杨翊还抱着能通过这样的方法一跃上顶峰，从此能将穆清舟严严实实护在身后的美好愿望。
    有了凌渊和凌晗带路，一行人很快到了魔域外围。
    比起之前所到的魔界其他这方，这里明显看起来要繁荣很多。
    而从魔域外围遥遥能看见远处一座高耸入云的建筑，正是魔尊的宫殿，而宫殿后方，有一道冲天光柱，泛着暗红色的血光。
    便是修佛者用来封印魔尊的阵法，连接着天上界，由破军为首的十四主星中的九人镇压。
    几千年来，魔界所有魔族便是守着这道光柱过日子，期待着有一天魔尊能够冲破封印重临世间。
    但几千年过去，这道封印还是无动于衷，哪怕凌渊想尽与试了无数种法子，还是依旧的牢不可破。
    也因此凌渊才会投鼠忌器，帮着顾羡绑来了穆清舟，之前也有要取杨翊心头血的举动，也是因为如此。
    此时凌渊则是站在魔域外，望着那道光柱，眸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凌晗用肩顶了他一下，唤他回神，转头对着都煊道：“血湖在魔域外围，往这边。”
    --

 第102页

    凌渊这才收回了目光。
    约莫又走了半柱香的时间，一大片白色的花海首先映入众人眼帘之中。
    穿过花海，凌晗在一片暗红的湖边站定：“就是这里了，魔界的名景之一，血湖。”
    紫薇当先上前，在湖边半蹲下，伸手掬起一捧湖水来，运气灵息细细感应着。
    其实不用她感应了，杨翊越靠近这里，就越觉得身体深处有什么在与这里某处的一样物什呼应着，引起一阵阵血脉的悸动，穆清舟担心他魔息因此暴动，一直紧紧地牵着他的手，释放自身的灵息缠绕在他身侧，以便安抚。
    “湖中的确有什么东西。”紫薇松开手，一捧湖水砸了回去，碎落了一片涟漪，“可能需要下到湖底去。”
    “我与这小子下去吧。”都煊想也不想，“多半他都没学过避水诀，免得下到一半憋死了，你与天狼贪狼在岸上，看好这俩魔族……”
    “我也去。”穆清舟丝毫不松开杨翊的手，一副硬要去的架势。
    “岸上呆着。”都煊干脆拒绝。
    穆清舟仅一句话就让都煊无话可说：“如果杨翊失控，你能让他平静下来吗。”
    虽然杨翊也不想让穆清舟涉险，但湖底下很有可能是魔神血脉，一旦开始融合，他也说不准成功几率是几何，所以有穆清舟在身侧保持的他的清醒是做稳妥的法子。
    于是他拉着穆清舟贴近自己，道：“那清舟你抱着我，我带着你，你保持体力。”
    穆清舟点点头，便任由他搂在了自己的腰间。
    都煊简直见不得这两人亲密的姿态，颇为烦躁地挥手在两人身上布下一道避水诀，当先跳入湖中。
    杨翊也护着穆清舟紧接着跳入。
    “这血湖里有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凌晗满脸疑惑地看着三人下水，转头去看凌渊，“如果有东西为什么不是我们发现的？”
    凌渊朝天翻了个白眼。
    “哦，忘记了你现在说不了话。”
    紫薇抬手布下一层结界将两人围在中央，避免他们找机会逃脱，这才将注意力转到湖面上。
    君骅。
    你要撑住啊。
    穆清舟三人一路往下游，杨翊体内的血脉与湖底之物的呼应越来越强烈。
    在水中无法直接对话，但在避水诀中穆清舟能与杨翊正常交流，于是穆清舟便用念力充当与都煊之间的传音筒。
    ‘杨翊说能感受到下面之物在与他呼应。’
    ‘那么看来那卷手札记载的是真的，就算不是魔神精血也应该是别的与魔神相关之物，再怎么也没有白走一趟。’
    ‘杨翊说呼应越来越强了。’
    “那应该就在附近。”
    有着杨翊的感应，三人游得飞快，还没有半盏茶的时间杨翊就搂着穆清舟踩上了忽地细软的泥沙。
    杨翊细细感应了片刻，指了个方向。
    都煊点点头，当先走在二人之前。
    血湖的湖底与人间界的湖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身边遨游的鱼群变作了魔界的物种，脚底的泥沙中随便踹一脚都能踹出几根不知是魔族还是魔物的骸骨来。
    一起一伏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一个巨大的湖底沟壑出现在三人面前，而与杨翊呼应的魔神之物就在下面。
    ‘下面看起来不太安生啊。’都煊往下丢了一团火球，照亮了漆黑的沟壑两侧，无数双闪耀着诡异光芒的眸子。
    ‘杨翊说，无论怎样他都要下去看看。’穆清舟尽职尽力地传递。
    都煊呼出一口气来，右手虚握往一旁一挥，一柄长刀自火焰中显形，被都煊握入手中。
    正是都煊的傍身神器。
    ‘罢了，今天为了这小子，龙潭虎穴我们也要闯上一闯。’
    但事实是，都煊并没有出手的机会。
    本来三人刚刚从深渊上方缓缓往下潜，最上面的魔物已经蠢蠢欲动了，但忽地所有眼睛都转向了杨翊，死死地盯了他半晌，又默不作声地缩回了原处。
    想必是感受到了杨翊体内与深渊底部之物如出一辙的气息。
    于是三人畅通无阻地潜到深渊底部，一条魔龙大次咧咧地盘在不远处的一座石台上，而石台正中，一个圆形的黑色气泡中，包裹着暗红色的液体。
    ‘魔神精血……还真的是血啊。’都煊忍不住评论了一句。
    穆清舟也在看那个气泡，忽地感觉手上一松，却是杨翊挣脱开了他的手，走出了避水诀的范围。
    但他并没有因此被呛水什么的，身体周围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隔绝了，此时他满心满眼只有石台上的魔神精血。
    杨翊！
    穆清舟刚跨出一步就被都煊拉住了。
    ‘应该是血脉召唤，你先不要打扰，静观其变。’
    都煊所讲的并不是没有道理，穆清舟只能点点头，站在原地看着杨翊一步一步靠近石台。
    早在杨翊往石台走的时候，那条原本在假寐的魔龙就已经睁开了眼，铜铃大的龙眼注视着杨翊的靠近，同时发出一声声威胁的低吼。
    但杨翊充耳不闻，几息之间已经站在了魔龙面前。
    仿佛感觉受了挑衅，魔龙昂起巨大的头颅，猛地冲向杨翊。
    都煊长刀反握在手，正要冲上去替杨翊抵挡下这一击，却见杨翊不紧不慢地抬起手，轻轻地按在了魔龙冲过来的头颅上，魔龙的动作戛然而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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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人一龙仿佛静止了一般对持了许久，只是魔龙败下阵来，缓缓地缩了回去，并且松开盘在石台上的身体，露出挡住的台阶。
    杨翊便转过头去，踏上石台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那个黑色的气泡，方才魔龙一离开我就感觉到了，那上面是魔神的气息，这里的一切可能是魔神自己设下的，所以那些低阶魔族才没有感应。’
    ‘魔族自己都没有？’
    都煊摇摇头：‘其实魔神和杨翊一样……是半人半魔啊。’
    第57章 魂梦与君同
    魔神是半人半魔，这倒是出乎了穆清舟的预料。
    因为在都煊等人诉说中，魔神是上古时期，能与十大正神相比拟的存在。
    而十大正神，则是完完全全从天道中诞生的神。
    都煊解释是，魔神本与杨翊一样，是魔族与人族结合后产下的，但他与杨翊不同，那时候人间界灵息充裕，而魔神则是魔族术法与人界修仙术一同修行，在修炼上的造诣不知要比杨翊好多少倍。
    对于都煊话里的捧高踩低穆清舟并没有什么反应。
    ‘那他是如何成为魔神的？’
    ‘他以人族的身份飞升成仙，也是第一个飞升后被封为仙君的，但在他受封后的第二天，就跳下天门沦落到魔界，受魔息影响彻底成了魔族，加上天赋异禀，很快就成为了魔族最强，因为他之前做过神仙，便被成为魔神。’
    原来是这么个魔神……
    穆清舟偏过头去看向石台上的杨翊，却见他已经将手伸入了黑色的气泡中，畅通无阻。
    ‘虽然魔神做了魔尊，但是对整个魔族并没有什么认同感，从他遗留下这精血但这么多年过去却没有一个魔族发现就可以看出来。’都煊轻笑一声，‘结果倒是被天上界的人发觉了。’
    杨翊的指尖触碰到了气泡中悬浮的暗色液体，整个渊地忽地一震，同时这些魔神精血汇聚成了一丝丝细线，飞速从杨翊的指尖涌入到他体内。
    而杨翊体内的魔息也因此开始躁动起来，并且愈演愈烈。
    盘踞在一侧的魔龙嘶吼着，惊恐地向后游去，去不能挪动分毫，但在它挣扎见穆清舟看见是因为有一条粗壮的锁缠在它的尾巴上，将它死死禁锢在此处。
    ‘好强烈的魔息，恐怕等这小子完全融合，天上界都会有所察觉。’
    穆清舟却是皱着眉盯着杨翊，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他熟知这人体内魔息的躁动程度，若是再任由这魔息继续肆无忌惮地躁动的话，失控时迟早的事。
    早知道不会这么轻松的。
    穆清舟轻叹口气，抬腿往石台上走去。
    ‘君骅！你做什么？！’
    ‘他魔息失控了。’穆清舟头也不回，‘他现在需要我。’
    ‘血脉一旦开始融合任何人都进不去，你……’都煊瞪大了眼，眼睁睁看着穆清舟轻而易举地穿过了石台周围的在杨翊触碰到精血时就落下的结界，一步步走到了杨翊身边，然后伸出手，从背后抱住了他。
    穆清舟缓缓释放出体内的灵息，从善如流地安抚着杨翊躁动的魔息。
    精血的融入还在继续，杨翊保持的着伸出手的姿势，面上的魔纹越来越明显，而他体内的人族气息正在逐渐消失。
    大抵是洗涤体内血脉的过程极为痛苦，杨翊姣好的眉头紧紧皱起，面色痛苦。
    阴冷的魔息不住地向四周衍生，失去了主人的操控也在侵蚀着穆清舟的身体，饶是穆清舟为冰雷双系，依旧觉得寒冷，不由抱着杨翊的手臂紧了紧。
    都煊在台下焦急地看，连两人的姿势都顾不上关注了。
    好在最后一丝精血也进入了杨翊的身体，接下来只要等着杨翊自己完全融合就行了。
    但这也是最困难的一步，一是因为杨翊此时正在暴走边缘，二是就算杨翊是魔神血裔，但精血中蕴含的力量现在尚还不是杨翊能够轻易操纵的，少有差池说不定还会反被控制。
    石台周围的结界也撤去了，都煊掠上石台，站在杨翊面前观察了一番，挥手展开了一层结界。
    “现在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我们任何人都帮不了他。”结界隔绝了三人的气息，同时还隔开了四周的湖水，便能够正常交流了，“我们能做的只有守住他。”
    穆清舟点了点头，方才在最后一丝精血进入杨翊身体之后，杨翊便自顾自地盘腿坐下了，穆清舟不敢离得太远，也在他的旁侧小心席地而坐。
    湖底不知天日，但都煊估摸着时间已经过去三天了。
    但这段时间里，杨翊的依旧是一动不动，周身逸散的魔息完全靠穆清舟的净化才得以保持不躁动。
    都煊现在担心穆清舟会因为消耗的灵息太多而有危险。
    但穆清舟挨着杨翊，不肯离开。
    都煊气急，好几次都想直接一刀劈了杨翊算了，但劈了杨翊就意味还得等到帝俊成魔才能动手，而且穆清舟也不会同意，因此只能作罢，瞪着眼盯着杨翊，在心里将他用刀劈成了渣渣。
    也不知道紫薇他们在岸上如何了。
    都煊正想着，却听穆清舟咦了一声，接着唤道：“杨翊？”
    醒了？！
    都煊猛地一回头，便见杨翊已经睁开了眼，不过双眸一片漆黑，连一点眼白都看没有，怎么看怎么诡异。
    --

 第104页

    “这……？”
    穆清舟凑近了去看杨翊的情况，冷不丁地与杨翊的双眸对视上，仅一眼神思就被控制住。
    以都煊的眼力，能见到穆清舟的神思携带着一缕魂魄从双眸中浮现出，缓缓飘入了杨翊眼中。
    都煊大惊，上前打断已是来不及，于是他想也不想，抽出自己的神思也要跟着进入到杨翊的脑海中，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拦了去路。
    连自己都无法突破的屏障？
    都煊的神思回归本体，眉头紧锁，难道是……潜意识？
    潜意识是每个人脑海中最为私密之地，若不被意识主人信任和允许，连十大正神都无法强行突破。
    也就是说，就算杨翊现在神思不明，但依旧是信任着穆清舟的，因此他才会向穆清舟敞开能与性命相媲美的潜意识领地，但都煊却不被他信任。
    “个小白眼狼。”都煊嘟哝了一句，手上却是加强了结界。
    而穆清舟尚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他的神思被杨翊强行抽走，进入了一片苍白的空间。
    紧接着他眼前一晃，四周的景色逐渐变了。
    这倒与之前在修佛者尸身以及厉方灵体中探寻记忆的感觉差不多。
    从视线角度上看，他这次应当俯身在一具小孩子的身体上。
    幼年的杨翊么？
    正猜测着，却见幼年杨翊的小脸出现在了眼前，双眸明亮。
    ……这是……什么情况？
    “你是唯一愿意和我玩还不欺负我的，我以后还能找你玩吗？”面前的小杨翊双唇一张一合，说着穆清舟听起来尚不能理解的话。
    但下一刻，他便听见一个分明软糯却硬要装的冷漠深沉的童音有些为难地道：“但我是与师尊来拜访你们掌门的，明天就要离开了。”
    是从他附身的这具身体说出来的。
    小杨翊瘪着嘴，鼓起了小脸，满脸都是不开心：“怎么这样啊……”
    身体主人心底升起一抹莫名的情绪，似乎很不想看见小杨翊不开心，于是道：“我……我回去和师尊讲，让他经常带我来你们这里，这样我们就又能一起玩了！”
    小杨翊这才展颜笑道：“嗯！清舟你人真好！”
    ……清舟？
    他什么时候和小时候的杨翊见过？
    还是说在杨翊曾经见过的人中，也有一个叫做清舟的与杨翊关系很好的人，所以杨翊才会硬要唤他‘穆清舟’的么？
    这般想着，穆清舟心底涌起了一股苦涩之意。
    但还没等他继续深思，眼前的场景一变，他已站在了无极仙宗的山门处，身边都是人，却不见了小杨翊的踪影。
    而离他最近的，正是无极仙宗的现任掌门，正在与他身侧的人说些什么。
    穆清舟抬起头来，在看清身侧这人的脸后全身一僵。
    帝俊？！
    这……到底什么情况？
    这是杨翊的记忆？他见过帝俊？不可能啊！
    耳边的声音逐渐清明了，他听见无极仙宗掌门对帝俊道：“清舟天资聪颖，帝俊老友有徒如此，实在叫人艳羡。”
    帝俊也是笑道：“哪里哪里，仇掌门客气了。”
    两人互相寒暄，听得穆清舟极为震惊。
    接着这具身体不受控制地四处张望，似乎是在找些什么，他看见了厉方长老，看见了闻人舒，还看见了之前追捕过他们的长老，但却没看想见到的那个人。
    直到帝俊带着他御物飞空，他才在离山门有些远的一棵树上看见了小杨翊的身影。烧火棍
    他听见身体主人转头冲着小杨翊喊道，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你等我，我会来找你的！”
    也许是心有灵犀，又也许是小杨翊真的听见了，他还挂着泪珠的小脸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冲着穆清舟的方向用力挥舞手臂。
    接着穆清舟又跟着这段诡异的记忆经历了几次与小杨翊的分别，这具身体的年龄也逐渐增长，身体的面容与他……一模一样。
    而穆清舟也摸索清楚了，在这段“记忆”中，他不是什么君骅仙君，只是修仙界一名能够与无极仙宗并肩的一处修仙门派掌门的关门弟子，名为穆清舟，而掌门与他的师尊正是帝俊。
    而杨翊的身份与他所知道的并无不同，无极仙宗厉方长老的徒弟，因为修为低下被同门欺凌，唯一不同的便是在某天结识了与帝俊同来无极仙宗拜访的穆清舟。
    先不说他的身份在这里的改变，光是帝俊居然是人间界修仙门派的掌门就够荒唐了。
    但穆清舟忽然想起，他与杨翊最开始相遇的时候，杨翊一直以为他是某避世门派的弟子。
    所以这是……杨翊的梦境？
    穆清舟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已经是青年的杨翊，神采飞扬地冲他讲着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
    那么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不过这些人物设定有理有据，若不是知道这是杨翊的梦境，恐怕穆清舟自己都要相信这是某段记忆了。
    ……不得不说杨翊的戏还挺足的。
    【作者有话说：感谢黄芳的推荐票和月票~】
    第58章 黄粱又一梦
    杨翊在梦境中设想了很多与穆清舟的日常，虽然看起来平平常常，是人间话本中用烂了的桥段，但随着时间推移，穆清舟能感受到自己附身的这具身体，在每一次看见杨翊后，内心的悸动越来越强烈。
    --

 第105页

    等这份悸动即将达到巅峰时，梦境中的修仙界门派之间举行了一场比试。
    本来杨翊修为低微，厉方没有将他算在内，不过闻人舒以公报私，大笔一挥，杨翊的名字便上了参与者的名单。
    等穆清舟与杨翊在场地中相见时，杨翊刚好抽中了第一组，正准备上场。
    “分明是有人在针对你。”
    “无所谓啦，反正我是废柴是公认的。”杨翊耸了耸肩，并没有放在心上，“清舟你要为我加油啊。”
    穆清舟感觉到自己翻了个白眼，但口中却是道：“嗯，我会。”
    杨翊喜笑颜开，之前被算计的阴郁顿时烟消云散。
    第一场杨翊对上的是在梦境中经常欺辱他的同门，想必在现实中也是如此。
    可能是的了闻人舒的吩咐，他根本没去管点到为止，下手阴狠，很快杨翊便支撑不住。
    穆清舟站在擂台旁的高台上，负手立在帝俊身后，看见杨翊每被挨打一次，心底就跟着紧一次。
    他听见帝俊和仇掌门交谈：“这名弟子修为不行啊。”
    “唉，这是厉方座下的弟子，修行的缘分浅了些，可能就是这样了。”
    二人的对话清晰无比地传入穆清舟耳中，他在内心反驳：不，不是这样的！
    但他却说不出话来，只一味地死死盯着台上只能挨打的杨翊。
    最终是在杨翊已经不支到底，对手依旧不放过他，还要给他最后一击的时候，穆清舟终于能控制这具身体了，飞身下台，挡在了杨翊身前，用傍身的一把类似于冰凌的长剑挡下了这一击。
    全场哗然。
    “他已经输了，道友为何还要再下死手。”
    对手是认识他的，明知自己惹不起这位，于是啧了一声，轻蔑地看了眼杨翊，径直转身离去。
    穆清舟忙转身小心扶起杨翊，道：“我带你去疗伤。”
    说着不顾全场人的目光，以及帝俊唤他的声音，架着杨翊就往分给自己的房间而去。
    无论梦里梦外，穆清舟都见不得杨翊受伤。
    小心将杨翊扶上床躺下，穆清舟坐在床沿翻自己乾坤袋中的伤药。
    杨翊身上虽痛，但看见穆清舟关切的形容和举动，心中一阵甜蜜。
    替杨翊包扎好了伤口，又喂他吃下两枚补气固元的丹药，见杨翊苍白的面色逐渐红润起来，穆清舟才松了口气。
    “清舟之后也有比试吧？我没事的，你快去吧。”
    穆清舟摇摇头：“我不走自有其他人上场，我……守着你。”
    杨翊笑弯了眉眼：“清舟，你真好。”
    接着穆清舟便感觉到杨翊挣扎着起身，撑着身子凑近他的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见他没有反应，也没有推开自己，杨翊攀着穆清舟的肩，轻笑：“清舟……讨厌我这么做吗？”
    穆清舟只是不轻不重地瞪了他一眼。
    他的默许给了杨翊勇气，他捧住穆清舟的脸，又一次吻了上去，这一次直接覆上了嘴唇，在他的唇瓣上吮丨吸研磨。
    两个人唇齿丨纠缠，心意相通后吻得难舍难分，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人站在房外，透过打开了一条缝隙的窗户瞪大了眼看着屋里的情景。
    直到杨翊不顾身上的伤，翻了个身把穆清舟压在丨身下，并且开始动手丨动脚的时候，那人才惊觉，上前一步猛地踹开了门。
    “杨翊！你这个……不知羞耻的东西！你在做什么？！”
    两人迅速分开，杨翊抬眸，带着一股被打扰的不满：“大师兄。”
    来人真是闻人舒，本来是奉师命来看杨翊的情况，顺便做做好人撇清关系，谁知道竟撞破了这样的一幕。
    他颤抖着手指着杨翊，又指了指衣衫凌乱的穆清舟，连说几声好，转身大步踏出。
    杨翊目送他远去，这才回过头来看着穆清舟，凑上去又在他唇上啃了一口：“只要你愿与我相伴，这些事交给我就好。”
    话音未落，这个场景破碎成片，一转眼穆清舟便站在了无极仙宗的大殿之上，与杨翊并列跪在一起。
    杨翊在与仇掌门争论。
    他说他与穆清舟两情相悦，希望掌门成全。
    仇掌门却说他修为低微，配不上修仙界的天才。
    于是杨翊当场立誓，说给他时间，他定会站在与穆清舟足以比肩的高度。
    但仇掌门只给他一年，想让他知难而退。
    “好！一年就一年！但这一年之中，你们不能阻拦我与清舟相见。”
    梦境中的仇掌门很好说话的样子，痛快地答应了。
    但一年时间并不能让杨翊找到突飞猛进的方法，期间两人还在杨翊修行的地方偷偷摸摸地双修过几次，过程旖旎丨缠绵，让只有一丝神识的穆清舟本尊直接涨红了脸，觉得等梦境结束后都不能直视杨翊了。
    眼见得一年时间将近，杨翊虽然修为有所长进，但相比穆清舟还是差了老远。
    恰逢闻人舒向仇掌门提出，想与穆清舟结为双修道侣，而且帝俊对此也有所思量。
    但梦境中的穆清舟整颗心都在杨翊身上，怎么可能轻易就范，再见样杨翊时，他像往常一样安静坐在一旁等着杨翊走完一小周天，见杨翊睁开眼，才开口道：“阿翊，我们离开吧。”
    杨翊一愣，随即笑道：“那你可要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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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页

    “不走的话，我就要和闻人舒结为道侣……”
    “走走走！今天就走！我马上回去收拾东西！”
    两个人连夜逃出了修仙界，躲过了几波追兵，在一处深山的山涧中开出了一安隅，定居下来。
    等日常生活都井然有序的时候，杨翊在某夜事毕后环抱着穆清舟，轻声道：“清舟，我们成亲好不好？”
    结契与成亲，终究是有区别的。
    结契是互相扶持，共同修炼，而成亲，是许诺对方一世一双的誓言。
    穆清舟犹豫片刻，点头同意。
    杨翊把梦中的婚礼的每一处细节都构想的非常完美，虽然只有他与穆清舟两人，但十里红妆染红了整个山涧。
    他们在天地之间，在林间鸟兽的见证下互许诺言。
    他们在红烛摇曳之中，挽手喝下那杯合卺酒，青丝缠成同心结，情思相缠。
    他们将对方映入自己的眸中，坦诚相见，抵死缠绵。
    他们此生都将携手走过，看花开花落，看云卷云舒，看与对方相牵的双手，终此一生。
    穆清舟睁开眼的时候，都煊正用衣袖帮他擦眼泪。
    见他醒来，都煊松了口气，不过很是好奇：“你看见什么了，突然就哭了。”
    他还沉浸在杨翊的梦境中。
    虽然杨翊的梦境套路俗到了极点，但无可置否的是，与心悦之人相伴一生，对于许多人来说，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缓了缓神，穆清舟舒出一口气来：“没什么……我进去了多久。”
    “没多久，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
    古有黄粱一梦，美妙虚幻，而现在穆清舟却是在杨翊的意识中，陪他走完了最美好的一生。
    “不过……”都煊指了指杨翊，“这小子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样子，应该是被自己的意识魇住了。”
    比起杨翊在自己梦中醒不过来还要棘手的是，魔神精血带来的魔息已经将杨翊自身的神识侵蚀了一半了。
    “若他不能醒来……那么融合精血，便算是失败了。”都煊弹了弹刀刃，“一个帝俊就够让我们棘手了，若是杨翊入魔……我们就只能就地将他斩杀。”
    穆清舟自是不会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唯一的办法就是再进到杨翊的意识中，将他从中唤醒。
    但是杨翊梦中的那个穆清舟很多时候都是随着杨翊的意念而动的，穆清舟本尊进去会受到很大的限制。
    都煊沉思片刻：“我有个法子，但是很有可能你自己也会陷在他的意识中出不来。”
    穆清舟道：“总是要试上一试的。”
    都煊叹息一声：“君骅，他真的是你的劫。”
    按照都煊的指示，穆清舟刺破之间引出一丝心头血，在杨翊眉心画了一道繁复的符文。
    最后一笔落下，穆清舟的神思便被抽离出来，顺着这道由心头血绘成的符文再一次进入了杨翊的潜意识中。
    当然，也只能穆清舟才能做到，若是换成都煊，那么还是会被阻拦在外。
    与之前一样，穆清舟眼前出现了小杨翊的脸，又从这个梦境的初始之地开始了。
    不过这一次，穆清舟用的是用他的心头血幻化出来的身体。
    相遇、相交、相爱，穆清舟再看一次杨翊织造的梦境，心中那种莫名的情绪愈演愈烈。
    大红的喜字映着烛火，摇摇曳曳，穆清舟衣衫丨半解在杨翊身丨下，仰着头和他交换了一个带着醇厚酒香的吻。
    杨翊一声一声地唤着他，唤他清舟。
    穆清舟抬起手抚上他的侧脸，问他：“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偏离了原本的剧情，梦境中的杨翊一顿，面上露出一丝迷茫。
    “你问我叫什么名字，我那时觉得没必要告诉你，于是你擅自给了我‘穆清舟’这个名字。”穆清舟缓缓道，“你说，有树，有水，有舟，所以叫我穆清舟。”
    梦境杨翊接不上话，也不知道要怎么接，歪着头看了穆清舟许久，似乎在辨认他是谁，但无论是面容还是气息，他都与梦境穆清舟的一致，于是梦境杨翊便不去管他的胡言乱语，按照既定流程将自己缓缓沉进了穆清舟体内。
    穆清舟吃痛，皱了皱眉，却依旧絮絮说着：“你说，想寻一处安隅，后来又说，都煊的小院就很不错。”
    梦境杨翊开始挺动腰肢。
    “你说，等融合了魔神精血，要变的比都煊强，要把他按在地上打。”
    速度越来越快。
    “那棵梨树开花了，粉白色的，扬扬洒洒的很好看。”
    梦境杨翊撑在他上方，眸中蕴藏着无尽的深情，但看久了便会发现其中带着一丝木然。
    “阿翊。”穆清舟笑道，“我们去看，好不好？”
    杨翊的气息在穆清舟内里弥散开来，穆清舟释放出灵息，将梦境杨翊整个包裹住。
    “阿翊，醒过来，好不好？”
    现实中，杨翊缓缓睁开了眼，抬起手，将穆清舟揽入了怀中。
    同时，结界内的魔息暴涨到了一个临界点。
    他看着怀中的穆清舟悠悠转醒，展开一抹笑：“清舟，我们成功了。”
    【作者有话说：嘘。。。我啥都没干（顶锅跑走）】
    第59章 但为君如故
    自从三日前穆清舟三人潜入血湖中，就再没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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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薇盯着湖面，最开始的时候还能感受到都煊的灵力，可不久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若不是正神陨落会有天道通告，不然她真的会以为他们在下面遭遇了不测。
    天狼反倒还安慰她，让他要相信穆清舟与都煊。
    他们在湖边等了三天，凌渊和凌晗则在结界中被困了三天，生无可恋。
    好在就在第三天傍晚时分，湖底传来了动静。
    先是一股强烈的魔息冲天而起，紧接着湖水暗红的颜色逐渐褪去，露出原本的蔚蓝色的湖面。
    同时整个血湖开始猛烈震动起来，湖面上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似乎是有什么要挣脱出来。
    “是君骅他们吗？”天狼站在岸边眺望，“杨翊融合成功了？”
    恰逢一道浪打过来，紫薇展开结界抵挡，等拍打过来的湖水击在结界上结成无数瓣，紫薇他们便看见湖中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魔龙。
    龙头上还立了个人。
    杨翊一脚踏在龙头之上，怀中打横抱着昏昏欲睡的穆清舟，居高临下地看着岸上的几人。
    “……杨翊？”天狼当先反应过来，“你真的……成功了？！”
    “多亏了君骅。”都煊从魔龙背后探出个身子，啧了一声，“没有君骅这小子现在已经废了。”
    杨翊瞥了他一眼，没作声，操纵着魔龙从半空中游下，抱着穆清舟一跃，稳妥地落在地上。
    “君骅？”紫薇看他面色不好，皱了皱眉，“你们在湖底做了什么？他怎会虚弱至此？”
    “他为了唤醒我的神志，耗费了太多灵力，补一补就回来了。”提到穆清舟，杨翊的面容才缓和下来，垂头看着怀中的人，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放心，我会保护他。”
    紫薇还待说些什么，却听一旁被困在结界中禁音符咒失效的凌渊震惊道：“这股气息是……魔神？！”
    杨翊是魔神后裔这是凌渊知道的，但之前的杨翊半人半魔，体内属于魔神的血脉少的可怜，但如今杨翊身上所弥散出来的魔神气息……是前所未有的浓烈，同时凌渊还从杨翊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这是都煊都没能给到他的，来自血脉深处的承服之意。
    但杨翊只淡淡看他一眼，转头继续和紫薇说道：“现在我是不是就可以去天上界，把帝俊废了？”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你不能一个人上去。”紫薇道，“云轩现在多半已经控制了天上界大半的人，你孤身一人去，所面对的是整个天上界。”
    杨翊眉头轻皱，抱着穆清舟的手臂紧了紧，忽地想起了什么，目光看向魔域正中最高的那个建筑，眯了眯眼：“如果……魔界再与天上界开战呢？”
    紫薇和都煊还没发话，便听凌渊与凌晗叫道：“杨翊！你要做什么？！”
    杨翊转个身，面对着结界中的两人，面无表情：“反正你们魔尊已经睡了够久了，不如让他就这么睡下去算了。”
    “然后我会取代他，你们不是想向帝俊复仇么？正好，那就追随我吧。”
    天狼暗自咋舌，和贪狼咬耳朵：“这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杨翊么？感觉完全变了个人啊！”
    随即就被杨翊淡淡瞥了一眼，连忙闭上嘴。
    将穆清舟交到都煊手中，低声嘱咐说照顾好他，杨翊直接伸手探进紫薇的结界中，无视结界直直穿了过去，将凌渊从里面提溜了出来。
    留下一句我去魔域杀了魔尊，便提着凌渊的衣领，化作一道流光往魔域去了。
    天狼这才敢继续嘀咕：“这真的只是融合了血脉吗？这简直就是换了个人啊！”
    魔尊不是想杀就能杀的，万千修佛者设下的封印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打破的。
    在威逼利诱下，凌渊带着杨翊到了封印着魔尊的地点。
    血红色的光柱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梵文咒术，一个黑衣男子半跪在光柱最底下，被一个“卍”字压得抬不起头来。
    想来这就是魔尊了。
    还以为是什么凶神恶煞之辈，结果从隐约露出的面部轮廓来看，似乎很是清秀。
    “尊上已在此处被封印了近千年。”凌渊触景生情，正要与杨翊述说当年魔尊的丰功伟绩，却被杨翊毫不解风情地打断。
    “与我何干。”杨翊挥了挥手，像在赶一只苍蝇，“站远点，我要破阵了。”
    凌渊大惊：“这个阵你能解？”
    “并不能，但我就不信打不碎。”
    杨翊挥出一拳，带着浓厚的魔息，狠狠砸在了阵法的光壁上。
    光壁虽然没碎，但整个阵法都随之一抖。
    天上界，镇压阵眼的破军睁开眼：“有人在破阵。”
    武曲打了个呵欠：“魔族还不甘心啊。”
    阵法又是一抖。
    七杀百无聊赖地扣指甲玩儿：“哟，这回这个有点意思。”
    感知力仅次于紫薇的天机却是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旁边的武曲安慰他：“这结界这么多年了，来破阵的没有几千也有几百，可惜呢，一次都没事。”
    又一次抖动传来，武曲心说破阵人本事还不低，仅能三番两次地撼动封印。
    天机喃喃：“……这是……魔神？”
    杨翊连砸五拳，光壁上连丝痕迹都没留下。
    但千百年来，想要破阵的魔族不在少数，但哪怕是修为高深莫测的，莫说撼动，一套打下来光柱纹丝不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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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脉力量真的是霸道。
    凌渊有些不甘，但转念一想，反正这些人是不会放出魔尊的了，与其让尊上在这里屈辱地被封印到海枯石烂，还不如……给个解脱。
    于是他从乾坤袋中抽出一柄雪白的长丨剑，抬手掷给杨翊：“小子，接着。”
    杨翊头也不回，抬手就接，入手一片冰凉。
    “这是尊上的傍身神器，能够与帝俊的那把相媲美，用这个试试。”
    仅仅是把长丨剑握入手中，杨翊便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力量，再加上他的魔神血脉，多来几次应该可以打碎光柱。
    而在天上界，五次抖动之后便没了动静，不过负责镇压的十四主星的其中几名皆是盯着天机。
    “魔神？！”
    “虽然传上来消散了不少，但确实是魔神的气息没有错。”天机笃定，“当初我与魔神交好，他的气息我再熟悉不过。”
    “可他不是……殉天道了么？难道他没死？”
    天机摇头：“绝无可能。”
    几人还震惊在魔神重现于世的消息中，却又听破军缓缓说出一个更残酷的事实：“封印，被被坏了。”
    杨翊运起体内的魔息，包裹着长丨剑，一边激发出神器本身的力量，一边用剑尖凿着光壁。
    而原本光洁的光壁上，已经隐隐有了裂痕。
    凌渊站在一边看着，满面的不可置信。
    正在杨翊专心致志凿光壁的时候，身后破空略来几条身影，正是都煊一行人。
    天狼还用捆仙锁绑着凌晗。
    穆清舟已经醒了，看见杨翊的举动一愣，唤了他一声：“杨翊！”
    杨翊听见声音转过头来，原本冷漠没有表情的面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仿佛又是之前那个傻小子杨翊了。
    “清舟你且等等，等我凿开这道封印杀了魔尊，我就去向帝俊给你讨个公道。”
    都煊看着光壁上细小的裂痕，愤愤道：“你这样要凿到什么时候，让开，看本尊的。”
    说着便祭出傍身长丨刀，裹挟着炽热的火焰狠狠劈在杨翊凿开的裂缝上。
    杨翊挑了挑眉，在都煊拿开刀刃的时候，又是一剑凿了上去，与都煊交替着一个砍一个凿，很快光壁上的裂痕越来越大。
    “天机他们要来了。”紫薇接到了同僚的传音，“动作快。”
    “你不说我也知道！”都煊狠狠挥出一刀，砍在已经布满了裂痕的光壁上，只听喀嚓一声轻响，整个光柱上的裂痕迅速蔓延开来，下一瞬，炸裂开来。
    光柱碎片飞散开，化作一缕缕灵力消逝不见。
    有一片碎在穆清舟面前，他抬起手触碰了一下散在半空的灵力痕迹，与之前在千佛洞中感觉到的一模一样。
    是修佛者。
    魔界的上空划过一道白光，盘绕在魔界上空的雾气被劈斩开来，伴随着一声“竖子敢尔！”，一道白色的雷光直直朝着杨翊劈去。
    “是天机。”紫薇一挥袖在众人上方布下一道防御结界，挡开了那道惊雷，“来的真快。”
    都煊啧了一声，抬手一招将凌渊拉扯过来，恶狠狠地道：“我知道成为魔尊没这么简单，你最好老实告诉杨翊方法。”
    然后转向杨翊：“那些人你别管，做你自己的事，贪狼！”
    贪狼早已幻化出巨弓，不过这一次他的箭矢，对准的是自己的同僚。
    “先不要让他们靠近即可。”紫薇叮嘱，“我有办法让他们失去行动力，不过我需要时间。”
    都煊点点头，反握长刀直直迎上俯冲下来的天机等人。
    天狼之前断了一臂伤到了元气，因此只是握着长戟，护在穆清舟与紫薇身前。
    “首先你要得到前任魔尊的承认。”凌渊看了一眼失去意识的魔尊，“但是这种情况，恐怕你要去到尊上的意识中完成挑战了。”
    杨翊却道：“我刚成魔，万一打不过呢。”
    “那就会被困在尊上的意识中，出不来了。”
    杨翊了然地点点头，朝着穆清舟伸出手：“清舟，过来吧，我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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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忍尤而攘诟
    “清舟，来，我需要你。”杨翊伸出手来。
    穆清舟走上前去，将手放在杨翊掌中，立即就被握住。
    “清舟，如果我有失控的前兆，你可要帮我。”杨翊将穆清舟拉的近了些，看着他的脸笑道。
    “会不会很久。”穆清舟却是抬头看向半空中与十四主星中的几人缠斗在一起的都煊，“我担心他会撑不住。”
    对于自己伴侣眼中始终有别人的事，杨翊虽然感觉到吃味，但是那是穆清舟在意的人，他也只能打翻醋坛子往肚里咽。
    打了个响指，原本安安静静盘踞在一边的魔龙动了动，抬起巨大的龙头喷出一口龙息。
    杨翊指了指天上：“你知道应该帮谁。”
    魔龙甩了甩脑袋，腾空而起，哪怕是在湖底被锁住了千年，但速度依旧非常迅速，几乎是眨眼间就到了都煊身后，一甩尾巴，将偷袭的七杀抽飞。
    “上古魔龙？！不是随着魔神一起陨落了吗？！”
    “那个小子身上有魔神的气息。”天机与都煊拉开距离，眯眼看着站在魔尊身前的杨翊，“君骅、祝融、紫薇……还有天狼和贪狼，这小子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大魅力，竟能使动这么多同僚为他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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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君骅仙君好亲密的样子……等等！他是不是就是破军说的，君骅一定要护下的那个凡人……哎哟！”
    武曲脸上被龙尾巴抽了一击，飞出老远。
    但十四主星除却紫薇与贪狼，几乎都站在了一人一龙的对立面。
    “呵，真是团结。”杨翊悠悠然在地上仰着头看，虽然都煊是上古火神，又是十大正神，但俗话说得好，蚁多咬死象，无论是破军还是七杀还是实力仅次于紫薇的天机，哪一个都不是弱角色。
    于是杨翊又打了个响指，眼底泛起一片血红。
    原本静谧的湖面忽然开始波动起来，就像方才杨翊现身时掀起的冲天大浪一样，不过这次从湖中冲出的，是一只只面目狰狞的魔兽。
    其中不乏已经绝迹的上古魔兽。
    正是隐藏在深渊量壁上，守护着魔神精血的那些数不尽的魔兽们。
    在杨翊的控制下，铺天盖地的魔兽朝着天机等人扑去，密密麻麻一大片，不过都避开了都煊与魔龙。
    其中有几只还擦着都煊的面颊过去的。
    “臭小子！就不能看着点！”
    杨翊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好嘛好嘛，第一次用，不熟悉呢！”
    欠揍的调调再一次让都煊觉得手有些痒了。
    但这些魔兽被封印了千年，加上许多都未开智，只是魔神用远高于他们的实力将其镇压的，因此并不能对天机等人造成什么实际上的伤害。
    不过好在它们数量多，一波一波不要命似地上，也足够拖延住时间了。
    紫薇的阵法即将成型，杨翊这边也要开始进入魔尊的意识里开始试炼了。
    杨翊凑上去亲了亲穆清舟的唇角，笑道：“我去啦！”
    穆清舟点点头，指尖微动，注入了一丝灵息和神识在杨翊身上：“一切小心。”
    凌渊猝不及防被秀了一脸，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你们这是作弊！”
    杨翊扬了扬眉：“清舟是我的伴侣，我的就是他的，他的就是我的，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哪里有作弊？”
    不要脸的话气的凌渊差点暴起伤人，不过被封印了实力，莫说继承了魔神血脉的杨翊，就算是现在的穆清舟，一击就能要他命。
    所以他认怂，选择了闭嘴。
    穆清舟的神识放了一丝在杨翊身上，杨翊又用自己的将其包裹起来，一同进入了魔尊的意识中。
    入眼便是一座宫殿的大厅，四周昏暗一片，用万明灯照亮，烛火明明灭灭，摇曳不定。
    一个黑衣男子端坐在最高处，手中握着一把银白长丨剑，从侧脸的轮廓来看正是魔尊。
    感知到有人进来，魔尊低叹一声，声音意外的清润：“快千年了，才有人打破封印么。”
    杨翊蹭蹭几步上前，之前凌渊给他的长丨剑带不进来，穆清舟便临时教他了如何化气为剑的方法，因此他手中握着一把漆黑的用魔息凝聚起来的剑，手一扬，剑尖直指台上的魔尊：“废话少说，试炼是什么，快点开始。”
    魔尊动了动，抬起头来，目光上下打量了杨翊一眼：“魔神……后裔么，还是继承了他全部力量的血裔，他果然还是留了一手。”
    说着忍不住又多打量了杨翊几眼，却在杨翊的眉心处顿住了。
    杨翊一惊，微微偏开了头，无外乎其他，只因为他将穆清舟的神识藏在那里。
    “东皇太一？”魔尊清秀的眉目拧起来，“不可能，他已经消散多年……难道是血裔？”
    杨翊听够了他的自言自语，想到外面还有一堆事要等着做，才没有时间陪他在这里闲扯。
    于是他长丨剑一扬就要冲上去与魔尊打一架，却被穆清舟叫住。
    “如果试炼不是打败他，万一触动了规则，岂不是失败了。”穆清舟安抚着他，“意识中的时间与外界不一致，你稍安勿躁，且听他到底要做些什么。”
    穆清舟的话杨翊自然是听得，于是看看挺住，负手而立，冲着魔尊挑了挑眉，一脸我倒要听听你说些什么的架势。
    魔尊既然能一眼探知杨翊的底细，又能在杨翊重重的气息下感知到穆清舟的神识，而且这还是被封印中的意识体，可见全盛时期有多强。
    可这样强悍的人竟然依旧是被帝俊打败封印起来了。
    想到此处，穆清舟与杨翊都有些心惊，穆清舟是知道帝俊很强，毕竟是三界第一人，但是强在哪里强到何处着并没有概念。
    杨翊仅见过帝俊一次，一人就让还有都煊同行的他们狼狈不堪，他真的有胜算？
    似乎是看透了他们的想法，魔尊轻笑一声：“只因我是继魔神之后的下一任魔尊，少年是受魔神颇多教诲，因此对他的气息很是熟悉。而东皇太一我曾随魔神一同见过，受过他的指点，也因此对他的气息念念不忘。”
    顿了顿，又道：“你来是要成为魔尊？魔神血脉在传承中已黯淡消失了许多，你既然有缘能得到他留下的全部力量，应该能满足你太多的事，为什么还要成为魔尊？”
    杨翊嗤笑一声:“还能为什么，我要打败帝俊，把他按在地上给我家宝宝磕头道歉。”
    穆清舟的神识挣动了一下，似乎是在抗议杨翊的不正经。
    魔尊一愣，随即肩膀疯狂抖动，竟是大笑起来。
    “哈哈哈，有趣！这么多年来，因为有天道加持，连十大正神都要对冠有帝俊头衔之人有礼对待，今日一个青头小子竟然要挑战一方之主的权威？有趣！太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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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小子，你既然继承了魔神之力，那应该知道，魔神原本是神吧？”魔尊直视杨翊，目光冷冽，“帝俊能逼得魔神从天上界叛出，你觉得你能有什么资格挑战帝俊？”
    杨翊却是仰头，眉目之间是少年的意气风发:“不试试怎么能知道不行？”
    “哪怕失败之后会只有死路一条？”
    “不这么做，我会后悔一辈子。”杨翊摸了摸眉心，“况且，我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
    穆清舟的神识被杨翊的包裹住，因此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有一股从未经历过的感觉蔓延开来，暖暖的，达到四肢百髓。
    是杨翊的情感。
    穆清舟心头一热，用神识摸了摸杨翊的意识，很快收到了杨翊的回应，更用力的将他包裹住。
    但穆清舟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件事，于是他在意识中对杨翊道:“阿翊，都煊曾和我说，这任帝俊是东皇太一消散后才上任的，那么魔尊又是何时见过的？”
    那一声“阿翊”叫的杨翊非常受用，用意识摸了摸穆清舟，杨翊才开口将他的话复述给魔尊听。
    “因为我曾是魔神的剑童，这把长丨剑是我的本体。”
    魔神在人间界修炼时，有一把傍身长丨剑，虽然不是神器，但是在长久的岁月中，受到魔神气息的浸透，逐渐有了自己的意识。
    后来魔神飞升成神，剑灵修成了形体，以剑童的身份跟在魔神身边。
    魔神性格谦和，又仗义，很快与天上界一众打成一片。
    而那时十大正神还没开始消散，帝俊还不是天帝的头衔。
    魔神常去东皇太一那里畅饮，听他讲三界趣事。
    而刚幻形的剑童生的粉嫩可爱，东皇太一见他颇有天赋，因此时长指点他。
    “后来帝俊消散，天道通过筛选和试炼，指认了一名仙人继承帝俊的名号，而此时已经距离帝俊消散过了几千年。”魔尊道，“这个人，就是这任帝俊。”
    但天道选拔了几千年，却没料到所选之人极其善妒。
    那时东皇太一已经消散，祝融游离在外，帝俊唯一忌惮的就是魔神。
    但就算魔神修为高强，但他体内的魔族血脉注定了天道不会承认他。
    可帝俊依旧把他视为眼中钉，却也找不到方法，动他不得。
    于是云轩出现了，一面护心镜能够识得帝俊内心的阴暗，给帝俊一个做尽恶事的理由。
    帝俊给了云轩无上的权利，让他去查魔神的过往，终于查到了魔神是人魔的后裔，他的体内一直掩藏着魔族血脉。
    于是一计涌上心头。
    帝俊把魔神叫到跟前，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劝说他去魔界收复魔族。
    “他对主人说，魔界是荒蛮之地，又不在天道管辖范围内，且又靠近人间界，是个不定的祸端，希望主人能去收复魔界。”自从自暴了身份，魔尊便将称呼换了，“可谁知，这根本就是个陷阱！”
    讲到此处，魔尊忽然暴怒，整个宫殿因此抖了抖。
    “他算好了魔气最盛的时候，给了主人仙君的头衔，第二天就派他去魔界，主人没有防备，一到魔界就被魔息影响，刺激了体内的血脉，竟是成魔了！”
    “而帝俊，却说主人叛逃，逃往魔界！”
    “可怜主人虽然保持了神志，但却成为了魔族，再也回不去天上界。”
    第61章 曲罢将离散
    魔神回不去天上界，只能盘踞在魔界，他教会了魔族许多东西，但剑童却看得出来他心并不在这里。
    屈心抑志，忍尤攘诟。
    但在魔神引领魔界期间，天上界与魔界一直相安无事，原本魔神还在天上界时是受到天道约束的，但一旦成魔，就不在天道的制约范围之内，而魔神又是修炼奇才，帝俊便只将人从天上界赶出，并没有赶尽杀绝。
    “除非自我消散或者陨落，否则时间对我们来说根本就没有概念。”魔尊依旧保持着双手握剑，端坐在高位上的姿势，只有头部可以转动，“可没过多久，有人收集了消散的十大正神的力量，试图引发暴乱，并且天道认为……这是一次维系平衡的机会，所以并没有制止。”
    杨翊忍不住了：“你们这所谓的天道根本就是个什么用都没有的狗屁吧！”
    天道不加以制止，那人聚集了十大正神残余的能量，三界之中，一时间竟无人能与其相抗。
    最终竟是魔神站了出来，自爆全部灵力，与其同归于尽。
    “而帝俊为了掩盖他无能的事实，在主人前去寻找那人的时候悄悄跟在身后，等主人与那人同归于尽后他将所有的功劳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并且瞒下了主人身死的消息，隔了好久才说这件事是主人策划的，而为了弥补过错，主人以身殉天道！”
    “主人出发前就已经抱了必死的觉悟，并且把魔尊之位交于我，我与主人有血契相连，除非一方陨落，否则血契不灭，于是我是除帝俊外唯一一个知道主人已死的，我本以为帝俊会将事情的真相说出，谁想到……”魔尊咬牙切齿，“他就是个急功近利的小人！天道能选中这样的人，证明天道也不怎么样！于是我带动了魔族，向天上界挑起了战丨争。”
    之后之事，便是像穆清舟看见的那样。
    两界之间的战争持续了百年，最终是帝俊利用了修佛者，才将魔尊镇压，却也因此被魔尊打入了一团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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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修佛者也被帝俊全部封印起来，以维持帝俊三界第一人的地位。
    可以说是虚伪至极。
    讲完最后一句，魔族便又垂下头去，闭口不言。
    杨翊还在等他下文，见状不由喊了声：“故事讲完了，你应该告诉我要怎么成为魔尊了吧？”
    “……帝俊当年受我一击，体内会一直带着我的魔息，至死方休。”魔尊却道，“本想让他深受折磨，却没想到，最终却还是要逼得反对他的人出手……也罢，你将意识中的我杀掉，自然会继位魔尊。”
    “就……这么简单？”
    “是，就这么简单。”
    紫薇凌空画符，最后一笔落下，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她所统领的十四主星中的十三人的名字徐徐浮现在面前。
    “太阳、太阴、巨门、廉贞……”她将在场的除却贪狼的名字都叫了一遍，同时双手不停结印，“缚！”
    身在魔兽群中的以天机为首的十四主星仿佛被点住了穴道，瞬间动弹不得。
    但魔兽还能动，于是场上情况瞬间反转，众人眼见得就要被兽潮淹没，余光却忽地瞥见红光一闪，一股炽热的气息迎面而来，将扑至面前的魔兽烧了个干净。
    却是都煊持刀而立，一扬刀，带出一片火浪，避免了他们被魔兽啃噬殆尽的下场。
    “让他们停下。”但兽潮不停，都煊一击只能延缓一瞬他们攻上来的速度，却解决不了本质问题，于是他转头去看身侧的魔龙，试图与其沟通。
    魔龙却是朝着都煊的脸喷出一口龙息，带着可疑的晶莹剔透的粘稠液体。
    都煊：“……”
    被咒术束缚在一侧动弹不得的武曲：“哈哈哈！”
    都煊猛地转头看过去，逐渐逼近，然后在武曲“神君冷静！”“神君我错了！”的叫喊声中，把脸上的黏液抹了武曲一脸。
    不过魔龙还是长啸一声，震退了涌来的魔兽。
    杨翊和穆清舟的神识出来时，紫薇已经操纵着禁制将十四主星放下，都煊燃起护体火焰，把自己脸上黏液烧了个干干净净。
    凌渊守在两人身旁，见杨翊睁开眼，不由问道：“你……成功了？”
    穆清舟围观了全程，包括最后杨翊一击将魔尊的意识体震碎，而所担心的杨翊心神被控制的场面也没有出现，于是呼出一口气来。
    一旁的魔尊躯体逐渐变得透明起来，不稍片刻便散作千万片，飘向杨翊手中的银白长丨剑，如同细雪一般一触即消融。
    “尊上这是……？”
    “他本体是这柄剑的剑灵，如今他灵体消散，只能以这样的状态存在于世。”穆清舟看着杨翊手上的长丨剑，如是道。
    凌渊叹息一声：“这也算是尊上最好的结局了。”
    两人说了这么多，但杨翊却是一动不动。
    “应该是沉浸在魔尊传承之中。”凌渊凑上去看了看，“不用担心……”
    话音未落，杨翊猛地睁开眼来，剑尖一挑，指在凌渊的喉间。
    “你……”凌渊一惊，“你干什么啊！”
    “真是毫无礼数。”杨翊眯了眯眼，“叫尊上。”
    凌渊一哽，但是此时杨翊的气息不知要比他强上多少倍，因此他只能屈服在淫丨威之下，后退半步，行了一个大礼：“魔域右尊使凌渊，恭迎魔尊即位。”
    凌渊声音不大，但是在场之人都听见了，最震惊的莫过于武曲一干人：“魔尊？即位？原来你们不是要释放魔尊？！”
    杨翊满意的点点头，用示意他看向穆清舟：“叫尊后……唔！”
    穆清舟死死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出声。
    他没有杨翊脸皮厚，也不想出这个丑。
    而杨翊却颇为皮厚地在穆清舟的掌心用舌尖轻轻点了一下，冲他挑了挑眉。
    穆清舟脸色爆红。再也无法直视杨翊，干脆丢下他，径直往都煊那里去了。
    但走了几步，却是脚下一软，好在杨翊反应快，冲上来及时将他拦腰抱住，才避免了他扑到的结果。
    穆清舟不说，所以杨翊根本不知道，无论是方才在魔尊的意识中，还是之前在湖底取得魔神精血的时候，每一次为杨翊净化或者抵御其他魔息的侵染，这都要了穆清舟打量的灵息，导致他现在恢复的远远赶不上消耗的。
    好在，杨翊已经不需要他继续这样下去了。
    所以也没有说的必要了。
    因此当杨翊问起时，穆清舟只说自己是这段时间太累，而且在不习惯魔界满是魔息的环境，适应了就好了。
    杨翊现在是魔，修炼和灵息走向和穆清舟不相同，也不敢贸然用灵息去探得穆清舟到底是如何，只能姑且信了。
    那厢紫薇已经向自己的同僚讲明了事情的始末。
    “不需要你们对帝俊出手，你们只用帮杨翊阻拦被云轩控制的同僚就好。”紫薇道，“如果有人不愿，那我就只能将他定在这里直到结束了。”
    这就是明明白白的威胁了。
    武曲好动，让他镇守封印已经要了他半条命了，如今若再让他不能动，他怕是能当场就疯，因此他很没有骨气的第一个就应了。
    有了人开头，自然就有人纷纷附和，连最没可能，甚至说得上愚忠的破军都缓缓点头，开口道：“好。”
    杨翊刚好护着穆清舟走过来：“我们什么时候去？我好让凌渊去召集魔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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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薇看穆清舟脸色苍白到了极点，眉头紧皱，朝他招了招手：“君骅，过来我给你看看。”
    穆清舟却是向后一躲，避开了紫薇的手，摇了摇头：“先谈正是吧，阿翊又是融合魔神精血，又是继承魔尊之位，这么大动静，想必帝俊已经有所察觉了。”
    而也不可能就站在原地商讨这些，凌渊便说杨翊既然已经是魔尊了，那么魔尊的宫殿自然也是他的，便去那里谈，也能让穆清舟歇一歇。
    魔尊的宫殿很久都没人了，但凌渊还想着有朝一日魔尊能够重临于世，于是隔些日子就会来打扫，倒也便宜了杨翊他们。
    杨翊本想带着穆清舟先去休息，却被后者拒绝。
    “帝俊……好歹是我师尊，因此我也有权利去知道即将发生的事吧。”
    穆清舟盯着杨翊看，杨翊很快就没了招架之力，便带着他一同去了宫殿大厅。
    凌渊烧了壶茶水来，分给众人，因为好久都没人来了，到最后杯子不够了，天狼便将自己推给天机，自己和贪狼一起同喝一杯。
    同样没分到茶水的武曲看了看旁侧的穆清舟与杨翊，发现他们并没有想要分享的迹象，便只能委屈巴巴的去和破军抢水喝，好在破军并不在意这些，不然能当场拍死他。
    一行人制定的计划非常简单粗暴。
    紫薇率领十四主星去拦住天上界一众人，天狼去找云轩，将其击败后控制之术自然会失效，而杨翊则是领着魔界众人，直面帝俊。
    同时都煊也会从旁协助，让杨翊能看准机会一击必杀，
    “只是对付一个人，需要这么兴师动众？”
    “帝俊有天道加持，自然有一项保命之计。”紫薇解释道，“便是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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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不负相思意
    都煊常年游离在外，在座没有人比紫薇更了解帝俊了。
    “幻身你们可以理解为分丨身，是帝俊的灵力痕迹幻化来的，而且可以无限变幻下去，而且他能在幻身中随意换位，非常棘手。”紫薇道，“而他还有护体黑焰傍身，那可以焚尽天下万物。”
    因此光靠杨翊一人想要战胜帝俊是非常吃力的。
    紫薇分配好了部署，却唯独遗漏了穆清舟。
    “帝俊的目标是你，你还往他面前凑。”紫薇如是道，“魔界能够隔绝你的气息，你在这里等着我们回来就行。”
    ‘而且，你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好。’
    紫薇在意识中与他说道，制止了穆清舟想要反驳的话。
    杨翊也在一旁劝道：“是啊清舟，你就在这里等我们好了，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
    说着转头去看凌渊，问他这里有没有人能照看穆清舟的，凌渊想了想，说了句稍等，不多时带回来一名魔族老妪。
    杨翊眼角一抽，不过这名老妪身上魔息强度还过得去，身手干练，看起来倒也不是等闲之辈。
    见穆清舟面上表情浅淡，虽然没有明显的恼怒的模样，但是杨翊能够感受到他非常不开心。
    想去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却被穆清舟头一偏躲开了。
    “……各自准备一下吧，君骅，你同我来，我有话对你说。”紫薇当先起身，看着穆清舟，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强硬。
    穆清舟大概能猜到她想说什么，便点了点头，起身随她一道出去了。
    杨翊想跟，却被拦下，只能眼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
    宫殿正厅修在高出，能够俯视整个魔域的全貌，虽然魔尊被封印已久，但魔域之中依旧尽力保持着车水马龙的景象，要不是这里的色调都是暗色的，穆清舟恍惚之间还以为还身处人间界。
    紫薇与他站在大殿外的平台上，依靠着石栏杆，布下了一层隔音结界。
    “你的状况，非常不好，期间祝融察觉到了很多次，都被我搪塞过去。”紫薇双手拢在广袖之中，“君骅，你必须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了，我不知道杨翊有什么好，竟能让你为他送命。”
    “……消散，还有可能转世回来么？”穆清舟却是问道。
    “……你想做什么？！”紫薇一惊，不由伸手扯住他的衣摆，“君骅，我警告你不要乱来！”
    穆清舟轻笑一声，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我才认清楚了自己的心意，不会做傻事的，你放心吧。”
    紫薇将信将疑地看了他许久，只见他面上缀着浅浅的笑，似乎……真的没有在骗她。
    松开手，紫薇稍微站定，回复了往日的平静，似乎刚才失态的并不是她一样。
    “你要明白，如果你因为杨翊而出事，莫要说我了，祝融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的。”紫薇轻叹口气，“你好生想想吧，想通了……就和杨翊分开吧。”
    “你为他做的够多了，想必祝融也和你说过，魔族与他族交丨合，迟早会害死另外一个的。”
    “趁早分开，对你和他都好。”
    杨翊抱着几本魔界的修炼卷册，敲开了穆清舟的房门，见穆清舟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便知他还在为白日的事情和他置气，便扬起一张笑脸，显得极为欠揍。
    “清舟？还生气呢？”
    虽然表明冷冷清清的，但穆清舟还是侧身放他进屋去：“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我家宝宝……不是，来和你探讨修炼上的事。”接收到穆清舟的眼刀，杨翊很有求生欲地改了口，同时亮出带来的卷册，“之前不是修炼过接错岔气差点走火入魔么，所以这不是来让清舟你帮我看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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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清舟伸手随意翻了翻那些卷册，声线淡漠：“我又不懂这些。”
    杨翊没皮没脸地凑上去，将他抱了个满怀：“没事没事，只要清舟你肯陪着我就好了。”
    穆清舟没作声，却是默认了他的动作。
    于是杨翊美滋滋地抱着他的道侣，连哄带骗地除了衣衫，一同裹了被褥去到床上，盖着棉被纯看书聊天。
    “白日里，不是故意要忽略你的。”翻了几页，杨翊觉得自己还是要解释一下的，“我们都是担心你，毕竟帝俊对你的气息极为熟悉，如果你和我们一道极有可能立即被他盯上。”
    杨翊似乎是真的很怕他误会一样，絮絮叨叨劝说了一大堆，结果只换来穆清舟轻飘飘一句我知道了。
    “清舟……”杨翊试图装委屈蒙混过关，“我真的不想让你受伤……”
    “我知道。”穆清舟轻声道，“我都知道。”
    他当然知道帝俊对他的执念，因此他留在魔界等着他们回来时最好的选择。
    他也知道自己想要跟去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他知道自己只是害怕，害怕再也……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都煊的意思是越快越好，但紫薇还是想要稳妥一些，给了我七日时间把这些书看完，也算是想让我熟悉体内的魔息。”杨翊抖了抖手上的书册。
    穆清舟点点头，伸手在书页上摸了摸，忽地又道：“这几天……你能抽空帮我做一顿饭么？”
    “莫说一顿，就是天天给你做我也愿意的！”杨翊拍着胸脯保证，信誓旦旦，“想吃什么，清舟你尽管说！”
    “一锅鲫鱼汤。”
    “嗯？”
    穆清舟便又重复了一遍：“一锅鲫鱼汤，只用清水煮过的什么都不加的那种。”
    见杨翊还是一脸懵，穆清舟笑了笑：“不是说什么都能做么？这么简单都满足不了我么？”
    虽然不解穆清舟这是什么要求，不过既然他提出了，那么杨翊就没有不答应的理由，于是猛地点头：“乾坤袋里没有鱼了，我看魔界也没有，明天我回人界一趟，保准鲫鱼又肥又仙。”
    其实穆清舟还想加条件的，比如说鲫鱼要是魔兽山脉的。
    但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第二日杨翊果然去人间界捉了鱼回来，再一次询问了穆清舟真的什么作料都不用放之后，一锅清水煮鱼汤便被端上了桌。
    帮穆清舟盛了一碗，又挟了一筷子肚皮上的嫩肉，仔细看了看没有沾上细刺，这才放进穆清舟碗中。
    “好歹加些盐啊。”杨翊还是忍不住劝道。
    穆清舟摇了摇头，将碗中的汤汁喝下一小半：“有面饼吗。”
    “有，在乾坤袋里，但是是凉的，我去锅里给你热热。”
    看杨翊关上房门离去，穆清舟这才忍不住低咳几声，清亮的汤汁中滴落了几滴暗红色的液体，看起来浑浊不堪。
    穆清舟皱了皱眉，走到房间另一头的窗边，打开半扇窗户，抬手将碗中的汤和鱼肉一起倒掉了。
    可惜了。
    穆清舟盯着空碗，愣愣地想。
    坐回到桌边，自己抬手盛了半碗汤，双手捧着，一小口接一小口地慢慢喝完了。
    依旧没有胃口，但是比起之前倒是能吃下些什么了，不知道这样的情况是好是坏。
    穆清舟心底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有一种认命的无奈，和舍不得的不甘。
    可以说是自怨自艾了没多久，杨翊便端着一个小碟子回来了。
    “来，先吃这些，不够锅里还有。”杨翊将一块面饼拿在手中，吹凉了掰成两半，分了一半给穆清舟，“吃吧。”
    穆清舟有些恍惚，似乎又见到了一年之前，那棵树下刚刚被逐出师门的落魄少年，举着自己不多的口粮，分了一半给他，也是问他“吃吗”。
    可终究是回不去了。
    七日的时间很快过去，这段时间穆清舟的面色看起来倒也是红润了些。
    期间都煊来问过他的情况，穆清舟如实说了，也说是此间事了，便会和杨翊做一个了断。
    都煊担忧地看了他好几眼，却是说能够想办法解决他与杨翊之间种族上的根本问题，让他暂时不要想得这么极端。
    到底都煊还是心疼穆清舟的，可能穆清舟自己不觉得，但是在都煊这样的亲近之人眼中，他对杨翊的态度已经好到了极致，或者说是喜欢到了极致，不然他也不会为了杨翊的事这么拼。
    所以都煊不想让他因此消沉。
    都煊的一番好意穆清舟心领了，心中是一片深深的歉意。
    忽觉得腰间一紧，杨翊从后环抱上来，贴着他的耳廓低声呢喃：“等我回来。”
    穆清舟点点头：“嗯，等你回来。”
    由此，魔界第二次向天上界开战，领头之人是新任魔尊，魔神后裔杨翊。
    携同叛出天上界的火神祝融、十四主星以及魔尊精兵，以雷霆之势迅速压制天上界边境。
    帝俊指挥天上界反击，仙官云轩通过操纵心神控制天上界众神以人海战术抵挡。
    终是被数量上更占优势的魔族击溃，帝俊亲自出战。
    三界因此动荡。
    而魔界不处在三界之内，一片安宁。
    穆清舟自从杨翊他们离开后就坐立不安，被派来照看他的老妪说是照看，实则上是看管还差不多，只要他靠近大殿门口，便会被拦下。
    --

 第114页

    “仙君，尊上有令，要您在这里等他。”老妪面无表情，重复着杨翊临走前的嘱托。
    穆清舟皱了皱眉，但他现在并不是面前老妪的对手，只能站在门口望着魔界的天幕，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仙君，门口风大，还请您去到殿内休息。”
    穆清舟甚至有些烦躁了，甚至有些懊悔。
    但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我想去人间界看看。”
    “不可以，只要您踏出魔界的范围，就会被天帝感知到您的气息，您出去无疑是在增加尊上他们的负担。”
    穆清舟垂下眼睑：“我身上有杨翊的气息，只看一眼，一眼就好。”
    他本来就生的极好看，此时低垂了眉眼一副乖顺的模样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是上了年纪的人最心疼的模样。
    老妪表面看着冰冷，但不过内里也只是个老人罢了，见他这副模样，不由软了心肠。
    “我给您加一道咒术，您切记早去早回。”
    穆清舟抬起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多谢。”
    此时离杨翊他们离开已经有一日的时间了，穆清舟想了想，在踏出大殿的时候转头对老妪道：“如果杨翊他们先回来了，请告诉他我在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等他。”
    【作者有话说：又双叒叕晚点了。。。。】
    第63章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穆清舟来到人间界的时候，整个天幕都是血红色的，隐约还能在云层间，看见两道深色的光芒在颤抖。
    想必就是杨翊与帝俊。
    穆清舟走的是最接近修仙界的出口，因为三界动乱，修仙界之人忙着巩固结界，避免牵连到自己，也就没有心情去管魔界的这些出口了，倒是给穆清舟捡了便宜。
    山坡上的梨树已经开始凋谢了，粉白色的花还剩零星一点挂在枝杈上。(?ì _ í?)支(?ì _ í?)
    穆清舟仅是走上山坡这段路就已经累的不行，强撑着靠在树干上，仰头看着天空。
    这与他同在的世间，我还没有看够。
    神魔第二次战丨争并没有持续多久，杨翊体内不仅有魔神血脉，而且还不知何时拥有了一丝东皇之力。
    潜藏的东皇之力在危机关头爆发，直接将局面逆转，加上本来就强横的魔神血脉，他几乎是压倒性地扳回了局势，在帝俊暴露出破绽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用那柄银白长丨剑将其斩杀，但帝俊临死之前拼着自爆了，杨翊离得近躲闪不及，便见长丨剑中的剑灵飞快窜出，替他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而它却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本体长丨剑也碎做千万片，消散在天地间。
    “……多谢。”看着空落落的掌心，杨翊呢喃出口，但神思还是有些恍惚，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做到了。
    明明在不久之前他还是个被驱逐出门派的废物而已，而如今，他却是站在了三界的顶端。
    这都多亏了穆清舟。
    不管是这段时间的不离不弃，还是方才救命的那股东皇之力。
    而他现在非常想飞奔到穆清舟面前，将他死死抱在怀中，告诉他自己成功了。
    神思一动，杨翊已经闪至了魔界入口，直朝着魔域的宫殿飞奔而去。
    而帝俊一死，云轩也变作了原型，控制之术被解除。
    天狼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戟将那面护心镜扎了个稀巴烂。
    紫薇一袭白衣都凌乱不堪，正待呼出一口气来，却浑身一僵，猛地转头看向天边的万千星辰。
    “不可能……他答应过我的……”
    而不远处的都煊也是感觉到了，叹出一口气，深深地闭上了眼。
    他其实早就隐隐有了察觉，在刚才杨翊体内迸发出东皇之力的时候他更确认了这件事。
    ……你和东皇，都是这副不要命的模样，到底是在折腾谁啊。
    都煊苦笑一声。
    而在那万千星辰之中，有一颗星星黯淡了下去。
    杨翊回到魔域，才被告知穆清舟在他们离开后的第二日就去了人间界，而且一直未归。
    “仙君说在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等您。”
    老妪被拍出一口血来，强撑着说完便昏死过去。
    杨翊立即赶往修仙界。
    梨树上的粉白花朵已经落的没有了。
    一道白色的人影站在树下，保持着眺望天际的姿势。
    杨翊松了口气，上前一步将穆清舟抱在怀中：“不是让你在魔界等我么？”
    穆清舟埋在他怀里，没作声。
    但成功的喜悦让杨翊忽略了很多事，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与穆清舟分享：“清舟！我成功了！”
    穆清舟这才闷闷地嗯了一声：“我见到了。”
    “那道东皇之力是你提前埋下的吧？真的谢谢你清舟，若不是你，这场仗可能还要打的更久。”杨翊蹭了蹭穆清舟的发旋，叹了口气，“但可惜了长丨剑中的剑灵，为了护我碎掉了。”
    “万物有灵，这是他自己的选择。”穆清舟轻声道，“阿翊，我……有话对你说。”
    “我可能……不能陪着你了。”
    杨翊抱着他的手臂一紧，还以为他在开玩笑：“清舟，你在胡说些什么呢？帝俊已经死了，没有人回来伤害你了，等你养好了身子，我们就正式结契成为道侣好不好？”
    穆清舟轻轻摇头：“对不起……我……等不到那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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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页

    杨翊这才稍微将他松开了些，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头抬起来，双目对视：“清舟，无论什么事，说出来我们一起面对，最大的难事我们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所以不要再说这些话了，我听了会伤心的。”
    穆清舟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是我高估了自己……阿翊，真的对不起。”
    杨翊这才迟钝地想起穆清舟的体质，净化魔气，到底是用什么净化的？
    他也想起，在每次双修后，穆清舟就会体虚好一阵，他还觉得是自己技术好的缘故……
    可如今细想，如果穆清舟是用自己体内的某种东西来达成这样的条件，那岂不是和炉鼎一样？
    而这种东西……是不是就是穆清舟的……命？
    “……所以你一开始就抱着死的觉悟？”杨翊眼底泛起了血红，目呲欲裂地看着穆清舟，“你问过我了吗？！你想没想过，如果因为这样，你没命了，你让我怎么办？！”
    可穆清舟来来去去的只有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
    杨翊紧紧地抱住他，似乎这样他就不会离开了：“我给你续命，我把我的命给你，我不准你离开我！”
    穆清舟轻轻抬手环抱住杨翊的背，他透过杨翊的的肩膀看着头顶的梨树，略有些遗憾地道：“本来想来看看花的……结果谢了……”
    “阿翊……如果可以，我也想像你梦中的那样，不要做什么君骅仙君，只想做个普通人……和……心悦之人在一起……一生……不弃……”
    “说好的……要寻一处安隅……到底还是我食言了……”
    “如果我有来世……请早一些找到我。”
    “阿翊，我喜欢你的。”
    怀中的身体逐渐失去了实质，杨翊愈发用力，但到最后却是什么也没抓住，只留一句我喜欢你还飘散在风中。
    连最后一片梨花也落了。
    杨翊失去了支撑，跪倒在树下，紧紧咬着下唇，红了眼眶。
    神魔之战后，天帝身死，暂由紫薇星君管理天上界，火神祝融停留了一段时间，便又开始游历了，只不过这一次，这里没有了他牵挂的人，也不知归期几何。
    经过这次大战，三界间引发的动荡波及不大，很快便恢复了之前的生活，一切都井然有序。
    而挑起这一切的魔尊却是忽然销声匿迹了。
    有人说他因为在大战时消耗颇多，最终也落了个陨落的下场；也有人说，他与火神祝融曾是好友，受祝融之约一起游历世间去了……
    总之众说纷纭，不过天上界与魔界却因为这场大战达成了协议，互不侵犯。
    如此天下太平，世间已过十余年。
    期间紫薇将千佛洞中被封印的修佛者们全部移除安葬，人间界上方笼罩着的结界被打破，久违的灵气终于充斥了整个人间界，恢复到了千百年前最鼎盛的模样。
    修仙界也扩大了一倍多。
    可就在他们要砍掉城外山坡上的那颗碍事的梨树时，却出现了怪事。
    或者说是怪人。
    一身陈旧的布衣，穿过人群径直朝梨树走去，自顾自往树下一坐，这一坐便像是扎了根，无论用什么法子都不能挪动他分毫。
    而且诡异的是，明明现在是夏季，早已经过了梨花盛开的季节，但却在这人坐在树下的时候，成片成片的粉白梨花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长苞、开花……最后整棵树都染上了粉白，清风来，梨花落，粉白的花瓣纷纷扬扬，窸窸窣窣地落在树下之人的身上，很快就覆盖了一层。
    修仙界的人以为这人很快就会离去，结果他一坐就是六十年。
    六十年，足以让少年白头，万物变迁，但这人依然就像是初来时那样，一袭布衣，俊秀的面容仿佛定格在岁月之中。
    而那颗梨树，也开花了六十年。
    偶尔花瓣落的多了，会将他整个人埋起来，等着风稍微吹得猛一些的时候，将花瓣吹落。
    他动也不动。
    于是整个修仙界都说那是个怪人，嘱咐家里的小孩少去那里玩，以免惹上事端。
    但是总有好奇心重的孩子偷偷跑去，靠的近了见那人没有反应，于是大着胆子凑上去看，却发现这人原来一直睁着眼，看着头顶的梨花，专注的非常。
    而近些年的时候，偶尔会有其他人来这里，衣决飘飘，一看就不是凡人。
    有时候是一名白衣女子，有时候是玄衣男子。
    白衣女子通常会默默注视着树下的人，良久之后替他拂去衣上的花瓣，无声地离去。
    玄衣男子则是提着一壶酒来，自顾自与那人并排坐在树下，一壶酒能喝上一天一夜，第二天便不见了踪迹。
    如此又是四十年过去。
    来这里玩耍的孩子换了一批有一批，但那人依旧丝毫未变。
    那玄衣男子来的越来越勤，并且开始和那人对话，竟然偶尔也会得到回应。
    这样猜测这人是不是早就死了的人彻底惊了。
    那人来这里的整整一百年，当天晚上，玄衣男子最后来了一次，矮身在树下放下一物。
    “你消沉了一百年，也该为自己寻一些出路了。”
    天亮时，树下空空荡荡，而这棵开了一百年花的梨树像是被一瞬间抽干了生命力，竟然是彻底死掉了。
    都煊离去后，杨翊继续仰头去看头顶的梨花。
    --

 第116页

    今天的花，也很好看呢。
    你看见了么？
    清舟。
    花影摇曳间，他似乎看见了百年之前，那抹白色的身影像初见时从中落下，不过这次却是稳稳站在杨翊面前，他转过身来，清隽的面容带着浅浅的笑意。
    嗯，我看见了。
    《小仙男攻略手册》·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感谢黄芳、断月破晓、Dorisshu的推荐票和月票~
    正文完结啦~之后还有一章番外~（强行镇定并且举起了锅顶头上。。）】
    第64章 续章·何处是归乡
    冬至的时候，这座小镇已经落满了雪。
    路上少有行人，有都是行色匆匆，忙着赶路回家，
    街边偶尔还有卖羊肉汤的小摊支着，大锅架在火上烧，雪白的汤汁翻滚着，浓郁的香气伴随着袅袅热气四散飘逸。
    小摊老板靠在一旁取暖，时不时用长柄汤勺在锅中搅动。
    摊上零星坐了一两个人，哆哆嗦嗦地抱着汤碗吸溜着汤汁，然后舒爽地呼出一口热气来。
    一名黑袍男子踩着积雪稳步走近，明明是极寒的天气，他一身衣袍轻薄，丝毫不惧寒冷。
    本来男子已经走过羊汤摊子了，但似乎是被羊汤的鲜香吸引住了，顿住了脚步，折了回去。
    “老板，一份羊汤，打包带走。”男子敲了敲简易灶台，扔下一锭银钱。
    “好咧！”有生意来，原本昏昏欲睡的老板打起了精神，用器皿装了一大盆羊汤，里面实打实的全是羊肉和羊杂羊血。
    男子刚想说太多了吃不完，但顿了顿，还是任由老板去了。
    接过装好的羊汤，男子怕收进乾坤袋的时候弄洒了，于是将羊汤提在手中，飞速往目的地走去。
    雪似乎落的更大了些。
    男子将买好的食材从乾坤袋中一一拿出，整齐地摆在厨房的灶台上，炉子里生了火，羊汤架在火上煨着。
    另一边的小泥火炉上，还温着一壶上好的酒。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人来就好了。
    “叩叩——”
    木门被敲响，男子立马放下手中的东西疾步去开门。
    门外是为身着粗布麻衣的少年，面容看起来不过二十，似乎是在雪中行走了很久，落了满头满身的雪。
    但他左手上托着一盏袖珍琉璃灯笼，却被保护的很好，没有沾上一点落雪。
    “尊上。”男子行了一礼，“您吩咐的已经准备好了。”
    少年点点头，面上表情浅淡，抬腿跨进院中，走了几步，站定不动了。
    “这处院子已经按照当时的模样修缮过了，与当时的一模一样。”男子道，“尊上若没有别的命令的话，属下先告退了。”
    “……”少年微微偏过头，淡声问他，“留下来吃个饭再走吧。”
    男子摇了摇头：“魔界还有事需要属下处理，凌晗一人处理不过来，属下还是不叨扰了。”
    少年没有强求，只是在男子退出门外将要把院门合上的时候，轻叹一声：“这些年，辛苦你了，凌渊。”
    被唤作凌渊的男子站在门外，注视着这座小院，久久无言。
    神魔之战后，魔尊踏遍四海山河寻找君骅仙君的残魂碎片，却终是碌碌无踪，于是魔尊便在二人相识的梨花树下静坐了百年之久，也不知道是在等待，还是在缅怀。
    但是不久前，魔尊忽然离开了坐了一百年的树下，虽然仍然没有回到魔界，但是却传令来让他做一件事。
    去一座城镇买下一座院子，再修缮成魔尊记忆中的模样，并且囤积一些事物，他要在那里过一个新年。
    凌渊虽然不知为何，但魔尊下令，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会去闯一闯。
    杨翊抱着琉璃灯笼走到厨房，查看了一番食材，又看见了架在火上的羊肉汤，不由笑了笑：“今天就喝羊肉汤吧？吃的时候泡些馍在里面味道更好。”
    “再做个三鲜小馄饨，之前你不是很爱吃么？今天刚好凌渊买够了食材，我做给你吃。”
    “不过做饭之前我们先去看看房间吧，看看还缺些什么……不过凌渊做事我还是很放心的。”杨翊说着，抱着灯笼往厢房走，边走边笑，“这回你可不能拒绝我睡一张床啦！哪有道侣还分房睡的道理，说出去会让人觉得我们是不是房丨事不合……”
    “好了好了你别气，我开玩笑的……”
    正如杨翊所说，凌渊办事真的很可靠，房间中什么器物都有，根本不缺。
    杨翊满意地点点头，又抱着灯笼往厨房走。
    “厨房油烟重，我给你布一层结界，你就在旁边乖乖等我好不好？”杨翊轻轻一抛，琉璃灯笼竟是离开了杨翊的手掌，摇摇晃晃地飘在他身侧，“要不要先给你盛一碗羊汤暖暖身子？好好好，等我一起吃，那我就做个馄饨就行了。”
    说罢杨翊从食材中拣出要用的，略有些生疏地处理起来，不过做着做着逐渐就回忆起来，动作也慢慢变得娴熟。
    不多时一锅热气腾腾的三鲜小馄饨做好，杨翊一手端馄饨一手端羊汤，往前厅的方向走，琉璃小灯笼滴溜溜地飘在他身侧。
    杨翊现在的功力足以忽视这样的寒冷，但他还是升起了屋中的火炉，将前厅的门关了起来。
    “明日再起来看雪景吧，你最畏冷了，当心着凉。”杨翊从乾坤袋中取出两幅碗筷，一副放在落在桌上的灯笼面前，一副自己用，“来吧，吃饭了，先喝一碗羊汤吧，今天可是冬至呢。”
    --

 第117页

    热腾腾的羊汤盛在碗中，杨翊几乎要用羊肉把灯笼面前的那碗塞满了，这才给自己随意盛了一碗汤，咕咚咕咚喝完，却发现灯笼面前的那碗动也没有动。
    “不合胃口么？也是，上次你就不怎么喝羊汤，说太腥。”杨翊端起灯笼面前的碗，将里面的东西倒在自己碗中，又盛了一碗小馄饨，“那就不吃了，吃馄饨，你喜欢的。”
    但冷冰冰的灯笼始终无法进食，无论是羊汤还是小馄饨，还是杨翊后来从厨房拿过来的温酒，只能放在碗中任由它慢慢变凉，冻的僵硬，最后被杨翊面无表情地倒掉。
    不过临睡前杨翊的心情稍微好些了，因为他能抱着灯笼睡了。
    琉璃小灯笼不知是何材质，表面冰冰冷冷的，怎么都捂不热，但这对于杨翊来说都是可以忽视的小事。
    美滋滋地将灯笼护在心口处，他轻声道了声晚安。
    晚安，清舟。
    当时都煊带着穆清舟的一丝残魂来到杨翊面前，梨花纷纷落。
    “这片残魂，是在极北之地找到的，很微弱，但好在还能救。”都煊将碎片放在杨翊身前，并且留下了能聚魂的引魂灯笼，“这么久了才找到一片，要不要继续看你，但对于我来说，我情愿君骅永远都不要回来。”
    “你与他，一神一魔，中间要跨越的沟壑太大，于你于他，都不是什么好事。”
    “但这是你和君骅的事，我无权干涉。”
    “你，好自为之。”
    都煊留下一句如果你要帮助随时可以来找我，便离开了。
    直到都煊离开了好久，杨翊才有了动静，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落在身上的花瓣纷纷而落。
    他将那片冰冷的残魂和同样冰冷的灯笼拢在手中，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清舟……清舟……”
    “清舟……”
    杨翊连夜离开了修仙界，踏上了寻找穆清舟剩余魂魄的历程。
    但穆清舟的魂魄碎的彻底，而且在生前穆清舟的灵息已近枯竭，不然都煊也不可能过了百年之久才找到一小片。
    虽然有了引魂灯笼，但想要聚起穆清舟的全部魂魄让他复生，谁也不知道这将要耗费多少时间，要走多远的路程。
    但这些对于杨翊来说都不在乎，只要穆清舟能够回来，哪怕是他的命，他也愿意给。
    杨翊离开的时候，已经是隆冬，他忽然想要去当时他与穆清舟一同落脚暂住了一段时间的小院看看，顺便过一个春节。
    和穆清舟一起。
    于是他传讯了凌渊，让他先去准备，毕竟已过百年，人间界变迁的速度很快，那里早不知变成了何种模样。
    不过在他站在小院中央时，看着与那时如出一辙的房屋，连那棵被穆清舟和破军轰塌了一个小角的水井都丝毫不差。
    只是物是人非，身侧那人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杨翊便与装有穆清舟残魂的琉璃小灯笼在这里暂住下了。
    没有事的时候杨翊会抱着一坛酒坐在院门口的门槛上，肩上放着小灯笼，在偶尔过往路人诧异的眼神中自言自语。
    明知穆清舟现在只是一片残魂而已，根本不会给他回应，但他还是忍不住要同他说说话，好像他真的就在他身边一样。
    就像他每次做饭都要做两人份，每次都要把另一份凉透的饭菜倒掉。
    每当这个时候，他才会想起穆清舟已经不在了，他现在只是一个人而已。
    日子慢慢地过，又是一年除夕夜。
    杨翊按照记忆，做出了和当年除夕一模一样的饭菜，满满地摆了一桌。
    琉璃玲珑灯笼放在手边，面前的碗中堆满了食物，直到放不下的时候杨翊才停住了筷子。
    没有给自己夹菜，而是放下了筷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杯一杯的酒都灌入到肚子里，酒壶里的喝完了不算，还要直接搬起酒坛直接对嘴喝，胸襟已经被漏出的酒液浸湿，但杨翊浑然不觉，硬是一口气喝完了整坛酒。
    以杨翊现在的修为已经不会醉了。
    所谓一醉解千愁在他这里根本行不通。
    “清舟……”
    他趴在那盏灯笼旁，忽然希望自己能够马上醉了，这样他就能在梦中见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了。
    但他现在只能对着只有他一人空空荡荡的房间，和满桌已经微凉的饭菜，喃喃自语，无人回应。
    “我想你了。”
    晨起拜年的邻居发现那个总是坐在门槛上一边喝酒一边自言自语的少年不见了，一连几天，似乎是已经离开了这里。
    而四处游走的商人偶尔能看见，一名独身上路的少年，捧着一盏精致小巧的灯笼，不知要去向何方。
    你如果问他，你要去哪里。
    他会告诉你，他要去找一个人，那人走丢了，他要找到他，然后带他一起回家。
    《小仙男攻略手册》·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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