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死——苏嘉篇》 正文 第 1 章 凤死——苏嘉篇 作者:一苇千里江山如画 第 1 章 ╭──────────────────────────────╮ │ 小说下载尽在恋耽美.[] │ │ │ │ \\_\\/ 梅妃ヽ 整理 .==/~\\ │ │ ___/_,__,_ __ ____ ____ __)/ /{~}} │ │ ,,,\\'' {{~} │ │ '==\\}/ │ ││ ╰──────────────────────────────╯ 1、上 1、上 ... 龙昕三年,腊月廿二。 用过午膳,苏嘉哄得雨凰睡了,屏退了众人,披着斗篷,拢上软貂的护手便出了东宫。她这几日觉得难安的很,心时时突突的跳,怎样也难平复,今日犹郁结的紧,方想着到西宫那片梅林里看看。 自她进宫时这片梅林就已经废弃了,问过宫里的老嬷嬷,说已废了许久了,听说是先帝的一位美人在新皇登基时自尽于此,新皇一怒之下封了这片林子。谁知这么些年过去了,竟长成一片清艳绝丽的梅林,这些年方撤了禁,不过宫中妃嫔都以其不详,宫人也极少进林,说是有鬼。苏嘉素喜在雪中赏梅,在梅下看雪的,倒是时常去那走走,每每心情倒也能舒爽些,只望今日能安心些便好。 她俯着头默默的绕过了角门,又行了几百步便看到满园的梅树,雪又落下来,极是相称,梅香悠远,雪落无痕。她微微一笑,拢紧了风帽,往梅林中走去。 轻压了一枝梅,探身过去吹落了梅蕊里的落雪,看着落雪飘飘,花蕊轻颤,她不由得低头嗅了嗅这淡雅的梅香,宫里竟还有这样的净土,生着这样清幽出尘的梅。 她回首发觉自己置身在梅花之间,微弯了唇角,心里却止不住的酸涩起来,每年见了梅雪齐放的胜景必是要想起他来的。今日,今日是廿二,明日又是他的生辰了。犹记得皇盛十年腊月廿三初见他时的场景,一树雪下,素衣公子,折梅凝眸,恍若仙人。如今五年过去了,他孤身辅政权倾天下,她却入主东宫宠冠太子府,本是情投意合的恋人,却因着他一纸手谕,一印凤玺成了他的嫂,再没见过一面,当真是世事多变。她与他相处虽少,却记得刻骨,像是生命的一部分,在血液里随着生命的流转,至死方休。 转念她又微微的笑起来,梅雪为衬,面容清绝。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活着,就好。 想着解了斗篷弃了软貂,自顾自的旋身起舞,如梅树雪下诞生的精魂,清幽脱俗,灵丽倾雪。一袭肃丽八褶百翟玄女琉珞裙随着她翩跹旋转,内褶迎风扬开,如同烙了红梅的雪,精灵的舞起,白如绫,红似血。 正舞着脚下一滑,险些跌倒,忙伸手揽住一树梅,方站定了眼晕的一片黑灰,心也突突的跳着厉害。 待眼前清明了,抬眼却仿佛看到远处的梅下站了一个人,再定定神看去,真的站了一个人,竟是他——凤临王,公子诸。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终于抬手折了一枝梅,看着梅树轻颤,雪簌簌的落下来,转头看他还在,吸了一口气,眼眸里却氤氲起云曦来。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唇角微弯,眼眸宠溺,竟冲着她,缓缓的张开了双臂,仿佛迎她入怀。 她再也忍不住,眸中凝满了泪,朝着他跑过去。 然而在她举步的时候,那梅树下神朗倦秀的男子却自脚向上慢慢幻化为飞沫,仿佛梅与雪的结灵,就要这样随风飘散泯形,那温柔深情的面容却仍在如生的笑着。 她看着他的双腿消失,再也不敢迈一步。就这样在触手可及,伸臂可揽的咫尺之间——双手、双臂、胸膛、脖颈、嘴唇、鼻翼、眼眸、双眉、额心……就这样亲眼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自己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他湮然于梅雪之间。 等她觉得冷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肩上已积了半指的雪,四肢都冻僵了,脸上却揪的生疼。心里如泼了油,熊熊的燎起来,自己必须要见到他,必须知道他的消息,必须知道他的消息! 她急的不行却因冻僵不能挪一步,强令自己冷静下来。必须先回去,这里不会有侍卫和宫娥,她只能靠自己走出这片梅林。 挣扎许久手终于有了知觉,腿却难以动弹,她急怒之下,又难捺悲戚,泪直落下来,脸上又疼起来。 她反手一摸,原是方才哭时泪都凝在脸上,迎着寒风结成了薄冰,现热泪一冲又溶了,撕扯着细嫩的脸颊,生疼。她也不顾脸,搬着腿艰难的往外移。 一个重心不稳,她跌倒雪中,撑手起身腿却如何也不听使唤,竟爬不起来。她恼怒的捶了捶地,连续几次都跌倒雪里,满头满脸的雪屑,冰凉透骨。 就在她又气又急忍不住埋首在雪里大哭一场的时候,一只手伸到她面前,轻轻的却有力的拉她起来。她下意识的说,“不管你是哪宫的奴才,速送本宫会东宫,重赏。”抬头开到来人的脸却愣了一下,随即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原是萧昀,他也不恼,扶她站好,又折回梅树下拾了她脱掉的斗篷和软貂护手,抖了抖粘上的雪,又回她身边细心的为她抖落了身上的雪,为她披上了斗篷,戴好了护手,轻声问,“太子妃欲往何处?” 她笑起来,“昀,快送我回东宫。” 他站定,凝视她的眸子。方才他都看到了,从她进园到她起舞,从吹雪到嗅梅,从痴立到跌倒,他都看到了,他每年都看到了。他看了四年,自帝临三年到龙昕三年,她每年腊月廿二都会来梅林,吹雪起舞,廿三来折梅饮酒,除了龙昕一年,那时她身怀六甲,虽不曾饮酒起舞,却仍是吹了雪折了梅。他看了四年,痛了四年,惜了四年,每年都是悄悄的来悄悄的走,从没人知道,今日看她跌倒在雪里再也站不起来,终究是没忍住,忍不住走出来扶她起来。他知她与他是相识在一树雪梅下,他知他与她曾是少年情深的恋人,他知他与她是情深缘浅终成叔嫂的怨侣,他知道他都知道!不过他不明白的是为何他亲手将她推向别人的怀里她仍旧年年念着他想着他,终不忘情。即使跟太子恩爱无隙,但是他看得出,那不过是做戏,她爱的始终是他,是他,是他啊。他看她的眼眸深处,方才可是看到了他?那个绝世迤逦惊采脱艳的凤临王——公子诸。 她见他并不回话,也不恼,焦急的说,言语中有抑制不住的惊恐,“不,昀,你去帮我找我哥来,让他立刻进宫,我有急事找他。快去啊,一会在路上随便找个奴才把我弄回去就行了。”见他仍不为所动,她急怒,“快去,本宫命令你即刻去!” 却见他惨然一笑,竟握住了她冰凉的手,然后解下了自己的大氅为她披上,细致的系好带子,又回手从怀里拿出一方帕子来,轻轻的将她脸上的泪痕和冰碴一并抹去。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她。他低着头正巧附在她脸前,轻声说,“总不能让奴才们看到你这个样子,毕竟是将来的皇后。” 她羞愧的低了头,却看到那方帕子,瞬间愣在当地,仿佛被雷击中。 那竟然是她的帕子。 却不知他从何得来,她想着他的用意,脑子却一片空白,心中犹疑着,怎会呢,萧昀如此的人,怎会对自己!她是如何也不会信的,却见他收了手,帕子仍收入怀中,他知道凤临王时日无多,只怕也就是这两日了,他知道她找苏陵来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哥哥替自己去看看他怎样,他们之间竟然可以相互感应么,他想到这里心又酸涩的揪起来,藤蔓般的缠绕上来。最终他只是淡淡的一笑,轻声说,“阿嘉,你竟这般爱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仍没回过神来,却见自己宫里的奴才们奔过来,浅碧跑在最前头,焦急的问她如何。 她闭了闭眼,定了神,吩咐着,“快扶本宫回凤梧宫。” 被扶着却走得十分慢,她不耐的启唇,“德春,背本宫回去,如此太慢。” 德春是凤梧宫里的大太监,总管着凤梧宫里的日常事务。此时一听弯膝便跪了下去,“禀主子,奴才不敢背您,这于礼不合。” 她懒得跟他费唇舌,直接厉声斥道,“德春,是你的脑袋重还是礼节重!” 德春见她恼了,赶忙起来由宫人扶了,背着她小心翼翼的往凤梧宫回。 凤梧宫原先并不是凤梧宫,苏嘉初入宫时挑了风栖宫住进来,虽为太子妃竟也没有要求入住太子宫或挑拣个奢华的宫殿,反而只是挑了个冷清幽静的风栖宫,倒是让皇帝暗赏了一回,叹她是个有心性的。 她入宫后第一次赐宴上皇帝竟打开天窗直接问她,可恨未随诸儿而嫁了仲儿?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凤死——苏嘉篇 作者:一苇千里江山如画 第 2 章 她当即淡然的说,“凤栖梧。儿媳虽不是凤者,但是也知太子殿下才是儿媳的归宿,儿媳很珍惜跟殿下之间的恩爱。还要多谢小叔当日的美意,请父皇代儿媳谢过小叔。”说罢,翩然离座,行了大礼以表谢意。 皇上十分欣赏她的坦率和知仪,当即亲书“凤梧”二字命敕造监赶制了换下了风栖宫的殿扁,她浅笑谢恩。从此成为帝王最宠爱的儿媳,开始了宠冠东宫的五年。 作者有话要说:只是一个系列的一部分,不算这个系列的开头……所以可能会有点云里雾里,但是我自己觉得这个故事构思是极好的,劈开了部分写也挺好~PS:这个《凤死苏嘉篇》一天写过两万字啊呜呜呜 2、中上 2、中上 ... 她在温水里泡的浑身恢复了知觉,正茫然着,听宫人禀告苏大人求见。 她忙起身,穿了里衣披了件软水貂的大氅便往拂开了帘子,一路不停的转到正殿。 苏陵方要行礼,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哥哥,哥哥,”转念一想,冷声吩咐了道,“你们都下去,本宫有些体己话要跟哥哥讲。” 浅碧带着众人退下去,苏陵低声问,“妹妹,何事急召我入宫?” 她急急的问,“哥哥,他如何了?” 苏陵先扶她坐下,安抚道,“没听说怎么,应该还是老样子吧。妹妹,你先坐下,慢慢说。为何这样问?” 她并不坐下,双手使劲握住他的胳膊,切切的问,“哥哥,你替妹妹走一趟吧,去看看他如何了,我很不安。哥哥!”说着泪染双睫,最后那一声已然带了哭音。 苏陵见她哭了,知她焦急,点点头也没有再问。拍拍她的手,温言相劝,“我现在就去凤临府,妹妹你稍安勿躁,等我消息啊。” 她点点头,见苏陵没动抬眼询问。 苏陵却叹了口气,轻声问,“妹妹,你可有话要带给他?” 她一下子愣了,发觉苏陵等着她的回答,猛的头一扬,眼神瞬间清亮凌厉起来,回身疾疾的跑到书案旁,提笔蘸了墨,疾书几笔,待写完手已颤抖,松了手笔摔在地上,晶莹剔透的雪玉笔杆碎成几段,她甩甩手止住了颤抖,吹干了墨迹,卷成一细条,然后捧起墨盒摸索着扣开了一个暗格,抽出一只玉簪来,是男子挽发用的,簪头雕着一只翱翔于九天之上的凤,簪尾却细细的刻了一小朵梅花,她的手指一错玉簪竟断成两段,中间是空心的,她将信塞了进去,复又将两段接好,便回身坐过来递给了他。 苏陵看着妹妹这么细腻的心思,一瞬间有些失神,什么时候妹妹想心思变得这般深邃多疑了?宫廷当真是吞噬人本性的地方,他慨叹着忽然觉得顶心一凉,却见她踮脚拔下了他原来束发的簪子,却插上了那支内填有信的簪子。她退了两步看着发间的簪子,神色迷蒙起来。 苏陵笑了笑,看着她的神情仍不住问了一句,“妹妹,可是你亲手刻的?” 她淡淡的笑起来,脸上竟有国母的光辉,“是,我刻了两次。从皇盛十年刻到帝临二年,原本打算在他冠礼时送给他的,却又入了宫。入宫的时候我摔了那支,后来又重新开始刻,刻坏了再来刻拧了仍再来,呵呵,我也不知道费了多少玉料,终于给我刻出来了,却不知何时送给他。不过这一支比摔了的那支好看不知多少倍,幸亏当时是摔了的。”她轻轻的摇了摇头,仿佛不可理喻自己的执拗一般,勾着唇角笑着谴他走,“哥哥,快去吧。” 目送着苏陵走远了,她回身坐下颤着手端了杯茶来喝,手一滑却直直的摔到地上,她懵懵的弯腰去捡,不防失神,手一错便被瓷器划破,一道渗血的口子爬上了她无暇的手背。手如玉,血似脂。 她愣愣的看着那道口子往外渗血,竟不知疼。 浅碧听见碎瓷声跑进来,一把捧住她的手,竟红了眼,“小姐,这是何故?”忙去拿了伤药来给她敷了,却见她魂不守舍的。她是苏嘉从小带在身边侍候的,情分深厚,她自是知小姐跟诸公子之间的纠葛。如今她失神若此,必是因为他了。想起两人的过往,想起那些个晚上小姐欢欣的同她讲公子的点点滴滴,想起小姐进宫时那晚娇艳的容貌和死灰色的眼瞳……她堪堪落下泪来。 反倒引得苏嘉笑起来,“我伤了手,你哭什么?” 浅碧敷着她手跪下去,泣不成声。 苏嘉知她为何而哭,不由得心暖又心酸。这宫里实在是将温良娇憨生生的磨成了黯沉深谋多疑的心计和谋划,想着便想待有空隙便将浅碧找个好人家嫁了,远离着宫廷里的纷争,走的越远越好,平凡一辈子也好过似她这般日日算计,夜夜难安,终不能予心中所爱,这样的人生太痛苦了,太酸涩了啊。她拉她起来,握着她的手,微笑着说,“浅碧,我知你的心意。今生得姐妹如此,嘉何其有幸。” 她记得五年前,她与他初识,在梅下漫天的雪花飘零,他也曾浅笑着说,“与小姐相交,诸之幸。”心中绞痛,只念着,你不要有事,诸,不能出事!为何今日不祥之感如此强烈,她不敢再往下想,握紧浅碧的手,方一使劲血有渗出来,染红了白绫。 浅碧正要拆了换条白绫,却听宫人在宫门口高声禀着,太子殿下到。 苏嘉拍拍浅碧的手,让她去备茶。 浅碧会意,忙收了地上的碎片往内殿去了。 苏嘉抹净了眸中的残泪,理了理衣衫便迎了出去。 方走了两步,正要迈步出殿门,太子仲已大步走过来,一把揽住她的腰,伸手便扯了她貂氅,搂住凑过脸来便亲热起来。 她看着那张形似他的脸,竟愣了一愣,都五年没见面了,诸,你可还是当年模样? 她半推半就,娇笑着推搡他揽在自己腰上的手。 太子凑近她的唇,若即若离的问,“可有想过孤?” 她冷了脸,“未曾想过。” 太子刚要怒斥,她却将眼眸一转,如丝的媚意绕上她的脸,竟是娇艳无双,如勾魂的狐女,内媚!只见她轻启朱唇,淡淡的嗔了一句,“太子尚不想我,臣妾何故念太子!”说罢转眼欲泣。 太子忙哄她。 她宠冠东宫本就不是太子恩重,太子仲好色多淫,乖戾暴虐,又怎会对女子专情。不过是苏嘉摸透了他的性子,知什么时候该顺着,什么时候可逆着,如此将他吃的死死的,又不像前任太子妃管的死要求专宠,苏嘉是极喜欢太子不宿在她凤梧宫的,以至于太子总想亲近她。每每吵起架来,也是太子来服软。想来她的手段也是不凡,有不该做的事她也做了,不过做的隐晦,相信以公子的洞察必然看得出,不知他是否能赞同她这般做?她应付着太子,心中冷然,不赞同她也会这样做。她不能任他赔赴了一生,天下仍是如此;她不容许他这样白白的燃尽才智,徒劳的牺牲自己。即使拼了这条命也要还天下清明,还百姓安乐,圆他的梦,如今也是自己的梦了。 她定定神抬手挡住了太子探在她衣内的手,太子不悦的拂开她的手继续摸索着,呼吸重起来。 她轻声尖叫了一声,太子忙停下来问她怎么了。 她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假声呜咽起来,脸上的表情却冷得像一把刀,一把淬了毒浸在冰里的短刀,斜斜的插在他肩上,直没入胸口。 太子抚着她的背,柔声问,“爱妃怎么了?爱妃垂泪,孤甚是心疼。” 她假作悲不自胜的倒在他怀中,不看他的脸,“臣妾十分想念太子,不料今日身上带红,恐使太子沾染不详,故今日不便伺候太子。”说着将手伤的手举在他面前,方才他打到伤口白绫上几乎粘满了血,其状犹怖。 太子皱着眉问怎么回事。 她自他怀里滑落下去,屈膝半跪在地上,低眉垂目,声音浅泣,“臣妾不小心打碎了茶盏,因是殿下亲赐的,心中不忍,俯身去捡,手一滑便被碎瓷割破,请太子恕罪。” 太子见她说的切切,又是为了捡自己赐的茶盏,怎忍多加责怒。忙扶她起来,却见她清泪两行,薄嗔了一句,“夫君日后再送这般利的东西来,妾身全都扔到祥红苑去。” 祥红苑住着太子的新宠,原来是个青楼里唱曲的,赎了身瞒天过海的骗过了皇上,就这样进了东宫。 她这句话说的十分高明,一句夫君和妾身将太子拉入了平常百姓家,他平日里高高在上,哪个官员不是敬畏跪拜,哪个女人不是委身承欢,如今她一句话略过了所有却带给他不一样的感觉,他觉得新鲜,觉得刺激,自是十分喜欢。再一句祥红苑,因她极喜太子宿在别处,太子一直以为她心中从不会吃味,如今见她嗔出自己新宠,说明她是在乎他的,最起码她关注着他的新宠是谁,想到这里他的自豪感不由得有心而生,想着自己也降服了这个女人,就算是从自己弟弟手里夺来的又如何。他飘飘然,又跟她温存了一会,方恋恋不舍的走了。 苏嘉松了一口气,腿一软忙扶住了椅子,藏在内室的浅碧也出来扶住她。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凤死——苏嘉篇 作者:一苇千里江山如画 第 3 章 苏嘉脸上洗褪表情,尽是苍白,“备水,沐浴。” 更深露华重,帐暖人心冷。 她倚着床阑,看着方才令宫人换上的被衾和锦绣的床单,凝白的缎子上缀着淡梅,手轻抚着针法细腻的绣梅,织造坊的技艺果然是名不虚传的,明明是阳绣却没有凸梗之感,极细腻轻柔的触感。她抬手看着手上的白绫,轻抚着伤口,若有所思的笑起来。 转了转眸还是想起了那枕头,没有那枕头她是睡不着的,但凡自己独寝都是枕了它方能入睡,若太子在她是一宿都睡不着的,有时累极了昏睡过去第二日起身也是浑身酸痛,仿佛躺在石戈壁经此一夜,难受的很。她打心里觉得跟太子在一起就是折磨,身心的折磨,但是又必须欲拒还迎的让他对自己念念不忘,真是恶心,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才是尽头,难道要一辈子这样么?不,这是最坏的结果,但是以他的行迹做法,她大概也猜的到,大乱将起了。她搅了搅自己的头发,披了一背,她向前倾着身子,抱住自己的膝盖,白衣黑发,看起来那浓密绵长幽亮的头发裹住了她瘦削的肩胛骨,那么的令人怜惜,令人心疼。 她仍是拿起了那只枕头,轻柔的抱进了怀里,低头把脸埋了进去。干燥却有着暖意,仿佛还残留着他的味道,清浅淡雅的熏香,淡青灰色枕面,什么也没绣,轻柔的棉布丝缎蹭在脸上十分惬意。她知道这做工简洁外表十分平凡的枕头却是不俗的。是他自小枕的,当年淑妃娘娘亲手缝制给他的,内掺了千年的祁连山悬崖边的结晶石和天山天池边常年醺化成乳石的晶岩,在将作坊炼了七七四十九日方溶煣一体铸成了枕芯,淑妃娘娘将闽南进贡来的锦意蚕丝绵细细的裹了枕芯,又从织造坊挑了一匹前朝遗留下来的锦棉天蚕丝混纺的料子,整整一匹三丈长的世间绝料,终于缝了这一只清枕。日后公子亲自命名为清梦枕,却是触手升温,冬暖夏凉,抚之爱不释手。无奈淑妃娘娘诞下公子诸便薨逝了,公子自小也是无娘的孤苦之人,惟有这枕头陪着他了。当日她却是气急了,便抽了他颈下的枕头,看着他的头平倒在榻上,她仍是不忍,又将枕头放了回去。她至今仍不知道他为何要给太子那样的手谕,他对自己是有意的,她感觉的到,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知道,不知道,但是她的确恨他,但是更爱他。有些情注定单相守,有些爱注定早夭。正如他和她。 她记得那日打开房门直接奔到太子面前,躬身行礼,淡然的说,“太子殿下,能嫁给您是苏嘉一辈子的福分。原谅苏嘉任性,请殿下应承苏嘉两件事。”说罢她并没有跪下,而是抬头淡淡的看着他,妖娆一笑。 太子明显怔了一下,忙接口问,“仲力所能及必不推卸。” 她轻声的说,仿佛怕惊动了什么,“苏嘉听闻当年淑妃娘娘为凤临王缝制的清梦枕是由祁连山悬崖边的结晶石和天山天池边常年醺化成乳石的晶岩熔炼制成的枕芯,制成之枕冬暖夏凉。家母经常颈僵头痛,想向太子讨些亲制了软枕来向母亲尽些孝道。” 太子笑起来,堂堂帝王贵胄却透出一股小人得志的模样,“仲这便派人去取来。”随即回身吩咐下人拿着他的印去国库取。 她笑起来,那么明媚,却眼角微翘,挑得他心里痒痒的,却听她娇俏的说,“太子,苏嘉可曾有幸成为您的妻?” 他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是要做太子妃。不禁眉飞色舞起来,到底自己是太子,什么女人得不到?太子妃便太子妃。他当即答应下来,微微思索了一下,笑着说,“十月二十是吉日,不如就那日吧。” 她知当日已是十月十七了,只淡笑着点头,福身而拜,谢太子厚爱。便回了房里,继续照顾她的他。 不消一会太子的人便送来了她要的祁连山的结晶石和天山天池边的乳石晶岩,她道了谢,随手赏了身上的一块玉珏,便打发走了。浅碧已从万宝斋买了最好的红绸和冰蚕丝锦线来,她闭了门,谁也不见,除了公子吃药时放在门口她自己端了进来亲自喂他,然后将药碗仍放在门口。公子根本咽不下任何东西,但浅碧送药时总是另送一碗粥,她知道小姐必吃不下东西,总要喝些粥支撑着,可是每次都是一勺未动的退出来。 就这样在一直到十九日晚,苏嘉还是没有出门的意象,大家不免担心,苏陵敲门。 却听得她淡然的声音,清清零零的说,“哥哥请放心,将嫁衣准备好,明晨阿嘉一定回家。” 苏陵叹了口气,终究什么也没说。 第二日清晨天还没亮的时候,房门果然开了。苏嘉长衣长发抱着一个包裹,就这样开了门愣愣的往外走。显然是苏陵吩咐好的,候在一旁的浅碧等人马上扶了她出门上了马车,一路便往苏府疾驰而去。 当日吉时的时候,所有前来观礼的人都感叹苏家小姐的美貌。盛装下的苏嘉散发着逼人的光芒,如耀眼的九天玄女猛然下凡,她笑意盈盈的出了苏府的门,浅碧在她美丽的清水眸中只看到死灰色和肆意疯狂的悲哀。 几日后宫里传来消息,新晋太子妃苏嘉宠冠东宫。妃之父也因此升为户部侍郎,妃之兄升为兵部侍郎。 没有人知道那几日她都做了些什么,她神情有些飘渺的撩起了袖子,右手雪白的皓腕上笼着一只血玉的镯子,比红珊瑚还艳的颜色,在那细腻玲珑的手腕上笼着,无比的好看。镯子很小,戴上便摘不下来的样子,她轻轻拨了拨,露出了镯子掩盖下的一道暗伤。嫩绯色的伤痕凌厉的划在脉口处,却动人的很 。她轻轻摸着那微凸出来的痕迹,噙着温情笑起来。 他们的血结在一起了,他的体内有她的血,她的体内也有他的血。她每次抚着自己的脉搏一下一下的跳,就觉得心安,仿佛他仍在自己身边一样,这样的感觉是那么温暖,仿佛是溺水的孩子抓到了最后一根的稻草,仿佛是曝晒的旅人看到了隐秘的一片绿洲,仿佛是无趣的人生中最亮丽的一抹微笑凝结在绽开的一瞬间,曾几何时,自己的愿望变成了他,他的梦想也成了自己的梦想,并感同身受。自己竟然这样爱他了,爱的深入骨髓,爱的贯彻灵魂,竟然都没有发现,今日才发现啊。她以为自己对他不过是年少的倾慕,以及对美好事物的向往,自然是爱的,没想到竟然已经这般深了。萧昀说的是对的,自己竟然这样爱他了啊。 那三日里,她不眠不休,终于绣出了一对鸳鸯合欢枕。在他的榻便,就坐在他身边,抬眸便能看到他的眉眼,转头便能看见他的苍白修长的手——一针一线都有自己的情谊,一凤一眼都有自己的眷恋,她取走了他的清梦枕,换上了自己亲自绣的大红色的喜庆的鸳鸯合欢枕。她没有时间将奇石熔成枕芯,直用锦帛缝好了又裹了殷实的华棉,方填进了绣的眼疼的枕面里,真是好看,那么吉祥如意的颜色,那么缠绵的样子,她看着看着就落下泪来。自己今生与他无缘,不知他会与什么样的女子共度终生,那花烛洞房里芙蓉帐暖,他的情谊为谁而倾,他的眉眼为谁而笑,他手执眉笔为谁而画……她越想越心痛,最后伏在他胸膛上嚎啕大哭,渐渐的劳累交加,悲痛难抑,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丑时三刻了,她知道吉时为午时,自己辰时必须回到家里梳妆打扮,再除去路上的时辰,她和他只有两个时辰了。她冷静的计算着时间,然后做了一件她着一生最大胆最出格最疯狂的事。 她褪了鞋袜,脱了外袍,拔了发钗,散了青丝,掀起锦被,只着里衣,躺进了他的怀里。枕着他的肩膀,听着耳边平缓微弱的心跳,她轻柔的笑起来,一如陌上带着露珠的花瓣,清颜美眸,红晕玉颊,美的炫目,伤的断肠。 她撑起身,指尖抚摸过他的眉眼唇角,最终微闭了眼浅笑着吻了他,泪水却如何也止不住——无声的滚落,如雨倾。 她最后一次以指尖描摹他的脸,使劲抱了他一下,便起身穿戴整齐了,抱了包好的清梦枕,快步走至门前,伸手去拉门却痉挛的使不上力,她不敢回头,不敢回头,怕自己一回头便走不出这个门。 但是她仍是回了头,回身扑入他怀里,使劲的抱住了他。她多么希望就让时间停在这一刻,停在他的身边,停在他的怀里。不,她不能死,她还有父母和哥哥,她死了要父母和哥哥为自己的任性承担责任么?不,不,不!她抬起了埋在他怀里的脸,清绝无双,从身上摸出了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右腕便是一道血痕,血水顺着她的袖子滴下来,她握住他的手,将两个人的伤口对在一起,血浸上了他们的袖子,白衣红血,说不出的骇人。最后她俯唇在他的伤口上吮吸,又吸了自己的血,然后吻上他的唇! 他竟然奇迹般的咽下去了,她为他包扎好了伤口,匆匆的缠好了自己的手腕,收了匕首,携了清梦枕,颤着手一把推开了门。 白衣血袖,颊白唇妖。 苏嘉一步不停的走了出去。 帝临二年十月廿,方氏嘉者,温良淑德,端庄自持,犹识大体,太子仲甚悦之,遂封太子妃,入主东宫。 嘉德,容貌清丽,倾城之姿,神情犹绝,时妖媚时清艳时温婉,太子仲深宠之。蒙殇元年,上退而为太上皇,仲即位为帝,太上皇亲封方氏嘉为嘉德皇后。经蒙殇之乱,太上皇,仲帝先后暴毙,后怀仲帝遗腹子服众将而回都。七月七,本为后生辰,诞皇子于凤麟宫,名佑储,立为帝。 3、中 3、中 ... 她沉浸在往事里,忽然觉得肩上一暖,回头一看,原是浅碧。 她微微笑了笑,握住了浅碧的手,慢慢松开了早已酥麻的蜷着的双腿。 浅碧低声嗔了一句,“小姐,这么晚了还不就寝?” 她笑了笑,让浅碧帮她倒杯茶来。 浅碧知她睡不着便依言去倒了杯清茶来,泡了几片花瓣,便端了来给她,却发觉她已披了长衣站到窗下,竟缓缓推开了窗,寒峭的冷风便卷进来,吹起苏嘉的长发。 浅碧忙过来要拉上窗子,却看到她的神色后手僵在了那。 苏嘉抬头看着星空,眼神凌厉,面容决绝,她又仔细看了一瞬,便回手接过了浅碧手中的茶盏,低声问了一句,“浅碧,今日可有东极门的侍卫看到你?” 浅碧不知所以。 因东极门是离东宫最近的宫门,所以有时侍卫换班时会遇到东宫的人,尤其是凤梧宫的人。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凤死——苏嘉篇 作者:一苇千里江山如画 第 4 章 偶尔有皇亲贵胄出宫时在宫门向侍卫要些手炉护手什么的,那次有个侍卫显然是新来的,因着凤梧宫在东宫的边上,有个小后门,出了后门走了几百丈便是东极门,那侍卫竟到凤梧宫后门敲门借手炉来,恰巧方嘉带着奴才们在后花园种花,侍卫刚开口德春便斥他跪下。方嘉见他是新来不懂规矩,便叫德春去取了手炉给他。那侍卫回去后向旁的侍卫问起了凤梧宫的主子,方知竟是太子妃。 当下便十分感恩戴德的到凤梧宫请罪谢恩了,浅碧当时刚要斥他不知礼数,方嘉却淡淡的说无妨。并说东极门的侍卫的职责是守卫皇宫而不是供给物什,又说侍卫们辛苦了,来日必向父皇禀告。最后竟笑着说,你们北宫的住所离东极门太远,本宫这里正巧空着一个屋子,不如就将你们常用的物什储在本宫这里吧,若需要时派人来取便是。 那侍卫不敢答应,感恩戴德,不停的磕头。 方嘉笑着谴他回去说请你们统领来,本宫亲自同他说。 这件事就这样在苏嘉的强烈建议下定下了,晚上便亲自去长生殿向皇上禀告了这件事。皇帝自然问何故如此,苏嘉淡然而对,只说是希望侍卫们安心守卫心无旁骛方能保的皇家太平。皇帝笑着问她,你是为太子赢得人心吧?她不置可否,却跪下谢罪,惶恐状,请父皇明示。皇帝大笑,让她跪安。 第二日九门的侍卫都得到了赏赐,并恩赐在邻近的宫阁中建一间小屋,来储物。并将侍卫一日三班更改为一日四班,值夜者俸禄较白日者高,并说是太子和太子妃请的旨。自此太子妃的贤名传遍了各门的侍卫,甚至有人趁着不当班时跑来询问东极门那个侍卫当日太子妃的形貌神态,东极门的统领兴高采烈的带着当日那个侍卫抬着几只箱子来向她谢恩,满是豪气和感动。 苏嘉笑了笑,请他不必多礼,便命德春领了他们去归并物什了。 浅碧不明白为何揽这件事,如此出风头,苏嘉笑而不语,然后悄声告诉她,跟侍卫打好关系,日后总有用得着的时候。浅碧方大悟,钦佩的看着她家小姐,心里叹道,何时小姐变得这般精明了呢。 浅碧突然反应过来,悄声惊呼了一声,“小姐,你要出宫?!” 苏嘉淡然的点点头,“若见过你,你把衣裳脱下来,若没见过我便随便穿一件就是。” 浅碧张大了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姐,这么晚了,还下着雪,你出宫,被太子知道了,被皇上知道了,怎么办!” 苏嘉轻轻的笑起来,却拉了她的手站在窗户下,抬手遥指了天上南方那一颗闪亮的星,竟迸发出耀眼的光。 苏嘉轻声说,“那应该是公子的命星,百丈无零,孤星自耀。” 浅碧高兴起来,“小姐,我记得你跟我说过的,命星愈亮命愈强,这不是说明公子身体好起来了?” 苏嘉浅笑着抚抚她明朗的笑靥,轻轻的摇摇头,“浅碧,你看那颗星上方是不是有一颗小星,时昏时亮的。” 浅碧点点头。 苏嘉轻声说,“那是冥啊,公子必是油尽灯枯,返照之期了。” 浅碧惊呼一声,忙捂住了嘴。再启唇却不知说什么,只是结结巴巴的安抚她,“小姐,或许是你看错了呢?公子那么好的人,老天不忍心带他走的。” 苏嘉收回了目光,眼神清亮,握紧她的手,“浅碧,你知我予公子之情,只有今晚了,若是见不到公子最后一面,我会抱憾终身的。” 浅碧看着她的眼睛,忽然眼睛又红了起来,哽咽着说,“小姐,若不知当初太子横插一脚,你与公子,你与公子,必是……”她再也说不下去,泪落无声。 苏嘉却扬眉笑起来,“那是我与公子缘浅。” 浅碧抹了抹脸便开始脱衣服,“小姐,今日刘元,就是当年那个小侍卫他现在已升至副统领了。今日下午来借了一壶清水。” 苏嘉凝眉想了想,这样冷的天喝凉水不是更冷么?转念一想心下了然,“浅碧,不必脱了。刘元今夜当值么?” 浅碧脱口而出,“嗯,他今夜当值。不知为何他向统领请了改值夜,已一月有余。” 苏嘉笑起来,“他必是缺钱,想多挣些钱。” 浅碧却不明白,苏嘉不欲再说,挑了件暗色素雅的衣裳换了,浅碧为她披上了软水貂裘,却被她挡住,“哪有个丫头披着貂裘出宫替主子办事的?” 浅碧忧虑的看着她,“这腊月里晚上尤其冷,小姐,你若再伤了风寒,怎么办?” 苏嘉摇摇头,示意无妨,命浅碧去拿她的一方斗篷来。 浅碧忙到侧殿里去拿,方嘉却打开梳妆台最底下的匣子,拿出了一把匕首藏在身上,又拿了些银子,装好了却发现头发还没梳。只得抓起梳子随便绾了个松松的髻,斜斜的插了一支木簪,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皎白,眉间轻拧,唇色浅淡,不禁随手扑了点粉,涂了些胭脂,方看的脸色正常。 方收拾停当,浅碧已取了斗篷回来了,看到她这个样子还是愣了一愣。 苏嘉接过她手上的斗篷,抖开了往身上披,笑着说,“犯什么愣?” 浅碧回了神忙帮她系带子,轻声说,“看着小姐这个装扮,仿佛觉的又回到了五年前,小姐,你真漂亮。” 苏嘉轻轻的摇摇头,拧她的耳朵,“胡说,过几天给你许个人家,看你还胡不胡说。”嘴上如此说,脸上却是愣了一愣,不禁侧身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是啊,五年前她就是这个装束,松松的绾个髻,斜斜的插一支步摇,耳际也荡着小巧的珠玉,着一袭素色的阔袖长裙,就这样便随哥哥到处瞎逛,后来遇到了他也是这样的打扮,头上的这支木簪还是他送的,她抬手扶了扶,眼中不由得氤氲起来。 浅碧见她又想起以前的事,自顾自垂头泪又落下来。 苏嘉却已回神,裹紧了斗篷直直的往外走去。 浅碧送她出去,苏嘉轻声吩咐,“明日辰时之前我必回来,若没回来你便跟德春说我身子不适,让他去禀了皇后,向她请个罪明日再去给她请安。然后跟宫里人说我乏了不想见人,你进来伺候就行了。” 浅碧急问,“若是太子来了呢?” 苏嘉冷笑起来,“他明早是不会来的,祥红苑那个女人缠了他一夜,他如何有气力辰时跑来我这里。若是他来了,说我正在为他晨祈,请他先回去,礼毕了我到承源殿去找他。若他不肯走,便说我说祈神时若有人望着便是对神明不敬,为了他的身子和宏图请他回去。” 浅碧送了她到后门,轻手轻脚的开了门缝,看着她出了门,只握紧她的手,“小姐,你一路小心。” 苏嘉笑了笑,转身便走进了风雪中,再不回顾。 若是能这样出了宫再也不回来该多好。 萧昀正跟副统领交涉,说是凤临王府上有急事请他过府,必是凤临王身子不适。 大嘉谁人不知凤临王天人之智仙人之姿,天下也尽知他身子不好,如今萧昀说出宫为凤临王看病,侍卫们自然不再盘问,急急开了门,生怕误了他的事。 他见宫门开了却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凤梧宫,心下复杂转身欲走却猛然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形裹着斗篷顶着风雪走过来。他一下子觉得心被捏住,竟有些窒息。 那人已走近了,松了松风帽,刚要开口却看到萧昀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然后他极自然的抬手拍了一下额头,干笑起来,“瞧我这记性,刘副统领,这是太子妃的大丫头浅碧,太子妃的母亲突然闹头风,因今日下午有事耽搁了,入夜想起来却难以入睡,这才派浅碧先回家看看。方才太子妃还派人想请我跟浅碧姑娘一同回苏府为苏夫人瞧瞧,因着我要先到凤临府而且苏府和凤临府相距又不远,便应承了太子妃送浅碧姑娘回苏府。这不,我走的急险些忘了要在这等浅碧姑娘的。”转头问她,“浅碧姑娘,真是对不住了,还好遇上了。” 方嘉心中暗叹真巧,不然她出了宫门还要到驿站去借马,如此倒是省事了。不过转念一想他方才说什么?凤临府请他过去,莫非公子当真油尽灯枯了!她皱了眉,却见他口中的刘副统领低头打量她,她一想浅碧的话,应是当年那个侍卫了。经她看来这个刘元必是对浅碧有意,他自然记得浅碧的容貌。但是又转念一想浅碧不过是没有发觉,应该也是喜欢他的吧,便大大方方的抬起头,轻声说,“萧大人说的正是,我替主子回家探望夫人。还望刘大人放行,浅碧感激不尽。”便福身下去,仍说着,“浅碧替太子妃谢过刘大人了。” 刘元自然认的出她是太子妃,不是自己的心上人浅碧,心中一时之间没了主意。 苏嘉站直了看定他的眼睛,微倾了身子凑近他,咬紧了牙,低声说,“刘元,我出门有急事,明晨之前必回,凤梧宫里我已交代好浅碧了,若出事也绝不会牵扯到你和浅碧。”她见他神色变了变,接着说,“我知你对浅碧的心意,浅碧尚不知情,但我相信她对你是有意的。”她看他的神色瞬间柔和起来,松了一口气,同时觉得这个男子对浅碧是真心,须得再观察观察,若是浅碧真心爱他他又是可托付终身的男子,便促成了他们。不过到和自己送浅碧出宫,远离这个漩涡的想法相悖了。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凤死——苏嘉篇 作者:一苇千里江山如画 第 5 章 刘元想了想太子妃是个好人,今日连夜出宫必是有急事,所以点点头,低声说,“太子妃小心。”转头看了萧昀一眼,萧昀会意地点点头,他便大声说了一句,“那萧大人和浅碧姑娘路上小心。” 萧昀笑着道了谢,苏嘉裹紧了风帽低声道谢,两人并肩出了宫门。 待宫门关上了,她方松了一口气,却突然扯住他的袖子,切切的问,“昀,你方才说凤临府请你,他出事了么?他如何了?” 萧昀轻轻的将袖子从她手中拉出来,翻身上了马,自马上伸手给她。 苏嘉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忙递了手给他,身子一轻便上了马。随后身子暖起来,萧昀拢紧了自己的狐氅将她整个包裹住,便扬鞭策马向凤临府去了。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扭过了头看着他,却发现他脸色难看的很带着清浅难言的悲伤。 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萧昀却低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是,他病重,府上的人到宫里找我。当时我正要去为祥红苑诊脉,太子的太监硬要拉了我去。我只得说为小主诊完脉立刻便去,将养元护心丸给了他叮嘱他让凤临王服下。”他叹了一口气,“你放心,他吃了我的养元护心丹,在我到之前必不会有事。” 苏嘉一张脸煞白,紧绷着的身子一下子软下来,倒在他的怀里。颤声问,“他的身子真的溃败到如此了么?” 萧昀却冷笑起来,“你知道他都是怎么过的么?你知道他多久才睡一次觉么?他本能活到二十七八的,却让自己糟蹋成这样,我纵然是医生又能如何。” 他未说完,发觉怀里的她已经颤抖起来,浑身仿佛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却不发出一点声音。他以为她是哭了的,低头一看她并没有哭,只是咬着牙,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他还是不忍心,觉得自己太过冷硬了,刚要开口劝抚两句,却听得她冷的生寒的声音狠狠的说,“祥红苑里的那个贱女人,本宫来日再收拾她。” 他没料到她会这样的语气,这样的措辞,竟然为了他一向从不争宠的她也要动手拔除太子的宠姬了么?她究竟爱他多深,为了他她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么?他的心突然痛起来,终于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字的说,“阿嘉,你真的那么爱他?” 她仍在颤抖,声音却冷定异常,仿若那低头垂眸启唇吹雪时的温柔,“是,我爱他。像爱我的生命一样爱他,他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昀,我爱他,哪怕他将我推给太子,纵然恨,可是我更爱他。” 萧昀听到她这样坦率的剖白,心痛之余仍是惊讶着她的直率,不知为何明知她于自己无意,此刻见她对他这样的深情,仍是更加肯定了自己爱她,像爱自己的灵魂一样爱她,他永远无法忘怀同她在一起时那种甜蜜欣喜的感觉,也永远无法忘记发现她深爱他人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为了她,自己沉溺在感情中,都忘了自己肩上的复国大业,他恨自己的儿女情长,却如何也放不下她。 正神思混乱却听方嘉唤他,“昀,我认你做师傅吧,我想学医。” 苏嘉自然知他心意,不过不愿承认罢了,如今心下只想出着一个办法来,认他做师,一来学了黄岐之术,二来或许能打消了他的念头,自己心里实在是装不下第二人了。 萧昀却叹了一声,“想学医我教你便是,拜师什么的劳什子还是省了吧。” 她心下颤了颤,低声回了句,“对不起。”便不再言语。 萧昀也不再开口,两人一骑疾驰到凤临府,一路无言。 4、中下 4、中下 ... 萧昀翻身下马,刚要伸手接她下来,苏嘉却已翻身下来了。 书童慧心站在门口迎着他们,一见萧昀来了便落下泪来,急急的说,“萧大人快请进去吧,公子从下午就不停的吐血,什么都呕出来了。” 苏嘉一听更着急了,虽已五年不曾见过他了,但是这凤临府她熟的像自己家,竟不用慧心领路直接奔了进去。 她忘了自己对皇上说过的话,忘了母亲从小对自己的教导,也忘了她是一直遵守的行不露足的淑仪,她只是提了裙裾便直接往书房跑去了。 萧昀一直记得那晚苏嘉奔跑的姿态,直到明慧元年她的殡礼上,皇上亲自宣读追母诏时他心中一直回想的都是这一幕——那么不顾一切,那么绝望与急切,犹如飞蛾扑火的决然。他随着慧心大步穿过回廊时却看到方才大步跑进来不顾仪态的苏嘉站在庭院中,一动不动。 他忽然就明白了她的意图,她不敢进去,她不敢见他,她怕他因为见到她而内脏受激,再生意外。 他们五年未见,她曾缺席一次皇室宴会,后亲自向皇帝请罪,当日朗然,“父皇,因儿媳与小叔有过一段情缘,但今既已成为太子妃,理当避嫌,故日后小叔在场儿媳避席,望父皇应承。儿媳恳请父皇应承。”她此举并不是为了不见他而不深情,她对他的情已经深到了生命里,如何会怕深陷。她只是怕自己失仪,害了自己无妨,她不能连累父母和哥哥,也不能拖累他,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见他。皇帝答应了她,连赞她恪守妇道,并赏赐了许多珍宝。 从此之后但凡帝子凤诸出席的便没有她,但凡太子妃苏嘉出席的便没有他,他们就这样五年没有见过一面,她却犹自爱的刻骨,今日她可以见他,可以不怕失仪可以不顾礼节,但是她却停步了。她不能,她不能见他,不能,不能见他! 萧昀已走过来,拍拍她的肩,却看到了风帽下她的脸,轻绾的发髻,斜插的木簪,凝玉般的脸颊,清白的透明。眉清目秀,眼眸清绝,他忽然想起凤临王寝殿里挂着的那幅画。 那日凤临王晕了过去,被抬到了床上,他诊完脉转头却看到了那幅画,画上的女子轻绾发髻,斜插木簪,耳际荡着流苏,垂眸抿唇而笑,眉目含情,温婉动人。低头看他却对上他温柔的神情,他没有想到智绝孤绝的帝子凤诸也会有这样的神情和情愫,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公子诸却叹了一句,生辰快乐。他好奇的看着他出神,他却猛然发觉自己失言,淡淡的笑笑,“诸失言了。”他会意的答,“未曾听见。”回身便走了。 那时他就知道画上的女子必是他之深爱,他明白他那样的男人以这样的眼神看一个女人时代表的是什么,是一生的眷恋,是难舍的牵挂。后来他留意看了那画,竟是帝临二年他亲自所画。今日看到苏嘉这身装扮,心下雪然。那画上是五年前的她,不仅她爱他刻骨,他爱她也是入魂。 他看着她仿佛难以置信,一时之间停了脚步。慧心走过来认出竟是苏嘉,瞪着眼睛,张大了嘴,不知要说什么好。 三人倒是苏嘉先回过神来,她低声对慧心说,“不要告诉你家公子。”慧心愣愣的点头,心里却不明白既然她来了说明是爱着公子的,为何又不进门。 她转头却看到萧昀温情悲哀的神情,方启唇,萧昀却抚住了她的唇,淡然一笑扯开了自己的狐氅披在她身上,然后伸手指了指书房那扇窗外的回廊三尺的木栏横杆,便往书房去了。 慧心连忙跟上,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趁着他们进门时的声响,她轻声快步走到窗户下,屈膝坐在了三尺的横栏上,抬头看着窗户上那个斜倚在榻上的身影,心又疼起来。 屋内病弱的人躺在窗下的软榻上,面色惨白,双眸却亮的骇人。在萧昀他们进来时他却微微别过了头,抬手不及,一口血又呕出来,袍子的前襟一片血渍,深深浅浅的晕在上头,触目惊心。 萧昀快步走过来,伸手搭脉,刚要开口,却见他竖起了一指轻轻的放在唇边,然后微弱的笑起来。 萧昀变了脸色,却只是淡淡的说,“如何又呕血,可吃了些什么?” 他轻轻的摇摇头,慧心带着哭音,“公子吃什么吐什么,连胆汁都呕出来了,然后开始不停的呕血。萧大人您快救救公子吧。”说罢便要下跪。 在一旁的苏陵扶住他,淡淡的说,“你放心,萧大人一定会救你家公子的。” 萧昀摇摇头,看着本是大嘉最耀眼最俊秀的绝世仙人般的人现在躺在这病榻上,衣襟浸血,苍白憔悴,却能知晓一切,竟知她在外面,所以示意他不要说出来。他自知自己的病情,必然是血一崩大限立至。他怎么忍心让她亲耳听到,他不忍心,他亦不忍心,所以萧昀淡笑着说,“我忽然记起太医署药库里是有一只千年人参的,想来灵芝引着入了药许能缓解你的病情。” 他笑起来,那么空灵的一笑,看的萧昀和苏陵都愣了一愣,他却浅浅的说,“无妨。萧昀,我有话跟你说,稍后再去取那人参来吧。” 萧昀知是他遗言,只得按了他的大穴封了血海,喂了他一颗养元护心丸,又命慧心去热一碗药酒来,方坐下了看着他。 苏陵十分识趣的退了出去,屋里沉默仿佛要将这两个龙章凤姿的男子吞没一般。 苏陵出了门看到坐在窗下的妹妹,诧异的睁大了眼睛。苏嘉抬头看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淡然一笑,苏陵便站在另一边看着他的妹妹痴痴的望着窗上的投影,心里悲抑起来。 苏嘉在窗下听得萧昀说还有救,心下轻了许多,仍是十分担忧,看是听得他淡淡的声音,那是那么温和那么漠然,不禁抬手抚过窗柩上他的影。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凤死——苏嘉篇 作者:一苇千里江山如画 第 6 章 他似乎又瘦了,那隽秀的双眉可是拧着的?那对深邃的眸子仿若沉了亿万的星辰,似海,深情,可是清亮如露水的?那俊逸的唇角可是微弯的?她陷入了无尽的幻想与思念中,屋内的人却仿佛察觉,一动也不动,却俯身一倾,脸色惨淡。原是萧昀封了他的血海,自然无血可呕,肺腑却疼得厉害。 萧昀变了脸色,忙伸手扶住他,他觉得她在窗外反而不如进来,这样以呕了两次了。转念一想若是她在他身边看到这种情状,必会情动落泪,他一牵情脉大喜大悲必然力竭,她做的是对的。萧昀不禁眼睛湿润起来,却觉得不发抑制的悲哀,为他们二人而悲,为自己而哀。 榻上的人却已经抬起头来,直直的看进他的眼,然后慢慢的微笑起来,一片了然。 萧昀却有些恨起来,为什么他拥有这般出色的洞察力,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却又怜惜起来,太过聪明的人都是不能长久的。 凤诸轻声说,“萧昀,我知道你的身份和心思,你进宫的目的我也知道。但是我希望你明白,大乱将起,只有跟苏陵合作辅佐新皇你才能活下来。否则,新皇登基之日便是你死之时。”他打断,知道他要说什么。他的身份不能让苏陵知道,他也并非明说,如此说日后苏陵查起来也以为萧昀是为了苏嘉,所以他故意说的隐绰,就是为了保护萧昀,日后牵制苏陵。 萧昀对上了他的眼睛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到底都是帝王血裔,一个眼神就能传递无尽的谋略和思衡。却十分惊异自己的身份是如何暴露的,不禁暗叹不愧是凤临王,不愧是才尽天下的公子诸,不愧皇帝赐的一个“凤”字。 只听他接着说,却带着柔稔的笑意,眼眸冷的出尘,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萧昀被他噎的够呛,没想到一样温言雅语的公子诸也有这样狷狂的时候,便嗤笑了一句,“这便是凤临王公子诸的待客之道么。” 凤诸知他明了,便接着往下说。声音低的暗哑,带着一丝不可觉察的颤抖,“待新皇即位,局势稳定之后,你带阿嘉离开,远离这个漩涡。你,明白我的意思么?”他伸手握住他的手,使劲的握住,看着他的眼睛如是说。 苏嘉听得他将自己托付给萧昀,一瞬间泪便留下来。五年了,五年了啊,他身子溃败如此竟还要将自己托付给萧昀,诸,你这又是何苦?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如何能装得下别人。她捂住了脸,浑身颤抖,悲泣痛绝。 萧昀却久久没有说话,看着他的眼睛,直视着没有半分回避,许久低声了一句,仿佛叹息,“她爱的是你,不是我。” 凤诸却笑起来,垂眸伏在他耳边轻声的说了句什么,苏嘉却没有听到,萧昀又看了他良久,终于点点头。 屋内一下沉默起来,萧昀知他时间不多,虽不知说什么仍是问了一句,“新皇可是太子?” 凤诸笑起来,却有往日不曾有的豪气,凌云的雄鹰般的,又淡然说,“不是。难道你猜不出?” 萧昀叹服他的谋划和手段,连对自己的哥哥都这般无情,心下了然。却叹息着问了一句,“你后悔了?” 凤诸按着胃腹皱着眉仿佛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轻声说,“没有。到底是我的父兄,我的国家,我的子民,如何忍心弃之不顾?不过是我太高估自己了。但是再来一次我还会如此。” 萧昀顿时对他有些敬意,便翩然出口,“凤诸,我敬你。” 凤诸笑起来,淡然回了一句,“萧昀,原来你才是我的知己。诸,相见恨晚。”转口又轻叹了一句,“我真心敬的是前朝帝君荆俊。” 萧昀心中悲慨雪然,原来他一生不慕权势,薄欲高欢,却终生为权势所累,被天下所栓,心中所羡慕的便是携红颜知己事家务农,看日升日落,度沧海余生。奈何他没有荆俊那样的胸怀,他放不下,他只能一生背着皇室的重担,负着天下的江山,至死难脱。再看他脸上飘渺若虚的表情,竟泪水盈眶。 凤诸却贴近他,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笑起来,语气中轻快明然,仿佛雀跃的孩童,“今日是我最清闲,最开心的一天。” 萧昀红了眼,慧心已端了药酒进屋,苏陵也一并进来了。 凤诸却吩咐慧心更衣,慧心不明所以,方才听萧大人说公子有救了,便往书房内去了,一溜烟跑向了寝殿。 为了理事方便,凤诸的书房和寝殿是连着的,即使连着不过几百步,他却鲜少能在寝殿里歇息,哪怕是小憩一下,也是慧心见他睡着了刚为他披了锦被他又醒过来继续批折子。就这样生生将身子熬的溃朽如斯,他却笑起来对苏陵伸出了手。 苏陵将手中的画卷递到他手上,他站起身来,慢慢的打开了,眼神温柔的让春花羡艳,看了一瞬却又抬头看向萧昀,然后递给了他。 萧昀接过来一看,正是挂在他寝殿中的那幅画,那幅他帝临二年亲自画的五年前的阿嘉。他小心翼翼的收好了画,冲着他点了点头,只说了句“你放心”便别过了头再也说不出话来。 凤诸又看向苏陵,见他冲自己点点头,便浅浅的笑起来,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却退后一步对着他们二人,直直的拜了下去。 他二人忙来扶他,他却遥遥头,坚决的跪了下去,浅淡的笑着,却是掷地有声,“今以天下托,望诸君不负所盼。诸叩谢。”说罢便俯身磕了三个响头,又是几口血呕出来。 萧昀忙拉他起来,伸手搭脉,却被他拂开了手,抬头见他摇了摇头,笑的灿然。那么肆意宣泄的笑容,他一生也未这样笑过吧,如今倒是放肆的任笑容将自己的脸渲染。 苏陵落下泪来,终于只是说了一句,“公子”便再不敢看他。 慧心捧了衣裳跑回来,萧昀扶着凤诸帮他脱下了满是血迹的衣裳又套上了素白的长袍,他低头看了一样着袍子却再也不肯穿外衣了。 慧心知道这袭袍子是公子皇盛十年在生辰礼上穿的那一件,正是穿着这件袍子遇到了苏嘉小姐。越年,他自苏府为她庆生回来后便吩咐他找出这件袍子好生收起来。后来帝临二年生辰时公子仍着此袍在雪中折梅,苏嘉小姐却再没有来过,因为她进宫成了太子妃。然后五年公子再没有穿过,今日他跑得急,竟拿了这件来。他抬头看到公子的表情,瞬间明白了,公子根本就是无救,他那样说是为了不让窗下的苏嘉小姐听了伤心,他马上就要死了,公子马上就要死了!他弯腰跪在他脚下,泣不成声。 凤诸却淡然一笑,唤了声慧心,看着他的泪眼,睇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便吩咐他,“束发。” 慧心觉得腿脚都软了,被苏陵扶起来,递到他手里一柄玉梳。慧心哽咽着为他束好了髻,一低头却见公子温然一笑,递给他一支玉簪。一支温暖的带着他的体温的玉簪,雕着凌厉纵飞的凤,末端还镌着一朵细小静秀的梅花。 慧心泪不停的往外流,模糊了视线,颤着手去接那簪子。公子却收了手,仿佛怕他拿不稳摔了在地上,自己抬手往发上插去。 手一抬却又呕出血来,他瞬时前倾,却喷了萧昀一身。他抓过慧心手中的外衣擦干了嘴角的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白袍仍是纤尘不染的方抬眼对萧昀歉意一笑,“对不住了。” 萧昀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扶住他的手将簪子插进了头发里,然后淡然一笑,竟含着无尽的凄凉。 凤诸浅笑着,眸中却仿佛有焕华明丽的光彩,令他们三人不能直视,他淡淡的扫过他们的脸,微微点点头,便回身往窗户走去。 走的那么艰难,却不许慧心扶他,像是在刀尖上洒落最后一滴血,迎着体内的剧痛,他吹灭了榻旁的烛芯明灯,一步一停。走到窗边时已是浑身颤栗,腿都在抖,几乎站立不住。他半倾着身子靠在齐腰的墙上借着力,探手,艰难的缓慢的伴着痛苦,推开了窗子,推开了隔绝他和他的她的这一扇窗子。 苏嘉抱着膝盖埋头痛哭失声,仿佛听到窗子打开的声音,一下子止住了哽咽,却不敢 抬头。她知道他发觉了自己在窗下,他和萧昀说的是假话,他要死了,他马上就要死了。她不敢抬头,她害怕看到是萧昀或哥哥,她害怕看到失去的他,她不要,不要,亦不敢。 直到那清浅的一声,却饱含着无数的缱绻和温情——阿嘉。 她猛地抬起头来,看定窗内站着的人。 凤诸只看到她伏在臂弯里无声的颤抖,他知道她在哭,他知道她知道自己要死了,然后他轻轻的唤她。 阿嘉,他深爱的阿嘉啊,可是他们之家的尘缘终究太浅,他没有时间来守护她,没有生命来爱她,没有爱情可以许她,所以当太子在他昏迷时拿着从他手里骗去的印着凤玺的空谕并填上了要纳她为妃时,他没有阻止,因为他在鬼门关徘徊,却不知他的她已经被兄长夺走。他醒来时看到手上的伤痕,触着伤口仿佛记起了那三日的事,他仿佛看到她白衣血袖的从他怀里离开,他仿佛看到她在东宫每次太子留宿时眸中生生掩盖住的厌恶……他回想她的一颦一笑,他难以忘记她,午夜梦回时萦绕在心中的那一张脸,一袭裙,那垂眸回首温婉的一笑,倾尽了他眼中的繁华。 他看着她抬起头来,颊上凝着清泪,眸中蕴水,他的心疼起来,从来没有这么疼过。为什么他没有健康的身体,为什么他要生在帝王家,为什么不能像前朝末帝荆俊一般携挚爱女子之手老死沧海,泛游五湖,终此余生。他内腑一痛,却强咽下呕上喉间的血,满嘴惺甜,然后对着她,他深爱的爱人,隔着窗子,伸开了双臂。 她起身腿却已经僵了,一下子栽在回廊中的薄雪上,却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理了理云鬓,抚干泪痕,抿唇浅笑,举世无双的姿态走近他,走进他的怀抱。 当他们抱在一起的时候,便什么也不怨了。为了这一份尘世中相爱,只要拥有了便不再怨念,他们静静的拥抱在一起,没有多余的语言,就这样,转瞬就是地老天荒了。 阿嘉觉的什么液体喷上了自己的顶心,渗到头皮却已冷成冰凉。 她抬手抚过他的脸颊,轻声的问,“我绣的鸳鸯合欢枕你可枕的惯?我拿走了你的清梦枕,还你一对,却也取了个名字,就叫倾心枕。诸,你喜欢么?”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凤死——苏嘉篇 作者:一苇千里江山如画 第 7 章 她的手摸到一股温热黏稠的液体,她微笑着,泪流下来,仍是轻声说,“诸,我不恨你,不恨你,不恨你。我们那么那么相爱,为什么却不能在一起呢?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你,就是希望你健康长寿安乐,可是为什么上天就不能满足我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呢?诸,你说老天爷是不是很吝啬?真是吝啬啊,比身为女子的我的心眼还小,真是小啊。诸,你说是不是很好笑?” 她埋首在他怀里,贪婪的呼吸着属于他的味道,却只能嗅到血腥味。 在萧昀和苏陵准备过来拉开他们的时候,她却又开口说话了,那么清缈飘然,几乎要随他而去,“诸,我知道你的心愿,我会帮你完成它。不要忘了,嘉的体内有你的血,你的体内也有嘉的血,我们生生世世都不会分离。永远不会分开。”她自他怀里抬起头,踮着脚望着他安详的脸庞,擦净他唇角的血,细柔的凝眸看着他,然后粲然一笑,那么惊艳的美丽,如出尽淤泥的清水之芙,却又有牡丹的雍容。 她不再落泪,抬手扶了扶他挽发的玉簪,轻声说,“这样的好看,嘉今生只为你一人落泪。你死,嘉心亦死。我当扫尽腐朽,圆你遗志!”竟有金石相击的锵凌,一转眸,又是如水的温柔,“诸,你等我,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来陪你了,用不了多久了。” 她又埋首在他怀中,许久方幽幽的问了一句,“萧昀,有没有法子让公子的尸身不腐?” 萧昀一愣,却不知如何拒绝,苏陵喊了一句妹妹便没了下文。反倒是慧心大叫出声,“苏嘉小家,请让公子入土为安吧。” 便过来扯她的手,苏嘉轻轻的笑着,却仿佛失了魂,竟也没有反对,任慧心将凤诸扶到了榻上。她看着他安详的躺在榻上,颈下正是一只鸳鸯合欢枕,她亲自绣的岂会不识。 当即竟忘了有门,就这样抬腿便要越窗。奈何大氅斗篷裹在身上磕磕绊绊,一怒之下从身上拔了匕首,一刀割开,又割了裙裾,随手扔了便爬上及腰的窗,翻身跌在地上,仿佛不知疼,就这样半裸着腿跑到他榻旁。 时光仿佛重复了,和五年前的景象一致无二,但是不同的是,他死了,而她,是太子妃,是他的嫂。 他再也不会轻声在梅雪下说,“与小姐相交,诸之幸。” 他再也不会在盛夏的星空下携一壶清酒来,在她身后浅笑,“诸琐事缠身,来迟了。” 他再也不会温情的扶她坐在梅下,朗步走到远处抬笔为她画一幅梅下浅笑。 他再也不会漫不经心的递给她一支精致的木簪,淡淡的问她,“可喜欢?” 他再也不会微笑着劝她回家,慷慨般的说,“看完这几份折子便去休息。” 他再也不会轻轻的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眸子满是温柔。 他再也不会携着她的手一同去郊外赏梅看雪。 他再也不会微笑着轻折一支梅,吹了落雪,抬手簪在她鬓边,面容温柔,目光宠溺。 他再也不会缱绻深情的唤她阿嘉, 他再也不会心有灵犀的相视一笑, 他再也不会梅开雪落时心中牵挂, 他再也不会灯会廊回时孤身一人, 他再也不会午夜梦回时睹物思人, 他再也不用为这个腐溃的国家劳心劳力,他再也不用为了父兄的丑事日夜遮掩,他再也不用为了大小琐事朝野纷争费尽心思,他再也不用承受内腑溃烂的痛楚,他再也不用在这个世上犹如一抹孤魂般的飘荡徘徊了。 他解脱了,他结束了他辉煌短暂而腐痛的一生,亲手揭开了乱世的帷幕,匆匆的掠过人间的浮光繁花,却带走了最传奇的生命和最美丽的一颗心,创造了百代的神话。 龙昕三年,腊月廿三晨,帝子凤诸猝死于凤临府,缘为国事操劳,积郁成疾,多年内腑终溃,血崩而死。上不胜悲痛,追谥为龙凤子裔贤德纯孝太子,罢朝一月,举国同哀。 越年,改元蒙殇。后兵部尚书苏陵胁京畿营将军迟林,举帝子凤诸遗旨起事,乱国半载,史称蒙殇之乱。 5、下 5、下 ... 苏嘉跪伏在塌边,回想过他们所有的、仅有的两年的时光,这样的短,短到她想抓住都不能,终究还是从指间滑落了啊。两年,五年,如今一切都结束了,是啊,他们的尘缘太浅,情却太深,他死了,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她,带走了一切,什么都没有了。她觉得眩晕起来,忍住想呕吐的欲望,撑着额轻声问,“慧心,为何只有这一只枕,另一只呢?” 慧心沉浸在悲痛中,本来不及反应,一旁的苏陵接过话来,“妹妹,他说这枕头他要带走。” 苏嘉淡然一笑,笑容里有说不出的柔恬,“自然是要带走的。”然后低着头看到自己半裸着的冻的发红的腿,不禁觉得冷起来。笑靥浅浅,眼眸清清,“慧心,帮我拿身衣服来,可好?”又追了一句,“再给我拿几身公子常穿的衣服,多谢了。” 慧心抬头看了一眼她的脸,垂眼看到她的腿,起身拭了泪往内殿去了。仍是悲难自抑,脚步踉跄。 她起身想要去窗外拾那匕首,却因为跪的时间长了起身踉跄了一下又跪了下去。见状苏陵过来扶她起来坐在榻上,而萧昀却已是捡了匕首递在她手上了。 苏陵在旁边看着,心中明了。方才在屋外他也听到了公子说知晓他进宫的原因,原来真的是因为妹妹么?萧昀竟然对妹妹是有情的,唉,可惜他们遇到的太迟。如今公子一死,妹妹想必心也死了,萧昀怕是要空愁了。不过男儿志在四方,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情守终生,想来萧昀的身家虽不显赫,但是本人也是俊逸洒脱,加之医术精明,皇上荣宠,太子提携,如今公子临终以大事相托,将来自是不乏女子追求,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但是公子是怎么安排他和妹妹的呢?这个他想不透,虽说比这个死去的男子大了几岁,但是到底是龙子凤孙,帝王之裔,他看不透他,参不透。自己的智谋远不及他吧,想到这里他惋惜起他的早逝,却同时喟叹感情这样的纠葛还是不要碰的好。 苏嘉抬眼见是萧昀递了匕首过来,淡然一笑,接了过来,萧昀却低声说,“不要做傻事,他要你好好活着。” 苏嘉仍旧笑着,像是一抹透明的模糊着氤氲着的流岚,似乎要渐渐的消逝在将起的晨曦中。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匕首轻轻的放在枕旁,仿佛怕惊扰了沉睡在榻上的人。然后抬手,拔了自己头上的木簪,拆了发髻,披了满肩的青丝。 萧昀和苏陵根本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苏陵不忍她的癫狂,蹲下来握住她的肩,板正她的身子,沉声劝着,“妹妹,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坚强起来,公子走时最牵挂的便是你,难道你要他泉下难安么。” 苏嘉弯身自地上拾了方才慧心落下的玉梳,只淡淡的“嗯”一声,竟开始细细的梳头,却又淡淡的说,“公子死时将天下托给哥哥和昀,我虽是女子,但要求加入,两位不会拒绝吧?” 萧昀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决心,叹了口气。 苏陵也是未料到的,她一直知道自己的妹妹同一般的大家闺秀是不同的,原来一直以为是不矫揉,率真而已,现在看来她的心性竟是大志而坚定的。不过他真的不希望自己的妹妹会卷入权利争斗的漩涡中,他知道一旦被卷进来就再难抽身,名动天下,智绝大嘉的凤临王犹被拖死,何况是自己的妹妹这样一个娇弱弱的女子。他正待开口劝阻,身旁的萧昀已经开了口。 他淡淡的说,“大乱将起,阿嘉,你不要再回宫了,今夜就走吧,有多远走多远。” 苏嘉仍是笑着,手上却已理顺了青丝,挑出了一绺长的,抬头看着榻上那人如生的面容,轻轻的说,“走?若他肯放下天下,或者我能放下他,放下哥哥和双亲,五年前我就走了,何苦忍受东宫的折磨。”她顿了顿,扬眉又笑起来,却有着让人疼惜的倔强和坚韧,“我不会走的,永远也不会走。” 她抬手拔了凤诸挽发的玉簪,轻轻的放在枕边,又动作轻柔的拆了他的发髻,仿佛是害怕惊醒沉睡的他,缓慢却连贯而满含温情,就这样也铺了满枕。 萧昀却步步坚定的走过来,神色紧张,眼眸中似乎有什么在颤抖,他走过来扣住了她的手腕。 苏嘉并不反抗,由他无缘无故的诊脉,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眼神飘忽却目光如炬。 萧昀却拧着眉沉吟了良久,似乎不愿相信自己的诊断。终于他松了手,一丝苦涩和无奈漫上眼眸之中,仿佛雾着声线,略微暗哑的说,“阿嘉,你有孕了。十有八九是个男婴。” 苏陵听了退了半步,死盯着萧昀,定声的问,“你确定?”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凤死——苏嘉篇 作者:一苇千里江山如画 第 8 章 萧昀看着苏陵什么都没有说,那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嘉却收了手嫣然一笑,将自己的那绺头发同凤诸的结在一起,然后一刀断了自己的青丝,目光温柔,又将他的头发连着自己的断发轻轻的挽起。同时仍是微笑着,却声音冷定,“告诉我吧。宫内的事我来解决,包括皇帝和太子。”她束好了他的发,又将枕边的玉簪正正的挽好了,又转了转那玉簪调了一下角度,方满意的笑了笑。又开口却带了寒意,“不相信我能做到么?” 萧昀什么都没有说,垂眸看了苏陵一眼,便后退了几步坐在了木椅上。 苏陵艰难的走过去,蹲在她身前。他一时不能接受自己这个调皮可爱娇憨的妹妹一瞬间变成了言语间就要翻云覆雨的权谋女主,他不敢相信,但是他仍是蹲在她身前,握住她的手,与她平视,只觉得她的手冰凉冰凉,他柔声说,“妹妹,哥知道你爱他。哥也很敬佩他,但是这样谋国祸乱的事不是小事,你一个女子,不要卷进来。阿嘉,你带了爹娘、雨凰,还有这未出世的孩子远走天涯,离开宫廷这个充满阴谋的地方,过平静的生活,不好么?这些事,他的愿望哥哥替你来做。”说罢,堪堪落泪。 萧昀没料到一想冷面示人,性子淡漠的苏陵会有这样真情流露,男儿落泪的场面,竟是这样的温情,这就是亲情吧,多么的温暖,可是自己却是什么都没有了。如今被卷进来,到底是福是祸?他不知道,不知道。 苏嘉笑起来,像她十四岁那年缠着苏陵带她去参加凤临王的寿宴,那样无暇明媚的笑容,十分温馨。她俯身抱住了蹲在她身前的苏陵,她的哥哥,这个除了父亲之外唯一一个同她血脉相连的男人,使劲的抱住了他。良久才轻轻的说,“哥哥,阿嘉自小立志寻找值得一生去坚持的事,如今,阿嘉找到了,你应该为我高兴才是。”又低喃着接了一句,脸上却笑靥如花,“傻哥哥,阿嘉的傻哥哥。” 苏陵也抱住她,沉默了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苏嘉嗤笑一声,“代亲王?心善不假,酷爱研制珍宝,手工奇巧,天下一绝。这样的人做傀儡最好不过了,”她语气一转,竟带了些许微弱的霸气,“却不是长久之计,终究不是万全之策。” 萧昀却目闪精光,死死的盯着她,显然不仅仅是惊异于她的敏锐犀利的远见,而是愤怒,那里面明明有着浓浓的怒意,却被自己掩过了。 苏陵也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妹妹,眼神开始复杂起来。 苏嘉淡淡的说,带着一丝大局已定的傲然,“给我八个月,我的孩儿继承大统。我要他成为一代明君,我要亲手教他予百姓安乐,还天下清平。” “啪”的一声惊醒了怔楞着的萧昀和苏陵,回头只见慧心捧着几身衣裳,脚下绊翻了门口的花盆,显然是听到了苏嘉方才的话,受惊所致。 苏嘉却对着他笑了笑,又招了招手,柔声问,“慧心,可是公子不赞同?” 那慧心愣愣的走过来,哆嗦着嘴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是踉踉跄跄的走过来,将衣裳交到她手上,屈膝便跪在凤诸的榻前,颤抖半天,只说出一句话来,“公子英明。”便再也止不住哽咽失声。 苏嘉抚着他的背,仿佛一个慈柔的母亲在安慰自己受伤的孩子,那么温馨,却是饮鸩止渴,相濡以沫罢了。 天蒙蒙亮时,萧昀送苏嘉回宫,送至宫门口自己又折回来,苏陵自回了苏府,一切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苏嘉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只说让萧昀稍微晚一些再进宫来报丧。说到报丧的时候她的心狠狠的疼,这样一夜之间,名花未葬,那个同自己踏雪赏梅煮茶约赌的人却再也不在了。 她强忍着几乎将自己击倒,将自己粉碎的悲痛和哀伤,脸色苍白,却是拢紧了风帽敲开了东极门。 因还早,晨班未换,仍是刘元开的门。可看得出他担忧的眼神,应是一宿无眠,毕竟是私放太子妃的大罪,给他一百个脑袋抵也是不够的,何况他还牵挂担忧着留在凤梧宫的浅碧,故而辗转难睡。现在见了太子妃安然回来,他松了一口气,微微颔首致了礼,便赶忙放她进来了。 苏嘉匆匆的同刘元打了个照面便一步不停的回了凤梧宫,不知为何心中总是不安,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她敲开了凤梧宫的后门,那扇小门缓缓的打开后便看到浅碧担心焦虑的脸。正待宽慰几句,浅碧却急急的说,“小姐,您可回来了。方才祥红苑的小祥子来传话说,他们红主子一会便过来请安。我说您今日身子不适,那小祥子说主子说一定会来向太子妃请安的。我说了他也不听,前脚才走的,可急死我了。” 苏嘉携着她一步不停的进了寝宫,到了内室,便开始解身上的大氅。 浅碧忙过来帮忙,苏嘉却拦住了她,又命她将自己带来的包袱好生收好了,脱了大氅又说,“将那件云袖红披取来。”便开始自顾自的脱衣服,再不多话。 浅碧听了忙抱着包袱去安置。 苏嘉脱了一半忽然停下来,这件袍子是他的,是他的啊。不是我贪心,是上天给我们的时间太少了,诸,我贪恋,我眷恋啊,可是我们命中缘分太浅?情深缘浅这样的话最俗不过了,却真真的应在了你我身上,这样的让我难以接受! 唇角一勾又笑起来,连连褪了衣袍,抬手拆了发髻,执着玉梳快速的梳着,只着了里衣竟也不觉寒冷,就这样看着自己如黑缎一般的青丝披散在肩头,直垂到腰际,看着看着竟也痴了。曾几何时他也曾这样立于自己身后,为自己梳理头发,曾几何时曾几何时曾几何时,为什么都是过去,都是曾经,都是自己想起来就会心痛的以前! 她怔楞着,浅碧已抖开了那红披为她披上,想劝慰什么张了嘴却不知道说什么,终于还是红了眼圈,她忙垂了头去,生怕苏嘉看到了再伤心。 苏嘉突然想起萧昀说过的,他正要出宫去凤临府时被太子的人拉到了祥红苑诊脉,祥红苑祥红苑,不过是个青楼歌女,不过是个侍妾,不过是太子的新宠,竟然敢拦萧昀去就凤诸,好大的胆子。她忽然怒不可遏,收拾着衣裳,切齿的问浅碧,“祥红苑的女人叫什么?” 浅碧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主子何时关心过这个,她知道苏嘉巴不得太子再不来凤梧宫,五年来根本就不管太子有多少新欢旧爱,这次是怎么了?浅碧愣愣的下意识的回了,“听说是太子取的,叫红玉。” 苏嘉冷冷一笑,“红玉?我倒要看看是块什么玉。” 说罢她走至面盆前拂水洗了脸上的残妆和泪痕,又执起妆奁中的一小瓶淡红色的液体,举至眼前,直直的看了看,终于弯手倾了些抹在手腕上。又在雪白纤细的足踝上系了一条红绸,细细的,却随着脚步移动深深浅浅的露出来,俏皮娇娆,十分魅惑。 方收拾停当,德春在门口禀,“祥红苑的主子来问安。” 方嘉懒懒的应了一句,“本宫梳洗一下,便来迎妹妹。”又吩咐德春领到正殿好生伺候着。 德春未来得及称是却又惊呼了一声,“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到。” 苏嘉对着镜子饶有兴味的一笑,转身吩咐浅碧,“去开门,让他们进来。” 浅碧有些担忧的走出内室,转到正厅开了门便俯身行礼,却瞥见那红玉一身白裙,裙裾飘渺,腰身却极紧,束在身上,曲线毕现。 太子打着哈欠揽着女人进来,挥手让浅碧去准备早膳。他折腾了一宿,本未睡醒却被红玉缠着来凤梧宫,说是要请安,自己一个人不敢来,唯恐失了礼数得罪了太子妃。他敷衍着说孤的太子妃不是那样的人,不会为难你的。红玉不肯,就这样硬缠着来了,却是又困又饿。 红玉虽故意打扮的出尘脱俗,却也是难掩身上的风尘气。 浅碧福了福身刚要转身去传膳,却见苏嘉挽了堕马髻,衣襟错开,香肩半露,姿态娇娆,步步生莲的走出来,脚下竟也没穿鞋,红衣雪肤,皓腕红绸,十分惊艳。 浅碧愣在当地,跟了苏嘉这么多年,何时见过她这般媚态? 太子也愣了,虽然娶了苏嘉五年了,但是还从未见过她这样撩人的姿态。红披广袖,裙裾迤逦,却偏偏还露着半个雪白凝玉似的肩膀,他觉得自己疲惫的身子一下子又苏醒过来,若不是红玉在,他恨不能瞬时就抱了苏嘉回内室亲热一番。 苏嘉却是星眸半张,似醒还睡,忽然看到太子仿佛事先不知,忙弯身行礼,“臣妾见过太子殿下。”一俯身衣襟却滑下来,半张身子几乎都露出来,只是一瞬间,让人怀疑是错觉,她拉好了衣襟,站直了,却是欲语还休的羞涩,“臣妾失仪了。” 太子受到蛊惑似的踱步过去,伸手揽着她,她微微挣扎一下,伸手推他。 素手自绛红色的云袖中探出来,宛若一只绝艳浮烟的折子戏。一唱一叹便惊了四座。待收手却被太子抓住,竟凑上去嗅,另一只手已探进了她的腰带里,上下滑游,其中意味再明显不过。 苏嘉却怨怼的睨了一眼坐在软椅上的白衣红玉,欲拒还迎,旋身自他怀里脱出,又福了福身,“请太子容臣妾更衣。”转 眸又吩咐,“快去备了早膳和差点来,莫要怠慢了妹妹。”便脚步翩跹的往内室去了。 太子几欲跟上去,那红玉适时的哎呦一声,太子回步扶着她问怎么了。 她红了脸低低的伏在他怀里嗔了句什么,太子便搂着她大笑朗然。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凤死——苏嘉篇 作者:一苇千里江山如画 第 9 章 苏嘉听着背后的笑声自然也知晓她说了些什么,心中冷哼一声,果然是青楼的浪蹄子,且待日后我好好收拾你。 6、终 6、终 ... 半刻之间苏嘉已穿戴完毕,一袭茜碧柔云绿裙,挽云髻,倾着一只玉质步摇,加之腰上垂着一束玉珰,走起路来叮叮当当,泠然清脆,不知是步摇还是玉珰,悦耳动听。她抚了抚右腕上的血玉镯子,眼神飘忽,终于咬了牙,抬手淡扫蛾眉,轻涂丹蔻,微微一笑,翩然而出。 这一身装扮同方才那一件云袖红披自是迥异万千,方才娇娆甚至是媚态,现在却是蕴雅出尘的知仪。太子一见果然心中被勾的痒痒的,反差越大,视觉冲击越强烈,苏嘉这般素衣而出已挑起了他□裸的欲望。 苏嘉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抿嘴一笑却挨着红玉坐下了,拉着她的手温和的说,“妹妹初来,可有什么不适应的?若有一定来跟我说,当是自己家里就好。” 红玉显然没料到苏嘉这样开场,便翘了弯眉,陪笑着说,“姐姐有心,妹妹有福了。” 苏嘉却拉着她继续亲热般的说,“妹妹原来叫红玉?可真是个好名字,红玉绛紫,祥福双至。” 红玉果然一脸傲色,又垂了眼,娇羞无限的说,“是殿下取的,自然好。” 苏嘉羡艳般的伏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红玉红了脸低着头仍媚着眼去瞟了太子一眼。 他倒是有些怒了,粗声说,“你们姐们情深,倒把孤撂下不理了。” 红玉想笑却不辨真假,自然不敢放肆,只是垂了头没有说话。 苏嘉却笑起来,朗然轻巧,“瞧瞧,瞧瞧,咱们太子被冷落了呢。”抬手递给他一碗粥,俏声说,“夫君,用早膳吧。” 太子有时和苏嘉并不称专衔,只呼夫君和娘子的,他自然而然的接过了碗,低头吹着粥,确实是饿了。昨夜折腾了一宿,一大早又被拉过来,着实又累又饿,顿觉苏嘉体贴,便溺了她一眼。 太子的这个眼神全落在红玉眼里,她失了神。 她以为太子待自己是不同的,男人嘛,不过时食色。自己从小在勾栏苑里长大,就因为一技压身所以才能保的完璧,但是什么样的男人她没有见过?太子赎了她出来竟还带进宫来,她自然是感激的。太子对自己也并非无情,他连着宿在祥红苑十几日了,昨日更是急不可耐的样子。可是看到方才太子予太子妃的那个眼神,她自卑了。从来是男人捧着爱而不得的她,像傲然的孔雀,从不肯低头也绝不会被忽视,但是那样的眼神太子即使是在最亲密的时候也未曾给过她,还是民间的俗语说的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坊间传言太子妃原是凤临王的恋人,有一种说法便是太子抢了她来,她知仪淑礼却对太子不甚热情,所以太子才会念念不忘,不管新欢旧爱无数总是会回到太子妃的身边去。但是她转念一想,自己出身青楼,虽是歌女,但了解男人总归胜于苏嘉,她不能后退,不能认输,她要同太子妃争一争! 她呼了一口气,巧笑着抬起头,却看到太子妃端着一碗粥递在她面前,似乎很久了。她佯装赧然,忙接过来,“妹妹失了神,无礼了。”说罢便要起身谢罪。 苏嘉忙拉住她,淡笑着说,“妹妹快坐好。无妨的,自己家里何须拘礼。” 红玉听着她的话半真半假的顺着她的手坐下,正待吃粥,太子那边却柔声说了一句,“阿嘉,再给我添一碗。” 那声线竟有了往日没有的温润和柔情,因太子极少叫她阿嘉,她一瞬失神,以为是那人,心中疼起来。抬手接过了他的碗,目光沉静,微垂着头温婉若水的盛粥,心里的不耐再也抑制不住的翻滚起来,想来萧昀也该进宫了,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红玉却是真的恼了,气鼓鼓的,原是以为太子恩宠自己甚浓,自己可以慢慢的将着热烈的宠爱变成长期的恩爱,但是她十分明白那句“夫君”“阿嘉”和“我”的分量有多重。生在皇家最不肯抛弃的便是尊贵的身份,但是太子和太子妃却有这样寻常人家的称呼,说明二人的感情绝对匪浅。但是她也看得出太子妃对太子淡淡的,不知是欲拒还迎的戏码还是真的保持距离。难道坊间传言是真的?太子妃苏嘉本是凤临王的恋人,却嫁给太子,但是凤临王同为帝裔,又温润如玉仪态出尘智谋无双,天下多少女子的梦中情人,不论出身还是相貌都不弱于太子,况且太子乖戾好色,怎能比冰洁专情的公子诸?红玉根本就猜不透苏嘉当日为何舍凤临王而选择了太子,想着无果却烦躁起来,不曾想手里的粥碗被她加力的搅翻了,泼了一裙襦上都是。 苏嘉极自然的抓了桌上的帕布为她拭去腿上的污秽,另一只手上却忘了放下太子的碗。红玉回过神来,并不知如何了,只觉得一只手在她裙间檫拭着什么,下意识挣了一下,那碗微烫的粥被她打翻全然洒在了苏嘉手上。 一切发生不过转眼之间,带太子看清了,苏嘉已用帕子捂了手站了起来,皱着眉忍着疼,小脸煞白。 红玉反应过来起身便跪下了,倒也算机灵。 太子起身过来扶住苏嘉,喝了一声,“快去请太医来。”又责问红玉,“怎可如此不小心。” 苏嘉见她跪下,心中自然冷笑,又劝着太子却并不辩解什么。 太子见苏嘉仁厚,看着她被烫的通红的手不禁心疼,又见她坚持,便命红玉起身。 红玉已红了眼,一双杏眼水雾蒙蒙,更是我见犹怜。 苏嘉由太子扶着坐在贵妃椅上,手浸在浅碧端来的冷水中。金盆,清水,一只素白的纤手却红透,自是一幅静美。 不消一会,太医便来了。她知道萧昀此时应该在长生殿前向皇帝禀告,禀告他的死讯吧。 她垂了眸,掩住了黯然之色。太医已行了礼移步来看诊。 他细细的看了看,并让她动了动手,然后捋了捋稀松的胡子,清了清嗓子说,“太子妃放心,不会落下疤的。老臣回去开个方子,将药泡烂了捣成泥状,日日换敷,不日便好。” 苏嘉点头称了谢,又叫住那太医,轻声说,“本宫近来身子不适,时常干呕,请太医再劳神诊脉。” 那太医谦恭称不敢,便细细的号起脉来。他拧着眉,左右沉吟了一会,喜色漫上来,又仔细的诊了诊,才收了手,起身行礼,“恭喜太子,恭喜太子妃,这是喜脉。太子妃有孕了。” 苏嘉装是惊喜,几乎控制不住,泪流下来,却笑着,一幅喜极而泣的模样。 太子却抓着老太医,切切的问,“可是真的?” 那老太医颤巍巍的拱手行礼,“老夫敢以脑袋担保,太子妃已有孕两月有余。敢问太子妃,两月来可来月信?” 苏嘉轻声说,“未曾。” 太子又大步走回来,一把抱住她,声音显然是激动高兴的,“孤又有孩子了,爱妃,孤又有孩子了!” 见太子动情,浅碧十分有眼色的领了太医出门,并打赏了银子,又吩咐一个小太监送太医回去,却看着太医的背影出了神。 小姐又有了孩子,公子已然死了,小姐必然是心死,这个孩子来的也好,拴着小姐不至寻了短见,不过活着这样的折磨便永远也没有个头,她心里矛盾起来,就这样站在冷风中也没了知觉。 说来也是奇怪,性情阴沥极爱敛财的皇上和喜怒不定好色乖戾的太子倒是都极喜小孩的,去年年初生了雨凰,皇帝高兴的乐不可支,竟对一个新生的婴孩,甚至还没剃胎发的一个小孩子就直接封了公主,太子虽好色但对雨凰也是一副慈父的模样。苏嘉有时看着太子抱着雨凰轻声哄她,竟有认命的错觉,实在是难以相信这样的人竟然会对孩子这样好。 苏嘉错愕了一下,眼眸抬起看的远了,竟似看到了天地鸿蒙之间那一抹自己挚爱的魂灵慢慢的逝去了。那人再也不会有了,而自己却又有了一个孩子,和自己不爱的厌恶的人的孩子,孩子…… 她的思绪渐渐的飘的远了,这些年她虽然在东宫里却也留心着他的政令章行,倒是从原先的一心庇护,力挽狂澜,到对无可救药者的漫不经心,对愤世嫉俗着眼天下者用心栽培,竟似要亲手毁了着个王朝,他决意要舍了自己的父兄,斩断自己的亲情,要还天下清平,一洗多年污腐。届时烽火漫天,狼烟帝都,这孩子若不是个男婴,那所有的计划全要推翻,前路也将更加艰难;若这孩子真如萧昀所说是个男婴,只怕他今生也不能逃脱这权力的争夺了。孩儿,娘亲对不起你,但是娘亲必须这样做,原谅我吧。 太子见她失神,隐隐含着怒意,“爱妃,爱妃!” 她婉转一笑,却垂了眸,起身跪下,恳切动人的说,“臣妾这是高兴……”未待她说完,太子已懊自己的怒气太冲,便伸手扶她起来。 红玉见两人直称夫君和名字,太子妃又有了身孕,母凭子贵是多么自然而然的事,她却毫不自持,仍是亲疏有间,明隙有礼的跪下。她忽然有些明白了,难怪太子对太子妃始终念念不忘,难怪!这个连下跪都端庄淑仪的太子妃——苏嘉,分明就是天生内媚。内媚者,未必容颜绝代,必不是低俗诱媚,只清俏动人,神色明艳可爱娇憨,有情时便美若仙人,并不生俗意,无情时便冷若冰霜,却能抵情愫。既是内媚又疏离有度,使太子欲得之而难久,欲专之而不甘。红玉惘然了,论出身,自己不及,论内媚,自己又是没有的,那么论手段呢?她不知道,但是要进了牙,因为她什么也没有,没有哥哥没有父母没有姐妹,她只有自己,只有自己。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凤死——苏嘉篇 作者:一苇千里江山如画 第 10 章 红玉回了神却正巧撞进苏嘉探究的眼眸里,心头一凛,弯腰跪下了,“姐姐大喜了,妹妹恭祝姐姐母子平安。” 苏嘉轻笑了声,嗔了一句,“妹妹真是嘴甜,怎知是子的?”便忙去扶她,太子已将她按在榻上,自个伸手扶红玉起来,自然乱摸了一把,嘴上却淡淡的说,“不必多礼。” 苏嘉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却冷笑着,终有一日要让你们做对鬼鸳鸯。 方坐下,皇上跟前几乎不离身的长生公公不顾禀告的冲进来,一进门便跪下了,“太子殿下,万岁爷急召您去。” 苏嘉的心仍是颤颤的疼,终于,终于来了么? 太子知长生公公是父皇的贴身侍管,从父皇仍是皇子时便跟在身边了,平日里对他也是十分有礼的,现在父皇派了他来急召自己必是大事。他大步过来扶起长生,他却不肯起,只得低声问,“父皇急召孤所为何事?” 长生却落下泪来,“凤临王薨了。” 太子大吼一声,也顾不得穿大氅,直接便往长生殿跑去。 苏嘉忙起身来亲手扶起了长生,又吩咐德春带人抬了轿子送他回去。 那长生自小看着太子和凤诸长大,此时智术谋略冠绝天下的凤诸猝死,他的伤心倒是真情。虽说太子妃平日里温文有礼,但她亲自扶自己起来,长生弯身行礼。 苏嘉却又扶住他轻声说,“公公不必多礼,凤临王去了,父皇必然伤心,父皇离不开您的伺候,我让德春送您回去,请您不要推辞。让我这个做儿媳的为父皇尽些孝道吧。”一边说一边扶着他这把颤巍巍的老骨头往外走,竟要亲自扶他上轿。 长生感动的又哭了,连声说,“太子妃是个好媳妇,好媳妇。”又说,“凤临王去的太快了,太早了啊。” 苏嘉强忍着没有落泪,放了帘子,挥手让德春他们走了。 看着轿子出了东宫的门,方回神,却见红玉正探究的看着自己也出了神。 苏嘉却是懒得再费神了,轻轻的走到她身边,柔声说,“妹妹想什么呢?这般入神。” 红玉吓了一跳,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又被苏嘉打断,仍是柔声,倒真的似温婉的姐姐在对妹妹说话,“妹妹,昨儿劳累了一宿,快回去歇着吧,把衣裳换了,别着凉了。” 红玉忙低头称是,并也柔声回应,“多谢姐姐关心。” 苏嘉却又低声加了一句,“凤临王薨了,这是国丧,妹妹切忌不可过于喜庆。”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又接着说,语气中却带了东宫之主的傲然和威严,“本宫也乏了,红小主自便吧。”转身便往内室去了,再不回顾。 浅碧方才看着长生公公急急的进来,便随着回来,而后听到了那句话,想必再一次撕裂了小姐的心吧。目送着红玉走远了,她摒退了宫内太监,自己倒了杯热茶端着进了内室。 看到苏嘉正襟坐在圆桌旁的木凳上,浅碧却落了泪,无声的哽咽。 苏嘉接过了茶放在桌上,又握住浅碧的手,幽然一笑,仿若梦呓,“他走了,终于结束了,结束了,他走了。浅碧,我见到他了,能见他最后一面,真好,真好,真好……”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连着三个“真好”轻的像叹息一样湮灭在唇间。眉目间那沧泠没骨的悲哀还带着一抹欣喜的神色,方才的话竟然不似从她口中说出来的,她双眸木然,直直的看着前方,没有焦点。 浅碧却被吓到,以为她万念俱灰,忙跪了下去,泪如雨下,“小姐,您可不能乱想啊。且不说老爷和大公子,雨凰才两岁,您腹中又有了孩子,如何能想不开?小姐,浅碧知道您心里痛苦,可是您还年轻啊,小姐,小姐……”她已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了,却不住的磕着头,发髻都散了。 苏嘉却仿若没有听到,只扶起了她,唇角微勾,微微的笑了。仿佛桃花拂过眼眸,竟然有一瞬的明艳照人,却蕴满了水汽。手抚在腹间,母性的光辉便自她的笑容里散发出来,尽是温情宁静和恬淡。 浅碧垂泪良久,猛然抬头,抓紧她的手,又跪在她脚边,急切的说,“小姐,公子走了,您心里放不下,时间久了,时间久了…您还年轻啊!啊,还有萧昀,还有他,小姐,他是喜欢你的,萧昀……” 苏嘉起身扶起了她,归拢好了她的发髻,擦着她颊上的泪,淡淡的说,“我同萧昀没有那样的情分,你莫要乱猜。我没事,浅碧,你放心,我不会寻死。我还要帮公 子完成遗愿,那也是我的愿望了,在此之前,我是不会退缩一步的。”她握紧了浅碧的手,却冷然出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气势,“浅碧,你愿与我同路,踩过所有的肮脏龌龊么?” 浅碧虽不大明了她此话中的深意,却仍是坚定的点了点头,红着眼望进苏嘉平静的眸子中,“浅碧愿意。小姐在哪,浅碧在哪。” 苏嘉冷着眸,虽是不舍却仍是说出了这句话,“至死不休?” 浅碧的泪落下来,滴在她们相握的手上,炙热滚烫,“是,至死不休。” 苏嘉微笑着闭了眼,不让泪水溢出眼眶,却仍有滚烫的液体顺着眼角流到鬓发中。 她知道从此以后她要走的路有多么艰难,她知道自己要的什么,她知道自己要走过高深龌龊的权谋之路,她知道一朝不慎便是尸骨无存,她知道自己这一生都要陷进去了,她知道自己后半生将沉浸在权利斗争中浮沉,或许至死方休。但是她不后悔,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她输不起,她身上不仅背负着苏家的命运,还有自己的两个孩子,还有,还有他。诸的遗志,自己一定要做到。她知道自己不是因为爱他爱到要用一生去完成他的遗志,不是,不是。因为凤诸,因为他的死燃起了自己身为女子却也有的热血和大志!男子便该心怀天下,齐家治国平天下么?女子忧心国事又有何不对,不可乱政,只要为国,理应不分男女,不分老少,不问出身,不问前程,倾尽一切为百姓,此谓贤明之政。 不知为何,她的目光穿过了雕花红木箔金微开着的高窗,对着那遥远的天际,微微的,淡漠的,清幽的,却是满脸清甜的笑起来。那一瞬朝阳洒进了凤梧宫,一丝一缕的通过高窗倾洒在她身上,周身度了一层圣洁粲然的金边,堪比国母。 浅碧忽然就觉得苏嘉像是涅槃的凤凰,浑身上下充满了肃穆的光辉——那耀眼的笑容,令天地也失色。 凤死,凰生,此涅槃也。 腊月廿三辰,夜于凤临府就诊御医萧昀入宫禀凤临王之死讯。帝痛失爱子,一时难应,急召太子入长生殿。午时太子方出,告知后宫诸妃,为凤临王哀。帝甚悲伤,亲拟旨,赐封谥,追封为凤子龙裔贤德纯孝太子。一时之间,入目尽缟素,此国哀也。 ——《大嘉龙昕三年?宫廷内志》 龙昕三年腊月廿三辰,后确诊已怀龙裔,时两月有余,太子甚喜。奈何逢凤临王薨,举国皆哀,喜庆压下。此子即明佑帝,一代明主佑储也。 ——《嘉德后大事志》 凤临王风流倜傥,冠世绝伦,自成九天翱凤。嘉德苏氏嘉清颜温婉,举世无双,是为长随凤而成凰者。龙昕三年凤临王猝死于生辰前夜,嘉德被诊有孕,即后日帝也。故不才等综而化之为:凤者泣血死,经蒙殇之乱,凰者浴火而生。二位成凤凰,不过怨侣情深,奈何命运弄人,叹叹叹。 ——《民间演义之凤凰涅槃》 ╭──────────────────────────────╮ │ 小说下载尽在恋耽美.[] │ │ │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凤死——苏嘉篇 作者:一苇千里江山如画 第 11 章 │ \\_\\/ 梅妃ヽ 整理 .==/~\\ │ │ ___/_,__,_ __ ____ ____ __)/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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