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 作者:小妖墨 文案: 宋萧然是南江两大望族精心培养出来的小王子,他在财富与爱的包围中长大,被供奉在钻石琉璃砌成的象牙塔里。 穆南城被放逐在家族边缘,自幼尝尽世情冷暖,他立誓要出人头地,将万万人踩在脚下。 他们是黑与白,光与暗,清风明月对夜空墨海。 他们是北极与暖春。 小剧场 宋萧然参观穆南城的别墅,被满园子密密麻麻的白桦树震惊了。 宋萧然: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家里种树林,这得要多少钱? 穆南城:跟完成梦想比起来,钱不算什么。 宋萧然:家里种树林是穆先生的梦想? 穆南城:每一个男生都有把喜欢的人按在小树林里树咚的梦想,你没有吗? 宋萧然:我真没有。 穆南城:那阳台厨房沙发车库商场里的更衣间总有一个吧? 宋萧然: 外冷内骚套路多得一逼大魔王攻*清冷美人被套路而不自知小王子受 内容标签: 强强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萧然 ┃ 配角:穆南城,傅予行,宋枢衡 ┃ 其它:豪门,宠文 一句话简介:豪门狗血,盛宠之下的小娇夫 第1章 三月底的时候,傅予行还是没能熬过去。 葬礼极尽风光,南江市几大家族的人几乎都有出席,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宋萧然作为未亡人,黑色的身影仿佛与身旁的巨大黑棺融为一体,脸颊却冰冷毫无血色,像是被一张冰膜裹缚着,和这个世界隔绝开来。 别人跟他说话,他缓缓地转着眼珠,缓缓地点头,缓缓地扯开嘴角,表情都像是被操控出来的,傅予行这一去,把他的灵魂都掏空了。 宾客看着他,莫不叹息感慨,这孩子才二十岁,含金衔玉地出生,受尽三千宠爱,命却实在不好。 大厅门口传来一阵骚动,是穆南城进来了,他一身黑衣,身形挺拔,冷峻的眉目间隐有难掩的疲惫。 几天前穆南城刚给傅予行捐了骨髓,虽然手术失败傅予行身死,但不能抹杀穆南城的义行。 宾客们纷纷向穆南城致意问候,他颔首回礼,径直走到灵堂前。 傅太太红着眼眶:你怎么过来了?你身体还没好。 我来送一送予行,三姐节哀。 穆南城跟傅太太是表姐弟,他声音低沉,哀恸与惋惜都表现得恰如其分,他拍了拍傅太太的手,又与傅家主说了几句,然后走到了宋萧然身边,宋萧然对他鞠了一躬。 穆南城的目光看似很温和平静,瞳孔深处却有星子的暗芒一闪而过,他对宋萧然点了点头,然后跟着佣人走去安置客人的休息处。 傅家大院里到处是三两聚集在一起的人,有人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穆七爷有心,四少的骨髓就是他捐的,身体还没恢复呢,这又来吊唁了。 可惜四少骨髓移植后出现超级排异,唉,人事已尽,老天无眼啊。 穆七爷以前和傅家走得也不近,没想到能做到这一步,他和傅四少都是熊猫血,这骨髓可真不是随便捐的。 毕竟是血缘亲属 一表三千里,哪有多深的血缘,还是穆七爷仁义。 唯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嗤笑了起来: 穆南城仁义?这怕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笑话了! 众人一阵沉默,穆南城从穆家的尸山血海里杀出来,搅弄出半城风雨,用仁义来形容他,确实好笑。 没人敢接着深度谈论穆南城,话题转到那位未亡人身上: 宋家的少爷也是可怜,妈死的早,跟宋家又弄成那样,难得傅四少看重他,谁想到才结婚就 宋少爷看着年纪真小,他几岁了?怎么结婚那么早? 他们是查出病来才结的婚,有知情人小声说,傅家主跟傅太太一直不同意他们俩的事,是四少确诊后,为了把遗产留给宋少爷,两人才领的证。 有人倒抽一口气:那傅家能同意? 不同意能怎么样,生病的人比天大,傅太太一直憋着一口气,等四少葬礼一完 那人摇头,叹了口气。 大家都明白他的未尽之言,傅予行为了跟宋萧然在一起,跟傅家闹腾了好几年,现在他不在了,傅太太还不定怎么磋磨宋萧然,何况傅予行的遗产里还有傅氏集团百分之七的股份。 大家族钱分出去没关系,股份外流那可是要了命了。 有遗产法又怎么样,有遗嘱又怎么样,南江谁不知道宋萧然和宋家断绝了来往,他孤身一个少年郎拿什么跟傅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斗。 有人往大厅里看向宋萧然,那少年站立在堂前,瘦削的身体笔直,像一节风霜中竭力挺直腰杆的竹子,苍白羸弱,眉目如画。 人是真的生的好看,也是真的招人可怜。 傅家的葬礼遵循着传统,傅予行躺在上好楠木打造的棺材里,出殡的时候由四个堂表兄弟抬棺,宋萧然捧着他的照片走在最前面。 照片上的傅予行风华正茂,眉眼间都是舒朗的笑意,宋萧然抱着他,下巴搁在相框上,精致绝美的一张脸像是用冰玉雕出来,从前他们两个站在一起,那是人人都要说一声绝配的。 哀乐声声中,宋萧然始终没什么表情,直到傅予行被放上殓车,要推进去火化,他抓着那殓车的一个角,直勾勾地盯着傅予行的脸,眼眶里的血丝浓重得要溢出来,看得所有人都怵目惊心。 殓车是金属的,他的指甲摩擦在上面,发出尖利的磨刀似的锐响,仿佛能将人的耳膜生生撕裂。 无声的,绝望的悲恸漫天席地似的,像汹涌的潮水把少年整个没在其中,谁也掰不开他的手。 傅太太呜咽着: 萧然,你让小四安心地走吧 穆南城扳着宋萧然的肩膀强硬地要拉开他,宋萧然忽然喷出一口血来,整个人倒在了穆南城的怀里。 病房里没有开灯,月光透过床前的玻璃窗流泻进来,宋萧然靠在躺椅上,他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了许久,眸光涣散,没有焦距的瞳孔映着远处星星点点的月光,像是一潭没有生机的湖。 房门被从外面打开,带来了一室光亮。 穆南城走了进来,微微弯着腰低头看他:醒了? 不等宋萧然说话,穆南城把一叠厚厚的文件扔在他的身上,宋萧然茫然地扫了一眼,他直起身,还未开口先是爆发出一阵咳嗽。 穆南城轻轻拍他的背,嗓音冷冷淡淡,不疾不徐地开了腔: 古人说悲痛欲绝,扣心泣血,我一直以为那是夸张的修辞,你倒是让我长见识了。 宋萧然没理会他的挖苦,嘶哑着说:您费心了。 那是傅予行留给宋萧然的所有财产,如果没有穆南城,傅家是不会容许宋萧然带走的。 客气,穆南城立在窗边,俯视着外面霏霏细雨下的夜景,雨点像是一条条缠绵的线在晕黄的灯光下摇曳着,他的声音像是被这冰凉的雨线感染了,也是又轻又冷,这是我们的东西,我当然会全力以赴。 他加重了我们的三个字,意有所指。 宋萧然怔忡了一瞬,明白了穆南城的意思,他的喉咙火烧似的疼,嗓子里像是有砂纸在磨着,他抓紧了盖在腿上的毯子,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的青筋凸起,像是要突破表层那薄薄的一层皮肤。 穆南城走过来,在他面前蹲下,一根一根掰开宋萧然的手指。 在火葬场的时候,穆南城无法掰开宋萧然攥着殓车的手指,坚硬冷锐的金属边角扎在宋萧然的掌心里,伤痕至今鲜明。 穆南城盯着那伤口翻出猩红的血肉,目光有些意味难明的晦暗。 病房里有现成的医疗车,上面酒精喷剂针镊纱布一应俱全。 穆南城慢条斯理地,用镊子夹着酒精棉清理宋萧然掌心干涸的血迹,酒精味混着血腥味弥散开来,宋萧然身体虚弱,闻到这个味道,一阵干呕。 穆南城凉凉地瞥他一眼:如果你是个女人,我会以为你怀孕了。 宋萧然下意识蜷了下手心,被他拍打了一下:别动。 这一下力道很足,宋萧然眉头一蹙,穆南城换了块干净的酒精棉,紧紧按压在他的伤口上,倒像是故意要弄疼他似的,宋萧然倒抽一口冷气,额头上渗出了丝丝冷汗。 原来你也知道疼,穆南城似笑非笑的,我还当你是铜皮铁骨。 宋萧然不明白穆南城的用意,只沉默地与他对视。 好在穆南城没有折腾宋萧然很久,清理完伤口,他耐心极好地用纱布给他把掌心包扎好,一圈一圈地裹着,直到最后才意味深长地笑了下:伤在别的地方也就算了,伤在右手心,签字的时候,就很不方便了。 宋萧然明白了,他垂下眼睫,用手背抵着唇又轻咳了几声,清冽的声音如冰似雪: 您不用担心,最多一个星期,就能好了。 一个星期后,傅予行过完头七,他会履行他们之间的约定。 穆南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没有多逗留。 宋萧然继续一动不动地靠在那里。 傅予行确诊血癌后,凡是有血缘关系的人都去医院做了骨髓配比,其他人其实都是多此一举,表个心意罢了,因为傅予行血型罕见,与他血型相同的唯有穆南城。 穆南城的父亲是傅太太的表叔,隔了很远的亲戚,却还是有一丝血脉牵连的。 然而彼时穆南城在M国避而不见,傅家主和傅太太多次寻他都被穆老太太挡了回去,老人家话说得直白,先不说骨髓配比几率低,真要是配成功了,穆南城这样的血型上了手术台,那跟要她老婆子的命没两样。 穆老太太年轻守寡,看尽世情冷暖,除了儿子她对其他什么都不看重,诱之以利晓之以情,对她统统不起作用。 傅家人莫可奈何。 宋萧然找到了穆南城。 穆南城在国外有一座占地巨大的城堡庄园,知道地址的人很多,但是能拜访进去的却很少,庄园周边五十米内全是红外和监控,只要有人在附近稍加徘徊,配枪的保安就会出来问话。 然而宋萧然见到穆南城的过程意外得顺利。 穆南城的助理韩臻亲自将他带进了那座林荫葳蕤,有着湖光山色绝美风光的庄园里,告诉他穆先生正在会客,请他稍等。 宋萧然坐在一片既阴凉又充满着艳丽色彩和缤纷果香的葡萄架下等待着,佣人给他端了冰饮和甜点,他坐在那里满心焦灼,极目远望,能够看到穆南城和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坐在有着落地大玻璃的客厅里,他们在热烈地交谈。 手边竹制的藤架上放着几本杂志,随便翻开一本里面就有穆南城的访谈,照片上的男人眉目冷峻,俊美得十分具有攻击性。 相貌如此出众的一个男人,外界对他的评价却往往忽略过他的外表,足见他在其他方面的优越。 宋萧然看着那些媒体给他的评语,城府世故,手腕过人,眼光精准,雷厉风行,心性狠戾,独断专行这样一个人,宋萧然要如何请求甚至说服他做骨髓配对? 穆南城的态度表露得很明显,他对于捐骨髓给傅予行避而远之,本来就是远房的亲戚,傅家这么多年对穆南城也没有过照顾和助力,穆南城和其他穆家子弟斗得你死我活之时傅家的人视而不见,现在临时抱佛脚,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 更不用说自穆南城执掌恩南,傅予行在商业上还曾与他几番交手,多年扎根在国外的穆南城短期内当然不是地头蛇的对手,他的恩南地产在傅予行手上吃过好几回亏,要说他心无芥蒂那是不可能的。 宋萧然和穆南城见面的次数不算少,都是跟随傅予行出席一些重大的商业宴会,远远看到这个男人被包围着,众星拱月中,他大多时候表情不多,偶尔微笑或者蹙眉也是极淡的,沉静从容得近乎冷漠。 傅予行有时候会带他上前礼貌地打个招呼,穆南城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淡淡扫过,下颌轻点,充满了长辈和上位者的冷冽傲慢,宋萧然不喜欢他这种极具侵略性的姿态,对这个人的态度也一向敷衍。 宋萧然来M国之前策划了许多接近穆南城的方案,却没有想到这样轻易就能进入穆南城的私邸,碰面之前的那半个小时里他一直在想,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是足以打动穆南城,与他进行这场交易的。 远处的大厅门口忽然传来了喧哗声,宋萧然站起身,却见几个西装革履的人簇拥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急匆匆地出来,那人手掌捂着额头,鲜红的血液在他身后汩汩流淌了一地。 宋萧然心中一紧,这样的庄园里一定会有私人医生的,没人喊医生过来,只能说明伤人的是这里的主人,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总不至于穆南城看到自己来便迁怒到别人身上,把人打伤了? 他往前疾走两步,目光越过待客大厅的落地玻璃窗,不经意间就和穆南城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穆南城穿着铁灰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裤,身形笔直地站在落地窗前,手里夹着一支烟,烟雾袅袅中,他的眼眸漆黑幽深,错也不眨地望着宋萧然。 那目光像是急速流转的漩涡,被他捕捉到的一切都似乎难逃吸引。 韩臻把伤者送进车,又安排所有人离去,最后走到宋萧然面前: 宋少爷,先生有请。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预收《沙雕先生的愿望城堡》 顾周打开门,江寒出现在门口,白色的睡袍不系带,发檐上的水珠滴在白皙的胸膛,他站姿销魂,手上端着一杯艳丽红酒,眸光里波光潋滟,一开口惊爆天雷: 学渣,我有一道题不会做,你能教教我吗? 顾周把江寒让进屋里:你先去洗个澡。 江寒在卫生间里窃喜:沙雕,看我今天不把你拿下!5000积分我来啦! 江寒出了浴室,昏暗的烛光映照着顾周俊美无俦的脸,他站在铺满玫瑰花瓣的地毯上,舔着嘴唇,邪魅一笑,手指比在唇上嘘了一声,含了一口红酒渡过去。 红酒入喉,江寒肚子里面咕噜咕噜叫。 半小时后江寒瘫在马桶上站不起来。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2) 顾周站在旁边心疼得无以复加:宝贝儿你这是怎么了? 江寒气若游丝:扶我起来我可以 顾周眼珠一转:我去帮你倒杯水。 江寒喝完水,更加一泻千里。 顾周躺在床上看着自己手机上的积分哈哈哈哈。 第2章 客厅里面烟雾缭绕,宋萧然站在沙发边,佣人正在打扫,他垂眸看到面前凌乱不堪的大理石茶几。 几个茶杯东倒西歪地躺着,茶水滴滴答答地沿落,数不清的烟头掉落在茶几和地毯上,黑色的烟灰漂浮得到处都是,斑斑血迹淅淅沥沥地从这里一直延续到门口,一只天鹅造型的水晶烟灰缸掉在茶几下面,断掉的长颈昭然若揭着它就是造成流血事故的罪魁祸首。 眼前的场景让宋萧然不由想起几年前的一场酒会上,他曾经亲眼见识到穆南城的性情反复,心狠手毒。 酒会是在一间私人会所举行的,宋萧然那时候不过十六七岁,他在这些场合是可以理所当然不用喝酒的,傅予行跟别人谈话的时候他穷极无聊,一个人离开大厅去阳台上吹风。 阳台很宽敞,左右各有两个平台延展出去,构成独立而私密的空间,宋萧然站在左边的平台上,意外地发现下方居然有一座人工湖,湛蓝的湖水倒映着城市灯海,泛着泠泠波光。 宋萧然趴在栏杆上看了好一会,听到有人的脚步声正在靠近,他刚想转出平台,却突然听到女人娇媚的声音响起: 穆总 一个女子从后方将男人扑到阳台上,男人的后背抵到了栏杆,女人偎过去,嗓音甜蜜的像是黏腻的棉花糖, 穆总好坏,灌醉了人家自己却想跑,人家可不答应哦! 男人一只手搭在女人的腰上,声音低沉慵懒,尾音拖得有点长: 姚小姐想要怎么个不答应呢? 那声音极具辨识度,宋萧然一听就知道这是谁,穆南城。 他微微蹙起眉,穆南城是带着女伴来的,却和别的女人在这里调情,宋萧然对这种四处留情的男人最是反感,当即对穆南城的观感又厌恶了几分。 女子叫姚思琪,是个刚出道不久的小明星,穆南城的女伴苏心若跟她属同一间经纪公司,两人差不多同时出道,苏心若最近傍上了穆南城,资源一飞冲天,爆红只是早晚的事,姚思琪早就嫉恨得眼眶出血。 在这一行里,攀高枝不算是太难的事,难的是攀到穆南城这样的参天大树,更要命的,他还这样年轻英俊。 今晚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姚思琪整个身子几乎都贴在了穆南城的身上,纤长的指尖大胆地挑逗: 人家头好晕,穆总你可要对我负责 头晕啊,穆南城笑笑的,那可怎么办好呢? 穆总帮人家揉揉嘛! 揉哪儿?男人的声音充满了不怀好意的嗳眛。 裸露光滑的玉臂勾住男子的颈项,低V的领口将饱满优美的风光袒露无遗,女人馥郁甜腻的香水味在空气中淡淡迷离,穆南城一只手指挑起女人的下巴,缓缓下移,那你可要乖一点。 姚思琪咯咯笑,她捉住穆南城的指尖慢慢地放进自己的嘴里,抵着自己的舌尖,柔腻的嗓音吐出口的都是大胆到极致的言辞: 穆总想要人家站着,人家绝不会躺着,你说这样,够不够乖呀? 穆南城发出低低的笑声:你还真是有意思。 姚思琪眸中露出欣喜的目光:那我们去楼上 这里风景不错,穆南城声音有点沙,意有所指地笑,你说是不是。 姚思琪立刻意会到了,她依然像个八爪章鱼似地腻在穆南城身上,修长的右腿却向后抬起,慢慢地勾上阳台的拉门,宋萧然偷听到这里已经忍无可忍,就在他决定走出去打断这对野鸳鸯苟合时,穆南城漫不经心地问, 姚小姐一双玉臂这样勾过多少人? 姚思琪嗔怪地嘟起嘴:人家哪有 可惜啊,穆南城握住姚思琪的手臂,把她从自己身上拉了下来,声音依然没什么起伏,说出来的话却如同一个凌厉的巴掌掴上女人的脸,我这个人有点洁癖,太多人碰过的东西我嫌脏。 穆南城! 哪怕对方再是身家不菲,女人面对这样的羞辱还是不可避免地恼羞成怒了,姚思琪冷笑一声,难道你以为你的心上人是个什么干净玩意儿不成?外面的那个房子里可不是没人上过她啊! 人体撞上阳台铁栏杆的闷响和女人凄厉的尖叫几乎同时响起,宋萧然瞬间头皮一炸,他条件反射地冲出拐角,立刻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吓到了。 姚思琪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前面的栏杆试图阻止身体的巨大冲力,而穆南城正握着她的后脑,这个男人居然推着女人的脑袋撞栏杆! 你做什么? 宋萧然惊喊道,姚思琪看有人冲出来赶紧伸手朝他抓过来: 救命啊! 穆南城半点不意外宋萧然的出现,他蹲在地上抓着姚思琪的长发逼迫她抬起脸,阳台昏暗的灯线下他的脸庞显出阴鸷的狰狞,声音森然如同淬了冰渣: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姚思琪哪里敢再重复,她吓得满脸都是泪,连连求饶: 穆总我不敢了!你别生气 你放开她! 宋萧然急了,他冲过去拉开穆南城的手,姚思琪一得到解脱便连滚带爬要往宋萧然怀里躲,穆南城却一脚踹过去: 滚! 女人手忙脚乱地拉开阳台门,连哭带叫地奔了出去。 大厅里的人自然都被惊动了,姚思琪却只是找上经纪人火速离开,她本来就是自己勾引的穆南城,这个时候是不可能把发生过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的,宁可忍下这个闷亏由着众人去揣测,也不敢把事情闹更大。 阳台上的气氛却有些剑拔弩张,宋萧然愤怒地瞪着穆南城,而穆南城也目光幽凉地看着他,两人对视了一分钟都不到,傅予行就赶了过来。 然然!傅予行走过来把宋萧然揽在怀里,发生了什么事? 宋萧然撇着嘴拉了拉傅予行的袖子: 四哥,我想回去了。 好。 傅予行应着,匆匆跟穆南城点了下头,就把他带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宋萧然把看到的事情经过都告诉了傅予行,傅予行皱紧眉头: 以后你一步也不许离开我身边,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要多管闲事,如果情况再坏一点,他对你动手怎么办? 可是他打女人啊,宋萧然不忿,那是个人渣! 既然是个人渣,你就更要防备,傅予行严肃地告诫他,任何时候都不许把自己牵连进去。 自那以后宋萧然凡是看到穆南城都是能避则避,那时候他却没有想过冥冥中自有一只命运之手将他们两人的余生紧紧搅裹在一起。 穆南城倚窗而立,他手里把玩着一只打火机,眼皮偶尔抬一下,神情讳莫难测。 宋萧然犹豫着称呼:七、七舅。 哧 打火机的火苗冲天窜起,穆南城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傅予行叫穆南城一声七舅,宋萧然这样称呼也没什么不恰当,但他依然禁不住脸面一红,立刻改口,穆先生。 嗯,穆南城这才低低应了一声,抬了抬下颌,坐。 宋萧然在沙发上坐得笔直,双手端正地置放在膝盖上,穆南城冷沉的目光流连在他的膝盖上,让他觉出一股莫名的压力。 宋萧然低头打量着自己,他的着装和坐姿都无懈可击,放在膝头上的手也是干净整洁的,铂金的戒指款式简洁大方,没有任何可供挑剔指摘的地方。 佣人给宋萧然倒了一杯茶,他轻啜一口润了润喉,开口道: 穆先生,相信您知道我的来意,如果您能答应和我四哥做骨髓配比,您有任何条件我都会尽力办到。 这样的措辞果然让穆南城勾起了唇角:任何条件? 是。 口气不小,穆南城偏着头,神色淡淡的,傍晚的阳光从他的身后直直打过来,浅金色的光晕柔和了他脸部过分冷硬的线条,那只火机被他在手上抛上抛下,在半空中划动着银白的弧线,说来听听,我要什么,你有什么。 宋萧然不避不闪地与他对视: 我还有七个月满二十周岁,届时远山集团有百分之十的股份会划到我名下,我四哥那里还有百分之七的傅氏。 宋萧然并不忌讳摊开他全部的底牌,因为穆南城也将底牌亮给了他,刚刚客厅门口虽然骚乱,但他还是认出那些人都是A国金融街最声名遐迩的经理人和精算师,有两个是华人,他们之前联手狙击了京都一家大型零售集团,是让华夏商界闻名色变的人物,再联系到恩南集团最近的一系列动作,宋萧然就明白穆南城接下来的计划了。 财势这种东西,没有人会嫌多到烫手,穆南城这样的人,小小南江还不在他眼中,只要吃下远山和傅氏,恩南集团放眼整个华夏都再无敌手。 如果说来到M国之前宋萧然还很忐忑,那么当他坐到穆南城的客厅里,他就有了底气,他笃定自己身上有穆南城想要的东西。 穆南城眼错不眨地盯着他,目光直接赤裸得近乎于侵略,宋萧然觉得自己正被一把冰冷的手术刀切剥着,每一根血管都似乎暴露在这个人的面前。 宋萧然强忍着皱眉和呕吐的冲动,面无波澜地和穆南城对视着,然而平放的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还是泄露他濒临极限的忍耐。 穆南城缓缓地笑了,他走过来,在宋萧然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打火机被他扔在大理石茶几上,发出啪地一声轻响: 再加一个条件,穆南城竖起一根食指,他盯着宋萧然的脸,像是鹰隼盯着了猎物般,每一个都像鞭子狠狠抽打在萧然敏锐的神经上,我要你嫁给我! 宋萧然惊愕之下脱口而出:我已经跟四哥结婚了! 如果他死了,穆南城懒懒地靠近沙发里,指节不紧不慢地轻叩着扶手,无视宋萧然听到前半句就立刻阴沉下来的脸色,你就改嫁,如果他活下来,你就离婚。 宋萧然抿紧嘴唇,他的火气只升腾了一瞬就被按捺了下去,只需稍加思索他便明白穆南城的意思,爷爷留给他的远山股份是要求他本人继承,且不得在任何情况下变卖或者转让,如果他死了,这股份将会留给他的配偶和子女。 简言之,除非宋萧然跟穆南城结婚,否则他的承诺就是一张白纸,穆南城居然连爷爷遗嘱的内容都调查得一清二楚,他是有备而来。 明白了穆南城的用意,宋萧然点头: 我答应。 如果穆南城能救傅予行,所有的条件都不是问题,如果救不了宋萧然的唇稍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弧线。 穆南城却竖起手掌,示意他仍有话要说: 你以你死去母亲的名义发誓,不论傅予行是死是活,你都会带着远山集团的股份嫁给我穆南城,不许逃,不许死,否则贺乔的灵魂将永世不得安宁! 宋萧然霍然起身,他瞪着穆南城的目光像是瞪着一个可怕的怪物! 穆南城笑着,那笑意完全不达眼底, 很惊讶我居然知道你的心思?你找医生开安眠药,全都攒着,是要等傅予行死了跟他一起殉情?这样情深义重,真是感人啊! 宋萧然抬脚就走。 宋萧然,穆南城却开口叫他的名字,三个音节含在舌尖,明明是一种分外轻柔的语气,话里的内容却让宋萧然的血液瞬间凉透,你跟傅予行甜甜蜜蜜,恩恩爱爱,现在还想和他生死相随,可想过你外公,你舅舅,你的母亲,他们在九泉之下,不得瞑目呢。 宋萧然蓦然转头,声音充血到几近撕裂: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穆南城坐在那里,一动没动,他屈指在桌面轻敲两下,波澜不起的语气中透着发号施令的威压和势在必得的笃定: 坐下,好好听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3章 病房里,医生拿着宋萧然的检查报告站在穆南城的床前说道: 他的身体情况不太好,低烧一直退不下去,血小板偏低,营养不良,精神状态也有点 怎么会营养不良?韩臻忍不住插话,宋少爷又不少吃少穿的 穆南城眸光冷冷地瞥过来,韩臻意识到了什么,识趣地住了嘴。 傅予行那个病,吃不下睡不好,宋萧然也不知是单纯陪着还是自虐,傅予行吃他才吃,傅予行吃什么他就吃什么,傅予行无法入睡他也不睡,傅予行睡着了他守着,二十岁的少年人,自己蹉跎出了一身毛病。 穆南城从宋萧然房里出来不久,就听到隔壁病房传来剧烈的咳嗽声,等到医生检查后一出来他就把人叫了过来,此刻听了医生的话他心里头的火几乎压不住: 能治吗? 医生垫着一块书写板在写病历,头也不抬地说: 不是太大的问题,年轻人底子在什么病都能养好,主要还是得让他心思放宽些,吃好睡好比什么都强。 穆南城看着医生写出来的药单: 别给他开安眠药。 医生愣了一下: 他的精神状况服少量安眠药有好处 不开。 穆南城阴沉着脸,两个字像是砸出来的。 医生只得罢了。 穆南城靠坐在床头,他一只手上挂着点滴,一只手搭在眼睛上,后脑抵着雪白的墙壁,白惨惨的灯光笼在他的头顶,勾出一道孤峭的剪影。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3) 韩臻提着食盒进来,不等穆南城开口就说道: 刚给宋少爷送了一份。 穆南城仍然抬眼看着他。 韩臻面露一丝为难,他只吃了半碗粥,就不肯再吃了,又赶紧道,点滴里加了营养液,不会饿的,您放心。 穆南城挥了挥手,韩臻反应了半晌才意识到老板是让他去隔壁照看宋萧然,宋少爷已经睡了,我喊个护士专门过去守着,您这里也离不得人您别发火,我看您吃了就过去 韩臻支好病床上的小桌,穆南城简单吃了两口就再次摆了摆手,催促韩臻赶紧过去。 明明护士比韩臻更细心更专业,但是穆南城就是要使唤他信得过的人。 韩特助拾掇好桌子,走出房门通知护士来这边守着,一步三叹地进了宋萧然的病房。 宋萧然发着烧,昏昏沉沉地睡着,韩臻拖过一张椅子,单手撑着腮,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位颇有些传奇性质的小少爷。 在穆南城等新一代家主成长之前,贺家和宋家才是南江市真正的鳌头家族,宋萧然含着金汤匙出生,宋是他的姓,贺是他的母族。 宋萧然出身极好,智商奇高,本地的南江人大多听过这个神童的名声,过目不忘,学什么会什么,模样更是难得一见的好,那是人人艳羡的出生在罗马的人物。 他是宋贺两家的掌中宝,心头肉,宋家的老爷子早就钦定了他做继承人,即使后来他的父母离异,他跟着母亲贺乔离开宋家,老爷子都给他留了百分之十的股份。 百分之十的远山集团股份是什么概念? 远山集团以制药起家,拥有全世界最大的制药厂,多年来致力于投资医药和生物科技,每年远山的新品发布会都是整个医药生物界翘首以盼的盛事,如今远山的当家人宋仕明,手头只有百分之三十三的股份,这里就包括了代理宋萧然管理的百分之十,这百分之十,几乎可以决定远山集团还能不能姓宋。 等到穆南城和宋萧然的婚事公开,只怕是所有人都会认为穆南城为了远山股份挟恩逼迫宋萧然下嫁,但是韩臻知道不是。 穆南城这个人城府深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是有一件事他从来不屑干,那就是吃软饭。 不是没有女人带着亿万家财要嫁给穆南城,他如果想要通过婚姻攫取利益,多的是东西两洲的豪门贵女可以选择,韩臻说句不客气的,单论身家,宋萧然在这些人中未必排得上号。 韩臻跟了穆南城九年,到今天都不敢说完全了解自己的老板,他一直以为穆南城是个冷情到寡情的人,这么些年没见他对谁上心过,甚至韩臻都不知道穆南城原来对男孩也是感兴趣的,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宋萧然看进眼里的。 只是几个月的某一天,穆南城在M国城堡的客厅中和几个下属议事,保安部忽然通知韩臻,城堡外有陌生人徘徊,因为是东洲人的面孔,保安便询问了一声。 韩臻在大厅门口的监控仪上看了一眼,认出是宋萧然,他当然知道这少年的来意,穆南城那段时间一直留在M国,就是为了避开傅家人,于是韩臻在对讲机中对保安说:请他离开。 穆南城却在那个时候扬声问了一句:谁? 宋萧然,韩臻怕穆南城不知道谁跟谁,特意解释清楚,就是傅四少的那个小男朋友。 彼时穆南城正要把一支烟掐灭在烟灰缸里,韩臻眼睁睁地看着穆南城把猩红的烟头按在了白色的大理石桌面上,穆先生哦了一声,对韩臻说, 是他啊,你去把他接进来。 这话一出,韩臻是惊到了,穆南城说的不是让他进来,或者请他进来,而是你去把他接进来。 韩臻不是管家,不是佣人,他是穆南城的左右手,在恩南国际位比副总,他比所有的副总职权都大,都得穆南城的信任,穆南城身边来来去去多少人,他从没这样吩咐过韩臻去接待谁。 韩臻于是亲自把宋萧然接了进来,那天的会谈其实在商量很重要的计划,但是接下来穆南城整个心不在焉,别人询问他的意见,他的目光里有罕见的茫然,顿了许久才说哦,你们再说一遍。 大家只当是穆先生累了,就准备告辞离开,他们起身的时候透过玻璃窗看到了坐在葡萄架下的宋萧然,其中有个白人精算师是个Gay,这一眼望去当即惊为天人: 那是谁?我的天,长得真是漂亮! 某个从国内过来的财务总监是认得宋萧然的,他冲白人精算师挤了挤眼,谑笑道: 看上了?还别说,那男孩跟你是同一种人,他男人是个快要死的病秧子,说不定以后你有机会接手 财务总监的话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惊恐的痛呼,谁也不知道好端端坐在那里的穆南城为什么猝然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对着那人的头就砸了过去,鲜血迸射出来的时候众人发出高低不一的惊喊声。 韩臻知道穆南城脾气不好,但是对自己的下属不由分说就动手这还是第一次,韩臻把那财务总监送上车时他拉着韩臻的手委屈地快要哭出来,连连拜托: 韩特助您可千万帮我跟穆先生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冒犯傅四少,你说前年咱们恩南跟傅氏不是还结了挺大梁子?我怎么知道穆先生跟傅四少原来私下感情不错啊!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不是存心咒四少快要死的呀我 韩臻心想怨不得这位误会,要不是他知道穆南城是为了躲避傅家才回M国,他也以为穆南城那一烟灰缸是为了傅予行砸过来的。 穆南城砸的不是那句快要死的病秧子,而是你有机会接手。 韩臻就是在那个时候意识到穆先生对宋萧然不一样,直到他听到穆南城对宋萧然开出来的条件,他是切切实实被吓着了。 彼时的宋萧然都没有想到那么深远的地方,韩臻却是想到了,穆南城是什么人?他是南江大家族穆氏的家主,身家百亿,身份贵重,他的一举一动随时有无数人关注侧目,除此之外,他跟傅予行还有远房的舅甥关系。 而宋萧然跟傅予行是南江人都知道的恩爱夫夫。 人家丈夫虽然病了,可还没死呢,你一个舅舅就对外甥媳妇逼婚?这外头的闲话得难听成什么样! 就算傅予行真死了,你俩这辈分,这身份,这南江几大家族错综复杂的关系,你俩能结婚吗?合适吗?穆南城这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穆南城再百无禁忌,可谁让你在华夏的地头上,入乡随俗,你在哪块地皮上就得守这里的伦理。 在韩臻看来,这桩婚事对于穆南城和恩南集团来说,绝对是弊大于利的。 宋萧然离开后,韩臻想劝一劝穆南城,既要劝他不能草率地给傅予行捐血捐骨髓,也要劝他宋萧然娶不得,穆南城双手叉腰站在玻璃窗前,也不知他在看什么,倒映在窗上的影子有些发光,那是他的眼睛在发光,韩臻才一开口就被他竖起手掌打断了。 韩臻知道穆南城一旦决定的事是不可更改的,自己能想到的问题穆南城一定也早就想过,只得叹了口气: 先生,这件事情后患无穷,您会伤身伤神 嗯,穆南城极轻极浅地笑了下,只回了他两个字,挺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05 00:13:30~20200406 05:31: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0拾元食堂、影(樱)月、伊伊、我爱小甜甜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韩臻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及时发现宋萧然睡得极不安稳。 宋萧然有个美好的童年,在九岁之前,他都是这个世上最幸运最幸福的小王子。 宋贺两家待他如珠似宝,母亲贺乔更是把他当做人生里唯一的快乐和希望。 九岁那年贺乔和宋仕明离婚,宋萧然跟着贺乔回到贺家,那时候贺老爷子想给他改姓,宋家老爷子把宋仕明带到贺家在大门外跪了两天两夜,一根黄花梨木的手杖生生打断了宋仕明的三根肋骨,宋萧然才得以保留宋姓。 那场失败的婚姻对贺乔打击很大,宋仕明早在和她结婚之前就跟别的女人有了儿子,甚至还把那个男孩带到宋家,骗贺乔把这个孩子领养下来。 顺风顺水惯了的人,遇到挫折更容易一蹶不振,贺乔得了严重的抑郁症,宋萧然看着母亲日渐憔悴,心里对宋仕明是恨的,等到宋老爷子去世,他跟宋家就断绝了往来。 贺家出世的那一年他刚去京都上大学,新闻上铺天盖地都是外公和舅舅畏罪自杀的消息,他赶回南江时,见到的是横在贺家大厅的三口棺材,贺乔受不了父兄离世的打击,也随后跳楼自杀了。 彼时舅母和小姨带着两个表弟逃到了国外,他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孤零零地跪在灵堂里,挑高的客厅像是整个塌下来,把他淹没在一地废墟残垣之下。 那段记忆后来在宋萧然的大脑里被整个挖空,他只记得自己又回到了学校里去,浑浑噩噩地不知过了多少日子,直到傅予行出现,才把他从地狱里拉了出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整个贺家的衰亡根本不是一场意外,贺家分明是被人献了祭,成了别人通天路上的踏脚石。 M国那座庄园的客厅里,穆南城坐在沙发上,屈指在茶几上敲了敲,波澜不起的语气中透着发号施令的威压和势在必得的笃定: 坐下,好好听着。 穆南城不知从哪里取出来一支录音笔放在茶几上,按下了按钮,苍老而熟悉的声音从录音笔中流泻出来时,宋萧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那是他的外公贺震霆的声音! 浑浊而沉重的呼吸中,老人气若游丝,但是声音里的字眼都咬得极清: 你是你你是黑 就在这时,录音中突然传来极远的一声枪响,宋萧然浑身一震,他扑过去,才发现录音已经到了头。 数秒钟的录音,短短六个字节,行将就木的气息,还有一声不辨方向的枪响,宋萧然坐在那里,只觉得满脑子都在嗡嗡炸响,他茫然地问穆南城: 这是什么意思?这说明什么? 穆南城将录音笔往前倒了一段,然后宋萧然听到外公清晰的声音响起: 20**年*月*日 这是你外公去世那天的录音,穆南城关掉录音笔,双手交握撑在茶几上,他看着宋萧然的眼睛,完全不容他拒绝,把这个信息灌进他的脑子里,你是他的外孙,应该知道贺老有随身带录音笔的习惯,这说明他心脏病发时身边是有人的。 你舅舅和外公死于同一天,当年案件调查员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外公接到专案组要来南江调查的消息,在书房里心脏病突发,于是你舅舅在卧房里吞枪自杀 穆南城摇了摇头,他几乎是怜悯地看着宋萧然,可是那声枪响分明在你外公断气之前,他们两个是同时死去的,这件案子疑点重重,宋萧然,难道你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有追究过,贺家一门三口究竟是不是枉死的吗? 穆南城揭开的真相成了恶魔的诅咒,在宋萧然的耳边梦里不断回荡。 妈妈,外公,舅舅 宋萧然泪流满面,他蜷着身体,紧紧环抱着自己,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发出濒死的喘息,手背上的点滴软管在回血,韩臻试图让他安静下来,然而宋萧然颤抖得厉害,韩臻连碰都不敢碰他。 韩臻急着喊医生,穆南城当然被惊动了,拔掉了自己的针头赶了过来,护士往宋萧然的点滴液里加了镇静剂,宋萧然还是哭着,先前吃下去的半碗粥从喉咙里倒吐出来,他不停地呕着,胃里没有东西,酸水吐了穆南城一身。 穆南城抱着他,把他圈在怀里,让韩臻拧了热毛巾过来,细细擦拭着,手指拨弄他汗湿的额发,嘴唇贴着他的耳边,不停地哄着。 四哥,四哥 宋萧然只是哭,泪水不断滚落,浸透了整张脸,他不停地叫着他的亲人,叫着傅予行,他忽而挣扎起来,双手胡乱挥动,像是想要痛打什么人,手掌挥过穆南城的脸,啪地一声极响,韩臻心惊肉跳地站在一旁: 先生,我来吧 穆南城恍若未闻,把宋萧然抱得更紧,脸颊紧紧地和他相贴,宋萧然这个样子刺痛了他的眼,那一声一声的四哥像是生锈的刀在他的心口钝钝地磨,又像是滚烫的毒液缓缓地流。 宋萧然全身都是汗,穆南城给他换衣服,少年的身体消瘦,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断掉,苍白的皮肤包裹着脆弱的骨骼,身体上的青筋和血管根根分明,青红的脉管交错,刺得穆南城眼膜生疼。 穆南城给他擦汗,他觉出凉意,迷迷糊糊地抱住了穆南城的脖子,往他的颈窝里钻,又开始叫四哥。 穆南城忽然把毛巾砸到了地上。 韩臻站在那里,呼吸都不敢用力。 不过片刻,穆南城沉声: 再换一块干净的来。 等到宋萧然安静下来,时间已经走到了后半夜,穆南城带着一身脏污满心疲惫地回了病房,又让韩臻继续守着宋萧然。 病房里一片漆黑,只有床头有一星暗红色的光点明明灭灭,伴随着袅袅白烟掩映着一张晦暗不明的脸。 穆南城坐在床边,一条腿弯着搭在床上,一只脚支在地上,大脑里像是有一根弦被两股力撕扯着,他用夹着烟的手指狠狠地按着眉心。 捐过骨髓之后免疫力降低,连日来他公事私事一样丢不下,白天和傅家周旋了几个小时,把傅予行留给宋萧然的东西一分不差地带了回来。 其实他巴不得那些东西都跟傅予行一把火一起烧了,可是不行,宋萧然现在就那么点念想。 傅予行得了绝症的消息传开时,穆南城是漠然的,漠然之中还有一种更隐晦,更妄想,更龌龊,更恶毒的心思。 那时候没有人知道,穆南城跟傅予行是同血型。 穆南城冷眼看着,甚至说是冷眼等待着,他们这种稀有血型的人患了这样的病,十死无生。 一年过去了,傅予行却突然约见他。 那是个早夏的午后,天气闷热,傅予行的病房里没有开空调,穆南城坐在傅予行病床边的椅子上,热汗浸湿了他的衬衫,然而傅予行却还盖着毯子,苍白的面颊在白炽灯下愈发显得惨然。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4) 穆南城看着傅予行,眸光里的痛惜把握得恰到好处,每一分虚伪都货真价实: 会康复的,你还年轻。 傅予行那时候瘦得不成样子,容貌实在称不上好,笑起来的时候却温暖,他一句话像钉子似的把穆南城钉在了那里: 七舅,我今天请您过来,却是要托孤了。 这话要是别人听了只会一头雾水,傅予行又没有孩子,托的哪门子孤?就算要托孤,他父母健在,还有三个姐姐,他有什么孤要托给穆南城这样的远房表舅? 可是穆南城早就习惯了把别人的话掰开揉碎,哪怕潜意思隐藏得再深他也能听出话音,他的眸光渐冷渐暗,定定地看着傅予行。 傅予行跟穆南城直接摊牌: 并不是您瞒的不好,也不是我火眼金睛,只是那个人是然然,所有关于他的事,关于他的人,我都会敏感一些。七舅,我说这些,不是要跟您炫耀,也不是要冒犯您,我是没有别的办法,我希望在我死之后,有一个人能救救然然。 穆南城静静地听着,听着傅予行讲述他和宋萧然认识的过往,听着傅予行眼中的宋萧然是什么样的性情,听着傅予行讲宋萧然的一些小习惯,他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直到他听到傅予行发现宋萧然攒着安眠药,听到傅予行请他阻止宋萧然保护宋萧然,穆南城的坏情绪才被牵引了上来。 他觉得他应该直接把宋萧然掐死,一了百了,那个傻小子要跟着别的男人去殉情,傻到这个地步,还留在世上做什么。 吃什么安眠药,给他一瓶敌敌畏好了。 年纪轻轻,风华正茂,这世上多的是爱他之人,为了一个将死的男人要殉情。 又蠢又没出息,笨东西 穆南城取出烟盒,敲了敲,忽然想起这是傅予行的病房,他把烟夹在食指和中指间,摊开的手掌心里冰凉一片。 那天离开医院之后,他让韩臻放出消息,他和傅予行同是Rh阴性血。 如果傅予行活下来,当他鬼迷了心窍,如果傅予行死了,他要宋萧然活着。 第5章 一场高烧再加一场痛哭,宋萧然醒过来后身体很疲软,精神到底振奋了起来,肠胃依然不好,东西吃下去会吐出来,他就慢慢吃,挑易消化的,能忍就忍下去,忍不住吐完了再接着吃。 穆南城欣赏他这个样子,想死就麻溜点,决定活下来就好好活。 修养了两天之后宋萧然的脸色终于恢复了健康,这天清晨他甚至到医院楼下散了会步,跟在几个老大爷后面打了会太极,在七点医生查房前再回病房去。 他的病房在五楼,萧然回去的时候没有乘电梯,这家私人医院住院部的楼梯设计形似于商场,一层十二跑之后要经过长长的走廊,到达楼层的另一端才能继续往上,萧然安步当车,慢慢地踱着步子。 四楼长廊最里端的病房门虚掩着,萧然要往楼梯间去必须经过那道门,还未走近他就听到熟悉的极具辨识度的男人声音从房里沉沉传来: 叔公看到我何必这么惊讶?我是怕今日不来,以后就没机会再来探望您,毕竟人之大限,难与天争。 宋萧然知道这病房里住的是谁了,穆南城的三叔公穆进淮。 穆南城的身世与萧然颇有点同病相怜,他们一个是仰赖的母族家破人亡,一个幼年失怙被父族放逐,穆南城父亲死得早,穆进淮联合其他穆家旁支抢夺了穆南城继承的股份并将他排挤出家族,论过往恩怨不过寥寥数语,当中多少颠沛孤苦却不足为外人道。 萧然能理解穆南城对穆家人的恨意,只是对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如此落井下石,未免有失风度。 不过穆南城的字典里有风度这两个字吗?萧然表示他很怀疑。 穆南城站在病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行将就木的老人,嗓音里噙着泠泠笑意, 您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好,不能说话了是吗?真是太可惜了,我还有许多话本想与你聊一聊,我能有今天,全赖叔公你多年栽培,没能得一句你的夸奖,我深感惆怅。 穆进淮的面容被呼吸机的氧气罩严严实实地遮掩着,只有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面前的青年,难以聚焦的瞳孔里涌出一波又一波的憎恨和恐惧。 穆南城轻车熟路地摸出香烟和火机,缭绕的青白烟雾里病床上的老人发出嘶嘶的低吼声,残破的肺部像是老旧的风箱鼓动出可怖的声响。 穆南城缓缓地抽着烟,依然闲话家常似地聊着许多漫无边际的话,说来前阵子我也在养身体,那时候我深深体会到一个道理,钱财再多,地位再高,在死亡面前也不过是条可怜虫,只是有人死得体面些,有人死得窝囊些,叔公,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是这么个死法? 穆南城笑了起来,我看着你的样子,一张枯皮包一副骸骨,不能言不能动,像个畜生一样每天等着人给你喂食,你猜我在想什么? 萧然竖起耳朵,他也想知道穆南城现在在想什么。 穆南城叹了口气,语调里满是空洞的嘲弄, 我在想,我大概也会有这么一天,没人不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在我能掌握一切的时候,我必须要将我手中所有的权利应享尽享,我要的,必须得到,我恨的,摧毁殆尽,我不能给自己留半点遗憾,像我这样站在你的床头耀武扬威,笑着看你死的今天,绝对不能在我的明天重演!叔公啊,你一辈子给我上了许多课,但最实用的还是这四个字 他一字一字地顿声道,斩、草、务、尽! 吱 医疗车的金属轮在地面上发出尖利的声响,穆进淮一只手在半空中拼命挥舞着,干枯的身体像是离水的鱼在床上疯狂弹动,氧气面罩在急剧的挣动中脱落,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脸上已是死白一片。 穆南城慢条斯理地按下了床头的救护铃,夹着烟蒂的手指将氧气罩重新放回,他甚至还轻柔地把被子上拉到穆进淮的脖颈下,拍了拍他的胸口,低笑如喃语, 别那么快死,我还没玩儿够呢。 萧然一如他到来得无声无息,脚不沾尘地在医护赶来前离去了。 穆南城走出病房,韩臻也同时从拐角的阴影处现身: 先生,你为什么 穆南城双手插进裤袋里,深邃的眼眸看着楼梯间蜿蜒的方向,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韩臻实在不懂,穆南城明知宋萧然要经过这里,为什么还要故意让他看见刚才那一幕,以宋萧然的性子,只怕不会对穆先生再有好感。 但是穆先生已经头也不回地沿着楼梯走了上去,明显是不愿意给他解惑了。 医生最后一次来检查后通知萧然和穆南城都可以出院了,两人最近三餐都是在穆南城病房里一起吃的,今天也不例外。 病房里的电视机在放着早间新闻,女播音员优美的声音如歌般抑扬顿挫,吸引萧然的却是她播报的内容: 【A国时间早上九点HF大学罗伊实验室正式宣布,该实验室多年来进行的多精子结合胚胎技术获得突破性进展,从理论上来说该实验完成了男人也可以生孩子的设想,即利用男性腹腔受孕该研究的重大作用还在于通过多精子和卵子的结合,降低单一精子与卵子线粒体基因缺陷风险,减少遗传疾病的概率这是人类生物科技领域研究的重大突破,该消息发布之后,罗伊实验室的赞助企业远山制药集团股价开盘暴涨9%】① 穆南城看向宋萧然,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明澈的瞳孔正剧烈缩动着,这条新闻明显触到了他某根敏感的神经。 远山制药隶属于远山集团,而罗伊实验室和萧然也有一线渊源,萧然的母亲贺乔在婚前就是罗伊实验室的研究员。 萧然的父亲,远山集团总裁宋仕明现任的妻子关素风,也来自罗伊实验室。 若再细究下去,整个贺家都与罗伊实验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南江市的第一个生物基因研究中心和第一个P4研究所都是在罗伊实验室的帮助下建造的,负责通过这两个项目成立的政府审批人分别是萧然的外公和舅舅,七年前正是南江P4研究所的重大事故导致了贺氏父子的倒台 先生早,萧然少爷早。 韩臻的声音打断了萧然的思绪,他拿着两张出院通知单走进来,这几天萧然每次醒来都能看到韩臻守在他病床旁边,心里对韩臻十分感激: 韩特助早,这几天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韩臻笑道,应该的。 他也不过是听吩咐办事。 穆南城往宋萧然的碗里夹了一块奶糕,萧然抿了抿嘴: 我不能吃这个。 他对牛奶过敏,一点吃不得。 羊奶做的,不会过敏,加了绿茶,不会腥。 穆南城淡淡瞥过去一眼,就见萧然呆愣愣地咬着筷子,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知道他的禁忌和口味,他的脸色依然苍白,但是眼睛是灵动的,困惑和天真都是分明的。 终于开始有了活气了。 电视里新闻记者正在采访一位生物科学家,询问他对于多精子结合胚胎技术的看法,那位须发花白的学者一脸严肃地说道: 这个实验的确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但是如果说两个男人就能生孩子目前是不现实的,胚胎只有通过精子和卵子的结合才能获得足够的营养,而单独两个精子形成的胚胎即使遇到一点点的外部压力都很容易造成冲击,甚至影响男性受孕者的心肺功能,还有,多精子和单一卵子结合后,所带来的一系列的道德伦理问题也是我们需要面对的 穆南城抬手按住萧然的脑袋转了下: 别盯着看了,快点吃,吃饱了带你回梨湖山庄。 宋萧然一怔。 穆南城像是丝毫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对萧然造成了多大的冲击,慢条斯理地又给他夹了一块奶糕,补充道,你该见见我母亲。 萧然迟疑了一下,在他看来,他跟穆南城这样各取所需的联姻在很多环节上实在没必要太正式,等到大家达成自己的目的总归是要分道扬镳的。 然而穆南城已经站了起来,他走到窗边去打电话,阳光漫漫洒洒地流泻在他的身上,模糊了他侧脸的轮廓,萧然听到他在电话里言简意赅地告知对方他要带着自己回梨湖庄园,心下知道拒绝无意义,萧然不悦地皱了下眉,穆南城这样强势的作风,他只怕以后还有得领教。 就在这时,穆南城忽然侧过头看了过来,萧然微微一怔,只因为他看到穆南城在笑。 男人唇角扬起的弧度很浅,然而眼睛里细细碎碎的揉着光,笑意从瞳膜的里层往外渗透出来,层层叠叠,萧然这才发现穆南城的睫毛很长,被阳光漂染成金黄色灼灼生辉,这让他整个人无端端多出一种温情的气质。 因为通话的对方是他的母亲吗? 这个人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对母亲倒是孝顺,也算难得。 作者有话要说: 注:这一段基本胡诌的,多精子和卵子的结合,降低单一精子与卵子线粒体基因缺陷风险,减少遗传疾病的概率这一句来自度娘。 第6章 南江的市容是极美的,正是四月开春的时节,阴湿的天空下,整个城市被水雾笼罩,散发出一种朦胧冷艳的气质,汽车飞驰在宽阔的公路上,街道两旁是整洁干净的行道树,进入西山环山道后沿途的风景更是美得如同明信片。 宋萧然能看到窗外的湖水如一条白练从眼前飞驰而过,那是南江最大的天然湖泊,因形状像梨而得名梨湖,穆家的祖宅坐落在湖畔之上,故名梨湖庄园。 车窗开着,空气中荡涤着浓郁的花草香气,穆南城胳膊肘搭着车窗,指尖夹着烟,却没有抽,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萧然与他分坐在两个窗口边,中间的距离像是有银河那么远。 不用紧张,穆南城忽然低低地开了腔,梨湖庄园不会有人怠慢你。 宋萧然转头看他,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他其实并不在意那个陌生地方里的陌生人会怎么对待他。 萧然自出生拥有了太多别人没有经历过的东西,有别人没享过的荣华富贵,有别人渴求不得的千娇万宠,也有别人承受不来的生离死别,这些得而复失失而复得是他生命里的常态,人世百情于他而言,真的都是浮云若絮。 但穆南城这样说毕竟出于好意,萧然还是说:谢谢。 穆南城也侧过脸:你小时候我母亲抱过你,你不记得了? 萧然微微摇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我有面孔失认症,不太分得清人脸。 穆南城一愣,继而眼神复杂起来,语气里有明显的不可思议:所以你根本分不清每个人长什么样子?那你靠什么来认人?声音吗? 小时候是这样的,后来大一些,我会抓取人脸的面部特征,像穆先生你这样具有很高辨识度的脸,我是能认得出来的。 宋萧然不是奉承,穆南城的脸确实有极高的辨识度。 穆南城没有再说话,他转头看向窗外,心里却有了一种原来如此的恍然。 沈凤仪此刻正在梨湖山庄的花园里,满目繁花锦绣,老太太拿着剪刀正在修枝裁叶。 郑慧瑜是近身照顾老太太的人,她直到此刻还是心有不平: 少爷要娶谁不好,就算真喜欢男孩子,也不能要一个结过婚的,那傅四少还尸骨未寒,这就要把人带回来,这这怕是要被人戳脊梁骨啊! 一旦婚讯传出,穆南城趁着傅予行重病染指外甥媳妇,甚至连他捐骨髓的事只怕都成了蓄意图谋,种种流言能淹没了这座梨湖庄园。 郑慧瑜伺候沈凤仪多年,情分非比寻常,因此她什么话都敢说,老太太,您真的不能答应这门婚事啊! 沈凤仪轻叹一口气: 该说的话我也都说过了,南城拿定的主意,便是我,也劝不动的。 沈凤仪对这桩突如其来的婚事其实也是不满的,这种不满与宋萧然的家世人品都无关,只与他的性别有关。 华夏虽然普及了同性婚姻,可老人家谁没有含饴弄孙的心愿,穆南城而立之年,早年专注于事业也就算了,如今大权在握,一切尘埃落定,只等着娶妻生子开枝散叶,过几年安稳平顺的好日子,谁知他居然要娶一个男孩子回来,更别说这个男孩还是站在南江风口浪尖上的人物。 郑慧瑜迁怒道: 一个小男孩子,把傅家的四少爷弄得神魂颠倒,现在又迷得我们家少爷昏头昏脑,妖孽哦!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5) 沈凤仪表情有些不自然: 那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人长得很清爽,不是那种不上路子的人。 那哪里是清爽,郑慧瑜撇了撇嘴,她也是看过萧然的,女孩子都比不上的漂亮,以前哪里听说过我们少爷喜欢男的?报纸上都登他有好多个女朋友的,这根本是被人带歪里去,听说有些男孩子的手段那比女人还要厉害 喀嚓,沈凤仪用力剪下了一根树枝,郑慧瑜立刻住了嘴。 淡淡的警告过后沈凤仪又对郑慧瑜说了句话,也是因为这句话才让老太太最终点头让萧然入门: 南城说了,他以后会有一个孩子。 雕花的大门徐徐打开,三辆汽车鱼贯开进梨湖庄园。 这座名列华夏十大名园之一的私人庄园,萧然记得他小时候也是来过的,只是那时候梨湖庄园的景致还古色古香,连大门上都悬着红灯笼,如今这栋百年园林经过重建,气质焕然一新,除了保留旧日的古树繁华,小桥流水,还新建了许多现代化设施。 车子开得很慢,一路经过重重建筑,偌大一个庄园里网球场,图书馆,私人电影院应有尽有,满目绿荫中点缀着数幢白色的别墅,佣人们穿梭其中,看到穆南城的车就会停下来弯腰致意。 萧然两只手臂搭在车窗上,下巴抵着手背一路看着窗外的风景,中肯评价:你活得像个贵族。 穆南城偏着头想打量萧然的神色,他不确定萧然这句话是恭维还是在讽刺他,然而他只能看到萧然的后脑勺,失笑地摇了摇头,问: 喜欢这里吗? 还可以,萧然坐直了,有些意兴阑珊,别人的房子他无所谓喜欢不喜欢。 穆南城坐得很悠闲,后座宽敞,他双腿微分,手指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 这里人是多了些,你如果喜欢安静,以后我们可以住市里的公寓或者白桦郊区的别墅。 萧然摇了摇头:我有自己的房子住。 他有自己的房子,穆南城没有问出那是你的房子还是傅予行的,也没有说你还没认清自己的身份,穆南城只是微微笑着,笑着点头,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他不高兴,只能自己藏着不高兴,慢慢想着让他松口的办法。 车子在主楼面前停下,沈凤仪站在楼前,正微笑看着这里。 宋萧然跟着穆南城下车,在沈凤仪面前站定,不卑不亢地喊: 伯母好。 好,沈凤仪有些惊讶这孩子处变不惊,他们这样的身份毕竟有些尴尬,换了个小家子气些的怕是已经忐忑失措了,好孩子,进屋来吧。 萧然又喊郑慧瑜:慧姨好。 穆南城是这样称呼郑慧瑜的,萧然便也跟着这样喊了。 沈凤仪对于萧然这种气度无疑是满意的,郑慧瑜却是满心的鄙视几乎要挂到脸上,这样的厚脸皮真是少见,要知道几个月前萧然见到沈凤仪还要叫一声舅婆叫她郑奶奶的,宋萧然这样面不改色的半点羞都不知,妖孽啊,郑慧瑜几近痛心地想。 于是郑慧瑜很有些忧心地拉住宋萧然的手臂: 宋少爷怎么痩成这样,听说先前还吐血了,年纪轻轻的可不能落下毛病,以后住在家里让慧姨给你好好补补。 吐血了,为谁吐的血不言自明,哪壶不开提哪壶,话里的潜台词更是呼之欲出,才为前夫吐过血,今天就登了穆家的门,萧然不在意潜台词,但是只要提到傅予行有关,他就心里刺痛。 他垂着眼睫,不再搭腔。 沈凤仪不悦地扫了郑慧瑜一眼,又看向穆南城,见他面色岿然不动,似乎并没有在意,才笑着把萧然领进了客厅。 几人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穆南城和萧然并坐在沈凤仪对面,他口吻清淡,极其自然地说: 慧姨,烦你给萧然泡一壶冻顶乌龙来。 这话一出,郑慧瑜愀然色变,连沈凤仪都笑容微僵,穆南城却好似未觉,他的手掌覆在萧然的手背上,轻笑道, 慧姨泡茶是一绝,你一定要好好尝尝。 萧然乌黑的眼珠子缓缓转了下,他看着穆南城的笑容若有所思,穆南城就势把他的手握进掌心,不轻不重地捏了捏,萧然还在诧异这个人竟然为了自己给老太太的身边人难堪,一时忘记了把手抽回去,穆南城就噙着笑意,一下一下捏着萧然的指骨。 郑慧瑜步向厨房的时候腿都有些发软,她伺候老太太多年,看着穆南城长大,穆南城对她一向尊重,梨湖庄园里她是大半个主子,从没人拿她当佣人看的,穆南城第一次使唤她泡茶,像使唤个寻常佣人那样的口吻。 就因为她说了句给宋萧然添堵的话? 不,那不是给宋萧然添堵,郑慧瑜到现在才醒悟过来,后脊梁已经冒了冷汗,她是在给穆南城添堵,哪个男人都不会喜欢听到自己未过门的媳妇为别的男人吐血。 沈凤仪心下了然,儿子的态度她是看懂了,敲山震虎,杀鸡儆猴,以后这梨湖庄园里的下人就都知道谁是正经主子,再没人敢冒犯萧然了。 第7章 沈凤仪温和地问了几句宋萧然生活上的琐事,萧然都中规中矩地答了,他模样长得又乖又俊,教养又好,老太太着实挑不出错处,心里最后的一点不愉也就消失了。 沈凤仪笑问:南城,萧然,关于婚礼,你们有什么想法? 婚礼倒是不急,先把证领了,至于嫁妆和聘礼,穆南城半真半假半揶揄地看着萧然,倒是不能少了,该有的还是要有的,对不对。 所谓嫁妆和聘礼,自然是双方的股权置换,萧然需要借助穆南城的力量,穆南城需要控制远山,至于婚礼,萧然当然不需要,一切从简,一切从无,才顺了他的意。 穆南城这样说不管有心无意,总之是让萧然舒心的,他点点头,对穆南城笑了笑。 老太太也松了口气,儿子的婚礼她不是不想风光大办,只是眼下时机不对,只能先低调着来: 那你们打算住在哪里?婚礼可以暂缓,其他布置可不能省了,依我看,住家里是最好的,不过你们要是想过二人世界,我也不反对 穆南城忽然凑近了萧然,清浅的气息像是微暖的和风拂过他的耳畔:然然说呢? 萧然眉心一蹙,为他突如其来的接近,也为他莫名亲近起来的称呼。 想住在哪里,嗯?男人嗓音低哑,像是大提琴的弦扣着耳膜,都听你的。 当着穆南城母亲的面,宋萧然自然不能说出我有自己的房子这样的话:我都可以。 穆南城拍了下他的手:乖。 男人转脸笑看向沈凤仪,新房的规矩我都不太懂,那就麻烦妈了。 萧然眼皮一掀,嘴唇抿了起来,他以为穆南城会领会他的意思,谁知这人一点默契没有。 他把手从穆南城掌下抽出来,别过脸去。 穆南城只当没看到,不理会。 住,是头等大事,在这方面穆南城必须得顺了自己的心意。 倒是沈凤仪非常高兴,穆南城工作忙,大半的时间都不住梨湖庄园,若是成了家,以后定是会常回来的,她喜不自胜,等郑慧瑜端了茶过来,她也等不及喝,拉了郑慧瑜上楼要她一起参考怎么布置新房。 穆先生,客厅里只剩了两人,萧然立刻表达自己的不满,我以为关于住处的问题我们在车上就达成共识了。 穆南城惊讶地望着他: 我以为你说都可以看我,是我不好,妈 诶!沈凤仪欢喜的声音从二楼某个房间传出来,徐妈,徐妈!你去把库房里我珍藏的那面并蒂莲开的双面绣屏风给我搬来,我要放在南城房间里南城,你说什么? 我说 哎!萧然拉住穆南城,小声道,算了,你妈妈看上去挺高兴的。 不就是住的地方嘛,哪里不能睡觉,这么扫老人家的兴不太好。 穆南城眸光闪了闪,朗声喊道: 我正想说,您别自己搬动东西,有什么需要的,让人来帮你。 这话无疑让沈凤仪十分受用,她站在二楼栏杆处嗔道: 知道了,你好好照顾萧然!说完又急急地进了穆南城的房间。 穆南城转眸看着萧然: 谢谢你,能顾虑我母亲的心情。 萧然微微怔忡了下: 啊,没有,应该的。 萧然记得沈凤仪的声音,这位伯母以前多次拜访过贺宅,跟贺乔关系不错。 冻顶乌龙茶汤清爽怡人,清香四溢,穆南城执起一杯递给萧然: 尝尝。 萧然是懂茶的,但并不爱喝,他轻啜了一口,用茶盖有一搭没一搭地拂着沫,氤氲的热气蒸腾,笼罩着他如画的眉眼。 阳光肆无忌惮地洒进来,将他沐浴在其中的半边身体点染成了淡金色,浅蓝色的衬衣有如长空般明澈,茶盏是碧青色的景蓝瓷,被承托在雪白的掌心上,世上最美好的颜色仿佛都凝聚于此,半点金黄,蓝天碧水,少年润玉无双。 穆南城看着男孩坐在那里,乖巧柔顺的姿态,纤长细密的睫毛微微垂敛,嘴唇被茶水滋润得水润洇红,衬衣开了两个扣,露出白皙修长弧度优美的脖颈,以及一段引人遐想的精致锁骨,眸光渐渐凝沉。 如果萧然这个时候抬头看他,就会发现深沉冷峻的穆先生此刻的笑容愉悦而满足,像是掬到了一束他追寻许久的阳光,有一脉细小的火焰在他眼底温柔地燃烧着,那簇火焰的名字叫做多年夙愿,一朝得偿。 穆南城的目光如有实质,在相对封闭的客厅里层层叠叠,萧然终于察觉到了,疑惑地抬眼看他,穆南城嘴角轻轻一牵: 想出去走走吗?后山有一片桃林,现在这个时候,正是桃花开。 萧然原本也想和他说事情,正在想着切入的措辞,闻言便站了起来:好啊。 从医院来到梨湖庄园,看似时间流转,但现在也不过上午九点,还是晨光烂漫时。 漫山遍野的桃花团团簇簇,如似锦云霞,粉白色的花瓣在晨风中飘然洒落,萧然慢慢地走在其中,金色阳光透过桃树的缝隙,斑斑驳驳落在他的肩上,他沐浴在晨光里,徜徉在花海中,穆南城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在自己的眼前走成一幅画。 穆南城的眼眸一点点明亮,唇角的弧度不动声色地扬起。 萧然站定在一棵树下,背着双手回过身来: 穆先生。 穆南城走近,缓缓抬起手,这手势竟像是要触摸萧然的脸,萧然头一偏,穆南城却从他的发顶拈下一枚花瓣,他嗯了一声,有点好笑地看着萧然,你说。 萧然为自己大惊小怪的那一偏头有了一丝难为情,他轻咳了咳,才开始说道: 傅氏的股份,我明天就去办手续,这是先前就说好的,四哥给穆先生的东西,我不会再沾手。 至于远山那10%,我会用5%的远山和穆先生交换2%的恩南股权,再用那2%置换出我的结婚基金,如此一来你我手上的远山股份就能达到15%,如果有一天远山交到我手里,我会兑现承诺,将远山并入恩南,决不食言,如果我做不到,到时我名下所有都会赠与穆先生,您觉得可以吗? 宋老爷子对宋萧然是极尽偏爱的,宋萧然除了满二十岁后能得到10%的股权,还有5%的股份作为结婚基金是给他预留出来做聘礼的,当时老爷子考虑的是萧然以后一定会娶世家千金,应该说他是强硬地要求萧然必须娶世家千金,因为这部分股份只允许置换,非得女方家有不逊于宋家的财力才行。 老爷子为孙子铺路到这个地步,实在也是用心良苦。 只是萧然和傅予行结婚时是那样一种凄苦惨澹的情境,他根本没想起这部分股权基金。 宋萧然和穆南城之前只是粗略达成共识,但是此刻萧然却将自己更详尽的计划全盘道出,像是面对一个合作伙伴,巨细无遗地讲述自己的商业计划。 穆南城不动声色,如果这真的只是一桩利益联姻,那他无疑是大赚特赚,他几乎是兵不血刃地就拿下了南江两大财阀的巨额股份,代价仅仅是捐了一点骨髓,也许很多年后别人盘点起这桩商业联姻,莫不要感叹他穆南城足够命好。 可是他高兴不起来,萧然这话里的意味太明显了,跟他算得太清楚了,一厘一毫都不让他吃亏,更是透露了事成之后他们桥归桥路归路的打算,兑现,交换,还,每一个字眼都是穆南城不爱听的,牵得他肝火隐隐往上冒。 但他不能生气,生气对他来说,往往除了情绪发泄,必须还能解决一些问题,他对下属生气,可以让他们忌惮,他对敌人生气,可以迷惑对方,他对情人生气,可以就势让人滚蛋,但是他对萧然生气,什么好处都落不着,什么目的都达不到,不划算,不能气。 穆南城背着手,缓缓地往前走。 萧然看着他的背影,不明白他是什么态度,想了想自己说的话,每句都很诚恳,落到实处也很可行,那他为什么不理人? 就在这时,萧然看到穆南城的手指对着他勾了勾,招小猫似的,示意他跟上。 第8章 萧然莫名所以,但还是跟了上去,他有些发愣,没注意到穆南城忽然转过了身,他的额头直直撞在穆南城的下颌上,两人都轻呼了一声。 萧然捂住额头,第一反应就是穆南城没事长这么高干什么,还有他的下巴是铁铸的吗?为什么撞一下这么疼! 穆南城也是好气又好笑,他没顾上自己,去揉萧然的额头: 这么显眼的一个人也能撞过来,这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萧然悻悻地说: 是你来撞我的啊。 难道你不知道,追尾事故都是后面的车子负全责吗? 萧然瞠大了眼,这跟追尾能一样吗? 穆南城摇着头,一副很伤脑筋的样子, 二十岁的人了,连路都走不好,我看你不光有人脸识别障碍,运动神经也不够发达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6) 明明是你走在前面挡着路,让我跟过来又出其不意地转身,怎么能倒打一耙呢?萧然有点恼了,一句口头禅冲口而出,你这个人,没有道德啊! 穆南城却一下子愣住了。 宋萧然的记忆很好,数字文字都能过目不忘,但是他有人脸识别障碍,他记忆人脸靠的是抓取特征后自己转化成文字或数字,比如穆南城如今在他眼中有许多标签,剑眉,内双眼皮,轮廓狭长,高鼻梁,嘴唇削薄,下巴线条弧度锐利如刀锋,气势渊渟岳峙,压迫感浓重,具有侵略性。 非常有辨识度,连声音都独一无二,萧然的记忆库中找不到第二个符合以上全部特征的人。 但是萧然不会知道,在他很小的时候,在他还不会给陌生人抓取特征的时候,他就曾经见过穆南城。 那是十五年前。 彼时贺家正如日中天,贺老爷子刚调进京都,正一品大员门前车如流水马如龙,那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时候,贺家长孙刚刚出世,一张婴儿满月酒的请帖几乎人人抢破了头。 穆南城那年十五岁,穆进淮虽然剥夺了他的股份,碍着外人的眼光不好把他们母子赶出梨湖庄园,他虽然没短过吃喝,但想要有更好的前途却是很难的。 沈凤仪用尽办法拿到了一张贺家的请柬,她打算带着穆南城到贺家,找贺乔说说话,通过贺家的面子把穆南城送去国外。 贺家那天人满为患,别说待客大厅,就连院子里都挤满了人,穆南城心思重,有着那个年纪的少年特别敏感的自尊,看到沈凤仪曲意讨好贺乔,却一次又一次被别人打断话,他觉得无比羞愤,而那些饱含深意的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更是像牛毛针一样刺得他坐立不安。 几个女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不时用涂着各种颜色甲油的手指对他指指点点,她们毫不顾忌地高谈阔论,间或夹杂着或同情或讥嘲的笑声: 那就是穆大家的儿子,都已经这么大了,长得倒是一表人才。 可惜命不好,老子死得早,穆家没他份的。 所以说啊,这母家出身不好,也连累儿子,要是沈凤仪家世好点,那孩子也不至于这样。 怎样了?我看那孩子不错啊! 不错什么呀,有他几个叔伯在,他哪有机会出头,这孩子算是废了! 诶!你们注意到没?沈凤仪今天怎么一直围着贺乔转? 大概有事要求她?别是借钱吧! 不至于吧 穆南城再也待不下去,他离开人群,却又不能走远,于是在贺家大院前的草坪上来回徘徊,一脚一脚烦闷地踢着石子。 南江世家里的这一班人,拜高踩低最是寻常,穆南城很小的时候就懂得,乐见别人倒霉才是人类永恒不变的刚需,人心都是坏的,尤其是看到本来比你幸运比你幸福的人有朝一日跌入泥尘,那种优越感胜于他自己获得成功百倍不止。 有一种浸透骨髓的自卑和恨意同时在心头蠢蠢欲动,化作一团无法宣泄的怒火在胸中发酵膨胀。 那个孩子就是在这个时候咯咯笑着跑了过来,他手里高举着一个飞机模型,一路跑一路呜呜地叫,红彤彤的小脸上落满了阳光,无忧无虑的,快乐极了。 穆南城积郁的那团火就这么被点燃了起来,贺家一个庭院,宾客满门,谁能比谁更高贵,凭什么他受尽羞辱只能躲在无人的角落里愤懑难平,却有这么快乐的小孩子肆意地在他面前显摆? 一个小萝卜头,浑身上下穿的都是名设计师出品的高定私服,养得圆滚滚粉嫩嫩,那只飞机模型不是什么摆在商场里的玩具,而是世界知名航空公司即将推出的最新机型的模型! 穆南城眸中闪过阴鸷嫉恨,长腿一抬,就那么直直挡在小孩奔跑的路上,孩子避之不及,理所当然撞了上来,像个小皮球似地往后一弹,滚倒在地。 穆南城气势汹汹地叉起腰: 你是哪家的小孩,怎么冒冒失失地乱跑,往人身上撞,这是什么毛病! 孩子惊呆了,坐在地上,仰着脸看着他。 穆南城直到此刻才发现这孩子长得真是漂亮,乌溜溜的大眼睛,红苹果似的脸蛋,小小的嘴巴惊讶地微张着,没有哭,但是他吃惊极了,他似乎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坏人,故意撞倒他,还要骂他! 穆南城蹲下身,狠狠捏着孩子嫩呼呼的脸蛋,一脸的穷凶极恶,你是小哑巴吗?撞了我,不知道道歉吗?大人没有教过你这个时候要说对不起吗? 穆南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想弄哭这个孩子,也许是因为他太漂亮,也许是因为他太快乐,也许是因为自己太嫉妒,也许是自己骨子里就有这种破坏美好的施虐的变态欲望,他知道自己捏那孩子用足了十成力道。 孩子的半边脸立刻异常得红肿起来,小小的嘴巴也一点一点鼓起来,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哭吧,哭吧,穆南城几近愉悦地想,大声哭,哇啦啦叫吧,哭花这张漂亮的小脸,让这些高贵的上流社会的人知道他们教养出的小王子哭起来一样烦人,一样脏兮兮,一样丑不拉几,没有谁比谁他妈的更高贵! 可是穆南城失望了,那孩子的确哭了,但是他没有发出声音,他抿着小小的嘴唇,眼泪凝聚在眼眶里,缓缓浸透虹膜,然后整颗地滚落下来,像一颗颗晶莹的钻石,在阳光下发出熠熠的光彩,他哭得楚楚可怜,楚楚动人,哭得他妈的可爱极了,他呜呜咽咽地,小嗓音细细地控诉着穆南城: 你这个人,没有道德! 以宋萧然有限的和穆南城相处的经验来看,他觉得穆南城这个人本性绝对不算好,萧然目睹过两次他不由分说对人动手,如果不是为了傅予行的病,他永远不会和这样的人来往。 但是当他去M国寻找穆南城之前,为了更了解这个人以便说服他捐骨髓,萧然对穆南城做了更细致的调查,又觉得他会养成这样的性情也无可厚非。 一个过早失去父辈庇荫的青年,面对一群老谋深算发短心长的叔伯,深沉的城府,狠辣的手段,冰山磐石的心性缺一不可,他但凡意志手腕有半点孱弱,他都可能活不到今日。 宋萧然童年顺风顺水,后来突逢家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如堕炼狱,知道人在泥塘里面沉浸的感觉有多可怕,因此他很佩服那些凭借自己力量从深沟中一步一步爬出来的人。 只是此时的萧然觉得,他大概有些高估了穆南城的情绪管理和自我控制能力。 一个拥有亿万身家,坐拥庞大商业帝国的掌权人,即使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也不该笑成这个样子,好像都要站不稳了吧? 萧然无奈地借了一边的肩膀给穆南城撑着,他不知道自己的话究竟有什么好笑,能让穆南城笑得直不起腰来。 穆南城一边笑一边摇头,幽深湛黑的眼眸里盛满了璀璨的笑意,光华流转。 他忽然伸手捏了捏萧然的脸颊,他是想用力捏的,然而他笑到没有力气,这一捏更像是摸,萧然果然不高兴了,他退了一步,穆南城失去了萧然肩膀的支撑往前踉跄了一下,然而他还在笑。 这么连绵不绝大有海枯石烂也不会停止的笑法让这个调戏意味十足的一摸又失去了嗳眛的颜色,所以萧然也没发火,他忍耐了半晌,终于歪着头问: 穆先生,你究竟在笑什么呀? 穆先生快要笑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七百多个收啊宝贝们,在追文的小可爱举起你们的双手让我看到你们充满青春热情的肉体好吗! 我的慾望很简单,你们用手指就能满足我! 还在等什么?来吧相爱吧! 感谢在20200410 14:32:26~20200411 10:35: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林信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恶劣的穆先生当然不会告诉他的小朋友自己在笑什么,否则新仇旧恨加起来,穆先生觉得自己一定要糟。 然而他涌动的笑意水流一般无法停止,直到回到大厅,沈凤仪看着儿子春风满面的模样,心里竟是微微一惊。 穆南城并非没有笑过,但他从来没有笑得这样欢喜,这样愉悦,这样发自真心,仿佛是偷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而他眸光深处倒映出的唯一影像分明是端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脸无语的少年。 沈凤仪和郑慧瑜交换了一个视线,前者心内叹息不已,后者则是为稍早些的唐突后悔不迭。 在梨湖山庄里吃了午饭,穆南城带着宋萧然告别了老太太。 车子开到北淮路上便动弹不得,前后都是拥堵的汽车,一辆辆像是王八的盖子乌龟的壳,半天才能挪一格,萧然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脑袋磕在玻璃窗上,犯着困。 穆南城把他的头揽过来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借你靠。 萧然却不习惯跟陌生人这样亲近,他强撑着坐起身,往外面看去,奇怪地说: 这条路平时都不堵车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穆南城侧眸看着自己空落落的肩头,萧然的气息一触即离,就像他这个人明明在自己的眼前,却总是让他有一种抓不住握不牢的恍惚。 穆南城又把萧然的脑袋掰了过来: 之前我也借你的肩膀了,现在还你。 半带戏谑的声音里有挥之不去的强势,萧然也确实精力不足,只好把额头磕在穆南城的肩膀上,没过一会就昏昏欲睡了起来。 广播里的两个主持在聊天,说的正是北淮路堵车一事,他们提到了一个名字,萧然睁开眼,唔了一声: 苏心若? 前面开车的韩臻手心一滑,差点握不住方向盘,他从后视镜里看向自家老板,穆南城垂眼看着倚在他肩头的萧然没有做声。 宋萧然直到此刻才想起一个重要的事,他曾经几次见过苏心若,这个美女明星挽着穆南城的手臂出席各大商会晚宴,而且之前穆南城之所以会对那个叫姚思琪的女明星动手,也是因为姚思琪说了侮辱苏心若的话,可见穆南城对这个女子是重视的。 萧然皱起眉,苏心若是你的女朋友,我跟你结婚,她怎么办? 穆南城把他的脑袋推开,仰头靠着椅背闭目,眼不见为净。 萧然油然而生起一股愤怒。 他能猜到穆南城是怎样解决这件事的,有很多人都是如此,他们和门当户对的人结婚交换利益,又在婚外保持着各自的爱情,熊和鱼掌两相兼得。 他跟穆南城是一场利益交换,想来穆南城也会这样跟苏心若解释,只是自己岂不是成了第三者?萧然想到这种畸形的关系他就觉得自己的胃都被翻搅成一团。 恶心。 贺乔后半辈子的不幸都是源于另一个女人争抢她的丈夫,两个人的世界里介入第三者的悲剧自己从小到大看过的还少吗?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穆先生,你我之间其实还有很多办法可以达成约定,未必一定要结婚的,萧然转过头来,清澈的眼睛黑白分明,一如他的世界观非黑即白,虽然我们只是名义结婚,但这对你喜欢的女孩子依然是一种伤害。 他轻声而坚定地说,人,不可以没有道德底线! 穆南城原本闭着眼睛不想搭理,一听到这句话瞬间破功,笑了出来。 韩臻第一次听到这样幼稚到充满了喜感的话,也忍俊不禁。 萧然紧抿着嘴,他说着这样严肃的事,穆南城居然还笑,他烦躁地挥了下手,却忘记了这是在空间逼仄的车厢里,扬手间就那么打中了穆南城的脑袋,啪地一声,穆南城的头发都被他这一巴掌弄得七零八乱。 车厢里霎时陷入一片沉寂。 韩臻恨不得立刻打开车门逃出去,他心里生出一种诡异的念头,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萧然也是一愣,他以前和傅予行闹打惯了,有时候恼狠了也会没轻没重地对傅予行动手,但现下这个人是穆南城,萧然下意识地抬手挡在自己的脸前,要是穆南城还手,他得护住头。 穆南城缓缓地睁开眼,深邃的眼眸有些暗沉,冰凉得像是结了薄冰的湖面。 萧然此刻的样子就像个受了惊的用两只翅膀护住脑袋的小鹌鹑,他是怕自己会打他么? 这孩子是个憨货么?他以为我费尽心思来到他身边是为了打他么? 穆南城心里翻倒了五味瓶,冒火,又无奈,好气,又好笑。 韩臻喉咙都抽紧了,他跟在老板身边这么多年,没见过有人对穆南城动手后还能全身而退的,别说动手,便是惹他怒一怒,后果不说血流漂杵,始作俑者被剥皮抽筋都是有的。 韩臻有一瞬间觉得穆南城此刻那深幽得无法见底的眼神像是要把宋萧然吞吃下去,他想着如果穆南城一耳光甩过去这个娇贵的小少爷会不会被他打得鼻血横流,韩臻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帮萧然求情的句子,然而就在他鼓起勇气想开口时,穆南城抬起手来,屈指在萧然的脑门上一敲: 胆子不小。 声音里半分怒意没有,甚至还隐隐含了笑。 有种成年人不跟小傻子较真的纵容。 宋萧然鼓起的所有戒备像是个饱满的气球被一根软针轻轻戳破,他摸着额头讪讪地重复了句: 这是不道德的! 睡你的吧,穆南城把萧然的脑袋又按回自己的肩膀,瞎操心! 萧然挣扎,穆南城轻飘飘地又补了句, 我是单身,你是鳏夫,你我结婚,碍不着谁。 鳏夫两个字像是一鞭子抽在心口上,萧然一下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穆南城被他抵着的肩头泛起了潮润的湿意。 穆南城微微侧着脸,薄唇刷过男孩柔软的发顶,眸光和窗外的阳光融到一处,隐住了深埋在眼底的一丝阴凉。 有些事情有些人,越是去遮掩回避,阴影下残留的痕迹就会越深刻,不如时不时拎出来剥开敞在阳光下,敞着敞着,才能被阳光蒸发,才能随风而散。 傅予行,就是那个阴影,他早晚将之驱散殆尽。 那天的午后天气很好,当红一线花旦苏心若应恩南百货北淮路分店的邀请参加剪彩活动,当活动结束后她好不容易从拥挤的人潮中脱身坐进自己的房车里,摘下墨镜的苏心若立刻跟助理林朝朝要来了手机。 苏心若有三支电话,一支工作电话常年交给林朝朝接听,一支和家人朋友联系,还有一支电话上只有一个人的号码,然而这支电话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响起过了。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7) 发件箱里静静躺着她今天发给那人的短信: 我今天出席恩南的活动,能有机会见您一面吗? 收件箱里的信息数量为0。 这是苏心若第一次给穆南城发短信,犹如石沉大海。 心心,林朝朝完全没有发现苏心若低沉到谷底的心情,她正捧着PAD翻看微博上的评论,兴致勃勃地说,粉丝们说你今天的造型特别漂亮,尤其是项链,飞机链坠太别致了,大家都在问这是什么牌子的项链,想买哈哈!他们谁能知道这项链是特制的,全世界没有第二条 苏心若下意识地攥住自己颈间的项链,这是她去年生日的时候穆南城送给她的。 环境清幽雅致的西餐厅里那天只有他们这一桌客人,穆南城把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她,幽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眸里散发着温暖潮润的光,他低声说: 纪念日快乐。 每年的一月一日穆南城送她礼物时都会说这句话,起初苏心若是疑惑的,难道不该是生日快乐吗? 但是她也不敢问出来,只是觉得穆南城的思维大概和常人不一样,而这个男人的心思确实很难揣摩。 她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条璀璨熠熠的项链,不出她意料,链坠是一个小巧别致的飞机。 穆南城每次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都与飞机模型有关。 苏心若一直觉得穆南城虽然待她很好,她经常看到杂志报导他,在外界眼里穆南城冷漠少言,锋锐强势,但这个男人在她面前是完全不一样的,他是一个真正的谦谦君子,体贴入微,可这种温柔总让她觉得不真实,太渺茫,太有距离感,一切都好像是梦幻。 这不该是男人对待自己女友的态度。 可是,穆南城真的有把她当做女友吗? 他们之间的肢体接触仅限于他偶尔拍拍她的手背和手臂,再多的,却是再也没有了。 你气色看上去不太好,穆南城毫不掩饰眼中的心疼,那是不可辩驳的近乎深情的目光,最近是不是很辛苦? 没有,她受宠若惊地说,我最近的通告少了很多,倒是先生您似乎很忙。 穆南城却好似没听到她的话,依然自顾自地说: 有困难你可以跟我说,只要你开口,只要是我有的,我倾其所能。 没有一个女人能抵挡住男人这样的倾诉,苏心若差点落下泪来: 谢谢您先生,我最近什么都好,就是她粉颊嫣红,眼眸微澜如秋水,终于鼓起勇气,一直很想念您。 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就在这句话出口后,她感觉到穆南城的气息瞬间冷沉了下来,他的眸光晦暗无比,像是暖春之中突如其来一阵寒风,苏心若心里咯噔一下,无来由地升起不好的预感。 可苏心若还来不及开口补救什么,那种冷冽就像细雪落大地般一下子融化,快得她都怀疑方才只是一场错觉,穆南城动手执起刀叉,微笑着对她说: 吃吧,牛排该凉了。 自那以后,他们就再没单独见过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11 10:35:15~20200412 13:0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林信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影(樱)月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这一次靳尧的新片无论如何我们都要争取到,哪怕不许用替身你也得豁出去,如果能当上尧女郎,咱们就可以扒住星璨这棵参天大树 烦死了!你能不能少啰嗦两句! 苏心若把手机啪地往后座一丢,十分不耐烦地冲着林朝朝吼。 林朝朝委屈地在嘴唇上比了个拉链的手势。 苏心若最近的心情一直都很差,林朝朝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位先生许久没有宣召,苏大美女怕是被金主打入冷宫了。 其实林朝朝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娱乐圈和富豪圈不就这样嘛,钱与色的交易,总有腻歪的时候,不管怎么说苏心若的一线地位已经稳固如山,该得的好处都捞尽了,即使没有那个人做靠山,多的是男人争先恐后地涌过来。 虽然再难有那个人的姿色和财势,但人呐,别太贪心,多少名媛明星连那人的一眼垂青都求不到,苏心若已经足够幸运。 苏心若心烦意乱地点了支烟,散发着薄荷清香的烟雾在车厢里漂浮,她狠狠地吸了两口,再度往无辜的人身上迁怒: 开快点!我晚上还有通告你不知道啊! 司机无奈地踩下油门,还好过了北淮路后一马平川,司机提起速度,掐着最后一秒接连冲过三个十字路口,最后终于在第四个路口撞上了红灯,司机刹车后向外望去,忽然咦了一声。 苏心若下意识往司机转头的方向看去,只见与他们错过两个车身的斜前方,一辆品牌醒目,车牌比品牌更醒目的车子正停在那里,苏心若手中的香烟倏地落在车厢地毯上,她情急地就要打开车门。 心心!林朝朝被她的举动吓死了,赶紧按住她的手,你要做什么!这是大马路上,你会被认出来的! 那是,那是苏心若语无伦次,眼神都乱了。 我知道那是谁!林朝朝这个时候就得扛事了,无论如何她不能让苏心若下车,可那位先生会允许你这个样子去见他吗? 林朝朝咬牙切齿地说,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是警告。 他会见我的,他一定会见我的 苏心若去扳林朝朝的手,幸好司机机警地锁了门,她打不开车门,恼恨地喊,你们两个是想被我炒鱿鱼吗? 由着你下去别说我们被炒鱿鱼,这个南江城我们都别想待了! 你放肆! 心心,林朝朝叹了口气,穆先生就在前面,你也有他的电话号码,那你不如先打个问话询问一下? 这句话提醒了苏心若,她赶紧拨出那个号码,嘟嘟两声过后,电话被接起,苏心若认得这个声音,是那个姓韩的助理,她的声音从方才和林朝朝对峙时的尖锐立时转为水流般的轻柔悦耳: 韩助理,请问 先生没空。 冷冷的四个字后是空旷苍凉的忙音,在车厢内一遍遍回荡着。 林朝朝双手环胸坐回座椅上,目中的意味很明显,我就知道是这样。 这时红灯转绿,前方的汽车徐徐前行,苏心若看着那个熟悉的车牌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光,那车牌里有他和她的名字,数字是她的生日 南XR0101,穆南城和苏心若,是这样的吧,是这样的吧? 苏心若把手机狠狠地掐在掌心: 跟着那辆车。 萧山公馆是傅予行生前买的公寓,如今归在宋萧然名下,明天是傅予行的头七,萧然今天一定要回到这里。 这是恩南地产开发出的南江最高档的公寓住宅区之一,建成还不到三年,占地广阔的小区内总共只有十九幢楼,建筑面积不到绿化面积的十分之一,开发商有钱任性到令人发指,小区内的人工湖上有桥有亭有仙鹤,简直是钢铁城市中的一阁仙境。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楼牌号非常奇特,一般公寓的楼牌要么按照阿拉伯数字排序,比如1幢2栋,要么按照字母排序,比如A幢B栋,或者两者结合,萧山公馆的楼牌却不遵循任何规律,萧然现在住的这一幢楼牌号是0726,巧的是,这数字是他的生日,所以傅予行才买了这里的房子。 小区的开发商就坐在旁边,萧然终于有机会问出许多人都好奇的那个问题: 穆先生,萧山公馆的楼牌号是有些什么特殊含意吗? 穆南城手肘撑在车窗上抵着脸,笑看着他: 你猜。 韩臻慢慢地把车开进小区,萧然一眼看到前方一栋楼的墙壁上悬挂的门牌,0101幢,他的眼睛闪了下: 你的车牌也是0101,前面那栋是0918,唔,0918是穆先生你的生日 穆南城的眼光一下子变得很奇怪: 你记得我的生日? 我看过你的资料,萧然漫不经心地说,如果这些数字有特殊意义的话,那您应该是一个很注重仪式感的人 你记得我的生日。 穆南城重复着,低沉的嗓音有种难以言描的情绪。 萧然奇怪地看他一眼:啊,是。 他记忆好,尤其是对数字和文字,那是过目不忘。 既然你记得我的生日,那我就奖励你一下。 哈?萧然一呆,脑子里那一刻浮现出来的念头只有记得生日和奖励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穆南城双手在自己的裤兜里摸索了好一会,然而除了一只火机他什么也没掏出来,他遗憾地看着萧然,苦恼地摊了摊手, 怎么办?我身上没有带什么好东西 萧然目瞪口呆,他觉得自己接不上穆南城的脑回路: 我、我不需要奖励 我需要,穆南城认真地看着他,如果你深入了解过我,就知道我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 萧然被穆南城诡异的逻辑绕得傻眼,穆南城已经拿起他自己搁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从里面取出皮夹,然后捏出一张银行卡来。 黑色的卡片在阳光的照射下流淌着淡淡金色,昭示着它在信用卡一族中至高无上的尊贵地位。 穆南城不由分说地把那张信用副卡塞进了萧然的手心,然后合上他的五指,紧紧攥在自己的掌心里,萧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穆南城的表情凝重到甚至有些紧张,这个男人好像宣誓似地,一字一顿地说: 随、便、刷。 执意要承包萧然后半辈子所有生活费的穆先生露出夙愿得偿的笑容。 如果萧然看过足够多的偶像剧,他就会发现穆南城露出的就是传说中的霸道总裁邪魅一笑。 萧然虽然没有正确定义穆南城的这个笑容,但这不妨碍他后背发凉,穆南城的笑让他觉出一种这人好像要买了他或卖了他的毛骨悚然,如果不是两人不熟,他很想用手去摸下穆南城的额头看看这人有没有发烧。 韩臻握着方向盘的手颤抖着,他不停地深呼吸,在心里冲自己咆哮: 忍住,不能噗嗤,你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无论多好笑,你都不能笑,忍不住也得忍!!! 萧然好容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试图把银行卡塞回去:不,我不要 然而穆南城牢牢攥住他的手,根本不给他把信用卡还回来的机会。 萧然有些着急:哎你这个人,脑子是不是有点瓦特 吱 汽车一个急刹,在0726幢前停了下来。 穆南城倾身打开萧然那边的车门,近乎粗鲁地把他推了出去。 喂,穆先生!萧然用那张银行卡咔咔地敲着车窗,跳着脚喊,把你的卡收回去! 穆南城手心向内十分随意地对他挥手,同时吩咐韩臻: 开车。 汽车喷出一地尾气,留下萧然顶着满脸的我是谁我在哪我刚是不是碰到了个傻逼的茫然站在原地兀自风中凌乱。 想笑? 当车内终于只剩了上下属二人,穆南城眸光淡淡地瞥向韩臻。 韩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一点不想。 笑,别憋着。 韩臻倒真不笑了,而是真诚感慨: 先生,我从来没见过您这个样子。 穆南城面无表情地在车内镜里和韩臻对视了半晌,然后哼了一声: 你懂个屁。 爱情是一栋大厦,银行卡是地基,失去了金钱的土壤,爱情就只是一堆散沙。 一切不想给对象花钱的追求都叫耍流氓,再多的我爱你都比不上一句随便刷,有人能拒绝普通储蓄卡的诱惑,但不会有人拒绝得了无限额信用卡! 这个理论虽然不能套用在萧然身上,但是男人向媳妇递交财政大权是一种态度,像韩臻这样的单身狗是不会懂的,穆南城充满优越感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12 13:05:12~20200413 10:33: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林信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rotai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先生,当车内终于恢复平静,韩臻开口,有人跟着我们,是苏小姐。 房车跟了他一路,穆南城哪有不知道的,听了韩臻的话他眼皮也没夹一下,不置可否地嗯了声。 苏心若跟着穆南城的车一路进了萧山公馆,正好赶到一个男孩子被穆南城从车里推了出来,那男孩她也认识,只当宋萧然是和穆南城同乘一车然后闹了什么不愉快,宋少爷还气急败坏地敲穆先生的车窗,穆先生哪里会理他,汽车果然很快就开走了。 苏心若赶紧让司机继续跟上,却见那辆慕尚最后停在了0101幢前,苏心若心里五味杂陈,她在这个小区也有房子,最早她看上的就是0101幢,却被告知这一幢早就卖完了,难道买主之一就是穆南城? 苏心若认识穆南城四年,竟然不知道他们在同一个小区里都有房子。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8) 先生!苏心若眼看着穆南城下了车,站在楼层前输入密码,她赶紧下车冲了过来。 穆南城转身看了她一眼,那眸光平静得就像看待一个陌生人: 有事找韩臻。 滴 防盗门弹开,穆南城走进去,反手将玻璃门带上,再没一个多余的眼神递给苏心若。 苏心若呆若木鸡,如果不是穆南城离开得太快,她几乎要问他一句,穆先生,你还认得我吗? 苏小姐,韩臻站在苏心若背后,玻璃防盗门上倒映着他们两个人的身影,清晰地照出苏心若的泪流满面和韩臻的面无表情,你有任何条件可以和我提,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会为你完成。 你是什么意思?苏心若愤怒地回头,潮湿的美眸里怒火点点。 字面上的意思,苏小姐是聪明人,应该不需要我多解释。 你算个什么东西! 娇媚万千的女明星此刻面目狰狞,精心化妆后的脸庞在泪水的蹂躏下满是狼藉,我要跟穆先生谈,你滚开! 韩臻不愠不怒,斯文的面孔上始终保持着不咸不淡的微笑,似乎是连跟苏心若计较的力气都懒得费,他抬起手看着表: 我有三分钟的时间,而你仅有这一次机会。 他是什么意思?苏心若忽然抓住了韩臻的袖子,仓皇地问,他不要我了吗?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韩臻的神情无比诚恳: 苏小姐,你大概记错了,先生从来没有要过你。 一个男人要不要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本该最有自知之明,韩臻仁慈地不去戳破,只是垂眸看着手表计时。 不会的,不会的,苏心若摇着头,她一眼就看到穆南城那辆华贵醒目的座驾停在道边,具有特殊意义的车牌闪耀着她的眼,像是她的浮木她的救命稻草, 我跟穆先生有缘,那个车牌,那个车牌是我的名字和生日啊,还有 她仰头看着面前这幢足有十层高的住宅,失神地呢喃着,0101幢,1月1号根本就是我的生日,我跟他有缘,我跟他有缘啊 韩臻是一个绅士,尽管面前的女士既不温柔也失去了貌美,他依然递上去一张面巾纸,他没有再说话,心里却为这个女人的脑洞叹为观止。 曾经韩臻也以为苏心若是不同的那一个,但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把穆南城的车牌号往这里联想,韩臻心里想笑,女人一旦陷入幻想中,是半点逻辑都不讲究的,0101这个数字对于穆南城有特殊意义,但这是在苏心若出现之前就已经存在的了,至于XR,韩臻眉心一动,他也是到今天才知道这两个英文字母指的是什么。 可笑韩臻跟了穆南城十年,居然到今天才明白XR指的是谁。 如果这样的话,那穆南城究竟是什么时候对宋萧然上心的?要知道这个车牌号伴随着穆南城足有六七年了! 韩臻为自己猜测到的事实暗暗心惊,他甚至觉得自己被苏心若传染了,瞎想些有的没的,宋萧然今年才多大,穆南城性情虽难以琢磨,但韩臻能打包票自己老板不是个变态(?)。 三分钟一到,韩臻抽回被苏心若攥着的袖子: 既然苏小姐没有条件,那就再见了,祝你,前程似锦。 最后四个字咬得重了些,意味明显。 但凡苏心若还有点脑子,还想在娱乐圈混,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林朝朝直到韩臻离开才敢从房车里出来,她去扶苏心若: 心心,走吧,被人认出来不好。 苏心若蹲在玻璃门口泪如雨下: 我不明白,我不懂啊,明明明明他是喜欢我的,车牌车牌 心心,林朝朝恨不得想把这个蠢女人的脑壳撬开看看里面究竟装了多少肥皂水,再把她满脑子的幻想泡泡一个个戳破,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想起,那个车牌不是因你而生,而是因为你的生日对上了他的车牌才被他看中的啊! 苏心若神情一怔,她痛苦地捂住脸: 可是,那不正是说明我跟他有缘 所以你才能在他身边四年,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缘分,心心,缘这个字能组成很多词语,有良缘有孽缘,有缘无分,情深缘浅,都算缘,林朝朝拉起苏心若,苦口婆心,你跟穆先生也算有始有终,你的大好人生还在后头呢,别钻牛角尖了,乖。 汽车飞驰,两旁的行道树飞快地后退着,天色忽然暗了下来,又要下雨了,城市的玉兰花灯渐次亮起,苏心若倚在后座上,呆呆地看着南江街景,走马灯般在她眼前一掠而过,如同这四年如梦似幻的人生,让她捉摸不住。 她至今记得穆南城走进她生命的那个晚上,如神祇般从天而降,颠覆了她的整个人生。 那年苏心若刚从影视学院毕业,签了个不大不小的经纪公司,接了几个不温不火的小角色,其实她的条件在同期女演员中算是极好的,她形象非常出众,即使在美女如云的演艺圈她也是扎人眼球的,在她红了之后,媒体和粉丝都称她为公主。 明澈的眼神,带着点天然的单纯,别人说话的时候她会慢一拍,这让她显得无害而可爱,这是公司给她造的人设。 公司想捧她,将她送进了那一年的南江商会慈善宴,来这里的男人都是充满了善心的成功人士,而她这样的花朵就是晚宴上的点缀,晚宴后的点心。 这里的人,只要傍上其中一个,以后你就再也不用愁资源了! 经纪人话说得直接,她要不是这么听话懂事,公司也不会独捧她。 她虽然抱着孤注一掷的想法,但心里还是忐忑,她环视着这个衣香鬓影的大厅,看着那些手握香槟西装革履谈笑风生的男人们,她开始想退缩,经纪人带着她认识了几个年纪很大,目光浑浊,笑容嗳眛的男人,她迎着那些探索又猥琐的眼神,把涂着鲜红甲油的指甲狠狠掐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这些个老东西! 苏心若和经纪人坐在大厅一隅用来休息的圆座里,经纪人愤愤地一口引尽了杯中的酒,一说到投资影视剧就顾左右而言他,都只想吃个快餐,一个个也不看看自己的德性,脑满肠肥的阳痿相,也不怕得了马上风! 苏心若精致的脸孔涨得通红,觉得自己都要透不过气来,她有心理准备,但是绝对没有想过经纪人就差在自己身上插个草标,明码标价,当她是一块肥肉么? 经纪人大概也知道话过火了,拍了拍她的手, 你也别害怕,身价身价,你现在没身份,自然就没价,等到以后你红了,就不是别人挑你而是你挑他们了,不是你现在不如谁,董芊芊有你年轻吗?顾雨珩比你漂亮吗?她们凭什么比你矜贵,因为她们红啊!男人买车买表都要讲个品牌,女人对他们来说也是一样的,心若啊,我对你有信心,你也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黎姐,我 她想说她要走了,她不做了,她就慢慢熬,红不了那是她的命,她接受不了,然而她的话只起了个头,就看到了那个男人。 他大概是来晚了,正从大厅门口走进来,从苏心若的角度最先只能看到长得不可思议的一双腿,走路的姿势十分好看,她第一个反应是这是哪里来的男模。 目光上移,看到那人一身黑色的西装,昂贵的布料在璀璨的灯光下泛着柔泽的光,身材真是好,男人喜欢好颜色,女人其实比男人更好色,苏心若暗笑了下自己,有些期待地看向那个男人的脸。 这一眼望去,像是虚空里直直劈下来一道电流,四肢百骸都窜过一阵麻木,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脏里发出一声破空之音。 苏心若自来到这个地方后滋生出的种种屈辱不甘愤懑的情绪,就在这一刻统统化作了一个绵长的叹息 原来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遇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文有点慢热,主线到现在还没拉出来,穆南城和宋萧然都是很复杂的角色,最后的反转可能会让你们大吃一惊哦。 感谢在20200413 10:33:06~20200414 13:21: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林信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经纪人顺着苏心若的目光看过去,皱起了眉: 那人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 她拿起晚宴的宾客名单挨个比对,最后恍然地一拍手,啊,是他啊,穆南城! 苏心若那时候只是个刚出校门,有点小野心却没有大眼界的年轻女孩,她从未听过穆南城这个名字。 经纪人迎着她发亮的眼睛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很年轻很帅是不是?可这个不行,他不是南江地头上的人也不对,他是南江人,只不过刚从M国回来,他的根基在M国,钱是有,可要说影视资源他还差了点,咱得把眼界放远点,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资源 苏心若不等经纪人说完就走向了穆南城。 可是穆南城的眼神没有半秒停留在她身上。 直到宴会结束,宾客们纷纷离去,苏心若站在酒店的大堂门口,对面一个体态臃肿的老男人拍了拍她裸露的手臂,手指从大臂一直滑到她的腕骨,笑容意味深长。 那男人离去后,经纪人给她披了一条薄纱巾,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在这等我,我去取车。 苏心若低着头站在那里,感受着心脏深处分筋沥血一样的痛,经纪人把她卖了个相对不错的价钱,很快就要将她送往一条前途难测但注定步步惊心的路上。 她在这个晚上争取了一些,抛弃了一些,选择了一些,又永久失去了一些,前步后路都插满了荆棘,几乎将她生生撕裂。 她心中被重重叠叠沉闷钝重的情绪压迫着,让她想大叫,让她想大哭,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她看着面前静止的汽车,泄愤般地一脚踢了过去。 汽车警报发出尖锐的声响,一个男人不悦的声音响起: 这位小姐,你对我们的车有什么意见? 苏心若一惊,她迅速抬头,泪珠潸潸而落,像水晶一样剔透分明,她在朦胧的视野里先是看到了一个菁英装扮的青年男子,然后看到了立在一旁的穆南城。 在大厅中对苏心若的亲近和示好视而不见的穆南城,此刻正专注地看着她,眸色深沉幽远,含着无人能懂的情绪。 对、对不起,苏心若无措地道歉,踢坏了哪里我会赔,很、很抱歉 仓皇的目光转到车身上,她一眼看到了那辆黑色慕尚的车牌,苏心若瞪大了眼,脱口而出,这车牌是我的名字和生日啊! 穆南城平静如深海的目光就在这个时候起了波澜: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苏心若。 你有英文名字吗? 有,Sharon。 穆南城的瞳孔微微一缩,许久后他才接着问: 你说,0101是你的生日? 苏心若点点头,她的右手紧紧按在自己的心脏上,她有一种预感,她觉得穆南城好似在做什么决定,这个决定与他和她都息息相关,她热切地等待与渴盼着。 穆南城偏了下头,韩臻立刻明白了他的动作,韩臻取出火机和香烟,点上后递给穆南城。 穆南城抽着烟,目不转睛地看着苏心若,烟雾升起时,他微微眯眼,那眸光像是看着她,又像是透过她看着别的什么,苏心若数着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数到快三位数时,终于听到男人轻笑出声: 苏小姐住在哪里?穆某送你一程。 这一笑一轻语,就将苏心若的心卷进了万丈洪荒。 那天他将她送回家,今天她在他的家门外不得而入,苏心若遮住双眼,身上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干,泪水从指缝中淅淅沥沥而出,无力的手臂仿佛承载不住,脱线木偶般滑落身侧。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宋萧然站在窗前,万千霓虹一边穿越无边夜色汇聚到远方天穹,另一边淌进烟火人间折射到千家万户。 不夜城的喧嚣更甚于白天的繁华,城市的车流人海制造出的洪流般的声响透过洞开的窗户清晰传来,让萧然几乎遗忘了自己身在冰冷的如同棺材一样的客厅里。 这是傅予行死后萧然第一次回到他们的家,所有的摆设一如傅予行住院前,玄关鞋柜的一角上还留着猩红干涸的血迹。 那天傅予行回到家弯身换鞋,忽然就晕了过去,额头磕在柜角上,萧然正从楼上往下跑,看到那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那一次傅予行昏迷的时间并不长,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他就清醒了,宋萧然握着他的手眼泪扑簌簌地掉,傅予行心疼极了,一直哄他: 然然别怕,四哥只是累到了,别哭 萧然见了太多亲人从昏迷到死亡的过程,他那时候就有了预感,呜咽着说: 四哥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别说傻话,傅予行被他气笑了,四哥长命百岁着呢,你还没长大,四哥怎么舍得去死呢! 萧然从认识傅予行后,傅予行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做到了,唯有这一句食言了,傅予行食言了,萧然也食言了,傅予行死了,萧然没和他一起死。 检查结果出来那天,当医生的宣布落地,满屋子死一般的沉寂中,萧然的表情近乎是平静的: 你会死么? 熊猫血的人患了血癌,十死无生啊。 傅予行抱住萧然,身体抖得不成样子,他哽咽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的最深处里呕出来,沁着沥沥的血: 我的然然还没有长大,四哥不甘心,不甘心啊。 那天萧然的平静不是装出来的,他确实不惧怕死亡,也许是因为他短短的人生中所有深爱的人都一一死去,他在这件事情上的承受力比寻常人强大得多。 萧然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少年对生死的淡漠,他最先失去的是爷爷,那个时候有外公和母亲,后来贺家出事,外公舅舅和母亲都相继过世,他知道世上的人都会死,或早或晚而已,舅舅和母亲都是自杀的,这给萧然留下了一个印象,如果过得好就活着,如果过不好还可以选择死。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9) 贺家覆灭的时候如果没有傅予行,萧然对这个人世早就没什么念想了。 傅予行是在贺家倾覆之后,无缝介入了他的生活,承担起萧然生命中所有曾经拥有和已然失去的男性角色,他像父亲,像哥哥,他关爱呵护萧然的一切,又引领他走进情爱。 没有傅予行,这个世界对宋萧然就不会再有意义,但萧然不怕。 可是傅予行怕,傅予行拖着病体,整晚整晚地睡不着,他试着告诉萧然,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萧然还小,未来还很长,他要萧然替他完成他未竟的事业,萧然就一直点头,长长的睫毛乖顺地垂着,模样乖乖的。 然后傅予行发现他攒了许多安眠药,四哥第一次对他发了火,砸坏了病房里所有能破坏的东西,他指着门口勒令萧然滚,萧然就那么看着他,嘟着嘴委屈地说: 你现在看我一眼就少一眼了啊,还不多对我好一点,这么凶。 傅予行眼眶猩红,喉管里像是有一把尖锐的刀切割着,鲜血淋漓,每一声喘息都带着硝烟和血腥的味道,他的千言万语最后都化成了用力到绝望的拥抱。 那是断然而巨大的,再多的努力也无法左右的悲怆命运,傅予行恨得几乎要咬碎了牙。 然而他无能为力。 他们领证的那天萧然刚满十八周岁,鲜红色的证书映着两个人年轻俊美的脸,萧然在病房里点满了红色的蜡烛,满心满眼都是欢喜,即使这里是病房,也是他们的洞房,洞房花烛,洞房花烛,洞房怎么能没有烛呢。 傅予行静静地抱着他,两个人坐在房间的飘窗上,看着窗外月光流泻,星子满天,那是属于他们的良辰美景,花好月圆啊。 萧然等到昏昏欲睡,傅予行都没有做什么,他茫然地抬眼看他,傅予行轻柔地吻他的眼睛,哄他睡觉,萧然迷迷糊糊地听到傅予行说: 四哥不能给你全部,那就全都不给了什么都不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问穆先生是不是变态啊? 变态是不可能是变态的,晋江是不允许变态的,常态呢又不带感,所以只能靠脑补寻找带感这样子。 连载的时候最开心了,好像回到家一样,读者们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你们的! 感谢在20200414 13:21:23~20200415 09:26: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林信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0101幢是整个萧山公馆最高的建筑,这里的楼层户型都是三层复式,就算是十层住宅楼也比周边小区三十多层的公寓楼还要高,穆南城站立的地方是附近最好的观景台,可以将整个萧山公馆都尽收眼底。 早春的夜晚气候料峭,潮湿的空气卷着冰冷的寒意,高空中北风盘旋,湿冷无孔不入,往人的骨缝里钻。 穆南城站在阳台上,他穿了身浅灰色的家居服,手中执着玻璃酒杯,被切割成菱形的冰块泛着丝丝白气,握着杯身的手指有些发青。 在他身旁有一架台式望远镜,镜头对准了萧山公馆内的另一幢住宅,世人对穆先生有诸多评价,有人盛赞他是商业奇才,也有人说他是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的白眼狼,但绝对没人会给他贴上一个偷窥狂的标签。 所以说这世上哪有人能识得穆南城呢。 视线锁定的房间里闪烁着摇晃的黄色光火,穆南城能够看到萧然在客厅中行走的身影,他正在点着一根根蜡烛,南江人的丧葬传统,亡者死后第七天还魂,需要有烛火引路,才不会迷失方向。 穆南城大口灌下整杯酒,烈酒的辛辣从喉头冲入胃里,与胸腔中刺骨的冷意中和,城市霓虹从他眼底流过,光暗明灭交替,最后驻留在瞳孔深处的,只有天际的一线孤月。 傅予行跟他摊牌的一霎那,穆南城就意识到自己的破绽出在哪里,萧山公馆的每一幢楼号都有特殊的意义,傅予行自然不能什么都知道,但是几个标志性的日子,萧然的生日,萧然的毕业日,萧然的学号,萧然宿舍的房间号傅予行也是熟记于心的。 他的心思能瞒过所有人,瞒不过和他拥有同样心思的傅予行。 十五年前的1月1号是穆南城第一次见到萧然的日子,那时他是恶劣阴毒的少年,故意绊倒那个快乐的小王子,狠狠地欺负他。 孩童的眼泪好像珍珠一样摇坠在长长的睫毛上,穆南城却感到莫名的兴奋和快意,他伸出手还想再掐那小孩,贺乔却在这时匆匆跑了过来。 穆南城这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这个孩子居然是宋贺两家的心头宝,南江世家谁没听说过这颗龙吐珠,一众人跟着贺乔出来,看到小孩坐在地上,半边小脸红肿,眼泪啪嗒嗒地滚,而穆南城却在众目睽睽下猝然收回手,大人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然然! 贺乔心疼地喊着小孩的名字,男孩转过头冲着母亲张开双手,眼泪掉得更凶了,他虽然没有言语,但是大人都猜测着发生了什么,还猜得八九不离十。 沈凤仪气得眼前发黑,她冲过来没头没脑地打穆南城: 你做了什么?你是不是欺负弟弟了,你还有没有点出息!我就不该带你到这来! 穆南城虽然一点不冤枉,但是沈凤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打骂他,还是深深刺痛了他的自尊,他咬着牙一声不吭,承受着沈凤仪劈头盖脸的巴掌和一声尖利过一声的责骂, 你给我说话!是不是你欺负了弟弟?你赶紧给弟弟道歉,你这个死孩子怎么这样坏 围观的人没有一个阻拦沈凤仪,有些人甚至还看得津津有味。 尽管知道沈凤仪这是在打给别人看,尽管知道自己确实无故欺负了一个小孩子,但他依然憎恨着带给他羞辱和疼痛的人,他什么道理都懂,但他就是迁怒,就是怨怼,就是在心内暗暗地一遍遍地发誓终有一日他要这些人好看! 有一段时间穆南城接受心理治疗,他的心理医生认为他具有强烈的反社会型人格,偏执,阴郁,充满毁灭和杀戮的幻想,这些特质在他少年时代就初现端倪,他那时刘海留得很长,眸光里的恶毒和怨憎全都藏在发丝的遮掩下。 萧然被贺乔抱在手里,孩子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得惊呆了,他是头一次看到有母亲这样凶狠地打骂孩子,贺乔却不想自己的宝贝看到这些,她皱着眉抱着萧然往屋里走。 几步过后,贺乔停下了脚步,小男孩从母亲的臂弯间滑下,他颠颠地跑过来,圆滚滚的小身子像个小溜溜球,他一直跑到穆南城脚边,捡起掉在地上的飞机模型,捧得高高的,示意穆南城接住。 大人们都奇怪着,穆南城则是惊疑不定,这小崽子要干嘛? 给!孩子的眼睛像清澈的雪水,干净纯真,把穆南城阴鸷的脸完整地倒映在里面,他脆生生地说,送你! 贺乔走过来在孩子身边蹲下,摸了摸孩子肿肿的小脸,直到这个时候才问: 然然的脸怎么了? 然然摔了,孩子撒谎了,嗓音清脆叮咚,大哥哥抱我! 大人们的脸上都露出赧然,他们都觉得自己是误会了,连沈凤仪都讪讪地住了手,毕竟他们谁都没有看到穆南城欺负小孩,只看到他仓促间收回手。 贺乔不好意思极了,对穆南城尴尬地说: 你这孩子怎么也不解释,你妈也是,这脾气打孩子可不好,这误会弄得 穆南城怔怔地接过孩子的飞机模型,小男孩搂着妈妈的脖子,晶亮的眼睛就那么看着他。 孩童的眼睛是真的漂亮,仿佛能照亮人心,照得所有的阴暗和污秽都如尘埃一般,躲着那明亮,躲无可躲便一点点偷偷地自行逸散。 贺乔对于穆南城平白遭了一顿打非常过意不去,在那之后她又单独邀请了沈凤仪小叙,一月底穆南城就被送出了国,学校是贺家帮忙联系的,世界最好的大学之一,贺乔一次性出了四年的学费。 那是穆南城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他无法不印象深刻。 后来他看到苏心若的时候,那个少女站在他的车头,大颗的眼泪不停地往下落,无助的眼眸被泪水冲刷得如同剔透的水晶,这个画面一下子和萧然被他绊倒在地后无声哭泣的模样相叠合。 穆南城有很多年都在想,如果时间能够回到他们最初相遇的时候,如果他知道以后的自己会被困在这个孩子的手心里,他还会不会伸出那一脚去弄哭他? 他认真地思索了这个问题,得到的答案居然是会。 那个孩子睁着圆亮的大眼睛,清澈的泪水浸透虹膜,再慢慢从眼眶里涌出来的样子,早已定格成一副镂镌在他心版上不可磨灭的画,很多个夜里他闭上眼,面前就浮现出那样一双含泪的瞳眸,委屈巴巴的,可怜可爱的,他一遍遍回味,欲罢不能。 啧,没办法,他是天生的坏坯子,他认啊。 呜 深沉绵长的警报声响起时穆南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千锤百炼过的神经却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应激反应,他拿出手机拨打萧然的电话,一边将望远镜镜头推进,然而电话却无法接通,望远镜头里也捕捉不到萧然的身影,他同时在心里数秒,很快排除了城市遭到空袭的可能。 穆南城耐心地等待了几分钟,终于看到萧然的身影出现在窗前,他正在接电话。 在这个时间里,穆南城的手机里先后跳出两条重磅新闻,他不敢置信地瞪着自己的手机半晌,然后狠狠盯住了那道屹立在窗边的清冷孤峭的身影。 此时的南江市,许多民众正陷在一片迷茫和混乱里。 晚上八点整,南江市的上空忽然响起一阵阵的防空警报声,然而这个国家的人民享受了太久的和平,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这盘旋个不停的呜鸣声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有部分熟悉时政的网友在玩笑似地讨论着: 【我们南江拉响防空警报了,怎么这个时候拉警报?人防办有通知吗?】 【是敌军空袭吗?谁敢炸我大南江,兄弟们抄板砖!】 【要跑吗?走程序吗?】 【怎么办怎么办?谁能告诉我南江市的防空洞在哪里,在线等急!】 【楼上都别ZZ了,空袭警报响6秒停6秒,这响得跟集结号似的,屁个空袭!】 如果说防空警报的鸣响是一滴雨水落进水塘里只引起了极小的一朵涟漪,那么南江市所有街道上此刻响起的喇叭声简直就是一瓢冰水泼进了滚热的油锅里,全都炸开了! 南江市所有的交通信号灯在八点整的那一刻全都转换成红灯,许多汽车刹车不及差点追尾,车主们打开车窗,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和叫骂声几乎要把苍穹之上的天幕撕开一个裂洞来! #南江全城红灯#的网络热度坐火箭似地往上飙升: 【没得个命了!南江现在所有十字路口的红绿灯都是红色的你们敢信你们敢信你们敢信???】 【我眼睁睁看着红灯倒计时还有3秒都特么准备踩油门了可特么的它一下子就跳到了180秒180秒卧槽!】 【我后面就是红绿灯,这车从前一个红绿灯堵到后一个红绿灯了哈哈大地震大雪灾都没这样赌过啊@南江交通局出来挨打】 【@南江市政府还有防空警报也响了三分钟没人解释吗?】 点赞最多的一个评论是: 【这绝逼是黑客入侵了牛逼了!!!】 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一场举城哀悼。 穆南城站在阳台上,他的目光穿过两幢大楼几百米的空间距离死死地钉在宋萧然的身上,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那一刻被抽干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15 09:26:15~20200416 10:1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林信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就在南江市的两大新闻在网络上掀起讨论的时候,事发中心南江人防办终于发出了声明 【通报:南江市人防办在今天20:00时分启动临时防空警报试鸣,该演练旨在提高国民国防意识,检验全国各省市警报设备是否处于良好状态,加强国民认知和熟悉警报信号的鸣放形式本次演练在未提前通知的前提下取得了十分理想的效果】 几乎在同一时间,某知名狗仔工作室忽然爆出数位明星的大料,当红小生公开同性恋情,一线小花怀孕八周,老牌影帝提名了某奖终身成就奖,还有前年大爆的电影第二部 官宣演员娱乐圈十年难得一遇的群体八卦像深水炸弹一样把吃瓜群众们炸了个沸反盈天,至于南江市的交通信号灯全部转红长达三分多钟的新闻,除了本地人还在朋友圈里骂咧两句,就再也没人关注了。 红灯点满城,哀鸣动寰宇,一个少年为了纪念自己逝去的爱人制造出的惊天盛事,就这样被悄然湮灭。 然而时间不会消磨所有的记忆,有些人的存在不会因为短暂就不会被人铭记。 此刻的互联网上,一个被很多人向往和膜拜却无法窥探的神秘论坛里,许多世界黑客正在热烈讨论着。 【没有别的可能,是有人侵入了南江人防总控系统和交通网,技术上很简单,但你们知道没人会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背负政治风险,尤其那是在华夏,所以问题来了,华夏政府为什么会保护这个人?】 【要么他这样做得到了政府的默许,要么他的价值远远超过他引起的这场骚乱,华夏政府最注重□□,能让他们做出让步,说明这个人很了不得!】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说出他的名字吧沙伦小公爵!】 满屏烟花盛开,无数台电脑前,来自世界各地的顶级黑客们都发自内心为这个名字欢呼。 【让我们回顾小公爵短暂而辉煌的历史吧】,有人说,【我先来,听说他闯入A国空中防务指挥中心的时候只用了一台电脑和调制解调器】 【他随时可以摁下核弹发射按钮,那一天四角大楼的人差点集体从天台上跳下去】 【恩尧科技吹牛逼,说他们的系统安全世界第一,没有人能够找出漏洞,小公爵三个小时就毙得他们满地找牙,但是恩尧的前半句话其实是对的,他们那三脚猫的技术当时的确是世界第一】 【他恢复了许多被删除和隐匿的绝密文件,干预了A国的总统大选,所有人都知道是他干的,但是没人抓得住他】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10) 【有人说他是MSS的高层,但那只是听说,没人知道他的脸和年纪】 【华夏政府否认他是华夏人,华A两国每次撕逼都要对方把他交出来,没人追踪得到他,一切只是猜测】 【但他离开得太早,可惜,他只出现了一年还是一年半?】 【所以南江的事,真的是他做的吗?试想一下一个两百公斤的大胖子,你想让他一顿饭开吃的时候只点一颗小扁豆?反正我不信】 网络世界沸沸扬扬,然而传说毕竟只是传说,谁也不知道这些故事是否会有被证实或否决的那一天,至于当事人,更是从不关注那些或膜拜或讨伐的声音。 客厅里没有电灯,但是亮如白昼。 萧然把附近商场里所有能买到的蜡烛都扫了回来,橱柜,茶几,餐桌上,到处摆满了一行行一列列白色的蜡烛。 萧然听说还魂夜,亡者都是跟随着烛火指引回家的,他点了这么多蜡烛,房间这么亮,傅予行一定能认得回家的路。 他一边点着蜡烛一边喃喃地念: 四哥,你回来了吗?你要是回来,你就吹灭一只蜡烛,我就知道你在眨眼 房间里所有的窗户都大开着,然而这晚却连一丝风都没有,萧然等了许久都没见房内有一根蜡烛被熄灭。 他环视着空荡荡的客厅,小心翼翼地凑近一根蜡烛,轻轻地吹了吹,细微的火苗摇了摇,脆弱的灯芯却挺直了些,火焰反而更加闪亮,他嘴巴一鼓,用力地吹,然后蜡烛果然灭了。 萧然满意了。 然后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始接电话,他在南江弄出的动静惊动到了京都,对他知根知底的那些人几乎立刻都能猜到今晚这桩轰动全城的事儿出自他的手笔。 萧然一一回应了,最后一个电话来自穆南城。 宋萧然,是不是你干的?!穆南城嗓音里的火气压都压不住。 啊。萧然当然没必要否认。 你还敢啊? 穆南城知道自己在借题发挥,他甚至万般庆幸自己现在和萧然隔着几百米的空间距离,否则他怕他会控制不住,他的忍耐力像是一根绷到了极致的弦,在崩断的边缘摇摇欲坠,他敢发誓如果这小混蛋现在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把他揍得屁股开花!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能的,挺牛逼的,会点黑客技术能上天了,你是怕警察找不到你门上是不是? 萧然愣了一下,他跟穆南城从半年前接触以来,这人在他面前都端着一副四平八稳全世界尽在他掌握的深不可测的样子,今晚是谁惹到他,他要往自己这里撒火了? 不是警察,萧然慢吞吞地说,MSS已经联系过我了,他们说下不为例就好了。 MSS,穆南城一听到这个同CIA一道被他列入生平最厌恶机构的名字不由冷笑连连,你跟他们交换了什么条件,啊? 没交换条件。 没交换条件他们会饶了你?! 我脸大。 穆南城生生被气笑了: 他们今天放过你,明天就能让你为他们做事找补回来,你以为你能占到便宜? 那是我的事,穆先生 放屁!穆南城彻底被点炸,你说的简直就是屁话!你的事现在跟我无关吗?你能不能过完脑子再讲话! 萧然的眉头紧紧蹙起,穆南城这是吃了槍子儿吗? 他有些不耐烦地说: 穆先生,我做都做了,您现在骂我没有意义,如果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吵架,我让咘咘来跟你吵! 什么玩意儿? 咘咘,我的机器人。 穆南城额上青筋暴跳,他咬牙:你现在给我出来! 干嘛? 你知不知道萧山公馆不能有明火,你在房间里点蜡烛烟雾警报器就没响? 萧然立刻狐疑:你怎么知道我点蜡烛? 你眼睛往对面看! 啊,萧然恍然,原来你住我对面的楼层,你怕我烧了你的地盘吗?不会的,我很小心的。 你小心个屁! 萧然皱着眉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一点,半晌后才不疾不徐地说道: 穆先生,你现在情绪很暴躁,但是我建议谁招惹你你找谁发泄,你现在好像个点炸的二踢脚,我没法和你沟通,也没义务承担你的无理取闹。 说完他把手机放到茶几上,然后从沙发后抱出一个套着防尘布的物体,等他揭开防尘布,里面露出一个雪白色的光溜溜的小机器人,那机器人只有他小腿那么高,圆滚滚的肚子,圆滚滚的脑袋,圆滚滚的大眼睛,像是一团不会融化的雪人。 穆南城吼完最后一句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自己有点过,别看萧然模样又乖又软的,但到底是多少人捧在心尖儿上长大的小孩,哪里禁得住他这么吼,果然这小家伙发飙了,居然说他是点炸的二踢脚,穆南城哭笑不得,有心缓和下,但一时又找不到台阶,正纠结着,就听到手机那头传来嘀嘀嘀嘀的电子掣键被按来按去的声音。 穆南城轻咳了一声,声音放柔:萧然 听筒里蓦然传来一声怒斥,呆板机械,像是某种电子音,但是语气更加连贯自然: 喂!你要跟我吵架吗? 穆南城猝不及防,被喝得一愣,紧接着,穆南城刚刚放出去的那些粗话像是光波延迟了好几分钟才反射回来一样,把他整个炸懵, 放屁!你他妈的说的全是屁话!你小心个屁!你小心个屁!你小心个屁!你小心个屁!!! 在机器人酣畅淋漓地用八国语言把穆南城的屁话囫囵轰炸了三圈后,穆南城终于挫败地挂了电话。 他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双手接了冷水就往脸上泼。 穆南城撑着水槽看着镜子中那张布满了嫉妒和怨憎的脸,禁不住苦笑了一下。 修炼了千年的道行,一朝破功。 披了这么久的人皮,怎么就现出原形了呢! 穆南城抬手甩了自己一耳光,他觉得他真是蠢到地心里去了,今天这样的日子,他怎么能冲萧然吼呢?那孩子原本就在念着傅予行的好,如今他还巴巴地上赶着送上去做对比,傻逼! 他又在另半边脸上甩了个巴掌。 穆南城深吸口气振作起来,他靠着水槽再次拨号,电话响了三声,接通了: 喂!你要跟我吵架吗? 中气十足的机械音雷电似地贯穿他的耳膜,放屁!你他妈的说的全是屁话!你小心个屁!你小心个屁!你小心个屁!你小心个屁!!! 穆南城挂掉电话重新再打。 喂!你要跟我吵架吗 挂掉,再打。 喂!你要跟我 再挂,再打。 喂 穆南城所有的愤懑怅恨懊恼挫败像是一个臌胀胀的打气球,被一根极细的针轻轻戳破。 萧然在跟他斗气。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像只扇着翅膀不停向上飞舞的小蝴蝶,让他整个人又轻盈又欢喜。 这种斗气四舍五入一下就等同于打情骂俏。 穆南城撑着额头低低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不小心爽文模式然宝宝是个牛逼的黑客,请想象他站在联邦法庭上冰冷傲慢地看着所有审判他的人: 我不是针对谁,只是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小说情节需要,大家不要对号入座哈,这个文的背景延续修罗场两洲金融战后,世界两极对抗,东方的华夏西方的A国,这是大背景,全是小墨私设,这个文我自己写得挺满意的,但是数据好冷啊,我感觉我又要扑了。 扑就扑吧,反正我不会告诉你们木先生的骚、浪、贱都在后面呢,嘿嘿! 感谢在20200416 10:12:41~20200417 13:35: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5个;雀登枝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傅予行头七的这天,萧然没能再进傅家门,傅予行生病期间傅家人和他的关系还算和缓,但是随着穆南城出面为萧然讨要傅予行的全部遗产,萧然算是和傅家人真正决裂了。 我真是看走了眼,镂花大铁门旁,傅太太冷笑着连连点头,你可真是好啊,我儿子小半辈子全都赔给了你,命给了你,钱给了你,如今还有南城给你做靠山,好啊,好啊! 傅太太指着他,小四活着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傅家的财产你一分不会要走,原来都是诓骗我!宋萧然,你可真不愧是宋仕明的儿子,满口谎言,装腔作势,你就是这样骗得我儿子团团转,到死都在处处为你盘算! 傅予行那时候生病,萧然是想和他同生共死的,那些身外之物对他就全无意义,傅太太每次去医院看儿子,对萧然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萧然不想傅予行夹在母亲和他之间于病中还不得安生,就向傅太太承诺以后不会带走傅家的任何东西。 但是他现在不死了,傅予行留下的所有东西都成了他的念想,除了股份是给穆南城的答谢,其他那些巨额的存款也好,一件旧衣也好,每一样都是傅予行留给他的,在他死之前,谁也不可以抢。 这些东西陪伴着萧然,可以让他空洞的心里稍微被填上那么一些,这是傅予行留下来的气息和回忆,萧然依傍着这些身外之物汲取慰藉。 萧然诚恳地说: 四哥的东西我现在都要保留的,等到我死了,就可以再留给你们,你不要这样生气。 傅太太瞠目结舌地瞪着萧然,像是看着一个神经病,傅太太一直不喜欢宋萧然,并不仅仅因为他是个男孩子,而是萧然很多言行与寻常人格格不入,明明是高智商的天才少年,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傻话。 她并不知道萧然的那些心理变迁,只觉得一个二十啷当岁的小青年,说什么等他死了再把儿子的东西还回来,这不是拿她当傻子哄吗? 傅太太头疼地直挥手: 你走吧,走吧! 萧然却不走: 我听说头七这天亡魂会回来吃饭,我不会做饭,叫外卖好像不大好,我想着四哥可能会来这边吃饭,你让我进去坐一坐,好不好。 傅太太听着这话眼泪立刻就冲了出来,她遮了下眼睛,脚下差点站不稳,她摇着头: 萧然,你走吧,小四他要是看到你,怕是连胎都投不安稳,你走吧,啊?走吧 傅太太转过身,肩膀不停地颤动着,傅家主和傅家的三个女儿对萧然的恨意到了极点,哪里容萧然再进来。 萧然呆呆地在傅家门口又站了好一会,直到傅予行的三个姐姐挨个出来奚落了他一通,他才确认自己是真的进不了这家门了,他失望地离开了傅家,一时不知该往哪里去,只慢慢地走着。 天空淅淅沥沥飘起了雨,灰白的地面渐渐潮湿,他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衬衫,两只手插在牛仔裤兜里,周身像是笼罩着一层透明的玻璃,长街上的缤纷喧哗全都被隔绝在外。 当年初见傅予行,也是这样细雨茫茫,萧然背着书包从教学楼走出来,那是贺家出事的第二个星期,宋仕明来京都找过他,新闻上铺天盖地的也全是贺家的消息,无数人对着他的身影指指点点,可萧然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照常上课下课,去食堂吃饭,然后回到校外的居处,只是辞掉了照顾他的保姆。 他像是陷在天地未开时,满世界都是混沌一片,神魂仿佛都跟着家人一起去了,行走起卧间,总是茫然地不知身在何处。 傅予行就是在那个时候从雨中跑过来,撑着一把伞遮在他头顶,笑着跟他说: 我是傅予行,南江傅家人,萧然,你小时候我抱过你,你该叫我一声四哥。 天地苍茫里,傅予行是照射进他灰蒙世界里的一米阳光。 萧然在马路中间蹲了下去,像一只重伤的小兽在濒死中颤抖,独自舔舐伤口,再没人帮他熬过最艰难的一刻。 他终于在此刻才清晰地意识到,以后的路,只有他一个人走了啊。 萧然身后的不远处,韩臻开着车,一路随行。 穆南城坐在车里看着萧然的背影,沉默地抽着烟,车窗半开着,霏霏细雨从窗外飘落进来,凉凉地落在他的脸上和手指上,袅袅烟雾中,猩红的一点火光在风雨中明明灭灭。 然然! 青年男子的喊声伴随着汽车的急刹声在雨中的长街上响起,萧然朝后望去,就看到宋枢衡正横穿道路,向他急急奔过来。 然然,宋枢衡来到萧然面前,满眼的痛心和心疼,一声轻语饱含叹息,哥回来了。 萧然背着双手,静静地看着宋枢衡。 哥回来晚了,我一直在南洲,没有人告诉我这个消息,宋枢衡抱歉地解释着,他抬起手想摸萧然的头发,萧然却避了开去,宋枢衡垂着手,满目黯然,你现在要去哪里? 萧然摇了摇头。 宋枢衡不气馁,低低的嗓音透着小心翼翼,你吃饭了吗?现在住在哪里?身体好吗?然然,你跟哥说句话,说一句就好。 萧然想了想,终于开口了:我去陵山墓园。 是去看予行吗?你带我去好吗?我没来得及送他,总要去见见他。 宋枢衡跟傅予行是多年同学,在情在理,萧然都不该拒绝这个请求,他上了宋枢衡的车,依然沉默着。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11) 宋枢衡先是找了块干净的毛巾帮萧然擦头发,他看着萧然濡湿的衬衫皱着眉: 哥先带你去买件衣服,这样穿着会生病的,好不好。虽然是问话,但尾音是下压的,宋枢衡的语气里全是讨好。 萧然点点头。 汽车缓缓启动,宋枢衡一边注意着路况,一边不停看向萧然,萧然一言不发地盯着车窗外的马路,他的脸色白得几近透明,眼珠子乌黑,睫毛上沾着湿气,衬得他的神情格外空寂朦胧。 宋枢衡心里被疼痛牵扯着,像是有千万条丝绦细细密密地勒在心脏里。 这是第几次了,他亲爱的小弟弟,再一次面对至亲之人的死亡。 宋枢衡是萧然的亲哥哥,然而这层最亲密的血缘关系反而将他们两人的距离拉得最远。 宋家长子宋仕明的一笔桃花烂账牵连了两代人,宋枢衡和宋萧然也成了牺牲品。 宋枢衡从记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见不得人,他的父母没有婚姻关系,父亲宋仕明另有妻子和儿子,母亲关素风和宋仕明相爱在前,然而宋仕明为了家族利益和自身前程迎娶了南江高官世家的千金贺乔。 宋仕明娶贺乔的时候宋枢衡已经五岁。 宋仕明应该是真心爱关素风的,这份感情也延续在关素风的儿子身上,为了让宋枢衡进入宋家,在萧然出生后,宋仕明把宋枢衡带回家,跟贺乔说这是公司下属的孩子,他编造出一个意外事故,说那下属为救他而死留下一个孤儿,贺乔不疑有他,同意宋仕明收养了宋枢衡。 那年宋枢衡六岁,萧然犹在襁褓中,他们一样的天真不知事,萧然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宋枢衡带着长大的,在萧然的心里宋枢衡一直是他的亲哥哥,他们一度焦不离孟,萧然极为依赖他。 萧然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是一个贴心软糯的孩子,见到他的人就没有不喜欢的,他太乖太可爱,谁对他好一分,他就把那个人揣在心窝子里。 宋枢衡有一年参加学校的冬令营,那时候萧然才五岁,整整一个月里,萧然但凡得到好吃好玩的,都会留一份给宋枢衡。 他什么事情都给宋枢衡说,还告诉宋枢衡有一个坏坏的人欺负他,但是他觉得那个人很可怜,反而送了那人自己的飞机模型。 宋枢衡听说然然被欺负了十分气愤: 你怎么还送他飞机呢?你应该告诉妈妈,让妈妈狠狠教训他! 小萧然学着大人模样似地叹了口气: 他长得像哥哥,他的妈妈还打他了,然然看着很难受,然然想哥哥了。 小萧然是个脸盲,那时候在他眼里,只要是跟宋枢衡年纪相差不大的少年,他都觉得像宋枢衡。 宋枢衡每天放学回家把小弟弟抱起来问:然然今天在家做了什么呀? 小孩儿的嗓音又软又甜:吃饭睡觉想哥哥。 这么个小宝贝,能把人骨头都软化了。 兄弟俩的感情好成这样,却在萧然九岁那年分崩离析。 关素风的存在终于被贺乔知晓,宋氏夫妇离婚,九岁的萧然已经很懂事,他弄明白了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在父母争夺抚养权的战争中毅然选择母亲,他不能原谅宋仕明,也迁怒上了宋枢衡。 自那之后,萧然再没叫过宋枢衡一声哥。 那么多年那么好的感情,萧然可以说恨就恨,就弃就弃。 宋枢衡终于知道,萧然看着是个软糯的米团,这个米团内里裹着浓烈香甜的蜜浆,他喜欢你,就会愿意让你咬他一口,把最甜蜜的流浆无私地献给你,可如果触犯他的底线,这米团就会蒸烧起来,里面的蜜馅儿全都烧成了滚烫的岩浆。 这孩子对你软的时候能把你融化成水,发起狠来能把你灼烧成灰。 作者有话要说: 莫慌,傅予行还未过去,宋枢衡仍只是个开始。 让我们一起帮穆先生点一首歌送给萧然《你究竟有几个好哥哥?》 最近看留言,总让我有一种被人暗恋的窃喜,嘻嘻,这是爱情的味道呀! PS:建议大家关注小妖墨酱,这个文会有很多赠送字数,嗯,大家幼儿园都毕业了吧?没上过幼儿园的请举手!感谢在20200417 13:35:10~20200418 14:53: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信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雨下得大了些,一把伞遮不住斜斜雨线打向两个人,宋枢衡把伞偏到萧然那头,看他单薄的身体在风雨中被勾勒成纤细孱弱的弧线,苍白的脸颊满是怔忡,他像是一个在风雨中迷了路的孩子,而唯一能带他回家的人正躺在这块墓碑之下。 宋枢衡觉得自己心里被扎扎实实切了一刀,鲜血横流。 宋枢衡又看着墓碑上那个眉目分明俊美风华的男子,眼眶潮润,牛毛针雨都刺进了他的眼睛里。 傅予行今年才二十六岁。 那么好的年纪,那么出色的人。 宋枢衡和傅予行是中学同学,但是高中毕业后宋枢衡去了国外读医,傅予行去了京大念商。 贺家出事时宋枢衡正在国外,他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拜托傅予行找到萧然并照顾他,是他将傅予行推到了萧然的身边。 有傅予行在的时候宋枢衡和萧然的关系确实是缓和了一点,那两年宋枢衡和傅予行视频连线的时候萧然也愿意在一旁坐着。 宋枢衡看到傅予行对弟弟无微不至的照顾,心里是无比欣慰和感激的,可是五年前,傅予行大学毕业在即,却在一个深夜打电话给他,将他从睡眠中唤醒,郑重地告诉他一个足以惊骇到他的事实。 傅予行说他爱上萧然了,他要和萧然在一起,要把萧然带回南江,而萧然也答应他了。 宋枢衡的震惊与愤怒可想而知,他连夜回国,多年至交好友在京大的校园里大打出手,宋枢衡气得浑身发抖,萧然抱着书包站在一旁茫然地看着他们。 萧然那时候还一团孩子气的模样,他甚至都没弄明白宋枢衡怎么会跟傅予行打起来了,他犹豫地举起书包想砸出去,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想砸谁,但是傅予行还是制止他: 然然你别过来,这是我跟你哥的事,你站远一点! 宋枢衡那时候快要爆炸了,他把他前二十一年听过的脏话全都一股脑砸给傅予行,禽兽,畜生,王八蛋! 跟我走,哥带你出国,以后再不把你交给任何人!宋枢衡攥住萧然的手拉着他就要走。 傅予行却拉住萧然的另一只手,他那时候也挂了满脸彩,气得冷笑连连: 是你把萧然托给了我,但是现在,你却没有资格再带走他了! 混账!你给我去死! 宋枢衡再次暴起,两人又扭打成一团,最后是学校里的保安过来才把他们分开。 他们一起被送到医院,萧然看到他们两个都是满身的伤发愁得不行,宋枢衡和傅予行同时挂了水,萧然坐在他们中间,一会给这个端水,一会陪那个去厕所,那时还没表现出明显的偏心。 后半夜的时候宋枢衡靠着墙睡着了,迷迷糊糊间他感觉到身边的萧然动了动,他那时候身上又痛又累,挣扎着撕开一条眼缝,就看到萧然蹲在傅予行的面前,小心地捧着傅予行的手吹着。 傅予行因为揍宋枢衡,手背上蹭破很大一块皮肉,那伤口看上去触目惊心。 好疼的吧?小少年皱着鼻子,抱怨地说,我哥太坏了! 傅予行小声地说:我也打你哥了,然然会怪我吗? 有一点点啊,那是我哥啊 傅予行紧张地问他:那然然会跟你哥哥走吗? 不会,四哥第一好! 傅予行笑着追问:那你哥呢? 第二?第三第二吧我能不去算吗?我就只有一个哥哥 那你告诉我,我跟你哥打架的时候,你拿着书包想砸谁? 萧然低着头不说话。 傅予行哄他:你悄悄跟四哥说,只有我知道,嗯? 砸我哥诶! 傅予行低笑出声。 宋枢衡动作轻微地转过头,他闭着眼,汹涌的泪水伴着极度的心酸滚滚滑落。 他觉得身上所有的伤口加起来都没有萧然这些话让他疼。 那是宋枢衡和傅予行此生最后一次见面,那句盛怒之下的你给我去死竟然一语成谶。 宋萧然和傅予行的恋情在宋傅两家掀起轩然大波,然而萧然早就与宋家决裂,他根本不在乎宋家人的态度,宋枢衡眼不见为净,避走他国多年,若不是近日偶然遇上了一位旧时同学,他都不知道傅予行已经不在人世。 都是我不好,宋枢衡张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长着棱角从喉咙里刺出来,当年我如果立刻回来我该亲自照顾你的,是我不好 萧然摇摇头。 这句话是没有意义的,并不是宋枢衡疏忽萧然,而是那个时候的他们都没得选择,关素风害得贺乔流产,宋仕明和贺乔离婚之后贺乔又得了重度抑郁,萧然无法不怨恨所有与关素风有关的人,宋枢衡从未苛待过萧然,但他的存在就是原罪。 他们的身上流着各自母亲的血,谁说祸不及下一代呢?命运是从他们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好了的。 宋枢衡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萧然身上: 跟哥回去吧,你气色很不好,哥给你检查检查身体。 萧然抖动肩膀,外套滑下来,宋枢衡赶紧说: 我们不回宋家,哥带你住别的地方你的手怎么这样冷? 宋枢衡握着萧然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呵气,萧然挣了下,宋枢衡握得更紧,他下定了决心,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让萧然一个人面对,也不会再把他托给任何人,他要好好守护自己的弟弟。 萧然。 一道低沉的男声横穿进来,穆南城立在不远处,一手斜斜插在裤兜里,幽深的眼眸凉凉地看着状若亲近的兄弟俩,韩臻在他身后撑着伞。 宋枢衡蹙眉,男人之间对于敌人的捕捉向来很准,他一眼看到穆南城就觉得心中没来由警铃大作,他先是问萧然: 他是谁? 萧然回头去看穆南城,有点诧异这人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到了这里。 穆南城走上前来,深邃的眼眸笔直地和宋枢衡对视,波澜不惊地开了口:我是穆南城,萧然的丈夫。 不出穆南城所料,宋枢衡猝然色变:你说什么?! 他的脸瞬间铁青,胡说八道! 穆南城就那么淡淡地笑着,眸光定在宋萧然身上,意思很清楚,算命的唬你十年八年,萧然人就在这,你尽管问。 宋萧然!宋枢衡头一回连名带姓地喝,这人是谁? 萧然冷静地,清晰地说:他是穆南城,我要跟他结婚了。 这个回答让穆南城幽凉的笑容微敛,嘴角的弧度放柔。 宋枢衡眼前阵阵发黑,他一时觉得自己大概是连坐了三十多个小时飞机导致大脑缺眠缺氧产生了幻听幻觉: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予行我不说予行,这人是谁啊,啊?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就要跟他结婚了?你你 宋枢衡手背撑着额头,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的肺差点要炸开,一开口呼哧呼哧,好像胸腔里装了一个拉风箱,胡闹!你简直是胡闹! 宋枢衡简直弄不明白了,萧然这是什么毛病,碰到一个人就能把自己整个卖了,先是傅予行,又来个什么什么南城 穆南城宋枢衡倏地一惊,眸光中已经清明而锐利,你是穆南城? 萧然原本站在宋枢衡的伞下,此刻已经被穆南城拉了过来,他把宋枢衡披在萧然身上的外套撤下换上自己的,韩臻一手尽职地撑着伞,一手接过那外套递给宋枢衡。 宋枢衡猛地扯过外套扔到雨地里,连同雨伞也一并甩开,雨水瞬间将他淋得湿透,水流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滴落,他双眸喷火,大吼道: 宋萧然你给我过来!你是不是没脑子?你知道这人是谁你就敢跟他结婚?你把自己当什么?你活到二十岁都活狗肚子里去了!你给我过来! 五年前宋枢衡为了萧然跟傅予行在一块也大动肝火过,但是今天他的愤怒远远胜于那时候,他对傅予行毕竟知根知底,傅予行别的不说,对萧然那是掏心挖肺的,可穆南城他是个什么东西? 自己就是死也不能让萧然跟他搅一起去! 宋枢衡像是一只失控的火车头冲过来,他想把站在穆南城伞下的萧然抢过来,然后穆南城早已身形一动,揽着萧然的腰带他转了个圈,宋枢衡扑了个空,同时韩臻已经冷冷地拦住了他: 宋大少,萧然少爷是成年人,他的婚恋由自己做主,何况这样的场合里,韩臻往左边的墓碑瞥了一眼,微嘲道,您这么大吵大闹,既失了身份,对亡者也未免太不尊重。 瓢泼大雨彻底遮住宋枢衡的视线,他看到萧然站在穆南城的伞下,笔挺的身姿岿然不动,如画的眉目间一派冷漠,对自己的狼狈完全视而不见。 他不可置信地摇头,这还是他的然然么,那个憨态可掬,暖萌可爱的小宝贝,为什么变成了这样麻木不仁,冰冷绝情的少年? 他的然然哪去了?他的弟弟哪去了? 宋枢衡双目中点燃着簇簇火焰,满是失望和悲愤,但是他极力忍耐着,他攥着双拳,牙关都在打颤: 萧然,你不能跟穆南城在一起,这个人满手血腥,他不是个好人,他的世界是你无法想象的肮脏黑暗,你别被他骗了 哥,萧然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宋枢衡,嗓音冷冽得像是所有冰凉的雨水都灌在他的喉里,这么多年了,你早就管不到我了,这是我的事。 宋枢衡浑身发抖,他哆嗦着抬手指着傅予行的墓碑: 我管不了你,我管不了你宋萧然,当着予行的面你敢亲口说,他又指向穆南城,他是谁? 萧然的目光半点闪避没有,他看着傅予行的眼睛,声音缓慢,但是异常坚定: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12) 他是穆南城,我要跟他结婚了,四哥也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本文以后的更新时间改为15:00:00,周四更新时间是换榜后18:00:00,总之每天都会更的。 感谢在20200418 14:53:40~20200419 13:2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5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跟穆南城谈好条件的那天,萧然回到医院就把所有的话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傅予行。 他自然不知道傅予行早就找过穆南城,他只是任何事都不对傅予行隐瞒,他还觉得这样大的事要是不提前告知傅予行,他四哥手术成功活下来再被这事给气死那就不得了了。 要是他的骨髓能救你,我就偷偷跟四哥好! 萧然特别认真地跟傅予行说,把傅予行笑得连连岔气。 那我们两个成什么了?奸夫淫夫?傅予行打趣。 萧然趴在傅予行的臂弯里:对呀,四哥怕别人骂我们吗? 骂我可以,骂然然不行。 那我就毁约,我们把股份都给穆南城,然后私奔! 那不是赖皮吗? 赖就赖呗,好不好呀四哥? 好。 四哥要活着,不然我就要跟别人结婚了。 嗯 要是我跟别人结婚,你会气得活过来吗? 傻话。 萧然最后看了一眼傅予行的墓碑,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神落在宋枢衡身上,后者失神地看着他,满目哀痛。 他侧头对穆南城说:穆先生,我们走吧。 萧然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身过来对着傅予行的墓碑摆了摆手,四哥,我走了啊,拜哟。 大雨丝毫未停,夜色下的城市街道昏茫而辽阔,无数汽车掀起水花呼啸而去,一盏又一盏黄色的尾灯没进茫茫雨夜里。 车内温度高,车窗上帘幕一般的雨水晕开一层层水雾,萧然的手指在玻璃上轻轻划动,他在写傅予行的名字。 穆南城坐在他旁边,手里一下一下地点着火机,白色的火苗呼地窜起,灭掉,再呼地窜起,灭掉。 他接连用眼风刮了萧然许久,萧然都浑然未觉,最后穆南城终于忍无可忍,他倾身过来,一只手搭在窗玻璃上,凑近去看,明知故问道: 在写什么? 穆南城嫌弃地嗤了一声,毫不留情地陈述出一个事实,字这么丑。 萧然登时红了脸。 人无完人,宋萧然智商高,记忆力强,天生对数字敏感,上帝给他打开一扇门,同时又关上一扇窗,他非常缺乏艺术细胞,举凡琴棋书画,没有一个是他能拿得出手的,人都说字如其人,萧然其人如画,一手字却惨不忍睹,连签名都跟小学生一样的稚嫩。 萧然恼怒地用手掌当玻璃擦,把整块玻璃擦了个遍,上面的水雾全都被他抹去,连车外的世界都清明了许多。 他太羞耻了,以至于他没有发现穆南城和他的距离非常接近,甚至连呼吸都在他耳畔的咫尺之距里。 玻璃上很快又凝起一层水雾,穆南城的右手撑在车窗上,左手在玻璃上缓缓写字,如此一来萧然整个的被他圈在了怀里。 萧然的重点抓得很莫名其妙,他发现穆南城是个左撇子。 玻璃上慢慢浮现出气韵生动的两个字,萧然。 人比人气死人,穆南城这样的人竟能写得一手好字。 穆南城轻哼一声:学着点。 萧然不服气地抿着嘴,狡辩道: 字只要写出来人家认得就好了,写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穆南城双手环胸靠着椅背,似讽非讽地睨着他: 那你出门穿得那么整齐漂亮做什么?套个麻布口袋就行了,别人也不是认不得你。 萧然眼珠子慢慢转了下,忽然发现穆南城讲话真是高端,明明是在讽刺他,偏偏说的冠冕堂皇,整齐漂亮四个字既然让他无可辩驳。 摆事实讲道理什么的,真的讨厌哦。 车子开到萧山公馆门前没有停下,穆南城没让萧然下车,他报了个饭店的名字: 去吃饭。 萧然最近的一顿饭还是昨天中午在梨湖庄园吃的,他也的确是饿了。 名店,美食,两个人相对而坐的包厢,中规中矩的一顿晚餐。 穆南城吃得很少,一直在抽烟,他手边有一杯半满的酒却没有动,他偶尔抬眼看萧然,眸光掠过少年吃得水润润的红唇,眸色会有瞬间暗沉。 两个人的晚餐吃得这样沉默,萧然吃得差不多,拿起桌上的橙汁喝着,穆南城忽然把酒杯递到他的唇边: 想尝尝吗? 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轻轻摇晃,穆南城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托着酒盏看上去有种赏心悦目的魅惑。 萧然迟疑了一下,他没喝过酒,傅予行从来不让他沾酒。 穆南城却在这时收回了手: 还是别试了,这酒劲很冲,你小孩子家家的 他放下酒杯,持烟的手弹了弹烟灰,又抽了一口烟,烟雾升起时,微微眯眼,那眼神的意味分明是在小看着萧然。 就像他嗤笑萧然的字难看的时候一样! 萧然长这么大,没被人这么接二连三地嘲笑过,他一把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淡淡的苦涩混合着微辛,舌尖麻痹了一秒后口腔里又泛起一股清凉的甜,这酒竟然意外得好喝,萧然忍不住咂了下嘴,巴巴地看向放在桌边的酒瓶,瓶子里还有许多。 牛嚼牡丹,穆南城笑,你个小乡巴佬。 小乡巴佬这个词用在萧然身上是十分新鲜的,他忍不住笑了下,弧度很浅,眉眼微弯。 穆南城垂下眼,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下,他抬手又给萧然倒了一杯。 等到穆南城一根烟慢慢抽完,萧然已经连喝了三杯,第三杯甚至是个满杯,几百毫升的洋酒顷刻之间下了腹,萧然已然微醉了。 他皮肤白皙,酒意熏染之下泛出桃花般的薄红,在灯光的映照之下愈发显得晶莹剔透,漂亮得惊心动魄。 抱着杯子憨态可掬的模样能逼疯圣人。 萧然目光朦胧地看着穆南城,似是有些分不清他,微偏着头,面露疑惑,穆南城轻声问他: 这就醉了? 萧然嘟起嘴:没有,没有醉。 还喝吗? 萧然晃了晃脑袋,后知后觉地警惕起来:你为什么要灌我酒? 大脑转动得很缓慢,眼前的人影模糊,但他还知道这人是穆南城,萧然本能地对他有防备,竟是毫无顾忌地就这么问了出来。 因为你看起来很想喝,穆南城又给他倒了一杯,明明是漫不经心的语调,咬出来的每一个字却却又极重,你想哭,想撒野,想发疯,但是你知道现在没人纵着你了,傅予行死了,宋枢衡被你气得现在还在墓园里淋雨,你很难过,不能跟傅予行一起死,活着要报仇,就势必会伤害到宋枢衡。 你到现在没能好好哭一次,这酒,现在正配你。 萧然怔忡着,他的眼睛酸得不行,睫毛慢慢洇湿了,他拍着桌子,晃着脑袋不满地说: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 怎么这么坏?穆南城的嘴角一点点勾起,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这才是你真正想说的话,为什么不当着我的面说?你明明恨我。你恨我为什么要把当年的真相告诉你,你恨我不安好心,你在想我除了要宋傅两家的股份,一定还有更大的企图,让我猜猜你想的是什么? 萧然的头真的晕了,眼前有许多个冷锐如刀的男人的面孔在晃动,他们从各个角度里探出头来冷冷地盯着他,那些目光像是要把他剖开他,把他身体里每一根血管都解析得清清楚楚。 他心里的警钟尖锐地响起,穆南城的声音不疾不徐,在他的耳边叩击着,每一个字都像一枚钉子钉进他的脑海里, 你一直在揣度我要跟你结婚的用意,不会是爱情,你不会相信那个,你以为是什么呢?你以为我在拿你做筏子,把宋家傅家,把南江的世家都搞得鸡犬不宁一网打尽才好,是不是。 你早就知道我是什么人,做过些什么事,宋枢衡对你说那些话的时候你一点反应都没有,你是在MSS那里记了名的顶级黑客,萧然,你都查到了些什么呢?查到我是怎样白手起家,查到我的创始资金从哪里来,查到我做过多少双手染血的事,查到我赚了多少黑心的钱?跟这样一个我结婚,你怕过吗?与虎谋皮,你想过反悔吗? 不,你不想反悔,如果傅予行活着,你才会反悔,哪怕你杀了我,你都会反抗到底。你如今怎么会反悔呢?你根本没再把自己当一个活人,你只当自己是一个工具,用以报复关家的工具,你唯一剩的那么一点柔软,也给了宋枢衡,你想气走他,最好气得他一辈子不回南江,让他离南江的这些人这些事远远的。至于你对我 穆南城自嘲地笑了笑,如果萧然此刻是清醒的,他会发现穆南城的目光里满是悲凉和凄楚,你对我,只剩下一副躯壳,一张假面,我在想什么,我想要什么,你又怎么会在乎呢。 萧然怔怔地看着穆南城,他已经彻底模糊了,他觉得自己彻底醉了,否则他怎么可能看到穆南城红着眼眶,眼睛里像是有温热剔透的液体在流动。 穆南城把烟叼在嘴里,又把酒杯倒满,他摘下烟,对萧然露出迷人的微笑,他把酒杯端到萧然的唇边,低声如同蛊惑, 乖,再喝一杯,好好醉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19 13:20:47~20200419 20:45: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那谁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萧然后来是真的醉了个稀巴烂,那只水晶酒杯被他打翻在地,酒瓶也被他碰倒,酒液倾泻流了他一身,他脑袋重重往桌上一磕,觉出疼了,摸着脑壳嘶嘶抽气,委屈地大拍桌子。 穆南城走到他身边弯身看着他,萧然的睫毛缓慢地眨着,每眨动一次,就有一颗滚圆的眼泪掉下来。 以后 萧然的目光里水雾一片,他喃喃着,我没有四哥了 穆南城默默地数着他的眼泪,一颗,两颗,三颗 数到第九颗的时候萧然的脑袋往桌上栽去,穆南城伸出手掌垫住他的额头,然后顺势将他揽进自己的怀里。 穆南城温柔地拍着萧然的背,一下,一下,低沉的嗓音饱含着无限的耐心和宠溺:不怕,你还有我,我能对你更好的。 穆南城将他一路抱出餐厅,抱进车里,没再让任何人跟着,他自己开车把萧然带回了萧山公馆,0101幢。 他用肩膀顶开卧室的门,月光轻而薄,透过大玻璃窗,轻柔地流泻一室,穆南城把萧然放到床上,小心翼翼地,慎重而虔诚。 萧然睡得沉,脸颊薄红,睫毛乖顺地闭着,红润的嘴唇微微开阖,呼吸极轻极细,淡淡的酒香缠绵在空气中,绵延出酥软的余韵。 穆南城坐在床边,一只手撑在萧然的脸颊旁,低头看他,月华清辉笼罩着这个少年,像是为他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穆南城的目光专注而痴迷。 这孩子是真的好看,造物主捏这样一个人出来也不知起了多少私心,皮肤,眉眼,骨架,无一处不精雕细琢,所有的比例都纤秾合度,若世上真有天使,也只能长成这个样子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是不是真实的,穆南城俯身,轻轻吻住他。 他应该忍的,反正也忍了这么多年,不在乎再等待更久一些,但他不想忍了,也忍不住,七年前傅予行是怎么横空出世的,如今好似历史重来,宋枢衡这个阴魂不散的又出来了,天知道他还会不会再搞出个张予行李予行塞给萧然,穆南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还有萧然那种云淡风轻的态度,他对宋枢衡宣告他们要结婚的口气就好像在说今天下雨了出门得打伞,萧然和傅予行在一起的时候面对宋枢衡那是坚定的,决然的,要与那个人风雨与共不离不弃,而穆南城和他们即将开始的婚姻对萧然来说不过是一辆载着他开赴目的地的车,萧然随意地上车,随时会下车,等到目的地到了,这车就要被他抛弃了。 想得美,穆南城咬牙切齿,上了老子的车,你就休想下去了,老子把车门焊死,看你个小憨货还能飞出我的手心! 穆南城心里有火,但他依然吻得柔情万千。 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穆南城的技巧是笨拙的,然而与此相对他对于亲吻萧然的每一个步骤又驾轻就熟,在想象中这一幕被模拟过无数次,每一个角度,每一点力度,轻吮,勾缠,连温度都是精心计算过的,在他的脑海中,在他的睡梦里,一遍遍地演练。 他是他少年时代的救赎,是他青年时代里唯一的幻想,很多年里,穆南城汲汲营营的,连奔带跑的,奔赴的目的都是他,只是他。 他渴望了这个孩子太久,渴望到可怕,想要拥抱占有,想要攫取他全部的呼吸,想要在他的生命里烙下永久和唯一的印记,而他多年的求而难得,更滋长了这种欲望的强烈,像是隐藏在深海下的熔岩,只要一滴油,就可以引燃熊熊烈火。 然然,萧然,宋萧然。穆南城在他耳边轻唤,嗓音模糊而喑哑。 穆南城走进浴室,浴池有半个游泳池那样大,他放了大半池的水,又走回到床边,深邃的眼眸错也不眨地盯着,骨节分明的手指一颗一颗解着衬衫衣扣,慢条斯理的,不紧不慢的。 皮带抽出随手扔在地上,钢扣砸在地板上发出声响,萧然似乎被这一声惊动,在床上微微蹬了下腿,穆南城脱完了自己的衣服,又来脱萧然的。 少年的身体一点点被他从衣物中剥离出来,白皙的身体筋骨柔韧,堆金砌玉娇养出来的小王子,像是一块无暇的玉,触手生温,满掌的柔滑,空气中的冷气流拂过,他往穆南城的怀中瑟缩着,侧颊贴在他的肩窝里,温热的身体贴靠着他的胸膛,他们都身无一物,无间无隙。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13) 萧然清浅的呼吸在穆南城的耳畔一遍遍刷过,微弱的如同和风轻拂,却轰然引燃了燎原大火,穆南城全身血液蒸腾,五脏六腑里都像是通了电流,在四肢百骸中流动、冲击,所有的神经都迅速集结,往身下最不可言说的部位呼啸而去,全身的血液像洪水一样拍击血管,让他想要发抖或者咆哮。 穆南城喘息着,咬着他的耳垂,抱起他往浴室疾步走去。 浴池边上的四个龙头匀速而持续地流淌着热水,满室的氤氲蒸汽中穆南城将萧然放进池中,从后面抱着他,托着他的脑袋让他枕在他的肩上。 小糊涂蛋。 穆南城有点无奈,这样折腾萧然都一无所觉,他小嘴咕哝了下,还晃着脑袋在穆南城的肩胛找了最舒服的地方枕着,穆南城心里软得要化开,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但紧接着他的眼眸一暗,萧然对男人的亲近这样毫不设防,明显是习惯使然傅予行也这样对待过他吗? 这念头是魔障,只要一升起就能让穆南城入魔,穆南城握着萧然的下巴掰过他的头,激烈而强硬地吻他,舌尖扫过他的上颚,游移过整个口腔,近乎粗暴地卷住他的舌尖,吮吸,含咬,碾压,不断地加深,用一种扫荡侵略的方式像是要把他吞掉一般。 萧然终于皱着眉,发出低低的呜咽和□□,他在濒临窒息的痛苦中挥舞着双手要把禁锢住他的人推开。 穆南城却没有勉强他,由着他推开自己的头,萧然的睫毛颤抖着,热气化成水珠凝结在他的眼睫上,像是被暴雨□□过的蝶。 这样孱弱无辜的模样,激起男人心中最强烈的占有和毁灭欲。 穆南城吻着他的背,双手托着他的腰将他抬高,唇舌一路往下,萧然混乱而模糊,但终究被这样激烈的亲吻和抚弄逼出了意识,他摇着头,呼吸困难,只能张着嘴喘息,他试着发出声音: 四 穆南城把一根手指伸进萧然的口里,用力压住他的舌尖,带有惩罚性质地在他的口腔里拨弄起来,萧然的牙齿和他粗糙的指腹相摩擦,微麻刺痛的触感唤醒了穆南城潜藏在身体深处的猛兽,那头猛兽被控制了很久、压抑了很久,如今终于嚯嚯嘶吼着醒来,尖叫着,横冲直撞着,寻找着能够让他释放的通道。 不许乱叫,穆南城喘息着,身体里的火焰转成了两股,一股是愤怒嫉妒直冲大脑,一股是更激烈急迫的热流冲向身体急剧充血发硬的器官,否则我 日死你。 穆南城想,萧然虽然调查了他,但那调查只能浮于表面,薄薄的一纸数据,不会让萧然了解穆南城这个人骨子里的霸道狭隘,他曾经是一个热爱暴力,用毁灭来获得快感的人。 伸进萧然嘴里的手指加到了两根,萧然彻底不能发出字节,只能哼出絮絮弱弱的低吟,他的眼瞳里满是朦胧的水雾,一部分是被浴室里的热气熏蒸的水汽,一部分是生理性的泪水。 模糊暧昧的□□像是最强力的□□,穆南城激动得近乎要发狂,唇齿的力度也逐渐加重,亲吻转变成了啮咬,在萧然的后颈,后背辗转,在他优美的蝴蝶骨上留下一个个充满怨念和欲念的印记,青的齿痕,红的吻痕,在白玉一般的脊背上交错,穆南城一阵目眩神迷。 穆南城一只手扣着萧然的腰,在他的腰窝处浅浅舔舐,细细啃咬,另一只手也蠢蠢欲动地往弧度的更深处探去。 萧然的身体战栗着,明明身在水中却如脱水的鱼儿一般,焦渴,窒息,连挣扎都无能为力,他艰难地睁开眼,面前却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他仿佛整个融化,和温热融为了一体。 他像是被放进了一口蒸笼里,热气渗透进四肢百骸,血管里的每一寸血液都在沸腾。 啊 一声低吟像是高伏电压狠狠抽打在了穆南城的神经上,他脊背上的肌肉瞬间绷紧,一只手扣着萧然的腰将他翻转过来,另一只手紧紧捏住他的下颌,他们面对面贴身而对,两人的鼻尖几乎贴在一起,穆南城不敢在萧然的前身留下痕迹,于是这时的亲吻变得轻柔如棉絮。 萧然压抑而低哑的呼唤昭示着潜藏多年的渴求,宝贝 萧然白皙的皮肤被热水和欲望蒸得一片潮红,乌黑如墨的短发湿漉漉地贴着脸颊,半睁开的眼眸里莹光水润,眸子里毫无焦距,朦胧迷昧。 我是谁?穆南城贴着他的唇缝一声声地问,我是谁? 一边问一边却捂住他的嘴。 想从他的嘴里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又知道那答案不会是他想要的。 穆南城闭着眼,额头靠在萧然的颈间剧烈喘息着,已经兵临城下,他却退缩了,原本想要孤注一掷,到头来发现自己还是做不到。 他娘的临阵脱逃,穆南城你个怂货! 穆南城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八百个来回,又把怨恨倾注到萧然身上。 小混蛋,你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穆南城捉着萧然的手,一边吻得更猛烈,一边将他的手按在自己充血到几乎要爆炸的部位。 尽管萧然是被动甚至被迫地握着自己,穆南城在那一瞬间依然感到了毁天灭地般的快感,少年柔软的手心,孱弱的力道,断断续续的□□都不是让他神魂颠倒的理由,这种快感来自于心理上的莫大满足,梦寐以求的人,渴望了多少年,一朝得偿所愿,穆南城一霎那竟是觉得眼眶热如潮涌,同时身体剧烈震颤,火烫的液体以另一种方式倾泻而出。 穆南城头皮发麻,继而深深恼恨:操! 第19章 萧然醒过来的时候满室漆黑,他向床头摸索着开灯,然而平常摸惯的地方却寻不着开关,手机也不在床边,他只得掀开被子跳下床,光脚触到地板的时候他立刻觉出不对,他卧室里铺着柔软的羊毛地毯,脚下踩着的却是冰凉的大理石。 他不在自己家! 这个意识冲上大脑后萧然生生被吓出一身冷汗,他曾经被人绑架过,对黑暗和陌生环境都有潜意识的恐惧,但是他没有叫喊,他迅速回忆着之前发生的所有情境,心里渐渐定当下来,他最后的记忆是和穆南城在餐厅吃饭,虽然当时穆南城的情绪似乎不太好,但他怎么也不会让自己被人绑架走的吧? 萧然捏着抽痛的太阳穴,摸到窗边拉开窗帘,热烈的阳光像是有生命一般争先恐后涌进来,他眯着眼,转身打量这间房。 宽阔的空间一览无余,俐落的西式装修,从天花板到地板都是一色儿的白,家具全黑,穆南城的房间真是跟他这个人一样,霸道冷硬到了骨子里。 萧然再低头看到自己一身白色的家居服,有些诧异这衣服竟像是给他量身定做的,十分贴合他的身材,想也知道这是穆南城给他换的,看来昨晚还真是给他添麻烦了。 萧然可不会担心自己有没有被占便宜,穆南城是交过许多女朋友的,他明显是个直的,自己也不是天然弯,或者说萧然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弯是不是天然的,反正除了傅予行其他男人在他眼里都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他此刻有些头痛自己昨天有没有胡乱说什么话,醉酒之后他是半点记忆都不存。 房门就在此时被打开,穆南城站在门口,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眸光淡淡地看他,出口的嗓音有点沙哑: 起来了? 这人是感冒了?萧然想着,应道: 是啊咳咳 萧然捂着喉咙,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火烧火燎的比穆南城的还要嘶哑,胃里也是一阵翻搅,宿醉的折磨这时才显露出来。 他小脸一垮,难受地揉了揉肚子。 穆南城却在这时转身走了,萧然愣愣地看着大敞的房门,心说这人怎么就不管他了,他是个客人啊喂! 不过穆南城很快又回来了,他手里端着一杯水,萧然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讶异地发现是柠檬蜂蜜水,而且不是那种开水冲泡的,是在锅子里熬煮过,酸和甜极融洽地中和,流进胃里舒服极了。 穆南城伸出手想拍他的背,也不知看见了什么,手掌在半空中一顿,然后收回去摸了下自己的鼻子。 谢谢谢 萧然止了咳,才向他道谢,我昨天喝醉了,你带我过来的?这是你家? 穆南城没有做声,他正出神地垂眸看着萧然的后颈,眸光里浮现出意味难明的笑意。 萧然抬起头时正看到穆南城的目光从自己的后颈游移开,竟是有点心虚的样子,他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后脖子,下一刻他蹙起眉头,萧然皮肤细,但凡身上有点印子都特别明显,这一摸就觉得后脖子上好像有个疤,还是起癣了? 微微的刺痒,没摸着的时候不觉得,一摸到了也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用,就觉得不舒服得很,再一摸,了不得,好像整个后颈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斑痕。 可他跟穆南城还不熟,又不能让他帮自己看看脖子后面到底怎么了,他迟疑地看向床上深蓝色的被褥,暗想穆南城家的被子会不会有螨虫 穆南城却在这时啪地一声拍了下萧然的后脑勺,把萧然的思绪一下子打断了,他用急促且命令的口吻说: 给你三分钟洗漱,然后下来吃早饭,快点! 穆先生走得有点匆忙,好像怕什么东西咬他似的。 哎!你这个人 萧然一直追到门外去,冲着穆南城的背影喊,有你这么待客的么?又不是我自己要来的,连洗漱都限时,你怎么不当军官去呢! 穆南城一直走到楼底下才双手插兜仰头看他,眉峰挑起,一语双关道: 要不,这家你来当? 萧然冲他扮了个鬼脸,跑回去匆匆洗漱。 韩臻甩着手从厨房里走过来,笑道:萧然少爷今天状态不错。 穆南城眼里流露出笑意:没心没肺。 他步履轻快地走到餐桌边坐下,韩臻也跟了过来:先生今天心情也很好。 穆南城拿过桌上的报纸,不动声色地看上面的新闻。 咳,韩臻忍着笑,先生,报纸拿反了。 穆南城一怔,下意识地把报纸掉了个个儿,等他的眼睛终于聚焦到了上面的文字,赫然发现此刻的报纸才是真正反了! 穆南城把报纸揉成一团扔到韩臻怀里去,笑骂: 混账东西! 萧然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就穿戴整齐下楼了,他的衣服也是穆南城准备的,白衣黑裤,跟穆南城完全同款。 萧然少爷早安!韩臻笑着跟他打招呼。 韩特助早安!萧然在桌边坐下来,随口问,穆先生,我昨天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添了。 萧然猝不及防得了个意料外的答案,他连眨了好几下眼睛才摆出正确的表情,诚恳道: 那真的非常对不起! 穆南城大人大量大手一挥: 没关系,你除了爱哭爱自说自话了点,其他也没什么大毛病。 萧然瞪着他,脸颊像是充了气的河豚缓缓鼓起。 韩臻赶紧说: 萧然少爷真是算酒品好的了,我见过的人喝醉了又摔又打,赖在大马路上要拆路牙子的都有!那才叫难伺候! 萧然的表情惊奇中还有点兴奋: 能让韩特助亲自照顾的醉鬼,只有穆先生这样级别的人才有资格吧? 穆南城的目光X光片似地扫过来,韩臻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刮子,人小两口打情骂俏,要你嘴欠! 韩特助的助攻让萧然扳回一城,他的心情霎时好了起来,然而穆南城下一刻的举动又让他垮了脸。 穆南城把一碗散发着酸辣味的汤推到萧然面前,慢条斯理道: 肚丝汤喝了,解酒。 我喝过柠檬蜂蜜水了,萧然一脸嫌弃,我不要喝这个。 我也觉得韩臻很多事,穆南城端起自己面前的粥碗,看着韩臻正色道,我跟你说了小孩子家家的最是讨厌这些,你还非得一大早过来煮这东西,麻里麻烦的不说,人家领你情吗?多此一举! 啊?韩臻先是一愣,但是他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就将茫然切换成了惋惜的表情,还带了点恰到好处的委屈,原来萧然少爷不爱喝这个,那我记下了,以后不会再做了。 这下子让萧然还怎么矫情,人韩臻一个年薪大几百万的特助,大清早地来给他煮醒酒汤,萧然总不能一口都不沾吧? 萧然苦大仇深地捏着鼻子把一碗汤都喝了,但是里面的猪肚却是怎么都不肯吃。 韩臻很不好意思地给萧然再盛了杯柠檬蜂蜜水来: 还是先生想的周到,这糖水是先生做的。 哦,萧然愣愣地说,谢谢。 穆南城低头喝粥,明明被道了谢,脸色却像是被人骂了似的。 韩臻心里叫苦不迭,昨天萧然是被穆南城抱着出来的,他一看人那样就知道是喝醉了,所以清早过来的时候特意带了柠檬和蜂蜜过来,他照顾酒醉之人有经验,谁知半道上穆南城给他打电话让他去菜场买点猪肚,穆先生说萧然醒了后八成会头疼,喝猪肚汤能缓解。 所以这蜂蜜水是韩臻的主意,猪肚汤是穆南城亲手做的,小少爷嫌弃那猪肚汤,穆先生能高兴么。 韩特助头一回觉得这份工作让他有点累心。 穆南城和韩臻在讨论公事,萧然拿了根法棍有一搭没一搭地咬,宿醉过后的胃口不是很好,他吃了半根法棍,剩下的半根就攥在手里,他一边喝着蜂蜜水,一边玩儿似地捏着那根法棍。 穆南城一个转眸就看到萧然攥着法棍,白皙修长的手指忽而收紧,忽而松开,收紧,再松开,他那时已经吃好了,正抽着烟,看到这一幕猛地喷出一口烟,惊天动地地呛咳了起来。 先生! 韩臻站起来去拍穆南城的背,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家老板这个老烟枪好端端的能被烟呛住,萧然望着气场强大气势凌厉的穆先生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连眼泪都流出来了,禁不住唏嘘,这人居然也会被呛,原来他也是个人啊。 穆南城却不知道,他成天摆个龙傲天的谱,萧然常常觉得他不是人呢。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14) 你咳咳咳 穆南城咳得头晕目眩,他哆嗦着手指指着萧然手里的法棍,你这小孩有没有规矩?饭桌上要么好好吃饭,要么去别地儿玩!这东西是给你玩儿的吗? 萧然一脸无辜,韩臻也是莫名其妙,穆南城痛心疾首地把半根法棍从萧然手里夺过来,语重心长如孔老夫子转世, 小学没背过锄禾日当午?粮食能随便浪费吗?你对得起你语文老师吗?现在的小孩子尽是不学好! 萧然眼睛瞪得溜圆:你这个人你脑子是瓦特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0 18:54:00~20200422 13:4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林信 5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5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这天是四月一日,连日阴雨终于转晴,晨辉铺地,金色的阳光驱散了多日的阴霾,穆南城带着萧然前往民政局。 这个结婚证领得十分艰难,因为穆南城被人认出来了。 穆南城作为一个年轻成功的商人自然极有知名度,但让他的人气出圈的却是另一重身份,他是当红女星苏心若的绯闻男友,又帅又有钱还鲜少有其他花边,苏心若的粉丝们和对家互掐时,往往因为这一点能占尽上风,苏心若被粉丝称作公主,穆南城在通心粉的心目中就是妥妥的驸马爷。 穆南城本可以走特殊通道,但是他想跟萧然像普通人那样排队,拍照,盖戳,领证,穆南城有严重的强迫症,或者说是仪式感,这从他的车牌,楼牌,房号等等所有相关数字都具有特殊意义上就可以看出,而萧然于他几乎是信仰一般的存在。 他想跟萧然按部就班走完每一个程序,别人有的,他们一步也不能差了,每一个步骤都必须圆满。 萧然当然不能理解穆先生的心境,他只觉得穆南城戴着帽子和墨镜,西装革履武装整齐地站在民政局门口有点脑子瓦特了。 南江四月已经很热,阳光热烈而刺眼,萧然浑身的不耐烦,他手搭在前额,看着前方的长龙嘀咕道:今天是愚人节,怎么也有这么多人结婚,结着玩儿么! 穆南城嘴角一直上翘的弧度骤然僵住,他不知道今天是愚人节。 有那么一刻他很后悔出门前没有让韩臻先找本老黄历过来翻一翻,但是他们人都在民政局门口了,现在打道回府会不会更不吉利? 自己挑的日子,跪着也要把婚结了。 然后他心里开始冒火,他不知道今天是愚人节,但萧然显然是知道的,不知者不罪,但是明知故犯的必须罪加一等,这小孩明知道今天是愚人节还不提醒他,把他们的结婚日当儿戏,混账! 穆先生心里有气,得撒。 那时萧然站在他前面,穆南城忽然倒过去,脑袋重重磕在萧然肩上,位置没选好,正中蝴蝶骨那块凸起的地方,穆南城当时就磕出了泪花。 萧然吓了一跳,转过身来: 你怎么了? 穆南城脸上露出的痛苦是真实的,理由是莫须有的: 早上喝了你那猪肚汤,过敏 穆南城有喝猪肚汤吗?萧然不知道。 猪肚会过敏吗?萧然没这个常识。 但是吃了过敏的东西会头晕想吐腹痛胃痉挛严重些的甚至会休克萧然却是有经验的。 萧然赶紧扶住穆南城: 那送你去医院吧,韩特助呢?给他打电话啊! 都快排到了,再撑一会。 穆南城好像要死了一样,把全部的重量都压到萧然身上。 萧然急道:撑什么撑啊,你身体不好,还是看病重要啊! 穆南城坚强道: 做事要善始善终,遇到一点点困难就退缩,难成大业! 萧然没法接这么智障的台词,他看看前面确实只剩五六对人了,只好妥协地让穆南城整个人靠在他背上,然而穆南城这身高体重,沉沉压来如山倒,萧然坚持不到两分钟就牙关打颤了: 你、你好重啊! 穆南城好像没听到似的,他把两只胳膊都搭在萧然的肩膀上,脸贴着萧然的背,闭上眼睛舒服地假寐,四月暖阳,真是醉人啊。 萧然又忍受了两分钟,光洁的额头上冒出一粒粒的小汗珠: 你行不行啊,不行别勉强了。我是快要不行了,你真的好重啊! 小孩,你有种,众目睽睽下问男人行不行。 穆南城旧气没撒出,又惹出一肚子新气。 他好像没骨头似地挂在萧然身上,一会喊头晕一会喊脑热,哼哼唧唧球疼蛋痒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萧然连连说: 那走吧,我们去医院吧哎呀!你自己头晕别揉我脸呀!你能站稳一点吗?我看你这不是过敏你是半身不遂了啊,你是中了化骨绵掌吗?走吧,去医院吧 不走穆南城气若游丝,他像个誓死守卫阵地的勇士一样义薄云天铁骨铮铮,我不走,这个婚老子结定了,就是现在有人扔氢弹下来我也不走 萧然看天无语: 我觉得,氢弹那么贵的东西,没人舍得往民政局扔。 穆南城哼道: 普通民政局是不值钱,但让我穆南城排队的民政局就值老钱了。 萧然: 天哪!求求你现在就扔下来一颗氢弹带走这个龙傲天吧! 唔穆南城又哼,太阳穴这里疼,你给我揉一下 萧然深深呼吸,然后把一腔怒气尽数吐出,他把穆南城狠狠一推: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麻烦! 穆南城没防备,被推了个大踉跄,原本就松松垮垮摇摇欲坠的帽子和墨镜一下子都掉了下来。 他们一对玉树临风气质出众的同性情侣在民政局门口黏黏腻腻地秀恩爱(萧然:?)早就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穆南城这么一露脸,霎时把整个场面推向了高潮,也不知是哪个姑娘吊着嗓子尖叫了一声: 穆南城!是穆南城! 拜苏心若三天两头上热搜所赐,即使是对南江商界一无所知的人也听说过穆南城这个金龟驸马的大名,人群一下子都沸腾了起来。 萧然瞬间呆住,他第一个反应是想跑,谁知穆南城一把将他拉进怀里,一只手掌压着他的后脑把他的脸按进自己胸口,一只手迅速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韩臻。 刚才虚弱得快要死过去的穆南城转眼间换了一个人,他挂完电话之后用还拿着手机的手挡在萧然的头边,彻底隔绝所有偷拍的镜头,将萧然的脸牢牢护住。 韩臻很快带人过来,对于萧然来说这个婚结得跟打仗没两样,他们在保镖的护卫下劈山开路一般突破重重人群,进了大厅之后也不安生,从登记到拍照,到领证,总有人在他们身边转悠,把他们当猴儿似地看。 林朝朝收到消息的时候苏心若正在剧组的拍摄现场化妆,民政局里有个粉头今天跟老公领证结婚,在人群里第一个喊穆南城的人就是她。 这个粉头直接受雇于林朝朝,所以她没有立刻把穆南城出现在民政局的消息发到自己微博上,而是先跟林朝朝联系。 你说什么?林朝朝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穆南城在民政局?他在那里做什么? 粉头的声音都激动地破了调: 他来结婚!他带了一个男孩来结婚!你等等啊,我把照片发你 对方说着发过来一张照片,尽管因为距离的原因图像很模糊,但林朝朝还是一眼认出穆南城那张极具辨识度的脸,他完全没有回避镜头,甚至有意把所有镜头都吸引到自己的脸上,只为了保护被他搂在怀里的那个男子。 林姐林姐,我们心心是跟穆南城分手了吗?这个消息一定会很快传出去的,我们要先下手吗?你快说啊哎哎哎你谁?你干什么抢我手机! 电话里传来粉头的惊叫声,林朝朝立刻就听明白了,这是穆南城的人在要求所有现场的人不许拍照片以及上传,林朝朝能听到嘈杂一片的现场里有很多声音在禁止别人拍照,即使有个别人能在社交网络上发布,大概也没有几家营销号和媒体敢跟进的。 擦! 听筒里果然传来粉头泄气的声音,妈的,我的照片全被删了!林姐,林姐你说句话,这么大事你怎么也没跟我们说啊,要是对家先捅出去心心和穆南城分手我们会很被动的啊前两天心心的飞机项链才上热搜的啊喂喂林姐你说话啊心心是不是被甩了啊 毕竟苏心若每次被问到穆南城时都一副娇羞又幸福的小女人样怎么也不可能是她甩了穆南城啊! 行了,这事我会跟公关部商量的,你先别跟任何人心心? 苏心若穿着一身繁复唯美的古装,她提着裙摆正走过来,林朝朝难看的脸色还来不及收就被她捕捉到了,苏心若立刻警觉地问: 发生什么事了? 明星是个高危职业,今天有黑粉网暴,明天有官方点名,广电文化工商税务轮班问候,上面有制片人赞助商挑挑拣拣,下面有无脑粉丝把你当所有物,还有钻天营地的狗仔无孔不入,人红是非多,然而不红比红更难熬,比红和不红还要生不如死的是正当红时突然糊掉! 苏心若只要不面对穆南城她的脑子就基本够用,林朝朝一个脸色她就能嗅出危机感来。 林朝朝把手机挂掉,然后把事情都给苏心若说了一遍。 苏心若直挺挺地杵在那里,刚被精心装扮过的脸庞苍白若纸,修长的指甲狠狠地陷进了掌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2 13:48:27~20200423 12:57: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ater 2瓶;那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林朝朝叹了一口气,她能明白苏心若的心情,不过她此刻更关心的是他们的利益。 苏心若和穆南城的恋情是她能够迅速在娱乐圈脱颖而出的根源,穆南城这个金字招牌代表的不仅仅是闪闪发光的钞票和资源,他还给苏心若巩固了多年的话题度。 豪门,巨富,年轻,俊美,这是个娱乐圈女星个个都趋之若鹜的极品良人,苏心若一切傲视于其他女星的人设,清纯干净,高贵贞洁,不谙世事的小仙女,都因为她背后有这样一个足以让她有资本对一切潜规则说不的男人。 先前林朝朝发现穆南城冷落苏心若还不在意,因为这样的男女绯闻不需要穆南城多配合,只要他不正面反驳,哪怕有其他绯闻女友也无所谓,只要他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苏心若就可以一直得利下去,但是穆南城一旦结婚就不一样了。 小仙女惨被抛弃,麻雀永远当不了凤凰,穆南城另有真命天子苏心若疑做小三多年林朝朝闭眼都能想出对家力推出来的一个又一个热搜,这些都还在其次,最要命的是,穆南城结婚对象居然是个男的,他根本是个同性恋,苏心若方营造出来的爱情童话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炒作! 明星不怕无才无德,只怕崩人设,你吃人设的红利越大,崩塌之后的反噬就越大。 林朝朝快要愁死了: 太突然了,唉!结婚这种事跟和别的女星传绯闻不同,穆先生这样让我们很被动啊,他怎么突然就结婚了心心,心心!你去哪里? 好不容易拿到了结婚证,又历经一番艰难跋涉终于离开了民政局,萧然回到车上,拨着自己被人群挤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一脸的生无可恋: 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来民政局了! 穆南城手里拿着两本结婚证,在自己的膝头上轻轻敲着,那双总是深幽的令人不敢直视的眼睛此刻满溢着柔软的湖水,让人能清晰感受到他的愉悦,对于萧然的话他深以为然: 嗯,过了今天,我们这辈子都不用来民政局了! 穆南城一转脸就看到萧然满头满脸的汗,他抽了湿纸巾想帮萧然擦,萧然却猛地扭过头,把穆南城的手狠狠一推,他用颤抖的手指指着穆南城,气得说话都打结: 你你你你这个人,你怎么这么没有道德! 嗯?穆南城困惑地望着他,怎么了? 萧然如果不是坐在汽车里,他能气到蹦起来,他直到现在才回过神来,穆南城说什么过敏,难受,虚弱,都是在整他,不是穆南城头晕目眩要死掉,现在是他气得要死掉! 萧然气呼呼地一通吼,穆南城的表情非常复杂,他似乎是想笑,又知道这时候笑出来不合适,他还有点惊讶,仿佛是没想到萧然居然还能发现,他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最后呈现出一种非常无辜的我不是我没有我冤枉的表情来: 我那时候确实很不舒服,但是为了不让你的脸曝光,我用尽了剩余的洪荒之力 吱 汽车忽然一个急刹,穆南城身子往前一倾,他单手撑在车窗上,目光刀子似地往驾驶座扫去。 韩臻赶紧道:对不起先生,前面有红灯。 他已经尽量克制住,但还是有一丝笑意从嗓音里流泻出来。 穆南城回过头,川剧变脸似地又切换上了委屈的神情,他抬手捂住胸口,眉头紧紧蹙着,唔,胸口疼,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你挤坏了 萧然眼睛瞪成了圆球:我挤你? 穆南城冲他眨了眨左眼: 你忘啦,我一直把你护在胸口,要不是我,你现在说不好被人挤成一张纸片了哦! 轰 萧然的脸颊瞬间爆成了两个小番茄!他被穆南城的巧舌如簧颠倒是非死皮不要脸给震惊了!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15) 韩臻憋笑憋得快不能呼吸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家老板是酱紫的,可怜的萧然少爷三观都要被他炸裂了。 萧然脑子里的神经都要打结了,他就是再迟钝,也能听出穆南城故意压低的嗓音里的嗳眛和调戏。 你这个人你这个人 萧然嘴唇直哆嗦,他甚至下意识地往自己座位两边张望着,喃喃道,咘咘,咘咘,我的咘咘 萧然发誓,以后只要他跟穆南城待一块,他一定要随身带着咘咘! 穆南城看萧然气得脸颊涨红,眼睛里面直冒金星,知道得见好就收了,否则撩过头了只会适得其反,他收起所有不正经的神色,温柔而不失诚恳地说: 好了不生气,今天不是愚人节吗?我就是跟你开个小小玩笑。 开玩笑?萧然的嗓音一拔老高,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要不是你,我们会被那么多人围着吗? 那是你把我帽子和眼镜推掉了啊。 我为什么推你你没点逼数吗?!!! 哇哦!穆南城诧异地张大了嘴巴,小朋友你说脏话。 我说脏话,我说脏话 萧然从座位上弹起来,穆南城眼明手快把手掌按到他的头顶,咚一声,车后厢一声闷响,萧然后半句的那都是被你逼的硬生生咽了下去。 穆南城用手挡住他的头,这个举动让萧然眼里的火星熄灭了一半。 穆南城举起双手,再接再厉地道歉: 抱歉,我第一次过愚人节,不太懂程序,不然你写个条例给我,告诉我哪些玩笑可以开,哪些不可以,我下次一定注意。 萧然: 萧然眨着眼睛,说不出话了。 穆南城笑着再次抽了两张纸巾抬手给萧然擦头发,萧然抢过纸巾,自己没头没脑地擦来擦去,他心有愤愤,又发作不得,只能翻来倒去地说: 你不能这样子,下回你不能这样子 这样子是怎么样子?穆南城虚心求问。 就是不可以这样整我! 穆南城把萧然额头上的纸屑一点一点摘下来,眸光里笑意如水流漫漫: 好,听你的。 不这样,下次换那样好了。 萧然的气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莫名其妙地全消了。 韩臻心里直叹气,萧然少爷这个段数哪里能跟老板交手,早晚要被连皮带骨吃个一干二净。 萧然少爷可能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一到穆先生面前就再没了那种冷冰冰的死气,穆先生总是三言两语就能逗得他直炸毛,他们两个就像一对狐狸和猫,一个傲娇直接没心眼,一个老谋深算不动声色间就能守株待猫。 绝配。 韩臻正在唏嘘着,电话响了起来,他也没注意来显随手接起,汽车里空间狭小,女子急切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 请问是韩 打错了。 韩臻挂断电话,顺手按了静音,然后问: 先生,我们现在去哪里? 穆南城为了给傅予行捐骨髓,从调养开始到手术后修养,前后一个多月没有去公司,今天是无论如何要去工作了,萧然和人有约,他把萧然送到一家咖啡厅门口,萧然刚转过身又被他叫住。 萧然,穆南城降下车窗,深邃的五官被阳光照亮,冷峻的眉眼似是被融化一般,晚上一起回梨湖庄园。 萧然不是很乐意去:我今晚还有 我们已经结婚了,穆南城举起那亮闪闪的红本儿晃了晃,温和的笑容里不掩强势,夫唱夫随,我们都要从现在开始习惯。 萧然皱着眉,没好气: 没有这个必要吧穆先生?他们这个婚姻说到底,不过是一桩合作。 穆南城笑意未减: 萧然,你不懂没有关系,我现在教你,我们的婚讯今天不公开,但总有一天要公开。 你继承的股份很快就要到期了,到时你进入远山董事会,成为远山继承人最热门的人选,我们的婚讯公开后,恩南和远山的股份一定会上涨,到时候你我何日领证,感情如何,哪天吵架,有没有分居全部都会成为两家公司股价波动的因素之一,所以,我们必须从现在就开始习惯共同生活,有问题吗? 萧然沉默地盯着他,穆南城好整以暇地等着,咖啡厅处在闹市,不论是穆南城的车还是站在车外的萧然都十分引人瞩目,半晌后萧然心不甘情不愿地说: 晓得了,穆先生。 车窗升起,等到萧然进入那间咖啡厅,韩臻才把手机刚接收到的信息告诉穆南城: 先生,苏心若出了车祸,现在正送往医院,她的经纪人说,情况可能有点严重。 穆南城闭眼靠着椅背,语气淡漠:怎么出车祸了呢? 听说是她从影视城往外跑,没看路,被撞到了。 韩臻明智地没有把苏心若听说穆南城出现在民政局所以情绪失控跑出去才被撞。 嗯,让Lerina订个花篮送过去,这种事,以后不用跟我说,我现在是有夫之夫,得避嫌。 韩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穆先生最后一句话好像是在炫耀? 不就欺负他是个单身狗嘛,无良老板,累不爱。 韩特助发动起汽车,载着新出炉的有夫之夫风驰电掣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3 12:57:32~20200424 05:2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5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上午的咖啡厅里没什么人,方茜独自坐在窗边,服务生贴心地为她取了一份报纸,她随意地翻开,一份讣告猝不及防扑进她的眼帘。 那是傅予行的讣告,整整一个版面,南江诸多权贵皆有悼语刊载在上面。 眼泪倏然滑落,报纸上的一行文字瞬间浸湿,方茜的眼前模糊一片。 傅予行生病两年,去世一个多星期了,方茜还是不能接受。 傅予行一直到死都不知道方茜是爱着他的,也或许他知道,只是他全部的心力都投注在了宋萧然的身上,再也看不进任何人。 当年新生入学,经管院的傅予行和方茜人人瞩目,他们是那年的全国高考文理状元,也唯有京都大学的金融系专业能同时吸纳他们两个,那是京大至今都被许多人津津乐道的美谈,只因他二人非但成绩优秀,外表也十分出众,连教授都戏称他们金童玉女,多少人都想撮合他们。 最初的时候方茜是拥有过美好的幻想的,但是当她了解到傅予行的背景后,她就退却了。 在华夏有个仅次于京都,集历史悠久厚重和现代经济飞速发展于一体的超级大城,南江市。 这个城市里保留着许多历经百年而不衰的贵族世家,他们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财富和资源,并倾尽家族力量培养核心子弟,有些家族会派遣子弟远赴国外学习更先进的管理知识,有些则是前往京都与四九城的接班人提前打好关系,穆南城之流属于前者,傅予行之流便是后者。 方茜虽然是个二九少女,心智却相当理性成熟,她知道像傅予行这样的人,是不可能被容许自由恋爱的,她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开花结果。 但是大学期间傅予行和方茜的关系是非常好的,尤其是从大二开始,他们的友谊一直保持到了毕业,方茜甚至进入了傅氏集团,成为傅予行的左右手,这当中固然有一部分原因是方茜确有才干,更重要的是,从大二时候,方茜常会帮助傅予行照顾宋萧然。 在看到宋萧然之前,方茜一直是自信的,她从来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即使和傅予行这样从小接受菁英教育的贵族子弟同班,在课业上方茜都能与傅予行不分伯仲,可见这个姑娘的才学之高能力之强。 天降奇才宋萧然,十三岁就读京大计科系,与他同班的同学至少都年长他五六岁,如果说方茜是这个时代当仁不让的人才,那萧然无疑就是天才。 宋萧然刚入校就名闻全校,不仅仅因为他年少才高,当时华夏出了一件轰动全国的贪腐巨案,案子还没展开调查,涉案官员及其子女皆意外身亡,萧然便是那位官员的外孙。 方茜至今记得第一次看到萧然的情景。 十三岁的小少年站在京大图书馆的天台上,他穿着米白色的针织衫,海蓝色的衬衣领子翻在外面,身上还背着双肩书包,从面貌长相到打扮举止,都透着一团孩子气。 那时候天才少年早已斐名京大,但是谁也没想到他居然长得这样漂亮。 太漂亮了,尽管这个时候产生这样的想法很不合时宜,但是宋萧然站在那里,让人联想到背生双翼的天使。 图书馆下面挤满了围观的人,方茜和傅予行当时也在其中,他们都以为宋萧然是接受不了家人相继去世的打击而在闹自杀,但后来才知道,萧然的父亲那天去接他回南江,萧然不愿意,宋父本来强硬地想带走他,他便跑上了九楼。 你也是南江来的,方茜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少年,问站在旁边的傅予行,你认识他吗? 傅予行叹了口气: 认识是认识的,但是我跟他并不熟悉,他的哥哥和我是中学同学,只是他跟他哥的关系并不算很好。 他不是独生子吗? 同母异父的哥哥。 像方茜那个年纪的女孩正是心思最柔软同情心最泛滥的时候,宋萧然这样漂亮聪明又身世凄苦的孩子不可避免引起她们的怜爱,独自屹立在高空猎风中单薄料峭的那个小少年,惹得图书馆下的女孩们全都哭成一团。 但是方茜那个时候并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跟这个少年那么亲近。 图书馆事件后的一个星期,那天下着大雨,方茜和傅予行正巧有一节共同的公开课,他们坐在一起,课堂上傅予行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时脸上的表情就很有些纠结。 怎么了?方茜打趣他,有人跟你借钱吗大少爷? 傅予行满眼的苦恼在看到她之后倏忽一亮,恍如见到救星: 你知道怎么哄小男孩吗?我有个好朋友托我照顾他弟弟,但是我不太会带小孩子,傅予行冲她直拱手,你们女生耐心温柔,一定比我会带小孩子,拜托拜托,请你一定帮我这个忙! 傅予行那时候不过十八九岁,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这个年纪的男生说实话很难会喜欢小孩,只是因为宋枢衡的托付,他才答应照看萧然,至少他在哀求方茜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烦恼又无奈,是真的觉得这是一件苦差事。 可是谁能想到事情最后会演变成那样,方茜一步步看着傅予行越陷越深,好像从那天开始,到傅予行离世,这两个人竟然没有一天是分开过的。 方茜是第一个察觉到傅予行心思的人,当她试探着询问的时候,傅予行笑得春暖花开,他大方承认: 他是我的小男孩,我会陪着他,永永远远。 方茜至今都记得那个年轻男人说出永远二字时的神情,是那么笃定坚信,眉目中的情意似乎能缠绵到地久天长。 他们毕业之后回到南江,方茜进了傅氏,从普通的助理一路做到了傅予行的首秘,直到傅予行患病,血癌晚期后他卸职,方茜也离开了傅氏,但是她一直留在南江,时不时探望傅予行。 骨髓移植手术之前傅予行郑重向她道谢,感谢她多年情谊,也请托她能够多加看顾萧然,相识多年,方茜第一次在傅予行面前泪流满面。 二十六岁的方茜至今单身,她知道她大概很多年都无法投入感情,不是她不相信感情,而是她曾见过最无私最美好的感情。 她见证了傅予行从十九岁到二十六岁的爱情,一个男人最风华正茂的年纪里,怎样为喜欢的人付出,为他倾尽所有。 这世界不欠她一个傅予行,但她必然永远记得他。 萧然走进咖啡厅的时候就看到方茜正低头擦拭眼泪,他没有立刻走过去,而是在餐厅中间的石柱后等待了一会。 他感觉到一股专注的视力投在他身上,循着那目光看去,他和一个站在柜台后的服务生偷窥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对方友好一笑,完全不为被捕捉到了而不安,仿佛他只是因为萧然长得好看所以多看了几眼。 萧然定定地回视过去,他的头发有一些长,几缕刘海遮住了眼睑,却无法遮掩眼睛里寒冷而明亮的光,带着不容错辨的威逼和警告的意味。 如果有人此时关注到他,就会发现这个一脸稚嫩青葱的少年浑身散发出来的与他的年纪和相貌完全相悖的威慑感。 那服务生的笑容立刻就有些讪讪,然后讨好地对他拱了拱手。 萧然淡淡地撇过视线,留给服务生一个冷漠锐利得如同大理石雕塑一般的侧脸。 对于这样突如其来的窥视他早已习惯,不论MSS还是总参情报部,总有人会定期观察他。 为了安抚他,那些人往往不会故意隐蔽,反而大大方方让他察觉,向他表明: 看,我们对你绝对信任,只是走个过场而已,你该吃吃该喝喝,只要不越红线,你想干什么都成。 一个凭借一己之力,可以轻易撬动这大信息世界任何一个角落的人,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想把他逼成敌人。 萧然在石柱后静静等待了一段时间,直到方茜坐直身子擦干眼泪朝着门口望过来他才走过去: 茜姐。 方茜抬头微笑:你来了,快坐。 傅予行葬礼那天他们在傅家灵堂并没能说上话,后来萧然在火葬场晕倒被穆南城带走了,方茜打过几次电话都是关机,直到昨天他们才联系上。 方茜问萧然吃饭了没,萧然点了点头,于是方茜给他点了一杯热可可,自己又换了一杯咖啡: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萧然没有说话,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银灰色的金属管状物,转了转上半部分的盖子,然后把那东西搁在桌面上。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16) 方茜不由失笑:这是什么?怎么像是口红。 萧然轻描淡写地说:信号屏蔽器,有效距离方圆两百米。 屏蔽什么?方茜不解地问。 所有的电子信号。 方茜震惊地瞠大了眼睛,她按亮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果然看到屏幕上的信号中断了。 萧然轻声说: 茜姐,我来说,你来听,如果你要问话,尽量遮挡一下嘴巴,你对面的那个服务生,他能看懂唇语。 作者有话要说: 谁说我们萧然是软包子的?他只要不对上穆先生那头老狐狸大流氓,他就可流弊了! 感谢在20200424 05:22:05~20200424 21:4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5个;雀登枝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萧然喝东西的时候喜欢咬吸管,方茜一抬头正看到他把吸管吐出来,她让人拿了个玻璃杯过来,把可可倒在杯子里,萧然抱着热气袅袅的杯子,慢慢地开腔了: 茜姐,你还记得我外公和我舅舅当年的案子吗? 当然。 七年前南江生物科技园发生爆炸,造成21死6人受伤特大事故,时任南江市长的贺哲引咎辞职,不久之后,有人匿名举报贺氏父子贪污、受贿、滥用职权犯罪,专案组还没到南江,贺老爷子已经心脏病突发身亡,贺哲吞枪自杀,因贺老爷子生前职位显赫,此案震惊全国。 但是贺氏父子犯罪是否属实,犯罪经过的详情,全都因死无对证而蒙上了一层模糊的色彩,同年十月全国爆发了史上最严重的病毒性流感,大众的注意力被转移,对于此案的后续公告便不了了之。 穆南城给了我一个音频,证实我外公心脏病突发时,他的身边是有人的,萧然抱着杯子的手指倏然收紧,声音里也好似绷着一根弦, 有人在他的书房里,看着他发病,甚至是引诱他发病,那个音频我检查过了,不是伪造的。 方茜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舅舅那个人,他即使是被逼到山穷水尽,也不会轻易自杀,我外公在书房出事的时候,他的卧室里也同时传出了枪声,我母亲听到枪响跑到舅舅的房间门口,当时房门都没有锁,她看到她的哥哥倒在血泊中,整个头盖骨都被掀开她承受不住这样的刺激,夜里从三楼跳了下来。 虽然早就通过当年的新闻知道这件案子的经过,但是听到萧然这样亲口讲述出来,方茜还是不由得一阵阵心惊。 萧然低着头,手指在玻璃杯上摩挲着,长长的眼睫落寞地垂敛,咖啡厅的灯光十分明亮,他的脸颊微微鼓着,脸上的皮肤细腻到几乎可以让人看到里面的毛细血管,这个二十岁的少年说起家破人亡的过往,语气冷淡得几近白描。 方茜握住他的手,心里疼得几乎要揪起来。 茜姐,你看,这样一个天字头大案,疑点重重漏洞百出,居然就这样结案了,萧然的嘴唇煞白,苍白到透明的脸颊上有血丝浮现,有人匿名举报,是消息走漏了吗?立案之前居然没有控制嫌疑人,反而让嫌疑人自杀了?如果我外公和舅舅得到消息,家中又无人监视,他们为什么没有逃?我舅母和表弟常年在国外,接应他们很容易,国内只有我一个,也不会有人来抓我,他们有什么放不下的,为什么会去死 萧然,方茜看萧然越说越激动,连忙握紧他的手,你别激动,你现在提出来的这些疑点当年也 是的,我当年就该想到,但是我当年偏偏就没想到!我那个时候萧然的脸上闪过沉痛,我那个时候没想过要去追究 方茜默然无语,当时的萧然受打击太大几乎万念俱灰,是她和傅予行带着他,一点点从巨大而断然的绝望中走出来。 方茜等到萧然平静下来,问出关键性的问题: 穆南城有案发现场的音频,他是怎么得到的? 萧然摇了摇头: 他怎么得到这个音频的,他不说,我问了也没有意义,这个音频即使他是当年事发时就得到,他交出来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反而平白给自己惹来一身麻烦 那他现在为什么把音频给你? 因为我跟他有合作,萧然没有告诉方茜自己曾经心怀死志,只避重就轻地说,这个音频证实了我外公和舅舅是被人害了,我要报仇,就必须借助他的力量,我有弱点在他手里,他也才能信任我吧。 报仇?方茜的眉心一跳,你知道你的仇人是谁? 萧然颊边的咬肌都迸了起来: 我已经查到,当年提交匿名举报信的人,是关素风的哥哥,关启扬。 这个名字一出,即使是跟南江世家完全不沾边的局外人都能把事情串联起来了。 宋仕明和关素风早年相爱,但是迫于家族压力,宋仕明娶了时任南江一把手的贺震霆之女贺乔,后来贺乔发现宋关二人的奸情于是与宋仕明离婚,贺家对宋家大为不满,几次利用手中的权势打压远山集团。 而关素风的哥哥关启扬曾经给贺哲做过秘书,自然能掌握到一些贺哲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贺家父子落马后,关启扬却步步高升,如今已经是暨南省省会浯河市的市长。 方茜沉吟半晌: 即使举报信是关启扬提交的,他也不能说是凶手 但他跟整件事情脱不了关系,茜姐,你还记得南江生物科技园大火吗? 嗯。 这是所有事情的导火索。我舅舅因为此事背了处分,引咎辞职,贺家在全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人卸了权,那个匿名举报才能派上用场,否则这封举报信根本到不了京都, 萧然面无表情地说着,方茜有一丝不自在,百年官场相卫相护,虽是很多人心照不宣的规则,但老百姓毕竟不耻,萧然自小生长在特权家庭,他对此完全不以为忤。 南江生物科技园是我外公做南江市长的时候批准建成的,那里有全国最大的基因研究所和唯一一个P4实验室,我母亲是基因研究所第一代带头人,那个P4实验室是在我舅舅的推动下建成的,这两个生物园内最重要的项目都是由远山制药赞助。 至于那场爆炸的起因,是因为那家P4实验室刚刚有了重大研究突破,全员在研究所中喝酒庆祝,甚至所有人全部醉倒。 而那段时间隔壁一家生物制药公司正在装修,两栋建筑之间堆满了装修材料,有很多甚至是易燃易爆物品,爆炸发生之后,P4实验室中的21人一个也没跑出来,全部死亡。 萧然的手指在桌上比划,每报出一个名字就画一个圈,远山,贺家,关家,生物科技园 然后在几个圈之间划上连线,他们之间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如今生物园搬迁到了浯河,正处在关启扬辖区,远山依然是生物园最大赞助商,只有我贺家,只有我贺家 一丝血色在清亮的瞳孔里弥漫,萧然咬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扣住来,家、破、人、亡! 方茜当然也看懂了,贺家两代人都在积极推动生物科技园的发展,而远山制药一直在赞助其中最大的两个实验室,关启扬高升之后,生物园又在浯河落地,赞助人仍然是远山制药,任谁都能看出这里面的猫腻。 萧然,你有没有想过,方茜担忧地看着他,这个案子的水可能深不可测,能让你外公和舅舅都没几个人能做到 萧然却摇了摇头,毫无顾忌地说: 这不太可能是党争之战,否则我不该能这么招摇地活着。 方茜听了这话,简直是吓得血都凉了。 萧然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 茜姐你别怕,我说的是事实,既然我能好好地活着,那就说明这个事情没有复杂到那个地步,我更倾向于认为我外公和舅舅做了什么,这个事情的性质严重到,官方甚至不能公开,只能含糊其辞地把案子捂。我心里有一点猜想,但是现在还没有证据,至少我能肯定,他竖起食指往天上指了指,动手的不是他们。 方茜连啜了几口咖啡,她勉强镇定下来: 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萧然看着窗外,语气清淡得如天际云线,看似毫无起伏,然而他放在桌面上的双手却狠狠攥起,手背上的青筋几乎要从薄脆的表皮上凸出来,关素风害我母亲流产,之后又患上抑郁症,如果让我查出,我外公和舅舅的死也跟关家人有关,我要他们怎么欠出来的,就怎么还我。 所有的谜团,都在当年远山制药赞助的那个引起生物园爆炸的P4实验室,萧然转过头,语调不高亦没加重,却极其有力,我要先控制住远山集团。 方茜低着头,她的手里捏着柄陶瓷小勺,一直在搅拌着咖啡,勺子搅动得越来越慢,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你今天告诉我的这些予行他知道吗? 我什么都不瞒四哥。 他允许你这样做? 四哥什么都支持我。 怎么可能 方茜喃喃着,傅予行恨不得把他的小男孩装在水晶瓶里揣在兜里随身藏着才好,怎么可能会容许萧然怀着仇恨将自己置身险境? 但是方茜很快就明白了,人要活下来就得有目标有念想,萧然对爱没有了期待,只能用恨支撑下去。 方茜凝视着萧然: 有什么是姐姐能为你做的? 三件事。 萧然葱白的手指在杯子上轻轻一叩,发出叮的清脆声响,然后他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取出一个U盘放到桌上, 这里是远山赞助的一个国外实验室进行非人道生物实验的证据,你帮我多找几个信得过的机构,一起来做空远山,等远山股价大跌后 方茜神情复杂: 你要我扫远山的货。 对,有多少要多少。 远山集团毕竟是萧然的家族企业,现在的当家人是他亲生父亲,萧然下起手来竟是毫不留情。 方茜沉吟了半晌:第三件事是什么? 我妈妈当年有一个私人看护,她现在在F国,贺家出世的那天她一直跟在我妈妈身边,有一些问题我想亲自问她,茜姐姐,你陪我去一趟F国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4 21:48:45~20200426 14:28: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5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西山医院的走廊里挤满了媒体,林朝朝刚从病房里走出来,就被记者们的长?枪短炮包围了。 林小姐,请问苏心若现在情况怎么样? 据说苏心若从影视城跑出去的时候一直在哭,请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苏心若的男朋友穆南城知道她出车祸的事吗?为什么穆南城到现在还没来探望她? 林朝朝临危不乱,她慢条斯理地把记者的问题一个个回答了,最后面带微笑说: 感谢各位对心心的关心,她的伤势不算太严重,不会耽误新剧的拍摄,有任何其他进展,我们也会跟诸位媒体朋友保持联系。 林小姐,有位记者大声喊,他的话筒都快要杵到林朝朝脸上了,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出事到现在苏心若的男朋友都还没有现身呢? 这个问题其实也是所有记者最关心的,四周登时响起一片是啊是啊请回答的附和声。 林朝朝眼眸闪了闪,她刚想说话,却在下一刻瞳孔针扎般缩了缩,她把组织许久的到嘴边的句子咽了回去,然后匆匆敷衍了几句,就向长廊尽头的女子迎了过去。 有人咦了一声: 那不是恩南国际的霍秘书吗?一定是穆南城派她来看苏心若的! 唰 记者们的镜头立刻逐电似地追了过去,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像围堵林朝朝那样去围堵霍书妍,恩南国际的这位冰山女秘书在传媒界可是近似于灭绝师太一般的存在,毕业于HF大学法学院的她是出了名的一言不合就砸律师函的人物。 霍小姐,林朝朝一路小跑到霍书妍面前,惊喜道,是穆先生让你 霍书妍一开口,就像一盆冷水浇熄了林朝朝的热情: 我代表公司前来探望恩南百货代言人苏心若小姐,林小姐,烦请你带路,谢谢! 苏心若的脸色很不好看,不过短短一个多小时,她就像是被一瞬间抽干了水分的花,憔悴羸弱,林朝朝推门进来的时候,她茫然地瞥过来一眼,却在看到其后而入的霍书妍时眼睛倏然一亮。 然而等到她看到霍书妍关上了门,身后再不可能有其他人进来的时候,她的失望浓重得像是溢出湖床的水。 霍书妍一身银灰色的女式西装套装,浑身充斥着冰冷的难以亲近的气息,她走到苏心若床前,先是抬手看了眼表,然后冷冷淡淡地开了口: 抱歉,先生让我订了花篮,但是花店的人显然效率太低,我只能空手站在这里跟你说话了。 苏心若靠在墙壁上的身体微微瑟缩了下,她对于霍书妍始终有一种说不出的畏惧,这个同韩臻一样伴随在穆南城身边征战商场十年之久的女人,在她的身上没有女性的温婉柔媚,只有和穆南城如出一辙的矜高冷漠。 很多人都知道穆南城身边有一男一女两员大将,有意思的是,男特助韩臻与他形影不离,女秘书霍书妍却满世界征战为他开疆拓土。 霍书妍最近在R国处理分公司的一个重大危机,离开南江三个月后回来接到的第一个电话就是韩臻让她订个花篮到医院探望苏心若,并且要求她对媒体谨慎发言。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17) 没头没尾的一个指令,霍书妍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穆南城这么多年身边只出现过这一个女人,但是与她有关的事却一般都是交由韩臻来处理。 通常情况之下,由韩臻出面的事务移交到她手里,那就是韩臻已经给过对方最后的体面,红脸唱尽,由她来唱白脸了。 霍书妍上下打量了一眼苏心若,然后她抬手把吊在上方的点滴液取了下来,点滴液外面贴着配药单,霍书妍看完后把点滴液又放了回去: 很高兴你的伤不是很严重,那么我接下来说的话应该不会影响你康复的心情和状态。苏小姐,你和恩南百货的代理合约在原有基础上续签三年,代言费年递增百分之二十,你的经纪人林小姐要求的《极地生存》唯一女MC的合约应该也到了你们手上,还有功夫皇帝靳尧的最新电影 这些不是我要的!我没有提过这些要求!苏心若骤然嘶声喊道。 霍书妍似笑非笑地转过身,看向一脸尴尬难堪的林朝朝。 苏心若不可置信地瞪着林朝朝。 林朝朝讪讪道:那个心心啊,这本来就是你应得的资源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从来没有允许你代表我向穆先生谈条件! 苏心若激动地挥着手,手背上的针头一下子滑脱出来,血液霎时逆流进输液管里,林朝朝吓了一跳: 心心你别这样 霍书妍上前一步,她迅速地拔掉苏心若手上的针头,然后把点滴线随意缠绕在输液架上,清冷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麻烦你们等我离开后再解决你们的纷争,苏小姐,这是我代表穆先生最后一次出现在你面前,如果你还有其他条件,请一次讲完,下一次,无论是你膝盖上擦破皮,还是断了手脚,请别再以任何理由将穆先生牵涉进你的事里,否则 霍书妍点到为止。 苏心若摇着头,她柔美的脸蛋苍白若纸,仓惶茫然的样子楚楚可怜,她嘶哑着嗓音: 我不接受,我不要这些,穆先生不能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是他先来招惹我的,他不能这样对我,我跟了他四年了,全世界都知道我是他的人,他不能一个交代都没有就打发我 霍书妍是少有的在职场上不化妆的女性,她的五官非常深刻,有一种女生男相的阴沉,冷冷盯着什么人的时候极容易让对方心里发寒,她耐着性子听苏心若失神地絮叨着,到了最后她甚至拉过一把椅子在苏心若对面坐下来,双手环胸,大有苏心若只要有话说,她就能倾听到老的架势。 林朝朝心里快要急死了,她在娱乐圈里混了这么多年,别的本事没有,一双招子看人十人九准,她平时跟穆南城接触不多,只知道对方有钱有权,性子冷漠,但是今天这么近距离地接触霍书妍,她才从心底生出深不见底的胆寒来。 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霍书妍一个秘书,坐在那里气场全开,林朝朝见过多少女强人和贵妇人,从没见过女人有这种气势,别说女人,那些在娱乐圈里翻手云覆手雨的大佬们,一个个挺着啤酒肚脑满肠肥,那些在荧幕上风光亮丽的小鲜肉,只会载歌载舞向粉丝撒娇撒痴,哪个能有霍书妍这种陵劲淬砺见血刀锋一般的气势? 霍书妍一个首秘如此锋芒尽显,那穆南城得是个什么人? 林朝朝恨不得上前捂住苏心若喋喋不休的嘴,然而她只是微微一动,霍书妍的余光就扫了过来,就这么一点眼神,居然让林朝朝屏息杵在那里不敢动弹。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心若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她捂住脸,从喉咙的最深处溢出一声低低的哭泣来。 说完了吗苏小姐? 霍书妍放下环在胸前的手,她的双腿轻微分开,两只手肘抵在膝盖上,这是非常男性化的姿势,由她做来却并不显粗鲁和猥琐,林朝朝明知不合时宜,脑子里却还是冒出一句话来: 要命,这个女人A爆了! 霍书妍不疾不徐地开口了,声音淡漠得像是某种机械音, 我听你说完了,你也该听听我说的话。如果我了解得没有错,当年你如果没有遇到穆先生,盛世华观就是你那晚的归宿。 这句话一出,苏心若的抽泣声就像是被人生生掐住喉咙一般戛然而断。 苏小姐,就一个商品的价值而言,你已经超值出售了,放眼全南江,你都不可能遇到一个比穆先生更优良的买主 林朝朝忍不住说: 你这样讲就太过分了,大家都是女人,你怎么能讲这么过分的话 不论男人还是女人,谁还不是商品呢?谁没有用自己的头脑或者身体在与这个社会交换财富?林小姐不用把我的话想得太狭隘,我不过就事论事,毕竟苏小姐这样委屈的样子,好像她吃了天大的亏,穆先生负了她天大的心,这种心态要不得,我得给她说点道理。 苏小姐,我们不妨做一个假设,如果那天你上的不是0101的车,你最后的目的地是盛世华观,你今天最好的情形会是什么样的?当时青睐你的那位刘总 你不要说了!苏心若凄厉地喊起来,她满脸的泪水,瞳孔里血红一片,你别说了 霍书妍寒星般的目光直直盯进苏心若的眼睛里: 看来你心里是清楚这笔账的,当年如果不是穆先生,你就是再遇到一千一万个刘总,也不可能有如今这样的风光,你就是从一千一万个刘总身边离开,也不会有如今这样的优待。 你觉得穆先生伤害了你的感情,那我问你,穆先生可有向你暗示过,表白过,承诺过,向公众公开过?你不能因为他没有轻贱你,就默认他一定要爱你,你不能因为你爱了他,就把你得到的一切名誉和财富都一笔勾销了。 人可以不知恩,但至少该知足,外面多的是失身失心失业连命都可能随时失去的女人,跟她们比,你拿到的这副牌足以够你天听! 霍书妍掸了掸腿,拍去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笔直地站立起来,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心若,目光无波无澜,自然也没有任何轻贱厌弃的情绪: 苏小姐,我最后送你一句经验之谈,作为商品,与其抱怨买主识不得货,不如改良自己的品种,等到下一次通货膨胀之时,把别人挤出市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6 14:28:33~20200427 14:50: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5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恩南集团,大会议室。 会议室中此刻很是热闹,各董事和管理层各抒己见,关于市政日前颁布的罗湖湾海岛开发竞标的项目,恩南内部至今没能统一意见。 和南江其他本地财阀不同,恩南集团的母公司恩南国际创立于M国,最早只是一间小小的贸易公司,经过十一年的发展,恩南国际已经是集航运、港口运营、大宗商品贸易于一体的综合财团,市值位列世界前十。 五年前穆南城携巨资回国收购他的本家穆氏祖业慕达集团,当时慕达在进军港城地产时遭遇资金链断裂,穆南城以风卷残云之势收购慕达,将其并购进恩南国际,更名恩南集团。 这一举措在当时轰动整个南江市。 要知道在南江这样一个历史感厚重的城市,大家族的传统与传承尤为重要,即使恩南是穆南城自创的企业,叶落归根,他执掌慕达之后也应该是将恩南并入慕达,这是几千年华人根深蒂固的家族观念。 穆南城其后慕达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穆氏元老几乎被他清洗一空,如此毫不掩饰地排除异己赶尽杀绝让整个南江商界人人变色,南江多年未见这么杀伐狠戾之人,要命的是,他当年只有二十六岁,像只年轻而凶狠的狼王,贪婪地将一只只苍老的狮虎咬毙于他的利齿之下。 于是南江当地的传统财团一致抵制与恩南合作,你穆南城要上位夺权那是你有本事,但是一个人数典忘祖,忘宗弃本,那是禽兽不如。 可即便如此,恩南集团依然在南江商界的联合制裁之下蒸蒸日上。 穆南城手里有资本,麾下有人才,背后有西洲的神秘势力,恩南即使单打独干,也能自给自足,反观其他财团有诸多业务无法绕开和恩南合作,比如恩南航运。 南江是港口城市,贸易高度依赖进出口,而恩南航运拥有世界上规模最大的船队,远洋航线覆盖全球,谁跟恩南过不去,就是跟自己的运输成本过不去。 相比其他家族企业内部的纷争倾轧勾心斗角,穆南城可说是恩南一亩三分地上的皇帝,他的下属们在会议室里吵得就差抡起椅子砸对方的脑袋,但是所有人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恩南的利益。 所以穆南城一点不糟心,他由得他们吵,由得他们骂,而他自己则十分自在地靠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一只手臂搭着椅背,一只手掌在放在膝盖上,手指规律而缓慢地敲击着。 争吵中的下属谁都没有注意到,然而他的首秘助理Joy却是发现了老板与平日的大不同。 首先是他的衬衫,有别于平时穿的剪裁得体但是款式严谨的正装风格,穆南城今日穿的是一件英伦风的休闲衬衫,这让他显得更加年轻,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解开,露出好看的锁骨,衣袖卷在手肘的位置,整个人透着闲散慵懒,他不像是在听会议报告,倒像是在听戏,他的嘴角甚至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眼眸像是看着列座中的人,又像是凝聚在虚空中的别处,眸光温润。 很显然,他此刻的心情非常好,有一种让Joy无法理解的欢喜让他整个人都生动起来,穆南城很少有这样形于外的,极富人性化的时刻。 Joy一直知道自己的老板很有魅力,但是此刻的他性感得让人想尖叫。 Steven,会议冗长,穆南城宣布休息一个小时,Joy在茶水间里拉住了韩臻,急吼吼地问,穆总最近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吗?他的心情似乎很好。 应该说,是Joy从来没见过的好,简直太好了,便是恩南上市,并购慕达,名列福布斯榜,都没能让他这样开怀过。 韩臻是多嘴严的人,他笑而不语。 Joy不满地嗔道: 你要是不说,我就去问老大喽! 老大,便是秘书部的首秘霍书妍。 韩臻只是笑道: 问你们老大也没用。 这下子Joy就更好奇了,可不管她怎么逼问,韩臻就是咬紧了牙关,最后Joy一跺脚: 你可真是个锯嘴葫芦! 谁是锯嘴葫芦? 一道清冷的女声切进来,Joy登时眼睛一亮,惊喜地喊:老大! 霍书妍往后退了一步,手臂伸长堪堪接住如小鸟投林般扑来的Joy。 韩臻好笑地摇头: Lerina,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恩南的单身率如此之高吗?那都是你的锅,整个恩南的姑娘一大半都把芳心许给你了! 霍书妍摸了摸Joy的头,让小姑娘出去,然后把自己见了苏心若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最后摇了摇头: 小女孩,路走得太顺,觉得什么都理所当然。 果然女人的事还是要女人来出马。韩臻递过去一杯咖啡。 霍书妍一只手端着咖啡杯,一只手插在裤袋里,斜斜地倚着流理台,声音低得唯有韩臻可以听到: 先生最近是完全康复了吗? 很少有人知道,穆南城常年在看心理医生,然而不论是药物治疗还是心理干预,效果都不太理想,直到他遇到苏心若。 每当他情绪无法自控时,只要看到苏心若就能平静一些,起初霍心妍也以为穆南城是对苏心若情根深种,然而当她亲眼看过一两次穆南城和苏心若相处的情形,霍书妍就了解到,苏心若似乎是承载了穆先生对过去某个人物或情感的移情。 韩臻啜了口咖啡,意味深长地说:岂止是康复? 简直是脱胎换骨,以前阴森冷沉好像礁石一样的男人,最近浪得像气球,分分钟都想上天。 当然这话韩特助即使面对多年搭档也是不敢说出来的。 霍心妍挑眉等着韩臻继续说,韩臻却故意卖起关子,满脸都写着想知道就快求我啊的优越感。 霍心妍却毫不买账,她耸了耸肩: 我早晚都会知道。 你可真是太无趣了!韩臻大失所望。 霍书妍斜斜瞥了他一眼: 所以先生才是最明智的,你主内,我主外。 嘿!韩臻虚虚指着她,笑喊,你这大女人主义,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霍书妍难得笑了出来,那我就娶个回来。 两人聊了会天,喝完咖啡并肩走回会议室。 穆南城正站在窗边打电话,他一只手撑在窗玻璃上,背对着会议室门口,霍书妍走近时正听到他说我让韩臻去接你,然后他对韩臻偏了下头,穆南城没报名字,韩臻也没问,就那么出去了。 霍心妍倒真是惊讶了,韩臻是穆南城心腹中的心腹,他只对穆南城一人负责,即使是再大的合作商要过来,穆南城也不会把韩臻当司机使,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她正暗忖着,察觉到穆南城的目光落到她身上,霍书妍挺直脊背严阵以待,R国之行比之前计划的时间多拖了一个星期,按照老板的一贯苛求,霍书妍已经拟好了自我检讨的稿子。 她清了下喉咙还未及开口,穆南城已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男人的声音像大提琴一样低沉性感,慢条斯理的三个字差点让霍书妍脚下打了个踉跄,站都站不稳: 辛苦了。 辛辛辛辛苦了,霍书妍十年冲锋陷阵,这是头一回被老板如此关爱,霍书妍简直觉得惊悚了。 要知道,穆南城获得如此巨大商业成功的重要秘诀之一就是他的行政手段堪称登峰造极,也就是传说中的把女人当男人使,把男人当牲口使,至于韩臻呢?大家都盲猜他是被穆先生24小时不间断使! 几个秘书送来了工作餐,高层们一边吃着饭一边不忘继续讨论罗湖湾工程招标的项目,穆南城漫不经心地打开商务套餐,餐盒盖子放在一边,他拿着筷子慢条斯理开始挑里面的菜,生姜丝,青椒,芹菜,葱花全部挑出来,扔到空餐盒里。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18) Joy忍不住轻声说: 您要是不喜欢这个套餐,我给您点别的 穆南城摇头,依然专注地挑着那饭盒,他好似觉得这是一件挺有趣的事,眉梢眼角里带着融融笑意。 坐在这里的都是人精,高层们都发现了穆南城的反常,他们互相用眼风交流着询问彼此,然而谁也不知道穆总这春风满面的所谓何哉。 韩臻很快回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霍书妍和几个高层一眼认出那是宋萧然。 穆南城给傅予行捐骨髓的事在恩南高层中不是秘密,但是傅予行已经死了,他的遗孀来恩南干什么?这还是恩南举行重要会议的军中禁地! 会议室里沉寂一片,高管们面面相觑,穆南城对着门边的少年招了下手: 愣着干什么,过来坐。 萧然也不怕生,在一屋子复杂莫测的目光中走到穆南城身边坐下,穆南城把挑好的饭盒推给他,既不向恩南高层做介绍,也不理会那些精彩纷呈的神色,他只对萧然说,尝尝恩南的工作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7 14:50:27~20200428 14:50: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5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套餐的卖相看着还不错,萧然夹了块咕咾肉里的菠萝放进口中,谁知道那菠萝酸得很,萧然的小脸霎时皱成一团,嚼也不嚼地吞了下去,穆南城低声笑起来,端起杯子递给他。 萧然显然不知道这杯子是穆南城私人的,他接过杯子咕咚咕咚连喝了好几口,放下筷子就再也不肯动那商务套餐了。 穆南城一筷一筷地挑出萧然不吃的东西,挑了十来分钟的套餐,哪里是萧然说不吃就可以不吃的,穆南城凑近他,几乎贴着他的耳朵说,把饭吃完,让你旁听这场会议,要接管远山的人了,光学那些纸上谈兵的东西可不顶用。 萧然倒也不是非得听这会议不可,只是一屋子人的目光千奇百怪,全都落在他们身上,他不能让穆南城太没面子,早上他吃得不多,把菠萝撇在一边后他吃饭倒也吃得欢实。 那么喜欢吃水果的一个人,只是吃到了一块酸菠萝就宁可放弃整盘的菠萝,穆南城又打开一个饭盒,然后把萧然撇在一旁的菠萝全都夹到了自己的饭盒里,他尝了一块,分明很甜,摇了摇头,语气里颇有几分无奈: 娇气。 萧然撇撇嘴,就娇气,你管不着。 自从有了宋萧然,韩特助几乎沦为了专属司机,他风尘仆仆地把人接过来好容易坐下刚打开饭盒,老板就点了他的名字: Steven,给梨湖庄园打个电话,提醒他们,别忘了床上要铺二十层床垫和二十层鸭绒被。 哈?韩臻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这是什么天马行空的指示? 噗嗤!有人听懂了,憋不住笑,穆南城淡淡扫过去一眼,那人捂着嘴,赶紧扭头过去跟其他的同事打哈哈。 萧然咬着筷子,漆黑的眼珠子困惑地转着,二十层被褥铺上去,穆先生晚上要手摘天花板吗? 就在这时穆南城用勺子捞起了一颗豌豆,煞有介事地看了会,用带着浓浓笑意的嗓音问萧然: 吃豌豆吗? 萧然茫然地摇头。 也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穆先生慢悠悠地说着,慢悠悠地把那颗豌豆放进嘴里。 萧然终于听明白了,他愤怒地把嘴里的脆骨咬得嘎嘣响,你才是豌豆公主,你全家都是豌豆公主! 恩南的各位高层们面面相觑,他们不太确定穆先生是不是在开玩笑,如果是,那真的有点太冷了,他们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不知道是该直接笑,还是等韩特助安排个程序。 穆先生的幽默感,太特么渗人了! 一群人中,唯有霍书妍准确捕捉到了重点,她缓缓挑起一双英气的剑眉,看向萧然的目光充满了寻味,先生刚才说什么?梨湖庄园,这个小娇客居然可以入住梨湖庄园? 有意思了。 工作餐时间结束,穆南城一声会议继续,之前唇枪舌战的两方人马继续投入到战场之中。 萧然只听了一会就明白了,这是在讨论南江罗湖湾开发计划,恩南是否要分一杯羹,又如何分得一杯羹。 恩南收购慕达后进行过资产重组,原慕达的核心产业是商业地产,在收购过程中穆南城几次重创慕达地产,以致于重组后的恩南地产江河日下,甚至已经被挤出南江地产业的半壁江山,虽然几年前开发了第一豪宅萧山公馆,但是恩南地产这几年的房产开发项目一直停滞,被其他几家龙头企业牢牢压制。 如果集中重拳,拿下罗湖湾核心地块,恩南地产还有可能东山再起。 然而反对方也言之有理,罗湖湾这块肥肉太大了,价值几千亿的项目,整个华夏的大地产商都磨刀霍霍,恩南今年的发展重心是向港城拓展,大量资源早已倾向港城分部,如果要加入罗湖湾项目,人力和财务都会吃紧。 其他财团尚且会结盟,可是恩南在南江,投诚的是有,与之短期合作的也不少,同气连枝的盟友那是没一个,有分量的大家族都在忌惮着穆南城,没人敢把后背露给他,最后一点没人敢说出来,但是这个逼数大家都有。 恩南如今处在一个相对尴尬的地位,它身在鳌头,但是四周风浪迭起,别人看你起高楼,暂时没有打压你的办法,但是心里不服,擎等着看你楼塌了。 哦哟,萧然默默地听着,心里嘀咕着八个字,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做生意还得像他四哥那样八面玲珑,穆先生的风格太霸道,不好不好。 幽幽凉凉的视线笼在萧然身上,让他觉出一种寒涔涔的冷意来,萧然转了下眼珠子,就对上了穆南城似笑非笑的目光。 萧然无辜地回望过去,心里却有一丝纳罕,穆南城这个表情,怎么像是知道他在吐槽他一样,难道这个龙傲天是个会读心术的龙傲天? 这场争执持续了很久,最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主事者: 穆总,您的意思呢? 穆南城早就换了个坐姿,他不再懒懒地靠在椅背上,而是身体前倾,手肘平放在桌面上,肘弯正抵着萧然的胳膊,霍书妍注意到,他的身姿,始终是倾向萧然方向的。 萧然,穆南城点名了,听了这么久,说说看。 萧然之前听得打瞌睡,于是趴在桌上,虽然睁着眼睛,但是意识早就在休眠,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他抬起头茫然地望向穆南城。 你知道什么,想说什么,说出来,没人笑你。 会议室里再度沉寂,众人面面相觑。 萧然的模样看上去比他实际年龄还要小,一脸的稚气,在满座高层看来他根本还是个孩子,他对南江地产形势能有什么了解?他对恩南的运作又能有什么了解?只说他坐在这里能不能听懂别人的话都要打个问号,穆南城问他意见,他能说出个什么? 穆南城说的根本是屁话,表面上当然没人敢笑萧然,但是他们在肚子里笑,这可比穆南城的冷笑话好笑多了。 萧然缓缓转了下眼珠子,明白过来,穆南城是在考验他,他们如今是真正的结盟者,萧然曾经给穆南城画下一个月亮那么大的饼,他需要借助穆南城的资源达到自己的目的,他许诺过会给穆南城丰厚回报,但是红口白牙的穆南城凭什么信他呢,他必须得拿出点干货。 所以萧然立刻站了起来,像是在课堂上即将回答老师提问的学生,他揉了揉眼睛,脸颊上还带着先前趴在桌上时压出来的红印子,脑袋上竖着几根小呆毛,诸位高层一看他这模样,毛绒绒的一团孩子气,有撇过了眼的,有忍不住捂住脸的,也有看出了猫腻偷偷笑的。 反正只要穆先生高兴,他们就当陪老板玩儿烽火戏诸侯,一会不管这小孩说什么,鼓掌,就对了。 萧然想了想,歪着脑袋问:有罗湖湾的地图吗? 第27章 霍书妍按下手中的遥控器,前方的投影上徐徐展开了罗湖湾的地图全貌。 萧然随手扯过穆南城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众人只看到他弯着腰在键盘上鼓捣着,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之后,有人惊呼了一声,所有人抬头往投影上看去,都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只见投影上的平面地图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三维动态图,罗湖湾的地形地貌完整地以3D形式呈现在众人面前,岛上的每一块区域每一个小丘每一条河流都好像活了一样,与此同时,少年清凌凌的嗓音流泉一般在室内响起。 无数精确到小数点后四位的数据从他口中噼里啪啦炸出来,有些数据虽耳熟能详但远不如萧然报出来的精确,有些数据则与官方提供的大相径庭,还有些数据是只有少数几个人才能得知的机密,众人越听越心惊,会议室里时不时响起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综上所述,恩南如果要参与竞标,最合适的地块是A3,B6,E2,其中A3位于主城区,是三大核心地块之一,恩南有开发萧山公馆的经验,将A3打造成超越萧山公馆的南江第一豪宅,恩南在这方面有绝对优势 萧然握着遥控器,小小的红外光点随着他的动作在投影上不断移动。 罗湖湾是一个海岛,市政按照地形规划处数十个区块,各地产公司可以根据自己的开发能力选择相应地块竞投,萧然最终的分析结果跟某些高层的建议也是不谋而合,众人现在才知道这小孩不是在这里随口胡诌,他是真的懂点行的。 穆南城接过萧然手里的遥控器,小红点落在地图某一个区域上: 如果恩南要拿下A1呢? A1是位于罗湖湾最中心最大的一块区域,毫无疑问也是商业价值最大的一块,是所有地产商垂涎的香饽饽。 萧然摇摇头: 恩南拿不下来。 穆南城抬头看着他,眸光里有深不可测的暗流缓缓淌过: 理由。 A1的招标流程和其他区块不同步,采用的是邀请招标的方式,一般来说能获得邀请资格的不会超过5家,恩南进不去。 有人听着不乐意: 按照你的意思,我们恩南地产还进不了南江前五了? 萧然不闪不避地迎视过去,他竖起手掌,掌心向外,这样果断而强势的手势和他的年龄相貌十分违和,他每数出一个地产商的名字就放下一根指头,声音清晰,字字都很有分量: 鉴于地方政策保护,A1首先排除外地地产来角逐。如今南江有四大地产集团,传统老牌的长荣和傅氏,新兴地产宏盛和昭和。 傅氏与市政关系最好,长荣资金雄厚,宏盛和昭和是国内ABS的先驱,宏盛的股东之一是宏时资本周晏城,昭和的大股东沈氏地产根基虽然在浯河,但是整个南江的国土、规划、房管都遍布他们的人脉,恩南勉强挤进前五,就算得到邀请资格,也注定只是个陪跑的。 一桌子的人全都面色讪讪,萧然的话就像一个大耳瓜子甩在他们脸上,这里毕竟是恩南大本营,这小子讲话这么直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萧然继续说道,罗湖湾的陆地面积总计20.36平方公里,A1就占去一半,这么大的面积任何一家公司都很难单独吃下来,所以最后势必有公司会结成同盟,长荣傅氏,宏盛昭和都很容易两两结盟,但是请问,恩南的盟友在哪里? 高层们的脸都涨成了猪肝色,连穆南城的脸色都扭曲了一下。 还有,最新财报显示恩南地产的负债1670亿,其中有700亿在今年七月到期,据我所知这笔钱现在还没着落,毕竟恩南地产目前最大的两个项目碧水绿都长租房和淮北区的金融大厦都还没回本 咳咳! 韩臻觉得他要是再不打断萧然,这一屋子的人都要把脸钻桌子底下去了,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恩南要参加罗湖湾竞投,只能在A3,B6,E2三个区域中选一个是吗? 是的,前提是,在七月份之前还要把700亿还掉啊,不然没有机构会再愿意借钱给恩南的。 终于有人忍无可忍冲着萧然低声咆哮: 资金不是问题,实在不行,我们也可以向总部集团申请拨款! 我们恩南不是只有债务,地产只是恩南集团的一小部分业务罢了,更不用说我们还有恩南国际这个爸爸! 哦,萧然嘟了下嘴,无辜地说,既然你们钱很多,那也可以把想要的地块都拿下来啊,小孩子才要做选择,大人可以全都要的。 他这么不走心地一卖萌,倒是惹得几个人笑了起来,大家这才想起,别看萧然头头是道地说了这么久,其实他还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孩子呢。 萧然说这么多本来也只是为了应付,他把目光落在穆南城身上就等着这人对他点个头他就能坐下了,然而一碰到穆南城幽沉的目光,萧然的眉心突地跳动了一下。 穆南城的眸光里有一闪而过的得逞,这让萧然心头升起一丝警觉。 既然你如此知己知彼,又对罗湖湾了解这么深刻透彻,穆南城嘴角弧度慢慢扩大,那笑容像是狐狸即将捕捉到肥美的兔子,他的指关节在玻璃桌面上重重一扣,咚一声,让萧然觉得有一颗子弹登时射向了他的心脏,那如果让你负责这个项目,你有信心打败其他几家地产,为恩南争取到罗湖湾A1地块吗? 哗 会议室里像是滚油泼进了开水里,一下子炸了开来: 穆总您这是什么意思?这人他不是我们的员工啊! 这样大的项目不是儿戏,穆总您千万要慎重考虑! 宋萧然没有任何经验,可能连招拍挂的程序都没看过,他说的不过是些纸上谈兵的东西,当不得真啊! 穆总您三思 穆南城连一个眼光都没给他们,只定定看着萧然。 韩臻立起比了个手势,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萧然和穆南城对视着,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接,一个冰冷若泉,一个幽深如井。 有一种尖锐的沉默在两人中间蔓延开来,其他人渐渐安静了下来,会议室中一时落针可闻,众人虽不明所以,却依然被这迅速凝结的冰冷气息震慑,连大气都不敢喘。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19) 罗湖湾是个聚宝盆,南江人都知道这个距离海岸线不足三十海里的小岛早晚会开发,傅予行刚回南江的那一年就开始为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做部署,他拉拢了京都的几大富豪,暗地里控股了宏盛和昭和两大新兴地产,以期在罗湖湾项目启动后出奇制胜,他生病后为了避免萧然名下产业太多招致麻烦,便把这两家公司的股权记在方茜名下。 傅予行在推动罗湖湾开发上耗费了很多心血,萧然也帮他搜集了大量的情报,这个项目集结了他们两个人的心血,有能力竞投A1区块的四大地产,有三个都在傅予行控制之下,这本就是他的囊中之物,如今都是属于萧然的。 很明显,穆南城早已知道一切。 萧然放在桌面上的双手缓缓握成拳,狠狠地攥紧。 早该知道的,傅氏的百分之七算什么,远山的控制权也不过尔尔,穆南城的胃口,怕是整个南江都填不满他。 罗湖湾只是个投名状。 萧然在那一刻只觉得太阳穴里阵阵刺痛,他不在乎钱,然而这是傅予行留下来的,别人要动一动,他就像守家的小兽要护住自己的巢穴那样忍不住要跟人拼命。 穆南城的指尖在桌面一下一下轻点着,他也不催促,就那么好整以暇地看着萧然。 穆南城看着萧然清澈明亮的眼睛里燃起簇簇愤怒的火苗,绯色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腮帮子微微鼓着,因为紧紧咬着后槽牙,他的脸颊显出极其紧绷的线条,这孩子的模样像是恨不得要扑过来咬他一口。 蛰伏在他身体深处的,死灰般的神采正在一点一点重新燃起。 这样才对,穆南城心说这样才对,这才应该是宋萧然该有的样子。 恨也好,负气也好,抗争也好,或者他愿意和自己并肩作战那是最好,让他无暇去伤心去怀念去悲苦去绝望,只有这样他才能从名为失去傅予行的深渊里摆脱出来,才能真正地活起来。 很长一段时间里,空气中像是绷着一根一触即断的弦。 萧然很快冷静了下来,那张结婚证已经把他和穆南城彻底绑在了一起,他的罗湖湾就是穆南城的,同样的,穆南城的罗湖湾也是他的,无论他愿不愿意,介不介意,他们两个都是一根藤上的蚂蚱,一荣俱荣。 萧然的拳头渐渐松开,紧绷的面颊肌肉也恢复了弹性,他轻点了下头: 我可以。 萧然知道,这还不过是个开始。 穆南城微笑地站起身,在座的所有人也都跟着呼啦啦站了起来。 他左手拉着萧然的手腕,右手臂向前方平伸,对着满座高层沉声笑语: 来,我给诸位正式介绍一下,恩南地产罗湖湾项目策划总监,宋萧然。 夜幕低垂,窗外车水马龙,汽车在道路上高速行驶着,车头的探照灯和路边的玉兰花灯的光圈层层交织,流光不时掠过车内,萧然看着窗外,目光放得极远,难辨情绪。 穆南城正在接电话,沈凤仪在那头问萧然喜欢吃些什么,穆南城报了几样菜名,斜睨着萧然,语带笑意: 他不是很挑,葱蒜生姜一切有刺激气味的不吃,辣的不吃苦的不吃,太甜的不吃太酸的不吃,太咸的他也不吃 沈凤仪倒是耐心极好:那他是喜欢清淡的,做港式菜可好? 清汤寡水的他也不吃 萧然到底年轻定力不足,他猛地回头,抗议地瞪着穆南城。 穆南城连声低笑,开个玩笑,随便做吧,总有他吃的,小孩子家家的,别太惯着他。 沈凤仪在那头这回是真的惊住了,问个菜名惹出来这样多的话,开个玩笑?她那阴沉寡言的儿子居然也会开玩笑! 气氛一破,萧然的脸就挂不住了,穆南城挂完电话,这才挨近他,明知故问: 生气了? 没有,萧然看着窗外车海,万千霓虹从他的眼底趟过,明明灭灭的,在他的侧脸刷出一道道冰冷的色彩,穆先生让我交投名状,我懂规矩。 穆南城伸出一根手指在萧然眼前摇了摇: 不是投名状,是礼物。 萧然莫名所以。 穆南城声音有点哑,低低沙沙的,你我今天结婚,你不该送个结婚礼物给我吗? 萧然瞠目结舌,他出生大家,从小到大见过许多匪夷所思的事,也见过许多厚颜无耻的人,可是穆南城这样的还是令他大开眼界,有这样主动讨要礼物的人吗? 价值几百上千亿的罗湖湾项目,他倒是也敢讨要! 礼尚往来,穆南城看着萧然笑,眼眸里的碎光像是湖水流动四溢,我也送你个礼物,想要什么? 我不想要什么。 穆南城却恍若未闻,他吩咐司机在前方拐弯,汽车开进了恩南百货的停车场,萧然不情不愿地被拉下车,他不稀罕什么礼物,何况就算把这间恩南百货全搬回去,也抵不上他的罗湖湾工程值钱,穆南城也好意思说礼尚往来! 百货公司的经理提前接到了通知,把一楼金店的顾客全部都请离,他原以为穆南城是带着哪个女伴来选珠宝,却万万没想到穆先生领了个漂亮男孩过来,那男孩一脸的不乐意,倒像是被穆总逼迫的。 经理的下巴差点没合上,穆南城的眼皮冷冷夹了他一眼,经理赶紧低下头,额上冷汗已经冒出来了: 穆穆总 穆南城挥了下手: 别跟着,我随便看看。 经理连连点头,心下明白把他叫过来是要他封住今天所有知情人的口,如果男孩子跟穆先生之间是普通的关系是不怕被人知道的,如果穆先生只是换个口味玩玩小男孩也不怕传出去,这样郑重其事,欲盖弥彰的,这男孩的身份反倒值得寻思了。 珠宝店里熠熠生辉,密集的玻璃柜台里,无数的黄金钻石在明亮的灯光下竞相发射着夺目的光彩。 穆南城背着手,一副逛自家御花园的架势这里本来也就是他家御花园,这个柜台看看,那个柜台瞅瞅,不时询问萧然: 这个喜欢吗?那个呢? 萧然起初不搭不理不抵抗,后来终于忍耐不住,压抑着嗓音低喊: 我又不是女生,不要买珠宝! 来都来了,挑一个吧。穆南城哄小孩一样的口吻。 不挑! 萧然紧抿着嘴,脸都红了,那些个柜台小姐全都双手叠在身前,垂着眼眸不敢多看,但是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满是兴味和嗳眛。 穆南城摇了摇头,无奈唏嘘: 小孩子,心眼真多。 萧然瞪圆了眼。 你不挑,只好我来挑,穆南城慢条斯理,笑意溶溶,穆先生出手,当然得买最贵的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好像被萧然讹上,却又不得不纵容。 女营业员们的目光轻巧又温和地落在萧然身上,一个个像是恍然大悟似的。 萧然深呼吸一口气,闭了下眼,随手指了个柜台里的黄金做的大帆船:就那个。 黄金多俗气,穆南城蹙着眉,仿佛觉得这孩子长得清风明月一般,眼光怎么这么市侩,换个别的。 萧然手指一歪,落在一个翡翠镯子上。 穆南城对营业员道:拿出来给他试试。 我才不试!那一看就是个女式镯子,萧然警惕地把手背到身后,一脸的你敢让我试我就敢让你死的凶相。 穆先生特别好说话: 那你好好看看,到底喜欢什么? 他喜欢什么?他根本就不喜欢珠宝首饰!人家是个男孩纸! 萧然气血上涌,他又开始想念自己的咘咘,穆南城这样自说自话的本事,也只有咘咘出马才能HOLD住他! 好了好了,别恼,穆先生踱进最后一家珠宝店,他似乎也逛得有点累,柜台前有一张高脚椅,他随意地坐上去,一双长腿支在地上,黑色柔软的布料在金店异常明亮的灯光下闪烁着淡淡光泽,他对营业员半真半假地说,把你们店里贵的,给男人戴的,不是黄金做的,拿出来给他看看。 这可就好办了,营业员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款男士戒指,几对钻石袖口,还有几块手表。 萧然当然不会挑戒指,事实上他的左手上戴着一枚戒指,那是他和傅予行的婚戒。 穆南城的眸光深不见底,凝定在萧然的戒指上,简简单单的一个铂金环,上面镶着几颗黑色的碎钻。 有那么一刻,萧然觉得穆南城是不是要逼迫自己把戒指换下来,他用右手捂住左手背,防卫的姿态说明了一切。 穆南城几不可闻地嗤笑了一声,他拈起托盘上的一枚戒指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会,对萧然招招手。 萧然狐疑地走上前去,穆南城捉起萧然的右手,把戒指放进他的掌心。 我有戒指了。萧然宣告道。 穆南城哼了一声:谁说是送你的,来,给我戴上。 萧然的眼角直抽抽。 来啊,不能只有你有啊。 这枚戒指和萧然的款式几乎一模一样,铂金环上点缀着黑色钻石,只是尺寸要比萧然的大一些,傅予行也是有这样一枚的。 你要干嘛?萧然压着嗓子问。 穆南城也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回答: 我们的婚姻早晚要公开的,到时候只有你戴戒指,我却没有,不像话不是。 萧然觉着穆南城这人真是百无禁忌啊,这枚戒指跟他的同款,跟傅予行的几乎一模一样,这是他竟是一点都不忌讳? 穆南城看萧然迟迟不动,尤其他的眼光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不由得不高兴了: 我这么配合你,你还拿乔?你还有没有合作的诚意了? 爱戴戴!萧然捏着戒指近乎粗鲁地套进穆南城的无名指上。 穆南城垂着眼看了会新鲜出炉的婚戒,不明所以地笑了声。 先生,营业员笑靥如花,柔声提醒,这戒指是一对,不单卖的。 托盘上果然还留有一只黑钻戒指,穆南城淡淡哦了声,随手拿起那枚戒指,揣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萧然无语地看着他,这人付钱了么?就这么揣口袋里去了! 啧!穆南城忽然拍了下脑门,看我这记性,咱们明明是给你挑礼物来的! 萧然诚恳地说:您高兴就好,我真的什么都不缺。 那哪行,你送了那么大份礼给我,穆先生不能占你便宜啊,穆南城笑着拿起托盘上的那块表,完全不容许萧然躲开,抓住他的左手,把那块表给他戴了上去。 手表也是黑色钻石镶面,跟戒指出自同一颗黑钻,高贵华丽,萧然皮肤白,腕骨纤细,华表美人相得益彰,看得人赏心悦目,穆南城满意地点头。 萧然也由着他去了,这手表再贵,跟他的罗湖湾比起来那简直是沧海一粟,他收得心安理得。 他却无暇去想,这样一个百货商店的柜台里怎么能出现无价之宝的黑钻,当年傅予行拿着戒指随意往他手上一套,他也从来没问过这戒指到底价值几何,如今他当然也不知道穆南城为了做出同样一对戒指来,买下了那间珠宝制作公司。 这也就是傅予行死了,否则还得追究那间公司盗用自己的设计版权。 回到梨湖庄园的时候正好开饭,穆南城那通电话的后果就是梨湖庄园所有的厨师都出动了,八大菜系应有尽有,连郑慧瑜都做了两道拿手菜,萧然喜欢吃什么都找不出错处来。 其实萧然今天不是第一次在这里吃饭,只是沈凤仪很重视这顿饭,穆南城告诉她今天他们结婚了。 即使萧然是个男孩子,当妈的在这一天也无法抑制激动,她看着穆南城和萧然手上的那对戒指连连说好,老太太眼眶红着,掩饰地背过身去:快坐下吃饭,快! 萧然看到老人家这个样子,心里泛起一丝愧疚,他跟穆南城的这桩婚姻,两个人各有所图,各怀鬼胎,连戒指都是各戴各的,当不起老太太的这份心情。 以后你就是有家室的人了,沈凤仪在餐桌上语重心长地对穆南城说,萧然比你小这么多岁,你以后要多让着他,可别欺负他。 穆南城凑近萧然,在他耳边笑道: 听见了吗?妈不让我欺负你,否则要打我屁股的。 沈凤仪一下子笑起来,拍了下穆南城的手背: 尽胡说,你长这么大,我什么时候打过你屁股! 萧然埋头吃着饭,偷偷掩盖住自己嘴角的笑意,被妈妈打屁股的穆先生还真是无法想象出来那个画面啊! 菜过三巡,沈凤仪举起酒杯: 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家一起喝一点。 萧然才醉过,知道自己的酒量,但这个时候他肯定是不能扫兴的,老太太杯子里是白的,他硬着头皮也要给自己倒,还好穆南城先提起了红酒瓶: 萧然胃不好,喝点红酒吧,都是自家人,不必讲究虚礼。 萧然心里松一口气,他站起身,豪气地把一杯红酒全都干了,这要是白的,他立马就得趴下去。 穆南城又忍不住笑他:尽糟蹋好东西。 萧然撇了撇嘴,心中不屑地想,不就一瓶罗曼尼康帝,穆先生真是锱铢必较,这人怕不是血管里流的都是黄金吧! 郑慧瑜先前冒犯了萧然有心补救,也敬了萧然一杯,她常陪着老太太喝酒,也是个海量,一仰头一杯白的半滴不剩,萧然暗自啧舌,也只得陪了一杯满的。 穆南城再给萧然倒满,萧然瞪着他,还要喝? 穆南城晃着酒杯对他笑啊笑,那笑里有无尽的温情缱绻,说话的尾音拉得很长: 还有我呢? 老太太抚掌大笑: 是是是!你俩还得喝一杯交杯酒! 郑慧瑜和几个佣人,还有正在上菜的厨师都起哄。 萧然头皮都发麻,他觉得穆南城应该不至于这么无聊,只要他扫一眼,肯定就没人敢再闹了,谁知穆南城竟然煞有介事地端着酒杯站了起来,他把杯子举在萧然面前,意思很明显。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20) 萧然抿着嘴,鼓起了脸,他只要不高兴,就会有这样的表情,他背对着其他人,这脸色是摆给穆南城看的。 他想让穆南城知道,这场面太过,他不想配合。 穆南城的气息里也萦绕着淡淡酒香,他俯身贴在萧然的耳边低声说: 老太太高兴,给个面子,嗯?声音低哑,似乎也有一点无奈。 温热的气流与其说是拂过,倒不如说是冲击着萧然的耳廓,他两杯酒下去早有些头晕脸热,此刻更是心里隐隐起燥。 但是老太太几人还在说说笑笑,在情在理他都不能在这个时候发作脾气,他端起酒杯刚往嘴边送,穆南城却轻轻握住他的手腕。 男人的掌心灼热,烫得萧然微微一缩,穆南城却将自己的手腕勾进萧然的臂弯里,他的目光错也不眨地盯着萧然看了一会,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萧然呆呆地看着穆南城,他的大脑像是完全停止了运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穆南城湿润的,酒液未干的嘴唇。 穆南城一托他的手肘,酒杯杵到了萧然的唇边,他反射性地张开嘴,穆南城几乎是半强迫地把那杯酒给他喂了下去。 有一些酒液顺着萧然的嘴角流出,穆南城用指腹给他抹去,他唇角带笑,眼眸深邃,头顶上吊灯发射出的炫目的光彩似乎全都被收进了他的瞳孔里,这样简单的动作竟被他做得深情如许。 连同沈凤仪在内,所有围观的人都心绪复杂,穆南城的举动真是再明显不过了,关于这桩婚姻知情人都曾有许多猜测,如今那些臆测全都被否决,指向了一个最不可能的事实。 萧然两手捂着自己的脸,脸颊烫得都快要烧起来。 穆南城柔声问他:不舒服? 萧然摇了摇头,扶着桌子站起来:我要去洗手间。 我陪你去。 才不要!又不是女孩子,谁会去厕所都要人陪! 穆南城发现了,萧然很讨厌别人把他当小孩儿或者女孩儿,也许是他的叛逆期来得比较晚,只要他觉得别人把他当女孩子或者小孩子那样看待他就会很逆反,小脾气也会格外爆。 萧然还清醒着,脚步虽然有点飘,但绝不至于摔倒,他用手指着穆南城,我知道厕所在哪里,不要你跟,不许跟哦。 好好好,不跟。 穆南城好笑地目送着他走到厨房后的卫生间去才转身过来。 沈凤仪发愁地问穆南城: 我该给萧然什么东西才合适?那些首饰总不能拿出来给他,还有宋家那边要怎么说?你这事办得我真没想到会这么仓促。 沈凤仪是拿儿子一点办法都没有的,但就是这样,她也觉得很不成体统,如此草率地领证,聘不成聘嫁不成嫁的,穆南城实在太任性。 聘礼的事您就不用操心了,我有数。 穆南城点了根烟,夹在指缝间,他眼睛里的笑意没有退下去过,被灯光蒸发出潮润的光。 知子莫若母,再高深莫测的儿子,当妈的也能看出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沈凤仪叹了口气,似是彻底认了: 只要他能让你开心,妈也没别的要求了,等过段时间你再要个孩子 穆南城忽然俯下身去,原来是烟灰掉在饭桌上,他竟然低头去吹,跟个孩子似的,是难得一见的顽皮,沈凤仪顿时气笑了,在他的背上拍打了一下, 吹什么吹,这饭还能吃吗! 那就撤下去,厨房里不是还有很多新菜,穆南城笑笑地看向厨房的方向,让他们弄点甜汤来,这小孩不会喝酒,一会要难受的。 不会喝你还灌他! 沈凤仪微一瞪眼,也不吩咐别人,自己站起来往厨房去。 穆南城冲着沈凤仪的背影抗议: 哪里是我一个人灌的,你们不都有份吗? 穆南城不知道,也许知道却不戳破,沈凤仪匆匆地往厨房走,一直在抹眼泪,穆南城很多很多年,没有对着她表现得像个孩子,顽皮地吹掉落在桌上的烟灰,近乎撒娇地跟她说话。 就冲这一点,沈凤仪也认下了宋萧然,管他是男是女,管他前头是不是死了丈夫,宋萧然是她的儿媳妇,没跑了。 萧然果然又醉了,他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脸颊鼓着,手里抓着筷子,戳了一块鳕鱼刚到半途那鱼就掉了下去,他扁着嘴,委屈极了,脑袋晕得直往下沉,但是肚子饿着自己却是知道的。 但他又不能把吃的弄到嘴里去,急得不行,两只手捂在自己的肚子上,眼睫拼命地眨着,泫然欲泣地看穆南城。 他长得这个模样,做这样可怜的样子,简直能把人的心都要化了。 穆南城把萧然的椅子拖过来,一只手牢牢地搂住他,把他的头揽到自己肩上靠着,柔声问他: 想吃什么? 萧然指着那盘鱼,穆南城却给他夹了一块羔羊肉,喂给他吃了,然后问, 鱼好吃吗? 萧然咂着嘴点头,逗得沈凤仪和郑慧瑜笑个不停,直说从没见过酒品这么好的孩子,醉了也不闹,乖得不得了,憨呆呆的,太好玩了。 还要吃鱼吗?穆南城的声音里,笑意满得要溢出来。 吃! 穆南城拿筷子在自己的酒杯里蘸了下,然后把空筷子塞进萧然嘴里,坏笑着问: 好吃吗? 萧然没咂出好吃的味来,茫然地仰脸看他,小嘴微张着,能看到口中小小的红润润的舌尖。 穆南城用筷尖点他的舌头,萧然把筷子咬住,晃着脑袋,像个凶巴巴的小奶狗,逮住了骨头不撒嘴,就差再哼唧个几声了。 你别作弄他!沈凤仪实在看不下去,狠狠拍了拍穆南城的手,好好喂! 穆南城的眼睛深沉如墨海汹涌,他也不避忌周围有人,低头在萧然的嘴唇上亲了下,两个人的唇齿间都是满溢的酒香,酒醉人,人更醉。 这一亲下去就忍不住,穆南城的手掌张开,欲盖弥彰地遮住萧然的脸颊,晗住他的嘴唇,轻轻吮吸。 老人家哪里看得这个,沈凤仪借故离了桌,桌边只剩了新婚的小夫夫两个。 一顿饭喂了快一个小时,穆南城夹一筷菜,自己咬半口,剩下半口喂给萧然,穆南城存心使坏,萧然浑然不觉,便宜被占了个够。 佣人们虽然不敢多看,但是餐厅里不时传出少年哼哼唧唧的嘟囔声和穆南城的低笑声,他们光用听的都知道穆先生逗萧然逗得有多开心,更不用说那从不间断的,让人脸红心跳的唇舌缠绕的声音,在在提醒着他们,穆先生是真喜欢这新娶的小太太啊。 吃完饭后,穆南城把萧然抱上楼,新房是沈凤仪精心布置过的,每个角落都被夺目的红色充斥着,当穆南城把萧然小心地放到床铺上时,他觉得眼前的情景是他毕生所见最美的画面。 他的小萧然,白肤黑发,躺在鲜红色的床褥间,像是无边花海里漂浮着的精灵。 穆南城的心里被丝丝缕缕的欢愉和满足充斥着,这个小天使,终于是他的了,名正言顺的,谁也抢不走的。 眼眸里的潮意在那一刻泛滥成灾。 他没有再故技重施,如今他有了名分,就一点都不着急了,哪怕身体内热流涌动,奔涌的血液几乎让他眼前升腾起了白雾,他也缓缓呼吸着,只轻柔地在萧然的脸上吻着。 已经到手的宝贝,他不急着动了,他等着萧然心甘情愿,他要把傅予行留下来的痕迹全都从萧然的身体和灵魂里抽掉,他有一辈子的时间,这小孩才不是他的对手。 穆南城蹲在床边,一点点转动着萧然指尖的戒指,那戒指的尺寸真是寸到家,他试了许久都没能脱下来,于是他去卫生间弄了一杯肥皂水出来,棉签沾着肥皂水涂在戒指上,再慢慢转动,那戒指果然滑落了下来。 你看,这有什么难的呢,死人,死物,都很容易被摘取,被遗弃,被取代,只要有心,只要用对方法,这一切都不会很难。 那戒指是铂金的一个圆环,上面镶着细细的黑钻,穆南城在灯光下把戒指转了个方位,看向里圈刻的一个名字傅予行。 萧然戴的戒指里面刻的是傅予行,穆南城戴的戒指刻的是萧然。 这不对,太不对了,戒指理该是一对的,理该是相配的。 穆南城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另一枚戒指,款式完全一模一样,内圈上刻的是他的名字,穆南城。 穆南城把新的戒指套进萧然的无名指上,低头吻着他的手指。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和萧然起冲突,如今的他,没有半点分量能和傅予行争,但他也不会允许萧然的手上戴着其他男人的戒指。 明的不成,那就暗度陈仓,早就说过了,这小孩,哪里是他的对手,傻乎乎的,在他手下醉过一次,还能醉第二回 。 穆南城心想,幸亏我爱他,否则他被我卖了还找不着北,幸亏我这样爱他,否则他被我吃了还稀里糊涂。 小糊涂蛋,穆南城在萧然耳边轻轻喊,你的戒指被我换了哦不反对,那就是同意了,以后,你就是穆先生的人了。 轻柔而灼热的气息喷拂在萧然的耳畔,小家伙觉得不适,皱着眉咕哝着一巴掌拍过来,穆南城眼捷手快地抓住,嘴唇印在柔软的掌心上。 他的拇指摩挲着萧然的新戒指,把他的手指晗在嘴里轻咬着,心里得意极了,满意极了。 穆南城走进卫生间,把脱下来的那枚戒指扔进马桶里,毫不犹豫地按下开关,水声轰隆,水流涌动,那枚内刻着傅予行名字的戒指就此消失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的小天使:林信,5个。 第28章 水声哗哗中,萧然徐徐转醒。 屋子里照旧拉着窗帘,卧室和浴室连接处有一盏壁灯散发着柔和晕黄的灯光,他呆呆地坐起身,环顾着四周,铺天盖地喜庆而热烈的正红色让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哪里了。 萧然忍不住用双手揪住自己的头发 宋萧然,你这个二百五,你怎么又喝醉了! 不过鉴于他喝醉后从来没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萧然是不会在这方面吸取什么教训的。 旁边的床铺上还有一床凌乱的被子,很明显是穆南城睡过的,身上的衣服也被换过,萧然看着那睡衣一下子就难为情了,他可不是因为跟穆南城睡一张床或者被人换了衣服而害臊,他只是看到身上这浅褐色的睡衣上印着一只只憨态可掬的泰迪熊。 萧然讪讪地想着他现在已经不穿这样的睡衣了,他提着自己的衣领,跟最大的那只熊大眼瞪小眼,穆南城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浴室门口。 闻什么呢?穆南城谑笑道,闻你自己臭不臭呀? 萧然抬头望去,穆南城湿着头发,赤着上身,他只穿了一条宽松的长裤,光裸的皮肤上沾着细碎的水滴,在壁灯下折射出晶莹的光彩。 如果换了个人,不论男人女人,看到眼前的身体都会觉得目眩神迷。 穆南城的身材是男人梦寐以求的,从赤裸的肩胛,到收起的腰线,每一寸都仿佛经过精细的打磨,坚硬整齐的腹肌块垒分明,结实紧绷,因他骨骼修长,不显得贲发虬结,只诉说着阳刚健美,流畅的人鱼线一路没进长裤内,引人无限遐想。 他拨弄着湿漉漉的头发,兀自往床边走去,哗啦,窗帘被拉开,热烈的阳光水流一样涌进来。 穆南城沐光而立,赤金色的阳光将他的肩背镀出金属的光泽,宽阔的肩,紧窄的腰,挺翘的臀,连成一道完美的弧线,像是一尊工艺完美的雕塑 喂!萧然捂住眼,喊道,你能不能先把窗帘拉上?他暂时没能适应强光。 穆南城的肩背倏地一僵,然而那僵硬不过瞬息之间,他很快拉上半边窗帘,回身看着萧然: 早安,昨晚睡得好吗? 早安,萧然放下捂着眼睛的手,自己掀被下床,看到穆南城就那么立在那,奇道,你不冷吗?现在才四月啊。 穆南城两只手向后撑着窗台,这个姿势让他的胸膛曲线更加明显,生机勃勃的肌肉彰显着力量,充满了流动感,浓烈的荷尔蒙气息能把整个梨湖庄园方圆十里的雄性全都毙成太监,他微微一笑,用一种蜜汁优越感的腔调说: 男人血气方刚的,怕什么冷啊。 哦。 萧然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走进了卫生间。 穆南城的眼睛里光芒四射,每一道都如同biubiubiu的小箭往萧然的后背射去,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个小孩就这么视他如无物地走了。 萧然不是弯的吗?既然是弯的,他总不至于是个瞎的吧?难道这小孩不光有面孔失认症,还有身材失认症? 穆先生几乎无法理解,但凡是个弯的,怎么能无视这样完美无缺的身材,这简直岂有此理?这简直没有道理! 穆南城叉着腰在窗口来回踱了好几步,最后归结于萧然的审美还没有发育完全,大概是傅予行那个病秧子的身材很没有看头,所以萧然没能开发出这种审美,这样也好,小孩子单纯点好,要是萧然对着他的身材流口水吹口哨那穆南城才真的应该头疼家教了。 卫生间里传来乒乒啪啪的声音,穆南城意识到萧然应该是在找洗漱品,他随手拿了件家居服套上,快走几步过去,打开上面的一格柜子: 牙刷和毛巾都在这里,沐浴露之类的也在 咦?这是什么? 萧然踮起脚尖,从柜子里拿起一包中药袋似的东西,那上面还连接着管子,管子的另一端有一个金属的鹤嘴器皿,穆南城看到那东西,脑子里几乎一空,血流霎时从脚底板向天灵盖倒涌过去,咣咣撼动着他每一根神经! 这卧室的摆设是沈凤仪亲自置办的,但是其他物品却是佣人准备的,也不晓得哪个佣人如此懂事,连最私密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 昨晚穆南城就在床头柜里发现了许多安全套,全都被他扔了,谁晓得柜子里还有更离谱的! 穆南城有好几秒的时间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表情和大脑里都是空白一片。 而接下来萧然的举动更是让他差点爆了血管,这小孩捏完了药包捏鹤嘴,一脸新奇好玩的模样,再次仰着脑袋问他,这是什么啊? 穆南城怔怔地看着萧然。 萧然十三岁和傅予行一起生活,十五岁确定恋爱关系,十八岁结婚,如今他快二十岁了,怎么还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21) 除非他从来没有看过,从来没有用过,那怎么可能?! 除非傅予行不是个男人! 但是萧然他是真的不懂,他兴致勃勃地把那东西玩儿了会又放回顶格,然后开始专心刷牙,穆南城像个钉子似的钉在那里,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萧然漆黑的发顶和雪白的侧颊上,脑子里面嗡嗡作响,无数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一时无言。 萧然两次醉酒穆南城忍着没动他,是因为他清楚萧然如今不喜欢他,萧然不会愿意,在这个时候他如果强取豪夺只会把萧然推远,但是傅予行不一样。 假如和傅予行易地而处,穆南城知道他做不到,不管是在萧然十八岁之前忍着不下手,还是在萧然满了十八岁自己却得了绝症后放手,穆南城都知道自己做不到。 他是那么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孩子完完全全占有,再不给其他任何人一丝一毫能够介入的缝隙。 穆南城从来不觉得自己在对萧然的感情上会输给傅予行,但是此刻他太震惊了,同为男人,同样深爱萧然,他知道克制一时一日都已经是极限,遑论是七年朝夕相处那怎么可能? 难怪萧然不怕在他面前喝醉,难怪他跟萧然睡一张床他都无所谓,难怪自己给萧然换了衣服他也云淡风轻的,这孩子根本没有防范的意识,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被侵犯过。 傅予行,傅予行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傅予行对萧然是真的好,这种好,让穆南城心中五味陈杂,甚至让他心惊肉跳,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对于傅予行的芥蒂也消除了许多,他是有动容和感激的。 穆南城倚在水槽边,看着萧然低头刷牙,他灌了漱口水,脸颊鼓得饱饱的,咕噜噜噜地涮着嘴巴,像只咕呱咕呱中的小青蛙。 喜欢一个人,看他做什么都是一种享受。 穆南城看得实在有趣,伸出手指想去戳萧然的脸,萧然凶巴巴地一瞪眼,转过身离开水槽边,掀开马桶盖把漱口水吐进马桶里,他弯着背,宽松的家居服勾不出腰肢的曲线,却显出挺翘的小屁股,穆南城的眸光落在那两道誘人的圆弧上,不由眼眸发暗,咽了咽唾沫。 他在想找什么借口摸上去才能理直气壮地全身而退 穆先生,萧然吐出最后一口漱口水,按下马桶的冲水键,又走回水槽边,拧开水龙头开始洗脸,一边很随意地说,我今天要去F国,跟您说一下,快的话三四天,慢的话也不会超过一个星期,罗湖湾的项目要等我回来才能开始进行 萧然洗脸很不讲究,就那么趴在水槽边用双手接着水往脸上扑,水槽的位置低,他趴在那里的时候上衣往上卷起,终于露出一截穆南城期待已久的白皙纤细的腰肢来,穆南城的眼睛正欢快地吃着冰淇淋,冷不防听到这一句,他的大脑竟是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 穆南城缓缓地直起身,带笑的眉眼像是瞬间冻结住,一丝戾气悄无声息地弥漫上来。 他尽量平心静气地问:你去F国做什么? 我要去找一个人。 找谁? 萧然起身从毛巾架上拿下一条毛巾擦着脸: 钱明兰,我妈妈当年的私人看护。 穆南城明白了,他短促地笑了下: 怎么没有提前跟我说?我好让韩臻给你安排 不用了,萧然走出浴室,清亮的声音在更衣室里扬起,我机票酒店都订好了! 穆南城垂着眸站在水槽边,他下意识地摸口袋找烟,却忽然发现自己穿的是家居服,他走到卧室里,在床头柜上找到烟和火机,萧然已经穿戴整齐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 穆先生,我要下楼了。 穆南城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手表上,那是他昨天才送给萧然的,现在萧然要出远门,却没有戴上这块手表。 你来,穆南城坐在床边,对着萧然招手,过来。 什么事? 萧然莫名地问,但还是走了过来,他刚在穆南城身前站定,穆南城就拉住他的手腕把他扯得更近,萧然几乎站在穆南城的两?腿之间,这个距离很让他不舒服。 穆南城在萧然愕然的表情中捉住他的左手腕,拉高他的袖子。 萧然的手腕上戴着一只钨钢手表,没有品牌,看材质就知道造价不菲,但是这只表的表盘出奇大,戴在萧然纤细的手腕上并不搭。 岂止不搭,简直刺眼得很。 做什么?萧然的声音里透着不满,因为穆南城正试图解开他的手表,他用力地缩回手,你干什么? 穆南城拿起搁在床头柜上的那只黑钻手表,他的脸上覆着一层没什么温度的薄笑,尽管他努力克制,依然阻止不了声音里流泻出的冷意: 怎么不戴我送你的这只? 你这手表有点太夸张了 萧然说的其实是实话,他穿着休闲的衬衫和长裤,这块黑钻璀璨的手表完全可以戴着去参加皇室晚宴,根本不合适戴着出门远行虽然这只是他不愿戴这手表的众多原因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太夸张了,穆南城声音极轻地问,你不喜欢这块表,当时为什么不说? 没有不喜欢啊,只是不合适哎你! 萧然愕然地看着那块价值连城的手表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闪亮的弧线,然后从卧室打开的玻璃窗飞出,消失在外面广袤苍凉的空间里。 你不喜欢,我们就不要,但是你得跟我说,你得让我知道,我们好换讨你喜欢的。 穆南城语速很慢,他唇畔还带着笑,可是萧然却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背攀爬让他汗毛都炸了起来。 在这一刻他想起的是穆南城握着女明星的后脑把她往栏杆上撞的情景,那时候他站着,穆南城蹲着,两个人的视线也是这样在半空中交错着,那时穆南城的目光也像这样充满了狰狞。 萧然蹙着眉头,盯着穆南城如同在盯着一头猛虎野兽: 我没能明白,穆先生,把情绪发泄在物品身上是没有意义的,如果你对我有不满你可以直说。 穆南城竖起一根食指在萧然面前轻摇了摇: 不不不,我对你没有不满,我只是很遗憾,我送的礼物你不喜欢而已,这是我的错,穆南城站起身,他走了两步,又转过来,神色间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淡漠平静,他问萧然,几点的飞机?要收拾些什么东西,我让徐妈上来 不用了,萧然说道,方茜姐姐陪我去,所有的东西她都会准备好,迟疑了一下,他又小声说,上午九点的飞机,我这就要走了。 从梨湖庄园到机场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现在已经七点了。 所有的时间都掐算得刚刚好。 穆南城点头,再点头: 嗯,这么赶,早饭都来不及了,到机场吃吗? 萧然点了下头:啊。 那好,去吧,注意安全。 穆南城掌心向内地挥了挥手,好像很漫不经心,很满不在乎地,去吧,你去。 萧然走到门口的时候不知为何回头看了一眼,穆南城背对着他坐在床边,他正在点烟,火机好像没气了,穆南城连打了几下都没有着,萧然本以为依穆南城的脾气他怕是要把火机顺窗户也扔出去了,但是穆南城只是低着头,从萧然的角度看过去,男人高大的背影格外萧索。 萧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穆先生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有点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穆南城:这么完美的身子,你怎么都不馋呢? 宋萧然:我连你的羊毛都不稀得薅,身子算个什么? 穆南城:你的羊毛我薅了,你的身子我更馋! 宋萧然:想屁吃! 你们懂的,小妖墨的狗血专栏里,攻的修罗场那一定是跑不了的! 我不喜欢那种无缘无故的为虐而虐,感情的纠葛一定是有起因的,不能这个一头热完美无缺,那个却又表又作的瞎折腾,爱与恨,行为与心理,都是有情由支撑的。 一个人物出来后,他要说的话要做的事,是由他自己的人设决定的,作者就是个提笔的。 聪明的你们肯定发现了,小妖墨是个偏爱坏男银的人(捂脸),主攻都是腹黑系的,但我更偏爱的其实是这样的男人被征服被驾驭,为了喜欢的人各种使坏犯蠢碰得头破血流。 穆南城这样的角色注定会有争议,但是你们的大大我,就是个不搞事不爽的银啊! 关于四哥番外的建议,正在考虑中。 感谢所有看到这段作话的人,你们的每一条评论我都会看,每一个建议我都会认真考虑,每一份珍贵的心意都是小妖墨继续写下去的动力。 非常非常感谢! 感谢在20200429 13:33:42~20200430 15:4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1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韩臻一路飞驰电掣往梨湖庄园开去。 穆南城电话打过来时,韩特助正满怀惬意地赖在自己公寓的床上享受着千载难逢的一个懒觉并在憧憬着这样悠闲的两天要如何完美度过,听到话筒那头传来的穆南城咬牙切齿的声音时韩臻背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NF4907航班,上午九点飞F国,找个人过去跟着萧然! 韩特助自从跟在穆南城身边,就从来没有过正经假期,穆南城需要他几乎是不分公私的,但是昨天,韩臻载着穆南城从民政局前往公司的时候,穆先生忽然金口玉开: 这个小长假你休息几天吧。 韩臻当时诧异极了,他从汽车的后视镜里看到穆南城若无其事地凝视着窗外,有深浓的笑意从他漆黑的眼眸中流泻出来,仿佛车外金色的阳光都揉碎在了他的眼睛里。 那时候穆南城坐在后座上,一条腿悠闲地搭在另一条腿上,他手里拿着两本红色小本,轻轻在自己的膝头上敲着,韩臻能感觉得出来,穆先生的心情好到无与伦比。 窗外四月轻花飞舞,窗内穆南城的声音亦如春风拂耳: 通知财务部,这个月恩南所有员工加薪百分之十,这笔钱从我的私人账户里出。 韩臻的震惊难以言表,这连婚讯都还没公开呢,穆先生却已经要普天同庆了! 穆先生要和自己的新婚夫人过二人世界,韩特助当然不能跟着当电灯泡,不过他还是从穆南城吩咐给他的一系列琐事里窥见了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蜜月的情状,韩臻心中满是感慨,先生平时看上去多么冷峻寡情的一个人,却没想到骨子里竟然是这样浪漫。 韩臻为穆南城申请了私人飞机飞往港城的航线,预定了皇家高尔夫球会的场地,几家一座难求的米其林餐厅,明珠电视塔顶上的音乐烟花展,当然还有站在窗前就能够看到大片大片蓝色大海的总统套房 这是一个俗套的,笨拙的,但是又极尽用心和虔诚的短期蜜月计划。 韩臻把安排好的行程表打印下来送到穆南城办公桌上时,穆南城低头认真地看着,韩臻的目光自上而下,能够看到穆先生的耳根一点一点地泛起红色。 穆南城这种青葱少年似的羞赧的神态让韩臻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像穆南城这样的男人极尽铺张也好,挖空心思浪漫也好,财力和能力所及的一切即使付出再多,也比不上这样一个无法遮掩的窃喜和期待交织的神情更能彰显出他的感情。 韩臻知道穆先生对宋萧然很上心,但是上心到这个程度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既为穆南城高兴,又深感忧心。 对穆南城这样的人来说,太深沉的感情是很危险的 梨湖庄园倒是风平浪静,老太太一早就进山烧香还愿还没回来,佣人们有条不紊地穿梭在室内室外,好像没人注意新少夫人一早就独自离开。 韩臻径直上了二楼,穆南城的房门虚掩着,他推开门就看到自家老板站在窗前抽烟,大片的阳光从玻璃折射进来,将穆南城的影子拖曳在泛着流光的地板上,本应该是明亮温暖的一幕,韩臻却觉出一种透入骨髓的寒凉。 那光与影泾渭分明,一个黑,一个白,一个明,一个暗,似乎怎样都无法融为一体去。 韩臻走上前去: 先生,人安排好了,那班飞机很空,说着他看了下表,这个时候应该快要到机场了。 穆南城点了下头,转过身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走到床头柜边,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淡声吩咐韩臻: 准备一下,跟我去港城。 穆南城为了这个行程显得更自然和公事化,约了几个港城很重要的商业盟友一起打高尔夫,萧然可以自由来去,穆南城却不能对自己的盟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想放鸽子就放鸽子。 登机前他看了眼时间,正是清晨八点半,萧然应该已经到了南江机场,从南江到F国要坐十多个小时,等到他从F国回来还不知要几天以后。 穆南城想打个电话叮嘱他好好吃饭注意安全每天记得给自己报平安,但一想到那个小混蛋没心没肺的样子他又气得肝疼。 反正已经派人看着了,穆南城一咬牙关了机,由他去! 两个小时后飞机落地,恩南港城分部的总经理亲自到机场来接人,穆南城刚坐进车里,韩臻就拿着电话急匆匆敲他的窗户。 穆南城降下车窗皱眉看着他。 韩臻俯身过去,轻声而急促地说道: 先生,萧然少爷被带去派出所了! 时间回到上午八点四十。 萧然独自坐在头等舱第一排靠窗的位置上,方茜在登机口碰到了一个老客户,方茜从他那里得知了傅氏最近的一些变动,她想知道得更详细些,便让萧然先上飞机等她。 行李箱直接托运了,萧然只带了个双肩包,背包抱在怀里,空姐看到这样一个少年,漂亮精致得像个水晶娃娃,乌黑的眼珠子露出孩童一样的茫然,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移不开,她走过来亲切地问他: 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吗? 不用,谢谢。 我帮您把行李放好吧?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22) 我自己来就好。 萧然毕竟是个男孩子,他知道现在有许多事情必须学着自己做,尤其是这种体力活总不能让女生来帮忙,先前他有看到别人把小型的行李往行李架上放,自己也站起来有样学样。 他的动作却十分笨拙,萧然当然不是第一次坐飞机,但他却是第一次做这件事情,别人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萧然这双手几乎是半点琐事都没碰过。 萧然刚把背包塞进行李架中,就想起长途飞行没有笔记本会很难熬,他站在那里拉开背包的拉链,行李架是凹槽型,背包放进去就滑到最里端,萧然绷直了身体,先把笔记本拿了出来,又去够背包深处的耳机,这个动作让他浅咖啡色的衬衫下摆从深蓝色的低腰牛仔裤中拉出一截,露出白皙劲痩的腰肢,腰线之下是漂亮的令人血脉贲张的弧度。 空姐保持着笑容,美丽的脸庞却微微泛起了红晕,这少年看起来清新得像是还未成年,她倒是没有什么琦念,只是单纯被这样混合到极致的融合了纯真和诱惑的美感吸引,觉得赏心悦目。 然而就在下一刻,空姐的眉心狠狠一跳,一只深棕色的手忽然从旁边伸出,扶在那雪白的腰线上,十分放肆地掐了一把。 萧然立刻条件反射地回头。 大猪蹄子的主人是个肤色很深的中等身材男人,他站在登机口吹了声口哨,狭长的眼睛里满是猥琐的轻佻: 宋少爷,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我们还真是有缘啊! 萧然也认出了这个人,东洋三木会社南江分部的理事长,也是三木会社未来的继承人,三木英久。 这个东洋鬼子跟傅予行可是积怨甚深。 商场如战场,商人为了利益你死我活本是寻常,很多人也习惯了大起大落,没有点气量的男人在商场很难立足长远。 三木偏偏是个心胸狭窄,格外恶毒的人,他和傅予行在几次土地竞拍中都落了下风,之后就一直记恨傅予行,所以要说傅予行死了谁最高兴,三木绝对要排进前三里去。 萧然的眼珠慢慢转了下,茫然的神色一点一点冷下去,他用笔记本隔开三木的手,一语不发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去。 三木却紧跟着也坐在了萧然的旁边,空姐皱着眉上来提醒: 这位先生请问您的座位号是多少?我带您 三木不耐地瞪了空姐一眼,懒洋洋地说了句东洋话: 我跟这位先生是旧识,我们聊会天,麻烦你回避下。 空姐虽然明知这东洋人在骚扰小少年,却也无可奈何,华夏并没有出台关于同性性骚扰的法律,关系到外国人的纠纷又格外棘手,她担忧地看了眼萧然,用南江方言提醒他如果有需要记得按铃叫空警。 舱门口陆续有人在登机,空姐站在舱门口迎接乘客,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对三木点头,这是他的保镖和助理,他们按照自己的座位坐在机舱最后,还有个戴着鸭舌帽的青年坐在萧然的斜后方,视线若有若无地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宋少爷去F国是旅游还是探亲?三木把手臂搭在萧然的座椅上,另外一只手抚着下巴,似笑非笑地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傅四少刚刚下葬没多久吧?宋少爷是伤心过度所以去散散心吗?那我们倒是可以结伴同行。 萧然自顾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完全不搭理他。 三木目光里的狎昵意味浓厚得几乎要溢出来,他凑近过去,用气音在萧然的耳边说道, 我会是一个不错的导游,你要不要试一试?保证比傅予行那个病秧子给你的体验更好 萧然缓缓抬起眼,漆黑的眼睛像是沉浸在冰泉中的黑曜石,既冷又亮,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笑得一脸垂涎的男人,慢慢地开了腔: 这个位子有人坐了,请你离开。 三木最初只是怀着对傅予行报复的心态想要耍弄宋萧然一番,可是如今看到这样一张绝美的脸孔,雪玉寒星一般的气质竟是他平生仅见,三木的血液霎时沸腾,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难怪傅予行那个死鬼被这小男孩迷得神魂颠倒,三木觉得自己只是多看了这么一会都觉得身体的某处涨得要爆开。 三木伸手要去掐萧然的下巴,萧然身体后仰,后脑直接抵上了飞机的窗户,他厌恶地蹙着眉,幽凉的眼眸里点起晶亮的怒火。 三木故意把手撑在舷窗上困住萧然,这个东洋鬼子年纪也不过三十来岁,然而多年沉溺酒色让他的脸部看上去臃肿油腻,还有许多坑坑洼洼的褶皱,每一条纹路里都刻满了肮脏的色慾与恶毒。 他故意把热气往萧然的脸上喷,喘息着说, 傅予行一定很死不瞑目,把你这样的宝贝留下来,也不知要让多少人发疯,你不如跟了我,我向你保证,我一定比傅予行更能让你爽 你再作, 洇红的血色从脸颊上潮水般退去,萧然冷静而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我向你保证,你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什么?三木扬起眉,像是听到十分有趣的话,放肆地笑起来,你是说,你那跟你断绝了父子关系的宋董事长会为你出头,因为你又被另一个男人看上了?还是说,傅家会护着你这个小寡妇,跟三木会社彻底撕破脸皮?我又不是要打你杀你,我只是喜欢你罢了,我想做的不过是傅予行曾经做过的事,怎么他就做得,我做不得吗? 就算是后悔,三木终于捏住了萧然的下巴,指尖上是连女子都比不上的柔嫩触感,让他再度眯了眯眼,近乎呢喃道,牡丹花下死,我觉得很值。 萧然的目光霎时雪亮如刀锋: 那你就去死吧! 怒斥声尚未落地,一道金色流光猝然从萧然的手腕上发出,三木只觉得眼前炽光大亮,他下意识地闭眼,萧然却狠狠地将他一推,同时另一道银色的光线击中三木的脖颈,嗡嗡的电流声穿透空气,三木只来得及发出啊!的一声惊叫,然后整个人倒了下去。 空中小姐循声转过头来,就看到那个一脸色气又邪佞的东洋人从座椅上仰摔了出去,像是得了羊癫疯一样痉挛不止。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那个漂亮得像是用冰玉雕出来的少年像颗刚被发射出膛的小炮弹一样从座位上弹起,他冲到正在抽搐不停的三木身边,狠狠一脚踩在那东洋鬼子的肚子上,他一边踩一边骂: 你这个恶心的死胖子!死胖子!死胖子! 每喊一声死胖子萧然就踩出一脚,从三木堆满了脂肪的小腹一直踩到他早该被剁掉的猪蹄子! 空姐目瞪口呆,若不是职业在身,她差点忍不住大声叫好! 与此同时,坐在最后排的三木的保镖和助理一边大喝一边冲过来,就在他们经过那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男子身边时,那男子却忽然伸出一只脚来,冲在前面的保镖划着双臂,在自己倒下去时正好拽住了后面助理的领带,两坨一百多斤的人肉呈自由落体之势重重砸在了三木的身上! 小小的机舱里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30 15:49:06~20200501 20:42: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糯米团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高明峰接到穆南城的电话,第一时间赶到了机场派出所。 方茜正坐在审讯室外的长椅上,她此时懊悔不迭,如果不是她让萧然先上飞机,就不会发生眼下这样的事。 你是方小姐吗?高明峰走上前来开门见山地说,我是高明峰,穆先生让我来帮忙处理宋少爷的案子。 高明峰的大名如雷贯耳,方茜愁苦的脸霎时掠过一丝喜色。 高明峰很快了解了整件案情。 空中小姐证明是三木先骚扰了宋萧然,然而宋萧然却携带了隐藏高伏电压的物体上了飞机,他腕上的手表里嵌着机关,能够释放出高压电流,虽然不会致死,但的确是危险物品。 萧然对三木释放了高压电,致使三木失去肢体意识长达三分钟,还踹了三木好几脚,而华夏并没有针对同性性骚扰的相关法律,萧然的行为便不构成正当防卫,三木则坚持要提出刑事控告。 坐在萧然后排的戴鸭舌帽男子听到了三木说的所有话,但这种语言挑衅并不能成为萧然蓄意伤人的正当理由。 也有其他乘客证实萧然在动手前说了一句很严重的话,这句话甚至足以认定萧然有谋杀动机 那你就去死吧! 我的律师现在在里面,方茜满脸的担忧和焦虑,但是他告诉我情况对萧然很不利,最坏的结果三木英久可能会以谋杀未遂起诉萧然,高律师,请你一定要想办法帮帮他! 开门声响起,三木英久大笑着走出来: 我还以为宋萧然有什么依仗,原来他就是个蠢货! 他的律师也跟着摇头失笑: 他自己把什么都说了,倒是省得我费事,三木先生,有了宋萧然这份口供,他蓄意伤人的罪行是跑不了的。 三木阴沉的脸色几乎要滴出水来,他咬牙切齿: 我一定要这个小贱人坐牢!你绝对不能让他缓刑! 目前的一切证供对我们都有利,放心吧三木先生高师兄? 那律师冷不防看到高明峰,十分意外,您怎么在这里? 高明峰微微一笑,主动伸出手和这位律师交握,他看了一眼三木,不咸不淡地说: 来这里当然是为了案子,我的当事人宋萧然先生遇到点麻烦,我来处理一下,师弟,改日再叙了。 律师眼角一抽,高明峰已经越过了他们走向了审讯室。 三木皱着眉: 那人是谁? 律师小声道: 高明峰,我的师兄,您应该听过他的名字,他以前在港城,被誉为第一大状。 三木楞了一下,不以为然地笑了: 南江的司法跟港城可不一样,第一大状又怎么样?我这里人证物证确凿,你不会还给我打输吧? 律师叹了口气: 三木先生,有时候一场官司靠的并不是律师在台前的一张嘴,高明峰是恩南国际的法务总顾问,恩南国际的法务部又被称为西洲最强法务,高明峰来保宋萧然,您觉得这意味着什么呢? 三木脸色一变,就在这时他那在飞机上摔得鼻青脸肿的助理拿着他的手机疾步走过来,调色盘似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慌: 理事,社长的电话! 萧然走出审讯室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三木撤诉,萧然以携带危险物品登机被处以行政罚款,同时限制乘机六个月,这件事情在明面上就算是了了。 高明峰把萧然领出来,方茜连连道谢,高明峰笑道: 要谢就谢穆先生吧,是他让三木撤销了控诉,否则按照台面上的证据,只怕我也是无能为力的。 蓄意伤人的罪行都在受害者的一念之间,如果三木不依不饶,萧然最轻也是要被拘留的。 高明峰还传了句话: 先生说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他在港城等你,宋少爷,不如你我同行? 萧然从进了派出所到出来一直都很淡定,听了高明峰的话他蹙了下眉:我被限制乘机了,不能去港城。 没关系,高明峰笑道,我们乘私人飞机去。 私人飞机不是说飞就飞的,除非提前申请了航线,机上人员也要安检和审查,但是高明峰既然这样说了,可见穆南城早就安排了一切,萧然耸了下肩: 好吧,私人飞机连狗都能带出去,把我带去应该也很容易。 高明峰: 萧然捂着肚子看向方茜:茜姐,我饿了。 高明峰忙道:飞机上有吃的。 我要跟我茜姐吃饭,萧然拉着方茜的胳膊往外走,我想吃酸菜鱼,还有土豆烧牛肉。 方茜抱歉地对高明峰笑笑,高明峰不知道,但是方茜了解萧然的脾气,他一般这样不太搭理人,那就是心情很不好。 这孩子没受过这样的气,方茜听到律师转述的三木对萧然讲的那些话,气得银牙都要咬碎,这个混蛋鬼子,她一定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三人就在机场附近的一家中餐厅吃饭,高明峰很快吃好坐在那里等萧然,他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的一幕若有所思。 穆南城通知他的时候,高明峰还以为宋萧然是个什么嚣张跋扈的小纨绔,身上带着非法武器,一言不合就敢用高伏电行凶,谁知见了真人差点惊掉了下巴。 宋萧然的模样不是普通的漂亮乖巧,他不言不动地坐在那里,简直就像是水晶雕出来的人像,警察不管问什么,他都轻声回答,那礼貌修养,连警察叔叔都把声儿放轻了。 但是此刻见到方茜哄着宋萧然吃饭,高明峰又觉得他能理解这小孩为什么敢那么任性了,这是真的被惯到天上去,方茜细心地把他不吃的东西一筷筷地挑干净,轻声慢哄的,恨不得拿起勺子上手喂,很显然,宋萧然是个几乎没什么生活自理能力的巨婴。 他一直被藏在水晶屋象牙塔里,他有一套自成体系的逻辑和思维,所以在面对警察的审讯时他能说出我警告过他会后悔的,但是他自己说牡丹花下死,他自找的啊,不怪我这样的话。 那一脸的理直气壮,正义凛然,让警察叔叔哑然无语。 直到萧然吃了个半饱,方茜才终于叹了一口气: 萧然,以后你遇到事不能再这样冲动了,今天如果不是飞机上有别的乘客,三木的保镖伤到你怎么办?如果不是高律师,你很有可能到现在还出不来,萧然,事情的解决有很多种方法,但是首要条件是,你要确保自己的安全 萧然低着头,慢慢地喝了一口汤,小声地说: 我四哥说了,谁欺负我,就电他,就算是电了A国总统,也有他给我兜着。 方茜把筷子慢慢地搁在桌上,她捂住了嘴,肩膀微微地颤抖着。 萧然的眼圈红透了。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23) 这句话高明峰在警察给萧然录的口供里也看到过,就是这句话几乎能落实萧然的蓄意伤人罪,高明峰看到口供那时既觉得哭笑不得,也觉得这孩子是自作自受,更觉得溺爱他过度的傅予行讲出这样的话简直是目无王法。 但是高明峰此刻却只有深深的叹息,无论是说出这句话的傅予行,还是把这句话当了真的宋萧然,都让他体会出一种浓烈到近乎悲怆的深情。 心如磐石的高律师一时竟觉得眼眶潮润,心头酸软。 萧然伸手抽桌上的纸巾,递了两张给方茜,他拍着方茜的手背安慰她: 茜姐你别哭,我有分寸的,我笃定了三木英久不敢拿我怎么样,三木会社在港城的那座酒店,那是千疮百孔,渔网都没它那么多漏洞,即使高律师没有来,我也会让他撤诉的,我不吱声,就是多让他得意一会罢了,四哥说过,打击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在他最得意的时候再狠狠踹上一脚,落差越大,他就会越不好过 说着他看了一眼高明峰,仿佛后知后觉一般, 抱歉高律师,我并不是说你来得多余。 高明峰撑住额头,再一次啼笑皆非。 萧然想了想,又说道,我也不是说穆先生多事,我很感谢你们。 高明峰: 方茜倒是笑了起来: 予行什么时候这么教过你,我可不信。 傅予行恨不得把他的小男孩装进水晶瓶里,不让他沾染上一点点污秽的东西。 他跟别人说话的时候被我听到的啊。 方茜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说道: 你短期内不能出去,我找人陪我去F国吧,找到了钱明兰,我立刻跟你联系。 好,萧然点了点头,他喝完最后一口汤,拿纸巾擦了擦嘴,轻轻呼出一口气,高律师,我们走吧! 同一时间,港城高尔夫球会。 球场上绿草如茵,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穆南城乘着球车停下来时,蒋东显正挥出漂亮的一杆,一转身看见他,扬了扬眉: 哟,来了! 蒋东显冲着球场上的人笑喊道,来来来,咱们的地主终于到了,拿出你们看家的本事,今儿不扒了他的裤子绝不放他走! 一群人从草坪的各个角落里都慢慢走了过来,穆南城跟众人一一打招呼,融峰地产的太子爷彭复生,新珠宝大王梁孝和,政务司丁司长家的小公子丁雁群,当然还有HS银行的执行总裁蒋东显个个身边都簇拥着俊男美女,人人都是光鲜倜傥风流无限。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商人以利益结成圈子,港澳两地的许多巨富家族都有西方资本扶持,穆南城和他们才是真正的盟友。 高尔夫斗地主是比较常见的玩法,以四人一组为例,地主在一个洞如果打出的杆数是四杆,那么其他三人在该洞的总杆数如果低于十二杆,地主就输了,反之则是地主赢。 每一洞上地主的输赢都是其他人的三倍,如今场上恰是一组四人局,穆南城姗姗来迟,今儿的地主非他莫属,大家准备齐心削他。 彭复生笑问:玩多大? 想让Nathan脱裤子,怎么也得一百块一个洞吧。 蒋东显的一百块那得加个万字,丁雁群嚯了一声,连连摆手: 我跟你们不好比,这么大我不玩!再说你们想让Nathan脱裤子,一个洞再加俩0也不够。 丁雁群跟其他人不一样,他家里不是做生意而是当官的,几百万来去的游戏他可吃不消。 你怕什么?彭复生一边戴手套一边笑道,Nathan赚钱是很厉害,但是说到打球他就不行了,难得让他出回血,机不可失。 丁雁群摇头: 你们不知道,他早已非吴下阿蒙,你们小心强奸不成反被操。 蒋东显几个哈哈大笑: 那就让你看看今个儿到底谁操谁! 哎?梁孝和突然发现话题的中心人物异常沉默,Nathan怎么不说话? 穆南城慢慢地往球洞走,明显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蒋东显喊道:Nathan,小心前面有洞! 穆南城顿住脚步,下意识地往脚下看去,众人一阵大笑。 这可奇了,丁雁群道,十二级台风年年有,Nathan这么魂不守舍的样子我还是头一回看到! 男人打球分心跟在床上分心一样要不得,得治!蒋东显笑喊,兄弟们家伙抄起来,今天不把Nathan操上高潮可别说自己是港城的男人! 一群人大笑的大笑吹口哨的出口哨,穆南城跟没听见似的。 就在这时,韩臻拿着手机走上前来,轻声说: 已经登机了,两小时后就到。 穆南城一脸的冰霜就跟被温水化开了一样,他举起球杆向对面挨个指了一圈,笑着吐出三个字: 你们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1 20:42:25~20200503 20:0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5个;由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mh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萧然和高明峰到达高尔夫球会的时候,穆南城一场球赛刚打完,韩臻亲自去外面接的人。 球车直入球场,萧然远远地看到穆南城穿着一身白色的polo衫,黑色的休闲裤,他戴着一双白手套,正拄着球杆站在一座小山坡上和人说话。 在人群中,穆南城总是很轻易地就能成为焦点。 阳光筛过淡薄的云层跳跃在穆南城的身上,勾出颇具钢笔素描感的立体轮廓,这个男人不笑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身不容易让人亲近的冷意,然而当他的目光和萧然相碰的一霎,那双黑沉的眼眸分明散发出柔和的光泽。 萧然从球车上跳下来站到穆南城身边,轻喊了声: 穆先生。 嗯,穆南城摘下白手套,把他揽了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低头问他,被人欺负了? 萧然愣了愣,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尴尬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周围的人则全都愣住了。 蒋东显饶有趣味地问: Nathan,不介绍一下? Shraon,穆南城摊开手,简单道,家里的小朋友。 众人齐齐一哂,这算怎么个介绍? 小朋友?蒋东显笑得又痞又坏,他伸手过来要拉萧然,Shraon是吧?来来来,我是你蒋叔叔,跟叔叔到休息区那儿,叔叔给你见面礼。 穆南城一边挡住他的猪蹄子一边用球杆狠狠在蒋东显的脚踝上敲了一记,笑骂道: 滚,老东西! 萧然歪了下脑袋,竟真的不卑不亢地喊了声蒋叔叔,他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见底,嗓音又清又亮,盈着满满的少年感,叫得众人都笑了起来,只有穆南城哭笑不得。 蒋东显三十七八岁,倒也不是当不起这一声叔叔,不过他可真是占足穆南城便宜了。 穆南城掐着萧然的后颈按了按,唇角略带气恨地挑起一个弧度: 不许乱喊,叫蒋大哥。 众人这就明白了,原以为这男孩是穆南城子侄的人都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 萧然乖乖巧巧地挨个叫了人,双手交叉着垂在身前,穆南城举了举球杆问他:会打吗? 萧然点点头。 穆南城把球杆塞到他手里,完全不避讳一双双或好奇或兴味的眼睛,低沉的声音里含了一丝难以言描的情绪,他笑说, 来帮我报仇,我被他们欺负惨了。 萧然: 蒋东显他们都跟被雷劈了似地面面相觑,都觉得今天的港城有点梦幻。 萧然傻着眼,磕磕巴巴地说: 我水平很差的啊他也就是懂个规则,挥得动球杆而已。 穆南城侧了下头,想了想,然后自然而然地用自己的手掌包住萧然攥着球杆的手: 那我们一起打吧,那个什么他眼里笑意弥漫,差点自己要笑场,什么什么同心,其利断金。 除了萧然和韩臻,没人知道穆南城说的能断金的什么究竟是个什么,萧然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根,他发现穆南城这人真的是百无禁忌,一圈儿站的人全是他自己的朋友,他讲这么降智的话也不怕丢脸的。 也不知道穆南城的什么同心,其利断金到底是不是真的起了作用,反正自从萧然和他合体后,他们两个就有如神助。 萧然许久没运动,挥了几杆球后就额头渗汗,阳光下他光滑细嫩的脸蛋像是流动的粉红果冻,晶莹剔透,清亮的眼眸璀璨熠熠,他一活起来,人就特别生动,身上像是粘着光,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 到底是少年人,萧然嘴上不说,但是每当他们赢了一杆,小孩的拳头就攥起来狠狠一扬,嘴角翘着,眉眼里飞扬的全是青春得意。 穆南城的目光在他身上刮了一圈又一圈,从沾染着汗珠的红扑扑的脸颊,到精致纤巧的雪白锁骨,从后颈到肩颈连接处削薄美好的轮廓,一直到被修身衬衣束得不盈一握的腰肢,每一寸弧度都漂亮而危险,危险得惹人遐思,引人犯罪。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穆南城的眼眸倏然滑过阴沉的暗流。 一轮比赛结束,地主队完胜! 萧然握着球杆在原地蹦了下,像只活泼轻快的小鹿,穆南城对他举高手掌,萧然想也不想伸出自己的手掌拍了过去,两人相视而笑。 休息区里,一张玻璃长几上,蒋东显和丁雁群几个都跟看熊猫似的看萧然,毕竟穆南城的身边除了韩臻和霍书妍,很少会带闲杂人,本来他们只当穆南城新得了个极新鲜漂亮的小宠,但很快的,他们就推翻了先头的所有猜测。 这男孩不简单,他一不怕穆南城,二不怕其他所有人看,在座的都是跺跺脚都能在港城震三震的人物,但这个少年不卑不亢的哪个都不惧。 这是个华丽矜贵的小王子,从面子到里子,高贵流淌在骨子里。 不论众人的话题谈到哪里,世界财经,国内外政坛,各种经济指数政策指标,再冷僻的专业名词萧然都能听得懂,穆南城有意无意地还会问他几句,他几乎有问必答,答必言之有物。 如果一定要找合适的词来形容穆南城对这孩子的态度,大概只有八个字珍之重之,奉若掌心。 众人心头雪亮,有些先前带了点招逗戏谑之心的,也全都收敛了起来。 彭复生小声问丁雁群: 我怎么看这孩子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丁雁群也在脑子里思索了下: 我也觉得他有点面熟。 好在他们以前很少跟南江商界走动,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穆南城双腿交叠,左手臂向后搭放在萧然身后的椅背上,右手握着萧然的手腕,仔细看他的腕表,抬眼问他: 武器就藏在这里? 啊。 穆南城饶有兴致地按下手表侧面镶嵌的一个银色米粒大小的按钮,只见一道金色流光疾电般射出,直直打向后方的一棵棕榈树,流光没进树干里,虽然无声无息,却还是让众人都吓了一跳。 嘿!丁雁群第一个发出赞叹,这玩意cool!比手枪可还要方便得多! 这是谁设计的?梁孝和家中经营珠宝和名表,他摸着下巴,精明的眼睛里熠熠生光,要是能推出量产,一定会有销路。 穆南城却摇了摇头: 看着唬人罢了,遇到厉害的歹人,或者对方人多,就没什么用了,今天不就吃了好大的亏,穆南城探手揉了揉萧然的脑袋,叹了一口气,长记性了没?现在知道外面坏人多了,以后还敢胡乱跑吗? 萧然诧异地看向穆南城,却见他冲自己眨了眨右眼,萧然心领神会,漂亮的眼珠子缓缓一转,低着头扁着嘴说: 不敢了。 怎么了这是?其他几人面色一凛,忙问,被人欺负了? 小孩眼眶红红地看着他们,怯怯地点了点头。 蒋东显靠着椅背,一条腿支起,他嘴里叼着根雪茄,懒洋洋的目光里染了一丝戾气: 谁敢欺负我大侄子? 场上紧绷的气氛秒崩,连穆南城都被噎了一下。 萧然抿着嘴唇看向蒋东显,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声音又轻又软: 就是三木会社的三木英久啊。 靠,穆南城磨了磨牙,虽然是他暗示了萧然这么讲,但是这宝贝软软的小嗓音怎么这么欠操呢! 接下来就成了高明峰律师的主场,他略去整件事中关于傅予行的部分,只说三木见色起意,在飞机上调戏宋萧然不成,还差点把萧然送进监狱,一个鬼子恶霸欺凌良家美少年的故事被大状的三寸不烂之舌讲得男默女泪。 萧然垂着眼睫嘟着嘴唇,密密长长的睫毛配合着高明峰的故事不时脆弱地轻颤,像只乖顺绵软又无辜的小绵羊,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更是激得几个护短的叔叔怒发冲冠。 小东洋鬼子居然欺负到咱们孩子头上,孰可忍孰不可忍! 不给他点厉害瞧瞧,他都不知道他踩的这块土地跟谁姓! 我早看姓三木的不顺眼,老的小的都是一窝色胚! 让姓三木的滚出港城! 最后蒋东显吐出雪茄,森森一笑: 弄他! 萧然满脸无辜地看着一桌义愤填膺的人商量着怎么联手对付三木英久,当他转动眼眸和穆南城对上视线时,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24) 他当然是记仇的,事实上,这一路过来,他就像是一只筹划着复仇的小蝎子,小尾巴上的毒针都高高翘起,等着给三木致命一击,但是三木的家族是东洋首富,他寻思了许久都没能找到全身而退的办法,他尤其不想连累到方茜,没想到穆南城联合了整个港城富豪圈给他做背书。 穆先生这个人,还是很讲义气的嘛! 萧然正出神着,蓦然觉得耳根一热,却是穆南城凑过来贴着他的耳膜问: 这手表是你自己设计的? 萧然点了下头,觉得耳朵痒痒的,不自觉地捏了下。 挺好,穆南城笑着也轻捏了下他的耳朵,下次记得送我一个。 你不是说这东西没什么用吗? 那是跟他们哭惨的啊,穆南城冲他眨了下眼,悠悠然道,咱们要三木好看,人多才力量大,懂不懂? 萧然一下子捂住了嘴,笑弯了眼。 穆南城面上笑意溶溶,心里却蔓延出层层叠叠的杀意。 三木,他势必要剁掉那鬼子的死猪蹄子! 萧然?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笑谈中的众人循声望去,除了蒋东显和穆南城,其他人全都站了起来: 小蒋总。 来人是蒋东显的堂弟蒋英哲,也是港城道本银行的总裁。 港城银行业有蒋氏兄弟,一个是HS银行的大蒋董,他的儿子就是蒋东显,人称大蒋总,另一个是道本银行的小蒋董,他的儿子蒋英哲,人称小蒋总。 大蒋小蒋在外人眼里是一门亲兄弟,只有知情人才知道,他们私底下的关系非常恶劣。 蒋氏银行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这是港城最早兴办的银行之一,到了大蒋董和小蒋董这一代时,两兄弟的经营理念产生了根本性的分歧,于是老太爷果断将蒋氏银行一分为二,兄弟俩各自经营。 大蒋董的HS接受E国人的注资,早年间几乎垄断了港城银行零售业,甚至拥有发钞权,港城现今的许多大富豪都是HS银行下的蛋,而道本银行却坚持和华夏内陆的国有银行合作,以前双方井水不犯河水,直到十一年前道本搭上了宏时资本的顺风船,在东西两洲的金融战争中成为大赢家,一跃成为世界第二大银行。 大小蒋董分家的时候闹得满城风雨,大小蒋总十一年前又各为其主斗了个昏天暗地,HS虽未没落,道本却是如日中天,大小蒋董和大小蒋总从经营理念到价值观,再到各自的立场阶级处处相悖,更别说一山不容二虎,他们在业内是彼此最大的竞争对手,因此蒋氏兄弟在外面骨肉相见,往往都是翻个白眼哼一声了事。 这个球会有两个球场,距离非常远,但是中庭的休息场却只有这一个,蒋英哲和他的朋友们打累了球要休息,远远地看到蒋东显在这里他本来不想过来,却一眼看到了宋萧然。 蒋哥,萧然看到蒋英哲难掩欣喜,他站起来,你也来这里打球吗? 是。 蒋英哲看向萧然身后,蒋东显正皮笑肉不笑地睨着他,穆南城目光无波无澜,他暗自纳罕萧然怎么会跟这几个人坐在一处,于是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谁带你来的? 我跟着穆先生来的。 蒋英哲皱起眉头,然而众目睽睽之下有些话他不方便讲,只好问: 你什么时候回南江?走前我们聚一聚。 蒋英哲跟傅予行相熟,远的不说,就是傅予行的葬礼前后他跟萧然也见过挺多次面,说聚就是要问他怎么跟这群人混到一起了。 萧然说:应该明天吧,我不会久待。 那就晚上吧,你住在哪里?我过来找你。 萧然刚想开口,穆南城却在这时站了起来,他伸手揽着萧然的肩膀,高大的身材遮住了少年头顶的夕阳,落下浅浅的阴影,亲昵而占有意味十足的姿态让蒋英哲眉心重重一跳。 穆南城低头贴着萧然的耳骨说话,那音量不高不低的,正好也全都收到了蒋英哲的耳里: 早上你我都不告而别,妈不是很高兴,这边散了我们就得回南江,嗯? 萧然微侧头,定定地看着穆南城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穆南城也微笑地看着他,一种熟悉的,曾经流窜在他们之间的暗流又沉沉涌动了起来。 萧然眼睫微敛,然后转头对蒋英哲抱歉地笑了笑: 蒋哥,我今天就要回南江。 蒋英哲霎时明白了什么,他的目光不可置信地在萧然和穆南城两人身上游移,脸色也青青白白变幻了好几次。 穆南城唇边笑意加深,不闪不避地和蒋英哲对视。 大家别站着,既然都认识就坐下聊,丁雁群跟两方都有交情,笑着把人攒到一起,没想到小蒋总跟Sharon认识,你俩这年纪差的,得是忘年交了吧? 蒋英哲刚想说话,穆南城却先开了腔: 萧然跟何沿关系不错,他们拜的同一个研究生导师。 何沿是宏时资本总裁周晏城的丈夫,蒋英哲是周晏城的铁杆拥趸,这么一解释萧然跟蒋英哲相熟也就顺理成章。 萧然跟蒋英哲等人的关系是通过傅予行建立的,很显然,穆南城并不想让蒋东显他们知道这一点。 丁雁群吃惊不小:你多大? 萧然答:二十了。 二十岁就读研究生了吗? 萧然淡淡笑了下,他十六岁就拿了两个硕士了,对一个记忆力超凡的人来说,读书是最简单的事。 蒋英哲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萧然,确切地说是盯着他肩头的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穆南城的手始终搭在萧然的肩上,他甚至用手指若有若无地捏萧然的发梢,而萧然也是一副顺从的姿态,两人的关系昭然若揭。 蒋英哲的眉头越皱越深。 小蒋总最近风头很盛,彭复生点了支烟,有点皮笑肉不笑,前几天听说你贷了三百亿给隆汇,帮他拿下了台屿那块地,要做什么来着?啊,模范商住城,很是了不得,港城的市民都想给你立块碑来拜一拜,难怪你老远走过来我们这里都闻得到一股子香火味! 他掸了掸烟灰,嗤笑道,后生可畏啊! 梁孝和笑起来,他年届四十,眼角有细细的纹路,讲话语速比别人慢三分:小蒋总就比你小三岁,后生两个字,你骂人呢。 真正可畏的后生在这里呢!蒋东显重重地拍了下穆南城的肩膀,这群人里唯有穆南城年纪最轻,刚过而立,风华无限。 穆南城眸光淡淡,不置可否。 蒋东显嘴角勾着笑,眸光里的温度却冷到极点, 有些人想沽名钓誉,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港城一亩三分地,能遵守游戏规则的玩家才能走得长久,饼就那么一块,他想给人人都分一块,也不怕把自己给饿死! 一人一句话,把争端恩怨都摆上了台面。 萧然垂着头,略微长长的额发垂下来遮住他少许眉眼,这种时刻,他是插不得话的。 道本银行联合隆汇地产计划建造廉价商住两用城,冲击港城房市价格,这是动了素有地产霸权之称的港城世家的奶酪,蒋氏家族虽然是开银行的,但是这么多年来蒋东显和他老子可没少在地产上大赚楼花钱。 彭复生是融峰地产的太子爷,穆南城的恩南地产今年也正式进军港城,梁孝和虽是做珠宝的,但他手头的店铺随便一间的年租都值上亿。 蒋英哲剑指港城房价,在蒋穆彭梁的眼里,大概跟杀父之仇有一拼。 蒋英哲支着腿,双手交握在膝头,淡淡一笑: 游戏嘛,就是人多才好玩,港城这么些年都是几个人在玩一个小圈子,你们不觉得没意思,我是觉得很无聊,怕饼不够吃,那就把饼做大。 他慢条斯理地用双手比出一个圆弧,动作优雅,漫不经心中透着志在必得。 说得容易,梁孝和摘下眼镜,坐在他旁边的一个女人立刻给他递上眼镜布,他漫不经心地擦着镜片,似笑非笑,似讽非讽,多少人想过把饼做大,可你看看今天的港城是什么样啊,你现在看到的才是大势所趋,才是人心所向,年轻人啊,总是以为自己能改变世界,想当初,Elvis, Elvis是蒋东显的英文名,梁孝和笑喊,我们十几岁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玩过? 蒋东显从鼻子里哼笑出声: 我哪里记得清,不过大概有这么个事吧,没什么稀奇,谁小时候还没干过些傻逼操蛋的事? 蒋英哲依然保持着完美的笑容,讲话不疾不徐: 有些事别人没做到,不代表就没人能做到,任何事都要讲天时地利人和嘛,想来几位哥哥那时候缺了点运气罢了, 他环视着面前神色各异的几人,眼神里凝着某种很浓稠的东西,忽然摊了摊手,话锋一转,竟是有些苦口婆心, 这世上的钱是赚不完的,港城这几年破事足够多,衰退是必然,覆巢之下无完卵,要是港城这口锅砸了,有再多的面粉也做不出饼来了,你们说是不是? 这话说得很对,梁孝和点着头,拾起桌上的香烟盒和打火机,点燃,吐出一口眼圈,眼神锋锐如刃,任何人想要砸坏港城这口锅,都得先问过我们这群人答不答应! 彭复生也阴恻恻接口: 年轻人呐,犯傻不怕,使坏也不怕,怕的是又坏又傻还以为自己正义,那真是自己找死牛都拉不回头!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蒋英哲温和俊美的脸上也露出难得的凛冽: 总之呢,模范商住城利港利民,势在必行,地是拿来盖房子的,不是用来囤的,房子是给人住的,不是用来炒的,钱赚得够多了,也该给子孙后代积点德了,港城这么多年,都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我不知道诸位怎么想,我走在外面,是觉得脸臊的。 啪啪啪 彭复生拍掌笑道: 精彩精彩,小蒋总高风亮节,忧国忧民,那就祝你一帆风顺,心想事成了。 蒋英哲微微一笑: Just good business,说不上高风亮节,彭哥言重了。 彭复生的笑都快绷不住了,梁孝和和蒋东显也咬牙绷着下颚,穆南城貌似事不关己,只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萧然的发梢。 萧然无辜地睁大眼,佯装什么都听不懂。 其他花枝招展的男男女女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桌子十好几个人,气氛凝固得像是空气里被泼了胶水。 丁雁群只得笑着打哈哈: 难得出来玩,就不谈这些家国大事,小蒋总,我们一起玩两杆? 好啊。 蒋英哲拍了下腿,站起身,走前又看了萧然一眼,那是充满担忧和困惑的一眼,萧然虚虚地移开视线。 哼!蒋英哲前脚刚走,蒋东显将面前的咖啡杯扫到地上,不知天高地厚! 他现在有周晏城做后台,我们暂时动不得他。彭复生目光阴鸷。 梁孝和把烟头重重掷到地上:周晏城再嚣张,他的手也别想伸到港城来! 众人最后却都把目光投到了穆南城身上。 萧然心里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按理说穆南城在这群人中资历最浅,为什么这些人却好像隐隐以他为主心骨。 是了,即使是商业盟友,蒋东显他们也没必要因为自己和三木的一点私怨就卷进和东洋首富家族的纷争里,生意场上唯有利字当头方可结交挚友,显然穆南城能给予他们更大的利益。 穆南城慢悠悠地端起面前的杯子轻啜了一口咖啡,他唇角弥漫着弧度浅薄的笑意,语音轻慢,嘲讽意味浓厚: 你们猜,模范商住城建起来,第一个不答应的会是谁呢? 蒋东显几人先是一怔,继而不可遏制地大笑起来。 萧然心头一跳,他再次垂下眼,一直放在桌面上的手掌倏然握紧,纤长的睫毛垂敛,遮掩住眸光里掠过的一抹寒凉。 港城是个以地产作为经济支柱的城市,房价常年居高不下,稳居世界第一,对港城人来说,房子作为遮风挡雨庇护所的价值远远比不上它作为投资品的价值。 无数的港城人被房价绑架着,蒋英哲想促进港城土地开发,让港城人有更多的房屋可住,有廉价的商铺和厂房可租,给港城早已萎缩的实体制造和举步维艰的科技创新提供土壤,这个理想不可谓不伟大。 萧然却知道,蒋英哲怕只能一厢情愿了。 蒋东显很快又叫来了一个朋友,那是港城新闻界的传媒大王姚明祥,港城媒体大半吃的都是姚家的饭。 现代社会要打一场战争,哪能少得了舆论的先行兵。 姚明祥的加入宣告了一场港城老牌地产资本和革新企业家的战争正式开打。 有些家伙呢,好好的人不做,偏要跟两脚羊为伍,这本来也没什么,蒋东显嘴角的弧度讥诮而冰冷,猩红的雪茄烟蒂狠狠掐灭在琥珀色的琉璃烟灰缸里,可惜他不懂,服从大局的两脚羊才是好两脚羊,开口闭口利国利民,解放思想民主共和,不是为了让两脚羊骑到人头上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大家的留言,好开心有这么多人喜欢,我觉得我又满血复活了! 然后关于情节的设置,随便说两句。 关于穆南城扔掉四哥戒指,我知道大家感情上可能都挺难接受的,但这件事是穆先生做得出来的,而且一定是他会做的,符合他的人设。 萧然跟穆南城之间最大的症结,还不在于一个傅予行横亘在中间,他们两个人从根本立场上就是不一样的。 虐是不会太虐的,最虐的部分其实我觉得是关于傅四的回忆,基本都已经过去了。 四哥很好,但是斯人已去,萧然还要继续生活下去,穆先生没有萧然也是无法活下去的,穆先生会更爱萧然的。 而萧然是个很通透的人,有很多在别人会钻牛角尖的时刻他不会去钻,他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其实就是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他不会刻意跟自己或者跟穆南城过不去,萧然所有的行为模式都是遵循着你对我好,我投桃报李,你对我不好,我睚眦必报。 是不是剧透了哟?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25) 感谢所有支持正版的朋友,今天7500字,是不是很肥呀?快快表扬我哦!我爱你们。 真的真的很爱你们!感谢在20200503 20:07:56~20200504 14:56: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凉夜 77瓶;ymh 10瓶;39761863 5瓶;穿云度月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天色渐晚,一群人离开球会,穆南城要做东,不过这顿饭局不在原定计划中,彭复生和梁孝和都不能奉陪,最后只有蒋东显和姚明祥抽得出时间,蒋东显多喊了几个人,用餐的地方在一家会员制餐厅,环境相当不错。 蒋东显约来的都是当地的富商,一个个身边偎红倚翠,美人们殷勤地敬酒,男人们坏心地灌酒,觥筹交错,娇声笑语,只有萧然低着头吃饭,跟周边的环境格格不入。 桌上的人都对他充满了好奇,没办法,气质这东西,先天出身和后天养成缺一不可,萧然浑身上下散发着矜贵而华丽的小王子气息,既和穆南城蒋东显这些浸淫商场多年的锋芒毕现泾渭分明,也和那些花枝招展的男男女女格格不入。 更不用说穆南城的余光好像粘在他身上,时时刻刻关注着他的态度。 姚明祥凑近蒋东显,小声地问: Nathan什么时候也好这一口了? 蒋东显眯起眼,夹烟的手指遥遥点过去: 就算不好这一口,看到那么张脸,大概也好上了! 姚明祥摸了摸下巴,目光里隐有垂涎和遗憾: 这倒是,这小模样,看着就让人 蒋东显止住话头: 赶紧打住啊,别让Nathan听见,你看他宝贝的那个样! 穆南城正跟右边的人说着话,萧然坐在他左手边,他不时会侧眸看一眼,桌上的玻璃圆盘每一次转动后停下来,他就会夹几筷子菜放到萧然面前的碟子里,萧然就挑着自己喜欢的吃,不喜欢的用筷子拨到碟子的一边,碟子快满的时候穆南城就让服务员给他换一个。 伺候祖宗也不过如此了,看得一群人一个个的眼珠子往地上掉。 姚明祥可惜地嗨了一声,尽管心里有些痒痒,却深知穆南城的脾性,能让那个冰山脸宠成这样,可见这男孩真是他的心头肉。 中间的时候萧然去上厕所,他刚拉开包厢门,外面正好有个人也进来,两人差点撞上。 哎哟!这谁啊冒冒失失的! 一个略显阴柔的男声不满地响起,萧然一怔,这个声音他认识。 对方也认出了萧然,他的脸色瞬间一变: 是你?! 萧然对文杰淡淡点了点头,然后走了出去,留下文杰站在那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认识?紧跟着走进来的李明亨盯着萧然的背影看了好一会,然后扬眉笑问文杰,他也是你们圈子里的人? 文杰立刻心生警觉,他挽着李明亨的手臂笑道: 哪能啊?人家可是大少爷,怎么能跟我是一个圈子的呢! 李明亨还想再问,蒋东显已经冲他招手: Henry!怎么到得这么晚,来来来你自觉点,先罚三杯! 李明亨笑着走过来,检讨了两句,目光往文杰身上瞥了下,文杰立刻会意,他从桌上拿起一个空杯子自己倒满,然后笑道: 各位老板,明哥最近胃不太好,这三杯酒啊我替他罚! 有人却不买账:你们两个人迟到一个人罚,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文杰一口气连干三杯,听到这话二话不说又喝了三杯,顿时酒桌上一片叫好。 李明亨在蒋东显旁边的空位子坐下来,开口就兴致勃勃地问: 刚走出去的那个,那谁? 蒋东显哭笑不得,姚明祥正好也听见这话,登时冲他挤了挤眼睛。 我说你们一个个,蒋东显压低声音,八辈子没见过小男孩是不是?都别想了,那是Nathan的人! 啊?李明亨大为诧异,他什么时候也好这口了? 这一下蒋东显和姚明祥都哈哈大笑。 笑什么?李明亨莫名。 祥子也跟你说了一样的话,蒋东显都笑出眼泪来了,你们谁不怕死的,就尽管去招! 李明亨却有些不以为然: 不过是个小玩物,Nathan还能跟我较真不成? 姚明祥白了他一眼: Nathan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在钱上面他不是个小气人,但是他看中的东西谁都不能碰,前年那个谁碰了他刚拍下的一个飞机航模,也就八十来万,一点钱不值,可他当场翻脸,几千万的合作说黄就跟对方黄,他就这个怪脾气! 不至于吧。李明亨笑了笑,心头还是有些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萧然回来了,他在穆南城身边坐下,依然不言不语地低着头,穆南城给他盛了碗汤,他皱了皱眉不太想喝,敷衍地找了个借口: 太烫了。 穆南城便把碗端到自己面前,他一边和其他人说着话,一边用手持着勺子慢慢地扬着碗里的汤,等到那热气渐渐消散下去,他又把汤放到了萧然面前,低沉的嗓音带着轻哄: 喝了,养胃的。 萧然抿着嘴,老大的不高兴,穆南城却不恼,好脾气地说, 要是嫌凉了,我再给你兑点热的。 萧然只得愤愤地一勺一勺把汤喝了。 穆南城眼睛含笑,摸了下他的头。 看到了吧?蒋东显把酒杯挡在嘴边,闷着声跟李明亨说,你敢把手伸一个试试? 李明亨面色悻悻地喝了口酒,有再多的抓耳挠心也只得按捺住了,谁知他余光一扫,居然看到文杰正呆呆盯着萧然看,他倒不是觉得被戴了绿帽子,而是美人最怕比,文杰放在人堆里本也是唇红齿白的极品小受,但是跟宋萧然一比,那就犹如云壤之别了。 李明亨抬手就把杯子里剩下的酒都泼到了文杰脸上。 啊!文杰惊叫一声,茫然地看向李明亨,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他的发丝一直往下滴落,他狼狈地抹着脸,无措地喊,明哥 滚!李明亨不耐烦地一挥手,滚到门口去! 文杰不敢怒也不敢言,他捂着脸匆匆站起来就走了出去。 怎么了这是?有人奇怪地问,好端端的发什么火? 别管他,李明亨拿着湿纸巾擦了擦手,要笑不笑地骂了句,小贱人就是矫情。 这你就不对了,那人笑道,这点你得跟Nathan学学,看他多会怜香惜玉。 李明亨哼笑了声:那也得看他配不配。 他的眼光不自觉地往萧然那里飘,却正对上穆南城泛着淡淡寒意的眼眸,登时心里一突,干笑了下。 没良心的东西,蒋东显是最清楚原委的人,笑骂一声,说了句公道话,那孩子跟了你真是倒八辈子血霉! 姚明祥也凑热闹道: 你要不满意就让给我,我看着挺喜欢,赶紧把人叫进来我问问,他要是乐意 啪嗒一声,却是萧然把筷子重重拍在了桌上。 一群人都在话赶话地瞎扯,这一声响动便格外突兀,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穆南城正夹着一块鳕鱼慢慢地放进萧然的碟子里,他缓缓挑眉,无声地看着萧然。 萧然站起来,咣一下踢开椅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包厢里的空气凝固了足有一分钟,众人的神情精彩纷呈。 在这种场合里,李明亨的那出剧本屡见不鲜,宋萧然这一出就跟天上下红酒一样稀罕。 蒋东显姚明祥几个玩味地摸着下巴,他们头一回看到有人给穆南城掉脸子,觉得太新鲜了。 李明亨想法就龌龊多了,男孩儿就要这样才带劲,脸一等一的漂亮,骨头一等一的硬,调教起来才有味道,征服起来才更爽,李明亨甚至想要是穆南城现在就把那男孩修理一顿然后扔出去那就最好了,他顺势把人捡走那就皆大欢喜 而那些跟在金主身边的男孩儿女孩儿则是快要把萧然当偶像膜拜了,他们这样的人大多都有文杰那样的经历,被人灌着喝不完的酒,动辄挨打受骂,金主拿你出气都不带有理由的,这男孩多帅啊,曹尼玛的,敢在一群大老板面前摔筷子说走就走,就是不知道脾气发完了以后会不会遭罪。 所以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到了穆南城身上,等着看他怎么处置这男孩。 虽然他们都看到穆南城先前挺宠那男孩的,但宠是一回事,小情人恃宠而骄蹬鼻子上脸那可是男人的逆鳞。 这男孩岂止是上穆南城的脸啊,这是把穆先生的脸按地上摩擦。 咳!蒋东显清了清嗓子,他想开口帮男孩说句话。 穆南城慢慢地放下手中的筷子,他一脸的波澜不惊,既没发怒也没暴躁,他在一众人纷繁复杂的目光里摊了摊手,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孩子,叛逆期。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却好像是某种定身咒语,包厢里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好像不太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啪嗒一声脆响,也不知谁的勺子掉到了地上,摔个稀碎。 哈哈哈!蒋东显第一个拍着桌子笑起来,他指着穆南城大笑道,让你老牛吃嫩草,知道跟小孩儿有代沟了吧? 年届四十的姚明祥立刻跟他一搭一唱: 嘿你说谁呢?Nathan都算老牛吃嫩草,那我们算什么? 李明亨接口道:那当然是一树梨花压海棠!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包厢里又是一派热闹欢腾,至于众人心里是怎样个天崩地裂那就难以言表了。 文杰站在包厢的门口,萧然出来的时候正看到有个服务生问他要不要帮忙,李明亨那杯酒泼在他脸上,他的头发和衣服前襟全都是湿漉漉的,文杰连连摆手: 不需要,谢谢。 萧然走到他旁边,清清冷冷地说: 你还是找个地方洗澡换衣服吧。 现在才十月,饭店里感觉不出来,但是等散席了出去说不得会冻感冒。 如果里面的人这时候出来一个,他们就会发现文杰这个人像是有好几张面皮,喝酒的时候八面玲珑,被教训的时候唯唯诺诺,而此刻当空间里只有他和萧然两个人时,文杰却面孔狰狞,他瞪着萧然的目光里像是有两把交叉的刀子,恨不得把萧然切开: 不用你假好心! 萧然目光平淡地看着文杰: 我不需要假好心,我只是不明白你怎么会走了这条路? 你不明白?文杰冷笑起来,那笑里浸满了刻骨的恨意,我有今天都是拜你所赐!如果不是你,傅大哥怎么会把我赶走?我又怎么会退学?宋萧然!傅大哥才死了多久,你居然就跟了穆南城,你对得起傅大哥对你一片痴心吗?你这薄情寡义狼心狗肺的人,你 文杰激动得双目赤红,咬牙切齿,你真该下地狱! 萧然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他极轻极淡地哼了声,文杰清清楚楚听出了他话音里的嘲漫: 那恐怕你要失望了,我这样的人没有下地狱,你这样的人倒好像生活在地狱里。 宋萧然! 文杰尖锐的嗓子几乎破了音,愤怒中夹杂着不可置信,他没有想到宋萧然会讲出这样的话。 萧然的眼眸一瞬间如寒星又冷又亮: 有一句话你说对了,如果不是我,四哥不会赶走你,他资助你上了大学,你却每天缠着他,抱歉,我看得不顺眼,所以你必须走。可你那时候已经大三了,再坚持一年毕业,以你的学历完全可以找个不错的工作,你现在给李明亨当 他有些说不出那个词,你浪费了四哥在你身上花费过的心血。 我这样都是拜谁所赐?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萧然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你这个比喻说得不对,就算你是耗子,我也不是猫,李明亨才是逮你的那只猫,猫也不会哭老鼠,猫只会抓着老鼠揉搓捏扁,玩儿到不高兴了再一口吃掉!你不跟他拼命,反而在这里跟我叫嚣,你太奇怪了! 文杰被堵得哑口无言,又气得浑身颤抖。 萧然眯了眯眼睛: 你要非觉得你走到这步是拜我所赐,那就是吧,可是你能把我怎么样呢? 萧然的目光虚虚在文杰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文杰露在衣衫外的锁骨上,那上面有几个黑色的淤记,一看就是烟头烫过留下来的不能磨灭的痕迹,他摇了摇头,冰雪般俊秀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唯有那双漂亮的眼睛黑沉得发亮, 你如此憎恨我,却只能把你自己弄到这样的地步,你好像把对我的仇恨全都报复到了你自己的身上,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 你你 文杰的脸颊抽搐,他张口又闭口,闭口又张口,反反复复你了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明明明明是你背叛了傅大哥如果他选了我,我绝不会 你绝不会什么啊?你绝不会像我这样苟活着跟别人在一起吗?如果那样的话,你现在也可以去死啊,谁拦着你了? 萧然淡漠地笑开来,那么好看的一个少年,此刻却笑得阴沉而刻薄,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死吗?因为我活得好啊,我有钱,有跟四哥一样英俊又厉害的男人陪着,有很多人对我好,你有吗?你没有,你身边只有一个恶名狼藉,会对枕边人施暴的丑男人,文杰,我要是过成你这样,我就会去死啦!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26) 文杰气得差点都没站稳,他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是汹涌的红漫天盖地,简直要滴出血来,他的声音支离破碎,人也摇摇欲坠,宋萧然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把他从肉体到灵魂都寸寸肢解了开来: 宋萧然你你哪里是天使你根本是个魔鬼,骗了他被你骗了你是个魔鬼 萧然嗤笑一声,耸了耸肩: 随便你怎么说咯,反正每天活得痛苦不堪抓心挠肝夜不能寐的那个人又不是我!不过以后请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看见你就会很不舒服,要是哪一天你也能这么diao得对我讲这句话,我也会远远见了你就避开的,虽然我想这样的情景一辈子都不会发生的。 他忽然扬高了声音,韩特助,你听完了吗?麻烦你进去跟穆先生说一声,我看到文杰就头痛眼睛痛,我得出去转一转,这边结束了通知我,我会自己过来。 寻空出来抽根烟的韩臻原本听得正带劲,冷不丁被点名,差点被烟呛住,他尴尬地从墙壁的拐角里走出来,萧然却已经双手插着裤袋,慢慢地消失在了饭店的长廊上。 而文杰却像是一下子被人抽走了肋骨般,滑坐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04 14:56:09~20200505 10:1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8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菠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港城四月的夜晚,凉风飒飒,城市灯海一望无垠,街道上却已是水静河飞。 萧然独自在长街上走了一会,起初他的脚步很快。 有一种深沉的,无法言传的悲凉在他的胸臆间流窜,无从摆脱,也无从发泄。 文杰就像是一个引子,牵引出萧然对傅予行留下的痕迹终将一点点淡去的惶恐,那些回忆里的人和事,要么有一天风去云散,要么终会走向面目全非。 他伸长双臂,任晚风在他的指尖穿梭游走,他已经熬过了许多次最难的一刻,将记忆和深情打包装箱埋入灵魂深处,是他早已习惯的事。 走完一条长街,萧然终于感觉到一丝异样,他往后面望去,一辆黑色的汽车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缓缓行驶。 萧然停下脚步,往后走去,毫不客气地敲了敲后座的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不算陌生的脸。 方方正正的国字脸,永远温和带笑的表情,放到人堆里不会引起任何人的瞩目,这是MSS第十六局情报官郭林川。 十六局主管各国政、经、军等影像情报,包括卫星情报判读,萧然当年侵袭进A国空中防务指挥中心不但让整个四角大楼如临大敌,当然也惊动了十六局,第一次代表MSS和他交流的人就是郭林川。 你怎么跟我到港城来了?萧然双手插兜,神色冰冷,任谁也不会对一个常年监视自己的人有好脸色,上次南江的事,你们的人已经跟我联系过了。 郭林川笑眯眯地说: 防空警报那事儿早掀过去了,就算不掀也不归我管啊,我可比你先到港城,听说你来了,特意来见见,这不是想你嘛 萧然毫不给面子,硬梆梆道: 我不想你! 情报人员最牛逼的不是他们身怀绝技飞檐走壁,也不是面对刑讯大义无畏视死如归,而是他们从来不在乎自个儿的脸皮,郭林川笑容都不带顿一下,依然热情无比地邀请萧然: 小兄弟,上车聊聊? 萧然面上很酷,但那都是装出来的逼,MSS的茶还轮不到他想不喝就不喝,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发现前面的副驾驶位上还有一人,那人也正扭头冲着他笑: 你好。 此人年龄大概在三十五六岁,五官平平无奇,声音温墩忠厚,对于萧然这种脸盲来说,记住这样的人最是麻烦,因为他没有一点特色。 萧然看向郭林川,郭林川在他们两人中比了下手,笑着介绍道: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小沙伦,这是我第九局的同事,张晖。 萧然淡漠的神色像是一块薄冰被猛地敲开,愀然开裂。 第九局,MSS主管涉外单位防谍,专责监控境内反动组织及外国机构的部门。 别紧张,张晖立刻察觉到萧然紧绷起来的情绪,他玩笑道,我们MSS不是CIA,不会问完话就杀人。 萧然却没有笑出来,他的身体缓缓向后靠在椅背上,下颌略微抬起,双腿自然分开,搞情报的人最是眼睛毒,张晖一眼就能看出宋萧然这个动作里向他传递出的倨傲和戒慎,而这种抗拒的姿态在面对郭林川是没有的。 并不是因为宋萧然跟郭林川认识时间长,而是他笃定自己不会被郭林川戳到软,那是一种信心沉淀下的淡定,但是张晖为谁而来,萧然却是心知肚明,他没有把握自己不被张晖挟制,所以抢先武装起自己。 宋萧然和穆南城的一纸结婚证同时惊动到九局和十六局,这两位主儿都是常年挂在名单上的人物,哪一个单拎出来搞点事都能够他们喝一壶,但是他们也分析了宋穆结婚的可能因素,最后一致认为他们是利益结合。 郭林川了解宋萧然,这孩子外表稚嫩内心其实十分强韧,而且他对傅予行感情非常深刻,所以郭林川其实并不多担心宋萧然会助力穆南城做出突破底线的事,但张晖显然不那么乐观。 此刻试探的第一回 合他就发现了宋萧然的抗拒,张晖不动声色地和郭林川交换了个眼神,他们明白准备好的第一套方案怕是行不通了。 窗外流光划过萧然没什么表情的脸,忽明忽暗,他不咸不淡地说: 我名下虽然有几家公司,但是并没有跟外资来往过,张情报官想问我什么? 张晖也笑了起来,转迂回侧击为单刀直入: 这话并不是很恰当,我们了解到,你跟穆南城并没有各自进行财产公证,所以你们全部财产都属于夫夫共有,小兄弟,从法律上来说,你已经拥有恩南国际一半股权。 萧然心里一咯噔,他跟穆南城婚结得很匆忙,他也从来没把心思往财产这里转过,毕竟他手上最值钱的东西就是傅氏和即将到期的远山股份,而这些是他承诺过给穆南城的,但穆南城为什么也没有做婚前财产公证? 他按捺下心头翻滚的情绪,淡笑了下: 即便如此,恩南国际是做了什么触犯国家利益的事? 不不不,那倒没有,你不用这么敏感,张晖手掌摊开向下轻轻一压,语带安抚,只是像恩南国际这样的公司有重大股权变更,执行人又和你建立了婚姻关系,我们从程序上也是要关注一下的。 萧然点了点头: 那你有什么要问的,直接说吧。 你看你这小孩儿,说了我们就是走程序,你搞这么严肃干嘛?郭林川笑嘻嘻地在萧然脑袋上拍了一下,又捏了一把他的脸,你最近是不是胖了些?瞧这小脸蛋儿上的胶原蛋白,嘿哟! 萧然别过头,擦了擦自己的脸,明显不领郭林川的热情: 那你们走完程序没?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哎!你要往哪去?郭林川赶紧说道,是回刚才那个饭店吗?我们送你一程别客气别客气,顺路,顺路! 郭林川立刻让司机掉头,把萧然送回了饭店,他人刚下车,张晖就皱起了眉头: 老郭,这小孩不像你说的那样啊,我怎么觉得他对穆南城是有维护的? 穆南城给傅予行捐了骨髓,这是有恩情的,你指望露个脸他就能上你的船,想peach!郭林川降下车窗点起一根烟,若有所思道,他从十四岁起,我就看着他长大,放心吧,这孩子长不歪,穆南城也不是个傻逼,他既然找了小沙伦当媳妇,肯定不是为了搞事的,否则他还不如在脑门上贴个大字报,写上我要搞事了你们快来搞我! 张晖摇了摇头: 且行且看吧,希望他们都好自为之! 汽车徐徐启动,消失在了港城连绵不绝的夜色中。 一顿晚餐结束已是晚上十点,韩臻去送客人一一离开,穆南城醉意明显,他躺在包厢里的沙发上,头顶上的灯太刺眼,他用一只手臂挡着眼睛,一只手臂沿着沙发垂下,慵懒而无力。 萧然此刻正坐在位置上接电话,蒋英哲打来的。 生意场上没有永恒的敌人,但是和官场一样,商业联盟也是有派别的。 蒋英哲和傅予行,他们都属于以周晏城为中心的京都一派,是根正苗红的红顶商人,穆南城却在西洲起家,他和蒋东显等港城旧勋是妥妥的西资代理人,两洲金融战争后国际形势由一体化转入两极对抗,穆南城和蒋英哲各为其主,说是劲敌也不为过。 萧然,我知道穆南城给予行捐了骨髓,你可能想要报答他,但是报恩的方式有许多种,不管他要什么,我们都拿得出来。我给你把话挑明,穆南城这个人在CIA和MSS那里都是挂了号的,这个意义你懂吗?予行现在不在了,但我们绝不会不管你,你有任何难处都得告诉我们,同样的,我们也绝不会坐视你走歪路。 萧然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嗯一声,蒋英哲最后叹了口气, 你别怪我交浅言深,穆南城这趟水深不可测,连我都摸不清他的底细,我也是怕你被他牵连 我知道的,蒋哥,萧然轻声道,我有分寸,谢谢你。 你现在在哪里了? 还在港城,萧然报出这家饭店的名字。 这么晚了,你今天不回南江了吧?我让韩恕去接你,你今晚就来我家住一晚? 不了蒋哥,我回去的,萧然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提醒道,你的模范商住城计划要小心。 蒋英哲霎时警觉:你知道了什么? 他冷声笑了起来,是不是穆南城他们商量着要对付我? 萧然静默不语。 蒋英哲叹了口气: 萧然,你应该知道,模范商住城对港城发展和港城的市民只有好处,但是穆南城这些人,他们的眼中只有私欲,普通人的死活跟他们无关,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跟他们不是一类人 低低的话语声从包厢里间传来,萧然往里面看了眼,韩臻正扶着穆南城站起来:蒋哥,我要回南江了,我们改天再叙。 萧然走进包厢,韩臻将穆南城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趁机说道: 萧然少爷,先生醉了,今晚就不回南江了吧,我在四季酒店里订了房 萧然已经走到了门口,头也没回: 穆先生说了,老太太还担心着呢,今天一定要回南江。 少年的背影单薄料峭,透着拒人于千里的冷意,韩臻感觉到穆南城的身体在那一瞬间绷紧如岩石般坚硬。 苍穹之巅,夜如长河。 私人飞机上,萧然坐在窗边,外面是浓重得泼墨一般的夜色,他的脸清晰地倒映在舷窗上,精致的轮廓被光影勾勒得像是一幅炭笔素描画。 美则美矣,却毫无表情。 韩臻把一杯热水放在他面前的桌上,然后坐到他的对面,轻喊了声: 萧然少爷。 萧然抬头看他,然后笑了下: 韩特助,你叫我萧然就好了。 韩臻从善如流: 好,萧然,还有一个小时就落地了,困不困? 还好。 韩臻等了半晌不见他发问,只好自己说道: 穆先生睡着了。 哦,萧然淡淡点了个头,好似察觉出自己的敷衍,他随口说,穆先生的酒量也不太好啊。 先生酒量很好,但是他最近的睡眠好像不太好。 萧然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下,他跟穆南城一起睡过两个晚上,他都是喝醉了睡得很熟,至于穆南城睡得好不好,他是真的不知道。 萧然双手抱住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水,热气蒸腾熏红了他的脸,大眼睛水汪汪的,神态间一派孩童似的纯真。 韩臻觉得他有点能理解穆南城为什么会对宋萧然那么上心了,越是历尽千帆饱经沧桑的男人,越向往这种纯粹的纯真,那种懵懂模糊的孩子气,轻易就能勾起人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但是韩臻又知道面前的少年并不完全懵懂单纯,他安静淡然的时候是最美好的天使,但谁也不能因为他看起来无害就能冒犯他,三木就是前车之鉴,还有他跟文杰说的话,如果不是亲耳听到,韩臻怎么都不能想象萧然还有那么尖锐的一面。 他就像是一只品种高贵的纯白的猫,骄傲美丽,他不抗拒人群的欣赏,也习惯独来独往,他会在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也不畏惧任何野猫的欺凌,他美得清纯,又不失野性,气质干净,骨子里又有神秘的邪性。 韩臻简单查了下文杰,他是傅予行资助的众多山区贫困学生之一,这年轻人当年以极高的分数考进江大,大二的时候被招进傅氏做实习生,本是前途无限风光正好的时候,谁知他在大三时候突然辍了学,韩臻根据他听到的三言两语不难断出文杰是对傅予行起了心思,然后傅予行就把这人从公司里剔除了出去。 可这毕竟是傅予行花心思栽培过的人,萧然看到文杰跟了李明亨十分怒其不争,所以他又是激怒文杰又是让韩臻带话给穆南城,想把文杰从李明亨身边赶走。 心意是好的,方式是幼稚的,这孩子不知人间疾苦,哪里知道人选定的路根本不容得轻易回头。 你为什么一直看我? 萧然在杯子后抬起眼,乌黑的眼珠在袅袅的烟雾后像是被蒙上一层水纱。 今天在机场的事我都听说了,韩臻回神,笑道,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英勇。 萧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先生刚知道消息的时候急坏了,我从来没有看过他那个样子,韩臻注视着萧然,叙述着穆南城得知萧然被带到派出所时候的情景,当时他的脸色都白了,直到我告诉他你没有吃亏,只是人被带走了,他就开始联系三木正雄只有三木会社的社长才能管得住他的儿子。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27) 萧然微微扬了下眉: 穆先生答应了三木什么条件? 那倒没有,生意场上多个朋友好过多个敌人,小三木没分寸,老三木却是懂的,只是,韩臻定定地看着萧然,我是第一次看到先生有求于人。 萧然垂着眼睫,两只葱白修长的食指在水杯上轻轻叩着,他的手指非常漂亮,指甲在灯光下呈现着美好的淡粉色的光泽,韩臻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于是沉默地凝视着他。 穆先生萧然欲语还休,迟疑半晌,还是问了出来,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韩臻不答反问: 你觉得呢? 萧然认真地想了一下,他语速极慢地说: 我不太了解,我以前以为他不算一个好人,但我发现并不是,后来我觉得他不算一个坏人,现在我发现也不是 韩臻轻声地打断他: 萧然,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人,是不能单纯用好与坏来分的? 萧然点点头: 这个道理我知道,好人可能会做坏事,坏人也可能会做好事,不择手段地铲除敌人不能算坏,不分是非地维护朋友也不能算好,但是一个人,他的道德,人品,心地,还是可以用好和坏来区分的。 那你觉得穆先生是一个道德低下,人品恶劣,心地恶毒的人吗? 这一次萧然思索的时间就更久,久到飞机开始降落,他都没有说话。 韩臻站起身准备往休息舱去叫醒穆南城,就在他转身抬步的那一刻,他听到萧然轻声的一句低喃: 不算吧。 究竟是不算吧,还是不,算吧,韩臻来不及问,因为萧然已经率先下了飞机。 作者有话要说: MSS原型大家都知道的吧?九局是专门防谍的,监控的是可能有问题的外资机构,所以穆先生的背景你们懂了吧?现在的网文环境写个故事都得遮遮掩掩,需要读者们自己配合脑补,唉,心疼小天使们一波!如果有看不懂的可以在评论区里问我,所有留言我都会看的。 感谢在20200505 10:15:50~20200505 23:2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8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澈澈超开心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到达南江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穆南城在飞机开始降落的时候就醒了,他的神色非常疲惫,一直在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萧然看他眉头紧蹙的样子似乎非常不适,于是说道: 不如我们去萧山公馆睡吧,这么晚吵醒老太太也不好,机场离萧山公馆的确更近,穆南城刚想点头,萧然又说,我们各回各家啊。 穆南城一语不发地掐着萧然的脖子把他按进车里,又赶了大半个小时的车程回梨湖庄园。 庄园里的路灯都亮着,连主楼的客厅里都留了晕黄的小灯,两个人悄无声息地上了楼,穆南城让萧然先去洗澡,他走进书房里,打开镶嵌在角落墙壁上的立式保险柜。 和墙壁几乎融为一体的柜门拉开,里面放的不是什么房产证书,也不是现金珠宝,而是一个个颜色各异的玻璃瓶,他取出其中一只黑色的瓶子,从里面倒出一粒白色的药丸,连水都不用,就那么吞了下去。 穆南城闭目靠着墙壁缓缓地呼吸,大脑中一阵阵如电钻侵袭的疼痛让他咬紧了嘴唇,身体里像是有千万只虫蚁在啮咬,筋脉和血液好似被煮沸了一般在鼓胀叫嚣着。 熟悉的,经年的疼痛,漫无尽头,每一次发作都像是从鬼门关口爬了一圈回来。 穆南城抵着墙壁,身体一点一点滑落下去,冷汗争先恐后地从每个毛孔中迸发出来,很快打湿他的额发和薄薄的衣衫。 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彷如无数虚影在迷迷幻幻地漂浮,意识像游丝一样点点溃散,书房里没有开灯,只有走廊上的光线透过半阖的门扉流泻进来浅浅一脉,将他孤寂而痛苦的身影拖曳在地面上,无所遁形。 这疼痛是发作得一次比一次厉害了,他喘息着,忍耐着,模模糊糊的,竟是觉得真这样漫无边际得疼下去,有些绝望了 那光线忽然宽阔开来,带来另一道修长的身影,像是在影子上霍然又劈出一道光来,少年清亮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徘徊: 穆先生,你在吗? 穆南城浑身一震。 萧然刚进了浴室,就想到穆南城回来的路上一直按着太阳穴,眉峰紧蹙,看上去十分难受的样子,于是他衣服脱了一半又走了出去,下楼冲了一杯蜂蜜水。 洞开的书房门口,萧然端着一个玻璃杯站在那里,一眼看到穆南城坐在地上,他疾步走进来,把托盘放到茶几上,穆先生,你很不舒服吗? 萧然不熟悉这里的布局,在墙壁上摸索着找大灯的开关,穆南城对他伸出手,声音虚弱,却隐隐透着一种莫名的愉悦: 我头有点晕,萧然,你来扶我一下。 萧然把穆南城扶到沙发上坐下,穆南城的体温很高,萧然摸到他的手背上青筋不正常地鼓跳着: 穆先生,你生病了,我帮你叫医生吧,这里应该有家庭医生吧? 没事,穆南城低哑地说,晚上喝得有点多,又被冷风吹了会你给我倒水了? 嗯,我冲了蜂蜜,你喝一点吧。 穆南城几乎把身体的重量都倚在萧然身上,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眼神潮润地看着他,像是一片静谧的湖里掠过无数天光月影。 萧然端起杯子,穆南城无力地抬了下手,又垂了下去,萧然只得一手揽着他的肩,一手把蜂蜜水喂给他。 穆南城怀着激荡又雀跃的心情喝了一口蜂蜜水: ! 穆南城的脑子里一霎那火树银花噼里啪啦,他艰难地问萧然, 你放了多少蜂蜜? 我不知道啊,我就倒了一点吧。萧然不是很确定地说。 穆南城只得教他: 一般放一勺子就够了,你这里可能把整瓶都倒下去了。 哦,不好喝吗?萧然说着就要把杯子收回去。 穆南城攥住他的手腕: 好喝,你第一次冲蜂蜜水能冲成这样,很难得了。 穆南城抱着大不了被甜死的大义凛然义无反顾地把那杯蜂蜜水一饮而尽,喝完之后他觉得自己的味蕾都被齁炸了。 他平生头一回知道,甜过头了也是特么的能把人眼泪都逼下来的! 但是穆南城知道自己此刻眼眶潮湿不仅仅是被齁的,萧然对他一点点的善意,哪怕只是出于善心,都像一把最温柔的刀,轻易将他的心脏扎个对穿。 你好点了吗?萧然问,你能走吗?我送你回房休息。 不能,穆南城把脸埋进萧然的脖子里,他像是得了皮肤饥渴症的人,变幻着方向无死角地用自己的脸颊去蹭萧然的皮肤,然后半活不死气若游丝地说,我一点力气都没有,萧然,你抱得动我么。 啊?萧然彻底傻眼,抱、抱你啊? 嗯,你能抱动吗? 穆南城虚弱地撒娇着,一边深深地吸气,汲取少年的气息,他只觉得胸肺间都开阔一片,所有的疼痛都如渗出的水滴被太阳蒸发,消失无踪。 萧然磕磕巴巴地问: 你、你有多重啊? 我189公分,80公斤,体脂率10%。 这么完美的数字组合没能激起萧然任何美妙幻想,只让他觉得头晕目眩: 我没抱过这么重的东西啊 那你就试试,总要有第一次的,穆南城循循善诱地说,就算摔着了我也不怪你。 原本萧然是坐在穆南城侧边的,穆南城说完最后一句话就把他拉到自己身后,然后他反转过上身,用双手勾抱住萧然的脖颈,含情脉脉地鼓励他,来,试试。 不不不不行呀 可怜的萧然舌头都打结了,他是个娇生惯养的小王子,平生抱过最重的东西大概就是装着笔记本电脑的书包了,而且而且把穆南城公主抱起来的这个念头只要想一想,就让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这实在太诡异了! 萧然完全没有察觉到此刻靠坐在他怀中的穆南城双眼绽放着不正常的灼亮,哪里像个虚弱得路都走不动的病人,他也没有察觉到穆南城和他之间几乎无缝无隙,穆南城连说话时嘴唇都贴着他的耳廓,他只是被穆南城的求抱逼得都快哭出来了,不然你在这沙发上睡,我给你拿条被子过来 真的不行么?穆南城语气里难掩失望,你好歹是个男孩子啊 萧然的耳根烫得要烧起来,他羞耻得恨不得现在就冲去健身房练出跟岩石一样的三块肱头肌和八块腹肌,他苦着小脸说: 我、我扶你回去吧 穆南城叹息一声,勉为其难地放下一条手臂,无比迁就地说: 好吧。 萧然于是把穆南城的一只手臂架在自己的肩上,一步一步地往卧室艰难跋涉,等他终于把半身不遂的穆先生移回了卧房,萧然觉得自己的手脚都软了。 呼,呼穆先生,你还要洗澡吗? 穆南城躺在床上,就着落地灯浅黄的灯光懒洋洋地看着萧然,无比矫揉造作地说: 我不太有力气,要不你帮我洗? 萧然摆了摆手: 那你就别洗了吧,明早起来洗也是一样的。 穆南城不是很高兴地:也好。 萧然转过身要往更衣室走: 那我去客房或者书房睡吧,衣柜里还有被子吗? 穆南城倏地坐直了: 你去别的房间睡,明早有佣人知道了怎么说? 萧然站在更衣室门口回头道: 实话实说啊。 穆南城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实话怎么说? 你不洗澡,很臭啊,我当然要睡别的地方去! 穆南城眯着眼,额上的青筋像是在跳海草舞。 萧然理直气壮地回视他。 卧房墙壁上的挂钟分钟走了一个圈。 谁说我不洗了,穆南城从床上一跃而起,矫健俐落得来几个前滚翻都不在话下,哪还有刚才半身不遂的样子,他一边往浴室走一边头也不回地吩咐,宋萧然!你把我的睡衣送进来! 诶?萧然喊,你自己不会把衣服带进去啊? 穆南城的声音从浴室里遥遥传出来: 这是你的义务,赶紧的!小孩子家家别太懒! 直到两个人躺到床上,萧然才隐隐觉出他好像又被穆南城整了。 而且这招数非常眼熟,就是个傻骡子也不会在这么短时间里就掉进同一个坑里啊! 为什么他会这么笨?好气。 卧室里漆黑一片,只有身旁的小孩像个煎饼一样翻来覆去。 穆南城伸出手臂,虚虚地拢在萧然的枕头上,低声问: 睡不着?嗯? 萧然立刻控诉: 你刚刚又整我了对不对? 穆南城差点没笑出声,然而他憋住笑,煞有介事地说: 你一句话说错了两个点。 什么? 一,我刚刚没有整你,二,我从没整过你,所以不存在又。 穆先生。 我在。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这个人的脸皮非常非常厚! 是吗?没人这么说过啊,你的依据是什么?让我摸摸你的脸皮 穆南城说着就摸索到了萧然的脸颊,尽管他的猪蹄霎时就被啪地一下拍开,但是那短暂却极其柔嫩光滑的手感还是让他心头一荡, 唔,如果是跟你比的话,我承认我的脸皮是比你厚好几倍。 你这个人,你这个人真的是 萧然悻悻地嘀咕着,你这个人真的没有道德我跟你说! 穆南城的笑声意味深长: 这样就算没道德了?那我还有更不道德的事想要做怎么办? 萧然虽然没get到这句话的深意,却依然没好气地说: 那你就憋着! 也不知这小家伙在哪里学来的一股大碴子味儿的口音,逗得穆南城低笑连连,他撑着额悬在萧然的上方,一本正经道: 本来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你相处,可换来的却是疏远,好了我不装了,我摊牌,①其实我刚才不是整你,我是喜欢你来着。 这下萧然是真乐了,他在薄薄的蚕丝被里翻了个身,打了个呵欠: 穆先生你也看过这部电影吗?哦,对了,虽然你不是西虹市首富,可你就快要是南江市首富了呀! 鸡同鸭讲。 对牛弹琴。 这么露骨直白的情话不求你微微一硬以表致敬,至少也该有点含羞带怯欲拒还迎吧? 穆南城心里一阵挫败,遇到这么不解风情的小木头,情圣也要被按在地上摩擦。 四下一片静谧,穆南城只是一个恍神间萧然就已经睡着了,也是,他今天着实是很累了。 穆南城小心地伸出手,把他的宝贝连被子一起搂进了怀里。 鼻息间充斥着丝丝缕缕清新的苹果香,那是小孩身上传来的沐浴露的味道,萧然背对着穆南城,像个裹在蛹里的蚕宝宝,他的呼吸极清浅,然而存在感却是那么强烈,强烈到勾起了穆南城来势汹汹,磅礴如山倒的渴望。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28) 黑暗给了所有辛辣滚烫的情感最好的宣泄口,穆南城撑高自己的身体,贪婪而热烈地看着臂弯中的人,深邃漆黑的眼睛和暗夜融为一体,即使房间内没有一点光线,他也能够描摹出萧然脸庞的每一寸轮廓。 当初发现自己对这孩子起了心思也是在这样的深夜里,他被种种光怪陆离潮湿吙热的梦境折磨得夜不能寐。 无数个漆黑深沉的夜里,他站在窗口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雾将疲惫茫然的眼眶薰得一片猩红。 那么指天划地张狂无忌,视世俗道德如粪土的一个人,却为自己这样肮脏晦涩的心思而羞耻难堪。 他不能,也不配,他满心都是自惭形秽。 镂刻在骨子里的卑微狼狈让他不敢再跨进京都一步,他连多看那孩子一眼都觉得是亵渎。 那些感情无法得见天日,只能全都深埋进地底,盘根错杂地肆虐滋长,日复一日。 可是他那么那么想要,渴望像是跗骨之毒,分分秒秒在四肢百骸里奔涌流窜,孔雀胆鹤顶红,断肠草牵机药,与这心毒相比都不过尔尔。 要么静待毒发身亡,要么求得解药。 既然他在泥里他在云,那就拼了命地爬上去。 可是他没有想到,供奉在他心头的明月星辰却被别人轻而易举摘取。 明明从未得到过的东西,却如此深刻地失去,像是筋骨被拆卸,血肉从身体里剥离,痛得淋漓尽致。 京都大学落满银杏树叶的小道上,他坐在车里,看着一双璧人徐徐走来,心里充满了咬牙切齿的恨意。 他可以不择手段地和任何人抗争,掠夺,却不敢在那个孩子面前造次。 他不缺方向和手段,踟蹰难行只是因为背负一腔情深。 他心里阴暗地期盼着他过得不好,只有这样,他才有理由出手把他抢过来,可真的看到他过得不好,他又忍受不了。 那么多那么多的日日夜夜,他就在周而复始的爱与恨,成全与毁灭,期待与绝望中煎熬,直到命运最终一锤定音。 没有人知道,当萧然坐在乌托城堡的大厅里,穆南城心里那一瞬间有多少情绪呼啸而过: 我蹒跚而行了九十九步,却没想过这最后一步是你自己踏了进来。 穆南城轻轻吻着萧然的发顶,深深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港城之行,将穆南城曾经顾虑过的所有隐忧一一暴露了出来。 不论是萧然还是穆南城,他们其实一直都知道彼此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只是今天蒋英哲的出现和李明亨这种人的存在,都让萧然更深刻地认识到他们之间的鸿沟巨堑。 他们的价值取向和社交关系从以前到以后都不可能契合,萧然从蒋英哲出现之后就开始冷了脸,穆南城又怎么会察觉不到。 穆南城在蒋英哲面前近乎宣告的姿态,萧然也不是看不懂。 李明亨这样的人渣如果不是因为穆南城,萧然根本不会跟他共处一桌。 以蒋东显为中心的港城老世家为了维护家族私利,即将搅弄这个拥有几百万人口的明珠之城,萧然心中厌恶,和他们同流合污的穆南城,也让萧然深深忌惮。 九局和十六局虎视眈眈。 他们都处在狂风浪卷的漩涡中心,一样的身不由己,一样都要逢场作戏。 他们彼此都在观察,试探,博弈,妥协,最终可能还要有个胜负。 从很久以前穆南城就知道横亘在他和萧然之间最大的障碍并不是傅予行,而是他们两个人从本质上就黑白不相容。 可是怎么办呢,穆南城淡淡地想,以后的路,不论是康庄大道还是幽冥黄泉,我们两个,都只能同行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①没错,我们穆先生也是看《西虹市首富》的! 穆多鱼:咋滴,看不起霸道总裁啊?小妖墨这个作者,你的作品我穆多鱼投了! 感谢在20200505 23:27:53~20200507 09:4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8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天光大亮。 萧然和穆南城是被门外的声音惊醒的,有沉重的车轱辘声滚过外面柚木的地板,穆南城摸到遥控器,打开窗帘,阳光流泻满屋,萧然坐起身,茫然地揉着眼睛。 我出去看看,你要是困接着睡。 穆南城也是刚醒,声音沙哑,明显压抑着火,他起身打开门,就看到几个穿着工装的男人推着一辆推车,上面有一座足有一人高的铜像。 跟在工人后面的管家一眼看到穆南城,忙道: 少爷你醒了,不等穆南城问,管家赶紧说,这是夫人昨天去梵净寺请回来的佛像,要供在咱们自己家里的,大师说庄园里最好的房间就是二楼最东头这间,老太太就让咱们劈出来做佛堂 穆南城听得直皱眉,他当然是不信神佛的,尤其二楼是他的私人空间,他的卧室和书房都在这里,以后人来人往的他还怎么住,但是老太太一把年纪也没别的精神寄托,他不好说什么,挥了挥手,回到房里把门关上。 萧然还呆呆地坐在床上,憨憨地仰着脸看他走过来,穆南城被吵醒的那点起床气一下子就被冲散了,他坐在床边摸了摸男孩头上的小呆毛: 还要睡吗? 萧然摇头:怎么那么吵啊? 穆南城简单地说了,萧然怔了怔: 佛堂啊,我外公家也有的,也是开在二楼,小时候我跟我哥,我们玩捉迷藏,我都会躲在佛堂里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蛰了一下,掀开被子就想下地。 穆南城拉住他的手腕:你要做什么? 我得去贺家大院一趟! 穆南城蹙眉:你现在没办法去。 贺家父子去世后资产都被没收,包括贺家大院,那是一座拥有近百年历史的苏氏园林,现在产权归南江市政府,已经列入保护文物,曾经对外开放游览过一段时间。 只是前两年贺家大院突发一场大火,因园中许多建筑都是木制和竹制的,竟是毁了大半,如今加了封条,只等着再次修缮。 萧然神情隐含激动,穆南城看着他若有所思: 你想到了什么? 我萧然睫毛颤了颤,然后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的确想起了一些事情,但是萧然并不确定该不该告诉穆南城,一来时间太久远,他不能肯定记忆中的景象是不是真实的,二来,他对穆南城还没有绝对的信任。 穆南城眸光里掠过转瞬即逝的晦暗,他伸手揉了揉萧然的头发: 还睡吗?要是不睡,就下楼去吧。 萧然和穆南城出现在楼梯口时,沈凤仪刚送走几位送佛像来的师傅,郑慧瑜给她泡了茶,她刚喝一口,就看到两个孩子正在下楼: 起来了,是不是师傅们把你们吵醒了?沈凤仪笑看着他们,昨天去哪里玩了,回来得很晚吧? 萧然走在前面,他下楼梯的时候习惯两步并作一步,很快地就到了老太太面前,他很多年没有和长辈相处过,一起吃饭是一回事,但是清早下楼就看到老人家坐在沙发上笑着跟他说话,这种感觉就十分生疏,也有点新鲜,他腼腆地笑了笑,喊道: 伯母早。 沈凤仪放下杯子,佯怒道:这孩子,怎么还叫我伯母? 郑慧瑜笑道: 夫人的改口红包都还没给,萧然少爷当然不能改口了! 沈凤仪哎呀拍了下腿:瞧我这记性! 她赶紧对郑慧瑜说,你帮我把红包拿下来,就放在我床头柜上,昨晚就准备好了! 萧然怔在那里。 对萧然来说,领结婚证,和穆南城居住在一起,帮助穆南城壮大恩南,这些都没有什么,但是有一些合作之外的禁区是其他人不能侵入的,比如婚戒,萧然不会摘下傅予行的戒指,比如妈妈的称呼,萧然不会奉给一个不熟悉的老太太。 那都是他心中神圣的,无人可替代的东西。 伯母 萧然慢吞吞地开口了,他想说对不起,我不能叫你妈妈 萧然。 穆南城却在这时打断了萧然,他已经走到大门边,正在弯腰换鞋,一边对萧然招手,不是要去跑步吗?来换鞋。 萧然立刻意识到穆南城是在给他解围,他几乎是小跑着过来穿运动鞋。 他们站在门口,阳光从外面斜斜打过来,两道修长笔挺的影子投在地上,一个立着,一个蹲着,穆南城的脸庞逆着光,沈凤仪转过头去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能看到他的眼神凝定在萧然身上。 萧然系好鞋带,穆南城对他伸出手,他愣了下,然后撑着穆南城的手腕站了起来,那一瞬间,两个身影无限接近,竟像是一个缓缓合拢的,严丝合缝的圆。 梨湖庄园早上的空气真是好,满眼葱茏碧绿的树木,灌木丛中点缀着五颜六色的花,萧然本来没有想要跑步,但是看着满园春色朝气蓬勃,他活动了下手脚,就沿着主通道跑了起来。 萧然到底年轻,像头小鹿似地跑得飞快,穆南城在他后面慢慢地踱了几步,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才又踅了回去。 客厅里,沈凤仪果然脸色不太好看,郑慧瑜站在她左侧的沙发扶手边弯腰跟她说话,穆南城走近的时候正听到她说: 所以小孩子没大人教真的不行,一点规矩都不懂的,这都二婚了还不知道改口,倒像是夫人上赶着求他改口似的我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他配不上我们少爷啊 咳! 沈凤仪一眼看到了穆南城,赶紧冲郑慧瑜使眼色,郑慧瑜一回头,吓得连退了两步,局促道: 少爷怎么回来了我、我去厨房看看早餐都做好了没说着急匆匆地逃去了厨房。 穆南城在沙发上坐下,他自然是不会给沈凤仪冷脸的,他伸手捏了捏眉心,没有遮掩眼眸里的无奈。 沈凤仪有些讪然: 你别怪慧瑜,她只是嘴上说说,没什么恶意 妈也是这么认为吗?穆南城低声问。 什么? 穆南城定定地看着母亲: 妈也是觉得,萧然没有长辈教导,所以不懂规矩吗? 沈凤仪不自在地拨了拨头发: 我倒没这么想,毕竟这孩子,我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妈去得早,这也不是他的错。 那妈是觉得,萧然跟了我,是二婚,配不上我吗? 穆南城身子往后仰,靠进沙发里,他坐姿闲适,嘴角带着笑,然而那笑意却分明染着淡讽和自嘲。 这话其实有一点戳中了老太太的心思,穆南城今时今日的地位身家,便是全世界最高贵的名门千金他也是娶得的,老人家毕竟想法传统,一个二婚虽不至于不清不白,但总归有点芥蒂。 但她知道儿子对萧然的重视,只得避重就轻地说: 没那么严重,怎么说当年都是贺乔出力让你去了A国读书,说起来萧然他妈妈是对我们有大恩的 是啊,穆南城交叠起双腿,一只手搭在沙发扶手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他缓缓地说,如果不是萧然的母亲,当年我也不会被送出国,一切都可能不一样。 沈凤仪叹了一口气: 所以我没有反对你和萧然,也有这一层原因,无论怎样,贺乔的这份人情 妈错了,穆南城再次打断了沈凤仪,他竖起食指摇了摇,这份人情咱们不是欠贺妈妈的,欠的是萧然的。 沈凤仪愕然: 这是什么意思? 妈,穆南城扯了下嘴角,薄唇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你真的觉得你儿子,会是一个看到小孩子摔倒,去把他抱起来的人吗? 沈凤仪瞠目结舌地瞪着穆南城。 穆南城话说得很慢,仿佛是要让沈凤仪把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楚, 其实那年萧然好好地在地上跑着,跑得很稳很快活,是我故意绊倒他,才让他摔着了,我还把他给弄哭了,如果不是你们都出来了,那天我大概会做更过分的事吧。 你、你沈凤仪简直匪夷所思,你那是要做什么呀? 我看他玩儿得那么开心,我就不舒服,就想把他弄哭,穆南城啧了一声,低笑着摇头,您自己的儿子,您还不知道吗?我天生就是个坏坯子啊! 其实这件事真的很久远了,沈凤仪甚至早已忘记了就是这件事成全了穆南城出国,她在当时就怀疑是自己儿子欺负了那个小孩,甚至还狠狠打过穆南城,但是她此刻听到穆南城讲述这段过往,只能瞪着自己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 所以您看,萧然当年如果说了实话,别说贺家出面让我去A国,就是我们能不能在南江立足都很难说,萧然那时候只有五岁,穆南城低语如同叹息,这世上有人性本恶,有人性本善,如果我跟萧然一定要说什么配不配的,那也是我不配他。 他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臂,深邃的眼眸恳切地看着母亲, 什么时候我配得起他了,他也就会叫您一声妈了,所以您别急,也别逼他,好不好。 老太太能说什么呢?她只得在穆南城的手臂上狠狠拍了两巴掌: 那你非要娶他,难道就是因为十几年前他护了你? 穆南城这下是真的笑了,他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休闲服: 我陪我家小朋友去跑会步,您慢慢坐。 穆南城离开客厅之后,郑慧瑜从厨房中怯怯地走过来: 夫人 沈凤仪摆了摆手,深深叹了一口气,她的肘弯撑着沙发扶手,手掌托着额头,姿态是显而易见的疲惫和无奈。 郑慧瑜并不知道穆南城跟沈凤仪说了什么,她犹自嘀咕着,夫人,您可不能这么由着少爷,他也太护着宋萧然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29) 行了!沈凤仪蓦然提高声音,宋萧然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吗?你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郑慧瑜吓了一跳,眼眶都红了: 夫人我 别说了,南城不喜欢听。慧瑜啊,这个梨湖庄园是南城的,他喜欢谁,抬举谁,谁就是这个庄园里的主人,你明白吗? 郑慧瑜震愕地张大了嘴巴,但是她终于没再敢出口说一个字,只是下意识地捂住嘴,点了点头,再点了点头。 沈凤仪当然不是被穆南城讲的这个故事给打动的,贺乔,或者说萧然是对他们母子有恩,但时过境迁这么多年,说她还记得多少恩情那未免虚伪,沈凤仪是被穆南城的态度镇住了。 沈凤仪记得,她的丈夫和公公还在世时,穆南城也和萧然一样,受尽宠爱和栽培,当年穆家的小太子爷聪明灵秀,在南江世家当中也是人人皆知的,只是穆南城的父亲和爷爷去世早,这孩子越是机敏聪慧,越成了穆家人的眼中钉。 也是她这个当妈的没用,没能保住丈夫留下的遗产,也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儿子,他们母子一无所有,在穆家的地位连下人都不如,穆南城吃了许多亏,终于懂得了藏拙,然而他的性子也越来越阴沉莫测。 有一段时间母子关系几乎要走到穷途末路,儿子不能体谅母亲的懦弱和虚荣,母亲一味苛责儿子的堕落,穆南城再不能相信人性的光明,沈凤仪知道,自那时候起,穆南城对她已经没有敬爱,他功成名就之后所做的一切补偿,倒是责任居多了。 然而一个受尽磋磨和冷待的少年,你确实无法指望他对这个世界抱有更多的期待,尤其他曾经是那样一个天之骄子,从天堂跌入地狱的落差,足以扭曲一个三观尚未成型的孩子的人格,让他变得面目全非。 所以沈凤仪那个时候不计代价想要把穆南城送出国,她知道穆南城继续留在穆家的监视下,不是养废就是要养坏了。 托天之幸,穆南城从深沟里爬出来了,与此相对的,他的心肠被磨砺得更加坚硬,他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和评价,他几乎将整个穆家一网打尽,即使当年没有踩踏过他的人,哪怕只是袖手旁观,哪怕只是背后道过三言两语,他也一个都没有放过。 沈凤仪不是不心惊的。 这孩子像是要把他被人践踏过的尊严全部百倍千倍地讨回来,谁也不能看低他,谁也不许羞辱他,仿佛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这点扬眉吐气把他人踩到脚下的自尊。 他竟是要把宁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贯彻执行到底了。 可就在今天,为了宋萧然,穆南城却在沈凤仪的面前放低姿态到这个地步。 穆南城其实只要说一句,沈凤仪就断不会对萧然有半点为难,他自己也是深知这一点,可他却那么笑着,把他亟欲从人生中剥离出的那段阴暗过往抽丝剥茧一般地细细数来,他明着是自嘲,明着是在抬高宋萧然,但又何尝不是在诛沈凤仪的心。 他在告诉沈凤仪,没有宋萧然,就没有今日光鲜辉煌的穆南城,谁也没资格说萧然配不上他,即使是沈凤仪都没资格。 把沈凤仪的嘴堵上了,整个梨湖庄园谁还敢有人说萧然半个不字。 穆南城多年来剑走偏锋,修炼得冷心绝情六亲不认,心里头唯一还残余的那点热度,怕是全给了这个宋家的孩子。 这到底是福是祸,是缘是孽? 沈凤仪无力地靠坐进沙发里,沉沉闭目。 作者有话要说: 一觉睡到现在,发晚了呜呜呜 感谢在20200507 09:43:04~20200508 16:03: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8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梨湖庄园虽然很大,但是主人想要找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穆南城沿着跑道,一路都有家里的园丁佣人给他指着萧然的方向,然后他就看到庄园东北角的玫瑰园里,萧然正撅着屁股趴在花圃里。 这个画面莫名熟悉,一下子和穆南城记忆中的某个场景合二为一。 热烈的阳光扑面而来,孩童清亮亮的笑声从极远的地方传来,欢快蹦跳着的小身影像是一只欢乐的鸟儿扑棱棱地扇着翅膀往穆南城的心脏里钻 穆南城十五岁那年因为贺家的帮忙出了国,有一段时间沈凤仪和贺乔走得很近,来年春节时,沈凤仪便带着穆南城到贺家拜年。 贺家依旧是门庭若市,穆南城那个年纪半大不小,大人应酬不带他,小孩子满地疯跑也不会带他,所以他照例又是一个人孤零零被撇在角落。 穆南城倒是还记着前一年被自己弄哭的那个小孩,他嘴里叼着根烟,在贺家大院里到处寻找,后来还真被他给找着了。 那时候萧然和几个小孩子就像现在这样撅着屁股趴在草地里。 穆南城咧嘴一笑,他摘下香烟,走上前去踢了踢小孩的屁股: 小胖墩,你在这里干什么? 萧然小时候长得珠圆玉润,照片拿出来直接可以贴到大门上当福娃娃,尤其是冬天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圆滚滚的,像只小西瓜。 那叫他妈的一个好玩。 萧然那时候已经不认识他了,孩子转过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 大哥哥,你认错人了,我不叫小胖墩。 不许叫大哥哥,穆南城叉着腰,又踢了踢他,叫叔叔! 叔叔,孩子一板一眼地说,你认错人了,我不叫小胖墩。 穆南城差点没笑疯,他蹲了下来问: 你们在做什么? 其实问完之后他就知道答案了,被几个孩子团团围住的一块小空地上趴着一只小兔子,大概是家养的不怕人,一个小孩正在喂兔子吃青菜叶,其他孩子都兴致勃勃地围着看,时不时还悄么么伸出手去摸一摸。 这有什么好看的?大孩子穆南城很不屑,觉得这些小孩真无聊。 好可爱啊!萧然眼巴巴的,一群孩子里数他眼睛最亮。 穆南城烟抽没了,就扯了根草叶叼在嘴里,蹲在旁边陪着看了会,后来终于不耐烦了,他站起来又踢了踢萧然的屁股: 哎,起来! 干什么? 萧然一直撅在那里,穆南城踢他也不恼,就勾着头,仰着脖子朝上看穆南城。 大眼睛乌溜溜,小脸蛋粉嫩嫩,看起来就很好欺负,穆南城只觉得牙根发痒,恨不得把这小孩塞到嘴里咬一咬。 穆南城又蹲下来在孩子耳朵边说起了悄悄话。 真的吗?小萧然惊喜万分。 当然,我难道还会骗你吗?想不想要? 想!孩子乐颠颠地跟着他走了。 穆南城插着兜,一边哼着歌,一边眼睛在地上逡巡着,趁着萧然不注意捡起了地上一颗鹅卵石装进了口袋里。 穆南城的悄悄话是这么说的: 这小兔子不好玩,要自己生出来的才最可爱,你想要自己生个吗,我送个兔子蛋给你怎么样? 萧然就这么被诓了回去,他那时候已经有自己独/立的卧室,穆南城看这小孩满屋子的稀奇玩具,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 大哥哥,你要送我的兔子蛋呢? 孩子仰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他。 穆南城掏出那块鹅卵石,吩咐小孩: 你得躺床上去,钻被窝里,越暖和的地方才能孵出小兔子来。 小萧然捧着鹅卵石,大眼睛里满是欣喜和渴望,他乖乖地抱着鹅卵石钻到自己的被子里,穆南城趴在他的床边双手托着腮,笑得好像个大灰狼, 兔子蛋要放到屁股下面哦,只有那里才最暖和,每天至少要孵四个小时,要是少一分钟,小兔子就出不来喽! 孩子犹豫着: 要放在裤子里吗?好凉呀! 穆南城差点憋不住笑: 当然要放裤子里,要跟你的小蛋蛋放在一起,才会孵得快!他坏坏地掀开被子,吹着口哨去弹小孩儿, 让叔叔看看,你长小蛋蛋了吗,要是没长,可孵不出小兔子来哦! 孩子难为情地捂住自己的小裤/裆,红通通的脸颊像是两颗水润润的小苹果: 长、长了 穆南城笑趴在小孩的床上,简直连气都喘不匀了。 . 他好不容易才能接着说话: 男孩子孵蛋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所以你不能告诉任何人,等兔子生出来了你再抱出来说你捡的知道吗? 萧然被他唬得连连点头,小孩儿还特别认真地说: 那生出来以后要怎么养呢?我不懂呀! 穆南城很敷衍地给了小孩自己的邮箱: 你有什么不懂的就发邮件问我。 最后穆南城还郑重警告他, 你可不能说这个兔子蛋是我送你的!不然我以后可就再也不能来你家了! 穆南城觉得这么个小孩连字都不会打电脑都不会用哪里会发什么邮箱,他也觉得这小孩出不了一天就会把自己给卖了,但贺乔顶多觉得自己哄小孩玩,绝对不会来兴师问罪什么的。 穆南城不过是一时兴起,玩一玩小孩儿,这个小插曲在当天他离开贺家之后就被他忘到了脑后去。 春节后穆南城回到了A国,直到一个多月后他为了接收同学的邮件打开邮箱,愕然地发现宋萧然接连给他发了二十一封邮件,每一封都是询问关于生小兔子的事。 穆南城才知道这孩子居然把一个恶作剧守了这么久,他独自抱着颗冰冷的鹅卵石,每天把它藏在自己的裤子里,满心欢喜地等待着里面蹦出个雪白可爱的小兔子来,他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个秘密,在最后一封邮件里,萧然告诉穆南城,他自己在网络上了解到,兔子不是蛋生的,他没有质问穆南城为什么要骗他,反而极其认真地给穆南城科普哺乳动物的胎生原理 穆南城乐得直拍电脑桌,差点没把自己笑撅过去,他那时候就一个想法,这小孩傻啦吧唧,但嘴巴真牢靠。 萧然怎么也没想到他大清早跑个步,居然能看到一只兔子,那兔子长得又肥又壮,突然从道边的灌木里跳出来,一人一兔都吓得往后弹了一步,然后兔子撒丫子就跑,萧然撒丫子就追。 萧然到底还是孩子心性,看到这样一只活蹦乱跳的小东西难免喜欢,他在后边追着,庄园里的佣人们看见了也都来帮忙,一群人哟呵哟呵地连赶带喝,就这么把兔子撵进了玫瑰园里,穆南城走到他身后时,就看到萧然正对着那肥兔子扑过去。 兔子一蹦冲天高,流星箭矢一般突破萧然那小胳膊腿儿铸起的包围圈,萧然被自己的冲力带得刹车不及,整个人扑倒在花圃里,把他整个摔懵: 哎哟喂! 萧然哀嚎一声,他还没爬起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带笑的吩咐把那兔子逮住,然后一群人再一次呼啦啦地又叫又喊地撵兔子,他自己则被一双有力的手握住肩膀给捞了起来。 穆南城拍打着萧然身上的泥土和草叶,忍俊不禁: 小野猫儿。 萧然嘟着嘴,薅着脑袋上的草叶子,眼睛滴溜溜地往人群那头转,终于有人把那只兔子抓住了,提着长耳朵往萧然这边走过来。 那是只灰白相交的兔子,也不知是谁放养在园子里的,毛发干燥燥的,并不多漂亮,肚子上的肉能跟只胖橘有一拼,萧然把它抱在臂弯间,眉眼弯弯地挠着兔子耳根下的软毛。 穆南城看萧然高兴心情不由大好,他也伸手挠了挠那只兔子,故意说道: 挺肥一只,想炖着吃还是烤着吃? 萧然眼睛瞪得溜圆,把兔子又往怀里搂得更紧了些,他的脸颊鼓得像个小河豚,戒慎而警惕地看着穆南城。 这个小孩可比他怀里的那只小兔子可爱太多了,穆南城实在忍不住,伸出两指捏住他的脸颊,萧然最近被养得很好,婴儿肥也回来了,指下的触感像是捏着软滑的果冻,带起指腹微微的酥痒,穆南城恶劣的本性就一股脑都涌了上来,他坏笑道: 这两天脸上养出点肉来了,我看你倒是比这兔子好吃。 萧然皱着鼻子扭过脸,有些不高兴地对穆南城说: 你别捏我的脸,我的脸又不是长来给你捏的。 穆南城乐了,反而追过去捏得更用力: 不是给我捏的,那长来有什么用,嗯? 萧然左躲右闪,终于烦躁了,他跺了下脚:你好烦! 穆南城放声笑了起来,然而就在这时,那只窝在萧然臂弯间的兔子却猛地打了个战栗,继而挺着下身胡乱蹭了起来。 穆南城倏然变色,他拎起兔子耳朵往小畜生的腿根看了一眼,猝然把兔子甩飞了出去! 哎!萧然急了,你干嘛! 穆南城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红,最后彻底黑了面,他一定要活炖了这只兔子! 他攥着萧然的手腕往前走了几步,萧然茫茫然的,直到觉得手腕被穆南城攥得发疼,他才挣动起来: 你别拉着我啊,哎你这个人,你脑子是不是有点瓦特 我脑子瓦特还是你比兔子还蠢?穆南城生生被气笑了,他手上一使力,将萧然扯得往他胸口一撞,另只手顺势箍住萧然的腰,你是不是个傻子?连只兔子都能占你便宜,小白痴! 萧然只觉得自己被穆南城的粗暴弄得晕头转向,穆南城的胸口硬梆梆像岩石一样,他的手腕硬梆梆像铁钳一样,萧然虽然不至于是个面团做的,但他很不耐痛,所以他极力挣扎着,扭动着自己的手腕和腰肢,全然不知道在一个觊觎他多年的男人面前这样的举动有多危险。 穆南城几乎立刻就有了反应。 穆先生,萧然蹙着眉,我觉得你似乎有暴力倾向,你这样很不好唔! 穆南城忽然将萧然推到墙边,他的双手抵在墙面上,整个身体虚虚地笼罩在萧然的上方。 你知不知道那只兔子在干什么,啊? 穆南城眯着眼,嗓音喑哑,喉结滚动,目中压抑着复杂交错的火星。 知道啊。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穆南城一愣:你知道?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30) 知道啊,萧然小时候就专门研究过兔子的习性,公兔子很容易发情,现在又是哺乳动物的发情季,他不明白穆南城为什么会这样大惊小怪,一只兔子,不论它是吃了萝卜,还是啃了你玫瑰园里的花,或者是发情,那都是动物天性,你不应该那样对待它。 动物天性? 穆南城缓慢地重复着,他似是听到了极为有趣的言论,唇角微微勾起,出口的话也带了点不怀好意,既然动物天性驱使下做什么都是理所应该的,那同样的道理是不是也适用于人类呢? 他眼错不眨地锁着萧然的脸,一寸寸地逼近过去,直到两个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一起,呼吸交织,连睫毛扇动都能碰到彼此的,穆南城微微侧过头,调整到一个最恰当的角度,目标对准了那两片淡色水润的嘴唇 穆先生,人类虽然也是哺乳动物,但终究是不同的, 萧然抵住穆南城的胸膛,他能感觉到逼近自己的身体火热的温度,还有布料都无法阻隔的肌肉的纹理与力度,然而穆南城在他眼中是一个同性,他清澈的眼睛里毫无波澜,并不能意识到这个男人于他而言其实是一个异性的存在, 人脑的进化使人类早已脱离出动物学而成为生物学的人,这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话题,我只能简单地说,人类具有道德感,羞耻心,自我认知,自我约束,所以用动物天性来解释人类的非理性是不恰当的 旖旎的气氛霎时烟消云散,穆南城只觉得太阳穴两边的青筋都突突跳,他退开一步狠狠捏着自己的太阳穴,他就想不明白了,这么多年了,这孩子怎么还是没能褪掉那些傻气。 穆南城叉起腰,好笑又无奈地看着萧然,他真的拿这孩子没办法,既想放任自己扑过去抱他吻他,又不敢轻易碰触,生怕吓到他,想把心肺都掏给他,又心知肚明他领不了自己的感情。 满腔柔情憋在胸口,上不得下不得,发泄不得割舍不得。 穆南城深深叹了口气,他直起身,宽大修长的手掌滑下去握住萧然的手心,要牵着他回主楼去。 萧然别扭极了:你别这么牵着我。 大家都是成年人,又不是小朋友非要手牵手! 那你牵着我,穆南城从善如流地松开手,然后把自己的手握成拳,塞进了萧然的掌心里,他冲着萧然微微一笑,你牵着我走吧,小哥哥,不然我怕会摔倒。 萧然无语地仰头看过去,却怔了一怔。 穆南城眉眼深深,笑意融融,神色间是他极少在人前显露出来的温柔。 那笑如同一张细密而柔软的网,丝丝缕缕地缠绕过来,傅予行也总会这样笑看着他。 萧然的眼眸像是被极细的针尖刺到。 也不知是赤金色的阳光太热烈,还是萧然经过连跑带跳的一番运动让他有些缺氧,他只觉得眼前有过片刻的晕眩,手臂也无力再挣扎,他就那么被动地牵着穆南城,接连走了好几步,他踩着穆南城的影子,一步一步地走,那影子一忽儿在前,一忽儿在后,萧然从暗影走进光明,又从光明走进暗影里,小小的一个玫瑰园,竟像是走了很久很久的一个轮回。 萧然的脚下忽然一绊,他的额头磕在穆南城的背上,穆南城回身过来,两人同时往下看,才发现萧然的鞋带开了。 不等萧然有动作,穆南城已经先他一步蹲了下去,阳光落在他的发梢和眼睫上,渲染着淡淡的金黄色,他的神情很专注,仿佛那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两根鞋带间,低沉的嗓音耐心十足: 鞋带不要打成蝴蝶结,那样很容易松开,我教你螺旋系法 螺旋系法。 清朗的男音像是从遥远的虚空里传来,含着春风化雨般的温柔笑意: 教你多少次了,鞋带不要打成蝴蝶结,要用这种螺旋系法 萧然蓦然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白皙的手背上浮起满满的铁青色,极压抑的低泣声像是来自喉咙的最深处,他喃喃着: 四哥,四哥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穆南城在多年前为什么不来找萧然的问题,其实有很多原因,第一个是萧然年纪小,第二是穆南城自卑,第三穆南城当时羽翼未丰,他自己也被牵绊住,这个到后面会和穆南城的事业线及背景一起讲清楚,其实贺家出事后穆南城是找过萧然的,但是傅予行那个时候已经出现了,穆南城也不知道傅四以后会拐了小王子啊,所以抢媳妇这种事,真的手快有,手慢无唉。 小可爱们举起你们的小手指,啪嗒啪嗒给小墨一点评论好吗,给我打点鸡血吧!如果明天的评论超过30个人,就加更一章,嘿!有没有加更就看你们的了! 感谢在20200508 16:03:35~20200509 04:2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8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菠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穆南城缓缓地站起身,他像是置身在冰天雪地里,有人往他身上一桶一桶地浇着凉水,冰渣子从头凝到脚,连心脏都冻结成冰冷坚硬的一块。 他垂眸看着萧然,萧然捂着眼,眼泪从他的指缝中汩汩流出,滴落在干燥的地面上。 穆南城的视线忽然摇晃起来,带出一幅恍惚而迷蒙的画面。 金色阳光漫天盖地地泼洒,缕缕行行的校园通道上,清俊温雅的男子牵着眉目如画的少年徐徐走来,他们错了半个身位,一个不时回头温言浅语,另一个乖巧地倾听,偶尔展颜欢笑。 周围的人影和喧嚣仿佛都成了虚幻,世界的中心只有他们两个,男子忽然蹲下身去给少年系上松开的鞋带,他刚站起身,少年就搂着他的脖子跳进他的怀里,红扑扑的脸蛋在骄阳下漾着灿烂热烈的笑容,少年人欢喜雀跃的神采直白地表达着自己的喜爱之情。 他们亲昵拥抱在一起,男子一只手遮在少年的颊边,欲盖弥彰地,飞快地俯身亲吻了一下。 而在他们不远处的拐弯口,穆南城透过车窗,一瞬不瞬地盯着通道上亲密依偎的一对少年,阳光漫漫却没有一丝能够透入他的眼底,铺天盖地尽是将他吞噬殆尽的黑暗,唯有指尖上燃到尽头的烟丝发出一点猩红。 这个画面猝不及防的出现,像是兜头而来的一张血盆大口,将穆南城吞噬进一团汹涌尖锐的情绪里,他的眼前血红一片。 萧然揪着他衣服的前襟,泣不成声,一声一声,像是魔咒一般在穆南城的耳边隆隆作响,轰得他的神经都要寸寸崩断: 四哥,四哥 清晨的梨湖庄园里人来人往,偌大一个园子里光园丁就有十几个,先前为了给萧然抓兔子附近能动员的人全来了,如今眼见这一幕下人们全都低下了头往角落里缩去,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萧然的来历整个穆家无人不知,这一声声的四哥叫的是谁人人心知肚明,他们都是深知自家主人的脾气的,大庭广众下新婚夫人口口声声喊着前夫的名字,也不知少爷要怎样发作了 你们两个还杵在那做什么?快回来吃饭了! 沈凤仪带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萧然的身体倏然一僵,幸亏他是背对着沈凤仪,没被老太太看到自己的失态,他迅速地擦干眼泪,一抬头,却看到穆南城正直勾勾地看着他,浑身都充斥着冷漠凛冽的气息。 穆先生 穆南城的样子冰冷尖锐到可怕,萧然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是在众目睽睽下给穆南城带来难堪了,他有些抱歉,也有些惧怕。 南城,南城! 沈凤仪接连喊了两声,只见穆南城重重一震,竟像是才还魂似的,他徐徐地抬起手。 萧然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却在下一刻被握住了手腕。 那掌心灼热,有力不容抗拒,却恰到好处得没有弄疼他,穆南城眸光里如墨般的深浓一点一点消褪下去,他甚至挑起了一抹笑,略带谑意地刮了下萧然的脸: 我把你的肥兔子扔了,你就跟我哭鼻子?这么大人了,臊不臊?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走近的沈凤仪听见,老太太又是一阵恼怒地拍打穆南城的手臂: 你怎么又欺负萧然了?你这么大人了还欺负他,臊不臊! 她拉过萧然,哎哟了一声,心疼道,看这眼睛红的,赶紧回去用热水洗洗! 说着沈凤仪又接连拍了穆南城好几下。 穆南城笑着跟老太太讨饶,一边用眸光冷冷扫过所有在场的佣人,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今天花园里发生的事谁敢说到沈凤仪跟前去,谁就别想再留在梨湖庄园。 萧然也知道自己眼睛红着,本来就怕老太太问起,谁知穆南城这样不动声色地就给他铺了台阶。 一个早上穆南城接连给自己解围,萧然心中感激他的体贴,再没抗拒地任他牵着自己的手,跟着他回到了客厅。 早餐全是中式的,沈凤仪一边给萧然夹菜一边问: 今天你们有什么打算?是出去玩啊,还是在家休息? 穆南城询问地看着萧然,萧然也征询地看着他,两人都歪着脑袋,看得沈凤仪噗嗤一笑, 行了,你俩别看来看去的了,昨天已经去港城玩了一天,明天你们去上班我又得一个星期见不着你们,今天就在家休息吧,中午让慧瑜给你们包饺子,她包的香菇荠菜猪肉饺子那可是一绝! 萧然咬着筷子慢慢转了下眼珠,穆南城也不知道怎么修炼的,仿佛是萧然肚子里的蛔虫一般说: 萧然不吃荠菜,给他做虾仁馅儿或者鸡蛋馅儿的吧。 站在一旁的郑慧瑜爽爽快快地应了。 萧然低着头晃了晃脑袋,嘴角露出一个极浅的小泥涡。 穆先生还真是个会读心术的穆先生啊。 这里的书房给你用,我用隔壁你昨晚来找我的那一间,还是你喜欢另外那间? 吃完早饭后穆南城带着萧然来到一间书房,这是临时给他开辟出来的,墙纸和地毯都是暖黄色,布艺沙发上放着派大星的抱枕,书桌上的台式机中规中矩,但是笔记本电脑却是浅绿色,和穆南城那间黑白冷硬的书房一比,这里简直像是间儿童书房。 不过很明显,小孩喜欢。 这间挺好的。 萧然抿着嘴,他站在桌边把玩着桌上造型别致的一个台灯,灯管是半月形,周边缀着一圈五颜六色的小星星灯泡,底座上有几个按键,分别对应着月亮和星星的灯管,按哪个就会亮哪个。 穆南城笑看他饶有兴致地把几个掣键按来按去一团孩子气的模样,心里也软和得不像样: 要补充些什么书吗?你把书单列给我,缺什么我直接让人给你送来。 萧然语气轻快:不用啦,我们不是只有周末才住这里吗? 就是只住一天,也什么都不能让你缺了。 穆南城自然而然地说,低沉的嗓音听起来带着纵容而宠溺的味道。 萧然对着穆南城微微一笑,眉眼弯弯,真心实意地说: 我有电脑就可以,谢谢你,穆先生。 在得知要住进梨湖庄园之前,萧然一开始其实是抗拒的,但是如今他却发现,自己来到这里,衣食住行,竟是无一样不可心的,穆南城对他的了解和包容,远比他以为的要多得多。 韩臻敲门进来书房的时候,就看到穆南城背对着窗口站在那里,他垂着头不住地抽烟,整个面容都被阴影和烟雾覆盖,看到韩臻进来他直起身,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明明灭灭的香烟依然夹在指尖,接过韩臻递过来的资料。 先生,我查过了,三木会社四年前在港城拍下的离岛那块地,当时港府确实有内部文件禁止建造酒店,这个案子全程都是三木英久负责,也是因为这个项目,他才能压住三木会社里众多反对的声音,坐稳了华夏分社的理事, 韩臻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眸闪过精锐的暗芒,他指着穆南城正翻看的那一页中的某段文字, 这是离岛第一次的招标公告,只是那块地当时竞争的几家跟三木会社都有合作,三木中了标他们虽然有所不满,但也不会特意举报,现在SE酒店就快要开张了,咱们这个时候出手,正是打在他的筋骨上。 穆南城只是哗啦啦地翻着资料,偶尔再抽一口烟,显得漫不经心的,韩臻自己热闹地说了半天都不见穆先生回应,不由有些讪讪, 先生,您要是没有意见,我就先安排港城的媒体开始 开始什么?穆南城抬起眼,冷冷地笑,一开腔就把韩臻雷了个里焦外嫩,我为什么要做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平白去得罪三木会社,我脑子有病? 韩臻张口结舌: 不是您要给萧然少爷出气 出什么气? 穆南城不阴不阳地嗤笑一声,他要你出什么气?三木英久被他电得差点生活不能自理,他在派出所里说出那么猖狂的话都全须全尾地走了出来,还要出什么气?啊?他还能有什么气? 穆南城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不住地点头,不住地冷笑,你没看到口供吗? 也不知穆先生天生的好口技,还是对宋萧然的语音语态太熟悉,他竟然模仿了个惟妙惟肖,我四哥说了,谁欺负我,就电他,就算是电了A国总统,也有他给我兜着! 听听,听听!牛逼死了!我他妈都没这么牛逼! 穆南城把一沓厚厚的资料啪一声掼在了书桌上! 韩臻被这动静摔得脖颈一缩,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穆先生这是跟萧然置上气了,可他在楼下跟沈凤仪打招呼的时候分明看老太太很高兴,还一直说这对新婚小两口感情很好她看了很喜欢来着啊。 这是穆先生单方面地生闷气呢? 穆南城站了起来,双手叉腰走到窗前。 那些被尘封的记忆和深藏的嫉妒和怒意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一只手伸进去,粗暴得全部攫取出来,糅杂在他的胸腔里,他在萧然面前有多压抑和克制,此刻他就有多么抑郁和暴躁。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31)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敲在窗玻璃上笃笃笃地响,好像敲着的是某个没心没肝的小混蛋的脑门, 在他那里就笑得跟朵花儿一样,到我这里只有哭得要背过气去,我对他好,他只会不停想起他,我还对他好个屁!不是电了A国总统都有人给他擦屁股吗?让他电去!可把他能耐得! 穆南城这场火憋了足有两天。 从萧然一声不吭地要去F国,然后在飞机上跟三木起了冲突也没有想过给自己求助,不愿意对沈凤仪改口,自己给他系个鞋带他都能想到傅予行,桩桩件件都踩着穆南城的痛脚,偏偏他还只能哄着逗着供着这小祖宗,他穆南城论舔狗在南江认第二怕是没人敢认第一了! 穆南城噼里啪啦连珠炮一样,怨念几乎像是山洪暴发滚滚而下。 韩臻抽搐着脸,穆先生话里那么多个他他他,也只有韩特助才能分得清每个他分别指代谁了。 韩臻试着劝道: 先生,其实您不用跟死人较劲的 穆南城的眸光霎时跟淬了冰的刀子似的射过来: 我跟死人较劲?我跟哪个死人较劲? 韩臻: 我错了,我嘴欠。 穆南城眯起眼,威胁地盯着韩臻: 你是不是在笑? 韩臻心想这真不怪他,穆先生连自己是舔狗这样的词儿都出来了,他能忍得住才怪,但是求生欲极强的韩特助拼命按住了抽搐的嘴角,用力摇头: 我没有笑。 穆南城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晦暗深沉。 韩臻轻咳一声,把桌上散落的文件捡起整齐地叠在一起,表情严肃地推了推眼镜: 那先生,我现在需要通知蒋先生和梁先生,让他们都撤手吗? 昨天在高尔夫球会,蒋东显几个可都自告奋勇地揽了差事,哥几个要一起玩儿三木一把呢。 穆南城抄起窗台上的一个藤编的小吊篮就砸了过去。 韩臻也毫不含糊,单手接住吊篮,嘴角的弧度是再也压不下去了。 混账东西! 穆南城狠狠骂了一声,嘴角也扯起了浅浅的弧度。 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苦涩。 那是对于傅予行即使死去也依然无处不在的忌惮,也是曾经膨胀满满的自信被敲击出一道道裂缝的慌张。 七年的朝夕相处,傅予行把自己的灵魂都镂刻在了萧然的骨髓里,这个念头像是一根细细的刺戳在心脏里,刺得很深,拔不出来,陷在肉里,时时刻刻都隐隐作痛。 没来由的,穆南城从骨缝里生出一种无力的酸软来,就好像自己一直知道他要前往的地方有一座大山,但是那座山的高远还是超出了他的预计,让他有一种不知何日能渡的惶惑。 穆南城又走回桌边点了一支烟,青白色的烟雾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将他脸上所有的弧度和刻痕都慢慢抹平下去,最后定格在韩臻眼中的依然是一张无波无澜,如雕塑般的俊美面庞。 韩臻毫不意外,穆先生刚才的样子不过只是一场短暂的发泄,他从来就不是隐忍的人,能克制到现在,实在是把宋萧然看得太重太重。 先生,韩臻正色道,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他的好他会知道的。 穆南城抽烟的手一顿,弹了弹烟灰,淡笑了下。 韩臻不知道,对萧然好,已经成为一个让穆南城提心吊胆的负担,任何一点好,都会不经意触发萧然对傅予行的怀念,可他又不能因为这样就对他不好,他哪里舍得。 Steven,穆南城吐出一口烟圈,嗓音有些模糊,像是来自喉咙的最深处,这个随心所欲意气风发了很多年的男人,用一种近乎疑惑的腔调问他,你说人是不是永远都贪心不足,得到了一些,就会想要更多? 见不到他的时候,觉得只要能看他一眼就好,他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想着如果他有一日能在自己身边就好,他真的来到自己身边了,又想完完全全地拥有他,连这个目的都还没达到呢,就恨不得连他所有的感情都占据得满满的,得陇望蜀,永远没个够。 韩臻无奈又无言,因为他知道穆先生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穆南城把烟叼在嘴里,又坐了回去,他摘下烟蒂暗灭在烟灰缸里,修长的指节在桌面不疾不徐地敲着,每敲一次,就伴随着一句掷地有声的指令, 通知港城分公司的公关部,把恩南能说得上话的媒体全都请去,我要下个星期所有港城主流报纸都有三木会社旗下SE酒店港城分店违规建造的版面,联系丁司长和消防处的刘处长,请他们抽出时间,我要请他们吃饭,还有, 他十指交叉,拇指指尖抵在桌面上勾成一个塔的形状,韩臻眉心一跳,每次穆南城出现这个手势,都代表有人要倒大霉, 三木会社最近不是在收购EJ酒店吗?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黑骑士,人憎鬼愁的,偶尔也换个玩法,当回白衣骑士,你觉得怎么样? 韩臻深叹一口气,他能觉得怎么样呢,穆先生原本就睚眦必报,如今冲冠一怒为红颜,他只得奉陪打一场硬仗啊。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没有凑满30个评论,但是15点还有一更,快来表扬我吧! 感谢在20200509 04:29:52~20200510 08:2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8个;小乖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菠菜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盛夏的午后,阳光穿透长廊边一扇扇镂花窗棂,照耀在泛着淡淡流光的柚木地板上,空气里漂浮着被夏风送进来的淡淡花香,明亮的光线下连漂浮在半空的细细尘埃都带着快乐的气息。 小男孩光着脚丫子在地板上一路奔跑,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长廊上,而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一个蒙着眼的少年伸长双臂,循着孩子的笑声边走边摸索着。 孩子跑得飞快,一直到长廊的尽头,那里有一扇沉重的红木大门,他用力把门推开,小小的身体从门缝中挤了进去。 这是他第一次进到贺家大院的佛堂。 外面阳光灿烂,佛堂里的灯光更加耀眼,宽敞的大堂正中央慈眉善目的药师琉璃光如佛左手持塔,右手结印,结跏趺坐于莲花宝台,在他的左右下手各有六神将,均是宝相庄严,让人望之即生敬畏。 孩子仰着小脑袋看了好一会,觉得新奇又有趣,然而门外哥哥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然然,你藏到哪里去了?然然? 呀! 小孩儿心一急,在偌大的佛堂里团团转,他忽然灵机一动,跑到最大的佛像后面,小手扒着莲花台的一个角,只露出小小的脑袋。 然然,然然! 哥哥已经站在了佛堂门口,孩子听到叩叩的敲门声,他像只受惊的小鸟猛地一跳,小手也不知拍到了哪里,只听咔哒一声,莲花台下几乎和孩子等高的平台霍然打开了一道门。 门后是一个小阁子,像一个寻常抽屉被竖起来的大小,里面放了三四本金色封皮的经书。 他那时候正在学认字,看到书就想打开看看里面的字是不是他认得的,他拿起第一本书随便一翻,里面掉出来一张银光闪闪的卡片,孩子蹲在地上把卡片捡起来,正好同一时间红木大门也被推开,他匆匆把卡片往书里一夹,就听到哥哥的声音响起来, 小家伙,我看到你的小屁股了,出来吧! 那电光火石的视线里,他其实已经看清了那张卡片正反两面的图案,一面是可怕的黑色骷髅头,另一面是扑克牌的某个花色,梅花J。 #骷髅卡牌# #扑克牌# #银质扑克# #梅花扑克# 安静的书房内,鼠标键盘的敲击声绵密如同细雨鼓点,萧然坐在电脑前,随着他的十指翻飞,一个个关键词条输入,黑客专用的搜索引擎下成百上千的信息条争相跃进他的眼帘。 其中一条信息瞬间刺中了他的瞳孔,鼠标光点停在那则信息之上。 罗杰夫史蒂文森,A国第13任总统,在一次竞选演讲活动中被刺杀,死后其夫人曝光他的生前日记,那日记的扉页上写着 没有光,我们是光;没有规则,我们是规则。 史蒂文森夫人还发现她丈夫的日记本中夹杂着一张银质扑克牌,扑克牌正面花色是梅花A,背面雕着一副骷髅头骨,骷髅上方倒置着一副圆规,下面卡着一根呈直角的曲尺。 这张扑克牌除了点数和萧然小时候在外公家佛堂里看到的那张不一样,其他地方,譬如材质和背面图案以及花色都是如出一辙。 骷髅生长在不见天日的阴暗里,圆规和曲尺是用来制造规矩的工具,正嵌合了史蒂文森日记扉页上的那句话。 这是光照会第一次被曝光在世人面前。 之后的一个多世纪里,随着持有银质扑克牌的人被曝光得越来越多,这个神秘组织的面纱渐渐被世人揭开,当然那只是最浮于表面的一层。 人们相信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操纵控制着这个世界。 在一切的阴谋论里,光照会都是绝对的主角,据说它的成员遍布全世界,所有的成员都以攫取国家权力,制造世界新秩序为宗旨。 据说光照会有着极其神秘的入会规则,他的会员名单当中有世界最强大国家的总统,有跺一跺脚都能引起经济秩序崩溃的大富豪,有带领人类进行一次又一次科技变革的智者,也有掌握着能够毁灭地球的军事力量的恐怖大亨。 所有没有逻辑和解释的变革,战争,杀戮,毁灭,都被许多人认定是光照会的意愿。 而光照会成员的等级则是依靠扑克牌花色来划分,一副扑克牌有五十四张,意味着光照会的核心领导层仅有五十四名成员,这些人中的每一个都位居世界各国经济与政治权力金字塔的塔尖上。 至于他们内部阶层的具体划分萧然的目光落在那几个被零星曝光身份的卡牌持有者名单上。 在扑克牌中,梅花代表的是权杖,所以前总统持有梅花A;方片形似钻石,代表金钱,某位金融大鳄持有的便是方片Q;黑桃是武器,那位曾对平民发射核弹的恐怖大亨是黑桃K的持有者;而红桃毫无疑问是智者的标识。 所以自己的外公贺震霆,便是光照会中的梅花J,结合贺震霆生前职位,萧然几乎能够肯定自己的推测。 那么外公死前的那句你是黑,是不是可以推断为当时在现场出现的人是某位黑桃成员? 光照会是个信奉不择手段攫取个人财富和权利的极端组织,他们崇尚个人和组织利益至上,如果外公真的是梅花J,那么贺家覆亡的真相就有太多可能。 萧然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为了追求极端个人利益才相聚在一起的组织,对于这些成员来说,光照会用什么来保证他们的忠诚度? 然然,你要记住,想要将一群人团结在自己的周围,许以重利不是最重要的,承诺这种东西是最苍白无力的,唯有所有的人都成为大众公敌,彼此才不会互相背叛。 和一群人一起做一百件好事,远不如一起做一件坏事,能够让他们凝聚在一起,永不背叛。 曾几何时,那个把他当做继承人的老人这样教导他。 还要查下去吗? 萧然站在窗前,平静淡漠的目光注视着虚空,绯色的唇角抿成一条笔直的线,天光勾勒出他劲痩挺拔的身体轮廓,像是一座毫无温度的冰雕。 分钟走了一圈又一圈。 有好几分钟里萧然的思绪好像是停滞的,头脑里一片空白,然而很快的,无数缤纷的画面走马观花一般在他大脑里飞驰,他失焦的视线渐渐有了方向。 万里苍穹一碧如洗,漫漫洒洒的阳光穿过建筑和树影,将美丽的庄园切割成细细碎碎的淡金和淡银,远处的花圃里繁花似锦,白的海棠红的牡丹金的雏菊竞相怒放,微风掠过整齐的梧桐和凤凰木,在枝条上打着旋儿,呼啸冲上天穹。 他像是被按下了回车键,一下子从暂停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萧然重新走到桌边坐下,他拿起手机拨出一个熟悉的号码,电话只响了三声,一个温和明朗的声音含笑响起: 萧然? 学长。 何沿在那头笑说: 我也正想着找你,你却先打来了,我下个礼拜回浯河,方便的话一起见个面? 南江是直辖市,浯河是暨南省会,两个城市相邻,开车不过一两个小时,萧然原本想在电话里问的事便刹住了: 好,那我去浯河找你。 还是我过去找你吧,你不会开车,下周五好吗?到时给你电话。 好。 挂完电话,萧然陷入了沉思。 光照会起源于A国,早期的会员几乎全是西洲人,然而经过将近两个世纪的发展,光照会成员早已遍及全世界,他们没有国家,国家是承载他们实现个人野心和组织利益的工具,有心人会自己寻求光照会的渠道,同样的,光照会也会积极吸收新鲜血液。 要想查到光照会,必须先找到光照会的部分核心成员,何沿的丈夫周晏城是如今的世界首富,他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蜚声金融街,以他的资历和背景,极有可能得到过光照会的青睐,还有 房门被轻轻敲响,萧然挪了下鼠标隐藏起自己的电脑界面,然后才喊: 请进。 穆南城走进来,他换下了居家服,穿着铁灰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西裤,腕上的手表在他行走间微微反着光,明显是要出去的装扮,手上还端着个果盘。 他把果盘放到桌上,抬手就去按萧然的后颈,常养猫狗的人才会这样动不动撸宠物的颈子,萧然挣了两下没甩开,只能无奈地仰头看他, 穆先生,你要出去吗? 嗯,穆南城低头看萧然的电脑,上面只开了个蜘蛛纸牌的游戏,不由笑了,坐这里半天就玩这个? 啊。萧然不置可否。 穆南城眸光加深,笑容淡了些,语气依然宠溺: 我要出去办点事,你留在这里,中午跟妈一起吃饭,吃完饭可以睡一会,如果想要出门让老刘送你,但是去哪里之前记得跟我说下。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32) 你不在这里吃饭吗?慧姨说要包饺子。 穆南城俯下身,下巴几乎要搁到萧然的肩膀上,他侧着头,眨了眨眼: 是啊,慧姨包的饺子可好吃了,怎么办呢?我吃不着了,你给我留几个好不好? 萧然短暂地愣了下,应道: 啊,好啊。 真乖,穆南城揉了揉他毛茸茸软乎乎的头发,又笑,毛真软。 所以穆先生真的把他当个小动物了吗。 好了,我走了。穆南城说完向门口走去。 穆先生萧然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忽然轻喊了一声。 穆南城转过身:嗯? 萧然张了张口:没什么。 穆南城静静看了他一会,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然后离开了书房。 随着房门将两个人的空间隔绝开,萧然深深叹了口气,而穆南城眉眼间的阴鸷也层层叠叠地流泻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妈呀我又睡着了!我把稿子放进存稿箱却没有设置时间啊啊啊啊啊啊!不行我现在又得去睡了! 感谢在20200510 08:20:58~20200510 11:2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9761863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包厢里乌烟瘴气,纸醉金迷。 穆南城坐在沙发的正中央的位置上,长腿交叠着,一只手摇晃着盛满酒液和冰块的玻璃杯,室内昏暗旋转的灯光将他脸部的轮廓勾勒得格外分明。 包厢中的几个小姐虽然陪伴着各自的客人,却都忍不住悄悄把目光往他身上打转。 在女人的眼里,穆南城的长相实在太出众了,他的眉目五官极具混血感,像是刀削斧凿出来,身材挺拔,气质清冽,男人帅到极致便是他这个样子。 要是这男人能点她们出台,就是倒贴也情愿啊。 可惜这样的男人眼光也高,一屋子的美人万紫千妍,没一个能被允许坐到他身边。 穆南城做事的风格是今日能解决的问题,决不留待明天,他那头刚决定帮助EJ反收购,这头就让韩臻帮他联系了该公司的几个股东一同出来叙话,几个人吃饭打牌最后转场到这间会所,居然碰到了自己的舅舅沈骏。 沈骏是沈凤仪的亲弟弟,是恩南地产的项目经理,前天开会穆南城任命萧然为罗湖湾项目总监时,他并不在公司,后来听手下人告诉他这件事,登时就炸了。 罗湖湾那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项目,谁能主持这么一个项目那真是下半辈子都吃喝不愁,穆南城居然越过他交给了一个黄毛小子! 此刻沈骏拖着穆南城已经喋喋不休了大半个小时: 南城啊,虽然宋萧然是宋家的人,又跟过傅家的小子,但他到底还是个小孩子,他能懂什么?你把罗湖湾这么大项目交给他做,是不是太儿戏了? 穆南城原本只是慵慵懒懒地听着,等沈骏啰嗦完了他随便安抚两句给他点甜头就算了,直到这句又跟过傅家的小子戳进他耳朵里。 拎不清的人年年有,今年怎么特别多。 他在萧然那里头处处碰壁也就算了,怎么谁都能指着他鼻子叨逼叨了? 穆南城大清早就在萧然那里收来的一肚子憋屈和怒火全都找到了发泄的渠道。 他抬手往杯子里又加了几块冰,晃着杯子,侧着头听那咯噔咯噔的声音,勾着嘴角不疾不徐地开了腔: 舅舅觉得给他做儿戏了,那怎么才算不儿戏? 沈骏眼睛一亮。 穆南城慢条斯理地竖起四根修长的手指,薄唇掀起嘲弄至极的弧度, 现在摆在明面上要这块地的就有宏盛,昭和,傅氏,长荣,舅舅要是觉得有信心从他们手里抢到主城区块,当然还是给舅舅做的, 沈骏没有听出穆南城声音里的幽寒,急着要说话,穆南城却没给他插嘴的机会,如果沈骏当时出席了那次会议,他就会发现穆南城几乎还原了当时萧然所有的动作语言,他每报出一个公司的名字就放下一根手指, 市政那一块的关系傅氏已经跑通了,恩南插不进去,恩南地产七月份到期的债务是700亿,这笔钱现在还没有到位,淮北区的烂尾楼搁置了三年,碧水绿都的长租房至今也没有回本,无论是资金还是关系,集团公司这次不会再给地产部擦屁股,舅舅你想好了,你要是能做,明天我就让宋萧然离开35楼。 沈骏的表情很难看,地产部的油水足,所以穆南城掌管恩南之后他腆着脸跟外甥要来了这个职务,穆南城跟穆氏早就鱼死网破,沈家的人是他仅有的亲人,他以前也不在意给他们这些外戚吃空饷。 更何况如今的颓势也是穆南城一手造成的,他当初为了收购慕达不择手段,并购后的恩南地产元气大伤,哪有那么容易恢复过来。 但沈骏也不敢就这么怼回穆南城,只得悻悻地说: 我不能做,宋萧然就能做了?没有集团公司支持,这项目根本不可能拿下来! 嗯,穆南城喝完了杯子里的酒,把酒杯咚一声放到茶几上,他淡淡地笑道,所以舅舅急什么呢?一个注定拿不到手的项目,给他小孩子练练手玩一玩,熟悉熟悉流程,舅舅是他长辈,说起来明天见了面,您还得给他见面礼不是?您跟他计较什么? 沈骏傻眼了,什么叫做注定拿不到手的项目?只要总部能拨款,就一切都有可能。 就算总公司真的半点不支持,拿这种事情给小孩练手学习,这也太荒唐了!那么多员工正事不做,全都陪着宋萧然玩吗?整个招标流程要走两三个月,恩南地产还要不要运作了? 再说了,宋萧然他又是个什么人,凭什么值得整个恩南地产陪他玩? 沈骏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似的一鼓作气把所有话都问了出来,穆南城的唇畔覆着一层薄薄的笑意,玩味地重复了沈骏最后一句问话: 宋萧然他是个什么人啊 穆南城点了根烟夹在指尖,拇指抵着自己的眉心,沉沉地低喃了句什么,沈骏没有听清,他想凑近过去些,包厢里却蓦然响起一声尖叫,像是某种管弦乐器撕裂了调。 一个穿着蓝白色短裙的女孩被人一脚踹倒在地,肚满肠肥的男人拿着一瓶红酒淅淅沥沥地全都倒在她身上,一边不干不净地骂着。 男人喝高之后多难看的姿态都有,这样的情形在声色场所中屡见不鲜,沈骏只是皱了下眉: 行了老邱,我外甥在这呢,他们年轻人不爱看这个,你要玩把人弄出去! 穆南城怼了一通他老舅,心里的恶气就消失了一多半,他果然站起身: 舅舅,你在这玩,我去隔壁 冉冉! 一个头发长到腰际的女孩扑过去扯住打人的那个胖子的手,连声哀求道,邱总,你别打了,我替冉冉跟你道歉,她今天胃不好,真喝不下那么多,我替她 滚一边去! 胖男人一扬手,那长发女孩就挨了一耳光,她被打得踉跄了两步,捂住脸再也不敢吭声,倒在地上的女孩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还没站稳,又被那胖子踹翻在地。 穆南城却在沙发上又缓缓坐了下来。 他的脸色很沉,是区别于冷清的那种不动声色的怒,沈骏心道这大外甥别是心血来潮要给两个小姐出头,那老邱可就糟糕了,他当即过去拉住老邱: 行了行了,出来玩个开心你动什么手? 妈的小婊子不识抬举,老子花钱买酒给你喝还他妈给我掉脸子 闭嘴吧你!沈骏压着嗓门,提醒他,也不看看谁坐在那! 沈骏冲穆南城的方向努了努嘴,那胖老邱原就是借酒撒泼,对上穆南城似笑非笑的眼神,当即就缩了下头,他低声嘟嘟哝哝着: 穆南城怎么了,他不还是你外甥么,怎么着,他看上这俩妞儿了? 沈骏也搞不清楚状况,只得摇摇头。 穆南城也不多说话,他伸手按桌上的服务铃,服务员很快进来,他抬了抬下颌: 叫你们经理过来。 穆南城是熟面孔,服务员往地上扫了一眼大概就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立刻出去叫经理。 两个挨了打的女孩相互扶着站在门边的角落里,都有些意外又惊喜地看向坐在沙发上英俊得过分的男人,在这个地方,挨打受辱是常事,但是一步登天的故事也屡见不鲜,能来这里的女孩容貌气质都是一等一,几乎所有的人此刻都在猜测,穆南城是看上了哪一个? 胖老邱心里还是有点发毛,他拉了拉沈骏: 哎,你外甥不是真看上了哪个吧?他妈的要不要这么狗血啊!这可不知者不罪啊,我动手前这俩妞可一个都不是你外甥的人,你得给我说句话啊 沈骏摇头苦笑,他虽然是舅舅,可穆南城要真想干点什么,他是真的不敢吱声的。 经理很快堆着满脸笑进来了,穆南城也不等他说话,指着那个最先挨打的女孩开口了: 这个,叫什么。 她叫冉冉,经理的眸光里闪过一抹精光,嘴上却谄笑道,穆总,是不是她闯了什么祸? 嗯,穆南城声音波澜不惊,说出来的话却像石子投湖一样,荡起阵阵涟漪,从今以后,你这里,再有任何一个叫ranran这个名字发音的,你就给我滚出南江。 说完他没看任何人一眼就拉开包厢门走了出去。 包厢里的人全都面面相觑,失望的失望,茫然的茫然,懵逼的懵逼。 那个经理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搓着手问沈骏: 沈总,您说穆总这是什么意思? 沈骏只觉得眼前一阵阵晕眩,差点都没站稳,除了他,怕是谁都不能明白穆南城是什么意思,他想起自己先前逼问穆南城宋萧然是个什么人,这下子他竟是知道这答案了,只是这答案太匪夷所思,石破天惊! 卧了个槽!沈骏狠狠吐出一口气,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梦幻了。 萧然在梨湖庄园过得很惬意,上午玩玩电脑吃吃水果,午饭后在草地上躺了大半个下午,傍晚时看到有个园丁牵着头大古牧溜达,他沾着满身草爬起来,也跟在那只狗后面溜溜达达地走着。 那头古牧黑白两色,被养得又高又壮,毛发十分光滑,像一条厚厚的毡子披在身上,模样十分漂亮,可惜后肢的右腿却是瘸的,走起来一颠一颠。 萧然喜欢动物,但是古牧体型庞大,他又想摸又有点怕,那遛狗的佣人便笑道: 萧然少爷您别怕,冉冉脾气很好,不会伤人的。 萧然一怔: 你说它叫什么? 冉冉,那人重复了下,看到萧然圆眼一瞪,忙道,跟您的名字不一样,这是只母狗,叫冉冉升起的那个冉冉,这狗有八、九岁了,少爷把它抱回来的时候才一只手那么大,这名字是少爷亲自取的。 萧然皱巴着脸,纠结万分地摸了摸大狗滑不留手的毛,要不是这狗年纪挺大了,他还以为穆南城是故意取这名字寒碜他呢! 萧然问养狗的人: 这狗狗怎么腿瘸了呢? 捡回来就是瘸的,佣人想起了当年的事,语气很是唏嘘, 那阵子南江刚出台禁止饲养的狗种,古牧就是其中之一,想来是哪家人胆子小不敢偷养就丢掉了,这小狗崽大概是被别的狗给欺负了,少爷抱回来的时候它就是瘸腿的,腿上还绑了条手帕。 那天下着好大的雨,我们少爷把衣服脱下来包着它,回来的时候人淋得透透的,奇怪的是,少爷当时手里明明有把伞,却没撑,反而跟小狗一起包在衣服里。 当时是我帮着少爷一块给狗洗的澡,上的药,少爷解开狗腿上的手帕的时候,我还看到那帕子上绣了个字儿 说到这里,佣人蹙着眉想了半天, 忘记什么字儿了,不过冉冉的名字肯定是跟那个字儿有关的,您说好笑不好笑,这从来就听说有父母把孩子丢了留个名牌儿,没听过把狗扔了还传下个名字的 萧然脑中灵光一现,他轻轻啊了一声。 这只狗狗,它居然是 那是萧然十一岁的暑假,八月的一天他刚从少年宫走出来,倾盆暴雨忽然而至,接他的司机在路上耽误了,他站在少年宫门前的长廊下等着,一眼就看到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狗崽在不远处的花圃下瑟瑟发抖。 萧然撑着伞走过去,蹲在花圃边,这才发现小狗有一条腿上冒着汩汩的鲜血,被雨水冲刷着,连附近的泥土都被染红了。 他从包里拿出纸巾把小狗身上的水吸干,用手帕包好狗狗的小腿,打算等司机来了把这小狗带去宠物医院。 那天贺乔乘着司机的车也一并来接他,谁料半路上电闪雷鸣,贺乔在车里就发病了,萧然还蹲在花圃边,家里的司机气急败坏地跑过来了: 少爷!夫人发病了!你快上车看看她!她就只听你的话,明兰快拦不住她了! 萧然大惊失色,司机拉着他就要跑,萧然刚跑出两步,又顿住脚步回头看那只小狗。 司机立刻猜到他在想什么,火急火燎地说, 少爷别管这小畜生了,这些野狗身上都有病的,夫人也不能看到这东西!快跟我走吧,走啊少爷! 贺乔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只要看到小活物,她就会发疯一般想要去凌虐,那些年贺家大院里连只活鸡都不敢养。 她发病的时候除了萧然谁都不认,司机急得恨不得把小少爷扛起来塞到车里去。 萧然踅回去,他把伞柄用力压进花圃湿软的泥土里,那只小狗就被罩在伞下,冲着他呜呜咽咽地叫。 等我把妈妈送回去再来找你啊,你等着啊! 萧然倒退着跑进雨里,一边对小狗喊着话。 后来他再回去的时候,那只小狗和他的伞都不见了。 原来这只古牧就是当年那只小狗崽,它居然被穆南城带了回来。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33)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萧然甚至无法用语言形容。 一个相识不太久的人,彼此之间还有许多防备芥蒂,他却忽然发现对方在多年之前就和自己有过交集,萧然无法想象穆南城这样的人会充满对弱小动物的爱心与呵护,但是冉冉的出现无疑让他对穆南城改观许多。 难怪穆先生动不动就喜欢掐他后颈子,看来是撸冉冉撸习惯了。 萧然笑呵呵地去挠冉冉的后颈,也不知道冉冉是不是能认得他,居然无比亲昵地用下巴蹭着他的手,在他的手心里温柔地舔了舔。 你是冉冉,我是然然,哈哈!萧然笑得眉眼弯弯,没心没肺,我们还真是有缘呀!小狗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0 11:25:06~20200511 04:29: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16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穿云度月 3瓶;糯米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这天的晚饭萧然是跟沈凤仪两个人吃的,穆南城不在,这对新上任的婆媳俩都有些拘谨,沈凤仪于是让人把晚饭端到客厅的茶几上,这样他们可以一边吃一边看电视,电视里绵绵不绝的声音果然冲淡了尴尬的气氛。 本地新闻里正在播报昨天在梵净寺山道上的一则车祸。 沈凤仪听到了,忙道: 这事我知道,昨天我跟慧瑜也在现场来着,那辆奔驰从山上下来,突然就失控,还差点擦着慧瑜的肩,我们两个眼睁睁看着它撞上了前面一个年轻人 【根据群众拍摄的视频显示,画面里的年轻人被撞后至少飞出去二十米,他在落地时头部先着地,视频中我们可以看到现场有大量的鲜血喷溅,一部分是他的头颅受伤,另一部分是他吐的血,现场的一位医生群众跑过去想要为他做急救,但是这位伤者竟然站了起来,并且拒绝被送往医院】 萧然一眼就认出电视中的那位医生群众是宋枢衡。 【交警强行将伤者留在现场,直至救护人员赶到,急救人员初步判断伤者头部受到重创,脏器破裂,髂骨骨折,多处软骨组织受损,然而该伤者却在救护车运送途中打晕了几名急救人员,从车窗逃了出去,警方呼吁伤者请速往医院就医,医疗费用将由肇事司机全部承担,如果有认识该名伤者的群众,也请联系警方】 这年轻人怎么回事?沈凤仪看得莫名其妙,被车子撞了伤成那样还要逃跑,那是送他去医院,又不是送他去坐牢。 新闻的左下角定格着那位伤者从救护车后厢跳出来的画面,其身手之俐落敏捷完全不像个身负重伤的人。 萧然看到那人穿着一件已经被血染得看不出颜色的T恤,面容在道路摄像头下更是模糊不清,然而在他倒地抱头的那一瞬,萧然分明看到对方的两只手都仅有三根手指,他的瞳孔缩了缩,若有所思: 也许他有比伤势更重大的秘密要掩盖,不过一个人被时速超过40码的汽车撞上去,在头部着地的情况下还能保持清醒,并且有攻击力打晕几个成年医护,他的身体素质也太好了啊。 可不是嘛! 这算得上是萧然跟沈凤仪对话中最长的一段了,老太太高兴地给萧然舀了一勺子宫保鸡丁。 萧然在沈凤仪的视线盲点里噘起了嘴,宫保鸡丁里有很多配菜是他不爱吃的。 但是这小孩在长辈面前一向脸皮薄,他不好意思把不吃的东西都挑出去,只好先把葱段和姜丝放到嘴里,闭眼囫囵吞了下去,然后一颗颗吃掉花生米,最后才把自己唯一爱吃的鸡肉慢慢嚼了下去。 沈凤仪看他斯斯文文地把一勺宫保鸡丁全吃完了,更高兴了,再给他舀了更大一勺: 慢慢吃,要是不够,我让厨房再做一份! 萧然心里都快哭出来了,穆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你家的饭不好吃了呀! 梨湖庄园前往恩南集团的汽车上,萧然和穆南城分坐在后座的两边,一个低头在看杂志,一个埋首在看文件。 萧然翻到的这一页,正是一篇穆南城的专访。 不知道是不是拍摄角度和光线异常的关系,穆南城的这张半身照给萧然的感觉有点怪异,萧然看了半天后终于发现照片里穆南城的眼瞳呈现血红色,而且瞳孔是竖起来的。 他转头看向穆南城,穆南城自然而然地也回望向他,眉梢微微挑起:怎么了? 萧然指着杂志上的照片: 穆先生,你这张照片在哪里拍的?眼睛怎么血红血红的? 穆南城淡淡瞥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 忘了在哪拍了,至于眼睛怎么红了,大概是饿了? 红成这样,你怕是想吃人啊。 穆南城勾起唇角,他这个表情萧然极度熟悉,每次他想要捉弄萧然的时候就会露出这种好像狐狸一般的笑。 萧然警惕地往车门处挪了挪,穆南城已经抓起他的手腕在他的掌外沿咬了一口。 哎!萧然又恼又急,但他也不可能甩手就抽穆南城一耳刮子,只得缩回手愤愤地说,我早上出门摸了冉冉没有洗手! 没关系,穆南城眨了眨右眼,你就是上完厕所不洗手我也不嫌弃你。 说到这里穆南城哀怨地瞅了萧然一眼: 我可不像某人,那么多矫情。 萧然毫不掩饰地翻了个大白眼,某人也好意思说! 昨晚穆南城回来得很晚,带着满身的乌七八糟的烟味酒味,那时萧然刚睡着,就被他从被子里挖了出来。 男人醉醺醺地倒在他肩膀上,滚烫的额头和脸颊往他的脖颈里蹭,一边乱钻一边咕哝着: 我让你给我留的饺子呢,嗯? 浅眠中被弄醒的人起床气可想而知,萧然火大地推开他: 穆先生,你臭死了! 穆南城身躯一僵,萧然已经跳到了地毯上,捂着鼻子,满脸的嫌弃好像他是个大型的病毒源似的。 穆南城进房的时候没有开灯,屋内只有走廊上流泻进来的一丝光线,萧然看不到穆南城的脸,却能感觉到这个男人暗黑深邃的眼神锁在他身上,像是凝成了有实质的细刃,恨不得剐他几下。 你你是很臭啊。 萧然瑟缩了下,声音有些怯怯的,穆南城看上去醉得很厉害,万一发起酒疯来他可招架不住。 穆南城站了起来开始扯领带,脱外套,声音硬梆梆的,淬着一丝冷意: 你把门反锁着干什么?不想让我进来?你想让我睡哪里去?宋萧然我告诉你 我把门反锁了吗?我不知道诶!萧然困惑地看向房门,那你是怎么进来的啊? 他是真的不记得自己有锁门,更说不上故意,这是穆南城的家穆南城的卧室,他怎么会故意不让人家进来。 穆南城的兴师问罪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里。 当他来到自己的卧室门口发现房门反锁的那一刻,火气借着酒意蹭蹭往上冒,他抬起脚就想直接踹门,幸好还有一根名为理智的神经死死拉扯住他里头那货是他老婆,是亲老婆,不能吓,不能打。 穆南城只得去书房找了个回形针过来三两下捅开门,他借着走廊上流泻进来的光线能看到床上隆起的浅浅身影,心里一下子又软了过来。 他借着酒意把萧然弄醒,这小家伙却那样嫌弃他,他理直气壮地兴师问罪,得到的又是这样的答案。 好多情绪塞得满满的填充在胸腔里,像是一个鼓鼓胀胀的气球,又被这样轻描淡写地戳破。 穆南城觉得他的心脏像是一个不由自己控制的溜溜球,颠三倒四地大起大落。 而萧然捏着溜溜球那端的线头却不自知,他漫不经心地随意扯弄那条线,穆南城的心脏就随着他的摆弄上上下下起起伏伏。 穆南城叉着腰站在黑暗里,寂寂无声地望着萧然,好半晌后,他抹了把脸,喑哑而挫败地说: 我去洗澡。 温热的水流倾泻而下,穆南城站在淋浴间里,双手撑在冰凉的瓷砖壁上,他闭着眼睛,水流冲刷走他的疲惫,却难以洗去满心的落寞。 今天的酒真的喝得有些多,过了九点之后,他频频看表,频频看手机,明明知道希望渺茫,却还是想着,他们毕竟结婚了,萧然会不会打电话来催他回家。 穆南城看到过傅予行以前单独出来应酬,一到九点,他的电话就会响起,然后傅予行会站起来向主人家告辞,他用着一种无奈到近乎炫耀的语气说: 我家里有人,不能久待,抱歉了。 我家里有人。 没人知道这五个字,每个字都像一排刺,深深地扎进穆南城不动声色的眉目里。 如今他家里也是有人的,他的手机也一直在响,电话短信没有断过,却没有来自家里的人。 然后不知不觉,一杯接一杯,就喝多了,回来晚了。 热气氤氲,穆南城的大脑也被蒸得眩晕,他迷迷糊糊地想下次还是不能喝这么多,家里的小孩会嫌他臭。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室内灯光大亮,萧然盘腿坐在床边,一只手托着腮撑在膝盖上,大大的眼睛半阖着,密长的睫毛懒洋洋地扇一下,再扇一下。 炽亮的光线把他白皙清透的脸映得几近透明,他穿着一身浅绿色的睡衣,从穆南城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宽松领口下露出一点儿泛着细腻的奶油白的锁骨,整个人像是被包裹在绿叶中的睡莲。 穆南城能听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呼啦啦涌动起来的声音,在那一刻他只想不管不顾地走上前,把他的男孩抱进怀里肆无忌惮地抚摸,亲吻,他是渴水到近乎要绝望的人,如今甘泉就在他的眼前,这是他的甘泉 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萧然抬起头,穆南城的脸离他只有咫尺之距,他下意识往后仰了仰,然后指着靠近房门口的那张玻璃圆桌说: 你不是要吃饺子吗?有十颗,够不够? 穆南城维持着弯腰的姿势钉在那里。 他顺着萧然的手指缓缓地转头,一眼看到桌上有一个盘子和一个小碗,盘子里还冒着袅袅热气,他走过去,一盘挺着小圆肚子的饺子正憨态可掬地看着他。 小碗里浅浅地覆着一层黑色的液体,是醋。 穆先生坐拥亿万财富,珍馐美味满汉全席都唾手可得,但是此时他为了几个饺子很没出息地扬起了嘴角。 饺子是用微波炉转的,这小孩甚至都不知道热东西要先倒点水,干巴巴的饺子全都粘在了一起,筷子一夹都破了皮。 味道其实已经不好了,但是穆南城一口一个,吃得很愉快。 吃完饺子后穆南城把碗端下去顺手洗掉,再回来时萧然已经抱着被子又睡下了,察觉到穆南城走到床边他迷迷糊糊地说: 我看到冉冉了,那天你也在少年宫那里吗? 嗯,穆南城俯身过去摸了摸他的头,低声说,那天我看着你呢。 萧然没有应声,他已经睡着了。 穆南城刷了牙,关了灯,轻手轻脚地在床上躺下,这一次他的手脚都很规矩,没有再把身边的人挖过来。 房间里漆黑如墨,穆南城看着天花板,或者说只是看着暗夜虚空中的某一点,愉悦地想,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贪心的人,其实原来不是的,他的胃口没有那样大,甚至小到,只要十颗饺子,就足够填满了。 恩南大厦高达88层,是南江地标性的建筑。 从21-39层都是恩南地产,萧然作为空降兵,第一天的报道地点便是35层的项目部。 恩南地产的总经理带着萧然把整个35楼逛荡了一圈,最后分给他一间办公室,他就算正式给穆南城打工了,有编制有工资,五险一金,还发了个工号牌,他拿着工号牌翻来覆去看了一会,乐了起来,真是巧,0918,他的工号居然是穆南城的生日,他跟穆先生可真是够有缘的。 萧然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查看了恩南地产所有员工的资料,挑出人手组建他自己的项目组,然后立刻召集所有人开会。 经理,你就这么忍着这小鬼? 原项目部资历颇深的员工甲不敢置信地问沈骏,罗湖湾这么大一块肥肉被从天上掉下来的小毛孩子截走了,国舅爷居然没把人给轰出去,他把咱们部门一大半的人都挑走了,那我们接下来的工作要怎么办? 是啊经理,您才是我们项目部名正言顺的头儿,这宋萧然是个什么东西啊? 另一个女职员一边涂着指甲油,一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抱怨,罗湖湾轮不到咱们做也就算了,可上头也不能随便弄个小鬼过来添乱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居然还征用大会议室做他自己的临时办公室,真是好笑了,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比总经理还大? 这些被萧然挑剩下来的人全是各个股东大佬或者政府关键部门负责人的家属,每个都是背后有人的,也因此他们对于萧然这样不识抬举的人十分火大!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本该最愤怒的沈骏却连连摆手: 你们可都闭嘴吧,这尊神呐,你们都得罪不起,赶紧的,该干嘛干嘛去,我可提醒你们,都长点眼,这小孩,矜贵着呢! 有多矜贵?那女职员吹了吹指甲油,不屑地说,咱们地产部里的人哪个不是矜贵的,他要是个女的说不得还能飞上枝头,可他是个男的呵! 沈骏抱着自己的茶杯老神在在地窝在椅背里,意味深长地说: 总之你们都听我的,他不犯我们,谁也别去犯他! 被剔除出去的人最多背后嚼两句,但是萧然真正选来要做事的人,心里有不服,那就没那么容易治了。 罗湖湾这个项目是傅予行一路推动下来,政商两路上的每一块砖都铺得严严实实,但是最后那块板却是搭到宏盛和昭和这两个公司,简言之,主城区的地块是内定了的,如果不是穆南城非要横插一杠,萧然只要擎等着罗茜给他拿下地块,项目建成后他躺在家里就可以数钱数到他进棺材都数不完。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34) 然而现在萧然却要把这个项目截下来,罗茜是他的代理人自然一切好说,但是宏盛和昭和内另有大股东,这才是最大的麻烦。 其中宏盛的一大股东是如今华夏的首富,宏时资本周晏城,昭和的另一大股东则是暨南省的老牌地产集团沈氏,沈氏老总的儿子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沿羣科技创始人沈群。 傅予行花了多大的心思请来的神,萧然如今却要和神来斗法。 萧然不可能出面说服这两个人把工程相让,他也没那么大面儿,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招标时赢过宏盛和昭和,还得做得含蓄,做得不落痕迹,做得在明面上让人挑不着错处。 资质要申请,财报要精做,不良资产该卖的卖,还得再收购一批良性的资产包,市政各个部门关系要打点摆在萧然面前有许多繁琐而艰巨的工作,但是麻烦的是,这里没人听他的。 会议室里,萧然坐在首位上,清凌凌的目光看着面前这群人,他用拇指和食指捏着一支水笔有一搭没一搭地晃,视线从这个人脸上转到那个人脸上。 这个会议从开始到现在过去了半个小时,无论萧然说什么,这些个老油条滚刀肉不是额额嗯嗯地点头敷衍,就是笑。 无奈地笑,嘲讽地笑,摇着头笑,似笑非笑,好像宋萧然长得就像个笑话似的。 啪嗒 萧然把水笔扔到了桌上,双手环胸缓缓向后靠坐进椅背里,他眯起眼睛,嘴唇抿得很紧,显示他正在生气,然而那软乎乎气鼓鼓的脸颊却只让人觉得这个小孩充满了生嫩和稚气。 有人低下头,笑得肩膀都微微轻颤,有人忍住了笑,眼里却全是蔑意和嘲弄。 半晌过后萧然哼笑出声,他不慌不忙地拿出手机,拨号,按下免提,然后把连线中的手机搁在大理石会议桌上。 嘀嘀 请求通话的电音不紧不慢地响,诸位地产项目部的精英们面面相觑,没人明白宋萧然想干嘛。 萧然? 充满辨识度的低沉男音从电话那头响起,落在所有人耳朵里,却跟炸雷似的惊心动魄。 穆先生!萧然一声脆生生的呼唤证实了众人猜测,他上半身前倾,俯在桌沿问,您现在忙吗? 电话那头的穆先生沉默了一瞬: 还好,有事? 有,穆先生,我记得您说过,您会全力支持我主持罗湖湾项目,是吗? 是。 我想知道您交给我的这份工作赋予我多大的权利? 一切权利。 包括调遣和任用恩南地产的任一员工,并决定他们的去留吗? 包括。 谢谢您穆先生,我没有别的问题了。 客气,你辛苦了。 会议室里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刚才没骨头一样瘫在椅子上的那群人像是打蔫的苗子被一下子捋直了似的全都正襟危坐。 萧然挂掉电话,把手机揣进自己的裤兜里,他屈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清清爽爽的少年音欢快地在空荡荡的大会议室里盘旋: 诸位,我们的会议,正式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睡得我昏天暗地的,自从开始码字小墨就成了莫得日生活的人,真的,各种日都莫得,比如这个作话我就是凌晨三点写出来的,所以各位爷,看完摸一把再走呗? 我最近开始写爆笑文了告诉你们,这就是我最后一本正儿八经恋爱向的文了就问你们怕不怕,我搞起笑来我自己都怕! 感谢在20200511 04:29:05~20200512 03:3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8个;蜀中大雨连绵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中午萧然被穆南城叫上88楼一起吃饭,总裁先生不方便出现在员工餐厅里,于是午饭是在穆南城的办公室里进行的。 我以为你会凭本事收服这些人,穆南城对萧然说,而不是简单粗暴地把我搬出来。 萧然用勺子舀着龙虾泡饭正往嘴里塞: 穆先生也看偶像剧吗?那可惜我不是个好的男主角,我没有那样大的人格魅力和行事魄力。 他咽下口中的泡饭,又喝了口清水,能通过直线达到的距离,永远不要走弯道,我没有时间和兴趣去收拢人心,相信那也不是穆先生愿意看到的。 说到底他都是姓宋的,要说穆南城对他半点戒心没有他是不信的,人贵自知。 穆南城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这是萧然精明精悍的一面,是他未曾见过的模样,很明显,傅予行不会这样调/教他,这孩子无师自通。 功利,犀利,锐利,目标明确,洞悉人性,擅用每一颗棋子,不计过程只求结果,南江大家族培养出来的二代继承人大多如此,萧然身在其中,自然耳濡目染。 谁要是看他一副玉娃娃似的模样就掉以轻心,铁定会输得很惨,就像他对付三木和李明亨那样的人物,见招拆招,从不怯场,对什么人该用文,对什么人可以用武,他心里寸寸分明,不会让自己吃亏,也懂得给自己留好后路。 萧然有一颗水晶般的赤子之心,纯真是真。 他也有出身和教育赋予他的心智和手段,强悍也是真。 穆南城专注地凝视着萧然,这孩子的好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宠爱他会是一件幸福而没有负担的事,他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不会成为他的软肋,反而是他的助力。 中午的阳光太好,活跳跳金灿灿,而穆南城的目光却比这阳光更热烈,萧然摸了摸自己的脸,奇怪地问他: 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穆南城如实说: 因为我突然发现,我以前对你的认识还是不够深刻。 你以前怎么看我的? 穆南城笑: 我一直以为你是傻白傻白的。 不出他所料的,萧然嘟了下嘴: 那现在呢? 穆南城伸手用力掐了掐小孩粉嫩的,好似果冻一样的脸颊: 现在我发现,你婊起来也很可爱! 萧然往后躲了下,却显然get到穆南城这个评价不是负面的,他转了转眼珠,歪着脑袋,顽皮地笑道: 那我下次再遇到今天这种情况,就试试以萌服人? 那你一定所向披靡,神挡杀神 穆南城恭维的话才讲了一半,办公室的内线叮铃铃响了起来,穆南城眼中的笑意不减,顺手按下了免提:喂? 总台小姐的声音在宽阔的空间里响起,好像是机器报时的女音,严谨,悦耳: 穆先生,有一位宋枢衡先生要见您,他说只要报了他的名字,您就会见他。 穆南城看了萧然一眼,萧然也正抬头望过来。 让他上来吧。说话的是萧然,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宋枢衡多年不在国内,他甚至不知道萧然住在哪里,只能来恩南集团找穆南城,却不想他们两个正在一起吃饭。 穆南城靠着椅背,一副主人家的轻松闲适: 大舅子,要给你添副碗筷吗? 一句话得罪了兄弟两个,宋枢衡七窍生烟,怒目而视,萧然也抿紧嘴唇瞪圆了眼。 宋枢衡自回国那日见了萧然却得知自己弟弟要跟穆南城结婚,这几日他心急火燎就没消下去过,此刻他没工夫搭理穆南城,指着萧然喝道: 然然你给我过来! 萧然慢吞吞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踟蹰地看着宋枢衡。 此时的他倒完全像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少年,慑于兄长的威严,怯怯懦懦,哪里有面对恩南高层时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穆南城眉头皱紧了几分,眸光一寒,十分不悦: 宋大少,你在我的办公室对我的人大呼小喝,未免太不识礼数,如果你不懂得在别人家里做客的礼节,我可以让我的秘书进来手把手教你。 宋枢衡深呼吸,拼命压抑着自己别在这个时候发火,他对萧然招了招手,放柔声音: 过来,然然,哥带你回家,哥现在有房子了。 穆南城嗤地笑出声来。 正如宋枢衡毫不掩饰对穆南城的敌意,穆南城也对宋枢衡相当看不顺眼,宋枢衡是专门为了把萧然带走而来的,这根本就是踩着穆南城的逆鳞,要不是萧然对这个大哥很有感情,穆南城恨不得把他顺着88楼的窗户扔出去。 萧然在宋枢衡面前站定,宋枢衡咬牙瞪向眼错不眨盯着他们的穆南城: 穆总,我跟我弟弟有话要单独讲,你能回避一下吗? 不能,穆南城拒绝地干净利落,我看你的样子像是想要打萧然,这个时候我怎么能离开呢? 宋枢衡的血气控制不住地往头顶冲。 他不会打我的,说话的是萧然,他看着穆南城,表情一板一眼,严肃认真,现在这个世上,他是对我最好的人。 宋枢衡眼眶一阵潮热,难以言喻的心酸和欣慰涌上心头,他别过脸,咬住了下唇,紧握的拳在轻轻颤抖。 穆南城定定地看了萧然半晌,他的表情紧绷而不悦,然而他最终还是妥协出去了。 秘书进来收拾了餐余,又泡了茶,萧然和宋枢衡坐在沙发上,宋枢衡低着头,他的眼睛红透了。 哥。 萧然轻声喊,宋枢衡倏然一震,这声哥,像是一颗尖锐呼啸的子弾,轻易洞穿他的心脏。 然然,宋枢衡坐到萧然身边握住他的手,眸光里满是心痛和怜惜,跟哥回去,哥以后再也不让你一个人,你想要去哪里都可以,你想要做什么我都陪你,你给哥哥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 我现在挺好的。 你怎么能好呢?你就算不说我也能猜到你和穆南城为什么结婚,他和你谈了什么条件?股份吗?钱吗?他要多少?你听我说,这个人在西洲恶名昭著,他发家的过程充满了血腥,他的世界是你无法想象的 萧然笑了,他长得眉目分明,脸庞和下颌的弧度都很柔和,这样淡然凉薄的笑容出现在他脸上显得很违和: 哥,每一个突然暴富的人,背后都会有这样匪夷所思的故事,人们宁可相信所有的白手起家都是江洋大盗,也不愿意承认这个世上有天纵奇才。 这个世上是有天纵奇才,宋枢衡紧了紧萧然的手,他总觉得萧然的神情让他陌生到心惊,你是,予行也是,但是穆南城不是,他只是天生的贪婪狠毒!他是不折不扣的野心家,掠夺者!我在湎北听说过他名下的矿场里对矿工进行非人虐待,我在南洲也亲眼见过,恩南的保安向大批涌入工厂的难民开火,无数的人倒在血泊里,那不是冷冰冰的照片和数字,是我亲眼见过的被践踏的活生生的人命 哥,萧然轻轻地打断他,你说的这两件事,我在新闻上都有看到过,我不认为穆南城在这两件事情的处理上有过错。 湎北的矿工坐地起价,甚至挑唆当地的反动势力劫掠矿场,蓄意引发矿场和军/队的矛盾,穆南城平息争端之后惩罚罪魁祸首难道有错吗?至于难民,那些只是披着难民的外衣,却持有重武器的悍匪,工厂的保安自卫反击有错吗?我倒是觉得哥你既然在现场,清楚所有的前因后果还能为劫匪抱不平 萧然的嗓音像深秋的溪水,干净清澈,却也冰凉刺骨,寒透了宋枢衡的心,这是圣父,还是慷他人之慨的圣父。 宋枢衡的手死死握住萧然的,他几乎下了死力气,额头上的筋脉跳动着,手指上都泛着白。 他瞪着萧然,无法置信这样的话是从萧然口中说出来的。 萧然微蹙眉,宋枢衡弄疼了他,但他依然不疾不徐地说着, 事情要讲求本末,穆南城一个生意人,又不是开善堂的,就算开善堂,救济的也得是感恩听话的平民,至于暴民,他们先是暴,然后才是民,所以对付他们先除后安,我觉得很对啊。 对什么?!宋枢衡倏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他烦躁地踱了两步,我看你是被穆南城洗脑了! 然然,你不能,宋枢衡有些语无伦次了,他迫切地想着措辞,你不能谁对你友善一点,你就完完全全地相信他,你要学着区分,谁是真心待你好,谁是另有所图 我知道穆南城的企图啊,萧然低头扳着自己的手指,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他想要我手上的远山股份。 你知道还 有什么关系?萧然仰头看向宋枢衡,漆黑的眸子里凝聚着锐利的光芒,哥你难道忘记了,我跟穆南城结婚,他的财产有我一半。我手头的股份是他的,偌大一个恩南也有一半是我的,这是一场再公平不过的交易,说起来还是我占了穆南城的便宜,恩南国际的股份现在可比远山值钱。 宋枢衡油然而生出一种荒唐和难以置信: 你哪里会是贪图别人财产的人! 那是因为你太久没和我一起生活,你早就不了解我了,我现在觉得,财势是很好的东西 胡说八道! 宋枢衡心痛得气都喘不匀了,他英俊的五官几乎扭曲,愤怒地在沙发前来回走着,最后他站定在萧然面前斩钉截铁道,不行,你必须跟我回去,我得陪着你,我不能再让你跟穆南城混下去! 萧然微微蹙眉: 哥你现在的脾气怎么急躁躁的,你这样当医生不怕吓到病人吗? 我现在只是你哥,你也不是我的病人!你别给我顾左右而言他! 我不会跟你走了,哥,萧然清晰地,一字一字地说,你难道还不明白,我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了吗?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35) 这一句话无疑是深深的一刀,割肉见骨,宋枢衡连呼吸都凝滞了。 萧然摊了摊手,那种温凉淡薄的气息又萦萦绕绕地缠在他的眉眼间,让他整个人在宋枢衡眼中都好像失去了真实, 你看,早在十一年前,你有你的妈,我有我的妈,我们就已分道扬镳了,这么多年,你跟我,我们生命里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任何交集,我们早就是离得远远的,天各一方的两个人。这些年带着我生活的是四哥,而穆南城,他在某种程度上和四哥才是同个世界的人, 萧然的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极缓,他的声音原本很清朗,清冰碎玉相击的那种好听,但是此刻却如暮鼓晨钟一般厚重,敲击着宋枢衡的耳膜,压得他的脊背都弯曲了下去, 哥,我想要的东西,你早就给不起了。 萧然低垂着头,漆黑的头发蓬松而柔软,像一只脆弱的无害的小动物,宋枢衡只要一抬手就能触碰到他。 兄弟俩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他们彼此保持着那样凝固的姿势很久,然后宋枢衡机械地,一步步地向门口走去。 那办公室光线太好,落满阳光,宋枢衡的背影被长长地拖曳在泛着流光的地板上,悄然游走,孤拔料峭。 穆南城走进来的时候,萧然正立在他那整片落地大玻璃窗前,俯瞰着脚下车水马龙的城市。 钢铁森林,城市灯海,这世间的芸芸众生在他的俯视下都如蝼蚁般渺小。 这世上每个人都喜欢俯视,可我为什么觉得,越是俯视,就越是无力呢? 穆南城走到萧然身边就听到他如此幽幽一叹,他抬手撑在他的双肩上: 因为大地太广阔,广阔到,即使你俯视着它,你依然会觉得力不从心,所以我们要站得更高更远,高远到,将整个大地都尽收眼底。 萧然沉默半晌,忽然莞尔: 穆先生,你是想像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吗? 穆南城也笑: 你直说我想上天好了,穆先生原谅你小孩子,口无禁忌。 傍晚下班的时候,穆南城没有在35楼逮到萧然,他因为处理事务加了二十分钟的班,这小家伙竟然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自己先走了。 嘟嘟的电话音在汽车狭小的空间内不断回响,一次又一次机械而冰冷的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让穆南城的脸色越来越黑。 穆南城平静地坐在车里,地下停车场灯光昏暗,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有自眉间透出的煞气,层层叠叠的,如有形的实质,压得韩臻头皮发麻。 去萧山公馆。 萧山公馆离恩南大厦不过十五分钟车程,穆南城比萧然还早一步到楼下。 穆南城本来心里是有火的,他打算见到萧然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得给这小孩一顿教训,他得跟他说宋萧然,甭管我们这个婚是怎么结的,你心里愿不愿意,我们现在都是合法夫夫,我在公司楼下等你半个小时,打你七八个电话,你不理,不接,你这样不对。 但是这些怨怼和怒气在看到萧然出现的那一刻倏然瓦解。 夕阳西下,那个孩子就那么缓缓走来,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拿着个牛皮纸袋,边走边轻轻敲击着大腿,明明是很痞气的一个动作,由他做来却有一种洒脱的可爱。 路灯渐次点亮,晕黄的光线水流般铺泄而下,宛如一层层质地细腻的浅金薄纱铺在他柔软的发顶上。 韩臻已经离开,穆南城独自坐在车里,看着萧然从日暮走进朦胧灯光里,看着他目无斜视地从自己的车边走过。 一个走得心无旁骛,一个看得凝神专注。 有很长一段时间,穆南城都是这样看着萧然从他面前走过。 少年背着书包,低头缓缓走在京都大学浓荫遮蔽下的校园小路上,穆南城会在他的前方停下车,然后向他走来,一步步地接近,再与他错身而过。 穆南城一转身就能看到他单薄瘦削的背影,像是一棵初生的白杨,笔直而孱弱,在暴风雨中生存,全凭本能。 萧然那时候年纪还很小,贺家出事的新闻铺天盖地,道路上的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他很多时候会用乌黑茫然的眼睛看着那些人,似乎不明白这些不认识不相干的人为什么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嘲笑的,同情的,讽刺的,幸灾乐祸的。 有人会说: 真可怜,听说他家就剩他一个了,才十三岁。 还有人说: 天才少年啊,老天爷是公平的,不会什么都让一个人占的。 也有人说: 看,这就是那个大老虎的外孙,活该! 穆南城愤怒地想,人心怎么能卑鄙险恶成这样,那么好的一个孩子,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你们怎么能这样肆无忌惮地伤害他。 穆南城绕过林荫小路,沿着大道奔跑,转过拐角之后再往回踅,一次又一次与萧然迎面走过。 萧然,我是穆南城,我来看你了,你愿不愿意跟我去M国?我会照顾你。 萧然,你认得我吗?你五岁的时候我就见过你,你还送过我一个飞机航模。 萧然,你别怕,别难过,我带你走好不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开始全新的生活 他设计了无数台词,做了无数心理建设,肚子里打的腹稿能集结成册,可每每走到萧然面前,嘴巴就像是被针给缝住了,然后就在他一遍遍的迟疑里,萧然从他身边慢慢走过。 有很多次萧然的目光从穆南城的脸上淡淡滑过,然而那目光空洞,毫无焦距,仿佛所有人的脸孔只是像蓝天白云,或者道旁的梧桐香樟一样,它们毫无生命地投进他的眼底,没有悲喜。 像一捧毫无声息的,静静流淌过穆南城指尖的沙。 没多久傅予行就出现了,还把他没能说出的话做出的事抢先践行。 穆南城起初是安心的,以他当时的境况,萧然跟着他是有危险的,如今有人可以照顾萧然,他便放心回到M国继续自己的事业,他觉得有了这一层缓冲,他能够按部就班地,等着萧然长大。 穆南城一直都觉得这个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够像他这样卑鄙无耻,所以很多次他回京都探望萧然,看到这孩子跟在傅予行身边慢慢地能跑会笑,像所有少年人那样开心自在地生活,他对傅予行的感激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后来他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禽兽之外有禽兽不如。 他珍而重之藏在心头最隐秘最柔软的地方,苦苦等待守候着一指头都不敢多伸的小白菜,一夜之间就被别的大头猪给拱了! 五年前的元旦节,穆南城坐了十三个小时的飞机,从西半球回到东半球,跋山涉水趟过天涯路,他捧着精心挑选的大包小盒的礼物,踩着厚厚的积雪走到萧然的宿舍楼下,那时候他身体已经很疲惫,但是心里却火烫烫的。 当他看到日日夜夜魂牵梦萦的那个身影出现在宿舍楼的阶梯上,他终于鼓足勇气想要上前,身后猝然响起一声清朗的呼唤然然,穆南城下意识回过头,眼前却掠过一抹银灰色的影子,萧然像只欢快的小鸟擦过他的肩膀,一头扎进了傅予行张开的怀抱里 那一天的雪跟胶水似的,把穆南城牢牢地粘在地上,从雪落,到月升,从天光昏暗,到下一个日出,穆南城只记得当他的眼前模糊一片时他抹了把脸上的雪水,竟是有些发热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2 03:32:16~20200513 11:1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8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双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穆先生? 萧然只觉得身后似是骤然刮来一阵风,还不等他回头,他就被人从后背牢牢抱住,那人紧贴着他,气息急促而慌乱,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一般,要不是萧然一低头就看到箍住他的一双手,其中一只手的无名指上带着他熟悉的戒指,他会立刻给对方一个过肩摔。 穆先生,你怎么了? 萧然一头雾水,他挣扎了下,穆南城却把他抱得更紧,一双手臂铁钳似的箍在他的腰间,勒得他发疼。 你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韩特助为什么没有陪你,萧然开起玩笑,有人要绑架你吗? 绑架两个字让穆南城身躯倏然一僵。 萧然拍了拍他的手臂,那个,现在光天化日,这个小区治安很好,你先放开我好吗? 穆南城松开双臂,萧然一侧头就看到他有些怔怔的神色,路灯散发出的橙黄灯光将他雕塑般分明的侧面轮廓勾勒出柔软的弧度。 那样一个刀锋般锐利的人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到外融化了,冷硬的眉眼间显出少见的脆弱神采。 萧然那时候为了请求穆南城捐骨髓,曾经调查过他,知道穆南城在M国的时候遭遇过不止一次的袭击,萧然自己也有某种程度的PTSD,有时候身后出现急促的脚步声都会让他陡惊陡乍,他觉得穆南城这个样子和当年的自己倒是有几分相像。 这个人竟然也会有脆弱的时候,萧然的心中被一根叫做感同身受的细软羽毛轻轻刷过,这种心情让他的笑容变得柔软,连声音都带着安抚和哄慰,穆先生今天也住萧山公馆吗? 穆南城只要求过周末回梨湖庄园,那么其他的时间萧然觉得他们彼此都是自由的,婚讯还没有公开,他们可以各住各的。 穆南城沉淀了情绪,并迅速调整好了表情,他点了下头,垂眼看向萧然手中的牛皮纸袋,微微挑眉: 这么勤奋,公事也要带回家做? 时间紧迫啊穆先生。 萧然哀怨地瞅了一眼穆南城,心说我这都是被谁逼的啊,无良资本家。 穆南城伸手摸了下他的头发,低声问: 今天一天很累吧?早点回家休息,晚上不要看文件,明天再做也是来得及的。 哦。 穆南城抬头往面前的建筑楼看了一眼: 你这么多天没回去了,家里还有吃的吗? 萧然眼神闪烁了下: 有,有啊。 穆南城一看就知道他在撒谎,用微波炉热饺子都不知道放点水的人你能指望他自己在家里弄出东西来吃? 但是穆南城也不戳破,他抬了抬下巴: 上去吧,我也回去了。 萧然点点头,穆南城自己在萧山公馆也有房子,他也不必假客套地请他去家里坐坐,他跟傅予行的房子从没让外人进去过,再说屋里现在十分凌乱,根本不适合待客。 于是萧然对穆南城说了声再见,悠悠哉哉地往自己家走去。 他输入密码,打开玻璃防盗门,回身的时候又对穆南城挥了下手,他觉得自己的礼数已经做得很周全,毫无心理负担地消失在穆南城的眼前。 穆南城目送着萧然离开,在萧然回身的时候还微微一笑,那叫一个从容大气,眉目静朗的,眼睛里都蕴着柔和的光泽。 直到萧然的身影消失,穆南城转身一脚踹在自己汽车的轮胎上! 他绕着自己的车子转了好几个圈。 穆南城快把自己气成个气球了。 新婚夫夫,你有你的家门,我有我的家门,这叫什么事? 搁别人家里头,萧然这小媳妇那真是没规没矩,一点都没有身为人/妻的自觉,下班了招呼不打电话不接,把丈夫抛在楼下还笑眉笑眼地say goodbye,要是碰上个脾气暴点的丈夫能一天打他八遍! 穆先生是个脾气暴躁的丈夫吗?那太暴躁了! 穆先生该给新婚小媳妇立立规矩整顿家教吗?那太应该了! 穆南城看到那扇熟悉的窗户后亮起明亮的灯光,他盯着那亮光看了半晌,然后慢慢露出一个邪魅的微笑来。 他拿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然后回到车边,点起了一根烟,青白色的烟雾后,男人的眼睛闪烁着得逞的精光,他好整以暇地倚着车身,耐心等待着。 五分钟后,整个0726幢所有灯光蓦然一跳,继而整栋公寓楼陷入黑暗里。 停电了? 萧然正在收拾散落在客厅沙发上的衣物,视野里乍然一片漆黑,他怔忡了好一会才慢慢地站起身,摸索到茶几上的打火机,然后点亮了一根蜡烛,接着做自己手头的事。 早春的夜晚凉意袭人,穆南城下车的时候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袖口挽到胳膊肘,小臂上被冷风吹得跟截冰棍似的。 他等着等着就气笑了,下班到现在一个多钟头了,他饭没吃一口,倒是货真价实灌了一肚子的西北风。 穆南城又一通电话出去,公寓里的灯一盏一盏亮起来,他心里琢磨着,别家都来电了,就你那黑灯瞎火的,怎么也该知道叫个物业吧? 然而那扇孤独的窗口,依然凝固在黑暗中,就好像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似的,别人亮别人的,它暗它自己的,执拗地不合群着。 萧然确实没太在乎有电没电,顶多他带回来的文件不能看罢了,明天再看也是一样的。 这个房子忠实地记录着傅予行的头七夜,沙发上堆满了傅予行的衣物,茶几柜台上满满的都是烧了一大半的蜡烛,蜡油淅淅沥沥,像是流不尽的眼泪,他拿着一把美工刀片一点点地刮,然后把蜡油小心地都扫进垃圾桶里。 满地的相册一本本捡起,萧然把它们都分门别类,打算都存放进置物格里,室内的烛光飘摇而昏暗,照片上年轻而俊逸的脸庞在火光中明明灭灭,如同在深水里渐浮渐沉。 半根残烛烧到了尾,萧然又点了一支,滚烫的蜡油滴在虎口上,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四哥,我被烫到了。 空寂的客厅里恍若浮起一声叹息,萧然猝然回身,落地窗上赫然映出一个人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往前扑来,像是一抹黑暗中的魅影。 萧然直到触到坚硬冰冷的镜面才知道那里的人原来是自己。 四哥不在了,以后这个房子里只有他自己了,衣服要自己叠,窗帘要自己洗,饿着肚子没人管,被烫到了也没人帮他吹吹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背,虎口那一片红得像是要滴血。 萧然甩着手走到厨房去,打算用水冲一冲。 停水了。 萧然站在水槽边发了一会呆,他默默地想是水电费都用完了吗?那他要不要去交钱,去哪里交?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36) 他扳着指头盘算着,水电,有线电视,宽带,物业,停车费这么多繁杂琐碎的东西以前四哥是怎么处理的? 他现在光是想想就觉得头都疼了。 活着好累。 萧然只得又走回去,他靠着沙发腿在地毯上坐下,犹豫了半晌,到底觉得自己手不干净,没有去抱傅予行的衣服,而是抱起站在沙发旁边的小机器人。 机器人原本在充电,现在停电了,萧然查看下了充电进度,才百分之三十,勉强能撑过这一夜,于是他按下机器人脑袋后的开关键。 小机器人黯淡的眼睛倏然发出亮闪闪的绿光,在一阵吱吱扭扭的金属摩擦的声音里,咘咘的大脑袋缓缓转向萧然,清脆似孩童的声音在寂静空旷的客厅里扬起: 你好呀! 萧然拍了拍手,然后回答: 你好呀! 圆溜溜的眼睛弯成半月的形状,咘咘高兴地认出了主人: 然然宝贝好久不见! 他吱吱扭扭地转着脑袋,哎呀我的四哥呢? 四哥不在了,萧然倚靠着沙发,把咘咘抱到自己的腿上,你知道怎么去交水电费吗? 嘀嘀嘀嘀 咘咘接受到了指示,绿色的眼瞳里流过一串串的文字和符号,流利清脆的声音好像玻璃珠子落在地上噼啪噼啪地响: 水电费的交付方式可以采用网络缴费,通过某微、某宝、网上营业厅 萧然正认真地听着,头顶上却忽然闪烁起五彩的亮光,萧然看过去,发现是搁在茶几上的手机亮了,他挪过去接电话: 喂? 萧然,话筒里声音有些杂,也不知是呼呼的风声,还是穆南城在大喘气,穆先生的声线极为压抑,你不知道你家里停电了吗? 我知道啊。 别人家都有电就你没有,你也不找物业问一问? 大概是没有钱了吧。 穆南城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迸出来的: 水电费是银行代缴的,你卡里有的是钱! 萧然银行卡里的余额能扣八百万年水电费还有得剩! 那怎么会停电呢?萧然茫然地望着自家的客厅,声音里不知不觉地流露出委屈,我还停水了。 穆南城的心脏被狠狠一揪,差点疼得喘不上来气。 如果他不打电话上来,这孩子是不是就要这样停水断电地过一夜? 如果这里不是简单的停水断电,哪怕有其他更危险的状况发生,萧然是不是也不会向外面的世界呼救? 开门,半分钟后穆南城在电话那头说,我在你门口。 房门被从里面拉开,穆南城从强光处望进去有一瞬间眼前是漆黑的,他感觉到有一只小小的手在扯他的裤脚,触感冰凉甚至有些僵硬,一个小孩子清清脆脆地跟他说: 你好呀! 穆南城听到声音的那一瞬间脑子里大喊一声卧槽!我老婆家里怎么会有个小孩儿? 等他适应了光线后就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萧然,还有一个白胖胖圆滚滚好像雪人一样的机器人在仰头看他。 原来这就是那个操着八国语言骂他的小机器人。 高度堪堪超过穆南城的小腿,大大的脑袋,大大的肚子,两只短小的机械手臂,没有腿,行动只能用滚的。 一看就没什么智商的样子。 穆南城抬脚踢了踢机器人的肚子。 你好呀! 咘咘丝毫意识不到这个暴躁记仇的人类对自己的恶意,大眼睛弯着,礼貌地跟对方打招呼。 穆南城不理小机器人,直接对萧然说: 跟我走。 啊? 这里没水没电,你晚上吃什么?怎么洗澡?你连抽水马桶都不能用吧? 啊。 萧然愣愣的,穆南城提出的问题他之前居然都没想过,少吃一顿什么的都没关系,厕所不能用确实是个麻烦。 别啊了,穆南城敲了敲他的脑门儿,有什么东西要拿的吗?衣服就别拿了,我那里有准备你的。 萧然想了会,走到茶几边拿起自己带回来的资料袋,然后吹灭了蜡烛,又走回来: 那就麻烦你了穆先生。 穆南城轻哼了一声,抬脚就要走,小腿却被一股力道抱得紧紧的。 咘咘仰着头,坚持不懈地对他笑,金属细骨组成的五官几乎和人类全无二致,眼睛弯成半月,嘴唇咧开一道细缝: 你好呀! 穆南城用力踢了下,意外地发现这小东西力气不小,他居然没踹开。 转头看向萧然,穆南城问: 他这是几个意思? 萧然赶紧说: 你得回应他,不然他会一直跟你这样打招呼的,你也跟他说你好呀! 穆南城敷衍地: 你好。 咘咘再接再厉地喊: 你好呀! 呀,萧然一边穿鞋一边提醒他,加个呀。 穆南城: 他木着脸,僵硬地说: 你好呀。 小机器人依然锲而不舍: 你好呀! 萧然站了起来,拍了下手,然后教穆南城: 先拍手,然后说你好呀,他就不会抱着你不放了。 穆南城: 这玩意儿是智能机器人还是智障机器人? 萧然无辜地看着他,乌溜溜的眼睛跟傻逼机器人像是一个厂家出厂的。 有那么一刻,穆南城真生出一股退货的心来。 要么把这玩意关掉,要么我把它踹飞! 萧然悻悻地弯身在咘咘的脑后按了下: 我把咘咘改成成年模式好了。 穆南城扬起眉: 那它之前是个什么模式? 幼儿园模式。 咘咘终于放开了穆南城,进入成年模式的机器人背着又短又圆的双臂往后退了一步,一双眼睛放出两道交叉的绿光上上下下扫视着他。 清脆的童音转成了磁性完美的男中音,只是他蹦出来的词儿让萧然额上的冷汗都唰地滴下来了: 哟哟哟,这是哪里来的野男人?身高189cm,体重80kg,三围100cm,76cm,96cm哇哦!这是国际男模最标准身材哦!请问帅哥你贵姓,约吗 啪! 萧然关掉咘咘的开关,抹着头上的冷汗对穆南城说: 他有时候会自己更新一些奇怪的东西我来改一下。 穆南城满额的黑线都能跳起海草舞了。 萧然蹲下去,穆南城无语地看着他把智障机器人的肚子掀开,里面露出一块银色的屏幕来,萧然滴滴滴滴地在屏幕上不断轻点着,最后把咘咘的肚子盖上,拍了拍咘咘的大脑袋: 搞定! 咘咘立刻围着穆南城咕噜噜转了一圈,两只小拳拳抵在脸颊边,声音又软又甜,超级无敌卡哇伊: 穆先生你好,我是咘机器人领袖国产AI技术之光人工智能界泥石流然然大宝贝的最爱小天使咘,以后请多多指教唷! 穆南城用尽了洪荒之力才克制住暴揍这智障的冲动: 你想把它一块带走? 萧然期待地看着他: 不可以吗? 穆南城满脸嫌弃,却还是勉勉强强道: 带着吧,你的小伙伴嘛,这停水断电的,他自个儿住着也不方便不是。 萧然笑了起来,他抱着咘咘跟着穆南城一起走进电梯。 呀!咘咘忽然叫起来,然后把硕大的脑袋往萧然的臂弯里钻,然然然然,穆先生暗恋我怎么办? 穆南城: 萧然: 你判断错了,萧然重重拍了拍咘咘的脑袋,不许胡说! 我没有胡说! 咘咘是一只科学严谨的机器人,他瞳眸里的绿光光子能量是医用伦琴射线的几十万倍,针对主人对他专业的质疑,咘机器人领袖国产AI技术之光人工智能界泥石流咘必须捍卫自己的尊严, 穆先生进入电梯后,呼吸加快,心跳和血液流动加速,同时瞳孔放大,体温上升,他的脉搏已经超过130次分,如果你同意为我更新nIRCats(一种荧光传感器),你就能直观地看到他的肾上腺素和多巴胺分泌呈现井喷趋势,这是因为和暗恋的人进入密闭空间刺激了他的情慾和感觉的灵敏度 你懂个屁!萧然忍不住爆粗,你不许再下载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否则我再也不给你充电了!还有,不许拿穆先生开玩笑! 咘咘怯怯地说: 这是第四条定律吗? 萧然严厉而大声地说: 是! 咘咘委委屈屈地垂着大脑袋不敢说话了。 穆南城像是被雷劈到了一样流露出惊恐的神色,他的脊背贴着冰凉的电梯壁,身上的冷汗把后背都浸透了。 这智障机器人他妈的简直是个怪物,老子还能有点秘密呢?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东西! 萧然以为穆南城被机器人捉弄气到了,赶紧清清嗓子,找话题打岔: 穆先生,你怎么知道我房子里停电了啊? 穆南城瞬间面沉如水,我怎么知道你房子里停电了? 因为那是我让物业给你切断的啊! 我还没回去,在你楼下抽会烟,整栋楼就停电了,后来看别家都来电,就你那窗户还暗着,不太放心。 萧然奇怪地问: 那怎么就我家停了呢?不光停电,还停水。 穆南城八风不动地说: 可能是罗老师对着你家房子发功了吧。 萧然噗嗤笑出声,他发现穆南城年纪上虽然是个老干部了,但是思想还是很新潮,不常年冲浪的人都听不懂他的梗。 电梯顶上的白炽灯亮得晃眼,映得萧然的眼睛像是黑色的钻石,穆南城喉结轻轻一动,转过了视线。 咘咘怯怯地举起一只小小的金属手臂: 我能说话吗? 不能! 电梯里的两个人类异口同声! 穆南城惊悚的盯着咘咘: 这玩意不是真觉醒出什么机器人智能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3 11:16:12~20200514 11:28: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8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mh 10瓶;穿云度月 3瓶;双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咘咘很不高兴地转着脑袋面向穆南城抗议: 你不是暗恋我吗?你这样凶我会失去我的芳心的,虽然我知道你故意对我态度恶劣只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但我可不是一个能被pua的机器人,我喜欢温柔的男纸,比如像四哥那样 穆南城把手掌按在咘咘的脑袋上用力一旋,机器人用金属软骨做成的脑袋被他拧得转了半边过去。 萧然看穆南城一脸墨色像是要杀人,只得抱着咘咘往电梯角落里藏去。 幸好电梯很快到了一楼,穆南城杀气腾腾地大步踏出电梯往外走。 让你乱说话,萧然心疼地把咘咘的脑袋正回来,跟你说了不要惹他。 摸摸头杀 咘咘两只绿色的瞳孔里仿佛充满了红色的小心心,然而不过片刻他又忧郁地叹了一口气, 当我提到另外一个优秀的男纸,穆先生的心肌剧烈收缩,肝脏和肺泡明显扩张,血压升高,甲状腺分泌超标他很生气,他在为我吃醋啊然然! 你在想桃子!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萧然可不会错过穆南城踏出电梯时狠狠瞪过来的那一眼,假如穆先生的眼睛也能发出伦琴射线,只怕咘咘已经被烧短路了, 你现在只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机器人,但是如果你继续拿穆先生开玩笑,他会让你变成一个莫得电的机器人哦! 不会的,咘咘满怀自信,他喜欢我哎,这种外表冷漠内心火热的男纸,最会宠他的心上人了!他吃醋的样子好迷人! 萧然有理有据地泼冷水: 他不会喜欢你的,你们之间有物种隔离。 怎么会?你们人类,能日仙日鬼日大蛇,可A可O可Beta,你们跟任何物种都不会存在生殖隔离的!然然你对人类的了解还是太狭隘了 萧然露出一个呵呵哒的表情: 我没看出来穆先生喜欢你,但我看出来你好像很喜欢他。 那当然,他好帅身材好棒,我馋他的身子耶! 穆南城跟萧然错开了两三米的距离,这番对话当然一字不漏收进他的耳朵里,听到这一句的时候他刚好走到玻璃防盗门边,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一头撞到大玻璃门上! 嘘嘘嘘小声点,他脾气很暴躁哦!会家暴你哦! 嘤嘤嘤咘咘直往萧然怀里钻,好怕怕!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37) 穆南城听着一人一机智障加三级的对话,只觉得他多年痴心荡漾的一颗心终究是错付了。 穆南城的车子就在楼下,萧然抱着咘咘坐进去,边系安全带边说: 穆先生,我们去吃饭吧,我请你吃。 穆南城斜睨他一眼,轻哼一声。 他好傲娇,咘咘小小声地说,我喜欢。 萧然赶紧按掉咘咘的开关,否则他相信穆先生一定会把小机器人顺窗户扔出去了。 他讨好地笑道: 穆先生你别介意,咘咘说的话都是 嗯,穆南城似笑非笑地瞥过去一眼,我知道他说的话都有数据库模板,不过你要是有他一半的情商,我能多活好几年。 萧然眨巴了下眼睛,没弄明白穆先生这是夸咘咘呢还是挤兑自己呢,穆南城已经问他, 我今天要是不上楼叫你,你打算就那么摸黑着对付过去? 这里很少停电啊。 萧然声音讷讷的,明显是被说中了,他倒不是自暴自弃什么的,就是停电以后该怎么办,他完全不懂。 他对于生活常识几乎一无所知。 穆南城看小孩那呆愣愣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心疼,腾出一只手,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你说你,没有我你能行啊。 他又拍了下处于关机模式的小机器人,神态语气都有些微妙,如果咘咘没有被关机的话,他一定能检测出车厢里漫天盖地弥漫的柠檬烯的气味。 这个二货跟你在一块 啪! 除了给你讲点段子 啪! 他还能干点啥? 啪! 他是能管你吃还是管你喝? 啪! 矮咕隆咚的一个小玩意,出个门都得被你抱着还死沉死沉! 啪!!! 中间每隔一个标点符号,穆南城就大力地拍一下咘咘的脑门,动感的节奏让萧然的脖子也忍不住跟着一缩一缩。 穆南城嫌弃地把咘咘接过来扔到后座上,动作极尽粗鲁,萧然眼巴巴地看着,替自己的小机器人默默忧伤。 机器人有情人无义,孽缘啊。 萧然第二次光临穆南城的家,萧山公馆的房子格局都一样,他也没什么好奇的,倒是穆南城那台四开门的大冰箱让他眼前一亮,他打开冰箱的一扇门,真情实感地发出哇哦一声。 冰箱里头琳琅满目,好像超市的货柜一样应有尽有,萧然到这时候才相信穆南城在家里真的是会开火的。 穆南城俐落地系好围裙,一手撑在冰箱门的顶上: 想吃什么? 都可以,我不挑。 简单点,意大利面? 我不要吃洋葱哦。 那炒两个菜,你喜欢吃甜的东坡肉? 我不吃肥肉啊。 咖喱牛肉吧? 我不喜欢吃咖喱哎。 穆南城退开一步,双手抱胸自上而下地睨着萧然,萧然也仰头和他对视,目光坦荡荡,毫无羞耻。 穆南城伸出两指在萧然的脸颊上用力捏了一下: 让我看看,这小脸皮是什么做的? 萧然笑着挣脱出去,捂着脸站在一边乐呵呵地笑。 厨房是开放式的,大理石做的料理台,一水儿的进口厨具,全不锈钢台面亮得能照出人影,尽管萧然相信穆南城真的会做饭,还是被他行云流水的动作震慑住了。 穆南城有一双极好看的手,手掌宽大手指又细又长,这样一双握着钢笔动辄签下几亿几十亿合同的手此刻正熟练地用一把细长窄刀切开大明虾的背壳,他俐落地去除沙筋,剥出虾仁,动作又快又好看。 火腿切条,竹笋切丝,香菇切碎,胡萝卜好吧,萧然拒绝吃胡萝卜,一应配菜用开水烫熟即捞,兑上早先熬制好的鸡汤油。 热锅,起油,再把腌制过的明虾球用热油炸熟,淋上早就勾芡好的酱汁,穆南城拿筷子夹起一颗虾球吹了吹: 张嘴。 萧然一点都不客气,咬住明虾球的时候大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虾肉虽然是冷冻过的,但仍然带着天然的滑嫩,丰盈的酱汁在口腔中蔓延,火腿的咸,竹笋的甜,香菇的鲜,各种调料都恰到好处在舌尖上活蹦乱跳。 穆南城眉眼含笑,好吃吗? 萧然吸着舌头连连点头: 太好吃了!穆先生,你手艺怎么这么好! 穆南城垂着眼眸,淡淡笑了下: 因为有人告诉过我啊,他喜欢做饭好吃的人。 萧然愣了下,怎么也没想到听到这么个答案。 你说的,萧然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是你喜欢的人吗? 是啊。穆南城大大方方地承认。 那后来呢? 后来啊,穆南城又往萧然嘴里塞了一颗虾球,笑容深深地蔓延开,这不都给你吃了嘛! 萧然想既然穆南城跟自己结婚,想来跟那个喜欢的人是没到一起去,也知趣地不再提。 两个人就在流理台边,一个自然地喂,一个自然地吃,一盘虾球全进了萧然的肚子里。 喂完最后一颗虾球,穆南城脸上染了点坏笑: 我的东西可不能白吃的哦。 萧然含着虾球瞪他,罗湖湾工程都被你讹去了,你还想要啥? 穆南城眸光一动,蓦地俯身过来,几乎要吻上萧然的脸。 萧然下意识地往后一仰,眼神困惑。 穆南城滑到嘴边的那句让我亲一下就这样在舌尖上拐了个弯,变成了,吃完记得打扫厨房,做饭的人不洗碗,这是家规! 萧然满面笑容瞬间凝固,他本来想据理力争,表示自己只是个来做客的,不必遵守你家的家规,又觉得那样厚脸皮只怕会把这样好吃的东西吃绝了。 之后穆南城又做了三道菜,豉汁蒸排骨软糯鲜香,青瓜淮山炒木耳清淡爽脆,奶白鲫鱼汤色如牛乳香浓诱人,萧然吃得肚子圆滚滚,横在椅背上像只翻不过身来的小乌龟。 穆南城看得想笑,心里又直发软,恨不得把人抱进怀里给他揉揉肚子亲亲脸,但是他现在却什么都不能做。 穆南城抽了张纸巾擦嘴:吃饱了? 萧然笑着抿嘴,憨憨地点头。 那把桌子收拾了,碗筷都洗了吧。 小脸整个垮掉。 穆南城优哉游哉站起身,背着双手踱去了客厅。 饭后应该来一壶清茶,穆南城取出茶具,点上炭火,看着白色的烟雾袅袅腾起,眉眼间勾勒着浅浅的笑意,就在他摆好两个杯子即将往里面滤第一遍茶水时,厨房里猛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瓷器碎地声,穆南城手一顿,霎时连头皮都发麻了。 穆先生,萧然怯怯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我把碗打碎了! 穆南城疾走过去,一眼看到满地碎瓷混着残余的剩菜汤汁把萧然围在中间,他无措地蹲在地上,一只手要往碎瓷上拢。 别碰!穆南城迅速拿过扫帚,把所有的碎瓷都归拢到一处,你先站门口去。 哦!萧然跨过满地狼藉,大概觉出自己的语气太欢快了,他站在门口很是忐忑地问,要我帮忙吗? 穆南城现在没工夫搭理小孩,他翻出一卷宽胶布,把地上的瓷器全都沾在一起,然后用厨房纸裹了一层又一层,最后放进垃圾桶里,又用抹布开始擦地板。 他手脚十分利索,把地板恢复洁净不过短短的几分钟,然后他蹲在那儿,肘弯撑在膝盖上,又四处看了看。 两个人吃了三菜一汤,一个盘子,一个砂锅,一个盛汤的大海碗,两个饭碗,圆咕噜噜的砂锅滚在靠近门口的壁橱边看似完好无缺,其它所有瓷具全都碎碎平安,一了百了。 刚才情急穆南城怕萧然被瓷器割到没有多想,现在他才发现,这么完美的全军覆没摔是摔不出来的,那得是砸的,用的力气还不小。 穆南城眯眼望着那个站在门口一脸内疚的小混蛋。 穆先生,萧然低着头,双手垂在面前,十个指头搅啊搅的,看上去真的很羞愧,我会赔你的盘子的。 穆南城大度一笑: 没事,不就几个盘子,只要没伤着你就好。 萧然瞬间松出一口气,然而还没等他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那口气又猛地被他倒抽了回去。 穆先生目光融融地看着他,噙着慈祥和蔼的笑,无比轻柔地说道, 一回生二回熟,洗碗这回事,多练个几次就好了。 水流哗哗,瓷器在水槽中发出阵阵脆响,萧然扁着嘴,一手拿着洗碗布,一手抓着个碗,抹布在碗口里转一圈,再在碗外沿抹一圈,然后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再摆放到旁边的流理台上。 穆南城抱胸站在一旁,美其名曰指导,实则监督,他从储物仓中搬出了一箱瓷碗,让萧然好好练手。 这不洗得很好么,穆南城由衷称赞,萧然就是聪明,连洗碗都学得这么快。 他一只手撑在流理台上,将萧然半个身子圈住,低头笑看他,改天教你做饭,相信你也很快就能学会的,对吧。 对个头!小爷再也不要来你家吃饭了! 萧然是真的被娇养长大的,前十三年被宋家和贺家养的十指不沾洋葱水,后七年又被傅予行宠到天上去,他是真没想过有一天还有人能逼着他洗碗。 他不喜欢做这件事,他也不明白穆南城为什么要让他做这件事,萧然之所以还能耐着性子站在这里,是因为他还有一份在别人家里做客的自觉,尽管他觉得穆南城真是最糟糕的主人。 穆南城默默看了他一阵,忽然推开正对水槽的那扇窗户,晚风霎时从外面吹来,带来清新的凉意。 萧然莫名回身看了穆南城一眼,好好的开什么窗户,现在这个季节,这样高的楼层,难道他不觉得冷么? 然而他发现穆南城极为专注地看着远方的某一处,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萧然顺着穆南城的目光好奇地望出去,却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景致。 穆南城的房子是整个萧山公馆的制高点,万家灯火尽在眼底,萧然站在这个位置能看到周边所有没有拉上窗帘的人家。 有小孩在客厅中玩着平衡车,有男主人在厨房里炒菜,有女主人在阳台上晾衣服,也有像萧然一样,正在水槽前刷碗的人。 有人在小区的喷泉池边坐着闲聊,有人牵着狗绳在疏落的林间路上遛弯,有大人在笑,有小孩在闹,猫猫狗狗到处在疯跑。 萧然看着看着,手上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这里是萧山公馆,这里是南江市,这里是萧然生长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然而它却处处陌生,处处新鲜。 萧然终于知道穆南城在看什么了,那是所有人都唾手可得,却是早已离他远去的,烟火人间。 穆南城缓缓地点起一根烟,他吸着烟,眼睛微微眯起,深蓝色的苍穹和灯火阑珊倒映在他的瞳孔里: 你今天问我,为什么越是俯视越会觉得无力,萧然,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站在大地上,和这个世界平视过。 你一直被供养在高处,你从来不了解这些柴米油盐,鸡零狗碎,你应该学着体会这样的平凡,那样你才会知道,生活,不仅仅只是,生,与活。 萧然的眸光重重一震,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穆南城。 而穆南城也正看着他,男人的眼眸深邃平静,像是静水深流的海面,许多浓烈的情绪都隐藏在瞳底。 想听故事吗? 穆南城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扣人心弦。 谁的故事? 嗯,穆南城掸了掸烟灰,偏了下头,青蛙王子的故事? 好啊。萧然慢慢地应着,慢吞吞刷着碗。 穆南城的声音伴随着水声不急不缓地流淌: 从前有一个人,我们叫他M先生 萧然一下子笑了出来。 别笑,严肃点,请保持对故事主人公的尊重。 萧然于是憋住笑。 M先生呢,他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父亲,这个很小可以追溯到他还包着尿布的时候再笑就去储物仓再抱一箱碗来 萧然深深呼吸,然后把脸颊在自己的肩头狠狠蹭了蹭,终于做出了严肃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4 11:28:46~20200515 11:0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8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yhcris 17瓶;Amanda 5瓶;water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从前有一个人,我们叫他M先生, 穆南城的声音宛若大提琴低低的弦,在空阔的空间里盘旋的时候格外有震人心弦的效果。 M先生的家族是个信奉丛林法则的家族,弱肉强食,谁有本事谁就是老大,但没自保能力的人有本事,那就是找死了,所以M先生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想要活得久,就得足够平庸懦弱,一无是处,那样他还可能被人当个废物养着,至少能够活下去。 萧然才听个开头就了然了,他莞尔道: 穆先生是要讲自己的故事吗?可我没有酒啊。 穆南城夹着烟的手指往水槽里指了指,笑道: 你这不是有洗碗水吗? 来来来,萧然随手捞起水槽里的碗接了点水,请你喝!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38) 穆南城躲也不躲地用嘴去接。 哎你!倒是萧然吓得赶紧缩手,笑骂,你这人可真是百无禁忌! 穆南城一本正经地说: 华夏人结交有三种情分,一是通财之义,你看,如今你的钱就是我的钱,我的钱也是你的钱,咱俩这财是通个彻底了;二是酒肉之交,你盛情邀约,就是洗碗水我也得喝的,三嘛 穆南城故意把尾音拖长,萧然果然追问: 三是什么? 三啊,狭长的眼角微微上挑,穆南城低低的笑里有种轻佻的性感,当然是枕席之谊。 两个人最近晚上一直睡在一张床上,本来萧然也没觉得有什么,被穆南城这带着异样腔调的话一说,他脸上莫名一红,有点恼怒地用湿淋淋的沾着洗碗液泡沫的手甩了穆南城一脸。 穆南城不愠不恼,他用手指抹去脸上的水珠,薄薄的嘴唇蔓延着深深的笑意, 这三种情分咱们都建立得牢不可破,怎么也当得起个情深似海了,你说是不是? 明知道穆南城在开玩笑,但是那低低沙沙的好像蛊惑一样的声音还是在萧然心上轻轻勒了下。 假如穆南城没有把他带回来,萧然此刻还独自在0726幢面对着一室凄冷黑暗,当时并不觉得难熬,但是有了眼下情境的对比,他难免觉出庆幸来。 穆南城像是在他孤独世界里忽然亮起的一簇火光,尽管他的到来意外而激烈,甚至差点让萧然受到灼伤,但是连日相处下来,萧然能感觉到穆先生给他的包容和温暖。 他微笑起来,嘴唇翘起的弧度像一只找到了暖窝的满足的猫咪。 穆南城眸光微微一凝,喉结上下滑动一圈,移开视线继续说道: M先生的童年有多惨呢?你把餐刀放下,这个不用你洗,我怕你一时义愤填膺要去捅人 萧然一听穆南城这么说倒是好奇了,目不转睛地看向他。 穆南城眸光淡淡的,似乎只是回忆童年里最微不足道的往事, 他有几个堂兄弟,很是喜欢欺负他,每天早上他们都会让小M先生背着一块木牌上学,那牌子上写着我是蠢猪几个字,他从家门口开始背,然后坐上公交车,堂兄弟们会派一个随从跟着他,防止他私自把木牌摘掉,到了学校后他还得再绕着操场跑几圈,然后才可以摘下牌子去教室上课,班级里的男生每一天只要骂他,就能得到五块钱,女生只要一天不跟他说话,也可以得到五块钱 萧然面露错愕。 穆南城嘴角轻扯着意味难明的弧度, 他们会把他身上所有的零花钱都抢走,然后在他饿得受不了时,让他用学校广播室的喇叭大喊我是蠢猪,才肯把钱还给他去买午饭。 萧然张口结舌: 这、这是霸凌!学校的老师不管吗? 老师管得一天,管不了三年五年,至于小孩子的心灵,他轻嗤了声,又不像肉体,打一拳踢一脚都能看到,谁会去在乎。 萧然皱紧眉头,潮润润的大眼睛里满是怜悯。 穆南城眼眸微垂,浓密的睫毛遮掩住眸光里冷而锐的光。 后来M先生出国了,起初他以为自己可以就此摆脱悲惨的命运,他暗暗发誓要在国外混出个人样来,谁知他还是太天真了,他领到第一个奖学金的那天,学校里发生了枪击,他被子弾击中小腿,倒在学校的大路上 人群疯狂地奔逃,没有一个人把这个受了伤的华裔男孩扶起,甚至有很多人忙不择路地踩踏在他汩汩流血的小腿上。 送到医院去的时候,人已经休克,医院里没有备用血袋,他的小腿差点就废了。 那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是无法摆脱家族的。 穆先生实在很不会讲故事,平铺直叙的方式,无波无澜的语气,那么惊心动魄的一场豪门倾轧被他讲得白开水一般寡淡无味。 后来他就不怎么念书了,还混上了帮派,跟人学着打架,偷抢,抽大/麻,大部分的时间他都旷课在外终日游荡。 如果M先生一直这样下去,他可能会在某一天死于黑人区的械斗中,也可能有一天吸食毒/品过量死在哪个肮脏狭窄的酒吧厕所隔间里但他那个时候觉得无所谓,活着对他来说像一个负累。 萧然纠结万分地看着穆南城,他似乎很想扑上来将穆南城哄一哄安慰安慰,可他又觉得无处献手,那是一种老母鸡看别家鸡崽被老鹰叼走却无能为力(这是什么奇怪比喻?)又感同身受的沉痛情感。 穆南城有点后悔自己起了个糟糕的头,他本来想卖一个大惨好收获一波萧然的怜爱之心,但眼看着小孩的眼眶都红透了,他自己反而先不落忍了,于是他果断地但是: 但是人生就像股市一样奇妙,跌停板之后总有反弹的时候,M先生以为他终将醉生梦死度过余生,命运却安排了一个小傻子来拯救他。 小傻子?萧然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他不解地问,他是智商有问题吗? 穆南城嘴角抽了抽,他似乎是想笑但是又非常辛苦地忍住了,半晌后他别过脸去轻咳了一下, 那个小傻子不是智商有问题,他只是嗯,钱太多。你知道有一些词它们必然是组合在一起出现的,比如牛油果和酱油,水晶蒸饺和醋,故事和酒,钱多和人傻,还有 穆南城顿了顿,嘴角又牵起深深的笑意,穆先生和宋少爷。 萧然哭笑不得,又不知如何反驳。 穆南城有一种本事,他总是会说一些夹杂着调笑和嗳眛的话,但他又能把尺度掌握很好,如果萧然懵里懵懂的,他就把嗳眛往前推一寸,如果萧然不自在了,他就退到调笑的界限里。 不会让萧然反感,但是足够让他耳根发热。 如今萧然紧抿着嘴唇,脸上的表情有些无措和茫然,他抬手摸着自己的耳朵,脸颊和耳根都飘着浅浅的红,但是他的眼睛却瞪得溜圆,传达出不自在的信号。 于是穆南城往后退了一步,继续认真讲故事: 一开始的时候,M先生很不待见小傻子,那是个傻子啊,虽然M先生很穷,但他觉得自己双商碾压,看小傻子就像喜马拉雅看马里亚纳,所以他只是哄着小傻子玩儿。可是那小傻子特、别喜欢他,哭着喊着求着要给他钱花,穷困潦倒的M先生忽然之间就被个大金娃娃砸中了,他一下子有了许多钱花,过得那个风流潇洒然后他就被人绑架了 这一波三折过山车一样的剧情震得萧然目瞪口呆: 还、还有这样的事那M先生真是不作不死。 穆南城噎了一下: 你该学着抓取故事里的重点宝贝,这个故事的精髓难道不是在于M先生无与伦比的魅力连小傻子都可以征服吗? 萧然捧场地拍了拍湿淋淋的手: 真的好有魅力,后来呢? 后来刚说到哪了? 你说到M先生被人绑架了。 对,M先生被人绑架了,但是小傻子是按月给他钱的,他根本拿不出绑匪要求的数字,绑匪没办法只能把他虐待一顿又放了,那可是一顿狠揍,M先生被打得遍体鳞伤还被切断了三根指头 萧然下意识地看向穆南城的手,男人面向着他,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向后撑在流理台上,十根手指修长,根根骨节分明。 他再联想到穆南城曾经袒露过的肌肤平滑,完好无缺的上身,萧然这才知道一开始的猜测是错的,这根本不是穆南城自己的故事,这个M先生八成又是穆先生在胡诌。 萧然出离愤怒了: 你!你又在骗我了! 嗯?穆南城诧异,我怎么骗你了? 萧然愤愤地抓住穆南城的手腕抖了抖: 你哪里少了三根手指了?那这是什么?猪蹄子吗? 我什么时候说这是我自己的故事了?我们明明在讲M先生的故事! 哼!萧然甩掉他的手,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亏自己这样真情实感地为他难过悲愤,连心都揪成一团了! 所有的同情心都是哔了狗了! 好吧好吧,穆南城举起双手,我的确对本故事进行了一些艺术加工,我以为你们现在的小孩儿都喜欢带点恐怖元素的东西,那样才比较带感不是? 带感你个茶壶泡泡!我不要听你编故事了! 怎么能不听呢?好听的都在后面呢 不听! 穆南城继续耐心地哄: 那我们就不说M先生的故事,我们来说那个小傻子的故事吧? 萧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我要是信了你我才是那个小傻子! 穆南城露出一副啊你终于知道我说的是你了的表情来。 萧然用力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他气得活像一只毛都竖起来的小猫: 你等着,我去找咘咘! 咘咘正在客厅里面充电,萧然转身就要往客厅里跑,穆南城却拉住他的手腕,掌下微微使力将他整个人带进了臂弯里。 就在那一刹里,两人一个猝不及防地低头,一个毫无防备地抬头,彼此的距离像是只隔了一张薄薄的纸。 突如其来的贴近像是被无限放慢的镜头,凝固在光影里。 人的一生往往就是如此奇妙,一瞬可以定格成一生,一生也可以只凝聚在一瞬里。 穆南城身上微辛的烟草味和做饭时染上的油烟味似乎凝成了实质般的丝线和藤蔓,千丝万缕无孔不入地涌入萧然的鼻腔和肺腑间。 和他的相貌声音一样,穆南城的气息也极具侵略性和辨识度,铺天盖地,烘得萧然有一瞬间几乎脑子一空。 穆南城雕塑般精致的五官近在咫尺,高耸的眉峰和挺直的鼻梁如同刀削斧凿出来一般,那是一种和萧然的秀美截然不同的,充满雄性荷尔蒙的锋锐的俊美。 萧然直到此刻才意识到,尽管同为男性,但是他和穆南城的差异还是很大,穆南城比他高出半个头,肩膀也比他宽,身体的肌肉纹理几乎要突破薄薄的衣衫,还有他的手掌灼热和充满了力量,即使不使劲都很难让萧然挣脱开。 有一种微妙的慌乱紧紧攫住了他,那是动物意识到自己被捕捉被侵略的警觉天性,也是雄性生物对更强大同类的忌惮和畏惧。 萧然轻易就炸了毛,他在穆南城小腿上踢了一脚: 放开我,你好烦! 穆南城手一松,萧然转身就走。 小爵爷。 低低的三个字炸雷一样在萧然头顶爆开,他霍然转身,难以置信地瞪着穆南城: 你叫我什么?! 穆南城墨如深渊的瞳孔里凝聚起浓稠的笑意和温柔,他将适才出口的那三个字再次重复了一遍: 小爵爷。 你你你萧然颤抖着手指指着穆南城,你怎么会知道 穆南城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穆南城深深凝视着他,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萧然还是被这个答案狠狠震惊到了: 因为我就是可怜的猎人。 时间的阀门飞速倒旋,记忆中的名字和眼前的人合而为一,轰得萧然半天不能回神。 那是萧然七岁的时候,他刚刚学会使用计算机。 萧然的七岁跟别的小孩很格格不入。 一般孩子在这个年纪刚上小学一二年级,萧然却已经上六年级了,这种特殊情况持续了他整个求学生涯。 幼时一起玩泥巴捉小兔子的玩伴大多出身政府大院,早就跟着各自调任的父母分散天涯,而同班的同学年纪又都比萧然大很多,这些半大孩子谁也不喜欢跟小破孩玩儿,尤其这个小孩又天才又矜贵,万一把他磕了碰了算谁的呢。 萧然一直很孤独,更迫切地想要交朋友。 互联网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和很多初次接触互联网的人一样,萧然十分迷恋和人网上聊天,中二期的小孩连网名都取得笑掉人大牙 Little Duke of Sharon(沙伦小公爵)。 那时候的人网上聊天开场白往往都是你是GG还是MM,你是哪里人,你多大了,小萧然都是特别实诚地回答。 可他的答案当然让别人觉得很没劲。 人家要么不信他: 【你一会说你七岁,一会说你六年级,骗子!】 人家要么信了: 【呵呵你个七岁小屁孩儿你能认得几个字儿啊乖回家吃奶去叔叔没空理你!】 等到萧然想跟对方解释辩解的时候,人家早就把他拉黑了。 萧然被这些人嫌弃得都快要自卑了。 Poor Hunter是主动加的他账号,那是萧然第一次收到别人添加他为好友的信息,小孩儿那叫一个喜出望外受宠若惊。 任何人事一旦冠了第一这个名头,就注定会被赋予了特殊意义。 Poor Hunter是个身在海外的华人留学生,他会给萧然发许多当地有趣的视频,还会讲笑话,纠正萧然的外文语法,他叫萧然小爵爷。 那是唯一一个叫他小爵爷的人,三个中文字符含着宠溺而亲切的味道。 萧然喜欢对方喜欢得不得了。 后来Poor Hunter询问萧然的年龄时他担心对方又会像其他人那样不愿搭理小孩子,平生第一次说了谎话。 Little Duke of Sharon: 【我十七岁啦!】 Poor Hunter: 【我猜你最多七岁。】 Little Duke of Sharon: 【为什么呀?】 Poor Hunter: 【因为每次我问你吃了什么,你都说刚吃完冰淇淋,只有小孩儿才会每天吃冰淇淋。】 Little Duke of Sharon: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欺骗你的。羞耻.jpg】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39) Poor Hunter: 【没关系。笑脸.jpg】 Little Duke of Sharon: 【那你几岁了呀?】 Poor Hunter: 【我八岁了呀!所以我才会不嫌弃你。】 小萧然被逗得心花儿朵朵开。 一个心智已趋成熟的少年有意博取一个小孩子的好感是很容易的一件事,他们约好每个星期在固定的时间聊天,萧然会提前上线等着Hunter,一对忘年交在网路上交流了三个月。 但是有一天Hunter却失约了,萧然在电脑那头等了他三个小时他都没有上线,小孩儿每天放了学就守着电脑,望眼欲穿,有时候还啪嗒啪嗒掉眼泪,简直就跟失恋了一样,那叫一个世界昏暗。 直到一个星期后,萧然终于等来了心心念念的好朋友。 Little Duke of Sharon: 【你去哪里了呀?怎么今天才来?我好担心你!哭.jpg】 Poor Hunter: 【抱歉小朋友,我这里出现了一点意外,我被房东赶出了房子,在L市的街头做了好几天的流浪汉,今天有个好心人给了我十M金,我才能找到一家网吧跟你见面。】 萧然大惊失色,他又焦急又心痛,恨不得插上一对翅膀飞去大洋彼岸。 Little Duke of Sharon: 【我太难过了,我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吗?】 Poor Hunter: 【虽然你只是一个小孩子,但我依然感谢你的心意,可是你帮不了我,如果我在华夏,那么我还能借住你的房子,但是这里是A国。】 Little Duke of Sharon: 【我家在A国有房子啊!我可以送给你。】 Poor Hunter: 【】 Poor Hunter: 【我想那房子的产权一定不会属于你。】 萧然沮丧极了,坐在电脑那端啪嗒啪嗒掉金豆子。 Poor Hunter: 【这是我近期内最后一次和你聊天了,我真觉得遗憾。】 Little Duke of Sharon: 【为什么呀?我很舍不得你,你不要不理我。】 Poor Hunter: 【我在网吧每小时需要支付七M金,我承担不起。】 Little Duke of Sharon: 【啊!我有钱!我有很多钱!】 萧然是真的有很多钱,他甚至还有海外账户,他只要动动手指头,就可以通过网络银行解决他好朋友的困境,那是萧然长到七岁后第一次对别人有用,他觉得十分得意。 Poor Hunter: 【小爵爷,你真是个小天使,如果有一天我们能相见,我一定会用力地拥抱你!】 这段东西两岸最真诚最炽热的友谊持续了整整两年。 一开始Hunter还要编造借口想方设法哄萧然给他寄钱,到了后来萧然甚至养成了定期给他寄钱的习惯。 他们中断联系是在宋仕明和贺乔离婚后,萧然被绑架住了很长时间的医院,等到他出院后,Hunter却再也没上过线了。 你你你你你 萧然围着穆南城不停地转圈圈,他太意外,又太惊喜。 昔日至交从天而降,这个人居然还是穆南城! 萧然激动了半天,最后在穆南城身前站定,清亮的眼睛粲若辰星,闪烁着欢喜的光芒: 啊,Poor Hunter,我见到你真好! 穆南城微笑着凝视萧然,深邃的眼眸里点着潮润的光泽,他张开双臂,低哑的嗓音隐含着一丝轻颤: 小爵爷,过来,让我抱抱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5 11:08:10~20200516 11:32: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8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萧然的脸一下子涨红了,穆南城就那么张着双臂,仿佛萧然不给他抱一下他就会这么地老天荒等下去,萧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往穆南城双臂中一站,有力的手臂立刻将他紧紧地箍在了怀里。 穆南城闭上了眼睛,这当然不是他第一次抱萧然,但对他来说却有着非凡的意义。 这像是一段路,一个轮回,从开头到结尾,有始有终,有一个圆满。 多年以前年少轻狂的穆南城只是一时兴起哄一哄那个傻小孩,他只要说几句好听的话那小傻子就会源源不断地寄钱给他,供他在灯红酒绿的异国挥霍,那时候他哪里会想到,自己随口的哄骗会成为多年后他孜孜以求的执念,刻入他的骨髓之中。 小爵爷,让我抱抱你。 萧然心中升腾起微妙的情绪,他万没想到穆南城就是Poor Hunter。 他觉得一直以来他有许多没想明白的事现在就都弄清了,怪不得傅予行生病时傅家的人挨个上门求都没能让穆南城松口捐骨髓,自己却轻易进入了穆南城在M国的私宅,所以穆南城知道自己心有死志就和他结婚,还对他百般照顾。 原来他竟然是Poor Hunter。 这是一个在十三年前就和他有过密切关系的人,萧然热爱一切在他的生命里有过深刻痕迹的东西,尤其是人,只因为他年纪轻轻就体会过太多生离死别,Poor Hunter的出现简直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穆南城的心跳一下一下地敲击着他的心脏瓣膜,萧然从来不知道,人的心跳能像钟声一样沉重,沉重到让人无法测量它究竟承载了多少分量。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那个人是我呢? 穆南城倚着流理台,这个姿势让他和萧然平视,两个人可以直视对方的眼睛,他微微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本性难移的恶劣的笑: 其实我一直知道那是你,不然我哪里会去理一个七岁的小孩子。 所以? 我知道你是宋萧然,人傻钱多好骗 穆南城一声痛呼,结结实实吃了萧然一肘子,他捂着被撞疼的肋骨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了,一言不合能动手了,你小时候多贴心啊,我有个头疼脑热的你都恨不得跟超人借条红内褲 萧然登时面红耳赤: 那是小时候的胡言乱语! 穆南城当年穷得每天要吃土,身体当然很孱弱,隔三差五就要买药吃,心急如焚的小爵爷对着月亮许愿,如果有一天能碰到超人,一定要借他的红内褲,穿上红内褲就可以飞去A国看望他的好朋友了! 穆南城笑吟吟: 那怎么叫胡言乱语呢?那明明是真情流露。 萧然联想起小时候自己被这个人哄得那个死心塌地,心里真是拜服得不行,都说人皮相长得漂亮能当钱花,穆先生这张嘴也同此功用。 你既然早就知道我是小爵爷,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如果穆南城早些和他相认,他们早就是好朋友了。 穆南城转下了头,下颌线牵动着颈侧的肌肉,绷出坚硬的弧度。 萧然却没有发现穆南城的情绪在瞬息间的变化,他歪着脑袋笑问, 难道是穆先生现在才良心发现,要向我还钱吗? 穆南城一怔,继而神情复杂: 还钱? 萧然仰着头眨巴着眼睛看他。 这孩子明显误会大了,穆南城微微蹙起眉,很艰难地解释起来: 基本上,我觉得那是一场你情我愿的嗯 嗯? 穆南城忍俊不禁,终于说出他的心里话: 我凭本事骗的钱,为什么要还呢? 萧然一下子指住他,又气又笑: 穆先生,你这个人真是 没有道德! 穆南城懒洋洋地接出下半句,一伸手又把小孩揉进了怀里。 那样阴暗晦涩的过往,如果可以,穆南城宁可隐瞒一辈子,如果不是他发现萧然消极到极点的生活状态,他应该会隐瞒一辈子。 小爵爷这三个字于穆南城来说,不仅仅是穿透黑暗生命里的一束光,也是日日夜夜鞭挞在他灵魂上的一道电。 有许多深埋在骨髓深处的不堪和内疚都掩埋在这个称呼之下,剥开来都是分筋沥血的痛。 萧然一抬头却发现穆南城收敛了全部的调笑和戏谑,深邃的眸光里凝聚着某种浓稠的萧然无法解读的情绪。 穆南城低低地开口: 你看,M先生一开始多惨啊,爹死娘不爱,没钱没朋友没希望,一个人能遇到的倒霉事都被他攒齐了。如果他很早就死了,他的人生就永远定格成一坨烂泥,但因为他活着,烂泥才能再开出鲜花来。我们永远不知道命运的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你以为的苦难有时候反而会成为馈赠,你失去的,命运会用另一种方式来补偿,萧然, 穆南城润泽的双眸像是浸了水的琥珀,嘴角蔓延的弧度连同他的声音都温柔到了极致,你说对不对。 我 萧然怔怔难言。 穆南城注视着他,眸光里是清晰深刻的心疼。 萧然局促地低下头去,他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是穆南城一眼就看透了他。 穆南城站在萧然房子的玄关处,只略略一扫,就在昏暗的烛光中将客厅里的情形镂进了眼底。 昏暗的光线,凌乱的空间,游魂似的人儿。 穆南城能够想象得到萧然独自一人在那间空荡荡的客厅中,像只重伤的小兽,不敢呜咽,不敢挣扎,只能默默舔/舐着伤口。 他将自己的灵魂切割成两半,一半留在1314室的客厅里,幻想着,绝望地,守护着关于傅予行的记忆;另一半游离出萧山公馆,背负着恩仇,履行着约定,实践着诺言,甚至活出一个符合其他人希望的宋萧然。 穆南城要他拿下罗湖湾,于是他在恩南锋芒毕现,傅予行临终前希望他活得快乐,他便让自己没心没肺,他想让宋枢衡离开南江,于是用极致的冷漠和麻木将自己层层伪装。 他的一颦一笑,一含愁一怒目,都似乎经过了精确的测量,他的眼睛无论是清澈还是朦胧,里面都无法倒映出任何人的影像。 萧然就像他自己的小机器人,每一句台词每一个表情都有程序设定。 只有该不该,没有他想不想。 他把活着当做任务,当做承诺,甚至当做工具。 他那单薄瘦削的脊背上,压着层层叠叠的恩与仇,爱与恨,淋漓血肉与森森白骨,他其实一直都觉得 活着好累。 萧然慢慢地从穆南城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水槽里还有剩下的几个碗盘,他打开水龙头又开始洗,这一次他洗得很慢很认真,一遍遍地,不厌其烦。 可他的慌乱也像水槽里的清洁剂,越搅泡沫越多。 他把沾满了泡沫的盘子放在水龙头下冲洗,水流的潮意好像都蔓延到了眼睛里去。 穆南城扔掉了烟头,和他并肩站到一起,把萧然码在旁边的带着水珠的盘子一个个用擦碗布拭干,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厨房里只有碗盘轻碰时发出的碎碎的响。 穆南城把萧然的手从水槽中捞出来,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然后用雪白的软布擦干,他做这些的时候动作极尽轻柔,好像萧然的手是什么易碎的宝物。 被冷水浸泡过的两双手都是冰凉的,但相贴在一起时,却生出了亲密的温度。 萧然低垂着眼睫,纤长的睫毛像是困在丝网里的蝴蝶在拼命扇动着羽翼,清透的脸颊苍白得连每根毛细血管都清晰可现。 精致而脆弱,可怜而倔强。 穆南城轻轻地把他揽在怀里,让他倚靠着自己,温暖有力的手掌抚摸着他的后颈,一下一下。 单薄的衬衫前襟涌上潮湿的暖意,一点一点地,穿透布料渗进心脏里。 厨房顶上明亮的灯管把两人的身影拖曳在地板上,小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依偎在一起,一如在大大的世界里也只有他们彼此相依为命。 穆南城并不是想给萧然灌鸡汤,他只是想让萧然别再那样绝望。 他想让萧然知道他对他所有的苦难都感同身受。 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的。 就像他每次进入人生的至暗时刻,都会遇到萧然而绝处逢生。 现在萧然的身边也有他。 我会用我余生的所有来陪伴你,爱护你,天堂地狱,与你共赴。 萧然没有听到穆南城心里说的话,但是当他依偎在穆南城的胸口时,分明听到更加铿锵的声音,那似乎是河流破冰,初春的江面发出轰然巨响,万千春水裹挟着巨浪奔涌而来。 宋宅。 老爷,夫人,大少爷回来了! 一声声的呼喊从大门口一直传到了主屋客厅,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宋仕明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佣人喊的这个人是谁。 宋枢衡进了客厅,也没有换鞋,他径直走到沙发前站定: 爸,我回来了。 宋仕明今年刚刚知天命,就一个中年人来说,他保养得相当好,看上去尤当盛年,昂藏七尺,腰背笔直,常年身在上位让他的眉宇之间不怒而威。 宋家的三个儿子虽然都长得好,但其实一个没遗传到宋仕明的凛然气势,宋枢衡温文儒雅,宋萧然精美绝伦,最小的宋梓宸还没长成。 宋枢衡出国八年回来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清,宋仕明最初的惊喜过后又拿起了报纸,不咸不淡地哼了声: 你还知道回来。 妈呢? 在楼上洗澡,一会会下来。 宋枢衡在沙发上坐下,佣人给他端来茶,他道了声谢,把茶杯捧在手里,父子两个一个专心看报,一个专心看着茶杯上的花纹,无话可说。 一阵机枪的突突声打破了客厅里的沉默,宋枢衡愕然看过去,就见二楼的楼梯口正站着一个小男孩,手里端着把玩具冲锋枪正对着自己猛扫。 宋梓宸今年才五岁,宋枢衡见他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兄弟两个比陌生人还陌生。 宋仕明侧过身,对宋梓宸招手: 宸宸过来。 小男孩端着枪从楼上慢慢走下来,站在沙发旁边,宋仕明拍拍他的脑袋: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40) 叫大哥。 宋梓宸听话地叫了,又接连按着扳机玩他的枪,宋枢衡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这个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但是宋枢衡一点亲近的感觉都没有,他看到这个小男孩就想到萧然。 然然五岁的时候比宋梓宸漂亮得多,聪明得多,也贴心得多,那时候宋枢衡放学回家,然然总是像个小皮球一样滚到他的脚下抱住他的腿,一声声哥哥能把人心都叫化了。 宋梓宸却只会拿个玩具枪对着这个大哥扫,连叫人都死板板冷冰冰。 小小年纪,不知道为什么会长出一张扑克脸。 这次回国,又要弄什么药? 沉默的氛围被打破,宋仕明开口问话。 宋枢衡一直在做无国界医生,他几次回国都是为了筹集药物,远山集团旗下的远山制药是华夏最大的制药厂,宋枢衡唯一使用身份特权做的事就是从药厂里弄药。 出乎宋仕明意料,宋枢衡居然说: 我这次回来不走了,爸,你看看远山里,有没有适合我做的事? 宋仕明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你不走了? 是,不走了。 你要在远山里做事? 是。 儿子不再天南地北地胡跑甚至愿意继承家业对任何家长来说都是值得高兴的事,宋仕明却眯起了眼,精锐的目光在宋枢衡的脸上审视着: 为什么? 宋枢衡也不闪不避地直视着宋仕明: 我要留在这里照顾然然。 这话无疑踩到了宋仕明的痛脚,这个大家长倏然变色。 爸,予行从生病到去世,宋家没有人出面过也就算了,然然一个人在外面,你有没有过问过他? 我怎么没有过问? 这个话题一如往常得一点就炸,宋仕明把报纸往旁边的沙发上狠狠一摔,他就知道这个大儿子回来只会是为了二儿子,宋枢衡为了萧然出国,学医,跟父母疏远,如今要回来,当然也只会为了萧然! 宋仕明提到萧然就头疼, 傅予行一生病我就去找过他,可他那个性子你还不知道?见到我就跟仇人一样!我给他介绍的医生他都不肯用,生怕我借机要了傅予行的命! 宋枢衡激动地站了起来: 他躲你,你就不管他,七年前就是这样,如果不是你放弃他,他又怎么会跟予行在一起?七年后还是这样,这次你甚至都没通知我,要不是我跟同学联系上,我甚至都不知道予行死了! 宋枢衡沉痛不已, 然然身边没别人了,你有没有想过傅家会怎么对付他?你有没有想过他一个人又要怎么生活? 宋仕明挥了挥手: 你不用担心他,他一切好得很,傅家也没为难他 宋枢衡冲口而出: 傅家为什么不为难他?你知不知道然然落到穆南城手里去了! 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客厅里同时响起两道炸雷般的惊呼声,一道来自宋仕明,一道来自关素风。 关素风其实在宋梓宸把玩具枪打得突突响的那时候就走出房间了,只不过她一直站在栏杆边听楼下的俩父子说话没有露面,直到此刻才忍不住出声。 你刚说什么?宋仕明沉下脸,再说一遍。 小孩子对大人的情绪最敏感,原本在沙发旁窜来窜去的宋梓宸一下子安静下来,怯怯地看着蓄起怒意的父亲。 保姆看到主人家真动怒了,赶紧把小孩抱走。 宋仕明盯着宋枢衡,然然落到穆南城手里,你这是什么意思? 关素风也走了下来,她的脸色比宋仕明还要难看: 枢衡,你把刚才的话好好解释一下。 宋枢衡也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在萧然和穆南城的婚讯没有公开的情况下他并不想主动惹起事端,何况他并不知道那两人已经领了证,只想着再找办法把他们拆开。 他缓缓地在沙发上坐下: 我见过然然了,他那时跟穆南城在一起似乎有什么合作吧。 宋仕明和关素风迅速交换了一个视线,目光转到大儿子身上时转成了理所当然的责备,你既然见到你弟弟,怎么不把他带回家来? 宋枢衡嘲道: 带回哪个家,哪里是他的家? 宋仕明运气: 你要是回来就为了跟我置气,那你还是走远点 好了好了,毕竟是亲儿子,关素风赶紧在中间说和,枢衡回来是好事,你们父子不要每次见面都为了然然吵架,那孩子性子倔,你们也不是没找过他没劝过他,该尽的责任咱们都尽到了,至少他现在平平安安的不是?何况, 关素风状若漫不经心地说,他马上就二十岁了,到时候他必定要进入董事会任职,你们父子也好,兄弟也好,有的是机会见面了。 这话像是提醒了什么,宋仕明猛地站起,一语不发地上了楼。 客厅里只剩了母子两个,关素风在宋枢衡身边坐下: 妈刚在楼上听你说,你想回公司做事? 宋枢衡坐得笔直,点点头。 那不如你来远山制药,你本来就是学医,正好来帮妈妈 我想进总公司,宋枢衡想也不想的,最好能进董事会。 关素风先是定定地看了儿子半晌,然后她双手环胸,身子向后靠近沙发里,扯出几分似笑非笑来: 你一天管理没学过,你进集团公司能做什么?进董事会?就凭你手里那不到百分之一的股份?那时候我让你学管理进公司你跟我几乎要拼命,现在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再进董事会? 宋枢衡却淡淡笑开,清俊的脸上弥漫着几乎和关素风一样的微讽,还多了一层若有若无的自嘲: 我有你和父亲啊,我是你们的亲儿子,您现在有名有份,我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我是远山集团的大少爷,难道还要从打扫厕所做起吗? 他耸了耸肩,我是无所谓,只要您和父亲不觉得丢脸。 关素风被噎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你是想进公司给宋萧然做接应吧?你怕他进了董事会会被那些老东西给生撕了吗! 是啊,宋枢衡摊开双手,淡淡地说,我是怕他被人欺负了,那些人也一定会欺负他,除了我,还有谁会护着他呢? 宋枢衡!关素风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谁的儿子?你身体里留着是谁的血!我才是你的亲生母亲,宸宸才是你的亲弟弟!宋萧然现在把我们全家都当仇人,你还腆着脸贴过去,你到底有没有点出息? 出息?宋枢衡满目嘲弄,什么是妈妈以为的有出息呢?把然然手里的股份抢过来,把他赶出宋家赶出南江,将整个远山收入掌中,这才叫有出息,这才是妈妈最想看到的吧?就像当年你赶走贺妈妈一样 宋枢衡!关素风猛拍了一下沙发扶手,你这是该跟妈妈说话的态度吗?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没有忘过,宋枢衡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近似呢喃,就是因为我始终知道自己的身份,我才走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这样,然然不会经历这样多的事 我看你是被宋萧然下了蛊! 是你把我送去宋家,是贺乔把我养大,从小跟在我身后喊哥哥的是然然,你让我有什么办法?我为了顾忌你的感受忽略了然然这么多年,他没有别的亲人了! 宋枢衡眼眶红透,他深吸一口气,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由握拳慢慢放松,妈,我也是为了你着想,你想想,你就两个儿子,宸宸才五岁,你以后能指望谁呢?你拼死拼活斗倒了然然的妈妈,这宋家的一切最后不还是要还给然然,你就算想传到宸宸手里去,没有我,你觉得他能赢过然然吗? 关素风像是被狠狠抡了一棍子,刹那间无比狼狈。 她连连冷笑,连连点头: 好,好!这就是我的儿子,这就是我亲生的儿子,为了个外人居然这样威胁我,我要不答应你,你是不是终有一天会跟宋萧然联手对付你弟弟?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宋枢衡面无表情,声音也如同机械一般无波无澜,当年父亲把我带进宋家让贺妈妈收养我,这一切就是注定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进行了大幅修改,节奏其实是加快了,昨天一章改得很匆忙,后来修改了一些过渡段和描写,内容没变,想回看的也可以回去再看一遍。 小墨是个不改文会死星人,哪怕是一句话都要改不知道多少次。 看一回就会想改一回。 这回节奏一变,尼玛,推倒都不远了。 这两天都是六千多字,其实算是双更了,所以你们要多表扬我哟! 感谢在20200516 11:32:07~20200517 09:23: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8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韩臻来到萧山公馆,习惯性地输入指纹。 黑色的门板岿然不动。 他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大拇指,再次把指腹按到输入面板上,门还是没开。 韩特助不得不想,穆先生正值新婚燕尔,忽然把自己锁到了门外,难道是公寓里的开放区域正在上演什么不可描述 金边眼镜下的瞳孔放大到了极致,韩臻的脑子里瞬间飚出了一场场世界一级方程式锦标赛,法拉利迈凯伦梅赛德斯兰博基尼,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上哪一辆! 咔哒,轻微的声音响起,门开了。 韩臻推了推眼镜,像往常那样未见其人先打招呼: 先生早。 面前空无一人,韩臻往门里跨了一步,却一脚踢到一个坚硬的金属物体,发出咚一声闷响。 哟哟哟,这是哪里来的野男人 优美阴柔的男中音说着一口轻佻放浪的台词,韩臻循声向下看去,就见一只圆圆的大头雪娃娃挺着肚子仰着脑袋,眼睛里迸出两条绿色的射线正在把他从上到下扫个透, 不错哟,斯文败类的狐狸男,我最喜欢了,就是不晓得我们有没有撞号啊? 咘咘晃着大脑袋,伸出一只短小的机械手臂,礼貌地自报家门, 你好,我是咘机器人领袖国产AI技术之光人工智能界泥石流咘,我还蛮中意你的,看你气场这么攻,技术应该很好哦? 韩臻目瞪口呆,反应了半天才知道自己被一个机器人调戏了,穆南城刚好在此时从厨房里探出头: 来了? 先生,这是? 萧然自己设计的机器人,人来疯得很,不用理他。 韩臻走进厨房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虾肉和蟹膏的味道,穆南城正揭开砂锅锅盖,拿着勺子在搅粥,那锅子咕嘟嘟冒着气泡,看起来已经熬了很久。 先生,门上的指纹锁是坏了吗?我输入两次都没打开。 穆南城没什么好气: 这屋里所有智能化的东西全都被那蠢蛋控制了,我建议你现在关掉手机,否则一会你就什么秘密都没有了。 韩臻赶紧关掉了手机: 萧然少爷真是厉害,这种机器人我在市面上还从来没看到过,要是量产 穆南城轻哼一声: 这玩意儿要是量产,怕是要世界大乱。 一个机器人哪里就能引起世界大乱了? 韩臻心中不以为然,但是嘴上却惯性道: 先生说的是。 韩臻是知道穆南城会做饭,但从来没有口福尝过,也没见过大早上的穆南城就能这么不嫌麻烦。 海鲜粥要熬得这样鲜香浓稠没有两三个小时下不来。 他再一看穆南城眼睑下有些发青,眉目间却荡漾着一股说不出的柔和气息,心里顿时哎哟一声。 三十年的老处男新婚燕尔,先生怕不是一夜没睡吧?萧然少爷那纤细的小身板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啧啧啧 你摇头干什么? 韩臻神情一凛: 这粥熬得可真香,您几点就起来了? 穆南城掩着嘴打了个呵欠: 我是一夜没睡。 果然。 穆南城没注意到韩特助微妙的表情,他一手搅着锅里的勺子,一手摸着自己的下巴。 昨天晚上其实气氛特别好,穆南城的新身份给了萧然极大的新鲜和欣喜,小孩儿一直笑眉笑眼地拖着穆南城说话,穆南城看萧然心情好,哪怕两人盖着棉被纯聊天,自己也是满足的,心里像揣了糖似的甜滋滋。 只是三句话没聊完,萧然就往穆南城胸腔的糖罐子里塞了一把碎玻璃渣。 萧然说穆南城只比傅予行大了四岁,一定见过他四哥小时候的样子,非缠着穆南城给他讲讲,穆南城心里那个火啊,恨不得一脚把萧然给踹下去! 穆南城用舌尖顶着腮,发出桀桀一声笑。 你不就是想听你那四哥小时候有多年少英才少年俊杰吗? 穆南城于是故意把傅予行的童年编派成个混世魔王,还把自己干过的许多缺德带冒烟的事添油加醋栽赃到傅四少身上,结果这非但不能抹黑傅予行的光辉形象,反而让萧然乐得满床打滚,觉得他四哥小时候真可爱! 穆南城愕然之余试探地问: 那要是这些事是我干的呢? 萧然瞬间敛了笑容: 那肯定不行,穆先生是长辈,这么缺德就太为老不尊啦! 为老不尊,为老不尊穆南城一口飙出老血三升!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41) 穆南城摸着自己的脸迟疑地看向正在喝水的韩臻: Steven,你觉得我老了吗? 噗!韩臻一口水全都喷洒在空气里,化作淅淅沥沥的水滴落到地板上,他惊悚又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家老板,您说什么? 穆南城冷冷地看了他半晌,丢过去一块抹布。 韩臻一边擦着地一边纳闷,穆先生怎么好端端觉得自己老了?三十岁就算老了,那过了而立的男人都还怎么活啊? 正当盛年正值新婚的男人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老了? 这究竟是硬件的缺陷还是功能的退化? 穆先生的贴身大总管韩特助不得不忧心忡忡。 然然大宝贝早安!客厅里传来小机器人热情的呼唤。 咘咘早安! 充满元气的少年嗓音让穆南城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他示意韩臻把碗筷都拿出去,自己用夹子夹着热气腾腾的砂锅先一步出了厨房。 萧然神清气爽: 穆先生早,韩特助早! 穆南城解下围裙随手搭在椅背上,又给萧然拉了张椅子: 早,坐下吃饭。 小孩穿着一件藏蓝色的衬衣,衬着雪白的皮肤,整个人像是天空里的一捧云,清爽得让人看了就觉得赏心悦目,不过 穆南城笑着摇了摇头,站在萧然身后把他压在脖颈里的一侧领子翻出来,仔细地理好。 穆南城的手指上带着水洗的凉意,碰到萧然的皮肤时,小孩被刺激得脑袋一缩,然后转头对他粲然一笑。 小迷糊蛋,穆南城按着他的脑袋把他转回去,眸光里笑意如水,柔声说,吃吧。 穆南城的手艺真是好,那粥熬得软糯粘稠,里面加了海参干贝,虾肉蟹膏,样样都是萧然爱吃的,鲜香扑鼻。 萧然吃得满意,连眼睛都弯了起来,韩臻不经意地看过去,就发现阳光照耀着萧然清透的皮肤,整个人像个晶莹剔透的玉娃娃。 韩臻一直知道宋萧然长得漂亮,但是今天他发现萧然格外不一样。 以前的萧然大部分时候是静的,目光淡淡,笑容浅浅,美则美矣,像冰雕瓷玉,气息是空灵的。 但是今天的小少爷脸颊红润眼眸星亮,倒像是采足了阳气似的,有一种叫做精气神的东西在他体内蓬勃滋长,将他整个的填满了。 穆南城夹了颗蟹黄包放在萧然的碟子里,他咬着筷子对穆南城笑,眉眼里都是流动的艳光。 明明之前一直都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 明明昨天下班的时候还把穆先生晾在停车场半个小时。 眼前的一幕太值得深思了,韩臻脑子里的小电影犹如脱缰的野狗一般肆意狂奔。 穆先生的眼睑下有着浓浓的黑眼圈,讲三句话都要打个呵欠,小少爷却满面红光吃嘛嘛香,这是什么? 这就是传说中的采阳补阳啊! 这就是漂亮老婆对肾的摧残啊! 怪不得穆先生觉得自己老了 莫怪老祖宗说,没有日不服的媳妇,只有不够劲的弟弟。 韩臻又是激动又是忧虑,他发现了这么不得了的秘密还能活下去吗? 韩特助,萧然看韩臻一脸便秘似的虬结,关心地问,你不舒服啊? 啊?韩臻赶紧回神,没有没有。 那你发什么愣?穆南城也蹙着眉。 韩臻眨了下眼,万般庆幸自己此刻的脑内小电影没有被两位主子察觉,否则他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咘咘,萧然吩咐道,你测下韩特助的体温。 韩臻还没来得及说话,滴一声,额头微微一麻,小机器人已经报出了他的额温: 369,正常。 韩臻咧了下嘴,刚想说这小东西真好使,咘咘却在他的脚下咕噜噜转了一圈,两道交叉的射线唰唰扫来扫去,最后像是一顶绿色儿的圆帽子虚虚罩在韩臻的脑袋上方, 你的脑电波频率处在波段,这已经是人类脑电波活动的最高频率,让我来看看你在想什么咦?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在上一个在下 韩臻霎时冲天窜起,脑门几乎撞上了天花板,他脸色煞白像是见了鬼,颤抖的指头指着咘咘,连舌头都捋不直了: 你你你你你 萧然板起小脸喊: 咘咘!我跟你说过,不许随意解码别人的脑电波,这是侵犯人类隐私!你现在越来越自作主张了! 他对韩臻抱歉地笑道,他对脑电波解码的准确率只有10%,全是胡说的,韩特助你不要怕。 韩特助都快哭出来了,他能不怕么? 谁遇到这么个会读脑的小怪物不心慌慌啊。 怪不得先生说这玩意要是量产得世界大乱! 咘咘羞羞答答地摇晃着自己圆润润的身子: 然然然然,这是我的新墙头,坏帅坏帅的禁欲系菁英男,人面兽心的斯文败类,我最喜欢啦!我要撕开这个男人的衬衫,抽出他的皮带,太阳他一百零八遍 咚! 穆南城刚盛好的第二碗粥还没放到萧然面前就歪了下,翻了。 哗啦! 韩臻刚走到椅子边屁股还没碰到椅背,摔倒了。 啪嗒。 萧然满头黑线地关掉机器人。 萧然像是自家熊孩子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又尴尬又难堪,连连给韩臻道歉,韩臻敢怒不敢言,强颜欢笑地摆了摆手: 没事没事。 倒是穆南城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作为曾经见识过小机器人读心术的另一位受害者,穆先生觉得他好像也掌握了下属很了不得的秘密。 没有了随时窥探人心的机器人,人类的世界终于恢复了正常。 三个人边吃早饭边聊天,话题不可避免谈到了罗湖湾项目。 萧然昨天带回来的资料便是恩南地产的财报,此刻就不能安静如鸡了,他咽下一口粥,缓缓地转着眼珠,不疾不徐地开腔: 穆先生,我觉得你对恩南地产很不重视,近期收购过来的几个资产包也很不明智,你明知道有人在中饱私囊挖空地产部,你却放任自流,我不能理解你的想法。 韩臻倒抽一口气,他一来没想到萧然能这么快就看透恩南地产空壳子下的实质,二来也没想到有人敢当着穆南城的面说这话,萧然的话跟指责穆南城是昏君没两样。 如果你觉得地产部不过是块鸡肋,用来养置一些闲人,那我觉得你也没必要去争取罗湖湾,这个项目做下来会得罪很多人,萧然撇了撇嘴,虽然利益确实可观,但从长远来说,全华夏的生意人都不愿意得罪宏时资本,除非你要那块地,有其它不可告人的目的。 韩臻心里不是不惊讶的。 在不久前萧然还在困惑穆先生算不算个好人,但是如今他已经能在穆南城面前畅所欲言了。 所谓交浅不敢言深,同样的,既然能直言不讳,那就说明萧然跟穆南城的情分俨然不浅了。 穆南城撩起眼皮看了萧然半晌,忽然伸手去碰他的脸。 萧然一怔,却见穆南城的指尖拈着一粒米,他顿时脸一红,难为情地低头去刨他的粥。 穆南城不动声色地勾了下唇角: 十一年前,周晏城联合东洲财阀成立东洲国际发展银行,这件事你知道吗? 当然。 这是一场足以被记载在当代史记上的金融战争。 宏时资本周晏城预见到了西洲的次级贷危机,在危机爆发前夕联合东洲各大财阀向整个西洲企业大量发放无息贷款,然后在金融危机爆发后逼迫众多西洲企业以资抵债,第一次收割了西方世界的羊毛。 从战果上看双方经济此消彼长,东洲财阀大获全胜,最直接的政治影响是华夏的国际话语权直线上升,世界转入两极对抗。 穆南城问: 你怎么看当年那场金融战? 萧然握紧了勺子,双目晶亮得像是点了两簇小火苗: 当然是大快人心啊! 穆南城好笑地说: 你那时候才多大,你激动个什么? 那是一场战争,我华夏真正意义上的崛起之战,兵不血刃而所向披靡,兵争交,将争谋,帅争机,周晏城洞察先机,天生为帅者也!周总牛逼! 穆南城脸色一绿,小媳妇当着他的面肆无忌惮夸奖别的男人,这让小心眼的穆先生很是不爽,他不阴不阳地哼了一声: 周晏城说到底只是个商人,利益使然罢了,往小了说两洲对抗造成了几千万人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往大了说全球一体化格局被打破,这是历史的倒退。 关于这场金融战争两洲都有各自评价,然而对于当前的世界局势而言它的利弊都十分突出。 东西两洲以意识形态和资本利益彻底划分为两大阵营,以华夏宏时资本为首的东州商业联合(简称OBA)和以A国金融街作为轴心的西洲西洲联合同盟(简称GOM)陷入了长久的经贸对抗。 两洲经济壁垒越发加深,逆全球化成为主流,贸易战争趋于白热化,这是个看不见硝烟的战场,饿殍浮尸多于死在枪炮核弹下的冤魂。 穆南城倒也不是无的放矢。 然而萧然却深不以为然: 说到商人本色我觉得穆先生你呢,在这一点上跟周先生比大概也是不遑多让的。 穆南城眯起眼,他从萧然真诚的脸上看到了这孩子内心的真实活动 开玩笑,你穆南城要不是个无良资本家你那么多的资产是大风刮来的哟!你一个无良资本家有什么脸指责另一个资本家只为了利益干活呢! 还有你说周晏城纯粹为一己之利我也是不能苟同的,当年如果不是他,A国毫无疑问会把次级贷危机转嫁到全球,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对付狼这种贪婪成性又狠毒的动物,就是该趁它病要它命,一切觉得宰狼这种行为属于不正义的人都是狈,都是狈! 穆南城扬了扬眉,对韩臻说: 听听,这孩子说起话来跟唱歌儿似的。 韩臻低着头艰难地把笑声都憋在肚子里。 萧然嘟了下嘴,稚嫩的小脸板出一副老干部似的苦口婆心: 穆先生,虽然你有外国国籍,但你骨子里流淌的是我们华夏人的血,做人不能太黄皮白心了哟!你看你回来南江做生意,把慕达好好一个华夏老牌地产集团变更成了M国资产,还能跟我们华夏的企业抢罗湖湾这样的百亿工程,你该知道我们华夏对华商是最包容最友善的,你要是在A国做生意我听说你在A国竞标成功的通信工程被制裁了?据说罚了不少钱啊,理由还是什么那个技术危害了A国国家安全?啧啧啧, 小孩儿眉飞色舞,居然有点幸灾乐祸, 他们老A从来都是这个尿性,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西洲人永远不会把东洲血统的人当成自己人哟! 穆南城直接被气笑了,他用指关节抵了抵自己的眉心,决定放弃跟这个爱国主义膨胀的小家伙继续掰扯: 你就当我为了一己之私吧,我要罗湖湾没别的理由,就想给宏时资本添点堵。 萧然有些意外: 为什么?你们有仇? 东洲国际发展银行那时候不是搞无息借贷吗?穆南城漫不经心地说,我就是M币大幅贬值之后无力还钱的倒霉者之一,你有意见么? 啊,萧然恍然大悟, 原来你也借过宏时的钱还不起,公司被抵押了出去,可是你借钱的时候人家也是真金白银拿出来的,天底下哪里会有无息借贷这样的好事?又想占便宜又拒绝承担风险,这就跟在某宝上花三百块买了假的劳力士还要找商家算账一样唔! 萧然睁大了眼,穆南城往他嘴里塞了颗小虾饺,用的是穆南城正在使用的筷子,他张开嘴 不许吐出来! 穆南城作势摊开手掌要捂住他的嘴, 看把你娇气的,这虾饺有毒?把你扔南洲仨月,你就什么都肯吃了! 萧然鼓着嘴,把虾饺囫囵吞下去,很是不服气: 说不过我就堵我的嘴,哼!韩特助,你说穆先生这个人是不是属企鹅的? 韩臻一脸懵逼: 十二生肖里哪来的企鹅? 当然有啊,还是个只会用删帖堵住人家声音的企鹅呢! 穆南城反唇相讥: 你坐在我的房子里,吃着我做的饭,嘴里嘚吧嘚吧夸着别的男人然后又讨伐了我半天,最后跟我的下属控诉我堵住你的嘴不让你发声,难道你是属虾的? 萧然:韩特助你说穆先生是不是属企鹅的? 穆南城:Steven你告诉这小孩他是不是属虾的? 韩臻连连摆手:我只是个高贵路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萧然抿紧嘴瞪着穆南城: 你得罪我了我告诉你。 穆南城也缓缓地挑起眉: 嗯哼? 空气中弥漫着一点就炸的硝烟味。 韩臻不知为何油然而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他默默地把屁股下的椅子往外挪了挪,生怕自己成为城门失火后被烤干的那条鱼。 下一刻餐厅里就响起咘咘热情的充满磁性的嗓音: 嗨宝贝们儿,你们想我了吗?我咘机器人领袖国产AI技术之光人工智能界泥石流咘又回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7 09:23:05~20200518 10:03: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8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恩南地产35楼的会议室里此刻剑拔弩张。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42) 沈骏知道宋萧然跟穆南城有点猫腻,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想跟这种能吹枕头风的角色杠上,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不来招惹宋萧然,宋萧然却不开眼地敢得罪他。 宋总监,沈骏双手撑在大玻璃桌上,倾身盯着萧然,皮笑肉不笑地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只是专门负责罗湖湾这个项目,从职务上来说,我是你的上司,从工作内容上,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碧水绿都的长租房项目我们筹备了这么久,你有什么权利申请叫停? 萧然靠在椅背上,手里转着一支圆珠笔,那圆珠笔上的贴画还是个海绵宝宝,全恩南都找不出这样一支儿童用的文具来,沈骏旁边围坐的几个资深的老员工原本一个个虎视眈眈的,被他这圆珠笔转得一个个眼角直抽。 小孩儿耷拉着眼皮,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笼出淡淡的一片阴影,过分漂亮的脸蛋面无表情,透着一股孩子气的倔强,仿佛沈骏和其他几人的喝问咆哮都是放屁一样。 嘭!沈骏双拳用力捶在大玻璃桌上,宋萧然!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没?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沈骏的下属们也仗着人多和舅老爷的声势,七嘴八舌起来: 宋总监啊,你年纪小,赶紧跟沈经理道个歉,说你下次不会再这么搞,这事就算了。 恩南是有规矩有制度的地方,不是有人撑腰你就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 罗湖湾你还没拿下来,手就伸到我们这来了,年轻人吃相不能太难看! 你这是外行指导内行,要捅大篓子的! 吵吵嚷嚷的声音越发肆无忌惮,简直要把天花板上的灰尘都震下来,萧然终于不耐起来: 碧水绿都和其它的几个资产包的账目太难看,影响了恩南地产整个季度的财报,现在把这几个资产包抵出去回笼一部分的资金,罗湖湾的工程我们才可能拿到招标资格。 沈骏怒道: 你没这个金刚钻就别揽这个瓷器活,房产项目的回报期本来就长,账目不会做你就找专业的人来,拆我的东墙涂你的西墙算是怎么回事? 萧然也冷漠地说: 沈经理,东墙西墙都不是你的和我的,这都是恩南地产的,穆先生说了,今年所有的项目都要给罗湖湾让道 哈!这是拿穆先生来压我们? 一个四十出头的女人脸相阴沉,她声音尖利地说,告诉你,我们这里每一个人都是恩南请来的,就算是穆先生见了我们也要给三分面子,沈经理拿你当晚辈好声好气跟你说话,别给脸不要脸! 这个女人是城建局某位的家属,之前有人问过沈骏宋萧然的来头,沈骏语焉不详但又言辞嗳眛,大家不可避免地把萧然和穆南城的关系往最不堪的方面想。 萧然抿紧嘴,蹦出来一句: 要是你们给的脸就是六大门派围攻我光明顶,那你们现在可以撤了! 噗! 有人没憋住笑了起来。 六大门派这个形容还真是贴切,那这位徐月娟就是当仁不让的灭绝师太了。 徐月娟没想到碰了一嘴的钉子,她脸色一青,轻蔑刻薄地笑起来: 不过是个小姘头,你要是个女人,还能生个儿子巩固地位,光靠卖屁股你以为能得宠多久 萧然湛亮的眼睛里寒芒闪闪,小脸气得雪白。 这个世界上有种人的嘴巴真的像倚天剑一样见血封喉,难怪穆先生跟他说不要试图跟傻逼和泼妇讲道理,因为他们不需要道理,只需要恶心你。 沈骏脸色遽变,他可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宋萧然可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小MB,他是南江宋家正儿八经的少爷,沈骏赶紧扯住徐月娟使了个眼色,然后缓了缓神色,意图补救地说: 大家都是给恩南做事的,也别闹得太难看,这次的事就算了但下不为例你干什么? 沈骏不可置信地瞪着宋萧然,就见他拿出手机开始拨号。 会议室里原本就坐着两拨人,一拨是已经被整治过的属于萧然项目组的人,一拨是沈骏的拥趸,前者见识过萧然一力降十会的手段,这些人都抽搐着嘴角向沈骏等人投去同情的目光。 大屏手机放在玻璃桌上,连线中的屏幕上三个大字异常醒目穆先生。 萧然? 会议室里一片沉寂,只有听筒里的男人低沉愉悦的笑声徐徐响起,工作时间打我私人电话,又有哪个不开眼的招惹你了? 话音里的亲密足以让所有人震惊,沈骏赶在萧然开口之前抢先说道: 南城啊,是我跟宋总监起了点误会,啊哈,没多大事 穆先生! 萧然猛地在桌面上一拍,那啪地一声响让会议室里的人都像被抡了一棍子似地把脑袋猛地一缩。 少年委屈的声音透过听筒清清楚楚地传达出去,每一个字都跟刚珠落地似地噼里啪啦嘎嘣脆, 沈经理带着一拨人,好像菜市场围殴一样盯着我吵架,他们说我什么都不懂,说我外行指导内行是瞎搞,还对我发起人身攻击,有个灭绝师太还说我是你的小姘头! 穆南城: 会议室里全体人: 大家都被宋萧然这不按套路出牌的操作给惊住了,谁能想到成年人工作上的纠纷还能像小学生打架一样直接闹到校长办公室里呢,但是仔细一想,这年轻人还二十岁不到,满脸都是惯养出来的娇气和稚气,他确实还只是个孩子。 穆先生的声音极轻极柔,然而有耳力的人都听出嗓音下压抑的沉沉暗流: 是谁这样说,你扇他了没有? 徐月娟霎时脸色一白。 那倒没有,我不打女人。 沈经理在吗? 他在呢,我开的免提。 穆南城: 穆南城:让沈经理接电话。 沈骏接过电话,关掉了免提,死寂的沉默里只有他嗯嗯嗯嗯的声音不断在会议室里响起,也不知穆南城最后说了什么,他整个人神色一凛,捂着听筒支支吾吾地说: 那是于局长家的小姨子,这么处理怎么跟于好吧,我知道了 沈骏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萧然,把电话还回去。 穆南城柔声说:气哭了没? 萧然鼓了下嘴:差一点。 谁敢欺负你,直接赶出去,不用给他们脸。 管用么? 这些人可叫嚣着他们都是恩南请来的,穆先生也要给他们三分面子呢。 穆南城又好气又好笑,在恩南的地头上,敢质疑他穆南城说话是否管用的也就只有这一个小混蛋。 男人的声音沙沙哑哑,噙着深刻而缠绵的笑意顺着听筒那端一路攀沿过来:你要是觉得不管用,就亮出你的身份来,穆太太! 88楼的总裁办里,穆南城挂掉电话,他捏了捏眉心,无奈地叨了句: 这孩子。 韩臻和霍书妍都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韩臻还好,霍书妍则是在听到那声穆太太后吃惊不已,她猜测过先生和宋萧然的关系,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已经结婚了。 恭喜先生。霍书妍真心实意地说。 穆南城点点头,墨色的瞳孔里流动着满满的笑意。 韩臻笑道: 先生想拿罗湖湾给萧然少爷练一练手,免得他以后接管远山一时应付不来,您应该教一教他,在恩南可以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到了远山还这样那可不行。 你以为他只会告状?这小孩什么都门清,只是懒得应付才直接推到我这里来,他晓得什么人得罪起来不用顾忌,沈骏虽然是我舅舅,但正因为这样,他杀鸡儆猴的效果才能得到最大化,他那小脑筋,一般人动不过他。 说到最后,穆先生竟是一脸的与有荣焉,然而不过片刻他的眼神又倏忽转冷, 徐月娟那样的话,我不想在恩南听到第二个人讲出来,这些阿猫阿狗如果不能安分,就都给我滚出去! 韩臻道: 您不用介意,林子这么大,什么鸟都有,等到您和萧然少爷的婚讯公开,这些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穆南城眸光微垂,涩涩地笑了下: 这孩子跟着我没几天,气受了不少 韩臻忙道: 萧然少爷年纪小,地产部又都是些倚老卖老的家伙,他位置做得高,挡了别人的路,这一关是必须要过的,以后在远山这种事情会更严重,他已经做得很好,您也做得很好。 穆南城摇了摇头: 只要是在我的地头上,他被人欺负就是我没用。 韩臻和霍书妍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唏嘘和无奈。 穆南城出神了片刻,手指在柚木大桌上轻叩了一下,他刚想说什么,桌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助理秘书Joy的声音从免提中传来: 穆总,莱布恩特先生来电,您需要接听吗? 坐在穆南城对面椅子上的韩臻和霍书妍同时神情一凛,坐直了身子。 穆南城眸中闪过一缕暗芒,沉声道: 接进来。 嗨,穆!一个粗狂沙哑的声音咬着荒腔走板的英文从电话那头传来,莱布恩特哈哈大笑,我亲爱的老朋友,你可让我好找! 莱布恩特,穆南城笑声温和,笑意却不达眼底,这么有闲情逸致地来找我,看来你矿场上的事情是解决了? 不过就是死了百来多个人,你也知道,南洲那个地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三万M金一个,比瓶红酒都便宜!倒是听说老弟你最近身体很不好,特意到华夏去养病,哎? 莱布恩特对穆南城的身体那是真的非常关心, 能让你那副身体有什么玩意儿长不出来的,我想来想去,大概是只有JB了,怎么,你终于发现你那玩意儿不用放着也是累赘,舍得跺了去了? 穆南城笑着用中文问候: 老子□□你全家狗逼! 莱布恩特连连追问: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韩臻忍不住喷笑,霍书妍也勾起了唇角。 穆南城慢条斯理地把自己的话用英文复述了一遍。 莱布恩特在那头拍得桌子咣咣响,笑得几乎没撅过去: 你来,我全家等着你! 话音陡然一转,莱布恩特的语气变得阴森而狠戾,如同一条嘶嘶吐信的毒蛇,穆南城,这次我要你死! 穆南城面不改色,好整以暇地回敬道: 你来,我等着你! 寥寥数语的通话,内容却跌宕起伏三回五转,电话挂断后,韩臻蹙起眉: 这次没彻底弄死莱布恩特这只疯狗,他一定会反咬我们一口!他故意打来这里,就是警告我们,他知道我们在华夏的根据地 恩南大厦的门朝哪边开从来都不是秘密。 穆南城十指相抵成塔,一对食指指尖抵住自己的下巴,熟知他习惯的韩臻和霍书妍知道他此刻正在陷入沉思,莱布恩特是比三木之流更难以对付的对象。 即使是韩臻和霍书妍都不知道穆南城跟莱布恩特究竟有什么宿怨,这两个人之间是不死不休,最后一役时穆南城占据上风,借着南洲钻矿事故把莱布恩特送进了监狱,谁知这才没多久对方就被放了出来。 没能把这个人斩草除根,如今只怕后患无穷。 通知杨越和冯至回来一个,以后跟着萧然。 半晌过后穆南城说出这么一句话,他不怕任何人对付他,但是前提是他要先护好自己的软肋。 是,韩臻应道,先生,莱布恩特现在敢这么嚣张就是因为他这次搭上了雷奥哈德,雷奥的助手上周还发来了邀请函,不如我们 穆南城掀起了眼皮,唇边泛起一丝凉笑: 连你也觉得我应该留条后路,如果雷奥当选,他一定会清洗西林嫡系? 先生现在是他轻易动不得的,但总归以防万一。 有些事可以两边开花,有些事却不能八脚踩船,小西林虽然是个蠢货,但是蠢人有蠢福,穆南城转着手中的钢笔,眸光有些发冷,至于雷奥哈德,那可是个禽兽。 犹豫再三后,韩臻还是问了出来: 先生,你说他们当中,会不会有人是小王? 穆南城眼眸微微一动,俊美的脸霎时笼罩上一层薄薄的寒霜,他绷紧了下颌,缓缓吐出两个字: 难说。 霍书妍却想起了什么,提醒道: 先生,莱布恩特既然加入了雷奥哈德麾下,他老婆死在矿场上,按照规矩 穆南城的眼中霎时闪出剑气寒光: 他敢! 霍书妍面带忧色: 在投票之前,我们不能动他,莱布恩特也是算准了这一点,如果您被取消投票资格,才是正中他下怀。 韩臻沉吟半晌,面容上是他鲜少在人前展露的冷酷: 我倒有一个办法,可以转移莱布恩特的注意力,也方便我们主动出击,一箭双雕。 霍书妍刚回到秘书办公室,Joy就焦急地迎了过来: 老大,你可出来了!刚刚地产部的赵经理和徐副理申请要来88楼见穆总,他们被宋萧然给开除了! 既然已经被开除了,那他们就不再是经理和副理,也没资格再上88楼。 霍书妍目不斜视地走到自己位于办公室最里面的位置,她简单把桌上的文件快速过了一遍,然后拉开抽屉拿起自己的车钥匙,显然是要外出。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43) Joy却有些气急败坏: 他凭什么开除经理级别以上人员? 霍书妍漫不经心地说: 就凭穆先生给了他决定地产部所有人员去留的权利。 Joy脸色一僵,继而小声嘀咕: 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霍书妍抬眼: 他们?谁们?他们都说了什么? Joy没好气: 您还不知道么,从来这种关系户的事,话都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本来宋萧然是个男的,不该有这种传闻,可他偏偏是个同性恋,先生的名声全被他带坏了! 霍书妍的目光瞬间转为犀利: 地产部没几个人认得宋萧然,你从哪里听来的话? 老大,Joy似乎被霍书妍严厉的语气震得有点吓到,她小声地说,高层里有人传出来的,据说宋萧然就是死去的傅氏太子爷的那个,现在还勾引我们穆总 查一下是什么人传出来的,立刻报给我,还有,你通知行政部,以后公司里再有关于宋萧然的流言,不论从哪里传出来,有一个滚一个。 Joy着实惊了一下: 这事情怕是很难办,树大招风,宋萧然来公司才两天,得罪人无数,高调得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跟穆先生关系匪浅,要是说闲话的人都赶出去,那这公司怕是要变成空城一座了。 那就空城一座! 四个斩钉截铁的字让Joy睁大了眼睛,她的舌头都打结了: 老、老大 霍书妍定定地看着Joy,雪玉寒星般的眼眸沉淀着了然,她沉吟半晌,还是直言道: Joy,你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聪明的人很多,但是聪明而不轻率,自信而不盲目的人很少,以前你算是其中一个,但是今天,你让我失望了。 Joy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老大,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该知道什么是你能争取的,什么是没有半点余地的。 霍书妍站起身来,冷淡的眼眸里浅浅浮过一层怜惜,她拍了拍Joy的肩膀,平静地留下最后一句话, 你必须对我们的总裁夫人保持尊重,恩南国际有穆先生一半,也有宋萧然一半你记住我的忠告。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那一章我觉得从头到尾都挺轻松的,但是没想到会引起争议。 所以今天作话多聊几句。 关于穆南城这个人物,我铺垫下去很多,他的身上有很多一笔带过的伏笔,但是串起来足够能看出一个雏形,我一直从正面侧面强调他是一个非正派人物,或者说非典型正派人物。 小说里的人物,不论攻受还是各路配角,他们的言行全是出于他们的人设,他们有自己的身份和观点。 我一直致力于塑造多种性格的角色,他们每一个都不代表我,但我爱他们每一个。 萧然是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根正苗红热血后浪,穆南城受尽磋磨愤世嫉俗,他们的世界观是完全相悖的,读者喜欢和讨厌都是合理的。 但是有一点我坚持,那就是人物的言行和他的性格背景必须一致,即使要成长和转变,也必须水到渠成,如果让穆南城现在突然背着炸药包高喊社会主义万岁,估计你们全都会地铁老人看手机,那才叫崩,那才叫雷。 然后说说系列小说里,一个主角对另一个主角的□□。 其实周晏城穆南城都是我的儿婿,我不偏心任何一个。 还是那句话,人设,人设,人设。 周晏城是个非常有人气的角色,他呈现给读者的是一个比较立体饱满的形象,但是站在穆的视角,他不可能完整解读周,他又没暗恋周晏城,他不需要全面了解周晏城,而且他们是敌人啊,他们的立场是相对的啊,我觉得这个故事的视角不要代入当代,而是古代多国争雄,那样会更容易看待东西两洲代表人物的立场。 所以穆对周的评价片面是很正常的。 何况后面还有那么长的篇幅,化敌为友相爱相杀也是可以期待一下的嘛,当然最重要的是萧然那样推崇周晏城,我们穆先生是会吃醋的,他一吃醋,当然更要丑化对手的形象,毕竟谈恋爱吃醋搞套路才是穆先生生命的主题。 林信小朋友说我是个极端受控,这个我承认,我真的蛮受控的。 我对自己的受崽都比较偏爱,但是我对攻的塑造要更用心。 因为他们是不完美的,但我又要说服自己把我心尖尖上的崽崽交到他们的手里去,我是绝对的用丈母娘挑剔女婿的眼光在挑剔小攻并且总想虐他们个生活不能自理(希望他们不要恨我),但我不会去改变他们的本性,而是让攻和受在彼此吸引的过程里一起正面所有的矛盾。 世界不完美,你我都不完美,但我们在一起,完美。 这就是该死的爱情啊。 感谢在20200518 10:03:19~20200519 05:59: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8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十点半的时候Joy敲开穆南城办公室的门: 穆总,您今天和EJ集团的姜总有约,现在可以准备出发了。 穆南城于是起身,他进了里面的休息间,Joy也跟了过去。 作为助理秘书,Joy经常打理穆南城的仪容行装。 男人出行,衬衫的颜色,领带的花纹,领结的打法,袖扣的款式见不同的人出入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搭配方法,不比个女人省事。 Joy给穆南城挑好衬衫,穆南城抬手解扣子,无名指上的铂金圈熠熠生光,刺得她的眼睛都发疼。 她其实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个戒指,但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是婚戒。 Joy伸手帮穆南城解扣子,穆南城也没在意,常年在上位的人哪有没被人伺候过的,Joy经过严格训练,无论她心里是怎样的波澜起伏,她都可以在别人面前滴水不漏地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她帮穆南城换衣服的整个过程里面带微笑,一言不发,手指甚至不触碰到他一点皮肤,哪怕她的心脏在渴望中颤抖得几乎要迸出她的胸腔。 这种比较正式的商务餐会,因为可能会敲定某些合约细节,穆南城一般会把韩臻和霍书妍都带上,但是今天霍书妍外出,所以穆南城理该带上Joy,可当穆南城走到门口时他忽然转过身: 你留在这里,中午的时候把萧然叫上来,给他点一份云梦降雪的外卖, 穆南城沉吟了一会,报出一连串的菜名, 蜜汁叉烧,绣球银鳕鱼,鲜菇干贝汤,记得交代厨房配菜里的生姜葱蒜都不要切碎,主食荷叶包饭,饭后水果要火龙果,吃完让他在我休息室里睡会,两点再让他下去。 穆南城如果自己在这里,可以带着萧然吃公司集体供应的商务套餐。 那小孩吃了多少,能不能吃饱,营养够不够他都能控制,但是他不在的时候必须给萧然准备好他爱吃的,否则那挑嘴又怕烦的小懒货大概啃两颗苹果就算对付了。 云梦降雪是名店,逼格高到从来不送外卖,穆南城却是这家餐厅的股东之一。 穆南城事无巨细交代完了,却发现Joy眼睛瞪得溜圆,神识都好像飞到了天外去。 他蹙了蹙眉: 你会带小孩子吧? 如果她不会趁早说,他好换人。 啊? 泰山崩于前都可以面不改色的万能秘书表情终于皴裂,Joy下意识地回答,应、应该会。 他吃完饭如果要吃冰淇淋,别给他,要是他不高兴你就给他榨杯果汁不过他一般不会跟外人闹,还有,别拿任何奶制品给他吃,都记住了? 记、记住了。 穆南城点了点头,便拉开门走了出去。 Joy像是被雷劈到似的,许久回不过神来,要不是年龄对不上,她都要怀疑宋萧然是穆南城的儿子。 你会带小孩子吧? 所以穆先生对宋萧然其实是父爱泛滥? Joy在十二点的时候准时下到35楼,宋萧然带着项目组的人还在会议室里讨论。 她透过玻璃窗看着那个男孩,发现他正单手托着腮,专注地看着旁边的工作人员给他画图纸。 宋萧然是真漂亮,漆黑的眉眼如墨,玉白的皮肤胜雪,五官精致得可以拿去做整容范本。 但这个男孩的好看还远不止于一张面皮,他有种万金难得的纯情气质,纯情到矜贵,像是天山上的雪水,是真正难得的人间绝色。 穆南城开过玩笑说宋萧然是豌豆王子,但皇室里真正养个王子出来,也不会比他更出色了。 古时颠覆江山的祸水美人长什么样子已无法遥想,但宋萧然却是有倾国倾城的本钱,Joy心想,前有傅予行,后有穆南城,越是高高在上的男人越是想要这世上最极致的美人,这是人之常欲。 功成名就到穆南城这个地步的男人,美人是不可或缺的一张名片,穆南城身边来来去去的有过许多美人,苏大美女还独宠多年,但有钱有势的男人养美人,锦衣玉食花团锦簇供养得再好也不过是闲来得个趣。 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唯有名分才是最盛大的敬重。 宋萧然不光有名分,他还有穆南城实打实的纵容和宠爱,穆南城那心心念念絮絮叨叨的样子,是前所未有过的。 Joy不笨,她能衡量出宋萧然的分量,但是再聪明的女人,一旦踏进嫉妒和不甘的迷雾里,所有的智商都成了薛定谔的理智。 Joy一直等到他们散会,才把萧然带上了楼。 前几天看见你还以为你是穆先生的晚辈,没想到你已经跟先生结婚了,萧然坐在穆南城的大班椅上吃饭,Joy坐在他对面笑眯眯看着他,今天听说了,真是吃了好大一惊。 萧然嘴里塞着食物,漂亮的眼珠缓缓转了一圈,这话乍听没什么错处,只是这个女秘书捏着嗓音不阴不阳,晚辈两个字咬得十分重,萧然不咸不淡地笑了下,把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午餐上。 Joy等了半天不见萧然搭腔,未免有些讪讪,她拨了拨耳边的头发,继续笑道, 结果先生走的时候问我啊,会不会照顾小孩子?我本来还以为先生有什么亲戚朋友家的小孩要来公司,后来才知道他说的小孩子是你,先生可真疼你。 萧然鼓了下脸,勉强算是回应。 你是不是不太喜欢说话?不过我听说你在35楼还蛮活泼的。 萧然咽下一口汤,终于吐出矜贵的三个字儿:食不言。 Joy: 等萧然饭吃完了,他捂着圆滚滚的肚子往大班椅里一躺,满足地眯着大眼睛,像是餍足的小猫。 Joy一边收拾餐余一边问他: 楼下26楼是公司健身房,你要去运动一会吗? 萧然摇了摇头。 去吧,Joy试图劝说他,刚吃完就躺着对身体不好,而且身材也会很容易发福哦! 萧然才不介意这个,不要说他身材偏瘦从来胖不起来,就算胖了又怎么样?他又不靠身材吃饭,所以他懒洋洋地说: 胖就胖呗,木事儿。 Joy却不赞同地说: 这话不对呢,你是我们恩南的总裁夫人,代表的是恩南的形象和穆先生的脸面,以后你跟着穆先生出席各大宴会,会有很多人关注你 萧然缓缓地坐直身,清亮亮的眼睛盯着Joy看了半晌。 他发现恩南集团里的人真的很奇怪,除了韩臻和霍书妍那样深得穆南城信任的左右手,其他人都是一副眼珠子长在头顶上的样子。 万里挑一出来的人才,一个个讲话阴阳怪气夹枪带棒,萧然当然不觉得他们的职业素养就仅止于此,所以理由只有一个,这些人是针对他。 到底他是哪里长得像一个软包子,让他们以为自己是想捏就捏的? 萧然哈哈笑起来,挥了挥手: 没关系,你们穆先生是宋家的二少夫人,代表的也是远山集团的形象和本少爷的脸面,我没嫌弃过他老,想必他也不会嫌弃我胖, 他又懒洋洋地抻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比出两根手指头,这里面好像是有张床?我午睡啦,秘书小姐,麻烦你两点叫醒我。 说罢脚跟一旋,宋少爷施施然地走进了休息间,徒留女秘书张口结舌地钉在那里,风中凌乱。 苏心若! 随着一声濒临崩溃的叱喝,休息间的门咣当撞在墙壁上又弹回去,林朝朝面色铁青地冲进来,她攥着手机大喊道, 你怎么又吃全家桶了?你的身材还要不要了!你的脸还要不要了! 林姐!苏心若一手抓着鸡腿,不耐烦地回过头来,妆容精致的上半张脸无懈可击,下半张脸却满是油光,嘴角还沾着鸡腿外面裹的那层面,她撇着嘴,一脸的死猪不怕开水烫,我下午要跟姚思琪撕名牌,她那大块头,我不多吃一点难道等着被她压死吗? 林朝朝只觉得洪荒之气犹如三花聚顶都轰到了她的脑颅,她风一样地狂冲过来。 然而林朝朝快苏心若比她更快,苏心若一把抱起自己的全家桶退到房间的角落里,被啃得只剩骨头的鸡腿横在胸前,警戒地防备着林朝朝。 你林朝朝浑身颤抖,哆嗦着手指指着苏心若,你你是想要作死到底了是吧?穆南城不要你你就自暴自弃干脆毁了自个儿吗? 苏心若眼瞳被刺了下,然后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似地笑起来: 林姐,你这话就太小题大做了,我不过就吃个全家桶,怎么被你说得我好像吸毒了似的 你那是吃个全家桶吗?就你那副饿狗三年没啃过骨头的吃相你也敢拍下来放到微博上!还有你发的那句话,倒追的男人不如鸡骨头!老娘好歹想啃就啃! 林朝朝的尖叫震得屋顶上的日光灯都扑簌簌地往下落灰,你他妈那是个女明星能说的话吗?!把手机交出来!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44) 啧!苏心若翻了个白眼,一边从用油汪汪的手从自己牛仔裤兜里掏出手机扔过去,你现在就是删了也晚了啊,该截图的早截图了,营销号都转发八百万次了! 林朝朝飞快地把苏心若的微博删掉,她肝肠寸断痛心疾首: 心心,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但是你想想,你走到今天这步有多不容易!全华夏有多少女人想站在你这个位置上,又有多少人想把你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你现在已经没有靠山了,你还想把自己后路都堵死吗? 跟林朝朝歇斯底里的尖叫相比,苏心若的表情淡漠得如同白开水,她漫不经心地说: 你都说了全华夏有多少女人想站在我这个位置上,如果仅仅因为我背后没有男人就没后路了,那这个位置也没什么稀奇的。 林朝朝气得要疯掉,但是当务之急是赶紧联系公关,她打出电话,发出一系列指令: 就说是心心被盗号了,照片问题不大,心心私底下的这个形象,这个反差只会让粉丝觉得可爱,重要的是那句话绝对不能承认别指望恩南公关出面,咱们的任何通稿都再也别提恩南,热搜一上就撤 哟! 一道娇滴滴的女音在门口横插进来,林朝朝扭头一看,心里骂了声这贱人怎么来了,一边按了电话,一边堆起满脸虚与委蛇的笑: Gigi来啦?李导不是说你下午才能来? 姚思琪双手环胸倚在门板上,满脸的幸灾乐祸: 我本来就请了半天假,既然是半天,那中午报到当然是应该的,姚思琪笑嘻嘻道,也幸亏我来得早了些,否则都看不见苏姐吃全家桶这样的姿容,到底是咱们圈子里的第一美人,苏姐连这么油渍汪污的样子都比我们这些庸脂俗粉上了妆还要好看几百倍!哎呀,刚我在热搜上看到前排第一的评论是什么来着? 姚思琪拍了拍手,发出母鸡一样咯咯咯的笑声, 对了,你的粉丝说啊,就你吃鸡腿的这个样子他们能看一百年,通心粉们还说呀,他们要筹资买下肯德基老爷爷,让心心每天都有鸡腿吃呢! 林朝朝心里一咯噔,知道想把发博的事推到盗号上去的公关是做不成了,她刚想说话,苏心若却哈地先笑出声。 她把手里的鸡腿扔进桶里,又慢条斯理地拿纸巾擦着嘴,最后婀娜优雅地走到姚思琪面前来,突然嗤笑了一声: 老娘吃个全家桶,关你屁事?不用我的粉丝筹资,老娘自己买得起肯德基老爷爷,以后你要是想来喝一杯可乐,我永远给你打九折九! 这句话一出,姚思琪第一个愕然,林朝朝几乎眼前一黑,门外许多工作人员探头探脑地往这里看,虽然听不太清声音,但看这架势也知道是节目组两大女明星掐起来,个个都把眼角余光七拐八绕地缠了过来。 姚思琪很快回过神,她的神情在震惊愕然,不可思议,和了然大悟之间不断切换,最后定格成了赤裸裸的嘲讽和幸灾乐祸。 看来苏姐真从穆先生那里得到了不少分手费呢,姚思琪捂着嘴笑叹,真是令人羡慕呀! 瞧你这话说的,有什么好羡慕的?苏心若也浅浅淡淡地笑开来,我从穆先生那里得来的是资源和买得起肯德基老爷爷的钱,你也从穆先生那里得到过一顿揍不是吗? 姚思琪脸色瞬间铁青,咬牙切齿地瞪着苏心若。 苏心若的手指虽然用纸巾擦过了,但是指甲上的油光和那股浓郁的烤鸡味儿还是挥之不去,她伸出两指捏住姚思琪的下巴,姚思琪想躲却没躲得开,她厌恶又震惊地看着苏心若: 你干什么? 姚思琪从来不知道苏心若的手劲竟然这么大,只是两根指头掐捏着她,居然让她挣脱不开。 苏心若从出道以来一直都立的与世无争小仙女千娇万宠小公主人设,很少有人知道她是出生在大山里的姑娘。 小时候进山采野味下河捞鱼虾,没有她干不利索的活儿,虽然她装柔弱挺多年,连撕名牌都只能做作得当个小鹌鹑,但此刻收拾个真正身娇肉贵的姚思琪却全不在话下。 我干什么?我总不能干你呀! 苏心若尖长的指甲在姚思琪的下巴上掐出深深的印子,她的脸几乎逼近到姚思琪眼前, 叫谁姐姐呢?你这个老女人比我大了四岁也好意思叫我姐姐,你他妈晓得不晓得自己是个什么斤两?整天像个苍蝇一样嗡嗡嗡在我面前刷存在感,你把我鞋底儿蹭个没完了是吧?以前我懒得跟你计较,谁让我是与世无争小仙女呢,整出这么个人设我他妈也很无奈啊!不过以后你怕是有福了,咱们有的是机会,慢、慢、玩儿。 她说到最后一句时,每吐出一个字,就啪地轻拍一下姚思琪的脸。 姚思琪惊恐而苍白的脸被拍得通红,她跟见了鬼似地瞪着苏心若,要不是林朝朝也站在边上呆若木鸡,她会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一直以来两个人的争斗中姚思琪都是处于明面上占上风的那个,因为苏心若名气比她大,人设比她白莲花,如果苏心若跟她正面杠,只是让姚思琪蹭热度,还会坏了自己与世无争的形象,所以苏心若对她的挑衅向来是嫣然一笑浑不计较的大度样子。 但她现在还需要注重人设吗? 苏心若微微笑着,一向烟视媚行的一双妩媚眼眸里满溢着凛冽而凉薄的意味,不光是姚思琪,连林朝朝都被她这个样子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她轻声漫语的,随着她从齿间吐露出一个个字眼,姚思琪的脸色也由白转青,由青转红, 你脑子怎么这么拎不清呢?六星酒店扫出来的泔水都比小饭馆的地沟油香,穆南城不要了的女人也不是你这种货色惹得起的!以前那是我不屑理你,让你像个跳蚤一样整天在我面前蹦跶,可姑奶奶现在失恋了,心情不爽了,你招子给我放亮点,惹得我一个不高兴,你就滚回你的渔村卖鱼蛋去吧! 你你姚思琪像是被乱棍打得满眼冒金星,她浑身都在发抖,你凭什么你以为你 就凭恩南国际的总裁首秘现在站在这个门口,她看的是我不是你,苏心若转过头,清清淡淡的笑容一下子浓烈深邃起来,声音也娇柔欲滴,真像个恃宠而骄又作又婊的小妖女,你说是不是呀,霍秘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9 05:59:05~20200520 05:46: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浮沉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8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manda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霍书妍平生第一次发现自己看走了眼。 姚思琪惊恐到了极致,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林朝朝欲言又止了半天,被霍书妍冷冷一瞥也离开了,苏心若看着人去房空的休息间,慵懒地抻了抻腰,发自内心地喟叹: 能够不做绿茶婊只做黑心莲的感觉真是太好了!霍秘书,你说是不是? 霍书妍莞尔挑眉。 苏心若用湿纸巾擦干净从姚思琪脸上沾下来的粉底,从全家桶里拿出一块原味鸡递过去: 吃吗? 不了,谢谢。 霍书妍在化妆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饶有趣味地看着苏心若毫无形象地大口啃着鸡块。 找我什么事?苏心若一边吃一边头也不抬地问,总不至于是穆先生又想见我了,让您亲自来接我过去? 要是的话,霍书妍淡淡地问,你跟我去吗? 嗤!苏心若笑了起来,霍秘书,你们这些人,是不是天生就具备一种技能,其他人在你们的眼里就好像是一条狗,挥之即来招之即去? 霍书妍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一个人在短时间里脱胎换骨,排除掉还魂夺舍的玄幻可能,那就是她经历了什么重大变故,但是自己上次跟她谈话的时候,她虽然整个人还一副接受不了的恍惚,但绝不至于整个人就性情大变。 在这短短的几天里,苏心若发生了什么?还是发现了什么? 霍书妍对此并不感兴趣,她单刀直入道: 我来,是找你谈一笔交易。 哦,苏心若依旧埋头在自己的全家桶里,那你可以走了。 你不问问是什么交易? 苏心若轻轻浅浅地笑起来: 霍秘书以为,我是傻逼到了什么程度,才会在同一个坑里连跌两次? 霍书妍蹙了下眉,她不是应付不了牙齿尖利的人,只是苏心若的表情除了嘲讽,更弥漫着深浓的自嘲,让她一开始准备好的话难以启齿: 如果苏小姐认为 收起你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吧霍秘书,苏心若把鸡腿扔进全家桶里,近乎粗暴地打断她, 没错,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可以自由买卖的商品,穆先生买不到自己想要的正品就找个赝品来聊以自慰,现在他既然得到了正品,为什么还要派首秘小姐纡尊降贵地来找我? 但我就算是个商品,卖不卖现在也由我自己说了算,我领教过你的口才和本事,也不想再跟你们恩南国际的任何人打交道,您要是没别的事,就走吧!虽然大家都是女人,但是现在同性结婚合理合法,我好歹是个明星,跟谁单独在屋里待着都免不了瓜田李下的闲话! 她说着右臂往门口方向一伸,大喇喇地赶客! 穆南城在民政局的那一幕虽然没有被曝光,现场人的照片也大多被强逼着删除,但是那个在粉头曾经传过一张照片给林朝朝,苏心若看到照片就认出来这个男孩曾经从穆南城的车上走下来过,她再细细一想,才发现自己不止一次见过这个男孩。 他是宋萧然。 这个名字浮上脑海,苏心若就像被闪电击中了脑髓。 在和穆南城的相处中许多让她难以理解的细节一下子都找到了答案。 悲愤和屈辱山呼海啸一般几乎将她没顶。 霍书妍猝不及防被怼了一脸,错愕了足有一分钟。 她略一思忖就明白了霍书妍的意思,当下心头便有些复杂。 霍书妍也是今天才知道苏心若的英文名字居然和萧然是一样的,她并不意外苏心若会知道萧然的存在,但她很意外这个女人的态度。 平心而论,霍书妍对苏心若并没有轻视,但也不会有更多的尊重,在她走这一趟之前,并没有想过自己会碰钉子。 她同时也十分疑惑: 苏小姐,既然当年 是!苏心若激动地握住双拳,她眼眶猩红,紧咬着嘴唇,极力克制住满腔悲愤和屈辱引起的身体战栗, 当年任何一个男人都可以潜规则我,那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认!但是霍秘书,你也知道银货两讫,交易的两方都该摆明车马,你要什么,我给什么,但是穆先生 她狠狠地咬牙,精致的面容狰狞,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如果穆先生从一开始就说清楚,我不会我不会 有一些付出是等价交换的,她甘之如饴,有一些失去是利益衡量不起的,这个赌局从一开始就不公平,让她怎么甘心认输。 苏心若扯了扯自己的长发,只觉得全身都被一股冰寒的无力生攫住。 霍书妍意外而困惑的眼神让她明白,这个全身都被极致的菁英气息包裹的女人不会和她感同身受。 霍秘书,你走吧,不管你提出任何条件,我都不想跟你们合作。 霍书妍自然不能就这么走,她变换了一下坐姿,手臂向后搁在化妆台上,清凉干脆的声音雨点般地落在安静的休息间里: 苏小姐,我觉得你还是应该认真考虑一下,有些事情,努力了没有结果,比如感情;但有些事情,只要努力就会有结果,比如事业。同样的,人一旦不努力,还极有可能失去已到手的一切。 苏心若抬起头,极淡极冷地笑了: 威胁我? 看你怎么理解了,霍书妍也淡笑了下, 苏小姐,今天你在姚思琪面前很威风很过瘾吧?可这世上最不缺的戏码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又焉知会不会有朝一日她能够站到你面前反扇你的脸?与其等着她穷其直追,不如你站到一个她永远只能望其项背的位置,比起男人,难道这不才是你最该值得追求的东西吗? 吃完饭后萧然在穆南城的办公室里午睡了一会,Joy在两点的时候把他叫醒,她本来想按照穆南城的吩咐把他送到35楼去,但是萧然毕竟是个男孩子,他谢绝了Joy,自己从安全通道下去。 恩南大厦的安保还是延续以前的慕达,前总裁是个非常惜命的人,顶楼的总裁办被箍得像铁桶一样。 总裁办在88楼,电梯是从负一楼直达,拥有直达电梯权限的仅有穆南城和韩臻霍书妍,其他员工最多只能乘坐电梯到87楼的保安部,然后通过刷员工卡进入安全通道步行到88楼。 萧然要下去也必须先走安全通道,然后再从87楼乘坐电梯到35楼。 麻烦得一比。 早春时节人特别容易犯困,萧然刚睡醒,还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他走进电梯里,按下了35楼的按键,靠在电梯壁上微微阖眼醒着神。 电梯一路平稳下行,片刻后,不知从哪里发出噶次噶次的尖锐声响,萧然猛地睁开眼,就看到轿厢里的灯光忽地跳闪了两下。 他的瞳孔重重一缩,电梯里的光瞬间熄灭。 和在萧山公馆的家里停电不同,电梯里不透进半点光,世界是彻底的浓墨一般的黑。 一股似曾相识的寒意铺天盖地地侵袭过来。 狭窄的空间像是被冰冻住推进了死寂的大海里,只有萧然急促的呼吸和鼓点般的心跳在空气里失序地响起。 萧然抓住电梯里的栏杆,将脊背紧紧贴靠在角落的三角地带里,然而身后冰凉的金属壁激得他所有的毛孔都好似炸开,大脑像是被重物狠狠击中,发出沉钝的嗡鸣声。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45) 此时萧然还能保持着一丝理智,他试着往电梯门口伸长手臂,想要摸索呼叫按键,可就在这时,电梯突然重重摇晃了一下,萧然脚下几乎不稳,只能缩回手紧紧抱住栏杆。 轿厢在咯吱咯吱声中急速上行,然而这上行不过持续数秒,又陡然失重疯狂往下坠去。 某种熟悉的恐惧像冷空气一样钻进他每一个毛孔里,被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画面一下子冲破意识的禁锢排山倒海汹涌而来,将萧然整个淹没。 虚空之中有一双游蛇般阴狠恶毒的眼死死地盯着他,森冷的视线化作一条条软体动物的肢节缠绕住他,它们像是要齐心合力将他四分五裂。 狭小的仅能容纳一个孩子蜷缩在其中的铁笼子被遥控器控制着上下颠簸,他被没进漆黑深浓的污水里,水流裹挟着泥浆从四面八方淹没了他的口鼻,他无法呼吸,无法呼叫,甚至因为手脚被捆绑无法挣扎。 男人尖锐而肆意的笑声经过变声器像是从地底深处爬出来的恶魔之音不断撞击着他的耳膜,每当他觉得自己就要死去时,却又总有一缕空气压进他的肺里,他大口大口地喘息,只觉得呼入胸腔里的都是一粒粒冰砂,顺着咽喉裹入五脏六腑。 铁笼子装着他在水中沉沉浮浮,极致的惊恐和绝望中,只有一声又一声古怪而邪恶的笑声从四面八方将他紧紧包围 萧然抱着头蹲到电梯的角落里,几乎是疯了一般嘶声尖叫起来。 那是囚困而濒死的小兽在巨大的恐惧和痛苦中才能发出的嘶叫。 同一时间里穆南城刚刚回到恩南大厦,电梯一路直达88楼,他回到办公室,先去休息室看了一眼,Joy正在里面整理萧然睡过的床铺,听到开门的声音一回头便看到了他: 先生您回来了。 嗯,穆南城走进去,脱下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俐落地挽起袖子,你出去吧。 我把被子叠好 不用,你出去。 Joy只得往门口走,穆南城又叫住了她: 萧然什么时候走的? 刚走没多久,不过应该到35楼了。 穆南城点点头,再度抬手挥了挥,让她离开。 Joy走到外面的时候回身关门正看到穆南城在轻轻抚摸床上犹有余温的被子,男人眉眼间的笑意柔和如四月春风,Joy心里咯噔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带上了休息间的门。 穆南城叠好了被子,看了看时间,走到外间的办公室,不急不慢地点了根烟,站在落地窗前,他手里拿着电话,拇指在Home键上摩挲了半晌,犹豫着要不要拨出去。 他含着香烟自嘲地笑了笑,不过是中午没在一块吃饭,怎么就那么想那个小家伙了。 嘟嘟嘟嘟嘟嘟 怪异的声音突兀地在空旷的室内盘旋而起,穆南城诧异地往办公桌上看去,那声音已经转成了欢快的童声, 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它永远不会堵车 穆南城这才意识到这是萧然的手机铃音,他忍俊不禁地走过去掀开桌上的一个文件夹,果然看到白色的手机显示屏大亮,上面显示着一个固定号码,他毫不客气地按下接听: 哪位? 宋总监!电话那头的人也没听出接听的人不是正主,连珠炮似地问,你不是说两点准时开会吗?现在两点二十了,大家都到了,你什么时候来? 穆南城脸色遽变: 萧然还没回35楼? 咦?你不是宋总监啊,那宋总监人呢 穆南城疾步走出办公室,在Joy的办公桌上用力敲了敲,厉声问: 萧然是怎么下去的? Joy看到穆南城一脸青色,赶紧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 他走安全通道到87楼啊 我不是让你照看他?你不知道把他送到35楼! 总裁办外面是一个开阔的大办公间,许多秘书都在自己的座位上办公,穆南城这一声厉喝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穆南城不是没在公司里发过火,但他很少有这样情绪激烈的时候,如果他看谁不顺眼,只要用那双淬着冰刃的眼眸扫过去,对方早就冷汗涔涔两股战战,更别说Joy是首秘助理,深得他信任,这样在人前不给余地还是头一次。 Joy甚至来不及说一句宋萧然他不让我送,穆南城已经匆匆走出了她的视线,片刻过后,嘭地一声巨响传来,是安全通道的木门被撞开的声音。 众秘书面面相觑,连大气都不敢喘。 Joy简直匪夷所思,别说宋萧然是个二十岁的大小伙子,就说这里是恩南大厦,能有什么危险?穆南城这样小题大做哪里还有半点总裁的威信? 然而她只敢如此腹诽两句,咬了咬唇,Joy还是起身追了过去。 穆南城踩着楼梯才下了几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几个男人的声音: 里面的人你不要怕,最多十分钟就好了! 你不要哭啊,这电梯掉不下去的! 修电梯的师傅马上就到,你一个男孩子怎么这么胆小啊 哎哟我的妈这可真能哭!里面的电梯怕是都要给他淹了吧! 一道尖锐的哭喊夹杂在七嘴八舌的哄劝声中分外明显,像是带着钩子的鞭子狠狠抽在穆南城心上,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快速走到了87楼。 几个保安正围在一个电梯门口,看到总裁来了都吃了一惊,其中一个是保安部的队长,赶紧迎了过来: 穆总! 穆南城目不斜视走过去,伸手在电梯门上拍道: 萧然,萧然你在里面吗? 回应他的是几乎要断了气的哭声。 穆总,保安队长立刻就明白电梯里困的不是普通人,急急解释道,您别担心,里面没有危险,控制这扇电梯的程序出了问题,我们把轿厢停在了87层,但是厢门需要外力打开,这部电梯是最新设计的,我们已经通知了电梯公司 呜呜呜 撕心裂肺的哭声一丝一缕地从门缝中流泻出来,像是用电钻从金属中钻出来般刺人耳膜,几个保安被刺得直缩脖子,都忍不住说道: 这小孩怎么这么胆小,说了没危险 都他妈闭嘴! 穆南城眼眸里的戾气几乎要喷涌而出,漆黑如墨的瞳孔里翻滚着骇人的漩涡,紧绷的声音里是难以克制的愤怒和焦虑: 修电梯的还要多久到? 已经通知过了,电梯公司到这里最快也要一刻钟。 电梯里的哭腔一声尖锐过一声,每一声都像刀子似的割在穆南城的神经上,他叉着腰焦躁地在电梯前踱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 所有人只觉得眼前虚影如电般疾掠,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沉重的钝响,穆南城坚硬的拳头重重砸在了电梯门上! 先生! Joy急匆匆地跑来,她原本跟在穆南城身后,判断出眼前的情形后就奔回88层找来了一把军用匕、首,薄薄的刀刃泛着泠泠寒光,您用这个试试! 几个保安骇得眼珠子都要凸出来,银白色的金属门上一个拳头大小的凹坑清晰可见,穆南城居然用拳头在电梯门上砸出了一个坑! 这得是多大的力气?这怎么可能做到? 穆南城想也不想地接过Joy递来的匕首,把刀刃插进电梯门缝,然后那门板就被他一寸一寸地撬了开来。 在这个过程里,韩臻也赶到了现场,他和Joy飞快地交换了个眼神,然后韩臻带走了所有的保安,Joy则单独留在了现场。 门外的光线一点一滴流进电梯轿厢里,穆南城将门板撬开能容他通过的宽度,扔掉匕首就冲了进去。 萧然抱着头蜷缩在壁角里,哭喊声已经哑得不成样子,穆南城刚碰到他的身体,他就更加激烈地尖叫了起来。 萧然! 穆南城抱住他,男孩的身体抖得如同痉挛,每一根神经都在颤,他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都是湿漉漉,穆南城抬起他的脸,就发现这孩子眼睛大睁着,可全无焦距,满脸都是冰凉的雨点般的泪水和汗珠。 穆南城肝胆俱裂,心疼得差点呕出血来。 他把手伸进萧然的膝下想把人横抱起来,这个动作激起了萧然发疯似地挣扎。 萧然推着穆南城的手臂整个人往电梯壁角的更深处躲去,他像是全身都浸在了冰水里发着抖,牙齿咯咯地打着颤,断断续续的声音似乎是从喉咙的最深处挤出来: 别不要别呜呜呜 不怕,萧然,别怕 穆南城被推开一次又一次,他无比耐心地接近再接近,低沉的嗓音轻轻徐徐地哄着,带着厚实的安抚和安全感, 别害怕,是我,是我穆南城,嘘,别怕 萧然抬起头,撞进穆南城深邃温柔的眸光里,男人眼中的关切和心疼像是溢出湖床的湖水。 穆南城再一次小心地探手抱住他,对他说, 乖,不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带你出去。 萧然怔怔地眨了眨眼睫,僵硬的身体倏然放得柔软下来,穆南城一手揽着他的背,一手勾进他的腿弯正要将他抱起 银白色的光线蓦然滑过瞳孔,像是一道雷电劈在了萧然的神经上! 他猛地弹跳起来,差点将穆南城撞翻,然后连滚带爬地爬到电梯的另外一个角落里,变了调的嘶叫再一次撕裂了空间。 穆南城凶狠地转头,锋利的眼神简直像一把剑要活活刺穿门口的人: 滚出去! Joy也是吓了一大跳,她以为穆南城要将宋萧然抱出来了,便捡起落在地上的匕首,谁知匕首反射出的雪亮寒光再度刺激到了宋萧然。 穆南城这次几乎近不了萧然的身,他拼命地蹬着腿,穆南城只要一接近就被他发了疯地踢开,他挥舞着手脚,受控地喊: 别扎我别切我 六个模糊而喑哑的字眼像是毒蝎子蛰上心脏,毒液瞬间流窜进四肢百骸。 这背后所代表的一桩事实如同被一只鬼爪重重撕开,穆南城眼前血红一片。 Joy目瞪口呆地杵在那里,她立刻意识到寻常人不会因为被关在电梯里就能有这样过激的反应,这分明是严重的PTSD,宋萧然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 萧然,萧然 穆南城捉住萧然的手脚把他往怀里带,叫着他的名字,拍他的脸颊,然而这一次萧然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他用尽全力挣扎,几乎是拼了命,他的瞳孔涣散,仓皇而恐惧地大睁着,因为过分激动他的气息急促而微弱,竟像是要窒息过去。 穆南城一咬牙,单手锁住他的两只手腕,掐住他的下巴,冰凉的薄唇不由分说覆了下去。 没有余力去温柔和缠绵,穆南城用一种近乎粗暴的长驱直入的方式撬开他的牙齿,把自己的气息渡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0 05:46:43~20200520 23:5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8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穆南城吻下去的时候并没有邪念,只是单纯看萧然快要不能呼吸了,可是当他吻下去的时候,才知道他低估了自己一直以来的邪念。 萧然整个人缩在电梯壁的三角地带里,穆南城跪在他的身前,高大的身躯将他完整地笼罩在怀中。 唇舌相贴的瞬间,穆南城脑海中的理智就像是自动失控了一般。 他一只手扣着萧然的后脑,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姿态强硬,手指和唇齿的力度却控制得极轻。 明知时机不对场合不对,穆南城却无法遏制。 经年的渴望和爱恋在唇舌交缠的那一刻轰然爆发出来,淹没了所有的神经和思维,血管里流淌的仿佛不再是血液而是滋滋作响的电流。 明明是要把自己的气息渡给萧然,穆南城却觉得真正无法呼吸的人却成了自己,他连肌肉都因绷得过于紧实而微微发抖。 萧然,萧然,穆南城低低沙沙地哄着,用力之大,像是要把萧然连骨带血地箍进自己的身体里去,他不断亲吻着男孩的眉心,眼睫,脸颊,嘶哑的嗓音里蓄着深深沉沉的心疼,宝贝,别怕。 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绵绵密密的亲吻,时断时续的呢喃,细微而克制的喘息,狭小的空间里热度蒸腾,萧然凉透了的身体一点一点回温。 他失神的眼眸渐渐有了焦距,瞳孔的最中心是穆南城放大了的,专注凝视着他的脸。 漫无边际的,早已不陌生的男性气息几乎充斥了他所有的感官,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和干燥木质的清新味道。 苍白的脸颊渐渐染上血色,然而脑袋却是完全的空白,萧然想推开面前的人,手指却无意识地抓紧了某块布料,然后一只有力的大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把他的手心按在一个火热的,剧烈跳动的地方。 砰,砰,砰 完全没有章法的,谁的心跳。 休息室里只开了暖黄的壁灯,轻而柔软地铺泄在萧然平静的睡脸上。 他平时醒着的时候,眼睛极大极亮,清澈如同雪水,瞳仁里满是孩童样的纯真,而当他这样沉睡着,就显出那种惊心动魄的,宛若徽墨山水,灵韵清透层层浸染的漂亮来。 穆南城修长的手指沿着他的光洁的额头慢慢滑下眼睑,指尖挑拨着那细密纤长根根分明的睫毛,接着游走到挺直的鼻梁,轻触他因为痛哭而皮肤变得薄脆得近乎透明的脸颊,最后落在他弧度优美的下巴。 他跪在床头,那样小心翼翼,带着满心眷恋,就像是在膜拜一件优美而易碎的稀世奇珍。 医生来了又走,却只能判断出萧然没有外伤,至于这孩子为什么会因为困在电梯里吓成这样,除了宋家人和穆南城,大概也不会有人知道当年的事情了。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46) 事件极其简单,又极其残酷。 宋仕明的对手为了报复他指使人绑架了年仅九岁的萧然,在等待赎金的空隙里,绑匪对孩子进行了非人的折磨。 穆南城当年在医院里看到萧然的时候,他的全身几乎都裹满了纱布,绑匪长时间将他浸在污水里,细菌感染了眼睛,孩子的呼吸道和肺部也都严重感染,十根手指的指甲都被撬开。 绑匪每隔几个小时就寄一个指甲到宋仕明的办公室。 外面的人都以为贺乔是因为跟宋仕明离婚才得了抑郁症,其实贺乔的精神真正出问题是在萧然绑架重伤后,女人看到被警察抱出来的血肉模糊的孩子,当场就发了疯。 穆南城至今都记得当他推开病房门的时候,那孩子在落满阳光的病床上转头向他看过来,漂亮的眼睛被白纱布裹着,纱布下的半边脸苍白得像是薄薄的一块碎冰,好似一碰就能碎。 那一刻穆南城分明听到自己的胸腔里有某种冰冷坚硬的东西呼啦一下被敲击得粉碎。 他恍惚之中看到一个圆滚滚的小男孩举着飞机模型呜呜呜呜地奔跑在长满青草的土地上,空气里都是孩子清脆得好像铃铛一样欢快的笑声。 穆南城无法把这样两个孩子的身影进行重叠。 他站在病房门口几欲落荒而逃,然而双腿又像灌满了铅一般的沉重。 有一个阴森而尖锐的声音悄悄地在穆南城的耳边呓语,像是毒蛇嘶嘶地吐着信,在他的咽喉处舔来舔去,让他毛骨悚然 【穆南城,这是你做的孽。】 穆南城站在门口,身体抖若筛糠。 沈凤仪察觉到他的失常,在他的背上拍了一下: 愣着干什么,进去呀! 贺乔这才看到了他们,她低头跟孩子说: 是沈伯母和穆哥哥来看你了,然然,跟伯母和哥哥打个招呼。 孩子举着缠满纱布的小手,小嘴咧着,清清脆脆地喊: 沈伯母好,穆哥哥好! 穆南城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用指腹轻轻磨蹭孩子的手背,他说话的声音都在抖,两个字都被他吐得支离破碎: 疼吗? 孩子歪着脑袋,似乎觉得穆南城的声音有些熟悉,但又不能确定。 穆南城紧张得攥了满手心的汗,萧然微微笑了下,声音软软地说: 已经不疼了。 那天的阳光好得不像话,空气里漂浮的细微灰尘都能清晰可见,穆南城透过那明亮得几乎刺目的光线,几乎能看到孩子脸颊上的每一个毛孔和每一根血管。 这孩子以前脸颊上都是软软的肉,捏上去好像一颗饱满清透的水蜜桃,如今却只剩苍白消瘦。 穆南城感到有一根极细的线穿过自己的心脏,将它血淋淋地吊在半空,密密麻麻的疼,像是这病房里无孔不入的消毒水的气味流窜进他的四肢百骸: 疼、疼吗? 穆南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已经问过一遍,倒是孩子自己记得,抿着嘴笑起来: 已经不疼了。 贺乔在沈凤仪的陪同下去办一些琐事,穆南城留在病房里带小孩。 萧然就在贺乔离开的那一刻忽然就垂下了脑袋,像是一瞬间被打蔫了的小茄子。 你怎么了? 穆南城那年十九岁,他做了很多年的小痞子小流氓,欺负过很多小孩子,却是头一回照顾小孩,还是这样一个小木乃伊,他手足无措,又有些心惊肉跳,他只得问,你疼吗? 这句话是他第三次问出来,然而孩子这次的答案不一样了,他扁着嘴巴,几乎拖着哭腔说: 哥哥,我疼。 穆南城慌得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哪里疼?你可不能哭,你的眼睛现在也不好,要是哭了,以后可能永远都看不见 我知道,萧然举着两只被包得肿肿的小手,我手疼,特别疼。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说了,妈妈要哭的。 孩子,你别这样。 穆南城差点要疯,他六神无主: 那、那怎么办? 吹一吹,孩子的小手几乎杵到穆南城的脸上,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纷纷扰扰钻进穆南城的鼻孔里,哥哥吹一吹。 他一边说着一边鼓起小嘴,好像给穆南城做示范,呼呼地对着空气吹着。 穆南城坐在孩子身后,把他整个抱在怀里,然后托着他的手,轻轻地吹他的手指。 那十根手指都被纱布裹缠着,哪里能吹得进风去,但是孩子乖乖地坐在他怀里,紧抿的嘴唇渐渐松开,小脑袋歪到他的臂弯里,竟是真的没再喊疼,甚至慢慢地睡着了。 孩子的身体柔软而清瘦,苍白羸弱得好像轻轻一折就会断掉。 穆南城抱着这个小小生物,眼泪一下子滚了出来。 唔 床上的人发出一声呓语,穆南城立刻俯下身去,手掌轻抚他的脸颊: 萧然,萧然? 室内的光线并不明亮,萧然却依然抬起了手要往眼睛上摸,穆南城捉住他手腕,别揉眼睛,你眼睛肿着呢。 萧然眼皮子耷拉耷拉地眨了几下,终于恢复了清明: 穆先生? 是我,穆南城低低地问他,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哪里疼? 意识渐渐地回笼,萧然恢复了些许红润的脸颊又是一片煞白。 有些PTSD患者病发时会忘记发作时的情形,有些却会在事后牢记,萧然无疑是后者,而回忆自己的症状无异于又是一次折磨。 穆南城把他连着被子紧紧地抱进怀里: 别怕,你现在是安全的,不在电梯里,也没有人会伤害你,有我在,你不要害怕。 低低沉沉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沉稳力量,无端端就让萧然空洞而惶然的心境平复了下来。 我眼底有泪光闪烁,喉咙里也堵着哽咽的哭腔,我没有神经病 穆南城呼吸狠狠一窒: 以前你也有这样过吗?有人说你是神经病? 萧然委屈地点了点头: 我后来都治好了。 你不是神经病,这只是一种应激反应,是我不好,穆南城歉疚得无以复加,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坐电梯了。 萧然诧异地转身: 你知道? 我知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穆南城舔了舔嘴唇,有些艰涩地说,我当年看过你,你还记得吗? 啊,对啊,萧然想起来,你和伯母那时候去看过我,我记得伯母的声音,但是你的声音好像一直在变。 穆南城凝视着他,眼眸里滚过许多复杂的情绪,最后他只是微微笑道: 男生从十几岁开始,声音会一直改变,生活习惯也会影响音色,所以你一直不能记得我,其实你很小的时候我们就见过面,很多很多次。 现在能记得了,不用声音,我也能认得你了。 不用声音,我也能记得你了。 说的人漫不经心,但是听的人眸子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萧然也同时想起另一件事, 那时候你已经知道我是小爵爷,为什么不告诉我啊?我出院后有找你,可你再没跟我联系过了 嗯,穆南城似乎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很快地打断他,要喝水吗? 不想喝。 饿不饿? 我中午吃很饱啊。 当年伤害你的人,穆南城下颌绷得很紧,这句话被他说出来似乎有些艰难,你还恨他们吗? 当然啊,萧然鼓着颊,眼睛里充斥着满满的愤怒,我恨得不得了!不过他们都被抓起来了,主谋后来在牢里也死掉了,坏蛋!活该! 完全意料之中的回答,但是穆南城还是像被什么重物狠狠击中,有点措手不及的狼狈,萧然却误解了他这个略有些慌张的表情。 我好多年没有这样了,是那个电梯一直晃,好像地震一样,萧然急切地解释,他甚至握着拳头模仿轿厢上下晃动的情景,灯也坏掉了,漆黑的一片,外面的钢丝大概也坏了,嗡嗡嗡地一直响,我一般不会这样 他垂下了脑袋,语气低得像是在哀求,我不想再被关起来。 穆南城哑着嗓子: 谁关你? 医生啊,我被关了很长一段时间,脱敏治疗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十二不到十三岁的时候吧,他们说神经病也是会遗传的,但其实我跟我妈妈都不是这样的,萧然低着头,被汗水沾湿后还未全干的发梢落在眼睑,小脸上有些不服气的倔强,反正不是这样的。 穆南城的手臂收得很紧,像是要把他嵌进自己的骨头里去: 他们都是蠢货,你不是神经病,我不会让人把你关起来,你也不需要脱敏治疗,你是个好孩子,哪里都好好的。 有我在,你什么都别害怕。 像是随意抛出来的一句话,萧然却记得他已经听穆南城说了好几次,经由穆南城的口里吐出来简单的几个字像是带了沉逾千钧的重量。 萧然有一种天生的本能,他能够捕捉到别人对他的善意是出自真心还是纯粹的讨好,不论外界对穆南城的评价如何,也不论这个男人有多么复杂的地位背景,萧然能感觉到他对自己足够善待。 像是干涸的心田流过一汪清泉,像是冷冬里的暖阳一线,萧然回过头来,对着穆南城歪着头,温温软软地笑起来。 他看着穆南城的眼神又清又亮,充满了信赖和感激,像是一只迷路的小鹿在布满雾气的大森林中不小心受了伤,拖着流血的身体盘桓了许久,终于碰到一个好心的旅人带他回家。 穆南城捂住萧然的眼睛,这样清澈的眼神像是一面雪亮剔透的镜子,把穆南城灵魂深处所有破败不堪的角落都照了个透亮。 他好不容易从滚烫的喉咙里挤出一句: 再睡一会吧,你需要好好休息,我在这里陪你。 萧然摇摇头,两只手把穆南城的手掰下来,他看着穆南城的手掌,忽然笑了起来。 他记得这双手,当年从后面抱住他,不停摸他的眼睛和他的脸,冰凉而颤抖,那时他两只手加起来都没有大哥哥的一只掌心宽。 缘来缘去,缘来是你。 原来挺多年前,那个在秋日午后抱着他,为他呼呼的大哥哥,就是穆南城。 穆南城不知道这孩子在笑什么,但是这样的笑容让穆南城压抑许久的蠢蠢欲动的心思如涨潮般升起,像是给了他一点勇气一个出口。 男人骨节分明而有力的手指扣住萧然的下颌,粗粝的指腹带来微微的刺痛,萧然瑟缩了下想摆头,穆南城却扣得更紧,他俯身,额头和萧然相抵在一起,深深地看进萧然的眼睛: 先前在电梯里的事,你都记得吗? 萧然睫毛快速眨动了几下,点点头。 穆南城一寸一寸审视过他的表情,没有看到自己预想中的羞赧不安或者抗拒逃避,萧然湛湛的眼眸和他对视,坦然得好像他在说什么天气真好午饭吃了什么这样的话题。 穆南城不知道萧然跟傅予行是怎样界定情侣关系的,但是他现在糟糕地发现萧然似乎并没有清晰的两性意识。 虽然他们两个是同性,但是萧然好像不知道,自己是一个可以对他动心动情,吻他抱他甚至可以占有他的存在。 幸的是,萧然意识不到穆南城的危险性,所以在婚后从来没有避忌穆南城对他有意无意的亲近,不幸的是,他对于穆南城的定位发生了穆南城最不想要的偏差。 心脏一下子被揪住往看不见的深处沉去,穆南城还是不死心地牵起嘴角,笑问: 那你还记得你是怎么乖下来的,嗯? 穆南城的表情三分戏谑三分玩味,半开玩笑半认真。 萧然怔了一下,如冰似玉的脸上终于显出一点洇红,他抬手遮了下脸,很不好意思地笑: 穆先生,这一页翻过去了好吧?而且你的人工呼吸技术,真的很差劲啊! 萧然的嘴唇到现在都又痛又麻的,穆南城哪里是做人工呼吸,倒像是要吃人。 人工呼吸你个茶壶泡泡! 翻不过去,穆南城站起来,手指凌空点了点他的下唇,你大概都不知道,你穆先生是从来不吃亏的,这可是我的初吻,你想想你用什么来赔 穆南城话没说完,萧然已经抱着被子弯着腰笑得快要撅过去。 他不相信,穆南城立在床边,无奈地捏了捏发痛的眉心,心里有些凉意浅浅地泛滥开。 他不相信,我只吻过他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0 23:58:45~20200522 10:1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8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mh 10瓶;糯米团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修 萧然在休息室没待很久就又回了35楼,穆南城一直把他送到会议室的门口,坐在会议室里的众人透过大半玻璃窗看到总裁亲临,而宋总监嘟着嘴一脸不乐意的模样,全都惊呆了。 穆南城揉着萧然柔软的头发: 下班后不要乱跑,乖乖在这里等我来接你。 萧然先前在电梯里出了满头满脸的汗,此刻头发就有些发油,他不高兴地拍开穆南城的手,拨了拨自己的头发: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47) 我都说了我很少会这样,除非你公司的电梯都是塑料做的 穆南城却十分手欠地又去揉他的后颈子,他用了力,把萧然半卡在自己怀里,萧然像一只小鹌鹑似的被他箍着,徒劳地扑腾着翅膀,然而在别人的眼里这无疑是极为亲密的姿态。 因为身高的关系穆南城能轻易地把嘴唇抵在萧然的头顶上,他一边微笑着一边用眸光扫过一群目瞪口呆盯着他们的人。 那些充满了窥探和好奇的视线唰地齐齐收回,但所有人依旧竖直了耳朵。 乖乖,听话,穆南城没有控制音量,这么宠溺又亲昵的话说得面不改色无比自然,然后扳着萧然的肩膀将他转过身去,进去吧,都在等你了,宋总监。 萧然只觉得有什么冰凉而柔软的东西在自己耳廓上轻轻刮过,弄得他有点麻麻痒痒,他不高不兴地拨挠着耳朵,背对着穆南城摆了摆手就走进了会议室。 穆南城却毫不为他的轻慢着恼,反而一直笑看着他的背影,眸光里的温柔纵容都快要溢出来了。 会议室里的人精们正襟危坐,然而眼角的余光几乎全都搅缠到了一起去。 莫怪人人都想长命百岁,只要活得够久,就能看到火星撞地球,恩南上下人人皆知年轻英俊的总裁是朵被千年寒冰罩住的高岭之花,却不想诸位有幸得见他如此宠爱一个男孩。 项目组的人最初是因为萧然狐假虎威不得不对他臣服,后来他们才发现这个少年虽然年纪小,但是能力实在卓绝,地产招标流程上的所有环节就没有他不懂的,这跟那种什么都懂一点又什么都不精通的万精油可不一样。 财务数据张口就来,市政政策如数家珍,图纸和材料这种精细到琐碎的资料宋萧然看一眼就跟拓印在脑子里似的,他主持会议从来不看任何文件,你知道的不知道的他全都知道。 他不会故意刁难人,但谁也别想糊弄他。 再也没人敢事不关己吊儿郎当,都是出来做事的,一个有后台又有本事的上司,谁也不会去得罪他。 本来项目组的人就快被萧然收服了,如今穆南城在35楼一现身,下属们都恨不得要跪舔了。 毕竟知道宋萧然跟穆南城有瓜葛是一回事,但亲眼见到穆南城迁就而宠溺的姿态那种震撼力还是无与伦比的。 穆南城转身后,带着融融笑意的眉眼倏忽阴沉下来,就像是六月的天里前一刻阳光普照后一秒暴雨倾盆,他走到电梯间,一路直上87楼。 韩臻支走了所有的保安,独自坐在监控室前的电脑前,在他的面前几十块大大小小的电脑屏幕上无数画面明灭闪烁,唯有左下角的一块屏幕是暂停的。 穆南城走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萧然倚着电梯的栏杆安静地站着,他半阖着眼眸,像是还没睡醒,懒洋洋的样子像个小猫咪。 穆南城悄无声息地走到韩臻身后,然而韩臻还是察觉到了,他站起身,将控制屏幕的遥控器递给穆南城,被暂停的画面又跳动了起来。 先是电梯指示灯一路闪烁着到了67层,然后电梯壁顶的日光灯飞快地闪烁,直到轿厢剧烈地震荡了一下,萧然猝然抬起头,迷瞪瞪的大眼睛一刹那间放大了瞳孔,惊惧和仓皇海啸般地灌进他的眼底然后灯灭了。 画面里面一片黑暗。 穆南城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拿着遥控,自虐般地不住地回放着萧然从进入电梯到屏幕变黑的一幕,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瞳眸里面暗色翻涌,一阵浓郁过一阵。 韩臻轻声道: 电梯操控系统被人做了手脚,保安部的王浩强,是今天被开除的徐月娟的表弟,他本来只是想吓吓萧然少爷给徐月娟出口气,没想到会弄得这样严重。 握着遥控器的手指缓缓收紧,塑料薄壳的物体发出分崩离析的咔咔声响,穆南城眸底的黑暗也转成刀锋般的冷锐,开口间像是寒霜铺面令人不寒而栗: 人呢? 韩臻迟疑了一下: 我直接报警,把人带走了。留在这里怕穆南城亲自动手。 您之前韩臻皱了皱眉, 那段视频被我删去了,几个保安应该也不会到处说,即使是他们说了也不会有人信。 徒手用拳头在金属门上砸上一个凹坑,便是亲眼见到的那几个人到现在也有些恍恍惚惚的,只以为是电梯门的材料有什么问题。 穆南城摸了下裤子口袋,韩臻一看就知道他在找烟,取出火机和香烟给他点上,穆南城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烟雾。 半根烟燃烧过后,穆南城手指间夹着香烟,点了点前方的屏幕: 你也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对不对? 其实韩臻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但是穆南城的表情让他知道事情远比他猜测得要更加严重,他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穆先生继续往下说。 此刻虽然是白天,监控室里的日光灯却齐齐亮着,锃亮的灯光将穆南城的脸部轮廓勾勒得更加立体分明,他的眉心到下颌紧紧绷成一条直线,刀削斧裁的五官将他冷漠凌厉的气质推到了极致,然而他的眸光却怔忡而迷离。 有一种深浓的格格不入的愁绪笼罩住他,连他的声音都好似从迷雾中透出来,虚弱而沙哑。 十一年了 那是穆南城记忆里的禁区,潦倒晦涩,暗无天日。 到A国的第一年,穆南城起初一切都很顺利,直到那年期末他拿到了奖学金,一场数百人的骚动里只有他精准地被射击,他才终于明白,他永远不可能摆脱穆家对他的控制。 而更可怕的是,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一名瘾君子。 直到多年后他回到南江,才从穆进淮嘴里问出来,从他进入大学的第一天,他同寝的室友就在饮水机里做了手脚。 彼时他不到十六岁,身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拖着微跛的腿和一副行将枯槁的躯体,苟延残喘。 那是巨大而断然的绝望,生命如一场闹剧,单薄空洞,可悲得可笑,人生再没有任何的期待。 很长一段日子里穆南城过得浑浑噩噩,他辍了学,独自租住着一个小屋,每天不是无所事事地东游西荡,就是蛰伏在自己的小窝里醉生梦死,每天睁开眼的第一个意识是怎么还活着。 那两年里他都是依靠小爵爷的救济过活,那个孩子毫不疑他,每个月定期给他汇钱,穆南城中间回过一次国还见到了萧然。 小孩儿个子抽高了一些,脸蛋儿也慢慢长开了,一如既往地众星拱月,漂亮得浑身都发着光,见到穆南城却还是认不得他。 穆南城一颗黑心肝修炼得冷硬如岩石,然而他看到萧然的时候心里还是涌出一股微妙的感觉。 命运不堪回首,狰狞岁月里唯一的温暖,竟全是这个孩子给他的。 有一段时间穆南城沉迷于浏览Deep Web,那是一个潜藏在暗黑之中的凝聚了所有罪恶暴力的世界,寻常人无法想象的人性之恶在互联网最深晦的地方盛开着花朵。 在很多国家,Deep Web是绝对的禁区,同样的,能畅游其中的人隐私也能得到保障,因为网址是动态的IP,又有绝对的保密协议和传输信息,这里成了许多令人发指的罪行衍生的基地,甚至有些人会上传犯罪过程,供狂热的变态分子们膜拜狂欢。 穆南城一般只会浏览相关的网页,他还没有无知到混迹其中成为参与者,只是他也会进入一些相关的讨论论坛,他所在的那个论坛里大部分的人都是逞口舌之快,借以发泄对生活现状的不满。 比如他们会说一些类似绑架情敌折磨老板的泄愤之语,一群人在键盘上十指翻飞出谋划策,他们是暴力犯罪的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像一群邪恶又猥琐的,明明生活在阴沟里却总妄想覆灭光明的老鼠。 有一天论坛里讨论着该怎样绑架一个大富豪家的小男孩,挑起话题的人叫K,他甚至简略地叙述了男孩的生活环境。 据说男孩的家族富可敌国,上下学有司机接送,与司机同行的还有一位持枪保镖,孩子身上装有定位仪,只要偏离预定行程地点超过十分钟安保公司就会发起追踪,K跟踪了几个月都没能找到孩子独自外出的机会,他觉得十分苦恼,因此向诸位前辈求教。 论坛里每天都有类似的话题讨论,但是K的帖子之所以被顶得很热,是因为他说: 【这个金娃娃值五千万。】 其实大部分人是不相信的,要真有这么值钱的孩子,也不会那么容易被绑架,真能接到这种单子的人不会无能到跑论坛来取经。 穆南城在电脑屏幕前一边吞云吐雾一边也兴致盎然地加入这个话题。 那阵子小萧然突然跟他断了联系,穆南城辗转找人问了问宋家的事儿,才知道萧然父母离婚了,小孩儿大概是受到打击,所以没有心思上网。 穆南城断了经济来源,心里火急火燎的,但他又不能打个电话去催,只能寄希望小孩伤心劲儿过去还能想起他来,那段时间穆南城满身戾气,恨不得做个炸药包去炸了他娘的时代广场。 在论坛上看到这么个话题,穆南城瞬间来劲儿了。 穆南城出身豪门大家,自然知道有钱人家是怎么保护继承人的,他也知道从什么地方入手可以破解安保漏洞。 漆黑的公寓房间里键盘声啪嗒啪嗒好像暴雨一样砸落。 十九岁的穆南城毫无对命运的畏惧之心,他不知道冥冥中自有力量窥探审判着所有的罪恶,一切恶念都会付出代价。 穆南城隔着屏幕指点江山,把一桩绑架案轻描淡写地策划了个天衣无缝,K对他连连道谢,围观的人都啧舌不已。 半个月后穆南城浏览某Deep Web网站时看到了一个很热门的视频,鲜红的标题跃入眼帘时他就觉得额头的青筋都不受控制地跳动。 有种冰冷的预感好像毒蛇一般爬上他的心头,他握着鼠标的手都莫名地颤抖。 他最终还是点开了那个视频。 其实听到孩子声音的时候他就知道视频里的人是谁了。 那一刻像是有一柄从天而降的剑刺入他的天灵盖,活活将他剖成了两半。 他看到了这个世上最可怕的画面。 那个孩子,穆南城最后一次看到他时,他背着书包站在中学的门口和同伴挥手道别,明媚的笑容好像碧蓝天空上悬挂的太阳。 那么漂亮,聪明,善良,像个小天使,没有人不喜欢的小男孩。 他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他正在经历着世界上最大的伤害。 穆南城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像是有人拿着针管往他的血管里一点一点注射着冰水,剧痛混杂着寒冷,像汹涌的潮水漫天涌来,将肺部里的所有空气都硬生生绞了出去。 大哥哥,给你! 穆南城机械地转动着他的脖颈,书柜上的一个飞机模型像是烧得通红的烙铁戳进了他的眼瞳里。 那是萧然五岁时送给他的,因为这个飞机模型他才得到出国的机会。 这个模型很贵,全世界仅有一个,在穆南城最穷的时候曾经动过心思在网上把它卖掉,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出手。 孩童的哭声穿越四年的时空,和电脑屏幕里传来的撕心裂肺的惨叫混合到一起 大哥哥,大哥哥,大哥哥 无数稚嫩的,清脆的叫喊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像是千万根藤蔓植物向他伸出触手,扎进他的大脑里,扎进他的胸腔里,把他的脑髓血液五脏六腑全都掏挖出来狠狠糅合在一起,再重重地捣烂。 他倒在地上,身体犹如虾米那样蜷缩着,疼痛像是空气无孔不入,浑身上下的每一块皮肤血肉都好像在灼烧。 冷汗流进眼睛里,像是高浓度的硫酸,烧得他想嘶嘶嚎叫。 然而他分明哭不出半点声音,喉咙里迸裂出血,铺天盖地都是炽目的红。 他的人生中没有一刻像那样清晰地认识到,他是那么的该死。 他恨不得自己在那一刻死去。 香烟不知什么时候燃到了尽头,烫到了穆南城的虎口,他微微一震,却没有把烟按灭,而是任由猩红的烟蒂继续在指尖燃烧着。 穆南城依旧面无表情,漆黑的眼眸透不进半点光线,他像是被回忆包裹成一具蜡像,凝固在那遥远的时空里,只剩下无尽的追悔,永远不能追回。 韩臻拿走穆南城手里的烟头,又给他点了一支。 在跟随穆南城之前,韩臻流落在M国的贫民区里,也吃过一些苦,受过一些罪,相较于宋萧然这样天生富贵至少无忧无虑过很多年的孩子,像韩臻这样从深沟里爬出来的人其实更有资格愤世嫉俗,更有资格对那些被意外的命运折断一两根翅膀的天使幸灾乐祸。 但是穆南城这样淡然而近乎麻木地讲述着他亲眼看到那个孩子受折磨的视频,这一刻的他好像被抽去了灵魂一样形容枯槁,竟是让韩臻觉得这世上最惨痛的事莫过于此。 然而忏悔终究是没有意义的,发生过的事情不可能被抹平,伤害永远不会消弭,不是流几滴泪说一句我该死就配得到宽宥。 我一直以为,我早就没有人性了, 穆南城声音哑得像在哭,每一个字节都像是从喉咙的最深处里抠出来,染着腥浓的血,可我看到他,才发现我还是会觉得疼。 蜷缩在胸腔里的,那小小的一颗心脏,从最中间的位置开裂,然后疼痛从那一个点开始,慢慢地蔓延,渗透进筋脉骨血里,淹没过每一根神经,穆南城夹着香烟的手捂住胸口,微微弯下了腰。 所以,你后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赎罪吗? 韩臻犀利地问。 当年动手的真凶都伏了法,但是幕后策划的人却毫发无伤。 去你妈的毫发无伤啊。 伤心,难过,后悔,痛苦什么肝肠寸断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等等等等的形容,这些虚无缥缈的情绪都比不上真实的血淋淋的伤害。 尽管穆南城不存在伤害的动机,但是如果不是他,萧然未必会那么容易就被绑架,孩子身上有通讯器和三个定位仪,都被穆南城猜中了机型和藏匿的位置,绑匪这才能对症下药地屏蔽通讯信号和毁掉他的定位仪。 那不是巧合。 那是因为穆南城出身南江,熟知当地的安保公司,他在很小的时候也曾被那样严密保护过,他在网路上肆意卖弄,却不知绑匪的目标正是同样身处南江的小萧然。 这本是可以避免的灾难,至少不该跟他穆南城息息相关,只要他保有一点点的人性,只要一点点,萧然都不会遭遇到那样的折磨。 这世上命运凄惨的人何其多,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让自己沦为禽獸。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48) 他穆南城,为什么要让自己沦为禽獸? 他穆南城,凭什么要让自己沦为禽獸? 他,万,死,难,赎,其,罪。 法律无法判定穆南城有罪,唯一能给穆南城定罪的唯有他自己。 那么多年他躲藏在暗处看着萧然,从来不敢走上前去向那个孩子坦诚自己的罪孽,他被经年的愧意折磨得夜夜难安,直到时光将所有的内疚和悔恨转化成了更深沉,更卑微的情感。 命运最终用另一种方式以雷霆之姿给予他最大的惩罚。 他终其一生都会沉沦在这样的矛盾里,他想要得到,就必须背负罪愆,可如果得不到,他宁愿背负罪愆。 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恒定的,包括人的命运,人类的得到与失去是成正比的,所有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黄泉路的尽头也会开满彼岸花,每个人欠下的债都是不得不还的。 许久过后,穆南城闭着眼摇了摇头: 我无罪可赎,因为我罪无可恕。 香烟缭绕的白雾里,穆南城的眼梢眉角都被刻上了细细的纹路,那是多年仓皇岁月镂刻下的累累伤痕被一朝曝晒残留的雪鸿泥爪。 我只是只是再来人间一遭,总要抱抱他,我才能甘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2 10:17:39~20200523 03:58: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双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一直以来韩臻都没能明白,穆南城既然早就对宋萧然情根深种,怎么会容忍萧然和傅予行在一起多年而从来不试图去争夺,这完全不符合穆南城的性格。 现在他才知道穆南城是不敢。 如果说在萧然五岁到九岁的四年时光里,给了穆南城仅有的温暖,那么绑架事件才是真正撬动了穆南城的灵魂。 穆南城开始正视自己堕落的人生,他看到自己和萧然面对苦难截然不同的态度,他意识到自己的悲剧不仅仅源于命运的磋磨,更有他性格里的弱点。 可悲的是,他醍醐灌顶的代价却是小萧然一身伤血淋漓。 他再也不想,也不能让自己像一坨烂泥就此腐朽,深埋入地底。 他必须往上爬。 他在愧疚的驱使下常年关注着萧然,随着彼此年岁的增长这份感情又发生了质变。 然而掺杂着伤害和弥补的感情,它连诉说都不配得到。 更遑论靠近。 穆南城看到大雨中萧然专注地给小狗包扎,他不敢走出来和萧然打一声招呼。 贺家出事后他犹豫再犹豫,也不敢现身带萧然走。 萧然和傅予行在一起后,他从来不敢争夺只敢旁观。 以前的他只是邪恶,后来的他越来越懦弱。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的意识只能体会到两种感觉,痛,和痛。 前者是躯体的分筋沥血,后者是灵魂的分崩离析。 他在异域烽火中写下的每一封遗书都只有一句话: 我好想,好想抱抱他。 简单到卑微的一个念想,穆南城连滚带爬了十一年。 可即便到了今天,他全身上下的每一根骨头每一滴血液都被结结实实重塑过一遍,他的躯壳浴火重生,可他的灵魂依然困囿在十一年前那间脏污简陋的小屋里。 愧疚,并爱着。 这两种情感交织起来折磨人,分分秒秒都像一柄柄软刀子在割。 那就这样受着吧,穆南城在每一个日暮和天明时都会这样淡淡地想,这样一辈子,该。 滋啦 美妙的油炸声在厨房里爆开来,萧然站在穆南城身后吓得一缩脑袋。 穆南城好笑地说: 你怕什么?要溅也是先溅到我身上。 萧然勾着头,看着穆南城手背上烫起的一圈油泡直啧舌: 你不怕烫吗? 怕啊,穆南城拧开水龙头随意冲了下,一边扭过头逗他,那咱们不做了好不好? 萧然眨了眨眼,指了指案板上的猪肉,煞有介事地说: 还是做吧,不然这猪不是白死了吗? 穆南城忍俊不禁,抬手戳了戳萧然的脸颊: 你这头难养的小猪。 萧然这孩子身上毛病不少,尤其是挑食,简直到了神憎鬼愁的地步,全南江能满足他口味的饭店一双手都数得出来。 他追求鲜香味美又不喜欢重口调料,爱吃海鲜,可肤质又敏感,吃菜不吃根和茎,菜叶子生了不吃老了不吃,甜品里奶油比例过高也会过敏,穆南城有一回发现他吃完冰激凌就吞了两颗药下去,一问药名气得额头青筋都蹦了起来。 那是两粒息斯敏,专抗过敏的。 货真价实的一个豌豆小王子。 所以现在萧然的每一顿饭都被穆南城严格把控。 穆南城刀功了得,切出来的肉块又方又正,每一块都几乎等高大小,他先把肉汆烫了一遍,然后用准备好的细绳把肉块一一绑起,他满手油水,动作却流利好看得紧。 萧然好奇极了: 为什么要把肉绑起来啊? 不绑的话,炖的时候肉会散掉。 哦,萧然说,可是我不吃肥肉的啊。 那你就看着我吃。 萧然嘟起嘴,小脸也慢慢地像个小河豚似地鼓起来。 这孩子,你跟他说什么他都当真的不行。 穆南城看他的小模样心里就发软,他一边把肉块放进油锅里,一边耐心地解释为什么东坡肉要用五花肉烧才最好吃, 这不是肥肉,这是五花肉,看到了吗?这肉有三层,猪皮有韧性,肥肉绵软,还有这一层的瘦肉是猪身上最嫩最多汁的一块,怎么炖都不会柴,比其他部位的瘦肉都好吃,他说着,坏笑着用油汪汪的手指在萧然的脸颊上掐了一把,就像你身上最嫩的一块肉长在脸蛋儿上一样! 让人看了就想咬一口。 萧然愤愤地擦着自己的脸: 你不要老是捏我的脸和脖子,好烦的! 穆南城却无赖地笑道: 大不了你也来捏我,只要你够得着! 哼!萧然不屑地撇嘴,我可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穆南城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用手背抵了下额头,然后轻咳一声,声音里透着一丝难以觉察的颤抖: 萧然。 诶? 如果有人伤害了你,你会在什么情况下才能原谅他呢? 萧然奇怪地歪着头: 伤害我的人我为什么要原谅他?我又不是个傻子哎! 他自己笑了起来, 谁要是欺负我,我也不让他好过,这才是老爷们儿啊! 那 穆南城艰难地问,对方要怎么个不好过,你才能消气呢? 萧然漫不经心地说: 大概只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吧。 骂我的人我就骂回去,打我的人我就电回去,调戏我的人就剁了他的茶壶泡泡! 萧然把自己说得哈哈直笑,穆南城心里头五味杂陈,好像整个流理台上的调料瓶全倒进了他的腔子里,但是他却又大大松了一口气。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倒是不难啊。 哎呀哎呀油炸了炸了! 小孩忽然叫起来,一下子蹿到了门边去,锅子里的五花肉噼噼啪啪爆开,很快变成了金黄色。 穆南城把肉起锅放进高压锅里焖炖上,然后继续忙碌了起来。 在这个时间里,穆南城用一己之力处理了十只大明虾,用家用烤箱烤出一只金黄油亮饱满多汁的乳鸽,横剖了一条胖乎乎的大茄子,上面洒满了切碎的火腿,淋上穆南城自制的酱料,最后还煮了一锅细腻稠滑色泽鲜亮的鱼汤。 所有食材都避开萧然最不喜欢的蒜和姜,却依然做得鲜香四溢。 你这饭做得太好了吧!怎么能做这么好啊? 虽然很多在国外独自生活的人都会做点东西,但是穆南城这个手艺已经堪比国际大厨了。 穆南城转眸看向萧然,眼神里掠过复杂而奇异的光: 我喜欢的人弱点不多,挑食是一项,我这个人优点很少,只好专攻他的弱点,一个人存心想做好一件事,全力以赴,自然就能登峰造极了。 萧然记得上次穆南城说过他学厨艺是因为有喜欢的人,惊叹道: 穆先生你这个人,你这个人还是很情深的啊。 情深啊 这三个字和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连在一起,充满了辛辣讽刺的味道,穆南城阖下眼眸,苦涩地笑了笑。 萧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有些笨拙地想要补救: 虽然你喜欢的人没有跟你在一起,但是你也不用太难过了啊,你会做这么好吃的东西,这手艺是一辈子伴随你的,你还是赚了! 穆南城的情绪一下子被冲击得支离破碎,他哭笑不得: 是我赚了还是你赚了,嗯? 哦哟!大家合伙过日子,就不要计较你赚还是我赚了嘛! 你个小不要脸的来,把这个鱼汤端到外面去,端得动吗?哟,不容易,小心小心别晃 等萧然咽着口水听从穆南城的吩咐把鱼汤端到外面餐桌上时,那口炖着肥肉的高压锅盖被揭开了。 那香味,简直像是万千只小钩子,极具侵略性地把萧然味蕾上所有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真香啊!小孩眼巴巴地看着那一块块金澄澄红艳艳的肉块被起到盘子里,可惜地说,可我不吃肥肉的哎! 很快的,萧然终于知道自己多么有先见了,他的这句真香全转化成真香定律了。 饭桌上,当穆南城起身给萧然盛第二碗饭的时候,他看着那个吃得满嘴流油,大眼睛里都洋溢着兴奋满足的小屁孩促狭道: 让我看看,哟,我们家小少爷的小脸蛋儿怎么肿了啊!这是被谁打的呢? 萧然以前从来不知道,东坡肉汁拌饭能好吃得让人把舌头都咬掉! 他攥着筷子,默默地接过饭碗,然后半转过身,用背对着穆南城吭哧吭哧地扒着自己碗里的饭。 可惜穆南城那个没眼力见儿的就是不放过他, 肥肉好吃吗?给个五星好评吧小少爷! 下次还吃吗?下单要趁早啊! 不说话?不说话下顿就没有了啊! 萧然也不理睬他,等到自己终于吃到滚瓜溜圆再也塞不动时,萧然横在椅子上懒懒地喊了一声: 咘咘! 咘咘咕噜噜地滚了过来,快乐地说: 然然宝贝,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嗝! 萧然猝然打了个嗝,他捂住嘴,羞恼地瞪向毫不客气大声笑起来的穆南城,漂亮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咘咘! 青葱似的手指点过去,命令道,给那个坏人一点教训! 机器人的眼睛瞬间发出两道绿油油的光,在穆南城的脸上滋滋扫射一圈,下一秒咘咘的两只小拳头抵着自己的脸颊,两眼冒出了小红心,羞答答地说: 他好帅哦!我想约! 穆南城拍桌大笑。 萧然气呼呼地叉起腰,瞪着一脸花痴的小机器人: 你这个小叛徒!党和人民白栽培你这么多年!你要是为了几度电折腰我也就忍了,你居然为一个跟你有种族鸿沟的美色所惑,萧然痛心疾首,我对你太失望了! 咘咘赶忙圆润地滚过来,抱住萧然的小腿,大脑袋蹭啊蹭,一声声然然宝贝叫得萧然终于心软地原谅了他。 穆南城笑看着这一对活宝,轻轻地咬住了舌尖,一点带着铁锈味的疼让他确认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萧然拍了拍手: 咘咘,唱首歌给穆先生听! 好咧! 咘咘干干脆脆一声应喏,熟悉的大碴子口音又让穆南城忍不住喷笑,紧接着,360环绕的立体乐声在餐厅里盘旋一起,穆南城直接被震懵了。 你,你,你,你这个坏东西 市面上日常用品不够用 你一大批,一大批囤积在家里 只管你发财肥自己 别人的痛苦你是不管的 你这个坏东西,你这个坏东西 坏东西,坏东西 ① 穆南城比萧然大了整整十岁,他们是错开的一代人,萧然有时候说的一些词儿穆南城当时听不懂,过后去找度娘谷哥查一下后总会啼笑皆非,然后感慨下自己真的跟不上少年人的脑洞。 但是这首歌 穆南城虽然对乐曲不在行,但是这充满戏曲板腔的曲调,特有所指的歌词,极具年代特色的唱腔还是让他油然升起了一种我是谁我在哪我是不是被这二逼机器人的激光打回民国去了的恍惚。 咘咘一边唱你这个坏东西,你这个坏东西一边围着穆南城的脚边咕噜噜转,穆南城用尽了洪荒之力才没有把这二货一脚踢飞出去。 萧然捂着肚子坐回椅子上笑得哎哟哎哟,这首歌他早就为穆先生量身钦点,今天总算有机会放给他听了! 他睁着笑意弥漫的乌溜溜的大眼睛: 好听吗? 好听,穆南城淡定的点头,这首歌不买个105张专辑都不算个东西,来宝贝儿,过来,我得好好奖励你! 穆南城亲切和蔼地招着手,把萧然带进了厨房里。 萧然扒住了厨房的门死活不肯进去: 不是说今天要弥补我受伤的心灵嘛,为什么还要我洗碗啊?这样我的心灵创伤会越来越大的!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49) 给你做好吃的是弥补你受伤的心灵,让你陪我洗碗是弥补我受伤的心灵。 你受伤个茶壶泡泡! 你说什么? 洗就洗嘛! 水声哗哗,穆南城叼着烟站在水槽边洗碗,萧然拿着擦碗的干布站在一旁,穆南城每洗干净一个盘子递给萧然,他就把碗擦干,然后放进消毒柜里,萧然不情不愿不高不兴地抱怨: 你这么有钱,为什么不买一个洗碗机啊? 听到萧然发问,他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 萧然刚来那会情绪很消沉,让他做些事情能分他的心,至于现在嘛 夫妻关系和谐攻略上说,一起做家务能让家庭氛围变得更加的温馨,增进夫妻间的感情。 亲情和爱情滋生在柴米油盐里。 穆南城一本正经地说: 有钱人之所以有钱,那都是抠出来的,没必要的开支得省着花。 那我赞助你一个呗! 你的钱就是我的钱,花你的我也心疼。 我谢谢您嘞!萧然悄眯眯翻了个白眼,嘀咕道,我看你个脑阔阔有乒乓哦! 葛朗台,吝啬癌。 穆南城常年在国外,大碴子话和胡同腔的精髓还能领会,这标准的大川普就理解不能了,他困惑地挑眉: 嗯?什么意思? 萧然机智地转了转眼珠: 我说咘咘说得对,你好帅哦! 穆南城更加机智地随棍上: 那你要约吗? 回应穆南城的是一声傲娇的哼还有一块甩到他脸上的半湿抹布。 听说你今天给地产部设计了新的财务系统? 两人洗完碗后萧然自告奋勇地要做水果盘,这孩子把水果刀使出了砍柴刀的效果,穆南城心惊胆战了半晌还是决定自己接手过来,一心两用地边削果皮边问话。 萧然拧开水龙头,把一盒草莓倒进菜篓里,一个一个地摘去上面的草莓蒂: 是啊,地产部的系统太落后了,都说慕达是被你搞垮的,但只怕没有你,这个八花九裂的老牌地产之王也苟延残喘不了多久,账面上能看的只剩慕达百货哦,现在是恩南百货了 摘完草莓蒂,萧然让草莓在水里泡着,一回身却看到了穆南城闪烁着寒光的手指,登时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他惊呼一声,差点五体投地, 你削苹果真厉害! 穆南城削苹果不是寻常人那种在苹果上切开一个口,然后一圈一圈把果皮剥离的削法,而是一掌托着苹果,刀片在果身上快速滑过,一片片果皮飞溅,精准地落进脚下的垃圾筒里。 一颗圆滚滚的大苹果在掌心旋转着,刀光过处只能捕捉到炫目银光,令人眼花缭乱。 萧然从垃圾桶里捡起两片果皮,仅凭肉眼根本分不出这两片果皮的区别,厚薄大小几乎一模一样。 可以教我吗?小孩眼中流露出浓重的羡慕和期待。 不可以,穆南城削完果皮,把苹果切成均匀的小块倒进玻璃果盘里,把草莓拿出来,应该泡干净了。 切,小气! 萧然噘着嘴地把草莓从菜篮子里滤出来,穆南城一眼就看到这小家伙在不乐意什么,刚削过苹果的手指还黏糊糊的就去掐萧然的脸: 刀片不好玩,随便练练都是一指头的伤。 那你怎么能练那么好? 萧然不服气地抓住穆南城的手仔细看,穆南城的手很大很好看,手掌宽厚手指修长,手背上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手心内也不粗糙,指腹和虎口有凸显的茧,却并没有伤口,在灯光下掌心内的皮肤泛着淡淡的肉色,竟像是新生不久似的。 萧然玩笑道,穆先生的手看着可真嫩。 没你嫩! 穆南城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尖,又沾了萧然一脸的水。 萧然往后躲了躲,问他: 为什么你刀练得那么好,手上却没有一点伤口啊? 穆南城眸光半阖,笑笑地回答他: 因为穆先生天生丽质,羡慕啊? 萧然还是觉得很奇怪,以一个经历过风霜的成熟男人而言,穆南城的皮肤有些太好了,他以前不是吃过很多苦头,为什么身上没有半点疤痕瑕疵? 穆南城低着头往水果碗里放砂糖,你不用羡慕我,你的皮肤比我好。 二十年锦衣玉食养出来的玉娃娃,能不好么。 萧然皱了皱鼻子: 我们两个男人讨论皮肤的话题,是不是有点娘啊? 穆南城忍俊不禁: 你还男人呢,毛长齐了没小孩儿? 萧然鼓起腮,顺手抄起旁边一颗没洗过的苹果往穆南城身上狠狠一砸,在男人的哈哈大笑中离开了厨房。 穆南城的公寓之前到处都是硬梆梆冷冰冰,如今萧然住进来,除了厨房卫生间其他所有地面上都铺上了软绒绒的羊毛毯。 萧然盘膝坐在地上,海口大的玻璃碗放在膝盖上,里面插着几根牙签,前面的墙壁上悬着大屏的电视机,正在播放着南方卫视的新闻,萧然一抬头就看到了浯河市的市长关启扬。 关启扬和宋仕明年纪差不多,看上去却比宋仕明显老一些,方脸阔额,目光精锐,微微发福的身材,鬓边生几缕恰到好处的华发,与他的身份相得益彰。 关启扬此刻正在即将落成的浯河生物科技园视察,萧然看着大门上的几个铜字,眸光微微发冷。 在看什么这么出神? 穆南城在萧然身边坐下,拈起一根牙签叉了块苹果放进他嘴里。 萧然指了指电视屏幕,嘴角翘起嘲漫的弧度: 七年前,关启扬一力推动了南江生物科技园的建成,结果一场大火间接造成了贺家覆灭,关启扬却换了个城市扶摇直上,如今他又在浯河建造生物科技园,穆先生你觉得这会是巧合吗? 只是建造个科技园的话算不得什么,穆南城也看向电视屏幕,深沉的眼眸里有暗芒星星点点,如果这个科技园也来一场大火,那才有意思了。 萧然盯着电视屏幕若有所思: 远山制药这几年在浯河新建了很多分厂,这个科技园里也有远山的实验室入驻,为什么关启扬去到哪里,好像远山制药就跟着搬到哪里? 穆南城知道萧然的想法,但他还是说: 可能是他们有紧密的利益联系,也可能是你先入为主就觉得他们关系匪浅,其实远山制药这几年扩张得很厉害,不止是浯河,全国各地现在都有他们的工厂,他们还赞助了很多国外实验室,这些年远山每出一次新药都是一场医药界大地震。 萧然转脸看向穆南城。 穆南城拿起茶几上的火机和香烟,点燃后倚着沙发壁角,他的声音没什么情绪,听上去客观而理智, 在国内有很多的医学研究是需要政府颁发特别资质的,生物科技园属于国有,只有进驻科技园的企业才有资格进行相关医药研究,如今这样的科技园唯有京都独有,原本南江是第二家,可惜被一场大火烧毁了。 火灾必须有人负责,你舅舅落马得并不冤枉,而关启扬当年推动那个项目时展现出的能力也是实打实的,国家需要第二个生物科技园,关启扬被重用无可厚非,这里并不一定有阴谋。 萧然无声无息地望着穆南城,瞳眸深处的审视和冰冷一览无遗。 穆南城面露一丝无奈, 你别这样看我,我只是客观分析,至少从表面上看来,关启扬,远山制药,科技园三者之间的关系一目了然,如果他们之间有不寻常的牵涉,那么相关部门早就出手调查了。 所以,萧然声寒沁骨,穆南城吞吐出来的烟雾都似乎成了薄薄的冰霜覆在了他的脸上,在你暗示我贺家覆亡可能跟关启扬和远山有关之后,你又想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我臆测出来的阴谋论?我舅舅和外公都是罪有应得,我妈妈也是白死了? 他站起身,把玻璃碗往茶几咣当一丢,穆南城却抓住他的手腕,一个使力把他拉坐了下来。 萧然还来不及反应,男人的身躯已经倾覆过来。 萧然背抵着沙发,穆南城的双臂撑在他身后的沙发上,把萧然整个圈在了怀里,但他又没有碰到萧然的身体,萧然想发作都不行。 他用指尖点了点萧然的眉心: 耐心点,我话都没说完,你怎么毛毛躁躁的! 萧然气结,只气鼓鼓地瞪着他。 从表面上看,关启扬,远山制药,科技园之间并没有不正常的联系,所以要么他们真的是清白无辜的,要么这趟水,就不是一般的深,你冒冒失失地就侵入关启扬的邮箱和远山制药的财务系统,只会打草惊蛇。 萧然垂着眼,鼓着脸。 穆南城修长的手指刮了下他的脸, 敌在暗,你在明,你还要大喇喇地去闯别人的大本营,十六局每天都盯着你,你以为你做了什么他们不知道? 我不怕! 清晰冷静的三个字,每一字都是一把刺进穆南城心窝里的刀。 生而无欢,死而何惧。 我一无所有,还怕个锤子。 穆南城定定地看着他。 萧然也掀起眼睫,不闪不避地和穆南城对视着。 你不怕,我怕。 萧然倏然一愣。 穆南城却温柔地笑了起来,他的话题转换得让萧然措手不及: 我做的饭好吃吗? 萧然怔怔地说: 啊,好吃。 以后还想吃吗? 啊,想的。 所以你看,活着多好, 穆南城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深沉如海的眼眸里蓄满了萧然看不懂的情绪,那是一种让人看了就忍不住眼眶潮湿的哀伤,但是他又一直在笑,他的声音有些哑,听起来却有种触动人心的意味,淡淡的如同叹息, 你好好活着一天,我就给你做一天的饭,不比跟他们那群豺狼虎豹同归于尽好?萧然,瓷器不跟瓦片碰,你不要想着跟任何人同归于尽,谁都不配跟你同归于尽。 你可以报仇,但你要报得漂漂亮亮的,不要脏了自己的手还有,不论你信不信,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你大概也知道,穆先生爱财如命,心眼又像针尖那么小,但是他对你,还是大方得起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一章略修了下,当然,能坚持到这章的人大概也不在乎昨天的情节有没有修改了(笑哭)。 读者令的评论其实本来就是我今天想解释的。 崩人设和爆雷之间的选择真的挺难的。 这个文大纲和人设是早就定好的,感情线也是一步步安排好的,也不知道我的点是不是跟人不一样,很多时候爆完雷后我是一脸懵逼的。 后来我想了下,大概因为我是作者,遵从情节的合理性。 然而读者会对角色产生同理心,这是读者和作者间普遍存在的矛盾。 这个时候就显出糊的好处来了,其实这个文到现在已经不足100人看了,不然评论区怕是要成修罗场。 但是即使只有一两个评论,也是会影响我的,所以最终我删去了最大的雷点情节。 穆南城这个人设诞生的初衷就是我想写一个真正的反派式的人物,让他从极恶转变过来的不能是一点小恩小惠,我批判穆南城的价值观,我反对他的生存手段,我也怜惜他承受过的所有苦难和经年的几乎无望的守候。 我最终想要证明的,是穆南城的情深会掩埋他的恶毒,而不是让他的恶毒辜负他的情深。 此处情节的设置还在于萧然和穆南城前期接触的过程里年纪是非常小的,如何把穆南城对幼年萧然的感情过渡到爱情阶段,需要有一个足够合理的深化的契机。 感谢所有至此没有弃文的小天使,谢谢你们对人物的理解和对小墨的包容。 PS:文中歌曲由舒模作词作曲的《你这个坏东西》歌曲,创作于1942年,这段引用76个字,是在收费标准以外的,小天使们放心食用。感谢在20200523 03:58:33~20200524 02:54: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双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南江的春天极美,几天前道边的树木刚抽了芽,如今放眼望去,满目都是大片的亮绿色,萧然半降下车窗,和煦的春风吹得他微微眯眼。 穆南城照例在车里看新闻和文件,萧然扭头看了看他,奇怪地问: 穆先生,为什么你们当总裁的都喜欢在车上看东西啊?不会晕车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穆南城头也不抬地说: 不在车上争分夺秒工作的总裁不是好总裁,如果晕车的话,那说明买的车不够贵。 哇哦,真受教。 穆南城扬了扬手里的报纸: 你要不要现在开始学着适应? 萧然摆了摆手,精致的下巴昂得高高的: 不用了,这些东西我看一眼就能记住,不需要占用路上这点时间。 穆南城确定自己在这小家伙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种藐视的优越感,他把报纸卷成筒,在小天才的额头上敲了一记: 嘚瑟。 萧然晃了晃脑袋,他在穆南城面前极少有占据上风的时候,此刻难免得意,窗外明媚的阳光打进来映得他的脸颊红扑扑,像两颗草莓色的果冻,穆南城凑过去,沙哑着嗓音低笑: 笑话我比你笨,嗯? 萧然漂亮的眼珠转了一圈,瞳孔里满是笑意,穆南城忽然在他的脸蛋上咬了一口。 哎你!萧然捂着脸,恼怒地瞪他,你是属狗的吗? 对啊,穆南城悠哉哉地说,我是属狗的啊,小猴儿。 他们两个相差十岁,一个属狗,一个属猴儿。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50) 说到这里 穆南城笑着从裤子口袋里取东西,萧然一看到那对手机挂链整张小脸都抽搐了。 堂堂一个集团总裁,在西裤口袋里装一对几十块钱的小玩意儿,掏出来都有点笑死人。 等萧然看清挂链的形状,立刻叫道: 我才不要这个东西呢!你别送我啊! 嗯,不送。 穆南城嘴上应着,手上却强势地去掏萧然的裤兜,萧然穿的也是休闲西裤,布料柔软而凉薄,穆南城的手掌贴过去,热度烫得他身子都缩起来,他叫道: 你干什么?哎呀你别抢我手机!你是强盗吗?你这个人 穆南城抢出萧然的手机,然后把一只手机链穿了上去,一只小狗咬着小猴儿的屁股在半空中荡啊荡,两只木雕小动物栩栩如生。 萧然又好气又好笑,重重拍打穆南城的手臂,把自己的手机夺回来,但是他也没有把手机链再卸下来,只是嘀咕着, 你这个人真的有点变态我跟你说。 在前面开车的韩臻心里直发笑,昨天他陪着穆先生参加商务聚餐,那是在闹市区的一家位于百货商场里顶层的西餐厅,客人提前打电话说要迟到二十分钟,厢式电梯里人又多,穆南城便带着他走扶手电梯。 百货商场里的电梯设置就是这样,登上一层后要绕大半个圈才能走到另一个电梯口,穆南城也不知哪来的兴致,看到电梯旁边的礼品店居然走了进去,最后挑了这对手机链。 那时候正是饭点,附近CBD里的白领姑娘们潮水一般涌进商场里,柜台前排了很长的队,韩臻本来想让穆南城到外面的长椅上坐着由他来买单,谁知穆南城不急不躁地站在长长的队伍里,任一众年轻姑娘们打量着他,韩臻觉得要是现场的粉红泡泡能凝成实质,怕是要把整栋百货大楼都淹没了。 而穆先生在那些肆意而惊艳的目光里微微含笑,满身都荡漾着难以名状的气息,像是嗯,像是一朵怒放的浪花。 我变态? 穆南城把手机握在掌心,拇指一直摩挲着小猴儿的脑袋,侧眸看另外一只小猴儿,他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我要是变态的话,你这只小猴儿就不是坐在我的车里,而是 萧然看他笑得一脸蔫儿坏就知道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眦起牙,凶巴巴地瞪着穆南城,车子却在此时打了个弯,韩臻正往恩南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入口驶去,他轻喊一声: 先生。 穆南城和萧然同时抬头望去,两人脸上的笑容都凝住了。 前方不远处,停着一辆显眼的劳斯莱斯幻影,那辆车的主人他们都认得萧然的父亲宋仕明。 韩臻把车停下,萧然降下车窗,寒雪般的眼神看着外面微微躬身的宋仕明的助理。 二少爷,助理恭敬地说,先生想见一见你。 在清晨早班的高峰期,置身在人来人往的肯德基里,远山集团董事长宋仕明的脸色非常难看,每次跟萧然坐在一起,他们间的气氛都格外压抑。 我听说你现在跟穆南城在一块? 宋仕明声音不高,但是威势极重,目光更是沉甸甸的,如果是一般人,在这样的气势面前早就忍不住汗流浃背了。 可惜萧然不是一般人,他淡淡地嗯了声。 你们是什么关系? 萧然微不可见地勾了下唇角,清亮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报复的恶意,他慢条斯理地说: 结婚的关系啊。 任宋仕明经历大风大浪无数,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此刻却是真正变了脸,他怒斥一声: 荒谬! 不荒谬,萧然双手交握在桌上,语气淡漠,你随便一查就知道这是事实。 宋仕明面色铁青,然而他却毫无办法,他们父子俩从很多年前只要见了面就是这样的情形,这世上能让他暴怒难堪又一筹莫展的,唯有这个儿子。 你想要做什么?宋仕明质问他,你以为把穆南城拉进来,你就可以对远山为所欲为了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明白?宋仕明从助理手中接过一份报纸,重重拍在桌上,你别告诉我,这不是你的杰作! 萧然的视线落在那份报纸斗大的标题上 【罗伊实验室进行非法实验基因改革与人.伦孰轻孰重】。 他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这个新闻是凌晨在国外爆出来的,宋仕明在睡梦中被紧急电话吵醒,远山的人不眠不休了一夜好容易把网络上的视频都清除掉,谁知一大早国内却连纸媒都刊登上了。 等到国内开盘,远山集团的股份一定会断崖下跌。 视频是用小型飞行摄像器拍摄的,罗伊实验室防卫周严,能够避开实验室的警报系统拍摄到内景,不是内部人,就是顶级黑客,宋仕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儿子。 如今见萧然默认了,宋仕明一阵气血上涌。 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你把对我的不满发泄到远山集团是不明智的,你不要忘记了爷爷对你的期望,他把股份留给你,是希望你继承远山,发扬光大,而不是拿来用作对付你亲生父亲的工具! 工具? 萧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毫不遮掩满脸的嘲讽, 你讲这样的话就有点太双标了,你可以把我妈妈当做踏脚石,作为你继承远山的工具,也可以把我当做讨好爷爷的工具,你使用了太多的工具,现在却不许我照葫芦画瓢,这样好像不太公平。 宋仕明怒极: 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就这个态度。 好啊,好,宋仕明冷笑了出来,你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觉得有穆南城给你做靠山,你就能有恃无恐了? 萧然的目光一瞬间雪亮如霜寒。 宋仕明可能都没发现,但是萧然立刻察觉到不对劲,按照实力来说,在南江地头上,傅予行的实力并不比穆南城弱,自己和四哥在一起那么多年,宋仕明出现一次就激烈反对一次,宋仕明并不在乎傅予行的背景和财力,为什么如今换了穆南城,他口口声声中竟是颇为忌惮? 一旁的助理眼看着宋仕明动起怒,忙试着打圆场,宋仕明忍耐了半晌道, 你跟穆南城要是真就找个时间,把他带回来,在外面不清不楚的像什么样子 萧然慢慢地垂下视线,不咸不淡地说: 再说吧。 父子两个一如既往不欢而散。 穆南城坐在车里,远远看到他们两父子走来,打开车门走了出去,他主动伸出手: 宋总。 宋仕明和穆南城握了下手,他的脸色极不自在,神情复杂得一言难尽: 穆总,我这个儿子有些任性,现在他就交给你了,劳你多费心。 穆南城淡淡笑道: 萧然很乖,我也没费心,您多虑了。 宋仕明的脸抽搐了下,他最后看了一眼萧然,留下四个字好自为之,就上车离开了。 穆南城目送着宋仕明离开,然后抬手想摸萧然的头发,萧然却别过头,用一种看仇人似的眼神瞪着他。 穆南城一怔: 怎么了? 下车前小孩还跟他又笑又闹的呢,怎么见了一趟宋仕明,连脑袋都不给他摸了? 萧然忽然笑了起来,这是个有些冷飕飕的笑,跟他精致漂亮的小脸极为不搭,笑得穆南城脖颈都一寒: 他说,萧然用下颌点了点宋仕明消失的方向,慢吞吞道,让我有空把你带宋家去,喝碗茶。 穆南城小心翼翼: 所以? 哼!萧然毫不客气地在穆南城的小腿骨上踢了一脚,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 说罢,他也没再上韩臻的车,自己沿着路一直跑进恩南大厦的楼里去了。 穆南城叉着腰站在原地踱了个圈,恨恨地咬了咬牙,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宋仕明这个人,大清早的跑来给人添堵,怎么这么没有道德! 叮! 电梯在35楼停下,轿厢里松松垮垮站着的人几乎全都低着头在玩手机,听到声音他们连头也没抬,只往各自的角落又移了移,给即将进来的人挪位子。 88楼高度的恩南大厦拥有十几个电梯,这一部电梯从87楼下来,只在单号楼层停下。 穆、穆总 忽然有人磕磕巴巴地喊了一声,所有人都条件反射地抬头。 正踏进电梯间的果然是穆南城和韩臻,还有一个看着十分眼生的少年,穆南城的手掌撑在他的背上,透着显而易见的亲昵。 再加上穆南城的两个保镖,原本尚嫌宽敞的电梯里一下子就显得狭窄逼仄起来。 轻松散漫的氛围霎时风消云散,穆南城看出众人的局促,很是和气道: 不用紧张,随意就好。 随意,下班时分在公用电梯里碰到出了名严苛冷漠的老总,谁特么能随意得起来啊!老总有自己的专用电梯不坐来跟他们挤,是要体察民情吗? 不过,众人虽然眼观鼻鼻观心,但是眼角余光都忍不住往穆南城身边的男孩看去,这人是谁啊?能跟穆总这么近身的,莫非是穆总的亲戚? 恩南大厦里各个公司之间泾渭分明,在35楼里人尽皆知的事在其他楼层里还是捂得严严实实的秘密。 随着电梯不断下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每个人看到穆南城都是满脸的惊讶,不过穆南城一直噙着淡淡的笑意,是前所未有的平易近人,倒让大家消除紧张之余还多了与总裁同乘电梯的兴奋。 毕竟这不是每天都能撞上的事。 萧然很快被后面进来的人挤到了角落里,穆南城的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的电梯壁上,这样既拥护又占有的姿势,让他有些不自在。 他推了推穆南城的胸口,穆南城微微侧过头,唇角抿出似笑非笑的弧度,低低地嗯?了一声。 萧然转了转眼珠,往旁边的空位指了指,在电梯里的其他人都要互相贴成三明治的情况下,他们俩周遭还是被腾出了半臂直径的空间,穆南城完全没必要离他这么近,何况他再怎么说也是个身高满一百八十公分的男孩子,穆南城这么圈着他,倒像他被人挤一挤就会碎似的。 人丢吧唧的。 就在这时电梯在13楼停下,外面等候的人一看这轿厢满满当当都失望地嘟囔着等下一班,韩臻的声音却不高不低地扬起来: 进来吧,还能挤下两三个! 说着韩臻挪了挪步子,几乎是跟穆总背贴背,还有意无意地挤了穆南城一下。 到底是恩宠最盛的韩特助,居然敢去挤总裁,众人心里拱手拜服。 韩特助的面子不能不给,他都把地方给人腾出来了,于是外面的人又挤进来三个。 而穆南城就在这个时间里,连下巴都贴到了萧然的前额上,更别说两人身体其他的部位之间的距离薄得近似于无。 男人带着干燥烟草味的气息浅浅洒在他的身上,萧然只能干瞪眼,却动都不敢动,一动,身体摩擦到的地方全是热意。 再忍一会,穆南城眼底掠过深浓的笑意,很快就到了。 那声音怎么听怎么透着一股子含糊不清的嗳眛,清晰落进每一个人耳中,在小小的空间里荡起余味无穷的涟漪。 电梯终于到了1楼,电梯里呼啦啦下去一大半人,随着那道金属门阖上继续往下行去,先前安静如鸡的恩南员工霎时沸腾开了: 我的妈!穆总今天怎么会乘我们的电梯? 真是活久见!我从没见过穆总这么温柔! 那个被穆总护在怀里的男孩是谁,哎你们谁看到脸了? 他们在35楼进电梯的,穆总是特地陪他一起下来的。 35楼?难道是地产部的员工 于是大家纷纷联系起自己相熟的地产部的人打听内幕,但是霍书妍联同行政部一起下过封口令之后,地产部再没人敢往外乱说一个字,只剩下一群人猜测得抓心挠肝。 晚上想在外面吃,还是回家做饭? 出了电梯,穆南城也没放开萧然,揽着他的肩膀一路笑意溶溶,这话完全就是个摆设,因为穆南城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萧然的答案一定是: 回去吃。 好,穆南城含着笑,五指输过萧然额前的发,先带你去剪个头发,有点长了。 萧然的刘海确实有点长,发梢都遮住了眼睛,穆南城撩了一把后,柔软的发丝又贴回到额前去,他鼓着嘴巴吹了吹,穆南城看着他孩子气的动作,低笑出声。 他们就这样走进了宋枢衡的视线里。 宋枢衡一身正装站在穆南城的车边,他上次来去匆匆连萧然的电话号码都忘记了要,趁着恩南下班的点过来,他直接开进了地下停车场,果然看到了穆南城的车。 然然。 哥? 印象里,这还是萧然第一次看到他哥西装革履的样子,少了医生的斯文儒雅,多了几分冷漠强势,他往前走了两步,你怎么来了? 宋枢衡的目光却落在缓缓在后面踱步的穆南城身上,两个男人的眼神在半空中相遇,爆发出同样锐利的光芒,一个满含警告,一个当仁不让。 我来带你去吃饭,宋枢衡看向萧然时眸光就柔和了下来,他把萧然拉到他面前,抬手在穆南城揉过的发顶又搓了搓,萧然刚刚捋顺的头发转眼就又被搓得横七竖八,顺便带你去剪头发。 萧然: 穆南城似笑非笑地挑起眉,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大舅哥是觉得我连饭都让萧然吃不好 谁是你大舅哥! 兄弟俩异口同声地瞪向他。 好吧,穆南城举了举双手,从善如流地改口,大哥。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51) 宋枢衡: 萧然: 宋枢衡脸上肌肉都抽搐起来,穆南城比他还要大四岁,这声大哥他倒是有脸喊得出口! 大哥既然来了,不如跟我们一起吃饭,我和萧然正要回家做饭, 穆南城言笑晏晏,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把萧然从宋枢衡手掌下又捞了回来,箍进自己怀里, 说起来大哥回国我们还没有招待过你,实在是我这个做弟婿的考虑不周。 宋枢衡被穆南城满脸的虚情假意酸得牙疼,他一探手又要把自己往自己身边拉,穆南城不想弄疼萧然,只得放手,只是脸上的笑容越发虚伪,几乎要掩不住那咬牙切齿。 穆总太客气了,你的盛情邀请我心领了,不过我挺多年没见到我弟弟,今天就想带着他安安静静吃顿饭,穆总这是下班了?你应酬那么多,应该会很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宋枢衡的车就停在穆南城的旁边,他拉着萧然走了两步,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在萧然的肩膀上轻推了下, 然然,上车。 萧然被两个男人拖来拽去的正头晕,穆南城却大步跟过来又拉住他一只手,和煦的笑容彻底敛去,穆南城眸光发冷: 你这么用力推他做什么?他昨天才被吓到。 宋枢衡目瞪口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用力推了? 我两只眼睛全看见了! 穆南城把萧然拐进自己臂弯里,声音轻柔的,好像只要他吹口气儿小孩儿就能被刮跑似的,萧然,有没有不舒服?你哥也太粗暴了! 宋枢衡炸开了: 穆南城你他妈 哎哟!好烦! 萧然挣开两个男人的手,不耐烦地嘟着嘴, 你们都别拉我啊穆先生,你先回去吧,我跟我哥去吃饭。 宋枢衡勉强满意,穆南城嘴唇紧抿了下,然后再堆起虚假的笑: 好,那就麻烦大哥照顾萧然了,你记得先带他剪个头发,再不剪要扎到眼睛了,还有他最近肠胃不好,辣的凉的都别给他吃,他喜欢吃鱼虾,但是别让他吃海货,淡水鱼最好 宋枢衡的脸色几乎要滴下水来: 我自己的弟弟,我会照顾,穆先生就不要操心了。 穆先生三个字咬得极重,暗示穆南城萧然也是这样称呼他的,他们的关系明显还停留在很一般的程度上。 穆南城却满不在乎地一笑,他毫不客气地伸手拉开宋枢衡的汽车副驾,然后动作极轻地把萧然按到副驾驶位,又低头给他把安全带系上,最后温柔地叮嘱道: 快吃完就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穆南城人在车外弯着腰,宋枢衡就站在他后面,恨不得一脚就踹上这人的后腰子! 废了他个王八羔子! 萧然摆了下手: 不用,吃完饭我哥肯定会送我的。 好弟弟,宋枢衡这下是真的笑出声,真是没白疼他一场。 穆南城则是亲昵地用手指在萧然的脸颊上刮了刮: 小没良心的,有了哥哥就不要我了? 萧然眨着眼,宋枢衡忍无可无一把拉扯开穆南城,轰上了副驾驶的车门。 穆南城直起身,目送着黑色的汽车慢慢消失在他的视野里,唇角的弧度一点一点抻平,最终抿成了一条直线。 旁观了全程的韩臻静候了足有两三分钟才无奈地上前: 先生,我们现在去哪里? 穆南城单手插进裤兜里,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又在憋着笑? 韩臻赶紧摇头。 没,哪能呢。 那管好你的嘴,别翘。 韩臻赶紧按了按嘴角,诚恳道: 先生,宋枢衡是萧然的亲哥哥,所以其实您没必要跟他计较。 穆南城一如既往地眯起眼: 我计较什么了? 您计较什么了?您这一身酸味儿快要溢出停车场了! 然而韩臻只能拼命摇头。 穆南城推了所有行程陪萧然,现在孤家寡人竟是一时无处可去,他站在原地抽了半支烟,忽然定定地看向韩臻,眼里慢慢浮起兴味的神采。 韩臻心道不好,他急急地低头装模作样去看表: 先生,我想起来我今晚其实有个约会 你有个屁约会! 穆南城一手勾住韩臻的肩膀把他往车边拖,陪我打拳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4 02:54:11~20200525 09:0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沉 10瓶;何以如言 7瓶;water 5瓶;穿云度月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穆南城说你昨天受了惊吓,怎么回事? 正是下班高峰,宋枢衡刚开出地下停车场就被堵住了,萧然正看着窗外,听到宋枢衡的问话也没有回头,轻描淡写地说: 就是电梯坏了啊,不过没多久就好了,穆先生太小题大做了。 然而宋枢衡是医生,又是当年绑架案的知情人,他神色倏然一变,捏着萧然的下巴把他的脸转过来。 事儿都过了快两天了,萧然早恢复了,小脸红润润,大眼睛水汪汪,宋枢衡放下了心,可还是无法避免地迁怒到穆南城身上: 姓穆的公司潦倒到这个地步?连电梯都是坏的? 萧然叹了口气: 是啊,尤其是地产部,血赔血赔的,穆先生也不容易。 无辜躺枪的穆先生听到这话也不知该欣慰还是该哭笑不得。 宋枢衡却冷笑了起来: 所以他让你到他的公司里做事,给他赚钱? 宋枢衡先前站在地下停车场里看着恩南一波波的人从他身边走过去,听到有几个地产部的员工在讨论公司最近为了罗湖湾招标工程做了很大的人力和资金调动,他从那些人口中捕捉到年轻好看宋总监几个字,就大致猜到了萧然现在在做什么。 萧然鼓了下嘴,没有说话。 这么一个男人,不遗余力地压榨你利用你,你还要与他为伍? 宋枢衡三句话不离讨伐穆南城,萧然只得转过脸继续看大街,假装听不见。 毕竟多年不亲近了,宋枢衡也知道急不得,他深吸了口气平复心情,温声问: 想吃什么? 哥很多年没回国了,你想吃什么? 我听你的,哥不挑食。 萧然歪着脑袋想了想: 去吃火锅呗! 不行,你不能吃辣! 这话一出宋枢衡差点要咬住自己舌头,穆南城这人心机之深简直令人发指,他就是再不待见对方,也必须把这些话都听进去贯彻执行。 什么叫做无孔不入,论到玩儿心计,别说萧然,就是他宋枢衡,再克隆两个出来也不是穆南城的对手。 哥带你去吃西餐吧,你想吃牛排还是鹅肝? 你一直在国外,这些早就吃腻了吧? 怎么可能?哥在的那个地方,大多时候只能吃面包啊,肉是很奢侈的东西。 萧然小脸一皱,果然有些心疼他哥了: 那我们去吃牛排吧! 宋枢衡微微勾起唇角,即使多年不亲近,他的弟弟却还是那个贴人心肺的小宝贝。 步行街上车水马龙,兄弟俩安步当车,走走逛逛,宋枢衡还停留在十多年前带弟弟的习惯里,一路上给萧然买糖葫芦椰子汁小泥人,弄得萧然哭笑不得。 在宋枢衡又买了一只云朵般的棉花糖递给他时,萧然终于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宋枢衡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黯淡,他错过了弟弟太多年的时光,现在已经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了,他举着那雪白蓬松的棉花糖,竟是有些无措。 萧然接过棉花糖舔了一口,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下,忽然把棉花糖往前一送直接粘到了宋枢衡的脸,然后拔腿就跑! 然然!宋枢衡又好笑又好气,一边追一边喊,小心看路,这里人多 宋枢衡提醒得还是晚了些,萧然已经跟一个发传单的女孩撞到了一起去,所幸他的速度并不快,他个子又比女孩高很多,相撞的一刻立刻把手举高,才没有把棉花糖弄到别人身上。 宋枢衡三步并作两步的已经追了上来,明明是自家弟弟这个男孩子撞了人家姑娘,他却忙不迭地拉着萧然检查,一连声地问: 没事吧?撞疼了没? 萧然都难为情死了,他小声道: 是我撞了人家,哥。 宋枢衡这才面向女孩道歉: 对不起,你没事吧? 那是个长直发丹凤眼的女孩,她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把手里的传单递了一份给萧然。 萧然出于礼貌和歉意接下了那份传单,宋枢衡用力揉了揉萧然的头发,略带薄责道: 这里人这么多,怎么能胡乱跑?还说你不是孩子了,嗯? 萧然嬉笑着吐了吐舌头,然后把棉花糖往宋枢衡手里一塞,就跟他们小时候一个样。 一个顽皮地捣蛋,一个纵容地善后。 宋枢衡心里欢喜得跟什么似的,哪里还舍得继续责备他。 前方不远处有个垃圾桶,萧然快走几步过去想把传单扔进去,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然回过头去,来时的路上行人络绎,哪里还有那个女孩的影子。 天桥上灯火通明,萧然展开手里的传单,瞳孔如被钢针刺到般紧缩。 传单上既不是附近餐馆的打折广告,也不是哪家莆田系医院宣传的无痛人流,那是一张白得泛着银光的纸,中间印着一颗大大的红心。 满街的车马喧嚣仿佛都化作了远去的背景,萧然只觉得一股猝不及防的冰冷攫住他,骨缝里都渗出丝丝寒意。 愣着干什么?宋枢衡走过来,天桥下不停淌过的汽车流灯很好地掩映了萧然的神色,宋枢衡完全没发现弟弟的异样,他轻轻敲了下萧然的脑门,肚子不饿吗? 啊,走了。 萧然回过神,他将传单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若无其事地跟着宋枢衡走进天桥的无边人海里。 我这次回国不会再走了, 宋枢衡把切好的牛排放到萧然面前,换走了他的盘子,继续不紧不慢地切着,医生的手长得极为好看,修长干净,骨节分明,切割牛排的动作行云流水, 我已经在远山就职了,先在行政部熟悉下公司流程,之后可能会调到生产部,等你回来,哥就能帮到你了。 环境优雅的西餐厅里,落座着寥寥无几的客人,轻缓的钢琴音如山间流泉清澈剔透,宋枢衡不急不缓的声音落在其间,像钢珠洒落冰层,颗颗分明。 萧然握着叉子的手一顿。 头顶上的吊灯流光溢彩,在宋枢衡英俊的脸上带出错落的光影,他眸光温润地看着萧然,淡淡笑着, 你说你想要的,哥早就给不起了,我回去想了很久,大概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了,哪怕是我给不起的,至少我希望能帮到你,能让你得到的不那么辛苦。 你不会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萧然握紧了叉子,他垂着眼眸,灯光仿佛透不进他的眼底,掩藏住所有的情绪,你要是知道,就不会这么说了。 你想要远山不是么,那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没有人会跟你抢,我不会,宋梓宸年纪还小,他也抢不走, 宋枢衡执起酒杯轻啜了一口,指节在杯壁上轻轻地叩了一下, 至于你为什么一定要远山,我想你现在也不会告诉我,那都不重要,总之你想做什么,哥都帮你。 宋家的人都聪明,谁都能把谁看得一目了然,讲话又总是一针见血。 萧然眸光震动,几近失语地看着宋枢衡。 七年前,不,是十一年前,我就不应该离开你如果我一直在,你就不会被绑架,妈妈不会因为太伤心而生病,即使外公和舅舅不在,如果有我,你也不会孤苦无依,宋枢衡看着他,眸光里的心疼如有实质,点点滴滴地蔓延开来,然然,你不知道哥哥有多后悔。 迟来的弥补总是迟来的,宋枢衡知道自己已经错过太多,已经晚了。 萧然低下头,精致的面容闪过一丝无措: 那不关你的事。 有关的,任何一个人只要做出过不同的选择,就有可能改变所有的事,小时候我无从选择,被带到宋家,欺骗你和妈妈,是我无力改变的事,但是现在没有人能逼迫我,我要守在你的身边,这是我余生都要做的事。 萧然握着餐具的手指攥得很紧,他低头用刀叉拨弄着铁板里切割好整齐排放的牛排,许久之后他才漫不经心地说: 哥,你看你切的牛排每一块都同样大小,好像是用机器测量过的,你们当医生的是不是都有这刀功? 嗯,是。 要练很久吧? 挺久的。 萧然嫌弃地撇了撇嘴: 你看,你学了这么多年的医,除了拿手术刀,你还会什么啊?你会管理公司吗?你会跟人谈生意吗?你看得懂财务报告吗?你进远山就是添乱! 宋枢衡笑了起来: 我再不济事,还能当你的私人医生啊,你总不至于把这么高薪又轻松的一份工作给别人吧? 宋枢衡外表儒雅,看上去是个性格温和的人,但是他骨子里也有强势的一面,决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更改,就如同他当年为了萧然而不顾宋仕明和关素风的反对决意行医,现在他要回来也没人能阻止。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52) 萧然默不作声地把牛肉一块块往嘴里塞,宋枢衡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好不停地给他切牛排,倒饮料,一会喂水果一会喂小吃,隔了两个座位的一对情侣中的那个女孩频频看向他们,那兴奋的样子像是恨不得过来跟他们拍照留念。 我上次在电视里看到你了。许久后萧然说道。 嗯?什么时候? 在梵净寺外,有个人出车祸。 啊对,这事情实在太奇异了,宋枢衡不可能没印象,那个人很奇怪,我当时虽然没有仪器,但是仅凭他的出血量也能断定他伤得很重,按理说他应该早就昏迷了,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能从救护车上逃走。 萧然道: 我看电视上截屏,他好像很奇特,两只手都只有三根手指。 宋枢衡笑了起来: 你不会想说他是蜥蜴人吧? 宋枢衡完全是开玩笑,萧然却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这个世上没有外星人,宋枢衡伸长手臂揉了揉萧然的脑袋,那只是小时候哥哥给你的科幻故事。 萧然却歪着头,一脸认真地说: 没有人能证明有外星人,却也没有人能证明没有外星人,这个世上有很多人类无法解开的谜题,有些是人类认知有限,有些是知道了答案却不能对公众公开。 宋枢衡忍俊不禁,萧然从小就会有许多奇思妙想,他像很多年前那样纵容又宠溺地哄他: 然然说得对,这种问题只有我们然然这样的小天才才有可能找出答案,我们然然是人类之光,总有一天会代表人类用你的机器人来打败外星人! 小时候的萧然听到这样的话总会握紧了小拳头,鼓着小脸颊大喊一声然然加油,现在的他却无语地翻了翻漂亮的眼珠子: 哥,你可以把彩虹屁吹得更不走心一点吗? 宋枢衡朗声大笑。 吃完饭两人找了间离餐厅不远的理发店,那店装修得碧彩生辉,兄弟俩走进去,前台迎接的女服务员眼睛亮了又亮: 两位是要理发还是做造型? 宋枢衡道:理发。 两位是会员吗?有相熟的造型师吗? 宋枢衡扶着萧然的双肩研究着前面的照片墙,微微侧头问他: 要哪一个? 萧然无所谓: 随便啊,剪短一下就好了。 其实萧然以前有固定理发的地方,只是现在傅予行不在,他也不愿意再去了。 宋枢衡本着贵的差不了的心态给萧然叫了个首席造型师,但是那人走过来的时候他禁不住皱了皱眉,这发型师看到萧然两眼放光的样子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但是人都叫来了,无缘无故就要换人实在太没礼貌,他只得按捺下心里那点不适。 宋枢衡坐在店里的沙发上一边翻着杂志一边等待,不一会儿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宋枢衡接了电话,店里各种吵闹声,他捂着听筒喊了声: 然然,哥出去接个电话! 诶! 那造型师叫阿Ben,在时尚圈里浸淫多年,眼光品味不可谓不毒辣,但是他一眼看见萧然就觉得这是极品。 漂亮而不女气,矜贵而不骄矜,气质干净得像雪水一样,现在动不动就说什么盛世美颜,眼前这一个才是真正的人间绝色。 最重要的是,阿Ben觉得这是个圈内人。 有些同性恋会很敏锐地从浩浩人群中捕捉到自己的同类,什么根据都没有的,就凭天性直觉,阿Ben就是这样的人,他从来没有弄错过。 本来作为职业发型师他是不会对顾客产生邪念的,但是萧然这样的男孩太可遇不可求了,何况这个圈子向来开放,几秒钟看对眼彼此就可以试一试。 美丽是一种诱惑,诱惑到极致会让人本能地想要猎取。 阿Ben觉得他至少应该试着争取一下。 宋枢衡先前在那坐着,阿Ben没怎么敢搭话,那男人似乎有一双透视人心的眼,竟好像能看穿他在想什么,起初阿Ben以为这两人是一对,也就歇了心思,直到听到宋枢衡自称哥,才晓得他们是兄弟。 此刻见到宋枢衡出去了,阿Ben便笑问道: 那是你哥哥? 嗯。萧然点点头。 你们长得不是很像,但是都很帅,是亲哥哥吗? 是。 看你年纪应该还在上学吧? 没有,我工作了。 阿Ben有些惊讶: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地产公司做项目的。 萧然说得很笼统,隔行又如隔山,阿Ben想当然的以为萧然是个售房员之类的。 他浅浅地笑着,试探着问: 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吧? 萧然怔了下,扯了下嘴角没回答。 你有女朋友吗? 萧然蹙起眉,神色间已有不耐。 阿Ben赶紧转移话题。 发型师的手指穿梭在萧然的头发间,偶尔会碰到他的脸颊和下巴,萧然都没什么反应,他心一横,忽然俯下身对着萧然的耳朵吹了一口气,然后用气音问了一句: 鬓角需要剪吗? 萧然反射性地一回头,阿Ben的嘴唇从萧然的耳廓上刷过。 宋枢衡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这一幕,血气霎时倒涌进瞳孔里。 砰! 一声肉体撞上柜台的重响惊动了理发店中的所有人,有女顾客尖叫出声,服务员和其他的空闲着的发型师都围了过来,离事件中心最近的萧然反而比所有人反应都慢一拍。 哥 萧然的脖子上还系着白色的围布,他愣愣地站起来,不明白自己哥哥是发了什么疯,忽然就冲过来一脚踹在这个发型师的腰间,把人整个踹得撞上了柜台。 宋枢衡看着斯文,但他从小在宋家长大,也经受过体能和格斗训练,能在南洲那样战火纷飞环境恶劣的地方到处跑,身体素质可见一斑,他那一脚半分不留力,把阿Ben踹得趴到柜台上,竟是连动都不能动。 你做什么?你怎么能打人! 报警,快报警! 理发店里的人有去扶阿Ben的,更多的是厉声斥责宋枢衡,并把他围了起来,有跟阿Ben交好的人甚至扬起拳头也想动手,还好被其他有理智的人给按住了,女服务员飞快报了警,经理也很快赶了过来。 店里一片鸡飞狗跳,众人七嘴八舌地跟经理说整个事发经过。 在旁观者的眼里,阿Ben好好地给宋萧然在理发,宋枢衡接完电话从外面进来,不由分说就冲过来踹人,完全不讲道理,甚至像是有暴躁狂的精神病人才做得出的行为! 不论是理发店里的员工,还是没什么利益相关的顾客,全都义愤填膺地声讨宋枢衡。 长得一表人才,怎么是个暴力狂! 太过分了,不由分说就打人,还有没有王法! 你们看他停在外面的车,有人指着玻璃门示意众人看过去,一辆相当显眼的兰博基尼停在一个相当显眼的位置上,看到没? 妈的有钱了不起啊! 群众们更愤怒了,有人甚至拿出手机,先把宋枢衡停在外面的车给拍了下来,又把镜头移到宋枢衡的脸上,甚至还有人悄悄地拍宋萧然。 可想而知不久之后就会有标题为豪车车主蛮不讲理,无辜暴打发型师的视频新鲜出炉,而因为那辆车的天价数额和这两兄弟的颜值,这段视频几乎可以预见得火爆网络。 经理义正词严地指着宋枢衡: 这位先生,你是对我们的发型师有什么意见?你随意殴打人,这是犯法的,本店一定会追究到底! 宋枢衡眼神阒黑如冰潭,泠泠的白雾像是从他的骨头缝里冒出来,他死死地盯着被同事搀扶着的,几乎无法直起腰的阿Ben,要不是被人拦着,他还得继续冲过来揍人。 萧然纳闷极了,他从没见过宋枢衡情绪这么失控的样子,但这毕竟是自己的哥哥,无论如何他都得护着。 萧然挡在宋枢衡的面前,皱着眉迎视着那经理: 我哥不会无缘无故打人,是不是你们发型师做过什么事? 萧然是这么猜测的,他哥出去接个电话然后回来就跟点了炮仗似的,要么就是这发型师以前得罪过他哥这会才被认出来,要么就是他哥接的电话跟发型师有关,他是怎么都联想不到自己头上去的。 哥,你是不是跟他有什么旧怨?萧然拉了拉宋枢衡的衣角,要是有的话就解释一下 我根本不认识他 阿Ben疼得连说话都在抽气,他原本怒火中烧,毕竟不管是谁平白被踹了这么一脚都不能忍,但他接触到宋枢衡冷锐如刀锋似的目光,不由心里一寒,他毕竟对那个漂亮的男孩存了狎昵的心思,而这个男人显然都知道! 但是他也没什么虚的,毕竟他没在行动上做出更冒犯的事来,店里有摄像头,能拍到的都是他作为一个发型师跟顾客进行的交流,宋枢衡就是说破天也是没理的。 理发店在市中心,警察五分钟就赶到了,萧然跟着宋枢衡一起被带去了派出所,阿Ben则在警察和同事的陪同下先去医院验伤。 说说,审讯室里,民警敲了敲桌子,为什么打人? 宋枢衡双手交握平放在桌面上,连眼睫都没抬一下。 一个拥有A国行医执照,且在多个贫困国家辗转做慈善义行,社会地位崇高,前途大好的年轻人,其实警察也不想把这样的人送进拘留所。 然而宋枢衡什么都不肯说,甚至不愿意向被害者道歉或者寻求私了,问了半天他只冷冷说了一句: 他该打。 这让警察都觉得头疼。 宋萧然坐在审讯室外的长椅上,又是茫然,又是忧愁,他长这么大就见他哥哥打过两回架,一回是他和四哥在一起时宋枢衡回来兴师问罪,一回就是今天,莫名其妙地看人家发型师不爽。 哥哥这种生物,真是越长大越不让人省心,唉。 审讯室门打开,一个民警走了出来,萧然站起来: 警察同志,我哥哥他怎么样了? 你哥哥很不配合,如果受害者执意要控告他的话,他可能会面临刑事诉讼。 那我能跟他说几句吗? 不可以,案子定性之前你不能见他。 萧然不久前才对三木英久动过手,已经有了经验。 他知道打人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受害者不追究那就是民事纠纷,赔钱道歉就完了,受害者要是不依不饶,一旦转入刑事追责,对于他哥这样的人来说,留了案底以后前程都会受到很大影响。 他思忖了半晌,刚拿定主意,手机响了起来: 穆先生? 吃好了吗?穆南城淡淡的声音含着笑,要不要我过去接你? 啊,穆先生,萧然转头环视着派出所长长的廊道,慢吞吞地说,我在金石区派出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5 09:04:16~20200526 04:1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manda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穆南城的声音瞬间紧绷起来: 你怎么在派出所?发生了什么事?我马上过来! 萧然无奈地说: 我哥跟人发生了点纠纷先不跟你说了,受害人来了,我跟他谈谈,看能不能私了。 萧然看到那个发型师在几个同伴的搀扶下正慢慢走来,于是挂断了和穆南城的通话,迎面向几个人走过去, 陈畅先生,我能跟你谈一谈吗? 陈畅就是阿Ben的真名,他看着萧然眼光里满是复杂,他是真对这个男孩动心,但是没想到那个哥哥会这么暴力,陈畅还没说话,扶着他的年轻男人已经愤怒地冲萧然吼起来: 谈什么谈?你哥仗着有钱就能无事生非随便打人,这是验伤报告,男人伤在腰上你知道有多严重吗? 那人挥舞着几张白色的检查单,几乎要把那些纸砸到萧然脸上,没得谈!打人的人一定要坐牢! 陈畅喉结动了动像是想说话,那人却狠狠瞪了一眼过来,陈畅好似有点忌惮他,没有再出声。 这人不是理发店里的,萧然猜他是陈畅的家属,抱歉地说道: 很对不起,我替我哥哥向你们道歉。 我们不接受道歉!这人情绪非常激动,没得谈! 就是!其他几人也纷纷说,别以为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这种人今天敢无缘无故地打人,明天就敢拿刀杀人! 没错!我们绝对不能姑息! 吵什么吵?警察皱着眉过来,这里是什么地方由着你们吵吵嚷嚷的? 一群人都没敢再吭声,警察顺手拧开一道房门,给你们个房间你们自己商量商量吧,有问题要解决,吵架能有什么意义? 这种案子,民警还是是以调和矛盾为主,那警察给他们辟了房间,还给每人发了个一次性杯子,萧然感激地笑道: 谢谢警察叔叔。 他本就长得好,乖乖巧巧地笑着杀伤力简直惊人,连警察叔叔都对他印象大好,更别说陈畅和他几个同伴,心肠都软了一半。 只有一直扶着陈畅的人脸色愈发不好看,他冷笑了一声: 你别费心了,这件事情没得谈 请问你是?萧然礼貌地问。 我是阿Ben的 他是我的朋友,陈畅终于开口了,郑洋。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53) 然而郑洋的脸色却阴沉得像要下雨了。 一桩谈判,最怕的就是主角不吭气,一群小弟在旁边群魔乱舞,陈畅一出声,萧然心里就定了定,他看出陈畅的情绪倒是没那么激烈,于是很诚恳地说: 陈畅先生,我为我哥哥的无礼行为郑重向你道歉,你的一切损失我也会赔偿 赔偿?郑洋尖声叫起来,你赔偿得起吗?你知道阿Ben伤得有多重吗?你哥那一脚,医生说了,要是再踹偏一点,阿Ben的内脏都可能被踹出血来! 陈畅看了一眼郑洋,微微皱了眉,明显是有些不赞同郑洋的态度,但是被郑洋这么一岔,他又开始缄默了。 萧然将陈畅的神情尽收眼底,眸光移向郑洋,不咸不淡地说道: 郑先生,这个事件的当事人双方,我是我哥哥的直系亲属,我替我哥哥向陈先生道歉,除了陈先生和他的直系亲属,好像其他人没有能替他拒绝道歉的立场吧? 众人都是一愣,没想到这绵绵软软漂亮得好像娃娃的男孩忽然之间会尖锐起来,说尖锐当然不恰当,只是这男孩眉宇和言辞间都有一种不彰显但是却隐藏不住的气势。 那是一种不刻意彰显,但是却无法掩盖的优越感,镂刻在骨子里。 你说什么?我没有立场?郑洋立刻炸了起来,他推了下陈畅的胳膊,让他发话,你说我有没有立场! 众人的神色都有些微妙,陈畅则是满脸尴尬。 陈畅虽然从来没有明说,但是关系好的都知道他跟郑洋是在交往,只是最近陈畅越来越不耐烦这段关系,两人其实已经没住在一起,但是他受了伤朋友还是通知了郑洋过来,毕竟在别人眼里他们还是一对男男朋友。 郑洋站起来,得意地从上而下睨着萧然, 阿Ben的事情我都做得了主,我说不私了就是不私了,别以为你们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我们也不缺你们那点赔偿,谁他妈现在还没点钱了! 萧然身子后仰进座椅里,他感觉到郑洋对他有一股浓重的敌意,虽然打人的是他哥没错,但他也是诚心想解决问题,而显然这个郑洋不是个解决问题的态度,倒像是一厢情愿地拿他发泄情绪。 奇了怪,他宋萧然又不是个出气筒,跟他撒什么火。 郑洋的语气不阴不阳起来, 像你们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又有点钱,就有恃无恐,你哥平白无故打了人,你再出来卖可怜撒点钱,当这南江是你们家后院呢!我就最恶心你们这号人 这话就越来越没意思了,萧然垂着眼睫,不紧不慢地拿起桌上的一次性杯子喝了半杯水,最后把目光落在一言未发的陈畅身上: 陈先生也这样想吗? 我 你不用问他!郑洋截住陈畅的话,这件事情我说了算! 我是问陈先生,这件事情是郑先生说了算吗?萧然一字一字地问。 当然!郑洋被萧然的忽视激起了恼火,你这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萧然终于抬眼瞥了郑洋一眼,他的眼睛黑白分明,成年人很少有这样清透的目光,表达善意的时候会显得很纯真,但是情绪聚敛起来又会给人难以忽视的震慑感: 我还是想听陈先生本人亲口说,这件事情,郑先生说了算。 陈畅的目光虚虚移移,既想看萧然,又有点不太敢,他不想让郑洋主导自己的事,但是众目睽睽,深知郑洋性格的他又不想把场面闹得太难看,他支支吾吾的,竟是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萧然的手指在桌上叩了下,有隐忍的不耐从他眸底掠过,如果陈先生确定,那我就跟郑先生谈,您给个明话。 郑洋又推了把陈畅: 你就给他明话! 陈畅只得胡乱点了点头。 萧然的唇畔勾起清浅的弧度,他的神态一下子轻松笃定起来,众人都有些不明所以,很明显这里最难搞的人就是郑洋,怎么萧然反而像是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似的。 陈畅从事发到现在,大多时候都是沉默着由别人在给他出头,这个人本身倒是没有什么气焰,不过很明显优柔寡断,耳根子软,有点好面子,对这样的人不论是威逼还是利诱萧然都觉得自己不太撒得开手,反而郑洋直截了当又盛气凌人的的,萧然反击回去毫无压力。 宋萧然双手环胸,抬头注视着郑洋,先前那种歉疚的,示好的神态从他身上悉数敛去,就像是一股冰凉的泉水涌来,淹没了先前所有温软的神色,他慢慢地竖起一只手掌,清淡的声音有一丝凉意: 五百万。 所有人都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郑洋怔在那里眨了眨眼,他甚至还迟疑地看了其他人一眼,直到别人肯定地对他点头,他才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陈畅也是傻眼了。 他们都知道这对兄弟大概很有钱,但是张嘴就五百万私了还是大大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郑洋的脸一下子扭曲了,然而他眸中精光一闪,嘴角飞快地扬起,抬起下巴: 我说了,这事不是钱能解决的 六百万。少年的声音不疾不徐,声调都没往上扬一格。 这种不动声色的高高在上的倨傲让郑洋恼恨不已: 不稀罕! 哦,萧然轻应一声,四百万。 一群人差点拍桌而起,你怎么不按顺序出牌啊,是不是小学数学不及格啊! 郑洋瞠目结舌:你 萧然淡淡地注视着他:郑先生还是考虑一下再说话。 你他妈的是什么意思? 三百五十万。 郑洋双手在桌上猛力一拍: 我们一分钱不要!让你哥哥等着坐牢吧! 三百万。 短短的几句话间金额从最高峰的六百万缩水了一半,在场的人都不能淡定了,其实这样的纠纷撑死谈到六位数的赔偿都已经是极限了,萧然轻描淡写几句话像是把所有人的心脏都攥在了手心。 郑洋的脸色都涨成了猪肝,陈畅呼吸都不畅了,连陈畅的朋友都觉得心肝脾肺肾都疼得慌。 郑洋,有人拉了拉郑洋的袖子,小声说,你别太冲动,好好谈。 也有人劝陈畅:要不就算了? 郑洋看看周围一群急赤白脸的人,又看了看一脸气定神闲的萧然,一脚踢开脚下的椅子: 随便你们吧!这事我不管了! 他拔脚气冲冲往门外走,门外却有人正急匆匆往里面来,郑洋险些跟来人撞上,他愤怒地抬头,却见到对方有好几个人,个个西装革履,当先进来的男人更是气势凛然,而且帅翻了! 郑洋这样的纯0看到穆南城就跟陈畅看到萧然时候的惊艳是同一级别的。 萧然一回头就看到穆南城大步走进来: 穆先生? 穆南城低头上下扫视他一圈:没事吧? 没有,我这边就快谈好了 有人轻轻地抽了一口气,小声地喊了出来: 穆穆南城 陈畅他们所在的这家理发店是名店,尽管穆南城没有去过,但是这些发型师哪个手里没有几个明星名媛的客户,跟顾客打交道久了,自然也了解一些上流社会的人物八卦,穆南城有一阵子曝光率很高,毕竟坊间都传说他是大明星苏心若的男朋友。 这下子他们总算知道萧然为什么开口就是几百万了,跟穆南城站一块的人,人傻不傻不一定,但钱一定够多。 穆南城不言不语,只一双眼睛罗网似地扫过来,漆黑深沉得好像古井一般,盯住了陈畅。 陈畅心里直打鼓,跟宋枢衡那种凶狠的眼神比起来,穆南城这种无声而幽沉的目光更让他心里发沉,他连闪躲的空间都没有。 他到现在才生出一丝悔意来,自己一时鬼迷心窍这是惹上了什么人? 怎么谈的?穆南城不温不火的问。 萧然小声说:大概赔钱就可以了。 多少? 萧然一愣。 穆南城还是没看他:赔多少。 三百万。 跟在后面的韩臻和高明峰同时抽搐了下嘴角,这小少爷的败家能力全南江大概难找出第二个来。 穆南城却发出一声清晰的哼笑,充满了轻蔑和嘲漫,然而此时却没有一个人敢向先前叫板萧然那样跳出来叫板穆南城。 三百万买你哥哥一脚,倒不算贵。 穆南城向前走去,谁也不知道这个足以在南江市呼风唤雨的人物讲这么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在陈畅面前停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眸里迸出层层冷意, 阿Ben是吧?宋枢衡踹你那一脚,你服是不服? 陈畅仰着头看着面前俊美而阴鸷的男人,额头上几乎要落下冷汗来,他张了张口: 什什么意思 穆南城冲萧然招了招手,萧然蹙着眉,也是一脸的不明所以,但他还是走了过去。 穆南城却抓起萧然的手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了出去,就在萧然的手掌即将打到陈畅的时候,穆南城却忽然松开手腕,一声清脆的啪,穆南城狠狠掴了陈畅一个耳光! 满场皆惊,却又鸦雀无声。 陈畅的朋友们面面相觑,竟是没一个人敢吭声。 这一耳光打得陈畅的脸颊迅速肿起,萧然怔愣住,低声问: 穆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他觉得自己拿钱砸人处理事情已经很龙傲天了,没想到穆南城更diao更嚣张。 穆南城却盯着陈畅,露出一个森然入骨的笑来,他沉着声,语调拖得极慢,饱含着浓浓的警告: 这一耳光,你服是不服? 陈畅被打得头脑嗡嗡作响,他又怒又气,顶着红肿的半边脸怒道: 你是什么意思?这里是警察局,你别欺人太甚!我要控告你! 旁边的人也好像才刚刚苏醒过来似的,霎时所有人齐声声讨穆南城,有人往外喊:警察!这里有人又打人了!你们快来! 怎么回事?警察同志来到门口,锐利的眼神在屋内扫了一圈,最后定在陈畅肿得跟包子似的脸上,他皱起眉,谁又动手了? 陈畅还来不及说话,站在最靠近门边的高明峰微笑着接了话,一开口就把陈畅吓了个魂飞魄散: 警察同志,我们正在跟陈桓盛先生商量,陈先生情绪有些激动 放屁!有人叫道,你们他妈的当着警察都敢黑白颠倒,还有没有王法! 还有人疑惑:陈桓盛是谁? 陈畅脸色煞白,嗓音都变了调,他飞快地喊道: 我服我不追究了,警察同志我什么都不追究了,我不会告他的,穆先生,对不起,对不起 情势急转直下,不说陈畅的同伴,就连萧然都目瞪口呆。 陈畅几乎是狼狈地逃出了派出所,宋枢衡很快就从审讯室里走出来了。 穆南城站在长廊上,单手插在裤袋里,目光凉且暗,潜藏着某种隐而不发的情绪,定定看着宋枢衡。 宋枢衡回避过穆南城的目光。 哥!萧然拉着宋枢衡,没有再提他为什么要打人的事,你脸色很不好看,先回去休息吧? 宋枢衡低头看着他,竟是半晌没有说话。 穆先生,我哥心情不好,我先送他回去了。 你又不会开车,让高明峰跟他一道吧。 高明峰笑着说: 我没带车来,宋少不介意带我一程吧? 萧然有些犹豫,穆南城抬手在他后颈上摸了一把,嫌弃地摊开手: 你看你这一脖子的碎发屑,这头发怎么剪的? 萧然的头发才剪到一半就被打断了,此刻左边长右边短,乱糟糟一团,透着一股惨不忍睹的傻气,他懊恼地捂住脑袋: 哎呀!我的头发! 他还顶着这么瓜兮兮的脑袋跟人谈了半天判呢! 他自己以为狂霸酷拽炫得不行,其实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个瓜皮吧! 穆南城按着萧然的颈子把他往另一条路上带: 跟我去剪头发,丑死了。 萧然被穆南城推着走,一边回头喊: 那哥我去剪头发了,你跟高律师一道啊! 宋枢衡勉强地对他挥了挥手,看着萧然离去的背影兀自失神。 高明峰轻咳一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那就麻烦了,宋少。 第56章 高律师管那个人叫陈桓盛,这是什么意思?萧然一边走一边问穆南城,你是抓住那个人什么把柄了吗? 穆南城没好气地看了萧然一眼,倒是韩臻开腔解释了: 陈畅的原名叫做陈桓盛,他在他们老家犯过事,服完刑后为了好找工作,用的是他堂哥的身份证,如果高明峰把他的底抖出来,走不出那间派出所的人就是他了。 萧然怔了一下,从他接穆南城电话告知对方他在派出所到现在也不过过去半个小时,他们竟然连陈畅的老底都查清了。 他犯了什么事啊?这句问话纯粹是好奇。 韩臻却干笑着没有再回答。 穆先生听说萧然进了金石派出所,就立刻联系了高明峰,等到韩臻接上高明峰时,高大律师已经把理发店事发前后的视频拿到了手,他一边给穆南城看视频一边把自己挖到的陈桓盛的老底都汇报出来陈桓盛曾经有过猥亵男童的前科。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54) 所以宋枢衡打陈桓盛很可能是因为他觉得陈桓盛冒犯了萧然少爷,高明峰摸着下巴说,这个哥哥真是够敏感的,我们是知道陈桓盛有前科才会这样推断就算是警察也不能凭这段视频认定他有猥亵嫌疑,宋枢衡却只凭那样细微隐晦的动作就做这么大反应这可真是个极品弟控! 穆南城一边看视频一边听高明峰说话,整张脸都像是被人泼了墨,于是韩臻只得加大油门,把汽车开成了战斗机。 关于陈桓盛的前科即使穆南城没示意韩臻也是不会说的,没得恶心到萧然。 既然陈畅是化名,你们又怎么知道他真名的?萧然越想越莫名其妙,还有,你为什么抓着我打陈畅?我哥对他动手就够莫名其妙了,连我都觉得你们有点仗势欺人啊! 穆南城掐着萧然的后颈凉凉道: 我这一个看不着你,你就又来了派出所,要不要我让人给你办张VIP卡,下回再来的时候好有杯奶茶喝? 萧然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悻悻地: 这可不赖我啊 有个不太懂事的哥他也觉得很烦恼啊。 穆南城带萧然去的理发店是他自己常去的,发型师是穆南城御用的,他还是头一回带人过来,店里人都好奇地往这边看。 穆南城一直卡着萧然的后颈,萧然当然不舒服,他眉头皱着,嘴巴嘟着,脖子拧着,一脸的不情不愿,在别人眼里看来倒像是穆先生强迫良家美少年。 因为之前只理了一半,后接手的发型师就是手再巧也只能在原有的头型上往短了剪,理完之后萧然对着镜子照了照,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天热了,头发短了凉快。 穆南城的表情却很是莫测,那发型师也不知他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有点战战兢兢地: 穆先生,您觉得怎么样? 穆南城不咸不淡地哼了声: 就这样吧。 其实萧然这个样子是很好看的,干净清爽,给他过分精致的五官添了许多少年英气,但正是因为青春气息太足了,显得萧然年纪更小,像个朝气蓬勃的中学生,背上书包就可以塞进课堂里去。 穆南城从理发店里几个偷眼打量的服务生脸上看出了一种近似义愤的不忍,好像他穆南城是个活畜生似的。 这特么是老子合法的媳妇,有证的,合法的,嫡嫡亲的! 你们那副好像老子糟蹋了祖国花朵的死人表情是摆给谁看呢! 穆南城忍下的那是拔枪的冲动。 剪完头发出来时间已近十点,萧然靠着汽车后座昏昏欲睡,感觉到穆南城握住他的手,指腹在他的腕骨上轻轻摩挲,萧然挣了下,睁开一条眼缝。 穆南城却低声问:手疼不疼? 那一巴掌虽然没掴到陈畅,但是穆南城握着萧然手腕的时候很用力气,攥得他的腕部都发红了。 萧然的瞌睡虫都被问跑了,他瞪着大眼睛,好气又好笑: 穆先生,你现在问这个是不是太晚了? 只要你记着疼,什么时候问都不晚。 萧然不服气:我为什么要记着疼?我又没做错事 穆南城忽然凑过去在萧然的耳朵上轻轻吹了口气,热热麻麻的气息让萧然的耳骨上激起片刻战栗,他摸了摸耳垂,心头窜过一阵难以言说的异样感觉。 男人哑着嗓子,声音里似愠似怒: 记住了,以后再有人像这样靠着你耳朵说话,你就抽他! 萧然脑中灵光一现,他不可思议地问: 你让我打陈畅,就因为他靠着我耳朵说话?你是活霸王啊你! 穆南城眯起眼,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傻子,被人揩了油浑然不觉,还说他是活霸王? 大手又掐上那细细的后脖子,穆南城的声音冷得都要掉冰渣了: 不是只有三木那种把流氓耍到嘴上的才叫心怀不轨,你懂不懂? 萧然翻了个大白眼: 那我现在第一个要抽的人是不是你啊,穆先生? 穆南城定定地看了萧然一会,表情不显山不露水好像他压根没生气似的,然后他慢条斯理地点着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忽然捏住萧然的下巴,自己的脸也逼近过去,把一口烟圈全都喷到了萧然的脸上。 咳咳咳咳 萧然愤怒地一口气吹回去,清亮亮的嗓音在密闭的车厢里打着转地盘旋着,穆先生,你太过分了!你这个人,没有道德下限! 夜晚的城市街道水静河飞,灯织如锦。 宋枢衡心不在焉,于是高明峰负责开车,他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打量着这个名义上是宋家大公子,在南江上流社会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男人。 这并不是宋枢衡平凡而庸俗,而是他太过与世无争,在男人最好的年华里,他告别一切浮华富贵,投身在一项称得上是奉献的事业里。 灯海流光不时地掠进车厢里,映得宋枢衡的脸忽明忽暗,然而他的眸底却始终是无波无澜,像是堆积着昏暗死寂的烟云。 从审讯室出来后他就几乎没有说一句话,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生了根,又像是他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抽了出去。 一个男人这样魂不守舍,高明峰暗暗想着,莫非宋大公子是失恋了? 倒也不是没可能,多年在外做无国界医生的人,突然要扎根在南江,彻头彻尾地改变了原有的生活模式,确实像是为情所困的人才做得出来。 所以看到宋萧然可能被人轻薄的时候,这个当哥哥的竟然那么控制不住,差点把人腰椎给踹断了? 唔,也不知道是哪个女人会放弃这么极品的男人,哪怕他秘而不宣自己豪门阔少的身份,光是外表和工作,都已经漂亮光鲜得无懈可击,这年头的女人啊,莫非都想嫁给皇帝吗? 高明峰忍不住摇了摇头。 你不要一直看我。宋枢衡忽然皱起眉,忍耐地说道。 高明峰不好意思地收敛了目光:抱歉。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焦躁,宋枢衡歉然道: 该抱歉的是我,他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我的情绪不是很好。 可以理解,高明峰耸了耸肩,换了是谁遇到这种事心情都不会好。 虽然高大律师认为宋枢衡很有些小题大做,一言不合就上脚也不符合一个冷静理智高素质医生的人设,不过不妨碍他对于宋枢衡产生好感,毕竟爱屋及乌,宋枢衡当宝贝疙瘩护着的亲弟弟恰恰也是他老板大人的心头肉。 高明峰降下驾驶位旁的车窗,他一只手臂搭在窗台上,另一手虚虚地握着方向盘,他在等红灯的空档里看了下表, 才十点,有兴趣去喝两杯吗? 宋枢衡勉强笑了下: 不了,今天有点累。 高明峰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点可惜的神色,然后在绿灯亮起后俐落地打了个弯,宋枢衡这才回过神来,戒备地转过头: 你知道我住在哪? 高明峰笑起来: 小夫人说你们在派出所,老板就通知了我,我自然要查一下,你的住址电话什么的,都在派出所里登记着。 这么长的一串话,宋枢衡只听到前三个字,他沉着脸,几乎从齿缝里迸出几个字: 谁是小夫人? 当然是萧 我弟弟不是小夫人! 高明峰张了张口,只得补救似地笑: 也对,我们先生可就这一个夫人,没有什么大的小的。 我不管什么大的小的,我弟弟不是夫人! 好好好,高明峰顺着大公子,那我叫他小先生,小先生。 宋枢衡闭了闭眼,眉眼间都是如有实质的阴霾,连放在膝盖上的手背青筋都凸显了出来,看那样子像是忍耐到了极点。 高明峰心想这宋大公子不是想把他从车里踹出去吧?小夫人虽然听着有点玩笑,但自己其实真没有恶意,纯粹是看宋萧然年纪小才这么称呼罢了。 我滴天,高大律师心里直啧舌,这弟控真是没谁了! 他们两人的住处恰好在一条街,宋枢衡的近些高明峰的远些,本来高明峰可以心安理得地把车子开到自己楼下让宋枢衡再开回来,这会倒是不好意思了。 毕竟宋枢衡满脸的隐忍多看他一眼好像都要折寿的表情实在太明显了。 当高明峰在宋枢衡的小区门口停下时,宋大少果然问都没问一声就下了车,高律师只得摸着鼻子看着汽车喷着尾气扬长而去,对宋医生的家教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汽车在街道上飞速奔驰,夜风从洞开的车窗里呼啸着灌入,夜灯在眼前无尽蔓延,像是和远方的璀璨星辰延绵到一处,汇成巨大而斑斓的洪流,冲刷过面目全非的过去,奔涌向命运叵测的未来。 时间已经很晚了,恩南百货前的广场上还有人流如织,欢声笑语伴着轻灵悦耳的音乐声洋溢在这个城市的上空。 宋枢衡把车停靠在路边,看向广场中央的旋转木马。 五光十色的彩灯星星点点地照映着每一张灿烂的笑脸,孩童挥舞着手臂,拨开阻隔在他们当中的重重纱雾,冲着他欢乐地挥手,咯咯的笑声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如玉珠落盘一般在他耳畔响起: 哥哥哥哥,我们一起骑木马呀! 萧然很喜欢坐旋转木马,以前宋枢衡每天放了学都会带着他到广场上坐一轮,兄弟俩坐在同一个木马上,孩子总会仰着小脸问他: 哥哥,我们会坐到未来吗? 你为什么要去到未来?等你慢慢长大,自然就可以到未来去了。 我要跟未来的哥哥说,要一直一直这么喜欢然然哦! 哥哥当然会永远喜欢然然啊。 然然也会永远喜欢哥哥哦! 那我们约定,以后然然只和哥哥一起坐旋转木马,哥哥也只和然然一起坐旋转木马,好不好。 好啊,拉钩钩! 同一时间萧然看着窗外,忽然喊道:停车! 穆南城侧首望过去:怎么了? 旋转木马啊,萧然降下他这边的车窗,路边的灯光从窗外照射进来,他的半边侧脸被晕染成暖黄的色调,像是电影里被拉长了的特写镜头,他看着远方的广场出神地呢喃,我小时候,最喜欢坐旋转木马了。 穆南城看了下表,吩咐韩臻: 往前面开一点,停到喷泉旁边去。 萧然知道穆南城的用意,他摇了摇头: 不要了,我不想去坐。 萧然说,我答应过我哥哥,只跟他一起坐旋转木马。 穆南城闻言半敛了眼眸: 你答应过别人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吗? 当然啊,人无信不立。 切,你前脚答应后脚就连人都不认得,还立信呢,呵呵。 小男孩的嘴,骗人的鬼。 萧然升起车窗,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心里一阵空落。 眼前又浮现出九岁那年他和宋枢衡决裂的那一晚。 他最喜欢的哥哥,原来是坏女人的儿子,那个女人害得妈妈流了很多血住进医院,伤心欲绝,他还未出生的小妹妹也没有了,而那个女人萧然从小到大却见过她许多次,宋枢衡以前甚至一直带着自己和这个坏女人偷偷碰面! 宋枢衡拿着带萧然出来玩的借口一次又一次和这个坏女人碰面! 那时候萧然就坐在旋转木马上,而宋枢衡和那个女人在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聊天,偶尔看向他时,他还高兴地冲着那两个人招手。 得知真相的时候,萧然流着眼泪站在旋转木马前,他哭得浑身都在颤抖,宋枢衡想过来抱他,被他狠狠地推开,他一个字一个字近乎发誓着说: 我希望旋转木马带着我转到过去,我要告诉那时候的自己,不要喜欢这个人,他不是你的哥哥。 后来的很多年里,萧然和宋枢衡渐行渐远。 他不能说自己后悔,虽然他知道宋枢衡也没有错,他们有各自的亲生母亲要维护,命运如此,可供他们选择的只有立场。 但是萧然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坐过旋转木马,他记得他们决裂的那一晚,也记得他们拉钩钩时许下过的承诺 那我们约定,以后然然只和哥哥一起坐旋转木马,哥哥也只和然然一起坐旋转木马,好不好。 好啊,拉钩钩! 穆先生,萧然问,你说让活着的人好好活和给死去的人讨公道,哪个更重要? 还不等穆南城回答,他就轻叹了一口气, 这个问题问你没有意义啊穆先生,你的答案不具备参考价值。 谁说我的答案不具备参考价值? 嗯? 穆南城定定看着他,眼底是一片深不可测的墨海: 早在很多年前,我就做过这样的选择。 怎样的选择? 让活着的人好好活,和给死去的人讨公道,穆南城抬手轻抚萧然的脸,这样温情的动作给了萧然一种好像穆南城在说的人与事都和他息息相关一样的感觉,我选择现实的,可以触碰得到的温暖。 宋枢衡透过车窗,一瞬不瞬地望着街对面的旋转木马,车子的置物盒里有几包烟,他一个不抽烟的人已经点燃了好几支,不会抽,就那么捏在指尖燃烧着,车厢里萦绕着浓烈的白色的烟雾,薰得他的眼睛潮润一片。 手机响起的时候最后一根烟刚好也燃到了尾,他把烟头扔出去,尽管没有抽,开口时的嗓子却依然沙哑得厉害: 喂? 哥,萧然轻盈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好像小石子坠入死寂的水面,下次有空,我们一起坐旋转木马吧,我很久很久没有坐过了。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55) 宋枢衡一只手捂住眼,许久后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哑透了的字: 好。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你们都没有人讨论剧情吗?这一章里有伏笔哎! 第57章 宋家大宅。 凌晨五点,太阳升起前最黑暗最静谧的时刻,客厅里的固定电话催命似地响起,在这个人人都有手机的年代,这声音尖锐而急促,像是昭示着不祥的午夜凶铃。 保姆急匆匆地从自己的房间跑出,然后拿起听筒,原本她睡眼惺忪的连眼皮都没有完全撑开,当她听到对面那人的话后眼睛瞬间瞪成了铜铃: 什么?!好好好,我现在立刻通知先生和太太 保姆搁下听筒心急火燎地往楼上跑,女人慌张凄厉的喊声撕破了整栋大宅沉寂的空气, 先生太太不好啦!大少爷殺人啦! 萧然是早上七点才知道陈畅死了,凌晨时分,手术刀割喉,一刀毙命,凶器留在案发现场,上面确认有宋枢衡的指纹。 作为有重大作案嫌疑的宋枢衡的弟弟,且在陈畅死前和陈畅有过接触的人,萧然被请到了市公安局协助问话,陈畅出事的地点离市局不远,发现尸体的人直接跑到市局里报的案。 我们离开金石区派出所的时候是九点二十分,我和穆南城先生以及韩臻先生去了理发店,我哥和高明峰律师一起离开,从金石区派出所到我哥的住所大概要二十多分钟,我是快十点的时候给我哥打电话,当时他跟我说他在恩南百货前的广场上,那通电话持续了一分四十二秒,我所说的事都是你们可以查到的。 萧然坐在两名警察对面,有条不紊地陈述着。 问话的人是市公安局的刑侦副队长袁固,这人三十出头,留着精悍的短寸,面目坚毅,轮廓深刻,一双眼睛又锐又利,一般的犯罪分子在这样极富攻击性的目光下都很难不起心虚和不安,但是这个年轻漂亮的男孩却不闪不避地迎着他的目光。 这男孩不但没有心虚,他的心理素质还特别强大,听说自己的哥哥涉嫌杀人,他没有吓得眼眶含泪,也没有声嘶力竭地叫嚷我哥不会杀人,他甚至没有说多余的话去辩解,他只是冷静客观地把他和受害者,以及和嫌疑人所有有交接的环节交代清楚。 他清楚地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说了也毫无意义。 袁固手里转着支圆珠笔,一边听宋萧然说话一边目光微垂看着前面桌上的资料。 少年天才,背景雄厚,双商奇高,见过大世面,吓不住诈不了唬不动,警方最不想打交道的就是这种人。 你知道你哥哥昨晚为什么突然之间踹陈畅一脚吗? 袁固问,宋枢衡始终不肯回答这个问题,而这与他是否有作案动机息息相关。 我大概知道,萧然冷静地说,那个陈畅,相信你们现在已经查到,他的原名叫陈桓盛,在多年前有过猥亵男童的前科,我哥哥打完电话进来的时候,看到他靠着我的耳朵说话,他怀疑陈畅对我心怀不轨。 萧然眉心蹙着,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 袁固立刻尖锐地问: 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陈畅的真实身份? 我是今天早上,从家里来市局的路上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的?袁固逼问道,我们没有任何人告诉过你陈畅的真实身份! 萧然讶异地看了一眼袁固,仿佛不能相信这样的问题是一个资深刑警问得出来的: 袁队长,我的丈夫是穆南城,他的私人律师是高明峰。 高明峰这样的大律师有自己的信息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袁固心说何止你的丈夫是穆南城,你的前夫还是傅予行,两任丈夫几乎无缝对接,都是南江地界最有钱有势的青年才俊,要说这年轻人没什么城府袁固是肯定不信的。 所以宋枢衡在理发店里对陈畅动手的时候他还不知道陈畅的本名和前科?理发店里的视频我也看了,客观地说,陈畅并没有过分的举动,所以你哥哥 袁固用笔尖在桌上点了点,他当时是不是过分敏感了点? 萧然抿着嘴,乌黑的眼珠定定看了袁固半晌: 同样一件事情,不同立场的人会从不同的角度看待,袁队长。我哥哥从小就非常保护我,这一点,很多人都知道,所以在别人看来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在我哥哥眼里会不太能容忍,但是他不会为此而杀人,因为如果按照这个动机,我哥哥这么多年为我杀的人怕是能组成一个死尸兵团。 袁固眼神里的温度一下子降到了零点。 这个少年淡漠地说着死尸兵团这样的字眼,眉目间岿然不动,完全意识不到即使是一种臆想,他的态度也冰冷得让人齿寒。 袁固微微眯起眼睛,然后他仰在椅背上,支起腿,换了个更肆意点的姿势,语调一转: 宋萧然,你是个少年天才,十三岁就上了全国最好的京都大学,本科读的是计算机信息安全专业,大一的时候就入侵过计科院的系统,当时华夏最顶级的信息安全专家设计的防御系统被你在七十个小时内破解,南江大名鼎鼎的傅氏集团采用的安全系统听说也是你设计的 萧然云淡风轻地接口: 哦,不止,事实上,找我测试安全系统的公司光是华夏大概就有十几个,除了傅氏集团,还有全球市值第一的宏时资本,京都的沿羣集团,澳城新天地娱乐集团,A国的LMCD公司 袁固拍了拍手,一脸由衷的感佩: 厉害厉害,那侵入南江市的城市交通系统,干扰天网程序一段时间,对你来说也不是很难的事了? 是不太难,萧然蹙着眉,但是不难,并不代表我就会去做,我知道那是违法的 袁固手肘撑在桌面上,身子前倾,侵略性十足地盯着萧然: 四月初,有人侵入南江市人防办和交通网,拉响南江防空警报,南江所有交通信号灯出故障,持续时间超过三分钟 袁固故意顿了顿,目光像是有穿透力一般,意图在萧然冰塑般的脸孔上找出一丝皴裂的表情, 这件事,你怎么看?你觉得这算不算是违法行为? 记笔录的刑警有些吃惊地看向袁固。 防空警报和红灯那件事太令人印象深刻,当时整个南江一线行政单位几乎都知道点风声,毕竟这事的动静实在太大。 事情发生时袁固正在市局外的烧烤摊上跟几个兄弟一块撸串,刷到热搜的时候就带人飞快回到了局里等着任务下达,谁知就在他们磨刀霍霍的当口,上头大手一挥,让他们该干嘛嘛去。 大家云里雾里的也没人敢深究,但总是会有点口风漏下来,不过那也只限于听说干这事的人来头极大,是京都要保的人物,袁固忽然问这个问题刑警杵着笔杆为难地看着自家副队。 袁固瞥他一眼,大喇喇道: 没事儿,你该怎么记怎么记。 与刑警的诧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萧然的表情连一丝波澜都没起,他淡漠地,用一种背书式的口吻说: 我国刑法第285条明确规定,侵入国家事务、国防建设、尖端科学技术领域的计算机信息系统,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如果情节显著轻微并且危害不大的话,不以犯罪论处, 他歪了下脑袋,沉思片刻补充道, 本国类似的案例我没怎么听说过,但是在国外,这种行为一般会被处以罚款和社区服务。 袁固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却又出其不意道: 昨天凌晨一点到三点,宋枢衡所在的红枫路和陈畅所在的景亭桥一带,所有的道路摄像头画面都被黑客进行了篡改,宋萧然,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你能再帮我分析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袁固倏忽变了张脸,和风细雨地说,这么大手笔地入侵城市监控系统,你说那黑客是出于什么目的?有这样的本事干点啥不行? 宋萧然的脸上终于现出一抹愕然,这种充满了意外的表情却让袁固心中一哂。 这少年所有的淡定都建立在他对已知信息的掌握之上,而他不知道红枫路和景亭桥的监控系统被入侵,所以他的神色立刻就绷不住了,他不是老油条,相反,他是太纯粹。 他好像一面镜子,你对他展现出什么样的态度,他就原封不动地反射回来,当袁固眼神凛冽地试探他时,他就把自己武装得冷漠高傲,当袁固含沙射影地意有所指时,他也会格外尖锐挑衅,而当袁固收敛起锋芒展现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态度时,这年轻人的刺也一下子都缩了回去。 就像是设定好的程序忽然遇到了不明指令,宋萧然缓缓地转着眼珠,似乎在慢慢消化着袁固的话。 袁固饶有趣味地挑起眉: 陈畅的死亡时间正是在凌晨一点半到三点之间,偏偏这一段路上的监控出了问题,你说巧不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中情局的王牌间谍暴露身份,同伙要送他逃出生天才能弄出这么大阵仗来,你说是不是? 如果我没意会错的话,半晌后,萧然的脸上露出一种匪夷所思的表情来,他语速极慢地说,你们怀疑我哥哥在一点到三点之间杀害了陈畅,而我帮他屏蔽了所有他可能经过路段的摄像头我不是来协助问话的,我是嫌疑帮凶,是这个意思吗? 袁固没有说话,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宋萧然眼底一闪而过的迟疑,好像他是联想到了什么。 萧然垂着眼睫默不作声了许久,才涩着嗓子说: 你能让我看一看,被覆盖过的监控显示出来的是什么画面吗? 袁固虽然不明所以,依然冲旁边的刑警点了下头,那人打开pad,把一个动态图像点开给萧然看。 四四方方的屏幕上无数颗红色的心像是在漆黑的夜幕上炸开的朵朵烟花,铺天盖地地覆盖住了萧然的瞳孔。 袁副,你真觉得这案子是宋家两兄弟做的? 宋萧然在看完图片之后就陷入了沉默,袁固和负责审问的另一个警察丁浩柏出来抽口烟,丁浩柏道,虽然从明面上看,动机,凶器,善后方式都指向这对兄弟,但我怎么觉得太刻意了,一切像是被人安排好,量身定做似的,再说, 丁浩柏左右看了看,压低了音量, 他们要真是想杀人,哪里用得着自己亲自动手 袁固一脚踹过去:你狗日的这是个警察能说的话! 丁浩柏悻悻地摸了下鼻子: 我也就跟你这么一说,我不信你心里没这么想。 丁浩柏能想到的事袁固又怎么会想不到,他抖了抖烟灰: 案子是不是他们做的现在还两说,但这案子一定跟他们有关系,如果凶手另有其人,那么他嫁祸给宋枢衡的目的绝对不单纯。 丁浩柏点了点头:要么凶手是这两兄弟的仇家? 他嘶了一声,牙疼地说, 这可太难排查了,宋枢衡和宋萧然都是宋仕明的儿子,宋枢衡是关启扬的外甥,宋萧然还跟穆南城是两口子,我的妈!这拉藤拔蔓的得查多少人,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至于能把咱们监控给黑掉的人,这就更难查了,只怕查出来也不在国内 对面的房门咔哒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丁浩柏刹住话头,和袁固一起看过去,就见市局的郝副局正亲自把穆南城送出来: 穆总你不用太担心,这是命案,我们非破不可,至于尊夫人他只是来协助我们问话,问完了就可以回去了袁固!你那边问得怎么样了? 袁固嘴里叼着第二根烟正要点火,闻听副局大人的声音便把烟头拿下来咧了下嘴: 我那还有点问题没弄清楚,郝局,您今天不是要去厅里开会?顺便帮我催下,省厅技术科的同志什么时候能把道路监控复原,我们这等着要线索呢! 袁固的话不软不硬,但意思再明显不过,在被篡改的道路监控影像修复之前,不光是宋枢衡,连宋萧然都别想走。 袁副在刑侦线上干了十年立功无数到现在还是个支队副队不是没有理由的,全市局最不会看上司脸色的就是他。 郝副局面色讪讪,穆南城倒是不以为意,他看了一下表,神色很是温和地对袁固说: 袁队长,我家萧然肠胃不太好,能不能让他先吃点东西,他到现在还没有吃早饭。 当然可以!郝局赶紧吩咐丁浩柏,小丁,你到楼下那个早点摊不,到对面那个麦当劳买一份早 不敢劳贵局破费,穆南城瞥了眼始终在侧的韩臻,你去给萧然买点吃的过来。 郝副局的殷勤一个没献出去,借着要去厅里开会忙不迭地离开了,高明峰直到这个时候才赶了过来,袁固看了他的名片,随手把丁浩柏丢出去给高明峰讲明情况。 穆南城不焦不燥地在袁固对面的长椅上坐了下来,目光滑过袁固时微点下颌,眉目间有种不露声色却又无法忽视的傲慢的冷淡。 袁固倚着门框,吸着烟,似笑非笑地看着。 被带到市局里有钱有势的人袁固见过不少,虚伪的嚣张的跋扈的道貌岸然的狗眼看人低的品种齐全,今天这一对是格外有意思,一个外表像小兔子一样软萌却满口钢牙直来直去,一个真正的豺狼却不动声色耐心十足,相同的是他们都在用某种东西向自己示着威摆着谱。 里面那个靠本事,外面这个靠财势。 倒是天生一对。 如果他们遇到的不是袁固,任何一个接下这案子的人只怕都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袁固咬着烟蒂无声地笑,也不晓得最后究竟是谁的运气不好。 长廊上除了穆南城,还有个人也坐在那里等候,他是宋仕明的秘书谢斯年,宋仕明两个儿子都卷进杀人案里,他自己不方便出面,但还是派了得力下属来,随时向他汇报进展,远山的律师如今也正在另一间审讯室里陪同宋枢衡。 韩臻不多时回来了,手里提着大包小袋,精英人员的行动力体现在各方各面,市局下面一连串卖早点的摊儿估计都被他扫过一轮,缤纷浓郁的香味霎时充斥了整个长廊,引得来往的警察纷纷侧目。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56) 袁副队暗骂一声操,这腐败的资本主义真是无时不刻充满了践踏人心的优越感,他扔掉烟头,没让韩臻进问讯室,自己接过了满手的袋子。 袁固打开房门进去的那一刻,穆南城侧身望过来,萧然正对着门坐在一张方桌后面,听到门开的声音下意识抬头,恰好撞上了穆南城的视线。 与此同时袁固微微一怔,从进来后就一直冷静淡漠甚至偶尔尖锐的少年忽然在此刻笑了起来,如冰似雪的一双眼睛弯成了漂亮的月牙形,袁固反射性地一回头,穆南城扮出的鬼脸还没有收回去,被袁固捉个正着。 袁固: 相比于袁副队表面瞠目结舌内心火树银花,穆南城只是收敛表情,淡定一笑,浑然不觉一个霸道总裁对着小丈夫扮鬼脸,给人的观感有多么惊悚。 这个世界真的太魔幻了,总统能推特治国,总裁把自己活成个开心果。 靠谱的只有我们996的劳苦大众。 袁副队带上问讯室的门,把满手的袋子放在桌上: 吃吧,你的满汉全席,吃饱了咱们接着聊。 穆南城再度安之若素地坐在长椅上,长腿交叠,一只手随意地放在膝盖上,一下一下敲打着。 长廊上不时有人行色匆匆地经过,都忍不住朝他望两眼,有知道他身份的惊讶他能坐在这样纷乱嘈杂的地方耐心等待,有不认识他的震惊于这人过分出色的气质相貌。 谢斯年坐在他对面,莫名就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慑,他清了清嗓子笑道: 穆总今天不忙吗? 穆南城淡笑吐出两个字: 无妨。 您对我们家二少爷有心了。 谢斯年心里不是不震动的,论身价穆南城可不比宋仕明低,宋仕明俩儿子落市局都没出面,穆南城反而能为宋萧然亲自出面打点一切。 对穆南城这样的人来说,钱权所能做到的一切都不算什么,唯有亲力亲为的心意才最是难得。 穆南城笑意比方才深了一点: 应该的。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高明峰终于了解了全部情况: 今天早上凌晨三点,有一个下夜班回家的程序员在中山区景亭桥周口巷发现了陈畅的尸体,手术刀割喉,一刀毙命,凶器留在了案发现场,上面有宋枢衡的指纹,命案发生的时间里宋枢衡没有不在场证人,再加上他曾经殴打陈畅,有行凶的动机,人证物证都对他非常不利 谢斯年虽然来得最早,但是他得到的信息却是最少,听到这里他奇怪地问: 案发地点没有摄像头吗?景亭桥就在这市局附近,道路监控很多,难道就没有一个摄像头拍到凶手? 高明峰喝了口水,摇了摇头: 景亭桥不,是从宋枢衡居住的红枫小区开始,到景亭桥,这两点之间覆盖的所有区域的道路监控全部被篡改,所以监控系统完全失去了作用。 篡改是什么意思?谢斯年不解地问。 是一个叫做虫洞的程序病毒,它会侵入相应的电脑系统,用提前设置好的影响覆盖程序中原本记录的画面 谢斯年倒抽一口气: 这怎么可能?这可是天网系统 谢斯年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降低了音量,声音里依然充满了不可置信的震惊,就算有人真的这么做了,跟大少爷有什么关系?难道说大少爷请了顶级的骇客高手黑了城市监控,就为了杀掉一个发型师?这太离谱了! 说句不好听的,能够轻易入侵城市的监控系统,那得是多厉害的高手,有这么牛逼的技术黑点什么不好,要是花钱请这样的人,够在黑市上买几百个杀手了! 高明峰耸了耸肩: 警方认为,别人如果这么做需要花费很大的代价,但是对于你们二少爷来说,这不过是分把钟的事,要知道,初代虫洞就是你家二少爷写出来的!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不光你家大少爷是头号嫌疑犯,你家二少爷,我们家小夫人,也涉嫌帮凶殺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8 04:02:07~20200529 08:32: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双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高明峰作为律师,可以单独与萧然谈话。 不是我们做的。 这个当然,事实上,大概连警方都不认为是你们做的,但是做下这一切的人必然是冲着你们来的,高明峰说,先生的意思是,虫洞程序既然是你制造的,不如快点帮警方破解,复原监控系统,凶手既然大费周章屏蔽监控,想来是留下了证据。 萧然摇了摇头: 没用的,能够把虫洞植入南江市的道路监控系统,这样的人做事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他不是为了掩藏凶手身份,而是为了警告我,虫洞是我写出来的,对方是要我知道,如果不收手,我就会作茧自缚。 警告?高明峰挑起眉,警告你什么? 萧然又摇了摇头,显然这是他的秘密,不欲为人知晓。 你知道是什么人在警告你? 萧然想到那满屏的红心,再联想到在天桥上收到的那张传单,眉头紧蹙,他迟疑了一下: 我还不能确定。 这个线索不能告诉警方? 不能。 高明峰默了会: 我知道了。 一直到中午的时候,省厅派来协助的技术人员终于修复了被病毒覆盖的道路监控,画面上显示凌晨一点过后宋枢衡的车离开红枫小区,最后停在景亭桥不远的地方。 车上下来的男子戴着鸭舌帽,帽檐拉得极低,口罩遮住了大半面容,戴着一副医用橡胶手套,不能百分百确认是宋枢衡,但也不能排除是他。 就在警方打算继续审讯时,市局里却有人前来自首,声称自己是杀死陈畅的人。 自首的人叫刘举,是个基佬,跟陈畅以前在某个Gay吧里有过桃色纠纷一直怀恨在心,他本来就在找机会教训陈畅,昨天晚上宋枢衡殴打陈畅的时候他也在理发店外,觉得这是一个可以报仇并嫁祸给他人的好机会,偏巧宋枢衡跟他住一个小区,他在夜里开走了宋枢衡的车,拿走了宋枢衡放在车里的手术刀 啪地一声,丁浩柏把棕色的卷宗袋狠狠砸在桌上,愤恨地踢了桌腿一脚,有钱人真是无法无天!刘举分明就是他们收买来顶包的,妈的!这帮王八蛋把我们当什么? 另外一个警察无奈地说: 除了道路监控的事刘举说与他无关,其他所有作案细节他都交代得滴水不漏,从身形上看他和宋枢衡也非常相似,我们没有办法不采用他的证词,毕竟监控系统被侵入和谋杀案只是逻辑上可能存在联系,证据链却完全不足。 要说逻辑,女警小谭说道,这案子里就没有一点符合逻辑的!你说他们安排得缜密吧,连道路监控都有本事屏蔽了,既然有本事屏蔽,又怎么会不知道监控会被修复呢?再怎么样也不会大喇喇地开着自己车就出来吧!可如果不是他们干的,为什么要找人出来顶包?哪儿哪儿都说不通! 所以,前面一个警察继续接口,宋枢衡被嫁祸的可能性更大,但是他们兄弟两个矢口否认自己有仇家,可要是调查他们老爹的仇家,那可就太有得查了,还有宋萧然,他的配偶是穆南城,也不排除有人知道他们的婚姻关系,通过陷害宋萧然来报复穆南城总之这案子里面的猫腻太大了,现在有人出来自首,案情反而简单了。 言下之意,竟是隐有庆幸。 袁固却出乎意料得心平气和,仿佛一点也不意外这个结果,他站在办公室的门口,目送着宋家两兄弟和穆南城等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然后招手把丁浩柏叫了过来: 排查宋萧然所有的社会关系,包括他在京都的一切人脉,以及和傅予行穆南城都有关的人 老天!丁浩柏不等袁固说完就倒抽一口冷气,那得查到猴年马月! 再麻烦也要查,我有预感,陈畅这事,还没完。 或者说,还只是个开始。 宋枢衡的脸色很疲惫,他毕竟是个救死扶伤的医生,虽然因一时冲动打了人,但是听说那人被杀,心里还是直发凉,他甚至不能确定那人的死亡是不是与自己有关,否则怎么会这么巧,他前脚跟人发生冲突,后脚那人就被杀了呢? 刘举是谁的人?宋枢衡问谢斯年,我的车里有没有放过手术刀我最清楚,他不可能是凶手。 宋枢衡知道有些人平日里会养着一些闲人,高薪厚禄富贵荣华地供着,等到关键时刻为主人家效命,穆南城手底下有,他们宋家也有。 谢斯年尴尬地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穆南城,他知道自家大少爷有那么些嫉恶如仇,可是这个时候作为既得利益者,就不要再不识好歹了吧。 哥,萧然神色有些冷,古来就有孟尝门客,有些人养在千日,用在一时,如果不是刘举,我跟你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你在市局门口这样大声,是要警察出来再把我们请进去吗? 宋枢衡一愣,有些无措地看着萧然。 我知道你没有杀人,你知道我不是帮凶,这里每一个人都知道,甚至连警察都知道,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谁又在乎真相是什么呢?现在明面上的一切证据都指向你,动机,凶器,监控里的人身形跟你基本吻合哪怕有再多的不合情理,哪怕整个逻辑链完全说不通,证据就摆在那里!要么坐以待毙,要么剑走偏锋,你是要保我们两个,还是冲进去跟警察说刘举做伪证,你要维护司法公正? 萧然雪白的面颊此刻犹如冰霜覆面,他越说越激动,拳头紧紧地握着,指甲陷在掌心里,瞳孔里有血丝漂浮, 你跟我都在宋家长大,我们比谁都清楚,没有什么公道公正,从来只有成王败寇!被陷害也好,被利用也好,输的人死了就死了,谁愿意寻找真相还你清白给你报仇 萧然,穆南城忽然抬手扣住了萧然的后颈,温声说,让大哥先回去睡觉吧,我看他昨晚一定没有睡好。 宋枢衡怔怔地看着萧然,他的喉结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无力开口。 你这样看不惯,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南江早就不适合你留下,萧然将双手插在兜里,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冷静到近乎冷漠,你留在南洲,去西洲,到哪里都好,做你的医生救死扶伤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回南江来蹚浑水 对不起,宋枢衡忽然上前抱住他,低低的嗓音里满是歉疚,哥没有你想的那个意思,也没有蠢到 他摇了摇头,不欲再解释,哥给你添麻烦了。 吓到你了是吗?哥以后做事都不会再冲动,我说着要回来照顾你,保护你,却一再给你惹麻烦 一股酸涩的气息直冲眼眶,萧然满心无力和歉疚。 哥,萧然抱住宋枢衡的腰,整张脸都埋在了宋枢衡的脖颈里,没有,你没给我添麻烦。 所有的麻烦分明都是我带来的。 宋枢衡身体一震,几乎是反射性地把弟弟抱得更紧。 韩臻乖觉地移开了视线,谢斯年欣慰于这对兄弟感情太好,只有高明峰敏锐地察觉到了一股冰凉刺骨的寒意和杀气? 他困惑地左右看了看,就发现自家老板整个人都绷着,削薄的嘴唇勾着几分冷锐的弧度,笑得又冰又冷,那眼睛也好像淬了寒剑似地紧盯着宋枢衡抱着萧然的一双手。 高明峰无奈地翻了个大白眼,不是吧,人家亲哥哥的醋也要吃? 谢斯年要将宋枢衡送回宋家去,宋仕明夫妇毕竟关心儿子还在家等着见人,萧然跟着穆南城上了车。 韩臻和高明峰坐在前座,穆南城按下了后座和驾驶室间的挡板,在萧然开口前直接丢出一句:不是我安排的。 萧然一愣: 什么? 穆南城面色凝重: 刘举不是我的人。 萧然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穆南城说: 人不是宋枢衡杀的,证据本就不足,高明峰完全能够处理,我没必要节外生枝。 萧然皱起眉头: 肯定也不是宋家的人,否则谢斯年会知道的,那会是谁 有谁会时刻关注他的动向,并及时伸出援手不,这并不算什么援手,他和宋枢衡没有殺人,不论是法律公道还是凭穆南城和宋仕明的斡旋,他们都不可能被定罪。 萧然的思绪飞快旋转着,就在他不经意往窗外一瞥时,他的瞳孔猝然一缩。 穆南城的汽车停在公安局的大院里,萧然正前方的视野里,有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正在两名警察的押解下往囚车走,那就是前来自首的刘举。 中午的阳光热烈地打在刘举的背上,男子银白色的T恤正中一颗红心像是滴着血又是红心! 穆先生,萧然敲了敲窗子,示意穆南城看过去,你说红心一般代表什么意思? 穆南城的瞳眸里滑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流光: 代表爱意和表白?也可能是目标,或者靶心什么的? 有没有可能萧然慢吞吞地说,是扑克牌的红桃花色? 穆南城波澜不惊地看着他: 也有可能。 两人沉默了半晌后,萧然问: 穆先生,你听说过光照会吗? 嗯,穆南城眸光微闪,颔首,如雷贯耳,有很多坊间传闻,说我是这个组织的人。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57) 萧然眼错不眨地看着穆南城,聚焦的瞳眸带着显而易见的研判意味,有那么一刻穆南城以为他会问那你是吗?,萧然却转过了视线: 你知道我一直在追查我外公的死因,近来我发现他生前可能是光照会的人,一个组织能够维持百年的神秘和不衰,光靠成员的凝聚力和自觉肯定是远远不够的,它必定会有严密的纪律和严酷的惩罚制度,他们现在可能想阻止我继续查下去 穆先生,萧然顿了顿,接着说道,跟我合作,也许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像今天我哥哥这样的事,还可能只是最小的警告。 合作 穆南城玩味地咀嚼着这两个字,他笑了起来,然而眼底却只有漠漠寒凉, 我这方面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敢跟你合作,就敢自负盈亏。 萧然怔了下,竟是一时忘记要说什么,无意识地重复了之前说过的一句: 他们想阻止我继续查下去 穆南城的眸光微微敛起,但是语气依然没有什么变化: 那他们阻止得了你吗? 阻止不了,萧然抿紧嘴唇,面露倔强,查找贺家覆灭的真相是我活下来的唯一动力,除了我哥哥的安全,我没什么好怕的 啪!穆南城忽然一掌拍在萧然脸侧的椅背上,吓了萧然一跳。 我生气了。穆南城冷冰冰地说。 啊? 如果萧然情商够高,这个时候他就应该笑眯眯地说那我来哄哄你,但是他长这么大从来只有被人哄没有哄过人,所以面对三十岁成熟老男人的傲娇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憋出一句,为什么啊? 难道是因为自己总给穆南城惹麻烦,这位大爷终于不耐烦了吗? 穆南城双手撑着椅背,黑漆漆的眼睛里满盛着显而易见的愤怒和不满,他上身缓缓压低,萧然被他困在后座上,身体不住地后仰,直到后脑和脊背都抵在椅背上,退无可退。 这种凛然而气势磅礴的逼视让萧然不自觉地泛起一丝心悸,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像一根羽毛轻飘飘地在神经上挠,但是到底挠在哪里又难以分辨,连舌根好像都在发麻。 萧然用手指头戳了戳穆南城胸口想让他别这么压着自己,穆南城却一把反抓住他的手指,声音跟淬了冰渣似的: 别动手动脚的,反正咱们也不熟。 宋萧然: 既然不熟,那您老人家退远一点可否? 你这样是赤裸裸的嘴上喊不熟身体很诚实啊喂我特么在想什么东西啊 萧然觉得自己的思维都被穆南城的无厘头给搅乱了。 穆南城攥着萧然的手,额头抵着萧然的额头,眼睛里寒光迸射,声音不阴不阳,话语里全是莫须有的指控: 宋萧然,我算是发现了,你就是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你就跟你属的猴儿一样,吃完我给的香蕉还用香蕉皮丢我,你这人忒没劲你知道吗? 我萧然目瞪口呆,我不知道啊 你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你才最可恶!你就是这么无辜单纯的样子你才最可恶!你就是不管不顾把话说出去什么后果都不用你付自然有人巴巴给你上刀山下火海你还眨巴着眼睛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才最可恶! 穆南城噼里啪啦,炸得萧然满脑子火树银花,最后他还总结陈词重重一哼,可!恶! 穆南城一口气发泄完,又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硬梆梆道, 我会派人保护宋枢衡,你放心,他死不了。 明明是句人话,但萧然莫名就觉得这句话里充满了赌气的味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然有些讷讷,他其实是想跟穆南城解释他并不是要穆南城做什么,他只是觉得在情在理都该让穆南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以免有一天会牵连到穆南城,谁知道这个人到底解读出来什么了? 穆南城这义愤填膺的样子好像他宋萧然是个负心大渣男! 萧然的脸颊鼓了又鼓,他想跟穆南城讲道理,但是穆南城已经降下了隔离板,满脸都写着我不想再跟你说话。 高明峰听到挡板降下的声音向后看来,就见穆南城靠着椅背闭着眼一副拒人千里的姿态,萧然则是一脸纠结,又茫然又无语。 小两口吵架了?高律师赶紧转过脑袋。 穆南城生着大气,板着一张棺材脸,却依然把萧然送到35楼,哪怕萧然一再声明只要电梯不坏他是不会害怕的。 电梯里只有他们几个,然而气氛冻凝得像是要下雪,韩臻试图缓解气氛,笑道: 另一台专用电梯已经在安装了,这个星期应该就可以调试好,可以在1楼,35楼还有88楼自由升降,到时候先生和萧然少爷就方便上下楼了 萧然心中一暖,穆南城说以后再不会让他独自一人乘电梯,这么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他竟然也一丝不苟地做到了。 电梯在35楼停下,萧然挨个跟韩臻和高明峰道再见,他笑着对穆南城摆摆手: 穆先生再见! 穆南城双手插在裤兜里,下颌微仰45角,好像没听见,眼皮子都没往萧然身上夹一下。 萧然一只手挡着电梯门,固执地: 穆先生再见! 穆先生再见! 穆先生 嘀嘀 电梯停留时间太长,终于发出了警报声,萧然悻悻地松开手,眼睁睁看着电梯门阖上。 萧然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纳闷,他是真不知道穆南城为什么会生气,只觉得这个人的脾气实在是太高深莫测了,说晴就晴说雨就雨的,要不是穆南城对他好,他才不稀得惯着呢,谁还不是个千娇万宠小王子了? 咕噜 肚子里传出一声空鸣,萧然停住脚步。 这个时候正是饭点,穆南城和韩臻高明峰都在公安局里陪了他一上午,大家都没吃中饭呢。 脚跟一旋,萧然又往电梯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9 08:32:02~20200530 05:0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穿云度月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山不过来,我就去就山。 萧然本着礼尚往来你对我好我也要对你好的心情,又返回了电梯里,他记得云梦降雪这家餐厅离恩南大厦不是很远,既然他没面子点云梦降雪的外卖,那就亲自去打包。 吃人的嘴软,大概穆南城就不好意思再给他脸子了,虽然他直到现在都没弄清楚穆南城究竟为什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不过穆先生向来是个喜怒无常情绪莫测的人,萧然也不是领教过一回两回了,不动不动发点脾气,怎么能显出他霸道总裁的狂霸酷拽炫呢。 电梯一路下行,很快就到了一楼,萧然刚跨出门,差点跟一个人撞上。 那人来势汹汹,萧然一抬头就跟对方凶恶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是你?!三木英久目眦欲裂。 萧然也皱起眉,这人到恩南来做什么? 三木英久立刻冷笑起来: 宋萧然,我真是小瞧你了!傅四尸骨还没凉呢吧,你这么快就搭上穆南城了? 他的声音又阴又凉,扭曲的面孔上满是恶毒的笑容, 厉害啊,我是越来越好奇了,你这小婊子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前后两个男人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你既然也是有价的,怎么不跟我来开你想干什么? 三木见宋萧然抬起手,另一手按在了手表上,顿时警觉地往后一蹿。 他可不会忘记宋萧然的手表上内置着高伏电压,是个凶险的大杀器,三木要见穆南城不能带保镖上去,此刻独木难支还赤手空拳,何况他见识过那高压电流的威力,此刻连头皮都炸了起来。 这个时间虽然是饭点,但是恩南有自己的员工食堂,所以大厅里此刻没什么人进出,而三木虽然来意不善但是前台还是征得了穆南城的同意带他上去,听到三木的话前台姑娘的眼睛先是瞪成了铜铃,接着整张脸庞都涨红,涌起不能遏制的激动。 公司里这几日盛传35楼来了个漂亮得好像从画里走出来的男孩,据说是总裁的那个,这传言有鼻子有眼不说,还有许多人亲眼见过总裁对这男孩儿柔情似水的模样,姑娘早就心向往之,不成想此刻见到了真神 我滴麻麻,真的好好看啊! 萧然冷笑一声,他真是从心底厌恶这个东洋鬼子,如果这里不是恩南,他真想把这嘴巴涂了米田共的家伙再电个屎尿不能自理。 萧然按着腕表一步一步往前走,三木却被他逼得节节退后: 宋、宋萧然我我我警告你 三木磕磕巴巴的,脸都白了, 你要是再敢电我,这次我非告死你 萧然抬高手臂做吓唬状,三木的脚后跟正好退到电梯的门缝,一个踉跄跌进了电梯里,他忙不迭地猛按电梯键,但是他没有员工卡,电梯门纹丝不动,他愤怒地朝前台小姐大喊: 你们恩南国际的都他妈是死人啊? 前台小姐撇了撇嘴,还是走进电梯里,就在电梯门徐徐合上的时候萧然忽然哈哈笑道: 我今天的手表没有内置高压电,你这个傻逼小鬼子,怂包! 隔着电梯门萧然都能听到那傻逼歇斯底里的咆哮。 萧然心情大好,敌人的憋屈就是他的快乐,看三木那气急败坏的样子,萧然就知道这人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久了。 自上次在机场和三木发生冲突后,穆南城就联合了蒋东显等港城大亨对三木会社在港城的酒店进行围剿,他还斥巨资帮助三木会社的对手反收购,穆南城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老三木袖手不管,小三木被他穷追猛打得如困兽一般,今儿是终于憋不住上门来兴师问罪了? 哈! 萧然高兴地在原地蹦了下,然后一路往云梦降雪餐厅跑去,他得快去快回,回来好看戏。 穆南城带着一身霜寒的气息上了88楼,一进了办公室,他就把半个办公桌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 韩臻和高明峰面面相觑。 抱着一摞文件准备跟进来的霍书妍在门口停下脚步,又悄悄地踅回到自己座位上去。 穆南城像是被人往胸口塞了一团棉花,吐不出来,咽不下去,胸肺里都是闷闷的钝痛,连呼吸都是堵塞的。 他被那个没心没肺的小混蛋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烧着火。 他受不了听萧然提那个死字。 受不了萧然唯一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查找贺家覆亡的真相。 也受不了他唯一在乎的人只有宋枢衡。 穆南城站在窗前,烦躁地扯掉了领带,叉着腰一言不发,许久后还是高明峰轻咳了一声: 老板,快一点了,吃中饭吗? 吃个屁! 高律师: 韩臻摸了摸鼻子,也咳了一声: 小先生应该也饿了 高明峰喜欢叫萧然小夫人,穆南城头一回听到的时候莞尔一笑,觉得很有意思,韩臻也开始跟着这么喊,结果被萧然听到了勃然大怒,差点要跟他绝交,于是他们开始改口喊小先生。 穆南城不吱声了半晌,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被扫到地上的固定电话叮铃铃地响了起来,韩臻走过去把电话捡起来,然后告诉穆南城: 先生,三木英久在楼下,他想要见您。 满腹火气无处发泄的穆先生连小先生还饿着肚子的事都放到了一边,他眸中戾光一闪,薄唇轻勾: 让他上来。 萧然提着食盒上来的时候88楼里只有一个值班秘书Ivy在,她是先闻到饭香味,还以为是同事给她带饭上来了,一抬头吃了一惊,赶紧从办公桌后迎了过来: 怎么拎这么多东西?饭还没吃吗? 萧然避过Ivy要帮他拎东西的手,明知故问道: 谢谢,我自己拿就好,Ivy,穆先生在办公室吗? Ivy神色有一点古怪,她轻轻嘘了一声,手指往穆南城办公室方向比了比,她不用说什么,萧然已经听到里面传来的巨大的咆哮声,他缓缓转了下眼珠,道: 啊,穆先生有客人啊。 他算是哪门子客人,Ivy不轻不重地嗤笑了一声,不屑道,就是个送上门来的炮灰! 萧然抿着唇,眼睛却亮亮地看着Ivy,一脸想要继续听下去的渴望。 Ivy虽然不知道萧然跟穆南城已经结了婚,但是这个少年可以自由进出穆南城办公室,首秘霍书妍亲自给他点外卖,晕倒在电梯里是被穆南城抱回来的,当时负责照顾他的Joy因为失职被发配去了行政部种种不同寻常的待遇都说明了他非同寻常的分量,88楼里的秘书们就没有不想跟他交好的,Ivy眨了眨眼, 三木会社你知道吗?就是东洋最大的那个酒店集团,在华夏也有很多分店的,里面那个啊,就是三木家的独生子,华夏分社的理事长。 萧然点点头:听说过。 他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穆总,跟个着火的火车头似地冲进来,然后就在里面大呼小叫的,说到这里,Ivy反而眼睛亮亮地看着萧然,你知道他们有什么过节吗? 萧然抿了抿嘴,只是笑。 Ivy多精明的人儿啊,萧然对三木的观感全都写在了脸上,她哪有不顺着萧然的心意往下聊的, 那别管怎么得罪的,反正呢现在的情况就是,三木从去年就在偷袭F国的EJ酒店,现在收购战已经转明,眼看着EJ要扛不住了,咱们穆总却突然决定给EJ做白衣骑士,所以啊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58) 嘭! 啊! 沉重的钝响后是三木凄厉的一声嘶嚎,Ivy和萧然同时缩了缩脖子,要知道穆南城办公室的门板可是实木的隔音效果杠杠的,这动静 里面不是打起来了吧? 萧然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瞪得好像两个铃铛。 好像是,Ivy侧着耳朵仔细听了听,然后笃定道,不怕,韩特助和高律师都在里面,穆总文武帮手都在,吃不了亏! 萧然捂着嘴,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 Ivy听着那边的吵打声估计一时半刻停不下来,便说道: 里面大概还得闹好一会,你是不是没吃饭呢?就在这吃吧,别一会凉了。 美食这种东西向来是见者有份,萧然把食盒打开,邀请Ivy一起分享。 萧然的邀请Ivy怎么能拒绝呢? 她把报纸铺在办公桌上,把萧然带的饭菜铺了满桌,然后两个人一边大啖美食一边继续八卦。 三木会社在港城的那家酒店你知道么?Ivy一手挥舞着筷子,讲得兴高采烈,七星级,造价六十亿,号称港城的帆船酒店,可是现在啊,它怕是开不成了! 萧然慢慢地吃着东西,眼珠子却滴溜溜地跟着Ivy转,听得那个高兴。 原本那块地在竞标的时候呢,港府出过内部文件,那个地段是不允许建造酒店的,但是三木做了很多的工作,最终的招标公告上是没有这项限制的,这个事儿不知道怎么被扒了出来,这两天港媒全都在报道,质疑三木酒店收买港府工作人员,干预土地竞标 Ivy笑得幸灾乐祸, 那酒店连土地在内砸下去近一百亿个亿,现在看来是要血本无本! 萧然做作地瞪大了眼睛: 一百多个亿诶! 可不么!所以三木才要气疯了! 两个人同仇敌忾地哈哈大笑。 砰! 惊天动地的摔门声炸雷似地响,萧然和Ivy再次被吓了一跳。 三木英久好像一只巨大的喷火怪冲出来,他站在穆南城的办公室门口遥遥指着他: 穆南城,咱们走着瞧!你背叛同盟协定,GOM不会放过你! 萧然看到三木的左手以极不自然的状态垂在身前,眸光里掠过一丝快意,这小鬼子那时就用这只猪蹄子掐他的脸,把他恶心死了! 他抿着嘴乐不可支,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三木远远看到宋萧然,目光阴邪地近乎诅咒: 宋萧然!我就看姓穆的能罩你到什么时候! 萧然翻了个大白眼给他: 三木理事长,你放这种幼儿园小朋友打输了架才会讲的狠话,只会让你以后人生道路上的下水道没有井盖! 三木英久中文说得再好也听不明白这种句子: 你他妈说的什么玩意儿? 萧然做了个鬼脸,乐哈哈地说: 你气啊,你恼啊,你趴猪腚上咬啊!你再不服又能拿我怎么样啊!略略略! Ivy扑哧笑出声,三木气得差点要原地爆/炸,韩臻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一只手臂伸向前方做出引路的姿势,憋着笑说: 三木理事长,我送您进电梯,没有恩南的员工卡,您是下不去的。 三木从喉咙里溢出咔咔的冷笑,用力推开韩臻的手臂: 穆南城这种玩法,你们恩南早晚要玩完!等到那一天,你要是来我门上叫三声,我给你一块骨头啃! 韩臻脸上的笑容连个顿都没打: 那就先谢过三木理事长,如果到那时候您的三条腿还没被三木会长打断的话电梯不在那个方向,您还是跟着我走吧。 三木捂着左手,也不知道他是暴怒还是剧疼,走路的时候两条腿都打着飘儿,抖啊抖的。 萧然拍着桌子放声大笑,穆南城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小孩儿背对着自己笑得前仰后合的,差点没从一张方凳上跌下来。 穆、穆总! Ivy坐在萧然的对面一眼就看到了自家老总慢慢走过来,一脸莫测高深的表情,她赶紧站了起来,慌张地抽了张纸巾抹了抹嘴。 总裁办是开放大厅,这片区域里不允许吃有味道的食品,她跟萧然聊得热火朝天一时忘形,谁料被总裁逮个正着。 萧然转过头,灿烂的笑容挂在他脸上,他抓着筷子的手对穆南城挥了挥: 穆先生,你吃饭了吗? 穆南城走到近前,垂眸扫了一眼琳琅满目的桌面,菜式很多,每样才吃了一点,他倒是没有动怒,抬手摸了下萧然的脑袋: 笑这么开心,Ivy请你吃的?你倒是不知道客气。 无论是神态还是语调,都相当的和颜悦色,好像半个小时前对萧然一会横眉冷对一会爱答不理的人不是他似的。 Ivy忙笑道: 不是我请宋总监,是宋总监请我 这话一出,Ivy瞬间就感觉到办公厅里的气温陡然直线下跌。 穆南城眯起眼,雷达似的眼再次扫视着桌面,摸着萧然发顶的手掌移到了他的后脖子,力道也加重了,语气怎么听怎么有股咬牙切齿的意味: 这都是你买的? 是啊,我在云梦降雪打包回来的。 你一个人下楼去了? 是啊。 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额哟!萧然满不在乎地说,我本来就可以一个人坐电梯嘛! 穆南城微点下头,忽然轻笑了起来,那笑却不知怎的让Ivy油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穆南城一下一下揉捏着萧然的后颈,那动作好像在撸一只不听话的小猫咪,带着显而易见的狠劲: 你才来没多久不知道公司里的规矩,我不怪你, 穆南城目光淡而冷地掠过Ivy,带起一阵莫名的凉飕飕的风, 但是Ivy,你是老人了,公共办公区域不允许吃有味道的食物,你难道不知道? 穆、穆总 Ivy慌忙道,我错了,我会自己上报行政部请求处罚 诶? 萧然原本被穆南城掐着脖子正左闪右躲着,听到这里不乐意了, 这不关Ivy的事啊,东西是我带上来的,也是我请她吃的,再说,你的办公室里都能吃东西,这里为什么不可以啊?上行下效嘛,那也是穆先生你先带头的啊。 Ivy绝望地闭了闭眼,小祖宗,求你别说了,你没发现你每说一个字,穆总的脸色就跟染墨似的黑一分吗! 穆南城眯起眼,如果咘咘此刻在这里,就能精确测量穆先生身上散发出来的柠檬烯指数已经对空气造成了重大污染。 他在这里冲冠一怒,为了萧然不惜发动特洛伊之战,这小混蛋却优哉游哉坐在这里请别人吃饭。 没心没肺,可恶可恨! 穆南城皮笑肉不笑着,语调凉凉地说: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是老板我 好吃吗? 萧然用自己的筷子夹了一块牛柳堵住穆南城的嘴,他笑吟吟地说, 本来我是买来请你吃的,但是那个东洋鬼子一直在你办公室里吵架,所以我就先吃了啊,穆先生把那个坏蛋气得要爆炸了!您对待敌人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对下属又有春天般的温暖,是最好的老板了啊! 这马屁拍得那叫一个不走心,然而Ivy眼睁睁看着总裁大人锅底似的黑脸顷刻间乌云尽散,连嘴角都扬了起来。 穆南城状似漫不经心地说: 不止吵架。 嗯? 穆南城淡淡道: 还打架了,我折了他一只手。 萧然哇了一声,满目崇拜,热烈鼓掌: 穆先生你太棒了!你是我的偶像你是我的神! 穆南城下颌微仰,眼眸却微垂,这种微妙的视角很容易引导萧然顺着他的视线往下望去,萧然一眼看到穆南城质地良好的西服下摆皴皱了一团,很明显是跟三木打架的时候弄的,他立刻狗腿地给穆南城掸了掸衣角,心疼地说, 哎呀!这好好的衣服都毁了!穆先生,我送你一套新西装吧,你喜欢什么牌子的啊? 穆南城表情挺矜持的:都可以,我不是很讲究。 然后他又伸出一只手,把手背摊在萧然面前。 萧然仔细看着穆南城的手,手指修长,肤色比萧然深,但是比一般男人还是白了很多,骨节分明,好看得很,萧然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困惑地抬头看他。 穆南城说:用这只手打的。 萧然眨着眼睛,所以? 难不成要我再去买一个人工手掌送你吗?那也要它先断了啊! 穆南城抿着嘴,眼睛里又一点一点冒寒气,萧然突然灵光一现,他捧着穆南城的手搓了搓,又呵了口气,唏嘘不已: 额哟可怜的穆先生的手啊,每天日理万机已经够辛苦了,还要去打那个坏蛋,委屈死了呢! 穆先生终于满意了,他云淡风轻地点了下头,目光往桌面上的菜又瞥了瞥,很随意地指了指铁板牛柳,吩咐道: 再来一块。 第60章 星期五的夜晚对于城市里辛勤工作了一周的人来说是最为期待而放松的,萧然却只觉得道路拥堵得他焦急不堪。 跟何沿的这个约会是早就订下的,三点的时候何沿就已经到下榻的酒店等着他了,现在都快六点了。 还能再快点吗?萧然忍不住催促司机。 司机空有一身绝顶车技在这华夏最拥堵的城市里也毫无用武之地,恒河沙数的行人与汽车把宽阔的马路塞成了一只罐头,他无奈地对萧然摊了摊手,除非汽车生出翅膀,否则他们只能在原地像乌龟一样地腾挪。 萧然也知道自己强人所难了,他只得又一次给何沿发信息。 【学长,我大概还要半个小时才能到。】 【没关系,我今晚留在南江,不急。】 新区的某酒店咖啡厅内,何沿放下手机,随手从身旁的报架上又取下一本杂志,他在这里已经坐了一个多小时,周围有许多人认出了他,有人想要上前搭讪或者拍照,都被何沿的保镖礼貌地拦下。 作为京都名企沿羣集团的副总,何沿更广为人知的是他另一个身份世界首富周晏城的丈夫。 跟他那富有传奇性的搭档和屹立在世界财富之巅的丈夫比起来,外界给何沿贴的最大标签就是他命好。 他天生长得好,生在富庶之家,名校出身,在校期间就和朋友创立了华夏最早的外卖网,大学没毕业就结了婚,他和周晏城是华夏第一对领证的同性夫夫 何沿拿着无数人艳羡的出生即在罗马的剧本,却鲜少有人知道不论是沿羣集团的创立,还是十一年前那场轰动全球的东西洲金融大战,甚至这些年风云变幻复杂诡谲的国际竞争里,都有他不显山不露水的影子。 何沿至今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宋萧然的时候,那个十四岁的少年被傅予行带到他们面前,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睛清澈见底,清晰倒映着几个人惊诧至极的面孔,他用稚嫩而清脆的声音宣告: 我就是沙伦小公爵。 在此之前,沙伦小公爵曾经为了炫技侵入过华夏最先进的互联网公司恩尧科技,恩尧科技里数百位顶级网工掘地三尺都没能把他找出来,谁能知道他竟是个十来岁的小少年! 两洲金融战争之后,东西洲经济摩擦不断,以宏时资本为首的东洲商业联合(简称OBA)和西洲联合同盟(简称GOM)这两大阵营更是斗得如火如荼,只是双方都有所进退,只在经济领域里竞争,各凭正当本事。 事件的起因是OBA中的重要成员东洲国际发展银行几次重大的决策会议内容遭到了泄露,最后才发现是有西洲骇客在GOM的雇佣下侵入了东银董事会主席周晏城的邮箱窃取了大部分商业机密。 周晏城哪里是好惹的,他桌子一掀,直接把双方友好合作,良性竞争那层虚伪的假面彻底撕破,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怎么搞我,我就怎么搞你! 于是,继两洲金融战争之后,一场轰轰烈烈的网络战役再次打响。 看不见硝烟的国际资本市场上,信息技术成为斗争的最新手段,一时之间网络信息安全专家如吉光片羽般珍贵难求,两洲骇客们从最开始的窃取商业机构和联盟的信息升级到攻击各国安全部门、政府机构甚至银行制造等国家命脉产业。 沙伦小公爵就在那时候横空出世,网路上称呼他为小沙伦。 他以一己之力编写出当时最精密也最复杂的计算机病毒虫洞,对西洲资本以牙还牙。 一般的电脑病毒无非是在联网状态下窃取信息,但虫洞即使脱离网络,也可以通过USB侵染未联网的电脑,它在编程上采取多种语言,隐蔽性极强,在短短几日时间里感染了西洲几千万台电脑,甚至连A国总统府的官网都因为这个病毒崩溃了六个小时。 西洲各大商业机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闻小沙伦变色,甚至既尖锐无比又五体投地称呼虫洞制造者为毒王。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在疯狂寻找这位黑客天才的踪影。 人才易得,天才难求。 在那个网络战争如火如荼,黑客江湖风云迭起的年代,小沙伦一战成名,成为黑客圈生态链顶层最受瞩目的人物,而他的虫洞病毒只针对西洲机构和企业进行攻击,无疑也是表明了自己立场,给东洲纳了一份结结实实的投名状。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面对西洲政府和资本的联合狙杀,二是彻底接受东洲某一方势力的招安,各大商业机构抛出来的橄榄枝如千丝万绦,更有东洲许多国家的安全管理部门摩拳擦掌虎视眈眈,华夏的MSS当然是头一个出面,邀请他成为该部门的网络安全探员。 小沙伦两条路都没走,因为傅予行联合周晏城等人保下了他。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59) 那之后他没再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这个惊才绝艳的顶级骇客的风光不过是昙花一现,以至于很少有人知道他叱咤风云的那一年还不满十四周岁。 小沙伦至此成为华夏黑客江湖里的传说,而宋萧然因为和傅予行的密切关系,在那之后他成为东洲商业联盟中许多企业背后的白帽子,不论是周晏城的宏时资本,还是华夏几大互联网巨头,其背后的项目研发和网络安全上都有他的参与。 如今的世界格局已经成为了华夏和A国带领着彼此的拥趸两雄争霸,双方在各个领域内的竞争几近白热化,而科技在这个时代无疑成为致胜性的武器。 科技依托于什么?人才。 宋萧然在脱下小沙伦的黑帽子后他又做过什么呢? 他是华夏云计算服务器的研发骨干之一,他为许多华夏企业寻找出安全漏洞并修补,三年前西洲骇客对华夏最大的网购平台发起互联网史上最大的Ddos攻击,他是抵御团队中最重要的成员之一。 如果不是他的身份被保护得太好,世界科技史上都已经镂下他的名字。 因为曾经侵入过A国四角大楼和太空站,CIA的悬赏名单上,他常年高居第一名。 MSS必须保护他,同时也监视他。 穆南城的恩南国际创立于M国,是GOM的核心成员之一,宋萧然忽然和他搅到了一起,这不得不引起周晏城等人的警觉,只是何沿此行除了试探,对于这个从十几岁就在他眼皮底下长大的孩子,他也是真的关心。 电话一闪一闪,提醒着何沿有电话进来,他拿过手机,淡然的眉目间隐现一丝柔和的笑意: 喂? 周晏城低沉磁性的声音染着笑意: 宝贝,等到人了吗?吃饭了吗? 还没有。 周晏城立刻不满: 你都等他多久了?这小孩儿排面怎么比我还大!你别光顾着等他,自己先吃点东西。 外面在塞车,我反正没事,暂时也不饿。 何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边揉了揉脖颈,一边看着窗外。 酒店楼下有一池人工湖,池边绿草如茵姹紫嫣红,湖面上倒映着璨如辰星的城市灯火,湖边游人如织,还有附近的居民在草坪上跳广场舞,热闹非凡。 周晏城问他: 你那边怎么那么吵? 有人在跳广场舞。 周晏城言归正传: 尽量把他带回来,这小孩不能落在穆南城手里,二十岁了还是张白纸,别人给他涂什么他就是什么颜色,很容易被利用。 我跟你的看法恰恰相反, 何沿在周晏城看不见的那端摇了摇头, 萧然其实是很有主见的孩子,当年傅予行有私心不想让他露面,是他自己要站出来,他很善良,很热血,他不是一张白纸,他是有底色的。不论他和穆南城现在是什么关系,我相信他有自己的主张,我们没有权利强迫或者绑架他做任何事。 何沿这个人,总是能最大限度地站在别人的立场上优先考虑问题,周晏城有点头疼地啧了一声: 小孩子不懂事,大人除了讲道理,更有效的方式是带回家管教,而不是打着尊重的旗号放任自流。 最重要的是,这个小孩的玩具不是什么变形金刚芭比娃娃,而是杀伤力强大的信息武器,他可以把核基地当做自家花园逛完都没人发现,心血来潮让整个城市的交通网都瘫痪,世界各国的卫星指挥中心自由来去 才高人独是天才的通病,宋萧然也有这种通病,他价值观单一,认知迟钝,做事全凭情感喜好,对错轻重的界限很模糊,往好了说是纯粹,大实话就是在心理上他还是个婴儿,以前有傅四能拴着他,现在他整天跟穆南城混,如果他有一天落到MSS或者CIA手里,那时候我们是保他还是不保他? 何沿蹙起眉:你这就杞人忧天了 这可不是我杞人忧天宝贝儿,有件事还没跟你说,宋萧然前两天牵扯进了一个杀人案里,南江市的交通监控被人植入了虫洞病毒,凶手就在这个期间里避过城市监控杀了人 什么?何沿惊呼了一声。 你先别急,听我说完,这案子原本指向宋萧然的哥哥宋枢衡是凶手,作为关键证据的监控视频模棱两可,但是宋枢衡也无法洗脱嫌疑,宋枢衡一个常年在国外的医生,刚刚才回到南江,谁会花这么大的代价去陷害他? 你的意思是,背后的人是冲萧然来的?为什么?除了我们,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周晏城道: 那是我们以为,GOM也觉得他们有很多秘密不可能被我们掌控,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永远不要把我们的对手当傻逼! 也许宋萧然的身份早就暴露,也许有人想要引起他的注意,也可能有人想试探穆南城但不论对方是什么目的,时间长了总会暴露出来,但是矛头既然指向他,不论他愿不愿意,他都站到了棋盘上,何况傅四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他,OBA里有他重要的一票!他可以自由,但是绝对不能跟我们的敌人站到一起。 何沿默不作声地听着。 周晏城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一直觉得这孩子跟你小时候很像,你很疼他,但现在这样的情势,我们不能冒一点点的险,宋萧然被保护得太过,他的是非观还停留在谁对他好谁就是朋友,如果他跟穆南城待久了,帮助穆南城来对付我们,那后果不堪设想 你太武断了周晏城, 何沿打断周晏城的话,可能是周晏城的措辞太过激了,他很不喜欢这样的说法, 你所看到的只是最表面的事情,你对所有可能具有威胁的人都天生保有警惕的立场,宁可从最坏的方向去揣测,这对萧然不公平,你没有深入了解过他 我要去了解他做什么? 夫夫多年,彼此都深知对方的脾气,何沿知道周晏城宁枉勿纵的本性,周晏城也了解何沿一贯的客观宽容,每到这个时候周晏城都会放弃争执,他故意嬉皮笑脸起来, 我只对深入你有兴趣。 何沿笑骂: 滚,不许开黄腔。 哦,周晏城乖乖应声,他腔调一转,声音都变得柔和又黏腻起来,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可想你了! 下个周四或者周五,合同签完我就 何沿漫不经心地说着,眼角余光无意一扫,人工湖边正晃过一道人影,侧面和背影都无比熟悉,何沿整个人都像是被电击了一样,他失声喊起来: 傅予行?! 什么?周晏城被何沿陡然拔高的音量刺得耳膜一震,他把手机拿开缓了几秒才又放到耳边去,你说什么? 何沿的大半身都几乎探出了窗外,然而那个人行走的速度太快,快到像是一抹虚影飘过去。 何沿的声音非常迟疑,甚至有些飘忽: 我好像看到傅予行了 这不可能 周晏城说完这四个字也是一顿。 死而重生这种事在别人看来如斯荒谬,对他与何沿来说却是再深刻不过的真实。 电话两端的人都陷入了深思的沉默中,直到何沿看到楼下酒店大堂门口停下一辆车,那正打开车门走出来的少年不是萧然又是谁? 何沿轻声说道: 也许是我看错了,我只看到了侧脸和背影萧然到了,我先挂了。 嗯,周晏城沉声道,我会去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31 04:35:23~20200601 08:3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ater 5瓶;穿云度月 2瓶;4302286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学长不好意思,我来得晚了。 这家酒店出了大堂只有一条笔直的路通向外面,何沿探究地看着萧然,发现他神色没有半分异常,想来是没有遇上那个形似傅予行的人。 没关系,何沿笑着推过来一本菜谱,看看吃点什么? 两人分别点了客牛排,何沿微微含笑, 一客牛排够吗?你该再多吃点,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比你要胖很多。 萧然笑了起来: 我没有办法想象你胖的样子。 何沿比萧然大了十岁,两人身高体型却差不多,岁月好像在这个得天独厚的人身上凝固,即使留下细碎痕迹,也都是美好的。 如果说宋萧然是那种第一眼就让人惊艳的震撼人心的色墨画,秀丽苍翠,浓墨生彩;那何沿就是淡远隽永的水墨画,少年时朗润纯澈,年岁愈长愈发气韵深淀。 萧然作为一个资深脸盲,很难get到一个人的颜值,他对于一个人长相的评判来自于被他具象化的五官特征,唯有何沿这张脸是他打心里看着就觉得舒适,有一种人长来就是为了养别人的眼,何沿就是这个物种。 何沿长得让人觉得舒服,跟他说话也舒服。 萧然什么弯都不转,开口就直奔主题: 学长,你了解光照会吗? 何沿正在往萧然的玻璃杯里倒水,闻言先是一愣,慢了半拍才重复了这三个字: 光照会? 何沿自然是听说过光照会的,他放下水壶,神情有一丝肃穆,你怎么会提起这个?光照会这个组织是否确切存在目前都还没有被证实,倒是GOM我还更熟悉些。 萧然慢慢地喝了一口何沿给他倒的柠檬红茶,那又酸又苦的味道让他皱了好一会脸,他习惯性地抱着杯子开始说道: 我查到的消息里有一种说法,GOM只是光明会下面的一个分支,确切地说,GOM就是光明会四大核心分支中的方块。 Ggold,Ooil,Mminerals,黄金石油和矿产,没人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在当今世界,这代表着钱。 萧然腾出一只手,比着大拇指在中指和食指间来回的捻了捻, 光照会的等级机制是按照扑克牌来区分的,方块代表的就是金钱,所以GOM的发起者和现在的核心成员,很有可能是方块卡牌的持有者。 不会所有的GOM成员都有卡牌,但方片卡牌持有者大概率都在GOM中。 GOM早期只在西洲吸纳会员,后来随着两洲经济联合深化,也有许多东洲企业加入其中,据我所知,周先生刚创立宏时资本的时候就收到过GOM递来的橄榄枝 何沿身子往沙发椅里仰靠过去,双手环胸,很肯定地说: 周晏城没有加入过GOM。 是,我知道,周先生立场一直都很坚定,但是我想,以他的身份应该对这个组织有一定的了解。 何沿深深看了萧然一眼: 你为什么突然对光照会感兴趣? 萧然直言相告: 因为我外公,很可能就是光照会的梅花J。 何沿的震惊和动容难以言表,萧然能毫不犹豫地告诉他这件事,这是对他相当程度的信任。 然而不过片刻,何沿眉头深锁。 何沿是有立场的,如果贺震霆隶属于光照会这样的组织,那么他不得不疑虑华夏的高层政治机构里是否有其他不同势力的渗透。 萧然把小时候在贺家见到过梅花J扑克牌的事说了出来,他的语速很慢,他知道何沿需要时间来消化。 光照会的成员不分意识形态,不分种族,不分政治出身,只论个人野心和能力,只要立志于建设世界秩序,就是他们的盟友。学长,你玩过狼人杀这个游戏吗?如果把世界局势比作这一盘游戏,光照会就是里面的白狼,他自成一个利益体系,必要的时候可以伪装平民杀狼人,也可以帮助狼人杀平民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知道光照会的性质,何沿十指交握放在桌面上,两只拇指并在一起抵着自己的下颌,边说边思索,萧然说得条分缕析,他也很快理解了言外之意,所以你认为你外公的死不单纯,可能和光照会有关? 何沿今天来看萧然是带着目的的,他最大的疑问此刻显然已经揭开, 你认为GOM是光照会的分支,而穆南城的恩南国际是GOM成员你怀疑穆南城是光照会的人甚至可能是卡牌持有者?所以才接近他? 在港城碰到蒋英哲时萧然就知道他跟穆南城的关系瞒不住多久,他的脸颊绷了绷,犹豫了一下才回答: 我跟穆先生的合作在我意识到光照会的存在之前,我确实也怀疑他有卡牌 合作?何沿忍不住打断,你跟他有什么样的合作?他对你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萧然歪了歪脑袋,近乎天真地说: 我手头上有一部分远山和傅氏的股份。 何沿轻叹口气,目光充满怜惜地看着他。 以恩南国际现在的体量,穆南城哪里会看得进宋萧然手上的那点股份,这个少年的价值远不止于此,连周晏城都心心念念着想把他置于麾下: 萧然,你想从穆南城那里得到的,我大概能猜到,我们也是可以帮你的,只要你愿意,你不需要用任何东西来跟任何人交换。 萧然直勾勾地看着何沿。 他的眼珠漆黑,很少有成年人的瞳仁这样黑而亮,光芒流转中,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沦。 不全是如此,穆先生给我四哥捐了骨髓。 何沿明白了,他知道自己先前准备好的劝说萧然的话都可以不用说了,这个孩子一如他所了解的,他并不是懵懂无知任人涂抹的,寥寥数语,何沿就清楚了萧然的立场。 穆南城于宋萧然有一份恩情在,这个筹码足以让他对萧然予取予求。 何沿心里无声叹息,他们都是这样的人,很多事在他们而言不能论好坏对错,能供他们选择的,唯有立场而已。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60) 何沿给周晏城发了条短信出去,周晏城不但接收过GOM的邀请,他的父亲还是MSS的头儿,没人比他更有渠道了解光照会。 服务员端来两份牛排,他们开始用餐。 萧然切牛排的动作有些笨拙,金属的叉子甚至不时锯在瓷器上,发出微弱的咯吱咯吱的声音,他嘟着嘴,乌黑的瞳仁专注地盯着餐盘里的牛排,肤质细腻的脸颊在灯光下几近透明,流动着气恼的晕红,一脸纯真的孩子气。 何沿自己的牛排已经吃了两口,不好再换给他,于是想伸手把萧然的盘子移过来帮他切好,萧然却制止了: 我自己切就好,他抿着嘴笑了下,我总要自己学的。 何沿想起不久前周晏城说宋萧然在心理上还是个婴儿,其实不是的,这孩子只是一直被人宠着,他曾经不需要长大,可他不是长不大。 何沿又想到刚刚那道一掠而过的身影,原本存了几分疑虑的心反而沉淀了下去,如果那真的是傅予行,他是不会放下萧然不管的。 你说光明会下可能有四个分支,GOM是方块,那么红桃黑桃和梅花分别在哪里?尤其是梅花,你外公贺部长 饭后,何沿和萧然沿着酒店的草坪慢慢散着步,两人的司机和保镖都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何沿观察了一下萧然的神色,发现提到贺震霆之后他并没有什么不自在才继续说道, 贺部长那样的人都只拿到了梅花J,世界上有这么多高级政客,梅花A却只有一张,谁会是现在的持有人?还有,光照会是一个同盟,每一个成员都在领域里拥有举足若轻的力量,谁又能轻易接受别人的管制?经济协会和军事联盟都很容易组成,但是政客,还是分属于不同国家、不同意识形态的政客结盟,这是很难想象的事。 很好理解啊, 萧然背着双手,清亮的嗓音不疾不徐, 人可以有多重身份,战争期间还有双面多面间谍,戴着不同的面具在多个身份之间无缝切换游刃有余是他们的本能,光照会这个组织里的人,剥除所有的身份,本质上都是极端的利己主义者,国家利益、个人立场都是他们实现自己价值的工具罢了,再说国家之间没有永恒的敌人,同盟之间没有永恒的朋友,白狼的属性就是杀完平民杀狼人,很多政客都是这个德性。 何沿有点哭笑不得,毕竟萧然的外公可能也属于极端的利己主义者,拥有这种白狼特性。 何沿自诩是一个相对客观的人,但他发现萧然竟然是一个绝对客观的存在,他对事情的认知不以涉事中的人的任何身份而有偏差。 你说他情感认知迟钝,但他又是那么敏感向善的孩子,他能感受到别人对他的好,所以他对何沿推心置腹,也能和穆南城和睦相处。 他心中自有一根准绳,不为同流而同流,不为叛逆而叛逆。 萧然淡淡地说: 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即使当了A国总统,也会有成为世界霸主的野心,这世界的一切都在改变,只有人类的贪念是永恒的,只是有些人贪钱,有些人贪爱,有些人贪小爱,有些人贪大爱,本质上都是生物属性的一种,没有什么不一样。 何沿的眉心狠狠跳动了一下,他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的复杂: 你这个论调,简直跟我们家周晏城如出一辙。 萧然用手背蹭了下脸颊,有一点不好意思: 我跟周先生是不一样的,他站在高处往下看,但是他的脚底每一块砖都是严严实实铺上去的,我啊,我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用穆先生话说,我是没接过地气,我的脚下是空的,才这么超脱。 很多人终其一生都不能准确定位自己站在哪里,你这样已经很难得,何沿由衷说道:萧然,我们以前对你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萧然抿了下嘴,他站在一棵高大的油桐树下仰望着满枝丫触不可及的白色花瓣,昏黄的路灯在他脸上铺下一层淡淡的金粉,他跳起来够了够,没能够到树枝,也不恼,反而轻声笑。 他又继续先前的话题: 方块是金钱,GOM可能是光照会的一大经济支撑,但这只是我的猜测,不可能每一个成员都有方块卡牌,梅花是权杖,世上的政客更是如过江之鲫,红桃代表的科学和技术,这个涉及到的范围人选就更大 萧然像是在问何沿,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如果光照会选中一个人,势必要进行很长时间的观察和考核,这个人必须已经积累了一定的名利,否则他凭什么脱颖而出?可如果他早已功成名就,那他又为什么要接受光照会的招揽呢?而且他们每一个人都对光明会保持了很高程度的忠诚,至少没有一个成员曾经在活着的时候出卖过光照会。 一是诱惑,二是威胁,何沿接口道,用更多的金钱,更大的政治权利,更高的社会成就来诱惑他们起初这个组织就是一个精英同盟,通过漫长的原始积累占据了极大的资源,再通过这些资源招募更有野心的人才,如果你是国务卿,他们能推你坐上总统,如果你是石油大亨,他们能帮助你成为世界首富,这在以前单极化的世界格局中是可以想象的,而这些成员在接受组织的帮助同时也必然有大量的把柄落在组织手里 萧然点头: 对,然后这些把柄就可以继续威胁他们,哪怕他们单人的力量壮大到可以影响这个世界,他们也不会背叛光照会。 何沿继续说: 所以他们对于成员的选择是有特定目标的,能力,野心,一定的名望和财富积累,但是成就不能过高过于显赫,否则无法控制,对方也没必要掺和,所以要选择有潜力的,处于成长期的人 比如周先生,他初创宏时时GOM试图延揽过他,但是等到宏时市值成为世界第一,GOM就成了他的对手 所以他再也没机会接到光照会的卡牌邀请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说得煞有介事,最后忍不住都笑了。 学长,萧然忽然之间正色起来,他真诚道,不论任何时候,以任何情由,我都不会做伤害你们的事,不会牵连你们,让你们为难,更不会背叛我的国家,这是我最大的立场,我保证。 何沿脸上玩笑的笑意也散了大半: 我相信你,他郑重地拍了拍萧然的肩膀,两人并着肩继续往前走,咱们接着说,方块是钱,梅花是权,红桃是技术,那黑桃呢? 黑桃一直代表着武器,大的PMC公司,顶级杀手集团,东中的恐怖组织,甚至某一个国家掌管军事力量的人员或部门我要找的,就是黑桃。 何沿下意识地问:黑桃几?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外公的死可能和某个黑桃成员有关,但是一个花色只有十二张牌,里面总有一个是我要找的。 听起来这根本是大海捞针。 任何一件事情的发生都会留下痕迹,只要你肯抽丝剥茧。 如果找到了你要怎么做?给你外公报仇? 我现在还不知道,萧然眼神微微地游离,但至少,我要先找出真相。 何沿沉吟了半晌: 穆南城是你抽的那根丝,还是你将要剥的那个茧? 萧然随手扯了根纤细的草茎捏在手里捻了捻,那植物茎部是中空的,草汁沾了他一手,他把手掌摊开在明亮的月色下,任那绿色的液体顺着他的掌缘流淌: 学长你看,这棵草好端端地长着,偏偏被我给扯了下来,现在我的手被弄脏了,我还要去踹它的根几脚,你说这棵草多无辜,多可怜啊,可它要是长成个仙人掌,我就不敢这么揪它了,你说对不对。 他站在月光中笑意盎然, 假如我是这根小草,那穆先生呢,大概就是那个能够把一棵小草改良成仙人掌的人吧。 何沿静静地看了一会萧然,直到他的手机响起来,周晏城回复了短信,何沿神色复杂地把手机递到萧然面前,沉声道: 萧然,我想你的猜测是对的,你被光照会选中,他们向你发出了红桃邀请。 第62章 萧然和何沿告别后,乘着车去了郊外的一处别墅。 那是一栋庭院式别墅,占地极广,绿色的草坪覆盖了庭院里大部分的地段,淡紫色的牵牛花爬满了墙壁。 萧然透过行驶中的车窗往外看,果然看到庭院中有一座假山围绕着人工池塘,他不由乐起来,穆南城是真的讲究风水啊,住哪里都要有山水依傍,就连萧山公馆的公寓顶楼都有个露天泳池呢。 汽车在主屋前停下,门前停着好几辆黑色的汽车。 萧然走进客厅的时候里面的人都停止了交谈朝他望过来,穆南城坐在最中间的沙发上,他穿着墨绿色的衬衣,黑色的西裤,手里夹着烟,眼里带着淡淡笑意,然后对他招了招手。 穆南城产业庞大,光是恩南集团在华夏的分公司就有几十个,各大分区的老总们每个月初都会来总公司汇报业绩,穆南城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都驻留在M国,这是大半年来第一次接见这些老总们,为表重视,他把会见地点定在自己的私邸中。 这些老总来自全国各地,都不认得萧然,好奇而审慎地打量着他。 穆南城把萧然招过来在自己身边坐下,摸了摸他的手,立刻不悦: 手怎么这么凉? 萧然一吐舌头,他坐的是辆房车,上面有台小冰箱,里面居然装满了冰淇淋,他像是掉进了油缸的小老鼠,一路上嘴就没停过。 穆南城眯起眼: 你的胃不想要了是吧。 萧然不服气,指着穆南城手上的烟: 那你的肺也不想要了是吧! 穆南城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转头让人给他倒杯热水来: 等会吃饭,你一瓶饮料也别想喝。 我吃过饭了哦。 吃的什么? 一客牛排。 接着吃。 萧然的眼珠子慢慢转起来,穆南城又补充一句, 今晚住这里,等你上了楼,厨房门就锁上,看哪个敢给你拿饮料! 萧然鼓起腮,蔫蔫地垂下脑袋,老总们都笑了起来,彼此之间眼风频扫,许多寓意尽在不言中。 穆南城环视了下属们一眼,摊了下手,颇有些无奈地说: 见笑了。 他揽住萧然的肩膀,语气比先前重了那么一些,竟有点郑重其事的味道,这是萧然。 一群乐呵呵的老总们立刻敛笑,正襟危坐。 听话听音。 这是穆南城的私邸,能出现在这里的,不是家人就是情人,萧然如果是家人,穆南城早就会说这是某某侄子或者这是哪家的孩子,在穆南城和萧然如此亲密互动时,众人就已经猜到了这少年的身份,只想着这男孩儿倒是很得穆南城的宠,但是他们对这样的男孩当然也是高看不到哪里去的。 所以他们都笑了。 见笑了是一句谦辞,是自知有拙,被人取笑了,但是这里谁敢见笑穆南城,众人笑的分明是这少年稚气,傻气,宝气,为的是穆南城调教男孩的风月之乐而笑,那不是见笑,而是给老板面子,我们知道你的小情儿有多听话,多招人。 谁敢见笑您。 所以穆南城这么一说跟甩过来一个巴掌性质差不多。 后面这个介绍就更意味深长了,单单一个名字,好像他们所有的人都应该知道萧然是谁,老总们心中惊跳,眉梢嘴角都挂上最谦卑温和的笑,一个个亡羊补牢: 原来是萧少爷,幸会幸会。 萧然眼睁睁看着一出集体川剧变脸在他面前上演,不由乐了: 我不姓萧,我叫宋萧然。 啊,原来是宋少爷。 穆南城懒懒地靠着沙发背,一手按住萧然的后颈: 刚说到哪了,继续。 众人神色又是一凛,整个华夏大区的总裁全都在这里,说的都是恩南最机密的商业计划,穆先生竟是不避着这个少年,这架势,这男孩就算不是个韩子高,也得是个董圣卿啊。 萧然又被穆南城按住后颈,扭了下头想抗议,却发现穆南城的指腹正按在了他颈椎最酸疼的穴位上,他一整天的不是坐在会议室里就是坐在汽车上,确实觉得脖子不舒服,当即坐着一动不动,舒服地眯起了眼。 好像一只正被主人顺毛的小猫咪,恨不得赏给善解人意的铲屎官一个刺挠。 萧然喜欢这座白桦别墅。 梨湖庄园太大人太多,萧山公馆现代化气息太浓厚,唯有白桦别墅景致优美又静谧,空气里都带着清新的甜味。 饭后穆南城继续和下属进行商务会谈,萧然一个人在别墅里散步,慢慢的就有些乐不思蜀。 常年在国外生活的人真是会享受,萧然从小到大都过着优越的生活,也不得不承认穆南城的生活品质是他见过的最高规格的。 白桦别墅顾名思义,别墅里种满了成片的白桦树,全部都是从北方移植过来,这种树十分大气,白花花的树干,像是大海中航船的桅杆,碧绿的树叶遮天蔽日,树冠上挂满了彩灯,夜晚时分彩灯亮起,恍如万千繁星在头顶闪烁。 萧然有备而来,他出来的时候就在口袋里藏了把折叠刀,此刻他把刀子拿出来在树干上划了一刀,浓浓的树汁霎时满溢出来,萧然用手盛着,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居然是很甜的。 好喝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萧然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他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似地猛然转身。 穆南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数步远的地方,深色的衣裤匿在阴影里,出声的同时他正拿下唇间的香烟,一点猩红在夜色中闪烁,明明灭灭。 萧然拍着胸口: 哎呀!你怎么跟在我后面啊! 吓着了? 穆南城缓缓走近,身形修长,深邃的五官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些模糊,眼睛却很明亮,抱歉,我不晓得你这么胆小。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61) 声音促狭带笑,哪里有歉意。 萧然尊老,不跟穆先生计较,他甩掉手上剩余的树汁,身上没有带纸巾,于是就摊开手干晾着: 你工作谈完了吗? 还没有,中场休息,出来走走。 不是才刚吃完饭? 所以才要出来消食,穆南城低头,夹着烟的手指在萧然潮湿的掌心滑了下,嫌弃地蹙了下眉,黏糊糊的。 他拉着萧然的手腕往东南方向走。 去哪呀? 洗手。 穿过白桦林,东南角有一片人工温泉,热气蒸腾,哪怕主人常年不住这里,地碳也是24小时不停燃烧,萧然忍不住感慨: 真奢侈啊! 嗯,穆南城丝毫不以为耻,特别坦然地说,以前穷怕了,所以暴发以后,就想着法儿地花钱,花别的地方别人也看不见,这些东西,他的手指往前划了个圈,自己先笑了起来,一目了然。 萧然也笑了起来,穆南城这个人,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劣根性,他的坏都在表面,骨子里是很坦荡的。 池子里有浓烈的硫磺味,萧然蹲在池边洗手: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别墅里种树林,穆先生,这么多树,得要多少钱啊。 穆南城轻轻一哂: 跟梦想比起来,钱就不算什么了。 家里种树林是穆先生的梦想? 算是吧, 穆南城站在萧然身后,看着他后颈一截白皙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月夜里亮得发光,抬手想按上去,又怕这小孩一惊给栽到水里去,喉结动了动,又吸了口烟,穆南城咧嘴笑道, 每一个男生都有把喜欢的人按在小树林里树咚的梦想,你没有吗? 萧然: 我真没有。 穆南城侧着头,深邃的眼睛里仿佛有水波一荡一荡,满是蔫坏的笑意: 那阳台厨房沙发车库商场里的更衣间总有一个吧? 萧然: 萧然再怎么样也是个年满二十岁的成年男子,这么明晃晃的调戏他当然听得懂,但他终究缺了应对的经验,他站起来鼓着脸颊瞪着穆南城,从耳根到脖子,一点一点地洇出了桃花般的红。 穆南城叼着烟,往前跨了一步,萧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穆南城眼明手快捞住他: 小心!别掉池子里去! 成熟男人的气息混合着满满的草木芬芳漫进鼻腔里,铺天盖地,顺着咽喉浸入五脏六腑,裹挟着攻城略地般的意味,萧然几乎一阵晕眩。 有那么一瞬他的脑子里啪地响了一声,像是什么东西在爆开。 等他意识到穆南城的手臂紧紧箍着他的腰,而他的手掌抵在穆南城的胸口,两个人之间几乎贴得严丝合缝,萧然整个人都被一股莫名而陌生的慌乱攫住。 哎呀!萧然气恼地推了穆南城一把,你好烦呀! 穆南城始终眼不错睫地凝视着萧然,将他所有的羞恼,慌乱,无措尽收眼底。 好好好,我烦, 穆南城捉着萧然的双手在自己胸前蹭了蹭,完全不介意把他昂贵考究的衬衫给萧然当擦手布,然后揉了把他的脑袋,轻叹了口气, 你这小孩,怎么总是冒冒失失的! 语气和神态,都像是把萧然当成一个孩子。 果然,萧然霎时轻松了起来,他在穆南城脚踝上轻踢一脚,哼道: 穆先生,你这个人,哼,哼! 穆南城眸光闪烁,唇角的笑意越发深邃。 两人又顺着白桦林往外走,穆南城问他: 明天有安排吗? 嗯?没有啊。 那跟我去港城。 怎么又要去港城了? 带你去好玩的地方,顺便也要请你蒋叔叔他们吃个饭。 萧然背着双手,仰着头,修长的脖颈拉长,颈线脉络起伏,带着勾人的弧度:三木的事情,穆先生费了很多心吧? 生意场上朋友的人情,那比钱还矜贵。 那可不,这辈子的人情都搭进去了,下半辈子都得给那帮王八蛋当牛做马来还。 萧然无语,正常人的回答难道不该是没费心,别介意,小意思吗? 穆南城挑起眉,又邪气地笑,所以你看看,你有点什么表示么? 萧然刚想开口,穆南城抢先道, 好听话就不用说了,挺不值钱的,要就来点实际的。 萧然真的服了,这人的脸皮咋就能比白桦树皮还厚呢! 萧然摸次摸次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棒棒糖来,他撕掉包装纸,圆滚滚的糖果被戳在小棍上被递到穆南城嘴边,浓郁的奶糖味扑鼻: 喏!请你吃! 棒,棒,糖啊, 穆南城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咬出来,脸上的坏笑都快要溢出来了,他咬住糖果,含糊不清地笑喃, 可惜了。 可惜什么? 萧然给自己也拆了根棒棒糖放在嘴里舔了一口,一边仰着头问他。 可惜 穆南城斜斜地叼着棒棒糖,忽然把糖果拿下来碰了碰萧然的,两颗圆圆的糖果儿啪地亲了个嘴儿, 可惜没你的这个甜! 萧然瞪着两颗好像糖果儿一样圆溜溜的眼,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穆南城拿自己吃过的糖来碰他的,真是不卫生!不要脸! 穆南城静静欣赏了一会小孩儿脸上乱七八糟的表情,吹了个口哨,叼着糖果慢慢走到前面去了。 留下萧然纠结地看了一会自己的棒棒糖,最后还是把糖果塞进嘴里,嘎嘣嘎嘣咬碎了。 两个人安步当车的,又走回到了主楼附近。 这里的建筑群和梨湖庄园大同小异,图书室,琴室,茶室,玻璃花房等依次落座,萧然扒着一间房屋的窗户往里看,就着外面的灯光能看到门口有一架钢琴,他觉得自己对穆先生的认识又提升了一个境界,小声叨叨: 藏书养花也就算了,收这么多乐器好会装逼啊! 那么小的声音穆南城居然也听到了,他嗤笑了一声: 你说得对,这个乐器房确实是用来装逼的。 穆南城拧开乐器房的门把,要进来吗? 虽然在问,但他已经按了开关,把灯打开了。 萧然跟着他走进去,手痒痒地摸了摸那架看起来就崭新锃亮的钢琴,有些雀跃: 你会弹钢琴吗?我小的时候妈妈让我学钢琴,我就一直学不会,很奇怪,所有的跟艺术有关的东西我都学不会,但是我很喜欢听钢琴的声音。 他掀开琴盖,竖着食指在琴键上到处乱戳,叮叮咚咚的琴音淌出来,一点不美妙,只有杂乱无章。 穆南城倚着琴架,姿态闲逸,他听了一会入耳魔音,也用食指去戳琴键,两只手指像是在黑白琴键上欢快舞动的蝴蝶,萧然顽皮心起,跟穆南城比快,胡戳乱指一通,穆南城却始终不慌不忙,戳得充满节奏。 渐渐的,萧然终于发现在自己制造出来的凌乱琴音中有一首十分熟悉的曲调,那是很多年前的流行曲,《亲亲我的宝贝》。 萧然惊奇地说: 你也会弹这个啊,这是我唯一会的曲子哎! 那是萧然七岁那年送给贺乔的生日礼物,他把每个音符都背下来,练了两个多月才能丝毫不乱地弹下来,当时贺乔感动得眼圈都红了。 穆南城勾出几分笑意: 巧了,这也是我唯一会弹的曲子。 这、这么巧的吗? 穆南城在钢琴前坐下来,一脚勾过旁边的椅子示意萧然也坐: 当年你弹这首曲子的时候,我也在。 啊,萧然点点头,他忽然又高喊了一声,啊! 萧然指着穆南城,乌溜溜的眼睛瞪得极大,一道灵光像是闪电般劈过他的脑海,勾起了模糊而惨痛的另一个记忆,他从凳子上蹦起来,气咻咻地指着穆南城: 当年让我躲到衣柜里然后把门锁了的人是不是就是你啊! 第63章 穆南城本来想煽情一把外带再撩点骚,谁晓得惨被掉马。 他像是被蜜蜂蛰了屁股似地弹起来,匆匆丢下一句: 我去开会了,你自己玩儿! 穆南城落荒而逃,活似后面有狗在追。 嘿你别跑! 萧然嚷嚷着跟在穆南城后面追了两步,谁知穆南城跑得跟屁股后点了二踢脚似的,咻一下就没了影,萧然在原地气得直蹦,要不是顾虑客厅里全是穆南城的下属,他一定要追过去在这人屁股上踢一脚以泄当年之愤! 小孩儿叉着腰,清凌凌的喊声在辽阔的白桦别墅上空荡啊荡,充满了控诉, 穆先生你这个人,我跟你说,你这个人实在没有道德! 穆南城直到萧然睡着了才敢回到卧室。 落地灯光浅浅地笼着萧然,室内恒温,他睡得有点热,修长的小腿抻在被子外面,睡裤蹭到了膝盖上,露出白皙光裸的一截皮肤,泛着象牙白的色泽,让人看得口干舌燥。 只可惜小家伙的睡姿破坏了这份誘惑至极的性感。 他趴卧着,手背垫在脸颊下,呼吸不畅地打着小呼噜,活生生一只小猪崽。 穆南城站在门口,又是想笑,又想叹气。 谁也不知道他自从结婚后每晚都是怎么煎熬的。 但是穆南城知道急不得,在他察觉到萧然对情爱其实很青涩懵懂之后,他就不再急于捅破这层窗户纸。 他的小朋友,值得他用尽一生的耐心去等待,去引导。 床头有一个空玻璃杯,穆南城让人送过来的蜂蜜水已经被他喝完了,小羊羔一点戒心没有,给什么喝什么。 穆南城走过去将他翻了个身,萧然咕哝了一声,甩手啪一下打在他的脸上,咯嘣脆响,穆南城被打得一愣,他以为萧然没睡着,小心翼翼地摒着呼吸等了半晌,却见小孩夹着被子把头埋进被子里去,睡得那叫一个沉。 穆南城哭笑不得,头疼地捏着额角。 这孩子终于脑袋灵光了一次,在穆南城做过的那些缺德带冒烟的事情里,这几乎是他最不愿去回想的一件,那是他人生里最阴暗最惨澹的时刻,他想过有一日会向萧然坦白所有,但这件事绝对会被排除在外。 不是他对萧然做了多过分的事,跟他欺负这孩子的其他光辉事迹相比,这件事实在小巫见大巫,穆南城介怀的是,当年自己最丑陋最狼狈的模样全都被萧然看到了,那时候孩子小不懂事,现在想起来肯定什么都明白了。 夜色深沉,寒月幽凉,洒下轻而薄的光,淡淡流泻在卧室外的阳台上,透过露出一丝缝隙的窗帘,在房中的地板上拉出细白的一条长线。 床上的两个男子一个呼吸清浅均匀,一个气息急促而凌亂。 许久未曾造访的梦魇突如袭来,穆南城眉峰紧蹙,闭阖的睫毛快速顫抖着,像是被困入大雨滂沱下的蝴蝶,奋力地振动着疲弱而无力的羽翼。 他的呼吸异常沉重,梦游般撑开疲惫而沉重的眼皮。 头顶是疯狂旋转的七彩迷离的霓虹,无数人影在暗室里模糊晦涩的灯光里交织闪烁,一幅幅荒唐淫糜光怪陆离的画面充斥进他的大脑,耳膜被震得要裂开。 闷雷般的重金属音乐,男人放肆的酣笑和女人高亢的尖叫混乱在一起,像是一锅沸腾滚滚的大杂烩。 不知是谁的身体蛇一样试图攀着他,胃部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踹开面前的人,跌跌撞撞慌不择路地跑。 天地间是白茫茫的一片,他蹒跚地跋涉其中,忽然发现了一口冒着汩汩热气的温泉,一头栽进去。 心里头知道这样是会死的,但是没关系,死就死。 水渐渐得冷了,冰寒彻骨从外面一层层渗透,突破负隅顽抗的薄脆的皮肤,顺着喉头灌注进四肢百骸,每一根血管都冒着泡,筋脉里都生出了尖锐的刺,在一呼一吸间刺穿着他的骨膜。 肺部里的空气渐渐被抽空,濒死的窒息中他几近雀跃地想,这样肝肠寸断的痛和冷如此美妙,是一种极致的享受,他微笑地感受着意识一点点地抽离,游离在半空中的神智像一根根极细的丝线,慢慢散逸。 水面上忽然倒映出一个孩童的脸,他蹲在池边,焦急地把短小的手臂往池中探去,清脆稚嫩的童音里充满了担忧,隐含哭腔: 你怎么了?你生病了吗? 我要怎么帮你?你不要死啊! 我有很多的钱可以分给你,我也有很多的关心可以分给你 孩子急切地想拉住他,可池壁太滑,孩子脚下一跌,小小的身子像是断线的风筝一般落下 萧然! 梦境唰然褪去,犹如奔流的潮汐,卷走所有的醉生梦死和光怪陆离,定格在最后的是孩童跌落的身影,长久凝在他发白的瞳孔中,伴随着遽烈的心悸和花白的眩晕感在他眼前飞旋。 呼呼呼 凌晨三点,穆南城猝醒。 混乱而不堪的记忆裹住全身,像是黑暗的潮水没顶而来。 穆南城抱住头,剧烈地歂息,身上的血液都是冷的,脑子里面像是有一根弦在疯狂抽紧,心脏砰砰剧跳着,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身畔传来微弱的动静,穆南城在稀薄的一线月光中看到少年安然姣好的睡颜。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去摸萧然的脸,仿佛只有这样的触碰才能弥消梦境里种种荒唐惊悸和铺天盖地的毁灭感。 穆南城的手指带着湿凉的汗意,萧然皱起眉,很不舒服地扭过脸,穆南城看到他的睫毛轻轻颤动起来,便用手掌在他胸口轻轻拍抚。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62) 萧然嘴唇翕动,穆南城一根指尖抵在他的唇际,阻止他发出声音,有几次穆南城拍抚他的时候,他会喊出傅予行的名字,穆南城不想再听。 轻柔如絮的动作很好地安抚了差点被低喊声惊醒的少年,萧然翻了个身,再次安稳地睡过去。 穆南城看了他许久,给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起身离开了卧房。 每次夜半醒来,穆南城都很难再入睡。 银白的月光给白桦别墅铺上了一层柔软的轻纱,晚风过处,白桦林沙沙作响,树枝在地上投下的影子随风摇曳,看上去如同飘忽的幽灵魅影。 叮叮咚咚的钢琴音从漆黑的琴室内流泻出来,穆南城没有开灯,只有月光和树影伴着他,修长的指尖在琴键上跃动,反反复复地敲击着同一首歌曲。 他穿着黑色的睡衣,夜深露重,便在外面又加了一件同色的晨褛,整个人几乎与暗夜融为一体。 初次听到这支曲子时,穆南城十七岁,萧然只有七岁。 穆南城很难说出是什么时候对这个孩子动的心,他认识萧然太早了,彼时他们一个是懵懂稚童,一个是轻狂少年,穆南城每次见到这个被千娇万宠的小王子都是憋足了劲想把人弄哭,那样的年纪里,即使穆南城会情窦初开,能打开他感情大门的钥匙也不会在萧然的手里。 之后的很多年里,穆南城对萧然的感情越发复杂,兴趣,感激,内疚,愧悔,怜惜,心疼,太多太多的情绪纠缠在一起,等到有一日穆南城从梦中猝醒,才惊觉到自己惊世骇俗的感情。 那个孩子早就在不知不觉中长在了他的心里,穆南城能回忆清楚与萧然的每一次见面的每一个细节,比如贺乔那场热闹繁华的生日晚宴。 晚宴的地点在某个五星级大酒店,奢华水晶长灯高悬壁顶,金色的大理石铺满了墙面和地板,满眼的金碧辉煌华光璀璨。 酒店的侍应生们穿梭在衣香鬓影和西装革履间,托盘上的水晶酒杯里的香槟红酒流光溢彩,一张张长形桌上熠熠生光的银质餐具和瓷盘的光芒交相辉映,角落里的乐团正在用大小提琴演奏着庄重的乐曲,一切都是那么美轮美奂,彰显着极致的富贵和奢华。 宴会的开场是一个漂亮夺目的小男孩坐在舞台上弹奏钢琴曲,他是这场生日晚宴主人贺乔的独生子,宋萧然。 主人开场致辞后宾客们开始在大厅里自由行走,每到这个时候穆南城都会是最格格不入的那一个,他不能明白沈凤仪为什么总是乐此不疲地往这个早已不属于他们的世界里钻,那些高高在上的眼神和若有若无的蔑意总是让穆南城油然升起愤懑和不平。 林太太,好久不见!你的气色更好了,听说林先生最近又升职了,恭喜恭喜啊! 沈凤仪总是用这样夸张而欣喜的开场白去讨好每一个人。 穆太太?好久不见,这是贵公子?长这么大了,真是一表人才,听说是在E国读书 是A国,在BF大学。沈凤仪微笑地纠正着别人的语误,然后回头推一推他的胳膊肘,南城,快叫人! 对方就会用一种既可惜又怜悯的眼神打量穆南城,好像他是一颗掉进粪池的珍珠。 穆南城对这种眼神熟悉到几近麻木,但是这天晚上,他连一点麻木的伪装都尽数被剥落,像是一只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薅光了毛的鸡。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身上穿的衣服。 沈凤仪给他准备了一件昂贵的礼服,那是他父亲留下来的,布料剪裁都是最一流的,衣领上绣着那位闻名世界的设计大师的logo。 然而穆南城年纪尚轻,单薄的肩膀撑不起这样挺括的布料,瘦削的身材像是套着一件不伦不类的斗篷,他感觉到那些从他身上一掠而过的目光中隐忍着的笑意,有定力差些的当着他的面就忍不住抽搐嘴角。 穆南城听到女人掩嘴轻笑的声音: 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我看啊,这叫画虎不成反类犬,挺好看一孩子,可惜沈凤仪不会给孩子打扮! 她自己的衣品也就那样,你们看她脖子上那条翡翠项链,戴了快有好几年了吧? 这似乎是他们母子的宿命,成为别人闲谈中取乐的对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其实并不是他穿的衣服有多见不得人。 那个七岁的小男孩表演钢琴,从头到尾只会用两根手指头敲,既不流畅,也不动听,但是所有人就是会拍着手叫好,一个个陶醉得像是受了梵音洗礼似的。 这衣裳穿在他穆南城身上,就是件蹩脚山寨的龙袍,若穿在其他世家公子的身上,只怕还是标新立异特立独行的标签。 穆南城独自站在大厅一角的窗前,恨不得把自己掩藏到窗边垂落的密密重重的紫色窗帘里去。 到了最后他实在忍受不住那些充满了嘲讽和戏谑的目光,他脱下礼服,只穿一件白衬衫,解开两个扣子站在窗前透气。 大玻璃窗映出少年轮廓深邃线条分明的脸,终于有人发现这个少年出类拔萃的身高和长相,有年轻女子在身后冲他嫣然一笑,他脸色稍霁,心中的憋闷稍有缓解。 酒店的落地玻璃采用的是360度无死角的环形设计,整个世界仿佛都在他的脚下眼底,他俯视着城市灯海,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少年人独有的豪情,好像这个世界也是可以属于他的,他正年轻,他站在这个城市的最高处,有一天他会来主宰这个城市。 一切没有什么不可能。 沈凤仪就是在这个时候气急败坏地抓住了他的胳膊,他诧异地看向自己的母亲,他不知道沈凤仪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她尖利的指尖穿透了衬衫的布料深深掐进了他的皮肤,他的手臂上火辣辣的刺痛一片。 沈凤仪抓着穆南城沿着落地窗一路疾步向前走,脚步快速而凌乱,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着在逃跑一样,直到前方出现一间休息室,沈凤仪拧开门把一把将他推了进去。 你干什么?我费劲心力把你带到这里,不是为了让你来给我丢脸的! 沈凤仪夺过他搭在手臂上的礼服劈头盖脸扔在他的身上,冲口就是愤怒的咆哮。 穆南城莫名所以: 我做什么了?你给我穿的这件衣服尺寸太大了,出门的时候我就跟你说了!妈,你没看到那些人都在笑我吗? 我给你选的礼服你不合身,那你这件十几块钱的衬衫就合身了吗?沈凤仪拽着他的衣领,将他的身体摇得像是被大风吹得东摇西摆的竹子,我宁可他们笑你穿了一件不合身的衣服,我也不要让他们看到你穿着这么廉价的衣服! 沈凤仪一心想留在上流社会,哪怕他们内里已经千疮百孔,她依然想要维持住表面的光鲜亮丽,她拼命地拆开东墙补西墙,用最肤浅虚浮的东西构筑出一个摇摇欲坠的幻象,仿佛只要他们还能挤进这个浮华繁丽的世界,就能佯装她还是这个世界里的人。 沈凤仪几近歇斯底里,她情绪太激动,以至于她在吼叫的时候没能控制自己挥舞的双手,其中一只手的指甲擦过穆南城的脸,在他的颊上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一排细小的血珠子渗出来,像是有火苗在颊上滚过。 穆南城定定地看着母亲,目光中满是悲愤。 沈凤仪似乎也惊住了,她伸出颤抖的手指想要摸穆南城的脸,他扭过头去。 有那么一刻,他想戳破一切,想大声说出沈凤仪最忌惮的那个事实,他们母子俩一个自欺欺人,一个自暴自弃,在那些上流社会的人眼中,他们早已沦落成小丑一般的角色。 他沉默着,然而他倔强的眼神吐露了一切。 南城,沈凤仪的手无力地往下垂落,她摇了摇头, 你什么时候才能懂,哪怕再落魄,我们也是落魄中的贵族,在这个圈子里,你见到的人,看到的东西,都是圈子外的人终其一生的努力都无法触摸到的,即使有一天你有求于人,能被你求的也都不是什么小贵小富,你觉得今天被人取笑是耻辱,可是这扇大门之外,有无数的人跪着爬着想要进来这里自取折辱,因为他们知道,这宴会上的人,哪怕只是踹过他们一脚,也足够成为他们在人际来往中拿来作为炫耀的资本。 你看看,这么大的地方,无数人穿梭其中,其实只存在着两种人,一种是穿得体面的,端着酒杯的人;一种,是穿着统一的廉价的制服,端着托盘的人。我拼了命地想让你以第一种人的身份站在这里,你却一定要让自己成为后一种人,你以为今天你脱下的是一件礼服,其实你撕掉的,是今后再次出现在这里的邀请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3 08:32:43~20200604 05:3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9761863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沈凤仪是第一次跟穆南城说这样的话,也许是觉得他年纪足够大了,也许是希冀他能够理解自己的苦衷,体谅她的立场,分担她的负累,她在说这段话的时候,脸上显出一种极度悲苦的神色。 悲苦和委屈,像是结成了实质从她的眼底凝聚起来,这比她任何一种歇斯底里的神态都让穆南城觉得焦躁。 不是动容,或者羞愧,而是焦躁。 熟悉的麻痒丝丝缕缕从喉咙渗出来,舌尖上布满了苦意,血流一下下冲击着他的太阳穴,鼓点一般急促,像是在催促着什么,穆南城下意识地攥了下手心,不知什么时候已捏了满掌的汗。 穆南城握住门把,沈凤仪抬起头喝问他: 你去哪里? 然而穆南城恍若未闻,他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找了一间处在拐角的屋子,他刚关上门就迫不及待地坐到沙发上去,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金属制的烟盒,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五根烟卷。 他抽出一支烟卷,在裤子口袋里却遍寻不着打火机,这才想起火机在礼服口袋里,应该是沈凤仪把衣服甩过来的时候火机飞出去,落在全毛地毯上也没听见声响。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拆开一支烟卷,撕下外面的暗黄色锡纸铺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稠密的烟丝散落在锡纸上,里面夹杂着细细碎碎的白色粉末,他熟练地分开烟丝和粉末,然后俯下身,一指按着一侧的鼻翼,深深地吸了一口。 粉末侵入鼻腔,辗转进肺腑,那一瞬间全身所有的毛孔都似乎张开了。 他仰躺在沙发上,一只胳膊抬高放在沙发背上,一只手臂垂下,软软地落在地毯上,两条腿抻直跷在沙发扶手上,头顶上炽亮的灯光明晃晃地射进他的眼里,在他漆黑的眼瞳上凝成两粒白色的光斑。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墙壁上挂着的时钟在滴滴答答地提醒他时间的流逝,眼瞳上的光斑逐渐扩散开来,视网膜前泛出无数朦胧的光点。 有微弱的电流从身体内部一点一滴聚集起来,沿着四经八脉攀沿而上,楔入大脑里的每一根中枢神经。 横冲直撞的干燥和焦渴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平复,他轻声地喘息,缓缓地闭上眼睛。 然而片刻过后他又无法忍耐起来,他撕扯开衬衣,裸露出大片的皮肤,希望藉由微凉的空气驱散血管里奔涌的火流,他一张口,都觉得热息要从他的喉咙里凝聚成烟雾飘逸出来。 还不够,总是这样,每一次都还差一点,身体里有一个部分始终空洞洞地无法填满,放肆地鼓噪着,叫嚣着,渴望着,别人能够轻而易举到达的巅峰在他身上却是遥不可及。 咔哒 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小小的脑袋探进来,他一眼就看到正对房门的沙发上躺着一个年轻男人,孩子不怕生,他往后面张望了一下,就闪进了房间,然后把门关上。 叔叔,我可以在你这里躲一躲吗? 小孩礼貌地问他,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寻觅着这个房间可以藏身的地方。 穆南城挣扎着撑开眼皮,他眸光涣散,狭长的眼尾布满洇红,被汗水打湿的额发贴着脸颊,几乎遮住他的半张脸,另外半张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混杂着似痛苦似忍耐的神色。 出去 穆南城嘶哑地开口,喉咙里像是被一块热炭烧灼过,两个字都被他咬得支离破碎。 呀! 孩子终于发现了这个年轻男人的不正常,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在沙发前蹲下: 叔叔你怎么了?你生病了吗? 穆南城抬手遮住眼,他认出了这个小孩是谁,只是不知他有没有认出自己,七八岁大的孩子虽然不晓事,但把自己看到的事转述出去却十分容易。 穆南城这边半边魂在外面游着,另半边控制着大脑不停止地思考着,不能让这小孩把自己的事给说出去,否则就麻烦了。 小孩却已经急了,声音里都拖了哭腔, 叔叔你说话呀!叔叔你是不是要死了? 这个小孩貌似是有点傻的,穆南城回忆起这一点,心里就定当了。 叔叔喝多了酒,穆南城的声音依旧粗嘎,却能完整地讲出话来,你能帮我倒杯水吗? 好啊。 孩子乖巧地应着,拿过桌上的玻璃杯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凉水来。 太凉了,有热的吗? 哦。 小孩又颠颠地去接热水,热水一注入被子就烫得他一哆嗦,他直接把杯子给扔到了地上去。 哎呀!孩子嘟着嘴委屈地说:叔叔,太烫了呀! 如果不是人还飘着,穆南城真要骂一句蠢货出来。 那你先放半杯凉水,再添一点热的。 孩子只好把杯子捡起来,按照怪叔叔教的先盛了半杯凉水,又去拧热水阀,他一朝被蛇咬,就很是胆小,食指勾着热水开关的圆环微微往上一提,见有点热气冒出来,就立刻松开手,然后巴巴地把半杯凉水再端了过来。 穆南城此刻已经能坐起,除了有点眩晕其他一切正常,刚好将小孩哆哆嗦嗦的样子收进眼底,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接过冷水一饮而尽。 他耙了耙湿漉漉的头发,转头问小孩: 宋萧然,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叔叔你认识我啊? 你是宋家的小少爷嘛,谁不认识你,穆南城拍了拍沙发,让萧然在他身边坐过来,小孩儿,我今天喝多了的事,你不要告诉给别人听,知道吗? 为什么? 因为叔叔这么大的人了,喝酒喝到难受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63) 小男孩眨巴着眼睛: 那你为什么要喝到难受呀?我妈妈说,酒喝多了会伤害身体,伤害身体人会死的! 因为我心情不好啊,穆南城把茶几上残余的烟丝和粉末都用餐巾纸包起来,敷衍着小孩子,我没有钱,也没有人关心,所以就喝酒,借酒消愁,你懂不懂? 穆南城起身走进卫生间里,把包裹着烟丝和粉末的纸团扔进马桶,然后按下冲水键,他一转头,就见那小男孩蹬蹬蹬地跑进来,抱住他的腿,小脸仰得高高的,清澈的瞳仁黑白分明,亮晶晶的像是闪着水光,他憨声憨气地说: 我有很多的钱,也有很多的关心,我分给你啊! 十七岁的穆南城和两年前桀骜又阴毒的那个少年如果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他又经历了两年的世事磋磨后,更加明白这个世界的冷酷和人心的幽微,他甚至忘记了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不谙世事,一颗玲珑心尚未沾染半点尘俗的孩子。 他没有被打动,也没有被软化,相反的,孩子近乎炫耀的口吻深深刺痛了穆南城那颗敏感而乖戾的心。 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 这样一个小孩子,一出生就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拥有的是多少人一辈子孜孜以求都不可能得到的,他却这样毫不吝惜地挥霍,他每遇到一个人就会这样大方地施舍吗? 穆南城居高临下地看着小男孩,犹如磨刀霍霍的狼王用泛着幽冷光芒的绿眸盯视着绵软无辜的小羊羔。 他嗤笑了声: 你也就是说得好听,你一个小萝卜丁,能有什么钱? 我有钱! 孩子急切地在兜里摸啊摸,掏出来一把零碎的钞票都放到穆南城手里。 穆南城垂着眼: 这点钱能做什么?给你买个变形金刚都不够! 我还有很多哦! 孩子歪着脑袋,给穆南城报出了一个天文数字。 穆南城翻了个白眼: 你那钱是你妈妈给你以后娶媳妇用的吧?这么多钱,你有身份证吗?提得出来吗?小孩儿羞羞,吹牛牛! 孩子一下子被他问愣住了,他苦恼地扳着小指头默默响了一会,忽然眼睛一亮: 那叔叔给我当媳妇!我的钱就给你管啦! 穆南城一脚踹在小孩屁股上: 小兔崽子,你皮痒啊,敢占老子便宜! 孩子委屈地捂着小屁股: 叔叔为什么踢我呀! 穆南城转了下眼珠,蹲下身和孩子平视: 你银行卡里真有这么多钱? 嗯呐! 卡带了吗? 没有哎! 穆南城又想抽小孩屁股: 那你说个屁! 我回家拿给你啊! 拉倒吧!被你爸妈知道,非扒了我的皮! 叔叔,孩子仰着脑袋,伸出细嫩的手指轻摸他脸上的伤口,你这里流血了,你跟人打架了吗? 穆南城的脸色霎时一沉。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一个处在变声期的男孩子喊道: 然然,你在里面吗? 呀!孩子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一蹦老高,他绕着穆南城的小腿团团转,我哥哥找过来了! 你们在捉迷藏? 穆南城挑着眉问,他记得这小孩进来的时候有问过自己能不能在这里躲一躲。 晚宴快要尾声了,小孩子们吃饱了就会混在一起到处玩,这里是酒店,大人也不会多管,横竖是不会跑丢的。 是啊!怎么办怎么办!我要被找出去了! 穆南城双手插进孩子的腋窝,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然后走到房间的衣柜那里,一手拉开衣柜,把小孩放到上面宽大的格子里,然后拍了拍他的脑袋,和蔼可亲地笑问: 藏这里怎么样? 好啊!孩子高兴地拍着手,还急急忙忙地要把柜门给关上,叔叔叔叔你去开门,千万不要告诉我哥哥我在这里啊! 小傻蛋,穆南城关上柜子,然后走去打开房门。 门外的宋枢衡已经把这条长廊上所有的房间都找了一遍,拐角这里已经是最后一间,他正想拧开门把进去,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 有事? 穆南城虽然年纪也不大,但是他个子太高,十三岁的宋枢衡被他冷冷地俯视着,竟是无措地退后了一步。 那个,宋枢衡温声问,请问您看到一个七岁的小男孩了吗?就是晚上在台上弹钢琴的那个。 没有。 穆南城言简意赅地回答,顺手按下墙壁上的开关,室内一下子暗了下去。 宋枢衡原本还想进去把柜子和沙发底都找一遍,毕竟这里的宾客大多认得萧然,会帮着弟弟瞒他也不无可能,他看到穆南城关了灯,锁了门,便不疑有他,继续去别的地方找弟弟。 穆南城后来就离开了那家酒店,他当时已经彻底破罐破摔,他觉得小孩从里面出来后一定会向贺乔告状,他把那个小王子锁在衣柜里,贺乔一气之下说不得再不许他踏进南江任何一个上流社会的宴会里。 谁知这件事依然悄无声息地过去了,没有人指认他,没有人指责他,他过几天就回了A国,后来他穷得快要饿死的时候又想起了萧然,想起那个孩子说我有很多的钱,也有很多的关心,我分给你啊! 他依稀记得小孩曾经给他发过邮件,那时候很多人的邮箱账号和MSN账号是共通的,他试着加了一下,竟真的联系上了萧然。 冥冥之中自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所有人的命运都推上了预设好的轨道。 当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流泻进来,萧然缓缓睁开了眼,最先传递到大脑的感觉是他觉得很沉,有什么又烫又重的东西压着他,他缓缓地转了下眼珠,活动起僵硬的肢体,将身上的重物推了下去。 然后萧然才意识到身边睡了个人,迟钝的大脑停顿了三秒钟,他掀开被子下床,拉开窗帘,室内大亮,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轮廓。 其实不用看他也知道那个是穆南城,他们同床共寝了有大半个月了,只不过之前都是分着被子睡,而穆南城又总是在他醒前就离开,这还是萧然第一次看到穆南城在床上的样子。 金色的阳光落满他的脸庞,清晰勾勒出一张轮廓深邃线条分明的脸。 萧然听说过穆家的某位太爷在二战期间娶过一个西洲女人,穆南城八成就是那西洲女人的后代,他的长相极具混血风格,眉眼五官都有一种刀削斧裁般的凌厉。 然而此刻他闭目沉睡着,那种极富攻击性的气势尽数收敛,密长的睫毛闭阖,弧度柔软,尾端浸在明亮的阳光中,被漂成耀目的金黄色。 这是一张能够被最好的摄影师采入镜头,最好的画手捕进画纸中,然后引得观者啧啧称叹垂涎欲滴的脸庞,好看得勾魂摄魄。 可惜萧然是个瞎的。 他毫不客气地走过去在床前蹲下,伸出指头用力戳穆南城的脸: 哎!醒一醒! 穆南城缓缓睁开了眼,因为乍醒,他的眼睛里带着一点茫然,很是无辜地唔?了一声。 穆先生,萧然很不高兴,你为什么要抢我的被子?你的睡相很不好,我是被你压醒的。 我是被你压醒的 穆南城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掀起被子往里看,他身上的睡衣虽然有些皱,但确实好好穿在身上,这完全排除了他在睡眠里中难以自持去压萧然的可能。 等到他终于明白萧然在指什么,穆南城的表情就更委屈了: 我没有抢你的被子,是你抢了我的。 怎么可能,这明明是 萧然瞪着穆南城盖的那床被子,的确不是他昨晚入睡前的那条,那他的被子呢?萧然绕着床走了半圈,终于看到自己的被子团成一团,正可怜兮兮地蜷在地毯上。 穆南城伸出手臂挡在额前遮住阳光: 你睡觉很不老实,自己把被子踢了不算,还来抢我的,对了,你还狠狠踹了我一脚 不可能! 萧然瞪圆了眼睛,他小时候跟宋枢衡睡,大一点跟傅予行睡,从来没人说过他睡相不好! 穆南城嗤笑一声,手掌伸出床沿外对着萧然勾了勾指,萧然警惕地看着他。 坐过来,给你看证据。 萧然只得挪了过来。 穆南城从枕边摸出自己的手机,他懒洋洋地在自己的手机上划拉了两下,调出一个视频给萧然看。 萧然的一张脸霎时憋成了西红柿。 视频中的自己好像是一只扑腾中的小乌龟,四肢齐齐上阵把身上的被子连踢带踹地弄床下去,穆南城唉声叹气地捡起被子给他盖上,又被他踢掉,如此循环往复了接连三次,中间有一次他的脚还蹬在穆南城的脸上。 穆南城明显也火了,啪地反抽了他的小腿一下: 给我老实点! 萧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4 05:31:56~20200605 07:4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9761863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我我 萧然顾不得计较穆南城抽他这一巴掌,他被熟睡中的自己惊得下巴都快要掉到地毯上,他从不晓得他的睡相是这样的! 难怪他这一觉醒来四肢都有些酸软,原来他为了踢被子几乎跟穆南城打了半宿的架! 他捋起自己的袖子和裤管,果然发现手臂和小腿上都有些青青红红的淤迹,他的皮肤是这样的,只要稍微碰一碰就会出现於痕。 穆南城也不甘示弱地把手掌瘫到他的眼前: 你看,你还狠狠地咬了我,把我的手指都咬破皮了。 我以前从来都不这样的 少年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恐,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鬼压床或者夺舍了! 是的,你先前睡觉的确不这样,这个我也能证明,穆南城煞有介事地想了想,终于想出了合理的解释,昨晚上大概情况特殊,因为这个房间是恒温26,对你来说可能太热了。 萧然眉头皱得能打结,他直觉穆南城又在使坏涮他,他又不是头一回在26的室温下睡觉,以前也没这么不规矩啊,不过除了这个理由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个觉怎么能跟哪吒闹海似的。 还有另外一个可能,穆南城的坏笑满得要溢出来,他凑近萧然,贴着他耳边小声说,你昨天晚上吃了太多鹿肉,小孩子家家的,受不住 萧然差点跌下去,慌得脸都白了: 没、没人告诉我那是鹿肉啊! 穆南城终于忍不住,翻身把脸埋到枕头里哈哈大笑,萧然知道自己又被涮了,他抽出一只枕头狠狠砸在穆南城笑得颤抖的肩膀上: 你怎么这么讨厌! 哈哈哈哈哈 穆南城笑得直捶床。 萧然气得起身要走。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穆南城拉住萧然,他笑得太厉害,眼睛都湿润了,在阳光下折射着潋滟波光,他捏了捏萧然气得鼓鼓的脸颊,又忍俊不禁, 唔,虽然昨晚吃的不是鹿肉,但以后可以给你试一试唔!还打呀?你这小家伙手劲儿怎么这么大呐,当年我把你锁在柜子里,昨晚你也踹了我一夜,这件事咱们算是两清了哦好好好不清,你接着打,接着打 这一天是周末,穆南城带着萧然再次登上前往港城的飞机。 出发的时候南江还是艳阳高照,到了港城却暴雨倾盆。 飞机落地时才早上九点,天阴沉得像是头顶上盖了顶漏了口子的大锅,雨点噼里啪啦地敲打着车窗,不时夹杂着电闪雷鸣。 本来计划带你骑马的,现在只能找室内活动了,穆南城接完电话,跟蒋东显约好换了地方碰面,吩咐司机,先去EJ酒店。 萧然看着外面的大雨有点意兴阑珊: 原来穆先生出来玩儿和请人吃饭都是假的,要考察即将收购的酒店才是真的。 这句话语序要颠倒下,带你来玩儿才是主要的,考察酒店是顺便的,从下飞机到上车虽然路程短,但是两人还是淋了点雨,头发上衣都湿漉漉的,穆南城摸了摸萧然的脸,冷不冷? 不冷。 也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穆南城揶揄道,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 一个梗拿来奚落人第一次还有效果,重复使用对方就免疫了,萧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敷衍地哼出两个字: 呵呵。 啧,穆南城有点失望地捏了捏他的脸,小朋友这样就不好玩了。 萧然扁了扁嘴: 穆先生哪里是把我带出来玩儿的,穆先生是把我带出来玩的! 穆南城哈哈大笑。 EJ酒店位处港城最好的商业位置,在房内可以将维港的璀璨繁华尽收眼底。 雨势弱了一些,但是天空依然阴沉,城市灯海在连绵雨线的蔓延下若隐若现,天地间像是笼罩着一层轻纱薄雾,远处的山顶在水雾茫茫中恰如那蓬莱幻境,别有一股海市蜃楼的意境。 萧然来往过港城很多次,却是第一回 入住EJ,他看着客厅天花板上漂浮着的五颜六色的气球和铺满了整张豪华大床的艳丽玫瑰花瓣直挠头,复杂的表情一言难尽,最后他含蓄又不失中肯地评价: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64) 这是我住过的,最浮夸的酒店了哈! 穆南城没什么表情地脱下外套递给房间的管家,适时地阻止那位管家开口: 是太浮夸了,不过还好,你也没什么花粉过敏症,将就住着吧。 萧然扁了下嘴:好吧。 小表情居然还有点不情不愿的。 客房管家面带微笑地将穆南城的外套挂完,心里却在咆哮。 浮夸?温馨浪漫,充满甜蜜的蜜月的气息,这不是你们订房的人自己提出来的额外要求吗! 将就?全港城最贵的总统套房,无数人梦想中的但求醉生梦死一睡不起的地方你们就只能将就住吗! 萧然看到卧房外有一个延展出去的平台,便往外走了出去,然而他的脚刚踏出去立刻就吓得缩了回来,原来建在半空中的平台花园竟然三面都是玻璃打造的,头顶和前方一望无际也就罢了,连脚下都是透明的,平台垂直的下方正对着酒店庭院里的喷泉,萧然跨上平台,就好像凌空站在了碧波粼粼的水面之上,把他吓了好大一跳。 等到萧然适应了脚底的风光,他就高兴起来了,这种好像腾云驾雾踏水凌波的感觉太刺激太好玩了,平台足有四五十个平方,他张着双臂在平台上来回走,嘴里呜呜呜呜地,像是在驾驶飞机。 穆南城转眼看过来时,被这个画面突地击中到了胸口。 十五年前,这个孩子就以这样欢天喜地的姿态,捧着飞机模型飞奔进了他的生命里。 穆南城一直觉得萧然纯粹明媚的笑容就像一个筛子,筛滤掉他命运里所有苦涩苍凉的过往,筛滤掉他经年不去的暗黑和杀戮,留下的都是希望与喜悦,期待与甜蜜。 好玩吗? 客房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穆南城靠着阳台的门框,环胸笑看着他。 好玩! 穆南城看他前所未有的兴致勃勃随口问道: 你没有走过海景玻璃栈道吗? 很简单的一个问话,萧然脸上的笑容倏然淡去。 没有,萧然垂下眼睫,他的睫毛密而长,如此刻漫天飘舞的丝雨,覆盖着烟火人间,他盯着脚下的地面,那种漫步云端的新鲜和兴奋霎时化作了高处不胜寒的晕眩,我以前不太喜欢这么高的地方,后来好些了,但是我四哥,身体开始不好了 萧然的母亲是跳楼死的,他自己更曾经站到图书馆的天台之上,那时候只要一念之差他就有可能纵身跃下,他如今能不畏高都很难得了,何况是走那寒风呼啸摇摇欲坠的栈桥。 萧然的眼中满是遗憾和哀伤: 我到现在才想起来,原来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和我四哥一起做 穆南城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穆南城正想着补救的措辞,却发现萧然忽然站得笔直,他的手掌贴在玻璃上,看着远处的某一个方向出了神。 玻璃窗外的世界苍茫朦胧,风卷着雨线围绕着玉兰花灯旋舞,城市的道路尽头有两个人急匆匆地在雨中行走,宽大的黑色雨伞挡住了他们的面容,伞下相互依偎的男子的身形却看得真切。 万千人群之中,萧然一眼捕捉到那样一对身影,失神的眼眸瞬间染红。 穆南城侧过脸,就看到少年线条柔和的脸庞上满是怀念和寂寥。 他们都知道,那年春雨纷纷,傅予行撑着一把伞向着萧然跑过来,将他纳入同一柄伞下。 雨势又大了起来,豆大的雨点颗粒分明地砸在平台外的玻璃窗上,噼噼啪啪,像是焦急地催促着什么。 穆南城突然拉起萧然的手往外走。 酒店门口没有什么人进出,只有保安站在大堂里,穆南城和萧然是乘坐酒店的劳斯莱斯到达的,这显示他们是总统套房的客人,保安不敢怠慢,立刻拿了伞上前去想问他们去哪里,却看到高大俊美的男人一把将那少年推进了雨里,而那漂亮的男孩很显然被推得懵逼了。 这可麻烦了,保安立刻发愁了,两个客人这是要打起来了,那自己要不要上去拉架呢? 就在这时,那男人也踏进了大雨里,然后拉着男孩的手在雨中奔跑了起来。 保安刚踏出去的一只脚僵滞在那里,他一头雾水地看着那两个人飞快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这才明白这两人不是吵架,也不知他们有多火烧眉毛的急事,连伞都不愿意打就那么跑出去。 潮湿而冰凉的雨珠在春风的裹挟下扑面而来,萧然在最初的惊愕过后很快反应过来,他在如冰似刃的寒意里打了个哆嗦,大声问穆南城: 你要干什么?! 穆南城几乎对他用吼的: 今天早上还没有跑步,跑步啊! 萧然大吼:你有病啊! 穆南城吼回去:你有药啊! 萧然被气笑了,他一只手被穆南城抓着,另一手抹着脸上的水珠: 这雨很冷啊! 跑起来就不冷了,别那么娇气!来,跟着我跑! 萧然跳着脚喊: 你神经病!神经病啊! 然而他虽然这样喊着,眉眼却都飞扬了起来,雨水争先恐后地往他的嘴里涌,他却笑出了声。 穆南城拉着他,他们在雨中跑得很快,萧然觉得他们根本不是在跑,而是在飞,他们的脚步在地上溅起一串串的水花,像是前一晚他们在钢琴上制造出的叮叮咚咚的音符。 那时候是嘈杂而好笑的,如今是轻快而美妙的。 他们沿着港城最繁华的这条街道,跑过一家家闪烁着明亮灯火的商铺,跑过一棵棵笔直苍劲的棕榈树,跑过长长的人行天桥,与无数无数的陌生人擦肩而过,差点撞翻别人的雨伞然后笑着,大声地喊对不起,再继续跑下去。 有路过的车辆比他们更急更快,车轮碾起大块的泥水溅到他们身上他们也浑不在意,反而看着彼此笑得更大声。 他们一路跑,一路丢,遗憾,失落,追悔;忧伤,悲情,痛苦,统统都往后丢,像风卷走一地枯黄,像是潮汐抹平沙滩上的脚印。 留下的,只有他们紧紧交握在一起的双手,还有步伐一致的奔跑的脚步,像是一张定格在雨中的,亘古不褪色的画。 阿嚏! 萧然觉得自己真是疯了,他竟然陪着穆南城在雨地里跑了大半个小时,虽然及时洗了澡,还是喷嚏打个不停。 穆南城这才懊悔不迭,他端着热水,拿了两片药过来,摸了摸萧然的额头: 是我不好,不该带着你胡闹,来,先把药吃了。 可不嘛,你就是个马后炮! 萧然裹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一看穆南城手心里那两片白色的小药片,脸就垮下来了,我不要吃这种的,没有甜的药吗?胶囊也行。 这药预防感冒的,没副作用,比别的乱七八糟的药好。 这药特别容易化,我以前吃过,苦死了!萧然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不吃,我现在也没生病。 就你这小体格,等到生病就晚了,现在吃了能把感冒压下去。 萧然顺着盘腿而坐的姿势趴了下去,脑门磕在床上,小屁屁撅了起来,被子厚厚地裹在身上,活脱脱像只小乌龟。 穆南城先是乐了,继而眼眸一暗,喉结滚了滚,他在萧然背上拍了下,沙哑着嗓音说: 小乌龟,乖了,把药吃了! 萧然气鼓鼓地抬起头: 你才是乌龟,你全家都 穆南城出手如电,手掌覆在萧然的嘴唇上,两枚药片就塞了进去,萧然瞪大了眼,张嘴就想吐出来,水杯又送到了他唇边,穆南城轻柔又不容拒绝地说: 喝水。 萧然委屈巴巴地把水灌下去,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娇气包,穆南城弯着腰,刮了刮萧然的鼻子,手掌在他面前挥了挥,两指指尖捻了捻,就像变魔术似地夹出来一片口香糖,要不要? 泡在眼里的水珠子霎时被憋了回去,萧然一把抢过口香糖: 要! 他撕开包装纸,把口香糖丢进嘴里,到现在才想起来问, 你为什么要拉我在雨里跑啊?好傻! 穆南城含笑看着他: 我看你跑得很开心的样子,好玩吗? 萧然慢慢转了下眼珠,笑着点了下头。 穆南城慢慢地在床边坐了下来,他握住萧然的一只手,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敛去,深邃的眼眸错也不眨地凝视着萧然,萧然看他的样子竟是像有重要的话要说,慢慢地也不笑了。 萧然,人生就是那么一条路,每个人都要往前走,傅予行陪你走过一段很好的时光,你们走散了,是很遗憾,但你面前的路还有很长很长 这是穆南城第一次主动在萧然面前提起傅予行,萧然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眸光一刺,可他刚一动作穆南城就扣住他的后脑,让他避无可避, 以后,我带你去走海景玻璃栈桥,带你去看云空煮海,你没有去过的高处我带你去,你没有看过的风景我带你去看,他没能陪你做过的事,我来陪你好不好?他没能陪你走下去的路,我来陪你好不好? 短短的一段话,穆南城说得很缓慢,他一方面怕说得太露骨让萧然不适,一方面却又怕说得太含蓄,萧然会听不懂。 每说一个字,穆南城的头颅就更靠近萧然一分,低哑模糊的嗓音像是在问询,又像是在誘惑,等到说完整句话,他的薄唇离萧然的嘴唇几乎只剩一张纸的距离。 房间里很安静,连外面的雨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去,萧然能够听到清晰而节奏强劲的声音在耳膜边鼓动,咚,咚,咚。 他分辨了许久才意识到那是穆南城的心跳声。 萧然困惑地看着穆南城,穆南城的眼神让他觉得无比熟悉,他想了许久才惊觉,这个眼神像足了傅予行看着他的时候。 不,穆南城的眼光还要更灼热,如果目光真的可以有温度的话,萧然觉得自己可能已经被熔化了。 他的手在穆南城的手心里挣动了下,却被攥得更紧,然后萧然和他的手,连同整颗心,都沉寂了下去。 穆南城就那样看着他,一只手握着他的手,一只手握着他的后脑,不催促他,也不放开他。 那安然温柔的神情像是宁可让两人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直到地老天荒。 第66章 客房的门铃热烈响起的那一刻,穆南城和萧然都震了一下。 恩南集团即将成为EJ酒店的大股东,港城分店的总经理理所当然前来拜访,那是个金发碧眼的白人,叫Johnson,穆南城亲自给他开的门,Johnson笑着进屋,才看到屋里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少年。 Johnson心里既惊又奇,一般被这些有钱人带着一块住进酒店同间房的,身份都显而易见,这男孩却坐在那,让穆南城来开门? 穆先生,您有客人在? 我家里的人,穆南城笑了下,然后喊了声,萧然,过来见客人! 哦! 萧然跟Johnson握了手,然后穆南城和Johnson在客厅里谈话,他就坐在一边玩自己的手机。 谈话进入尾声时,这位在酒店里工作了近二十年的总经理笑道: 刚我过来的时候看到蒋先生和黎先生他们已经到了,您是要去见他们吗? 萧然耳朵动了动,抬起头问: 哪个黎先生? 是小黎先生,黎从涣老先生的小儿子。 说到黎从涣的时候Johnson加重了语气,在华夏,这个名字可是无人不知的。 穆南城转过头对萧然说道: 我跟他们约好了一会见面,你是跟我一起去,还是在这里休息?吃饭的时候我让人来叫你。 不去,萧然撇了下嘴,见他烦! 穆南城怔了下:见谁烦? 黎湛! Johnson的眼珠子都差点凸出来。 黎湛是什么人? 黎蒋彭梁,港城四大家族创始人,在华夏内陆城市里年轻富豪商场新贵如雨后春笋般崛起之时,港城的名利场多年来却静如死水,财富分配几十年如一日地不起丝毫波澜。 而黎从涣更是雄踞港城首富多年,他的商业帝国遍及全世界,既在东洲商政两界如鱼得水,和西洲财阀也关系匪浅。 虽然现今财富榜上的世界首富是周晏城,但谁都知道股市风云跌宕,今天你楼高盖顶,明天可能就樯倾楫摧,公司市值这种东西朝夕之间都能生出翻天覆地的变化,然而黎从涣的隐形资产却无法估量且难以动摇。 因为黎从涣的资产大多都是基建和土地,甚至包揽港城民生的方方面面,这些东西带来的现金流和资产增值是稳定持续的。 港城弹丸之地却拥有几百万人口,这几百万人的食衣住行水电网费,样样都要给黎家交钱。 港城,又被称为黎家的城。 黎从涣年近九十就得了两个儿子,大儿子黎庶早早就掌管了家族的半壁江山,小儿子黎湛是晚来子,被父母和他大哥惯得上天入地,要星星不给月亮,全港城的人都知道把小黎先生哄好了,那就可以在港城横着走了。 听闻萧然言辞间对黎湛相当不敬,Johnson木着脸在心里呵呵了一声,小男孩不晓得天高地厚。 穆南城笑问: 黎湛得罪过你?这么不待见他。 萧然嗯了一声,却好像想起了什么又站了起来,我去看看吧,来都来了。 那语气,简直跟小皇帝在恩赐大总管似的。 包厢里灯火辉煌,满室的烟雾缭绕,一张麻将桌边看的人比打的人还多,黎湛和蒋东显坐对家,上下手是彭复生和梁孝和,哗啦啦的洗牌声中,男人爽朗的糙话和女人柔媚的笑声夹杂在一起。 黎湛到南洲主持一个钻矿开采项目近两年,前天才回到港城,各路狐朋狗党闻风而动给他开洗尘宴,小黎先生不想吃不念喝就想痛痛快快打一场麻将。 你那地方就没人能陪你打个麻将? 蒋东显叼着烟,他打得有点漫不经心,要不是为了小黎太子,他是不高兴打麻将的,玩什么不比砌长城有点意思?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65) 黎湛穿着一身骚气十足的白粉色的细纹衬衫,衬衫的扣子解了三颗,整个人懒洋洋的,又慵懒又邪魅,十足一个花花太岁的样子: 别提了,你他妈要是天天睡炮弹声里你能有那心思啊? 让你好好的日子不过往打仗的地方跑,该你! 我去厄尔维亚(地名,瞎编的,类比非洲战乱国家)的时候可不知道那里会打仗红中! 碰!梁孝和说,那都开打了你还不回来? 开打了我就更不能回来了,那矿我投了二十个亿,要是等两边打完再回去,里面大概就被挖空了! 彭复生拱了下手: 要钱不要命,不愧是姓黎的。 那是,这回多亏了Nathan,他介绍的那家PMC①真是太吊了,八个人!黎湛比起拇指跟食指,一脸惊叹神秘,干掉反政府军两百多号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对方还以为是政府军偷袭的,我要不是就在当地,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跟演电影似的! 蒋东显瞥了一眼黎湛: 你说的是海登保全? 你也知道这个公司? 蒋东显嗤笑了一声: 蒋英哲以前请过个保镖,据说就是海登出身的,哪怕跟蒋英哲是死对头,蒋东显也不得不承认,那家伙是真牛逼! 梁孝和也想起来: 你说的那人我也有印象,就跟那个功夫明星叫叫什么谁来着,最帅功夫巨星那个?是不是有点像? 黎湛旁边坐着的是前年的港姐冠军Sandy,她迫不及待地接口: 您说的是靳尧吧?最帅功夫巨星! 黎湛眉梢一挑,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睨着女伴: 你倒是对别的男人很上心。 女人娇滴滴地笑: 靳尧是现在最红的功夫影帝,这里的人谁不认识他呀! 梁孝和点头肯定: 对,就是他,他跟蒋英哲以前那个保镖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彭复生摇摇头,年龄对不上,蒋英哲的保镖跟他岁数差不多,而且人也死了,你们没见蒋英哲有好一阵伤心得跟丢了魂一样。 海登保全的人还能单独做Private Guard?黎湛疑惑地问,那我想挖两个人过来,怎么他们都不肯呢? Sandy好奇地问: 还有我们黎少挖不来的人吗?那得是多高身价啊? 海登的人都是接受过严格培训的,随便拉出来一个都能抵过一队特种兵,他们有很严格的管理机制,一般不单独行动,接的任务也大多都是狙击小型武装,他们没有固定立场,谁开的条件好出的价钱高就帮谁消灭敌人, 蒋东显在桌沿磕了磕烟灰,眯起眼, 近些年凡是打仗的地方,都有他们的影子,他们不做PM不是因为富豪出不起钱,而是他们觉得太没劲,只有打仗才最刺激。 黎湛挑着眉: 我说呢,他们怎么那么厉害,原来是特种队里的特种队! 海登这次很可能原本就接下了狙击厄尔维亚革命军的任务,顺路再搂你一笔。 那没关系,至少我矿场是保住了,再顺路我他妈也觉得值啊! 黎湛绘声绘色地讲起来,你们不知道,原本那支革命军就赖在我矿场旁边,只等着钻石运出来就动手抢,好家伙,那一张张黑漆麻乌的脸,眼睛都血红血红的 黎湛讲得唾沫横飞,众人嘻嘻哈哈地又惊又笑。 啪! 黎湛把手中新摸的牌重重往桌上一扣,张扬高亢的笑声自带3D环绕立体效果音: 二筒!自摸!连七对八十八番给钱给钱给钱! 梁孝和笑骂: 你昨晚是摸了多少奶子,光他妈在这胡二饼! 彭复生附和: 上来就连摸四把二筒也是邪了! 黎湛哈哈大笑,他半侧身,轻佻地伸出手指挑了挑Sandy的低胸领口: 听到没?都是你的功劳,这硅胶倒是没白垫! 女人丰满的身体如蛇般贴向黎湛,娇滴滴地佯怒: 讨厌!人家没有垫硅胶,人家的胸是真的! 蒸的?黎湛微挑唇角,手掌肆无忌惮顺着那一抹雪白的深沟滑下,唔,手感是有点像馒头 蒋东显坐在黎湛正对面,被这淫糜的一幕刺激得直皱眉: 你他妈要打牌就好好打,要搞女人就另开房间去!老子没兴趣看你现场直播! 黎湛闻言哈哈一笑,他把手抽出来,然后拿了张湿纸巾擦了擦手指,漫不经心地问: 我听说Nathan最近跟三木那个小东洋鬼子杠上了?为了什么? 蒋东显靠坐进椅背里: 你消息倒是灵通。 老三木给我大哥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边上,黎湛码好牌,丢了张东风出去,那老东西好像有点慌,请我大哥做个说客,谁不知道NathanMu是个疯子,他要是盯上谁,就是自己打断骨头也要咬掉对方一块肉我哥想让我给搭个桥,说和说和,可你们谁晓得他们是什么仇什么怨? 这事你就别插手了,彭复生道,三木这几年猖狂太过,今天由着他吃了EJ,下一步整个港城酒店业怕是都要跟东洋人姓。 黎湛啧了一声: 我也不想插手,这不我哥头一回正儿八经跟我开口让我给他做点事嘛,我至少得弄清他们这矛盾怎么来的,好回去交差。 蒋东显几个笑得意味深长,却没一个人开口,黎湛就更好奇地百爪挠心了,他转头问站在边上看牌的人: 你们谁晓得这事赶紧给我说说。 其他人跟穆南城都不是很熟,只能茫然地摇头。 倒是Sandy毕竟身处鱼龙复杂且八卦气息最为浓厚的娱乐圈有听到过零星半点的消息,她捂嘴一笑,神情嗳眛: 这事儿我倒是听到一点传闻,恩南国际的穆总,他最近包养了一个小鲜肉,宠得不得了,连苏心若都打进冷宫了,然后这小鲜肉的上个金主啊就是三木集团的太子,所以 都他妈什么乱七八糟的?蒋东显横眉一竖,不耐烦道,不清楚就少胡说八道,别把你们圈子那套鬼话连篇拿这里来! Sandy委屈地闭上了嘴。 黎湛也不悦地看了女人一眼,他跟蒋东显说: 她胡说八道,你倒是给我讲点靠谱的。 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蒋东显没搭腔,彭复生倒是接了口,Sandy说得也不全是谣言,Nathan这一次的确是冲冠一怒为红颜,那红颜还是个男的 什么?!黎湛差点从椅子上摔出去,你说什么玩意? 彭复生:你那么激动干嘛?他搞基又不搞你! 活见鬼了!黎湛只觉得匪夷所思,眼珠子都快要瞪凸出来,我认识他那么多年怎么都不知道他是个玻璃? 大概是那男孩太漂亮了,彭复生说着也笑了起来,等你见了就知道,Nathan应该会把他带过来。 一桌子几个男人都笑得意味深长。 能有多漂亮?难不成他找了个最美人妖啊, 黎湛有点不以为然,他随手拉起身边的Sandy,轻佻地拍了拍美女弹性颇佳的臀,邪气地笑道, 不过我倒是听说小男生的屁股比女人还翘,别有另一种滋味嗷!我靠! 黎湛是背对着门坐的,所以身后暗器飞过来的时候他全无所觉,等到一个坚硬的物体重重砸上他的后脑阻断他的大嗓门时,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那东西咚一声落地,在地毯上弹了一弹,竟是部手机。 其他人的视角都比黎湛更清楚地看到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宋萧然怒气冲冲地走进来。 黎湛猝然拍桌,像是被激怒了的狮子转过身,头顶上的毛都要炸了开,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骂出来,满脸被狗日到的表情在看到萧然的那刻转为意外惊喜, 萧然?!你怎么在这里? 萧然弯身捡起落在地毯上的东西,黎湛这才知道差点砸碎他后脑勺的玩意儿居然是萧然的手机。 小黎太子茫然极了。 萧然刚把手机捡起来,又把胳膊抡圆了要往黎湛的脸上砸。 他进来的时候正听到黎湛那一句小男生的屁股比女人还翘,一股热血涌上脑袋差点没把他气爆! 黎湛这个人,道德低下,浑蛋! 这回黎湛反应极快,赶紧把萧然的手臂拦了下来,他一边讨好地笑一边委屈巴巴地说, 小宝贝,咱们都快一年不见了,你怎么见了就打我呢?这太让我伤心了! 如果说萧然二话不说冲进来就敢砸黎湛的举动让人震惊愕然,那黎湛的态度就让他们的下巴齐齐掉了一地。 黎湛是谁?他老子做港城首富的年头比他的岁数还多一轮,他生下来就是这个城市的太子爷,黎湛虽然不至于整天牵着恶犬带着恶奴招摇过市,但是有人敢拿手机砸他还被他小心哄着的,宋萧然绝对是独一份。 萧然眼睛里满是怒火,黎湛这个流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他用力挣脱着手臂,黎湛却抓着他不放,萧然抬脚就往黎湛的下三路踹去,那劲道几乎带了风,吓得黎湛冒着冷汗往旁边直蹿,却依然牢牢握着萧然的胳膊: 我的乖乖,这可不能乱踢啊啊啊疼! 一群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萧然对着黎湛的手腕又咬了下去,那小白牙眦的,像是恨不得咬下黎湛一块肉来,看得所有人都头皮一寒。 黎湛杀猪似地鬼叫: 疼疼疼,轻点轻点小宝贝别把你牙磕坏了! 怎么回事Nathan?蒋东显挑着眉问走进来的穆南城,阿湛居然也认识你家的小朋友? 穆南城一言难尽地摊了下手。 萧然把自个儿牙都崩酸了才住了口,他冷冷地瞪了黎湛一眼转身就要走,黎湛疼得一张脸都皱成了苦瓜还是把他拦住了,好言好语地哄: 别走别走,我本来就打算过两天去南江看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谁带你来的?方茜呢? 蒋东显笃笃敲了下桌子,咧着嘴笑问: 这世界可真是太小了,阿湛,怎么连你也认识我大侄子? 黎湛不解: 哪个是你大侄子? 彭复生和梁孝和都哈哈地笑了起来,蒋东显冲萧然挤了挤眼睛。 你他妈占谁便宜呢?黎湛抄起桌上一把麻将牌就砸了过去,这可是我弟弟! 蒋东显几个都是一愣,连同站在牌桌后看得一头雾水的所有人在内,全都脸色复杂起来。 狗血的剧本犹如脱了绳的野狗在每个人脑子里狂奔 黎从涣六十岁生了黎湛还嫌不够老当益壮,还能七十岁生出个宋萧然黎家也是瞒得够好的,私生子都这么大了,全港城居然都没听过半点风声,而黎湛竟然还能对私生子这么亲热也真是天下大奇 男人们的目光落到穆南城身上,心里就只剩他母亲的钦佩了,穆南城真是带种,养小鲜肉居然养到黎从涣儿子头上! 黎湛看到他们几个的表情就猜到他们在想什么,他牙疼地补充了句,这是我认的弟弟。 啊~~~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黎湛还拉着萧然,哥问你话呢,你怎么在这里?谁带你来的? 萧然烦躁地甩着手要摆脱他:别拉我,你好烦! 不行,你得给我说清楚,你怎么会一个人来这里? 萧然面无表情地说:我要是半个人来,怕把你吓死! 额哟,小乖乖,你现在也有幽默感了,有进步啊 黎湛不依不饶地拉着萧然,非要问个清楚。 穆南城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黎湛和萧然之间,他不动声色地握住了黎湛的胳膊,另一只手在他肩膀上捶了一记。 黎湛吃痛,嘶地一声松开了手,这才注意到了穆南城,忍不住一拳回了过去,笑骂: 你他妈用这么大劲,这是多想我了? 穆南城架住黎湛的拳头,往后退了一步,顺便把萧然拉到了自己身后,他用看傻逼似的眼神看着黎湛: 你觉得有多疼,我就有多想你。 滚!黎湛抖了抖肩膀,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落了一地,离我远点,我可是听说你现在玩儿得新鲜得很,都搞上基了妈的 黎湛蓦然瞪大了眼,他脸上的笑容唰一下像是全被抽光。 不可置信的目光在穆南城和萧然之间游来转去,黎湛的手指颤抖地指着他们,他的虎口上印着清晰见骨的咬痕,血痕鲜明而刺目,声音抖啊抖, 你们两个是一块来的? 穆南城简短回应: 是。 黎湛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看向蒋东显,眼睛里的温度已经降到零点: 你们刚才说的那件事,不是指的这孩子吧? 第67章 洗尘宴变成了鸿门宴,场面一度失控,幸好现场人比较多,抱腰的抱腰,挡拳头的挡拳头,才勉强把暴怒中的黎湛给拦住。 穆南城拉着萧然站得老远,目光凉凉地看着黎湛发疯。 蒋东显喊:阿湛你冷静点,你让Nathan把话说清楚!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66) 说他妈个王八蛋!你们都别拦我,穆南城你还是不是人?这是我弟弟 我不是你弟弟,萧然冷冰冰地说,你少碰瓷啊。 众人: 话说,碰瓷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吧。 黎湛又愤怒又伤心,眼睛红了一圈又一圈。 蒋东显几个都好言劝道: 你看,人家俩人关系挺好的,不是你以为的那么回事,你别这么冲动,有什么话好好说。 解释!黎湛用力甩开左右钳住他的人,扯了扯自己凌乱起皱的衬衫,他脸色铁青,气喘吁吁地指着穆南城,穆南城你他妈给我好好解释清楚,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穆南城也冷笑连连,宋枢衡这个嫡亲兄长在他面前张牙舞爪不让他跟萧然在一起也就算了,何沿那样的直属学长勉勉强强也能指三道四,黎湛这是从哪掉下来的便宜哥哥? 话说,宋萧然你这个小孩儿,究竟是哪里来这么多见鬼的哥哥? 穆南城还没来得及开口,萧然已经冷哼一声: 我的事情你管不着,你还是多管管自己的Mickey Mouse还有Hello Kitty吧! 一群人顿时傻眼,都有点跟不上宋萧然的脑回路,这么火药味十足的场面下这孩子怎么还能想到动画片呢? 黎湛哭笑不得,挫败地抹了把脸: 萧然,我跟方茜现在都还有联系,她都没怪我,怎么你到现在还对我不依不饶呢? 萧然鄙夷地撇过脸,蹦出来一句差点笑死全场的话: 你这个人,私生活混乱,没有道德底线! 黎湛: 连同穆南城在内,所有人都抽搐着嘴角转过头去。 这个笑憋得他们实在辛苦。 在座的大多人都是有眼力劲儿的,穆南城带进来的人,黎湛百般忍让着,即使是不认识宋萧然也知道这肯定是个惹不起的主,只有Sandy毕竟跟黎湛有过枕席之谊,自诩身份不一样,袅袅娜娜地往前走了几步,港姐出身的她净身高177,再加上十公分的高跟鞋,站在萧然面前居高临下: 小弟弟,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们黎少可从没对别人这么迁就过呢,你居然还拿手机砸他 闭嘴!黎湛不耐烦地喝,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Sandy哀怨地摇了摇丰满婀娜的身体,委屈地拖长了软绵绵的嗓音: 黎少 黎湛眸光一冷,刀片子一样掠过来: 滚! Sandy涨红了脸,却不敢出言顶撞,只得恨恨地又瞪了宋萧然一眼。 黎湛脸色更难看, 滚出去! 这下Sandy是彻底挂不住脸了,她抄起自己椅子上的包气呼呼地冲出去。 萧然双手环胸,一脸嫌弃地对黎湛说: 你又找了个派大星了? 派大星?这下子连黎湛都听不懂了,派大星是什么玩意? 萧然的拇指往门口别了别: 那个女的。 有人弱弱地说: 派大星应该是男的吧 粉红色的,胖胖的,萧然理所当然地说,不就是派大星吗? 这人一愣,然后几乎笑岔了气去,他拿出手机找出派大星的图片,其他人凑过头去一瞧,全都笑疯了。 Sandy身材丰满,今儿又穿了件粉红色的抹胸裙,但是港姐出身的她身材比例非常好,也就是萧然这种脸盲,才看大美人是个派大星。 彭复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追问: 那你刚才说的Mickey Mouse和Hello Kitty,是有人长得像米老鼠和凯蒂猫? 黎湛无奈地解释: Mickey Mouse是简宁,她不是总扎米老鼠头吗,Hello Kitty说的是杨子琪 噗! 众人又是一阵爆笑。 简宁和杨子琪都是著名的港星,黎湛风流成性,他的花名册上几乎收集了港城娱乐圈的大半美人,而杨子琪喜欢用蝴蝶结做发饰,造型夸张是她的风格,要不是萧然说出来,还没人往这上头联想,可一旦点破,这些美人简直不能直视了。 都TM笑屁啊! 黎湛骂了一声,自己也笑了。 黎湛这一笑,他跟穆南城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就缓解了。 穆南城摸了摸萧然的头,淡淡地给众人解释: 萧然有点脸盲,都是靠这些特征来分人的,你们别笑他。 那要是有两个或者更多的人扎米老鼠头怎么办?你靠什么分?梁孝和好奇地问。 萧然抿了抿嘴没吭声。 黎湛只得自己讲: 他只对我身边的女人这么个分法,别的人他会用其他特征代替。 为什么只对你身边的女人这么分? 黎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地要按服务铃: 你们有没有人肚子饿要吃东西?萧然你吃早饭了吗?要吃水果吗 因为他是蜡笔小新。 萧然的声音像钢珠掉在玻璃面上叮咚脆,成功地盖住了黎湛喋喋不休的掩饰。 在座的各位有一算一,都掏了掏耳朵,虚心再问: 为什么他是蜡笔小新啊? 萧然一板一眼地说: 蜡笔小新最喜欢大原娜娜子,但是他很花心,又色又流氓。 哈哈哈哈哈哈! 一屋子的人只差把天花板给笑震下来了。 黎湛挫败地抹了抹脸,自作孽,不可活。 萧然这样对黎湛是有原因的。 几年前黎湛的公司和傅氏在南江竞标同一个项目,那个项目由方茜全权主持,两家体量相当的公司如果拼杀到最后只会两败俱伤,所以两家公司协商之后决定进行资源整合,共同开发。 有了合作,黎湛和方茜接触的机会自然就多了,黎湛虽然风流成性,但是他也知道公私分明,不会把男女关系带到工作上来,他那时候是真的喜欢方茜。 面对黎湛的热烈追求方茜始终不咸不淡的,可她越是这样黎湛的斗志就越旺盛,那阵子他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天天往傅氏跑。 后来他就认识了整天在大楼里悠闲晃荡的小萧然,两个人都是学计算机出身,本就有共同语言,黎湛又是个爱闹会玩的,没多久他们就做了好朋友。 萧然看人非常肤浅,他自己觉得能跟他玩到一起的就是好人,于是屡屡给黎湛助攻,不停地撺掇方茜跟黎湛约会,方茜本来就很难拒绝萧然,也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于是就点头同意跟黎湛试试。 只可惜两人这段关系只维持了不到半年就宣告分手,原因是黎湛劣性难改,两头吃草。 两个当事人都很克制,结束得也很体面,可是作为红娘的萧然却气坏了,一定要跟黎湛绝交。 黎湛对萧然的喜爱甚至远远超过对方茜,他能和方茜分手,却不能跟萧然绝交,反正不管萧然怎么给他脸色,他都能纵下来宠着他。 宋萧然身上似乎有一种奇怪的磁场,凡是他身边的人都会特容易喜欢他,宠爱他,毫无缘由地把他捧在手上。 来来来,蒋东显指着麻将桌,示意黎湛和穆南城,你俩随便坐下来一个,其他人也别都干看着,自己找乐子,这离吃饭还早着。 穆南城按着萧然的后颈问他: 想玩吗? 小朋友也会打吗?蒋东显笑着说,要是会就坐下来,不会也没关系,这玩意很简单,一学就会。 萧然还真没玩过这个,穆南城教了他一把,立刻就上手了。 没有一个华人能够抵挡我大国粹的魅力,即使是智商超过200的天才少年。 两圈过后,萧然弯起了嘴角,双目灼灼生光,好像一只雪亮的小屠刀对准了一群待宰的老狼! 穆南城和黎湛都站在他身后,漫不经心地聊着。 穆南城: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你不是说那项目还有两个月才能结束? 黎湛耸了耸肩: 浯河那个生物工业开发园不是快要建成了吗?请我家老头子去剪彩来着,我老头子那天去不了,把我召回来。 穆南城眸光微垂,果然看到萧然正在理牌的手顿住了。 浯河生物工业开发园,穆南城一字一顿地说,那不是浯河市政府牵头的项目,怎么会请黎老先生去剪彩? 嗨,大概是想让我们捐点钱或者设备吧,我大哥那人你也知道,他不太喜欢跟那些当官的打交道,老头子这才网开一面让我回来,我才能看到萧然小宝贝啊! 说到最后黎湛伸手想从后面去摸一把萧然的脸,还没碰到半根寒毛就被穆南城拍了下来。 黎湛眯起眼眸,往门外歪了歪头,率先走出了包厢,穆南城也跟了出去。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在走廊靠窗的位置站定,窗户向上斜开着,微凉的雨丝被春风卷挟着扑飞在脸上,黎湛深呼吸了一下,清新的气息将他胸中引燃的火焰按捺下去。 黎湛打开随身的烟盒,从中抽出一根烟来,先是递给了穆南城,又自己叼了一支,窗口风有些大,他的火机连续两次都没有打着,倒是穆南城摸出来火机点燃了自己的,黎湛啧了一声,头凑过去,借了穆南城烟头上的一点火。 黎湛缓缓吐出烟雾,削薄的嘴唇抿出一条笔直压抑的弧度: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Nathan,咱俩认识挺多年,我就要你句明话,你跟萧然到底怎么回事? 穆南城嗓音很闲适,略带一点笑: 你是用什么身份问我要这个答案? 我拿你当朋友,我拿萧然当我弟弟。 黎湛表情很复杂,他思索了半晌,才道, 你们两个,我大致都还算了解,萧然他一直都被保护得很好,他很单纯,但情商有点没开,我一直觉得他还是个孩子,你别看他现在对我凶巴巴的,他以前把我当姐夫,跟我别提多亲了,他越是喜欢谁,越不能接受那个人的背叛。至于你,我以前就觉得你对女人不太上心,但这么多年也没发现你喜欢男人,你要是跟我一样,刚才里面就是有皇家警卫队也拦不住我揍你,所以我听你说,你到底拿他当什么? 穆南城莞尔: 什么叫做跟你一样? 少他妈明知故问。 黎湛有点窝火地踢了下穆南城的鞋尖,要是穆南城也是个玩惯的,黎湛绝不能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 男人看男人才是最准的,别看报纸杂志成天写得煞有介事,黎湛却知道穆南城对情慾那档事从不热衷。 所以他相信穆南城跟萧然之间一定有别的牵扯。 穆南城慢慢地抽着烟,唇边一直勾着若有若无的笑,黎湛也不催,他表面上是张扬放荡的人,真要比起耐性来倒也不比穆南城差多少。 等到一根烟见了底,穆南城忽然把夹着烟蒂的手掌摊在了黎湛的面前,他漆黑的眼眸里划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柔软,却被黎湛敏锐地捕捉到了。 黎湛蹙着眉低头,一眼就看到穆南城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白金圆环,他蓦然瞪大眼。 穆南城收回手,把烟头摁灭在窗台上,双臂撑在两侧看着下面的车水马龙,面容沉静,然而他的愉悦和得意却完全无法收敛: 我们结婚了。 短短五个字,让黎湛倒抽一口气。 穆南城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窗框, 你也知道我跟你不一样,我身边不轻易有人,也不会随便结婚,既然结了,就不会离婚,如果你想说什么让我离他远点,我跟他不合适,不管我有什么目的都不许把脑筋动到他的头上来,甚至你会不惜代价阻止我接近他那你可以省了这些话,因为已经晚了。 黎湛想说的话全都被穆南城预料并堵住了出口,他双目沉沉地盯着穆南城,眼神冷凝成了一把锋利的冰刃。 穆南城淡淡地回视过来, 干嘛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萧然比你以为的要成熟聪明得多,他知道什么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他能知道什么?他根本还是个孩子!你没看他那狗脾气,连我都敢砸! 黎湛一声声逼问穆南城, 你能做到像傅予行那样把他当儿子一样惯着?你能容得下他这轴脾气?你能以后不跟别的女人生孩子?到时候你准备把他放在哪里?Nathan,我宁可他找一个没你这么大本事,普通平凡的男人,至少爱他宠他绝不会欺负他,更何况傅予行才死没多久,他肯定不会是因为爱情跟你结婚!而既然他对你没有感情,他是不会觉得幸福的。 穆南城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话,他嘴角勾起,扬起的弧度似讽非笑。 黎湛捏了捏眉心,他觉得这件事让他有一股子不真实的荒唐感,他这样一个游戏人间的浪荡子居然在这里大谈爱情。 Nathan,他跟我们是不一样的人,你想要什么跟我谈,放开他。 穆南城手背抵着额头低低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摇头。 黎湛说的话如斯耳熟,不久前的宋枢衡也讲过类似的言语,还有蒋英哲周晏城他们那群人,想必也是抱持着同样的看法,这些人不论立场如何,都不惮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对萧然的企图。 他转过身看着窗外,目光犹如月下的古井,幽凉而昏暗,像是装了很多情绪,又好像只有波澜不起的平静: 不好意思了,我想要的,除了他,谁都给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7 03:54:00~20200607 20:4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manda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穆南城和黎湛刚走出去,萧然手边放着的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他反射性地瞥了一眼,手机虽然设了屏幕,但是发进来的信息却无需解密就能看到,他立刻意识到,这是黎湛的手机。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67) 红中红中,Sharon,发什么呆? 彭复生推了下萧然的胳膊,该你出牌了。 哦,萧然飞快眨了下眼,随便出了张牌,然后他推开椅子站起来说,不好意思,我要去下洗手间。 没事,你去吧。 转身的时候萧然有一瞬间的犹豫,然而不过片刻他还是闭了下眼,把那只手机带走了。 包房里的牌局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穆南城和黎湛进来的时候就听到梁孝和大喊着吃不消: Sharon小朋友,我坐你下家半天了,你是一张牌没给我吃过啊!我说你是不是能看到我的牌,怎么每张都能捏得那么死呢! 彭复生哼了一声: 不给你吃算什么,你们没发现他到现在都没点过炮?每次我快要自摸了,你们不是有人吃就是有人碰,邪了门了! 萧然笑眯眯地拍出一张牌给梁孝和: 这个给你吃,四筒! 嘿!梁孝和乐,可算来一张,真乖,三筒 胡喽!萧然一推牌,摊开手掌讨钱,两番平胡,给钱喽! 彭复生是梁孝和的下家,他不信邪地去翻下一张牌,然后气急败坏地直接把牌扣到了梁孝和的脑门上: 一吃不如一摸,你不会自己摸三筒打二筒啊!他再翻后面一张,差点连鼻孔都要气歪了,还截了南风!我的门清小三元! 梁孝和登时哈哈大笑: 那我还是点炮吧,赚了赚了! 彭复生: 看不出来小朋友是个赌神,你真的刚学会?以前没碰过? 萧然乖巧地摇了摇头。 梁孝和说道: 新人手气都旺。 我看未必,蒋东显笑说,把牌捏得这么准,这不是手气,你能记牌,还能记住我们打出的每张牌的顺序,对不对? 萧然笑着晃了晃头。 黎湛走过来: 那是当然,只要是动脑子的事,你们几个老东西绑一块也不是我们家萧然的对手! 萧然把桌上的手机递给黎湛,目光闪烁了下: 给,你的手机! 黎湛受宠若惊地捏了一把萧然的脸蛋: 小宝贝真贴心!哥怎么这么喜欢你呢! 黎湛出手快收手更快,甚至已经做好了萧然要跟他发飙的准备,谁知萧然只是用手背擦了下脸,若无其事地又转身接着打麻将去了。 自黎湛和方茜分手,这算是萧然对他最和颜悦色的一次了,黎湛顿时喜出望外,他扯了把椅子过来在萧然旁边喜滋滋地坐着。 蒋东显站起来: 阿湛,你来替我打,我跟Nathan谈点事。 黎湛摆了摆手: 让别人替你,我要看萧然打。 蒋东显笑骂: 组局的是你,不肯打的也是你,什么玩意。一边招了别人过来替他。 什么玩意都不如我家小乖宝重要啊,黎湛嬉皮笑脸地又摸了摸萧然的头发,发现这小孩居然又没躲,不由心花怒放,连声地问他,要吃点什么吗?肚子饿不饿? 萧然摇了摇头,又点了下头,他往沙发那边瞅了眼,声音轻轻的,竟像是怕被谁听到似的: 我想喝可乐。 不能喝可乐,穆南城都坐到沙发上去了,也不知道他耳朵怎么那么灵居然连这都听见了,可以点杯橙汁。 萧然的小脸立刻垮了下去,黎湛不满地怼回去: 我说你怎么管那么宽呢?他要喝可乐碍着你什么了?说着黎湛转向萧然,拍着胸脯说,哥送你家可乐公司,随便喝!想喝多少喝多少! 穆南城用看傻逼的眼神瞥了黎湛一眼,言简意赅: 他胃不好,喝多了难受。 随即按了服务铃,在对讲机里要了些水果和橙汁。 萧然没喝成可乐有些怏怏的,打牌都没刚才那股生龙活虎的劲了。 黎湛看得心疼,他满屋子转了转,找了几个猕猴桃过来,然后用水果刀把猕猴桃切开,再用勺子一勺勺把果肉挖到一个玻璃碗里,梁孝和嫌弃道:你这是什么吃法?哪学来的娘娘腔? 去你的! 黎湛砸了颗毛刺刺的猕猴桃过去,头也不抬地忙活着,他接连切了好几个猕猴桃,然后巴巴地把玻璃碗推到萧然面前,很明显这是用来孝敬小祖宗的。 彭复生几人看得一愣一愣,半晌后才笑道: 还是小朋友面子大,我可是头一回看到黎少会伺候人。 梁孝和附和: 可不,你那侄子也有这么大了吧?都没见你这么宠过。 那个皮小子我一见他就烦,他要是有萧然一半聪明漂亮我也能这么疼他! 你这是亲叔吗? 黎湛混不吝地咧了下嘴: 我颜控,只看脸。 萧然用勺子舀着果肉往嘴里塞,乌黑发亮的眼珠慢慢转了个圈,睫毛微敛,在白瓷般的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遮住眸光里复杂的情绪。 有黎湛在的地方总是很热闹,他跟谁都能聊,包厢里欢声笑语不断的。 萧然吃了一会猕猴桃,忽然站起来要跟黎湛换位子。 怎么不玩了? 你来打,萧然舔了舔唇,晃了下手里的勺子,我吃东西。 好咧! 萧然默默地吃了两块果肉,忽然捣了下黎湛的胳膊: 别打这个,勺柄指了指另一张,打九条。 黎湛高兴得满面红光: 好,听你的! 你手机呢?萧然漫不经心地说,给我玩会,我的没电了。 好啊,黎湛立刻把自己的手机给了他,密码是我去,你又破解我密码! 黎湛做出一副怕怕的样子, 手机给你我好没安全感啊,你不会又要给我装什么稀奇古怪的软件吧 黎湛的手机是特制的,用的是军事级别加密技术改装的系统,一旦从外部网络侵入立刻就会被黎氏的安保部门发现,当时黎湛在萧然面前吹牛逼说这是全世界最安全的一款手机,萧然那时候也是喜欢让别人知道自己很牛逼的年纪,两个人打赌,看萧然能否侵入黎湛的手机系统而不被黎氏的安保发现。 世界上没有一款病毒通过互联网传播时是不会留下痕迹的,只看对方追到了愿不愿意来找你而已,不过这个赌约最后还是萧然赢了。 因为只要他拿着黎湛的手机植入病毒,安全系统就永远不会被触发,这就是妥妥的灯下黑。 但这世上又有几人能拿到黎湛的手机而不被追责呢?萧然真正仗势的,其实是黎湛的信任。 黎湛是逗着萧然玩的,萧然却心虚地转过了视线。 就在这时,包房的门被敲响,一个服务生端着满盛着食物和酒水的托盘走进来,他先把茶几上空了的盘子都补充满,穆南城和蒋东显正坐在沙发上聊天,不经意间瞥了他一眼,眸光微微一沉。 Waiter,黎湛喊道,把橙汁拿到这边来! 那服务生走过来,弯着腰把一杯橙汁放在了麻将桌的边角上,收手的时候却正好跟黎湛的胳膊肘撞了一下,橙汁杯咣咚一声倒了下来,大半液体都泼到了萧然的身上。 黎湛愤怒起身: 你怎么做事的? 对不起对不起。 服务员连声鞠躬道歉,他的嗓音沙哑,口音也有点别扭,一边慌里慌张地地抽着桌上的纸巾给萧然擦拭。 黎湛火大地拍开服务员的手,接连怒斥了对方好几句,萧然一身浅色衣裤被泼得十分扎眼,他皱着眉: 算了,我回房间换个衣服就行了。 穆南城走过来脱下自己的外套让萧然系在腰上: 我陪你回房间去换衣服。 萧然摆了摆手: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 房间跟包厢是在同个平层,不需要乘电梯,穆南城看着萧然离开,视线在一脸惶恐的服务生身上打了个转: 这里没你的事了,你走吧。 谢谢先生。 服务生又鞠了个躬,这才诚惶诚恐地走了。 外面仍然在下着雨,萧然沿着长廊往房间走,他心里想着事,脚步放得很慢,那个冒失的服务员比他后从包厢里出来,没几步就走到了他前面,还回过头来冲他颔首致歉。 萧然没太在意那人,穆南城的外套系在他腰间,他摆弄着两条长长的袖子漫不经心地甩,边走边沉思。 港城首富黎从涣的发家史可谓是一部传奇,他是从偏远渔村走出来的贫苦人,没有资金没有背景,却在短短三十年间创立出偌大的黎氏商业帝国,在他成为港城首富的时候GOM这个经济联盟甚至都没有出现。 每一个横空出世的天之骄子,偶然成功的背后都有必然的机遇。 萧然自己出身大家望族,他深知大宅门里等级森严的门户之交,黎从涣没有任何根基背景,却能在漫长的时间里与华夏各级政府层层深入来往,中间没有契机是不可能的。 黎从涣的投资遍布华夏,南江市更是他商业帝国里的重镇要塞,萧然依稀记得许多年前他多次拜访贺家大院,港城人特有的口音让萧然轻易就分辨出这个人的与众不同。 尤其是浯河生物工业开发园这几个字深深刺到了萧然敏感的神经,当年贺家两父子就是因为南江生物工业开发园意外失火才会落马,时隔七年,这座由关启扬两次牵头兴建的生物园内究竟有什么秘密? 黎从涣身上绝对有值得他追寻的线索,而黎湛是最好的突破口,只要监听黎湛的手机,一定能得到许多关于黎家的机密。 但是黎湛毫无保留的信任又让萧然愧疚,萧然终究做不来背叛朋友的事。 嗡嗡嗡的振动声从裤兜里传来,萧然拿出自己的手机,一看号码是黎湛打来的,他接起电话: 喂? 听筒里寂静无声,萧然连喊了好几声,对方却忽然挂掉了电话。 萧然正想着是不是黎湛信号不好还是不小心按错了键,屏幕上却显示出一个呈水纹状的圆波不断往外扩散着,中心的绿色小点一闪一闪,那是他在黎湛手机里植入的窃听系统! 如果不是那个服务生进来,他差点就把这软件卸回去了,而黎湛的手机早就被其他人监听在前,现在对方已经反追踪到了他的位置,这是在警告他! 萧然飞快地拨打回去,等待音持续了很久,就在他以为对方不会接听时,听筒里传来踏踏的声音,像是故意踩重的男人的脚步声。 在萧然出来之前,那部手机还在麻将桌上,包厢在长廊的最里面,出来后只有这一条路,而萧然这一路过来只碰到过一个人从他身后走过去,是那个把橙汁打翻到他身上的服务生! 手机屏幕的中心此刻转成了一个红色的光点正在不疾不徐地移动着,萧然很快判断出那人的距离和方位,他飞快地往安全通道跑去。 安全通道里回旋着缓慢而富有节奏的脚步声,踏,踏,踏,和手机听筒里的回音融为一体。 喂,站住! 随着萧然一声厉喝,那人的脚步加快,萧然也毫不犹豫地往楼上追去。 这座酒店高达32层,这里是24层,萧然两步台阶并作一步跑得很快,等他到达顶层时,就看到通往天台的一扇小门洞开着,很明显那人走上了天台。 萧然把手机塞进裤兜,右手警惕地按在了腕表上的高伏电按键上,然后小心翼翼地也踏进了天台上。 外面的雨还在稀里哗啦地下着,雨水几乎在瞬间就打湿了萧然的衣服和头发,空旷的天台一览无余,不见半个人影,也没有任何遮蔽物,边缘靠近栏杆的地方摆着几个不加盖的油桶,每个油桶只有四五十公分高也不可能藏得下人。 一个大活人上了天台就这么没影了,难不成他从天台跳下去了?萧然扶着栏杆往下望,城市的车水马龙在他瞳孔里缩成一个个蚂蚁大小的点,许多汽车停在路边,喇叭声此起彼伏。 萧然拿出手机再看,屏幕上已经失去了黎湛手机的定位,看来那只手机已经被彻底破坏,再结合楼下的骚动,他猜测那人大概是把手机直接从天台扔了下去。 这里是港城的中央商区,高楼林立鳞次栉比,一幢楼挨着另一幢楼,如果那个人身手够好,从这个天台跳到别的天台上也不是难事。 萧然若有所思地盯着下方长街,车马行人恢复了川流不息的状态,这么高的楼层也不可能看到手机分崩离析的残片。 黎氏保全的电子监测系统是为了定位和防止黑客从外部网络攻击,他们不会主动去窃听自己家的太子爷,萧然植入的软件之所以被发现,是因为黎湛的手机提前被人植入过了监测系统,他当时在洗手间里匆匆忙忙的,根本没有先检查过手机。 有人一直在监视着黎湛,只要发现一丁点的风吹草动,对方就会采取行动,那个服务生不会是临时被派遣来的。 如果不是对方先出手,萧然只要试着去窃取黎湛的信息,一定会发现这个秘密,可对方如果只是为了避免暴露,立时把手机扔掉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把他引到天台来? 萧然抬头四顾,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对面的摩天大楼,像是被细细的钢针刺到,他的瞳孔遽烈地缩起。 那是本城最高的建筑环球大厦,118层的尖刀型楼顶直指天际,四百米长的巨型天幕像是从九天落下的银河,在这个城区中的所有人只要抬起头都能看到银河上呈现出的斑斓缤纷的画面,那不是每日里各大品牌争相用天价竞标来的产品广告,而是无数层层叠叠铺天盖地而来的红心,像是烟花盛开,又像是花团锦簇。 它们热烈而盛大地绽放。 满屏红心的正中央是一个加粗的,硕大无比的字母K。 第69章 京都某私人机场,湾流G650缓缓降落在停机坪上,何沿低着头走下飞机,离地面还有两个阶梯时,横劈里突然伸出一双手箍住他的腰,吓了何沿好大一跳。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68) 怕什么,周晏城笑着把他抱下来,除了我,还有谁敢抱你,宝贝,我真想你! 何沿看清了自己的老攻,顿时目瞪口呆: 你这是什么造型? 京都的四月不比南江,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周晏城一身黑色的猎装夹克,里面是一件浅咖色的复古印花衬衫,扣子的前三颗开着,露出古铜色的健硕的胸口,墨镜坠在领口,黑色的长裤包裹着肌肉紧实长度逆天的双腿,裤腰束在高帮短靴里,满身的荷尔蒙像是流动的岩浆要从火山口里迫不及待贲发出来。 为了迎接你特意打扮的,周晏城挤了挤眼睛,靠着何沿的耳朵低低笑,沙哑的嗓音里蓄满了挑逗,性感吧?是不是特别帅特别有男人味?小心肝是不是砰砰直跳快让我听听! 何沿一掌拍在他的脑门上: 拉倒吧你! 周晏城笑嘻嘻地把脑袋枕在何沿的肩膀上,歪着头,用近乎天真的神情说: 你不喜欢?难道你没发现方圆五百米所有的男人跟我一比,都跟太监一样吗? 何沿哭笑不得,又怕别人听到,佯怒地瞪了他一眼。 好不好看?周晏城抱着何沿的腰跟着他亦步亦趋往前走,虽然是私人机场,但是地勤空乘加上他们两人的司机助理周围也有不少人,周晏城完全不在乎别人都低头憋着笑,一边走一边不住地追问,到底好不好看啊? 何沿一指头怼上他的脑门: 周先生,你今年三十七岁了,多读书,少露肉。 周晏城嬉皮笑脸的: 我露了吗?我哪儿露了?咦,沿沿,你脑子里不健康,我穿这么帅,你却只看到肉!你好色! 滚! 周晏城愈发来劲: 好不好看?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伤心了!我现在就伤心给你看! 好看好看。何沿敷衍着。 有多好看? 何沿翻着白眼拖着背上的庞然大物走了好几步,终于憋不住笑了,他的后脑用力顶了下周晏城的脑门,给出发自肺腑的仨字评语: 骚死了! 两人就这么跟俄罗斯套娃似地走到车边,周晏城打开副驾驶门让何沿先坐进去,然后他让司机把何沿的行李送上另一辆车,自己则钻进了驾驶座。 他们迫不及待地接了个吻,小别后的思念,让这个吻激烈而火热,粘到一起简直像久旱逢甘霖。 何沿结婚这么多年最大的改变就是在这种时刻再没有别扭的含蓄和矜持,双方都爆发出最直接的索取和承受,彼此都像是要把对方吞下去一般。 真想你,周晏城叹息,他用拇指轻轻揩拭何沿的嘴唇,哑着嗓子问,你想不想我? 何沿笑盈盈地看着他不说话。 想不想,说。 何沿点了点头。 周晏城不依不饶地把脑袋往他的怀里拱: 不许点头,要说出来,要毫无保留,情真意切,说,说呀! 想,想,何沿真的被他打败了,可想你了! 周晏城眼里的笑意几乎要飞出来,他把何沿按在座椅上,又深深地吻了下去。 狭小的汽车空间里热度蒸腾,毕竟很多天没见了,何沿有意纵容周晏城,然而这货从来是个食髓知味死皮不要脸的,何沿这一纵就险些刹不住。 轻点,别啃 没啃,就亲。 这他妈还不叫啃操! 周晏城的手抹了油似地在何沿身上到处滑,他一只手把副驾的座椅调到最低,何沿迷迷糊糊的就那么平躺了下去,直到周晏城雄赳赳气昂昂地从驾驶座跨过来,他才啪一下拍在周晏城后脑勺上,水雾朦胧的眼睛没什么威胁力地一瞪: 下去! 嗯嗯嗯~~~ 周晏城把几个嗯字哼得是抑扬顿挫,尽显无赖本色,他在何沿身上蹭啊蹭,撒娇着,宝贝人家好久没见你了吧,一个星期了!全靠自力更生,你看看看看,这手上的老茧都磨出来了! 他一边死皮赖脸地缠一边凑不要脸地把手指往何沿嘴里伸,何沿毫不客气咬了他一口! 嗷! 周晏城一声哀嚎,顿时气鼓鼓,你不爱我了! 你个戏精,何沿按下座位旁的掣键,副驾又徐徐往下升,他一把将周晏城掀下去,开车,回家! 周晏城抓着何沿的手控诉: 开不了!你自己摸摸,交警拦住了算谁的?开车只允许用两条腿你不知道啊 就在何沿即将一耳刮子抽过来的时候他的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他推开周晏城拿出手机,刚想接听,周晏城却拉住了何沿的手。 嬉笑和热情像是乍然褪去的潮水从周晏城的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表情。 何沿刚想说话,周晏城却在唇上比了个手指,然后他从储物格里取出一个金属仪器,在何沿的身上到处扫了一遍,最后从何沿手里拿过那支手机,扔到了后座上。 何沿无声地问:怎么了? 没事,咱们可以说话,周晏城沉声道,沿沿,你说你之前在南江酒店看到了一个好像傅四的人? 何沿点头:你去查了吗? 周晏城从自己手机里调出一段视频递给何沿: 你当时看到他,是出现在这个人工湖边吗? 对,何沿指着池边的一条石子路,他就是从这里走过去,侧脸和身材都非常像。 周晏城示意何沿继续看,没过一会何沿就发现了不对劲,他抬眼看向周晏城。 周晏城的手指虚虚地停在手机屏幕上方: 很奇怪对不对?我们两那会在通话,时间是晚上七点二十,当时你还跟我说过人工湖边很热闹,还有人在草坪上跳电子舞,这就是七点二十左右的视频,但是你看 何沿瞪大了眼睛: 这里没有一个人视频被人动过手脚! 周晏城缓缓地对他点了下头。 何沿的脑子飞快转动起来: 我看到的那个人,只是跟傅予行长得很像而已,就算真的让我们找到监控,我们也只会觉得人有相似,可是现在视频被动了手脚这说明什么?难道傅予行真的没死? 比起那个人究竟是不是傅四,你更该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周晏城的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为什么你才让我查卜迪森酒店的监控,这监控就出了问题? 何沿倒抽一口凉气: 有人监听我们! 是,我的手机被监听了。 那我的 所以我让你先不要接听电话,一会我把你手机直接送去老秦那里,咱们再换一部。 周晏城的父亲是MMS部长,老秦是前十四局的头儿,如今已经退休,他是宏时资本这个庞大商业集团幕后的安全顾问之一,精通邮件检查与电信侦控。 那样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已经惊了,周晏城耸了下肩,咱们要拿这个视频就已经惊动到对方了。 那老秦查到监听你手机的是什么人了吗? 周晏城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追踪到的地址在西太平洋的一个岛屿上,但是那小岛对周边很多国家的游客开放旅游,就算过去找人也迟了。 这太奇怪了,何沿嘴唇紧抿,如果只是我看到一个和傅予行相似的人,即使监控拍到了,这世上多的是长得像的人,我们未必就会追究下去,反而对方这样大张旗鼓地动这视频简直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周晏城眸中精光闪烁: 所以那段视频里可能还拍到了其他更重要的东西,或者 或者对方根本是故意引起我们的注意,让我们怀疑傅予行没有死!甚至是在提醒我们被监视了! 周晏城赞许地在何沿的脸颊上亲了亲: 聪明。 何沿满是忧色: 能够不知不觉地监听你,这技术没几个普通人能做到 周晏城握住何沿的手把他揽进怀里,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 不用担心,我很少在电话里说重要的事,他顿了顿,眉眼间顷刻染上了戏谑的坏笑,嘟着嘴委屈地说,就是好多本来只讲给你听的话被别的王八蛋听去,我觉得好亏哦! 何沿禁不住脸皮一热,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周晏城这家伙总是口没遮拦,什么骚话荤话都张口就来。 何沿不怎么用力地给了周晏城一肘子,眉头又微微蹙起: 如果傅予行真的没死,也不知道对萧然来说是好是坏,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傅予行没有道理诈死的,我们亲眼看着他生病,何况他那么关心萧然,怎么可能会弃他不顾?他对萧然的感情假不了 周晏城的下巴在何沿发顶轻轻摩挲,若有所思地说: 完全用感情来推断一个人的行为是最不可靠的,不是所有人都能把感情看得高于一切。 何沿抬起头:你怀疑他? 在这个世上除了你,我不会完完全全相信任何一个人,而我信任你不是因为我过分理智或者过分盲目,只是因为即使你要我的命,我也甘之如饴。 何沿哑然,每当他以为周晏城的情话技能已经登峰造极了,这人又总能自己攀出一个新高峰来。 周晏城坏笑着又把何沿往怀里揉: 别想别人了,先做咱们自己的正事,来呀宝贝,给我亲一亲 天台上,雨水绵延不绝地落,打在萧然身上像是一根根淬了冰水的针,他注视着前方巨幕上面无数缤纷绽开的红心,全身的血液都被冻凝了。 嘟嘟嘟嘟嘟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像是一道高伏电压抽打在神经上,萧然浑身一震,他快步走到没有雨的地方才接起电话,穆南城低沉的声音从那头响起: 换好衣服了吗? 还没有,萧然喉咙有些发干,穆先生,我 萧然刚想说话,却听到穆南城那头也是乱糟糟的,黎湛高亢的嗓音格外清晰: 我确定是你们的服务员偷走了我的手机,这里除了他没有其他人进来过什么?你不知道那个人是谁?那不是你们的正式员工?你在说笑吗,你们一个六星酒店也招临时工? 酒店的总经理Johnson简直要哭出来: 黎少,你说的服务生真的不是我们酒店的员工,我已经让人去查了,监控录像也正在调,一定能把您的手机找回来 你知道我手机里有多重要的信息吗?如果泄露出去这个责任谁来负? 对不起黎少 别他妈给我说对不起,现在立刻把人给我找出来! 萧然到嘴边的话收回去,转而问: 那边怎么了?我好像听到湛哥在跟人吵架。 他手机丢了,可能是刚才那个服务员偷的,正在让Johnson查。 湛哥的手机有定位,让他公司里的人找一下定位就好了。 定不上了,大概手机主板已经被拆了,穆南城那边顿了一会,他似乎捂住了手机听筒,过了十几秒他才淡淡地又开口了,不过现在手机里的资料都被远程清除了,丢了也不是大事。 萧然一边听电话一边下了几层台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拔腿往回跑,雨水哗啦啦的声音混合着他踩水的脚步声被清晰收进了听筒里,穆南城立刻问: 你在哪里?你在外面吗?外面在下雨你知不知道 萧然挂掉穆南城的电话,急急地拨打何沿的手机,等了半天没人接他又改拨给周晏城,接电话的果然是何沿: 萧然? 学长,我有几件事请你帮忙,萧然急切地说,我现在在港城,等会我会发一张照片给你,你帮我查一下这个人的来历,另外,港城的环球大厦LED广告,在十点十一分到十点十六分之间是谁买下的 他的目光牢牢盯着对面环球大厦的出口,一个穿着白色短袖T恤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疾步走出来,不远处有辆黑色的丰田汽车慢慢滑过来,那男人拉开车门时抬起了头,两个人的视线隔着几十米的距离相撞在一起,萧然的瞳眸猝然睁大。 那男子微笑着在胸口的位置比出了一个的图案,然后钻进了面前的汽车里。 还有,萧然慢慢地,继续对着电话说道,一辆车牌号为港P6523的汽车,我想知道车主是谁 何沿什么都没多问,只说了一个好字。 作者有话要说: 周何夫夫有一段扩展在老地方,对这对cp有兴趣的可以看看。 第70章 萧然回到酒店房间里,完全顾不上打理湿透了的衣服和头发,他打开自己的笔记本飞快地连上了线,满屏幕密密麻麻的绿色代码一行行流过他的眼底。 如果有人能看到这个画面,八成会以为自己在看一出骇客帝国。 几分钟后无数个窗口出现在屏幕上,上面显示着这个酒店的每个角落,服务生和客人到处行走穿梭,他选中其中一块区域,放大,然后把时间条往后拉。 画面里一个瘦高的服务生托着托盘在长廊上走,五官平板而没有表情,他把这张照片截下来,然后准备用手机发给何沿,却发现自己的手机打不开了,大概是在雨中浸了水给泡坏了。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69) 萧然泄气地把手机扔到床上,如果用他自己的方式,很快就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侵入任何一个政府的安全部门。 红心,K 如果他没有理解错,光照会在邀请他,给他的定位是红桃K? 这可真是够高看他的。 滴 门卡刷过卡锁的声音让萧然回神,他转头看去,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穆南城带着一身湿气和低到极点的气压出现在门口,脸色难看得不像淋了雨,倒像是被泼了墨。 萧然这才想起他之前挂断了穆南城的电话,他站了起来: 穆先生 穆南城一言不发走到萧然面前,他脸色铁青,满是山雨欲来的沉沉怒火,周身的水汽仿佛都凝成了冰碴子,眼中却几乎要喷出火来。 萧然许久没见过他大动肝火的样子,又是困惑又有点发憷,穆南城往前走一步,他就退后一步,一步步地被逼到了床边。 萧然的脚跟毫无防备地撞到床板,一下子跌倒在床上。 穆南城跟着俯下身,忽然抬起手一把掀翻了他! 萧然几乎没有反应过来,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察觉到穆南城一条腿抵住他的髋骨,一只手开始扒他的裤子。 你干什么?!萧然震愕不已,他大声喊起来,你变态啊! 穆南城只用一只手就钳住了萧然向后挥打过来的两只手,将它们并到一处反扭在萧然的背后,然后他用另一只手扒下了萧然宽松的休闲裤。 你干什么?喂,你放开我 萧然又惊又怒,他像只被人拎着两只长耳倒提起来的小兔子,拼命扑腾挣扎着,你神经病啊,放开我,你这个变态 穆南城声音里森森冒着冷气: 你再说一遍! 萧然骂得那个溜: 你强盗!土匪!暴君!神经病! 穆南城怒极反笑: 骂得好。 话音刚落,一声清脆的啪在宽敞的室内响起,余音绕梁! 萧然的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轰地一声炸开,碎了满地金光! 他长这么大没经过这一遭,穆南城居然打!他!屁!股! 他小时候都没被人打过屁股!他现在都这么大了! 萧然白皙清透的脸蛋顷刻间像只被煮熟了刚捞出锅的小龙虾,红通通热腾腾,他破口大骂: 穆南城!你混蛋! 啪! 王八蛋! 啪! 神经病,你神经病啊! 啪啪! 萧然气得要跟穆南城拼命,他双手被反制着扭在背后,身体像脱了水的鱼似地弹动,然而两个人力量的悬殊好像狮子王和小绵羊,他怎么都挣脱不开穆南城的钳制,情急之下萧然一口咬在穆南城的大腿上,那里的肌肉反射性地绷起,差点磕坏了他的牙。 他只能不断地重复着那两三个词,骂着混蛋王八神经病,只要他骂一声,穆南城就给他一巴掌。 你神经病神经病神经病 啪啪啪! 骂一个词儿得一巴掌,半个都不能少。 反复了好多次之后,小孩终于撑不住了,眼泪一下子就滚出来了, 你神经病啊,变态,呜呜呜 穆南城这才停了手,萧然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他上身的衬衫先前被雨水打湿了,软哒哒地贴在身上,裤子被褪到小腿上,眼泪跟雨点似地啪嗒啪嗒掉,可怜得像是一只惨被暴风雨□□过的小鸡崽。 萧然一边拉上自己的裤子一边抽抽泣泣地控诉, 你凭什么打我?你以为你是谁呀?我妈妈把我生出来是给你打的吗?你这个坏蛋 穆南城哭笑不得,他抬手过去想把小孩捞过来,萧然两手撑在床上往后躲,他以为穆南城还要打他情急之下抬脚就踹,脚丫子正踢中穆南城的眼眶。 这一脚十分没轻重,眼睛又是个很脆弱的部位,穆南城被踹得眼泪都哗哗流出来了,他心火再起,抓着萧然的脚踝把人拖过来,二话不说连衬衣带内褲把小孩扒了个精光,然后在萧然歇斯底里的尖叫里把他扛起来,直接把人扔进了外面阳台上的温水泳池里。 有那么一刻萧然几乎以为穆南城要用溺水来惩罚自己,童年阴影化作一团寒气从心底最深处满溢上来甚至压倒了他此刻对于穆南城的抱怨,他几乎在落水的刹那就抱住穆南城的手臂大喊: 不要! 穆南城当然是有分寸的,他蹲在池边由着萧然抱住他手臂,表情冷冽地问: 你知道你错在哪儿了吗? 萧然的情景则是有点好笑,他一边死命扒着穆南城的胳膊一边用仇恨的眼神倔强地瞪他: 我不知道! 你就是个有暴力倾向的疯子,喜怒无常,谁特么知道神经病为什么突然发疯啊!你怎么不去吃药啊! 穆南城作势把手臂往池子里探了探,萧然跟个小考拉死死抱住桉树一样不撒手。 穆南城眸中飞快闪过一抹笑意,但是声音依然严厉: 你为什么挂我电话? 我有事要给别人打你管得着吗! 穆南城一声厉喝: 我管不着那谁管得着! 反正你就是管不着!萧然又忍不住哭开了,一边哭还一边大声喊,你凭什么打我?我又不是你养大的,又没吃你们家饭,又没花你钱! 孩子越说越委屈,你还欠我钱呢!什么可怜的猎人,你个倒霉猎人,坏蛋,神经病! 穆南城直接被气笑了: 黎湛那边手机被人偷了,我打你电话一直占着线,好不容易打通了我才发现你跑到外面去,港城最近这么乱,外头又下那么大雨,你还突然断了线,你让我怎么想? 萧然眼泪还在扑簌簌地掉,他赌气地说: 我管你怎么想! 那我就告诉你我怎么想! 穆南城忽然跳下泳池,他箍着萧然的腰将他推到了泳池壁上,冰凉的瓷砖贴上肌肤,萧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我以为你遇到危险了,我以为你又被人绑架了! 穆南城的眼眸里迸发着不正常的光芒,有许多愤怒,惊惧,无奈,甚至慌乱和内疚,萧然完全不能理解他这些复杂而激烈的情绪从何而来。 我跑到外面去找你,门口的保安没一个人看到你,我调了监控才发现你进了安全通道,我让其他人从27楼一层层往下找,我往上面找,到天台上的时候前面的大街上正好发生车祸,血被雨水冲得满地都是,车子和人都堵在路口,挤得水泄不通,你的手机却再也打不通了宋萧然, 穆南城双目赤红,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喉骨的最深处里挤出来, 你知道不知道我差点就从天台上跳下去! 萧然被吼得一愣一愣,他张了张口想说话,却蓦然察觉到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等他下意识地蹭动一下身体,他顿时倒抽一口气,穆南城也完全僵住了。 两个人的心脏几乎同时漏停一拍,继而不可遏制地疯狂跳动。 萧然的双手被穆南城攥着压在泳池壁上,两个人的身体贴得严丝合缝,穆南城激动的情绪让他的胸膛急剧起伏着,萧然不着寸缕,穆南城也只有一件薄薄的已经被浸透的衬衫,紧实强健的肌体上传递而出的热量几乎能把萧然烧穿。 而水下的情形更糟 他们同时被热血轰击得满面通红,两个人一起陷入兵荒马乱。 你变态啊! 就是刚才被打屁股都没让萧然像此刻这么惊慌失措,他手上用不出力气,就拼命地想抬腿踢穆南城, 你松开我,松开! 萧然不知道他这个举动实在是大错特错,少年清俊笔直的双腿在水池里拍出大大的水花,透明的水幕却无法阻挡更多难以言会的风景。 穆南城从萧然挂断电话后整个人一直处于极度慌张、焦躁和自责、愤怒的状态,之前揍小孩屁股的时候他脑子里压根没有半点邪念,然而此时他分明听到脑海里轰隆一声响,浑身的血流都如海潮般在四肢百骸里奔涌,被禁锢多时的慾念恍如急于挣脱囚笼的猛兽,无所遁形。 别动 穆南城的额上有大颗的水珠滚落,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池水,他喉结急剧滚动,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你先别动 滚开! 回应穆南城的是更激烈的挣扎和连续不断的三字经。 我叫你他妈别动!穆南城猛地向前顶了一下,暴喝,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啊?你他妈再敢乱动后果自负! 萧然震惊而恐惧地看着穆南城,再也不敢胡乱反抗。 穆南城钳住他手腕的手臂肌肉紧绷得如同岩块,两个人的呼吸都完全乱了频率,你的气息交缠住我的,同样滚烫的体温近乎要熔化彼此。 剧烈的心跳擂鼓般在胸腔里肆意窜动,一下一下地轰击着耳膜。 萧然脸都白了,他咬着嘴唇,睫毛上的水滴摇摇欲坠,潮润的大眼睛里满是惶恐,还有一丝不容错辨的困惑和迷茫。 就是这一点困惑和迷茫及时拉扯住了穆南城疯狂叫嚣着的不顾一切的冲动,他闭了闭眼,慢慢地松开钳住萧然的手臂,慢慢地退开,然后攀着泳池壁爬了上去。 萧然坐在温热的池子里大脑中一片空白。 袅袅蒸汽氤氲在水面之上,恍若万千游丝缠绕过他的指尖,连接到心脏,最后渗透进四肢百骸,和每一根神经相连,激起难以言说的阵阵战栗。 男孩子哪里会有完全不晓事的,萧然把滚烫的脸埋进双掌里,徒劳地任由那无法抵挡的电流流窜过每一个细胞,交由时间来平复那漫无天际的悸动。 房间里面传来哗哗的水流肆虐的声音,许久过后才停了下来。 踏踏的拖鞋声由远及近,一块白色的毛巾兜头落下,穆南城平稳的声音淡淡在头顶上响起: 泡过瘾了没?上来。 第71章 萧然出离愤怒了,他一把薅下头上的毛巾,愤怒的小火苗熊熊簇起: 是我自己要泡的吗?明明是你把我扔进来的! 穆南城已经洗了澡换了身衣服,黑色的衬衫松了三颗扣子,水珠从他的发梢滴落下来,洇湿了胸前的布料,锁骨上一点水滴反着光,刺得萧然眸光一闪。 你还有脸自己再提,我为什么把你扔下来? 穆南城凉凉地丢下一句话转身回屋,萧然这才发现平台上的椅子被拉到泳池边上,上面放着一套衣服和一块大毛巾。 萧然梗着脖子喊: 你凭什么把我扔下来?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错!你往酒店外面跑也就算了,挂我的电话还关机,港城这里你人生地不熟的,如果出事了怎么办? 哗啦 萧然从水里出来很快把身上擦干,一边穿衣服一边不服气地大声嘟囔: 我那时候真的有急事,后来关机是因为手机坏掉了,再说我这么大人了能出什么事! 你能出什么事?穆南城声音又不稳了,要我提醒你吗祖宗?你这阵子光局子都进了两回了! 萧然气结: 你这个人! 我怎么? 你讨厌! 这小孩骂人的词汇量是跟他的愤怒值成正比的,他此刻意识到自己确实有错,气焰就明显消下去了。 无论怎么样,穆南城都是关心他,这个出发点是毋庸置疑的。 穆南城笑了起来: 过来,他坐在床边对着萧然招手,过来我跟前说。 萧然抿着嘴唇站在阳台门口戒备地看着他,好像一只随时准备炸毛或者逃跑的小兽。 穆南城好笑地看着他,又招了招手,声音放柔, 过来,我好好跟你说话。 我不想跟你说话! 萧然眼圈一红,他长这么大几乎没被人打过,还是打在那种地方,不是疼的事,实在太耻辱。 这个年纪的孩子,可杀不可辱,你伤他的自尊比伤他的肉体要严重许多。 穆南城有着很严重的大家长作风,幸亏他是个基佬,否则要是以后有孩子,铁定不能跟小孩相处好: 你自己说你该不该打? 不该! 我这是让你长记性。 长屁! 穆南城看萧然那副理直气壮的熊孩子样只觉得脑仁疼,他按了按太阳穴,微一摊手: 那你说怎么办,我打都打了,要不让你还手打过来? 穆南城自己下的手自己知道,打屁股就是听声儿吓人,其实一点都打不疼,只是想到那个部位可爱圆翘的弧度和绵软滑腻的手感,穆南城刚在浴室里平息下去的冲动又一波波涌了上来,硬得没完没了。 萧然指着他,气得直跳脚: 你这个人,你没有道德下限!打人就是不对,你根本就是有暴力倾向! 我要是有暴力倾向,你以为你还能好好站我面前跟我指手划脚? 穆南城看着萧然气鼓鼓地站在那里,红润的脸蛋上一双眼睛亮得生气蓬勃,心里又是一阵兵败如山倒,他示弱地举起双手, 好了好了我道歉,对不起。你过来,我保证不再动手,好好跟你说话,我当时是真的太着急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也怪我不好,不该让你一个人离开。 这一番话穆南城说得无比诚恳,姿态甚至有点低下,萧然绷直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 萧然踟蹰地移过来,一眼看到自己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被调了个方向,上面放大的窗口里那个服务生板正机械的脸庞正面无表情地和他对望。 穆南城屈指在屏幕上敲了敲,这就是你要办的急事?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70) 萧然垂着眼睛不说话,但是一双握成拳的手却贴紧了裤缝。 穆南城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要找出这个人,为什么不跟我说?你打电话是向谁求助?方茜?何沿?还是蒋英哲?难道你不觉得在这件事上,我才是最方便帮助你的人?你宁可绕那么一大圈麻烦别人,也不肯跟我开口? 萧然沉默着不作声。 穆南城伸手把不远处的转椅拉了过来,轮子咕噜噜转动的声音碾过地板,停在他面前,坐过来,坐下听。 声音低沉又威严,越发像个家长。 萧然撩起眼皮看他一眼,穆南城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眼神深邃而不容他退避,萧然慢慢地挪过来坐在了椅子上。 穆南城的一只手撑在椅背上,把萧然连人带椅子拉得更靠近了些。 他应该是在卫生间里抽烟了,距离拉近的瞬间萧然能闻到穆南城身上甘冽的烟草味和清新的薄荷沐浴露交织在一起,很好闻的气味,也不是头一回闻到,却从没有像此刻这样让萧然觉得充满侵略感,好像从四面八方扑将过来似的往他的肺腑里钻。 萧然脚尖踮着地想往后移一点,穆南城却牢牢地掌住了转椅。 穆南城斟酌了一会,慢慢开口了, 萧然,我知道你到现在还没能完全适应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一直在等,等时间让你来慢慢习惯, 穆南城倾着身,深邃的目光落在萧然的发顶上,这孩子一直低着头,也不知道是怕他还是抗拒他,所以他的语速很慢,声音放得极为柔和,近乎把一辈子的耐心都要放在这段谈话里, 不管当初是为了什么,你跟我已经结婚了,我这辈子没有离婚的打算,所以我们两个绑在一起,是彼此需要面对一生的现实。 萧然的睫毛颤抖起来,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猛然攥紧,清透白皙的手背上细而醒目的青筋都凸了出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穆南城会跟他说这样的话。 你对我有防备,不能信任我,这些都没关系,我也有很多秘密现在不能告诉你,谁让你跟我,都不是寻常的人,但是 穆南城覆住他的手背,另一只手又敲了下电脑屏幕, 像这样的事,你能不能第一个想到我?你看,这对我来说轻而易举,我也不会过问所有的缘由,你需要什么帮助,只管对我说,我能做到的,一定倾其所有,相比方茜和何沿他们,我是不是更名正言顺一些?我是你的丈夫,你是我的丈夫,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我们两个更亲密。 萧然猝然抬头,几乎是毫无预警地跌进穆南城那双泛着深邃光泽的眼眸里,穆南城的目光和语言,像是最锋锐的利器,轻易割开他所有的心防。 我们之前不是这样说的 什么之前?哪里的之前? 协议结婚之前。 是,协议结婚前我们不是这么说的,可我们已经结婚了,我对这桩婚姻的态度比你以为的要认真,对我来说家庭很重要,而你是我的家庭里最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穆南城摇了摇头,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让他觉得厌烦,于是他更加直白地说, 不,你是最重要的那一部分。不论你愿不愿意,你和我都不可能再从彼此的生活里剥离出去,你的事势必牵涉到我,我的事你也逃脱不开。我曾经想过把你隔绝在危险和暗黑之外我不想给自己辩解,但我真的力有不逮,眼下我没有很多选择的资本 说到这里,穆南城扯了下嘴角,那是一个混合着浓烈自嘲和苦涩的笑意,那样意气风发的人,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坦诚他的无能与无力。 萧然,我们都身在战场里,可是你却和我各自为战,这样不行。我不要求你现在就毫无保留地信任我,但至少,你别把我当成外人,这会让我很难过。 我不明白,萧然茫然极了,我不能明白 你不需要把每件事都当成你的电脑程序那样理解,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一定会有逻辑,让你一个代码一个代码地敲出来,萧然, 穆南城深深看着他,轻轻幽叹, 我的确不算一个好人,但我永远不会害你,我以为我们共同生活了这么久,你已经了解到这一点,是不是。 萧然怔怔地望着穆南城,头顶上明亮的灯光投射进他的眼瞳深处,里面每一丛变幻的光彩都显示他此刻受到极大的震动,穆南城说的每一个字都落地千钧,让他震撼。 他点了点头。 穆南城欣慰地笑了,他抬手捋了下萧然湿漉漉的脑袋,然后起身拿了条毛巾过来给他擦头发,淡淡说道: 这个服务生,我认识。 萧然愕然地要转身,穆南城却按着他的脑袋把他又转回去, 他是海登保全的人,我本来以为他是在酒店里执行任务,所以一开始没往黎湛和你身上去想,直到你出去后黎湛的手机没了你是不是在黎湛手机上动了手脚? 啊,萧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但是他的手机另有一拨人在监听,然后我被发现了 GOM中的每一个人手机都会被监控,一是组织监视,二是防止被敌人监听,我也不例外,穆南城直奔重点,你不必在黎湛身上打主意,因为黎从涣,根本没有卡牌,黎湛更加不能接触到光照会的核心。 萧然先是反射性地问:怎么可能? 然后他瞠大了眼睛,穆南城这是在对自己承认了他是光照会的人! 萧然猝不及防,他怎么也没想到穆南城单刀直入地就这么敞开了他最大的秘密。 他眨了眨眼,难以置信又小心翼翼地问: 你就这样告诉我没有关系吗? 光照会成员的身份,那是最高机密吧? 穆南城静静地看了萧然半晌,他的瞳仁幽黑,平日里藏了那般城府,此刻却有一种近乎纯澈的坦然。 他直白地笑道: 让别人知道大概会有杀身之祸,但你不是别人,与其让你背着我到处查惹来危险,不如我知无不言。 萧然心头掠过一丝微妙而复杂的动容,穆南城能坦白至此,这是对他有多信任。 穆南城慢慢地擦着萧然的头发,修长冰凉的手指不时触碰到萧然的耳廓脖颈,偶尔会有静电闪过,萧然一缩脖子,却没有再避开。 穆南城不动声色地微笑,继续道, 其实现在光照会已经没有那么神秘了,整个人类社会的阶级都早已固化,把持光照会的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个耳熟能详的家族,组织在吸收新鲜血液的同时,优先考虑已加入的成员的后嗣,老西林是曾经的方片A,他意外死后,在新的选举之前,他的儿子小西林就是代理方片A。 老西林,就是发掘栽培穆南城的人。 穆南城:所以我和你被选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们的家族中早有光照会成员。 啊,萧然怔怔地,那你家里 穆南城眸光里飞快地掠过一抹极微弱的暗芒: 我的父亲,他也是光照会的人,不过他并没有得到卡牌,光照会遍布在世界的成员数不胜数,卡牌却只有54张,我父亲在上位的过程里就被别人杀掉了,从古至今,内争永远比外斗更激烈残酷,当时他有一个与他旗鼓相当的对手,他们都有机会得到方片3,那已经是最小的一张卡牌,但是他们争得你死我活,我父亲输了。 为什么?萧然疑惑地问,方片代表的不是金钱吗?那不是谁的资产多谁就拿卡牌吗?怎么会牵扯到人命? 穆南城笑了起来: 老西林从来没有登上过福布斯,黎从涣当了几十年港城皇帝,世界公认的首富却是周晏城,可你说他们谁更有钱?这个世上最牛逼的人物很多都在野不在朝,何况光照会的晋级机制很严苛,真正能够决定卡牌点数的,是提名后的投票,一张花色有12个点数,公投出A,剩下的点数由A来分配,如果有人死亡,或者发生其他意外被剔除出去,A、K、Q、J的持有人则有资格推荐一名组织内成员参加候选,最终还是由12个人的投票决出。 萧然若有所思。 那黎从涣为什么没有卡牌?论经济实力,这个世界没多少人能够比得上他。 他属于光照会的人,但资历一直不够。 萧然啧舌,黎从涣尚且不够,那其他持有卡牌的人得多有钱? 穆南城看出萧然的想法: 并不是有钱就能拿到卡牌的,黎从涣虽然有不少资产,但他这个人格局太小,眼界也太窄,他一生只对钱这个东西感兴趣,他积累起来的资本从来没有投入到社会进行再生产,不论是在港城,还是在内陆,或者在西洲的投资,黎从涣的生意都是联合其他资本进行垄断,垄断地产,基建,民生,没有黎从涣,这些产业也会有别的资本来做,黎从涣从中攫取大量利益,却不能将钱转化为更大的社会价值,他不敢挑战更多的权利,也无能制造新的秩序,他只是站在了顺风口上的猪这样的人终其一生,在光照会里,也只配做个马前卒。 穆南城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丝毫起伏,语气客观到近乎冷酷。 萧然瞠目结舌,怎么也没想到穆南城对黎从涣是这样的评价。 当然,这本来也是双向的选择,黎从涣能借助西洲得势,又能在东洲如鱼得水,两脚踩船,与其说他野心不足,也可能是他故意营造出这种力不从心,这样苟着既占足了光照会的好处,又能避其锋缨,保他黎家长久太平,黎庶和黎湛一个忠厚有余,一个沉稳不足,守成尚且艰难,别说更进一步,穆南城耸了下肩,谁知道呢。 萧然匪夷所思: 照你这么说,光照会还是个推动社会进步和人类发展的先进集体了? 你又怎么知道光照会没有推动过社会进步和人类发展呢?王朝代谢不过弹指之间,光照会已经存在了几百年,这就说明,它在这几个世纪里,始终顺应了历史的每一次大变迁,它如果始终与全人类为敌,不会有这样的生命力。 穆南城好口才,又能逻辑自洽,萧然无言以对。 当然事实也的确如他所说,萧然自己也知道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只有孩子才相信童话故事,成年人却要平衡太多利益。 天气干热,萧然的头发一会儿就被擦干了,触感洁净顺滑,像是上好的丝绸,穆南城满意地将手指插入进萧然的发间,下颌虚虚地抵在萧然的发顶上,这样一来,他的声音就好像是从萧然自己身体内部发出来,格外低沉磁性,余音铮铮, 说到底,光照会也不过是一个工具,掌握工具的人做的是大部分人认可的事,它就是正义,反之,它就是邪恶。光照会的妖魔化一来是因为它太过神秘,二来,有很多莫须有的阴谋论扣在它头上,当然,我们也没必要美化它,资本尚且是罪恶的,更不用说这是个汇聚天下资本的大本营,改造世界的口号喊得漂亮,一切也不过是为了私利罢了。 萧然转头去看穆南城,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地认真打量他。 那穆先生加入光照会,是有怎样的抱负呢? 穆南城偏头看他,两个人离得很近,几乎额头相抵,萧然能看到穆南城的睫毛掩映下的表情虔诚无比,这让他接下来说的话犹如在抒发信仰: 光照会对我来说是一架□□,它能让我走到,我想要走到的那个人身边去,仅此,而已。 萧然心神一晃,他直觉地知道穆南城说的那个人是谁,一股燥热从耳根子蔓延,萧然虚虚移开视线,不自然地问: 那、那你是方片几啊? 穆南城眸光微动:你猜? 我、我猜不出来啊,不过你的点数肯定不会很大。 穆南城像是被萧然看低了,脸上竟然有点恼怒: 我的点数为什么不能大了? 萧然耿直地说: 你的根基不够吧?人家西林家族什么的,不都传了好几百年了,你父亲那时候连方片3不是都没拿到呢。 穆南城无语了半晌,他抬手揉了把萧然的脑袋,有些不满道: 你这小孩儿,可真是不会聊天。 萧然却想起了另一件事: 那按你这样说,光照会是先加入,然后逐级进阶的,有没有其他情况?比如有人被邀请,一开始就可以得到高等级卡牌的? 有,穆南城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萧然,慢慢地,沉声吐出每一个字,光照会里只有一个人有资格给任何人发送任何点数的卡牌,那就是最高领导人,大王。 第72章 夜幕降临的时候雨停了,被雨水洗涤过的夜空像是一块墨蓝色的宝石,空气中满是潮湿而清新的气味,穆南城说要带萧然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原本萧然兴致勃勃的,但是他一下车看到眼前的建筑瞬间就意兴阑珊地耷拉下了眼皮。 港城拍卖行。 拍卖行有什么好玩的,萧然一不懂古玩字画,二不喜欢金银器玉,这里总不能拍卖个什么最新智能机器人吧! 他跟穆先生果然是有代沟的,萧然闷闷不乐地想。 穆南城一低头就看到小孩嘴唇噘得要挂酱油了,好笑地哄道: 我们拍完东西就带你去兰桂坊,你不是心心念念挺久了? 小孩儿的脸立刻笑得跟花儿一样。 穆南城跟傅予行不一样,傅予行完全是把萧然当孩子养,烟酒赌钱什么都不许他沾,长到二十岁连方向盘都没摸过,更别说酒吧赌场这种不正经场合,穆南城却觉得男孩子经历得多才利于心智成长,更何况萧然是个很有自控力的孩子,他会在了解和沉迷之间把握分寸。 穆南城从来不打算把萧然隔绝进风雨不透的玻璃塔里,他是男人,萧然也是男人,他爱他宠他保护他,也放开他接触完整的世界。 黑的白的,好的坏的,喜欢或者不喜欢的,都由他自己去了解去判断去选择。 萧然不是金丝笼里的小鸟,他是一只雏鹰,他才刚刚起飞,穆南城要做的不是拿绳系住他的脚踝,而是引领他自在翱翔。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71) 如果有一天,萧然也愿意爱他宠他有能力保护他,穆南城也会欣然接受并乐在其中。 萧然跟着穆南城走进拍卖行,金碧辉煌的大厅铺设着华美的地毯,从大厅通往拍卖厅有一条长长的走廊,黎湛和蒋东显正站在拍卖一号厅的入口处抽烟说话,远远看见他们过来了,黎湛招着手朗声喊: 萧然,过来! 这大嗓门惊动了三个走在萧然前方数米处的人,那三人同时回过头来,萧然立刻欣喜地喊: 蒋哥,靳哥,韩哥。 前面的人正是蒋英哲韩恕和前来港城与他们相聚的靳尧。 萧然快走几步,脸上的表情十分欢喜,你们也在这里啊? 靳尧笑看着萧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久不见了萧然,小伙子又长高了,精神了! 萧然穿了一身银灰色的西装,他前阵子头发剪得只到耳根,人就显得格外清爽,制式西服精悍流利的剪裁衬得他身姿如树,像棵笔直勃发的小白杨。 靳尧是萧然的偶像,看到爱豆,小迷弟有了一丝羞涩,萧然不好意思地抿着嘴角: 好久不见,靳哥你不是在拍电影吗?怎么有时间来港城? 有一个广告在这里拍摄,顺便来看看英哲和韩恕,没想到能见到你,这一趟还真是值了! 蒋英哲立刻佯装不满: 合着我们就是个顺便的?韩恕,咱们走了,太伤心了! 蒋英哲作势要走,靳尧一拳抡在他的肩上: 你可长点出息,在小孩面前还矫情! 几个人说说笑笑都很高兴,直到穆南城走上前来。 蒋英哲跟穆南城虽然不对付,但面上的招呼还是得有,靳尧是头回见穆南城,两个人握了手,靳尧的眸光闪烁过一抹讳莫难明的光,稍纵即逝,他温和俊美的眉眼里是淡淡的笑意,语气中有难以察觉的意味深长: 原来您就是穆总,久闻大名,可惜一直缘悭一面。 靳先生的大名我也是如雷贯耳,穆南城噙着礼节性的微笑,以前在电视上看到靳先生就觉得你跟我一位故友长得十分相似,近面一看,就更像了。 哦?靳尧挑了挑眉,这话我经常听到有人跟我说,没办法,我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大众脸,不过我看穆总也有些面熟,也许我们以前真在哪里见过也说不定。 穆南城颔首,很是随意地附和: 也许吧,这个世界毕竟很小。 黎湛在那头不耐烦地喊: 我说你们俩磨叽什么呢?这边拍卖会都快开始了! 来了!穆南城揽住萧然的肩,抱歉,我们要失陪了,改日有时间我做东,请诸位一叙。 蒋英哲也大方笑道: 有空再一起聚。 彼此心知肚明都是客套罢了,他们要是坐到一张桌子上,除了萧然,怕是谁都吃不下饭。 穆南城和萧然的身影一消失,靳尧笑容尽敛: 我认识他。 韩恕不以为意: 你当然认识他 穆南城也是经常出现在各路媒体中的人物。 不,靳尧摇了摇头,我是说,我在湎北见过他。 蒋英哲和韩恕对视一眼,都有些诧异,靳尧继续道, 他是海登保全的人,曾经做过我的教官。 教官?蒋英哲惊讶,他不是个生意人吗?能做你的教官,那他的身手不是很厉害? 很厉害,比我厉害,非比常人的厉害, 靳尧连用了三个厉害,一个比一个递进,他往左右看了看,低声说, 海登内分为明部和暗部,明部是保全,暗部培养的是世界最顶级的殺手,他是唯一在明部和暗部都任职的人,我离开海登的时候,他已经是Boss了。 Boss是什么意思?他把海登买下来了? 不是他买下海登,是海登认他为主,不过当年幸亏是他掌管了海登,否则我是不能退下来的,湎北停战的时候,他是居中人,政府军曾经要求处决我,他在中间说过话,算是救过我一次。 蒋英哲一贯对穆南城没好印象,此刻难免有些不太相信: 他居然救过你?你会不会认错人? 我不会认错人,靳尧唏嘘,以前老听你们说穆南城这个名字,没想到居然是他,怎么会是他? 那他在海登里叫什么? Hunter,靳尧说,Poor Hunter。 韩恕蹙眉: 这个名字很耳熟。 当然耳熟,湎北内战都是靠他调停才能真正结束,之后这个国家休养生息恢复发展都有他的推动,他是湎北的无冕之王,湎北六成的翡翠矿都有他的股份,华缅石油管道也是他一力斡旋才能顺利开通,如果不是他,大半湎北人现在还在打仗种罂粟,他在当地威望很高,湎北人说如果他竞选总统一定会全票通过。 蒋英哲撇了撇嘴: 这么牛逼? 很牛逼,靳尧笑了起来,当年放我走的时候,他还跟我说大家同侪一场,又都是华夏人,能活一个是一个他怎么会跟蒋东显到一起去了? 人各有志吧,时间会改变一切,尤其是男人一旦踏进名利场,很多时候就身不由己了。 蒋英哲拍了拍靳尧的肩,走吧,拍卖会要开始了。 这里有什么好东西啊?怎么感觉港陆两地的大富豪全都来了? 八点整,拍卖会开始,一众人依次落座,萧然左边是穆南城,右边是黎湛,他转着脑袋四面看了一圈,认出了许多熟面孔,蒋英哲几人跟他错了两排位,看他东张西望的都笑看着他。 穆南城给了萧然一本拍卖册,他随意翻了翻,发现确实有不少好东西,但也不至于引来如此济济一堂。 黎湛小声告诉他: 今晚有压轴的好东西,不在这册子上,等到后面你就知道了。 是什么东西? 能在拍卖前绝对保密的物品其价值往往难以估量,萧然也不禁来了兴趣。 黎湛却神秘一笑,卖起了关子: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萧然又转头去问穆南城,穆南城也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耐心点,会让你知道的。 一个两个都这么神秘,萧然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 拍品按照价格从低到高,越到后面的越珍贵,穆南城几次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东西,他都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台上在拍卖一盆天逸荷,起拍六百万,每叫一次价至少十万,可以跳价。 天逸荷是兰中极品,有市无价,许多人竞相叫价,黎湛也举了几次牌,萧然奇怪地问他: 你什么时候也喜欢花了? 我看这花衬你,哥送给你好不好? 不好,我不稀罕。 你这孩子怎么不识货呢! 我土我乐意! 哎哟,我们然然小宝贝要是土这世上就没洋气人了! 黎湛伸手就想去捏萧然的脸,隔了一个座位的穆南城眼明手快地啪一声打掉他的爪子。 黎湛登时怒了: 我说穆南城你能懂点事呢?我跟萧然好的时候你还在湎北吃土呢! 就这么一晃眼的功夫那盆天逸荷被别人拍走了,黎湛一哀三叹,活似被人撬了女朋友似的。 萧然,你怎么非得跟这个冰块脸在一块呢,你要是被他绑架了你就跟哥眨眨眼,哥不能让你陷进这水深火热里,我们然然多可爱一小人儿,被这死冰块带得都不爱笑了 黎湛絮絮叨叨地跟萧然抱怨,萧然翻了个大白眼,拍卖会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他早上起得太早,中午也没有午睡,此刻就有些犯困,他的脑袋无意识地往穆南城肩头一磕,眼皮子都耷拉了起来。 穆南城顺势揽住他,在他耳边笑问: 困了? 萧然打了个哈欠,眼睛里水雾雾的,点点头。 再待一会 穆南城的声音忽然顿了下,萧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正从前门走进来。 这个拍卖会级别很高,所有嘉宾都是特邀的,一般不会有人迟到,那人穿着一身礼服,礼服下摆长过膝盖,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 那人是谁?萧然轻声问穆南城。 穆南城摇了摇头,深邃的眼眸里也满是困惑和深思。 在公开场合下盯着一个人看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但是穆南城和萧然同时感觉到不对劲。 那个人一直走到最后一排,坐进最角落的位置,他没有摘下帽子,从萧然的角度看过去,能够看到帽子下的半张脸轮廓非常鲜明,从唇角到下颌笔直的一条线,像是用刻刀雕出来,他的皮肤非常白,在水晶灯下几乎反着光。 那是一种异乎寻常的白,就像是萧然思索了一会,脑中灵光一闪,对,就像是咘咘的金属皮肤!但是那肤色介于银白和雪白之间,比金属更加自然。 他低着头,端坐如松,也不左右观察,也不看向拍卖台。 非常非常奇怪的一个人,冰冷的,好像没有人气似的。 萧然和穆南城的注意力都被那个人吸引,没注意到整个大厅里都响起了骚动,直到萧然听到拍卖师高亢激昂的最后一句话: 让我们一起见识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紫色钻石,无价之宝赫拉的眼泪! 萧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猛蛰了一下,他一把抓住黎湛的手臂,不可置信地问: 他说什么?他说那是什么? 紫色钻石,黎湛明显有些激动,他低声道,全世界仅有的一颗,非常稀有! 他说赫拉的眼泪 尽管已经极力克制,萧然的嗓音依然隐现一丝颤抖, 是赫拉的眼泪 黎湛点点头: 是的,赫拉是神话中的天后,传说她的眼睛是紫色的,尊贵典雅,美丽倾城,所以这唯一一颗紫钻的名字叫做赫拉的眼泪你喜欢?那咱们就拍下来。 萧然盯着前方的拍卖台,身材高挑体貌动人的模特穿着一袭清凉的无袖低领长裙正款款走来,而她的脖颈间一串璀璨熠熠的钻石项链分外瞩目,尤其是那颗心形的紫色链坠,在流金般明亮的灯光下散发着神秘而高贵的色泽,惊艳了无数人的目光。 整个大厅里的人尤其是女人几乎都在议论纷纷: 天哪!那是传说中世界上唯一的紫色钻石吗?听说它曾经属于华夏的某个贵夫人,但是那位夫人去世后项链就消失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出现了,它真是太漂亮了! E国女王曾经说过她毕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得到这串紫色项链,E国皇室曾经满世界寻找赫拉的眼泪,没有一个女人能拒绝这么美丽的诱惑! 可是我听说赫拉的眼泪很是不祥,它的几任主人都是死于非命,这是被诅咒的绝世珍宝呢! 能得到这样的珍宝,被诅咒也值 记忆的阀门悄然被打开,同样是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一个端庄高雅的女子从洞开的雕花大门那头含笑走来,年幼的孩童跌跌撞撞地向女子跑过去,女人噙着最温柔的笑意蹲身抱住孩子,孩童搂住她的脖子,肉呼呼的小手攥住她胸前垂挂的那颗紫色的钻石,咯咯的笑声彷如清脆的铃音: 妈妈,这个石头好漂亮呀! 宝贝,这是赫拉的眼泪,以后我们然然娶了妻子,妈妈就把这个送给儿媳妇好不好? 台上的拍卖师正在激昂解说: 这是我们今天的最后一件拍品,赫拉的眼泪,起拍价三亿两千万,每次竞价至少一千万,可以跳价 黎湛迫不及待地喊:三亿三千万! 三亿四千万! 竞价声此起彼伏,拍卖会被推上了最高潮。 萧然眼眶通红,赫拉的眼泪,那是属于贺乔生前之物,在贺乔死后不翼而飞,如今却出现在了拍卖会上! 而不久前方茜独自前往F国,找到了当年照顾母亲的那名看护钱明兰,据钱明兰所说,贺乔当晚穿得很隆重,还戴上了一串非常罕见的紫色项链,但是警方关于案发现场的记录里却没有这条项链,萧然回去奔丧时也没在贺乔的尸体上看到项链,但它却在此刻出现了。 不论赫拉的眼泪落在了谁的手里,那人都可能与贺乔的死有关! 一只温暖的手掌覆在萧然的手背上,萧然一转眸就撞进穆南城笑意溶溶的眼。 萧然终于明白了,穆南城知道今晚赫拉的眼泪会现世,他是特意带他过来的! 穆先生萧然声音哽咽,眼底蓦然涌出潮漉漉的水雾。 穆南城的手指轻触萧然红透了的眼眶,故意谑笑道: 这是知道咱们要大出血,心疼得要哭了? 萧然抿着嘴唇,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角。 尽管赫拉的眼泪起拍价已经堪称天文数字,竞价的人依然络绎不绝,百年难得的稀世紫钻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兴趣。 黎湛也看出萧然想要这条项链,他叫得格外起劲,没过多久,项链竞价已经超过了五亿,打破了世界最贵钻石的记录。 要知道之前世界最高价格的钻石足有一百多克拉,是这颗紫钻的十几倍!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72) 拍卖师激动得都破了音: 各位来宾,今天是我们见证奇迹的时刻,五亿六千万一次,五亿六千万两次 拍卖师故意将嗓音拖得极慢,给足了来宾继续竞价的空间。 六亿! 低沉的男音不疾不徐,将僵持的竞拍现场撕开一道裂口,把竞价拉进了六字头。 黎湛一看穆南城出声,顿时没好气: 我说Nathan,你能不能别跟我争? 穆南城连个眼神都没奉出去,我媳妇的东西,轮得到你献殷勤? 黎湛悻悻地一指穆南城:行,算你狠! 小黎公子退出。 等到项链过了七亿,叫价的只剩下连同穆南城在内的三个人。 大厅里静得落针可闻,众人连呼吸都摒住了。 过了七亿之后另两个人明显开始犹豫,其中一个甚至拿着手帕开始不停擦汗了,就一个首饰而言,哪怕它再稀世罕有,这个价格也不太可能再有升值空间。 萧然攥了满手心的汗,七亿多,这个价格已经太高了,这里很多人有这个资产,但是绝没可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现金来,穆南城是有备而来。 终于,当穆南城气定神闲地喊出七亿五千万,那两位大亨都没再举牌。 七亿五千万一次,七亿五千万两次 萧然盯着前面华光溢彩的钻石项链,几乎要在椅子上坐不住。 八亿。 一个尖锐的,冰冷到怪异的声音忽然响起,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被引了过去。 一秒的冷寂后,大厅里再次响起喧哗声。 萧然和穆南城对视一眼,同时看向那个独自坐在角落里的男人。 他戴着帽子低着头,保持着先前的坐姿纹丝未动,一只手臂高高举起,手中握着一张号码牌,八亿这个数字就是从他口中报出来的。 第73章 平地忽然杀出一个程咬金,穆南城声色不动,黎湛却是第一个炸了起来:八亿一千万! 九亿。 男人音质低沉得像是某种重金属钝钝敲击,跟黎湛高昂的声音形成鲜明对比。 这个叫价法,是志在必得了。 大厅里响起窃窃私语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黑衣人身上。 十亿。穆南城不疾不徐地喊。 十一亿。 靠!黎湛继续喊,十二亿! 拍卖师微笑着提醒黎湛: 96号先生,很抱歉,您的保证金不足以支持您继续竞拍! 黎湛气得差点跳起来,谁能想到会有拍品过十亿?他在南洲拍个小型钻矿都足够了! 真他妈活见鬼了!这家伙是个什么路数? 黎湛问蒋东显,后者两手一摊,也是莫名所以。 穆南城的神色终于凝重起来,很显然,他的竞价也即将到达保证金上限:十二亿。 十三亿。对方像是咬住了猎物的蛇,寸步不让。 大厅里嗡嗡的私语声不绝于耳,这里大多数人都是认得穆南城的,对于有人敢跟他叫板觉得十分稀奇,萧然都能听到他们都在互相打听黑衣人究竟是谁,众人神色精彩纷呈。 萧然按住穆南城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穆南城嘴唇紧抿,他的怒意没有黎湛那么明显,但正因为压抑显得格外阴鸷,捏着号码牌的手上青筋暴出,关节惨白。 没有关系的穆先生,萧然覆住穆南城的手背,轻声说,你已经尽力了。 确实不能怪穆南城,他准备了十多亿来拍一串项链,谁也不能轻视了他的心意,对方这是不计代价,分明别有目的。 穆南城看着萧然,瞳孔里有深浓的血色弥漫,萧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穆南城的眼瞳好像慢慢拉长变成了椭圆形,且正在慢慢竖起来。 萧然心里一惊,等他想要仔细再看时,穆南城闭上了眼。 别这样穆先生,萧然抬手去摸穆南城的眼睛,轻声笑道,你这样生气的样子,都不帅了哦! 黎湛冷静下来,遥遥对着拍卖师喊: 我把我的保证金转给99号! 很抱歉,拍卖师依然彬彬有礼地微笑,本拍卖行有规定,保证金不可以转让。 靠!黎湛气得把手里的拍卖册摔到地上,这他妈什么破规定! 穆南城睁开眼眸,深邃的眼瞳里黑白分明,没有血色,瞳仁也没有变形,他甚至反覆住萧然的手对他微笑了起来: 我会再想办法。 不用,萧然故意满不在乎地说,只是遗物而已,图个念想罢了,没必要 十三亿一次,十三亿两次,十三亿三次! 拍卖师高亢的嗓音打断了萧然的低语,他十分兴奋,也十分激动,这是他的拍卖生涯中最大的单笔交易,光是提成就够他下半生吃喝不愁,拍卖师站在拍卖台的最前方,一手拿着话筒,一手遥遥张开邀请那个男人, 本次拍卖会最后一件拍品,9.9克拉的紫色钻石赫拉的眼泪由121号先生以十三亿M币的价格拍得,这也是世界珠宝拍卖史上成交价最高的钻石,今天的我们有幸见证这一新的世界纪录!恭喜121号先生!121号先生,请您上台来领取您的拍品! 拍卖大厅里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万众瞩目中,那个男人终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往拍卖台走去。 萧然一开始就觉得这个人奇怪,此刻他终于发现了哪里奇怪。 那男人走路时,不论是摆臂的弧度,还是跨出的脚步,竟然全部像是经过精密测算一般,都是匀速的!如果不是萧然一直盯着,他本身又对具象数字格外敏感,一般人根本不会发现这一点! 他就像是一台冰冷而精确的机器。 男人一直走到拍卖台前,项链早已从模特小姐身上摘下来,被放进一个精致华美的首饰盒里,他伸出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完全不理会拍卖师邀请他讲话的请求,领了盒子转身就走。 拍卖会到此就算结束了,有靠坐在门边的人已经起身离开,拍卖师也在做最后致辞,人群都三三两两地站了起来。 萧然心里是有遗憾的,但让他更难过的是穆南城的一番心意却黯然收场,不论里子面子都非常不好看,连蒋东显他们都未免他尴尬,打了声招呼就直接走了。 穆南城的脸色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墨,他不是因为觉得折了面子而难堪,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男人显然目的不纯,他是冲着穆南城,还是冲着萧然? 穆南城死死地盯着前方男人,心里的疑云和警惕如同潮水一般汹涌。 萧然抓着穆南城的胳膊用轻快的嗓音说: 穆先生说好了带我去兰桂坊,不能说话不算话哟! 穆南城面色稍霁,轻扯着唇角摸摸他的头:不会。 蒋英哲和靳尧之前在不远处旁观全程,大概也知道萧然想要那个项链,不过他们只觉得一个物件,没拍到就没拍到,算不得什么大事,过来哄慰了他几句也告辞了。 唯有黎湛非常不高兴,对小黎公子来说,在港城跟人比钱多输掉,简直跟恒大在羊城输给鲁能一样丢脸,他二话不说给拍卖行的老板打电话,一开口就是冲天怒火: Henry,你的拍卖行是什么破规矩,保证金不能转让,凭什么不能转让?不能转让为什么事先不说,拍品也不提前公告,顾客还他妈能有点知情权呢? 总之我黎湛长这么大没这么跌面过以后我在港城还怎么混? 要是个有名有姓的骑到我头上我也认了,这人谁啊,啊?是我在南洲被晒坏了脑子失忆了记不起这号人了吗?什么?不能说保密原则?呵,你对我也保密,行!算我黎湛看走了眼,以后在外别说你跟我姓黎的是兄弟你说什么?! 黎湛脸色猝然一变,声音都撕裂了调。 就在这时黎湛的身前罩下来一道阴影,竟然是拍走赫拉的眼泪的那个人站到他面前,冷冰冰地说: 借过。 黎湛坐在这一排最外面的位置,萧然坐在他里面,男人往过道上一杵,本来就一直盯着他的萧然和穆南城同时仰头望着他。 黎湛也不知在电话里听到了什么,脸上阵青阵白十分复杂,他侧了一下身,把那个男人让了进去。 通道狭窄,两个体型高大的男人不可避免碰到彼此的腿,黎湛只觉得这个人的腿又冰又硬,他心里涌起一股诡异的恶寒,那是一种难以解释的直觉,就好像人对冷血动物本能的厌恶。 男人立身在萧然身前,依然没有摘下帽子。 萧然蹙着眉:您有事? 男人的嘴角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萧然勉强认为他是在笑,他将托着首饰盒的手掌摊在萧然面前: 宋少爷,这是我家主人送你的礼物,还请你笑纳。 你家主人是谁?萧然推开面前的盒子,清亮的眼眸直勾勾地逼视着男人帽子下的眼睛,直接拒绝道,抱歉,我不收陌生人的东西。 那么我换个措辞, 男人脸上的表情一丝也不顿,连声音的语调都好像一成不变,四个字让萧然直接从座椅上跳了起来,物归原主。 你是谁? 萧然一下子打掉那人的帽子,对方的五官清晰呈现。 那是很难形容的一张脸,以寻常人的目光看,眼前人的五官非常立体而精美,就像展览馆里的雕像,形状比例都近乎完美,但无端端就让人觉得不舒服。 没有多少人知道赫拉的眼泪曾经属于贺乔,连萧然都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那么一两次,萧然攥住男人的衣领,精致的脸蛋破天荒显出凶恶的狰狞之色,他厉声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有什么目的? 穆南城也在同一时间跟着萧然站了起来,他紧盯着面前的男人半晌,然后握住萧然的手,低声在他耳边说: 冷静点。 拍卖厅里还有些人没走,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好奇地张望过来。 萧然脸颊涨红,但他还是松了力道,深吸了一口气,漠然道: 这项链既然是你们拍了,就是你们的东西你干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萧然拒绝接收项链的瞬间那男人却将紫色的钻石握在了手心,萧然不知为何太阳穴突突狂跳,他的心里甚至升起一股荒谬的预感,好像这个男人光凭一只手就能毁掉这颗钻石,而同一时间里,穆南城出手如电,一把钳住男人的手腕,萧然确定自己听到了一种咯吱咯吱的金属扳动的声音。 下一秒紫色的钻石已经被穆南城攥在手里,他神色冷峻,眸光晦暗,穆南城抽出一张支票塞进男人的礼服上兜里: 既然你家主人好心转让,这项链穆某就收下来了。 男人捏住支票的一角随手一扬,也不跟穆南城说话,他再度微笑,没有了帽子的遮挡他的笑容就显得更加吊诡,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眼睛四周却连纹路都不起,他将一只手掌放在左胸口,对着萧然弯了下腰: 宋少爷,告辞了。 萧然震愕地发现尽管男人放在胸口的手掌腕部以极不自然的角度蜷曲着,那是在争夺钻石的过程中被穆南城反拧而造成的,可他在整个过程里居然面不改色,甚至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一直坐在一旁的黎湛也惊呆了,那个男人再度越过他时他还愣愣的,以至于男人接连说了三遍借过他才回过神来。 这他妈什么情况?黎湛简直要抓狂了,这人是从哪里跑来的怪胎,简直跟个傀儡似的,浑身阴森森,操! 傀儡?这两个字像一道闪电轰然劈下,萧然看向穆南城急急道: 他是 穆南城不动声色地按住他的后颈,制止了他要冲口而出的话: 走吧,不是还要出去过夜生活吗? 还他妈过个屁的夜生活!黎湛只觉得自己脖子上的寒毛都炸开了花,他烦躁地踢着脚下的座椅,一边骂骂咧咧着,一边跟着两人一道往外面走。 你们两去吧,我也回家了。 三人走到车边时,黎湛也要告辞,萧然却拉住了他的衬衫下摆: 哎!你刚才打电话,那个拍卖行老板告诉你那个买主是谁了吗? 黎湛哈哈笑道: 你不都听到了吗?他们拍卖行有规矩,不能泄露顾客信息 萧然探究地看了他半晌,哼笑了一声自己先坐进穆南城车里去了。 车外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黎湛启唇,无声地发出两个字节: fujia。 穆南城的眸子里霎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滴 轻微的门卡刷过的声音近似于无,然而穆南城还是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只留着一盏壁灯,四面的墙壁和衣柜都隐没在阴影里,只有床头的方寸之地里笼着浅浅的暖黄光晕,穆南城低头看着臂弯中的少年安详熟睡的脸。 拍卖行的那一幕并没有影响到两人在不夜城里玩乐的心情,穆南城带着萧然在酒吧街里玩了半宿,萧然头一次到这种地方,嗨得疯了头,简直乐不思蜀,一直到十二点还不肯走,穆南城只得给他喂了点酒。 立刻安生了。 这小孩每次喝酒就会睡得特别沉,小猪崽一样咯吱他都不会醒。 穆南城在萧然的额头印上一个亲吻,然后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头,将他的脑袋从自己的臂弯里移到枕头上。 韩臻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到穆南城走出来他站起身,直到穆南城带上房间门才开口: 先生,查到了。 穆南城侧了下头,这房间是一个开放的大套间,书房客厅全都连在一起,他打开隔壁客房的门,示意韩臻跟上,两人一直走到客房外延伸的小阳台,穆南城刚坐定,韩臻便递给他一个牛皮纸袋。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73) 今天拍卖行里缴纳保证金最多的那个账户,户主名是傅谨时。 韩臻的声音有着非常罕见的忧虑和迟疑,穆南城已经扯开牛皮袋的封线,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仓促而粗暴,拉断封线后随手一倒,里面的纸张和照片零零散散撒了一桌。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男子的全身照。 就那一张照片,像是一颗炸弹在穆南城的大脑里引爆,炸得他所有的意识血肉横飞,支离破碎。 照片里的人赫然是傅予行! 韩臻担忧地看着穆南城,复述着他已经掌握到的信息, 这是傅谨时,生于E国,是傅栋和别的女人生的,傅予行同父异母的弟弟 同父异母,穆南城缓缓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尾音上扬,带着讥诮,你相信? 没有理由不相信,先生,傅予行的的确确是死了,这做不了假,不论是他本人还是傅家,都没有必要做这个弥天大谎,更何况,现在傅栋还把傅谨时召回来了,我收到消息,傅栋肝癌晚期,医生说剩不了几个月了 同父异母的兄弟,能长得一模一样? 尽管穆南城竭力把声线压平,韩臻依然从他的声调里听出了凌乱的颤抖。 韩臻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也有可能长得一模一样,先生,这样的巧合不是不可能。 有没有查过他的就诊记录? 查过,不可能是整容的,韩臻在摊了一桌的照片里找了几张出来,他从小时候就跟傅予行长得一样,我们在E国的人收到指示后就找到了几个和傅予行从小就认识的人,不止一个人证实傅谨时一直在E国。 照片全都注有日期,其他的穆南城不能确定,但是傅予行大二之后带着萧然一起生活,有几个特殊的日子穆南城确定傅予行人在京都,同一个时间里的傅谨时也曝光在镜头下,他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这确实是太不寻常了。 傅谨时,生于1994年,和傅予行同年,资料显示他出生后一直在E国生活,整个求学年代都一帆风顺,毕业后在一家傅氏海外的分公司任职,韩臻查了几个小时,拿到了许多铁板钉钉的证据,傅谨时二十六年的生活是真实存在的,那是和傅予行除了面貌,其他方面都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如果只是这样,那么哪怕傅谨时有一天出现在南江,按照现有的证据和逻辑,尽管有些匪夷所思,穆南城也会相信这就是傅予行同父异母的兄弟罢了,但是今天拍卖行里那一幕,傅谨时分明是冲着萧然而来! 周遭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地处市中心的酒店附近有许多24小时营业的店铺和酒吧,不夜城里的人们直到这个时分依然在大街上结伴游玩,嬉笑和醉吼声穿过夜色,衬得穆南城和韩臻的呼吸格外清晰。 许久后,穆南城的声音恢复了平稳: 傅谨时现在人在哪里? 他已经回了南江,傅家打算这个月底邀请南江各大世家,正式宣布傅谨时成为傅家下一任继承人。 穆南城点了一根烟,他走到栏杆边背对着韩臻,大团大团的烟雾袅袅飘起,他很久没有抽烟抽得这样凶过。 先生 韩臻刚想说话,穆南城竖起一只手掌阻断了他,男人用拇指按压着突突狂跳的眉心,他现在心神俱乱,韩臻无论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他转过身,在浓浓的烟雾里将猩红的眼眶投向桌面上的照片,傅谨时温润淡漠的目光和他笔直对视,菲薄的唇角似乎勾勒着嘲讽的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13 08:10:18~20200614 05:12: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蓝若冰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穆南城忽然想到了什么,疾步走到客厅里去,他拿起扔在沙发上的黑色西装外套,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首饰盒来,他头也不回地吩咐紧随着他的韩臻: 去找个火机来。 韩臻一听就明白穆南城要的不是普通的点烟的打火机,他出了门,不多一会就回来了,他把一个高压喷射火机递给穆南城,穆南城的手指上吊着那串价值十三个亿的赫拉的眼泪,紫色的链坠在灯光下散发着绚烂的华彩。 嗤 白色的火焰伴随着3000的高温倏忽亮起,穆南城将链坠放在火焰之上,炫目到极致的光亮中,钻石的几十个切割面上都闪烁着流动如同星辰的光泽,无数个K型字母从切面上纷纷折射出来。 韩臻倒吸一口冷气: 先生,这是 穆南城眸光淡淡地扫了韩臻一眼,他移动手腕,韩臻根本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舌瞬间舔上那流光四溢的钻石,不消须臾,这枚号称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稀世珍宝就恢复了它本来的面目 一块毫不起眼的黑乎乎的石头。 韩臻吸进去的那口气直到此刻才吐出来,他颤着声音,难以置信, 这是红桃K 所谓赫拉的眼泪,价值连城的紫钻,根本不是钻石,而是大名鼎鼎光照会的红桃K卡牌! 韩臻当年陪着穆南城追查杀死穆南城之父穆铎的凶手,辗转查到许多线索,最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穆铎死于红桃K之手! 今天赫拉的眼泪最终又落到了宋萧然的手里,韩臻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穆南城把面目全非的石头扔进了垃圾桶里,他在沙发前坐下,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自己的手指。 他的动作很慢,很优雅,仿佛几分钟前被焦躁和惶恐逼得坐立不安的人不是他,仿佛另一个傅予行的出现也不能给他的情绪再造成半点波澜,仿佛那颗被烧毁的赫拉的眼泪不具备任何特殊意义。 穆南城的声音也恢复了一贯的平稳,低沉地吩咐韩臻: 你找一个纯度高些的紫水晶来,跟赫拉的眼泪越像越好。 一向对穆南城言听计从的韩臻却站在那里没有动,他鲜少有这样的表情,眼珠几乎脱了窗般死死地盯着垃圾桶里黑乎乎的石头。 穆南城抬眼看他。 韩臻气息不稳: 先生,赫拉的眼泪之前是属于贺乔的,那么她很可能就是前一任红桃K,你 你的父亲,是死于贺乔之手啊! 穆南城抬手制止韩臻,他的目光平静如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韩臻在这样淡然无波的眼神里乍然体认到一个事实,穆南城其实早就知道了。 穆南城虽然不知道贺乔是红桃K,但是他早就知道他父亲穆铎的死与贺家有关,他也早就在仇与爱中做出了选择。 就算韩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语无伦次, 就算你不计较了,为什么要毁掉这颗石头?这是唯一的证据你不想让宋萧然知道吗但是现在他被选中了,你不说,他早晚也会知道,你把红桃K毁掉了,他们不会放过你 所以我的时间不多了,穆南城垂着眼眸,低低的嗓音里蓄着深沉的,认命般的无奈,去吧Steven,按我说的做。 明媚的阳光透过阁楼顶上的彩绘玻璃窗,投射在站在窗边的女人身上。 她穿着白色的睡裙,漆黑的长发逶迤而下,像是黑色的泉水,每一根发丝都带着沁骨的凉意。 她在窗前伸出手,细细碎碎的光线在她的指尖跳跃,明晃晃的光点折射进漫无焦距的瞳孔里,那是代表着孤独和忧郁的紫色。 吱呀 木门被从外面推开,身穿制式校服的少年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束犹沾着晨露的紫色鸢尾。 妈妈,萧然的笑容宛如晨光清浅,他把鸢尾插进桌上的花瓶里,声音轻快地说,我去你房间没看到你,你怎么又来这里了?这里空气流通不好。 贺乔转过身来,银色的光芒从萧然眼前一掠而过,他定睛看去,贺乔的手心托着紫色流光转动的链坠,细细的铂金链子沿着掌缘垂落,洒满她身上的阳光和璀璨的金光融合到一处,晃花了他的眼。 妈妈很久没戴这条项链了,要我帮你戴上吗? 萧然走过去,十二岁的少年比他的母亲还要高些,他伸手想去接那条项链,贺乔却受惊似的往后一退,戒慎地看着他。 妈妈,萧然难掩哀伤,你今天又不认得我了吗? 贺乔的眼神古怪而犀利,她嗫嚅着嘴唇喃喃地说: Eleven,你是No.Eleven 我是然然,我是你的儿子,妈妈,萧然跨前一步,拥抱住贺乔娇小孱弱的身体,语音哽咽,我不是你的实验编号。 No.Eleven你是最成功的实验品最成功的 萧然的眼泪无声滑落,流进贺乔纤细的,像是随时都能被轻易折断的脖颈里,他的母亲三年前罹患抑郁症,现在的状况恶化到了极点,她经常认不得人,总是自言自语说些奇怪的话,外公和舅舅已经完全不让她出门。 她的情绪经常失控,很多时候甚至会暴起伤人,只有看到萧然的时候才能平静一些。 萧然听到咯嘣一声,抬头的时候他吓了一跳,贺乔正把项链的吊坠放在嘴里咬: 妈妈! 萧然赶紧去抢,他把链坠从贺乔嘴里夺下来,贺乔却发了疯似地扑过来跟他抢,失去神智的人力气极大,萧然猝不及防,项链被贺乔夺了过去,她把项链狠狠地掷到地板上,然后泄愤般地一脚一脚狠命地踩踏。 她一般用力地踩着一边絮絮呢喃着: 我不是红桃K,我不是红桃K 萧然想去拉贺乔: 妈妈你别这样 贺乔神色狰狞,眸光里迸射着犹如走投无路的困兽般愤恨而绝望的光芒: 该死的!该死的!你们都下地狱去吧!我不是红桃K然然,然然 妈妈我在这里! 贺乔突然泪如雨下,她抱着萧然嚎啕大哭: 然然我的宝贝,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没有,你没有对不起我啊 我作孽,我作孽啊! 贺乔拼命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撕扯着她的长发,她浑身抖动得如同筛糠,萧然根本按不住她,他朝门外大声喊: 来人啊,快来人啊! 房门被推开,佣人和看护都冲了进来,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抓住贺乔,女人拼了命地挣扎,她用脚踢,用牙咬,用头撞,疯狂地攻击所有试图制住她的人。 房间里几乎乱成了一锅滚油,众人的惊呼声,脚步声,身体的碰撞声,还有贺乔撕心裂肺般的尖叫拧成一股几欲冲破屋顶的喧嚣,骇得萧然魂飞魄散。 之前贺乔多次失控,但是只要有萧然在她都能很快平静,今天她的情绪却像是巨大的山洪冲垮堤坝,一发不可收拾。 众人把贺乔按在地上,她的指甲在柚木地板上疯狂摩擦,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恶鬼的哀嚎,手背上青筋暴凸,一根一根如同芒刺戳痛萧然的眼。 萧然蹲在地上哭得不成样子: 妈妈,你别这样,你看看我,我是然然 孩子的哭声似乎惊动到了女人,她慢慢停止了挣扎,茫然地从凌乱的长发里抬起头,赤红的眼眶呆滞而木然。 萧然一边哭一边捋起贺乔散落了满头满脸的长发,慢慢给她梳理,用一个发圈给她扎起来,贺乔呆呆地看着他,私人看护就在这时把镇定剂推进了她的血管里。 房间里寂静如死。 萧然抱着膝盖在地上坐了许久,直到双腿发麻,他才试着站起来,视线中掠过一点光芒,他看过去,那串项链掉在房间的正中央,被一群慌乱的人踩踏过无数次,依然无损它惊心动魄的光泽,紫色的钻石在阳光下反射着熠熠潮光,数十个切割面上折射出光怪陆离的画面。 阁楼里的一切景物,雪白的墙,漆黑的柜子,镂着缤纷彩绘的玻璃窗,还有泛着油光的地板,都在一瞬间旋转了起来,瞳孔深处最清晰的,唯有那不断闪烁的,从钻石中心扩散而出的无数个字母。 萧然陡然睁开眼睛。 急促的呼吸和紊乱的心跳在沉寂的房间内回响着,刚睡下去不久的穆南城立刻惊醒了。 他拧亮床头灯,就见萧然睁着放大到极致的瞳孔瞪着天花板,连猝然亮起的灯光都让他毫无反应,他的额头上布满大颗的汗珠,流过湿红的眼角,滑进耳廓里。 萧然,萧然 穆南城焦急地轻拍他的脸,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萧然的眼珠缓缓转动,凝到穆南城的脸上才有了焦距,他一开口,嗓子又干又哑: 几点了 穆南城往墙上的挂钟看了一眼: 凌晨四点多了,我们从酒吧出来就十二点了,你才睡了没多久。 穆南城去浴室里拿了块热毛巾出来给萧然擦汗,萧然问他: 赫拉的眼泪在哪里? 穆南城的手微微一顿,然后继续给他擦,萧然仰头看着他。 别动,一会我给你拿。 穆南城趿拉着酒店的拖鞋先是倒了一杯水给萧然喂了下去,然后他去了外面的房间,再回来时那根项链已经勾在他的食指上,他在床头坐下,促狭地笑问萧然: 要我给你戴上吗? 萧然一手把项链接过来一手按着遥控器把房间里所有能开的灯都打亮,他把项链高高吊在头顶,仰着脖子,不停变换角度去看那颗紫色的吊坠。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74) 穆南城一手搁在膝头好笑地望着他: 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这还是假的不成? 萧然竟然真的问了一句: 这个是真的吗? 穆南城半阖眼眸笑了下: 十三亿如假包换,全世界最贵的钻石,你不是亲眼看见它被拍下来的? 以萧然的肉眼当然分不出钻石的真假,他只是隐隐觉得这颗钻石好像跟自己当年见过的不一样。 萧然怔忡了好一会,梦里的每一个细节又在脑海里倒带盘旋。 不,那不是梦。 狭窄的阁楼,彩绘玻璃窗,手持鲜花的少年,失神而呓语不断的母亲每一个情节都曾在他的生活里真实上演过,唯一不相符的是梦境的最后,萧然不能确认十二岁那年他到底有没有看到过钻石上的字母,那也许只是天台上的一幕在他梦里的投射。 穆南城轻轻地从后面抱住他,温凉的嘴唇刷过他的耳廓: 你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我妈妈了。 房间里明亮如白昼,不知道是因为萧然的精神还疲乏着,还是他对穆南城的亲近已经完全不设防,他无意识地靠在穆南城的怀里,声调轻而软地和他讲述着,淡绯色的嘴唇一开一合,将许多深埋在记忆中的秘密毫无保留地倾诉。 穆南城一手揽着他,一手轻揉他的后颈,深邃的眉目里漾满了温柔的湖水。 我妈妈每次认不得我的时候都叫我实验品,她叫我No.Elenen,这是一个实验品编号,萧然仰着脑袋困惑地看向穆南城,你说会不会是她在我身上做过什么实验? 穆南城眸光一凛,他把萧然从头顶摸到了脚,紧张地问: 你有觉得自己哪里不舒服过吗? 那倒没有,萧然说,我每年都会做身体检查,没什么毛病。 萧然每年的体检报告穆南城那里也是有一份的,他放下了心: 所以,那应该只是她精神不稳定产生的幻想,也许她一直还以为自己在实验室里,毕竟她曾经是最成功的生物科学家。 是啊,最成功的生物科学家,萧然喃喃道,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就精神失常了呢? 不是说她因为和你父亲离婚,然后你又被绑架吗?这些打击对她而言实在太大 萧然轻轻摇头: 对普通人来说可能的确如此,但是我妈妈,她其实是一个很聪明强大的人,她有很坚韧的心志 人如果被戳到了软肋,再聪明强大也是枉然,尤其是感情上的伤害,半点不由人控制,穆南城修长的手指如羽毛般轻抚萧然的面颊,低头挨着他的脸蹭了蹭, 如果你伤了我的心,我也会受不了的,可能会比你妈妈更接受不了那样的打击。 这个话题跳得萧然有点接不上,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穆南城。 穆南城抿着嘴,明明是根本没影子的事,他的脸上却露出委屈的表情,可怜巴巴地说, 所以萧然,你可千万不能欺负我,嗯? 我萧然耳根发热,磕磕巴巴地说,我为什么要欺负你啊,我又不是个没有道德的人! 穆南城眼睛里闪烁着细细碎碎的微光,他抱着萧然的手臂收紧,低头贴着他的耳朵叹息: 有你这句话,我就不怕了。 穆南城呼吸出的热气喷拂在萧然的耳骨和脖颈,酥酥麻麻的感觉像是电芒流过神经,弥散进四肢百骸。 熟悉的悸动又悄然袭来。 萧然心尖一颤,面颊上霎时开满了桃花。 他一下子忘记了之前跟穆南城谈的话题,也忘记了有很多问题想要跟穆南城讨论,他一哧溜钻进被窝里,把被子蒙上脑袋,尾音慌乱得都变了调: 我要睡了!你不要跟我说话啦! 好,穆南城把小孩的脑袋从被子里挖出来,俯身在他发顶亲了亲,含笑的嗓音轻柔煦暖,仿佛初夏的风拂过树梢,睡醒了,我再带你出去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14 05:12:59~20200615 05:0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9761863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翌日,港城阳光普照,微风和煦,天空蓝得像块晶莹剔透的大宝石,穆南城重启昨天被大雨中断的计划带萧然去骑马。 黎湛丝毫没有自己是个大灯泡的自觉,非但不请自来,还呼朋引伴带了许多人。 车和马,刀和枪,都是刻在男人基因里,从出生那一刻就爱到死的东西,这是任何女人啊,当然也包括男人,都不能带来的迷恋和激情, 黎湛一张大嘴巴到了哪里都免不了高谈阔论,他不但爱论,还喜欢寻找认同,非要抓着萧然问,对吧萧然? 萧然正跟在穆南城身边低着头走路,闻言不置可否地啊了声。 车和马,萧然都不会。 刀和枪,萧然都不爱。 难道他就不是男人了么?哼! 黎湛兴致勃勃地挑着马:萧然,你会骑马的吧? 当、当然会啊! 萧然一开口,穆南城就垂眸忍笑,这孩子自己都不知道,他只要一撒谎就会口吃,小耳朵红彤彤的,像两只煮熟的小虾。 黎湛殷勤地说: 你要是不会就跟我骑一匹,我来教你! 谁不会了!谁还不会骑马了! 羞恼的时候会一再重复同一句话。 哟呵!黎湛十分兴奋,那我们来赛一局,你想要什么彩头?都听你的! 不、不赛!萧然磕磕巴巴地说,赛马是赌博,你这个人你这个人不学好我跟你说! 词穷之后会以你这个人怎么怎么地作为最后的反击 萧然终于后知后觉: 穆先生你一直笑笑笑,笑什么啊? 今天天气真好,天气好,心情当然好,穆南城笑如春风,揉了揉萧然的头发,先去换衣服。 萧然换了身白色的骑马装,脚踏精致的小马靴,手里拿着小马鞭儿,一身行头神采奕奕,要多养眼有多养眼,黎湛两指夹在唇间吹了个长长的哨: 我们萧然真是漂亮!黎湛指了指驯马师,吩咐道,那谁,把你们这里最漂亮的小马牵过来! 不用黎湛说,驯马师也看出一群人里最受追捧的是这小少年,当下牵出一匹通体油红的阿拉伯马,那马儿个头不高,毛发油光锃亮,眼睛又大又圆,跟萧然站一块还真是相得益彰。 萧然一眼就喜欢上这马了,他从驯马师手里拿了方糖逗着马儿,爱不释手地摸着小马滑不溜丢的毛,大眼睛亮闪闪的,满是新奇喜悦。 黎湛喊道:走吧萧然,陪哥遛一圈! 小孩儿明媚的笑脸霎时一僵,穆南城懒洋洋地笑道: 你们先去跑吧,我的马还没牵来,萧然跟我一起。 黎湛早就见识到穆南城的黏糊劲,他啧了一声,跟其他几人先去赛场上跑开了。 驯马师牵着辔头给萧然介绍: 这马叫Bili,今年两岁半,性情很温和,您骑着正合适 萧然抿着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才两岁啊,它还是个小朋友呢,那我怎么能骑它呢?我们要保护小朋友啊。 驯马师尴尬地笑道: 一般两岁的马就可以出道参加赛马了,换算成人类的年龄已经有十三四岁 那也还是个青少年,祖国花朵不能摧残啊,萧然不停地摸着马的脑袋,对驯马师连连摆手,你去忙你的吧,我就在这玩儿就行了! 穆南城以拳抵唇闷笑了好一会,他给驯马师使了个眼色让人离开,自己走到萧然身后: 喜欢吗? 喜欢! 想要的话,我们可以把它带回南江去。 萧然眼睛一亮: 可以吗?这是马诶! 马也是可以用来买卖的。 穆南城用马鞭轻轻拨了拨小马的下颚去看他的口齿,那只在萧然面前无比温驯的小马忽然对着穆南城喷了一口气,两只前蹄也有些不耐地蹬了蹬。 萧然乐了: 它好像不喜欢听你这么说。 穆先生才不管这匹马是怎么个想法,他有钱他做主: 梨湖庄园和白桦别墅都可以养马,以后每天早上你可以牵着它散步。 萧然十分心动,又有一点纠结: 它在这里有很多好朋友,我们把它带回去它可能会寂寞吧? 那好办啊,穆南城用马鞭一下一下敲着自己的手心,谑笑道,我们给它找个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公母搭配或者公公搭配,它就不会寂寞了 萧然被穆南城逗得直乐,用马鞭轻抽了一下他的胳膊。 穆南城抬了抬下颌,笑道: 上去试试,买辆车还得试开,马也一样。 萧然一手挡在额前,眯眼看向远处,他叫道: 诶穆先生,湛哥他们在叫你呢,你不是要跟他们赛马吗? 穆南城却连头都没往后面转,他鼓励地看着萧然: 试试,嗯? 萧然的脸慢慢地涨红了,他知道穆南城看出来自己其实害怕骑马,他小小声地说: 摔下来很痛的。 不是每一匹马都会让你摔下来的, 穆南城搂住萧然的腰,有力的手臂把他向上托起,萧然惊呼之下双脚一腾,身体已经稳稳坐在了马背上,紧接着,他感到后背有热量贴进,穆南城也飞身上马,从后面抱住了他,男人沉声对他说, 别怕。 穆南城把马缰塞进萧然手里,他的一只手握着萧然,另一只手拿着马鞭轻轻在马背上抽了一下,小马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哒哒哒开始往前跑。 萧然起初坐得僵直,感觉到穆南城的手臂稳稳托着他的半边身体,他慢慢放松了下来。 刚学骑马的人尤其是男孩子,会遭遇很难言的痛苦,萧然第一次学骑马的时候就是因为在马背上颠簸时磨到了腿根痛得直接从马上摔了下去,从此对这项运动敬而远之,他身边的人几乎全是纵着他的,只要他说一句不喜欢,就不会有人勉强,只有穆南城会跟他说: 男人应对恐惧最好的方式不是逃避,是征服。 春风拂动,马蹄声由徐转急,穆南城的声音如重金属敲击般沉沉响起,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在耳畔振聋发聩。 脾气再好的马,它也有劣根性,它能感受到你会不会骑,如果它知道你不会骑就会故意不听你的话,这是所有动物的天性欺凌弱者,臣服强者。所以首先你不能怕它,人生也像骑马一样,可能会有危险和意外,但是没关系,解决问题,征服敌人,没有什么可怕的你看,穆南城轻声说,它跑起来了。 萧然紧张地攥紧了缰绳,身体不由自主地想往马背上趴,他怕自己被甩下来。 穆南城的手臂牢牢地固定住他, 上身坐直,不要往前倾,前脚掌保持在马蹬上别把整个脚掌伸到马蹬子里去,屁股稍微抬起来一些,控制双腿的力度对,你做得很好,缰绳不要拉到底,马鞭不是用来抽马屁股的,敲在脊背骨这里它就懂了 穆南城像是一个耐心到极致的老师,把骑马的要诀毫无保留地教给萧然,纠正他的坐姿,他们身体紧贴,姿态亲昵旖旎,穆南城在纠正萧然的姿势时,温热的手掌不可避免碰到萧然的四肢,萧然不自在地回了下头,却发现穆南城眸光专注,心无旁骛。 金色的太阳在穆南城的身后铺出烈焰般的光芒,而男人深邃的眼眶里却蕴着温润荡漾的湖水。 萧然从来没有见过极致的热烈和入骨的柔情能融合在同一副面容上,那样奇异的矛盾与和谐。 他的眼眸像是被细细的针戳刺到,连呼吸都顿了一秒。 穆南城屈指刮了下他的脸,看什么? 萧然垂眸,抿着嘴轻笑,他的脸蛋红扑扑的,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纤薄的皮肤几近透明,里面仿佛有饱满的果肉在流动,穆南城忍不住低头想去咬,萧然身体往后一仰,双腿无意识地踢了下的马的肚子。 这一踢可不得了,小马一声嘶鸣,两只前蹄尥起,天与地都在眼前旋转了起来,萧然吓得惊叫一声,这种旋转他太熟悉了,他曾经就是这样从马背上摔下去的! 因为穆南城自己带着萧然在骑,驯马师没有跟在他们后面,此刻驯马师在远处看见了大惊失色: 小心! 可惜已经晚了,萧然只来得及仓惶闭眼,他的身体一瞬间从马背上甩脱出去,与此同时他感觉到有一双强健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搂着他穆南城跟他一起摔了下去! 嘭! 两具成年男子的身体重重落地,让人毛骨悚然的咯啦声骇得萧然魂飞魄散,然而片刻之后他就发现自己身体没有半分痛感,原来他整个人砸在了穆南城的身上,穆南城给他当了肉垫子! 那一声脆响,分明是骨节错位的声音! 穆先生! 萧然慌慌张张地要爬起来,穆南城却紧紧搂着他: 摔疼了吗? 我、我不疼 害怕吗? 不、不怕 既然没疼,自然就不怕。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75) 这就对了,穆南城坐起身,满不在乎地拧了下自己的肩膀,这一声咯啦比先前更尖锐,萧然的脸都白了。 有一种疼,光听声音都知道有多疼。 穆南城却大有一股关二爷刮骨疗毒还谈笑风生的气势,他拉着萧然站起来,再次走到Bili面前,轻柔的声线里却有不容拒绝的力道, 上去。 萧然错愕:还、还骑啊? 越是摔下来越要爬上去,否则你以后见了马只会一直怕。 穆南城说着先是用马鞭在马背上狠抽了下,眼看着马儿又要尥蹶子,他用更重的力道再抽一次。 马鞭破空的声音抽在小马身上,又像抽在萧然心上。 小马乌溜溜的眼睛愤怒地瞪着穆南城,后者的眼神深邃锐利,目中像是有两冰闪着烁烁寒光的利箭,动物最是敏锐,仿佛察觉到这个人类一身悍厉之气非常危险,小马喷了喷鼻孔,后蹄只在草皮上轻蹭了下,竟是乖顺了下来。 它低垂着脑袋,讨好似地挨着穆南城的胳膊蹭了蹭。 萧然看得目瞪口呆。 穆南城看向萧然,再一次说道: 上去,它不敢再甩你了。 萧然怔怔地哦了一声。 这一次穆南城没有再搭手,而是让萧然自己踩着马镫坐上了马背,Bili晃了晃脑袋,萧然下意识又要扯缰绳,穆南城出声道: 别扯缰绳,放松,别让它知道你怕它。 穆南城坚定而轻柔地说, 你记住,有任何危险,我都在你身后。 有任何危险,我都在你身后。 就像是一颗炮弹无声地在虚空里炸开,整个世界仿佛退潮的海水一般飞快远去,萧然的视线中只有穆南城的一双眼眸如浸在冷泉里的琉璃既黑且亮,男人的瞳仁里清晰倒映着两个小小的影像,那是萧然的脸庞。 你记住,有任何危险,我都在你身后。 每一个字都像是夯进耳里,如有实质,四四方方,一直楔进身体内部更深处的地方。 不是挡在你身前,而是站在你身后,我来教你怎样战胜你的对手,如果你失败,这风险我们一起承担,我会用我的脊背,护你平安。 怦,怦,怦。 心脏像是要突破胸腔的束缚,挣脱出来,奔向他陌生的,从未去过的地方。 穆南城仰着头与萧然相望,金灿灿的阳光勾勒出他深邃明朗的轮廓,身形笔挺,侧脸坚毅,渊渟岳峙,像一座望之就让人觉得心安的山。 萧然飞快地撇过眼,摆出最正确的骑马姿势,双脚踏牢脚蹬,一手虚虚握住缰绳,每一个细节都按照穆南城教给他的那样去做,一丝不苟,他独自坐在马背上,却似乎能够感觉到背后依然有一堵温热而坚实的胸膛,高大的,沉稳的,让人信赖,可供依靠的。 萧然深呼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双腿轻夹马腹,马儿顺着他的力道缓缓往前迈步。 哒哒哒 穆先生!萧然兴奋地回过头,我会骑马了! 穆南城微笑着向他比了个大拇指。 前一次,穆南城坐在萧然身后,漫天阳光铺洒,萧然以为是自己仰视的缘故,只觉得穆南城身上的光线刺得他睁不开眼。 这一次,明明是自己居高临下,穆南城站在萧然和马儿落下的阴影里,萧然却觉得这个男人的眼神像是某种利器向他迸射,像淬了火的箭,像高速旋转的子弹,洞穿他的心口,火热得好像可以灼穿他的皮肉。 那一瞬间,萧然分明感觉到胸中尘烟四起,兵不成行,马不成列,他莫名感觉到自己在溃败,但为何而败他又摸不着头脑。 他那时候还不懂,一个男孩子的一生中就该有这样一个男人,在他孤单的时候陪伴他,在他恐惧的时候安抚他,在他危险的时候保护他,在他懦弱的时候鞭策他,在他迷茫的时候指引他。 他只知道自己对穆南城的感觉复杂得难以言瞄。 跑!穆南城朗声喊,跑快点,别怕它,它不敢再摔你! 萧然回过头去,高高扬起的马鞭落在马背上,少年轻叱一声:驾! 天高地阔,马蹄飒飒,风声猎猎。 像千军万马,像山呼海啸,像洪水奔腾,像群山倾覆。 萧然只觉得胸臆之中有什么喷薄而出,让他想大笑,让他想大叫,这是他二十年人生中从未体会过的肆意张扬。 黎湛说得对,马和车,枪和刀,男人天生喜欢刺激和奔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15 05:02:11~20200616 11:03: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色 10瓶;Amanda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萧然尽心尽情地跑了两圈,穆南城让他回休息区去歇会儿,刚学会骑马的人不能骑太久。 马场的工作人员给他拍了许多照片传给他,萧然坐在休息区里一边看穆南城黎湛他们比赛,一边津津有味地看自己骑马的照片。 他挑了几张最满意的,然后发到朋友圈里。 刚发出去就被人秒赞了,居然是宋枢衡。 萧然刚想问他哥怎么有空在刷微信,他哥就把电话打过来了。 宋枢衡开口就问他: 然然,你在港城? 对啊。 你在哪儿?哥也在港城,哥办完事去找你。 宋枢衡那头很吵,萧然问:你在办什么事情啊? 宋枢衡:远山今天有个新药发布会,我在双子星大楼。 我住的酒店就在双子星旁边,萧然说,你那发布会什么时候结束?哥我去找你吧! 宋枢衡来出差居然碰上了萧然,他别提有多高兴了: 三点就结束,你订的哪家酒店?哥也订一间去,晚上正好带你出去好好玩玩,今天不回南江吧?明天跟哥一块回去! 哦,好啊,那我三点到双子星找你 萧然低头跟他哥正聊着,面前的空地上罩下一团阴影,有了揉了把他的脑袋,他一抬头见是蒋东显。 萧然挂掉和宋枢衡的电话,乖巧地喊:蒋大哥。 乖,蒋东显姗姗来迟,在萧然旁边大马金刀地坐下,小朋友怎么一个人坐在这?Nathan也不管你? 我刚刚骑过马了!一个小孩儿但凡刚得了什么新玩意或者学了什么新东西,总忍不住也问别人一句,蒋大哥你不去骑马吗? 蒋东显摆了摆手:别提了,我头一回骑马就碰上个脾气臭的,摔断了肋骨,我对这玩意犯怵! 萧然特别诚恳地说:不是每一匹马都会把你摔下来的,你只要不怕它,它就听你话了,蒋大哥你可以再试试,真的!应对恐惧最好的方式不是回避,是政府! 蒋东显哈哈大笑,然而他毕竟一把年纪了,不会为这馊鸡汤所动,他后面也没个穆南城督促着教他,所以蒋东显只是狠狠揉了揉萧然的脑袋,只觉得这小孩太宝气了! 这时彭复生和梁孝和也一起过来了,服务员给这桌贵客端来饮料零食,蒋东显拿着望远镜看着远处草坪上的一队人即将开赛,吆喝一群人: 光看多没劲,来来来,一起下注,我押Nathan,你们呢? 我也押Nathan!彭复生和梁孝和异口同声。 蒋东显啐道:那他妈还怎么玩? 梁孝和意味深长地笑道:有小朋友在这里,Nathan六成胜算也要涨到九成了! 蒋东显和彭复生都会心大笑。 男人最是了解男人,穆南城这样的男人,就算玩儿了命,也不会在心头宝面前掉链子的。 草场上一声哨响,萧然也拿了个望远镜看,穆南城果然一骑绝尘,那个男人无论身处哪里,都能很轻易成为焦点,大家都穿着同样的黑色骑装戴着同款的头盔,但你就知道哪个是他。 阿嚏! 旁边的服务生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捂着鼻子连连给萧然鞠躬,对不起对不起 萧然抬头一看,呀一声,那服务生的指缝里汩汩地冒着血,他流鼻血了! 蒋东显皱眉:什么情况这是?有病不知道自己请假? 蒋先生对不起服务生十分惊慌,蒋东显是马场老板的朋友,要是他跟老板抱怨一声,自己这工作就得黄,他辩解道,我没有不舒服,应该是天气太干燥 萧然递过去一沓纸巾,服务生按着鼻子不停道谢。 蒋东显没好气:赶紧滚! 梁孝和看着服务生匆匆离开的背影纳闷: 最近怎么流鼻血的人这么多?天气很干燥吗?他探手在半空中扬了扬,没觉得啊。 彭复生拿起杯子想喝口水,想到那服务生刚打了喷嚏又皱着眉把杯子放了回去。 萧然想问还有谁流鼻血了,但是蒋东显他们已经聊起了别的话题,他们三个都是港城人,满口的当地方言,萧然听得不是很懂,只好专注地看马场上的比赛。 蒋东显的助理在他身后递了只手机过来,蒋东显低头看了好一会,萧然无意地瞥了一眼,发现蒋东显正在看一段视频,里面似乎有很多人,每人都用黑布蒙着脸,乍一看跟黑涩会聚众似的。 梁孝和和彭复生都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等蒋东显放下手机,他们的目光无声询问过来,蒋东显扬了下眉,点点头,他似乎想跟彭复生他们说什么,张了下口,余光扫到萧然又忍住了。 但是梁彭二人已经领会了他的意思,三人各自都噙了笑,喝水的喝水,看比赛的看比赛。 草场上的比赛很快结束了,穆南城果然拔得头筹,黎湛跟他错了足有好几秒,两个人在终点线那头大概又对线了一番,黎湛拿着马鞭作势抽穆南城,穆南城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两人一前一后往休息区走过来。 小然然!黎湛嘟着嘴,抢先一步扑过来抱住萧然,做作地把脑袋往萧然的肩膀怀里蹭,又哭又嚎地,我输了嘤嘤嘤,湛哥不开心,你快抱抱我! 萧然敷衍地拍了拍黎湛的背:输赢不重要,重在参与嘛。 穆南城手里托着自己的头盔,他把黎湛从萧然身上撕下来,然后把头盔递给萧然,蒋东显自动往旁边移坐了一个位子,穆南城在萧然身边坐下,双目炯炯地看着他。 萧然把头盔放到前面的空桌上,一回头就看到穆南城抿着嘴,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好似不满,又好似有更多说不出来的情绪。 萧然寻思着穆南城是不是不喜欢自己的私人物品被乱放,他愣愣地又把头盔抱回来,穆南城却还是盯着他。 这眼神莫名熟悉,萧然脑中灵光一闪,他双手抱着那头盔,犹如古代臣子抱着吾皇陛下钦赐的宝物,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五体投地的受宠若惊和刻骨的忠诚: 穆先生好棒!你的骑术简直是专业级的,动作又漂亮,速度又快,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热血沸腾呢! 我靠!黎湛只觉得自己的天灵盖都受到了重击,他差点痛哭流涕,然然小天使你变了,你被拖入了这肮脏的凡尘里,像个溜须拍马的小佞臣你知道吗? 佞臣就佞臣呗,萧然冲黎湛扮了个鬼脸,心里十分自然地想,我是跟穆先生过日子,又不是跟你过日子。 穆南城显然被摸顺了毛,浅浅地勾着唇角,在萧然的脑袋上揉了揉,把黎湛膈应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中午的时候一群人在马会餐厅里吃的午饭,萧然吃饱了就靠着椅背玩手机,宋枢衡那边大概是发布会开得极其无聊,一直在跟萧然发微信。 穆南城给萧然拿了盘水果给他吃,觑空瞅了一眼萧然的手机,无声地撇了撇嘴。 宋枢衡这个极品弟控简直可以放到博物馆里去展览。 萧然的微信名叫然,宋枢衡就取名叫然の哥,萧然刚刚换了张骑马照做自己的头像,宋枢衡也copy过去,聊天界面上两个一模一样的头像你一句我一句的,乍一看穆南城还以为萧然在自娱自乐。 这照片给我也传一份。穆南城说。 萧然没在意,把所有骑马的照片在微信上给穆南城传了一份过去。 穆南城一边跟其他人说着话一边啪嗒啪嗒地按着手机,完了他大喇喇地把手往萧然面前一伸:手机我用下。 萧然莫名所以,但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 穆南城低头在手机上按了几下,然后又还给萧然,继续若无其事地跟别人谈笑风生去。 萧然把手机搁在桌上,专心致志地吃水果,直到黎湛靠了一声,他抬起头。 萧然,黎湛坐在萧然的另一边,先前没看到穆南城拿走萧然的手机,他的神色颇有些一言难尽的复杂,但他心里的话又实在不吐不快,你这昵称和照片改得实在是 好特么肉麻。 萧然一头雾水地打开自己的微信,登时一阵无语。 他的微信资料全都被穆南城给改掉了,好好的然字被穆南城改成了猎人の小爵爷,头像也被换成了穆南城的骑马照,照片上的人虽然戴着头盔,但是熟悉他的人一眼就能认出那不是他,尤其是他不久前才发过自己身穿白色骑装的照片。 萧然的对话框里一连串的未读消息。 然の哥:【然然你为什么把名字改了?还有这照片是谁啊?是不是穆南城那个混蛋啊?你拿他的照片当头像你考虑哥哥的感受了吗?】 沿岸:【换新头像了啊?】 西西:【萧然?头像上不是你吧?】 小蒋:【盗号?】 JY:【几天不见萧然倒是长高了许多啊。】 萧然满头黑线,也不好跟众人说这是穆南城干的,正憋红着脸想借口,一群人的第二波攻势又来了。 【然の哥:你那么害怕骑马那王八蛋还非要你骑他安的什么心?】 【沿岸:学会骑马了啊?真厉害。】 【西西:我还以为你在马场摆拍的,没想到你会骑马了!有没有摔到?】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76) 【小蒋:哟呵,会骑马了,不错哦!】 【JY:恭喜!】 萧然愣了一拍,立刻查看自己的朋友圈 猎人の小爵爷:【我会骑马了,就是这个猎人教的!胜利.jpg比心.jpg】 萧然欲哭无泪,只得求助万能度娘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然后按照度娘支的招给大家解释,他说自己跟人打赌打输了,所以按照对方指定要求更改资料和发朋友圈。 虽然没有明说那人是谁,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大家这才淡定了下去。 萧然哀怨地看了一眼穆南城,男人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对他眨了眨眼,一点内疚都没有。 萧然一把抢过穆南城的手机,下决心也要让穆南城崩一崩人设,他毫不客气地点开穆南城的微信,却一下子傻了眼。 穆南城以前的微信名简单明了Mu,现在则改成了小爵爷の猎人。 他的头像也换成了萧然的照片,只是那张照片里的萧然仰着头,头顶上万丈金光弥漫,他的脸和身体都沐浴在光线里,只能看到一身白色骑装下修长矫健的小腿,黑色的马靴反射着熠熠的光。 除了在座见过萧然的人,穆南城微信里的其他人是认不出这是谁的。 穆南城也发了条朋友圈:【小爵爷会骑马了,我教的!大拇指.jpg】 萧然把手机又给穆南城推了回去,穆南城不动声色地偏头看,小孩趴在桌上,只留给他一个红彤彤的小耳朵和一段红红的脖颈。 男人垂着眼眸,无声地笑。 午饭吃完都快两点了,萧然看他们一群人又在商量接下来的活动,他拉了拉穆南城的袖子: 穆先生,我哥在双子星大厦等我,我要去找他。 双子星大厦几个字一出,蒋东显他们都收了笑,几人飞快地交换了个眼神。 梁孝和笑道:小朋友可不能走啊,上次你把我们几个一杀三,这回可得让我们报仇! 没错!彭复生指了指他旁边坐着的一个年轻人,我可是专门请了个高手来,你们俩切磋切磋! 萧然不好意思地说:我先答应我哥哥了。 黎湛满不在乎地说:那就让你哥到这儿来呗!我们这里人多还热闹! 那也行。 萧然想了想,拿手机想给他哥打电话,穆南城却按住他的手: 去更衣室帮我把东西都拿过来,我们现在去双子星大厦。 萧然小小声地说:这样不好吧?你这次来港城是专门请他们的啊。 其实萧然是想穆南城继续留在这里陪蒋东显他们,他让韩臻陪着去找他哥就行。 没事,穆南城把衣柜的钥匙递给他,去吧,还有你自己的东西,都别忘了拿。 哦。 萧然并不笨,拿东西这样的事原本是可以交给其他人的,蒋东显他们几人眼风扫来扫去的也没逃过萧然的眼睛,萧然猜到蒋东显他们大概是有什么事,穆南城是要跟他们说话。 更衣室离餐厅有很长一段路,萧然走到门口,那边停着的几辆电瓶车上都没有司机,他问了两个服务生,都说要给他去叫人,结果等半晌一个人没来搭理他。 萧然叹了口气,穆南城支开他,又拖延他的时间,其实可以直接跟他说,萧然能够理解穆南城也会有不方便让自己知道的秘密,他不是不懂事的人。 萧然往更衣室步行走去,他特意走得很慢,来回一趟足用了小二十分钟,再回到餐厅门口时他还故意在外面徘徊了一段时间,他依稀听到蒋东显在说话,语速很快,音量很大,英语和港语交织着,直到他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稀里哗啦,萧然拔脚冲进去,立刻被餐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惊住了。 所有人都站在餐桌边上,桌面已经被掀翻,碗碟瓷器碎了一地,残汤剩菜流淌在大理石地板上,触目满是狼藉。 蒋东显铁青着脸,一只食指指着穆南城,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明显气得不轻。 彭复生和梁孝和的脸色都很难看,充满愤怒和指责的眼神明显冲着穆南城。 黎湛则为难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似乎也不知道劝哪个好。 穆南城面无表情,和所有人冷冷对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16 11:03:29~20200617 18:1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9761863 5瓶;江停上铺的兄弟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黎湛的方向正对着门,他是第一个看到萧然冲进来的,一向张扬无忌的小黎公子难得面露一丝尴尬,他轻咳了一声: 那个,萧然啊 穆南城的动作打断了黎湛的话,他拿起放在椅背上的外套,走到萧然身边:我们走吧。 萧然跟着穆南城走到门口,又听到里面传来咣当巨响,大概是蒋东显把椅子给踢飞了。 这件事的始末萧然在很久之后才明白过来,而当时的穆南城却只字未提。 自从蒋英哲支持隆汇地产计划建造廉价商住两用城,以黎蒋彭梁为首的旧勋大亨们就在给这个项目下绊子。 港城一时间风波迭起,时不时有关爱环保的人士四处游行,抗议商住两用城开岛填海破坏环境,到了后来慢慢发展到小规模的暴力抗议。 这一天是五月的最后一天,又是周日,一群守护港城的激进人士纠集,意图攻占双子星大楼,那天道本银行在双子星大楼顶楼举办周年庆,高管济济一堂,小蒋父子也在列。 这次行动的主导人就是蒋东显。 因为宋枢衡在双子星大楼内,穆南城把萧然支开后,要求蒋东显停止行动。 表面上看这是一场暴动消弭于无形,打人的虽未出师欠款照结,被打的逃过一场灾难幸甚至哉,算得上是个好事。 但这件事有一个人是真正受到损害的,那就是蒋东显的脸面和信誉,大小蒋斗得你死我活,港城的旧勋新贵全都睁大眼睛等着瞧结果,这一场胜负关系到新旧势力的重新洗牌,蒋东显搞出那么大阵仗却无缘无故地偃旗息鼓,这种自扇嘴巴子的行为对蒋东显来说实在是耻辱。 所以蒋东显的反应才会那样大,所以彭复生梁孝和他们都认为穆南城这是在背叛盟友。 当时萧然跟着穆南城离开后曾经在车上问穆南城发生了什么事,穆南城只满不在乎地说生意场上难免有摩擦。 萧然那时候还不知道他们为的是这个事,甚至还劝了劝穆南城: 商场如战场,你的敌人已经够多了,能让步的还是让一让好,没必要把蒋东显这样的人再逼成敌人。 穆南城笑着跟他说: 放心吧,商界之内,利字挂帅全是挚友,蒋东显是好面子,但是比起面子他更好利益,只要有利可图,就没有忘不掉的仇恨,解不开的心结。 后来萧然才知道事情远不像穆南城表现得那样云淡风轻,从那之后穆南城就把自己放在一个尴尬的夹缝里。 他在南江属于侵入者,他在港城属于外来者,他在西洲也非我族类,他不是任何人的自己人,所有人都利用他,所有人都忌惮他,所有人都防备他。 他周旋在一个又一个漩涡当中,放目过去,四海潮生,浪高于顶,没有人真正信任他,没有人真正帮助他,他始终孤独地屹立在风暴中心,以一己之力,茕茕独行。 我本修罗,奈何一心向正。 当多年后的穆南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出这句话时,萧然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这句话割裂成了碎片无数。 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它能将哀伤冲淡,也能将希望播撒。 有一些感情注定沉淀,有一些感情也会滋生。 时间流逝飞快,但是生活意外的充足,萧然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罗湖湾开发项目上,工作让他活力四射,而他和穆南城的关系也在朝夕相处的时光里日渐和谐。 南江市面朝齐海,是一座国际性的港口城市,交通便利,经济发达,外来人口众多,寸土寸金,罗湖湾是靠近港口浅滩的一座天然岛屿,面积足有二十多平方公里,商业价值不可估量,正是这个项目太重要,市政府才会押到现在才启动。 萧然这段时间带着恩南地产的项目组勘探,测量,设计,做标书,审财务,每天转得像个陀螺,这些事情他都没有经验,什么都要学,但是只要他学会了,别人就没法再糊弄他。 穆南城还给他配了一个助理。 助理叫冯至,二十三岁,留着一头板寸,肤色有点深,是湎北和华夏的混血,他总是穿一件黑色的短袖,上身的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绷地鼓着,一双精锐的眼睛好像豹子一般闪闪发光。 这种悍厉之气一度让萧然以为他是个军人,从硝烟和血腥中走出来,像是一把开过刃见过血的刀。 冯至话不多,开得一手好车,力气特别大,罗湖湾岛上到处是半人高的荒草,靠近海滩的地方更是遍布着礁石碎块,萧然走到当中步履艰难,像是被淹没在长草中的小动物。 冯至撑着他一只胳膊就能提起他全身的重量,带着他健步如飞,萧然好奇地捏他的手臂,发现他的肌肉像是岩石一样坚硬,吃惊地直啧舌。 穆南城麾下有很多得用的人,韩臻和霍书妍都是以一当十的人才,他的司机和保镖都透着一股子血刃之气,手下人都如此,驭军之将的手腕更可见一斑了。 穆先生! 萧然风风火火地推开穆南城办公室的门,里面的几个人都向他望过来,其中一个背对门口而坐的年轻男人转过身,萧然顿时一愣,齐烨? 齐烨站起来,微笑着冲萧然点头: 萧然少爷,好久不见。 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给穆总送邀请函。 邀请函? 萧然狐疑,齐烨是傅予行生前的特别助理,和方茜一样都是傅予行的左右手,傅予行虽然不在,但是齐烨还在傅氏,他怎么说也是个高级管理,怎么会亲自来送邀请函? 齐烨道: 二公子归国,今晚七点,傅家大宅邀请南江各路商友,穆总更是我们二公子的舅舅,这份邀请函理当我亲自前来递送。 萧然先是一愣:二公子? 他下意识地去问穆南城,什么二公子? 穆南城静静地凝视他,没有开口。 齐烨的目光有些许复杂,他轻叹口气: 傅先生在国外还有另外一个儿子,他叫傅谨时,你如果愿意的话,今晚可以参加傅家晚宴,到时候就能见到。 直到齐烨离开,萧然依然怔在那里回不过神。 穆南城走到他身后,双手撑在他的肩上,低声道: 傅栋在国外有个私生子,最近回来了,我知道消息已经有一阵子了,一直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如今傅栋想把位子传给他,今晚就会向南江世家公开他的身份。 萧然表情空白,木木地点头。 我知道你为傅予行不值,但是傅栋活不了多久了,傅氏不能没有继承人。 萧然震惊地看着穆南城,他心头一时百感交集。 傅家居然有个私生子,他原是该愤怒的,但傅栋又病入膏肓,那毕竟是傅予行的父亲。 穆南城看到萧然红润的脸颊在这一刻褪去了血色,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神潮润,哀伤而茫然。 穆南城没有出声,只是把萧然轻颤的身体搂进怀里,温暖厚实的手掌一下一下拍他的背,直到萧然慢慢平静下来。 要跟我一起去吗?穆南城问。 萧然摇了摇头: 我上来就是告诉你,茜姐姐替我约好了市政的几个负责人,晚上要请他们吃饭。 那好,穆南城摸了摸他的头,到了哪里告诉我一声,如果我结束得早,就去接你。 吃完饭回家碰头就行了,冯至不是跟着我呢么。 穆南城从见到齐烨后眼里一直都凝着碎碎的冰,听到回家这两个字眸色霎时柔软,他再度把萧然揽进怀里,轻声道: 萧然,别多想,斯人已去,活人有活人的日子。 萧然把脸埋进穆南城的臂弯里,哽咽地嗯了一声。 活人有活人的日子,他的四哥,终究与他阴阳两隔了。 晚上,云梦降雪的包厢里,方茜笑意盈盈地挨个给满桌的客人敬酒。 萧然要帮恩南争取罗湖湾的招标资格,市政关系这一块是绕不过去的,方茜亲自出面来帮他周旋。 小方啊,某土地局的领导放下酒杯,满是不解,你说的这个我不能理解,恩南按理说是你们的对手公司吧,怎么你这么大力地给恩南做说客呢? 方茜笑道: 不瞒您说,我们跟恩南接下来有其他的项目要合作,恩南在地产上虽然是弱势,但是他们母公司有全球最多的港口和货轮 方茜点到为止,几位负责人却都了然地笑了起来。 罗湖湾也是要开发港口的,方茜名下的两间公司如果和恩南合作,这几乎就能把大半个罗湖湾吃下来了,不过港口竞标不归他们管,反正本来这个地块就是要给宏盛和昭和的,他们自己愿意分给恩南那是他们的事,顺水人情不做白不做。 但是,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有人蹙着眉质疑,恩南的外资股份占了百分之五十三,这肯定不合程序 方茜见招拆招: 这个您放心,恩南的股权变更已经提交了,最迟十个工作日就能完成。 穆南城和萧然结婚,恩南股份有一半是给萧然的,也是这个原因才让方茜同意把罗湖湾让渡出去。 恩南的董事长愿意出让股权了?那人有点意外,我可是听说穆南城这个人很是独断专行,做事风格也很强硬,因为股权占比谈不拢,他可是得罪了南江不少人。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77) 这不是此一时彼一时嘛,方茜笑着说道,做生意,赚钱才是王道,恩南董事长也不是不通变数的人来,王处,我再敬您一杯! 方茜从开席到现在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连脸色都有点微微发白,她坐下来后萧然攥了攥她的手,担忧地看着她。 方茜安抚地反握了下他的手,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有人唏嘘地叹了口气: 可惜小傅现在不在,否则你们也不用跟别人分这杯羹,南江的后起之秀数他是最能干的,天妒英才啊 一句话让萧然的脸色黯淡了下去,方茜的笑容也摇摇欲坠。 同一时间,傅家大厅里宾客满盈,觥筹交错。 穆南城执着酒杯站在角落里,身边只有韩臻陪同,他的目光和厅中所有人一样,集中在主席台上正在致辞的那个年轻男人。 尽管已经看过傅谨时的照片,真人站在面前的冲击力还是让穆南城的身体有些发僵。 傅谨时一身黑色的西装,他站在主席台上感谢各位来宾,沉稳矜贵,言辞礼仪都完美得无懈可击,大厅吊顶的水晶灯流光溢彩的拢在他的身上,衬出一个贵公子颠倒众生的姿态。 所有的人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开始窃窃私语: 这确定不是傅四本人?长得也太像了! 连声音都一模一样,一母双生都生不出来这样的! 可傅家有什么理由假死一个傅四弄出来一个傅五? 说不定是照着傅四整过容呢?我老觉得他的笑容有点怪怪的 这肯定不是傅四啊,没见傅太太今晚都没出席吗?哪个正房太太能待见私生子啊! 傅谨时致辞后,傅栋便带着他在大厅中走动,将他一一介绍给来宾,傅家的三个女儿都陪同在侧,神态间倒看不出勉强,竟像是真心接纳了这个从天而降的二弟。 不多时,一行人走到了傅予行面前。 南城啊,这是谨时,傅栋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得出来他是在强打着精神,谨时,这就是你七舅,叫人。 七舅。 严格地说穆南城和傅太太是亲戚,跟傅谨时是没什么瓜葛的,但是傅谨时这声七舅却喊得极其自然,他含着温润的笑,跟傅予行简直是一个模子里脱出来的,穆南城眼神晦暗地盯着傅谨时看了几秒钟,才伸出手和傅谨时不咸不淡地握了下。 傅栋对傅谨时说: 你七舅是商业奇才,你以后要多多跟他学习。 傅谨时笑得十分恭敬: 以后还要劳烦七舅多多关照了。 穆南城淡淡道: 在三姐夫面前哪里有我班门弄斧的余地,何况小四 穆南城语气一顿,目光像是有穿透力般审视着傅谨时的表情, 啊,是小五,你虽然刚回来,不过最近的成绩有目共睹,倒是很有你四哥的风范。 傅谨时脸上同时浮起谦虚惶恐和一点恰到好处的哀伤与怀念: 七舅过赞了,我哪里能跟四哥比。 傅谨时的表情无懈可击。 穆南城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傅谨时举起手中的酒杯, 我敬七舅一杯。 两只高脚酒杯相碰的瞬间,穆南城的瞳孔如针刺般缩起。 室内温度高,傅谨时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一件烟灰色的衬衣,袖子卷到手肘,白皙修长的手指托着酒杯,腕间的手表与水晶杯壁相映生辉。 那只手表穆南城毫不陌生,因为它在市面上无处可寻,穆南城一直以为它是独一无二的,却不想在傅谨时的手上看到另外一只。 这款表和萧然在机场用来对付三木英久的手表一模一样。 傅谨时跟着傅栋继续往前走,穆南城把酒杯放进韩臻手里,轻声道: 我出去一趟。 韩臻点头,示意他明白。 傅宅的格局穆南城了然于心,三栋品字形的小楼将主楼包围在正中,傅家的三个女儿各占一栋。 主楼分为AB两栋,中间有一座玻璃栈桥相连,A栋就是现在举办宴会的地方,楼上是傅栋夫妇的房间,B栋是傅予行婚前居所,现在傅谨时也住在那栋楼里。 傅家的安保做得相当到位,24小时不停歇的红外在黑色的夜幕里扫来扫去,穆南城避过所有的保镖和佣人来到了傅谨时居住的小楼外。 二楼有个房间的窗户开着,穆南城抬起手臂,腕间一道银色流光疾射而出,另一端牢牢钉在了窗台上,穆南城借着钢丝的弹力一跃而起,踩着墙面蹭蹭两下就飞身进了二楼的阳台里。 前后过程不超过三秒,堪称飞檐走壁。 房间里没有灯,然而穆南城还是一眼看清了屋子的全貌,整片整片的白,所有物品,大到衣柜和床,小到各类电器,都被白色的布牢牢覆盖。 这是傅予行生前的房间。 心里那个最不可思议的猜测被推翻,穆南城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不可否认的,他疑心过傅谨时就是傅予行。 如果傅予行没有死,他的家人是不会将他所有的物品都用白布覆盖住的。 穆南城也只为证实这一点,他转过身打算就此离开。 不远处传来咯哒门响,在这样寂静的环境里,有一点声音都能清晰地传出很远。 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声音机械冰冷,非常有辨识度,穆南城身形顿住,他认得这个声音,是在港城拍卖会上拍走了赫拉的眼泪然后又赠送给萧然的人。 一个年轻女子有点怯怯地说: 我来打扫房间 没有人告诉过你二少爷的房间不能进去吗? 我我是新来的,我不知道 立刻离开这里,以后不许靠近这个房间。 是 隔壁就是傅谨时的房间? 穆南城心念一动,等到外面走廊上的脚步声渐去渐远,他踅回到阳台上,攀着窗台,轻捷地跃进了隔壁的阳台上。 阳台拉门是反锁的,窗帘拉得严丝合缝,房间里透不出半丝光线。 既然是他自己的家,傅谨时何至于如此戒惕? 一扇拉门当然难不住穆南城,他用一张银质名片卡进门板里,轻轻一拨,无声地拉开门。 密密实实的窗帘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穆南城拿出一支袖珍手电随意照了照,白色的光点在漆黑如墨的空间里逡巡,最后牢牢钉在一面墙壁上。 穆南城的瞳孔刷然收紧。 作者有话要说: 唉,收到通知很多情节要删改所以这两章删掉了非常多的内容我也真的很无奈,无力吐槽,全职写作真的太难了,很多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适合继续写第五本了,一点进步都没有不知道说什么,就是感谢,依然还在看的朋友。感谢。 第78章 傅谨时的房间格局几乎和隔壁傅予行的一模一样。 床,衣柜,沙发和椅子都摆放在相同的位置,连墙壁上的挂钟都是同品牌同型号,滴滴答答的秒针在死寂的房间里规律行走,像是某种催魂的铃音。 穆南城这小半辈子,闯过枪林弹雨,趟过万丈火海,他在生死之间游走无数,再离奇诡异的事他也司空见惯,饶是如此,他此刻都觉得脊背上一点点冒出凉意。 有什么人会完全按照死人房间的格局来布置自己的房间? 傅谨时这个人处处都透着古怪,他的面容,声音,气质,神态,甚至连一些最细微的细节都与傅予行别无二致。 就像是就像是傅予行在傅谨时身上活过来。 这个念头萦绕上来时,穆南城一瞬间身体发冷,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人抽干,他狠狠甩了甩头,想把这骇人的念头甩去,却在下一刻又绷紧了身体。 微型手电的光芒凝聚在床头的墙壁上,那里悬挂着一个巨大的相框。 穆南城的目光死死钉在照片上的两个年轻男子身上。 相框是电子的,里面的照片按照每30秒一次的频率更新,每一张都是傅予行和宋萧然,亲昵的,温馨的,快乐的,幸福的。 最后扑进穆南城眼瞳里的,是一张放大的双人半身合影,照片的背景是红色幕布,幕布前的两人都穿着白色衬衣,笑看着镜头。 那是所有在民政局登记过的人都不陌生的,结婚登记照。 萧然的饭局结束时已经过了晚上十点。 时近六月,初夏未央。 晚间的风散发着丝丝热意透过洞开的车窗吹在方茜洇红发烫的脸上,她枕在萧然的肩上半阖着眼,行人和车流都像是快放的镜头忽闪而过。 停车! 方茜忽然急急出声,车门一开,她飞快地奔到一棵树下,然后大吐特吐了起来。 茜姐,萧然红着眼眶蹲在方茜的面前,他从冯至的手中接过纸巾和矿泉水递给她,歉疚地说,你为我受苦了。 尽说傻话,这算什么苦,方茜仰头喝下水,涮了涮嘴又吐出来,能把事情谈成,就什么都好。 我以后也会自己学的。萧然认真地说。 你要学什么?学喝酒? 萧然点点头。 你敢!方茜站起来,佯怒地轻拍了下萧然的手臂,你要是敢学坏,我非抽你不可! 喝酒就是学坏吗?你们不都喝吗? 我们这是被逼着没办法,有些事只有在酒桌上才能谈,半真半假,要笑不笑,谈好了皆大欢喜,谈不成也不会翻脸,这是生意场上的必修课, 方茜伸手想摸摸萧然的脸,却感到自己手太凉,转而摸他的头发,但我能喝,你不能喝。 为什么? 不为什么,喝酒没好处。 萧然抿了抿嘴,没敢说出其实他已经喝过很多次酒了,其实并不算很难受,喝完了睡觉还特别沉。 他张开双臂跨前一步抱住方茜,方茜呕吐的时候身上不可避免沾了星点秽物,赶紧要推开他: 哎,放开!姐姐身上脏! 不脏,萧然比方茜高出一个头,但他却把头埋得低低的,脸蛋蹭在方茜的脖颈间,我姐姐怎么会脏。 方茜鼻尖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 方茜至今还记得大三那年她的老家发生特大地震,知道震源就是她的家乡,方茜当时急得晕厥了过去,醒来之后闻听噩耗,她就发起了高烧。 她病了半个多月,老师和同学们轮流照顾她,有一回夜里她醒来,看到傅予行和萧然窝在病房的沙发上睡着了,她动了一动,萧然就醒了过来,欣喜地扑到她的床边。 那时候萧然才十四岁,身板非常纤弱,他把方茜扶起来,让她靠着他的胸口,环抱住她,傅予行就给她喂粥。 她那时候就跟萧然说: 姐姐身上脏,你坐远一点。 我的姐姐,怎么会脏。 那时萧然也是这样回答她,小少年温润的眼眸在灯光下被点映成浅浅的淡金色,好像阳光一样温暖了她。 方茜抚摸着萧然柔软的头发,深深地叹息,这个孩子总能带给你一种无法言说的柔软和感动,他能感受到你对他的好,也毫不吝惜地让你知道他需要你,他依赖你,他爱你,他会回报你。 这么大了,方茜轻笑着说,还这么会撒娇,可怎么办才好。 萧然更加在她的脖颈间蹭了蹭,好像一只眷恋无限的小猫咪。 方茜胃里不舒服,萧然让她挽着自己的胳膊,陪她慢慢地往公寓走,冯至开着车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面。 方茜悠悠叹了口气: 当年在京大里,我们也经常这样在校园里走,不过那时候都是你挽着我的胳膊,阳光从树叶间落下来,你喜欢撵着我的影子走也不晓得是什么时候,你就长大了。 萧然神色怔忡。 是啊,初始的时候萧然和方茜最亲近,她是温柔的大姐姐,能很好地照顾他的生活,开解他的心结,在那段时间里方茜几乎替代了贺乔的位置,给予他年长女性才有的柔情和温暖。 萧然那时候甚至还没有方茜高,终日黏着她,即便在走路的时候都要踩着她的影子走,傅予行就跟在他们身后,笑看他们。 后来他长大了,知道了男女有别他不晓得其实男男也该有别的。 再后来他和四哥走到一起,倒是方茜总是默默跟在他们身后了。 那时候他们都年少,以为身边的人会陪伴一辈子,你跟着我,或者我跟着你,其实都没关系,说好了一起走,走到天荒地老的尽头。 只是用不了很多年,他们就懂得,时光不堪回首,年少难许白头。 萧然的脚步放得极慢,像是地上有什么藤蔓植物缠绕住他的脚踝,每一步都迈得沉重,他低低地说: 茜姐,我想我四哥了。 方茜的眼眶里迅速弥漫出泪水,沾在睫毛上,摇摇欲坠: 是我不好,又惹你伤心。 萧然摇了摇头,勉强牵起嘴角: 没有,我现在很好,茜姐,我会好好的。 萧然原本想告诉方茜,傅家又寻回了一个儿子,今晚傅宅大宴宾客,欢迎二公子回归,他不知道那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但想来一定衣香鬓影客流如织,那些人,又有几人能记得,曾经风华无限的傅四少呢? 他觉得很难过,他为他的四哥而难过。 到了今天,还能把傅予行时时刻刻记挂在心上的,是不是只有他和方茜了? 这世上最美最好的东西总是最短暂,命运肆意地施舍,又不打一声招呼就收回,人如蝼蚁,情似草芥。 萧然有很多很多的不忿和怨憎想跟方茜倾诉,但是看到方茜弥漫着悲伤的眼神,他又把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他鼓了鼓脸颊,攥起拳头,用轻快的声音说道: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78) 茜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罗湖湾上吗?那时候我们刚回南江,我四哥就说总有一天这个岛会被开发出来,他要在岛上建一个度假村,要移植很多很多的树,把房子盖在树上,小鸟就在窗外筑巢,每天早上它们会叽叽喳喳地唱歌,我一打开窗户,小鸟就会跳到我的手心里! 方茜抚了抚眼角,笑道: 那还不是因为你一直想有个童话里的树屋,光有屋子不够,还一定要有森林,要有鸟。 那是我小时候的梦想呢! 萧然吐了吐舌头,他跳上旁边的路牙子,张开双臂慢慢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 所以我一定要拿下罗湖湾A1地块,虽然四哥不在了,但是我还可以带着他住进我们的树屋里,我要在罗湖湾最高的一棵树上造一个最漂亮的木屋给他住,要是我以后死了,我也把我的骨灰放进去 胡说八道!方茜立刻呸了好几声,小孩子童言无忌,以后不许讲这种话! 萧然其实只是想让方茜心情放松些好冲淡那伤感的气氛,他现在已经不会动不动想到死这么消极的事,他毕竟还有许多事要做,他身边也仍有太多关心他的人。 穆先生说得对,斯人已逝,活着的人还要往前走。 萧然没有注意到,一直跟在他和方茜身后的冯至满脸纠结欲死的表情。 两人很快走到了方茜的公寓楼下,方茜停下脚步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来,笑道: 我前两天收拾屋子,找出了一个旧相机,我洗了一些照片出来,你看看。 萧然打开牛皮纸袋,就着楼下的路灯看里面的照片,那是他们三个大学期间在外地旅游时拍下来的,照片上的他们青春肆意,神采飞扬,萧然笑了起来。 这些照片我都没有呢! 是啊,那会相机坏掉了,一直忘了去修,前两天翻出来我拿去修了下,好了我上去了,你也回去吧。 嗯。 萧然,方茜临走前又转过头来,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把盘桓了许久的话问出来,穆南城对你好吗? 萧然点头:很好的, 他想了想,又笑着强调了一句,非常好。 那就好,方茜满心安慰地笑了,那我就放心了。 萧然看着方茜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间,他双手插着兜,仰头往楼上看,直到看到方茜的房间亮起灯,才慢慢往回走。 路灯从头顶肆无忌惮地洒下,时而把影子拖到他的身前,时而又拉到身后,萧然低着头,看着自己一步步从阴影走入光明,又从光明走入阴影里,一条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路,被切割成无数段,每一段看起来都很相似,然而每一段其实都已经是不同的路。 萧然淡淡地想,穆先生说得对,不同的路,会有不同的人陪着走,失去的,和仍然拥有的,都是美好的。 回到萧山公馆时天色已经很晚,穆南城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身上还穿着正装,明显也是刚到家。 我回来了!萧然在门口换鞋,一边扬着声喊。 嗯,吃过了吗?穆南城声音极低,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喑哑。 吃过了。 萧然走过来在沙发上坐下,茶几上放着一个玻璃碗,里面盛着红红绿绿的水果,穆南城正在看一叠资料,萧然也没在意,他用牙签叉起来一块哈密瓜慢慢咬着,一边拆开牛皮纸袋,取出里面的照片一张张看起来。 穆南城低着头,哗哗地翻着手中的纸,忽然出声道: 罗湖湾的开发方案,A14地块重新做。 为什么?萧然诧异,你说过这个项目由我全权负责,A14地块最靠近海湾,建造度假村是最合适的。 穆南城的手指点在图纸上,他的声音像是沾染了水气,阴湿朦胧,听上去有些阴恻恻的意味: 这里离港口不到两公里,夜里轮船的汽笛声会造成很大的噪音,把酒店开在这里,是找客户投诉么? 萧然反驳道:谁说是造酒店?我们计划是把这块地开发成生态度假村,采用最好的隔音建材,不会有噪音方面的 穆南城不耐烦地打断他: 整个海湾线上无数酒店和度假村,如果我们的建造成本比别家高,我们还有什么竞争优势?土地拿下来是要赚钱的,每一分成本都要精打细算。 我可以找到性价比最好的供应商 一分价钱一分货,没有哪个供应商会赔钱给你供货! 轮船汽笛噪音是整个罗湖湾上的酒店都会面临的问题,别人能解决的我们也能解决! 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我说这里不能造酒店,就是不能造! 萧然抿紧唇: 穆先生,你这是无理取闹! 穆南城把文件啪地扔到桌上,他站起身,眼神阴郁,姿态强硬: 我是老板有最终决策权,你只管照做! 萧然把手里的玻璃碗咣咚把茶几上一扔,也气呼呼地站了起来。 萧然原本今天心里就不痛快,傅家突然多出个私生子,他为自己的四哥不值。 方茜为了帮他拿地,喝酒喝到吐,他只恨自己身为男人连这点事都不能给自己姐姐挡下。 他们今天做的事都是为了给穆南城争取罗湖湾的地块,穆南城坐在家里享受着他们辛苦搏来的成果,还要推翻他的树屋计划! 这是个什么人呐? 穆南城的脾气总是这样阴晴不定,小爷不伺候了! 要么你另请高明给你去拿地,要么开发案就得按照我的意思来! 萧然太生气,讲话就分外难听, 我都还没给你脸子呢,你一个白吃白拿的还好意思说三道四! 穆南城的脸色一瞬间极为难看,他额上青筋微微绽起,瞪着萧然,甚至磨起了后槽牙。 萧然却完全察觉不到穆南城绷紧到极致的情绪,他梗着脖子,一脸没得商量的高傲凛冽, 我不改!这个地块是我四哥早就约定好的,我们要建全国最好的生态度假村,谁也改变不了我们的约定! 这句话像是点燃了穆南城血管里的油,他整个人都炸了。 穆南城一把扯住萧然的手臂,他的情绪在失控边缘,胸腔里犹如地火熔岩一般奔涌滚动,他的手劲大得惊人,握在萧然的手臂上竟像是一块烙铁一般。 他满脸阴鸷,声音里像是淬了冰渣子又冷又利: 你这房子要是为傅予行造的,不如给他修一座坟墓!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喜欢岁月静好,反正我这个变态作者就是喜欢搞事 感谢在20200618 11:35:50~20200619 11:20: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影(樱)月、3976186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9761863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萧然手臂一痛,又愤怒又委屈,他用力挣扎想甩开穆南城的手: 你放开我!我就是要给四哥修一座坟墓你也管不着!有本事你自己去拿罗湖湾 穆南城面颊紧绷,磨了好一会后槽牙才忍下气松开手,但这小孩的脾气一旦上来比他还大,萧然狠狠一脚踹在穆南城的小腿骨上,一张小嘴噼里啪啦炸了起来, 你有本事自己去拿罗湖湾!别坐在家里头还指天划地的!我又不是欠你的,本来我们协议的就只有远山和傅氏的股份是给你的,你占了天大便宜还卖乖你脸皮是有多厚?要是我四哥在,别说A1地块,罗湖湾上就是一根草你都拿不到! 这句话像把刀子似地劈在了穆南城本过分敏感的某根神经上,他眼眸里霎时一片浓墨翻滚,无数情绪像是复杂交织的网,细细密密在他的眼里皴裂开: 是,你四哥厉害,可他再厉害又怎么样?他还不是死了? 穆南城冷冷地开口,他心里豁开一个口子,里面灌满了凄凉幽冷的风,以至于他的声线也受到了感染,飘忽幽凉,一点点沉下去,像是所有的冰碴子都淬到了口中,要活生生吐出来, 你不是亲眼看见的么?他被推进焚化炉,烧成一捧灰,哦对了,你没能看到那骨灰盒,你想看吗,要不要我把他挖出来让你看一看?好让你带着他的骨灰住到罗湖湾树屋去! 萧然的神智被这样冷酷到几近毫无人性的话炸得灰飞烟灭。 他面色煞白,接连退后了好几步,整个人都发起抖来,他死死地瞪着穆南城,好像穆南城是什么可怕的魔鬼,正在吐露着要将他吞噬殆尽的咒语。 他忽然低头抱住穆南城钳住他的胳膊,龇着牙狠狠咬了下去,穆南城吃痛,手上一松,萧然又踹过去一脚,然后转身就跑。 跑什么?穆南城抓住萧然的手腕,一个使力将他拽了回来,他不依不饶地逼到萧然眼前,我还没说完,你那心心念念魂牵梦萦的好四哥,他就是个短命鬼,他永远都不可能从坟墓里再爬出来,你给我死了这个心! 咚! 一声沉重的闷响在空旷的客厅里猝然响起,萧然突然像只被逼急了的小兽猛地暴起,挥出一拳狠狠砸在了穆南城的颌骨上。 穆南城偏了下头,然后他像是电影慢镜头回放那样,极为缓慢地转过头来。 客厅里的空气都像是凝固了一般,萧然地眼睛里面爬满了血丝,他用挥出的那只手指着穆南城。 他的手指颤抖着,手背上的一点猩红鲜明而刺目,他打伤了穆南城也弄伤了自己,他都毫无所觉,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像雨点子一样往下掉,他癔症似地一遍遍呢喃: 你不许说,你不许说我四哥 穆南城的眸中同样也是一片猩红,充满了嗜血的暴戾。 萧然迎着穆南城森然可怕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 穆南城,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连我四哥一根指头都比不上! 萧然的眼泪依然落个不停,但他同样倔强地,愤怒地,憎恨地盯着穆南城,眼中的火星在泪水的冲刷下反而愈燃愈炽。 傅予行是萧然的逆鳞,即使是穆南城,也不许用傅予行来攻击他,那是他心里最柔软的血肉,谁都不能刺,谁都不能碰。 穆南城的心里同样燃起了惊天大火,他恨得五脏六腑里全都被泼满了油,一滴火星子下去四肢百骸里全是滚滚浓烟,可他这时候居然笑了出来,他笑得满面阴煞,笑得连连点头,连连说好。 桌上散落着萧然从牛皮纸袋中抽出来的照片,最上面的一张刺得穆南城双目染血一般的红。 天空澄澈如琉璃,身后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小少年张开双臂站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年轻的男子从身后环抱住他,薄薄的嘴唇映在少年笑得如阳光般灿烂的脸蛋上。 穆南城抢过那张照片,唰一声,照片上的两个人一分为二! 萧然震愕了足足三秒才扑过去: 你干什么?穆南城你干什么? 穆南城把萧然推到沙发上,他泄愤般地把桌上的照片全都抄起,一幅幅亲密依偎的画面像是烧得通红的钢针全都扎进穆南城的眼瞳里,和傅宅那间诡异阴森的房间墙壁上的电子相框重合。 穆南城的动作也深深刺激到了萧然,他抓起茶几上的玻璃碗就砸了过去。 青青红红的水果落了穆南城一身,连水带果汁溢得到处都是。 茶几上还有烟灰缸,遥控器,一沓资料和杂志,还有一个笔架,萧然把所有能扔的东西一股脑都砸到穆南城身上。 他要气得疯掉了。 砸完东西萧然又扑过来要跟穆南城拼命,穆南城擒了他的手腕背在身后,眸光掠到他红肿起来的手背,穆南城的手劲就松懈了一瞬,谁知正被萧然觑到空,小孩从穆南城手底下脱身,转过来的时候抬脚就对着穆南城的裆下踹! 穆南城额头上的青筋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这一招还是不久前穆南城教过萧然的,这小子居然头一个拿来对付他! 穆南城捉住萧然的脚踝顺势往下一扯,萧然摔倒在地,他的拖鞋早就挣飞了,光着的脚板不住地踢穆南城,下下都踢在人最脆弱的下三路,一边踢他还一边嚷嚷: 穆南城你这个混蛋!王八蛋!你这个坏蛋!我跟你不共戴天! 穆南城心头那个火啊,他用双腿紧紧压制着疯狂挣扎的小孩儿,一只手把他的双手锁住举高在头顶,一只手摸到掉在地板上的手机给冯至打电话: 带根绳子过来,立刻,马上! 冯至把萧然送回家后没走多远,一个电话被穆南城又叫了回来,要命的是,穆南城还让他弄根绳子过来。 就是用脚趾头想冯至也能猜到穆南城要绳子是干嘛地。 冯至不轻不重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要说今晚这一出其实冯至还真有点责任,他是被穆南城派在萧然身边做保镖的,萧然宴请市政的领导,冯至没能跟进包厢里,他征得萧然的同意后在萧然身上放了一套定位仪和窃听器。 萧然跟方茜在路上边走边聊天的时候穆南城正打了电话来,冯至看到那两个人情绪都不太好就多嘴跟穆南城提了句,穆南城没让冯至挂电话,那接收良好的窃听器把所有的对话都收了进去,传输到了穆南城那里。 冯至跟在萧然身边并不久,他不清楚小先生跟前夫之间的事情,但就是这样听了寥寥几句,他也能猜到老板心里肯定不会痛快,尤其是当萧然说到那句等我以后死了,我也把我的骨灰放进去,那头的信号蓦地断开,老板直接把电话掐断了。 男人都是小心眼的,自己媳妇心心念念想着前夫,搁哪个男人身上都受不了,何况是穆南城,他对萧然的上心是个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但冯至怎么也没想到穆南城跟萧然能闹成这样。 冯至匆匆赶回萧山公馆,他一打开房门,就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房子的两个主人紧紧缠抱着滚在地上,如果不是宋萧然那尖利的好像小兽一样的叫声,冯至会以为这是一幅少儿不宜的画面。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79) 穆南城听到门口密码器被按动的声音就知道冯至来了,他扭头大喝一声: 愣着干什么?把绳子拿过来! 冯至赶紧过来把绳子递给穆南城。 不得不说冯至也是个人精,那玩意说是个绳子,其实是冯至放在后备箱里的旧T恤被他撕扯成一条条连接成绳索,这样子既完成了穆南城的任务,也不用担心老板把萧然给弄伤了。 穆南城接过绳子,把萧然的双手双脚分别束在一起,他的结打得很巧,看上去松松垮垮,却让萧然完全挣脱不开。 然后穆南城才气喘吁吁地站了起来,冯至看到他的脸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穆南城的脸颊和锁骨上都有着明显的抓痕,血道子一条条的,好像跟野豹子打了一场大架似的。 冯至简直闹不明白,这深更半夜月黑风高了,两口子去床上打架不比在地上强,自家老板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而且就凭老板那身手,收拾小先生不比撸只猫更费劲吧?怎么把自己弄得血淋淋的? 穆南城一时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萧然揍他的时候弄伤了手背,穆南城一点不敢跟他较劲,连制住他手脚都小心翼翼的,谁知这小野东西却拼着一副要跟他同归于尽的架势! 别说冯至,便是穆南城关注萧然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他这么凶悍的样子。 萧然见过穆南城那么多恶劣的样子,穆南城逼他结婚时他没有发飙,穆南城要罗湖湾他没有发飙,甚至上次在港城穆南城揍他屁股他都没有发飙,但是今天,因为穆南城撕了一张萧然跟傅予行的照片,萧然却像炮弾一样炸开了! 萧然有多疯,穆南城就有多恨。 穆南城把萧然囫囵个儿抱起来,萧然逮住机会一口咬在穆南城的脖子上,跟狼崽子一样又凶又狠,穆南城闷哼一声,把这小狼崽子扔到了沙发上。 他一摸脖子,湿漉漉潮乎乎,连血都流下来了。 好好好,穆南城连连冷笑,眼前都被火气冲得阵阵发黑,他指着储物仓的方向命令冯至,去,去拿个盆来! 冯至看着穆南城的脖子连眼珠子都快瞪凸出来了,他试着想劝一劝: 先生,您还是 穆南城怒喝:去! 冯至只得无奈地问:那您要什么盆? 穆南城紧紧地盯着萧然,一股森寒的气息从他的唇齿间流泻出来,邪恶的话语自他的喉骨中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 什么盆都行,能烧火就行。 萧然瞪大了眼睛: 穆南城!你敢! 我让你看看我敢不敢! 冯至从储物仓里找过来一个瓷盆,踌踌躇躇地看着穆南城。 穆南城哆嗦着手指点了一根烟,茶几和地毯上满是狼藉,萧然带回来的那些照片七零八落地散得到处都是,穆南城捏起那半张被他撕开来的照片,阴鸷的眼神和傅予行定定对视半晌,然后将炽红的烟头摁在了照片上。 萧然急了,他手脚都被捆住,只能像个小虫子一样在沙发上蠕动着: 穆南城!你这个暴躁狂神经病!你要是敢烧我照片,我跟你不死不休! 这话简直就按下了某种开关,穆南城二话不说点着火机,那半张相片飞快地被火舌吞噬,然后他将所有萧然和傅予行的合影全部撕开,将傅予行的那半张照片全都扔进了火盆里。 通红的火光映透了萧然的瞳孔: 穆南城!你这个王八蛋!王八蛋! 穆南城在萧然身边蹲下,两根手指捏住萧然的下巴,语气森冷,充满了胁迫: 你再骂我一句,我就烧了整个0726幢,把傅予行所有的东西全都烧个精光! 萧然的叫喊像是被一只爪子生生掐住了喉咙,戛然而止。 骂啊,你再骂啊! 萧然不骂了,他凶狠地瞪着穆南城,如果目光可以凝成实质,他眼睛里的刀子怕是要把穆南城切成一块块生鱼片了。 还跟我犟吗? 穆南城掐着萧然的下巴,额头抵住他,一直逼视到他眼神的最深处,你再犟一个,我让你这辈子,都再见不到傅予行留下的任何东西! 萧然紧紧抿着嘴,眼睛里面一层一层往外涌泪水,他又恨又气,却也又惊又怕。 穆南城脸上阴沉得像是暴风雨肆虐下的汹涌夜海,萧然知道这个男人是说真的,如果自己再跟他杠下去,穆南城真的会说到做到。 还犟吗? 萧然委屈地,哽咽地说: 不犟了 你知道自己错了吗?穆南城的嗓音压抑而颤抖。 知道 你错哪儿了? 我太不自量力了,我不应该挑衅你,不应该对你动手 你错在这儿吗?穆南城闭了闭眼,声线颤抖,每一个字都吐得支离破碎,原来你只觉得你错在这儿吗 萧然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他现在人冷静下来,手背上就开始一阵阵地疼,他委屈到了极点,也莫名其妙到了极点,穆南城根本是个神经病,这个人毫不讲道理,简直是个疯子! 呜呜呜 萧然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萧然在哭,穆南城也在哭,他虽然没有流泪,但是他心里被扎了一刀又一刀,每一刀都是切肤入骨,摧筋拔脉的痛。 萧然,你什么都不懂。 我也是会疼的,我的承受力也是有限的,我也会害怕的。 傅谨时的出现像是一根引信,点燃了穆南城所有深埋起来的嫉妒和恐惧,又如山洪倾泻,冲垮了他所有盲目的憧憬与自信。 在港城拍卖行将赫拉的眼泪转送给萧然的人,是傅谨时的人。 傅谨时的手腕上戴着和萧然一模一样的特制手表。 傅谨时的房里挂满了和萧然的合照。 韩臻经过调查,发现傅谨时早就回到南江,萧然曾经去过的很多地方,都有傅谨时的身影出现。 那么多那么多的蛛丝马迹,都指向傅谨时在暗地里窥探着萧然。 他究竟是傅谨时,还是傅予行? 只是几张照片你都能这样恨我,如果他站到你的面前,你是不是会毫不犹豫地奔进他的怀抱,就像五年前一样? 穆南城慢慢地解着萧然身上的绳子,从他的脚踝开始,先解了左脚,再解开手脚,最后是手上的绳索,当他看到萧然左手腕上的手表时,他顿时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 萧然跟他打了这一场血淋淋的架,竟从头到尾,没有想过用手表里嵌的高伏电来对付他 作者有话要说: 唉,狗血得没眼看 事实证明,不温不火不打架的两个男人,是永远不能跨进奸情的! 第80章 半夜三更,韩臻好梦正酣,突如其来的电话铃音跟电似地劈在他耳边。 接完电话之后,韩臻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凌晨一点,他挫败地抹了抹脸,任命地下床穿衣,拿了钥匙就出门,飞驰电掣往萧山公馆奔去。 来开门的是冯至,韩臻一进屋就被迎面冲来的烟雾呛得连连咳嗽: 这是怎么回事? 冯至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都说了一遍,可怜的司机兼保镖内疚得不行:都是我不好,先生打电话来我就该切断收听器 韩臻愕然了好一会,半晌才镇定下来,他拍了拍冯至: 这事跟你没关系,先生他算了,你把这火盆都扔了吧,把下面收拾一下,我上去看看。 二楼主卧的房门虚掩着,韩臻轻推开门迎面又是一阵灰白烟雾,他心里腹诽这屋子到处着火燎烧的还能住人么,然后他就看到穆南城站在窗边的背影,直挺挺的,像座雕塑似的。 韩臻的目光在宽阔的房间里逡巡了一圈,果然见到萧然坐在床上,他抱着膝盖,脸埋在膝盖里,肩头一颤一颤,无声地哭泣着。 韩臻硬着头皮走进去,穆南城听到脚步声回过头,一支快要见底的香烟夹在他指尖,白雾遮掩后的脸庞幽暗寡淡,然而韩臻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他铁青冰冷的眸底深处有一抹难以察觉的后悔。 千金难买后悔药啊,韩臻心里唏嘘不已,您看我我也不能让时间倒流啊,早知道会后悔动手的时候怎么不多做几个深呼吸呢?那么多能忍不能忍的都忍下来了,今天这是何必呢? 穆南城血丝弥漫的眼眸往床上扫了一眼又转向韩臻,竟是有些求助的意味。 韩臻轻叹一声,他去卫生间拧了条热毛巾,然后坐到床边小心地碰了碰萧然的肩膀,轻声哄道: 萧然少爷,把脸擦一擦 萧然先是被推得动了一下,听到是韩臻的声音他头也不抬转了半边身子,脸依旧埋在膝盖里。 韩臻束手无策。 倒是穆南城开口了,声音冷沉得像是某种重质金属敲击时发出的梆地一声: 擦。 萧然像是得到了口令的机器人似的,他慢慢地抬起头,接过韩臻手里的毛巾盖在自己脸上,然后一动不动地仰着脸。 半分钟过去,一分钟过去 孩子气的举止惹得韩臻哭笑不得,他赶紧把毛巾从萧然脸上扒拉下来,就见这小孩从眼尾到面颊都洇着深深浅浅的红,因为他皮肤薄,每一根红血丝都格外清晰,可怜得不得了。 面前罩下一道阴影,韩臻看穆南城弯着腰放了个医药箱在地上,正狐疑着,穆南城努了下嘴,韩臻这才发现萧然的手背上红肿着,中指骨节上破了皮,他哎哟了一声,赶紧打开医药箱要给萧然上药。 双氧水喷在伤口上,小孩疼得嘶嘶直抽冷气,韩臻敏锐地察觉到两道冰冷锋锐的视线跟X光片似地射在他身上,好像把萧然弄伤的是他韩臻似的。 不能怪韩特助业务不熟练,再重再深的伤口他也给自己和先生处理过,只不过他们这些皮糙肉厚的汉子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疼,哪里像小王子细皮嫩肉的,碰一碰都让人心惊胆战。 韩臻给萧然涂好药,然后用纱布裹好,仔仔细细地包了个蝴蝶结,想想好像还差了个步骤,于是他凑过去隔着纱布吹了吹。 疼不疼啊?韩臻一副哄小孩的口吻。 萧然把手缩回去,傲娇地扭过头。 咳,韩臻也是头回哄小孩,只能边哄边摸索,肚子饿不饿?要吃点什么吗? 这是一句废话,别说现在都快凌晨两点了,就是萧然跟穆南城刚刚大斗过一场,谁特么还能吃得下。 果然,小少爷面无表情地说: 吃屁。 韩臻: 穆南城大概也知道只要自己在这里萧然就不会有好脸子,他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烟雾和火气制造机一走,房间里的空气都清新了好几度,不光萧然绷直的脊背松懈了下来,连韩臻都觉得呼吸顺畅了。 韩臻睡前刚好看了个都市家庭剧,他琢磨了一会里面的居委会大妈是怎么劝和一对吵架的两口子的: 先生的脾气是有点急,但他心里是疼你的,两个人过日子难免有点摩擦,这上下嘴皮子一碰还会磕着呢,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韩臻一句床头吵架床尾和还没来得及吐出来,萧然已经冷冷打断他: 韩特助,你不用多说什么,道理我懂,我是抵给你们家穆先生的,他要打要杀都随便,你不用给他唱红脸! 韩臻心说巧了,我跟你一样也是抵给穆先生的,但我可不敢跟他打架呢! 你想吃东西吗?韩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活泼起来,,或者你要是想出去走走,我也可以陪你,我刚过来的时候吧,发现今晚空气真不错,风刮得也舒服 我不去,萧然又把脸埋进膝盖里,有点沙哑的嗓音不无嘲讽,你们家穆先生不会喜欢看我走走,我胆子小,不敢。 韩臻: 您要是胆子小,这成语大全里怕是就没有胆大包天这四个字了。 能在穆先生脸上挥拳头,骂他混账王八蛋,把他弄得血淋淋一身,最后还毫发不伤的也就您这一个活祖宗。 萧然长得一脸乖巧软萌的好模样,但他的性子其实是属猫的,被顺毛的时候别提多软和贴心,但是炸起毛来那真够人受的,韩臻哄得精疲力尽,这孩子一张小脸板得跟冰块似的偶尔怼上来一两句差点把韩臻噎死,最后还是穆南城过来冷着脸逼他喝了点水,然后看着他睡下去。 穆南城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其实恨不得把自己捅个千刀万剐,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萧然对他也渐渐没了戒心了,两个人日子过得越来越和谐美满了。 这孩子并没做错什么,穆南城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傅予行对他有多重要,那么多年都忍下来,今天是发了哪门子的疯? 穆南城知道,这是他自己的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悄无声息地转变给了他更大的贪婪和幻想。 萧然是他户口本上名正言顺的丈夫,萧然这些时日的乖顺信赖让穆南城产生了这个孩子已经彻底属于他的错觉,两人日渐融洽的相处更是让穆南城的信心越发膨胀 也许,穆南城忍不住地想,也许终有一天,萧然也会爱上他,也会离不开他。 人总是这样的,得陇望蜀,贪恋无止境。 傅谨时的出现让穆南城措手不及,他怕自己得来不易的珍宝复又失去。 他没有半点自信,没有一点底气,再多的功成名就意气风发,也抵御不了他的神经过敏患得患失。 想到萧然悲愤的充满了对他恨意的眼睛,穆南城心里就像被挖开了一个洞,呼啦啦的冰块塞满了胸腔,冷到每一条骨缝里。 韩臻从卧室出来进了书房,又是一阵头痛欲裂,穆南城站在窗口不停地抽烟,缭绕的白烟换了个地方继续蔓延。 穆南城向他看过来,目光微询。 韩臻赶紧说: 小先生已经睡下了,您别太担心,他是小孩子脾性,等气消了就好了。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80) 穆南城疲惫地点了点头: 今天太晚了,你跟冯至先回去吧,明天你早点过来。 今晚闹成这样,萧然只怕明天也不会跟他善罢甘休,两人现在不适合独处,有个人在还能调和调和。 先生 韩臻抬手在自己脖颈间比划了下,穆南城下意识摸了摸,那里的伤口和咬痕都已经消失了,但是血迹还残留着,看上去很是触目惊心。 穆南城苦笑着摇头:小崽子。 他挥了挥手:你去吧,我自己处理。 穆南城的这套房子大则大矣,然而结婚前他很有心机地把客房全都重新装修,整个房子里只有主卧一张床,今晚这情况,穆南城也不自讨没趣了,他在书房里坐了一夜,天一亮他去敲萧然的门,里面半点动静都没有,穆南城顺手就去拧门,谁知咔哒一声,门竟然开了。 穆南城满心焦躁一下子化成了蜂蜜水般的柔软,这小孩跟他置气连门都不知道反锁,这算哪门子冷战? 房间里的窗帘遮得密不透风,穆南城就着门口的一点光线能看到床上隆起的小小的一团,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但是穆南城却站在那里凝视了很久。 七点的时候韩臻就到了,穆南城原本坐在楼下抽烟,看到他来了才去了厨房,韩臻看着老板起锅倒油,一边吩咐他把吐司片放进烤面包机里,一边打了两个鸡蛋,煎了几片培根,又切了黄瓜西红柿,忙得有条不紊。 噗噗两声,吐司机吐出两片面包,穆南城俐落地把培根鸡蛋黄瓜番茄都夹好,淋上自己调制的荷兰汁,四方形的面包片沿对角线一折,放到了盘子里,一个新鲜三明治就出炉了。 这还没完。 穆南城把早就泡好的黄豆倒进豆浆机里,加上薏米芝麻花生和白糖,然后按下机器键,豆浆机嗡嗡嗡地运转起来,那边的油锅又热了,腌制好的牛排刺啦下了锅,两面一煎,起进了另一个盘子里,浓香的胡椒汁浇上去,韩臻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穆南城把围裙解下来,淡淡地说: 你给他送上去,别说是我做的。 啊?韩臻一愣,哦哦,好。 韩臻端着热气腾腾鲜香扑鼻的早饭上了楼,萧然果然已经醒了,坐在电脑前也不知鼓捣着什么东西。 韩臻殷勤地笑道: 起来了啊?饿不饿?今天有好吃的三明治,还有牛排哦! 其实韩臻觉得穆先生的任务有点艰巨,毕竟这么合萧然口味的早饭既瞒不过萧然的眼睛也瞒不过他的味蕾,还好萧然什么都没问,一口牛排一口三明治地全都吃光了,最后把豆浆喝完时小孩的脸色都红润润的,漂亮得像个小苹果。 韩特助十分欣慰,少年人就是这点好,不记隔夜仇。 萧然吃饱喝足抹了抹嘴:我的咘咘呢? 韩臻一愣:在楼下吧? 你把我的咘咘抱过来给我。 韩臻有些犹豫,如果那个小机器人只是会讲两句荤话倒也罢了,韩臻可是知道那小东西肚子里面全是杀伤力惊人的武器,几千伏电压释放出来肯定会死人的。 昨晚韩臻虽然不在现场,但是他也知道那机器人当时肯定没电,否则他赶过来恐怕就不是哄孩子,而是给他家穆先生收尸了。 那、那个,我去看看咘咘有没有电哈 韩臻干笑着把碗盘收拾好,要是有电我就给你拿过来。 他刚哧溜到门口,萧然又叫住了他,板着小脸说了一句话,尴尬得韩臻不知如何是好。 韩臻完成了喂饭的任务,穆南城看到他端着空托盘下来露出明显满意的神情,扬手往楼上指了指,韩臻立刻明白老板想问什么。 他看起来心情还好,一直在玩电脑,吃饱了以后让我把机器人给他送上去,还有 还有什么? 韩臻小心地看着穆南城的脸色,闭着眼睛把萧然的原话给复述了出来, 还有,他说他今天不去恩南上班了,因为他不想看见您! 穆南城柔和的面部表情一下子僵硬了,他沉了沉声,吐出来三个硬梆梆的字: 知道了。 这天穆南城和韩臻也没有去公司,两个人在书房里办公,中午的时候韩臻继续把饭送到萧然住的主卧里,那会萧然正背对着门,他专注地连开门声都没听到,韩臻一眼看到电脑屏幕上像是有无数颗流星,拖曳着白色的光尾,光带上一行行绿色代码密密麻麻。 哟!你在干什么?看着跟黑客帝国似的! 韩臻开着玩笑,萧然却受惊似地回头,警惕地看着他,好像是一只惊惧中的小仓鼠。 韩臻眸光微闪,笑道: 我什么都看不懂,你继续忙你的啊,饭我给你放这桌上了,吃完了你叫我过来收拾! 萧然慢吞吞地哦了声,这小孩眼半点不懂掩饰,他眼神闪烁,心虚全都写在脸上,韩臻回到书房立刻把这一幕报告给穆南城,穆南城沉吟了半晌,摇摇头笑了: 随便他吧,要是能让他出这口气,也好。 那天的后来韩臻总算明白什么叫做烽火戏诸侯,明明穆先生已经察觉到萧然的小算盘,却无比昏庸地纵容着,以至于恩南这座超级游轮差点被自家老板娘凿成了泰坦尼克号。 穆南城是在傍晚五点的时候才接到消息的,彼时恩南集团旗下的超市商品标价和实际价格不符的小道消息已经传遍了社交网络。 【要不是我只买了一瓶矿泉水都发现不了,标价两块五的水收费两块八,一般人哪里会注意得到!】 【我是看到有人在服务台那里吵才把自己小票拿出来兑的,别的我没记清,就知道肋排今天有活动,应该是二十六块一斤,谁知结算时候给我按三十四块算的!这也太黑心了!】 【以前就听说恩南超市搞促销欺诈,死性不改!】 【哎呀!像我这样从来不留小票的人也不知道吃过多少亏,算了就当给恩南筹棺材钱了!】 【无良奸商,抵制恩南超市!】 【还有恩南百货!每次一发代金券,商品都特么价格翻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20 11:24:11~20200621 11:2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9761863、Amanda 5瓶;八块腹肌的泽井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穆南城坐在办公桌后,神情一如既往得淡漠,薄唇却抿出几分无奈的弧线,他自执掌恩南以来,头一回被人整到这地步,甚至连回手的余地都没有。 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正播放着网络视频,画面上许多客户围在恩南超市各个分店的服务台前吵吵嚷嚷,尤其是那些每天排队买特价大米和卫生纸的大妈们差点把柜台都要掀开。 你们这是欺骗消费者!是欺诈你们知道吗? 太过分了!我们排了三个小时买一块钱的大米,你们收费一块三,连三毛钱都要偷你们还是不是人了? 恩南超市现在是外资啦,外国资本家黑心肝哦! 要不是我女儿发朋友圈我都不晓得,你们这家店太坏了! 喂!是315吗?我要给你们反映个事情,就是这个恩南超市啊 今天是周日,各个门店里本来客人就多,那些营销号说他们被盗了号,微博不是他们发的,上完热搜之后公关部第一时间要撤,连续撤了几次不出几分钟就会再飚上去,至于标价和结算价不符的原因也查清了,是有人侵入了咱们的超市收费系统,先生, 韩臻扶了扶眼镜,镜片很好掩藏了他眼中的哭笑不得, 萧然少爷这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恩南超市的命啊! 穆南城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这个小混蛋。 韩臻憋着笑:他这是气不过,拿恩南超市撒气呢! 穆南城好气又好笑,半晌后他修长的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全国所有的门店暂停营业,给顾客按照差价的三倍退款,至于公关方面 话音未落,敲门声咣咣响起。 穆南城和韩臻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不妙的预感来。 这栋公寓保安严密,访客没有出入门卡或者指纹密码就只能在楼下按门铃,屋主在室内打开门禁才能进得来,这样越过门禁大喇喇地敲门,足见来者不善。 穆南城亲自开的门,韩臻站在他一步之距的身后,几个身着制服的大盖帽出示证件,直奔主题: 我们是南江市公安局,谁是这个房子的屋主? 穆南城道:我是。 为首的警官站在门口,目光却严厉地在大厅里逡巡了一圈: 这里就你们两个人? 穆南城目光平静,坦白道: 楼上还有一个,穆南城疑惑地问,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警察其实在敲门之前就掌握了屋主的身份,所以他们的表情很奇特,照理来说穆南城是恩南超市背后的老板,算是最直接受害人,但是嫌疑人偏偏在他自己家里,这到底是唱的哪出戏? 然而办案程序还是要走的,警官义正词严道: 我们接到恩南超市南江分店的报案,他们超市的电子收费系统被黑客入侵,有人篡改了商品的价格,导致商品标价和实际支付价格不符,使超市承受了巨大的经济和名誉损失,经过我们调查,侵入南江超市计算机中心的最终ip地址显示是在这里。穆先生,对于这一点,不知您作何解释? 穆南城挑了下眉,看向韩臻,韩臻摇了摇头,事件发生的第一时间他就下令所有门店暂不报警,这警是谁报的想也不用想了。 穆南城额上青筋迸起,恨不得冲上楼把那惹事没个度的小家伙提溜出来再狠揍一顿屁股,他略忖了下,刚想开口跟警察解释,少年清凌凌的嗓音已经无惧无畏地在他背后响起: 是我干的! 萧然穿着一套棕色的居家服,两手插在裤兜里抬头挺胸意气风发地走过来,那样子不像是对警察叔叔自首,倒像是领导巡视似的,小眼神都透着那么股子睥睨天下的底气。 穆南城眼角直抽,想拦已经来不及,其中一个警官面容冷肃,严厉质问: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然抿着嘴,他说不出个子丑寅卯的理由来,就鼓着脸,一副熊孩子我就这样您们看着办的玩世不恭。 穆南城头疼地把这不省心的小混蛋拉到身后去: 不好意思警察同志,这小孩脑子有点问题 警察叔叔哪有那么好忽悠: 他都能侵入那么大一超市系统,这是高智商啊,脑子哪里有问题? 穆南城面不改色: 智商高归智商高,神经病归神经病,这是两码事。 萧然愤怒地甩开穆南城,清亮的嗓音咆哮而起: 你才神经病!你全家都是神经病! 穆先生四两拨千斤,一脸淡定而无奈地看着警官: 您看,他现在住我的吃我的,名字都在我户口本上挂着还骂我全家是神经病,您说他是不是脑子有病? 警察同志们都震惊了,不愧是拥有亿万家财的人,逻辑缜密得无懈可击。 施害人和受害人是一家人,这案子只能不了了之,警察走的时候也不知是开玩笑还是对这家人浪费警力颇有微词,为首的那个似笑非笑地说: 这多漂亮一孩子啊,有病得赶紧看病,就是搁家里也该照看好,你们看这捅出来多大篓子啊!好好的孩子,可别耽误了了! 是是是,一路把警察送到楼下去的韩臻脸都笑僵了,以后一定看看好,麻烦两位了! 韩臻一哀三叹着上楼,刚出电梯他就听到穆南城压抑的嗓音从虚掩的门缝里传来: 我让你说话你装什么哑巴?你报案的时候不是嘚吧嘚吧挺能的吗?你想干什么,啊?自己报警让警察把你抓起来?这屋子是让你待不下去了是吧? 韩特助站在门边踟蹰,不知道这个时候要不要进去,他既怕打扰了这对夫夫沟通,又怕两个人正面相对又呛起来。 门里,萧然倚着玄关,低着脑袋一言不发,然而他的一只脚尖却抵在地面上晃啊晃的,也不知在哪学来这么个吊儿郎当的动作。 穆南城像个教导主任训斥问题学生: 给我站好,说话! 萧然垂着眼,硬梆梆地说: 我自首! 穆南城差点被气倒仰: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牛逼的,改个超市价格多小儿科啊,你怎么不把恩南国际网安部给我黑了呢?来来来我教你,你有本事把我的港口都停了,让所有货轮都在海里就地趴窝,那样才有杀伤力,现在这么不疼不痒的,太显不出你能耐了! 萧然掀了下眼皮,又慢悠悠地耷拉下来,他心说你要有本事,别拿我四哥威胁我,别说给你货轮趴窝,让你自个儿趴窝也不是多难的事! 你那什么眼神?又在心里骂我? 不敢。 你不敢?我看你胆有天大! 不大。 穆南城: 韩臻在外面听得差点笑出声,继而在心中悠悠一叹。 有道是旁观者清,在韩臻看来,两个人相处,越是宽容礼貌越是陌生疏离,无所顾忌的放肆反而是另类亲密的表达。 不过穆先生显然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他只是觉得萧然气鼓鼓和他针锋相对,眉眼璀璨生辉,比板着一张不咸不淡的小冰块脸可爱多了。 自己到楼上反省去,小孩满脸不耐烦,穆南城也不想再激化矛盾,有心放他走,不过还是凶巴巴地警告,再敢胡闹,我把你吊起来打! 萧然听到穆南城前一句话就拔腿往楼上走,听到后一句又气冲冲地扭过头,他鼓着腮,大眼睛里两簇怒火熊熊燃烧,不过昨晚那一幕到底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他不敢跟穆南城再明着呛,萧然心说君子报仇明天不晚,反正咱们继续走着瞧!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81) 然后他趿拉着自己的小熊拖鞋,哒哒哒地上了楼。 他当然也看不到,穆南城凝视着他的背影,眼睛里的笑意像是即将溢满湖床的湖水。 吃晚饭的时候韩臻已经走了,穆南城把萧然提溜到楼下来吃饭,萧然闷不吭声地吃完,然后他推开碗,啪地把一张银行卡拍在了餐桌上。 穆南城皱着眉: 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我住你的吃你的吗?这是房钱和饭钱,还有你做饭的工钱! 萧然冷冷地说完,酷酷地转身。 经济地位决定家庭地位,谁还不是个喝酸奶不舔盖吃完薯片不嘬手指头的小土豪了! 穆南城哭笑不得把那张卡拈起来在指尖转了转,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晚穆先生再一次孤枕难眠,到了后半夜他干脆打开电脑,注册了个情感论坛的账号。 1楼M先生:【老婆生气了,和我冷战怎么办?】 半夜三更的也不知哪来那么多夜猫子,一看到这个帖子集体莫名高潮。 2楼小狐狸精:【没有什么女人是买买买哄不好的,如果Olay土三由不行,那DKNY璀璨金苹果淡香氛来一瓶!】 3楼M先生:【我老婆是男孩子】 4楼小狐狸精:【哇!大家快来看,这里有个活的基佬!】 穆南城: 5楼绝世小零:【器大吗?活好吗?】 穆南城: 6楼来呀看热闹呀:【楼主遁了,5楼戳到他软了】 7楼M先生:【!】 穆南城没被戳软,但是被戳痛了,他没法告诉别人自己跟老婆还是纯洁的夫夫关系。 哪怕是在虚拟网络,男人顶天立地的完美强攻人设也不能崩。 8楼M先生:【大】 犹豫半晌,他又厚着脸皮补上一个字。 9楼M先生:【好】 10楼绝世小零:【器大活好就做他呀!往死里做他!没有一个小零能拒绝高潮的诱惑!】 11楼上帝欠我一根黄瓜:【10楼说得对,楼主上呀,把你老婆活活日死!】 穆南城挺多年没混论坛了,他不知道如今的抠脚网友都是这个画风,一时竟是目瞪口呆,深深怀疑起自己的三观来。 为什么他有一种,跟这些人比起来,他那扭曲到山路十八弯上去的三观都一下子伟光正起来? 12楼情感巫师:【你们这些人不是想钱就是想性,太俗了,人家都是两口子了,还在乎这个吗?给的主意一点都不靠谱!】 穆南城顿时精神一震,心说总算来个靠谱的人了。 13楼M先生:【请指教】 14楼巫师:【你喜欢你老婆多还是你老婆喜欢你多啊?】 15楼M先生:【我喜欢我老婆多】 16楼情感巫师:【那可不行,人呐都是犯贱的,你越贴着他他越觉得你不爷们儿,他跟你冷战,你也得冷着他,多找俩相好,要一个比一个骚的,然后带到你老婆跟前去,他要是还不听话就甩俩大耳瓜子】 穆南城嘭一下合上电脑,咬牙切齿地骂,我可去你们妈的,这都一群什么牛鬼神蛇!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换地图,嗯,对,要突飞猛进了。 有读者问什么时候会真正在一起?很快会有个大契机,这个契机当然是嗯嗯啊啊 最近小墨在疯狂修文,所以这几章不太肥,在写之前我不知道有些剧情是不能写的说多了全是泪,不过对感情线影响不大。 一些支线和副cp都会挪到番外里,方便不喜副cp的朋友自由选择。 大家关心的那些问题我都记着,都会交代的,也欢迎大家多多提意见哦! 爱你们。 感谢在20200621 11:24:24~20200622 09:0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mh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穆南城快天亮时才睡着,朦朦胧胧的也没睡多久,平地炸起的电话铃声把他激得怒火四射: 有屁快放! 先生,韩臻的声音是罕见的急促,出大事了! 穆南城只听了个开头就差点头爆青筋而亡。 总部的计算机中心被入侵,所有相关的系统全部停止运行,恢复时间至少需要36小时,我暂时压制了消息泄露,但是现在最麻烦的是,有七艘正在海上航行的货轮和总部失去联系,未免船员惊慌,现在我们必须申请国防卫星来定位,恐怕您得亲自回M国一趟,立刻! 穆南城咬牙切齿地把萧然从被窝里挖出来,抓去了M国。 一上飞机萧然就开始呼呼大睡,可以想见这小孩昨天夜里是怎么个生龙活虎。 韩臻佩服得五体投地:萧然少爷一个人能顶上千军万马! 现代航海离不开定位系统和导航,萧然真的如穆南城所愿,让他的货轮都在海里就地趴窝了! 豪华的私人飞机上会客室休息厅应有尽有,萧然睡在宽大的白色沙发床上,身上盖着一条深色的毯子,阳光穿过万里云层漫漫洒在他的脸颊上,白玉般清透的脸上被阳光慢慢洇出一点红,像是沁着血色的玉。 这样一个少年,沉睡的时候安然纯真得像个孩子,可只要他想,弹指之间就能让一个偌大的商业帝国陷入兵荒马乱。 嗯,穆南城把毯子往萧然脖颈处拉了拉,应和着韩臻的话,看来我得想办法尽快跟他求和,不然恩南要被他玩儿坏了。 韩臻心里却说道,小先生虽然厉害,但还不都是穆先生您纵出来的吗? 说白了,萧然这一手技术并不能独步天下,可别的骇客谁他妈敢这么玩?政府和武装这种东西可不是摆来看的。 到了M国一落地,穆南城就把萧然送到了乌托城堡里,他捏着萧然的鼻子警告说: 我现在去收拾你搞的烂摊子,你要是敢把这里的安保系统再给我毁了,看到那边的鱼塘没?里面养了一池子的电鳗,再使坏我就把你扔进去! M国可不比华夏,这个国家多年政权混乱,新的政府掌权不到十年,整个首都更像是一个大型的索马里,一切势力都野蛮生长,□□里都有人敢拿火箭筒进攻私人宅邸,乌托城堡更是很多私人武装势力眼中的肥肉,要是萧然把脑筋动到安保这上面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穆南城不提醒还好,他这么一说萧然黑亮亮的眼珠子缓缓转动了起来。 穆南城一直以为自己捧回来的是个软软绵绵的小兔子,哪怕急了咬人也只是亮出两颗小门牙不伤人不疼人的,然而一介狼王经过这两天被教做人,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家这只小兔子背在身后的两只小爪子里抱着硕大一块板砖,趁他不防就能照他脑门呼噜下去给他开瓢。 但是穆南城也不能把小兔子关笼子里去,只得吩咐人看好他,要吃青菜胡萝卜要蹦蹦跳跳都可以,但绝对不能出危险。 随即穆南城带着韩臻就要走,萧然却喊住了他: 诶!你把他也带走! 修长的手指笔直地指向一脸尴尬的冯至。 那不行,穆南城立刻回绝,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只有冯至留在这里我才放心。 萧然嘲讽道: 你放心我不放心,你的心腹我不敢用! 萧然没忘记那晚动手给穆南城张罗火盆的人就是冯至,什么冤有头债有主他才不管,罪魁祸首他要整,狗腿帮凶也不能放过。 冯至心中暗暗叫苦,自他被派到萧然身边后,和这位年轻的小先生一直相处得很好,前晚这对夫夫神仙打架,最后遭殃的却是他这个小鬼,萧然俨然把他当成了穆南城的帮凶,平时见他就弯弯笑的眉眼如今像是被冰霜冻了起来。 这下子更是直言不讳地要赶他走了。 然而穆南城是个没心肝的老板,他并不是调不出其他人手过来,只是他那一刻脑子里转的居然是这小家伙到现在还不消气,留冯至在这里牵引他火力也好,免得他再动别的脑筋,死冯至不死他自个儿,于是他匆匆丢下一句等我回来再说就忙不迭逃了,那速度蹿的,身后尘烟滚滚的。 城堡里的管家是个胖墩墩白头发的大胡子老头,为穆南城服务多年,头一回见到主人这样几近落荒而逃的英姿,嘴巴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字好容易才缓过来。 管家毕恭毕敬地把萧然引到主楼,一群仆从前呼后拥地招呼萧然吃喝,嘘寒问暖,最后管家将他送到主卧,萧然踏进房间随意打量了一眼,冷不丁倒抽一口气。 震撼萧然的并不是卧室过分宽阔的空间和尽显奢华的装修,而是正对大床的墙壁上镶嵌的那幅巨大的照片,这间卧室挑高足有六七米,而那张照片竟然占据整整一面墙,照片上的少年背对镜头,双手张开,像是要从半空中倒下来,落入的地方正是下方那张长达三米的床。 这幅照片的意境竟像是主人家只要躺在床上,就可以将高空落下的人接入怀中。 像是坠落和拯救。 又像是奔赴和迎接。 萧然脱口而出:这人到底是有多自恋啊! 他不是没见过人在自己卧室里放照片,但着实没见过这么大的照片,放的还是背影,震撼效果堪称诡异。 管家听不懂中文,冯至却是抽搐着嘴角提醒他: 萧然少爷,这照片上的人不是先生。 萧然又仔细地看了下,这才发现那背影单薄纤细,骨架比例精致而消瘦,看着确实不太像穆南城,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也许这是你们先生小时候的照片呢,他也不是生出来就长那么 混蛋两个字在嘴边转了下,萧然含蓄地说, 罗马非一日练成,你们穆先生小时候大概也是从人样长过来的。 冯至把这绕口的话反复咀嚼了好几遍才明白过来意思,他忍俊不禁地想萧然少爷平时看着乖乖巧巧,骂起人来牙尖嘴利还不带脏字儿,先生听到这话也不知是会哭还是会笑。 萧然也不知在哪里顺了个弹力球,原本攥在手里捏着玩儿,他眯着眼,把弹力球往那巨幅照片上砸,黄色的小球砸到墙面上嘭一声再弹回来,他就接住再砸。 砸你个大后脑勺,砸你个大猪蹄子,砸你的肩砸你的背砸你的屁股蹲儿! 萧然越砸越爽气,小脸上都有了笑模样,冯至站在一边,脸上的表情纠结欲死,最后他还是决定明智地闭嘴,不要告诉萧然少爷这照片上的人分明是他自己。 萧然把对穆南城犹存的愤怒和不满借着照片好一通发泄后终于心里舒畅些了,他转头跟管家说: 你给我换个房间吧,屋里有这么张钟馗像,我晚上可不敢睡觉! 管家不知道钟馗像是个什么意思,蹙着眉为难道: 夫人 萧然轻摆了下手:我不喜欢这个称呼,你可以叫我Sharon。 Sharon,这是先生的卧房,他平时只住这个房间,如果换了房间,先生可能会不习惯 没让他换,是我换。 但是您们总不好分开睡,先生可能会不高兴 他高不高兴我不管,反正让我待这个房间我很不高兴。 萧然清凌凌的眼睛看着管家,因为对方是长辈,他的语气放得很客气,清灵俊秀的脸表情很平淡,却莫名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主人的吩咐是好好照顾夫人,只要保证安全,随便他做什么都行,于是管家将萧然又带到了楼上的客房,房间除了比下面的主卧小了一点,其他一应俱全。 萧然这才觉得满意了,他先前在飞机上睡了近十个小时一点都不困,岂止不困,他根本是精神抖擞,所以冯至把他送进房间正想功成身退时,萧然把冯至叫住了,少年背着双手,望着冯至的目光满是天真无邪: 冯至,你陪我逛逛这个城堡吧,我还是第一次住城堡呢! 冯至心中暗叹一声,终于轮到我了。 说是要逛城堡,萧然的目的地却非常明确,他来到了先前穆南城遥遥指着威胁他的那块地方电鳗鱼塘。 复仇的小蝎子磨刀霍霍,亮出了他尾巴上的小毒针。 鱼塘里水波清澈,无数条体型细长的灰黑色游鱼在水中缓缓游动,萧然知道别看这些鱼长得毫不起眼,它们尾巴上的两队长梭型发电器可是能置大型动物瞬间于死地的大杀器。 冯至眼见着萧然把穆南城整得焦头烂额,就知道自己头上也悬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复仇之剑。 君子报仇,连三天都等不了。 萧然蹲在鱼塘边,双手托着腮,乌黑的眼睛比水塘里的水还要清澈明亮: 冯至,听说这鱼会电人,是真的吗? 是的,冯至大脑里的警戒弦绷到了极致,连声音都硬梆梆的, 电鳗释放出的电压可达300800伏,就连大象都能被电晕过去,更不用说人了,萧然少爷,你别离得那么近,要是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一只电鳗就足以电昏你,这里少说有几百只萧然少爷! 冯至大惊失色地跨前一步将萧然倾向水面的身体横拉过来,就在他说话的那个时间里萧然竟然试图伸手去捞电鳗! 哎呀!你别拉我呀, 萧然被拉得撞在冯至胸口上,被那一身铜皮铁骨撞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他捂着鼻子不满地叫道, 我就是想抓条鱼上来吃,你不让我抓,那你就自己抓! 冯至有挺多年都不知道害怕是个什么滋味了,但是他刚才分明被萧然吓得连心跳都骤停了一秒,他不敢细思如果自己手脚慢了一步最后会是个什么下场,听了萧然的话冯至毫不犹豫道: 行,我来抓,您要吃几条? 萧然鼓着脸,眼珠缓缓地转了下:你要怎么抓? 您想让我怎么抓? 萧然绕着池子转了两圈,然后叉起了腰: 第一,你不能用那边的叉子和网,第二,你不能把鱼打死了,我要看活鱼放电。 话说完之后萧然犹豫了下,补充道,你也不能徒手捞。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82) 冯至不由笑了,他听出来了,萧然本来是想刁难他,逼他上手去捞鱼,但是想到电鳗的危险性,还是不忍心了。 冯至真诚道: 萧然少爷,前天晚上多有得罪,如果我按你的要求抓来鱼,你能不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再让先生把我调走了,行吗? 萧然抿着嘴,他背过身去含糊地说: 看你表现吧。 那您看好了。 话音落地,冯至随手在塘边的柳树上扯了根树枝下来,他拿着柳枝在水里搅了搅,清可见底的水塘霎时劈啪作响,无数道白炽炽的光闪电般游弋,成百上千条电鳗在深潭里释放出来的电压,像是夏日里电闪雷鸣的夜幕,那景象怎一个壮观了得! 冯至手下施力,柔软的柳条在他手中像是强韧的鞭子,啪一声,随着水面激起一阵浪花,一条电鳗像是划过长空的电,破水而出,冯至只用一根柳条就卷起一条电鳗将它扔上了岸。 那可怜的电鳗挺着褐黄的肚子在地上一撅一撅,白色的电光噼噼啪啪地炸,不消须臾,它就耗尽了能量,软巴巴地躺着不动了。 萧然目瞪口呆,继而脸上泛起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神情,像是想要喝彩,又很违心地压抑住。 冯至甩了甩柳枝,微微笑道: 还要吗? 萧然的嘴巴嗫嚅了好几下,最后歪过头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 没办法,二十啷当岁的少年就是这样,谁牛逼就服谁,嘴巴虽然傲娇,但是眼睛里全是一闪一闪的小星星。 这么个绝顶高手,跟武侠小说里走出来似的,给他做保镖,这是武林盟主才有的牌面。 冯至又接连缠了两条鱼上来,萧然终于喊道: 好了好了,再多吃不完了! 电鳗的胆和肠都有毒,能吃的部位很少,冯至说着又连抓上来好几条,岸边的平地上不一会儿躺了十多只大大小小的电鳗,你想不想吃烤鱼?电鳗肉质鲜美,烤起来特别好吃! 真的? 萧然眼睛亮了下,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察觉到自己的兴奋太过明显,他又收了收笑容,矜持地抬了抬下颌, 那、那就试试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22 09:05:43~20200623 10:59: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此夏、若空。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小夫人要吃烤鱼,当然不能就地用枯树枝搭个柴火堆就完了。 BBQ吃的就是个气氛,萧然否决了管家让他坐在宽敞洁净的餐厅里等着厨师给他烤好端上桌的建议,人家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管家只得按照吩咐让人去买萧然要求的那种烧木炭的碳烤炉,厨房里把食材准备好,管家把推车一直推到水塘边上,萧然亲自拿着银针把洗干择净的肉片蔬菜一一串好嗯,没错,这就是小王子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冯至俐落地处理了电鳗,把厨师调好的酱汁一遍遍刷在鱼身上,然后放在碳烤炉上来回翻动。 烟熏火燎中香味一缕缕地往人鼻子里钻,萧然眼巴巴地看着,冯至用长长的银筷子挑下鱼肚上的一块肉给萧然尝下: 怎么样? 冒着烟火热气的电鳗肉又嫩又鲜,萧然吃得呼呼哈哈的差点咬到舌头,他眯着眼睛满足地点头: 好吃! 冯至把整条鱼放在盘子里递给萧然,然后继续翻烤下一条,他笑道: 我的手艺只能算一般,要是先生来做的话,那就不得了了,就算只有盐他也能弄得更好吃。 萧然抱着盘子背过身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冯至却像是没有察觉似地自顾自说: 我被先生捡回去的时候是在湎北丛林里,当时我正在偷袭他,却反被他先开了一枪, 冯至翻开自己的右手腕给萧然看他腕上的一个圆形斑白小点,看,就打在这。 萧然睁大了眼睛,他把嘴里含的鱼肉囫囵吞下去,不可置信地说: 他拿枪打你,你还给他卖命干什么? 我们那时候在打仗,我要杀他,他打我那是天经地义,他看我年纪小手下留情,事实上要不是先生,我早就死在那片雨林里,当时我双腿都废了,爬都爬不出去,是他给我治了伤,还烤了鱼给我吃,我这条命当然就是他的。 冯至说得轻描淡写,萧然听得瞠目结舌: 打、打仗? 萧然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他对现实战争的认知基本都来源于媒体的报道,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一个经历过战争的人如此接近。 唔,那是十年前了,你应该知道湎北的历史吧?湎北打了很多年仗,上湎下湎的武装组织加起来比工厂都他妈多,我们那的小孩儿长到十来岁,不是种罂粟就是参军,或者一边参军一边种罂粟先生那时候是代表一个公司来收地的,他们要把我们的罂粟种植地收去建工厂,采石油 萧然愣了愣,有关于穆南城的种种传说里,在湎北进行某些非法运营是他的发家史饱受诟病的因素之一: 我听说他自己有卖卖那个 怎么可能?冯至失笑, 先生比谁都憎恶毒品,在到我们那之前,他已经烧了三个大种植园,当地的人恨不得剥了他的皮,都把他当大魔头,所以他刚到我们基地时,引起了很大的反抗 萧然不解:为什么要反抗?开采石油是好事情啊。 冯至摇了摇头: 人的眼界是有局限的,我们现在都知道采石油比打仗种鸦片都能带来好日子,但是那个时候湎北人不懂的,我们只知道当兵有粮种鸦片有钱,谁要是想破坏我们当前的生活,谁就是我们的敌人。 那是个气候宜人的午后,萧然和冯至在乌托城堡的鱼塘畔一个边烤鱼边讲故事,一个边吃鱼边听故事。 萧然从冯至那里了解到的,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穆南城。 冯至的家乡位于华湎交界处的一个寨子,这个叫做秀果寨的地方分布着十几个村落,是湎北很多军阀争相抢夺的地方,因为这里有湎北最大的罂粟种植园。 这里年年打仗,司令像流水一样地换,不过不管是哪个司令来,当地的村民生活都是不变的,他们只管种植罂粟。 后来吴邦司令带人打到那里,他是占据秀果寨时间最长的武装,冯至当时十三岁,也加入了他的军队。 萧然少爷,你见过罂粟花吗? 萧然点点头,罂粟在华夏虽然不能随意种植,但是很多城市的植物园里有这种花可供观赏。 大名鼎鼎的恶之花,叶如翠玉,花朵绚烂缤纷,盛开之时犹如漫天彩霞铺盖,这种花从形状颜色到汁液骨髓,都是诱人沉沦的毒。 先生第一次来我们基地的时候只带了两个人,一个是韩特助,一个叫做埃托尔这个人现在已经是M国的国防部副部长,那会他可是我们先生的下属。当时我们的司令吴邦其实是想把那块地卖掉的,但是有很多人不同意,秀果寨下辖十几个村庄,几千号人全都指着这块地活,士兵里也有很多人的家属住在村子里,更重要的,很多人一边种一边抽,早就离不开鸦片,在我们那里这玩意比华夏的大白菜都便宜 冯至至今记得第一次见到穆南城的场景。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气候潮湿而闷热。 十三岁的冯至和另一位同伴坐在树梢上,身上是被汗水和泥尘浸渍得看不出原色的过大的迷彩服,热带地区的树木长得都极为高大,虬密匝实的树枝是最天然的遮蔽屏障,绿色的大叶片映衬着漫天霞光美得像是画家笔下渲染过的油画,无论这世间有多少战火纷飞,大自然馈赠的美丽永远不打折扣。 冯至的手里举着望远镜,随着镜头的推移他将远远近近的景致尽收眼底,田垄间的村民正赶在日落前收割今天的最后一波罂粟,五六岁的小孩就能给大人做帮手,他们嘴里叼着罂粟叶,黑痩枯干的幼小手臂收拢起花叶来动作俐落毫不含糊,偶尔在空隙间他们还会追逐打闹,你踢我一脚,我把你扑倒,冯至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 只是他现在长大了,冯至腾出一只手伸到背后摸了摸肩上冰凉而坚硬的□□,那冷沉厚重的质感让他心中油然升起自豪他今天要干一件大事。 同伴玛拉年比冯至还大三岁,在这次行动中充当他的观察员,此刻却蜷在树上哆哆嗦嗦。 冯冯冯玛拉年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冯至有些轻蔑地瞥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害怕?你要是害怕你就下去,我一个人来! 玛拉年确实很怕,他盘在树上的腿抖啊抖,上下牙关撞得咯咯响: 我我们真的要要 拉姆打听到了,他们的头儿会亲自来签约,只要干掉那个人,这个合约就一定签不成! 可是那样的话我我们 是的,少年冯至的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我们可能会死,可那又怎样?为了秀果寨所有的村民,我们的牺牲是值得的,玛拉年,难道你不想当英雄吗? 玛拉年抖若筛糠,整个大树都因为他的颤抖微微摇晃起来,他的脸皱成一团,豆大的水珠从他的额头眼眶里涌出往下滑落,分不清到底是汗还是泪: 我我我 玛拉年终于还是哭了出来,我怕我不想死 冯至不耐烦地挥手:那你就走吧!你这样只会是我的拖累! 玛拉年犹豫半晌,终于慢吞吞地顺着树干往下滑,他滑到一半的时候又迟疑地喊:冯至 嘘!冯至举起望远镜,前方红色的土路上尘烟滚滚,冯至轻声说,他们好像来了。 玛拉年登时哧溜到树底,连滚带爬地跑了。 呸!胆小鬼!冯至撇着嘴啐道。 下湎最近已经有三个大种植园的土地被海登保全收买去,成片成片已经结了果的罂粟被大火烧毁,冯至不止一次在放哨的时候看到连绵的火光把远方的天空映得通红。 海登下一个收购目标就是秀果寨,为此基地内部的意见分为了两派。 一派是吴司令麾下的正规军,这些人跟着吴司令征战,秀果寨不是他们占领的第一个寨子,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些人赞成以高价卖出基地,有了大笔的钱,就能买到更多的武器招揽更多的人,不愁打不下新的地盘。 另一派是从吴司令占领秀果寨后,从附近征集过来的新兵,这些人家中几代都依靠着罂粟种植过活,军阀来了去去了走没关系,每个军阀都有贩卖鸦片的需求,有罂粟园在就有原住民一口饭吃,他们不能失去这块土地。 然而吴司令心意已决,原住民们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捍卫他们的土地。 他们聚集在一起商量了好几天,最后终于决定使用刺杀计划,杀掉海登负责收购土地的人,这是一项危险而光荣的任务。 冯至和玛拉年被选中执行这个任务。 冯至虽然年纪小,但他是天生的神枪手,秀果寨新加入军队里的人只有他枪法最好,他天生又有股不管不顾不怕死的愣劲,甚至深觉被选中是自己的荣幸。 而玛拉年被选中完全是因为他是孤儿无牵无挂没有负累,所以玛拉年是哭着爬上树去的。 萧然深感槽多无口,然而那本来就是一个他无法理解的世界,不存在法制,只有自然法则,人性在至暗的角落里最大程度被放大,一切规则都是原始而野蛮的。 这一天就是海登的人来和吴司令谈判的日子,冯至看清了正在奔驰过来的汽车的品牌和车牌,根据情报,那的确是海登的车子,冯至吹响了挂在胸前的哨子。 田间刚刚收工的村民正扛着锄头往家走,听到哨声齐齐停住了步伐。 随着连绵不绝的哨响划破长空,越传越远,无数的人从村庄中涌出来,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能够充当武器的工具,镰刀、木棍、柴刀、钢管、铁铲还有枪,他们和田间扛着锄头的人汇聚到一处,乌泱泱的人群,潮水一般涌向基地大门口,冲天的喊打喊杀声震得树上的雅雀扑棱棱地乱飞。 基地门口的守卫虽然是吴司令的人,但他们不敢对原住民开枪,更别提人群中还混迹了许多来自秀果寨的新兵。 冯至从背上卸下枪,趴在树梢上,伺机而动。 他的目标叫做Poor Hunter,收集情报的人告诉他那人很容易辨认,是个相当年轻又高又瘦的华夏男人。 越野车在乡间的土路上颠颠簸簸,最后终于在路障前停了下来,成百上千的人一窝蜂冲上去,夕阳下每一张面孔都红得滴血,充满了狰狞和凶恶,他们包围住汽车不由分说举起手中的武器就砸。 哗啦窗户最先应声而碎。 车里只有三个人。 滚回去!愤怒的居民挥舞着手中的锄头怒吼,从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这里是我们的土地,你们休想占领! 滚回去!你们这些强盗,恶魔! 冯至在瞄准镜中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他先是看到坐在驾驶位上的少年,那男孩非常年轻,但看着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他还在嚼着口香糖,看着外面沸反盈天的情景居然还一脸饶有趣味的样子,十字瞄准镜在少年有些婴儿肥的脸蛋上徘徊了数秒移了开去。 坐在副驾驶上的是个非常高大结实的男人,他被骂得十分焦躁,不停用熊掌般的大手捋着毛茸茸的脑袋,铜铃似地眼睛回瞪着村民,这个一定不是Poor Hunter。 大汉在烦躁中不断回头往后座上看,仿佛在等待什么指示。 所以 冯至把枪口瞄准了坐在后座上的年轻男人,他应该就是Poor Hunter! 代表着万恶的资本家,已经烧掉了三个罂粟园的Poor Hunter!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83) 冯至眯眼,拉栓,上膛。 那男人手里拿着个电话,等到冯至发现自己居然能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时他诧异极了,反应了好几秒他才发现那声音是从自己身上携带的对讲机里传出来的。 对讲机连接的是指挥官的频道,穆南城的电话是打给吴司令的,他故意开着免提,让吴司令听听这沸反盈天的动静。 男人嘴角微勾,眉眼间流动的全是戏谑,毫无面对这么多喊打喊杀的人该有的慌张惶恐: 吴司令,你这欢迎的阵仗让我有点受宠若惊啊。 吴司令显然是急坏了: 抱歉抱歉Hunter先生,这是我的失误,你们今天先回去吧,等我处理好,我们改日再谈,改日我会亲自登门 砰! 冯至听到吴司令让他们赶紧走,心一急便扣动了扳机。 冯至的枪法很好,目标距离他的槍口不足二十米,这个距离之下子弾洞穿目标头骨,不可能有别的可能,然而冯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似乎看到那个男人偏了下头,子弾射进车窗,擦着他的耳际,从另一侧窗口呼啸而出! 冰冷如刀锋般的视线穿过喧嚣的人群,笔直地射进冯至的眼瞳里,冯至心神巨震,怎么可能?这么远的距离,这样严密的掩护,这个人怎么可能捕捉到他? 枪声惊动了电话那头的吴司令,他在对讲机里怒声大吼: 不许开枪!哪个带枪的敢开枪老子毙了他全家!所有兵士听令,不许对海登的人发起攻击! Hunter先生,吴司令生怕大金主就此翻脸,又是慌又是气,我保证,这件事一定很快平息,我现在就来解决 吴司令捂住手机的听筒却没有关掉对讲机频道,冯至把他跟副官说的话都听了个正着 去!所有人立刻紧急集合!把基地外的人全都给我驱散开! 司令,不行啊,在大门外闹事的都是村民,如果做得过了,只怕刚招来的这群兵会造反 他们敢! 吴司令跳着脚咆哮大骂,他低下嗓音跟电话那头的男人说, Hunter先生,您看这样,您先回去,改天我亲自登门向您赔罪 男人低低一笑,他的语调并不高,然而透着满满的自负狂妄: 我不习惯空手回去,既然来了,还是一次把合约签了吧。 冯至镇定心神,他当然不认为车里的男人能躲开子弾,只当是自己射偏了,他退弾,上膛,再度瞄准 然而后座上已经没有了他的目标! 冯至茫然四顾,底下却传来一片惊呼声,原来不知何时那辆越野车的车顶被掀开,后座上的男人如同离弦之箭从车中一跃而出! 冯至低头看下去的时候那男人正踩踏在数百村民的头上、肩膀上,海潮般涌动的人群里他在半空如履平地,无数双拿着武器的手试图向他攻击,却连他一片衣角都碰不着,反而都成为他借力的工具! 等到冯至发现Poor Hunter的目标是他藏身的大树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银色的流光疾电般穿梭而来,那是坚韧无比的合金钢丝深深扎进了树干里,半空中男人的身影像是钟摆一样荡过来。 夕阳在地平线散尽最后一丝余光,一身黑衣的男人与乍然笼罩的黑夜融为一体。 冯至有片刻的时间眼前完全不能视物,耳畔却传来剧烈呼啸的风声,胸口猝然重重一痛,他像一根被从大树上剥出去的枯枝般飞出去,咣咚一声落到地上! 那一脚如千斤坠石夯下,冯至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团在一起压了个稀碎,眼前金光乱闪,耳朵里轰轰嗡鸣,当他试图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时才,喉间猝然一热,猩红的血液喷薄而出! 人群登时就炸了,无数的人涌到树下,他们捡起地上的石子土块往树上投掷,疯狂怒骂,然而男人居高临下地站在树上,渊渟岳峙,英俊的面容凝定肃穆,目光明亮如寒星。 他一手遥遥指着基地的大门,辽阔的嗓音竟是将所有的喧嚣都压了下去: 今天这个大门,海登进定了! 这样的挑衅激起了村民更激烈疯狂的咒骂: 杀了他!杀了这个强盗! 保卫我们的土地! 突突突突突突 连绵不绝的枪声突兀地从后方响起,四下里顿时乱成了一锅滚粥,骚动的村民们捂着脑袋四下逃窜。 副驾上那个人高马大的大汉攀到了越野车顶,他像是一只大熊立在车顶上,单手持着一管冲锋枪,漆黑的夜色里冲锋枪喷出的长长的炫目火舌。 人头攒动如蚁,密密麻麻的子弹全都倾泻在地上,火星四溅如燃烧的地陀螺,拖出大朵大朵的烟花,弹壳的碎片像雹子一样噼里啪啦地弹。 驾驶室里的少年也没闲着,他打开车前大灯,炽亮的光线明晃晃地射得人睁不开眼,村民们尖叫着,诅咒着,痛骂着,把手里的武器撞在地上敲出惊天动地的声响,然而这都阻止不了汽车缓缓向前,一直驶到了基地大门口。 屹立在树上的男人远远打了个手势,密集的弹雨戛然而止,大汉吹了吹冒着白烟的槍口,对着树上的男人招了招手。 冯至早在大汉开枪的第一时间就抱头滚到了一棵树后,他眯着眼,就着汽车的尾灯仰首看向那个男人。 那张轮廓深邃,五官锐利的面容冰冷漠然,带着藐视一切的压迫,居高临下的目光从一张张愤怒惊惧的脸孔上掠过,然后他如同一只展翅鹏鸟,从数米高的大树上一跃而下,轻盈落在地面上。 他依然处在成百上千的村民包围中,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就那样迈着轻松恣意的步伐往前走,所过之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即使有个别冲动易躁的想冲过来也会很快被身边的人拉住,然后指指大汉手中那管黑洞洞的冒着烟的冲锋槍口。 一直躲在基地大门后面观望的士兵终于缓缓打开了大门,悬在门上的大灯也在刹那间亮了起来。 眼看着男人越走越近,那个大汉笑着吹了声口哨,他伸出一只手想和穆南城击掌,就在这时从门边忽然蹿出来一个庞然大物,在炽亮的灯光下张开血盆大口那是某个村民养了多年的鬣狗。 那只鬣狗体型巨大,远远看上去甚至像一只狮子,这只鬣狗是远近闻名的战神,曾经独自和三只饿狼搏斗而大获全胜,也曾经在战场上咬死过敌人,它的牙齿锋锐无比,可以轻易咬碎一个人的颌骨! 除了村民们群起而攻,除了冯至刺杀,策划这次行动的人还有第三招! 咬死他! 冯至第一个喊了出来,也是唯一一个,因为其他人甚至都没来得及亢奋,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那真的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赤手空拳的男人在鬣狗从正面扑来的那一瞬忽然后仰,他的腰线下弯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犹如一张拉到极致的弓。 鬣狗几乎凌空从他的头上跃了出去,男人腕上流光一闪,凄厉的长啸震彻云霄,红色的血雨漫天洒下,离得近的人被淋了满头满脸,浓重的血腥味铺天盖地,等到众人茫然地抹去脸上的血水定睛一看,有承受力差的人登时就吐了起来! 那只鬣狗的四肢齐齐被切断,顷刻之间只残剩了一口气,躺在地上嘁嘁哀嚎,穆南城的双手握在半空,一根泛着寒光的金属丝上细细的血珠正淅淅滴落。 弹指之间,体型庞大爆发力冠绝的猛兽之王,被一根钢丝生生切断全部四肢! 热火朝天的场地上霎时一片死寂。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6500字,祝大家端午快乐!本章的留言会有红包。 三天小长假,你们都想好怎么happy了吗? 不知道你们的家乡关于端午有没有特别的风俗,在我的家乡端午又叫娃娃节,小孩子要在手上系彩绳,脖子上挂香囊,还要换一身新衣服,小时候真的特别喜欢这个节日,几乎跟过年一样美好。 所以发完新章的我,要出门去买彩绳和香囊了,小可爱们,娃娃节快乐哟! 第84章 穆,自从你去了华夏,我想见你一面比见总统还难,你他娘的到底成天在忙活什么?这么多钱还不够你赚的? M国的国防部副部长,顶着如斯唬人头衔的埃托尔接到下属的通知就赶回了自己的府邸。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穆南城本来坐在埃托尔家的客厅正慢条斯理地喝着茶,见到自己的老朋友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一口没憋住,噗一声,刚抿下去的茶水全喷了出来! 埃托尔年近四十了,但是身体素质极好,他刚从军营回来,迷彩服外套攥在手里,上身只穿一件黑色的紧身背心,宽阔的肩膀和比别人大腿都粗的手臂赤裸裸地露在外面,魁梧得像一只嗷嗷叫着的大棕熊。 男人的粗狂和野性本来也是一种帅如果埃托尔没有顶着一头齐肩的绿色长发的话。 埃托尔大马金刀地在穆南城对面坐下,冲垂首站在旁边的随从挥了挥手,穆南城深深看他头发一眼,抽搐着嘴角撇过了眼去。 埃托尔完全不能察觉到好友内心的波动,他拍了一下桌子,满桌的杯子一阵咣当乱响,他粗声粗气道: 你的事我让人去办了,你放心,不管是谁截了你的道,老子都把人揪出来一刀一刀把他片了给你下酒吃! 咳!穆南城一口气还没缓过来,连连摆手,不用,什么人干的我心里有数,这事我自己来处理,你别插手。 到底是谁干的?埃托尔牛眼一瞪,粗壮的上身往桌子上一压,小心地问,是不是华夏政府? 穆南城莫名:我好好的在华夏做生意,政府搞我的货轮干什么?你别忘了,我也是华夏人。 那你是得罪了谁?这可不是什么小狗小猫就能做得出来的手笔,CIA?KGB?MI6 别乱猜了,跟政府无关。 我想也是,要到了这程度了早他妈上飞人了,谁还玩你货轮呢! 埃托尔拿起桌上一个杯子把里面的凉水都灌了下去,然后站起身拉住穆南城,满面兴奋地说,你来得正好,露两手给我的兵瞧瞧,让他们见识见识安第斯神鹰的风采! 不去,穆南城劲痩的体型几乎只有埃托尔的一半,然而他只轻转了下手腕就从埃托尔蒲扇般的大掌下脱开了身,理了理皴皱的袖口,他漫不经心道,我现在就得回去,家里有急事。 你的急事不就是让我给你把那几条船找出来吗?埃托尔奇道,还有什么其他的事? 穆南城嘴角微牵,那是个怎么看怎么有点微妙的弧度,像是想笑,又不想笑得太明显,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他得了什么绝世大宝贝忍不住要跟人炫耀,又怕炫耀出来遭人眼红似的,他含含糊糊地说: 家事。 这话倒是提醒了埃托尔: 哎对,我听说你把个小男孩带回了乌托城堡,怎么着,你生了个儿子啊? 穆南城一脚踹过去: 滚你妈的! 不是儿子? 埃托尔硬生生挨了一脚,他只是听到情报,哪里知道小男孩是多小,他跟在穆南城后面连连追问,那是什么人?哎你先别走,把话说清楚呀,这么吊着老子胃口你还是人不是? 穆南城头也不回地迈出埃托尔家的门槛,冷冷地丢下三个字儿: 你爷爷! 嘿!埃托尔出离愤怒,继续喋喋不休,他爷爷的你说的是人话吗?你大老远跑回来就为了让我给你办事连酒都不请我喝一杯你个死不要脸缺德带冒烟的你等等!我非得上你家看看去! 穆南城像是想到了什么,疾走的步伐忽然停了下来,他转身看着埃托尔,浓密的眉梢挑起: 你要跟我去乌托城堡?也行,把你的波比也带上! 然后呢? 鱼塘边的空地上,萧然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听得目瞪口呆。 冯至比穆南城会讲故事,连说带比划,绘声绘色,只用一张嘴就给萧然播放出一部吴宇森暴力美学大片,片中的男主穆南城俊美无俦渊渟岳峙,一夫当关所向披靡,而且冯至很明智地把最后一段过于血腥的场景省去,只说到穆南城从高逾十米的大树上翩然降下宛若神祇,戛然而止,荡气回肠。 萧然甚至怀疑起这个故事的真实性,穆南城真有那么帅? 但是当冯至停下来喘口气儿时,他又忍不住催促, 接着说呀,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先生他们就进了基地,和吴司令签好了合约。 冯至又烤好了一条电鳗,他把鱼起到萧然的盘子里,然后开始帮他烤肉片。 那个,那个,要刷一层蜂蜜,刷了才好吃! OK! 你接着说呀,后来呢? 合约虽然签了,但是我们原住民还是很不服气,大家商量到最后,决定铤而走险,土地虽然是以海登名义签下的,但是我们查到真正给钱的资金方是一个叫做恩南贸易的外国公司,于是村子里有枪的人都集结起来,决定杀到恩南贸易在湎北的办事处去,当时我们想,要么绑来恩南贸易的员工来跟对方做交易不许他们烧掉罂粟园,或者运气够好找到合约撕毁,再不济,也要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冯至摇头苦笑了下, 我们湎北人习惯了一切问题都用武力来解决,当晚恩南的办事处里几个值班的人都受了重伤,穆先生很快带人赶了过来,他十分震怒,把几十个村民连同我,都赶进了雨林里。 为什么要把你们赶进雨林里? 冯至眼角抽搐了下,这只是一种含蓄的说法,真相当然是穆南城带人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他们只能如丧家之犬一般逃进湎北雨林中。 冯至轻咳了一声,故意忽略这个问题,继续说道, 我那时候已经受伤了,躺在一条河边,他顺着血迹一路找过来,本来我想偷袭他,谁知还是被他发现了,我以为他一定会杀了我,谁知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84) 穆南城在冯至面前蹲下来,挑眉看着满身血污已经不能行动的少年。 是你。他认出冯至就是之前埋伏在树梢上想偷袭他的那个孩子。 冯至恶狠狠地看着穆南城,像是一只充满了仇恨的小兽对着猎人眦出尖尖的獠牙: 要杀就杀,不要废话! 穆南城微勾着唇角,目中的嘲讽十分明显: 秀果寨里那么多人高马大的成年男人,结果派你这么个小孩来杀我?他们可真是一群英雄好汉!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我愿意!少年直着脖子,为了全寨人牺牲我一个,这是值得的! 值得?穆南城失笑,我要是死在秀果寨,海登下一刻就会把寨子踏平,别说是你,就是你家里的蟑螂也别想留下一只能喘气的! 冯至吭哧吭哧地喘着气,怒瞪着他。 穆南城收起枪,淡淡问他: 你多大了? 冯至弄不清这个人的目的,目光惊疑不定。 穆南城却又问他,你有十岁吗? 这话简直是一种侮辱,少年冲口而出: 我十三了! 穆南城笑了: 我认识一个十岁的孩子,个头都跟你一般高,他已经很显小了,你看着倒是比他还小。 冯至是华夏人和湎北人的混血,他的肤色面貌更接近于华夏人,尽管他现在满面血污形容狼狈,那双乌黑圆亮的眼睛却格外有神,他受了那样重的伤,却倔强地咬着嘴唇,不肯在敌人面前展示半分脆弱。 是个带种的孩子。 穆南城手肘撑在膝盖上,定定看了冯至半晌,忽然伸手去捉他的腿。 冯至一惊,他两条腿都受了伤,完全无法动弹,但是他用尽全力挥拳: 你要干什么?! 穆南城捞小鸡仔似地一把钳住冯至,他身上带着战术包,里面绳索医药箱一应俱全,他把冯至两手捆起来,然后撕开冯至的裤子,微微皱起了眉。 冯至伤得很重,左右大腿里各留了一颗子弹,最严重的是有一颗子弹打中他的膝盖,贯穿了肌腱和血管,他虽然做了紧急止血,但是伤口实在太大,药粉都被血液冲开。 穆南城没有带麻醉,他从战术包里取出一个酒精灯点燃,然后抽出绑在小腿上的匕首,把匕首尖放在酒精灯上燎烤。 冯至立刻明白了穆南城的用意,他瞪大了眼睛满是惶恐: 你想干什么?你想给我挖出子弾吗?你要折磨我吗?你这个禽兽!要杀就杀 也不知是哪个字眼刺激到了穆南城,他的眸光霎时转冷,反手一耳光抽过去: 闭嘴! 冯至被绑住双手,他拼命地挣扎,嗓音都变了调: 我不用你救,你给我一枪痛快的!我的腿已经保不住了,我根本就不想活! 冯至虽然只有十三岁,但是他却知道他的伤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他以后一定会残废的,他没有办法打仗,没有办法做工,他养活不了自己,还会成为全家人的负累。 你别救我!你让我死! 穆南城又重重甩了冯至一个耳光,一股大力拎住冯至的衣领,穆南城逼到他眼前: 你们湎北的男人,全他妈是孬种!断了一条腿就活不下去了?你们种出来的鸦片早把所有男人都阉割了,怎么没早点去死! 你他妈冯至目眦欲裂。 看看你们这里的人! 穆南城啪啪拍着冯至的脸, 小孩不上学,在地里种鸦片,老人生病不看医生,在家里吃鸦片,女人吃鸦片吃得面黄肌瘦又黑又丑,男人吃鸦片吃到阳痿,就是阴沟里的老鼠都比你们活得强 冯至恨得眼珠都要脱眶而出:你他妈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雨林上空,穆南城一边毫不留情说着最尖刻恶毒的话一边手起刀落,冯至左大腿上的子弾生生被他撬了出来! 冯至的神智在那一刻几乎都被抽尽了。 穆南城取出第二颗子弾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痛,失血过多和疲劳过度透支了他所有的生命力。 他那个时候真的坚信自己就此要死去了 可你后来还是活下来了啊,而且健健康康的,你的腿也没事! 萧然听得心惊肉跳,直到看到冯至笔直地站在那里,黑色牛仔裤下的双腿结实有力,才把快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放回到肚里去。 是啊,冯至点点头,多亏了先生,所以您说,我这条命是不是先生的? 萧然抿了抿嘴,虽然他现在还在生穆南城的气,但他还是得承认穆南城还算是个有点道义的人。 从那以后我就跟在先生身边了,我看着他把大半个湎北的罂粟园一个个毁掉,罂粟园上建起了炼油厂,珠宝加工厂,建筑公司种罂粟的人转到工厂里去工作,如果有外来的势力入侵,这些曾经的士兵就是最好的保安,平时做工得到的酬劳比当兵和种罂粟至少多三倍,那时候大家才知道不是每个扛着枪的人都是来抢劫的。 夕阳渐斜,少年冯至行走在小镇新修好的青石板路上,手里提着食盒,阿妈亲手做的竹叶饭团,让他给穆先生送去。 新的炼油厂刚刚落成,村长和阿妈每天都在电话里缠着他,让他请穆先生回来亲自剪彩。 正是家家户户做饭的时候,掩映在密林中的竹楼炊烟袅袅,冯至从主楼下走过,做饭的阿姆探出头来: 冯至啊,给穆先生送饭吗?你等一等再走,我这里的糯米鸡就快要蒸好了,你帮我给穆先生带一份。 不要了阿姆,我阿妈今天做了很多菜,下次吧。 牵着大黄狗正溜达的老人笑呵呵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 冯至啊,去找穆先生啊? 是啊爷爷。 好好跟着穆先生做大事,你是我们秀果寨的骄傲! 冯至点头笑道:诶!我知道 他眼角余光一瞥,猝然喊道,吴威你站住! 吴威的门前放了张躺椅,本来他正悠闲地躺在上面,看到冯至正想悄悄溜走,才猫下腰就被冯至叫住。 少年三步并做两步冲过去,抢过吴威手里的烟枪抬手就在他的脑门上狠敲了一下。 这里面不是大麻不是大麻!吴威抱着头嚷,这是小红河!我哥上次从Y省回来给我带的! 香烟没有过滤嘴吗?你把烟丝放在烟枪里,你怎么不把烟丝直接吞下去呢? 冯至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追着快三十岁的吴威打,旁边还有一群小孩儿拍着手笑,竹楼的二楼窗户口探出一张头,是吴威的媳妇: 打得好!我怎么说他都不听!他就是欠打! 小孩儿们也附和:他就是欠打! 老爷爷牵着大黄也溜达过来:该!欠打! 冯至揍完人之后把烟杆没收,气咻咻道: 再发现一次,你就别想上工了! 吴威连连求饶: 我真的没抽大麻好吧,里面是还沾着一点膏我就闻闻味儿,你看我吃嘛嘛香身体倍儿好也不像抽了的啊!我发誓,绝没有下次!你看你把我烟杆都收了,整个秀果寨,我想再买根烟杆也买不着了啊! 是的,仅仅五年过去,整个秀果寨,还有秀果寨附近的寨子,再见不到一片罂粟田,买不到一根烟枪,因为穆先生的所有工厂,绝对不收抽鸦片的人。 而在这里,但凡是个想好好过日子的,没有人不想进穆先生的工厂。 冯至拿着烟杆指着一群看热闹的小孩儿: 都回家去!作业做完了吗你们就跑出来玩! 孩子们扮着鬼脸一溜烟地跑了。 冯至到达山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湛蓝的夜空明澈如大海,一轮明月将穆南城坐在山巅上的背影勾勒得清越孤寂。 先生,吃饭了。冯至坐到穆南城身边,打开食盒。 穆南城轻轻应了声,他从食盒里拿出一个翠绿叶子包裹的饭团,笑了起来:这东西,倒是跟我们华夏的粽子很像。 他剥开外面翠绿的叶子,里面晶莹的米粒一颗颗饱满欲滴,散发着清新的香气,他咬了一口,微蹙了眉。 不好吃吗?冯至紧张地问。 不是,我觉得很好吃,穆南城笑道,就是这饭团有点苦竹的味道,有些爱吃甜的小孩子可能吃不惯。 穆南城有个习惯,他无论吃到什么新鲜的东西都会研究做法,很长一段时间里冯至还以为做饭是穆南城的爱好。 事实上在冯至眼里,穆南城是个非常奇怪的人,他手握巨大的财富,在湎北呼风唤雨,他没有花天酒地的习惯,既不喜欢赌也不喜欢女人,他掌管着偌大的公司运营却经常身先士卒跑到第一线。 很多人都以为穆南城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钱,然而冯至明白,湎北并不是个好的投资选择,穆南城付出的巨大成本可能需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得到收获。 修公路,铺桥梁,建工厂,开医院,造学校穆南城不像是在做生意,更像是在建设湎北以他一己之力。 连湎北自己的贵族们都不愿意付出成本去改造这个国家,穆南城一个外国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冯至困惑地想着,不经意地,他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彼时穆南城正站在山巅出神地望着远方,听到冯至的话他转过头来,月光落进他的眼睛,细细碎碎地闪烁着,他眨了下眼,戏谑地说: 因为我的心愿是,世界和平啊。 少年冯至顿时意气风发心潮澎湃,他深吸一口气想站起来,他想跟穆南城说我会永远跟着您,一起为这个伟大的心愿而努力,穆南城却噗嗤笑了起来。 冯至这才知道穆南城是在开玩笑。 穆南城后来又转过头去,冯至看到他仰着头,手臂向上抬起,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苍穹之上的月亮星辰似乎都在他一臂之距里,而他仿佛正在试图采摘: 湎北其实是个好地方,有很多的资源,石油,宝石,天然气,有色金属,应有尽有,但为什么湎北还这么穷?因为罂粟,这种罪恶之花掏空了湎北人的精气神这个地方,很像我自己的命运,开局挺好,老天爷能给的都给了,内忧外患却掏空了所有,于是这个国家开始自暴自弃,可是没有人,没有一个国家,会甘愿永远匍匐在深沟里,我想试一试,我穆南城能不能让湎北站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快乐,今天你们吃粽子了吗? 本章评论仍然有红包哟,么么哒! 第85章 萧然一只手托着盛鱼的盘子,一只手攥着筷子,他怔怔地看着冯至,连鱼都忘了吃了: 我真的不敢相信你说的那个人是穆南城,你把他讲得好像个圣人。 冯至中肯地说: 他不是圣人,他甚至总说自己不是个好人,很多人因他而死,但也有很多人因他而活,对我来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是我们秀果寨的恩人,他救活的人,比因他而死的要多的多。 恩人两个字像是一根重量极轻但分量很重的羽毛挠动了萧然的心。 穆南城对他也是有恩的。 萧然不能轻易原谅穆南城对四哥的亵渎,甚至因为亵渎四哥的是穆南城而更加不能轻易原谅。 如果穆南城只是一个单纯的合作者,一个冷冰冰的报答的对象,萧然是不会这样伤心和气愤的。 他一直以为他和穆南城已经是站在一起的一起的 一起的什么呢? 搭档?盟友?朋友?或者更亲近一些的关系? 我是你的丈夫,你是我的丈夫,这世上没人比我们更亲近。 鬼使神差的,萧然忽然想到不久前穆南城跟他说的这句话。 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意识到那本曾经对他来说不过轻薄如一纸合约的结婚证原来富有那么多的意义。 就像他们共同拥有远山和恩南的股份,就像他们即将一起得到罗湖湾的土地,就像他们自从结婚后朝夕相对同进同出一天都没有分开过,就像他们流连过许多住处,每一个房子都能称之为他们的家,就像穆南城口口声声宣称的你我绑在一起,是我们要面对一生的现实。 人,总是对自己信任和亲近的人更加苛刻。 如果是其他人对傅予行不敬,比如小三木那个东洋鬼子,萧然只会愤怒,只会报复,唯有穆南城,生气之于,萧然更多的是伤心。 他没有办法确切定义这种感受,但是当年得知宋枢衡的身世,得知父亲多年来一直在背叛母亲,他也有这种深沉浓烈的无法言喻的悲伤,一个最亲的人,伤害另一个最亲的人,这是何其悲哀的事 这个念头浮上来的时候萧然微微地打了一个激灵。 什么时候,穆南城也可以是他最亲的人了? 什么时候,穆南城居然可以和四哥相提并论了? 滴滴的汽车喇叭声骤然将萧然神游出去的思绪拉拢回来,他和冯至循声看过去,就见一辆粗犷彪悍的军用越野大喇喇地开了进来。 冯至道:是先生回来了。 萧然当然知道是穆南城回来了,他迎着灿烂的阳光眯眼看过去,纳闷地问: 他怎么还带了一条狗回来呢?还是好大一条狗! 冯至也看到一颗硕大的金灿灿的毛脑袋在车窗前一闪而过,驾驶位上的两个人先后下车,后座紧跟着跳出来一个庞然大物。 那不是狗,冯至笑道,那玩意可比狗牛逼太多了!萧然少爷,那是狮子王啊! 狮狮狮狮子王?! 萧然震惊地瞪着冯至,他无法克制住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85) 你你你你说那是个 冯至肯定地点点头: 那是埃托尔养的宠物,曾经参加过M国的狮王评比大赛还拿了第一名,它可是M国的明星动物 吼! 低沉的吼叫声带着响彻大地的震撼力,昭示着大自然中最强大的生物的力量和威严,萧然霎时腿软,他立刻躲到冯至身后揪住冯至的衣角,吓得话都说不囫囵了: 冯冯冯冯至我们快快快快跑哇! 萧然别跑! 萧然少爷不能跑! 两声大喝一远一近同时响起,那只狮子看到如斯广阔的城堡本来就兴奋不已,它撒开蹄子往萧然的方向狂奔而来,而萧然吓到极致不由分说也撒腿就跑。 原本狮子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人类,如今看到奔窜得好像兔子一样的小人狮子高兴得几乎要飞起来。 穆南城和冯至都道不好,但他们一个跑不过狮子六十公里的时速,另一个因为事发突然反应慢了一拍没跑过萧然慌不择路的逃亡,两人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那金色的庞然大物一跃而起,然后将那瘦削精致的少年扑倒在地。 啊啊啊!!! 沉重的躯体压到身上,一张血口大口喷着腥膻的热气冲他张开,锋利的犬齿好像两颗巨型水泥钢钉闪烁着凶恶的寒光,粗糙的布满倒刺的舌头几乎舔到萧然的脸上 萧然惊骇欲绝,根本无法控制山呼海啸般的恐惧和绝望,放声大哭了起来: 哇哇哇救命啊!!! 生死关头下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撕心裂肺的哭声看似持续了很久,其实只有短短一瞬,萧然被穆南城抱进怀里时整个人抖得像只被冰水打透了的小鹌鹑。 穆南城拍着萧然的背,好像哄孩子一样: 萧然乖,不怕,它不咬人,别怕 呜呜呜 穆南城心疼坏了,他恨不得给自己俩大耳瓜子,他把狮子带回来是为了逗萧然开心的,谁知道把人给吓哭了。 穆!这就是你带回来的小男孩啊? 埃托尔把自己的狮子喝到身后去,饶有趣味地摸着下巴笑道, 这可真是个美人啊,就是胆子太小了,怎么哭成这样了?不过一只大猫而已啊哎?小美人你听得懂我的话吗? 埃托尔又换了英语来讲,然而萧然埋头在穆南城怀里一应外界的声音全都置若罔闻,他是真的吓坏了。 别看他跟人斗起来张牙舞爪天王老子都不惧,就算被人把枪口顶在脑袋上不过是开个洞的事,但是这狮子实在是太恐怖了,那张血口大口可是嘎嘣一下就能咬掉他半个脑袋,万一他死不透,还能清醒地感觉到狮子一口一口把他的肉和骨头都拆开来啃 太可怕了!萧然被自己惊世骇俗的想象吓得哭得差点背过气去。 穆南城懊悔不迭,不停给小孩擦眼泪: 好了好了不怕啊 呜呜呜 埃托尔挖了挖耳朵: 穆!你确定这是个小男孩不是小姑娘吗?我说他也太能哭了吧? 你他妈给我闭嘴!穆南城喊道,冯至,把那畜生锁车里去! 是! 冯至弯下腰,两手分提住狮子的前后腿,居然轻而易举地把三四百斤重的狮子扛在了肩上。 哎哎哎!埃托尔急得跳脚,一路追过去,谁敢锁老子的波比?冯至你给我放下!别以为老子打不过你! 穆南城不停地哄怀里瑟瑟发抖的小孩: 萧然你看,狮子不在了,冯至把它带走了,你看 谁把它带来的好讨厌 是是是,穆南城毫不要脸地甩锅,埃托尔非要来城堡做客,他这个人就是这德性,一刻钟离不了他的宠物,而且从来不顾忌别人的想法,我们华夏人又最不好意思驳人面子咱以后不让他来了啊。 萧然这才怯怯地抬起脸,他泪眼朦胧地往前方看,果然看到冯至扛着狮子的伟岸背影。 狮子走了是不是?不怕了啊,穆南城给萧然擦着脸蛋,他的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那就是个宠物,不会咬人的,你这样跑,它以为你跟它玩就会来追你,但它不会伤害你,你看它扑过来的时候都知道用爪子撑着地不压到你,这东西通人性的。 你们养狮子犯法的萧然抽抽噎噎地说。 穆南城失笑: 在M国允许养狮子。 变态 是,埃托尔是个变态。 你也是个变态。 我怎么穆南城哭笑不得,那玩意又不是他养的,不过想了下狮子确实是他特地带回来的虽然他成功把锅推给了完全不通中文的埃托尔他轻轻扇了下自己的脸: 好好好,我也是变态。 烧烤架前多了三个不速之客,埃托尔终于还是把他的狮子从越野后车厢里拯救出来,为了避免被连人带狮赶出城堡,他只得用粗大的锁链绳把自己的爱宠拴在身边。 锁链的两端是一大一小两个扣环,大的套在狮子脖子上,小的套在埃托尔自己的手腕上。 在萧然看来这个场景竟然一点不违和,狮子体型很大,埃托尔魁梧得像只熊,锁在一块儿好像一对哥俩好。 威猛的万兽之王丝毫不觉得被拴住是一种冒犯,它懒洋洋地趴在地上,铜铃般的大眼睛半眯着,它的主人正用一双穿着冷硬军靴的双脚在它身上踩来踏去,按摩似的。 大狮子享受地发出惬意的哼哼声,萧然看这大猫如此温驯,一下子就不害怕了,少年乌溜溜的眼睛一直好奇地往狮子王身上瞅。 萧然看狮子觉得好玩,埃托尔看萧然也觉得好玩。 埃托尔歪在一张椅子上,手托着腮一会看看那漂亮稚气的小男孩,一会看看顶替了冯至的位置正在专心烤肉的穆南城,满目兴味。 埃托尔是认识穆南城的人里跟他相处时间最久的,他们是同期接受的海登培训,那是从沙场硝烟枪林弹雨里一起同生共死过来的交情,饶是如此,他都没有见过穆南城这个样子。 一盘牛肉片冒着滋汪油香递到萧然面前,穆南城声音含笑: 吃吧。 萧然接过盘子,泪痕刚褪的小脸上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水汪汪的大眼睛缓缓转了下,他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起一片肉biu地往狮子的方向丢去! 咔啦啦啦 锁链一阵乱响,大狮子亢奋地凌空跃起 我操!!! 一声凄嚎撕裂长空,比之方才狮子王的狮吼有过之无不及,埃托尔虎背熊腰五大三粗的躯体被体型更庞大的狮子几乎带到半空,随着那片牛肉准确无误地落进狮子嘴里,狮子无声落地,埃托尔则轰隆砸在了地面上。 我日你妈 穆南城眼明手快地揽住萧然,身子一旋,正好避过狮子再次疯狂扑过来的身影,埃托尔则像条狗一样被自己的宠物连拖了数米。 萧然张大了嘴巴,看得惊呆了。 穆南城嘴角抽搐。 冯至和管家都捂住眼。 波比!埃托尔暴喝,安静! 大狮子哈哈哈地吐着舌头,难掩兴奋地盯着萧然,更确切地说是盯着萧然手里的盘子,口水滴滴哒哒流成了小溪。 穆南城!他他妈的是个傻逼吗?埃托尔暴躁大骂,你看见没有?是他故意来招惹波比! 萧然没想到一片肉会引发这样大的后果,他抱着盘子躲在穆南城身后,遥遥地喊了句: I\m so sorry! 对不起有他妈的卵用!你过来让波比咬一口我他妈的给你说一百句对不起! 埃托尔气得眼前都发黑,他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把嘴里吃进去的泥吐出来,自从他当了M国国防部的高层,就他妈的没受过这种耻辱了! 你他妈的在我的地盘上骂我老婆当我是死了吗?穆南城用M国的语言不悦地说道,爱待待,不待滚。 埃托尔刚爬起来的身体差点又栽地上去,他的眼睛瞪得比自己的爱狮还要大: 你说什么? 埃托尔仰头看看天,晴空万里白云如絮,老天一点没给面子打道雷下来,他怪异地叫起来,你老婆?他是你老婆?! 他在说什么? 萧然好奇地问穆南城,埃托尔的表情像是吃下了一个癞蛤蟆。 他在说你能喂他的宠物吃肉他觉得很高兴,他谢谢你,穆南城眼也不眨地扯,你自己吃,别管那只狮子,它过来前刚吃饱的。 萧然却扁了嘴,把盘子又推到穆南城怀里去: 不吃! 刚才种种生死关头无暇他想,现在眼看着没危险了萧然对穆南城的仇恨又涌上心头。 穆南城无奈又好笑地低头看他又鼓起来的小脸: 过河拆桥,小没良心的,他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萧然,率先服软,好了我跟你道歉,你把恩南的天都要捅个窟窿出来了,我有多少错也该抵了吧?消消气,嗯? 穆南城不论少时纨绔还是如今功成名就,他都是个不擅长先低头的人,所以这个道歉的火候他掌握得很没水准,至少萧然完全没感受到诚意,他狠狠地踩了穆南城一脚,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冯至在老板的示意下赶紧追过去。 埃托尔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我他妈这是看见了什么?穆,你居然娶了个男孩做老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还让他这样对你?他居然敢踩你!你没有教他在我们国家老婆是要对丈夫绝对服从否则是要被吊在树上打的吗?他是A国总统的儿子吗? 你懂个什么?穆南城白了一眼过去,我们华夏至少有三千万光棍你知不知道? 哈? 穆南城的神情蜜汁优越: 我们的老婆是娶来疼的,敢打老婆的男人才是要被吊到树上打,虽然我们认识挺多年,但你其实还是不太了解我,我就是个传统的华夏男人。 埃托尔愕然了好半晌,他眨了眨眼睛: 就算这样你也不能完全丧失做丈夫的尊严!你可是我们的安第斯神鹰,你知道你这样会伤了多少粉丝的心?你伟大的翅膀怎么能折翼在一个小男孩的手中?他不就是长得漂亮点,又爱哭又不温柔,还特么那么皮!我跟你说你们华夏的风俗不靠谱你看我们M国的男人活得多么潇洒,老婆还是得调教 穆南城半眯起眼,忽然冲着埃托尔微微一笑,埃托尔吐槽得正痛快,就见穆南城手一扬,满盘牛肉片天女散花似地从空中洒下,而匍匐在埃托尔脚下的大狮子猝然间一跃而起 穆南城我艹你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25 10:55:52~20200626 11:46: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凉二欢、西红柿炒鸡蛋、39761863 10瓶;臾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穆南城中午是特意为了陪萧然吃饭才回乌托城堡的,萧然没领他的情,所以他随意吃了两口东西又匆匆走了,回M国本来在计划之外,但是恩南国际的总部毕竟在这里,他不能到了自己大本营却连个面都不露。 这边穆南城前脚离开没几分钟,冯至请示的电话就到了,萧然少爷要出去玩,冯至问穆先生能不能允许? 穆先生当然不允许: 你把电话给他。 冯至赶紧把手机递给萧然。 喂? 清清朗朗的少年音在话筒那头响起时,穆南城眉峰剧烈跳动,用手指摁都摁不住,他按捺着脾气轻声细语: M国治安很乱,你待在城堡里才最安全,要是你实在想出去,等我回来 嘟电话挂了。 穆南城瞪着手机,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他把电话往旁边车座上一扔,眼不见耳不听心不烦,反正冯至没得到他同意是绝对不敢把那小家伙带出去的。 半小时后冯至的电话又来了: 先生,萧然少爷把我们城堡的安保监控系统给黑了保安说修复好至少需要六个小时! 穆南城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把电话给他。 喂? 宋萧然!你是不是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你再敢胡闹信不信我让冯至把你绑起来 嘟电话又被挂了。 日!穆南城发誓,总有一天他要活活日死这个小混蛋! 乌托城堡的安保系统堪比国防部,在M国想要穆南城命的人太多也太不计代价,他们几乎是24小时寻找着得手的机会,穆南城马不停蹄地把电话又拨回去给冯至: 你先把所有人撤安全屋里去 安全屋防核抗震,通道只有穆南城和他的心腹才知道,人进去了以后从里面关上门,外面就是用火箭炮都轰不开。 冯至战战巍巍地说: 先生,萧然少爷正在破解安全屋密码啊,他破解出来了! 穆南城暴怒: 你把他带到港口来跟我会合! 是!冯至干脆地应声,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说,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86) 先生,萧然少爷说以咱们城堡的防卫能力除了火箭弹级别以上的制导武器没人能灭了我们,他说他自制过一个警报器,一旦有制导武器发射进入警报器侦测范围,警报器就会发出警示,警告范围超过一百公里,这个时间足够我们跑出很远了,先生,我觉得这个警报器很牛逼,要是量产出来全世界的安保都会跟我们抢破头买 别他妈跟我提钱现在,穆南城的声音充满了无力和疲惫,你把那猴崽子带过来,立刻,马上! M国是个幅员辽阔人口众多资源非常丰富的国家,一条横跨两大洋的运河是世界最重要的航运要道之一,黄金储量目前是世界第一,是名副其实的天选之国。 可惜如此得天独厚的一个国家却治安混乱,贪腐横生,民粹制度盛行,军政势力把控着国家大权和经济命脉,为了蝇头小利就能出卖国家资产,给选民发钱就能获得投票,所以穆南城一个异国人能承包首都最大的港口,埃托尔这样的职业雇佣兵出身的人都能当上国防部高官。 萧然上次来M国是为了拜访穆南城,那会他忧心忡忡的,落地就打车直奔乌托城堡,也没注意过这城市的风景,现在他坐在防弹越野车上往外看,才发现这个城市很有趣。 城中心里高楼和棚户比邻,穿着沙滩裤和人字拖的人同西装革履的上班族擦肩而过,写字楼和超级商场的对面是嘈杂如菜市场一样的居民区,十字路口有小孩子踢足球,红绿灯形同虚设,汽车的速度比堪比龟爬,冷不丁地不知从哪里就会蹿出来一只猿猴或者从天上落下来一只大鸟,因为出了市区不到两公里的地方就有道路直通雨林,飞禽走兽把市中心当它们的后花园一样逛。 原生态和现代文明并存,奇异的和谐。 萧然正看得津津有味,远处忽然传来嘭一声炸响,把他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那里怎么了? 萧然好奇地张望,只见路边一栋低矮的灰白建筑里冒出滚滚浓烟,无数的人正从里面跑出来,每个人都手舞足蹈大呼小叫着,有人满脸惊惶,有人却大笑着兴奋异常。 正在开车的冯至苦着脸,穆先生叫他别让萧然看到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知道这算不算乱七八糟? 冯至思索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 爆炸。 是拆迁房子吗 萧然天真的问话戛然而止,因为就在这时他看到有些从建筑里跑出来的人厮打在了一起,后面的人追上来,手里提着长长的钢刀,二话不说就往前面的人砍过去,鲜血飞溅的前一秒萧然自己捂住了眼睛, 他们在大街上这样打架,警察都不管吗? 那不是打架,冯至说,那是帮会械斗。 萧然艰难地问:械斗,警察不管吗? 当然管,冯至往外指了指,你看,警察跟在他们后面呢。 萧然顺着冯至提醒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几个身穿制服的人一边抱着□□一边抽着烟,慢悠悠地跟在疯狂跑窜的人群后走着。 这样也叫管?! 当然,要不是警察在,他们拿的就不是刀而是枪了。 萧然: 现在已经算好的了,十年前,这里是连警察局都没有的,一支武装队伍打到哪里画个圈就是自己的地盘,直到自由党执政局势才稳定下来,您现在看到的这些公路大楼,很多都是近十年才建设起来的。 穆先生,萧然困惑地问,他总是喜欢选择这样野蛮原始的国度作为立身之地吗? 冯至笑了起来:这个问题我也问过先生。 那他怎么回答? 他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枭雄自乱世而起。 萧然莞尔。 湎北,南洲,中东,还有脚下的M国难怪穆南城总是扎根在这些混乱飘零的地方,原来他是这样想的。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枭雄自乱世而起,所以穆南城不做君子,自视枭雄吗? 萧然心说这人真是狂得没边,但是他配得起这句话。 冯至一打方向盘,拐上另一条路,他指着前方道: 萧然少爷您看那儿。 萧然顺着冯至的手指看过去,前方不远处有一块蓝底白字的十字路标,他一眼看到横向显示的是这条路名: Sharon Road?萧然哈哈笑了起来,这路名,跟我的英文名字一样 少年清泠的笑声戛然止住,下一刻他瞬间红了脸。 路标指示牌上,跟Sharon Road呈十字交叉的另一条路,叫做Nathan Road。 两条路,一个东西向,一个南北向,垂直交叉,中有交点。 这两条路是五年修建的,冯至轻声说,先生是自由党的赞助人,自由党为了感谢他,把那条通往总统府的路命名为Nathan Road,我们现在开的这条路是先生出资修的,叫做Sharon Road。 萧然怔愣了一秒,继而觉得胸腔里好像有一块厚实的玻璃瞬间炸开,发出清脆的声音,每一块碎片都裹挟着飘零的记忆,扎进他的大脑皮层。 小爵爷,过来,让我抱抱你。 他没能陪你走完的路,我来陪你好不好。 你记住,有任何危险,我都在你身后。 你我绑在一起,是我们一生要面对的现实。 穆南城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像一只只扑扇着翅膀的小蝴蝶往他的耳廓里飞,困惑,疑虑渐渐转为难以置信,莫名的羞怯和不安从心头渐渐泛起,沿着血管脉络悄然渗透,直至占据整个脑海。 万般思绪萦绕到最后已是复杂不可说,萧然把滚烫的脸颊埋在手心里,深深吸了口气。 苏莱穆勒港是M国第一大港,运河上穿梭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如恒河沙数一般的船舶,冯至跟报菜名似地给萧然讲解码头多如牛毛的费用,语气中颇有自豪之意,这是穆南城所有产业中最赚钱的,堪称真正的印钞机,不过萧然却只对那些赤裸着黝黑上身的工人们流浃背干活的身影感兴趣。 冯至,他们肩上怎么都有个章? 萧然指着工人肩膀上一个方方正正的蓝色印记问冯至。 有章的都是从战乱国迁过来的难民,没有章的是正规劳工,他们的伙食和薪水都是不一样的。 那不是跟猪肉身上盖的戳一样? 那就是个戳。 啊!不知人间疾苦的小王子发出一声唏嘘,他歪着头问,那样岂不是很没有人权? 冯至哭笑不得: 萧然少爷,对难民来说,让他们生存,就已经是最大的人权。 萧然不以为然地说: 那也不至于一件工作服都不给他们吧,穆先生每天在这里赚这么多钱,你看那些人的皮肤都快要晒破了,而且那些货箱都很重,绳子勒得他们满身是伤,太可怜了! 他叹了一口气,沉重地摇了摇头, 资本啊,果然从诞生的那一刻就充满了血腥和残暴! 冯至哈哈地干笑着,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穆南城视察港口,原本正被一群人簇拥着,有个扎了满头小辫子的黑人叽里呱啦的也不知在跟他说什么,他面上不动声色,微微带笑的唇角却有些冷凝,显示着他的不耐烦,眸光一转,看到萧然出现在不远处的隔离线外。 虽然这小猴子把他整得焦头烂额,但是穆南城只要看到他,嘴角的弧度还是无意识地放柔了。 然而他的愉悦连一秒都没能持续,因为他立刻发现萧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码头上那些赤着上身的年轻精壮的男人肉体看! 冯至是死的吗? 穆南城觉得自己的头顶呼呼冒着绿色儿的烟,他完全忘记了是自己要冯至把萧然带到这里来的,现在只他恨不得拿把AK狂扫一通把所有光着身子的男人全都赶下海! 码头上沸反盈天,人和人即使面对面说话都要用吼的,但是穆南城懂唇语,萧然对冯至讲的话他一字不漏地全都看懂了! 穆南城转过身,皱着眉,义正词严地教训小辫子: 我们恩南国际是正经公司,怎么能在工人身上印章?通知行政部,给所有工人订做工作服,常用工每人发两套,难民可以临时借穿,收工时再换回来即可,以后一律用衣服颜色来区分正规工和临时工, 穆先生愤怒地指向那些干得热火朝天不时用手背抹着汗淋淋的额头的工人们,痛心疾首道,像这样把人当猪似地盖个戳,还有没有人权了? 小辫子的嘴巴张大得可以塞进去一颗鸡蛋。 先不说难民的人权,就是这M国常年三十七八度的高温,让码头工人衣装整齐地干活,这样是不是更加枉顾人权呀?! 然而老板怎么说手下人只得怎么做,小辫子连连点头。 冯至当然也是懂唇语的,他十分机智地把穆南城的话转述给萧然,然后很狗腿地说: 萧然少爷,您跟先生真是心有灵犀,您刚想到的事先生也想到了! 穆南城在远处用眼角余光瞥着,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好冯至,回去就给你加鸡腿! 萧然翻了翻眼珠子: 冯至哟,我又不傻,你能看唇语,穆先生难道不会看吗? 什么心有灵犀,真当他是个凯头吗? 冯至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穆南城跟表演川剧变脸似的,笑容唰一下就没了,这个冯至也是够笨的!助攻助得这么尬,还想要啥鸡腿,吃屁! 哗 岸边的水浪急拍而来,溢出的潮水甚至蔓延到穆南城站立的地方,一艘货轮缓缓靠岸,吃水这样重,轮上也不知装了什么。 验货员大声吆喝着船上的人下来,一个身材魁梧的光头大汉从船板上跳下来,他笑嘻嘻地给岸边的验货员递了根烟,那验货员却没接,而是板着脸唧唧咕咕地说了什么。 光头一愣,目光往穆南城的方向飘了飘。 大老板莅临,没人敢做小动作。 验货员一招手,两个工人便跳上了货轮,从捆扎得严严实实的货物里撬出来一个方方正正的大木箱子。 那光头猝不及防,脸上的慌乱明显得连萧然都看得出来,砰一声响,大木箱的盖子被轰然打开,上面一层白花花的泡沫,掀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杆杆油光锃亮铁质沉沉的枪! 说时迟那时快,货轮的船舱里忽然冲出十几个高大的船员,个个荷枪实弹,沉甸甸黑洞洞的槍口齐齐指着码头上的人,光头也倏地从腰间拔出□□,枪口对准了穆南城! 萧然啊地惊叫一声捂住了嘴! 冯至飞快地将萧然拉到了身后,不远处始终尾随着他们的两个白人男子也快速围拢过来,转眼萧然就被三个男人围在了中间,他们齐齐拔出了枪,枪口朝上地戒备着。 和平年代长大的孩子哪里见过这场面,萧然又害怕又紧张,他摒住了呼吸,心脏都噗通噗通地差点跳到嗓子眼。 他拉了拉冯至的衣角: 穆穆先生 冯至笃定地说: 不用担心,先生不会有事。 这怎么能不担心?萧然焦急地看向穆南城,却正跟他的目光碰了个正着,那个男人好似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处在生死一线中,居然专注地看着自己。 小心。 萧然用唇语说。 然后他看到穆南城微微笑了起来。 那笑容仿佛阳光突破云层,又如春风化开雨雾,眉梢眼角都点缀着难以言描的柔情。 萧然忽然想到在他和穆南城结婚之前他在很多场合都看到过穆南城,但是那时候这个男人是很少笑的,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萧然都把他和冷酷漠然这样的词联系在一起,他到现在才发现穆南城其实挺爱笑的。 他在萧然面前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笑着的,温柔的笑,戏谑的笑,包容的笑,逗弄的笑。 萧然怔忡一秒后急得直跺脚,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 笑屁呀笑那枪口指着你脑袋呢! 然而下一刻他猛然瞪大了眼睛,因为穆南城忽然对着他做了个敬礼的手势,然后右手成拳只伸出小拇指,在胸口点了几下。 这是手语里的对不起。 他们自那一场冲突后,穆南城还是第一次直接表达他的歉意,他终于还是跟萧然说对不起了,却是在这样剑拔弩张随时可能有性命之忧的场合里。 萧然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打中了一圈,眼眶一阵酸涩。 然后胸腔里又升腾起簇簇怒火,这人怎么一点分寸都没有,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但他还是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然后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握成圆,向前微伸,重重点了点头,最后食指指向穆南城。 我原谅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26 11:46:29~20200627 03:15: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稚鬼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谁也没看到穆南城是怎么移动的,他身形一闪就像抹虚影一般消失在了枪口前。 那光头明显愣怔一拍,等他回过神来要扣下扳机时,穆南城的身影已经绕到了他的身后,一手卡住他的脖子,一手钳住他握枪的手,食指插进手槍的扳机里,那只黑洞洞的槍口硬生生被扭转了方向,对准了光头的太阳穴。 与此同时,砰一声枪响,货轮甲板上高悬的旗帜一下子从桅杆上掉落,附近有狙击手! 那些片刻之前还凶神恶煞的船员们立刻把手中的枪都扔到了地上,举起了双手。 光头吱吱哇哇地叫起来,他对着穆南城连连鞠躬作揖,不停求饶,穆南城移开槍口,扳机扣在指尖打了个转,然后他随意地把枪丢进了小辫子的怀里。 小辫子怒气冲冲,抡起枪托对着大光头就砸,那光头捂着脑袋眼泪鼻涕横流,早已是气焰全消。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87) 小辫子:混蛋!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敢在苏莱穆勒港口闹事!来人!把他给我丢江里去! 等等!穆南城忽然出声阻止,算了,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货扣下,人走吧! 把人丢江里去本来也就是小辫子的一句气话,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老板会亲自发话,这话还有点怪怪的,什么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死光头走私军火还想闯港口,哪里来的苦劳了? 小辫子纳闷地摸了摸自己的辫子,然后踹了那光头一脚: 听到没?我们老板放你们一码,人赶紧滚,下次再不长眼,银要扣,铅你们也得吃! 萧然从头到尾眼睫都没眨一下地盯着穆南城看,之前他一直听冯至说穆南城多么多么厉害,他总觉得那必然有冯至这个死忠粉的滤镜成分,一定经过了夸张的加工,但是眼前的那一幕实实在在是震撼他。 男孩子或多或少都会有英雄情结,萧然的偶像是功夫巨星靳尧,但是荧幕上再绚丽的身手他也知道那有很大成分是掺假的,可眼前的穆南城却是活生生的。 穆南城那于枪林弹雨中安然若素的气度,那修长矫健的身形,那睥睨傲慢的眼神,那快如闪电的动作,那一招制敌的俐落,还有那最后丢开枪时的轻松潇洒,连推开大光头时的那种漫不经心都帅得人腿软! 那么牛逼那么帅的一个人,啊,萧然忽然想,这人还离他那么近,这人还是他的丈夫 彼时已是黄昏暮霭,河面闪烁着万点金光,天边的流云变幻着五光十色,男人的身后像是被镀上一层瑰丽的彩色光圈。 他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向萧然。 光芒模糊了穆南城的面容,萧然只能感觉到那双幽深如墨的眼眸,像是急剧旋转的漩涡吸引着他的全副心神,而他陡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无措。 穆南城站到萧然面前低头看他,微微含笑,眼底深处眸光流转,看到萧然瞪着眼睛像是呆住了一样,他笑容敛起,有些紧张地问: 吓着了?伸手把小孩揽进怀里,穆南城低语中隐含无奈,总这么容易被吓着,可怎么办才好。 人声鼎沸,众目睽睽,萧然就那样安静地伏在穆南城的臂间,男人轻轻拍抚他的脊背,萧然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脏应和着他的节拍,一下,一下,噗通,噗通。 他像是被一道电蓦然劈中,瞬间醍醐灌顶。 他终于明白数秒之前那种无措从何而来,那是他深深体认到一个可怕的已无从回避的现实 任何人陷进漩涡里,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离开码头之后穆南城把萧然带上了自己的车,冯至和其他人分别开着车尾随在后。 穆先生虽然有点不太乐意,但自家小祖宗一定要见识见识这上帝之城真正的风情,穆先生不得不从命。 M国是个民风非常开放的国度,这里的人热爱节奏,热爱音乐,街道上的商店里到处都是震耳欲聋的轰鸣,行人走在路上就能跟着动感的节奏扭动起来,尤其夜幕一罩,那些肆无忌惮的热情和火辣就如被拴在笼子里一整天的野狗乍然出笼,全都燃烧了起来。 海滩夜市上,萧然穿着一件宽大的T恤,上面印着一个硕大的骷髅头,绿色的沙滩短裤齐膝,满满的青春活力。 小孩在人头攒动的夜市里钻来钻去,穆南城和一众保镖打足了十二分精神跟着他,M国治安不好,东方面孔特别容易被盯上,尤其是萧然这样唇红齿□□致漂亮的小男孩,简直像个行走的散发着甜香的牛奶布丁,有几个虎视眈眈盯着他的大汉几乎都要流下口水来。 然而当他们跟小男孩身边的男人一对眼,登时就像猎食中的秃鹫碰到了鹰王,忙不迭地蹿得越远越好。 在外混的都有眼力劲儿,那个东方男人一身刀锋似的气息充满了刚硬和锋锐,短短的对视间展现的都是摧枯拉朽般的压迫感,他跟他们这种混混不一样,那是开过血刃的刀。 咦?那边人好多! 萧然把串着腊肠的竹签和一杯绿油油叫不出名的饮料塞进穆南城手里,拔腿又往人最多的地方扎。 穆南城又把东西塞韩臻手里,寸步不离地跟上。 萧然挤进人群才发现那里是个地摊,上面摆着许多小玩意,许多人蹲在那儿挑东西,他也想蹲下去,却蓦然被穆南城攥住了手。 穆南城看清地摊上的东西后额头青筋突突跳: 去别的地方看看吧,这没什么好玩的! 不要,萧然挣开穆南城的手,让我看看呀! 说着他蹲到地上拿起离他最近的一个柔软的白色长条物,那是条毛茸茸的尾巴,顶上还有个圆溜溜的指甲盖大小的珠子,珠子触手冰凉,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滑不留手。 这个好玩儿!萧然仰着头,手里握着小圆珠甩着那尾巴,笑道,我要买! 萧然挤进来的时候正把一对年轻女子左右分开,那是一对儿情人,本来她们还有点不满,一扭头看到萧然那张精致如画的脸,两人都哇哦发出一声惊呼,再看他甩着尾巴冲身后的男人撒娇说话,更是满眼亮起了小星星。 叽里咕噜叽哩呱哇 两个女子热情万分地跟萧然说话,眉梢眼角生动非常,满满的嗳眛。 她们说什么?萧然问穆南城。 穆南城艰难思索着,他要是跟小媳妇说这一对拉拉在YY他们这一对基佬,萧然会不会原地把自己炸成个西红柿? 咳,那长尾巴在萧然手中一晃一晃,尖尖的尾巴梢儿像是一下下戳着穆南城身上最敏感的神经,他咽了下唾沫,抽搐着嘴角,她们说这个东西你戴着会很可爱。 戴?萧然纳闷地把尾巴在手里从头捋到尾,又从尾捋到头,然后用那尾巴尖儿挠了挠自己的脸,一脸天真地问: 戴哪儿啊?这不是个尾巴嘛? 说完他还往自己屁股后面看了看,开玩笑道,总不能沾屁股上吧哈哈哈! 这尾巴上又不系绳又没有胶,再给萧然插上两对想象的翅膀他也想不出那颗圆珠是干嘛用的。 穆南城只觉得一股血流冲进鼻腔,他仰起头,满心无力。 华夏的青春期教育实在落后,误人子弟,穆南城痛心疾首地想。 那两个拉拉一左一右地尖叫着,被这东方娃娃萌得险些要晕过去。 萧然莫名其妙,但是这里的人说话都很大声,每一个都是眉飞色舞的,他也就没太在意。 萧然把挑中的尾巴搁在膝盖上,继续兴致勃勃地淘货。 他淘了一对中间串着银链子的手镯,自己给自己拷着,然后用钥匙再拧开,反复锁锁开开了两次,觉得好玩儿,要买,把东西继续放到膝盖上,接着挑。 拉拉姐姐比他还要来劲儿,她们不停把地摊上的东西往萧然面前推,一边叽里咕噜一边嘻嘻哈哈,萧然虽然听不懂,但也知道她们是在跟自己推荐商品。 有些东西确实好玩,他就礼貌地跟人家说Thank you,他的回应让两个女子就更兴奋了。 左边那个栗色大波浪长发的姑娘不由分说把一对粉白色的兔耳朵戴到萧然头上,然后周围一群人都哇哇地叫,有几个人还拿出手机来拍。 萧然长得太漂亮了,他的皮肤兼具了西方人的白皙和东方人的细腻,在灯光下就好像质地良好的白色薄胎瓷,五官眉目无一处不精致,他在这夜市里本来就惹人注目,尤其是他身后站着穆南城,两个人同框简直是一幅神仙眷侣画,这对同性情人还毫不避讳地在地摊前大肆购买情趣用品(萧然:吓?我不是我没有我不知道啊),那对兔耳朵戴在他头上,简直像是童话故事里跳出来的小精灵。 一群老外,不分男女都发了疯。 萧然终于觉出了困扰,他把那个栗色头发的女子硬塞给他的一个小瓶子推回去: 我不要买这个,味道好怪穆先生,穆先生你帮我跟她们说,我不要香水! 穆南城一直仰着脑袋,听到萧然求救他低下头,一眼就瞥到萧然脑袋上的那对兔耳朵,好容易遏制下去的鼻血呼啦啦流了出来! 呀!穆先生! 萧然大惊失色地跳了起来,放在膝盖上的小玩意全都掉回了地上去,站在一旁早就不忍直视转过头去的韩臻和冯至听到这惊呼也看过来,几个人手忙脚乱地给穆南城递纸巾的递纸巾,递水的递水。 你怎么流鼻血了呢?是刚才吃太多那个油炸丸子了吗? 人群外,萧然半弯着腰仰头看穆南城,担心地问着,他说话的时候脑袋一动一动,头顶上的那对兔耳朵不时刷过穆南城的下颌。 柔软的毛制品带来酥麻的刺痒,像是细微的电流在敏感的神经上冲刷。 鼻血越发止不住。 穆南城尴尬地恨不得就地用沙子把自己埋了。 把小孩也埋进去。 用手铐把他铐起来,给他系上尾巴,摸他的兔耳朵,抹上那瓶香水 穆南城必须一样一样身体力行地教给萧然,你选的这些玩意,它们他妈的都不是玩具! 不对,这是玩具,但这是穆南城的玩具 鼻血汹涌成河。 韩臻和冯至嘴角抽得跟得了癫痫似的,他们知道平时忍不住可以,这个时候要是笑出声就等着被老板踹进旁边的海里喂鱼吧! 萧然虽然有点乐不思蜀,但是穆南城身体不舒服,他也玩不下去了: 我们回去吧,回去让医生给你看一看,萧然对这些小毛病其实挺有经验的,穆先生你这是上火了,吃点清火的药,这里有金银花口服液和甘蓝口服液吗?我喝过那个,一喝就好,还不苦。 穆南城僵立在那不动。 萧然推着他,走呀。 走不动。 幸亏穿的是跟萧然同款的宽大的沙滩裤。 穆南城艰难地说:让我缓缓 萧然只好耐心地陪他等,这时那两个拉拉也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她们笑着对萧然一行人挥手拜拜,然后两个人手拉着手走到前方还不到三米的距离就停下来接了个热辣辣的吻。 萧然一张小嘴张成了合不拢的O字形,他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两个女生的关系。 他不好意思地转开眼睛,这个地摊所在的地方已经是夜市的尽头,前方是一座座帐篷,帐篷上悬着那种样式古朴的油灯,幽黄的烛火在防风罩中摇曳,一望无际连绵数里,跟他一路走过来看到的火树银花和热烈喧嚣相比,别有一种嗳眛情致。 有些帐篷前摆着桌椅,那其实是一间间的小酒吧,没有摆桌椅的帐篷是小旅馆,用来租给游人。 也不知是这个时间刚刚好,还是萧然之前一直没在意,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他忽然发现周围到处都是在亲热的人,男的和女的,女的和女的,男的和男的。 不远处的酒馆帐篷前两个男人正喝完最后一杯酒,然后个子低些的白人男子挽住高个子的胳膊,他们一起走到旁边的旅馆帐篷去,不一会儿,帐篷上清晰倒映出一双交缠的身影 萧然的脸嘭一下就炸红了,他到现在才想起来,这个国度还有一个别称,叫情.色王国 少年揪着自己的兔耳朵,尴尬和难为情让他的语气变得很冲: 你好了没有呀?还回不回去了? 柔软的兔耳朵被萧然揪得弯起来,松手时又往上一弹,穆南城刚缓过来的充血物体瞬间又绷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27 03:15:34~20200628 05:2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0841451 10瓶;稚鬼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萧然看到穆南城痛苦地半弯着腰,他看看穆南城左边劲痩挺拔的韩特助,又看看右边孔武有力的冯保镖,毫不掩饰货比三家后的嫌弃: 穆先生,你的身体怎么这么差?以前在民政局门口你中暑,喝了酒也不舒服,好像个风一吹就倒的杂草,你这么能打又有什么用啊? 穆南城: 韩臻和冯至面面相觑,两个人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对方和自己一样的想法,他们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 穆南城百口莫辩,恨得咬牙切齿,小孩儿,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让你看看我有什么用! 萧然之前选的东西因为他急急忙忙站起来全都掉了回去,他看着地摊那边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早已兴致缺缺,除了那对兔耳朵被他拿下来抓在手里,其他东西他也不想要了。 一行人返程又走到夜市的入口处,穆南城忽然脚下一顿,跟萧然错开一步,韩臻好像他肚子里的蛔虫立刻跨前一步俯耳过来。 穆南城说:去,把那个地摊,给我扫了。 韩特助领命而去。 冯至诧异地小声问:先生,那个地摊有问题? 穆南城嫌弃地瞥了一眼冯至。 直到韩特助满载而归,冯保镖才恍然大悟。 只是冯至心中充满了对萧然的担忧,这么多玩具,小先生也不知道要怎么哭了,老板真是禽兽啊禽兽 说是回乌托城堡,穆南城却转动方向盘开上了另一条路。 萧然看着窗外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发现穆南城把车开上了山道高速,道路笔直向上,似乎要延伸到天上去,路两旁一边是壁立千仞的山崖,一边是护栏后齐腰深的蔓芜荒草。 萧然没见过这样奇险的山路,但是M国这个地方处处充满了惊险和刺激, 和看到狮子,黑帮以及枪口不同,面对熟悉的现代化公路萧然就淡定得多了。 我们去哪儿? 穆南城嘴角一勾,放慢车速往外面指了指,让萧然看清前方的一块指路牌 前方五公里喀拉卡托屠宰场。 不出穆南城所料,小孩脸颊一鼓: 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 嗯哼,穆南城挑了挑眉梢,慢悠悠道,说的好像你不跟我在一个户口本上似的。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88) 穆南城是猪,那他就是猪户口本上的另一只小猪。 这招忒狠,萧然服了,他抱拳拱手: 穆先生,我真佩服你的脸皮。 不急,穆南城笑看着他,你要佩服我的,还在后头呢,安全带系好了吗? 系好了啊。萧然从来都是遵纪守法好宝宝。 穆南城还是探手过去摸了摸他的安全带扣是否系牢了,然后萧然发现穆南城的眼神变得十分专注,削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他说了一句没什么头尾的话: 要是觉得害怕,就叫我停。 啊? 萧然才发出疑问,车子猛地打了个弯,他的身子甚至因为离心力偏离了座位一点,轮胎和水泥地面剧烈摩擦的声音刺得萧然头皮一麻。 抓着把手。 穆南城修长有力的双手牢牢地握着方向盘,沉声提醒他。 萧然明白穆南城要做什么了,一股莫名的兴奋顺着脊椎一路攀爬上他的脑神经,整个肾上腺素都在这一刻疯狂飙升萧然从来没有试过飙车的滋味,但他听说过那种感觉非常爽! 抓紧了吗? 抓紧了! 呼啸的引擎轰鸣声在耳朵边犹如洪水拍岸,萧然无法看清外面漆黑的夜景,只能感觉到遥远的城市远光灯浮光掠影一般从他眼前滑过,像是一条又一条飞掠而去的光带,他坐直身体,紧紧抓着头顶上方的把手,眼睛里迸射出期待而兴奋的光芒。 头晕吗? 不、不晕! 不舒服要跟我说。 嗯哪! 穆南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稳定,奇妙地给了萧然安全感,萧然略略一瞥码表,发现此刻时速已经到了150。 他们能跟上吗?萧然担心韩臻他们被甩了。 能。 穆南城再次提速,车子的半边几乎倾斜起来,萧然的眼前在急速旋转,他差点以为车子会这样就掀翻开来,一声惊呼被他生生压在喉咙里,而同一时刻,穆南城却打开了车窗! 两边的景物像是海啸般疯狂往瞳孔里灌进来,萧然满眼都是浓稠得颜料一般的墨绿色,尖锐而剧烈的狂风将他的外套吹鼓起,犹如万箭穿心,猎猎风声拍击着耳膜,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话也说不出来,心脏在胸腔里横冲乱撞。 想叫就叫!穆南城大吼道。 萧然憋红了脸,拼命地摇头,他怕自己一张口,心脏就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要转弯了!抓好! 穆南城一打方向盘,车子几乎弯成了半个飞轮,朔风卷着火焰般的烈度,如刀锋般切割着萧然的脸颊,极致的剧痛和巨爽交织,简直能将人逼疯! 噼里啪啦的电流在每一根神经上爆炸。 啊!!! 萧然终于不顾一切地歇斯底里地叫喊起来。 吱 尖锐的刹车伴随着轮胎摩擦地面的锐响,像是琴弦演奏至高嘲时戛然崩断。 呼呼呼 萧然剧烈地喘息,他几乎全身瘫软,整个头皮都在发麻,喉咙里像是被热炭炙烤过,热烫的眼睛里溢出潮涌般的泪水,那是完全无法控制的生理宣泄。 穆南城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两人的安全带,把他揽在怀里,拍着他的背脊:害怕吗? 萧然拼命摇头。 好玩吗? 萧然拼命点头。 那是穷途末路般的速度,没有恐惧,只有疯狂,疯狂到上瘾。 穆南城挑起萧然的下巴,少年脸颊酡红,漆黑的头发被汗水打湿,睫毛上沾满了似泪非泪的水珠,像是在风雨中被吹打过的蝶翼。 精致脆弱,让人忍不住想保护,又想欺负。 因为过分激动,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泛着些微的血色。 萧然没体会过这么放肆的畅意,他一直在笑着,然而笑着笑着他眼中的快意亢奋渐渐被愕然取代。 穆南城一只手揽住他的腰,一只手握住他的后颈微微施力,萧然眼睁睁地看着他俊美的脸庞在自己的瞳孔中越放越大,男人眼眸中涌起比夜色更浓稠的墨。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鼻尖相抵。 萧然的手心抵在穆南城的心口,单薄的衣料无法阻隔滚烫的热度烧灼着他的手心。 他瞳仁骤缩。 这个亲吻如山般沉沉压来让萧然无法动弹,却蜻蜓点水般浮掠而去,萧然只感觉到嘴唇上微微一湿,穆南城已经退开身去。 萧然的脑中一空,他的呼吸都在那一刹止住。 穆南城眼错不眨地盯着萧然,不错过他眼睛里变幻的任何一点光彩,那剔透如水晶般的眸子溢满了震惊,无措,茫然,混乱 但是没有抗拒,没有厌恶。 这个发现让穆南城心中涌起难以置信的狂喜,他情不自禁地收紧手臂,毫不犹豫地再度吻了上去。 一个在莽莽沙漠中跋涉了许久,眼看就要因干渴而死的人,在他的前方却忽然出现一汪清澈甜美的泉水,他欣喜若狂地狂奔过去,小心翼翼地伸出颤抖的手指在晶莹剔透的水面上轻轻触碰,生怕那只是海市蜃楼般的幻觉,当他切实感受到冰凉柔软的水流萦绕在指尖,他恨不得将自己整个栽进其中。 再多的词汇都难以道尽穆南城满怀的感恩与喜悦,也难以道尽萧然此刻的惊慌和失措,他就那么睁着眼睛由着穆南城一遍一遍含吮他的嘴唇,直到柔软潮.湿的舌尖探进他的齿缝,带来淡淡的甘冽的烟草味。 萧然几乎滚成一锅沸粥的大脑里迷糊地想,原来香烟是这个滋味 小笨蛋 穆南城只在萧然紧闭的牙关上轻轻舔.舐了一下就停下来了,这孩子一直摒着呼吸,脸颊涨得像个小番茄,穆南城怕再不放开他他会把自己憋死,男人的手掌轻轻揉捏他后颈那一块雪白的皮肉,沙哑轻笑, 呼吸。 萧然的神智直到这个时候才被拉回到自己大脑里,他猛地把穆南城一推,眼睛瞪得溜圆,又羞又恼,绯红的嘴唇轻颤,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穆南城的拇指指腹压在萧然的下唇上轻抹了一下,指尖传来的微凉湿意和那饱满唇瓣被他轻按时陷下去的小小弧度让他眸色加深,喉结滚了滚,他像是解释般地说, 嘴唇咬破了。 萧然有一瞬的怔愣,然后他猛地吐出一口气,霎时觉得先前一通乾坤大挪移到嗓子口的五脏六腑全都归了位。 这样蹩脚的借口荒谬的理由竟然给了他一种原来如此的大赦般的轻松。 轻松过后,他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不满,又像是失望。 萧然用手背蹭了下自己的嘴唇,他嘀嘀咕咕地,从唇缝里小声地说: 以后不许 不许什么? 不许这样舔我 穆南城忍住笑: 好,下次不这样舔。 穆南城的嗓音本就有一种沙哑的质感,当他故意这样压低了含糊呢喃的时候就格外柔情嗳眛,百转千回。 萧然红着脸,瞪着他,然而那眼神实在没有震慑力,像是一只炸毛但只炸出萌来的小奶虎。 穆南城从置物格里拿了瓶水递给萧然: 喝点水,我下车抽根烟。 上车时穆南城换过了衣服,白衬衫外一件海蓝色的风衣衬得他越发年轻,质地良好的布料在月光下散发淡淡的光泽,肩胛到腰背的曲线收得俐落分明,及膝的下摆充满着垂垂的质感,他站在车头前,倚着车身,颀长的身影与车影几乎融在一起。 萧然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是被伸进了一只痒痒挠,以前穆南城很少会穿那样清新活力的颜色,这种同款风衣萧然也有一件 哎呀! 萧然拧开瓶盖,烦躁地把小瓶盖放在嘴里咬了一口!他觉得自己心里好像住进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小人,充满了乱七八糟的思想,讨厌死了! 穆南城点了一支烟,另一只手臂搭放在车身上,山间湿凉的空气不断充溢进他的肺腑,白色的烟雾在微风中打着旋儿,一圈一圈地飘摇,像是裹着他的心脏往轻飘飘的高处不停地飞去。 萧然是个水晶做的人,所有的心思与喜恶都一目了然,所有的反应都遵从本心,而穆南城又那样了解他,萧然写在脸上藏在心里的所有情绪,穆南城都能解读出来。 穆南城不会错辨的,他的小朋友虽然慌乱无措,却也意乱.情迷,当他试探着伸出舌尖时,萧然分明是自己开启的唇瓣,那是无意识的回应,潜意识的接纳。 穆南城没有乘胜追击,或者说他没有更进一步地趁虚而入,他还有最关键的一步没有迈出去。 萧然在车里喝了点水,然后他走下车,把矿泉水倒进手心里往脸上扑,他刚才太激动了,满头满脸都是豆大的汗。 穆南城扔掉烟走过来,从后备箱拿了条干净的毛巾给他擦脸。 山道上唯一的光源只有汽车的前后灯,他们站在灯光里,长长的影子被投射在地上,拉得很长很远,几乎叠在一起,萧然的脑子里一瞬间掠过方才在旅馆帐篷上倒映出的画面 他像是被惊吓到了一样猛地摇头。 干什么?穆南城按住他的脑袋,用下巴在他发顶上轻轻一磕,乖一点,小猫儿。 萧然没注意到最后那个称呼,乖乖地哦了一声。 第89章 山间的空气清新得不像话,天幕湛蓝如深海,漫天的星辰都像是海底蕴藏了千万年的珍珠乍然发出华彩,道旁密密匝匝的丛林里传来此起彼伏的虫鸣,泥土混合着绿植交织成大自然最完美的气息充溢在鼻端。 如画一般的景,如画一般的人。 萧然和穆南城并肩坐在汽车前盖上,他们都双手向后撑着引擎盖,仰头凝望着辽阔高远的星空。 有一种完全可以称之为浪漫的气氛在两个人中间静静流淌,穆南城和萧然的心情都有些奇妙,他们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直到萧然打破沉默。 这里的星星真好看! 喜欢吗? 喜欢! 喜欢飙车吗? 也喜欢!萧然诚实地点头,他确实很喜欢飙车时那种血脉奔涌肾上腺素疯狂飙升的感觉,比骑马还要奔放过瘾。 大概男人天生就喜欢追求刺激,他也不例外。 如果说傅予行像水一样温润,在安宁平和的生活里给了萧然润物无声的温暖,穆南城就像火一样热烈,跟他在一起的分分秒秒都充满了变数和刺激。 萧然喜欢平静的生活,也享受一切新鲜刺激。 看出来了,穆南城笑了下,他有些热,于是把风衣脱下随手扔在车头上,手臂发力的动作让他的白色衬衣领口微微敞开,肌肉紧实的胸膛被勾勒得鲜明而性感,他随意地说,以后你可以自己练,你二十岁了,不能连车都不会开。 萧然微微怔了一下: 我四哥不让我开车,他说开车有风险 穆南城始终保持着仰头的姿势,所以萧然没有发现他的目光一下子冻凝成寒潭般的幽凉。 穆南城想说你四哥不让你做家务,不让你抽烟喝酒,不让你开车,不让你一个人出门,不让你这,不让你那,他只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把你养成他想要的样子,跟养个宠物有什么区别 穆南城想说你是个男孩子,不是阳光房里的花朵,一件事好与不好,喜欢或不喜欢,能不能做,应该是自己经历过后去判断取舍,你总要长大,长成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离开任何人都能把自己活得很好。 穆南城还想说你四哥把你养成这样原本也没有什么不好,但前提是他真的能把你养在玻璃塔里一辈子,没有谁一定能长命百岁地陪着你,他还偏偏那样不争气,自己早早死了,留下你甚至没有独自活下去的能力! 穆南城更想说如果这些年你是跟我在一起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穆南城就自嘲地笑了起来。 他有什么资格对傅予行的教育方式指手画脚?如果萧然这些年是跟他在一起,九条小命怕是都不够送的。 傅予行已经让萧然平安健康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把这孩子托付给了自己,没人能比傅予行做到更好了。 所以,如果傅予行没有死的话 穆南城摇摇头,甩掉这个荒谬的假设。 穆南城的气场变化太明显,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凉掩都掩不住,萧然不禁扯了扯他的袖子。 穆南城转过头,眸光霎时温软,他抬手揉了揉萧然的发顶,轻声笑道: 有我教你,不怕危险,你以后学会了就知道,自己开车的感觉,比坐车更爽! 真的吗?萧然眼睛一亮,那你教我呗,回去就教吗? 回去就教。 少年笑容四溢,金灿灿的眼眸比那满天星子还要明亮。 穆南城跳下车盖,坐这等我。 萧然看到穆南城打开车门,从驾驶位那一侧的置物格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然后穆南城走过来,把纸袋递给他。 这是什么? 萧然好奇地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东西,不禁怔住了。 被穆南城烧掉的那一叠照片,再次原璧归赵了。 出发来M国之前,穆南城找到方茜重新拷了一份照片过来,方茜什么都没问,就能猜到大致前因。 如果你敢对萧然不好,穆南城,我不管你究竟有多大能量,我都会带走萧然,也不会放过你。 穆南城夹着烟接过照片,只是淡淡笑了下。 对他不好,那是要我自己的命。 穆南城站在萧然面前,歉疚而温柔地看着他,语气里有不容错辨的郑重意味:对不起,萧然。 虽然已经得到了萧然的谅解,穆南城还是亲口又道歉了。 萧然看着眼前的照片,眼圈微微发红了。 我知道发生过的事很难改变,也弥补不了,道歉更是没有什么意义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89) 穆南城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他的嫉妒和惶恐难以启齿,他亏欠萧然太多的过往难以启齿,他深爱着萧然却又难以自控地伤害到他难以启齿。 我不想为我自己做辩解,但是我向你保证,那天的事情,以后都不会再发生了。 啪嗒,一颗眼泪滴在照片上,萧然慢慢地用指腹抹去那颗水滴。 我四哥他哽咽着说,他对我很好 我知道,我知道,穆南城心疼得无以复加,他把萧然抱进怀里,让他的眼泪都浸在他的衣服上,每一滴液体都像烙铁一样灼烫着他的心。 对不起,穆南城声音低哑,一再重复着,我再也不那样了。 萧然的脑袋杵在穆南城的肩头,忽然张嘴咬了他一口。 很轻,像是小狗磨牙似的。 然后他慢慢地抬起双臂,一只手里还拿着牛皮纸袋虚虚地贴着穆南城的腰,一只手轻轻扣住穆南城腰间的皮带扣。 溶溶月光轻漫洒下大地,将一双拥抱中的人影勾出一帧动人心弦的画。 回去的路上穆南城把车开得很慢,小家伙上了车就睡着了。 萧然这几天真是累坏了,每天绞尽脑汁地跟穆南城斗智斗勇,生气的时候恨不得在穆南城身上挠几个血道子出来,稍微哄一哄就顺毛了。 他的小猫儿啊。 穆南城的心里像一片郁郁苍苍的森林,萧然是那晴风雨露,在干涸的世界里润泽他,供给他养分,萧然也是那薪柴焰火,轻易就能将这片森林引燃,熊熊烈火蔓延三千里,每一粒飞灰都甘之如饴。 穆南城停下车,忍不住凑过去在那红润润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小孩睡得死沉,浑然不觉。 唉,这么不设防,卖了他都不知道,小蠢蛋。 穆南城凝视许久,再度发动起车子,汽车下了山道,进入一马平川的国道,道路两旁种满了麦子,在夜风中摇曳起海浪一般的弧度。 这条路他开过许多次,心情却从未如此刻这般飞扬。 车速慢,穆南城又有些分心,所以前方忽然闪出一道迅疾如电的影子时他竟然没有及时反应。 吱! 穆南城陡然踩下刹车,萧然的身子在座位上重重一弹猛地惊醒,同时他听到汽车前方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撞了上来。 萧然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怎么了? 有人撞上来了。 萧然一吓,睡意全消: 是意外吗?还是碰瓷吗他想解开安全带。 坐着别动,穆南城按住萧然的手,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冯至会处理。 一直尾随在后的冯至将车停在路边,快步走了过来,他对穆南城打了个手势,穆南城打开车大灯,冯至从腰间拔出枪,警惕地移向车头。 萧然勾着脑袋往前看,忽见前方突然掠起一道墨绿色的线,一道人影倏然而起,犹如兔起鹘落,修长有力的腿像是一把太刀对着冯至的肩胛横劈而来! 冯至霎那之间就意识到来人是谁,凌厉的腿风之声呼呼响起时,他快速后退一步,同时抬起双臂格挡住那人的长腿。 那人从半空中落地,身形一旋,另一条腿又如疾电般扫来,目标赫然是冯至的头部,萧然惊呼出声: 小心! 车里车外隔不了什么音,这道清脆的声音一传出去,袭击的人霎时动作一滞,冯至趁此机会双手抓住他的脚踝猛力一扯 一个撕了调的年轻男音鬼哭神嚎似地叫起来: 停停停扯着蛋了蛋了蛋了! 冯至随手把枪砸过去,冷冷地丢出俩字儿: 无聊! 我无聊?! 汽车前灯下,碰瓷者的面容清晰彻底地映入萧然的眼帘,那是个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青年,脸颊丰润,是个娃娃脸,白晃晃的车灯把他龇牙咧嘴的表情照得纤毫毕现,他接住冯至砸过来的手枪,食指套在扳机扣上转了一圈,然后把枪口虚虚指着冯至, 你抢了我的好差事把我一个人撇在湎北你还有脸说我无聊? 冯至蹙眉: 你回来了,湎北那边是谁在? 这个当然要问老板喽! 这个人走路的时候好像兔子一样是蹦着的,他一下子蹦到萧然的车窗旁,对着萧然招手,一张娃娃脸笑得春暖花开,开口却是连珠炮一样噼里啪啦, 哈喽老板娘,很高兴见到你!我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玉树临风东方不败的湎北小王子杨越,我还差一点点就成为了你的贴身助理都是这个王八蛋的冯至抢了我的差事嘤嘤嘤 萧然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穆南城降下萧然那边的车窗,眸光凉凉地撇过来。 杨越啪地一声双脚并拢,站得笔直,嘹亮的声音像二踢脚似的充满了穿透力,老板好! 这是杨越,穆南城淡淡给萧然介绍,他跟冯至韩臻一样跟着我做事,本来是要把他调回来跟着你,他自己在登机前拉肚子 报告老板!不是我拉肚子,是冯至给我下了泻药! 杨越委屈巴巴地控诉。 一点泻药就把你放倒了,这种废物不回来也罢! 穆先生毫无通融,升起玻璃窗,一脚踩下油门,冷酷地绝尘而去。 萧然震惊极了,冯至看上去那么沉稳的一个人居然会给别人下泻药?还有,给他当助理是什么好差事吗,为什么一个个都要抢着做? 一行人回到城堡进了主屋,在明亮的水晶吊灯无死角的照射下,萧然才啧舌地发现杨越的身材非常有看头,他穿着一身浅灰色的T恤,T恤前印着一个黑色的。 那T恤十分宽松,却掩不住杨越胸前蓬勃悍实的肌肉,他的身高和萧然差不多,手臂却几乎比萧然的大腿还粗,也唯有这么健壮得好像小牛一样的体魄才能跟冯至这个大力士打成平手吧? 杨越一进屋就跟冯至又交上手,两人在宽大的客厅里拳来脚往,打得十分好看,萧然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头顶上落下一只大手把他脑袋拧过去,穆南城的表情微妙得难以言喻,他眯着眼: 你在看什么? 看他们打架,真好看! 穆南城不屑轻嗤:跟我比起来,他们才是会移动的杂草! 萧然眨了下眼:他们是你的朋友嗳?你这样说人家好吗? 没错,穆南城挑眉,半哼不哼,但是如果他们明天死掉了,我是不会救他们的! 萧然一下子笑倒在沙发上:穆先生你以为你是辉夜大小姐吗? 穆南城一只膝盖跪在沙发上,上身虚虚压着萧然,捏了捏他的脸笑道:我是你南城大哥哥。 萧然笑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当萧然得知杨越已经28岁时,不太相信地上下打量他: 你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啊! 穆南城那时候已经上楼去换衣服,客厅里只有萧然坐在沙发上,冯至抱着胸倚着远处的吧台冷冷朝这边望着,杨越原本嬉皮笑脸地绕着萧然打趣讨好拍马屁,听到这句话却有些别扭地收住了笑,他的眼睛很不服气地直往萧然的下三路溜,最后下定决心,趁穆南城不在,狗胆包天地相约老板娘: 要不咱俩比比? 比什么?萧然不解地看着他。 比嗷! 一只橘子从吧台的方向横空飞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吻上了杨越的后脑,杨越霎时大怒,顺手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飞掷了过去,萧然眼睁睁看着那把闪烁着寒光的利刃几乎贴着冯至的耳廓飞过,最后咚一声,扎进了冯至背后的酒柜门上! 厉害了 萧然的眼睛里满是璀璨的星辰,又一个高手! 不想死,就闭嘴。 冯至虽然面无表情,但是这句话凭良心而论真是真心诚意地在挽救杨越,如果杨越能够在这个时候接受兄弟的忠告放弃继续作死的风格,他在未来的三天就不必绝地大逃亡 杨越敏锐地察觉到萧然崇拜的目光,他自然而然地坐在萧然沙发旁的扶手上,挑着眉得意地问: 你量过吗?我自己量过,我有**厘米,你有吗? 噗!冯至一口水直接喷了出去。 萧然莫名其妙,这都什么跟什么? 杨越觉得小老板娘不仗义,跟他装,他撅了撅嘴,然后伸指往自己下面戳了戳。 轰 萧然的脸颊顿时炸开了两个西红柿,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双手往下一捂,眼睛瞪成了铃铛大流、流氓! 杨越完全不能理解萧然怎么露出一副被非礼的模样,他挠了挠头, 不瞒你说啊,我从小到大跟人比鸟就只输给过老板一个,所以你说我比你大不了多少我认为这是对我的我的 他觉得说是侮辱有点过,梗了梗脖子, 反正就是对我的小看!咱俩也不用脱裤子,自己报尺寸,你信我,我信你! 萧然的脸热得都快要烧晕过去了,尤其听杨越这意思,竟然连穆南城都跟他比过他简直不能想象出那个场景。 兵色色一个,将色色一窝! 你们这一群人,全都没有道德! 萧然像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他指着杨越你你你你你了半天都说不话来,然后他蹬蹬蹬蹬往楼梯跑去,穆南城正好在这时慢慢走下来,一伸臂搂住他: 怎么急急吼吼的,慢慢走路 流氓! 萧然凶巴巴地喷出俩字儿,把穆先生砸愣在当场。 穆南城直皱眉: 你说什么? 哼! 萧然毫不客气地在穆南城的小腿上踢了一脚,又蹬蹬蹬蹬往楼上跑。 穆南城注视着小家伙充满怒气的背影,仿佛能看到他的小屁股后面点着火箭似的尾巴。 杨越在看到萧然居然敢踢穆南城的时候惊愕地张大了嘴巴,这这这 老板夫纲不振啊! 穆南城目送萧然离开,然后转过身,缓缓地把目光落到杨越身上,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然而杨越和冯至都觉出了一种熟悉的煞气从他的眉间凝聚起来。 英明神武的穆先生甚至都不必开口问什么,只凭萧然一句流氓就几乎还原出事情的全部真相,他一步步走下台阶,步伐稳健优雅,浑身却散发着豹子撕咬猎物前蓄势待发的杀气和锋利。 杨越终于后知后觉,他后脖子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慌乱得语无伦次: 老老老老板,我不是故意的啊!不信你问冯至,真的是老板娘先挑起的啊 冯至明智地闪身,直接退出了客厅。 穆南城走到杨越面前,先是露出一丝笑,因为眉间带煞,这笑竟像是死神的警告一般冷血凶残,然后他抬起脚,正中杨越前胸,身高180体重158比鸟天下无敌手的湎北小王子像只断了线的风筝似地飘了出去,惊天的惨嚎声震得挑高五米的大客厅里余音缭绕,大有三日不绝之势。 冯至。 是! 穆南城冷声道: 通知Hunt,最新目标,杨越,赏金一千万M币,时限三日 冯至的声音都在发颤: 死,还是活? 要他一只鸟! 原本叫喊得撕心裂肺的杨越霎时拔地而起,屁滚尿流地冲入了乌托城堡的无尽夜色之中。 第90章 韩臻,27岁,A国国籍,金融和工商管理双硕士,精通八国语言,曾获得世界脑力锦标赛大赛冠军,恩南在全球有员工数十万人,每个人的姓名年龄家庭住址身高三围他都能给你如数家珍地报出来,凡是他过目过的商业资料一眼就能熟记于心,其人斯文俊秀,见人先笑三分,在公在私,他都是穆南城的大总管。 霍书妍,29岁,A国国籍,她虽为女性,性格却冷漠刚硬,恩南的收购和兼并业务有一多半由她充当先锋,说让你倾家荡产就不给你留半毛钱,有商场玉罗刹之称。 冯至,23岁,湎北国籍,13岁就参过军,身高185,体重72公斤,对于男人来说这是属于偏瘦体质,但是冯至却能轻易扛起重大三四百斤的大狮子,说是大力士也不为过。 杨越,28岁,T国国籍,地下黑市里的少年拳王,他从11岁就在黑市上挑战成年拳手,17岁退出地下拳市,据说那是他黑拳生涯唯一败绩,当时杨越被打到七窍流血,四肢俱断,心脏骤停,也不知他为什么没死没残,两年后反而成为世界第一PMC海登保全的王牌保全,如今是世界最高身价的保镖之一。 这些人,每一个都是独当一面的人才,离了穆南城,他们到哪里都是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物,世界之大,何必困囿恩南一方之地? 但他们都无一例外地对穆南城表现出一种近乎执拗的忠诚。 这样的绝顶人才,光靠金钱和权势是豢养不出的,穆南城身上必有值得他们追随的东西。 其实这些资料萧然一直都有,只是他最多了解一下穆南城身上是不是有弱点能够让他攻克,对他身边的人他是毫不感兴趣的,但是今天不知为何,萧然有一种全面彻底了解这个男人的冲动。 萧然躺在客房外小阳台上的躺椅里,背后靠着个巨大的锤子靠枕,光溜溜的脚丫子悠闲地晃啊晃,他手里捧着一个pda,修长的手指随意地在屏幕上滑动着,然后停了下来,界面显示的是某个著名财经杂志的访谈,访问对象正是穆南城。 十三年前,在异国辍学的穆南城还只是个骗他零花钱的小混混,十三年后,穆南城却拥有能够呼风唤雨的力量,这短短的时间里这个来自华夏的被家族放逐飘零的落魄少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90) 穆南城能够展示给世人的信息少得可怜,大多是些媒体访问,据他自己所说,他十五岁留学,十七岁辍学,这两年的经历乏善可陈,他自称学业一般,其他才能亦不出众,倒是有许多逃课,打架,甚至吸食大麻的不良记录。 但萧然知道穆南城刚入学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在他留学的第一个学期里,他所有功课全是A,他参加过A国大学生射击比赛,成绩是全国第一,但是从第二个学期开始他就好像换了个人。 十七岁到十九岁辍学的这段时间他自述是混吃等死,每天声色犬马,问其经济来源却从来笑而不答,萧然知道这两年就是自己救济他的那段时间。 整个人生最黄金的四年,穆南城堪称一事无成,醉生梦死,说不定真像他自己说的,不知道哪天就成了贫民窟垃圾堆旁的一摊腐肉。 但是十九岁那年他时来运转。 穆南城在大学时有个不怎么来往的同学叫福奇,那是著名的福奇海运家族的继承人之一,据说这个平时连多看穆南城一眼都觉得脏眼睛的白人少爷被几个穷凶极恶的悍匪绑架到某个废弃的汽车厂里,正被揍得奄奄一息时,穆南城跟救世主似地出现,来自神秘东方的功夫小子嘿嘿哈嘿地打跑了所有绑匪,解救了自己的阔少同学。 这情节俗套得好比古早的TVB励志逆袭剧,萧然莞尔地想,接下来的剧情我知道,穆南城一定挟恩以报,让小福奇跟他结婚。 然后他被自己想象中的场景逗得哈哈大笑,一个人在躺椅上手舞足蹈了好一会。 穆南城当然没有跟小福奇结婚,不过小福奇还是郑重地报答了穆南城,他们一起创办了恩南贸易,这间小公司背靠福奇海运,光是货物进出港口每年省下的关税和运费都以百万M币计,然而穆南城却不满足这样脚踏实地地逐步发展。 就在这一年里,宏时资本的周晏城联合东洲各大财阀成立东洲国际发展银行,向西洲企业发放短期无息贷款,穆南城请小福奇作保,一口气向东银借款几千万H币,拿下了M国的苏莱穆勒港口。 之后西洲爆发次级贷危机,西洲各国货币大跌,曾经向东银借贷的企业绝大多数无力偿还,只得将企业股权抵押出去,即使是福奇海运这样根基深厚的大企业都泥菩萨过江,穆南城刚到手的港口还没捂热就被迫要抵押出去,刚刚积累起的千万身家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就在这时他遇到了第二个贵人,西林家族的掌权人,穆南城的资本累积过程饱受诟病,也正是因为得到了西林家族的支持。 这是一个历经百年,在A国堪称一方巨头的黑道家族,作为FBI常年往来户,西林家族在许多边缘性行业均有涉足,没人知道穆南城一个华夏人是怎么得到西洲黑.道大佬的青睐,反正自那之后恩南国际的资产就迅速膨胀,成了国际能源和港口航运业里的寡头之一。 有一种流传甚广的说法是,穆南城是西林家族的白手套和代理人。 甚至还有人说穆南城是老西林的私生子,穆南城的相貌确实有西洲人特征 想知道什么你可以直接问我,这些道听途说七拼八凑过来的消息,很多是不靠谱的。 低沉醇厚的男性嗓音在头顶蓦然响起,穆南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阳台上,他弯着腰站在萧然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萧然的pda。 萧然猝不及防,划动着pda的手指一抖,屏幕上霎时跃出一张色气冲天的照片,让看向屏幕的两个人都冷不丁地被砸了个狠的。 这张照片没有被媒体报道过,萧然也不记得自己是侵入了哪个机构里挖出来这张穆南城的半裸照,说是半裸已经是很含蓄了,要不是照片的背景是某个热火朝天的工地现场,萧然会以为这是穆南城在澡堂子里被人给偷拍了。 画面上的穆南城只着一条四角的黑色内褲,他站在冲天水柱的最中央,水雾如同瀑布冲刷他的身体,金灿灿的阳光打在他身上,全身的水珠流光溢彩,辐射而出的七彩光晕将他整个笼罩。 他微侧着身,仰着头,镜头清晰勾勒出一张轮廓深刻的侧脸,锋利的眉骨,挺直的鼻梁,削薄的唇线,再加上光影明暗水光缤纷的背景,让这张照片透出一种简笔素描的俐落和真实。 穆南城一只手臂顺着肩胛自然地垂放,一手五指成梳正爬过额前的湿发,眼眸半眯,水珠在睫毛上盈盈欲坠。 他那时候肤色比现在要深,颀长矫健的身体布满匀称而结实的肌肉,像是流动的蜂蜜上嵌了八块巧克力,深邃的人鱼线沿着腹部没入黑色的褲里,再往下是 萧然第一次调查穆南城时就看过这张照片,当时眼睫都没眨一下,可是此刻他的脑袋却轰地一下炸了个满堂彩。 杨越的声音像是某种鬼畜音乐似的在他耳边嗡嗡不休: 不瞒你说啊,我从小到大,跟人比鸟,就只输给过老板一个,输给老板一个一个不瞒你说啊 萧然的脸几乎要滴下血来。 穆南城的表情先是意外,继而他缓缓地扬起眉,嘴角的笑容也逐渐扩大,修长的手指抵住额际,穆南城无法抑制声音里澎湃而出的笑意: 萧然,我从来不知道你对我的嗯肉体这么感兴趣 萧然猝然抬头,他把pda猛地往穆南城胸口一拍,恼羞成怒地大喊: 你变态啊,光天化日洗澡还叫人拍啊!!! 穆南城接住pda,一脸无辜地说: 这我可就冤枉了,这照片拍的时候我是不知道的,南洲的条件你也知道,这是一处在建的炼油厂,配套设施还没有落成,我弄了一身脏连个浴室都没有,只能让人用水管冲。 萧然听到这倒是好奇了: 你不是去当资本家的吗?怎么会连个浴室都没有? 穆南城在摇椅旁边席地坐下,两条长腿舒适地抻开,他的脚尖一直抵住萧然的脚轻轻地摇着,他看着自己脚上深棕色的拖鞋和萧然白色的拖鞋偎在一处,笑得有点像偷到了藏在冰箱顶上的罐头的猫: 那时候我还不是资本家,只是个给人跑腿的。 萧然把脚缩到摇椅上,盘着腿: 你刚刚说我想知道什么就问你,问什么都行吗? 穆南城双手撑在身后仰视着萧然,柔和的灯光从他的上方投下,将他的半张脸颊笼出浅暗的阴影,暗影中的一只眼眸深邃得像是有魔力一般,缠绕住萧然的视线让他无法移开。 这样的目光让萧然有些不自在,他想转过头去,穆南城却抬起手。 修长的指尖挑住萧然的下巴,穆南城之前一直拿着pda,光滑冰凉的金属表盘沁凉了他的手指,这抹凉接触到萧然的肌肤时让他微微一震,穆南城低喃的嗓音含糊喑哑: 你终于开始对你的丈夫感兴趣了吗? 简单的一句话,却被穆南城故意讲得邪性嗳眛,萧然从看到照片开始就从头到脚都在烧,穆南城撩过了头,后果就是小孩出奇的恼怒,他想也不想地抬脚在穆南城肩上踢了一下,穆南城却反手握住他光洁的脚踝。 萧然一惊:嗳你! 穆南城皱了下眉: 脚怎么这么凉? M国气候很热,室内空调打得太足,这时把温度调高点也就是了,穆南城却极其自然地把萧然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一双手盖在上面捂着。 这孩子养尊处优,一双脚白皙柔嫩,圆润的脚指甲都透着淡淡的粉色,十分漂亮。 萧然挣了几下都没能把脚抽出来,他别扭地说: 你好肉麻啊! 穆南城弯起唇角,以前都说他讨厌,现在说他肉麻。 不是想知道关于我的事吗? 穆南城握着萧然的脚,一方面转移他的注意力,一方面也是真的想告诉他,我给你讲。 萧然果然停止了挣扎。 从哪里说起好呢? 穆南城认真地思索了片刻,然后他仰起头,一瞬不瞬地看着萧然,嘴角噙着的笑容一点点逸散开去。 萧然心头微微一震,穆南城的目光充满了悲哀,苍凉,后悔,愧疚,他的神情里带着萧然无法理解的不顾一切,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耗尽他的所有。 就从你十一年前被绑架那件事说起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30 02:10:31~20200701 08:3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357435、呐呐呐 10瓶;Amanda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穆南城一开口,那柄高悬在他头顶上长达十一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来,洞穿他的心脏。 穆南城的声音极其压抑,嗓音像是用砂纸磨过一般的沙哑,但是每一个字又很用力地吐出,像是必须要让萧然听清楚,必须要让萧然了解所有的始末。 再惊心动魄的过往,用语言描述起来也都是苍白而简洁的,唯有当事人回想起当时真实的处境,无法安然自若。 在这个过程里,穆南城一直低着头,双手握着萧然的脚。 穆南城能感受到萧然的脚背在那一瞬间绷直,意图抽出去的抗拒,也能感觉到他温热的脚心倏然冰凉了下去,白皙的脚背上青色的筋脉迸起,有好几次,这孩子都想抬脚踹他,但是不知为何又强忍住了。 沉默从四面八方聚拢,房间里落针可闻,萧然急促的呼吸分外清晰,他的胸腔里发出细微的倒气声,显示他此刻的情绪急剧贲张。 穆南城在这样尖锐的沉默里等待着属于他的,迟到的判决。 等待的间隙他悄然抬起头,正看到萧然直勾勾地盯着他。 少年的眼睛极清极亮,眼珠是纯粹的黑色,穆南城的身影在他的瞳孔里纤毫毕现,这目光像是明亮的镜子,穿透进穆南城的灵魂深处,每一丝每一毫都无所遁形。 穆南城几乎是逃一般地垂下眼睫。 时间一点一滴被拉得无限漫长,穆南城握在萧然脚踝上的手心越来越凉。 镇定的表象在这样的煎熬里一点一点崩裂开。 他突然害怕听到审判的结果落下,即使他做过无数次的心理建设,无论萧然得知真相后的反应是怎样的,他都不可能放开他。 但是如果萧然真的不原谅,他又拿什么强留他。 穆南城松开一只手撑着地,想要站起来,然而他在地上坐了太长时间,长腿一直别扭蜷曲着,血液流通不畅,两条腿早都麻痹了。 他这一松手,萧然也动了。 萧然抬起腿,一脚踹在穆南城的肩膀上,穆南城保持着上身往上拔起缓解腿麻的姿势,冷不防被萧然踹得仰倒了下去。 穆南城仰头望着萧然。 少年抿着嘴,他在躺椅上盘腿坐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穆南城,漂亮的脸蛋说不上冷,也说不上怒。 穆南城头一次无法解读出这孩子表情的含义。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萧然冷冷道,那个主谋绑匪已经死掉了,他当年的口供也没有说出这些,你为什么要说?你不说,我永远都不会知道。 因为我想让你知道。 只有绝对的坦诚过后,我才有资格表白,你才能决定到底是否能接受。 只是想让我知道吗?萧然一针见血,你难道不是想让我原谅你吗? 穆南城的眼睫重重一颤。 萧然的嘴角轻轻扯起,那是他很少表现出来的轻漫和嘲讽,连音色都沁着泠泠冷意, 穆先生,你在这个时候才告诉我这件事的真相,是认准了我已经不会拿你怎么样了吧?你好像个救世主一样在我面前出现,给我四哥捐骨髓,给我一半的恩南国际,对我这么好,我曾经以为这一切都因为你是Poor Hunter,你想还我当年的恩,原来闹了半天,你是在赎罪啊。 穆南城脸上的血色唰然褪去,一片灰败。 他拙劣的,卑鄙的,欲盖弥彰的剧本终究还是被这个孩子看得通透,丝毫不留余地给他剥个淋漓尽致。 萧然快速地,像是在穆南城的心口扎了一刀又一刀, 你很愧疚吧,这件事情有十一年了,它让你每天噩梦连连,夜不能寐吗?我帮助了你,你却间接害了我,我那时候差点就死掉了,即使没有死掉,但是之后的很多年,我都很怕黑,怕有人走在我后面,你知道后来我为什么被人关起来吗?因为我在学校里,晚自习的时候,突然停电了,那时候我刚好在厕所里,我的旁边还有别的同学,我差点把人家推到便池里去!因为我可能会伤人,才会被关起来 穆南城的身体微微一晃,仿佛生生被人抽去了骨头一般,他狠狠攥紧拳,身躯肉眼可见得发着抖。 我长到这么大,真正恨过的人很少很少,我爷爷和外公都教过我,恨是最没有意义的情绪,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才是硬道理,所以穆南城, 萧然深吸了一口气,蓦地从背后抽出锤子靠枕,用尽全身力气往穆南城的脑袋上狠狠敲去, 你这个坏蛋,受死吧! 那一刻穆南城的震惊无以言表,他猝然抬起头,萧然已经像是一颗破膛的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少年气势汹汹地握着靠枕的锤柄,像是打地鼠似地嘭嘭嘭嘭往穆南城头上敲。 穆南城被打得狼狈极了,他蹲在地上抱着头,躲无可躲,藏无可藏,那柄大锤里面塞的全是实心棉花,虽然不是很疼,但是萧然连绵不断地敲,穆南城被敲得头晕目眩。 萧然敲一次就大声控诉一条穆南城的罪行。 坏蛋!让你出馊主意!让你害我被人绑架! 让你骗我钱还要害我,你这个大骗子!大坏蛋! 让你欺负我,一次又一次! 让你每天叫我洗碗!让你睡觉抢我被子!让你打我屁股! 穆南城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他抬起头想争辩两句,萧然一锤子砸在他眼睛上,顿时砸得他眼泪鼻涕哗啦啦流,只能默不作声地背过去继续挨砸。 这场单方面的殴打一直持续到施暴人累得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了,萧然拄着大锤子气喘吁吁地问: 你以后还敢使坏吗? 不了。穆南城乖乖地答。 还坏心眼吗? 不。 还欺负我吗?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91) 不。 还让我洗碗吗? 这个 穆南城想说让你洗碗是为你好,小孩儿已经五谷不分,不能再四体不勤,多做点家务有益于身心健康和家庭和谐,他刚起了个头,大锤子就抡上了后脑勺,穆南城只得怂哒哒地再度抱住头, 也不了。 萧然又抡捶砸了好多下,每一下都梆梆梆梆充满了动感的节奏,直到穆南城觉得自己的脑袋可能已经涨到了三个那么大,萧然才停了手,他把锤子往自己肩上一扛,皇恩浩荡道: 那你就平身吧! 穆南城缓缓地转过身,看到萧然逆着光站在那里,少年扛着棉花做成的锤子,光着脚丫,小脸泛着红润的色泽,形状漂亮的眼睛像是两弯新月,盛着细碎斑斓的光。 穆南城的心脏被一股尖锐的疼痛攫住。 我们扯平了,穆先生。 萧然看着他,用一种宣告似的语气,没有什么优越感,也没有施舍和恩赐的意味,就好像一个小孩被同伴欺负了,自己又把人揍回来。 然后他们还可以做哥俩好。 那些造成过的伤害是真的,看透你拙劣的心机是真的,原谅你也是真的。 穆南城走过来紧紧抱住萧然,用尽他所有的力气。 胸腔里那个纠缠了他十一年的心结,那一块终年积压在心上的坚冰,在这一刻轰然倒塌,残冰融化成细腻的水流,从眼眶里溢出,流进萧然的脖颈里,带着灼痛皮肤的温度。 穆南城从记事开始到如今,落泪的次数屈指可数,尤其是成年之后,所有的眼泪几乎都是为萧然而流。 他这样爱着,又百般愧疚,想亲近,又不得不逃离。 我要他和你不配,这两个念头在无数个日夜里像是两只死死攥住他神经的利爪,将他往两个方向撕扯。 长年累月的求而不得镂刻在骨子里,执念深植在每一寸骨血中。 因为亘在心头的这一桩亏欠,他生生错过那么多年。 没有人知道,日益加深的爱与愧交织能把一个人折磨到怎样的生死不能。 没有人知道,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投入别人的怀抱,不敢争取,不敢打扰,只敢远远旁观任心内鲜血横流是个什么滋味。 没有人知道,一个男人在深夜里被思念和不甘凌迟到哭成狗是个什么滋味。 到如今这个孩子,就这样轻描淡写捶了他一顿,然后告诉他,我们扯平了。 穆南城的喉咙里仿佛扎满了一排排倒刺,一开口血肉模糊: 这样你好像亏了 我是债主,怎么讨债我说了算啊,萧然煞有介事地说,欠债这种事,把老赖宰了是最下下策,最好的办法是留着人,让他慢慢还,穆先生,你说是不是啊? 嗯萧然真聪明我会慢慢还,还你一辈子。 萧然歪了下脑袋,乌溜溜地眼睛探究而深思地看着穆南城: 其实穆先生很多事情已经做得很好了,难道是因为我的缘故,才改邪归正的吗? 穆南城深深凝视着他,轻轻嗯了声。 就是因为你,就是想做给你看,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走到你身边去,初衷是你,终点是你,只是为了你。 萧然抬手摸了摸穆南城发红的眼眶,他发自真心地道: 穆先生,我不是圣父,不会无缘无故原谅你,那件事情,其实跟你的关系不是很大,在深网上发帖的不是主谋找的绑匪,而是一个混混不知在哪里听到的风声,知道我值很多钱,横插了一杠,真正的绑匪是要我的命,所以某种程度上,冥冥中,你的掺和反而是保了我一条命。 穆南城摇头: 那些没有发生的事,不足以成为我逃避惩罚的借口,你被绑架,确确实实就是跟我有关,当年我在医院看到你 当年在医院看到受伤的萧然,穆南城几近崩溃。 然而也是这件事让他知道,他再像一滩烂泥一样地苟且偷生,除了害人,他在这个世上一无是处。 萧然年纪还小,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宋贺两个老爷子虽然都器重他,但是宋仕明的心不在贺乔身上,以后把远山让给宋枢衡继承怎么办?而贺家也有嫡亲的孙子,萧然再受宠也是外姓人。 这孩子身上背负着巨大的财富,性子又那么单纯,有多少人想骗他害他,关素风能容下他?就算他顺利继承远山,那些老董事会不会欺负他?他的舅母为了自己的儿子会不会也打压他?豪门里为了争夺家产能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穆南城可是从小看到大的! 这么一想,穆南城简直连呼吸都不能够了。 我不能让他以后走我的路。 被人时时防备,监视,折辱,打压,最后毁灭。 我得保护他,我不能让任何人再欺负了这孩子。 但是我能做什么? 穆南城一阵茫然。 他在这几年里,极尽颓废和荒唐地活着,书没有读完,本事也没有学到,染了一身毒瘾,连穆进淮派来监视他的人都放松了,只要他一天还在跟上线买货,那些人都不屑盯着他。 穆南城把萧然按到摇椅上,让他继续躺着,自己进屋拿了条毯子搭在他的腿上,他让人送了个果盘进来,又拿了萧然喜欢吃的几样零食堆到小茶几上,最后才又坐回到摇椅旁边的地上,大有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 萧然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做这一切,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果不是穆南城说,他都不知道自己跟这个人,有过那么多阴差阳错。 笑什么? 萧然笑意更深:穆先生,我们真有缘啊。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穆南城这样,在他的过往里留下这样久远的痕迹。 穆南城眸底潮光弥漫:是,我们有缘。 萧然能这样轻易原谅穆南城,一方面是当年绑架的事情的确另有隐情,但平心而论,假如三个月前穆南城就这样坦诚,自己会像如今这样毫无芥蒂吗? 不会的,萧然在心里回答自己,如果最初自己就得知真相,他未必会记恨报复,但也绝不会谈及什么原谅,他只会算了,时间久远,过去就过去罢了。 他如今所有的宽容平和不是建立在这件事本身,而是他自己的心意,穆南城无论做了什么,他都会下意识地为他寻找理由辩解。 他这是对人不对事。 就像萧然明知这一切是穆南城精心制造的一场华美大戏,所有的剧本章节都在穆南城的编排下徐徐推行,同样的场景安排不同的顺序就会取得不一样的效果,穆南城的绸缪并不高端也不隐蔽,萧然不傻,他完全看得懂。 但那又怎么样呢?这个人是他的穆先生,他用在他身上的城府心机都不是为了伤害他。 人生中的每一段路都不是荒废的,萧然身边很多人给过他很多爱,也给过他很多遗憾和伤害,妈妈,外公,舅舅,四哥他的人生一直在丰沛的得到与彻底的失去间徘徊,他不会因为后来的伤心就觉得爱他的那些人的存在是错误的,他怀念他们,他也要为了纪念他们让自己更好地活下去。 他珍惜他还能握在手中的每一寸温暖。 穆南城带给他的温暖远远大于那些早已尘封在岁月里的伤害。 在想什么?穆南城抬手轻轻捋了捋萧然的额发,萧然若有所思的神态让他又禁不住紧张起来。 萧然溢出一个明媚的笑容,盖在毯子下的脚丫子伸出来蹭了下穆南城的膝盖: 不是要给我讲你的故事嘛,讲呀! 你看的那些传闻,大部分都是假的,比如什么小福奇被人绑架我救了他,没有这回事。 穆南城一只膝盖曲着,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腮,他的脸朝向萧然的方向,目光却看着虚空中的一点,陷入了长久的回忆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01 08:38:32~20200702 05:0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0拾元食堂、浪里白条、沉沦浪漫。10瓶;39761863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萧然一直知道穆南城在A国过过一段很辛苦的日子,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穆南城在决心做出一番事业后,第一个决定是去黑市上卖血。 穆南城的稀有血型很值钱,在黑市上价比黄金。 小福奇根本不是我救下来的,他是我在黑市上认识的中介。 穆南城侧首看着萧然,淡淡道, 现在有一种医疗技术,能够通过换取年轻人的血液延长年老者的生命,小福奇常年在黑市上帮老西林寻找供血者,而我,就是那个他寻找了很久的幸运儿。 萧然懒洋洋躺在摇椅上的身板一下子坐直了,他的双手握着摇椅的扶手,白皙得几近透明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用自己的鲜血去换取一条往上爬的路,这算是什么幸运儿。 穆南城怎么能用这么事不关己的淡然口吻说出这么骇人听闻的事? 这不是紧急输血,一次抽个几百CC休养两天就好,这种医学技术萧然也有过耳闻,这是把一个成年人全身所有的血液都涤换一遍,且要定期地,持续地换下去,除了抽血浆,还要提取血细胞移植,这是用一个年轻人的生命换一个老年人的命。 这技术是被禁止的 萧然红着眼眶,嘴唇颤抖,语无伦次, 这太过分了!这是违背人.道不被允许的 萧然的反应熨帖了穆南城的心,穆南城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四根手指输过少年的额发,柔软微凉的发丝缠绕着修长的指尖轻微扬起又落下,水流般的触感让他的心里一阵酥软。 别紧张,老西林可是方块A,他的医疗团队是世界最顶级的,他比谁都怕杀鸡取卵一下子把我弄死,在供血之前,我接受了身体改造,我的血液再生能力比一般人强,受伤复原能力也非同一般。 萧然震愕:身体改造? 是不是很不可思议?穆南城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很像科幻片里的场景吧?本来老西林只是想提高我的血液再生能力,谁知第一次试验过后,他们有了意外惊喜,我的血液非常特殊。 穆南城语气略顿了下,似乎在思索如何措辞, 光照会里有个组织,叫红桃会,没错,就是给你发卡牌的那个红桃,这里汇集了很多世界顶尖科技人才,尤其是医药和生物学,他们投入了很多时间和资金在做人体进化研究,我有一位太奶奶,就是最早的实验体之一。 萧然:我听说过你们家有位老太爷娶过一个D国女人。 对,那是我嫡亲的穆南城竟扳着指头数了下,曾曾曾祖母,自她而起,我曾曾祖父一脉就继承了她被改造过的基因,几代人下来,从我的爷爷到我父亲,这种基因越来越弱化,红桃会在其后很长时间里都没能找到像我曾曾曾祖母那样完美的实验体,直到我的出现 穆南城的目光有片刻的朦胧,有一种罕见的茫然和恍惚凝聚在他的眸底深处。 全金属打造的密室泛着银白冰冷的光泽,狭窄的医疗床上躺着浑身插满仪器试管的少年,穿着白大褂的黑发碧眼的男人用修长苍白的手指挑过一排排颜色各异的药液,那些药液的颜色由浅入深,最后男人选中一支黑如浓墨般的液体注射进少年的血管里。 半晌后,少年的身体像是被剧电击打过的鱼重重弹起,紧扣住手腕脚踝的金属手铐在他遽烈的挣扎下发出绷到极致的咔咔声,流动在血管里的液体像是强力硫酸腐.蚀过他的五脏六腑,胸腔里所有的器官都被揉碎一般挤压成一团,他的耳中如有万道惊雷轰隆爆响,视野里空茫茫地漂浮着无数或明或暗的不规则碎块,少年浑不似人地惨叫声在封闭的巨大空间里回旋,像是试图从无间炼狱里挣脱不得的厉鬼 无数光怪陆离狰狞扭曲的画面化作片片苍茫白光在弹指间飞掠,最后定格在穆南城失焦瞳孔中的唯有萧然那双明亮而满含担忧的眼睛。 那是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晶莹剔透,漆黑的瞳仁闪闪发光,像是一盏明亮温润的灯,将他引到路的正途,指明他的方向。 穆先生,穆先生萧然轻轻唤他。 少年轻柔悦耳的语音像是缓缓流淌的温泉,将心头涌起的暴怒焦躁和憎恨霎时荡涤得干干净净。 穆南城微笑起来,手掌习惯性地在萧然的后颈揉捏了一下,他继续接上先前说的话, 可能是隔代遗传,也可能是因为我曾经碰过蓝晶,神经器质性病变激活了这种潜藏基因 萧然不解地问:蓝晶是什么? 穆南城垂下了眼睫,遮住眸光里的情绪: 一种独一无二非常烈性的毒.品。 萧然的眼睛里覆上一层薄薄的水膜,哀伤地看着他。 穆进淮铁了心毁掉我,我的室友是他安排的人,每天在饮水机里给我下蓝晶 穆南城抬手抚了抚少年潮润的眼睛,温声道, 别难过,不好的事情都过去了,某种程度来说我是因祸得福,种种巧合下,我成了红桃会这么多年进行的超能者研究唯一成功的实验体,在我之前所有的实验体都没个人样,寿命也异常短暂 一道电光闪过脑海,萧然啊了一声,梵净寺外曾经出现过一个三指的人 穆南城点了点头, 那就是不完美实验品,他的脸上戴了面具,真正的样子,完全不能看,所以他不能被人送到医院去过去的很多年有很多像他那样的人暴露过,不明就里的人以为他们是外星人,还给他们起了个名称蜥蜴人,其实他们都是基因改造的半成品,具有某种超乎常人的能力速度,力量,或者其他,但是后果是外形异变,生命极其短暂。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92) 萧然一下子抓住穆南城的胳膊,攥得紧紧地,他紧张地问: 那你呢? 穆南城挑眉,竟是有点得意地说: 我是最完美的一个,我的能力得到强化,但不会早死,所以我才这么奇货可居。 穆南城没有说出口的是,要是我早早就得死,我就不会这样招惹你了。 萧然难过得不行,穆南城说得这样轻描淡写,但人的潜力是有限的,通过不人道的手段强行激发,即使穆南城不说,他也知道这会带来莫大的痛苦。 萧然勉强按捺下心里针扎似的疼痛,轻声说: 怪不得你身上没有一点伤痕,你还一直玩刀弄枪,又打仗的 对,所以你看我到现在不都好好的。 穆南城从茶几上拿过那一盘开心果,一颗一颗剥了塞进萧然嘴里,他想让萧然有东西可吃就不会那样难过了,萧然其实吃不下,但为了让穆南城放心,他乖乖地张嘴,穆南城剥一颗他吃一颗,然后用眼神示意他继续放下说。 我非但成为了唯一的成功实验品,我的血液还能够促进其他实验体被改造,穆南城居然还开起了玩笑,知道初拥的传说吗? 萧然点点头,吸血鬼吸干人类的血液后,再给已经死去的人类注入自己的血,就可以把死人变成新的吸血鬼,这叫初拥。 冯至当年在湎北,本来两条腿都已经废了,是我的血让他重新能站起来,所以啊,穆南城坏坏一笑,冯至他们这些家伙,其实个个都该管我叫爸爸! 萧然勉强扯了下嘴角。 穆南城舌根有些发痒,是想抽烟了,萧然一般不怎么反感他抽烟,但是穆南城自己比较自觉,最起码在卧室区域不抽,于是他从小几上拿了个橙子,用刀划开橙皮,把橙肉剥给萧然吃了,自己咬着橙皮。 萧然一边吃橙肉一边无语地看着他就那么把橙子皮给一点点地吃了。 有了老西林的支持,又有特殊血液,穆进淮再也拿捏不了我了,但是我不想靠卖血过一辈子,我想走得更远些,那时候光照会是一架很好的□□,我想拿到卡牌。 所以你加入了GOM? 哪有那么容易? 穆南城失笑, 我那时候除了命一无所有,根本没资格提名,对于老西林和光照会来说,我不过是一头血牛罢了,我究竟还能有什么价值,取决于我自己要去做什么。我只拿了跟老西林最初约定的那笔供血的钱,创办了恩南贸易,后来苏莱穆勒港口拍卖,我向东银贷了款,拿下了港口,可惜资质证还没到手,次级贷危机就爆发了,西洲各国货币大跌,东银催债,眼看港口就要抵出去, 穆南城摊了摊手,无奈地叹口气,我差点破产,只能四处找钱。 萧然眼眶涨热,只要想到这些钱都是穆南城用血换来的,他就觉得心里一抽一抽得疼。 然后,我进入了海登。 穆南城的瞳孔里像是骤然打下来一片刺目的光,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那年夏天湎北丛林里明晃晃的光线从树的罅隙中扑面而来,在他的眼前凝聚成一个又一个晦暗的斑点。 记忆裹挟着淋漓汗水和猩红血肉席卷而来。 火辣辣的阳光炙烤着大地,浑身挂着破烂布条的少年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铺满落叶和动物腐尸的泥地上。 他的衣服在和野兽的搏斗中被撕咬,早已看不出原本的形状,血液和泥土代替了野战服原本的颜色,满是脏污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红得发光,充满了暴戾野性,像是饿极了的野兽,随时会暴起咬人。 在丛林里的每一天,都像是从地狱里往外爬。 凶恶的虎视眈眈的大型猛兽步步逼近,空气中随时呼啸而来的子弾,教官猝不及防从天而降,手中的冷兵器毫不留情,同伴为了获得更高的积分互相追杀。 在丛林里,人和动物没有任何区别,强大的杀死弱小的,所有能喘气的东西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为了活下去而疲于奔命。 当他战胜了所有的同伴后,紧接而来的是比常人严苛百倍的考验,数以百计的半成品将他当做猎物一般追捕。 子弾如同暴雨一般在身后脚下飞溅,身上的血液几乎没有干涸过,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伤口在高温潮湿中发烂溃脓,阳光火一样炙烤在身体上,汗水如同盐渍流过一寸寸血肉模糊的皮肤,疼痛竟然成了阻止他晕厥过去的唯一救星。 生命分分秒秒都悬在钢丝上,神经在这样极限的压力下几近崩溃。 穆南城曾经以为自己会支撑不下去,他在鳄鱼潭里爬上来时,浑身几乎只剩了骨头架子,发着四十多度的高烧匍匐在大雨倾盆的雨林里,血液在身后蜿蜒,流淌成一片小小的低洼,在与教官的搏斗中被一拳击中太阳穴,脑浆都差点迸裂,失明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坐在自己的宿舍里,默默地想,原来眼睛看不见是这样的,周围一片漆黑,世界比任何一刻都更让人绝望,萧然被救回来后很长时间都蒙着眼睛,原来是这样的感受。 摧筋沥血的磨炼将他的筋骨淬炼得越来越坚硬,他的心肠也在这样冷酷幽森的环境里百炼成钢,然而只要想起那个孩子,身体内部有一个地方总是一下子就柔软下去。 萧然这个名字,就像是无可触摸,又无处不在的水流,渗透进他每一根骨髓每一个细胞里,承载着巨大的温暖和力量,支撑着他活着走出了那座大型斗兽场。 这一切,穆南城只用了一句话就跟萧然讲完了,训练结束后我留在了海登,接了几个任务,收入足够还掉东银的债,再后面的冯至不是跟你讲了吗?我就在湎北收地,开矿,慢慢就发财了,有了一定根基后老西林提名我进了GOM。 穆南城还是一如既往地不会讲故事,那么多跌宕起伏惊心动魄的环节全都被他省略去,萧然知道穆南城这是为了不让自己太难过。 所以萧然拍了下脸,打起精神,故意用活泼的语调说: 我听说海登的培训非常变态,比特种部队训练还要严苛,是真的吗?你们都是怎么训练的呢?真的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每天5个100,翻山越岭,武装泅渡 萧然还没说完,穆南城已经笑着捏住他的脸: 没错,就是那样,每天训练完躺在床上累得什么都不能想,只想死。 萧然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穆南城的身体,然而男人大部分的肌理都被衬衫包裹住,除了一点锁骨,只有小臂露在外面,衬衫袖口卷到手肘,裸露出来的手臂修长健硕,肌肉匀实,每一寸线条都像是雕刻出来的,抬手收臂间充满了力量的美感。 少年的耳朵尖上透出一点绯红,他完全忘记了不久前在沙滩夜市上还吐槽过穆南城是风吹就倒的杂草,羡慕地说: 这么看来,训练也有一点好处,至少你身体真好呀! 穆南城眸光微闪: 我到底是身体好,还是身材好,嗯? 穆南城讲这话时贴着萧然的耳朵,声调也刻意降了一个度,张口时的呼吸喷拂在萧然的耳廓上,有一种毛茸茸的酥麻感,萧然摸着洇红的耳朵有些局促地看着他。 要是你喜欢,穆南城握住萧然的小臂,我也给你制定一套课程,你每天跟着我练,不出两个月,虽然不能练成我这样,但比健身房操出来的肯定要强得多。 那、那还是算了。 萧然讷讷地要抽回手,穆南城却紧紧握着,他的手指在萧然的腕骨间轻微地摩挲,目光和语气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缠绵意味: 其实你不需要羡慕我,你这样很好,我很喜欢。 少年天生白皙而柔韧的筋骨,光洁纤细,却也充满年轻人的活力与力量感,是比任何人工淬炼出来的铜皮铁骨更美更性.感的存在。 穆南城虽然一直不遗余力地撩拨萧然,但他始终被过往的愧疚束缚着,如今束缚解开,他才是真的百无禁忌,这样直接说出喜欢二字,还用着这样正儿八经的口吻还是第一次。 萧然的心脏重重一跳。 穆南城一下一下地捏着萧然的手,从一根根葱白笔直的手指,捏到纤细凸起的腕骨,然后指腹一节一节地沿着小臂往上挪,像是要用这样的方式丈量出萧然的指长臂长来。 穆南城只要和萧然在一起,总是会这样触碰他,动作很轻微,若有若无的,萧然早已习惯了他的这些小动作,大多时候安然若素,但不知为什么,此刻那细微的动作像是忽然被无限放大,穆南城的指腹像是带了电,在他的皮肤上一寸一寸地噼啪爆开,带起吙热热的,近似于疼痛的触感。 那指节一点点往上攀沿,像是一下下戳进他的心口。 怦,怦,怦 心脏跳得像是在打鼓,脸上热得恨不得贴上两片退烧贴。 萧然无措地把脸颊在肩膀上蹭了下,却突然听到穆南城说: 其实我刚才说了一句假话。 什么假话? 我说,穆南城故意慢悠悠道,在海登训练完后什么都不想只想死,那是句假话。 萧然疑惑地望着他。 穆南城的眸光像是隐藏在一幕细细的水帘后,泛着潮润晶莹的光泽,低沉温柔的声线霸道地突破过一切防线,灌进萧然的耳里, 其实,我一直有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02 05:05:29~20200703 05:1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mh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半夜的时候穆南城接到了来自梨湖庄园的电话,是郑慧瑜打来的。 少爷,老夫人在外面晕倒了,你快点回来看看她吧! 穆南城唤醒萧然,两人连夜登机回国。 伯母没事吧?医生怎么说? 私人飞机上,萧然等穆南城挂完最后一通电话问他。 穆南城关了手机,给萧然系上安全带: 检查报告还没出来,医生说不排除有心脑血管疾病。 萧然看着穆南城紧蹙的眉头,忍不住抬手按了下他眉心深深折起的纹路。 你别太担心了,萧然想安慰一下穆南城,却又不知说什么好,什么现在医疗这么发达,你妈妈年纪不算大,这些话都是很苍白的,傅予行那么年轻,接受了最好的治疗,还不是英年早逝了。 人命人命,却半点不由人定。 想了半天萧然都找不出合适的措词,于是他把手心覆盖在穆南城的手背上,笨拙地拍了拍,会没事的。 昨晚回到乌托城堡后他们一直聊到深夜,刚躺下去没多久南江的电话就到了,穆南城已经连续几晚都没有好好休息了,他的眼睑下有浓重的黑青色,萧然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道, 你睡一会吧,我借你靠。 穆南城眸光深沉,看了萧然好一会,他反手把萧然的手握进掌心,额头抵在萧然的肩上,闭上眼睛。 不知道是他太过疲惫,还是枕着萧然让他格外心安,穆南城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的光影一帧一帧,像是一双柔软的手拨开宁静的湖面,无数飘零纷乱的画面扑面而来。 小小的男童被儒雅俊美的男子抱在臂间往上空一遍遍抛起再接住,孩子咯咯咯地笑,美丽的女人娇嗔地轻斥: 你别把孩子摔着了。 怎么会?男人朗声笑,用带着胡茬的下巴蹭着孩子的小脸蛋儿,亲个不停,爸爸的小南城啊,快快长大,爸爸会为你打下一个天下! 南城南城,碧绿宽阔的草坪上,男人丢出去一个飞碟,拍着手笑喊,去,把飞碟给爸爸捡回来! 孩子颠颠地去追飞碟,女人这次是真的怒了: 穆铎!你把孩子当狗吗? 男人哈哈大笑: 不要那么严肃嘛老婆,你看南城玩得多开心,宝贝过来,让爸爸亲一亲不给亲?嫌爸爸有胡子?你以后长大了也要长胡子,只有长了胡子才能当爸爸,给不给亲?给不给亲 哒,哒,哒 七彩弹力球顺着阶梯一层层往下跳,孩子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地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往下爬,地下长廊的尽头处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孩子听出有一个声音是爸爸: 你们是在痴心妄想!那不是什么超能者,那是怪物!你们自己也是普通人,是你们口中的劣等人种!你们怎么能支持那么疯狂的计划?梅花J,我不同意,我不会投赞成票! 一个略显阴柔的中年男音徐徐道: 你不用如此激动,我们现在也是和你在商量,红桃A能找我们合作,也能找其他人合作,即使我们投反对票,做最终决定的还是什么人?! 一声厉喝过后厚重的门板被从里面打开,孩子正弯腰捡起自己的弹力球,背上蓦然传来一股力道提着他的背带裤带子把他拎到半空中,同时父亲的声音焦急响起: 南城?放开他,这是我儿子! 穆铎把孩子抢过来抱进怀里,警惕地看着关启扬,他还不满三岁,他什么都不懂。 啵啵 孩子握着弹力球在年轻男人的脸上滚动,嘻嘻笑着,连爸爸两个字都喊得模糊不清。 关启扬盯着孩子纯真无辜的脸蛋看了半晌,眼中的戒备这才缓缓消退。 房间里慢慢踱出来一位老人,头发花白,身板笔直,眸光精锐,他抬手摸了下孩子肉呼呼的脸蛋,和蔼地问: 南城,你还认识贺爷爷吗? 噎噎孩子含着口水乐呵呵笑。 闪电劈过浊黑的夜空,汽车切进厚厚的雨幕里,像是一只斩风劈浪的剑。 女人看着窗外的大雨,絮絮叨叨: 贺家真是没选个好天,做寿就做寿吧,还非要在乡下农庄里办露天宴,饭吃到一半大雨哗啦啦地下,真是! 男孩坐在母亲的怀里,抓着女人的长发往小嘴里塞,口水流下来,天真无邪地笑。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93) 轮子碾过坑洼不平的道路,车身剧烈颠簸了一下。 你开慢一点老公,女人把怀里的孩子搂得更紧了些,不安地提醒丈夫,不然你停一下,我们通知司机过来开吧 男人甩了甩头,他的瞳孔放得极大,面前的视野是无数白茫茫的交织成网一般的光点变异扭曲,就在那一霎那里,他握在方向盘上的双手无缘由地颤抖起来,手背上的血管一根一根暴起。 胸腔深处蓦然涌出来一股一股硫酸熔岩一般的液体迅速腐蚀他的五脏六腑,筋脉和血管像是被生生撕开,他艰难地转头看向副驾上的女人,一张口,鲜血如潮般从口腔里喷出! 头顶上轰隆隆的雷声像是在耳边炸响,身畔女人的尖叫又像是来自遥远的天外,混混沌沌的意识里唯有最本能的一丝神智破开药物的束缚他的妻儿还在车上! 男人用尽最后的力气踩下刹车,在惊天动地的暴雨雷鸣和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里,慢慢垂下了头 啵啵啵啵 穆南城睡着后萧然也闭上眼睛养神,肩头上蓦然生热,他被那滚烫的水珠打得猝不及防。 穆先生,穆先生? 冰凉柔软的手心拍打在脸上,穆南城握住萧然的手紧贴着自己的脸,慢慢睁开了眼睛。 少年清润的眼神关切地看着穆南城发红的眼梢,轻声地问: 你做梦了,你一直在叫啵啵,啵啵是谁啊? 穆南城的神情有片刻罕见的茫然,然后他坐直了身体,抬手捂了下眼睛,再侧头看向萧然的时候眼神里已经恢复清明,他的笑里带着一点逗弄: 我啵啵,也是你啵啵啊。 啊?萧然愣了下,继而恍然,啵啵是你爸爸啊! 穆南城笑着点头。 你想你爸爸了吗? 萧然有些担忧地看着穆南城,他依稀记得四哥刚确诊那会,他每晚都会梦到妈妈,那时候他就有一种妈妈会带走四哥的预感,他以为穆南城也是这样。 萧然想让穆南城心情放宽松些,他伸指在穆南城下颌上轻戳了下,笑道,我在梨湖庄园看过你爸爸照片,你们长得很像哎! 穆南城失笑: 你个小脸盲,分得清谁跟谁长得像吗? 你长得像你爸爸,也像你妈妈,萧然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我就谁都不像,我们宋家和贺家,就只有我一个双眼皮,你说是不是特别奇怪?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穆南城凝视着萧然,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萧然有一双欧式大眼睛,双眼皮轮廓很深,皮肤是苍冷如玉的白,血液在脆薄的皮肤里流动,白里透红得浑然天成,黄种人里几乎找不出这么完美的肤色,白种人的肤质也很少有他这样的细腻光洁。 如果不是他的头发和瞳仁漆黑,他看上去更像是西方童话故事里精心勾勒出来漂亮到夸张的美少年。 东方人的五官过分深刻立体大多都会有混血,比如穆南城,但是萧然是纯血纯种的华夏人,为什么也会有这种雅利安人种的特征? 鬼使神差的,穆南城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编号Nubmer.Elenen 你怎么了? 穆南城的脸色有些阴沉,他像是被一种不知名的情绪笼罩住,萧然以为他是在担心沈凤仪, 我看伯母平时挺注意养生的,她看上去特别年轻,而且我听说她是大青衣出身,她们梨园老板,身体底子都特别好。 穆南城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微一凝,萧然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有些无措地说, 我不是我 穆南城知道萧然想解释什么,沈凤仪的出身一直是南江世家很多贵夫人们茶余饭后聊以消遣取乐的话题,萧然小时候跟在贺乔身边,没少听那些女人讲闲话。 穆南城安抚地摸了摸萧然的脑袋: 别紧张,我不在乎这个,在我面前,你想说什么都可以,他自信地笑道,真要说什么自惭形秽,那也该是那群除了嘴巴什么都没长的长舌妇,至少一个戏子的儿子现在比她们的儿子都要出息,她们这些专职相夫教子的高门贵妇才该找个地洞钻进去。 穆南城早已不是当年自怨自艾自暴自弃的黑化少年了,他的内心强大到,除了萧然,针扎不进水泼不进,谁也撼动不了。 关于穆家这对母子的种种非议,小时候萧然也听过很多,包括穆南城功成名就之后回到南江,世家里对他的评价也多是负面的,那时萧然不知就里,也对穆南城充满了负面的观感,甚至直到他们结婚,萧然内心里一度也是排斥这个男人的。 人言最是可畏,有多少人仅仅凭着立场和一己偏见就肆意地对他人指手画脚评头论足。 穆南城冷漠,尖锐,不近人情,但他也同样不虚伪,不伪善,不矫情。 宋萧然,你完了。 萧然在心里悄悄吐了吐舌头,哪怕是穆南城那些明晃晃的缺点,现在都被你看出闪光点来了,你已经具备一个脑.残粉的潜质了! 唉,人心呐。 天光渐渐泛白,橘黄色的光线透过舷窗照耀进来,穆南城望向窗外,眸光里满是涣散的初阳。 倾诉是会上瘾的,尤其是对着心爱的人,穆南城像是把自己当成个洋葱,恨不得把他所有的叶瓣都一次性剥开,好让萧然把他看个通透。 两个人的话题洋洋洒洒,慢慢说回了沈凤仪,当年沈凤仪在贺家大院当着众人的面责打穆南城给萧然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自己是被贺乔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所以不能理解母亲为什么会打自己的孩子。 穆南城抓着他的手把玩着,缓慢地说: 其实很长一段时间,我跟我母亲相处得都不是很好。 常言说庭院深深深如许,这说的便是普通人家和豪门结亲,往往会受到更多的排挤。 沈凤仪年轻时是南江有名的梨园名角,嫁进穆家那是传说中的飞上枝头做凤凰,婚姻的前几年因为丈夫宠爱,她很是过了一段风光日子,即使有人看不起她,也不敢当着她的面说三道四。 生下穆南城之后,她的地位就更稳固如山。 然而好景不长,穆南城的父亲意外去世,穆进淮掌控了穆家,把他们母子从梨湖庄园的主宅赶到了家里佣人居住的小楼里。 其实父亲死后是给我们留了一笔钱的,如果她带我离开穆家,我们也能生活得很富足,但她不甘心,她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了维持自己上流社会人士的体面上,她宁可忍受佣人的羞辱也不愿意离开穆家,这里固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对我父亲的感情,但更多的,是穆夫人已经成为一顶比她的生命和儿子都更加重要的冠冕。 大户人家里连狗都知道从门缝里看人,更不用说人了,沈凤仪白天在佣人那里受了气,晚上在房间里就抱着小南城又哭又骂。 她把人生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她生活在这个年代,却依然固守着妻凭夫贵,母凭子贵的思想,她以为只要我像父亲那样强大起来,就可以让她得回失去的一切富贵,她整天跟我说,我是穆家嫡系的长子嫡孙,要是在古代,我就是真正的皇太子,穆进淮他们不过是狼子野心鸠占鹊巢, 穆南城勾起嘲漫的笑意,他始终握着萧然的手,拇指在萧然的虎口处不停摩挲着,这种无意识的小动作最是泄露人心里压抑烦躁的情绪。 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不懂,我就按照她的要求好好读书,我听说你小学只读了两年, 穆南城侧头笑看了萧然一眼, 其实我小学也只读了三年,然后老师就说我已经没有必要再接受小学教育,建议我直接跳级,从那之后,穆进淮就让我留在了梨湖庄园里,每天让人带着我打鸟摸鱼,我母亲当然也知道穆进淮的心思,她确实为我做了很多,明知道南江那些贵夫人看不起她,每天在背后耻笑她,她还是汲汲营营地要跟她们来往,给她们唱戏,逗她们开心,刷足存在感的好处就是,我们母子成了上流社会许多人酒余饭后的谈资,关注的人多了,穆进淮就不能明目张胆地养废我,只好又把我送回学校,但他不让老师再给我跳级,直到我十一岁才让我去读初中。 他捏了下萧然的脸颊,玩笑道,那时候你还在包尿布呢。 萧然没有说话,只是睁着大眼睛默默看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隔三差五都会遇到意外,出课间操一群学生走在一起下楼,忽然有人就会推我一把,有时候走在大街上,也不知从哪里就能落下来一块板砖吃一堑长一智,亏吃得多了,我慢慢就学乖了,我不再走读,也很少单独一个人外出,但那远远不够,我后来才意识到,只要穆进淮一天觉得我是威胁,我就不可能有太平日子,于是我开始跟混混玩在一块,学着抽烟,逃课,考试垫底,我演技很好,骗过了穆进淮,也骗过了我母亲。 她看到我这个样子,几乎发了疯。 她看不得我这样堕落,她每天都来学校,一到放学时候就盯着我,不许我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如果我不听她的,她就会不管不顾地打我 穆南城的脸没有明显的神色变化,但那双眼睛却凉了好几个度, 我没有办法让她知道,如果我想要前程,就会没了命,她一个女人家,虽然有点心机,却怎么也不相信现在这个世道里,有人想要我的命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她拼命想逼我上进,我却恨她拎不清形势,她离不开穆家,一直幻想着能够重回梨湖庄园主宅,我也恨她的虚荣和懦弱把我们逼到了这一步我们的关系越来越紧张压抑,母子之间不断地较量,像是两块坚硬的石头不停碰撞,直到彼此都头破血流,直到我出了国,我们才都松了一口气。 可是,穆南城低落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尽管这样,我们都是彼此唯一的亲人,她为我付出的,比任何人都多,道理我都懂,只是 只是错失的这些年,所谓情分,他们都不知从何开始弥补。 萧然不知道能说什么好,他哀伤地看着穆南城,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攫住他的喉咙,让他连呼吸都觉得难受。 穆南城看懂了萧然的眼神,额头轻轻碰了碰他: 心疼我了? 萧然诚实地说:我很难过。 穆南城闭了下眼: 我给你讲这些,本来是故意想让你为我难过,但你真的难过了,我又很心疼。 萧然揉了揉眼睛:也不是很难过就是一般般。 穆南城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用指腹擦过萧然泛红的眼角: 饿吗? 不饿? 那睡会?飞机还要开很久。 你不想说了吗? 穆南城刮了刮萧然的鼻子: 听上瘾了?明明听得那样难过,却还是一再要听。 我想你说出来的话可能会好一些,你妈妈生病了,她现在需要你,但你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对她好,其实你这种感受我很多年里都有过,我跟我哥也是这样,我抱怨过他很多年,但其实我们都把彼此看得很重,我想你跟你妈妈也是一样。 飞机在万米高空上平稳地飞行,金色的阳光穿越层层白云照进舷窗,萧然坐在窗边,整个人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毛边, 所以穆先生,你想对她好,就坦诚一点,像你对我这样坦诚。 穆南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温暖的气息直入肺腑,阳光都像是有了生命争先恐后往他的眼眸里跳跃,让他的眼睛刺痛而潮湿。 穆南城的手臂收得很紧,他像是想把这金灿灿毛茸茸的小团子揉进他的身体里去: 既然不想吃也不想睡,那就再给我抱一会。 穆南城把脸深深地埋进了萧然的脖颈里,男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鼻音和哽咽, 抱着你,穆先生就不难过了。 萧然反抱着穆南城的肩膀,无声而轻柔拍抚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03 05:12:16~20200703 15:0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元大头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南江,西山医院。 检查室外,郑慧瑜和郑采翎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前者的表情非常焦虑,后者握着她的手小声安慰着: 姑妈,您别担心,现在的医术发达得很,穆家又财大势大,就算老太太身体真有什么不好,也能治的 唉,你不懂,郑慧瑜叹了口气,你别看太太现在养尊处优,早年她的身体亏了很长时间,他们母子啊,都是吃过苦的。 郑慧瑜年轻时从湾城出来,跟着自己老公一直在穆家做事,早年沈凤仪母子在穆家过得落魄,别的佣人为了讨好穆进淮时不时都要去踩他们一脚,只有郑慧瑜从不落井下石,她的老公死后原本她也想回老家去,那时候穆南城已经自己做事,给了沈凤仪很大一笔钱,沈凤仪便把郑慧瑜留在身边,两个女人做伴了将近十年,要说情分,是真的有的。 郑慧瑜哽咽地擦了擦眼角: 我一辈子没儿没女,就只有老夫人,她要是 郑采翎给她递纸巾,嗔怒道: 您看您这话说的,您还有我啊,我跟您的亲生女儿有什么差别?姑妈您要是愿意,我在南江买个房子您跟我一起住,以后我供养您老人家,您只要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得跟一群老太太打麻将跳广场舞,比您现在伺候人可强得多! 郑慧瑜笑着拍了下她的手臂: 你才刚毕业,哪里有钱买房子,大哥大嫂把你托给我是让我照顾你,可不是让我这把老骨头拖累你的! 郑采翎不高兴地撅起嘴: 姑妈您这么说我可就不爱听了,我把您当亲妈妈,什么叫拖累啊! 好好好,姑妈不说了,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94) 其实郑慧瑜根本不缺钱,她的薪水很高,梨湖庄园里应有尽有,她甚至都没有花钱的地方,郑慧瑜攒下来的家当是许多年轻白领一辈子也企及不上的数字,这些钱毫无疑问以后只能留给郑采翎,郑慧瑜是真不图郑采翎什么,不过侄女说的这些话倒是真的让她很受用, 姑妈知道你孝顺,真是没白疼你。 郑采翎亲昵地抱着郑慧瑜的胳膊,又劝慰她几乎,直到郑慧瑜情绪平静下来,她才状似不经意地问: 姑妈,您通知少爷了吗?他什么时候回来? 通知过了,总还有好几个小时 郑慧瑜顿了下,目光了然而复杂地看向自己侄女, 采翎啊,不是姑妈多嘴,大少爷不是你能肖想的人,更何况他现在已经结婚了 他娶的不是个男太太吗?郑采翎满不在乎地说,男人又不能给他生孩子,穆家这么大的家业,少爷又是独生子,总不能后继无人啊! 郑慧瑜也想起沈凤仪曾经说过的话,目光有一丝恍惚: 少爷倒确实跟夫人说过他以后会要个孩子,但我估计他的意思是找个代孕什么的。 代孕? 郑采翎讽刺地笑了起来, 姑妈,您真的觉得少爷那样的男人会守着一个男太太过一辈子?他外面怎么可能不养女人?光我知道的女明星就有好几个跟过他,但那些女人有几个是正经的?学历低素质差,连脸都是整出来的!男人想要真正优秀的后代,肯定要考虑母亲的智商涵养,少爷要是随随便便就能让人给他生孩子,穆少夫人的位子也轮不到一个男人来坐了。 郑慧瑜皱紧眉: 不管少爷是怎么想的,你不要再往他身边凑了,他要是能看上你早看上了,采翎啊, 郑慧瑜苦口婆心地说, 大户人家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你看夫人,她早年嫁进穆家多么风光,她那时候是华夏一等一的名伶,那是在首脑府给首长唱过戏的,可你知道她嫁进穆家吃了多少苦 郑采翎心说她堂堂名牌大学毕业生,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哪里是戏子可以比的,如果不是她心思系在穆南城身上,大学里面想要追求她的青年才俊犹如过江之鲫,姑妈这样的老式人,燕雀焉知鸿鹄之志。 然而她到底没敢把这些话说出来,毕竟郑慧瑜是她目前留在穆家的唯一依仗。 郑采翎四年前从湾城来到南江上大学,第一次在梨湖庄园看到穆南城就知道这个男人值得她用尽全部努力去争取,所以她拼了命地让自己更优秀,大学里她每门功课都拿第一,课余所有的时间都在充实自己,一个成功男人真正需要的女人的特质,郑采翎自问她样样不缺。 谁知她毕业在即,却得到了穆南城结婚的消息,这个打击对她不啻于晴天霹雳。 可郑慧瑜又告诉她穆南城娶的是个男孩子,这又给了心如死灰的她一线希望,哪怕不能做穆家主母,穆家继承人的生母也是天大的诱惑。 姑妈 郑采翎向周围看了看,还是决定把自己的心事告诉给唯一能帮助她的人。 郑慧瑜脑子嗡了一下,她瞠目结舌: 你说什么?你想给 她也警惕地看了眼四周,然后才压低了嗓子斥道, 你是疯了吗?你好好一个黄花闺女,要给结了婚的男人生孩子,你是想把你爸妈气死吗? 郑慧瑜气得手在抖, 大哥大嫂还有我把你供养出来,是让你出人头地,给我们郑家增光添彩的,你这孩子你!你怎么这么拎不清 姑妈! 郑采翎竟是一脸正色,理直气壮, 如果是别的男人,我这么想,您还能骂我自甘堕落,可那是穆南城,穆家现在的家业有多大,您比我可清楚,说句富可敌国也不为过,如果我有穆家的孩子,以后穆家的一切都有我郑家一份!这是我们姓郑的穷极多少代努力都挣不来的!我们明明近水楼台,难道要把这样的机会让给别人? 你这孩子你! 郑慧瑜跺了下脚, 你根本不懂!少爷那个人,即使是我看着他长大的,我见了他都怕,你没看到他把那个小太太宝贝的,他看不上别人的 可您不是说他可能会找代孕吗? 郑采翎妩媚的眼睛里精光流动, 找代孕也要母体,要有女人提供卵子,难道我不比那些不知根底的女人更合适吗? 即便真是那样,那孩子怕也轮不到你带! 郑慧瑜毕竟在大家族工作了一辈子,见多了这些家族是怎么对待不上路子的女人, 到时候孩子一生下来你就被赶出国,孩子长大了还是只认他两个父亲,不会知道他有一个姓郑的母亲! 那就要看我的本事了, 郑采翎握着郑慧瑜的手,眸光里的执念几乎要溢出来,她低声说, 老夫人这一病,一定会着急要孙子,您是老夫人最亲近的人,只要您 郑采翎在郑慧瑜耳边轻声软语着,不时用恳切和鼓励的目光看着她,最后她拉着郑慧瑜的手撒娇着, 姑妈,从小你就最疼我,只要我有出息了,我会报答你一辈子的! 郑慧瑜看着自己的侄女,目光由最初的愤怒痛心渐渐游移起来,她认真地审视着自己的侄女。 二十二岁的年轻女子美貌动人,才华出众,她是整个郑家捧在手心里的珠宝,如今郑慧瑜更发现这孩子连城府都深沉得让她心里发寒,但她不得不承认,采翎这样的心机确实适合生活在豪门大家里,至少她比沈凤仪当年要厉害太多了! 是啊,穆南城是她看着长大的,穆家偌大的家业将来总要人继承的,宋萧然是个不能生的,如果穆家的孩子有郑家一半的骨血 人活一辈子,谁不图个子孙千秋,后世若能耀祖,那就是多少代人的福分了! 飞机在南江落地已是傍晚,穆南城带着萧然直奔医院。 病房门开着,里面传来几个女人的说笑声。 夫人,这个力道怎么样?要是您觉得还可以,我再重一点。 年轻女子笑语融融,声音很软,带着南方某岛特有的嗲音。 再重一点没关系,沈凤仪叹息着说,你这孩子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手艺,现在小姑娘哪个会有这种心思学这样的手艺。 郑慧瑜笑道: 我们郑家祖传的推拿术本来是传男不传女的,但是采翎她爸爸只有她一个女儿,这孩子从小就跟别的洋气女孩不一样,就喜欢这些传统的东西少爷?你们回来啦! 沈凤仪一抬头也看到了穆南城和宋萧然,赶紧对他们招手: 南城,萧然,你们来了,快过来坐,坐那么久飞机累坏了吧? 萧然手里提着霍书妍帮他买好的营养品,他在沈凤仪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关切地问: 伯母,你身体怎么样?穆先生很担心你。 沈凤仪笑道: 年纪大了,身体毛病就多了,害你们在外头工作还耽误了,她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当然是高兴的,你们吃饭了吗? 在飞机上吃了一点,穆南城微蹙眉看着沈凤仪,医生怎么说,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还没有呢,郑慧瑜抢着说,她的眉心皱起一道深深的褶子,忧心忡忡,少爷你不知道,当时可把我跟采翎吓死了,路边人当时又多,夫人忽然就倒了下去,幸亏还有采翎在旁边,否则我一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办 她说着说着就开始抹起眼睛来。 郑采翎从看到穆南城的身影出现时就挪不开眼睛,她站起来微笑着喊:少爷。 穆南城点了点头,目光从她身上无波无澜地掠过,仿佛她就是这屋里一个摆设。 郑采翎有些失望地咬着嘴唇,沈凤仪忙介绍道: 萧然,这是你慧姨的侄女,叫采翎,比你大了两岁,采翎,这是萧然。 郑采翎心里波澜迭起,她没想到穆南城的男太太居然长这么漂亮。 太漂亮了,五官眉目像是画出来,漂亮得惊心动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都不敢相信世上真有这样气质如天山雪水一般纯净的人,这是什么样的水土才能养出来的男孩儿? 难怪姑妈说穆南城把新娶的小太太当宝贝一样供着。 不过郑采翎很快就镇定下来,不过一个花瓶而已,再好看的皮相也会有看腻的一天,如今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听宋萧然对沈凤仪的称呼还是伯母,可见这个少奶奶还没在穆家扎稳跟脚呢! 郑采翎笑眉笑眼地喊道:少夫人好。 萧然原本顺着沈凤仪的话正仰头去看郑采翎,他嘴巴张了张,却好像想到什么又合上了,只是眼皮子耷了下,脸颊微微鼓了鼓。 穆南城抬手在他后颈上安抚地摸了摸,目光微冷地看向郑采翎,言简意赅:叫萧然少爷。 郑采翎一愣,忙向萧然改口道:萧然少爷。 萧然这才抿了下嘴:你好。 萧然不擅长跟长辈打交道,他每次见沈凤仪都是乖乖坐在那里,干净漂亮的一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大眼睛半阖着,眼观鼻鼻观心,沈凤仪总忍不住把他当小孩,拿起桌上一颗苹果递给他: 肚子饿不饿?先吃个苹果。 长辈给吃的,是要接的,萧然双手把苹果接过来,穆南城眼眸一垂,笑意就忍不住溢了出来,那颗苹果比萧然的脸还大,让这小孩怎么吃? 穆南城忍俊不禁地把苹果拿过来,问了声:有刀吗? 刀在这! 郑采翎应得有些急切,她从茶几上拿起水果刀,把刀柄递给穆南城。 谢谢。 穆南城的目光无声从郑采翎脸上掠过,平静的,却有种莫名的威慑,像是那把水果刀在冷白的灯光下反射出的泠泠寒意,然后他接过水果刀,在沈凤仪床边坐下来,修长的手指俐落地削着苹果,削好之后他把苹果一切两半,穆南城还没抬手,萧然已经抢了一半苹果过去。 在别人眼里看来这举动着实有些孩子气,其实那不过是因为两人在私下的时候穆南城给萧然弄水果都是削完皮之后把水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碗里或者喂到他嘴里,萧然怕穆南城当着这么多人面也这样弄不太好。 穆南城莞尔一笑,把剩下的一半苹果递给沈凤仪。 沈凤仪推拒道: 给采翎吃吧,我刚做完检查,现在没什么胃口。 穆南城把手缩回去,却没把苹果递给郑采翎,他虽然未置一词,但那态度分明就是我削的苹果不是什么人都能吃的。 郑采翎的微笑终于绷不住了。 沈凤仪有点奇怪,儿子的性子是不太好,但他要是故意给人脸色那也得是对方先得罪了他,可采翎能有什么地方得罪南城呢? 郑慧瑜显然也是这么想,她无声地挑眉询问,郑采翎却委屈地摇了摇头。 萧然对所有的暗流汹涌一无所觉,喀嚓喀嚓地咬着大苹果。 还好医生在此时进来,缓解了病房里的尴尬。 穆先生您也在,那正好。 医生手里拿着厚厚的检查单和两张CT,他的表情有些凝重,沈凤仪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穆南城站起身,俐落的身形干净挺拔,立在病房里像一棵参天大树,无端端让许多人心里就觉得安稳。 他无声地望着医生。 都到这时候了,医生也不会多此一举地瞒着病人给家属说病情,那医生推了推眼镜,沉声说道, 初步检查结果显示,穆老夫人的颅脑内有颗肿瘤 第95章 医生离开之后病房里沉默蔓延。 郑慧瑜捂着嘴掉泪,郑采翎小声安慰她,穆南城坐在床边,双手交叉沉思着,萧然捧着吃了几口的苹果有些无措,穆南城抬眼看了看他,把他手里的苹果拿过来扔到垃圾桶里,然后抽了张湿纸巾给他擦手指。 萧然看着穆南城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心里忍不住一叹。 虽然穆南城没有说,表面上也一直很淡然,但其实萧然知道穆南城从得知沈凤仪晕倒后就一直有些心事忡忡。 他们母子表面上不多亲近,但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这种血缘亲情是无法抹杀和替代的。 萧然的手指在穆南城的掌心里轻轻挠了挠,无声安抚,男人抬眸看着他,温厚的手掌在他后颈捏了捏,淡淡笑开。 我活到这个年纪,该享的福也都享过了,你现在又这样出息,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唯一的遗憾就是 妈! 晚上沈凤仪没有留在医院,一行人回到梨湖庄园吃饭,沈凤仪刚说了个头,就被穆南城皱眉制止住了, 最终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等磁共振片子出来了才有定论,何况就算是肿瘤,也分良性恶性,就算出现最坏情况是恶性肿瘤,也不是没有办法治,您现在别说这些。 萧然一直埋着头吃饭,他能感觉到穆南城身上萦绕着的低气压,也能感觉到沈凤仪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内心里的忐忑害怕,但是他原本就不会安慰人,只好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沈凤仪眼圈微红,她当然知道儿子是关心她的,然而穆南城的语气毕竟过分冷硬,母子多年,他们从来都不懂如何和对方正确相处。 穆南城年少时沈凤仪只一味拿着鞭子在儿子的身后不断鞭策他,养成了他冷漠锋锐的性格,即使他有心也做不来温情脉脉 不,沈凤仪抬眼就看到穆南城正盛了一碗汤放在萧然面前,她心下微酸,儿子是有温情的,只不过他所有的温情都给了他的小丈夫。 慧姨,穆南城用餐巾擦拭着手指,不紧不慢地对站立在沈凤仪后面的郑慧瑜说,麻烦你跟厨房说一声,做碗甜汤来,妈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喝海鲜汤。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95) 郑慧瑜忙不迭地应了往厨房去,沈凤仪愣了一下,忽然有一双筷子从她眼前掠过,萧然夹着一块小肋排扭头看着穆南城无声询问,穆南城点了点头,萧然这才把小肋骨放进沈凤仪面前的盘子里,声音软软地说: 妈,这个可好吃了,您尝尝! 穆南城倏然一怔。 沈凤仪也是先一愣,继而开怀笑了起来,她接连哎了好几声,说道你这孩子自己吃就好,妈吃什么会自己夹,然后她又给萧然夹了好几道菜,她匆匆地低头拨了拨头发,不经意地掩去眼角的一点湿润。 萧然抿了下嘴,眼睛微微弯了弯,膝头上蓦然一热,他一转头就看到穆南城正专注凝视着他,形状好看的眼睛里微芒闪烁,似有万语千言。 穆南城的手掌放在萧然的膝盖上,带着烫人的温度,萧然觉得那热度顺着自己的神经一直攀沿到了耳根。 萧然捏了捏自己的耳垂,脸颊上一点点的泛着桃花一般的绯红,穆南城捏了捏他的脸,声音轻柔地提醒他: 吃吧,妈给你夹的。 那个妈字被他咬得刻意重了些,没有人知道穆南城此刻心中掀起的是怎样的惊涛骇浪,萧然是真的承认他也好,是善良的本性使然安抚他们母子也好,穆南城都深受感动,由衷感激。 萧然无声地哦了下,刚低头去吃东西,忽然又抬起头来,他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极具侵略性的甜香味,资深吃货的属性让他迅速判断出即将到来的美食一定好吃得惊天动地,他朝香味来源看去,嘴巴动了动,咕咚咽了下口水。 郑采翎端着个笼屉笑意盈盈地走过来,沈凤仪看到她,嗔道: 喊你一块吃饭你不来,什么时候跑厨房去了? 郑采翎是客人,按理是该被请上桌的,但是郑慧瑜又好讲规矩,坚决不能跟主人同席,姑姑在后面伺候人,做侄女的当然也不敢坐到席上,所以原本郑采翎是在客房里自己吃饭的,也不知她什么时候下来去了厨房,那托盘上的东西热气蒸腾,香飘馥郁,勾得萧然眼睛发光。 这是什么点心?闻着真香。沈凤仪笑着问。 核桃糕,郑采翎笑答,这是我们家乡有名的甜点,夫人您尝尝。 核桃糕啊,郑慧瑜一脸的怀念,我都好多年没吃过这么正宗的核桃糕了,外面卖的那些可都不能跟我们老家比! 郑采翎掀开笼盖,一颗一颗软蓬蓬的核桃糕好像棉花糖一样呈现在众人面前,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沈凤仪先给萧然拿了一块,萧然用手接住迫不及待地张嘴就要咬,穆南城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你不能吃。 为什么?小孩的眼睛都瞪圆了。 这么重的奶香味,里面加牛奶了? 穆南城表情并不严肃,平平的语调却依然让郑采翎脸上的笑容僵滞了:是是加了牛奶。 比例还不低? 是。 萧然一下子扁了嘴,失望地把核桃糕放进了穆南城的碗里。 郑采翎的眼中闪过无法掩饰的蔑意,堂堂穆家少夫人,为了口吃的一惊一乍,完全像个小孩子,这样的人,怎么配做穆家主母? 然而她嘴上却说: 萧然少爷不能吃牛奶吗?那真是太可惜了,下次我做点不用放牛奶的糕点,你吃过五色花饼吗?我可以给你做咸味的。 萧然认真地说: 我喜欢吃甜的,有不用放很多牛奶的甜点吗? 有倒是有的,但是甜品里面不加奶,可能没有那么好吃哦! 哦!萧然鼓了鼓脸,怏怏地拨着自己碗里的菜。 老太太尝了一口,一下子也有点为难,客人下厨亲自做的点心,不夸两句实在说不过去,可要说非常好吃,边上有个小孩嘟着嘴馋得快流口水,偏偏还不能吃,她只好保守地笑道: 味道不错,你有心了,核桃吃着确实好。 郑采翎的确是有心的,核桃补脑,正是最适合老太太吃。 穆南城慢条斯理地夹起那块核桃糕尝了尝。 郑采翎充满期待地看着他,她对自己的手艺非常有信心: 少爷,您觉得怎么样? 穆南城没什么表情,他放下筷子,把萧然从座位上拉起来: 小宝,跟我走。 干嘛? 我给你做。 诶?萧然先是惊喜,然后又问,可我不能吃牛奶啊。 咱们不放牛奶。 萧然一声欢呼,几乎用跑的跟着穆南城进了厨房。 沈凤仪好笑地摇着头:这俩孩子可真是 郑慧瑜干笑着说:少爷对少夫人真是当孩子似得疼 嘘,沈凤仪竖起一根手指,小心地往厨房指了指,虽然是让人噤声,老太太自己却笑得愉悦,可不能提少夫人,不然又得捅马蜂窝! 是,是。 郑慧瑜快要笑不出来了,她看向自己的侄女,郑采翎脸上的血色都几乎褪尽,惨白一片。 厨房里食材都是现成的,萧然像个小尾巴似地跟在穆南城身后团团转: 你真的会做吗?你吃一口就会做了吗?不放牛奶能好吃吗?她那个奶香味好浓的! 穆南城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来敲核桃,我来做。 核桃怎么敲呀? 穆南城吩咐站在一旁的厨师:教教他怎么敲核桃。 厨师一下子就听懂了,他拿了柄小锤子,教给萧然把核桃敲开,然后自己再把核桃肉从碎开的壳里剥出来,这样萧然少爷既能参与,又不用伤手。 萧然兴致勃勃地敲核桃,眼睛还滴溜溜地跟着穆南城转。 穆南城没有用郑采翎用剩下的材料,他重新炒了栗子,碾成粉,放进芝麻,豆沙和葡萄干,准备好后放在一边。 然后穆南城拿了一个不锈钢的碗,打进几颗鸡蛋,将蛋清和蛋黄分离后,倒入糖、盐和一滴醋,接着用打蛋器飞快搅拌起来。 穆南城的手速非常快,那打蛋器几乎晃出了虚影,萧然一边敲核桃一边好奇地问他: 这是做什么呀? 你猜? 萧然当然猜不着,厨师立刻明白了,笑道: 少爷是要自己做奶油。 穆南城打了十来分钟,终于用最简易的鸡蛋和调料打发出了一点淡奶油,那边核桃也剥得够量了,食材全部备齐,厨师卷起袖子开始揉糕,穆南城吩咐厨师把糕捏出小动物的样子,指明了要几个小白兔。 萧然高兴极了,又去围着厨师转: 我要两个小熊猫,你会捏派大星吗不会啊,那就捏个米老鼠 这个时间里穆南城也没闲着,他俐落地烧水烫杯,沏了一壶同庆号的普洱茶,浓醇的茶香立刻吸引了萧然的注意力,他一回头时正看到穆南城行云流水的动作,灯光下橙色的茶液被拉出一条细长的线,热气氤氲里男人专注的眉眼清俊异常,整个人好像都在发光。 萧然手里还把玩着敲核桃的小锤子,他觉得那小锤子此刻正在一下一下敲着他的心脏。 萧然从没有一刻这样清晰地意识到,不管他想要什么,穆南城似乎都能为他办到,穆南城都一定为他办到。 当穆南城把蒸笼揭开,萧然迫不及待地拿筷子伸进去抢了一块小熊猫出来,他呼呼吹了两下,啊呜一口就咬了下去。 大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好吃吗?穆南城含笑问他,眼眸里的宠溺比核桃糕的甜香还要浓烈。 萧然对穆先生比起两只大拇指。 一只只憨态可掬的小动物坐在笼屉里被端上桌,沈凤仪和郑慧瑜等人都惊呼这哪里还下得了嘴,等她们一尝味道更是赞不绝口,纯手打的淡奶油甜而不腻,葡萄干甜中带酸,豆沙芝麻和干果的香气全都中和在一起,满齿芬芳。 吃完之后再用微苦生津的普洱洗一洗舌头,口腔里只余茶香四溢,令人神清气爽。 没想到少爷的手艺这么好,郑采翎自然也尝了,她一方面更加为穆南城心折,一方面也难免有些落寞,她自嘲地笑说,我先前可真是班门弄斧了。 沈凤仪刚想说你做得也很好,你们各有特色,穆南城却撩起眼皮凉凉刮了过来:你知道就好。 客房里,郑采翎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两只手攥着被子露在外面,她用的力气太大,指甲都变了颜色,手背上的青筋凸起,分外鲜明。 叩叩叩有人敲门。 谁?郑采翎把头探出被子外。 我。是郑慧瑜的声音。 您进来吧,门没关。 郑慧瑜拧开房门走进来。 姑妈!郑采翎掀被坐起,一下子红了眼眶,她叫道,他怎么能那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了? 我也想问你做什么了?郑慧瑜不悦地看着郑采翎,她的口气也不好,少爷虽然脾气不算好,但也不会无缘无故就给谁脸色看,他今天分明就在针对你,你是不是背着我去少爷面前做过什么了? 我能做什么呀!郑采翎声音都拔高了,她委屈地喊道,我上回见他都是去年中秋了,当时还是您让我给他送一壶茶,送完他就让我出来了,我们什么话都没说呀! 你也知道你上回见他都是去年中秋了! 郑慧瑜疲惫地摆了摆手,劝道,采翎,你把心思歇了吧,少爷现在对宋萧然正在兴头里,你也看到他是怎么对宋萧然的,短时间里他是看不上别人的 郑采翎眸光一暗,但她却笑了起来: 姑妈,我又不是要少爷爱我,他再喜欢宋萧然,宋萧然也不能给他生孩子啊! 郑慧瑜心思动了下,晚餐那会沈凤仪的话虽然被穆南城截住了,但是她知道老太太要说的那个遗憾就是穆南城的孩子,她坐到郑采翎床沿,面带严肃地提醒她: 那你至少不能让他讨厌你,少爷那个人,是喜欢谁就能把他捧上天,讨厌谁就要踩到地里去的!他既然喜欢宋萧然,你就要从宋萧然那里入手,那小少爷真的跟小孩子一样的,给他口吃的他都高兴,你跟他把关系搞好,有他一句话,比什么都强! 郑采翎咬着牙,美丽却狰狞的脸孔上写满了不甘: 我真是不明白,宋萧然除了一张脸,他还有什么好,难道他给少爷下了降头不成! 郑慧瑜叹了口气: 谁知道呢,缘分的事就是这样,谁叫宋萧然就是合少爷的眼缘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05 02:16:10~20200706 04:58: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人间树树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穆南城在书房里处理完一些工作回到卧室时,萧然正坐在地毯上捣鼓他的电脑。 小孩盘着腿,青绿色的睡裤撩到膝盖,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小腿,两只交叉在一起的脚丫子晃呀晃的,像孩子一样纯真,又充满了少年的力量感,极致的清纯和誘惑带着毁天灭地一般的杀伤力,穆南城的喉结滚了滚,脑子呼啦闪过无数不可描述的画面。 穆南城脚跟一旋,原想再回书房去,萧然却抬头朝他望过来,少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朝他挥了挥手。 怎么老喜欢坐地毯上?穆南城皱着眉佯怒,沙发、床、躺椅都塞不下你是不是? 穆南城走过来把小孩抱起,呼一下扔到床上去。 按照穆南城的想法他是很想就势压上去的,但是萧然已经一骨碌爬了起来,他像个小鸭子似地坐在自己的脚踝上,仰头看着穆南城: 穆先生,不管你妈妈颅内是什么性质的肿瘤,大概率都是要做手术的 嗯,穆南城几乎是狼狈地把视线从小家伙那可爱到爆棚的坐姿上撕开来,他掩饰地俯身,两指捏着萧然的笔记本扔上床,你研究出来什么了,小天才? 萧然拍了拍床铺示意穆南城坐下来,他兴致勃勃地说: 我研究了一下国内外机器人动手术的案例,觉得也不是很难,我们可以让咘咘给你妈妈做手术的! 穆南城一言难尽地看着萧然: 你确定那个小不点儿,他比了比咘咘的高度,够得着手术台? 萧然满眼你真是没文化的嫌弃: 不是让咘咘上手术台,而是让它控制监视器和操作手柄,我可以给咘咘更新最先进手术机器人的系统,这个不难 小孩儿划拉着胳膊,模拟着机器人操作的形态, 只要我给咘咘换一副手臂远山的人造四肢现在几乎能完全仿真,机器人比人类更精确,不会有误差,也不会有视野盲点,更不会因为主客观原因颤抖、疲劳 萧然保持着鸭子坐的姿势,神采飞扬地给穆南城科普自己也是刚学来的手术机器人的操作方法,干净清脆的少年嗓音像是活泼的珠子滚落在玻璃盘上,又像这夏日里蹦跳在齿间的清凉薄荷糖。 穆南城的视线自上而下移过他璨亮熠熠的眼眸,移过他红润的不断开阖的嘴唇,移过他修长的上扬的脖颈,最后移到他青绿色衣领下若隐若现的象牙白的锁骨 穆南城的心脏都微微发起热来,不是那种血液奔涌的慾望,而是静水深流的悸动。 像是一粒在心脏里扎根了很多年,穷尽他的心血来浇灌,却以为永远不会发芽开花的种子,忽然之间就在胸腔里开出大朵的花来,芬芳满枝桠,是奇迹,是恩赐,是他余生倾尽一切要守护的珍宝。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96) 萧然。穆南城轻轻唤。 嗯? 萧然仰着头,洗净风干的头发柔软洁净,刘海和发梢都渐渐长长了,簇围着他的小脸,在额头和颊畔落下浅浅的阴影,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穆南城一只手揽着萧然的后颈,一只手梳过他的刘海,微长的发丝捋上去,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穆南城用自己的额头碰上去,低声笑喃: 我的小猫儿,真乖。 萧然的耳根迅速发烫,他捏着酥麻的耳朵,软软地抗议: 你怎么老给我起奇奇怪怪的外号。 什么小宝乖宝小猫儿,一个比一个肉麻。 穆南城摩挲着萧然的后颈,漆黑的眼睛错也不眨地盯着他: 因为穆先生喜欢你。 最后三个字的尾音拖得很长,配上穆南城低沙微哑的嗓音,有股缱绻的味道。 萧然脸颊上的红晕像是染料似地一层层往外浸,他觉得自己像只烧开的小茶壶,脑袋上都嗤嗤冒着白烟。 喜欢有许多种,喜欢萧然的人多了,但是穆南城的话就是让他觉得身体发麻,像是被细微的电流击中。 长长卷卷的睫毛颤了颤,视线不自然地左飘右移。 穆南城将萧然的每一寸表情都一丝不落地收进瞳孔,连小孩细密分明的睫毛有多少根都能数得清,微凉的手指轻蹭他的脸颊,含笑低问, 听到这样的话,没点表示表示,嗯? 什、什么表示呀? 萧然的脑子里像是塞满了棉花糖,软绵绵蓬松松的,让他的大脑都没办法思考,只能顺着穆南城的话磕磕巴巴。 幼儿园老师怎么教的?穆先生斜挑的眉梢里分明藏着不怀好意的诱导,别人说对不起,你要说没关系,别人说谢谢,你该说不客气,别人说我喜欢你,你该说什么呢? 萧然歪着脑袋,认真回答:爱卿一片忠心耿耿,朕知道了。 穆南城: 两个人的视线静静交缠了半晌,下一刻萧然咯咯笑着往床里边滚去,穆南城的身体也随之压了过去,他双手齐下在萧然的腋窝和腰肢里挠,这一下不得了,正中萧然死穴。 哈哈哈哈哈别挠我讨厌 萧然是个百分百纯正不掺一点假的豌豆小王子,他怕疼,怕饿,怕冷,最怕痒,他像只小泥鳅似地在穆南城怀里拼命扭, 不许挠我哈哈哈,穆先生,穆南城,唉哟你这个坏人哈哈哈哈 萧然又笑又叫,弯成月牙的眼睛里弥漫着潋滟水光,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手脚并用地往穆南城身上招呼,但是他的力道对穆南城来说才是真正的挠痒痒,穆南城压住他胡乱踢腾的腿,把他两手捉住并在一只手里,另一只手继续不依不饶地去挠他的腰,谁知萧然极力挣扎中睡衣往上蜷起,穆南城猝不及防地揉了一掌光滑柔软的皮肉。 轰 穆南城的脑子几乎一空,他连个顿都没打,就下意识地将整只手掌贴在那块细致滑腻的皮肤上,用力地揉捏。 萧然爆出一声惊叫,更加笑疯了: 穆南城!哈哈哈哈你不许捏我哈哈哈你好讨厌 小孩儿像只被逮上岸一抽一抽的鱼,他试着翻下身,却被穆南城摁得完全不能动弹, 哎哟我不跟你玩了我要去告诉妈妈哈哈哈呜呜呜 穆南城呼吸沉重,他眸光发暗,盯着萧然红彤彤的脸蛋像是捕猎中的豹子盯着肥美鲜香的小白兔。 你再挠我萧然重重地一挺腰,气哼哼道,我就跟你绝交了! 穆南城猝然俯身,急促绵密的气息铺天盖地喷拂了萧然满头满脸,灼热的,带着前所未有的压迫性,萧然几乎是本能地一偏脑袋,穆南城的嘴唇印在了他的耳廓上。 哈哈哈哈哈你好烦!不许吹我耳朵哎呀你!呼!呼! 萧然扭过头,鼓着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地,也往穆南城的脸上吹气。 穆南城身躯一僵,眼眸一抬就直直看进了萧然那双黑白分明清澈见底的的眼睛里,少年嘻嘻哈哈地笑,满眼的天真顽皮。 这小孩跟穆南城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他还当穆南城在逗他玩,他还玩儿得不亦乐乎。 那双眼睛亮闪闪的,像是清凉的明泉往穆南城的胸腔里缓缓地流,那些来势汹汹横冲直撞的渴望霎时被一团柔软得不可思议的云絮包裹住,缓缓地下沉。 穆南城是想让萧然早点开窍,但他也爱极了他这副烂漫不知事的模样。 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应该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由情而生欲,而不是他利用萧然的懵懂和信任发泄他一厢情愿的慾望。 穆南城直起身,顺手扯过一旁的被子,把萧然卷成张饼,然后紧紧地搂进怀里。 好了,不闹了,穆南城摸摸萧然红烫的小脸,在他发顶温柔地亲了亲,玩疯了一会要睡不着。 哦。 萧然丝毫不知道穆南城的精神和肉.体经过了一番怎样的摧残和洗礼,也不知道自己再次与危险擦肩而过,他整个人被穆南城团在被子里,手和脚没一处能动,只好乖乖地把脑袋搁在穆南城的肩膀上,呼哧呼哧地喘气,还傻呵呵地笑。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有两个人贴得极近的心脏在各自的胸腔里怦怦跳动,由疾而缓,应和着彼此,慢慢沉淀。 穆南城抱着萧然,垂眸看着少年清透红润的脸蛋,那浓长的好像小扇子一样的睫毛扑扇扑扇着,尾端融化在灯光里,泛着温暖的金黄色。 穆南城轻吻他的眼睫,拍着他的背,哄道: 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嗯,萧然闭上眼睛,穆南城拍得他十分舒服,他昏昏欲睡,却还挂念着,明天先回萧山公馆,带上咘咘啊,问问医生能不能让咘咘做手术,给他装一个远山的人造手臂 好,穆南城把萧然平放到床上,紧裹的被子扯开,只盖到他的胸口,轻声道,说到远山,这个周五让高明峰陪你去远山一趟。 萧然的眼睛掀开一条缝,他的股份下个月就要到期了,他需要提前一个月和宋仕明交接,这样大的股权变更上市公司也必须提前公告。 曾几何时,拿回远山好像是他最重要的事来着,可如果不是穆南城提醒他,他都要忘记了。 再度合上眼帘,萧然翻了个身,把穆南城的手掌枕在脸下,迷迷糊糊地嗯呐了一声。 第二天一早,穆南城和萧然陪着沈凤仪又去了医院,检查结果彻底明了了,沈凤仪颅内有颗垂体瘤,医生建议手术切除。 垂体瘤虽然大多是良性的生长缓慢,但是穆夫人这是先天性肿瘤,现在已经长大到压迫了视神经,所以穆夫人你才会经常觉得恶心,眼花,视力下降,手术风险当然是有的,如果您想要更保守的治疗方案,也可以采用放射治疗 寻常病人听到放疗化疗这样的字眼就会忍不住想到电视里那些剃光了头发,形如枯槁的绝症患者,沈凤仪尽管有了心理准备,还是一下子白了脸,尤其是听说她的肿瘤位置还不太好,她紧紧地抓着穆南城的手臂,穆南城察觉到母亲的忧惧,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穆南城冷静地问医生: 手术和放疗,各有什么优弊?还有,我听说现在微创手术可以用机器人来执行,是不是能降低风险 医生于是和穆南城继续深入交流起来,沈凤仪坐在那里,看着她身侧英俊沉稳的儿子,他的肩膀是那么宽阔,手掌是那么温暖,她惶恐的心奇异地安定了下来,她直到现在才发现,她的儿子真真正正成为了她山一样的依靠。 手术宜早不宜晚,沈凤仪当天就住进了医院,郑慧瑜自然担当陪护,郑采翎暂时还没有工作,也每天陪在医院里。 穆南城每天下班都会带萧然来探望母亲,有时候只能匆匆看一眼,有时候也会留在病房里陪她吃完饭再走。 老太太手术在即要忌口,但是太清淡的东西她又吃不下,郑采翎一手清鲜美味的湾城菜反而对了她的胃口,她的手艺极其地道,连郑慧瑜都比不了。 沈凤仪不带恶意地揣测,也不知道是不是家传渊源,郑采翎年纪轻轻,却极擅长这些伺候人的活,人美嘴甜,极有眼力,烹饪的手艺堪比大厨,按摩筋骨的手法比一般老师傅都要精熟,她这一个多星期在郑采翎的调养下身体都比之前精神许多,连医生都赞叹不已。 要不是采翎还年轻,还要奔好的前程,我啊,是真想把她留在身边。 这天午后,郑采翎回梨湖庄园给老太太做饭,医院里只有沈凤仪和郑慧瑜在,主仆两个坐在病房外的小阳台上聊着天,沈凤仪发自内心地说。 郑慧瑜笑道: 您看上她,是那孩子的福气,还有什么更好的前程比得上留在您身边呢? 你就哄我吧!沈凤仪嗔怪地睨了她一眼。 我可不是哄您,四年前我头一回把采翎带到梨湖庄园,您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她说啊,梨湖庄园简直跟皇宫一样,夫人您就是皇宫里的老佛爷,咱们少爷像皇上一样, 郑慧瑜捂着嘴笑起来, 她说少爷又英俊,又神气,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人!嘿哟,当时我就笑她个黄毛丫头不知羞! 没有一个老太太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儿子,沈凤仪被逗得笑声连连。 半晌后,沈凤仪深深叹了口气。 夫人这是怎么了? 郑慧瑜往沈凤仪的肩上披了条坎肩, 您千万要放宽心,采翎问了很多医生,还有她在国外读书的同学,大家都说了,这个垂体瘤是肿瘤里面最安全的了,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生死有命,我活到现在,吃过的苦头比别人多,享过的福也不比别人少,南城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是唉! 郑慧瑜眸光闪了闪,她跟沈凤仪相伴十年,说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都不为过,沈凤仪的话音她当然听得明白,但她仍明知故问: 就是什么? 要真有个什么,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看到南城的孩子。 郑慧瑜笑了起来: 我倒是觉得咱们少爷啊,现在就正养着一个孩子呢,您看他不是把萧然少爷当孩子一样宠,要星星不给月亮,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给他才好呢!就算是亲生的孩子啊,怕也没有这么宠的! 沈凤仪一怔,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慧瑜啊沈凤仪欲言又止。 嗯? 你说,沈凤仪忧心忡忡道,南城以后不会就不要孩子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郑家姑侄就是个助攻,不然这两人一个懵懂,一个又克制,想擦槍走火太难了! 感谢在20200706 04:58:31~20200707 07:3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爱高祥宇这个渣渣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郑慧瑜大吃一惊,忙道: 您怎么这么说?这不可能吧?咱们少爷现在还年轻,等过了两年他自己就会想要了。 沈凤仪无奈地摇头: 我自己的儿子我了解,南城性格激烈,爱恨都能深到骨子里,他那时候刚回南江,是真的想要把穆进淮和穆家一并都埋了,要不是我坚持要留着梨湖庄园,他早就一把火把庄园烧了,这么些年,能被他放在心上的,只有萧然一个,要说南城能为他做到不要子嗣,我是真相信的先前其实我试探过好几次,他都说不急不急,现在我看他根本是完全没这个念头了 少爷攒了这么大家业,不可能不想要继承人,郑慧瑜一边打量着沈凤仪的神色一边小心地说,倒是萧然少爷自己还是个孩子,他大概不喜欢有小孩的,就是少爷真有了孩子,萧然少爷只怕也不会照顾啊 沈凤仪的脸色彻底难看了,她疲惫地挥了挥手,表示不想再聊,回到病房里去午休。 大概睡到三四点的时候,沈凤仪迷迷糊糊感觉到病房里进了人,她听声音知道是萧然过来了,这天是周五,萧然和穆南城晚上各自要赴约,所以他提前来探望老太太。 郑慧瑜招呼着萧然坐在病房里的沙发上,给他倒了杯茶,沈凤仪醒了醒神,正要睁眼,却听到郑慧瑜在问: 萧然少爷上来的时候看到采翎了吗?她就在楼底下。 看到了,她在帮人家抱小孩。 萧然也不知道为什么,穆南城很不待见郑采翎,每次都要摆冷脸给人不说,他还不许萧然吃任何郑采翎做的东西,那个男人对待女孩子特别特别没风度,唉。 郑慧瑜小声笑道: 采翎啊就喜欢小孩子,等以后你和少爷各自有了小孩,也可以让采翎帮你们带。 萧然一愣,莫名其妙地问: 小孩子?谁有小孩子? 当然是你跟少爷啊,你现在年纪还小,少爷可以先养一个,等过几年你再要一个,可以找同一个代孕妈妈,两个孩子间有血缘就会特别亲 萧然脸都红了,他连连摆手: 我不要小孩子,不要! 萧然的意思是他自己不会找人代孕小孩子,他本来想说穆先生要不要孩子他不会干涉,但是他再往深一想,如果穆南城真的跟别的女人弄一个小孩出来带回家养,他也会觉得很别扭的,他怕是不能跟那样的一个小孩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萧然说不清心里这种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塞住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但他对小孩子这三个字由衷抗拒。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97) 郑慧瑜没料到萧然竟然拒绝得这么干脆,她的声音都拔高了: 那怎么行?没人能不要孩子,你跟少爷都是独生子,这么大的家业谁来继承?以后老了谁来照顾你们? 萧然很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他小脸一板,十分严肃地说: 家业即使没有后代继承,回馈于社会也是好的,再说等我跟穆先生老了,我们自己有钱,不要小孩照顾! 这是什么话?郑慧瑜吃惊得连礼数都不顾了,萧然少爷,你现在年纪还小,不知道孩子对家庭有多重要 萧然振振有词: 你也没有孩子,不是也过得很好? 郑慧瑜哑然半晌,结结巴巴地说道: 正、正是因为我、我没有孩子,才晓得没孩子的苦,她说着眼圈都红了,不是到老了身上有两个钱就能过好的,你真是不懂,你看我们太太,她现在身体不好,要再多钱有什么用?只有看到你跟少爷来看她,她才能心情好些 萧然站了起来,俊俏的脸蛋上满是冷漠,他直白道: 我是不懂,反正我不喜欢小孩子,慧姨你以后不要跟我讲这个话,要么你去跟穆先生讲老太太醒来麻烦您帮我转告一声,说我来看过她,我晚上跟人有约,现在就走了。 说着萧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沈凤仪在萧然走后立刻睁开眼坐了起来。 郑慧瑜讶异道:太太您醒了? 沈凤仪面沉如水。 萧然少爷的话您听到了?郑慧瑜小心翼翼地说,您别往心里去,他现在才多大,让他这个年纪的人去想孩子的事太远了,等过些年 过些年,要过多少年?等他到三十岁?四十岁? 沈凤仪明显被激起了脾气,你听他说的那些话,简直自私到了极点,他不喜欢小孩子他一句不喜欢,有没有替南城考虑过? 在沈凤仪听来,萧然最后那句你以后不要跟我讲这个话,要么你去跟穆先生讲根本就是威胁,他就是仗着穆南城无底线地纵容他! 所有的母亲都是护短的,更不用说到了沈凤仪这个年纪,孙子几乎是她唯一的念想,萧然对于这件事的反应踩到了沈凤仪的逆鳞,老太太有点气得狠了,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的手指指向门外,无法控制高扬的声音: 他跟南城相差十岁,等他自己想要孩子的时候南城都多少岁了?那时候还有多大精力来培养穆家的继承人?我快六十岁的人了,就算这次能侥幸活过去,让我再等多少年才能抱孙子?我还能到那一天吗?太自私了,他太自私了! 郑慧瑜踌踌躇躇地说: 虽然那是他的想法吧,但是咱们少爷也未必就会纵着他 沈凤仪痛心疾首: 你还看不出来?南城对他根本就是入了魔怔了!他自己分明也清楚得很,他就是吃定了南城! 您别生气别生气,这不值得郑慧瑜赶紧给沈凤仪倒了杯水,劝道,这事急不得,气不得,萧然少爷不懂事,还是要慢慢教的 慢慢教,沈凤仪狠狠叹了一口气,我哪有那么多时间等着他慢慢开窍! 这确实不能等萧然少爷慢慢开窍,咱们还是得从少爷那里入手,这毕竟是他自己的事 郑慧瑜勉强劝住了沈凤仪,傍晚的时候穆南城也过来了。 那时候沈凤仪正在吃晚饭,尽管穆南城晚上还有个酒会,依然陪着她吃了一点。 萧然下午过来了吗?穆南城喝了半碗粥,笑着问沈凤仪。 沈凤仪没搭腔,郑慧瑜忙道: 来了,不过那时候夫人在睡觉,萧然少爷坐了一小会就走了。 穆南城点点头,抬眼看沈凤仪的碗,那碗粥只被她喝了两口,她明显情绪不佳: 这粥不好喝吗?要不换点别的吃。 沈凤仪心里实在藏不住事,她把碗放到桌上,直截了当地开口了: 南城啊,你还记得你当初结婚的时候答应我什么吗? 穆南城微微挑起眉:嗯? 沈凤仪急切地说: 你答应我你会要个孩子的,你不会忘了吧? 穆南城笑起来: 妈,我跟萧然结婚才两个多月 跟你们结婚多久没关系!又不是要萧然生!甚至都不要你生!这事有什么好拖的?你要是嫌麻烦,我让慧瑜去找人,你什么都不用做 穆南城尴尬又好笑地看着沈凤仪。 沈凤仪当然也想到了生孩子还非得穆南城做点什么,至少得要他提供精子,但是当妈的也不可能把那话说出口,她一把攥住穆南城的手腕, 南城啊,妈这次做手术,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从手术台上下来,不把这件事情安排好,我心里实在没法定当 穆南城慢慢地放下筷子,他的脸上依然挂着浅浅的笑意,只是眸光里的温度越来越低。 沈凤仪却没有察觉,依然絮叨着, 我让慧瑜问过代孕公司了,这要一个孩子说简单也是真的简单,他们现在手头就有好些姑娘,模样好,学历又高,这些都不用你操心,甚至小孩抱回来你们不愿意带也没关系 穆南城静静地听着,唇角弧度清浅,但确实是笑着的,他耐心十足,边听边点头,时不时还嗯一声。 你觉得怎么样?你别光点头,说句话啊。 穆南城深深笑了下,然后他拍了拍沈凤仪的手: 您说的对,这事情我会放在心上,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您的手术,等您康复了,我们再来讨论关于孩子的事情。 沈凤仪急道: 要不把这事定下来,我哪里有心思动手术,要是有个什么意外,我真是死都闭不上眼,南城,妈都是为了你好 那是不会发生的事,穆南城站起身来,看了看表,语气较之前明显淡漠许多,医生说了,手术风险很低,您不会有意外的,我晚上还有个应酬,得先走了,慧姨,麻烦你多照顾。 说完穆南城置沈凤仪连声的叫喊于不顾,大步走出了病房。 南城,妈都是为你好。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穆南城坐在汽车后座,看着路边的玉兰花灯一行行渐次向后掠过,尘封许久的荒凉一点点从心脏的最深处里渗透出来。 也是很多很多年前的初夏夜晚,十来岁的小少年跪在梨湖庄园的荷花池边,来来往往的佣人都抿着嘴笑看着他,有后来的人不知就里,问这是怎么了,前面的人就会告诉他,这孩子没考好,被他妈妈罚跪在这里。 小南城跪在那里,额头上的汗一滴滴往青石板的地砖上砸,膝盖已经疼得没了感觉,然而和前几天挨的揍比起来,罚跪带来的痛楚还是能忍受的。 上一次期中考,他比穆北多考了十六分,穆北带着人把他堵在学校的体育器材室里,揍了他十六拳,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打起人来却技巧十足,往人腹部上最柔软的部位捣下去,不会留下伤痕,但能痛足很久。 穆北是穆进淮的孙子,他们两人同班,穆进淮对孙子的学业相当看重,在和穆南城进入同所中学之前,穆北一直拿的年级第一,谁知碰到穆南城,他不但成了千年老二,分数的差距还越来越大。 穆北没法往前再进一步,但他有办法让穆南城自己往后退。 那是穆南城的学生生涯里第一次没能拿第一。 穆南城不知道华夏的父母是不是对子女的名次都有这样变态的执着,但他那次考试滑坡后沈凤仪几乎失去了理智,她好像把所有的指望都寄托在了穆南城的分数上,于是她让穆南城跪到了荷花池边,她要让穆南城记住这种羞辱。 穆南城跪了两个小时后回到屋里,吃饭的时候沈凤仪说,妈都是为了你好,只有这样你才能长记性。 穆南城放下只扒了一口米饭的碗,他抬起头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能说出那句不,你不是为我好,你从来不知道怎么才是真正为我好。 他像只孤魂一样在豪门晚宴上格格不入,面对着无数冷落和讥嘲的目光,他们看着他不合宜的着装像看着小丑,然而沈凤仪说我都是为了你好。 他在国外被人在饮水机里下了毒品,发作时打电话给母亲想要回国来,沈凤仪阻止他,你要是回来就别认我了,他在电话那头捂着嘴,把自己的掌心咬得血肉模糊不敢发出哭声和喊声,沈凤仪在电话里说千万别回来,妈是为了你好。 穆南城知道她想为了他好,但她却从不知道该怎样为他好。 当他被穆北打得伤痕累累时,当他在学校里被人整得狼狈不堪时,当他被所有同学孤立欺辱冷暴力对待时,当他被毒品折磨得生不如死时,当他接受基因实验几乎爆体而亡时,当他在各个战地穿梭,时时刻刻生死一线时,当他心爱的男孩投入别的男人怀抱时 他都忍不住想,如果从一开始沈凤仪的选择不一样,他的人生是不是就不用这样满地凋零。 如今他好不容易得偿夙愿,能够掌握自己的幸福,她又要干涉他,还要告诉他我都是为了你好。 车外不知什么时候刮起了大风,把外面的天地刮得一片灰蒙蒙,树叶和尘沙打着旋儿,被大风裹挟着一路冲上天穹。 要下雨了,他的心肝现在不知道在路上还是已经到了宋家。 穆南城拿出手机给萧然打电话,一轮等待音过后无人接听,他淡淡地吩咐韩臻: 去宋家。 韩臻讶异地转过头: 先生,您不去 不去,我家小朋友今晚肯定不开心,我得把他从恶魔的城堡里救出来。 韩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07 07:33:48~20200708 05:2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我爱高祥宇这个渣渣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爱高祥宇这个渣渣 7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爱高祥宇这个渣渣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如果高明峰听到穆先生对于宋家是个恶魔的城堡的评价,一定会深以为然,他此刻站在宋家的祠堂门口,只觉得树影幽幽,鬼火幢幢,让他脊背发寒。 本来高明峰还奇怪,既然是处理遗产股权,那理当在公司里或者律师行签合约,直到他和宋萧然一起到了宋家,才知道今天还是宋老爷子的忌日。 宋仕明在这天把萧然叫到家里来让渡股权,显然是意味深长。 高明峰是在国外长大的,他还是头一回看到这种传承百年的大家族保存完好的祠堂。 四扇雕花大门全部洞开,高明峰站在院子门口,就能看到堂前高案上一排排漆黑幽沉的排位,像是一双双黑洞洞的幽灵的眼睛。 祠堂空间极大,因此衬得跪在正中央的宋萧然身影极小,怎么看怎么消瘦羸弱,苍白伶仃,高明峰叹着气想,要是穆先生看见小夫人这个样子,得有多心疼啊。 院里起了风,满院的槐树树枝哗啦啦地响,忽然一声极轻的,低低的叹息从身后响起,高明峰啊!地一声猝然转身,院子里的两个人同时都吓了好大一跳! 宋大少!高律师捂着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匪夷所思地瞪着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他身后的宋枢衡,你怎么悄没声儿的?人吓人吓死人你知不知道! 宋枢衡也莫名其妙: 这里是我家,我来看我弟弟,你陡惊陡乍个什么? 高明峰也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讪讪道: 你们家这个祠堂有些惊悚 宋枢衡对穆南城身边的所有人都没好感: 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高大状若是行端坐正一身正气,自然百邪不侵。 高明峰心说得,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们家祠堂里有百邪,要是换了个别人高明峰一张比手术刀还利的嘴皮子肯定就怼上去了,可宋枢衡毕竟是宋萧然的哥哥,这里又是别人家的地盘,他很大方不跟宋枢衡计较,说道: 嗳!你既然来了,赶紧让你弟弟起来啊,那屋里阴森森的,寒气多重啊,小夫人都跪了大半个小时,这要是跪出病来,我可没法跟老板交代! 宋枢衡额头青筋突突跳,暴躁低吼: 我弟弟不是小夫人! 嗐!高明峰翻了个白眼,现在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吗?你要是真心疼你弟弟,还不把他赶紧拉出来? 宋枢衡看向祠堂,眼眸里弥漫的也是满满的心疼,但他还是摇了摇头:这是家里的规矩,也是然然对爷爷的孝心,他不会出来的。 那其他人怎么没跪? 我们早上都跪过了。 哦,高明峰点了点头,那这得跪到什么时候? 宋枢衡指着高案正中香炉里的三根细长的香: 等香烧完了,他就可以出来了。 高明峰唏嘘: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炷香的时间?你们这些大家族,规矩可真多。 宋枢衡却没有搭腔,他走进祠堂里,然后在萧然身边的蒲团上也跪了下去,高明峰看到宋枢衡揽着萧然的肩让他靠到自己的肩头上,萧然先是摇了摇头,然而在宋枢衡的坚持下他还是乖乖靠了上去。 这对兄弟俩都有超高颜值,情深义重的场景也很让人窝心,但是高明峰看着他们,心头不知为何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又是一声突如其来的天外之音,陷在沉思中的高明峰卧槽一声,一句你们宋家的人怎么老神出鬼没还没出口,就看到身后的暗红色宫灯下,穆南城的身影像这院子里的槐树树干一样,寂静笔直地屹立着。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98) 老板! 穆南城的眸光从一惊一乍的高明峰身上移开,看向祠堂里,淡漠冷静的眼眸倏然就发寒了。 高明峰对宋萧然的家世了解不深,但天底下的豪门没有新鲜事,宋家也无非就是男爱女恨,家产分割的那点事。 高明峰之前陪着自家小夫人来宋家就想过可能会打上一场大仗,谁知宋仕明这人还算靠谱,居然让关素风带着宋梓宸回了关家,回避和宋萧然见面,豪门狗血撕逼没有如期上演,但是修罗场却如约而至。 只不过主角换成了自家老板和老板的大舅爷。 高明峰自认为是一个情商很高的人,他多年游走在情与爱的边缘,真心实意地恋爱过,也肆无忌惮地玩儿过,他觉得自己虽然不至于是个情圣,但是传统的男男女女之间那点你爱我恨的纠葛还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但是眼前这个情形,让高大状严谨缜密的逻辑思维打起了结。 南江有个有趣的风俗,就是一对新人要谈婚论嫁,舅爷在男方的地位高于一切,这个舅爷指的是大小舅子,迎亲途中,婚礼现场,要是舅老爷高喊一句我不同意,男方就是A国总统,这门婚事也得就地黄了,同样的,要是新姑爷上门,舅爷不高兴,一句滚蛋也能把人给撵出去。 所以一般来说,南江的姑爷都是不敢得罪舅爷的。 但是高明峰看着眼前两个男人在餐桌上把各自的筷子都舞出了残影来,好像恨不得用筷子打一场架,只觉得自己完全看不懂这个路数了。 宋枢衡给萧然夹一筷子咕咾肉,穆南城说这肉烧得有点老,果断把咕咾肉夹走了。 穆南城把自己剥好的虾放到萧然碗里,宋枢衡立刻说然然吃虾容易过敏,说完撤走了萧然面前的盘子,把自己刚盛了牛肉羹的碗放过去。 穆南城抢先用勺子先尝了尝,然后告诉萧然这羹汤有点腥味你肯定不爱喝,接着捞了一勺子墨鱼丸直接喂到萧然嘴边尝尝这个。 宋枢衡一把推开穆南城的手,那颗墨鱼丸咕噜噜在桌上寂寞地滚了一圈,然后宋枢衡夹了筷小羊羔肉塞给萧然美其名曰海货吃多不好然然多吃点肉。 萧然嘴巴刚张开,穆南城又用筷子头格开了宋枢衡的手,那块小羊羔肉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高明峰看得目瞪口呆,韩臻低头扒着饭藏住了脸却藏不住他肩膀剧烈颤抖,坐在首位的宋仕明看着他们仨直皱眉,被新姑爷和大少爷各种内涵到的厨子在边上委屈地想落泪,萧然从坐下来到现在嘴巴张张合合无数次,愣是一口都没吃着 你们两个干嘛?小王子终于不耐烦了,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气得小脸都鼓起来了,还让不让我吃饭了呀! 宋枢衡吹胡子瞪眼:姓穆的你还有没有点逼数这是我家! 穆南城冷笑回敬:我从正门大院堂堂正正走进来,拜过岳丈,跪了祠堂,给列祖列宗都磕了头,大舅哥说这么见外的话可太让我伤心了! 说完他还一脸委屈地拉了拉萧然的袖子,然然你说是不是? 萧然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 宋枢衡只恨不得手上有把手术刀直接插穆南城喉管里去,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宋枢衡脸上青青白白了一阵,最后又夹起一块羔羊肉放到萧然碟子里:然然别理他,吃肉! 穆南城又捞了个墨鱼丸放到萧然嘴边:这墨鱼丸做得不错,你肯定爱吃。 吃羊肉! 吃墨鱼丸!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激射出滋滋作响的火花。 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萧然身上,等着他在羊肉和墨鱼丸之间做出选择。 萧然抓起筷子把羔羊肉夹回宋枢衡的碗里,抢了穆南城手里的勺子把墨鱼丸扔到穆南城的盘里,做出最终裁决: 你们谁也别给我夹,我自己吃!小家伙气鼓鼓,攥着筷子点了点他大哥,又点了点他老攻,下结论,我看你们都是越活越回去,脑子瓦特了哦! 一直皱着眉的宋仕明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竟像是同意萧然的结论。 高明峰和韩臻对视一眼,两人都把脑袋埋到碗里憋着笑。 穆南城看着宋枢衡皮笑肉不笑: 大哥挺多年没跟萧然一起吃饭了,早就不记得萧然喜欢吃什么了,还有他最近一直在调理体质,肤质已经没那么敏感了,寻常的河虾河蟹他吃了不会过敏的。 宋枢衡冷冷一哼: 然然在襁褓里就是我给他换尿布喂米糊的,那时候穆先生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萧然出世的时候我也有十来岁了,也来宋家看过他,抱过他,他那时候看到我还咯咯笑呢!二十年前的事谁还记得谁,穆南城脸都不带红地闭眼吹,他十分诚恳地说,看来大哥对喂小孩儿是念念不忘啊,说起来你的年纪也是可以成家了,想必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会照顾得更尽心了! 宋枢衡反唇相讥: 说到年纪,穆先生人过而立,又是独子,才应该更关心子嗣的事情吧? 这句话一出,餐桌上所有人都抬起了头,个个神情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宋枢衡歪打正着戳到了穆南城的软,他的脸色沉了下来,萧然也想到今天郑慧瑜讲的话,他咬着筷子睨向穆南城。 关于小孩子,在萧然这个年纪根本是不可能考虑的,而且他觉得如果穆南城有个小孩儿,他也会很不舒服,那样一个小孩儿,有着穆南城和别的女人的血脉,孩子因为他甚至不能和自己的妈妈在一起,很多很多的因素都让萧然不能深思这个问题,但他能肯定的是,如果穆南城要孩子,萧然绝对不会再跟他一起生活。 所以萧然认真地,审视地看着穆南城,等着他的回答。 至于韩臻和高明峰作为穆南城心腹,只觉得宋枢衡太刁钻了,同性夫夫领养或者代孕孩子现在都很普遍,但是穆南城第一次登门,宋枢衡提出来的是道送命题。 而宋仕明,则是盯紧了穆南城,不但等待着他的回答,还要不错过穆南城脸上的每一寸表情,来判断他的答案的真实性。 穆南城在一桌人神情各异的注视下慢慢地放下了筷子,他的眼眸从和宋枢衡对视时的锐利转向萧然时倏然变得柔软,他抬手摸了摸萧然的头发,然后不疾不徐地开口了: 我在决定和萧然结婚的时候曾经跟我母亲说过一句话,我说,穆南城目不转睛地看着萧然,眼中笑意浅浅弥漫开, 我以后会有一个孩子。 萧然嘴一噘,扭头就要摆脱穆南城的手,穆南城却顺着他脑袋的动作滑下手掌,又习惯性地掐在萧然的后颈上,他沉沉笑着吐出后半句, 这个孩子就是萧然。 餐厅里一时落针可闻。 高明峰和韩臻的表情是惊骇的,宋仕明微眯着眼情绪不明,宋枢衡不可置信,萧然琉璃般的眼珠子缓缓转了一圈,有点意外,但明显是高兴的。 穆南城看了看宋枢衡,又看了看宋仕明,他淡淡笑道, 如果萧然以后想要小孩,大哥家有多的过继给他一个,我也是不反对的。 如果说刚才穆南城那句话是颗手榴弹,那后面这句就是深水鱼雷了。 而这句话最触动到的是谁? 当然是宋仕明。 萧然是要继承远山集团的,宋仕明那时候激烈反对萧然和傅予行在一起,一个是因为宋家和傅家立场相对,另一个原因也怕萧然被傅予行捏得死死,以后偌大的远山落到傅予行手里去,所以宋仕明曾经一度想剥夺萧然的继承权。 但是如今穆南城却表明他不会有后,非但如此,他还不忌讳萧然过继宋枢衡的子嗣,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穆南城和萧然拥有的一切极有可能由宋枢衡的子嗣继承! 这意味着富可敌国的恩南国际以后很可能完完全全姓宋! 在座的全是聪明人,谁会不明白这句话里的深意。 即使萧然从未想过过继小孩这样的事,他也被穆南城震撼到了。 萧然瞪着眼睛,愣愣地看着穆南城,完全傻掉了。 宋仕明在今天这个日子把萧然叫到宋家,本来是打算祭出老爷子的名头,至少有条件地让渡出股权,但是因为穆南城的一通话,吃完饭后他干脆利落地在文件上签了字。 萧然来宋家之前甚至预备着要面临一场拉锯战,谁知就这样轻而易举达成了自己所有的目的。 哪怕是关素风知道这个结果,也不可能说出半个不字来了。 穆先生,你不喜欢小孩儿吗? 离开宋家的时候已经很晚,穆南城让其他人都各回各家,自己开车载着萧然回家,车窗开着,夏日晚风徐徐吹拂,轻缓的音乐萦绕在车厢里。 萧然坐在副驾上仰着脸问穆南城,他想来想去,觉得穆南城不想要小孩是因为不喜欢。 那时车子刚好停在红灯前,穆南城闻言转过身,他一手撑着萧然那侧的车窗,一手搭在萧然的座椅上,随即俯身凑近,笑意融融地回答他: 我喜欢啊。 那你 我就只喜欢一个小孩儿! 萧然瞬间红了脸,他不会傻到再问是哪个小孩儿的。 有一些东西,心知肚明与开诚布公的性质是不一样的,萧然摸着绯红发烫的耳朵,小声地咕哝着: 我才不是小孩儿呢! 穆南城轻笑,那声音沉沉的,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又低又磁,犹如一根细而柔软的羽毛轻轻刮在萧然的耳骨上。 穆南城的身体和车窗间构筑出的狭小吙热的空间给萧然造成了极大的压迫感和慌乱感,他双手撑着穆南城的胸膛要推开他, 绿、绿灯了 穆南城深深看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汽车再度发动,缓缓滑进城市灯海里。 萧然像往常那样端坐在副驾驶上,可是不知为什么就觉得屁股下面好像有一根细细的刺,扎得他有些坐立难安,他用手指拨弄着安全带的锁扣,心里好像揣了只小兔子似地乱七八糟地跳。 穆南城却在此时伸出右手,覆在萧然手背上,温热厚实的手掌像是带了电流,热度几乎渗进了萧然的每一寸神经,让他禁不住打了个战栗。 萧然想缩回手,穆南城却提前收力,将他的手整个攥进掌心,有力的手指切进他的指缝里,十指相扣,严丝合缝。 车厢里寂静极了,就像一片凝止不动的水平面,然而他们都知道静水深流的道理,有一种改变悄然无声,但它真实存在。 就好像有一颗种子不晓得埋在身体的什么地方,也不晓得它是什么时候被埋下去的,可它就在这个时候,突如其来地破土而出。 第99章 原本穆南城打算带着萧然就近住在萧山公馆,谁知郑慧瑜却打电话来说,老夫人心情不好,一定要出院,医生们都拦不住。 两人只得往梨湖庄园赶。 可等他们到了梨湖庄园沈凤仪却已经睡下了。 萧然再迟钝,也意识到今天下午郑采翎跟他说的那些话大概也是沈凤仪的意思。 你妈妈是不是生气了?房间里,萧然跟在穆南城后面走进更衣室,苦恼地问他,我们这样惹她生气,是不是不好?她就快要手术了。 那怎么办呢?穆南城打开衣柜的门,一手搭在门框上,微侧头看着萧然,也学他的样子皱着眉苦恼地说,要不然,咱们就听妈的话,去弄一个小孩子回来? 萧然一下子瞪圆了眼睛,他气得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你这个人你这个人 嗯?我这个人怎么了? 萧然脑袋上的小呆毛都炸了起来: 你这个人怎么出尔反尔?你先前不是这么说的呀! 穆南城一下子没绷住,笑出了声,他抬手把炸毛的小猫往怀里揉: 宝贝,你不能这么可爱,我扛不住。 萧然本来是想挣扎的,冷不丁撞上穆南城这么饱含无奈而宠溺的一句话,他仰着头,乌溜溜的眼珠子在穆南城笑意融融的脸上来回转,终于明白穆南城又在捉弄他了,心里放松的同时又很恼怒,他用脑袋在穆南城的下巴上不轻不重顶了下: 你好讨厌! 谁讨厌?嗯? 穆南城手腕使了个力,带着萧然转了个圈,然后下一秒萧然就被穆南城抵在了柜门上。 两个人眼睑相贴,穆南城开口间的气息都和萧然的呼吸缠绕在一起,男人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冰珠落进河面,滴滴答答,激起涟漪无数: 我这样喜欢你,满心满眼都是你,把你当成我的心肝宝贝小甜甜,把你当成我的小祖宗,给你做饭,给你穿衣,给你撑腰,给你出气,还是个永动提款机 穆南城食指戳着萧然的胸口,满脸都是泫然欲泣的小媳妇表情,高冷霸道的总裁人设崩得妈都不认, 你却讨厌我,有没有点良心?你这个人,你就是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你知道吗? 萧然如同天雷轰顶,天崩地裂,张口结舌,脸颊火热,神游天外,乱七八糟,脑子里一忽儿空白一片,一忽儿火树银花。 好半晌后他才结结巴巴:我、我才没有 你没有什么?没有养不熟吗? 穆南城俯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萧然水蜜桃似的脸颊上咬了一口,他在小孩捂着脸颊羞怒交加的瞪视下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唇,哑笑道,唔,果然熟了,真甜。 嘭地一声,萧然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炸掉了。 穆南城却在这时候换了一副正儿八经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个撩得小孩头顶冒烟的老流氓不是他似的: 老人家思想传统看重子嗣,我妈的心意是好的,但是她把自己的心意强加给我,这也是我不能接受的,我不会被愚孝绑架,你也不要为这个内疚,她可能一时不能理解,但这是我们自己一辈子的人生,我们只对自己负责,明白吗? 萧然怔怔地点头。 穆南城从衣柜里取出萧然即将要换的睡衣,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下,笑容又漫漫地扯出了坏,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99) 男人是没什么母爱的,很多男人对孩子的期待只取决于他对孩子生母的感情,除非你能生,否则我不会让别的女人生我的孩子。 萧然听穆南城说前半段话时还很动容,听到最后一句时就恼了,他对着穆南城眦出雪白的牙,凶巴巴地在穆南城小腿上踢一脚,然后抢过穆南城手里的衣服,哒哒哒哒地踩着拖鞋去洗澡。 男人在他身后发出沉沉的笑声,那声音好听的,萧然的火气都被一点一点冲散掉了。 穆南城的态度,让萧然残存的最后一点歉疚和罪恶感都荡然无存了,他奔进浴室里,第一件事就是拧开水龙头,把自己热得要着火的脸埋进了冷水里。 水流的哗哗声里,穆南城先前说的话像是隔了一层屏障带着回音在他的耳畔回荡: 我这样喜欢你,满心满眼都是你,把你当成我的心肝宝贝小甜甜,把你当成我的小祖宗,给你做饭,给你穿衣,给你撑腰,给你出气,还是你的永动提款机 穆南城还有一点公事要处理,他去书房打开电脑,刚看了几分钟邮件,门上响起轻轻的敲击声。 穆南城挑了下眉梢:进来。 郑采翎拧开门把走了进来,女人穿着一件浅黄色的长裙,鸡心领口开得很低,妆容精致的脸庞上笑容明媚,已经是该晚睡的时间,她却装扮得如此细致而妩媚。 穆南城看过去,眸光里掠过一丝不动声色的阴鸷。 郑采翎捧着托盘,柔声婉语道: 少爷,姑妈让我给您 不用了,端出去吧。穆南城淡漠开口。 郑采翎笑容微僵,却没照穆南城的话离开,她一直走到书桌边上,脸上没有了笑容,反而露出一丝委屈: 少爷,我是做错了什么事吗?为什么我感觉您很不喜欢我? 那不是感觉,穆南城靠着椅背,双手环胸,目光淡漠而寒凉,像是淬着细碎的冰,他直截了当,那是事实。 为什么?郑采翎愕然过后满是不甘,她紧紧地握紧手心,指甲掐进手心皮肉里,痛而未觉,我从来没有冒犯过您,我只是 只是什么?穆南城的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只是仰慕我,还是喜欢我? 郑采翎怔住,怎么也没想到穆南城竟然这样挑明了所有的话。 您既然知道郑采翎咬了咬嘴唇,娇媚的脸蛋又是委屈又是不解,那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穆南城凉凉地笑了,像是郑采翎问出了多么愚蠢而可笑的话,那笑容满溢着浓浓的嘲讽和蔑意: 你觉得什么才是冒犯? 我 穆南城漆黑的眼沉郁阴冷,他毫不留情地吐出最冰冷刻薄的话: 对我来说,被一个女人意淫,不择手段想要生下我的孩子,就是冒犯!就足够让我恶心! 郑采翎震愕地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尽。 她心念电转,立刻意识到沈凤仪昏倒那天她在医院长廊上跟郑慧瑜讲的话应该是被别人听了去。 但是郑采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急切地为自己辩解: 少爷,我只是仰慕您,您总是需要一个继承人,跟别的女人比起来,我不会给您带来任何麻烦,如果您担心少夫人会不高兴,我也可以跟他谈,这对您来说,有利无弊 穆南城嘲讽淡漠的目光一下子凝聚成寒冰利剑般的锐利: 我想,你大概还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到萧然跟前去! 穆南城站起身,高大的身躯笼罩在郑采翎的上方,将所有的灯光都遮住,带来沉沉的令她心惊胆寒的压迫感,郑采翎在一种如堕冰窟的深寒里听到男人低声问, 你仰慕我什么?长相?家世?身价? 郑采翎咬住嘴唇: 我知道您不相信,但我喜欢您,并不是为了您的钱 嗤!穆南城毫不客气嗤笑出声,他饶有趣味地点了下头,嗯,对,不为了钱,就只为我这个人,对吧? 这句话语气放柔了些,竟是有些温情的味道,郑采翎眼眶含泪,楚楚可怜地点头。 穆南城静静看了郑采翎半晌,男人的眸光深邃如墨海,像是能看到她的心里去,就在郑采翎的心头升起一丝希望时,穆南城淡淡地吐出三个字,你配吗? 郑采翎瞠大了眼睛,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涨红了脸: 你你怎么能这样 穆南城耐心告罄,一点多余的唇舌都不想浪费在这个自以为是的愚蠢女人身上: 看在慧姨陪着我妈十年的份上,我不跟你们姑侄计较,但如果你冥顽不灵,继续挑唆我妈,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郑采翎怎么也没想到一个男人面对爱慕自己的女人能冷酷绝情到这个地步,她的眼泪唰然落下,红唇颤抖: 你你太过分了 别在我面前来这一套,穆南城冷锐的眉峰岿然不动,眸光里却增添了更多的厌恶,桌上的手机滴滴响起,穆南城看了下号码,他挥手犹如撵一只苍蝇般, 滚出去! 郑采翎像是被活活捅了一刀子,她终于死了心,捂着脸冲出了书房。 穆南城拿起手机没有先接听,他点了支烟站到窗边去,才按下了接听键。 这是他一直在等的电话,国外的下属向他报告工作进度,很重要。 萧然洗完澡进来的时候穆南城转头看了看他,手指在半空中画了个圈示意他自己在屋里玩会。 穆南城的书房黑白色调,像他这个人,简洁冷硬,靠墙有一排的立柜,里面大部分放的书和文件,只有一台柜子打造得像是礼品店的那种置物格,每个格子里都放着小玩意,中间一层最醒目的位置上摆着一个航空飞机模型。 这只模型是个仿品,正品是十几年前萧然送给穆南城的那只,被放在萧山公馆穆南城的书房里,那只飞机模型保存得相当好,上面的漆油光锃亮,甚至都没有掉色,当时萧然看到了还啧啧惊叹,直说那模型如果是留在他自己手里,只怕早就被放到储藏室里,落满灰尘都无人问津了。 萧然很快就把书房逛了个遍,他坐到穆南城书桌前的大班椅上,舒服地靠了靠,大眼睛随意一转,这才看到桌角上放着一个托盘。 托盘上有一个玻璃碗,碗沿还嘶嘶冒着冰汽,里面盛着绿豆汤。 在这大夏天里,洗过澡后喝一碗冰镇绿豆汤真是再舒心不过的事,萧然美滋滋地把碗端过来,一口一口地喝光了一大碗绿豆汤。 等到穆南城挂掉电话,小孩儿正抱着碗把最后一滴汤往嘴里倒。 玻璃碗快要赶上萧然两张脸大,穆南城忍俊不禁: 你个小馋猫,一点汤都馋成这样,穆南城走过来捏了捏他的鼻子,有没有点出息,嗯? 这是谁做的汤啊?萧然砸吧着嘴,好甜啊,真好喝,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绿豆汤了,还有花香味呢! 花香味?穆南城凑近过来,笑道,让我闻闻 一股奇异的似香非香似麝非麝的味道扑鼻而来,穆南城脸色遽变。 如果是一般人,绝对不知道这种香味是什么,然而穆南城在湎北待了很多年,那里是各种罂粟大麻和其他带有致幻成瘾性质的植物的大本营,穆南城一闻就知道这是湎北地区特有的一种带有催情性质的草叶! 这种草味道非常清香,近年来流入内地,被提炼成精油用来推拿涂抹,也能直接食用,吃起来甚至甘甜如蔗口感甚佳,是很多声色场所里必备的好东西,郑采翎居然弄到了这种东西煮在绿豆汤里,不用问也知道这个女人想干什么! 穆南城一阵气血上涌恨不得把郑采翎提过来一枪爆.头! 然而此刻他有比找郑采翎算账更重要的事,穆南城拉过萧然往卧房里走。 哎你干嘛呀? 萧然被穆南城一路拖进了卧室卫生间,穆南城俯身往浴缸里放水,萧然莫名其妙,你要洗澡吗?那我出去了。 穆南城扯住萧然,摸了摸他的额头,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 再洗一遍,你看,你又出了一头的汗。 第100章 萧然被穆南城这么一提醒,确实觉出了热来,他摸着自己的额头,光用手都能感觉到滚烫一片。 我怎么这么热啊 萧然迷惑极了,他不光是热,就这么短短的一忽儿功夫,他的心脏忽然跳得很快很急,浑身的血液好像都沸腾起来,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左冲右突,又好像哪里空空的,急于被什么东西填满。 那种感觉陌生至极,又让他烦躁至极,萧然舔了舔嘴唇,疑惑地歪着脑袋,他明明才喝了一大碗冰凉凉的绿豆汤,怎么越发渴了热了呢? 穆南城攥着萧然让他跟自己蹲到一起,撩起一捧凉水往他的额上,脸上拍,嘴里轻柔地哄着: 没事,洗个澡就好了,别怕。 穆南城显然在骗人,萧然感觉到全身的每一块骨头里都像是有小虫子在钻来钻去,小孩被吓着了,迷茫的眼睛无辜地望着穆南城: 我、我怎么了 萧然满面潮红,眼睛里一片雾蒙蒙,茫然的样子憨态十足,他有些急躁地扯着睡衣的领口,修长的脖颈和锁骨裸露出来,雪白的皮肤上像是醉酒后浮上一层桃花般的绯红,每一根筋脉和血管的跳动都能清晰可见。 穆南城咽喉发紧,喉结剧烈滚动。 他阻止萧然用手在颈间胡乱抓挠,带着薄茧的手心轻轻在他的锁骨上轻轻摩挲着: 别抓,不能抓 萧然忽然发现穆南城的手掌碰到的地方格外清凉舒服,那些流淌在血管里的燥热像是一下子找到了出口,他抱住穆南城的手臂,把他的手往自己的额上和脸颊上贴。 我太热了,穆先生,我热 少年拖着哭腔的声音可怜兮兮,眼角红得像是染了胭脂,穆南城根本看不得他这个样子,那样脆弱美好,将自己奉进他掌心,仿佛可以任他为所欲为的姿态,几乎要冲垮穆南城所有的克制。 浴室里的水位渐渐高了,穆南城一咬牙,直接把萧然打横抱起放进了浴缸里,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 啊! 冰冷的水激得萧然惊喊出声。 不是穆南城心狠,这种草叶服用的效果是最烈的,如果不及时发泄能活活把人烧死。 穆先生,我怎么了? 萧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虽然没有经验,但是下身的反应提醒了他一切,他的脸红得要滴血,紧紧攀着穆南城的手臂,水雾朦胧的大眼睛里满是仓皇。 小乖,穆南城在水里脱掉萧然的睡衣,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放得轻松,让萧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喝了点不好的东西,不过不用怕,冷水泡一下,再 穆南城犹豫了一下,他捉着萧然的手带到水下,轻声哄, 弄出来就好了,别怕。 萧然的身体像是被电击到的鱼,猛地在水中弹了一下,他张着嘴唇,呼吸彻底凌乱,不可置信地瞪着穆南城。 穆南城嗓音沙哑,却极力克制着语调, 没关系的乖宝,不要害怕,也不要害羞,这是很正常的,每个男人都会这样,这既不肮脏,也不丢人。 萧然如果不是难受得火烧火燎,他能骂出来一句正常你个茶壶泡泡!明明是你家的绿豆汤有毒! 他咬着嘴唇几乎要哭出来了。 萧然不光自己难过,他还能感觉到穆南城紧绷的上身和更加紧绷的下.身,他能察觉到穆南城的呼吸愈发加重,他能意识到自己此刻正面临从未有过的危险。 他知道那根硬梆梆地抵在他腰胯间的东西是什么。 他和穆南城有过很多次对抗,没有一次像这样让他觉得自己就像块砧板上的鱼,像是被穆南城叼在嘴里的肉。 少年的身体抖得不成样子,有药效的原因,也有心理的恐惧,他仰头看着穆南城,目光脆弱而无辜,流露着无言的哀求。 穆南城轻叹一声,他闭了闭眼,溢出无声的苦笑,不无自嘲地想,这个世上恐怕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在定力上跟他一较高下了。 别怕,穆南城温柔地亲了亲萧然的眼睑,只要你不愿意,我绝不欺负你,穆先生说话算话。 声音那么轻,承诺得那么重。 萧然一下子安心了下来。 头脑里面昏沉沉,像是一锅煮沸的粥,混沌一片的大脑里却有一个意识分外清晰,他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穆南城都会保护他,都不会伤害他。 萧然点着头,目光里流露出小动物般的脆弱和依赖。 穆南城贴着萧然的脸颊轻吻,哑着嗓子低问,自己来,会吗?嗯? 萧然无助地看着他,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穆南城,只是委屈地咬着嘴唇,通红的眼眶里满溢着泪水。 穆南城的心都要化掉了,他爱怜地亲吻萧然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那我来? 萧然羞耻地几乎要把脑袋埋进水里去,穆南城一只手托着他的下颌抬高他的脸,一只手轻柔又坚定地探进水底。 哗啦一声水响,白皙的手臂在水面上拍打出一面细细的水帘,又无力地垂落了下去。 下一秒萧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疼疼 疼?穆南城顿住手,哪里疼? 少年委屈极了:你手太粗 穆南城那一瞬间满头黑线,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他低头在萧然的眉心和眼睑上密密轻吻,两只手摸索着去够池壁上的沐浴露,拧了一些在手心,一边吻着他一边揉搓自己的双手,在掌心和指腹里打出柔软滑腻的泡沫。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100) 在这个空隙里,穆南城的吻渐渐变得放肆,濡湿灼热的舌尖舔过萧然脸上每一寸细嫩的皮肤,最后移到他的耳廓,轻轻含住那小小的耳垂。 那是少年最敏感的部位之一,萧然猛然哆嗦了一下,他无法抑制地发出一声闷哼,红得要滴血的脸上混杂着痛苦,惊惧,忍耐,和最发自本能的欢愉。 穆穆先生 萧然的脑袋枕在穆南城的肩膀上,滚烫的脸颊埋在穆南城的脖颈里,呼吸和低吟浅浅地从齿缝中流泻,他浑身瘫软,几乎和浴池里的水融化到了一起去。 穆南城轻轻扳过他的脸,啃咬着他的脖颈,少年白皙修长的颈项绷紧到了极致,脆弱得仿佛轻轻一勒就能掐断,穆南城吮吸到哪里,哪里就留下一片青青红红的痕迹,那些痕迹越发加深了他的肆虐,穆南城托起萧然的腰,少年的身体完整地浮出水面,像是一块完美无瑕的玉。 萧然一抬眸,就能看到自己破水而出的器官正握在穆南城的手里,漫红的血丝扑进眼眶,他羞耻得几乎要死过去。 穆南城的手心抹了沐浴露,润滑而细腻,这和先前带着刺痛的触感完全不一样,那是一种刺激到近乎甜美的快感。 萧然大口喘息着,轻微而绵密的电流无处不在,包裹着所有的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在这样的刺激的下呐喊战栗。 他紧紧攥着穆南城的手臂,无师自通般地指引着男人手指的节奏,诚实本能的反应迎来了穆南城更加激烈的狂吻。 穆南城在取悦他,也在吞噬他,冰凉的水里似乎也蒸腾起了热度,两人紧密相贴的皮肤仿佛融在了一起。 宝贝穆南城的目光像是这温缓流动的水,荡漾着难以言尽的深情,萧然 男人忍得额头青筋直跳,他甚至怀疑自己随时都会爆体而亡,然而他刚往前顶动了一下萧然就睁大了惶恐的眼睛。 不怕不怕,相信我,穆南城安抚地,不停地亲他,相信我,我一点不会伤害你。 就在穆南城情难自禁地咬住萧然后颈上的皮肤,用牙齿细细厮磨时,萧然猝然抬起上身,仰高头,发出一声几近崩溃的嘶鸣,他颤抖着在穆南城的手中倾泻了出来,然后颓然倒了下去。 穆南城轻轻呼出一口气,他轻吻着萧然汗湿的发梢和眼睫,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没事了,没事了是不是,没什么可怕的,是不是 穆南城的尾音有些往上扬起,可他残余的很舒服那三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萧然的眼泪就滚了下来。 说什么不可怕,太可怕了,萧然浑身酸软,连手指都不能动一动,但是那个地方却又精神抖擞地挺立起来了! 操!穆南城爆出一声低咒。 呜 乖,别哭 疼 这一回无论穆南城怎么润滑他的手指萧然都觉得疼,未经过人事的稚嫩器官只消一次就到达了极限,但是他身体里火焰不依不饶地燃烧着,孩子被折磨得只能嘤嘤哭泣。 穆南城将萧然抱起来倚着瓷砖墙坐在浴缸壁上,然后他半跪在浴缸里,低头含住那生嫩脆弱得已经不堪一握的小东西 萧然的抽泣声像是一根弦生生崩断在空气里。 感官上的无与伦比的愉悦远远不如心理上带大的莫大刺激,穆南城这样一个男人跪在他面前为他臣服,这个念头像是炮弹一样在他的身体里炸开,无数的碎片裹挟着铺天盖地的硝烟钻进他的五脏六腑,他从头皮到脚底心,每一根神经都在发麻,都在颤抖。 几乎在穆南城含住他的刹那间萧然就猝不及防地射了,他在一片白色炫光中看到穆南城喉结动了动,像是吞咽下什么东西,然后男人把他拉进浴缸里,他在混沌模糊的意识里听到穆南城低低哑哑地笑: 来,尝尝你自己的东西不许躲,我都没嫌弃,不像话了啊这时候你还挑食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萧然的神智都是迷失的,他的身体好似被切割成两半,一半在冰冷的水里沉浮,一半在温热的熔岩里炙烤。 他记得穆南城手心的力度,嘴唇的温度。 他记得穆南城试图打开他的身体,但是他只抗议了一声穆南城就停住了。 他还记得穆南城亲着他的眼睛,贴在他耳边不断地重复着小乖不怕,我不欺负你。 他记得海潮汹涌而来,将他整个没顶,一次又一次,他在极度的疲惫中沉睡了过去。 凌晨两点,穆南城的保镖直接踹开客房的门,郑采翎先是被破门声惊醒,紧接着房间里灯光大亮,两个女佣匆匆走了进来。 你们干什么?郑采翎坐起身,她还穿着单薄清凉的睡衣,双手本能地护在胸.前,震愕地瞪大了眼,你们怎么能私自闯进我的房间! 一个女佣二话不说开始收拾客房内的东西,把郑采翎所有的东西都打包扔进她自己带来的行李箱里。 另一个女佣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无表情道: 郑小姐,大少爷要求你在一个小时之内离开梨湖庄园,请你动作快一点,不要让我们难做。 郑采翎的瞳孔重重一缩: 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女佣的表情很不好看,半夜三更,原本整个庄园的人都沉浸在睡梦里。 先是园子里的医生被叫到主楼,没多久后就有人把所有佣人都叫了起来。 梨湖庄园的人都知道大少爷脾气不算好,但他也只是表情冷酷而已,鲜少发作人,今晚是穆南城入主梨湖庄园后,最大动肝火的一次。 厨房和安保,凡是今晚值班的人统统被解雇,佣人们站在大厅里战战兢兢地听管家训话,依稀听明白了意思,小少爷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医生正在楼上给他检查,而小少爷吃的那东西,本来是要给大少爷吃的。 众人不知道小少爷到底吃了什么,还以为是毒薬之类的,所有人活活惊了一身冷汗。 然后大少爷的命令下来了,要求郑采翎立刻离开,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郑采翎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她气得浑身发抖: 你们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我要找我姑姑 说曹操曹操到,郑慧瑜因为沈凤仪最近生病要给她陪床,晚上睡在老太太房里,楼下的动静很晚才传到三楼,她正打算到一楼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走到二楼就看到侄女的房间门大敞着,门口还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那是梨湖庄园的保镖。 郑慧瑜登时大惊,还以为郑采翎出了什么事,走到门口听到女佣说话才知道大少爷是要赶走采翎。 姑姑!郑采翎见了姑妈如见救星,她扑过来一把抱住郑慧瑜,呜哇一声就大哭了出来,姑姑你看看!梨湖庄园的人就是这样对我的!他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这是怎么回事? 郑慧瑜错愕地看着两个女佣,即使她走了进来,那两个女人依然快速地收拾着房里的东西。 先前开口的女佣把穆南城的话复述了一遍。 郑慧瑜的脸色霎时一白,郑采翎做的事,她也是知道的。 郑采翎咬着嘴唇,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姑姑,你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赶我走,以后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这又不是我一个人 郑慧瑜赶紧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你等等,我去找老太太说一说。 郑慧瑜赶紧往三楼跑。 郑采翎给穆南城下药,非但郑慧瑜知情,沈凤仪也是默许的。 宋萧然和穆南城先后离开她的病房后,沈凤仪就吃不下睡不下,萧然的态度那样明确,儿子又像是中了蛊,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真在手术台上有个好歹,穆南城极可能真的不要子嗣了! 沈凤仪在床上翻来覆去煎熬着,只觉得人生就此都无望了。 郑家姑侄以为她睡着了,两人坐在外面的小阳台上说着悄悄话,沈凤仪冷不防听到她们提到大少爷三个字,终究忍不住走过去听一听,谁知却听到郑采翎对郑慧瑜倾吐心事。 沈凤仪心情复杂得难以形容。 平心而论,若是明媒正娶,沈凤仪是决计不会看上郑采翎的,但是若给孙子找一个生母,郑采翎的模样学历就很能入她的眼,更别说她对郑采翎知根知底,很容易拿捏得住她。 三个女人一合计,竟是想出了这么个主意来。 虽是下下之策,但按理来说,这应该是对男人最有效的手段,不是吗? 谁能想到郑采翎笑着把汤端进去,却是哭着跑出来,等到郑慧瑜想去把东西端出来,宋萧然已经呼噜噜把汤喝了个见底。 沈凤仪又好气又好笑,却也没得奈何。 她们是想到穆南城会猜到汤里有古怪,但是那并不是多大不了的事,那两口子结婚都两个多月了,不管是谁喝了,都当增加情趣了。 一连几个小时都没动静,三个女人可惜的可惜,叹气的叹气,恼恨的恼恨,但都觉得这事就算过去了,谁晓得穆南城突然发作了呢! 郑慧瑜火急火燎地冲回沈凤仪的卧房: 夫人,您说现在可怎么办?少爷要赶采翎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09 20:34:47~20200711 06:3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爱高祥宇这个渣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啦啦啦花蝴蝶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沈凤仪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自己走了一步昏招,然而此刻她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萧然现在情况怎么样?医生出来没?那药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否则南城怎么会这个时候才发作?肯定是吃出什么不好来了! 郑慧瑜迟疑地说: 我听了一嘴,好像说萧然少爷发了高烧,一直在吐 怎么会那么严重呢?沈凤仪立刻急了,你们不是说那药不会伤身体吗? 那药其实是郑采翎弄来的,但是郑慧瑜毕竟真心疼侄女,怕老太太觉得郑采翎一个大姑娘却搞来这种药怀疑她不是什么正经女孩子,于是郑慧瑜就说那是自己家乡那边的一种药草,能助兴,对身体无害。 郑慧瑜此刻有苦说不出,只好支支吾吾道: 一般男人吃了都不会有事,可能是萧然少爷身体不太好 沈凤仪是真的慌了: 我得看看去,南城把那孩子看得跟眼珠子一样,这要真是有个好歹 沈凤仪和郑慧瑜竟是齐齐打了个冷战。 郑慧瑜急切地问:那采翎怎么办? 你就让她先出去避一避,等南城这个气头过去了,再说别的! 沈凤仪和郑慧瑜赶到穆南城卧室的时候,医生正在给萧然输液,萧然闭着眼睛,小脸红得要滴血,额头上贴着退烧贴,插着针管的手背在灯光下泛着凄惨的白色,衬得凸出的青筋格外怵目惊心。 沈凤仪一看这样子就忍不住皱了眉: 怎么会弄得这么严重? 穆南城坐在床边头也没抬,他手里拿着块毛巾不断地在萧然的脖颈胸口前擦拭,医生说用酒精擦身能降温。 小孩烧得模糊不清,嘴里哼哼唧唧着,他抱着穆南城的胳膊,用自己滚烫的脸颊不停蹭穆南城手臂上的皮肤,穆南城想要换块毛巾稍微挪开一点,他都要不乐意地嘟起嘴蹬着腿,哼得穆南城恨不得把他揉到心脏里去。 房间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穆南城却恍若未觉,他不停地亲着萧然的额头和脸颊,像是哄一个婴儿那般耐心十足,动作和声音都轻得宛若云絮,好容易才把萧然哄得彻底熟睡过去。 一屋子的人都看得有点呆,只有沈凤仪毕竟是当妈的,看不惯儿子伺候媳妇是全天下当妈的通病,她挪开视线,把先前的问题又向医生问了一遍。 医生不知道这事跟沈凤仪也有关,小声地把那虎狼之药的害处一一细数,沈凤仪听得脸都白了: 怎、怎么会那样?那不就是个 那不就是个春薬吗?沈凤仪吃惊地望向郑慧瑜,郑慧瑜也又惊又怕。 沈凤仪急道,那这孩子没事吧? 小少爷年轻,等烧退了就没事了,不过也幸亏大少爷 医生的话戛然而止,他心里是唏嘘的,一般人解这种药都是用行.房的方式,按照这药的烈性,大少爷要真那样做了,小少爷现在的情况怕是要惨烈数倍,如今这烧是泡冷水引发起来的,倒不算太严重了。 全梨湖庄园都知道大少爷宠爱小少爷,但男人放肆喜欢一个人很容易,放肆到极点却又极尽克制,那才真的是爱到骨子里。 沈凤仪走到床边,穆南城穿着一身深色的居家服,他的头发也是湿漉漉的,身上的衣服氤氲着水渍,他脸上冷峻淡漠的表情太明显,这让沈凤仪心中浮上一点心虚,但让她郑重其事地把这样的事拿到台面上来道歉她又拉不下脸。 咳,沈凤仪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低声道,医生说没大问题的,你就放心吧。 穆南城没应声,手上动作一直没停。 沈凤仪心里运起一点火,她毕竟是穆南城的母亲,屋子里医生佣人还有郑慧瑜都在,儿子这样不给他面子。 她转身想要走,可她看到穆南城眼睑青黑,嘴唇泛白,也是一副疲惫过度的样子,终究还是心疼地叹了口气。 沈凤仪抬手在穆南城肩头轻推了下: 你哪里会伺候人,这些事让别人来做吧,这都几点了?你明天还要上班,今晚先去客房睡吧 也不知哪个字眼戳到了穆南城,让他霍然抬起头,他之前一直都冷冷的,直到这个时候眸中才迸射出星子般的怒火。 那块毛巾被穆南城攥在手里,他的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他闭了下眼,深吸一口气: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101) 慧姨,穆南城的嗓音低哑忍耐,你扶我妈回房去休息。 穆南城顾虑到沈凤仪的身体按捺着脾气,但他生硬的语气和疏离的态度还是让沈凤仪大为不满: 你这是什么态度? 抱歉,穆南城语速很快,轻且冷淡,萧然病着我心情不好,您要是觉得我不懂礼数那就多包涵 他扯了扯嘴角,嘲讽的表情悉数落进沈凤仪眼里, 您也知道,我从小到大就是这么桀骜不逊,您早就习惯了不是吗? 你! 沈凤仪骤然一阵眩晕,她脚下一跌几乎要站不稳,郑慧瑜赶紧扶住她。 穆南城二十岁以后就再没跟沈凤仪这样说过话,她一时之间悲愤交加,你这是什么话?南城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吗? 您这话严重了,如果您不是我妈,穆南城的眼眸犹如冰下寒潭,几乎有些咬牙切齿,萧然也不会这个样子。 梨湖庄园规矩多,像郑采翎这样寄宿的客人是不可能单独进到厨房和穆南城书房这些重地的,除非是沈凤仪发过话,否则那盘绿豆汤在送到穆南城面前时一定会有人先检查过。 他什么样子了?沈凤仪气息不稳,他这么大个人,看到什么东西都胡吃八吃 说白了,那东西本来就不是给他吃的!谁也没把脑筋动到他头上去过! 嘘!穆南城食指比唇,嗓音里像是染了水汽,又轻漫又缥缈,您声音小点,别吵到他,他好不容易睡着。 沈凤仪强撑着的镇定淡然的面具终于彻底破裂,她的音调不降反升: 你这是为了他,还记恨上我了不成?我生你养你,三十年的情分还比不上他跟你结婚这几个月? 情分? 穆南城眸光中有抹异色一闪而过,如果一定要解析那其中的意味,竟像是他正狠下心来做出某个决定, 您要非这么比,非得在今天问我要个说法,那好,我给你个说法。 穆南城示意站在墙角里,自这对母子针锋相对后就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贴墙缝里去的女佣走过来,把毛巾递给她,穆南城本来想让女佣按照自己给萧然擦拭的方式继续帮他降温,想了想还是作罢,虽然这是个年过五旬的阿姨,但擦身这样的事,他还是不想借任何人之手,于是只淡淡吩咐道, 你在这里看着萧然,要是他不舒服或者醒了,去书房叫我。 女佣赶紧应是。 穆南城率先走了出去,沈凤仪看着他的背影,透着满满的冷漠,只觉得有一根绳子在勒着她的喉咙,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郑慧瑜担忧地说: 夫人,您今天还是不要跟少爷继续说下去了,他现在还在火头上 他能把我怎么样?沈凤仪胸口剧烈起伏着,怒声道,难道他还想把我也赶出梨湖庄园不成! 郑慧瑜再也不敢劝,心里却是毁断了肠子,要不是她也一时鬼迷心窍听了采翎的话,事情哪里会到这样子。 楼下郑采翎的尖叫声一声高过一声,郑慧瑜只得匆匆下楼去。 保镖提着两个大箱子在前面健步如飞,两个女佣各自按着郑采翎的一边肩膀将她连拖带拉,郑采翎披头散发脸颊涨红,看到郑慧瑜出现在楼道边她歇斯底里地哭喊: 姑姑!姑姑!他们都欺负我,你快来帮我! 郑慧瑜奔下楼梯,郑采翎已经被女佣推出了门。 等等!郑慧瑜喘息着喊,阿梅阿琴,你们让我跟我侄女说句话,说完我就让她走。 叫阿梅的女佣叹了一口气: 瑜姐,不是我们不近人情,大少爷的脾气你也知道,他说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 我知道,这不还有十五分钟呢! 女佣说:十五分钟跑到大门外,这都得紧赶慢赶呢! 什么?郑慧瑜愕然,梨湖庄园从大门到主楼,一条Z形通道全程有数公里,为什么要跑出去? 女佣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却也没办法,只得转述穆南城的话: 大少爷说的是,让她滚出去,我们想着,跑出去应该也是可以的 郑家姑侄两个都惊呆了。 女佣压低着嗓音继续道, 大少爷的意思是让郑小姐滚出南江,瑜姐,你你说两句就赶紧让郑小姐快点跑吧 郑采翎恨得牙龈都要出血,她忽然仰头扬高了声调冲着主楼大喊: 穆南城!你不能这么对我!你凭什么让我滚出南江,你以为你是南江的皇帝呜呜呜 捂住郑采翎嘴巴的竟然是郑慧瑜,郑采翎瞪着自己的姑姑,眼珠子都快要脱窗而出。 你住嘴! 郑慧瑜狠狠一跺脚,郑采翎不知道,梨湖庄园的老人却是亲眼看过穆南城当年是怎么对待穆进淮一房的,他就露过那么一次手段,但是足够郑慧瑜铭记半生。 梨湖庄园岁月静好了太久,久到连她都以为穆南城的逆鳞也是她们能随意捋的,久到她以为有沈凤仪罩着她们就能为所欲为了,久到她都忘记了那个从尸山血海中趟过来的男人真正狠辣无情起来是个什么样子。 郑慧瑜急促地喘了一口气,你要是还想在这世上好好做人,就给我乖乖离开这儿!你最好相信我的话! 她又附在郑采翎的耳边低低地说了些什么,郑采翎霎时瞪大了眼睛,满面惊恐。 郑慧瑜郑重地点头,肯定自己所说的都是事实。 走吧,快走吧,郑慧瑜红着眼眶,忽然就哽咽了,也怪我鬼迷心窍,怎么就着了魔迷了心不是咱们能得的东西就不该痴心妄想 如墨的黑夜里,郑慧瑜看着年轻女子疾奔进夜幕里的身影,白色的裙摆在暗夜中像是一只仓皇逃离罗网的蝶,疲惫地捂住眼睛。 您坐。 穆南城拉开书桌的椅子,自己坐到了对面去,这样略带冷漠而抗拒的谈话姿态将沈凤仪勉强按捺下去的怒火再度引发了上来,她先发制人地拍桌,扬声道: 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忘了当初你要结婚的时候是怎么答应我的?你不会真的什么都听萧然的,为了他不要孩子了? 穆南城习惯性地打开烟盒抽了根烟出来,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手指一顿,又把未点燃的香烟扔进了烟灰缸里。 我还记得我当初说过的话,穆南城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灯光下泛着苍冷的青白色,他的表情出乎意料的心平气和,淡淡颔首回答沈凤仪,我说,我以后会有一个孩子。 沈凤仪一怔:那你现在是 妈,我说的那个孩子,就是萧然。 这是什么意思?沈凤仪直接气笑了,她讥诮道,你不是现在要跟我说,你把他娶回来不是当老婆的,你是要领养宋萧然给你当儿子的? 穆南城对沈凤仪的讥嘲不置可否,他不疾不徐地说道: 我跟萧然都是男人,我娶他,他也娶我,萧然不能生孩子,我也不能生,今天您为了要抱孙子,做出这样的事,明天宋仕明为了孙子,我是不是也只能无视他这样设计萧然?宋家没有问我要过孩子,我们穆家哪里就高他们一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11 06:32:09~20200712 05:13: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ongYeo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沈凤仪瞠目结舌,她那一瞬间只觉得荒唐无比。 寻常人的观念里都觉得同性夫夫也是分主内主外的,甚至传统的想法里会把被动的一方看作女性,穆南城和宋萧然一看就是穆南城才是主导的那个,沈凤仪自然也是这样想的,所以穆南城的说辞让沈凤仪脊背上的寒毛都炸了起来! 你是疯了不成?沈凤仪哆嗦着手指,你你简直 穆南城表情平静,继续娓娓说道: 妈,您的儿子是一个喜欢同性的男人,即使没有萧然,我也不可能跟别的女人生孩子,是因为萧然来到我身边,才让我有了不至于孤老终生的可能。 这叫什么话?现在全世界那么多同性恋在结婚,除了要不起的,谁没有代孕要孩子?沈凤仪完全不能理解穆南城对孩子的抗拒从何而来,我也喜欢你们小夫夫两个恩恩爱爱的,但是这跟要孩子有什么冲突?你们要真觉得有孩子碍眼,影响你们过二人世界,就把孩子放在我这里带 沈凤仪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警惕起来, 南城,你跟萧然有没有进行婚前财产公证?他不准你要孩子,难不成是为了 妈!穆南城克制而冷静的脸庞终于被敲开一道裂缝,他下颌紧绷,萧然从来不在乎钱,我那点东西在他眼里还不够他看! 沈凤仪话出口后也知道不妥,不说宋家的孩子自带身家,就是萧然那个天真无邪的性子那都不是伪装得出来的,沈凤仪语调转缓: 那你们到底为了什么不肯要孩子?女人苦口婆心道,南城,你爸爸只留了你这么一条血脉,要是穆家从你这里断了根,你让我死后怎么去见你爸爸,我怎么跟他交代? 孩子穆南城的嗓音里流泻出一丝隐忍,孩子不是一个延续血脉和继承家族的工具,一个小孩子从出生到抚育长大,需要把他带到世间的人付出很多的责任!一个我没有感情的孩子我是不可能投注心力去抚养他的,那是害人害己! 什么叫害人害己?沈凤仪高声说,什么样的孩子生在我们这种家庭会不幸福?一出生就什么都有,这个世上有多少家庭能像我们穆家这样 我们穆家这样?我们穆家是什么样? 穆南城忽然沉沉笑了起来,他的笑声里混合的嘲讽和悲哀太明显,明显到沈凤仪都有些心惊肉跳,他将这句话反复咀嚼了好几遍, 我们穆家这样啊 他忽而腔调一转,将话题引向了不相干的地方去: 萧然很尊重他的母亲,贺妈妈在他的心中是无可替代的,他喊您一声妈,这几天每晚都在房间里查资料,想要把他的机器人改造成可以做手术的机器人,前两天睡到半夜的时候还把我给推醒,说他在梦里想到了一个可操作的办法,我跟医生谈的那些关于机器人操刀做手术的建议,都是萧然教给我的。 穆南城眼瞳几近压成一线,漆黑的眸底有难以言喻的微芒闪烁, 您跟他处的时间不长,不太了解他,他不是个很容易被人打动的孩子,但是他一旦对谁好,那就是掏心挖肺的。 妈,穆南城的目光极其复杂,声线里沁着一点难以觉察的凉意,萧然叫您一声妈,您有把他当成您自己的孩子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对萧然会是怎样的伤害?你让我怎么面对他?你又打算怎么面对他? 沈凤仪一愣,不自在地撇过了头: 我知道萧然是个好孩子,人漂亮,性格也乖巧,我到现在也没有对他不满,而是 穆南城点头了然: 您只是对我不满,您觉得我在萧然身上投入太多了,为了他,我什么都能做,除了他,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虽然这话也是沈凤仪本来要说的,但是被穆南城这样赤裸裸讲出来,还是让沈凤仪油然而生起愤怒和不争: 你就对他这么这么你简直是鬼迷心窍了你! 穆南城冷声道: 你该庆幸我为他鬼迷了心窍,否则你的儿子不会是你今天看到的这个样子! 那你是什么样子?啊?沈凤仪厉声道,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有今天,全都是为了他?好啊,我的儿子,你真是出息啊! 穆南城住了口,他目光悲哀地看着沈凤仪,终于放弃了和她继续沟通。 沈凤仪的情绪也爆发了: 你小时候麻木不仁,把谁都不放在心上,那时候我担心你冷心冷情,以后感情会不顺遂,谁想你到了为了一个男孩子迷得神魂颠倒!你还知道你自己姓什么?你怎么不干脆跟着宋萧然改了姓,把整个穆家都送给他算了! 穆南城垂着眼眸,他在沈凤仪连绵不绝的呵斥下甚至安之若素地启动了笔记本电脑,那种完全不在乎沈凤仪说什么的神态竟是像足了他少年时代叛逆桀骜的样子。 沈凤仪也觉得自己没有办法跟这个没出息的儿子继续谈下去,她心灰意冷地站起身,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总之现在这个家是你做主了,你要宠他要把他捧天上去,要为他不要子嗣都随你,横竖你爸爸早就不在了,也没人管得住你,穆家血脉断在你这里,是我没把你养好,穆家的列祖列宗要怪,就都怪我好了我这个老太婆年轻时没什么用,帮不到你,现在老了除了一身病,也什么都没有,我也不在你们面前碍眼了,我明天就回乡下老宅去陪你爸爸这是什么?! 就在沈凤仪起身的那刻,穆南城忽然把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转了个方向,屏幕上起初显示出一间小房间,沈凤仪在絮絮叨叨中随意一瞥只看到一个坐在书桌前的短发少年的后脑勺,她也没在意,直到那少年忽然从凳子上直直向后栽了下去,咣当一声巨大的声响,凳子打着旋儿撞上了门扉,少年突然像得了痉挛一样在地上猛烈抽搐起来。 沈凤仪吓了一跳,然而她再定睛一看,霎时连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102) 女人盯着电脑屏幕三秒,然后缓缓地抬头看着面前靠坐在椅背里的淡漠俊美的年轻男人,又不可置信地将目光移回到屏幕上。 再一次调转视线的时候她的动作极为缓慢,像是拖得漫长的镜头,像是在确认她眼前看到的一切究竟是真实的还是可怕的幻觉。 那是一段视频,视频左上角有摄录的地点坐标,A国某市某栋公寓,沈凤仪很熟悉这个地址,多年前穆南城在A国念书,有时候沈凤仪会往这个地方给儿子寄东西,这是穆南城当年租住的房子。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女人浑身的血液像是一瞬间被抽干,她连呼吸都不能够了。 那房间非常狭小,光线晦暗不明,床铺低矮得跟凳子上的横杠齐平,少年蜷缩在地上时,一蹬腿就能踢到自己的枕头,房内简陋杂乱得梨湖庄园里随便拉出一个杂物房都比它要大得多整洁得多这是穆南城当年独自一人住了很多年的地方。 瘦削的少年蜷缩着身体,像是要把他的四肢都缩进胸腔里去,镜头下他惨白的脸孔像是用白色的涂料厚厚涂抹过,涣散的瞳孔内血丝密布,随着他干裂的嘴唇里发出一声叠一声的嘶嘶倒气声,他的胸脯剧烈起伏着,薄薄的T恤下勒出他根根分明的胸骨,可想而知衣服下是怎样的瘦骨嶙峋,他的眼珠浑浊上翻,口腔里涌出大滩大滩的白沫 这是这是 沈凤仪不敢置信,她震惊地看着穆南城,变了调的嗓音像是指甲划过金属那般刺耳尖利,她一声声地问,这是谁?啊?这是谁? 那样千疮百孔触目惊心的一具身体,那样面目全非狰狞恐怖的一张脸孔那是谁?他是谁? 一个恍惚的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天边传来,又像是贴着她的耳朵森森细语:这是我,是你的儿子。 是那十五岁离开你身边的桀骜不逊的浪子,是那二十岁衣锦还乡,从此成为你骄傲的儿子。 穆南城终于还是点燃了那根烟,徐徐飘起的青白烟雾里,他垂着眼眸,低哑的嗓音波澜不起,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仿佛只是淡淡陈述: 从我离开南江的那一年,您从来没有问过我,我在A国过得好不好,他的语气停顿了一秒,像是犹豫,然后他紧紧闭了下眼,终于还是狠下心,喑哑的声音几近模糊,然而每一个字都像是钉子一样夯进沈凤仪的耳里,带来阵阵震聋反馈般的余音, 在长达三年多的时间里,我都是这样过的。 随着这句话宣告落地,沈凤仪的脑海里像是被一排轧路机轰隆隆碾压过,她先是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然后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电脑里的画面一帧一帧掠过,背景忽而死寂忽而尖啸,沈凤仪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把自己的眼珠子钉在上面。 那是一座建筑恢弘的大学,此刻却像是一座炼狱般,无数的人在通道上疯狂奔跑,哒哒哒哒哒的子弾喷射声络绎不绝,一个黑头发的华人男孩突然摔倒在人群里,然而没有一个人去扶起他,鲜血从他的小腿上汩汩地流,少年抱着自己的腿痛苦而绝望地呼喊着,周围的尖叫和喧嚣完全淹没了他的呼喊,但是沈凤仪能看到男孩的口型,他在喊妈妈 就那样一个画面,活似有一只手生生抽去了沈凤仪的骨头,她跌坐在椅子里,脸色僵冷灰白,竟像是死了一般。 然而那画面却像是地狱里追索出来的恶鬼缠绕不休,她看到那个男孩抱着头蜷缩在窄巷的角落里,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对他疯狂拳打脚踢,最后抢走他身上所有的现金;她看到肥胖的女房东把男孩的行李全都扔出了门,狠狠地啐了他一脸唾沫;她看到男孩背着行李包一瘸一拐地走在苍灰色的天空下,身后的大学城离他越来越远 最后的最后,她看到男孩滚倒在逼仄狭窄的小屋地板上,将自己的脑袋重重地往地板上夯 朦胧中,一段遥远的尘封在记忆最深处的对话像是探头出穴的毒蛇一般,复又在她耳畔嘶嘶盘旋: 妈,我不想留在这里了,我能不能回南江去? 你要回来做什么?我好不容易把你送出国,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这里没有你说的那样好 你是一个男孩子怎么能那么软弱?你在做什么?你是不是在哭?那么多比你还要小的孩子在国外都生活得很好,南城,你要懂点事,我们跟别人不一样,我们没有退路,妈妈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爸爸英明一世,你能不能为他争点气你要是半途而废地回来,就不要认我了! 你根本不知道我在这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你太软弱了南城,别人能在那里生活得很好你当然也可以,你是比别人笨还是比别人少胳膊少腿?这么多年了你能不能有点长进,你是去学本事的,不是去国外享受的,你要争气 你什么都不明白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 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 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 沈凤仪浑身颤抖,她拼命地摇头,那一声声的诘问就像是一把把从时空里穿梭而来的刀,刀尖上凝结的都是她那年少的儿子的血。 南城,南城 倒抽进肺腑里的每一寸空气都仿佛淬满了寒冰,嘶喘出来的气息却又灼热沙哑得犹如喷火,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沈凤仪的眼眶里涌出来。 穆南城的声线也像是被这水汽印染,幽凉又飘忽: 让您看到这样的画面不是我的本意,当年我没有告诉您,本来也想过一辈子都不告诉您,如果没有今天的事,我永远不想让你知道这才是一个生在穆家的孩子真正的样子,这才是你的儿子真正的样子 特定的时光像是定格后的一帧帧泛着晦涩光影的旧照片,从穆南城的记忆相框里被他择取出来,晾晒给沈凤仪看。 他的小飞机,他的小爵爷,他在异国他乡走投无路苟且偷生的岁月里,唯一给过他帮助和慰藉的孩子。 沈凤仪捂着脸,在穆南城说到萧然绑架的真相时,她终于无力地伏在桌上,悲怆而撕心裂肺的哭声在空冷的书房里一遍遍回旋,她泣不成声,嗓子里像是有刀子在刮,撕裂颤抖得不成样子: 南城妈妈不知道我不知道 穆南城合上电脑,把烟揿灭在烟灰缸里,然后他离开座椅,走到沈凤仪身边把她扶坐到了沙发上。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我真的不知道 穆南城轻拍她的脊背,抽了桌上的纸巾想帮母亲擦眼泪,沈凤仪摇着头,背过身去,布满褶皱的双手牢牢捂着自己的脸,她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面对自己的儿子。 茶几上有一壶冷透了的茶,穆南城把茶壶拿出去,不一会换了一壶热的进来,碧绿的茶水散发着袅袅热气被他倒进杯子里,然后他把杯子轻轻塞进沈凤仪的手里,做完这一切他又打开房门,得到通知的郑慧瑜正不安地站在那里,穆南城轻声说: 慧姨,你陪陪我妈。 第103章 天光将亮的时候萧然醒过来了。 他的脊背贴着一堵坚硬厚实的胸膛,腰上的手臂有力而充满热度,耳膜边有微微的热息在拂动,那是穆南城在抱着他。 萧然有一秒的怔忡,他跟穆南城睡在同一张床上挺久了,但是他们一直分着被子睡,虽然穆南城经常会抢走他的被子,但是穆南城很少这样,尤其是清晨的时候贴他这样近。 太近了,丝被下两个人的身体严丝合缝,肌肤的热度穿透过彼此的睡衣传递到对方身上男人在某些敏感的时候身体是禁不得这样相贴的。 前一晚的记忆如流水般淌过来,身体像是被什么敲响了一般,萧然有些难堪地把脑袋往被子里钻去。 他这么一动,穆南城立刻就醒了。 穆南城把小鸵鸟囫囵搂进怀里,一只手伸进被子里,先是摸索到萧然的额头探了探他的体温,然后捏着他的两颊把他的脑袋从被子里拔出来: 头埋在被子里,不闷吗?嗯? 男人清晨的嗓音喑哑得不像话,过耳时像是带着细细电流,萧然摸着耳朵回过身来,两个人的额头碰到了一起。 穆南城极其自然地在萧然额头上亲了下,他这一夜已经把这个动作重复了无数次,萧然有时候浑然不觉,有时候迷迷糊糊地知道,现在的感受却异常清晰,有点凉,有点湿。 萧然的脸颊红着,别扭地在被子里钻了钻,他觉得很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穆南城抬起萧然的下巴,看进他的眼睛里: 烧是退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肚子饿不饿? 萧然对上穆南城坦然而温柔的视线,随即错开,又移回去,摇了摇头,闷声说:我想洗澡。 他发了一夜的汗,浑身都黏糊糊的。 穆南城在他的发顶上轻嗅了一下,嘴唇又若有若无地刷过他的额头,笑道: 唔,果然是个小臭包,是该好好洗洗 萧然被子下的小腿毫不留情踹过去。 那么尴尬难言的一夜就被穆南城这样自然而然轻描淡写的态度化解了过去,萧然站在淋浴间温热的水流下,闭着眼睛。 穆南城,三个字缠绕在舌尖,头一次有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毕竟二十岁了,该懂的都懂了,昨晚混沌一片里他没有多余的神智去细想穆南城所有的举动,但是今天早上他转身的霎那碰到那个吙热坚硬的部位,察觉到穆南城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他的心里一下子像被针刺到般瑟缩了下。 无论是昨晚,还是今晨,萧然都能感觉到穆南城蓄势待发的,隐忍到极致的慾望,但是只要自己有一点点不自在,穆南城立刻就能拉开最适当的距离,消弭他所有的不适。 穆南城的侵略总是点到为止,他的克制却又无时不在。 热水缓缓流经身体,仿佛渗透进了身体深处,在不知名的地方微微荡漾着,飘零的记忆扑面而来,那碎片上面晃动的画面竟然是穆南城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指,还有那淡色的潮润温暖的嘴唇 身体的记忆是可怕的,有些烙印只要打下过一次,就再也不能磨灭。 萧然跟傅予行在一起的时候年纪太小太小,那时候他懵里懵懂的,只知道他会永远和四哥生活在一起,以什么样的方式在一起根本不是什么值得深思的事,谈恋爱也好,结婚也好,就是那么自然而然的,一切按部就班,随着他的年纪渐增而水到渠成着。 他跟傅予行是一根树上的两根藤,彼此的一手一脚都长在对方的心脏里,爱情,亲情,所有的感情交织在一起复杂得难分难解,不需要去分辨,也不需要去深思。 然而穆南城却完全不一样。 萧然跟穆南城是两棵树上的两根藤,机缘巧合下长到了一起共用一条根脉,穆南城不遗余力地追逐他,缠绕他,起初萧然以为他是要争夺自己的养分,后来才发现,自己才是一直汲取的那一个。 说穆南城是跟他一样的藤还不完全贴切,穆南城是一簇火,星星一点就能燃烧他,穆南城也是水,涓涓流淌,给他滋养,穆南城热烈的时候像是闪电,横劈而下时他连躲避的余地都没有,穆南城温柔的时候像春风,他所有的胆怯懦弱黯然失落都能被他轻易拂平。 萧然所有的情慾体验,也都来自穆南城。 人是感官动物,男人尤其如是,再深刻的心灵契合也不如体温更能熨帖彼此,天性如此,男人可以跟自己不讨厌的人做爱,但是很难跟自己厌恶的人耳鬓厮磨。 身体的诉说是最诚实的,一切难以定义的感情,都可以在身体上寻找到答案。 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还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萧然不禁将脊背贴靠在冰凉的瓷砖上,唯有这样才能缓解他体内燃烧的热度,他双手捂住脸,发出无声的叹息。 萧然走出卫生间的时候穆南城正在叠被子,阳光透过明亮的窗户落在他身上,掺杂着明丽的光线和明灭的光影,晃了萧然的眼。 穆南城不论住在哪里,即使有再多佣人他也不让别人打扫卧房,这男人的强迫症严重到不可理喻。 被子叠得四四方方像块冻豆腐,两只枕头的高度必须完全一致,床单拉得连一丝褶皱都没有,萧然有随手放杂物的习惯,比如手机手表,起初穆南城看一次会帮他收拾一次,但是手机这种东西拿拿放放的频率太高,于是穆南城在两人的床头柜上分别放了一个手机支架,两只支架的位置完全在一条直线上,每晚穆南城把萧然的手机拿走插进支架里,就意味着小朋友必须立刻睡觉了。 做得一手好菜,家务十分擅长,自己生病的时候他照顾得又那么体贴,穆先生还真是很人妻啊 这两个字跳进脑海里的时候萧然霎时把自己雷了个七荤八素,然后他哈哈笑出了声,穆南城一回头看到他就沉了脸: 又不擦头发,昨晚发那么高的烧你忘了?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 穆南城大步走进浴室里拿了块大毛巾出来给萧然擦头发,萧然就笑得更疯了。 笑什么?傻乎乎的。 穆南城起初被萧然笑得莫名其妙,但只要小朋友身体健康活泼开心他也就心情好,头发擦干后穆南城用力揉了揉,那清爽柔软的触感像是云絮缠绕在指尖,穆南城满意笑道: 嗯,真香,又是干干净净一只漂亮小猫了。 萧然一个箭步冲到门口,门边柜子上搁着他的零食,他抓起一包薯片冲着穆南城丢过去,嘻嘻笑道: 穆先生,你好贤惠呀!好活当赏,接着哟! 贤惠两个字砸得穆南城哭笑不得,萧然才跑出房门就被拦腰抱了回来,穆南城把他抵在墙壁上,佯怒地捏着他的脸: 给你三秒钟,换个形容词。 萧然呵呵地笑:那你要听什么词儿啊? 你可以说,穆先生很好,很帅,很温柔,很厉害 萧然笑岔了气。 笑是什么意思,嗯?难道你能否认我说的是事实?穆南城说着自己也笑了,他在萧然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继续大言不惭,只有这么好的一个穆先生,才配得上我们萧然小天使,是不是。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103) 天哪! 萧然简直要晕过去了,怎么有男人能把自卖自夸的话说到这么纯天然不做作顺便还能捋到别人的毛啊! 穆南城压着嗓音:是不是,嗯? 你不要跟我说那个嗯啦!穆南城的嗯,像是一个带电的小勾子,能把萧然活活勾到心软腿软,好了好了,穆先生又好又帅又温柔又厉害,是最好的穆先生哎哟!我都改了,你怎么还咬我你这个人好讨厌的我跟你说 不要讨厌我,穆南城低低地笑,低低地说,穆先生好喜欢你的。 沈凤仪坐在沙发上,不时地回头往楼梯口看。 她的局促和紧张是那么明显,郑慧瑜小声道: 您听,萧然少爷和大少爷在笑呢,应该没事了,您别担心。 沈凤仪并没有把昨晚在书房里的一幕讲给郑慧瑜,但是当时郑慧瑜进去的时候沈凤仪已经哭得撕心裂肺,她抓着郑慧瑜的手泪如雨下,不停呢喃着: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在地狱里他向我求救,但是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吗?我把他推开了,我把他又踹进地狱里去了 郑慧瑜不明所以,但是听这个话音她大概也是知道穆南城是给沈凤仪讲了什么事情,再之后沈凤仪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一定要再去看看萧然,她一口一个萧然是我的大恩人,郑慧瑜听着听着,竟是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也是这个时候才明白大少爷为什么能那样对待宋萧然。 郑慧瑜又是心惊又是懊悔又是后怕,也有着深深的感激,她跟沈凤仪相伴十年是真有情分的,更何况,没有穆南城的今天,哪里有她如今安享的富贵晚年。 楼梯间里出现两道修长如玉的身影,萧然走在前面,像只小鹿似地几步从楼梯上跃下来: 妈妈,你怎么起这么早?昨晚睡得好吗? 一声脆生生的称呼让沈凤仪瞬间红了眼眶。 好,挺好 沈凤仪伸出手,她的表情非常纠结,像是想要把萧然抱住搂进怀里又踟踟蹰蹰地伸不出手,萧然自己坐到沈凤仪身边,睁着明亮的眼睛关心地看着她:您的眼睛怎么这么红? 没事,早上在园子里散步,风有点大,沈凤仪小心地握住萧然一只胳膊,仔细看少年的脸色,轻声问,你呢?你身体还好吗? 萧然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说: 好好的呀 穆南城并没有告诉萧然前因后果,他只说是厨房弄错了食材,但是萧然知道那碗绿豆汤是给穆南城喝的,自己抢了穆南城的汤,还喝出了毛病,实实在在是个笑话,这么大人了,他难为情得很,也不想别人提。 萧然少爷,郑慧瑜垂着双手站在萧然面前,满面羞愧道,对不起。 嗯?萧然仰头看向郑慧瑜,对不起什么? 郑慧瑜正想就昨晚的事向萧然郑重道歉,穆南城已经在左侧沙发坐下,漫不经心地问: 早饭好了吗? 就快好了大少爷。 做了什么? 郑慧瑜一怔:我去厨房看看。 嗯。 沈凤仪神色复杂地看了看穆南城,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穆南城不会是为了顾忌郑慧瑜姑侄才对萧然瞒下真相,穆南城不想让萧然知道的,是这件事情沈凤仪也有份。 女人的心上漫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她温和地问萧然: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让厨房给你做。 我都可以啊,萧然双手搭在膝盖上,长长的睫毛小扇子一样半阖着,模样那叫一个人见人爱的乖巧,我不挑的。 噗嗤! 穆南城毫不客气地笑出声,这个小不要脸的居然敢说自己不挑食? 萧然脸颊一鼓,大眼睛就要瞪过去,察觉到沈凤仪还坐在旁边,刚掀起的眼睫又落了下去,声音软软地肯定自己: 我就是不挑的。 穆南城哈哈大笑。 沈凤仪也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突然抬手把萧然搂进了怀里,女人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好孩子,萧然真是个好孩子 萧然一愣,女性的怀抱跟男人完全不一样,充满了柔软和温暖的馨香,自贺乔去世,他就没有被女性这样拥抱过,萧然的脸颊贴着沈凤仪的肘弯,抬眼往穆南城的方向悄悄看去。 穆南城也正专注地看着他,或者说穆南城是专注地看着沈凤仪抱着他,男人的眼眸里荡漾着不可思议的温柔波光。 萧然察觉到沈凤仪竟然流泪了,他以为沈凤仪是因为生病而格外脆弱,萧然有些无措地反抱住沈凤仪,笨拙地哄道: 妈妈你别怕啊,垂体瘤风险很小的,而且手术一点都不疼,虽然医生说有20%的风险,但医生就是要那样讲的,他们习惯把风险说得扩大一些,我们这个手术特别安全,连伤口都没有呢 沈凤仪的眼泪不停地流,不过她还是摸着萧然的脸笑了: 妈不怕,有你们在,妈一点都不怕,萧然,好孩子 萧然抿着嘴,被沈凤仪一口一个好孩子叫得有些羞赧,但也很窝心。 沈凤仪一直对他和蔼可亲,但是表面上的关切和掏心挖肺的喜爱萧然是很容易分辨出来的,他能感觉到此刻的沈凤仪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像是喜欢他喜欢到了骨子里,那种恨不得抱着他不撒手,连捏捏他的脸都好像怕弄痛他的小心翼翼,是一种很反常的情绪。 但是萧然并不想深思太多,沈凤仪对他好,他就受着,他也加倍对沈凤仪好,这样就够了。 萧然喜欢年长的女性,喜欢母爱的照拂,也喜欢照顾母亲,他由着沈凤仪握着他的手,温声细语地陪她说话,沈凤仪问他什么他就乖乖地回答,沈凤仪听得入神,眼圈一直红着,却也一直笑着,两人说着说着沈凤仪又把他往怀里揉: 这孩子怎么能这么乖 穆南城一只手支在沙发扶手上撑着下颌,含笑静静地看着这幅安宁温暖的画面,过往三十年的飘零孤苦和风刀霜剑,那些怨天尤人恨意难平,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声的绵长叹息苍天竟是不薄我穆南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13 05:26:29~20200714 06:2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咸鱼少女、若相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咸鱼少女 5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一个星期后沈凤仪进行了伽马刀手术,一切都很顺利,切除的肿瘤经过化验结果也是良性的,沈凤仪直说萧然就是个小福星,手术后的第二天她就能下地了。 穆南城最近忙得脚不沾尘,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萧然在医院里陪沈凤仪,婆媳俩的感情突飞猛进。 知道沈凤仪身份的医生护士们都十分好奇,毕竟大家都知道恩南集团的穆南城是独子,这个漂亮的少年却口口声声喊沈凤仪妈妈,而沈凤仪整天心肝肉肉宝宝的叫,对这个少年竟是比对穆南城还要亲近喜爱,弄得众人纷纷脑补又一出狗血大戏,不过这些话当然是没人敢问到当事人面前去的。 萧然在医院里陪床的任务就是陪沈凤仪吃饭聊天,沈凤仪睡觉的时候他就拿出电脑做自己的事,穆南城有时候中午会过来陪他们一起吃饭,过不来的话也会隔几个小时打他一次电话让他到楼下的庭院里去走一走。 已经是六月了,下午刚下过一场暴雨,傍晚时分天空被洗得碧蓝,空气里荡涤着清新的味道,萧然牵着沈凤仪在郑慧瑜的陪同下一起在庭院里散步。 这栋医院环境很好,绿化遍地,庭院正中央还有个小池子,里面养了许多锦鲤,此刻池边坐了许多病人和陪同的家属,三三两两的,都在闲聊着。 萧然拿着纸巾擦干净一块地方让沈凤仪在池边坐着,自己要去外面买鱼粮,小孩儿跑起来的时候踩着水洼,溅起哗哗水声,沈凤仪看着他矫健的背影喊道: 慢点跑,刚下过雨,路滑! 诶!萧然倒着往后走,一边对沈凤仪挥手,妈妈你坐那等我啊! 别倒着走! 知道嗳!应是这么应,小孩还是嘻嘻哈哈地倒着走,冯至先前也不知隐身在哪里,看他往外面跑无声无息地跟上。 这是你家孩子啊?坐在沈凤仪旁边的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笑道,哦哟,长得真漂亮,又乖,他最近天天陪你下来的吧?这么孝顺的孩子哦现在可不多见了。 是的,我儿子,沈凤仪笑着点头,骄傲道,确实很乖。 虽然都是同家医院的病人,但是沈凤仪毕竟做了多年梨湖庄园女主人,即使她不故意显露,那通身的高贵气质也是再多病气都遮掩不住的,那女人和她搭讪了几句,沈凤仪虽然都应答了,但是女人就是觉得很拘谨,倒是她跟郑慧瑜还能聊得来。 女人之间的话题天马行空无所不包,从最近猪肉大涨价排骨卖到四十五一斤,聊到现在的葡萄都用药水泡过一点不好吃,从即将到来的网购促销节又谈到某个品牌代言的女明星正在热播的古装电视剧。 萧然买好鱼粮回来的时候正好听到那位阿姨跟郑慧瑜说: 演太平公主的那个苏心若哦,好漂亮的伐,额哟,真的是命好,又漂亮又有钱,还嫁得好,我女儿啊好喜欢她的! 萧然往池塘里洒鱼粮的手顿在半空。 沈凤仪蹙起了眉,郑慧瑜更是尴尬地想转移话题。 苏心若这个名字毕竟在媒体上跟穆南城捆绑了四年,沈凤仪一度还很担心穆南城会把这个女明星娶回家,她自己虽然出身梨园,但也不想儿子娶个娱乐圈的女人回来,可穆南城真要坚持,她也没立场阻拦,所以有一阵子沈凤仪让郑慧瑜搜集了很多苏心若的信息,对她也算比较熟悉。 不管多大年纪的女人都改变不了爱八卦的天性,那位阿姨正聊在兴头上,哪里是郑慧瑜刹得住的,她兴致勃勃地说, 穆南城你晓得伐?就是那个什么什么,大老板,额哟,老有钱了,又年轻又帅,这两个人结婚哦,生出来的小孩子都不知道要多漂亮了! 什么?郑慧瑜纳闷地问,苏心若怎么跟我们少怎么跟穆他们那是早八百年前的事了,分了都不知道多久了! 谁说哒?阿姨眼睛一瞪,人家两个最近结婚了好的伐? 胡说八道!沈凤仪站起身,板脸斥道,这是哪家媒体在造谣? 就是!郑慧瑜也啼笑皆非,这怎么可能? 郑慧瑜恨不得敲着阿姨的脑门说,我们家大少爷郑重其事带进门,领了结婚证,护得如珠似宝,连老夫人现在都疼得跟眼珠子一样的少夫人,活生生站在你旁边呢! 什么造谣?阿姨急了,她从自己的病号服里拽出来一根细绳,绳末带出来一个手机,我给你们看看热搜哦!刚出的热搜哦,你们消息太落后了我跟你们说嗳你们要不要加我个微信?以后有这种热搜,你们在我朋友圈就可以看到了,我关注了好多大V的消息比你们灵通哎哎哎,你们怎么走了呀 沈凤仪拉着萧然疾步往病房走,一边愤怒地说: 这些人都是胡说八道!萧然你可不要去看那些东西,娱乐新闻啊全是假的 萧然好笑地说:我知道。 媒体要是说个什么穆南城跟苏心若旧情复燃藕断丝连他还能当个真,但是结婚?那自己是什么? 虽然心里没什么芥蒂,但萧然还是没能忍住好奇,沈凤仪休息后他打开电脑,登上了常年落灰的微博,看看关于穆南城的热搜究竟是个什么。 好家伙,那一溜的标题,几乎闪瞎了萧然的眼 #苏心若穆南城M国结婚# #苏心若穆南城结婚证书# #苏心若结婚# #苏心若# #盘点娱乐圈那些嫁进豪门的女明星# 热搜的配图有好几张,其中最醒目的一张是苏心若穿着婚纱,站在某座教堂前,女人眉目如画,噙着浅浅的笑意,她一只手臂向前伸着,好像被前面的人牵着走,牵着她的男人只有个逆光的背影入境,根本分不清男人是谁。 之所以大家都说男主是穆南城,因为配图里还有一张国外媒体曝光出来的结婚注册登记表,萧然把图片放大,看清那张登记表上的名字,不由皱起了眉头。 穆南城是双国籍,萧然跟他结婚走了两套程序,一个是在南江民政局领的证,红色小本本上盖着戳,有他们的合照和签名,名正言顺法律保护。 一个是穆南城让他签过一份结婚注册登记表,全英文的,当时萧然只签了个名字,具体手续是穆南城单方面去办的。 而网上流传疯了的这张结婚登记表就是在M国注册的,没有照片,没有性别,只有结婚双方的名字,一个是NathanM,一个是SharonS。 这张表上的签名也是萧然签上去的,但是这个SharonS是他宋萧然啊,他的全英文名是SharonSung,但是穆南城签名的时候只签了简笔姓,他也就跟着落了简笔姓,只为了对称。 萧然一头雾水地翻了些评论,终于知道原来苏心若的英文名字也叫Sharon,偏偏她还姓苏,首字母跟萧然也巧合得相同。 有网友质疑这张结婚登记表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于是又有别的网友科普,M国是一个男权过分泛滥的国家,之前的很多年里又政权混乱,婚姻法这种东西是近十年才出台的,甚至并不强制执行,民间的婚姻只要摆几桌酒席请认识的人吃个饭两个人就算是夫妻了,如果丈夫要休掉妻子,妻子一点保障都没有。 只有有良心的丈夫才会愿意带妻子去注册,因为申请了注册,意味着丈夫愿意将自己的财产与妻子共享,这是对妻子天大的尊重和爱戴,所以这份看似荒唐的结婚注册真的就是M国法律保护的婚姻关系,科普的网友说穆南城对苏心若绝逼是真爱。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104) 华夏的网友纷纷表示大开眼界,一时之间都是感慨苏心若好命的,蹊跷的是,网络上沸沸扬扬到这个地步,当事人到现在都没出面回应。 萧然双手交叉托着自己的下巴,其他人不明就里,作为真正的当事人他却是知道所有前情后果的。 这份结婚登记表是M国的媒体先曝光的,没有穆南城的首肯,那个国家还没有哪个媒体敢这么做,可穆南城如果想曝光他们的婚讯,为什么没有提前跟自己商量?又为什么默许国内媒体断章取义,误会跟穆南城结婚的人是苏心若? 萧然眯着眼睛,这个家伙,在打什么鬼主意? 热搜下面的前排几乎全是苏心若粉丝控评,萧然漫不经心地翻着,他一惯是个心大的,但是看到这些祝福穆南城和苏心若的评论还是让他有些不太舒服,就好像一个东西明明是自己的,全世界都知道这是个好东西,但是所有人都张冠李戴了。 萧然忍不住挑了热评一个个回复。 【之前是谁造谣我们心心被穆总甩了的?那人脸还在吗?】 小沙伦:【人家真的没造谣嗳!】 【当然在啊,而且脸还特大,被打肿了呢!】 小沙伦:【以后被打肿的是你们哦!】 【我说一句心心是娱乐圈嫁得最好的女星没人反对吧?穆总那张脸可以秒杀全娱乐圈!】 小沙伦:【也就一般般喽。】 【那个黑子小沙伦,对,点的就是你名!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你家正主是哪个啊现在一定眼红得眼睛滴血了吧呵呵呵呵没办法我们家心心就是嫁得好你不服让你家正主也嫁啊】 小沙伦:【我正主是我自儿个,你正主才没嫁出去呢】 【别理那个傻逼小沙伦,让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吧!】 【看她主页里什么都没有,一个三无小号也好意思当水军】 【发一条五毛钱挣得挺不容易的吧?给个账号过来我给你打五块!挣点善良的钱吧死黑子!】 萧然: 一片喜大普奔的大和谐夹杂着某个黑子孜孜不倦地砸场中,终于出现了第三种声音: 【那个,先声明我不是黑啊,我就是纳闷苏大美女长得那么漂亮,为什么她的英文签名这么丑好像个小学生啊???】 萧然啪地合上电脑。 穆南城,你完了! 先生,苏小姐身边的人都已经安排好了,她果然接到了来自KD钻石的代言邀请。 恩南大厦88楼的总裁办里,霍书妍挂完电话,向坐在对面的男人汇报。 嗯,穆南城的目光从面前的文件上移开,他转了下手中的钢笔,视线凝定在霍书妍复杂的脸色上,她像是有些感慨,又有些担忧,穆南城微一挑眉,不忍心? 霍书妍神情一凛,本来想否认,张了张口,却叹了口气。 穆南城定定看了看她:她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霍书妍有一丝诧异。 穆南城淡笑了下: 之前萧然还不是很信任我,有一些事情我不太敢让他知道,不过现在没所谓了,此一时彼一时,苏心若现在可以退出。 大不了他把小孩绑裤腰带上走哪带到哪。 霍书妍原以为老板良心发现,没想到拐了半天还是在秀恩爱: 现在消息都已经放出去了,莱布恩特也认定跟您结婚的人是苏小姐,我们在她身边安排了足够的人手,海登要护的人还没有保不住的,霍书妍道,按原计划进行吧先生。 穆南城刚想说话,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一看号码,锋利的眉眼顿时就跟化开似的,嗓音都柔了八个度: 萧然? 穆南城看了下表,还有半小时就下班,最多五十分钟,你就可以看到我了什么事现在说也可以好,那待会见。 穆南城电话都没挂就在文件上签上名字,然后起身合上文件收起电话拎起西装外套拿上车钥匙,一系列动作行云如水一气呵成,直到他走到门口才转身对目瞪口呆的霍秘书歉然道, 我得提前下班,萧然着急着见我虽然我中午已经去医院陪他吃过饭了,没办法,小朋友有点黏人你没关系吧? 哈?霍书妍莫名其妙,我有什么关系? 穆南城皱眉看她:我提前下班,有没有什么说法? 霍书妍愣愣地:什么说法? 您是老板谁敢跟您要说法? 穆南城有点不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员工迟到早退是要扣钱的。 啊,是,霍书妍下意识看了下表,早退半小时,罚款五百块,自己到行政部去交现金 穆南城叹了口气,身价巨万的恩南国际总裁表情十分之肉痛地从自己的钱夹里取出五张红通通的纸票来,恳切地询问自己的霍秘书: 你能帮我跑一趟行政部吗?我赶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某国的结婚登记不是我胡诌的,有些国家的结婚证就是这么儿戏,照片没有,性别没有,名字可以随便写,要是想改名,只要在结婚登记时候写下的名字就是以后的名字了,所以穆南城其实是利用萧然和苏心若的英文名是一样的,让自己的仇家以为和他结婚的是苏心若,把焦点移到苏心若身上,前面铺垫下去的剧情,咱们要开始往回收了。 后面舍不得再虐了,但是傅五还是要出来的。 第105章 霍书妍忍住差点冲口而出的一句既然赶时间您还站门口跟我叭叭那么多干嘛啊喂,她木着脸,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到门口去,从穆南城手里接过那五百块钱。 两个人一起往外走,外面大办公厅里的秘书们呼啦一下全站起来恭送大老板,穆南城平易近人地颔首,说道: 抱歉,我家里有急事得先走,你们再辛苦半个小时。 众秘书们面面相觑,穆总要离开公司,什么时候需要向她们报备了? 霍书妍两根食指分抵着两边太阳穴,按住了抽搐的眼角按不住抽搐的嘴角。 她真的很不想承认这个满脸都写着你们快看我要早退回家陪老婆了的男人是他那英明神武的老板。 果然一贯闷骚的男人一旦浪起来比什么都可怕。 霍书妍要从安全通道去行政部,她帮穆南城按下电梯: 先生慢走,先生再见。 穆南城刚想进电梯,忽然又回头幽幽叹了口气: 我这样早退,不用通报的吧? 霍书妍勉强扯起恭敬的笑容: 当然不用,一个月迟到早退三次以上才会通报。 哦,幸好。 什么幸好?霍书妍心中咆哮四起,您明明是很失望很惋惜不能全公司通报吧!这么爱秀您怎么不让传达室在功放喇叭里帮您宣传完再走啊!您人狠话不多狂霸酷拽炫的人设崩得妈都不认了您造吗?!!! 解释解释,医院的长廊上,萧然把手机塞到穆南城手里,然后双手环胸地靠在蓝色的塑料椅背上,一张小脸板得很严肃,这是什么意思? 穆南城看了眼热搜,嘴角勾起来: 你这小朋友怎么也会去看热搜了。 原来你知道我一惯不大看热搜,萧然眯起眼睛,食指差点点着穆南城的鼻子,所以才这么明目张胆! 明目张胆,穆南城莞尔地咀嚼这几个字,粗粝微凉的手指在萧然的下巴上挠了挠,嘴角勾起一点点坏笑,你说得好像我出轨了一样,这是我们的结婚登记表啊,别人不知道,你不是最清楚吗,你的笔迹可不是一般人模仿得了的。 一句话精准踩雷,萧然瞬间暴起扑到穆南城身上,没头没脑地抡着小拳头往穆南城的背上砸: 你好讨厌! 穆南城放声大笑,由着小家伙砸了好一会才双手一搂把他半强迫地按坐在自己腿上,萧然一窘,挣扎着就要下去,穆南城却收紧手臂的力道,男人钢筋铁骨的,一双手箍得萧然都微微发疼,却凑不要脸地用一种小学鸡被欺负的腔调委屈巴拉地说: 你说见我有话说,我还以为你想告诉我你想我了,谁知一见面就兴师问罪,为了赶来见你我可是被罚了五百块钱呢! 萧然才不管他什么五百块还是二百五十块,VIP病房楼层上虽然人很少,但是拐角后的值班台那儿有几个护士在小声地聊着天,尽管有墙壁阻隔,可她们随时都可能走动,萧然又羞又慌地挣扎着。 别乱动,穆南城在那胡七八扭的小屁股蛋上掐了一把,佯怒道,有没有点数啊,嗯?坐这儿还敢乱动?这是能乱动的地方? 就这么一会儿萧然都感觉到穆南城身体不对劲了,他憋红着脸怒道: 那你放我下去! 不放,穆南城凝视着他,笑得一脸无赖,是你叫我回来的,也是你扑到我怀里的,你当穆先生这腿是公交车,你想上就上想下就下,连过路费都不带交的吗? 又不是我自己坐上来的!萧然羞恼地低吼。 那我求你坐这,穆南城低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萧然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嗓音低哑得好像含了电,求你坐这好不好,嗯?小乖乖? 要命了。 萧然捂着脸,圆亮的大眼睛瞪着穆南城,密密的睫毛像一只被追捕中的的小蝴蝶快速扑扇着翅膀那样颤动着,他被撩得乱七八糟,几近失语,完全忘记了自己要跟穆南城说什么。 穆南城趁机又在萧然额头上亲了下,然后他一手揽着萧然的腰,一手拿起手机划开,拇指点开的正好是那张结婚登记表的照片: 这张照片被曝光的确是经过我同意的,本来下个月远山公布股权变更信息,咱们的婚讯也是要公开的 那为什么要让所有人都误会是苏心若? 娱乐圈的消息传得会快些,等关注的人足够多了,再辟谣一下,大家就会都知道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对,这个活广告千金难买,可比我们出通告的效应要大得多。 那苏心若为什么不辟谣?萧然狐疑,假的真不了,知道的人越多,辟谣后她不是越没面子?她为什么要配合你? 萧然问完话之后穆南城有好几秒都没有回答,他抬起眼,就看到穆南城一脸古怪地盯着手机屏幕。 穆南城的表情像是有点不能置信,又混合着迟疑、喜悦和促狭,复杂得难以言表,萧然的脑中霎时劈过一道闪电,他伸手去抢手机。 穆南城举高手臂,眼眸里闪闪发光,他用眼角余光扫着手机屏幕,低沉磁性的嗓音抑扬顿挫,犹如朗诵: 【人家真的没造谣嗳!】 【以后被打肿的是你们哦!】 【也就一般般喽。】 【我正主是我自儿个,你正主才没嫁出去呢】 穆南城身高臂长,萧然怎么够都抢不到手机,情急之下他去捂穆南城的嘴,男人薄薄的微凉的嘴唇印在掌心,犹在一开一合,翕动的频率竟无意中应和了萧然的心跳,细微而清晰的麻痒顺着掌心脉搏,弥散进四肢百骸。 萧然猛地缩回手,一张脸红得像刚刚煮熟的小螃蟹,心脏跳得整个胸腔都在发痛,他气鼓鼓地,呼哧呼哧地瞪着穆南城。 穆南城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他低头在萧然的脸上轻嗅了嗅。 干嘛?萧然凶巴巴吼。 穆南城深吸一口气,笑道: 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酸溜溜的味道?让我想想你中午吃的什么?啊对,柠檬鱼,柠檬啊,好酸的嘶!男人吃痛,又笑又哄,不恼不恼,柠檬鱼是甜的,一点都不酸啊。 萧然一手掐着穆南城手臂上的一块肌肉,一手抢回了自己的手机,他不满地嘀嘀咕咕着: 你这个人,太没有道德了!偷看我的评论,你侵犯我的隐私你知不知道! 穆南城忍住笑: 手机是你塞给我的,账号是你自己登陆的,热搜是你点开给我看的,我视力好,这样也能怪我侵犯你隐.私? 就怪你! 好好好,怪我,怪我。 穆南城嘴上认着错,眉眼间的却尽是飞扬得意。 萧然叉着腰: 你还没解释清楚呢,苏心若为什么要配合你? 萧然被穆南城弄得又羞又恼,迫切地想要找回点场子,你一定有什么阴谋!快说! 穆南城抱着萧然,轻描淡写地说: 哪有什么阴谋,苏心若是明星,热度就是一切,这种炒作对她没有坏处,谈不上配合,热度够了她自己就会辟谣了。 萧然隐约觉得不对,他正在思索着穆南城措辞里的不合理之处,穆南城却又说道,过两天我要去E国参加两洲企业峰会,这次不能带着你,你在家里乖乖的,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好玩的。 萧然的注意力霎时转移: 你不带我去? 小孩的嘴巴立刻噘了起来,登时又要从穆南城腿上下去。 穆南城紧紧搂着他,好声好气地哄: 乖,这次出去我一点都抽不出身,实在没办法陪你,E国最近闹公投,也是乱得狠,你去了那里也只能待在酒店里,会很闷的,不如留在南江,我把冯至和杨越都留给你,你想去哪里都让他们陪着,我很快就回来了。 萧然别着脸不说话。 穆南城轻捏着萧然的下颌把他的脸转过来,开口的同时视线紧紧锁住他的脸,舍不得我? 才没有! 嘴硬。 没有!你才嘴硬! 好好好,穆南城连连低笑,我硬,我硬。 明明是顺着萧然的话头扯出来的话,偏偏被他讲得嗳眛横生。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105) 可我好舍不得你,穆南城的鼻尖蹭了蹭萧然的,浅浅的气息和他缠绕在一起,嗓音低哑得近似呓语,一天看不到你,我都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而且你也会很累。 萧然听穆南城前半句话正脸红心跳,闻听后半句又莫名其妙: 我累什么? 穆南城带笑的声音又沙又哑: 你会一直在我的脑子里跑,24小时,不停地,跑来跑去,你说你会不会很累? 你这个人,你萧然觉得自己的头顶都好像冒出了热乎乎的烟,他真的快要被蒸熟了,你太肉麻了你! 不肉麻,这都是我的真心话,穆南城捏着萧然的后颈,指腹在他最熟悉的那块皮肤上轻轻揉着,安抚着炸毛的小猫,我每天都给你打电话,给你发短信,跟你视频好不好? 萧然嘟着脸,还是不太能谅解穆南城即将要把他一个人丢下: 不稀罕! 可我稀罕啊,我一天看不到你,饭都会吃不下的。 那你要是吃饭,你就是 我就是什么?穆南城挑眉笑道,嗯?你说我就是什么? 穆南城的那意思简单明了,我是什么,你就是我户口本上的另一个什么。 哼!萧然重重地撇过头。 萧然完全没意识到这个事情的重点已经完全被他搞偏了,穆南城为什么大张旗鼓让苏心若和他结婚的谣传挂在热搜上的这个问题跟穆南城要把他独自丢在南江比起来的冲击力压根不值一提。 他心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空落落的感觉,甚至还有一点慌张,近三个月来,穆南城从来没有把他单独留下来过。 萧然脸上的无措和怔忡太明显,穆南城心里扎疼了下,他犹豫着,要不就把小孩带上? 思忖再三,穆南城还是极力按下了这个念头,此行形势不明,风云诡谲,为了长长久久,他宁舍朝夕。 萧然。穆南城轻轻唤他。 干嘛? 我保证,不会很久。 什么? 穆南城抚摸着萧然的脸颊,声音有些沉,竟像是带着宣誓的味道: 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堂堂正正地站在任何人面前,不会让你为难,也不会给你带来羞耻,不会再让别人为你可惜,觉得你落在我手里,是糟蹋了你 萧然一怔:没没有人这样想 有的,萧然心里有个声音小小声地说,很多人这样想,但那是他们不了解你,我没有这样想,我不觉得为难,你也没有给我带来羞耻。 萧然看着穆南城,认真地说, 别人的想法不重要,我们又不靠他们吃饭。 穆南城按着萧然的后脑将他压在自己的肩膀上,像是摩挲珍宝那样抚摸他的头发、后颈和脊背,轻轻呢喃: 我的小乖乖。 萧然侧头悄悄地看他,眼若秋水,穆南城的整颗心脏都被泡了进去,他们额头相抵,眨眼间彼此的睫毛都能交接,两人都许久没有说话,仿佛只要谁一开口,呼出来的气息都不是二氧化碳而是多巴胺。 后来先是萧然先说话了,他的手指捏着穆南城衬衫的扣子左拧两圈,右拧两圈,闷闷地问: 你要去几天啊? 一个星期。 萧然扁着嘴。 我会尽快回来。穆南城保证。 随便呗,萧然满不在乎地说,反正现在梨湖庄园的厨师做的饭比你还好吃呢! 合着这小没良心的舍不得他走就是为了他做饭好吃? 穆南城哭笑不得,他捏着萧然的鼻子: 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谁做的饭好吃? 厨师伯伯做得好吃!萧然甩着头,瓮声瓮气地回答。 穆南城不由分说俯身堵住他的嘴。 一个货真价实的,不再有奇奇怪怪借口的吻。 萧然的瞳孔瑟缩了下,他攥着穆南城扣子的手指倏然收紧,那一瞬间穆南城不能确定他是想就着这个姿势把自己推开,还是想把自己拉得更近,穆南城睁着眼睛静静看他,静静等着,萧然的睫毛颤了颤,缓缓闭上了眼睛。 周围并不是很安静,不远处有一间病房的门甚至都没关,里面探病的人说笑声不时传来,再远一点出了拐角是前台,护士们的说话声和走动声也十分清晰,长廊上随时都会有人出现,然而投入中的两个人却都没有察觉到那些声响。 穆南城含吮着萧然的嘴唇,像是含着一块软软的甜糕,耐心地,体贴地,亲昵地,带了一点诱哄,舌尖探出去,轻轻顶开萧然的牙关。 两个人的舌尖碰到了一起,真的像是有电流窜过一样,彼此身心俱颤。 穆南城的唇齿间残留着淡淡的烟草味,萧然不久前吃过苹果口里满是清甜的果香,他们交换着彼此的气息和味道,呼吸紧密缠绕,身体不由自主相贴得更紧,连体温都急剧燃烧。 唇舌分开时萧然剧烈地喘息,晶莹剔透的眸底荡漾着湖水般的波光,穆南城情不自禁俯身亲吻他漂亮的眼睛,男人沙哑的嗓音里蕴含着无尽的狂喜和难以道全的深情: 萧然,我 哎呀! 惊呼声来自前来送饭的梨湖庄园的阿姨,她刚走出拐角就看到自家大少爷抱着小少爷坐在椅子上亲,阿姨捂着眼睛连连喊, 我什么都没看到,大少爷小少爷你们继续 阿姨的嗓门自带扩音器,前台的几个护士都好奇地走过拐角探身往这边瞧,正看到那漂亮的少年涨红着番茄似的小脸手忙脚乱地从穆南城身上跳下来,登时都瞪大了眼 大少爷,小少爷天呐,贵豪门真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15 09:24:59~20200716 08:5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本大小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manda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穆南城在两天后离开了南江,萧然把他送到机场,登机前穆南城亲了亲萧然的额头,微笑哄他: 乖乖等我回来,我有很多好东西带给你。 萧然噘着嘴,失落和低沉都在小脸上摆着,意兴阑珊: 什么好东西啊。 穆南城长叹一口气,当下真想不管不顾把这小东西就揣口袋里带走,他张开双臂将萧然紧紧拥在怀里,紧贴着他的耳畔轻声说: 我会带给你很多好听的话,很多很漂亮的烟花,会带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会带给你一个再也不会没有我的未来。 穆南城说完长长的一段话,在萧然的呆怔中揽着他的后脑吻住他的唇瓣,一触及分,然后转身登上了飞机。 蓝白相间的私人飞机呼啸着冲上九千米高空,萧然站在下面仰望苍穹,他双手落在裤袋里,金色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融在身畔信号塔的倒影里。 直到巨大的机身在视线中凝聚成小小的一个灰点,萧然才举起手,对着天空挥了挥,声音小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一路平安穆先生,我等着你回来。 小先生,这两天是周末,我们两个陪你出去玩玩吧? 杨越从副驾驶座上回头,想尽办法地逗萧然说话,自打穆南城上了飞机,萧然就蔫耷耷的,杨越捧着个平板,浏览器上的网页是个水上乐园的门票购买通道,他兴致勃勃地说, 我们去这里玩吧,这里有个大峡谷,夏天玩水上漂流最好了! 萧然坐在后座,手肘抵在车窗上,托着自己的下巴,懒洋洋地瞥了一眼平板,又懒洋洋地移开。 人太多,好吵。 那咱们干脆去远一点,去姚庄,江南水乡风景特美,顺便来个农家乐! 去过了,好坑。 那要不再远一点?去港城,吃完鱼蛋去澳城,我教你一手移花接木,咱们去葡京赌场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咳咳咳!冯至眼见杨越越讲越脱,狠狠瞪了他一眼。 杨越挑着眉,无声说你行你上,老板临走时让他们保护好小先生的同时要保持他的身心愉悦,前一个任务很简单,后一个任务完成得稀碎,小先生岂止身心不愉悦,他颓丧得都好像一朵被抽了水分的蔫耷耷的狗尾巴花了。 这要是他们两个把人给养瘦了,老板回来怕不是要把他们都踢回湎北去。 汽车在宽阔平坦的公路上不疾不徐地行驶着,道路两旁的香樟树缓缓地倒退,阳光从绿油油的树叶缝隙里洒下来,在地面上投出一个又一个细碎的光斑,萧然盯着那些光点,眼角微微泛红。 在别人看来萧然似乎有些过于矫情了,但是没人知道,萧然二十年的生命里,很少经历短暂的生离,他身边最亲的人,往往是一去再也不复返。 他骨子里就对分离有着难以言喻的憎恶和恐惧。 从穆南城转身登机的那一刻,萧然的心里就一直空落落的,这种陌生的有期限的等待是一件很折磨的人事,一个星期,一百多个小时,时间会变得格外漫长而煎熬。 脑子里偶尔还会掠过一些让人心惊肉跳的想法,比如湾流G650的安全性够不够靠谱,新闻里好像有报道过湾流飞机失事的新闻,比如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雷阵雨,那雷会不会劈到飞机的机翼上,再比如前两天萧然刚看过的一部丧尸电影里,整个机舱里的人全都变成丧尸互相撕咬的画面走马灯似地在萧然脑子里不停回放 杨越再回头去看的时候,就见小先生揉着自己的眼睛,嘴巴扁着,竟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杨越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了? 我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萧然有些哽咽地说。 杨越和冯至对视一眼,两人都满头问号:什么不好的事? 萧然摇了摇头:不能说出来,会好的不灵坏的灵。 杨越和冯至: 冯至诚恳道:我以为您是无神论者。 萧然由衷道:临时抱佛脚,上帝不会介意的。 冯至嘴角抽搐:您信的究竟是佛还是上帝? 萧然想了想:谁让穆先生打赢丧尸我就信哪个。 杨越一脸懵逼:什么丧尸?丧尸在哪?老板为什么要打丧尸? 嘘,萧然食指比在唇上,一脸正色,不能说,说出来会好的不灵坏的灵。 冯至和杨越: 冯至和杨越飞快对视一眼,然后杨越低头在平板上搜索: 小老板因为相思过度变得神神叨叨了怎么办? 沈凤仪已经出院,晚上萧然陪她在梨湖庄园吃完饭,他在园子里遛了遛狗,又去马槽边给自己从港城带回来的小阿拉伯马喂了草,这匹马原本叫Bili,被带回南江后萧然给它改了名字,因为有个冉冉在,所以萧然果断给小马取名叫喃喃,可惜这个名字全庄园只有萧然敢叫,连小马儿也从不敢应。 喃喃,喃喃? 无论萧然怎么喊,那小马的脑袋左摇右摆的就是不答应,萧然用干草搔着马的下巴,不满地絮絮叨叨着,你怎么这么胆小啊,穆先生现在又不在,再说了,就算他在,你怕他什么啊?撞个名儿罢了,谁的名字不跟新华字典撞字儿呢!你是我的马,你要有威武不能屈的气节懂吗? 小马的鼻孔呼哧呼哧地喷气:我怕鞭子,我不要气节,你这人类,站着说话不腰疼! 萧然把最后一把干草扔进料槽里,摸着小马脑门上的鬃毛,连他自己都说不出为什么,沉沉叹了口气。 国内晚九点的时候穆南城在E国落地了,萧然那时候正在洗澡,但是他把手机带进了浴室里放在洗漱台上,穆南城的专属铃音响起来时,萧然一脚就从浴缸里跨出来,因为动作太急还险些滑倒,他想也没想地按下了视频通讯的请求。 屏幕里蓦然出现一片白雾蒸腾,镜头晃动中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撮因为潮湿而显得特别乌黑的头发,随即少年雪白的沾满了水珠的容颜跃进穆南城的瞳孔,那双被水汽浸润得格外璨亮的大眼睛里迸发出热烈喜悦的神采: 穆先生! 那会穆南城和韩臻高明峰正并排坐在汽车后座上,他第一时间将手机挪了个方向,同时锐利的眼风往右边一扫,坐在他旁边的韩臻和高明峰慌忙往车门边挤去,两个人委屈地贴成三明治,同时把脑袋转向车外看风景,生怕瞄到了一点点不该看的被老板给抠了眼珠子。 穆南城这才柔声开口:在洗澡? 那柔软如春风的语调和他适才冰冷如寒霜的视线简直判若两人,韩臻和高明峰愣是生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嗯呐! 萧然欢快地应着,声音清爽活泼,他拿着手机又坐回浴缸里去,温热的水流一直没到他的胸口,只露出锁骨以上的部分,象牙白的皮肤被水光浸润得晶莹剔透,发梢和下颌落下的水珠颗颗分明流光溢彩,诱惑着人想轻舔一口。 明明是那样青涩干净的模样,穆南城却看出了下.腹紧缩的活.色生.香。 穆南城换了个坐姿,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没让自己的异样从声音里泄露出去: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萧然看到穆南城身后飞速掠过的街景,E国此刻正是阳光高照,你在车上呀,你吃饭了吗? 穆南城眉眼舒展,笑道:还没有,刚落地,要往酒店去,你吃了什么? 萧然如数家珍,把晚餐的名字一一给穆南城报了。 你等会吃什么呀? 少年的嗓音软软的,通过话筒传出时沾了一点细细的沙哑,袅袅的雾气里,他像是山林温泉中脱水而出的精灵,穆南城看着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紧绷的嗓音仍然不失温柔: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106) 你吃了什么,我等会就吃什么。 说着穆南城把萧然刚刚报给他的菜名又复述了一遍,萧然的脑袋惬意地枕在浴缸的凹槽上,水波在他胸口和锁骨间缓缓荡漾,他一手高高举着手机,被穆南城逗得哈哈笑,穆南城虽然看不见,听着那头传来的水流拍击的声音也知道这小孩在浴缸里手舞足蹈地踩水玩儿。 你能吃到春卷吗?E国很少卖这种东西吧,那里不是出了名的盛产黑暗料理吗? 买不到就自己做啊。 你还会做春卷哦? 只要是你爱吃的,我什么都会做。 嘻嘻嘻,萧然在水里哗啦翻了个身,咦?你的画面怎么不动了?卡了吗? 是啊,E国这边的网络不好,又卡又贵。 就这么极尽幼稚和没营养的对话持续了整整一路,车厢里漂浮着傻气的荷尔蒙,韩臻和高明峰盯着车窗玻璃上倒映出的彼此生无可恋的脸,两个人似乎都能听到对方的心声,跟在穆先生身边的单身狗真是都被剥夺了活路。 汽车一个转弯,切进一条繁华拥挤的大道,穆南城的余光中已经能瞄到即将落脚的酒店耸入云端的建筑顶,他轻声道: 好了,你那里快十点了,该睡了,明天打算做什么? 明天要送茜姐姐走啊,她也要去参加两洲峰会。 穆南城眸光闪了闪: 好,让冯至和杨越送你去,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穆南城想了下行程,有点无奈地说,明天不行,只能后天给你打,早上八点好吗? 穆南城是来开会办事的,行程排得很满,再考虑到时差,只能在E国24点过后打,那时国内正是早晨八点。 萧然的笑脸一下子垮了下去:不好! 他有点不满,你之前说每天都会给我打电话的。 明明是一句抱怨的话,却比什么甜言蜜语撒娇撒痴都让穆南城受不住,他全身的骨头都差点软化了: 乖乖,我很快就会回去的,晚上睡觉不要把空调调太低知道吗? 不知道,小孩的声音有点赌气了,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答应呀! 穆南城无奈解释:我是担心时差,夜里把你吵醒。 那就吵呗! 清脆叮咚的四个字,带着少年的任性和肆意,还有一股没说出来但是意味明显得不得了的对老男人婆婆妈妈瞻前顾后的不屑,像一只横冲直撞的小动物直往穆南城的心口里钻,穆南城真是恨不得让司机立刻返回机场,他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回家去,回到小朋友身边去。 我一办完事就给你打电话,不论多晚。 萧然这才满意了,他呼啦一下从水里站起来,穆南城只见那摇摇晃晃的镜头掠过浴室里炽亮的灯,乳白色的瓷砖,浴缸壁上的一堆瓶瓶罐罐,还有一只漂浮在水面上的小黄鸭,最后又定格到那张被热水浸泡得红彤彤的神采飞扬的漂亮脸蛋上,萧然对着镜头挥了挥手: 穆先生,晚安。 晚安,穆南城温柔轻笑,宝贝。 通话中断的同时,汽车也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大酒店前停下,穆南城的脸庞像是一张瞬间被抹平的画纸,所有温润柔情的表象全部褪去,代之以冷冽漠然的底色。 酒店门口铺设着长长的红毯,两道蓝色警戒线外记者们端着长.枪短.炮对准了每一个从车中走出来的人。 酒店接人专用的劳斯莱斯车门打开,韩臻最先下车,然后他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穆南城着一身黑色正装步出车厢,身姿挺拔,表情漠然。 各种相机的咔嚓声络绎不绝,比起在华夏三不五时登陆娱乐版,穆南城在西方媒体中才是比娱乐明星更受欢迎的宠儿,他有着不输明星的出众长相,不良少年咸鱼翻身白手起家以致富可敌国的传奇经历更为人津津乐道,青少年们也乐于以他为榜样,追求草根的逆袭。 乌泱泱的人群里,有个华人主播擎着自拍杆边拍边大声解说: 大家看我身后就是L市最高建筑碎片大厦,今年的两洲企业峰会就是在这里召开,我们今天会看到很多世界经济大鳄,每一个跺跺脚都可以让我们的生活抖三抖对,刚才下车的那个就是恩南国际的穆南城,没办法,我不能再靠近了 主播看着自己的弹幕无奈道, 我知道他很帅,但我拍不到他的脸,你们看看他的身子就好,给我砸再多航空母舰我也没法滑翔过去拍穆南城,毕竟我不是苏心若滑翔做不到,但我可以滑跪 主播说着玩笑性地张开一臂半蹲下,这个姿势恰巧将他想要拍的那个男人一双长腿摄入镜头里,弹幕里一阵疯狂的哇哇叫。 主播继续给大家解说: 两洲企业峰会三年一次,今年比较特殊的是,西洲经济联合组织GOM四年一次的主席竞选也是同时举行,所以GOM需要先选出新的主席,然后才能参与到两洲峰会中来,今年的候选人是雷奥哈德什么?不认识?你们只认识帅哥?那就让我们看看另一位候选人小西林不不不,穆南城不是候选人,毕竟GOM主席不是看脸选的,他太年轻了,也许再过几个四年他可能会有机会 Mu!一道洪亮的嗓音自身后响起,穆南城转过头,本就淡漠的眼神瞬间又低了好几个度。 莱布恩特大步走上前来,在离穆南城还有数步之遥时就张开了双臂,他大笑道,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 穆南城嘴角拉扯出一点弧度,适当地往前跨了一步然后伸出一只手和莱布恩特握了握: 莱布恩特,我的老朋友,看到你我真是太惊喜了! 莱布恩特哈哈大笑: 那等会我们可真的要好好喝两杯,啊对了,在来此之前我还刚见过你的妻子,那可真是个美丽的女人,你太不够朋友了,居然从不正式向我们引见 穆南城与莱布恩特交握的手掌猝然收紧,他冷冷地看着莱布恩特,手背上青筋暴凸,几欲要将莱布恩特的手骨折断。 空气仿佛在那一瞬间化作了流动的冰渣,莱布恩特的笑容愈发肆意,很明显穆南城的反应大大取悦了他,他用力抽出自己的手,上身贴近过去,靠着穆南城的耳边说,你应该不会忘记,你还欠我一个老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天使们,木先生这个文在本月就会完结了,感情线到这里其实交代得已经很完整了,剧情线上有些伏笔不会再过度展开,因为有很多情节触及敏感题材,只能一笔带过了。 小墨是全职写文的,今年到现在只连载了这一本,大纲就有近十万字,初稿完成后每天我都会修文,最终发上来的都改过很多遍,主要就是在描写和修辞上做精修,其实数据差的时候应该早早砍纲的,但是我看到有小天使的留言说,当时渣攻团宠那本就是因为数据差砍了一多半的纲,希望我这次能写完整,于是我一直坚持着。 那位小天使每天都有在留言,你们每一个留言的人我都记得,你们留言的内容我都会记着,每一个订阅的账号我都会点开看读者的名字,我记得每一个支持我的人。 我们是陌生人,文字让我们相遇,你们喜欢我的故事我的人物,这是我最大的欢喜和幸运,在我看来,这就是世上最美好的感情。 我由衷感谢大家。 我是真的很喜欢萧然和木先生,前期的时候有一些读者不太喜欢穆南城,我心里很难过,我那个时候很想说,穆先生不是那样的,他的改变都是血肉铸就的,还好有你们坚持着和我一起理解和喜欢他,我替我的孩子由衷感谢大家。 鞠躬。 感谢在20200716 08:59:37~20200716 20:56: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本大小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与此同时,L市的某个摄影棚内,苏心若正在拍摄一组钻石广告。 林朝朝不安地看向抱臂站在摄像机后的霍书妍,她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眼下她所看到的一切明显是不正常的。 苏心若和穆南城疑似结婚的消息满天飞,经纪公司里上下保持缄默,堂堂恩南国际首秘跟着苏心若寸步不离 不明就里的人还真当苏心若是名正言顺的穆太太,林朝朝却是晓得部分真相的,可惜不论她怎么问苏心若,苏心若都不肯告诉她自己那天究竟跟霍书妍达成了怎样的协议。 这个代言来得也很奇怪。 KD钻石是世界著名珠宝品牌之一,其代言人向来都是顶级国际女星,国内的一线女星抢破头能捞到个地区代言都足够光环加身了,但就在苏心若和穆南城的婚讯甚嚣尘上之时,该钻石品牌却抛来了橄榄枝,邀请苏心若做KD的全球代言人。 这种一线大牌的全球代言人选择非常严格,很多明星需要接受长时间的考察,然而KD却仿佛迫不及待似的,从洽谈到落实没用到一个月,甚至明确指定苏心若在这个时期来A国拍广告,连林朝朝这样一心只想着钱的主儿都知道这里面不寻常,她劝苏心若别接这个case,可有霍书妍在,哪里有林朝朝置喙的余地,公司高层都对此又都不置一词,林朝朝只能随苏心若来到L市。 半个多小时前,KD钻石的老总,一个身着燕尾服戴着英伦礼帽,脑后露出一截黑色马尾辫的男人来到摄影棚亲□□问了广告组的所有工作人员,尤其是代言人苏心若,更是得到了莱布恩特的热情问候,莱布恩特甚至还邀请苏心若作为他明晚参加GOM晚宴的女伴,与他一同出席。 霍书妍不落痕迹地挡在苏心若和莱布恩特之间,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抱歉莱布恩特先生,Sharon小姐明晚没有时间。 莱布恩特笑容不变:难道是Sharon小姐另有约会? 是,霍书妍冷冷道,Sharon小姐已经先接受了我们穆先生的邀请。 苏心若笑容明媚:真对不起莱布恩特先生 那太可惜了!莱布恩特十分夸张地耸了耸肩,我可是专程为了Sharon小姐才来到此地呢! 莱布恩特身边跟着的人是KD这个广告的负责人,他不满道: Sharon小姐跟我们签订的合同里有这一项细则,就是您必须佩戴我们的产品出现在GOM欢迎晚宴上,穆先生名下的钻石品牌与我们是同行,您佩戴着我们的产品与我们竞争对手的老板一同出席怕是不太合适吧? 这位负责人说的不无道理,作为产品代言人,必须时刻维护产品的形象,并与该产品的竞品完全切割。 林朝朝很想说一句,既然有这种考量,你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该选择与穆先生关系匪浅的苏心若? 苏心若露出一丝犹豫,霍书妍冷冷道:违约金是多少? 负责人笑了起来:霍小姐是Sharon小姐现在的经纪人? 啊,林朝朝这才唯唯诺诺地说,我、我是Sharon的经纪人 负责人睨着霍书妍,话却是对苏心若和林朝朝说道: 在考察Sharon时期我们并没有听说过Sharon小姐有一言不合就付违约金的习惯,难道是我们调研部的人工作不力?请恕我直言,Sharon小姐这个合作态度,与传闻中的敬业形象似乎不太相符。 霍书妍还想说话,苏心若却拉住了她,言笑晏晏道: 既是我的工作,又是莱布恩特先生盛情邀请,我当然却之不恭。 霍书妍皱着眉头想阻止,苏心若却淡淡地说, 好了Lerina,穆先生让你跟着我可不是为了让你干涉我的工作。 霍书妍看似无奈地闭嘴,林朝朝诧异地瞪大了眼。 什么时候,苏心若也能对霍书妍这么拽了? 莱布恩特满意地带着下属离开,四下无人的时候林朝朝把苏心若拉到一边想问个清楚,苏心若却只是淡笑了下。 林朝朝本能地察觉到一股汹涌庞大的暗流扑面而来,而苏心若无疑成了漩涡中心。 萧然做好了和穆南城分离一个星期的准备,却没想到当天夜里他也乘坐上了何沿和周晏城的私人飞机,与他们一同前往A国。 傅予行留给萧然的几家公司都是由方茜做执行人,原本这次两洲企业峰会是方茜要出席的,谁知凌晨时分方茜忽然上吐下泻,她自己强撑着去了医院,却被诊断出急性肠胃炎。 方茜是第二天早上十点前往L市的飞机,现在这个情况她肯定不能去了,两洲峰会上的许多合作决议需要投票,参会的OBA和GOM成员本就一样多,每一票都至关重要,缺一个人出席对OBA来说都是重大损失。 投票席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顶替的,方茜拖着虚弱的身体跟周晏城通了电话商量,周晏城沉吟了一会后决定让萧然代替方茜出席,方茜犹豫着: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萧然以后是要继承远山的,他的立场会很尴尬 方茜没有说的是,远山还是其次,就萧然和穆南城现在的关系,总不能让他们一对夫夫在两洲峰会上各为其主。 然而周晏城说: 傅予行的位子本来就是留给他的,以后的事情就让他自己选择,GOM和OBA也不是不死不休,做生意,毕竟还是合作更多,如果他愿意,完全可以在两方游刃有余,如果他选择站在任何一方,我也尊重他的决定,但是眼下能代替你投票的,除了他,我想不到有其他的人选。 方茜沉吟了半晌:那我来问问他,如果他愿意的话,就让他替我去。 周晏城道:我跟沿沿今夜两点从京都出发,顺路去南江把他一起接上,有我跟沿沿在,你放心。 凌晨两点的时候萧然在睡梦中被方茜的电话惊醒,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那个,方茜在电话迟疑了下,你别答应这么快,好好考虑一下,穆南城他会不会 不会的,萧然飞快地说,穆先生从来不干涉我的任何决定,放心吧茜姐姐,再说了我只是帮你跑一趟,周先生和学长把票投哪里,我跟着投就好了。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107) 萧然不好意思说他也是有私心的。 他草草收拾了些东西,然后把冯至派去医院照顾方茜,自己带着杨越直奔南江机场,等萧然到了机场时周晏城的私人飞机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大洋彼岸的穆南城落地后脚不沾尘,先是去视察了当地分公司,然后蒋东显黎庶等人也依次到达,几人开了个秘密会议,全程关机,不许任何人打扰,所以他完美错过了及时掌握小朋友动向的时机,但是就算再多给他两个脑子穆南城也不可能想到夜深人静好梦正酣的时候那只小猴子能自己背着包踏上别人家的飞机。 E国时间晚上八点会议结束,穆南城率先站起来,他活动了下僵硬的颈骨,刚走出酒店借用他们的会议室,韩臻就急急迎了过来。 穆南城一看到韩臻那副着急燎慌的样子心里就是一突,能让他精明能干泰山崩于前都能斯文微笑的心腹特助露出这种表情的人,全世界只有一个。 先生,韩臻苦着脸,小先生往这里过来了! 私人飞机穿越浓稠厚重的云海,萧然的心情像是荡漾在海里的舟,他美滋滋地想着,等穆先生知道他也来了L市,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呢? 那个男人肯定先是震怒,叉着腰在原地像个被困到笼子里的狮子一样暴躁着走好几圈,然后深深呼吸,咬牙切齿地跟韩臻说: 这个小混蛋!只要我一个看不着肯定就不让我省心! 何沿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萧然一个人倒在座椅上乐得手舞足蹈。 怎么这么高兴? 小孩儿一骨碌从座椅上爬起来,坐得端端正正,一双白皙干净的手交叠着放在桌面上,乖乖地喊:学长。 何沿莞尔,他坐到萧然对面,专注地看着他,欣慰道: 这次见你你比上次气色好很多,看来这段时间你过得很好。 萧然抿着嘴唇点头,微红的脸颊竟然有点羞赧。 何沿心绪有些复杂,他是乐于见到萧然过得好,但这也同样说明了萧然和穆南城相处得很和谐,少年人眉眼里的明媚春意,过来人一看就懂。 何沿是个心思灵透的人,他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萧然宛若脱胎换骨的蜕变。 萧然那时候跟着傅予行,几乎片刻离不得傅予行,但这孩子纯真明澈的眼睛里全是对傅予行的崇拜依赖,毕竟那时候萧然年纪太小,傅予行又觉得来日方长从不存调.教他的心思,在何沿看来,萧然对傅予行的感情更像是雏鸟幼兽对养育他的强大雄性的孺慕,倒是他跟穆南城在一起还不满三个月,昔日懵懂的纯情少年满身都洋溢着只有情爱才能滋养出来的潋滟风情。 萧然像是一块毫无瑕疵的水下美玉,如冰似雪,被穆南城一双手摩挲温养得像是揉进了熠熠闪光的金刚砂,生动热烈,流光溢彩。 何沿心中幽幽一叹,感情就像花开一样,过早浇灌拔苗助长都没有用处,花期到了它自然会开放,一盛开便是最美。 最近光照会有再找你吗? 周晏城端着一个果盘过来,他拈起一片西瓜塞进何沿嘴里,然后坐到何沿旁边,毫不客气地问萧然。 没有,萧然伸手捏住一根牙签,叉了块哈密瓜放在嘴里,港城环球大厦LED上的红心是最后一次,之后他们应该知道我们一直在追查他们,所以很久没有消息了。 周晏城挑眉: 不应该啊,你这明显是特邀卡牌,三次邀请后应该会有人给你信物你最近有没有收到什么陌生人的礼物? 萧然茫然地摇头,他每天不是跟着穆南城,就是处在冯至或者杨越等人的严密保护下,哪里有陌生人能接触到他。 那你就等着吧,既然光照会选中你,肯定会有人出面跟你联络诶!这颗是我的! 周晏城抢先叉起一颗颜色深紫又大又圆的一看就很甜的葡萄,然后转头对着何沿:啊,张嘴 萧然的牙签落了空,呆呆地停在果盘上方,嘴巴不怎么明显地嘟了起来,那颗葡萄明明是他先挑中的,好气。 要是穆先生在这里,肯定不会抢输的。 何沿又好气又好笑,但是那葡萄都杵在他嘴边了他也不能让周晏城把东西再放回去让给萧然吃,只好尴尬地咬住葡萄,桌下的长腿用力踢了周晏城一脚,警告他别在小孩子面前丢人了。 如果有光照会的人出面,何沿吃着葡萄,有点含糊地问周晏城,萧然要怎么办? 不怎么办,看他们开什么条件,条件好的话,就答应呗! 周晏城的手掌盛在何沿的下巴下,接住何沿吐出来的葡萄皮和葡萄籽,正转着脑袋找垃圾桶好把葡萄皮吐出去的萧然差点被闪瞎了眼。 答应?何沿愕然,怎么能答应? 没什么不能答应的,周晏城用脚勾出桌子下的垃圾桶,顺手把果皮果核都扔进去,然后很随意地踢给萧然,他抽了张纸巾擦手,漫不经心地说,这个世界没有永恒的敌人,一切组织都是由人操控的,光照会也不是专司杀人放火,四大机构相对独立,他自己不往里头钻,有些破事儿轮都轮不到他身上,只要光照会别让他把谁家的核.弹给引爆了,其他都不是大事,再说了, 周晏城最后一句话是看着萧然说的,答应不答应的,你不都跟穆南城结婚了么,你可别跟我说穆南城身上没卡牌, 周晏城偏了下头,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只怕他的点数还不会小。 萧然垂着眼睫,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周晏城和何沿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他们很微妙地就感觉到这小孩有些不悦。 只是因为周晏城提到穆南城时语气不怎么客气? 何沿瞪了一眼周晏城示意他有点眼力劲,周晏城本来还想说什么,接收到何沿的眼神,又按捺了下去。 气氛凝滞了几秒,何沿轻声咳了咳,换了个话题,他朝坐在前方和几人刻意隔了一段距离的杨越努了下嘴: 那是你的新保镖?看上去年纪很小。 嗯,他叫杨越,他不小了,已经28岁了,但是长得年轻,他可厉害了!萧然骄傲地,满脸崇拜,他用两个手指就能捏碎一个大核桃哦! 杨越抱臂靠坐着椅子,他是面对着这个方向闭目养神,听到自己的名字时,耳朵微微一跳,眉目间却岿然不动。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周晏城仔细地看了一眼杨越,折剑般的眉峰微微蹙起。 萧然吃了点水果就开始呵欠连连,这个点本来就是他睡觉的时间,飞机至少要飞八个小时,何沿让他去休息室睡,杨越看到萧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跟着他一起走到休息室门口,看着萧然躺到床上去,他关上房门,后背倚靠着门板,双手环胸,就站在那里继续闭目养神。 哪怕这是周晏城的私人飞机,杨越也势必要护得萧然滴水不漏。 周晏城的脚步轻若惊鸿,杨越却还是在瞬间睁开了眼睛,两人视线交错了几秒,前者似笑非笑,后者波澜不惊,然后周晏城勾了勾唇角,淡淡吐出两个字节: TK。 杨越歪着头,一张娃娃脸上状似不解:周总? 明人面前就别说暗话了,周晏城慵懒低沉的嗓音不疾不徐,好整以暇道,少年拳王,11岁就打遍T国地下拳场,17岁遭暗算被人打断了17根骨头,形同废人,一年后重伤痊愈,杀了当年害你险些残废的人,之后加入海登,世界殺手榜排行第三,海登暗部除Poor Hunter外第一高手,鼎鼎大名的TK,什么时候肯纡尊降贵,给一个小孩儿当保镖了? 跟在周晏城身边的何沿吃惊地看着杨越,他是看出周晏城认出此人后神情有变,但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的来头居然这么大。 然而接下来,周晏城继续说出的话却像闪电一样劈来,震得何沿几乎反应不过来, 如果宋萧然知道他的外公和舅舅是你杀的,你说他会是什么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16 20:56:34~20200718 06:3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矮畅畅的小脾气 10瓶;Amanda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机舱里的空气有一瞬间是凝滞的,杨越无害的笑容退潮般掠去,他缓缓地直起身。 如果萧然此刻在这里,一定会惊讶于杨越的另一副面孔,这个有一张娃娃脸性格跳脱的年轻人周身凝聚起一股凛冽森寒的气息。 何沿愕然之余敏锐地察觉到杨越的脊背、腰部和四肢的肌肉都绷紧,呈现出一种蓄势勃发的进攻状态。 周晏城眸光一寒,迅速地将何沿拉到身后,机舱里的保镖嗅到气氛不对,立刻聚拢过来。 就在保镖们纷纷把手放到腰上即将拔.枪时,空气中忽然掠过轻微却清晰的咻一声,其中一个保镖只觉得手背像是被尖锐的利刺扎到般猛地一颤,握在手中的枪脱手而飞。 那真的是千分之零点零一秒的空隙,众人连眼睫都没来得及眨一下,只见一根细微得肉眼几不可辨的银丝勾缠住那把枪,枪身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冰冷漆黑黑的弧线,下一瞬,那只枪稳稳落进了杨越的掌心里。 周晏城和何沿同时瞳孔一缩,两人极快地交换了下视线,都在对方的眼瞳里看到了和自己相同的震惊和疑惑。 太快了,飞机上的保镖也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然而杨越从出手到夺枪完全只在千钧一发之间,简直不像是人的速度。 周总,杨越食指套着扳机扣转了一圈,然后慢悠悠地将枪口对准了周晏城的眉心,微微勾着嘴角,您草率了,难道没有人告诉过您,杀手的身份是不能揭穿的吗? 何沿眉心遽烈一跳,他身子一动就想往前跨去,却被周晏城牢牢拦住腰护在身后,周晏城面不改色,连语调都沉寂得波澜不起: 你承认你是TK了。 周总火眼金睛,在下佩服。 好说,周晏城淡淡道,我只是听宋萧然说你两根手指就能捏爆一个核桃,这种手上功夫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再看你穿着黑色的桃心T恤,年龄28,就随便猜一猜,没想到猜中了。 杨越眼角一抽,心里血槽吐空,不得不说自家的小先生真担得起猪队友三个字。 没错,我是TK,杨越咧嘴一笑,然后他用拇指顶开保险,当着周晏城和何沿的面单手把那支枪拆开,整支枪霎时四分五裂,一堆零件叮当作响全都落在杨越的另一只手心里,我家小主人在里头睡觉,他觉浅,要是这些动静把他给吵醒了我会很难做,您说呢? 杨越的意思很明显,他不想动手,但要是惊动到萧然,情势就不由他控制了。 何沿几乎吊到嗓子眼口的心脏终于落下,他沉声道: 如果我们想让萧然知道,就不会等他进去再来问你,休息室是完全封闭隔音的,萧然不会听到任何声音。 何沿示意所有的保镖都放下枪。 杨越T恤正中的那颗桃心其实是个大口袋,他把稀里哗啦的零件都倒进口袋里,然后拇指向后方的门扉别了下,正色道: 身份我认,莫须有的罪名您可不能想按就按,我们做殺手的虽然名头不算好听,但也是讲规矩的,这头一条规矩就是不给死在我们手上的人任何亲属报仇的机会,要么先下手为强斩草除根,要么就躲得越远越好,周总您说小先生的家人死在我手上,是对我职业素养的侮辱。 周晏城比杨越要高一些,他的目光自上而下,扫出一片锐利的弧度,最后他盯住了杨越T恤前面的那颗黑色的桃心: 贺家书房里留有一张黑桃花色的扑克牌,贺云脑颅内留下的子弹是你专用的特制子弾,上面甚至还有编号,那是你的第69颗子弾,枪在人在,你可不要跟我说你堂堂TK被人盗了牌抢了枪,让人借你的名头杀了人,最后赏金还打到了你的账户里! 杨越嗤地一声笑了起来: 周总,我冒昧问一句,您的这些信息来源可靠吗? 周晏城眯起眼。 您是个正经生意人,对我们杀手这行不了解也是正常的,我们这些有名号的杀手虽然有各自做事的固定手法,但也不会白痴到每做一次活就要像李莫愁留个血手印那样恨不得昭告天下,有个词儿叫圈地自萌您听说过吧?我们杀手也不是那么喜欢出圈的,我们交任务只要带个针孔摄录机就足够了,黑桃牌?特制子弾? 杨越好笑地摇头,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子弹还是特制的?您当这是写小说呢! 周晏城一直岿然不动的神色终于被敲开一道裂缝。 何沿也略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普通人哪里能真正得知这些游走在地下行业里的巅峰人物是如何行事,那些在网络上流传得绘声绘色的传闻大多经过夸张渲染,十失九真,周晏城拿都市小说式的网传来佐证杨越是杀害贺氏父子的凶手额,实在是草率了 隔行如隔山,您不懂,我不会笑话您,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关于贺家当年的案发现场记录,您是从MSS那里得来的信息吧? 杨越语气一顿,露出一个充满恶意嘲讽的笑容, 可是您有没有想过,MSS记录的信息就一定是真实的吗?贵国既然怀疑我杀了你们的前部长,为什么从来不通缉我?贵国给民众看的公告上宣布贺家父子是畏.罪自殺,您得来的内.幕消息凶手是我,可真正的解密档案里写的是什么,您真的知道吗?您真的想知道吗? 周晏城面色紧绷,何沿的背上瞬间就被冷汗浸透,很显然,他们都意识到了杨越话里的弦外之音。 杨越!何沿在周晏城出声前先行冷声开口,你是一个殺手,你该知道,有时候人死,不是死于做了多少该死的事,而是死于话多。 何总这句话我非常赞成,杨越微微一笑,他意味深长地看着何沿,问道,看来在沉默是金这一点上,咱们还是能达成共识的,对不对? 何沿的视线在杨越身后的门板上微微一转,虽然未置一词,但那默认的态度再明显不过。 杨越点点头,神情似乎有些满意,然后他身子一歪,再度懒洋洋地靠在门板上,环胸闭上眼睛,像是一座悄无声息的守护雕塑。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108) 清晨六点,L市国际机场。 湾流G650徐徐降落在跑道上,舱门刚打开,少年就像是投林的乳燕一般扑进了穆南城的怀里。 冷不冷? 穆南城脱下身上的外套给萧然披上,L市的气温和南江相差很大,尤其清晨时分只有十来度,萧然只穿了件长袖T恤,一下飞机就打了个寒颤。 萧然笑着点头,他把两只胳膊伸进穆南城的衣服袖子里,甩了甩,然后脑袋往穆南城怀里拱了拱。 穆南城捏了捏他微凉的小耳朵,心里直发软,嘴上却无奈地说: 没有一次能乖乖听话的。 这不赖我哦,茜姐姐生病了,我代她来开会的啊。 只是来开会吗?穆南城下颌抵着他的发顶,轻声笑问,没有想我吗? 木有哦,萧然揪着穆南城衬衣的第三颗扣子扭了扭,小耳朵上飘着一层浅浅的红,你昨天才走的咩! 穆南城满眼止不住的笑,这小孩自己不知道,他只要一心虚和羞涩,嗓音就会有一点飘忽,还会加一些奇奇怪怪的语气词,欲盖弥彰。 穆南城爱不释手地揉了小团子好一会,在萧然额头上亲了又亲,然后目光落到正从舷梯上走下来的周晏城和何沿夫夫身上。 周总何总,穆南城主动伸手,多谢二位把萧然带过来,麻烦你们了。 周晏城似笑非笑地回握了下,没开口。 穆总不用客气,何沿礼貌性地笑道,我跟萧然认识多年,一直拿他当我亲弟弟,没什么麻烦的。 一起用早餐? 大家居住的都是同一家酒店,就算不约,每天开会吃饭几乎也都要碰头,周晏城一直没开腔,什么都听何沿的,两辆车一前一后往酒店开去。 你先前还说我杞人忧天,周晏城坐上车后,伸展双臂搭在后座,让何沿枕在他一只胳膊上,我看小萧然已经被姓穆的吃得死死的! 何沿微微闭目,轻声回应: 但是话说回来,穆南城对萧然看着像是真心的 周晏城侧首看着何沿: 你相信TK的话? TK说了那么多,其实目的只有一个,何沿道,解释也好,挑拨也好,威胁也好,他都是为了阻止我们把这件事透露给萧然,但那不是怕,而是想保护萧然。 周晏城沉默着没有做声。 在想什么? 在想杨越的身手,周晏城若有所思,就算他是世界一流杀手,那实力也太不寻常了 何沿轻声接口:Gene optimization program。① 周晏城的瞳眸微微一震。 说起来,何沿沉吟半晌,当年很多国家都在启动Gene optimization program,贺部长的提案是经过一致投票通过的,你说杨越的意思 周晏城突然凑过来堵住何沿的嘴,有些话敏感到,即使他们如斯亲密的关系,都只能心照不宣,不能诉之于口。 贺家大院的真相对于局外人而言注定了是一场罗生门,追究无意。 两人静静贴了一会,何沿继续开口, 比起贺家父子死亡的真相,我更好奇的是穆南城究竟是什么身份?他居然能让TK给萧然做保镖,而且TK对他还那么死心塌地,强将手下无弱兵,一个TK都这么厉害,身手和脑子都无懈可击 这不是很明显吗,周晏城收拢手臂,把何沿搂过来,让他躺在自己腿上,手指按捏他的太阳穴,何沿在飞机上一向睡不着,此刻很有些疲惫,靳尧说过穆南城就是Poor Hunter,海登的头儿,GOM是光照会的方片,海登大概是其中的一张黑桃,穆南城手里不但有一张方片,还有一张黑桃牌。 何沿原本闭着眼睛享受着周晏城的按摩,闻言微微瞠目: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光照会一个成员还可以有两张牌吗? 能者居之,能者多劳。 何沿面露恍然: 是了,这就是蒋东显他们都以穆南城马首是瞻的原因了,穆南城手里有钱又有兵,M国自由党也在他控制之下,埃托瓦那里必然有一张梅花牌,只怕AE两国的国会里也有他的人,方片、黑桃、梅花都有他伸过去的手 何沿和周晏城对视半晌,同时说道: 现在萧然还被选中了红桃K! 何沿深吸了一口气:穆南城,他是想要变天吗? 周晏城耸耸肩。 何沿捏了下周晏城的耳朵: 我还没问你,之前在飞机上你为什么要怂恿萧然接受光照会的邀请?你不是一直很反对他牵扯进其他势力里面?何沿眯了下眼,有些不悦,你是不是想利用他打入光照会? 周晏城无奈地说: 宝贝儿你要明白,不是我把他推到光照会那里,是光照会选择了他,这条船是他自己从一开始就选择上去的,怎么是我利用他呢? 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是在鼓励他两脚踩船,万一出了什么事 周晏城安抚道:别人两脚踩船可能随时会翻,可小沙伦有我们啊,谁的后台有他这么牛逼啊? 何沿无语地捶过去一拳,周晏城笑着把何沿的手顺势握进掌心里, 别把我想那么坏嘛,我知道你疼他,怎么会故意害他呢?我看小萧然那个样子,怕是不会跟穆南城切割的,既然这样,堵不如疏,光照会能在我们华夏渗透进这么多人,我们为什么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何沿幽幽道:你就不怕萧然进了那个染缸被带歪了吗? 唔,周晏城无辜地说,你不是说那孩子怎么都长不歪吗?而且看这情形,周晏城不明所以地笑了声,他倒是把姓穆的那棵歪脖子树给掰正了! 嗯?何沿诧异地坐起身,你这是对穆南城改观了?这改观从何而来? 周晏城看着何沿色.色地舔了下唇角: 我只是认为,一个疼老婆,放任老婆成为他弱点的男人,坏不到骨子里去,他在吻住何沿前低笑着说,我不就是个现成例子么,嗯? 想吃什么? 酒店的早餐是自助式的,一张餐桌能坐下四人,穆南城把萧然带到一个靠窗的位置让他坐着,自己准备去给他拿吃的。 何沿和周晏城刚在萧然对面坐下,就听到这小孩脆生生地说: 我要吃葡萄! 嗯?穆南城挑眉,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水果餐后再吃,现在正餐要吃什么? 就是要吃葡萄,萧然坚持,大大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就像两颗葡萄似的,他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大大的圈儿,要挑大颗的,颜色又紫又深,一看就很甜的那种葡萄! 何沿和周晏城: 穆南城不明所以,不过葡萄就葡萄吧,现在这个季节,酒店里什么水果都有,于是穆南城径直先去水果区,挑了几颗一看就很甜的葡萄,又装了其他吃的,端着两个满满的盘子走了回来。 周晏城和何沿一夜未眠,胃口都不是很好,只拿了几样中式小点,配着牛奶随意吃着。 穆南城把盘子放到桌子中间,萧然已经迫不及待地拿了根牙签插着葡萄塞进嘴里。 穆南城皱眉:先吃点热的,空腹吃水果不好 萧然抓过穆南城的手臂,拨开他的手掌,然后把嘴里的葡萄皮吐在了穆南城手心里,接着他又插了一个葡萄,小嘴嚼巴嚼巴,再把葡萄皮吐到穆南城手里去。 何沿和周晏城: 穆南城: 穆南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萧然的神色,他琢磨着自己这一路没做什么呀,小孩儿怎么突然对他意见这么大? 邻桌的杨越拿着筷子在桌上笃了下,穆南城看过去,杨越嘴巴动了动,用唇语把萧然和周何坐在一块吃水果的事儿都给穆南城说了。 穆南城瞬间了悟。 宝贝儿,穆南城在萧然身边坐下,他们坐的是贴着墙根的一整条长椅子,所以穆南城毫无障碍地把萧然抱到自己腿上,一只手盛在他的颚下等着他吐葡萄皮,一只手拿着筷子夹了块鳕鱼,那鳕鱼是刚烤出来不久的,还冒着热气,穆南城吹啊吹的,又用嘴唇试了下温度,才喂进萧然嘴里,嗓音轻柔得能让人起鸡皮疙瘩,鳕鱼配葡萄是不是更好吃啊? 萧然看了看四周,此刻还不到早上七点,自助餐厅里几乎只有他们一行人,萧然抿着嘴,有点羞涩,却还是点点头。 乖,穆南城不要脸地凑过去,那也喂我吃颗葡萄好不好? 萧然把葡萄塞穆南城嘴里去。 穆南城含着葡萄,在萧然嘴巴上亲了个响亮亮的吻: 烤鳕鱼味儿的吻,真甜! 何沿和周晏城: 萧然张开手心,示意穆南城可以把葡萄皮也吐在他手上,穆南城却啪地在萧然手上亲了下,温柔缱绻地说: 我们小宝贝的手手是要好好呵护的,不是用来装葡萄皮儿的! 然后又啪啪连亲了两下。 何沿跟周晏城真是觉得眼都要瞎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基因进化计划 第109章 秀恩爱不可怕,谁脸皮薄谁尴尬,就在周晏城捋起袖子搂过老婆准备正面迎战时,萧然却红着脸忙不迭从穆南城腿上跳了下去。 紧接着,后方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 然然!你怎么在这里? 何沿他们循声一看,宋枢衡铁青着脸大踏步走过来,在他后面不远的地方宋仕明带着几个人也正往这里走。 周晏城哈地笑了一声:今儿可真是热闹了! 何沿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示意他看戏也把表情收一收,这么多人呢,太幸灾乐祸影响形象。 萧然虽然从穆南城身上跳下来了,但是宋枢衡老远就把该看到的都看到了,穆南城这个王八蛋,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就敢欺负他弟弟! 宋枢衡来势汹汹,到了近前却还能保持理智,他冲何沿和周晏城点点头,又狠狠瞪了穆南城一眼,然后把萧然拉过来圈到自己怀里,高大的的脊背挡住别人的视线,他用手指点了下萧然的额头,训斥道: 你做什么呢?这里是什么地方,啊?爬梁呢你! 噗!周晏城不厚道地笑出声。 萧然有峰会主办方单独安排给他的房间,吃完早饭后,宋枢衡亦步亦趋地把他送到房间里,然后又让人把自己的行李搬过来,平时眼不见为净也就算了,此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宋枢衡是不会允许然然跟穆南城住一个房间的。 出乎意料的,穆南城没有像以前那样跟宋枢衡针锋相对,他的行程排得很满,本来就没有多少时间陪萧然,哪怕再不喜欢宋枢衡,把萧然交给他大哥穆南城还是放心的,萧然也知道他们该避点嫌,毕竟他们两个在明面上还属于两个阵营,清晨那时候没人看到腻歪会也就算了,在别人眼皮下还是要保持距离。 房间里有两张大床,萧然吃完早饭上来洗了个澡,舒舒服服地窝在被子里,今天OBA的人是没什么行程的,宋枢衡让他睡会倒时差,中午带他出去玩。 哥你这次也怎么过来了啊? 宋枢衡虽然是远山大公子,但他进远山的初衷只是为了以后照顾萧然,他对商业完全不感兴趣,所以萧然有些奇怪他怎么会来凑这个热闹。 我有个大学教授要过来开研讨会,我是来拜访他的,宋枢衡在衣柜旁收拾行李,笑道,正好蹭下爸的飞机,没想到你也来了。 萧然趴在床边看着他哥把衬衣一件件捋平往衣柜里挂,那个身影跟穆南城特别像,心里就被一只小手挠了挠,他在床上滚了一圈,烦恼地想,为什么才刚刚跟那个人分开,就有点想他了喂? 快点睡,宋枢衡催促他,上来都半小时了,是不是哥吵着你?那我先不收拾了 我到新地方就会有点睡不着,哥你收你的,别管我。 宋枢衡走过来蹲在床边揉了揉萧然的头,心疼地看着弟弟微微发红的眼眶,笑道:要不哥给你唱个催眠曲? 萧然的反应是捶着床连连求饶,他哥哪儿哪儿都好,就是音乐细胞长得稀拉碎,小时候给萧然哼个催眠曲能把孩子吓得哭断气。 宋枢衡只得又回去继续收拾东西,他打开萧然随身的背包,发现里面除了笔记本和pda就只有一堆乱七八糟的充电器数据线,不由问道: 然然你就带了个笔记本?连换洗衣服都没拿? 啊。小孩应得还理直气壮的,他出门从来不自己收拾东西。 宋枢衡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先睡吧,起来了哥带你去买衣服。 不用哦,萧然打了个呵欠,刚想说下半句,门铃响了起来。 宋枢衡走过去开门,就见韩臻笑容满面地站在门口。 有事? 韩臻双手递过来满满的纸袋: 宋大少,这里是我们先生给小先生准备的东西,衣物和他常用的生活用品和一些零食,还有这个 韩臻手往旁边一伸,宋枢衡才看到高明峰也站在外边,手里抱着个近一米高的哆啦A梦,对着他微微一笑。 宋枢衡颊部肌肉微抽。 哦豁!萧然手舞足蹈地冲了出来,一把搂过哆啦A梦亲了一口,这一款定制版的我没有耶!你们从哪里弄来的呀?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109) 宋枢衡皱眉:别亲这个公仔脏不脏? 韩臻推了推眼镜:洗过了,不脏的,先生说小先生有点认床,有个娃娃抱着他会好睡点。 嘻嘻!小孩高兴地抱着大公仔滚回床上去了。 宋枢衡面无表情地接过韩臻手上的所有袋子,砰一声关上了门。 宋枢衡盯着门板咬牙切齿了半晌,一回身就看到自家那个宝贝弟弟搂着个大公仔睡得呼哧呼哧,连小呼噜都打起来了。 萧然睡到中午的时候被宋枢衡叫醒了,他习惯性地摸出手机,微信里的消息都快爆炸了,有穆南城的,也有其他人例如蒋英哲几个知道他也来了表示欢迎,还有没来成L市的黎湛得知他在这里哭哭哇哇的,热闹非凡。 萧然先把其他人的消息快速浏览完,最后才打开穆南城的消息框: 【开会了,手机要交出去,傍晚五点联系,好好跟你哥玩,好好吃饭,乖。】 萧然嘟了下嘴,要五点才能联系啊。 怎么了?刚醒就噘着嘴,宋枢衡拿着萧然要换穿的衣服走过来捏了捏他的小鸭子嘴,哪儿不高兴了? 没有不高兴啊,萧然穿着酒店的睡袍,他拉开带子刚想脱衣服,忽然又拢住,哥你走开,我要换衣服! 宋枢衡难以置信地在萧然脑门上推了一把: 你小时候尿布都是我换的你现在换衣服要我走开?你是我弟弟不是我妹妹宋然然! 萧然脸颊不自觉地飘红。 往前推两个晚上,那时候萧然还以为自己要跟穆南城分开很多天,就由着那个男人在他这里亲亲那里啃啃,他皮肤薄,那些印记会留很久,哪里能让宋枢衡看见? 萧然见宋枢衡横眉怒目地不肯回避,自己抱着衣服跑进了卫生间,徒留宋大哥又心碎神伤又咬牙切齿地对着他的背影吼: 宋萧然!人家嫁出去的姑娘才是泼出去的水,你现在跟你哥这么见外,你还有点良心呢! 回答他的是宝贝弟弟干脆利落毫不留情的甩门声。 宋枢衡下午四点跟人有约,在这之前的时间兄弟俩打算自由游玩,两人研究了一下攻略,萧然神清气爽地跟着他哥出门,门一打开,他们就看到高明峰双手环胸背靠着墙,一见到他们就扬起了手: 嗨!大少爷小先生,午间好! 萧然的到来让穆南城有些猝不及防,苏心若这块挡箭牌之所以能起作用不仅是因为她的英文名字和萧然巧合得对上,最重要的是她曾经和穆南城传了四年恋情,M国那边一曝光结婚登记表,莱布恩特就立刻当了真,这种信息差只能在短时间里迷惑敌人,所以穆南城这次势必要彻底扳倒莱布恩特和他背后的人。 但是萧然却突如其来地撞了进来,这几乎打乱了穆南城所有的部署,杨越这张莱布恩特熟悉的脸不能再在萧然面前晃,但是没有绝对值得信任的人跟着萧然穆南城又不放心,于是派来了高明峰。 宋枢衡霎时脸一沉。 高律师,萧然没有察觉到自己哥哥的情绪,他笑着问,你怎么在这里呀?你没有跟着穆先生吗? 高明峰笑容深邃而迷人: 我大学是在这里读的,你们在这儿人生地不熟,我毛遂自荐给你们做导游,欢迎吗? 宋枢衡刚想拒绝,萧然却已经高兴地说: 好啊,不过穆先生今天开会,你不用跟着帮他看看合作协议吗? 不用,穆先生说了,什么都比不上陪小先生你愉快地玩耍重要,至于公事什么的,他自己应付应付就行了。 萧然被逗得摇头晃脑哈哈笑,宋枢衡心里真是愁死了,傻崽,别人拍两句马屁也当真,这种大状一张三寸不烂舌能把死的都说活,也只有自己这个傻乎乎的弟弟什么人都信! 宋枢衡第一次见高明峰是在派出所,第二次是在宋家大宅,萧然的股权置换事宜是高明峰全权代理的,宋枢衡正好又在给董助谢斯年当助手,每次高明峰去远山,谢斯年都是让宋枢衡出面招待,两人一个星期按点碰头,照理说应该是很熟络了。 但宋枢衡对穆南城身边的所有人都看不顺眼,对高明峰总没什么好脸色,高明峰却意外地觉得宋枢衡对他的胃口,反而每次都兴致勃勃凑上来,当然,这些暗流汹涌萧然是不知道的。 萧然都出了酒店门,才想起来问:杨越呢? 高明峰:杨越今天跟着先生。 萧然往身后左右都看了看:那我今天没保镖吗? 高明峰笑道:有我和宋医生在,还需要其他保镖吗? 你们两个又不能打。 L市的治安还可以。 没有我们国内好。 国内治安是好,但有很多人认得你,这里没人知道你是超级有钱人。 对哦,哈哈,那我们不要开车了,去坐巴士吧,嚯嚯! 萧然只是随意和高明峰闲聊,宋枢衡却听得眉头皱死紧,萧然俨然已经适应了穆南城的生活方式,甚至出门没有保镖他都不习惯。 然然? 嗯? 宋枢衡欲言又止。 萧然忽然眼睛一亮:耶? 他飞快地掏出手机塞给宋枢衡,哥你帮我拍张照! 酒店门前不远处有一块建筑指示牌,那指示牌竟然是萧然喜欢的派大星的样子,萧然跑过去抱着派大星,让宋枢衡给他拍了张照,然后他美滋滋地当着宋枢衡的面把照片发给穆南城。 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海绵宝宝吗?宋枢衡问。 我现在也喜欢派大星。 比喜欢海绵宝宝还喜欢? 对啊,因为派大星对海绵宝宝最好了,因为派大星是上天派来保护海绵宝宝的大星星!因为派大星说,如果海绵宝宝离开他了,他就会一直走,一直走到找到海绵宝宝为止,因为派大星有两个冰淇淋,一个给自己吃,一个给海绵宝宝吃,因为派大星说 萧然在宋枢衡面前倒退着走,一边走一边小嘴嘚吧嘚吧个不停,直到吐出最后一句话之前他才停顿下来喘了口气,他背着光站在宋枢衡面前,宋枢衡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是不加掩饰的纯粹的快乐: 派大星说他生下来,就是为了和海绵宝宝相遇! 宋枢衡微怔地看着萧然。 哥!哥!萧然忽然抱着宋枢衡的胳膊把他往塔楼的方向拖,那是这个城市最有名的建筑之一,一座笔直矗立耸入云端的高塔,塔上有让人望之生畏的世界第一高的跳楼机,萧然兴奋得不行,跃跃地跟他哥说,我们去坐跳楼机! 宋枢衡诧异极了: 你要去坐那个?可是你恐高啊然然 我已经不恐高啦!我还走过玻璃栈桥呢!穆先生说啦,男人怕什么就要去征服什么,别怂,干就对了! 萧然攥着拳头,竟是一脸豪情万丈,阳光下他粉嫩清透的小脸红扑扑水灵灵,眉眼里都荡漾着潋滟水光。 宋枢衡犹记得他初回国看到的萧然,小小年纪却已是心如死灰,不过两个多月,他就像浴火重生,真正有了个风流少年的模样。 那么健康活泼,快乐灵动。 这才是他的弟弟真正该有的样子,神采奕奕,光芒四射。 宋枢衡一直憋在嘴里没能出口的那句你跟穆南城在一块过得好吗彻底咽了下去。 小先生,这个你就饶了我吧,我虽然不恐高,但是我这把老胳膊老腿实在吃不消这跳楼机! 高明峰望着远处那俯冲而下的跳楼机,听到发疯崩溃的鬼哭狼嚎绕梁不绝,举起双手投降。 萧然惊奇地看着他: 高律师,穆先生身边的人个个都很能打,你这样,很掉链子哦! 穆先生身边您才是第一人,您更不能打啊。 好吧。不愧是名嘴大状,萧然扁了下嘴。 宋枢衡见不得宝贝弟弟吃一点瘪: 然然从小乖到大,他不需要学会打架,不像高大状你 宋枢衡很厚道地没有把后半句话如实吐出知名讼棍,被人套了挺多麻袋吧? 高明峰笑眯眯道: 那宋大少不如陪小先生上去,我在下面给你们加油打气!奥利给! 高明峰早就发现萧然提议去跳楼机的时候宋枢衡脸颊的肌肉都绷紧了,宋枢衡确实不愿意上去,倒不是他自己怕,他是个医生,清楚什么样的身体素质不适合做这种极限运动。 萧然虽然活蹦乱跳的,但是他体质其实很一般,跳楼机启动的瞬间对心脏负荷极大,萧然又有过被绑架的经历,宋枢衡还担心这种危险运动会唤起他的PTSD,于是宋枢衡苦着脸,一脸的英勇就义: 好吧,哥陪你上去 哥?宋枢衡嘴唇都发白了,萧然哪里有看不出来的,哥你不舒服吗哥? 没事,之前刚进远山很多东西不懂,熬了挺多夜学东西,有点低血糖,没大事,哥撑得住,走吧,咱们买票去 那还是算了,低血糖不能坐这个。萧然果断更换行程。 宋枢衡溢出欣慰的笑容,把萧然揉在怀里搓了搓,谁知小家伙下一句话又让他倏然变了脸扎了心: 这样充满刺激的事情,果然还是要穆先生在才最给力啊! 宋枢衡恼怒地把萧然的脑袋揉成了一个炸毛的球。 高明峰站在一旁看着,心里失笑不已这个极品弟控。 三个人吃吃逛逛到了下午近三点,他们往宋枢衡和人约好的咖啡厅走去。 你约了谁?高明峰走在宋枢衡的左边,促狭地笑问他,需要我带着小先生回避吗? 宋枢衡没什么表情地说:我的弟弟我自己带着谢谢。 高明峰故意道:我还是头一回看到有人约会喜欢带着小电灯泡的。 宋枢衡眉心蹙了下:我约的是我的大学老师,然然也不是小电灯泡。 哦,老师啊 高明峰挑了挑眉,他正想继续逗宋枢衡,却忽然发现走在宋枢衡右边的萧然停住了脚步,直勾勾地盯着马路对面的某个方向。 与此同时高明峰和宋枢衡愀然色变,惊呼: 傅予行?! 第110章 那一瞬间萧然的大脑完全是空白的,他脸上血色全无,泪水决堤般潮涌而出,几乎迷蒙了他的眼,视网膜里一片模糊,可那道颀长挺拔温润如玉的身影却宛若在重重水雾里散发着灯塔般的光芒,指引着他往前疯狂跑去。 马路恍如一道天堑,无数的汽车像是流不到尽头的河,萧然奔进车河之中,宋枢衡和高明峰魂飞魄散: 然然! 小先生! 嘀嘀嘀 吱 尖锐的刹车声,轮胎摩擦声,司机激烈的咆哮声,各种喧嚣卷裹成一团冲上半空,整条马路像是一锅煮沸的粥。 卧槽找死啊! 你他妈眼瞎啊? 有人对着电话大吼:喂!交警吗?这里有一个疯子横穿马路 萧然充耳不闻,所有的声响都被一层层过滤,他跌跌撞撞地,一路往前跑。 那些泛着金黄暖光的,细细碎碎的片段,像是一块块凝聚成了实质,劈头盖脸地向他迎面砸来。 那年秋雨微凉,天地空濛,傅予行撑着伞向他跑来: 我是傅予行,南江傅家人,萧然,你小时候我抱过你,你该叫我一声四哥。 他抬起头,在灰暗的雨线里仿佛看到了光。 除夕之夜,墨蓝的星空里烟花荼蘼,傅予行在公寓的阳台上捧着他的脸,眼眸里潮润的光泽比烟花还要灼亮: 然然,四哥喜欢你,四哥最喜欢你,你愿不愿意跟四哥在一起,我们永远不分开。 他懵里懵懂地:我们一直在一起啊。 你还这样小,你不懂没关系,四哥有的是耐心,四哥会等你长大。 傅太太得知他们的关系怒而北上,傅予行牵着他的手宣告: 除非我死,否则我绝对不会放开然然。 医生的办公室里,傅予行抱着他,喉间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沁着血: 我的然然还没有长大,四哥不甘心 最后的最后,傅予行虚弱而温柔的声音穿过渺渺时空,如春风化雨拂在他耳边,落在他心上: 然然,只要你在这个世上,四哥就不会消失,四哥会一直看着你,看着你健康长大,快乐幸福,那是四哥一生的心愿啊 萧然踉踉跄跄地往前跑,他终于穿过了沸腾的马路,沿着广场前的大道一路狂奔。 萧然不知道自己撞到了什么人,肩胛上传来钝钝的痛,那痛在他急遽的喘息中彷如顺着他的呼吸蔓延进四肢百骸,他眼睛看不清,脚下又不稳,几次都差点摔倒,身后是宋枢衡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然而他恍若未闻,有人拉住他的胳膊,是追上来的高明峰,他从来没有使出过那样大的力气,竟把高明峰生生甩开。 然后他终于看清了站在百货大楼前面的那个男子,一身简单的白色T恤,浅灰色的休闲裤,脸部轮廓白皙清俊,深潭般漆黑的双眼注视着他,一如往常的无数个朝夕里,四哥站在宿舍楼下的花圃边,含笑张开双臂,迎接他。 萧然扑进男子的怀里,巨大的冲力让那男人被撞得后退一步,他似乎有一些诧异,笔挺的身形微僵,抬起的双臂放在少年的肩上想要推开,然而少年紧紧地抱住他,那么瘦削的手臂,却迸发出那样大的力道,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抱住他,一声嘶哑的呜咽从萧然的喉骨里溢出来: 四哥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110) 男人微微一怔,那个推开的动作就变成了轻拥。 四哥,四哥 滚烫的眼泪瞬间濡湿了男子的T恤,少年哭得泣不成声,他无从思考无从分辨,完全凭借本能紧紧地抱着他的四哥, 你回来了,你回来找我了 宋枢衡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他不可置信地瞪着面前的年轻男人,嗓音凌乱而颤抖: 予行? 高明峰眉头紧蹙,他扳着宋枢衡的肩膀,稳住宋枢衡几乎摇摇欲坠的身形,低声道: 他不是傅予行,他是傅谨时。 宋枢衡茫然地看着高明峰,他的思绪断开数秒后才缓缓运转起来,他顺着高明峰的话重复: 傅谨时? 高明峰下巴弧线绷得死紧: 他是傅栋的另一个儿子,最近才被认回去,他不是傅予行,他叫傅谨时。 傅家的另一个儿子,宋枢衡当然也是听说了的,然而宋家和傅家多年断绝来往,那次傅家大宴南江世家宋家的人并没有出席,宋枢衡又不大跟其他世家子来往,而傅谨时初回南江根基不稳,作风也非常低调,除了学着接管公司,就是侍奉在傅栋的病床前,几乎没怎么在公共场合露面过,以至于宋枢衡竟然不知道傅五长得和傅四一模一样! 咳! 发出轻咳声的是傅谨时旁边站立着的一个金发黑眸的混血男人,宋枢衡看过去,他的表情还处在震惊与迷茫中,愣愣地喊: 老师? 随着这一声称呼,高明峰倏然望向这个男人,他眸光一暗,脸部肌肉紧绷,没人注意到,他的右手握住了左手上佩戴的手表,轻轻按下了表盘上的一个掣键。 宋,罗伊点点头,他是在场所有人里心境和表情最为自然的一个,他看了看萧然,挑起眉,然后指指身后的咖啡厅说道,大家还是坐到咖啡厅里再谈吧。 宋枢衡深呼吸一口气,他抹了抹脸,然后走上前去: 然然,宋枢衡轻声说,这不是予行,你认错人了。 宋枢衡感觉到萧然的身体遽烈颤动了一下,他用了很大力气才把弟弟从傅谨时怀里拉出来,萧然满脸的泪珠,他显然听懂了宋枢衡的话,他凝固在傅谨时脸上的视线渐渐涣散,茫然而悲哀地呢喃: 四哥不是四哥 宋枢衡心疼得不行,但还是坚定地重申,然然,这不是你四哥,不是。 萧然眼睫重重一颤,豆大的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一般疯狂滚落。 傅谨时看着他,眼眸里一闪而过许多难以言瞄的复杂情绪,他伸出一只手,轻声道: 我是傅谨时,你好。 水声哗哗,咖啡厅的包厢洗手间里,萧然弯着腰站在水槽前,掬着冰凉的水往脸上泼。 他抬起头,镜子里倒映着他的脸,洗手间里灯光明亮,衬得他的眼珠格外漆黑,眼角、鼻翼和脸颊都满布着通红的血丝,细碎的水珠沿着轮廓全都凝聚到下颌的中心,然后一路滴落进领口里,他用双手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面颊,缓缓抽了几张纸巾,随意地擦了擦。 那些汹涌如海潮般的情绪,在意识到傅谨时并不是他的四哥后,又如退潮一般飞快远去。 他和傅予行朝夕不离生活了七年,傅予行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是刻在他心版上的浮雕。 哪怕长得再像,哪怕声音再像,傅谨时不是傅予行,他分得出来。 萧然走出洗手间,房间里的四人都向他望了过来。 宋枢衡、罗伊和傅谨时分坐在围着茶几的三张沙发上,只有高明峰抱怀倚靠着包厢的门,神情晦暗莫测。 萧然在宋枢衡身边坐下,他的眼角和脸颊血丝未退,然而泛着淡淡潮光的眼眸已经平静,他在抬眼间和傅谨时复杂的视线对上,一触及分。 这个人既然不是四哥,萧然对他就不再感兴趣,自然也不会接收到后者混合着探究、兴味以及怜惜的眼神。 宋枢衡拉过萧然的手,发现弟弟的情绪确实已经完全平复,他有些欣慰地拍了拍萧然的手背。 先前包厢里的人都已经互相介绍过,宋枢衡作为攒局的人,理该再为萧然郑重介绍一下客人,他往右侧摊了下手掌: 然然,这是我的大学老师,达蒙罗伊教授。 萧然的瞳眸重重一缩。 他看到达蒙罗伊的冲击力和看到傅谨时几乎不相上下。 达蒙罗伊,A国罗伊高等生物基因研究室创办人,同时是萧然生母贺乔和宋枢衡生母关素风的导师。 萧然没有想到,他竟然也是宋枢衡在大学时的教授,显然宋枢衡不知道罗伊跟贺乔以及关素风的关系,否则他不会带着萧然跟罗伊见面。 因为远山集团和罗伊实验室关系匪浅,萧然曾经侵入过罗伊实验室的实验中心,并将该中心的一些不宜公开的实验细节泄露出去,当时宋仕明还为此警告过他,萧然心想罗伊大概不知道这件事的内情,否则怕是不会对他这样和颜悦色。 面前的男人看不出年纪,他是蜚声国际的生物学家,已过天命之龄,然而他的容貌实在太年轻了,说他只有三十来岁也毫不夸张。 罗伊有一头闪着耀目金色的头发,皮肤白得过分,苍冷如透明的玉,他的眼睛却是浓郁的黑色,像是沉在冷水中的黑黢黢的猫眼石,无疑的他是个非常俊美的男人,在宋枢衡介绍后,他微笑着对萧然伸出手: 你好,达蒙罗伊。 萧然看着罗伊半晌,慢慢地伸出手,两双肤色异常相近的手交握在一起,萧然的眉心微蹙了下,他感觉到罗伊握住他的手有轻微的颤抖,似乎有些激动。 罗伊看着萧然的眼眸里闪烁着难以形容的微芒,这和他先前目睹萧然失态时的镇定淡然判若两人。 因为之前放声痛哭了一场,萧然的嗓音略沾一点沙哑,他礼貌性地对罗伊说: 您好,我是宋萧然。 然后萧然想要抽回手,谁知一下竟是没能抽开,罗伊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竟收紧了手指的力道,萧然掀起眼睫,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和罗伊直直对视上,少年的眼神淡然静默,男人的视线深沉浓烈,两个人都直勾勾地看着对方,不论是手心的力度还是眼睛里的温度,都恍如一场不动声色的较量。 宋枢衡不经意地望他们一眼,眉心禁不住微微一跳,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古怪像是游丝一样在他的脑海里勾了下。 那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从雪白苍冷的肤色到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从手背上若隐若现的青筋,到手腕上鲜明突出的尺骨茎突,都过分得相似,宋枢衡的视线往上,在萧然和罗伊的面容上来回打转,越转那股怪异的感觉就越缠绕不去。 萧然和罗伊都有弧度完美的颈项,棱角分明的下颌,轮廓精致的嘴唇,挺拔深邃的眉骨,尤其是眼睛的形状,他们面容上的每一个部位特征都极其相似。 这不是傅谨时如同傅予行的翻版那样的雷同,而是一种显性的基因特征无限接近,就好像宋枢衡脑中倏然滑过一个极其荒唐的念头,就好像一对形貌相近的亲属,别人一打眼看去就觉得这是父子或兄弟。 就在这时,罗伊终于松开了手,他带笑的声音打断了宋枢衡那漫无边际的尚来不及捋清逻辑的思绪: 宋,你的弟弟非常漂亮,他是个混血儿吗? 宋枢衡登时脊背一挺,这是他打小就形成的惯性,只要有人夸他弟弟,他就忘记谦逊两个字怎么写,他抬手摸了摸萧然的头,嘴角的弧度扬起来: 我弟弟从小就长得漂亮,他还特别聪明,别的小孩像我,三岁才会说话,他三岁已经认得半个新华字典了 坐在沙发上的萧然和倚着门板的高明峰一个翻了下眼珠一个别过脸去笑,极品弟控滔滔不绝地夸赞着自己的宝贝弟弟长达二百秒中间连个顿都不打,最后才进入主题回答罗伊的问题, 不过他在华夏土生土长,不是混血,倒是老师您,您看上去更像是混血。 罗伊点头:我是雅利安人种和高加索人种的混血。 这话是有些怪异的,一般混血儿向别人介绍的时候只会说自己是哪几个国家的混血,很少会用人种来形容,不过宋枢衡也没过分解读,倒是高明峰闻言转了下头,意味不明地瞥过去一眼。 宋枢衡介绍傅谨时时略有些不自在: 然然,这是傅谨时,罗伊老师的赞助人之一。 傅谨时第二次对萧然伸出手,笑容清浅和温和,那笑容刺得萧然眼眸微微一痛,他垂下眼睫,细细密密的睫毛像是一扇厚厚的小帘子阻挡住所有的情绪,也阻挡了对方对他的窥探。 然而下一秒,萧然又猝然抬头。 此时的傅谨时端坐在沙发上,他在伸臂的同时胸前挂着的链坠微微晃动了下,萧然的一点余光瞥到那链坠,脑子里像是被电流瞬间击过。 萧然的眸光钉在那条链坠上。 不论是谁一眼看到这条链子都会被吸引住,那链条的材质是黑色的,那是传说中的极其珍贵稀有的金属有夜玫瑰之称的乌金,乌金沉黑发亮,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两弯漆黑沉郁的金属链条中端垂落着一个小丑形状的吊坠。 小丑苍白的脸颊上眼耳口鼻都是红色的,栩栩如生。 某个念头像是骤然破水而出的小鱼,被萧然如电般攫住。 傅谨时的手伸出半天都没得到回应,他也不尴尬,只是顺着萧然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胸前,笑问: 你喜欢这个? 萧然回过神来,他那犹如冷湖一般平静漠然的表情缓缓荡漾开,好像那颗奇异的吊坠投进了湖心激起了层层涟漪,整张面庞都生动鲜活了起来,他偏了下头,指着傅谨时胸前的吊坠,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清脆明朗,眼神也重新焕发了纯真明澈,他像个好奇的孩子毫不掩饰对那新鲜玩意的兴趣,说: 这个链子好特别啊。 要是你喜欢,傅谨时嘴角的笑容缓缓扩大,他错也不眨地看着萧然一个字一个字慢声道,我可以送你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穆先生没有出场呢。 感谢在20200720 09:57:55~20200721 09:0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若相惜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L市,碎片大厦。 阳光落满大会议室,能容纳数百人的空间里座无虚席,演讲台前立着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他有一副典型的盎格鲁撒克逊人的长相,金发碧眼白皮肤,还有一只彰显着傲慢的鹰钩鼻,他就是现在GOM的代理主席,本届新任席的候选人之一小西林。 小西林刚刚结束一通长长的发言,下面只有一半人捧场地鼓掌,他的目光投向台下离他有四五米远的东方男人,穆南城对他点了点头。 台下最中央位子上坐着的人是雷奥哈德,GOM另一位主席候选人之一,他之前已经发表过演讲,雷奥哈德拍了拍手,另一半的掌声才又稀稀拉拉地响起。 一屋子人各为其主,壁垒分明。 会议主持宣布暂时休息,小西林的助手递给他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他刚想打开,却像是被什么刺到似地微一哆嗦,小西林往前方一看,只见穆南城的眸光如有实质地盯着他手里的矿泉水瓶。 小西林讪讪地把矿泉水瓶扔还给助手,穆南城这才淡淡地收回目光。 嗤!有雷奥党的人注意到这一细节,嗤笑起来,小西林,你是还没有断奶吗?晚上是不是还要穆南城给你唱催眠曲儿你才能睡着觉? 小西林定力不足登时变脸,亏得旁边有人拉住他,对挑衅者反唇相讥: 老布朗,你是过了喝奶的年纪了,可你现在离不开老年尿不湿了吧?哟!这新假发质量不错,华夏制造的吧?可我还是喜欢你那光灿灿的大脑门,你把假发摘了,咱们这里就可以关灯了,多省电节能啊! 比起OBA由周晏城一力主导,GOM内部争斗的烈度堪比A国总统大选,每届竞选两个候选人的拥趸都恨不得撸袖子捋裤管,在会议室里大打出手的情形往年那是屡见不鲜的。 后来组织出台了竞选期间滋事者将被取消投票资格,这些在人前光鲜亮丽道貌岸然人后互相撕扯对方头发揪拉对方啤酒肚腩的大亨们才放弃武斗专注文斗。 文斗的格局比起小学鸡吵架那也是不遑多让的。 两派人你来我往斗了会嘴皮子,最终一个个都被生理需求打败,有人一边解着裤子往外跑一边还不忘回头骂两句。 穆南城蒋东显和黎庶坐在一处,蒋东显靠着穆南城耳朵小声笑道: 一帮傻逼蛮夷进化不全,还他妈有脸骂黄皮猪! 穆南城勾着嘴角,他站起身。 蒋东显:哪儿去? 穆南城:洗手间。 蒋东显:一起。 穆南城眼角向下斜过去瞅着蒋东显,脸上要笑不笑的。 怎么着?蒋东显莫名其妙。 要拉手吗? 滚你的! 穆南城正色道:你想拉也是不行的,我是有家室的人。 滚! 黎庶本来跟另一边的人说话,只听到蒋东显骂了个滚字,还以为这俩又闹矛盾了,前阵子穆南城在双子星大厦那件事上让蒋东显很没面子,后来虽然和好了,不过黎庶这老好人爱操心: 哎哎哎,有话好好说,怎么掐上了,这又是为了什么?不是我说你啊东显,这什么场合呀,你那爷脾气得收收 蒋东显直接被气笑了,穆南城笑笑地跟黎庶说: 他想跟我手拉手一起上厕所,但我是个有家室的人,我贞洁,不从。 黎庶的嘴巴张得合不上,蒋东显自认没什么文化,只能一句卧槽走天下! 穆南城摊了下手,煞有介事道,你们也知道,我家里那位,年纪虽然小,但是醋性实在大 黎庶突然朝穆南城挤眉弄眼。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111) 你不信?也是,你还没见过我家Sharon,不太清楚,但是东显是知道的,上次在高尔夫球场有个女服务生给我掸了下衣服,他当时就给我脸子,球杆都扔了!是不是有这回事东显? 狗屁吧!蒋东显翻了个白眼,受不了道,明明是你非要跟他挥一根杆把他的球杆扔了!人Sharon当时气得直蹦 嗯哼! 一声重重的咳嗽在身后响起,原来穆南城和蒋东显两个人高马大的家伙站在座位间的通道上,挡住了路,正要从此路过的赫然是穆南城的岳丈大人! 宋仕明皱着眉,表情有些便秘似的纠结,仿佛是想说点什么,但又顾忌场合忍住了。 穆南城赶紧侧身,微笑地张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您慢走。 蒋东显也摸着鼻子赶紧让路。 黎庶笑得倒在座位上,指着他俩: 一对活宝! 他们的调笑自然也被其他人听了过去,所以穆南城和蒋东显并肩往外走,经过雷奥哈德座位的时候后者叫住了穆南城。 雷奥哈德浑厚的嗓音透着亲切的笑意,像是跟穆南城关系特好似的: Nathan,刚才听你提到你的新婚妻子,我听说她也来到了L市?什么时候为我们这些老朋友引见一下?哈哈,你们华夏的规矩,结婚可是要请客收红包的,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穆南城眸光微闪,脸上挂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工作忙,劳您惦记,以后有机会 等什么以后啊?一道略显尖利的声音横.插进来,莱布恩特从后方走过来,毫不见外地一手搭在穆南城肩膀上,对雷奥哈德说道,Mu的妻子正是我们KD钻石最新的全球代言人SharonSue小姐!您明晚就能够见到这位女士动人的风姿! 是吗,雷奥哈德笑着点点头,我真期待。 Mu,雷奥哈德舔了下嘴角,笑容猥琐而嗳眛,你的老婆真的很漂亮,她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东方女人,如果不是她嫁给了你,我一定会追求她! 穆南城抖开莱布恩特的手,他半眯眼眸,俊美的脸犹如冰封,冷冷地盯着莱布恩特。 莱布恩特挑起一边眉,笑得越发阴沉而放肆,她不止漂亮,身材还非常好,唔,那手感实在太棒了,我真羡慕你的艳.福啊 穆南城倏地一手提起莱布恩特的衣领,逼到他眼前,刀锋般的眼睛里杀气四溢。 Nathan!蒋东显拉住穆南城的胳膊肘,提醒他,别冲动! 怎么?想打我? 莱布恩特做出极度夸张的表情,他抓着穆南城的另一手死贱死贱地往头上招呼,来,打!别玩虚的!将你安第斯神鹰的利爪对准盟友的脑袋尽情地撕吧!来呀来呀! 我说莱布恩特,蒋东显鄙夷道,你当了鳏夫后,可真是越发贱了! 嗯哼?莱布恩特冲蒋东显挤了下眉眼,一副极为享受这个形容的表情,多谢! 蒋东显一脸受不了,表示被这贱人恶心得都要吐了。 莱布恩特凑近穆南城,用只有穆南城才听得到的气音说, 这就是咱们这种出身海登的人的好处了,莱布恩特的声音犹如嘶嘶吐信的毒蛇,幽凉阴毒,透着刻骨的恶意,你杀我一个老婆,我再杀你一个咱们这行当讲究的就是个公平,你说是不是? 穆南城拳头紧握,攥得咔咔响,额上的青筋迸得几欲爆裂,看得出他的克制到达了边缘,他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里咬出来: 你要是想死,就试试! 莱布恩特嚣张地大笑:哎哟哎哟我好怕哦! 穆南城用力掼开这个傻逼,他要是在这里跟莱布恩特动手,那才是正中对方下怀。 哟!不打我?哎呀我好失望啊! 莱布恩特对着穆南城的背影贱兮兮地喊,回应他的是一根高高竖起的中指。 洗手间里水流哗哗,穆南城表情淡然,情绪丝毫不受方才莱布恩特挑衅的影响,蒋东显和他并立一处放水,嘴里叼着一根烟。 四下无人,蒋东显这才正经问他:你怎么把小朋友接到这来了? 穆南城拉上拉链,洗了手,慢悠悠擦干,才接过蒋东显递给他的烟,他食指关节在眉心抵了下,明显有些头痛地说: 他跟着周晏城何沿过来的,人到半道了我才接到消息。 蒋东显明显有些不赞成: 那你也把他藏好了,现在这个时候多少人盯着你,你还敢亲自去接人,还好宋仕明在这里,莱布恩特的人只当姓宋的带着俩儿子过来的 穆南城淡淡地打断他: 没辙,我要是不接他,回头要跟我闹的,你别看他长得乖乖的,脾气可倔,要是让他觉得我不关心他冷落他,能把我整死。 蒋东显: 蒋东显迟疑了许久都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为什么穆南城一副头痛无奈的表情,讲话的口气却充满了炫耀和优越?让他很想一拳揍上去。 我他妈闹不懂了,你把苏心若弄来不是为了转移莱布恩特视线?现在又秀个什么秀? 蒋东显虽然之前配合着穆南城弹了会双簧,但那是为了让雷奥哈德的人以为他们说的是苏心若,穆南城这过河拆桥的东西转头就捅他这个老单身狗一刀! 操了! 穆南城把半根烟掐进水槽里,对镜理了理丝毫不乱的头发,从镜子里漫不经心地瞥着蒋东显: 我秀了吗?不是你自己在这里找糖磕? 日了!蒋东显低咒一声,差点把烟头弹穆南城脸上去,我他妈再多问你一句我是傻逼! 穆南城偏头避过那颗烟头,笑得蒋东显简直没眼看。 蒋东显看着穆南城那又骚又浪的欠扁样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憋住话: 你他妈瞒得够好的,原来早跟宋仕明的儿子结了婚,宋仕明那一票,现在可不好说要投给谁了。 宋仕明是GOM中为数不多的中立派,在投票中经常弃权,就跟很多年前联合国里的华夏似的,不显山不露水不得罪人,只自己埋头闷声发财。 但蒋东显知道宋仕明在整个光照会的地位都举足轻重,他的两任妻子都是红桃成员,基因进化项目今天的很多成就都离不开他两个妻子的贡献,他的前岳父和现任大舅哥都是梅花,远山集团既是光照会的一大钱袋子,更是无数进化者的生产基地,也正因此,竞选人很少会去争取他的选票,只要他保持中立就足够了。 蒋东显知道穆南城宠爱宋萧然,但是现在他明显又多想了一层,他意味深长地对穆南城说,宋仕明这一次,八成不会弃权了。 穆南城笑了笑,没再说话。 休息室里,雷奥哈德坐在中间的沙发上,莱布恩特坐在他对面,正剪开一支雪茄,恭敬地递给雷奥哈德,又打开火机为他点上。 雷奥哈德吸了一口雪茄,吐出青白的烟雾: 穆南城的女人那里,你有多大把握? 雷奥哈德并不相信一个男人会为了女人不顾大业,但是莱布恩特在他面前信誓旦旦地说那个女人就是穆南城的弱点。 莱布恩特恻恻一笑: 我都查过了,穆南城这么多年身边只有这么一个女人,对她很有感情,穆南城的车牌号都是她的生日,整个华夏的人都知道他们是一对,穆南城把海登的王牌护卫队都派在她身边,Lerina现在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护得滴水不漏。 雷奥哈德不敢轻信:那也可能是做给我们看的。 不,您听我说,莱布恩特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精光,我跟穆南城在海登是同期,一开始受训的时候我俩还在一个宿舍待过,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块吊牌,人在牌在,人要是死无全尸还有一张牌能确认身份,穆南城有两块牌,一块是他自己,一块刻的是Sharon这个名字,我问过他那是谁,他说那是他的幸运天使,是他死前最想看到的人,是他死后仍然要继续守护的人。 雷奥哈德有点乐了:这穆南城倒是个情种! 这人跟我们不太一样,莱布恩特眼底翻涌着讳莫难测的情绪,有憎恨,有不甘,还有比憎恨和不甘更复杂更深浓的东西,他是命好,长了副价值万金的身体,否则他这种个性,早死得渣都不剩! 在光照会的人眼里,穆南城贪权好利,谁都知道他拼了命地往上爬,却不图享受,一心沽名钓誉买通人心,像是个要建造世界大同的圣人,他对盟友极其大方,养了一干死心塌地的手下,给他办事的人三代不愁,满世界给穷人洒钱,却对真正能和他携手扩大利益的人不屑一顾,性子又狂,软硬不吃。 想他死的人很多,但他一身是刺几乎毫无弱点,怕他死的人更多,哪怕雷奥哈德一派视他如眼中钉也没人敢动他一根寒毛,他是G基因计划的基石,只有他活着,才能有源源不断的血液,才能有更多进化者能被制造出来。 穆南城被养得太肥了,只怕大小王现在也在忌惮他 雷奥哈德目光平淡却锋利地瞥过去,莱布恩特霎时住嘴。 总之您放心,我已经做了万全的部署,按照海登的规矩,我就是在游轮上杀了穆南城的老婆也没人能说话,穆南城知道这一点,他要是不想他的女人死,一定会弃权的! 你想得太简单了,雷安哈德夹着雪茄的手指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你计划的这些穆南城怎么会想不到?他既然能让那女人跟你一块登游轮,就不会没后手。 他太自信了! 莱布恩特粗放的眉毛挑着,眸光里散发着狂热自负的光芒,恍若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我了解他,我太了解他了!他喜欢正面迎战,尤其不会在我面前认怂!他享受把自己的女人带到阳光下让她接受众人膜拜,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喜爱名声胜过一切!所有人都知道他杀了我老婆,别人越是以为他会把老婆藏起来,他就越要让她出现在万众瞩目之前!这就是穆南城!他就是这么狂!他太相信自己,他觉得他的人不会背叛他,他也觉得没人能在他的眼皮下杀到他的人 莱布恩特,雷奥哈德淡淡说,容我提醒你,穆南城的女人这颗棋子,只有活着才有价值。 是,我明白。 只有活着的人才有威胁的价值,要是死了,穆南城掀了桌子跟人拼命,那所有人都没得好。 说起来,雷奥哈德有些不解,你跟穆南城既然是同期,还这么了解他,听你的意思以前关系还很不错,后来怎么会闹到不死不休? 莱布恩特的脸色霎时涨红若猪肝,支支吾吾道: 那只是因为我们理念不合 算了,你们的旧怨我不感兴趣,雷安哈德将雪茄摁灭,希望明天一切顺利。 莱布恩特保证:一定会的! 那头穆南城和蒋东显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也准备回会议室,两人刚走出洗手间,就见迎面韩臻步履匆匆神色惶惶,穆南城心下登时一突,他推了把蒋东显: 你先回去,我跟Steven说会话。 穆南城退回到洗手间里,韩臻随后跟进来,他关上门,将自己腕上手表摘下来,然后从耳内掏出一个微型耳机一并递给穆南城,穆南城眸光瞥着那块表,瞳孔骤然缩紧。 那是高明峰传出来的实时画面,萧然的脑袋几乎抵在一个男人的胸口前,他的声音透过耳机传出来时乖乖的,软软的,是穆南城熟悉的可爱的腔调,他在对那个男人近乎撒娇地说: 这个链子好特别啊! 第112章 要是你喜欢,傅谨时嘴角的笑容缓缓扩大,他错也不眨地看着萧然,一个字一个字慢声道,我可以送你一个。 真的吗?萧然兴致勃勃捏着吊坠翻来覆去地看,跟你这个一样吗? 傅谨时低着头,看着那颗小丑吊坠在少年白皙修长的手指里被颠来倒去,忽然觉得这个画面有些莫名熟悉,他哑声道: 样子差不多,颜色不太一样。 但是我喜欢你这个哎! 傅谨时朗声笑起来。 萧然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盯着傅谨时的笑脸,眼神里像是有某种摄人心神的意味,你这个能送我吗? 傅谨时心头微微一动,他情不自禁地摸了下萧然的头发,有点抱歉地说:这条链子对我有特殊意义,我送你另外一条好吗。 萧然嘟着嘴: 你有很多这个坠子吗?那不是跟批发的一样不值钱啊。 傅谨时哭笑不得: 我没有很多,只有两条。 傅谨时看着萧然,眉眼里荡漾着萧然水波般的柔软笑意,用只有萧然能听得到的音量低低地说,你一条,我一条,好不好。 那声音明明近在耳畔,却又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像是穿透过重重阻隔,从深水之下从迷雾之后破出,带着振聋发聩的回音,和另一个同样面容清俊眼神温柔的男子的声音无缝重合: 四哥有的你都有,你一个,我一个,好不好。 时光后的那少年又是怎样回答的呢? 萧然恍惚地,轻声似呢喃: 四哥一个我一个,我一个呀我一个。 傅谨时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着揉了揉萧然的脑袋: 然然,你怎么这么可爱。 一声然然又让萧然怔忡了半晌,他看着傅谨时,漂亮的眼睛里含纱笼雾,漆黑的瞳仁像是包裹上一层厚厚的水膜。 然后他垂了下眼,像是高兴,又像是羞涩地笑了起来。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112) 包厢里的气氛比起先前活跃了许多,那是因为萧然一直在笑,他先前是跟宋枢衡坐在一起,却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傅谨时的沙发上,无论傅谨时讲什么,他都会乐,偶尔还会感叹一句我四哥也这样哎!,俨然把傅谨时当做了第二个傅予行。 宋枢衡和罗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但是他的心神几乎全都放在一旁的萧然和傅谨时身上。 此刻宋枢衡眉头皱得死紧,医生都接触过心理学,宋枢衡觉得自己的弟弟这个样子很像是对傅谨时产生了移情,他心下直发沉,尤其是他越观察傅谨时,就越感到心惊肉跳。 傅谨时和傅予行太像了,不仅仅是容貌声音,他的说话方式,他自己陈述的兴趣爱好,还有一些只有非常熟悉的人才能了解的小动作,都和傅予行如出一辙,他叫来服务员后点的饮料和点心也都是傅予行喜欢的,如果不是想破头都找不出理由,宋枢衡简直怀疑这人就是真正的傅予行! 宋枢衡能发现,萧然当然更能发现。 于是宋枢衡就看到萧然的眼睛越发璨亮,他仰脸看着傅谨时时,眸光里流露出深浓的仰慕和依赖,而傅谨时也不知是和傅予行心有灵犀还是怎么的,他对萧然的态度也亲昵自然得过分,完全不像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宋枢衡如坐针毡,他好不容易熬了半个小时,然后他拿起手机,佯作收到了短信,接着就向罗伊提出告辞。 罗伊诧异:这么快就要走? 是,宋枢衡诚恳地说,本来我是想请老师和傅先生一起吃饭的,但是父亲大人突然有召,叫我们兄弟两个今晚陪他一起吃饭。 啊,罗伊了解地点点头,原来你们父亲也在这里。 是的,宋枢衡歉然道,所以很抱歉,我们必须 我不要跟他吃饭哦!萧然冷不丁插话进来,哥我不去,你要去就自己去哦! 宋枢衡原本就一肚子的心急如焚,闻言立刻沉了脸: 宋萧然! 萧然也鼓起嘴,毫不畏惧地跟他哥瞪视。 宋枢衡说要跟老爹吃饭根本只是个借口,但当着傅谨时的面他又不能跟萧然说你清醒一点,这不是你四哥,你得跟他保持距离。 你听话,宋枢衡放柔声音,就是吃顿饭,又不要你命。 不去,萧然往傅谨时身边挨了挨,我刚跟五哥约好晚上一块吃饭的! 宋枢衡额上青筋登时蹦跳得按都按不住,这才多长时间,连五哥都叫上了? 同样差点控制不住体内洪荒之力的还有身在碎片大厦的厕所里,但是心已经飞到咖啡厅恨不得跟傅谨时PK个八十回合的穆先生。 穆南城颊边咬肌狠狠迸起,韩臻毫不怀疑穆先生的表情像是很想把这块手表嚼碎,连屏幕里的人儿都一块吞进去。 然而就在这时,卫生间的门板被敲响,叩叩叩 蒋东显在门外喊: Nathan,会议开始了,就差你了! 穆南城深深呼吸,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自己的目光从手表屏幕上撕开,哑声应了蒋东显一句: 来了。 先生,韩臻小声说,要不要让明峰把小先生带出来? 怎么带?穆南城看着韩臻,淡淡地问,扛出来还是捆出来? 韩臻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把小先生弄出来很容易,但是他事后发作,谁也受不起。 穆南城低低地冷笑出来,他的眼底一片墨色翻涌,语调幽凉,透着破碎的嘲讽,今天把他弄出来,除非打断他的腿,否则他该往哪跑还是会往哪跑。 韩臻迟疑了一下:先生,我总觉得小先生他不至于 宋萧然虽然很孩子气,但韩臻毕竟跟他处了很久,知道他其实是个相当通透的人。 穆先生人在局中,对着萧然总是欠缺自信,傅予行又是他的死穴,难免一叶障目,但韩臻看得出来,萧然对穆南城的感情不比对任何人浅,他总觉得萧然的态度是别有原因。 由他去吧,穆南城把耳机和手表递还给韩臻,没什么表情地吩咐,他去哪里,让明峰跟着,注意安全就行。 然后穆南城大踏步地走出了洗手间,顺手甩上了门,片刻后,嘭一声巨响几乎震得整个洗手间都抖三抖,那块铜色的木门撞上门框,再发出喀嚓咔嚓的裂响,韩臻暗道一声不好,他一个箭步跨上前,然而终究慢了一步,那块木板以决绝的姿态轰隆砸在地面上,激起无数尘烟飞溅。 哎呀!大厦里的工作人员几乎立刻就狂奔了过来,那个胖墩墩的E国大婶瞪大了铜铃似的眼睛,扯着铜锣般的嗓子大叫,这门好好的怎么坏了呀嗳你是谁?这门是不是你踹坏的?你站着别动,我要报警,无缘无故损坏公物我要告你的 韩臻: 这锅他不得不背。 那一头萧然跟宋枢衡对峙着,哥俩一个要走,一个要去他五哥家吃饭。 罗伊好整以暇地看着,高明峰迟迟等不到老板指示只能继续靠着门当个摄影师,傅谨时有点不好意思地对宋枢衡说道: 我的住所就在附近,然然也想看看我要送他的礼物,我们正在说,晚上我下厨,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我在E国长大,这里是我的第二故乡,怎么说也该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傅谨时说着,转头冲萧然笑了笑,萧然也回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宋枢衡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瞪着萧然,恨不得把这不争气的小家伙拎过来打一顿屁股! 宋枢衡也只是在关于萧然的事情上会关心则乱,他出身宋家又是个职业医生,怎么会看不出眼前的情形不对头,他心知萧然可能会对傅谨时产生移情,但是傅谨时的态度就太反常了! 萧然之于傅谨时,不仅仅是他的前嫂子,还是他现任的七舅夫,傅谨时但凡是个识数的,都该对萧然保持距离,而不是顶着傅予行的面孔肆意接近挑逗! 傅谨时想干什么? 宋枢衡的脑子里一瞬间转过无数剧本 傅谨时是个私生子,多年来被弃养在外,他一定对傅家的正牌大少爷傅予行羡慕嫉妒恨,所以想要蓄意勾引傅予行的心肝宝贝?有些人的心理就可能这么阴暗! 萧然的手里握有傅予行留给他的百分之七股份,现在傅谨时掌管傅氏,难道他想从萧然手里骗回那部分股份? 萧然以后还要继承远山,是了,他的宝贝弟弟是座小金山,哪个男人不想把他骗到手,穆南城不就这么得逞了,现在傅谨时还要横插一杠 宋枢衡站在那里,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悲哀地想着,这世上恶龙太多,每一个都想吞掉他家的这颗宝珠,可惜他这个骑士都不知道该先宰哪一条,他好像哪一条都宰不动,因为他家的宝珠特别起劲地往恶龙嘴里蹦还要怪他多管闲事! 有那么一刻宋枢衡甚至想给穆南城打电话,让这两条恶龙来撕咬个两败俱伤,也许他才能有机会带着自家的宝珠逃走 宋,罗伊似乎是看大家僵滞着不是事儿,他作为这里唯一的长辈和权威发话了,既然傅有礼物要送给小宋,那就去一趟吧,至于留不留下吃饭,到时候再说。 傅谨时的住处就在附近,那是一栋复式的高级公寓,装修极其简洁,几人进了屋,在门口换鞋,宋枢衡忽然发现高明峰直直地僵立着,不由蹙眉:高大状? 高明峰用手背擦了下前额,淡笑道: 傅先生这栋公寓是许久不住了吗?有点闷热。 然后他多解了一颗衬衫扣子,漫不经心地摘下手上的表,连同他颤抖的手一起收进裤袋里。 这房间里有波段极强的信号阻隔器,那一瞬间的电流让高明峰差点软倒下去。 高明峰的眼底闪过无声无息的阴鸷和戒备。 傅谨时招呼众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又拿来了酒水饮料: 不好意思,我这里没有茶,如果你们要喝热的,我来烧水。 不用客气了,宋枢衡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和气,语气也冷冰冰硬梆梆,我们很快就走。 傅谨时也不在意,他冲着萧然招了招手,示意小孩跟他去楼上,高明峰不请自到地也跟在两人身后一起走上阶梯。 听说高律师的大学也是在L市读的? 傅谨时走在最前面,他站在阶梯上居高临下,微微侧着身,笑着问高明峰。 高明峰不咸不淡地点了下头:是。 原来我们在一个城市挺多年,以前居然从没有碰到过,有点遗憾。 这个城市里有几千万人口,碰不到很正常,即使碰到了,擦肩而过,彼此也不会记得。 傅谨时温和道:所以两个人能够认识上,实在是缘分。 高明峰淡淡地笑:缘是天定,份在人为,两个人想要认识,不是老天注定就是蓄意接近,傅先生您说是不是? 傅谨时笑着颔首:这个说法很有趣。 此时傅谨时已经踏上最上一层阶梯,他按下墙上的开关,前面长廊顶上的灯就全都亮了起来,明晃炽亮如同白昼。 后踏上来的高明峰霎时脚步一顿。 萧然的眼瞳也像是被针刺到般猝然缩紧。 只见长廊的尽头有一面浅灰色的墙壁,上面刻着一整面巨大的白色浮雕,浮雕的中央赫然是一颗硕大的骷髅头,骷髅上方倒置着一副圆规,下面卡着一根呈直角的曲尺。 浮雕的最下方,一行血红的字体触目惊心 没有光,我们是光;没有规则,我们是规则。 Number.149,傅谨时的声音温润依旧,却隐隐含着威慑,你先下去。 高明峰的脸上在看到浮雕之后的那一瞬间闪过无数表情,震惊,畏惧,难以置信在傅谨时出声后全都抹成了平静的恭敬。 他微微弯腰:是。 然后高明峰极其复杂地看了萧然一眼,脚跟一旋,慢慢走下了楼梯。 长廊上只剩下了迎面相对的两个人,头顶的灯光太过明亮,连空气中漂浮的细小尘埃都纤毫毕现,也同样的,让他们将彼此的表情一寸不落地收进自己的瞳孔里。 傅谨时依然噙着斯文儒雅的笑容,放任萧然打量着他。 少年那张精致如画的脸孔在整排吊灯的照耀下越发光彩熠熠,五官的每一寸都彷如大艺术家精心雕琢出来,好看得惊心动魄,那些天真稚嫩的神色从他的眉梢眼底一点点褪去,渐渐凝成审视,猜度,了然和戒备。 他明白,这孩子什么都知道。 傅谨时轻叹一声: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 萧然指着傅谨时脖颈间的一道黑色弧线那颗链坠在他们离开咖啡厅之前就被傅谨时又收进了领口里淡淡地说: 你都这么明晃晃地告诉我了,我要是猜不出来那也不配得到你的红桃K邀请了。 萧然背对墙壁而立,傅谨时双手撑在墙壁上,这个姿势像是把萧然圈在怀里,他俯首凑近,清俊的脸庞在萧然的瞳孔中不断放大,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薄到堪堪只能塞下一张纸,连呼吸都混合交缠到了一起。 萧然的睫毛微微颤了下,却没有半点退缩。 傅谨时的笑容蔓延得越发深邃,一双散发着精锐光芒的眼睛如密不透风的网,蓄意缠绕着萧然的视线,他低低哑哑地笑问: 那你愿意和我一起走进去吗?然然。 萧然斜斜地往墙壁上一倚,他抱起胸,就着这个姿势拉开了和傅谨时一点距离,他静静地看了傅谨时半晌,然后一字一字地问: 这里是你的大本营吗?大王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傅五的那个链坠,红色小丑red joker,这是扑克牌里的大王形象,所以萧然一眼看到就猜出傅五身份,傅五也是故意泄露身份的。 还记得周晏城说过的吗?三次卡牌邀请后会收到信物,红桃K的信物就是赫拉的眼泪,但是穆南城把那个钻石毁掉调包了,所以萧然一直以为自己没接到信物,而红桃K信物被毁,所以大王亲自出面邀请萧然了。 我知道你们还有很多疑问,下一章应该会完整揭示。 本月咱们肯定完结的,所以要开学的小朋友不要担心啦,文会很快结束,但是小王子和大魔王的生活会一直继续。 感谢你们对他们的喜爱,么么哒! 感谢在20200722 11:40:38~20200723 10:5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邵三馒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停上铺的兄弟 2瓶;3976186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傅谨时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不,这里不是什么大本营,只是我的一个居处而已,这样的居处我有许多,本来我想找更好的地方迎接你,但是穆南城把你看得很紧,我直到今天才有机会跟你碰面。 萧然偏着头:你是大王,级别比他高,为什么会怕他? 傅谨时摇了摇头:不是怕,是他还没有资格来到我面前。 什么意思? 穆南城和周晏城没有告诉过你,只有A牌持有人,才有资格见到大小王吗? 那我现在不是见到你了? 那是因为虽然我曾经想要邀请你成为红桃K,可在看到你之后我改变了主意,傅谨时的身子俯得更低了些,低低的嗓音紧贴着萧然的耳畔,清浅温热的呼吸喷拂在萧然的耳骨上,无论是姿势还是语调嗳眛得都如同情人间的低喃,我想邀请你,成为我的小王。 呀!萧然一下子乐了,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你就给我升官儿啦?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113) 傅谨时低低地笑起来:那你高兴吗? 萧然玻璃似的眼珠子转了转:你为什么不问,我愿意吗? 我不需要问。 为什么? 你不会拒绝,否则你就不会跟我来到这里。 即使岁月静好,萧然也从不忘记追查贺家人死亡的真正原因,而光照会本就是他唯一的线索,哪怕他知道穆南城虽然不明说,但其实一直有意无意阻止他继续深入调查,萧然也义无反顾。 无论贺家覆灭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阴谋和恩怨,他都要亲手揭开和了结。 萧然默认的态度让傅谨时很满意,他微微一笑,抬起右手,五指微张,一根同他颈间相同材质的链子吊在他的中指上,小丑链坠在半空中悠悠晃荡,傅谨时的语气温柔而郑重: 你愿意接受我的邀请吗? 萧然微微偏头看过去,那只小丑的形状与傅谨时的如出一辙,只是眼耳口鼻都是黑色的,那的确是扑克牌中小王的形象,Black Joker。 萧然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嘴唇动了动: 拿了这个东西,我需要做什么呢? 傅谨时饶有趣味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会先问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好处显而易见不是吗?萧然眯了下线,声线像是山间流动的冷泉沁着丝丝凉意,语气是里毫不掩饰的嘲讽,你楼下坐着个全世界最顶级的科学家,还有个相当了不起的大律师,他们都听候你的吩咐行事,你让他们下去,他们就不敢上来,你让他们在楼下坐着,他们就不敢站着。 傅谨时的额头抵在萧然的肩膀上,笑得几乎停不下来: 你真是个可爱的小宝贝,不过罗伊如果听到你这样的话一定会不高兴的,他可是个相当骄傲的人呢! 傅谨时说笑时的呼吸都拂在萧然的脖子里,他蹙了下眉,伸手就要接那条链子,傅谨时却把手抬高,萧然接了个空,修长细密的睫毛微微一挑,疑惑地看着傅谨时。 你忘记自己刚提的问题了吗?傅谨时促狭地眨了下眼睛,正如你所说,你得到的权利显而易见,该你尽的义务也不能少。 萧然的手垂落下去: 先说好,任何杀人放火和对华夏不利的事,我不做。 傅谨时低低笑起来: 那怎么办呢?加入光照会的第一个投名状,就是你必须要做一件坏事呵。 所谓投名状,通常是以非法行为作保表示对某个组织的忠心,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才能毫无退路地于人效忠,为人所用。 萧然一把推开傅谨时,却被他反捞住手腕又抵回了墙面。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再次被拉到近似于无,傅谨时身上传递出来的是和傅予行截然相反的邪气和侵略的气息,这让萧然心中油然升起一股烦躁: 你放开我!我才不会跟你立什么投名状! 傅谨时也不恼: 别着急,我既然诚心邀请你,自然早就帮你立好了投名状。 这话着实蹊跷,萧然先是不解,继而他的脑中轰然被一道闪电劈过: 陈桓盛是你杀的?! 萧然咬牙切齿: 是你让人用虫洞侵入了南江交通系统,是你派人杀了陈桓盛嫁祸给我哥哥,也是你让人再出来认罪,只要我不答应,你随时会让那人翻供,我们兄弟两个就再次百口莫辩! 如果这种阴谋只针对萧然一个,他还真不太care,要保他的人太多了,可是如果宋枢衡被牵连进来,哪怕只是舆论上掀起一点点风波,萧然都不能接受他哥被自己连累,最重要的是,这种行径折射出来的意味明晃晃赤.裸裸,只要萧然不同意,宋枢衡方茜还有其他萧然在乎的人,每一个都随时可能成为傅谨时的筹码,由不得他不加入! 傅谨时修长的手指轻刮了下萧然气得通红的脸颊: 别生气,这只是例行程序,光照会不接没有弱点的人,就算是我,也不能打破规矩,我知道你不会做这些,所以亲手替你做。 你们简直是邪教! 萧然撇头避过傅谨时的手指,他全身的血液都在霎那冻凝了,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几乎都和光照会有着联系,妈妈,外公,舅舅,宋家,还有穆南城 所以他们每一个人,都立过这所谓的投名状? 萧然闭了下眼,某个呼之欲出的念头像是在深海下极力上潜的游鱼,却始终冒不出头,让他捉摸不住,让他焦躁不安。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那些汹涌躁动的情绪按捺了下去,半晌后,他平静地问: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傅谨时缓缓地勾起唇角:光照会有严格的入会和晋级制度,只有大小王是例外的,因为大王是继承制,小王必须由大王指定,所以大小王之间的关系往往非常密切,他们必须是父子,兄弟,还有傅谨时顿了顿,舌尖轻轻在唇齿间打了个转,推出最后两个柔软狎.昵的字节,夫妻。 萧然愣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傅谨时话里的意思只觉得匪夷所思,哭笑不得: 你们光照会的人,是不是都这么变态啊?一提条件就只会让人跟你们结婚啊? 傅谨时看着他,眼眸里有意味不明的暗光在流动: 穆南城逼迫你跟他结婚,我把你抢回来不好吗? 萧然冷笑出声:穆南城当初跟我至少还是公平交易,你有什么?我缺什么要你们光照会给?我对你们掌控世界的野心完全不感兴趣! 你对掌控世界不感兴趣,傅谨时低语如同蛊惑,那你对我呢?你对我也不感兴趣吗?傅予行才离开多久,你就完全把他忘记了吗? 萧然讥诮地勾起嘴角: 堂堂光照会的Red Joker,你是要借我四哥这张脸来收买我吗?你是想要做我四哥的替代品吗 萧然蓦然止住了话音,他终于捕捉到了一直在他脑海深处游弋的那个念头是什么了。 冰冷的寒意从他的每一个毛孔里散发出来,萧然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喃喃地复述着傅谨时的话, 大王是继承制,小王由大王指定,父子,兄弟夫妻 萧然怔忡的面容像是一块平滑的帛倏然被撕扯成四分五裂,他的声调都如裂帛声一般尖锐刺耳,你说你们是继承的?那我四哥难道他也是?! 楼下,罗伊拧开茶几上的一瓶饮料递给宋枢衡,他的华文说得非常地道,一点口音都没有: 喝点吧,你不用担心,傅跟你一样,都是我认识了很多年,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不会伤害你弟弟的。 宋枢衡被人看穿了心思,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掩饰地接过饮料喝了几口: 老师认识傅谨时很久了吗? 是,罗伊颔首道,淡淡笑道,从他出生我就看着他长大。 宋枢衡微微蹙起眉,傅谨时是傅栋的私生子,照罗伊的说法,他不是跟傅栋有很深的交情就是和傅谨时生母关系匪浅了。 他按下心中的困惑,把话题转到罗伊的学术研究上: 我在报纸上看到,老师这次来L市是要在E国主导多.精子结合胚胎技术应用于人类的实验,听说已经有很多的同性情侣报名愿意提供精.子? 罗伊点了点头。 罗伊的研究代表了当今世界最顶尖的生物技术,宋枢衡能够向他私下请教,这样的机会可说是千金难得,罗伊也不藏拙,将许多并未对外公开过的研究成果也洋洋洒洒地说给宋枢衡听,两人一时聊得很是投机。 多.精子和单卵子结合而成的胚胎确实能够降低疾病遗传的概率,但说这种杂.交式的胎儿具有进化上的优越性,是不是有点不太严谨? 宋枢衡虽然很尊重罗伊,但是对于这种实验应用于人类还是存疑的, 毕竟之前的实验体都是动物,要确认对人类的作用,即便是接下来的实验成功,也需要对实验体进行长时间的持续观察和更多数据支持,才能下结论吧? 罗伊端起茶几上的红茶啜了一口,淡淡笑了下,目光若有若无地往楼梯的方向瞟了一眼。 而且,宋枢衡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这样的孩子长大后可能还会面临一个比较难堪的境地,他在别人眼中是否是另类的杂种?他是否能接受拥有多个生理学父亲的事实?这对于社会传统人伦是很大的冲击,关于这一点,其实在多年前您的另一项关于人类基因克隆的研究也是面临同样的问题 耿直的宋枢衡并未发现罗伊脸上的笑容尽数消失,正掩饰地用饮料瓶遮挡住自己沉黯下来的表情。 高明峰就在这个时候走了下来,宋枢衡看到他不由站了起来: 你怎么自己下来了?然然呢? 高明峰无奈地说:傅先生的私人领域,不太欢迎我进去。 宋枢衡颈后的寒毛都炸了起来: 他为什么把你赶下来?他想对然然做什么?! 宋枢衡拔脚就要往楼上冲,高明峰作势要去拦他: 哎你别冲动,这里是别人的家,要是傅先生告你个非法入侵你可没地儿说理去 你让开! 宋枢衡用力将高明峰推开,却没想颀长提拔精悍结实的高律师竟然十分柔弱,直接被他推倒到了地毯上,宋枢衡一愣,想去扶他,高明峰攀着宋枢衡的手腕借势要起来,一边假惺惺地劝道: 你不要冲动,我下来的时候也只是看到傅先生跟小先生靠着墙在说话而已,我看他们靠得那么近,两人感情倒是很好,想来傅先生也不会欺负小先生的 砰! 高明峰被宋大少无情甩开,一个屁股墩又摔回地上去。 宋枢衡跨上楼梯,两步并坐一步,刚跨出三步,忽然顿住脚步,整个身体都晃了晃,高明峰瞳孔一缩,瞬间冲了上去,正好将一头栽下来的宋枢衡接了个满怀! 宋枢衡! 高明峰将宋枢衡横抱起送到沙发上,目眦欲裂地瞪向罗伊,你对他做了什么? 罗伊倚靠进沙发里,双腿交叠,表情淡漠地晃了晃手里的饮料瓶子,一点没有药倒自己学生的羞愧: 稍安勿躁Number.149,宋枢衡只是暂时休息一会,他是我的学生,又是萧然的哥哥,我又怎么会让他出事呢。 高明峰探了探宋枢衡的呼吸和脉搏,确认他真的只是睡着了,这才松了口气。 罗伊喝完最后一口饮料,然后将瓶子咚一声放在茶几上,他站起身,理了下自己的衬衣袖子,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在这里照顾好宋枢衡,我去楼上看看,如果你够聪明的话,就别太快通知黑桃K。 高明峰看着罗伊不紧不慢地往楼梯口走去,挫败地抹了把脸。 光照会的四个分支是相对独立的,除了GOM摆在明处,别说他高明峰,就连穆南城都不能确定其他三会的成员都有谁,但是罗伊主导着整个G基因计划,他的身份不难揣测,所以罗伊带着傅谨时出现的那一刻高明峰就提高了警觉,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傅谨时竟然是大王。 不止他,想来穆先生也是始料不及的。 傅谨时那张脸搅浑了所有人的思绪,如果此刻高明峰通知穆南城,以穆南城对宋萧然的看重,铁定二话不说过来抢人,穆南城羽翼虽丰,但显然还不足以和大王抗衡,别说宋萧然在这里不会有危险,便是真的生死关头要高明峰只能保一个,他也只会毫不犹豫地保穆南城。 高明峰看着躺在沙发上人事不省的宋枢衡,这里唯一不受组织规则制约能够冲上去拯救宋萧然的人却正挺尸着呼呼大睡,他狠狠地捏了把宋大少爷的脸,怒斥: 你说你挺大一个人怎么能那么二?在别人家里头人给你喝什么你就喝什么?睡睡睡,有本事你醒了别哭!你家宝贝大白菜又被一头猪拱上了你知不知道! 你说你们是互相继承的?萧然失神地呢喃,那我四哥难道他也是?! 他曾经是,一道低沉的男音从长廊的另一头传来,罗伊迈着优雅的步子缓慢踱来,一边接口道,Elvis从一出生就是小王,但是他为了你放弃了继承权,所以在五年前他就被除名,之后才有了Jean的诞生。 Elvis是傅予行的英文名,Jean是傅谨时的英文名。 傅谨时身体微僵,他侧过身,阴沉的眼眸昏暗不明地看着罗伊走到他们面前来。 萧然咬紧了嘴唇,汹涌的潮意弥漫进眼眶,他死死将指甲掐进自己的手心里,不让自己在这个时候流出泪来,他的情绪被冲击得支离破碎,以至于他完全没有注意到罗伊古怪的用词Jean的诞生,也没有注意到傅谨时在转身的那一刻里清俊的面容微微扭曲着。 萧然深吸一口气,定定望住了罗伊,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很显然的,Elvis的退出是不想让你加入进来,他觉得你不适合这里,哦,黑桃K也是这样的想法,他们都当你是柔弱的,只能躲在他们身后,让他们为你遮风挡雨的小树苗,罗伊淡淡地说着,然而和他平静脸庞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的眼眸里散发出的奇异的光芒,像是热烈,又饱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慈爱,他错也不眨地盯着萧然,深深地叹息道, 但他们都错了,你注定属于这里,我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23 10:59:04~20200724 11:3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停上铺的兄弟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傅谨时的书房大而空旷,黑漆漆的吊顶上悬着一盏莲花形状的水晶吊灯,冷白的灯光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将坐在沙发上的少年身形勾勒得挺拔如剑。 罗伊坐在书桌后,正在开启一台电脑。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114) 傅谨时在罗伊上来后,就收去了那些肆意邪气,恢复了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面貌,他手里拿着一个遥控器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腰身斜斜地倚着书桌,一只脚踮在地上随意地点着,一副轻松散漫的样子,目光恍若不经意地从萧然身上滑过。 少年紧抿着嘴唇,乌黑圆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视着前方雪白的墙壁,他在努力的不动声色,然而他端放在膝盖上的手背上不规则跳动的青筋和仿佛被一根竹竿强撑住挺得笔直又僵硬的脊背完全暴露了他心里的紧张惶恐。 他像是已经有了预感,知道即将面对的真相会像怒涛海啸一般将他卷裹进滔天的漩涡里,他的两只脚尖完全无意识地冲着门口,那是一种本能的想要逃离的慾望,却被他生生按捺着。 那么脆弱又倔强,热烈的时候像火,忍耐的时候又像冰。 这就是你放弃所有,也要留住的男孩。 这个念头像是一棵破土的芽,不知道从身体中的什么地方冒出,傅谨时的心里蓦然一抽,整颗心脏都像是什么拧住一样,让他忍不住弯了下腰。 眼前忽然闪现出少年冲他飞奔过来,以最炽烈又绝望的姿态扑进他怀里的那一幕,那明亮的泪如泉涌的双眼,那撕心裂肺字字泣血的倾诉,那发现认错人之后万念成灰的悲哀,那欲语还休欲诉不能的想念和委屈,那被自己逼迫时激起的冷漠和愤怒 每一个模样都在不经意间镂成了深刻的雕版,牢牢地拓进了他的脑海里。 傅谨时忽然觉得有无数种复杂滋味从喉头蔓延,在舌根浅浅泛开,他说不清那些似苦非苦似甜非甜的滋味是什么,他只知道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着,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去摸一摸男孩的头发,想要怜惜地将他搂进怀中,安慰他不要怕。 他代替傅予行成为傅谨时已经很久了,然而直到此刻他才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们血脉相通,他能与他感同身受。 是因为我承载了你所有基因,一并也继承了你的感情吗? 既然这样舍不得,为什么当初要把他推给穆南城? 你错了,傅谨时心里一遍遍地,近乎魔怔似地说,你错了,他是我们的,不该被让给任何人,不该被任何人抢走。 Jean。轻灵舒缓的开机音乐声里,罗伊淡淡地开口。 傅谨时回过神,他按下手中的遥控,正对沙发的墙壁上徐徐落下一幅巨大的投影。 罗伊随口问,要关灯吗? 然而他却不等房间里另外两个人回答,就兀自关掉了房间里的吊灯。 傅谨时蹙了下眉,光明与黑暗交接的那一刹那,他清楚地看到萧然单薄的身躯猛然一颤,这孩子是怕黑?还是在这黑暗里让他觉得不安全? 傅谨时走过去挨着萧然坐下,两人的肩膀刚一触碰到,少年立刻往旁边的空位挪了挪,毫不掩饰对他的嫌弃。 切,傅谨时把遥控器啪嗒往面前的茶几上一扔,大马金刀地往沙发背里一靠,什么破小孩儿,一点都不可爱。 老师 投影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萧然听到一道熟悉的轻柔的女声在寂静的空间里蓦然响起,整个人像是被一根重锤轰然击中般剧烈弹动了一下,他的瞳孔无声缩紧。 画面上的女子年轻而清丽,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牛仔裤,乌黑的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像是初阳下沾满了春露的新生植物,她是萧然的母亲贺乔。 那是一间大学的阶梯教室,应该是刚下课,肤色各异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往外走,只有贺乔抱着书本站在讲台前,年轻的面孔上充满了对眼前人的敬佩崇拜,她微微抿着嘴角,略有一点羞涩,眼睛闪亮如星辰: 罗伊老师,我对您的基因编辑优化的研究课题非常感兴趣,我可以报考您的研究生,加入到您的团队吗? 讲台后斯文俊美的男人戴着一副无框眼镜,金色的头发散发着柔软而璀璨的光泽,面对少女的毛遂自荐,罗伊镜片后的双目无波无澜,此刻他还不知道这个天才少女将会为他带来怎样的惊喜,他只礼貌性地颔首微笑: 如果你能通过考试的话,我很欢迎你。 那您等着我,贺乔仰高头颅,像是一只美丽高贵的天鹅,修长的脖颈在阳光下散发着白玉般的光泽,她自信而骄傲地说,我会是最出色,最值得您骄傲的学生! 轰隆 一声惊雷突如其来,穆南城像是被打到似的,猛地扭头往窗外看去。 碎片大厦是这个城市里最高的建筑,从顶楼的大落地玻璃望过去,云层仿佛近在眼前,视野里是成片绵延的铅灰色,夹杂着银蛇般的闪电穿梭其中。 夏日的雷暴雨很是常见,不过少顷,倾盆大雨便哗啦啦地倒灌了下来。 穆南城的身体下意识地往上抬起,下雨了,萧然现在是在室内还是室外?高明峰传回来的最后画面那孩子正要跟着傅谨时去做客,现在是人在路上还是已经在傅谨时的家里?如果在路上,这么大的雨怕不是要把他淋成个小落汤鸡。 主席台上正口沫横飞的人一眼看到穆南城拔身而起的动作,还以为他要发表什么高见,眼巴巴地看着他,前面的人也都纷纷回过头,四面八方无数视线凝聚到他身上。 Nathan,台前那个大腹便便的胖子正在游说列位盟友一起加入他的新能源计划,他很是紧张地搓了搓手,问,你是要给我什么建议吗? 穆南城绷着下颌,嘴角抿得死紧,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盯得那个胖子额上冒汗两股战战,还以为自己说错什么得罪了这个杀神,他支支吾吾地正要再说点什么,穆南城却摊了下手,若无其事地又坐了回去。 什么情况?蒋东显凑过来小声耳语,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穆南城漫不经心地说:下雨了。 下雨跟你有什么关系? 穆南城蹙了下眉,眼底翻覆着难以言喻的情绪,半晌后才含含糊糊地说:不太吉利啊。 哈?蒋东显莫名其妙,你在说哪国话? L市这个地方一个礼拜里有四天烟雨蒙蒙,哪来的不吉利? 天要下雨穆南城摇了摇头,咽下后半句的媳妇要嫁人,漠然道,你不懂。 别不是中邪了吧?蒋东显探手要摸穆南城的额头,被他避了过去,蒋东显挑了下眉,我有个相熟的大师,特别灵特别准,你要觉得有什么不吉利的,请他给你看看? 穆南城刚想说滚蛋,蒋东显神秘兮兮地继续给他说, 那大师说我要过了四十五才能结婚,你看我现在不还单着?他还说了阿湛色字头上一把刀,满地烂桃花,是不是也特别准?还有老彭,他前阵子不是刚离婚,也是听了大师的指点,捉到他老婆跟人通奸总之他看姻缘,真是一看一个准! 唔,穆南城摸了摸鼻子,那回头你把联系方式给韩臻吧,你听说了吧?最近恩南大厦不太干净,有些楼层夜里无缘无故就亮起灯,弄得有些人心惶惶。 还有这事?蒋东显大惊,那我给你换个大师,那个大师只是看姻缘子嗣特别灵,我另给你找个会抓鬼的 不用,就这个吧,这年头闹鬼十个有九个是人鬼情未了,说着穆南城很是嫌弃地瞥了一眼蒋东显,平时没事多读点书,多看看《聊斋志异》你就懂了。 蒋东显愕然地张着嘴巴,一时竟无法对接上穆南城这诡异的脑回路。 穆南城懒洋洋地摆了摆手,意思是就这么定了,然后他半侧过身,手肘撑在桌面上抵着自己的下颌,闭上眼睛旁若无人地假寐起来。 自傅谨时出现的那一天开始,穆南城就做好了萧然会见到这个人的心理准备,该来的一定会来,只是他有意无意地,一直在拖延他们见面的时间。 从洗手间出来后,穆南城的灵魂就像是被劈成了两半,一半火急火燎地催促着他赶紧去,去把他的小宝贝带回来,藏起来,一眼不错地看着,不给他半点跟别人跑掉的机会;另一半却冷静克制如万年坚冰,傅谨时不是傅予行,如果连他都能确信这一点,萧然当然更不会被迷惑的是吧?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凡是涉及到与萧然有关的事,穆南城都习惯了等待,等待命运做出安排,等待萧然做出选择。 穆南城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冲锋过三千里硝烟烽火,从刀山剑林里跋涉而来,他见识过无数阴谋诡谲,游走在死生一线,如今能够坐在这里,仰仗的不过是一身肝胆悍不畏死,只要是他想要的,连争带抢寸步不让,才有他今日的恩南河山。 这个过程里,有无数非生即死的关头是他孤注一掷才能赌赢的,与老天争命,跟对手赌运,幸运的是,这些年来他几乎逢赌必赢。 敢争敢赌,都是因为他不怕输。 唯有面对傅予行,穆南城总是兵未成行先溃不成军,他甚至连与傅予行正面交锋一次的勇气都从未有过。 因为萧然在傅予行身边真的过得很好。 穆南城不是没有过鬼迷心窍想要把萧然硬生生抢过来的时候,但只要想到好好的一个快乐少年如果落到他手里终日只剩憎恨厌恶,他就打消了所有卑鄙的念头。 他始终记得他拼命争取这一切的初衷是为了给萧然保驾护航,而不是以此为武器去掠夺和伤害他的男孩。 那是不必开始,就能预料到结局必定会一败涂地的战争,而他输不起。 他没有办法彻底放手,又不能不顾一切地去争抢,于是只能默默地看,默默地等,而老天最终眷顾了他,于是他明白到,他多年不争竟是最好的争,而他上次失控地烧掉傅予行的照片差点让他所有的努力都毁于一旦,今天的这个时候他就更不可能冲过去干涉萧然的选择。 穆南城愿意相信萧然,也相信他们这么多时日的朝夕不离积累起来的感情,那个孩子对他日益加深的信任和依赖都是真实而热切的,如果只是一张与傅予行相似的脸就让萧然产生动摇,那只是他穆南城做得还不够多不够好。 他这么想着,这么说服着自己,然而不知从何未来的心悸电流般击穿着他的神经,让他坐立难安。 我说你屁股下面有钉子啊?蒋东显再次发现到他的反常。 穆南城转头往窗外看,天穹被染成苍茫的深灰色,千万道雨线噼里啪啦地砸在落地窗上,蜿蜒扭曲地交缠在一起,他恍恍惚惚地说: 这雨下得怎么这么大。 是大啊,蒋东显用看神经病似的眼神看他,不过碍着你什么了?怎么着?你还想给谁去送伞啊? 这句话倒像是提醒了穆南城似的,他霍然起身:我得给萧然送伞去! No.Eleven,明媚的少女在时光流转中成为了优雅知性的女子,她坐在摆满了试管和培养皿的金属操作台前,手中拿着一支录音笔,她的声音激动而颤抖,饱含着无以言喻的喜悦, 我终于等来了奇迹,它是用罗伊教授和仕明的精子以及我自己卵子结合而成的受精卵,我成功了!在提取多精子融合失败后的794次,在经历10次双精单卵的着床失败后,我终于成功了!我打算亲自哺育他,No.Eleven,你是我最伟大的成就,我要让你成为我的孩子,用一生的时间来观察 房间里黑暗而寂静,像是一个尘封起来被推入深水中的玻璃柜子,萧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从贺乔出现在屏幕上的那一刻,他就像是被凝固住一般,只有前方投影散发出的青蓝色的微光明明灭灭,不甚清晰地勾勒着他紧绷僵硬的轮廓。 随着那句No.Eleven,你是我的孩子被贺乔温柔地轻轻吐出,萧然呆呆地往四周环顾了一眼,他迷茫极了,他分不清眼前这一切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幻觉还是荒腔走板的现实。 噼啪一声裂响,闪电忽然炸亮整个空间,暴雨倾盆的声音震耳欲聋,萧然却仿佛看到无数缕阳光从镂着彩绘的天窗里细细密密地洒下来,女人直勾勾地看着少年,目光古怪得近乎神经质,她忽然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崩溃地嚎啕大哭: 然然我的宝贝,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然而下一刻,他又看到女人冲他笑得温柔而慈爱: No.Eleven,你是我最大的成就,我要让你成为我的孩子 两种声音似近还远,像是隔着重重的水雾,不断交替着撞击着萧然的耳膜,他的脑中空白一片,视野里所有昏黑的暗影都凝聚成一块块巨大的碎片,劈头盖脸地冲着他砸过来。 直到后者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明明是那样轻柔多情的声线,每一个字节却如同淬了寒冰的针顺着萧然的耳膜扎进他的脑髓。 我要,让你,成为,我的孩子。 仿佛一座无形的高塔被轰然推翻,萧然固守了二十年的世界观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真相是如此直接而赤裸,不因他的无力承受而在残酷上有半点折扣。 萧然按压着自己的心脏,只觉得流经那里的血液如岩浆一般滚烫,心脏里面好像被烫得血肉模糊,每一口被他用力呼出的气息都是热烫而破碎的。 他的身体在颤抖,然而大脑却无比冷静清晰地运转着,他想着,哦,原来我的降生只是一个实验,我承载的不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期待,而是一个科学家对实验体的观察和修正。 我根本不是什么宋萧然,我只是一个编号为No.Eleven的实验体。 四周仿佛灌满了漆黑的海水,眼耳口鼻里无一不被堵滞着,他又溺水了,他无声地张大嘴巴,漫天盖地的水将他重重包裹,他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浮上去。 罗伊幽凉平淡的声音像是从最黑暗的海底深处贯穿而来,一字一字像是沉重冰凉的巨锤,将萧然砸向更深远的深渊里: 诚如你所见萧然,我是你生理学上的父亲之一,你是这个世界最完美的胎生体,我很高兴见到你。 最完美的胎生体。 穆南城是经过基因强化的进化人,他的身体是人类能拥有的最强大的武器,傅谨时来自傅予行的基因克隆,但是傅予行身上的疾病却不会再遗传给他,你继承了人类该具有的一切完美基因,智慧,健康,美貌基因优化人将主宰这个世界,世界属于你们。 基因优化人将主宰这个世界。 而那些占据着资源却庸碌不堪一事无成的劣等原生人类,终将被你们所淘汰。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115) 劣等原生人类。 轰 雷霆彷如雄狮怒火,雪白闪电似一道长剑劈斩而下,映亮少年几无人色的青白脸孔,在这样的轰隆巨响中,萧然沙哑破碎的嗓音近似于无,然而坐在他身边的傅谨时还是听到了,还听得分外清晰: 住嘴,达蒙罗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24 11:37:02~20200726 09:4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本大小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矮畅畅的小脾气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而那些占据着资源却庸碌不堪一事无成的劣等原生人类,终将被你们所淘汰。 住嘴,达蒙罗伊。 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希望你们能够携起手来,共同 闭嘴,达蒙罗伊! 然而萧然的声音完全淹没在罗伊激动的喋喋不休中,直到嘭一声巨响,纯精钢的大落地灯轰然砸在地板上,罗伊猝不及防被震了一下,愕然地看向萧然。 投影青蓝色的暗光笼罩在萧然的脸上,少年的脸庞狰狞扭曲得彷如暗鬼。 傅谨时眉心一蹙,他起身扶起沉重的落地灯,顺手拧开。 房间里一片雪亮。 萧然的脸孔比灯光还要惨白,然而他的眼珠里赤红一片,他站在那里,脊背微微弓着,双手紧攥成拳落在绷得死紧的大腿两侧,尽管他极力克制着,却依然止不住整个身体抖若筛糠。 罗伊直到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萧然的反应与他预想中的不一样。 然而罗伊习惯于一切从他自己的固定思维去看待任何人和事,他看着萧然的神情里有一种末日狂人般的激动与狂热,他迫不及待地要把他的理念都灌输给他的孩子: 萧然,你的身体里有我和贺乔的基因,人类的一切天赋都是由基因决定的,你天生继承了我们的思想,你和我们血脉相连,我的孩子 达蒙罗伊,萧然勾着嘴角,冷冷地笑起来,他的眼神森然凛冽,交织着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憎恶,他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得用掉很大的力气,你这个人,真的是我平生仅见,最厚颜无耻,最不要脸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喊我孩子?你不过也是个你口中的劣等的原生人类!谁给你这样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勇气,梁静茹吗? 你! 罗伊惊愕不已,他一手指着萧然瞠目结舌,萧然却盯着他,笑意加深,那笑甚至带着恶意的怜悯的意味: 你不过也是劣等人生劣等人养,吃着劣等人类种出来的粮食,穿着劣等人类缝出来的衣服,被劣等人类供养追捧到功成名就的一个劣等人罢了! 罗伊的瞳孔急遽战栗,他的脸色一瞬间青得发白: Shut up!你这个无知 萧然的脊背挺直,仿佛为了证明他上面这番话,他用拇指别了别自己,又指了指傅谨时,那姿态透着满满的自负和狂傲: 我是基因编辑出来的优化人,他是克隆出来的,穆南城是超能力者,我们是进化者,是优等人,你这个除了智商高点一脑门子毁灭人类的疯子你有什么啊?你哪儿进化了? 罗伊黑色的眼眸沉得要滴出水来,他那张看不出年纪的脸两颊的肌肉在抽动着,已过天命之年的世界一流科学家,却没有与他的年龄和身份相匹配的修养,他抄起桌上的一个笔架就朝萧然丢了过去,怒喝: 你给我闭嘴! 萧然闪过笔架,他的表情愈发冷静下来,眼角密长的睫毛上下翻飞,自下而上地在罗伊的身上扫出充满蔑意和不屑的弧度: 啊对,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打了羊胎素还是玻尿酸了?你一把年纪还装逼嘚瑟的样子真是太可笑了!我是我妈妈造出来的,你除了提供点水和蛋白质游离氨基酸的混合液体你还做过什么啊?就那点混合液你也只出了二分之一!你也好意思管我叫孩子,你也配! 傅谨时震惊地看着萧然,他很意外,太意外了,他没有想到萧然会这样指责罗伊,他们同为进化人,他们不是应该有共同的理念和理想吗?为什么萧然却没有和他们相同的归属感?萧然的话也太恶毒了,那么漂亮纯真的孩子,却知道什么样的攻击能真正打击到别人的七寸,这比什么肮脏难听的祖安话都让罗伊怒火冲天暴跳如雷。 果然罗伊哆嗦起来: 无知!狂妄!罗伊气得头晕目眩,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好像嘶嘶冒烟,我必须要教训你 来啊!我是不可能听你的话的,你有本事就弄死我啊! 少年璨亮的大眼睛像是点着火苗,又像淬着寒星,他毫不畏惧地与罗伊针锋相对,甚至还变本加厉地叫嚣起来,我要是死在你这里,给小爷报仇的人排到太平洋里去!你这辈子就在铁窗里做你征服世界的春秋大梦去吧! JJean,让他闭嘴 傅谨时身体动了下,萧然一手指住他,厉喝一声: 你敢傅小四! 傅谨时僵在那儿,一脸茫然,谁是傅小四? 萧然立刻为他解惑: 你这克隆人,你也不想想你的基因是哪里来的?我四哥才是你爸爸你知不知道!小爷是你妈!你敢动我一指头试试! 傅谨时: 你们这群变态,疯子,神经病!还是一群傻逼!你们想干什么啊?你们想干死几十亿的劣等人类吗?好莱坞电影没有教过你一切反人类的末日狂徒都会自取灭亡吗?那么牛逼你怎么不去外太空打外星人啊!你这只会欺负同类的懦夫,忘恩负义欺师灭祖的无耻之徒!会有水兵月代表月亮消灭你! Shut up!Shut up! 罗伊气得眼珠子都上翻了,他活到这个年纪,从来没有人能指着他的鼻子把他骂得一钱不值,更不用说这个小孩继承的是他的血脉,这让一向奉基因决定论为圭臬的罗伊完全不能接受,他指着萧然,身体都得像是外面被狂风暴雨疯狂摩擦的东摇西摆的树: 你这小兔崽子胡说八道胡搅蛮缠你Jean,你给我把他抓住我必须亲自教训他 傅谨时犹豫地又往萧然这边靠近。 傅小四!萧然忽然眉梢一挑,半笑不笑地露出一个略显邪气的表情,你好歹是大王啊,你怎么给这个老怪物当打手呢?你什么都听他的,还当个屁老大啊! 傅谨时霎时停住脚步,眸光几度变幻,复杂难明。 萧然就在这个时候如同一只蓄势爆发的兔子咻窜到了门口,他在罗伊暴怒的叱骂声中回了一句更大声的Fuck your family,然后一把拧开门锁,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宋萧然!你这个小兔崽子给我站住! 罗伊近乎疯狂的大吼声伴随着少年噔噔噔噔噔的脚步声一并传来,高明峰茫然地从地毯上爬起来,立刻意识到楼上吵起来了。 糟糕!高明峰拔脚就要往楼道口跑,萧然却在这时已经跟颗小炮弹似地冲下来了。 小先生 萧然像是踩着风火轮,呼呼呼,轰轰轰,瘦削纤细的身体直直把高明峰撞开,然后他拉开大门,冲进了泼天大雨里! 小先生! 高明峰刚追出门,又一阵风似地踅回去,然后他扛起依旧睡得人事不知的宋枢衡,再一次冲出去! 然而举目望去,雨线恍如一道道帘子遮住视线,天地一片昏茫,哪里还能看到小先生的影子! 唯一的好事是在暴风雨不遗余力的冲刷下,宋枢衡终于咳咳咳咳地醒过来了。 可怜的宋枢衡倒挂在高明峰肩上被扛着跑,如果不是肺部都要被颠出来的感觉太过火辣真切,宋枢衡还以为自己在梦游: 什么情况咳咳咳高明峰咳咳咳你扛着我干咳咳咳 高明峰几乎将宋枢衡的身体在半空中抡了个圆才放下地,他在大雨中跺着脚,撕心裂肺地吼: 赶紧追你弟弟去!他跑了!跑了! 我弟弟 宋枢衡根本来不及问清楚,就被高明峰拉得呼哧带喘踉跄拌蒜,冲进了一望无际的雨幕里。 天空像是被谁挖开了一个口子,暴雨像是洪水开闸一般倾倒着。 豆大的雨点伴随着飒飒猎风一股脑打在身上,像是密集的子弾,然而萧然完全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疼,他的胸腔里像是燃烧着一团火,他整个人像是淬着火的利剑,劈进这灰败天地浓稠雨幕里。 啪啪啪,啪啪啪 凌乱的脚步在潮湿的地面上踩出一朵朵的水花,应和着怦怦怦的遽烈心跳声。 萧然低着头,一边抹着脸上的雨水一边拼命往前跑。 无数破碎的画面在他眼前疯狂旋转,许多难分虚实的记忆排山倒海一般在他脑内汹涌呼啸。 投影中,贺乔穿着白色的大褂,头发盘起,秀气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她的面容在时光流逝中并没有很大的改变,只是神情更加冷静漠然: 教授,我还是坚持基因编辑最好的方式是病毒,让人类的免疫系统在与病毒的抗争中自主进化,优胜劣汰,这是最快的普及方式。 这一幕影像像是个钩子,将潜藏在萧然记忆深处的另一个画面勾缠了出来。 贺家大院有一栋外表看去像是玻璃制造,但是从外面又完全不能窥见到里面情景的小屋,那是贺乔的实验室。 实验室只有用贺震霆和贺乔的指纹和虹膜才能进入,但是萧然在八岁那年就破解了实验室的门禁程序,他曾经在一个无人察觉的夜里,悄悄进去过。 小小的孩子握着个儿童手电,穿行在冷清宽阔的过道上,两边的墙壁都是银白色,看看明明亮闪闪的,却照不出人的影子来,孩子好奇极了,也觉得有意思极了,后来他长大了才明白到,那实验室的材料是稀有金属,防核抗震,连王水都腐不透,防护级别直逼国家级的P4实验中心。 但他那时候个子太小了,他穿行在数个紧密相连的小房间里,只能在远处看到操作台上摆着无数稀奇古怪的仪器和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他够不到也摸不着,于是他推了个转椅过去,人刚爬上操作台,就听到蹬蹬蹬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外公和妈妈都赶过来了。 那天他遭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训斥,外公甚至差点拿拐杖打他,以后他就再也不敢闯实验室,后来随着贺乔精神状况变差,那个实验室整个被用混凝土封住,再没见过天日。 这个小小的插曲跟萧然经历过的无数惊心动魄的变故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但是在这个时候,一个如毒蛇般冰冷噬人的念头在他的脑子里疯狂流窜 那个实验室,会是他诞生的地方吗?那个实验室,会是贺乔他们这些人,用来酝酿清除劣等人类的地方吗? 十三年前,南江生物科技中心突发大火,贺震霆父子女三人一夕死亡,之后全国爆发了一场高烈度的病毒性流感,贺家的案子被草草定性,之后成为绝密档案。 所有星点伶仃的细节从黑暗深邃的岁月阴影里一点点冒出头,在大脑里清晰分明地勾勒成线。 有一些事实,不会因岁月尘封而湮灭,冥冥中自有一只审判之手,天理昭昭,谁都逃不掉。 虚空中出现一张张神态各异的脸,他们七嘴八舌,每一个字都像这劈头盖脸的雨点一般疯狂砸向他。 No.Eleven,你是我最成功的实验品。 和一群人一起做一百件好事,远不如一起做一件坏事,能够让他们凝聚在一起,永不背叛。 那些占据着资源却庸碌不堪一事无成的劣等原生人类,终将被你们所淘汰。 我的然然还没有长大,四哥不甘心。 我会带给你一个再也不会没有我的未来。 啪,啪,啪 奔跑的脚步逐渐放慢,双腿慢慢地犹如灌铅般沉重,萧然的耳朵里嗡嗡响着,哗啦啦的大雨轰鸣,嘀嘀嘀的汽车鸣叫,视线里全是白茫茫乌蒙蒙的水汽,整个世界仿佛一瞬间变得茫远而缥缈。 蓦然一道闪电劈下,炫目灼亮的白光穿透漆黑天幕,映出狂奔中的少年通红如灼烧的脸庞。 呼哧,呼哧 噗通,噗通 萧然蓦然抬指往上一指,你劈死我啊! 轰隆,轰隆 少年笔直地屹立着,然后他慢慢地,慢慢地蹲下来,抱住头,从喉咙深处里迸出一声饱含着愤怒、怨憎、悲哀、无助的抽泣。 终于有行人打着伞小心翼翼地靠近过来,漫天泼洒的大雨里,那人听到这个可怜的少年一声声地哭,一声声地喊: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你家在哪里呀? 行人一手打着伞,一手拿着手机,那是个上了年纪的白人老爷爷,他的手机里有语言翻译的软件,也亏了这软件,他才能听懂这孩子的话, 孩子别哭,我送你回去,你告诉我地址,别哭。 少年抬起湿漉漉的混杂着雨水和泪水的脸,从沙哑的喉咙里挤出一个地名: 碎片大厦。 第116章 暴雨哗啦啦地冲刷着整个城市,千万点密集的雨珠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快速摇摆的雨刷都无法抹干净那一阵阵腾起的水雾,车窗上一片模糊,韩臻纵使心急如焚,也无法把车开得更快。 穆南城紧紧攥着手机,坚硬的金属壳在他掌心发着咔咔裂响,免提里传来高明峰气喘吁吁的声音,他那头的背景也同样是震耳欲聋的大雨声,间或还夹杂着宋枢衡几近破音的呼唤。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116) 小先生的手机在宋枢衡这里,他身上也没有钱包,所以他应该是步行的,高明峰每说一句话,就觉得话筒里沉滞的呼吸几乎凝成了实质,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此刻在穆先生面前,他的老板一定会把他的皮扒下来,我跟宋枢衡现在往北街找,您沿着南街,他到现在跑出去不到十分钟,走不出多远的 嘟穆南城把电话挂了。 高明峰挫败地抹着脸上的雨水,他踩着水洼快走两步追上前面的宋枢衡,一手捞住他胳膊肘: 咱们到前面便利店买把伞再走 宋枢衡甩开他的手。 高明峰啪嗒啪嗒,重重地踩着水: 我说宋枢衡,你跟我置什么气? 罗伊是谁带来的?进了别人屋胡喝乱塞的是谁啊?特么的一个长得跟傅予行一模一样的家伙居然是光照会的头儿他才是被吓得肝胆俱裂的那一个好吗?他能怎么办?他笃定了傅谨时和罗伊不会加害宋萧然但是他哪里能算到那小孩会自己往外跑!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能跟宋枢衡说的,高明峰本来不想搭理这大少爷了,可宋枢衡那副蹒跚在风雨里好像随时都要被刮倒的样子又让他实在看不下去。 其实宋枢衡的体型是真不弱,但高明峰大概是对小先生爱屋及乌,怎么看宋枢衡这个狼狈模样都觉得可怜又心软。 这极品弟控是真拿命一样地疼他弟弟,就为这,高明峰也不能看这人倒自己跟前了。 高明峰咬牙脱下身上的外套,风大雨凉,高明峰自己打了个哆嗦,却还是要把外套往宋枢衡肩上披,可宋枢衡是个不知好歹属驴的,他猛地把高明峰一推,外套滑下,啪叽掉进了雨水里。 这一下跟点了炸药似的。 高明峰的情绪也早就绷到了极点,他满腹的焦虑惊惧担惊受怕以及失职的懊悔自责都一股脑儿在这一推里爆发了: 宋枢衡你他妈适可而止!这里是明伦大街不是你宋家大院!谁惯得你这臭毛病!你自己的弟弟自己看不好你跟我这豪横! 雨下得实在太大,高明峰和宋枢衡面对面站着,两人不过咫尺之距,可高明峰却不能看清宋枢衡的表情,他只能看到厚厚的雨幕里,宋枢衡的眼睛里迸发着不正常的光芒,像是有熊熊的火焰在燃烧。 这种饱含着怨憎和迁怒的表情彻底激怒了高明峰,他飞起一脚,从地面到半空溅起半人高的水花,高大律师暴躁地喊, 我他妈又不是职业保姆专看孩子的!这会人不见了都来跟我算账,一个个早干什么了?那么大一小青年能跑丢啊?真有这么关心你们怎么不自己把人栓裤腰带上!要不是你出门就把他手机钱包钥匙全收你这儿,我们现在至于连定位他都没办法 啪! 响亮的耳光声在那一瞬间甚至盖过了倾盆大雨,高明峰顿时愣住,眼看着宋枢衡对着自己的另半边脸又要再挥出一耳光,高明峰箭步上前拦住宋枢衡的手: 你干什么?! 你说得对 高明峰颤抖着,他不是冷的,他是急的,他是悔的,那些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是冰凉的,从眼眶里流出来的液体是滚烫的,他说话的时候上下牙关都碰在一起,嘴唇是让人怵目惊心的青白色,正在不停地哆嗦着: 我就该自己把他栓裤腰带上,我应该一步不错地跟着他,我已经把他弄丢过一次,现在又来一回,我他妈就是个傻逼我也不能在同一个坑里掉两次,我又把他弄丢一回如果然然再出事 宋枢衡整个人都跟癔症了一样,他的眼睛完全没有了焦距,瞳孔扩张到了极致,高明峰不知道他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只知道宋枢衡浑身都在异常得发抖,高明峰甚至能听到咯咯的骨骼交错声。 这太不正常了。 宋枢衡,宋枢衡高明峰四根手指啪啪拍着宋枢衡的脸,厉声道,你冷静点,你弟弟不会出事的! 然然,然然 宋枢衡捂着脸,他知道他这一生如果还有勇气诉说当年他犯下的那个滔天大错,那大概只有现在这个时候。 天地茫茫,瓢泼雨声震天动地,眼前的人是个专事司法的大律师,所有审判的条件全都备齐了。 撕裂沙哑的嗓音从宋枢衡的指缝中流泻出来,并没有被淹没在瓢泼的雨声中,至少唯一的见证人高明峰把每一个字都听清楚了: 十一年前,然然就是因为我才被人绑架的,今天又是我把他带出来 绑架?高明峰虽然不知道前因,但猜也能猜到大概发生过什么事,他用力掰开宋枢衡的手,直直逼视进他的眼睛里,你冷静点宋枢衡!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十一年前你们都还是小孩子,但是你弟弟现在已经是个成年人了!L市这几天为了两洲峰会全市戒严,至少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没人敢行凶 高明峰扇了下自己的脸,眼下这情形分明是风大雨大雷鸣闪电马路上连巡警都不见一个的杀人越货的绝佳时机。 总之你听我说,你别瞎对号入座,咱们继续往前找,穆先生也在另一条路上,我们在L市的人都在找他,你别自己吓自己! 宋枢衡却一把反攥住高明峰的手腕,他近乎偏执地盯着高明峰,青白发灰的嘴唇颤得发抖,他断断续续地,支离破碎地说: 他那时候才九岁,爸爸和贺妈妈离婚,他跟着贺妈妈离开了宋家,贺妈妈不许他再见我,那个周末我打电话约他见面,他说要跟我绝交,我说你要跟哥哥绝交也要当面说,你还欠哥哥一次旋转木马,你得还我,你得陪我再坐一回他在第二天支开了保镖和司机,站在旋转木马下等我,但是我我没有去我被我妈拦住了 然后然然就被人绑架了 他们都以为我是为了不跟然然争家产才出国学医事实上,我根本不敢不敢面对他 高明峰听懂了,他也看懂了宋枢衡摇摇欲坠的,几近摧枯拉朽的情绪。 高明峰张了张口,雨水灌进喉咙,他的嗓音里却如被填了沙般干涩沙哑: 那小先生,怪你了吗? 宋枢衡摇头,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近乎惨烈的笑容: 他没有你知道吗?然然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那天为什么要支开司机和保镖他只是跟贺妈妈和外公保证,他再也不会淘气了,除了我和他,还有我妈,没有人知道那场灾难与我有关 宋枢衡眸光涣散,神经质地发着抖,如果不是高明峰稳着他,他随时都能在这风雨里栽倒下去, 然然那时候只有九岁,你不知道那些绑匪是怎么对他的 宋枢衡! 然然 宋枢衡! 高明峰连喝了好几声宋枢衡都恍若未觉,最后高明峰用双手紧紧锢住宋枢衡的脸,有力的指腹一遍遍擦拭他脸上缤纷乱滑的雨水和泪水,高明峰沉着声,每一个字都吐得重若千钧: 绑架宋萧然的是劫匪,不是你!你弟弟那么小的年纪都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他没有怪你!你活到这个年纪还不如一个九岁的孩子?你他妈配做宋萧然他哥吗!你与其在这里忏悔,不如省点力气留着去找他!听到没?我们穆先生喜欢到骨子里的人,不会是一个愚蠢软弱,被这区区暴雨就打蔫掉的小弱鸡!别说现在不是十一年前,就算真有人敢打他主意,都能被他给灭得渣都不剩你他妈信不信! 那可是一个在大王家里砸东砸西,把罗伊那个老怪物气到暴跳如雷还能全身而退活蹦乱跳跑出去的孩子,宋枢衡,你根本不知道你弟弟有多么牛逼! 我们去找他,高明峰抵着宋枢衡的额头大声喝,听到没! 这一声喝像惊雷一样劈得宋枢衡浑身一震,他终于点了点头。 高明峰一手捞着宋枢衡的胳膊,一手抬起招下一辆出租车,宋枢衡挣了下胳膊,意思是他还要找弟弟,不坐。 你可给我有个人样,别跟狗一样犟啊,高明峰拉开出租车门,按着宋枢衡的脖子把大少爷塞进了汽车后座,然后他绕过去坐到后座的另一边,俐落地吩咐那司机,麻烦把两边车窗各下半截,我们找人。 司机立刻表达不满:两位先生外面好大的雨淋坏了我的车吧啦吧啦叽里咕噜 高明峰抽出钱包里所有的现金,又转头看宋枢衡,宋枢衡赶紧也掏口袋,两摞湿乎乎黏哒哒的厚厚的钞票被高明峰合到一起,啪地甩到前面的副驾上: 今天开完,明天您换辆新的! 司机欣喜若狂,一脚油门踩出,引擎轰隆,车轮下水花四溅。 两位被雨水淋得好像落汤鸡一样狼狈却又出手格外大方的东方客人异口同声地抗议: 哎哎哎您开慢点,我们找人! 同样是这条街道的另一个方向,韩臻的车子也成了水陆两用,外面下着大雨,车厢里漏着小雨,车轮缓缓滚过积蓄着水洼的街道,一辆又一辆汽车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那些车主大部分都会降下车窗,冒着被大雨横扫的风险也要扭过头看他们一眼。 毕竟跑得比自行车还慢的迈巴赫的确是个稀罕物事。 在这大雨里四扇车窗齐开的迈巴赫更是个稀罕物事。 穆南城又心急又怕车开快了错过萧然,要不是他身份特殊怕被认出来,他早就下车把这条街跑过一轮。 然而眼看着他们就要跟高明峰在十字路口会合了,却依然没看到萧然的影子,穆南城的脸色比外面的天色还要可怕,韩臻猜测着说: 小先生会不会乘车回去了?他虽然没有带钱,但是他可能会打车到碎片大厦找您,也可能打车回到酒店让前台垫付 穆南城眸光一闪,刚想通知蒋东显到碎片大厦楼下去看看,他的电话就响了起来,霍书妍焦急的声音从免提中传来,如同天籁: 先生,我碰到小先生了!您现在赶紧过来吧! 韩臻激动地吹了声响亮的口哨,穆南城沉声问:你在哪里? 春天巴黎百货大门口,霍秘书的嗓音里显出百年难得一遇的慌乱,小先生和苏心若碰上了! 韩臻一拧方向盘,迈巴赫终于发挥出它应有的实力,四只轮子风骚打旋,就地转弯,奔着不远处的春天巴黎百货疾驰而去。 五分钟后,轮胎嘶嘶尖啸地摩擦着广场过道上的青砖石面,无数水花飞溅,穆南城嘭地关上车门,在雨中大步前行。 霍书妍站在一家咖啡厅门口翘首望着,一看到自家老板赶紧撑开伞迎了过来。 穆南城把伞推了回去,他身上本就湿了个透,不在乎打这么会儿伞,他一边疾走一边问: 萧然呢? 跟苏心若一起在咖啡厅里,他们两要了个包厢,不让别人进去。 男人修长的双腿蓦然一顿,穆南城诧异地看着苏心若,仿佛怀疑自己听错了: 萧然跟苏心若? 是。霍书妍肯定地点头,表情复杂得一言难尽,不过她还是语速极快地把前因后果全都讲清楚了。 接到您电话的时候我正陪苏心若购物,您下令让所有人都出去找小先生,司机和保镖就都去了,那我就想把苏心若先送酒店去,谁知道停下来的那车门一打开,小先生从里面出来了!他自己身上没手机又没钱,还好有位老人家好心送他,本来是要去碎片大厦,但是他在车上一眼就看到我了 萧然从车上跳下来,目光疑惑而凌厉,他质问霍书妍: Lerina,你怎么在这里? 霍书妍欣喜不已:小先生,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我还以为你这次没有跟着穆先生出来,原来你在L市,萧然打断霍书妍,清明犀利的眼睛盯着霍书妍,一寸一寸的,刀片似地审视着,然后他的目光转到苏心若身上,睫毛几不可查地颤了颤,你在陪苏小姐? 是 霍书妍下意识地把伞遮到萧然头顶,她想立刻给穆南城打电话,可她左右手都拎着满满的东西,正迟疑着要把购物袋递给苏心若让她拎一下,苏心若却袅袅娜娜地开口了: Lerina,你怎么打的伞啊?都淋到我了! 萧然抿了下嘴,把伞柄往苏心若那边推了下,对霍书妍说道: 你给苏小姐打吧,我反正已经淋湿了。 他的声音有些硬梆梆的,透着一丝难以察觉但被霍书妍敏锐捕捉到的委屈。 霍书妍忙道:我带您到里面去换身衣服,还是咱们直接回酒店? 这不人都找着了吗?苏心若不满地嘟起了嘴,她柳腰款摆,推了推霍书妍的手肘,娇声说,咱们接着去逛吧,我还有好多东西没买,明晚就是游轮晚会,我要配的项链耳环和手链可都没选好呢!我可不能给南城丢脸呀! 苏心若的话让霍书妍和萧然同时变色。 穆南城这时已经走到了百货大厦门前的廊檐下,这里淋不着雨刮不着风,小祖宗又有了着落让他不心急了,穆南城慢慢地卷起袖子,动作那叫一个不紧不慢斯文优雅,声音里透着万般慈祥,饱含着浓浓的她想怎么死的意味, 然后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27 11:44:47~20200728 11:31: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林信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霍书妍咽了下唾沫: 然后小先生像是有话想问苏心若,他喊了一声苏小姐,接着霍书妍硬着头皮,艰难地说,接着苏心若就跟小先生说请叫我穆太太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117) 穆南城不怒反笑:接着说,萧然是什么反应? 放肆! 穆南城神情猝然一凛,刚停好车正抱头挡雨跑过来的韩臻脚步都没刹稳就虎躯一震,他震惊地看着霍书妍,心里的钦佩简直像这瓢泼大雨一般惊天动地络绎不绝,姐姐,你这是吃了什么这般生猛啊? 霍书妍狭长的丹凤眼瞪得溜圆,明明她的眼型跟萧然相差极大,却把少年那怒目圆睁的神态模仿了个十足十,他像是一个被人侵入了领地的小豹子,急于捍卫自己的领土: 放肆!你是穆太太?哪个型号哪里出厂哪个人给你贴牌的山寨穆太太!你得到我授权了吗? 然后霍秘书垂下双手,恭敬地对目瞪口呆的穆先生说, 小先生就是这个反应。 廊前沉默了一瞬。 然后汇报完毕正等待最新指示的霍秘书就看到自家老板慢条斯理地理着早就挽到胳膊肘的袖子口,穆南城的气息,连同周围的气场全都微妙地改变了。 男人浑身被雨打得湿透,水珠沿着他贴在额角的短发,从自然卷翘的睫毛抖落到孤峰般挺直的鼻梁上,再从鼻梁滴落到削痩的下颌,最后摇摇欲坠地掉进衬衣的领口里,领口往下是质地精良剪裁合体却潮湿得一塌糊涂的衬衣紧紧挺在挺拔健硕的身体上,勾勒出让人血脉贲张的轮廓。 远远近近的金发碧眼烈焰红唇的白人姑娘们盯得眼珠子都要脱窗,尼玛勒个壁啊,这是哪里来的妖孽啊!性感得让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啊! 更要命的是,这男人还在笑,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出来的,他明明想要收敛,却完全控制不住嘴角弧度往上扬,眉眼里溢出来的得意甜蜜都化作了雄性醇厚甘冽的荷尔蒙飘散在空气里,杀伤力堪比核泄漏。 郎为色死女为颜亡,西装裤下就是有刀子也挡不住姑娘们蠢蠢欲动,有抛媚眼的,有嗷嗷叫的,还有的婀娜多姿地走上前想寻求直接粗暴的肢体接触,可惜被保镖都拦下了。 霍书妍眼角余光那么一扫,心中怜悯不已浪吧?骚吧?性感吧?可你们都别想了,这名草早有主了,里面那个自以为有机会松土的,奋斗了四五年还只是个姓苏的。 穆南城像是没察觉到身边这波暗流汹涌潮起潮落,他独自荡漾够了,忽然眉头一皱: 他淋得不轻吧? 霍书妍赶紧道:我买了衣服和毛巾,已经让他换上了。 让人送点热的给他喝。 都安排了。 穆南城点了点头,眼睛往咖啡厅的玻璃门瞟了一圈,又问霍书妍: 他说不让别人进去? 是的,苏心若说想跟他聊聊,我有阻止的,不过小先生自己同意了。 所以萧然要自己跟姓苏的穆南城偏了下头,思索了半晌才搜出一个特别意味深长的词汇来,单挑? 啊?霍书妍一愣,没那么严重,其实小先生啊是是是,可不是单挑么,不过您放心,不论文斗武斗小先生都不会吃亏的! 穆南城满意地点了下头,然后他又看了玻璃门一眼,才对霍书妍说: 你在这里守着,别再把人弄丢了,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冲韩臻扬了扬下巴,率先又走进了雨幕里。 刚从旁边的麦当劳窗口小妹手里接过冒着热气的九珍果汁的韩臻一口都没来得及喝就把杯子塞给霍书妍,然后苦逼地跟着冲进了大雨里。 咖啡厅的包厢里清幽雅致,分坐在圆桌两端的男女面貌精致衣着华贵,如果这是一场约会的话,那这画面无疑是赏心悦目的。 可惜这一对不是情侣是情敌。 我们以前在南江多次见面,没想到第一次能跟你说话却是在这里,宋先生。 苏心若将啜了两口的白色骨瓷杯放下,明媚的双目染着笑意,她的身体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曳地长裙下修长的双腿交叠,双手安放在膝盖上,动作神态无一不符合她风情万种的女明星身份。 反观苏心若对面的少年,不久前刚换了件浅蓝色的衬衫,头发因为潮湿显得格外乌黑,他抱着个热气腾腾的杯子,鼓着嘴呼呼地吹着,他的脸颊红扑扑眼睛水润润,粉嘟嘟嫩呼呼的一团孩子气,可当苏心若说完开场白,他懒洋洋地撩起眼皮,散漫的语气里有种浑然天成的优越,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和底气: 你说有话想跟我说,说吧。 苏心若身体微微前倾,视线对准了萧然的眼睛,她故作神秘地笑道: 宋先生,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两个长得有点相像? 萧然看着苏心若,同时也在苏心若的瞳孔里看到了倒映着的自己,他十分认真地盯了半晌,然后客观地给出结论: 不觉得,我的眼睛比你大一些,鼻子比你挺一些,下颌比你窄一些,个子比你高很多当然,那是因为我是男的你是女的,本来就不具备可比性,苏小姐,萧然诚恳道,你觉得我们长得像,这应该是因为你也有脸部识别障碍症,而且非常严重。 苏心若: 我给你介绍一本书,你可以根据书里的教程学习如何抓取人脸特征,不过光看书还不够,你还需要坚持练习哦。 苏心若俏脸扭曲,银牙暗咬,南江上流社会无人不知这宋家二公子安静乖巧纯真无害,原来全都被他骗了,骗了!这少年一张犀利的嘴皮子损人不带半个脏字,比刀片还刮人心窝子!穆南城知道他心尖尖上的白月光其实真实面目是这个样子的吗! 苏心若整理了一下表情,继续说道: 我们两个都叫Sharon,这点你不能否认吧? 我的英文名字跟中文是谐音,你的也是,名字是长辈取的,那大概是我们的长辈在取名方面,比较有默契吧,萧然笑了下,挺好玩的。 苏心若有点艰难地提醒他:你的重点抓取得似乎不太对。 萧然歪着头问她:那你的重点是什么?你直说好了。 苏心若从宋萧然纯粹的毫无做作痕迹的表情里终于发现,这男孩是真的听不懂她想表达的潜台词是什么。 她落寞地垂下眼睫,欲言又止: 算了,你既然听不懂,我也没必要再说了。 萧然莫名其妙地按铃叫服务员,然后他摸了下自己的牛仔裤口袋,转身跟那服务员说: 麻烦你帮我喊下外面那个叫Lerina的姐姐,请她进来帮我付钱。 苏心若眨着眼睫,难以置信:等等等等,你是要走了? 啊,萧然奇怪地看着她,不是你说你没必要再说了吗? 苏心若: 你等等啊,苏心若拨了拨自己长头发,说话都有点哆嗦了,宋萧然的牌路如此诡异,让她有点慌,我捋捋,你先别让Lerina进来,一会我买单我捋捋再跟你讲。 那你捋吧。 萧然垂下眼睫,出神地看着玻璃杯里漂浮的几枚柚片,思绪也如汪洋中的小舟一般载浮载沉。 只有他自己知道,看到霍书妍陪同在苏心若身边时,那一刻他脑子里像是有一颗炸弹直接爆开了。 霍书妍和韩臻高明峰一样,是穆南城心腹中的心腹,就像萧然今天出行在外有高明峰陪着,苏心若能有霍书妍一路护驾给她拎包开车门,她的身份之重要可见一斑。 萧然根本来不及思考就跳下了车。 在苏心若说出那样一番挑衅的话之后,他被前所未有的震惊和愤怒淹没了,那样激烈的情绪一部分跟他今天受到太多的冲击有关,更重要的是,他被可能存在的穆南城和苏心若背着他暗度陈仓的猜测直接逼得失控了! 彼时他又急又气又惊又慌,这种情绪连当年亲眼看到文杰向四哥表白时都没有激起过。 是因为那时候他笃定傅予行的人品和感情,还是因为他不信任穆南城的人品和感情? 不是的,他的情绪爆发没有任何其他理由,就是吃醋。 完全不讲道理,完全不受控制,完全没有逻辑,就是最单纯的看到穆南城的前女友而产生出的醋意。 小爷吃醋了。 好丢脸呀。 萧然把脸埋在玻璃杯后,别看他面上镇定得一比,其实心里一直提溜着自己绝不能在苏心若面前露怯,所以他拼命地吹着杯子里的热气,就是要让苏心若以为他脸红是被薰的,不是自己臊的。 在情敌面前,必须保住面儿。 那边苏心若轻咳一声,终于也捋清楚思路了,她挺了挺本就笔直的脊背,矜持地问宋萧然: 你知道穆先生和我是什么关系吗? 萧然的脸从杯子后露出来:前男女朋友吗? 苏心若一怔:穆先生是这样跟你说的? 他没有说起过你,但是你们以前一直在一起啊。 苏心若说不清楚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此刻她的失落就不再是伪装出来的了: 我跟穆先生在一起四年,可惜最后他结婚了,新娘不是我。 萧然点了点头,用拇指对着自己:因为他没有娶新娘,他找了个新郎。 苏心若: 苏心若小心翼翼地问:你跟穆先生讲话也一直是这样吗? 不会啊,萧然诚实地说,我跟你讲话比较客气,因为你是女生。 客气什么呀?苏心若差点送他个大白眼,是谁一见面就冲着她这个绝世美女大喊放屁啊! 苏心若还是有点不死心,再一次重申道: 我跟穆先生在一起四年,四年! 嗯哼,萧然黑白分明的眼珠微微一转,视线轻飘飘落在苏心若的脸上,询问道,然后呢? 然后 然后他结婚了新娘不是你,这句话你可以不用说了, 萧然摸了下脸,还是觉得热,他按铃叫服务员,麻烦给我一杯青苹果绿茶,加冰,谢谢。 服务员微笑着点头走开,萧然摊了下手,你继续说啊。 苏心若双手环胸,往后背椅上一靠,再也不走迂回路线,直截了当地问: 你跟穆先生结婚才没多久吧?你难道不怀疑他为什么要跟你结婚吗? 萧然歪着头,没听明白苏心若这话的意思。 苏心若迫不及待地说,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他别的人不娶,却要娶你这样一个家世出身比我好,样貌也有点跟我像,英文名字还跟我一模一样的人?其实他 萧然冷不丁地说:其实他欠我很多钱,所以卖身还债给我啊! 苏心若杏眼圆瞪:你在开玩笑吗? 是你先开玩笑的啊,萧然笑了起来,苏小姐,你是在暗示我,穆先生因为你的出身原因不能娶你,所以找一个出身高贵且跟你有某些相似点的我来替代你,是这个意思吧? 苏心若差点喜极而泣,终于听懂了! 你是不是很生气?很愤怒?这是一种莫大的羞辱 您的青苹果绿茶,服务员将托盘放在桌上,声音轻柔曼妙,请慢用。 苏心若的节奏被打断,恼火地瞪着服务员,金发碧眼的女孩毫不示弱地也瞪回来。 东西方审美差异大,但是萧然这种美得恍如月光的少年几乎迎合一切审美,服务员哪怕听不懂这两个东方人说话,仅靠脸也能分辨出眼前上演的是女巫欺负白雪王子的戏码。 正义的少女胸中燃烧着熊熊战火,只要这女巫敢出手,她就会勇敢地挺身而出保护王子。 苏心若对服务员露齿一笑,用英文说道: 请不要打扰我们,谢谢! 服务员抿着嘴,不愿退缩。 萧然对着小姐姐乖巧地笑道:谢谢您的青苹果绿茶,有需要我会再麻烦您的。 多么漂亮礼貌懂事的小王子呀,服务生眼眶泛红,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走了。 哗啦啦,哗啦啦 萧然用吸管搅着玻璃杯里的碎块,仿佛觉得冰块撞击的声音很好听似的,一边搅一边侧着耳朵,乐陶陶的。 苏心若的表情都快绷不住了: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有啊。 那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萧然咬着吸管茫然抬头。 苏心若的嗓子都发尖了:难道你一点不生气不愤怒? 不啊,我知道你说的不是事实,萧然偏了下头,圆圆的吸管被他咬扁吐出来,穆先生那个人,其实挺我行我素的,他要是真的想娶你,是不会因为家世出身就放弃的,他不娶你,就是不想娶。 噗!苏心若觉得自己心口被狠狠扎了一刀,血线飞溅。 苏心若拍过挺多戏,早年刚出道也演过这种恶毒女配指桑骂槐挑拨离间的戏码,但是此刻她发现,演戏是演戏,现实里的对手并不全是遵循电视剧的套路,至少她面前的这位主角既不白莲又不绿茶,智商无敌在线,口才还贼他妈利索。 她那肤浅而蹩脚的挑拨,全都成了笑话。 她还想给人添点堵,却只是把自己差点气出心肌梗塞。 苏心若泄气地往椅背上一靠,她演不下去了。 萧然也不说话,他旁若无人地滋滋喝着他新点的饮料,很显然,青苹果绿茶的口味让他很满意,冰饮料让他脸上的热度都消下去了,恢复了如冰似雪的玉白色。 苏心若忽然淡淡地笑了,和她故作娇柔妩媚或楚楚可怜的面貌比起来,她真实的表情哀伤而自嘲: 好吧,其实事实的真相是完全反着来的,穆先生一直拿我来替代你,而我也是最近才认清到这一点。 萧然的瞳孔微微缩了下。 0101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118) 苏心若秀眉紧蹙,这个数字从她嘴里吐出来时,她的心脏被紧紧拧着,明知得到的答案会将她卷入更失落沉闷的渊池,却还是自虐般地要寻根究底,你能告诉我这个日期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萧然抿了下嘴,不太确定地说: 可能是十五年前的元旦,我送给过他一个飞机模型。 那应该是他和穆南城真正的第一次认识的日子。 十五年前?苏心若明显被这个时间跨度给震惊了,失声了好半晌后才继续问,那0726呢? 我的生日。 0813? 我高中毕业后,有一个同学举办化妆晚会,我应该在那场宴会里见过他 萧然的眸光里有一瞬间的怔忡。 那个同学家里有林场,化妆晚会在林场里举行,萧然戴着彼得潘的翅膀,羡慕地走在密密参天的树林里,后来他遇见一个夜礼服假面,两人聊了一会天,他记得他指着那片林子对夜礼服假面说,这里真好呀!以后我也想要这样一个森林,我要把我的房子建在最高的树上,一开窗,就能看到最亮的星星,还有许多鸟儿飞在我的掌心上 他是某一日的清晨在白桦林中散步时发现了那个精致的树屋,才知道穆先生就是夜礼服假面 呵,苏心若单手托着腮,弧度漂亮的纤密睫毛微微垂落,随着这些具有特殊意义的数字被一一解密,许多被她刻意尘封起来的记忆又颠颠筛筛地从时光里漏出来,她像是在说给萧然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知道吗,每年的7月26号,他都要做个蛋糕,只给看不给吃 萧然的身体也慢慢坐直了。 他们坐下来好半天,你来我往互飙演技,真正要聊的话题现在才拉开序幕。 好漂亮的蛋糕! 第一次看到穆南城亲手做出的蛋糕,苏心若又惊艳又惊喜,但她也有一丝茫然,可是,今天没有人生日啊。 有的,穆南城往蛋糕上插着蜡烛,专注而认真的表情迷人极了,他轻声近乎呢喃,今天是天使的生日。 天使?苏心若莫名其妙地想,穆先生信基督教吗? 正好那段时间她接了个合拍片,背景就是西方魔幻,所以很能接得住穆南城的话题: 您说的,是Orifiel,Raphae还是Michael① 是Sharon。 穆南城微笑着说,简单的一个英文单词被他含在唇齿间,说得柔情缱绻。 苏心若一阵眩晕,穆先生的甜言蜜语简直是这个世间最美妙最迷惑人的语言,苏心若飘飘然到连自己到底是哪天生的都忘记了,在穆南城面前,她是从来不带脑子的。 穆南城问她:好看吗? 好看!真漂亮! 好吃吗? 苏心若羞涩地拿起叉子:我尝尝 穆南城拦住她的手:不许吃。 苏心若: 穆南城修长的食指比在唇上,眼眸里闪烁着深邃的动人的光芒: 嘘,许个愿吧。 砰一声,端庄高雅气质矜贵的华夏一线女星苏心若猛地一拍桌: 要不是我眼瞎,早就该看出他是个变态,那蛋糕他做了三回,他妈一口没给我吃过,却还要我捧场说那蛋糕多漂亮多美味!关于这个事你敢信吗?我还咨询过心理医师,医生说人有各种各样的癖好,有恋.母的,有恋身体器官的,有恋物的,当然就会有这种恋蛋糕的,把蛋糕当做圣洁的圣物,信仰,他亟需别人的认可和赞赏,又不许任何人亵渎 苏心若连连摇头,连连笑, 我一直以为他是个神经病,原来他不过是个恋爱脑。 关于穆南城的心意,萧然是有过模糊的猜测的,经年保存完好的小飞机,健康长大的冉冉,M国首都那条与直达总统府的Nathan Road相交的Sharon Road,甚至连隔着时光迷雾掩藏多年的那些浮絮游丝般的画面都在刻意的追索下越来越清晰。 你说,苏心若细致柔软却充满自嘲的嗓音在寂静的咖啡厅包厢里缓缓地流淌,这特么能怪我么?那么一个,啊?富有,英俊,魅力四射的男人,喝醉了在我面前哭,一声一声地,喊着小天使,他说他很累,很疼,让我吹一吹,他说吹一吹他就不疼了,可我真的去吹他,他又把我甩了个仰八叉 空荡荡的房间里,四处都是漆黑的,那是因为孩子的眼睛上蒙着白布,空气里漂浮着医院独有的福尔马林药水的味道,还有身后抱着他的大哥哥,热热的呼吸喷拂在他的耳边,有淡淡的微辛的烟草味,现在回想起来,竟觉得那味道如斯熟悉。 哥哥,孩子拖着哭腔说,我手疼,特别疼。 少年惊慌失措:那、那怎么办? 吹一吹,吹一吹就不疼了 呼,呼 穆南城那样的精分时刻多到罄竹难书,有一次苏心若和他在固定的餐厅包厢见面时他的脸色非常难看,他坐在沙发上,眼睛乌沉沉的,像是暴风雨前的墨色大海,盯得苏心若心惊胆战的。 先生,苏心若期期艾艾地问,您今天心情不好吗? 我看到你了。穆南城的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开口就是愤怒的控诉。 是,今天的颁奖是直播的,您是在 众目睽睽,那么多人,你还去抱他,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矜持? 苏心若急道:那是颁奖嘉宾,只是个礼节性的 你这样很没有道德你知道吗? 苏心若快哭了: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 你不会注意的,穆南城从沙发上站起来,修长笔直的手指虚虚往前指着,明明他面前只有苏心若一个人,那指尖却像是指着空气,你每次见他都笑得像个小傻逼,丑死了! 苏心若犹如遭了晴天霹雳。 然后穆南城就走了,走得干净利落毫不留情,从那以后苏心若参加活动和接戏都特别谨慎,戏下任何活动更是从不跟男人拥抱,笑的时候也特别矜持,从不露齿,她清纯小仙女的人设就是从那时候立稳的。 你说!苏心若又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几个玻璃杯和咖啡托盘被震得咣当乱响,她娇美的脸蛋满是愤怒,嗓音的尾调尖利如同裂帛,他是不是在玩儿我?我那时候还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以为他是在吃醋 苏心若忽然指着萧然,哈哈大笑,原来他吃的是你的醋!他说你笑起来像个小傻逼! 萧然原本听得出神,闻言一阵无语。 你是不是听着特别感动? 苏心若说到最后,扯唇漫漫笑了开来,她看着窗外落满阳光的街道,金黄的光线温暖明亮,她的嗓音却沁着泠泠冷意,你是这场戏的主角,你自然是感动的,而我在这里扮演的是一个炮灰女配,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幸福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我没有这样想。 什么?苏心若一怔。 我不觉得我的幸福是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萧然认真地看着苏心若,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瞳仁特别亮,盯着人看的时候有种直勾勾的仿佛能看到人心里去的意味,我之前并不认识你,我也没有伤害过你,如果你觉得自己是受害者,那么唯一该为此负责的是穆先生,但是他那个人,想来是不会为此内疚或者检讨自己,所以很遗憾,你的委屈和愤怒大概是找不到出口宣泄的。 苏心若: 她小心翼翼地问,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建议是,萧然抿了下唇,如果四年的时间不足以让你认清到身边的男人对你是真心还是假意,苏小姐,你的双商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苏心若: 萧然的眼中流出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 所以如果你寄希望于我是一个圣母情怀泛滥,会为此而同情你甚至去找穆先生麻烦的话,你可以打消这个念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加更到七千多字二更合一,感谢林信小天使的深水鱼雷。 要开学的小可爱们,《木先生》正文会在7月31号完结,之后会进行修文和不定期番外发送,下半年小墨重心在新文上毕竟我是个靠字恰饭的厚脸皮写手,所以《木先生》最终完整完结应该要等到你们寒假了,是不是特别惊(卧)喜(槽)呀! 哈哈哈最后一句要加狗头的,其实穆先生和然然的感情线已经交代完整了,然而他们的生活毕竟会一直继续,从我自己来说,我恨不得他们的故事永远不完结,我恨不得和你们的约会永远不散场。 《木先生》是一本对我来说意义非常重大的作品,整个创作和连载过程中无论是我们的国家还是我个人都遭遇了很大的变故,有一些甚至影射在了我的文字里。 但是正如我们的穆先生和然然所经历以及期许的那样,生活里纵有再多辜负和艰难,他们都将携手前行,前路落满阳光。 祝我们的国家日益昌盛,祝所有小天使家庭幸福前程似锦,也祝小妖墨下一本文数据漂漂亮亮红红火火哈哈哈哈,没错,下半年疫情不爆让小妖墨爆!吼吼!!! 穆南城:醒醒醒醒,你也不看看你下一本写的是个啥玩意?跟我比骆东城就是个渣渣! 小妖墨:嘿哟把你能的,我先不说你渣不渣,就你个瓜娃子快大结局了还是处男,你嘚瑟个啥! 穆南城(面红耳赤):好男人是要先得到喜欢的人的心,才能水到渠成做应该做的事,你这个作者三观立意都太不正!好好反省吧你! 穆南城甩袖暴走。 小妖墨(嘀咕):渣攻怎么了?渣攻本来就是垃圾食品,没营养又伤身,可是他香啊! 没错,下一本还是狗血虐渣,7月31号放文案。 flag立一波,骆东城会是我写的最渣的一个攻,也会是虐得最惨的一个,表问,问就是我只是个莫得感情的丈母娘。 BGM走起,让我们一起唱:天黑路滑,这社会复杂。 第118章 苏心若拱手拜服:您跟穆先生,可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所以,萧然的指甲在泛着丝丝凉气的玻璃杯壁上轻轻一扣,应和着他清凉如碎冰的声音,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对穆先生充满了抱怨,却还是愿意继续配合他来保护我呢? 苏心若诧异:你怎么知道? 我原本不知道,只是猜了一下,现在我知道了。 萧然垂着视线默默想了一会,然后他笑着站起来,苏小姐,那就辛苦你了。 你要走了? 是啊,萧然舒展了下腰,他的面容有些疲惫,然而他满怀着的一腔悲哀和沉重像是被一块柔软的布巾从他的灵魂里悉数抹去,他轻盈而慵懒地说,我今天好累哦,我得回去睡一会。 你就这么走了?苏心若匪夷所思,你都已经知道我来L市是干嘛的,你就没有一点没有一点内疚和罪恶感? 萧然偏着头看了她一会,慢慢地竖起两根食指,有理有据道: 第一,我刚才就说过了,无论你做出怎样的牺牲,那是该穆先生负的责任,和我无关,我不接受你的道德绑架;第二,既然你已经答应来到这里,就像这些年穆先生留你在他身边一样,他一定开出了足够优渥的条件,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你们之间足以银货两讫。 苏心若目瞪口呆,她自诩看尽世间百态有一双能识人心的火眼金睛,宋萧然的面相是她平生仅见的清纯无害,但是这少年却又有一副冷静理智到堪称冷血的心肠,这种反差简直震撼她的灵魂,她语无伦次地问: 如果如果我有什么危险如果我死了呢? 穆先生不会让你死的! 既然不会死,那明天的游轮晚会你自己去好了! 我不去哦,我去了,那叫横生枝节,叫意外,叫添乱, 萧然收回竖在半空中的两指,并拢着在自己的眉角一点又一扬,竟像是向苏心若致意似的,只是他眉眼里飞扬的青春笑意让他这个动作带了很多少年人的顽皮和孩子气,他笑着说, 苏小姐,比起我的冷漠无情,你收了穆先生的好处又出卖他,还想再拉我下水,才是真的既当又立哟! 苏心若: 苏心若俏脸涨红,咬牙切齿:你们这对狗男男,你们毁掉了我对于男人的全部期待! 明伦大街469号。 罗伊在书桌前焦躁地踱着步,萧然得知真相后的一切反应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不说,还把他气得差点心梗。 罗伊这一生可说是顺风顺水,少年天才,青年得志,他如今不过天命之年,却已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世上多少大富豪政治家顶级名流排着队地找他求他讨好他,希望于他能给他们改造身体延长寿命,他一直被捧得高高在上,宛如无冕之王,从没被人指着鼻子骂劣等人类! 一个人越是在乎某样东西,那个东西就会构成他的软肋,刺一回许久都缓不过来。 无知小子太狂妄!狂妄!罗伊怒不可遏,如果他不是我一定饶不了他!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119) 傅谨时慵懒地躺在沙发上,他左右手里各捏着一颗小丑吊坠,让两只小丑脸对着脸,嘴对着嘴,嘟嘟嘟地碰在一起,玩儿得不亦乐乎。 教授,您失策了,傅谨时拖着懒洋洋的腔调,漫不经心地说,很显然,您想凭借一点血脉联系就让他站在我们这一边是不可能的,他非但没有对你感到亲近,他还十分的抗拒。 不用你来提醒我!罗伊粗暴地打断傅谨时,Jean,我比你更清楚后天环境对人类行为模式的影响,我会有办法让他回心转意 铃铃 门铃乍响,罗伊的话戛然而止,他和傅谨时对视了一眼,后者拿起遥控器按了两下,前方的投影上就出现了一个男人正在按铃的身影。 穆南城?傅谨时玩味地勾起嘴角,他这么快就到了?这是来找我要人还是找我算账? 让他进来,听听他说些什么。 七舅?傅谨时惊诧地看着眼前浑身湿透,却依然挺拔如树的男人,您怎么过来了?快进来快进来,怎么淋成这样您坐着,我去给您拿条毛巾 不用麻烦了,穆南城站在客厅和玄关连接的地方,身上滴滴答答地淌着水,完全不为自己这副德性把别人家精美昂贵的纯羊毛地毯弄得一塌糊涂而羞愧,他表情沉郁不惊,声音平稳温和,语气很是理直气壮, 小五啊,我来是要问问你,你七舅夫今天开开心心出门去,你请他来你这里做客一趟,怎么就给我把人弄得哭哭啼啼地跑回去了? 傅谨时张口结舌,愣了足有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穆南城口中这个七舅夫是谁,他嘴角抽搐了下,当下十分怀疑宋萧然那不按牌出牌的性格是不是随了穆南城。 这人来势汹汹兴师问罪,开口一个小五在辈分上先压住他,绝口不提他Black Joker的身份,闭口一个把七舅夫弄哭,硬生生给他扣一个不敬长辈的帽子。 傅谨时心里骂娘,面上却溢出一个苦笑,惭愧道:抱歉啊七舅 抱歉的话不用跟我说,穆南城淡淡地打断他,我只负责报仇。 傅谨时完全没反应过来,就听咣一声巨响,穆南城一只手肘卡在他的脖颈上将他抵着重重撞上玄关的鞋柜! 傅谨时霎时瞳孔骤缩,血气翻涌,他的背部挤压在鞋柜上的隔离层,受力面积只有那么一点,施加的压力又重如千钧,钝痛犹如铁锤夯在他的胸腔,眼前金星直冒。 紧接着一股足以碎金裂石的力道又狠狠击中他的腹部,傅谨时只觉得腹腔里一阵天翻地覆,整个肠胃像是伸进去一只利爪疯狂搅拌撕扯,五脏六腑里沸反盈天,要不是穆南城的手肘卡着他喉口,他毫不怀疑自己的心脏都能就此喷出来。 穆南城 傅谨时目眦欲裂。 穆南城满意地盯着傅谨时的眼眶里因为剧痛涌出来生理性眼泪,松开了手,傅谨时浑身冷汗涔涔,他按着腹部,脸色惨白着嘶嘶抽气。 穆南城蹲下去,一只手肘闲适搁在膝头,他自下而上地望着傅谨时扭曲而狰狞的脸,目光甚至有些慈祥,语重心长如谆谆教诲晚辈: 你小时候身边没人教,不懂得尊敬长辈的道理,所以我原谅你这一次,小惩以戒,再有下回,七舅可是不会再手软了,明白吗? 傅谨时死死地盯着穆南城,恨得差点咬碎牙。 小时候没人教。 与人对战攻心为上,穆南城的这句话跟萧然怒斥罗伊的那些说词异曲同工,都是舌刀子中最锋利的那种,可谓杀人不见血刀刀诛在心,全都是朝着人软肋劈。 七舅的教诲,我记住了, 傅谨时的舌尖顶了顶腮,然后咽了口唾沫,将口腔里弥漫的血腥全都咽了下去,穆南城那一拳若是落在普通人身上怕是早就肝胆俱碎。 傅谨时倒抽了口气,然后靠着鞋柜慢慢站起来,脸上浮现出森冷而意味深长的笑, 不过您这么深明大义理直气壮的,肯定也懂得另一个道理,这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算强占再久,主人家回来了,您也该物归原主了,是不是? 穆南城波澜不起的面容瞬间紧绷,连太阳穴上的骨棱都一点点凸出来,如冰似箭的视线紧紧盯视着犹在含笑的傅谨时,他缓缓地站直身体。 空气里弥漫着一触即发的气氛,那是凛冽的近乎凝成实质的杀气,像弓弦无声无息绷到极致。 傅谨时眸中滑过阴鸷的微光,他的手落进裤袋 黑桃K。一声低沉的男音从楼上传来,罗伊站在楼梯栏杆边,蹙眉望着下方剑拔弩张的两个男人,你们在做什么?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傅谨时舔了下腥咸的嘴角,嘲讽道,教授,我七舅对我们不小心把Sharon弄哭十分不满,我刚挨了一记狠揍嘶!您可千万别下来,我七舅这手劲,我怕您吃不住。 罗伊踱步下来,走到穆南城和傅谨时面前,审视的目光在两人中间左右游移了一会,然后平静地说:都是自己人,闹什么闹。 罗伊在客厅最中央的沙发上坐下,对着两人点了点下颌:都坐吧。 两个男人彼此盯着,谁也没动,眼睛里都透着一股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狠劲。 黑桃K,罗伊也不拐弯抹角,我向你郑重介绍一下,这是新的Black Joker。 穆南城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教授,您这不合规矩啊。 罗伊无所谓地摆了下手: 反正过了明晚你也是要来见他的,早一天晚一天没什么区别。 我的意思是,穆南城的视线在罗伊和傅谨时之间打了个转,似笑非笑地,我揍小五之前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知者不罪,可您既然知道他是Black Joker,他站着您坐着,您还坐在C位上,这不合规矩啊。 一句话让两个人变了脸色。 不过罗伊并没有为此和穆南城计较,他问: 你都知道了? 按照时间推算,宋萧然跑出去也有半个多钟头了,如果他跟穆南城碰过面,那穆南城肯定是知道所有事情了。 可穆南城却挑了下眉:我知道什么? 罗伊的表情十分复杂,想到萧然他依旧余怒未消,但那个拥有他基因的孩子又出色得让他足够欣慰,眸光明灭变幻了许多次,罗伊才沉沉叹了口气: 萧然,他其实也是我的孩子。 穆南城瞳孔微微扩张,坚冰般冷漠的面容愀然开裂。 穆南城从高明峰那里知道傅谨时是Black Joker,他也能确认罗伊是红桃A,他对于整个事件的判断是这两人出面邀请萧然加入光照会,同时一定透露了关于贺家全家都是光照会成员的事实,贺震霆父子女三人当年做过的事确实会让萧然难以接受,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罗伊会讲出这样一句话来。 萧然是罗伊的孩子? 穆南城自己是罗伊一手打造出来的,他第一个念头是罗伊也在萧然身上动了什么手脚,那一刹那他浑身闪过一阵过血的麻,但是他很快就否认了这个猜测,无数浮絮游丝般的线索在他的脑海里飞快掠过,忽然之间他身形一震如逢电击,与此同时罗伊沉郁的声音也如钟鸣般响起,将他的猜测证实得分毫不差 萧然是贺乔主导的多精子与卵子结合实验中第一个成功的实验品,我是他的生理学父亲之一。 人类自从站在世界生物链顶端之后,几乎没有了天敌,于是他们只能不断自我追求,追求人体智能和体能的极限,追求更长的生存寿命,甚至追求肉体死亡之后以灵魂的形式继续存活。 后来有生物学家提出了基因决定论,他们认为人类的相貌、性格、智力以及思维模式和行为方式都是由基因决定的,两个优等基因的人生出来的子女也往往更为优秀,很多国家据此实行了优才计划,通过刺激高智商人群自然结合,以诞下更优秀的下一代罗伊就是此计划中诞生出的佼佼者。 罗伊不但信奉基因决定人的命运,他更提出了基因是可以经过编辑和优化的设想,同时他也经过了一系列成功实验,然而第一个编辑婴儿的出生并没能带来全世界的赞誉,人们对于用科学手段制造婴儿产生了莫大的惊恐和排斥。 一个孩子如果是通过人工编辑的方式诞生,那他和机器有什么区别?他还能算是个人吗? 基因编辑的推广就此胎死腹中。 直到贺乔将优才计划和基因编辑二者合一,贺乔认为既然优等基因的人结合能生出优秀的孩子,那么多人的优等基因结合就能生出更优秀的后代。 两种理论本质是换汤不换药,都是通过科技干预的手段人工制造出更加优秀的胎儿,只是后者迎合了大量的LGBT群体的需求,自罗伊向世界宣布这项技术得到突破后获得了大量的支持和推广。 罗伊和他的团队制造出了克隆人、进化人以及优化人,这是一支足以主宰和颠覆世界的力量,他不可避免地走上了许多科技狂人的野心膨胀欲望泛滥之路,他更认为他生产线上的所有产品都该与他保有同样的理想和野心,为他主宰这个世界而冲锋陷阵。 这里面当然包括他最引以为傲的成果穆南城和宋萧然。 前者是他宏大G基因计划的基石,后者是他唯一的血脉。 大厅里灯火辉煌,穆南城站在窗边,高大的身影背着光,外面漆黑的夜色和室内的灯火形成壁垒分明的光影交错,穆南城冷峻如大理石雕塑般的面孔倒映在玻璃上。 窗外雨势依然不减,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应和着罗伊滔滔不绝的演说,不远处的道路上还有撑着伞的行人脚步匆匆,无人会往这里看上一眼,谁会想到这座坐落在闹市区,白墙黑瓦的普通小楼里会隐藏着这么巨大而骇人的秘密呢? 路旁昏黄的路灯下,无数细微的颗粒被风卷裹缠绕着,在灯下密密起舞,起初穆南城以为那是雨丝,再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是一群飞虫。 一个朦胧而渺茫的意识突然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他甚至已经不记得那是哪一年究竟是在哪一条路上,他也不记得那年萧然是几岁,身边陪着的人究竟是谁,他只记得他远远地跟在后面,听到那孩子明亮清透的嗓音穿过漫天风雨传递进他的耳里: 任风雨如晦,也阻挡不了飞虫扑向光明。 风雨如晦啊,穆南城淡淡地想,我归心似箭。 黑桃K,罗伊长长的陈述终于完结,其实后来他又说了什么穆南城根本没在意,只听到他最后的语气理所当然得像是在发布命令,你之前毁掉了红桃K的信物,我只当你不知情,现在 罗伊走上前去,摊开手掌,一颗紫色的宝石在灯光下折射着刺目的光芒,像是神话故事里摄人心神的妖异的眼睛与穆南城静静对视。 傅谨时眉心一跳,他抬腿往前跨了半步,却又生生忍住,一只落在裤袋里的手握住冰凉刺骨的吊坠,小丑凸出的五官全都扎进他的手心。 只听罗伊说:萧然现在很听你的话,你把这个带给他,让他收下。 穆南城不动声色,罗伊的声音温和沉定,傅谨时站在一旁恍若事不关己地看着,一切表象是如此的风平浪静。 然后穆南城缓缓地伸出手,罗伊的目中闪过满意和得意的笑意,他先是抬高手臂,然后手心向下,合拢的五指微张 咚! 宝石落地的声音就像某种信号,空气中陡然淬满了寒冰,平地似是卷起千堆风雪。 黑桃K,你要违背命令吗? 穆南城将移开过去的那只手插.进裤袋里,他看了看面色沉郁的傅谨时,又看了看骤然变脸的罗伊,不咸不淡地开腔了: 教授,您说萧然是您的孩子,这话我是不信的,您是这么一个野心勃勃利欲熏心的一个人,按照您的说法基因会遗传,可您的这些优良品质并没有在萧然身上得到一星半点的体现啊。 穆南城俊美的五官犹如用刀锋在坚硬的岩石上雕刻而成,俐落冷漠,然而他的眼里却缓缓地蓄出一层温柔的底色来。 他笑着摇了摇头,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钢珠铿锵落地: 萧然怎么会是您的孩子?他那么聪明而不世故,纯真而不愚昧,善良而不软弱,他坚强自信但从不恃强凌弱,他坚信公平正义,热爱平等自由,他胸怀宽广常对别人伸出友善的手而不纵容罪恶,他跟您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连一根头发丝儿都不像啊,他怎么会是您的孩子? 罗伊的瞳孔遽烈战栗着,他悬在半空的手颤抖地抬起,指着穆南城。 穆南城继续不疾不徐地说着: 他不是任何人的孩子,他是上帝馈赠给我的礼物,他现在只属于我,没有任何人可以逼迫他做他不喜欢的事。 黑桃K,罗伊的面上像是被寒冰裹住,阴森寒凉,你是要与我为敌吗? 与您为敌?穆南城笑意更深了,怎么会?比起萧然,难道我不更像您的孩子吗?我是您一手打造出来,您的野心,冷血,诡秘,残酷,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我们才是同一种人,我们是最天然的盟友,我本该是永不背弃您的伙伴,您要为了萧然放弃我吗? 罗伊一瞬间眼瞳如被针刺般缩紧。 我无意挑战您的权威和规则,但萧然是我的底线,人这一辈子,谁都得有个弱点,称王称霸到头来只落个孤家寡人又有什么意思?您想让萧然继承衣钵,不也是存着这个想法?我跟萧然夫夫一体,您想让他做的,交给我来完成就行,何必要惹他不开心。 罗伊眯起眼,视线犹如两道射线上上下下地扫视在穆南城身上,仿佛要透过这个男人外在的躯壳看进他的胸腔肺腑血液骨髓里去。 穆南城面色平淡,任他审视。 许久后,罗伊从鼻腔里哼出意味不明的一声: 你在莱布恩特面前都要藏着掖着,怎么敢在我和Black Joker面前把这张底牌给掀开?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120) 很简单,穆南城摊了下手,莱布恩特一滩烂泥,又是个疯子,他为了不让我好过,可以跟我同归于尽,但您和Black Joker 他顿了顿,尾调有点上扬,面上噙着浅淡的笑意,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让人遍体生凉, 二位年华正好,世界都在你们脚下,大家一起好好活着征服世界,才是我们共同的愿望嘛,对不对。 客厅陷入了一片死寂,连人的呼吸声都被压抑在胸腔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穆南城看着外面竟渐渐发亮的天色淡淡笑道: 雨停了,告辞了。 罗伊才低声回应:慢走,小心路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29 11:46:49~20200730 09:49: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林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烦死了 40瓶;41727049、影(樱)月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诶?雨停了吗? 萧然和苏心若一前一后走出包厢,傍晚的天竟然放晴了,透过咖啡厅的落地玻璃窗望出去,天穹像个大大的鸭蛋黄,暖色的光晕融融照着大地。 最美不过雨后夕阳。 然然! 萧然还来不及欣赏一下这如画景致,宋枢衡已经奔过来紧紧将他抱在怀里。 哥 萧然的整颗脑袋都被宋枢衡箍在臂弯里,宋枢衡激动而哽咽地说: 然然,对不起,哥今天差点又把你弄丢了 没有啊,萧然根本不知道他老哥在傅谨时家的沙发上睡过了一个囫囵,他扭着头,想把脑袋挣出来,我不好好在这呢吗,我都这么大人了 下回哥带你出门就用绳子把你栓腰上 不至于呀 你淋雨了没?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哥带你回去给你做个检查 宋枢衡揉着萧然的脑袋,像是揉着个毛茸茸的球。 萧然艰难地转着脑袋:不用检查,我好着呢 那么大的雨你一路淋过来能好吗?额头怎么有点湿?是出汗吗?发烧了吗? 萧然终于崩溃:是你一直箍着我啊!你衣服全是湿的诶!把我才弄湿了!味道也好难闻! 宋枢衡这才发现萧然的衣服前襟,脸,头发,全都被他一身水汽沾得湿漉漉的,他赶紧把萧然放开,手指在小孩的头发和脸蛋上摸来摸去,紧张地问: 冷吗?哥带你回去换衣服 两人周围站了一圈人,萧然觉得丢脸死了: 哥,你不要这么夸张啊 高明峰站在一边憋笑憋得肩膀直颤,霍书妍第一次见到这大型弟控现场只觉得很有趣,苏心若有点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她胳膊肘捣了下霍书妍,挑眉问:哎,这人知道他弟弟其实是个战斗力爆表的流氓兔吗? 霍书妍不解:流氓兔? 就是外表看上去白白的,软软的,很萌很可爱,但是一讲话就贱贱的,能把人噎死的流氓兔啊! 霍书妍: 就在这时,萧然忽然停止了挣扎,他的视线越过宋枢衡的肩头,直勾勾地望向咖啡厅的门口。 落霞熔金,天地之间一片赤红,穆南城站在那里,身后掩映着万丈霞光。 远处的苍穹像是一下子被推进到眼前,满世界的细碎金光轻摇慢曳,如同画家笔下渲染出来的最绮丽斑斓的画卷,穆南城就是那画中人,长身玉立,完美的脸部线条如刀斧在坚冰上雕刻出来般冷硬深邃,眼眸里却凝聚着柔若春水的波光。 他微笑地看着萧然,张开双臂,像是在迎接他的整个世界。 宋枢衡的动作其实还是蛮快的,但饶是如此,他也没能拉住弟弟甩开他奔向穆南城的身影。 少年的脑袋深深地埋在穆南城的臂弯里,男人一路风尘仆仆,也不知在风雨里淋了几个来回,头发半湿,身上的衣服皴皱得不成样子,因为风干而散发出来的类似发霉的气味连宋枢衡都能闻到,但是他悲哀地发现,他的弟弟完全不嫌弃。 一个看不着,你就又让我好找。穆南城抚摸着萧然的后颈,无奈地说。 嗯。萧然的声音闷在穆南城的臂弯里,含糊不清,但是能听到隐约的鼻音。 以后我去哪里都把你栓腰上。 哦。 有没有哪儿不舒服?不要感冒了,上车先量□□温。 啊。 衣服换过了是吗?那陪我回去换衣服好不好? 好 穆南城沉沉叹了口气:乖乖,不哭,我在。 独自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哭出声:呜 宋枢衡涕泪纵横,心碎满地。 别人家都是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他的弟弟是条黄浦江,奔流向海不复回。 梆梆梆!梆梆梆! 宋枢衡敲着酒店的门板,一声又一声,大有里面的人不开门他就绝不罢手的架势。 这个楼层经过穆南城刻意安排,住的全是他们自己人,宋枢衡是自己提着箱子来跟他弟弟住的,此刻却被关在了房门外。 一开始众人包括苏心若在内都嗑着瓜子津津有味地看宋大少敲门,半个小时后瓜子磕完了,大家也就散了,唯有宋枢衡孜孜不倦,还有个高明峰兴致不减。 我说你差不多得了,高明峰双手环胸倚着墙壁,人家小两口关起房门说悄悄话,你这个做大哥的在这死煞风景,还能做点人呢? 什么悄悄话要说半个多钟头?宋枢衡怒而转头,然然一看到姓穆的就哭开了,摆明了是被他欺负了! 什么悄悄话半个钟头能说完啊?高明峰不可思议地看着宋枢衡,我说你这大医生智商可真是够让人捉急的,我老板要是欺负你弟弟,你弟弟会抱着他不撒手啊? 那是我然然不撒手吗?宋枢衡简直要炸了,明明是姓穆的死抱着他! 那你弟弟推开他了吗?高明峰摇摇头,啧啧地说,你又不是没看见,老板那身上,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就那样小先生都没嫌弃他,人俩人抱得你撕都撕不开,倒是嫌弃了你挺久的 宋枢衡被踩中痛脚,却又无力反驳,只得又咣咣砸门: 姓穆的你出来 高明峰凉凉地接:你别躲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宋枢衡继续敲:穆南城!你给我出来! 高明峰尖着嗓子:你有本事抢我弟弟,怎么没本事开门啊! 你有病啊? 巧了,你不是医生嘛,来给我看看? 宋枢衡眯起眼:你找茬是吧? 高明峰扬眉:这不你在找我老板的茬吗? 穆南城是24小时给你发工资吗?你给他做事不带下班的? 是啊,底薪提成五险一金年终奖,多劳多得节假日出勤翻三倍!高明峰眨了下右眼,谑笑,宋大少,我打赌你爸爸给你开的工资都没我老板给我的多,要比比么? 宋枢衡手指颤抖:你这个 嗯哼? 脸皮厚,嘴巴毒,无良讼棍高明峰! 高明峰哈哈大笑着走过来一胳膊捞住宋枢衡的脖颈: 别闹了,一起到楼下喝两杯去。 不喝!宋枢衡又抬手敲了两敲。 走吧,我想你今晚是敲不开这扇门的! 你什么意思?宋枢衡整个的火山喷发了,你什么意思?! 少儿不宜的意思呗! 高明峰你把话说清楚唔唔唔 奇怪的声响终于引得耳力过人的韩臻打开门探头出来 明峰?韩臻大惊失色,你堵住宋大少的嘴干嘛? 什么?杨越急吼吼打开门,大状堵住大少的嘴我靠! 什么?霍书妍和苏心若的脑袋从同一扇门后冒出来,大状堵住大少的嘴切! 高明峰一手捂住宋枢衡的嘴一手箍着他的脖子将他往外面拖: 兄弟姐妹们今晚养精蓄锐睡个好觉,不谢! 外面嘻嘻哈哈吵吵闹闹,房间里暖灯幽幽,自有其乐融融。 写好了吗? 还没有! 我写好了。 那你等我一会哦! 好,你慢慢写。 穆南城坐在地上,一只膝盖曲着,胳膊肘闲闲地抵着膝盖,手指间把玩着一个用纸折成的星星。 萧然背对着穆南城,盘腿坐在床上,他的腿上搁着个平板,平板上面垫了一张纸,他嘴里咬着个笔帽,笔尖杵在纸上好久才一笔一划地写了两个汉字上去,然后他也认真地把纸条折好,转过身来和穆南城面对面,我写好啦! 穆南城笑看着他: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他们在玩一个游戏,叫做猜猜十问。 是个很有意思的猜心游戏,两个人把各自心里想的东西写在纸上,让对方来猜,对方可以提出最多十个问题,十个问题之内能够猜对,那就算对方赢了,同样的,如果对方十个题问完还猜不中纸上写的东西,就算输了。 输家要为赢家做一件事。 萧然向穆南城确认:你以前真的没有玩过这个游戏吗? 真的没有,穆南城似乎有些感慨,又有些遗憾,他胳膊肘撑在床边上,下巴抵在手臂上,深邃的眼睛和萧然对视着,小朋友,我们差了整整一代,我们小时候玩的东西注定是不一样的。 那好吧,我先来猜,萧然大方道,我给你做个示范! 穆南城笑吟吟地:好。 萧然挺了下脊背,坐得直了些,然后他们开始一问一答了。 萧然问:是物品吗? 不是。 是人吗? 是。 是男的吗? 是。 萧然歪着头想了下:是年轻人吗? 是。 小孩儿的脸红了:是你喜欢的人吗? 穆南城声音里的笑意满得要溢出来:是。 萧然挠了挠耳朵:是韩特助吗? 不是。 漆黑的眼珠子开始乱转:是高律师吗? 不是。 手指缠上自己睡衣的扣子,搅啊搅:是杨 不、是! 穆南城加重语气,然后好整以暇地提醒,已经八问了哦,如果你到最后一问才猜你自己的名字但是却错掉了,你不要再哭哦! 萧然顿时气结:你好讨厌! 穆南城撑着床沿坐过来,一手握住萧然的后颈抵住他的额头,笑意融融地看着他,眼底里荡漾着温柔的水波: 继续猜呀。 不猜了!萧然转了转乌溜溜的眼珠,刚刚是我给你示范的,现在你来猜,你要是猜不对你就输了! 穆南城捏了捏萧然的脸蛋:这是赖皮? 小孩儿恃宠而骄:不是赖皮!就你猜,你猜! 穆南城低低笑了会:好,我猜。 萧然瞬间满血,他双手把纸条合在掌心,眼睛亮晶晶地:你问吧! 穆南城思忖了两秒:是人吗? 是。 是真人吗? 小脸整个僵掉。 穆南城的额头磕在萧然的肩膀上,直接笑疯了,他边笑边说: 是咘咘 萧然抿着嘴,一言不发地瞪着他。 穆南城握着萧然的手,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取出那张纸条,展开, 真的是咘咘啊,哈哈哈哈哈怎么这么简单 穆南城笑倒在床上,面朝上躺着,笑得几乎要喘不过气,萧然抱起床上的大公仔狠狠往穆南城身上一压: 你好讨厌! 穆南城手长臂长,他把萧然连公仔一起抱进怀里,两人间隔了一个硕大的哆啦A梦,却都能感觉到彼此身体散发出来的热度如影相随,互相缠绕。 心跳像是鼓点一样,血液微微发热,一下一下撞击着脉搏。 萧然的眼睫颤了颤,他撑着要起身,穆南城修长温暖的手掌却按住了他的后颈,轻轻揉捏他颈上最柔软的一小片皮肤: 我猜对了,我可以要求你做一件事了对不对。 萧然嘟着嘴,满心的不服气,可玩游戏愿赌服输,他哼了哼: 你说吧,要我干嘛?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121) 穆南城笑意不减,只是那眼眸里的戏谑和调笑都褪去,只留下满满的温柔,他的指尖捏着那颗小星星,嗓音极低地,仿佛诱哄: 我要你,猜对我的答案。 他一个字一个字,轻声漫语的,明明都是萧然说出去的词,明明都是最普通的字眼,从他的嘴里吐出来,偏偏有一种缭绕人心的,让你耳廓发热,心脏好像被温水包裹一般的悸动, 人,男的,年轻人,我喜欢的人告诉我,答案是什么,嗯? 萧然的脸颊红得像是晨曦里沾着露水的小番茄,穆南城看他羞成这样还以为要好一番哄才能诱他说出来,谁知萧然嘴一鼓,脑袋一抬,像是豁出去似的,嘎嘣脆地回答:宋萧然! 穆南城一边眉角慢慢挑起,眼神里透出点要笑不笑的坏意: 你确定? 萧然迫不及待地掰开穆南城的手取出那颗小星星,一下子把星星拆开,然后他整个傻掉了。 穆南城纸条上的答案是咘咘。 人,男的,年轻人,他喜欢的人包括真人和机器人,答案没毛病。 萧然扑过去掐住穆南城的脖子,被耍弄的小朋友快要气炸了: 你这个人太坏了!太讨厌了! 穆南城反手抱住萧然,止不住的笑声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他任小孩儿在身上拳打脚踢了一会,然后穆南城捉住萧然的双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轻轻叹息: 小傻瓜,我怎么会用这么逊的方式表白呢。 萧然的眼睫扑簌簌地眨,心里扑通通地跳:什么叫做逊?怎么就逊了?你不逊一个给我看看! 穆南城深深看他一眼:好。 然后穆南城起身,啪,房间里霎时被黑暗笼罩,灯灭了。 萧然身子一轻,他被穆南城抱了起来。 干嘛呀?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萧然紧张地搂着穆南城的脖子,感觉到他抱着自己在往窗边的方向行走。 双脚落在铺着羊毛绒毯的地毯上,唰一声,窗帘被拉开,城市灯海透过落地窗流泻进来。 萧然困惑地抬头看穆南城,正好跌进穆南城深深凝视他的眼睛里。 夜色深沉,光线茫远,唯有穆南城的眼睛像是璀璨的星星,在暗色中亮得像引路的灯。 穆先生的眼睛会说话,那些埋藏经年的守候,那些深不可测的情感,那些滚烫火热的渴望,那些绵长深邃的温柔,全都沉淀在此。 萧然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一句美丽的歌词: 夜空中最亮的星,请指引我靠近你。 咻嘭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炸开,萧然下意识回头望去。 漫天的烟花大朵大朵地在漆黑的夜幕之上弥漫开,如同天女以九天为画绢泼洒出绚烂绮丽的瑰画,萧然再定睛一看,只见那些烟花在绽放之后碎成恒河沙数般的星星,呼啸在夜空里,恍如漫天流星泼洒。 萧然仰着头,笑意也如烟花绽开,然而他还是板了板脊背,他想故意说这样也就一般般不逊嘛,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惊诧地回过头去。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① 醇厚低沉的男人歌声在他的耳畔轻轻响起,纯粹的清唱,每一个音都咬得很准,每一个字里都饱含着虔诚。 萧然太震惊了,他先前脑中还闪过这首歌,穆南城是住在他的脑子里吗?居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记起,曾与我同行,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然后萧然才后知后觉起来,不是穆南城猜到他在想什么,这是穆南城自己的歌,这是穆先生不逊的表白。 心上似乎有一根弦被轻轻拨动,铮铮琴音如水流,先是缓缓淌过,猝然掀起滔天巨浪,萧然怔怔地看着穆南城,那一刻他连呼吸都摒住了,所有的感官全都被穆南城占据。 穆南城的脸和穆南城的声音。 无数烟花拖曳着银白色的长尾咻咻燃烧奔向天际,再嘭一声爆开,将穆南城俊美的脸孔染得流光溢彩,他唇角噙着浅浅的笑,眼眶却微微发着红,深邃眼眸里点着如星子般潮润的光,然后慢慢的,他的嗓音开始变了调,哽咽而沙哑: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一个音节,每一个歌词,都像是一柄柄小锤子,敲在萧然的心脏上,敲在每一根神经末梢上。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夜空中最亮的星,请指引我靠近你。 萧然抱住穆南城的腰,穆南城也抱着他,安静的房间里,一切红尘喧嚣都被隔离在外,只有两颗跳动频率相同的心脏在这方寸之地里互相应和着彼此。 也不知是谁的眼泪浸透了彼此的衣衫。 穆南城修长的指尖挑起萧然的下颌,连绵不断升空又落下的烟火下,少年仰望着他,纯真的目光欲语还休,盈满了动容和欢喜。 穆南城温暖的指腹摩.挲过萧然潮湿的眼角,洇红的脸颊,最后落在他浅淡水润的嘴唇上,穆南城毫不犹豫地俯下头去,吻住他。 长长久久的,让人要透不过气来的吻,直到穆南城放开萧然让他呼吸,男人揽着少年,在他的耳边一遍遍地哼唱: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夜空中最亮的星,请指引我靠近你 音乐的旋律缠缠绵绵,穆南城像是要唱到天长地久,他唱着唱着就低头吻萧然,吻到他喘不过气就接着唱,萧然迷迷糊糊的,只觉得穆先生的肺活量真好啊。 萧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被穆南城按在了大玻璃窗上,男人喑哑地笑着,也不知是不是夜色越来越深的缘故,温情的底色从他身上悄无声息地褪去,满身的气息带着原始的侵袭。 穆南城咬着萧然的耳垂,先是低笑,热热的气息故意喷拂在萧然最敏感的耳廓神经上,萧然脑中倏地刺过电流,以至于他根本没听清穆南城说了句什么就昏昏沉沉地点了下头。 等到他察觉到冰冷的凉意顺着脊背攀爬到全身的每一个神经,他才恍然惊觉他的衣服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剥落满地。 穆南城温柔而坚定地束住萧然挣扎的双手,男人低低笑着,修长微凉的指尖在少年的皮肤上一寸寸轻点过去,他哑哑地低喃: 宝贝,我的星星,请允许我在今夜摘下你,用我的余生将你珍藏,白天我陪你在云空下行走,夜晚你只为我一个人发光。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亲爱的小天使们,木先生一文的正文在此就告一段落了,五十多万字,近四个月的连载,感谢每一个能够看到这段作话的朋友,感谢你们对穆先生和小然然的支持和喜爱。鞠躬! 接下来小墨的计划是9月1号开新文《渣攻失忆后我把他渣了》,文案已经放出来,我想请大家不论喜不喜欢这个类型请帮我预收一下,预收的数据非常重要,谢谢大家! 关于《木先生》的后续,我会再捋一下纲,如果有丰沛的情节支撑我会考虑写下半部,这个文到现在大概还有小几十个人在看吧,所以我已经完全不考虑数据,只想让你们满意。 什么?你们不满意?最后的结局太潦草?写的是个啥? 嗯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老地方,我们带上相机,走起! 懂了撒?不懂去评论区问。 有任何问题可以在评论区提也可以在围脖私我,小墨有问必答。 小墨希望小天使们有任何意见都可以跟我说,文字的交流本来就是双方的,因为彼此视角不一样,有时候小墨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点雷了,但是我知道,离开的小天使一定是被我伤害了,我会很难过。 小墨想让你们知道,我很珍惜每一个小天使,晋江几十万篇文,你们能找到我这粒毫不起眼的沙,这是莫大的缘分和小墨的幸运,我的文你们未必每篇都喜欢,但我努力让你们喜欢过的东西不被破坏。 别的话也不多说了,青山不改,我们下本或者下下本或者下下下本再见,么么哒! 注:文中①歌词引用《夜空中最亮的星》,逃跑计划演唱。 感谢在20200730 09:49:33~20200731 11:3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本大小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1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mh 1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0章 荼蘼烟火渐渐燃尽,房间里恢复漫漫黑暗,唯有城市的远光灯不时扫射过来,穆南城借着这一点微光能看清楚萧然迷离潮湿的眼眸,晶莹的水膜覆盖在瞳孔上,长睫被缓缓洇湿,眨动如同两只被围困住的惊慌失措的小蝴蝶。 在穆南城说出那句话之后,萧然的身体狠狠一颤,瞳孔遽烈收缩了一下,穆南城知道他听懂了。 穆南城轻柔而细致地亲吻着萧然的眼睛,然后沿着他的眼尾、鼻尖、脸颊滑向微凉的耳垂,轻轻含住,穆南城放开锢住萧然的手,直到此刻犹存着最后一丝耐心等待着。 有那么一刻,萧然的呼吸轻得近似摒住了,然后他迟疑地,但还是慢慢伸出了手臂,搂住了穆南城的脖颈。 这么微妙轻忽的一个动作像是一点星火滴入静止的油锅,噼啪一声,炸开了燎原大火,又像是一个信号,激发出男人由人向兽的模式转变。 穆南城蛮横地将萧然更重地抵在玻璃窗上,他一只手马不停蹄地在萧然身上抚摸,一只手迫不及待地解开自己的衬衣扣子,咚!,皮带落地,悉悉索索的声响全部终结,穆南城滚热的身体完整地覆盖上来,他膝盖前顶分开了萧然的双腿,两个人的距离完全破了零。 萧然的脑子里像是被一道电流唰地击过,火树银花之后是一片空白。 穆南城以前所未有的激烈狠狠地吻住萧然,嘴唇碾压着,舌尖勾缠着,那是一种近乎侵略的姿态,原始而凶蛮,像是想要将他的少年连皮带骨吞吃下去,萧然的嘴唇被他吮吸得又痛又麻。 房间里的温度不断攀升,空气里仿佛有火焰在燃烧,汗水从每一个毛孔里涌出来,融合到一起。 萧然小宝 穆南城托高萧然的身体,双脚离开地心让萧然微微一惊,只能更紧地搂住穆南城的脖子,穆南城的舌尖从萧然的下颌和颈项下移,一路蜿蜒游移,留下淫糜的水光,最后停在萧然左胸口的位置,那里放置的心脏此刻跳动如擂鼓,穆南城仿佛在用舌尖感受那颗心跳动的力度,萧然甚至觉得这个男人无比热烈虔诚的话语是对这颗心脏而说的,你知道我等你多久了吗 不是可以用数字来具化的年份,穆南城的等待经历了一个整整的轮回,横跨死与生,从地狱到天堂。 越来越急促的喘息伴随着轻微的水声在幽暗的房间里不断回响着,萧然的意识犹如浸泡在蒸腾着滚滚热气的浴池里,每一根神经都被炽热和战栗包裹,他完全凭借着本能回应着穆南城,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将双腿盘在穆南城的腰间,两人的身体火热的几乎要将彼此融化。 直到穆南城将他往下放了放,坚硬灼热到不成样子的部位抵住他,萧然浑身一颤,像是乍然被针刺中。 他剧烈地挣扎起来。 不怕,不怕穆南城感觉到萧然的抗拒,不断轻柔地安抚他,我不欺负你 然后穆南城就着这样的姿势把萧然抱到了床上。 柔软的床铺让人心安,身前的男人又是言出必践,萧然紧绷的身体霎时松懈下来,细细碎碎的吻又从头开始。 萧然并不是抗拒穆南城,但是他怕疼啊,男人在一起有很多抚慰的方式,至少他觉得亲一亲摸一摸就已经很舒服。 但是穆南城显然不止满足于此,肌肤相亲耳鬓厮磨不足以纾解他火热膨胀到几近疼痛的欲望,他需要更深刻更彻底的占有来确认他的少年是真正属于他了,只有那样才能印证他们真正属于彼此。 然而穆南城几次小心翼翼地把手指往那个私密脆弱的地方探去时,萧然不是扭着躲开,就是直接踹开他。 如果换了个男人,这个时候怕是要被这小妖精弄抓狂了。 宝贝,穆南城沙哑地问,不想吗? 萧然委屈地:会疼呀 穆南城默了一瞬,于是他做下了某个决定,他抱着萧然调整了姿势,他在下面躺着,让萧然坐在他身上,然后他拧开了床头灯,调了最小的档位。 幽黄的灯光如豆,萧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迷离而困惑。 萧然,穆南城俊美的脸孔像是被镀上了一层浅色的金光,眼底里荡漾深邃难言的温柔神采,他捉着萧然的手放在他的胸口,诱哄地低喃,你摸摸我。 萧然的眼睛微微一亮,甚至有些雀跃,他毕竟是个男人,男人是有一种本能的,喜欢的人直接赤裸地提出邀约会让他们自肾上腺激起征服和探索的欲望,这跟被动地接受穆南城的亲吻和爱抚是不一样的。 只要是男人,就没有不喜欢主动的。 手指下的皮肤表层有微微的潮湿,那是热度蒸腾出来的汗水,黏腻的手感并不算美妙,但是萧然一寸寸地摸过去,心里却荡漾着难以言说的悸动,他忽然发现自己摸穆南城比穆南城摸他让他还要舒适,因为穆南城微微眯起的双眼和开启的唇齿间溢出来的急促灼热的喘息让萧然知道他很愉悦,所以萧然就更愉悦,那是一种取悦到自己喜欢的人而产生的心理满足。 那是任何一种生理刺激都无法比拟的精神陶醉。 喜欢你,想要征服你,想让你因为我而舒服和沉迷。 萧然顺着穆南城的胸膛一路抚摸下去,萧然的双手在他坚实紧绷的腹肌上徘徊,有些骄傲地想,穆南城的身体真漂亮啊,漂亮到 萧然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去,探出一点舌尖,在穆南城的腹肌上轻tian了一下。 电花毫无预警地在每一寸末梢神经上爆起,噼里啪啦直上脑髓,穆南城猝不及防地发出一声闷哼,这声闷哼更加鼓励到了萧然,他学着穆南城先前做的,将细微闪耀的水光也沾了穆南城一身。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122) 萧然,穆南城攥住萧然的手腕将他往上拉了一点,他紧紧地盯视进萧然的眼睛里,喑哑而喘息着问,你难道不想要我吗? 萧然愣住了。 穆南城的眼角微微挑起,像是鼓励,像是引诱,又像是沁着别的什么意味,他伸手够到床头的抽屉,拉开,悉悉索索地摸了会,然后够出来一个白底深蓝的软管递到萧然手里,试一试,你可以的。 冰凉的软管刺得萧然的整个脑袋都炸了,然而所有的诧异和难以置信都只是一瞬间,然后他又兴奋又茫然,激动地语无伦次: 我我我我可以吗? 穆南城笑了起来,他笑得温柔深情又有点不好意思,他用手背盖住一双眼睛,弧度翘起的嘴角却显示了他的愉悦与甘愿: 会吗?嗯? 我我我 萧然想说他不会,他得找手机出来查下攻略,但又怕这样会破坏气氛,于是他想着男人嘛,有什么不会的,没吃过猪肉也听过猪是咋跑的,他颤抖着手拧开润滑液的盖子,挤了一点冰凉滑腻的液体在手心,然后他闭了下眼深吸一口气,挪过去。 然后他的眼睛一瞪,表情一呆。 两个人每日里同床共枕,甚至还在同一个浴缸里不可描述过,但是萧然确确实实地是第一次看到穆南城真正的身体全貌。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便脱口而出:你好大呀! 穆南城一下子笑场了。 他先是拿开手看了一眼萧然,然后微侧过身,把脸埋到枕头里,笑得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 萧然有些悻悻地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穆南城,不太服气地说: 你的身体被改造过啊,也是有好处的嘛! 穆南城没有注意到萧然酸溜溜的语气,他不停地笑着,然后转过头去认真地纠正小朋友: 我没有被改造前也是这样的,这是天生的! 萧然抿着嘴,手心里的润滑液就这么一会已经干涸了,他又挤了一点,然后试着去掰穆南城的一条腿,穆南城的身体也绷了下,却还是背过身去,那么强大的一个男人,在外面永远是高高在上冷漠坚硬,此刻趴在萧然面前,竟是一副无声顺从的姿态。 萧然意识到这种强烈的反差时,心脏被紧紧拧了一下。 如果穆南城可以为他这样,他为什么不能够为穆南城这样。 嗯,萧然想着,那以后就一人一次好了。 然后萧然趴在穆南城的背上,轻轻地说:你要是疼了,就告诉我哦。 不会。穆南城满不在乎地说。 会的,萧然觉得穆先生可能有点无知,他理该让他事先就知道所有的危险,于是努力科普,那里是很脆弱的,据说像是有一根铁棍子楔进身体里 穆南城又要笑场了:你哪里有铁棍子那么糙。 那也会疼的。 穆南城转头笑看他一眼:是你给的,疼也是好的。 萧然没有再出声,他的脸颊贴着穆南城的肩背好一会,然后从穆南城身上下来,躺了过去,把枕头盖在了脸上。 穆南城撑起手肘,就听到少年沙哑的声音从枕头下微弱地流泻出来: 我不会你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31 11:39:54~20200801 11:28: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林信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凤十一蛮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ater 3瓶;然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枕侧两边的床铺微微下陷,是穆南城撑着双手悬在萧然的上方,萧然虽然拿枕头盖着脸,却能够感觉到那如巍山压顶般的沉沉压迫,他等了好半晌没察觉出动静,悄悄移开枕头,露出一只眼睛。 那眼睛又大又圆,像是一颗黑漆漆的宝石,亮晶晶的,瞳孔微微扩大地与穆南城对视三秒,忽然眨了下,像一只扇动着漂亮翅膀的小蝴蝶,灵动而羞涩,俏皮而魅惑。 这世上最勾引人心的莫过于美而不自知,更别说这美人是他心尖尖上的宝,穆南城满心流淌的感动而柔软的水流霎时化作熔岩烈火,火苗呲呲乱炸,奔腾向四肢百骸。 穆南城的嘴唇精准地捕捉到那只小蝴蝶,哑声低吟:小妖精。 萧然嘴一嘟就要抗议,却连呼吸都被穆南城一起堵住了。 天光将亮,穆南城在他人生里最极致快乐的那一瞬间被萧然一脚踹下床,整个人都懵逼了。 宝贝儿 啪!一只白色的枕头愤怒地砸中穆南城的脸。 穆南城那时候甚至连余韵都还未散尽,他先是茫然,继而脑子里像是被一道闪电狠狠劈过,整个人浑身一凛,血液都逆流了。 洞房花烛之后的小丈夫没有娇羞缱绻你侬我侬,而是拳脚相加,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对他的不满意!代表着对他技术的不认可!代表着小丈夫随时有可能退货! 轰隆隆九天惊雷几乎在穆南城发顶上滚过,他连滚带爬地挨上床: 小宝 又是一记夺命剪刀脚迎面劈来,穆南城眼疾手快抓住萧然的脚踝: 乖乖 另一只枕头呼啸而至,然后是床头的手机手表钱包零零碎碎的小东西,还有一个安全套的空盒子,稀稀拉拉砸了穆南城一身。 萧然浑身都在哆嗦,一半是气的,一半是太生气哪怕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还是跟穆南城拼了全命导致他最后残余的力气也消耗殆尽了。 穆南城这个烂技术,他真是信了他的邪让他来! 床品才是真正的人品,什么温柔体贴柔情蜜爱,真刀实枪的时候简直是个禽兽! 这种男人不踹留着过年吗?! 你这个这个萧然连囫囵话都说不全了,骗子!骗子! 穆南城握着萧然的脚踝微一使力把人抱在怀里,连连亲小孩的眼睛和脸颊,一边安抚地拍着他的背一边不停地说: 我哪儿做得不好你告诉我,别生气别生气,就是要打我也等你休息一下,咱们先洗澡我再给你弄点吃的好不好 我不吃!萧然手一挥,大力拍在穆南城脑门上,他用力想推开穆南城,你这个骗子还让我相信你还说要给我最好的体验你哪里你哪里来的脸 果然! 穆南城惊得那个魂飞天外,耳膜震荡两眼发黑,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又不无委屈地说: 我一直有问你啊,我问你好不好,疼不疼,你都唔唔唔啊啊啊,那不就是好和不疼 小家伙自己后来要关灯不给他看,黑暗之中人除视觉外的感官都无限放大,更不用说穆南城是经过改造的身体,对于刺激的感受度更是异于常人。 萧然的每一次紧绷和扭动都让他越发失控,萧然越是咬他的肩膀抓他的背越是让他疯狂,但他还是有一直问小朋友的感受啊 那些唔唔唔和啊啊啊都如同打在穆南城神经上的兴奋剂,让他更亢奋更卖力。 毕竟片儿里都是这样教的 毕竟攻略里说承受一方这样的反应才是真正的舒适和享受。 毕竟传说中的器大活儿好就是他这个样儿的,绝佳的硬件,照顾伴侣的感受,无微不至的偂戏,耐心细致的扩张,体力好续航力强,小家伙比他还多了两次,怎么能裤子不提就翻脸不认人呢? 何况他真的很克制了,他敢担保这世上没几个男人能有他这样三十岁才开荤,一开荤只吃一次的自觉! 穆南城由着萧然在他身上拳打脚踢,把人抱到浴室里去,温热的水流浸透身体,穆南城修长有力的手指在身上酸疼的地方一遍遍揉按着,萧然终于觉得舒服了,他的身体绵软下来,只是小眼神瞪视着穆南城,还是有点凶巴巴的。 穆南城把萧然抱在身前,让他靠着自己的背,亲他的眼睛: 乖宝,你觉得哪里不好我都改,我们现在就来探讨,你是不喜欢姿势,还是觉得力道太轻或者太重 萧然扁着嘴,不情不愿地哼出来几个字: 太长了 穆南城猛一哆嗦,人在热水里,血却凉透了,他这一生从未如此惊恐过,狠狠咽了口唾沫,穆南城嗓音颤抖,结结巴巴: 宝宝贝儿我虽然身体复原能力很强但、但是这个东西切了是绝对再长不出来的 萧然拍了下水:我说时间太长了! 那我下次控制好时间 没下次! 有的有的 穆南城不停亲萧然的脸,一只手揉捏着他的筋骨给他按摩,另一只手悄悄往那里轻轻探了下。 萧然却没有反应,还懒洋洋地闭着眼睛枕在他肩上,男人心里定了定,那里没受伤,小孩儿也没抗拒,穆南城明白他就是娇气,就是想发作,毕竟这孩子一向比别人更怕疼。 可明白到这一点,穆南城心里就狠狠抽了下,那么怕疼的一个小孩儿,乖乖地任他为所欲为,直到结束了才把他给踢开 穆南城咬了下舌尖,捺下心头翻涌而出的酸涩,他把自己的手腕横到萧然的嘴边,柔声说:给你咬,狠狠咬,好不好? 萧然毫不客气地一口咬下去,但是他没用太大力气,因为身上真的没什么力气了。 穆南城软着声儿问他:真的感觉不好吗? 萧然阖着眼睛,脸颊也不知是被热气蒸的还是羞的,红得像两颗小番茄,但他还是说:一开始不行,后来还好,后来又不行,最后超烦 穆南城默默地想了想,又亲他的脸颊,讨好道: 下次我知道怎么改进了。 哼! 然然 干嘛? 我爱你,穆南城一直没有说过这句话,不是他吝于表达,而是他觉得男人的这三个字只有在真正得到之后才最具分量,不含慾望,没有企图,纯粹的,深浓的,直到地老天荒的,我爱你宝贝。 萧然眼睫扇了下,扭了下头,脸蛋儿埋在穆南城的脖颈里,许久后才轻轻地又哼了声,他说: 朕知道了。 穆南城把小朋友洗得白净净香喷喷,把人裹在浴巾里抱出去先放在沙发上,然后他俐落地拾掇床铺,捡起垃圾,换上新的四件套,最后再把人塞进软蓬蓬的被子里,才叫人送吃的上来。 那时候已经六点了,酒店的早餐刚刚新鲜出炉。 穆南城给萧然喂了一碗南瓜粥,两个甜甜的流沙包、两个奶黄包、两个蛋挞、一个榴莲酥,还有半笼小笼包,小孩儿还想吃虾饺被他阻止了: 乖,这两天不能吃海鲜,咱们回南江再吃好不好? 讨厌!萧然抢过餐巾纸自己擦了擦嘴,裹着被子往床里一滚,那剩下的都给你吃吧! 穆南城笑着把剩下的早点都吃了。 萧然已经睡着了。 少年长长的眼睫紧闭着,乌黑柔软的头发落在雪白的枕头上,脸颊红润,嘴唇微微嘟着,面庞上的每一寸都荡漾着安详而幸福的气息。 穆南城把空调温度打得高了些,把小孩儿放在外面的胳膊腿都塞进被子里,在他的眼睛和面颊上亲了许久,怎么都亲不够,满心柔情荡漾,幸福和满足都无法用言语诉说。 然后穆南城起身,轻手轻脚地把所有要扔掉的垃圾都归拢进垃圾袋里,之后他把扔在沙发上的床单和被套拿起来叠好,用空了的润滑剂再重新装进包装盒里,连同那个安全套的空盒子一并装进了一个真空袋里,最后放进了自己行李箱里。 如果萧然醒着,一定会骂他是个变态。 穆南城承认自己是个变态,一切与萧然有关的具有特殊意义和仪式的东西他都会妥善地珍藏,更不用说这些东西承载的是他们的第一次的记忆。 房间里传来轻微的咔嗒一声,是墙上的挂钟时针与分针重合,落在了7字上。 他几大步迈到门口,倏地拉开门,韩臻敲门的手差点敲到穆南城的脑门上! 先生 嘘! 穆南城把垃圾递给韩臻示意他去扔,然后他走进浴室里飞快地洗漱换衣服。 穆南城坐在床边俯着身,又等了好一会,直到门口的方向传来韩臻的轻咳声,时间也指向了七点半。 宝贝 穆南城虽然很舍不得叫醒萧然,但是他更不能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万一萧然中途醒来看不到他,那得有多难过,今天还是这么特殊的日子。 萧然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唔? 穆南城心里内疚,轻吻他的眼睑,几乎用气音说: 我要去做事了 唔萧然无意识地捏了下穆南城的耳垂,去吧 我可能要今天很晚才能回来 萧然有些醒神,眼睛睁得大了些,他点点头:好。 穆南城不断地亲他,叮嘱着: 有事叫高明峰,你哥应该也在,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出门,让他们在酒店陪你玩,我中午的时候可以拿手机,到时候给你发短信,你要是醒了就回我 晓得了。 会不高兴吗? 恋耽美 木先生在北极,我在南——小妖墨(123) 不啊。 真乖,穆南城赞许地在萧然的额头上亲了个响的,那有什么要交代我的吗? 萧然的眼睛眨了眨,他想了下,然后说:别让苏心若出事。 穆南城笑了笑:好。 萧然搂着穆南城的脖颈,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萧然轻声问:会赢吗? 穆南城深深地看着他,关于今晚即将发生的事,他一个字都没有跟萧然吐露过,他相信高明峰霍书妍他们也不会多说,但是萧然什么都猜到了。 会。连你我都赢到了,还有什么能让我输。 萧然笑道:要是赢了,晚上我给你一个奖励! 穆南城眼眸倏然发光。 能提前预支吗? 萧然抿了下嘴,然后勾下穆南城的脖子。 绵绵密密的亲吻里,萧然软声说:加油哦,我的穆先生。 嗯,穆南城沙哑地回应,一定的,穆先生说到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01 11:28:38~20200803 11:1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林信 9个;矮畅畅的小脾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manda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