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夫记:皇商相公》 001人生七苦 佛说:“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简单的说,便是从人的一出生开始,就代表痛苦开始。 被生出来了痛苦;老了体力、精力不如从前了痛苦; 生病了痛苦;要死了也痛苦; 抱怨和憎恨会令人痛苦; 相爱却要分离,不爱却要见面更痛苦; 最后想要得到的东西,却怎么也得不到,最痛苦。 江暮烟不知道别人对这样的‘人生七苦’有什么样的体会,但是她却是当真从一出生开始,就体验到了这种种的痛苦滋味。 除了她无法体会到‘老’的这一苦,因为她无法活到‘老去死去’的这一天。 更为她现在就要死了,任是她至亲的爸爸,再怎么想要留住她的命,也是做不到了。 人力终究胜不过天,万般也皆有命数,这些年,她看的那些个静心养神类的书籍上,不都是这么告诉她的吗? 只是便是人生有七苦又如何,她依旧想要活下去! 求生是人类的本能,就算这样的生命,这样的身体,给她带来的从来不是能放肆大笑、尽情开怀的人生,但是她还是有很多的东西不能放下,还是有很多的东西不曾求到过。 她对这个人世有太多的依恋啊! 只是眼前的爸爸不过五十不到的年岁,却已经满头白发了,那都是因为她而愁出来的,江暮烟何尝能不知道呢? 所有的专家和医生们都预言她活不过十岁的,但是事实上她不也活到了二十八岁的今天。 她知道这十八年的生命都是爸爸用尽了所有的心血,才使得她竟然也能长大到如今的样子,她不该再对爸爸有更多的要求了。 现在她要死了,若是表现出对人世的太多依恋,爸爸一定会极度伤心的吧,为他没能把让他心爱的女儿活得更久一些? 算了,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纵然有遗憾,就让她带走吧! 她走之后,爸爸虽然会极度思念她,但究竟生命中不再需要这般的劳心劳力了,他也能过几年属于他自己的日子了。 “爸爸我该走了!我走之后,您别难过,您知道这是对我最好的解脱!” 江暮烟轻轻地抬起手,她已经觉得肺里的氧气供应不上了,但是她的呼吸系统却衰竭到已经无法让她吸氧,为她供氧了。 她看到爸爸大声的哭了出来,但是她却还是要笑,不想在最后的瞬间,更增加父亲的伤心和痛苦! “暮烟” 她到父亲最后一次大声的呼喊她的名字,但是她却太累了,终于闭上了眼睛。 灵魂似乎轻飘飘的离开了她的身体,像是在飞一般,江暮烟从来没有觉得身子这么轻快过,不由感叹,若是再有一次活着的机会,那该有多好啊! 002她该是谁? 江暮烟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心中有些惊讶,她明明记得自己都死了,竟然还有再度睁开眼睛的机会? 不知道是因为躺得太久了,所以眼睛一直闭着,很久不睁的关系,初睁开眼睛的她,竟然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房间里黑暗一片。 这让她很意外,因为她的病的关系,父亲从来不敢让她的身边离人,从她有记忆开始,似乎房间里的灯就没有关掉过。 每次不管昏迷了几天几夜醒过来,屋子里一定是有温暖且不刺眼的灯开着的,像今天这样,黑乎乎的一片,床尾也没有人守候的情况,几乎不曾出现过。 “爸爸”她轻声地喊了一声。 喉咙有些沙哑,以为已经很大声了,但是实际上喊出来的声音却小的如同蚊蝇一般。 好在江暮烟自己也习以为常了,想着这一次看来当真昏迷太多日子了,连自己的声音听着都陌生了。 微微地抬了一下自己的手,本来没有以为自己能够成功,却很快就发现她轻而易举的支配起了她的手的活动,不由错愕了。 终于太过惊讶的结果,使得她开始意识到如今所处的地方有些不对劲了。 屋子里没有了常年不断的药香,身下的床的触感也不对劲,就算房间里没开灯,家里的走廊和客厅却总是有些灯光的,不可能一点都不透进来。 那么这里又是哪里? 为什么她明明觉得自己死了,却还能醒过来?且醒过来后,又出现在这么一个陌生而黑暗的地方? “爸爸?爸爸”江暮烟再一次尝试更大声一点的喊人。 这一次的声音显然比之前蚊蝇般的叫声大了不少,只是却更让江暮烟感到心惊,因为黑暗中的声音,她能清楚的分辨出来,那不是属于她原来的声音。 那这是谁的声音? 正当她惊骇之余,门口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然后有些昏黄的亮光就映了进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门口问道,“少奶奶,奴婢在,您有什么吩咐?” 少奶奶?奴婢?这是什么称呼?少奶奶是在叫她吗?江暮烟完全怔忪了! 她不至于不知道这是古代人的称呼方法,只是她是江暮烟,她是个标标准准的现代人,更重要的是她还没有嫁过人,连男朋友都不曾交往过一个,怎么会有人叫她少奶奶? 房间不是她的房间,声音不是她的声音,称呼也是匪夷所思的不该用来称呼她的称呼,那她还是她吗? 她还是江暮烟吗?若是她不江暮烟,那她现在是谁?难道她死了已经重新投胎了? 003代人重活 可若是这样的话,也未免太快了一些吧! 好歹也该去地府阎王面前磕个头,喝碗孟婆汤,才能重活啊? 最起码也该消除她前世的记忆,让她投胎成为婴儿重新长大。 眼前这算是个什么光景? 江暮烟不敢再吭声搭腔了,因为她不知道她该说什么,她需要点时间冷静想一想。 不由自主间,她的双手握成了拳头,这是她惯常要思考的时候,会有的动作,只是从前她身子很弱,握拳的力气也不可能太大。 但是现在,她的拳头却再一次轻而易举的握成了一团,江暮烟终于明白了,不是她莫名其妙的重新投胎了。 而根本是她借尸还魂了!这个身体不是她的身体!内里的灵魂却是她江暮烟的! 这个认知,让她再也躺之不住,一个用力间,人已经坐了起来,手边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她碰到了地上,发出了一声不大的响声。 但是因为这是在深夜,又是在安静的房间里,那声音不由听得有些怵人。 门顿时被推了开来,那昏黄的灯光正缓慢地靠近江暮烟所坐着的床,焦急的声音也伴随着门被推开的同时传了过来,“少奶奶,您没事吧!” 江暮烟脸色有些发白的,借着那越来越靠近自己的昏黄灯光,看清了她现在的手。 十指纤细修长,根根嫩白如葱尖一般,就是连指甲也是修剪和养护的弧度饱满,莹润生光,一看就知道是不曾干过重活的人。 细嫩的固然是和从前的她自己的手一样,只是除此之外,很多地方还是有极大的区别。 比如:她的手没有眼前这只手这般的有健康的血色,她的手,因为病魔的折磨,和总是打吊针的关系,很多时候只有青紫和苍白两种颜色,是从来透不出这种白中带粉的色泽来的。 这不是她的手! 江暮烟此刻已经万分的肯定了! 老天终于顺应了她死前的最后一个愿望,让她重新活了一次? 只是,这愿望也未免实现的太快了一点吧,好歹也给她一点心理准备啊! 江暮烟心中暗自叫苦不迭,她是想要重活一次,可并不是想用别的人的身份重活,她想要的是,用她自己的身份重新活一次啊! 然而现在,她已经活了,且显然别无选择了! 床周围的纱帐被掀开了,昏黄的灯光比先前更明亮了很多,江暮烟有些紧张的看着探入半个身子的一个年轻的小女孩。 这是一个顶多超不过十六岁的小丫鬟,梳着两个可爱的双髻,就和她曾经在琼瑶剧里看过的婉君小时候的造型那般。 那稚嫩的脸上,此刻还显出几分婴儿肥,圆圆的眼睛很是明亮可爱的样子,现在那眸子里更是盛满了担忧,“少奶奶,您怎么了?脑门上都是汗,是做噩梦醒了吗?” 004一块玉佩 江暮烟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但是也知道,这样什么反应也没有更糟糕。 便微微地点了点头,一副很疲累的样子。 小丫鬟见她点头,立即熟练的从袖中抽出丝帕,轻轻地擦拭了一下江暮烟的额头。 语气很有几分老成地道,“少奶奶不用担心,许是白天被那疯女人给吓到了,明日里,待奴婢去禀报一下老爷,让少奶奶去庙里静养两日,请朴慧大师给您讲讲经,驱灾辟邪一下,也就好了!” 江暮烟因为不知道这小丫鬟口中的疯女人是谁,自然不敢搭腔,只有再度安静的点了点头。 小丫鬟见她点了头,便笑了,在床头的凳子上,放下了手中掌着的灯盏,轻柔地扶着她,看样子是要她重新躺回去。 过去的自己,因为身体病弱,也是被人这么服侍的,所以江暮烟倒也习惯。 就着她的手,重新躺了下去,看着比自己年纪小着很多的小丫鬟,如同从前照顾她的芳姨一般,周到熟练细心的给她盖上被子,江暮烟内里心慌纷乱的情绪,不由沉静了下来,真诚地道,“谢谢!” 听到她说谢谢,小丫鬟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似乎很是受宠若惊,“少奶奶,您怎么跟奴婢说起谢谢来了?奴婢伺候您那是应该的,少奶奶不要胡思乱想了,歇息吧!” 江暮烟点了点了头,重新闭上了眼睛,她是该歇息了,只是这脑子里就算是胡思乱想,也是不能不想的。 现在天还没亮,她必须想要一个万全之策,以应付天亮后,可能会露出的种种的马脚。 毕竟她已经不是原来的这个身体的主人了啊! 她现在是江暮烟了,她的记忆都是她自己的记忆,没有丁点是她这身体的主人的记忆。 看这小丫鬟自然而然的态度,显然入睡之前的原身体的主人,还是好好的活着的,但是再睁开眼睛的人,却成了自己。 那原来这个身体里的人,又是怎么死的呢?睡死过去了? 还有,如今的她连服侍她的这个小丫鬟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现在可以推说是做了噩梦,精神有些不好,所以暂时不开口说话。 但是明天,她难道还能继续见了所有的人,都不说话,就这么装哑巴的糊弄过去? 江暮烟可没有这么乐观! 单单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个身体叫什么名字,就已经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了,而且更要命的是,她还不能开口问别人。 这一开口,天知道别人会用什么眼神看她,会不会当她得了失心疯? 而正要掌灯离开的小丫鬟似乎发现了什么,‘噫’了一声。 江暮烟听到她‘噫’的声音,心头就一紧,先一步心虚的以为她自己是不是哪里露了马脚,眼睛顿时挣了开来。 却听她说,“少奶奶,大少爷的玉佩怎的落在床靠下了?真是奇怪,大少爷今天来过了吗?” 005裴夜袭印 玉佩?大少爷?是谁?是这个原来身体主人的丈夫吗? 若是的话,丫鬟不是叫她少奶奶吗? 那说明他们是夫妻啊,这老公到老婆的房间里来,不小心落下了一块随身玉佩,会是件奇怪的事情吗? 江暮烟不懂,却也知道,她不清楚情况,不能随便应声,只淡淡地道,“东西给我,明日里逮个机会我还他就是了,你去睡吧!” “哎!”小丫鬟虽然依旧有些疑惑的样子,却还是听话的把手中捡到的玉佩放进了江暮烟手中,然后她自己就掌着灯离开了。 屋子里重新回归了一片黑暗,但是江暮烟却睡不着了,干脆就躺在床上细细的摩挲起了手中的玉佩。 东西约莫半个手掌大小,呈椭圆形状,厚度约莫有一厘米的样子,触手温润,说明玉质的润泽感极佳,就算此刻看不清楚它的真切模样,也能知道,绝对是件好东西。 江暮烟从前因为身体的因素,限制了她外出和正常人一样的生活,所以,她所能做的很多事情,都只能是局限于可以在室内完成的事情。 其中就比如欣赏和鉴别古董。 如今掌心这枚玉佩,光靠指腹的一点点的触摸,江暮烟也能大致的知道这玉佩上的图案花纹是采用过很多种雕琢工艺的。 有圆雕、透雕、阴刻、琢磨、抛光等等。 当然这样的技艺,在一般的人的眼中是欣赏不出什么价值来的,但是在江暮烟的眼中,光看这块佩竟然花了这么多心思雕琢过,显然没有十年之功,是成不了这么一件东西。 更别提这玉佩之上所雕琢出来的是两只螭兽,螭自古以来就是象征吉祥的瑞兽,非但象征荣华富贵,更有辟邪祛魔的说法。 但是这样的瑞兽图案却也不是一般的人家随意都可用得的。 江暮烟不由对这个她如今身在的府邸和朝代,越加的好奇了起来。 正当她的手指继续无意识的摩挲着那螭纹玉佩的时候,突然在玉佩的背面的下方,摸到了几个阴刻篆字。 江暮烟现在真希望眼前有盏灯,让她好细细的看看手中的东西,但是却没有,只得靠手指去感知辨认。 费了不少的力气,才分辨出了那几个小篆写的是裴夜袭印。 裴夜袭? 就是这个玉佩的主人的名字吗?也就是刚刚那丫鬟口中所唤的大少爷? 江暮烟无声地在心里把这名字默念了好几遍,光听名字就已经显得有分肃杀之气了,不知这个大少爷的真人,又是如何的模样? 但愿不要是那种太精明的主,否则的话,她怕是熬不过两个照面,就能被察觉出不对了。 带着这样轻愁和纷乱的心思,握着掌心里渐渐越加温暖的螭纹玉佩,在不知不觉中,江暮烟再度睡着了。 006初次照面 再度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房门外已经开始传来几许隐约的人声,和脚步走动声了。 虽然动作很轻,说话的声音也低的很,但是因为环境太静,所以江暮烟还是听到了。 不由想着她是不是也该起来了。 同时又懊恼昨夜明明是该想想今天要怎么办才好的,怎么后来反而就这么睡着了? 正当江暮烟为起身还是不起身的问题,左右踌躇不定的时候。 门口不远处就传来了丫鬟焦急的声音,“大少爷,大少爷您请等等,少奶奶还没起身呢!” “是吗?那不是正好,我这个做相公的,正好去叫自己的妻子起床。” 回答的声音是个很低沉悦耳的男人声音,听着很年轻,但是声音的质感却很厚实,很有种诱-惑-人的感觉。 江暮烟对这人的声音不由有了几分好感,不知道人长的什么模样,他就是她掌心中的螭纹玉佩的主人裴夜袭了吗? 只是不是她多心,她怎么觉得这裴夜袭提起她的语音,那么别扭呢? 似乎她这个身体和他的婚姻关系,很有几分玄机一般。 再联想起了昨日小丫鬟看到这块玉佩时的惊讶程度,江暮烟瞬间就肯定的判断了,她和这个裴夜袭,就算是夫妻,平日里也是不住在一块的。 那,这算不算是感情不好而分居? 江暮烟如此想着的同时,心中却顿时感觉安心不少。 只要不住在一起就好,要是真的住在一起,那她以后可怎么才能瞒住自己的身份才好? 丫鬟还在阻拦,“大少爷,大少爷,请容许奴婢去给少奶奶梳妆一下,大少爷再见如何?” “放肆,红月,你再敢阻拦试试?别以为仗着爹护着江暮烟,便连你这个丫鬟也跟着没了规矩,再不退下,就滚出裴家,我倒要去问问,江暮烟她这个号称东云国第一才女的人,就是这么-调-教-丫鬟的?” 这句话一落,江暮烟就听到她的房门被重重的推开的声音。 不由安静的睁开着眼睛,看着那正大步走向她床帏的修长身影。 隔着朦胧的轻纱,她可以看到来人穿着一声黑色的衣袍,但是面目却是不清楚的。 江暮烟本能的就把手中的螭纹玉佩握紧,藏进被窝之中。 真是天可怜见,她这身体的原来主人竟然也是叫江暮烟的,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所以她重生了? 床前的轻纱被重重的拉开,两个人,四只眼睛,就这么直溜溜的对上了彼此。 007怀疑深深 江暮烟因为是已经给自己做了心理准备要见到这个人了,所以见到裴夜袭的那一刹那,表情还算冷静,眼神也很平静从容。 因为她不想被人看出来她有异常。 但是那站在床边对上她的眼睛的裴夜袭的眼神里,却满是意外和惊骇。 似乎完全没想到他会看到江暮烟如此睁着眼睛看着他的情景。 顿时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口中也失声惊呼,“你” 然后又不过顷刻间,他又似乎觉得不该那么后退,弱了他自己的气势。 顿时又重新上前了一步,语声又平缓了几分,“暮烟,你醒了?既然醒了,怎的不起身?” 江暮烟对他这完全截然不同的两种表情,心中很是疑虑。 之前他那意外中带了几分恐惧的表情,虽然不过一秒功夫,但是她已经分毫不漏的全收进了眼底。 他看到她醒着很惊讶? 或者说,他根本是没想到会看到一个睁着眼睛,还活着的江暮烟? 他以为她现在应该是个死人,所以在门口的时候,他才会那般毫无顾忌的叱责她的丫鬟红月。 却没想到他拉开帷帐,看到的竟然是活生生的正看着他的自己? 所以裴夜袭他慌了! 应当是这样吧! 那么 江暮烟心底剧骇,原来的这个江暮烟如何会死的原因,她还用多想吗? 显然最大的嫌疑人就是眼前的这个裴夜袭。 不然的话,又怎么解释,裴夜袭的随身玉佩竟然会掉在她的床边地上? “昨夜做了几许噩梦,总梦见有黑影在我的床边浮动,似要杀我,一夜睡的不踏实,早上便醒转不过来了!” 江暮烟语中带着几许试探,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的看着裴夜袭的表情。 眼前的这个男人,剑眉朗目,轮廓深深,下巴处的线条刚硬坚毅,如同刀削一般,嘴唇薄而长,鼻子高而笔直,浑身显露着几分桀骜、和狂-野的气息。 一看就知道不是那种柔弱书生型的男子。 那一身黑色的束身锦袍,金丝镶秀而成的腰带,中间有明珠内嵌,外罩深紫色的外袍,身长玉立的站在那里,端得是冷峻英挺,风姿不凡。 莫不是这裴家不是富豪商贾人家,而是武林大派之家? 否则的话,这裴夜袭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从商从政之流的人啊! 江暮烟的心中不停的转着心思,眼光却半刻未曾稍离裴夜袭的面容。 看到他在听到她的话之后,眉宇间不由自主的轻跳了两下,表情也有些僵硬了几分,心中就更是对他怀疑深深。 008不会说的 “暮烟,你真的多虑了,看来昨儿个的事情把你惊吓得不清,居然晚上都做噩梦了,当真是我的过错,一会儿我就着红月那丫头去库房领只老参,炖炖汤,给你喝了也好压压惊,你看可好?” 裴夜袭的语声低沉中透着几分关心的样子,倒似不像作假,只是却也未必真心。 江暮烟在心中既然已经对他生了疑,自然不会因此而感动。 听他又提起昨天的所谓‘惊吓’,她便更想要知道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由微微的点头,似是打算起身,但是可能是躺得太久的关系,这一下子却又起不来了,才抬了半个身子,人就又倒了回去。 只是,却没能倒回床上,而是被快速上前一步的裴夜袭给搂进了怀里,然后被扶了起来。 江暮烟的鼻息间顿时就闻到了一股很清淡的熏香味道,很淡很淡,但是却很熟悉。 若是她没有辨别错的话,应该就和她昨天晚上睡的那只枕头上是一样的味道。 心中不由一动,口中却淡淡的感激了一下他,“谢谢!昨天的事情便算了,至于老参就更不用破费了,没有那般严重,只是往后,我想安静一些的过日子,那样的事情,我不想看到再发生就是了,你可能应承我?” 江暮烟说出这几句话,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了的。 光听她的话声,是提起了昨天的事情,但是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又一字没提到,只是顺着他们的话头接了一句罢了。 不过既然红月和裴夜袭都说她是受了惊吓,那显然昨天的事情肯定也是闹的凶的,那么她此刻再说要过‘安静的日子’,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想来,这裴夜袭竟然知道她昨天受了某人的惊吓,但是今天却没说处罚那个‘某人’,反而只说送老参来给她压惊,那么就可见那个‘某人’,在他心里的地位是要比她这个‘少奶奶’要重要的多了。 或者说,很可能是裴夜袭真正喜欢的女人,找上江暮烟她这个原配正室来闹了也不一定,毕竟大户人家,又是在这古代,三妻四妾是极平常的事情。 而妻不如妾,也一贯是深宅大院里的必然,没什么可意外的。 如此一想,江暮烟倒也在很短的时间内把事情猜测了个七八分。 而裴夜袭听了江暮烟这话,黑曜石般赤黑的眸子里,微微地显现了几分惊讶之色。 但是很快,他便含了几分小心的意味,轻声道,“暮烟,你这般大度,我还能说什么?你放心便是,往后,她们中的任何一个,我都不会让她们来靠近你半分,至于爹那里?” 他的话尾微微的上扬,言下之意,江暮烟一听就明白了,“爹那里,我不会去说什么的!” 她的确不会去说,她连她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还没弄明白呢,昨天发生什么事情,她也不知道,她又能去跟他的所谓的‘爹’说什么呢? 而裴夜袭却不这么认为,他只是敏锐的认为,似乎经过昨天的事情之后,这本就令他有几分忌惮和头疼的江暮烟,现在变得越加莫测高深了起来了。 009九分形似 知道继续留下来,也不会有更多的其他收获,裴夜袭顿时缓缓地站直身体。 对着靠坐在床上的江暮烟轻声道,“那暮烟你今日便好好的休息,商行里还有事情,我便不多陪你了!” “嗯,我没事,商行里的事情重要,你便去吧!” 江暮烟因为不知道原来的江暮烟,都怎么叫裴夜袭,是叫他‘相公’?还是叫他的名字? 为防自己喊错称呼,所以她干脆就不用称呼了。 江暮烟哪里知道,她这般不冷不淡,距离适当的话语,正好歪打了个正着。 后来才知道,这原来的江暮烟,本就是个个性冷淡且高傲的女子,对什么人都是不太假以辞色的。 平日里也就是看看书,写写字,赏赏景,作作画,不喜与什么人往来,在这裴家大院里,本来就是一个怪胎一样的人物。 就算是对着裴夜袭,她也是高傲冷淡有余,亲-热关切不足的。 只是这样的江暮烟,不知为什么偏生很得裴夜袭的两个叔母的喜爱,所以她虽然不太与人来往,这裴家大院里,倒也没人敢因此怠慢她。 就是裴夜袭本人,对江暮烟也是忌惮三分的。 所以裴夜袭根本就没有对这样的江暮烟,有过半分怀疑,很快就点头转身离开了。 江暮烟看到他大步的离开之后,一直提着的心,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而此时,她的掌心里,握着玉佩的那只手,已经全部都被汗液给浸湿了。 丫鬟红月此时才寻了机会小步快跑了进来,“少奶奶,您没事吧!” 江暮烟摇了摇头,“我没事!” “少奶奶,大少爷今天实在的太反常了,平日里他对少奶奶虽然不亲热,却也绝对不会像今天这般无礼的闯进来的,您看这事要不要去跟二夫人,三夫人说说!” 红月鼓起了有些婴儿肥的小脸,显然为之前裴夜袭这样强闯的情形,很是不满意。 江暮烟看着小丫鬟那副急于告状的样子,心里有些想笑,这丫鬟倒的主子忠心,连自家大少爷的状也敢告! “不用了,红月,你只要记住一件事情就可以了。”江暮烟想了想才一边掀开被子起身,一边平静从容地道。 “少奶奶,什么事,您说,奴婢一定记住。”红月见她要起来了,顿时赶紧走过来扶住她,伺候她却梳妆台前坐下,一边恭敬听话的应声。 “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过你捡到玉佩的事情,就当你从来没见过那玉佩,你明白吗?” 江暮烟看着打磨的很光滑的铜镜里,自己如今的容颜,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之前一直恐惧着的会看到一个陌生的一塌糊涂的脸面的情况,现在并没有发生。 眼前的镜中的她,无论是容颜还是肤色,眼眉还是脸型,都和上辈子的她,有着九分的形似。 010繁琐梳妆1 剩下的一分,只在于头发的长度和年龄的大小,不相符合。 镜中的江暮烟有着极长的头发,和一张看起来顶多十六七岁的稚嫩面容,与她自己如今二十八岁的灵魂相融合,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有些不自然。 虽然年轻了十几岁,算是一件好事情,只是这古人也结婚的委实太早了,她这身体,应当还没有-发-育-完-全吧! 居然都已经嫁人了! 那裴夜袭又有多大了呢? 看上去的样子倒是有二十四五岁了,江暮烟心不在焉的边看着镜子里如今的自己,边想着。 红月却一点异常都没有看出来,只是听话的点了点头,依旧是恭敬的回答声,“是,少奶奶,奴婢知道了。” 回答完毕,就开始小心翼翼的给江暮烟梳起头来,江暮烟看着她肥嘟嘟的手指,倒是灵巧的不得了。 不多一会儿就把她的长发梳理成一束束的,然后开始分别的盘就起来,再用卡子一个个的给固定住。 江暮烟从前看着电视里,那些古代美女的头发,似乎总是轻而易举的就被盘成了那高耸的云髻。 然后在需要的时候,一个钗子一取走,青丝便如瀑一般的披散了下来,很是潇洒。 如今轮到她亲身坐在这里,方才知道那所谓的发髻,是却是用无数的黑色发卡在发根底部直接固定住了的。 然后再盘出想要的发髻形状,在那形状的外围再用卡子继续固定,知道头发不会松散掉下来,才算初略的发髻盘就成功。 最后,在盘好的发髻上,在嵌有发卡子的地方,再佩带上漂亮的珠钗,或者翠玉头攒,以遮挡卡子的存在。 等到整个过程都梳弄完毕,已经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江暮烟惊叹着看着镜子里自己云鬓高悬,端庄华贵的模样,心里为她这幅如此古典的模样而赞叹的同时,也不由感慨,果然美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红月丫鬟分明是个手艺很纯熟的丫头,尚且用了将近一个钟头来给她梳个头发,若是换做她自己给自己梳的话,估计三个钟头也梳不出这样的发髻来。 难怪这古人的女子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做不了什么事情,敢情时间却用在了梳妆打扮上了。 红月见江暮烟一直盯着镜子里她的头发在看,不由以为她对今天的发式不满意,顿时就道,“少奶奶是嫌今天奴婢梳的这个发髻样式不好看吗?要不奴婢给你拆了重梳?” “啊!不用了,挺好的,就这样吧!” 011繁琐梳妆2 江暮烟听闻,连忙摇头,开玩笑,再重梳? 那不是又要让她再干坐一个钟头任她摆弄? 虽然看她给自己梳头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情,但是她眼前要慢慢弄清楚的事情太多,可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等梳妆上。 头发梳好了,然后就轮到洗脸漱口了,没有牙刷牙膏,只有嫩柳条和一些青盐。 但是江暮烟知道,便是这些,也是古代富贵人家才能有的,一般老百姓家里,连这些也是没有的。 好在她总算不至于不知道这些东西该如何取用,稍稍顿了一下,便用那嫩柳条蘸了些青盐,略略的把牙齿刷了一下。 再喝了几口红月递到嘴边的茶杯里的清水,漱了一下口,吐到了铜制的痰盂里后,牙就算是清洁干净了。 脸是红月亲自拧了布巾来给她擦拭的,力道轻柔,动手也熟练顺畅的很,显然这些事情是早就做惯了的。 江暮烟也就干脆自在的任她服侍,懒得自己动手了。 对于她替代了这原来的江暮烟的灵魂,支配了这具身体一事,江暮烟的心里既不觉得愧疚,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心虚的。 人的寿命,按照迷信一点的说法,不是早就注定好了的吗? 所以上一辈的她才不过活了二十八岁,现在老天可能收到了她的死前愿望,想要给她另一次活着的机会,所以她进入了原来的江暮烟的身体,成为一个新的江暮烟。 她就把这当做是上天和她之间的约定好了,所以她不觉得有必要去对原来认识江暮烟的人坦白。 她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自在的,不着痕迹的融入这个新身体,过上全新的属于她的生活,这就够了! 所以对于红月的服侍,她处之泰然,心安理得。 洗完脸,漱完口后,就是上妆了。 那一个个扁平着雕有精致花纹的盒子打开,里面放置的竟然是各式的胭脂和水粉。 江暮烟看到这些,一想到一会儿要全部涂到她的脸上去,就有些头皮发麻。 毕竟上一辈子的她,对于这些化妆品之类的化学合成品,以及带有粉尘的东西,最是敏感,稍稍也接触不得的。 所以所谓的女人必备的粉底啊,乳液啊,眼影之类的东西,她一次也不曾用过。 而这个身体,健康胜过她远来的百倍那是肯定的,只是多少年来本能的习惯,还是让她对那些胭脂水粉有些如临大敌。 红月没有看到她眼中掩藏着的恐惧,只是认真的开始给她上粉,打底妆,勾勒眉形,又是腮红,又是丹朱,又是花黄,前前后后又费掉了半个时辰,镜中那绝代的美人脸终于出炉了。 江暮烟不得不说,这般一打扮,她这本就出色的姿容,竟然更加的风华逼人了,难怪人们常说什么三分长相七分打扮,果然是有道理的。 012假作威严 头发梳好了,妆也画好了,接着该轮到穿衣服了吧! 江暮烟的思忖刚完,果然红月就已经去打开屋子里的衣橱,给她挑选衣服了。 她也是个利落人,似乎早在给她梳妆的时候,就想好了要给她搭配什么样的衣服,不过一会儿,就把衣衫取来了。 繁琐的穿衣过程,江暮烟也不想赘述了,只知道,整个打扮完毕,终于被扶到桌子前,可以开始准备吃早饭的时候,起码已经是她起床后的两个钟头以后了。 早饭是由其他丫鬟用暗红色紫檀木食盒拎进来的,有四色花型不一,做工极为精致的糕点,还有珍珠小米放了燕窝进去熬成的珍珠燕窝粥,再就是几盘青葱郁翠、爽口不已的小菜。 分量都不太多,正好够她一个人吃绰绰有余! 很符合营养、清淡,又兼具养身功效的早餐,江暮烟吃的很是有胃口,几乎把东西都吃光了才放下了手中的银筷。 把红月看的欢喜的不得了,待她吃完,送上香巾给她拭嘴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道,“少奶奶今日的胃口真是好,居然都吃光了呢!奴婢真是高兴,少奶奶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好的胃口了,以后少奶奶要是能天天这么用膳的话,就好了!” 不过是吃的多了一点点,竟然把丫鬟欢喜成这样,显然平日里这原来的江暮烟,也并不是个好伺候的主。 “兴许是昨儿个没睡好,所以今天醒了就觉得肚子饿的出奇!”江暮烟淡淡地道。 这话才刚说完,红月就又愤愤不平了起来,“哼,还不是被昨天那个疯女人给闹的?不然的话,少奶奶您怎么会做噩梦呢?” “那个疯女人也真是好大的胆子,不过仗着大少爷最近宠她,就无法无天了,连少奶奶您也敢来冲撞?她当她自己是什么人?无非就是个入不了门的小妾罢了!哼!” 江暮烟不动声色,心里终于弄清了昨天来闹事的对象,果真是如她所想是裴夜袭的新宠。 只是,表面上她却微微地垂下眼睑,语声含了几分淡淡不悦和威严地训斥道,“红月,这种话也是你一个当丫鬟的说得的?难怪之前大少爷要在门口斥我律己不言,教下无方了,这样的话若让别人听了去,你要让人怎么想我?” 红月一听这话,也立即知道她自己犯错误了。 竟然忘记了少奶奶一向是最反感丫鬟尊卑不分,僭越无礼的。 她身为少奶奶的贴身丫鬟,跟了少奶奶这么多年,竟然会一时忘记了这等规矩,而擅自议论主子们的是非,当真是罪过大了。 当即就跪了下来,“少奶奶,奴婢知错了!” 江暮烟克制着要去扶她的冲动,她毕竟是现代人,电视里总看到人跪是一回事,真实场景里看到这样的情形,还是觉得有些坐立不安的。 只是她如今是红月的主子江暮烟,她就不能现在就去慌乱的扶她,而是不得不继续语声平稳的道,“起来吧,往后这等话就不要说了,做好自己的分内的事情就够了。” “是,少奶奶!”红月这下更是垂眉顺眼的连多看一眼江暮烟都不敢了,更别提会去怀疑这个主子不是她原来的主子这样的事情了。 013‘飞花院’ 这边红月刚起来,门口之前送餐进来的丫鬟就轻声恭谨的走了进来,对着江暮烟就是一礼,“少奶奶,二夫人派了人来请您过去小坐!” 江暮烟心中微微的一踌躇,这二夫人不知道又是谁的夫人,但是既然派人来请她,她也不好不去。 正好也该出去看看她如今所在的宅子和地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便轻轻地点了点头,“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少奶奶!”丫鬟退了出去。 江暮烟也缓慢的站了起来,“红月,走吧!” “是,少奶奶!”红月顿时上前扶她,江暮烟本想说她可以自己走,不用她扶,只是一想到她不认识路,出了这道门就处处容易漏马脚,便也就顺势的由着她扶了。 出了门,就是一个雅致而宽广的院子,或者说可以说是一个小花园也不为过,院子里种满了不少种类的花,其中好些已经开出了各色娇柔的花朵。 姹紫嫣红的,甚是好看。 而花丛的旁边也种有些树,不过那些树一看就已经是种下了有不少年头了,棵棵都枝叶繁茂,桠枝粗壮。 江暮烟想着若是在树下架一座秋千的话,迎着微风,边摇晃边睡觉肯定是件舒服的事情。 因为她前世从有记忆开始,就没有机会到室外坐过秋千的!对于外面的世界的渴望程度总是要比一般的人强烈的多。 此刻小步的随着红月在铺满菱形花纹的红砖走廊上走着的时候,这种外面的自由空气,可以自由呼吸的感觉,让她真的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重生的意识,此刻才算真正的觉醒了。 她真的不是过去的江暮烟了,现在的她可以自由的行走,可以自由的呼吸,和奔跑,可以做从前她很多想要做,无数次只敢在脑子里想,却无法去亲自试一试的事情。 真好,不是吗? 就算要成为眼前这个江暮烟,她必须费很多的脑力去思考和分析,必须时刻小心翼翼的保护好她自己不露真实的身份,不过那都没有关系,只要她重新活过来了就是一件值得兴奋并为之雀跃的事情了。 江暮烟对展现在她面前的全新的未来,毫不忧虑,她只是勇敢的绝对迎接挑战。 眼光四处不停的看,记,神情却依旧保持着平稳冷静,半丝不慌乱,脚步在红月的搀扶和引领下,也一直从容而缓慢的跨步走着。 在走过了很长,又很曲折的好几条回廊,又穿过了不知道是第几个石头拱门之后,她们终于进入了另一个很大院子。 进那院子前,江暮烟稍稍抬了抬头看了一眼拱门上面石头刻进去的字体书着‘飞花院’三个字,显然就是这院落的名称了。 014揽月清月 刚进了门,内里就有两个大丫鬟模样的女子迎了上来,看到江暮烟后,顿时就福了福身子,参见道,“见过少奶奶,给少奶奶您请安了!” 江暮烟刚想说些什么,她们却已经一副熟稔的样子自己起了身,然后上得前来,代替红月搀扶住江暮烟的手,而红月也似乎习惯了这样的情形。 顿时躬身后退了两步,让出位置,然后对着江暮烟再行了个礼,轻声地道,“少奶奶,奴婢在院门外等少奶奶。” “嗯。”江暮烟看着她们这三个人的动作,心中虽不明白,却也知道,这似乎不是第一回了,便也随口应了一声。 红月就恭谨地退了出去。 只剩下还搀扶着她的这两个丫鬟了,江暮烟心中微微有些着急,因为这种情况她之前并没有料到。 她本是以为红月肯定会跟着她一起进去的,这样的话,若是那个二夫人问起些什么的话,她也能稍稍揣摩一下红月的脸色回话行事,如今这下可好,又等于把她一个人弄到了全然无所知的境地里去了。 “少奶奶,今天红月这丫头怎么这幅蔫头蔫脑的样子?少奶奶训她了?” 江暮烟右手边扶着她的那个大丫鬟,一副轻松中头透着几分好奇的语气问道。 江暮烟一听她这口气,便知道这飞花院原来的江暮烟肯定是常来的,不然的话,不可能和这个二夫人的大丫鬟们这般的熟稔。 便也心思一动,故意淡淡的道,“没什么,只是这丫头仗着我宠她,顶撞了大少爷,被我训了几句,就闹起小性子来了,无妨!” “噫?”两人听了我这话,都露出惊讶声,江暮烟心中暗自叫糟,莫不是弄巧成拙了? 然而好在不一会儿,那之前说话大丫鬟就不以为然的继续开了口,“大少爷一大早就去了少奶奶那里,定然是想要请少奶奶不要把昨儿个的事情,跟二夫人,三夫人还有老爷说的吧!” 那说话的口气,似乎对裴夜袭这样的举动很是熟悉,又很是不屑一般。 江暮烟心中暗自惊讶,看起来这裴夜袭似乎很怕江暮烟去跟人告状,而且似乎这样的事情,并不是第一回做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裴家倒也当真是怪到了极点了。 而此时另一个一直没说过话的丫鬟,这时也安静的开了口,“揽月,你就是嘴巴快,虽说少奶奶不是外人,不过总要防着隔墙有耳,让人听了去,还当我们仗着二夫人的宠爱,就不把大少爷方放在眼里了呢!” 这个清月倒是一个精明的丫鬟,江暮烟心中暗凛,比那揽月有心思的多了,看来自己要更小心一点了。 015两位少妇 “清月,这里是二夫人的飞花院,哪个-骚-蹄-子-敢来听墙角?”被清月数落了一顿的揽月,自然是有些不服气的,顿时就反驳了一声。 “一般人自然是不敢的,不过西边的就不一定了,二夫人关照了多少回了,你这性子就不会改改?”清月倒也不恼,对于揽月的反驳,反而很是包容和宠溺一般。 这情形看在江暮烟眼里就越发觉得古怪了,西边的?西边的说的是谁? 而之前还嘴巴有些凶的揽月,一听了这句话,倒也当真一声不吭的闭了嘴。 江暮烟此时也知道,再不说话可是要惹人生疑了,便轻轻地拍了拍她们两人的手,“好了,好了,我们走吧,再不走,不知道的人,还当我把你们俩给欺负了呢!” 两人一听她这话,都笑了,“少奶奶说笑了,谁不知道少奶奶性子看着清冷,人却是极好的,哪里会欺负人?走吧,走吧,再不走二夫人可当真要剥奴婢们的皮了!” 又是揽月轻快的笑了,两人于是就这么扶着江暮烟一起往前走去了。 这飞花院说是‘院’,其实在江暮烟走来,觉得这根本就是‘宅中之宅’了,光院内的院子就不知道走了几许,直到她脚都有些酸了,才总算是走到了正房正宅门口。 现在江暮烟知道,为什么会有丫鬟来扶了,这么远的路,没人扶,真叫一个弱质纤纤的古代小姐们一路走过来,不累的走不动,也会满头大汗了,至少现在江暮烟就觉得她热的很。 不由心中叫苦不迭,这得多大的人家,才会把宅子造的这么大? 这不纯粹有些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穷显摆吗? 然后不免让她再想起,以前的大户人家,和皇宫里面的规矩差不多都是一样的,那就是隔三差五的就得去给长辈请安之类的。 现在,一个‘飞花院’就这么的远,那个老爷住的地方,不知道会有多远呢? 不会是要她走上一个钟头才能到吧? 江暮烟有些凌乱的心思,在看到正房门口的好几个丫鬟之后,顿时收敛了心思,在揽月和清月的扶持下走了进去。 正堂的位置正坐着两个穿着同样华贵端庄的女子,都是做少妇打扮,一个穿着艳丽的桃红色,一个穿着清新亮眼的翠绿色。 两人的模样看上去都顶多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全是那种美艳大方,丰-韵-妖-娆型的女子,若搁在现代,一般管这类女子叫熟女。 只是眼前的江暮烟一下子看到这么两个女子,一下子差点没傻了眼,因为她根本不认识哪一个是二夫人啊! 016为你出气 好在很快她就意识过来,这中国人坐的位置,都不是可以瞎坐的,一般右边的为上首,坐在上首位置的,基本都是大的那一个。 如今坐在右边位置的正是那个穿着桃红色的美艳女子,想来该是二夫人了。 此时扶着她的清月和揽月也松开了她的手臂,却没有往那桃红色的女子身后走去,而是走向了那翠绿色的少女身后,一边走还一边说,“夫人,我们可总算把少奶奶给等来了。” 江暮烟后背顿时现了一背的冷汗,好在她没贸然的就开口行礼,谁料到这坐在下首位置的才是二夫人? 那那个桃红衣服的是少妇又是谁?难不成是这裴府里的大夫人? 江暮烟这下也不敢随便吭声,干脆盈盈的朝着上坐的两个少妇各自行了个礼,口中谦虚的告罪一般地道,“是暮烟来晚了,劳二位……” 话还没说完,那翠绿衣服的少妇就已经离座而起走了过来,很是亲热的拉住她的手。 “暮烟今日这是怎么了?反倒礼数多起来了,我和你湘姨也不是外人,怎的,昨儿个受了夜袭的气,今儿个心里不痛快着?若是不痛快了,你便吱一声,你伯娘我别的话说不到,把夜袭新收的那小九儿给你遣了,还是能做到的。” “是啊,既然二夫人要给你出气,你便吭一声,大少爷那新收的第九房,你若说句容不得,自然由二夫人替你遣了去。” 此时那桃红色衣服的少妇,也缓慢轻悠的开了口。 江暮烟这会儿,终于心里稍稍对她们的身份有底了。 这二夫人自称是她的伯娘,那显然应该是裴夜袭的大伯的妻子,也就是裴家老爷的嫡亲嫂子,也就难怪能在这个大院子里说上话了。 而这个湘姨,她虽弄不清楚是什么人,但是既然她能坐在二夫人的上首,显然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而听这两人的话,显然这二夫人和湘姨很想巴结她,也许是过去的江暮烟身上有着什么过人之处,或者是江暮烟有着什么她们都想巴结的靠山,不然的话,她们何必对她如此说话? 只是如今的她可没有过去江暮烟的记忆,所以完全不知道有什么可以仗恃的,但是她只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平白无故的馅饼从天上掉下的道理。 所以就算过去的江暮烟没少受她们的巴结,现在的她可不想继续这样下去。 是以,她淡淡的垂下眼睑,轻淡中透着几分温和的道,“多谢湘姨和伯娘的关心,昨日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已经答应了大少爷,不再追究了。” “哎呀,暮烟啊,你这丫头,你怎么能就这样算了呢?你就是太纵容了夜袭,弄的他现在一点大少爷样子都没有,你说说你这还没有算是正式的过门,他就在外头收了九房小妾,不是摆明了是对你不满意吗?” “若非老爷有言在先,不许他把那些个乌七八糟的女人给领回本宅来,不然的话,这府里,还不天天都要像昨天那样,被闹得个鸡犬升天?你还居然就这么算了?” 017放肆放肆 二夫人那表情似乎对江暮烟竟然会采取忍气吞声的态度,很是不赞同和为她叫屈。 而江暮烟心中又惊又喜的却是,人人都叫她少奶奶,她早就当自己这个身体的原主人,早就已经嫁给那裴夜袭了。 如今听来,竟然还不曾嫁给他?那既然没过门,这少奶奶的称呼又算是怎么回事?难道她是他们裴家的童养媳? 可若是童养媳的话,二夫人和这个湘姨对她巴结的态度,明显就不符合常理。 而略去这个不说,江暮烟心里其实还是很高兴的,因为既然还没过门,那就算不得是裴夜袭的妻子,那么她若想要过自己的生活,离开裴家的话,那就可-能-性-要大的多了。 顶多她此刻的身份算得上是裴夜袭的未婚妻,既然没结婚,要悔婚,总比已经结了婚要离婚容易的多吧,毕竟这里是古代,可不是她原来生活的现代。 在现代离婚很平常,在这里结了婚的女人要离开男人,就只有被休一途,若是被休,那名声可就难听的很了。 最好就是她现在这样,他们还没结婚,然后他都已经娶了九房小妾,就是摆明了对她不喜欢不满意不想娶,而她若是也不争取他,对他更冷淡一点,最好他再娶个十房八房妻妾,永远都想不到她,然后她若提起解除婚约的话,应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吧! 江暮烟心中打上了这样的主意,自然就更不想要二夫人和这个湘姨来帮忙了,她巴不得裴夜袭多娶一点呢! 所以她立即垂下眉眼,故意用一副淡淡的口吻,没有哀怨,只是点出事实一般地道,“伯娘说的本是没有错的,只是伯娘,湘姨,你们也看到了,大少爷对我他是委实不喜欢,恨不得都不想看到我,昨日他的小九来闹过之后,今天一早,就又闯了我住的院子,对着红月那丫头便是一顿训斥,这训红月,合着不也是暗地里等于训我吗?” “什么?夜袭他竟然如此?还真是”二夫人惊讶的瞪大眼睛,似乎不相信耳朵听到的。 江暮烟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接着道,“所以伯娘,湘姨,这件事情就算了吧,我也本就是个在裴家吃闲饭的,伯娘和湘姨以及老爷待我好,已是该知足了,哪里轮得到我去置啄大少爷的外室问题?若是我管得宽了,大少爷心里可不是更恼我?也越发的不喜欢我?” “放肆,放肆!这个夜袭,我,我看他简直是反了!湘儿妹子,你也听到了,我们裴家竟然把暮烟这丫头委屈到这种地步,让暮烟居然把她自个儿比作吃闲饭的了?” “若是再这么坐视不管的话,让我们怎么对人家已故的江老爷子交代?” “今天这事,无论如何,湘儿妹子你得回去跟老爷说说,夜袭也真是太放肆了,昨天他那狐-媚-子-的小九不懂规矩,大胆放肆的来本宅闹暮烟已经是出了格的事情了,今儿个,夜袭没说去赔个不是,竟然还一大早去训人去了,这家里还有规矩没有?” 二夫人好顿的气骂,那声音、那气势、那语速,还有那不停的走来走去的动作,无不宣示着她是真火了。 018女人之难 那湘姨本来一直带着平淡和浅笑的表情,此刻也变得凝重了几分,似乎也觉得这个问题严重的很。 江暮烟心中暗自叫苦,看来她似乎弄巧成拙了,本来是不想她们去为她出头,如今这么一来,倒反而显得她受了无尽的委屈,亟于等人来给她抱不平一般。 顿时,趁着那湘姨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江暮烟细思忖了一下,顿时就跪了下去。 她这一跪,可把二夫人和湘姨两个人给吓坏了,连清月和揽月也吓得不清。 “哎呀,暮烟,你这是干什么,你好好的跪什么,快起来!”二夫人连忙道。 “是啊,暮烟,你这委屈,湘姨都知道了,这就回去跟老爷报告去!”湘姨也不敢落后的赶紧表态。 江暮烟却同时扶住两人要来搀扶她的手,无声却坚定地摇头,然后才缓缓地吐出一句话,“请伯娘和湘姨不要去跟老爷报告这事!” “暮烟,你,你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大少爷的事情,就让大少爷自己处理吧,他已经答应了我,昨天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我也答应了他,不去向伯娘和湘姨,还有老爷说道。” “但是今天伯娘和湘姨不是外人,与暮烟一样,又都是女人家,暮烟不想对伯娘和湘姨有所隐瞒,所以说了,但是老爷那里却是万万说不得的,让大少爷知道,便是陷暮烟于不义了,求伯娘和湘姨成全暮烟的心意,往后,暮烟会更低调的过日子的,只想家里太太平平的就好,不想让家里为了暮烟而起争端!” “可是,暮烟,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你这个当少奶奶的不立下威严,往后夜袭的那些个女人,若是都有样学样,那岂不是” “不会的,伯娘,若真是那样的话,我再求伯娘和湘姨为暮烟做主!” “暮烟,你当真忍得下去?”湘姨有些怀疑的看着江暮烟,为她竟然有这份忍耐而感到惊讶。 “湘姨,忍不下去我也得忍啊,谁让暮烟生做女儿身呢!”江暮烟似真似假的说了一句。 而这一句,似乎打动了二夫人和湘姨的心一般,两人都有些沉默了。 好一会儿,湘姨才用力扶起了江暮烟,安慰般的拍了拍她的手,“暮烟,你说的对啊,谁叫我们生做女儿身呢!好,今天的事情,我们知道了,我们也都答应你的要求了,只是,若有下回,夜袭的女人再那么放肆,你可不要再忍着了,就算你同意忍着,我和二夫人也不能同意,定要替你讨个公道的!” “是,多谢湘姨,多谢伯娘!”江暮烟顿时垂头做温顺柔婉的模样,看得二夫人和湘姨一顿满意。 019另有所图 “好了,好了,这事就这么先揭过去吧,既然来了,暮烟就在伯娘这里用午饭吧!”二夫人此时倒又褪去了之前骂裴夜袭的疾言厉色,换上了温和婉约的神情。 江暮烟点头,想着果然这宅子里的人每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嘴上却轻声应道,“是,伯娘!” 见她同意了,二夫人顿时就拿眼睛瞥了一眼清月和揽月两人,两人顿时就意会的走了出去。 接着在等候用饭的这段时间内,二夫人又拉着江暮烟的手,与她说了好一会儿的所谓的‘体己的话’,江暮烟都耐心的听着,偶尔应答两句,也是从容恬淡,端庄矜严的很,既不过分热络,也不会让人觉得她很是傲慢冷淡。 她这样一小半固然是因为江暮烟自己其实很不喜欢与人玩这样的心眼,但是一大半却是因为她不清楚的事情实在太多,所以只能少说多听,能不吭声的时候,尽量不吭声,要抓住一切的机会,尽可能的对她目前的处境更多一些了解。 湘姨偶尔也会说上几句,大部分时候却也是安静的,江暮烟也因为有着她的存在,应答之间也就越加的小心谨慎,因为比起有些多话的二夫人,湘姨的冷静明显显得精明的多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午膳,江暮烟在二夫人的邀请下,一起走进了大厅后面一进院子正中间的偌大花厅之中,那铺着粉红色绸缎的饭桌上,已经摆满了散发着美味诱人香味的精美食物,勾得江暮烟也不由觉得饿了起来。 等二夫人和湘姨都坐下之后,她才在缓缓地也坐了下来,清月和揽月则站在桌边随身伺候着。 大户人家便是吃饭规矩也是多的,好在江暮烟前世也是出身在富贵人家,从小的用餐礼仪之类的也是父亲耳传身教的,虽然与这古代的用餐多少有些不同,不过优雅的姿势,却也像是与生俱来般的深根蒂固了。 先是铜盆浸过手之后,绸缎略微擦拭了一下手上的水渍,这才执起银筷,准备吃东西。 好在中国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一直嘀咕个没完的二夫人没有再在吃饭的时候,继续和江暮烟说话,江暮烟才得已安静的享用这一顿午饭,饭菜是极合胃口的,清淡、营养,且还不油腻,没有那种太繁复的花式,但是食材却每一样都精挑细选的很,果然是极讲究,也讲究得起的人家。 江暮烟心中多少对重生过来的这个家庭在吃饭问题上,是满意了的,起码不用担心胃口不合。 饭后,又是清水漱口、洗手、清茶润喉、最后才移驾重新回了前面的正厅,然后清月揽月又亲自给端上新的香茗,江暮烟一看这架势,显然是终于准备跟她谈正事似的了。 她其实早在吃饭前,就已经隐约感觉到,这个二夫人和湘姨找她肯定不会单单的就为了看看她,或者关心关心她,一定还有着其他的事情。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江暮烟垂眉端庄的坐着,缓慢地端起茶水,姿势优雅的先用杯盖轻轻地拂了两下茶叶,然后再闻了闻茶香,最后才小口的抿上了一口清新中透着几分甘甜的茶水。 果然她这才刚喝了一口,二夫人就已经挥手屏退了左右,淡笑道,“暮烟,前几日你身子不爽利,就没派人过去叫你,昨日的事情,让你心中受了委屈,伯娘也知道,本不该今天找你过来,只是外头那些人等得及了,而那些账目要弄的漂亮,也只有你行,所以,你看一会儿是不是去把那些账目给过一遍?免得外头那些个人老是催?” 020‘烟波亭’ 账目?什么账目? 江暮烟心中自然完全是一问三不知的,只是想着既然是算账,总是脱离不了加减乘除,好歹她也是个现代人,算数之类的学问,总是学过的,量也不至于完全摸不着头脑。 不由稍稍迟疑了一下,放下茶盏,微微地蹙了蹙眉头,“暮烟的头有些疼,本是正想和伯娘告辞,回去歇着的,不过既然伯娘说外面那些个人在等着,暮烟也总不好叫伯娘为难,暮烟还是去看看吧!” 听她这么一说,二夫人的脸色顿时好看轻松起来了,当即就一撩裙摆站了起来,高兴的道,“如此甚好,暮烟你也不用着急,今天能看多少是多少,不着急,身子要紧,一会儿看好个一两本,我便让人用小轿抬你回去,也别再拿自己的身子使气了,这么远的路,居然就让红月那丫头扶着就一路走过来了?就算再怎么生气,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何必和那种不懂事的女人置气呢?” 江暮烟一听这话,脑子一愣,当即就好顿在心里把她自己骂了一顿,差点自作聪明了,原来从她住的那个地方到这飞花院,平日里显然根本是用不着她亲自走路的? 今天她居然就这么一路走了过来? 好在所有的人都当她是因为昨天有人来她院子里闹事,心情不痛快,自我-发-泄-呢,才这般任性置气的一路走了过来,若是让人知道了,她根本是不知道有轿子可做,才走回来的,那不是闹了笑话,露了马脚? 闻言,江暮烟再不敢随便说什么了,只是点头称是。 许是怕耽误更多的时间,二夫人没有再继续说其他什么不着边际的关心的话,而是走过来,牵起她的手,就往大厅正门走去了,出了厅门就一直往东而去,而期间,湘姨也一直跟在她们身边。 三人一个随从丫鬟也没带,就穿过长长的走廊,继续往东而去。 很快,江暮烟就看到了偌大的一片湖面,还有闻到了湖面上传来的淡淡的荷花香味,揽目望去,才知道她们此刻已经走到了接近湖面的长廊边,一座木制的全部由三尺宽的木板铺就而成的长桥,就出现在江暮烟的眼前。 而那长桥所通向之处,竟然是那偌大湖中心的一座八宝凉亭。 只见那凉亭周围此刻已经用个淡紫色和淡粉色的轻纱,整个笼罩了起来,两个清秀的丫鬟远远的站在亭子外,轻烧笼罩内的亭子里面有些什么,江暮烟此刻还看不出什么。 只是光看这幅画面,就已经很有意境了,但是却弄不明白,既然是看账本,又为什么会往这里来? 难道这二夫人和湘姨是要她在这凉亭里看什么账目不成? 不过回头细细一想,江暮烟又不由觉得这处亭子倒也真是个绝佳的选择。 一来,因这亭子建在湖中央,通往亭子的道路就这木桥一途,别无其他方式,只要派丫鬟守住这木桥的桥头,等闲的人根本不可能靠近偷听。 二来轻纱笼罩着,外面的人未必能一下子看清里面的人在做什么,里面的人却能清楚的看到外面是否有人来,若是真的看到有什么来,完全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收拾好东西,佯装几个女人在这里赏景喝茶,自然更没有人怀疑她们在这里另有事情在干。 如此,既隐藏了秘密,又让人抓不着什么把柄,当真是一举两得。 江暮烟自然是想要不佩服都不行了。 走近那凉亭之后,赫然看到了那八宝凉亭的最上端,挂着一块匾额,上书‘烟波亭’三个字,不由让江暮烟微微地怔了怔脚步。 021两本账册 “暮烟,怎么了?”湘姨看到了她的动作,一直很安静的她,突然开口问道。 江暮烟连忙收敛了一下心神,摇了摇头,“湘姨,没什么,只是今日看到这烟波亭,突然心中起了几分怅然和思邈之感,我们进去吧!” “暮烟是想家了吧!”二夫人的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的光芒的看着她,“暮烟,别难受了,夜袭他还年轻,玩心太重,还不懂得分辨你的好,以后等他知道暮烟你是何等聪慧能干的女子后,自然也就不怕他不对你倾心相待了。” 哼!谁稀罕他那样的人倾心相待?江暮烟心中淡淡的讽笑了一声,脸上却依旧表现的郁郁寡欢的迈步掀开轻纱,进了亭子。 果然,那亭子正中间的白玉石桌上,此刻已经铺就好了上等的绸缎桌布,连同样材质的玉凳上,也绑上了轻薄却柔软的坐垫。 绸布之上,瓜果点心一应俱全,笔墨纸砚也渐渐不缺,紫铜材质的上好熏香炉内,淡淡袅袅的檀香味也轻柔的在轻纱笼罩的亭子内逸散着,味道好闻,也颇为安神。 而若非是那宣纸的旁边,还有着几本一看就知道是账目的淡蓝色封皮的东西,江暮烟几乎真的会以为这里只是她们女眷们吟吟诗作作画的地方。 “暮烟,你看,可还有什么缺的?若是没有的话,我们便先去外面栏杆上喂喂鱼,一个时辰后,你若看好了,便叫唤我们,若是没看完的话,也不打紧,身子要紧,下次再看也来得及,可好?” 二夫人的语中有着很多的迁就和讨好的意味,江暮烟此刻若再不明白这两本账目的重要性,她也就白白的在另一世活了二十八岁了。 再看了一眼那两本账册,发现厚薄都不厚,就算全部看完,估计也用不了两个小时。 但是听二夫人她的口气,似乎她能替她看个一本半本的就已经很不错了,这让江暮烟心中颇有些不明所以,难道二夫人不想她很快的替她把这两本账册看完? 还是这两本账册非常的艰深难算,所以才会有此一言? 很是好奇,又极度担心自己你露出形迹的江暮烟,此刻听到她们要到外面去喂鱼等她,而不是在旁边监督等待她看账目,心中自然再是高兴不已了。 顿时就点了点头,“湘姨和伯娘只管去吧,这里什么也不缺。暮烟这就开始看了。” “好,好,暮烟你慢慢看,不急,不急啊!我们这就出去。” 二夫人似乎对她今天如此的配合程度感觉有些受宠若惊,当即就和湘姨两个人快速的走出了亭子内,似乎生怕多耽误一会儿会害她不能安心看账本一般。 江暮烟的心中不免更加的嘀咕,想着总不会这个世界的女人,根本就不识字吧?不然的话,二夫人和湘姨缘何会如此呢? 缓缓地坐了下来,刻意挑了一个面对着凉亭外的长廊的方向,这样的话,她只需要抬头间,就可以看到纱笼外二夫人和湘姨的一举一动,而她自己则同时取过那账册,轻轻地翻了开来。 原本以为会看到多么艰涩难懂的账目,但是翻开之后,江暮烟发现根本就是寻常的营收和开销,利润和支出项目。 固然整理的不算整齐,但是誊写账目的人,显然还是认真的,所以字迹很是工整。 022算数之道 江暮烟一页一页的翻着账目,看的很仔细,对其中每一个名目的收入和支出都记了一遍。 不过她记得却不是那些代表银两的数目,而是那些对她来说很是陌生,甚至连听也没听说过的名词。 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这些名字,定然就是这个时代的人,对外面的某些东西的称呼。 可从头看到尾的她,也没看到一样代表着她所熟悉的朝代,或者所熟悉的物品的名词,偶然有一些胭脂水粉类的东西的名称出现。 只是胭脂水粉,但凡从古到今,什么时代都有,根本不具备什么可指向性。 所以她依旧没有思路,又继续翻阅下去,大半本账册就在她极其认真的细看中,被翻阅了过去,而最后,她不得不得出结论:显然她所重生的这个时代,有可能根本不曾出现过在历史的记录中。 那么换而言之,也就是说,她本来所具有的深厚的历史和国学的知识底蕴,对此刻重生在这个环境里的她来说,完全没有任何的帮助和用处,这一认知,让江暮烟不由有些沮丧。 眉头不由自主的有些深锁了起来,手指也久久的停留在这本账册的某一页上,不曾再翻过去。 而一直在亭子外,不远处的湘姨和二夫人,虽然看不清江暮烟的细微表情,但是对于她此刻半天手指也不曾翻动一下的动作,都不由感觉紧张了起来。 “红叶,你看会不会是账上有了什么问题,暮烟的样子看上去像是遇上了什么难题。” 李湘云(湘姨)的神情有些凝重,回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丫头今天看上去比往日似乎有些不同,你说她会不会已经有些察觉我们是在利用她?” “有可能,不过也不一定,你也知道,算数之道一贯都只有王公贵族、书香世家的子弟和天子门生才有机会习得的本事。商贾之家的人若是偷偷去学,被人知道,是要处以极刑的。然而世人又哪个不知,这算数之道,对高官子弟家的公子们来说,根本是无用的,于我们商贾之家的人,才是大大的有用。” “谁说不是呢?”李湘云听到这个也明显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所以在整个四国之中,学过算数之道的人本就不多,但是真正通晓运用灵活的,怕就更少了。这江暮烟,若非那江大人只得她一个女公子,加之这丫头自小就有才名,早早的就崭露了头角,那江大人怕也不会偷偷的授予她这项本事了。” “现在江大人亡故,只得她一个孤女,还没名没分的住在裴家,现今都已经四年了,老爷也不说什么时候安排她和夜袭成亲,也就难怪这丫头,心里对裴家存着猜忌了,这两年,她为我们看了不少帐,我们真正为她做的却没有什么,她此刻心里若有什么想法和怨恨的话,倒也是正常的。” 秦红叶边说边往湖里撒鱼食,李湘云见她不急不恼的样子,反而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023湘姨之痛1 “红叶,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主意,眼见事态这么下去,暮烟这丫头怕是不会再听我们的了,你难道就不担心她把给我们看帐的事情告诉老爷?” “湘云,你呀!平时看你精明冷静,七窍玲珑心的一个女人家,怎么这会儿就犯糊涂了?暮烟这丫头心里转着什么心思,她就算不说,你和我,还有芭蕉园的那两个就不知道了?” “她那性子天生有股子傲气,待人冷慢,但是心思却是简单好猜的很,别看她嘴上对夜袭不屑一顾的样子,心里对夜袭却在意的很,不然的话,以暮烟出身书香世家小姐的高贵身份,哪里能允得了人,在她还没进裴家大门,就已经先一步唤她少奶奶之名的道理?” “那倒也是,那你的意思是……?” 李湘云说到此处,心里其实也已经明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了,但是一想到自家老爷的个性,她又不由为这事的可行性打了几分折扣! “我的意思是,暮烟这丫头也已经十七了,从她十三岁被接进裴家开始,也四年了,夜袭今年也二十岁了,也是时候让他们成亲了。” 秦红叶倒也没有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就说出了她下一步的打算。 “所以这事与其等到芭蕉园的那两个女人去老爷那里说,还不如你我先一步去开口,这般一提,就算没立即成功,就冲着我们这举动,也足够暮烟这丫头明白我们帮她的决心了,她自然也就不会在心里继续抱怨我们了。” “而若是得到了老爷的赞同,选定了日子让她过了门,那就更是好上再好的一件事情了,以后真正成了一家人,你还愁她会不尽心帮你我?” “而且最重要的是,等她进了门,也算是裴家下一任的当家主母,更算是裴家的当家长熄,老爷那里是说得着话的,这些年,自从紫嫣夫人过世了之后,老爷一直不曾续弦,也一直不肯给你一个名分,甚至更不曾把你收进房,我就不信你不着急?眼看这夜袭也不是个亲和的主,往后他若真的当了家,能有你我好日子过?” “还不若眼前先把江家丫头给哄好了,她若正了位置,只消到老爷面前说一句该收你进房了,你还愁你不能进裴家门?” “不说扶正做正夫人,当个姨娘却总是轻而易举理所应当的事情的吧,以后若是江家丫头有了裴家的子嗣,不还得规规矩矩的给你敬茶?” “你若肚子还能争气些的话,不出两年,再为夜袭添个弟弟或者妹妹什么的,湘云,你想想,到那时你的身份可还会像如今这般尴尬?” 二夫人秦红叶的话,字字句句说到了李湘云的心底最痛处,也是最深处。 她本是裴家老爷裴羽钦的原配夫人陆紫嫣的陪嫁丫鬟,当年裴羽钦和陆紫嫣鹣鲽情深,恩爱非常,所以虽然她也貌美非常,陆紫嫣也有意让她做小,但是裴羽钦却一直不曾同意收她。 这事也就自然而然的搁下了,然而这对恩爱夫妻的好日子却不曾过上几年,生完裴夜袭的陆紫嫣身体一直每况愈下,不到三年就香消玉殒了。 留下了年轻的裴羽钦和幼小的裴夜袭,按说,此时若是裴羽钦收她进房,一来照顾年幼的少爷,二来,这家里上下,也的确需要一个女主子去忙碌张罗,是再正常也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了。 024湘姨之痛2 然而裴羽钦却依旧把这事搁下了,只说要为亡妻哀悼三年,三年后再说。 她依旧只有等,那三年她是日也数着日子,夜也数着日子,只望着三年快过去,她能有坐上侧室夫人的一天。 却不想这一等,就已经等了十七年了。 她活生生的从一个十五岁的豆蔻少女,等到了三十三岁的一个老姑子,但是却还是没能等到裴羽钦的一声首肯,而她的身子,他更是碰都没碰过一下。 表面上所有的下人,包括其他各房的主子们也都会让人尊叫她一声湘姨娘,但是她心里却知道,每听人叫她一声姨娘,她就觉得脸上被人甩了一巴掌一般感觉难堪。 现在她心里对裴羽钦的心思,早就从少女时期的浪漫情怀,私心爱慕,转变成了带点恨意的仇视了。 但是她却已经没有的选择了,她已经老了,青春年华已经不再,离开裴府去嫁人也是不可能的了。 唯有真正坐上裴家侧夫人的宝座,往后后半生才算有个依靠,不然的话,等到她年纪再大,又膝下无子,空担了一个姨娘的名头,却有名无实,如今自是没人敢笑话她,往后呢?谁能担保? 所以她必须在这大宅子里拉拢一些人,以期巩固自己的位置,与二夫人秦红叶合作,就是其中之一。 二夫人秦红叶名为二夫人,其实说起来要叫大夫人更合适一点。 因为她的夫君裴云涌,正是现任裴家当家裴羽钦的嫡亲兄长。 裴羽钦这一代,兄弟三人,老大裴云涌,老二裴云舫,老三才是裴羽钦。 这裴家本来是轮不到最小的裴羽钦当家的,只是裴云涌和裴云舫实在不是有福的人,都早早的就殁(mo第四声)了,根本没等到上一任裴家老爷宣布下一任裴家当家是谁时,就已经一个死于肺痨,一个死在了经商的路上。 所以秦红叶便年轻轻轻的,就不得不落得成了一个寡妇,带着年幼的儿子裴风,在这裴家大宅里开始漫长的守寡生涯。 而比她落得还要凄惨的却还有另两个裴家媳妇,那就是老二裴云舫的一正一侧两个夫人,就是秦红叶如今所说的住在芭蕉园的那两个。 而当年陆续没了两个儿子的裴家老爷,也因此受了些刺激,没出两年就也跟着驾鹤西去了。 这么一来,当年年仅19岁的裴羽钦,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裴家的当家老爷。 而也是同一年,他那年轻美貌的爱妻陆紫嫣也跟着病逝了。 可以说是裴家从那一年开始就人丁寥落了起来,一门之内,不是鳏夫就是寡妇。 不过这裴羽钦却究竟不是一般人,在所有的人都观望着等着看裴家如何的家道中落的时候,裴羽钦却一肩扛下了整个裴家的重担,开始展露他非凡的商业经营之能。 在短短不到三年的时间内,就把整个裴家完全发展到了旁人根本不能望其项背的地步。 不得不说,在东云国,这是一个让人一直津津乐道,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传奇。 然后又五年,裴家的商号已经开遍了四国的各个大城小镇,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几乎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裴家商号,而裴羽钦之名,也是从那时开始为世人所震惊,那一年,裴羽钦才年仅27岁。 025惊世奇才 你说这般的一个惊世奇才般的裴羽钦,在个人大事上又岂是旁人做得了他的主的? 成了裴家真正意义上的大家主之后,那续弦收房之事,他自己不提,又有谁还敢去强逼? 所以无形之中,李湘云的事情就完全被冷下来了。 现在,裴羽钦才36岁,正当年富力强,儒雅精干的时候,若是没有意外和病痛之苦的话。 这个裴家家主的位置,他最起码还能当上五十年没有问题。 难道她李湘云也要一直等到五十年后,才能给自己挣来半分名分? 光想象,她也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所以秦红叶的话也并没有说错,也许把江家丫头扶上正牌少奶奶的位置,对她自己也是个不小的帮助。 如此一想,李湘云本来有些拿不定主意的心,此刻也顿时不再犹豫了,当即就点了头,“嗯,红叶你说的也有道理,那这事,你我就活动活动吧。” 秦红叶见她松动了态度,倒也并不意外,毕竟说到底,这事对她们两人都有利,而且这一件事若是成了,对李湘云的好处,比对她的好处要多的多。 毕竟她秦红叶好歹也还给裴家生养了一个儿子,虽说现在是裴羽钦当家,但是裴羽钦早十年就说过了,下一代的裴家家主之位,却也不一定就会传给裴夜袭。 他会看夜袭这一代谁人的资质好,那就谁接任裴家家主的位置。 这么一来的话,虽然很有可能,这也就是那么一说,当不得真。 但是既然裴羽钦这么说了,就总是一个希望不是? 所以秦红叶这些年也没少在自己的儿子裴风身上花心血。 奈何不知道是裴风当真是志不在从商,还是烂泥巴糊不上墙,如今都二十四岁的人了,却整天只喜欢舞刀弄枪,去拜什么江湖上的高手,学什么武功,就是不想学一点点生意上的事情。 每每让芭蕉园的那两个女人,暗地里不知道看了她多少笑话,秦红叶心里也是万分郁卒的。 既然儿子不争气,她这个当娘的少不得就得帮他争了。 所以这一次准备去和裴羽钦说赶紧让夜袭娶江暮烟过门的事情,一来是拉拢江暮烟继续为她们做事看帐是其一,二来也是为她的儿子争取更多一点点未来的保障。 两个女人心里各有一番心思,却总算是殊途同归,倒也达成了新一轮协议。 而坐在烟波亭内还在看帐的江暮烟,却不知道她之前的一顿皱眉和停顿,已经把她自己往无法后退的路上推去了。 远远的,就看到有人正往这通向烟波亭的桥头而来,秦红叶和李湘云表面上还在悠闲的喂鱼赏鱼,但是其实两人心中都有些惊讶莫名和凝肃慎重了。 因为那个远远走来的青衣小厮模样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裴家现任当家裴羽钦的贴身小厮青书。 026老爷有请 “怎么是他来了,湘云,难道老爷那里?”秦红叶的鱼食也顾不上撒了,语声很低,但语气却很急切的问。 李湘云也不明白,却本能的回答,“应该不会,就算老爷那里有些怀疑,却也绝对不会就这么明着让青书来这里,咱们老爷几时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他厉害着呢!” “那青书来这是?” “可能有别的事,我先去应付一下,给暮烟丫头拖延一点时间藏账本。” 说完,李湘云就假装刚刚看到了青书走来的模样,顿时也起身缓慢的迎了上去,“青书,怎么是你,是老爷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湘姨,您在这里便再好不过了,老爷倒不是有事要找湘姨,而是老爷今天要见少奶奶,刚刚小的去了一趟少奶奶的烟云楼,没见着人,楼里的管事妹妹说,少奶奶来了二夫人这里,这不小的就过来了。” 青书恭敬有礼的说完,就快步上前,同样礼数十足的给二夫人秦红叶见礼,“青书见过二夫人。” “是青书啊,你呀,总这么客气,你都是老爷身边的大管事了,偶尔也要拿出点威风来,哪能还这么生嫩的总是礼数十全啊?” 秦红叶不无调侃的笑着,青书的脸面微红,又是一礼,“二夫人您又笑话青书了,二夫人是主子,青书是裴家的奴才,奴才对主子恭敬,那是应该的。要是让老爷知道了,青书没大没小的,老爷一准就不要青书了。” “哎呀,好了好了,又是我的不好,不该跟青书你开玩笑的,你是来找暮烟的?” “是的,青书奉老爷之命,特地来请少奶奶的。” 秦红叶那夸张的笑声,还有那故意比寻常说话大声了不少的语声,自然是在刻意提醒江暮烟,来外人了。 而本来一直在亭子内看账本的江暮烟,也早在听到李湘云迎上去和人说话之时,就警觉到了。 只是她不是从前的江暮烟,不知道以往一旦遇到这种情况,江暮烟都会把账本藏到哪里。 而此刻的她,本能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借着提笔的瞬间,借着秦红叶故意起身的阻拦那小厮模样的男子时,快速的把那两本薄薄的账本,塞进了自己宽大的的袖子之中。 然后又借着秦红叶与那青书说话间,她已经快速的在雪白的宣纸上,提笔写了一句诗,现在就算有人进来,也只会以为她一个人在亭子内,是在酝酿诗词歌赋的情绪。 毕竟从裴夜袭的口中她知道了原来的这个江暮烟,是这东云国的第一才女,想来会吟诗作画,应当是必然的吧。 幸亏她前世那破败的身体,使得那个世界一般男女该学习的东西,她没有都一一的去学,而几乎已经没人学的东西,却为了修身养性,达到调养身体,宁静心情的目的,却学了不少,其中,除了弹琴她未曾学过之外,那棋、书、画,却是样样都有所涉猎。 这一时半会的,她也不虞会被揭穿。 所以写了一句之后,她便佯装听到了青书和秦红叶的说话声,顿时就放下了手中的笔,缓缓地起了身,掀开纱帘就走了出去。 027淡笑如花 刚走出去,没等她开口说话,那青书就已经快速的上前两步,行了一礼,“小的青书,给少奶奶请安了!少奶奶,老爷在未雨楼等您,您看,您现在方不方便随小的走一趟?” 江暮烟敢说不方便吗? 现在派人来找她的可是这整个裴家的当家家主,这个她重生过来的房子里,最大的能做主的人。 更是她的‘未婚夫君’裴夜袭的亲爹,她的‘未来公爹’,她那里敢说不去? 闻言,顿时清雅的点了点头,“有劳青管事专门跑了一趟,暮烟这就随你去。” 听了她的回答,青书似乎有几分惊讶的看了一眼江暮烟,但是随后又很快的垂下眼睑,继续恭敬地道,“那少奶奶,请,轿子已经在院子外等着了。” 江暮烟被他那突如其来的惊讶一眼看的有些心惊,想着她之前这句话是不是又有什么地方回答的不对头,或者不符合原来江暮烟的性情?所以这个青书看她的眼神才有些奇怪的样子。 但是既然他什么也没说,那她自然也不会蠢笨的去追问,只是对着二夫人和湘姨行了一礼,“伯娘,湘姨,暮烟今日便先去了,改天再来伯娘的亭子里作诗赏鱼!” “嗯,既然老爷找你去,便去吧,反正伯娘这里,你天天来都是无妨的!”二夫人秦红叶娇笑着,眼神微挑之间,却似乎是在询问账册之事,是否藏妥当了。 江暮烟微微地垂了一下眼睑,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暗示那两本账册眼前就在她的袖子里,把李湘云和秦红叶都惊的有些不轻。 心中暗道,这丫头果然心里开始不信任她们了,不然的话,为什么不按照往常的处理方式,藏掖账册,却反而把账本直接带到了自己的身上? 其实这倒是真的冤枉了江暮烟,她哪里知道往常一般碰到有人来,她们是如何藏妥账本的?她今天这么做,只是本能的一种行为,却不想歪打正着的让秦红叶她们误会了。 所以完全不知道已经无形之中给了秦红叶和李湘云威胁的江暮烟,暗示过账本的藏处之后,嘴上才应声道,“多谢伯娘,暮烟去了。” 而就在这一瞬间,秦红叶和李湘云已经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只听李湘云很快也淡笑了一声,轻快道,“好了,既然老爷在等着呢,也就别耽误了,正好我也出来小半天了,也该回去了,少奶奶,湘姨陪你一道吧!” “那再好不过了,湘姨请!”江暮烟顿时淡笑如花地道。 本来她就对一个人去见那个裴家家主有些害怕,现在有个湘姨要陪着,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虽然她对这个湘姨同样不熟悉,但起码经过这小半天的相处,她多少知道湘姨和二夫人是有求于她的,那么一会儿若是有湘姨在,万一她有什么地方应对的不合宜的话,起码还能从湘姨的表情上获得一点暗示,不是吗? 而江暮烟这个淡笑的表情,本来是真的欢喜的表情,但是看在了李湘云和秦红叶的眼睛里,却被理解成了这一次她们若再不为她做点什么,她就真的准备豁出去了的情景。 两人心中俱都一凛,看来拖延不得了! 而江暮烟却在这完全无所觉的情况下,随着青书和湘姨,一起离开了烟波亭,出了飞花院,上了去裴羽钦的院子的软轿。 028裴家家主1 而就在李湘云和江暮烟以及青书都离开了烟波亭之后,那还留在原地的二夫人秦红叶,这才缓慢地走向轻纱笼罩起的亭子内。 视线所看到的便是那雪白的宣纸上,刚写下的一句诗‘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不由视线一紧,低语了一声,“这丫头不是当真想家了,就是在给我施加压力了!哼,还乡关?她哪里还有家乡可怀念?分明是逼我们赶紧给她正名分罢了!” 说完,袖子一拂,人便快速的走了出去。 桥头那两个远远守着的丫鬟,还尽忠职守的站着。 “把亭子内的东西都收拾一下。”秦红叶头也不回的扔下一句就走了,身后是那两个丫鬟同时恭敬的躬身之礼。 待秦红叶离开之后,两个丫鬟才快步的走去了那烟波亭,其中一个用眼色示意另一个把风,自己先一步走了进去,自然也第一眼就看到了那雪白宣纸上的两句诗,立即眼中显出讶色。 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人之后,顿时快速的把那张写有诗句的宣纸卷了一下,塞进了袖中。 然后才开始佯装收拾亭子内的杂物,不到一盏茶功夫,她就走了出来,冲着那把风的丫鬟点了点头,两人就一同离开了。 又一炷香之后,飞花院的偏门处,在那个拿了江暮烟所写诗句的丫鬟,轻轻地合掌在空中轻拍了一下,不一会儿,就有一个青衣小帽的小厮模样的人从偏门后探出了头,然后那丫鬟就把袖中的宣纸递了过去。 那青衣的小厮接过之后,脑袋很快又消失在了门后。 这所有的动作和交接都快速和有效率的很,且所有其他的仆从一个也不曾注意到这丫鬟的形迹,自然江暮烟自己也不知道,那副她随意写下来,用来应付有可能的被人所怀疑形迹的诗句,正好成了日后她身份真正暴露的最佳证明! 这边江暮烟的字,被有心人递了出去暂且不说,且说,江暮烟坐着那一人乘的软轿,约莫在这深宅大院里被人快步抬着走了两柱香,才终于再度停了下来。 雪白的轿帘被人从外掀开的同时,青书恭敬有礼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少奶奶,到了,请下轿!” “多谢青管事!” 江暮烟道谢过后,才从轿中缓慢的踏了出来,用状似随意的眼神,看了一眼身后,却并没有发现湘姨的人影,心里微微惊讶。 青书却似乎知道她在找谁,恭敬的解释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了起来,“少奶奶,老爷在楼内等您,湘姨是不允许前来未雨楼的,现在已经先一步回后院去了,您请!” 029裴家家主2 听到青书这样的回答,江暮烟心中一凛,这个青管事好敏锐的反应,竟然不过从她一个小动作上,就看出了她心中所想。 谁说现代人的智慧高?古人就好糊弄? 中华五千年的智慧和底蕴,虽然是不断积累而出,但是这古人省人度势的功力,却远较她这个在现代就从来没出过房门深闺的人强的多了。 光这份察言观色的能力,她就差得太远。 如此,江暮烟哪里还敢多看多说什么?顿时提起裙摆,便踏着小碎步,跟着青书往内走去。 这里比起之前二夫人的飞花院要显得空旷的多了,这么说,倒不是因为这院子有多大,事实上这院子一点都不大,只是除去四面的青色院墙之外,竟然就只有她面前最中间的一座三层楼台,其他什么东西也没有。 没有花坛,没有花草,没有树木,也没有任何假山、小桥、流水和点缀,就是光秃秃一座三层的楼阁,如此而已。 一楼之上,二楼之下的中间位置,悬有匾额,上书‘未雨楼’,不知是不是取未雨绸缪的意思。 青书把她领到未雨楼正门前的台阶下,就停住了脚步,“少奶奶,老爷在二楼的书房等您,小的这就去准备茶水,少奶奶您自己上去吧!” “有劳青管事!” 江暮烟也没有多说什么,从进这院子开始,她就除了青书没见过其他下人,不知道是这个裴家家主讨厌人多伺候,还是因为他也像二夫人和湘姨那样有求于她,所以避讳着旁的人,单独见她? 然而这毕竟只是她的猜想,实际上这样的情况应当是不可能发生的。 因为她再无知,这一路被人用软轿抬来,加上她白日里走过的地方,见过的人,和住的、吃的、用的,无不都是精细精贵着的东西,可见这裴家是真正的家大业大的很。 这原来的江暮烟就算是东云国的第一才女又能如何?裴家总不可能是要靠她一个看上去年仅十六七岁的少女撑出一片天吧! 所以应当是不存在裴家家主也要讨好她的情景,那么这单独在这么一座,其他下人一个都看不见的楼阁里,作为公爹的裴家家主会见其实还未曾真正过门的未来儿媳妇,这是与礼不合的吧! 可惜江暮烟没法多想了,因为楼梯就这么高,她在这烦恼的冥想间,人已经上了二楼了。 对这未雨楼的情况完全不熟悉的江暮烟根本不知道书房在哪边,但是好在整座未雨楼都没有人,她脚上穿的绣鞋走在有些年代的木质楼板上,又完全没有声音,也就干脆随便选了右手边的长廊,缓慢地走了过去。 运气还是不错的,才走过两个房间,楼阁的廊角拐弯处,就看到了一扇开着的窗子,透过那精致古朴的雕花红木窗栏,她清楚的看到窗内书案前,一个墨色长发披垂着的年轻男子,正侧着身子在看着手头的一本书。 030裴家家主3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侧面,但是却已经让江暮烟有了一种很惊艳的感觉。 白玉般的肌肤,衬着如墨的黑发,半边脸的轮廓相当的俊雅和柔和,鼻梁挺直如琼玉一般,看不清他如今整个面部的表情,却能清楚的看到那长的不似男子的浓密睫毛。 握着书本的手指也纤细修长,指甲圆润,一看就知道保养得宜的很。 身上的衣裳是很简单的那种窄袖修身的白衫,不是那种宽松飘逸的长袍,但是却半点不损这人本身飘逸出尘的味道。 他就坐在那里,任由窗外淡淡的清风微送进房内,微微扶动他几许发丝,而他则翩然自得的径自认真的看着手中的书册,让江暮烟光是看着他,就骤然体会到了一种心情极度宁静的感觉。 不由开始揣测起了他的身份,完全忘记了,她来这里的目的是要见裴家的老爷的! 她只想着,他看来相当的年轻,顶多二十多岁的样子,可能比裴夜袭还要小一些,会是裴家的二少爷还是三少爷之流的吗? 江暮烟完全没有发觉,她落在人家身上的视线有多么的专注和长久。 直到被她盯着看的人,都已经从他所看的东西上感觉到了那股凝视的视线,缓缓地转头抬眼看向她时,她才慌张的本能的就后退了一步。 “对,对不起!”江暮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道歉,但是那道歉的话就是已经先一步不受她大脑控制的说出了口。 然后她看清了这年轻男子的面容,然后她的脑子除了两个字,还是两个字,这两个字是就是:天啊! 而她大脑皮层外加心跳不断加速所传递给她的种种感觉,也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心动。 没错,就是心动! 上辈子活了二十八岁,别说男朋友,就是一个陌生男人也不曾有机会见到过的她,对美男子所有的概念都不过是来自于电视和电影,但是她从来没有过这种血脉-贲-张,心跳加速到恨不得跳出心口的感觉。 然而现在,从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开始,她的心律就不齐了。 而且脸上也开始发烫了起来,手和脚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对着他看着自己微微有些惊讶和困惑的眼神,她甚至感觉到唐突和紧张,但是又激动和期待的很。 这么多征兆都堆在一起,让江暮烟想要不明白她如今的情况都难了,她竟然对这个连名字也不知道的陌生男子一见钟情了? 天啊!这下该怎么办? 江暮烟所有的冷静,所有的沉着,一下子全没了!她简直恨不得现在就能一头晕过去,却又舍不得就这么晕过去的傻站在了原地,脑子里全部都成了浆糊! 031裴家家主4 裴羽钦有些惊讶的看着窗外那秀雅的女子,他自然不至于‘老糊涂’到不认识这个他未来的儿媳妇。 只是他惊讶的是,江暮烟她从来不曾用过这么惊艳和专注的目光看过他。 或者说,从来没有一个人,敢用这么直白、不掩藏甚至还带着-赤-裸-裸-的火-热的视线盯着他看。 所以,今天蓦然间看到江暮烟竟然这么傻呆呆的看着他,一副陌生的似乎今天之前,根本不认识他的样子,让他很感到奇怪。 但是同时,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感觉也让他很新鲜。 而他,似乎也是今天才看清他这个未来儿媳妇,长的其实是很漂亮的。 只因为往常见她,她总是低垂着头,一副知书达理的谦虚模样,偏生那谦虚的又半点不谦卑,反而带着书香人家子弟特有的孤傲清高之感,让他虽然很想多给她一点疼爱,却又是在疼爱不起来。 但是今天的她,给他的感觉很不同。 似乎很不知所措,脸也很红,睫毛不停的乱颤,分明是很紧张,很慌乱的模样。 让他几乎要觉得她们完全是两个人了。 不由感觉好笑,但是想到他自己的身份,究竟脸上还是藏住了笑意,眼见江暮烟肯定是不可能先一步开口了。 裴羽钦不得不率先开口,清雅温润的喊道,“是烟儿来了啊,站在长廊上做什么,进来坐吧!” 烟儿? 他叫她烟儿? 这个称呼把江暮烟炸的神智顿时清醒了,他和她很熟悉?连二夫人和湘姨也只叫她暮烟,这个男人却直接叫她烟儿,那她和他是什么关系? 江暮烟满心激动中又带着惴惴的不安的缓步绕过拐角,走了几步,就看到了那房间的门口。 门是正开着的,似乎刻意开着在等人一般。 难道他是在等她? 还是他习惯在看书的时候开着门窗? 好不容易撩起裙摆走了进去,却不知道该坐哪里,因为这房间从外面看不大,原来走进来一看,才知道后面竟然是一整个通间,有着左右两排数十张的檀木大椅子,很是壮观。 看着不像是一个房间,而像是一个重要的议事厅的样子了。 此时,裴羽钦已经调整了坐姿,不再是侧着坐了,而是正面朝着江暮烟的方向,冲她招了招手,指了指就在他书桌旁边的一张椅子,“烟儿,别站那么远,过来坐这里吧!” 江暮烟的脚步自然没有犹豫的就走了过去,她如今的心神可是满满的都被他的身影给占住了,满心就想知道这个男人是谁? 在他的招手下,能不走过去? 032裴家家主5 刚在椅子上坐下三分之一的屁股,就听到他说,“噫?烟儿的脸红的好厉害,可是身体不舒服,发高热了?” 江暮烟本来就因为靠得他有点近,而激动的不可自抑呢,再一听到他问出这样的话来,更是面红耳赤的不得了。 “没,没,我很好,只是天太热了,有点热而已。” 这是一个蹩脚到一塌糊涂的借口,江暮烟知道,但是此刻的她脑子早就成浆糊了,所能想到的唯一的理由就是这个了。 裴羽钦看了看她身上透气轻盈,外加飘逸不已的上等云丝锦做成的裙子,再看了看窗外的天气,今天这样的天气热? 他的这个未来儿媳,今天的举动倒真是比往日有趣的紧了! 裴羽钦暗暗笑了一下,却没有拆穿她的借口,只是表现出一副理解的神情,“烟儿,夜袭昨天做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别难过,更不要委屈,这事我会让夜袭给你一个交代的。” 啊? 和裴夜袭有什么关系?她又为什么要觉得委屈?还有,他想让裴夜袭给她交代什么? 还沉浸在有一见钟情对象的江暮烟,顿时被裴羽钦这乍然的几句话,给拉拔了回来,有些表情错愕的看着裴羽钦! 而裴羽钦看到江暮烟在听到他提到夜袭的名字后,分明僵硬了身子的样子,就以为他说对了她心中的痛处。 想来也是,虽然她还没有被他们裴家正式迎娶进门,但是在名分上,总是定了的。 夜袭作为她未来的相公,却还没有迎她进门就纳了九房小妾,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容忍的下来的,但是江暮烟忍下来了。 说明了她当真是极具妇德,又极明事理的,再加上她的出身,这样的儿媳妇,正是他们裴家所需要的。 而他也不是不知道夜袭并不喜欢江暮烟,只是夜袭自己并不是一块经商的料,这裴家偌大的产业,以后总要有个接手和打理的人的,夜袭他不为裴家考虑,自己总不能也跟着夜袭一样不管不顾。 所以他对夜袭说过,只要他肯娶江暮烟,以后要纳几房合意的喜欢的小妾,他替江暮烟应允了。 只是,他也说过,在夜袭没有正式迎娶江暮烟之前,那些小妾一个也休想进门。 就算以后江暮烟的名分定了,那些小妾也都只能养在裴家宅子外头,这是他作为一个长辈,作为江暮烟父亲的至交好友,所该给予自己长熄江暮烟的尊重和庇护。 因为一个女人不得丈夫的心,已经是很令她难堪了,难道他还能应允夜袭把妾室也都接进大宅子来不成? 033裴夜袭,我不要!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他私下早就已经和夜袭约定好的。 他也确信夜袭不敢违背他的命令,但是昨天,夜袭新纳的第九小妾,却闯进了府中,直接的冲撞了江暮烟。 他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是今天早上了。 夜袭的人一早就出去了,他不能第一时间找到他,那么无论如何,今天也总要给江暮烟一个交代的。 裴羽钦甚至想着,也许也是时候该把他们的婚事办一下了,毕竟这一次是夜袭他先一步坏了他们父子间的约定。 当然,这些都是裴羽钦的想法,他并没有打算让江暮烟知道。 此刻他只以为他说中了江暮烟今天表情异常的原因,所以并没有去深思、去多分辨一下江暮烟的表情。 若是他多分辨那么一下,凭他这么多年在商场上犀利的眼光,也该看得出,江暮烟的脸红耳热,不是因为气愤过头,以至于血色潮红,而分明是少-女-怀-春的对他有了憧憬。 所以完全没有发现江暮烟,已经不是他原来以为的那个江暮烟的他,下一句就接着道,“烟儿,若是你没有意见的话,过两天我就让人定一个好日子,让夜袭正式迎娶你进门,如何?” “不要!” 江暮烟本能的就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顿时就大声的喊了一声,同时也用力地摇头,“什么叫我没意见?我有意见,裴夜袭,我不要!” 这下震惊和错愕的人,顿时掉了个头,变成了裴羽钦了。 因为他完全就没有想到,这个素来在他面前不多话、清傲、却硬装出谦虚和恭顺表象的江暮烟,竟然会这么大声的对他说不要。 甚至还摆明了说出‘裴夜袭,我不要’的语句,这还真是天下红雨,太阳打西边升出来了! 她不是一直心里中意夜袭的吗? 不然的话,这几年也不会默认他一房一房的纳妾了,难道说,昨天那小九不识大体的上门闹了一顿之后,真的把她也惹恼了? 以至于今天气怒的不行,干脆豁出去说不想嫁给夜袭话了? 若是这样的话,倒也真是一件麻烦的事了,往常他不急,是笃定了暮烟是肯定会要夜袭的,而他也不想过分逼迫自己的儿子,所以也任这门早该要成亲的婚事,一直拖到现在。 可若是现在暮烟不想嫁给夜袭了的话,那问题就严重了,首先,他总不能逼迫暮烟嫁给夜袭,而且夜袭本来就不肯要暮烟,这么一来的话,他是巴不得这门亲事不成。 可暮烟在裴家住了三年,外面的人知不知道暂且不说,就说裴家宅子里的,哪个不知道暮烟是裴家的少奶奶少夫人? 这冷不丁的暮烟不肯嫁了,却也总不可能就这么放她离开裴家,嫁给别的人去吧? 且她就算是不嫁给夜袭,这女儿家的清白和名誉却也依旧是保不住了,毕竟被叫了三年少奶奶总是不争的事实。 说到底,还是夜袭那孩子闯下的祸事,裴羽钦微微觉得头疼的皱起了眉头。 034你是裴夜袭他爹? 看向江暮烟的眼神,就不免少了几分和煦,多了几分认真。 “烟儿,爹知道你现在很愤怒,可是愤怒不解决问题,现在你先冷静一下,婚事的事情,我们先不提了,先放一边,但是你也别急着喊不要夜袭这样的话,爹已经派人出去找夜袭了,不管如何,最迟三天之内,爹一定让夜袭给你一个圆满的交代,你看这样可好?” 裴羽钦如今的想法很简单,先把江暮烟稳住再说。 毕竟这门婚事,说什么也不能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妾的冲撞而告吹,这涉及到裴家整个家族若干年后的继承和发展问题。 裴羽钦想的是长远的发展方向。 而江暮烟却在听到那个‘爹’字后,就完全怔忪的没反应了! 爹?这个年轻的美男子,居然对着她自称是爹,他是谁的爹? 反正她知道,他绝对不可能她江暮烟的爹,那么所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了。 他是裴夜袭的爹? 而一想到这个可能,江暮烟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眼眶了,太过震惊的她,完全无法控制住她的嘴巴,失声喊了一声,“你是裴夜袭的爹?” 裴羽钦愣住了,奇怪的看着她。 想着她这是什么表情? 他是裴夜袭的爹,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怎么今天她的反应会这么大? 一副震惊刺激的似乎快要晕厥过去的样子。 而江暮烟一看到裴羽钦的这个表情,就确定了他的身份真的是裴夜袭他爹,这一次,她甚至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脸上完全是受了打击,或者说她已经被这么一个巨大的惊讶给震懵了,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了,口中也喃喃自语地道,“你竟然是裴夜袭的父亲?天啊!天啊!” 然后,江暮烟就做了一个不久后,让她自己极度懊恼和后悔的动作她转身跑出了裴羽钦的书房。 但是此刻的江暮烟心里还没有懊恼和后悔这种情绪,她此刻的脑海里,充斥满的全是上辈子她一次也没有骂过的脏话: 该死的,为什么没人告诉她,这裴夜袭的爹会是这么一个年轻的美男子? 老天啊!她发誓,他上去真的顶多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甚至他的外表都没有裴夜袭看上去老成,可该死的,为什么他竟然会是裴夜袭的爹呢? 她好不容易才拥有了第二次生命的机会,而她两辈子的人生经历累积到了一起,才终于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一见钟情了。 可老天为什么这么会恶作剧,竟然还没等她想好怎么构建这份感情的可能性-的时候,就已经先给了她一顿雷劈? 他是裴夜袭他爹,而她现在的身份是裴夜袭的未婚妻,那他岂不是她未来的公爹? 作为未过门的儿媳妇的她,看不上儿子,看上了公爹? 这样的事情,别说在这个时代,就是在她上辈子风气开明的现代,那也绝对是震撼和轰动的新闻啊! 035把人给我打发了! 江暮烟就带着这样的惊慌,跑下了楼,冲出了未雨楼空旷的院子。 然后脚步连稍停一下都没有,就不辨方向的随便选择了出门后的一条小径跑了。 她现在只想着不能再继续停留在这里和裴羽钦大眼瞪小眼了,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除了本能的逃跑。 而裴羽钦完全被江暮烟的行为给弄糊涂了,只是糊涂过后,也终于弄明白了她的异常,不太像是因为被夜袭的小九给气出来的。 反而像是被他给打击出来的,似乎她完全就没有预料到他是夜袭的爹一般,所以才会突然冒出那么一句‘你是裴夜袭的爹?’的话来! 可这样算来也是不对的,烟儿在裴家生活了三年,虽然每个月也就见自己一次,但是没有理由她会不认识他,还冒出这么一句,难道她的头脑出了什么问题? 裴羽钦如此一想,表情顿时严肃了起来,转身就用手轻敲了一下书案上一个倒扣着的铜铃,铜铃立即发出了一声不大的清脆响声。 但是不多一会儿,那个去泡茶一直没上来的青书,却双手空空,快速无声的来到了书房门口,“老爷!” “昨天烟儿的头部有被伤到吗?” 裴羽钦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没有让青书惊讶,他只是想了一想后,摇了摇头,“老爷,这个不能确定,根据当时在场的少奶奶贴身丫鬟红月的描述,少爷的九姨太似乎冲进少奶奶的烟云楼,就很不客气,两人发生了口角。” “然后九姨太就推攘了少奶奶一下,少奶奶当时就摔倒了,至于是不是有伤到头,青书也不确定,老爷,您是觉得少奶奶她?” “噢,没什么?你先下去,把商行那些等着我开会的管事们叫上来吧,另外,找夜袭的人回来没?” 裴羽钦连忙把话题扯开,显然并没有打算对青书说出他心底的疑虑。 好在青书跟了他很多年,对裴羽钦的习惯也算熟悉,见他问了别的问题,就知道那个话题他不想继续下去,顿时就躬身回答道,“回禀老爷,找少爷的人回来了,只是他们并没有找到少爷!”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老爷!”青书躬身准备告退。 裴羽钦突然又叫住他,“等等,你和湘云去账房领10两银子,把人给打发了,我不希望再在在翡翠城看到她。” 青书心中一凛,顿时更恭敬地应道,“是,老爷,青书这就去找湘姨,青书告退!” 没有问要打发的人是谁,因为这已经是明摆着的事情了,夜袭少爷的这个九姨太,让老爷动火了。 那就只能算她倒霉,谁让她不长眼力见,什么人不好冲撞,竟然敢进裴家大宅,冲撞了少奶奶。 虽然他心中清楚的知道,老爷的心里,并不像表面上对少奶奶那么的偏爱和疼惜,但是对少奶奶的才能的欣赏,却是有几分货真价实的,不然的话,老爷不会坚持少爷非娶江暮烟做这个少奶奶不成。 在这种情况下,少爷在外面的那些个野花,自然是不能和少奶奶相提并论的。 他并不知道少奶奶就这一会儿功夫对老爷说了什么,但是就冲着老爷这一次终于开口要处置少爷的外宅了,就知道老爷是动真格了。 036你在做什么1 青书固然传达完裴羽钦的命令后,就去找了李湘云一起出了裴府,做那件打发人的事情去了。 且说江暮烟一顿乱跑,终于累的停下来的时候,却发现她迷了路,早就不知道跑到地方了。 这个时候,她也终于开始冷静下来了。 然后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了之前,她在未雨楼里说过的每一句话,再然后,她后悔了,也懊恼了。 江暮烟,你是白痴吗?居然就冒出了一句‘你是裴夜袭的爹?’也就算了,竟然后面还加深了句式感叹了两句‘天啊’! 这下子是真的要喊‘天啊’了! 若是那男人但凡不傻的话,就能知道她是有问题的,哪里有未来儿媳妇不认识自己公爹的道理? 她居然还蠢的对人家一见钟情了! 若是今天他不提起裴夜袭的事情的话,她兴许还能做出问人家叫什么名字这样的事情来。 现在该怎么办? 她就丢下那么两句绝对是在自曝自己身份有问题的话,就跑到了这里,接下来了?是坐在这里等着裴家的人找到她,然后逼问她到底是谁呢? 还是主动找人问路,回到之前的未雨楼去,干脆对那人说清楚前因后果算了,看他温润儒雅的样子,也不像是个完全不讲道理的人,兴许他听了她的解释后,会网开一面的放她自由离开裴府也不一定? 然而,江暮烟想也知道,后者的假设是不可能成立的,也就只能用来想想而已。 正当江暮烟懊恼的不行的时候,之前一阵乱跑时,那两本薄薄的被她藏在袖子里的账本,可能被颠簸的太厉害了,此刻她刚停下来,它们也就跟着迫不及待般的滑出了她的衣袖,掉到了地上。 江暮烟怔愣了一下,随后弯腰捡起它们的时候,才想起之前青书到亭子里来,她慌乱之际把这两本账册藏进了袖子里。 现在自己的身份,已经引起了裴夜袭的他爹的怀疑(江暮烟觉得一阵别扭,明明那么年轻的美男子,怎么会偏偏是裴夜袭的爹呢?弄得她想起他,就不得不在他的称呼前面冠上‘裴夜袭他爹’的名称,谁让她根本不知道这裴家的当家家主叫什么名字!),那么不用多久,肯定就会有人对她采取一些措施。 这两本账册虽然不是她有意要藏在身上的,但是若是一旦被裴家的人发现的话,怕是会害到那二夫人和湘姨的吧! 反正原来的江暮烟也已经是死了,自己这个重生来的陌生灵魂,又何必连累到其他人呢? 037你在做什么2 江暮烟想着就连忙四处观察周围的环境,看到前面不远处,粗壮的垂杨柳下,正好可以看到一角水面。 江暮烟一喜,顿时快速的就往前跑了几步,捋起几缕垂柳,就钻了过去。 果然看到了碧绿的湖水,看来这是属于裴家府内湖面的一个隐蔽角落,趁着现在没有人,赶紧把这两本会惹麻烦的账册处理掉吧。 江暮烟决定好了,就快速的把账本先整个浸泡进水中,确认水把两本薄薄的账本都浸透之后,才用手用力的把已经被水浸软了的纸张,揉捻弄碎,最后看着它们一点点的沉进水中之后,江暮烟才松了一口气。 刚想站起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厉喝,“你在做什么?” 没有防备间就被人这么一吓的江暮烟,顿时脚一个打滑,人就直接一头栽进了面前的碧波湖水内。 掉进去的第一反应是她不会游泳啊! 裴风也没想到,他不过是喉咙稍微大声了一点,竟然就把人吓到跳湖自尽了,顿时也一惊。 虽然这个女子鬼鬼祟祟的在这角落里,肯定没干什么正大光明的事情,但是不管怎么样,这是他住的院子,若是被人发现有人死在他的院子了,那肯定是少不了麻烦的。 所以他稍稍踌躇了一下,双足轻轻一点地,碧绿的身影就潇洒的腾空飞跃了起来,然后如蜻蜓点水一般的落下,手也快速而准确的往湖中一提,就把呛了好几口水的江暮烟的身体,给捞了上来。 “喂,你是哪个院落的人?我不过是问你在做什么?你就算心虚也不必跳湖自尽,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的吗?”裴风把她放到地上后,不等江暮烟开口,他就已经先一步说教了起来。 江暮烟被水呛得一个劲的咳嗽,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就听到裴风的这话,顿时心里有些火冒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跳湖自尽,我好好的在湖边玩水,被你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了,才失足滑进湖里的,所以,是你害我掉进了湖里,而不是我在心虚,更不是我跳湖自尽,你明白了吗?你应该向我道歉!” 想着身份反正暴露了,也许用不了多久,那人就会派人来捉拿她去问话的,既然这样,她也就用不着处处小心仔细了,反正她也的确不是原来的江暮烟。 这么想的江暮烟,自然对裴风的语气不会客气了。 而裴风却在看到她抬头的一刹那,宛如被雷击,讷讷地看着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理所当然的被江暮烟训了一顿。 等到江暮烟说完她要说的话,裴风太过惊讶而怔愣的神智也恢复了,顿时比之前更大声的失口叫道,“弟妹?怎么是你?” 038我真不认识你! 弟妹?江暮烟真想仰天长叹啊! 这么大的裴家,她怎么就走到哪里,都能碰到与裴夜袭有血缘关系的人? 缓缓地抬眼,仔细的看向裴风,发现裴风和裴夜袭之间,还的确是有一些地方是有相似的,但是大部分还是不相像的。 裴夜袭长的冷峻坚毅,而裴夜袭的爹,也就是之前的那个美男子,却是温润雅致如美玉的类型,而眼前这一个,则是潇洒飒爽如风一般的明朗。 总之除去裴夜袭不招人喜欢的有些阴鸷的性格之外,她所见到的这裴家的三个男人,单从外貌上看,那都是千里挑一的美男子,尤其是那个他,更是完美中的完美。 一想到他,江暮烟心里就又是郁结,又是难受。 看向眼前的裴风时,神情也越发复杂了,“你认错人了,我可不认识你,我也不是你的弟妹。” “啊?弟妹,你怎么了?是我吓到你了?所以你开始说胡话了吗?我是裴风,你不认识我了?” 裴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完全怔愣住了,因为怎么也没想过江暮烟居然会说不认识他,还说她自己不是他的弟妹?这是什么状况? 原来他叫裴风!可惜江暮烟没有说谎,她是真的不认识他,正确的说,她其实不认识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你好,裴风,我很想说很高兴见到你,不过你看我现在这样的情形,这样言不由衷的话,原谅我说不出来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找个地方给我一套干爽的衣服换上?不然的话,我怕我会冻得说不出话来了。” 江暮烟看了看他一眼,然后就又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还在不停滴水的样子,摊了摊手有些无奈地道,就算要被抓起来审问,也起码不能是这么狼狈的和落汤鸡一样的情形去,不是吗? 裴风此时才想起江暮烟刚刚掉进湖里了,衣服如今的确都已经浸泡了水,眼前这天,虽然不是春寒料峭,却也没到夏日炎炎的地步呢,更何况这里是湖的一阴暗角落,四周都是垂杨柳,根本被遮挡的看不到太阳。 凉风吹来,还能感觉一阵阴冷,江暮烟这般掉进了湖里,浑身湿淋淋的被捞上来,这会儿怕是被风吹冻的不轻了吧! 裴风顿时快速的从自己的身上脱下外袍,然后就围了过来,表情有些歉然,“弟妹,呃,这样吧,你若不介意,我抱你用轻功飞去我的房间,让我的丫鬟给你去找合适的衣服来,毕竟我这院落里没有其他女眷,没有合适的衣服可给你穿,你觉得怎么样?” 江暮烟哪里还会觉得怎么样?她现在就想赶紧换上干衣服,闻言顿时点头,“好,那就多谢你了。” 039淡淡花香醉人眠 裴风见她这么爽快的就点头同意的样子,似乎反而有些踌躇,又迟疑了一下之后,才一把抱起江暮烟的身子,低低地来关照了一句,“弟妹,把头伏进我怀里,别让人瞧了去。” 正好江暮烟也觉得冷的不行,自然立即就听话的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裴风温暖的怀中,然后不期然间,她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香味,淡淡的,仿佛是茉莉花的味道,但是又比茉莉花的味道更浅些,毫无疑问,这味道是从裴风的身上传出来的。 身子感觉到了腾云驾雾般的上上下下,知道是裴风在抱着她飞跃离开这湖边。 不由感叹,人类果然是越活越褪化了,这古代时空里的人,当真是有飞跃的能力的,只是到了她所生活的现代,却成了古装武侠片里才能看到的场景了。 江暮烟的感叹还未全完毕,就感觉裴风的双脚再次落地了,然后就听到了房门被脚踹开的声音。 接着她的身子就被放到了地上,然后他快速的转过身子,“弟妹,你先到屏风后面把湿衣服换下来吧,我这就去吩咐丫鬟找合适你的衣服过来,若是冷的话,屏风后面有床,你可以先在床上等着,我,我先出去了。” 说完,裴风就快速的逃了出去,江暮烟轻轻的吁叹了一口气,这个裴风倒是个正人君子! 看了看身上已经被她的湿衣服给同样印湿了的裴风的外袍,江暮烟的嘴唇被冻的直哆嗦,看来不想先一步被冻死,得赶紧把衣服换下来才是真的。 江暮烟也不多迟疑了,快速的就走到屏风后面,果然有一张素兰颜色的大床,让江暮烟顿时感觉亲切了起来,因为在她还是上辈子的江暮烟的时候,她的房间就是被布置成这种素兰颜色。 如今重生过来,不过短短的一天一夜,她竟然有了一种离开自己的家很久的感觉,如今看到这样的床,眼睛鼻子都忍不住有些发酸,她承认她开始想念和怀念父亲和上辈子的生活了。 光溜溜的钻进了被窝,虽然被窝里也是冷的,但是柔软的丝绸被子围绕到自己的身上时的感觉,还是比被冰冷的湖水浸湿的感觉好上一万倍了。 江暮烟之前经受了不小的打击和惊吓的心情,终于慢慢的在被子的围绕下,渐渐安定了下来。 加上昨夜知道自己重新活过来了,还借尸还魂在了一个古代的时空里,今天一大早又被裴夜袭、二夫人、还有湘姨等个个精明厉害的人,给轮流的审视和应付了个遍,江暮烟的精神,早就在这样时刻戒备和戒慎的紧张过程中感觉疲累了。 此刻,在等待裴风去给她找衣服的过程中,身体上裹着已经渐渐温暖起来的被子,嗅着床铺内和裴风身上一样的淡淡花香,江暮烟竟然在等待的过程中睡着了。 040你们在干什么? 所以当裴风好不容易找了丫鬟,偷偷的去弄了一套适合江暮烟穿的衣服回来房间时,轻轻敲了两下门,里面半点声音也没传出来。 不由迟疑了一下,又轻轻地喊道,“弟妹,弟妹?干衣服取来了,是,是我放在门口,你自己拿,还是我送进来?” 此刻里面的江暮烟早就睡着了,而且睡的还很熟,加上裴风敲门说话的声音也都不高,所以自然是没听见,照旧睡着。 而裴风说了这一通话,也听不到里面有声响,生怕江暮烟是不是因为受寒着凉过甚而晕倒了,不由也不再耽搁,干脆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快步来到屏风后面,一看,不由有些傻了眼,他那弟妹江暮烟,此刻竟然堂而皇之的缩在他的被窝里睡着了。 而地上,她脱下来的一地的潮衣服还躺在地上,其中甚至还有湖绿色的裹胸,那么很显然,在被窝里的江暮烟,身上是什么也没有的。 裴风一想到这个,脸不由顿时就红的充血了起来。 想到之前一路上抱着她飞回自己的房间的时候,虽然他的视线已经尽量避免低头看向江暮烟了,但是他毕竟是练武之人,眼力比一般的人要精准的多,在那之前,他已经把不该看到的都看到了。 现在联想之前看到的情景,再看看眼前,江暮烟真的什么都不穿的在他的床上躺着,裴风的心里就忍不住又尴尬,又感觉一股很奇特的感觉。 本来想要叫醒她的打算,在看到她睡的很熟的样子之后,不知为什么就打消了。 他当然知道,他是夜袭的堂哥,江暮烟虽然还没有正式过门,但是迟早都是夜袭的妻子,是自己的弟妹,让她这样一个未过门的弟妹,赤身裸体的躺在大伯子的床上,那是绝对的与礼不合的。 若是不小心传了出去,肯定会被人判定为淫乱家宅的,但是他就是下不了决心就这么叫醒她。 于是他便想小心翼翼的把手头的衣服,轻轻地放进床里侧一点的位置,然后等江暮烟自己醒了,就可以穿。 刚放好衣服,裴风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子离开,门外走廊上就传来了一阵衣袂之声,接着就有人用力的推开了门,裴风顿时一惊,暗叫不好,连忙转身,想要放下床帏遮挡床上的人已经来不及了,只来得及用背影遮挡住了芷若的脸。 而此时,那闯入之人却也已经到了裴风身前丈余的地方了,不是别人,正是阴鸷着脸,神情十分难看的裴夜袭。 此刻他的眼神冷酷的看了裴风一眼,然后就看向了地上地那一堆潮衣服,语声森冷地问,“你们在干什么?” 041词锋对峙1 裴风这下顿时觉得有些百口莫辩了,他们在做什么?他们当然什么都没做了! 可是这样说,夜袭他能相信吗?毕竟眼前弟妹江暮烟的衣服,全部都脱在地上,是不争的事实。 但是解释却还是必须的,所以他顿时道,“夜袭,你听我解释!” “解释?我都亲眼看到了,你们还想要怎么解释?江暮烟,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如此的不守妇道!” 裴夜袭的眼中顿时喷出了愤怒之火,之前被父亲派人硬是找了回来,已经是心里不快了,没想到还没等他去未雨楼听训,就看到他的大堂哥裴风,抱着一个疑似他未来妻子的女人,进了他的院落。 他因为不肯定,所以在外面犹豫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进来。 但是后来想着那件露在外面的衣服的颜色,实在是很像是江暮烟的,毕竟那料子太特殊了,正是去年他费了不少功夫弄来,送去给父亲做衣裳。 结果父亲反而转送给了江暮烟的那块,只是以往江暮烟很少穿这件衣服,所以他才没有第一时间就确定是她的跟上来。 然而转而一想,那块料子这整个裴府也只有江暮烟一个人有,那敢穿她的衣服的女人,除了她自己又还有谁? 而且他怎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竟然和大堂哥裴风这么熟了? 居然会让大堂哥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抱着她进了他的院子,他们是太自负这裴府里没有人能看到他们的丑事,还是觉得没有人能认出她是江暮烟? 裴夜袭的心里自然满满都是讥讽,这就是父亲苦心非要他娶的正室夫人? 什么东云国第一才女?要他看,也不过是个耐不住寂寞,不守妇道的下-贱-女-人! 真该让父亲亲眼来看看眼前这情景!裴夜袭颇有几分恶毒的想着。 眼神更是一动不动的几乎想要穿透裴风的身体,直接看到床上的江暮烟一般。 江暮烟本来是的确睡着了,但是如今,房间里发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她如何还能不醒? 没想到睁开眼睛就听到了对她恶毒的指责,然后也看到了裴风挡在她面前,阻挡了那个骂她之人的视线的动作。 心中对裴风君子的行为暗自赞赏的同时,对裴夜袭本就不佳的观感,就更是直线下降了。 也干脆不急着穿衣服,拥起被子就坐了起来,清冷地道,“裴风,你让开!不关你的事情,让我来跟他说!” 042词锋对峙2 “弟妹?” 裴风大吃一惊,本来想着,无论如何也先挡住夜袭,把他弄出房间后再说,却没想到江暮烟会坐起来直接开口,让他让开。 他这一让开,不就半点给江暮烟挽回名节的回旋余地,都没有了? “裴风,谢谢你保护我,不过这是我和裴夜袭之间的事情,既然他是冲着我来的,就让我跟他说吧,你先让开!” 江暮烟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情绪是完全的冷静,对着裴夜袭的爹,她因为心动,所以情绪无法冷静,但是对着裴夜袭,她就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形了。 裴风听出了她语中的坚定,没办法,只好缓缓地让开了身子。 把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的江暮烟,完全放到了裴夜袭的视线之中。 裴夜袭冷笑阴鸷的看着她,“江暮烟,果然是你!之前我还不太肯定那个大胆的女人会是你,现在,证据确着,你还想怎么抵赖?” “夜袭,我和弟妹真的没有什么,她掉进了湖里,我救了她,借了个房间给她换衣服而已!你不要因此有什么误会!” 裴风急了,他是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堂弟裴夜袭是不喜欢江暮烟的,但是以往他自己对江暮烟也没什么感觉,毕竟见过的次数有限,但是今天,就在他的眼前,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夜袭误会她,连带的也误会自己。 “落湖?救她?换衣服?哼,笑话!难道换衣服要换到床上去?你们当我是白痴吗?” 裴夜袭这话,虽然是在反驳裴风的,但是眼神却如老鹰般一动也没动的直盯着江暮烟,他倒要看看她如何为自己辩解! “裴少爷当然不是白痴!既然我在你的眼里已经成了不守妇道的-贱-人,那么请问,裴少爷又准备把我怎么办呢?” 江暮烟冷静地回视着他,表情坦然平静的一点也不像是被人-抓-奸-在-床的狼狈和无颜,反而姿态从容高贵的宛如正坐在花厅喝茶一样。 “你承认了?很好!既然你承认了就好办,我要去跟父亲说,我坚决不要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做妻子,希望你到了父亲的面前,也能这么有担当的承认你做下的事情!哼!” 裴夜袭的心中顿时激动了起来,居然这么容易?他以为她起码会为自己辩解的,他也准备好了,万一她辩解的话,他要如何更加厉色的指控她。 却没想到她居然就这么直言不讳的问他打算怎么办?有点不太像是江暮烟这女人的性情,不过,他来不及多思虑了,眼前最要紧的就是摆脱她。 毕竟自从三年前,知道要娶这个女人做妻子以来,他的心里就一直不痛快。 但是奈何找不到什么机会把这个女人彻底赶出自己的生活,现在简直是天赐良机,没想到竟然被他抓到这样的好机会,此刻不赶紧趁机把她赶出裴家,更待何时? 043词锋对峙3 “裴夜袭,那很好,正好我也没有打算要嫁给你,我们没有成亲,那么就连写休书的功夫也省了,我们的婚约就此取消吧!” 虽然她不是原来的江暮烟,但是现在这个身体毕竟是她的了,就算很快,她就有可能被人送去衙门或者被浸猪笼,当做妖孽附身,那她也要把这件莫名其妙的婚约给了却掉。 如裴夜袭这样的未婚夫,不论搁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女人最不屑要的对象,也只有他自己把他自己当一回事。 她江暮烟好歹也是接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自主人,哪里稀罕要一个还未娶她进门,就已经纳了九个小妾的滥-情男人? 更何况这个男人的性格还超级的差,也没有什么风度,本来想着她若没有被人看出她不是原来的江暮烟,那她就利用这个身份,好好的在这里先摸索和生存下去,慢慢的想别的办法解除婚约。 但是千防万料没想到裴夜袭有个那样年轻的不像话的爹,结果她无意中说出了完全不是江暮烟该说的话,也就等于宣告了她的不同了。 既然都已经暴露了,也就干脆不要再藏着掖着,一次-性-快刀斩乱麻的直接接触婚约算了! 这是江暮烟的想法! 而这样的话,听在裴夜袭和裴风的耳朵里,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两人对江暮烟的观感都在瞬间产生了很大的不同。 裴风一直知道裴夜袭不喜欢这个叔叔亲自带回家门的孤女江暮烟,但是却还是第一次从江暮烟的口中听到她也很不喜欢裴夜袭的话。 他以为江暮烟一直是很想嫁给夜袭的,不然的话,也不会就这么隐忍着名不正言不顺的在裴家住了三年了。 如今看来,显然他的想法是错的,这个江暮烟根本不是那种一心想要依附裴家,继续过富贵荣华大小姐生活的女子,而是一个性格很明快利落的女子,倒有些江湖儿女的洒脱,不由令他产生了几分激赏之意。 而裴夜袭的却只觉得难堪,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当着别的男人的面,说出不想要嫁给他的话,而且那表情居然还该死的冷静,一副完全不像是假装不在意他,而是真的根本不屑他的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天难道要下红雨了?以往这个女人虽然也冷淡高傲的样子,但是却从来没有像眼前这般什么表情也没有,却分明又给人以咄咄逼人感觉的样子过。 到底哪里出了变数?江暮烟居然会主动说出不想要嫁给他的话? 裴夜袭惊讶的反而忘记了,他此时正确的表情应该是欣喜如狂,而不是深思错愕,毕竟他不是一直想着要摆脱她的吗? 044词锋对峙4 “弟妹,你冷静一点,夜袭只是一时间太过在乎你了,才会误会的,这解除婚约如此大的事情,你们如何能够这么轻易的就下决定?”裴风第一个回过神来,顿时阻止道。 而也是他的这句话,让裴夜袭的神经也重新回归了正常的反应,也顿时迫不及待的道,“江暮烟,这解除婚约之话,可是你先提出来的,希望你不要后悔,你要知道,出了我裴家这扇门,你就休想再以裴家少奶奶自居了。” “当然,裴少爷若是信不过的话,我们可以立下字据,正好请裴风公子做个见证人,你我从今日此时此刻起婚约取消,从此男婚女嫁,两不相干!如何?你可敢?” 江暮烟的话语再一次出乎了裴夜袭的预料,那完全不给今天这事于挽回余地的做法,显然证明了她是真的不会回头,也不会后悔了,而且那甩掉他的迫不及待,比他更急切几分,让裴夜袭不由男-性-的自尊感觉有了几分不舒服。 但是比起自尊心的不舒服,解除这桩他不情愿的婚约更重要,所以他忍耐了一下,顿时点头,“我当然敢,只怕你后悔!” “既然你我都这么迫切的想要甩开对方,各自自由,裴少爷大可现在就去取纸笔,我们当场就写好,各自签字画押,至于裴老爷那里,我们等解除了婚约之后,再去说也来得及,你以为呢?”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你等着!” 裴夜袭说完,就转身往外走去,而江暮烟也暗自吁了一口气,准备起身穿衣服了,“裴风公子,能请你去门外等一会儿吗?暮烟想要穿上衣服!” “啊,好,好的,我这就出去。” 裴风本来想要劝她的,却在看到她看过来的礼貌眼神后,就慌乱的连忙往外走去了,他的存在已经把令夜袭和她之间长生了巨大的误会,如今夜袭去拿纸笔,他自然更要避讳,不能再待在房间里了。 江暮烟却不管裴风都在想什么,她只是在裴风的人走出去后,就起身,拿起裴风放在床里的衣服穿戴了起来,不多时就重新整齐了站立在床边了。 发髻自然是已经因为落水而凌乱不堪了,江暮烟干脆就把所有的簪子发卡都取走,任由还湿润的头发披垂下来,刚整理好,裴夜袭的声音又在门口响了起来,“江暮烟,我写好了,你可要现在就签字?” “当然要,请进!”江暮烟顿时扬声道,事到如此,她岂会后悔不成? 045落款成功 走到屏风外的桌子前的时候,裴夜袭也正好拿着墨迹还未干的解除婚约书走了进来,而裴风也一脸神情严肃,却又不得不欲言又止的样子的跟在了身后,也走了进来。 当裴夜袭看到江暮烟披散着头发,一副自在到极点的表情时,不由神情更难看了几分,“江暮烟,你当真是不要脸之极,居然就这么在别的男人的面前披头散发,成何体统?” 江暮烟瞠目结舌的看了他一眼,不由觉得好笑的冷冷地道,“裴少爷,你还真是管的宽,你忘记了,我们这是要签解除婚约书吗?既然你我都迫不及待的不要对方,你管我是不是披头散发?” “噢,对了,一旦这字签下去,裴少爷就是那个‘别的男人’了,到时候,还请裴少爷注意一下体统,拿了签完字的解除婚约书就转身走人,千万不要多看我一眼,江暮烟在这里就谢过裴少爷了!” 江暮烟一说完,就从裴夜袭手中抽走了毛笔。 因为没有砚台,她就干脆取了桌子上的一个茶杯,就这茶杯的边沿忝了忝笔尖,快速的就在那两张浓墨写就的解除婚约书的落款处,写下了江暮烟自己的名字。 而裴夜袭则蹙紧眉头,一脸恼怒的瞪着她,“你” “裴少爷,不用你什么你了,请吧!”江暮烟说完就把那笔搁到了一边,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裴夜袭看到江暮烟写在落款处那漂亮的三个字,不由更是懊恼中带着几许复杂之色。 从前他总看不惯她,觉得这妻子是父亲硬要塞给他的,如今看到这三个字,才蓦然发现,这江暮烟倒是真的不负东云国第一才女的美名的,光看这三个字,就可见她在学问上是的确下过不少功夫的。 这出身名门和一般人家的女子,就是不同! 然而如今这样的情景,却实在不是他赞赏她一手漂亮的字的时候,他们现在是在签解除婚约书,他怎么反而佩服起了这个他一向没放在眼里的女人了? 裴夜袭再度懊恼了一下,为了摒除心中最后一丝莫名的惆怅和犹豫,他也快速的提起了笔,在已经写着江暮烟名字的旁边,也把他自己的名字给写上了。 刚写好一份,江暮烟就已经伸手取过,也不管墨迹还没全干,就快速的折叠好,放进了自己的胸前衣裳内,似乎生怕裴夜袭会后悔把这解约书给要了回去一般。 她这动作,自然让裴夜袭额头的青筋再度跳动了起来,这个该死的女人,她竟然这么迫不及待的生怕他后悔? 她当他裴夜袭是什么人?哼,就算他此刻心里确实是有了那么一点点后悔之意,就冲着她这动作,他也绝对不会再回头要她! 看她被他解除了婚约之后,还有哪个正经男人敢要她! 046再度直视 虽然外面的人不一定知道她的身份,不过只要他稍稍透露一点,还怕以后别人的口水不把她淹没? 裴夜袭的心中不无恶毒的想着。 便暗自咬了咬牙,再度提笔要在另一份他自己该持有的解除婚约书上签字,却刚落笔,还没来得及一书而就。 门外走廊上就再度传来了一连串的急促步伐,同时还伴有同样急促的呼唤声,“大少爷,大少爷在吗?” 接着不等裴夜袭应声,房门便再一次被人用力的推开了,然后便是两个护卫模样的人就快速的走了进来。 一看到屋子里不但有裴夜袭和江暮烟,竟然还有裴风之后,两人的脸上马上就露出了一丝惊讶。 虽然很快的就又被收了起来,但是惊讶了却总是事实。 江暮烟一看到这两人,心里就有了一种感觉,怕是他也来了! 这个他,自然说的是裴夜袭的爹,那个让她一见就心跳加速,差点失心失魂了的美男子。 一想到他来的目的是为了责问自己,江暮烟的心就不由自主涌起一股激动和悲凉交加的复杂情绪。 而裴夜袭和裴风显然比江暮烟更能直观的感受到紧张的情绪。 因为江暮烟不认识这两个护卫模样的中年男子,但是他们却都是认识的,正是属于裴家家主裴御沁的专用护卫。 一般有他们出现的地方,就一定是裴御沁亲自来了,再不济也是他亲自授意和吩咐他们前来办事的,因为这整个宅子里,这两个名义上的护卫,就只听裴羽钦一个人的命令,其他任何人的话也不听。 所以,裴夜袭和裴风这下都知道,裴羽钦来了! 裴羽钦果然来了! 在那两个护卫进了屋,站好不到前后脚的功夫,裴羽钦就一袭白衣,干净利落的来了。 一走进门,就看到他们三人都站在桌前的情形,但是他的脸上,却没有显出惊讶之色,只是平静的看了看他们三人,看的裴夜袭和裴风当场就低下了头。 一个顿时恭敬地叫,“叔叔!” 一个也顿时畏惧有余的喊了一声,“爹!” 唯独江暮烟没有说话,她只是直挺挺的站着看着裴羽钦。 虽然心里依旧紧张的心跳如鼓,但是觉得没有过错的她,完全没有低头的打算,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不躲不闪,似乎就想知道他会怎么处理眼前的场面一般。 “夜袭,这是怎么回事?” 裴羽钦注意到了江暮烟直视他的明朗的目光,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是他就是从中体会出了她不屈不饶的意志。 心中暗自皱眉,这烟儿莫不是真的被夜袭气的不轻了,所以决定要豁出去了? 有此担心的裴夜袭,自然顿时把隐隐严厉的目光,调转向了自己的儿子裴夜袭。 那语声没有刻意的严厉和高昂,甚至连稍稍大声都称之不上,但是裴夜袭的表情却比之前更紧张了,“爹,爹,孩,孩儿已经决定和江家小姐江暮烟解除婚约了!” 047不可自拔 “你决定?”裴羽钦淡淡的反问了一句,语声终于有了一丝上扬的起伏。 不过短短三个字,但是江暮烟却清楚的看到在听到他说出这三个字后,裴夜袭低垂着的头上,汗珠都沁出来了。 就连裴风的表情也是有些紧张的,全然没了之前江暮烟初见他时的潇洒如风的样子了,不由感觉有几分奇怪,不知道他们到底在紧张和害怕什么。 “理由呢?你不要这桩婚约,总该有理由吧!理由是什么?” 裴羽钦缓慢地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然后就很顺手的拿起了桌上那已经被江暮烟签了字,裴夜袭却还没来得及签好的‘婚约解除书’,放在手心开始看了起来。 裴夜袭缓缓地退了一步,然后用有些不甘,却又不敢反抗的声音低声地道,“理由就是爹您现在看到的东西上面所写的那样!江暮烟不守妇道,还未过门就犯了七出,所以孩,孩儿不要这样的女子做我的妻子!” “夜袭,你放肆!” 裴羽钦听了这话,顿时就重重的捶了一下桌子,震的桌上的茶杯也发出清脆的声响,可见所用的力道之大。 那喝斥裴夜袭的五个字,更是低沉中把他的隐怒,展露无疑了。 江暮烟也被他这一捶给吓了一跳,有些意外他这样斯文的男子,竟然也会有如此举动。 更别提他这一瞬间,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极度压迫人的慑人气势,就是让江暮烟这个现代过来的灵魂,也颇受压力。 江暮烟此刻才有了几分真正意义上的相信,眼前这俊美雅致的清隽男子,不是一般的人,而是只手掌控裴府整个生杀大权的当家家主。 也就顿时理解了,为什么会不过眨眼间,那容止和气魄就慑得人动弹都不敢了。 怕也只有她,才会天真的认为他只是一个俊美风雅到极点的美男子,而糊里糊涂的就对他一见钟情了吧! 只是,为什么如今看到了他这绝对凌厉慑人的另一面,她的心跳反而越跳越快了呢? 不是应该幻梦破灭了吗?毕竟原本爱慕的儒雅美男,都已经变成了精明厉害、雷厉风行的厉害美人了,她若够聪明的话,便该知道这样的男人,内里绝对不会比他的外表好看。 也绝对不是一个适合她这样的性格一生的男子。 更还不说,他还是一个已经结了婚,有了不知道几个老婆,更有了一个二十岁的叫裴夜袭的儿子的老男人! 所有的这些,都证明了这个男人,除去美貌之外,没有一处是值得她对他一见钟情,再见继续迷恋的对象。 但是,她的心却不听她的理智的使唤,还是一个劲的大叫着:就是他! 且越是抗拒这样的感觉,反而越是感觉陷得快,江暮烟担心,再这样下去,她极有可能就不可自拔了! 048真假偏袒 “这么大的事情,你一句你决定就决定了吗?” 裴羽钦的声音还在不大的房间里回响了起来,只是这一次的裴夜袭,却再没有反驳的声音了。 “叔叔,您别生气,都是误会,夜袭他误会了我和弟妹,所以才会一时冲动,说出要解除婚约的话来。” “其实我和弟妹真的没什么,风可以发誓,真的是弟妹不慎掉进了湖里,风救了她,怕被人看到说了闲话,才背【bei第四声】着下人把弟妹带来这里,让她在我房间里换上干爽的衣服的,仅只如此而已,叔叔,请相信我们之间绝对是清清白白的。” 裴风此刻突然上前了一步,语声轻柔却坚定得澄清着他和江暮烟之间发生的误会。 虽然他觉得凭夜袭这样的心胸,和对江暮烟根本没有半丝珍惜的心情,就算他们不解除婚约,对江暮烟来说,也是一种不幸。 但是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能让江暮烟背负着‘不贞洁’‘红杏出墙’这样的罪名,被裴家休弃。 在他的眼里,他们虽然还未正式成婚,但是在整个裴家,却是所有人都知道江暮烟是裴家的少奶奶,如今突然的解除婚约,在不知情的人的眼里,那便是江暮烟被裴家休弃了。 这对于一个女子的名誉来说,那是极大的损害,是要遭万人唾弃的,若是这样的话,他情愿他们的婚约不解除,也要站出来为江暮烟讨回清白和公道。 当然了,因为那个害江暮烟被夜袭嫌弃的人是自己,他作为夜袭眼中的‘姘夫’,也是休想逃脱责任之外的,所以不管是为己还是为江暮烟,他都非要对着叔叔解释清楚不可。 裴羽钦听了裴风的话,嘴上没说什么,不过看向裴风的眼中,却明显带了几分欣慰和赞同的眼神,这反而让裴风感觉有几分受宠若惊了起来。 想着看来在叔叔的心里,显然本来就是相信他和江暮烟之间是清白的。 正思忖间,就听到裴羽钦用轻柔温和的声音,对着江暮烟问道,“烟儿,你呢?你有什么话要说吗?不用担心,爹在这里,有什么委屈自可对爹言明,爹自然为你做主!” 这话一出,江暮烟是怔愣不已,裴风和裴夜袭却是半分都不意外,毕竟整个裴家上下,谁不知道裴羽钦对江暮烟从来都是疼爱和看重的? 这从她如今不过是个孤女,但是裴羽钦却非要夜袭这个裴家最有可能的下一任家主,娶江暮烟为正房少奶奶,且一辈子不允许把在外面纳的小妾接回主宅来住,就可见裴羽钦对江暮烟的偏心了。 也就难怪,作为亲生儿子的裴夜袭,对原来的江暮烟忌惮深深,又嫉妒憎恨了。 可事实上,裴羽钦当真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偏心江暮烟吗?其实也不然,毕竟事情很多时候是不能看表面的。 而现在的江暮烟,因为内里的灵魂根本换了一个人,所以对于他们所有人纷杂的过去,她都一无所知。 她所知、所看、所感的,都不过是眼前的事情而已。 江暮烟困惑裴羽钦如今对她的态度,他明明不是都已经知道她不对劲吗? 为什么还不揭穿她?不叫人把她抓起来,暗中审问一下,反而用这样分明是打算偏袒她的语气对她说话?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049谁稀罕谁 江暮烟知道,这种情况下,他主动给了她台阶下,她若够聪明的话,就该顺着他的话题和暗示,把事情就这么揭过去。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若是就此推翻了裴夜袭的指控,她和裴夜袭的婚约势必再度有效,且还得继续履行下去,江暮烟的心里就是一股深深的排斥。 她更不愿承认的一点就是:若是她和裴夜袭继续是未婚夫妻的关系的话,那么她和眼前的这个人之间的鸿沟和距离,也就永远没有办法拉近在一起了。 媳妇和公爹之间的辈分和关系,不是她江暮烟想要的关系! 所以,她平静而从容地回视着他的眼睛,静静地道,“我和裴风公子之间是清白的,他没有轻-薄-过我,我也没有厚-颜-无-耻的勾引过他!” 裴羽钦一听这话,顿时就点头微笑了起来,“我相信烟儿的话没有作假!” 而裴夜袭一直低垂着的头,此时也抬了起来,但是他送给江暮烟的却不是什么赞赏,而是一记阴鸷憎恨的极点的目光,以一种很轻视和鄙夷的方式,扫-向了江暮烟的脸面。 明显是碍于裴羽钦的存在,他的嘴上不好说什么难听的话,但是他的眼神却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对她江暮烟出尔反尔的小人之心,很是鄙视和憎恶! 江暮烟感受到了那目光的阴鸷程度,顿时也飞快地回以了他一记同样微冷和鄙夷的眼神,然后她就默默垂下眼睑,做出一副温良贤淑的样子。 “多谢家主,只不过虽然我和裴风公子之间是清清白白的,但是作为裴家未来的少奶奶,光天化日之下,衣衫不整的被人抱进未婚夫以外的男子房中,且还仪容不整的被未婚夫抓了个正着,纵然便是清白的,那也是不清白了。” “所以暮烟不配再做裴家的儿媳,暮烟自惭形秽,今日自愿与裴少爷解除婚约,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江暮烟这番话一经说完,别说裴夜袭和裴风惊讶差点跌碎下巴,就是裴羽钦自己,也不由自主露出极度错愕的神情。 显然谁也没有想到,江暮烟竟然会在情况明明都有利于她的情况下,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这话摆明了在告诉所有的人,她是清白的没有错,不过她情愿名节受损,情愿以后别人都说她是被夫家休弃掉的,也不愿意此刻妥协,装做什么事情也没有,继续做这个裴家少奶奶! 这简直是等于在裴夜袭的脸上狠狠地甩了一巴掌嘛! 终于从完全惊呆中回过神的裴夜袭,顿时低吼道,“江暮烟,你你不要太过分了!你真当我们裴家稀罕你不成?” “很高兴裴少爷也有这样的认知和觉悟,江暮烟多谢裴少爷不稀罕暮烟,因为江暮烟不才,正好也不稀罕裴少爷!” 050不要闹了 “你” 裴夜袭简直不敢相信,那个从前从来不曾这么对他说过话的江暮烟,今天竟然会这么的直截了当的与他争锋相对。 还如此言辞犀利,毫不客气的当场让他下不了台。 本来明明是他休了她的场景,被她这么一搞,反而变成了他裴夜袭成了一个讨人嫌的东西,被她无情的厌恶了。 这让他如何接受得了? 裴羽钦也皱起了优雅好看的眉头,轻声地道,“够了!不要闹了!” 他这一开口,江暮烟顿时就闭上了还想讽刺回去的嘴巴,不好再说什么了,而裴夜袭更是意识过来了他又在父亲面前放肆了,顿时也噤了口不吭声了。 “夜袭,今天的事情本就是你不对在先,你居然不思悔改和认错也就算了,还主动挑衅烟儿,把小小的误会,准备闹成丑闻吗?” 裴羽钦第一个责怪的自然不会是江暮烟这个外人,而肯定是自己的儿子。 这一点江暮烟已经料到了,所以一点也不意外。 而裴夜袭在别人的面前再是嚣张和阴鸷,在自己的父亲面前,却是非常的敬畏有加,被裴羽钦这么责备了之后,他的心中虽然不服,但是脸上却半点不满的情绪,也没有显露出来,反而垂眉顿首的,很是受教的样子。 “对不起,爹,夜袭知错了!” “知错了就好,我也不多追究你了,去,给烟儿陪个不是,并承诺以后如昨天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裴羽钦见他这副认罪态度极好的样子,心里倏地又软了一般,究竟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虽然志不在经商,不过总算还算是听他的话的。 对于这门婚事,他也一直知道他觉得委屈,只是除了江暮烟,哪里还有更合适来掌舵未来裴家的当家主母? 虽说他有意在家族中选拔才俊的后贤,用来管理裴家,继承家主的位置,但是人都多少有些自私的本能,他裴羽钦也不例外,哪里会真的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继承家业的道理? 但是夜袭怎么也显露不出经商的天分来,又无心在从商之上,他便算是有私心,也不得不从大局出发,为了整个家族着想一下,这才想着给夜袭娶进一个能帮助他撑起家业重担的女子。 而江暮烟无论是才情,还是性格,无论是家世还是她有可能精通的算术的本事,那都是别的万千女子所无法比拟的,舍她还能娶谁? 只是偏偏夜袭就是不能领会他的心情啊! 裴羽钦心中想不感慨都不行! 就好比今天的事情,无论如何也必须有个好的结果,绝对是不能任他们就这么散了的,所以便算是委屈自己的儿子,也要让他先把烟儿稳住再说! “是,爹!”裴夜袭顿时听话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就果然如裴羽钦所料的那般,虽然心中其实是不愿的,但是对着他唯一的父亲,却还是孝顺并听话的。 当即就走向了江暮烟,两步就来到了她面前,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暮烟,昨日的事情,是我错了,往后这样的事情我保证不会再发生了,你便不要闹别扭了!之前的事情,我们就都忘了吧!” 051太厉害了 闹别扭? 江暮烟有些反应不及的看向裴夜袭,还真是不敢相信这个男人竟然也有这么听话的时候。 明明心里讨厌她的恨不得以后永远不要见到她,但是不过因为他爹一句话,他竟然能昧着良心,忍着屈辱,来对自己说出这样示软的话来? 真是太让她出乎意料了! 一时间都不知道她该有什么反应才好,只能完全怔愣地看着裴夜袭了。 而裴羽钦见江暮烟静默错愕的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后,顿时笑着从凳子上起了身。 然后当着江暮烟和裴夜袭的面,轻轻地撕碎了他手中的裴夜袭所写的那份解除婚约书的纸张。 最后才总结似的道,“好了,事情到此为止,今天在场的几人,谁也不许把刚才的事情传扬出去,往后,我们还是亲密无间的一家人!” 说着,裴羽钦就要往房门口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了脚步,头也没回的又关照了一堆: “烟儿,昨日夜袭那不懂事的小九,想必是伤到了你的头了,我今天看你回话似乎精神不太好的样子,回头我让青书把大夫给你请去,让大夫好生看一下,可不要落下什么病根才好。至于我之前在书房里对你说的事情,你不妨仔细考虑一下,过阵子给我一个答复!” 说完,裴羽钦就没有再多交代什么的就走了。 他人一走,那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两个护卫自然也很快的就走了。 房间里就只剩下江暮烟、裴夜袭和裴风这三个事件的当事人了。 “江暮烟,我爹让你不妨仔细考虑什么?” 裴夜袭对于今天如此功亏一篑的结果,心头好是郁闷。 不过郁闷的同时,似乎又有了另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让他自己也觉得有些自相矛盾了起来。 江暮烟才不管他心里在想什么呢,她只是同样郁闷这裴夜袭他爹的厉害。 本来是绝无退路的一招棋,居然硬是让他寥寥几语间就又有了退路,还变得活了,这不是努力了半天,又绕回原地了?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她又不得不松了一口气,因为听那人的口气,似乎并没有打算追究她之前在未雨楼书房里对他说出那样的话的原因? 反而以为她是昨天受刺激太厉害了,才导致了她会说胡话的结论! 从这一方面来看,她是不是该同情一下那个无辜背了黑锅的裴夜袭的第九妾? 身份没有被揭穿,对于她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好消息了,那就意味着她眼前至少不会再有露宿街头,或者被人抓起来研究和审问的危险,不是吗? 顶多就是以后要继续以原来江暮烟的这个身份活下去,有些麻烦罢了。 不过有麻烦也代表着有挑战,但凡有一点点能活下来,活的好的机会,她都不会放弃。 这是她上辈子就对自己许下的承诺,也是她对自己的交代。 所以她没有再像之前那么的对裴夜袭,咄咄逼人和态度激进,因为现在没这个必要了。 她还是要以江暮烟的身份在这个大宅里活的,所以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漫长战争,想要胜出的人,就唯有靠时间了。 既然如此,江暮烟就没打算隐瞒裴夜袭他父亲的打算,所以她淡淡地道,“你爹让我考虑一下,就最近两个月里挑个好日子,让我们拜堂成亲!” 052与我何干? “什么?” 裴夜袭的反应顿时激烈了起来,第一反应就的冲着江暮烟道,“江暮烟,虽然我之前在我爹面前对你道了歉,但是我可没打算真要娶你!” 江暮烟淡淡地挑了挑眉头,“很高兴裴少爷,我们第二次用了共识,之前在裴老爷面前,我也不过是为了应承,暂时接受了你的道歉,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同意嫁给你!” “裴少爷莫不是忘记了,我们之间如今已经是解除了婚约的了?只要我不同意嫁给你,便是裴老爷也是不能强逼的。” 江暮烟的反应平淡,态度从容,对比裴夜袭的激烈反应,她的模样沉静的多了,让裴夜袭不禁再度错愕了,“可是,爹之前不是撕了那份东西了?摆明了爹是不同意我们私下的决定的。” “那又与我何干?我只知道我怀里揣着的这份,可是由你裴少爷亲手签过字了的解除婚约书,就算是打官司,上衙门,我也是有理的吧?” “所以裴老爷认可不认可,同意不同意,又有什么影响呢?只要你我心里认可不就行了?” 江暮烟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丝毫不着急的样子。 裴夜袭和裴风此刻才想起,的确,虽然被裴羽钦撕掉了那份没来得及签字的,但是却已经有了一张签过字的在江暮烟怀里了。 所以从理论上说,他们的婚约从这一刻起已经不存在了。 那么换而言之,裴夜袭完全不用担心江暮烟会后悔的重新想要嫁给他这件事情了。 因为就算她后悔了,事情也不是她说了算的,因为他们已经解除婚约了,且裴风是最好的证明人,不是吗? 事情进行到这里,一切都很顺利,剩下的他们只需要在他爹裴羽钦面前尽力拖延就可以了,他继续表现出不想娶江暮烟,而江暮烟也势必不会同意他爹的要求嫁给他。 久而久之,这场亲自然是成不了的。 然后他可以重新娶他真正喜欢的女人进门,而她江暮烟也可以选择其他的男人去嫁,或嫁出裴家,去别的城池,或者干脆她就嫁给裴风? 一边想着,裴夜袭的目光,一边不由自主的在江暮烟和裴风之间开始扫视了起来。 这一扫,他的胸口,不由自主觉得不舒服了起来。 因为他发现英姿飒爽,潇洒如风的裴风,和容颜清雅秀美的江暮烟站在一起,感觉还是很登对的,很有些金童玉女的感觉。 这样的认知,让他的脸色不由也变得阴沉和难看了起来。 心里更是懊恼不爽的很,明明他只关心能不能甩脱江暮烟,并不在乎她被休之后,又选择谁的问题。 但是为什么现在光是想象,江暮烟被他休离了之后再嫁的画面,他就觉得不舒服呢? 尤其是当他假设江暮烟要嫁的对象是裴风时,他的心里就更是有一种愤怒的想杀人的yu望! 真是活见鬼! 053其实是嫉妒1 “弟妹,你真的决定了吗?叔叔刚刚” 裴风听了江暮烟这话,脸上虽然浮现出了几许担忧,但是心里却其实是有着几分他自己也不曾察觉到的欢喜的。 “我不再是裴夜袭的未婚妻了,自然也就更不是你的弟妹了,以后就叫我暮烟吧!” 江暮烟轻轻地打断了裴风的话,然后冲着他优雅的行了个礼,“江暮烟还未谢过裴风公子的救命之恩呢!” “呃,弟江小姐请别多礼,那,那是我应该做的,毕竟是我害你掉进湖里去的。” 裴风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江暮烟,想要伸手扶她,却又觉得与礼不合,只得中途收了回去,不能叫弟妹,却也不能真的当真直呼江暮烟的闺名,便只好临时僵硬的改叫她江小姐了! 江暮烟对裴风的顾忌,倒是没有多想,道过谢后,便直起了身子,微微一笑,“现在能不能请裴风公子帮暮烟唤顶小轿过来,暮烟感觉身子有点乏了,想要回去歇着了。” “当,当然可以,我这就去让人准备!” 裴风再度结巴的点了点头后,就快速的往房外走去,不知是太慌乱了,还是太急切了,走过门槛的时候,差点没被门槛绊倒。 幸亏他学过武,身体反应敏捷,及时的稳住了身子,才没有扑倒在地上,但是即便如此,也算是狼狈的很了! 让江暮烟看了一眼后,忍不住笑出了声,而听到她笑声的裴风,惭愧的头也没好意思回,就跑的没影了,但是还留在房间里的裴夜袭,却看得心头火气直冒的冷哼了一声。 “果真是不安于室,我这边才刚与你解除了婚约,某人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勾-引-我大堂哥了?” 对于他阴阳怪气的挑衅之语,江暮烟回以他的不过是淡淡的一瞥,什么话也没说,而是悠闲从容的在桌边坐了下来,给她自己倒了一杯茶,边喝边等了起来。 毕竟在她眼里,二十岁的裴夜袭长相虽然像个成熟的男人了,但是无论是心理、说话,还是做事的方式,都和一个没长大的任性孩子没什么区别。 她如今的身体虽然看着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但是她的灵魂毕竟二十八岁了,没理由和一个任性的孩子去计较不是? 所以江暮烟不理会他的主动寻衅,但是她这样的举止行为,看在裴夜袭的眼中,却成了她默认他的话的一种行为了。 顿时心头更是不舒服到了极点,难听的话更是控制不住的再度说出了口,“江暮烟,你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你居然连反驳的话,都没有一句吗?” 054其实是嫉妒2 江暮烟本来想着忍忍他就算了,但是此刻听到他左一句‘勾-引’,右一句‘不要脸’的,不由也皱起眉头,有些火了。 “请问裴少爷,你算是我什么人?你别忘了,解除婚约书上写得非常清楚明白,我们现在已经不是未婚夫妻了,我想裴少爷没有权利过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吧!” “难道裴少爷忘记了,那上面写着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的字样吗?白纸黑字的,又是裴少爷你亲手所写,莫不是这么一会儿功夫,裴少爷就健忘了?” “你,你” “我什么?我说的话难道有错?” 江暮烟冷淡的再度瞥了他一眼,重新喝了一口茶后,又继续若无其事般地道,“另外,容我提醒一下,裴少爷你好歹也算是个名门大户家的少爷,别动不动就出口成脏,不懂得尊重别人,以后裴少爷若是不介意的话,请叫我一声江小姐!” “当然了,若是裴少爷极度不屑江暮烟,那也请裴少爷不要出现在暮烟的面前,以免我们相看两厌!” 论刻薄人,前世的江暮烟是没什么机会说出这样的话的,但是这并不等于她在遭遇到别人的刻薄时,不懂得反击。 而事实上,受现代教育成长起来的人,就算没有出去真正锻炼过,在社会中生存过,但是骨子里本能的对外界的防备心却依旧是不轻的。 弱肉强食,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是生存的不二法则,这点江暮烟自然不会不清楚。 前世的她有着太多想要做的事情,都因为她身体的不好,被局限住了,然而现在重生后的她,却没有这样的顾忌。 如今她的吃亏,不过是在对这个时空,对这个环境还不熟悉而已,一旦对这里,和对前世的社-会-规-则一样熟悉的话,江暮烟深信,她并不是个会受人掣肘的人! 而所有的这些外在条件都摒弃掉,就单光用言辞迫使一个人难堪的话,她江暮烟对上年龄远远小于她的裴夜袭,也还是要远远超出胜算的。 毕竟眼前的情形,就是最佳的例子! “江暮烟,你,你变了!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裴夜袭真的震惊了! 因为现在的江暮烟给他的感觉真的是太不一样了,或者说现在的江暮烟,跟他脑海里过去留有的对江暮烟的印象,完全的大相径庭了。 从前的江暮烟顶多只是清高傲慢了一些,但是远远没有眼前的这个江暮烟这般的犀利和毫不留情。 甚至她根本不需要对他说太难听的话,但是她的每一字每一句,就已经足够让听的人感觉浑身不是滋味了。 难道这才是江暮烟她真正的性情吗? 过去的她,不过是在伪装? 055初信裴风 江暮烟听了裴夜袭的话,暗自也一惊,想着她是不是性格变化的太大了,这在旁人眼里,可不是一件好事情,以后看来需要更小心一点。 只是眼前因为屋子里没有第三个人在,加之江暮烟对裴夜袭这样的任性和无理取闹,也不想去应酬他,所以虽然心中暗自凛然了,嘴上却淡淡地反问: “裴少爷,别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样!什么叫以前的我不是这样的?你又对所谓的以前的我了解多少呢?” 江暮烟的这句反问,顿时让裴夜袭怔愣在了原地! 是啊,江暮烟进门三年,一直住在烟云楼不假,但是他因为讨厌她,这三年里,前前后后见过的次数,用十个手指头都数得出来,且每次见面,不是不欢而散,就是冷眼收场,他对江暮烟真的谈不上有多少了解! 但是,感觉,感觉告诉他,现在的江暮烟和过去任何时候的江暮烟都不同了,却也是事实! 只是感觉能作为他指责江暮烟的理由吗? 裴夜袭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了!更让他觉得郁闷的是,他明明不该管江暮烟的事情了,却又为什么要说出她变不变的问题? 就算她真的改变的很大,那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如今的关系,充其量不过是同住在裴府里的两个相看两厌的男女,如此而已! 这么在心底警告了自己的裴夜袭,终于忍不住满脸难堪的拂袖而去了。 出门之际,正好看到已经找了小轿过来的裴风进门,不由对这个大堂哥也回以了一个冷面,招呼也没打就走了。 弄的裴风又是尴尬,又是惭愧,想着不管如何,他们会解除婚约,自己这个被误会了的‘奸夫’,总是多少要承担一些责任的。 便有些不自在的看向重新站起来的江暮烟道,“江小姐,夜,夜袭他?” “不用理他,他的不讲理也不是今天头一天了。” 江暮烟一点也不意外裴夜袭的无礼,对于他的行为,她只是把他归纳进了被宠坏的富家子弟的范畴内,所以她只是很平常的说了这么一句。 裴风却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江小姐,不管怎样,今天的事情是裴风连累你了。” “裴公子不必如此,就算没有今天的事情,我和裴夜袭也走不到一起的,我们对彼此根本没有好的观感,他厌恶我,正好我也不喜欢他,分开是迟早和必然的事情。” “相反,我还该谢谢你,另外要对你说对不起,因为我的关系,连累的你的名誉也受损了!” 对于裴风,江暮烟是真的打心底里感谢的,若不是他,她哪里有这么容易激将的裴夜袭写下解约书? 原本就是想着,反正已经让裴夜袭他爹起了疑,她也就干脆抱着豁出去的心情把事情弄大算了,却没想到事情发展到最后,受益最多的人,反而是她自己,不知道这算不算的是命中的注定? 注定她要在这里长长久久的生活下去了! “江小姐,千,千万不要这么说,这没什么的,那,那以后江小姐有什么打算吗?我的意思是说,若是以后府里不能住了的话,我,我在府外有一处宅子,还是很安静的,可,可以借给江小姐去住!” 说完这些话的裴风,表情很是紧张,却又有些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似乎终于把他要说的话说出来了,那局促的模样,让江暮烟忍不住又笑了。 开始确信,今天她所见的这么多人中,若是要挑选出一个让她感觉可信任的人的话,眼前这个裴风,无疑是最佳的人选。 于是她倒也没有拒绝,只是淡淡的感谢,“谢谢你裴公子,若是裴老爷也决定把我赶出府中,我又无处可去的话,就向你借宅子安身!只是希望那时,不会给你惹来什么麻烦才好!” “不会的,不会的!没人知道那房子是我的,江小姐尽管安心住就是了!”裴风闻言,大喜,顿时就连忙道。 江暮烟听了,又笑了,最后点了点头,行了个礼,“那暮烟先在此多谢了!” “呃,江小姐不用客气,小轿已经备好了,就在门外” “好的,谢谢你,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江暮烟说完,就缓缓地越过他的身边,走向门口,待一脚跨出门槛之后,江暮烟却停住了身子,轻柔地转头。 把她忍耐了再三的、从之前就一直想要知道,却一直没有机会知道的问题,问出了口 “裴风公子,我可以请问你裴夜袭的父亲,也就是你的叔叔叫什么名字吗?” 056大哭一场 “裴风公子,我可以请问你裴夜袭的父亲,也就是你的叔叔叫什么名字吗?” 裴风愣了一下,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江暮烟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时。 嘴巴就已经本能的先一步说出了答案,“裴羽钦!” “裴羽钦吗?谢谢!”江暮烟淡淡的抿唇一笑,然后重新转过头去,走了出去。 直到小轿走出去很远,裴风的脸上才褪去了之前的错愕,换了几分若有深思的表情。 弄不明白,为什么江暮烟会开口向他问裴羽钦的姓名,难道她真的不认识自己,也不认识裴羽钦? 不然的话,一个好歹在裴家住了三年的人,怎么可能会不认识裴家的家主呢? 就算她不曾见过裴羽钦好了,那也不可能没听说过裴家家主裴羽钦之名的,这个天下,还有什么人会不知道裴羽钦这个传奇吗? 连三岁孩童都能脍炙人口的人名,江暮烟居然开口问他? 她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 若是真的,那么在江暮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她居然一个裴家的人也不熟悉了? 裴风满心都是迷惘。 但是尽管如此,他并没有打算要把心中对江暮烟的疑惑去告诉别人,直觉告诉他,不管在江暮烟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至少现在的这个生机勃勃的江暮烟,给他的感觉很好,很奇特! 而她显然也是相信他,才会在走出他的房门之前开口问他的,否则的话,以她的聪明才智,想要变着法子从别处知道裴羽钦的名字,不要太容易,根本不用通过他的口! 裴风这一刻的想法,无疑是抓对了方向的。 而他对他自己的这样的定论,也极有信心,不知不觉间,想起了江暮烟对着他的好几个笑容,裴风的脸上也露出几分轻松的笑意。 而回到了烟云楼的江暮烟,却在第一时间就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关上了房门,从内上好了门闩,并检查了所有的窗户,确认都关死了之后,就快速的脱了鞋袜,爬上了她自己的床,钻进了被窝之中。 然后身体这时,才不由自主的开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分明是在后怕。 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心里最清楚,之前的万般镇定,都不过是在人前不得不维持的表象,其实她的心里也没底的很。 从前世到现在,她还从来没有一天的时间,过的像今天这一天这般的累过,也从来不知道,原来光是动脑筋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 不过好在,在她重新活到这人世的第一天,算是勉强应付过去了。 明天以及往后的每一天,还都需要她一直这么坚韧的过下去,所以江暮烟告诉自己,不要害怕,不要惊慌,今天做的很好! 以后每一天都要摒弃今天的浮躁,吸取今天冷静、沉稳、机智的长处,尽可能在最短时间内活出一个江暮烟式的江暮烟,到时候,就算她本来是个假的,那她也是个真的了! “暮烟,要坚强,你一定行的,爸爸对你有信心!” 冥冥中,脑海里,似乎听到了她亲爱的爸爸的声音,江暮烟的眼中不由自主的含满了眼泪。 用力的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然后狠狠地咬住自己的枕头,闷声哭了起来,肆意的宣-泄-完所有的泪水和恐惧之后,江暮烟才松开牙关,却握紧了拳头。 对她自己,也对她上辈子一直用尽心力爱她疼她的爸爸,发誓一般地道,“爸爸,你放心,暮烟还活着,暮烟重生了,暮烟一定会努力好好的活下来的,就算到最后一刻,也不轻言放弃!暮烟向您保证!爸爸,您也要保重啊!”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响起了急切的敲门声,“少奶奶,少奶奶,您在吗?是奴婢啊,奴婢红月,少奶奶,您没事吧,您开门啊!” 红月?江暮烟瞬间反应了过来,是她的丫鬟。 她忘记了,她之前直接被人从飞花院,用小轿送到了裴羽钦的未雨楼,没有来得及和红月说一声,如今自己又从裴风的院子里坐了小轿回来,红月更是不知道,估计还一个劲的在飞花院外等着呢! 现在也不知怎么知道了自己已经回了烟云楼,所以她也赶回来了,赶回来后却又发现自己一个人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也就难怪红月她着急了! 江暮烟一想到此,倒是不由微微的惭愧了,顿时把头探出被窝,扬声道,“红月,我没事,我只是身体觉得乏了,今天想要早点睡,你就不用来伺候了,自己去吃晚饭,休息吧!” “少奶奶,那您不用晚饭了吗?”红月听到她的声音,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安心不少的样子。 “不用了,我不饿,今天的晚饭就不吃了,你下去吧!有事情我会叫你的。” “是,少奶奶,奴婢告退!” 门外很快就又再度恢复了安静,江暮烟也松了一口气,不多时,就闭上了眼睛,快速地睡着了。 毕竟她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想以后该怎么办,而是该好好的休息,养足精神,以便走更远的路! 057头疼的夜 江暮烟倒是一夜好眠,但是别的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先是飞花院的二夫人秦红叶,就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毕竟今天江暮烟被青书带人接走之时,身上可还揣着她的两本账本呢! 那两本账本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裴羽钦看到的,不然的话,自己和李湘云怕都是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而与秦红叶一样睡不着的却还有很多人,比如李湘云。 她之所以睡不着,一来固然也是账本的事情,二来更让她睡不着的是,原本她准备去老爷面前说的事情,眼下遇到了麻烦,短时间内怕是不能去说了。 李湘云预备去说的,自然是让江暮烟和裴夜袭之间举行婚礼之事,而之所以不能去说,自然也是因为她听说了下午她和青书出去裴府后发生的事情。 虽然在裴羽钦的严令之下,下人们都不敢乱嚼舌根,所以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李湘云眼前也无法知道的太详细,但是就从她已经知道的事情来看,就足够她认为事情严重了。 因为居然有人看到了风少爷抱着江暮烟进了他的房间,而随后,大少爷就带着剑闯了进去。 然后不多久之后,老爷便带着两个护卫也赶了去,虽然最后走出那院子的时候,老爷的表情还算是愉快的。 但是李湘云在裴家待了究竟不是一年两年了,对裴羽钦这人的面上功夫,还是极度的佩服的,所以知道就算裴羽钦是笑着离开的,也未必代表他心里就真的觉得高兴。 那么她完全可以认为在风少爷的房间里,发生了很了不得的大事情,且这件事情很可能已经让老爷心里感到不高兴了。 那么在这种时候,她若和秦红叶两人,去跟老爷提让江暮烟和大少爷早些成亲的事情的话,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就不得不成为她认真思考的问题所在了。 虽然她是急切的想要坐上姨奶奶的位置,但是她二十年都等了,也自然不在乎再多等一段日子,关键是她的这个位置得坐的稳当才行。 所以今天江暮烟、风少爷还有大少爷,这三个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看来她必须要先弄清楚才好决定下一步该如何走了! 还有第三个没有睡的人就是裴夜袭。 此刻他非但没有睡,更是脸色黑的可以媲美锅底。 因为他回了他住的院子,才听到他的心腹前来报告,说是他新纳进门的九妾,在傍晚前就被人赶出了翡翠城,且永远也不许再入翡翠城半步。 而赶他的九妾走人的不是别人,就是青书和湘姨。 两人一软一硬得、就给了他辛苦才哄到手的美人儿十两银子,就把人给遣送走了,连通知也没通知他一声,更别说给他挽回的机会和时间了。 而他偏偏却还发不出火,因为这整个裴府上下,除了他的父亲裴羽钦之外,还有谁能一下子指挥得动青书和湘姨两个人去办事? 裴夜袭知道父亲这是在给他深深的警告了,父亲在告诉他,若是下次他再这般故意纵容妾室进大宅胡闹的话,他会让他一个美妾也留不住。 今天父亲能把九妾遣出翡翠城,明天父亲就能让所有的美女,都不敢嫁给他裴夜袭为妾,他毫不怀疑父亲有这个手段和能力。 只是以往父亲从来不曾逼他到这一步,这一次父亲为了让江暮烟那个清高孤傲的女人心气平和,竟然对他下了这般重的警告,裴夜袭的心里如何能服? 但是再不服,也不敢把气出到父亲头上的他,就只有把这笔帐都算到了江暮烟头上去了。 所以,这会儿,他恨不得立即就找上江暮烟的烟云楼,连夜跟她算账,哪里还有心思睡觉? 而最后一个,到三更都过了,却还没有就寝的人,就是裴家的家主裴羽钦了。 不过他倒不是在为白天的事情而睡不着,而是在连夜处理堆积如山的公文和账本。 人人只当天下第一商贾之家的名头,是多么的响亮而光鲜,却不知道他这个东云国的传奇,人前人后要花多少的时间在工作上,才能支撑裴家这么大的家业,持续稳定的发展着,而不至于溃败! 这些年,他也是时候该培养个人来接他的班了,否则的话,待几十年后,他垂垂老矣,精力和脑力皆不够应付的时候,这偌大的裴家他又该交给谁? 一想到接班人的问题,裴羽钦就不免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唯一的儿子夜袭的志不在从商! 而其他另外三个裴姓子弟,虽然表面上似乎各有他们自己的兴趣,但是内里如何,他心里却又比谁都清楚。 这裴家安稳了二十年,终究是又要起波澜了! 原本他还能稳操几分胜券的筹码所在,此刻却又发生了变化,江暮烟居然要和夜袭解除婚约,还口出那般坚定之语,显然不是在开玩笑,更不是在说气话! 然而这桩婚事若是一旦告吹的话,这整个裴家的这池浑水,还不知道更会被搅和成什么样呢! 真是令人头疼的事情啊! 江暮烟啊江暮烟,你这般突然间变得犀利而冷静,沉着而坚韧的想要解除婚约,你究竟想做什么? 058字迹不像 “老爷,天色不早了,您该歇下了,明天五省的商会大掌柜们,还都要回来述职呢!您这两天本来就有点咳嗽,可不能再加重了!” 青书再一次上前给他把灯芯剪了一下之后,终于忍不住劝说了起来。 裴羽钦听了这话,微微不在意的笑了一下,“青书,你去睡吧,我还有这一点,核对完就会去睡了。” “老爷,您每次都是这么说的,但是您又哪次真的说到做到了?老爷,青书知道,这些话不该青书来说,只是为什么您不让大少爷亲眼来看看,您每天都忙碌成什么样了?” 青书对裴夜袭这个大少爷,心里其实是有诸多怨言的,这么多年来,他这个被老爷买进府里来的外人,都忍不住心疼老爷的辛苦,但是大少爷却根本视而不见般。 每天不是神秘兮兮的跑的家里的下人都找不见,再不就是花重金去寻花问柳,尤其是三年前,自打老爷给少爷定下少奶奶这门亲事后,少爷就更是变本加厉了。 现在就是在府中,也是处处都带着长剑,面色阴沉的样子。 现在更是弄的少奶奶作为一个女子,都开口提出要解除婚约之事,怎么看,也都是大少爷太不懂事了。 照他看,少奶奶容颜端庄美丽,出身又是书香世家,品性也高洁,还是东云国第一才女,若非江大人不幸早逝,如少奶奶这样的身份,求亲的人不知要踏碎江家多少门槛了。 就算少奶奶的性情稍嫌清高冷淡了一点,但是大户人家未来的当家主母,若是没有一点以上服下的威严,如何执掌一家大小事务? 更何况老爷也默许了大少爷娶了少奶奶后,可以另纳合心合意的柔情小妾在外宅,真弄不明白大少爷还有什么不满足。 他青书自从七岁被老爷从人贩子手中买进裴家大宅,到如今已经整整十五年了,也跟在老爷身边整整十二年了,几乎没有人别他更清楚老爷的十几年如一日的辛苦。 偏偏他这个贴身小厮都跟着老爷学到了不少经商之道,却惟独身为老爷的独子的大少爷,一天都不肯来学,让他这个下人都忍不住为老爷鸣不平了。 “青书,您进府来了也有十来年了吧!” 裴羽钦没有回答,反而轻声地反问了一句。 青书认真恭敬地点头,“是的,老爷,青书自蒙被您所救,到如今已经整整15年了。” “那你该清楚夜袭志不在此!所谓马不喝水强按头,那肯定是不行的,他娘过世的早,这些年我忙碌家族生意,也少顾忌到他,心中对他其实是甚为愧疚的,他喜欢什么,我心里也清楚的很,既然这样,何必去强迫他呢?” “可是,老爷” “不用说了,有些事情,如今我回头想想,我是做的不对的,早知道夜袭会如此抗拒这桩亲事,当初我便不该把烟儿给接回来的,白白的也误了烟儿的幸福!” “只是如今,烟儿都已经在裴家住了三年,就算没有举办过正式的婚礼,那她也已经是名分定了的裴家人,我不能不给她一个交代。” “老爷说的是,少奶奶的人除去清傲了一些,心地其实是很好的,下人们虽然不与她亲近,但是提起少奶奶,却也没有人说她一句不是。” 裴羽钦欣慰的点头,“青书你说的很对,可惜夜袭若是有一天也能与你这样,明白到烟儿的好就好了。” “好了,青书你下去睡吧,我今天肯定答应了你就会做到的,我把手头这几本剩下的看完,然后我就去休息。” “那好吧,老爷,青书告退了!”青书知道裴羽钦决定的事情,谁也休想要他改变,也知道今天是又劝不住他了,不得不心中叹气的退了出去。 青书走了之后,裴羽钦还坐在书桌前,看着那不断闪烁跳跃的烛火的火心,自言自语了一句,“真的是性情清傲吗?”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好一句烟波江上使人愁啊!” 一个男人站在桌前,对着桌案上的那两句诗词,忍不住感慨了一声,“不仅仅是诗好,字也好啊!果然不负东云国第一才女的美名,当真是让人惊艳不已!” 而在他身后,另一个面色有些阴沉的黑衣男子,却不闻不问的仿佛没听到一般。 “向日,你来看看,这副字是不是出自江暮烟之手?” 男人见那黑衣男子一动不动的坐着的样子,似乎也已经习惯,便干脆转身对着他说道。 黑衣男子听了男人这话,才缓缓地起身,两个箭步就来到了桌前,不过只看了一眼,心头就有些震惊了。 但是因为他的脸上常年没有什么表情,所以站在他身边的男人,倒也没有发现他心中的波动,他只是急切的问道,“向日,怎么样?” “诗像,字不像!” “果然有意思,诗像的,字却不像,向日,你果然和我一样了解我的这位堂弟妹啊!” 059三个命令 男人淡淡的笑了,笑的很是有深意一般。 “只是,我们的眼线,分明肯定当时凉亭里,只有江暮烟一个人,这两句诗也肯定是出自她之手,为什么不过一夕之间,她的字就发生了如此大的改变呢?” 对于男人自言自语般的问题,那个叫向日的黑衣男子,没有打算回答的迹象,他只是重新退回之前他坐的椅子,再度坐了下去。 而见他如此,男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向日,你总是这样,我不相信你心中对此一点都不好奇,一点都不着急!” “你不想知道你的这位故友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不想知道,我可是非常想知道,不过短短一个晚上,究竟是什么会让一个性情清傲,最是守礼仪的女子,改变了她以往待人处事的态度,还有我的那位大堂哥裴风,又在这中间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哈哈,看起来,这一潭看起来如死水一般宁静的水面,终于要起波澜来了,我等这一天可等了很久了。” 向日听了这话,冷冷地盯了男人一眼,“别想伤害她,更别打她的主意,她是我的,你若动她一根毫毛,我就不会放过你。” “向日,你忧心太过了,虽然这个江暮烟的确有令我惊艳的才学,不过我可没兴趣要一个曾经是别人未婚妻的女人,你就放心吧!只要你配合我,等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江暮烟肯定归你,绝对不会有人来同你争抢!” “哼!”向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冷哼了一声,就起身开门离开了。 而在他走后,男人看着书桌上的那副字,嘴角边却挂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饭要吃,日子要过,就算江暮烟对未来的日子,心中多少存着忐忑不安的时候,日升月落也不会因为她的忐忑而有所改变。 所以新一轮的日头,很快的又高挂上了天空。 依旧是红月一早来敲门,给她梳洗打扮,江暮烟在第二天早上洗脸的时候,才想起她昨日居然没有卸妆,就这么睡了,然后不知是心理因素还是因为胭脂水粉的在脸上逗留了一晚上,确实不适的关系。 她觉得她的脸很痒,不由无论如何也不肯让红月再在她的脸上上妆了,还要求红月给她梳个最简单的未婚女子的发髻。 这样的要求让红月不由有些怔愣,但是一想到昨天她多嘴说了些话被江暮烟训了之后,今天就算很想说些什么,也没有敢开口。 江暮烟一看她的表情,就明白了她的顾忌,但是她却也没有开口为她解开疑惑的打算,只在红月把她的发髻梳好之后,淡淡的关照了一句,“红月,以后不要再叫我少奶奶了,就叫小姐吧!” “啊?少奶奶,这,这……这是” 红月已经完全错愕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过一夜之间,少奶奶说不让她梳夫人髻也就算了,这下怎么连称呼也要改了? 难道少奶奶昨天到老爷那里去,被老爷训了? “你不要这啊,那的了,听我的就行了,以后别的院的人我管不着,总之从我们这院里出去的,谁也不许再叫我少奶奶,听清楚了吗?” 江暮烟从今天早上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决定要开始为她以后的后路做打算了,而第一步自然是纠正所有她周围的人对她的称呼。 她不是什么裴家少奶奶,她和裴夜袭从前就没有拜堂成亲,现在更是两个陌路人了。 所以这裴家少奶奶的名头,谁想要就给谁去吧,总之她江暮烟却是绝对不要的。 “是,是少奶奶,呃,不,是,小姐!”红月心头满是疑惑,但是常年伺候江暮烟,对她的命令早就习惯遵从了,所以她虽感觉别扭和不习惯,却还是听话的改了口。 “嗯,很好!从今天开始,闭门谢客,不管谁派人来请,都说我身体不爽,不能见客,更不能出门!” 江暮烟很快就下达了第二条命令,红月再度错愕,“小,小姐,就算是老爷和伯娘他们派人来请,也让回绝吗?” “对,不管是谁,都一律回绝!” 江暮烟想也没想的就点头,她确信,那位二夫人和湘姨是有求于她的,一时半会是不敢把她怎么样的。 而裴羽钦,经过昨天的事情,以及见识到她不要裴夜袭的态度,此刻她说要闭门谢客养身体的话,他就算不信,也想着可能是因为她还在闹脾气,想来他若真的很疼原来的这个江暮烟的话,是会纵容她的。 那么这样一来,只要裴羽钦和二夫人他们不来烦她,至于裴夜袭,她是不惧怕他来惹她的,就怕他不敢。 “是,小姐!”红月听自家主子这般笃定的语气,还能说什么呢? “另外,去给我弄些书来,不管什么类型的,越多越好,我这闭门谢客期间想看看书,静静心。” 江暮烟趁着红月没有时间思考的同时,立即抛出第三条命令。 060由衷敬佩 她左思右想的都想过了,她的灵魂对于这个世界的所有人来说,都是陌生人。 她没有原来江暮烟的记忆,也不知道在这裴府大院里还有谁能靠得住,谁又靠不住,昨天破天荒开口问裴风,全凭的是一股可以暂时相信裴风的直觉。 但是这并不等于说,裴风就能成为她全部疑惑得到的解答的途径,很多的东西,想要明白,还是要靠她自己才行。 那么不能问人,最有效,也最快速的方式就是通过看书了。 她想裴府这么大的宅邸,不可能没有一个像样的书房的,只要有书房,那她就能通过书本,对这个世界有些稍微的了解,哪怕所得很少,也总比她如今一无所知要来的好的多。 “小,小姐的意思是要奴婢去找青管家,去大书房借阅些书过来吗?那小姐您前两天刚要奴婢去买回来的那些书,您不看了吗?” 相比较前两条江暮烟的吩咐,对于这第三条,红月的反应就明显的恢复了正常,不再感到讶异了。 毕竟主子喜欢看书写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以往一般都是主子给她银钱,去外面的书肆买些新的回来,还从来没有让她去老爷的大书房借过书呢! 更何况,前两天买回的十几本新的书,小姐不是还没看过吗? 红月稍稍有些纳闷。 江暮烟听了却心中一喜,老爷的大书房?还有新买回来的书,等等的字样,让她瞬间就反应了过来,难道江暮烟她自己就是有一个小型的书房的? 这么一想,她顿时就佯装平淡的道,“也是,我先把新买回来的看了再说吧,若是不够就再让你去找青书好了,对了,买回来的书还放在老地方吗?” “是的,小姐,都在您书房的书案上呢,您是吃完早饭就过去呢,还是下午再去?” 红月的回答,让江暮烟差点没激动的站起来,原来那个江暮烟竟然是真的有一个小型的书房,那简直是太好了! 也是她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这原来的江暮烟既然身为东云国第一才女,那自然是喜欢舞文弄墨的,而裴家又是如此一个富裕的大户人家。 再加上从红月也好,裴夜袭的态度上也好,都可以看出裴家的那位当家人裴羽钦,是对她相当的疼爱的。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江暮烟这个身为裴家未来儿媳妇的人,有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小型图书房,也就实在不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了。 “嗯,用完早饭就去!” 心中的激动还不能流露出来,江暮烟只得继续装平静,装从容地回答。 “是,小姐。”红月没有怀疑的就点了点头。 很快早饭就被一一送了进来,依旧是精致、营养却简单的小菜和粥点。 分量也控制的差不多好,让江暮烟刚好吃的饱饱的,又不会剩下太多的食物被浪费掉,这样程度的准备膳食,让江暮烟心中对裴家的厨子很是有好感。 毕竟太多的有钱人家,不懂得勤俭持家的道理了,总自恃家中有钱,盲目的挥霍和浪费,江暮烟是深为这样的行为感到不耻的。 用完早饭,她就在红月的引领下,下了楼,推开了楼下正中间房的朱红色雕花大门,原来江暮烟的书房就在她卧房的楼下啊! 而一走进这整个打通的楼下‘书房’里时,江暮烟的眼中就已经忍不住露出大大的惊叹之意了! 老天!她原以为不过是个有几排书架的小书房而已,现在一看,这哪里是几排书架? 分明根本就是一个小型的图书馆了嘛! 这原来的江暮烟,竟然把这么多的书都已经看完了? 在现在的江暮烟的心中,顿时升出了一种对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的由衷的敬佩之情。 在她的上一辈子,江暮烟觉得她自己的已经算是博览群书的人了,因为在她二十八年生命中,不能出门,几乎静止的生命里,唯有阅读是一种真正的乐趣。 但是现在看到这么多书的她,却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学无止境’! 挥了挥手,把红月遣出去之后,江暮烟顿时就缓慢地开始穿梭在了这一排又一排的书架之中,浏览着每个书架上方,用沉香木做成的分门别类的标记牌。 越是看的多,也就越是佩服她身体的原主人的这番精心,竟然真的把各种不同类别的书,都仔细的做了归类,让她不用费力的寻找,就能一目了然。 若非不是爱书的人,是万不可能做到这样的。 江暮烟陡然觉得自己若真是要顶替她活下去,怕是压力也不轻啊! 毕竟这么一个惊才绝世的大才女,若是因为她的重生,被辱没了名声,江暮烟自己也觉得有朝一日她再度死了之后,会无颜去面对那个江暮烟。 看来,她想不努力一点都不行了! 061清早叫骂 江暮烟自然是个爱书的人,而这书房里的书籍又分门别类的那么清楚,她很轻易的就找到了她想要找的书。 嘱咐了红月不要来随便打扰,甚至要她到了时间,直接把午饭都往书房门口送一下就可以了之后,江暮烟便一个人窝进了这间满是知识财富的书房。 静静地如同一块海绵开始吸水般的,贪婪的吸收起了有关这个世界的很多东西。 她只恨要看的书籍太多,需要了解的东西太多,但是她的时间却太少。 而忍了一个晚上,终于还是没能憋住自己心里的火的裴夜袭,一大早就来到了江暮烟住的烟云楼,准备找江暮烟兴师问罪。 但是却刚到院门大门口,就被人拦下了。 “对不起,大少爷,少奶,呃,小姐今天不见客!大少爷请回吧!” “放肆!我是客人?”裴夜袭本就阴沉的脸色更是难看了起来。 守门的丫鬟惧于裴夜袭的厉色,不由有些打寒颤,而此时门内的红月也听到了裴夜袭的声音,顿时就走了出来。 恭敬地对着裴夜袭行了个礼,“奴婢见过大少爷,小姐昨日回来之后,身子受了凉,现在有些不舒爽,正需要静养的时候,所以小姐吩咐了,从今日开始,半个月内,小姐不见任何人,包括老爷在内!” 红月的话说的很客气,很恭敬,裴夜袭却听得很火冒! 不见任何人?还包括老爷在内?听听!这话不是摆明了在跟他说,她江暮烟就是他爹来了她也不见,更别提他这个做儿子的了,就更不会见了! “红月,你这是要拦我?显然昨天本少爷对你说过的话,你已然不记得了?” 红月一听这话,倒也不惧,她是江暮烟的丫鬟,自然只听江暮烟这个小姐一个人的。 至于这个大少爷,从来也不喜欢小姐,又看不起小姐,也不尊重小姐,她虽是个丫鬟,心里也对他很不以为然的。 但是小姐训斥的也对,她毕竟是个丫鬟,对着主子太过无礼,总是会害小姐授人以把柄的,所以此刻一见裴夜袭又要拿他大少爷的身份来压她了。 红月干脆‘扑通’一声,双膝重重的就跪到了地上,“大少爷,小姐已经生病了,她需要静养,小姐这么吩咐奴婢,奴婢就这么替小姐传话,若是得罪了大少爷,奴婢愿受打受罚,只是罔顾小姐的命令,让大少爷进去,却是绝对不成的!” “好!很好!好一个忠心为主的丫鬟,也好一个江暮烟!你真当这院墙能拦得住我不成?我若执意要进去,你又如何?” 裴夜袭简直是怒极反笑了,这江暮烟当真是能吊起他心中最深处的火苗啊! 红月依旧一副垂眉低头的恭敬模样,“大少爷若真的要飞跃院墙,直闯进去,奴婢无能为力,只能一死以向小姐谢罪了!” “江暮烟,你当真是好本事啊!居然能调-教的你这丫鬟以死阻拦我进去!我不信你真病了,昨日里不还厉害的很吗?怎么今日一早就开始装起乌龟来了?” 裴夜袭冷笑一声,顿时就拔高声音,用上几分内力,把他的声音给清楚的送进了院内。 时逢江暮烟正在看一本东云国国史,看得正认真的时候,听到了裴夜袭的话,顿时一怔,然后便笑了,这个裴夜袭还真是无聊的紧,果然二十岁的男人,还是个孩子啊! 昨天才斗嘴落了下风,今天一早就又来闹了,还拿话激将她? 江暮烟含笑着摇了摇头,干脆就当没听见,动嘴皮子的事情,他若喜欢,以后多的是机会奉陪,此刻的她时间可不多,可都得用在看书上,可没空理会他。 既然红月那丫头已经用死威胁住了他不敢进来,那她还管他做什? 江暮烟干脆就两耳不闻窗外事般的重新沉浸入书中,任裴夜袭在外面挑衅般的传声。 红月依旧跪着,另外守在院门口的两个丫鬟也跪着。 裴夜袭见一句没有什么反应,又在门口叫嚣了好几句难听的话,想着依照江暮烟那个女人清傲的脾气,肯定会忍不住走出来反讽他的。 然而等了好半晌,让他不得不失望的是,院墙内根本半点动静也没有,反而显得独自一个人在她院门前叫嚣的他,不像个有心胸的男人,活生生的把裴夜袭给气得不清。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夜未睡的二夫人,因为担忧账本之事,终究还是盛装亲自来了这烟云楼。 刚到门口,就听到了裴夜袭站在院门口,冲着里面骂着很难听的话。 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当即走出小轿,立即快速的上前,“哎哟,夜袭,我的大少爷,小祖宗哎,还不住口?你听听,这都是说了些什么话啊!夜袭,让你爹听了,可不要打断你的腿了?” 裴夜袭转身看到了二夫人,脸上的表情还是阴翳的,但是却还是知礼的喊了一声,“伯娘,您怎么也来了?” “我来看看暮烟那丫头,昨天见她脸色就不太好,担忧她的身子别真是病了,刚到门口,就听夜袭你在说这些话,夜袭,不是伯娘要倚老卖老的说你,这暮烟好歹也是个女儿家,江大人又过世的早,她一个女娃儿本就够可怜的了,你素来不太喜欢她,伯娘也是知道的!” “可,你再怎么不 062岂有此理 “笑话,她那般的恶毒,会寻死?哼,她要真寻了死,倒是好事,大家都落得个干净!” 裴夜袭本能的就冷笑的反驳了一声,因为想起了江暮烟昨天冷嘲暗讽他时的样子,他是如何也不相信这么牙尖嘴利的江暮烟会寻短见的。 二夫人秦红叶却被裴夜袭的这话吓的完全怔住了,因为以往裴夜袭虽然不喜欢江暮烟,可还从来没有当着别人的面,说过这么难听的话。 但是听今天这话,他分明不仅是不喜欢江暮烟,甚至还极度讨厌和仇视她,这,这种情况下,她和李湘云想要去老爷面前,提出撮合他们早成亲的事情,还能成吗? 可若亲事不成,江暮烟肯定也会因此仇恨裴家,到时候,别说要给她们办事了,怕是一个弄不好,真的要一拍两散了。 二夫人秦红叶到此时,是真的着急了。 顿时也顾不得裴夜袭的大少爷的身份,立即就怒了,“夜袭!你给我住口!你说出这样的话,到底是谁恶毒?” “我倒是想要问问你,暮烟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要说出这样过分的话来?恶毒?你居然用了这么严重的词来形容一个女子,且这个女子还是你未来的妻子,夜袭,你不觉得你实在是太过头了吗?” 其实裴夜袭在说出这句话之后,也是有些微微后悔的,毕竟就算是江暮烟昨天到他爹那里告了状,才使得他爹把他的九妾给遣走了,但是毕竟是他和他的九妾理亏在先。 若非他纵容了九妾上门挑衅了江暮烟,这事也不会发生,他也不是不能体谅别人的心情,也知道这样的事情换成任何一个女人,也未必容忍的下去,江暮烟去告了状,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气愤的只是江暮烟明明昨天已经答应了他不去他爹面前告状,却还是告了状,出尔反尔了一回,弄的他爹把他好不容易纳进的九妾给遣走了,所以忍受不住胸口的愤怒,难听的话就自然而然的说出了口。 但是他心中后悔是一回事,被人指着鼻子指责又是另一回事了,所以明知自己不该这么说的裴夜袭,在听到二夫人秦红叶的怒责之后,反而干脆犟上了。 顿时就道,“伯娘,你管得太宽了,这是我和江暮烟之间的事情,伯娘就不用管了!” “夜袭,你,好,好,我管得太宽了,我果然管得太宽了!我算什么人啊,你大少爷叫我一声伯娘已算是给了我面子,而我这个寡妇,居然还不知好歹的干涉大少爷的事情,的确该死!” “我这就走!我这就去跟老爷说,干脆把我们孤儿寡母的遣出去算了!这宅子里我还有什么脸住?” 秦红叶当即就掩了袖子,一副红了眼睛,气愤羞恼不已的模样。 “二夫人”红月跪在地上,眼见二夫人帮衬着自家小姐,也被大少爷辱了的样子,顿时更是对裴夜袭没了好感。 秦红叶微微转过身子,对着还跪在地上的红月,佯装无能为力地道,“红月啊,你回头就跟暮烟说,我这个当伯娘的没用,不能为她说公道话了,她若身子骨好些了,就出了裴府,去外宅看看我,我便心满意足了。” “二夫人奴婢会替您转告小姐的!”红月的眼泪当即就掉了下来。 “好,好丫头!好好照顾你主子!揽月,清月,我们走,这就去老爷那里!”二夫人也一副委屈的眼泪也掉了出来的样子,转身了。 “是,二夫人!”揽月和清月顿时也敢怒不敢言的瞪了一眼裴夜袭,扶着二夫人就上了轿,然后一行人很快就离开了。 裴夜袭冷冷地看着这一群女人间的做戏状,只觉得恶心的很。 别人他不敢说,就说他这个二伯娘,根本不是省油的灯,哪里有这么容易就哭哭啼啼的?还不是为了到他爹面前去告他的状。 还说什么搬出裴家,她若真的肯搬出裴家去,那倒还省事了!就怕她死赖着不肯走! 只是这话,他此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口的了,他更知道,这事马上传到他爹的耳朵里,他又少不了一顿训斥了,但是事情出都已经出了,他也不惧怕。 而这,都是因为江暮烟这个女人惹出来的祸,若非是她,他怎么会如此口不择言的直接落入二夫人的言语陷阱里? 已经急怒攻心的裴夜袭顿时就把这笔帐,也一并算到了江暮烟的头上。 顿时也不顾红月还跪在院门中间,一个箭步,就跨了进去,‘咚咚咚’的就上了楼,用力的一脚踹开江暮烟的房间,却发现房里根本没人。 顿死大吼了起来,“江暮烟,你给我滚出来!江暮烟你有胆去向我爹告状,也有能耐让伯娘之流的都为你说好话,你竟没胆见我吗?江暮烟” 这样的怒吼,就在楼下书房里的江暮烟,若还能装听不见的话,那她的耳朵也就不该是好的了,而是聋的了。 不由也火了,她都已经不跟他烦了,他居然还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辱骂和挑衅于她,这个裴夜袭,当真是岂有此理! 063一个巴掌 顿时放下手里的书,就站了起来,快速的走向书房门口,打开房门,冲着楼上就扬声道,“裴夜袭,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就在这里,哪里也没躲,你有什么话就滚下来说吧!” 裴夜袭听到江暮烟的声音,顿时一个纵身,就用轻功从楼上跃了下来。 目光通红带赤,人也迅速的就冲了上来,还未掠近,冷笑声却已经先一步响了起来了。 “江暮烟,你不是有病不能见客吗?你现在怎么又愿意出来了?不装缩头乌龟了?” 一听他这开口就是夹棍带刺的话,江暮烟顿时也冷冷地盯着他,“裴夜袭,你到底无不无聊,你有事就说事,说这些没风度的话又算什么?我有没有生病,不是你说了算的,我想不想见你,也不是你说了算的!你就说你气势汹汹的大清早来这里做什么?我以为我们昨天已经达成共识了!” “谁和你达成共识?你昨天还答应了我不去爹面前告状的,结果呢?” “我去告什么状了?你老开口就说我告状,闭口就说我告状,我究竟告了什么状?” “江暮烟,你虚伪!事到如今,你还在否认?” “裴夜袭,你到底讲不讲道理?你若不讲,就给我滚出去!” “江暮烟你出尔反尔的向爹告发了我的九妾伤了你的事,你敢不承认?现在我的九妾被我爹派人赶走了,这下你高兴了?” 江暮烟此刻终于明白了,裴夜袭一大清早如同一只疯狗般的,乱吠乱咬的原因所在了。 顿时气的也有些身躯发抖,“裴夜袭,你真是不可理喻!你可以亲自去问问你爹裴羽钦,看看到底是不是我跟他告了状,裴夜袭,我告诉你,我虽然不耻你这样的男人,但是我却是个有格调的女人,我才不会做这么有损自己身份和涵养的事情的,你少无中生有的跑来这里冤枉人!” “你的九妾被你爹赶走了,关我什么事?我干什么要高兴?你难不成以为我希望赶走你的九妾后,让你这样的男人回心转意的回来爱上我不成?” “裴夜袭,你不要太把自己当一回事,这个世界上不止你一个男人,我何必在你这么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自己?真是太笑话了!” “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我现在、以后、和未来都不想再看到你!” “江暮烟你当然不想看到我了,你也终于说出真心话了,这个世界不止我一个男人,你果然早就和裴风有一腿了,枉费平时装得跟个贞洁烈女似的!” “裴夜袭”江暮烟这下是真的火冒三丈了! 不等裴夜袭冲上来,她自己就先一步冲了上去,狠狠的扬起手,重重的就给了裴夜袭一个响亮的巴掌。 而裴夜袭也似乎怎么也没想到,江暮烟居然敢冲上来打他,所以压根没有防备,更是没有后退,就这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前者是甩了他一巴掌,还气怒难消的厉声斥道,“裴夜袭,你真不是个男人!我真为江暮烟不值,居然会与你这么一个垃圾男人有过婚约!” “你既然硬要逼着我说出难听的话来,那我告诉你,裴夜袭,我江暮烟在此发誓,就算这个世界上的男人,都死得只剩下你一个了,我也不会要你!” “就算有一天我落魄潦倒到要去卖身为妓,我也绝对不接你裴夜袭的客,你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你现在就给我滚!” 江暮烟骂到后来,因为太过激动,眼角都有泪光渗出来了。 裴夜袭则被她的这副表情,这些誓言,给惊吓得狠狠的后退了一步。 一个女人竟然发誓说出连做妓女也不愿接他的客的话,可见在她的心里,是不耻不屑他到什么程度了! 裴夜袭不禁有些为他自己的话和他的行为,感到有些微微的后悔了。 看江暮烟的样子,看来是真的没有去对父亲告状,那么也就是说,是他爹自己知道了小九的事情,所以让青书和湘姨去把人给打发了,和江暮烟不相干? 那么,他从之前到现在,他不是平白无故的在责备和冤枉江暮烟吗?还骂了那么多难听的话? 裴夜袭完全怔愣了,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身为男人的惭愧,倒也完全忘记了他的脸上还挨了火辣辣的一记巴掌。 只是讷讷地看着江暮烟的眼角渗出来的那一滴泪水,突然间感觉心头刺刺的,很是不舒服的,似乎是在这一刻他突然失去了极重要的东西一般。 “江,江暮烟,我” “你走!我不想听你说话,更不想再看到你!我最后说一次,我巴不得你最好在外面有九十个小妾,一辈子也想不起来烦我,我也不屑去裴羽钦的面前告你的状,因为没必要,我根本不喜欢你!你走吧!” 江暮烟说完,看都再也不看裴夜袭一眼,转身就往书房重新走了进去,并重重的关上了门。 只留下裴夜袭有些失魂落魄,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外,那伸出的本想挽留和拉住江暮烟的手,就这么停留在半空中,久久也不曾放下…… 064想要受罚 而没多时,门口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青书带着两个小厮快速地走了过来,看到裴夜袭有些失魂落魄的站在江暮烟的书房门口,青书没有多注意他的神情,只是立即恭敬地道,“大少爷,老爷请您现在就过去!” 裴夜袭宛若未闻的依旧看着那扇已经关起来的书房的大门。 “大少爷,大少爷?老爷请您现在过去!”青书又大声叫了两声,裴夜袭才回过神来一般。 “爹找我?” 此时,他来时的怒气已经半点都找不到了,他甚至都在怀疑之前他到底为什么会忍不住心头之火,就这么怒气冲冲的来了这里找江暮烟算账,而不去多求证一番呢? “是的,大少爷!”青书再度恭敬的回答。 “噢,那我跟你们去。”裴夜袭顿时就安静的转身了,一副准备跟着青书他们去的样子。 青书对裴夜袭这次竟然这般的合作,半点反弹也没有的情景,很是诧异,只是脸上掩饰的好,顿时也没有多说什么,立即也恭敬的转身在前面引路了。 而江暮烟在听到青书把裴夜袭领走了的声音之后,才有些无力的重新回到了椅子上,瘫软的坐了进去,告诉自己从此不要掉眼泪的她,又一次忍不住趴在桌头好顿哭了一通。 只是这一回,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到底在伤心和难过些什么。 难过这个该死的裴夜袭,让她受了怎么大的委屈?她知道不是,毕竟她又不喜欢他,他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她没有必要为了他而不高兴。 那么她还能难过些什么呢? 难过她虽然得到了重生,但是却失去了真正的亲情,疼爱的她的爸爸再也不能见到了。 难过她不欲与人为难,但是来了这里之后,却生活复杂的总有人要来为难她。 难过她往后的生活,就必须在这样混乱而复杂的家庭里生活下去。 难过她从今之后,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孤单一人,独立奋斗。 更难过,这个世界,她再难以找到知心知意之人了,因为没有人了解她的过往,知道她来自怎样的一个地方,所以她永远无法和一个土生土长在这个世界的人,有真正相同的话题。 所有的所有,很多很多,这些都是令江暮烟难过的所在,但是她却无力改变,因为现实就是她活了,而这些就成了她必须面对的一切。 裴夜袭走进去大厅的时候,二夫人秦红叶已经在一边哭的眼睛都肿了,地上还有两个青布打结好的包袱。 而秦红叶的两个丫鬟清月和揽月,也在一边陪着她用手绢擦拭着眼泪。 而裴羽钦则神色少见的严厉的坐在大堂正中间。 看到裴夜袭进来,二话不说,立即就沉声道,“夜袭,跪下!” 裴夜袭其实看到二夫人那副样子,再看到他爹疾言厉色的模样,就知道二夫人是当真来找他爹告状了,而且肯定还添油加醋的告了一个大状,否则的话,他爹的表情不会这么的严厉和震怒! 便是裴夜袭心中认为他并没有错对二夫人之处,此刻看到裴羽钦这幅模样,也双膝一软,顿时就在坚硬的地板上跪了下来,轻声地喊道,“爹!” “夜袭,你之前做什么去了?” 裴羽钦简直不敢相信他的儿子,会说出这么恶毒和过分的话来,虽然他更知道在某些方面,二夫人肯定是添油加醋了,但是哪些话是夜袭肯定说过的,他还是分辨的出来的。 现在他要求证的就是,夜袭是不是真的那么对江暮烟说过话。 裴夜袭不吭声,不说话,也没有为自己辩驳的样子,他现在脑子还在回想着之前,江暮烟眼角渗出那一滴泪时的情景,也深觉得他自己鲁莽了。 更知道江暮烟是不会接受他的道歉的,他也拉不下面子去给江暮烟道歉的,既然爹要罚他,就让爹罚好了,他第一次接受的如此心甘情愿。 而裴羽钦自己的儿子,他岂有不了解的道理? 见他如此默不吭声的等同默认的样子,心中更是气怒到了极点,“你不说?你不说就以为我不知道了?你现在就给我朝着你伯娘认个错,不然的话,我立即把你关进祖宗祠堂,七天内你给我跪着,除了水,七天的你休想吃到一粒米。” 裴夜袭淡淡地看了看二夫人秦红叶,极为疏淡的一眼之后,便干脆闭上了眼睛,只当没看见秦红叶一般。 他这般动作,自然让秦红叶看的更是心头火起,正点着眼角的手绢,更是再度挡在了口鼻前,又开始嘤嘤哭泣了起来。 “老爷,算了,妾身本来就是个未亡人,在家里人微言轻的,加上夫君又过世了多年,妾身虽然身为大少爷的伯娘,但究竟是不够资格去评点大少爷的对错的,只是,妾身也实在看不下去暮烟受的屈辱了,这才说了大少爷两句,没想到……总之,妾身实在是没脸在宅子里住了,就请老爷还是让我们主仆搬出本宅去吧! 065遂他心愿 “放肆!谁敢?大嫂不要动怒,都怪羽钦这些年疏懒了教育夜袭的责任,使得夜袭竟然胆敢如此的对长辈不尊!来人,上家法!” 裴羽钦的声音顿时大了几分,青书顿时垂眉顺眼地应了一声,“是,老爷!” 不多时就从后堂捧来了一把约莫三寸宽三尺长的戒尺,裴羽钦接过那家法,就站了起来,“夜袭,我再问一次,你可知错?” “爹,儿子的确有错,愿受家法!请爹动手!” 裴夜袭身板挺的笔直,顿时就朗声回答道。 裴羽钦也不手软,重重的第一下就打到了他的背上,“既然知错,那我问你,你错在何处?” “孩儿不该身为男子,却肚量狭小,斤斤计较!孩儿知错!”裴夜袭的头高高的昂起,看着正堂上方悬挂的裴家家训的牌匾,大声地道。 “还有呢!”第二下又重重的挥了下来。 “孩儿不该不听爹的话,还无故冤枉了暮烟!孩儿知错!”裴夜袭再度铿锵的回答。 随着他的话落,第三下戒尺又打到了背上同一处地方。 这回裴夜袭不等裴羽钦问,他就已经继续态度诚恳的开始检讨他的过错了。 “孩儿不该对未婚的妻子,口出伤人恶言,更不该让她伤心难过!孩儿知错!” “孩儿不该违背父亲多年教诲,整日里不思上进,只知眠花宿柳。孩儿知错!” “孩儿不该……” 整个大堂里只听得到裴夜袭一声又一声的‘孩儿不该’‘孩儿知错’,以及裴羽钦手上的戒尺一下又一下的打在裴夜袭身上所发出的清脆响声。 不多时,裴夜袭的背上已经鲜血都渗出来了,裴夜袭的声音比之之前也小了不少,但是唯独脊背,却还依旧挺的笔直。 半个时辰后,就连秦红叶她们都已经看不下去了,因为那把家法上,都已经沾满了血和碎肉了。 但是裴羽钦却还在闷头不响的打着,而裴夜袭也还是一声又一声的‘孩儿知错’! 这父子俩的骨子里,同样的倔强。 “老爷,老爷,别打了!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一直在后堂的纱帘后面隔帘看着的李湘云,再也忍不住冲了出来,打断了裴羽钦的继续执行家法。 虽然裴夜袭平日了并不见得看得起她这个湘姨,但是若是打坏了裴夜袭,对她这个没有名分的人来说,却绝对是不会有什么好事的。 所以不管是为了她自己的利益也好,是为了整个裴家也好,她都必须出来阻止。 而青书看到湘姨都跑了出来,他也顿时也跪了下去,“老爷,不能再打了,少爷的背部都烂了,再打真的要出人命了,大少爷已经知错了,老爷您就息怒吧!” 秦红叶见青书和李湘云都跳出来求情了,虽然她自始自终也没听到一句裴夜袭对顶撞了她的认错之言。 但是裴夜袭毕竟是裴羽钦唯一的儿子,若真是因为她而打坏了,估计裴羽钦嘴上不说,心里不免要把她恨上了。 反正他也已经接受了不小的教训,她也见好就收吧! 于是,秦红叶顿时也赶紧哭着站了起来,“老爷,老爷,湘云妹子和青书说的对,快别打了,您再打下去,万一把大少爷给打坏了,您让妾身还有什么颜面去面对裴家的列祖列宗啊,您这不是要我这个大嫂当千古罪人嘛!” “老爷” 三人合力同声的又请求了一声,裴羽钦这才停下了手头的家法,“夜袭,既然你知错认错,那么你从今日起,你便要改过,现在,你立即给我去祠堂,不跪足三天不许起来!” “是,爹!” 裴夜袭几乎是咬着牙齿坚持着点了头,应了声,晃晃悠悠的想要站起来,青书见状,赶忙要去扶他,但是裴夜袭却不要他扶,硬是自己一个人站了起来,步履蹒跚的往门口走去。 青书和湘姨只好赶紧小心翼翼的跟在裴夜袭的身后,一路护送着他走进祠堂里面。 看到他直直的晕倒在祖宗牌位面前后,才焦急的冲上前去。 且不说这一顿,又是请大夫,又是处理伤口,熬药,和喂药的,一直折腾到了大半夜。 就说裴羽钦打了独生儿子之后,心里也难受的不像样,虽然夜袭从小到大就和别的孩子有些不一样,但是究竟是血浓于水,且他就这么一个儿子,护犊心里总是有的。 然而夜袭今天所做的事情,也确实叫他很失望,他对经商没有兴趣,他不怪他;他反对他给他定下这门亲事,执意纳许多房妾,他也依他。 但是他再怎么也没想到夜袭会在昨天的事情之后,今天一早就又上烟云楼,去辱骂江暮烟,他心里不得不有几分‘怒其不争’的感慨了! 罢了,既然夜袭当真如此的不愿要暮烟为妻,他这个当爹的又如何强求得了? 想着暮烟那丫头今年也十七了,夜袭既然不能给人家幸福,也耽误不得她的姻缘了,这事既然是因他而起的,那就依旧由他去给解决了吧! 裴羽钦在安抚好了秦红叶,让人把她依旧送回飞花院后,便换了衣裳,独自让人抬了轿子,没有叫上青书的就一个人去了江暮烟的烟云楼。 066亲去烟云楼 烟云楼前,依旧是两个守门的丫鬟。 裴羽钦在下了轿后,就让人走了,他自己单独走上前去,两个丫鬟刚想说小姐谁都不见的话,一抬头看到来人竟然是家主之后,顿时都跪了下来。 “奴婢们叩见老爷!” “烟儿呢?” “呃,小,小姐她身体不舒服,在,在里面歇着呢!”一个惴惴地回答道。 “噢,有没有请大夫?”裴羽钦一边问,一边自然而然的走了进去,两个丫鬟拦天拦地,也没有胆子敢阻拦家主的进门啊! 便只能诚惶诚恐地跟在裴羽钦身后,轻声地道,“不曾!红月姑娘说,小姐不让请!” “嗯,我知道了,你们依旧去守门吧,没什么事情,我自己去看看烟儿就行了。” “是,老爷!” 两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恭敬地停在了原地,等待裴羽钦走远了之后,才重新退回到门边,继续看门了。 裴羽钦一个人走在江暮烟所住的这个院子里,发现这个院子大归大,却委实有些冷清,几乎没有几个丫头,一路走来,花红柳绿的看着有生气,其实寂寥的很。 往常他要见她,都是唤青书过来接她过去的,倒是很少有亲自到这里来看看的,话说起来,距离他最近的一次来这里,还都是一年前的时候了。 如今想想那个时候的烟云楼和如今的烟云楼又有什么区别呢? 似乎什么区别也没有,竟然连多上几盆花也是没有的。 枉费这整个裴家的人都说他疼爱江暮烟,现在看到这般情况,饶是裴羽钦自己,也忍不住有几分惭愧了。 毕竟就算并不真心喜欢江暮烟的性情,但是她究竟是孤苦伶仃的一个小女孩,年纪那般小小的就寄人篱下,她的心中如何能不凄惶? 他作为她的长辈,既有想要借她之才的打算,却不曾真正打心眼里疼爱过她,如今算起来,也委实难以怪得暮烟心冷情灰了! 罢了,罢了,今日之后,她和夜袭的婚事,终究是成不了了,但是他也终不会让裴家负她,就当他裴羽钦往后又多了一个女儿,日后,再为她觅一门如意夫婿,把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也算对得起他的好友江天的在天之灵了。 只是,这番打算能否达成,他还是想要亲口问问暮烟的心意,如当初那般强给夜袭做主的事情,他不想再做第二次了。 所以今天前来,他会把他的打算对江暮烟提出来,但是江暮烟接受与否,他不强求,若是她拒绝,但凡她有什么要求,若能满足,他都愿意给予满足,以补偿她这三年过得委屈和冷清的日子。 一路走来,很快就到了江暮烟住的烟云楼前,正好看到红月端着食盒从对面走来。 一看到他,红月傻了一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再要跪下已经来不及了,因为裴羽钦的一只手已经阻止住了她。 “这是给烟儿的?” “回,回禀老爷,是,是的。” 已经吓呆了的红月,只得愣愣地道,完全不明白老爷怎么会来了,还没有人来给她通报过?门口站着的那两个丫头打瞌睡了吗? “烟儿人呢?”裴羽钦一边问着,一边从他手中接过了食盒,“在楼上吗?这个我拎上去就行了!” “不,不在,小姐在,在书房里!”红月见裴羽钦准备往楼上去的样子,顿时连忙摇头,指着书房的门,就结巴地道。 “不是不舒服吗?还看书?这个烟儿真是让人担心啊!” 裴羽钦忍不住眉头微蹙,语气中透出了担心的意味,而眼前的这抹担心,却是货真价实的真的担心。 红月听了裴羽钦这话,紧张感顿时消弭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感动,同样是姓裴,还是亲父子,红月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性情和心肠会差别如此之大。 老爷是多么慈爱和柔和,雅致温润如美玉,但是夜袭少爷却简直像个完全不懂礼数的暴龙一般,不久前骂小姐的那些话,她如今回想起来,都忍不住要为小姐感到委屈和难过。 但是眼前,老爷既然来了,那他肯定是来安慰小姐,为小姐出气的,在单纯的红月的心思里,自然便不会想着要阻拦裴羽钦了。 于是,她顿时点头,“小姐之前被大少爷骂了一顿之后,就躲进了书房里没有再出来,午饭都让奴婢送在门口就可以,既然老爷您来了,奴婢就斗胆请老爷帮忙把饭菜给拎进去吧!” “行,那你去多准备一副碗筷过来,我今天和烟儿一起吃午饭,好久没有和烟儿一起下棋了,不知道我的棋艺有没有退步掉!” “哎,太好了!奴婢这就去准备!”红月兴奋的想要大叫。 裴羽钦做了一个让她轻声的动作,红月立即会意,快速的就转身几乎是用跑的去准备东西了。 裴羽钦拎着准备的很齐全的食盒,真正推开书房的大门的时候。 几排书架之后,还有些带着鼻音的江暮烟的声音就传了出来,“红月吗?我不是让你把饭菜放在门口就好了吗?” 067失去了控制 裴羽钦听了这话,微笑了一下,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收拾了一下桌面上摆放着的一些书,腾出位置来放置了食盒之后,他便循着之前江暮烟发出说话声音的地方走了过去。 刚绕过五排书架,就看到江暮烟捧着一本书,正靠坐在一排书架的角落地上,看的正聚精会神呢! 裴羽钦不由都有些错愕了,他没想到会看到这么一个放松的,如同小猫一样蜷缩着的江暮烟,在他的印象里,江暮烟永远都是仪态端庄,站的笔直的官家小姐的风范。 几时会有这样不合时宜的,不合礼数的行为? 不由想要开口说的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于是,从来对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举重若轻的东云国传奇的他,第一次就这么呆呆的站着,有些怔愣地看着那个抱着腿,蜷着身子的女孩,感觉又陌生,又有一种让人心怜的感觉油然的升起。 江暮烟以为来的是红月,没听到她的回答,自然以为她已经走了,但是不多时,她就感觉到了一股奇异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的感觉。 不由错愕的抬起头,看了过去。 这一看,惊的她手中的书都掉落在了地上也不自知,她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脑海里第一本能就是跳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他怎么来了?他为什么会来呢?为什么没人告诉她他来了? 书本落地的声音,惊醒了怔愣的裴羽钦,见自己吓到了她,他歉然的笑了一下,缓缓地走了过去,“抱歉,烟儿,吓到你了?” “你,你,你怎么会来?” 不想叫他裴老爷,因为他的年纪叫这个称呼实在很古怪;也不想叫他伯父,因为她没打算以他的晚辈自居,更何况如今的她已经和裴夜袭解除了婚约关系;但是似乎又不能就这么直呼他的名字,江暮烟一时间尴尬了起来。 而对于她直接以‘你’字相称的不算礼貌的行为,裴羽钦心中并无见怪,他只是近距离的看清了她仰起的脸上,那分明红肿了起来的眼睛,看来是哭的不清。 还有那蜷缩的坐在地上,越发显得瘦削娇小的双肩,怎么看,都是楚楚可怜中的透着故作的几分坚强感,让裴羽钦心中本就觉得对她愧疚不已的心,越发的愧疚了起来。 “知道夜袭一早就过来闹你了,有些不放心你,过来看看!烟儿,地上凉,你身子骨又这么纤细瘦削,如何可以坐在地上,起来吧!” 江暮烟听出了他语中真切的关心之意,知道他并不是故作慈悲的来这里看她的,而是真的担心她才来的,不由心中好过了许多,也自在了不少,她一开始还当他是兴师问罪来的呢! 于是,她扶着书架,缓缓地便要从地上站起来。 然而长时间的蜷着腿,抱坐在地上的不良姿势,早就使得她的双腿血脉血液一时间有些流通不畅了,这才刚站起来,就因为腿部一个酸麻,顿时就支撑不住的往前摔了过去。 裴羽钦一惊,连忙快速的扶抱了过去,口中更是担心的喊道,“烟儿,你没事吧!” 江暮烟只觉得身子落进了一个温暖馨香的怀抱里,衣服的味道透着阳光照射过的干爽味道,身上的味道更是透着清爽怡人的淡淡青草香,让人心旷神怡,仿佛置身在了大自然柔软的草地中央一般。 原来只是脚有些酸麻站不稳,现在她干脆觉得连大脑也有些酸麻缺氧一般了。 “烟儿,烟儿你怎么了?” 不知道江暮烟到底怎么了的裴羽钦,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了,顿时就拦腰抱起了江暮烟,快速地把她抱回书桌后面的椅子上坐好,然后便张嘴喊道,“红月快去请大夫!” 江暮烟能清楚的听清他说的每一个字,也能清楚的看清他的每一个表情,但是她的嘴巴就是说不出一个字来,似乎完全不受她大脑的控制了。 红月很快的就跑了进来,一看到自家小姐,瘫软在椅子内的情景,也吓坏了,顿时就快速的又跑了出去。 在红月去请大夫的过程中,裴羽钦还是在试图对江暮烟说话,“烟儿,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听得到就眨一下眼睛好吗?” 江暮烟很想眨眼,但是她竟然连这个动作也做不到,她欲哭无泪的想着她不会是中风了吧! 而裴羽钦见她连眼睛都不眨,只是表情梦幻和失真的看着他,虽然他严重怀疑她的眼睛里到底能不能看到他。 也不说话,身体更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反应的样子,就心中满是忧急,不知道她这是出了什么毛病。 但是不管她怎么了,他都会想方设法的治好她的,不由一边等待大夫前来,一边语声轻柔地安慰她,“烟儿,你别害怕,不会有事的,红月已经去请大夫了,大夫一定会治好你的!” 江暮烟还是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或者说除了看他,她根本无法看别的,也听到了他温柔轻慰她的声音,更感觉到了他浓重的自责和担心。 很想告诉他,她没事,好着呢,只是暂时的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而已,应该不多久就会好的,让他不要担心。 068此乃是心病 只是她说不出来而已。 大夫终于来了,一顿望、闻、问、切下来,大夫说了一大通复杂的话。 而他每说一句,裴羽钦就点一下头,到后来,大夫整个说完,裴羽钦的眉头都已经皱成一座小山了。 江暮烟自然也是把大夫的话都听进了耳朵里的,而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绝对是个骗钱的蒙古大夫! 他说了那么多听起来极度严重的话,其中心思想无非就是想说,她是受了什么重大刺激,伤心的过了头,才会出现了这短暂的离魂之症。 简直是胡说八道! 她是受了重大刺激那没错,不过可不是因为伤心过头了,而是被一见钟情的对象乍然的抱住给惊喜的过了头。 至于她如今这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情形,说起来最多是短时间内的官能失调症吧,和离魂有什么关系? 他的意思难道是说她现在连魂魄都不在身体内了吗? 真是笑话!这样的人居然也算是个大夫?还是这个时代的大夫都是这样的?裴羽钦不会当真相信他的话吧! “那依林大夫之见,烟儿这离魂之症可能治好?” “不瞒家主大人,这离魂之症全是由少奶奶的心结所致,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这药石之类的充其量也不过是起辅助治病的作用,这样吧,老朽开两贴清神凝心的方子,家主让人煎了先给少奶奶服下,若是能短暂清醒过来,便算是好事。” “只是” 那老大夫说着便有些迟疑。 “林大夫尽可直言!” “只是,这病根一旦种下,怕是以后都除不了根了,往后,少奶奶的样子若是看上去正常了,周围的人也切不可再刺激她,因为不定哪一句话就刺激了她,就会使得她再度犯病,若是犯病的次数多了,怕就不太好了。” 江暮烟眼见这个林大夫把她的这所谓的病,越说越玄乎了,顿时都恨不得能从椅子上坐起来 大声抗议了。 怀疑他到底是大夫还是神棍? 他那意思是,以后若是自己受了刺激次数多了,会变成精神病患者?还是神经病患者? 但是裴羽钦却显然对这个林大夫的话,很是信服的样子,闻言,立时就神色严谨的点头,“多谢林大夫,那就请林大夫现在就开方子吧!” “是,家主!” 林大夫开好了方子,裴羽钦又让红月亲自把他送了出去之后,他自己顿时就抱起了江暮烟,出了门,就往楼上房间的方向走去。 让好不容易感觉有一点点恢复知觉的江暮烟,在又一次靠近裴羽钦的怀抱后,再度紧张的呼吸都快忘记了。 看不出裴羽钦不甚健壮的身体,力气倒是有的,居然把她这么一个大活人,从楼下抱到楼上,连气都没有多喘一下,被放到了床上的江暮烟,脑子里还在想着这么一件没有营养的事情。 裴羽钦却似乎是认定了江暮烟此刻是听不到他说话了,给她脱了绣鞋,没有脱她的袜子,就就给她盖上被子的裴羽钦,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烟儿,你这是何苦!我还当你是真的不喜欢夜袭了,却原来还是喜欢夜袭的啊!不然也不会因为他的话,就把你自己弄成如此了!只是感情这回事情,也许真的勉强不得了,不怨你,你很好,是夜袭他没福气,错过你这么好的女子……” “总之,都是我们裴家对不住你!你放心,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有我在一天,就不会让你在裴家受委屈!” “等你身子好些,这便向所有人宣布,收你做我的义女,往后就和夜袭一样,都是我裴家的少主子,你若愿意嫁出去,当义父的定叫你风风光光,让往后几十年的都无人能超越你出嫁时的风采。” “你若不想嫁出去,要招赘,还是要入主裴家商行一展才华,都随你,只望你身体尽快康复,莫叫我日夜悬心,便心满意足了!” 江暮烟听着他一句又一句的,尽是为她考虑的话语,心中更是叫苦不迭。 暗想着,这古代人的思想就非要这么老熟吗?她真的只是短时间官能神经失调了而已,又不是真的变成了精神病,他不用对自己这般的愧疚的! 更何况,他就听了那神棍大夫的几句胡诌之言,就深信她这般是因为对裴夜袭情根难移? 天啊!江暮烟真的是感觉欲哭无泪了!她要怎么说,他们才相信,她是真的不喜欢裴夜袭? 当然,她也更没有兴趣当他的义女,若是有可能,她想成为站在他身边的女人,而不是叫他爹,做他的小辈。 在她的心中,她的父亲永远只有一个,就是那个还生活在现代的,她再也见不到的男人江辉山。 不想听裴羽钦再继续自责下去的话语,江暮烟也干脆不再急切着,想要恢复自己的各部位功能正常了,而是试着完全放松下自己的神经,却没想到,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想法,她的眼皮就已经能动了。 在被窝里试着动了一下手指,也开始听使唤了,江暮烟大喜,顿时想也没想的,张口就道,“裴羽钦,我可没想过要当你的女儿!” 069不改变决定 裴羽钦一听到她的声音,表情顿时也大喜了起来,“烟儿,你好了?” 看着他发自内心的喜悦之色,江暮烟一阵窝心,语声顿时也柔和了几分,“你不要担心,我很好,没什么事!” 说着便要起身,裴羽钦却立即快速的上前,修长的手指按住她的双肩,“烟儿,你身体还虚着,大夫之前来过了,说你最好躺着,等喝了药再起身不迟!” 不提那神棍大夫还好,一提那神棍大夫,江暮烟立时就流露出几分轻视之意,“那个大夫会看什么病?你不用听他瞎说八道,我的身体好着呢,这我自己知道,你不用因此而生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你也不用觉得对我负疚!你之前说的话,我每句都听到了,所以我现在要当着你的面重新澄清一下,第一,我一点也不喜欢你的儿子裴夜袭,更没有什么郁结于心的说法,所以你若同意我们解除婚约最好,你若不同意,我们也已经解除婚约了,这一点你阻止不了了。” 说完,江暮烟就干脆从枕头底下取出了那一份,裴夜袭签过了字的婚约解除书递到裴羽钦面前,“你昨天撕毁的不过是一份裴夜袭没来得及签字的属于他的那一份,该给我的这一份,他早就签过字了,裴羽钦,我相信你不会当着我的面,再撕第二回吧!” 裴羽钦接过那张纸,展开一看,果然白纸黑字,写的和昨天那张是一模一样,区别在于底下的落款处,江暮烟和裴夜袭两人的名字都是俱全的。 看来的确不管他承不承认,她们的婚约的确已经解除了。 “第二,虽然我和裴夜袭解除了婚约,不过这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与你是没有责任的,你不用觉得对我有什么愧疚,我也不接受你补偿意味的收我做你的义女的行为,因为在我的心里,我的爹只有一个,不会再有第二个,就是义父也不行!” “你若当真觉得非要为我做点什么,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在我没有找到更好的去处前,这烟云楼依旧归我住,待我找到新的去处后,所有属于裴家的东西,我一样也不会带走,我只要这楼下书房里的全部的书,你若同意的话,那便是对我最大的慈悲和补偿了。” “烟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更好的去处?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就算你和夜袭不能成为神仙眷侣,就算你也不愿意做我的义女,在这个家里,也没有人有资格赶你离开。” “你尽管放心住下,吃穿用度,该用什么,该穿什么,照旧!谁若胆敢对你有什么不敬,你尽可告诉我,我自会处置他!” 裴羽钦的神色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江暮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那表情完全是没有半点回旋余地的坚定。 她甚至都说出了要找别的去处这样的话,可见她是真的决意要和裴家脱离关系了。 只是 “烟儿,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吗?我不会错领会你的意思的,当年是我把你接进裴家的,不过当年为你们订下这门亲事的时候,却并不是我一意孤行下的行为,至少对于你不是的,因为我的确没有征求过夜袭他的意见,可是当年我却是清清楚楚的询问过你的意见的,你说愿作裴家妇,我才给你们订下了这桩亲。” “如今,你说你一点都不喜欢夜袭,是因为他纳妾太多,终究伤了你的心,还是只不过一时气愤,心中想不开,才说出这等决绝的话,须知,这关系到你们的一生幸福,轻易开不得玩笑。” “你若是恨夜袭不懂你,不知你,不怜你,我如今已经替你罚了他,他现在还在祠堂里跪着,若是他从此愿意改过,你是否还能给他一次机会?” 裴羽钦并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这一点江暮烟此刻已经深切的肯定了。 至少若是换了自己,对方在说了那么多没有转圜余地的话之后,她的态度和语声绝对不可能还这么的有涵养和儒雅不已。 这一点,是江暮烟自叹不如和深为敬佩的,同时她也不由开始检讨她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太过像刺猬了。 毕竟做错事情的人是裴夜袭,严格说起来,裴羽钦从初见到现在,一次也没有得罪过她,更没有让她难堪过! 难道就因为他是裴夜袭的爹,所以就该承受她的不佳态度吗? 这般一想的江暮烟,神情也顿时淡静了几分,澄清透亮的眸子落到裴羽钦的脸上时,也带了几分轻微的惭愧之意,缓缓地在床上坐正身子,冲着裴羽钦就行了一礼。 “对不起,当年的我还太小了,不能确定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而现在,我已经知道了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我要解除婚约,不全是因为裴夜袭的问题,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自我内心真实的愿望,我要的感情归宿,不在裴夜袭身上,所以,对不起,我不会改变这个决定了!” 070总会有机会 裴羽钦本来就心中对江暮烟感到几分惭愧,所以对于江暮烟的任何指责,和对夜袭的怪罪,他都能接受。 更何况之前林大夫也说过了,不宜过多的刺激她,应当多顺着她的心意一点,对她的病情才会有好处。 所以裴羽钦更是把他原本就极佳的耐性,在江暮烟的身上,越加扩展发挥了个十成十。 换而言之,也就是说,今天别说江暮烟只是有些态度不佳,便是对着他破口大骂,裴羽钦也是有心理准备默默承受的。 但是他却没想到,江暮烟竟然在短短的一个瞬间,就把情绪完全转化了过来,之前的几分有些不礼貌的气势和倒刺,全部都收了起来。 取而代之是心平气和中,也透着的几分淡淡的惭愧语气。 似乎在为她之前对他的微微轻慢而道歉着,这让裴羽钦真的有了几分受宠若惊的同时,还带了几分深深的叹服。 果然究竟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官家小姐,光这风范和气度,涵养和礼仪,就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所能比的。 知道她和夜袭的缘分是真的就此尽了,裴羽钦虽然心中一再的惋惜,却也不再试图说服她改变主意了,只是极为尊重的点头,“既然这样,那这桩婚约便就此解除吧,我会让大家改口过来的,只是” 裴羽钦微微有些为难的停顿了一下,神情中浮现了几分犹豫之色。 江暮烟善解人意的看了看他,淡定温和的眼神里透出几分询问,“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为难之处倒是没有,只是裴家上下,早就当你是夜袭未来的妻子了,所以早早的就以少奶奶的称呼叫你了,如今乍然间宣布解除婚约的话,恐下人人多口杂的对烟儿你的名节有所影响。” 裴羽钦沉静如波的眼神,透着几分征询,“我属意这事,我们做长辈的知道便算,小辈们那里,夜袭的几个堂兄弟之间告知一声便可以了,至于对外宣布一事,便暂且缓一缓如何?” “当然了,若是烟儿你找到了新的中意对象,和想要嫁的人选,我定然会对所有的人说出婚约早就解除之事的,一定会让烟儿你无后顾之忧的嫁出裴家的,这样可好?” 裴羽钦的意思,江暮烟只沉吟浅思了半刻便明白了。 其实她一开始还没有想到她和裴夜袭的婚事,能这么顺利的就解除掉。 所以如今的进展,已经算是出乎她意料的迅速了。 现在,裴羽钦希望她暂时不要公布她和夜袭已经解除了婚约的事情,一来固然是考虑到了这事传出去,对她的名节有影响,二来肯定也多少考虑到了对裴家的声誉,也是会造成一定的影响这个问题的。 毕竟人家固然会说她江暮烟肯定有了什么不守妇道之处,才会遭夫家休弃。 但是裴夜袭素来在外面花花草草惹了一地之事,却也是事实。 所以这件事所造成的结果,算是双面的,且两面还都是负面效应。 这对于一个精明的一家之主的裴羽钦来说,这样的事情显然是不能做的。 而眼前若是先秘而不宣,隐而不发的瞒下这件事情的话,一来她可以继续‘名正言顺’的住在裴家,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二来,对于裴家的声誉,她的名节来说,暂时也没有大的影响,以后若她真的有了另外的意中人,以裴羽钦的精明睿智,肯定也能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玉成了她的。 三来,就是裴羽钦有着他自己的一点点小小的私心,这个私心不是说裴羽钦的心底是如何坏,在算计她,而是正好相反,江暮烟能清楚的感觉到在裴羽钦的心里,他的极度想要妥善的照顾她,补偿她的。 所以在他的思维里,放她出裴家去独自生活,他是如何也不放心的,所以不宣布解除婚约这件事情,正好可以让他还能照顾到她的生活,为她遮挡一些外面的风风雨雨。 这是裴羽钦对她的厚道和善意的关切,或者说,这是裴羽钦对她这具身体原来主人的爹,也就是那位已故了的老朋友江大人遗愿的一种达成和交代! 只是裴羽钦他又哪里知道,她喜欢的人,中意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裴羽钦本人呢? 所以他这看似全为她好的种种安排,其实却无形中,正好把她的手脚给束缚住了,让她不能光明正大的主动去追求他。 哎 江暮烟心中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算了,所谓欲速而不达,好在她这个身体如今才17岁,虽然心里年龄已经28了,不过身体还有大把的时间,她总是会找到机会的。 更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换个乐观一点的想法想,不公布真相,她起码还能住在裴家,要借故靠近裴羽钦总是要容易的多! 若是公布了真相,那她又不愿意做裴羽钦的义女的话,就势必得搬出裴家,要再接近这个,对她的心思完全无所觉察的‘前公爹’,就要困难的多了! 既然是有利有弊,利弊又是对等的,那么一动不如一静,她就耐心等待吧! 071你要过生日? 于是,江暮烟纤细柔长的眼睛,微微地笑了起来,带着恬淡而宁静的笑容,没有为难,只有配合和体谅的点了点头。 “你已为我考虑和迁就了这么许多,更何况你提出这样的要求,一多半都是为了我着想的,我若拒绝,不识好歹暂且不说,岂不是还枉费了你处处为我顾虑周全的好意?” “这件事情,便依你所说的,暂不对全府宣布吧!不过我想办一桌家宴,在家族内部,还是要宣布一下的,免得日后有人说闲话!你觉得呢?” 江暮烟的语音飘然舒扬,不急不缓,听得让人顿时也跟着心静了下来,裴羽钦再一次面对这样的江暮烟,感觉有些惊艳了。 不是惊艳于她的容貌,而是惊艳于她的成熟和淡定,沉稳和内敛。 那种似乎一夕间骤然成熟起来的恬淡内蕴,还有那褪去了从前的清傲,多了几分睿智和沉静的眼眸,让他不由自主的有了一种感觉:似乎眼前坐在床上的这个江暮烟,根本不是一个才年仅十七岁的少女,而是一个二十七岁的成熟女子一般! 他知道这种感觉有些不切实际的荒唐,但是这一刻,裴羽钦就是觉得眼前的女子,无论是论智慧,还是论-心-性-成熟度,都是一个和他站在同等高度的女子,而不是一个晚辈。 让他有了一种移不开视线的惊艳之感,但是实际上,这样的感觉无论如何也不该在江暮烟身上感觉到才对! 裴羽钦这一刻的神经,无疑是敏锐而正确的,只是此刻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借尸还魂’这四个字,和江暮烟的一夕间成熟相联系到一起的。 他只是认为她在经历了和夜袭的婚变之后,变得成熟了。 而对于这种成熟,裴羽钦又是暗喜,又是暗忧。 喜的是,比起从前的江暮烟,他明显更喜欢眼前的这个烟儿,不仅仅是一种想要照顾老朋友遗孤的那种喜欢,而是就算刨去了她的这层身份,他依旧会疼爱和真心想要照顾她的那种喜欢。 忧的却也是,才不过豆蔻少女般的年华,便这般一夕间性情完全臻至成熟的极限,这未必是一件好事,会失去很多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快乐的。 裴羽钦就是带着这样喜忧参半的矛盾心情,眉峰微聚的点了点头。 “这点烟儿放心,便是你不说,我也自会去安排的,再过五天,便是我的生日,按照惯例,全家人都是会在一起吃顿家族团圆饭的,我便在那日饭后,宣布这个消息吧,你看可好?” “你要过生日了?” 江暮烟这一次却全然不复之前的淡定和平静了,顿时就有些激动的扬高了声音,很是惊喜,又有些惊问般的问了一声,完全忽视了裴羽钦所问的那个问题。 她的脑海里此刻只闪动的一个念头就是:他要过生日了!就在五天后!天啊!就只剩五天了,她还来不来得及给他准备一件像样的生日礼物啊? 江暮烟的脑海里,一个苦着脸的自己的形象,顿时浮现了出来,为什么是五天后,哪怕是十五天后,她也有时间想想辙啊! 这是她第一次要送喜欢的人生日礼物,老天为什么不肯多给她一点时间做准备呢? 裴羽钦有些好奇又惊讶的看着江暮烟的脸色,在听到他说五天后要过生日后,一会儿喜,一会儿恼,一会儿苦下了脸,一会儿又跃跃欲试的各种表情变化。 那快捷的程度,让他之前还觉得她一夕间突然成熟了很多的感觉,此刻完全被抹灭掉了,想着看来是错觉,因为此刻的江暮烟,分明还是一个不掩饰表情的天真少女嘛! 只是从前的烟儿,从来不会在他的面前失神到这种地步,更不会在他面前如此不掩饰脸上的表情。 究根到底,烟儿这一次被夜袭的小九大闹了一顿,显然确实是受了不小的刺激的,以至于-性-情-方面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不由被她的逗的有些轻松的笑了,“烟儿,我过生日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没,没,没什么!”江暮烟连忙摇头,然后继续苦恼的想着该给他准备什么才好。 这么大的裴家,这么富贵荣华以及的裴家。 且不说她这房里的每样东西都价值连城了,那么身为裴家最大的当家家主的裴羽钦,又还会有什么东西是他没有的呢? 所以送名贵的玉石或者古董之类的,显然是不现实的,不说裴羽钦看不看得上,她哪里来得那么多银子? 可若是要学这古代小姐送心上人荷包之类的东西的话,江暮烟就更要叹气了! 因为原来的江暮烟学没学过女红之类的她不知道,反正她是学过诗书,也习过文墨,可再怎么能陶冶情操的雅趣,也不会涉及到一个现代人要去学刺绣的地步,那也太过夸张了。 更何况她前世的身体,也容不得她学这么费心神的技艺! 所以简单点的说,就是:若是衣裳上有破洞,她勉强会弄块布用针缝补一下,但是若是要说绣个荷包给裴羽钦,那是绝对没有可能的。 那她该怎么办? 裴羽钦看着她明显又失神了的模样,忍不住再度失笑了一下,低声问道,“烟儿,你似乎不高兴我过生日?” 072终于想到了 “啊?怎么会?我很高兴啊!” 江暮烟低着头,一边分神回答,一边还在想送什么东西合适! “那你怎么一直低着头,还神游物外的样子?” “我在想该给你送什么生日礼物啊?这是我第一次送你生日礼物,无论如何也总得想想该送什么才好啊!” 江暮烟有些不耐烦的继续分神回答,然后手还配合着挥了一下,似乎在摒弃他的打扰,想要继续专心的想礼物。 裴羽钦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顿时心里又是诧异,却又莫名的感觉了几分暖融融的感动。 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烟儿,不用专程想送我什么的,去年你送的砚台,还有前年送的笔架,以及大前年送的纸镇,都很好,我都很喜欢,书房里现在还用着呢!” “今年你也和往常一样,随便送点就行了,都是自家人,何须分什么彼此?弄得太客气?何况也不是什么大生日!” 裴羽钦的语声带着几分宠溺的笑,笑的很是美丽圣洁,让江暮烟本来想要抗议他当她小女孩般哄的话语,也噎在了喉咙口。 只觉得看着他的笑在她的眼中跳动的样子,心脏也跳动的好厉害! 真的不是错觉!她是真的喜欢上这个男人了! 以至于他不过一个随意的笑容,就让她不可自拔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若是不能和他在一起,若是不能与这样的男子相守一生的话,她想她的心肯定会剧烈的痛死的。 虽然若是能一辈子在一起的话,她很可能成为古代第一个因为看美男而心律过快的患者,但是不管怎么样,若能换得心中想要的那种幸福,便是少活几年又如何? 她贪看着,一再的贪看,最后不知不觉中,他都已经收拢了笑意,转而用惊惑的眼神看她时,她才惊觉,她看他又看忘记了时间! 暗骂自己一声:真是白痴啊! 然后,她就又赶紧重新低下头,避开他探究的视线,只是低低地讷讷地道,“那怎么能一样呢?过去送的是过去送的,和今年的是不一样的!” 心中却无声地加了一句:过去三年的又不是我送的,今年的才是我送的! “好,今年不一样,那要不烟儿写副字给我好了,笔墨纸砚,你已经送了三样,唯独这纸一项,你没送过,今年,便在这纸上,提上你的字,送与我做礼物,如何?” 裴羽钦宛如哄小孩一般的继续笑着说着。 只是这一次的江暮烟,不敢再抬头看他的笑脸了,生怕再一次迷醉进其中,只是有些享受着他手掌所带来的细细的,柔嫩的,暖融融的温热感觉。 想着就算这一刻是被他当成孩子一般,起码她们的身体,在一定程度上接触到一起了,起码她感觉到了属于裴羽钦的体温,原来他的手的温度就和他的人一样,让人感觉好温暖啊! 可是,对于他的提议就写一副字做礼物的话语,她很不满,“我的字又算不得什么珍贵的东西,怎么配做礼物送给你呢?” “烟儿,你这话若是被外面那些东云国的才子们知道了,可是要郁卒到吐血的,若非你三年前就被我接进了裴家,外人根本轻易见不得的话,估计如今求你一副字的人,都要踏破门槛了!” “毕竟谁不知道烟儿少时就极富才名,很小就被誉为东云国第一才女,尤其工于丹青书法,你如今随便一副字,若是流传到外面去,少说也值个千两金啊!你却还说你的字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这不是等于让那些苦苦想要求你一副字的才子俊杰们,要郁闷的吐血而死?” 裴羽钦浅笑言谈间的笑容,让江暮烟却顿时僵直了身子,该死!这个江暮烟的字竟然达到了名家名人可以被收藏的地步了? 那她就更不能随便动手写字了,毕竟她的字虽也还不错,但书法这东西,练得年代越久,就越是会容易形成自己的风格,性格可以模仿,但是真正的好的书法字体的神韵,却是模仿不出来的。 而她都写了二十多年的毛笔字的习惯和风格,如何能和原来的江暮烟一样? 这一刻,江暮烟真是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了! 再一次深切的体会到,有个太才名卓著的身体原主人,也是一件极困扰的事情啊! “总之,不要!最近我已经决定尝试换风格的字体了,正在日渐练习中,还未大成,此刻写,怕也写不出什么好字来送你,你还是选个别的吧,你可还有什么其他的想要的,而我又能给送给你的东西呢?” “烟儿,你还当真了,我说过了,只是小生日,真的不用这么认真,更何况今年的生日,也不过是借机聚在一起,公布你和夜袭解除婚约的事情罢了,哪里是专为过生日而过的?” 裴羽钦实在是有些不忍看她一副想破头脑,也要给他想出一份礼物来的样子了。 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执着的他,只能尽可能的柔声劝慰一下了。 “那怎么成?”江暮烟反射性的就丢了一句,“生日总是要过的,生日非常重要的!啊我终于想到送你什么了!” 073十六岁的爹 “那烟儿准备送我什么呢?” 裴羽钦本来是不好奇,但是看到她这个思考的过程如此的漫长,和绞尽脑汁的模样,不由开始好奇,她会给他准备什么样礼物了起来! “既然是生日礼物,自然是要等到生日那天才能揭晓罗!所以现在不要问了,总之我会有与众不同的生日礼物送给你就是了!” 江暮烟很是得意的笑了,她的确想到了该做什么送给他了! 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够做得成功,不管怎样,可以用来筹备的时间有点短,接下来的日子,看起来她要抓紧时间,分秒必争了! “对了,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今年到底几岁了?” 本来是真的不想问的,但是江暮烟终究还是没忍住问了,因为看他的外表就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她实在无从计算他的年纪。 但是用常理推断,他都有了一个二十岁的儿子裴夜袭了,怎么着,他也该有四十岁了。 只是,推断毕竟是推断,哪里赶得上亲自求证一下当事人的回答那样的真实呢? “烟儿不记得了吗?” 裴羽钦有些愣住了! 为江暮烟竟然不知道他今年过几岁生日而感到很是奇怪! 江暮烟有些勉强和心虚的笑了笑,她要是记得才奇怪了! 裴羽钦似乎微微惊讶了一下之后,又接受的顺理成章了,因为他想起她如今是个‘病人’了,也许这突然间的性情转变,和记忆紊乱,便是其中的症状之一了吧! “三十六!” 江暮烟听到他好听的男中音吐出雅润的三个字,还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回答了。 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的嘴,一副还在等待的样子。 “烟儿,今年我就过三十六岁生日了,你还是没听清吗?” “这回听清了!什,什么?三十六?那,那你不是?” 江暮烟虽然心里其实早有心理准备知道他不是年轻小伙子了,但是真正听到这个年龄还是很讶异。 她以为他最少也该四十岁了,却没想到他才三十六岁,比她以为的要年轻了好几岁。 当然了,这不是说裴羽钦的外表看上去老,外表江暮烟早就充分的肯定了他和裴夜袭站在一起,若是硬要说谁是儿子,谁是父亲的话,他比较像儿子的那一个。 所以裴羽钦的外表之年轻,完全不用多质疑。 江暮烟只是没想到他不但外表就显得如此的年轻,他竟然还如此的‘早婚’,十六岁就生了裴夜袭,那他岂不是十五岁就成了亲? 天!那个时候,他还几乎是个半大的男孩子啊,在现代,这么大孩子还在读初中,他却已经当了爸爸了! 这古代人的婚姻制度,终于让江暮烟忍不住感叹了一把! “你想说我岂不是十六岁就当了爹?”裴羽钦对江暮烟这愕然的惊讶倒是没有什么不快,反而淡而静的笑了。 江暮烟胡乱的点了点头,“嗯!” “傻烟儿,我十六岁当爹很平常啊!夜袭他娘过世的早,我又一直不曾再纳娶,他从小缺少母爱,一直很孤单,我忙于挑起家族重担,实在没有很多的时间陪着他,照顾他,教导他,所以他一直很孤单。”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觉得对他未免有诸多愧疚,只是爱之深,责之切,又不想因为我的宠溺和补偿心理,娇惯了他,把他养成纨绔子弟,便也一直督促他勤学诗文学问,只是即便如此,在一些事情上,多少也是有些不忍多苛责和勉强他的,比如他的志趣。” “本来在婚事这一事情上,我也本想等他自己寻觅意中之人,不做主指定他的婚事,只是当年你爹去世的消息传来的太骤然了,我除了提出这个方式才能保你入裴家之外,实在别无其他的办法,又想着当年你刚生出来没多久之时,我就曾经和你爹戏言,日后两家要结儿女亲家!” “于是,当年便干脆在询问过你的意思之后,自行做主为你们订下了婚事,却没想到,夜袭他终究没有这个福分娶你为妻!好了,这都是旧事了,不提了,我想说的是,若非夜袭跟我执拗着对着干,夜袭也不会到这个年纪还不曾真正成家立室了!” “所以女子十五及笄嫁人,男子自然也十四便可娶妻纳妾了。当年我爹为我做主,十五娶了夜袭的娘亲,还算是晚了一年的。” 江暮烟越听越瞠目结舌,她这下算是真的长见识了,女孩子十五岁就可以嫁人,男孩子十四岁就可以娶妻? 说句有些流氓的话,江暮烟真的很怀疑,十四岁的半大孩子,身体到底长全了没有啊?就知道当爹了? 只是,想归如此想,终究不会真的这么问出口的。 江暮烟问出口的是另一个问题,“你的妻子,你一定很爱她吧!我是说,她已经过世多少年了?怎么过得世?” 074喜欢就喜欢 这个问题让裴羽钦的双眸顿时幽深如夜了起来,但是倒也不显得清冷冰寒,反而透着融融暖意。 眸光流转间,自有一股温柔和缓,似乎是极为怀念的样子,这样的裴羽钦,让江暮烟看了不由心中生出了几分黯然。 是啊,她这不是问了一个再蠢笨不过的问题吗? 若非深情兼深爱不已,在这三妻四妾平常不已的时空和国度里,别说只娶了一个女子为妻这样的事情极为难得。 就光裴羽钦在他的妻子过世了这么多年后,都不曾再娶纳进任何一个女子做填房这一事情来看,便足够证明了他对逝去的妻子情意深厚到了很等地步了。 虽然嫉妒一个死人真的很不厚道,且还有失心胸,但是她这一刻是真的不由嫉妒起了做了裴夜袭娘亲的那个女人,在过世了多年之后,还有一个男人如此想念着她,为她守着鳏夫的身份! 就是在现代这样的男人也几乎是很少的,更何况是在古代对子嗣传承这么在意的时空里,便尤其突显得裴羽钦是如何的难能可贵! 这样的男人,想让她停止去喜欢他都不行啊! 江暮烟不得不在此懊恼她真的快要泥足深陷了。 为什么这人除了长的好之外,还这么的长情? 她是来自现代的智慧型女子,上辈子短暂的二十八岁人生,一次恋爱的滋味也不曾尝过,更别提结婚生子了。 但是不曾经历过的事情,又何止这一项?所以她渴望要重生! 便是希望重生之后,所有未曾经历过的属于人生该经历的事情,她都能因此而经历一遍,便是个中有很多的艰难和痛苦,那她也心甘情愿。 而其中爱情和家庭,是她最渴望的一部分。 只是不幸重生在了这古代时空,让崇尚一夫一妻教育长大的她,几乎在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的刹那,就知晓了‘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的情景,在这个时空,是多么大的一种奢望。 更兼有知道了裴夜袭,她现在这个身体的未婚夫,竟然已经有了九个小妾后,更是在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无力。 感情在她的心里,该是多么纯粹和唯一的净土! 她无法容忍一个男人在说着爱她的时候,怀里却拥着别的女人,更恍若这个未婚夫还半点都不爱她,她更是半丝也无须为他委屈自己。 所以她几乎在瞬间就定下了她要自由!不要被这桩婚约束缚住! 再然后,她甚至考虑过,若是真的能够成功的离开裴家的话,她该做什么,怎么才能生存下去! 但是命运偏偏跟她开了一个大玩笑让她在最不适当的时候,对最不适当的人一见钟情了! 江暮烟真的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 在知晓了裴羽钦的身份之后,她不是不知道对这样的他一见钟情了,是件多么不理智,也不适当的事情,而她也不是不曾试图抗拒过自己,但是,真的不容易! 而这个过程,前后不过两天,她们甚至也不过匆匆见过两面而已,甚至今天现在裴羽钦没有来找她之前,她都说不出她确切喜欢他什么? 事实上裴羽钦他什么也没做,但是一见钟情这种事情,有时就是荒谬兼没有来由的发生了。 所以她只能套一句在现代很流行的话语,那就是:‘喜欢就是喜欢,不需要理由’。 但是今天,此时此刻,江暮烟却真正能说出一项,裴羽钦让她喜欢,且无法抗拒这种喜欢的理由了,那就是:长情! 一个对着死去了多年的亡妻,能做到如此的男人,还不够一个女人为此而倾倒吗? 或者换一个比较功利点的说法便是,在裴羽钦的身上,江暮烟几乎看到了她所有梦想中,憧憬中所希望的未来丈夫的模样和优点,气质和内涵! 他俊美无俦,优雅有礼;他气质温润,待人宽和;他深情长情,还疼爱小辈;他品-性-高洁,更兼平易近人等等,几乎但凡所有不可能齐聚人一身的优点,在江暮烟的眼里,裴羽钦的身上,都已经兼具齐全了。 她真的极度怀疑,这样的男子,怎么会生在人间,真该是天质之流啊!完全当得起‘完美’二字。 一想到这,江暮烟不由有些信心不足,这般的裴羽钦,她又能有几分把握,可以打动他多年来只为他亡妻一人而守候的心? 再次太过专心沉浸入自己的心思的江暮烟,于是就错失了裴羽钦那融融暖意之后,下一刻的清明、冷静、犀利过头的眼神。 若是此时江暮烟有抬头看一眼的话,就绝对不会把裴羽钦这样的眼神,错当成是他极度深爱亡妻的眼神,可惜江暮烟没有看到。 所以很多时候,美丽的误会,往往就是这么来的! 而江暮烟也在很久之后,才知道当初她对裴羽钦的性格的定-性-和-认-为,是有绝对的偏差的。 不过那时已经来不及了!她早就泥足深陷,不可自拔了! 075真的爱上了 “夜袭两岁多,三岁不到的时候就没了娘,如今算来也有十七年多了。” 裴羽钦微微垂下眼睑,在提起裴夜袭的娘,他已故的亡妻的时候,他的语声比之前听起来清冷了些,也似乎含着几分很少的萧索之意。 可惜江暮烟也没有听出来。 只是心中不断的暗自重复着十七年这个字样,不禁心疼裴羽钦的同时,也更开始思念起她父亲的不容易了,在母亲过世了那么多年后,父亲为了她的身体她的病,不也是操碎了心,多少年来都不曾再娶? 如今想来,江暮烟自己也不由迷惑了,她到底是因为先一见钟情的爱上了裴羽钦这个人,所以才会处处觉得他完美呢? 还是在她本来想要否定他,结果却更加的发现了裴羽钦这个人身上,竟然有着这么多,令她心动的情怀后,又一发不可收拾的更一股脑的越加爱上了他? 她无法分辨了! 总之,有一点能分辨的就是,在经过这一次,也就是她们之间的第三次见面后她清楚了她的心是真的爱上裴羽钦了! “没想过再娶吗?” 分辨清楚了目前的情况,也知道要么放弃他,要么勇往直前去争取,她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了,所以此刻的江暮烟问出来的话,尤其的冷静。 因为她不是个会见异思迁的人,在她的认知里,既然已经如此喜欢上一个人了,便断然是不可能轻易的就再去爱上另外一个人的,那非但是对爱情的一种亵渎,更是对自己和对别人一种极大的不尊重。 裴羽钦动静丰瞻,容色绝尘的脸上,浮现了一层有些微微清冷的笑意,然后便摇了摇头。 “烟儿,你刚醒来没多久,身体还要静养呢,我不该与你说这么多话的,一会儿药来了,喝了便好生休息着吧,别去看书了,反正书永远都在那里,又不会长腿跑了!” 一听到裴羽钦完全答非所问的话,江暮烟便知道他是不想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不由心中感觉有些失望的同时,也开始检讨她自己这句话问得的确是有些冒失的,因为这毕竟是属于裴羽钦的私事,她如今的身份还是有些敏感的问不得的。 只好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好!” “那今天我便先走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就让红月直接来未雨楼找我,或者直接与青书说也是一样的。” 裴羽钦说着,便缓慢地从她床头站起了身子,一副准备离开的模样。 “等等!” “烟儿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我能出去转转吗?我是说我若想出裴家去市集上逛逛的话!” 江暮烟因为不确定,她若想要出去逛逛的话,是不是需要报备的,所以此刻干脆趁着他没走之前,直接提出来问一下了。 “烟儿要出去?”裴羽钦稍稍有些惊讶,然后便理所当然的点头,“当然可以,烟儿要出去,跟红月说一声便是了,家里会给你备好出去的马车的,只是天黑前不要在外面逗留,以免不安全!另外从再从府中带两个护卫一并出去就可以了。” “好的,我明白了,我没什么问题了,你慢走!我,就不送你了!” “傻孩子,都是自己一家人,何必相送?”裴羽钦再度显出了温柔的笑意,宠溺亲和不已的说出这一句话后,就往门口走去了。 走到楼门之内,即将跨出门槛之极,他突然转过了身子,对着一直在目送着他的背影的江暮烟,轻声道,“烟儿,若是以后觉得叫我爹或者义父都感觉别扭的话,你可以叫我叔叔!” 江暮烟没有吭声,心里自然是极排斥这个称呼的,所以她坚定的用摇头表示了她的意愿。 “那烟儿往后想叫什么,那便叫什么,这总可以了吧?”裴羽钦忍不住失笑了,为江暮烟那般抗拒的模样而笑。 “好!那我以后就叫你的名字裴羽钦!” 江暮烟抿了抿唇,认真的看向他,完全不躲避他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的长长眼眸,而是直接通告一般的告诉了他有关她的决定。 “好吧!既然烟儿想要叫名字,那便叫名字吧!不过只限于在私底下没有别人的时候,若是在家里大家都在一起的时候,你直呼我的名字,怕是不太妥当,毕竟我和你爹是多年好友了,无论是论年龄,论辈分,我当你的叔叔都是再应该不过的事情了!” “好!” 今天能听到他同意她私底下可以叫他的名字,已经算是又近了一步了,所以她再一次告诉自己:慢慢来吧!只要循序渐进,蜗牛也总有一天可以爬上天的! 对付裴羽钦,想要攻占他的心,只有采用这个蚕食法了! 哪怕也要用上一个十七年,她也决不放弃! “那好,我走了!”裴羽钦再一次告别。 “嗯,裴羽钦,谢谢你今天来看我,再见!”江暮烟当即就现得了他的应允,就现用了这一特权,第一次光明正大的把他的名字叫出了口。 076江暮烟蔫了 白衣轻飘,墨发清扬的裴羽钦脚步一错,对于被人这样叫出名字,显然是有些不习惯的,不过他却还是神色包容的笑了一下,然后真的离开了。 在他人走了之后,江暮烟也顿时快速的就从床上跳了下来,穿上鞋子就要往外跑,门口差点和正端着药进来的红月撞了个正着。 “少,小姐!你身体还虚着,起来这是要去哪里啊?快回床上去躺着。”红月大吃一惊。 “不用,我身体好的很,根本没有病,红月,咱们这院子里可有厨房?” 她才不要吃那个什么神棍大夫开的所谓的凝神汤呢,她又没有病,不过是一点点官能失调症而已。 “厨房?有倒是有,不过小姐您到底想干什么啊?” 红月再度怔愣,小姐突然问什么厨房做什么,她又不会做饭? 而且虽然她也听到了大夫说了有关小姐的病情,但是她却是听不太懂那个大夫的话的。 她只知道小姐现在所有的和从前不一样的地方,都是因为她受了刺激生病了。 所以眼前看到江暮烟突然要找厨房的样子,反应过来了的红月,便也和裴羽钦的想法一样的,把如今江暮烟的所有异常的行为,都归结于她‘受刺激了’,所以生病了。 顿时眼圈一红,便轻声地道,“小姐,您要去厨房可以,等喝了这碗药,奴婢就带小姐去好不好?” 江暮烟只看到了红月瞬间红了的眼眶,却还没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如此一副委屈的样子,只是坚定的摇头,“这药我不喝,我没病,喝什么药?更不喝这个满嘴胡言乱语的林大夫开的药!” “小姐,不喝药怎么行呢?林大夫是我们整个翡翠城都非常有名的大夫,怎么会是满嘴胡言乱语呢?” “更何况刚刚小姐知觉全无的时候,一直是老爷在身边的,连老爷听了林大夫的话都直点头呢,说明林大夫肯定是说的很对的,小姐,这药不苦的,奴婢在里面加了很多雪梨酥糖,小姐闭上眼睛,一口仰头喝下就好了!” 红月一听她不肯喝药,顿时就急了。 而江暮烟一听她这般仿佛哄小孩子的话,更急了! 敢情裴羽钦刚刚什么都好脾气的哄她的样子,固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出自他本身就温柔可亲,另一部分原因竟是真把她当神经病患者了不成? 现在竟然连看上去比自己还小的小丫头红月,都用这般好言相劝哄孩子的方式哄她了! 江暮烟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红月,我真的没病,所以这药我不喝!”江暮烟干脆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用平稳的再平稳不过的声音,又一次强调了一遍。 而看到她坚持不肯喝的样子,红月端着药碗干干脆脆的就跪了下来,眼泪也簌簌的掉了起来,“呜……小姐,你不要吓奴婢,奴婢就只有小姐一个主子了,要是小姐你也出了什么事的话,你让奴婢以后怎么办啊!小姐,奴婢求求你,把药喝了吧!生病了不喝药那怎么成呢!” 这就好比喝醉酒的人不会说他喝醉了,口中只会喊着‘我没喝醉’! 而眼前江暮烟口中一个劲的说她没病,在小丫鬟红月的眼里,岂不就是和那喝醉酒的人喊自己没醉的道理是一样的? 而越是这么说,这么喊的人,就越是证明她病的严重着呢! 江暮烟也终于意识到了今天她看来是解释不清楚了,若是真的不喝的话,估计这丫头能一直跪到她喝为止,弄不好又会把刚走没多久的裴羽钦给招回来。 若是那样的话,她这碗药到最后还是得喝下去。 江暮烟终于还是从红月手中的托盘上,端过了药碗,心中想着,但愿这碗所谓的凝神静心汤不会吃出什么中药中毒来。 吃药,她是习惯的,毕竟前世的她就和那林黛玉一样了,还未学会吃饭,便已经先学会吃药了。 但是吃药同样也是让她有心理阴影的,江暮烟闭起眼睛,干脆的把药都大口大口的倒进了嘴里,然后一口口咽下后,就把空碗放回了托盘上。 “好了,我喝了,这下总行了吧,带我去厨房吧!” 红月见她真的喝光了,心里总算放心了不少,她还真怕小姐她死活也不肯喝的话,她该怎么办! 闻言,顿时就高兴的点头,起身,“是,小姐,请跟奴婢来!” 江暮烟站在厨房里已经站了不短的时间了,一直侯在她身边的红月又担心上了,不时的偷窥她的脸色。 不明白为什么小姐的脸色,在围绕着厨房转了一大圈后,竟然会完全蔫下来了,这厨房里有什么不对头吗? 这厨房当然不对头,江暮烟完全没想到这古人的厨房,竟然真的简陋到如此程度,便是大户人家到如裴羽钦家这样,厨房里的东西其实已经不少了,但是对于江暮烟而言,这些物件却都是对她一件也没用的东西。 这种情况下,别说她没有巧夺天工的一双神奇手,便是有,在没有工具的帮衬下,原计划想要做一个蛋糕的打算,也是不可能实现了。 那么这就意味着她要重新想她该送给裴羽钦的礼物名目了!这让江暮烟的脸色如何会不蔫了? 之前只顾着兴匆匆的想着这个时代的人,一定没有见过西式的蛋糕,想着若是她能做出一个蛋糕来的话,该是多么的别开生面,却忘记了,这个时代没有蛋糕,是因为这个时代根本不具备做蛋糕的条件和科技技术。 难怪说‘工具的进步,就代表着生产力的进步’,果然是实在啊! 077忧虑的裴风 “小姐?小姐!” 好半天看到江暮烟还是不太好看的脸色,红月不得不尝试着轻轻的叫唤她,总不能就这么一直放任她站在这里发呆吧? “什么事,红月?”被叫得回过了神的江暮烟,有些有气无力的反而问红月为什么叫她。 “小姐,不是奴婢有事,是您,您你没事吧,您的脸色很难看,是不是身体哪里感觉不舒服?” “没有,我们回去吧!” 江暮烟摇了摇头,她哪里是身体感觉不舒服,她是心里感觉很失落。 顿时转身就干脆的走出了这‘落后’的厨房,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再试图在这样的厨房里,耗出蛋糕这样精致的东西来了。 时间很金贵,还不如花在去想该送什么新的礼物去给裴羽钦比较好,毕竟她海口都已经夸下了,若到时候空着双手出席,裴羽钦固然不会说什么,她自己也会觉得很对不起他的。 “哎小姐,您走慢点,小心摔倒,小姐” 红月在她身后跌跌撞撞的边追边喊着,江暮烟顿时挥了挥手,头也没回的就道,“红月,我没事,你别跟着了,做你自己的事情去吧,我自己认识回房的路!” “小姐” 红月看着自家小姐不顾仪态的拎着裙摆,在小道上跑的样子,顿时惊讶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小姐她,她居然在跑? 平时连她走的稍微快了一点,也会责怪她没有仪态的小姐,现在竟然公然拎着裙摆在院子里跑? 红月这下不得不相信,她家小姐是真的‘病了’,而且还病的不轻了,以至于性格和行为竟然和平时偏差的如此之多。 “娘亲,你刚才到叔叔那里去告夜袭的状了?” 一大早就出了门,到刚才才回来的裴风,一进裴家大门就听闻了她娘和裴夜袭发生了矛盾的事情,还闹到了裴羽钦那里去了。 而且如今裴夜袭还被叔叔用家法打了之后,罚进祠堂长跪了,听说好几个大夫都已经到祠堂门口去给夜袭看伤去了,不由他赶紧着急的过来找秦红叶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儿,你回来的正好!你听谁说是娘要去告他的状,你怎么没听说是夜袭先拿那样的话伤了娘的心呢?” 秦红叶看到儿子好不容易过来一趟,结果一句嘘寒问暖的话还没说,就兴师问罪般的责怪她了,秦红叶心里也有些不高兴了起来,想着她如此苦心谋算和忙碌,到头来,还不都是为了他的未来着想吗? “娘你明知道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娘,我问的是,究竟是不是你先到叔叔那边去说了夜袭的不对,才使得叔叔大怒,第一次用家法责罚了夜袭?” 裴风见他娘不郁的面色,也知道她心里感觉委屈,可是,这个家里的事情,很多都不是他娘能知道的。 就算她在这个家里已经很多年了,但是叔叔那个人是个极内敛也藏得住的人,又有谁敢说能看穿他呢? 夜袭是他唯一的儿子,这么多年,就算他在外面养了那么多的小妾,这完全背离了裴家的家训,叔叔也没有说过一个字、上过一次家法。 但是这一次,叔叔却为了他娘的一顿苦恼,对夜袭上了一顿极严厉的家法,这在从前是从未有过的,当然过去,娘亲也从来都记得夜袭是叔叔唯一的儿子,所以对于他的行为多少是遮瞒和刻意迁就着的。 只是这么多年都迁就过来了,怎么单单这一次,他娘就迁就不过去了呢? “是又怎么样,你没听到夜袭在暮烟门口都骂了多难听的话,什么缩头乌龟之类的市井流-氓-之言,他都拿出来辱骂暮烟了,为娘的不过气不过,稍稍的说了他两句,他便拿话噎我!” “那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为娘的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伯娘,这般损我,我若不拿出点姿态来,为娘的以后还要不要在裴家立足和见人了?” “我只以为裴羽钦只会把他叫过去训斥一顿,做做面上功夫就是,为娘的也不过是为了有个台阶可下,但是哪里知道他会把夜袭给狠狠的打了一顿?我见夜袭伤成那样,也知道这次的事情怕是有些不同寻常了,不也后来开口为他求了情?” 秦红叶也是真的没想过裴羽钦会动手打裴夜袭,毕竟这么多年,裴羽钦有多么纵容和宠溺这个儿子,她们都是看在眼底的。 也正是因为料准了这一点,她才去告状,要的不过是裴夜袭场面上的一个道歉而已,却没想到,裴羽钦竟然如此狠得下心,把裴夜袭一举就打成那样,完全没有半点手下留情的态势,让她最后道歉没得到,反而落得了一个害裴夜袭挨打的事端。 这让秦红叶心中也甚是不安的,只是当着自己儿子裴风的面,她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 “娘哎!” 裴风很想要说什么,但是最后终究是顾忌重重的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风儿,你刚回来,就要走,这是要去哪里?”二夫人秦红叶见裴风离开,连忙喊道。 078明争也暗斗 “娘,我去看看江小姐!”裴风说完,就要走。 “江小姐?哪个江小姐?你是在说暮烟吗?风儿,她是你弟妹,虽然还没过门,不过你一向不都是这么称呼她的,什么时候改口叫她江小姐了?” 秦红叶并不知道就在昨天,江暮烟还曾一身通湿的让她的儿子给抱进过他的房间。 更曾经在他的床上被裴夜袭‘抓-奸-个正着’过,所以此刻她只是用很疑惑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儿子。 而可怜裴风,却无法就这个问题向秦红叶解释,只能脸色有些微微不自在的含糊道,“娘,以后您没事不要去招惹夜袭了,夜袭他虽然有时很由着他自己的性子来,但是却不是无故会主动寻衅的人。” “更何况我们总是一家人,你到叔叔面前去告了夜袭的状,一来会让叔叔难做,二来也不利于一家人的团结,让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大房的人要借机生事呢!” “谁敢!哼,量那两个女人还不敢借这次的事情来生事端!”秦红叶顿时大喝一声,柳眉也立时倒竖了起来。 “娘,我根本没提两位婶娘,您这么大反应做什么?还有,娘亲,孩儿跟您说过多少次了,两位婶娘也不容易,爹爹和二叔都去世的早,娘亲您辛苦把孩儿带大,两位婶娘何尝不也是辛苦把弦弟和虞弟带大的?” “都这么多年了,你们之间明争暗斗了的还少吗?这家里自有小叔叔当家,什么也亏不了咱们两房的,何必如此斗来斗去呢?让我这个大堂兄每每看到弦弟和虞弟他们,都觉得惭愧不已!” “风儿,你呀,你这性子,我说你什么好啊!若不是你就只知道习武,不肯放一点点心思跟着你小叔叔去学学做生意,如今娘亲又如何会这么的为你担心?” “二房那两个女人,虽然也各生了一个儿子,但是她们的儿子就比你让我省心多了,就说裴弦,虽然是个庶出子,但是志气却不小,竟然志在科举,预备去参加科考,搏个功名和一官半职,所以他不学商,还情有可原!” “而那个裴虞,却明显野心要比你高的多,人家三年前就已经主动向你小叔叔提出要去藏遗斋做生意学徒了!” 听到他娘又开始旧事重提,炒冷饭一般的说着他已经听过了千百回的话,裴风的眉头也忍不住有几分苦恼了起来。 “娘虞弟我比你了解,他那个人性格平淡温和,不喜欢与人争什么的,更何况要去做学徒之事,也不是他自己要去,是二婶娘非要他去,他才去的。” “就算这样,那他也比你争气啊,人家娘亲让去做学徒,他就去了,我明示暗示的说了你多少回了,怎么不见你听我的话,去跟你小叔叔学做生意?” “娘,这不一样!人各有志,勉强不得啊!再说了,夜袭志不在从商,而小叔叔这个爹爹都不急裴家没人继承,娘亲你整天这么惦念着,让人知道了,反而说咱们功利心重,这又是何必呢!” “夜袭志不在从商,你们这些不是老三房里的孩子,才有机会啊!更何况早些年老三就说过了,裴家往后的继承人,不一定是他的儿子裴夜袭的,你们只要是经商的料,个个都是有机会的。偏偏你第一个不争气,当真是气死为娘了!” “更何况,老三不着急,那是因为他早就给夜袭预备好了江暮烟这个好媳妇,有这么聪明的媳妇以后协管家宅,夜袭就算不懂经商,哪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有本事也给娘领个这么强的媳妇回来啊!你倒好,家你不成,业你也不立,整天就舞刀弄剑的,那剑能当饭吃?” 秦红叶说到这里,眼泪水都流出来了,想想这么多年,她一直守寡着,就指望着儿子能争气,她容易吗? 结果眼下倒好,裴风都二十四了,换了别人家的儿子,早就儿孙都会跑会跳了,她倒好,连个媳妇的影子也没瞧见,更别提孙子了。 更是让她操心的是,就算他一时间看不上谁家小姐娶做正妻,他好歹也要个一两个通房丫头啊! 而他,却居然连通房丫头也一个都不要,恁是放着她刻意安排给他的两个如花似玉的美貌丫头,整天做端茶递水擦地板的活计! 把她气的直跺脚! 好在二房那边的裴弦裴虞也都超过双十年华,都未曾娶正妻,总算还能给她的脸上留下几分薄面。 若是裴弦裴虞都娶了妻,而她的儿子裴风还不曾娶到合意的小姐的话,她肯定会被二房那两个女人给取笑的。 越想越觉得气恼的秦红叶,当即就哭得越发厉害了起来。 而她这一哭,裴风倒也一时间走不了,赶紧回到秦红叶身边,小声劝慰着他娘,“娘,是孩儿错了,您别哭了,是孩儿不争气,累娘您也跟着受苦了……” 这边裴风因为要安慰秦红叶,没能走得脱去江暮烟的烟云楼看望她的情况。 但是另一边,却终于有人有些沉不住气了,决定利用晚上的机会,偷偷的去江暮烟的烟云楼看看! 看看究竟这个之前一直存在感不是很强的江暮烟,究竟受了怎样的‘刺激’,竟然在短短两三天之内,把一直堪称平静的裴家给掀起了层层的暗涌! 079接连两来客 是夜,江暮烟苦思冥想了一个下午,也没能想出什么她能送,但是裴羽钦又不曾见过,也不能拥有的新奇生日礼物。 不由大是苦恼! 晚饭也没有什么胃口,若不是红月又用含着两泡眼泪水的眼睛看着她的话,她估计连那浅浅的小半碗饭都没能吃下去。 在她的视线殷切盯着下,江暮烟勉强很快的吃了饭,然后就关上房门坐到了桌子前,继续开始苦思冥想。 桌子上摊放着宣纸和笔墨,纸上如今已经写了不少的东西名称,有些是她写了就划掉了,有些则是干脆的就被打了叉叉。 而毫无疑问,这些都是被她否决掉的礼物的列表,现在,眼看一张纸都被她写写划划的,都没有一处还有空余的地方了,但是那要送的礼物的点子,却还是没有冒出来。 江暮烟顿时烦躁的重重的捶了一下桌子,“唰”的一下的就站了起来。 她那焦躁中甚至透着几分怒意的模样,顿时让倒挂在门外窗檐下,正透过窗纸上的小洞,偷看着她的人,顿时惊的差点掉下来。 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这么焦躁,而她在纸上写的到底又是些什么呢? 似乎很重要的样子,看来白天家主裴羽钦来找她,果然不是单纯的找大夫来给她看病,一定是另有什么事情,与她秘密商量了。 毕竟,以他好歹也偷偷学了几年医毒之术的经验来看,江暮烟的样子,无论怎么看,也都不像是有病之人。 显然,这几天府里看似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也看似动荡不安的样子,如今看来,已然能肯定是一个大的陷阱了。 那么家主他在这个已经挖好的陷阱里,是准备网住谁的呢? 来人心中暗自一凛,不由庆幸着他今天幸好是心存了好奇心,来了这烟云楼一趟。 不然的话,他也许也会被这几天的烟雾给蒙蔽住了视听,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自己率先落进家主设的这个局里了。 那么现在他就要迫切的弄明白,家主他到底与江暮烟商量了些什么,他们又有了什么打算,是不是会有什么线索在那张江暮烟写了半天的纸上? 来人,想着也许该冒险偷偷入屋子,去把那张纸弄到手才好。 只是,白天裴羽钦才来过,晚上江暮烟的屋子里就进了人,偷走了江暮烟写有字的纸,是不是也做的太明显了,怕是不好,可是除去这样,又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窗外的人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苦思冥想了好几个法子。 而门内,实在想不到新主意的江暮烟,就决定还是去书房找找书,寻寻灵感,不然的话,这样浪费时间也无济于事! 顿时走向门口,打开房门,对着长廊喊道,“红月!红月!” “小姐,小姐,奴婢在!小姐有何吩咐!”听得她叫唤,楼下顿时响起了红月惶恐的声音,以及不多时,咚咚咚提着灯笼上了楼的身影。 “红月,掌灯,我现在就要去书房去找几本书!” “小姐,现在已经这么晚了,您还不就寝,还要去看书?”红月有些迟疑。 “这个你就不要多言了,快给我掌灯!” “是,小姐!” 红月果然不敢多赘言,顿时就赶紧上前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江暮烟一边感叹这古代什么都还可以忍受,唯独一个上厕所和晚上没电,让人怪受不了的。 再想到,这里没有卫生棉这样的东西,回头等到了每个月女人必来的那几天的时候,还不知道该怎么过才好呢! 不过眼前她才重生了两三天,还有太多的其他更重要的问题摆在这个问题的前面,所以此刻她也只有自欺欺人的选择暂时忽略这个问题了。 而一直吊在另一边窗檐下的那人,却在听到江暮烟下楼后,心中狂喜,差点欢呼:天助我也! 他原本就正为如何做到既让江暮烟不察觉,又能弄到那张纸而烦恼的时候,却没想到江暮烟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了房门,岂不是天也助他? 顿时轻声的一推窗扉,立即如同一只狸猫般落地无声地进了江暮烟的屋子,然后第一时间就弹指灭了桌案上的灯火。 最后才无声息的靠近了桌子,快速的把那张写有字的纸,胡乱的折叠了一下,就揣进了怀中。 只是正当他想要原路离开的时候,却听到了一阵很轻微的衣袂之声,也正奔着他进来的那个窗口靠近。 来人心中一凛,顿时屏住呼吸,第一时间就蹲下身子,躲进了书案之下,接着黑暗隐秘身形,暗想着,看来今天的不速之客不仅仅是他一个了,难道这人也是对江暮烟起了怀疑之心,前来窥探的? 不过若是这样的话,这人也未免太大胆了,竟然连犹豫也没有犹豫的就穿窗而入了。 正思忖间,他却惊讶的听到了后进来之人的开口说话声,只听他道,“江小姐,你睡了吗?是我!” 而这个声音一说出口,就让躲在桌子下的人忍不住一惊,差点忍不住惊呼:竟然是他! 080救命有刺客! 他为什么会来这里找江暮烟?还叫她江小姐,而不是弟妹! 这人平日里也素来不和江暮烟往来,偶然见到一次,也必然是维持着适当的距离,客气的称呼弟妹的。 怎么现在竟然会深夜到访不说,还改口叫了江小姐! 甚至竟然用了‘是我’如此暧昧的两个字,像是他们在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早就是私下有过交集的,不然何以会如此? 男人在黑暗中的脸色,极度的阴暗了起来,看来这个家里的人,他自以为都在暗中摸清的差不多了,如今看来,他岂止是根本没有摸索清楚,根本更是还差得十万八千里。 就最基本,如今落在房中的裴风和江暮烟的关系,他就从来不曾怀疑过他们私下是相识的。 那么,除去他们之外的其他人呢?他自以为掌握的东西的真实度又有多少呢? “江小姐?你不在吗?噫?奇怪,刚刚明明还看到有烛火的!” 裴风又唤了两声,再细耳倾听了一番,确定这房间里并没有他之外的人的呼吸声之后,便确定了房间里并没有江暮烟在,不由奇怪的自言自语了一声。 而此时,楼梯上已经响起了江暮烟和红月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小姐,天色不早了,便是要看这些书,也不要看得太晚了,您的身体还需要静养呢!不然的话,明天我就告诉老爷,说您不吃药晚上还要看书不睡觉!” “红月,你这丫头,你是谁的丫头,竟然动不动就报告老爷!我说了我没病,不用吃药,中午已经遂了你的意,喝了一碗苦药了,晚上却还端来,哪个再与你吃?” 江暮烟的话语虽是听着像责备,但是语声却是俏皮轻松的,并不是严厉的责怪和训斥。 所以红月倒也不怕,只是听了这话,顿时不敢苟同的嘟起了嘴巴,一副准备抗议江暮烟不吃药的行为的样子。 江暮烟又只好轻哄了一声,“好了,别再做出委屈状来让我心软了,这招使一次管用,第二次我可不买账了噢!行了,去睡吧,我心中有数的,看过一会儿书,就会睡了!” “小姐,你可要说话算数!” “小姐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红月你可要记住,以后小姐我说的每一句话都算数!”江暮烟顿时就停了一下脚步,认真无比的道。 她就怕别人不把她的话当话,从今之后,她巴不得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江暮烟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 “是,小姐!奴婢记住了!” 红月还以为她在跟她保证她一会儿看了会书,就会去睡觉这件事呢,所以并没有听出江暮烟语中的无比慎重之意,只是笑嘻嘻的应了一声。 “嗯,那你去噫?房间里的蜡烛怎么会灭了?”江暮烟走到房门前,看到屋子里黑了,有些诧异。 “许是哪扇窗子没关好,风把蜡烛吹灭了,小姐,您站在这里别乱走动,小心摔倒,奴婢这就进去把灯掌上!”红月立即就说道。 “嗯,也好!”江暮烟立即点头,两人谁也没有怀疑屋子里进了人。 而裴风则也早在听到了江暮烟和红月上楼时的声音后,就纵身飞跃到了梁上阴影藏住了身形。 而藏在桌子下面的人,更是不敢动弹半分了,同时也有些心中叫苦不迭。 因为若不是裴风的骤然来临,本来他完全是有机会离开的,这下倒好,江暮烟回来了,然后这蜡烛一旦掌上,江暮烟若是回到这桌子前的话,就很容易使得他曝光身形了。 而就算江暮烟一时没能发现他,他可以侥幸等到裴风走了之后再偷偷出去,可谁知道能不能顺利? 只是此时已经容不得他再行离开了,因为红月已经提着灯笼走了进来,这个时候出去的话,势必惊动在梁上的裴风。 而与裴风动手,他的胜算有多少暂且不说,但是若是这小婢女一顿喊‘救命刺客’的,他就麻烦大了。 横思竖想,他也只能铤而走险,继续在这狭小的桌子底下窝着再说了。 烛火终于重新亮堂了起来,“小姐,您可以进来了!” 江暮烟顿时就捧着手里的几本书走了进来,对着红月就道,“好了,红月,你可以下去了,对了,等等,去给我打盆洗脸水来,温水就可以了。” 一想起昨天没洗脸就睡觉了,今天江暮烟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那样了。 “是,小姐!”红月应声就提着灯笼出去了,而江暮烟则走到桌子边,把书轻轻放在桌子上,刚要绕到桌子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的时候,她就看到了那扇半开着的窗户。 “我说烛火怎么会熄灭的,原来是窗子被风吹开了。” 顿时她就转身走向了窗边,让躲在桌子底下的人,稍稍的在心里暂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江暮烟却并没有关上窗户,而是把窗户开的更大,冲着窗外就喊,“来人啊救命!有刺客” 这一声,顿时让躲在桌子下的和藏在房梁上的两个人,都被惊的再也藏掩不住身形,倏地一下就都跳了出来。 081苍白的夜袭 藏在桌子下的人,在听到江暮烟喊出‘来人啊’的时候,就发现了,他的一片黑色的衣角,正好不凑巧的桌底之外,想来是被江暮烟看到了。 但是她却冷静的假装不知道,走到窗口才喊救命。 而此时他若再藏着不走,更待何时? 而并没有发现屋子里有他以外的人的裴风,则以为是江暮烟发现了他,以为他是歹人,所以才会这般大喊大叫的,顿时也急切的从梁上下来,要跟江暮烟解释。 就在这个时侯,裴风与桌子底下飞窜出来的人影,正好撞了个正着。 “你是什么人?” 裴风顿时大喊一声,右掌就已经先一步擒向那黑衣的用半幅袖子,遮挡着面部的人。 原以为江暮烟喊救命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却原来是因为发现了这个躲在桌子底下的人,裴风不由心中暗惧,要是今天自己不在的话,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把江暮烟害掉了。 所以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他走脱。 定了这样决心的裴风,立即使出了全力,凌厉的攻势,在最短的时间内,就封住了黑衣遮挡颜面的男人的全部退路,不容许他有半分逃脱的机会。 同时还冲着江暮烟叫道,“暮烟,快把窗子关上,别让他走脱了!” 江暮烟也没想到,她本身喊救命也是孤注一掷,搏一把的,哪里真的抱着有人来得及救她的念头? 却没想到,她的房里竟然藏了不止一个人,裴风竟然也在! 不过看到裴风依旧是一身白衣,光明磊落的样子,想来并不是来暗算她的,可能是有什么事情找她,不方面直接从正门来,才走了窗子,却阴差阳错的正好救了她。 而那个一直不停的用袖子遮挡着脸的黑衣男人,却明显是可疑人,之前她就是看到了烛光倒映下,桌脚边的地上那一个人头的倒影后,才知道桌子底下有人的。 此刻看到裴风不顾一切的冲上去缠上了那个黑衣刺客,江暮烟立即本能的听从裴风的话,快速地把窗户关上了。 黑衣男人心中暗自叫苦不迭,真是该死!千算万算,没想到江暮烟会这么机敏,居然在那种情况下还能镇定如常的不露一点声色的,走到窗口去喊救命! 这下可麻烦了,得尽快脱身,不然的话,等到一会儿裴风的援兵来了,他想要再走脱,可就不容易了。 至此,那黑衣男子,也仿佛豁出去了,仗着有些鬼魅的身法,左手突然间干脆的就使了一掌杀招,逼得裴风不得不后退了两步,避开其正面的锋芒。 而就这一瞬间,房间里的烛火再次被灭了。 没了烛光的照映,那黑衣男子也就不用再顾及容貌被人认出来了,也顿时两手齐上了。 裴风暗自心惊,裴家除了他和夜袭会武功之外,竟然还潜藏进了这样一个年轻的高手? 而且看样子,他的武功竟然不在他和裴夜袭之下,只是他偷偷潜进江暮烟的房间,到底想做什么? 此时,已经知道凭自己的一双空手,怕是留不下这个人的裴风,不由后悔没有把他的长剑带出来。 他本来就是被他娘说了日间发生的事情后,不放心江暮烟才打算过来看看她的,并没有想到会在她这里遇到刺客,所以并未携带长剑。 而他掌上的功夫顶多算得中上,但是此时与他动手的这人,似乎一身功夫都在诡异的身法和灵活的双掌上。 之前他双手对他单手,尚且没能在十招之内把他擒下,此刻双掌对双掌,他更是胜算少少。 但是裴风却也有裴风的打算,之前江暮烟那一声救命,喊得那般大声,又是在漆黑一片,夜深人静的黑夜,定然已经传遍了半个裴家,此刻定然已经有看家的护卫们,正在快速的赶来。 若是幸运的话,小叔叔身边那两个可是真正的高手,只要他能把这人拖延到那两人的到来,量他也是逃不出去的。 只是裴风心里清楚明白这个,黑衣男人的心里如何会不明白? 他对跟在裴羽钦身边保护他的那两个人的来历,掌握的资料远比裴风的要多的多,对那两个人的实力和身手,自然也是极为忌惮的。 他岂有不知道,若是等到那两人赶来,他要再走想走脱就没可能了。 耳听已经有嘈杂声,正慢慢的往这里赶来了,他的心里也有些急了起来,本来不到万不得已不想伤裴风的,此刻也顾不得了。 顿时,黑暗中,突然传来了‘噗’的一声,然后江暮烟就听到了裴风的一声闷哼。 紧接着房间的另一扇窗子的方向,就传来了一声轻响,江暮烟就知道情况不好了,顿时喊道,“裴风,裴公子,你没事吧!裴风,你说话啊!你在哪里?” 而此时楼下顿时响起了凌乱错综的脚步声,然后灯笼和人影就出现在了走廊上,房门也被人用力的推了开来。 一群提着刀剑的看家护院终于赶到了,而赶在他们最前面的那个人,竟然会是一脸苍白的裴夜袭! 只见他一进门,就神色焦急的寻找江暮烟的位置,待看到她后,顿时就脱口而出的问道,“江暮烟,你没事吧!” 082谁才是凶手 江暮烟也惊讶会在这个时候看到裴夜袭,更惊讶裴夜袭竟然会来救她,但是她此刻却顾不得疑惑这个了,而是第一时间冲向了倒在了地上生死不知的裴风。 “裴公子裴风,裴风,你醒醒” 而此时好几个赶来的护院,也这才如梦初醒般的赶紧冲上来帮忙把裴风的身体抬了起来。 “先放我床上去吧,这黑灯瞎火的,你们还想把他抬到哪里去?快,快去找大夫!” 江暮烟看到他们显然是打算不裴风的身体抬出她的房间时,顿时就恼了。 “呃,是!”那些人迟疑了一下,却还是快速地把裴风的身体,搬到了江暮烟的绣床上。 然后此时红月才被允许放了进来,小丫头也吓坏了,一进门就大声哭喊了起来,“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别哭了,我没事,你赶紧随一个护院师傅,快些去请一个大夫来,记住不要请那个林大夫了,请别的医术高明点的大夫,要快!” “啊!是!奴婢这就去!”红月也连忙快速地用衣袖揩了揩眼泪,就要往外跑,而顿时有一个护院也听到了江暮烟的话,赶紧提了个灯笼跟着一起追了上去。 而其他的护院这时也开始仔细检查江暮烟的房间里了,找了一大圈,没有再发现其他的刺客之后。 才禀报道,“启禀少奶奶,屋子里已经再三检查过了,并没有再藏匿其他的此刻,小的们会分出一部分人在楼下,守护少奶奶的绣楼,然后再分出一大部分去搜寻那个刺客的下落的,就此告退!” “嗯,有劳大家了!” 江暮烟掩住神情的疲惫,轻柔镇定的挥了挥手,让大家都退了出去。 而因为红月去请大夫了,所以房间里多了两个别的丫鬟,守在一边,准备随时照应着这里的情况,听候江暮烟的吩咐。 说真话,今天晚上的情况还真把江暮烟给吓到了,她思来算去,这几天虽然和裴夜袭事端生的太多,但是究竟不过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 就算因为她们的婚事解除,有可能威胁到某些人的利益,可她也不至于招来接二连三的杀身之祸不是吗? 她可没忘记,她之所以能够重生,就是因为有人在那天夜里,把原来的江暮烟给闷死了,而凶器就是江暮烟自己枕的那个枕头。 现场的床边被留下来的有一块螭纹玉佩,而据红月说,这螭纹玉佩的主人却是裴夜袭。 而事不凑巧,第二天一早偏生裴夜袭进屋来兴师问罪的样子,在看到她也正睁着眼睛回看的表情时有一刹那的震惊。 所以以此来看,裴夜袭是有很大的杀人动机的,或者就算他不是杀人的凶手,但是他也肯定知道些什么。 那是第一次,而这一次又是第二次了,一个黑衣人在她去书房找书的时候,趁机潜伏进了她的房间,还潜伏在桌子底下,肯定是知道她从书房回来,肯定是要回到桌子前的,所以准备暗中对她不利。 却不想被她发现,然后正巧裴风有事来找她,藏掩在她的房中,才救了她一命,不然如今躺在这床上的人恐怕就是她自己了。 这样的接二连三的杀机,若说是全无理由的对她动手的话,江暮烟自己也觉得解释不通。 难道这一次的杀招,也是裴夜袭暗中策划的?毕竟上一次原来的江暮烟死了,是因为白日里和裴夜袭新纳的九妾起了冲突,所以裴夜袭有暗中杀人的动机。 那么这一次,她干脆害的他的九妾被裴羽钦遣走了,这个仇若要仔细计算起来,可比上次那冲突事件,更严重的多了。 那么裴夜袭若是怀恨在心,买凶准备暗地里杀她报仇解恨,也不是解释不通的。 想到此,江暮烟不由自主的就把目光,调转向了此刻还站在房中,脸上有些苍白虚弱的裴夜袭,想要从他的脸上,眼中看出些什么来。 但是不知道是裴夜袭伪装的太好了,还是今天的事情当真与他无关,她能从他的眼中看到有些别扭和不想让她知道的关心,但是独独没看到加害和仇恨之意。 这下让江暮烟心中也不由迷惑了! 不明白这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但是有一点她是肯定的,就是之前那个潜伏在她房中的刺客,肯定不是裴夜袭那是绝对的。 那人的身高虽然和裴夜袭差不多高矮,但是身材却看上去要比裴夜袭纤细的多。 而且他前脚从她房间的后面翻出窗子,后脚裴夜袭就带着人从前面的楼梯上上来了,就算裴夜袭有再快的速度,也来不及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换装的。 而且裴羽钦说过,他给了裴夜袭上了一顿家法,裴夜袭是带伤在祠堂里跪着的,如今看到他面色苍白,分明比早上来叫嚣挑衅时的模样虚弱了不少,说明裴羽钦并没有骗她。 这顿家法可能上的还不轻,那么以此来看,就算今天裴夜袭没有赶来,他直接作案的嫌疑也是要排除的。 那么,到底谁是凶手?为什么想要杀江暮烟!原来的那个江暮烟的身上,到底还藏了什么秘密! 083两度被忽视 裴夜袭并不知道江暮烟在想什么,但是他从江暮烟看着他的眼神上却能清楚的感觉到,江暮烟并没有因为他的带人第一个赶到来救他,而有什么感动,反而那眼神虽然什么也没有透露出来,但是他就是能感觉出,她正在心底评估他。 难道她非但不感动他来救她,反而还在心里怀疑他不成? 裴夜袭觉得心中有些感觉不舒服和委屈,再看看如今正堂而皇之名正言顺的睡在江暮烟床上的,昏迷着的裴风,不知道为什么,裴夜袭的心里突然极度不舒服了起来。 为这么晚裴风竟然还会在江暮烟的房里,而感到不舒服; 也为裴风‘正巧’英雄救美的受伤昏迷,赢得了江暮烟的阵阵紧张和担心而不舒服; 更为了江暮烟明明看到了自己的到来,却竟像是没看到他一样,连客气的‘请坐’两字也吝啬对他说一句而不舒服…… 所有的不舒服之处是这么的多,而归根结底,其实就只有一句话:那就是他裴夜袭真的被彻底忽略了! 而他,突然发现他其实并不喜欢被她这么忽略掉! 正当裴夜袭要为这静默的气氛,找点什么话说一下的时候,楼梯上再度传来了新的脚步声,房门再一次被推了开来。 一身雪白的宽大居士袍,连袖带都没来得及系紧的裴羽钦,就已经垮进了门,人还没走到床前,关切的问话声就已经先一步出了口,“烟儿,听说有刺客,你人没事吧!” “你,你怎么也来了?” 江暮烟看到裴羽钦也愣了,顿时本能反应的就从床边站了起来,快速的迎上了两步,“我没事,受伤的是裴风,那人趁着我去楼下书房找书的时候,翻窗潜进我的房间,躲在了桌子下面,不巧,烛火的倒影,映出了地面上的他的人头的影子,让我发现了端倪,然后我就喊了救命!” “你别急,迎风和展夕已经追出去了,有他们在,肯定能把人抓回来的。” 裴羽钦听她说她没事,心中安心不少,再开口,语声已经比之前那忧急于色的样子平缓了很多。 江暮烟虽然不知道他口中所说的那迎风和展夕是谁,但是裴羽钦既然说的这么有把握,想来极有可能便是昨天跟在他身边的那两个,看上去很是沉稳威武的中年护卫了! “嗯!我现在担心的是裴风,我看过了,他身上的白衣连一点血迹都没有,看来不像是受了外伤,在那人逃走之前,我听到了裴风的一声闷哼,我怀疑他中了暗算,就是不知道到底是暗器之类的,还是毒物了!” 江暮烟虽然没有在古代生活过的经验,不过好在现代有古装剧和电视机,所以有些东西的判断,并不需要实际经验,只需要循着常识和逻辑。 “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吗?” 裴羽钦此时也赶紧走到了床边,弯腰就着灯笼的光芒看了看床上的裴风的脸色,发现他的口唇泛紫,脸色也泛白,的确是有些中毒的征兆。 再用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呼吸还算平稳,看起来并不是毒性-很剧烈的毒,来人若不是故意手下留情,那就是他洒出来的毒粉本来就毒性-有限! “烟儿,你不用担心,风儿的样子的确像是中毒了,不过好在这毒似乎并不是很严重,一切都等大夫来了看了再说!” “也只有如此了。” 江暮烟也正是因为注意到了裴风的呼吸还算规律,才不至于太惊慌失措,否则的话,她哪里还能坐得住?毕竟人家裴风可说是全部都是因为她才中了毒的。 “你有没有检查过,房里可有少什么东西?我怀疑那人潜进来应该不是为了谋害你的性命,而是要找什么东西!” “找东西?我这房里能有什么东西值得别人进来翻找?” 江暮烟本能的反问,不过话说完了,她又沉默了。 因为她想起来,她不是这个房间真正的主人,原来的主人江暮烟已经死了,她这个新主人,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而已。 对这个房间的熟稔程度,甚至比不过这烟云楼里任何的一个丫鬟之流的。 她又怎么知道这房间里是不是有什么珍贵重要的很的东西藏着呢? 若是原来的江暮烟真的身上藏了什么要命的东西的话,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会接二连三的有人要害她的命了! 那是不是代表着她以后晚上睡觉都要警醒着点?看看是不是又会有人半夜三更摸进她的房间来闷死她? “会不会是‘奇巧诀’?” 被江暮烟忽视了个彻底也就算了,竟然连一向最疼他的爹,也在进屋后完全没看到他一般的走到了床前,二度把他给忽视了个透,裴夜袭陡然间,不由觉得他似乎在世间成了孤零零的存在一般了。 不得不主动开口,吸引他们两人的注意力。 “奇巧诀?那是什么东西?”江暮烟错愕的问。 “夜袭,你怎么也在这?”裴羽钦也惊讶莫名。 两人的话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同问出的口,然后裴羽钦和江暮烟,又不约而同的在听到对方的声音后,看向了彼此一眼。 紧接着,气氛就莫名其妙的安静了下来,然后,一种微微的尴尬就在她们之间蔓延了开来。 而裴夜袭看到他们异口同声的开口问他,又异口同声的静默,不知为什么,他发现他更不开心了。 084果然是中毒 好在大夫的及时到来,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来的果然不是中午给江暮烟看病的林大夫,而是另外两个年纪也不小的老大夫。 就在大夫来了之后不到一盏茶功夫,昨天在裴羽钦身边看见过的那两个中年保镖般的男子,也来了。 他们一致冲着裴羽钦摇了摇头,“老爷,人跟丢了,那人是个轻功高手,而且对府里的地形,似乎极度的熟悉,有些地方甚至我们都不熟,他却七绕八绕的都知道,所以有辱使命,没有能把人抓回来!” 裴羽钦神色平静的点了点头,“我见你们去了这么久也没回来,便料到了,风儿中毒了,大夫们怕是不一定知道会是什么毒,两位见多识广,就帮忙去看看吧!” “是,老爷!” 这两个一个叫迎风,一个叫展夕的中年男子,虽然身负不俗的武功造诣,但是对半点武功都不通的裴羽钦却很是尊敬的。 闻言,都是一个指令一个回答,礼数也周全的很,让江暮烟看了也暗暗称奇。 果然两个老大夫看了看裴风的情况后,都摇了摇头,对着裴羽钦行礼道,“老爷,请恕老朽等无能,这毒虽然下的不重,也并不会在顷刻间毒害大公子的性命,只是老朽们对毒药之类的并无太大的研究,一时间无从了解这是何毒,因而也无法对症下药,是以” “我知道了,辛苦两位大夫了,青书,派人送大夫们回去。” 裴羽钦淡淡的点头,稍稍扬高声音,一直站在门外刚把下人的调度工作吩咐好的青书,顿时就应声道,“是,老爷!” 老大夫们一走,迎风和展夕就上了前,两人借着灯光,一个翻看了一下裴风的眼皮,一个把了把他的脉搏,然后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和难看了起来。 彼此互视了一眼,却久久没有回身对裴羽钦回禀。 江暮烟见他们的样子,分明是心中已经有数了,或者说,最起码他们对裴风所中的是什么毒是认识的。 但是他们为什么不说话呢? 江暮烟不由有些着急,想要逾矩的开口去问,又觉得不宜在裴羽钦在的情况下,还越俎代庖。 何况她能看到的情形,裴羽钦不也都看得到? “迎风,展夕,有什么难处吗?” 裴羽钦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他们主动与他回禀这毒的情况,也就终于主动问及了。 迎风和展夕一个回了身,一个还在皱着眉头看着床上的裴风的样子。 回身的迎风神情有些难看,“老爷,当年除了我们两人之外,老爷还曾救下过别的人吗?” 裴羽钦一听这话,神情也有些微微惊讶,“不曾!” “那当年老爷救我们之时,可曾在路上看到过一个穿着艳色长袍的美貌男子?”迎风又问。 裴羽钦再摇头,“也不曾!” 迎风接连听了裴羽钦两个‘不曾’之后,神情非但没能放松下来,反而表情中更是凝重且还透着深深的烦忧模样了。 “迎风,你们这是” “啊,没什么,老爷,估计是陈年旧日的老朋友有了传人,而且还很不凑巧,那个传人正好也在裴府之中而已!大公子的毒不难解,老爷和少奶奶尽可宽心,我们这就为大公子驱毒,请老爷,大少爷和少奶奶暂且到别的房间暂时等待一下,约莫两个时辰,就会没事了!” 迎风的话,分明代表了他不想继续多说,有关裴风所中的这个毒的来历了。 而江暮烟也对他们江湖人所谓的陈年恩怨情仇不感兴趣,只要裴风的生命无大碍,那就够了,所以本就没有打算开口相问。 裴羽钦收了他们在他身边多年了,对他们的脾气自然也是了解的,此刻听了迎风这么说之后,自然也不会多从相逼他说出真相了。 反而率先带头,往门外走去。 江暮烟停在原地,没有急着移动步伐,而是看向裴夜袭,对他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裴夜袭表情有些复杂深沉的看了她一眼后,举步强撑着脚步平稳的走了出去,江暮烟这才随后也跟着走出。 青书和红月早就执掌着灯笼守在了楼梯口,看到他们出来,红月顿时就道,“小姐,客房简陋空旷,唯有书房有宽敞的地方,可以供老爷和大少爷稍事休息,您看是不是移驾到书房去?” 江暮烟本来想要点头的,可是在看到裴夜袭在夜晚的寒风中,有些挺的过于笔直的脊背后,却主动摇了摇头。 然后顿时走到他们两人面前,淡淡的含笑道,“此刻夜已经深了,既然裴风公子不过两个时辰后便会无碍,老爷和大少爷便不要在暮烟这里等着了,不如各自回去歇下吧,书房虽然有椅榻可供休息,但是究竟条件简陋,且也没有如此的必要,就让暮烟一个人等待就行了!” “烟儿,那怎么行,我正想说,安排另个干净清雅的跨院让你休息一晚,等风儿的毒清了,我让人打扫过房间后,再让你搬回来的,哪里能让你一个人在楼下书房里等?” 裴羽钦当即就否决了她的提议。 085绝不会避嫌 “是啊,虽然大堂哥是为了你救你而受伤,不过你们孤男寡女的,究竟不便,你去休息吧,这里我等着就行了。” 裴夜袭也有些僵硬的附和着裴羽钦的话,他这么做,自然一方面是真心有想体贴江暮烟的意思,但是更多的却是不喜欢江暮烟为了裴风独自守候的行为。 而江暮烟却不知道在裴夜袭的心里,正在发生着不知不觉的变化,所以对于他的‘好心’,她只觉得奇怪和不习惯。 淡淡的抬眼看他,裴夜袭却没有对面正对上她的目光,只是一副事不关己的低垂着视线的样子,让江暮烟无法看清他眼里的情绪。 然而江暮烟却并没有打算接受他们提议的意思,只是再度摇头,“不用了,你们回去休息吧,我白日里睡了不少,本来就不困,现在就更是睡不着了,去书房正好可以看一会儿书,等裴风公子醒了,无碍了,我便回去休息!” “老爷每天日理万机,时间宝贵,就别在这里耗费掉了,没必要。更何况二夫人那里还要老爷去协调呢!” “而至于你,大少爷,你的脸色本来就不太好,就更不能在烟云楼多待了,这里没事了,你们两位就都请回吧!” “烟儿” “江暮烟” 裴羽钦和裴夜袭父子俩,顿时同时同个表情的看向她,也异口同声的的喊道! 这般默契的情形,反而让江暮烟怔愣了一下。 这算不算是父子同心?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感觉到眼前这两个,看上去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子是父子俩。 那蹙紧的眉头,还有一样不放心和不赞同的表情,简直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即便两人的容貌在整体上而言,并不太相像! “怎么了?还有什么不对吗?”江暮烟并不明白她这般合情合理的安排,他们父子俩为什么都反对,若单单就是为了她的名誉着想的话,就完全没这个必要了。 “老爷,今天白天,要说的话,暮烟都已经与你说了,裴风为了暮烟中毒,于情于理,我都不能置之于不顾,而且现在已经过了二更,再搬去别的跨院住,也实在没什么必要,更何况不是我自己住惯了的房间,我也睡不着,还不如就留在书房里静候天亮,等裴风公子醒了,我落下心中的大石,也就能安心休息了。” “而且老爷您也答应了我的,除了不在人前公布那个约定之外,其他的事情,我想我有自己给自己拿主意的权力吧!” 裴羽钦一听这话,眼中的神采顿时就变了一下,“烟儿,你这是?” “老爷,不管您如何想,暮烟的心意已决!绝不会因为顾虑个人的名节之类的问题,就避开裴风公子的毒伤问题,所以老爷和大少爷还是请回吧!青管家,还是要有劳你送老爷和大少爷回去吧!” 江暮烟说完,就走上前,主动取过了红月手中的灯笼,缓慢地率先走下了楼,不再回头看一眼了。 红月怔愣的看着江暮烟的动作,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冲着裴羽钦和裴夜袭福了福身子后,就追了下去。 不多时,还站在楼梯上的裴羽钦和裴夜袭,就听到了楼下书房的门开启和关上的声音,便知道江暮烟这是摆明了在送客了。 “老爷,大少爷?” 青书轻轻的叫了一声,分明是询问的意思。 “罢了,既然烟儿这么坚持,那我们便回去吧,这里多留点护卫保护周全就行了。” 裴羽钦最近两天接触江暮烟的时间,敢说比过去三年的任何时候都接触的多,对眼前的江暮烟的性格,虽然算不上全部的了解,却也多少有些明白如今的江暮烟的不同。 她很坚定,说出的话,做出的决定,似乎轻易不会更改。 既然她说了她不换地方住,她既然说了要他们回去休息,那她肯定就不会换地方住,也不会放他们也进书房等待了。 那除非他们站在这房门外守候,否则的话,就除了各自回去一途外,别无他法了。 “爹” 裴夜袭明显还有些不甘心。 “夜袭,你不在祠堂里跪着,怎么跑这里来了?”裴羽钦被裴夜袭这么一叫,似乎此时才想起,他如今本身应该是在祠堂里跪着的。 “爹,我听到了江暮烟喊救命,所以我” 裴夜袭此时才咯噔了一下,讷讷地回答道。 “夜袭,你跟我来!”裴羽钦定定地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一眼,好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 青书顿时玲珑的在前面掌起了灯,然后裴羽钦就开始往楼下走去,裴夜袭则立即低着头跟了上去。 院门口,轿子已经等候在一边了,裴羽钦上轿之前究竟还是有些不放心,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烟云楼的院门,舒扬着声音道,“去流云小筑吧!” “是,老爷!大少爷,请上轿!”青书顿时恭敬的点头应声道。 086你在不满吗? 裴夜袭知道爹之前这么看着他,肯定是因为有话要对他说。 再一想到这流云小筑就紧挨在烟云楼的旁边,若是这边有什么事情的话,还要赶过来也是方便的,自然也没有异议的就上了另一乘软轿。 后背的伤此刻正在剧烈的痛着,隐隐感觉到了湿润的感觉,显然是伤口紧绷过甚,又开始出血了。 但是他却硬是忍着,一个字也没吭一声。 轿子走了不过一炷香时间,就又停了下来,下轿后,流云小筑的门口早就有一排六个丫鬟人手提着一只灯笼的在等候着照明了。 见到他们下了轿子,都纷纷恭敬的行礼,“参见老爷,大少爷!” “照路去客房!” 裴羽钦淡淡的吩咐了一声,丫鬟们顿时再度福身,“是,老爷!” 房间里是收拾的干净和整齐的,而且在床铺之上,还放上了一个有些眼熟的枕头,裴夜袭只不过看了一眼,就看出那是他爹裴羽钦惯睡的米糠枕头。 显然青书早就料到了他爹今天晚上可能会留宿在这流云小筑,是以在他们还在房间里等候大夫给裴风查毒的时候,他就已经叫人回去把他爹的枕头,都给送到这里来了。 难怪之前他们下轿的时候,流云小筑门口竟然已经有了六个整装以待的丫鬟照路了。 裴夜袭忍不住看了一眼青书,如今才开始有些承认,这个青书真的是他爹的一个不可或缺的好帮手,有他在身边照顾和听候使唤,他爹想来是要省心不少的。 裴羽钦显然也看到了那个枕头,表情倒也没有多意外,只是满意的淡淡的点了点头,“青书,忙你的去吧,今天晚上你怕是没得睡了。” “是,老爷,老爷不用为青书担心,青书还年轻,不过熬一个夜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老爷需要什么,叫唤一声即可。” 青书退出去后,这临时的给裴羽钦休息的房间里,就只剩下裴羽钦和裴夜袭父子俩个人了。 “夜袭,坐,本来想过几天再跟你说的,没想到会在烟儿的楼里看到你,不过既然你之前也来了,那就干脆今天就与你谈一谈。” 裴羽钦的话才刚起了一个头,裴夜袭就也赞同的点了点头,接口道,“爹想与孩儿说什么?正好孩儿也想问爹,之前江暮烟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爹与她又做了什么样的约定?不会她又突然间改变主意,想要早一点与我成婚,而爹您答应了吧!” 明明心里是真实抱有这样的希望的,但是裴夜袭就是无法控制住自己说出口的话中,带有着浓浓的酸溜溜的讽刺意味。 裴羽钦听了他这话,本来还以为在夜袭的心里,或许多少还是有些在乎烟儿的想法的,此时,也顿时没了。 这样也好!既然夜袭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烟儿,这婚约就随他们真正解除了吧! 所以他叹了一口气,摇头,“不,夜袭,正好与你所料的相反!在给你上了一顿家法后,爹今天下午就亲自过来找烟儿谈过,而她这一次,是干脆的当着我的面,提出了要与你解除婚约的话语,同时还拿出了你给他写的婚约解除书。” “啊?她” 裴夜袭一愣,料想不到江暮烟竟然-性-烈至此,早上才对他发过那样的毒誓,中午那会儿就直接把解除婚约书都给了他爹看了。 还亲口再一次说出要解除婚约,看来,她是当真决定拼着不要名节,也不和他成亲了! “而我同意了!我也答应了她,在过几天我的生日家宴上,像大家公布这件事情。以后你们就男婚女嫁真的各不相干了!夜袭,爹如今如此做,你该满意了吧!” 裴羽钦多少年来在人前从来都是无往而不利,精明儒雅玲珑到无人能及,少有人见到有什么事情和困难,能让他为难和叹气的。 怕是这一世英名,也只有在对着这个儿子的时候,才会显露出几分的无能为力。 如今他这三年前就苦心定下的婚事,到头来终究还是不成,他除了可惜可叹之外,又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以前还勉强算是女有情,男无意,现在却是真正的相看两厌了,这桩亲事现在不拆,成了亲之后,也是没有幸福可言的,便也只能干脆的顺了他们两人的心思,解除了算了。 “爹你答应了?你怎么会答应的这么快?当初你不是” 裴夜袭这下是真的有些惊慌了,他已经确定了江暮烟是对他无意了,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爹裴羽钦的反应。 爹不是一直都很坚持一定要他娶江暮烟的吗?他当年一直反对这桩亲事,对着爹抗议了无数次想要毁婚,爹都不曾让步半分。 现在怎么会不过江暮烟提了一下,爹就同意了呢? “噫?夜袭,你的反应有些奇怪,你不是该欣喜若狂,如释负重你终于得以心愿以偿了吗?怎么你如今好像并不开心的样子?若是爹不是太敏感的话,夜袭,我能认为,你现在这样的反问,是在代表你对爹这样的处理结果,表示不满吗?” 087别打她主意 “当然不是!” 对上了裴羽钦有些怔愣和怀疑眼神的眼眸,裴夜袭顿时大声的就反驳。 告诉自己,他本来就是不喜欢江暮烟的,所以现在听到这个婚约解除的消息,他该高兴才对的。 只是这两天被江暮烟的主动拒绝,刺激的男-性-尊严有些受伤,所以他才有些一时接受不了居然由她主动提出要解除婚约,而不是他,毕竟一直高喊着不要她的人,一直是他才是! 所以如今他爹同意了婚事解除,而他的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痛快,可能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是既然爹现在都说同意了他们的婚约解除了,那便是代表以后他真的无需再找江暮烟的麻烦了。 他可以要娶几个就娶几个,愿意娶谁就娶谁了! 多好?很好不是吗? 裴夜袭不断的对着自己这么说,然后脸上则也跟着荡漾起了怎么看都有些僵硬的笑容。 好在房内的烛光昏黄,并不太过明亮,在烛影的摇晃下,裴夜袭的这有些牵强不自然的笑容,也并没有引起裴羽钦的怀疑。 他只是在看到他的笑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夜袭,既然这是你们俩共同的决定,那爹就只有一句话奉劝你了,便是不要后悔!” “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爹觉得烟儿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子,你无福娶她为妻,真的是一个巨大的损失,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无用了。” “烟儿的脾性,我知道,她此番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那便是不可能有更改的可能了!而夜袭你,爹,却担心的很啊!” “爹你的意思是,孩儿会后悔不成?爹您太小看孩儿了,江暮烟纵然出自名门望族的江家又如何?纵然可能身负‘奇巧诀’又如何?那些毕竟有可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孩儿又如何会因为区区这些就对她有感情?” “夜袭,你还是太小了!算了,现在与你说再多,你怕也不能体会,只希望有一天,当烟儿重新有了新的如意郎君的时候,你莫要后悔今日对她的不屑一顾才好!” “爹,您操心过甚了,绝对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爹就要问你一句多余的话了,就算你之前听到了烟儿喊救命,但是以你心中对她的厌恶来看,你没理由会去救她才是啊!那你又为何会不顾爹让你在祠堂里罚跪的命令,而带剑带伤的冲去了烟云楼?” “这” 裴夜袭被裴羽钦的话问的咯噔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神色多变的道,“爹,您这话说的不对,我虽然的确讨厌江暮烟不假,也的确曾经在心中想过若是没有她该多好,只是,孩儿心中纵然是对她再多不满意,她究竟是一个不曾犯过恶,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的女子!” “更何况在爹您没同意我们解除婚约之前,她还是孩儿名义上的未婚妻,我既然听到了她喊救命,又能如何当做没听到一般呢?” “再说,她三年多来一直住在我们裴家,如今还未成亲,若是就无故遭刺客杀害的话,一旦传出去,相信的人且不说,不相信的人,还道我们裴家为了不想履行婚约,而故意买凶杀人呢!” “孩儿又如何能让人家有机会这么指责我们裴家?孩儿便是再混账,也不至于不懂得分是非轻重!” 裴羽钦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顿时很是欣慰了起来,最后一丝疑惑也褪去了。 “嗯,夜袭,你这样想是就对了,总算不枉爹这么多年都教你要以善为本。烟儿一个无辜纤弱女子,就算你不喜欢她,也不能因此见死不救,对于你这样的行为,爹很高兴!” “好了,没有别的什么事了,你的房间,想来青书也肯定是给你准备了,你去吧,时候也不早了,没多久就会天亮了,能合一会儿眼,就合一会儿去吧!” “是,爹!孩儿出去了!” 一路好不容易花费了不少时间,才得以重新潜回自己房间的男子,刚一入房,就顿时警觉的呵斥道,“是谁?” “是我!”一个有些冷淡僵硬的声音从黑暗中传了出来,然后房间里的烛火就不点自燃了,一个一身黑衣的高大身材的男人,面无表情的就从床后面的位置走了出来。 男子一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后,顿时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向日,是你啊,你偷偷躲在我房里干什么?” “我正想问你,你之前去干了什么?弄的这般狼狈的逃了回来?” 向日的话虽然每一句都是问句,但是语气却平铺直叙的仿佛不用他回答,就已经确定了他都去了什么地方一般,让男子的脸上顿时就显出了几分狼狈和尴尬之态。 “向日,我” “不要打江暮烟的主意,她是我的!裴弦,你给我记住了!” 向日却不等他解释,只是带有严重威胁-性-的总结般的扔下这么一句,然后人就径直走向了房门,开门走了出去,好像完全不予考虑听了这话后的黑衣男子裴弦的反应会如何了! 088别妄自菲薄 天亮的时候,江暮烟终于听到了楼上房门打开的声音。 顿时就放下了手中的书,快速地起了身,往外走去,红月在一边打盹,等听到动静,江暮烟的人都已经走出了书房了。 连忙赶紧清醒的追了出去,“小姐,等等奴婢!” “请问两位先生,裴风公子现在的情况如何了?人是否已然清醒?” “少奶奶不用担心,大公子已经醒来了,不多时就能起身了!少奶奶若是想要进去看看大公子的话,这会儿就可以进去了。” 迎风和展夕的脸上也有些疲惫之色,但是对于江暮烟的问话,还是恭敬的给予了回答。 “多谢两位先生!”江暮烟连忙道谢了一下,就赶紧越过他们的身边,往房内走去。 迎风和展夕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后,什么也没有说的便下楼走了。 床上,裴风正盘腿坐在江暮烟的绣床中央,正在调息,江暮烟也没有多打扰,而是静静地站立在一边,等候着他抱守归元的调息完毕。 又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裴风终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一眼就看到了正站在床前静静得看着她的江暮烟。 她的身上还是昨天晚上他所见的那套衣裳,她的发髻也是昨天那样简单的样子,可见是一个晚上没有休息了。 裴风见状,心中不由有些愧疚,“江小姐,裴风连累你一宿没睡,真是” “裴公子,应该说惭愧的人是我,若非是我,你也不会受这鱼池之殃,幸好裴老爷身边有两位武功厉害的先生为你驱毒,不然的话,若是裴公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倒是让暮烟如何对二夫人交代?” “江小姐,不要这么说,也是裴风不对,不该私自入江小姐的房间,还差点把江小姐你吓到,所以,若真是要说有错,也是错在裴风在先!” “好了,我们俩就不要再互相自我检讨了,总之不管怎样,你救了我总是事实。” “我们就别这么客套了,我叫你裴风,你也直接唤我的名字江暮烟吧,别江小姐裴公子的,叫的人别扭不已,明明又不是从来不认识的人,不是吗?” “暮烟既然都这么说了,裴风若再执意客套,未免就显得矫情了,那裴风在此就不客气了!” “嗯,如此甚好,裴风,你现在觉得身体如何?” “不用担心,叔叔身边的这两位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若非当年叔叔对他们有恩,他们这么多年又岂会一直待在我们这商贾之家的地方?” “要知道‘士农工商’,天下最是看不起的便是我们商人,虽然叔叔的成就无人能及,天下人提起叔叔,总是免不了赞一声‘东云国的传奇’,但是真正的官家子弟,皇亲国戚,骨子里还是轻视我们商人的。” “很是难得,这两位武林中的绝顶高手,能二十年如一日的在叔叔的身边保护着叔叔,保护着裴家,才使得叔叔多少次能够避过他人的暗杀,安全至今。” “现在由他们亲自为裴风驱毒,裴风的身体又如何还会有碍?” 裴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语中对那迎风和展夕的敬佩之意,不言而明。 江暮烟见他说了这么多话,神色间也不见喘气和吃力的样子,便确信他的毒是真的全部驱除干净了,便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然后便针对他的话,给予了完全不以为然的回答,“裴风,你错了,天下之人,本就是无分贵贱的,什么士农工商,不过是一些庸碌之人吃饱了撑着,才说出的无稽之言而已,你又如何还当真了?” “人最忌讳就是妄自菲薄,国之根本是民,而民以食为天,所以农耕之类的极为重要没有错。” “但是,若是光有农,没有能干的工匠和巧手,将器物雕琢的美观和精致,没有玲珑的巧手将蚕丝纺染成漂亮的丝绸和锦帛,甚至更没有人把那些华贵的锦帛,裁剪成合体的衣袍的话。” “便是皇上也可能没有龙袍可穿,更何况那些所谓的高官厚士们?” “而商人,更是一个国家发展之不可或缺的群体,没有我们这些四处从商的商人,南地的优质大米,北地的漂亮狐裘,东边的漂亮明珠,又如何能这么轻易的到达人们手中?” “就不说别人,就说我们自己这家中,有多少东西是别的人一辈子都可能见识不到的?” “我们以物易物,或以银钱买回别人需要的东西,然后再用一定的银钱把买回来的东西再卖出去,给同样喜欢和又需要的人,我们这非但不是一种低贱,而是在做绝大的好事。” “试问,若是没有商人,就是位高权重如宰相,他难道就没有买不到的东西?” “还有老百姓,若是没有商行油铺之类的,难道每个老百姓家里要烧菜做饭的时候,都要自己亲自去山上砍柴,亲手去种大豆再熬油不成?” 089震惊的见地 江暮烟的神色很端严,说出来的字字句句都铿锵有声,而这些话,更是裴风之前闻所未闻,听所未听过的话。 “暮烟,你可知道,你这样的话,从前从来没有人对我们说过,人们只会说商人是不入流的一群,我们生在裴家,纵然享尽天下常人少有的富贵,但是社会地位终究是不高的。” 裴风有些震惊的看着江暮烟,那眼神里有着他从来不曾展现给别人看到的惊艳和复杂的情绪。 “那是因为你们自己都看轻了自己的价值,老夫子有句话,叫人贵自重而人重之,身为商人的自己,都认同自己是一群低贱的不入流的群体,你如何还想要别人高看你?” 江暮烟淡淡的指出他们的症结所在。 “好一个人贵自重而人重之!烟儿,你果然不愧是东云国第一才女,这等见识,这么多年以来,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有过。” “烟儿,若是天下人都是你这等见地,商人哪里还愁在人前高抬不起头?” 随着门外的声音传扬进来,同样一夜未曾休息的裴羽钦和裴夜袭也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叔叔!” 裴风听到这个声音,顿时就从床上起了身,下了地,冲着刚走进来的裴羽钦就行了个礼。 “风儿感觉如何?毒可全解了?” “有劳叔叔也跟着挂念了,风儿已经一身轻松,完全无碍了,全靠叔叔您身边的两位高人帮忙,不然的话,风儿怕是” “无事就好,都是一家人,就不用说那些客套的话了,倒是我现在想要问问你,昨天你与那刺客直接的动过手,你可否从他身手和身材上认出来人的身份,或者说,觉得来人是否有些眼熟?迎风他们怀疑这人如今还藏身在我们裴府之中!” 裴羽钦的话让裴风稍稍的迟疑了一下,然后他微微的闭上眼睛,似乎在回想昨日那个人的种种举动。 好半天,他也都只是摇了摇头,“抱歉,叔叔,风儿实在想不起那人与什么人的身形相同,所以,也许他的确还藏身在府内的某处,只是风儿不认识他罢了。” “嗯,既然如此,你也就不要多想了,这事我会让人办好的。”裴羽钦点了点头,然后重新把视线的聚焦处放回到了江暮烟的身上。 “烟儿,你也累了一宿了,如今风儿已经确定无事了,你也该去洗漱一下,准备休息了,毕竟你的身子也不是很好,昨日里还那般突然晕过去,药可有按时的吃?” 江暮烟当然很想说她没病,根本不需要吃药,但是在看到裴羽钦担忧的眼眸后,那到口的话,顿时自动变成了,“嗯,我有按时吃的,您不用担心!” “那就好,那你便休息去吧,流云小筑有现成的客房,是收拾好了的,我让人用轿子送你过去!” 裴羽钦说完,便要招手让青书去做安排,但是江暮烟却再一次阻止了。 “不用了,我就在自己的房间里补眠就可,裴风,昨日来找我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若是有的话,我们去楼下的书房谈,若是没有的话,改天我再邀你来喝茶时你再说好了,今天我想先休息了!” 裴风自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昨天之所以晚上来,就是因为听了他娘说了白天夜袭辱骂江暮烟的话是如何如何的难听,他想着有些不放心,所以才预备过来看看她的情况的。 现在看她的样子,精神状态很是不错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受夜袭的难听话的影响,他就心中放心了。 加上昨夜他都已经在她的床上待了一夜,让她这个正牌的房间主人却只能屈就在书房看了一夜的书,已经心中惭愧不已了。 如今裴羽钦和夜袭他们都在,他哪里还能在她的房间里久留? 正寻思着要告辞的时候,江暮烟就说了这么一段话,为他解围,裴风的心里感激都来不及了,自然更是配合的摇头,“那些事情改天说也是一样的,今天你也够累的了,先休息吧,我也该回去了!” “嗯,那你走吧,我便不送你了!” 裴风含笑的点头,然后就走到裴羽钦面前冲着裴羽钦行了个礼,“叔叔,那风儿就告退了!” “嗯,去吧,若是身体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就第一时间去未雨楼找迎风他们。” “是,风儿明白了,谢叔叔关心,风儿走了!”说完,裴风就冲着裴夜袭也点了点头后,才大步走出了江暮烟的房间。 “好了,我们也该走了!烟儿,若是什么时候有空了,也别忘了请我也来你这烟云楼喝喝茶,对于你刚才的那番见地,若是有机会的话,我还想多聆听几次。” 江暮烟没有正面给予回答,只是微笑着道,“会下棋吗?” 裴羽钦点头,“会!” “那等什么时候,您自己觉得有空的话,不妨就来这里让暮烟陪你下几盘棋吧,一边下棋一边聊天,应该是件很不错的消遣。” 这样的回答,分明就是同意并也邀请了裴羽钦也常来走走的意思,裴羽钦顿时就笑了,觉得现在的烟儿还真是有些意思,“果然是不错的消遣,那便一言为定了,我走了!” “不送!” 江暮烟说了不送,就果然是不送,眼看着他们离开了她的房间后,她才走过去关上了门,直接就扑向床铺,开始她的补眠了! 090不要她正常 裴夜袭震惊了,他几乎是懵懵懂懂的就跟着裴羽钦一起走出了烟云楼。 若非他之前亲耳听到了那些话出自江暮烟之口,他也不敢相信,这样的女子就这是一直当了他三年未婚妻的清傲女子! 明明她自己出身高贵的官宦人家,是一等一的名门千金,但是她却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每一言,每一句,却无不都是站在他们裴家,站在他们商人的立场在说的。 是啊,为什么商人就该低人一等呢?这个问题他这么多年也一直都在思考,明明他们才是创造了最多财富,上税最多的那一部分群体。 但是无论是从皇家还是到民间,无不都以经商为鄙。 他爹裴羽钦在商界纵横睥睨,年纪轻轻就名扬宇内,震惊四国,成为商人中最出类拔萃的顶尖分子,只是那样又如何? 说到底,在人们的眼中,他们裴家究竟还不过是商人而已,便是头顶着皇商的名头,也不曾高贵到什么地方去。 照样有的时候要仰人鼻息,受人言语上的轻视和侮辱,这也是他为什么这么多年对经商都没有什么兴趣的原因之一。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可能有父亲那般的天分,在经商之路上,便是再努力,他也超越不了父亲的高度。 然而父亲尚且不能改变世人重农轻商的想法,他又何德何能?妄想得到所有人该给的尊重? 而他也讨厌官僚场上的狡诈和虚伪,所以也不想读书去考功名,毕竟出身在商贾之家,想要去考功名,本来门槛就比一般的人家要高的多。 再加上他裴家的财富足够他几辈子都衣食无虞,他何必去为了考所谓的功名,而四处去求人卑躬屈膝的? 他裴夜袭要过的,完全是另一种自由自在,不受约束的生活,而这样的生活,裴家这个大环境是不能提供给他的,而他的心也一直不曾想要留在裴家过,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反对爹为他指定的那门亲事。 他岂会真的不知道父亲的心思? 只是他真的不想被这偌大的裴家给束缚住罢了! 父亲自己已经辛苦了半生了,几乎为了这个裴家投入了他所有的智慧和心力,兢兢业业,二十年如一日,只是那样又如何? 裴家产业越做越大,不过使得嫉妒和眼红他们的人越来越多,不过使得父亲他自己越来越累而已,难道还有别的用处吗? 家里的钱已经很多了,无谓再多了! 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不懂这个道理,还为了这偌大的裴家如此的日夜辛苦,以他的智慧,当年哪怕就是任裴家破落了,在裴夜袭看来,父亲也绝对能在截然不同的领域里,闯出另一片天来。 但是,就在刚才,无意中和父亲一起在江暮烟的房门外,听到了她对裴风说的那番话,裴夜袭突然间觉得,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想明白,一直心里没有解开的锁,似乎在那一番话后,倏地被解开了。 从前他一直厌恶家里是商贾之家,讨厌那些人明明是因为自己父亲的辛苦,才过上了好日子,却回头还在背后里轻视他们家是商人之家,所以他一心只想着以后要脱离这样的家,脱离这样被人轻视的命运。 但是却从来没有从另一个方面去想想,凭什么人家要瞧不起他们商人? 而现在听了江暮烟的话,他才意识到,任何人其实都是没有资格看轻和蔑视他们商人的。 而就算任何人都蔑视和轻-贱-他们都是不要紧的,重要的是他们自己不能也跟随着其他人的思想,觉得自己从商便是天生的低人一等。 他、裴风在内的,所有为自己的出身感觉痛苦的人,其实都不过是因为他们首先是一群自我否定掉了自己的出生价值的人。 一个连自己的价值都自我否定了的人,还想要追求什么别人赞同的目光? 那不是笑话吗? 正如江暮烟所说,一个连自己都不尊重自己的人,还指望别人尊重和看得起你? 此刻的裴夜袭,当真有如被醍醐灌顶一般,瞬间的完全清醒了。 想着真的不过是一个观念的不同而已,但是正因为这样,同一个问题,在转换了一个新的观念之后,竟然结果截然不同了! 他现在真的有些明白什么叫做‘一念之差,天差地远’了,他若早三年就听到这番话的话,如今的他,是不是还会做出这么多混账的事情来呢? 裴夜袭的后背,就在这样气候还算温暖的早晨,在这样的自我反问中,全部的被冷汗所浸湿了。 “爹,那个人,她,她是江暮烟吗?” 听到他的问题,裴羽钦沉静了一下,似乎也在思考该怎么回答,她当然是江暮烟,只是这是个受了很大刺激后的,不太正常的江暮烟。 然而若是她的‘不正常’代表着她从今往后,都能常常说出如之前那般精彩的话来的话,裴羽钦很想说,他真的希望这样‘不正常’的江暮烟,永远不要正常起来! 091多的是人要 转头看向儿子分明受了不小触动的神情,裴羽钦的心里也是激动的、。 其实何尝是夜袭,他自己受到的震撼,绝对不比夜袭少,因为这么多年来,还有谁比他自己更清楚这从商背后的种种艰辛吗? 他也不止一次有过江暮烟这样的想法,只是他从来没有说出来过,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人会认同他的想法。 但是今天,第一个认同他心里的念头的人出现了,这个人就是江暮烟。 而她,非但说出了他内心这么多年来最想说出来的呐喊,她甚至说的比他更直白,更彻底,令他的心从刚才就一直怦怦震动到了现在,还不能稍稍平息下来。 那种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找到心之共鸣的人的感觉,令他差点失态的都无以复加了。 若非之前他用了最后的一丝克制,镇定的说了告辞的话的话,他毫不怀疑再待下去,他可能会控制不住,对着江暮烟流露出不合时宜的表情。 所以对于夜袭此刻分明的表情,他如何会不明白那种心灵受到震撼的感动? 夜袭他此刻是否已经开始后悔,竟然一念之差放弃了娶这么好的女子为妻的机会? “夜袭,可想挽回?若是想要挽回,那便要努力,烟儿不是狠心绝情之人,这三年来,她待你如何,你就算眼睛一时看不清,心里总该是知道的,你从前对她了解太少,只一味的觉得那婚事是我强加给你的,你便不愿意,八成是一点都不曾试图了解过她的为人吧!” 裴羽钦说着,他自己不由也叹了一口气,“其实我这般说你,我又何尝了解过她呢?家中上下包括你在内,都觉得我偏袒烟儿为多,疼爱她不已,只是我除了让她不用为衣食担忧之外,又为她做过点什么呢?” “爹!” “这般好女子,你若不想要的话,多的是人要的!爹言尽于此!” 裴羽钦说完,便大步往前走去了,落后几步远的青书,顿时也快速的追了上去,跟着裴羽钦一同离开了,只留下裴夜袭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想着他爹的那句话。 ‘你若不想要,多的是人要的’! 那个‘多的是人’中,现在不就已经出现了一个裴风? 这个和他一样,喜欢剑术,痴迷武功的大堂兄,论年纪比他还长四岁有余呢,但是这么多年来,居然也一个妻子未娶不说,连妾室都不能纳过一个。 家中也不是没有下人议论纷纷说大堂兄裴风有可能是有断袖之癖,但是碍于他毕竟是个主子,没有人敢当面到他面前去说罢了。 但是至少他就私底下听下人议论过这样的话语,他也曾经对大堂兄裴风有过这样的怀疑。 然而从前天到昨天,昨天又到今天的情形来看,裴风哪里是有断袖之癖? 分明是一直没有遇上他中意并想要娶之为妻的女人,才会拖延到时至如今。 那么现在,他对江暮烟的态度那么的特别,甚至便是连自己和爹站在当场,他也不避讳的答应了江暮烟邀他改日喝茶的约请,是不是代表大堂兄他这回是真正的相中了江暮烟,准备来掺一脚了? 毕竟前日里他写了那等同于休书的婚事解除书给江暮烟之时,大堂兄裴风是从头到尾在场的。 那么现在他要来追求江暮烟的青睐的话,于理上来说,并不算是来夺他这个堂弟之妻,因为不要江暮烟的人是自己,而大堂兄顶多以后被人说,他要了堂弟不要的女人而已。 或者说,大堂兄其实早几年就已经有了想要江暮烟的念头,只是碍于她的身份是自己的未婚妻,所以一直不曾有过什么异动。 而这一次,他终于定下了决心解除婚约,所以大堂兄等待了三年终于等来了机会? 裴夜袭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脸色也越变越难看了起来。 不由微微的握紧了拳头,倏地转过身子,便要回转烟云楼去,然而待他走回到了烟云楼院门前时,一想到江暮烟之前有些憔悴疲累的面容后,便还是停住了脚步! 不行! 昨日一早与江暮烟的争吵还历历在目,今天无论如何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了,更何况今日的江暮烟虽然让他震撼极深,但是毕竟要说对她突然深爱起来了,也未免虚伪。 更何况这桩亲事,让他困扰了三年,好不容易解除了,且如今离解除了婚约还不到三天,若让人知道他就后悔了的话,不免让人觉得他可笑之极! 还不如回去仔细想想,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排斥这桩婚事! 想到此的裴夜袭,便再度转身离开了。 而先一步离开的裴风,确实是在听到江暮烟对着他说出那番话后,本就对她有些朦胧和异常的心思,突然变得有些明朗了起来。 他知道他对这个一直被他当了三年的弟妹,起了好感! 虽然对于她原先是夜袭的未婚妻的身份,多少心里还是有些顾忌,不过既然夜袭并不喜欢她,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为什么不换个能珍惜她的人对她好呢? 而且暮烟的样子,似乎对他也不是很排斥的样子,裴风心里如此想着,顿时觉得暗自喜悦了起来,走路回去的脚步,都变得轻盈了很多。 092二十年隐忍1 江暮烟完全不知道,在她而言,不过是就事论事,实事求是的几句话,会使得几个男人心中都对她的感觉大为改观。 她照旧睡醒了就开始继续烦恼该送给裴羽钦的礼物问题。 而那个充当了一回‘刺客’,差点被人发现身份的裴弦,则同样在烦恼江暮烟写的那张被她划得乱七八糟的单子,上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了怕被向日发现了他拿了江暮烟写的这张单子,他另外用笔把那张纸上的所有的物品都誊写了下来,然后把她写过的那张纸,连同上次得到的那两句诗的纸比照了一下。 确认这两张纸上的字迹是同一个人的字迹后,便重新把这两幅字藏进了他书房内的密格之内。 然后便开始定定的看着那张纸上写的所有的物品的名称,开始揣测和联想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毕竟江暮烟昨天那么烦恼的样子,不太像是无缘无故写出这么多东西的名字来的。 这张单子上所列之物,定然有着什么暗中他看不明白的隐秘暗语在其中,那么到底都是些什么呢? 想到这里,怎么也坐不住的裴弦终于站了起来,把那张纸折叠了一下,便揣进怀里,准备出门。 谁知道刚打开书房门,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小厮,一见他顿时欢喜的上前行礼,“公子,公子,您出来的正巧,姨奶奶让小的来请您过去也她一道用午饭!” “我娘?” 裴弦有些惊讶,想着他娘已经很久不让他去看她了,今天居然会让人叫他过去吃饭,不由高兴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顿时就很是柔软地道,“嗯,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了,对了,小顺,我娘今天的心情很好吗?” “启禀公子,姨奶奶今天的心情似乎真的很好呢,从一大早上起,笑容就不曾停过呢!” 被叫做小顺的小厮,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伺候姨奶奶的,对于他们母子之间的一些相处情形,也是一直都看在眼底的,如何会不明白,公子问这话的用意是什么呢? 可惜,公子虽然孝顺仁厚,但是毕竟是庶出,加上公子的爹二老爷又过世的早,姨奶奶这些年也没少受夫人的气,对亲生的公子,也总是阴阳怪气,不冷不热的。 难为了公子,这么对年来一点没有见怪姨奶奶疼宠他少,还是对姨奶奶恭敬孝顺有加,照他看,这裴家这一代的四位公子爷中,就属他家公子最是仁义宽厚孝顺谦和,而且还肯上进。 虽然没有人看好他们公子能够考上功名,脱离商籍,但是他小顺却对公子很有信心,公子这么努力,肯定是能够考取功名的。 到时候,所以看不起公子和姨奶奶的人,就都要从此高看公子和姨奶奶了。 “是吗?那小顺知道我娘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吗?” 这么多年,他故意藏拙自己,假装自己喜欢读书,准备考取功名,掩盖他其实更想从商的念头,为的就是保护自己和娘亲。 他爹裴云舫在他还只有两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而他虽然是他爹的长子,却不是嫡出,因为他的母亲云爱柳,不过是爹的妾室。 他爹裴云舫还另有一个原配夫人,也就是现在住在芭蕉园的被人称作三夫人的林琼花。 当年只因自己的娘亲比林琼花早一年生下了自己,林琼花就在心里一直不容娘亲。 虽然第二年她也生下了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裴虞,但是多少年来,在林琼花的眼里,还是视他们母子为眼中钉肉中刺,恨得不得了! 而讽刺的是,他那短命的爹,在给他的妻妾各留下一个儿子后,没多久就病死了,只活了短短的十八岁。 弄的他娘和林琼花一守寡就是二十余年,否则的话,他若但凡多活个十年,如今的裴家家主之位,也不一定会落到他的小叔叔裴羽钦手里。 正因为如此,她娘一直耿耿于怀当年的旧事,怨怪他爹病逝的太早,否则的话,她如今就有可能是当家家主的妾室,纵然永远做不了当家的主母,好歹也是威风八面,不用如此受人的轻视和排挤。 但是他却很想说,生死真的是由命的,因为就算他们再怎么不甘心,不甘愿,真正要算起来,他们这一房,也是最没有机会成为当家家主那一支的。 因为裴羽钦他们兄弟三人中,就属裴云舫最是短命。 毕竟裴风的爹裴云涌,好歹也是在裴风六岁的时候才死的,那么横算竖算,这裴家家主的位置最后还是只能由裴羽钦继承。 事实上,裴羽钦真的是个天纵奇才,裴弦他心中可以不服任何人掌管裴家,但是却独独不能不服气裴羽钦。 因为若是没有他,当年那个风雨飘零的裴家,如今可能早就已经没有了,哪里会有现在这般的辉煌? 所以就算是冲着这个,若日后,他有望执掌裴家的话,他也绝不会因此而慢怠了裴夜袭这个堂弟的。 然而,所有的这些,他的娘亲是不能明白的,对于一个没能读过太多书,一心只想要过上荣耀一点,被人艳羡一辈子的生活的母亲来说。 不能成为一个让人嫉妒和艳羡的女人,那便是她一生的失败! 093二十年隐忍2 所以对于他,娘亲心里是寄予了全部的希望的。 希望他可以有命做下一任的当家家主,这样的话,她也算是母凭子贵了! 但是母亲天真的是,大娘林琼花会眼睁睁的看着她们母子得势? 毕竟大娘也是有一个儿子裴虞的,娘亲希望自己能当未来的裴家掌权人,大娘又何尝不希望裴虞也能当上这个裴家未来的家主呢? 从他六岁之前,一直不断遭受的‘意外’情况来看,他要是再不明白藏拙和小心的掩藏自己的聪明的话,他可能就活不到长大了。 娘亲只是对一个不懂这些的小女人,他却不得不早熟的懂了。 所以他在终于到了可以请先生回来教授功课的小小年纪,便夸口就说出了以后不学商,要读书然后去考取功名,做大官的话语。 为的便是让人知道,他是不想要做被人看不起的商人的,他以后是要去考大官的。 这样的‘豪言壮语’宣布之后,让大娘林琼花,一直明里暗里笑话娘亲教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好儿子! 也因此大大的折损了娘亲的面子,让一向要强好面子的娘亲,心里从此便对他失了望,对他也渐渐的没了好脸色,任凭他如何与以往一样的孝顺娘亲,也换不来娘亲对他展露笑容。 裴弦的心里是极苦的,然而为了将来,六七岁的他,除了躲在被窝里哭之外,又还能做什么呢? 渐渐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对他也依旧是不冷不热的。 而他,因为所布置的,所准备的,还都未到收获成果的时候,不能功亏一篑,便到如今也不曾与他娘亲透露过他一个字的打算。 现在提起他裴弦,整个裴家上下,哪不不知,哪个不晓,他是一个只知道读书,只一心妄想要考取功名,当大官,却接连考了三回,也没能考上的异想天开的书呆子? 但是他们又有哪个知道,无论是从商的谋略还是手段,学识还有经验,他裴弦都远远超过与他差不多年纪的裴虞和裴风多多? 他现在就只等一个时机,一个让裴羽钦见识到他的聪慧敏锐,又谦虚可造的时机,只要这个时机到来了,便是他是个‘书呆子’,相信裴羽钦也会力排众议的赏识于他的。 而在这之前,把这整个家里的形势和动向,全部掌握在手中,就更是重要的一件事情了。 任何有助于他登上未来裴家掌权人的人和事务,都要第一时间注意起来。 当然了,这样的举动也是要做的隐秘而不动声色的,若是让人发现了蛛丝马迹,然后和他联想起来的话,他多年来的隐忍和苦心谋划,就极有可能功亏一篑。 自然凭借他如今手里所掌握的资源,他完全可以不必伪装,慢慢展现他的精明和才干来。 但是这样一来,如今还一心把裴风他们那房,视为最大的竞争对手的三夫人林琼花,立即就会把矛头转向他这边来。 无论是对他接下来的计划,还是对他娘亲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就让所有的人,都把他裴弦排除在外,不是更好? 既然林琼花愿意和二夫人秦红叶斗个你死我活,他就更不必暴露自己于明处,就由着她们去斗,最后他和他娘来个渔翁得利就够了。 现在,若说他的计划中有了什么变数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江暮烟了。 这个江暮烟之前一直给他的存在感不强,虽然出身官家,但是恃才清傲,裴羽钦指望把她嫁给裴夜袭,弥补他先天不爱学商的缺憾,但是在他看来,这江暮烟固然是个不错的当家主母的料,但是却还不足以威胁到他的计划。 毕竟女人天生就是女人,就算喜欢耍弄一些心计之类的,也终究难登大雅之堂,再说了,以后真要是她掌家,难道她一个女人还能出去抛头露面谈生意不成? 就算裴羽钦和裴夜袭同意,裴家的那些商行的大管事们,怕也是不会轻易就同意让一个女人来管辖他们吧! 所以,在他的心里,江暮烟从来都不是一个问题。 但是现在情况似乎不同了,裴羽钦连番的见了江暮烟,甚至还不避讳他们之间公媳的身份,两个人关在一个房间里不知道说了什么。 而当天晚上,江暮烟就一脸烦躁的写了他怀里这么长的一张单子,要说他们之间没有计划和商讨过什么,他裴弦打死也不会相信。 而现在他想知道的就是,裴羽钦和江暮烟之间,到底在计划些什么? 若是最终会影响到他的计划的话,那么有些事情就不得不提早的预作防备了。 但是所有的这些,他都不能展露在脸上,不能让除了知晓他根底的少数几个人之外的人看出来,其中就包括他自己的娘亲。 但是娘亲能在心情很好的时候,还能想起找他这个儿子过去吃饭,裴弦的心里还是极度高兴的,自然希望知道她高兴的原因。 然而小顺这一次也不清楚的摇了摇头,“公子,您这回还真是问倒小顺了,小顺还真是不知道姨奶奶今天为什么心情很好,不过今天一早,夫人找姨奶奶过去说了会儿话,回来姨奶奶就很高兴了。” “大娘找我娘去说话?然后我娘听了还很高兴的回来了?” 094王家的小姐 裴弦这下还真是不由自主的把惊讶的表情,显露到脸上了,这天难道要下红雨了? 娘从来都只有受大娘的气的份,什么时候竟然会带着笑容回来了? “是啊,公子,小的也觉得很奇怪,不过只要姨奶奶心情好,其他的也不重要了,一会儿公子您去了,可要多说些话讨姨奶奶高兴着,多顺着点姨奶奶。” 小顺一边低声的说着,一边还不放心的提点着裴弦。 知道这个公子太仁厚,就怕他又惹姨奶奶不高兴了,然后他自己也会心里难过,所以虽然他一个奴仆本没什么资格去对主子说这话,不过公子为人谦厚,是从来没有对他们有什么苛责之词的,小顺也就真心的把自己的全部忠诚都奉献出来了。 裴弦果然脸上没有显出动怒之态,甚至还一副很是感动的样子看向小顺,“谢谢你,小顺,这些年多亏你了,我会记住不惹娘生气的,我们赶紧去吧,不然的话娘亲又要不高兴了!” “公子您太客气了,还对小的说什么谢谢啊,小的不过是个奴仆,若非这些年公子和姨奶奶不嫌弃小顺的伺候,还让小顺娶了媳妇成了个家,小顺感激都来不及呢,小顺也不知几辈子才修来了公子和姨奶奶这么好的主子!” “好了,小顺,我们都是自己人,就不要说这么客气的话了,以后我娘那里还要劳你更多的照顾呢!” “是,公子,公子放心,小的知道的。” “娘,您找我?”裴弦一进门,就已经快步是上前给那已经坐在中堂前等候他的女子行了个礼。 “弦儿,你来了?过来吧!娘有事情与你说。” 云爱柳的脸上果然满满都是笑容,而这笑容,裴弦当真是好些年看不到了,居然还叫他弦儿? 裴弦记得清清楚楚,自从七岁那年开始,他让娘亲被大娘笑话了之后,娘亲就再也没有叫过他弦儿,每次都是连名带姓的叫他裴弦的。 但是今天,不知道林琼花那个女人跟他娘说了什么,他娘竟然会又开口叫他弦儿了,还这般对他温言和色的样子,让裴弦自己的都有些感觉受宠若惊。 “是,娘!” 但是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他娘又高兴了起来,只要能看到娘的笑容,要他如何他也愿意,这么多年来,他所有的努力还不就是为了能让娘从此开心起来吗? “弦儿,最近还在天天挑灯夜读吗?” “是,是的,娘,弦儿没用,这么多年来,接连考了三次也没能考中个一官半职,让娘也跟着受气了!” “傻弦儿,功名利禄哪里有这么容易就能考中的?若是这般容易,世人还不都去读书考个官做了?哪里还会有人在家种田经商?所以不用太执着,我儿还年轻,又聪明敏慧,考取个功名那也是迟早的事情。” “娘” 裴弦的眼里有着深深的感动,心里则同样升起了更深的不解。 以他对他娘亲的了解,他的娘亲根本不可能说得出如此深明大义的话来,若不然的话,这么多年,他也不会一直苦心隐瞒她他的野心了。 便是知道娘不是个有太多城府的人,在这个府里,秘密若让她知道了,是藏不住的,会很容易被人探出马脚来。 然而现在娘却对着他说出这样暖人心的话,委实让裴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然而他多感动还没来得及维持太久,便又听到云爱柳问道,“弦儿,你对王家小姐的感觉怎么样?” “王家小姐?哪个王家小姐?” 裴弦心中一愣,娘这是终于要把话题引入正轨了吗? “这翡翠城还有哪个王家小姐,自然是王御使家的小姐了啊!你不会告诉娘,说你根本不认识王大人家的小姐吧!” 云爱柳似乎对儿子到了这个时候,还隐瞒她这个当娘的,感到有些不高兴。 裴弦错愕,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她娘口中的那个王御使家的小姐是什么人,莫不就是上回不小心在书局子门前见过的那个,又丑又矮外加又胖硕无比的大胖女人? 似乎的确听那女人自我介绍过说,她叫王什么来着,不过他也顶多是和那女人有过一面之缘,娘亲陡然间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弦不由小心翼翼的措辞了一下,“娘,弦儿的确认识那位王家小姐,不,不过与她也只一面之缘,娘亲您问这话是” “那便是了,弦儿,娘亲知道你这些年读书一直很用功,只是这功名利禄,非但是要靠努力是一部分,有时机缘也更是重要的,你明白吗?” “娘,孩儿明白,娘您想说什么,便直接说吧!”裴弦心里已经多少有些明白他娘亲接下来会说些什么了。 果然 “那王家小姐知道弦儿是个认真进取的好孩子之后,便对弦儿你一见倾心了,是以昨日王家就曾派人送来了口信,大致是有意要跟咱们结亲的!” “弦儿,王御使只此一个女儿,一心疼宠不已,虽然那王家小姐的容貌,为娘的也派人去打听了一下,的确配我儿有些委屈,不过娶妻当娶贤,便是你小叔叔,不也为了能够攀上高贵些的身份,硬是让夜袭娶那已故的江中侍郎江辉山的女儿江暮烟做了未婚妻?” 095原来都在装 “由此可见,好的出身,好的门庭是胜过其他的,更何况几年科考的主考官就是王御使和相国大人,你若做了王大人的乘龙快婿,今年的科考,你还愁会名落孙山,得不到功名吗?” “娘,您的意思是要孩儿同意这门亲事,娶那个王小姐进门吗?” 裴弦光想到那个王家小姐的模样,胸口就一阵犯恶心,要他娶那么一个丑到家的女人当妻子?开什么玩笑? 更何况他说想要考取功名是假,想要继承裴家才是真,不然的话,这几年他早就真的考上了,哪里会一连三次都名落孙山? 那便是因为他对当个芝麻绿豆的候补小官是没有多的的兴趣的。 权力和身份再好,也抵不过裴家如金山银山般的巨额财富,这个世界,他看的比别人通透,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钱才是真的。 商人虽然为人所看不起,不过裴家的财富,却是闻名四国的,小叔裴羽钦更是震惊宇内的绝顶经商高手。 在这种情况下,光凭他出自天下第一商的裴家这个光环,也够等闲人不敢轻视于他了,又何必去辛苦当那么一个上下都要受气的候补小官? 毕竟如他这样的商人之家的门庭出身,便是考上了功名,也不可能给予大的官职授予,熬过五年能混上一个九品县官,就已经是极大的造化了。 别人都当能弃商当官是件多么了不得的好事,他裴弦却还不放在眼底。 然而,所有的这些,对着他娘亲一副极高兴的样子,他却说不出半个字反对的话。 只望这样的事情不过是他娘亲的一厢情愿,而不是真的是王家那边派人来递了话,想要攀这门亲。 不然的话,该想什么办法推掉这门所谓的‘好事’,倒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不是,弦儿,王家那边的意思是,你入赘到他们御史家去!”云爱柳顿时摇头。 一听这话,裴弦差点没顾上还在装书生的忠厚表象,而暴跳出来,“什,什么?入赘?娘,这这怎么行?孩儿堂堂男子汉,若是娶妻倒也罢了,怎可去入赘?” 云爱柳也知道王家那边提出这么个条件,的确是有些太过分了。 只是 “弦儿,这一点王家那边的确是过分了一点,不过王家那边也说了,以后你与那明珠小姐真的成了亲之后,第一个儿子随王家的姓,第二个儿子还是可以姓裴的,也算是传了裴家的香火。” “其实再换而言之想想,娘我不过你那早死的爹的妾室,上还有一个夫人,而裴虞只不过比小一岁不到一点,他才是你爹的嫡出儿子,弦儿你是虽是长子却也只是庶出,嫡庶自古都有分别,夫人又为人小气,如何容得下我们母子风光?” “你留在裴家,就算娶妻生子了,也不过是仰人鼻息,受人闲气,但是若是能攀上王家这门亲,怎么算,你也是御史的女婿,身份上自然就不同了,不再是卑-贱-的商人之家出身,到时候,谁还敢说你是庶出之子?娘也算靠着你,能在这宅子里扬眉吐气一番。” “这样,你也不必再辛苦的科考多年,屡受挫折痛苦,我们母子不也算得上是一步登天了?弦儿,这般想想,那所谓的男子汉大丈夫的面子,又还值什么呢?” “娘” 裴弦惊讶的看着云爱柳,他娘什么时候口才竟然这般的好了,这些道理,竟然一讲就是一大堆,连气都不用喘一口的,不太像是别人背后教过她一般的样子。 “弦儿,你可是惊讶,娘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了?你当娘真的愚昧无知,蠢笨不已吗?只是碍于娘只是妾室的身份,不可能有太大的翻天了,更兼有不装蠢笨和没用,夫人那个人心胸狭窄,能那么容易放过我?” “从前我一心想要培养你学商,好以后与裴虞,裴风一争长短,谋得这裴家下一任当家的位置,但是后来你自己一心要学文考功名,为娘的几次想要让你学商,你也不听劝,便也只好死了这条心了。” “好在这些年看你书倒是也确实读的不错,想着你也许真的能有功名考上,也算是另辟了蹊径,便也没再阻止你,反而故意冷落你,好让你专心读书,在你的心里一定是曾怪娘不疼你了吧!” “娘” 裴弦是真的意外了,没想到在他装了这么多年的真实背后,他的娘亲竟然也不是真的胸无大脑,而是比他更早就一步,就开始装没头脑了。 且还装得连他这个亲生儿子也没看出来,他娘原来是如此的深藏不露。 现今,若非娘主动说出来,他显然还会被继续蒙在鼓里,以为他娘冲动,不足以谋大事! 可是,说是说出来了,但是对眼前的事情发展走向,却已经没有帮助了,因为他已经没法和他娘说,这些年他也是在装的,他其实心里是另有图谋的这样的话了。 “但是,功名岂是那么好图的?若没有点后台和关系,凭我们母子这样的出身,这样的身份,弦儿,你便是考上了,估计也只能落个候补的闲职,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的真正上任机会!” 096逼婚下同意 “弦儿,娘的这一生,算是毁在这深宅大院里了,但是你还年轻,机会对你来说实在太重要了,所以一旦有这个机会的话,就一定不能放过!” “而现在,那王明珠便是你的机会!只要你能和她成了亲,以她对你的迷恋,到时候要她对你言听计从,为你谋个好的官职,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吗?” “再说了,你真要觉得她实在看的厌弃,娘亲房里的春花,便让你带去,只要不给名分,想来那王家小姐,不会连一个伺候的丫鬟都容不下的吧!弦儿,你觉得这样如何?” “娘,这么说,您是执意要孩儿允下这门亲事了?” 裴弦听着他娘云爱柳,一句比一句坚决的话,想来是连他以后的后路,都替他谋划好了的架势,显然她在脑子里盘算这事,绝对不是一会儿半会儿。 “弦儿,你小时候执意要弃商学文,娘没能说动你听娘的话,但是现在你已经二十有三了,却家业事业均未曾,娘亲还能有多少个年头可以默默守候你?” “如今裴虞在藏遗斋已经做到商行大管事一职,裴夜袭一直对从商没有兴趣,裴风和夜袭一样志在学武,同样不争气,可想而知,这裴家未来一代家主接班人位子,八九不离十会落在裴虞的身上,你再不为自己谋出路如何使得?” “这些年二房那边秦红叶和李湘云暗地里搞的那些个小动作,为娘的都略有风闻了,可见裴羽钦那里是根本不可能不知道的,只是姑息着,装不知道而已,为的是什么?” “便是裴羽钦心中有了计较,已经定下了可能的位置接班人人选,而裴风可能并不是那个人选,所以对于二房和李湘云的暗地里的动作,裴羽钦才装不知道,只要她们不要闹到台面上来,裴家家大业大,这点损失还是承受得起的,哪家哪户没有点吃里扒外的内贼?” “那么裴风没有可能继承裴家,弦儿你这个从小都只知道读圣贤书,对经商也一窍不通的庶出之子就有机会吗?想来也是更没有机会的,娘此时再不为你打算,还要等到何时?” “这么多年来,我也算是把裴家这淌子浑水给摸清了,在这个家里,咱们想要翻天,除非林琼花和秦红叶,以及一干有能耐的都死绝了,不然的话,我们永远要被人压在底下,弦儿,你爹去的早,什么风雨也不能为我们母子挡下,除了我们自己争气,力争上游之外,还能靠到哪个?” “所以这一次的婚事,娘替你做主了,你愿意也好,心中觉得委屈也罢,都要应下这桩亲事,哪怕暂时不成亲也行,先把婚事定下来,这样的话,在这裴家宅子里,人看我们的眼神也会完全不同了!” “到时候,独领风-骚-的便不仅仅是夜袭一个了,因为你的未婚妻也是官家的小姐,你明白吗?” “娘,您为孩儿煞费了这么多年的苦心,孩儿今日方才明白,娘,您辛苦了!” 裴弦上前重重的握住他娘亲的双手,眼中含泪的看着她,“只是娘亲,婚姻这么大的事情,请您一定要给孩儿一点点时间考虑一下!孩儿不想这么快,这么仓促的就下了决定,娘亲希望孩儿以后的仕途顺利,前景幸福,孩儿又何尝不希望娘亲也幸福的不用担忧和介怀一切呢?” “只是” “只是什么?弦儿,美貌之类的东西,都只不过是外在的东西,不能当饭吃的,娘亲美貌,林琼花也美貌,秦红叶和李湘云,这裴家宅子里的女人哪个不美貌?只是美貌就能带来幸福吗?” “弦儿,什么都是假的,钱和权才是真的,而钱和权之间,后者又比前者更重要,有了权,你就不愁会没有钱,这个道理不用娘教你也能懂吧!” “虽然你读圣贤书,不过你要知道的一点就是,读圣贤书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做圣贤人,而是为了追逐名利,老好人的心态是不能有的,你越是好说话,人家越是欺负你,娘亲这些年的例子摆在你眼前,还不够你看得清楚通透吗?” “有些事情,在不损害他人性命的前提下,不折手段是必须的,这一次,娘不过是要你应下这桩婚事,又不是让你去害别人的性命,你还在犹豫什么?不舍得什么?” “只要你肯要王明珠,娘亲会为你想尽办法,让你可以不用入赘,改娶她进门,这是娘能为你做到的极限了,你可同意?” “娘” 裴弦还想做最后的抗争,但是云爱柳却已经用力的从他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重重的推开了他。 狠狠地道,“弦儿,你若是再不同意,那从此刻开始,你便不是我云爱柳所生的儿子,出了这个大门,我立即找根绳子上吊,死了干净,免得活着还要受闲气,遭活罪!” 裴弦一听这话,顿时心神都被惊的不在身上了,哪里还敢再说什么,毕竟他就只娘亲一个亲人了,真要为了这婚事把她给逼死了,那他这个做儿子的也委实太对不起娘亲对他的苦心了。 罢了,反正以后左右都是要娶一个女人的,至于娶的是王明珠也好,李明珠也罢,只要娘亲高兴,他娶就娶了! 想到此,裴弦顿时点头应下,“娘,您别急,弦儿又没说不同意。” “那弦儿你是同意了?”云爱柳的眼睛顿时一亮,急问。 裴弦孝顺听话般的点了点头,“全凭娘做主,孩儿没有意见!” 097又来一刺客1 江暮烟一觉睡醒,天又快黑了,才知道竟然睡了那么久,看来今天一天又这么被浪费掉了。 不由心中感觉郁卒无比,但是肚子里不断传来的明显饥饿感,又让她不得不先放下想礼物的事情,先让红月给她送东西来吃才是正经。 打开房门,刚要叫人,就看到红月那丫头正靠在门棱上睡的熟,被她这陡然的一开门,差点没直接摔进门里来。 “啊,小姐,您睡醒了?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奴婢这就去给您端饭菜来!” “红月,你既然累了,困了,怎么不回房间去睡,就这么靠在门上睡,着凉了怎么办?” 江暮烟微微蹙眉的看了看红月。 “小姐,奴婢是怕小姐醒了,肚子饿了不能第一时间看到奴婢,所以奴婢才靠在门口的,没想到睡着了,请小姐责怪!” “你是怕像昨夜那样,再有刺客潜进我的房间来吧!傻丫头,真有人来杀我,就凭你一个不会武功的小丫头,也保不住我的,好了,没事了,去端饭菜来,我真的肚子饿了!” “嗯,是,小姐!” 看着红月快速的跑下楼的情景,江暮烟的眼里微微的笑了,看来从眼前来看,最起码红月这个小丫头还是靠得住的。 晚饭像是为了弥补昨夜受到的惊吓,江暮烟吃了不少,几乎把整个胃都撑得鼓鼓囊囊的,才算停下了碗筷! 再一次感叹,裴家这做菜的厨师,手艺真的好的太对她的胃口了,若是有朝一日,她若要离开裴家的话,就定然要把这个厨师给带走才好。 不然的话,等离开了这里,她肯定会想念这个厨师的手艺的,只是不知道那时,裴羽钦肯不肯割爱给她了。 吃完了饭,江暮烟感觉自己也出了一身的汗,不由顿时道,“红月,让人准备澡桶,我要洗澡!感觉身上汗涔涔的,很不舒服!” “小姐现在就要洗,还是晚上就寝前洗?” 看了看还没有全部黑下来的天,红月对于江暮烟的命令有些疑惑,感觉如今的小姐,真的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因为从前的小姐是从来不会在天还未完全黑下来的白天洗澡的。 难道一个人受了刺激后,真的会变成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性格吗? 红月心中满满都是担忧和不习惯,因为虽然如今的这个小姐比从前的她,平易近人的多,但是她还是更多的习惯以前的小姐,那不苟言笑的模样! “嗯,现在就洗,白天我睡了一天了,骨头都懒了,晚上估计不可能早睡了,所以现在就洗吧,你去做准备工作!” “是,小姐!” 红月躬身的行了个礼后,退了出去,江暮烟从红月看她有些僵硬和古怪的视线里便知道,这个小丫头怕是不习惯如今自己的改变了。 只是伪装一个和自己性格不同的人,真的很累。 尤其是在外面伪装也就算了,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内,还要继续伪装,就委实是太痛苦了! 更何况伪装一个人时间再久,那也终究是伪装,左右裴羽钦他们都认为她受了刺激,病了,她也就干脆借着这个机会,恢复她固有的天生的性格。 希望能在潜移默化中,慢慢的让红月那丫头习惯现在的她! 洗澡水由两个男仆把澡桶先一步抬上来,然后再由五六个丫鬟,两桶冷水兑一桶热水的把水一桶桶的拎上来,倒进了澡桶中,来回了好几趟,才兑好了足够她泡个澡的温水。 最后再由红月往那澡桶中,添加了好几种品种不同的一些干花的花瓣,还有一些她说不出名称的香料之类的东西。 品种好像还蛮繁多的,江暮烟就这么看着她一点点的添加,然后用原木色的木勺子,搅拌了几下,一股淡雅宜人的香味就透过那袅袅的水雾,传了出来。 难怪这古代人总是会把洗澡水叫做香汤呢,经她这么复杂的一顿准备,这能不叫香汤吗? 虽然江暮烟很想问,这么一来,这水还干净吗?还能洗澡吗? 但是想了想,还是住了口,谁让这古代的闺阁小姐,基本上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身上自然是冰肌玉骨清无汗的那种! 这所谓的洗澡,也不过就是水里去泡上一圈,哪里真的身上会有什么脏东西,能从皮肤上被蹭下来的? 正在心里感叹着,就听红月道,“小姐,香汤准备好了,您随时可以沐浴了,需要奴婢现在就来替您宽衣吗?” “啊,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泡一会儿就好了,你把干净的衣服,放在圆凳上就可以了,有需要我会喊你。” 虽然大家都是女人,不过江暮烟可没什么兴趣让人伺候她洗澡。 “是,小姐,奴婢这就到门外,等候吩咐!”红月退了出去。 江暮烟一等她走了出去,顿时就快速的把她自己的衣服-脱-光-了,踩着凳子就进了满是香喷喷,暖融融的洗澡桶里,开始泡起了她重生后的第一个澡。 098又来一刺客2 长发因为太长不方便,所以江暮烟就干脆把头发都放到了桶外,自己一个人眯起了眼睛,享受热水包围着自己身体的感觉。 “真是好舒服啊,泡澡果然是一件很奢侈,也很美好的事情啊!” 江暮烟忍不住自言自语的低叹了一声。 而此时的裴夜袭,也正好用完了晚饭,拿着一个黄梨木雕刻而成的盒子,往烟云楼而来。 烟云楼在经历了昨夜的刺客事件之后,他爹裴羽钦已经在烟云楼的附近,调派了不少看家的护院,用来保护江暮烟的安全。 若换在以前,他心里肯定要因此而不满,觉得他爹大惊小怪,偏袒江暮烟了。 但是早上听到了江暮烟说的那番话之后,要继续在心底讨厌她,却不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了。 甚至考虑到她昨夜肯定又受了些惊,今天横思竖想,还是把前年裴家的商船,出海从异国带回来的凝神香,给拿了出来,预备送给江暮烟,让她晚上燃一燃,帮助她宁神安睡! 现在,他就是来给她送这凝神香的。 烟云楼门口还是那两个守门的丫鬟,不过这一次,倒是没有人再拦他,而是低头恭敬的行了礼,唤了一声,“参见大少爷!” 裴夜袭也没有再刻意摆冷脸,只是大步抬头的走了进去,一路上,烟云楼院子内的护卫明显比以前要多的多了,见到他也都是一口一个大少爷的。 行到楼前的时候,红月也看到了他,顿时从楼上快速的小跑了下来,“奴婢见过大少爷,大少爷,您现在不能上去,小姐她正在沐浴,您若找小姐的有事的话,要劳烦您先到花厅小坐,稍等片刻了!” “她在洗澡?” 裴夜袭看了看天色,眉头不由微蹙,“她很累吗?这么早就准备休息了?” “启禀少爷,小姐她说身上出了汗,有些难受,所以想要早些沐浴,并未准备这么早便就寝,所以少爷一会儿还是可以见到小姐的。” 红月在江暮烟的几番耳提面命下,对裴夜袭虽然依旧心中愤愤不已,但是脸上却是半点也没有再露出不恭敬之态。 只是垂眉顺眼的静心回答着。 裴夜袭听了她这话,神情稍有缓和,“嗯,不用催她,我等她一会儿好了!” “是,大少爷,您前面请!奴婢要继续到小姐的房前守着,以防小姐叫人伺候,没有人听见!” “嗯。” 裴夜袭这话刚应完,视线的余光就看到了烟云楼的东北角屋檐下,似乎一闪而过了什么东西的光芒,顿时大喝一声,“什么人?” 紧接着,脚尖顿时一点地,修长挺拔的身形,便顿时拔地而起,一跃三丈有余,飞掠一般的向之前那视线里有反光的地方飞扑过去。 而裴夜袭的这声顿喝,顿时也使得所有的护卫再一次全部聚集了起来,也快速的就往楼梯和烟云楼后楼的方向包抄了过去。 红月一愣,明白过来是又有人潜入了她家小姐的院子后,红月简直有些惊魂出窍了,怎么会这样? 昨晚的刺客事件还没查出来是谁呢,今天怎么又来了? 这些刺客好大的胆子不说,难道还真是欺负人上瘾了?这裴家府邸里,多的是比她家小姐重要的主,干嘛就死盯着她家小姐一个人? 江暮烟在屋子里这时也听到了护卫们互相大喊着的抓刺客的声音,然后,不等她从澡桶里起身,她就听到了有人在她的房顶上快速地跑动的声音。 那清脆的瓦片被踩碎的声音,让江暮烟不免担心这屋顶别被踩破了才好。 想要起来,又觉得这个时候起来,实在是太不保险了,这一犹豫,就听到又有另一个人也上了房顶的声音。 而这个后上去的人,显然不是别人,正是裴夜袭。 因为她已经听到他喊,“你是什么人?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来行刺暮烟!你真当裴家没人了不成?” 这一声过后,那个被发现了踪迹的刺客,也和昨天那个刺客一样,一声也没有吭声,只是一味的游斗,似乎准备找合适的机会脱身。 但是裴夜袭的武功却也不低,既然他能发现到那人的存在,自然不会就这么轻易的让人逃脱了。 昨夜英雄救美的风头被裴风占了,以至于江暮烟看到他后来赶来,也不曾有过什么特别的表情,今天他来的凑巧,竟然又看到了这个刺客,他如何能这么放他跑掉? 一心也想要让江暮烟对他的印象改观的裴风,自然拿出了十二万分的注意力,奋勇的缠上了那个青色的身影。 来人的脸上戴着有一个遮着半边脸的黑色金属面具,看不清确切的长相,前面的额发也很长,几乎又盖掉了他半幅眼帘,让人也无从窥视到他的眼神。 加上青色的粗布男仆装束,明显是刻意做了这样的打扮的,以便若是他形迹暴露的话,可以摘了面具,轻易的混入男仆之中。 只是没想到,他之前挪闪间,那面具在最后一丝斜阳的照耀下,微微的反了光,正好让裴夜袭的视线余光扫视到,这才发现了他的行踪。 不然的话,以这人如此了无声息的轻功来看,裴夜袭根本不可能会发现到他。 099被人看光了 但是一旦发现了,这光天化日之下,天还没有全黑,加上楼下里里外外全部都是护卫的情形来看,这人也被逼得一时间无法下到人群中间去。 那就唯有从房顶上逃逸了。 而裴夜袭,要的就是他暴露身形,上房顶。 虽然他的轻功不如对方好,不过他和昨天晚上的裴风所采取的办法是一样的,那就是尽力的缠斗住对方,不让他轻易脱开他的一丈方圆内。 逼得他无法采取轻功逃遁,而是用尽杀招,逼对方和他动手。 两人很快就在烟云楼的房顶上交换了三四十招,那人的武功明显要比裴夜袭更胜一筹,但是裴夜袭胜在他底气足,出手凌厉,没有后顾之忧,且招招都是狠招,剑路也走奇绝之道,让人防不胜防。 还手之间不免有些束手束脚,且那人还是个刺客身份,不宜久斗久留,免得招来更多的救兵,想要脱身更是不易。 毕竟昨天裴弦是黑夜逃脱,还走得容易一些,他现在天却还没全黑,可见度还是很高的,若是让迎风和展夕那两个人赶来,用尽全力追踪自己的话,他要想要全身而退的甩脱他们,怕是可能-性-不-大! 而他们两人在房顶上你来我往,打的如火如荼,不亦乐乎,待在房间洗澡桶里的江暮烟,却不得不心惊胆战的看着那,不停从房顶上的木料缝隙里漏下来的灰尘。 以及听着那一声又一声的瓦片被踏碎的声音。 心中暗自叫苦不迭,天啊!你们要打,也换个地方去打啊! 别一直在她的房顶上打来打去,这般的动手,别说房顶这种地方本来就不会太坚固,便是很坚固,也经不起他们这般的打斗下去啊! 万一塌了的话,她不是惨了? 而且更让江暮烟尴尬的是,她如今还身无寸缕的在洗澡桶里待着呢,就算是想要拔腿开门逃出去,也总得让她有机会穿上衣服不是吗? 然而,眼前这情形,她哪里还敢从这澡桶里出去? 只想裴夜袭这个家伙,赶紧把那个讨厌的刺客引到别处去打,好让她从澡桶里起身,但是她暗中祷告了好一会,房顶上的打斗却还在继续。 江暮烟眼看这木制的烟云楼,马上要成为危楼了,也不管了,顿时便要起身从澡桶里出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顶上突然发出了很大的一声‘嘭’声,像是一个巨大的气球被人弄爆了一般,声响有些骇人! 她还没来得及猜测是什么结果的时候,就听到了裴夜袭的一声痛呼,然后就在她头顶上方的地方,顿时破了一个巨大的洞。 然后一个黑色衣服的人影,还有就是碎木头,以及房顶的破瓦片之类的,也同时跟着一起掉了下来。 江暮烟不可避免的发出了一声惊叫,本能的反应就是用手护住自己是头,然后同时准备挨砸。 而正是她的这声惊恐的叫声,让已经受了不小内伤的裴夜袭,硬是在下坠的过程中,强行的扭转了一点点方向。 没有直接砸到江暮烟的身上,而是落到了她面前的水里。 同时还为了相护她不被那些破瓦片碎木头的砸到,裴夜袭在落入洗澡桶的刹那,还用自己的身体倾身过来,护住了江暮烟-光-溜-溜的身子。 江暮烟完全被惊呆了,只感觉到她被一股很大的力道给揽进了怀里,然后便是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入耳,响了好久才停下来。 外面也不停的传来越来越大的声音,还有人用力的撞破了门闯了进来,口中惊慌地喊着,“大少爷” 再然后就是红月的尖叫声和阻拦声,“出去!出去!不许进来,我家小姐在洗澡呢!身上没有衣服” 然后房间里又是一阵凌乱的脚步逃出声…… 江暮烟就这么听着这来来去去的声音,简直欲哭无泪。 想着她也实在是太倒霉了,重生在这个古代才几天时间啊,竟然一天都没消停过,就说刺客事件吧,昨天晚上刚跑掉了一个,今天居然又来了一个! 她难道就长的这么遭人恨?以至于让人不杀了她,都不肯罢休? 弄得现在她不过是想好好洗个澡,结果吃了一鼻子屋顶灰也就算了,还被-人-光-溜-溜-的-就这么-看-光-了? “喂,裴夜袭,你够了没有,刺客都早就逃了,你还不放开我,从这里出去?” 江暮烟真是不知道该骂还是该谢他,若是骂他吧,这人总算在最后一刻,还知道护住她的身体不被房顶掉下来的东西砸到。 可若说要她谢他的话,江暮烟又心里委实不愿。 想着若非是他硬缠着那个刺客在她的房顶上打斗,她如今也不会房间屋顶被砸了个大洞不说,身子还差点被所有的人-看-光! 可即便没被那些外面闯进来救援的看家护卫们看光,也被裴夜袭这个家伙给占足了便宜了! 现在倒好,刺客都已经跑了,他还抱着她做什么?还想继续占便宜下去? 100这是第一更 “喂,裴夜袭,你听到没有?快起来,别再压着我了!喂,喂,裴夜袭,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怎么不吭声了?裴夜袭?” 江暮烟推攘了好几下,裴夜袭也没有什么反应,依旧那样不动不闪的抱着她,江暮烟这下再不意识到不对,也不可能了! 顿时叫喊他的声音也大了许多,但是裴夜袭却还是没有一丝动静。 让江暮烟突然间有了一种他不会死了吧的感觉,立即喊叫的声音也更大了起来,“快来人啊来人!裴夜袭受伤了” 而她的话刚喊完,房门就再一次被人推开了。 裴羽钦的人还未到前,声音就已经先一步传了过来,“烟儿,别慌,我们来了!” “裴羽钦,快,快,快来看看裴夜袭,他从房顶摔了下来,估计是受伤了!” 江暮烟一听到裴羽钦的声音,顿时眼中就有了些泪,一股想要哭的感觉就涌上了心头。 她没想到裴夜袭会再一次赶来救她的,但是她更不希望裴夜袭为她受伤,毕竟他们已经解除婚约了,她不想有什么欠他的地方。 但是裴夜袭却来了,非但为了救她,从房顶上被人打落了下来,更是在落下的最后一瞬间为了避免砸到她,而强行变换了方向,还用他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不被屋顶上掉下来的瓦片和木头之类的东西砸到。 不管她愿不愿意,裴夜袭今天此举都算是救了她的命了。 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的,别说她自己心里会过意不去,就是对着裴羽钦,她也没法交代啊。 因为谁不知道裴羽钦自从亡妻死后,多年以来,就只有裴夜袭这一个儿子。 裴羽钦也听出了江暮烟语中的哽咽和哭音,不由心中也焦急了起来,但是碍于地上都是房顶上掉下来的阻碍物,他不能那么顺利的第一时间就来到澡桶边。 他也急,迎风和展夕两人顿时快速的一人抓住裴羽钦的一条手臂,轻轻的一掠,三人就在澡桶边站定了。 “主子爷,您赶紧拿好一件外袍,准备罩住少奶奶,我们这就把大少爷从澡桶中带走。” 展夕这话一出,裴羽钦顿时就会意的赶紧脱下了自己的外袍,冲着迎风他们一点头,“夜袭就交给你们了。” 迎风没说话,只是和展夕两人一人一只手的扣住裴夜袭的肩膀,然后同时别开头,不去看澡桶以示避嫌。 最后才共同一起用力,把裴夜袭湿淋淋的身体,从澡桶中带了出去。 而此时,裴羽钦的雪白外袍也在第一时间就盖上了澡桶上方。 迎风和展夕自然把裴夜袭的身体带出澡桶后,就直接离开了这个屋顶有了破洞的破房间,去一个其他可以供他们给他疗伤的地方去了。 但是裴羽钦却没法立即就走,而是赶紧回转过身子,快速地道,“烟儿,水已经完全凉了吧,快起来,夜也黑了,别冻着了,这里除了我,没有别的人,你的干净衣服在什么地方,我这就去给你拿,你先将就着围着我的外袍从水里出来吧!” 江暮烟微微的点了点头,惊魂未定,此时也才真正的觉得水是真的冷了,她的牙齿也有些开始发颤了,“衣,衣服你找不到的,床就在那边,你去帮我直接拿一床被子来。” “也好!” 裴羽钦连忙借着极微弱的最后一点点亮光,赶紧往床的方向走去。 地上到处都是碎瓦片和木棱子,裴羽钦差点没因为一个没注意就摔倒,让江暮烟看的心也跟着抖了一下。 但是待在冰冷的水里的感觉更不好,事到如今,还管什么合宜不合宜,走光不走光的问题? 顿时就快速的从澡桶里站了起来,把裴羽钦那件也已经湿了的外袍讲究的搭裹到了身上,然后就跨出澡桶要出来。 “等等,烟儿,地上都是尖锐的东西,别急!” 裴羽钦虽然看不清江暮烟的动作,但是光听到那水声,也知道她正准备做什么,顿时连忙就抱了被子转身往澡桶边回去。 “好了,把湿了的外袍扔掉,我不看,你自己把被子裹好!” “不行,我要先出来站在澡桶边沿上,不然的话,被子也会湿的,别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这黑灯瞎火的,我也不怕被你看到,反正今天被人看到的还少吗?” 江暮烟的语声里已经有了焦躁的不耐烦,这古人就是这点迂腐不好,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来讲究看不看得到的问题? 了不起以后名节坏了的人也是她,又不是别人! 裴羽钦也听出了江暮烟语中的不快,知道她的心里肯定也感觉着了委屈,顿时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展开被子走了过来,就着朦胧的白色水面的上的黑影,轻轻地包裹了过去。 然后再稳当当的把裹着江暮烟身子的被子,横抱进自己怀中,一步一步,尽可能的缓慢而沉稳的走了出去。 101这是第二更 新房间里,暖炉子一个接一个的被送进来,新的澡桶也被送了进来,但是江暮烟却已经没有洗第二次澡的yu望了。 谁知道这一次会不会又有什么东西从屋顶里砸下来? 她重生了之后,只觉得和两样东西有缘分的很,一样就是落水,一样就是刺客。 上次落水,她浑身湿淋淋的被裴风抱进了房里,这一次洗洗澡,也会祸从天降,她又被裴羽钦抱来了这里。 那么下一次呢? 所以江暮烟干脆整个人窝进了被窝里,无力的挥了挥手,对着还在房间里不断的进进出出,准备这样,筹备那样的丫鬟们,有些疲惫地道,“都出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是,少奶奶!” 所有的人顿时就陆续的退了出去,只有红月还在床边抽抽噎噎的开始哭泣起来了,“小姐,呜……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保护小姐不周,让小姐又受惊吓了,呜……” “红月,这怎么能怪你呢?你也不知道会有人来行刺我,不是吗?再说了,连裴夜袭那么高的武功都不是刺客的对手,你一个孩子,你又能为我做什么呢?” “别哭了啊,我没有怪你,我现在很累,想要睡一会儿,你先出去,帮我去看一看裴夜袭的伤怎么样了,等我醒了,就来告诉我,成吗?” 江暮烟现在是真的觉得连说话都懒得说,她想着若是红月再不出去,还继续在她床边哭的话,兴许她就真的要爆发了。 好在红月看到江暮烟实在样子看上去极疲累的很,倒也立即乖巧的收了哭泣声,轻声地道,“是,小姐,奴婢这就去!” “怎么样?” 刚刚从裴夜袭疗伤的房间,重新走回到江暮烟房门前时,正好看到红月从她房里出来,裴羽钦顿时便问。 “参见老爷,小姐的精神状态不太好,说是乏了,把奴婢们遣出来,不让去打扰,说是这会儿要睡觉了!” 红月顿时就连忙如实的回禀着,然后说完,就‘噗通’一声的跪到了地上,“老爷,求求您一定要救救小姐啊!” “红月,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裴羽钦眉头微皱,神情也有些严肃了起来,若是别人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定然是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不敢再多吭一声气的。 但是红月却只是瑟缩了一下,却还是大着胆子开了口,“老爷,小姐一向与世无争,入了裴家三年,一直是安分守己的,也从来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但是现在却有人三番两次的想要对小姐下毒手,老爷,如今能救小姐的人,就只有老爷您一个人了!” “奴婢求求老爷一定要把那个幕后主使之人给找出来啊,不然的话,小姐的危险还会这么继续下去的,小姐她已经够命苦的了,夫婿不疼,又没有亲人可以投靠了,若是再” 这次,红月的话,却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裴羽钦有些低沉的打断了,“红月,你说谁没有亲人,我难道不是烟儿的亲人吗?” 红月一听这话,立时知道她说错话了,顿时就连忙开始给裴羽钦磕起头来了,“老爷恕罪,是奴婢口拙,说错话了,奴婢该死!” “行了,红月,你起来吧,关于刺客的事情,我一定会差个水落石出,绝对不会让烟儿白白的蒙受这两场惊吓,不过似你之前说的这般的话,以后也休得再说了,只要有我裴羽钦在的一天,烟儿就是裴家的家人,我们也都是她的亲人,你明白了吗?” 裴羽钦的话听着并没有多少怒气的成分在内,但是只有他自己的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一回,他是动了真火了。 对于江暮烟的屡次遭遇刺客事件,他的理解却并不是因为江暮烟身上,有什么让人觊觎的东西的关系,毕竟若真是因为那本传说中的‘奇巧诀’的话,暮烟进府都三年了,刺客不会等到今天才动手。 但是偏偏就在他来找过暮烟之后,刺客出现了,还昨天连着到今天,可见那背后的主使之人是冲着他裴羽钦来的。 这算是一个警告吗? 裴羽钦心中冷然的笑了一下,既然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这水搅和的更浑,那他便干脆也浑水摸一回鱼! “是,老爷,奴婢明白了,奴婢会谨记的!” 红月的背后瞬间就被冷汗给湿透了,这是她这三年来第一次感受到从老爷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声的威严。 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别人看到老爷都会那么害怕的连头都不敢抬,而她从前却还天真的认为老爷是个很温和的美男子啊! 如今她明白了,老爷的温和不过是因为她是小姐的丫鬟,照顾小姐的生活起居,老爷对小姐一直宠溺有加,自然在她们的面前也从来不曾刻意展露威严,以至于她这一个小小的奴婢,居然不知天高地厚的逾矩对老爷说出了之前这样的话来。 如今光想,红月都觉得后怕的很,身体也忍不住有些发抖了。 “嗯,既然烟儿已经睡下了,你便在这门外守着她吧,若是醒了,让人到书房来报个信。”裴羽钦却似乎像是压根没看到红月的害怕一般,还是之前那般语气平和的淡淡关照了一声。 “是,老爷,奴婢谨记了。” 102这是第三更 结果裴夜袭的伤,不过是因为他本身后背有伤,没有好好的调养,结果又强运了内力与人打斗,被人击中了胸口,造成一口内劲反噬了一下,才会真气不继摔下房顶的。 如今胸腹内的郁结的内劲,已经被迎风和展夕化解了开来,剩下就是皮肉的外伤了,仔细的养上几天,也就自然而然的就会好了。 反而是江暮烟,虽然身体上一点外伤也没有,甚至那房顶破了那么大的一个洞,所有的东西也都没有砸到她分毫。 但是她却病了,而病情也一点都不复杂就是风寒了!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死,还当真是一点都不错。 烟云楼经那么一顿打斗后,彻底的不能住人了,至少眼前这几个月是不能住了,且裴羽钦也不会容许她再住回去了。 原来烟云楼的东西,第二天就已经在裴羽钦的做主下,让人搬来了流云小筑。 这流云小筑虽然说是小筑,但是实际的占地面积和规模,却比原来的烟云楼要大的多了,自然伺候的丫鬟和男仆,也比原先多了一倍都有余。 更因为这流云小筑,没有超过两层楼的建筑,所有的房间,都是采取一进两进院落式的房子,所以守卫看护起来,要比之前的烟云楼稍微困难些。 而针对这个问题,裴羽钦的做法却是直接把迎风和展夕中的一个派到了江暮烟的身边。 甚至,他自己也对所有的管事们吩咐了下去,说从今天开始,所有的账目和公函,都直接不要送去未雨楼了,而转而改送到流云小筑的书房里来。 甚至青书,也在当天下午,就带着若干的小厮和男仆们,浩浩荡荡的开始转移和搬动起了属于裴羽钦的私人物品。 完全一副,裴家家主以后会在流云小筑长住的样子。 但是偏偏裴羽钦又公开对所有人吩咐了下去,说以后这流云小筑是归江暮烟一个人所有的。 那么他这般的公然搬进了属于江暮烟的流云小筑的意思是什么,就有些不言而喻了。 毕竟刺客的动静这么大,又是在天还没全黑的时候,就算第一天的刺客事情还能瞒得住,这第二次的刺客又惊动了这么多的人,还打伤了大少爷裴夜袭的事情,却是怎么也瞒不住的。 裴羽钦似乎没有打算禁众人的口,任由下人们在不知名的角落里偷偷的议论纷纷。 所以裴羽钦在这个时候,公然的让人就在江暮烟住的那进院落旁边,腾出了一个院落,稍事整顿了,就做了他的住所的行为,让整个宅子里的人都知道了后,却一个人也没有敢站出来提出异议和反对的。 因为他们都知道裴羽钦这样做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向那幕后指使了刺客的人表明,他对江暮烟的态度要想杀她,就除非先杀了他! 在这样的情形下,什么与礼不合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什么公媳身份需避嫌啊之类的话,谁还会不怕死的到裴羽钦的面前去说? 且不说裴羽钦在裴家,那是从来都拥有绝对的权威的,就算他从前平易近人,此番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接二连三的出现这样性质恶劣的刺客事件,他也不可能还好脾气的姑息的。 更何况,在外人的眼里,裴羽钦并不属于是一个平易近人的人。 于是,整个裴家都从这一天开始,安静了,静的府里每个人都有些人人自危了,所有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正在暗处进行的小动作,都在知道裴羽钦搬进流云小筑后,暂时的停止了。 因为天知道,这一次的刺客事件,最后又会查到谁的头上。 只是大家都在心里想着,千万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吸引到裴羽钦的注意力,因为一旦那样了,不管他们和刺客是不是有关系,遭殃却是绝对肯定的事情。 所以裴家竟然难得的安稳了,太平了,甚至连平日里多少总有的丫鬟小厮之间的吵架声,也完全听不见了。 唯独还有些忙碌的,不停的有人进进出出的,就只剩下,如今住着江暮烟和裴家家主的流云小筑了。 “烟儿,你起来做什么?你要什么,唤一声就是了,红月那丫头呢?” 裴羽钦一走进门,就惊险的看到江暮烟正撑着没什么力气的身子,摇摇欲坠的一副要下床的模样。 顿时快走两步的上前扶住她的身子,把她重新按回了床上坐正,同时还给她偎紧了被子。 “我没事,她去给我端药了,一会儿就回来,裴夜袭他怎么样了?” 江暮烟连忙摇了摇头,为她现在这幅娇躯无力的样子,感觉到了十分的无奈,她没想到不过是在冷水里泡了一会儿而已,居然真的感冒了。 而且还感冒的这么严重,竟然连想要起个身,都软绵绵的浑身发虚! 且现在开口说出来的话,更是难听的跟一只鸭子被人掐住了喉咙时,所发出的声音那般让人受不了。 但是她却不得不开口,不得不说话,因为她迫切的想要知道裴夜袭的情况。 103你写了什么 “夜袭没事了,只是一些是外伤要养,内伤已经没大碍了,倒是你,感染了风寒,高热了一个晚上,现在还觉得很难受吧!肚子可饿?可想吃些什么东西?” 裴羽钦一边关切的问,一边在她身后塞进两个枕头,让她靠的舒服一些,最后才在她床边坐了下来。 江暮烟摇了摇头,“不饿,只觉得身体没什么力气,怕是真的应了那句病来如山倒了。不过一点冷水而已,居然” “烟儿这话说的,你是女子,身体本就要虚弱一些,加上接连两日受了这样的惊吓,病了也是正常的,你安心养着,关于刺客之事,便不用再担心了,我如今就住在你隔壁的院子,迎风也会在门外,日夜守护的,有他在,我不信那刺客还会胆敢再来!” “迎风先生?他不是你的护卫?那怎么行?” 江暮烟一听这话,顿时便坐不住想要再直起身子了,面容上也是一派不赞同之色。 就算她之前没听裴风说过,光看到迎风和展夕的沉稳内敛的模样,也知道的武学上的高手,这样的高手。 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寸步不离的保护着裴羽钦,那就自然是因为裴羽钦有这样的需要。 如今他却要把其中一个派来保护她,那万一这个刺客的真正目标是裴羽钦的话,岂不正好中了他们的声东击西之计? 而万一裴羽钦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 江暮烟不敢想象! 自然是大力的反对,“裴羽钦,我没事,虽然接连两日都有刺客前来我的烟云楼,但是我判断他们应当不是冲着要取我的性命来的。” “烟儿” “你先听我说完,再说无妨。我不过一个弱质女流,若真是要取我的性命,多的是办法要我死,而且还能做的人不知,鬼不觉!何必劳师动众,这么吸引人耳目的,采用最笨的方法让刺客上门杀人?” 江暮烟说这话的时候,就不由自主想到了她之所以会重生到这里的原因,不就是因为真正的江暮烟已经在无声无息中被人闷死了? “所以,我觉得他们应当的来找什么东西,或者是来打探什么消息才是真正的意图。只是很不幸,两次都被人发现了,这才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了。” 江暮烟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想着,刺客们要找的东西,会不会就是当日裴夜袭口中的不小心说出来的那所谓的‘奇巧诀’呢? 她也一开始,也是真的认为那个黑衣藏在她桌子底下的男子,是来杀她的,但是后来仔细想了想,就觉得不太对了。 因为一来,他既然会用毒,而且听迎风和展夕的话来看,似乎他的师傅还是个相当了不起的人物,那么也就是说,如果他当真要自己死,根本不必那么麻烦躲在她的桌子底下。 直接防毒把她毒死,不就更省事? 又何必如此麻烦的还要躲在桌子底下? 更何况,若是他有心要杀人的话,用最厉害的毒直接毒死裴风,不才是正常的行为吗?可是迎风和展夕却说,那毒他们的可以解的,并不太厉害。 如此种种迹象,无不表明,那人虽然潜入了她的房间,却没有打算伤人。 而且,她若怀疑的不错的话,那个刺客一定是个认识她和裴风的人,所以才会一直以袖遮面,束手束脚的,也不肯给她们看到真容。 还有,最后一点让江暮烟做了这样的肯定假设的就是,她回想起那天她抱着书回到书桌前的场景。 她的回忆里清楚的显示着当她放下她怀里的书时,她之前写的一张被她涂划的不像样子的礼物列表不见了。 当时她没在意,毕竟那上面写的东西,都是没有用的东西,但是如今想想,那张纸不见了,会不会就是被那天的黑衣男子给拿走了? 只是,江暮烟想死了也想不明白,那个黑衣人如此大费周章的潜进她的房间,难道就为了拿一张半点用处也没有的纸吗? “烟儿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裴羽钦看着江暮烟有些陷入沉思的面容,不由顿时问了一句。 江暮烟无意识的点了点头,“嗯,第一夜那刺客潜入我的房间后,我的书桌上少了一张纸。” “一张纸?烟儿在上面写过些什么吗?” 裴羽钦一听这话,也面色顿时正色了起来,全东云国都知道江暮烟的字乃是一绝,只是就算是这样,也断无会让人冒着如此大的危险,潜入她的房间,只为了偷她一副字的道理! 所以,在这张纸上,江暮烟一定是写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才让人不惜冒险现身,把那张纸给偷走了。 那么,江暮烟到底在那张上写了些什么呢? 裴羽钦的话,让江暮烟的脸顿时就涨的通红了起来,若是别人来问这个问题,她倒是能轻易的回答上面写的是什么。 但是来问这个问题的人是裴羽钦,她就没法说出口了,难道她就这么直接的跟他说,其实没什么,那上面只不过写的都是些,我想要送你的生日礼物的名称候选单? 104喂药的宁静 这样的话,她可说不出,不为别的,就为了身为女人的最后一点矜持,她也只得支吾着摇头。 试图轻描淡写的避过这个问题,“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随意写的几笔练手之字。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要把那样一张无用的废纸给带走!” 裴羽钦一件江暮烟涨红了的脸颊,还有眼光中微微逃避和羞赧的神色,便知道那张纸上,绝对不可能是写的随便的几笔练字的字。 定然是其他什么东西。 只是可能也并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东西,不然的话,江暮烟的神色不会是羞赧,而该是焦急和惊慌了。 但是,江暮烟究竟在上面写了什么呢? 裴羽钦心中本来只是微微的好奇,如今反而变成了极大的好奇了,却也知道江暮烟没有对他说的打算,看来他若真想知道,只能冀望那张纸找回来了。 但是此刻,他却只能说,“烟儿,也许你觉得不过是没用的一张随手乱写的纸,但是在来人的眼中,他却认为是什么很有价值的东西,于是,便阴差阳错的,他把那张纸给偷走了,然后还为了那张纸,与裴风动起了手。” “会吗?”江暮烟歪着头,不免想了一想。 而事实上,还真是发生了这样的误会! 裴弦的确把那张江暮烟乱写的纸,当成了什么有暗语在其中的东西给带走了。 “好了,别烦忧这些事情了,就算刺客不是真心要来刺杀你,不过他们在我裴家来来去去,出入如无人之境般的行为,我也不能就这么姑息下去,若不然的话,所有的人都当裴家是这般容易让人来去自如的话,那以后这个家还如何安宁得下去?”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这你就别操心了,赶紧把你的身体养好,不然的话,两天后我的生日饭你都没法出席了,你和夜袭的事情不是还需要我在那天宣布吗?” 生日? 江暮烟一听到这两个字,顿时更加在床上待不住了,被这该死的刺客一扰,让江暮烟都差点忘记了,她到现在还没想到要送裴羽钦什么生日礼物才好呢,时间却只剩下2天了。 不由脸色当时就苦的堪比黄莲之色了,不由低低地咒了一声,“真是该死!” “烟儿,你说什么?什么该死?” “啊?没什么,我是在想,红月那丫头去端碗药,怎么到现在也不回来!” 结果这话刚说完,红月就回来了,“小姐,药来了!” 一看裴羽钦也在,连忙福了福身子,“奴婢参见老爷!” “把药给我吧!”裴羽钦伸出手来,红月连忙听话的顿时就把药碗递到了他的手中。 “来,烟儿,张嘴!” 见他拿着勺子,一副准备亲手喂她喝药的样子,江暮烟的脸,顿时再度通红了起来,“我,我自己来就行了!你,放下吧!” “你不是说你身子都没什么力气吗?别把药打翻了,来,我喂你!” “那,那就让红月来,你就别” “烟儿,嫌弃我给你喂药吗?虽然你和夜袭没有缘分,成为夫妻,不过在我的心里,可一直没有把你当过外人,对我何必这般疏离?” “怎么不愿意叫我叔叔,又不愿意认我做义父,难道连我喂你喝碗药,也嫌弃?” 她当然不会嫌弃,她怎么会嫌弃他? 只是,他话都这么说了,她若还坚持不让他喂,倒显得她真的小气和嫌弃他一般,江暮烟也只有无奈的张开嘴巴。 眼睁睁的看着裴羽钦那雪白的,比他手中的玉勺还要莹润的手指,舀着黑黑的药汁送到她的嘴边。 那淡淡的香味又一次钻入了她的鼻息之下,沁入她的心扉,就着这样的香味,江暮烟只觉得喝进嘴巴里的药,都是香甜的一般。 不只不觉间,她便就那么看着他的手指,那一舀一喂间的,不多时,一碗褐色的药汁,就全部被江暮烟吃了个干净。 然后就是一块犹自带着香气的白色丝帕,拭上了她的嘴角,带着适度的轻柔,把她的嘴角边的药汁给擦拭了个干净。 动作娴熟而轻柔,气氛也宁静而美好,若是没有门口突然响起的敲门声的话,江暮烟只觉得这样的宁静气氛,能持续到永久的感觉。 但是他们之间的宁静却被几声敲门声,给震醒了。 两人同时一个抬头,一个转身的看向门口。 那里,裴夜袭一身宽大的黑色素袍,长发披垂,有些苍白的正站在门口,看着她们的眼神里还透着几分不小的惊疑之色。 江暮烟心中一凛,不由担心她对裴羽钦的心思,已落入了裴夜袭的眼中,不由有些慌张。 而心思磊落的,心无杂念的裴羽钦,却似乎并没有看见裴夜袭眼中的震惊和怀疑之色。 只是放下手中的空碗,就快速地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担忧地道,“夜袭,你怎么起来了?你的伤还需要躺着静养呢!” 105你也看到了 “我没什么事,不过一点外伤,听说江暮烟病了,过来看一眼。” 裴夜袭对着正微笑和关心迎上他的裴羽钦,轻声地回答,眼睛更是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的表情。 把他的磊落和坦荡自然,完全一丝不少的收在了眼底,确信他和江暮烟并不是如他之前所看到的那种暧昧的关系。 只是脑海里却半点也无法忘记之前他第一眼看到他们的相处时的震撼感觉。 江暮烟容颜虽然有些病恹恹的苍白,但是却眉眼俱笑,温柔沉醉不已的样子。 而他的父亲,虽然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是从那优美雅致的背影,以及那温柔递送玉勺喂药的动作上来看,也可以看得出他们至少相处的极为融洽。 光影落在他们的身上,晕眩开了一种很朦胧的光层,很绚烂夺目,衬着他们两人就如天生的一对一般,美得随时可以入画。 尤其让他嫉妒的是,江暮烟看他爹的眼神,那种淡淡的竭力隐藏的温柔,是他从来不曾见过的。 或者说,在今天之前,他从来不曾在意过江暮烟的眼底,到底中意谁。 但是现在不同了,在知道她的与众不同之后,他对她的注意力就不由自主的投入了。 所以在无意中看到江暮烟落在他爹身上,全然认真的眼光之后,他的心里也不由自主的开始做猜测了。 但是现在,正对着自己的父亲,爹的眼眸里却是全然的清澈和关切之意,并无一丝心虚的的闪躲和慌乱。 再抬眼看向江暮烟,发现她的眼眸也是如平常一般的淡淡的模样的看着他,只是这一次,多了几分微微的感谢之意的样子。 一切都正常的再正常不过了,没有半丝出格和怪异的地方,他又感觉有些迷惑了。 难道真的是他之前多想了,或者说是光影的感觉太过梦幻和美妙,所以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 “裴夜袭,这次的事情,多谢你了!” 江暮烟虽然不喜欢裴夜袭,但是这一次的事情,他救了她总是事实,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该谢的时候,就一定不会故意躲避。 “我可不是特意去救你的,不过是适逢其会,看到了而已。” 明明心里是担心她的,但是碍于他之前表现的那么讨厌江暮烟,又几次三番当着裴羽钦的面,说过要解除婚约,如今他们的婚约已经真正解除了,裴夜袭为了自己的面子,就更加说不出他其实心里是担心江暮烟的话来了。 于是,明明是拼尽了全力去救的本意,话说出口,却硬是变成了‘适逢其会’。 好在江暮烟一直知道裴夜袭不过是个任性的大孩子,喜欢和人闹别扭,所以这一次,倒也没有因此就忘记他的功劳。 而是依旧微笑认真地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救了我,红月,还不给大少爷看座!” “是,小姐!” 红月这一次也看到了裴夜袭为了救江暮烟受伤很重的样子,所以这么长久以来,第一次在心里没有再对裴夜袭有什么厌恶,而是心甘情愿的给他搬了凳子。 “大少爷,您请坐!” “算了,看你的样子,还能说话,就代表病的也不是很重,我就不进来了,你安心养病吧,我回去了。” 若是今天房间里没有他爹裴羽钦在的话,江暮烟请他进去坐,他肯定是会进去坐的。 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爹也在,且和江暮烟相处比和他自在的多的样子,他就突然间失去了之前来看她时的期待和雀跃心理。 顿时便要转身离开。 而对于他这样别扭的心思,江暮烟又如何会明白? 她心里还在揣测,不知道裴夜袭之前到底看到了多少有关于她和裴羽钦之间的相处的样子! 所以听了他这话,倒是也没有多做挽留,而是理解的点头,“这样也好,大少爷自己身上也有伤,应当回去好生养着,等暮烟病好了,再亲自去谢大少爷!” 这本是一句很平常,也很顺理成章的话,但是不知怎么的,却陡然间引起了裴夜袭的怒火。 他突然声色极为严厉地就冲着江暮烟道,“我不用你谢!我救你可不是为你让你谢我的!以后少说些让人听了会产生觊觎感的话,也就不会招来这么多人要你的命了!” 说完,他便表情僵硬和难看的离开了。 却把江暮烟和红月给完全惊愣住了,不知道他这算是怒的哪一出? 好端端的,她那句话说错了什么,让他发了这么样大的火,还有,她到底说过些什么是‘听了让人产生觊觎感的话’了? 这个裴夜袭,当真是莫名其妙的很! 江暮烟心里对他救了她所产生的感激之情,顿时在他这一顿脾气中,也给打消的干干净净了。 立即就不无气闷的道,“裴羽钦,你也看到了,委实不能怪我无法与他和平共处,实在是你的这位公子爷,真是不可理喻的紧!” 106同样的方式 红月听到自家小姐气愤之下,竟然连名带姓的喊老爷的名字,顿时惊讶和紧张的下巴都快要合不上了,就怕老爷因此而生小姐的气。 却不想裴羽钦听了这话之后,却只是淡淡的无奈的笑了一下,他如何会不明白之前夜袭口中的那句话的真正意思? 他分明是在怨怪烟儿不该把那样的话语讲给裴风听,让裴风对她因此惊艳和放之不下。 照他对自己的儿子这么多年来的理解,夜袭这孩子,分明是已经后悔了和烟儿的婚约解除,只是一时间放不下脸面来好好的对她说就是了。 反而恼羞之下,说了反话,惹得烟儿更加不快了! 但是不管怎样,夜袭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这个当爹的,也希望,若是有可能,他能和烟儿两情相悦,有个圆满的婚姻。 是以,此刻见暮烟误会于夜袭,他自然要帮着解释的。 “烟儿,夜袭他不是不可理喻,他是太在意你了,所以才会如此的。” “太在意我?有人这么跟在意的人说话的吗?” 江暮烟眼前可不会相信这个裴夜袭会在意她的事实,就在昨天早上,还在院门口大骂她是乌龟又不守妇道的男人,会在意她? 若真是在意,那这样的在意,她也不要! 裴羽钦一时间也有些语噎,的确,夜袭这样的说话和行为,让人还真的没法和‘在意’两个字挂钩,然而不管怎样,夜袭的行为多少是暗示了他的后悔之意,只是不知道暮烟这里可有回圜的余地了。 “烟儿,夜袭是我的儿子,虽然这么多年,我对他关心不够多,不过对他的脾-性-还是多少了解的,他” “裴羽钦,这个问题我们不聊下去了可以吗?我现在有点累了,想睡一会儿!” 江暮烟再一次有些焦躁的打断了裴羽钦的话,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他的儿子如何如何,裴夜袭再是如何的优秀,她江暮烟如今也对他没什么感觉,因为她中意的人,是他裴羽钦啊! 只是这样的心情,她此刻无法让他知道。 但是就算她这样的心情,永远也没法让他知道,她也不想看到他双眼热心的希冀她重新和裴夜袭‘和好’的眼神。 因为那是没有可能的。 裴羽钦不是没有感觉到来自江暮烟的焦躁之感,更感觉到了属于她的排斥,心中暗自叹气,看来想要烟儿回心转意,难度不止是一点点。 但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生气神色,只是淡淡地点头,“也好,你先休息吧,还病着呢,安心将养着,这些话题以后我便不再说了。” 江暮烟胡乱的点了点头,心中却并未因为裴羽钦的一如既往的温和语气,而感到有什么高兴,相反那种郁闷感更加深了起来。 因为她已经察觉到,裴羽钦对待她时的包容和忍耐,就如同她在看待裴夜袭的无理取闹时的方式是一样的。 那也就是说,在裴羽钦的眼中,不管她怎么发脾气,怎么对他吼,他都当自己是个晚辈,是个任性的小女孩般,给予包容了。 而压根就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女人,一个可以足够成熟的可以做他的伴侣的女人来看待过。 这算不算是他们之间的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裴羽钦走了,如同来时的潇洒无声,走的时候,也如同一阵风般走的轻缓而飘扬,不沾一丝尘埃,就如同他的人给人的感觉一般,明净美好却也让人感觉无法轻易的拥有! 江暮烟也为此烦闷不已,但是一时间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暂且先搁置这个问题,容后再想想别的办法了。 而那在江暮烟的眼中,如风如仙般的裴羽钦,却在刚走出江暮烟的院落门口时,就见到了迎上前来的青书。 青书低声地到禀报道,“老爷,江南司造衙门的陆大人来了,正在奉客厅等候老爷的接见!” “他来做什么?这个时节可还不到我们洽公的时候,请他回去。” “老爷,他似乎有重要的事情,满脸都是焦急,甚至还带了十几箱子东西偷偷从侧门进的府,老爷您看?” “嗯?哪个放他进来的?” 裴羽钦顿时停住脚步,淡淡的问。 青书神情微微一凛,知道老爷一般这么问的时候,多半是有些不太高兴了,但是他却也不敢不如实回禀,只能轻声地道,“是湘姨让人开的门!” “噢!知道了,让他先在府里住下,眼下这几天我很忙,没有时间见他,过几天,我再通知见他的时间。” 听了青书的回禀后,裴羽钦又收敛了他之前的微微不悦之色,而是平静淡然的恢复到了最开始的说话的语气。 青书顿时恭敬的低头,半句迟疑也不敢有的就应命道,“是,老爷,青书知道了!” “让你查的东西,都弄好了吗?” “是的,老爷,都已经摆放到老爷您的书房书案上了,老爷您是不是现在就过去过目一下?” “嗯,走吧!” “是,老爷!” 107不劳你关心 “向日,你搞什么鬼,好好的,你去探什么烟云楼?你看看,弄得现在整个裴家上下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 裴弦正感觉一肚子郁闷着呢! 最近两天,他娘亲也嗅出了裴家恐怕要开始风起云涌了,为防日后的情况发展会对他们母子不利,娘亲已经在快速的接洽王御使一家了。 显然大有他不尽快把王明珠娶进门,不会善罢甘休的态势。 让裴弦想要再活动一下手脚的机会都没有了! 更加上听说江暮烟病了,还病的不轻,裴夜袭也受了不小的伤,不用问,光是想象一下,也知道如今的裴羽钦心里,定然是非常的光火的。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不想被裴羽钦发现不对,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停下所有的探听动作,让他安排在各房的人手,都暂时的不要再向他这里通报消息,免得暴露目标。 而这样做,虽然暂时可以渡过眼前的被怀疑的可能,但是也不是没有坏处的,最明显的一个坏处就是,他对如今住着裴羽钦和裴夜袭还有江暮烟三个人的流云小筑的消息,完全是一无所知的。 甚至平时下人之间多少能听到的互相闲言碎语般的闲聊,如今也听不到了。 而他在整个裴家人的心目中就是一个书呆子,一个只知道读书要考功名的庶出公子的形象,平时就很少和其他房的人往来。 所以如今裴府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但是他这个身份和形象,还是局限着他不能以关心为名的目的,贸然的去流云小筑探病,因为这与他自己的身份和往日的为人是不符的。 毕竟小叔叔裴羽钦又是那么精明厉害的一个人,稍弄不好,就会引火烧身,自曝隐秘了。 所以裴弦如今的状态算是动弹不得了,自然就把这满腔的不如意,都发泄到向日的身上去了。 向日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打草惊蛇的人,只有我一个吗?” “向日你,你无非就是不放心,怕我对江暮烟怎么样而已,所以你要去亲眼看看,我有没有在她身上动手脚是不是?” “向日,你真是小人之心!我既然答应过你,我得我要的东西,你得江暮烟,我就不会背信于你,在江暮烟身上去动什么手脚,你又何必如此的不放心?” 裴弦似乎对向日很是恼怒,却又很是忌惮的样子。 “这个世界我只相信自己!” 向日却在听了他的话后,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就淡漠的吐出了这么一句。 “向日,那你这次可看到?敢问我在她身上到底动了手脚没有?明明你的武功这么高超,远远胜过裴夜袭很多,却缘何会被他发现,向日,你莫不是故意的吧!” “哼,要知道师傅当年可嘱咐过你,要你帮我的忙的,你若是故意来捣乱的话,你现在就不妨把那江暮烟掳走好了,我绝对不会阻拦你,也免得你心不甘情不愿的,故意在裴家把我的计划捣乱。” 裴弦这番一提起‘师傅’两字,向日的表情终于稍稍的变了一下。 “少拿师傅来压我,我答应了师傅的事情,自然会做到,至于江暮烟,我也自然会带走,你的计划我更没有兴趣捣乱。” “这次的事情是个意外,以后不会再发生了,不过你最好也记住你今天答应我的话,你若敢动江暮烟一根毫毛,就别怪我不念师傅的情,也要杀了你。” “向日,你以为江暮烟是个天仙吗?天下男人都要喜欢她?我不知道你和她到底算是个什么样的故人,不过我告诉你,你若真想要她,就得赶紧下手,时间是个很奇怪的东西,会发生很多变数的。” “你不会不知道你的江暮烟,心中对裴夜袭可是很有好感的,只是裴夜袭不喜欢她而已,这才使得他们的婚,迟迟都没有能成!” “但是,我告诉你,这样的情形不会一直这么持续下去的,你莫要忘记了,我的小叔叔裴羽钦可是东云国的传奇,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到他的身上,都有可能发生。” “你光看夜袭讨厌江暮烟这么几年了,妾室都纳了九个,但是却事到如今也没能把婚约真正解除这一点上来看,就可知到我叔叔的厉害了。” “只要他们的婚约一日不解除,那么我们就随时有可能要喝他们的喜酒!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 裴弦的话,让向日的眼中顿时露出几许痛苦和隐忍的表情,放在身侧双手,也早在不知不觉中就握成了拳,裴弦一直注意着向日的一举一动,冀望看看他最后会采取什么样的举动。 但是向日却似乎痛苦的忍耐了好一会儿之后,又松开了拳头,脸上也恢复了之前的冷漠和淡然的表情。 甚至再开口时,连语声也恢复了之前的无情,“这是我的事情,不劳你关心,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的是,你绝对比裴夜袭要先当新郎官!哼!” 说完,向日就冷着脸转身离开了。 108她真喜欢我? 而这回双手握拳,气到不行的人换成裴弦自己了。 这厢裴弦因为碍于身份是庶出,外加一向不与其他几房来往,所以不便明着去探视裴夜袭和江暮烟。 但是那厢裴风和二夫人秦红叶,却已经光明正大的带着一干丫鬟奴仆,拎着补品和珍贵的药材,往流云小筑去了。 “夜袭,你的伤怎么样了?这次暮烟再次遇刺的事情,伯娘也知道了,知道了是夜袭你不顾自身安全,挺身保护了暮烟,才能使她否极泰来的,伯娘心里也很是惭愧啊!” “前几天不该因为区区口角,就误会了夜袭对暮烟不爱护,累得夜袭被老爷上了一顿家法,夜袭心中不会见怪伯娘吧!” 秦红叶坐在裴夜袭的床边,一副言辞殷切的样子。 倒也不是真的无心,她确实心中有些后悔那天不该和他吵架,原本她也是为裴夜袭不待见江暮烟而着急,生恐他们这桩婚事会一直拖延着下去,成不了婚。 哪里知道,裴夜袭竟然也会为了救江暮烟,而不顾自己的性命,受下了这么重的伤。 不得不说,这一行为,虽然的确是让秦红叶很是惊讶,但是另一方面更多的却又是暗喜。 想着经此一番,估计这桩拖延了三年的婚,终于能够好事将近了。 而裴夜袭听了秦红叶这话,却淡淡的客气的笑了一下,道,“伯娘说哪里话,的确是夜袭太过言口失德,伯娘一片相护暮烟之心,夜袭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怪罪伯娘?” “再说了,不管怎么样,暮烟总是我的未婚妻,夜袭那般没有风度的行为,也的确该受伯娘的责怪!伯娘半点错都是没有的!” “哎呀,夜袭能这么说,要是暮烟那丫头能听到,不知道心里要多开心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啊!也不枉那丫头默默喜欢了你三年,看样子,伯娘这顿迟来的喜酒,终于能喝上了!” 听到裴夜袭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秦红叶简直是喜不自禁,完全不知道裴夜袭因何改变了他对江暮烟的态度。 但是不管怎样,听他这口气,分明是愿意娶江暮烟过门了,那这就是好事情啊! 想到以后江暮烟会因为这一事情,而感激于她,专心替她们处理账目之事,秦红叶就在心底暗暗的开始感谢起了那个刺客的出现了。 想着若非是被这刺客这顿一搅,裴夜袭又如何会突然改变心意呢? 然而同样听到这话的裴风,却神情一僵,有些错愕的看向裴夜袭。 不明白他明明已经跟江暮烟解除了婚约,缘何对着娘亲的时候,又说出这样的话来。 若是为了应酬娘亲而说的客气话的话,那是全无必要的,因为夜袭在这个宅子里,除了他爹裴羽钦,他又何曾把别的人放进过眼里? 那他说这话是特别说给自己听的吗? 他在暗示什么?是发现了自己对江暮烟已经有些与众不同的心思了吗? 裴风不得不在心底做着这样的猜测。 而裴夜袭,的确是存着这样的心思的,在看到裴风忍不住惊愕的表情时,他就更觉得心中出气和得意不少。 所以在下一刻才反应过来秦红叶说的是什么话,顿时也的错愕了,“伯娘,你说什么?你说暮烟她其实心里一直喜欢我吗?” “是啊,夜袭从来没有察觉出来吗?” 秦红叶一见裴夜袭惊喜不已的神情,更是心中大喜,看来敢情这任性的大少爷,这回是真的对江暮烟定下了珍惜和想要守护的心思了,不然的话,他的脸上如何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认定了这一个大大的撮合他们姻缘早成的好几回,秦红叶自然立即就加油添醋的开始替江暮烟把她的心,向裴夜袭表白了起来。 “也不怪夜袭,暮烟这丫头的心思,素来都是清傲的,她一个女孩子家,如何能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喜欢这样的字眼?” “只是她进裴家这都三年了,若非喜欢夜袭你,她一个清白姑娘家,还未成亲,岂容得了下人就这么叫她少奶奶?” “分明是早就认定了要做你夜袭的媳妇的,夜袭你觉得呢?” “再就是,夜袭你也不想想,你这几年在外面可没少荒唐,美貌小妾纳了都九个了,暮烟那丫头可曾真正跟你闹过?还不都由着你?” “按说她可是裴家真正的少奶奶人选,老爷又疼她,她若真的不想你纳妾,只需到老爷那说一声,夜袭你哪里还能享这般的齐人之福?” “而且说真话,夜袭你倘若真要再找一个比暮烟这丫头,更心胸宽阔的夫人那都是休想的了,其实夜袭你看看,暮烟这丫头又有哪里不好?” “知书达理不说,要容貌有容貌,要气质有气质,要出身,中书大人的千金,门第绝对称得上不低了,夜袭你又一表人才,你们若能早早的成了这亲,不知多少人要艳羡的眼红呢!” 109堂兄弟翻面1 “夜袭你说,伯娘这话说的可对?”秦红叶笑语晏晏的看着裴夜袭,一副热心到极点的样子。 裴夜袭却只听到一句,还是只盯着一句问,“伯娘,暮烟她当真是在心里默默喜欢夜袭?” “那还有假?” 秦红叶见他还是有些不信的样子,顿时就柳眉一挑,极为肯定的道,“伯娘我这三年来几乎每隔几日,就会邀暮烟到我那吃饭,赏花的,对待暮烟,那就像我亲生女儿一样,暮烟有什么心事也素来是不瞒伯娘我的。” “夜袭若这般还是不信的话,也可去问你爹爹身边的湘姨,她也清楚的很。” “就前几天,我们还寻思着,若是夜袭你不反对的话,也是时候去和你爹爹说说,让你们尽快成亲了,毕竟暮烟那丫头今年都已经十七了。” “女孩儿家家的青春金贵,你们的婚事也早该办了!也好早一点为裴家开枝散叶!夜袭你说呢?” “伯娘这般为夜袭和暮烟考虑,夜袭除了多谢伯娘之外,还能说什么呢?” “这一次是小九不懂事,居然不识大体的到府里来闹腾了一回,惹的暮烟心头不快,也确实是我委屈了她。” “不过小九现在也已经被遣走了,以后也保证不会再出现在翡翠城里,更不会再出现在暮烟面前,但是暮烟她这会儿却还在闹着-性-子呢,怕是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消气!” “不瞒伯娘,这一次,暮烟的脾气是发的很大的,喜欢不喜欢夜袭的字样,倒是绝口不曾提过,反而前几天还嚷着要和我解除婚约呢!这事,大堂哥也是知道的。” “啊?竟然会有这事?这怎么可能呢!哎呀,夜袭,你多-操-掉的心,暮烟那丫头心中那般的向着你,哪里真的舍得和你解除婚约?” “女人嘛,不过是有时气的狠了,所以说上一两句生气的狠话罢了,哪能当得了真?” “再说了,这家里上上下下,少奶奶都叫了三年了,这会儿说解除婚约,暮烟以后还能嫁给谁去?这也不可能的不是?” “伯娘说的是,不管怎样,她总是个女子,原就该是我让着她的,以前算是我对不住她,往后若真是成了亲,我定然是不会再亏待她!” “只是我怕这成亲之事,还是先不提还好,免得到时候,暮烟她……” 说到此处,裴夜袭故意停顿了下来。 而已经完全等到了裴夜袭对这桩婚事的肯定态度后的秦红叶,果然顿时拍着-胸-脯-道,“夜袭,不用怕,以前伯娘和你湘姨不敢去提,是怕你不乐意。” “如今既然得了夜袭你肯定的答复,暮烟那儿,就包在伯娘的身上了,保管那丫头高高兴兴的披上嫁衣,正式成为裴家少奶奶。” “等了三年,一千多个日子,等的还不就是这一天嘛!暮烟那丫头笑都来不及了,哪里还会不乐意?好了,这事就包在伯娘身上了。” 秦红叶一口就应承下了,完全不知道如今的江暮烟,根本不是从前的江暮烟。 如今的江暮烟可是半点都不喜欢裴夜袭。 而裴夜袭本来就心中有些不知道该找谁让他去下这个台,既然秦红叶如此肯定的跳出来说,江暮烟是喜欢他的,又主动要帮他去挽回江暮烟的态度的话,他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顿时便点头道,“那就有劳伯娘了!” “这有什么有劳不有劳的,夜袭跟伯娘还客气什么,好了,听说暮烟那丫头感染了风寒,也病的不清,伯娘也正好该去看看她了,顺便探探那丫头的口风,看看她到底生气到什么程度了!” “至于夜袭你也安心些,好好的把伤养好,至于那胆大的刺客的事情,老爷定然是不会就此轻饶的,夜袭就不要多担忧了!” “多谢伯娘!” “风儿,走,与娘一起去看看你弟妹的情况!” 秦红叶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儿子裴风,有些难看的脸色,而裴夜袭却把裴风眼中的焦灼和黯然看的一清二楚。 哼,裴风他果然在觊觎他裴夜袭的女人! 只不过那又怎样?却原来江暮烟心里一直是喜欢着自己的! 他相信二夫人秦红叶绝对不会用这样的事情来哄骗他,也没有这个必要! 那么就是说,江暮烟说要解除和他的婚约,可能真的是一时生气发狠下所说出的言辞,也许现在她的心里,就已经后悔的要死了,也正等着有个台阶下呢! 现在秦红叶代表自己去跟她提婚事,江暮烟兴许高兴都来不及呢?哪里还会拒绝? 那么说到底,自己就算对江暮烟她再不好,江暮烟到最后,还不是心里都只有他裴夜袭一个人? 裴风如何能够得到江暮烟的倾心? 既然如此,他左右都是胜券在握,也就实在不必把裴风的存在威胁放在眼里了。 被秦红叶的话,说的完全树立起了无数自信的裴夜袭,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这些都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猜测和认为而已! 而裴风却因为亲耳亲眼的看到裴夜袭,这般分明是想要利用他-娘,去游说江暮烟的行为,而感觉心中十分的不耻和愤怒。 110堂兄弟翻面2 “大堂哥,其实你也该知道,暮烟被许配给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这整个裴家谁不是已经默认了她是未来的裴家少奶奶?” “我们的婚约本就是不可能真正解除的,你若真是想要为暮烟好,往后如今天这样直呼名字的事情,最好不要再发生了!” 裴夜袭虽然是在养伤中,不过那些都不过是外伤,并不影响他面对裴风时锐利的精神状态,是以这些话说出来时,他不但神色严厉,便是言语中,也是犀利中透着很多的不客气的。 而裴风却没有被他这副样子就吓住,反而表情更是隐忍中透着气愤。 “夜袭,你根本不喜欢暮烟,何必误她一生?更何况,我不觉得暮烟那日提出要与你解除婚约,只是在说气话!” “大堂哥,你逾矩了!”裴夜袭一听这话,嗓门顿时更大了几分,本就成熟中略微透着几分阴沉的面容,在这样的姿态下,就更显得严厉了起来。 “大堂哥,我喜不喜欢江暮烟,那是我的事情,不劳大堂哥操心,而且不管我喜欢不喜欢,江暮烟都只会是我的妻!这一点希望大堂哥你记住!” “其次,至于江暮烟是不是真心要与我解除婚约,也是不关大堂哥你的事情的,之前伯娘的话,想来大堂哥也该是听的很清楚的才对,伯娘说,三年来,暮烟一直是心中喜欢着我的,难道这样的话,还不足以让大堂哥知道,谁才是外人吗?” “夜袭,你你根本不懂得暮烟,你和她不合适!” 裴风想起那天早晨,江暮烟对他说起的那番商人的话,此刻想起,还觉得心潮澎湃的很,那般睿智、聪慧、明心、明净的女子,根本不是夜袭这么任性妄为的人配得上的。 暮烟若真是嫁给了夜袭,以后一生怕都是不幸! 111堂兄弟翻面3 “大堂哥,我不懂暮烟,大堂哥就觉得自己是个知心人了吗?” 裴夜袭顿时毫不掩饰的反讽了一声。 “还是大堂哥决定豁出去,不要脸面与我这个堂弟争夺未婚妻了?” “夜袭,你不要不讲道理,按理暮烟此刻已经不是你的未婚妻了,你已经与她解除婚约了!” “按理?按什么理?儿女的婚事,素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年我和江暮烟的婚约是由我爹为我们定下的,我和江暮烟都没有权利说解除,就解除这桩婚事,只要我爹不认可,那暮烟就永远是我的未婚妻!” “裴夜袭,你当真无赖!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来?” 裴风双目睁大,几乎不敢相信这话是裴夜袭说出来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没错,不过不知道是谁,抗拒了这父母之命三年,也不愿意娶暮烟过门的?” “如今你是见暮烟主动提出不要你,所以你心里不忿,是以故意不放暮烟自由,对不对?” 裴风所能想到的理由莫非是为此了,毕竟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裴夜袭因何会出尔反尔的又想要江暮烟这个未婚妻了! 他不是之前都不要江暮烟的吗? 这不是他裴风一个人如此认为,这裴家上下,哪个人不知道过去三年里,裴夜袭几乎对待江暮烟这个未婚妻,到了极度无视的地步了? 如今说出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样的话来,当真是讽刺的很! “大堂哥,我现在还愿意叫你一声大堂哥,那是我的客气,不过你显然是想要和我撕破脸了?暮烟主动不要我?大堂哥在说什么笑话,看来伯娘的话,显然是没让大堂哥你听清楚不是吗?” “那我就再说一次叫大堂哥你听清楚,伯娘说,暮烟这三年来心中一直有我,她喜欢的人也只会是我。我这样说,大堂哥你听清楚了吗?” “夜袭,你” 裴风的表情很是失望一般的看着裴夜袭,似乎在为他居然会是这样的人,而感到无比的痛心。 事实上裴风也真的为此刻裴夜袭那掩饰不住的得意,而感到无比的难受,因为裴夜袭的得意,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那就是代表着江暮烟的不幸。 因为他根本感觉不出夜袭有多么的喜欢江暮烟,既然不喜欢,又何必强自-霸-占-着不放呢? “夜袭,你这样太自私了!暮烟就算从前一直很喜欢你,你就断定了经过了三年,经受了你这么多次无形的羞-辱-后的暮烟,还会一门心思的喜欢你吗?” “夜袭,人不能对自己太自信的,至少我不认为那一日暮烟对你说的任何一句话,是因为出于气愤,你自己也当察觉的出暮烟要解除与你之间的婚约的决心有多重,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裴风本来是肯定江暮烟不喜欢裴夜袭的,但是之前被他娘的那一顿话说的也不肯定了。 但是眼前,听着裴夜袭这般的拿话刺激自己,他也忍不住,把同样气愤的话刺激回去。 他就不信,裴夜袭听了他这样的话,也会全然不受影响。 而果然 裴夜袭一听裴风说出这样的话,是不可能不受刺激的。 而裴夜袭非但受到了刺激,而且裴风的话,还无疑正好戳中了裴风的痛脚和担心之处。 因为在他的心中,的确并不如他嘴上对裴风叫嚣的那般肯定和自信。 事实上,裴夜袭对江暮烟如今到底是何心思,也是极度不确定的。 所以裴风这句话,无疑让他伪装出来的自信和坚定,顿时土崩瓦解了。 因此,完全恼羞成怒了的裴夜袭,更是无情且不留颜面的就开始对裴风展开了,充满讥讽的反诘。 “裴风,你真是可笑至极!你凭什么说我自欺欺人?自信过甚?若说暮烟如今不喜欢我了,难道你就认为她有可能因此就喜欢你不成?” “还是你以为凭借着救过她一次之后,暮烟就会对你芳心暗许?你不觉得你如今的行为也太可笑了一点?” “还有,你就算不为你自己的脸面想想,也要顾全一下伯娘的颜面,她若知道她一心以为的忠孝两全的大堂哥你,居然想要抢我这个堂弟的未婚妻,你猜伯娘她会如何?” “你” “大堂哥,别说我做堂弟的不曾奉劝你,有些事,有些人,注定一辈子都是不能来争,不能来抢的!而江暮烟,就是这样的存在!就算我裴夜袭不要,也绝对不会轮得到你!” 裴夜袭用最后一句话,为他们之间已经完全翻面和决裂的情景,做了结尾陈词。 而裴风则被他这样带有严格-侮-辱-性-的话,勾-起了全部的屈-辱-感和强烈自尊心,不由也血-性-上来了,鼻子里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是吗?夜袭,你堂哥我偏偏不会信这个邪,今天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个程度了,我也不妨给你透个底,那就是,江暮烟我的确很喜欢,也只想娶她做我的妻子,若是你非要用‘争’这个字眼,那我也‘争’定了!” 说完,裴风一甩袖子,就转身开门离开了! 112小姐要作画 裴夜袭被气的不清! 本来就已经有了对江暮烟不想放手的后悔心思。 如今竟然听到裴风这么明目张胆的指名要他的女人,不管是出于男-性-的自尊,还是出于好胜心切,他都不可能再对江暮烟放手了! 裴夜袭顿时就大声地喊道,“来人” 江暮烟左思右想,也觉得才短短两日时间,实在不够她去想出什么别出心裁的礼物了。 对裴羽钦夸下的海口,她注定是要食言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礼物却还是不能不准备的。 所以此刻才有了江暮烟身子虚软无力,却依旧披着厚厚的披风坐在桌子边,红月一脸不敢苟同,却依旧在旁边认真的研磨的情景因为她打算给裴羽钦做一副画,作为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裴羽钦前些天已经说过,前几年,原来的江暮烟送过了他笔架、砚台等文房四宝类的东西,独独还缺了一副她的字。 现在的她,不是原来的东云国才女江暮烟了,字怕是未必及得上原来的江暮烟,而且她也实在不想顶着这身体原主人的才名,送一副可能在别人眼中,远远不及的字给裴羽钦。 那么左右,也只能给做副画了,毕竟字有风骨和特点,容易被人认出,画风却不一定不能多变。 只希望,裴羽钦看到这样的生日礼物,不会觉得太过失望就好了。 至于要画什么,她的心中也早就想好了。 花鸟鱼虫,她比不过名家大师; 名山大川,她上辈子和这辈子都足不曾出过户,便是能凭借着看过的电视和书本的形容,勉强绘出,也肯定难以勾勒出名山大川的那种磅礴严峻气势的十分之一! 一副再形似,而无神韵内魄的画,也绝非是一副好画,所以不画也罢! 而除却这些,她又还能画什么呢? 什么是她能掌握形,又能把握神韵的事物呢? 江暮烟想这个问题的时候,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就出现了一个画面,让她的心旌不由一动。 思忖和踌躇了再三之后,终于还是决定依照她心中所想,绘制那样的一副画送给他,只希望他会喜欢! “小姐,墨研磨好了!” 红月的声音打断了江暮烟的沉思。 “嗯,我知道了,红月你先出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待着就行了,等我画好后,我会叫你进来的!另外,在我作画期间,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要来打扰我,吃饭喝药这类的事情,我自会在画完之后自觉补上的。” “小姐,可,可是” “别可是了,出去吧,这对我很重要!” 江暮烟苍白着脸色挥了挥手,红月还想说什么,但是在看到江暮烟有些沉下来的面色后,终于还是没敢说出多一句阻拦的话,就默默的退到了房门之外。 小姐这次病了之后,变化良多,虽然活泼似乎较从前多了许多。 但是威严起来,那沉下脸的面色,和眼中的端肃之色,也比从前多了很多的气势,让她不由自主的就慑于了小姐的眼光之下。 那种感觉,竟然已经有些像是在面对老爷不高兴时的样子了。 意识到了这一点,红月心中开始变得戒慎了很多。 远远的从长廊那边走来的秦红叶和揽月清月,一眼就看到了江暮烟门口的好几个护卫模样的人,以及还有侯在门外的贴身丫鬟红月。 红月自然也看到了她们,连忙快步的迎了上去,福了福身子,“奴婢见过二夫人!” “红月,你怎么不在房里伺候着?难道暮烟睡了?” “回禀夫人,小姐之前突然画兴大发,坚持要起身作画,现在为防有人打扰她,便把奴婢在内,所有的人都赶出来了,这会儿正一个人关在房里作画呢!” 红月不敢有所隐瞒,顿时就如实回禀了,心里还在感恩着前两日,二夫人在烟云楼外,帮着自家小姐和大少爷动了口角的事情。 “作画?暮烟真是胡闹!不是说她感染风寒很严重吗?不卧床养病,却还作什么画啊!红月,你这丫头也真是的,她胡闹,也不阻拦着点,就任她不把身体当回事?不行,我得去阻止她!” 秦红叶说着便要往前走,却被红月拦住了,“二夫人,小姐下了死命令了,不让任何人去打扰,那便是不让人打扰的,知道二夫人您是关心小姐,不过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让小姐的精神状态有些不稳定,连大夫都说要尽量顺着小姐的心气做事,别违逆她,让她不高兴,不然的话,小姐胸口那郁结的气,就更散不开了,大夫说,那样的话,对她的身子可是会有极大的影响的,所以现在就是老爷在这里,对小姐这样的要求,也是只会顺着的,奴婢哪里还敢阻拦小姐的决定?” 说到此处,红月也有些苦着脸,愁上了。 而秦红叶却从红月的这些话中,顿时就反应了过来,江暮烟的心里果然是还在为裴夜袭的九妾,上门闹事的事情而窝火着。 难怪夜袭说,暮烟居然会提出要和他解除婚约的话来,看来这回还真是气的不轻了! 也就同样难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任性不已的夜袭,都让她暂时不要来提,婚事提前之事了呢! 113不像是假的 既然这样,她也不便直接就这么闯进去,想了想,二夫人便拧着眉头,叹了口气道,“原来是这样,那就罢了,不进去打扰她了,作画就作画吧,只望她这画呀,早些作好,你说这身子骨还没好呢,就要作画,这不是要急死我们这些个疼她的人吗?” “可不是啊,只不过少奶奶这会儿正气着,夫人您也别叫红月给为难了,少奶奶那人的性子,您也清楚的很,真要打扰了她写诗作画的,估计是真要生气的。” 伺候秦红叶的清月,此时也恰到好处的顺着二夫人的话,为她铺设接下来要说的话做好了准备。 而二夫人一等清月说完,也只好佯装无奈地点头,“是啊,暮烟与我这几年最是投缘,她娘亲早逝,夜袭又是个可怜的没娘的孩子,我这个当伯娘的,可不就是把她当自个儿亲生女儿一般嘛!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专注于学问一道,有时太过废寝忘食了这一点不好!” “夫人说的是,不过,咱少奶奶是东云国的第一才女,这喜欢读书写字的习惯,也是由来已久了,夫人您不是也夸少奶奶敏锐聪断吗?” 揽月也适时的帮腔了一句。 “嗯,那倒是,行了,行了,既然不能去看她,那就把从飞花院带来的补品之类的都交给红月丫头去放好吧!” 二夫人此时才示意身后的好几个捧着盒子的丫鬟们上前来。 然后又对着红月一派殷切的关照道,“红月啊,这些补品等暮烟她的风寒好了,就让厨房炖进早晚的粥里,好给暮烟她好生的补一下受损的元气,这对她的身体是会大有好处的。” “多谢二夫人,那奴婢就代替小姐却之不恭了!” 红月顿时带着笑的冲着二夫人秦红叶恭敬的福了福身子。 而此时,一早就注意到了红月对江暮烟的称呼变了的秦红叶,再也忍不住对着身后的一干丫鬟挥了挥手。 不无威严的吩咐道,“清月,你带她们去把这些补品给放好吧,红月丫头留下,正好,我还有些话想要关照红月丫头!” “是,夫人!” 清月顿时明白夫人是有话不想让其他的丫鬟们听到,才让她把人先一步领走的,顿时就回忆的带着那些小丫鬟们往前走了。 “红月,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红月也是个伶俐的好苗子,闻言,顿时跟着秦红叶快走了两步,来到离江暮烟的房间稍微有些距离的长廊上,才停了下来。 “红月,我上次就想问你,是哪个让你改了口,不再叫暮烟少奶奶,而唤小姐了?是夜袭,还是老爷?” “回二夫人话,是小姐她自己不让奴婢等再叫少奶奶了!”红月顿时如实的回答道。 “暮烟自己?为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 秦红叶大吃一惊,暮烟这回竟然气到这样的程度吗?竟然连称呼都让红月她们这些丫鬟改过来了,难道她真的有了要与夜袭解除婚约的决心? 可是不可能啊,三年都等了,没道理,这一次眼看好事喜事都快成了,她却要解除婚约了啊! “不敢瞒二夫人,的确是小姐亲口吩咐的,就在大少爷的九姨太来府中大闹的第二天!” “哎呀,看起来暮烟这回气的不轻了!红月,我问你,你要对我讲实话,暮烟的真正心思是什么,别人不知道,你这个伺候了她多年的贴身丫头,不会不知道的是不是?” 红月听了这话,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二夫人您问,奴婢只要知道,便不会对二夫人您有所隐瞒!” “那好,红月,那你说,照你认为,这一次暮烟她的气,是真的气了,还是只是想端端架子,给夜袭一点点教训?” 红月这下想也没想就点头,“回二夫人,奴婢看小姐这一回意志很坚定,命令也下的很利落果决,显然是真的有打算不想和大少爷成亲了。” “几回与大少爷之间的对话和争吵,小姐甚至都不避讳奴婢在场,奴婢听他们吵得真的很凶,若是换了以前,小姐她绝不会这样与大少爷正面相冲的!” “红月,这可当真?” “二夫人,奴婢哪里敢欺瞒二夫人?甚至那第一次有刺客来刺杀小姐的那天,大公子救了小姐受了伤,小姐明明知道该避嫌,不该留大公子在她房里疗伤,小姐却还执意当着老爷和大少爷的面,让大公子留在她的房中疗伤,反而把老爷和大少爷给请走了!这样的举动,还不够明显吗?” “风儿?红月,你说风儿曾经为了救暮烟受了伤,还在暮烟的房间里待了一个晚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秦红叶一听这话,顿时大吃一惊,完全呆愣住了,因为完全没人跟她提过这件事情,所以她若非知道,在裴府里能被人叫做大公子的人只有她的儿子裴风一个的话,她还会以为红月说的是别的人呢! 可她的风儿什么时候竟然会和暮烟这般熟了?居然还会为了救她而受伤? 114这是第二更 “就在这一次大少爷救了小姐的前一天晚上。二夫人您不知道吗?” 红月也大吃一惊,她原本以为二夫人应当的知道的,毕竟救人的大公子,是二夫人的儿子不是吗? 但是如今看二夫人的样子,分明是大公子根本没有告诉过二夫人,所以二夫人才一直不知道,红月不由担心,她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闯祸了! 秦红叶这下也心中高兴不起来了。 再思忖之前夜袭对她说话时,从未有过的谦恭模样,精明不已的秦红叶,此刻有了一种她陷入了夜袭的陷阱般的感觉。 难怪夜袭要前倨后恭了,明明之前几天,他还死不悔改的情愿挨家法,也不愿意承认他对她无礼,怎么会短短几天之后的今天,竟然会说出这般亲厚的话来。 敢情考验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这么看来,暮烟现在的心境莫不是改变的很严重?不然的话,张狂不已的夜袭何已也要请她来说软话? “红月,除此之外,这几天还发生过其他什么事情吗?” 红月摇了摇头,“回二夫人,除去小姐房里遭了两回刺客之外,并无其他异常的事情了。” “嗯,好的,我知道了,这样吧,红月,我这会儿先回去了,等暮烟身体稍微好些,你便与她说,我想见见她,单独与她聊一会。” “二夫人放心,奴婢一定替二夫人把话带给小姐!” “好丫头!”二夫人顿时满意的冲着红月点了点头后,然后便微笑着对着揽月道,“我们走吧!” “恭送二夫人!” 红月依旧福了福神,恭送了二夫人的背影离开,所以她并没有看到转头过去的二夫人秦红叶脸上,连一点微笑也没有了。 “揽月,一会儿你就去给我把风儿找来,我要问问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夜袭和江暮烟之间的事情,他什么时候进去掺和一脚了?真是还嫌如今的情形不够乱的吗?” “夫人您先别急着动气,也许大公子,他也有了他自己的主张!奴婢一会儿就去把大公子请到夫人的屋子里去,夫人您细细问询一下大公子便是!” “他自己的主张?你几时见过他有野心?你看看三房那两个女人的儿子,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唯独只有我这个儿子,一天到晚的让我操心,难怪之前夜袭会无故说出那样的话来,弄不好这会儿心里就已经把风儿给恨上了!” “二夫人,不会的,大公子又不是不知道少奶奶是大少爷的未婚妻,轻重缓急大公子分得清的!” “分得清才好,怕只怕夜袭会不讲理,就算风儿行得正坐得直,夜袭也会趁机借此机会污蔑风儿!” 秦红叶不得不做这样的担忧,她别的不敢说,有一点她绝对敢说的,那就是这裴家新一代的小辈中,谁人的心地也是赶不上她的儿子裴风的磊落的。 包括那个所有人都认为没什么用处,只知道死读书的裴弦,她也总觉得不是真如他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懦弱和无用的。 只有她的这个儿子,潇洒、直爽,全无机心。 若非如此,她如何会如此的替他着急? “湘云啊,表妹婿怎么就忙成这样吗?居然连见见我的功夫都没有?” 陆四夷一边喝着裴家这上好的香茗,一面口中还吐着分明有些不满的话语,那姿态摆的极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当朝宰相光临了裴府呢! 李湘云心中冷笑不已,他也就只敢对着她李湘云这么一副态度,保准若是现在裴羽钦从门口走进来的话,他绝对会像只狗一样的上前摇尾巴讨好! 哼,不过是仗着当年小姐远方表哥的身份,他还真当自己是颗葱了? 如今小姐都死了十多年了,老爷没有再娶,固然可能是不能忘情于小姐。 可不等于老爷也会一并照顾他这么一个远的不知道哪里的表哥了! 若非她看在当年小姐对她极好的情分上,开了偏门放了他进来,他以为他如今能坐在这里,喝着上好的香茗? 居然还这么一副主子对下人说话的口气对着她说话? 就算是裴羽钦,也是没有如此颐指气使的对她说过话的。 李湘云心中愤怒不已,但是脸上却还不得不端着几分忍耐,低低地垂下眼眸。 笑了一下,才道,“表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老爷自然是忙的,这么大的一个裴家,慢说每天的事情多的简直不得了,就算今天的公事已经处理好了,老爷也是有很多的其他家事等着要他忙的。” “家事?忙家事比见我这个表舅子重要吗?” 陆四夷顿时就把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放到了一边的茶几上,一副很是不高兴的样子。 “表老爷,莫不是忘记了,再过两日,就是我家老爷的生辰了,这几日,各地送来的恭贺老爷寿辰的贺礼,已经络绎不绝的来了,而且各地很多商号的掌柜的和大管事,也都要回来述职,您说老爷忙不忙?” “湘云本以为表老爷这次提前来了,也是为了来祝贺老爷寿辰的,敢情原来不是?” 115这是第三更 李湘云那话说的极是惊讶的样子,让陆四夷顿时收敛了一下他的张狂和放肆。 再想到这一次来裴家的目的,之前的自以为是的姿态,也不由自主的放下了不少。 然后就有装出几分端严的表情道,“前来祝贺表妹婿的寿辰,自然也是我的来意之一,不过我此番来,却还是有更重要的公事,是要和表妹婿商讨的!” “噢,原来是这样!那不管怎样,老爷刚刚已经让青管事递过话来了,他如今实在是忙的分身乏术,不能亲自来招待表老爷了,先请表老爷在这里住上两天,待老爷的寿辰忙过,老爷定然第一时间来会见表老爷!” “老爷还说,表老爷是自家人,想来这点事情肯定是能见谅并包涵的!” “呃,那是,那是!我们是什么人啊,我们是自家人嘛!既然表妹婿都这么说了,那我住就先住两天吧!” 陆四夷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但是被李湘云这么几句话一堵,他哪里还能多说其他? 只得悻悻然的咽下了满心的不愿,但是对李湘云分明仗着裴羽钦就心里看不起他的情形,他心里其实也是清楚的很的。 只是要进这裴家门,以后还是少不得要借李湘云的力的,所以眼前也不好太给她难堪,只好冷不冷,热不热的给了她两句。 “湘云啊,说起来,你也陪嫁进裴家这么多年了,如今表妹都仙游了这么久,表妹婿又一直没纳新人,你年轻时就姿色不错,怎的这么多年了,你就没能弄个姨娘之类的当当?” “不是我说你啊,女人嘛,该放下身段主动去服侍男人的时候,就该放下身段,不然非要等到人老珠黄,也引不起男人的注意,那就不好了!” 李湘云听到这话,双拳顿时就在袖子里握紧了几分,她最恨人提这个,这个该死陆四夷居然还敢用这样的话来讽刺她? 早知道这样,这一次就不该放他进门,看他带着那些个破烂,怎么在裴家大门口吃闭门羹! 然而,人既然都已经被她放进门了,如今吃了这些暗亏,她也只能咬牙咽下了,毕竟这等不经过老爷同意,就把姓陆的放进来的事情,本来就已经是逾矩了的。 只是老爷这些年念在当年小姐的份上,一直不曾说过她什么罢了。 但是这姓陆的显然是个极没有眼色的人,这次之后,哼,她李湘云就是再犯贱,也绝对不会再念当年陆紫嫣的旧情,放他进裴家门了! “表老爷教训的是,只不过湘云天生就是做奴婢的命,当不了主子,有劳表老爷关心了!表老爷,客房已经给您收拾好了,是不是现在就去稍事休息?稍晚,湘云再让人给表老爷送晚膳去!” “嗯,也好,这一路这么辛苦,也的确是累了,对了,晚上菜也不用送太多,五荤五素就够了!” “是!” 李湘云耐着性子,在终于把陆四夷领去了客房后,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就恨得掀翻了房里的桌子,眼泪都气的流出来了。 不就是她还没名没份,没当上姨娘吗? 竟然连这么一个下贱龌龊的畜生东西,也敢鄙夷她! 当年还在陆府的时候,这个陆四夷就没少打她的主意,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别当她不知道,这个下流的东西,还在为当年没沾-到她的身子,而心中阴毒不已呢! 说到底,也都是裴羽钦的错,当年他既然不曾反对陆紫嫣要他收她进房的提议,默许了她的存在,却又为什么这么多年也不给她一个名分? 弄的她如今身不正,名分不正,随便什么人都能来欺她两下。 李湘云恨的只差没咬碎一口银牙了,不管怎样,哪怕不为了这裴家如许的富贵生活,就为了傲一口气,她也非要当上这姨娘不可。 裴夜袭不是不愿意娶江暮烟吗? 裴羽钦不是还差一个借口,逼迫裴夜袭娶江暮烟进门吗? 即然这样,那她就给他们创造一个不得不娶的借口和形势,她就不信,这桩亲事还成不了了! 只要江暮烟得偿了所愿,她就拼着这张脸皮不要了,也要去托求江暮烟,让裴羽钦纳她进房! 这样大家都好,否则的话,再这么等下去,难道真的要等到自己一脚踩进棺材板吗? 李湘云如此打定了主意之后,当即就召来了几个得力的下属,安排好了府中一切杂事之后,便匆匆的带着一包银两,出了裴家偏门。 而此时的江暮烟,还完全不知道,有个自以为是‘促成佳偶’的局,正等着她。 她还在桌子前,认真的一笔一笔的描绘和勾勒着她要送给裴羽钦的生日礼物呢! 116今天第一更 费时两个时辰,当江暮烟终于勾勒出最后一笔之后,她发现她身上披着的外袍,已经早就掉落了也不自知。 而身上现穿着的衣裳,也已经里外都被虚汗给浸湿了。 现在正黏糊在身上,难受的不得了呢,之前因为她太专注在作画之上,倒也没有太注意自身的情况。 如今看着桌面上那花了不少心血画出来的东西,正静静的躺着的时候,她才觉得她如今浑身上下,都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看来这感冒了两天,吃了这么多的药,非但没把身体养好,今天被她这顿作画弄的估计更严重了起来了。 但是江暮烟倒也没有后悔,毕竟桌面上的画已经成了,这便够了。 本来还想在画上题几个字的,但是,她实在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而且此时的她,就算还有写字的力气,写出来的字,定然也会破坏她这精心画出来的画的,与其那样,还不如一个字都不题呢! 耐心的等在桌边,拼着最后一点意志力支撑着,确认纸上的每一分墨迹都已经干了之后。 江暮烟几乎立即小心翼翼的把那副画给卷了起来,然后放进了早就决定好的要放置这幅画的地方一个巨大的广口大花瓶里。 那花瓶大而深,如今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放置这幅画是最合适不过了。 等明天她精神好一些,再把画拿出来上一遍新的色,然后再赶紧找人把它裱好,这样大后天裴羽钦过生日的时候,她就可以送给他了。 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嫌弃这个礼物太寒酸? 江暮烟一边想着,一边也顾不上其他的了,只是‘噗通’一声的磕向了桌面,晕了过去。 而她这一声不小的响声,顿时把在外面等候的红月给急的不轻,“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接连喊了好几声,也没有听到反应的红月,立即把房门给推开了,一眼就看到了晕睡在了书桌上的江暮烟。 差点当场就惊慌的大喊出声,好在紧跟在其后进来的还有奉了裴羽钦的命令,保护江暮烟的迎风。 他果断的上前,扶住江暮烟的身子,一触她的额头,顿时道,“少奶奶又发高热了,赶紧去请大夫来!” “啊?是,是!”红月一听这话,顿时也急了,转身就要往外冲。 却被迎风叫住,“等等,你留在房里照顾少奶奶,让别的人去。” “是,小的这就去请大夫!”两个护卫中的一个顿时机灵的就立即说完,然后转身跑了。 而红月则连忙跑到江暮烟的身边,想要把江暮烟扶到床上去,只是如今的江暮烟已经昏迷了过去,凭一个红月如何弄得动她? 迎风微微的皱了皱眉头,显然有些顾虑着男女终究有别,毕竟这江暮烟不是一般的女眷,而是裴羽钦的儿媳妇。 但是眼前,也没有别的有力气的粗使丫头在这里,放江暮烟一个人就坐在这椅子内,无疑是不行的。 稍稍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快速的横抱起江暮烟,几步之间,就把她放到了床上,对着红月丢下了一句,“好好照顾少奶奶,我去跟老爷说一声!” 就快速地走了出去,而此时,其他的丫鬟,也赶紧送冷水进去的送冷水,拿棉巾进去的拿棉巾,不过一会儿,江暮烟的这房间里又沸腾忙乱成了一锅粥。 此际的裴羽钦刚刚看完面前厚厚的好几本名册一样的东西,青书则一如过往的站在他的桌子边,静静的看着他做每一件事情。 直到迎风的敲门声和说话声在门外响起,才打破了这一宁静的画面。 “老爷,少奶奶又发高热了。” 只这一声,就让裴羽钦瞬间就站了起来,“什么?青书,还不开门!” 门一开,迎风便大步走了进来,“老爷,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您不用太担心!” “好好的,怎么会又高热了呢!”裴羽钦却还是迅速的站了起来,一副要往外走的样子。 迎风没有回答,他毕竟只是应了裴羽钦的要求,去保护江暮烟不被刺客袭击的,至于其他的生活起居这类的事情,可不归他负责。 那江暮烟自己要起来作画,故作风雅,结果病上加病的事情,那也是她自找的,自然有别的人会回禀给裴羽钦知道,用不着他去说。 在迎风和展夕的心中,裴羽钦的儿子裴夜袭,固然不曾遗传到他父亲的十分之一的能干和优秀,但是这个江暮烟,却也远不到让他们去贴身保护的重要程度。 只是裴羽钦既然这么重视这个儿媳妇,那他们也就勉为其难的暂时保护一下她的安全了。 所以过来通报了江暮烟之事的迎风,和原本就在附近暗暗保护裴羽钦的展夕,彼此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才懂的眼神之后,便继续沉默了。 “老爷,还是把林大夫请去吧,只是少奶奶不知怎么的似乎很是不喜欢林大夫!前两天都指名不要林大夫去诊治!” 青书说这话时,表情都是为难。 裴羽钦也不明白烟儿何以就是不肯要林大夫去诊治,毕竟林大夫的医术,在整个翡翠城都是非常有名的。 若非裴家前些年就已经花了重金,把林大夫挖进了裴家,长年聘用,给他供奉的话,林大夫又如何会肯甘心待在裴家? 117第二更来了 “不管了,青书,你且派人去把林大夫请来!我们这就过去烟儿那里!” 裴羽钦当机立断地说完,就一脚跨出了房门。 “是,老爷!”青书也连忙应声,边跟出去边问,“大少爷那里,少奶奶的情况要去报告吗?” 裴羽钦迟疑了一下,“夜袭他自己身上也有伤,还要静养,烟儿的事情就不要去告诉他了,让他安心养着就是了。” “是,老爷!” 迎风和展夕听了他们主仆的对话后,也没什么反应,只是习惯性的裴羽钦走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 江暮烟只觉得意识浑浑噩噩,迷迷糊糊的很是难受,身体也好像被火烤一样。 脑海里一片都是黑暗的混沌不清,她不知道她自己在哪里,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了,她只知道她很迷惘,她很孤单。 仿佛整个世界里只剩下了黑暗和她一个人了。 她蜷缩着身子,开始不停的喊着,“爸爸” 但是却没有人应声,她也喊裴羽钦,喊红月,喊所有她认识的人的名字,但是就是没有人来救她。 江暮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难道她已经沉*沦进了虚无的意识中了,还是她又一次死了? 而在她的床边,裴羽钦却看着她不断呓语,就是不醒的面容,而满含担忧和关切,“林大夫,为什么烟儿的热度,这么长时间还是不退?药都已经灌进去三碗了,再这么下去会如何?” “老爷,少奶奶肝火太旺,郁结太深,本就是个看着外强,实则中干的身子,前几日少奶奶突然间晕迷过去,便是病症发出的一种表现,这样的身子本来就要凝神静心,好生养着,才是啊!” “却不想又接连遭了两次惊吓,还在冷水中浸泡了这么许久,这心气还没有散开,却又让寒风入了体,可不就是病来如山倒了?” “林大夫,你说的这些我都理解了,现在的问题是该如何才能让烟儿的高热退下来,再这般发热下去,我怕对她的大脑会有影响。” 裴羽钦的素来镇定从容的眉间,如今都已经明显的蹙起来了,语声也少见的有了些不耐烦。 林大夫与裴家的大小主子也打了好几年交道,也有些素知他们个人的脾气,其中看似最最好相处的便的裴家家主裴羽钦了,但是,其实最最不能糊弄的,也正是裴家这个年轻的老爷。 所以如今见他雪白的眉间微蹙,漂亮的墨睫轻-挑,语声也有些微愠的样子,他哪来还敢多啰嗦其他的? 顿时便道,“目前除了勤给少奶奶用冰块敷放额头,用来降温之外,就是希望少奶奶能尽快苏醒,少奶奶如今呓语不断,显然是心智意识迷失了,所以没有对生的yu求,若是能把少奶奶的意识唤醒的话,就能好办的多了。” “唤醒烟儿?林大夫,你也看到了,从最初到现在,我一直不曾停止过呼唤她,若是烟儿能醒,这药哪里需要用强guan的?” 裴羽钦如今也不免开始对这个林大夫的医术,抱几分怀疑了。 然后冲着侯在门边的另外三个,也是裴家常年养在家里的大夫,共同吩咐道,“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烟儿能不能醒过来的问题,而是必须迅速的把她体内的高热给降下来。你们都是大夫,赶紧集思广益一下,看看可有什么良策!” “是,是!”几个大夫也赶紧唯唯诺诺的应着声,把脑袋凑在一起,开始嘀咕了起来。 似乎是故意,又似乎是无意的,谁也没有向林大夫靠拢,也没有人招呼林大夫一起过去商讨。 弄的林大夫的老脸有些挂不住了。 然而端详着裴羽钦不动声色的沉肃面容,林大夫知道,这一次若不能把江暮烟给治好,他往后在裴家,在翡翠城,怕是不会有立足之地了。 不由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都布满了他整个额头,然后他就像是下了个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高声道,“老爷,老朽还有一个方子,倒是保证能把少奶奶的高热给退下来,只是” “只是什么?” 裴羽钦此刻只想赶紧把江暮烟的高热给退了,毕竟他便是不懂岐黄之术,也知道这般任她高热下去,就算人能醒过来,脑子也可能会被高热烧成傻子的。 这如何使得? 所以此刻听得林大夫似乎还另有良方,顿时就急切地道,“只管说来,若是需要什么东西,但凡裴府有的,尽管取用就是!” “非也!少奶奶高热不退,一来固然是因为少奶奶的身体本身感染了风寒未好,反而加重了的关系,另一方面却是少奶奶自己的精神受了不小的刺激,主观上求生yu不强,而老朽的这个方子,便是用来刺激少奶奶的精神,使之苏醒,然后配合老朽的独门针灸之法,相信定然能把少奶奶的高热给退下来的。” “既然这样,林大夫就赶紧开方子,让下人去煎药,好让烟儿尽快苏醒,好尽快让林大夫你施针!” “老爷,若是事情若此的简单,老朽也就不会一直憋到现在才说了。这方子里有几位药,十分的凶险,一个不小心,有可能适得其反,非到万不得已,哪个大夫敢给病人下这么重的药方子?” 118第三更来了 裴羽钦一听这话,顿时就真的有些火了。 破天荒头一招,他极度严厉的转身,冲着林大夫和另几个大夫大声的斥责道,“那冲着你们几位所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要我眼睁睁的看着烟儿被高热烧死不成?” “往日里看你们,一个个都是华佗扁鹊重生的姿态,如今不过区区风寒,就一个个逼得你们束手无策了?” “青书!” 裴羽钦顿时大喊了一声。 青书立即站直身体,高声回答,“在!” “你立即去裴府大门口,张贴布告,就说裴家现在诚招天下名医,但凡能有良策退却高热之症者,赏黄金千两!并供奉为裴家医堂首席神医。” 裴羽钦这话一出,无疑是要把林大夫等没用的大夫扫地出门一般了。 几人顿时都急了,在裴家享福了这么多年,外面那种开药店,坐堂看诊的苦头,他们哪个还想去吃? 顿时就道,“老爷且慢,老朽一定会竭尽全力,小心的掌握那方子中药量的分量,考虑到让少奶奶服下会存在一定的风险,老朽可以用药浴的方式,让少奶奶泡在全是药草熬出来的澡桶之中,应当同样有让少奶奶清醒过来的功效,到时候便能给少奶奶施针了!” “难道这样就不凶险了?” 裴羽钦淡淡的扫了林大夫一眼。 “凶险自然是有的,不过已经是降到了最低,毕竟药从口入,是直达内,若有效果的话是会立竿见影,可如今采用药浴的方式的话,就是药从皮肤毛孔上入,并不直接被内脏吸收,虽然效果会发挥的慢一点,可若有效果,其结果却是一样的,且对少奶奶的身体内脏还没有损伤!” 林大夫也是被逼得急了,总算在最后的关头还想出了这么一个辙子。 而其他的几个大夫一听,也顾不得之前排挤林大夫的行为了,顿时共同附和。 “老爷,林大夫说的对,这个法子是目前唯一一个最有效,又最不伤害少奶奶身子的法子了,老爷就让林大夫和老朽们共同试一下吧,毕竟少奶奶如今高热难退,时间上最是拖延不得,会贻误病情的!” “是啊,是啊,老爷!” “那好,既然几位大夫都对这药浴的方式很有信心,那就依几位的建议,赶紧去准备吧!” “是,是,老爷,老朽等这就去!” 这下出了江暮烟房间的林大夫几人,也没工夫擦拭额头上的汗了,就匆匆的开方子的放开子,指挥药童和徒弟赶紧熬药汁的熬药汁,忙的不亦乐乎。 重新恢复安静的江暮烟的房内,红月站在床脚一个劲的拭眼泪。 青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站在床的另一边,低着头站着。 唯独裴羽钦走了过来,坐到了床边,看着床上面色绯红,神智明显处于意识不清,混沌不明中的江暮烟沉默不语着。 好半天才亲手取出她额头上搭放的已经滚烫的布巾,浸放进了一边的冷水盆中,重新搓揉了一下后,再度搭放上江暮烟的额头。 “烟儿,你可要撑住了,只要你这次好了,你提什么要求,我都满足你!” 江暮烟却还是没有什么回答,只是不断的呓语中,又一次出现了一个裴羽钦听了好些次,但是却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词‘爸爸’。 这个爸爸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对某个人的一种称呼,还是对某个想念的人的小名和昵称? 但是既然能让江暮烟在昏迷和重病中,还不断的喊着的名字,显然不会是个毫无意义的喊出来的名字,那这个人是谁? 烟儿就是为了这个人,才要和夜袭解除婚约的吗? 裴羽钦的眼中满是疑惑和不解,然而昏迷中的江暮烟的脸上,却越加的充满了思念和惶急之态了。 似乎在昏迷中的她正在追逐着这个爸爸,但是那个爸爸总是不等她的模样,让裴羽钦忍不住为江暮烟的无助而感到了几分心软。 轻轻地握住江暮烟的一只手,轻柔的唤道,“烟儿,你醒醒,别睡了,那是做梦呢!快醒过来,醒过来就好了!” “烟儿,只要你醒过来,我明日便同通告整个裴家,放你自由,让你去找你心中想要的那个爸爸!可好?” 然而江暮烟还是没醒,依旧是呓语着爸爸的字样,让裴羽钦不得不转过脸去,冲着红月冷声道,“红月,你伺候了烟儿好些年了,你定然知道这个爸爸是什么人,如今烟儿病重,你去把他找来,就说我说的,烟儿如今要见他,只要他来,我不追究他的任何过错!” 红月一听这话,愣住了,当场就跪了下来。 “老爷冤枉啊!小姐这几年一直待在府中,一次也没有出过门,而且白天几乎红月都在身旁伺候,便是晚上,红月也是睡在小姐房间的隔壁的,哪里来的什么叫爸爸的男人与小姐认识?” “所以奴婢敢用人头担保,小姐的清白绝对无失,更没有和什么其他的男人有什么暧昧关系的,请老爷您明察,万不要因此误会了小姐!” “奴婢这些话,句句都当真,若有一句假话,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119第四更来了 120病中吐药名 “爸,爸爸,就是爸爸!” 江暮烟说完这句话后,便似乎又要睡过去一般。 红月顿时紧张的大喊,“小姐,小姐,不要睡啊,睁开眼睛,快醒醒,不然的话,你的爸爸可就要走了!” 红月也不知道爸爸是谁,反正这个节骨眼上,竟然小姐这么想念和不愿意离开这个爸爸,还把老爷当成了那个爸爸,那她就干脆顺口直喊。 务必要江暮烟睁开眼睛,清醒过来才好。 果然,江暮烟一听到她爸爸要走,顿时就急了,“爸,别走,别走!” “红月,别管这半边衣袖了,赶紧把烟儿放进被子里去,然后就去找林大夫进来扎针!” 裴羽钦顿时就当机立断的下了命令。 虽然烟儿有些清醒过来了,但是毕竟还只是清醒,最重要的是还是要尽快把她身上的高热给退下来,这事情非林大夫不可。 “是,老爷!” “不,不要林大夫,不,不要扎针!” 听到了扎针和林大夫等这类字眼,江暮烟这下是真的有些清醒了,用力的睁开自己的眼皮,想要看清面前的人,却视线模模糊糊,并不清楚。 只看到有个雪白的身影,她反-射-性-的便脱口而出的唤道,“裴羽钦!你是裴羽钦吗?” “烟儿,你醒了?能看到我了?” 裴羽钦确认江暮烟的身体已经被全部塞进被窝了之后,才用手扯下她眼睛上的布巾,高兴的也看向江暮烟。 发现她的视线并没有多少焦距,应当不是已经看清他了,不由有些失望。 然后紧接着,还不等他说话,江暮烟的口中,就已经开始缓慢的吐出好几个药名了。 裴羽钦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在说的是什么,不管她是有什么用意,他第一个本能就是先记下来再说。 121救命的良方 好在江暮烟本身的气力就有不济,所以语速并不快,裴羽钦又天赋异禀,博闻强记,所以待她说完,他也已经把她所说的药名都牢记在了心间。 顿时心中一动,立即道,“红月,你立即去把王大夫和范大夫叫进来。” “是,老爷!” 红月连忙往门口走去,很快范大夫和我王大夫就走了进来,一派焦急之色,看到床上的江暮烟似乎还是一副昏沉沉的样子,他们就更是内心若火焚烧一般。 想着林大夫不是说,这药浴肯定能让少奶奶醒过来的吗? 再不济也该稍稍回复一些意识的,怎么眼前看少奶奶依旧昏迷不醒,意识混沌的样子? 裴羽钦却没有对他们说什么,而是快速的报出了一连串的药名,正是之前江暮烟自己说出来的那些。 “可知道这些是什么药,能不能退热?” 说完之后,裴羽钦就立即开口问道。 而范大夫和王大夫两人先是同时沉吟,似乎在思考着,然后不多时,两人就同时拍了拍大-腿。 同样的喜色都浮上了他们两人的面容。 “启禀老爷,这方子简直是难得的天赐良方啊,可恨老朽们浅薄,竟然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么浅显却又有用的方子,白白的浪费了这么长的时间,还让少奶奶也受了罪!” “是啊,老爷,剩下来的事情就交给老朽们吧,照着这新方子抓出来的药,很快就会煎好送来的,请容许老朽门先一步告退!” 裴羽钦见他们一改之前颓唐的焦急之色,而变得喜不自禁的样子,便知道江暮烟刚刚吐露出来的,还真是一个药方子。 不由心中又是喜,又是疑,喜的是暮烟的小命总算是挽救回来了,不至于被高热烧成一个傻子。 而疑的是,烟儿十四岁就被他接进裴家,三年来从来足不出户,虽然烟云楼内,有为数不少的书,但是涉猎医药歧黄之术的,却几乎没有。 那么烟儿她又是从何处学得这医药之术,岐黄之方? “等等,这方子,你们确认不会有什么问题?” 裴羽钦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这些个药名,可是在烟儿还神智不清醒的时候,吐露出来的。 若是万一其中有一味两味药有问题的话,那可就非同小可了! “老爷请放心,这方子上的每一味药都是正正宗宗的补药,绝对没有任何毒害作用,巧妙的在于,这幅方子上的每一味药的药性,综合在一起,正好能够起到很强力的退除内热的功效。” “没错,而且药-性-虽强,却不猛,绝对不会伤害到少奶奶的身体,这是极高明的地方!” “是啊,老朽行医了数十年,到今日才算是见识到了真正的神医良方!” “老朽敢问老爷,是从何处得来了这张方子?若是老爷早些拿出来的话,少奶奶的高热,估计在两天前,刚发现感染了风寒的那日,就能退下去了,且不会烧得这般严重了!” 范大夫和王大夫,两人一唱一和的神情很是激动的样子。 眼睛里都冒出对开出这个方子的人无比期待,想要见到的光芒了。 让裴羽钦至少眼前是终于放心了,确定了这串药名是真的能对烟儿的身体有帮助的。 立即就道,“那就有劳两位大夫,赶紧去把这碗救命的退热药,给煎好端过来,毕竟烟儿高热已经不短时间了,越是拖延的久,我担心对她的身体越不利。” “是,老爷放心,老朽们这就去!” 范大夫和王大夫也知道不能再耽误下去了,两人赶紧捋起衣袍的下摆,就快速的往门口走了出去。 “红月,你把她们都遣出去吧,对了,今天这房里你们所看到的一切,谁也不许到外面去私-漏出一个字,否则的话,若是让我知道了,那就逐出裴家,永不录用!听清楚了吗?” “是,老爷,奴婢们什么没有看到。” 大宅子里的丫鬟和仆人们,天天伺候主子,难免会看到些听到些,她们不该听到和不该看到的东西。 所以对于这一点,他们早就在进府当下人之前,就已经被耳提面命过了。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他们都清楚明白的很。 若是实在不该看的被看到了,就像今天这般,做为儿媳妇的江暮烟,紧紧地握着身为公公的裴羽钦的手的这样的画面,那她们的眼睛,就绝对是什么也没看见。 出了这个门,谁也不会去拿今天的这个房间里的事情,出去说的。 当然了,谁要是敢沉不住气,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了的话,那等待她的就只有离开裴府,另谋生路的结果了。 当然了,谁要是敢沉不住气,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了的话,那等待她的就只有离开裴府,另谋生路的结果了。 所以这会儿,这些粗使丫鬟,都有志一同,声音整齐的回禀了起来。 然而裴羽钦眉头却微微地皱了起来,倒是没想要她们回答这么一句话的,因为那样倒真显得他和烟儿不清不楚了。 122你怎在这里 只是对着这些下人,解释也不是一个好方式,有可能越解释,越麻烦,让她们众口保持缄默,也不是一个坏办法。 基于此,裴羽钦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就遣她们出去了。 红月和那些粗使丫鬟一起出去之后,并没有立即回来,而是不声不响的守在了门口。 老爷对小姐有什么样的心思,她不担心,但是小姐对老爷有什么样的心思,她却已经朦朦胧胧有点感觉了。 只是不能肯定罢了,毕竟这样的事情若真是传出去,小姐以后不用做人不说,对老爷的声誉也是有很大的损伤的。 小姐从小受诗书熏陶长大,对这礼义廉耻之类的事情,想来是不用她这个当丫鬟的去多说什么的,若她的心中真存了那样的念头,相信小姐她自己一定也能克制自己不至于犯错。 她除了默默的在一边关注,和在最紧要的关头提点一下小姐之外,旁的,她是无法对小姐去言明什么的。 这三年来,小姐在裴家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她这个当贴身丫鬟的,岂会不清楚? 若说小姐在外面偷-人了,那绝对是天大的冤枉! 因为从前小姐的心中,真的只有大少爷一个人,但是这一次,小姐受了大少爷新纳的九妾的刺激之后,有很多的事情竟然就这样不同了。 现在的小姐,明显对老爷和对大少爷是截然不同的。 就如今天这般,小姐紧紧的抓着老爷的手的情景,若换在以前,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老爷因何对小姐如此心软,红月也不清楚。 她只知道,既然当了人家的丫鬟,就要为主子谋福谋利,小姐的终身若是有靠,她也能对得起江大人的在天之灵。 虽然老爷的年岁是大了一点,但是若是小姐当真喜欢的话,她这个做丫鬟,也会排除万难的帮小姐一把的。 只是老爷他这样的人,有可能吗? 红月满心都是发愁的守候在江暮烟的房门口。 而门内的裴羽钦也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江暮烟,犹记得那日她在烟云楼上,对着裴风所说的那些话,已经令他对她惊艳且刮目相看不已了。 却不想,今日这九死一生的关头,她又着实让他震撼了一把。 病的如此之重,她居然还能在半清醒,半神智模糊中,吐出救命的良方,而他却压根都不知道她何时竟然学过岐黄之术了! 在她单薄的身躯内,究竟还藏了多少他不知道的能力? 烟儿啊烟儿,她真还是原来那个他亲手抱过,又亲自从江家领回来的烟儿吗? 裴羽钦不想欺骗自己,一个人就算是大病了一场,或受了绝大的刺激,却也绝对不至于使得这人的言行举止,说话和做事,完全和另一个人无异的。 那么又是什么原因呢? 身体明明是他的烟儿的身体不是吗? 裴羽钦定定的看着江暮烟因高热还通红的脸,以及那紧紧阖上着的静止的眼帘,她的呼吸轻而浅,完全看不出鼻子翕动的迹象,就连那长长的睫毛,也静止不动的宛如是假的一般。 若非他清楚的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的掌心高热而滚烫的话,裴羽钦几乎会以为眼前的江暮烟是死了一般的。 死了? 想到这两个字,裴羽钦的双目顿时就如同两把火炬一般,刹那间迸发出极亮的光芒来,那看着江暮烟的眼神,更是恨不得穿透她的皮囊,进入她的身体内部去看看,想要看看这个烟儿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烟儿。 江暮烟不知道,就在她还昏迷不醒的此时此刻,裴羽钦的心中已经对她的来历,起了真正的怀疑。 而她还紧紧地拽着在梦中给予她温暖和安全感的那只大手,放心的睡了过去。 三个时辰后,当时辰都已经快要迈向三更了。 床上的江暮烟终于嘤唔了几下,似乎这次是真的要彻底苏醒过来一般了。 原本正靠坐在床边的正一手看着账册的裴羽钦立即放下了手中的账本,快速而轻柔的喊道,“烟儿,烟儿,是你醒了吗?” 在火炉边一边温着小米粥,一边打盹的红月,听到了裴羽钦的声音后,也立即清醒了过来,快速的睁开眼睛,站起身来到床边,“小姐,小姐,您醒了吗?” 裴羽钦一只手还被江暮烟紧紧地握着,这大半天再加大半夜下来,都已经感觉血脉有些不通了的发麻了。 但是此刻,他却还是脸上平静的,用另一只手去触碰江暮烟的额头,然后大喜地道,“果然彻底退烧了,快去让范大夫他们进来看看。” “是,老爷!” 红月也大喜,顿时就听话的往门口跑去。 床上的江暮烟,此时终于完全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张在不甚明亮的摇曳烛火下,依旧完美俊雅到不可思议的脸庞。 以及还有那双比他的脸庞更让人心动不已的漂亮夺魄的眼眸,这双眼眸如今正满含关切和欢喜看着她。 123难辨真与假 江暮烟不用花时间去多想,多辨别,也知道这双眼睛的主人是谁,“羽钦,是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那声迷迷糊糊中却又清清楚楚唤出来的‘羽钦’两字,顿时让裴羽钦完全被震撼住了! 他已经多少年听不到有人用这样自然而然的语气,唤他的名字了。 便是当年陆紫嫣与他最是浓情蜜意的时候,也不过是偶尔有些不自然的唤他一声羽钦相公! 但是眼前这个病的糊里糊涂,不甚清楚的江暮烟,却这么自然而然的唤着他的名字,似乎她与他中间根本没有年龄和辈分之隔,而是甜蜜夫妻一般的两人。 让他如何能不觉得吃惊,不觉得受到震撼? “烟儿,你可感觉好些了?”努力的平息掉他心中受到的太多的震撼感,裴羽钦试图用最自然的方式,把他要问的话,问出了口。 江暮烟缓慢的聚拢神智,又用了几秒钟时间,才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和满室的烛影灯光,想着这一次她昏迷不知道又睡了多久。 不知道是不是把裴羽钦的生日给睡掉了? 不由有些着急地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是说,我昏睡了多久?” “烟儿,怎么了?你在着急什么?你这次并未昏睡太久,你放心,三个时辰前,喂你喝下了你自己开的药方子,高热就退下来了,你便醒了。我正打算找范大夫他们进来给你看看,是不是该用些别的什么药巩固一下呢!” “三个时辰?那就是还是今天了?没有像上次那样一睡就两日?” 江暮烟听了这个答案,心中放心不少,总算还好,还来得及,若是把裴羽钦的生日给睡掉了,她心里定然要郁卒很久了的。 “没有,没有,烟儿这两天难不成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成?这般的着急?” 裴羽钦因为对她身体里的灵魂起了点疑心,便不免说话之时,心存几分试探。 江暮烟不知道,自然也并不防他,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不想把你的生日家宴给睡掉了,我想祝你生辰快乐,然后把礼物亲自送给你的,若是被我睡没了,错过了,那就不好了!” “生日宴?就为了这个?”裴羽钦错愕了一下。 “嗯!” 江暮烟没有看到裴羽钦的这个表情,只是她自己也不好意思的把头侧向了里面,轻轻地点了点头道,“这是我第一次要给别人过生日,心里很激动,所,所以不想错过!” 裴羽钦静静地看着她,暗暗揣摩着那句‘第一次给别人过生日’的话,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不过想到江暮烟本就是江家的小姐,又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的,身为独女,倒也的确没有什么机会去给别人过生日。 所以若是单凭这么一句话,就怀疑她的身份有问题,似乎也站不住脚跟。 “烟儿是担心你与夜袭的事情,在你生病期间我会不公布吗?” 裴羽钦感觉江暮烟应当不是为了这件事情,而如此积极和期待他的生日家宴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一句话,却还是轻而易举的就被他问出口了。 果然,江暮烟听了这句话,顿时有些神情受伤的把头转了回来,“当然不是,在你的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裴羽钦顿时就想要解释,江暮烟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而是接着道,“我要参加你的生日宴会,就是单单的想要给你庆祝生日,如此而已,就算你不同意我和裴夜袭解除婚约,我也不会因此而责备你什么。” “更何况,婚姻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虽说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之说,但是我爹娘皆以双亡,再无父母在上,而至于媒妁之言的,裴羽钦你该比我清楚,当初你领我进裴家时的情景。” “如今,非我不曾努力过我和裴夜袭之间的婚事,只因的确不是有缘人,所以,这桩亲事一早就是注定成不了的,你我又都何必强迫自己和别人呢?” “裴夜袭解除婚约书既然已经写了给我,便是你不承认,这桩亲事,也都已经解除,所以你在生日宴会上,宣布也好,不宣布也罢,都改变不了既定事实,所以,裴羽钦,便是你不理解我,也请不要在心底认为我是那样怀有目的做事的人,可以吗?” 江暮烟说完,就重新微微的阖上眼帘,显得有些疲累,更多是却是想要掩盖住眼内的伤心,那种不想被裴羽钦误解的伤心。 裴羽钦这下真的糊涂了。 江暮烟提到了那一年他领她进裴家前的事情,直言她和夜袭之间并无媒妁之言,而这件事情,只有他和江暮烟本人知道,就是夜袭他也是一个字也没有说过的。 现在江暮烟用这个理由驳斥她和夜袭之间的婚事,足以证明,眼前的这个烟儿,的确还是江中侍郎江辉山的嫡亲女儿江暮烟。 可是,她如今说话的语气,和处事的态度性情,却又与以前的烟儿大相径庭的太多,给他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觉。 弄的裴羽钦自己也不由怀疑,之前那样的猜测,是不是他想的太多,毕竟借尸还魂之事太过玄幻,更何况没听说过借尸还魂的人,还能知道原来的身体主人才知道的秘密的。 也许真的是因为受刺激太大,所以性情发生了惊天动地的转变。 124对不起疼吗? 这般一想的裴羽钦的神情,又一次惭愧了,“烟儿,对不起,我其实并不是有意说这样的话的,我心里也没有那么想你,这一点,请你相信!” “至于你和夜袭的婚事解除之事,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你,会在生日家宴上,宣布,那便是你病重无法参加,我也会如实的对所有的人说的,这是我给你的承诺,无关其他!” “你如今刚刚醒过来,不宜太-操-劳,费神想太多,好好的休息,红月应当把范大夫给你找来了,让他们进来再给你把个脉吧!” 裴羽钦这般说着说着停顿了一下,便又道,“或者,烟儿你自己有什么好的调养身体的良方,也可以说出来和范大夫他们探讨一下,只要对你的身体恢复有益,就不要拘泥其他了。” “我自己?” 江暮烟错愕的看了看裴羽钦,一时间有些弄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烟儿难不成是忘记了,你之所以能够这么快退热,可不是范大夫他们的功劳,而是你自己半昏半醒间吐出来的药方,救了你的命啊!” 江暮烟被他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想起来,她似乎的确说过一个药方子,是在听到有人要找林大夫给她看病之后。 她想到林大夫那个神棍大夫也是看不好毛病的,便自己说了一个她在前世就常常吃的退烧的中药方子。 毕竟当初的她,就是常常会发高烧的,但是又因为心肺问题的严重,给她用的药,统统都要药xing温和,不能太强,否则的话,就对她的内脏和心肺功能都造成很大的负担。 这个方子,是她爸爸费了不少的心血,带着很多老中医,研究了很久,才调配组合出来的方子。 有效且不伤身体。 而她吃了那么多年,如何会记不住方子? 但是她自己也没想到,会在这次半昏半醒中,吐露出来,裴羽钦他,心中可是对自己生了疑? “啊,原来是这样,看来我这身体还是只能用那一个药方子啊!” 江暮烟故意苦笑了一下,“羽钦你可是很好奇,我几时学过医术了?居然懂得开方子?” 裴羽钦心中的确是好奇的,只是被江暮烟这么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他反倒不好表现的太明显了。 不由沉默了一下后,才道,“敢情烟儿这药方子中间还是有来历的?” “嗯,羽钦和我爹当年是至交好友,可曾听我爹提过,我小时候身体总是不好之事?” 江暮烟一边问,一边缓缓地想要起身,手掌要用力的时候,她才惊讶的发现,她的五指,竟然正紧紧的握着裴羽钦的一只手。 所以问了一半的话,顿时就停住了,然后神情立时大是震惊的看向裴羽钦的手,再没有了之前的从容相问的姿态。 迅速的放开他的手,然后人就快速地坐了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自己的一条臂膀不在衣袖中,就已经双手伸了过去,捧起了裴羽钦的那只手。 眼泪都在眼眶里转了,“对不起,你疼不疼?” 裴羽钦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的不免就看到了她-裸-露-在半幅衣袖外的冰雪肌肤。 想要转过头去,却又看到了她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在梦境里那般被高热灼烧的难受的她,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如今,不过是看着自己的手稍稍青紫了一点罢了,她反而要哭了。 裴羽钦的心,情不自禁的便软了,疼了! “烟儿,别哭!没什么的,不过一点点青紫而已,过两天就消褪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别紧张,赶紧躺下去,你的身体还没好呢!” 一边说着,裴羽钦赶紧拉过被子,替她圈紧身体,生怕别再着了凉,好不容易人醒了,若是病的更严重的话,就不好了。 “怎么会是一点点青紫,整个手掌都肿起来了,手背上还有被我的指甲戳破的伤口,你,你……你是一个男人,力气肯定比我一个人女人大,你为什么不用力拉开我的手呢?” 江暮烟这下终于知道了,原来在梦中,在她最害怕,最恐惧的时候,给她带来了无形的温暖的感觉的人,竟然是他。 她还一直以为是她爸爸入了她的梦。 原来竟然是裴羽钦! 她记得她昏迷在书桌上的时候,天还没黑。 但是此刻天却黑的这么严重了,而且裴羽钦自己也说,给她吃下退烧药的时候,是三个时辰之前,也就是六个小时前了。 更别提六个小时之前,她还记得她迷迷糊糊吃过些其他的汤药,还被红月服侍着洗过澡等等。 那么也就是说,现在少说也该是凌晨的两三点钟了。 几乎超过12个小时了,裴羽钦的这只右手,就这么一直被她拽着?掐着?痛着? 125记忆的碎片 “烟儿,你别紧张,真的没什么,不痛的,你在梦里一直睡的不安心,我一抽我的手,你的表情就很痛苦,然后还,还不停地叫着爸爸的字样,我担心我硬把手抽走,会让你心神大损,便就没抽走。” “此刻不过一点点酸麻而已,算不了什么,你别过意不去了,你若再这样,反而让我心里感觉难过了。” 裴羽钦的语声很是柔和,看到江暮烟这样的表情,以及捧着他的手,不肯移开的泫然欲泣的目光。 他虽知道与礼不合,却也不知为什么,心里却极依恋和受用她这样的紧张和关切的姿态! 所以明明在她醒来之后,他就该避嫌的离开这里,但是他却还是坐在床边,用这样暧-昧-的姿态,和江暮烟孤男寡女的相处在一个房间里。 江暮烟却在听到他说出她握着他的手,叫他爸爸的情景时,脸不由自主的就羞赧的红了,低声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没有人怪烟儿,不过烟儿能不能告诉我,那个爸爸是谁?烟儿昏迷中,一直不停的叫他的名字,但是我问红月,红月却也不知道烟儿叫的人是谁!” 裴羽钦本来不想问的,但是他却又忍不住问了,毕竟他一直很想知道,那个和他自己的名字一起,被江暮烟喊的最多次数的人,究竟是谁! 他不会承认这是出于一种嫉妒,他只是想知道,若是烟儿在昏迷中呼唤是出于一种对人的信任的话,那么烟儿信任自己,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那个叫爸爸的人,又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竟然让烟儿第一个先叫出来的名字竟然是他? 江暮烟的脸上不又浮现出几分尴尬的模样,她自己也不知道,原来她以为她这么大的人了,不会做梦喊梦话了,却没想到竟然如同一个小孩子般的,在梦里不断的喊爸爸! 真是好丢脸! 好在裴羽钦并不知道爸爸代表的是什么意思,毕竟这个时空,和中国的任何古代时空一样,都是管父亲叫爹的,而不是叫爸爸。 可如今裴羽钦都问起了,她不说也不行了。 因为比起隐瞒真相,她更不喜欢撒谎,所以她低头咬了咬嘴唇,好半天才轻声地道,“爸爸不是人名,是个称呼名。爸爸的意思就是爹爹。” “啊?” 裴羽钦心中紧张了半天,怎么也没想到,得到的答案会是这个,不由惊讶的表情也没能藏得住,顿时显露了出来。 “是真的,我没有骗你,我都是习惯叫我爹爸爸的,尤其在我生病的时候,我,我不知道我会掐着你的手,叫你爸爸,我没有别的意思,真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绝对不是在说你像我爸爸!你心里别误会!” 江暮烟生怕给裴羽钦一种她认为他有父亲影子的错觉,事实上,她觉得他和她的爸爸并没有任何相像之处。 无论是自己的爸爸,还是存在于原来江暮烟的大脑深处的她的父亲的模样,都是决然的不同的。 若实在要说他们之间有什么是相同的,那就只能说,裴羽钦给她的感觉很安全可靠,像她的父亲。 但是这并不等于她会把他当成长辈看,而且她就是怕裴羽钦要把她当晚辈看,所以此刻的江暮烟解释都来不及了。 然而裴羽钦的脑海里所想的,和江暮烟所担心的,却是完全两回事。 他只是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讷讷的本能的问,“为什么是叫爸爸?爸爸这个词有什么特殊的含意吗?” “呃”江暮烟也被他的这个问句给问住了,因为爸爸就是爸爸啊,还要有什么特殊含义? “没有什么特殊的含意,就是一种比叫爹更亲的称呼而已!我娘过世的早,一直跟爸爸相依为命,所以习惯了!” 江暮烟想着这算不得说谎吧,她妈妈确实很早就过世了,只是她口中娘,和裴羽钦所理解的人不是同一个而已。 如今的江暮烟也多少知道了,为什么她会顶替了原来的江暮烟才重生在这里,因为她们的人生轨迹实在是太相像了。 都是幼年失母,她爸爸和她爹爹都是叫江辉山,而她们的名字也都是叫江暮烟,而且都是年幼时身体孱弱,跟父亲相依为命。 区别在于她们彼此生活的时空,相差了不知道多少个时间洪流而已。 还有就是原来的这个江暮烟的身体,在十二岁那年突然好了,而她的身体却一直每况愈下,全靠爸爸四处找医学专家,用最先进的现代科技为她续命。 如今,身体好了的江暮烟被人谋害死了,而身体不好的自己,也正好在原来的江暮烟香消玉殒的时候,死了。 于是,一个千年时空的巧合,一个可遇不可求的机缘,她活过来了,以一个新的江暮烟的身份,重生了。 而这一次的意外风寒和高烧昏迷,让她陷入了昏迷,无意中竟然进入了原来的江暮烟的这具身体的大脑深处。 看到了她残留在这里的许多的记忆碎片,虽然这些都不足以让她完全明白原来的江暮烟从小到大的生长历程。 但是一鳞半爪的各种记忆和画面,却多少是让她明白到很多事情的。 而这些,足以让她不至于再懵懂的不知所谓的在这里生存了。 这也是为什么,这一次醒来的她,能说出很多只有原来的江暮烟才知道的事情的原因所在。 126今天第一更 而裴羽钦听到这句话后,虽然依旧觉得这不是江暮烟叫她父亲爸爸的合理解释,但是却没有再问。 反而感觉有些释怀了,想着只要这个爸爸,不是烟儿心中另外喜欢的人就好了,至于到底江暮烟为什么叫江辉山爸爸而不是爹这个称呼,他并不想去深究了。 因为在江辉山和烟儿年幼的那一段时间里的一切生活经历,他是不清楚的,因为那段时间,江辉山远调去了烟波江畔的江州任职。 而他则为了裴家的家业不至于家道中落,也在日以继夜呕心沥血着。 这一再重逢,再会面已经是的很多年后,江辉山的葬礼上了。 而他便是执着当年江辉山曾经写给过他的信,以此取信年仅十四岁的江暮烟,让她确信他是她父亲在世时的生平好友。 如今她父亲去世,他这个好友有责任照顾和抚养挚友的孤女。 当时与他一起争夺江暮烟的照顾权的,还有好几方的势力,却都属于朝廷中的势力,比较起来,他裴家虽然家财雄厚,但是在政-治-上的层面,他并不占优势。 也亏得那时他想到了要烟儿当裴家媳妇的这一办法,又征求得了烟儿的同意之后,这才如愿的把她接进了裴家。 如今一晃眼,三年过去了,烟儿都已经从三年前那个纤细瘦小的灵气女孩,出落成高挑青春的美貌少女了,面貌轮廓上,隐约有着当年江夫人的依稀影子。 同样的绝代芳华,也同样的气质出尘。 只是比之她的娘亲江氏,烟儿如今的美更多了几分入世的成熟和稳重,不似那种飘逸的宛如九天谪仙一般的存在,仿若风一吹,就会把她吹的烟消云散。 “好了,那我不问了,烟儿把衣裳穿好,我去开门让范大夫他们进来,红月这丫头估计是忘记了我的吩咐要去唤大夫,直接给你去准备吃的了。” 裴羽钦说着,就转身往门口走去。 江暮烟则在他转过身之后,就一眼看到了床尾不远处的那个分明温着什么东西的小炉子。 淡淡的米香,越过这满屋子的中药味,渗入她的鼻子下端,江暮烟判断,那小炉子上砂锅里温着的应该就是米粥。 而且看样子,已经温了不短时间了,不然空气中不会能闻得到。 但是裴羽钦却说红月可能是去给她准备吃的了,看来他要么是忘记了,要么就是没看见。 然而这两样事情,若是换成别的人在,有可能,但是唯独裴羽钦,江暮烟觉得没可能。 裴羽钦这样心细如发的人,竟然会看不见和忘记眼前这么明显的火炉子? 那么也就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故意假装忘记了,故意假装没看见,想来是打算给红月的‘懈怠’找一个借口了。 江暮烟还没思考明白这中间的因由和关系,裴羽钦就已经开门走了出去。 而江暮烟不得不赶忙的低头,有些脸红尴尬的把她那luo露着的一条臂膀的袖子给重新穿好。 想着若是从她昏迷后,吃第一碗药的时候,就已经握住了裴羽钦的手的话,那么之前的泡澡,包括后来的每一次喂药,岂不是都是由裴羽钦全程在陪着和看着的? 那她的身体,岂不是又一次被人看光了? 江暮烟顿时忍不住双手捧住自己的脸,把表情整个埋藏进掌心里,然后就快速的用被子蒙住头,低低地哀嚎了一声,“呜……好丢脸!为什么每次出现在他面前,都要这么的狼狈?” 江暮烟低嚎过后,下意识的就在被窝里,用手摸了一把她的胸口,感觉到胸前很明显的起伏曲线后,总算吐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别看这原来的江暮烟瘦归瘦,该有肉的地方,倒是一点也不少肉,比原来在现代的自己要强的多了。 这就是女人,虽然更多的希望男人注意到的是她的内涵,而不是她的外表,但是若是能拥有一个足够自傲,也足够吸引男人的外表的话,岂不是更皆大欢喜? 此刻的江暮烟便是如此想的。 所以当又一盏茶后,裴羽钦重新带着大夫和红月回来房间后,看到的便是江暮烟坐在床上,却把头整个埋在被子里的情景。 不由一怔,顿时就担心的上前,叫道,“烟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啊,我没事!” 江暮烟听到裴羽钦的声音,连忙快速的把头从被窝里伸了出来,用力的摇了一下,有些尴尬。 然后就看到了那个很眼生的胖胖的老头,想来便是裴羽钦口中的那个范大夫了。 顿时就礼貌的笑了一下,“范大夫有劳你了,我已经感觉好多了!你开几副清热解气的药给我便好了,其他的就不用了,所谓药补不如食补!范大夫以为如何?” 127这是第二更 “少奶奶说的是,不过少奶奶这场高热发的时间有些太长了些,如今虽然退热了,但是请允许老朽给少奶奶把脉一下,确认一下少奶奶的高热是不是已经完全退去了,然后再根据少奶奶的脉象,给您开清热纾气的药方子,少奶奶认为可好?” “嗯,范大夫说的在理,那就有劳范大夫了。” 江暮烟对这个胖墩墩的范大夫显然还是比较有信任感的,顿时就从伸出自己的一只手,冲着范大夫微笑着。 范大夫也立即就小步的上了前,屁股都未敢在床沿坐下,而是半蹲着,伸手就开始给江暮烟探脉。 不多时就微有喜色的睁开了眼睛,“少奶奶,您如今的脉象平缓有力多了,正是元气恢复之症,高热应当不会再复发了,如此这般,老朽就放心多了,可以给少奶奶开清热解气的方子了!” “好的,多谢范大夫了!” 范大夫又是谦虚的推诿了两声,然后就冲着裴羽钦行了个礼道,“老爷,少奶奶已经无碍了,只要好生调养,不出几日,便能恢复康健的身体的。” “很好,那就有劳范大夫好生的出几个食疗的方子吧。” “是,老爷,老朽告退了。” “嗯,范大夫辛苦了,这个月薪俸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多加十五两,只要烟儿的身体调养好了,以后范大夫的薪俸就比照这个数字发放!” 裴羽钦淡淡的这一句话,顿时让胖胖的范大夫脸上,真正露出了绝大的欢喜之色,本来就看着和善的笑容,如今更是笑的宛如弥勒佛了。 连走出去的脚步,都仿佛轻了几十斤一般,让江暮烟也不由觉得有几分好笑。 看来这一次她的风寒严重,还昏迷了的情景,把府里的这些个供奉大夫也给吓的不轻。 这种情况,就有些像皇宫里的御医,治不好娘娘和公主们的病时,那种战战兢兢的感觉是一样的。 区别在于,这里是裴府,裴羽钦就是这里的皇帝,而他这么的长时间的守候在她这里,何尝不是代表了他对她的重视? 如裴羽钦这般的一个商业大家族的家主,估计不会比在现代的,身为一个大集团总裁的爸爸轻松。 如此看来的话,他的时间是何等的宝贵自然是不必多说的。 江暮烟想到此,看着裴羽钦的目光又不由自主的不同了,添加了几分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恋慕在其中。 而裴羽钦却敏锐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不由再一次错愕了。 红月也看到了自家小姐的眼光的不同,心中惊骇不已。 之前她不过是怀疑小姐对老爷有着异样的心思,却没想到,这才多久,小姐竟然胆大到就在这刚醒不久的时间里,就这么对老爷流露出来了,这,这可如何了得? 万一老爷暴怒的话 红月简直不敢想象那样的场景! 小姐会不会被当成不知廉耻的荡妇被遣出裴家去-浸-猪笼? 因为她比谁都看得清,老爷看小姐的眼里的疼爱,是真正的长辈看小辈的疼爱,并不夹杂男女情感在其中。 而且老爷为了已故的夫人,已经守鳏了十七年了,连一直被认为迟早要被老爷收房的湘姨娘,这么多年也没能当上真正的姨娘,就可见老爷这人重情专情到什么程度了。 小姐什么人不好喜欢,偏偏恋上老爷这样重视伦理亲情的对象,这下可糟糕了! 红月这厢急的有如五内俱焚,也顾不上做为奴婢要装傻弄愚的本分,顿时就一个劲的开始冲着江暮烟打眼色了。 可惜江暮烟完全没有看到红月的着急和暗示。 而当事人裴羽钦呢? 其实他的心中并没有红月所担心的那般震怒,惊是肯定有的,但是怒却不知怎么却无法生出来。 也许是因为从之前江暮烟还在昏迷中,叫的最多的名字,便是“爸爸”和他“裴羽钦”三个字上,他就隐约感觉到了些什么。 但是只是不敢肯定而已。 现在,爸爸两字他已经知道那是在叫江暮烟已故的父亲中书侍郎江辉山。 那剩下的那个自己的名字,江暮烟叫的次数那么多,却绝非是因为她尊敬自己犹如她的父亲那样的感情。 这样的认知,裴羽钦早就在当日江暮烟拒绝认他当义父时,就明白了的。 那么如此一联想,他本就是聪明慧绝之人,举一反三之下,再要装不明白都难! 现在,江暮烟竟然毫不避讳的当着红月的面,就敢于用这样恋慕的目光看着他,裴羽钦心里一方面佩服她的直白,又惊讶于她的胆大。 要知道她如今的身份,怎么也还算是他的儿媳,在他一日没有宣布他们已经解除婚约的事实时,那她的身份就不会有什么改变。 她如今这般看他,就不怕他因为厌恶和怀疑她的品行,而直接把她赶出裴家? 128这是第三更 而对于裴羽钦和红月各自心中的所想所思,江暮烟完全没有察觉到过。 她的视线只在看到裴羽钦有些疲累的面容,和想到他被她抓伤的手后,就只剩下满心的心疼和惭愧了。 “羽钦,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再担心我了,今天一天是我连累你受罪了,真是对不起,你回去休息吧,千万别我好了,却把你拖累病了,若是那样的话,我会自责的恨不得自己干脆病死掉算了。” “烟儿别童言无忌的胡说八道,什么恨不得自己病的死掉?你是必须要健健康康,最好要长命百岁的,不然的话,你让我怎么对你九泉下的爹交代?” 裴羽钦立即不带什么苛责语气的轻责了一下她,虽然如此,江暮烟还是听出了他语气中已经有些不高兴的成分了。 顿时连忙紧张地道,“对不起,是我说错了,你不要生气,我的意思是说,你每天都这么忙,要管理这么一大家子的所有的事情,本身就已经非常的累了,原是不该再如此陪着我的。” “结果,我任-性-的不单让你一天什么事情都没能做成,还把你的手给弄伤了,之前应该让范大夫先给你看看你的手的,我真是糊涂了,居然没想起来。” “烟儿无需自责,我说过了,不过是一点点的小肿而已,睡一觉明天就不会有事了,倒是你好不容易退热了,可不能再受凉了,好生的歇着吧,红月,伺候你主子吃点东西,就让她早些睡下吧,我也该回去了。” “是,老爷放心,奴婢明白!” 红月的背心都已经被冷汗浸湿了,老爷竟然破天荒的没有发怒,也没有痛斥小姐不知廉耻,这几乎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 或者她也许可以侥幸的认为,老爷之前并没有看见小姐的那种眼神,只是可能吗? 她站在老爷的侧后面,都已经清楚的看到了小姐的那个眼神,老爷几乎是正对着小姐的面的,如何会看不到? 但是不管如何,她此刻只希望老爷赶紧走出这间房门,然后把今天晚上看到的一切都忘记。 明天天亮之后,老爷依旧还是以往的老爷,小姐也依旧还是从前的那个小姐! 那就一切都好了! “红月,你去打盏灯笼,给老爷照路,送他回去。”江暮烟听他说要回去,第一反应就是外面黑灯瞎火的,他怎么能看得见? 这古代若说有什么让她到现在还有点不能适应,就是一到晚上,黑漆漆的静的让人心慌。 毕竟烛火再亮,也亮不过电灯泡的明亮程度的。 “不用了,红月就留在你房里伺候你,门外,青书会安排好的,这些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明天我再来看你。” “等等,明天你不用来了,我不会有事了,我保证!你安心的睡个好觉,后天就是你生日,等着要你做的事,要你见的人一定很多,别再为我耽误时间了,我会不能安心的。” 裴羽钦看着她,还没来得及开口。 江暮烟就大声的又补充了一句,“裴羽钦,我很坚持!明天你若还来看我,我便不吃药了,我说到做到!” 裴羽钦看着她坐在床上,拥着被子,两边脸颊微微鼓起,一副跟他犟上了的模样后,不由还是情不自禁的被她的认真给逗笑了。 宠溺的感觉再一次没能藏掩的就流露了出来,“好吧,我听你的,明天我就不来了,你最好安心卧床养病,若是再让我知道,你在身体没好之前,敢再下床去作画写诗的话,以后你的房里,文房四宝包括书房内的所有书籍,都将没收!” “这一点你可能应承我?你若能应承,我便安心的回房去休息了!” “啊?” 江暮烟听了这话,顿时脸色都有些苦了下来,她本是打算着白天趁着不许他来的时候,把下午那会儿画好的画,上个色,然后再装裱一下的。 如今被他这般拿话一顿限制后,她怎么还能做的了? “你果然准备不听话的!” 裴羽钦一看她的表情,就猜到了她原本的计划内,肯定不会是明天安安心心的卧床休息,顿时漂亮的眼眸里,就微微的沉郁了下来。 “没有,没有,我会听你的话,我保证!这样总行了吧!天色真的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再不回去天都亮了,你又睡不成了。” 江暮烟有些无奈了,她承认论坚持方面的功力,裴羽钦似乎一点也不输给她,好吧!她妥协了!顶多就把那张没有加工过的画送给他算了。 “红月,你给我盯着,她若不听话,便只管来报告我!” “是,老爷!” 裴羽钦这才挺直着背脊,优雅的离开了江暮烟的房间,此时梆子正好敲了四响,代表四更天已经到了。 裴羽钦前脚刚走,后脚红月就已经跪到在了江暮烟的床前,沉默不响的就先一步给她磕了两个头。 江暮烟一惊,“红月,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小姐,奴婢有话要说,小姐若是不能应允奴婢的话,奴婢就不起来!” 129红月的跪求 红月却没有起来,而是一脸坚持的继续挺直着身体的跪着,眼睛更是一动不动的看着江暮烟。 “红月,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对着我,你用不着如此!” 江暮烟心中微微一凛,对红月这突然起来的一跪,此刻多少有些猜到她想说什么了,不由有些反感了起来。 但是顾念着她一直对江暮烟多少年都忠心的份上,她还是忍住了心里生出来的怒,尽可能的心平气和的说着。 “小姐,我知道您对大少爷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十分的失望,也十分的痛心和难过,但是,请恕奴婢多嘴,老爷也并非是个合适的好对象,请小姐您不要盲目的把老爷的那种对您的关心,做了误解!” “红月” 江暮烟顿时瞪大眼睛,大声的警告般的喊了一声,满脸都是惊讶。 她以为红月要跟她说的要她原谅裴夜袭的所作所为,看在裴羽钦的面上,不要取消这场婚约,却没想到红月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难道她的心思已经明显到连红月这个小丫头都看出来了吗? “小姐,红月知道这样的事情不该奴婢一个小丫头管,但是小姐,奴婢从小就伺候小姐,跟了您这么多年,大人过世了之后,小姐再没有其他的亲戚和靠得住的人可以投靠了。” “而奴婢却还犹记得当年大人交代过奴婢的话,大人让奴婢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以小姐您的幸福作为第一考虑,所以无论如何,奴婢也要为小姐您考虑。” “三年前跟着小姐您入了裴家,虽然裴家待奴婢比大人在世时待奴婢还要好,按说奴婢应该心向着新主家才对。” “但是数典不能忘恩,这是大人和小姐教给奴婢的,所以奴婢现在不能眼看着小姐在误入歧途,而不出言对小姐提点,若是那样的话,便是奴婢身为奴婢的失职!” “大少爷性情阴鸷,为人又任性,不懂得体谅小姐,且对家业并不上进,还纳妾无数,对小姐您一贯没有好脸色,小姐您嫁给这样的大少爷,肯定不会有什么幸福,但是以往小姐你心中恋慕大少爷,奴婢便是心中再为小姐委屈,这样的话也不能对小姐言明!” “然而如今不同了,小姐您自己看穿了大少爷,不再对他有什么冀望,主动提出要解除婚约,奴婢心中着实替小姐欢喜。” “因为在奴婢的心中,小姐您这般完美的女子,完全值得更好的姑爷来倾心相待。但是奴婢今天观小姐您的目光痴恋所向,却心中剧骇!” “小姐您竟然用了那样不似后辈看长辈的目光看了老爷,小姐,不管您那样的目光只是一时的无意,还是心里有了那样的向往,奴婢都要恳请小姐,万万不可啊!” “小姐这场生病之后,对府里的很多的事情,似乎变得有些模糊了,但是不管再怎么样,小姐也当知道,老爷是绝对和小姐没有任何可能的,所以,奴婢跪请小姐回头是岸,千万不要再糊涂的往更深处陷了!” 红月说着,眼中脸上全是泪不说,而且还开始不停的磕起头来。 让江暮烟在床上再也坐不住了,原来她之前看裴羽钦的目光泄露了她的心思,那么,连红月都看到了的东西,裴羽钦? 他看到了吗? 若是他也看到了,为什么他却什么也没说,是已经在心里厌恶起了她,所以准备回头再不理会她,还是他心里对她也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的? 所以默认了? 但是很快,江暮烟就打消了后者的那种考虑,因为裴羽钦不是那样的人。 那裴羽钦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他的心底又到底有什么样的打算呢? 江暮烟发现她完全无法想象出来,说到底,她对裴羽钦的了解并不多,她只是对他一见钟情了而已! 如今红月这一跪,这一通话,不得不说,简直有些如雷劈向她的头顶,又如隆冬腊月,一盆冷水从头顶浇灌下来一般,痛的和冻得她,话也快要说不出来了。 红月的忠心也已经毋庸置疑了,她原来一直以为这个丫鬟是裴家拨给她照顾她的,却原来本就是江暮烟的贴身丫鬟。 如今这丫头为了她的事情,哭成这般,跪成这般,又是磕头又是苦求的,便是再铁石心肠,她也不能无动于衷的只当耳旁风啊。 顿时掀开被子就下床扶起她,“红月,你别这样,快起来,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如何会不知道呢?但是红月,你也该知道,有些东西真的是身不由己的。” “红月,这么多年,你跟着我,你照顾着我,我再怎么不知好歹也不会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爹之外,只有你这个几乎从小和我一起的长大姐妹,会一心为着我。红月,你快起来,你再这么跪下去,你不是要让我自惭死吗?” “小姐” 红月也没想到一向冷情清傲的小姐,竟然也会有一天说出这么暖人心的话,而且还是对着她这个丫鬟说的,小姐说把她当姐妹了,这如何能不让她更感动? 本就哭的眼泪不止的红月,此刻更是激动的泪涕横流了。 130没有章节名 “所以,红月你别再跪了,这个世界上若还有一个人能了解我,知道我的心,那个人就只有你了,若是连你也不帮我,你让我还能依靠谁?” “小姐,呜……” “别哭了,我知道,这次我做下的决定,让你担心了。” 江暮烟其实也真的有点想哭了,为红月忠心,也为她自己居然喜欢上了裴羽钦这样尴尬身份的男人。 然而喜欢了便是喜欢了,总不能因为他这个身份,她就把喜欢转嫁到别的人的身上去。 “小姐,您是真的喜欢上了老爷,想要嫁给老爷了吗?还是您只是不满大少爷如此对你,所以想要从老爷那里找回点安慰,同时也打击一下大少爷?” 红月还在哭,不过哭的声音和程度,却已经不如之前那般的厉害了,她究竟是个丫鬟,主子能用这样的心情待她,就已经足够她感动了。 她做奴婢的如何还能一直这么不知分寸的哭下去?她应该赶紧想办法,为主子考虑才对! 这就是身为奴婢的使命! “红月,你觉得你家小姐我是这样任性的人吗?” “小姐!那你是真心喜欢上了老爷,想要做老爷的续弦夫人了吗?” 红月这下是彻底连哭都忘记了,只是瞪着圆圆的眼睛看向江暮烟。 江暮烟重重的点了点头,很肯定的回答道,“是的,红月,你会帮我的,对吗?红月” “小姐,可,可老爷他,他很爱死去的紫嫣夫人,这么多年,若是有意续弦的话,咱们裴家的大门早就被媒婆踏穿了,且不说老爷他富可敌国的财富,光老爷他如此出色绝尘的容貌,小姐,您也可想而知了。” “红月,这些我都知道,但是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我也没办法。你无论如何也要帮帮我!” 既然已经被红月看出来了,江暮烟干脆也不想着隐瞒她了,毕竟红月她以后还要长久的在她身边伺候,这事无论成不成,都是瞒不过她的。 还不若早早的让她知道,以她对江暮烟的忠心,最后的结果都只会是帮她,而不会是拖她的后腿。 “小姐,您决计不改变主意了?” “不改变了,此生,非裴羽钦不嫁!”江暮烟顿时从善如流的肯定回答道。 红月心中叫苦不迭,不过看到自家小姐那坚定的神色,便知道是没可能让她改变主意了,便也干脆严肃起了圆圆的稚嫩脸蛋。 豁出去一般地道,“好吧!既然小姐这么说,那奴婢便是心中不赞同,为了小姐能幸福,奴婢也万死不辞了!” “谢谢你,红月。” “小姐,您是小姐,怎么可以对奴婢说谢谢!” “不,要说的,红月,谢谢你一心为我,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谢谢你明知我这个要求很任性,你却还是帮我!” “若是没有你在身边,我肯定不知道要多吃多少苦,多受多少寂寞的滋味,所以,红月,我保证,只要有我江暮烟的一天,我一定会待你如亲姐妹的。” “小姐,有小姐您这一句话,奴婢便心满意足,死而无憾了!” “红月,以后在我身边可不兴说什么死不死的,就像裴羽钦刚刚所说的那般,他说他是希望我长命百岁的,那我若是长命百岁的话,没有红月在身边,那怎么能成呢?” “小姐放心,为了小姐,奴婢也会努力活久一点的,就算哪天小姐走了,红月也会立即跟着去的,让小姐便是在阴曹地府,也会有人伺候。” “呸呸呸,红月,你这丫头,还越说越离谱了,什么阴曹地府都拿出来说了?” 红月脸一红,有些羞赧的道,“对不起小姐,是奴婢不会说话!”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天都亮了,反正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江暮烟这话一出,红月才惊觉到天真的亮了,顿时脸上又浮现出惭愧自责的神情,“小姐,您快上-床-去躺着,都怪奴婢不好,耽误了小姐休息,如今天都亮了……” “好了好了,红月,不怪你,你就别再自责了,我没事的。哪里有那么娇贵,又不是真的是个瓷娃娃,不过少睡了一会会儿就会碎掉吗?再说我睡的还少吗?” 江暮烟一边说,一边还是听话的在红月的搀扶下,坐回到了床上。 此时天色已经全亮了,在小炉子上温了一个晚上的米粥,也已经因为温的时间太长,不能吃了。 红月连忙道,“小姐,您先别睡,奴婢这就去厨房去给您端点新鲜的燕窝粥,您吃了再睡不迟!” “燕窝?红月,我的身体底子不薄,以后一点点小毛小病的,就不要浪费燕窝这么好的东西了,随便吃点什么就可以了。” “裴家家业再大,也不是平白就得来的,全是裴羽钦日夜辛苦创下来的,这么大的家子,每天的花销要有多少啊,往后能省的地方便尽量省一省吧!” “是,小姐,不过这些燕窝,不是咱们烟云楼去库房领的,是二夫人送来的,既然送来了,小姐尽管吃便是了。”红月点头称是的同时,才想起二夫人来的事情,还没有告诉小姐呢!便趁着此时说了出来。 131预备主动了 “二夫人昨天来过?” “嗯,是的,就在小姐您说要开始作画后不久,二夫人便带着清月和揽月两位姐姐来了,还送来了不少补品补药,这些燕窝便是二夫人送来的。” “红月,你对二夫人有什么感觉?” 江暮烟心思一动,便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红月也有些错愕,随即便领会了江暮烟的心思后,顿时便道,“奴婢对二夫人的印象还好,不过二夫人和湘姨娘一贯都很要好,若是小姐以后要做老爷的续弦的话,湘姨娘就是小姐的敌人!” “所以小姐以后要尽量和湘姨娘以及二夫人她们疏远一点,再不济也要跟湘姨娘疏远一点。” “红月,我不是在问这个,我是问你觉得二夫人这个人的为人如何?” 江暮烟不由失笑,这个红月,在不知道她喜欢裴羽钦的时候,她可以跪下来磕头直谏反对,如今当她真正决定帮助自己的时候,她又立即立场分明的很了。 让她都不知道是该夸她好,还是该无奈的好。 这丫头年纪小归小,倒是深懂得忠心忠义之道,若是搁在现代,估计可以选拔去敢死队了! “二夫人的为人?奴婢说不好,不过二夫人像来在府里的口碑都很好,下人们提起二夫人都是交口称赞,实在是因为二夫人平时很会做人,待不是她房里的奴婢和小厮们也总是很客气,未语便先笑,比起湘姨娘,还有那个三夫人,三姨娘两人,我们自然更喜欢二夫人了!” 红月顿时就把她们丫鬟平日里对这宅子里的几位主子们的感觉,如实的说给了江暮烟听。 “那红月显然也是很喜欢二夫人的了?” “小姐,话不是这么说的,二夫人对奴婢自然是比对其他院里的姐姐妹妹们更客气些的,有时,还常能吃到些清月姐姐和揽月姐姐们送的点心。” “不过奴婢也不是糊涂人,知道二夫人如此待奴婢,不过都是因为看在小姐的份上,若非小姐这两年,一直有偷偷的帮二夫人和湘姨娘做事,二夫人哪里会对奴婢格外的照顾和客气?” “二夫人此举虽然都不过是为了大公子的往后铺路,但是小姐您以后若能成功的嫁给老爷的话,小姐和老爷都还这么年轻,肯定不出多久,就能重新抱上少爷的,若是那样的话,这裴家偌大的家业,自然还是传给小姐自己生的少爷为好,哪能平白的便宜了二夫人和大公子呢?” “所以,小姐,往后二夫人的飞花院,您还是少去为妙!” “红月,你这丫头,你不觉得你想的太远了吗?我和裴羽钦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倒是连往后我们生不生孩子的事情都想好了?” 江暮烟这回连失笑都省略了。 “小姐,你既然对老爷有意,那这些事情就都不是太远的事情,都是要尽早考虑的,而且小姐您别嫌奴婢多嘴,若是您属意老爷的话,那您可要加快步伐了,老爷这样的男子,可不是您原地等待,默默付出就能得到手的男人,您得主动出击!” 比起江暮烟的一脸不以为然,红月的表情却严肃认真的多了,小小的还可以看得出婴儿肥的脸上的神情,却如一个智珠在握的智者一般沉稳。 让江暮烟瞬间就收起了对红月的话的不以为然的神情,换上了几分虚心就教的神情,毕竟前辈子的她也没有谈过恋爱,对爱情虽然向往,却没有一丁半点的实际经验。 如今红月的年纪虽然比原来的江暮烟还要小一岁,不过红月这丫头,现在被她肯定是属于大智若愚的类型,弄不好她是真的能给她出出个好的主意的。 “红月,你有什么好建议,赶紧说!不要忌讳,无论说什么,都可以。” “小姐,老爷这样的男人,太忙了,要等他来发现您的心意,并给予您回应,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就像之前,老爷明明也看到了您的眼神,但是他却还能像长辈对晚辈关怀般的与您说话,小姐,由此可见,您若是选择默默的守候,试图用才情吸引老爷的话,是行不通的!” “与其这样,小姐您不如干脆堂而皇之的从正面出击吧,找个没有第三人在的场所,把您对老爷的心意铺陈而出,只要老爷没有直接拒绝您,就代表您有机会。” “那他若是拒绝呢?” “若是老爷大发雷霆的予以拒绝的话,那么小姐,奴婢就建议您还是从老爷身上收回那颗心吧,老爷是不能带给您幸福的!” “红月,你这话说了不是跟没说一样吗?”江暮烟之前的微微雀跃,在红月的这话过后,不由又失望黯然了起来。 “小姐,您挑上老爷这样的对象,本来就是一件难于登青天的挑战啊,您以为容易吗?老爷啊,不是别的任何男人,是东云国的传奇裴羽钦裴大家主啊!若是能随便就被一个女人俘虏的话,也就不会传出这样传奇的名声了。” 红月也在江暮烟对她开诚布公,引为知己姐妹后,不再小心翼翼的对着江暮烟说话了,而是把她内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了。 而江暮烟听了这句话后,却突然从心底生出了无穷的勇气,“红月,你说的很好!我明白了,也决定了,从明天开始,青天我不用登,裴羽钦,我却是要定了! 132办在韵华厅 自从江暮烟发下了那句豪言之后,这个白天,她果然听话的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让红月端来了燕窝粥,发狠似的的喝下了两大碗。 然后就吃了碗补元气清肺热的药,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红月也因为陪着裴羽钦守着她熬了一天一夜累到了极点,又不肯听江暮烟的话回她自己的丫鬟房睡觉,所以便在江暮烟床边的踏脚板上铺上了铺盖,就地睡了。 一主一仆,这一觉睡的是昏天暗地,不管不顾了。 这中间受了裴羽钦的吩咐前来查看她们情况的青书,刚刚打开房门,就看到了正睡得熟的主仆俩,便没有再走进去,就微笑着回去复命了。 而裴夜袭也在范大夫他们来给他例行复诊的时候,听说了昨天江暮烟那危险的高热消息。 不由着急的有些躺不住了,不顾众人的拦阻,又要亲自去江暮烟住的院子去看一眼,却等来到了江暮烟住的地方,才听门口的守门丫鬟说她在休息着。 没敢强闯进去,吵醒好不容易退热的江暮烟的他,便只能悻悻的在江暮烟的房门口,看了两眼,就无奈的回去了。 而所有的这些,决心好好睡个大觉,不管周围发生任何事的江暮烟一点都没有发现。 “老爷,明天的家宴,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准备妥当了,宴席就开在这流云小筑里面吗?还是和往年一样,办在未雨楼?” 又是烛火点燃下的深夜了,青书恭敬的守候在书桌前,看着裴羽钦合上最后一本今天要看的账册后,才规矩的轻声地征询他的意见。 裴羽钦雪白如玉的面容上有着淡淡的疲惫,长长的眼睫也跟着他的眼皮上下的眨动,带动着有些干涩的眼睛更是不舒服。 但是面容就算显露出再多的疲倦,他那一天十二个时辰几乎都不停止转动的大脑思维,却没有因此而停止。 听了青书的问题后,他只花了很少量的时间,便道,“烟儿和夜袭如今都在流云小筑休养身体,我如今也住在这里,既然这样,就把宴席开在这里吧,反正流云小筑内的韵华厅,也够大的,摆上一两桌子酒席,也不会显得拥挤!” “是,老爷,青书明白了,青书会把这些事情张罗好的。” “嗯,下午那会儿你去看烟儿的情况,她如何了?是醒着还是又不听话的做别的什么了?” “启禀老爷,少奶奶估计是被高热给折磨的极累,青书去的时候,少奶奶在床上正睡得熟呢,少奶奶的贴身丫鬟红月也正躺在少奶奶床边的踏脚板上,也睡得熟。” “那丫头倒是忠心,是一心向着烟儿的,当年把这丫头一并带进府还真是没有带错,不然的话,烟儿如今哪里有这么合心意的伺候的人?” “是,老爷!” “以后红月那丫头的月俸就比照其他房里的大丫鬟的月俸发放吧!” “是,老爷!” “夜袭那里怎么样了?” “启禀老爷,大少爷的伤势的恢复情况还是理想的,大少爷毕竟是从小练武,身体基础比一般人要好的多,加上范大夫他们也尽心尽力的医治着,如今大少爷身上的那些伤,不过是一些皮肉之伤,假以时日便能完全康复,而且还能不留下疤痕的,请老爷放心。” “另外,老爷,青书听大少爷房里的吉祥说,就在青书去看望过少奶奶之后不久,大少爷便也带伤去了少奶奶的院子,不过没进房,只是在门口看了看便走了,照青书看,大少爷这几天对少奶奶的态度,似乎很是异常!” 裴羽钦微微的蹙了蹙眉头,心里想着,能不异常吗?一个大活人放在这宅子里三年多了,他也没有发现她一丁半点的好。 如今冷不防,人家要解除婚约了,他却意识到曾经拥有的是一块宝了。 奈何似乎有了后悔之意,可是,泼出去的水难收回,这伤了的心和自尊,想要这么轻易的就被修复好,那又谈何容易? 更何况如今的烟儿 裴羽钦一想到这个,就不免又想到江暮烟看他的那个充满了恋慕和感动的眼神。 心里就像是被无端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 再想到明天晚上要宣布的事情,他的心里更是松快不起来。 烟儿的那个眼神他不会错认的,便纵是他快要二十年不知什么是情-动滋味,他也看得出烟儿看他是很不同的。 他并不讨厌江暮烟,确切的说,他很欣赏这一次被夜袭的九妾大闹后受了‘刺激’的江暮烟。 觉得比起从前那清高孤傲的犹如冰雪山山顶上的冰晶的江暮烟,如今这个敢说敢做,敢于直白袒露情绪,敢于用喜欢的眼神看着他的江暮烟,更要让人有真实感! 只是那个被她那么看的人,怎么会是他呢? 又怎么能是他裴羽钦呢? 133都盛装打扮 “夜袭是终于知道后悔了,只是,他还是个孩子,他不明白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一过去就不能回头了,有些人也是如此,一旦错过,就无法找回了。” “老爷,您的意思是说少奶奶真的没有可能原谅大少爷,然后与大少爷重修旧好了吗?” “青书,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所谓的‘好’过,哪里来的重修旧好这么一说?青书,烟儿是决意要和夜袭解除婚约了,而我也已经答应了烟儿了!” 裴羽钦此刻没打算隐瞒这个跟了他很多年的青书,毕竟就算今天不说,明天吃饭的时候,也还是要宣布的。 所以还不如提前先跟青书透一下底。 有些情绪,他在人前不方便展露的时候,在面对着青书,他有时也不会刻意去隐藏,毕竟日夜都绷紧着神经过日子,他也会有累的时候。 “老爷,您答应了?为什么?您不是一直希望大少爷能娶少奶奶为妻的吗?” “而且少奶奶若是跟大少爷解除了婚约,那少奶奶以后该以何种身份再继续住在府里?还是老爷您打算让少奶奶住到府外去?” 青书首先想到的便是这些问题。 裴羽钦沉默了一会,“青书,有些事情不是我想,就能如我的愿的,就好比这婚姻情-爱之事,强扭的瓜终究是不甜的啊!” “至于宣布她们解除婚约和烟儿往后住在哪里,并不是一件冲突的事情。” “就算烟儿当年没有跟夜袭订下亲事,就依我和烟儿她父亲的关系,我照应无父无母的她,也是理所应当的分内之事!” “所以明天之后,便都称她小姐,别再叫少奶奶了,至于府中的仆佣丫鬟之类,青书,你去关照也好,让湘云去关照也好,总之,我不想听到下人口中讨论与这件事情相关的任何闲言碎语!” “是,老爷,这个青书会关照下去的。” “只是,老爷,这样做真的好吗?杜绝下人们的悠悠众口固然容易,不过要完全杜绝掉人-性-中喜欢传播流言蜚语的天-性-,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到时候,怕是少奶奶的名誉?” “这个我知道,不过尽量吧,尽可能的把消息控制在最严的范围内。” “总之不要让这个消息传出裴家去对烟儿的名节有损之外,府内的小道消息总是会有人传,谁让有人的地方,就总免不了流言蜚语呢?” “是,老爷,青书明白了!” “那好,你去睡吧,我也回房去睡了,明天一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是,老爷!” 在裴羽钦面前,他虽不会明着给人一种气势如虹的压力,但是却总是有办法让人不由自主的在他面前,就戒慎认真,谨慎不已。 这一点,青书跟了他这么多年,最是有体会。 就如眼前这般,明着是裴羽钦在为他解惑,但是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他在那里一个劲的点头称是的情况,几乎是这些年从未改变过的固有方式。 所以青书一点都不意外,反而十年如一日般的认真,而不敢有一丝的懈怠。 裴羽钦的三十六岁生日宴,虽然只有一张酒宴,但是毕竟他的身份不同。 是这么一个大家族的家主,又是东云国,甚至四国都出了名的经商天才,号称东云国第一皇商之家的裴家掌家人。 如此的身份,如此多的殊荣,如此多后人无法超越的桂冠,和传奇的故事在前面为他这个人做铺垫。 所以这一桌虽然名为是家宴,但是论起奢华和隆重的程度,便是皇宫大内的正宗宫廷宴会,也不过如此了吧! 今夜,别说江暮烟的高热已经退下去了,精神也因为一天的好睡,而恢复到了自我感觉甚佳的状态。 便是她还病着,高烧不退,裴羽钦的生日宴会,她也是不容自己错过的。 听了红月的话之后,今夜的江暮烟自从重生过来的第一天之后,第二次盛装的打扮了一番。 而且比之前一次的不耐烦和心不甘,情不愿,这一次的她,可是心甘情愿的坐在梳妆台前,任红月打扮的。 为的就是能把自己最美最动人一面展现到裴羽钦的面前去。 所谓女卫悦己者容,虽然一个人的才情和内涵更要胜过外表,但是若是在有才情和内涵的同时,还能具备美丽动人的外表的话,不是更能事半功倍? 而与江暮烟有同样心思的人还有三个。 这排在首要位置的第一对象,自然那裴夜袭了。 他还不知道裴羽钦要在今天晚上的生日宴会上宣布他们的婚事正式的解除,所以他还期望着能通过今天晚上他爹的生日宴会,让江暮烟收回之前做下的要解除婚约的决定。 为此,他自然是下足了功夫在穿衣打扮上。 他本就身材修长,英俊不凡,只是以往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给江暮烟看,所以每回出现在江暮烟面前的时候,都是一副阴沉着面孔的不善模样。 但是今天,一直带着似乎很好心情,甚至还扬起淡淡笑容的他,看起来和往日的他给人的感觉完全的不同了。 就算是感觉再迟钝的人,看到这样的裴夜袭也不难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是多么的舒朗和喜悦。 不由都在想,今天大少爷这是怎么了?居然高兴成这样?都会笑了! 134各个怀鬼胎 第二个盛装打扮了的人就是裴风。 然后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眼中尽是心事的二夫人秦红叶。 那天从江暮烟的房门口回去之后,她便立即让清月找了裴风过来询问,他和江暮烟之间的事情,裴风虽然含糊其辞的再三避开她的问话。 但是秦红叶却还是从自己的儿子的字里行间,感觉出了他对江暮烟的那种欣赏和喜欢之意。 而这种喜欢和欣赏让她恐慌不已。 这算是怎么回事啊,这江暮烟入裴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风儿从前也不是未曾见过她,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喜欢上了江暮烟呢? 这不是存心捣乱吗? 她和李湘云还愁着,该怎么说动老爷让裴夜袭和江暮烟尽快成亲呢! 这自己的儿子突然冒出来横亘一脚,到时候夜袭和暮烟的婚事成了不说,万一真的黄了,夜袭和裴羽钦还不都得把这笔帐算到自己儿子的头上去? 那她这半世筹谋不是等于打了水漂? 秦红叶简直是有点横铁不成钢了! 然而昨天找他来问话的时间太紧了,加上风儿他自己又竭力否认他和江暮烟有什么私下的交往,让她想严厉的呵斥,都有些师出无名。 也就只好给了他几句不痛不痒的警告之语,让他少掺和江暮烟和裴夜袭之间的事情。 但是今天,临出门的时候,特地绕去了风儿住的院子,却还是看到了这般盛装打扮出来的儿子。 让秦红叶心里的不安之感,更加的扩大了起来。 要知道,自从风儿六岁开始学武之后,她这个当娘的就鲜少能看到他穿正装的样子,更别提还选了一件纯白色之外的衣袍了。 从外袍到腰带,从发冠,到腰间坠挂,哪一样都看的出精心挑选的痕迹。 所谓公孔雀只有在求偶的时候,才会对这雌孔雀开屏,为的就是向雌孔雀展示他的美丽和英姿。 而当一个从来不在意武功以外的男子,突然开始注意起了衣袍,还特地为一个女人隆重打扮的时候,这代表了什么,还用言明吗? 若是说裴夜袭和裴风,都有着盛装打扮的理由。 那么三房那边那个一向默默无名,平日里也老实巴交,恨不得低调的别人都注意不到他的裴弦,也隆重的以不输给裴风和裴夜袭的打扮出场的时候。 那种感觉就相当的怪异和不协调了。 不管是眼里满是担忧的秦红叶也好,还是三房夫人林琼花也好,甚至是裴夜袭和裴风,也都觉得今天晚上的,家主的这场生日家宴,怕是风云暗涌不止了。 而唯一若要称得上春风满面的人,那就只有裴弦的娘亲,已故裴云舫的妾室云爱柳了。 她那高兴的样子,不知道的人,甚至都会以为今天的寿星公和主角是她云爱柳,而不是裴羽钦呢。 而云爱柳,自然是有她趾高气昂的理由的。 那就是到今天为止,她终于给她的儿子裴弦定下了王御使家,这么有地位和身份的人家的小姐做了儿媳妇。 这对于一辈子都只能是妾室的云爱柳来说,何尝不是大大的扬眉吐气?今后在这裴家府邸里,哪个还敢轻视她三姨娘? 便是林琼花这个正房夫人又如何?以后还不是要对她客客气气的? 于是,江暮烟本来的极好的心情,便在看到这裴家的各式人之后,渐渐的收拢了情绪。 若是没发烧之前,她可能是无法叫出这韵华厅内的好些人的名字的。 但是在发烧之后,她虽对这些人谈不上知根知底的明白,但是却也绝对不会说不知道他们谁是谁! 只是,比起脑海里零碎的记忆碎片,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的把整个裴家如今的主子都看整齐了一遍。 三夫人林琼花一看就是个霸道善妒的女人,做事急功近利,却也很善于筹谋,机心不轻! 而三姨娘云爱柳,咋一眼很像是那种大家族里惯有的那种,很逆来顺受的那种受气包角色,但是仔细看她的眉眼间,也俱是心高气傲,争强好斗的因子。 这两人同嫁了一个男人,注定是要争抢,不可能安享太平的,好在是她们的丈夫,早早的就亡故了,换了裴羽钦当家,不然的话,光这两个女人,就够把裴家搅和的天翻地覆了! 再看那两个她至今为止第一次看到的裴虞和裴弦,他们都是裴夜袭的堂兄弟,也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但是眉眼间,却居然一点都没有相像的地方,似乎都是像他们各自的母亲的。 虽然外表看他们,看不出有什么不和睦之处,不过身为他们的母亲的林琼花和云爱柳明争暗斗了那么多年,身为儿子的裴虞和裴弦又如何可能一点不知道,不放在心上呢? 所以便是明里两个人没怎样,暗里也想来没什么兄弟情义的。 至于二夫人秦红叶,她心里自然也清楚是个什么样的人,倒是裴风光明磊落,比起裴夜袭也好,裴虞,裴弦也好,都要强上太多。 算得上是她在这裴家除了裴羽钦之外,第二个看得顺眼和相信的人了! 135叫一声先生 还有那个湘姨娘,原来她闹不明白这个湘姨是个什么样的身份,如今拥有了原来江暮烟的零星记忆之后,方才知道,她是原来裴羽钦的夫人陆紫嫣的陪嫁丫鬟。 江暮烟不至于不知道,在古代,小姐出嫁带去婆家的陪嫁丫鬟,通常都是姿色不差的,因为关键时候,也是靠这丫鬟充当新婚丈夫的小妾的角色的。 毕竟这古代的男人哪个不三妻四妾的? 既然无论如何都免不了要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若是这个小妾是自己的陪嫁丫鬟的话,怎么算起来也算是夫人自己的人。 不比外面讨进来的那些女人要容易管束一些? 当然这种封建到一塌糊涂的,不把人-性-的自由和尊严放在眼里的行为,江暮烟自己是不赞同的。 但是在这个时代却是很普通的,而李湘云就是这么一个陪嫁丫鬟的尴尬身份。 然而区别在于她年轻漂亮的时候,也没能打动裴羽钦收她进房,而她在陆紫嫣死了之后,碍于名义上她是裴羽钦的人,又不能嫁给别人。 便一直独守一身,这一等就是十七年,到如今,人都熬成昨日黄花了,除了下人给予她一个湘姨的称呼之外,她其实什么身份都没有。 让江暮烟心中又是叹气,又是感怀的同时,多少还是有些同情她的。 但是就是这个让她很同情的对象,她若要嫁给裴羽钦的话,第一个站出来会反对的人,也肯定的她,关于这一点,江暮烟心里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然而此时的江暮烟,却并不担心这些。 她看着眼前这些一个个表面都看着温驯善良,好相处的模样,实际上却各个都不是盏省油的灯的所谓的‘家人’,心里忍不住为裴羽钦感到劳累和头疼。 整日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里,忙完了外面的生意,还要忙宅子内的勾心斗角,裴羽钦他,累吗? “是烟儿啊,你怎么起来了?范大夫,林大夫他们不是说你高热的很严重吗?怎么不好好休息,才一个晚上,就又起来了呢?” 秦红叶虽然心中犯愁不已,嘴上却还是客气热情的迎了上来,拉住了江暮烟的一只手,满脸殷切和关怀的模样。 江暮烟微微的颔了颔首,微微的福了福身子,“谢谢二夫人关心,暮烟没事了,高热已经退了,现在人也好多了,昨天听红月提起了您来看过我,谢谢您了!” “噫?烟儿你这是做什么,都是一家人,平白的突然这般客气做什?既然伯娘都不喊一声了,怎么,还在生夜袭的气呢?” 秦红叶一听江暮烟的称呼,心中就暗叫不好,这下事情怕真是弄大了! 江暮烟这几年可没有叫过她伯娘之外的称呼,如今却叫二夫人,这不摆明了要和夜袭拉开距离,所以自然就不愿意再以夜袭的未婚妻的辈分称呼自己伯娘了。 这如何使得? 还不知道江暮烟和裴夜袭的婚事可能要黄的李湘云,也有些惊讶的看向江暮烟,同时也把视线投向一边的裴夜袭。 发现他的神情也有些紧张的偷偷看着江暮烟的表情,李湘云心里不由觉得有些怪怪的起来,为今天这个打从走进韵华厅大门开始,就有些不正常的大少爷奇怪。 奇怪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以往都是江暮烟看裴夜袭的脸色,今天怎么似乎颠倒过来了? 江暮烟却不动不嗔的淡淡笑了一下,“二夫人说笑了,暮烟和大少爷又没有什么仇恨和不愉快,为什么要生大少爷的气呢?” “好了,不说这个了,今天是裴先生三十六岁生辰,是个值得开心的好日子,我们应当把祝福的目光都放到裴先生身上才对,暮烟的一点点小病的事情,就不值一提了。” 江暮烟出门就想好了,在这样人多的场合,叫裴羽钦的名字无疑是不合适的,但是叫裴叔叔和裴老爷都是她不愿意的。 那么唯有叫裴先生是最合适不过了。 这先生二字,凡有德有能者,年长一些者,饱学儒士,名医名士都可以称呼,算是一个很广泛,又很带有尊敬意义的称呼。 她若称呼裴羽钦先生二字的话,也就算不得失礼和不妥帖了。 所以此刻趁着裴羽钦还没来,她干脆当着这么多人都在场的份上,把这一称呼率先拉出来亮个相,免得一会儿乍然的叫出来,反而让人没有心理准备的太过吃惊。 “裴先生?暮烟你这是?” 别说秦红叶完全招架不住的吃惊不已了,就连裴风、裴虞、裴弦和云爱柳,林琼花之类的也吃惊不小。 其中最吃惊的莫过于裴弦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几天他还收到裴羽钦独自一个人,连青书都没带的在江暮烟的房间里待了将近两个时辰的消息。 然后当天晚上,江暮烟就在房间里独自写了好多东西,然后还对着那张纸又是皱眉,又是烦恼的样子,而他为了那张纸还差点暴露了身份。 他到现在还没弄明白那张纸的玄机,怎么今天江暮烟就突然把称呼裴羽钦的称呼给完全的改了? 他们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难道真有什么大的阴谋和圈套在布置着? 136今天第二更 而唯一明白玄机的裴夜袭,却脸色再不复之前的轻松和舒朗的样子,而是眉间再度阴鸷了下来。 算是白白的毁了他那身精心挑选的月白色锦裳。 就在众人都惊讶的这个时候,裴羽钦终于姗姗来迟了。 他还是一身如常的白衣,只是今天的白衣上有一点特别,那就是在白衫的下摆上,绣有几株淡粉色的梅花花朵。 花瓣的边沿是淡淡的粉,花蕊也是淡淡的红,而花瓣的中间,却依旧是雪白的丝线精绣而成的。 然后襟口和袖口的位置,也比平日里不带一丝装饰的白袍,多了几道精致的滚边。 黑发被高高的束起,用一方白玉冠给束在了其中。 腰带是同色月白滚金线的简单式样,却把他健瘦的腰肢给束的更形美妙了起来。 最外面,罩了一件珍珠白的素雅袍子,整个人一经走出来,就让人眼前不由自主的为之一亮了。 江暮烟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这么的适合白色和粉色的搭配。 这么一套衣裳,比起今天在场的任何人的盛装打扮,都是微不足道的极普通的一身装束。 但是偏偏就是这么一身装束,夺去了所有人的风采,让人光是看到他,就知道什么是简约之美,什么是天质自然。 别说在江暮烟的眼中,裴羽钦是那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美好存在了,就是经年累月伺候他的生活起居的青书和李湘云,也忍不住为今天这般的裴羽钦,而短暂的目眩神迷。 更别说其他的人了,心里更是嫉妒到了极点。 嫉妒上天赋予了这个男人这般的俊美容貌之后,居然还给了他这么优秀的头脑和稳健的做事风格和手段。 如今更是给了他几辈子都花销不完的巨额财富。 说是说今天是裴羽钦三十六岁的生日,但是在座的哪个看起来会比裴羽钦显年轻? 二十年的风雨雷电,荏苒光阴,似乎半点都不曾在这个男人的脸上留下过任何痕迹。 除了给他增添了越来越多的沉稳和从容的气质沉淀之外,其他什么也没有,更别说皱纹和白头发之类的了。 所以没见过他的人,谁知道这么一个风度翩翩,气质卓然的俊美青年模样的人,就是裴家的一家之主,东云国的传奇裴羽钦? 裴弦每次见到他都好嫉妒,嫉妒他的年轻,嫉妒他的能力,嫉妒他的决断,甚至嫉妒他从来不甚波动的情绪变化。 他也是这么多年伪装过来的人,他深知道有时克制情绪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但是这个裴羽钦就是有本事,近二十年来,不曾对人太大声的说过一句话,骂过一个字,却能让每个人不敢不听他的话,不敢不为他认真做事。 他真的嫉妒,不知道他如何办到的! 也深知道,就算有一天他得到了这整个裴家,他也不可能做的比裴羽钦更好了。 但是这个世界上,又能有几个裴羽钦呢? 相信真到了那一天,也不会有人期待他能做的比裴羽钦更好的。 所以裴家他势在必得。 “爹” “叔叔” “老爷” 所有的人都异口同声的起了身,冲着裴羽钦行礼叫唤着。 “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都入席吧,书房里一点点账册没看完,耽误开晚饭的时间了。青书,赶紧让人开膳吧!” 裴羽钦说话永远是那样温润亲和,但是江暮烟还是听出了现在的温和说话声,和裴羽钦对着她说话时的温和是不同的。 现在的这声音,虽然温和,却还是隐隐透着身为大家主的隐形威严。 但是在房间里,裴羽钦与她说话时,却是不同的,那种温和才是发自骨子里的,没有架子,没有隔阂的温和与亲切。 这样的发现让江暮烟不由自主心底生出了几分幻想,想着这样的特别裴羽钦只给了她,是不是代表他起码并不讨厌她。 再根据红月又说的,昨天她看他的那个恋慕的眼神,裴羽钦也看到了,但是却没有当场就翻脸训斥她,便是好现象的话,那么她是不是更深切的认为,她也许只要努力多一点点,就有希望走入他的心? “老爷,哪能这样啊,今天是您三十六周岁的生辰,虽然不是很大的生日,却也是一年才这么一天热闹的日子,怎么能就这么叫开饭啊,总得给我们这些人,说几句祝贺的话,送上贺礼才行啊!” 秦红叶顿时就用嗔怪的眼神看了一眼裴羽钦,似乎对他这么不重视自己的生日不满意的样子。 秦红叶这一开口,一边的三夫人林琼花也顿时不甘寂寞的上前道,“老爷,嫂子说的对,这生日一年才这么一回,平日里我们一家人也少有机会这么热闹的全家聚在一起,弄的家里人都疏远了。” “这不好不容易老爷生日了,老爷总得让小辈们有机会给老爷您磕个头,然后听您指点一下,也好让他们一年比一年更长进一些才是!” 林琼花这话一说完,裴虞就已经恭敬的捧着一个紫檀木的盒子上前,然后双膝落地,端端正正的就给裴羽钦磕了两个头。 “侄儿恭祝叔叔生辰快乐,身体健康,如意长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137这哪是祝贺?1 裴羽钦闻言微笑着,从容的上前,亲自弯腰扶起裴虞的手,“虞儿,起来吧!今年藏遗斋被你管理的不错,叔叔都看到了。” “虽然有些地方还稍显稚嫩,不过你思维敏捷,做事又踏实勤快,店里的老伙计也都说你做事肯虚心求教,没有半点公子的架子,这很好,我很高兴,等过完了年,若是有兴趣的话,就跟到我身边来吧!” “啊?真的吗?谢谢叔叔,虞儿一定会好好努力的,绝不叫叔叔失望!” 裴虞的表情有些意外,但是更多的却是开心。 可不知道为什么,江暮烟却觉得裴虞那张意外和惊喜的面容之下,真正的心情应该不怎么开心才对! 不由有些奇怪,既然不喜欢学做生意,干嘛又这么勉强自己呢? 难道也是为了争所谓的下一任裴家家主的位置吗? “嗯,你有这个决心便好!” “不过话还是要说在前头的,既然是有决心要把生意学好的,那我便只会当你是个学生,不会当你是我的侄儿,一旦你不用心,我照样不会看在你是我侄儿的份上,就放松对你的要求!你可能做到?” 裴羽钦的话刚说完,不等裴虞回答,林琼花就已经快速的点头,“老爷您放心,虞儿这孩子愚钝,您肯让他亲自跟在您身边学生意,已经是他的福分了,若是他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您尽管对他放严要求就是了。” “叔叔,您放心吧,虞儿不怕吃苦,虞儿能做到的。” 裴虞听到他娘都这么保证了,他还能说什么,只有顿时像喊口号保证一般的保证了。 裴羽钦也不管他是真心也好,是委屈也好,一概一副完全没看出来的样子,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起来吧!” 有了林琼花裴虞开了头,还看样子很是讨了裴羽钦欢喜,秦红叶如何肯落人于后? 顿时也上前福了福身子,“老爷,嫂子我也祝老爷三弟您身体康健,事事如意!风儿,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上来给你叔叔磕头?” 裴风此刻也恭敬的上前,跪了下来,给裴羽钦也磕了两个头,然后便也跪着送上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裴羽钦接过,触手深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转身把盒子交给了身后的青书后,便也亲自扶起了他。 “风儿起来吧,前几日你救了烟儿,身体不知有无全养好,便不要跪了,快起来!” “谢叔叔!风儿的身体已经无碍了!劳叔叔挂心了!” 裴风连忙恭敬的回答,对这个叔叔,他是打心底佩服便尊敬的,若非有他,在爹和二叔相继过世之后,这个裴家早就彻底的垮了。 是他,让这偌大的裴家的每一个人,都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就冲着这一点,有时他也会多容忍和多包涵夜袭这个小堂弟的,只因他有一个伟大的父亲。 “那就好,一会儿开席,坐我身边吧!” 裴羽钦一脸赞赏的看了看裴风,很是喜欢的样子,自然让秦红叶又是欢喜又是忧了起来,也让之前还感觉自己的儿子独领风-骚-的三夫人林琼花,也收起了几分笑意。 江暮烟冷眼旁观着,知道就在这几句话之间,裴羽钦就已经在无声无息中,又把二房和三房的这两碗水都端平了。 一人赞一句,哪边也没有刻意的偏护着,看起来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其实却相当不简单。 裴风和裴虞拜完了,自然就轮到了那个三房里身为姨娘的云爱柳母子了。 而这一回,裴羽钦甚至没等裴弦完全跪下来,就已经主动上前先扶了一把。 温和浅笑道,“好了好了,弦儿你是读书人,可别学你大堂哥和弟弟,也动不动就跪了,叔叔可不喜欢,再说了,都是要成亲的人,到时候老丈人那里,还怕没有要你跪的机会?” 裴羽钦这话一出,除了云爱柳母子,众人都有些惊讶。 便是云爱柳母子,其实心里也是惊的,果然这裴家上上下下,没有什么事情是真正能瞒得了裴羽钦的。 “正想让弦儿跟老爷禀告一下,想请老爷给做个主,为他们做证婚人呢,没想到老爷您已经知道了,那妾身就斗胆请老爷允诺下这桩亲事了。” “那是自然的,小嫂子请放心,弦儿也不小了,终于能觅得与他心灵相通的姑娘家,我这个当叔叔的高兴还来不及呢!他们的婚事,只要小嫂子不嫌弃,我这个证婚人当定了。” “老爷这话怎么说的,可真是折杀妾身了,能得老爷您亲自主婚,不知是弦儿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呢,哪里还会有嫌弃之说?只是” 云爱柳说着,便有些为难的看了看裴羽钦,一副没脸继续说下去的样子。 裴羽钦却似乎立即就明白了她要说的是什么。 顿时便道,“那明珠小姐,我是见过的,是个端庄淑仪的好女孩子,难得还诗书兼备,文采疏通,配我家弦儿,也是相得益彰,不过弦儿和小嫂子一贯是住在三房的大套院里,虽然地方不小,但是对方毕竟是御史家的独生千金,若是迎娶回来还是这般的话,未免让人小瞧了咱们裴家去。” 138这哪是祝贺?2 “青书啊,把府里东边的旭日院,以后就拨给弦儿做新居所了!” 裴羽钦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顿时就都有些眼红了起来。 谁不知道裴府东边的旭日院,那可是个好地方,占地广,景致美,位置佳不说。 而且旭日院旁边不远,可就是裴羽钦住的院子和平日了办公用的未雨楼。 这不等简直是让裴弦住到离裴羽钦最近的地方了吗?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如今这裴家最不得宠的裴弦,如今因为攀了一家门第不低的亲事,一下子让家主高看了,竟然分了旭日院做给他们母子,让林琼花和秦红如何能不急? 尤其是秦红叶,若是从前,她顶多的嫉妒,但也不至于如此的担忧。 但是今天,裴风和江暮烟的关系一天没有让她放松心情,一天她就要提心吊胆,生怕因此让裴风得罪了裴夜袭,也连带使得裴羽钦因此讨厌于他。 那样的话,她的风儿要成为裴家下一代家主的希望,也就更不大了。 而对于这些,除了秦红叶自己,是没人知道她的心里是在想这些的。 裴羽钦说完那句话之后,想了想又吩咐道,“青书啊,你这几日就张罗人去打扫一下,布置一下,婚房就设在那里吧!” “是,老爷,青书知道了。”青书应命。 裴羽钦点了点头,然后就看向明显也惊喜的都不知道说什么的云爱柳道,“小嫂子你若愿意的话,就可以过去和弦儿他们一起住。” “愿,愿意!妾身和弦儿真是要多谢老爷您了!” 云爱柳在裴家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今时今日,此时此刻才有总算有了些她是这个真正的有面子,有尊严的人了。 果然这桩亲事,千方百计的攀上是对的。 “小嫂子不用多礼,另外还有件事情想要和小嫂子商量一下。” “老爷千万别说商量两个字,老爷您有什么吩咐,就尽管示下!只要妾身和弦儿做得到,定然不会不尊老爷您的吩咐的。” “小嫂子严重了,羽钦只不过想请小嫂子把去王家下聘的事情,交给羽钦办而已,毕竟这些礼单啊之类的事宜,还是很繁琐细致的,这也是近年来,我们裴家办的第一桩喜事啊,务必要办的风风光光的!” “小嫂子,不知羽钦这样的安排,您觉得如何?” 裴羽钦这话再一说完,云爱柳简直惊喜的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了,只是感动万分的给裴羽钦行了个大礼。 还有什么比裴家家主亲自去替儿子下聘,更有脸面的事情了? 而裴弦心中却叫苦不迭,他虽然早就料到他娘亲不会放弃这么一个,炫耀自己兼扬眉吐气的大好机会的。 但是却没想到裴羽钦会把事情给想的这么‘周到’和‘仔细’,竟然又是送新院落,又是亲自给他去准备下聘的礼单? 那这般一来,他就算是想在这成婚途中动点什么手脚,也是不可能的了。 难道真的要把王明珠那个母猪给娶回来? 而且当他注意到江暮烟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第三次用好奇的眼光打量他时,他的心中就越发的感觉懊恼和没面子了起来。 虽然他不肯定江暮烟是否知道王明珠长的什么样,但是若是真的娶进门,他大婚那一日,江暮烟肯定是会有机会看到新娘子的。 若是那样的话,她肯定是会在心里鄙夷和笑话自己的,毕竟对外,他裴弦怎么也算是个有骨气的敦厚读书人。 最后居然为了名利娶那么一个抽胖的女人回家,不用脑袋想,也知道众人在背后会有什么样的猜测的。 而裴弦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些猜测中,有一部分看笑话和错愕的眼光,是来自于江暮烟的,他的心里就觉得极度不舒服了。 他-娘又和裴羽钦说了什么,他破天荒的竟然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好半天,当他被江暮烟那几乎如影随形般的目光,看的有些受不了的时候。 他也终于开始用他的方式,试图阻止江暮烟的窥探目光了。 所以他故意做出有些困扰和不安的表情,然后惴惴地看似用不想让别人看到的目光,回看江暮烟。 但是实际上,他那动作做的那么的笨拙和不自然,让任何人看起来都觉得他有问题。 所以很快大家有些惊诧的目光就顿时落到了他们两人的身上,或者正确的说是,落到了江暮烟一个人的身上。 江暮烟见此情景,倒也并不着急和慌张,只是越发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裴弦,然后就假装没看到众人看她诧异不已的眼光。 终于缓慢地上前,到裴羽钦身前,微微的行了个礼。 “拜见裴先生,祝先生您生日快乐,万事如意!因为暮烟的生病,所以没有时间去准备特别的礼物送给裴先生,这盒子里的东西,就算是暮烟一点点微薄的礼物吧,希望裴先生不会嫌弃!” 139今天第二更 裴羽钦对于江暮烟改变了称呼,直接叫他裴先生的情形,也有些惊讶。 但是不过随后一瞬,他的神情便又恢复了从容和亲切的模样,“烟儿请起,不过是个小生日,没有什么可值得大肆庆贺的。” “今天之所以说过生日,其实还不过就是为了把大家聚集到一起,吃顿团圆饭而已,大家就不必多拘礼了。” “这样的机会一年也不过就几天而已,平日里虽然都住在一个府邸里,共同吃饭的机会却还是不多的,烟儿的礼物我收下了,回头我会认真看的。” 裴羽钦亲手接过江暮烟手中的这个长盒子,对盒子里可能是什么东西,多少已经猜到了。 毕竟江暮烟这几天都在生病,并没有闲暇去置办要送给他的特别的礼物,但是前日里,他听红月说,烟儿之所以会发高热,便是因为她坚持病未好,就起身要作画。 但是他赶去她房间后,并未在书桌上看到她所作的画,想来,是被她藏起来了。 如今手中的盒子,并不沉,也不重,还是个长约三尺的狭长盒子,这里面若是不装画作之类的东西,还能装下什么呢? 看来,在烟儿的心中,她是真的很重视今天的自己的这个生日。 竟然拖着病体也要画幅画送给他做生日礼物? 裴羽钦的你心头某处,有些微微的酥痒了一下,有种说不出是高兴还是矛盾的情绪。 “好了,大家都入座吧,祝贺之类的就都免了吧,都是自家人,这样磕来磕去的,反而弄的生分了。” 裴羽钦这回这话一说,再没有人反对了,毕竟要表现的,也表现过了,要好处的也讨到好处了,要显摆的,也显摆到了,还有什么可啰嗦的? 唯独只有裴夜袭,感觉他站在这个厅里,这群人中间,像个最不能融入他们中间的外人,甚至他觉得他连青书都不如。 尤其是看着江暮烟对着他爹裴羽钦笑的很是真诚和温柔的样子,他总觉得她的这样的笑特别的美,也特别的刺他的眼睛,更是特别的陌生的。 陌生的他都不认为原来江暮烟也是会这么笑的。 “夜袭,你在发什么呆,过来坐啊!” 裴羽钦的声音,终于把裴夜袭从他自我想象中拉拔了出来,顿时就快速的勉强自己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 “爹,孩儿没有给您准备什么生辰礼物,只能在嘴巴上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了!” “好了,爹都说了不要什么礼物,快坐下吧,青书,开膳!” “是,开膳” 这一声过后,厅内两天的后堂通道处,顿时走出两排端着精致盆碟菜式的清秀丫鬟们。 然后就是上菜的小厮,手脚伶俐的就把那些做的很是富贵和荣华的菜,端上了桌子。 一边依次序摆下来,一边还在报菜名,什么‘花开富贵’‘凤尾鱼翅’,什么‘吉祥如意’‘金玉满堂’的。 总之每个菜名都有着很好的寓意,也有着很华丽的辞藻,但是比起每日里吃的精致、清淡,也恰到好处的简约菜式。 江暮烟显然并不喜欢今天晚上的菜,但是一想到今天是裴羽钦的生日,难得奢侈豪华一下,也是应该的。 她也要表现出开心点的样子,不要坏了裴羽钦的心情,毕竟应付这裴家上上下下的一大家子,已经够他辛苦,够他烦忧的了。 她又何苦再去增添他更多的心理压力和不快呢? “烟儿,吃,别分心,这几天你大病初愈,正是需要养的时候,还有你,夜袭,你也是大人了,不用爹夹给你吧,吃吧!” 裴羽钦一边说着,一边微笑着招呼大家。 “是,暮烟知道,多谢裴先生关心。” 在这样大桌子上吃饭,江暮烟的身份无论怎么排也都是小辈,是坐不到裴羽钦的身边去的。 所以江暮烟近乎是坐在末席,不过在场的大家,又有哪个敢小瞧她这个坐末席的人? 谁不知道在裴家,裴羽钦最是疼爱这个未来儿媳妇的,虽然今天的江暮烟无论是从行为,还是从说话,和对人的称呼上来看,都显得很是奇特诡异,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是谁也不是没看见裴羽钦到如今还微笑关心着的脸? 既然裴羽钦都没说什么,更没有出口反对,他们又有谁敢亲自开口,去询问江暮烟今天这般是为了哪桩? 于是,众人都纷纷说着客气却未必真心,热闹却无法交心的亲昵的话语,不知道的人,看着这一家子,还以为的多么的和睦和美好呢! 只有坐到这张桌子上吃饭的人,才能直接感受到那种令人都会消化不良的唇枪舌剑,冷嘲热讽! 原来这就是古代的大户人家! 看来为了富贵和财势的争夺和勾心斗角,到了无论什么时代都是一样的。 只是从前的她很幸运,有一个很保护她,很能干的爸爸,所以这样的丑陋的令人倒胃口的画面,从来没有在她的面前出现过。 如今她重生了,成了一个新的人,自然没有人再替她隔绝她不想看到,不想听到的声音和画面了,而且以后,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她可能还必须加入到其中去,因为她有要保护的人,那个人就是裴羽钦! 140裴夜袭打岔 终于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不管是吃饱没吃饱的,都几乎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江暮烟也不例外。 青书指挥着人利落的撤走残羹剩菜,和杯碗盘碟,又给众位主子送上了擦脸擦手用的香巾,和漱口水。 待所有的人都饭后整顿完毕了。 一杯清香的香茗也已经上了桌子,整个过程都安静、轻巧的恰到好处。 让江暮烟不由有些感觉叹为观止,不知道现代化的宾馆酒店服务业,是不是也能有这样训练有素的服务本事了。 满室的红灯笼和婴儿手臂粗的大蜡烛,把整个韵华厅都照的分外的明亮,也照着每个人脸上的细微表情。 江暮烟知道接下来,裴羽钦怕是要宣布她和裴夜袭的婚事解除的消息了。 一想到这个,她的心就万分激动了起来。 一重生过来,从知道自己成了一个有夫之妇后,她的心里就一直有一种遗憾。 然后她又知道了,她不过是裴夜袭的未婚妻,并没有正式的过门,她的心便起了另一种激动和雀跃。 想着也许有机会恢复她的自由之身。 现在,这个愿望终于要实现了,而且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要做到了,江暮烟的心里如何能不激动? 因为只有自由之身,她才能有去追求裴羽钦的资格。 “今天很高兴全家人能聚集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也很高兴这么多人为我庆生,现在愉快的晚餐结束了,接下来,我要宣布一件有些遗憾的事情,让所有的大家都知道。” 秦红叶一听到裴羽钦开口说出了这样的前奏,心里就有了不好的感觉,便想要阻止。 但是有人却更快了一步,“爹” 而同样紧张的人还有另一个,那就是裴风,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叔叔想要宣布的怕就是要把暮烟和夜袭之间的婚事解除这一件事情吧! 暮烟果然不是在闹别扭,与夜袭置气,她是真的不想嫁给夜袭了,所以,她是真的心里不再喜欢夜袭了。 那他自己,是不是就从此有了机会? 裴风的掌心里忍不住也渗出汗来! “夜袭,你想说什么?” 裴羽钦淡淡的问,看着裴夜袭的眼眸里并无严厉,却透着几分惋惜和无形的阻止,似乎不想他再开口说什么一般,更是不想他开口阻止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裴夜袭从他爹的眼神里,看明白了他爹今天要宣布这件事情,已经是势在必行之事了,他阻止不了了。 他也明白爹的眼神里的意思是在说,他给过他去挽回江暮烟的机会的,只是他嘴硬的不肯去承认,也没有去挽回,所以如今,他也不能再后悔了。 可是 他就是不想要他爹宣布,因为一旦宣布了,那不就代表正好趁了裴风的心,如了裴风的意了? 就算江暮烟她此刻不喜欢自己了,那她也是做了他裴夜袭三年未婚妻的女人,岂有让给别人抢的道理? 所以他顿时就率先开口道,“爹,是这样的,前阵子,因为我的疏忽和懈怠,弄的暮烟很不开心,还因此大病了一场,所以经过这一次后,夜袭也觉得十分的惭愧,也觉得自己错了,想要对暮烟有所弥补。” “所以想要请爹允许,让夜袭能住到暮烟隔壁的院子里去,好方便保护她,最近不是总有刺客盯上了暮烟了吗?” 裴夜袭这话一出,秦红叶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裴弦和裴风的脸色却各自有了变化,裴虞则不动声色暗暗的观察着众人的脸色。 而最意外的莫过于江暮烟了,这个裴夜袭到底在搞什么鬼? 当初最巴不得她与他取消婚约的人,不就是他吗? 如今裴羽钦眼看要宣布结果了,他却猫哭老鼠的跑出来说什么想要对她有所补偿? 他想怎么个补偿法? 而裴羽钦也对儿子夜袭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很觉得意外,看来儿子是真的后悔了,可是他又哪里知道,烟儿是铁了心不后悔了。 再说了,他也答应了烟儿,会在今天的生日家宴上,为她宣布这个结果的,还她一个自由之身,如何能因为私心里想要帮儿子,就出尔反尔呢? 然而,夜袭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再怎样,想要疼他的心,还是占了很大的一部分的。 裴羽钦的心里不由有了几分为难和踌躇。 但是视线微抬,正好看到江暮烟看向他的视线时,裴羽钦就知道他不能出尔反尔,就算不为了别的,就为了江暮烟那双信任的眼神。 他裴家也不能因此再对不住这个女孩了。 “夜袭,不用了,爹已经把迎风派过去保护烟儿了,你自己的伤还没好,还是好好休息吧,要说弥补,爹和你,还有整个裴家,欠烟儿的就太多了,要给的弥补就太多了,不过烟儿是不会计较这些的,烟儿可是如此?” “裴先生说的是,大少爷没有什么需要弥补暮烟的,先生自然也是没有。” 141婚约取消了? 江暮烟淡淡的笑了一下后,又接着道,“暮烟孤苦伶仃,这几年全靠裴先生顾念与先父当年的友情,收留了暮烟,供暮烟吃住,暮烟感激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对先生和裴家有什么怨憎?” “只望先生答应我那最后一个要求,暮烟就更感激不尽了!” 说着,江暮烟就起身冲着裴羽钦福了福身子,一副请求的样子。 然后还补充道,“我相信,这也是大少爷的心中最想要的结果,毕竟再这般下去,大少爷心里不痛快,暮烟也觉得强扭的瓜不甜!” “大少爷,暮烟说的可是?” 江暮烟说完,还用平和安静的眼神看向裴夜袭,让裴夜袭真是有些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他总不能说,他现在并不想解除婚约了?他想还是和她成亲,娶她做他的正妻的! 他就算心里真的这么想,嘴上也不能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下说出来,毕竟这么多人,他这一说出来,反倒显得他多么稀罕江暮烟一般了,那他裴夜袭的面子往哪里搁? 毕竟这个家里的人,谁不知道在他和江暮烟之间,从前的相处模式,从来都是他裴夜袭不给江暮烟好脸色的。 这般一低头,怕是立即就让所有的人看了笑话! 若是没有别的人,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低个头,服个软也就算了,如此一想的裴夜袭,就只有硬着头皮,冷哼一声的别过头去。 口中还不冷不热,不阴不阳的扔了一句,“本是好意想要弥补你的,既然你不领情,那就算了,随便你!” 裴羽钦看到儿子,到这个节骨眼上了,居然还想要顾全他的面子,而不肯有所示弱和低头。 心中想要不叹气都不行了。 他虽是个当爹的人,却也不能完全无原则,无基本的事事都偏向自己的儿子不是吗? 是以,既然他们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便也只得无奈地道,“烟儿,你的那个要求我考虑了再三,虽然心中委实不舍,但是我还是决定同意了。” 说完,裴羽钦就定定的看了看江暮烟的脸,但是江暮烟却什么也没有多说。 只是福了福身子后,便重新坐了下来,然后眉眼便中规中矩的低垂下去,一副大家闺秀的静雅模样。 然而裴羽钦却知道,在江暮烟如此模样的下面,其实是在等着他对众人做最后的公布一刻的。 “好了,大家是不是也想知道,我今天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大家宣布?” 裴羽钦收回落到了江暮烟身上的眼神,缓缓地抬眸看向大家。 除了秦红叶和裴风,裴夜袭,心中清楚之外,在座的其他人都是有些好奇和惊讶的在等待着的。 都想知道裴羽钦接下来会说出些什么来。 尤其是裴弦,他总觉得接下来裴羽钦要说的话,肯定和那天下午他独自在江暮烟的房里商讨的事情有关。 也许马上就会揭露答案了。 然后他也就能知道,那些被他偷偷买回来的,藏在后院厢房的那一整个房间的东西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了。 “其实我想告诉大家的就是,从今天开始,夜袭和烟儿的婚约就此解除,从此男婚女嫁两不相干!” 裴羽钦的这话一出,秦红叶心中‘嘣’的一声,感觉那跟一直绷紧着的心弦,还是就此断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江暮烟果然是真的要和裴夜袭解除婚约了,而且竟然还取得了裴羽钦的同意,这算是什么事啊! 而裴风的心里,却如烟花灿烂般的笑开了花,暮烟这下算是真的和夜袭解除了婚约了。 那他若是再去向暮烟有所表示的话,就再也不用担心背负抢堂弟媳妇的恶名了,不是吗? 裴夜袭却在听到他爹究竟还是说出了这句话之后,顿时英挺俊美的脸,立即就低沉阴鸷,冷若冰霜了起来。 那视线也从那一刻开始,再也没有多看江暮烟一眼。 心中更是把他爹裴羽钦也给怨上了! 明知道他已经不想解除婚约了,但是爹却还是开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了这样的话,不是摆明了不帮他这个亲生的儿子吗? 最早不是他最希望江暮烟能嫁给自己做妻子的吗? 如今他愿意了,他爹倒好,给他们把婚约取消了,这又算什么? “老爷,您是不是说错了?您说什么,要把大少爷和少奶奶的亲事取消?可这,这” 三夫人林琼花也傻眼了,她心中不止一次讨厌这个江暮烟的存在,因为她的存在,使得她和秦红叶的争斗中,才会落入下风。 也知道虽然她也一个劲的讨好这个江暮烟,但是在江暮烟的心里,显然是要和秦红叶更亲厚一些。 但是这并不等于她乐于看到裴夜袭和江暮烟解除婚约,这完全是两回事。 142迁怒了裴风 “二嫂没有听错,羽钦也没有说错,虽然很遗憾,但是这个决定我也不得不经过好些天思考后,终于给予决定了。” 裴羽钦的脸上露出几分凝重之色,“夜袭是我的儿子,烟儿我也一直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的疼爱,两个都是我的孩子,手心手背也都是肉,我这个做爹的人,自然是希望他们好,希望他们幸福才好。” “只是这婚姻之事,还真是需要几分缘分,这两个孩子,亲事定于了三年之前,按说,若是顺利的话,我如今孙儿孙女都该抱在手上了,只是” 裴羽钦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大家都理解了。 因为这个宅子里谁不知道裴夜袭,不喜欢看到江暮烟啊,所以才会一直拖着不娶她进门,情愿外面不停的纳妾。 也就难怪了,今天夜袭进门的时候,笑容满面的反常,原来是裴羽钦终于同意他解除婚约,可以不必娶江暮烟了。 怪不得呢! 众人这下,算是把裴夜袭开心的理由找到了。 殊不知,裴夜袭觉得冤枉的很,他开心的根本不是因为他知道今天他爹,就会宣布他们婚约解除的事情,若是早知道的话,他哪里还会笑的出来? 他笑是因为他不想让江暮烟总觉得他不想看到她,对她没有好脸色,所以才这么精心准备和打扮了一番。 却没想到,等来的竟然是这样的消息。 如今,爹还这么说,是想责怪他这桩婚事不成,全是他的错吗? 裴夜袭当场就有些忍不住的站了起来,冷冷地就道,“爹您说的没错,婚姻之事自然是需要缘分的,而我就是看江暮烟不顺眼,怎么跟她成亲生孩子?” “所以解除婚约正好,她嫁她的人,我也不必再为纳个妾还要顾虑她的存在而烦躁了,这不两全其美吗?再说了,她不也迫不及待的想要和我解除婚约,好攀上其他的人吗?” 说完,裴夜袭的眼神,还满含冷厉之火的看向了裴风。 让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落到了裴风的身上,不可抑制的开始猜测裴夜袭说这话的原因所在。 裴风先还觉得有些尴尬,但是随后便就大大方方,坦坦然然的面对着裴夜袭的目光了。 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光那姿态,就够裴夜袭觉得他是在挑衅了。 不由更是怒火中烧,“大堂哥,觉得夜袭说的不对吗?” “夜袭认为是对的,那便就够了,至于我觉得对不对,并不重要,夜袭说呢?” 裴风前次已经在裴夜袭的房间里,与他不欢而散了。 今日,他要在这大庭广众下和他吵闹的话,他也没有什么必要特别的想让于他。 只是眼前,裴夜袭只要不堂而皇之的发作,说出难听的话,他就看在叔叔的份上,忍他一忍好了,这是裴风的打算,也是他的风度。 江暮烟却没有这么好的忍耐-性-了,她原以为,裴夜袭会冲着她来,没想到他会因此迁怒裴风,他还有完没完了? “大少爷,多谢大少爷关心暮烟以后的终身大事,不过既然暮烟此刻与大少爷没了婚约,那么就请大少爷不要操心暮烟以后的事情,大少爷还是去操心你自己的妾室就够了。” 江暮烟这话一出,裴夜袭忍耐了半天的情绪,顿时就爆了,顿时回身凌厉不已地道,“怎么,我才随便问了大堂哥一句,某些人就要紧跳出来帮忙说话了,在今天之前,江暮烟你还是我的未婚妻,我怎么不知道你何时和我的大堂哥这么熟悉了?” “大少爷!请你注意你的言辞!” 江暮烟顿时也大声而犀利地看着他,“大少爷这是在怀疑我和大公子有私情吗?” “夜袭够了!” 裴羽钦一见这种情况,顿时淡淡的吐出了四个字。 裴夜袭听到裴羽钦的声音,本能的一窒,没有再出声,而裴羽钦也在此时看向江暮烟,淡淡地道,“烟儿,你也坐下!” 江暮烟很想再说点什么,却在裴羽钦那样的目光注视下,不由自主的便屈服了,听话的坐了下来。 “夜袭,我们是商人之家,生意不成还仁义在呢,何况你和烟儿,好歹也是做了三年未婚夫妻的人,如今婚事不成,虽然有些遗憾,但是烟儿以后还是会住在家里,还是我们的家人,爹希望你最基本的礼貌和风度还是要有的,再说了,这不是你从前每回都来我这里要求和闹的结果吗?如今遂了你的心愿了,你反倒不开心了?” “还有在座的大家,也都要继续把烟儿当成裴家的一份子,亲切的对待,烟儿的第一身份是她江暮烟本身,而不是因为她是夜袭的未婚妻,所以我才对她好的,我这么说,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是,老爷!”所有的人都异口同声地应声道。 “老爷,您放心吧,烟儿我当她是女儿一样,根本舍不得她走,既然从今往后,烟儿还住在家里,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我们哪个又还会欺负了她?” 秦红叶勉强的带着笑容,上前打圆场,心中想着,果然夜袭把这笔账算到风儿的头上来了! 143曲终人可散 “正是,老爷放心,虽然暮烟与夜袭成不了夫妻,不过这是缘分所致,更何况既然对暮烟和夜袭来说,都是得偿所愿的大好事,那还有什么可说的?我们自然会继续一如既往的对待暮烟,绝不会让她有了生分孤寂之感的。” 三夫人林琼花也连忙站了起来,一派热心殷勤的说道。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烟儿,你也听到了,若是有什么需求,还是和从前一样,只管开口吩咐就是了。若有谁懈怠于你,尽管随时随地来找我说!” “谢裴先生,谢二夫人,三夫人,也谢谢诸位的厚爱,暮烟在此多谢大家了!” 江暮烟连忙起身,对这众人各行了礼。 “好了,暮烟,你这般客气做什么?当真是生分了,若是愿意还是和以往一样,叫我伯娘便是了,别叫什么劳子的二夫人,弄的像的今次头一天认识似的,不知暮烟意下如何?” “多谢二夫人美意,不过裴府是大户人家,自有大户人家的规矩,暮烟既然已经和大少爷解除了婚约,那如何还能对二夫人不敬?以后还是叫二夫人比较妥当!” 江暮烟虽然不想这么快就和裴家所有的人撇清关系,但是红月也提醒的对,若是以后要和裴羽钦在一起的话,眼前这些称呼和关系,还是要尽快的断一断比较好的。 不然的话,以后牵扯不清,就不好了。 “哼,现在知道提规矩了,你早干” 裴夜袭冷哼了一声,话刚说了一半,就被裴羽钦一句温和中透着几分微微严厉的语声截断道,“夜袭!住口,你不是小孩子了,今天这是在做什么?” “爹,我,我只是看不惯有人装乖巧,装贤良淑德的虚伪面目而已。” 江暮烟一听这话,顿时心底就来气,这裴夜袭,他还真是决心要让她对他讨厌到死了是不是? 便顿时就想回口,却已经听到裴羽钦很是严厉的声音响了起来,“夜袭!你胡闹的该够了!现在你就给我回你住的院子里好生的修养和冷静一下,五日之内,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你离开房间,青书,现在就送大少爷回去。” 这是所有人第一次看到怒形于色的裴羽钦,包括江暮烟自己在内。 而直接承受了裴羽钦这般怒色的裴夜袭,此刻终于清醒过来,他似乎又做了太过激动的失去理智的事情了。 明明告诉过自己要忍耐,要重新让江暮烟喜欢上他,要把她夺回来的,怎么事到临头,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说出越来越难听的话了? 今日过后,江暮烟怕是只会越来越讨厌自己,那一日,江暮烟含泪说出的那句誓言,到如今还在他的心间,不时的重复着,令他的心绪起伏不宁。 而且他明明知道爹最不喜欢他如此不冷静的样子,怎么现在反而在这么多人面前,令爹不快了呢? 裴夜袭的懊恼自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形容的,所以此刻看到他爹裴羽钦第一次没有了半分笑意的严厉脸色,本就甚是对他爹敬服不已的裴夜袭,再也没有敢多说什么,就走了出去。 而青书顿时就紧跟在裴夜袭身后,监督他回他自己的院子去了。 “烟儿,我代夜袭向你道歉,他” “裴先生,没关系的,暮烟知道大少爷不过是一时气愤,所以难免有些言语激动,不会把他说的话放在心里的。今日是先生您生辰大喜的日子,便不要再为暮烟的事情诸多操心了,而且先生连日来忙碌不堪,疲累不已,今日生辰,我等晚饭也均吃完,便把剩余的时间留给先生好生歇息一番吧!可好?” 江暮烟本来是有很多委屈的,不过看到裴羽钦亲自要给她道歉,她还是不舍了。 这里这么多人,裴羽钦身为一家之主,已经很多事务烦心,他需要有他身为当家家主的气势和威严。 如何能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为她折损? 所以一听出他的下文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她就立即打断了,便是不想他说半句给别人感觉有些委屈的话来。 江暮烟的这般心思,裴羽钦固然不知道,但是从江暮烟眼神中微微透出的一丝不舍,还是被他接收到了。 不由顿扼了一下,发现他一下子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因为面对这样的江暮烟,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在场的其他人,听到了江暮烟的话之后,各个则都纷纷一下子表现出如梦初醒的样子,“是啊,老爷时光不早了,我们也都该告辞了,您早些歇着吧。” “是啊,叔叔,明日一早,叔叔就又要开始忙碌裴家里里外外的事情了,侄儿等实在不忍心再诸多打扰和占用叔叔您的休息时间了,就此告退了。”裴虞连忙也适逢时机的一脸关心和敦厚的上前附和道。 “老爷,那我们就先走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一干人就都向裴羽钦道别完了。 而裴羽钦见状,也只好一一点头,表示应允,就这么眼看着江暮烟和其他所有人一同离开了韵华厅,各自回去了。 144礼物送哪了? 人群都走光了,之前还热闹不已的韵华厅,此刻顿时就显出几分冷清了起来。 让陡然间站在这厅中央,莫名就成了孤家寡人的裴羽钦,不由自主的就觉出几分怅然若失的感觉来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青书送完裴夜袭回到他住的院子后,又返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他家老爷有些萧索的背影。 不由心中升起了一股为老爷心怜的感觉,正当他想着该如何安慰老爷,该说些什么的时候,裴羽钦却已经转回了身子。 “青书,夜袭被送回去了?” 他的语声温润清亮,哪里还有之前半分萧索的感觉? 显然完全又恢复成了那个看似温润,实则如同铜墙铁壁般战无不胜的商场传奇的裴羽钦了! 让青书顿时再不敢流露出丝毫想要慰藉他的神色,完全把自己的情绪都收敛了起来,只是恭敬的点头。 “是的,老爷,青书看着大少爷进了房间,吩咐人把大少爷伺候歇下了,才回来的。” “嗯,知道了,让人来收拾一下,我们也回去吧!” “是,老爷,只是大少爷的情绪似乎不太好,老爷您不管他吗?”青书一路想起回去的时候,裴夜袭那难看的少见黑脸,不又迟疑了一下又问。 毕竟夫人早逝,老爷就大少爷这一个独子,老爷对大少爷的珍爱之心,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到,从来大少爷的要求,老爷都是尽量满足的。 此番,大少爷分明怒火中烧的不行了,老爷竟然半点都不像以往那般着急?这倒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不用管他,这么大的人了,什么事情是该做的,什么事情是不该做的,什么话是该说的,什么话是不该说的,他应该心中清楚。” 裴羽钦有些淡淡地看了看这寂寥了不少的韵华厅,抬脚就边往门外走。 “他今天的行为就应当让他自己回去冷静一下,若是连自己喜欢的人或者东西,都不会采取正确的方式,争取到手的话,那他就实在不配做我裴羽钦的儿子。” 青书听了这话,再不敢说什么了,知道在老爷的心里,为了今天大少爷的失态和失风度的行为,恐怕已经很失望了。 他作为一个旁观者,也看出来了大少爷显然是有些后悔了,并不想跟少奶奶解除婚约了。 然而大少爷予取予求惯了,便是连示弱的话,也是学不会说。 结果本来可能还能有上几分转圜余地情形,今天之后,怕是再难转圜了。 也难怪老爷会如此的生气了。 “青书,以后夜袭再无缘无故到帐房领银子,就来告诉我。” “是,老爷,不过若是大少爷只要十几二十两银子,帐房也不给吗?若是那样的话,我怕大少爷他” 裴羽钦听了这话想了想,也觉得有些不现实,毕竟他每天要忙的事情那么多,若是真的每一笔钱都要进过他的过目的话,那不是要把他烦死? “这样,以后夜袭但凡是超过50两以上的银子取用,就都需要经过我的批准,你让夜袭直接来找我,否则的话,谁也不许给他银子,谁若给了他,谁就离开裴家,另谋高就!” “是,老爷,青书一会儿就会宣布下去,让所有帐房的管事都知道这件事情的。” “嗯,这事务必办好。我就是不甘心,难不成这么多年来,我竟然就娇惯出了一个只懂得挥霍,其他半点别的本事都没有的纨绔子弟了不成?” “是,老爷请息怒,不要动气,其实大少爷文采出众,武艺超群,绝对不是那些只懂得挥霍的纨绔子弟可比的,今日大少爷说话的确急是急了点,但是也都不过是……” “好了,青书,你也不用去帮着他说话了,夜袭是我的儿子,我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性格,我如何会不知道?好了,不说这个了!” “是,老爷!” “对了,那些礼物,你都让人送到哪里去了?” 裴羽钦走着走着,突然问道。 “回老爷,和往年一样,都送去库客清点登记去了!”青书立即回禀道。 想着那些二夫人三夫人之类的送的无非就是药材啊,或者就是织品啊之类的东西,虽然那些东西在裴府外,可能是价值不菲的厚礼。 但是对于在裴家,每个月领着老爷给的丰厚的月例银子的二夫人她们,送这样的东西给老爷,根本算不得什么,老爷自然也不会很稀罕的。 所以每年,所谓的这些礼物,也无非就是重新送去库房登记一下就算了,老爷从来不会过问这样的小事的。 今天居然会问他那些礼物送去了哪里,不得不说让青书也有些惊讶。 “去把烟儿送的那个盒子取回来!” 裴羽钦可没忘记,江暮烟递给他盒子时的情景,想着那里面若真是一副为了送他而作的画的话,那么,那副画,画的又会是什么呢? 145看画辨真情 “老爷,少奶奶,呃,暮烟小姐送的那个礼物盒子,青书已经让人先一步送回老爷您的放进里去了。并没有送去库房一并统计。” 青书还是习惯-性-的叫江暮烟少奶奶,待叫出口了才意识到如今她已经和大少爷解除婚约了。 遂顿时就改口叫了暮烟小姐四个字。 “你把烟儿送的那个盒子送回房间去了?”裴羽钦微微的有些惊讶。 “是的,青书想老爷应该会有兴趣看看暮烟小姐送您的礼物的,所以就自作主张没有让人一并送去库房。小姐送的是什么,青书也叮嘱过不许任何人打开,只等老爷您自己亲自去拆开!” 青书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毕竟往年江暮烟送给老爷的东西,他也是让人一并送去库房,登记造册好了之后,再向老爷汇报的。 然后根据老爷自己的要求,再去库房提拎相应的器物出来使用,就好比江暮烟送过的砚台之类的东西。 但是今年,他总有一种感觉,江暮烟变了很多,变得不像原来的江暮烟了。 而且改变过的江暮烟,似乎很讨老爷的喜欢,至少老爷从前虽然也疼爱她,但是却没有最近这段日子这般的明显的宠溺和向着她。 甚至这一次,为了遂江暮烟的心愿,竟然会同意她和大少爷解除婚约,这样的事情,在过去他想都不敢想。 所以鬼使神差的,江暮烟这次送上的礼物盒子,他接过后,第一时间就偷偷吩咐了人送去了自家老爷的房间,没有请示任何人,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如今被老爷这般反问起了,他才惊觉他居然做了不经请示的事情,当下就有些惶恐了起来,“老爷恕罪,是青书逾矩了!” “青书,你不用慌张,这件事情你做的对,我不是在责怪你,好了,回去吧!一会儿不用你伺候了,早些睡吧。” “是,老爷!” 静静的房间里,只有烛影摇晃,孤灯陪伴着他。 但是裴羽钦却不觉得孤单,缓缓地把那个江暮烟送的盒子打开。里面一副画纸卷好的纸卷就轻飘飘的摆放在了中间。 显得那个盒子反而看上去很大,很豪华。 裴羽钦一愣,他早就猜到可能是画,可是却没想到这副画简单到这样的地步,竟然连装裱都没装裱一下? 随后他便又想到,若这幅画是前日中午烟儿所绘的那一副的话,昨日白天,他不允许她再起身下床,她承诺他会听话。 那么这话未来得及被装裱,便能解释了。 轻轻地放下盒子,拿起里面的画卷,轻柔的展开,不过一半,裴羽钦的脸上便显出几分惊呆之色。 画上的男子容色绝尘,临窗正在专心的看着书,风吹着他墨色的长发,有几缕飘扬了起来,雪白的衣衫,衬着同样如玉的肌肤,墨黑的凤眸深瞳中,透着几分柔和清雅的光芒。 睿智、成熟,却又透着一种超脱尘寰的美,使得整幅画也显得格外的意境脱俗。 这个人是他吗? 原来在烟儿的眼中,他竟然是这般的美好而无暇的吗? 裴羽钦知道这幅画,画的正是那一日烟儿被他召去未雨楼,准备就夜袭的九妾上门寻衅的事情,跟她好好谈谈的那一日。 因为那一日,他便是坐在未雨楼的书房内,临窗在看手中的账册的。 而也是那一日,他发现了如今的烟儿的种种奇特的举动。 如今细细回想起来,那一日她看到他双颊发红,眼神凝滞,这些都其实都是很不同寻常的。 她那副完全被自己惊艳住了的样子,眼中没有熟稔,只有对他的陌生和无数的好感…… 所有的这些都代表了什么呢? 裴羽钦不敢深思下去! 只是静静的看着画上的他的样子,用手指细细的摩挲着画面上墨的痕迹,这幅画,画的很是精致,细腻,很多笔法甚至是他从来不曾见识过的,人物的神态和面容的传神度就更是不用说了! 所有的这些,都足见作画之人的用心了。 裴羽钦几乎难以想象,这样一幅画竟然是在烟儿那般高热的情况下坚持画出来的。 而也是正是为了画这幅画,烟儿差点高热的把她自己给烧死了,若是没有她自己在半清醒半昏迷中的那个退热药方,如今有可能就没有她了。 那般用自己的生命做代价,只为了画一个他送给他做生日礼物? 烟儿啊烟儿,我到底是该说你傻,还是该说你太真? 真的半点都不懂伪装,你真的还是原来的那个烟儿吗?若你还是原来的烟儿,你又如何会用那般的目光看我? 裴羽钦心底不停的自问,之前有些不明白的情绪,此刻已经又有些清楚明白了。 虽然如今的烟儿,似乎是说的出一些能证明她还是烟儿是事情,但是一个人再怎么性情改变,不可能连喜好和书写笔法之类的习惯都一并改变掉的。 尤其是烟儿身为东云国第一才女,她是自小就习书练字的,那手飘逸的草书,已经完全自成了一格。 146忍不住想问 然而,如今这副画上,左上角的题诗,无论是从笔法上,还是从书写上来看,都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的字体,若说原来的烟儿的草书带着飘逸隽秀,与世无争的味道的话。 那么眼前的这四句正体楷书写就的短诗,就只能用典雅端庄中透着极丰富的灵气来形容了。 这样两种字,若说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裴羽钦现在就可以把眼睛挖出来,去喂给狗吃! 至此,裴羽钦再也忍不住重新卷起画卷,放进盒子中,然后把盒子放到书架后头放好之后,便立即取过架子上的灯笼罩。 把烛火移入了其中,然后开了房门便走了出去。 他现在突然就有一种冲动,要去看看江暮烟,他要亲自去问她一次,她到底是谁? 而此时的江暮烟,也心情激动澎湃的坐在房间里,已经梳洗过的她,就是无法安然上床去睡觉。 而是心中不断的在大喊着:她和裴夜袭的婚约终于解除了! 太好了! 天知道,她有多么担心婚约若是无法解除,而她却不得不和裴夜袭那样任性却又风流不羁自大男人成亲的话,她往后的日子有多么的辛苦。 估计她会忍不住天天要和他吵架,而且很有可能在她说的话,太刺激了裴夜袭后,裴夜袭也有可能打她。 若是那样的话,这个世界又没有什么妇女维权机构,也没有什么一视同仁,公平公正的法律。 男人打女人,丈夫打妻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加上裴夜袭还有武功,就算她要反抗,她也不是他才对手…… 诸如以上这些种种的情形和想象,都让江暮烟,对她和裴夜袭未来的可能的生活,不抱有任何的信心。 但是现在不同了,婚约解除了,在他们还没有正式成亲之前解除了,那就代表她自由了,多好! 她可以放心大胆的不用再有顾虑的喜欢她心目中喜欢的人了,她也可以不必再背负媳妇爱上公公的恶名了。 虽然以后若是她和裴羽钦真的有结果的话,这样的过往肯定还是会被人拿出来戳脊梁骨,但是至少在江暮烟的心里,此刻是问心无愧的。 红月已经去睡了,江暮烟这一次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她在继续睡在她床边的踏脚床板上了,坚持要她回她自己的丫鬟房里睡。 红月执拗不过她,也就走了。 所以如今房里只剩下江暮烟一个人,兴奋的坐立不安的佯装正在看着一本书。 其实不过是脑子里在胡思乱想着一些东西而已。 门扉上传来轻柔的叩门声,把江暮烟从神游天外中拉回了现实。 以为是红月还是不放心她,又来敲门了,江暮烟顿时便道,“红月,别敲了,我这就去睡还不成吗?” “烟儿,是我!” 只这短短四个字,顿时让江暮烟惊讶的手中的书本,掉落到了地上也不自知。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声音,快速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赶紧冲向房门口,门外内用力的一拉开,门外提着灯笼的白衣男子,便如月下踏雪而来的仙子一般的,站在门口,正看着她。 江暮烟有些呆了,再一次陷入了痴傻的只盯着裴羽钦看的境地了。 裴羽钦轻轻地咳了一下,“烟儿,我有话要对你说!你要和我站在门口说话吗?” “啊?请,请进!快请进!” 江暮烟闻言,脸一烫,顿时快速的就让开了门,让裴羽钦走了进来,然后不敢立即回头看他,而是颤抖的关上了房门。 除了她自己,她不想让他再看到她的紧张和激动。 裴羽钦进了门之后,便把灯笼内的蜡烛给吹灭了,然后便把灯笼放到一边的专门挂灯笼的架子上。 回头的时候,江暮烟也终于关好了门,自我以为的建设好了自己的心理防线的抬头坦然的看向了裴羽钦。 “烟儿,我打扰你休息了吗?” “没有,我还没有打算睡,你,你呢?怎么这么晚还不休息,还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按说,这样的深夜,这样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要惹人非议,也与礼不合的。 但是此时此刻,两人心中都明白这一点,但是却没有人主动提出这个里,似乎都有意避开了这个问题。 “你送的礼物,我看到了,我很喜欢,谢谢!” 裴羽钦略微有些尴尬的说了这一句,然后就心中有些懊恼的他本来要说的分明不是这个,怎么话到嘴边就不由自主的改了口? “呃,献丑了!我本来想要送你的并不是这个,可是,我这一病,就没能给你送上特别一点的生日礼物,到头来还是只能简陋的作了幅画给你,我真是很汗颜了,难得你不嫌弃就好了!” “烟儿,你我之间用得着这般客气的说话吗?坐吧!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情想要和你确认一下的,只是” 裴羽钦看着她柔和美丽的眉眼,一时间有些微微的踌躇,不确定接下来那话要不要问出口。 “只是什么?” 147和盘全托出 江暮烟感觉到了现在的裴羽钦似乎有些心绪不宁的样子,不由立即担心的道,“有什么话便说吧,我若能告诉你的,定然不会对你有所隐瞒和欺骗,只是我不能说的,也请你不要令我为难。” 已经多少有些明白他可能想问的会是什么了,江暮烟不得不有所保留地给予回答。 毕竟跟他说,她是借尸还魂来的未来人,这样的事情会不会把他吓坏,她心里委实没有这样的把握。 这古代的人对巫蛊之术,还有什么鬼怪之说的,还是很重视,也很忌惮的。 尤其裴家也是个大户人家,裴羽钦本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这方面的忌讳,江暮烟实在不敢冒这个险。 对于裴羽钦终于还是怀疑起了她的身份这一事情,江暮烟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因为她以为早先在未雨楼的时候,裴羽钦就该发觉她不对劲了,结果他却没怀疑到她。 如今他骤然间又想通了,觉得她异常,前来询问她什么,也是在她意料中的事情的,算不得太意外。 所以江暮烟的表情和神态都是极坦然的。 “既然烟儿这么说,那我也就不回避了,你是还是原来的烟儿吗?” 裴羽钦问这个话的时候,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江暮烟的眼睛,和脸,似乎在等待她最真实的答案。 江暮烟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轻声地反问,“若是我的答案是否定的,你会不会立即吓的转身逃跑,然后让人把我捆绑起来,去烧死?” 裴羽钦一听这话,顿时一愣,反射性的就道,“怎么会呢?就算你真的不是原来的烟儿了,我也不会把你去烧死的。” “为什么?若我已经都不是原来的我了,那你想要照顾的故交好友的女儿已经没了,你难不成还要对我好,继续养着我,照顾着我不成?” “烟儿,你这话不对,就算你不是原来的烟儿了,但是这身体总还是原来的烟儿的不是吗?你是一个大活人,有精神,有思想,有灵魂,也有良知,我怎么能把你烧死呢?” “你当真这么想?” “烟儿,我裴羽钦在商界立足,本的就是诚信二字,还从来没有人把我的话不当真的呢!难道,我的保证这么不足以让你信任?” “当然不是!” 江暮烟顿时反驳了道,然后表情就有些尴尬了起来,“对不起,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 “没关系,我明白!我没有怪你,那对于我的问题,烟儿你是不是能给我个准确的答复了?” 两人之间在这个问题后,再度沉默了一下。 良久,江暮烟才点头承认般的说了两个字,“不是。” “不是什么?你是说你不是原来的烟儿了,是吗?”裴羽钦的脸上的神情,有了短暂的凝滞,随后好一会儿,才轻声的问出这句话。 “是,我不是原来的江暮烟了。” 江暮烟诚实的给予了裴羽钦答案,给予了她在这个世界里,第一眼喜欢的人最真实的答案。 她就算隐瞒掉所有的人,也是不想对裴羽钦有所欺骗的。 她知道她当然可以不承认,毕竟如今的她,有着不少原来江暮烟的记忆,要想蒙混过关,绝对是不困难的。 但是既然开口问她这个问题的人是裴羽钦,她就不想编撰什么故事,以图蒙混过去,所以她选择了说真话。 “那你是谁?你叫什么?” 原本认为,怎么也该有些恐慌和害怕的自己,此刻问出这个问题后,却只觉得心中豁然开朗一片,似乎终于弄明白了一个真相,浑身上下竟然只有轻松,完全没有该有的反应。 “江暮烟!”江暮烟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也许你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事实上,这还真是冥冥中注定的天意和巧合,不但我的名字叫江暮烟,就是我的父亲的名字也是叫江辉山。我和原来的江暮烟一样,也是自幼无母,是和父亲相依为命长大的。” “我自幼身体孱弱,呼吸系统和心肺功能都不全,受不得半点污浊的空气,或者是过于激动的情绪,甚至是一场稍微大一些的风,也会使我高烧不止,危及生命。” “所以我从很小开始,就几乎是被养在纯氧的空气清新,环境极好的室内的,我没有出过门,所有的世界不过是一个房间,我所有的学识来源,也都是在那间承载了我全部生命依托的房间里。” “但是便是这样,我也没有能够长久的活下来,八天前,我死了。然后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便已经在这里了,在这具身体里面了。” “所以你可以叫我烟儿,只是这个烟儿,已经不是你原来口中叫的那一个了,你现在知道了,预备把我怎么办?” 江暮烟几乎没有半点隐瞒的把她能告诉他的,都和盘托了出来,然后便定定的把目光落在了裴羽钦的身上,等着已经知道了真相的他的处置。 裴羽钦却怔愣在原地,无法立即给予反应。 他虽猜想到了,如今的烟儿已经不是原来的烟儿了,但是听到当事人真切的亲口承认她是另外一个人的感觉,还是令他的心灵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如今她问他预备怎么处置她,他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排她,对待她! 148心意让你知 “我” “羽钦,你可害怕我?” 江暮烟看着他怔愣无语的样子,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突然快速的来到他的面前,以一种很近的距离的仰头看向他。 裴羽钦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他就是觉得不害怕,所以才觉得不正常。因为正常的反应是他就是该害怕,然后僵硬着身体转身离开的才对。 毕竟眼前的这个会走,会说话,会思考的身体里面,已经换了一个他完全不认识,完全不了解的不知道是什么人的灵魂。 借尸还魂啊,这等阴邪之事,无论怎么看,都是一种不吉利的存在。 但是他却不害怕,相反,他还觉得如今这双正仰头看着他的眼眸里,那般灵动和清澈的光芒那么的吸引人,让他见了,心底也忍不住荡漾起了层层的涟漪。 比起烟儿原来的冷若冰霜,清冷自持的眼神,他显然是更喜欢现在的温暖的带着恋慕的看着他眼神的。 所以他摇头,因为他无法点得下头去。 “那你可知道我很喜欢你?”江暮烟见他摇头,也就干脆大着胆子的准备把她的心意表露给他听了。 裴羽钦这下非但是怔愣了,简直还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本来是不知道江暮烟喜欢他的,只是从她那天的那个眼神,还有今天收到的这幅画上,才确认了她对他的感觉。 但是他的身份,他的心理,都不容许他在这个年纪,这个位置上,接受烟儿这样的一个女子。 更何况,这种喜欢,怎么也是不能摆到台面上的,太容易招人非议。 他也以为,就算是喜欢他,烟儿也只会摆在心里,不会选择诉诸于口。 但是,他却料错了,非但料错了,而且还大错特错,因为烟儿竟然就这么直白的对着他说了出来。 这个烟儿委实是大胆的出乎他的所有意料。 多年来运筹帷幄,从来算无遗漏的他,唯独在对着她的时候,总是算不对她的反应和举动。 现在她这般问他,他完全不知道是该点头好,还是该摇头好。 好在江暮烟似乎不急着他给她答案,而是继续道,“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你,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从前,我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但是那一天,我站在你的窗外,看到你在窗子里的桌前看书的情景,那一瞬间,我的心跳的快的像要从我的身体里面跳出来一般,我无法从你身上移开我的任何一点点视线,眼睛里除了你,我什么也看不到,我想这种感觉就是喜欢!” “而且不管什么时候,每次只要你出现,我的思维,我的行动,就会变得激动,大脑想要控制都控制不住,这种冷静、平淡、从容一概都因为你而失去了,我想我陷的太快了,所以对不起,我不想令你为难,但是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喜欢上你了。” “我知道,今天,此时此刻,你我的身份和立场,我若稍有些理智,也不该与你说这样的话,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不希冀你对我如今的表白也会有所回应,只希望你不会因此在心底厌恶我的喜欢,这一点,你能答应我吗?” 裴羽钦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他无法对她说,他的心中听了她说的这些话后,已经翻起了多大的汹涌波涛。 许多年都不曾有过起伏的心潮,因为江暮烟的这些话,第一次也变得激动难耐了起来。 江暮烟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什么太动听的话语,过往的十多年里,不知有多少女人说过比她更肉麻,更直接,也更能令人感动的话。 但是却一次也不曾让他感动过,激动过,因为他总能从她们的眼神深处,读出功利和贪欲。 只是这一次,却不同了,他无法从烟儿的眼底,看出任何一点点别有所图的影子。 她的眼神清澈干净,除了对他再真诚真实不过的喜欢和恋慕和之外,就只有成熟的智慧的光芒。 她的话也不是最动听的,甚至可以说是平实无比的,但是却能清楚的令他感染到她心中无比的真情真意。 裴羽钦知道,这个女子,只是喜欢他这个人,和他是不是叫裴羽钦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关系。 今天他若不再是东云国的传奇,不再是这东云国的第一御用皇商,不再是裴羽钦,她对他的喜欢也不会因此改变。 这样只是单纯的喜欢他,他如何会在心底厌恶她? 又如何能厌恶得起来?要知道这样纯粹的喜欢和感情,在他很多年之前就曾经一心盼望要得到,但是得来的却只是失望。 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眼看他都快要至不惑之年了,烟儿她却出现了! 这算是上天对他年轻时愿望的一种满足,还是在对他的一种考验? 裴羽钦无法判断出来。 江暮烟却在看到他又一次的点头后,心中宁静和满足了起来,就这样吧,不用在他的面前继续掩盖自己的心思和 149担心的是你 她真的不指望裴羽钦如今就能对她有所回应,哪怕这一辈子,裴羽钦对她都无法回应,只要一想到她已经把她的心意告诉了他,她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喜欢一个人,又不是非要强求这个人也一样要喜欢自己的,有时能看着他高兴,平安,就已经是另一种幸福了。 所以江暮烟放心的微笑了,“这样很好了,羽钦,我很高兴和满足了,以后就这样吧,我还会继续喜欢你,但是我一定会掌握好尺度,不会让你感觉压力和厌烦。” “你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以往怎么生活,你还怎么生活,只希望当你有烦恼或者有什么话,不能也不想对别的人说的时候,可以来找我。” “我保证,我会是个最好的倾听者,就让我们先从普通朋友做起好了,你觉得好吗?” 裴羽钦又一次点头,但是点头过后,又似乎觉得太草率了,顿时就道,“烟儿,你” “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吧,我说过了,对你,我不会有所隐瞒,能告诉你知的,都会告诉你知。” “我想知道,你在了这里,那原来的烟儿去了哪里?她去到你的身体里去了?” 江暮烟一顿,神色有些犹豫的摇了摇头,“说真话,这个问题,我难以回答你,因为我也不知道原来的江暮烟的灵魂会去到哪里。” “不过去到我的身体里面那是不太可能的,因为我的身体,已经不能再承载任何力量了,所以我才会死掉,我相信哪怕再换一个灵魂,也同样不能令我那具功能已经丧失的身体,再重新恢复活动的能力,所以” “所以原来的烟儿很可能已经死了是不是?” 裴羽钦淡淡接口,表情很安静,眼神却不像他的语气和表情那般的平和。 江暮烟本想和他提起那块在她的床边地上捡到的螭纹玉佩的事情的,但是一想到那块螭纹玉佩主人是他唯一的儿子裴夜袭,她便就吞回了差点要说的话。 而是轻微的点头,“是的,我不能否认这个可能。” “但是烟儿往日与人无怨,近日与人无仇,身体虽然不若练武之人那般强健,却也一直无病无痛的,好端端的何以会突然的死亡?” 裴羽钦的疑问,令江暮烟的心里微微的升起了一丝丝嫉妒。 想着他虽然没有害怕她这个借尸还魂来的陌生灵魂,却也待自己,未必有待以前的江暮烟亲厚。 毕竟那个江暮烟的灵魂才是他故人之女,而不是自己这个孤魂野鬼般的完全陌生的魂灵。 想到此,江暮烟的神情不由有些黯然,低声地道,“这个问题,请恕我也无法回答你了,我会进入这具身体,也是因缘际会,并不是我内心的强求,我既然能进入这具身体,便是因为这具身体的灵魂已经不再了,否则的话,我如何能进得来?” “虽然她的身体大脑皮层的深处,残留了一些记忆的碎片,我能通过那些记忆碎片对她过去的生活,稍稍知道那么一星半点,但是对于她到底怎么死的,我的脑海里,却全无影像,所以抱歉,我无法为你解答你的疑惑和担忧。” 江暮烟这话刚一说完,就发现裴羽钦的手指抬起了她的下巴,他完美而优雅的面容上,正带着几分淡淡的疑惑和轻松的笑意。 “烟儿,你是在不高兴吗?”他问。 江暮烟呆住了,被他的动作和他眼底深处也弥漫出来的笑意给惊呆了,但是嘴巴却还是本能的回答。 “没有,我为什么要不高兴,你担心原来的江暮烟的下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毕竟我才是那个鸠占鹊巢的人不是吗?在这之前你根本不认识我,所以你放心,我都能理解的,真的。” “烟儿,你还说你没有不高兴?虽然我很多时候并不了解女人,不过你的情绪好坏,我却能轻易的分辨出来,所以我知道你是在不高兴了!” “不过有一点你没听明白,我问你原来的烟儿的下落,问你她是不是死了,并不是因为我不关心你,或者是我太关心她,我现在想的是,当初的烟儿既然无病无痛,却突然死了,那么她的死就很蹊跷。” “而也是自从她死了,新的烟儿你来了之后,暗中来刺探和暗杀你的刺客就没有停过,我在担心的是,原来烟儿的死,和现在的刺客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或者说,他们当初以为已经把烟儿杀死了,但是却没想到还能看到活着的烟儿,他们会放弃吗?是不是会继续来谋害你呢?毕竟他们不知道这具身体里已经换了灵魂,不是吗?” “所以,正确一点的说是,我如今担心的人是你,不是原来的江暮烟!” “啊?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说你是在为我担心吗?是不是?”江暮烟太激动了,激动的忍不住双手就已经失态的握住了裴羽钦两臂上的衣袖,迫切的追问道。 裴羽钦没想到江暮烟会如此的激动,只为了他说了一句担心她的话。 本来不想再承认一遍的他,在江暮烟这般的焦急和紧张神态下,还是忍不住心里一软,轻轻的却肯定的点了点头,“是的,你没有听错,我问这些,皆因为我担心的人是你,并不是她!” 150心灵的匹配 “为什么?” 江暮烟得到了肯定答案后,反而惊呆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按说她对裴羽钦来说,才是个陌生人不是吗? 为什么裴羽钦会说他担心她呢? “因为我对她,还不及对你熟悉,我这么说,你会不会觉得从前的我一直很虚伪?” 裴羽钦有些无奈,却也没有回避她的这个问题,只是有些惭愧地回答。 “什么意思?羽钦,我没听明白!什么叫做你对她不及对我熟悉?” “原来的烟儿在府里住了三年,但是我从来没有真正的在生活上关心到她,别说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便是说话,也只是客气的说几句言不着边的话。” 江暮烟听到这个有些明白,但是,因为明白,所以她忍不住为他抱屈,“不许你这么说,便是你没有真正了解过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至少这整个裴家,独独你真心关心过她,没有当她是利用对象,只这一点就够了。” “那你后来叫我去未雨楼那天,是准备对受了委屈的她有所补偿吗?只是没想到她的身体里已经换成了我?” 裴羽钦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并非如此!” “嗯?”不是这样的?江暮烟又愣了,她承认她现在有些搞不明白裴羽钦心里的想法了。 “我在那日下午独自去找你的时候,看到烟云楼里处处透着寂寥的气息,才惊觉这几年不曾真正关心过你,所以心中升起了惭愧,再想到夜袭给了你那般的委屈,便更觉得愧对老友,所以才决定要补偿你,弥补你过去三年受到的冷落,没想到,已经迟了” 江暮烟听了这话,顿时也沉默了,好半天才讷讷的接了一句,“对不起!” “这不怪你,这是我的疏忽,让她年纪轻轻的就去了。不过既然现在你来了,那我便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你安心生活便是。” “可是” “可是什么?你想说什么,不用犹豫,尽管说便是,我不会责备你。” 裴羽钦的神态显得很放松,也很温润,声音更是柔和,不带半点压力,似乎自从他听到了她口中吐出肯定答案之后,他就没有再当她是他的晚辈一般说话。 而是把她当成一个年级差不错的平辈和朋友,这样的状态,江暮烟很喜欢。 只是正因为喜欢这样的说话形式,她也越发不明白裴羽钦的心了,按说她是个借尸还魂的灵魂,只这一件事情,也够吓人半死了。 他却反而神色安逸的和自己聊起天来了,这算是裴羽钦他心里承受能力好呢?还是他实在是不惧这些鬼怪之事? “可是,你当真一点都不怕我吗?你不怕我是什么带着诅咒的孤魂野鬼,在客死一个身体之后,又会很快找到新身体入住,然后取代那个人,你不怕我祸害你的家宅,或者你不害怕我的存在,让你不吉利?” 江暮烟这话刚开始说,裴羽钦还没笑,等到她说完,他却已经笑的比明月还要耀眼夺目了。 修长美好的手,轻轻地落到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两下,然后又揉了揉她额前的头发,“烟儿,你鬼怪志类的杂学书看多了吧!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你如今不懂,以后你总有一天会明白,这些个为什么的。” “好了,早点休息吧!我也回去了。” “啊?你要走了?” 江暮烟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他重新去点灯笼内的蜡烛,准备离开的样子了。 顿时不舍的就叫了一声。 “嗯,时间不早了,你也该睡了,有什么需要就让红月来找青书,或者你亲自来找我,都可以,今天的事情,你便不要和任何人讲了,今天之后,我也会忘记,听到的一切的。” 说完,裴羽钦便提着灯笼开门离开了。 追到门口,看着他飘逸美好的背影,提着那盏灯笼朦胧的光,消失在她眼前后,江暮烟却觉得心里怅然若失了起来。 他刚刚说,今晚之后,他会把她说过的一切都忘记的,那是不是代表他会假装不知道她已经不是原来的江暮烟了。 但是他也会同样把她的表白当做不曾听到过的事情? 他还是会抗拒她的心,抗拒她的喜欢吗? 江暮烟烦恼的终究一个晚上没能再睡着。 而回到了自己的院落的裴羽钦又何尝睡得着? 烟儿真是不是原来的烟儿了,而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灵魂,且这个烟儿的灵魂明显比过去的烟儿要成熟智慧的太多。 与她说话,令他半点都没有顾虑到她的身体只有十七岁,仿佛她是和他差不多的年纪,虽然更深一层的话题,他们一点也没有涉及到,但是只要一种感觉,就足够裴羽钦知道,这个烟儿,是完全能和他进行最愉快谈话的存在。 他的心,就和终于找到了可以和它相匹配的绝世名剑一般,不由自主的在胸腔内发出嗡鸣之声。 只是那种暗暗的喜悦,此刻不能与任何人分享,因为那是一种惊世骇俗。 所以便是他,也只敢放在内心深处,浅浅的品尝,不敢尝的太多太急,生怕一个激动,就不可收拾! 151几家欢喜几家愁 裴羽钦也不由自主的问自己,既然眼前这个烟儿不再是过去的烟儿了,那他是不是也可以放任自己一回呢? 然而这个答案,他眼前不能给予自己肯定的答复。 “该死的,该死的,怎么会是这样?” 裴弦用力的捶起了桌子,极度的大发雷霆的模样,他怎么也没想到,裴羽钦会在这样的日子里,宣布那个江暮烟和裴夜袭的婚事取消? 这简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也当真的让他措手不及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早知道裴夜袭和江暮烟的婚事会在今天取消,他哪里需要用自己的婚姻做赌注,去娶王明珠那样一个丑胖的蠢女人? 而比起裴弦的大发雷霆,一边坐着的向日的神色,却难得的不是肃穆,而是夹带着微微的喜悦了。 本来他的最终目的就是要带走江暮烟的,只是碍于她的身份还是裴家的儿媳妇。 如今不同了,她们的婚约取消了,只消这边帮助裴弦尽快达其所愿,他就能带着江暮烟远走高飞了。 这般一想,向日自然怎么都没有心情不好的道理的。 “向日,你开心了?江暮烟和裴夜袭竟然解除了婚约?你是不是现在就想带着她远走高飞?” 裴弦的脸色很是阴鸷,向日却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他,此刻他心情好,对于裴弦的挑衅,他也可以只当没看见。 所以他只是沉稳地道,“我答应了师傅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你不用迁怒到我身上,我不吃你这一套。” 说完,就站起身往外走去。 “向日你给我站住!”裴弦被向日一语说中心中难堪处,顿时就有些恼羞成怒了起来。 “怎么,你想和我动手?凭你的武功,你还不是我的对手,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向日的声音虽然不冷,却让人听着也温暖不起来。 “另外,容我提醒你,这里是裴府,你若不介意让人看到裴家最无用的书生二公子,竟然能与人飞斗上房顶的奇特景象的话,你最好就好好冷静一下。” 这句话,彻底让裴弦从暴怒中冷静了下来,的确,小不忍则乱大谋! 裴夜袭和江暮烟的婚约解除,已经影响到了他很多的计划,如今若是又因为一时的心中气愤不平,而与向日动手的话。 自然他这身隐藏的武功,就再也藏不住了,若是那样的话,也就真的全盘计划都告失败了。 而且他心中也清楚的知道,裴夜袭与江暮烟的婚约解除这一件事情,根本责任不在向日身上,向日是不可能知道裴羽钦会在他生日的这天宣布这样的消息的。 只是向日的运气显然比自己好多了,他蛰伏了那么多年,也等不到一个好的一鸣惊人的机会,但是向日却等到了心愿即将达成的一天。 他如何会心中不怨? 还有那个该死的裴风,今天的晚宴上,裴风几次看江暮烟的眼神,还有裴夜袭怨毒的眼神,以及分明带着暗示-性-的话,都让裴弦心中不得不思考,裴风那个家伙,在他们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 为什么裴夜袭会用那样的话,那样的眼神看裴风? 难道江暮烟会和裴夜袭解除婚约,是因为裴风? 那裴风和江暮烟又是什么时候牵扯到一起的?居然连这桩他以为不可能有什么最终改变的亲事,也因此解除了? 裴弦的满脑子都是疑惑和问号,也满脑子都是极深的烦恼,但是就算这样,看着向日挺直的正在往外走的背脊,他还是略微有些僵硬地道,“向日,抱歉,你说的对,是我迁怒了,以后不会了。” “那是你的事情,我只负责协助你,若是你自己搞砸的,不要怨到别人头上就好。” 向日却不领情,淡淡的扔下这么一句,就离开了。 “湘云,湘云,李湘云本老爷在与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陆四夷有些火冒三丈的重重的捶了一下茶几,震得上面的那青花瓷的茶盏,立即摔落到了地上,发出了很清脆的响声。 然后那绝顶漂亮又名贵的青花瓷,便碎成了无数碎片,四溅到了各处。 里面青嫩上等的绿茶茶叶,此刻也如昨日黄花一般,颓败的洒落到了地上。 这一幕看在此刻心有如死灰的李湘云眼底,更是一种深深的刺激,因为脑海里还在不断的回响着昨夜裴羽钦宣布的事情江暮烟和裴夜袭的婚约取消。 她刚刚准备好了东西,准备让裴羽钦务必把江暮烟他们的婚事办了,却没想到就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如此一来江暮烟当不上裴家少奶奶,他这个湘姨娘,还有被正式收进房的一天吗? 多年苦心等待,耐心筹谋,到如今,还是要落得一场空,李湘云的心里如何能甘心,如何能不怨愤不已? 而这个该死的老-色-狼居然还在这里对她大呼小叫的,他凭什么? 就凭他有个死了十七年,却依旧让裴羽钦刻骨铭心,不肯续弦的表妹陆紫嫣? 李湘云忍耐了多年的怒火,在这一刻突然再不想忍耐了 152极度怨愤的湘姨 “陆四夷,你太放肆了!你当是什么地方,是你那破落的陆家吗?这里是裴家,东云国第一御用皇商的裴家!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啊?” 李湘云这一声严厉的‘放肆’两字,顿时把陆四夷也吓了一大跳。 厅内的其他丫鬟男仆的更是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就为了陆老爷摔坏了一个青花瓷的茶盏? 只是过去这几天里,这个陆老爷做的比这个过分的事情更是比比皆是,怎么湘姨都没恼,独独今天她发大火了? “李湘云,你,你,你什么态度啊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啊你,你才是太放肆了” 陆四夷回过神来后,顿时也气急败坏的用手指指着李湘云,开始颤抖的训斥了起来。 “跟说说话?哼,你以为你是谁?我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的,你当你陆家还有过去的风光不成?” “到了裴家,不知道谨言慎行,夹起尾巴做人,还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摔杯扔盏的,你真当这里是你陆家不成?” “就你这顶五品司造的乌纱帽,还是我家老爷花钱给你捐的呢,怎么你忘记了,想到我们裴家来摆你官老爷的气派了?” “一直没吭声,忍着你,一来是看在已故夫人的份上,二来总想着你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也该学个长进,结果呢?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你是什么东西?” “你知不知道你摔碎的这套青花瓷的盏茶要多少钱?我告诉你,就这一个茶盏,就要顶你半年俸禄!” “更别提你昨天摔掉的那方前朝名家大师雕刻出来的砚台,前天摔掉的西冷国最著名的工匠打造的匠心瓶,就是你把你的家底都倾家荡产典当掉了,也赔不起!” “你,你,你” 陆四夷的身体不断的颤抖,手指也不断的指着李湘云的鼻子抖动个不停,似乎怎么也没料到,不过一个人老珠黄的陪嫁丫鬟,居然敢用这样的态度跟他说话。 “我什么我?不服气是不是?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抓你去官府?你当你是个五品官就了不得了?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翡翠城,是东云国的京都,随便大街上行走的官员,也是皇亲国戚,你觉得这里没人制得了你是不是?” “就冲着你在裴家如此的放肆,我就敢说,翡翠城的任何衙门都不会就此轻饶了你,当惯了大老爷,现在不知道你想不想去尝尝当阶下囚的滋味?” 李湘云的气焰很是盛大,只想着要发-泄-满腔的怨愤和不甘,也发-泄-一下这么多年所忍下的委屈和窝囊。 她无法对着这裴府里任何一个主子发这样的火,只有对着这个该死的冲撞到这个关口上的陆四夷发火了。 毕竟裴羽钦这么多年心里如何看待这个陆四夷的,她便是心里不十分通透,也起码是明白他是看不起陆家的这些人的。 也难怪,当年夫人还在世的时候,若非老爷喜欢夫人的品行,娶了夫人进门的话,凭陆家的这个破落的书香门第的家世,是配不上这样好的老爷的。 也只有陆家这些人,自以为把女儿嫁入商贾之家的裴家,是裴羽钦的一种高攀。 以至于在夫人陆紫嫣过世这么多年后,他们陆家的人还一副理所当然的对裴家颐指气使。 裴羽钦不说,那是因为他一贯深藏不露,极度内敛,不等于他心里不厌烦。 这一次她没有经过他的允许,就把陆四夷放进了门,老爷他虽然嘴上什么也没说,但是心中未必就不责备她的放肆和大胆。 一想到自己为了这个老色-狼,老蠢材,让裴羽钦对她不满,再联系到眼前这个陆四夷的讨人厌的嘴脸,李湘云就不由后悔早知道还不如不放他进门呢! 现在她忍无可忍了,干脆就把他轰出去又如何? 她要让这个老东西知道,她李湘云,在裴家就算是个丫鬟,就算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姨娘,她既然有能耐把他放进来,就自然也有能耐把他扫地出去! “你,你,李湘云,你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我打死你这个目无主子的-贱-婢!” 被李湘云反过来扑头盖脸的一顿臭骂的陆四夷,哪里肯吃这样的亏? 当即就恼羞成怒的伸手就一个巴掌煽向了李湘云。 李湘云如何会原地站着给他打? 顿时就快速的让了开去,同时还用力的反推了一下陆四夷,把那有些肥胖迟钝到陆四夷当场就掀翻了个跟头,重重的倒在地上。 然后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嚎啕声,“来人啊快来人啊奴婢竟然敢打主子啦快来人啊” 这一顿惊天动地的喊声,不多时就招来了一群人,其中也有机灵的,顿时就跑开去报信了,然后没过多久,青书便也急急的赶来了。 “湘姨,这是怎么一回事!” 153御沁怒两不相帮 “青管家,你来的正好,你看看那,还有没有天理了?李湘云这个-贱-婢竟然敢打本老爷,你们老爷到底还管不管了?” “本老爷我好歹也是个五品官,而且来者是客,如今本老爷不过不小心打碎了一个喝茶的茶碗,就引来这个贱婢,这样凶狠无礼的对待!” “青管家,今天你们若是不给本老爷一个交代,你让本老爷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啊!” “陆大人,您先起来,消消气,小的这就让人带陆大人回屋去换件衣服,这件事情,小的已经知道了,这就去报告我家老爷,相信我家老爷会给大人一个交代的,大人您看这样可好?” 青书看了看地上已经被摔的粉碎的青花瓷茶盏,以及湘姨脸上如今还难看不已的脸色,便知道湘姨这般肯定不会是无缘无故发火的。 加上这个陆大人往年也是要来的,他一贯什么恶劣的德性,他也不是心里不清楚的。 只是以往再有天大的不耐烦,湘姨她都忍下来了,一次也不曾这般发飙过,他也知道她是看在这个陆大人是已故夫人的表哥的关系。 但是这一次,湘姨为什么会这样呢? 就算真的看他不顺眼,背过身子,要修理他,多的是办法,居然会采用了最不理智的,在大庭广众下,亲自动手推攘他的举动? 青书心里满心不解,但是此刻看到湘姨难看的脸色,也不好当面说什么,只想着赶紧把这个姓陆的先暂时打发回房间,然后再去询问湘姨,同时去老爷那里请示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陆四夷也知道青书不比李湘云,若说李湘云是裴羽钦一直没收进房的老丫鬟,还能任他说几句的话。 这个青书可是裴羽钦身边真正的红人,别看他年岁轻,但是俨然已经有裴家大总管的架势了。 这些年裴羽钦无论去哪里,都会带着青书这么一个人听候办事,所以看到青书,就等同于看到半个裴羽钦了。 他的放肆和张狂,到他面前可是不方便使出来的,尤其是这次前来,还是有求于裴羽钦的,若是不懂得见好就收的话,所求之事就十有八九是要不成的。 清楚这些的陆四夷,之前的嚎啕夸张和穷凶极恶之态,也顿时收敛了不少。 表面上还不甘不愿的从地上起了身,冷冷地盯了李湘云一眼,“哼,看在青管家的面上,暂时就不和你这个-贱-婢计较,等一会儿见了表妹婿,哼,你等着瞧!” 然后就骂骂咧咧的在其他丫鬟的扶持下,离开了。 陆四夷一走,青书还没来得及开口,李湘云就已经顿感委屈的蹲到了地上,开始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把青书给看愣了,本还想要问些什么的,一看这情况,也开不了口了,便也只好讷讷地道,“湘姨,您也别哭了,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只管去跟老爷说,相信老爷会帮着湘姨您的。” 老爷? 李湘云心中有怨恨说不出,她之所以会这么生气,会这么无助,会这么任人欺负,都是因为裴羽钦这个老爷不肯给她名分,才让她沦落到那么一个老蠢材也敢看不起她! 她还能指望他来帮她,为她出头? 李湘云越想心里越是委屈和窝火,哭的也越发大声了起来。 青书没辙,无奈只好吩咐一边的丫鬟在这里看好伺候好李湘云后,就自己一个人往来路的方向匆匆的走了。 裴羽钦心情很好,虽然一宿没能入睡,但是却不影响他的心情。 那副江暮烟送给他的画,他一大清早就吩咐了青书找了最好的装裱大师,到府里来进行装裱了,决定等装裱好后,就挂在他的卧房里。 难怪烟儿那会儿听到他过生日,那么上心细致的准备给他送礼物。 原来她说的过去送的是过去的,是在说过去送礼物的人是原来的江暮烟,不是她。 这次自己生日,她不顾自己身体还在发高热,还要给他准备礼物,显然在她的心里,她是真的很重视他。 只为这一片心,她的这份礼物的价值,就已经不是能用等闲之物来衡量的了。 所以虽然控制着自己不能对她去有所回应,但是在没人的时候,在心里独自喜悦,总是没人能管得着的。 带着美好的心情,便是桌面上堆积如山的账册,等着他审阅,他也没有觉得疲累,反而感觉比以往要轻松很多了。 直到青书敲门进来,跟他说了李湘云的事情。 裴羽钦的好心情因此而退去了不少,心里对这个不知深浅进退的陆四夷,也第一次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没有合上面前的账本,裴羽钦只是一边朱批算阅着手头的账目,一边有些清疏淡地道,“裴家的规矩,不仅仅是裴家府内的人要遵守,便是进了裴家这个大门的,也是要遵守的,这一点,我想不用我说,他们也该知道。” 154世人不知的真实 青书闻言一怔,其实心底已经有些明白了裴羽钦这话的言下之意。 本来对于陆四夷这次不请自来的行为,裴羽钦的心中早就是有些不快了,再加上今天又出了这事,他自然更是不准备再存耐心了。 所以只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相信以青书跟他这么多年的默契来看,一定会听明白他的意思的。 “是,那老爷,这事,就交给青书去办吗?” 青书虽然有些明白了裴羽钦的意思是要各打五十大板了,只是这尺度要把握到什么位置,他心中还真是没个准。 毕竟像老爷今天这般把话说到这么模棱两可,却又没有回旋余地的机会是不多的。 他有些心中怕拿捏的不准。 “嗯,你去办就可以了。” 裴羽钦依旧是头也没抬的就回答了。 “是,老爷,陆大人那里,青书知道怎么做,只是湘姨那里,您看?” 陆四夷好歹是个外人,更何况和早些年就已经故没掉的夫人,还是远方的表亲,这些年老爷之所以一直容忍他放肆,多少是惦念着从前夫人在世时的面子。 只是他不该得寸进尺,给了一张梯子就妄想一步登天,越发的不把老爷放在眼里,每年到裴家来白吃白喝白住白拿也都算了。 现在竟然还真当裴家活该欠他们是的,这便是菩萨下凡也不能容忍了。 老爷到今天才发作,已经算是极好极好的涵养了,现在老爷不想容忍陆四夷了,那他们这些听老爷的命令办事的人,自然不会再给姓陆的面子。 只是这湘姨,该怎么处置才会既给了教训,又不折损湘姨的面子? 毕竟虽然没有名分,但是这么多年,大家都一直叫她湘姨,怎么也算是老爷房里的人,算是老爷的女眷。 他青书虽是老爷的贴身随侍,却也不能随意处置老爷的女眷! 裴羽钦听了青书的迟疑,这才抬起了头,“湘云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这,这不是那个” 裴羽钦眉头微蹙,已经有些明白了青书的顾虑,稍稍思忖了一下后,便淡淡地道,“旭日院那里不是新分给了裴弦他们去住了吗?” “眼看不久,王家小姐就要被娶进门,三嫂子多年来也不怎么操持家里的事务,怕是不会怎么熟悉,弦儿成了家,好歹就是大人了,虽然还住在府内,但究竟也算是独成院落,也该有个管家的好手,去帮衬一把。” “更何况未雨楼如今我也不住,也就不需要湘云在那里忙碌了,让她一个人闲着也怪寂寞的,有个新差事让她去忙忙也好,青书,你说呢?” 裴羽钦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若再听不懂的话,也就白费了他这么多年在裴羽钦身边伺候了。 青书顿时点头不已的道,“老爷说的是,青书也是如此想的,那青书这就去了。” “去吧!” 裴羽钦状似重新投入忙碌一般的,没有再抬一下头的,就继续阅算起账本来了。 但其实在青书走远之后,他就放下了手中的朱笔,站了起来。 走到了窗前,打开半扇窗,看向外面已经开始有颓败迹象的荷叶,想着原来不知不觉间,夏天也都快要过去了。 时间真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在你最困难的时候,你想快点渡过厄难的时候,你会发现它的过的那么的缓慢。 而当你幸福快乐的时候,你又会觉得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去的那么的快。 人的青春、单纯、美好,就在时光的逝去中,一点一滴的也被带走了,无声无息。 他还记得自己曾经少年美好的时光,不过白驹过隙,如今已然快要不惑之年了。 而回首过往,他却很难找出几分快乐,似乎大多的光阴都在忙碌和抑郁中过去了,只是没人知道他心底的那份寂寞罢了。 当年的陆紫嫣,如今的李湘云,世人看到的是一面是他光明痴情的一面,又哪里知道,他的内心真正在想些什么呢? 陆紫嫣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很多的东西,已经没有了解释和澄清的必要。 他既然当了东云国的传奇,那么传奇的人,就总要有些让人感到传奇的故事可听,这在从商的路上,也何尝不是一种手段,更何况这其中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得为夜袭的心情考虑。 若是当所有人都认为他和陆紫嫣是鹣鲽情深的一对,他多年为她守鳏,誓不再娶是因为她在他心里无可替代的话,那便由着别人这般猜测又何妨?只要对他是有利的那就足够了。 而这些,都是他从看到自己的亲人,相继的一个个离开他的身边之后,他才明白过来的。 可怜世人多可笑,假象经过的年代多了,也就变成了真实的痴情美谈故事,其实真要敲开这层虚幻的假象,看到美好下面的真实,估计没人会说他们是天上地下少见的恩爱眷侣了。 不过看透的人没有一个而已。 不然的话,生为陆紫嫣的陪嫁丫鬟的陆紫嫣,也就不会这么多年还心存幻想的,以为他有可能收她进房,让她当姨奶奶了。 155裴羽钦要的感情 裴羽钦的目光难得幽幽而深远的落在远处的湖面,若是此刻的江暮烟能看到这样的裴羽钦的话。 估计是不会认为他是她心目中以为的那样的一个,温润没脾气的公子哥了。 但是江暮烟不在这里。 而裴羽钦也不会容许他把这样的一面,给任何人看到的。 正确的说,他不会容许任何一个人看透他心底真正的思忖和思考的东西。 一直放任李湘云在他身边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也不是不知道下人们都偷偷的叫她湘姨娘的事情。 但是他一直却只装作不知道,并不是他认同和默认下人们这么做,而是他可怜李湘云。 因为她最不幸的便是身为了陆紫嫣的陪嫁丫鬟而嫁进了裴家。 慢说他不喜欢她,对她无意,便是本来有意,因为陆紫嫣,他也不可能放心的把她收进房的。 所以从最初,就注定了她肯定会孤苦终老的。 只是他也不是没有给过她机会,这么多年来,他并没有限制她私下找别人,甚至她多的是机会,可以选个条件好,样貌不错的商行管事,向他要求,要嫁出去。 就冲着她对当年的事情,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也会予以应允。 奈何女人的心,就是太大,她的眼中只看得到裴家家主姨奶奶的位置,哪里还看得上区区一个商行掌柜的老板娘的名头? 那就怨不得他了。 这一等二十年过去了,青春芳华逝去了,只剩下犹存的几分风韵,还强在枝头不肯颓败,只是这样的风光和残余的芳华,又能所剩几许? 他无意再娶,所以他可以一直装糊涂下去,但是李湘云却等不及了。 最近几年动作频频,和秦红叶暗地里做的事情,他也并非一无所知,只是不吭声而已。 毕竟人的yu望若是半点机会也不给她们延展一下的话,反而不妙。 两个女人就算是有心想要蛀一下裴家的墙角,所能耗费和损伤掉的产业,对整个裴家来说,也极有限。 再加上她们并不太懂得经商之道,凡事都要一一筹谋和商量,进境很是缓慢,他也就更放心的不去理会她们的那点小动作了。 但是今天,他的想法突然有些不同了,就在青书问他该如何处置李湘云的时候。 这本来是件依旧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的事情,但是因为他的想法改变了,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改变了。 而他那一刻所想到的事情和人,不是别的,正好是江暮烟。 他清楚的能在脑海里重放江暮烟说喜欢他的那一幕,虽然眼前的他无意给予烟儿回应,但是不等于他不想在以后的日子里时常的能见到她。 那么他就需要给江暮烟,也给他自己创造一个,尽可能轻松自在的环境。 全裴府上上下下,谁都知道也谁都以为李湘云是迟早要做姨娘的,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天是不可能到来的。 既然这样,这一次干脆借着陆四夷的名头,把她彻底调离自己身边。 派她去裴弦的旭日院打理日常事务,一来是让她的以后的职司,和他住的地方再无关联,免得让她还以为她有继续做梦的权利。 另一方面,这么做也能让所有的人都暗自揣测他此举的动机所在。 毕竟所有的人都知道李湘云一直是在他院子里伺候的,如今去替裴弦母子打理院落,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理解,都逃不过两种意思。 一种是监视,一种是表示亲厚。 在裴弦母子来看,可能会认为这是一种监视的手段,但是在秦红叶和林琼花的眼里,这又何尝不是表示了他对裴弦母子的格外看重和亲厚之意? 当然,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他们都不会知道,他这么做皆不过是为了不叫江暮烟以后来他这里,觉得尴尬和不自在而已。 这是他目前所能为她做的仅有的事情了。 再多的情感的表达和决定,他如今是无法直接的表示出来的。 为他所处的这个位置,也为他和江暮烟之前那尴尬的公媳关系。 他需要更多一点的时间,去思想清楚如今的烟儿对于他的吸引力,究竟有多大。 是不是能让他可以再一次天真一回的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他想要的那种真正的感情的那种不涉及利益,不涉及家世,不涉及金钱,当然更不涉及阴谋的感情。 那种纯粹是两心相许,两心相印的感情! 若是有幸,真的被他追寻到这样的感情,别说如今的烟儿早不是过去的烟儿,也已经不再是夜袭的未婚妻了。 便是,他这个当爹的,也要对不住儿子一回了。 裴羽钦静静的在窗前,又站了好一会儿,终于在一阵轻风吹来的时候,醒过来一般。 重新回到了桌子前,做他自己的事情了。 “青书,你说什么?老爷让我去旭日院?”李湘云大惊失色的问道。 “是的,湘姨,老爷说,弦公子即将要去娶妻进门,这旭日院虽说是分了给他们,但是三姨奶奶并不擅长于打理各项事务,让别人去,未免显得对王御使家的小姐不重视,所以,老爷思忖再三,属意湘姨您去协助三姨奶奶打理旭日院的诸多大小事务!” 156无可奈何终点头 青书一本正经地回答着,像是完全没有看到湘姨那难堪不已的神色一般。 “老爷他是不是十分的生气,为了陆四夷的事情?所以他打算贬我去别的院落?” 李湘云哪里能想到裴羽钦如此做的目的,都不过是为了顾虑江暮烟? 她所能想到的唯一理由就是,她对陆四夷无理了,老爷虽然不待见陆四夷这个人,但是却很在乎已故的夫人。 老爷是不是认为她这么做,太以下犯上,不得动尊重夫人了,所以才会要把她赶离他的身边伺候,让她去到旭日院裴弦母子那里去? “湘姨,您别问了,老爷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从来说一不二,您还是收拾收拾东西,先过去吧,等老爷这阵子忙过了,青书再寻个机会为您求求情,兴许老爷就改变主意,又让您回来了。” 青书一脸为难的样子,越发让李湘云肯定了裴羽钦的生气,的确是因为她对陆四夷的无理。 心下一阵黯然,当时骂姓陆的那个老色-狼-时,丝毫不后悔,此刻看到裴羽钦为了这件事情要把她赶离他身边,她才开始有些后悔了。 “青书,谢谢你肯为湘姨说话,只是老爷这次是不是气的很厉害?这么多年来,老爷从来没有要把我赶走的话,如今却” “湘姨,您多想了,老爷怎么会把你赶走呢?” 青书语声温和,虽然是奉老爷的命令来传达意思的,但是湘姨毕竟在府里这么多年,在说话用词上,他还是很注意,很小心的。 而且老爷要的只不过是把湘姨弄去别的院落,不要再待在老爷身边,可没让他对她不客气。 所以他很快又接着道,“况且老爷这次也不是冲着您一个人来的,司造衙门的陆大人,得到的惩罚比您的严重多了。” “啊?老爷他也惩罚陆四夷了?”李湘云眼睛一亮,眼底又浮现出了继续希冀之色。 “可不是?老爷说,不管是裴家自己家里的人,还是从外面来裴家办事的人,都要遵守裴家的规矩。” “陆四夷对湘姨您不礼貌在先,摔坏我们裴家的东西在后,张狂至此,老爷如何会不知道?便是湘姨您这次不发作,不上报老爷,老爷也有心要晾他一晾的,不然也不会这几天就放他这么住着,也不管他,不见他了!” “结果,没想到以往都隐忍惯了的您,这次竟然会与他动起了手,弄的老爷也不得不一并处罚您了,不然怎么能让人心服?” “老爷已经交代下来了,未来三年之内,夫人的娘家都休想再从裴家得到任何一两银子的接济了,而这次陆四夷所来,相求老爷的事情,更是休想有应承和着落了。” “湘姨,您自己说,相比之下,老爷对您的这点处罚又算得了什么?您也就别再叫老爷为难了!” “更何况旭日院就在未雨楼旁边,老爷如今虽然住在流云小筑,但是未雨楼毕竟是老爷住了很多年的地方,哪里还能不搬回来?” “到时候,兴许,老爷一个高兴,就又把您从旭日院调回来了也不一定,您说呢?” 被青书这么一说,李湘云心里的担忧去了不少,但是对即将要去旭日院服侍裴弦母子,她的内心深处还是很抗拒的。 毕竟怎么说她也是要做裴羽钦的如夫人的人,只等名分确定的话,和三姨奶奶云爱柳相比,那她还是辈分大了的那个。 可如今,只因为一个该死的陆四夷,结果坏了她的计划不说,还让老爷把她贬去伺候裴弦母子了,她的心里如何能好受? 更何况这些年,她一直是很二房的秦红叶比较相熟,和三房的林琼花和云爱柳,算起来还有点相争相冲呢! 此番去了旭日院,那云爱柳若是找借口给她气受的话,她为了不惹老爷更不高兴,还不能给予反击,这样的日子,岂有过的不郁闷的道理? “青书,老爷非得让我去旭日院吗?就罚我以后留在流云小筑专门照顾少奶奶,或者去其他地方干杂役也行啊我” “湘姨,您怎么事到如今,还说这样不懂事的话呢?老爷让您去旭日院自然有老爷的考量,您去就是了,暮烟小姐那里,老爷如今就住在小姐院落的旁边,哪里还会缺人照顾?” 青书见她还是纠缠不清,似乎很是不愿的样子,不由在原来温和的表情中,也加了几分凝重和严肃之色。 “湘姨,最近宅子里发生的事情太多,老爷也正忙的千头万绪,不可开交之时,大少爷和暮烟小姐的事情,您也已经知道了,旁的人我们不能说,就我们自己,都是跟了老爷多年的人了,我们若再不体谅老爷,还有谁能体谅老爷呢?” “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青书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李湘云就算心中还有再多不怨,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顿时就不得不点了点头,“青书,你不用说了,我已经明白了,好吧,我去,我这就收拾东西去旭日院,只是三姨奶奶哪里?” “三姨奶奶那里,您放心,青书会亲自去交代的,就说以后您会去为他们打理内院的事务!” “那就好,青书,你忙你的去吧,我有数了。” 157天大的好消息啊 李湘云被分去了旭日院的事情,不出半天,就整个裴家上下都知道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那是几家欢喜几家忧,欢喜的人中最高兴的莫过于三夫人林琼花了。 在她听说了李湘云是如何会被分去了旭日院的始末后,她的心中就一直幸灾乐祸的想着那个女人也有今天! 这些年她与二房的那个秦红叶狼狈为奸,明里暗里变着法子算计她林琼花,别当她不知道,如今也好,算是报应。 她做梦都想当裴羽钦的填方,如今可好,填房的姨娘是做不上了,去给云爱柳那个狐狸-精打杂去了,多好! 林琼花心中的得意和高兴,岂止是三言两语说的清的,只觉得连天都在帮她。 而相比林琼花的得意,秦红叶和云爱柳就笑不出来了。 秦红叶那厢因为裴风和江暮烟有可能存在的暧-昧,担心都来不及的时候,这厢李湘云又被裴羽钦送身边遣去了旭日院云爱柳母子身边。 这不简直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嘛! 这个李湘云也真是的,什么时候不好闹出事来,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闹腾出这样的事情来,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这下可好,风儿这边还没操-完-心呢,她那边又要自己-操-心了。 秦红叶怎么想都有些焦头烂额之感了。 再想到前阵子被江暮烟带走的那两本账本,到如今还没有拿回来的时候,秦红叶的心里就更是烦躁不已了。 毕竟从前她们还可以借着让裴夜袭娶江暮烟这一理由,让江暮烟替她们管账,如今他们的婚约都解除了,就代表他们之间没戏了。 别说这以后她们的账没人帮忙看了,便是前阵子的那两本账本,眼下要如何把它们从江暮烟手头要回来也是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总不能明目张胆的去流云小筑直接开口讨不是吗? 要知道现在裴羽钦可就住在江暮烟的院落旁边,她这边稍微有点什么动静,就会被裴羽钦发现她和李湘云偷偷在外面挖裴家墙角的事情。 当然了,这并不是说裴羽钦对她们所做的事情真的一无所知。 只是他睁只眼闭只眼的装不知道,和她有明确的证据被裴羽钦抓在手里,这是完全两回事,不能同日而语。 所以在裴羽钦没有主动说破之前,她们的那些小动作,就还是可以继续下去的,这一点,在裴家做了这么多年半个主子的她,还不至于不知道。 可也正是因为多多少少对裴羽钦这人的行事风格有些明白,所以秦红叶也更清楚,她不能越过裴羽钦心里的的那道界限,否则的话就麻烦大了。 可如今李湘云受罚、裴夜袭和江暮烟的婚约告吹、外加风儿被裴夜袭怨恨上、还有账本……这么多的事情,又该怎么办呢? 而这边秦红叶焦头烂额着,云爱柳母子心里也同样不是滋味。 只是裴羽钦分了这么大,这么好的旭日院给他们,又为裴弦张罗下聘之礼,处处彰显出他这个做叔叔和做家主的人,对她们母子的格外照应和看重之意。 如今又把李湘云这么一个等同于裴府内女总管的人选,送给他们,为他们张罗杂事。 他们总不好反过来,不知好歹的说,这李湘云是裴羽钦派到他们身边的奸细? 可事实上,在他们看来,这李湘云迟早都是裴羽钦房里的人,这如今派到旭日院来,若说不存在监视的意思,她们又如何能信? 于是本来的几分志得意满的云爱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个人员遣配问题,给弄的兴奋之色褪去了不少。 不得不继续怀着谨言慎行小心翼翼的态度了起来,毕竟在她看来,应付裴羽钦安插在她这里的人,可比应付三夫人林琼花要困难多了。 而从裴羽钦生辰那日听闻裴夜袭和江暮烟的婚事被取消了之后,就一直不曾高兴起来的裴弦,此刻再听闻以后李湘云要来替他们三房管家的事情之后,就更是高兴不起来了。 新愤加旧怨,使得裴弦都快要忍不住爆发出真-性-情来了。 而比起这么多人的不欢喜,裴家还有一个很欢喜的人,就是江暮烟房里的红月了。 “小姐,小姐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红月兴冲冲的从外面跑了进来,第一次没规矩的连门都没敲。 江暮烟正在看一本书关于东云国的历史的书,正看的津津有味呢! 所以对于红月的大呼小叫,她眼眉都没抬,就问了一句,“什么好消息啊,让你兴奋成这样,居然还用了天大两个字?” “小姐,小姐,你知道吗?奴婢刚刚听到其他房里的下人在说,湘姨被老爷赶出房,去了旭日院了。” 红月立即又兴奋,又刻意压低声音的报告着,生怕被别人听见了。 江暮烟顿了顿,抬起头,眉头微皱,“旭日院?那不是新分给裴弦他们住的那个院子吗?” “可不是?就是啊!小姐,这是不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啊!” 158你不懂的你还小 “红月,湘姨不过是调换了一个地方,这算是哪门子好消息啊,你激动成这样?” 江暮烟本来想说调动了岗位的,后来一想,这里毕竟是古代,所以临时改了口。 “小姐您怎么聪明一时糊涂一时了呢!” 红月似乎对自家小姐的迟钝,有些不敢置信。 “湘姨啊,您不说您喜欢老爷吗?可是有湘姨在的话,您哪有那么容易让接近老爷,也让老爷喜欢上您啊?” 红月越加激动了起来了,却也并没有忘记要把声音压的更低一些地道,“这下湘姨自己做错了事情,惹得老爷大怒,把她直接遣出了房,派去别的院了,这不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吗?” “您平白无故的就少了一个最大的竞争对手啊!小姐,您想想,老爷这么多年也没有收湘姨入房,但是湘姨毕竟在老爷身边伺候着,下人们就总认为湘姨身上担着一个姨娘的身份呢!” “可如今不同了啊,老爷这么毫不留情的就把湘姨遣了出去,让她去旭日院打理,这分明就是不可能再让湘姨回到老爷这房的信号啊!那小姐您还用担心您没机会吗?” 江暮烟听着红月激动的言语,这才明白过来,小丫头说的天大的好事好在哪里。 忍不住笑了,“红月,你这丫头,你操心的事情未免太多了,这感情之事是要顺其自然的,哪是把别的人赶出去,就算是好事的道理?” “你还小,这些事情,往后就不要掺和了,我心里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江暮烟又全然不在意的低头看起自己的书来。 红月一看自家主子这么个模样,当真是急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难怪有句话叫‘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果然是有道理! 眼前这情形可不就是这样嘛! “哎呀,我的好小姐,好主子,您说您知道该怎么做,可奴婢怎么也没见您有什么动作啊!这样下去如何能掳获老爷的心呢?” “红月,那依你说我该怎样才算有动作?天天去对他死缠烂打?” 江暮烟不无笑意的反问。 红月一顿,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不由一时怔愣在了原地,好半天才讷讷地道,“奴婢说不好,可,可,可绝对不该是小姐您这样,什么都不做,就坐在房中看书能行的!” “好了好了,我真是不该跟你说这件事,弄的你天天咋咋呼呼的,没个沉稳和从容,让人看了可不得笑话我?” 江暮烟干脆放下书,冲着红月招了招手,待她走上前后,才握住她的手。 有些语重心长地道,“好红月,我知道你是在为我着急,不过这事情还真是半点都急不得,裴羽钦他不是一般的男人,他是个忙碌的近乎日理万机的男人,我既然喜欢他,那就要为他多多考虑,站在他的立场为他想问题。” “换了你是他,每天忙商行里的事情还有数不清的账本都来不及了,还有心思理会风花雪月,和男女之间的小情小爱吗?” 红月似懂非懂的看了眼江暮烟,好一会儿才微微的摇了摇头。 她当然知道老爷他有多忙,这不用江暮烟说,光是她每次看到青书青管家,都是抱着厚厚的一摞账册,她就能想象得到了。 但是,老爷一年到头都这么忙啊,小姐她总不会是在等老爷哪天不忙了,才去对老爷有所表示吧? 那可是要等到头发白也不定能等到的事情了。 “那就是了,既然你也知道他有多忙,你说我怎么忍心每天没什么事情的去烦他呢!” “可,可是,老爷永远都这么忙啊!小姐您要等老爷哪天不忙,那是不可能的。” “傻红月,你不懂的。” 江暮烟忍不住云淡风轻的笑了一下,眼神则微微的落到了窗外,看着窗外那一片荷塘和绿水,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有些飘渺和梦幻,看得红月一瞬间也完全怔愣住了。 越发觉得眼前的主子和过去是那么的不同。 过去的小姐虽然清冷孤傲,但是有时还是很天真,也会常常显露单纯的气息。 但是眼前的小姐,却由内而外的散发着一种睿智和成熟的光芒,感觉就像是凭空大了十多岁一样。 这种感觉真是另她有些匪夷所思,百思不解的感觉。 她想她是真的不懂了,不懂小姐在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还小,等过个十年八年的,你也就明白了。”终于自窗外收回视线,江暮烟重新对上了红月不解的目光,轻柔的笑着解释道。 “小姐,说的您好像很老似的,您难道忘记了,您也不过比奴婢大一岁而已!” 红月有些不满的嘟起了嘴巴,但是也只是敢轻声的抱怨了一声而已,并没有的说的很大声。 “红月,大一岁也足够明白很多事了!” 江暮烟拍了拍她的手,“好了,不说这个了,除了湘姨的事情,还有其他的‘天大的’好事要报告吗?” 江暮烟故作轻松的在‘天大的’那三个字上,加重了音。 红月皱了皱鼻子,有些不甘心,不情愿地道,“没有了,小姐,您也真是的,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到时把老爷顺其自然的被别的人抢走了,奴婢看您到时候怎么办?” 159你到底想说什么 “红月,这是不可能的。”江暮烟失笑,这个红月,还真是爱-操-心个没完没了。 “小姐哪里来的这般自信?” “裴羽钦他若是那么一个轻易就能被别的女人抢走的男人的话,他也就不是裴羽钦了。” “小姐,奴婢不懂您的意思。” “红月,你想想,一个能为亡妻做了十七年鳏夫,非但没有再娶,连姬妾、通房丫头都没有一个的男人,还不足够让人明白他的品行之高洁吗?这样的男人,岂会轻易为一般的女子动心?” “奴婢明白了!可是,正因为这样,小姐,您这么一股脑的喜欢上老爷,才是一件多么不明智的事情。老爷这样的完美,又这样的缅怀着已故的夫人,他的眼底和心里根本很难容下别的女人,小姐您胜算真的很低!” “你这丫头,之前还在鼓吹我赶紧行动,这会儿又泼我冷水来了,行了,不管胜算高低,这都不用你-操-心,安心做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嗯?” 江暮烟抿了抿嘴,鼓励似的拍拍她的肩,然后就眼神微微一挑的朝着她眨了眨眼睛,显得有些轻松和俏皮的样子。 终于把愁眉不展的红月给逗笑了,“是,小姐,奴婢知道了。” “知道就好了,去吧,继续做你的事情去,我呢,也继续看我的书!” “噢,那奴婢告退了。” “去吧!” 眼见好不容易把太过关心的红月打发了出去,江暮烟正想好好的看上一会儿书,就又听到了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江暮烟微微惊讶的抬起头,“噫?裴风,怎么是你?” “是啊,正是我来叨扰了,只是不知道暮烟欢不欢迎了!” 裴风又恢复了江暮烟第一次见到他时所感觉到的那股潇洒的气息,就这么懒洋洋的靠在她的房门上,似乎在等着她请他进来一般。 江暮烟不由骤然觉得轻松不少,毕竟她在这偌大的裴家里还真是没有一个朋友,这裴风算是仅有的一个她感觉良好的可以做朋友的人了。 “说什么叨扰?快请进吧!你好歹也是救了我两次是救命恩人,我见到你又怎么会不欢迎呢?” 听江暮烟提起救命之恩的字样,裴风脸色微窘。 “暮烟,你饶了我吧,别提救命恩人了,第一次还是我把你吓的失足掉进湖里的呢!” “第二次就更别提了,说是救你,结果最后却是害你一宿没睡,反把房间让我疗伤和休息了一个晚上,真是惭愧汗颜到了极点了!” “噫?这叫说的什么话啊,救了就是救了!好了,不争这个问题了,对了,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江暮烟这下是彻底放下了书,也从书桌前站了起来,走到了裴风身边,指着一边的太师椅道,“先请坐下吧!” 裴风今天倒也落落大方,坦然的坐下了,“我若说什么事情都没有,就是想过来看看你的话,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冒失?” 听了这话,江暮烟顿时就用有些惊讶的眼神看向裴风,然后就好笑地道,“怎么会?我上次让你不要叫我江小姐,叫我的名字的时候,就当你是朋友了!” “如今我和裴夜袭的婚约取消了,我们就更不能算是亲戚了,难得你不避讳着别人在背后会闲言碎语的来看我,我怎么会觉得你冒失呢?” “当真?”裴风眼中顿时爆出惊喜的火花。 “当然当真,这有什么可做假的不成?”江暮烟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口走去,“我让红月沏壶茶来,我们边喝边聊如何?” “那自然是好!你之前在做什么,我来有没有耽误你?” “不过是看本闲书而已,有什么谈得上耽误不耽误的?”江暮烟淡淡的笑了一下,然后就冲着门口喊道,“红月,红月” “小姐,奴婢在,小姐有什么吩咐?”红月顿时从长廊拐角处跑了出来。 “去沏壶茶来!” “哎,知道了,奴婢这就去。” 看着江暮烟重新走进房间,裴风有些关切的问道,“换到这边来住后,暮烟可还习惯?” “挺好的,没什么不习惯的!推开窗就能看到一片湖面和荷塘,感觉很好,比原先在烟云楼习惯多了。” 那个烟云楼毕竟是从前的江暮烟住的地方,而且她又是死在那个房间里的,她虽然不害怕睡那张床,却多少也有些别扭的。 如今趁着楼塌了,坏了,搬了,也就正好了。 新环境也优美宁静,有湖有景,再好不过了,她哪里会不习惯? “那就好!” 裴风一副放心多了的点了点头。 然后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直到红月把茶水送进来,裴风和江暮烟聊的还是一些言不及义的零碎话语。 江暮烟渐渐的也觉得不太对劲了,不由停住了嘴,仔细端详了裴风再三,“裴风,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说?那你便说就是了。你既然能把我的名字叫的这么熟稔,便是没当我是陌生人,当我是朋友了,既然是这样,你还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暮烟,我” 160我又不是喜欢你 161你可愿给个机会 “那暮烟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他不受控制的就问出了这么一句话,他也知道此刻问这个实在是太唐突了。 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知道,像暮烟这般特别性情的女子,她的心里对她未来夫君的条件,都有哪些。 毕竟他不可想成为夜袭第二,他是真心想要得到暮烟的认可和倾心的。 “我喜欢什么样的人?” 江暮烟一怔,似乎没想到裴风会问这个,然而脑海里,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却不由自主的就跳出裴羽钦的模样。 让江暮烟差点脱口而出的就想说‘就是裴羽钦’的字样,幸亏话到临口前,终于还是打住了。 然后就用几分好奇的语声,也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半真半假的反问道,“裴风,你怎么会突然想起问这个?怎么,我这头刚跟夜袭解除了婚约,你便急着要我另找对象搬出裴家?” “当然不是,我,我只是很好奇,暮烟你既然早就知道你和夜袭不合适,为什么还一拖三年,直到现在才要解除婚约。” “若是你最初就解除婚约的话,如今下人根本不敢在背后议论你的长短,然而你和夜袭经历了三年婚约之后,就……” “就什么?我就变得没有名节可言了?” 江暮烟洒脱的一笑,“名节这东西,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了,何须向别人证明什么?” “就算当初我早一点和裴夜袭解除婚约,别人背后就不会谈论我,曾经做过裴家大少爷的未婚妻了?” “裴风,你若那样想,就错了。” “需知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个逃脱不了是非的地方,只要你还活在有人的地方,就总有议论围绕着你,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 “我不可能要我周围的人都闭紧嘴巴,不许谈论有关我的事情,但是只要我起码自己问心无愧,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惧人说的地方了。” “至于当年就知道我们其实不合适,却一直不曾提过要解除婚约,这自然有我当年的考量;就如同如今我选择和裴夜袭解除婚约,也同样是有我如今的考量,人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心理成熟的。” “从前我没有想明白的很多事情,随着长大,我逐渐想明白了。” “既然明白了,自然就要循着心里的明白做事情,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得过且过了。时间对于我来说,哪怕只是千分之一炷香,那也是很珍贵的千分之一柱香!不能轻易的被浪费掉。” “所以,既然已经彻底的认清了裴夜袭不可能照着我心里的预想,而有所改变,那么我就自然不能把终身托付到他的身上,解除婚约也就成了必然的事情。” “至于名节与否这种东西,我的心里又岂会在意?” 江暮烟说着,就缓缓地走向了窗口,再一次看向窗外的荷叶和湖面,眼光有些飘渺,“我在意的只是一颗真心,一颗只能待我一个人好的真心……” 说着说着,江暮烟的声音越加低了起来,便是练武人的裴风,也没能听到她最后一句说的是什么,只隐约听到了个“白首”的字样。 不由再也坐不住,走到她身边,“暮烟,你最后一句说了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啊?”江暮烟顿时从荷塘湖面上收回了目光,思绪也从游离中回归到了身上,“我没说什么啊!” “你说了,你说什么白首?我没听清!” 裴风只觉得这句话是很重要的,他必须要知道。 “我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江暮烟轻轻袅袅的笑了一下,这固然是她的心愿,但是其实又何尝不是天下所有痴情女子的心愿? 只是自古男子多薄幸,古往今来又有几个女人能一如既往的‘得一人心’? 所以她忍不住心中有些感慨,如今她的身边倒是出了裴羽钦这么一个专情的如意好郎君的对象,偏偏这个人的心早十几年前,就已经给了一个死去了的女人! 江暮烟心中想不叹息都不行了! 而裴风却宛如受了很大的震撼一般的,喃喃自语的又重复了一遍江暮烟所吟的那两句。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原来,这才是暮烟你想要的啊!难怪夜袭没有机会了!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裴风,你在喃喃自语些什么啊?这回出神的人换成你了?” 江暮烟从容淡然的声音,带着笑意,顿时就把裴风的心神也拉了回来。 他陡然间用极认真的眼神看向江暮烟,“暮烟,若是我说我愿意给你,也能给你这样的一颗心,你可愿意要吗?” “啊?”江暮烟觉得有些瞠目结舌,完全反应不及,好一会儿才眉头微蹙的道,“裴风,我知道你觉得我这样会被人指指点点,你看不过去,然而这样的话,却还是不能随便乱开玩笑乱说的,若是让人听见了,像什么话!” “暮烟,我不是在开玩笑,更不是在同情你,我是认真的,我 162扔出一个黄纸团(一) 江暮烟这下是真的觉得有些举手无措,措手不及了。 这,这也太突然了,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她这边还在愁着怎么让裴羽钦习惯成自然的接受她呢,却怎么没想到,想要吸引的人没吸引来,没想要吸引的人,却主动来表白了。 再看裴风的样子,从表情到眼神,又无一不是认真的没有开玩笑的成分在内的,让江暮烟知道,他是真的在对她求婚! 可,她的心里已经有人了,注定是接受不了他的了。 这下该怎么办?是直截了当的就给予拒绝,还是婉转一点的把话点出来,让他知道? 江暮烟的心里开始犯了难。 而裴风,则从说出他的心意的那一刹那,他就巨细无遗的把江暮烟的每个表情都收进了眼中。 在看到她听了他的话,确认了他的认真后,第一反应不是高兴,也不是害羞,更不是意外,而是十足的为难的表情开始,他心中就隐隐知道了她的答案。 不由心中也有些失落和着急了起来,顿时就趁着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之前,就赶紧补充了一句。 “暮烟,这个问题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知道你现在心情还很乱,也没有时间去考虑新的归宿,你可以慢慢想,然后等你真正想好了,再对我说。” “还有,我突然想起,我今天还有些事情要出府去办,就先走了,改天我再来看你。” 说完,裴风就连多耽搁几秒都没有,就转身离开了,生怕晚转身半刻,那拒绝的答案就已经被他听见了。 若是那样的话,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让江暮烟连连想要喊他的名字,都只喊出了一个‘裴’字,后面一个‘风’还没喊出来,他的人就已经看不见了,不由只好作罢。 但是心里的郁闷,却是没有因此而消弭掉,想着裴风他自己也多半猜到了她的答案吧,所以才会走的那么急,竟然连让她开口的余地都没留给她。 可是,这样一来的话,也就意味着下次她见到裴风时,更难开口措辞拒绝了。 江暮烟光想到这个,心头就有些觉得失策了。 她是真的不知道裴风会喜欢上她,若早知道的话,就算她实在很想要在裴家交到一两个朋友,她也不会选择裴风的。 她目前只想要一心一意的和裴羽钦在一起,其他的任何感情,不管是别人喜欢她也好,有别人喜欢裴羽钦也好,她都不想要。 因为那都是对她感情路上的困扰和阻挡,再说了,若说她长的好看的话,比她好看的人也不是没有,裴风他又喜欢上她什么呢? 江暮烟心中问出这个问题后,就又忍不住无语无奈的笑了,她问裴风喜欢她什么,那她不是也同样毫无理由的喜欢上了裴羽钦? 罢了,罢了,喜欢这种东西,纯粹就是一种感觉。 真要追根究底,溯本求源下去,那便是追到宇宙形成,洪荒之初,那也是没有一个完全正解的答案的。 还不如顺其自然吧! 江暮烟这般自我安慰了一番后,也就暂时不去想裴风了。 而是继续坐回桌前看她的书去了。 然而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她越是想要重新心安的看她的书,但是脑子里却偏偏静不下来。 思忖再三了之后,还是放下了手中的书,缓缓地收到了一边,铺开宣纸,开始研起墨来了。 半个时辰后,一副理法通达、笔力遒劲、姿态优美的行楷体所写成的一阙诗词,便展现在了眼前。 其中赫然就有那一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正是江暮烟因为心绪无法安宁,而干脆把整阙《白头吟》给默写了下来。 想着要把这阙乐府诗,让红月送去给裴羽钦看看,相信以他的聪慧敏绝,定然只消看过一眼,便也能明白她要的是什么样的感情和生活。 然而,下一刻,她就又不由自主的为这样的自己而感到羞愧。 明明对着裴羽钦的人在的时候,说的那么的动听,说不会给他压力,不求他现在就有所回应。 话言犹在耳,如今就迫不及待的让人把这阙《白头吟》给送去,岂不是自打自己的嘴巴? 弄不好,还会给裴羽钦一种‘八字还未一撇,她就要他杜绝纳妾’的狭小心胸之感了。 这般一想,江暮烟就顿时快速的把刚写好的这阙诗,慌乱的揉成一团,跑到窗口,冲着湖面就扔了出去。 然后才心神稍定的走会桌前,告诉自己,不要心乱,不要心乱,要冷静,要从容,要慢慢来,她有一辈子的时间,她不再是上辈子那个朝不保夕的病秧子了! 而江暮烟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把那纸团从窗内扔出去的时候,正好适逢青书从裴羽钦那,给江暮烟她们的院里送来刚从岷南连夜运送而来的新鲜异果。 人还没走到江暮烟窗前,远远的就恰巧看到了有一团黄色的东西,飞出了窗子,落到了湖里,不由有些惊讶。 163扔出一个黄纸团(二) 而行到近前,看到那团黄色的东西,是一团纸后,便忍不住想捡了,毕竟身为东云国第一女才子的江暮烟的字,便是写坏了要扔掉的,那也是寻常人求不到的。 而且更为巧合的是,那团纸还正好落在了湖面的一个完整的莲叶上,不曾落进水中,不然的话,便是想要捡,也是捡不出来了。 所以青书左右想了想,还是蹲下了身子,伸出了手,探出半个身子,把那纸团给捞了回来。 刚拿到手中,想要藏起来,就听到了脚步声,他连忙快速的换手,把纸团塞进了胸-前的衣衫内,然后另一只手则在水中快速的甩了甩。 给人一种他是在洗手的错觉。 红月丝毫不曾怀疑青书的动作有什么问题,她只是奇怪的走了过来,乖巧的道,“青管事,您怎么了?” “噢,走的有些急,差点摔了一跤,手有点脏了,所以洗一洗。” 青书一脸从容的转过脸,微笑了一下,便自然地站了起来,半点局促和慌乱也没有。 红月自然更不怀疑了,反而关切的道,“那青管事可有摔到?” “没有摔到,只是趔趄了一下,手撑了一下地面而已,人无事,喏,我为的便是送这些甜美的岷南果子来的。” 青书说着,就重新把放在地上的,装满了水果的篮子递给了红月,“这些可是之前半个时辰才送达府中的岷南时鲜水果,老爷吩咐我挑了一些最好的,先送来让小姐尝尝鲜!” “这个季节,气候有些干燥,水果能润肺养颜,对身体也极有好处,红月,你可不许偷吃,都要给小姐吃,明白吗?” “青管事放心,奴婢哪里敢吃主子的东西?保证每一个都是给小姐吃的!” 红月巧笑嘻嘻的接过水果篮子,看着里面的每个水果都水灵灵的,光看着都能猜想到一定都非常的甜美。 且还都是翡翠城常年都难得一见的瓜果种类,便是皇亲国戚,皇宫大内也不一定能比裴家先一步吃上。 而现在这最先一批入翡翠城的岷南异果中最好的一部分就已经在她手中的篮子里了,光是这份殊荣,就已经让红月心中为江暮烟高兴不已了。 不由忍不住感叹道,“老爷对小姐真好!” “那是当然的,所以你就更加要尽心的照顾好小姐,若是小姐有什么需要,一定要第一时间来跟我说,明白吗?” “是,青管事,你放心吧,奴婢知道了。” “那你小心着点,我这就回去向老爷复命了!” 青书说着便要转身离开,红月提着那篮子水果,客气的挽留道,“青管事,你不坐一会儿再走?” “不了,老爷那里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做呢!耽误不得!” 说完,就离开了,红月嘟了嘟嘴,也不再多挽留了,拎着篮子便想去给自家小姐先弄两个出来尝鲜。 谁知刚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窗边的江暮烟,顿时吓了一大跳,差点没把手里的篮子给扔了,“哎呀,我的好小姐,您站在那里怎么也不出个声啊,吓死奴婢了。” “青书走了?”江暮烟淡淡地问了一句。 “是的,小姐,您都听到了啊!那就正好,您看,老爷对您多好啊,岷南来的果子耶,这在翡翠城每年可都是有价无市的绝顶好东西,只有皇宫里的皇上和妃子们才能落上几个尝鲜。” “可您看看,老爷居然让青管事一送就是一篮子呢!小姐,您是不是心里也很高兴啊?” 江暮烟却没有点头,她才不关心所谓的岷南水果有多珍贵呢! 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大串的荔枝,和几个叫不出名字的鲜亮水果,纵然再是怎么美味甘甜,她也并非是没有吃过的。 所以并不像红月那样的垂-涎-欲-滴,相反她关心的是青书走之前的那句话,他说,老爷那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去做呢! 那便说明裴羽钦最少几天之内,是不太可能有闲暇来看她了,便是来看了她,她也只会更难过,因为他把原本该做事的时间,分出来,来看她。 那就意味着,他回去之后,肯定会挑灯夜战的熬到很晚,若是这样的话,她情愿他不要来看他。 江暮烟此时不由庆幸之前她没有一时任-性-的把那阙《白头吟》送去给裴羽钦。 不然的话,岂不是在他最忙碌的时候,她没有去帮上忙就算了,反而还去拖了他的后腿,扰乱了他的心情?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裴羽钦注定还是会看到的。 “老爷,青书回来了!这些是新的要阅批的账目,老爷,青书放在这边桌角上可好?” “嗯,水果都送过去了?” 裴羽钦头也没抬的就问了一句。 “是的,老爷,青书亲手交给了小姐的丫鬟红月,让她给小姐弄好,去给小姐尝鲜!咱们院里还剩了几个,回头青书也去给老爷弄了,让老爷也吃几个!” “不用,留着吧,回头烟儿若是 164这字能让给我吗 “不用,留着吧,回头烟儿若是喜欢吃,就再给她送去,我不爱吃这些!” 裴羽钦那自然而然的完全未经考虑就说出这样的话的样子,让青书也不由暗自惊讶。 看来老爷对江小姐,当真是另眼相看,疼宠不已啊,这些瓜果大少爷房里也不过只得了几个而已。 但是老爷却整整给了江小姐一整篮子,如今更是还要把自己给他留的几个,也要给江小姐。 这江小姐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才让老爷这么好的人时刻惦念着,想着,为她考虑着。 虽然他心中不免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为老爷和江小姐如今的相处模式,总觉得他们之间和从前完全不同了。 但是他却什么也不能说,甚至连提都不能提一下。 毕竟目前为止,老爷的态度还是明朗的,似乎并没有什么暧-昧-的意向在内。 所以他也只能装糊涂,装完全不知道的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恭敬的应了一声‘是’之后,他顿时小心翼翼的把新搬来的账本都摞放整齐,刚要告退,就听到裴羽钦道,“你衣服内什么东西,不放放好,都快掉出来了!” 原来是裴羽钦看到青书摞好账本,而他正好阅批完手头的这一本,准备取一本新的时候。 正好抬头间,就看到了青书-胸-前的衣襟内的半片淡黄色宣纸角落,已经露出来了,不由淡淡地提醒了他一声。 青书低头一看,顿时有些发窘,忍不住脸红地道,“不好意思,老爷,是小姐扔掉的一团墨宝,小的最近在练字,想着小姐是东云国有名的才女,就算是写坏了的东西,对小的来说,也是墨宝,所,所以,小的没有经过小姐同意,就,就偷偷的捡了这个纸团,藏,藏了起来。” 裴羽钦一听这话,顿时忍不住淡淡地笑了,“原来是暮烟扔掉的字啊,既然是暮烟扔掉的,那你捡了便是捡了,不用这么难为情,我也就是看到纸张角落露出来了,提醒你一下,没有问罪你的意思。” “是的,老爷,小的知道。”青书连连躬身地道。 “对了,既然是暮烟的字,便也拿出来,让我也看看,听她说最近在练习写新的字体,这张想必就是她练字时的所书的,不知她如今练的怎么样了!” 裴羽钦本来都重新低下头去了,但是却还是在想到了什么后,重新抬起了头,故作轻描淡写地道。 青书闻言,自然不敢有半丝迟疑的,就赶紧把那团宣纸拿了出来,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裴羽钦接过,小心翼翼的顺着纸团的边角处,把那团纸展开,尽量避免弄破纸张。 待整张纸都在桌面上铺展而开的时候,便是裴羽钦也忍不住大声赞一个‘好’了! “好字,好字,字若行云,自然如水,笔法自然,意境高超,当真是难得的好字啊!” “青书,你来看看,这整副字是如此的和谐,自成一体,每个字与字之间又是婀娜婉约,却又不失潇洒之态,简直是行楷中的上品啊!” “这个烟儿,当真是写的一手能羞死天下才子诸家的好字啊!” 裴羽钦一边高度的赞叹,一边心中也惊讶不已,他自然知道过去的江暮烟是东云国的第一才女,琴棋书画都好,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却没想到如今的烟儿,竟然写的一手笔力完全不输原来江暮烟的好字,而且两人的笔法擅长虽然不同,但是意境之上,现在的烟儿却明显要更占上风。 换而言之就是,现在取代原来烟儿的竟然是个才情不逞多让的奇女子,也难怪她能对着裴风说出那样有见地的话了。 也难怪她能画的出那么高水平的画作了。 裴羽钦的心中本就对如今的江暮烟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此刻在看到这副字之后,更是加深了这种感觉。 而青书虽然品不出裴羽钦这般的高境界,高收获,但是字体的好与不好,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一开始以为是暮烟小姐写坏了的字,所以才被扔掉的。 如今看到和听到老爷如此的欣赏和赞叹,方知,这根本不是写坏了的废纸,而是写极好的一副书法作品。 若要称是墨宝一副,绝对是没问题了。 可他也同样知道,写的既然这么好的一副字,如今老爷又看到了,他若要再拿走,那显然也是不合适的了。 便顿时就做出惊讶状的道,“哎呀,暮烟小姐真是对她自己要求太高了,这副字既然如老爷说的,都写的这么好了,小姐又为何要把它扔掉呢?不是太可惜了吗?” 裴羽钦听到这话,才从惊叹中回过神来,看着宣纸上皱皱的纹路,表情忍不住流露出几分惋惜的意味。 “是啊,烟儿她也真是……青书,我有个很难言之求,你能不能把这副字让给我?回头你要练字,我再让烟儿给你写几张字帖你,可好?” “老爷严重了,这本来就是暮烟小姐的墨宝,小的也不过就是顺手捡了一捡而已,哪里敢把暮烟小姐这么好的字就据为己有了?” 165心口忍不住激动 “更何况这么好的墨宝,放在青书那里,也不过是被糟蹋掉的,既然老爷您如此喜欢,那就留在老爷这里,让老爷欣赏就是了,只是回头暮烟小姐若是看到了,还要劳烦老爷替青书解释一二!” “这没问题,要是烟儿问起,我来回答就是了,这个烟儿,也真是太由着-性-子来了,这字都写到这般境界了,还不满意,还要扔掉,当真是不知道她自己的字是何等的难得,回头我还要说她一说的。” “老爷说的是,老爷,那装裱师傅还在府中,这副字是不是也一并请师傅给装裱一下,不然的话,这纸张都被小姐揉捏成这般,怕是不易保存啊!” 青书顺势就提醒裴羽钦了一声。 裴羽钦闻言,当即就点了头,“当然是要装裱起来的,罢了,今天就不看这些账册了,你去那装裱师傅那里,取些工具来,这副字我就亲自来装裱吧!” “老爷,您要亲自装裱?” 青书闻言惊讶的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了,知道老爷喜欢好字好画,却也不曾见到老爷如此珍视的表情。 现在竟然会了一副暮烟小姐要扔掉的字,劳师动众的准备亲自动手,甚至还放下了这些各个商行都急等着要的账册,而改来装裱这副字了? 青书不能理解,到底是因为这副字实在写的水平出奇的高,还是因为老爷知道这副字是暮烟小姐写的之后,才尤其的偏爱? “嗯,去吧,去准备东西!”裴羽钦却挥了挥手,完全无视了青书的惊撼和不敢置信的表情。 青书无语,只得把那些账册重新搬起,放到了另一边的长案上后,才赶紧快速的走了出去。 而裴羽钦则是等青书走了之后,才放任他的脸上流露出惊讶和惊艳的表情,这个烟儿,当真是上天送来考验他的克心啊。 这般的成熟睿智,这般的从容淡定,这般的蕙质兰心,又这般的才情毕露,哪个男人在认识到她的好,她的惊才绝艳之后,能完全不动心? 至少眼前的他就感觉快要离沦陷不远了。 看来这么多年,一直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心如止水的情感,皆不过是因为他不曾遇到现在的这个江暮烟。 若是早十年遇到他,他如今肯定早就已经缴械投降了! 毕竟他裴羽钦再怎么是东云国的传奇,再怎么善于运筹帷幄,本质上,他也不过是个男人,是男人,就总有遇到能吸引他的女人的一天。 眼前的再多抗拒,再多的迟疑,也斗不过是也一种暂时的拖延罢了。 裴羽钦已经知道他离控制不住,最终会决定接受江暮烟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这是一种逃也逃不脱的无形的吸引力,他已经无法斩断和否决掉这种感觉了。 看来为了总会到来的那一天,他必须要尽快的铺平道路,尽量的使这条不那么好走的路上,他和江暮烟最终能走得过去。 裴羽钦心中下了决定,注意力也就再一次落到了桌面上的那副字上。 之前只顾着看这副行楷写的是何等的洒脱飘逸,形神俱备,却并未逐字逐句的看这副字都是写的什么内容。 此刻,趁着青书去取装裱书画要用的工具,他也就干脆认真的看了起来,只见那龙章凤姿的“白头吟”三个字率先就入了他的眼帘。 紧随其后便是这阙诗的正文 皑如天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日沟水头。 躞蝶御沟止,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整阙白头吟看完,裴羽钦嘴边的淡淡笑意已经没有了。 换上的是凝重而认真到极点的表情,尤其是那双本就显得明亮不已的漂亮眼眸,此刻更是迸-射-出极璀璨耀眼的光芒。 定定的、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句子,好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因为胸口的地方,正滚烫发热的让他的眼底都忍不住想要有泪水流淌出来。 又仿佛那颗十多年都不曾跳动的如此厉害的心,在此刻正想要从胸膛内跳出来一般,让他不得不一手撑在桌面上,一手紧紧地放到胸口,用力地揪住胸口的衣服,想要借此捂住那颗心不要如此的激动。 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吗?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个世界上,怕也只有江暮烟一人胆敢有这样的要求。 自古这万千女子,哪个不是以夫为纲? 为了抓牢丈夫的心,主动提出为丈夫纳小妾还来不及,就算心中有再多不愿,也会笑脸相迎,又有哪个会如江暮烟这般,求的竟然是这样的纯粹和专一? 而他,却偏偏正是喜欢江暮烟这样的只求纯粹和专一的精神,因为这也正是他寻觅和渴求了很多年的女子。 只是从前到现在,一直不曾出现过,直到此时此刻才横空出世了这么一个烟儿。 166老爷心疾发作啦1 烟儿她这副字写的这么用心,写的这么激动澎湃,又有些心乱如麻,可见她写这副字时的心情,一定是极度复杂的。 她本是想要把这样的心意传达给他知道的吗? 那么后来她又为什么改变了主意,还把这么好的一副字给揉了,扔了呢? 若非青书凑巧的捡回来的话,他根本就不会发现在烟儿的心底,对他存了这样深切的心思: 她只想求他的一个真心相许,她只想和他一个人共到白首,不会有别的人分享。 她对他有这样的要求,那她对她自己肯定更是不会留有退路,她用这阙白头吟宣告了她的执着,她是当真非要他裴羽钦不可了。 而面对江暮烟如此坚定的心思,和执着不肯回头的情意,裴羽钦的心里只觉得春花烂漫,四散田野般的竞相开放了。 再要做到无动于衷,毫不感动谈何容易?那除非是铁石心肠的人才能做到。 烟儿啊烟儿,你真真是我命中注定的沦陷啊! 你占据的竟然这般的快,连容我仔细想想,再多迟疑一会儿都来不及了! 真是冤孽!罢了,不认栽也是不行了! 裴羽钦心中感慨了几声,重新坐回桌前的时候,心跳还未完全平息下来,但是决定却已经做好了。 青书带着几个人搬了一堆装裱书画用的着的工具,回到裴羽钦的书房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裴羽钦一脸痛苦,右手捂在心口处的模样。 顿时惊得手中的东西立即就落了地,一边冲上来大喊,“老爷,老爷您怎么了?” 一边赶紧回头冲着身后的两个搬东西的小厮吼道,“快,快去找大夫过来!” 两个小厮也吓坏了,顿时也扔了手里的东西,就转身跑出去了,一个去请大夫,一个赶紧往裴夜袭的院落方向去报讯。 结果裴羽钦还没来得及喊阻止,两个小厮都已经跑没影了。 而青书还一脸紧张的大声的喊着,“老爷,您别害怕,大夫马上就会来的,您别激动,您是不是胸口很疼啊,青书来给您揉揉!老爷,您千万可不能有事啊……” 裴羽钦顿时觉得有些苦笑不得,这叫什么事啊,他什么事也没有,青书却如此大惊失色的仿佛他得了绝症一般。 不由轻轻地放下手,同时不得不打断青书再这么继续下去的碎碎念,“青书,我没事!你不要这么慌张,赶紧去阻止大夫过来吧,免得白跑一趟。” “怎么会是白跑呢,老爷,青书知道您不想让别人担心,可是这心口痛可不是小事情,再怎样也不能不看大夫的!” “您这么多年日夜操劳,都怪青书不好,竟然一直都不曾注意到老爷您的心口竟然泛起了疼痛的症状,若是老爷您有个什么,呸呸呸,我这张破嘴在胡说什么啊,老爷您一定会健康长寿的,总之老爷您今天说什么也不行,一定要给大夫好好的检查一下……” 青书非但继续忧心匆匆喋喋不休的说着,一边还坚定并坚持的按住裴羽钦的身子,不让他胡乱动弹。 “老爷,您千万别乱动,您就这么坐着,等大夫来了,确定您可以移动,您再站起来了!” “青书,我真的没事,我没有心口痛,我只是,我只是” 素来机智百变的裴羽钦,此刻突然觉得有些词穷,他该怎么说,该怎么解释他这情况是怎么回事? 难道对青书和大夫说,他会这么揪着心口的衣服,不是因为心口太痛,而是在知道了江暮烟对他的心之后,太过激动,太过产生共鸣感,所以才会如此? 而青书一见从来都辩才一流的老爷,竟然词穷了,也就越加认为他借机掩饰了。 年轻的面容上,更是一派肃穆和凛然,“老爷,您从现在开始不要说话了,赶紧等大夫来才是要紧的事情,对了,展大侠呢?” 似乎青书此刻才发现老爷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展夕大侠竟然没有出现来保护老爷,实在是太诡异,也太不负责任了,这还是这么多年来从来不曾有过的事情。 而裴羽钦却已经尴尬的看到了窗边死角处,展夕正双手环-胸-,难得带着戏谑的表情,一副等着看他好戏的样子。 就知道身为练武之人的展夕,已经是通过察言观色,和分析之前的前因后果,知道了他不是因为有心疾之痛发作,才会右手捂心口的,所以他也干脆从头到尾就没有进来的打算,而只是躲在角落里看好戏。 裴羽钦除了微微尴尬的移开视线之外,又还能说什么呢? 如今之计,看来只有等大夫来把过脉,确认他一点事情也没有之后,青书才会给他机会说话了。 而裴羽钦这头被青书强-制-着干坐着,另一头正准备去裴夜袭院落报信的那个小厮,却因为赶都太急,迎面就和一个丫鬟装了个正着。 “喂,你干什么啊,乱跑什么,不知道府里是不容许胡乱奔跑的吗?” “老,老爷心疾发作,正疼痛难忍,小的奉青管事之命正要去给大少爷报讯呢!” “啊?那你还不快去!”一听事关老爷的事情,那个丫鬟也骇白了脸,当即也慌乱了起来。 167老爷心疾发作啦2 所以当那小厮立即快速的重新爬起来,撒腿就往前跑了之后,那被撞倒的丫鬟,也顾不得疼痛,就快速的站了起来就往回跑。 一进院门,就大声的喊了起来,“不好啦,不好啦,老爷心疾发作啦” “翠月,你在胡乱喊什么?”一个大丫鬟顿时就斥责了过来。 “银月姐姐,不是奴婢乱喊,奴婢适才在老爷的院外撞到了一个小厮,那个小厮就是这么告诉奴婢的,他说老爷心疾发作,似乎很也严重,他都要去找大少爷过来了,奴婢这才赶紧跑回来报告的。” “什么?当真?” “奴婢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拿这样的事情胡说八道啊!” “你在这里等着,什么地方也不要乱跑,我这就去告诉大公子。” 原来这个银月不是别人的丫鬟,正好的裴风房里的丫鬟。 银月快速的小跑进了裴风的院落,并不意外的看到自家大公子正在练剑,顿时也顾不得大公子练剑时不喜欢有人打扰的规矩。 远远的就立即叫道,“大公子,不好了,快别练剑了!老爷那边的院子传来消息,说老爷陡然间心疾发作,此刻情况可能不太好,您要不要现在就过去看看。” 裴风听到这话,当即长剑一收,表情就有些沉肃了起来,“银月,你瞎说什么,叔叔正值壮年,身体正康健的时候,怎么可能有心疾?” “大公子,奴婢一开始也不相信,可是翠月分明亲耳听到从老爷院里跑出来的小厮这般说的,这么大的事情,哪个吓人敢开这样的玩笑?定然是真的出了事了。” 银月这话一说完,就发现自家大公子已经不见了。 裴风一路也顾不得是在内宅,又是大白天,当即就使出了轻功,直接抄近路,从各个院落的屋顶换气飞掠了。 好不容易赶到流云小筑门口,刚走进去,弯还没拐弯,就看到了红月拎着一个食盒正迎面走来,看到他顿时福了福身子,“见过大公子,您又来找我家小姐?” 红月对裴风是很有好感的,觉得小姐若是老爷那里指望不上的话,和大公子裴风倒是很好的一对。 毕竟大公子为人潇洒,又性格光明磊落,人也俊朗不凡,加上对小姐似乎脾气好的很,最重要的是,他年轻,而且好歹也是裴家的大公子,又至今还未娶过妻,怎么看也比老爷要合适的多了。 所以私心里,若是大公子对小姐也有意的话,她自然是倾向于让小姐选择的大公子的。 只是,感情这样的事情,她一个小小的奴婢可不能为主子做主,只能这边先替小姐稳住大公子这棵树,等到小姐有一天在老爷那里碰壁碰的不想坚持下去的时候,还能有回头路可走。 便是出于这个目的,红月对裴风是格外的客气的,也对他来找自家小姐,一点也不反对和反感,反而巴不得他能掳获自家小姐的心,让她绝了对老爷的心思。 而这一次裴风却没有点头,只是轻声而快速地留下一句,“不是,我听说叔叔突然间心疾发作,我正要准备去探望的,就不与你多说了。” 话落,裴风的身影便快速地穿过红月的身边,很快就看不到背影了。 而红月,却在听到这句话后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听到的是什么,顿时“啊”的一声尖叫了一下,扔掉了手中的拎盒,就快速的提着裙摆就往回跑。 一路上连稍有停顿都不敢,冲进房门就花容失色的对着江暮烟开始的大喘气,“小,小姐,不,不,不好了!老,老爷出,出事了!” 江暮烟刚刚吃过两片裴羽钦让青书送来的水果,心情刚刚有些好转,重新静了下来,正准备再接着看书呢。 冷不防就被红月这般惊慌失措的闯进来,且说出这么一番话给急的立时就站了起来,“什么?红月你说谁出事了?出了什么事?” “是,是老爷!” 红月的气喘的厉害,但是看到小姐这般焦急的样子,她也不能不说,因此也顾不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顿时就道,“奴,奴婢刚刚看看大公子,匆匆忙忙的来了,便问大公子是不是来看小姐你的” “红月,说重点!别说没用的。” 江暮烟却没有耐心听红月解释原委,她现在只想知道裴羽钦出了什么事,让红月如此慌张的回来报告。 红月一看到江暮烟的表情,便知道小姐急坏了,顿时也不废话了,当即就扔出最重要的一句,“老爷他心疾发作了!” “心疾?”江暮烟一听这话,脸色都白了。 哪里还能在屋里站得住?当即拔腿就往外跑去。 “喂,小姐,小姐,您去哪里啊,您等等奴婢啊!” 红月一看到江暮烟跑出去,就知道她是不放心,正赶去老爷的院落去了,当即也顾不得休息,就立即也拔腿追了出去。 168一脚踹开了房门 一边跑,一边眼泪都快要急得掉出来的江暮烟,浑身都快要颤抖的不能自抑了。 身为一个现代穿越过来的灵魂,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什么是心疾! 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在这医疗水平不发达的古代,一个古人若是得了心疾意味着什么? 不会的,裴羽钦他还这么年轻,身体看上去也不像是羸弱的人,而且他能那么轻而易举的抱起她,面色虽然不是健康的红润色,却也不是那种苍白的病秧子。 呼吸,精神看上去都和健康人没什么两样,怎么会有心脏病呢? 难道是突发性心肌梗塞?还是中风? 江暮烟越是想,也越是慌乱的全然快要没有方寸了,只知道用力的跑,拼尽全力的跑。 第一次开始咒骂这古代的宅院,干嘛要造的这么大,明明不过是一个院墙之隔,但是却要绕如此大一个圈,跑了这么久还没能跑到。 然而不管怎么样,江暮烟都一个劲的在心底,大声的祈祷:上天,你一定要保佑裴羽钦不要有事啊!我情愿用我所有的阳寿,去换他的一生康健! 江暮烟从来没有尝试过跑的这么快,这么急,因为上辈子的人生,让她早就只能把跑步和快走,包括其他的任何健身的运动,都当成灾难般杜绝。 而这一辈子,重生成了这个江暮烟,她除了第一次在发现裴羽钦竟然是裴夜袭的爹之后,受了点小刺激跑了一顿之外,这么多天,她一次也没有需要用到跑步的机会。 却没想到,又一次如此快速的奔跑,却是因为裴羽钦的出事。 若是可以,江暮烟当真希望他从来没有见过裴羽钦,也从来不曾如此喜欢上他,和在意他,若是那样的话,现在,她的心,也不会那么难过了。 眼看着裴羽钦的院落终于到了,江暮烟因为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并不清楚他住在哪里,顿时就拉过一个小厮,神色惨白的问道,“裴羽钦他住在哪里,快带我去,快点!” 小厮自然认识眼前这个跑的云鬓纷乱的人是谁,他惊讶的是她那惶急的神色,和似乎随时都会晕倒过去的苍白面容,想着她不会也是为了老爷的心疾而来的吧! 只是老爷不是已经 然而脑子里的思忖未完,嘴巴却已经本能的先一步回答了江暮烟的问题,“老爷他在书房!” “书房在哪里,快带我去!” 江暮烟一听人还在书房,心里就更不是滋味,想着他这么年纪轻轻的就得了这样的病,一多半都是被他这么日夜-操-劳生意给累的。 若是这一次他得以否极泰来的话,说什么,她也要去到他身边,照顾他,帮助他,哪怕别的都不能为他做,帮他倒倒水,递递茶却总是行的。 江暮烟心中难抑悲观和希望的想着,抬眼一看那小厮还站着,不由火了,“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带路啊!” “是,是,少奶奶,呃,不是,江小姐!” “别废话了,赶紧带你的路!” 江暮烟哪里还有心情去让他纠结称呼的问题,顿时就快速的催促道。 “是,是!”小厮也被江暮烟惊急的神色给感染了,再不敢耽误,顿时也快速的在前面快走了起来,完全忘记了他原本是要对她说,若是她是为了老爷的心疾而来的话,就完全不用焦急了。 因为大夫已经来请过脉了,只是虚惊一场,老爷身体健康着呢,根本没有事情! 只是小厮被江暮烟这顿焦急和催促的情绪一影响,也就压根忘记了说这件事,便盲目的就在前面引路了。 “再快点,用跑的。”江暮烟却依旧嫌他慢,不断的催促着。 结果那小厮,顿时就只好在江暮烟前面跑了起来。 而江暮烟也咬着牙,半点没有落下的一口气跟着那小厮跑了整整两条曲折而悠长的回廊。 然后在小厮指着不远处的荷塘对面的房间,喘着气的说着,“江小姐,前面那房门口有人站着的便是老爷的书房,不过老爷他” 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她的人就已经越过小厮身边,继续往前跑了去了。 因为她已经看到青书低垂着脑袋,一副很颓唐的样子站在门口了,便知道那个房间里,肯定有她的裴羽钦在其中。 只是青书为什么那副样子站在门口,为什么没在里面伺候着? 难道裴羽钦他已经遭遇了不测了吗? 江暮烟光想都心神俱裂了,顾不得胸口一阵接一阵严重缺氧要爆炸般的疼痛,她一口气就冲到裴羽钦的书房门口。 在青书和其他小厮都有些惊若木鸡的情况下,她一脚已经踹开了房门,然后人就冲了进去,口中更是大声的喊道,“裴羽钦,你” ‘怎么样’三个字根本还没有机会喊出口,她就已经看到了正端坐在书桌前,正在折叠什么东西,放进一个紫檀木盒子的裴羽钦。 还有就是正坐在书桌左前方的椅子内的裴风。 一时间有些弄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情的江暮烟,只觉得脑子里的一个忧急过头的弦顿时松了下来,第一个反应就是,“你没事!太好了!” 说完,腿一软,意识一黑,人就晕了过去。 169不再回避的拥抱 她这一晕,顿时把裴羽钦和裴风都吓的站了起来,双双往江暮烟的方向冲去。 而裴羽钦因为既不是练武之人,加之又是从桌子后面绕过来了的,动作方面自然没有身为练武之人的裴风来的快。 所以当裴羽钦冲到近前的时候,江暮烟的身子已经被裴风先一步抱了起来了。 “风儿,快把烟儿放到后面的软榻上去,青书去把大夫重新给请回来,快” 裴羽钦这一次再也掩盖不住忧心和关切的表情了,要知道如今的这个烟儿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晕倒了。 上回她也莫名其妙的不能动弹过,林大夫说是什么精神受了太大的刺激之类的,他后来知道烟儿的性格迥然不同,是因为她内里的灵魂根本换了一个人。 所以受刺激之言自然不足采信,也就难怪每回烟儿都不要林大夫给她瞧病。 但是既然不是受了刺激才会晕倒,不能动弹,那么就是烟儿的身体内,肯定有其他方面的隐患。 如今她又一次在他面前晕倒了,裴羽钦如何不急? 素来的沉稳淡定,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做派,在此刻看到江暮烟的云鬓散乱,面色惨白后,立即完全没了形状。 若非裴风自己也同样着急,否则的话,一定能觉察到裴羽钦此刻的声音都是有些发抖的。 门外的青书,从看到江暮烟神情惨乱的踹门进入书房时,就觉得情况不好,如今听到老爷的大吼声,哪里还敢多耽误? 顿时可怜的小厮,立即又在青书的一个手势指挥下,再次跑出去,准备去把可能还没回到他们自己住的院子里的大夫,再中途给截回来。 裴风却在把江暮烟放上软榻后,先一步把了把脉,然后就有些松了一口气地道,“叔叔不用担心,暮烟只是太惊急,跑的又太快,一口气憋的太久,然后骤然松懈下来,才会晕厥过去的,侄儿给他输一些内力进去,就会很快醒来的。” “那风儿你赶紧现在就把烟儿救醒!” 裴羽钦闻言,心里总算也跟着稍微松了一口气。 只要烟儿没事就好! 裴风此刻也心系在江暮烟的身上,闻言,顿时就半扶起江暮烟的身子,然后人绕到她的身后站好,一手就运上几分内力,轻轻地放到了江暮烟的右侧肩胛骨下方。 稍稍一使力,江暮烟的口中,就溢出一声即将苏醒过来的呻-吟。 裴羽钦的眼中顿时流露出几分喜色,立即做到软榻边上,关起的看着江暮烟的每一分表情,似乎在等她睁开眼睛的第一瞬间。 裴风此刻终于发现了裴羽钦的超乎寻常的紧张和关心之色。 但是倒也没有多往别的地方想,毕竟在整个裴家,裴羽钦疼这个故人之女的事情,所有的人都知道。 如今看到她晕倒,他紧张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江暮烟悠悠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她面前的,正用担忧的眉眼看着她的裴羽钦,一时间忘记了她如今身在何地,也忘记了发现她身后还有一个裴风。 她只知道这一瞬间,她需要拥抱住眼前这个光风霁月,美不胜收的的男人;这个让她魂牵梦萦,沉-沦-深-陷的男人! 所以,她全然的、不顾一起的就这么做了。 她紧紧的抱紧裴羽钦的脖子,惶急的道,“羽钦,你没事!你真得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这是裴羽钦第二次听到这样的放松而幸福的感叹了,第一声自然是在江暮烟晕倒之前的刹那。 那时的那一句,她说的很轻,他还可以认为是呓语,不太清楚,但是这一句却说的很清楚,很明白。 他知道了,她一定是从哪个下人那里听说了他心疾发作,所以一路忧心过甚的跑过来的,以至于当她看到他还好好的坐着时,神情一个放松,反而把她自己给逼的晕厥了过去。 这个傻烟儿,为了一个他,就真的值得她如此的不顾一切吗? 罢了,罢了,该来的躲不了,他都也已经被她所吸引了,又何必再做无伪的掩藏和抵抗呢? 裴羽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在裴风那震惊的眼眸注视下,他没有犹豫,没有避嫌的,也同时回抱住了江暮烟。 轻轻地抚着她的背,柔声地安慰道,“烟儿,你别担心,没事了,一切都是只是一个误会,一场虚惊,都是青书闯出来的祸,我不知道你会知道,还误以为我真的有事的跑来,让你担心了!抱歉!” “是误会?真的是误会吗?你真的一点事情也没有?” 江暮烟还是有些不相信,所以抱着裴羽钦的脖子的手,不由收的更紧了一些。 “真的,我保证,真的是青书太过紧张,所以弄了一场大的虚惊,你若不信,一会儿范大夫他们回来,你当面问问,看看我的身体是不是健康的很?” “不问,不问,健康就好,健康就好!”江暮烟用力的在他的肩窝内摇头,随后身子就松懈瘫软了下去,语声低微地道,“只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之前真是害怕,害怕我要是来的晚了,慢了,便再也见不到你了!” 裴羽钦刚想说什么,就感觉到了肩窝处一阵湿-热,烟儿她哭了? 裴羽钦的心骤然间也感觉有些痛了起来,另外伴随着的还有一种再也无法放开她的感动萦绕。 170被撞破了! “傻丫头,我不会有事的,我以后还要照顾你很多年的,怎么可能有事呢?”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她了,裴羽钦也不再抗拒对她说出内心里最真实的愿望了。 江暮烟闻言顿时大是惊喜,挂着眼泪的双眼顿时就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了裴羽钦,“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我以后还要照顾你很多年,不会就这么轻易的得病的,真的是一个误会,我正好在想事情,手捂在胸口,从外面进来的青书,便以为我心口在痛,没等我拦阻,就已经叫了i下人去找大夫,弄出了这么一个大误会来!” “我没想到消息居然也会这么快的传到你那里去了,你是不是一听到消息,就吓得跑出了门?” 江暮烟却顾不上去回答他这个问题,她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想要从他的眼中得到确定的答案。 她想要知道他口中的那个照顾她很多年,是不是她脑海里所理解的那个意思。 还是他只是想以一个长辈的身份照顾她很多年? 她真的被这次突发心疾状况给吓坏了,她原本以为她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的等待裴羽钦也爱上她。 可是这一次的事情,让她知道,人生的路途其实有时是很短暂的,遍布着太多的意外,有时她认为有很多的时间,其实很可能眨眼间,就什么也不剩下了。 这一次是虚惊一场固然是好事,可是若万一是真的呢? 万一裴羽钦就因此彻底的没了呢,那她的情,她的爱,还能托付给什么人知道? 所以她不能等待了,不管是失望也好,是惊喜也好,她无论如何今天也要从裴羽钦嘴巴里得到个准信。 她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有机会可以与他白头偕老。 而站在江暮烟身后的裴风,此刻已经完全被这情形给震惊了,因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江暮烟和自己的亲叔叔裴羽钦,会有这样的相处情形发生。 光是看到暮烟慌乱惊恐的模样,他已经毫不怀疑,在暮烟的心里,她无疑是爱上了自己的叔叔裴羽钦的。 而他的叔叔裴羽钦呢? 裴风细细的看着他温润柔和且绝美出尘的面容,似乎第一次在他叔叔总是透着隐隐威严却沉稳不已的绝美面容下,看到了真正的温柔和担忧! 那种淡淡地如温水般流淌过的温情模样,眼中真切的感动和脉脉的温柔目光,抱着暮烟修长美丽,却正不断的细细安抚的双手。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表情,都宣告着,裴羽钦明显也对暮烟是有感情的,而且这种感情,已经不是他以为的那种长辈疼小辈的宠爱了。 而是一个成熟的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时的表情了。 裴风真的震惊了,他也完全错愕住了,他简直不知道接下去,他该有什么反应,他甚至不知道他还应该不应该站在这里,提醒他们,还有一个他的存在。 就在这个时候,一顿衣袂声落下,裴风听到了,而裴羽钦和江暮烟因为不是练武之人还没有听到,但是裴风却来不及阻止了。 只见一脸焦急的裴夜袭在下一个瞬间就闯了进来,“爹,你怎么” 话也是喊了一半,就骤然停顿住了。 江暮烟和裴羽钦听到了裴夜袭的声音,顿时轻轻地分了开来,同时转头看向门边。 裴夜袭的脸色简直用无比的难看和震惊来形容了。 他上次就已经怀疑了江暮烟和他爹之间的相处情形,觉得江暮烟看他爹的眼神,和对他爹的称呼有些怪异。 只是没有找到明确的迹象,但是眼前,他却是亲眼看到了他们拥抱在一起的画面。 他也不是小孩子了,他已经是个有过无数女人,八九个妻妾的成年男子了,所以不要告诉他,他们这只不过是长辈和小辈抱在一起的安慰神情,他是不会相信的。 难怪江暮烟这次是铁了心的要和他解除婚约,也难怪这么几年一直不准他提出解除婚约的爹,这一次却不顾他的不愿意,居然主动答应了江暮烟让他们解除婚约。 原来皆不过是因为她们两个看对了眼,想要双宿双栖,所以嫌他这个正牌未婚夫碍事了? 裴夜袭的心里骤然就升起了一股浓郁的火,和一种被人双重背叛的愤怒。 看着江暮烟和裴羽钦的表情,也顿时显露出了深深的鄙视和厌恶的样子。 不知道该怎么冲着自己的爹发怒的裴夜袭,顿时就只能把满腔的愤怒全部都发泄到了江暮烟的身上。 顿时就大声的骂道,“江暮烟,你真无耻!我说你怎么这么斩钉截铁的要和我解除婚约呢,原来你根本是早就勾搭上了我爹!” “怎么,做裴家未来的当家主母,不能满足你的野心和贪欲,便想着干脆勾引上我爹,直接就做现任的?” “夜袭住口,事情不是你以为的这样!” 裴羽钦亲耳听到自己的儿子对着江暮烟,说出这么难听的话,眉头也立即就蹙了起来,这个夜袭,当真是被他宠坏了! 171你太混账了 半点身为男子的风度也都全没了,就这么出口这么恶毒和难听的话,如何了得? “爹,你事到如今还要否认吗?难道你想否认,你抱着她的原因,不是出于你也喜欢上了她?难道还想对我说,这只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安慰拥抱不成?” 裴夜袭的话顿时让裴羽钦停顿了一下。 他的确没办法否认,他现在已经决定要江暮烟的事实了,只是他也不希望夜袭就这么胡乱的在心里认定他和江暮烟就有罪。 在知道江暮烟喜欢他,和在他也决定要江暮烟,都是在夜袭和她解除婚约之后,在这之前,他和烟儿是再清白,再单纯不过的了。 夜袭不能因为如今他和江暮烟抱在一起,或者他以后要和江暮烟在一起,就认定自己和烟儿对不起他在先,这是完全错误的,也是不能成立的指控。 而裴羽钦的这个停顿和短暂的沉默,顿时在裴夜袭和江暮烟的心中,激起了完全不同的浪潮。 江暮烟的是狂喜如潮。 而裴夜袭的却是愤怒狂涌。 那种几乎要把他自身淹没的愤怒,使得他的双眼都顿时血红了起来,他大步的迎了上来,近到裴羽钦和江暮烟身前。 眼光如血,面容阴鸷狂暗地道,“爹,你太让我失望了!在我的心目中,爹你一直是个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却没想到” 裴夜袭冷笑的目光,如刀锋般在江暮烟和裴夜袭的面容间辗转不已,“区区江暮烟这么一个虚伪的-贱-人,就让你打破我心中多年来的形象,人家都说你是爱娘,爱的深切不已,所以多年来不曾续弦,不曾纳妾,甚至也不近女色,既然这样,你如今这样算什么?” “还是爹其实你一早就看好了江暮烟这个小yin荡huo,只是苦于没有什么好借口把她据为己有,就故意借了我的名头,让她成为我的未婚妻,顺利进入裴家!” “如今这个小jian人已经长成了,你也迫不及待了?所以决定把我这个当了垫脚石的碍事的家伙撇开?爹,你果真是老谋深算……” 裴夜袭一句比一句过分和刺耳的话,终于让裴羽钦再也没能忍住。 “啪”的一个清脆的耳光就已经甩上了裴夜袭的脸。 裴夜袭怔怔地看着裴羽钦铁青的面容,记忆中,他爹似乎从来还没有一刻如此刻般盛怒,竟然连一丝丝笑意都看不见了,满脸宛如凝结成了寒冰。 “夜袭,你太混账了,这样的话你也说的出口?谁给了你权力说出这样的话?” 裴羽钦顿时站直了身体,上前一步,裴夜袭在他那样严厉和威严的目光逼视之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夜袭,我把你养这么大,这么多年来,试问没有半分对不住你的地方,烟儿当年许给你做未婚妻,也是一心一意为你考虑,半点没有私心,但是你呢,你自己说,这三年来你都做了些什么?” “妾室一房接一房的纳,三天两头去帐房拿银子去讨你的新欢们高兴,那你可知道烟儿她是几月几日生辰?” “烟儿三年来委曲求全,一心为你,你又为她做过些什么,整天嚷着要解除婚约的人,不是本来就是你吗?” “如今只不过提的人换成了烟儿,你就觉得男子汉的自尊心受创了?你心里觉得不甘心了?” “夜袭,我早就说过了,你不是个小孩子了,是个大人了,既然是大人,就要有能力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做担当,遇到事就只知道把所有的责任推给别人,埋怨和诋毁别人,这就是你的本事?” “就如现在,你这是在埋怨我这个当爹的人对你不公吗?夜袭,你自己说,我这个当爹的有哪里对不起你?” 裴羽钦的每一句都低沉中带着深深的严厉,一个从来不曾见他发大火的人,一旦动怒,威势岂是一丁半点的? 裴夜袭的气焰,当初就有些被扑灭了一半。 但是在言语上,他却依旧不肯低头,用极度负隅顽抗地姿态,阴沉不已地道,“就凭你对不起娘亲,和江暮烟这个jian女人gou搭在一起,就已经是对不起我,也对不起整个裴家了!” “再说,这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个女人曾经做过我的未婚妻,如今你却要和她在一起,还说什么要娶她,爹,你糊涂了不成?你要天下人怎么看我,要天下人怎么看待裴家?总之,我决不允许!” 裴羽钦听了他这话之后,再也忍不住有些唏嘘的摇头,果然自古慈母多败儿! 他这个一心想要多补偿,多宠溺儿子的父亲,最终还是把夜袭这块底子不错的璞玉,硬生生的雕琢成了一块废料! 看来,有些事情,一贯的容忍和姑息也的确是没有什么好处了,夜袭他也是该到了懂事的时候了。 想到这,裴羽钦脸上的怒火和生气的表情,此刻已经全部都没了,只留下淡淡的表情。 然而就是这样淡淡的看着他的表情,却让裴夜袭的心里越加的感觉有些不安了起来。 172危机已埋下 “夜袭,你是我的儿子,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儿子,便是忤逆了我,便是你不争气,便是你任-性-再三,或者有一天闯了祸要被杀头,那都改变不了你是我的儿子这个事实。” 裴羽钦突如其来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更是让裴夜袭有些感觉心惊。 因为好端端的,这段话跟本和他们现在讨论的话题没有半点关系,他爹突然说这样的话做什么? 裴羽钦却似乎没有解释的打算,只是继续有些冷淡的道,“常言说的好,子不言父过,我自你小时便亲自照顾你的少,你对我心里有什么不满,我也能理解,这么多年也一直想要对你有所补偿。” “只是,夜袭,我对你好,对你疼宠放任,那是因为你是儿子,而不是因为我欠了你!这一点,你长这么大的人了,一定要明白。” “说我对不起你娘亲,夜袭,这样的话,别说轮不到你来说,便是你娘从坟墓里爬出来,她也没资格说这样的话,我裴羽钦没有什么可对不起你娘的地方,素来都只有别人对不起我!” “至于我和烟儿的事情,你接受也好,你不理解也罢,都改变不了最后的结果,以后,我也不希望听到你说出任何一句对烟儿不敬的话。” “类似于今天这样的话,若是再被我听到的话,夜袭,你也别怨我这个当爹的人对你太过不留情面,你也是时候学着长大,像个男人了!学武强身固然是好事,但是除此之外,你的人生便没有一点其他方面的理想和追求了吗?” “今天打了你一巴掌,我希望你回去好好想想清楚,你若当真还喜欢烟儿,那你便拿出点男人的样子和担当来,爹就算背负和儿子抢妻子的恶名,也绝对会与你公平竞争,不会用父亲的权威来压迫你。” “但若你压根都认知不到烟儿的好,不过是为了平心头一口不甘心之气的话,夜袭,爹还是那句话,你该学着长大了。” “你要记住,不论是爹也好,是暮烟也好,都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我与她,她对我,都是始于自然,谁也不曾在这之前,背着你有什么丧德之行为,不要动不动就口出恶言以诋毁之,你去吧!” 裴夜袭没想到,他撞破了他父亲和江暮烟的丑事,他爹非但没有一点点心虚的样子,反而把他教训了一顿。 不由心中更是气愤不已,但是他却偏偏又无法用什么正当理由发作出来,一来是碍于裴羽钦说的每一句话,都戳中重点。 这个世界男人都可以三妻四妾,他自己就已经有九个妾了,而他爹裴羽钦自从他娘亲过世之后,十几年来都不曾近过女色,这在整个东云国,乃至整个大陆,都算是绝无仅有的事情了。 如今他爹事隔十多年,别说只是要再娶一个女子做妻子,便是他爹还要纳上十个八个妾,也没有他置啄的余地。 所以他之前气怒之下,吼出什么他爹对不起他,对不起他-娘-的话,的确是站不住脚跟的。 再就是这如今的整个裴家,有今天这样的成就,都是他爹裴羽钦多年苦心经营,筹谋运作才有的结果。 而他作为裴羽钦的儿子,这么多年来的确是坐享其成的多,为这个家做过的事情太少,如今他要倒过来指责他爹的行为让世人讥诮,只这一点,估计也会让很多本就对他不满的人更不满。 然而,不能与他爹硬碰硬,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江暮烟这个jian人,登上裴家家主夫人的宝座? 难道就什么也不做的让江暮烟如愿以偿的当他的后娘? 哼,门都没有! 江暮烟,算你狠!你以为你找到了我爹这座大靠山,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你生是我裴夜袭的女人,死也是我裴夜袭的鬼! 就算是我不要了的破鞋,我也绝对不容许别人捡,更恍若你还想爬到我的头上来,我如何能让你如愿! 我们走着瞧! 裴夜袭干脆什么也没有说,任由裴夜袭冷淡的指责之言,在他耳边响起。 他只是临走前,用很阴鸷冰冷的宛如毒蛇般的目光,看了江暮烟好一会儿,心中冷冷的想着上述的话语。 嘴角也溢出冰冷的阴笑,最后袖子一甩,就转身夺门而去了。 江暮烟只觉得浑身脊背都有些发冷,为裴夜袭之前看她的宛如蚀骨穿心的眼光,想着,今日这般的一闹,她和裴夜袭的关系,以后都看来绝无和乐融融的可能了。 弄不好,因为她,裴羽钦父子本来就不算太紧密亲-热-的感情,又会降到冰点了。 江暮烟有些惭愧,但是这样的情绪不过一秒,更多的却是开心和雀跃,为裴羽钦今天会当着裴夜袭的面,承认了他对她的感情的回应。 只这一点,就足够江暮烟确信,她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所求的皆已经求偿所得了,些许的影响心情的小插曲,就实在无关紧要了。 她哪里知道自小就没有经历过太大的挫折的裴夜袭心中,却已经把今天的事情当成了奇耻大辱!还发誓定然会要江暮烟好看的? 危机已然在这一刻埋下! 173称呼要改 “羽钦,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弄成这样的!” 裴夜袭甩袖远走之后,江暮烟尽管心中高兴知道了裴羽钦对自己的态度,但是对把他们父子弄成这样的局面,还是心中惭愧难安的。 “烟儿,无妨的,夜袭还是个孩子,很多事情他也没想明白,相信等他想明白了之后就会好了。” 裴羽钦安慰似的轻轻地拍了拍江暮烟的肩膀,“倒是夜袭之前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烟儿你不要放到心里去。” “不会的,我早就知道他会有这样的态度的,只是,能得了你的回应,他便是说的再难听又如何?左右我是不可能改变态度的。” 江暮烟定定的点头,然后看向裴羽钦的眼睛,“羽钦,你准备好了吗?今天之后,裴家怕是会因为我,而变得风云暗涌了,你这里要承受的压力,恐怕不会小!” 对上江暮烟担心却坚定的眼眸,裴羽钦淡淡而柔和的一笑,摸了摸她的长发。 “烟儿,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既然这一步我已经决定跨出去了,就自然会把事情都处理好,你安心过你自己的生活,不要因此而有什么改变就行了。” 江暮烟见他说的这么沉着淡定,一派从容的模样,顿时就极为信任的点了点头,也确信他肯定能把这些事情处理好的。 而此时,大夫则刚刚被重新找了回来,一进门就气喘吁吁的道,“见过老爷,见过大公子,见过少奶奶!” 听到大夫叫出大公子的字样,江暮烟顿时回转身子,这才发现这书房里竟然一直还有一个裴风,立即表情就有些错愕和难为情了起来。 想着她之前和裴羽钦的所有对话,包括裴夜袭的寻衅情况,都落入了裴风的眼底,江暮烟就不由感觉有几分尴尬了。 毕竟就在中午之后,裴风才跟她表白,有意想要追求她,照顾她的后半生,她还没有给人答案,这会儿却这么阴差阳错的让他知道了她已有了中意之人,而这个人还是他的叔叔裴羽钦。 怎么想她都有几分欺瞒之嫌! 虽然她内心里并不觉得对裴风有什么亏欠,毕竟在没有见到裴风之前,她就已经把心遗落在了裴羽钦的身上了。 而且她也没有给过裴风任何误导-性-的行为和举止,相信裴风没有责怪她的理由,但是她还是觉得她自己有些欠光明磊落。 不该没在裴风说出喜欢她的话之后,立即给予直截了当的拒绝,以至于如今这样的场面叫他看到了,多少是会让裴风也觉得难堪的。 所以一时间江暮烟也有些怔愣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而裴风的确惊讶的无可名状,内心也确实深深的被震骇住了,但是比起裴夜袭,他作为裴羽钦的侄子,又作为一个和江暮烟不算太熟的‘朋友’,他根本连指责的立场都没有。 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也的确是不能接受暮烟喜欢的对象竟然是裴羽钦这个叔叔的事实的。 因此,此刻看到江暮烟终于发现他也在场后的那种错愕和怔愣后,裴风的心里其实也不好受。 各种复杂的情绪都堆积在了胸腔之内,想要发作出来,又找不到理由和宣-泄-的出口,只好强忍着,都快要忍不下去了。 裴羽钦冷静的旁观到了这一幕,却成熟的什么也没说,只是假装没注意到的。 对着额头满是汗珠的范大夫道,“范大夫,劳你又跑了一趟,之前暮烟晕倒了,最近她这样的晕倒已经有两回了,我忧她的身体恐有什么不妥,你给仔细的把一下脉,看看到底是身体内有隐患,还是单纯的太过体虚,需要进补!” 裴羽钦的话一说完,范大夫顿时就恭敬的点头,“是,老爷!少奶奶,请您坐下来,让老朽为您请一下脉!” “范大夫,以后就不用称呼少奶奶了,直接叫小姐就可!” 青书听到范大夫还在用旧称称呼江暮烟,虽没有听到老爷明着指示要范大夫他们改,但是青书却知道,这称呼从现在开始是必改无疑的了。 毕竟老爷之前对着大少爷说的那番话,他已经是听的一清二楚了。 看来这与过去截然不同了的暮烟小姐,果真是有几分神鬼莫测的能耐了。 竟然能让心如止水了这么多年的老爷,为了她,不惜破坏自己的名声和名誉,说出想要娶她为妻的话来了。 还破天荒的竟然为了她,煽了大少爷一巴掌,这可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情。 让他即便心中不觉得暮烟小姐配得上老爷,却也是不敢在口头上讲出来了。 非但如此,他作为老爷的贴身小厮和杂物管事,很多事情都要在老爷不用吩咐的情况下,就为老爷办好。 比如今天之后,他就一定要严令下去,让府中所有的下人们对暮烟小姐的称呼都要改过来。 而眼前,自然首要就是要范大夫改过称呼来。 174羽钦,对不起 范大夫听到了青书带着暗示的话,先是不明白,随后看了看裴羽钦的脸,见他没有什么反对的表情后,他还是揣摩不出为什么要改叫小姐。 但是在裴家好歹也过了好几年的他,自然明白很多事情他是不需要知道理由的,只需要从善如流,就是保富贵之道。 是以,顿时就恭敬的重新朝着江暮烟见了见礼道,“那就有请江小姐您先坐下!” 江暮烟没说什么,就算她想说她身体没事,如今裴羽钦在旁,也定然不容许她就这么不检查就过去的。 便也干脆听话的坐了下来,伸出了自己的手腕。 范大夫凝神细致的听脉了半晌,然后便躬身退后两步,回禀道,“启禀老爷,江小姐的身体康健的很,虽然前阵子风寒高热有些伤了元气,但是老爷那日给的退热药方,实在是非常的玄妙,小姐的身体已经完全无碍了。” “至于小姐为什么会晕倒,估计是和小姐的情绪波动太大,加之奔跑太急,以至于气血上涌,所以造成了暂时的晕厥。” “药是不用吃了,若是老爷觉得不放心的话,就在小姐日常的膳食里多加些滋补之物便是了。” 范大夫这话刚说完,没听到老爷有什么回话,江暮烟却率先高兴了起来。 “范大夫果然是个好大夫,一诊便知暮烟的身体康健的很,羽钦,你听到了,我的身体好的很,你便不要-操-心了,回头我让红月给我多弄些吃的便是了。” 江暮烟一听不用吃药,便高兴了,只觉得这个范大夫比那个神棍似的林大夫高明多了。 裴羽钦哪里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无非就是不想多吃药就是了,也不拆穿她,反正只听到范大夫说她身体不用吃药,便宽了心。 遂也温文地道,“既然是这样,那便不开药了,青书,回头去库房支几只老参给送去,让红月每日早晨熬在粥里,反正也已经入秋了,进补之举也可以进行了。” “是,老爷!”青书顿时恭敬地应声。 而范大夫则被老爷和江暮烟之间的对话,给惊愣了好半晌。 心里模糊的有些明白了之前青书为什么让他改口的原因。 但是又似乎不能想象老爷和江暮烟之间会有什么可能和结果,一时间便也不知道是该装听到,还是该装没听到。 不过好在范大夫此人,究竟要比林大夫那人更精明世故一些,也更善于察言观色,虽然弄不清楚眼前的阵仗,但是却也知道只要讨了江暮烟的欢喜,老爷无疑也是会高兴的。 是以,顿时便冲着江暮烟再行一礼,“老朽多谢江小姐抬爱,小姐以后若是有什么不舒服,只管随时派人去老朽住的院子唤老朽便是。” “多谢您了范大夫,劳您走一趟了,我这里没什么事了,您便请回吧!” “江小姐您客气了,老朽领老爷的薪俸,自当为裴家的诸位主子们尽心,既然小姐如今玉体康泰,那老朽便先告退了!” 说完,便躬着身体退了出去。 范大夫一走,裴风便也觉得他再待在这里也实在太觉尴尬了,便也寻了个借口,告辞离开了。 江暮烟虽然想与他说上几句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裴风就这么走出了她的视线,然后眉头便不由自主的蹙了起来。 青书则也趁着这个时候,无声的退了出去,顺手把门也给关上了,把这整间书房都留给了裴羽钦和江暮烟两个人。 人都走光了书房,一时间静默了起来。 明明彼此的心里都有无数的话想说,但是真正等到两人面对面的独自相处的时候,江暮烟却又别扭的感觉说不出来了。 反倒是裴羽钦神情自然淡定的多,主动牵握起了江暮烟的手,把她拉到之前裴风坐的那张椅子上让她坐下。 然后他自己则走向放置着茶壶和杯盏的长案,柔和地问道,“烟儿,口渴吗?喝点茶稍事歇息一下吧!” 江暮烟低低地嗯了一声。 从裴羽钦手中接过茶盏,喝了两大口,又深呼吸了一下,才觉得心绪稍宁,抬眼再看裴羽钦,依旧是那俊美出尘的眉眼,温煦儒雅的表情,似乎之前发生的那么大的事情,根本不曾发生一般。 让江暮烟不由有一种恍若梦中般的不真实感,她此刻终于愿意承认,她没有她以为的那般笃定和镇静。 所以,思忖了再三,她终究还是问出了口,“接下来,该怎么办?” “烟儿不用担心,都交给我便好!”裴羽钦还是那么一句从容淡定的回答。 但是江暮烟却没有他那么有信心,总觉得若非是她今天太莽撞的跑来,兴许事情根本不会弄成这样。 或者说,她开心归开心,却也觉得她和裴羽钦之间本不该这么快的,毕竟让人知道她喜欢裴羽钦本就已经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了,她应该留有更多的时间让裴羽钦去做准备的。 而不是就这么骤然的把事态直接推到了白热化状态,还好死不死的正好让裴夜袭撞了个正着。 她真是太不冷静了! “羽钦,我真很抱歉!” 175非你不可 “烟儿,不用说抱歉,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本就是我喜欢你,还对你表了白,才造成了你的进退两难,如今更是因为我的不冷静,把局面弄的有些糟糕,你虽让我不用担心,我也知道你有能力把事情都处理好,但是这个处理的过程,怕是不那么容易。” “你先别说,你先听我说。”江暮烟眼见裴羽钦想要插口解释的样子,顿时就阻止住他。 很快的就继续道,“你生辰那日,我就见到了这整个裴家的人,他们中间哪一个是好相与的?每个人都难对付的很,拐弯抹角的向你要求,向你邀功,你如此的忙碌于整个裴家的家业,还要分心应付他们,本就极累,按说我不能为你分忧解劳已经是很无能的表现了,如今倒好,还给你弄出这么一个大麻烦来,我真是……” 一只柔软的手掌捂上了她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了。 江暮烟睁大眼睛看向裴羽钦。 “烟儿,你喜欢我这件事,不是什么大麻烦!你不要这么形容!”裴羽钦微笑的接口,“若是要用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 江暮烟听他这么说,眼睛顿时就有些湿润和明亮了起来,只是怎么会? 若真是两情相悦,上次她对他说喜欢的时候,他怎么没有什么回应? 裴羽钦从她的眼波里便看出了她的疑问,缓缓地放下了还捂在她嘴上的手,“烟儿不相信是吗?” “也不是,我只是” “有些事情,很多事情并不是总能随心所-欲-的就决定的,我什么也不说,并不等于我心里不曾感受到。” 说着,裴羽钦就走向他的书桌前,轻轻地摩挲起了那个紫檀木盒子的表面,然后就又看向江暮烟,“烟儿,若是我心里半点没有欣赏和喜欢你的意思的话,就冲你之前做的很多的举动,就足够我把你直接遣出裴家了。” “所以我其实一直都很自私,明明什么都看在了眼底,什么都感受在了心底,也应该给你些回应,但是因为私心里还想着要为夜袭,为我个人的名誉保留些什么,所以故意无视了你的真心和付出。” “我如此的自私,你可觉得后悔喜欢上我?” 江暮烟闻言,顿时激动的起身,用力的摇头,“不,不后悔,你不是自私,是我对你的喜欢,来的太突然!” “我顶着一具别人的皮囊,顶着一个尴尬的身份,半点没有顾虑到你的身份,你的尴尬,就堂而皇之的说喜欢你,把压力都给了你一个,若要说不对的人,根本就只有我一个。” “你有你的顾虑,你不回应是应该的,我如今已经意识到,我不该那么早说出来,不该不给你更多的时间,为我们未来安排好道路,以至于如今弄的你进退维艰!” “羽钦,我自以为自己成熟理智,却原来还是莽撞稚嫩的如同一个孩子,平白的给你添了许多的手脚。” “只是便是这样,我也不会改变初衷说不喜欢你,便是你永远做不到回应我,我也不会改变心意。” 裴羽钦听了这话,眼神也显出了强烈的动容之态,“烟儿,你一介女子都有这样的决心,我堂堂一个男子,又如何能真的做到铁石心肠,对你的真心以待视若无睹?” “我不想瞒你,我本是心中就有些为你心旌浮动了,只是下不了决心为你而豁出去一回,毕竟很多事情,有时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么多年安静的日子都过了,我也并不想平添些风雨出来,感情之事,到了我这年纪,究竟和年轻人的态度不太相同了。” “直到我之前看到这个!” 裴羽钦说着,就用手又摩挲了一下掌心下的紫檀木盒子的表面。 江暮烟也走了过去,看了看那盒子,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便用眼神询问。 “也许是天意吧,在我越是挣扎,不想有所改变的时候,偏偏上苍就是要我看到这个,我一看到这里面的东西后,便了解了你的心意,正是完全与我相同的!” “我想要不屈从心的召唤都不行,因为它在我胸腔内跳动的是那么的剧烈,它说它寂寞了,渴望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一个心灵能够相契的你,它说它不肯放弃,无法放弃,它要我一定要把你留在身边。” 裴羽钦一边说着,一边用另一只手放到了心口的位置。 江暮烟定定的看着他的那个动作,激动的泪水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她简直不敢相信,她以为要花一辈子才能守候到的幸福,如今竟然能离她这么近。 她现在是真的好想知道,那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促成了裴羽钦决定不顾万难也要接受她。 “所以我其实在那一刻就已经做了决定,今天晚上是要去找你,告诉你这个消息的。没想到,青书看到了我的激动抚心口的动作,以为我心口剧痛,嚷了个全院皆知,然后就发生了你跑来找我,然后晕厥的这一系列事情。” “所以,你如今该知道了,便是你不来,我也就是拟定在最近,把想要娶你的意思传达给大家知道的,你来了,更证明了你对我之心,绝无半丝的不坚定,而我也更坚信了,此生非你不可了。” 176柔情深陷 “所以夜袭也好,风儿也罢了,甚至全裴家的人都在今天知道了这事,与我,也绝对不是什么大麻烦,不过是提前了一点公布事实而已,只是往后可能要委屈你诸多了,这一大家子的累赘和琐事,怕是都要落到你的头上了。” “羽钦,我”江暮烟激动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裴羽钦却似乎还嫌弃这不够,微笑的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站到他身边来,然后便低下头看着她问,“烟儿,你可想知道这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江暮烟如何会不想知道? 她要深深地感谢这紫檀木盒子里的东西呢,若非是这东西,她如何能这么轻易的就得到了裴羽钦的心? 所以立即便点头了。 “那你自己亲自打开看看!” 裴羽钦微笑着退后了一步,把一直放在紫檀木盒子外摩挲的手,也撤了去,要江暮烟自己亲自去打开。 江暮烟看了他一眼,微微的迟疑了一下,就快速的掀开了盒盖,印入她眼帘的竟然是一张折叠好的、皱了吧唧的淡黄色宣纸。 让她不免有些不明所以,不由又转头看他。 “展开看看!”裴羽钦却似乎没有揭开谜底的打算,只是淡淡地微笑。 江暮烟闻言,便也只好小心的拿起那折叠好的宣纸,轻柔的展开,当那纸上熟悉至极的字体展露到眼前的时候,江暮烟完全惊呆了。 “这不是” “没错,这正是你写给我,要我知道的心意。你虽然最后又把它扔到了荷塘里,不想让我看到,却没想到它没有被水浸湿淹没,反而被正好去送水果的青书给捡了回来,想要去临摹你的字体,学习书法。” “然后,又机缘巧合的正好被我看到了,最后被我从青书那里要了过来,烟儿,你说,这是不是冥冥中注定的一种缘分?” “上天似乎执意要在你我之间牵起一条红线,所以这么难得的巧合,也能被我们遇上。” “我便是从这阙白头吟里,看明白了你对我的心意和要求,也看明白了你追寻到是怎样的一种感情。而凑巧的是,我要的也是那样的。” “所以你现下该明白了,我们之间是不需要再说谁给谁添了麻烦之类的话了。” “你,你又怎知我这是想要写给你的?也许我不过是随手心乱,自己写着看的。” 江暮烟的心中也开始相信,冥冥中真的是有缘分的,上辈子的她没有机会领略什么叫做-爱-情,老天便给了她重生到这里的机会。 还让她第一眼就见到了裴羽钦,失落了心。 如今便是隔着身份和世俗的重重阻碍,上天还是给了她机会让裴羽钦知道她的心意。 甚至这阙白头吟,她不否认一开始确实是有送给裴羽钦的打算,只是后来她还是打消了这个主意,但是合该让他看到的,还是让他通过别的方式看到了。 若说这还不是缘分,那还有什么才能叫缘分呢? 世人常说缘乃天赐,份属人为,既然上天都已经给了缘,她江暮烟也绝对不是那种矫情虚伪之人,她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在缘的基础上,把她和裴羽钦之间的‘份’奠定的坚固而牢靠。 所以此刻她听着裴羽钦的这么多话,心中真的是感动万分的。 若依着身为女子的矜持,她此刻也该假意否认这阙白头吟,并非故意写给他看的,但是江暮烟却没有否认,只是换个方式大方的承认了。 而裴羽钦恰巧欣赏的就是江暮烟对他这样直白无伪的-性-情,对他来说,这般善解人意,又兼-性-情磊落大方的女子是极少见的。 至少他人生的这三十六年来,不曾见过一个如江暮烟这样的女子,这般的合乎他的心意,让他与她说话,自然的就好像人类生来就要呼吸一般。 所以他的情绪也越加的轻松了起来,“便不是烟儿你准备写给我看的,那起码也是代表烟儿你心底深处的某些想法和渴望,那既然是这样的话,与最后我决定要和你一起的结果,依旧是没什么偏差的,烟儿,你说对吗?” 江暮烟这下是彻底放心了,放下了手中的宣纸,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快速的回过身子,再一次直接而大方的抱住了裴羽钦的身子,把她的头深深的埋进了他的怀里。 嗅着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类似茉莉花般的清香味,感觉到她的心终于找到了家。 这个世界,这个之于她有些陌生的裴家,终于让她找到了家的归属感。 良久之后,她说,“羽钦,我只喜欢你,你一定要永远记住!” 明明是最幸福的一刻,江暮烟却忍不住满脸都是眼泪,因为只有她深知道,能有这一天,看着简单,其实却是深深的不容易的。 她忍不住更紧的抱紧那唯一能给她安全感的怀抱。 “烟儿,你既然认定了我,那这一生,无论再怎么辛苦,我也与你一起走!你的心我收下了,我能给是不多,只有四个字,那便是不离不弃!” 从来宠辱不惊,去留无意的裴羽钦,此刻的眼里,却满是柔软的心疼,和淡淡的坚定,拥着江暮烟的手臂也不由自主的收得更紧了! 这个小女人,用她的才情和柔情深深的困住了他,别说是要与自己的儿子争,便是要与天下人争,他也无法回头了。 177不想放弃 “风儿,你回来了,我听银月说老爷突犯心疾了,正要赶过去探望,你怎么回来了,老爷他如何了?” 秦红叶在去往流云小筑的半途,看到了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的自家儿子裴风。 而与她一起要赶去的还有刚被分去旭日院不久的湘姨李湘云。 裴风无意去告诉她们,裴羽钦与江暮烟的事情,却也不能什么也不说,便淡淡的道,“娘,湘姨,不用去了,叔叔没事,是虚惊一场!” “虚惊一场?什么意思?风儿,你倒是说说清楚!” 秦红叶不解的看着他,老爷突犯心疾这么大的事,谁敢胡乱的乱喊? “是叔叔身边的青书,可能看到叔叔正好在揉着胸口,便误以为叔叔心口疼痛,没有求证,就嚷着请大夫过堂诊断,而传话的小厮,又太过紧张,以至于根本没有的事,被宣扬了半天。” “刚刚孩儿过去了,亲自看着范大夫和王大夫给叔叔诊的脉,两位大夫都一口肯定,叔叔的身体极为康健,别说心疾,便是一点点小毛病都是没有的。所以孩儿便回来了。” “风儿,这话可当真?还是你为了安慰我们,或者怕引起府内恐慌,所以故意隐瞒?”秦红叶的表情很是严肃,显然有些怀疑自己儿子的话语。 毕竟既然裴羽钦一点事情也没有,风儿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要说一点事情没发生,她是半点也不相信的。 李湘云的神情也很担忧,毕竟裴羽钦若真的有心疾,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她身为奴不奴,主不主的身份,最是尴尬和无靠。 所以裴羽钦无论如何是不能死的,至少眼前不能死。 若是他死了,她这个姨娘之位还有指望吗? 所以她的视线,也一瞬不动的看着裴风,生怕他说谎。 裴风心中其实烦躁和难受不已,但是面对着的毕竟是他的母亲,所以就算不耐,真的也不想再在此刻听到裴羽钦的名字,他也不得不多方忍耐着回答。 “娘,这么大的事情,孩儿倒是想要隐瞒,可问题是孩儿也担不起这隐瞒后的重大责任!所以您和湘姨就放心吧,叔叔他真的没事!” “既然没事那便放心多了,不管怎么样,消息听都已经听到了,我们还是过去探望一下比较放心!” 秦红叶松了一口气,想着只要不是裴羽钦出了事,那便什么都好办。 李湘云心中也正是这么想的,于是两人同时举步跨出一步,准备继续往前行。 但是,只走一步,秦红叶就又停了下来,“夜袭过去看过了吗?” “看过了,他比我先离开了一步!” 提到裴夜袭,裴风的脸色更难看了,因为这让他联想到了前一次他和裴夜袭那不欢而散的谈话。 却不想争了半天,到最后,江暮烟根本一个也没有选择他们,而是选中了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的人裴羽钦! 想想都觉得讽刺不已! 而秦红叶却误会了裴风的难看脸色,以为他和裴夜袭,又因为江暮烟的事情闹的不愉快了,毕竟那一天裴羽钦生日的家宴上,夜袭对风儿的不客气是有目共睹的。 这般一猜想,秦红叶对裴风难看的脸色倒的寻到了原因,对裴羽钦的身体问题,也真正放下心来了。 对此,李湘云何尝不曾看到? 想着看来江暮烟虽然和裴夜袭解除了婚约,但是裴夜袭倒是似乎对江暮烟开始感起兴趣来了,这就好办多了! 那她上次出府去弄到的东西,总算还是有可用武之地的。 区区婚约算什么,一旦夜袭和江暮烟生米煮成了熟饭,婚约的解除想来也改变不了最终江暮烟还是会成为裴家新妇的结局的。 倒那时,也算两相欢喜了。 于是,带着迥然不同的心思的秦红叶和李湘云,便再度提脚要往流云小筑去。 裴风也不多说什么,也没有刻意去阻止什么。 虽然他离开的时候,江暮烟还留在裴羽钦的书房没走,不过此刻以他-娘,和李湘云的脚程来算的话,等她们走到流云小筑,江暮烟也该已经回到她自己的院落去了。 想来她们该是撞不上的,只要自己和裴夜袭不往外说,今天发生在了裴羽钦书房的事情,又有谁还会知道呢? 兴许,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机会让暮烟改变主意的。 毕竟叔叔真的不是一个适合她的男子。 不是说叔叔本身条件不够优秀,而是裴家这个地方太复杂了,中间有太多的利益纷争,实在不适合暮烟那样心胸博达和智慧的女子。 她的世界应该比这更宽,而不该局限在了这一个裴家! 他也自信能给她更自由和美好的生活,只要暮烟愿意,他随时可以为她抛弃这里的一切,带着她远走天涯,看三山五岳,日升日落! 虽然生活未必能过的比在裴家富裕,却也绝对不会让她过辛苦艰难的生活,这是他裴风的自信。 只是裴夜袭那里,估计不会那么轻易的就原谅暮烟了。 别人有没有看见他不肯定,但是他却是清楚的看到了裴夜袭离开前,盯着暮烟的那个极度厌恶和憎恨的眼神,希望他不会做出什么试图伤害暮烟的事情来。 否则的话,他不会放过他的。 178试探青书 秦红叶和李湘云来到流云小筑裴羽钦住的院子外时,江暮烟已经在裴羽钦的亲自相送下,回去了她自己住的院子。 所以秦红叶和李湘云,等于扑了个空。 站在了裴羽钦的书房外,秦红叶顿时就问道,“青书啊,听说老爷突发心疾,这会儿人呢?” “禀二夫人,湘姨,这是一场误会,都是小的不好,误以为老爷身体不舒服,未经查证,就大呼小叫,小题大做,弄了一场虚惊,还惊扰了二夫人和湘姨,青书真是罪该万死!” 青书说着,腰就深深的惭愧的弯了下去,“老爷为此已经狠狠的责骂了青书一顿,这会儿勒令青书,哪里也不许去,就在书房外静站,直到老爷气消为止!” “所以二夫人和湘姨就不用担心了,老爷的身体康健着呢!千不好,万不好,都是青书不好,请夫人和湘姨一并也惩罚青书吧!” “哎呀,青书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这事虽然做坏了,不过出发点却是好的,你时时注意老爷的身体状况,我们大家都要感谢你奖励你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来惩罚你,万幸的是老爷身体无事便好,那我们也放心了。” “是啊,好在知道这不小心误传出去消息的人,也不多,就我们几个,回头我嘱咐丫头们澄清一下,不要再在下人仆子们中间扩大流言了,便也就好了。” 秦红叶顿时笑了起来,一副亲和的好模样。 青书顿时做出恭敬和感激的模样来,“那小的就多谢二夫人了!” “这天也渐渐冷了,总站在门口吹冷风也不是个事,回头我跟老爷去求求情,让老爷免了你这顿处罚吧!” 秦红叶反正顺水人情也都已经做了,干脆就更做到底了! “多谢二夫人,不过这点小处罚,是青书应该领受的责罚,二夫人便不用我青书求情了!书房是老爷办公的重地,请恕青书不能请二夫人和湘姨进去坐等老爷回来了。” 青书垂眉顺眼,一副温顺的好小厮模样。 李湘云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询问,此刻终于找到了机会,“青书啊,老爷他到底去了哪里?” “启禀湘姨,二夫人,刚刚暮烟小姐也听闻了那个错误的消息,所以急匆匆的跑来了,可能因为跑的太急所致,所以人晕了过去,虽然后来范大夫及时来把小姐救醒了,不过老爷还是有些不放心,所以去送暮烟小姐回她的住处去了。” “啊暮烟也来过了?”秦红叶惊讶了一下。 而李湘云却听了这个消息后,心中暗喜,想着江暮烟之所以这么急,无非就是害怕裴羽钦若是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以后在裴家就无法安身了。 既然这样,那这一次的虚惊之后,她想必也多少会心中戒慎,知道这小脾气还是闹的要适可而止的。 若是真的戏做的太真,把大少爷的胃口吊的太高,反而弄巧成拙了的话,相信她一定会很后悔的。 直到此刻,李湘云还以为江暮烟之所以坚持要和裴夜袭解除婚约,不过是一种以退为进,欲擒故纵的把戏。 为的便是吊起裴夜袭的胃口,好把他的注意力调转到她的身上去。 不得不说,这一招,这个江暮烟用的还是很高明的,毕竟一贯不怎么待见江暮烟的裴夜袭,最近明显对她开始感兴趣了。 那既然这样,就由她来帮江暮烟最后一把,为她推波助澜一下好了。 相信一等生米煮成熟饭了之后,江暮烟再一哭一闹,以她对裴羽钦多年来性格的了解,老爷肯定不会坐视江暮烟吃了这样的亏,而不做为她做主的。 更不会再容忍大少爷任性妄为的不肯娶江暮烟的,到那时,这桩婚事不是依旧如愿以偿的成了? 李湘云如此想了一下之后,便决定三天后就实施她的推波助澜的计划好了,免得夜常了梦多! 是以,此刻她顿时笑了笑道,“原来是送暮烟小姐回去了啊,说起来暮烟这孩子真是有心的很,又孝顺,为人-性-子又好,可惜和大少爷也不知怎么的,就是不能好好的说到一起去,你说这多可惜啊!” “他们可是正宗的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二夫人,你说可是?” “那是,我也一直很看好暮烟和夜袭两人的事的,前几天还想给他们说和来着,没想到暮烟这丫头,倒当真是有几分倔脾气,就这么求老爷做主,把好好的婚约给拆了!” “真是希望这两孩子都只是闹闹小脾气,回头就又和好了,那就当真皆大欢喜了!” 青书听着她们两人在一边一唱一和的说着,他也不插口,只是恭顺的宛如没听见一般的低垂着头,不参与也不表态。 毕竟他是最清楚,暮烟小姐是要做裴家新任当家主母的人,哪里还会和大少爷有什么复合的结果? 只是这样的事情,能宣布的人只有老爷一个,所以他只是谨守本分的不吭声而已。 秦红叶和李湘云互相说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青书附和,更不见他发表什么意见,便知道从他这里是不可能得到什么有用的讯号了,便也寻了借口一起离开了。 179夜袭想醉 离开流云小筑的路上,秦红叶和李湘云继那日商讨给裴夜袭和江暮烟促成婚事之后,再一次彼此交换意见。 “红叶,照你如今看,情况对我们糟糕到什么地步?” “湘云,这你哪里还用问我,你心里不比我更清楚?你被调去了旭日院对你来说已经是很不利的一处了,而我如今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且不说那两个女人她们如何会不知道你我一直交好的事情,如今连云爱柳那个女人都得了好处,唯独你我哼” 秦红叶说到此处,就忍不住愤愤不平的冷哼了一声。 “更糟糕的是,江暮烟和裴夜袭的这桩婚约解除便解除,还把我的风儿也给扯了进去,弄得我如今想要去找暮烟问她账本的事情,也不能去开这个口。你说,情况糟糕到什么地步?” 一听秦红叶提起裴风的事情,李湘云自然不会忘记了那一天,裴夜袭意有所指的冷嘲热讽的看着裴风时的眼神,和说出来的话。 不由忍不住问了一句,“红叶,我正想问你,好好的风儿怎么就掺和进了那对冤家中间去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问风儿他也不说,总不能让我去问夜袭吧,夜袭如今把我们风儿视作眼中钉,连带我这个本来就不被他放在眼里的伯娘,更是里外部是人了,我怎么去开口?” “说到底都要怪烟儿,明明之前还很喜欢夜袭,一副认定他了的情形,怎么如今眼看着事情都快要成了,她倒好,反悔了,闹出个什么解除婚约的事情来,这不是诚心添乱吗?” 秦红叶说到这个,就不免把一肚子的气都怪罪到了江暮烟的身上去了。 而李湘云因为心中认定了江暮烟此举不过是欲擒故纵,所以听了秦红叶的话后,反而笑了。 “红叶,你错了,我和你的理解恰恰相反,暮烟此举显然做的很是时候,她是个聪明人,很懂得抓住机会!这一次夜袭估计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 “湘云,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怎么就听不明白了呢?” 秦红叶一听这话,倒是真的有些不能理解了,顿时便问道。 “红叶,你不要急,三天后你就能明白了!”李湘云心中定好了计划的日子,所以显得一副神秘兮兮兼胸有成竹的样子。 而比起她神叨叨的样子,秦红叶的心里就要没底的多了。 不过既然看到李湘云这么有把握三天后,事情会有大的好的转机的样子,她也就干脆不问了。 只是本能的嗤了一声,不以为然的道,“瞧你那副未卜先知的样子,对我还玩保密?好吧,我也就不问了,三天后,我等着看所谓的‘好时候’,可千万别弄巧不成反成拙!” 李湘云没吭声,只是再度成竹不已的笑了笑,一副对秦红叶的话半点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她哪里知道三天后所发生的一切,还真是应了秦红叶无意中说出的这句话。 不过此时,没人能预知三天后的必然结果,所以李湘云的“推波助澜”计划,依旧酝酿开始了! 转眼两天就这么过去了。 这两天里,裴夜袭几乎就没有回过家,也没有清醒过他当日气冲冲的拂袖离开裴羽钦的院落后,就没有回他自己住的地方,而是直接出了府,去了他的第八个小妾那里。 从进门开始就让他的美妾准备了十坛美酒,然后他就一个人郁闷的关在了房间里,开始了醉生梦死的日子。 然而总是出入风-流乡,销金窝的他,酒量是早多少年就锻炼出来了,又岂是一时半会儿能醉得倒的? 而且人总有一种时候,越是想要喝醉,却越是醉不倒的时候。 这种时候往往最是痛苦。 裴夜袭如今面临的就是这种时候! 他想要快速喝醉,然后就能什么不快乐,不舒服的事情都可以不必想起,但是随着酒喝的越来越多,脑海里他爹裴羽钦抱着江暮烟的身子的一幕,也就更清楚! 甚至同时交替出现的还有,江暮烟站在烟云楼书房门口对他说,就算世界上的男人只剩他裴夜袭一个,她也不想要他的话的情景! 这两种场景和画面都让裴夜袭对江暮烟的恨,越来越深刻了起来。 然而他没有发现,在他的恨之下,还有另一种更深刻的情绪也在蔓延,那就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江暮烟就不能够再喜欢他? 二夫人秦红叶不是说江暮烟三年来一直是喜欢他的吗?为什么如今这样的喜欢再也看不到了呢? 她的眼光里何时竟然装进了他以外的别的男人,而这个男人还是他爹? 裴夜袭的心中只剩下怨怼和不甘,不过是一个九妾去上门冲撞了她罢了,就这么点事情,值得她如此吗? 居然为这个而翻脸了? 裴夜袭觉得女人真是不可理喻,尤其是江暮烟这个女人更是不可理喻! 180微醺渐醉 不想让人知道他裴夜袭居然为了一个从前他从来不在乎的女人借酒消愁,所以他才故意不回家,故意来了这里。 他就是要江暮烟知道,别以为他和她解除了婚约就没有女人要了,他多的是女人,也多的是销-魂-窝,脂粉帐可待! 裴夜袭的八妾名唤依云,原来是红极大江南北的第一青楼的名妓,也曾心高气傲,也曾目中无人。 整个东云国内,多少名流才子都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爱慕之人更是上至王公贵族,下到江湖草莽,无一不有。 可以说的家世显赫四个字就是那些人共同的特征,可谓竞争者哪一个都不是好相与的。 但是他裴夜袭还不是自这许多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还抱得了美人回来当了第八个小妾? 靠的是什么? 固然家财万贯挥金如土搏美人高兴是其中之一的理由,但是除此之外,难道就没有他裴夜袭个人的魅力在其中吗? 再加上天下谁人不知他是他爹唯一的儿子? 这裴家不管他爹愿不愿意,迟早有一天都会传到他这个当儿子的手上的,这天下的女人,又有哪个不想做这天下第一皇商之家的配裴家少奶奶呢? 他也一直认为江暮烟也是稀罕这个位置的,所以才在自己对她那么冷言厉色的时候,她还不肯放弃这段婚约。 如今他才知道,江暮烟的确是稀罕这个位置的,稀罕到他不想做少奶奶了,直接想做他的后娘了。 裴夜袭越想越生气的他,再度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酒。 “相公,别喝了,你已经喝了太多了,酒喝多了伤身!” 依云颦眉的看着裴夜袭的样子,脸上满满都是心疼,玉手也不由伸过去,想要把他手中的酒坛子接过来。 却被裴夜袭推开了,“住口,少啰嗦,醉酒伤身,只是如今谁会心疼我伤身不伤身?有人会真心为我心疼吗?哈哈,不会的,根本没人在意我!” “相公怎么会这么想呢,妾身就会很心疼,很心疼相公,相公你喝醉了,别再喝了!” 依云的眼中满是疑问,不明白此刻的裴夜袭应该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怎么反而竟然愁闷的要如此借酒消愁的地步了? 他不是前阵子才刚娶了老九,如今一妻九妾,尽享天下没有一个男人能享到的如此的齐人之福,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当初从万千所谓的青年俊才中挑中了他,固然是因为他有极好的家世,和他身后几辈子都用不掉的财富。 更重要的是裴夜袭的身上有一种不羁的气息,让女人很沉迷,比起那些整天只知道吟诗作画的才子们,裴夜袭的出现无疑要新鲜的多了。 再加上他的追求招数实在是种类繁多,又每一种都让她感觉惊喜不已,最终她还是跟了他,做了他的八妾,从此脱离了乐籍,成了良家妇女一名。 只是裴夜袭他显然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男人,纳了她不到半年,就又看上了第九个女人,还为此足足冷落了她三个月,而且他为了那个女人,更是手笔比追求她时更大的一掷万金! 这样的情景,让依云知道,裴夜袭这样的男人真的不是足以托付终生的良人,然而此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而她也不能给自己后悔的余地,青楼-妓-馆之类的地方最是现实,当她不再是一名清倌的时候,那便再也不值钱,也没有价值了。 而她已经习惯了过富贵荣华的生活,所以就算不能再被裴夜袭专宠,她也不可能离开裴夜袭身边,独自去生活的。 但是心中却也不是完全对裴夜袭不怨恨的。 她也不是没想过,照裴夜袭这般的花心滥情下去,总有一天他也会有踢铁板的时候,也总有一天会出现一个女人,从头到尾的都看不上他的一天。 不管是用财富也好,是用其他任何什么东西引诱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也不为所动,最后义无反顾的去爱上了另外一个人。 她在脑海中构思着若真有一天,裴夜袭遇到这样的情景,他会怎么样挫败和痛苦! 只是,这也只不过是想想而已,依云从来没想过会真的有这样的情形出现。 但是眼前这个已经酒有微醺的裴夜袭,说出这样可怜兮兮的话来的样子,分明是真得有几分像是踢了女人的铁板一般了。 而且似乎还踢的挺痛的样子,否则的话,他不会这副颓废的模样,还居然说出什么‘没人心疼他’之类的话了。 “我醉了吗?笑话,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醉了?我怎么醉了,我都能清楚看到你们抱在一起的情景呢!” “江暮烟,你说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啊你说啊!不过就是因为我误会了你,你心里不舒服,所以你就要和我解除婚约了?所以你就要重投别人的怀抱了?你说啊!” 裴夜袭说着说着,眼睛的视线就有些模糊不清了,再是不承认他醉了也没用,因为他已经把依云认错成江暮烟了。 181共进晚餐 而依云却在听到江暮烟这个名字之后,有些傻了眼。 因为这个名字她曾经听了无数次,她不至于不知道这个江暮烟是裴夜袭的未婚妻,是他爹给他定下的亲事,也是自己等人只能做妾的原因所在。 因为裴夜袭的正妻的名分,便是给了这个叫江暮烟的女子的。 但是她也同样知道,裴夜袭有多么的不以为然,多么的不喜欢江暮烟。 因为每一次当裴夜袭提起江暮烟的时候,前面总是有很多的前缀,比如“那个冷女人”“讨人厌的死人脸”“自以为是的女人”等等。 相信不仅仅是她,包括最他新纳进来的老九在内,恐怕都曾听到他这么说过。 而正因为她们都心底清楚的知道裴夜袭对他这个正牌未婚妻的态度,所以她们从来没有一个人想过,裴夜袭会喜欢她。 毕竟那样的讨厌和排斥,不是装就能装的出来的。 然而如今他这副模样,又是借酒消愁,又是醉眼看错,还说这样的话,要说他不喜欢那个江暮烟,自己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而且听他的意思,他和那个江暮烟之间的婚约似乎还解除了,那个原本属于裴夜袭的未婚妻身份的女人,非但与他解除了婚约,还喜欢上了别人? 不要了裴夜袭? 依云她无法想象,前后也就不过这半个月功夫裴夜袭没有来她这里看过她,而这半个月里在裴夜袭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相公,你喝醉了,妾身是依云,不是江暮烟!” “不是江暮烟?依云?”裴夜袭似乎在凝神重新细看她的模样,然后半晌,似乎好不容易看清了,表情就顿时失望了一下。 “对啊,你是依云,不是江暮烟,你是依云,比江暮烟那个女人美十倍的依云,你不是那个不识好歹的女人!” “多谢相公夸奖,相公,我们不喝了,妾身扶相公你去床上休息,躺一下好不好?” “休息?好,休息!” 裴夜袭喝了这么多的酒,又郁闷了这好半天,也确实有些累了,只是要他就此去睡觉,他又不肯顺从,用力的一拉依云的身子,就把她拽进了怀里。 然后扑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胡乱的狂吻了下去。 那两三天不曾清理的面容和新长出来的胡茬,都刺的依云柔嫩的脸有些生疼。 所以本能的就开始推攘他,“相公,别这样,相公” “怎么,连你也要嫌弃我?哼” 此时的裴夜袭眼神似乎又格外的清醒了起来,瞪着依云的眼眸里满是危险的气息,让依云看得都心惊不已。 顿时心中一凛,哪里还敢厌恶裴夜袭如今的邋遢模样,顿时就双臂萦绕的把他的头重新拉了下来,柔柔的吻了上去。 “相公这是说的哪里话,妾身怎么会嫌弃相公你?” 裴夜袭见她这般,似乎眼底才终于满意了几分,褪去了危险的阴鸷,重新粗鲁的噬-吻-啃-咬了下去。 而此时的流云小筑里,裴羽钦和江暮烟正在一起共进晚餐。 因为那一堆的各地商行送来的账目,裴羽钦花了两天,才终于得以全部都审阅完毕了。 所以暂时忙完一个段落,可以稍稍喘上一口气的他,便过来江暮烟这边,陪她一起吃个晚饭了。 对于裴夜袭的两天未回家门,他当然清楚他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只是心中除了叹息和失望之外,没有别的感觉可以形容。 夜袭还是一个孩子,还是不懂得什么才是长大。 罢了,也许是时候未到,等再过两年,他想他会明白的。 “你在想什么?表情这么惆怅?”江暮烟举着筷子,看着裴羽钦偶然看向荷塘外的月色时的有几分感慨的目光,忍不住低声地问道。 “没有想别的,我只是在想夜袭什么时候才能学着长大一点,懂事一点!” 这个不大小的花厅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因为是吃家常饭,所以裴羽钦不要人伺候,让青书和红月都到远远的地方自己玩去了。 所以,裴羽钦也没有的打算回避江暮烟,不把他心中的感慨和担忧隐瞒她。 两个人既然交了心,许了情,那便是要磊落光明的。 何况事无不可对人言,一味的隐瞒反而是对感情的一种不信任姿态。 他绝对相信江暮烟值得他把烦恼和心事倾心告知。 “他还是个孩子,正常的,不过二十岁的大男孩,便是外形长的再是早熟,那也是个男孩子,难免有冲动和不懂事的时候,更何况,他从小生长在裴家这样的富豪之家,本来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惯了,包括你在内,谁人敢不宠他?” “没有变成彻底的纨绔子弟,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所以你也别感慨了!” 裴羽钦听了她的这个安慰,不由自主的就笑了,“烟儿,我知道你的灵魂有二十八岁了,不过,你不觉得你顶着十七岁的脸蛋,说夜袭是个孩子的样子,实在是很有些怪异突兀之感?” 182一同散步 “会吗?”江暮烟也笑了笑,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模样,“好吧,那我下次会记得注意这个问题的。” “烟儿,你呀!” 裴羽钦见状,忍不住再度笑了。 见他笑,江暮烟的表情也彻底放松了下来,亲手给他夹了两个水晶虾仁,“好了,赶紧吃饭!吃完了,我还有正事跟你说呢!” “啊?关于什么?”裴羽钦一边夹起江暮烟给的那个虾仁,一边掩不住好奇的当即就问。 “现在不许问,赶紧吃饭,难道圣人没告诉过你,食不言寝不语吗?” 江暮烟有些俏皮轻松地反问。 裴羽钦失笑,“好,都依你!食不言!吃完饭再说好了!” 接下来两人都开始了正式的晚餐过程,这是一个很奇妙的过程,在心灵上,他们已经如同一对很默契的恋人一般了。 他们没有所谓的磨合期,就直接进入了心灵的默契期,无论是在交流上还是在眼波间,那种仿佛认识了很久的默契和熟稔,都让他们之间无需更多的客套。 就可以直接坦白无私的把自己内心的感觉都说给对方听。 但是在生活上,他们又确确实实算是两个陌生人,他们不知道对方都喜欢吃什么,平日里都有些什么消遣。 当然了,江暮烟也知道,对于像裴夜袭这样的人,偶然的忙里偷闲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了,消遣之类的玩耍时间,怕是谈不上了。 就想今天晚上这样的晚餐,也是不容易的一个机会。 但是即便这样,江暮烟还是希望能借此机会,与他多多的相处,然后更多的摸清他的爱好。 以后跟着他便是日子再忙碌,她最起码也能知道该如何照料他的生活。 而裴羽钦抱持着的无疑是同样的目的,他是太忙碌的人,也知道若是娶了江暮烟这样年轻的女子,以后让她独守空房的日子怕是要很多。 相信烟儿会理解他的忙碌,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他还是希望在最大程度上照顾她,关心她,爱护她。 当然讨好喜欢的女人,也是他生为男人,以后生为丈夫的荣幸。 所以今天准备这个晚餐的时候,他就特意吩咐了青书,让厨房的人去问过烟儿的喜好,然后在比照自己的喜好,做了一大桌子,只有他们两人喜欢吃的东西。 任何不喜欢吃的东西都没有机会摆上这张台面。 所有的食物,都打乱了摆在桌子上,他固然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但是却也未必都肯定烟儿喜欢吃的所有东西。 所以两人揣摩着对方可能的喜好,这一顿晚饭倒也吃的十分的有趣。 而等到他们吃完,江暮烟也基本都摸清了裴夜袭口味,同样裴夜袭也摸清了江暮烟的口味,这也算是另一种的收获。 饭后,静坐了一会儿,江暮烟就提议在院子里散步,一来有助于消化,二来边散步边聊天气氛好。 裴羽钦自然没什么异议,当即就起了身子,体贴的取过了一边挂在衣靠上的自己的外袍,给江暮烟披了上去,“走吧!” 周围是一片静默的荷塘月色,月亮清冷的在天上散发着光辉,全生态没污染,又宁静的夜晚,在前世的江暮烟看来,是很难求的。 所以分外珍惜这一次重生后,能自由自在的生活氛围。 她是手,轻轻地主动的握住了裴羽钦的手,裴羽钦转头看了她一眼,也温煦的回握住她的,“烟儿,在想什么?” “我在想上天真奇妙,对我也真是不薄,没想到还真的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可以让我遇见你,羽钦,我很庆幸,我也很感恩!” “傻烟儿!” “羽钦,我想过了,你整天都这么忙,我却整天都这么无所事事,看着你一个人忙,也不是办法,算账之类的我多少也是会一些的,以后,便让我跟在你身边,学着为你分担掉一些吧!好吗?” 裴羽钦乍然听到这句话,顿时就停住了脚步。 侧头看向她,表情很有些惊喜地道,“烟儿是说你也学过算术之学?” 江暮烟不懂他的表情为何那么惊讶,好像算数是门很高深的学问一般,顿时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你所谓的算术之学是什么,不过在我原来的世界,这种学科,统称为数学!门类十分的繁杂,算术只是其中最基础的一个门类。” “怎么这里的人从小不学这些的吗?” 江暮烟的反问,让裴羽钦怔愣的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好一会儿才似乎褪去了几分错愕和惊奇,不无感慨地道,“烟儿,看来,要给你普及的常识-性-东西太多,你虽然接收了一部分原来烟儿的记忆,但是很多的其他的东西却是半分也不明白的。这样迟早要让别人注意到你的不同的。” “回头,我给你讲讲这个世界的其他情况!” “现在我只能对你说,在这里,识字虽然是大部分百姓也都可以学的,但是正统的学问,和五行、易经、包括算术之法在内,却至于书香门第的官宦人家子弟,才有机会学习。一般的平民百姓都尚且没有机会,更何况从商之家的人?” 183你要坚信 “你的意思是商人家的子弟却不让学算术,那他们怎么算账?” 江暮烟这下的真的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怪事,做生意的人不让学算账,那些整天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却可以学这些? 那试问那些所谓的书香门第家的子弟们,学了这算术又有什么用呢? 显然他们根本不可能放着高贵的门第不要,去经商的不是吗? 裴羽钦看着江暮烟瞠目结舌的样子,虽然心里沉重,但是表情却被她的这副惊讶模样给弄的轻松了不少。 轻轻的点了点头,“事实情况正是如此。商贾之家的子弟学不了算术之法,记账之类的就难免谈不上,但是我们自古也总有一些其他的办法,来表示数量,来让人能看得明白,只是比起简明扼要的真正的算术之法,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明天我给你看一看各地掌柜们送来的账册你便明白了。” 江暮烟无法想象,她真的无法想象,她不知道她们这个世界的算术,和她脑海里以为的一加一等于二,是不是一回事。 若是一回事的话,她就闹不明白了,若是连最基本的算术也不懂的话,裴羽钦到底是如何把这一个裴家经营成了天下第一家的? 难道说每每涉及很大的数量,都是一个一个的数的吗? “难怪了难怪了原来如此!” 江暮烟此时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秦红叶和李湘云当初要请原来的江暮烟过去给她们看账本。 而且那两本账还简单成那副样子,但是秦红叶她们却慎重的不得了。 如今看来那两本账对她来说简单的近乎太过直白,但是对于秦红叶他们这类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学到算术之法的商人家女眷来说,却无疑是天书。 所以她们才会处处讨好原来的江暮烟,为的便是如此。 “烟儿,难怪什么?” 为了应证心中的疑惑,江暮烟顿时问道,“原来的江暮烟是不是曾经学过你们这个世界所谓的算术之法?” 裴羽钦似乎没想到她会问,但是却还是坦率的点头了,“是的,辉山兄出身书香门第,又是官宦人家的后代,当年年纪轻轻地便中了状元,后来任了中书侍郎一职,他只有一个女儿便是烟儿你这具身体的原主人。” “按说这算数之学,是传男不传女的,但是原来烟儿自小就聪慧敏捷,早有才名,加上辉山兄妻子早亡,对这唯一的爱女,自然就更是奉若掌上明珠,这算术之学便是再珍贵,辉山兄也不会不教授唯一的女儿的。” 江暮烟听他这么说的时候,她的眼睛半点也不曾离开过他的面容,“那你与我说真话,当初你为裴夜袭和江暮烟定下婚事的时候,是真心想要为江家照顾孤女,还是抱着要给裴夜袭找个会算账的妻子回来给他撑门面的?” 裴羽钦沉默了一下。 好一会儿才道,“烟儿,我很惭愧,我不得不对你说,辉山兄虽是我的知交挚友,只是在他过世之后,江家的门庭便凋落了,我固然是有心要替他照顾幼女,但是为她和夜袭定下亲事,却也的确有这样自私的考量在里面的。” “毕竟我说到底也是个要为自己的儿子筹谋的父亲,夜袭从小志不在经商,总觉得世人都认为商人低人一等,便是家有富可敌国的财富,他也不觉得他有什么可抬得起头做人之处,也可能有些赌气的成分在内,他从小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上经商之路!” “我不愿勉强唯一的儿子,自然只能为他另谋他路,辉山兄过世,暮烟孤身一人,其他旁的无数的抱着其他目的的人都纷涌去了江中,也都是为了把暮烟带走,我虽目的也不纯,不过却总是不会错待她。” “更何况我也不放心把辉山兄唯一的爱珠,交给不认识的人带走,这才有了她和夜袭的婚事,当初的暮烟也是当真喜欢夜袭的,只是天意弄人,没想到我终究没能照顾好辉山兄的唯一爱女。” “不过,烟儿,我心中虽有自责,但是更多的却是快乐,我很高兴,你来了!” 江暮烟听他这么坦诚相待之后,心中最后一丝不舒服的感觉也随之消失了,更紧地握紧裴羽钦的手,“羽钦,以后有我呢!” “我活着我便与你一起奋斗一日,他日你若先我而去,我也绝对替你守着这裴家到最后一刻,夜袭自己志不在从商不要紧,等他有了儿子,我再替裴家教育孙子一辈便是,我便不信,裴家的所有的人都以从商为耻了不成?” “我曾经对裴风说过,商人并不低-贱,在这里,因为老百姓居多,工业也没有发展出来,所以国家以农为本,但是很多年之后,羽钦,你信吗?整个世界上最有钱的人,社会地位最高的人,推动国家发展,关乎国民生存的人,便是商人!” “商人也会成为国家经济的支柱,成功的商人,更是能成为所有人的楷模和学习的对象!每个人提起他都会尊敬而爱戴,羽钦,那一天是真的会存在的,你要坚信!” 184甘之如饴 “烟儿,我相信!”裴羽钦他如何会不相信?就算世界上那一天不会到来,在他的心里也会一直抱持着这样的信念的,因为这是他脑海中,最深最深的愿望。 他终此一生的自强不息和奋斗便是为的有一天能看到,国家和百姓给予商人该有的社会地位的尊重。 “羽钦,既然你信,那便再好不过了,那从明天开始,就让我帮你吧,与你一起,好吗?” 江暮烟没有说出什么,你可相信我不会透露裴家商业机密之类的话,因为她知道这样的话是不必说的。 裴羽钦若是不信她,就根本不会与她说这许多许多。 “烟儿” 江暮烟的态度如此直白爽朗,裴羽钦的态度却少见的有些踌躇了起来。 “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你是对我的算账之术没什么信心呢?还是觉得我肯定帮不到你?” “都不是,烟儿,我既然与你交了底,告诉了你当初我让夜袭和江暮烟定亲的原因所在,那么我就必须很明白的告诉你,我当初有意要暮烟成为夜袭的妻子,为的便是以后有一天,当我故去不在,家业必须交给夜袭执掌的时候,他又志不在从商的话,可以由暮烟从旁协助他管理这偌大的裴家!” “这我已经想到了,这有什么问题?” 江暮烟有些不解,她没有因此责怪他啊! “有,我当初因为有感与暮烟对裴家以后的深远作用,所以我对她很疼,很宠,便是对夜袭,也有很多地方诸多限制,为的便是让暮烟不至于觉得裴家错待她!” “这我也听说了,红月也好,青书也罢,便是二夫人秦红叶和湘姨她们,几乎每一个人都跟我说,你原来是如何如何的疼我!这也不是什么过错啊,至少你信守了对老朋友的承诺,照顾到了他的女儿!” 江暮烟还是有些不明白裴羽钦说这些话的原因所在。 “烟儿,我想与你说的是,我对当初的暮烟好,可能是心存有私心私蒂,但是我对你,今晚之前,我已知你才情洋溢,通情达理,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在你的书画本事之外,还会算账,所以我” 江暮烟听到这一句话的一半的时候,终于听明白了裴羽钦的话意。 顿时心头骤然的用自己的另一只手捂住了他还要说下去的话。 “羽钦,你多想了,这可不像你的-性-格,你觉得我会在心里认为你在利用我,为你打理这满目生意?不会的,傻瓜,枉你聪明一世,怎么这会儿就糊涂的胡思乱想了起来了?” “我对你心里很有信心,虽然这裴家的生意日渐兴隆,发展也越来越大,但是我还是就算没有任何人相助,你一个人依旧能把这所有的事情都做的很好。毕竟这么多年来裴家越来越欣欣向荣,便是最好的证明。” “而至于我,我想要帮你,倒确实是有私心的,你想知道吗?” 裴羽钦老实的点了点头,表情有些讷讷的,在这么漂亮的脸蛋上出现这样的表情,让江暮烟忍不住偷笑了一声。 放下了她自己的手,改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子,“那就是为了想要时刻见到你!” “啊?” “啊什么啊,你不信啊!谁让你日理万机,这么的忙,我若想天天见到你,时时刻刻的能够靠近你,除了和你一起忙碌,共同工作外,还有其他的捷径可走吗?” “兴许添了一个我和你共同做事,还能早一些把一天的事情做完,这样,你也就能分出点时间给我,我们一起吃个饭,像现在这样散个步呢,多好?你不觉得吗?” 裴羽钦的眼波顿时也柔和了起来,伸出手臂,轻轻地把江暮烟的肩膀搂进了自己的怀里,“烟儿,傻烟儿,书房和账本是很无聊的!” “书房和账本的确很无聊,不过有个美男时时在旁,充当调剂和观赏之珍宝的话,就不会觉得无聊了,相反会甘之如饴!” 江暮烟也伸出手搂住他的腰,满足的把脸靠在他的胸膛上。 裴羽钦听到她这么的宽自己的心,又这么的坚持要为他分担烦忧,再拒绝,也就反而显得他矫情和虚伪了。 便终于应了她,“那好吧,准你明天开始和我一道体会无聊却又甘之如饴的生活了!” “太好了,我会努力做好的,尽量不拖你的后腿!” “我不怕你拖我后腿,只希望日复一日的你不会觉得这样的生活沉闷,毕竟你选择了我,很大程度上便是选择了忙碌和寂寞,而且也许日子久了,你也会觉得我并不是你想象中以为中的那样的人,到时候” “羽钦,你可不像是个会悲观的人啊,怎么今天全说的都是这样不可能成功的假设-性-问题?好了,我们不许说这个了,你继续陪我散会儿步!” “然后我就一个人回去休息睡觉,你也回去休息,不用再送我回去了,这两天你肯定夜夜熬到天微明了吧,不然的话你不会抽的出时间陪我吃饭的,今天早点回去睡个好觉吧!” 裴羽钦见什么都瞒不过她,便也安静的点头了。 185已被下药1 两人又静静地走了一炷香时间,虽然江暮烟也不舍得一个美好的夜晚,就此结束。 但是一想到裴羽钦明天还有多少的事情在等着他去做,她就不忍心在多拖累他的时间了。 便在一个石头拱桥上停住了脚步,“好了,从这里回到我的房间,和从这里你回去你的院落,路途正好是差不多一半的,羽钦,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烟儿,晚上更深露重,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我不是柔弱的随时需要人保护在侧的女子,你不用当我是珍贵的瓷器般呵护,我没事的,这点路,我能独自走回去的,你也走吧!” “烟儿,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左右明天我们就会见面了!好了,别表现的这么儿女情长,依依不舍的,你再这样,我可是忍不住会拉你回我的房间,再不放你走了!” 江暮烟说完,脸色有些微红的顿时转过身子,毕竟不管再怎么样,她这话也说的太露骨了,实在不是一个女子该这么说的。 裴羽钦的脸色也有些不自然的红了一下,他是男人,当然不会听不出烟儿的言下之意,不由也有些觉得心旌浮动,连忙清咳了一下,“那,那我先走了,烟儿你回去的路上,注意脚下,可别摔倒了!” “知道了,你自己也当心!” 江暮烟说完,就先一步抬脚往她自己的房子方向走去,走的有点快,因为实在是太羞人了,为她之前居然会有胆子说出那样的话而感觉难为情了起来。 不知道羽钦心里会不会想着她实在太不知羞耻和矜持了! 也为裴羽钦没有顺势握紧她的手,顺着她的话牵她回房,而感到有些微微的失望,想着这古人的正人君子做派,有时也真是要不得。 若是换了她原来的时代,女人一旦暗示的说出这样的话语,男人哪里会有听不明白,或者听明白了后,无所行动的? 多半都该转身就化作恶狼一般的,扑上去了。 哎 江暮烟就带着这样凌乱又复杂的心思,快速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而裴羽钦心里何尝就不觉得有些失落和后悔? 并不是他不想要烟儿,毕竟自当年的事情之后,他对女人有了一种本能的厌恶和不yu靠近,但是烟儿的出现,是他第一次在身体上和心灵上都浮现出了一种喜欢的感觉。 何况烟儿人美,性-情又好,兼具才气和善解人意,别说是他已经对她深有好感,便是任何一个还未认识到她内涵的男子,光就容貌之上,也容易受她吸引,对她倾出爱慕之心。 只是 还不到时候! 他虽然身体上和心理上都很想要和她早一日真正的在一起,但是纵观如今的情势,却还是不是他们可以双宿双栖的时候。 至少在他还不曾给她一个确切的名份前,他不想让她被人指指点点,闲言碎语。 这是他身为一个男人,该对女人考虑好的地方。 所以他只是眼睁睁的目送着烟儿袅娜的身形,消失在他的眼帘内! 且说有个小厮在看到江暮烟回屋后,顿时就快速地转身离开了。 然后隔不到一会儿,他的手中就多了一个托盘,托盘上赫然就是一壶茶水。 行到江暮烟门口,他轻轻地敲了敲门,在门口乖巧的喊道,“红月姐姐,您吩咐小的给准备的热茶,小的给您送来了,现在可以送进来吗?” 红月把门开了出来,从他手中接过托盘,笑了笑道,“谢谢你了,小定,我自己端进去就行了,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 “是,那红月姐姐,小的走了!” “去吧!” 红月端了托盘重新关上了门,把茶壶放到了桌子上,“小姐,吃了晚饭到现在,又散了步,应当渴了吧!奴婢给您倒杯茶可好?” 江暮烟也确实有些渴了,“好!” 红月顿时笑了笑,就把茶水倒进了桌子上的杯中,却没有立即就端给江暮烟饮用,而是用了一根放在茶杯旁边的精致盒子里的银针,蘸了蘸,确认了银针没有变黑后,才端给了江暮烟。 “小姐,可以喝了!” 江暮烟看着她夸张的样子,忍不住笑道,“红月,不用这么夸张吧!居然还用银针蘸试,我又不是皇帝的妃子,真是!” “小姐请不要这么说,自从前两次小姐遭袭以来,老爷就吩咐了奴婢要小心小姐的饮食,阻止刺客之流的自然有老爷的护卫大人-操-心,但是为小姐的食物把关,就是奴婢的分内事了!” “何况老话说的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好了,我不过说一句,你却是有十句等着我,我都渴死了,不与你说了,我自己喝就行了,你也回你的房间睡觉去吧!” 186已被下药2 “今天不用奴婢守着?” “不用,正如你所说,护卫之流的自然由别的人-操-心,你呢,负责伺候我的饮食起居就可,如今,小姐我要就寝了,也就没什么可伺候的了,所以我辛苦的红月,也可以去休息了!” 江暮烟一副轻松玩笑的模样说道。 红月见状,也不由自主的笑了,“那小姐你早些休息,奴婢告退了!有事的话,小姐你就高喊一声,奴婢就能听到了!” “好,知道了!去吧!” “哎!” 好不容易红月走了,江暮烟又接连喝了两杯水后,才放下茶杯,走向床铺,完全不知道她此刻已经被人算计了,喝下了加了料的茶水。 而话分两头,让我们先回到裴夜袭之前喝醉了酒,正拉着依云去做那亲热之事的时候。 就听到了门外有人来通报,呼喊,“大少爷,大少爷!大少爷您在吗?” “谁?滚开!” 裴夜袭正当在依云的脖子上吻啃的起劲的时候,闻听有人打断他,不由顿时火冒三丈了起来。 当即就对着房门的方向大吼了一声。 门外的人似乎也有些害怕,但是却没有立即就走,而是声音递了很多,只轻声地道,“大少爷,是少奶奶让小的来给大少爷传口信的。” 少奶奶? 这三个字顿时把裴夜袭的yu念给赶走了一大半,也把他的酒意给驱走了小部分。 会被小厮和下人们叫做少奶奶的人,除了江暮烟那个女人之外,还有什么人? 这么晚了,她让人来找他到底有什么事? 依云一看裴夜袭的样子,便知道这个男人的心,是彻底不在自己的身上了,便也用手掩了掩领口,轻声地道,“相公,少奶奶这么晚还派人来找你,兴许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的,依妾身看,您还是出去问一下吧!” 裴夜袭很想再端几分架子,大手一挥的说不见。 但是一想到江暮烟那个女人的-性-子,若真的说不见,她兴许早就关照了那个小厮,说不定小厮当场就转身走人了。 若是那样的话,心里不舒服,最终别扭的人,还不是他自己? 便也不再跟他自己的心过不去了,顿时就起了身,大步的往门口走去。 房门一打开,一个机灵的小厮顿时上前行礼,“小的小定见过大少爷!” “噫?是你啊,你不是我爹院子里的打杂小厮吗?”裴夜袭如今一看到他爹院子里的人,就心里感觉有些不痛快。 毕竟他还不能忘记那个抢了他未婚妻的男人是他爹这个事实。 “回禀大少爷,是的,不过自从少奶奶上回遇袭之后,小的,就被指派到少奶奶的院里打杂了!所以小的如今是给少奶奶当差!” “还叫什么少奶奶,江暮烟这个女人不是已经更本大少爷解除婚约了吗?如今还来打扰本少爷的春-宵做什么?” 裴夜袭其实心里实在很好奇,江暮烟让他来做什么,但是嘴上却不得不说着似乎不在意的话。 小定一看他的态度便明白他是嘴巴硬硬的,顿时就道,“那大少爷一会儿见到少奶奶问一下不就清楚了?少奶奶是不会和小的这么一个奴才来说这些的,大少爷就不要为难小的了了!” 裴夜袭想了想也是,便顿时故意端正了脸孔问道,“那江暮烟要你来传什么口信?” “少奶奶说,今晚子时,请大少爷去房里,少奶奶有话对您说!” 小定轻声地附耳过来,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子时?”裴夜袭心中颇有几分怀疑,子时邀请男人去房里,江暮烟这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 她就那么吃定了自己肯定会去? 裴夜袭心中腹诽不已,但是不得不承认,之前两天还为江暮烟的不理他,不要他的态度而郁闷不已的他,如今听了小定的传话,心里的确舒服多了。 更恍若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敢暗传江暮烟的口讯的,一心以为江暮烟已经后悔了,想要回心转意的裴夜袭当即就故作严肃的道,“我知道了,不过本大少爷现在还忙,今天晚上有没有空就不知道了!” 小定顿时躬身地点头,“是,小的这就回去把大少爷的话转告少奶奶!” “等等!”裴夜袭顿时就喊住他,“算了,算了,看在她低头知错,还知道派你来给本少爷传口讯的份上,本少爷就勉为其难的去赴约好了,你就回去跟她要,要她态度诚恳点,等我就是了。” “是,大少爷,小的明白了!” 小定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而在小定离开之后,裴夜袭再度镇定不下来了,不过这一次不再是郁闷,而是暗地的兴奋。 回到屋子,看了看时辰,离子时还有两个多时辰,没有别的事情可做的他,不由再度坐到酒桌前开始了自斟自饮等时间的举动。 这个时候,在裴家,却正是江暮烟和裴夜袭共进晚餐的时候! 187已被下药3 子时于是就在裴夜袭焦急的等待中悄然来临了。 又喝了不少酒的他,沾染了满身的酒气,从外宅晃进了内宅,又仗着是江暮烟邀请他去的,所以他并没有用轻功从房顶上飞檐走壁,偷偷的潜入江暮烟的院落。 而是光明正大的从流云小筑的大门走进来的。 此时,床上的江暮烟正在梦境中辗转反侧的睡不着,总觉得浑身在发烫发软,而且还口干舌燥的很。 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的她,自然不曾把她身上发生的改变和睡前那两杯子茶水联系到一起。 于是,就在这样的情况底下,裴夜袭来了。 带着兴奋的心情,和激动的情绪,来到江暮烟的门前,发现屋内烛火还亮着,心想她果然还在等着自己。 却不知道江暮烟自从两次受袭了之后,睡觉的话,屋子里总是有一盏烛火会留着的,并不是因为要等他的到来。 而推门的时候,他也没有收到门闩的阻拦,就这么一推而进了。 裴夜袭更是心中满意不已,一进门就叫道,“江暮烟,我依约而来了!” 而此时本就已经睡得浑身不舒服的江暮烟,在这样的声音下,自然顿时就被惊醒了过来,当即就想要坐起来,却发现她浑身一点力气使不出来。 顿时心中大惊,当即就冲着床帏纱帐外的裴夜袭喊道,“裴夜袭,你来干什么?你想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赶紧给我离开!” “好了,江暮烟,你就别装了,不是你让人传口信让我子时到你房间里来的吗?现在我来了,你还装什么装?” 裴夜袭此时还没有听出江暮烟语种的愤怒和惊讶,以为她还在跟自己玩欲擒故纵的游戏。 “行了,同样的戏码用一次就行了,老是重复的用,就不灵了,我承认你那一招解除婚约用的挺高明的,成功的把我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你身上来了,现在我的确对你起了兴趣,剩下的招数就不用用了。” 江暮烟听到这些话,顿时气血上涌,都要气得晕过去了。 这个该死的裴夜袭,他以为她在对他玩欲擒故纵?开什么玩笑! 她有什么必要对他来这套? 就凭他这副纨绔子弟花花公子的样子? “裴夜袭,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你赶紧走吧!不早了,让人看到不好!我还要睡觉呢!” 江暮烟这一下的严厉和毫不留情的口吻,终于让裴夜袭察觉到了不对头。 顿时他也有些愣了,当即就大步走向床边,表情也冷凝了下来,“江暮烟,你什么意思,现在知道时间太晚了,会让人看到不好?那你让人传信让我在这个时候来找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 说话间,他的大手已经用力的扯开了江暮烟的床帏纱罗。 顿时江暮烟面色嫣红,额头香汗淋漓的美态,就立即入了裴夜袭的眼帘,让他也不由呼吸一紧,神情错愕了起来。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江暮烟如此诱人的模样呢! 看来,以往三年,他还真是错过了很多关于这个女人的一切! 而江暮烟一接收到裴夜袭那与之前骤然不同的眼眸时,顿时勃然大怒的狠狠瞪向裴夜袭。 压低声音喊道,“裴夜袭,你不要信口雌黄,我什么时候派人去传过口信给你?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你不要找了借口来刁难我!” “我再说一遍,趁现在还没有人看见,你赶紧给我离开,不然的话,我就要喊人了,到时候,弄的很难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若是换了今天以前,她肯定会毫不留情的喊人进来,把裴夜袭赶走,但是如今,考虑到了他和裴羽钦之间的父子感情,不能因为她的存在,而变得沟壑越来越深。 所以她才压低声音,虽然疾言厉色,但是却没有真正大声的让人进来把他赶出去,为的就是不想裴羽钦知道后难做。 但是裴夜袭却不这么想,他只是觉得江暮烟如今的姿态真的美到了极致。 因为那加了料的茶水的关系,江暮烟的面色已经嫣红的如最上等的胭脂。 香汗淋漓中,呼吸也在越加的急促,又因为愤怒和激动的言语,使得她的胸口更是起伏不已,自然也把她胸前美好的曲线给展露无遗了。 虽然怒目在瞪视着他,但是却更显得她的明眸黑亮,清澈勾人无比,让裴夜袭本来就没在依云那得到满足的yu望,顿时就在此刻被完全挑起了。 注意到了江暮烟一直没有真正大声的叫嚷,便想着这女人嘴上说的一派义正词严,实际上却似乎还想跟他玩下去。 而且,她这模样,明显是一副情动的样子了,他自问阅女无数,如何会看不明白? 既然她都已经想要他成这样了,却还能装成这副贞洁烈女的架势,裴夜袭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邪肆的笑容。 当即就自以为的予以了配合地道,“喊人?好啊,你喊啊!江暮烟,真是看不出来,你那清高的颜面下,竟然能玩的出这么多的花样,便是青楼出生的我的八妾依云,也做不到你这般挑逗的手段啊!” “行了,你的目的达到了,我们今天晚上先把房圆了,明日我就去爹那里跪请他,让他重新给我们允婚,这总如你的意了吧!” 188夜袭用强 189羽钦震怒 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看到的情景夜袭竟然在用暴力侵犯烟儿! 虽然从表面上看上去,床上的烟儿完全没有反抗的迹象,但是以他对烟儿心性的了解,却肯定了烟儿并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子。 更不是迎风赶过去对他报告时,所说的烟儿不守妇道,私下半夜约见夜袭的情形。 因为烟儿不可能会在半夜约见夜袭,这是他非常肯定的事情,因为就在晚饭之后,他就差点一个心智不坚的随烟儿回来,留在她这里过夜了。 又怎么会存在烟儿约了夜袭半夜私会的事情? 所以听到了迎风的报告后,裴羽钦几乎立即就从刚躺下的床板上起了身,披上衣服就赶了过来。 饶是这样,都差一点点就赶不及了。 所以裴羽钦看到眼前这令他几乎睚眦目裂情形后,当场就快速的跑了过去,用力的拽向裴夜袭的后背上的衣衫。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把就把裴夜袭从江暮烟的身上拽了起来。 在裴夜袭还没有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的时候,裴羽钦的另一只手,就已经一个巴掌煽了过去! 脸色更是难看和严厉到了极点,“夜袭,你这个混账!你在做什么?” 裴夜袭似乎被裴羽钦这一个巴掌给打懵了,也有些打醒了。 一时间有些不明白出了什么事,随后当他看到他爹用力的推开他,快速的给江暮烟盖上薄被的时候,他才有些反应了过来。 当即就上前,有些嗫嚅,却并没有什么悔意的道,“爹,你都看到了?那,那爹你来的正好,省得夜袭明天去求你,现在就对您说好了,我和江暮烟决定不解除婚约了,您可以给我们操办婚事了!” 裴夜袭大言不惭的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裴羽钦已经清楚的看清了此刻江暮烟的情形,眼角是清晰的眼泪,都已经把头下的枕头印湿了一大半了。 半边的脸上已经高高的红肿发胀了,明显受过了掌掴,因为那五个手指印,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地上属于江暮烟的里衣,已经被撕成了两片碎布,被随意的扔在了床边的地上,更别提江暮烟的唇角上被啃咬的破了皮,又红又肿的嘴巴了。 此刻躺在那里的她,除了呼吸之外,一点声息都没有,宛如一具破碎的布娃娃一样,让裴羽钦光是看着,就在心底涌出了一股深深的怜惜和心疼,同时还有一股绝顶的愤怒。 双手在袖子里忍不住的握成了拳,几乎控制不住身躯因为愤怒而起的颤抖。 这个就是他的儿子干的好事? 他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种想要杀了自己的儿子的感觉。 正当他的怒火难遏的时候,夜袭他居然还一副理所应当,丝毫不认为他自己有错一般的说要他重新给烟儿和他办婚事? 裴羽钦的怒火如何还藏得住? 当即就颤抖的转过身子,“你再给我说一遍!” 裴夜袭此时虽然注意到了裴羽钦的表情有些不对头,却因为饮酒过量的关系,非但没有像往常那样忌惮和害怕。 反而大声地道,“爹你也看到了,我和江暮烟都已经这样了,她除了做我的人之外,还能有别的选择吗?再说了,爹你别被她故意装出来的贞-烈-给欺骗了,我们是两厢情愿的,她也没反抗不是吗?” “反抗?” 裴羽钦忍不住冷笑一声,若非他自己当年就吃过这东西的苦,他可能还真的会被夜袭的话给欺骗到,以为烟儿不是真心反抗,是半推半就。 但是正因为他一眼就看清了烟儿luo露-在外的肌肤上,那不自然的嫣红色,所以他顿时就明白了为什么烟儿从始至终都没有反抗,而只有默默的垂泪。 在这般的情况下,强迫并药jian一个女子的夜袭,居然还敢大言不惭的对着他说,他们是两厢情愿的? “你给她下了药,她还能反抗吗?” “夜袭,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一直认为你不过是有些任性,没有长大,不够成熟罢了,却不料,一而再的宠溺,再而三的纵容和轻饶你,你居然胆敢做出这样无耻的事情来了?” “迎风,展夕,你们立即给我把这个混账忤逆的东西,绑起来,丢到祠堂里去。” 若非是他的嫡亲血脉,若非想着不管再怎么样,儿子总是无辜的,否则依着当年陆紫嫣对他做过的一切来算的话,他早就大可不必要他这个儿子了。 但是却不曾想,事隔二十年,当年他娘曾经用过的卑鄙手段,他这个做人儿子的,好巧不巧的也用上了。 裴羽钦如何能咽得下心中这口不甘的怒气? 迎风本来是和裴羽钦一起推开门的,但是在看到房内的情形后,他就顿时守规矩的站在了屋外。 而随后赶来的展夕也与他一样,等候在了房间外。 但是两人高深的内功和敏锐的听觉,却让他们对屋里的动静一直都是有听在耳朵里的。 190分享温暖1 虽然对于老爷执意相信江暮烟是无辜的行为,他们有些置啄,因为就他们而言,他们并不看好江暮烟,不知道老爷因何而突然对这个女子,如此的重视和青睐了起来。 但是此刻对于裴夜袭竟然对江暮烟下药,又对她用强的行为,他们也同样不耻! 因此闻听裴羽钦已经毫不掩饰怒火和厌恶的声音,两人都没有敢迟疑,立即就快速的进到屋子里,视线连瞄一下床的方向都没有,就一左一右的扣住了裴夜袭的肩膀。 甚至为了生怕他大叫大嚷的惊来更多的人,迎风更是直接就封了裴夜袭的哑穴,然后在他极度的不满和愤怒不解的眼眸中,把他的人给架了出去! 接着,迎风主动先一步的把裴夜袭的身子夹到腋下,脚步如风般的带走了。 而展夕则把房门重新关上,一副什么事情也没有的,依旧守在了江暮烟的门口。 这些事情刚做完,红月就从不远处她的房间里探出了头,“请问展大人,出什么事了吗?” “什么事也没有,红月姑娘睡吧,由展夕在此,暮烟小姐的安全不会有问题的。” 展夕对这个忠心耿耿的小丫头还是抱有好感的,所以口气还是很温和的。 “那就好,多谢展大人相护,展大人辛苦了!” 红月闻听没什么事情,想着之前似乎若隐若现听到的声音估计是她多心了。 若是有刺客来的话,展夕不会还这么没事一般的守在门口的。 她完全忘记了,在之前暗中守护江暮烟的人可不是展夕,而是另一个迎风。 正因为睡意朦胧的红月没有想明白这一点,所以她安心的缩回头,又钻回去睡觉了。 而房内的裴羽钦却知道今天门外有展夕守着,是不会让其他人进来的了。 稍稍迟疑了一下,就赶紧转身重新坐回到了床上,轻柔的用指腹擦拭了一下江暮烟的眼泪,心疼的把她的身子连被子抱了起来,纳进怀里。 “烟儿,别怕,没事了!是我,是我来的太晚,让你受惊了!” 江暮烟的眼睛却依旧紧紧地闭着,只是眼泪却流的更凶了,她如今已经被肌肤内那股火热,给折磨的不敢说话了,怕一开口,发出来的不是说话的声音,而是熬不住的呻吟。 在这样的状况下被裴羽钦看到,她已经觉得羞愧地不想见人了,江暮烟觉得她根本就没什么脸面再面对裴羽钦了。 她委屈、她难过、她满心的怒和愤,却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倾诉出来。 除了掉眼泪,她不知道她还能做什么,裴羽钦放在她眼角的手指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舒服,轻轻地抚过,似乎都能解除她一些痛苦。 可是她却不敢更多的依靠过去,因为她如今的身子太不堪,不想这么面对她一心深爱的男人。 “烟儿,不要胡思乱想,这不是你的错,忘记吧,今天过后,我保证,我不会让任何人轻侮你,便是夜袭,也不成。” “烟儿,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我要你清楚的看着,现在正准备要吻你的人是我,不是任何其他的人。” 裴羽钦说着便轻柔的低下了头,柔柔地带着几分生涩意味的吻上了江暮烟受了伤的唇角。 江暮烟眼睫微颤,身躯也忍不住跟着颤抖了起来,终于还是在满目缤纷的泪光中,睁开了眼睛。 那以往动人的秋波内,此刻满含愧疚和痛苦,裴羽钦光看就能感同身受她的痛和委屈,顿时不由更怜惜的拥紧她。 “烟儿,别怕,真的没事了,都怪我不好,那会儿我不该离开你,让你一个人回来的,都怪我,等过了今夜,你愿怎么责罚我,我都听你任之,只求你此刻别再哭泣了。” 温柔的唇舌,亲吻上了那已经肿胀通红的眼睛,用舌尖一颗颗的吞噬那咸咸的泪水,手也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背。 缓缓的把她的手,放到了他的胸膛前,他自己则轻柔的拥着她,缓慢却坚定的倒向床铺 烛火再燃烧到底部后,自动的熄灭了。 已经被扯坏了的床帏,只是半挂在了床边,若隐若现的遮挡掉了半幅春光。 裴羽钦握着江暮烟的手,引领着她一点一点的解开他的衣裳,同时轻柔的对她说,“烟儿,你看,这是你的手,这是我的身体,是你的手在触摸我,你喜欢吗?” 江暮烟没有吭声,感动而动容的泪光却已经在继续隐现了。 黑暗中,便是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是那晶莹的眼泪却还是看得出在闪烁的。 裴羽钦准确的吻上她的眼,再一次吞掉她所有的眼泪,然后缓缓地轻柔地吻住她的耳廓,细细的舔吮着。 一点一点的放松着江暮烟紧张和受了极度惊吓的神经,良久,江暮烟的鼻间才发出了几声细细的呻吟声。 裴羽钦顿时便受了鼓舞,那吻也越发的温柔,越发的耐心。 每一个动作都轻柔的如同蝉翼招展一般,便是他身上的衣服全部都落了地,他也没有急着覆上她的身子。 而是依旧隔着一层被子,亲吻着江暮烟的脸部每一寸肌肤,对于她脖子以下的部位她,他一点也没有僭越。 只是在亲吻的间隙里,他轻声的征求,“烟儿,被子外面好冷,你愿意让我分享一点点温暖吗?” 191分享温暖2 江暮烟知道,根本不是被子外面冷,而是他太体贴,想要她放下心里的包袱,所以他情愿自己卑微的请求她的接纳。 他没有给她一点点的压力,没有一点点的责备,也没有一点点同情和怜悯她的意思,他只是以一种极度自然的方式,用他自己的方式,尊重着她,爱惜着她。 这样的男人,不愧是她从第一眼就选定并坚持想要的男人,她江暮烟重生之人,命中能有这样的男子做终身伴侣,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嗯!” 她低低地应了一声,面颊发烫,浑身更热了起来。 听到她的应声,虽然很低,却很清醒,裴羽钦心中暗自一喜,顿时就缓缓地掀开被子的一角,把他自己的身子偎了进去。 用不带半分强迫意味的轻柔怀抱,揽住了上半身已经全部赤luo的江暮烟,令彼此一个细腻,一个火热的肌肤,彻底的无遮挡的紧贴在了一起。 裴羽钦还好,江暮烟却再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欢愉的呻吟之声,随后便又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能再发出这样yin靡-的声音来。 裴羽钦心中叹息,这个傻烟儿背负的包袱太重了,男女之情,阴阳之礼,乃是天地和合之道,本就是再自然不过的yu求。 更别提她如今还中了春药的暗算,发出一两声呻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摸-上了江暮烟的腰肢,江暮烟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裴羽钦轻柔的吻了过去。 “烟儿,放松,别怕,是我,叫我羽钦,不停的叫我的名字就不会害怕了,你只要想着如今和你在一起的,这么抱着你的人是我,不要去顾及其他的一切,都交给我,好吗?” 裴羽钦没有期望能在此刻从江暮烟嘴里得到回应,但是江暮烟却轻轻地吐了一个‘好’字,让裴羽钦大是惊喜。 “那我要开始了,若是觉得不愿意,就告诉我,我随时停下来,明白吗?” “嗯!” 接下来的一切,就如同一副隔着青纱帐观看的水墨山水画一般,画面完全朦胧不清,美丽的意境却完全得到了极致的渲染。 江暮烟此刻便是如此感觉,虽然黑暗令她看不到近在咫尺的裴羽钦的脸,但是那温润的手,修长而轻柔的手指所带来的美妙的触摸,都让她知道这是属于裴羽钦的手在亲近她。 半点也不曾让她感觉到害怕。 亵裤已经缓缓地被褪去了,甚至有一根修长的手指,也缓慢的探去了那从未有人造访过的地方。 但是江暮烟却只觉得浑身越来越激动的不可自抑,而没有半分想要抗拒的想法了。 身体对yu的渴求固然到了极点,但是心灵却因为这个正在照顾着她的感官的男人,是裴羽钦,而也变得越加的渴求了起来。 “羽钦啊羽钦” 第一声低呼般的名字叫出了口之后,第二声第三声也就不是那么难以叫出口了。 “羽钦,啊,不要了……” 那根手指都要让她疯了,她若身子能有力气,她怕是早就反身扑上他了,哪里还容许得了他这么缓慢却甜蜜不已的折磨人方式? 裴羽钦自然是知道春药早就令她的身体到了最佳的能接受他的状态,他所等的便是烟儿的心灵也同样对他充满渴望。 所以他才也强忍这他自己的yu望,一再的慢工出细活般的小心的安抚和挑逗着烟儿的每一分敏感神经。 放松着她对他的最后一丝戒备。 现在显然已经是到了撷取成果的时候了。 “烟儿,准备好了吗?要我吗?” “要,要!” 顾不得矜持,顾不得害羞,顾不得委屈,也完全想不起之前裴夜袭给她的阴影和害怕了。 此刻的江暮烟的脑海里每一分,叫嚣的都是裴羽钦的名字。 “那烟儿就叫我的名字,叫着我的名字,接纳我好吗?” 裴羽钦的声音还在做最后的循循善诱! 已经快要被裴羽钦折磨疯了的江暮烟,顿时就顺从的呼唤起了裴羽钦的名字,“羽钦,羽钦,羽钦,羽啊” 江暮烟的身子顿时感觉到了很短暂的一股疼痛,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她再也不复是女孩,而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了。 裴羽钦并没有冒进,他托着身下的江暮烟的腰肢,雪白的额头上也满是汗珠,但是他却一动不动的等待着从江暮烟身体深处传来的讯号。 今夜,这美好的一刻,虽然没能建立在洞房花烛的前提下,但是他依然希望给她最美好的体验,让她安然快乐的度过从少-女变成少-妇的这个过程。 疼痛不过刹那瞬间的事情,很快,江暮烟的体内就传来了更多的酥麻和强烈的需索的感觉,她不安的,微微有些急切的低喊,“羽钦我很难受!” 裴羽钦知道时候到了,这枚只属于他的果实已经完全的成熟了,顿时再不忍耐,当即就深深地俯下身去,吻上江暮烟的唇,然后开始了那漫漫长夜,绵绵不休的旋律…… 192来验收成果 被翻红浪,缱绻情深,一夜美好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 天亮的时候,江暮烟已经累的沉沉的睡去了。 但是裴羽钦却不能睡着,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江暮烟的面容,用指腹一点一点的感受她细腻且恢复了正常颜色的肌-肤。 他知道他若做的对一点的话,也该早一点离开这个房间,然后再筹划婚事,尽早的把烟儿娶进门,而不是还留在房间里。 然而一想到,他若趁所有的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离开了烟儿的房间,对别人来说固然是没有什么,但是对烟儿来说,却是极大的一种伤害和不自信。 所以他明知道烟儿不会怪罪他清早就离开,但是几经思考后,他还是决定留下来。 今天只有让很多的人看到他从这个房间里走出去,那些本来针对着烟儿去的指控和责难,才都会转移到他的身上来。 而且他也想要知道,到底是谁如此苦心的安排了这么一个圈套,算计了烟儿和夜袭。 一开始,他确实以为下药的夜袭,但是后半夜,被下了春药的烟儿清醒了大半后,便在婉转承欢间,边哭边流泪的把事情发生的始末告诉了他一遍。 让裴羽钦知道了烟儿的中药,是在夜袭闯进来之前,就已经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了。 那么也就说,下药的人有可能不是夜袭,最起码不会是夜袭自己当面下的药。 而且夜袭也口口声声说,是烟儿邀他深夜来会的,但是烟儿却是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如此情形,结果就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有人先在暗中对烟儿下了使人筋骨酸软,动弹不得的春-药。 然后又暗中假传了烟儿的口讯给夜袭,邀他半夜三更,在烟儿的药-性-完全发作后的时辰来烟儿的房间。 其用心不问也昭然若揭了。 他现在想要查清的便是,到底这个胆大妄为的设计了一切的人是谁!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天光已经大亮了,红月也已经整理妥当的端着托盘到江暮烟门口来伺候了。 就在要敲门的时候,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好些人的脚步声。 红月顿时回头,惊讶的就看到了秦红叶和李湘云正带着各自的心腹丫鬟,往这里走来。 立即快速的行了行礼,“奴婢见过二夫人,湘姨!” “红月这是准备伺候你家主子起身了?” 李湘云顿时满面春色的就问,昨夜后来听小定汇报,说看到了大少爷大摇大摆的进了少奶奶的房间,且一炷香后也没有出来,他才去禀报的。 而且今天一早,她来这里之前,已经先让人去了裴夜袭住的院子里检查了一遍,裴夜袭并没有回去他的房间住。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昨天住在了江暮烟这里了。 这样一来,她还愁大事不成吗? 所以难免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李湘云,此刻可谓满脸堆着笑。 红月固然不明所以,但是硬被李湘云拉着来的秦红叶,其实也是糊里糊涂,根本闹不清,这李湘云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干什么一大早来这里,还弄的神秘兮兮的。 “禀湘姨,是的,奴婢正要去伺候小姐起身。敢问湘姨和二夫人你们一大早来这里,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若是的话,奴婢这就去把小姐给唤醒!” 红月因为知道了江暮烟喜欢的人是老爷之后,就知道了她与湘姨之间必然存在了争夺关系。 虽然老爷似乎没没有打算收湘姨进房的样子,但是湘姨如今在下人的心目中已经担了一个姨娘的身份,却总是事实。 所以对于湘姨和二夫人,红月也不再如以前那样信任和对她们缺少防备了。 “不用,不用,让暮烟多睡一会儿好了!一会儿若是暮烟醒过来要人伺候的,怕不是这点洗漱用品就够了的,红月,你最好还是让人把香汤也给备好!” 李湘云的话越发让红月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秦红叶却隐约有些明白了她的意有所指是什么,难道如今江暮烟的房里有男人? 而且看李湘云这么肯定的样子,她显然知道这房里的男人是谁,再看她面带喜色的样子,看来这个男人的身份也是不用多猜测的,除了裴夜袭,还能有谁? 这般一联想,秦红叶不由想到了,今天这样的场面,李湘云这般沉着,洞察先机的样子,显然是她早就料到了的结果。 那么要说现在这样的事情,不是出自于她的安排,她也是不会相信的。 果真是看不出来啊,难怪那天她一脸成竹在胸的样子,原来已经有了这么一招生米煮成熟饭的招数,备用在这里。 这样的招数虽然俗是俗了一点,不过一般都很有效,就算是裴羽钦发现了是李湘云出的主意,但是只要裴夜袭和江暮烟的婚事成了,那么赢的人还是李湘云。 193怎是裴羽钦? “备香汤?为什么?” 果然红月完全不明白李湘云这话是什么意思。 而秦红叶虽然有些明白了,却不方便出言提醒,她想着李湘云要她也跟着来,无非就是做个‘见证’,证明夜袭和暮烟已经生米煮成了熟饭,到时好名正言顺的要裴羽钦给他们主持婚礼,所以她一声也不吭。 “你就不要问为什么了,听湘姨的没错!看来我们裴府很快就要办喜事了!”李湘云完全掩不住喜色的感叹了一声。 红月依旧一头雾水,却也还是点了点头,“那奴婢先去请示一下小姐,看看小姐醒了没有,二夫人和湘姨请到花厅奉茶吧!” 这边刚说完,从江暮烟的房内,就传来了些许声响,三人一听,都经不住眼睛一亮。 红月高兴的是看来是她家小姐醒了,而李湘云和秦红叶高兴地是,终于快要能亲眼看到夜袭从里面走出来了。 红月也顾不上秦红叶和李湘云了,端着托盘就往房门口走去,“咚咚咚”的就敲起了门,“小姐,小姐,您醒了吗?奴婢可以进来吗?” “是红月吗?进来吧!” 屋内传出来的声音果然是个男人的声音,然而秦红叶和李湘云却骤然僵硬住了笑脸,半点也笑不出来了。 而红月却怎么也没想到屋子里竟然会有一个男人的声音,而且这个男人的声音还是属于老爷的。 也惊得几乎当场怔愣的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了。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顿时表情就惊喜了起来,老爷昨天留在了小姐房里过了夜?这不是摆明了老爷对小姐也决定要娶了? 哎呀,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红月顿时就推开了门,快速的端着托盘进去了。 屋内一股淡淡的麝香的味道,不那么浓郁了,却还是闻得出来,让红月的脸顿时也红了。 没急着抬头看裴羽钦,她就先一步跪了下去,“奴婢见过老爷,老爷万福!” “起来吧!红月,先让人准备香汤过来,再去差人把青书找来!” 裴羽钦从容平稳一派自然的吩咐着,脸上丝毫没有被红月看到他留在自家小姐房里过夜的局促和不安。 仿佛这是再正常,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而此时红月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偷偷的瞄了一眼房内的情形: 床帏罗帐破了一半,另一半还挂在床上,隐隐遮挡住了半幅床上的风景,却还是能看到纱帐之后,自家小姐在被窝里睡得正熟的模样。 而床边的地上,小姐的亵裤和中衣,还有老爷的外袍,都赫然在目。 包括老爷如今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中衣的模样,明显说明了昨天晚上他们两人已经把不该做的也都做了。 难怪湘姨说要准备香汤了,这种情况不准备香汤,还什么时候才准备香汤? 只是湘姨的反应也太奇怪了,她不是一直相当姨娘的吗? 如今老爷喜欢上了自家小姐,还在小姐房里过了夜,傻瓜也知道老爷是肯定会对小姐负责的了。 可老爷既然都已经会娶年轻漂亮的小姐了,难道还会再娶年老色衰的湘姨吗? 红月的脑袋里一时怎么也想不明白,她哪里知道李湘云以为能看到的男人,根本是裴夜袭,而不是裴羽钦,她如今也正瞠目结舌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 秦红叶也完全被眼前这情形给震的有点晕了。 “老爷,这,这是奴婢这就去准备香汤给老爷沐浴,同时派人去通知青管事!” 红月差点脱口而出的问这是怎么一回事,话都问到了一半,才想起她自己是个丫鬟,是不能过问主子的事情的,遂临时顿时改了口。 恭敬的就放下托盘,往外退了出去。 这下,面有喜色的就人换成了红月了,而秦红叶和李湘云却再也忍不住,快速的无声的把红月拽到一边的墙角。 低声地问道,“红月,这是怎么一回事?老爷怎么会在暮烟的房里?” “啊?湘姨,您不是刚才还说府里要办喜事了吗?您怎么还问奴婢?”红月有些傻眼的看向李湘云,想着她不是已经事先知道了,才来恭喜的吗? 怎么听这口气,她也很意外呢? 李湘云顿时语噎,“我,我说的大少爷和暮烟啊,怎么会变成老爷!” “大少爷?这跟大少爷有什么关系,大少爷不是和小姐解除婚约了吗?”红月一副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的样子,彻底把李湘云和秦红叶给打败了。 “红月,你跟我说真话,昨天你没听到有什么动静吗?或者说你昨天晚上有看到大少爷来找暮烟吗?” 秦红叶知道光靠李湘云是问不出什么了,顿时也开口帮衬着问道。 红月都摇头,“没有啊,小姐可不想看到大少爷,要是大少爷敢半夜来找,小姐不骂他个狗血淋头才怪了呢!昨天晚上小姐和老爷共进过晚餐后不久,就睡了。便是老爷什么时候来的,奴婢也不知道,没听到什么特别的动静啊!” “那,那你对老爷在你家小姐房里出现的事情怎么看?” “二夫人这话太抬举奴婢了,奴婢不过是个丫鬟,听主子的命令做事情,主子的私事,哪里有奴婢评论的余地?” 红月话说的周全,又恭敬礼貌,一时间让秦红叶和李湘云也找不到什么错处。 194现在该怎办? 很快又听她道,“二夫人,湘姨,请恕奴婢要先告退了,老爷吩咐奴婢给准备香汤和通知青管事前来呢!奴婢要去做事了,二夫人和湘姨请到花厅奉茶!” 说完,红月就转身缓缓地走开了,只留下两个失魂落魄都秦红叶和李湘云还站在原地。 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是来抓夜袭和江暮烟的现行的,怎么会房间里的男人被换成了裴羽钦? 这算是怎么回事? “湘云,你在搞什么鬼?为什么老爷会在里面?”看到红月远远走开了,秦红叶再也忍不住低声的责问道。 李湘云此刻也已经完全没了主心骨了,顿时就用力的摇头,“不可能啊,不可能啊,小定明明说看到夜袭进了暮烟的房间一炷香都没有出来,怎么会,怎么会人又换成了老爷呢?” “湘云,哎,你怎么还不明白,你显然是弄巧成拙了,你现在还不跟我说说,你昨天都做了什么?” 李湘云此时哪里还有主意?顿时就把她的计划都一一跟秦红叶讲了一遍。 秦红叶听了心中微惊,想着这个李湘云当真是想要上位,想疯了,她虽然已经多少料到了是怎么回事,但是她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胆敢去青楼里弄来那药,还下到了江暮烟的茶水里? 这要是老爷不知道便罢了,若是知道了,只这一项,就够老爷大发雷霆的把人从府中赶出去了。 还有就是老爷和江暮烟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爷到底的因缘际会的凑巧来了这里,发现了江暮烟中了春-药,神志不清,又找不到其他方法解除药-性-,所以才这般亲自给她做解药的呢? 还是他们两人根本就是早就两情相悦了? 但是回头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裴羽钦这个人,她认识他很多年了,再是正派端正不过了,这么多年,别说没有续弦纳妾,便是招-妓-的逢场作戏,他也从无有过。 可说再是个人中君子也是没有的了。 试问这样的人,如何会从前就和身为自己的儿媳妇的江暮烟暗度陈仓呢? 只这一点,她还是对裴羽钦很有信心的。 而且江暮烟的为人她不说十分的肯定,至少也心中清楚,心高气傲,才高八斗,为人清冷,不喜人太亲近。 往日里也不主动去什么地方与人往来,人虽年纪轻,品行却高洁的很。 入了裴家三年来,可谓一步都不曾有错,真正的规行矩步。 所以昨夜的事情,应当是个意外中的意外,李湘云想要算计江暮烟和裴夜袭把生米煮成熟饭,却不知后来为什么裴夜袭来过了这里又离开了,然后裴羽钦却又不知什么缘故,来了。 于是,一个身重了春药,意识完全模糊了,一个又不能半夜找别的男人来给江暮烟解除药性,这一来一去的肯定经过了激烈的自我挣扎之后,裴羽钦还是决定自己亲自给江暮烟做了解药。 当然事到如今,以裴羽钦负责任,有担当的性情来看,娶江暮烟过门,是已成必然的事情了。 这下可好,裴府当真是要办喜事了,只是办的却不是裴家大少爷的婚事,而是裴家家主裴羽钦的婚事了。 这个李湘云,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红叶,接下来该怎么办?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老爷和江暮烟成亲啊,他们若是成了亲,那我该怎么办?暮烟心中喜欢的是裴夜袭,我却弄巧成拙的害她失身给了老爷,若是让她知道了,心里还不定怎么恨我呢!” “真让他做了裴家当家夫人,我还有机会被收进房吗?” “所以红叶,你一定要帮我!” 秦红叶的眉头都皱的快要形成一座小山了,“湘云,你如今说的倒是容易,当初做这件事情之前,就不该自己乾纲独断,你好歹跟我商量一下,也不至于弄成这样啊!本来裴家下一任家主继承人之争就已经快要进入白热化了,如今倒好!凭空又多出一个江暮烟!” “你当知道,江暮烟还很年轻,老爷也年岁不大,别说他才三十六,便是五十六,以他如今的身体素质,要和江暮烟再生上两三个孩子,还是有可能的。” “夜袭不是块经商的料,那是因为当年的陆紫嫣不是个精明人,但是江暮烟不同了,她出身书香门第,又是官宦人家,算账理法之事,她可是驾轻就熟,加上老爷又更是一个七窍玲珑般的奇才。” “他们二人若是真的孕有子嗣的话,这宅子里其他的裴家子弟还有机会吗?若是我们都没有了一点点的指望,湘云,你说还会有人管你能不能当上姨娘?” “那现在该怎么办?” 李湘云一听,如何能不明白各种的利害关系? 顿时也急的不清了。 “不如我们装什么都不知道的转身离开,然后若是老爷提出要娶江暮烟的话,我们都反对,这样如何?” “湘云,你糊涂了,我们如今反对有什么用?正如你所用的计划那般,人家生米都已经煮成熟饭了!” “再说了,老爷和暮烟就算此刻不知道,红月那个丫头已经见过我们总是事实,以老爷的聪明,只要红月与他一说我们俩一大清早就来了的事情,他肯定会立即怀疑到昨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与我们有关。” “你说,到这个时候,你还要去反对他们成亲的话,你觉得以老爷严谨的性子,他不会不追究谁下药的事情?” 195静观其变 “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李湘云不但面现愁容,神情也多了几分焦躁不安了起来,要知道她本就是因为陆四夷的事情正在受罚期间。 若是让裴羽钦知道了,她设计了夜袭和江暮烟不成,反而把裴羽钦自己扯下了水的话,她估计是真的要被驱逐出裴家了。 她在裴家这么多年,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么多年汲汲于求的还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变仆为主的当个姨娘? 若是在这把年岁了,还要被赶出裴家的话,那她下半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只是到如今也闹不明白,本来该是万无一失的计划,究竟哪里出了过错,竟然会让裴夜袭这么个大活人变成了裴羽钦。 她只顾着让人去看看裴夜袭有没有在他自己的房间睡,却忘记了去老爷的院落里看看老爷昨晚有没有出去过。 现在该怎么办? “我也一时间没有辙了,算了,回去吧,装不知道是不可能的了,如今站出去反对也是不可能的了,且看老爷怎么个做法吧,我们不方便发表意见,不是还有三房的那两个女人吗?” “别忘记了,她们也是有儿子的人,虽说如今云爱柳那个女人的儿子即将和王御使家攀亲戚,所以不太稀罕做裴家下一任家主的位置。” “但是你要知道,就算没有继承家主的权利,财产到时候各房按人头也是能分到的。” “但若是此时老爷准备续弦的话,情况就会不同了。” “江暮烟这么年轻,老爷人也潇洒俊美,这一对金童玉女般的结合,一旦成功缔结了姻缘的话,以后的裴家还有几十年功夫才会改弦易帜,到时候,谁还能肯定风是向着她们自己的?” “若是江暮烟但凡生下一儿半女的话,别的不说,光老爷这一房,总是比我们其他两房都人丁兴旺了吧!” 李湘云顿时就点头。 “那就是了,我们能想得通这个问题,云爱柳和林琼花不可能想不到,只要她们也想得通,那就不愁她们不会想办法阻挠这件婚事!” 秦红叶究竟是有点脑子的,到这个时候,还能保持几分临危不乱的气势,也难怪这么多年,她凭一个人的力量,一直死死的压制着三夫人和三姨娘两个女人,不让她们凌驾到她的头上来。 “那依你看,是不是现在就先找人把这里的事情通知她们?或者由我回去旭日院,假装不经意间到云爱柳面前提一下这件事情?” 李湘云此刻算是彻底的没了主意,事事都想问一下秦红叶的想法了。 秦红叶摇头,“可千万别了,湘云,你还嫌事情不够复杂啊,如今老爷心里有何打算,我们还不知道呢,也许老爷心里有更好的其他的解决事情的办法,你这么沉不住气,先去透底给了云爱柳她们,她们再一急,不是反而逼得老爷会在最短时间内把婚事给办掉了?” “那依你看,如今我们还能做的事情是什么?” “等!”秦红叶远远的看了看江暮烟的房门处,轻声的吐出了一个字。 “等?”李湘云一愣,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没错,就是等。静观其变。看看老爷会怎么样处理昨天晚上的事情,然后我们再看形势,看看是选择保持沉默,以保自身安全,还是铤而走险的出头和三房合作,阻挠一回!” 李湘云这下不吭声,明显对这样什么也不做,只是等候命运决断的行为有些不甘心,但是却又实在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了,生怕再度弄巧成拙,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秦红叶则趁着她此时沉默的空档,顿时走了出去,对着那几个都是她和李湘云的心腹丫鬟,密训了一顿。 “今天你们听到和看到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许往外泄漏,都给我吞进肚子了去,你们都是跟了我和湘云多年的心腹丫头了,事态的轻重与否,你们总该是分得清的吧!” “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更是不用我教,你们也该知道,所以回去后,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总之就是一个字也不许谈论起今天早晨的事情,明白了吗?” “二夫人放心,奴婢们明白!” 清月揽月还有李湘云的两个心腹丫鬟,都异口同声的回答,表情也戒慎的很。 “行了,我们赶紧走吧!” 说完,秦红叶就率先领着她的丫鬟,就从另一边的回廊上离开了。 因为对面的长廊上,青书正带着两个伶俐的小厮端着两个托盘的东西,急急匆匆的往江暮烟的房间方向走来。 自己和李湘云等人再不走的话,被青书撞了个正着的话,便是不想现在见裴羽钦也是不行的了。 所以秦红叶当即就领着人快速的离开了。 196安排妥当 青书昨天晚上看到裴羽钦半夜三更匆匆离开,然后一夜未归,心里就已经有了些许数了。 然后一直等到大天亮也没有把裴羽钦等回来,反而等来了江暮烟院子里伺候的小厮,便知道事情已经成定局了。 所以虽然裴羽钦只让红月派人来叫他过去,并未说让他准备什么,但是伺候了裴羽钦这么多年的青书,还是有条不紊的让人准备了整齐干净的整套换洗衣服和一些日常他惯用的物什,这才让人端着托盘和他一起来了江暮烟住的院子。 果然进的房门,裴羽钦正神色自在的坐在桌子前,至于床前的位置,如今已经让人摆放了一张屏风,正好遮挡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就算如此,青书一看这房内的光景,也知道当事人中的另一位,如今怕是还没能起得了身呢! 心里不由叹了一口气,十多年了,老爷终究还是跨出了这一步。 倒不是他心里对老爷这样的举动有多少的惋惜和意见,毕竟守贞本来就是女人的事情,男人是无须如此委屈自己的。 他只是觉得老爷配得上更好的人选,而不是区区一个江中侍郎的女儿。 然而如今木已成舟,说这些也已经无用了,这个江暮烟看来势必已经成为了裴家信任当家主母,是毋庸置疑的了。 红月此时也找了人正在把偌大的澡桶往房内搬,有些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的小厮,看到大清早的,老爷就只穿着中衣的坐在小姐的房里,表情都有些惊讶,但是却都没人敢多看,就赶紧把澡桶抬了进去。 然后接着拎水进来的拎水,准备香料、皂角的准备香料皂角。 一干人在房间里进进出出,但是都有条不紊,井然有序,没有人发出很大的声响。 “老爷,干净的换洗衣物都已经带过来了,需要小的服侍您沐浴吗?” 青书也垂眉垂眼的,没有多问一个字有关昨天晚上的事情。 裴羽钦也没有解释的打算,他相信以青书的聪明伶俐,不可能都这般模样了还瞧不出来。 所以拐弯抹角的话,他一句也没有说,只是平稳而从容的吩咐道,“伺候沐浴的事情就不用了,你去把我和烟儿住的这两个院子中间的那堵墙打通吧!” “噢,再找些能工巧匠来,把这流云小筑重新修整一下,烟儿很喜欢这里,以后这里就做婚房了!” 青书果然半点都没有惊讶之色流露出来,他来这里的路上,就早就料到了以老爷认真负责的性格来说,既然在暮烟小姐的房里留了宿,就绝对不可能就这么没有下文的。 “是,老爷,那以后未雨楼那里?”青书低声的请示。 “未雨楼那里暂时先不动,先在流云小筑里滕出一个专门用来办公的地方来就行了。” 裴羽钦想了一想之后,如此的关照道。 “是,老爷!” “另外,去让老神头看个黄道吉日吧,日子不要定的太仓促,但也不宜拖的太久,就这两个月内的日子为佳,让他看个最好的日子,我要在那一天娶烟儿进门。” “明白了,老爷!那邀请的贴子是全部都发,还是择人选发?” 两个月内就要把这桩婚事办掉,时间虽然紧是紧迫了一点,不过好在裴家从来不缺人手,应该还是来得及的。 只是这都该邀请些什么客人,他就要问清楚了,老爷是准备在两个月内通告四国般的大办酒宴呢,还是就择优选择一些老爷生意上比较交好的合作伙伴,办个热闹却也不失场面的小型酒宴! 关于这个裴羽钦倒是早就想好了,他和烟儿都不是想要很热闹的人,成亲是他们两人的事情,若是不办酒宴,自然是对烟儿的一种不尊重,和不重视。 但是要办,也要办得不能劳神劳心,所以邀一些交好的朋友过来共喝一顿喜酒,那就够了,相信烟儿也不会因此而在心里见怪他的。 所以裴羽钦淡淡的道,“这个回头我会给你一本名册,你就照着名册上的名字,挨个发请柬就是了。” “另外,让翡翠城内的织锦坊两个月内不要接生意了,都把心思花在设计两款精美的凤冠霞帔上来,其余包括烟儿的四季常服,也让他们多做一些,颜色除了大喜之日要穿的艳色之外,剩下的尽量选用素雅的颜色,式样嘛,简单大方就好,不要做的繁琐就成。” “首饰之类的,也比照这样的要求!” 青书听着裴羽钦事无巨细的吩咐,一一的点头应声,心中更是对这个江暮烟小姐佩服到了五体投地,因为这么多年来,他也就见过一个江暮烟,能让老爷这般的着想着。 “好了,其他没什么事了,你去吧,今天我不回去那边的书房了,把东西都搬到这里的书房来吧!” 青书知道他说的是账册账本之类的,顿时躬身的点头,“是,老爷,香汤已经准备好了,小的这就先告退,去把能办的事情办好。” “嗯!”裴羽钦挥了挥手,青书顿时就退了出去,红月则满脸激动的等青书一走,立即就跪到了地上,恭恭敬敬的给裴羽钦磕了两个头,“多谢老爷,奴婢替我家小姐,谢老爷您的垂爱了。” “红月,你起来吧!这没什么可谢不谢的,只要你以后一如既往的照顾和服侍好你的主子就行了。” “奴婢遵命,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不敢有半丝疏怠!” “好了,你先出去吧!我要沐浴了。” 197我可以喝药 等到红月也退出去之后,裴羽钦却没有走去澡桶所在的位置,而是绕去了屏风后面的床边。 床上,江暮烟果然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睛,有些复杂,有些惭愧,又有些羞赧的看着他。 裴羽钦缓缓地走了过去,自然的在她的床边坐了下来,轻柔的把她的半个身子抱了起来,“烟儿,我这样准备,你可有什么意见?” 江暮烟摇了摇头,“你准备的很好,只是,羽钦,你绝不觉得太快了一点,我想我们应该再缓缓,让这家里的人能有一点心理准备” “傻烟儿,就算我们愿意等,你的肚子也不可能等的。” “什,什么意思?” 江暮烟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和她的肚子有什么关系? “烟儿,昨天晚上我们在一起了那么多次,又那么久,你不会认为,你的肚子没有怀孕的可能吧!若是有了的话,你说我们能等,它能等吗?” 裴羽钦刚说完,就表情微笑的把手伸进了被窝,轻柔的放到了江暮烟的小腹上。 江暮烟的脸,顿时‘唰’的一下的就红了。 “不,不会那么巧的吧!就一,一个晚上而已!” 江暮烟讷讷的低声地说着,越说脸越红,显然昨天晚上她的确手脚酥软无力,无法有什么回应,但是她的神智可是从始至终都清楚的很。 如今她的脑海里都能清楚的回忆出每一个和裴羽钦在一起的动作和细节,真是人不可貌相,羽钦他那么温润的书生模样,没想到在床上居然能持续那么长的时间,她记得她们几乎颠鸾倒凤了一个晚上。 若按照这样的频率来看的话,有孕的几率还真是有点大的。 且目前为止,她重生而来,还没有来过月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危险期,还是安全期,若又是危险期的话,那就十有八九可能会有了。 “傻丫头,这种事情能用来侥幸和赌博的吗?不管有还是没有,我都该对你负责的!” “羽钦,我只是不想你准备的太仓促,要应付太多人的责难,现在实在还不是时候,我其实愿意等的,不管等多久都愿意等,要不,我喝药吧!” 她们认识了才半个月时间不到,虽然她已经认定了他是她今生唯一想要的爱人和丈夫,但是对于他以外的其他人来说,她的身份无疑是绝对的尴尬的。 一个本来要做儿媳妇的人,和儿子解除了婚约不到三天,就让公公爬上了她的床,怎么看,她也逃脱不了背负水性杨花的恶名了。 既然这样,她起码有权利先保护一下裴羽钦吧! 裴羽钦听了她的话,却淡淡的展眉西笑了一笑,“用不着,顺其自然,若是有了,我很高兴,若是没有,也阻止不了,我想要早日娶你进门的决心。” “羽钦” “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这么急?” “因为在经过了昨夜之后,我已经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继续做那个坐怀不乱的君子了,所以早一点成亲,也就早一点顺理成章了,你说是不是?” 江暮烟听了这话,脸再度红了,明明知道这是裴羽钦用来宽她心的话,但是却也不能提出反驳,想着他既然已经如此的坚持了,那她便也不再想太多了。 “羽钦,你放心,我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被流言蜚语给打倒的,我会让你看到属于我的坚定和坚韧的。所以,让我们一起向前走吧!” “烟儿这么说就对了。” 裴羽钦笑了,他就知道他也看上的女人,不是菟丝草那样的女子,是绝对有独立自主灵魂的女子。 顿时就掀开被子,‘唰’的一下的就抱起了她,引起了江暮烟一声短暂的惊呼,“羽钦,你干什么?” “洗澡啊!烟儿不觉的身上腻腻的吗?便是你不觉得,我也不能让你就这么睡着,天不早了,也该让红月她们打扫屋子了。” 裴羽钦假装完全没有看到江暮烟的羞赧,抱着她就往澡桶的方向走去。 “不,不是,羽钦,我自己可以洗,你不用” “烟儿在害羞吗?”裴羽钦低头亲了她的唇一下,然后轻轻的把她放进了水中,“你很好,很完美,不仅仅是身体,更是心灵,所以不用担心!” 江暮烟听到他这话,顿时表情有些严肃的抬头看向了他,“羽钦,你,会不会觉得我有些趁人之危?” “嗯?这话是怎么说的?你趁了谁的危?”裴羽钦一副有些听不明白的样子。 “我的意思是,这身体不是我的,是原来江暮烟的,我自己原来的身体,容貌虽然和现在的样子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但是年纪却大了十岁有余,我白白的占了原来江暮烟的身体,如今还和你你会不会觉得我……” “傻烟儿,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裴羽钦失笑,轻轻的用布巾,一点一点的开始替江暮烟洗起澡来,同时,一边也没忘记认真端严的道,“烟儿当我是什么样的男人?是随便什么美人,都能令我动心和满意的那种人吗?” 198因为是你 江暮烟当然知道他不是,他非但不是,还是个极度严格要求自己的人,所以她连忙用力地摇了摇头。 “既然这样,那么烟儿觉得若是这具身体里的灵魂不是你的话,我还会这副身体感觉满意和喜欢吗?” 江暮烟下意识的又是摇头。 “那既然你都知道,还问这么呆呆的问题?” 裴羽钦忍不住好笑的刮了一下江暮烟的鼻子,又道,“眼睛是灵魂展现的所在,若非我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了你的灵魂,你的心,不然的话,便是这具身体再美,对我来说,也不能造成什么吸引力!” “反之,若是这具身体平板的没有一点可取之处,只要它的里面装着你的灵魂,那么对我来说,便也是其他所有的妖-娆-婀-娜的女子都无法比拟的,你明白了吗?” “对不起,羽钦,是我不自信了!” 江暮烟终于也懊恼的发现,她也犯了所有女人到这份上都会犯的缺点了,就是没得到的时候,总是想要迫切的得到。 真的得到想要的,又觉得不敢相信,怎么会就这么轻易的得到了,生怕会在下一秒就失去。 就是这种患得患失,让她问出了她本不该问出来的问题。 想到这里,江暮烟的不安终于都褪去了,然后自信和幸福的感觉又重新回到了身上。 裴羽钦注意到了她顷刻间气场的不同,知道她这般聪慧的女子,只需要一个点醒,就能明白问题的症结所在了,眼中的欣赏和欢喜也就更多了几分。 所以裴羽钦故意语带笑意,轻松温和的问了一句,“那请问我的烟儿,现在我可以进来和你一起洗了吗?” “一起洗?” 江暮烟瞠目结合的看向他,似乎难以想象,裴羽钦这么一个儒雅温和又显得很正派的古人,竟然也会有洗鸳鸯浴这样的嗜好? 真是看不出来啊! 裴羽钦却似乎被江暮烟这样的惊讶表情,也给看的不好意思了,略微羞窘的一笑。 “你知道我其实也会有不好意思脸皮薄的时候的,就像现在,我不好意思让你的丫头红月再给我准备第二桶洗澡水了,所以只好请你委屈一下了!” “哎呀,那你进来吧!” 听他提起红月,江暮烟才想起,这桶洗澡水,本来就是他说他要洗澡才让红月去准备的。 但是实际上,他却是先给她洗了,如今他说他也要进来洗,她哪还好意思叫他别洗? 毕竟昨天晚上他们两人可都是出了不少汗的。 江暮烟也就干脆垂下头,难为情中尽量装出大方从容的样子轻声地道。 惹得裴羽钦又是笑了一声,然后就宽衣,抬脚,也进了澡桶之内,顿时桶内的水面往上升了些,不过还好,没有溢出来。 裴羽钦也没有让江暮烟感觉更难为情,进了澡桶后,就优雅的背过了身子,清洗起了自己的身体,反倒是江暮烟自己看着裴羽钦雪白的背肌,只觉得心跳乱跳的一塌糊涂。 昨天晚上两人缠绵的时候,烛火是黑了的,房间里什么也看不到,如今天色已经一片明亮,她才看清眼前的裴羽钦的皮肤,是如何的白皙有弹性,竟是比她一个女人的肌肤还不逞多让了。 而且他的身体看着纤瘦,实则该有肌肉的地方竟然也一点都不显得瘦弱,那一字平的双肩,从她那角度看过去,极度的肌理分明,让人有安全感。 还有那延伸到水面下的若隐若现的窄腰曲线,更是让她有一种忍不住想要把手圈抱上去的感觉,难怪有些女人喜欢看男人luo体。 她如今发现她自己居然也因为裴羽钦,而逐渐有向这个趋势发展的嗜好了。 谁说只红颜祸水?蓝颜同样祸水! 裴羽钦洗好身子,回身过来,看到的便是江暮烟脸色绯红,眼睛看着水面发呆的样子,不由一愣。 “烟儿,你怎么了?在看什么,脸这么红?会不会是着凉了?快,快起来,擦干身体,穿上衣服,你可不能再着凉了,前次风寒过了,身体还没全巩固好呢!” 裴羽钦说着也顾不上他自己了,当即就从水中快速的跨出澡桶,然后便要来抱江暮烟。 于是江暮烟便不可避免的直接近距离的看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全luo美男,当即就觉得鼻子一热,差点鼻血都要流出来了。 为了掩饰,她连忙把头埋进裴羽钦的怀中,不想让他看见她的狼狈和色-色-的模样,语声则有些心虚的解释着,“羽钦,我没事,我只是被水的热气熏的有点热而已。” 水温熏的? 裴羽钦错愕的看了看刚刚跨出来的澡桶,水都已经温了,哪里还会熏人? 但是再看烟儿的样子,一直钻在他怀里,就是不肯抬头的样子,他生怕她有什么不舒服不肯告诉他,顿时就急了。 当即就把她抱了出来,快速地用早就准备在一边的厚厚的棉袍包住了她,然后就带些微强迫的力道,抬起了她的下巴,“烟儿,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199皮薄脸嫩 “我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江暮烟将不过他手指的力道,只得回避着不看他的眼神的回答道。 “没有哪里不舒服,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裴羽钦可不会相信她分明有隐瞒的躲闪表情的,“烟儿,我们又不是外人了,你难道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对我说的吗?” “不,不是,哎呀,你既然一定要问,我也豁出去了!”江暮烟见他一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情景,知道不说也不行了,不由顿时就道,“还不都是因为你长的太……太诱惑人了,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就,就这样了。” 裴羽钦顿时怔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终于反应过来时,他自己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倏地用力的抱紧了江暮烟,然后就重重的低头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哈哈,烟儿,你真是太会令人大出所料了,你这般的成熟中又透着率真,让我如何能够不喜欢你?” 裴羽钦开怀大笑的样子,让江暮烟瞬间,眼眸都无法转动一下的就只顾着看着眼前那令人炫目的美了。 从第一眼见到裴羽钦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这么坦率和不掩饰开怀的一面。 纵然是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有些出了窘,但是能看到他笑的这么开心,也是感觉值得了。 “没想到你也会大笑,我还以为你都不会大笑了!”江暮烟伸手轻轻地摸了一下他的脸,不无感慨的道。 一个大家庭的重担都压在他一个人的肩头,想也知道是多么的辛苦和不容易的,他本身为人就温和,不似一般想象中担当家主的人的威严和冷厉,对下,自然是要少几分威慑力的。 所以江暮烟也多少能明白他无法在人前大笑的苦衷。 如今能看到他这么放松和肆意的一面,江暮烟总算觉得她的存在对裴羽钦而言,起码还是具有偶尔让他放松的功用的。 “我是人,我当然也会大笑了,只是以往还不曾出现过这么令我有大笑冲动的事情,烟儿,不得不说,你还真是一个宝!” 裴羽钦心情大好的笑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收敛了几分。 江暮烟不以为然的道,“你想说我真是一个活宝吧!” “烟儿,怎么会呢?你是我的珍宝都来不及,哪个敢说你是活宝?”裴羽钦错愕了一下,又是大笑。 红月纳闷的守在门外,她只听到屋子里面不断的传来老爷开朗的从来未曾听到过的笑声,但是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不由奇怪小姐她到底说了些什么,能惹得老爷如此的开怀? 然而做人奴婢的,总不能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去听主子们说私房话,也就只好听着那一声又一声的笑声,耐心的在外面等着。 想着那水凉了,他们总是要出来的吧。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已经穿戴整齐的裴羽钦和江暮烟共同出现在了房门口。 “老爷,小姐!”红月连忙见礼。 “红月,房间你让人收拾一下,坏了的东西,都拿出去扔掉吧!另外让人去书房的软榻上,放上几个柔软的靠枕,再铺一床厚被褥去……” 裴羽钦的这话还没说完,江暮烟的表情就有些羞赧的连忙打断了,“不用了,你忘记了昨天你答应我的事情的?我是去为你分忧解劳的,不是去换个地方睡觉的。若是我要睡觉,我就换个房间睡便是了,哪里还会跟你去什么书房?” “烟儿,你的身” “咳咳,我好的很,走吧!先去花厅吃点东西才是实在的,我肚子饿了,吃完,我们就去书房,今天你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在我这里,估计平日里有这点时间,你都够处理个三五本账目了。” 不就是经历了所有女人都难免要经历一次的初-夜吗? 虽然瞒是肯定瞒不过红月的,但是她也不想被裴羽钦亲自拿出口来说,毕竟这可不是一件很值得到处宣扬的事情,太难为情了。 裴羽钦似乎也明白了江暮烟眉宇间的倔强和些许抗拒,轻轻地笑了一下便点头,“既然烟儿这么说,也好!那就去用早饭吧!” “是,老爷,小姐,早饭早就准备好了,就在花厅,老爷小姐随时可以用膳!”红月顿时眼观鼻,鼻观心的回答,一副之前完全没听到老爷即将要说出口的话是什么的样子。 江暮烟自然立即和裴羽钦出门往花厅的方向走去,而红月则顿时关上了房门,对这两边的其他丫鬟道,“你们去做其他的事情吧,这里,我会亲自收拾的,一会儿用得着你们,我再叫你们。” 如今红月也是大丫鬟了,虽然年纪比其他的丫鬟还小了好几岁,不过在府里,等级尊卑还是清楚分明的,是以,其他两个丫鬟顿时躬身一礼,“是!” 江暮烟走出去一段路后,还能听到了红月是这声吩咐,顿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耳根的红晕也又上来了,毕竟红月那丫头既然会这么吩咐,必定是已经知道房间里的情况了的。 想到那凌乱的床铺,还有那羞人的红色,就要这么被别的人看的一清二楚,江暮烟尽管是现代重生而来的灵魂,也不由自主的觉得皮薄脸嫩了。 200不是爱人 裴羽钦对她的小动作和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全部都收在了眼底,眼眸底下不由又浮现出了几许笑意。 两人一起用过早饭之后,青书就过来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站在了一边,但是裴羽钦却知道,吩咐他去做的事情,肯定已经妥善的吩咐下去了。 遂起身没有回他自己的院落去,而是去了江暮烟的这进院子里用来做书房的房间。 果然今天要整理审阅的账目都已经如数的搬了进来了,而江暮烟也惊讶的看到自己的书房,原来的书也都在,只是前面的地方略微做了改变。 专门被辟出了一个地方用来摆放裴羽钦那比常规要大很多的紫檀木书案。 然后书房里也多了几个联排的屏风,屏风之外摆放了八张同样沉重的椅子,而屏风后面,江暮烟绕进去一看,是一张书房的金丝软塌! 榻上还摆放了黄梨木做成的小方桌,桌上有围棋的棋坛,还有一个熏香炉,如今正在袅袅的释放着柔和的清香。 另外榻上还有柔软的长方形香枕,除了没有被子之外,这里就和一个小型的床没什么区别了。 江暮烟不由有些不高兴,都让别准备这些了,青书居然还是在书房这么严肃的办公的地方,准备了这么一个软榻。 若这还是她一个人的书房,那也就就罢了。 可问题是如今裴羽钦要在这里办公,她难道就只能躲在屏风后面看他一个人辛苦,自己却睡觉? 所以江暮烟看到这些之后,顿时脸色有些平静的走了出来,“青管事,把这屏风撤掉一半,我说了,我若是进这书房,绝对不是为了休息和娱乐而来,书房对于裴先生的意义,既然是办公的场所,那便该有办公地方的样子。有劳你再让人搬一张书案进来就行了!” “烟儿” 裴羽钦刚想说什么,就看到了江暮烟不笑不怒,却也绝对看不出心情的面容,顿时就顿住了。 “裴先生,我只想做一个能帮得上你忙的人而已,不是来享福,也不是来给你添麻烦的,你若是觉得并不信任我的能力的话,可以先拿一些你认为简单的事情给我打理,等你认可了,再决定是否让我一起帮助你分摊事务,这样可以吗?” 从进了这间书房之后,江暮烟就没有把她自己当成是他的爱人,而是把她自己当成了是他的事业伙伴,她对裴家偌大的财富,没有兴趣。 毕竟前辈子,她就出身顶级豪门之家,有钱的日子,她是一直从出生过到死亡的,她如今所想做的,不过是希望凭借着她如今所能拥有的仅有的一点点能力,来帮助她想要关心和爱护的人,让他可以免于这么的辛苦。 要知道上辈子的她,因为身体的关系,只能成为爸爸的拖累,然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够让她痛彻心扉了。 重生之后,她有如此健康的一个身体,若是明明力有能逮,她却不帮助裴羽钦,她的心里是不能原谅自己的。 她从来都不想做那个被人藏在身后,用尽全心保护的对象,她也想要保护她爱的人。 而这个世界里,她如今所爱的唯一的人,就是裴羽钦,所以她只想能够帮到他,哪怕是很小的一点点。 江暮烟的决心是如此是坚定,如此的明显,以至于青书的眼中都升腾起了几分惊讶,忍不住用有些奇怪的眼神注视向了眼前的这个暮烟小姐。 再一次感觉到了这个暮烟小姐和他认识中的江暮烟的绝大不同。 过去的暮烟小姐身上是绝对不会显露出这样的热情和主动的,也不会显露出这样的决心和浓浓的温暖,似乎恨不得把满腔的爱意和暖意都让老爷知道一般。 他便是还不懂情爱,却也知道此刻的江暮烟的心情是再真实不过的了。 不由有些对江暮烟另眼相看了。 而身为外人的青书,尚且感受的如此的明显,更何况身为彼此感情当事人中的裴羽钦? 这个家多少年来都指望这他一个人撑起天下,甚至这个国家,这个大陆,也有多少的家庭,多少的人在仰头期盼着他的任何一个小小的决策,所能带给他们的若干好处。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在他辛苦的时候,想起过要来为他分担,为他排忧解愁。 唯独眼前这个并不高挑的女孩,用她虽然还有些稚嫩,但是却已经充满决不退缩表情的面容,堂而皇之的站出来说,她想要帮他! 且不管她是否真的能帮到自己,光凭她有这么一份心,一份情,就足够他心里受用良多和动容不已了。 而且她从进了这间书房后,就不肯再叫他的名字,而是叫他裴先生,就可见她的确不是为了儿女情长而来。 他也知道她是在对他表明一种态度,在这间房里,她只是一个帮助他一起分担繁琐账务和生意上决策的幕僚、伙伴、助手,却绝对不是一个单一的妻子、或者所爱的人的角色。 裴羽钦听懂了她的暗示,也决定领受她的情了,顿时就对着青书道,“青书,就照烟儿的吩咐,把榻撤了,换一张和我的案子一模一样的书案来!” “另外,把这屏风也撤了,既然烟儿不辞辛苦要为羽钦一起分担辛苦,那羽钦也该给你应有的尊重,这屏风之隔,隔的男女内外之分,既然如今是我亲口邀请烟儿与我一起共同管理事务的,那以后便也就没必要分什么彼此了!” 201青书以为的价值 江暮烟听到这话,眼中终于流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欢喜,她所爱的男人,果然不愧是与她心有灵犀的人,果然明白了她的心。 而青书这下却彻底惊讶的无语了。 老爷的意思是,从今之后,暮烟小姐就每天要和老爷一起在书房处理裴家所有的事务了吗? 可,暮烟小姐毕竟是一个女人啊?她也不是个商人,没听说过女人还会做生意,看账簿的啊! 难道这个暮烟小姐竟然一直藏掩了这个本事不成? “老,老爷,老爷您的意思是说,以后各地的商行大管事的若回来见您的话,暮烟小姐也可以在场吗?” “不是也可以,而是若是各地的管事回来述职的话,我不在,烟儿也可以代替我决策!” 裴羽钦淡淡的纠正了一下青书的话。 却让青书更加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讷讷地道,“可,可是暮烟小姐她,她是个女人啊,还,还,还从来没有做过生意,她,她” 江暮烟听到一向给她感觉伶俐又稳重不已的青书,此刻露出这般吃惊的表情,甚至说话都口吃了,她就不由自主的笑了。 “青管事,你以后就会知道,绝对不能小看女人,谁说女人就不能会做生意,我虽然没有做过生意,但是你可以在旁看着,不用多久,我就能学会了,至于看帐之类的,青管事就更不用担心了,莫不是青管事忘记了我出身什么人家?” 青书一听江暮烟这轻松微笑着说出来的话语后,先是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她,想着暮烟小姐果然会说大话,还不用多久就能学会做生意,她当这学做生意,是说学就学的? 他跟了老爷这么多年,也不敢说对生意上的事情都学会了,而是只明白一些大概,具体的很多地方还是云里雾里一知半解的呢! 不过在听到后半句,她问他知不知道她出身什么人家的时候,青书下意识的就回答,“暮烟小姐是中书侍郎江大人的独女,这世人皆知啊!” 然后说完之后,他就不由自主的在脑海里揣摩了起来。 暮烟小姐是中书侍郎江大人的掌上明珠,中书侍郎在东云国那可是正三品的大员,而且已故江大人的父亲在世时,也一直是在朝中任职的,甚至再往上还可以追溯到两代的老臣。 因此说暮烟小姐出身书香门第,官宦世家,可谓是一点都没有夸张的成分的。 那么暮烟小姐为什么又在提她会不会算账的时候,问及他她的出身门第呢? 可怜的青书,平日里灵活机巧,此刻却怎么也没有把那算术之数,和江暮烟的出身联系到一起,所以越想越想不明白的他,眉头都不由自主的皱起来了。 “好了,青书,你别再蹙眉了,你是跟了我多年的近人了,烟儿也没当你是外人,把这等机密的事情都提醒了你,只是你今日倒是格外的愚钝,竟然联想不出来?罢了,就由我告诉你,只是你知道了便罢了,万不许传扬出去,明白吗?” 裴羽钦自然是希望越少人知道江暮烟的本事越好,但是烟儿以后要在他身边做事,总是多少要露初形迹的,与其到那时候引人来发现她其他的本事,还不如此刻故意把大家的视线都转移到她会算术之数这一件事情上去,兴许还能藏住她的一些光芒。 烟儿她心中显然也是如此打算的,否则的话,她明明早上在房间里还担心自己把她和原来的江暮烟混为一谈的人,如今又怎么会故意误导青书去思忖她的出身? 青书一听裴羽钦的话,果然脸上一喜,随后就又谨慎地道,“老爷放心,青书不是多嘴之人,老爷和暮烟小姐对青书说的每一个字,青书都不会告诉第四个人!” “那就好,青书既知烟儿出身三品中书侍郎的门第,那你岂能不知,我们商贾之家所最欠缺的算术之道,却正好是官家子弟们轻而易举就可以学得的科目之一?” 裴羽钦这话一提点,青书的表情顿时恍然大悟,又如醍醐灌顶了。 “啊,青书明白了,可,可那些不都素来只供男子学习,暮烟小姐一介女儿身又如何……” “青书啊,裴先生说你今日愚钝,你还真是愚钝了个彻底,你之前不也说了吗?我是我爹唯一的女儿,唯一二字代表什么,你还不明白吗?爹爹疼我,自然什么技艺之类的东西都不会藏私于他唯一的女儿,这么说,你还不明白的话,我也没办法了!” 青书大脑里顿时‘嗡’了一声,他怎么可能还不明白? 他当然明白了,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暮烟小姐这么胸有成竹的说算账看账本之类的半点不难了。 的确,比起老爷这么多年辛苦的摸索各种记账合帐之法,时间冗长不说,还极容易耗费心力的方法来比较,受过正统的算术之道学习的暮烟小姐的出现,自然无疑是天助老爷,天助他们裴家了。 青书他此刻终于认识到了原来这暮烟小姐的价值,在于此! 他此刻终于明白了,当年老爷为什么要把孤苦伶仃的暮烟小姐接进府中仔细照顾不算,还要许配个大少爷,兴许其中就有这样的考量在内。 只可惜配大少爷这桩婚事,没能配成,不过现在看起来,倒也不错,暮烟小姐终究还是做了裴家的人,只是成亲的对象换成了老爷而已。 想到以后老爷和裴家有了暮烟小姐之后,就等于掌握了算术之道,青书的心里就不可自抑的涌起了激动的感觉来。 这下再看江暮烟,他顿时再不觉得她有什么配不上老爷的了。 202竟然是这般账目 青书的这般前后看她截然不同的态度,江暮烟自然一看就获悉明白了。 虽然被人当成可利用的踏脚石般的眼神看着,有些令她心里不舒服。 不过回头一想,只要能令她和裴羽钦以后相处的时候,不被青书这个贴身小厮,老用不以为然的眼神看她,就已经是好事情了。 便也就当没看见了。 而青书顿时就心悦诚服的恭敬的给江暮烟行了个礼。 “暮烟小姐,是青书愚钝了,青书现在终于明白了,往昔有什么不恭之处,请小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青书以后自当尽心尽力伺候老爷和小姐。” “青书,你多礼了,不用这般的,你一向都-性-情沉稳,办事可靠,先生这么多年也多亏有你在身边照应周全,以后暮烟也有很多事情要有劳青书你呢!这些繁文缛节之类的客套,便省却了吧!” 江暮烟伸出手来虚扶了一下青书,温和的笑言。 知道了江暮烟身具的看帐本事后,青书已经完全把她当成女主人待之了,闻言顿时虽然亲近不少,动作却越发恭谨了。 “是,暮烟小姐,青书明白了,青书这就去让人给小姐搬书案和笔墨纸砚等用具进来。” “嗯,有劳青书了!” “小姐请别不要这么说,这都是青书应该做的。” 青书说着,就退后了三步,才转身走了出去。 青书一走,裴羽钦就忍不住清淡的笑了一下,“烟儿,你这般一说,青书的心倒的转过弯来,向着你了,只是却要让你自身背负委屈了。” 江暮烟却不以为然的转身就道,“先生此言差矣,这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我虽然不再是原来的江暮烟,但是这躯体总是她的,身份也是用的她的。” “她身为东云国第一才女,本身就个极具才能,读书破万卷的女子,我虽成为了她,但是很多地方,也是自愧不如的,既然如此,我自当自勉努力,不求名头更甚从前,却也总不能让人看低了她,方不负我借了她的躯体重活了一次。” “只要先生能分清楚暮烟是谁,其他的人的目光和以为,对暮烟来说又有什么妨碍的呢?” 裴羽钦看了看她,终于明白了她的想法,她只要他一个人的眼中清楚的知道她是谁,至于别人的眼中,她到底是如今的烟儿也好,是过去的中书侍郎之女的江暮烟也好,她都是不在意的。 或者说,在烟儿的心里,她希望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认为她还是那个原来的暮烟,而不是一个新的江暮烟。 这种心理不是烟儿不想做她自己,她只是想给已经死去的暮烟一点点活着的历史和记录而已。 但是烟儿她自己也没有看透的就是,当她在暮烟的身体里复活过来的那一刻,过去的暮烟就其实已经再也不可能留给后世的人更多的记忆了。 因为以后她所接触过的每一个人对于江暮烟的记忆,其实都记住的都是只是身体装着烟儿的那个江暮烟,而不是最初的那一个了。 这样说来,也许是复杂的,旁人未必能一下子想的明白,烟儿她自己也显然没能想明白,所以裴羽钦干脆也就没再把这话题拿出来说。 而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既然烟儿这么说,那就多依烟儿的所说便是。” 江暮烟微微颔首的笑了,然后便不再说话,就直接走向了,那张原本该裴羽钦坐下来的紫檀木大书案。 没有急于坐下,而是站在桌边,就拿起了堆放在桌子上整齐的两摞账册,最顶上的一本,翻开一开,顿时有些错愕。 仔细往后又翻了好几页,发现都是这样的之后,顿时就转头看向裴羽钦,急问,“这就是裴家商行的记账之法?” 裴羽钦知道对于烟儿而言,这样有些散乱、简单、又单一不已的记账方式,很是奇怪。 但是在国家律典面前,商贾之人,不得学习算术之道是律法限制的。 所以他们根本掌握不了算术之道的入门知识,就更别提做出整齐简洁,且一目了然的账目了。 而他经过多年的揣摩,和天生的智慧,虽然琢磨出了一套自己的算术之法,但是毕竟不是正统的经过老师教授和学习过的。 是以,裴羽钦自己也不知道他如今的程度和烟儿所学的相比,差别有多杀? 且商贾之人,但凡有掌握了若干算账之法的,哪个不敝帚自珍的很?根本不可能外泄出去,更别提传授给下面的商行各管事了。 因此,在这种大的环境下,各商行的管事除了用这样简单却直白的方式来记账外,还能有其他什么办法呢? 而他除了每天花费大量的时间,重新整理审阅,做到心中有数之外,就更没有第二个能让他不用费这么多脑子和-精-力的良策了! 203绝不容许你如此 “嗯,基本都是这样的。” 裴羽钦的肯定点头和回答,让江暮烟完全没有办法想象,这偌大的裴家家业,还有这无数的珍贵器皿、古董、家具之类的东西,都是通过什么样的买卖方式给买进府中的。 所有的商贾之家,商业之道,都没有一个固定的记账的法门,全用这种落后原始的单一记录方式记账,别说这许多不同的生意了,便说一个府中的日常开销,就要用上五六本账本,还不一定能说得清楚开支和收入的问题。 这也叫账本? 这又算是哪门子的账本? 江暮烟放下手中的这一本,又翻开其他的好几本,发现都是大同小异之后,那模样简直要呕血出来了一般了。 难怪裴羽钦每天都有批阅不完的账目,难怪他天天的从早到晚也不见他得闲半日,都把时间浪费在审阅这样的账目上,他怎么可能还有时间? 这些账目甚至还不如那日秦红叶给她看到那两本薄薄的账目写的有条理和工整呢! 那两本账目至少还能分清数额,稍有分类,而这些却根本都是堆积在一起,要让看的人自己在另外的纸上一一的累加算清,才能知道各项的总数的。 简单的说,就是好比卖出一个古董屏风而言,这账本上就写着着某月某日卖出一个屏风,得几两银子,如此而已。 而关于这个屏风原先进价多少,卖出去后,得几两银子的利润之类的却半字没提。 再就是上一条还是古董屏风的卖出记录,下文就是北方有山货几大包到了,柜台上支出了多少两银子,关于这几大包山货里都有些什么,或者是松茸,或者是其他什么品种,各有多少数量,一样也没有登记。 也就是说,这收入和支出两笔钱帐,都是记在一个本子上的,根本不予清楚的分开。 再说的更明白一点,这东西哪是账本啊,在江暮烟的眼中,这根本就和普通人家老百姓过日子,记流水账是一样的,半点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是普通人家家里,一天的开销也就那么几项,然而一个商行却每天可能有很多收支的往来的。 每有一样收支,就这么记一笔,那么试问,到年底盘点货物,盘点收益和亏损时,又当如何进行? 江暮烟忍不住用手撑住了额头,表情无语的看向裴羽钦,“你不会告诉我,这么多年,你天天从早忙到晚,就是在看这样的账本?” “当然不可能天天都看账本,我每年也总有几个月要做别的事情的,比如亲自巡一下南北各地商行实际的状况,毕竟生意是活的,账本是死的,不过在府里的大部分时候,我的确是要不断的整理各地送来的账目,做到心中有数。” “那么我想再问一下,就现在这书房里,如今的这些账本,应该都只是一个商行的,而不是几个商行的吧!” 裴羽钦点头,目中微微露出几分惊讶之色,“烟儿如何会知道的?” “裴先生,羽钦,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我当然知道这里只可能是一个商行的账目,毕竟以这样的账目记录方式,若是弄个几个商行的混淆在一起,你还分得清哪些是哪个商行的吗?” “昨日虽然听你言及,商贾之家不能学习算术之道,我却也无论如何没想到,这个不能学习,竟然是连最基本的统筹分类也不能让人学习的吗?” “如今裴家若是一个单一的小商小户之家,这样的记账方式,我也就勉强认同了,可如今裴家家大业大到如此的地步,这样的记账方式,迟早有一天会把你给累死。” 江暮烟的眼中忍不住流露出心疼和无力,轻轻的用手拍了拍那厚厚一大摞的账本,接着道,“别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裴先生,便是再多十个八个的裴羽钦,若没有掌握正确的方法的话,也只忙的永无宁日。” “烟儿,那你口中的基本的统筹分类又是个什么样的方式呢?” 裴羽钦对江暮烟的直言不讳,没有提出异议,事实上这些年他也的确一年比一年忙,随着裴家生日的兴隆通四海,账目的数量和厚度也一年比一年多。 尽管他掌握了别的商贾之家的家主,可能未见的掌握的一些诀窍和计算的捷径,但是这般冗重的账目压力,还是剥夺了他一天的大部分时间。 江暮烟此刻当真是心疼起了这个男人,竟然十几年如一日的在这样枯燥重复的数字和日子中度过了。 把他最美好,最青春,最该活力放松,轻松快乐的时间,都花费在了这一堆乱七八糟的流水账上。 若是她不曾重生到这里,不曾见到他,也不曾爱上他的话。 她毫不怀疑他会继续独自一个人背负着这无尽的繁琐和枯燥,继续的度过他人生剩下来的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甚至更久,直到死亡。 一想到他呕心沥血了半生,创下了这无数的财富,但是他自身却一天安逸平静的日子都没有过过的情景,江暮烟的眼中就不由自主的涌起了泪珠。 倏地转身,猛力地冲进了裴羽钦的怀中,用力的抱紧他的腰,宛如发誓,又宛如喃喃自语地道,“羽钦,以后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如此,也绝不容许你再如此了,我发誓,我发誓!” 204得烟儿心满意足 裴羽钦感觉到了她的颤抖,更听出了她语中浓郁的心疼和哭音,不由连忙拥紧她,“烟儿,你怎么了?你哭了?好好的怎么哭了呢?” 裴羽钦不知道江暮烟此刻的心里,是多么的庆幸她能重生到了这里,重生到了这个男人的身边,可以从此为他做一点事情,可以让他从此不必这么辛苦。 裴羽钦也同样不知道,江暮烟的心里又同时是多么的恐惧,恐惧若是有个万分之一,她不曾提出要来帮他的话,就一直不会知道原来她所爱的男人的生命,竟然每天都是在这样的不值得他耗费心力的事情中耗损掉的。 “没什么,我只是情绪一时有些无法控制自己,你现在不要问我,我以后会找个机会告诉你的,你现在就让我靠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裴羽钦果然没再说话,虽然他知道现在烟儿的心里一定是在为着什么事情而烦恼激动,但是她既然此刻不说,定然是有她不说的理由。 便也只静静的拥着她,轻抚她的背,镇定她的情绪,安抚她的心了。 这个过称感觉有点久,其实很短暂,也就两三分钟的时间。 江暮烟很快的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知道此刻不是她脆弱的时候。 因为她已经了解了如今了的裴家,她还有很多的事情要为裴羽钦去做到和分担掉的,账本的统一分类和重新编制,便是首要的问题。 于是,她轻轻地推了推裴羽钦的胸膛,裴羽钦顺势的松开拥着她的手,“烟儿,你好些了吗?” “嗯,我没事,好了,时间不早了,又被我浪费掉了点时间,现在开始该干正事了。” 江暮烟故作轻松俏皮的说完,就彻底地走出了裴羽钦的怀抱,来到了紫檀木的大书案前,缓慢的坐了下来,然后微微的仰头对着还站在桌边,正用有些担忧的目光看着她的裴羽钦微微地笑了一下。 “先生,你不用担心我,我真得没事,不过有一件事情倒是想要现在就拜托先生!” “是什么?”裴羽钦下意识的就问。 “就是我刚刚说过的统筹安排,眼前很明显,再照着从前这样的情形下去,肯定是不行的,人忙的精气神耗损不说,还效率低下,我想我们需要对眼前的这些账本做一个小小的处理和改动,以期以后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烟儿看起来已经有了好的办法,那么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裴羽钦看到他的烟儿此刻的眼神智慧而明亮的样子,便知道她的胸中起码是已经有了打算和成竹的,不然不会如此。 他并没有因此就觉得他自己自卑,毕竟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多少年来,他虽自有一套处理账务的方式,但是毕竟不曾经受过正统的学习。 而如今的烟儿,是一个完全不同于从前的暮烟的灵魂,她所拥有和会使用的算术之道,会不会又是另外一种区别于现在官宦宫廷后代子弟所学的方法呢? 对此,他很期待。 江暮烟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平和、期待,唯独没有惴惴不安和自愧不如等情绪,便知道他的心境是平和的,不由放心了不少。 说真话,她还真担心裴羽钦会觉得她小看他的智慧,看低他多来的成果。 事实上,她绝不可能有这样的想法,她承认他的功绩,认同他的艰辛和伟大都来不及,哪里还会看轻他? 所以她想了想说,“我现在需要安静一个下午,因为我想我必须整理出一些头绪出来,我要想一想该怎么着手!” “而在这之前,有一件事情在我的心里,需要先生先去替我处理一下,不然我不能安心的在这里想事情。” “烟儿想说的是夜袭的事情吗?” 裴羽钦多少已经明白了烟儿口中的那个不能安心的对象,是因为夜袭的事情。 “是的,我知道如今裴夜袭肯定被先生你关起来了,但是,我想说这一次的事情,虽然裴夜袭有错,但是主要的问题不在他身上,在他闯进我房间之前,我已经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对劲了,应该是另有其他人设计了我和裴夜袭两个人,想要制造出我们生米煮成熟饭的局面。” “所以,我不希望先生与裴夜袭的父子关系,再因为这件事而生出什么芥蒂,而至于那个幕后算计了我的人,我虽然不想现在就追究他的责任,但是却也不能因此就放任他什么事也没有的过去,等这段日子过去了,我想要先生把这件事情的处理权交给我,可以吗?” 裴羽钦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本来烟儿不提这件事情,他也不会因此就放任了那个背后算计了夜袭和烟儿的人。 他只是没想到烟儿在被夜袭那样的对待下,还能如此冷静的分析情况,然后在他面前替夜袭说话,裴羽钦的心中更是感觉了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和心暖。 为烟儿的贴心,也为她的成熟,跟为她为自己考虑的隐忍和心情。 “烟儿,我裴羽钦这辈子能找到你这样的贤内助,裴羽钦心满意足了!” 裴羽钦说完,便深深的看了一眼江暮烟,然后就转身,往书房外走去了。 205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1 江暮烟却在听到他说出这句话后,好半晌都激动的无法言语,久久的看着那已经失去了他人影的门口。 若非青书带着人把另一张书案搬进来的动作,惊醒了她的话,江暮烟估计还要出神很久。 “暮烟小姐,这张书案就摆在老爷的书案旁边可以吗?” “嗯,就和这张书案摆齐吧,另外,青书,我需要一些鹅毛,还有一些浓墨,越多越好,你能给我准备好吗?” 江暮烟连忙收敛心绪,开始做正式的准备工作了,虽然她很想立即就大展身手,改变裴羽钦如今这般忙碌的工作状态,但是她却更清楚,这里的固有的账目处理方式,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全被改变过来的。 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不过眼前,她第一个要解决掉的事情,就是书写的纸笔的问题。 她的书法虽然不错,不过每次算账都用毛笔在纸上写来写去的话,一来浪费时间不说,二来委实不方便。 哪里有现代的水笔和钢笔之类的方便灵巧,还节省纸张和空间? 不过这里既然没有钢笔,水笔,她却可以另想其他的办法。 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古代欧洲中世纪的很多贵族,都是在羊皮纸上用鹅毛笔书写东西,羊皮柔软,不容易写破,还容易保存下去,鹅毛笔更是轻盈,材料好找,容易制作。 所以她决定先从书写的笔上开始着手。 “鹅毛?”青书怔愣住了,“不知道小姐要什么样的鹅毛?” 他完全不明白暮烟小姐要鹅毛做什么? “要那种大鹅翅膀上的那种毛,越大越长的鹅毛越好,连根给我拔下来,不要太多,要个十来根就够了,这个不困难吧!”江暮烟立即就问道。 青书下意识的点头,“不困难,府中有很多鹅!” “那就好,对了,我只要几根鹅毛,你不用去把鹅杀了,若是府中有很多鹅的话,青书你们也不用都在一只鹅身上拔毛。” 江暮烟连忙补充了一句,生怕因为她要几根鹅毛,就造成青书让人去杀了一群鹅。 “这个青书明白,小姐放心,只是敢问小姐,那鹅毛您准备用来做什么?” “做笔!” 江暮烟顿时就笑了笑回答。 “做笔?呃,小姐是嫌这只笔用的不舒服吗?府中有很多的新笔,可以供小姐您挑选!” “若是您还是不满意的话,小姐您也可以列出您要的笔的条件,青书会找裴家专门制笔的师傅,给小姐您重新打造您专用的笔!” 青书再度愣住了,用鹅毛做笔? 这还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事情,再说了,他还以为小姐要鹅毛做什么呢,若是要笔的话,裴家慢说是天下第一家,就是普通的富贵人家,也不至于连只笔也定做不起啊! “青书,你不明白,等你把鹅毛洗干净,晾干了,弄来,我做一只给你看看,你就明白了,另外,桌子上这些都是生宣吧,我想,我需要一些熟宣,或者半熟宣也行!” 虽然同样是宣纸,但是生宣和熟宣之间的区别还是很大的,生宣容易上墨,是因为他的吸水性强,这是它的优点,却也是它的缺点,吸水性强的话,一旦稍有水翻到在上的话,很容易晕染墨迹,同时损坏纸张。 而相比较而言,熟宣纸在这方面就要比生宣好多了,延展-性-也比生宣好,在没有其他更适合的纸张挑选下,江暮烟自然只能挑尽可能适合用来做账本的纸暂时先过渡一下了。 而这些青书他的确不明白。 但是他却能看到江暮烟一副认真精干的准备大显身手,干实事的样子。 所以他心中虽然奇怪,却什么异议也没有的就点了点头。 想着暮烟小姐毕竟是出身官宦人家,虽然是算个帐,但是也总是比一般人家要讲究的多了,也许她提这样的要求都有她自己的道理和需要。 为了裴家,为了老爷,别说就这点小要求,就是小姐准备用黄金宝石来写字,他也不会反对。 闻言,青书顿时躬身道,“是,小姐,青书这就去给小姐替换熟宣。” “嗯,再找一把小刀来,有薄薄的那种刀片的话就更好了,另外还要素色的线和针,我马上就要,把这些东西都给我准备过来后,我会告诉青书,我准备做什么的。” 知道青书肯定会好奇,江暮烟干脆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一会儿我做的事情,还要青书你来帮忙呢,交给别人我可不不放心。” 青书一听这话,本来还有几分心急的心情,顿时就稳定了下来,当即就高兴地道,“是,小姐,青书这就去准备!” 说完,就高兴的带着已经摆放好了另一张书案的男仆们,快速的退了出去,去准备抓鹅拔毛去了。 江暮烟看着青书兴高采烈离开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果然还是个大孩子,一听到能参与到她的制作中来,就立即兴奋了。 206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2 江暮烟看着青书兴高采烈离开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果然还是个大孩子,一听到能参与到她的制作中来,就立即兴奋了。 忍不住无奈的摇了摇头后,江暮烟就开始翻阅起了那些账本起来了。 倒不是她现在就准备开始给裴羽钦看帐了,她只是想要看看,裴家都究竟经营着哪些方面的生意和买卖,以便于她着手的时候,有准确的目标性和方向性。 一等她弄清楚裴家的所有商业脉络之后,相信到时候她的心里,也一定已经有了成形的腹案了。 另外,在做统筹和分类之前,她想,她必须先确定一下,裴羽钦的算数到什么程度了,是还局限在一般的加减程度上,还是加减乘除都是熟练的掌握和运用的。 什么小数点、分数、函数、几何、微积分之类的,她是想都不想,也知道估计没有人会的。 毕竟这个时空和她所认为的中国古代时空并不相同,有没有《九章算术》都还是个问题。 更何况裴羽钦自己也说了,商贾之家的子弟是连最基本的算术之道,也是学不了的,所以她确信这个时代的人,起码商人子弟是不可能算得清什么是面积,什么是体积。 那么到底该从什么地方开始着手重新教授裴羽钦算术之道,成了江暮烟眼前的困扰。 不过不管怎么样,如今才刚开始,万事总是开头难,等真正入了手,也就渐入佳境了。 在江暮烟认真的翻看了三本书案上的账目之后,青书有些气急气喘的回来了。 手中端着一个托盘,快速的叩了门就走了进来,高兴地喊道,“暮烟小姐,您要的东西,青书给您弄来了。” 迫不及待的不等江暮烟叫他,他就已经把托盘放到了桌子上,掀开了盖在上面的一块红色锦布,里面几根雪白的长鹅毛,赫然就躺在托盘上了。 另外,旁边还放着她要的小刀子两把,针和线都是双份的。 还有一方墨黑的如同一块厚砖头一样的砚台,应该就是她要他去找的浓墨了,最后是一叠厚厚的熟宣。 “这么快?”江暮烟也惊讶于青书的办事速度,想着他不愧是羽钦最得力的助手,果然办事极有效率,“青书,你果然能干!” 青书被江暮烟这般惊讶的夸奖了后,他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然后很快他就有些局促地道,“因为生怕小姐等急,所以青书亲自去抓了一只最大的鹅,从它的翅膀上拔了几根最长的羽毛。” “然后就让人加了香料的水,清洗浸泡了一小会,立即放到厨房的炉火旁烘干,想先给小姐您用一下,剩余的青书再找其他人继续去把鹅毛!” 江暮烟闻言顿时就忍不住笑了,这才注意到青书的头发上,还有几根小小的白色绒毛呢,想来是在抓那鹅的时候,鹅扑腾的厉害,所以才会弄上去的。 再看看他的青衫,也有些弄脏了,不由又是好笑又是感动,顿时就真诚的道,“谢谢你,青书!” “小姐千万别这么说,小姐,东西已经都弄来了,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尽管差遣青书!” 青书顿时就连连的摇头,很是羞赧的样子,表情却又急切的看着江暮烟,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江暮烟要这些东西准备做什么! 江暮烟见到那热切的眼神,便明白看来她是把这年轻的管事的好奇心吊到了最高点了。 顿时也不再磨蹭了,立即就道,“那好,青书,你来,你先把这些熟宣,比照这些账册的长宽,折叠裁切成一样大小的纸片,我要用。” “是,小姐!” 得了江暮烟的第一步指示,虽然很奇怪,但是青书也就开始动手了。 江暮烟看到他站着做事的样子总是不方便的,便指了指一边的太师椅道,“青书,你坐到那里去弄吧,一定要裁切整齐,这是个细致活,急不来,不然裁出来的纸就难看了。” 青书本来想推辞的,听了这话,顿时躬身的就道,“是,小姐!” 江暮烟看到他果真认真的一丝不苟的开始裁切那些熟宣后,她自己便也拿起了那几根鹅毛,仔细的放在手中当笔握了三番。 最后又从中挑选出了3根手感和方向都对的,另外的两根,她就没去理会。 这才开始拿起那把竹木做柄的小刀子,准备切鹅毛做笔了。 青书虽然是在认真的裁切宣纸,视线的余光却也能看到江暮烟的动作,之前看到她把那几根鹅毛反复在手里握来握去之时,就已经感觉很奇怪了。 如今又看到她拿起刀子切向鹅毛的根部那坚硬的地方,不由更是错愕,难道暮烟小姐是准备用那坚硬的一头来写字吗? 这怎么个写法啊? 不由差点惊讶的刀子都切到自己的手了,好在总算在最紧要关头,收回了视线,干脆敛紧好奇心,先把手头的宣纸都裁切好再说了。 207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3 好一会儿,当他终于裁切出一叠几乎有几本账册那么厚的宣纸片的时候,江暮烟看到了。 顿时道,“青书,暂时那些就够了,把它们都拿过来吧!” “好的,小姐!” 青书闻言,顿时就快速地把那一堆纸片取了过来。 江暮烟把它们平均分成了若干份,因为宣纸本身的特点就是比较薄,就算是比生宣稍稍厚了一点的熟宣,在江暮烟的眼中,和看惯了、摸-惯了的现代书籍的纸张相比,还是感觉要薄和脆弱的多。 所以她并不用太大的力气,只是把它们放在手中,仔细对齐一端,然后就把素线穿上了针,开始了一针针沿着边缝了起来。 青书看着她的动作,有些错愕,不明白江暮烟这是在想要做什么。 若是要做成和账册一样的本子的话,也该从纸张的右边竖着缝啊,但是暮烟小姐却是从裁切下来的宣纸的宽度的上方横着给缝了起来。 这算是做出来的什么东西啊? 青书自然是不明白的,若是但凡有第二个现代的灵魂,站在江暮烟身边的话,就能明白她在缝的东西是什么了正是很多上学的时候学生们都用过的草稿本的样子。 没错,江暮烟要做的就是几本专门用来计算和誊写草稿的本子。 她虽然习过书法,但是究竟不是这正的古人,并不习惯这从上而下,从右往左的书写方式。 所以为了能使得她以后的做事效率更高,更得心应手一些,现在她所做的这些都算得上是特意的准备。 很快就缝好了一本的江暮烟,又开始了第二本缝制的过程。 青书看她认真的不吭声的只顾着缝的样子,虽然奇怪,却也不好干-站在旁边不帮忙,便也取了一根针穿了线,学着江暮烟的样子和她一起做这样的事了。 江暮烟看到了,顿时笑了,“谢谢,青书!” 两人花了约莫一炷香,终于缝好了六本这样的本子,江暮烟这才停下手,道,“青书,这些暂时够了,回头,若是不够,我们再弄!” “好的,小姐,接下来呢?” “接下来,青书帮我把这浓墨砚台研磨一下,然后加些水进去兑一下,用一个小碗碟把对兑好的浓墨汁给倒出来。” 青书这回闻言,干脆就只点头说是,再也不问原因的就埋头听吩咐干活了。 等浓墨也进了小碗,放上了紫檀木书案时,江暮烟也已经把手中的三根适合做笔的鹅毛,分别切削出了宽窄面不同的尖头。 “好了,现在这些都用不着了,青书,你先把托盘和刀子之类的都放到一边去,我来试验给你看,我这鹅毛笔的好处!” 江暮烟比划了几下,神情很是喜悦的样子。 青书委实看不出那不过是用刀削尖了的鹅毛,还真的能用来写字? 但是看到江暮烟如此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又忍不住心痒的很。 顿时手脚利落的快速的把桌子上用不着的东西,都收拾进了托盘,放到了一边,然后就站到案子前,目不转睛的等待暮烟小姐展示给她看这鹅毛笔的好处。 只见江暮烟把那几根削尖好的鹅毛根部,蘸进了放置着浓墨汁的小碗之中,浸了约莫盏茶功夫,然后她就取出其中一只,用之前青书就见过的那奇怪的握姿,把那鹅毛握在手中。 开始轻轻地在他们缝好了的熟宣小本子上写了起来。 青书初还有些不以为然,但是随后,他就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一个个的字,工整而细腻的出现在了那鹅毛根尖下。 那每一个字都用墨均匀,且匀称细小,完全不输于最精细的狼毫笔,所写出来的小楷。 这样的技艺和效果,完全让青书这个正宗的古代年轻管事给惊撼住了,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啊! “老天这,这怎么可能啊?这分明是一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鹅毛啊,为什么能写出字来了,而且能写这么多字,不用蘸墨忝笔尖?” 在青书年轻的二十二岁生命中,还没有见过这么神奇和不可思议的创举呢,此时此刻,他对这个同样年轻的不可思议的暮烟小姐,心中涌起了无限的崇拜和深深的佩服。 这种佩服几乎上升到了和他跟在裴羽钦身边十五年的佩服程度,一样的高了。 江暮烟却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又把这只鹅毛笔重新浸回了小碗中,换了另一只削尖面,稍微大了一点的鹅毛过来。 “青书,你看仔细,之前那一根,是用来写小字的,记账若是用它的话,一来可以节省出很多的空间,用来多记几笔帐,二来同样的账目的话,可以比以前起码少用掉很多本的账本,也节省了账本的损耗!” “更减轻了每次运送账本的人力和物力,你觉得呢?” 青书顿时眼睛就亮了,“是啊,是啊,这样一来,以后虽然每个商行的账目依然多,但是账本的数量却相对要少许多了,暮烟小姐,您真厉害!那这一根呢?又有什么不同吗?” 208‘财务总监’候选人1 青书见识过第一根鹅毛笔的功用后,对第二根鹅毛笔,已经丝毫不敢小觑了,而是一副认真的像在观赏宝物一般的看着江暮烟手中的鹅毛。 让江暮烟忍不住为他的慎重再度微笑,“当然有不同,你再看!” 说着,她已经又在纸上示范了。 青书赫然发现同样是一只鹅身上的鹅毛,这根写出来的字,明显比之前那一根写出来的字要粗也大的很多,倒是有些中豪笔写出来的字的大小了,不由更加的惊奇,“天,真是神了,小姐,您是怎么办到的?能让青书试一下吗?” “其实很简单,不过下刀削鹅毛根部的时候,切割的面有尖有窄而已,若是尖了,鹅毛尖子上出墨自然就少,而切割的面若稍微大了一些,出墨量自然就多了,字也就粗了。” 江暮烟干脆把三根鹅毛都拿了出来,给青书观察。 青书顿时恍然大悟的点头,“原来是这样,可是这鹅毛笔的根部蘸了蘸墨汁后,为什么就能连续写这么多字呢?它又不是毛笔,蘸了墨汁之后,你笔身到笔尖上都浸有了墨汁,所以可以写好些字才用再蘸墨!” 江暮烟微微赞许般地冲着青书点了点头,果然是个聪明的人,懂得深究其中的原理,只是这个问题,她就算知道答案也没法跟青书解释的通。 毕竟这个问题的原理涉及生物学,总不能跟青书说,鹅毛笔之所以蘸了墨就能书写,是取决于笔杆有吸附墨水的能力,然后在书写时,又因为毛细作用而有持续供水的效果? 估计她就是这么说了,青书也听不懂,还得再问她什么是毛细作用呢,那样的话也就解释不完了。 所以她只是淡淡的带了些神秘的笑了笑,“青书,这个问题,我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因为非常复杂,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所以你不用管它究竟为什么可以写字,你只要知道以后它可以用来写字就够了。” 青书闻言一愣,表情有些失望,随后就又激动了起来,想着暮烟小姐的话也是对的,他管这鹅毛为什么能写字做什么呢? 他亲眼看到也证实了暮烟小姐能让鹅毛写出字来,就已经说明了暮烟小姐的本事,并不是假的。 想着若真能用这个鹅毛当笔用的话,每年府中光纸笔钱就能省上一大笔了,毕竟鹅毛多的是,又不值钱。 所以,他很快的就调整好了情绪,“小姐您说的是,可是为什么您握笔的姿势和平常不一样呢?” “青书,不要急,你是先生书房内的助手,也是管事,以后很多的事情,都还要你帮忙一起做的,所以以后我不但会专门教授你如何使用鹅毛笔,还会教授你如何来简单的记账,帮助我和裴先生一起处理裴家的这如许多的账目,所以你不要着急,今天的这几只鹅毛笔不过是小试牛刀的试验而已,以后让你惊讶的事情还多着呢!” “真的吗?小姐,您还要教青书学记账?青书没有听错吧!” 青书这下的表情如同被雷劈了一般不敢置信,表情简直说不出是喜还是僵了。 他甚至惊讶狂喜的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他不过是一个个被老爷捡进府的孤儿而已,不过是一个小厮和下人而已,居然也可以学官宦人家子弟才可以学得算术和记账吗? 江暮烟哪里知道她这简单的一句承诺,所带给青书的激动。 在她认为,这么冗重的工作量,自然是越多人分担越好。 再说了,青书在裴家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跟着裴羽钦,防别人也用不着防他,何必放着这么聪明又稳重的一个现成助手不用? 所以她肯定的点头,“你没听错,所以以后会很辛苦,工作也会很多,青书你要多辛苦了!” 这话刚说完,青书就‘扑通’一声的跪到了地上,眼泪鼻涕全流出来的给江暮烟磕起了头。 把江暮烟惊的顿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青书,你这是干什么?你要是不愿意,也不用这么跪下来,直接说就可” “不,不,青书愿意,青书一千个一万个愿意,青书多谢小姐大恩,青书这辈子也没想到青书有此福分,青书……” 江暮烟听着他激动而快速的一句又一句,好一会儿才听明白原来他是太高兴了。 不由有些心头无奈,绕出了书案边,亲手扶起了他,“快起来,你这般一跪,活像是我真的给了你什么大恩一般,殊不知以后有的你忙的时候,我这是给你增加了无数的工作,真是个大笨瓜!” “那也青书的福分!” “好,好,罢了,罢了,我相信你说的了,你赶紧起来,别再跪了,快些回去把脸和头重新洗了,衣服也换身,不然一会儿裴先生回来,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 “小姐,小姐,青,青书说的都是真的,小姐,我” 青书还是激动的很,就怕江暮烟不相信他的决心。 “知道,我都知道你要说什么了,不过以后日子还长着呢,等过了两年,你若是心中还不曾后悔今日的感谢和磕头的话,那么到那时你再来感激我一回,我肯定心安理得的接受!” 209‘财务总监’候选人2 江暮烟心中暗笑,到时候怕是青书心中后悔都来不及了,毕竟光看如今堆在桌子上的这许多账本,就可以知道记账算账的活,是最枯燥,最是能烦闷死人的。 如她的羽钦这般,十几年如一日的,这个世界上,也就只她的羽钦一个而已! 而她,却不舍得他的后半辈子都要整天和这些个账本打交道。 他该做的只应该是安坐桌子后面,张嘴发布发布命令,然后对生意上的事情做做最后的决策之类的就可以。 毕竟搁在现代,裴羽钦的身份就该是一个大集团的总裁兼‘ceo’的角色了。 你几时见过一个举国轻重的上市集团总裁,是需要亲自算账的? 这算账,审帐的属于会计和财务总监的活,自然要另外有人做才对。 而这个人选,如今,她觉得青书就很不错,是个可以培养的好苗子,既然他这么坚持觉得是荣幸的话,那她以后就好好的‘培养’他好了! 江暮烟心中的这把算盘,便是连裴羽钦如今都还不知道呢! 更何况区区一个已经被激动和兴奋,冲昏了头脑的青书? 所以,听到了江暮烟这样的话,青书顿时再一次义正词严的保证道,“小姐,青书绝对不会后悔的。” “很好,那等过几天,我把头脑里的要想的东西,都想好之后,我就会安排你跟在我和裴先生身边学东西的。” “是,青书一定好好学,绝不会辜负暮烟小姐的期望的。” “那就最好了!好了,现在你先去把自己整理一下吧,我想安静的看一会儿这些账本。” “是,小姐,青书告退!” 如今的青书,是彻底、完全的被江暮烟给收服了。 别说心里根本不会再有任何一点觉得她配不上裴羽钦,现在根本恨不得狠狠的敲自己的脑袋一顿,怎么会放着这么有本事,有能力的暮烟小姐在府中三年,却一次也没有去诚心请教过? 若是早就去虚心、认真的请教暮烟小姐的话,以小姐这么好的-性-子,这么开阔的胸襟,他也早就能学到很多的东西了。 青书一边懊恼和悔恨他自己的‘狗眼看人低’,一边躬身往书房外退去。 “噢,对了,青书,你等一下!” “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一听到江暮烟喊他,已经快要退到门口的青书,顿时就如火箭一般,一个眨眼,就已经快速的三步并作一步的回到了书案前站好,那看着江暮烟的眼神,满是期待的等着她交给他重大的任务一般。 把江暮烟真是看的哭笑不得。 早知道不过几根小小的鹅毛笔,和一句让他学算账的话,就能把一个稳重的大好青年,变成这般如同大狗狗一样傻傻的模样,江暮烟还情愿不这么快说出来呢。 因为她还真是有些不习惯之前稳重大方的青书,如今用这么‘火热’又崇拜的眼神看她,哎,可惜来不及了!说都说了,看来只能以后再努力把他改造回来了。 “没什么,我只是算着时辰,一会儿裴先生估计也该回来了,早饭他吃的不多,中饭你就让厨房多做些他喜欢吃的饭菜吧!” 江暮烟的这声吩咐,终于让青书想起了他还没问问他的正牌主子老爷去了哪里呢,不由顿时道,“老爷他去了什么地方?” “先生有些事情去做了,可能一会儿就该回来了,你先去安排吧!” 江暮烟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昨夜发生在她房间里的事情,所以一个字也没提裴夜袭。 青书也约莫知道了这个问题估计是他不该过问的,所以立时就反应了过来他逾矩了,赶忙道,“青书多嘴了,青书告退!” 青书离开后,江暮烟再度投入了翻看眼前的账册的行动之中,然后用新制而成的鹅毛笔,把她看到的觉得可以区分出来的大类,在‘草稿本’上用简体汉字写了下来。 初一开始还觉得有些不能太凝聚精神,但是很快,她就心无旁骛的完全投入其中了。 而另一边,裴家的祠堂里,裴羽钦父子却发生了有生以来的第二次激烈的对峙。 被剥了外衣,在冰冷的祠堂跪了大半个晚上,外加大半个上午的裴夜袭,终于彻底酒醒了。 酒醒了的他,自然也想起了昨天晚上他都做了些什么。 虽然潜意识也感觉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似乎江暮烟那样的人,是根本不可能半夜三更邀请他去她房间的,但是他却没有更多的深思这个问题。 因为比起那这微微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他爹半夜三更出现在江暮烟房里,让迎风和展夕把他点穴绑到祠堂里来长跪的行为,更让他不能接受。 江暮烟昨夜就算是被人下了药,就算他不该粗暴的对她用了点强,可是那又怎么样?他都已经亲口说出来了,他还想要江暮烟,还愿意再把她娶进门。 可是他爹却在这样的情况下,给了他一巴掌,还让人把他点了穴道带离了江暮烟的房里。 这不是摆明了不帮他这个儿子? 210从此不必再回来了! 而且更让他怒火中烧的是,江暮烟既然中了药,那肯定是非要纾解药性的不可,昨天在场的就只有他和他爹以及迎风展夕四个男人。 迎风展夕自是不用说,根本不可能。 那么,在自己被迎风弄到祠堂来之后,还能给江暮烟解药-性-的人,除了他爹裴羽钦之外,还有谁? 一想到他-爹在他被强行架走之后,碰了他的女人,裴夜袭的心里,就有了一股杀人的冲动。 他只恨自己武功太低微,不是迎风的对手,不然的话,他早就闯出这间祠堂,却质问他爹了。 所以,当一肚子愤怒的裴夜袭,看到裴羽钦出现在他面前时,第一个动作就是快速的冲了上来。 因为他的表情实在是太愤怒和带着恨意了,所以迎风几乎立即一个闪身挡到了裴羽钦面前,冲着裴夜袭沉声警告道,“大少爷,你想做什么?这是你爹!” “我没有这样的爹,他无耻!和江暮烟那个jian女人一样的无耻!” 裴夜袭果然还是无法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难听的话,立即就在第一时间涌入了裴羽钦的耳膜。 裴羽钦眉头一皱,本来一路上来的还算好的心情,现在全没了。 亏得烟儿还要他好好的和夜袭说,全然没想到夜袭他居然骄纵不讲理到如此程度。 他还未质问他半夜闯进烟儿房间的行为是如何的不应当呢,他倒好,反而先一步对他发作了! 裴羽钦的脸色自然也难以好看的起来。 “夜袭,你实在是太放肆了!这样的话,你也敢说出来?你的眼中,看来是半点也没有我这个爹了。” “我当然没有你这个爹了,因为没有一个爹会抢自己儿子的女人。你敢说,昨夜你没有和江暮烟那个jian人一起睡?” “夜袭,你住口!我不许你用这么侮辱人的口气说我们,我和烟儿之间的事情,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我们?哈哈,你们果然已经有了一腿了!还不是我以为的那样,那是哪样,你说啊!” 裴夜袭听到‘我们’两字后,顿时更加脸色阴鸷的狂笑了起来,姿态极其的放肆。 裴羽钦就这么看着他狂笑的样子,眉头皱的更紧,一直强忍着的耐性也终于告消失。 对于他的狂妄和放肆,裴羽钦的面孔终于冷然了下来。 “夜袭,你闹够了没有?你若是嫌闹不够,那你就继续在祠堂里,在祖宗的牌位面前长跪,不许吃饭,不许睡觉,直到你什么时候冷静下来,能好好与爹说话的时候,我们父子再来聊!” “我不跪!什么祖宗,什么冷静,都见鬼去吧!我凭什么跪?我为什么要跪?我偏不要跪!你除了会用祖宗的牌位来压我之外,你还会什么?” “枉我从小就敬你、尊你,便是你整天忙碌,从来没有多余的时间抱抱我,我也在心底一直当你是我最尊敬的爹,对你的每一句话都言听计从,结果呢?你和我的女人睡到了一起。我没你这样的爹,我也不想再做你的儿子!” “大少爷,你这话太过分了,老爷他为了你” 迎风一听到裴夜袭说出这样没良心的话,不等裴羽钦有什么反应,他第一个就忍耐不下去了。 谁知他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裴夜袭狠狠地打断了,“你给我住口,你是什么东西?往日里给你好脸色看,那是因为敬你有几分武功,算个英雄!” “可如今,看看你们这样的英雄和大侠都在做什么事情?不过是做裴家的走狗和打手而已,你有什么资格来对我说教?” “怎么我和我这个无耻的爹吵架,让你看不过眼了?想要趁机拍马屁了?你懂什么?我和他至之间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识相的给我滚开,你没听说过好狗不挡道吗?” “你” 迎风顿时被他气的脸都黑了,若非是想着裴羽钦就此一个儿子的份上,他真想现在就一掌打死他。 迎风现在已经深深的确定了,且不说那个江暮烟是不是配得上裴羽钦,但是就裴夜袭这模样,换了他是江暮烟,他也不会要这么一个未婚夫的。 这婚约解除的还真是太对了! 裴羽钦自己也已经面色遽变了,怎么也没想到夜袭骂了他和烟儿也就算了,竟然连迎风和展夕也一并骂了进去了。 便是他很想冷静下来,不想和他真闹出什么父子决裂的丑事来,如今的情形,也绝不容许他继续姑息和退步了。 裴羽钦顿时走出迎风的背后,不顾迎风的阻拦,也要亲自的来到裴夜袭面前,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什么表情可言了。 “夜袭,既然你如此不屑我这个当爹的人的为人,也如此的不屑我们裴家的列祖列宗,那么从此时此刻起,你再不是我裴家的子孙,自然更不我裴羽钦的儿子,你真正自由了!你可以走了,从此不必再回来了!”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对唯一的儿子,亲口说出父子情断义绝的话。 裴羽钦心里的痛和难受,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但是他却没有后悔,因为这一次夜袭真的u做的太过分了,一个连自己祖宗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如何还算是个人? 既然他一直都不甘愿成为一个商人的儿子,那么也许如今自己与他脱离父子关系,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奔向自由的解脱! 211你敢不敢? “哈哈你终于说出你心底的话了?” “往日里口口声声说着什么都是为我好的人,如今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也说得出脱离父子关系这样的话,裴羽钦,你还说你不无耻?” 裴夜袭顿时大笑出声,那笑声中有多浓多重的讽刺意味,任谁都听得清楚明白。 迎风的脸色已经因为强忍怒气而胀的发紫了,真的若非是裴羽钦如今半个身子拦在他身前,他就想要狠狠的教训裴夜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 让他知道数典忘祖的下场是什么! 但是裴羽钦却固执的挡在他身前,神色冷淡的看着裴夜袭,目光中有可悲,也有惋惜,但是就是不再有被他的难听话所激怒的痕迹了。 他不为所动,形容平静的看着裴夜袭道,“夜袭,不管你说什么,这个决定是我做下的,你若还想做裴家的子孙的,今天你就跪在祠堂里好好的反省,直到我允许你起来为止。” “若是你已经以我为耻,以做裴家子孙为耻了,我话也撂得很明白,你可以天高海阔离开这里,以后愿意去哪里没人管得了你,但是一旦出了裴家这个大门,就别想再依靠裴家一分一毫的帮助。” “两条路,要怎么走,你自己选择!” 裴羽钦说完顿时就转身往外走去,再也不看身后的裴夜袭一眼。 而裴夜袭为了表示他的骨气和傲然,也顿时冷笑一声,“脱离父子关系,就脱离父子关系,不过在我离开之前,我想,你有必要对整个裴家的人说清楚我离开的原因吧,免得在我走后,你们还要把污名栽到我头上来!” “我要所有的裴家人都知道,我之所以不耻你们,不耻裴家,是因为你和江暮烟那个女人上-床-了!你有胆子把这样的事情给整个家族的人知道吗?” “你敢向天下人宣布这样的丑事吗?你若敢的话,我二话不说,立即净身出户!从此也不在踏入翡翠城一步!” 裴夜袭以为这是裴羽钦的死穴。 但是裴羽钦却站住了脚步,缓缓地回过神,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还有吗?你还有什么条件,一起提出来!” “没有了,我就只要你站出来,对着全家人说,你是怎么和原本属于我的女人勾搭在一起了,只要你说出来,我就永远的和你脱离父子关系,否则的话,我非但不走,我还要你们这对寡廉鲜耻的人从此不得好过!” 裴羽钦看着裴夜袭已经完全扭曲了的脸和心性! 心中的失望和痛已然到了极点。 这就是他疼了,宠了,和弥补了多少年的儿子? 这就是他冀望了很多心血的原本的未来家族继承人? 裴羽钦骤然觉得,人生的追求有时候真的很空落的,总是把希望赋予在另一个人的身上,而那个人完全体会不到他的良苦用心,还想着如何让他伤的更深更痛的感觉,真的很绝望! 甚至此刻看着自己的儿子的嘴脸,他都觉得很陌生,宛如这个如今长的比他还要高的儿子,根本不是他的嫡亲血脉一般。 所谓的父子天性,他此刻是半分也感觉不到了,只觉得从身体骨子里泛出来的冷。 夜袭他以为他没有承认他和烟儿在一起的勇气吗? 他以为这是能令自己身败名裂的一个借口和途径吗? 还是他以为只要自己当众说出口了他和烟儿的关系,他就会受尽天下人的耻笑和唾弃吗? 那好! 他会要夜袭知道,裴羽钦这三个字代表的到底是什么的! 那远远不止是财富二字那么简单! 更何况他原本也是要打算今日宣布他和烟儿的婚事的,他并没有想要偷偷摸摸的暗中与烟儿往来。 所以 他说,“如你所愿,明天一早,我就会亲自召集所有的族人到祠堂汇聚,我会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亲口说出我要烟儿的话,只希望夜袭你有一天,时过境迁后,不会后悔!” 这一次说完,裴羽钦真正的跨出祠堂的高檐门槛,远远的离开了。 而迎风也冷哼了一声的随后跟了上去,只留下有些怔愣的裴夜袭孤单的一个人不敢置信的站在原地。 午膳的时间,因为裴羽钦的一再未回,而一再的推延时间,青书也几次想要到书房来敲门询问江暮烟,是否要先吃饭。 但是看到她那么认真的样子,他又没敢进去打扰,因为之前两次进去问的时候,暮烟小姐已经说了,要等老爷回来了,才会一起吃饭,还说让他们先去出,不用等他们,说她早饭吃的晚,本身就不饿。 只是话虽如此说,究竟是主子还没吃,他们做下人的哪了有先吃的道理? 青书已经询问了几个守院门的小厮,说是看到老爷坐了软胶往祠堂的方向去了。 青书并不清楚裴夜袭昨夜就被关进了祠堂的事情,所以并不清楚老爷去祠堂做什么,但是却也知道,祠堂并不是他可以随便去闯的地方,老爷既然去了祠堂,自然有老爷自己的事情,不经召唤,是不能轻易去打扰的。 也就唯有等待没有别的办法了。 时间于是就在青书的等待,和江暮烟的认真分类统筹中又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一直到了未时末,终于看到老爷的轿子回来了,青书顿时欢喜的迎了上去。 212尊敬和忠诚 但是,待他看到出了轿子的裴羽钦后,青书还是惊讶了一下。 因为老爷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异常的表情,但是那周身流露出来的气息,却分明很不对劲,似乎很疲惫,又似乎很萧索。 让他不由顿时收回了原本打算要禀告出口的话语,而是改成改进扶了过去,“老爷,您回来了!” “嗯,烟儿呢?”裴羽钦淡淡的点了点头,挥手拒绝了青书的扶持,就自己往前走去。 青书用眼神看了看抬轿的那几个男仆,但是得到的回应却是那些男仆也一脸不知的摇头,青书便知道这些人显然也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的,顿时就赶紧快速的跟上了裴羽钦的脚步。 然后回答道,“小姐她还在书房里呢,老爷您用饭了吗?青书是把饭菜摆放在花厅,还是让人一起送到书房去?” 裴羽钦闻言,顿时停了停脚步,脸色也沉了下去地道,“现在都什么时辰了,烟儿还没有吃午饭?” 青书见状,顿时惶恐了起来,立即躬身的回禀,“老爷恕罪,实在是小姐说,老爷您肯定也因为忙碌没有吃饭,她说早饭吃的晚,也不怎么饿,坚持要等老爷回来了和老爷一起用饭,青书去催请了好几回,小姐也不肯自己独自用饭,这才” 听到青书这么说,裴羽钦的本来想迁怒在青书身上的火气,一下子全没了,口中有些失神地呢喃了一声,“这个烟儿,真是个小傻瓜” 小心的端详了一下老爷似乎不再恼怒了,青书才又轻声的补充了一句。 “小姐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的行为虽然不可取,不过她也是不想老爷您一个人孤零零的用饭,显得没有人气,这才坚持要等的,老爷,您可不能因为这个,而生小姐的气!” 裴羽钦闻言,不由有些惊讶的看了青书一眼,“青书,我记得你之前还对烟儿很不以为然,怎么如今才半天功夫,听这口气,你都已经完全连心都向着她了?怎么,反倒担心起我这个老爷给烟儿气受了?” 也难怪裴羽钦感觉奇怪了,毕竟就算青书知道了烟儿是江家的大小姐,掌握了他们裴家所不懂得的算术之道,不过这一点之前青书就已经在书房里表示过尊敬了。 但是对一个人的尊敬,和打从心眼里把自己的忠诚奉献给一个人,是完全两回事。 若说青书之前的行为是对烟儿的尊敬的话,此刻他会对着自己这个跟了这么多年的主子说出这样的话,那就摆明了,在这半天里,烟儿不但取得了青书的尊敬,同时还收服了他的心,所以才使得他会奉献出他的忠诚。 可这些,烟儿是怎么做到的呢? 青书的固执和沉重,理智和清醒,他是清楚的知道的,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放着裴家这么多的人不用做自己的贴身小厮,就独独把这重任交给了青书,便可见青书并不是一般的小恩小惠就能令他变节投靠的。 然而烟儿却做到了,就在他离开不到小半天的功夫里,她就令这个跟了他十来年的青书,如此发自内心的帮她说话。 让他想要对江暮烟不佩服,不好奇都不行了。 但是他不打算问青书了,与夜袭的那番父子情绝的画面,到如今也压的他有些转不过气来了,他也亟需要见到那个能令他感觉温暖和安定下来的女子。 所以,他说完这些话后,不等青书的回答,就重新踏开大步往书房的方向走去了。 江暮烟的手边已经阅过的账本越来越多,草稿本上所写的类别也越来越多。 有些账本内可见的错误之处,她便用朱砂笔圈出来,同时把那一页纸也给折了起来,做上记号,以便让裴羽钦可以不用再一处处的找。 账本里随处可见的错误很多,有些是加减不清,以至于最后算出来的结果完全都不对,有些则是不小心重复计算了。 总之,在江暮烟的眼中,这些根本就是最基本的加加减减的事情,根本不该是做错的,但是这样的问题却屡见不鲜。 让江暮烟不由怀疑那些专门记账的管事的,总不可能是一个个的数数来的吧,不然的话,何以会错误的如此之多? 若不是数数来的,那么就只能说明他们的做事实在是太不严谨和认真了。 几乎每一本账册中都能被她挑出好几处错误来,可见,这好几大摞的账本里面,错账烂帐会有多少了。 好不容易又看完了手里的一本的同时,江暮烟忍不住停下,放下手中的鹅毛笔,然后把手放到了她的后腰处,轻轻地揉了起来。 之前还不觉得,此刻坐在这里小半天,江暮烟才觉得昨夜她和裴羽钦究竟是太-激-烈了,所以本就酸软不堪的腰,此刻在这般正襟危坐了半天下来,更是僵硬发麻的有些动弹不了了。 而一直站在门口,痴痴的看着她过分认真的面部轮廓的裴羽钦,此刻看到她揉腰的动作后,再也忍不住一脚跨了进来,快速地走了过去。 用自己的温暖的手取代了江暮烟的手,揉上了她的腰,然后轻柔而心疼地道,“烟儿是不是很难受?” 213你想通了? 江暮烟微微惊讶,却随即就温柔的抬起了头,扬起了笑脸道,“你回来了?” “嗯,听青书说,你午饭还没吃?为什么不先吃,非要等我?饿坏了怎么办?” 裴羽钦浅浅的点了点头,语声温柔而心疼,手却没有停止揉抚江暮烟的腰。 江暮烟放心的靠向了他的腰,伸出双手搂抱住他,又深深的吸了一口只有裴羽钦身上才有的淡淡茉莉花味道的香气,顿时感觉疲倦和僵硬都没了。 微带着幸福地道,“从前一个人吃饭,是因为没有相伴的人,如今,既有了相伴的人,为什么还要孤单的用饭呢?难道你不觉得每天都自己一个人吃饭,很冷清很寂寞,也不感觉到饭菜香吗?” 裴羽钦闻言,稍稍怔了一下,然后想了想,才轻轻地点头,“是啊,一个人吃饭很冷清,很寂寞,也的确觉得饭菜不香,不过我都习惯了,所以在你之前,我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如今被你问起了,才蓦然觉得的确如此。” “羽钦,你怎么了?和裴夜袭谈的不顺利吗?你身上的气息,似乎很疲倦一样!” 江暮烟莫名的感觉到了裴羽钦的疲累和深深的倦意,那种倦,不是身体上的倦怠,而是来自心灵的倦意,出了什么事了吗? 难道他和裴夜袭谈崩了? 江暮烟不由心中深深的担心着,抱着裴羽钦腰的手臂,也不由自主收的更紧了起来,“羽钦?来,你坐下,坐到我身边来,若是觉得累,就把你的头埋进我怀里,好好的休息一下,没事的,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都在你身边,这一辈子都不离不弃!” “烟儿” 裴羽钦再也忍不住一声叹息的,放任他所有的脆弱和疲倦,都展现到了江暮烟的眼前。 也把全身重量都压到了江暮烟纤瘦的肩膀上,傍着她坐下,抱住她。 最后才把头深深埋进了江暮烟颈窝中的他,低低的带着委屈和疲倦的道,“烟儿,我只有你了!” 江暮烟被他这句话的重量,震的有些说不出话,抱着他的手也不由更温柔了些,心里却更为他和裴夜袭之间究竟出了什么事,而更加的担忧着。 裴夜袭那个混账而任性的家伙,又说了什么恶劣的话,伤了羽钦的心了吗? 不然的话,为什么这一刻的羽钦会脆弱到这般的模样,宛如一个极度无助,又不确定前路该如何走的迷途孩子? “羽钦,别怕,没事的,一切有我呢,我会永远陪着你的,别难过,更别彷徨,累了,咱们就休息,等休息好了,咱们继续往前走,人生的路还很长呢!” “明天会是新的开始,也是美好未来的起点,那意味着我们以后会有无数的开心记忆,去替代我们今天生命里的不开心和遗憾,你难道不期待吗?” “我总是坚信有一天,我们都会觉得生命中的每一样事情,每一种经历都是值得我们珍惜和珍藏的,我想,等到了那一天,我们也就算是领会到了生命的真谛了!” 江暮烟说这些话的时候,嘴角是一直带着温馨和期盼的笑意的。 而裴羽钦迷惘和觉得倦怠不已的心,也在她悠扬的、温和的语声中,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慢慢地竟然也觉得心情一阵疏朗,眼前也不再那么灰暗和昏沉沉的了。 似乎突然间迷雾散尽,前路又一片清晰了。 他的烟儿,当真是他心灵最契合的港湾! 只有她能在所有人都没有觉察到的情况下,敏锐的发现了他的疲倦和心累;也只有她会这么抱着自己,如同一个母亲对孩子般喁喁细语,又似一个最好最好的情人,抚慰他受了伤的心。 她没有说什么华丽动听的词藻,也没有说什么太大的道理,更没有标榜她自己的伟大,她只是包容、温柔、倾诉般的与他交流,却让他自己体会到了豁然开朗的感觉。 所以,他走出了自己的牛角尖,不再执着和执迷进自己的忧伤中了。 他坦然了!也想明白了! 夜袭是夜袭,他是他,就算是父子,也不可能把两条生命永远都绑在一起的,夜袭他迟早也有领悟的一天,在这之前,就让他去过他自己的生活吧! 就当给他一个成长的空间和环境,让他试着脱离他的羽翼,自己学会长大。 就算名义上再怎么解除父子关系,也都无法否认夜袭终究还是他的儿子的这一事实,只不过儿子不再跟他生活在一起了,如此而已! 而不是他所认为的,他失去了这个儿子! 这样一想的裴羽钦,就已经完全不再感到难过和沉重了,所以他倏地就把头抬了起来,拉起江暮烟的手,就要站起往门口走。 “羽钦,你要拉我去哪里?你想通了?” 江暮烟错愕,这个男人真是好坚强的心,之前明明那么的累和痛,竟然只用了这么一会儿就又坚强了起来了,让她想要多表现一会儿母性的机会都没有。 “想通了!去吃饭!你不是到现在还没吃东西?正好我也饿坏了,所以,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214和乐融融 青书惊讶的看着小半个时辰前,老爷还一脸精神不太好的样子进的屋,不过这么短短的时间,重新走出来的他,竟然又面带着温煦而柔和的笑容了。 不由对江暮烟更是投以敬佩的不得了的目光,简直不敢相信她是怎么做到的。 似乎这个暮烟小姐一夕之间,已经变得无所不能了一般。 “青书,你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让人去把饭菜给热一热?” 裴羽钦稍稍抬高声音叫醒那个,分明已经完全陷入了对他的烟儿无限崇拜中的贴身小厮青书。 青书果然立即回过神来,反射性的道,“是,是,青书这就去!” 看着青书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般奔走掉的样子,裴羽钦忍不住摇头笑道,“烟儿,我现在真是非常的好奇,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我不过走了几个时辰,这个青书,竟然就已经连心都向着你了,难道你会使什么仙法不成?” 听到裴羽钦都会和她开玩笑了,江暮烟便知道他是真的又恢复好心情了。 便也噗嗤的笑了一声,“仙法我是没有,鹅毛倒是有几根!” “鹅毛?烟儿的意思莫不是说,青书会变得这么不像青书,是因为区区几根鹅毛吗?” 见裴羽钦似乎很不相信的样子,江暮烟便知道在他进来前,他估计因为心神太乱,并没有注意到她手中的那只鹅毛笔。 想着一会儿吃过饭,等她也把那三只鹅毛笔给他见识过之后,不知道聪明慧黠如羽钦他,会不会也露出惊讶的神情来? 江暮烟光想都觉得应该很好玩,所以她顿时调皮的笑了一下,“你可别小看那几根鹅毛噢,一会儿吃完饭,我让你见识一下,保不准你也会对我佩服的五体投地呢!” 裴羽钦有些着迷的看着她此刻区别于之前在书房里抱着他时的温柔和母性,又变得俏皮和活泼的样子,宛如率真的快乐少-女,不由觉得他的心,似乎也在这一刻年轻了很多。 让裴羽钦不由自主地看着她的笑靥,情不自禁地道,“就算没有你所说的那几根鹅毛,我也已经对我的烟儿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啊?”冷不防会听到他这么夸奖她的江暮烟,顿时就觉得脸有些发烫了起来。 而裴羽钦则在她羞赧的这一瞬间里,重新握紧她的手,与她一起走去花厅。 看着如胶似漆的老爷和自家小姐,红月的心里别提有多么高兴和畅快了。 当前些天,小姐对她说,她喜欢上的人是老爷之后,她还认为这是一场终其一生都不可能达成所愿的奢望。 但是如今,才不过几天,小姐就已经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老爷的心。 而且老爷和小姐本就是一双玉儿,如今坐在一起的画面,也出奇的给人以幸福感,让她突然很想哭。 做人丫鬟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觉到,原来看着主子幸福,自己就已经能感觉到浓浓的幸福了。 旁边一条丝帕递了过来,红月转头看了过去,正好看到青书关心的眉眼,“红月,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青管事,奴,奴婢是感觉太幸福了,看到小姐和老爷这么幸福,我,我” 红月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丝帕,然后就把脸藏进了丝帕下,青书顿时就不由觉得这个红月小丫头也有些好玩了起来。 平日里看着她稳重老成的一副不苟言笑,规行矩步的样子,就和暮烟小姐当初给人的感觉一样,清冷高傲的很的样子,却不想原来私下,这小丫头会是这么容易就感动,还爱哭的样子。 看来他以前对暮烟小姐和她身边的人,都误解的太离谱了,怎么会把这么一对平易近人,天真温柔的主仆,错看成了不容接近的冰山? 青书深深的检讨起了自己看人的眼光,想着以后一定要虚心一点的看人,再不能带着先入为主的观念去看人了。 这发生在青书和红月之间的一个小插曲,自然没有让沉浸在快乐和融洽情绪中的江暮烟和裴羽钦知道。 两人带着喜悦的心情,都在对方不断的添饭夹菜中,用完了这顿迟来的午饭。 为了快一点见识到那几根令青书转变的鹅毛,裴羽钦破天荒的第一次因为好奇心而沉不住气地道,“烟儿,我们这就回去吧,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那几根令青书完全向着你的鹅毛了。” “呵呵,好啊!我们走,慢慢的走,就当散步回去!”江暮烟其实也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当裴羽钦看到那几根鹅毛笔后会有什么反应。 两人围绕这荷塘别的小路走了一圈后,终于重新回到了书房。 江暮烟又像给青书示范那样,拿起那三根鹅毛,分别的给裴羽钦也示范了一遍鹅毛笔的作用,但是所不同的是,江暮烟对着裴羽钦所解释的,所说的则更为细致和耐心。 甚至她还把手把手的亲自教裴羽钦现代的握笔姿势,以便他能亲自体验鹅毛笔的轻巧和利于书写。 215两全其美的办法 甚至她还把手把手的亲自教裴羽钦现代的握笔姿势,以便他能亲自体验鹅毛笔的轻巧和利于书写。 自然一开始是不太顺利的。 因为毕竟握惯了毛笔的手,一下子要完全改变方法握鹅毛笔,是很不灵活的,而且因为用力的太猛,鹅毛的尖头还好几次把薄薄的宣纸给划破了。 但是江暮烟却不灰心,继续耐心的教,一点一点的传授他技巧和告知他用笔的力度。 而裴羽钦也对这样新式的笔和握笔方式很感兴趣,学的也格外认真,加上他本就是个极具聪慧,又不拘小节的人,很快就掌握了方法和力度。 虽然写出来的字,依旧不尽如人意,但是却已经让江暮烟拍手称赞不已了。 “羽钦,你真聪明!简直是一教就会了!真是太好了!” 裴羽钦看了看自己写出来的字,却不甚满意,尤其是对比了旁边江暮烟的那一手好字之后,他就更觉得汗颜不已。 “烟儿,你别再夸我了,你看看我这字写的比六岁孩童还不如,你还说我写的好,这不是让我更加惭愧吗?” “羽钦不要这么妄自菲薄,你之前所用之笔与此完全没有相同之处,而且两者之间类型也完全不同,本来就几乎是从头开始学习的。” “你以初学者之功,短短时辰内就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是很聪明,很了不起了。” “我相信只要勤加练习,不出几日,你就能写的越来越熟练,也越来越好的。” 江暮烟表情正色的对着他道,不许他看低他自己的进步和成果。 “嗯,烟儿既然这么说,那我就多加练习,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把字写的和烟儿一样好,到时候,还要请烟儿做我的先生,给我的功课评分了。” 裴羽钦温柔的浅笑着,一派温润君子的儒雅谦和模样,让江暮烟百看也不腻。 但是看到羽钦一副认真的准备练字的样子,不想要他太辛苦的江暮烟,还是轻柔的笑了笑。 摇头否决了他的打算,“跟我一样好,那倒是没有必要了,其实说功利一点,让羽钦辛苦的学习用这个笔写字,为的就是以后便于用来记账,节省时间,所以字写的好与丑,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写的快,可以让人看得清就可以了。” “反正当世公认的书法作品,只会是用毛笔写出来的东西,这鹅毛笔的秘密只限于在我们裴家家里流传而已,外人又无从知道,所以不需要羽钦你练出很有自己风格的字体,我想让你学这个,不过是为了以后我们工作起来方便。” “那如何能行,烟儿的字写的这般的好看,我若写的丑,相形之下,实在是太给烟儿丢脸了。” “羽钦又犯傻了不是?到时候会用鹅毛笔的人那么多,谁又分得清,到底哪些字是谁写的呢?再说,谁写的又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你批阅时的字,是用毛笔,是你的风格的字就行了。” 江暮烟似乎早就已经想好了,所以说这话时,嘴角都是带着笃定和自信的笑容的。 裴羽钦却一愣,“用的人多?烟儿还准备教给谁?” “这就要问先生你了,你认为府中有哪些人是可以用来培养当助手的,尽可以列个名单给青书,然后让青书把他们大家都召集起来,然后我会先教青书,再让青书给他们做集体的培训,务必要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能熟练运用鹅毛笔书写。” 看到裴羽钦一脸不明白的样子,江暮烟走了过去,用手指了指桌子上好几摞的账册,叹了一口气,“先生,你看,账册会随着我们裴家的生意的越加扩大而变得越多,但是裴家真正能做事,能处理这些账本的人,却始终只有你一个。” “你虽然很厉害,可你再厉害你也是个人啊,是人就该要休息,要睡觉,要调养身体,怎么能永无宁日的,日复一日的一直看账本看个不停呢?这样下去的话,除非某一天裴家没了,否则的话,你迟早有一天会被这些账册给压垮的,我不允许有那样的情况发生。” “那么可有什么办法,既让裴家的生意可以继续的壮大和发展下去,又能让先生你不用这么累,不用整天看这些账本,也能清楚地知道裴家的每一笔银款动向和收益吗?有!” 江暮烟一说到正经事的时候,就叫裴羽钦先生的行为,已经有些让裴羽钦习惯了。 不得不说,烟儿所说的每一句话,正是他这些年一直在苦思冥想,想要找到的方式,但是他却一直没有想出来,该怎样才能如烟儿所说的这般两全其美,又两不耽误。 但是,如今烟儿却很肯定的告诉他,她有办法,让裴羽钦顿时忍不住倏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烟儿,你有什么办法?快,我愿闻其详!” “那就是找人帮你!” “找人帮我?找谁?怎么个帮法?” 裴羽钦有些不解的看着他的烟儿,有些不明白,到底是他的思维落后了,还是他的烟儿思维太敏锐了? 他怎么发现他自己有些跟不上她的话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呢? 裴羽钦微微有些着急。 江暮烟也敏锐的感觉到了他的急切和淡淡焦躁,顿时就直白地道,“我觉得青书是个不错的人选。” 216不愧天下第一家1 裴羽钦还是有些听不懂。 江暮烟也知道光这样是无法让他明白的,顿时就更深更仔细一步的解释道,“是这样的,先生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会这么累呢?” “那是因为你一个人做了所有的事情,所有最累、最繁琐、也最麻烦的事情,而这些却不一定是最重要的事情。” “烟儿,你能说的再仔细一点吗?”裴羽钦似乎有些明白了烟儿接下来可能要跟他说的东西。 “当然可以。先生你看,你一天里几乎话了8个以上的时辰用来处理这些账本,偶尔还要分出时间去见各地来的生意伙伴,洽谈新的生意和合作意向。” “另外一年中你还要抽出几个月的时间,用作巡视各地商行之用,再就是逢年过节的,总要拜访一下方方面面的关系户,比如父母官,或者其他之类的人,再就是还有这一大摊子的家事等等!” “所有的事情都加在一起,我觉得先生你的时间根本不够用!” 裴羽钦点了的点头,的确,他知道烟儿说的是事实,而这些年他也一直是在这些事情中忙的团团转,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与自己的儿子相处。 所以才有了夜袭今天这般任性妄为的脾气和性情。 说到底,他这个当人爹的,不是没有责任的。 “那么先生你明知道你的时间不够用,就没想过这些环节中,有哪一个环节可以分割出来,不用你自己亲自做的吗?” 他怎么没有想过,可是哪个环节他能给别人做? 若是但凡夜袭愿意从商,他倒是可以把这经商和做账的事情交给他做,但是夜袭无意经商,这算账之法,对下面的一干商行管事们的来说,也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本领? 谁又能帮得了他? 再说见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之类的事情,更是不可能放心交给别人去做的。 而说到家里的事情,因为他多年来一直是鳏夫之身,不曾再娶,这内宅自然是没有当家的主母的,一出到什么事情,就个个都来找他,等他这个一家之主定夺,他能手他不管? 当然不行。 不过 裴羽钦看了看江暮烟,现在不同了,有了烟儿,估计往后,家里这一摊子事情,是完全可以放手交给烟儿去管了,相信以她这么聪慧玲珑心的女子,是一定能把这个家给管理的紧紧有条的。 江暮烟一看他的眼神,就明白了他脑海里在想着什么心思。 不由有些羞赧的笑了一下的同时,脑袋也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 “先生,你脑海里想的方向不对。虽然这个家里的内务之事,以后我可以替你管,不过这对于你的工作量的减轻,所起到的作用不过是九牛之一毫,你如今最这重要要做的就是把这看账本的事情交给别人去做。” “你想想,只要你不用整天纠结在这些账本上,那么你一天起码能多8个时辰的时间用来做其他的事情,或去把生意发展的更加的好,或者可以有一点自己的时间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多好?” 裴羽钦闻言一怔,随后就苦笑了一下,“烟儿,你说的是简单的,只是我与你说过,这算术之道,商贾之家的人根本无资格学习,更别说,不过是在商贾之家做工做仆的人了,我纵然有心把我所知道的这点算账的心得教授给青书,或者其他的人,他也不过是一个平凡的人,就能比我效率更高?还不过是把属于自己的责任和压力转嫁给了他人而已!” “错!” 江暮烟顿时就肯定的回答了一声。 “先生你错了,算账之事,虽然繁重和重要,但是远没有先生你以为的那么复杂,大家只是没有掌握到合适的方法,先生若是信我,愿意照着我的办法实施的话,我江暮烟可以承诺先生,三个月后,所有我们裴家商号送来的账本,再不会是如今这般吓人,又笼统不清的样子了。” “到时候看帐会变成一件非常轻松的事情,而算账也会变得不那么困难。甚至,青书一个人一天就可以算上抵上以往先生你工作两天的成果,先生可愿意信我?” “烟儿,当真有这么神奇?” 裴羽钦哪里会不信?烟儿说的这么笃定,这么胸有成竹,若没有十分把握,也起码有八分以上了。 她敢夸下这个海口,想来肯定是已经有了计策了。 裴羽钦现在真的极度想要知道他的烟儿的脑袋里,究竟装了多少令他意想不到,有匪夷所思的奇妙点子。 怀疑是不是她的每个点子,都如同这几根鹅毛笔一样令人称奇不已? “嗯,其实我已经做了一些笔记!先生你看!” 江暮烟肯定的点完头后,立即从她做的几本‘草稿本’中取出其中的一本。 把上面写的密密麻麻的那一页递到了裴羽钦的面前,“先生你看,我们裴家的生意范围是如此之广,绸缎庄、家具制作坊、古董店、赌坊、青楼、戏院、茶楼、胭脂铺、甚至还有棺材店,酒楼饭庄客栈的就更不用说了,几乎无论是老百姓也好,是达官贵族也好,人类所能囊括到的吃喝玩乐的东西,裴家都有涉及经营,对不对?” 217不愧天下第一家2 裴羽钦点了点头,“确实是如此!” “好,再来,若是之前的那些是属于吃喝玩乐的范畴的话,那么海运、陆运、内陆运河的漕运、还有设立在民间的镖局、这类的就基本是垄断了出行和运输的各个方面了了,对不对?” “烟儿说的没错。” 裴羽钦再度点头,他们裴家是东云国的皇商,自然是有漕运的资格的。 每年皇家的所有盐运,都是通过裴家的船队,运送并护航的,这运输这一块,裴家自然也是其他商贾之家艳羡的对象了。 其实殊不知,这皇商也不过是就是名头好听一些,便是没有这个名头,不给朝廷运送官盐,或者不与朝廷做交易,以裴家如今的生意脉络,也足够傲视四国了。 而这些裴羽钦心中清楚,江暮烟如今心里也清楚。 但是正因为清楚,所以江暮烟越发惊心这个男人,竟然自虐的把他自己折腾到如此忙碌的境地里。 钱是永远都赚不完的,可是身体却是经不起这般的消耗和毁损的。 从前不关心裴家的生意之事,只知这宅院并非普通的人家。 可如今随着她不过冰山一角的发现,她就已然心中剧骇不已了。 这个裴家何止是东云国第一家,根本称得上是富可覆灭一个国家的天下第一家了。 江暮烟确信如今便是有个计算机在这里,她也无法估算出裴家如今有多少的家底了。 难道聪明如裴羽钦,从来就没有想过一个无权无势的商人之家,有这么多的钱,本身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吗? “先生,就光从眼前这些涉猎的领域来看,裴家就已经把衣食住行,包括人类的其他所有额外需要都包含在内了,那么既然经营的项目如此的庞杂而细致,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把这些都系统的分一下类呢?” “分类?” “对,好比衣食住行,就完全可以把他们完全独立区分开始管理,每一个地区可以相应的设立一个总管事,专门管这个区域内的某一块。” “比如就以翡翠城为例,所有裴家开设的客栈归一个管事来管、所有裴家开设的酒楼归另外一个管事的来管、所有裴家开设的绸缎庄、布庄之类的,也交给一个管事的专门统协事务,最后所有的车马行也交给一个管事的予以管理。” “我这里所说的管理,并不是让他们像平时的柜台管事的那样,天天的在一个店里忙里忙外,而是专门负责在各个店之间巡查,看看哪个店有什么经营上的异常,或者哪个店有什么不足和弊端,需要及时更正的,以督促各个店在日常的经营中,都认真起来,不要因为东家的不在,就试图有所懈怠。” “另外这个管事到了每个月月底,还要负责把翡翠城里他所要管辖内的这一块,所有的门店的经营和收益的账本都一一的收集起来,仔细的检查核对,确定没有缺少后,再初步做出一个总账来。” “这个总账就是,在翡翠城这一个月内,所有客栈的入住客人,总共为我们的客栈带来了多少银子的生意,再扣除我们客栈本身的开销,之后所余下的银子有多少数额,算出来了,那便是我们在翡翠城这一个月内,所有客栈为我们带来的纯利润。” “这笔银子才是我们真正赚进手里的。” “他算好这些之后,就把他算出来的数字,连同他收好的那些本账本,一起送到府里来,而这个时候,假设府中有十几个如青书这样的年轻聪慧的人,被教授了算账之法的话,他们每一个人,也会负责一个领域的账目的核对工作。” “他会对那位管事送上来的帐本,和那为管事自己算出来的初步账面数目,进行第二次的核对,若是核对出来的数字和那位管事算出来的账目是一样的,那基本就可以证明那名管事是有认真在工作的。若是数目不对,那么府中的这个年轻人就需要再一次进行复核,看看到底是谁算错了。” “确认了最后的账目之后,哪些管事送来的账本就不需要再呈送到我们这里来了,那个年轻人只需要把他核对过后的总账数目记清楚,重新记到新的一本,他自己要负责登记的专门的账本上,最后把这本账本交给青书就行。” “而其他领域的管事们做的事情也是一样的,府内的其他的年轻人也是一样的。总之,最后若是有账本,送到你我面前的,也只会是各个领域寥寥几十本清楚明了的总账,哪一块,这一个月总共为我们盈利进来多少银子,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这不比你每日每月都要批阅亲自审核成百上千本账册要来的轻松的多?” “这样一层管理一层,既杜绝了某一个人中饱私囊的陋习,又使得伙计们各个都不敢在工作中分心,甚至细节的地方,我们还可以做的更细,比如勤俭节约了成本,又招揽了更多的客源,使得利润比其他的店都高的那一家店,可以实行从掌柜的到伙计都给予一定奖赏的办法,提高伙计们的积极性。” “这样一来,其他的店的伙计们和管事的,不免也想要得到这额外的奖赏,自然也会尽全力的为本店谋福祉,先生,如此一来,不用多久,所有裴家的商号,肯定会更有一番崭新的气象的!你觉得呢?” 。 218心的彻底交融1 “当然了,这只是很笼统的初步构想,事实上,还有很多地方不够成熟,若给我多一点时间,制定一个确实可行的细致方案的话,我会尽可能落实到每一个细处,务必使得这一整套的东西,都能灵活而实用的被使用到生意经营中去!” 江暮烟滔滔不绝的说了好半天的话,这番话,裴羽钦在今天之前,从来不曾听过。 也从来不曾想过,但是却每听一句,每想一句,都觉得心里受到的震撼极大。 而烟儿却还说这些都只是不成熟的初步构想,他完全不敢想象,若是等到她完全细致的构想好的话,这个计划又会完美庞大到什么程度? 若是真的完全有可能照着烟儿此刻预想的情况,实行起来的话,裴羽钦都已经觉得足够裴家从现有的冗重经营中,脱胎换骨了。 更别提烟儿显然觉得她能做到更好的地步。 裴羽钦当真是觉得他这一辈子所得来的许多经验,还不及烟儿这随便的几句‘不成熟的构想’呢! 再一次感叹,他是真的捡到宝了!真的! 而江暮烟看到裴羽钦半天都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神色有些震惊的看着她,便知道是他不是没有想法,只是过度的惊讶使得他反而不知道要对她说什么。 不由表情微微一松,轻轻地拍了拍裴羽钦的肩,“先生,你现在也不用太多的去想,我虽然可以侃侃而谈,但是真正施行起来,中间却也是有非常多的可预见困难的。” “到时候,有些计划可能根本都实施不了,有些则会遇到很多不可抗力的因素,有些可以得到施行,但是却还需要我们花很多的精力在其中的。” “这个过程可能会非常辛苦,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看到成效的,需要长时间的上行下效,全力推行,才有可能成功,希望先生到时候不会觉得漫长,而中途想要放弃就够了!” 裴羽钦握住了江暮烟的手,坚定的笑了,“烟儿,我不会放弃的,不管过程多么艰辛和困难,我想再困难,也总好过我继续这么天天月月年年的,无休止的看账本,而且还成效甚微。” “裴家对于我来说,是我这一生都在努力经营的目标,但是对于别的人来说,却未必如此,我不担心我在的时候,会无力管理他,我只担心在我之后,裴家会落到何种地步,有时我也不是不曾迷惘过,我到底为什么要把裴家的家业做的这么大?” “要说追求银子的话,裴家的财富早就多的够我几辈子不事生产都挥霍不光了,可是,我却无法让我自己停止向前行的脚步,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我一旦停下来了,不前进了,我还能干什么!” “烟儿,这种感觉就好像这个家已经成了和我的灵魂牵系到一起的一部分了,我无法把他剥离自我的生命中,你能明白那种感觉吗?” 裴羽钦的表情有些痛苦,更有很多的惭愧,尤其是当他看着江暮烟的眼睛之时。 因为他的心中会永远的装着裴家这个存在,所以他也明白,烟儿一旦选定了他的话,他可以给她无尽的财富,但是却也就再给不了她清闲和自由了。 相反,因为他的忙碌,还要连累的本来可以悠闲、轻松、快乐的过另一种生活的烟儿,也跟着他坠入这满是铜臭、世俗和尔虞我诈的生意场中了。 也让她原本可以有条件过更好的生活,选择更好的人的烟儿,从此更是要成为别人口中最低等的商人之妇了。 裴羽钦的心里不可谓是不挣扎不痛苦的。 只是他已经无法主动说出放开她的话了,因为他的心已经根本就放不开这个充满灵气,用智慧体贴的女子了。 江暮烟如何会不明白裴羽钦所说的那种感觉? 其实那就是男人对事业的追求感而已,而裴家的壮大和发展,以及永不停息的前行,那就是裴羽钦这一生的追求。 他多少年来孤单一个人,早年要支撑这整个家族的所有人的生活大计,所以他走上了成为一个出色商人的路。 但是随着越来越沉浸在其中,他从一种最早觉得裴家不过是责任,是负担的感觉,渐渐地转变到了另一种感觉中。 那种感觉就是把没有变成什么都有,把数量少变成数量多,把小家业变大家业的过程。 这个过程是真正去确立了裴羽钦人生追求的过程,也是这个过程,让他肯定了他自己原来拥有这样的能力,他从中自我肯定了自己,所以他才会越加的光芒自信,璀璨万分。 可以毫不犹豫的说,若没有这样一个过程,如今的裴羽钦是不可能这么光彩夺目,让人情难自禁的。 而她,从第一眼看上的,钟情上的,便是那个临窗极度认真、沉静又绝美优雅的裴羽钦。 从爱上他的那一刻开始,江暮烟就已经决定以他的追求为自己的追求,以他的快乐为自己的快乐了。 所以知道裴家是他的命根子,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业,她作为一个贤内助,如何可能会要他一个男人,为她放弃他所钟爱的事业呢? 正好她也有这个能力,在这个世界,在这个时空,能够帮到他。 比起许多女人一辈子在丈夫的庇荫下,赏花、观鱼、听曲,过着无聊而枯燥的日子,她真的很高兴她能一直陪在他身边,第一时间分享他的快乐和忧伤。 所以她需要的永远不是他的歉意,她需要的是他永远的爱,和永远的支持! 219心的彻底交融2 是以,江暮烟把她的另一只手也覆盖到了裴羽钦握着她的那只手上。 “羽钦,不要用这样歉意的眼神看我,你没有必要觉得对我有愧疚,真的,你一定要相信,从我选择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充分的明白,我以后会和你过什么样的日子。” “而那,也正是我所追求的,所以我没有半点勉强,我是求仁得仁的,所以,不用顾虑我,放心大胆的往前走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管任何情况下,请你永远记住这一点,行吗?” “烟儿” 裴羽钦真的被江暮烟的话,彻底的、完全的、再没有一丝迟疑和犹豫的打动了。 他明白从今之后,他是真的可以完全放心把自己的一切,与这个叫江暮烟的女子,毫无间隙的紧密相系到一起了。 “行了,可不许伤感,更不要你的感动,我要的是细水长流,身边一直会有你的日子,因为你就是我这一辈子的追求。” “烟儿,我真的很幸运!真的,我现在真的感谢暮烟的离去,把你给换来了,虽然我这么说有点对不起暮烟,不过我还是要说,幸好是你来了,不然的话,我想我这一生,肯定不会有像此时此刻这般开心的时候了!” 裴羽钦拉过她的手,放到了他的心口,“烟儿,你感受一下,是不是跳的很快?” 江暮烟真的感觉到了他温热的胸膛下,那如擂鼓般激动的心跳,确切的感受着他发自内心的欢喜,嘴角也高高的翘了起来。 “嗯,真的跳的很快!他可比你的脸活泼泼多了,知道用会这样的方法表达它的欢喜。” 裴羽钦知道烟儿这是在抱怨他脸上笑容还不够大呢! 顿时就笑的完全不收敛的拥紧了过去,“傻烟儿,我是高兴呆了,所以反而不知道该如何更开心了。” “拥有你真好!” 江暮烟没说话,只是伸出手,反拥住他,她享受并喜欢这一刻看着恬淡,却其实浓密到心尖头的幸福感觉。 这一夜,裴羽钦似乎有心要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和江暮烟的关系一般,两人在书房里待了半个下午和整个黄昏。 一直到青书和红月来叫他们吃晚饭,两人也没有走出书房,而是让人把饭菜送进书房的。 都是匆匆的吃完了晚饭,就开始各自做各自的事情:裴羽钦开始理帐,而江暮烟研究资料。 为了帮助裴家尽快有个系统的管理办法,和账务管理的东西出来,江暮烟在饭后就让青书去了裴羽钦原先的书房未雨楼里,把记录着裴家所有生意种类的名册都给她搬了过来。 一副打算彻底深入,详细研究的模样。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决定,到底要把裴家名下的产业分成几个大块,多少个小块。 而裴羽钦则也吩咐了青书,无论江暮烟要什么东西,都让他第一时间给她送到面前。 青书本来就已经对江暮烟忠心佩服的死心塌地了,如今又得了裴羽钦的命令,自然更是一口答应的认真做事了。 所以外人不知道,还道他们在书房里这么长时间,都说了多少你侬我侬的话了,殊不知两人都是那种一沉浸工作中,都认真的半个时辰可以不抬头的人。 直到眼看都要戌时末了,两人也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青书还好,习惯了老爷天天都要到亥时末,都不会去休息的作息,但是红月却不习惯,自家小姐都戌时末了还不休息。 不由顿时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青书,同时用手肘轻轻的顶了顶青书的腰,似乎在提醒他开口去说点什么。 青书一开始还不能领会红月的意思,还以为这个小丫头,因为他白天给的那块手帕就对他有了什么想法和好感呢! 顿时脸还有些红,感觉有点不好意思,所以看都不好意思看红月一眼了。 而红月见他没反应却陡然脸红的样子,感觉有些不解。 想着这个青管事也真是的,不过是让他去提醒小姐他们该休息了,他脸红个什么劲啊! 不由又用手推攘了一下他,干脆冲着他眼神猛蹬外加努嘴无声地说话了,“小姐该休息了!” 因为不能发出声音,所以红月只是用了口型,没有声音。 而青书根本没看清,所以一脸费解的看向她,好像在问她要说什么。 红月郁卒! 思来想去,干脆不指望青书了,所以她生气地瞪了青书一眼后,顿时就转过头去,不再与他说话了,而是直接无声的走到了江暮烟的桌边,轻声地提醒道,“小姐小姐” “啊?红月,什么事啊!” 江暮烟一边快速的在她的‘草稿本’上又是框框,又是圆圈的画着什么,极是认真,问这话的时候,根本就连头也没抬的便问了。 红月看到自家小姐,为了老爷,真是连自己的身体也不顾了,心是又疼,又觉得左右为难。 220自然和你一起去 而裴羽钦此时却也因为听到了红月的声音,反而抬起了头,一看书案上的蜡烛已经去掉了一半,顿时他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立即就放下了手中的笔,快速的起身,来到了江暮烟的身边。 在红月和青书的惊讶视线中,他抽走了江暮烟手中的那根鹅毛笔,语声有些自责地道,“只顾着看账本,竟然忘记了时间,时候不早了,烟儿,你该上-床休息了!” “啊?几点了?”江暮烟正在思考,弄的认真的时候,冷不防被人抽走了笔,还告诉她该休息了,发射性的就问道。 问出了口之后,又似乎觉得这个问法有问题,顿时又补充道,“我是说现在什么时辰了?” 情书此时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之前红月对他挤眉弄眼的,并不是对他有好感,而是想要叫他去提醒老爷,小姐该休息了。 青书暗自叫该死,忘记了小姐是个女儿家家,从来不曾有习惯熬夜的,此时听闻小姐问什么时辰,青书顿时上前就道,“小姐,已经戌时末了亥时初了,您是该休息了。” 原来才九点多啊,江暮烟心中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已经十一二点了呢! 顿时笑了起来,“还早啊,这个时候正当是头脑清醒的时候,休什么息?” “啊?”青书和红月听了这话,同时惊讶的看向她,都戌时末了还早? 青书忍不住心中嘀咕,果然不愧是和老爷心灵相契的女子,竟然连工作起来,也都是一样不要命的那种。 裴羽钦听了这话,同样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握住她的手,再一次认真郑重的看着她,“烟儿,时间真的不早了,你该休息了,就算你的精神如今还不累,但是你的身体却是已经累了。” “若是真的想帮我,以后天长日久,有的是你忙的时候,今天就别再逞强了,你的腰都快要僵硬成铁了!” 说着,裴羽钦的一只手就已经伸了过去,并不避讳青书和红月的,就已经开始给江暮烟揉了起来。 把青书还好,红月却惊讶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还是她印象中温润正派,从无一丝举动出格的那个老爷吗? 如今他居然都半点不避讳的就在他们面前,对小姐做这么亲密和体贴的举动? 看来老爷是真的喜欢上了小姐的了! 红月缓缓地把她的惊讶和欢喜,都一点点的吞进肚子里,半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生怕就打扰了他们之间的和谐和自然。 而江暮烟也知道她昨天几乎一宿没睡,今天又一直在这个书房里待着,的确是感觉有些乏累了。 如今再看到羽钦看着她关心和担忧的脸,便也不再强撑着身体发出的痛苦信号了,顿时就轻轻地点头,“好,我回去休息,可你呢?” “我?”裴羽钦本来想要说继续留下来看一会儿账本的话,在接触到江暮烟波光粼粼的眼波之后,顿时就改变了主意,“我当然是陪你回去休息了!以后都不会放你一个人孤单的睡了!” “真的?太好了!羽钦,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回房!” 江暮烟眼睛一亮,顿时也不顾腰疼了,立即就反手牵住裴羽钦的手,就要拉着他往外走去,一副迫不及待的要回房去休息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女子的矜持? 让裴羽钦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就是喜欢烟儿这样毫不掩饰,完全不顾虑后果的喜欢他,并随时想要和他在一起的心情。 而青书和红月却再一次惊的下巴都差点却摔碎了。 这两人也太肉麻和大胆了,还没有正式成亲呢! 却要先住在一起,老爷也就罢了,毕竟是男子,说出那般的话,虽然也足够让他们跌碎下巴了,但是毕竟还在理解范围内。 暮烟小姐却连脸红一下都没有,反而直接拉着老爷的手就要拖他回房去的自然举动,却实在是让他们都有些不适应。 “小姐,你怎么能” 红月想要跟她说让她矜持一点,矜持一点,却在刚说了几个字,就看到了老爷看过来的阻止的目光,便明白了,老爷是深深喜欢小姐的这一面的,并不想要她这个做奴婢的去说什么。 而江暮烟却不知道,还转头问,“红月,我怎么了?” “没,没什么,奴婢想说,小姐你怎么能不等奴婢和青管事,给您和老爷掌灯,就这么往外跑,能看的见吗?” 红月一边临时把话给扭转了过来,一边还偷笑般的看向江暮烟。 这下江暮烟的脸反而红了,顿时就嗔道,“臭丫头,那你还不赶紧去?” “是,小姐!”红月再度掩嘴笑了一下,就和青书一起开始弄灯笼了,不多时两人就把烛火装进了灯笼罩内,这才准备要开门出去照路了。 裴羽钦却喊道,“等一等!” 说着就把自己的外袍给脱了下来,披到了江暮烟身上,给她拢紧,这才道,“好了,可以走了!” “羽钦,我不冷,你把外袍给了我,你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就这几步路,不妨事的,走吧!”裴羽钦说着就已经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去了。 比起之前两人说的话的肉麻程度,红月和青书对于现在这一幕已经完全免疫了,闻言顿时就双双出门给他们照起路来。 221荒唐,太荒唐了! 而在他们离开书房,双双去了江暮烟的闺房之后。 那原本不远处的回廊角落里,就顿时钻出来两个男仆模样的人,匆匆往各自的不同的两个方向离开了。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知从什么地方,展夕和迎风也走了出来。 “看来裴家要开始起风波了。”迎风看着那两个男仆跑动的方向,忍不住眼眸底露出几分担忧之色。 “嗯,不过也好,裴家也安静了这么多年了,如今有点风波涌动的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展夕也点了点头,继续有些疑惑地道,“倒是江暮烟那个丫头,我们似乎看走了眼,以为他她不过是没用的官宦小姐,却原来还真是块瑰宝!” 展夕这话,让迎风的眼中也流露出深深的思虑和怀疑之色,“老展,你觉得是我们看走了眼,还是她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一点?” “风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怀疑原来的江暮烟被人易容假扮了?” 展夕神情一凛,的确,这个江暮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怎么不过一夜之间,变化这么大呢? 原来的江暮烟清冷孤傲,从来不太正眼看别人,但是现在的这个江暮烟虽然神情也淡然,但是却多了很多亲和感。 而这些是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并不像刻意装出来的。 另外她说出来的那些话,做出来的那些事情,每一样,每一句让他们也忍不住心里感觉惊心动魄,这哪里是一个刚过二八年华的少女的阅历? 简直比裴羽钦也不逞多让了,也就难怪裴羽钦如此的青睐和激动了,便是换了他们,此刻心里也有些不由自主的受这个女子的吸引,开始对她有了些许好感。 把从一开始觉得她与裴羽钦并不相配,到如今,觉得他们是天生绝配了。 只是这样一来,也就越发显得这个江暮烟和原来的那个江暮烟,出入太大了,所以展夕才有此一问。 “真要是被人易容假扮倒好办了,但是问题却恰恰出在她没有被人易容假扮上,但是性情和行事,却完全迥然大变了,感觉好像被换了的不是躯壳,而是灵魂一样。” 迎风皱着眉头,一脸不得其解的模样。 展夕闻言,心里松了一口气后,就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风子,你吓了我一跳,我还真以为江暮烟被人易容假冒了呢,既然她还是她,是本尊,那我们就不必烦恼了!” “也许那一日,她被裴夜袭的九妾推的那一个跟头,撞到了脑袋,反而撞出了无数的智慧和好的性情来了,现在,老爷对她很是钟情,她对老爷显然也是一门心思,情根深种,在生意上,在生活上都能对老爷有所照顾,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你说的也是事实,只是这样匪夷所思的改变,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是怎么发生的?就因为一个跟头,撞了一下脑袋,就性情大变了,总感觉有些说不过去。” “风子,你啊,就是凡事太较真,照我看,我们完全不必执着于发生这些改变的原因所在,毕竟江暮烟就散心性-再变,她也是个没有武功的普通女子,而且如今她看老爷的眼神,你也不是没看到,那简直是痴迷的一塌糊涂了!” “而这么多年了,你又几曾见过老爷对着一个女子,或者说对着任何一个人,笑的那么大声那么快乐过?没有对吧!那说明了什么,你还不够明白吗?” “我们当年欠老爷大恩,早就发誓过,这一辈子都要保护他,但是我们毕竟只是护卫,只是保镖,只是两个忘年交的大男人,不懂生意,也帮不上他什么忙,除了能为他做点以策安全的事情之外,我们还能为他做点什么呢?” “他的生活也实在枯燥、无味、寂寞和单一的太久了,也是时候,有个女人照顾他了,我个人觉得,如今这个江暮烟是个很不错的对象!” “好吧,老展,我承认你说的都对,我被你说服了,只要这个江暮烟当真一心一意的对待老爷,我会当她是当家主母般的照应和保护的。” “那这就对了,风子,行了,不早了,今天换我去守夜,你休息去吧,明天换你!” 展夕说着就往江暮烟和裴羽钦的房间所在的方向快速的掠去了。 而迎风则微微有些怅然的也离开书房附近。 “你确定吗?” “启禀三夫人,小的确定,小的亲眼看到老爷和,和少,呃,和那暮烟小姐一起从书房离开,然后一起去了暮烟小姐的闺房。因为小的怕被发现,不敢靠的太近,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老爷绝对没有回他自己的房间去休息!” 跪在地上的男仆,正是那在暗中打探确定裴羽钦和江暮烟去向的两个男仆的其中之一。 林琼花心中简直翻起了惊涛骇浪,白天她从云爱柳那个女人嘴里,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以为是子虚乌有,以讹传讹之事,老爷怎么可能和前几天还是他儿媳人选的江暮烟苟且到一起? 但是如今看来,这事竟然是真的。 荒唐,简直是太荒唐了! 222阴谋都来不及了 这怎么可以? 慢说裴家是东云国第一皇商之家,便是普通的人家,也是绝不容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这以后裴家还要不要脸面了? 林琼花的心里自然此刻已经把江暮烟,恨不得千刀万剐后再浸猪笼了。 从她进府的第一天开始,林琼花就一直不喜欢江暮烟,总觉得她长的就是一副狐媚的妖蛾子样子,却偏偏还一副清高不已的嘴脸,让她看的心中很是不-爽! 之后她又跟二房的秦红叶那边走的很近,几乎三天两头都要到秦红叶那个女人院子里喝茶、赏鱼,对她派过去拉拢她的人,不冷不热的。 林琼花心里就更是对江暮烟恨得很了,不过往常看在老爷似乎很看重她的样子,加上她进府了三年,还一直不过是个未婚妻,没有正式被娶进门。 裴夜袭也一副不稀罕要她的样子,横思竖想,对自己并构不成上什么太大的威胁的样子。 林琼花才一直没有对付她,不过是忽略她,冷落她罢了。 而江暮烟她似乎也不在意自己到底对她热情不热情。 但是现在,林琼花却觉得她犯了一个大错误,原来江暮烟这个小骚蹄子,竟然有如此大的野心。 根本早就看中了裴家当家主母的这个位置,所以才会半点不着急裴夜袭不娶她进门之事。 想来这三年里,在自己等人不知道的情况下,这个狐媚子不知道使了多少勾引裴羽钦的手段,最近终于成功的勾引到了裴羽钦。 所以她才敢在裴羽钦的生辰宴上,神情坚定的说出要和裴夜袭解除婚约的话来。 越像越觉得江暮烟心机深沉的林琼花,终于忍不住重重的捶了一下桌子,冷声狠狠地道,“小jian人,想得倒是美,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想进裴家门,想把我们踩在脚底下,休想!” 地上跪着的男仆看到林琼花发火,声都不敢吭一下,就怕惹恼了她,把怒火迁怒到了他这个无辜的下人身上来。 “夫人您息怒,您现在恼怒,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要阻止老爷把江暮烟纳进房,不然的话,他们如今都还年轻,又正当你侬我侬的,搞不好不用多久,江暮烟就会有喜,那样一来的话,情况就对我们很不利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敢在林琼花面前开口说话的,自然除了林琼花这个当年嫁过来时,就跟着一起带过来的奶妈之外,没有第二个人了。 而听了奶妈这话的林琼花,心里虽然更是怒火中烧,但是表面上至少已经冷静下来了,对着还跪在地上的男仆就道,“今天你做的很好,出去领赏吧!” 男仆大喜,顿时就道,“小人谢夫人赏赐,小人告退!” 说着男仆就躬身的退了出去。 一等那报信的男仆离开,林琼花顿时就又一次重重的捶了一下桌面,“奶妈,真是气死我了,江暮烟这个骚蹄子竟然有这样的手段,早知道,她才是最大的劲敌,当初就该先对付她。” “夫人,你别恼,如今也不是完全来不及,他们不是还没成亲吗?顶多算是姘搭在一起,今日之事,你就当全然不知道,然后趁个她落单的时候,我们这样……” 奶妈把嘴凑到了林琼花耳边,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通,林琼花的表情顿时得意的放松和冷笑了起来。 好半天才不停地点头,“奶妈,你这主意简直太好了,就这么办!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江暮烟这个jian人如何继续在裴家生存,我就不信,老爷会为了偏袒她,而在天下人面前被人指着鼻梁骨骂他扒灰!” 奶妈满是皱纹的脸上,也泛起了阴险的笑容,“是啊,所以到时候,江暮烟就只有两条路走,要么就灰溜溜的滚出裴家,要不就是以不守妇德,失贞失洁的罪名拉去给浸猪笼。” 两人说到这里,脸上都露出了仿佛阴谋已经得逞般的笑容。 可惜她们都太自以为是会算计了,要知道之前便是因为李湘云的算计太过,才使得本来没有可能进展这么快的裴羽钦和江暮烟一夕之间就成了天底下最亲密的人。 现在他们还妄图想要趁着江暮烟落单后,制造出是什么场面来嫁祸给她,以期达到他们把江暮烟赶出裴家的目的。 却殊不知,就在明天一大早,裴羽钦就已经会在裴家祠堂了,对着所有的人宣布江暮烟的身份了,哪里还会留有时间给她们去准备嫁祸计? 所以这两人注定的要白高兴一场的。 而另一边同样不高兴,震怒不已的人还有裴弦。 “你说什么?老爷和江暮烟一起进了房间?而且还没有出来过?” “是的,公子,这是小的亲耳听到有人对姨奶奶这么禀报的,小的才会赶紧来告诉您的。” 这个来汇报的小厮,显然也是裴弦信得过的人,所以对于自家这个在人前是个宽厚敦实的公子形象的人,此刻那阴冷的面容,半点也不觉得奇怪。 只是为裴弦的暴怒,本能的感觉着几分瑟缩和害怕。 223我不相信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公子!” 那小厮一走,裴弦就用力的捶塌了一张书案,“该死的,我就一直奇怪,还以为裴羽钦和江暮烟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针对家族继承人人选的秘密呢,却原来根本就不是,竟然是” “该死的江暮烟,果然好手段,知道裴夜袭那家伙是堆糊不上墙的烂泥,所以竟然早就暗地里勾-搭-上了裴羽钦。” 裴弦握紧拳头,面色铁青的自言自语了一番。 然后便为了他这些日子来的小心翼翼,日夜揣摩裴羽钦和江暮烟之间的可能的秘密,弄的束手束脚的行为,感到了可笑和愤怒。 他一直以为他的对手是裴风、裴虞和裴夜袭,从来没有把江暮烟放在眼内,毕竟她一个女人能干得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然而眼下看来,他还真是差点阴沟里翻船了,没想到江暮烟这个女人野心也这么大。 男人用拳头和头脑征服世界,她倒好,只要用身体征服一个裴羽钦,就足够她轻而易举的得到裴家的地位和财富了。 那么向日呢? 向日口口声声说,事成之后,要把江暮烟一个人带走,那么对于江暮烟此刻的行为,向日他会一无所知吗? 还是这根本就是向日和江暮烟早就联手算计好的阴谋,一个假意说迟早有一天要把江暮烟带走的,让他根本没有把江暮烟的因素考虑进内,以达到了松懈他的防备心的目的。 而实际上,另一方面,江暮烟却已经全力的使出手段魅惑住了裴羽钦,以一种让所有人都措不及防的姿态,摇身一变的成为了裴家的最高女主人? 裴弦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的他,此刻第一时间就对向日起了杀心。 但是他为人一向深谋远虑的很,此刻虽然对向日起了杀之而后快的心思,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已经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他先找来信得过的人,把那张已经散了架的书桌残骸处理干净,然后又重新搬了一张新的进来,随后他又亲自派了两个他自己的心腹,重新去流云小筑那边打探情况。 不需要他们靠近,只需要他们去确认一下裴羽钦是否真的没有回他在流云小筑的自己的房间过夜。 这样他才能知道,那个给他-娘报信的小厮说的话,是不是都是真的。 同时他自己则亲自往向日的房间走去,他倒要看看,当他把江暮烟已经和裴羽钦在一起的这个消息告诉向日时,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是继续在他面前装蒜呢,还是震惊之余的露出马脚来,但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既然江暮烟敢在裴家财产面前,横亘进一只脚来,他就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他筹谋了裴家的产业这么多年,怎么会容许有这么大的变数发生? 向日的表情完全可以用惊骇到极点来形容,“不可能,裴弦你不要耍什么阴谋诡计,没用的,我不会相信的。” “向日,你少在我面前装了,你以为你表现出一幅惊骇莫名的模样,我就不会怀疑这根本就是你和江暮烟早就串通好的计谋?” 裴弦的心里其实多少已经相信了向日是的确不知情的,因为这个冷脸棺材面的向日,从来都不曾露出这样毫无防备间的震惊模样,甚至他的眼中还有很浓很浓的痛。 那种刹那而过的痛苦之色,是假装也假装不出来的,难道这真的是江暮烟一个人的野心,和向日完全无关? 但是不管如何,在嘴上,裴弦还是冷冷的说着试探的话。 “裴弦,你闭嘴!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说,我一去探便知,你最好不是在骗我,否则的话,我第一个回来就是杀了你!” 说完这句话,向日顿时就推开窗,快速地飞掠了出去,他要亲自去确定一下,裴弦说的是不是真的,他不相信,暮烟会和裴羽钦在一起,他不相信! 然而在他的身影刚接近了江暮烟的院落所在时,他便已经看到了一个人影,一个抱着剑坐在江暮烟的房顶上的男人。 不是别人,正是那两个总是保护裴羽钦的绝顶高手中的一个展夕! 虽然展夕在这里,就可以认为裴羽钦有可能也在房里,但是府里也谁都知道,自从江暮烟上次受了吓之后,裴羽钦就派了一个他身边的人守护江暮烟。 那么也就是说,此刻他也不能因为看到展夕,就认定了裴羽钦也在房中了。 他不想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再去和展夕交手,他没有心情,他现在只想确定江暮烟的的房里是不是真的有男人在过夜。 所以向日在稍稍踌躇了一下之后,就冒险的从怀中摸出了一枚大拇指大小的黑色丸球,中指一弹,就把那小黑丸球弹进了流云小筑内的荷塘之内。 顿时荷塘内就陡然的爆发出了一阵闷雷般的巨大响声,然后水花、淤泥、也顿时四溅-喷-射-的很高。 把所有的人都从美梦中惊醒了过来,裴羽钦和江暮烟自然也不例外。 而一直守在房顶上的展夕,当然是比所有人都快的,在爆炸发生的第一时间就冲向了荷塘,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向日却趁着这一声巨响和黑夜的掩护,完全无声无息的绕到了江暮烟的房间后面窗户下。 224‘羽’ 无声无息的戳破窗户纸,刚把耳朵凑近窗口,就听到了江暮烟的声音,“羽钦,出了什么事?哪里来的爆炸声?” 而随后,向日就听到了一阵悉悉索索的披衣下床声,“烟儿,躺着,别起来了,我去看看。” “不行,我和你一起去!” “烟儿,我就到门口,不走远,你别担心,听话,躺着!” “那你小心!” “嗯。” 对话听到这里,向日已经觉得简直是五雷轰顶了,裴羽钦不但真的住在了江暮烟的房里,而且听他们这样的对话,两人显然已经i熟稔到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相信! 暮烟他怎么可以爱上裴羽钦,还和裴羽钦在了一起? 心神大乱的向日,忘记了隐藏自己的呼吸频率,而检查了荷塘怎么也没发现有什么可疑人影的展夕,也意识到了可能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 刚掠回房前,正好看到裴羽钦打开房门,“展夕,出了什么事?” 而展夕还买来得及回答,就听到了向日的呼吸声,“谁?出来” 说完,展夕的人就已经从裴羽钦的身边风一般的掠过,直接拔剑刺向先日躲藏着的后窗。 顿时窗棂破碎,展夕的人也已经穿窗而出,而窗棂后的向日此时也已经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更是用尽全力的施展轻功逃离。 他如今心神已经完全大乱,一时间都不知道接下来他该做什么了,他唯一的想法就是逃,逃的远远的,但是脑海里却还是不断的重复之前他听到的那几句对话。 而在他身后狂追的展夕,心里更是把前面那黑衣黑裤的向日在心中骂了个半死,好个小子,轻功不错啊!他倒要看看他能跑多远!今天他还非要追上他不可了。 而本来已经去休息的迎风在听到那一声不小的爆炸声后,也很快的就来到了江暮烟和裴羽钦的房间前。 正好看到远处屋脊上一黑一白的两个声音在追赶着,知道那白色的人影是展夕,而那黑色的肯定是刺客了。 估摸着他此刻追上去也已经来不及了,便赶紧来到裴羽钦身前,“老爷,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突然间荷塘里就发出了很大的爆炸声,然后展夕就穿过我们的房间去追刺客了。” 裴羽钦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有些难看,这刺客胆子也太大了,三番五次的来打探烟儿的动静,他到底想做什么? 而此时,江暮烟也再也在床上躺不住了,抹黑着穿上衣服,披上外衫就下了地,喊道,“羽钦,你没事吧!” 裴羽钦听到江暮烟的声音,连忙快速的走了回去,正好握住迎上来的江暮烟的手,“烟儿,没事,估计是前次那个刺客今天又为了什么事来打探我们的住处了。” 江暮烟的表情也有些忍不住奇怪和疑惑了起来,“这里是我的房间,刺客几次三番在我的房间附近出现,看来明显是冲着我来的,只是我不过一个文弱女子,他们又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呢?” 几人都沉默了起来,因为除非抓到那个黑衣人,否则的话,这个问题怕是没人能够回答。 青书和红月此时也已经提拎这灯笼赶来了,还有一干仆役丫鬟也纷纷都被响声惊动的起了身。 不多一会儿整个院落里就到处亮着灯笼了,家丁守卫也开始又一轮搜索院落了。 “老爷,小姐,你们没事吧!”红月觉得她就要被吓得精神都要失常了,“到底是谁这么该死,为什么老是要对小姐您不利呢!” 看到红月一副想要哭却不敢哭出来的受惊模样,江暮烟连忙安抚道,“红月,你别怕,我没事,有展夕和迎风两位先生在,我和羽钦都会好好的。” “青书”江暮烟连忙把目光调转到同样一脸担心,却表情要比红月沉稳得多的青书身上。 “小姐,您请吩咐!”青书顿时就恭敬地道。 “这间房今天晚上怕是又不能睡了,麻烦你和红月两个人赶紧去收拾一件新的房间出来,同时让其他的人都回屋去睡觉吧,就说什么事情也没有,别提刺客不刺客,闹得人心惶惶,我估摸着那刺客有展先生去追了,今天应该是没有能力再回来了。” “是,小姐,让小姐和老爷受惊了,青书这就去办!” 青书匆匆的拉着还有些神魂未定的红月一起走了。 裴羽钦却牵着江暮烟,重新走进已经破了一扇窗户的房中,迎风也连忙跟了进来,因为他知道裴羽钦肯定有话要交代。 “迎风!” “老爷,属下在!” 迎风心中有些忐忑的看着裴羽钦低沉下来的面容,知道这个脾气一向温和,处处给人留有余地的东云国传奇人物的裴羽钦,这一次是真的不会给人留余地了。 “我十年前托你和展夕做的事情,如今也该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了吧!” 迎风一听这话,心中一凛,老爷这次为了保护江暮烟,竟然准备动用‘羽’的力量了? 225过往1 但是不敢置啄裴羽钦的问话的他,顿时低声恭敬地道,“十年为期,到下个月,就全部可以随时待命了!” “很好,那你天一亮就给我起程,我等不到下个月了,你立即去亲自给我挑一部分人回来,率先待命!” “老爷,这样好吗?要知道您最初的目的可不是为了眼前的这些事情,一旦他们暴露在人前,就算没有让人知道全部有多少,但是究竟是暴露了一部分实力,这对往后我们想要突出奇兵,怕是会非常不利。” 裴羽钦何尝不知道,也知道其实虽然那刺客来去无影,但是却只有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是展夕和迎风两个人的对手,所以短时间内应该不能对烟儿和他的安危构成威胁。 只是卧榻之旁岂容他人窥视? 这人动机不明的三番两次,冲着烟儿而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哪天它把那引起荷塘里发出爆炸之声的东西,扔到她和烟儿的房间的话 到时候别说一个迎风和展夕,就是再多一个也是阻拦不了的。 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把‘羽’的力量提前召回来,是最好的选择。 更何况,裴羽钦心里还有另一番算计,那就是原先他没有打算这辈子还会成第二次亲,也没有想过他还会有机会找到如烟儿这样两心相映的女子。 所以婚礼这样的事情、以及他再娶可能会造成的家族内部复杂争斗,他都没有预估在他的未来人生道路之上。 但是如今不同了。 他要娶江暮烟,且非卿不娶! 而他也肯定,他的这桩婚事一经宣布,肯定会引起各方面的反弹和明枪暗箭,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若想完全不动用些新的力量来保护自己和烟儿的话,他怕烟儿的生命,还有他和烟儿未来的生活,会更加的不安定。 就算刺客对他们造不成生命危害,但是三天两头就有人在窗户下窥视房间里的动静和状态,换了任何一个人,怕也无法安枕到天亮吧! 所以‘羽’的存在就算原本的作用不在于此,此刻也只能先调动来用了。 “迎风,你不用说了,我意已决,你照我的意思去办就行了,现在情况已经和一开始设想的有变了,所以有些东西,有些人也不能再舍不得不用了。” 裴羽钦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迎风哪里还能再说什么,顿时躬身的点头,“那好吧,天一亮,属下立即起程。” “嗯。早去早回,家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仰仗你和展夕呢!” 迎风如何会不知道,裴家如今算是多事之秋?顿时就道,“老爷放心,多则七日,少则五天,属下一定回来。” “好,迎风,这里不会有事了,你去吧!” 迎风离开了之后,裴羽钦像的陡然轻松了许多一般,但是江暮烟却对他们的对话很是有些不放心。 “羽钦,为了我,你准备动用什么你原本不打算动用的力量了吗?” “烟儿,没有,你不用多心,和你没关系,只是” “你不用瞒我,是什么?你让展夕和迎风秘密培养在外面的人?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烟儿,这事等以后我再告诉你,现在离天亮还有2个时辰了,你该好好休息。青书和红月肯定已经给我们收拾好干净的房间了,我们去休息吧!” “羽钦,你不预备告诉我,是因为不相信我,还是怕我担心?若是因为不相信我,你可以选择不说,若是怕我担心的话,那你就必须告诉我,不然我今天还能睡得着吗?” “烟儿,你明知我不会不相信你的,只是说来话很长” “长夜漫漫,反正也无心睡眠了,便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我也想要你今天告诉我始终!” 江暮烟当然知道他信任她,不用问为什么,她就是笃定裴羽钦的心里和她在意他,是一样多的。 “那好吧,我说!” 裴羽钦似乎想了想该从何说起,然后好一会儿才道,“要对你说‘羽’的存在之前,我想我该让你知道一下,有关裴家的过往和现在,就从十几年前说起吧!” 江暮烟闻言,顿时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十几年前的裴家?那岂不是也等于要把裴羽钦的少年时期也一并讲到了? 这才是江暮烟感兴趣的所在。 毕竟十几年前的裴家如何,与她其实没什么相干,她并不太想知道,但是关于裴羽钦的每一分过往,她都非常的想要了解。 因此她眼都不眨的就看着裴羽钦,等待他的开始。 “世人都知道我是十九岁执掌裴家家业,但是其实我从十七岁就已经开始帮助爹一起管理家里的生意了,只是那时候爹的身体还勉强可以,而我的大哥裴云涌也还没有过世,倒是我二哥裴云舫已经病逝了。” “不过大哥那时也总是和爹吵架,所以常常借着出去做生意的理由,离开家,所以留在家里帮衬的便只有我了。” “因为长幼有序,所以虽然在经商这一方面,爹说我更有慧根,但是在大哥面前,我也是尽可能藏拙。” 226过往2 “我只想着,有一天大哥当上家主之后,我能帮到大哥就行了,并没有野心要管理整个裴家,而那个时候的裴家,也远远没有如今这样的规模和影响力,虽然小有家底,但是还不到让我们兄弟,为这个当家之主的位置争破头的地步。” “只是,世事往往都是这样的,不会尽如人意,我这么想,不等于我身边的人也这么想” 说到这里的时候,江暮烟第一次发现了裴羽钦的眼底显现出几许阴翳的感觉,似乎想到了什么很不愉快的往事。 以女人的直觉,江暮烟觉得裴羽钦此时口中的‘身边的人’指的是裴夜袭的娘,裴羽钦的原配妻子陆紫嫣。 只是他们不是很伉俪情深的一对眷侣吗? 要说羽钦心里不爱她的话,江暮烟觉得再是怎么自我欺骗自己,她也骗不过的,因为若是一个男人不爱一个女人,是没有理由为她独身十多年的。 更何况她也不过是一种直觉,直觉的那个陆紫嫣曾经让裴羽钦伤心了。 但是到底真相是不是如此,如今她人都已经香消玉殒了,江暮烟自己作为即将的裴羽钦第二任夫人,总不好当面再去询问裴羽钦这样的问题了,不是吗? 所以这已经成了无法求证的,只能是一种感觉的感觉了。 “羽钦?” 江暮烟轻声地叫了他一声,今天才发觉,原来这个男人也有会陷入神思的时候。 裴羽钦被她一叫,才似乎反应过来他走神了,顿时笑了一下,“抱歉,刚刚说到哪里了?” “羽钦,你若不想说便别勉强了,我只是怕因为我的出现,令你打乱了原本的计划和阵脚,并不非要挖你的过往。” 听了江暮烟这样的解释,裴羽钦眼里的那一丝丝阴翳,反而彻底的消失了,张开怀抱,主动的看着江暮烟。 江暮烟也看了看他,然后还是偎了进去主动搂住他的腰,轻声地道,“羽钦,我不想你不开心!” “傻烟儿,以前我或许还执着过往和阴霾的记忆,但是现在有了你,那些就实在不足挂齿了,我没事,我没有不开心,真的!” “有了你,我以后会很开心的,每一天都开心,就算依旧忙的昏天暗地,你也要相信,在我的心里,每时每刻都是开心并满足的。” “我之前只是想到了一些从前的灰暗记忆而已,我们继续说裴家的从前的事。” 裴羽钦把头抵在了江暮烟的发璇中间,继续道,“因为大哥的总往外跑,加上和爹不知道为了什么,与大哥之间的父子关系越加的恶化,我看在眼里也越加的着急,而偏偏也是从那时开始,裴家的生意开始遭受到了以往从不曾有过的重大打击。” “几乎半数以上和裴家维持了多年生意往来的老主顾,老生意伙伴,都在此时纷纷提出要和裴家拆伙,然后无论爹怎么去一一询问理由和试图挽回,那些人都执着的不回头了。” “大量的进货渠道和顾客的流失,在短短半年内,就几乎使得裴家一蹶不振,那段日子,我和爹总是熬夜,寻求事情发生的原因和解决之道,毕竟那么多商行还开在那里,就算没有生意,伙计们的工钱总是不能不给的。 “然而事情到这里却还没完,很快,新一轮的打击又来了,在短短半个月内,我们开在辽北的好几家赌坊,被人赢走了巨额的银钱,那比钱数目大到我们赌坊根本支付和赔偿不起,而且我们明知道那人在背后使了手脚,但是因为苦于没有抓到把柄和证据,无法当面戳穿他。” “裴家多年的信誉,让我们不能做出不兑现赌资的行为,所以后来爹就忍痛把巨额的银钱,赔给人家之后,一气之下干脆就把辽北的七家赌坊全部都关闭了。” “而那个时候赌坊、青楼、酒肆这类的地方,已经成了我们裴家银钱的主要来源了,此番一下子关闭了七家赌坊,顿时使得裴家陷入了困窘!” 江暮烟听到这里,心里多少已经肯定了,这是一个有预谋、有计划的陷害和围逼裴家的行为,背后肯定是有黑手在推动这一切的。 他们的目的显然是要被裴家彻底逼入绝境才肯罢休了。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来了消息和真相,然后那天晚上我就记得爹发了好大的脾气,刚从外面经商回来不到两天的大哥,就这样和爹在书房里又爆发了一顿惊天动地的吵架!” “然后大哥铁青着脸出去了,我爹吐了血!身体也是从那以后每况愈下了。” “接着不到半年,就有人把我大哥的尸体送回来了,说他们发现我大哥的时候,与他随行的商队的其他人都已经死了,而我大哥也被人用刀子毁了容,应该是在商路上遇到了劫匪,所以山贼和劫匪杀了。” “若非有人经过发现了我大哥身上穿的衣服领口,绣有裴家的字号和名字的话,恐怕根本就不会有人好心把我大哥的身体给送回裴家来!” “为此,我们重金悬赏了不少的武林高手,去寻觅那群劫匪的下落,希望找到蛛丝马迹可以给大哥报仇,但是却没有半点消息,大哥的死也就彻底成了迷。” 227过往3 “再之后,爹的身体就完全不行了,我知道他心中很是自责当日不该和大哥吵架,若非如此,大哥也不会落得个命丧他乡的下场,所以爹终于没能熬过那个秋天,就跟着没了。” “裴家一门男丁,到最后,就只剩了一个将将成年的我,来撑这已经颓塌了大半的门庭。” “羽钦你辛苦了!” 除了这一句,江暮烟她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到此时此刻才不得不承认,语言的力量有时是太苍白,太无力的。 因为纵是说的再多,也无法替他分担掉他过去日子里所受过的半分苦痛。 光想着他一个还未过弱冠的少年,睁着无助而伤悲的眼睛,看着满目的萧条,亲人的一个个离去,还有被剩下的一个个孤儿寡母的等着他养活的情景,江暮烟的心里就感觉一股说不出的憋闷和难受。 为他,也为自己。 “烟儿,这算是一场家门不幸的悲剧了,对不对?” 裴羽钦低低地问了一声,江暮烟却没有回答,因为她听出他的话还没说完。 果然,很快他就接口到,“我本来也一直这么认为,所以我不曾怨天尤人,只当这是命中注定的,注定我要担起这个家的责任来。” “况且那个时候,大嫂、二嫂,还有虞儿、风儿以及弦儿,都还等着我这个叔叔抚养他们长大呢!二哥、大哥、还有爹的相继离去,都让我更加觉得自己必须一夕间长大了,因为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这一家子呢!” “因此我重拾了心情,准备把裴家重新撑起来。我一个个的去拜访当初和我们裴家断绝生意往来的叔叔伯伯们,我诚恳的请求他们重新和裴家建立生意往来,但是我不论去多少家,回答我的永远都只有拒绝,有些甚至根本闭门不见。” “我却没有气馁,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四次,我决意一定要用我的诚心打动他们到非见我不可,我也确实办到了。” “一个月后,有一个和我爹有至少十五年以上交情的叔叔,终于偷偷的让管家把我领了进去,他告诉我,不是他们不愿意再帮我,而是无能为力来帮我。” “因为有人不愿意他们帮我,要是他们帮了我,他们也会变得和我们裴家一样。” 对于这个结果,江暮烟在听他一开始讲他们家的生意遭莫名其妙的打击时,就已经猜到了。 她现在想要知道的是,那个在幕后推动裴家灭亡的人,是谁! 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要这么多和裴家关系好的商家,对裴家说断绝往来就断绝往来? “那个主使人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暮烟忍不住从他怀中抬起了头。 裴羽钦的回答却只是微微地一笑,“烟儿,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自己这么多年来也没有肯定下来。所以便不说了。” “我要说的是后来的事,在我知道了这个原因之后,我便知道那些过去爹和爷爷们打下的商业脉络和关系,到我手里是不可能再用上了!我若想要重整裴家的门楣的话,就必须另辟蹊径!“ “所以你用了三年的时间用在了重整的裴家的生意上?然后又用了五年的时间,把裴家发展壮大到比从前更胜十倍,也给你自己搏回了一个东云国传奇的名号?” 江暮烟所说的这些,正是书本上对裴羽钦这个人过往生平的几句浓缩,寥寥数语,可谁又知道这寥寥数语的背后,是裴羽钦多少年日夜的辛苦才能奠基而成的? 江暮烟永远相信一点,就是没有谁的成功,都是轻而易举,不用花费努力和辛苦就能得到的。 裴羽钦自然也不例外!恐怕他自己也数不清在通往成功的这条路上,曾经吃过多少苦了吧! “原来那些民间的小书上是这么评价我的吗?”裴羽钦听到江暮烟这话后,微微错愕了一下,然后就笑了。 江暮烟看他笑,也微微的一笑,挑了挑眼眉,“怎么,你自己不知道吗?你可是东云国的传奇啊!” “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传奇,若有,也都是人创造出来的,不过我的烟儿你,倒真不愧传奇两个字的,我觉得把这两个字给你更合适。” 裴羽钦一脸真心的看着她道,江暮烟摇了摇头,“我才不要做什么传奇,我只要做传奇背后的女人就可以了。” “傻烟儿!” 裴羽钦忍不住倾脸过来亲了一下江暮烟的额头,表情微微地轻松了起来。 然后就像的故意考考她一般的陡然间问道,“虽然我从那之后,没有再去求过往的那些叔叔伯伯,但是,裴家要起死回生,需要很多的银子,也是事实,那么,烟儿,我问你,若是你当时处在我的位置,你会怎么做?” 江暮烟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但是稍稍怔愣了一下之后,江暮烟便忍不住把她自己代入裴羽钦的立场和角度。 若是当初的她是裴羽钦的话,在外有忧患,内里又无可帮衬的帮手与他一起奋斗的情况下。 她会怎么把已经死了一半的裴家重新给弄活过来? 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我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斩断自己的手脚来保自己的命!” “怎么说?”裴羽钦的眼睛一亮,顿时就追问道。 228筹码1 “把所有裴家已经负担不起开支的多余的店铺全部关闭并卖掉,哪怕是赔本也要卖,尽可能的回笼一笔银子,然后再用这笔银子,筹谋后路。” “当然了,这样等于把裴家多年建立下来的商业网络,拱手全部都给让了出去,以后要重新发展起来,势必就等同于从头开始了。” “但是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斩断拖累自己前行的手脚,最终的结果,就只会把我这整个的人也拖死,所以,我才说,这是一个斩断自己的手脚却保住了自己的命的办法,当然了,这是我的想法,呃,羽钦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是不是我说的不对?” 江暮烟刚说完,就看到裴羽钦直瞪瞪的看着她,眼珠子甚至一动都不动的。 把她吓到了,顿时就轻声地问了一句。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裴羽钦骤然的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把已经在门外不远处等了好一会儿的青书和红月也给吸引了过来,想着老爷和小姐的说话终于说完了吗? 不然的话,老爷怎么又会笑成这样? 但是江暮烟却有些傻眼,根本弄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笑,只是纳闷的看着他,还没有半分收敛的笑容,微微讷讷地问,“羽钦,我说错什么了吗?你做什么笑成这样?” “不,烟儿,你什么也没有说错,相反,你说的太好了,我爹当年说我是个商业奇才,照我看,我算什么,我的烟儿才是真正的商业奇才。” “我当初花了三个月才想到了这个办法,又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壮士扼腕的下了这个决定。” “但是你呢?只用了不到一盏茶,你就说出了和我做出的一模一样的决定,烟儿,你说,你是不是天生的商业奇才?” 江暮烟看到他这样的开心的模样,心头一酸,站起了身子,紧紧地握紧他的手,冲着他摇了摇头。 “羽钦,你错了,我没有你以为那么有觉悟和聪明,我只是比你幸运的是,我有一个比你小时候好太多的受教育的环境,我如今所知道的一切都来自于学习,和成功的老师的教授。” “而不是我天生的觉悟,但是你不同,没有人告诉你该怎么做决定,而是你自己通过思考做下了这个绝对正确,也绝对不容易做下的决定。” “所以,羽钦,我真的为你骄傲,只要你愿意,我也愿意把我脑子里所知道的一切有用的东西,都告诉和灌输给你,相信等你也都明白我学过的这些知识后,你一定会做出比我更有利、更决断也更正确的决定的。” “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真的!” 江暮烟微笑并爱恋的看着他的眼睛,与他柔和而惊喜的目光深深的纠缠在一起,好半天,两人也都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凝视着彼此,仿佛只这样就足够了。 青书和红月却有些急了,眼看这天都亮了,这老爷和小姐到底还睡不睡啊? “老爷,小姐,天都快亮了,房间早就准备好了,只是看你们在说话,青书一直不敢来打扰,现在,是不是?” “噢,我们这就过去!觉就不睡了,帮我们准备好干净的衣服,然后准备早饭,吃完了,就去通知所有家里的人都到祠堂汇集!” 裴羽钦此时惊觉了什么般看了看天色后,顿时就吩咐了这么几句。 “是,老爷!”虽然不明白老爷为什么要召集大家去祠堂聚集,但是想来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宣布,以他的料想,应该是和宣布娶暮烟小姐有关的。 江暮烟和红月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红月是满脸惊喜,江暮烟却有些着急的反问道,“羽钦,这是不是快了点?” “不!相反,我还觉得太慢了,我恨不得今天宣布要娶你,晚上就让你成为我的新娘呢!”裴羽钦说这话时的样子,突然变得很是精神奕奕了起来。 让人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此刻是如何的好心情了。 他是这般的快乐,让江暮烟虽然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当,却已经不忍心打断他的快乐了。 所以默默的由他牵着她往新的房间走去。 “羽钦,之前的事情还是没有说到正题上,你还是没有告诉我,这和你让迎风先生出门有什么关系。” “啊,看我这记性!不过我之前就说了,说来话长,你不信,你看现在这不是说了这么久也没能说完吗?” “羽钦,你也来跟我玩小心眼?那就把后面要说的事情长话短说。” 裴羽钦叹了一口气,故作无奈地道,“好吧,既然夫人如此命令,那羽钦就长话短说吧,既然当年有人暗中陷害裴家,要逼裴家入绝境,我自然不可能半点都不查寻真相对不对?” “嗯,后来你查到了些什么?” “我其实什么也没有查到,但是我却无意中发现了另外一个秘密,于是,我借着那个秘密掌握了另外一些筹码。” “因为新掌握的这些筹码,让我可以处处刻意给人展现出一种我似乎已经明白了一切的感觉,但是其实一切都不过是有些怀疑和似是而非的心里战术的运用罢了!” 229筹码2 “但是,从那之后,围绕在裴家周边,一直伺机而动的各方人马,似乎都不见了,刻意的打压、寻衅、也都停止了。” “我不知道他们出于什么原因停止了继续陷害裴家,但是这对于我来说,无疑是个好的契机,于是,我就趁机开始重新建立新的生意脉络,一直很顺利。” “一切似乎在经历了那噩梦般的差点家族被倾覆后,又重新快速地好了。我用了漫长的几年时间,才重新使得裴家不至于继续像风雨中飘摇的小舟那样的脆弱,却也对当年设计陷害了裴家的隐秘力量,一直耿耿于怀,小心防备着。” “所以十年前,我觉得条件很成熟了,就让展夕和迎风在外面建立了一个秘密的地方,专门用来培养一群特殊的人,这些人每个都非同一般,以后,你就会慢慢地见识到了。我把他们命名为‘羽’。” “这本是我准备隐藏在裴家底下最秘密的一支力量,确保若是当年的事情重新发生一次的话,裴家不至于再呆在原地被动的遭受灭顶之灾,可以说不到万不得已,我甚至希望‘羽’一辈子都不用见天日。” “既然这样,你还让迎风先生,去把他们暴露出来?” 江暮烟听到这里,脚步顿时完全停了下来,语声有些夹杂了微微的火气。 她终于明白了之前迎风有些抗拒和迟疑的原因所在了。 这支潜伏着的力量,可以说是裴羽钦在防止裴家再一次遭受灭顶灾难时,所准备的唯一的救赎力量。 进可以保护裴家,抵挡和与妄图设计裴家的幕后黑手抗衡; 退至少可以在最坏的情形下,还能保住裴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的生命安全。 因为没有人知道裴羽钦在暗地里培植了这么一个叫‘羽’的势力,所以才能起到突袭至效的作用。 可若是裴羽钦如今就已经把他们中间的一部分召了出来的话。 很快,就算另外的都还继续隐藏着,却也已经给想要暗算裴家的人以防备了。 若是这般的话,裴羽钦的这十年苦心也就彻底的化成泡影了。 也就难怪江暮烟此刻满肚子有些恼火了。 “烟儿,你生气了?” 裴羽钦此刻终于看出了江暮烟的怒火,这是他认识这个重生后的烟儿后,第一次看到她真实的生气的模样,不由有些惊讶。 “羽钦,我能不生气吗?十年啊,你准备了十年,防备了这一手,如今就这么把他们曝光出来,值得吗?” “不过是区区一个刺客而已,完全范不着为他如此劳师动众,就凭迎风和展夕两位先生就足够应付一切见不得人的鼠辈之流了!” “青书,你现在就去把迎风先生请回来,趁着他还没走之前,就说老爷改变主意了。” “烟儿,来不及了,天已经亮了,迎风肯定已经走了。” “那就想办法把他追回来。”江暮烟顿时大声地道。 这一声几乎是冲着裴羽钦吼出来了。 把青书和红月都不由吓得有些瑟缩肩膀,不明白之前在房间里的时候,老爷还笑的那么大声,说明他们聊的很开心的样子。 怎么这才不过一会儿,小姐居然会这么大声和生气的吼老爷? 而裴羽钦看到江暮烟是真的替他急了,为他忧得不得了的样子,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把她紧紧地拥进怀里。 对她冲着自己吼,还有冲他发怒的样子,完全都不生气,只是语声温柔而倾诉地道,“烟儿,别担心,未来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 “真的,我保证,那只是我做的一手很平常的防备,虽然所费心血不少,却也不是准备的唯一后路,不过是未雨绸缪的一手打算而已。” “你是不是觉得我因为你的关系,而把‘羽’召唤出来,有些小题大做?你心里为此感到不安?” 江暮烟没有回答,心中却还是觉得气闷不已,这不是明摆在眼前的事实,还用她回答吗? “呵呵,傻烟儿啊,‘羽’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我在意的人,如今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已经出现了,现在还不动用他们,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可是现在根本不到需要动用他们的时候!” 江暮烟气闷的在他怀里挣扎,不想他在这个时候还这么温柔轻松的抱着她。 那种感觉让她觉得因为她,都快要把他害死了,他却还一心的只想着她的安危,这令江暮烟她自己觉得她简直像是个罪人。 “好了,烟儿,别恼了,听我说好吗?现在是时候了,一会儿我们就要去祠堂,你知道我今天要去祠堂做什么吗?” 裴羽钦的双手温软却有力的按住江暮烟的双肩,不然她离开他的怀抱,却让她的眼睛可以正对着他低下去看着她的脸。 “不是光宣布你我的事情吗?” 江暮烟见他这般正色的模样,一时间也不再乱动了。 “不,事实上,昨天我去找夜袭,夜袭他很不理解我们要在一起的心情,他任性的恨我,因为他觉得是我抢走了你。” “所以今天去祠堂,一来固然是我要宣布将娶你为妻的事情,二来,却也是夜袭要脱离裴家子孙的身份,从此离开裴家的日子。” “什么?” 江暮烟再次失声大叫了一声。 230理解 这话一出,连青书和红月也都听见了,两人的表情也都瞬间惊骇和难看了起来。 但是裴羽钦的表情,却平静如常,“其实这样也好,夜袭一直对经商之事不感兴趣,如今他若是能借此机会脱离裴家,对他而言,也不啻为一件好事!” “至少他以后不用再做商人子弟,可以去做他喜欢做的事情,这样不好吗?” 裴羽钦看着江暮烟的眼睛,安静地说着如上的话,江暮烟却透过他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他真正的考虑。 裴羽钦正是在借着这个机会,把他唯一的儿子送出裴家,有什么比这样的理由更不会引人怀疑的呢? 身为父亲的他抢了儿子的女人,还在祠堂当众宣布要娶儿子的未婚妻做新夫人。 身为儿子的裴夜袭不耻父亲的行为,羞愤含怒的与裴羽钦断绝父子关系,从此不再做裴家子孙。 这样的情形,不管让任何人看,都是不会产生一丁半点的怀疑的。 而一旦只要裴夜袭离开裴家,往好的一方面想,若是若干年后,他成熟了,长大了,想通了,心中不在介怀当年裴羽钦娶了他的未婚妻的事情,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回到裴家来的,毕竟是父子,割不断血脉联系。 而若是往坏的一方面想,若是不等裴夜袭想通,明白,裴家就遭受了新一轮的陷害和打击的话。 羽钦他早早的把裴夜袭驱逐出了裴家大门,却也算是为裴家保住了一条血脉。 毕竟裴夜袭都已经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了,便是有心人想要铲除裴家,多少也不会再对这个已经被逐出门庭的裴夜袭赶尽杀绝。 而最后一手准备就是,羽钦在做出这样的决定后,肯定也会安排几个武功高强的好手,暗中保护裴夜袭,他是绝对不会让夜袭一个人就这么离开裴家,游荡民间的。 那么在这个时候,羽钦他把‘羽’召出来,一方面固然是用来保护自己的安危,另一方面肯定也安排了人去保护裴夜袭。 这般一思忖,江暮烟就明白了,裴羽钦所说的是时候了,是什么意思。 不由顿时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主动拥抱了一下他,微笑了起来。 “羽钦,你说的对,既然他不理解我们,坚持要走,你也别太难过了!也许你这样对他来说,当真是最好的!他的性格也的确不适合在生意场中打滚,我已经明白了!” “以后你不会孤单的,你还有我,若是你觉得冷清,等我们成亲后,我们还会有属于我们俩的孩子,到时候只要你喜欢,我多生几个都是可以的,你虽然走了一个儿子,但是我们会有更多个孩子,环绕膝下的。” “烟儿!” 裴羽钦看江暮烟的眼神,便知道她已经听明白了他的话,也看懂了他没有说出来的,放在心底的话。 但是她明明听懂了,却还微笑着对他说,以后要给他生很多的孩子,裴羽钦便顿时觉得他的心有一种酸酸的疼。 “烟儿,你不觉得我太自私了吗?” “嘘胡说什么,你怎么会自私呢?自私的人都是为了自己,那才叫自私,可你都是为了别人,从来没想过你自己,你若也自私的话,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无私的人了!” “好了,我已经完全明白了你的意思了,我们之间不用再说什么谁对不起谁,谁自私的话题了,我只知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那都是对的,哪怕别人都说的错的,在我这里,你也是对的。” “夜袭大了,该有一片属于他自己的天空,他的性情就像一头奔放的老鹰,根本关不住也拴不住,既然这样,放他走就是最好的安排。” “他如今不理解我们在一起的感情是发自内心的最真挚的需要,但是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明白这一切,都是注定的。” “烟儿” “我同意你把‘羽’召回来了,我也明白你现在改变了最初的打算和计划的原因,毕竟太多事情都与你原先所计划中的不一样了,既然时势不一样了,计划自然也要随时改变,才能适应环境的需要,这我都懂!” “至于你对我讲过的那些隐患,从前你没查到什么,但是所谓事过必留痕,不管过去了多少年,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的毫无痕迹的。” “所以现在多了一个我,我相信,要么那些事情不要再重来一回,若是重来一回的话,我们就一定能有办法揪出他是谁的,你信不信?” 对着烟儿这样明亮而有神的眼睛,裴羽钦哪里会说出不信二字? 他信! 他是真的相信烟儿不仅仅有他的眼睛所能看到的这些本事,她还有很多他的眼睛,他的心灵都还没有发现的其他的优点和能耐。 “既然你点头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好了,我们走吧!赶紧换衣服去祠堂,别让人等久了,还道你我不敢出现了呢!” 这回换成江暮烟拖着裴羽钦去了新房间洗漱和换衣服了。 231跟随 裴家*祠堂。 继前几天裴羽钦的三十六岁生辰的那顿团圆饭之后。 整个裴家的人,再一次聚集到了一起。 只是这一次不但是裴姓的子弟,和家里的主子了,包括整个裴家上上下下百多号的丫鬟、家丁和粗使仆妇也都被聚集到了一起。 一个个都排列的整齐分明的站在裴家祠堂外,而所有的主子们则都站在祠堂里的两侧,都在等候着家主裴羽钦的到来。 值得一提的是,祠堂内,除却江暮烟已经见过那些个裴家的各方的人之外。 此刻端坐在裴家列祖列宗的灵位右下位置的最上首的太师椅上的,却还有两个人。 他们的平均年纪看上去都有九十朝外的样子了,满头的白发甚至都有些泛银光了,可见年纪确实不小了。 此刻其中一个有些微咳,另一个却还严肃着脸面把他干瘪佝偻的身子,试图坐的笔直。 而在他们的脚边,有一个一身黑衣的青年正跪在地上,不是别人,正是裴夜袭。 此刻他低垂着的面容上,让人看不清神色,但是从他僵硬的背脊,还有颤抖的双肩上,还是可以让人读出他的气愤和委屈之色。 裴家究竟不是小门小户之家,有点个什么风吹草动的,就全府都会听到风声,如今老爷与原是少奶奶的江暮烟好上了的消息,虽然没有被人光明正大的宣扬出来,但是府中的下人多少心中也是清楚的。 所以隔着祠堂那朱红色高高的门槛,看到大少爷跪在两位叔太爷的面前的那副样子,下人们心里也不由对大少爷起了几分同情之色。 毕竟虽说大少爷平时对少奶奶也委实过分了一点,为人也花心了一点,不过男人嘛,哪个不是朝秦暮楚,朝三暮四的? 纳上几房小妾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更何况大少爷又是裴家的大少爷,富可敌国的家世,比别的人家多上几分妻妾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少奶奶为了小妾争宠这样的事情,与大少爷解除婚约,本来就是犯了女子七出中的善妒一出了。 现在大少爷不计前嫌还愿意要少奶奶,但是少奶奶却背地里勾引了老爷,这样的事情搁在谁身上,也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而更过分的是,少奶奶这般不知廉耻也就算了,老爷怎么还能纵容这么不守妇德的少奶奶,还居然听说想要纳少奶奶做新当家夫人? 看来老爷是被那不知廉耻的江暮烟给勾引的昏了头了,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要了? 有传言说,老爷今天召集大家在这里集合,为的便是把大少爷驱逐出门! 虽然他们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但是这消息既然是从大少爷房里的伺候丫鬟那里传出来的,那么想来是不会空穴来风的。 可真要这么做了,老爷他以后都不准备做人了吗? 难怪已经几十年都不住在裴家主宅里的两位叔太爷都被请来了。 下人们心里都开始纷纷激动了起来,毕竟在裴家工作了多年的老人,也没见过裴家居然会有闹出这么大丑闻的一天。 裴羽钦和江暮烟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小半个时辰了。 人群远远的看到裴羽钦和江暮烟,就都把目光调转了过来。 裴羽钦走在最前面,依旧是他惯穿的一袭简单式样的白衣,只是这件白衣与以往的白衣有些区别的是,这件白衣的袖子非常的宽大。 如今随着裴羽钦的走动,衣袖也在不断的飘荡,更加上今天他刻意墨发披垂,不曾束起的样子,就更加使得平日本就看上去,就不太有凡夫俗子感觉的裴羽钦,更如谪仙下凡一般的飘逸出尘了。 让走在身后三步远距离的江暮烟,再度眼中容不进一点旁的色彩了,满满视线里都是他。 感叹着这个男人,真是镶嵌进她的心脏深处了,不然的话,也不会不管什么时候看到他,都觉得宛如初见般的惊艳了。 犹记得之前走出房门前,看到他这身素色,不沾一丝颜色,却又分明美绝尘寰的模样,忍不住惊讶的问他,“羽钦,你准备就这样去祠堂,你的头发不束起来行吗?祠堂那么庄严的地方……” 裴羽钦回答她的却是淡雅而柔和的微笑,“嗯,别担心,一切都交给我,你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眼睛看着我,心里想着我就够了!” 于是,她便就这样眼睛看着他,连红月给她自己换了什么样的衣服,梳了什么样的发式都没有注意的,就跟着他出门了。 一路走来,她的眼里也如他所愿的,只看得到进他的背影,他的墨发,其他什么都没有看进眼底深处。 或者说,就算她看到了,她也不在意。 别人落在她脸上身上的是什么样晦测莫名的眼神,她都不想去追究。 因为在她知道裴羽钦竟然是裴夜袭的亲爹的那一刻起,她就预想到了,有一天若是她们要在一起,她就是要承受这样的眼神的。 但是她没什么可后悔,也没什么可害怕的。 她的脊背依旧挺的笔直,走在裴羽钦身后的脚步依旧从容,那看着他的背影的目光也一直不曾移动过位置,只是坚定的跟随着他往前走每一步。 232反对1 直到前面那朱红色的高高的门槛在望。 江暮烟清楚的看着裴羽钦的长衫下摆一扬,人就跨了进去,但是当她也想抬脚跨进去的时候,却听到了一声苍老的呵斥声。 “站住!门口是何人,竟然胆敢问都不问就跨足裴家祠堂?” 江暮烟顿时收回了跨到一半的足,抬眼望了过去,这才看到坐在正堂上首位置的那两个老人。 此刻他们正用炯炯有神却鄙夷不已的眼神看着她。 而与他们有着同样眼神的眼睛,在如今的祠堂内外,却最起码有上百双,都在等着看两位叔太爷给江暮烟下马威看! 裴羽钦从远远的地方看到祠堂大门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那两位坐着的老人,此刻走进了祠堂,自然更是看清了跪在两位叔爷爷身前的裴夜袭。 知道今天的这场面,肯定是夜袭策划的无疑。 他是准备用两位叔太爷给他压力吗? 夜袭他果然是太任性,太不懂事了,他以为若是他真妥协了,他就还能拥有烟儿吗? 他难道不知道在他选择把这样的事情捅开让两位叔太爷知道了,他就不可能再有机会和烟儿在一起? 因为这两位裴家的老太爷,肯定会第一反应就是把烟儿给浸猪笼,再不济也会把她彻底赶出裴家,绝对是不会再容许夜袭娶烟儿的。 然而这些,裴羽钦心里清楚,裴夜袭心里却不明白。 所以事到如今,裴羽钦看到这阵仗,便知道今天怕是要拿出极度强硬的态度来了,否则的话怕是不容易渡过这个坎了。 因此他在听到两位老人中的某一位开口说出了这样的话后,他也立即停下了脚步,毫不迟疑的就回身,重新跨出了祠堂的门槛,在所有人的惊讶目光中,朝着江暮烟伸出了手。 “烟儿,来” 江暮烟朝着他用眼神示意,不要这么硬来,但是无奈裴羽钦的表情也十分的坚持,伸在半空中的手也久久的不肯放下。 终于在执拗不过他之后,江暮烟顿时也不再迟疑的把她自己的手放进裴羽钦掌心里。 任由他牵着她的手,真正的跨进祠堂的朱红色大门槛。 而这个举动顿时惹怒了两位老太爷中的一个,当即就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羽钦,你这是在做什么?你眼里还有我们这两个爷爷吗?还有裴家的列祖列宗吗?” 裴羽钦却不急着说话,而是牵着江暮烟来到两位老人身前,这才轻轻地放开了江暮烟的手,冲着两个老人行了个恭敬的后辈之礼,“羽钦见过两位爷爷!” “哼,不敢当,你如今是家主,是东云国的传奇,甚至还是皇家御用的皇商,我们这两个老骨头,都半身入土的人了,哪里还敢当得起家主您如此的大礼?” “爷爷这话不是在折杀羽钦吗?就算羽钦再是成就非凡,那也是裴家的子孙,也是爷爷们的孙子,爷爷您快请坐!” 裴羽钦的态度谦虚温和,执礼甚恭,总算让老头的面色稍微好看了一点,但是在眼光看到江暮烟的存在后,老头们的脸色又再度难看了起来。 “羽钦,你不解释一下,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吗?她既不姓裴,便不是家里的人,这供奉祖宗牌位的地方,怎么能让一个外人随便进来?” “还是我们听说了一些事情是真的?” 裴羽钦微微的低垂着眼睑,一脸岿然不动,不受影响一般地道,“两位爷爷请稍安勿躁,羽钦既然召集所有族人和下人来祠堂这里聚集,为的便是宣布羽钦的一个决定。” “噢?只是不知道在家主宣布前,我们两个老不死的能不能知道家主准备宣布的是什么决定呢?” “当然,那便是孙儿预备娶江氏暮烟为妻。” 裴羽钦抬起头,刻意高声而清朗的大声把这句话说出了口,似乎不仅仅是要让两位老太爷挺清楚,他更是希望让所有人都挺清楚一般。 果然 这话刚一说完,几乎半数以上的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似乎谁也没想到老爷竟然连一点点弯都没绕,就直接说出了这个问题。 尤其是林琼花和裴弦,还有裴风,根本是半点都没有预料得到,这一决定竟然会被宣布的如此之快! 简直是完全措手不及啊! “荒唐!羽钦,你莫不是疯了不成,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江暮烟是你儿子的未婚妻,是你的儿媳妇,你怎么能” “爷爷有所不知,烟儿与夜袭从前确有婚约,不过已经解除。如今烟儿完全是自由之身,孙儿娶她,并无不妥!” 比之两个老头眼中的震惊和言辞上极度强硬的反对,裴羽钦的态度却平静从容的半点起伏也没有,只是淡淡地把他的理由说出了口。 “羽钦,这话可真是让人不敢相信,竟然会出自你口,一个曾经婚配过给你儿子的女人,便是还没有过门,那也等于是已婚的妇人了,哪里能说把婚约解除就把婚约解除的?” “更何况据夜袭称,他根本不愿意解除婚约,是羽钦你应要把他们的婚约给解除了,这又如何解释?” “再者,就算是解除了婚约,就凭一个被未婚夫休弃掉的弃妇,如何还有资格再进我们裴家门?更恍若羽钦你居然要娶这么一个女人进门,你想让天下人如何的讥诮和看待我们裴家?总之我们坚决反对!” 233反对2 这个刚说完,另一个一直没开口的老头,此刻也缓缓地开口了。 “羽钦,知道你如今是裴家的一家之主,我们这些享受了你半生辛苦的老不死的,实在没什么权利来干涉你的婚事,只是” 说到这里,老家伙顿了一下,看了看站在裴羽钦身边的江暮烟,摇了摇头,接着道,“这天下的女子,不论是国色天香,还是环肥燕瘦,不论是出身名门,还是官宦显贵,只要你羽钦想要的,什么样的会娶不到?” “知道你这些年一个人也寂寞,不容易,当年陆紫嫣那个丫头命薄,没能照顾你到今天,你一个人又要操持家事,又要操持生意,委实万分艰难,爷爷们也希望你再娶,多给凋零的裴家开枝散叶!” “但是,这个再娶的对象却绝对不能是江暮烟。爷爷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裴羽钦微微地蹙了蹙眉,刚想说话,老头却陡然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那咳的恨不得把心肺都吐出来的样子,让裴羽钦不能开口,只得赶紧上前扶他。 “爷爷,您别激动!青书,快去请大夫!” “不,不用!” 老头一副气喘吁吁的恨不得一口气提不上来,就会死过去的样子,紧紧地握住裴羽钦的手,在他的扶持下,一边坐下来一边道,“羽,羽钦,爷爷们都老了,难为你当年,在裴家最困难的时候,也,也没忘记了我们这两个夹生的爷爷。” “爷爷您别再说了,你们是我爹的嫡亲叔叔,那便是我的爷爷,照顾你们,给你们养老是羽钦做儿孙的责任和义务。” “羽,羽钦你是个好孩子,咳咳,咳……正是因为你多少年来做,做事从未行差将错,所,所以裴家才有如今的辉煌,十多年走来不,不容易啊!所以,更,更,更是要珍惜。” “咳咳,夜袭任性,不听话,爷爷们,也知道,你觉得累,想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爷爷们,也,也知道,可这,再怎样,天地伦理不能相悖啊!” “这江暮烟模样自是没,没有话说,可她这身份,究竟是做过你,你儿媳的人,如何能娶进门,成为当,当家的主母,你便是不忧心天下人怎,怎么看你,也得顾及一下裴家的脸面啊!” “咳咳……我们两个老不死的老了,也没几年活头了,膝下除了你们,也没有其他可给我们养老送终的儿孙了,这,这偌大的裴家,我们还能图,图什么呢?无非就是希望闭上眼睛之前,能看到家庭和睦不是?” “羽钦啊,你在商场打滚多年,有些话,有些事,根本不需爷爷说,你也当明白。这江小姐是留不得了,最起码不能再继续留在裴家了。” “爷爷” 裴羽钦顿时就低声的喊了一声。 阻止住那老头继续说下去,“爷爷,夜袭来找您之前,肯定已经说了很多事情,那么你们也当知道烟儿如今已经是我的人,那她以后就是裴家的人,是你们的孙媳妇,这一点不会有什么改变。” “我知道爷爷您的顾虑,您是为裴家好,为了羽钦好,只是羽钦心意已决,也真心恋慕江氏暮烟,若是千万美丽的女子,我都能随意挑上的话,这许多年我也不会独身一人了。” “所以爷爷您怨怪羽钦不孝顺也好,执迷不悟也罢,烟儿我是已经决定非娶不可了。” “羽钦你” 这个老头见他苦口婆心的说了半晌,结果裴羽钦还是一口咬定了他非娶江暮烟不可,顿时就一口气有些提不上来,当场就更加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然后便连血都咳出来了。 这一来,众人都大惊了起来。 裴夜袭也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其他人也都围了上来,“老太爷,老太爷您没事吧!” 而另一个老头看到与他一起的兄弟,连血都咳出来了,更是对裴羽钦火冒三丈,“裴羽钦你当真是昏了头是了是?你非要把我们两人都气死了,你才甘心吗?” “江暮烟这样不守妇道、寡廉鲜耻贪慕虚荣的女人有什么好?不过就是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就弄的你们父子反目成仇,甚至你还要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娶进门,驱逐夜袭?” “羽钦,那老头子我今天就把话都给你明说了,要想去江暮烟进门,可以,除非你踩着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尸体过去!” “否则的话,只要我们活一天,就不容许你要娶江暮烟进门,你若执意要办,行,你娶她进门之日,就我们两个老不死的上吊之时!” 老头这话一出,外面的下人们心中固然暗自幸灾乐祸,祠堂里面的裴家个人又何尝不是暗喜在心? 唯独觉得心口不舒服的人就只有江暮烟和裴羽钦他们了。 因为谁也没想到老头会说出这样用自己的性命相威逼的事情来。 而且看这两个老头倔犟的样子,显然不是在嘴上无端端的说说的,而是真的会这么做的。 234流血 江暮烟一想到若是羽钦今天真的执意说出定下婚期的日子,而害得这两个明显是裴家最老一辈的长辈,就此含恨寻短了的话。 裴羽钦的一世好名声,就真的会就此毁了。 而且看其他人在虚假的慌乱中,还不忘故意把她这个‘外人’挤到最外围去的情景来看,她就知道,至少今天,她和羽钦的婚事怕是定不下来了。 江暮烟心里虽然有些失望,不过倒也不沮丧,因为早就料到了,事情不会进行的太容易。 毕竟结婚虽然是她和裴羽钦两个人的决定,但是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却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江暮烟何尝不知道,她一旦成为了裴羽钦的妻子,可能会危害和影响到多少人的利益。 她甚至想干脆宣布,说她以后不会生养,让那些觊觎着羽钦身后财产的有心人放宽心。 但是随后她就想,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她没有权利做这样的决定,若是羽钦喜欢孩子,想要她生的话,她是不会对他拒绝的。 因为她也很想要一个属于她和羽钦的孩子,看着它渐渐的长大,该是多么温馨而美好的情景? 然而此刻,她所能做的却只是忍耐。 所以她宛如旁观者一般的站在外围,看着里面每个人在做着各自的戏,不一会儿大夫就来了。 然后两位老太爷,都被大夫请到了祠堂的后殿。 裴羽钦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在人群的包围间,抬头看到站在最外面的江暮烟那容色安静的沉静面容,心再一次又软又疼了起来。 多少年来,运筹帷幄,举重若轻,什么事情只要他裴羽钦想要做到的,几乎都能做到。 所以他以为他不过是想要给心爱的烟儿一个家,就这么简单而已,哪只,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他作为男人必须给女人的承诺和担当,如今却陷进了僵局。 两位老太爷竟然用生命来做威胁的代价,他就算是有千万种办法,也没有办法对着自己的亲人,下这样狠的决心。 他们都是裴家硕果仅存的老人了,当年帮着他的亲爷爷一起打下裴家的这商业江山。 虽然后来初始发家了之后,他们兄弟分了家。 但是念着他们当年的恩与情,在他们再度落魄和沦难的时候,他-爹还是把他们接进了裴家。 而在他-爹过世之后,裴羽钦自己则依旧负担起了两位老人的生活。 反而是两个老人自己,觉得没有脸面去住在裴家的本家,所以一直是被颐养天年在主宅之外的。 以往也半点都不干涉裴家的内务,这么多年来也一直相安无事,这一次,若不是为了夜袭的主动去寻求帮助,又是跪,又是求的,他们两个老人,估计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人都来了,却劝不住他收回娶烟儿的决定,裴羽钦也知道两个老人心中是有些感觉下不了台的。 更加上他们本来就是很传统并遵守礼法礼教的人,认为好女不二嫁,更何况烟儿要嫁的对象是从夜袭变成了自己。 在两个老人的心中,自然更是不能被原谅的。 今天没当众提出要把烟儿浸猪笼,或者乱棍打死,已经是很克制,很顾及他这个家主的面子了。 这些裴羽钦心里都清楚的很。 事到如今,其中一个都已经吐血了,接下来的话,自然也就再不能说了。 除了用愧疚的眼神看向江暮烟之外,裴羽钦甚至都无法突出重围,来到江暮烟身边,亲手握住她的手,告诉她不要害怕。 江暮烟却静静地冲着他笑了,用她理解的眼波,看了一眼裴羽钦,然后就转身往祠堂外走去了。 而此时,所有在祠堂外站着的丫鬟和家丁之间,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大喊了一声,“砸死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紧接着一个泥团就扔了出来,而这一下之后,顿时好些个本来就已经为大少爷鸣不平的下人们,顿时也叫嚣了起来,立即喊道,“对,江暮烟是个不要脸的女人!大家都快扔啊,为大少爷出气!” “不要脸” “狐-狸-精,砸死你,让你勾引老爷!” “不知廉耻” “……” 顿时各种各样难听的话和谩骂,都随着泥土,树枝、还有小石头,不停地朝着江暮烟的所在扔过来。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瞬间,让青书和红月都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江暮烟的额头已经被一个的的土块砸到了。 血当场就流出来了。 红月大喊了一声,“小姐” 裴羽钦也看到了这一幕,眼中顿时遽现了极大的怒火和心疼,当场就用力地推开围在他身前不断的指责着他,不该不顾全大局和天道伦理的三夫人等人,就要冲向江暮烟身边去。 但是有两个人却更快的掠向了江暮烟,他们就是裴风和裴夜袭。 235驱逐 因为一直在关注着江暮烟的任何一举一动,所在别的人都在不停的指责她和裴羽钦在一起的行为是败坏道德伦常的时,裴风的眼中却还只是单纯的记挂和关心的看着江暮烟。 虽然在看到两位老太爷以死相逼的迫使叔叔不至于一意孤行的说出一定要娶暮烟的话,让他的心里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觉得他总算还有挽回的机会。 但是另一方面,当他看到暮烟眼中那无怨无悔,甚至半点恼怒和憎恨也没有的神情时,裴风多少也知道,暮烟的心里是真的只有叔叔裴羽钦了。 因此他的心也顿时感觉血淋淋的疼了起来。 夜袭觉得暮烟是因为裴家当家主母的身份,才转而喜欢上叔叔的,但是他却不这么觉得。 因为一个人的眼睛是最不容易说谎的,一个人的眼睛也最容易背叛那个人的心,而暮烟的眼神,已经把她心底最大最大的秘密暴露出来了那就是她真的爱上了叔叔。 不是因为叔叔的名字叫裴羽钦,也不是因为叔叔是这个东云国的传奇,只是单纯的因为她爱上了他,就如同裴风他自己也不过是在刹那间不可救药莫名其妙的爱上了暮烟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他即便心中万分的痛,但是依旧决定若是暮烟真的不需要他的爱,那他便唯有祝福她和叔叔过的幸福了。 然而他的思忖还没完,就耳听有人骂她,然后眼尖的就看到了土块。 顿时就大惊,纵然飞掠的再快,却已经来不及阻止那措不及防的一个土块砸上暮烟的身体了。 他的眼睛里也看到了那鲜红色的血,当场就有了想杀人的冲动。 所以他想也没想的就飞掠了过去,把江暮烟的身体先一步护进了怀里,然后就冲着周围吼道,“都给我住手!” 本来还有些群情激昂的人群,在看到裴风和裴夜袭都飞身出来救江暮烟的样子后,顿时激动的情绪都有些冷静了下来。 因为他们骤然间想到这里是裴府,他们只是下人,而那些都是主子。 但是显然他们如今再有这种觉悟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推攘出人群的裴羽钦已经发自身心的极怒了。 他的双手几乎是有些颤抖的握紧了拳头,脚步也第一次失了从容,近乎是用奔跑的速度来到了江暮烟身边。 对着抱着她的裴风似乎完全没看见一样,此刻他的眼中只剩下了额头和半边面容上都是血的江暮烟的情形。 “烟儿” 裴羽钦想要伸手去抚摸一下江暮烟的面容,却因为颤抖、心痛和对人群深深的愤怒而没有伸出手。 他只是静静地看了江暮烟一眼,这才把视线转移到裴风身上,再度开口说话时,他的语声已经深沉平静的听不出喜怒了。 他说,“风儿,有劳你把你婶婶送回流云小筑去!” 那句‘婶婶’让裴风知道,江暮烟的受伤,已经深深的触怒了这个温润男人的底线,他显然是要不顾一切了。 不然的话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么两个字来了了! 而裴风却什么反驳的话也无法说出来,只得沉默的抱起江暮烟的身子,几个纵身就飞掠的不见了,接下来的场面,想来叔叔也是不希望暮烟在场看到的,而他也不想看到和听到他最后的宣布。 “青书,红月,你们带着大夫这就回去。” 见裴风把人带走了之后,裴羽钦顿时又冷静的吩咐道。 青书虽然很想留下,但是在看到自家老爷超级平静的面容后,也知道此时不是留下的时候。 顿时拉了拉红月,就快速地找了大夫一起走开了。 而裴夜袭此时也知道他的行为有些过分了,他只是想要阻止他-爹娶暮烟,却没想煽动过众人伤害江暮烟的。 因为在他的心底,还是有想要要回江暮烟的心情的,所以在看到她受伤她,他的心里也感觉不是滋味,不然的话,她不会不顾一切的也冲出来的。 所以他迟疑地看了看他爹裴羽钦的脸,轻声地喊了一声,“爹” 但是回给他的却是裴羽钦毫不留情狠狠一个巴掌。 “你还知道叫我爹?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今天你的目的就是为了要脱离出裴家,自立门户不是吗?既然这样,何必还要搞这么多小动作?” “夜袭,我的忍耐和包容也是有底限的,而如今,你深深的伤害了我,也超过了我所能忍受的底线。从现在开始,如你所愿,我裴羽钦正是驱逐裴夜袭出裴家,你我父子情断义绝,往后你再不是裴家子弟。” “三日之后,你的名字就会从族谱上被剔除!” 裴羽钦毫无回圜余地的就说出了这么一段话,表情出奇的冷凝和深沉,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所有的人都吓坏了,谁也没有想到不过丢了些土块,竟然丢出这么严重的后果来。 居然害的大少爷要彻底地被赶出裴家。 顿时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老爷,老爷您息怒啊!” 236冷面 但是裴羽钦却冷冷地看了一眼跪下的众人,眼角流露出了更森冷的气息。 “至于你们今天在场的人,没有开口辱骂过烟儿和动过手的人,我容许你们离开裴家另谋第二份工作,只是裴家以后绝不会再录用你们。” “但是,之前动过手的,开口骂过烟儿的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裴家花银子是让你们来伺候人的,不是让你们来辱骂主子的,你们既然觉得伺候烟儿这么不堪忍受的话,那很好,当你们从官府衙门的大牢出来之后,你们会发现,往后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家敢再录用你们去做长工和佣人。” “既然不懂得为人仆者该尽的本分,那就彻底地与之告别吧!” 说完,裴羽钦就在众人的恐惧和颤抖中,高声的叫了一声,“裴虞” 裴虞顿时快速的走上前来,躬身地道,“叔叔有何吩咐?” “把人送官府的送官府,驱逐出去的就驱逐出去,这件事情交给你办,我相信你能办好吧!” 裴羽钦冷淡地问。 裴虞心中一凛,顿时就更加恭敬的点头,“叔叔放心,虞儿能做好。” “很好,现在就办,一盏茶后,我不想看到这些人!” “是!” 裴虞得了裴羽钦的命令之后,顿时就冷冷地走到所有还跪在地已经完全惊骇住了的下人们面前。 大声地道,“老爷的命令你们可都听见了,现在自觉一点,没有动手和开口辱骂过的小姐的人,现在就可以走出裴府的偏门,两天后到西角门,会有帐房先生给你们发放该属于你们工钱银子。” “另外,对主子动了手的也别妄图想混在人群中出去,因为一旦被人举报和指控出来的话,你们也要想想,自己家里的人的后路还要不要了。现在有罪的人去留香苑,其他的人可以走了。” 裴虞这话一出,人群顿时出现了一片哀嚎和求饶之声。 裴虞转头看了看一脸无动于衷,平静的完全看不出喜怒的裴羽钦的脸色,不敢揣测他如今到底什么心里的他,只有转身更大声的叱责哀嚎不已的众人。 “安静!若是再有大声哀求者,更不予宽待!都离开这里,快!” 众人眼见老爷被背负着双手,冷冷地看着他们,而虞公子的神情也严厉的很,一贯都对主子忌惮和敬畏极深的下人们,哪个还敢在此时撒泼耍赖? 难道真的想彻底得罪了裴家后,不但断送了自己的后路,连家里的人的后路也断送掉吗? 所以想明白了利害关系的人,顿时就快速的安静地各自退出祠堂所在的院子。 没有动手和开口的心中庆幸不已,幸亏自己没开口,没动手。 而开了口,也动了手的,就表情截然不同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们都知道已经没有回圜的余地了,毕竟老爷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这别说全翡翠城,就是全东云国,全大陆,也都是知道的。 下人们拖着绝望的脚步都离开了。 而留给祠堂内的还站着的众人的感觉却各不相同了。 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裴羽钦竟然为了一个人,把几乎所有裴家的仆佣都驱赶出去了,那么之前也同样反对他娶江暮烟的他们呢? 裴羽钦又会如何对待他们? 李湘云、林琼花,还有秦红叶和云爱柳的心中,都不由自主的浮现了继续危机和恐惧感。 包括后堂的两位老太爷,在听到前面的动静后,也暗自颓然叹了一口气。 看来他们用性命相逼所换来的胜利局面,不过转眼间,就被这场混乱的砸人事件给毁干净了。 两个老头心里都清楚,之前裴羽钦之所以没发作,一来是碍于他是真的孝顺,不想因为他的关系,而使得自己两人一把年纪还要用命相逼。 二来也是因为他们两个从头到尾没有真正说过要伤害江暮烟的话。 所以裴羽钦才容忍了他们的干涉他的家务事。 但是如今,不同了,竟然有人挑唆了下人朝着江暮烟扔东西,还把人砸伤了,这事如何还善了的了? 看来他们还是回他们的外宅好生养着身体算了,这裴家早就不是当年的裴家了,这裴家如今能说得上话,有绝对权力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裴羽钦。 想明白了,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的两个老头,干脆连告辞的话都没说,就让服侍他们的下人,偷偷地叫来了他们自己的软轿,坐上轿子离开了。 而此时的裴羽钦,却已经在之前那两个老头坐过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看了看屋子里面色不一的各人,他安静的开口,“江暮烟会成为裴家新一任的当家主母,也就是我裴羽钦的妻子,除她之外,这个位置不会再给第二个人。” “大家听仔细,也听清楚,我这不是在跟你们商量,我这是直接在通知你们这个事实。所以你们接受不接受,都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 237跟我走吧! “我从前说过的话依然算数,只要有本事的裴家子弟,我都不排除有机会让他继任裴家,不一定是非我裴羽钦的儿子。” “但是,若是有些人为了要让自己的儿子独享最大的利益,而排挤他人的话。我还没老,也没死,尽可试试看!” 裴羽钦这话已经说的近乎完全严厉到不给情面了。 顿时林琼花和秦红叶他们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裴弦的脸色也同样不好看。 因为这么多年来,他们虽然从来都知道裴羽钦并不如他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温润和好惹,可也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不留情面,冷若冰霜的面色。 这般直接的吐出警告的神情,和毫不掩饰威胁的语气,是过去的裴羽钦从来不曾用过的。 因为以往的他,只要稍稍语中流露出一点不满,就够一群人一整天都心慌不已了。 就更别提此番如这般直截了当,又毫不给情面的直白话语了,哪个听了敢不暗自心惊胆战? 尤其是心里本来就有鬼的李湘云和林琼花了。 至于秦红叶和云爱柳却心中暗自侥幸和放心不少,毕竟她们两人如今看来,倒反而是获利最大的赢家了。 因为夜袭被驱逐出裴家,那就等于无形中,自己的儿子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虽然裴羽钦和江暮烟成亲之后,可能还会生养,但是就算如此,那孩子也委实太小了。 等到他长大足以成为竞争对手和隐患的时候,最起码也要十几二十年的时间,相信那时,自己的儿子可能早就取得了裴家的继承大权。 那么又还有什么可值得担忧的呢? 而裴弦脸色难看的却是,弄不明白,江暮烟那个女人身上到底有什么这么有点,竟然值得裴羽钦为她放弃一贯的原则,甚至不惜和亲生儿子裴夜袭反目成仇。 所以每个人都在心底有着自己的算盘,因此每个人都沉默。 谁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成为那个出头鸟。 “既然大家都知道了我的底限在哪里,那希望从此之后,家宅太平融洽,妯娌也能和平相处,不然的话,我少不得有一天下了地下,就得去给大哥二哥们请罪了!” 说完,裴羽钦就站了起来,用力的撕下了半幅衣袖,扔到了祠堂最中间的地上,眼睛则看向还站在外面,因为挨了一巴掌,而正怔愣地站着的裴夜袭。 很明显这半幅袖子,就是父子恩断情绝的象征。 说完这所有的话,也做完这所有的事之后,裴羽钦当即就大步走出了祠堂大门。 这一次,他甚至连半眼也没有再看裴夜袭一下。 于是,所有人的眼中,第一次映进了裴羽钦绝情而绝决的背影。 “暮烟,你感觉怎么样?” 流云小筑*裴羽钦和江暮烟的房间内。 大夫已经给江暮烟处理好了伤口,虽然流了不少的血,好在砸人的毕竟是土块,不是石头,不然的话,倒是真的会把脑子给砸开了。 如今红月和青书已经端来了温水,帮江暮烟把身上的血迹给擦拭了干净。 但是染血的衣服却一时间还没有给她更换,因为江暮烟拒绝了,“我没事,不过一点点皮外伤而已,看着吓人,其实不碍的,裴风,之前多谢你了。” “谢我什么,我都自责没能在第一时间护住你,结果还是让你受伤了。” “没事的,你也不知道他们会拿泥块砸我不是吗?所以这不能怪你。我都明白的。好了,我现在没事了!你别担心了。” 江暮烟微微地笑了一下,表情似乎全然不在意她脑门上的白布和伤口一般。 那笑看在裴风的眼里,却怎么都有种委屈的样子,不由使得他忍不住就脱口而出,“暮烟,你跟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离开裴家,我会对你好的,我发誓!” “大公子”青书和红月顿时异口同声的喊了一声,语声中满是不满和阻止。 这个大公子疯了吗? 老爷都已经明确表示了小姐是他的人了,他怎么还敢对着小姐说出这样的话来? 江暮烟也心头微惊,随后就摇了摇头,“裴风,对不起!” “暮烟,你真的那么爱叔叔吗?之前的情景你也看到了,我知道你不是他们口中说的那种人,我也知道你对叔叔的感情是真挚的。” “可是别人不会这么想你的,他们会觉得你贪慕虚荣,会在背地里不停地戳你的脊梁骨。” “你若坚持留在这里的话,一辈子都会被人看不起,你真的原意永远都过这样的日子吗?暮烟,我喜欢你,发自内心的真诚的喜欢你,你能感觉得出来的对不对?” “所以跟我走吧,虽然我没有能力供给你优渥到如裴家这样的生活,可是我们有双手,我绝对不会让你吃苦的。” “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美好,你难道一点都不想走出裴家,去看看外面广阔而自由的天地吗?” 238绝对不会了 “因此你忘了我吧!以后依旧欢迎你来我这里走动,但是我希望等你调整好心情再度出现在我面前时,你就只是裴风,是江暮烟的好朋友,而不是喜欢江暮烟的男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暮烟,你都把话说到这样的份上了,我还能不明白吗?” “裴风,对不起!” 江暮烟看着他的眼睛,再度认真地道歉。 “暮烟,不用说对不起,你知道我也没有后悔喜欢上你,因为你值得!” “你别急,你听我说!但是我现在也知道你的心里只有叔叔一个人,以后我会努力试着把你当婶婶,当朋友的。” “只希望你过的开心和快乐就足够了!好了,该说的也都说了,我也该走了,叔叔应该也快回来了,你把衣服换了好好的休息吧!” “嗯!”江暮烟这回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裴风走了。 带着被江暮烟伤到了底的心走了。 而江暮烟在裴风走了之后,也微微感觉疲累的闭上了眼睛,轻声地道,“红月,青书,你们也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会。” “是,小姐!” 红月和青书也知道如今的江暮烟肯定也有些身心俱疲,顿时也就无声地都退了出去。 刚退出门外,要关门,就看到了身后一脸心疼模样的赶回来的老爷,当即就要行礼,却被裴羽钦用手势阻止住了。 他缓缓地走进了房间,然后红月和青书则体贴的把门给他们关上,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裴羽钦还没有走到床边,江暮烟的鼻息间就闻到了那股让她感觉熟悉和安定的淡淡茉莉花气息。 不由轻轻地睁开了眼睛,微笑如花地道,“羽钦,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裴羽钦走了过来,坐到床边,拥抱住她,然后才叹息和心疼不已的低声在她颈窝里说道,“烟儿,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委屈了。” “傻瓜,胡说什么呢!”江暮烟顿时也紧紧地抱住他,安抚他,知道她的受伤,看在他的眼里,怕是比他自己受伤还要令他痛的,“我不委屈,因为我有你啊!只不过一点点小伤而已,这是意外,我相信以后这样的事情你绝对不会再让它发生了,对不对?” 裴羽钦重重地点头,“不会了,绝对不会了!” 239守护 心中更是暗自发誓,经过今天他这样强势的宣告之后,若是还有人敢罔顾他的命令对烟儿不敬的话 抱着江暮烟的裴羽钦不由收紧了双手,在江暮烟看不到的背后,那双美绝的凤眸顿时显现了丝丝的狠绝和冷意。 他会让他们知道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的后果的! “既然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我想睡一觉,可以吗?” 江暮烟是真的累了,从前天晚上春宵夜之后,到现在,她还没有像模像样的睡过觉,现在头上又受了伤,流了不少的血。 会感觉困和累,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了。 而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裴羽钦只觉得满心的疼和自责,顿时就轻柔的抱起她,把她的身子平放到床上,然后轻柔地给她盖上被子,“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嗯!” 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要问他,也想要对他说,但是此刻的江暮烟真的没有精神了,轻轻地嗯了一声之后,就握着裴羽钦的一只手,很快的就睡着了。 而裴羽钦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床边,确认她完全睡熟了之后,才轻轻地把她的手放进被窝里,然后自己就缓缓地站了起来。 走向房门口。 是时候给烟儿一个确切的名分的时候了,今天的事情,让裴羽钦知道,要想真正的保住烟儿从此不再受人冷眼,在最短的时间内娶她进门是最好的办法。 只要名分被确定了,那些在暗中还想蠢蠢欲动,有所谋的人,就怎么也会有所顾忌了。 虽然这样的决定,可能会使得婚礼因为不够时间做太充足的准备,而显得稍嫌仓促,但是没关系,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他相信烟儿是不会计较的。 走出门外,青书果然在不远处躬身等候着召唤。 裴羽钦走了过去,示意青书跟他走,两人来到不远处的书房,裴羽钦也不落座,一进门就已经头也不回的吩咐道,“青书,三件事情要你马上就去办!” “老爷您说!” “第一,我和烟儿的婚事要提前,今天是初九,到月底和还有二十一天,你立即让人在这二十一天里找个最好的日子出来,我要在那一天迎娶烟儿,所以与婚事相配套的事宜,你都赶紧让人操办掉了,务必庄重而认真。” “第二,府里所有的下人都被我处理了,但是这偌大的家里也不能没有靠得住的下人,你先去别院挑些人过来,要挑手脚勤快干净,又不喜欢嚼舌根的,专门来流云小筑伺候。” “至于其他的下人,你另行到府外张贴布告招收!这一方面你也亲自负责,所有眼生的、来历不明,或者来历有待查证的,一律不要!这个你自己拿捏!” “第三,把夜袭住的院子从今天开始封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入,同时传书给所有裴家名下的商号,通告夜袭已被逐出家门这一消息,以后裴家再没有裴夜袭这个人了。” “这三件事情都迫在眉睫,必须赶紧去办!所以,你都去办了吧!” 青书听着自家老爷沉稳从容的话,却分明交代的都是紧急不已的事情,不由半点不敢掉以轻心。 然而在听到大少爷真的被逐出了裴家的消息后,青书还是忍不住微微的惊讶了起来。 但是他却没有想为大少爷说什么求情的话,毕竟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大少爷太过分了。 居然把两位老太爷请来阻拦老爷与小姐的婚事也就算了,还挑动唆使下人对小姐进行辱骂和攻击! 甚至害得小姐头破流血,这样的行为,已经不单单的任性-两字可以概括的事情了。 所以已经完全站在了江暮烟这边的青书,对这个结局,只是微微地喟叹了一下,就顿时就沉稳地点头,“是,老爷,青书明白了,青书这就去办!” “那你去吧,把红月给我叫来!” 吩咐完青书之后,裴羽钦顿时想都没想就让他去把红月找来。 红月来了之后,裴羽钦又交代了红月去库房领取了一大堆的大补的食材和药材,让她亲手去厨房炖煮。 烟儿这次的受伤,又是流血,又是受惊吓,加上前阵子的风寒,等等事情累积在一起,早就让裴羽钦不容江暮烟再这么疏忽自己的身体下去了。 毕竟他以后还要她陪伴他过半辈子呢,可不想她年纪轻轻的就折损了身子,红月自然是千点头,万同意,总算找到了机会,光明正大的要小姐多吃了,红月当即就带着雄纠纠气昂昂的气势离开了。 而裴羽钦自己则捧了一堆的账本,生怕烟儿醒来看不到他会不安,在吩咐完所有的事后,就快速的回到了他们的房间。 看到江暮烟还保持着他出去时所保持的安静的睡姿后,他才安了不少的心。 便抱着账本坐到了床边的凳子上,一边不时的看两眼江暮烟,一边分心看起账册来了。 而江暮烟也许是真的太累了,这一睡竟然整整睡到了第二天天亮。 240宝贝 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床边还在认真专注的看账册的裴羽钦,心口的地方就暖洋洋了起来,“羽钦,你一夜没睡?就守着我了?” “烟儿,醒了?饿不饿?” “你呀,不问你自己困不困,累不累,怎么反倒先问起我来了,我没事,睡的很饱,好多了,倒是你,眼眶下阴影都出来了,你赶紧给我放下这些垃圾账本不许看了,上床来好好睡一觉!” “烟儿” “你不上来的话,我就不起床吃饭了。” “烟儿,好吧,我拗不过你,我躺一会儿还不行吗?” 裴羽钦知道他这次若是不上-床,江暮烟有可能就真的不吃饭了,那如何能行? 加上他也的确有些累了,所以裴羽钦在心底告诉自己,那就睡两个时辰好了,两个时辰后,他就起来。 江暮烟见他放下了账本,做出妥协的样子,心里其实也知道他放不下这些没看的账本。 不由还是忍不住道,“羽钦,你安心睡,剩下的这些账本包括书房里的那些,都交给我吧,你好好的睡到下午起来,我保证帮你把那些账本都给你处理掉,好吗?” “当然了,基于我还是个伤患的程度,我也会注意不让自己太累的,另外,我还承诺你,我会好好吃药,好好的吃饭,保证把你叫人给我炖的补品,都一口不少的吃掉,这样如何?” “你要是这样还不放心妥协,我可就要生气了。” 裴羽钦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笑了,“烟儿,你真是吃定我了,你都把我所有的担心和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我还能反对什么?” “虽然让你带病去给我看账本,我是千千万万个不愿意,不过我也知道,你如今是真的很坚持,好吧,我答应你,我今天会好好的睡一觉的,你有什么事情就吩咐青书吧!” “这还差不多!那你睡吧,我饿了,我要出去吃东西了!” 江暮烟说完,就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裴羽钦连连要来扶她,却被她用眼睛瞪住了,“羽钦,不过是流了一点点血而已,我头也不晕,眼也不花,不至于有脑震荡的可能性,你还真当我是重病患啊!快给我上来,被窝正好是暖的呢!” 裴羽钦没听懂什么叫脑震荡,不过却能看得懂江暮烟俏皮的神色,随即再度温软的笑了,不再抗拒的脱掉了自己的鞋袜和外袍,缓缓地躺到了床上。 看着江暮烟自己仔细的穿戴衣物的样子,裴羽钦只觉得这样的幸福来的太美好了! 江暮烟穿戴好后,回头看到他梦幻般的凤眸,正专注的一点一滴的看着她,顿时心头一软,跑过来,就低头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亲吻,然后又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最后才爱娇的点了点他的鼻子。 轻声道,“等我回来,不许中途起来,除非是饿了,就算是饿了吃过了之后,也给我立即会床上继续睡!不睡够五个时辰,我就跟你翻脸,好了,我走了!晚上见!” 说完,江暮烟就离开了房间。 不是她不想你侬我侬的儿女情长一些,只是因为她更了解她爱上的这个男人。 裴家这个事业,在他的心里拥有太举足轻重的分量,若是不能让他真的全然没有后顾之忧的话,他是无法不分心的。 既然这样,帮他打理事业,与他拥有共同的爱好,就是她爱他最好的证明。 出了房门,就看到了守在外面的红月,不等她开口,江暮烟就已经先一步道,“红月,快准备吃的,我饿了!” “小姐,太好了,东西早就准备好了,随时都温着呢,就等您醒了就可以吃的,老爷呢?不和您一起用饭吗?” “他太累了,该换他睡了,我先吃,回头我去书房做事,你就继续在房门口守着,他若醒了喊饿了,你就给他送吃的,等他吃完,就监督他继续给我睡觉。” “啊,小姐您这样还要去书房帮老爷看账本吗?这,这不是太辛苦了?” 红月显然很不赞同,小姐她到底有没有身为千金小姐的自觉啊,脑袋上还绑着白布呢,不好好休息,居然还想去弄什么账本? 再是爱老爷,也不能因此不保重她自己啊! “行了,红月,不许多言,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我不觉得辛苦,对了,一会儿我吃过饭,你给我送把算盘来。” “小姐,看来您是真的准备把压箱底的本事都试出来了,居然不惜动那宝贝了?” 红月嘴巴有些微微嘟囔了起来,有些嘀咕,有些不满,却又有些无奈的看了看江暮烟。 反而把江暮烟弄的一愣,不过就是让她找把算盘来,怎么就成动用‘宝贝’了? 不至于这个世界连算盘都是宝吧! 江暮烟心里微微的咯噔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的猜想着。 但是嘴上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快速的进了饭厅,开始了大口的吃饭、喝汤,外加饭后喝药。 在红月的瞠目结舌中,她几乎横扫光了所有的饭菜和补品后,江暮烟终于挺着有些微凸的肚子,出了饭厅,进了书房。 而红月则被催促着去拿‘宝贝’了! 241紫铜锁的玄机1 在等待红月去取‘宝贝’的过程中,江暮烟也没有闲着。 她一边缓慢的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权当散步,免得积食,一边不断的在脑子里把一会要做的东西,反复的想了一遍。 大约两柱香后,红月一脸严肃和神秘的拎着一个青布包裹的东西进了书房。 轻柔的把东西放到书案上后,红月还是有些迟疑,“小姐,您真的要动用老爷留给你的传家宝了吗?这可是您最后的压箱底宝贝了,这要是动用了,让人看明白了,再抢了您这宝贝,您可就” 江暮烟眉头皱了起来,这什么跟什么啊? 这青布包裹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弄的红月这丫头这般神情? 江暮烟的心中一片急切,但是脸上却不能流露出茫然和不知,只得含糊其辞的道,“红月,你多虑了,若是这么容易就被人看明白了,还叫压箱底的宝贝吗?” 红月一听这话,表情倒也的确放松不少,“小姐说的也对,只是防着点总是好的,毕竟老大人说过,人心隔肚皮,更何况老爷虽然说要娶小姐您过门,但是毕竟如今您还不是名正言顺的裴夫人,奴婢的意思是,小姐您是不是等成亲之后,再把这宝贝拿出来,也顺理成章。” “红月,好了,你就不要多啰嗦了,你信不过羽钦,我却信得过他,就算他最后不娶我,我今天为他做的一切,我都不会后悔!你还小,你不明白的,等你以后有了心上人,你就明白我如今的感觉了。” 江暮烟是真没耐心再等下去了。 顿时不等吩咐红月动手,她自己就主动打开那青布包裹,里面赫然出现一个紫红色的华贵木盒子。 盒盖中间,还挂着一个紫铜的小锁。 “红月,钥匙呢!” 江暮烟一愣,看来所谓的宝贝就在这长方形的盒子里面了。 红月奇怪地摇头,“小姐,钥匙不是一直都是小姐您自己保管的吗?奴婢没有钥匙啊!” 其实江暮烟在问出这句话后,就明白了她问了一个蠢问题,既然这是传家宝贝,钥匙又如何会在红月这么一个丫头的手里呢? 可问题是原来江暮烟的记忆碎片,她确实接收到了一些,但是这其中,却半点关于这个盒子,这把紫铜锁的记忆也没有。 又怎么还记得这紫铜锁的钥匙在什么地方呢? “呃。我一时忘记了,红月你先出去吧,没有我叫你,不要进来了。” 唯今之计,只有赶紧把红月打发出去,然后再来仔细观察这个盒子了。 红月表情还是有几分奇怪的看了看江暮烟,似乎在怀疑眼前这个小姐是不是她的小姐了,看的江暮烟心中有些不安。 好在不一会儿,红月还是恭敬的走了出去。 红月一走,江暮烟就轻轻的吁了一口气,暗道,这冒充一个人果然不是好冒充的,一不小心就要露出马脚了。 好在红月没有接着怀疑下去,不然的话,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搪塞和取信于这个忠心的丫鬟呢! 仔细再三的观察起了这个木盒子,这才发现,竟然工艺精湛到一条缝隙也没有,也就是说,这个木盒子并不像她最初以为的不过是个华贵的盒子而已。 它的整个盒身里外都没有缟链接口,也就是说没有可以撬开的的地方,除非打开这个紫铜的小锁。 那么这么看起来的话,也就是说,这个木盒可能也坚硬的根本不是一般的刀剑可以弄开的? 江暮烟为了证明心中所猜想,当即就在这书房里翻找了起来,翻了半天还真被她翻出了一把剪刀。 双手握着剪刀,把刀尖向下,稍稍犹豫了一下,就用力的戳了下去,结果剪刀头顿时就钝了,而那紫红色的木盒上,竟然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让江暮烟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老天,这是什么木头,竟然坚硬到这种程度? 看来除非找到钥匙,否则的话,是别想打开这个紫红色的盒子了。 那这个所谓的宝贝,也别想看得到了。 江暮烟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不过却也不至于急到什么程度,毕竟她如今想要的不过是一把算盘,对这个盒子里的东西,她并不是那么着急的想要知道。 既然打不开,江暮烟也就干脆准备把那盒子重新用青布包裹好收起来了,然而正当她想包裹那盒子的时候,陡然看到了那紫铜所的下面迎着光线出现了几个字一样的印子。 这一发现,顿时让江暮烟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专心的研究起那紫铜锁来了。 初一看,那紫铜锁实在没什么太大的特别,但是仔细再三的观察了一下后,江暮烟发现那锁里面的锁芯竟然是被堵严实的。 也就是说,就算如今手里有把钥匙,也是插-不进去的,那这算是怎么回事? 江暮烟不由在那锁的表面开始细细的抚摸了起来,尤其是之前似乎显现出字来的地方,更是在反复再三的触摸,希望找到什么机关来。 还别说,这个笨办法还真有用,不知她哪根手指按到了对的地方,那锁顿时发出了‘咔哒’一声,锁芯的地方,当即就弹出了一个同样紫铜色的手柄,赫然正是一把钥匙的形状! 江暮烟顿时大惊又大喜了起来。 242紫铜锁的玄机2 而此时本来紫铜锁表面的那些精致古朴的浮雕,也跟着隐藏进了面下,使得那紫铜锁的表面变得光滑无比。 看起来这东西哪里还是一把锁啊,简直是一个精巧的机关了嘛! 江暮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精巧又这么不可思议的古代‘科技’产品,不由激动的手心都是汗了! 难怪原来的江暮烟一点都不担心的把这麽贵重的宝贝,就交给红月这么一个小丫鬟帮忙保管,原来就这单单盒子上的锁,就有这么多的玄机。 换了她,她也不担心。 既然钥匙弹出来了,那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试着开锁了。 江暮烟把手指放到了那紫铜的钥匙手柄上,轻轻的刚旋转了一下,那光滑的紫铜锁面上,就出现了变化,从锁面下,又缓慢的浮出了几个小块凸起,每个上面都有很小的蚊蝇小字。 江暮烟低头细看,差点忍不住惊讶的笑出声。 这算是什么?考是非判断题吗? 若是的话,也起码弄复杂一点的啊,居然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就出现了这么简单的题目?这古代的智者真是好好玩啊! 原来那三个弹出来的凸起上,每一个都用精致的浮雕,刻着一个很简单的算术题,当然同样也有答案,只是其中有2个是错的,只有一个是对的。 三个题目,都是那种江暮烟随便心算,都能算出答案来的简单算术题。 自然很容易她就飞快的朝着其中一个凸起,用力的按了下去,果然那锁芯又发出了一声咔哒声。 紫铜的钥匙似乎又往里进了一层。 这下算了有了经验的江暮烟,顿时就毫不犹豫的再一次旋转了钥匙柄,然后之前的凸起隐了下去,又浮起另外三个凸起。 同样,上面也是算术题,只是比起之前浮出来的,又有了变化那就是若是之前的算是加法题的话,如今的就是减法题。 江暮烟自然再一次很快的选择了正确的答案,然后钥匙自然又进去泰半。 紧接着,钥匙又经过了四次的旋转,江暮烟也一连又做了四道对她来说极简单的算术题。 到最后一次时,整个钥匙,又如最初般全部缩进了锁芯里那般,完全的隐藏进了锁芯内。 但是,盒子却发出了轻微的机械齿轮转动一样的声音,然后江暮烟就瞠目结舌了的看到那盒子就如好莱坞科幻片里的密码保险箱一般,从中间开始打开了。 不到半晌,就完全伸展铺平成了一块长方形的紫红色木板,木板中间,另一个黑色的只有外面原来的紫红色盒子一半大小的黑盒子又展现到了她的面前。 江暮烟忍不住低声哀嚎了一声,“不是吧!又是盒子?老天,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宝贝啊,弄的这么神秘兮兮,有这必要吗?” 然而哀叹过后,江暮烟却又不得不继续拿起那个黑盒子,准备再度研究,因为好歹都进行到这个地步了,没道理半途而废了不是吗? 不过把盒子取到手里后,江暮烟才发现这个黑盒子并没有玄机,只是普通的黑色木盒,便轻轻的打了开来。 赫然显现在她眼前的就一把精致的黑色小算盘,一看到这把算盘,江暮烟反而没了劲了。 弄了半天,又是机关,又是刀枪不入的木盒等等,还以为是什么机密的宝贝,却依旧不过是一把算盘。 早知道是这样,费那劲做什么? 随便找青书去给她取一把过来就好了,还是这把算盘有什么不同不成? 江暮烟顿时从盒子里就把那算盘拿了出来,很精巧,有点沉,应该是上好的沉香木制作而成的。 算盘周围还刻有精美的浮雕花纹,看得出是有些年代的东西了,若是放到现代去,估计价值连城,并不是单单能用钱来衡量的东西。 但是在这个年代,沉香木并不是非常稀罕的木头,所以这把算盘的价值,也就远远够不上要用到这么精致和机密的紫铜锁,以及这样稀罕的紫红色木盒的地步了! 江暮烟忍不住摇了摇头,想着这古人原来就是这么故作神秘的大玩小题大做的把戏的。 这么一来,就算有人怀疑这不过是一把普通的算盘,但是一想起取得这算盘的过程的艰难,想来也会忍不住怀疑这算盘,是不是有着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的。 其实叫她看,这也就不过是一把算盘,如此而已! 罢了,既然拿出来了,也就省得叫青书去找算盘来了,就用这个算账好了。 江暮烟想了想,就把那精巧的小算盘放到了一边的账本上,正要把那黑色的木盒子重新盖起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那放算盘的下面的绒布还凸起着,显然是还有东西在那绒布下面。 原来真正的秘密在这里! 江暮烟的眼睛顿时一亮,当即就快速地把那绒布拿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一张折叠好的牛皮一样的东西,在里面。 不会是藏宝图吧! 243这就是奇巧诀? 江暮烟的心忍不住怦怦直跳! 因为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太像武侠小说里面描写的场景了! 有些颤抖的展开那张不大的牛皮,入眼的就是三个字‘奇巧诀’。 江暮烟一愣,好耳熟的三个字啊! 一时间没想起来什么地方听过这三个字的她,先忽略这种熟悉,就看起了那牛皮上,明显是用针之类的东西刺上去的小字。 然而当她全部看完后,江暮烟是彻底无力地瘫坐到椅子上了! 额头忍不住冒黑线不说,嘴角也忍不住抽搐得想把这该死的牛皮剪烂的冲动! 这就是号称江家传家之宝的‘奇巧诀’? 开什么玩笑,这不是在耍人吗? 江暮烟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顿时就用力的把那张有些年代的牛皮,重新团了一团,塞进那黑色的木盒里。 甚至眼角的余光看到那同样黑色的沉香木算盘,都忍不住有砸掉的冲动。 若不是她上辈子心绪不能起伏太大,一贯研习佛经之类的东西较多的话,如今的她,怕是真的就按捺不住要骂人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江暮烟重新恢复了冷静的忍不住摇了摇头,皱着眉头把那黑色的木盒子依旧放到了那紫红色的整块木板中间。 然后就开始找把这木板恢复成木盒的办法。 这一次,容易简单的多了,因为那木板的一个角落上,正好有一个拇指大小的地方,颜色与其他地方稍稍有异。 江暮烟顿时毫不犹豫的就冲着那个拇指大小的地方按了一下,果然那紫红色的木板立即重新折叠起来,自动变回之前那紫红色的华贵盒子的形状。 甚至连那把紫铜锁也如最初一样的挂在盒子的上方。 若非是那把沉香木的黑色算盘,如今还躺在账本上,江暮烟当真要觉得这不过是一场幻境。 因为凭她对科学和现代科技技术的了解,她还没看出这紫红色的木盒子,到底是怎么能够这样的伸展变形自如的。 这样的技术就是在现代,也是不一定能做得到的,这古代人却不知道怎么让这盒子这样的精巧的。 研究不出,江暮烟也就干脆不研究了。 反正大千世界,永远弄不明白的东西还会有很多,就好比她如何重生来的这个世界,她不是一样也解释不清楚吗? 既然这样,那就不妨抱着‘存在即合理’的想法不去理会了。 如此一说服自己,江暮烟立即对那紫红色的盒子失去了兴趣,重新用青布包裹好,拎起它就走向了书房门口。 打开了书房门,把青布包裹重新递给了门外的红月道,“红月,把它依旧放起来吧!以后都不用把它拿出来了。” “啊?小姐,您改变主意了?”红月闻言大喜,顿时就问。 “嗯,我改变主意了,不准备动用里面的‘宝贝’了!”江暮烟有些暗自气闷的故意在‘宝贝’两字上加重了些许语气。 但是红月没听出来,只是欢喜的点头,“好,奴婢明白了,奴婢会依旧藏好的,保证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发现!” 江暮烟才不怕被别的人发现呢,最好哪个倒霉鬼,把它偷走了才好! 也让别人藏藏那种费了不少力气,结果发现里面装的是全然没什么用的东西的滋味! 然而这也只是江暮烟心里的想法,自然是不能说给红月听的,所以她只是点了点头,“嗯,你去吧!” 说完,江暮烟就重新关上了门,回到了桌子前,取过那把算盘,用手指试着拨了几下,发现手感还是很不错的,也就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然后,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枯燥和单一了。 江暮烟一本本的摊开那些账本,一手快速的翻着那些流水账,一手飞快而熟练的在算盘上拨弄了起来。 反正裴羽钦看这些账本的最终目的也就是算出总数目,与银子的实际数目是不是相符合。 至于过程和仔细的分类统筹,对于如今裴家现有的所有账目来说,都是不可能做到的要求。 不过以后,她会要求所有的裴家账目都条例清楚,泾渭分明的。 江暮烟一边飞快的算着,一边心底暗暗的下决心。 两个时辰在江暮烟的手指不断拨打算盘下,很快的就过去了。 左手边的账本越来越少,右手边的越来越多。 而在江暮烟自制的草稿本上,用鹅毛笔写下的阿拉伯数字也越来越多,这些都是江暮烟初步算出来的数字。 为了记录方便,她就先用阿拉伯数字写在草稿上,毕竟她是现代来的,对数字还是习惯用简单的阿拉伯数字。 但是考虑到这里的人看不懂这样的记录,所以等一会儿她全部算好后,她会再用繁体字,一个个的把这些数字,重新按照顺序誊抄到每本账本的最后一页。 最后再算出一个总数,写在另外的纸上,交给裴羽钦过目。 这样,她今天的工作就算是完成了。 青书在书房门口敲门的时候,已经是这一天的傍晚时分了。 他办完老爷的吩咐回来,就听到红月皱着眉头说,小姐已经在书房里待了一天了,到现在还没出来。 她又得了小姐的吩咐,不传唤,不许进入书房内,所以只好在门口长廊上等。 如今看到青书回来,她哪里还忍得住不让青书去询问一下自家小姐的情况? 244至于吗? 是以,青书闻言,顿时就主动来敲了书房的门。 江暮烟听到敲门声,头也没抬,就道,“是青书吗?” “是的,小姐,青书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江暮烟还在一边把数字往账本上誊抄,一边道。 因此青书走进书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江暮烟正低着头,认真的在每本账本的末页写着字的样子。 一本接一本,速度很快,几乎没有什么停顿。 青书完全有些看不明白,“小姐,您这是?” “噢,我在把算好的账目,往账本的最后一页誊抄,回头你把账本送回各自的商行去后,他们核对库房,若是银两的数目和账本上的数目没有差池的话,那就说明没差了。” 青书闻言,差点惊讶的下巴都掉下来,“这所有的这些?小姐您都看完了?” “嗯!”江暮烟依旧头也没抬的就应了一声。 青书听到了这肯定的一声嗯之后,顿时就夸张的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到地上,“这,这怎么可能?” 江暮烟没有注意他的表情,只是继续一边誊写,一边随口的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青书心中震惊莫名,没有说出口这所有的这些账本,就算是老爷在这里,从早看到半夜三更,也就能看完一半就了不得了。 但是小姐却不过一个白天,就把这些全部都看完了? 难道小姐比老爷还要厉害? 青书私心里很不想承认这一点。 但是江暮烟的肯定和头也不抬的认真样子,又让他知道,她不会是随便敷衍和乱说的。 既然她说是看完了的,那肯定就是看完了的,只是她怎么能看的那么快的呢? 江暮烟誊抄完最后一个数字,也没能听到青书的回答的她,终于抬起了头。 看到的便是面色不断变化着的青书,有些关心的问道,“青书,你怎么了?身体感觉不舒服吗?你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啊,青书没事,小姐您不用担心,青书只,只是太震惊了!” “震惊?震惊什么?” 江暮烟一边说着,一边把草稿本重新拿到自己的面前,准备把这所有的数字累积加在一起,把总数算出来,她也就能赶紧回到羽钦身边去了。 睡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快要醒了! 青书刚要回答,就看到了江暮烟的手拿起的那把黑色的沉香木算盘,顿时,他的眼珠子,就更是惊讶的快要凸出眼眶了。 待看到江暮烟竟然当着他的面,就那么毫不藏私的开始拨弄那算盘上的珠子,使得其发出如珠玉撞击般的清脆声响后,青书当即就受到震撼过度,‘嘭’的一下,就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这一声响,可把江暮烟吓了一大跳。 待她看到是青书晕倒了之后,顿时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快速的离座而起,跑到了青书的身边,蹲了下去,用力的摇了摇他的身子,拍起了他的脸,急切地叫道,“青书,青书你怎么了?青书,你醒醒!” 青书不醒。 江暮烟顿时就用力的掐向青书的人中,好一会儿,青书终于幽幽的醒了。 “青书,你怎么样?好好的怎么会晕倒了呢?是不是太累了?我这就让红月给你去请范大夫过来,让他给你配点药吃吃,然后你今天早点回去休息吧!” 才醒转过来的青书,一听到江暮烟的话,再转了转头,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后,终于想起了他如何会受惊吓晕倒的事情。 顿时一骨碌的就从地上飞快的爬了起来,冲向书房房门,快速地探出头去左右看了看,发现门外并没有其他人之后,就顿时又快速的把门紧紧地关了起来。 然后就在江暮烟的惊讶眼神中,很快的回到江暮烟身前,‘扑通’一声的就跪了下去。 语声急促地道,“青书代替老爷,代替整个裴家,给小姐你磕头了!感谢小姐您对老爷、对裴家的如此大恩!” 江暮烟完全被他这一跪,给跪懵了,连忙扶向青书,不然他真把脑袋给磕下去,“青书,你这是在干什么?什么大恩的,我怎么不明白了?快起来!” “小姐,青书不起,青书一定要给小姐您磕头,求小姐您成全,若是小姐不让你青书磕这个头,青书就跪死在小姐面前,也不起来。” 江暮烟听了这话,眉头更是不解的紧皱到了一起,这算是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青书怎么就非要给她磕头了? 可看他的样子,又是那么的认真,似乎不让他磕,他还真的不肯起来了。 江暮烟无奈,只好松开扶他的手,退后两步,看着他认真的对着她恭恭敬敬的磕了两个头后,才道,“这下青书你该起来对我说说清楚了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姐,小姐,您真是一个重情重义又无私不已的大好人,为了老爷,您竟然把这样的宝贝都拿出来了!” “还如此信任青书的,完全不避讳的让青书看到您如何使用宝贝的样子,让青书,如,如何能够……” 说到后来,青书的声音都兴奋的哆嗦了,“青书这辈子,从来没有想过真的有一天可,可以这么近距离的欣赏到这,这件的宝物!就,就算要青书,现在就死,也没有遗憾了!” 江暮烟错愕的回头看了看桌子上的那把算盘,又看了看青书的激动模样,好半天才把他的话和那把沉香木的算盘联系到了一起。 然后,她的心里就忍不住浮现出了一种极度荒唐的感觉! 245要淡定啊 就为了看到一把算盘?青书竟然就用了‘死而无憾’来表达?有这个必要吗?有这么夸张吗? 只是一把算盘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要告诉她,这整个东云国,就这一把算盘吧! “青书是在说那把沉香木的算盘吗?” 江暮烟虽然心中已经肯定过了,但是口中却还是指了指那桌子上的算盘问了一声。 青书的表情在听到算盘两字时,就瞬间肃穆和庄重了起来,然后就用力地点头,“是,是的,谢小姐您” “等等,青书,这只是一把算盘,不是什么绝世的宝贝,你不觉得你的反应太夸张了一点吗?难道这个世界上就这一把算盘不成?” 江暮烟不想再一次听他把赞美和感谢的话又说一遍,是以她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 青书听了她这话之后,表情却越加的对江暮烟感激了起来,本来还稍稍平复了几分的情绪,再度激动了起来。 “小姐,青书知道您不想要青书感激你,所以您故意这么说,但是小姐,青书能在有生之年得以亲见这样的宝贝,真的是青书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不管小姐您愿不愿意接受青书的感激,在青书的心里,都无法不感谢小姐您的大恩大德。” “虽然整个东云国并不只有小姐您拥有这样的宝贝,可是其他拥有这样宝贝的人,青书更是不可能有机会得以见到的,哪家不是珍藏都来不及?” “又岂会像小姐这样,就这么毫不防备的把宝贝让青书一个下人看到,小姐您的心胸,当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青书,你这话的意思似乎是你从前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算盘的样子,还是说你没有见过我手里的这把算盘?” 江暮烟糊涂了,既然这算盘不是世间只此一把的东西,那青书这样异于寻常的激动,也就实在显得很没理由了啊。 “小姐,您是在是太抬举青书了,别说青书没有机会这样近距离的见到这样的宝贝,便是老爷他,可能也不一定曾经亲眼见过它。” “若非青书从小跟在老爷身边多年,曾经有幸见过画本上所描绘过的这个宝贝的模样,不然的话,恐怕小姐您不说,青书永远都不知道原来那传说如此少见的宝贝,就在青书的眼前。” 江暮烟听了这话,已经完全有些无语了。 她从前一直以为这个世界纵然和真正她相熟的中国古代有些不同,但是大部分时候,也还是该相同的。 却没想到,如今看来,人文和生活习惯上,虽然很多一样,但是有些地方却是完全的与社会的发展规律是相悖的。 比如她以为应该每个商人都轻而易举该知道的东西,这里却不允许商人学习。 连算盘这样平凡无奇的算账工具,到了这里的人的眼里,竟然也成了难得一见的宝贝了。 那么如此说来,之前她大费周章的从那紫红色的木盒子里把这算盘弄出来,那看似闹剧和玩笑一样的过程,其实并非是先贤智者在耍人? 而是他们真的把这算盘当成了传世的宝贝一般,一代一代的小心保存和流传给后代? 可,这算是个什么道理啊! 江暮烟无论如何也弄不明白! 她觉得她的到来,她如今所做的每一件事情,似乎已经在无形中开始改变和扭转这个时空的某些地方,也在无形中推动了这个世界还不该往前行的脚步。 她甚至不确定这么发展下去,会不会造成什么她以后控制都控制不住的结果。 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想,她又不觉得这整个宽广的时间河流,会因为她渺小的一个人类,而出现极大的变数。 若说命运有其轨道的话,那么她明明死了的灵魂,却在这个世界里,以另一个江暮烟的身份重生起来的事实,是不是正好又是上天的另一种巧妙的暗示和安排呢? 也许上天正是希望借着她的手,来改变这个世界对商人的不公平命运,也同时想要借着她的手,把算盘和算术这样应该普及到每个百姓手中的知识,普及和推广出去? 然而,这些都不过是她脑海中的想法,上天本身的用意究竟是什么样的,谁也不是天,谁也猜不着看不透! 因为江暮烟只能循着她自己的本能做着她想做的事情。 而她此时想做的,就是改变裴家如今的现状,从而使得她所爱的人不再需要预支生命,来看这样根本不值得他花费精力来看的垃圾账本。 所以不管那个在她原来所在的年代,连七岁孩子都会背的‘奇巧诀’上的东西,是不是在这个时代真的是无价的宝贝。 对她而言,都不过是不具备任何珍贵意义的一点点数学基础知识而已。 所以,她不但要把这所谓的宝贝的算盘使用技术,推广到裴家所有有能力的管事中间去,更要把‘奇巧诀’上的东西,也普及到每个将来要给裴家做事的人脑海里去。 因此,做好这个决定的江暮烟,顿时轻轻地拍了拍青书的肩膀,神情温和而从容地道,“青书,你要更稳重,更扛得住压力一些,现在光是看到这区区一把算盘,就激动到晕厥过去,若是以后我说我还要教使用它的话,你不是更要激动的直接昏迷不醒?” “若是那般的话,我还到哪里去找回一个活蹦乱跳的青书还给羽钦?” 246没有标题 “青书,青书” “啊?小姐,青书在!小姐您有何吩咐?” 青书慢半拍的终于回过神来,听到了江暮烟在叫他,顿时就恭敬的弯腰问道,生怕再惹了小姐对他不满意,以后不要他在身边伺候,那就不得了了。 “这些账本我都看好了,你一会儿就找人把它们都搬走吧,明天天亮之后,我们来办公之前,你再把新的要处理的账本搬过来。” “是,小姐,青书遵命!” “另外,我提过的让你在府中留意一些你认为靠得住,又识字聪慧的年轻管事,与你一起来学习算术之道的事情,你这些天也可以开始张罗和留意了!” “记住,我不需要人太活络的,但是一定要细致、踏实、稳重,又耐得住寂寞的,毕竟这打理账本是一件很枯燥无味的活,若是没有熬得住寂寞,又心细如发的-性-情的话,是做不好这工作的。” “这个不是非常着急,你有两三个月的时间,用来观察和挑人!在这期间,我会先培养和教授你的,到时候你能独当一面了,也能替我和羽钦省不少力气。” “是,是,是,小姐!” 听到江暮烟没有打算放弃他,还是要教他的样子,青书顿时就努力的克制住他自己不要太激动的点头,绕是如此,也一脸说了三个‘是’字! “好了,剩下的还有很多需要做的事情,不过因为如今不具备做的条件和时机,所以先放一放!” “现在天色不早了,青书,你赶紧去我房间看看,羽钦有没有睡醒?若是醒了的话,就伺候他起身,他一天没吃东西了,也该跟我一起吃晚饭了!” “若是人还没醒,也给我去叫醒,睡这些应该够了,睡得太多,晚上又该睡不着了,我还有最后一点事情做一下,你去吧!” 青书得了这么多吩咐,只剩下点头如捣蒜的份了,哪里还会有多余的话,顿时就连声‘是’的退出了书房。 快速地要往裴羽钦和江暮烟的房间方向而去。 刚走出几步,就被等在外面的红月给拦住了,“青管事,你不是去劝小姐休息的吗?你怎么出来了?小姐呢,她怎么说?” 247你不高兴了? “啊?” 青书似乎此刻才恍然大悟,他是去劝江暮烟休息的,结果从进了门到现在走出来,竟然一个字也没提到让小姐休息,反而 红月见他这副样子,便知道青书非但没能劝到小姐,反而被小姐给指派了事情去做了,不然的话,他不会急色匆匆的完全忘记了她还在这里等他的回话的事情的。 不由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该怪青管事竟然也会被小姐牵着鼻子走呢,还是该说她家小姐为了老爷和裴家,是真的豁出命去了。 正当青书犹豫着到底是回转书房去让江暮烟休息呢,还是听从小姐的吩咐去唤老爷起床的时候,裴羽钦的身影就已经从远处逶迤的走来了。 青书和红月眼前顿时一亮。 赶紧快步上前,“见过老爷,老爷您醒了?” “烟儿呢?还在书房里?” 裴羽钦一看到青书和红月看到他如同看到救星般的面容,就知道他的烟儿肯定废寝忘食的到如今也没走出过书房一步。 不由心一揪,眉头就皱了起来,“青书,红月,你们是怎么伺候和照顾烟儿的,知道她受了伤,怎么还让她在书房里待这么久呢!” 随即他顿时越过青书和红月的身影,快速的往书房门口走去。 心里更是自责了起来,也怪他自己,明明告诉自己只许睡两个时辰就要起来的,却没想到,不知道是这几天实在太累了,还是真的太困了。 竟然一躺下去,睡到刚才。 若非有两个丫鬟在门口走动的时候,不慎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点声音的话,他这会儿可能还睡着的呢! 这一醒来,一看天色,都傍晚过了。 裴羽钦就知道不好,他睡过头了。 喊了两声青书,和红月都没有人应,才想起青书被他派去做事了,而红月八成是跟着烟儿去了书房的。 匆匆的起身,勉强让青书新从别院调来的丫鬟,伺候着梳洗了一番,就匆匆赶来了,果然看到的是青书和红月还在书房外不远的长廊上徘徊的样子。 就知道烟儿肯定还在屋子里了。 “老爷,那个小姐她把书房里如今所有的账本都看完了,现在在做最后的收尾,本来正是要让青书去请老爷你起床一起准备吃晚饭的,没想到老爷您自己就先一步过来了。” “你说什么?烟儿看完了书房里所有的账本?” 裴羽钦脚步稍顿,神色微惊! 但是随后他就更快的往门口走去,也不再等青书解释了,一到门口就挥手道,“好了,我自己进去,青书你和红月赶紧准备安排晚膳去!” “羽钦是你吗?” 在书房里就听到了裴羽钦声音的江暮烟,语声顿时就轻快地扬声问道。 裴羽钦立即推开门走了进去,眼神有些不悦地道,“烟儿,你怎么答应我的?你头上还有伤呢,怎么能在书房里待这么久?还这么劳神?” 江暮烟正好写下最后一笔,然后就自然的抬了头,微笑如花地道,“哪里谈得上劳神?何况也不累,头上这点不过是小伤而已,我昨天都睡了一晚上了,休息的很好,一点都不疼了,中午的药和饭,我也有好好吃,半点都没少,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倒是你这顿睡的还好吗?” 裴羽钦有些气闷的点了点头,明明心疼烟儿为他如此,但是对着她扬起的笑脸,他却又说不出责备她的话。 因为知道她之所以会这么辛苦,全部都是因为想要帮他。 但是他情愿他自己忙,也不要他的烟儿跟着受这份罪,然而这样的话,若是说出来,烟儿定然是要不高兴的,觉得他没有把她当成可以同甘共苦的人,所以,他什么也没法说。 “睡的好就行,看来你也的确累坏了,一开始还犟着不肯休息呢!这不睡醒了是不是感觉脑袋清醒和舒服很多啊?” 江暮烟说完,就放下了手中的笔和纸,站了起来,然后当着裴羽钦的面,很自然的伸了伸懒腰,活动了一下身体,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好了,你睡醒了,我呢,也把这些都处理好了,现在我肚子好饿了,我们也该去吃晚饭了!吃完晚饭,我们终于有时间可以好好的散个步,或者下盘棋,最后再休息了,你觉得怎么样?” “烟儿,很辛苦吧!” 裴羽钦这下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看着她的眼睛,有些心疼的意味。 “嗯?不会,你别多想了,虽然算账是件很闷的事情,不过要说累的话,倒也不至于,更何况我有这个算盘,比你往常都要用笔算和心算要快得多了,所以你完全不用这么为我担忧,我可以的。” 江暮烟说着,就转身,把那把被账本挡住了的沉香木算盘拿了出来,放到了裴羽钦手中。 裴羽钦的表情果然惊讶的失了几分冷静,但是他的不再从容,却又不是青书的那种狂喜的表情,而是眼里饱含了太多复杂情绪的眼眸,或者说仔细点,就是他似乎并不高兴看到他手中的这把算盘。 江暮烟敏锐的在第一时间里就区分出了这样的不同,不由有些迟疑地道,“羽钦,怎么了?你,你似乎不高兴了?” 248这是四更 “烟儿,这算盘你让青书看到了?” 江暮烟讷讷地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你不信任青书吗?” “烟儿,你不懂!总之,以后这东西放好,别再拿出来用了,更别让其他人看到。” 裴羽钦的表情还是很复杂,透着江暮烟看不清,也看不穿的情绪。 这样的裴羽钦让江暮烟觉得有几分陌生,似乎她突然间有些不认识他一般了。 顿时让她觉得有几分不安了起来,“羽钦,究竟怎么了?你的表情给我的感觉怪怪的,我隐隐知道你在不高兴,可是我不明白你到底在不高兴什么,你能对我说明白吗?” “烟儿,我没有不高兴!” 裴羽钦摇了摇头,轻声地解释。 “不,你有!你不笑了,不单是脸不笑,连眼眸也不笑,而且眼底的情绪太复杂和深沉,羽钦,你在担忧些什么?” “烟儿,我喜欢你!” 裴羽钦对于江暮烟这样如实的指控和描述,没有给出解释,反而静静地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让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会听到告白的话的江暮烟,顿时就错愕了一下,但是不等她心头的微微欢喜感觉浮现出来,她就意识到如裴羽钦这般内敛的男子,是不会无故的说出这样一句突如其来的告白的话的。 他说这样的话,定然是有他的理由的。 “羽钦,我知道你喜欢我,我感觉出来了,而我也很喜欢你,这你早就知道了,可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的不高兴和喜欢我有什么关系?你总不会是因为你发现你喜欢我,所以你不高兴了,对吗?” “烟儿你这么聪明,你怎么可能不明白我的想法呢?” 裴羽钦叹息了一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手中的精巧算盘,然后缓缓地再把它放回到了江暮烟的手中。 “正因为我喜欢你,是出自我内心的真情实意,所以我才不高兴你把它拿出来,我喜欢你,是为了让你过的快乐和幸福,不是为了让你拿出传家宝,拿出那几乎人人眼红的‘奇巧诀’来帮我,你明白吗?” “我不需要这个,我喜欢你,也不是为了这个。” “我知道你喜欢我不会是因为这么一把小算盘,没有人会因为一把算盘而爱上一个人,不是吗?我对你绝对有这样的信心!” 江暮烟听了裴羽钦的话后,终于明白了他不快乐的原因所在,顿时就轻松的笑了,继续道,“羽钦,不管你信不信,在你们的眼中,这算盘或许是很稀罕之物,还有那所谓的奇巧诀,但是在我的眼中,算盘不过就是一把算盘,本身并没有任何太高的价值!” “就好比我手里的这把沉香木的算盘,我完全可以说,这算盘本身的价值,都贵不过制作成算盘的这块沉香木的价值。自然,这算盘也就更不能和那个古董花瓶、以及桌子上这方至少有几百年以上历史的古砚台相比了。” “那么这算盘的价值又在于什么地方呢?” “可是烟儿” “羽钦,你听我说,你、青书,还有这个世界上很多的人,都不过是被一种观念束缚住了思维,那就是知识!” “因为这算盘象征着你们从来不曾掌握,和不曾有机会学习和接触过的高深的算术法门,所以,连带的你们看到这算盘,也觉得它本身就与众不同,且珍贵异常。” “但是我要说的是,算盘它就只是一把算盘,是一个工具,今天可以是用沉香木雕琢制作,明天也可以用任何的其他的木头做出一模一样的来。” “区别不过是木质不同,如此而已,对于使用的方法和方式是半点都没有变化的。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烟儿,你这是在安慰我,你难道是要我相信,你的这把算盘内含有‘奇巧诀’,今天我用其他的木头仿一把出来,也会有奇巧诀在其中吗?” 裴羽钦的神情却没有因为江暮烟的解释和开导而有所放松,反而淡淡地反问。 似乎为了江暮烟到这个时候还只想着如何安慰他,而感到无比的动容却又感觉到了无比的压力。 毕竟算盘之所以能成为整个东云国,乃至其他几国的商人,都公认的宝贝,便是因为只要有谁能够得到算盘,就能掌握算盘内含有的算术之道的至高法诀。 也就能掌握住别的人不可能掌握到的算数的能力,这是多少商人多梦寐以求的东西。 就好比剑客得到了失传已久的宝剑和剑法秘笈,也好比刚入门的僧侣得到了世外高僧的佛珠和佛经心得。 如此这般的重要,这算盘又岂是用一个古董花瓶,或者一方古砚就能衡量其价值的? “羽钦,你当真是聪明一时糊涂一时了,你莫不是以为那奇巧诀是被镌刻在这把算盘里面的吧?” “奇巧诀不过是些最简单的口诀而已,并不刻录在算盘之上,所以与其说你们认同这算盘是宝贝的话,还不如认同说那奇巧诀才是宝贝,我说的对吗?” “啊?那奇巧诀不是刻在算盘之上的?” 249说错了话 裴羽钦稍稍有些惊讶出声。 看到他这样子,江暮烟就知道她猜对了,裴羽钦当真是这么认为的。 不由笑了,“当然不是,算盘它只是个工具,若实在要说这把算盘有什么出奇的话,那就是这把算盘因为传承的年代有些久了,勉强算是个古董,但也就仅此而已!” 江暮烟带笑的解释,让裴羽钦又呆滞了一下,但是好一会儿后,他却还是叹息的上前握住了江暮烟的手,微微地摇头。 “烟儿,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就算真如你所说,我也不想你在青书和任何人面前使用这把算盘,因为算盘就算本身价值不高,可是你不可能跟所有的人都去解释算盘和‘奇巧诀’之间的关系。” “在其他人任何人眼里,这算盘它就是一个拥有巨大价值的宝贝。” “而且你不知道的是,在东云国,本就是有不少传闻,关于你家的奇巧诀和算盘的事情的,只是从前都得不到证实而已。” “但是如今不同了,你一把算盘拿出来使用了的话,就等于证实了传闻的属实,最怕的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江暮烟再度笑了起来,“羽钦,若是这样的话,我便是把奇巧诀给了他们又如何?谁想要夺,那谁就来夺,谁有本事,我就让谁带走,到时候天下人都知道,奇巧诀被别的人夺走了的话,还有人会来找裴家的麻烦吗?” “烟儿,那怎么行,那是‘奇巧诀’,那是你家的传家之宝!” 裴羽钦这下再也忍不住失声叫出了口,似乎在责备江暮烟有些太胡闹了。 江暮烟的笑容却在听了这句话后黯淡了。 “不,羽钦,你说错了!那不是我家的传家之宝,是原来的江暮烟家的,我家没有这东西。” 裴羽钦其实在说出那句话之后,就也已经意识到了他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那就是他竟然把烟儿和原来的江暮烟给混为一谈了。 烟儿竟然已经不是原来的江暮烟,那她如今会使用这算盘,自然不会是因为江辉山的关系。 而她口中对他们眼中奉若神明的‘奇巧诀’,一直不甚在意的语气,更是能说明两个问题,要么就是在她的脑海里有比‘奇巧诀’更神奇的本事,要么就是那传闻中的‘奇巧诀’,并不如他们所认为的那么有用。 可无论是哪一点,都说明了,在烟儿的眼中,奇巧诀从来都不在她认为的考验和障碍之内。 而他,却恰恰的正好犯了这个错。 他只顾着想要跟烟儿证明,他不是为了奇巧诀和算盘才要和她相爱,他是真心真意的只是喜欢她这个人。 但是他却忘记了,在烟儿的心目中,她更是从来都不会因为这个理由而怀疑他的,因为在烟儿的心中,算盘和奇巧诀本来就和如今的她没关系的。 他这般竭力的证明,最后反而把他自己推进了一个尴尬的错误怪圈了。 当真是聪明一世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该犯的错误,他都犯了。 顿时从来不慌张的眼神里,也立时显露出了几分慌张和焦急之意。 江暮烟则也收了笑容,想要缓缓地从他掌心中抽出自己的手,却被裴羽钦本能的握得更牢,“烟儿,你听我” “嘘不用解释,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也相信你确实是喜欢我,爱我,不带算计的。” “但是,羽钦,我说实话,也正是因为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所以我如今的心情更有些难受了,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我纵然眼前心里的确有些难过,但是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想过不了一会儿,我就能调试好,所以,先别说话,给我点时间,好吗?” 说心中完全不失望,不难过肯定是假的。 她以为在裴羽钦的心中,是无论如何不会把她和原来的江暮烟弄混淆的,至少在他们有了肌肤之亲之后,他更是不该,也不会犯这样错误的。 但是偏偏今天他就犯了这样的错误。 他太急于想要跟她证明与她在一起,不是为了利用她的能力为他做事。 但是羽钦他却忘记了,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这么在心底想过他,或者就算羽钦他真的有利用她的心,只要他对她的情意是真的,她也心甘情愿的被他利用。 所以若单纯只是算盘和奇巧诀的问题,他们之间根本是不需要这样的解释和证明的。 只是如羽钦这般聪明的人,却偏偏用了最笨的办法,也说了最错的一句话。 而她除了心中有些气闷和难受之外,还无法说出任何一句苛责他的话,因为他固然说错了话,但是却也正是因为他太在乎她,太心乱了,才会如此。 所以她说她需要一点点时间,调整一下她自己的心理。 而裴羽钦也知道此刻不是他再多说什么的时候了,因此,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会儿,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江暮烟见他点头,便也从书桌后面走了出来,也不再试图从他掌心中抽出自己的手了,只是轻声地道,“羽钦,现在我们能先去吃饭吗?我真的肚子饿了!” “好,我们去吃饭!” 250委屈委屈 青书和红月都敏锐的发现了,从书房里出来的老爷和小姐,似乎情绪有些不对头。 虽然两人的手还是紧紧地握在一起,可是彼此的眼神却交流的没有前几次多了,甚至气氛还有几分沉默。 这种情况还真是之前一直不曾有过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为什么短短时间里,老爷和小姐都变得怪怪的了? 然而,主子们不说,做下人的还能主动去问不成? 也就只能小心翼翼的在伺候他们用餐的过程中,不时的窥探关心几眼! 裴羽钦心中慌乱不已,神思难定,虽然知道烟儿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就从此不再喜欢于他,可是毕竟说出了那么一句让她难过了的话的人是自己。 而烟儿若是但凡骂他几句,责备他两声,他心里也能好过一点,偏生她又是那般的明晓事理,甚至连一个生气和怒责的眼神都没有给他,也就越发的更加让裴羽钦心里觉得愧疚深深了。 他是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也不知道在那一刻他怎么就会忘记了,如今的烟儿不是原来的暮烟,不是中书侍郎江辉山的千金,而只是一个异世的灵魂。 他却还那么盲目的吐出了一句‘你家的传家之宝’这样的话来。 裴羽钦他自己都想给自己一个巴掌了。 两人都坐到饭桌前了,但是裴羽钦握着江暮烟左手的手也没有放开的迹象。 眼神也有些安静和愧疚的不时看江暮烟两眼。 江暮烟抽了抽手,纹丝不动,转头看裴羽钦,却看到他佯装镇定的左手拿起了筷子。 不知道是他天生就会用左手吃饭,还是怎么的,那左手握着筷子的样子,还是有几分从容和沉稳的。 夹了一块炖的很烂的烟笋,放进了江暮烟面前的碗碟,也不说话,只是用眼神希望她尝一尝。 江暮烟被他那无声的请求和静默的样子,给弄的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男人 要她怎么办才好呢? 便是连道歉,连愧疚都能表达的这般委婉动人。 让她心里本来就无法对他生出的怨,如今反而倒是要被他逗笑了。 她低下头,努力的吸了一口气,稍稍的控制了一下自己不要现在就破功,若是笑出了声,以后这样的裴羽钦的模样,怕是看不到了。 已经完全无法生得出气的江暮烟,干脆借着地头吃笋的样子,掩藏了她的表情。 烟笋的味道很好,因为放了熏肉在其中的关系,带着淡淡的肉香,很是美味,又不油腻。 刚吃完烟笋,江暮烟还没想好要不要抬头,一个水晶虾仁又被夹进了她的碗中。 然后就是汤品等等。 总之,就是江暮烟只要吃完上一口,下一口肯定已经送到了。 而裴羽钦,却一口也没有给他自己吃,到后来,江暮烟自己也心疼了,罢了,这个男人,天生都成她的软肋和克星了。 哪里还需要他说一句道歉的话? 光是他不对他自己好,就这一点,已经让她心头受不了。 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不再看自己的碗,叹了一口气,从面前的大堆菜肴中夹了两样他喜欢吃的东西,放进他的碗中。 轻声地道,“别光顾着给我吃,你自己也吃,昨天熬了一宿,今天又睡了一天,你自己的肚子就不饿吗?” 裴羽钦却不吃,只是静静地看了看碗里的菜,然后又重新把视线调转到江暮烟的脸上,看着她,只是无声却饱含歉疚的看着她。 “好了,吃吧,我没有生你的气,真的,都忘记了吧!” 裴羽钦却还是不说话。 江暮烟没辙了,干脆放下了她手中的筷子,人也倾身拥抱了过去,“好了,羽钦,你真是诚心让我心疼吗?吃饭吧,真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也知道你分得清我们谁是谁,只是我当时心里多少总有些不舒服。” “不过现在好了,真的,因为再怎样,都抵不过我看到你这么不吃饭,也看不得你眼中有愧疚,你对我够好的了,今天的小错误,只是缘于我们都想要对方好,都想无私的为对方,所以才会有了一句口误!” “人生在世,谁还有不说错话,做错事的时候?所以不要多想了,哪里有那么严重的事情?我也不是小心眼的女人,对不对?说话,然后吃饭,还是在你的心里,你生气我生了你的气了?” 江暮烟的这就话刚说完,就听到了筷子落地的声音,然后就感觉到了裴羽钦用了很大力气拥抱她的手臂,“烟儿,对不起!” “傻瓜,我收到你的对不起了,也原谅你了,所以别再放在心里了,以后要加倍对我好就成了,你做得到的是不是?” 裴羽钦用力地点头,委屈的如同一个孩子。 江暮烟心满意足的回拥住他,笑的很甜蜜,“那不就好了?行了,乖乖的,先吃饭好不好,我可还饿着呢!” 听了这话,裴羽钦终于有些不好意思的放开了她,只是他的筷子却落了地脏了。 而青书和红月之前看到自家老爷也会有那么孩子气的一面,已经完全傻了眼了。 这还是他们的老爷吗? 此刻看到他们分开了,却还没有反应过来要上前送新筷子,只是定定地傻傻地看着他们。 251落地的筷子 江暮烟一看到青书他们的样子,就知道这样的羽钦,让他们也受了不小的刺激。 顿时忍不住故作责备地道,“红月,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老爷送一双干净的新筷子过来?” “啊?是,是,小姐!” 红月和青书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的赶紧应声,又一起往后转身,想往外跑,结果都转的太急,差点没把彼此撞了个大跟头,饶是如此,一个大趔趄却是避免不及了。 这一幕看在江暮烟和裴羽钦的眼中,把两人逗得差点笑出了声,残留在裴羽钦心中的最后一丝担忧,也随着这样的场景,而消弭干净了。 青书和红月也闹了个大红脸,但是一看到小姐和老爷之间,显然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的气氛,两人不由也觉得这个小脸丢的还算是值得的。 青书和红月走出去之后,江暮烟再度抽了抽被裴羽钦握得很紧的左手,“好了,羽钦,放开吧,好好吃饭,吃完饭,我们去散步时,你再牵着我好吗?” 裴羽钦看了看他们交握的手,犹豫了一下,才不舍一般的放开了。 江暮烟见状,有些拿他没办法一般的亲手把她自己的筷子,放进了他的右手里,“喏,好了,好了,不要再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了,会让我忍不住不吃饭,改吃你了!快吃东西!” 裴羽钦听了这话,微微一怔后,顷刻间,脸就倏地一下红了起来。 那瑰丽的色彩,显现在他温润如玉的俊美容颜上,差点真的让江暮烟忍不住倾身过去吻他。 心中忍不住大声的感叹了一声:这哪里是男人啊!这简直是妖孽啊! “烟,烟儿,若是以后我再无意中令你不高兴了,你便骂我,打我都可以,能不能请你不要不说话,不理我?” 握着筷子的裴羽钦一脸认真的模样,语句有些嗫嚅,但是却更加的使江暮烟忍不住对他展露出前所未有的母性-光芒。 他显然对他自己的魅力毫无自觉,江暮烟的心中却叫苦不迭。 果然是一物克一物啊,这样的男人,不是自己前世今生都不能忘怀的小冤家,还能有谁? 别说她江暮烟也是个凡夫俗子一枚,纵然她江暮烟是个九天仙女下的凡尘,撞上他,她也情劫难逃了! “羽钦,你呀!我哪里有不说话?不理你?不说话的人是你啊!更何况我就算想要不和你说话,不理你,可是,这里,它也不能答应啊!” 江暮烟说着,就干脆把他的手拉过来放到了她自己的心口处,“你听到了吗?它每一下的跳动都在叫着你的名字,你已经深深的充满这里的所有了,我哪里还能对你不说话?不理你?” “烟儿,对不起!” 裴羽钦眼里微微有些湿润,但是却没有眼泪。 可是光这样的湿润,就足够江暮烟明白他的激动和难耐了。 忍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江暮烟低声地自语了一声,“羽钦,这可是你勾-引-我的!不能怪我噢!” “啊?” 裴羽钦还没反应过来,只来得及发出了一个疑问词,唇就已经被江暮烟主动倾覆过来的唇,给全面覆盖住了。 柔软馥香的小舌,带着温柔,带着怜惜,带着yu望,又带着深深的情意的描绘着裴羽钦唇形。 裴羽钦浑身颤动了一下后,立即就在最短的时间内化被动为主动了。 于是,一个如火如荼、激烈热情的吻,不可抗拒的在两人之间深深的缠绵激荡了开来。 又一声筷子落地的声音在饭厅了响了起来,只是沉-浸在彼此的热吻中的两人,谁也没有心思去管筷子的事情了。 青书和红月拿了筷子,冷不防回转进花厅,看到他们激烈的吻在一起的场面时,两人顿时惊愣住了。 青书还好,毕竟好歹比红月痴长好几岁。 但是红月却忍不住发出了半声‘啊’声,虽然及时的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并想要转过身子去,但是那半声惊讶的叫声,就已经足够把江暮烟和裴羽钦分开了。 这下可好,四个人都闹了个大红脸。 好半晌,裴羽钦才干咳了两声,试图继续保持沉稳的模样,虽然显然不太成功,不过此刻又有谁还敢说他的表情刻着‘难为情’三个字呢? “青书,还不把去拿的筷子拿过来!” “是,老爷!” 青书连忙从已经背过身的红月手中取过筷子送了上来,但是送来了这一双筷子之后,很快就发现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原本属于暮烟小姐的那双筷子,也掉到地上去了。 所以他手里的这双筷子都不知道该给谁好了。 裴羽钦此时显然也看到了地上的另一双筷子,顿时脸更加红了几分,“那个,再去拿一双过来!” “是,老爷!” 结果这次青书跑的飞快,几乎在盏茶功夫内就给又送来一副新筷子,然后就拉着红月干脆跑到花厅外面去守着了,免得再看到不该看到的场面。 只是青书这一次显然多虑了,江暮烟和裴羽钦被人撞破了接吻的场景,羞赧都已经来不及了,哪里还会第二次在吃饭的时候做这样的事情? 带着彼此都怦怦直跳的心,江暮烟和裴羽钦花了比平常稍微多了一些的事情,终于把肚子给填饱了! 252可怜人一个 饭后,两人正准备去散步的时候,追人追了一天一夜没回来的展夕却终于回来了。 一看到他严肃的面容,江暮烟就知道他肯定有话要对裴羽钦说,便自动自发的说,吃的有些太饱了,要先回房间去休息一会儿。 裴羽钦虽然觉得展夕要对他讲的事情,并没有什么不能告诉江暮烟的,然而一想到有可能是关系到江湖上恩怨的事情,他便又觉得,或许不让烟儿听,让她回房去,对她才是最好的。 毕竟他若非当年因缘凑巧的救了展夕和迎风,他裴羽钦不过一介商人,那些江湖争斗,恩怨情仇的事情,也是和他不相干的。 所以如今看到展夕一副有话要对他讲的样子,裴羽钦便只能用微微有些歉意的眼神看了看江暮烟,轻声道,“烟儿,你先回房,等一会儿,我就回去,陪你散步去!” “嗯,没关系,你们先聊着,我也正好有点累了,回去先歇一会儿,散步的事情不着急,反正以后多的是机会。好了,青书,你留下伺候老爷吧,红月,你跟我回去。” 江暮烟说完,就落落大方的起了身,率先往饭厅门口走去。 “是,小姐!”红月顿时恭敬听话的就跟着江暮烟一起离开了。 而展夕看到江暮烟脑袋上的白布,还有她知书达理,懂事的模样,心中本来就对她不似从前那般讨厌的情绪,此刻更是因为她的伤和明理,更是多了几分好感。 看着她们走远了之后,展夕才疑惑的问了一声,“老爷,小姐她的头怎么会?” “没事了,这件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青书,你在外面守着,任何人不许进来,我和展夕有话要说。” “是,老爷!” 青书自然听话的守到了门口,对展夕和迎风两个老爷的护卫,他是绝对放心的,毕竟在他还没有被老爷捡回裴家的时候,展夕和迎风两位大侠就已经在老爷身边做护卫了。 这一次,若非展夕追刺客未回,迎风护卫又不知道去了哪里,小姐又怎么会被人用土块给砸伤脑袋? 所以青书这下一看到展夕回来,心里立马就定心了大半。 裴羽钦和展夕在花厅里待了有大半个时辰,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人在里面都说了什么,只知道出来的时候,展夕是往右走了,而裴羽钦则往左回了他和江暮烟现在住的新房间。 “相公,你这是怎么了?您别喝了!” 依云不明白,那天回裴家去的时候,分明还好像兴致很高的样子,怎么这才几天,又回过头来喝闷酒了? “滚都给我滚开!” 裴夜袭用力的推开试图来劝阻的依云,若说之前喝闷酒,是因为江暮烟的不识好歹的话,不肯回头的话。 那么这一次的闷酒,意味就已经完全不同了。 因为他清醒的知道,这一次之后,他是彻底的失去了挽回江暮烟的可能了。 那个女人,站在他-爹的身后,一脸的坚定、平和、从容和自我,他犹然记得那一日她眼中盛放的夺目的惊艳和痴迷的光芒。 只是这些光芒所照射的对象,不是跪在地上的他,而是走在她前面的裴羽钦,他的父亲! 那一刻,他的心里涌起了前所未有的嫉妒和深深的后悔。 他确信了她的真正爱上了他-爹,而不是贪图上了裴家的家产,更不是为了裴家当家主母这个位置去的,而是她单纯的就是爱上了裴羽钦,爱上了他的父亲。 因为那样的光芒,专心凝聚,又瞬间都不转移的认真,他长到了二十岁,纳了九个妾,却从来不曾从任何一个妾室的眼中看到过这样的目光。 若是说,江暮烟这样的眼光,是因为深深地爱上了他-爹的话,那么,换而言之就是说,他裴夜袭,纵是娶了这么多的妾,却是没有一个真正爱上他这个人的,而是爱上了他裴家大少爷的身份的。 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说,无疑是重大的打击,带着毁灭性的意味的打击。 因为这不可避免的让他想到,他就是因为这些不曾爱上过他的女人,而舍弃了真正值得他珍惜,值得他去爱的江暮烟。 若非他伤江暮烟伤的太彻底,她又如何会爱上他以外的别的男人? 裴夜袭如今就是夹杂在这种又悔又恨又痛又恼的情绪中,不可自拔。 脑海里不停的浮现出那泥土块砸上江暮烟的头时,鲜红的血流出来的情景,也浮现出裴风冲过去抱住江暮烟的那一刻焦急的面容,还有江暮烟眼中释怀和放松的微笑。 她在笑什么? 笑终于觉得她不必亏欠自己了吗? 本来的话,也许好好的重新再来过的话,他和江暮烟还有可能重修旧好,但是从下人暴动的那一刻开始,他把唯一的一个与她重修旧好的机会也给断绝了。 那一刻他失去的何止是江暮烟,还有他的父亲,他的家! 他裴夜袭如今是真正的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了! 253无人是真心 现在,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在背后嘲笑他是个可怜虫? 想着,裴夜袭又大口的灌下半坛子酒,想要醉,但是神智却又出奇的清醒般的看着被他推倒在地上的,一脸委屈的依云。 “怎么,你很委屈?你心里是不是很恼怒我?恨不得给我两巴掌,然后离开我?嗯?” 依云不吭声,心中的确委屈和恼怒的很。 为他在别的女人那里碰了壁,就来把气发泄到她身上而恼,却又为她自己离不开他给的荣华富贵而怨恨自己。 这个世界便是如此,想要过的好,过的比别人更高人一等,那么就不要妄想还有尊严,依云这么告诉自己。 所以纵然心中对裴羽钦已经有很多的不满,但是为了以后的长久生活,她还是低垂下了眼睑,一脸柔弱堪怜的摇头。 “相公,妾身怎么会恼怒相公你呢?妾身更是一生一世也不会离开相公的。” “一生一世?哈哈!你是一生一世不离开名字叫裴夜袭的我,还是一生一世不离开身为裴家大少爷的我?” 裴夜袭有些狂肆的大笑了两声,便目如火炬,异常严厉的看向依云。 依云被他的眼神看的很是发怵,但是口中却还柔柔地应承着,“依云是相公的人,自然不管相公富贵还是贫贱,都是要和相公一生一世的!” “噢?照你这意思,假如我如今不再是裴家的大少爷,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了,你也愿意还跟着我一生一世?” “那当然了!” 依云嘴上极度肯定地回答,心里却根本没有把他的话当真,裴羽钦就这一个儿子,所以裴夜袭就算再是纨绔子弟,不思上进,裴羽钦也不会不要他的。 所以裴夜袭也自然不可能变成一个穷光蛋,因此这样的假设,在依云的脑海里是不可能成立的,也正是这样的笃定,所以使得她毫不犹豫的就做了这样的回答。 但是顷刻间后,她就知道她这个回答给的是多么的错误了,因为她认为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很好!既然你对我有这个心,那我裴夜袭也定然不会亏待你,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跟我走吧!” 裴夜袭的嘴角边忍不住露出几许清冷的讥笑,告诉自己,总算在他落魄到这个地步的时候,还有一个女人愿意跟着他。 在她之前的其他七个女人,可都是在青书派人去一一通禀他不再是裴家的大少爷后,两个时辰内,就已经把房子里值钱的东西,都搜罗一空,然后就毫不留情的都走光了的。 而依云这里,是他离开裴家后,最先来的地方,也是一直待着的地方。 青书也许是顾及着他最后的面子,并没有来这里通知他们尽早离开。 所以,算起来到如今还不知道他已经不再是裴家大少爷的消息的,估计也就只剩下他这个八妾依云了。 而他之所以知道,其他七个小妾的动向问题,自然是有人告诉他的,毕竟他就算被裴家驱逐出门庭,就算和裴羽钦断绝了父子关系。 但是他好歹也二十岁了,这么多年以来,总是有些属于他,且专门只为他做事的人的。 这样的消息,便是他的人报告给他知道的。 “走?相公,我们要去哪里?” 乍然听到要离开的话语,依云的表情有些错愕,他要带她去哪里? 难道要带她进裴家了吗? 为了和他那个未婚妻江暮烟置气? 也莫怪依云要这么想了,毕竟联想起几日前,裴夜袭喝酒时的酒话和烦闷焦躁的情绪,皆是因为江暮烟似乎对他的移情别恋。 如今事隔几日,他又是喝闷酒,显然想让依云不往他踢铁板的方向去想都不可能。 然而,裴夜袭却淡漠的回答道,“不知道,去到哪里是哪里,这里的房子,是我用裴家的银子买的,如今我和裴家断绝了关系,这里的房子裴家自然是要收回的!” “不单单是这里,我在外面购买的每一处宅子,以后都没法住了,所以你跟我一起,我们离开翡翠城!” “什么?” 依云大惊,“相公,您说什么,妾身没听清楚,您说和……” “怎么?你后悔了?之前还说要和我一生一世,如今听到我不是裴家的大少爷,你就后悔说出这句话了?若是后悔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走!我不拦着。” 裴夜袭是何等心高气傲的人,便是性情天生阴鸷,那也是极强的自尊心使然。 他本就已经想到了这些个妾室,不会有一个真心喜欢他,知道他不再是裴家的大少爷后,怕是不会肯跟他浪迹天涯,所以心里并没有抱很大想法。 但是依云说的肯定,说什么要跟他一生一世,他虽知道她未必全然真心,但却多少总有一点感动的。 没想到如今看到她失声惊讶的表情,如同在他本来就冰冷的头顶上,又淋上了一桶冰水一般。 彻底把他的心给浇冷了。 语声自然也瞬间阴鸷冷沉了下来。 “相公” 依云原以为这不过是裴夜袭试探她是否真心的考验,但是在看到他铁青并阴鸷不已的面容后,她猛然间意识到他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和裴家断绝关系了? 可是为什么呢?他是裴羽钦仅有的一个儿子,不是吗? 然而不等依云内心复杂的思忖,裴夜袭已经重重的捶碎了面前的桌子,暴怒有如一头狂狮,“不要叫我相公你,被,休,了,现在就给我滚!” 254一定要记住 同样觉得暴怒的还有三夫人林琼花,和云爱柳的儿子裴弦,以及那个彻底做不成姨奶奶的李湘云。 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急转而下到让江暮烟成了最大的赢家,本来是阻止她和裴羽钦成亲的,如今她这一受伤,反而迫使的裴羽钦当即就拿出了铁血手腕和吐出了冰冷的话语。 结果眼看着有望成功的阻扰,反而成了推波助澜的助力,让人如何不心中饮恨不已? 府中的所有的下人,经过这一次的彻底惹怒了裴羽钦之后,也被全部的换掉了。 如今招进来的全部都是经过青书亲自过手的新人,家底清白、有根有底、老实本分,看起来似乎很不错,又肯守规矩,又一样是尽心尽力的伺候着他们各房各院。 但是裴虞、裴弦和林琼花等人,又哪个不是恨的牙痒痒呢? 因为那被赶出裴家去的所有的下人中,不知有多少是他们费了不少心思培养出来的‘自己人’,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各为其主的渗透到了若干主子身边去了。 如今正是需要他们替自己打探消息的时候,如今这么一个大换血,且还是永不录用的后果,那他们培养了那么就的心腹,还有什么用? 完全白瞎了! 纵然总是能留下几个贴身的小厮丫鬟没被换掉的,但是打探消息的其他的眼线总是没有了,对他们来说,这一次的不利,何止一丁半点? 裴弦几乎有了杀人的冲动了。 “气死我了,该死的江暮烟,那个小骚蹄子,当初真是小瞧了她,如今居然养虎成患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她入裴家!现在该怎么办?” 林琼花不停地大厅里走来走去,满脸都是咬牙切齿的恨! “娘,你又何必如此,江暮烟不过是个父母双亡的可怜孤女罢了,夜袭不喜欢她,也不是一天两天,如今她和夜袭解除了婚约,嫁给叔叔,虽说有些惊世骇俗,不过叔叔都不介意了,我们何必太在意?” “再说了,若非是她,夜袭也不会被叔叔给驱逐出裴家,叔叔肯为了她连自己唯一的儿子都赶出门了,可见叔叔的认真,昨天叔叔的怒火你也不是没看到,我们如今的日子不是挺好的吗?何必掺和进去斗?” 比较起母亲林琼花的愤怒,裴虞的表情就从容的多了,似乎对江暮烟即将要嫁给裴羽钦的事情,半点都不着急。 看到这样‘不长进’的儿子,林琼花真是越加的气结,“虞儿,你这个混账,你还真是什么话能气死为娘-的,你就说什么是不是?你当娘这么做,都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你?” “裴风嗜武成痴,一看就知道不是掌管生意的料,裴夜袭就更别提了,烂泥糊不上墙的东西,而云爱柳那个小jian人所生的儿子,倒是你的劲敌,虽然他口口声声的喊着要考功名之类的,但是这些年也没见他考上,弄不好,到头来还是要回来争家产。” “人家现在又攀上了王御使家的这门亲事,以后在家里的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你没见老爷如今就让他们母子搬去了旭日院?那院子位置那么的好,我们母子还没有住上呢,凭什么给她一个妾室去住?” “你虽然在商行里不大不小的已经做了一个管事了,可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藏遗斋的管事,连个掌柜的都算不上,再这样下去,没有突破的话,你就算是在裴家的这一代中最有希望做家主继承人的人选,也有可能临时被变卦掉的。” “如今老爷把裴夜袭赶出了家门是事实,可你别忘记了,再怎么样,他们也是父子啊,指不定哪天老爷又后悔了,把他给找了回来,到时候娘多年的希望不是又打了水漂?” “娘你想的太多了,照我说,根本就不必着急,你忘了,叔叔他今年可不是七老八十,他才三十六岁,正当年富力强的时候。” “而且你看叔叔的样子,站出去,比我和裴风看起来还要年轻,若非我们自家人看习惯了,换上任何一个不认识叔叔的人,谁会相信叔叔那般模样的人,竟然是夜袭的爹?” “所以与其您现在就想着裴家未来家主的位置该由谁继承,还不如舒舒服服的过几年小日子,等到时候,叔叔属意谁接任裴家,他自然会宣布,你们急也是没用的。” 说完这些话,裴虞就一副困倦模样的站起了身子,哪里还有半分在裴羽钦面前时的恭谨和认真的模样。 说到底,他对这裴家的产业是真的没有兴趣争,在他的心里,他有更感兴趣的事情想做。 只是多年来看着娘亲不容易,年纪轻轻就守寡到如今,他是她唯一的希望,若是不顺着她一点,怕是会让他这一生好强的娘亲活不下去。 这才勉强为了她,却做了那小小的才藏遗斋的管事。 有时候他是真羡慕裴风,同样是没有爹,只有娘的孩子,他要比自己显得自由的多了。 所谓人各有志,这个家里谁最有野心,他也心知肚明,只是不去揭穿罢了。 他相信在叔叔裴羽钦的心里肯定也如明镜一般,他如今只希望他娘,不要因为头脑中的气怒,而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虞儿你再说!你当真是要气死娘吗?” “好了,好了,娘,是孩儿错了,孩儿不说了还不成吗?您消消气,听我一言,我答应您一定会好好的去博叔叔欢心,让他尽可能的喜欢我,但是您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裴虞的表情认真了起来。 “你说!” “永远不要去动江暮烟!这对我们不会有一丁点好处的!娘,你一定要记住!” 255必须有办法1 “向日,你居然也会有弄的这么狼狈的一天,那个展夕当真如此的厉害,居然连你全力之下也对付不了他?” 裴弦看着那苍白的如同鬼一样的向日的面容,嘴上虽然说着幸灾乐祸的话,但是心中多少却也是急的。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展夕和迎风的力量。 原以为他进过这么多年的暗中勤练,就算内力上胜不过他们,但是至少轻功和招式上,总不至于差距太大,但是如今,看着向日这副模样而回,裴弦的心里不由起了不怎么好的感觉。 向日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盘腿坐在地上打坐,这一次他的内腑伤的不轻,估计最起码半年之内,动用不了内力了。 本来他都不想再回到裴家来的,因为一想到江暮烟已经和裴羽钦两人睡到了一张床上,他的内心就痛苦的无可形容。 然而一想到那个约定和托付,他又不得不强忍着五内俱焚般的心焦和痛苦,偷偷重新潜进裴家,回来承受裴弦的奚落。 是以此刻听到预料中的裴弦的讽刺之语,向日丝毫不觉得惊讶也不觉得意外,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理会他。 毕竟就眼前这样的紧要关口,他确信裴弦是不可能与他翻面的,因为情况对于他们两人来说,眼前可都不是好的局面。 “向日,怎么样,你的江暮烟是不是已经和我那叔叔勾搭成奸了?这下你总该相信我所说的话了吧,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一听到‘勾搭成奸’四个字,向日的眼睛顿时凌厉的睁了开来,狠狠地射-向裴弦的面容,低哑的声音在竭力按压着从心底升起的火气。 “裴弦,注意你的用词!若是再让我听到一个字侮-辱暮烟的话语,别怪我翻脸不留情!” “哟嚯,向日,还你真够死心眼的啊,事实如今都摆在你的眼前了,怎么,你还坚信你的江暮烟是个冰清玉洁的美少女不成?笑话!她既然做得出这样寡廉鲜耻的事情,就不要怕人说!” 裴弦充满嘲讽意味的冷笑了一声。 他就弄不明白了,不过一个女人而已,有什么值得向日、裴风、裴夜袭,甚至连裴羽钦都栽进去的? 那个江暮烟他承认她是长的不错,算是个美人,可这样的美人在裴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从前裴风从来没表现出对这个堂弟媳感兴趣? 包括裴夜袭,竟然这一次为了抢回这个女人,公然和裴羽钦起了正面的冲突和争夺,弄到如今被驱逐出家门,还断绝了父子关系! 那既然这么舍不得,早干嘛没把江暮烟迎娶进门?这一会儿都解除了亲事了,他反而想要了! 简直是不可理喻的疯子行为。 还有这个向日,更是丧失了一个身为男人的尊严,都已经亲眼看到了一直等候和守护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在一个房间里,在一张床上了,但是却如今还容不得他说江暮烟几句? 叫他说,他们一个个不是都失心疯了,还能有什么其他的解释? “住嘴” 向日顿时倏地一下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双手握拳,便是因为气血汹涌使得本就内伤不轻的内腑,再一次因为这样的激动情绪,而溢出血迹来。 但是便是如此,向日盯着裴弦的眼神,却丝毫没有怯懦和平和在内。 似乎只要裴弦再多说一个字,他就不惜用生命做代价,和他动手一般。 裴弦确信此刻的向日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按说是无需害怕的,但是看着向日那仿佛要杀人一般的目光,他的心还是忍不住暗自一凛,毕竟这个男人的来历和底细,这么几年下来,他也一直没弄清。 而且虽说他是师傅们派来帮助他的,不过这个向日一贯就不听他的号令,惹毛了他,真做出什么玉石俱焚的事情来,他就得不偿失了。 便也识时务的闭上了嘴,不再刺激他了,只是冷哼了一声的转身便要离开。 “帮我安排,我要到江暮烟身边去!” 在裴弦的脚眼看快要跨出密室之门的时候,向日却开口了。 “什么?开什么玩笑,你当我是什么人,如今裴羽钦几乎换掉了所有府中的人,我身边仅剩的几个心腹,还是好不容易保下来没被换掉的,如今流云小筑伺候的人,全是熟面孔!” “我有什么办法把你弄到裴羽钦他们身边去?更何况你是一个大男人,若是女人还好办一点,你要知道,再过不久,那江暮烟就要成为裴家的当家主母,她的身边岂是随便什么男人能靠近的?” “再说了,你和展夕和迎风那两个可恶的东西都动过手,你的气息也许根本就已经被他们记住了,还没等你靠近江暮烟,就会被发现的,我没办法!” 裴弦一口就否决了向日的这个要求。 256必须有办法2 “你会有办法的,我必须去江暮烟的身边,否则的话,我帮不了你的忙!” 向日苍白着一张脸,冷冷的肯定的看着他道。 而裴弦一听到向日这样的口气,就有些怒了,顿时就重新转过身子,语气很不好地道,“向日,你当我是神,还是当你自己是神,随便说什么就能做的?你哪里来的笃定?” “裴弦,我不是笃定,而是你必须这么做。” 向日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裴弦,你听着,我不能等了,我也不愿再等了,我如今的内腑受创甚重,没有半年恢复不了,所以我这半年内不会有武功显露出来。” “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总之,我要到江暮烟身边去,只有我去了她的身边,我才能知道在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就不信你难道半点都不好奇,为什么江暮烟进了裴家三年,一直不显山,不露水,但是此次却一改常态的竟然先是与裴夜袭解除了婚约,随后又奇怪无比的和裴羽钦走到了一起?” 向日的话每一句都说中了裴弦亟欲-知道的所在,他的确一直都不曾把江暮烟放在眼里过,所以此次才会被她这中途杀出来的黑马,给震的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原本计划好的种种,也不得不因为她的出现,而临时进行了大部分的改变。 甚至这一次也是因为她的受伤,弄的他苦心安插-到了各房去的人手,还没派上什么大用场,就已经被全部赶出了裴府,当真是损失惨重。 而现在,听向日这口气,他似乎发现了弄明白了什么,不由让他顿时就问,“向日,听你这口气,像是知道这些原因,你都已经明白了似的!难道这一次的被展夕追赶,反而被追出什么答案来了?” 前面一句还勉强算询问,后一个问句,就明显带有奚落的语调了。 但是向日却像是没听出来一般,淡淡地道,“我的确心里有了某种怀疑,但是你要知道怀疑毕竟只是怀疑,我需要证实!” “所以,你要想办法把我弄到她身边去,只要能近距离的接近她,我想我肯定能找到我要的答案的。” “而且对你而言,把我弄过去了,等于重新安插到了人在裴羽钦身边,对你随时掌控裴羽钦的动向,不是也很有利吗?我们这是互惠互利,我想,在这种情况下,你就是费点力气,冒点险也是值得的吧!” 向日的话一句比一句能打动人心,也一句比一句能说服人! 裴弦的表情终于透出几分深思的样子,但是那本能的犀利嘴巴和睚眦必报的-性-情,还是让他忍不住嘴上讽了向日一句。 “向日,你今天还真是叫我开了眼,平日了看你一副不动如山,冷面无情的模样,还以为你不会多说话呢!如今看来,你不是也挺能说的吗?” 向日这下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重新仿佛积蓄力气一般的垂下眼眸,对他这样明显带着讽刺意味的话,不做任何反应。 让裴弦自己也觉得他如今的行为,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一般不懂事了,终于认识到还是大事重要的他,在一个人唱了一出独角戏,而向日不予回应后,也没了再继续较劲的心情。 顿时就懒洋洋的丢了一句,“好,冲着你说的这些话有些打动了我的情况下,我便去想想办法!” 随后他又补充道,“不过成功与否就难以保证了,毕竟我在这个家里,在所有人面前的形象,都不过是个三房庶出又不受宠的书呆子公子而已!” “你必须成功,否则你以后不会再有机会做裴家的主人了!” 向日却不满意他所谓的‘想想办法’,顿时就利口无情的丢下这么一句,似乎这件事情裴弦办得到也得办,办不到还是得办! 把裴弦当场听得有些气结,狠狠地瞪了向日半晌,而向日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出那如刀锋般冰冷犀利的落在他脸上的视线,反而老僧入定般的重新盘腿坐回到了地上,一副预备开始疗伤,不想再和他说话的样子了。 看得裴弦更是脸色发黑。 握了握拳头,好半晌,终于甩了甩袖子,冷哼一声的出去了。 时间总是走的飞快,从来都不会等人。 所以很快,五天的功夫就这么过去了。 这五天里,江暮烟和裴羽钦几乎白天都是把时间和精力都扑在了书房里的那对垃圾账本上。 江暮烟不止一次在心里想要把这些账本干脆烧了算了,但是一想到这是这里的管事们辛苦记录下来的成果,她便又不得不继续和裴羽钦纠缠在那一堆烂帐中间。 好在有算盘的存在,处理起来除了费点时间外,倒也不费太多的力气。 五天后,终于把那些本来最起码要用掉裴羽钦大半个月时间的账本全部处理掉后,江暮烟终于忍不住趴到桌子上大大的舒一口气了。 终于解脱了!至少暂时终于可以从这一堆垃圾账本中挣脱出来了。 明天开始终于可以干正事了! 这让江暮烟就算感觉累,也觉得有另一种兴奋充斥在血液之中! 而更让她和裴羽钦都没有了后顾之忧的是,在第五天的傍晚,出门了正好五天的迎风,在别的人不曾注意到的情况下,回来了! 同样便说明,裴羽钦要他去办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257遭了出事了 这样一来,还有什么能阻止江暮烟开始着手改革的步伐? 而率先要做的就是判断裴羽钦的算术程度,然后花点时间,争取先把他短期强化培训一下。 青书那边,找寻合适的人选事情,也可以开始着手正式做了。 江暮烟满心都是熊熊的干劲,想着不能用太久的时间,但是也不能总看不到成效,她在心底算过了,准备用两年的时间,彻底把裴家现有的生意和做账的方式,做个系统的整合和管理。 用现代一点的话来说,就是优化一下现有资源,使得用最少的人力,做最有效的工作。 当然了,这个不是光靠她嘴巴说,或是脑袋里想就能成功的,毕竟用现代化的理念来管理和整合完全是古人的生意经营方式,这在她之前,怕是从来不曾有人这么做过。 兴许完全都没有半点可行性,所以她也不能把自己的期望抬的太高。 不管怎样,先试了再说! “羽钦,从明天开始我要对你进行一个小小的测验,然后来判断一下你的算术到什么程度了,然后来决定是不是在系统规划别的之前,就对你先做一个密集强度培训。” “测验?密集强度培训?” 裴羽钦的表情写满了对这两个词的不能理解,其实他不理解的又何止这两个词? 他不理解的东西太多了,但是他却并不害怕这样的处处显得无知的情形,因为他知道,就算他不懂,她的烟儿也总会告诉他,让他有完全懂的一天的。 所以他的表情显得非常的从容和平静,只是微微的仰起头看着江暮烟。 “嗯,你这几天也看到我用算盘算账时的快捷了吧!你前次不还问我,写在那些纸上的弯弯曲曲的有如蝌蚪文一样的文字都是些什么字吗?从明天开始,这些我都会教你的!” “烟儿,这样行吗?你的这些本事,在这个世界,都是独门的技艺,甚至是无价之宝一样的存在,你就这么轻易的教给了我,若是” 裴羽钦不是在自大的认为男人学女人的东西很丢脸,也不是在矫情的故意推脱说他不想学高深的算术之道。 而是在为江暮烟对他的全无保留而心疼,若是可以,他甚至希望烟儿对他能有些隐瞒和藏私,而不是这么的不顾一切的恨不得帮他扛起全世界,这样的烟儿才不会像他一样的累啊! 江暮烟这一次没能明白裴羽钦的心思,不过却总还是感觉得出至少羽钦不是排斥她教授他真正的算术。 只这一点就够她放心了,所以她笑言道,“羽钦,知识是无分国界的,这不是什么技艺,这只是知识。” “就算是知识,烟儿你这么毫无保留的教给我,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羽钦,你多虑了,所谓学无止境,你不可能把我所知道的都学会的,而我也不能自诩做你的老师,因为若是换在其他方面,我是不可能教授得了你这么天资聪颖的学生的。” “我只是把我所知道的,而你恰巧欠缺的一点点用的着的东西,教给你,如此而已!” “而且我教你这些,目的也是很自私的,那就是我希望当你学会这些之后,你以后就可以不必这么辛苦,花费如此之多的时间在于处理这些账本上。” “我想你也可以和我一样快速的把事情做好,可以多一点时间放在家庭生活上,陪我做一些其他的我们大家都感兴趣的事,这才是我的初衷,所以不要把我想的太伟大好吗?” “更何况我们以后是一体的夫妻,你也是我今后唯一的依靠,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丈夫每天折损自己的身体,天天熬到半夜三更吗?” “烟儿” “好了,不许说了,这个问题就此讨论结束好吗?等明天开始,你先学个两天试试,若是学了两天,你发现对你没有帮助,或者觉得不感兴趣的话,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再继续逼迫你学下去。如何?” “烟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心里自责自己爱你,没有你爱我这么的不顾一切,你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了我,我却不知道能为你做更多,我” “羽钦,你只要爱我,那便就是已经给了我一切了。” 正当两人说着这些话,彼此凝视的时候,门口就传来了轻轻地敲门声,和青书的询问声,“老爷,小姐,青书能进来吗?” “青书,进来吧!”裴羽钦顿时顿了顿,收回了正要对江暮烟说的话,而改把头转向门口的方向清朗的道。 青书顿时推开了门,走了进来,然后就脸色有些凝重的上前低声地道,“老爷,出事了,我们裴家在邢台那边的绸缎庄,前天夜里被大火烧光了” “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有没有人员伤亡?” 江暮烟一听,没等裴羽钦有什么反应,她已经先一步失声问出,并站了起来了。 “目前情况还不清楚,因为邢台离翡翠城快马也有三天的路程,所以前天夜里大火就发生了,我们接到消息已经是现在了,这还是飞鸽带回来的短讯,具体的情况到底如何,还要等那边进一步传来消息才能知道了!” 258看人的本事 比起江暮烟的吃惊,裴羽钦镇定的多了。 虽然眉头也有些微微的颦了起来,但是语气却还是沉稳如常的。 “青书,这件事情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你继续让人去打探这件事情的进一步消息,不要慌张,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到底有没有人员被火烧死或烧伤。” “是,老爷,青书明白了。青书这就去!” “嗯!去吧!” 青书走了之后,江暮烟顿时迫不及待地轻问,“羽钦,会不会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又要开始重演了?” 裴羽钦摇了摇头,“烟儿,不要如此紧张,也许只是一个意外酿出了祸事,不一定有商行出了事情,就是有人来打击和针对我们裴家。” 江暮烟也知道她有些太过紧张了,这个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刚好裴羽钦把他秘密训练的‘羽’召集出来,裴家在外面的生意就遭受了打击? 也许真的只是因为天渐渐的冷了,所以绸缎庄里的管事或者伙计不慎使用了烛火,导致了火灾的发生也不一定。 一切都得等邢台那边的确切事情发生经过的报告信,送来了才能知道始终,此刻他们除了等消息,并在最短时间内计算损失外,着急也是没用的。 “希望如此!过去十多年里,如邢台发生的这件事情相类似的事情,可曾有发生过?” 裴羽钦微微的点了点头,“每年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意外会无可避免的发生,只是如这次这般大火烧毁整间绸缎庄这样的事情,倒是不曾有过。” “不过如今是秋季,是东云国一年中风量最大的季节,邢台又地处翡翠城以北,那里更接近北方广袤的平原,四周并无太多高山遮挡,风自然是比别处要更大一些的,所以若是夜间着了火,加上有风势助燃的话,烧毁整间绸缎庄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如今只希望,商行里并没有留宿的伙计和管事,不要有人命因大火而丢失,那便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毕竟货物有价人命无价!” 裴羽钦这样的话,顿时得到了江暮烟一个劲点头的赞同,“嗯,我也希望如此!羽钦,照这样的情况的话,若是事态到最后发现有人命伤亡的话,你是不是就需要亲自过去邢台那边处理?” 裴羽钦摇了摇头,“应该是不需要我亲自去的,让裴家任何一个有经验点的管事去就可以了!怎么了?烟儿还是不放心吗?” “不,不是!我只是不想你在最近这两个月里出门!所以多嘴的问一声。” “最近两个月我自然不会出门,烟儿你难道忘记了,我们这个月是要成亲的,时间本来就有些仓促和来不及准备了,我如何还会预备出门?实在不行,派虞儿去便绰绰有余了!” 裴羽钦笑的很是柔和地回答,说到‘成亲’二字时,眼波都柔了几分,让江暮烟也有些喜悦中带着期待了起来。 但是听到他说让裴虞代替他去处理外务的时候,江暮烟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羽钦说的是三夫人的公子裴虞吧?” “是的,考考你,烟儿觉得虞儿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裴羽钦点完了头后,就冷不防先一步给了江暮烟一个考验题。 江暮烟不由在脑海里搜罗起了她对裴虞那个人的印象。 发现比起对阴鸷的裴夜袭、潇洒开朗的裴风、甚至那看上去书呆子一样的裴弦。 那给人初一眼感觉很是沉稳,又很有些市侩的裴虞,似乎是唯一一个有些像是商人之家出生的孩子了。 虽然三夫人林琼花的野心似乎不小,不过天下父母哪个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所以她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继承裴家的家业,倒也是无可厚非的。 如今裴夜袭无意于从商,裴风的个性和话语又处处透露着他也没有接裴家这份产业的打算,至于那个裴弦,她对他的了解实在更少。 不过就一个从小都没有学过半分生意经的书生来说,让他当裴家这个家,似乎也是更不合适的。 那么还能有培养和培训的空间的,就只剩下这个裴虞了,而如今羽钦又说让裴虞代替他去处理一些事情,是不是表示他也有意识的准备培养裴虞了? “我对他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只觉得这人虽然有些市侩,不过却不欠缺沉稳,如今他年纪还轻,若是培养个十年八年的,应该能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好手!” “羽钦若是有培养他继承家业的打算的话,等过些日子,倒是可以让他和青书一起学习一些基本的打理生意和管理账目上本事,你觉得呢?” 裴羽钦笑了一下,有些莫测高深的样子,对于她对裴虞的印象和评价,他也没有说对,也没有说不对。 只是颇为感慨地叹了一声,“烟儿,你什么地方都聪明慧绝,过人一等,只是这看人的本事,哎” “噫?羽钦,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我看人的本事怎么了?你觉得我看人的能力不行吗?” 裴羽钦不置可否,只是笑道,“烟儿,你看人的本事怎么样,估计不用太久,你自己就能知道了,希望到时候,你自己不会惊讶的大叫!” 259学习中神游 “嗯?羽钦,你这么说像是我完全看不准人一般,我起码第一眼就看准了你不是吗?” 江暮烟微微嘟了嘟嘴,露出了撒娇的表情也不自知。 裴羽钦却忍不住心中苦笑,烟儿啊烟儿,这个傻烟儿,她还真当她看到的他,就已经是全部的他了吗? 很多的属于他-性-情阴暗和不好的一面,只是还没有被她看到过罢了。 在她的眼里,他如今的形象无疑是完美的,这他知道。 真希望当有一天,当他的另一面不得不被她看到的话,他的烟儿还能这么撒娇天真般的仰着头对他说‘我第一眼就看准了你’的话! “羽钦,羽钦你在想什么?我跟你说话,你都没反应?怎么了?是我解释的不够清楚?还是你学习的太累了,需要休息期一下?” 江暮烟微微有些担心的看着裴羽钦,这是自那天青书来报告邢台的绸缎庄着火后的第四天了。 前三天他一直很认真,很兴奋,也很激动,并抱有十二万分的热情的跟着她学习阿拉伯数字的书写和各自代表的意思,同时她也给他做了算术程度的测验。 果然如她所料的那般,即便如裴羽钦这样已经算是领先了一般商人很多知识的人,在面对算术的问题上,他还停留在简单的加减程度上,乘除法根本是一窍不通,完全不懂。 也就难怪,所有的金额稍大的账目,要算出答案都是那般的费时费力。 而且便是加减法,他也不曾得过系统的学习,有些在她看来可以一眼就能知道答案的东西,他也需要亲自去计算好一会儿才能得出结果。 这让江暮烟看在眼里很是心疼。 于是更加决定要干脆的推翻裴羽钦过去三十几年里,自己摸索出来的那套笨拙的不合实用的计算方法。 冒着就算是会改变时空轨迹,和一些人命运的危险,也要把简单、快捷、正确的计算方式教授给他。 让他以后再不必那么耗时耗力的做没有效率的工作。 阿拉伯数字就是她带他入门的第一课。 她还记得当那12345的有如蝌蚪般弯弯曲曲,又不规则的新型文字,呈现在裴羽钦面前,她又解释了它们各自什么数字之后,裴羽钦脸上的惊讶模样。 那神情活脱脱有种一个地球人,第一次看到外星生物一般的情景。 让她又想笑,又忍不住对他的表情心生怜惜。 手把手,一个字一个字的教他认,教他写,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有一种感觉,这个男人不单单是她的爱人,更是她这一辈子唯一要守候的存在。 然而,所有的这些心疼和怜惜,爱意和冀望,她都深深的放在了心里,没有表现出来。 反而用很严肃很严格的语气,要求他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那1234各自代表的汉字的意思给清楚无误的记进脑海里,同时还要他把从1到100的每一个数字的组合都记进脑子里。 裴羽钦没有辜负她的所望,用他超乎寻常的记忆力,只花了一个时辰,就已经熟练的把1到100内的所有数字都准确无误的记进了脑海里。 在她要求他写下100以内的任何一个数字时,他都能准确的写出相对应的数字。 这让江暮烟很是高兴,因为一旦只要能记住每一个数字,那么就等于为他以后要学习真正的加减乘除打下了基础。 而事实上,在之前的三天里,事实证明了裴羽钦简直是个天生的生意人,他对数字有着超乎她预料的敏-感-度。 不但能够快速的记住每一个数字,而且在通过她讲解了规律之后,很快就举一反三了。 就好比知道了什么是十进制之后,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一千该如何用阿拉伯数字表示,这样的进步,简直让江暮烟不得不感慨,简直是连天都要她帮他了。 所以看起来,才不过学习了三天,但是这三天的进步,却是裴羽钦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加法表,减法表,他各自花了一天的时间记熟并背下,然后就在大量的江暮烟给他出的习题中,很快的就找到了加减的规律。 弄到后来,江暮烟都有些受不了他那样疯狂的学习热情了,便干脆也不另外出题给他做了,而是让他干脆从1开始加,一直加到100。 然后算出最后的总数给她看,以判断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完全掌握了加法的法则。 裴羽钦顿时同意了,江暮烟这才短暂的得到了一点休息的空闲。 当然后来计算出来的最终答案,证明了裴羽钦的计算结果都是正确的,他自己固然很高兴,但是作为他的‘老师’的江暮烟,却更加的高兴了起来。 所以三天的时间,几乎都是在这样分秒必夺,分秒必争的情形中度过的,她也慢慢的习惯了裴羽钦的孜孜不倦。 所以如今,冷不防看到裴羽钦目光有些游离的看着面前的宣纸,且竟然在她喊了他好几声后,都没有反应的情况时,江暮烟的神情不免露初担忧的模样。 260二公子求见 “抱歉,烟儿,我突然想起有件事情,我竟然忘记了,所以我现在就要出门一下,最晚,晚饭前一定回来,今天的课先不上了,可以吗?” “啊?有事情忘记做了?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裴羽钦微微的迟疑了一下后,就点了点头,“嗯,重要倒不是很重要,不过却必须是我自己亲自去做的,所以” “那你赶紧去吧!也都怪我,这几天光盯着你上课,把你的心思和时间都占过来放到了这些数字上去了,弄得你居然忘记了还有事情没去做,你先去吧!这里不急,等你回来,明天以后都来得及继续学的,反正日子长久着呢!” 江暮烟没有问他具体要去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好奇他的迟疑和欲言又止是因为什么。 在她的心里,她是全心信任裴羽钦的。 也确信若是可以告诉她的事情,羽钦不会对她有任何的隐瞒,若是他不说的,那定然是有他自己的理由的。 只要他好好的,他们的感情也好好的,那说不说清楚所有的秘密,根本就无关重要。 虽然常说恋人和夫妻之间最好不要存有秘密,只是人毕竟是个自由独立体,有各自独一无二的思想和大脑,也同时都拥有着自己的行动支配能力。 哪里有人真的能完全做到和另一个人之间全然透明的境界?真要是有人能做到那般,那这个世界上也就谈不上所谓的‘隐私’二字了! 有时,适当的有点秘密,也是另一种增加神秘感和吸引力的方式。 因为她没有想过要追根究底的让裴羽钦交代去向,而是自然而然的让他去做他要做的事情。 反倒是裴羽钦,看到江暮烟竟然这般信任的问都不问他去哪里,做什么,有些感觉惭愧的看了她一眼。 轻声地道,“烟儿,你要是闷了,就让红月和青书领着你到城里去逛逛!你醒过来这么多日子,还没真正去逛过翡翠城是什么模样吧!只不过一定要带上展夕或者迎风中的一个保护你的安全,这样我才能放心。” “好了,羽钦,我今天不出门,所以你就自己去做你的事情吧,改天我想出门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然后让你陪我一起去的,你就不要再操心我了,好吗?去吧,我不是孩子了。” “嗯,那我走了!” 裴羽钦走了一步,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回头说了一句。 江暮烟见他目光中对她有依恋的样子,顿时心头一暖,走了过去,主动踮起脚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就拍拍他的胸膛,笑道,“好了,你可以放心出门了,我等你回来吃晚饭!” “好!” 裴羽钦摸了摸脸,这下终于转身快速地走出去了。 而江暮烟在他走了之后,忍不住傻笑了一下,就回到了她自己的位置,刚坐了不到一会儿,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的立即跑出门口,喊道,“羽钦,羽钦” 然而此时的裴羽钦显然已经走远了,门口连人影都看不到了。 而青书和红月却被她的叫声给喊来了,“小姐,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青书,你知道去哪里找展先生和迎风先生吗?” “羽钦他之前突然说有事情要做,出门了,我刚刚才想起来,他似乎没有带展先生和迎风先生中的任何一个出门,这怎么行,我不放心,你赶紧去,请两位先生中的任何一位,跟着他出门办事!” “啊?老爷出门了?” 青书也一愣,这几天里,老爷几乎天天都和小姐在书房里待着,连饭菜都是直接送进书房的,每回他进去,都看到老爷在认真的不得了的写着和算着什么。 而小姐则在旁边看着,还会不时的用她手中的鹅毛笔,指着宣纸上的东西,说几句。 青书知道那是肯定是暮烟小姐,在教老爷算术之道,所以他一边羡慕的很,一边又轻手轻脚的把饭菜放到一边,不敢打扰他们的每一刻每一时。 只是耐心的等待和希望着,小姐没有忘记答应过他的事情,在老爷都学会了之后,也有让他也学到的一天,哪怕只有其中的一点点,他也心满意足。 所以这几天,他和红月都是轮流的自觉守在书房附近的地方,安静又妥帖的照顾好老爷和小姐的衣食起居。 与此同时,他也尽心尽力的张罗和操办着老爷小姐的婚礼所需要准备的各项事宜,只希望能让老爷和小姐都有一个幸福和圆满的婚礼。 因此他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他简直是比一个陀螺还要忙碌的。 而之前,他正好走开了一小会儿,难道老爷就在这一小会儿间走出了书房? 青书不由暗暗地懊恼了一下,嘴上却还不得不赶紧安慰了一声江暮烟道,“小姐,不用担心,展大侠和迎风大侠,每次都会至少有一位跟着老爷身侧的,今天也许也暗暗跟着老爷出门了也不定,我这就去两位大侠的房间去找找,看看他们在不在就清楚了!” “嗯,那你赶紧去吧!红月,你和青书一起去,有消息赶紧回来告诉我!” “是,小姐!” 红月也知道在自己小姐的眼里,老爷无疑是心尖上的肉,珍惜着呢! 若是她说不去,要留下来伺候她的话,估计她自己就要亲自去了,所以红月顿时就听话的立即和青书一起转身,往院门口走去了。 江暮烟看他们两人都去找了,心里才稍稍有些放心,正要转身回屋的时候,身后的走廊上,一个小丫鬟快速的上前躬身行礼道,“奴婢见过小姐,二公子求见!” 261会面前准备 “二公子?” 江暮烟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个二公子是谁? 丫鬟一见江暮烟有些迷惘的表情,顿时就机灵地补充道,“启禀小姐,是弦公子。” “噢,是裴弦?他来找我做什么?” 江暮烟终于反应了过来,这才想起了裴弦虽然是妾室所生,却是比原配林琼花所生的嫡子裴虞要大一岁的。 这也就难怪下人都叫他二公子了。 只是他不是一心要考功名的书呆子吗?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江暮烟有些不明白,不过迟疑了一下,还是挥了挥手,对着前来报告的丫鬟道,“去请二公子到大厅小坐,我马上就去!” “是,小姐!” 丫鬟得了江暮烟的命令,顿时就恭敬的转身去回禀了。 江暮烟依旧带着几分对裴羽钦独自出门的不放心感回到了她和裴羽钦的房间,把身上简单的便服换了一件稍稍正式的裙装,这才走出了房门。 大厅里,裴弦已经正襟危坐在了一边等待了。 他早就算计好了,每个月似乎总有这么一天,叔叔会出府一趟的,至于去了哪里,他的人从来都没能跟踪得到。 往常这样的结果自然是会使他懊恼不已的,但是今天却不同了,因为叔叔的出门,展夕和迎风两位护卫,至少也会有一个一定会跟着叔叔一起离开,那么府中就只剩下一个了。 这个时候,他不抓紧机会来见见这个江暮烟,那还等什么时候? 而且他也反复的考虑过向日的提议了,左思右考,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探寻有关江暮烟的变化之秘密,除了接受向日的办法外,别无他法。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求见江暮烟的原因之一了。 而为了使得他早就预备好的说辞,能比较容易的被江暮烟采信,在来之前,裴弦可是好顿的在他的门面上下足了功夫。 非但仔细的沐浴打扮了一番,更是在挑选衣服上也煞费了苦心。 选择了简洁大方,却又不显得寒碜单薄的衣袍,衣饰更是只用了一个半新不旧的香囊,没有镶金嵌玉,给人的感觉干净、质朴,却又落落大方。 长发也只用了一袭书生们惯常用的方巾给束了起来,面容上更是对着镜子练习了很久,确保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阴鸷和霸气流露出来后,他才来了这里,出现到了江暮烟面前。 而他的这些打扮,却也的确收到了效果。 因为他清楚的看到刚跨进门的江暮烟,看到他这副打扮后,本来眼神里稍稍有些不解和防备的神色,瞬间就转变的稍稍柔和了一点。 可见,她对他的这副模样,还是比较满意的。 这还要归功于他的叔叔裴羽钦,因为他一年到头都是简单的白衣墨发打扮,而江暮烟竟然能钟情这样一个在自己眼中,单调的半点别的爱好都没有的男人,可见她的本心里,也是比较喜欢这样类型的同类的。 所以想要打破她的心防,在一开始就不被她排斥的话,服侍穿着和修饰上就不得不下功夫了! 心中正在得意间,江暮烟已经先一步上前开口道,“二公子,听说你想见我,不知” “裴弦见过暮烟小姐,请小姐还是叫我裴弦吧!” “叔叔上次已经当众宣布过了,过不了多久,您便是裴家的当家主母,在辈分上,裴弦还要叫您一声婶母了,所以请暮烟小姐,万不要叫裴弦二公子,让人听见了,当真是折杀裴弦了!” 裴弦一脸温润敦厚的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红晕和羞赧,一副极度老实的样子。 让江暮烟一时间差点都忍不住完全被他的诚恳样子给蒙蔽住了。 若非她想起了裴羽钦寿辰那日,裴弦的举动,她都要忍不住怀疑,这个裴弦是不是那天她见过的裴弦了,这变化也未免有些太大了点吧! 还是这裴家里的人,每一个都习惯戴着几副面具做人? “那这样吧,我也不客气了,便叫你一声弦公子吧,不知弦公子今日来见暮烟是所谓何事?” 见江暮烟似乎不为所动的立即就把话题带进了正题,裴弦心中微微一惊,但是脸上却还是做出恭敬的样子,把早就想好了的说辞缓缓地说了出来。 “是这样的,我娘是我爹的侧室,这事暮烟小姐也知道,这么些年,大娘对我娘也一直有些微词,所以,不瞒暮烟小姐,我们母子的日子过的并不太好!” 说到这里,裴弦的表情有些浮现苦涩的模样。 这事,江暮烟自然知道,别说她多少有了一点点原来江暮烟的记忆,便是没有,那天羽钦寿辰的一天,云爱柳和林琼花之间的暗自较劲,她也是清楚的看在了眼底的。 这一次若非是裴弦即将要娶王御使的千金王明珠为妻的话,云爱柳估计也不可能在林琼花的面前抬得起头来。 所以如今裴弦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是全然在说谎话博取同情,倒也确实是实在的事情。 262娘家的亲戚 同样都是女人,做人的妾室,被大老婆欺压这样的事情,在从现代重生而来的江暮烟的心里看来,是很可悲的。 毕竟感情本就该是一对一的,然而就因为这个古代时空的社会制度,决定了男人的尊,女人的卑,所以就使得这样三妻四妾的情况可以合理的存在。 若是可以的话,她当然希望每个女人都能得到男人应有的尊重。 只是大环境已是如此,非她个人的努力就能改变的,她所能做的,也仅仅是爱护好自己的感情,并尽可能的给予一点该得到的同情的人一点同情而已! 是以,她一听到这话,便顿时缓了缓脸色,轻声地问,“弦公子,你说的话,我明白了,那么你这次来,希望我做点什么呢?或者说,你认为是我能帮到你什么忙吗?” 裴弦一听到江暮烟柔和着声音说出这样的话,心中更是惊讶不已。 他还以为他还要费一番功夫,才能绕进正题呢! 却没想到江暮烟竟然会直截了当的就说出要帮忙的话来,让他真的有些不能适应这样直来直去的江暮烟。 因为她看起来实在是没有城府的很,这不太像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会做的事,会说的话。 她完全可以端着架子,慢慢的等着他自己主动把所求的事情说出来,然后她再继续端着架子,借此来跟他谈条件,再不济也要做出一副要他感恩戴德的表情来才对。 毕竟在这深宅大院里,人与人之间谈事情,都是这么样来的。 然而,这个江暮烟,今天倒真叫他开了眼界,竟然让他原本准备好的话语和节奏,完全的派不上用场了。 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而他的踌躇,看在江暮烟的眼里,却被当成了他还在矫情还在拿捏她说的话的真假,不由顿时淡淡的一笑。 “弦公子,只管说便是了,江暮烟若能帮忙,定然就帮,若是不能,那便只能令弦公子失望了!” “不过不管如何,今日弦公子所来所求之事,江暮烟定然不会传给其他人知道,如此这般,弦公子可否放心了?” 江暮烟话都说白了,裴弦哪里还能再不吭声? 便顿时抬头看她,也不再绕弯子了,直接地道,“是这样的,我娘有个远房堂兄的儿子,一直是在府中做事的,只是人不喜欢说话,又有些木讷,便一直也不曾得到过重用!” “前些日子,叔叔因为暮烟小姐在祠堂门口受伤的事情,一气之下大怒,把府中原来所有的下人都赶出了府,这件事情不知道暮烟小姐您知道不知道!” 说着,裴弦便偷偷的观察起了江暮烟的表情。 而江暮烟也的确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情,毕竟她受伤了之后,一直没有出过流云小筑,这些天除了裴风来过一两次之外,其他的人也没有人来探视过她。 她虽然也注意到了流云小筑内的丫鬟和小厮,似乎都换了一批生面孔,但是青书却和他们每一个都很熟悉的样子,也就没怀疑这些人不是裴家原本的下人,还以为是从别的院子里调过来的呢! 如今看来,敢情这些下人都是新招的吗? “你的意思是说,现在还在裴家做事的都是新招进来的下人?一个原来的老人也没有了?” “不能说全是,至少暮烟小姐和叔叔住的这个流云小筑里的下人,还是裴家原来的人,不过他们以前都是在别院做事的,并不在本宅干活!” “这一次,想来是叔叔不放心其他的陌生人服侍和伺候暮烟小姐,所以让青管事特地从别院调了人手来!” “但是,除去流云小筑之外的其他院里,包括我和娘如今住的院子里的下人,全部都被换了陌生的下人,而新被任命的管事,也依旧不喜欢我-娘-那-娘-家堂兄的儿子,所以弄不好,这一次,他就有可能也有被赶出裴家去了!” 裴弦说到这里,再度停下了。 而江暮烟从他这些话中,也终于听明白了他的来意,也大概明白他所求的会是什么事情。 他显然是为他母亲娘家的这个亲戚的去留和前途问题,才来拜托她的,想从她这里开个后门。 说起来,若非这一次她的头被砸出了血,羽钦也不会一气之下把所有的下人都换掉。 若是不换下人,裴弦估计也不会为了他母亲娘-家的那个亲戚来求她,所以,说起来,云爱柳的这个娘家堂兄的儿子,还是遭了鱼池之央的无辜人。 因此于情于理,她是该帮忙他一下的。 更何况这一次羽钦没有跟她说过,他把所有的下人都换了的事情,若是说了的话,她一早便会不同意他这么做的,毕竟这也有些太小题大做了,让家里的人都看在眼里,影响也不太好! 而且辱骂和朝她扔土块的人毕竟只是一小部分,还有一大部分下人是无辜被牵累了的,怎么能因此一棒掀翻一船人呢? 然而如今下人换都已经被换掉了,羽钦也是出于尊重和爱护她的心情,这事她也唯有感激和动容在心里,是万不能为了下人被换的事情去和羽钦对峙,或者说什么的。 而现在她所能做的,显然就只剩下帮裴弦把云爱柳的那个娘家侄子的工作保住,不至于使得他再被赶出裴家去了。 是以,她顿时明白的点了点头,“弦公子,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回头会和青书说,让他去把这件事情安排好的,你看如何?” 263暮烟入套了 裴弦却微微用力的摇了摇头,有些犹豫地道,“小姐您误会了,若单单只是为了这个,裴弦便不来求暮烟小姐了!” “裴弦和娘虽然在府里说不到什么话,但是若是坚持要收留一个亲戚在裴家,也还是可以向叔叔提这个要求的,只是” “弦公子不用为难,请说!” 江暮烟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因为这事情虽说是因为自己被砸伤才弄出了下人被更换的,但是以裴弦如今即将要成为王御使家的女婿的名头上,相信他若坚持要留下一个自家的亲戚,应该也没有人会提出反对才是。 那他又为了什么非要来自己这里拜托她呢? 就算要拜托的话,他直接去找羽钦,也比找她合适啊! 但是他却带着一脸为难的找上了她,除非他所求的事情,与她有关!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和娘都希望向日他有一天会有所建树,不一定是要飞黄腾达,但是起码要有一技之长,毕竟寄人篱下也不永久之事,若是能学得一些本事,以后离开了裴家,也能有一碗饭吃!” “而且向日他自己虽然木讷不善言辞,为人却极为勤恳肯干,若是他本身是个不争气,不上进的人,我便也不敢来请求暮烟小姐代为照拂了!” “但是他是个能干的人,就这么埋没在了家里做一个小粗仆役,实在是太可惜了!” “娘的娘家也就只剩下这么一根独苗了,如今年已过二十五了,却到如今也没有能力成家立室,娘想让他学点什么,这样几年之后,也能离开裴家去成个家,娶房妻子,然后做个小生意什么的,说什么也得为云家留个香火!” “因此,裴弦才会厚着脸皮来托暮烟小姐,看看能不能请暮烟小姐把向日收到身边,哪怕给您做个端茶送水打扫庭院的粗使仆役,也好过继续留在我那院子里虚耗光阴!” 江暮烟听到这里,终于完全明白了裴弦的来意。 不由惊讶万分,“你要把人送我身边来?” “弦公子,不是江暮烟不肯帮你和云姨娘的忙,只是我毕竟是女子,收一个男子在身边做仆役,总是不合适的,更况若这个家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是先生做主,这事可否容我跟先生商量一下?” 裴弦早就知道江暮烟肯定没可能立即就答应他这个请求的,所以他也不慌张,只是蹙了蹙闷头上前两步,深深的给江暮烟做了一个揖,是那种一揖到底的揖,以读书人的行礼来看,这个算是很大的礼了。 江暮烟自然不会不懂这个,顿时就赶忙让开,“弦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暮烟小姐,裴弦自知这样的请求会让小姐十分的为难,只是暮烟小姐若是和叔叔一商量,叔叔是定然不会允许向日跟随暮烟小姐的,毕竟叔叔在意暮烟小姐的安危之事,如今整个裴家上上下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向日虽然身家清白,但究竟是个外人,我娘和我又一向在府中不被人看中,连带着向日的身份也一直为人所不耻,这样对身份,叔叔又如何会允许向日跟到小姐身边呢?” “而且叔叔最是讨厌开后门、走捷径的行为,裴弦这般举动若是教叔叔知道了,也免不了要被叔叔心中责备,所以万请暮烟小姐体恤一下裴弦和娘亲的这点私心,就请您收下向日吧!” 裴弦说着,又是做了一个长揖! 江暮烟的眉头已经完全皱了起来了,看着面前举止温雅,面容敦厚中又显现出几分诚恳请求眼神的裴弦。 她虽然总觉得事情不该是这么简单的,但是偏偏她又说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只得又问了一句。 “既然同样是做粗仆,在哪个院子里做活还不都是一样的,为什么弦公子就坚持非要把你的亲戚,放到我身边来?” 不是她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总觉得这个裴弦给她的感觉很奇怪,明明从上到下看着很协调,也看着很舒服,但是她的心里却就是无法对他和对待裴风那样放下心来。 因此她故意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而裴弦一听江暮烟这个问题,早就料到了她会问的他,还是故意装出一幅诚惶诚恐的焦急解释的模样。 “暮烟小姐不要误会,裴弦绝无安插间谍或者奸细到您身边的意思,我,我只是要是暮烟小姐不放心的话,就当裴弦今天的话没说就是了,裴弦这就告辞!” 话刚说完,裴弦就脸色青白难看的准备转身离开的样子,那暮烟就像是江暮烟严重的侮辱了他的人格一般。 让江暮烟本来还有些怀疑他别有目的的心理,顿时发声了微微的转变,想着若是真的他要安插奸细到她身边来,也该是偷偷的收买她身边的人比较有用,哪里还会这么光明正大的来求她? 毕竟他也该知道,一旦他开口来求,而她就算真的同意了把人收下,也肯定不会委以什么重任给他的人的。 那么若是他冀望这个人能给他传达什么有用的消息的话,无疑是不可能的。 这般一想,江暮烟反而放下了心来,想着裴弦母子也许真的只是想给自己的亲戚谋条有前途一点点后路。 264原是这两句! 既然这样,她若就此拒绝的话,也未免太不给人留余地了。 毕竟说到底,这个叫向日的人之所以会面临没有工作,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也都是受了她的受伤事件的连累罢了。 想到此,江暮烟顿时叫住了裴弦道,“弦公子,请留步!暮烟没有那个意思,弦公子不必多虑,是暮烟说话太直,欠了点考虑,让弦公子误会了。” “弦公子看这样可好?先生现在人不在,等先生回来,由我出面去跟先生说,以后就让云姨娘的侄子到青书手底下去做事,帮衬青书如何?” “毕竟我这里都是女人家家的琐碎小事情,实在没什么可让他做的,弦公子和云姨娘既然是想要他学点真材实料,有用的东西,那么跟着青书,就比跟着我强许多了!” “再就是青书也是为先生办事的,生意上的事情也看的比较多,平日里也能学到不少经营之道,你那亲戚若是个踏实、勤奋、又好学肯干之人的话,相信会受益良多的!” “我也只能做到这样的安排了,若是弦公子觉得不妥的话,那也就请恕江暮烟实在帮不上忙了!” 江暮烟这么说,自然有她的考量,裴弦毕竟是裴家的子孙,裴家的子孙又多半不是早夭,就是单传,所以虽有三房,但是各房实际上却都人丁单薄。 如今夜袭一经离开裴家,家门子息就更是显得少了。 所剩下的也不过就裴风、裴虞和这裴弦三人而已。 是以裴弦所来相求相托之事,她于情于理能应承下来的,也该应承下来,不能彻底拂了他的面子。 究竟不久后,这个裴弦就要娶王御使的千金进门了。 而另一边,就算那个叫向日的人,是裴弦他们母子安插到她和羽钦身边的就近监视之人。 凭青书的机敏,还有羽钦身边的展夕先生和迎风先生的武功和防备能力,相信那个向日也翻不了天来。 更何况还有什么比把对自己可能有害的人,直接控制在身边更让人放心的呢? 如此这般,她实在没什么理由拒绝裴弦的这个请求,便也就以这样的方式应承了下来,若是裴弦同意了,那便也算是又给了他面子,也不给自己和羽钦造成麻烦了! 而裴弦本来就是苦于想不到办法,把向日成功的安插到江暮烟的这个流云小筑来而烦忧了好几天,今天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才决定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 能取得这样的结果,已经比他期望中的要更好了,自然心中是喜出望外不止。 但是脸上却还要做出稍稍迟疑了一下的表情,随后才躬身作揖再度的感激地道,“小姐能做这样的安排,裴弦和家母已经感激不尽了,只是叔叔那边怕是” “先生那边就交给我去说吧!弦公子明日便把人带来就是了!是叫云向日吗?” 江暮烟知道他是忌惮羽钦,怕他不同意,所以才如此的迟疑,但是她既然应承下了,自然会去跟羽钦说通说好的。 “是的,那便多谢暮烟小姐了!” “弦公子不用多礼了!弦公子还有其他的事吗?” 江暮烟看了看大厅角落那四角檀木架子上的沙漏,刻度显示,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了。 但是青书和红月却一个也没有人回来这里找她报告有无找到展夕和迎风他们的事情。 让她这边心里不由惶惶地,不安定的很,也不知道到底是找到了,还没根本没找到。 这样悬在半空中,半上不下的感觉让江暮烟完全没有心情,再继续待在大厅里与这裴弦说话了。 裴弦也看出了江暮烟的心不在焉,和急于离开的神情,顿时心中一动,眼眉微垂,用状似恭谨的语声道,“没有了,所托只此一桩!有劳暮烟小姐了!” “弦公子不必客气!既然如此,请恕暮烟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就不送弦公子了,先走一步!” “暮烟小姐有事尽可去忙!裴弦也不再多打扰了,告辞了!” 两人几乎一前一后,同时往大厅门口走去。 在眼看江暮烟一脚都已经跨出了大厅的门槛的时候,裴弦突然冷不防开口问了一句。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总觉得这一句前面应该还有一句,就是不知道该是什么!” 江暮烟想也没想的就开口回答道,“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原来是这两句啊!”裴弦低低地感叹了一句,低垂下来的眼眸中有一缕寒芒闪过! 而听到了裴弦的这声低低的感叹后,江暮烟才反应过来,倏地停住了脚步。 转身面向身后两步远的裴弦,眼神也微微的一眯,不动声色的反问道,“敢问弦公子是从什么地方看到那句诗的?” 265自露了马脚 此时的裴弦已经重新抬起了满是敦厚表情的面容,微微地摇头。 “我也不记得了,好像是有谁跟我说过这么两句,但是却又不记得是谁与我说过的,翻找了若干书籍,也没找到这句诗的出处!” “之前骤然想起,暮烟小姐是我们东云国的第一才女,这才冒失的把这句诗念了出来!” “没想到暮烟小姐果然博学多闻,思考都不用思考一下,就给了裴弦答案,裴弦真是对暮烟小姐由衷的敬佩,并感激不尽了!” 江暮烟看着他又对着她作揖的诚恳样子,眼中的微芒轻闪而过。 然后不动声色的面容,就已经替换上了浅笑,看的裴弦心里微微一凛,还没来得及做出及时的反应,江暮烟就已经开口了。 “不敢当弦公子的夸奖,这并非是江暮烟博学多闻,而是这首拙作,本来就是我作的,并非是什么名家传世之作,也就难怪弦公子找不到了!” 江暮烟说完,心中不由冷笑一声。 别人不清楚,她心里当然清楚的知道,这两句诗出自崔颢写的《黄鹤楼》,根本不是她写的,只是她所处的这个时空很特殊。 并不是中国的古代,所以这个时代虽然很多生活习惯和生活环境,与中国的古代相类似,但是文化领域,有时并不太互通。 就好比写这首《黄鹤楼》的崔颢,肯定不会也活在这个时空里。 那么他写的这首诗在这里当然也不存在了,裴弦身为这个时代的人,又如何会有可能在别的书上看到这两句诗? 而她唯一一次写过这两句诗的时候,就是在二夫人秦红叶的飞花院里,那是她重生过来的第一天。 她为了掩饰秦红叶让她看的那两本账本,所以在看到青书怕被他发现时,就随手就在纸上写了两句诗。 而这两句正好是就是裴弦口中所念的,‘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所以裴弦所说的在别处看到,自然是不存在的,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天她跟着青书离开后,有人把她写的字给裴弦看了。 而二夫人秦红叶和三夫人三姨娘那边,素来是不合的,不可能把她写的东西给裴弦看。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裴弦根本就是在二夫人秦红叶的身边安排了人,所以才能把她写了什么东西,都告诉给裴弦知道了。 这么一想,江暮烟本来就对这个裴弦颇为怀疑的心情,此刻就更是得到了证实一样。 而裴弦却觉得心不由跳了一下,暗叫不好! 他只认为可以从这两句诗上揭示出什么来,毕竟向日自己也说了,那纸上的字实在不像是江暮烟本人写的。 但是却忘记了,这字既然不像江暮烟以往的字,那么这两句诗呢?就会是一般的诗吗? 也许根本就带有什么特殊含义的,也可能根本就是那一天江暮烟即兴发挥写下的,之前在别的地方从来不曾写过。 若是这般的话,他今天这番自作聪明的试探,就成了自砸脚板的行为了。 想到这里,裴弦不由更收敛了几分小心的道,“原来这两句诗本就是暮烟小姐所作,难怪裴弦翻遍典籍也不曾找到出处,只是不知暮烟小姐这首诗作于何年呢?” “为什么这么好的诗就一直不曾被收录进东云国最优秀的诗词录中呢!真是太令人可惜了!” 江暮烟听了他这拐弯抹角的打听这首诗作于何时的话语,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顿时心中冷笑了一下,脸上却端了几分柔和的笑意,“弦公子太高抬暮烟了,这首诗还是早年没来裴家之时所作!” “彼时年少,又得了个才女之名,不免骄傲,便也有了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作为,难得这么两句拙句,居然还不慎流落到了外面,倒反叫弦公子笑话了!” 既然他想要听这样的答案,江暮烟自然不会让他失望,所以装的毫无防备的便吐露了这么几句话语。 裴弦听了这话,心中依旧有些打鼓,但是神情多少总有了几分松懈,想着只要是江暮烟早年所作的就好。 然而他天-性-就多疑,稍稍松懈了一下精神后,又多少也觉得江暮烟兴许是有意说出这样的话给他听的,所以对于江暮烟的话,他在短暂的放松后,又重新小心翼翼的防备了起来。 顿时就道,“暮烟小姐太谦虚了,这首诗的意境这般的高,小姐年少之时,便能做出这般的诗来,也当真是不负才女之名了!” “今日小姐还有事要去做,裴弦不敢多扰,等过上几日,暮烟小姐觉得有闲之时,裴弦想来和小姐一起探讨一下诗文,不知道方便与否?” 江暮烟毫不犹豫的就微笑点头,一副全然不设防的模样。 “那当然是好,听先生说,弦公子可是立志要考上功名的,算是这家中最饱读之士了,弦公子若是不嫌弃,自然欢迎前来共同探讨诗文!” “那会不会对暮烟小姐造成什么不方便?” 裴弦如今倒是有几分真的看不出江暮烟的深浅了,因为他无论怎么去端详,江暮烟的眼睛里都清澈的仿佛没有半点秘密和伪装一般。 难道她是真的没有发现他的这次自露的马脚和疏漏吗? 266内外务分开 “我们很快就会是一家人了,哪里有什么谈得上不方便的?只要弦公子不嫌这里无聊,随时欢迎前来就是了!今日便不相送了!” 说完,江暮烟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裴弦闻言,也顿时回了一个礼后,便缓缓地从江暮烟身边经过,一脚跨出了门去,随后便离开了。 因此他并没有看到在他转身背过去的瞬间,江暮烟的表情显露出的深思。 他身上刚刚飘逸出来的那淡淡的香味,好熟悉! 她一定在什么地方闻见过! 什么时候呢? 江暮烟一边转身往书房的方向走去,一边脑子里在不停的回想着。 只是不知道是时间隔的久,还是被什么事情给干扰了,她只朦胧中觉得非常的熟悉,但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闻到过这种味道。 不是属于裴风的,也不是属于裴夜袭的,更不是属于裴羽钦的,那么还有谁呢? 裴虞?展夕?迎风还是那天羽钦寿辰时所在场的其他什么人的? 江暮烟怎么想也只觉得她除非那一天,才见到了裴家最多的人之外,其他时候是没有跟这些裴家人有过太多的交道的。 一路一边想,一边走,一直到走回到书房门口了,江暮烟也没有想出来那熟悉的香味到底是在哪里闻过。 反倒看到了一路小跑回来的红月,江暮烟顿时就抛掉了脑海中那缕思绪,快速地迎了上去,“红月,怎么才回来,找到展先生和迎风先生了吗?” “小姐您不用担心,奴婢和青管事之前找去展夕大侠和迎风大侠的房间,发现他们并不在,因为不知道老爷去了哪里,怕两位大侠有可能不知道和没跟着老爷出去,所以奴婢和青管事就在宅子里把展大侠和迎风大侠回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确定他们肯定是跟着老爷出了门的,奴婢才敢赶紧回来回禀小姐的!” 红月说话的时候,还在不停的喘气,可见这顿跑的是很辛苦很卖力的。 而江暮烟一听到展夕和迎风都是跟着羽钦出去了的,心里就放心多了,顿时就掏出绢帕递了过去,“红月,辛苦了,擦擦汗吧!” “小姐,奴婢没事,奴婢不辛苦,倒是青管事才辛苦呢!刚才府里又来了一批新的人,大管家把青管事请去了,说是要青管事去定夺哪些人可以被留下,哪些人裴家不要!” “这不,青管事没来得及回来给小姐您回禀,就匆匆的去了!” “不过这次新招进来的人真奇怪,一个个完全不像是来干粗活的,都斯斯文文的像读书人的样子,不知道大管家是从哪里找来的!” 江暮烟听了这话,心中一动,明白这群人可能正是青书得了她的命令,去找来的一批适合学习管账技巧的人。 只是以她对青书这些天的了解来看,这些人应当不会是盲目的被找来的,肯定是经过仔细挑选后,才被选来了府中,做进一步的筛选的。 而因为她有说过让他低调一点的进行这项工作,所以青书才会借着这次重新换血家里的下人的事件,趁机把这群人给弄进了来吧! 这个青书,倒果真是个能办事又机巧的人。 也天生是个能当个总管的人才! 又看了看同样年少老成的红月,江暮烟的心里就突然起了一个念想。 不由点了点头,就沉吟道,“嗯,我知道了,红月,你以后就叫他青书行了,别一口一个青管事了,让人听着不舒服,青书怕是也觉得不适应吧!” “以后这流云小筑里的事情,事关生意上的辅助事宜,就都由青书去做,但是事关日常的杂事就交给你做了,我家红月好歹也是个有丰富经验的大丫鬟了,相信这点事情一定能处理好的,是不是?” “小姐,您是说真的吗?让我做流云小筑的女总管?” 红月的眼睛一亮,她早就想要好好的重新整顿一下目前院子内的杂项事务了,只是碍于没有这个权利,又怕多嘴去说了,惹来别的下人的非议。 不过倘若是由小姐亲自任命了和开口了的话,那她就可以名正言顺了。 “当然了,红月这么聪明,又这么能干,且机灵沉稳样样不缺,如今让你做一个贴身丫鬟的事情,太屈才了,你完全有能力把其他的事情也做的更好!” “我呢,现在就把这个机会给你,红月你可要好好的做,若是做的好,以后这整个家的内务总管,我都可以交给你做,你和青书两个,要成为我和羽钦最得力的左右手。” “这样一来,青书做外务总管,红月你当内务总管,我和羽钦也就能少-操-很多心了,只不过红月以后会非常的辛苦,你愿意为我们分担这份辛苦吗?” “小姐奴婢一千一万个愿意,奴婢谢过小姐了!” 红月顿时大是欢喜的就给江暮烟行了个礼,这可是做人奴婢的最大的出息了,她还这么年轻,居然可以做天下第一家的裴家的内务女总管,这是多么令人眼红和嫉妒的位置啊! 很多做奴婢的一辈子也做不到这样的成就,她跟着小姐,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机会,不论如何,她也会非常的努力的。 她绝对不会叫小姐失望,也绝对不叫别的人因为她的不出色,而有机会攻击小姐的择人眼光有问题。 267羽钦的挣扎 看到红月那信誓旦旦,满是决心的面容,江暮烟忍不住笑了。 “好了,红月,我肚子饿了,你去给我弄点吃的来,不要太甜腻的东西,稍微弄点小点让我垫垫肚子就行,回头青书回来,就让他来见我!”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 江暮烟看着她轻快的仿佛脚底绑了风火轮一般的情景,知道这小丫头是兴奋坏了,不由失笑了一下,便摇了摇头重新进了书房。 裴羽钦有些心思复杂的坐在马车车厢内,发现今天的心情,比过去十几年间的任何一次,都感觉沉闷和压抑。 想着之前的情景,以及和那个人的对话,裴羽钦的眼中就忍不住闪烁出几许阴暗和杀机来。 过去他可以一直这样下去,是因为他没有认为这一辈子,他的生活还会发生大的改变,或者说,他没有想过他会爱上江暮烟。 他以为他就守着这个家,守着儿子,等候着命运最后的爆发就够了! 但是现在不同了,他的生命里重新焕发了光彩,因为烟儿的存在,她真心实意的爱他,也全心全意的为他,她把一切都寄托和交付到了他的手中。 他纵然可以有与任何人一同毁灭的决心,也不能把无辜和纯洁的烟儿一起拖下地狱。 看来,是到了让他重新选择和重新打算的时刻了! 生如今对他来说,远比毁灭和玉石俱焚更来的有吸引力,那么也许,走第二条路会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关于那个人,和十几年前的过去,他该回去和烟儿说吗? 若是开了口,烟儿她会怎么样? 她会接受那样的一个他吗? 他没有忘记,在烟儿的心目中,他的形象是完美无瑕的,是温润如玉的光明君子。 若是她知道原来他阴险起来,狠毒起来,也是胜过她所能见过的、所能想象的极限的,她会怎么样? 这几乎是他一个人的秘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死死的守紧着。 便是亲近疼爱如儿子的裴夜袭也是半个字也不知道的。 就更别提其他的人了。 他当然也可以心安理得的,完全不露痕迹的继续隐瞒下去,也可以做到完全不让烟儿知道。 只是他的心却告诉他,不能这么做,这么做是不对的,这么做对烟儿全心全意爱他的心你是很大的伤害。 她作为他生命中第一个知心相陪的伴侣,她是有权力了解他这个人的,而他也有义务给她更多的、真切的了解他的机会! 不然的话,难道他能一辈子在她面前保持住如今这样的形象? 裴羽钦的心里满是犹豫和挣扎。 在他还没有想到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了下来,车外,展夕的声音清楚的唤醒了他的凌乱思绪。 “老爷,到家了!” 裴羽钦第一次有些害怕踏上进家门的路,也第一次有些厌恶,从那个地方回到家的路程似乎太短了一点。 但是却不容他更多的耽误了,因为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所以他立即收敛了所有的情绪,与往常一样下了马车,走进了大门,然后再坐上在宅子内行走的软轿。 一路回到流云小筑的时候,正好是晚饭前。 红月正在大厅内指挥着人布置着什么,还有一群工匠一般的人,正被青书领向偏门,显然是正打发人离开。 回头一看到他,青书顿时迎了上来,“老爷,您回来了?晚饭已经开好了,小姐说她有事与您商量,所以说把晚饭依旧开在书房了,您现在就过去,还是先回房间去梳洗一下?” 若是换了往常,裴羽钦肯定是不会让江暮烟等的会立即选择去书房。 但是今天不同。 他刚从那个地方回来,不想他身上的烦闷和沾染了那个地方的味道,让烟儿发现,所以,他几乎立即就道,“准备香汤,我要沐浴梳洗一下再去书房!” 青书多少知道老爷每个月的这一天都会有些与平日里不同,所以倒也没有太惊讶,顿时就应声说是了! 红月刚指挥着人把大厅内的东西全部重新归置了一下,就眼尖的看到裴羽钦的一角背影,和青书的青色衣衫消失在长廊的拐弯处。 不由一愣,那不是老爷吗?老爷回来了? 可那方向不是去书房的啊? 难道青书没跟老爷说,小姐今天担心了一天了,到现在还在书房等老爷吗? 红月不由眉头一锁,有些不高兴地想着。 然后就对着其他还在忙碌的丫鬟们挥了挥手,“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明儿个我们继续,你们先回去吧!” “是!红月姑娘!” 其他的丫鬟们前脚一退走,后脚红月拔腿便往书房跑去。 虽然老爷很疼小姐,青书对小姐也很尊敬,不过比起她红月,青书他究竟是老爷的人,论忠心,自然是先给他自己的主子的,那既然这样,她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当然心要完全向着小姐了! 268爱惨才担心 所以她几乎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书房。 敲门进去后,立即就报告道,“小姐,老爷回来了!” “是吗?”江暮烟的眼睛顿时一亮,回来就好,回来就说明没事了! “是,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老爷没有先来书房,而是带着青书好像回房间的方向去了!” 红月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分明有了点气愤的意味,她自然是气愤青书心不向着自家小姐了! 可惜江暮烟没听出来。 她只是高兴的点头表示知道了,“好的,红月,那你赶紧去让厨房把汤和饭可以送来了,估计羽钦是回房去梳洗了,一会儿等他梳洗完毕后,就会过来吃饭了!” “小姐” 红月对她家的这位小姐半点危机感都没有的样子很是不满意,不由拉长了声音喊了一声。 “啊?红月怎么了?” 江暮烟这才看到她的小丫鬟嘴巴正噘着老高呢! “小姐,您真是的,以往老爷哪回不是先来看过你之后,才会去梳洗?今天从外面回来,非但没过来看你,还传都没让人来传一声的就回房间去了,你不觉得很异常吗?” “还有青书,我都看到他和老爷一起走了的,真是的,他又不是不知道小姐您都担心老爷,担心了快一天了,连中午都吃的比平时少!” 江暮烟听了这话,顿时忍不住失笑一声,然后便又敛正了脸色,严肃认真地道,“红月,我知道你为我好,处处忠心于我,不过红月,往后,我们都是一家人,要和睦相处,无分彼此!” “青书虽然是羽钦的小厮,但是却和一般的小厮不一样,他几乎是羽钦的助手,以后也会是这裴家大宅的总管不二人选,这一点,你该是知道的!” 红月点了点头。 “既然知道,那你便该知道,青书是个能干又忠心的人,在他的眼中,羽钦固然是他的主子,不过我也不是他排斥的对象,你明白吗?青书对我的态度如何,红月你也看得见,你觉得他有半点不尊重我的样子吗?” 红月想了想,有些惭愧的摇头。 “那就是了,他对我甚至比对羽钦还要尊敬,你作为我的姐妹般的贴心人,这么在背后怀疑青书的忠心,不但是对青书的不尊重,你也是对我的一种不尊重,你难道觉得我不值得青书真心的来爱戴我吗?” “当然不是!” 红月急忙辩驳。 “那红月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以后这样破坏团结和睦的话,不许再说一次,不然的话,红月,便是你对我有情有义,我也不能这么包庇你的不懂事,你明白吗?” “你们要相互帮助,互相扶持,团结到一起,才能完美的配合和处理好这府里的事务,才能让我和老爷不用为家里的琐碎杂事费心,你们的责任这么重大,时间应该是很宝贵的,哪里能浪费在背后猜忌人家的事情上?” 江暮烟的话非但郑重其事,而且表情还有些严厉。 让已经很多天看不到自家小姐如此清冷和不可亲近的一面的红月,当即就完全收了心,正了色。 心里也浮现出了无数的后悔和忏悔,顿时额头冷汗都出来了。 当即就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对不起,小姐,奴婢知道错了!” “好了,我也不多说你了,你自己晚上好好想一下,去吧,让厨房准备汤品和米饭!” “是!奴婢这就去。” 背心都有些水淋淋的红月走出了书房门,才敢拭了一下额头的汗,脚步比之前踏实多了。 红月走了之后,江暮烟就放下了手中多鹅毛笔,忍不住用手揉了揉鼻梁两边,眼眉上方的穴位。 一天盯着这些数字写啊,算啊的,眼睛也的确有些疲累,不过当她看到桌子上那厚厚的两本‘备课本’后,江暮烟就不由觉得辛苦还是值得的。 有了这些,明后天若是要给羽钦讲解的话,想必就会更系统,也更全面一些了,毕竟他学的是那么的快,不能再像她之前那样,心中没底的,想到哪里就教到哪了。 站起身子,活动了一下手臂和腰肢之后,江暮烟忍不住想了想之前红月的话,想着,今天的羽钦的确有些奇怪,似乎有几分心事一般。 先是早上心不在焉的在‘课堂’上走了神,然后出去了一天,回来了没第一时间过来看她,竟然也真的没有让青书过来说一声。 这对于做事一想细致入微的裴羽钦来说,还真是从来不曾有过。 不会真的出去发生了什么事吧! 还是羽钦有可能受伤了?怕被她知道,所以才会先和青书背着她,回房间去处理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也是会存在的江暮烟,当即等不住了,拔腿便要往外走! 但是此时,却有一个小厮来到了门口,躬身禀告道,“小的见过小姐,青管事让小的来跟小姐禀报一声,老爷回来了,正在梳洗,一炷香后就来和小姐一起共进晚膳!” “知道了,你下去吧!” 江暮烟听了这声禀报,心里的石头又落了回去,为自己这样胡思乱想的丰富想象力,感觉无奈的失笑,她看来是真的爱惨了羽钦了! 269真的没什么 重新回到了桌子前,江暮烟的心定了不少。 最后一次重新审视了她弄了一天的东西后,就开始了等待裴羽钦的到来。 裴羽钦其实也怕让江暮烟等太久,所以匆匆的沐了浴,重新梳洗和打理了一下他自己后,连头发也没有吹干,就一路往书房去了。 弄的跟在他身后的青书,也不得不跟着加快脚步,拿着一块棉布巾追在他身后喊道,“老爷,您等等,您的头发没擦!” 裴羽钦手一挥,“不用擦了,一会儿自然会干!” 一路快步的走来,等眼看快要到书房门口了,裴羽钦反而脚步慢了下来,让跟在身后的青书差点一个没注意,直接撞上他的后背。 “老爷,您”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裴羽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度跨出了脚步,只是这一次,比起之前一路赶来的速度,要从容和缓慢地多了。 轻轻地来到门前,推开半掩着的门。 “羽钦,回来了?” 裴羽钦本来的所有的紧张,所有的不安和踌躇,都在她这一声如常的问候中,消失不见了。 似乎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离开她一会儿,再度回来的时候,都能听到他的烟儿这一声,‘你回来了’,让他倍感温暖。 家之所以能给人温暖,不就是在于家里有个会随时随地在意自己的人在等待吗? “嗯,回来了,听青书说你在书房里待了一天了,怎么不好好休息一下?” 裴羽钦这话刚说完,江暮烟就已经看到了他脑门上的缕缕湿发。 顿时就一脸不高兴的快步走了过来,青书一看到江暮烟的脸色,就知道她所谓是何,连忙机灵的从裴羽钦的身后,递上棉布巾。 江暮烟一把就接了过来,拉过裴羽钦,就把他按到椅子上坐下,“秋凉了,这么大的人,为是不把头发擦干了,再出来?进了风,以后有得你头疼的时候!” 裴羽钦心暖的享受着江暮烟的轻柔擦拭头发的动作,语声也轻软心虚的忍不住带了几分讨好意味。 “我出去一天了,怕你等我等的着急,何况,现在天还没黑,日头还没落下西山呢!不会进风的,一会儿就会干的!” “还敢狡辩?” 江暮烟却轻轻的用手指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有些不满意他这样不在意自己身体的态度,手上擦头发的动作却没有停止。 而裴羽钦被敲了脑袋,非但没有一点不高兴,反而露出很是高兴的笑容。 “烟儿,等过些天,我们成完亲,我们谁都不再看账本,出去玩上十天半个月,好好放松一下好吗?” 江暮烟一听这话,顿时有些怔愣,随后就笑了,“那当然好了,只是,你走得开吗?这么偌大的裴家,每天有这么多的事情都等着你做,我担心你根本放不下心就这么跟我去出游!” “若是带着满车厢的账本,一路游玩,一路批账本的话,我看还不如在家待着,人还不受累!” 知道她是在拐着弯子笑他太执着于生意和看帐,裴羽钦顿时忍不住抬头看她,以绝对认真的姿态道,“不会的,烟儿,既然答应了是要带你出去痛痛快快的玩上半个月,这半个月里我就绝对不会碰半本账本的。” “因为以后,我也不能承诺你,将会在什么时候还有空带你去看看这个世界,所以这一次,趁着如今刚入秋不久,天气还不是太冷的时候,我带你去出去转转,只是时间最多只能有半个月,你不嫌少我就很高兴!” “傻瓜,不用这么认真!有你的地方,我就很高兴,这辈子都没想过要离开你身边,所以外面的世界怎么样,对我来说,远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大的吸引力,不过我依旧很高兴你有这个想法。” “因为能跟你一起进行的旅途,光想,也足以让我感到全身心的期待了!” 说着,江暮烟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棉布巾,摸了摸掌心中已经干了十之七八的墨黑长发,“好了,差不多全干了,等吃完饭,估计就不用担心吹了风会进风头疼了!” “烟儿,谢谢!” “谢什么?羽钦,今天的你有些奇怪啊,出了趟门回来,怎么凭空变得如此的客气了?还是你有心事?” 江暮烟奇怪的看了裴羽钦一眼,让裴羽钦的心底顿时微微的一慌,不是故意,只是本能的回答,已经先一步出了口。 “没有,只是觉得因为我,似乎总是让你劳累,心里有些惭愧和过意不去!” “傻瓜,没必要的,为你做的任何一切,都是出乎我内心最想要也最愿意为你做的事情,不是为了要你的感谢和愧疚的,好了,不许讨论这个话题,我们吃饭吧!” “烟儿,如果我,我” “嗯?怎么了?” 江暮烟看裴羽钦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人,顿时就用眼神询问并鼓励他说出来。 裴羽钦却在看到她柔和深情的眼眸后,又一次吞回了即将要吐出开口的话,代之以微笑,“没什么,吃饭吧!” “真的没什么?” “嗯,真的没什么!” “那好,青书,我们开饭吧!” 270是否怀疑了? 因为给裴羽钦擦拭头发的这事的打岔,让江暮烟都忘记了还没跟青书和裴羽钦说有关裴弦下午来的所托之事。 直到第二天,江暮烟又开始给裴羽钦开始了新一天的授课时,上到一半,青书来敲门,表情欲言又止。 看了看裴羽钦,又看了看江暮烟,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江暮烟还好,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满意的。 但是裴羽钦却对青书这样欲言又止的行为有些不悦,抬头,淡淡地道,“青书,到底什么事?” “呃,是,是这样的,有个叫向日的” 青书一提向日两字,江暮烟这才想起了昨天裴弦所来的目的,顿时就连忙道,“青书,抱歉,是我忘记了,本来昨天就想交代你的,结果一个不经意,竟然被我遗忘了!” “这个向日,你就安排一下吧,先不要安排他做什么重要的工作,就安排他先做些粗活之类的,然后隔五天你再来告诉我他的工作态度踏不踏实就行了!” 江暮烟沉吟了一下后,就这么吩咐了一声。 青书虽然不明白江暮烟这么做的用意所在,但是一看到暮烟小姐这般坦然,又胸有成竹的样子,想来必然是有暮烟小姐自己的考量的。 也就不再多问了,顿时就转身离开了。 青书一走,裴羽钦才疑惑的转头问道,“烟儿,这个向日是什么人?” 江暮烟摇了摇头,“昨天你出门后不久,碰巧裴弦就来了,还跟丫鬟说指名要见我,我初以为不是凑巧,如今看来倒有几分他像是根本就知道你昨天会出门一样,不然不会来的这般的凑巧,正好你走他就来了!” 江暮烟这话刚一出,裴羽钦的脸色就有些微微的心虚和深思了起来。 自然不是因为裴弦来找江暮烟之事,而是因为江暮烟这句话,几乎无意中说中了他的秘密。 他的确每个月的昨天都是要出一趟门的,有心人想要了解这一点的话,自然也不是太困难的事情,只是他也有自信,一般人是不可能发现他的秘密的。 但是,他心里守口如瓶是一回事,被烟儿这样差一点点就悟到真相般的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也一直知道有很多人在暗地里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但是却从来没想过这些人中,竟然还有裴弦。 是以,如今江暮烟的话,正好等同于给裴羽钦敲响了一次警钟,让他在心里对裴弦也树起了格外的防备。 觉得今天过后,看来有必要对裴弦也进行一次深入的探查了。 而江暮烟对裴羽钦的这番神情,半点都没有注意,在她的心里,裴羽钦是无须她防备的对象。 所以她很快就把昨天和裴弦的种种对话,都对裴羽钦重新讲了一遍。 只是省却了关于裴弦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很熟悉这一段没说,因为她想着她自己也没想起那香味到底是在什么地方闻过,说了也不过是没有根据的话,便省却了。 殊不知就是因为江暮烟的这处没有提及,才使得后来裴羽钦几乎急白了头发! 当然,这是此时的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这个时候的裴羽钦,只是在听完了江暮烟所讲述的整个经过之后,便敛了敛心神,只问了一句,“烟儿是不是觉得裴弦的所欲,也是在裴家的产业上?” 江暮烟摇了摇头,“这个我没法肯定,不过从他竟然能派人从二夫人那里弄到我写的那两首诗的纸,那就至少说明他曾经在二夫人身边安-插-了属于他的人。” “他既然是个一心想要求功名,考大官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就算是防备有别的人,会对他们母子不利,似乎也该更多的防备三夫人,而不是二夫人,又更有什么必要,要把我随手写的诗弄去呢?” “我直觉得他不是单纯的人!” 江暮烟用了‘不单纯’三个字,做了对裴弦的基本评价! 裴羽钦的眼眸微微的思索了一下,“那烟儿是否觉得他是不是对你的身份产生了什么怀疑?” 江暮烟点头,“我有这个怀疑!” “毕竟你知道我是我,原来的江暮烟才是东云国的才女,而我无论是字体也好,个性-做事也好,都与她有不少的区别,不熟悉的人自然一时间不可能分辨的出来,但是若是裴弦身边原本就有一个很熟悉江暮烟的人的话,那就难说了!” “应该不可能,我把暮烟从江家带进配裴家的时候,江家已经没人了,而且暮烟是独女,一直不曾有什么兄弟姐妹!” “不过裴弦一直号称要考功名,你也知道,东云国对文人是很看重的,所以暮烟虽是女子,却素有才名,在外头,她的任何一副字,都能卖到极高的价钱,若是裴弦也是暮烟的文采仰慕者之一的话,那么熟悉暮烟的字,应当是有可能的。” “只是,裴弦他似乎并不是暮烟文采仰慕者,否则的话,不会在暮烟进了裴家三年,他一次也不曾拜访过她,可见烟儿,也许他只是有些怀疑和好奇,毕竟如今的你和过去清冷的性情,有很大的区别!” 271自己生孩子 “那么若单单是这样的话,该担心的人就换成了裴弦他了!” 江暮烟顿时就笑了起来,“他本是为了给我一个措不及防的试探我来的,固然我在没防备下,的确有些中了他的套,不过他也暴露了他自己的秘密,那就是他并不像他所表现的那么敦厚和无用!” “他也并不像他口中所说的那么可怜和无助,事实上,他极有可能是扮猪吃老虎的类型!” “扮猪吃老虎?”裴羽钦对她这样的新式的形容,很觉得有趣。 “啊,这是我家乡的一种说法!你不习惯吧!” 江暮烟见他露出有些惊讶和感兴趣的眼神后,顿时就解释了一句,“就是形容这个人,实在是很会隐藏自己,关键时候就爆发出别人难以想象的厉害之处!所以我们都习惯说那个人扮猪吃老虎!” “很有意思!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只是真的很想亲眼看看烟儿原来生活的地方究竟是哪里,是什么样的一个所在,竟然能培养出烟儿这般聪慧又布满灵性-的女子!” 裴羽钦的眼中毫不掩饰对江暮烟原来所生活的环境的一种好奇和向往。 江暮烟被他这样的眼神一看,也不由想起了她的爸爸,脸上忍不住露出苦笑来,“我也很想回去看看,可惜不可能了!” “烟儿的家在哪里?为什么不可能?只要你说,不管多远,我都可以为你” “羽钦,不要说了,这不是距离的远近问题,而是而是还有很多其他方面的阻隔的,以后我会告诉你的。现在我们先说裴弦的事情好吗?” 裴羽钦直觉的不喜欢看到江暮烟脸上无奈的苦笑,想要为她解开这抹苦涩。 然而烟儿却似乎不想继续说这个话题下去,出于尊重她,他也只好顺着她的话点头。 “好,那回到之前烟儿所说的,若是裴弦真的是扮猪吃老虎的话,他如今把他的亲戚安排到我们身边来,是不是就有就近监视,和打探我们情况的意图?” “嗯,我觉得是的,但是我都已经答应让他把人领来了,若是此刻反悔的话,不免更让他怀疑,既然这样,我们不妨就见招拆招,将计就计!” “所以烟儿打算留下那个云向日?” “是的,我打算让青书安排他做点半轻不重的活计,然后过一个月,羽钦你再让展先生和迎风先生试探一下,看看他会不会武功,有没有什么武力上的危害性,若是没有的话,我就让青书安排一些最基本的活给他做做,也算对裴弦有个交代!” “只要他若要借由这个人打探什么消息的话,一些无关紧要的,我们不妨就装不知,让他探回去报告就算,毕竟放在明处的眼线,总比放在暗处的间谍,要来的好对付的多,羽钦,你觉得呢?” “烟儿你当真是有勇有谋,你都考虑的这般仔细了,我还有什么异议?” “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办吧!希望裴弦不是真的如你所预料的那样,毕竟裴家这一代中间,我对裴弦的印象一直是很不错的!” “我也希望这只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是不管怎么样,小心些总是好的!” 江暮烟也皱了皱眉头点了点头。 “如今看来,这裴家一代中,只有裴风是真正可以信任得过的,只可惜他对经商不感兴趣!” 江暮烟无法不做此感慨。 裴虞她不算太了解,只觉得表面上看起来倒像是个愿意做生意,也肯上进的青年。 但是看上去懦弱敦厚的二公子裴弦,都能一转而变,的成为无间道里的男主演人选,谁又能保证那个裴虞不会也是演艺界的未来新星一颗? 若是那般的话,她情愿相信她的感觉,相信那个从认识以来,就一直给她很靠得住,很潇洒如风般感觉的裴风。 听到她提起裴风,裴羽钦的表情有些微微的动了一下,不过随后,就又古井无波般的完全找不到痕迹了。 微微地赞同的点了点头,“是啊,风儿是个很不错的苗子,可惜他性情向往自由,这裴家就算堆满了金山银山,估计也不能留住他想要流浪,四海飘扬的步伐!” “是啊,人各有志,这是强求不来的。无妨,好在我们还年轻,我早就说过了,再不济,我们可以自己生一两个孩子!我想总有一个孩子会对做生意有兴趣的。” “烟儿你是认真的吗?你真的愿意为我生孩子?” 裴羽钦有些动容的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问。 江暮烟点头,“当然了,我非常的认真,你看我的表情像是在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吗?” 裴羽钦摇头。 “那不就对了?羽钦,你自己也是喜欢孩子的吧!” 裴羽钦迟疑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他当然喜欢孩子,虽然有裴夜袭这么一个儿子,但是当年夜袭出生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 加上过早的参与到家族里的生意中去,虽然年纪轻轻的就成为了孩子的爹,但是却少有时间和自己的孩子相处到一起。 等到后来他终于不得不独自和孩子相处到一起的时候,才发现夜袭都已经三岁多了,已经会叫爹爹,和娘亲,但是也同样已经对他这个爹爹很陌生了。 272母-性-的光辉 而他为了挽救裴家的颓势,也变得更忙了。 亲自照顾他的时间也就更几乎没有了,再一晃眼,他如今也三十六岁了,而夜袭早就变得不再依赖他这个爹,而对他只有恭顺和敬畏了。 现下更是为了一个烟儿,弄到和他父子断绝关系,被逐出家门的境地了。 因此,裴羽钦如今回想起来,哪里还想得起当年当爹时的心情? 如今烟儿说要给他重新生孩子,他又能第二次体会当爹的滋味了,裴羽钦的心里自然是百感交集的,那种又期待又害怕心情,让他微微感觉有些不适应。 期待的是他到了这个年纪,心境上几乎千帆历经了,居然还能做一回真正的爹的感觉。 害怕的同样也是发现他自己,究竟还是当不好孩子的爹的这个身份的。 因此,此刻的裴羽钦,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话,该做出点什么样的反应! 而江暮烟却并没有指望他说点什么。 反而是她自己对着他剖析了她自己的心境,“羽钦,不想隐瞒你我的心情,前一世的我活到二十八岁也没有过喜欢的人,就病死了,自然就更别提成亲生小孩了!” “这一次重生的机遇,对我来说真的是太难得了,所以我想体会一下所有我前一生都不曾体会过的感觉!” “包括成亲,生个心爱男人的孩子,做一回孕妇,体会一次生宝宝的痛楚!等等!” “所以,若是你同意,我想生两个孩子,最好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大,女孩小,这样做哥哥的以后就可以保护妹妹,我像那样的话,家里一定会热闹的。” “昨天晚上我还做梦,梦见一个小男孩,长得和羽钦你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他叫我娘亲,声音软软的,糯糯的,看的我好欢喜。” 江暮烟讲到这里,脸上就不由自主的露出很是柔软的表情来了,似乎那洁白的面容上,都能隐隐的折射出珍珠般明亮而柔和的光芒来。 那是一种属于母性的光辉,美的足以令天地都黯然失色。 映衬着江暮烟本就绝美的容颜,更是令裴羽钦转不开视线。 江暮烟却浑然不觉,继续地看着他委婉而通达地道,“但是,羽钦,我想告诉你,便是我再欢喜,再期待,这一切也都会建立在你同样欢喜,同样期待的前提之上,我不想你觉得为难或者有一丝的勉强。” “孩子应该是能带来欢乐的天使,而不是让你觉得很是为难的麻烦。” “若是你不想要,不喜欢,往后,我可以吃药,我们可以不生,一切都以你的意愿为前提,我唔” 江暮烟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的看着面前,放大了的裴羽钦的绝美脸庞,羽钦他干什么啊? 竟然在书房里就这么吻她? 裴羽钦却像是完全没有看到江暮烟瞪大的眼睛一般,而是收紧手臂,自己先一步微闭上了眼眸。 长睫轻轻覆盖住了那双睁着时足够璀璨夺目的凤眸,有些清凉的双唇,却更缠绵,更深入的吻上了江暮烟的唇。 轻柔却又包含着无比多的热情一般的,勾引诱惑着江暮烟的唇舌与之共舞! 江暮烟的理智和脑袋里的思绪,只挣扎了零点零一秒,就不可自抑的陷入了他的温柔轻缠之中! 三十秒后就已经完全不管不顾的热烈的回应了起来。 自第一次两人因为春-药-的关系,而结合了之后,过去了这么多天,羽钦虽然日日与她躺在一张床上,却不曾再碰过她一次。 一来固然是因为她的头受了伤,二来却也是因为这些天他们两人都太忙了,而且因为起点太高,进展的太快。 不曾等到两人彼此完全了解,身体就已经下一步拥有了对方之后,在面对第二次结合之前,彼此反而会有更多的顾虑。 或者说,总希望给对方更多一点的准备,也希望这第二次是真正因为灵肉交融,所以才会再结合到一起的。 因此,两人谁都没有主动先一步的跨越这一道门槛,彼此都在等最合适最自然,也最不能松开对方的那一刻的到来。 过去的这六七天里,虽然同床共枕在一张榻上,也仅仅是彼此抱在一起,亲亲对方,再没有更进一步的行为发生。 而此时此刻,江暮烟却清楚的感觉到这个吻了所涵盖的热情,和汹涌的属于男女情yu的气息。 她知道,她的羽钦在用肢体的语言告诉她他现在就要她! 虽然江暮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触动了羽钦这般不顾场合,不顾一切的激情! 但是她却知道,她的身体也在等这一刻的热情,所以先让所谓的理由见鬼去吧! 理智在这一刻全部都被抛诸到了脑后,也不管这个书房门口,青书或者红月有可能随时随地会过来敲门。 这一刻的他们,迫切的需要身心的全部交融到一起! 273真想现在嫁 衣服在几番轻扯间就落了地,都带着淡淡香气身体紧密的贴合到了到一起。 头颈交缠,四臂环绕,长发也彼此凌乱的纠结到了一起,热情和yu火,完全的被点燃了。 江暮烟的整个身子都落入了裴羽钦的怀抱之中。 当她背靠着书案,身前抵着裴羽钦的胸膛,真真切切的接纳住他全部的热情的时候,那充满欢乐和满足的呻吟声,也再也忍不住的从他们彼此的口中逸散了出来。 直到响了很久…… 全部结束之后。 江暮烟已经完全身子骨酥软在了裴羽钦的怀中,全靠他稳健的双手托抱和紧搂着她了。 因为怕她着凉,裴羽钦没有顾着他自己穿上衣服,而是先一步从书桌上取过江暮烟的罩衫,给她批围上了身子。 “烟儿,还好吗?” 情-事结束后的慵懒柔润的嗓音,带着平日清越温润说话声下少见的低沉和性感声线,直透入江暮烟的耳膜之中。 让她更加的觉得手脚有些发软,心也怦怦不停地跳。 微微的在他怀里点了点头,羞于用言语表达到底是好还是不好的话语。 裴羽钦也明白她的羞赧和感受,越加怜爱和疼惜的抱紧她,“是我太放肆了,烟儿累坏了吧!” 而这个问题,江暮烟就更加无法回答了。 只好把脸更加亲密的贴紧裴羽钦半开的胸膛,低声嗔怪了一声,“羽钦,你这是怎么了?也不看看地方,就” “抱歉,烟儿,是我太激动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裴羽钦低头在她的头顶落下一个吻,“你知道吗?烟儿,我只是太感动了,太激动了,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内心里强而有力的愿望和欢喜,所以我只能用实际行动向你表示我内心的激越!” “烟儿,为我生孩子吧!不仅仅限于一个两个,我们生很多个,越多越好,直到你不想生为止,好吗?” “啊?” 江暮烟愣了一下,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听到的是什么,顿时就忍不住在他怀中抬起了头,看向他。 看他的眼睛,似乎在判断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裴羽钦毫不躲闪的低头,与她额头相抵,轻声的进一步呢喃道,“烟儿,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你没有听错,我也不是一时激动的随口乱说,我是认真的,为我生孩子吧!” “不仅仅是你想当娘亲,我也想当爹爹,真的,在我第一次拥有你的隔天早上,我便说过,若是有了孩子,我要你生下,若是那一天的话,让你还不能对我有所信心的话,那么今天,我再郑重的说一次,烟儿,我爱你,所以我想拥有属于你我两个人的骨血!” “所以烟儿,请你为我生养孩子吧!好吗?” “羽钦!天!你疯了!” 江暮烟口中忍不住喃喃的说着裴羽钦疯了的话,但是表情和眼神却不是这么说的。 那璀璨的堪比钻石和明珠加在一起,还要夺目耀眼的明亮眼神,无不诉说着江暮烟的狂喜和欢乐。 “你是想把我当成母猪一样来生吗?顶多三个,再多就不可以了,因为这一次我们要亲自照顾和看着他们长大,若生太多个,我们可没这个精力来照应他们,三个是极限了,你同意吗?” 听着江暮烟嗔怪中却透着无尽纵容他的话语,裴羽钦的脸上再度扬起了绝美而狂喜的笑容,这一刻的他,若是让青书等人看到了,估计又要跌碎下巴了! 因为如今的裴羽钦哪里还能看到往日里的半分沉稳和淡定? 全然是一个被爱情和对未来的憧憬,喜悦昏了头脑的一般男人了。 “同意,同意!当然同意!只要是烟儿生的,不管几个我都欢喜!三个好,三个热闹!烟儿,我承诺你,我会努力做好一个爹爹该有的模样的!” “傻瓜!” 江暮烟忍不住点了一下他的鼻尖笑了,“什么叫爹爹该有的模样?” 裴羽钦愣了一下,刚要回答,就被江暮烟捂住了嘴。 “羽钦,你不用说了,我相信你,我相信我的羽钦会是一个合格而称职的爹爹的,你不用证明什么!” “不过我现在很想知道的是,之前羽钦就是为了我说要为你生孩子的事情,才激动狂放成这个样子的吗?” 裴羽钦知道江暮烟指得是他这样不顾场合的突然就对她做出了亲密的事。 饶是他已经是个成熟的大男人了,此刻也不由脸微微红了一下,有些窘然,但是却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 江暮烟得了他的肯定回答后,知道她是真的猜对了! 那原本有些担心因为家族的复杂利益争斗关系,他可能并不想要孩子的担忧,此刻,也完全的被他的表情和话语给彻底的推翻了。 江暮烟终于觉得再没有什么东西是会令她有所顾虑,有所害怕的了。 于是,她突然直起酸软的身子,双手捧住裴羽钦的脸,重重的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羽钦,你知道吗?我真想现在就能嫁给你!” 274头疼的青书 青书现在觉得真的很头大。 第一次觉得一个从来稳重成熟又从容的人,一旦某一天突然任-性-起来,那他所造成的麻烦,肯定比任何其他的人造成的都还要麻烦。 而他如今就正为某个人的‘任性’后的一句命令,而感觉焦头烂额,无从下手着呢! 你问原因?还有是谁让青书如此头疼和烦恼? 这还用问吗? 在这个家里能命令得动他的人,除了他自家头顶上的那两位主子还有谁? 而体贴人的暮烟小姐自然是不可能提出什么任性-的要求,令他如此头疼的。 令他头疼的人,正是他自己的主子裴羽钦! 也不知道老爷突然间怎么会等不及了,竟然吩咐他要把婚期提前,而且还不是提前一天两天,而是整整提前了十天。 原来是定在本月二十八的,这个日子对他来说,已经是准备不够,很是急迫了,但是发动所有的人都忙碌起来,应该也还来得及布置妥当,给老爷和小姐一个盛大的成亲典礼。 可如今倒好,老爷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心血来潮,竟然说,要把婚期提前到本月十八日。 哎哟,那真是我的菩萨呀! 今天都已经是十四了,这么一来,不就只剩下三天时间可做准备了? 这不是简直要他的命嘛! 三天里,让他怎么来得及去一一更改那些已经发出去的请柬?怎么来得及去置办出酒宴所需要用到的好几些珍惜的菜肴。 更重要的这修缮流云小筑,布置出新房的事情,也统统不是三天能够搞得定的啊! 哎哟,他的大老爷啊!他还当真不如直接吩咐自个儿去撞墙算了! 青书欲哭无泪! 唯今之计,只有赶紧去把这事跟暮烟小姐说说了,请暮烟小姐去老爷面前说一说,还把婚期定在本月二十八,不要提前了。 只是这暮烟小姐一整天几乎都是和老爷在一起,他该怎么才能不让老爷看到自己去找暮烟小姐求情?又能把这事赶紧让小姐知道呢? 青书再度郁闷不已。 “青管事,青管事?” 向日虽然心中很不想叫一个年级比自己还小好几岁的小厮管事,但是谁让他如今算是青书的小跟班呢? 不想叫也不行,毕竟他想要接近暮烟,还要靠这个年纪轻轻的青书呢! 所以向日收敛他所有以往,形于外的冷然气息,换上了几分沉稳的模样,低声的叫着。 “啊?什么事?” 听到有人叫他,青书顿时从他的烦恼中醒了过来一般,看到面前那个比他高出去一个头的男人,青书还有些茫然的表情,顿时瞬间就收敛了干净。 “向日,你叫我有什么事吗?” “青管事在烦恼什么吗?小的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 他可是亲眼看到裴羽钦把他喊过去吩咐了什么,因为如今武功不能用,所以他没法听见裴羽钦对他具体说了什么。 只知道从裴羽钦把他喊过去说了一顿话后,这个青书的表情就宛如死了爹妈一般的。 而他现在想知道的就是,裴羽钦到底对他说了什么,会和暮烟她有关吗? 若是有关的话,那他就更要知道了! 一想起江暮烟,向日就不免在心里把裴弦给砍个百刀千刀的,他前天回来跟他说办妥了,让他以为他是真的把自己弄到江暮烟身边去了,却没想到,来了流云小筑之后,竟然先是被青书质疑的盯了半天。 然后就是等待,等待青书去跟老爷请示,显然一副完全不知道他会过来流云小筑般的模样,让向日的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觉得情况有点不如预期。 等好不容易青书请示回来了,却说,以后他就负责跟着青书,听他的命令做事了,俨然一个标准的小厮的小厮德行,跟他想要达到的目的离的也太远了点。 若非不能暴露身份,向日恨不得在得知这一消息后的当即,就跑回旭日院把裴弦那个该死的家伙拎起来问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为什么他没能去到江暮烟身边,反而成了一个小厮的跟班? 然而人来都来了,向日便是想要后悔,想要离开,也是不可能。 于是,昨天他安分守己的扫了一天的院子,今天到刚刚以前,他又把厨房里的水缸给挑满了水,可谓是辛苦不已,也勤恳不已了。 但是他却到现在连暮烟的半片衣角也没看到,这样下去可不行,他的时间很紧迫,也很重要,不能浪费在做粗活上。 所以向日虽然觉得和青书套近乎,会容易引人怀疑,如今却也只能选择这铤而走险的办法了。 “噢,没什么,这不是你该问的,虽然你是二公子的人,不过进了流云小筑,就要守这里的规矩,把属于你分内的事情做好就成,别的事情不要多问。” 青书因为江暮烟的吩咐,所以对于向日虽然是客气的,但是却也透着十二分的防备,毕竟,这个向日是真正意义上的外人。 向日听了青书这般类似教训的话,差点一个没忍住,当场就发飙,但是最后,却还是垂下眼眸,咬牙忍下了。 “是,青管事教训的是,是小的逾矩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嗯,那你接下来把池塘水面上的烂叶都打捞干净吧,我这会儿要去见小姐,你都弄完后,就自己去伙房吃饭,不用等我了!” “是,小的记住了。” 275婚期要提前 眼睁睁看着青书大步离开后的向日,当即就冷下了脸,被眼睑遮挡住的是森冷不已的眸光! 青书本来是下不定决定去找江暮烟的,但是被向日这一打岔,反而干脆的鼓起了勇气,大步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因为他肯定这个时候,小姐一定是在教授老爷算术之道的。 鼓起勇气,闭上眼睛,大力的敲了三下门之后,青书也不等里面传出让他进去的话,就已经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闯了进去。 头也没抬的就大声地禀报道,“小姐,请您劝劝老爷收回成命,青书没办法在短短三天内,就安排好成亲的诸多事宜,所以请小姐容许青书依旧按照原定的二十八日作为婚期安排成亲当天的事务!” 青书说完,就跪了下去,一副准备挨罚的模样。 而事实上,当他闯进去的时候,江暮烟和裴羽钦正要预备接吻,自从昨日在书房里引燃了那顿激qing之后,今天再待在书房里的他们,免不了有些脱离不了几分心-旌-荡-漾的气氛影响! 上课的过程中固然是彼此都认真,但是每个一个时辰的稍事休息时间里,就免不了你侬我侬一番了。 这不正当两人想要稍稍亲re一下彼此,就被青书这么一顿破门而入而中途打断了。 江暮烟难为情的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好钻进去的才好,裴羽钦也没想到青书会这么愣头青般的就一脑门子闯进来,脸上也忍不住浮现了几许尴尬之色。 自然两人的身子是立即分开的。 正要责备于他,就发现青书从头到尾就没抬过头,如今还跪了下去了,自然这骂也是骂不出来了的。 而江暮烟发现青书没看到他们之前的一幕后,终于神情也变得自在了一点,微微嗔怪似的看了一眼裴羽钦之后,就看向跪到了地上的青书。 “青书,你起来,你说什么事情提前不提前的,我怎么没听懂?” 青书就知道这个临时的更改婚期的事情,肯定是老爷一个人单方面决定了的,小姐是不会知情的,若是知情,小姐焉有不阻止之理? 所以他闻言顿时抬头看向江暮烟,表情不无委屈地道,“启禀小姐,早上老爷突然找了青书,吩咐青书把他和小姐您的成亲之日往前提十天,也就更改至十八日!” “但是今天都已经十四了,若是十八日成亲的话,很多事情都没齐备呢,而青书左右合计了一下,都是来不及的,所以不得不斗胆跑来请小姐和老爷收回成命了!” “提前?羽钦,为什么好好的婚礼要提前?你预备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急着在我们成亲后去做吗?” 江暮烟也不知道这件事,闻言也错愕非常,顿时就转头征询般的看向裴羽钦。 裴羽钦表情虽然从刚才到现在似乎没怎么变过,但是江暮烟还是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些他对青书来找她的行为的一丝不满和懊恼的样子。 不由忍不住笑了,这主仆俩,都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和个孩子一样,彼此瞪对方? “羽钦?” “没有,我只是也想烟儿早点嫁给我!” 裴羽钦仿佛有些不甘心一般的,好一会儿才静静的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让江暮烟顿时就联想到了昨天激-情过后,她自己吐出过的一句感慨,她说真想今天就嫁给他,羽钦这家伙,该不会就是听了她这么一句话后,今天就转而吩咐青书把他们的婚期提前十天了吧! 江暮烟当真有些哭笑不得,是谁说成熟的男人就没有孩子气和纯情认真的时候? 她的羽钦,如今明显就是以一种赤子般的情怀,以一个少年般的纯真,全心全意的在爱她,呵护她,用尽一切办法的试图要她感到高兴和达成所愿。 这样的男人,如何能让她不爱入骨血? 江暮烟顿时就伸手握住裴羽钦的手,用柔嫩的掌心轻轻的摩挲他的手背,细细的安抚他的急切一般。 “傻瓜,人都已经是你的了,不过是个名分而已,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的丈夫了,二十八日的婚礼,不过是为了让所有的亲朋好友见证一下我们的婚姻成立如此而已!” “所以那个形式日,改成十八日,还是原来的二十八日都是没有区别的,爱情只在我们两人的心里可以彼此见证,你说对不对?”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我就想早一天与你拜天地,拜祖宗才好,我要把你的名字尽早的写入族谱,我要你成为这个家名正言顺的夫人!我要排除一切不稳定因素,把你牢牢的锁在我的身边!” “一切不稳定因素?还有什么让你觉得不稳定,是怕家里的其他人反对吗?我以为他们已经默认了我们要成亲的事实!” 江暮烟一愣,有些不明白裴羽钦所说的不稳定因素是什么,若是说二夫人三夫人之类的不允许的话,那这些天就已经会来闹了,哪里还会允他们把婚期都定下来了? 既然日子都订好了,没道理还会鸡蛋碰石头的和羽钦对着干吧! 毕竟这个家里当家的家主还是羽钦啊! 裴羽钦当然不会说,在他的心里,他一来想早一点把烟儿定下名分,二来也是想彻底断了裴风对烟儿一直不曾放弃的心思,而这样的想法,他怎么能跟烟儿说呢? 276就拜两次堂 所以他只是略微有些逃避的转过眼睛,装出从容无事的样子道,“当然不会有人反对,就算有人反对,我也不会因此就妥协,我也就那么一说,更何况烟儿不也想尽快成亲吗?” 江暮烟笑了,原来说到底羽钦还是因为她昨天那无意中的一句感慨,才如此的兴师动众的要更改婚期的。 “羽钦,你呀!我是很想早点跟你成亲,不过如今婚期都已经定下来了,你临时说要提前,青书如何来得及?” “怎么会来不及,无非就是多动用点人而已,我们裴家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银子!” 裴羽钦说着这话的时候,就忍不住把责备的眼神转向了青书,而青书一接触到自家老爷怨怪的眼神后,顿时委屈的低下了头。 也实在不能怪他啊,老爷成亲这么大的事情,整个东云国如今谁不知道? 也就是老爷和小姐整日里不出门,对外面热闹沸腾的情形不清楚。 如今这婚期定都定了,哪里能说改就改呢? 江暮烟好笑的把他们主仆的眼神对视全看在了眼里,对裴羽钦难得任性-和孩子气般的话,有些无可奈何的宠溺。 “羽钦,我知道我们家不缺银子,只是二十八不是本月最好的黄道吉日吗?那天成亲也挺好的,也就差十天而已,就不要提前了!” “毕竟你看我们院子里的围墙之类的都还没有重新粉刷好,就更别提你邀请的那些好朋友,和一些重要宾客都赶不及在三天内聚齐,你不会是想要你让你的生意伙伴和朋友们都扑个空吧!” “可是” 裴羽钦当时吩咐青书的时候,心情很激动,如今听了江暮烟的话,再自己回头想想,也知道这个更改的命令下的有些不太理智了。 只是那想要把婚礼提前的念头一旦起了,却如何也不能湮灭了,就想着要提前举行婚礼,因此他还是有些情绪不高的想要反驳。 江暮烟见他有些心神不安的样子,不由握紧他的手,“羽钦,你是在不安什么吗?” 裴羽钦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但是那表情却就像是前些日子说错了话,惹她不高兴后的委屈状是一样的。 而江暮烟就是对他一旦露出这样的表情,就半点免疫力也没有了。 一个心软,顿时就道,“这样好了,青书,你先把如今我们住的房间装饰出来,当成新房的样子装饰出来,另外凤冠霞帔也赶在这三天内做好,十八那日我便与羽钦成亲!” “小姐” 青书大吃一惊,连忙失声喊道。 怎么连小姐也被老爷带着任性-起来了? 要是十八日来得及置办婚事的话,他也不用来这里求小姐让老爷收回成命了。 而裴羽钦的眼中却露出喜悦光芒的看向江暮烟,“烟儿,你也同意了我们的婚期提前?” “听我说,青书,你别急!十八日我和羽钦成亲这没错,不过这个消息却只限于裴家内部的人知道,所以说,你简单把房间装饰出来,然后在府中四处飘上红绸,当着家里人的面,还有列祖列宗的面,我们拜个堂,结成夫妻就成!” “烟儿,这怎么行?这太委屈你了!” 一听就明白了江暮烟意思的裴羽钦顿时就反对了起来。 青书也明白了暮烟小姐的意思,顿时眼中就流露出了对江暮烟的感激和钦佩之色。 “羽钦,能嫁给你,我就不觉得委屈了,更何况我之前说过了,我们之间的爱情只需要我们彼此的心见证就可以了,盛大的婚礼场面,是做给别人看的,既然这样,在十八日这一天,我们当着裴家家里人的面,正式的结成夫妻有什么不好呢?” “虽然人不会像二十八日那天那样的热闹和盛大,但是这一天才是我们真正的结婚纪念日,我也希望与你享受一个没有人打扰的良宵,不然的话,等到二十八日那天,你这个新郎官十有八九是会被人灌醉了抬回房间的吧!” “难道你要我那天饿上一整天的肚子,又累又困的情况下和一个醉鬼,共度我们的结婚日?” 江暮烟刻意做出的俏皮表情,让青书都忍不住笑了,就更别提本就爱她不已的裴羽钦了。 “所以,你看,这提议其实挺好的,我们十八日就结成了夫妻,二十八日那天再拜一次堂,这多么有趣啊,你见过几个人一辈子能和同一个人拜两次堂的?没有吧!” “相信我们一连拜上两次堂,上天就一定会更加的庇佑我们的爱情和婚姻长长久久的,毕竟我们可是缔结了两次白头之约啊,这样不好吗?” “烟儿,你把话说的这样的好,我哪里还拒绝得起来?烟儿,你真是我命中注定的柔软克心啊!” 裴羽钦感慨了一声,冲着青书道,“烟儿的话,青书这回你总能办到了吧!就照烟儿的意思去做吧,虽然是只宴请家里人的简单婚礼,但是青书,你也不能怠慢,一定要给我布置的美轮美奂,去吧!” “老爷,小姐放心,青书一定会办得漂漂亮亮尽善尽美的。” 青书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要大宴群宾,完全通知所有的人更改婚期,那他就算眼前忙是肯定会忙一点的,但是终究还是能来得及! 因此他立即拍拍胸部保证了下来。 “青书,那就有劳了!” “小姐您别客气,再过几天,青书就要真正改口叫您夫人了,青书也很期待您成为裴家的当家主母呢,那样的话,老爷和裴家就一定会成为最幸福的老爷和最富有的裴家了!青书告退!” 277数学的奥妙 青书离开后,裴羽钦顿时再无顾忌的伸手揽抱上江暮烟的腰,“烟儿,谢谢你!” 江暮烟拿了鹅毛笔,轻轻的用有鹅毛的一端戳了一下裴羽钦的额头,“谢我什么?谢我纵容你?好了,不许这样了,休息的时间过去了,我们继续上课!” “嗯,谢谢你纵容我,在你面前,我感觉我不再是那个被赋予重任,必须挑起大梁的裴家家主,而可以自由自在的做一个任性-的孩子,虽然我这个年纪似乎不该再有这样的时候了,但是” “又开始胡说了!什么叫你这个年纪?你才三十六,正当是男人最黄金的年段,你今天要是只有十五六,我还不一定会爱上你呢!” “童真童趣是每个人天性里最可爱最值得珍惜的一面,为什么一定要压抑掉它呢,便是你今年五十六,我也依旧愿意你在我面前如同个孩子!” “这是我身为一个女人的骄傲,因为只有真爱一个女人,那个男人才会变得天真而可爱,而你,我的羽钦,我喜欢这一面,真的,非常的喜欢!” “烟儿!” 裴羽钦大是激动,本就漂亮不已的眼眸里,此刻因为盛满了激动的情绪,而更加的显得璀璨而明亮。 那乌黑的双瞳,在清澈的并且有些微微湿润的眼眶中颤抖着,跳动着,让人光看到这双眼睛,就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他。 江暮烟也不例外,越是与这个男人相处的日子久了,就越是深陷在对他无尽的爱意中,不可自拔。 没多看一次,就多深爱一分,爱到恨不得没有自我,全然的融进他的灵魂深处去。 这个男人现在、以后和未来都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了,光想,江暮烟都觉得她的无比幸运的孩子。 若非受到了来自上天的眷顾,她如何能够以一个孤苦的病亡灵魂,重生到了这里,得到了这人世间独一无二的男人的爱情。 轻柔的落下一个吻在裴羽钦那双仿佛蕴含了天地间所有灵气的眼眸上。 看着他漂亮的眼眸微微的阖上后,江暮烟才觉得那种仿佛灵魂都要被他吸进去的感觉,终于松懈了几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他再度睁开眼眸前,江暮烟已经把她自己手中的鹅毛笔塞进了裴羽钦的手中。 有些气息不稳地道,“好了,不许再拿你美丽的眼睛勾-引-我犯罪,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胡闹了,课程还有很多没上呢!” 裴羽钦被她这般‘指控’了一回,半点也没有生气,反而孩子气的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笑容,第一次开始感激他这副天生的好相貌了。 毕竟能让自己的爱人随时看呆自己,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江暮烟哪里知道裴羽钦的心里如今在想什么,她只是快速而努力的把她的心神拉回到了面前的‘备课本’上。 继续休息之前的讲述,“你看,你还记得第一天的时候,我让你从1加到100,然后当你最后算出5050的数字后,我只看了一眼就说你是对的,你还问我,为什么我会知道这是对的?” 裴羽钦一听到她重新讲起了课程,顿时就收敛了得意,表情和眼神也都认真了起来。 当即就点头,“我记得,烟儿是怎么做到的?有什么捷径吗?还是烟儿以前就曾经算过?” 江暮烟笑了,“我是算过,不过却不是用你的方法,一个一个的往后加,毕竟若是一个一个的往后加的话,1到100你可以用半天的时间算出来,那么我若让你现在就从1给我加到1000呢?” 裴羽钦有些错愕,从1加到1000? 那估计得用一天的时间也未必算得出来,若是中途加错了一个,就得从头算起。 江暮烟见他一副蹙眉思考的样子,又笑了,“或者我再要求高一点,让你从1加到10000呢?你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告诉我结果吗?” 裴羽钦摇头,“烟儿,我做不到,从1加到10000,你估计给我半个月,我也未必算得出结果。” “那么我若告诉你,我可以在顷刻间算出答案,而且绝对不会有错,你信吗?” “顷刻间?怎么可能?”裴羽钦失声叫道。 “怎么不可能?算术是很奇妙的,只要有一定的公式,什么样的结果都能用数学的方式给求出来。” “只是我因为碍于身体的关系,所以所学习的数学,并没有涉及到太深奥的领域,我如今所教你的这些,都是最基本,也最浅显的数学知识,那些真正的数理学家,才是极厉害的。” 裴羽钦听到这些,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在他看来,这些天,烟儿所教的每一样都是那么的神奇,那么的有用。 比他过去自以为的所领回的心得,强上了几百倍,但是,如今,烟儿却说,这些都是最基本,最浅显的东西,那么在烟儿的脑袋里,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也不懂得的深奥的东西? 要知道光是这些天学习的加法,减法和乘法,已经够他受用大半辈子了,裴羽钦实在不知道还有比这些更令人称奇的存在。 要他想,原来的江家祖传下来的‘奇巧诀’,怕也不会有这样的深奥和神奇的了! 278一一的通知 这就是烟儿所说的数学的奥妙了吗? “那烟儿的这个所谓的数学,和江家原来的‘奇巧诀’相比,哪个更深奥更有用一点呢?” 裴羽钦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江暮烟听到他提到奇巧诀三个字,忍不住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等羽钦把今天要学习的除法给学会了,过两天,我就给你看看你们所推崇的‘奇巧诀’到底什么样的东西!” 一听这话,裴羽钦自然听出了烟儿对所谓的‘奇巧诀’,是不看在眼里的。 虽然已经猜到他如今所学的东西是深奥过‘奇巧诀’的,但是裴羽钦还是忍不住感觉到身体一震。 想着若非他有幸遇到重生过来的烟儿,否则的话,他这一辈子估计都还无缘踏入这‘数学之门’,学到这真正的算术之道。 但是即便如此,听到江暮烟竟然说过几天给他看‘奇巧诀’的话,还是让他感觉错愕并惊讶不已。 “啊?烟儿你竟然找到了江家的‘奇巧诀’了吗?不是说江家传承下来的那个装‘奇巧诀’的盒子,非江家嫡系,并获得江家历代单传下来的秘诀者,根本打不开来吗?烟儿你又是如何办到的?” 江暮烟微笑,“那些都不过是以讹传讹,哪里来的秘诀,等你学会了除法,我让红月把那盒子拿来,你自己亲自试试,你就知道了是不是非江家嫡系才能打开!” 裴羽钦听到这里,已经完全无语了。 在这里被所有人推崇备至的宝贝,到了烟儿的口中,显然成了什么不太具有价值的一件很普通的东西,这在裴羽钦的思维中,还真是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江暮烟也能理解他的思维一下子转不过弯来,并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拉回他的思绪。 “关于‘奇巧诀’的问题,我们眼前先不谈,今天先来学除法,等学完这个,我会教你背下一下常用、实用,又极有用的公式,以后你再面临账目上的若干需要重复计算或者叠加计算的账目时,就能轻而易举的得出答案了!” “当然了,光你学会这些是不够的,想要从根本上解决如今的账本繁多,又混乱不清的状况,就必须从把那些专门管账的大掌柜和管事的,以及帐房的一些先生也一并的重新培训一下。” “让他们以后按照新的要求和方式,重新划分账本的类别,不能再像现在会这样,乱七八糟的什么都记在一起,支出就是支出,收入就是收入,要做到收支分明,这是最近本的账目所要求到的条件。” “嗯!烟儿,这些都听你的,到时候你负责开口,我和青书则负责全力的配合你,使我们如今混乱的记账方式,彻底的被新的好用并实用的方式所替代!” “好!为了验证一下我的新方法是不是确实能好用,等过几天,我们府内的账本就先一步作为试验的对象好了,以往每个月府中要开销掉多少月例银子,你都不必告诉我,自己心中有数就可以了!” “然后等一个月后,我再来跟你汇报我的账面结果,你看看若是觉得清楚明了的话,就说明这样的方式还是可行的!” “你若觉得不行的话,我们就再改良改良,总之,希望等到能用到商行和店铺内去的时候,是已经基本属于成熟的不需要太过改善和修正的账册模本了。” “烟儿,我赞同,本来你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以后这府内的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无论什么的,都是要由你说了算的,管账这事,便是你不提,这个活也只会落到你头上,只是以后要辛苦你了!” “跟你比起来,我这点算什么!” 江暮烟微微一笑。 题外话就此讨论结束,两人又重新进入了学习的状况,一个教,一个学。 “青书,老爷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定好了日子本月二十八吗?怎么突然改日子了?” 秦红叶手头的茶杯刚端到手中,还没来得及喝,就因为青书的这一句话,顿时就放回了桌子上。 这种临时变卦的事情,实在不太像是裴羽钦的作风啊! 而不巧也正在秦红叶这里的裴风,也听到了这一消息,不由俊朗的面容上,浮现出了几许来不及掩饰的痛苦之色。 “二夫人误会了,老爷本来便是早就打算好了的,因为考虑到大婚那日宾客肯定来的众多,忙碌一天下来,人肯定会累的受不了,而暮烟小姐又喜静,只想要一个安静而温馨一点的婚礼,是以老爷便决定十八日便成亲!” “只是这个消息只对内发布,对外,老爷和小姐的婚期依旧是二十八日!因此十八日的拜堂之礼,观礼的都只会是自家人,请二夫人和大公子务必准时列席!” 虽然青书这么解释了,但是秦红叶和裴风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毕竟如此一来,她本来还想利用成婚当日的舆论,做些小动作的,如今这般婚期提前了,还能有什么可为的? 不知道这主意到底是裴羽钦出的,还是江暮烟出的,若是江暮烟的话,她的心思也未免太深沉了点,竟然把所有可能的情况都算计在内了。 279干脆弄死她 知道大婚当日肯定有人会难为她,所以她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蛊惑了裴羽钦在私底下把婚礼提前了! 如此一来,等到二十八日,就算有人站出来反对,她也已经是裴家的当家主母了! 这一招当真是高明啊! 江暮烟有如此的心计,也就难怪她和李湘云双双败在她手里了! 枉费她们几年来苦心算计,结果到头来,全部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 秦红叶心里也不由对江暮烟生出几分怨毒来,本来还想找个机会,去问问她自己给她的那两本账本的事情的。 如今看来,那两本账本,怕是非但不会还给她,反而会成为江暮烟扣着她和李湘云的把柄了! 秦红叶当真觉得当初的自己真是失策的很,怎么会就半点没有防备江暮烟呢? 如今算不算是真正的引狼入室? “我们知道了,有劳青管事了!”秦红叶说这话时,表情仿佛被一层冰霜笼罩了一般。 青书倒也不以为意,毕竟往日里就算二夫人再是会做人,但是如今老爷要娶小姐,对二夫人和三夫人她们来说,总是一个威胁。 总觉得一旦有了当家主母,这内宅里就不再是她们说了算的了,如今对老爷的婚事有抵触情绪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若是半点抵触没有,反而欢天喜地的接受并恭喜的话,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呢! 所以青书只是得宜的微笑告退道,“那青书就告退了,青书还要去三夫人和三姨奶奶那里去报喜呢!” 青书前脚一走,后脚裴风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拔腿就要往外走。 “站住,你去哪里?不许去!” 秦红叶顿时一捶桌子就站了起来,忍不住就拔高了声音,“风儿,你被冲昏头脑了不成,那个江暮烟有什么好的,让你们一个两个昏了头的栽进去?” “娘,注意您的言辞,让人听见了,成什么样?” 裴风已经够心烦意乱的了,他娘还要说这样的话来惹他更心烦。 “你也知道被人听见了不像样,那你对她起的心思,让人知道了,又能成什么样?你还不明白吗?老爷为什么要提前婚期?怕也一多半真的和裴夜袭一样,当你是无形中的情敌了!” “风儿,你无意经商就算了,但是你也不能把我们这个家往火坑里拉吧!我郑重的命令你,从今天开始不许你去流云小筑一步,更不许你私下去见江暮烟!” “她的身份很快就与你不同了,人家马上就是这偌大的裴家的当家主母了,也是御赐皇商之家的皇商夫人了,而你,从三天后开始见到她就要叫一声婶娘了,怎么,这样还不够你死心吗?” “你说你,天下女人这么多,你怎么就偏偏看上了她了呢?这般心机深沉的女人,你要,我这个当娘的还不想要这么一个媳妇呢,如今正好,你和她也没有可能了,就彻底的断了这个念想吧!” “娘,你在胡说什么?暮烟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你不要因为她要嫁给叔叔,就心里不痛快的抹黑她,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 裴风的脸色完全沉下了去了。 “是不是我越说越不像话,你心里清楚,你既然也清楚的知道她要嫁给裴羽钦了,那你就更要你清醒清醒你自己头脑!早日重新给娘找个合宜的儿媳妇回来!” “还有,娘最后关照你一次,除非你真的想把为娘的逼死,否则的话,就不许你去找她!” 秦红叶听着儿子口口声声的为江暮烟那个女人辩护,她感觉到她身为母亲的尊严和心情,受到了重大的打击,因此干脆不惜一切的撂下狠话了。 裴风面色铁青的看了看秦红叶,眼里全是愤怒,但是却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复又往外走去。 “风儿,你到底去哪?” “出门散心!” 丢下四个字的裴风终于气怒的离开了,得知他不是去找江暮烟,秦红叶放心不少。 出门散心也好,最好他们成亲当日也不要回来,直接等到江暮烟真正成了裴羽钦的人后再回来,也就算是彻底绝了他的念了。 同样得知了婚期提前的林琼花和云爱柳,也错愕的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 云爱柳还好,一心想着她将有一个御史的千金做儿媳妇,对裴家下任继承人的人选,只要不是裴虞,她都不是太担心,毕竟裴虞的娘,可是那一直看她不顺眼的三夫人林琼花。 但是林琼花就不同了,她和她陪嫁来的奶娘,也早就商量好了,虽然改变不了裴羽钦最终要娶江暮烟的事实,但是在婚礼当日,趁着人多手杂的,搞点小花样出来也还是可以的。 比如偷偷传扬江暮烟非完璧之身,其身也不正之类的流言,借此败坏一下江暮烟的名声。 然而如今婚期提前了,说是十八日才是真正的婚期,二十八日其实不过是宴客用的日子,这样一来,她精心准备的很多戏码,又再度用不上了,林琼花心里如何能不恼怒交加? 对江暮烟本来就一直看不顺眼的她,再度旧恨添新仇,越加的充满敌意了起来,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找人弄死她算了! 心里冒出这样的一个想法后,林琼花的心思忍不住又活络了起来。 对!只要弄死了江暮烟,裴羽钦还能和谁成亲? 这个家就会依旧回到过去的格局,不会改变,一切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只要查不到她头上来,若干年后,继承裴家的人,肯定只是她的儿子裴虞。 这一刻的林琼花,完全忘记了裴虞跟她说过的千万不要动江暮烟的警告! 280我们要出门 而任外面风风雨雨,在江暮烟和裴羽钦住的流云小筑里,却依旧风和日丽,阳光普照。 两人每天都沐浴在有爱的阳光和温暖中,过的极为的舒适和开心。 裴羽钦的学习进度是很快,到他们的婚礼前夕,他已经能熟练的运用一些简单的除法了。 而江暮烟也守信用的把裴羽钦一直很好奇的如何从1加到10000,在瞬间算出答案的公式教给了他。 学到这一方式的裴羽钦,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他的兴奋。 “烟儿,你的意思是只要把你所说的这个所谓的公式代入,不管从1要加到多少,都能轻而易举的被算出来是不是?” “当然了,不然怎么叫公式呢!公式其实就是人们找到了数字计算过程中的一种规律,然后用了灵巧的方式,以极其的智慧,把他们浓缩成了一个看似简单,其实却得来不容易的计算法则。” “那公式就没有可能出错的时候吗?比如我一个个的加,到最后发现算出来的结果和这个公式的结果是不一样的?” “那只能说明是你加的过程中错了,而绝对不是公式是错了,要知道公式之所以被称做为公式,它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得到的,而是经过经年累月,不知多少先贤的反复计算和反复验证后才得到的结果,若是轻而易举的就被人发现它错了,那也就不能称之为公式了。” “所以,羽钦你说的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至少我眼前教你的公式是绝对不可能会有错的。” 江暮烟耐心和微笑着犹如一个最好的老师。 裴羽钦眼中不由流露出了对那些创造这些公式的先贤们,最由衷的敬服之意,“那像这样的公式在数学的领域中有多少?” “有很多!随着对数学的领悟和学习的程度越加的深奥时,那些公式也会跟着越加的复杂和深奥,这是循序递进的,现阶段,我们所能用得上的都是比较不复杂的公式,这在往后的日子里,羽钦有兴趣的话,我会一一教的。” “我有兴趣!烟儿,你不知道,我一直对计算的各种方式很有兴趣,我爹说我天生就是个商人,说的并不是我有多精明,多能干,而是我对数字有天生的喜欢!” “在我还是少年的时候,我就可以不厌其烦的在一堆数字里,用最笨拙的方式一点点的数和加,哪怕很慢,哪怕算错,我也不气馁,不害怕重来。” “所以父亲认定我是个很合格的家业接班人,这么多年来,随着家族生意的越来越多,越来越繁杂,账本的数量也逐年增加,若非靠着这份天生的对数字的执着和兴趣,我想是没有任何人能这样任劳任怨的经年累月的扑在这堆枯燥的账本中的。” “而你,这些天你的教授,让我的眼前更是阔然开朗了很多,我感觉我终于找寻到了数字里的快乐,原来是可以这么简单的,这么有趣的,所以,便不是为了裴家的生意,不是为了眼前的这些账本,我也极愿意学这门功课!” “所以,烟儿,请你不厌其烦的教我,把我所能学的,你认为我一定能学会的,都教给我。” 江暮烟看着他激动的脸色,和不停歇的话语,便确信他的真的热爱这门课程,她无法不被他的执着打动。 于是她肯定的点头,“只要你有兴趣,我会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教给你,绝不保留!” 正当裴羽钦想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门口青书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老爷,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裴羽钦这才想起了什么一般,顿时就道,“好,知道了,我们马上就来!” “是,老爷!” 青书不再吭声了,江暮烟却一愣,“羽钦,你这是要出门吗?下午的课不上了?” “是要出门没有错,不过不是我,而是我们!” 裴羽钦笑着把放在他们面前的,江暮烟写满了备课内容的‘草稿本’,珍藏般的堆到一起,然后放进了书案下的抽屉里。 江暮烟有些犯傻的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不明白的问道,“我们?我们要去哪里?” “傻烟儿,你呀!跟我来吧!” 裴羽钦看着她傻乎乎的一脸不明白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升起无尽的疼爱之意,这个小女人,当真是为了他,其他什么都不顾,不想了。 而她越是这般的不为她自己着想半分,他就越发的在心里觉得自己为她做的太少。 轻柔的起了身,亲自取过早就让红月准备在了一边的厚披风,给她披上,他自己也穿上了放在一边较厚的出门穿的外袍后,就牵着江暮烟的手往书房门口走去了。 门口,青书和红月也有别于平日在家的穿着,都换成了比较朴素,却很俏皮活泼的青衣小帽的预备出门的装束。 看来是早有准备啊! 这般一来,江暮烟反而更奇怪了,“羽钦,我们这到底是要去哪里啊!” “嘘不许问,等到了地头,你就知道了,就当是我给你一个惊喜吧!” 281谁说无所求? “嘘不许问,等到了地头,你就知道了,就当是我给你一个惊喜吧!” 裴羽钦也不由有了保密的兴致。 江暮烟看了看裴羽钦,又看了看一脸兴奋的红月,还有同样一脸神秘笑意的青书,不由更纳闷了。 “敢情你们三个,早就串通好了,就瞒我一个人啊!” “小姐,您就别问了,左右老爷总舍不得把您给卖了不是?所以安心跟着老爷走就是了!”红月吐了吐舌头,俏皮地道。 “好吧,既然这样,我就跟着你们走好了!” 江暮烟自然是不担心裴羽钦会把她卖掉的,因为她相信,羽钦就算是他自己深陷囹圄,也绝对会保她安全的。 她对他有这样绝对的信心。 马车是很宽敞的杏木马车,漆上了淡青色的颜色,很朴实,不张扬。 内里却很舒适,虽然也不奢靡,但是却从很多的细节处,看的出这辆马车的造价不菲。 红月和青书因为是贴身的小厮和丫鬟的关系,都随着一起进了车厢。 外面的车辕上,另有家丁驾马车。 “没有带展先生他们,可以吗?” 江暮烟不由有些担心的问裴羽钦,裴羽钦但笑不语。 还是青书为她解答疑惑,“小姐不用担心,展大侠他们一般不出动出现在老爷跟前,只有当老爷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们才会出来,现在肯定也是随行着的,只是他们武功高强,青书也不知道他们藏身何处罢了!” “噢,是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江暮烟听了青书的解释,总算放心了不少,然后她就问道,“羽钦,现在我人都已经在马车上了,你总该告诉我,我们这到底是去哪里了吧!” “小姐,你这迟钝!马车是停在西直门的,这还能去哪里啊?当然是去市集啊!” “明天就是您和老爷的新婚之喜了,按说今天新郎新娘是不可以见面的,不过老爷说不想与你分开,因此不用管这些个忌讳,所以我们也没人提醒您,您自个儿不会是忘了吧!” “老爷说,自打小姐您上回头受伤后这么多天,一次都没有出过门呢,明天都要嫁作人妇了,今儿个总该带您出来逛逛,但是早上小姐您一吃完早饭,洗漱好,就拉着老爷去书房了,老爷想说也没来得及说,便吩咐奴婢和青书先准备起来了。” “这不,再有半个时辰就该是午饭时分了,老爷这才拖着小姐您出门,为的还不是带小姐您去外面吃饭?” 红月嘟着嘴说完,江暮烟就已经惊喜的转过身子,面向裴羽钦了,“羽钦,是真的?你现在带我去逛市集?” 裴羽钦本来还有些揣摩不定江暮烟的可能反应,如今看到她这么欢喜的样子,便顿时觉得这个惊喜看来是真的给对了。 立即柔声地道,“嗯,喜欢吗?”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扶住她的腰,以防她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摔倒。 江暮烟顿时用力的点头,“喜欢,太喜欢了!谢谢你,羽钦!” “傻丫头,谢我什么,这么多天让你天天闷在书房里,又是为我批阅账本,又是教我算术之道,该说谢谢的人是我!” “现在带你出门逛逛的事情是我早该要为你做的,却一直拖延到现在,你还谢我,不是让我更加无地自容吗?” 江暮烟伸出双臂,主动而亲昵的绕上了裴羽钦的颈项,开心的把头窝了过去,“才不是呢!我又不喜欢出门逛街,要是没有你陪着,我情愿呆在家里!” 裴羽钦听着她简单的发自内心的话语,心头越加的疼惜,不由顺着她的身子,越加的抱紧她。 叹息道,“真是一个傻丫头,换了别的人,知道自己要嫁的人是东云国第一富豪,早就要求提到天上去了!” “你呢?傻乎乎的,什么都纵容我,又什么也不对我要求!真是的,你这样的偏爱和偏心我,让我觉得很开心的同时,有时也会有困扰的!” “啊?困扰,困扰什么?” 江暮烟一愣,什么也不要求,反倒不好了吗? “是啊,你这么无所求,会让我觉得我这个夫君很没用,竟然拥有的东西没有一样是我的小妻子想要要的。” “哪有?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无所求啊,相反,我可是很贪心的哟,只不过我要的可不是俗气的金银财宝,我要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最独一无二的东西啊!” “噫?是什么?” 裴羽钦明明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去还是忍不住温柔尽现的开口询问。 而江暮烟则抬起头,用熠熠生辉的眼光看着面前的裴羽钦,“是你啊!那个世界上最珍贵的,最独一无二的无价之宝,就是你啊!” “我要你把你自己整个都送给我,只送给我一个人,你能做得到吗?” 果然听到了预料中的答案,裴羽钦笑的嘴都快要咧到耳根边上去了,“傻丫头,我早就把自己送给你了你不知道吗?” 282美好的一对 比较起红月的兴奋,青书明显要内敛稳重的多了,只有眼神里闪现出几许青年人的欢喜,也跟随着红月的语声后,道,“多谢小姐,多谢老爷!” “怎么样,怕了吧!今天我们可是要把半条街都搬回家的。” 江暮烟颇有几分小孩子般的得意的仰头道。 “好,好,就是烟儿要把整个翡翠城都搬回家,我也没有半点意见啊,毕竟太座大人的话最大,不是吗?” “嗯,嗯,这还差不多!” 江暮烟对他配合的态度,显然很是满意,一副故作老成的点着头,那好玩的模样,让裴羽钦再度大笑了出声,“烟儿,你真是我的宝贝!” “羽钦,你才是我的宝贝呢!是我一辈子也不会放开的宝贝!” 江暮烟说完,还捧着裴羽钦的头,毫不顾忌的重重的在他的额头亲上了一口。 这些日子以来,早就习惯了奔放大胆不已的小姐,和开朗的不像老爷的老爷他们彼此间的相处情形。 所以红月和青书,也从最开始的瞠目结舌,严重的不习惯,到如今的习以为常了。 毕竟青书也得承认,暮烟小姐有时的动作和言语,虽然实在是缺乏女子该有的矜持和含蓄,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只会觉得她的情真意切,并不会让人觉得低-俗-下-流,更不会有放-荡-的感觉。 而老爷,从前虽然外表也能给人以温润的感觉,但是在府中的下人,却从来不会真的觉得老爷他平易近人,因为那种隐隐的威严,便是一点也不展露出来,也足够让人不敢在老爷面前稍有放肆。 然而如今的老爷,非但外表一如既往的温润美好,连性情也跟着一起开心舒朗了起来,常常能看到他笑,便是不笑,也能让人感觉到他内心的快乐和平和。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暮烟小姐的功劳。 如今,他们两人虽然就这么抱在一起,若是被其他的人看到了,不免要斥责他们不避嫌,不守礼,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公然的搂搂抱抱。 但是,青书和红月却只觉得,他们抱在一起的感觉很美好,给人以很幸福的感觉,真希望老爷和小姐能永远都这么的开心和幸福。 283新年第一章 马车行驶了约莫半个时辰,就渐渐听到了外面的喧嚣热闹,显然是已经来到了闹市之中。 江暮烟已经忍不住掀开马车车窗口的半幅窗帘,往外看了。 只见两旁都是鳞次栉比的商铺,古色古香的檀木色建筑,充满艺术造型的古代尖角样式檐角,还有上面垂挂下来各种各样颜色的商铺幌子和布幔。 到处都弥漫着浓郁的商业氛围。 街市上人来人往的商旅、百姓多不胜举,江暮烟自从重生以来,除却裴家的佣人丫鬟之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 不免感觉新奇和兴奋了起来。 街道的地面是大块青石和黄石铺就的宽三丈有余的道路。 最中间是青石铺就,走的都是马车轿子之流的,而两边的则是黄石铺就的半丈有余宽的道,走的都是行人。 整个街市上虽然热闹不已,却井然有序,半丝不乱。 各个富贵人家的马车,也在进入闹市之后,都自动的放缓速度,并没有她在古装电视里所看过的富贵人家纵马撞到平民的事情发生。 “羽钦,这比我想象中的集市热闹许多!也井然有序的多了,没想到我有生之年也能看到这样壮观的情景!” 江暮烟的话,让青书和红月都有些发愣,不知道她家小姐怎么会发出这样的感慨来,像是她在这之前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热闹集市一般。 而知道江暮烟来历的裴羽钦,却能明白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顿时心微微的疼了一下,不知道在重生之前的烟儿,都是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竟然连热闹的集市都没有看见过吗? 不由忍不住从身后抱住了她的身子,把头从她身后探向前,与她一起看向外面的街道,“烟儿,只要你喜欢,以后我天天都带你来街上看看走走好不好?” “羽钦你说傻话了不是?哪里有人天天没事就来上街的?我也就是看着新鲜,你要真带我天天来,兴许不用几天我就腻烦了。” “烟儿,你就是太容易满足!” 裴羽钦不无感慨,同样是女人,为什么之间的差别就能那么大呢? “容易满足不好吗?人的心容量也是有限的,不能什么都想要,贪得无厌的人,自古都是什么也得不到的!” “一生之中,能够拥有到自己想要的一两样东西,便已经是上天给得恩赐了,而我有了你,有了全新的生命,对我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前辈子的专研佛理,使得江暮烟这心性-这一方面,从来都不是追求极致的那种,很多时候,她的观念是极淡薄的。 渴望重生和希望得到裴羽钦的爱,这两样,已经是她新生命中所追求的全部的了。 至于其他的人和事,她能有幸收获和经历到最好,若是不能经历到和收获到,对她来说,也没有什么可失望的。 “烟儿,你呀!我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肚子饿了吗?想不想下去走走?亲眼看看和触摸一下这里的一切?” 裴羽钦拥着她,轻声的宛如发誓般地道,“以后这翡翠城就是你的故乡,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这里的一切都不会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而是真实存在于你的生命中的一切。” 江暮烟听懂了他的话,不由放下了帘子,回头冲着他笑了,“我知道,从邂逅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和认同这里将是我的归宿!我们下去走走吧!” “青书,让马车找个合适的地方靠边停下,我们下车走走!” 裴羽钦顿时就吩咐道。 青书连忙应声,“是,老爷!” 然后他就把头伸到了车门之外,对着外面赶车的车夫说了几句,不多时,马车就缓缓地停了下来。 青书和红月顿时先一步下了马车,然后把马镫给架好,这才对着车厢内轻声地道,“老爷,小姐,可以下车了。” 裴羽钦点了点头,便先一步弯腰,踏出马车,踩着马镫下了车,然后不用红月去扶江暮烟,他自己就已经先一步伸出手到车厢门口,“烟儿,来,我扶你下来。” 江暮烟缓缓地把自己的小手放进与她同样白皙,却比她要修长宽大一些的手掌中,这才弯腰钻出马车。 两人都是那种拥有着绝色姿容的俊男美女型,是以虽然赶车的家丁,已经把马车靠边停在了不怎么引人注意的地方。 但是裴羽钦和江暮烟的出现,还是引来了不少人惊艳的目光。 而青书和红月,也都是清俊秀美的一对,这样一对主子,又配上这样一对下人,想要不招人注目都是不可能的。 江暮烟还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么热闹的地方,被这么多人用惊艳的目光注视着,脸上不由有些羞赧,“羽钦,我们很奇怪吗?为什么这么多人看我们。” “小姐,人家只是看到你和老爷太相配,太美丽了,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注目的。” 相比之下,红月却似乎一点也不害怕,不难为情,反而大方俏皮的道。 “是啊,我的烟儿这么漂亮,吸引人家的注目是应该的。” “噫?你居然也说这样的话来打趣我?” 284新年第二更 江暮烟忍不住轻轻地捶了一下裴羽钦的胸口,却被裴羽钦握住了小拳头收进了他自己的掌心。 “好了,我们走吧,青书,马车就让他停在这里,我们回去的时候,依旧从这里上车就好!” “是,老爷!” 青书顿时应了声,对着那驾车的家丁又交代了几声,然后便从马车内取出一个小小的黑色匣子,抱在怀里,这才躬身的上前,“老爷,小姐,可以走了!” “烟儿,我们走吧,我们是先吃饭,还是先逛逛?” 江暮烟此刻满是新奇,哪里还会觉得饿? 顿时就道,“我们先逛逛,我现在不饿,回头再吃好了,红月,青书,我们走!” 裴羽钦看着她激动雀跃的样子,也不由自主的笑了,“那好,我们走!” “羽钦,你看,你看,这个好好玩,木头的脑袋居然会转的。” “羽钦,这个盒子好精致啊,颜色也好好看,可以用来装装小东西,唔,我喜欢!” “羽钦,这个是什么?会发亮,晚上若是放在枕头边的话,是不是就不用点灯了?” “羽钦,羽钦,快来快来,这是个是什么啊……” 裴羽钦看着江暮烟如同一个快乐的小鸟一般的从这个铺子转到那个铺子,白皙绝美的脸上,满是红扑扑的兴奋之色。 他的嘴角就忍不住露出纵容和宠溺的笑容。 任由她牵着他东窜西跑的,无论她问什么,都极度耐心的回答。 只要她流露出任何一丁点想要和喜欢的东西,他便立即示意青书买下。 一路逛过来,很快就一个时辰过去了,但是烟儿的兴奋程度却半丝都不减。 而青书和红月的手里,已经捧满了东西。 红月圆嘟嘟的脸上也布满了兴奋之色,因为她家小姐不但给她买了金石寨的胭脂膏,还给她买了很多漂亮的绸缎,说是要给她做过冬的新袄子。 而青书却忍不住有些暗自摇头,这暮烟小姐今天当真是如同一个孩子了,这么多好东西她不挑,却尽为一些不值什么钱的东西兴奋雀跃不已。 而他却又忍不住因为暮烟小姐的笑容,而感到由衷的开心。 谁说快乐是一定要建立在买贵的东西上的? “老爷,时候不早了,该吃午饭了!” 忍不住提醒已经完全沉浸在快乐中,不知道时间流逝的两个主子,这逛街虽然是件开心的事情,但是吃饭也同样重要。 裴羽钦听到青书的提醒,一看天色,才发现原来午时早就过了。 看来和烟儿在一起,时间就会不由自主的走的很快了,稍稍用力拉了一下还要往下一个铺子逛去的江暮烟。 “烟儿,时间不早了,该吃饭了,我们还有很多时间,等吃完饭,我们再继续逛,好吗?” “羽钦,你饿了?抱歉,我都不知道原来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了,你饿坏了吧!” 江暮烟这才发现日头已经偏过午了,用现代的时间来看的话,最少也该是下午一点多了,不由有些抱歉。 “饿坏倒是没有,不过应该吃东西了,再不吃,对身体不好!青书,我们去翡翠楼吧!” “是,老爷,秦掌柜的知道老爷今天要去,早就恭候着了,只等老爷和小姐亲临了!” 江暮烟一听这话,忍不住问,“这翡翠楼是我们裴家的吗?” “回小姐,是的!”青书立即回答道,“不但翡翠楼是我们裴家的,就是小姐您之前逛的店铺中的八成以上也都是老爷的。” “啊?”江暮烟这下真是有些惊愕了,“羽钦,那我不是白败家了?败了半天,结果还是为自家商铺创造营收了?” “哈哈!” 裴羽钦听到江暮烟的话,再看到她错愕和沮丧不已的表情,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连青书和红月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姐,您不是吧,奴婢以为您是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才故意挑裴家自己的店铺进去逛的呢,敢情小姐您压根不知道逛的裴家自家的铺子吗?那幌子和布幔上,翡色的环状标志,您没看到吗?” “凡是有那样标志的都是我们裴家的铺子!” 江暮烟一听这话,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她还真没注意到这一细节,如今被红月这般提了之后,她抬眼望去,还真的看到了红月所说的那种翡色的环状图案。 当即就忍不住讷讷地道,“原来天下第一家就是这么来的!” “烟儿,怎么了,你似乎不高兴了?” 裴羽钦一直注意着江暮烟的表情,如今看到她陡然有些失神的模样,不由顿时收敛了笑容,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有,我只是觉得太震撼了。我一直听你们说裴家是天下第一皇商之家,但是我从来没有真正意思到这个天下第一到底是如何个第一法,如见看到这满城的铺子,我有些明白了,真的明白了!” “烟儿,你明白了什么?” 裴羽钦有些着急了,因为暮烟的态度实在是很有几分不太正常的样子。 285新年第三更 江暮烟却没有回答,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这满街的有翡色环状标志的招牌和布幔,好半天才道,“羽钦,我饿了,先吃饭好不好?” 裴羽钦知道她有了心事,而她这会儿还不想说,他虽心中急切的想要知道,却也不忍逼她,只得暂时忍住不问的点头,“好,这就去!” 翡翠楼是座楼高三层的实木大楼阁,占地面积极广,规模也实在不小,偌大招牌上书‘翡翠楼食府’五个字。 算是这条街上门面最大的建筑了,即便如今是下午时分了,进进出出吃饭的车马还是络绎不绝。 而且还未到近前,那一阵阵让人垂涎欲滴的饭菜香,就已经透入鼻尖,让人忍不住想要进到里面去大快朵颐了。 而看到这座华丽与品味相并行的翡翠楼时,江暮烟的表情已经不但但是惊讶所能形容的了。 但是,惊讶和震撼过后,内心的不安和忧虑也不免更甚了几分。 若是十几年前的裴家,就已经有着足以招来他人嫉妒,予以刻意的打压和陷害的话,那么呃十几年后的如今的裴家呢? 这产业的扩展和资金的庞大,又岂是十多年前的裴家所能比拟的? 这样的裴家,别说东云国内其他的商人,暗自眼红和嫉妒不已了,便是皇家国库也未必及得上一个裴家有钱。 然而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树大招风,这样的话并非是空口白谈的,裴家这般迅猛的壮大,又身为皇商之家,风头之健,怕是最近二十年都无人能出其左右。 而这个时代并非未来的明-主-时代,国家会来保障到商人的权力,古代的政权,很多是时候是黑暗的。 现今东云国,国泰民安,没有战事,百姓的生活也还算安居乐业,国库想必也当是充盈的,在这种情况下,裴家自然还算安稳。 可是人的贪欲是无尽的,就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裴家坐拥这么大笔的财富,朝廷也好,当权者也好,难道就不眼红? 更何况在这个时代,士农工商,商人最是下等。 在那些朝廷大员们的眼里,商人的地位几乎是比贱民高不了多少的,若是朝廷想要拥有这笔财富的话,恐怕裴家会首当其冲的遭殃。 更有甚者,羽钦和裴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人的命都保不住了。 这才是令江暮烟瞬间无法再高兴起来的忧虑所在,这一家家的店铺,这一家家的食府,在朝廷的眼里,或许都是写满银子符号的东西。 但是在她的眼里,却羽钦耗费了青春和心血,奋斗了将近二十年的成果。 她不心疼银子,但是她心疼这些产业背后羽钦的心血和辛劳,她不想有一天真的这样噩梦和担忧成真。 她不知道羽钦的心中是不是有这样意识,也许今天过后,她该和他仔细的谈一谈。 或者她该为他做的不是培训一批会做账的新的能干管事,而是培训一些能做别的事情的人。 “烟儿,你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你对我给你安排的菜式,有什么意见吗?” “啊?羽钦你安排就好!” 江暮烟顿时抱歉地看向裴羽钦,“抱歉,羽钦,我在想一些事情,现在没事了。” “烟儿,自从刚刚在店铺门前开始,你就有些神游了,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今天这么高兴,不说这些,等回家了晚上我再跟你详说,好吗?” “那你答应我,现在不要想这些,开开心心的吃饭,我今天带你出来是为了让你高兴的,结果反而让你眉头深锁的话,那我还不如和你在府中散步赏花呢!” 裴羽钦的表情很有几分自责,让江暮烟看的也难受了起来,想着她自己也太杞人忧天了,也许根本就是她多想了。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裴家也好好的,她却平白破坏了羽钦今天的好心情,就算有什么忧患,也不会是近在眼前的事情的。 今天何不开开心心的过下去? 剩下的问题,以后再说。 这般一想之后,江暮烟的神色顿时就重新好了起来,干脆起身,坐到了裴羽钦的身边。 抱住他的一条手臂,带着几分讨好和撒娇地道,“羽钦,我错了,我向你保证,我从现在开始,保证开开心心的,不再杞人忧天的胡思乱想了,你就忘了我之前的神经错乱吧!” “烟儿,你呀!” 裴羽钦拿她真是没办法。 而接下来的时间,江暮烟当真就和最初出府的时候一样,自在快乐的不得了,似乎之前的短暂心事重重的情形,根本没有出现过一样。 裴羽钦看她这样,本来还有些悬着的心,顿时就放松了下来。 一行四人一直逛到华灯初上,才心满意足的打道回府。 因为第二天就是他们的婚礼了,便是裴羽钦不忌讳传统,今天晚上也不能再睡在江暮烟的房里。 因此晚饭过后,两人在花园里散过步后,就各自回房去睡了。 286新年第四更 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江暮烟,在习惯了有裴羽钦温暖的怀抱后,乍然变成自己睡,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想着命运这东西真是可怕,从前还是怎么也不可能有牵扯的两个灵魂,却能因为这样奇妙的命运,而紧紧的联系在一起。 本来也以为和裴羽钦相守,这是一条漫长的路,但是如今,却快的不可思议,她明天就要真正嫁给他了。 成为一个男人的真正的妻子了。 从明天开始,她也真正成为一个已婚的妇人,而不再是云英未嫁的闺女了。 这对上辈子短暂生命就结束了她来说,是很奇特,也很值得期待和激动的一刻。 就在这样的混乱思绪和激动期待中,以为自己会一夜睡不着的江暮烟,竟然很快的就进入了梦中。 早上卯时刚到,红月和一干的大小丫鬟就推开了门,冲了进来,把睡的正香江暮烟给从床-上弄了起来。 “小姐,快醒醒,该梳妆打扮了!” “啊?红月,这才什么时辰,拜堂不是晚上才拜吗?这也太早了啊!” 江暮烟的人虽然很快的就清醒了过来,不过身体的知觉却没有头脑清醒的那么快,还处在睡眠期,有些懒洋洋的。 “小姐!你在说什么啊,今天这可是大日子啊,是您一生中最大也最重要的日子,怎么可以不重视呢?虽然晚上才拜堂,不过要做的事情却还有很多呢,现在叫您起床已经是晚了的。” 红月双手叉腰,一副小管家婆般有些凶悍的样子。 可惜婴儿肥的圆脸,加上圆咕噜的眼睛,不管怎么瞪,都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只会让人觉得很可爱。 不过江暮烟可没有把这样的话说出来,只是心里这么想着。 红月可不管,对着身后已经全副准备好的众多丫鬟喊道,“快,快,准备,先给小姐沐浴!” “喜服都要用香薰好,喜娘呢?你们也把梳妆的整套工具准备好,只等小姐沐浴梳洗完毕后,就给小姐梳妆打扮。” “还有你们,赶紧把房间收拾整理干净,换上红绸布幔,快点布置起来!” “再就是你们了,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出去准备好喜绳来准备一会儿拦截老爷的花轿?总之可不能让新郎官就这么容易的闯进院门来。拦的越久,以后小姐和老爷的婚姻就越会长久幸福!” “最后,你们……” 江暮烟听着红月那小小的嘴巴里,噼里啪啦这一会儿功夫竟然能吐出这么多的话,不由露出佩服不已的神色。 果然她想要选她做内务女总管是很有先见之明的,别看红月人年纪小,个子也娇娇小小的,不过做起事情来,真是不含糊,很有几分总管风范。 不过她也觉得有些头疼的是,怎么没有人跟她说,在这里结个婚,居然会这么的麻烦? 什么喜绳拦截花轿,她约莫记得中国的古代成亲,似乎是没有这样的风俗和程序的吧! 这里却有,显然是这个时空这个国家自己的结婚风俗了。 江暮烟既觉得新鲜,又觉得有些忐忑不安,生怕会不顺利,或者她自己会出丑。 可惜此刻紧张似乎已经来不及了,她的身子这一刻开始就不由她自己做主了。 几个高大有力的丫鬟,快速的不容她反抗的就驾扶着她往内室走去了,用很大的力道,却偏偏又是不会弄疼她的那种。 在江暮烟还没来得及反对的情况下,衣服就被脱光了,害得她本来想说不用人伺候,都来不及了,身体就已经被放进了澡桶中了。 既然这样,江暮烟也就干脆心里叹了一口气不说什么了。 这两个高大的丫鬟也不知道红月从哪里找来的,虽然不算冷面吓人,却也不苟言笑的认真的很。 好在给她搓澡的手劲却是很舒服的恰到好处,褪去了最开始的身体被同性看到的不自在后,江暮烟也就干脆享受了起来。 在她差点舒服得要睡着的时候,她的身体又被捞出了水面。 接着是干爽的很大的棉布直接围到了她的身上,两个丫鬟的手快速的隔着棉布,从上往下抚去。 江暮烟这下忍不住喊了,“别,别,我自己来,你们把手拿开,我不习惯,我会痒!” 两个高大的丫鬟看了看江暮烟,顿时恭敬地道,“是,小姐!” 江暮烟虽然很想干脆叫她们出去的,但是一看到她们都沉默恭敬的候在一边,便知道她们是还等在这里要给她穿衣的。 罢了,左右今天已经被彻底看光了,还不如大方一点算了,扭扭捏捏的也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江暮烟想了想就快速的把自己的身体擦了擦干,然后就棉布拿开。 果然两个丫鬟立即从一边拿过干净的全新的亵裤伺候她穿了起来,而区别于平日不同的是,以往穿在最里面的米白色裹胸小褂,今天被一件绣有鸳鸯合欢的大红色肚兜所代替了。 江暮烟一看到肚兜,再想象到裴羽钦解开她的衣服看到这东西时的情景,她的脸就忍不住一阵发烫。 287挑选平安果 几乎是半闭着眼睛任人伺候着穿上,然后外面才穿上了白色的中衣,接着又是什么内襟、祈福褂子,总之里三层外三层的。 等到真的给她穿上最外层的大红色新娘喜服时,江暮烟已经觉得她重得快喘不上气了。 这还只是喜服,最后还会有霞帔和凤冠没给穿戴上。 这般折腾让江暮烟不由想起了在日-本-结婚的新娘,听说要穿12层和服的情形。 如今看来,她虽然没有穿12层那么的多,不过也相差无几了。 然后就是打扮妆点,这个过程江暮烟已经不想去多赘述了,这是她继重生过来的第一天后,又一次体会到了做女人的辛苦和不容易。 尤其是要做一个美女更是不容易。 竟然反反复复的弄了两个多时辰,才算把头和妆弄好。 而此时,大半个上午就已经没了,江暮烟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晚上才拜堂,但是她却要在早上5点钟这样的时候就被叫醒了。 估计到这程度上还没完,果然,这个思忖刚结束,就有若干的丫鬟进来,手里端着铜盆,开始一边念着吉利话,一边开始给屋子的各个角落洒水。 江暮烟没敢问她们这是在干吗,生怕让人起疑她的无知,所以她只是静静地从铜镜里看着丫鬟们洒好水走了出去。 接着就又是一拨丫鬟,端着若干个都盖着红布的托盘又走了进来。 一个个的来到她身前跪了下来,“请小姐掀盘!” 江暮烟被吓了一大跳,掀盘?掀哪个盘?是从左往右掀,还是从右往左掀? 因为不懂这个时代的规矩,江暮烟的心里直打鼓。 而跪在地上的丫鬟,和站在旁边的喜娘们,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江暮烟动手,都纷纷把眼光落到她身上。 这样一来,江暮烟就更慌了。 好在红月此时终于发现自己小姐的不对劲,顿时上前道,“小姐,您别怕,每个盘子里都是很吉祥的物什,您不要紧张,不管您掀了哪一个,都是好兆头的。” 红月自然是以为江暮烟紧张,而江暮烟却从红月这句话中,听出了掀盘的方法,是她随便掀开一个就可以了,并不是要她全部掀开的。 其他的喜娘和丫鬟之类的也因为听了红月话,都纷纷的也以为江暮烟是太紧张,不由都抿紧笑了起来,“小姐这是担心掀不到最想掀到的物什吧,不要担心,小姐,尽管大胆的掀就是了!” 跪在地上的一个丫鬟一边笑着说,一边冲着江暮烟眨了眨眼,示意她掀她手中托的那只。 而喜娘们对于那丫鬟分明是作弊的行为,也只当没看到一般。 江暮烟闻言,自然不会再去掀别的,顿时就伸出手,掀开了那个暗示她的丫鬟手中的托盘。 立时,盘子里干净新鲜,又水灵灵红扑扑的一颗熟透了枣子,就显现在了她的眼前。 而顿时,所有的喜娘和丫鬟都异口同声的开口道,“恭喜小姐,贺喜小姐,恭祝小姐早生贵子!” 江暮烟看到那颗枣子,自然就已经明白这其中所蕴含的吉兆意思,顿时脸也忍不住红了起来。 喜娘赶紧从托盘上把那颗枣子取过,放进了江暮烟的右手手中,轻声地教她道,“小姐,这颗吉祥枣您可要握紧了,回头进了新房,要趁人不注意塞进被窝里,千万可不能被新郎官看到,这样,一晚上过来,保准小姐您新婚夜就能一举得男!” 喜娘这话说完,所有的丫鬟们都掩嘴轻笑着,江暮烟的脸则更红了。 “小姐,喜娘的话,您可要记住哦,要把吉祥枣-藏-好了,可千万别被姑爷看到噢!” 红月又补充了一句。 江暮烟虽然知道这其实是没有科学依据的,但是大家都这么开心,这么为她祈愿和祝福,她哪里还会说出令人扫兴的话来? 而且她自从上次听了裴羽钦说了那样的话后,她就真的开始期盼做妈妈了,所以不管这个吉祥枣,究竟有没有用,她也会遵循这个风俗来的。 希望真的能依她们的金口,一夕怀上。 端着托盘的这一拨丫鬟们退了出去后,门口就进来了一对约莫五六岁的孩子。 分别是一个男娃,一个女娃,两个孩子也不知道是哪里找来的,都粉妆玉琢的分外惹人喜爱,穿着也很像金童玉女一般。 两人手里都捧着一个苹果模样的水果,都一同走到了江暮烟面前,“请小姐选平安果!” 声音稚嫩,表情也都带着期盼,似乎都希望江暮烟选他们自己手中的那一个般。 江暮烟知道这平安果,就是象征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也是讨一个吉利的意思。 只是用一男一女两个娃娃各捧一个来,显然是要她选一个自己头胎所想要怀的孩子的性别了。 在江暮烟看来,男孩女孩都是一样的,她又不重男轻女。 但是这里是古代时空,普遍的男尊女卑的思想,一般新嫁娘显然都是没有选女娃手里的平安果的。 毕竟母凭子贵,这个‘子’自然是儿子,谁又想头胎生女儿呢? 而这,显然那个女娃娃也是知道的,像是根本就有人告诉她,江暮烟不会选她手里的平安果的,所以女娃脸上的表情都快要哭了一般。 与女娃相反的是男娃的表情却带着几分得意和开心不已的神情。 288凤冠和霞帔 江暮烟看着这一对可爱的孩子,心里忍不住感觉又好玩又好笑。 不由起了几分童趣之心,顿时就伸出手,假装伸向男娃那边,女娃圆润漂亮的大眼睛里,都含上眼泪水了。 似乎一个不经意就要掉下来了。 江暮烟心一软,倒是不由感觉抱歉了,她本是逗着他们玩玩的,一看女娃儿真要哭了,她哪里还能继续下去。 想着反正生男生女都一样,并不是一个苹果,一个枣子就能决定的,既然这样,为了让这个女娃高兴,就选她手里的平安果好了。 这般一想,江暮烟顿时就缩回了伸到男娃面前的手,转而伸向女娃。 女娃一副不敢相信的看着江暮烟,而男娃的表情却从之前的得意变得有些慌了,“小姐,你不能拿小月手里的平安果啦,要拿小星的!” “小姐呜……” 小月没敢辩解,却就是掉出几颗大眼泪珠子来。 江暮烟这下还真是左右为难了,连红月和喜娘也被眼前这样的场景给难住了,通着她们的想法,自然是希望江暮烟拿男娃手中的平安果,这代表一举得男的好兆头。 可这女娃眼泪都掉出来了,也委实可怜,虽然之前让他们进来的大人们显然已经交代好了这对娃儿他们的任务,可是娃儿毕竟是娃儿,哪里有大人那样的思考能力。 毕竟孩子再小,她们也是有比较的心理的。 女娃小月就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么乖,这么听话,小星这么调皮,这么不乖,小姐却一定要选小星手里的平安果,而不拿她的呢? 明明她手里的平安果也是又大又新鲜的。 所以这样的不明白的情况下,眼看着小姐都要选她的了,小星却还要阻止小姐不许选她的,而她又被爹娘关照过,不许主动开口要小姐选她手里的平安果。 这样一来,可不就是让这个叫小月的女娃不由自主的着急的掉眼泪了? “红月,我可以两个都要吗?” 江暮烟眼看选男娃小星的,女娃肯定会大哭,可选了女娃的,似乎众人又会心里不高兴,觉得不安。 既然这样的话,干脆就两个都要好了。 红月和喜娘们都纷纷一愣,“可,可以是可以,可是过去,从来没有过新娘一下子两个都要的先例啊!” “不要紧,只不要不犯忌讳就可以了,人家没有选两个的,不等于我不能选不是吗?” 江暮烟一听可以两个都要后,顿时就在说完话后,就主动伸出手从两个小娃儿手中,把她们捧在掌心里的平安果,都拿了过来,紧紧地握在手中。 这下,两个娃儿都高兴了起来,恭恭敬敬的跪到了地上给江暮烟磕了个头,“恭祝小姐多子多福,幸福美满!” 红月这时才从袖子里摸出两把糖果一样的东西,一人一把的放进了两个小娃儿手中,“小月,小星,做的不错,这是小姐赏给你们的,现在出去吧,让你们的爹妈带着你们去领赏!” “谢谢红月姐姐!” 这两个小东西此刻倒是机灵了,顿时就乖巧的应声,然后捧着糖就跑出去了。 而江暮烟则有些欲哭无泪的看着自己两个满满的再也握不了其他东西的手,一只握了一个平安果,另一只握了一个平安果的同时还握着一个吉祥枣。 若是下一拨还有人进来,叫她拿东西,掀盘子的话,她就真的要没辙了。 好在,她的担忧是多余的,整套的东云国的女子出嫁前要经过的梳妆仪式,已经全部进行结束了。 而此时时间也已经真正的变成正午了。 这个时候一直不曾被真正披上身的霞帔,也终于披上身来了。 江暮烟只觉得这霞帔一上身,她的肩膀都要沉下去一寸都有余了,忍不住心中暗呼一声:好重! 再低头一看,忍不住无语! 原来整个霞帔上都是用五彩的宝石所镶嵌而成的,尤其是两肩的位置,更是有两朵上好的翠玉雕琢而成并蒂莲花一左一右的在肩膀正中央。 那么繁复和精雕玉琢的并蒂莲花,本身就已经有些分量了,更别提整个霞帔上数目不少宝石。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谁要是抢了这条霞帔,足够子孙三代都吃穿不尽,可见其价值的非同凡响! 而这还是霞帔,待江暮烟再看到那顶凤冠之后,她的心中不由更是叫苦不迭,哀嚎不已了! 不是吧,羽钦他这是在干什么啊! 他难道要把她镶成一棵会结宝石的树吗?在她身上挂满了这么多让人垂涎的宝石? 还是他想看她新房还没进,就先把脖子给压折了? 这顶凤冠,她都不用戴上头,就知道起码也会有十五斤左右的重量,都快赶上上战场的战士们戴的盔甲头套了! 所以她连忙抗议,“等等,这个先被戴上,等花轿来了,要扶我上轿时,再给我戴,不然的话,这么重,怕是不等我” “呸呸呸,小姐,您胡说什么啊,今天是您的大喜日子,这等不吉利的话,可不许说!” 红月一听话的苗头有些不吉利,顿时就给果断的截断了,连忙还一连呸了三声。 289成婚1 江暮烟见她紧张的样子,顿时也知道自己说的这话,似乎不太合适今天这样的日子来说。 顿时也不自觉吐了吐舌头,“抱歉,我口误了,你们就当没听见好了,不过这个凤冠现在能不能先不戴?” “小姐,不能不戴啊,必须戴着,花轿再过一小会儿就要来了,你戴上了之后,喜娘还要给你蒙上红帕子,祈福祝祷好一会儿呢,不然要来不及了!” 红月也不由皱了皱眉头,似乎在为自家小姐在这个时侯的都不懂事而头疼。 而江暮烟却惊愣了,“花轿现在就要来了?这么早?” “小姐,你糊涂了?虽然您住在裴家,没有娘家了,但是按照规矩,花轿还是要出了门绕行一圈后,才能重新进门,谓之迎娶,翡翠城如此之大,绕行一周,最起码要花两个时辰,您说,您现在是不是该准备出门了?” 红月的话让江暮烟决定为了防止她自己再说出无知的话,从现在开始彻底闭口不言。 顿时就乖乖的任红月给她戴上凤冠,然后喜娘给她再盖上了红盖头。 接着两个喜娘就开始围着她不停的念着江暮烟听不清的话语,想来应该是祈福祝祷之类的好话。 只可惜弄的跟念经的一样,江暮烟都有些觉得昏昏欲睡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流云小筑外突然放弃了响亮的鞭炮,唢呐锣鼓声也震天的喧嚣热闹了起来,显然是裴羽钦的花轿来了。 江暮烟内心顿时一阵激动,只听到红月略微慌张却激动的声音道,“快!快!都出去拦截花轿,可别轻易让花轿进来啊!” 然后屋子里的所有的人都一窝蜂的往外涌去,只剩两个喜娘还在吟唱着祈福的话语,而红月作为陪嫁丫鬟自然是要守在自家小姐身边的,所以也没有出去。 屋子里只听得到外面男男女女口中喊着的很有特色的口号: “往里闯啊抢新娘啊新娘抢到,龙凤呈祥罗” 这群青壮的中气十足的男中音们,不用问也知道是扛花轿来的娶亲一一方,也就是羽钦所代表的男方。 “想娶新娘,心诚是宝,欲效凤凰一起飞,明早再来求一回哟” 这边脆生生的夹杂着有男有女声音的一方,自然就是她自己这方的拦花轿的人了。 江暮烟在里面听了很感觉有分好玩,没想到这个年代的婚礼,还真是比中国的古代要有趣的多。 居然好好的还会像少数-民-族的人结婚一般,对上这样的‘山歌’了! 而新郎那方的人,自然不可能真的等到明天再来求一回亲的,闻言更是把口号喊的响亮,而往里冲的力道似乎也更加强了一些。 外边加强,里面的人自然也挡的更努力了。 两方一个往里进,一个猛力拦,整整半个多时辰,才终于有人不小心露出了一道小缺口,叫男方娶亲中的某个人挤进来了,这场拦亲终于宣告结束。 而红月对众人能拖延花轿半个时辰已经觉得很骄傲了,就此也就来到江暮烟身边,轻柔的扶起她,“小姐,花轿到了,我们可以上轿了!” 说实话,江暮烟此时已经觉得自己的头颅快要被这凤冠霞帔给压垮了。 闻言只希望赶紧能把这个婚结完,好四平八稳的躺倒床上去休息。 今天只是一个简单的家里人观礼用的婚礼,还不要更多繁文缛节的东西,可若是到了二十八日的话,估计细碎的事情不是更多? 江暮烟开始有些后悔这个举办两次婚礼的决定,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然而不管江暮烟是不是后悔,不该主动提出办两次婚礼的事情,眼前都不可能更改了。 也不可能后退的,毕竟她这一天虽然会很累,却也是她生命中最重要也最为期盼的一天。 她终于要称为人妇了,也终于要嫁给裴羽钦了。 坐上了花轿的江暮烟,双手都紧紧的握着平安果,和吉祥枣,随着花轿一上一下的颠簸,而微微的摇晃着。 好在这个时代没有故意摇晃花轿的习俗,不然的话,她不是更要遭殃受罪? 因为江暮烟要一个安静而温馨的婚礼,所以花轿并没有到裴府以外去晃荡,而是从出了流云小筑开始,就在裴家自家的院子里饶起了圈来。 而裴家的全宅之大,几乎可媲美一个小型的翡翠城,一圈转下来,竟然也用去了一个半时辰。 等到再重新回到流云小筑时,江暮烟已经觉得脖子都要被凤冠给压断了。 虽然天还没有全黑下来,但是好在天气进入深秋,总算日头要短一些了,因此已经能看到傍晚的情景了。 “花轿落地新郎踢轿门罗” 江暮烟只就觉得这一声喊声过后,让她本来全用来抵御脖子酸的精神,顿时都转移到了面前的红色绸缎轿门上。 心不由怦怦直跳了起来。 一只金线红缎绸面的靴子快速的在江暮烟的视线余光里晃了一下,就不见了。 然后她就觉得面前的轿帘被掀开了。 一只她熟悉的玉白修长的手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透过红色的盖头下方,江暮烟能清楚的知道,便是这只手,以后要牵她走一辈子的路了! 290成婚2 “烟儿,来!把手放进我的掌心,我牵你走!” 江暮烟顿时毫不犹豫的就把自己的手放进了裴羽钦的掌心之中,在他温暖的大手的牵扶下,她弯腰走出了花轿。 看不到前面的情景,只看得到脚下的路。 依旧辨别的出,这里是祠堂的大门口,但是地上却已经不像上次她所看到的那样的青石砖铺就的地面了。 而是铺上了柔软的红色地毯,象征着喜气。 “我们先去拜过列祖列宗之后,再回流云小筑拜堂!”似乎是害怕她会不安,裴羽钦顿时就轻柔的边走,边对着江暮烟解释道。 江暮烟点头颔首,“嗯,都听你的!” 祖宗祠堂里,区别半个月前的三堂会审般的场面,今天的祖宗祠堂里,只有两个人,那就是上次竭力阻止过他们成亲的老位老太爷,和列祖列宗的牌位。 两人都是大红色的吉服喜袍的走了进去,先是冲着列祖列宗的牌位跪了下来。 然后两位老太爷们就都站了出来,从怀中取出一个黄色的折子一样的本子,展开,站到他们身前一步远的地方就开始念了起来。 开篇就是一段长达一炷香的祷告祖先在天之灵的宛如祭文一样的东西,冗长的听的江暮烟不但头有点晕,腿也跪得发麻,发疼,脖子更是要断了一般。 心中暗自叫苦不迭,然而偏偏在这样的地方,她纵然是有些受不住,也是不好吭声的。 好在念了好半天后,终于提到了正题 “今裴家第七代子孙裴羽钦,恭请列祖列宗共同见证,从今日起,将娶江氏女子,闺名暮烟为唯一的正妻,终身不再纳妾,待百年归尘之后,也愿与江暮烟共同葬入裴家祖坟,与列祖列宗相伴!” “三叩首” 这一声喊下,江暮烟和裴羽钦顿时同时弯腰叩首了起来。 “一叩首” “二叩首” “三叩首” 三个头都磕完之后,裴羽钦顿时伸手过来扶起江暮烟,冲着两位老太爷就躬身先拜了一下,“多谢两位爷爷予以主持烟儿的入家族之礼,羽钦感激不尽,请两位爷爷去喜堂就座!” “嗯,羽钦你是大人了,只要你觉得幸福就好,爷爷们也老了,以后就安心颐养天年了!” 两位老太爷早就没有当日气势汹汹的阻拦他们相爱的雄心了,此刻开诚布公的说起软话来,倒也确实显出几分真诚来了。 江暮烟心中本来也没有怨怪他们的意思,此刻听到他们说出这样的话来,就更是心肠软了,当即就福了福身子道,“暮烟谢过两位爷爷,你们的祝福和接纳是我和羽钦最大的安心和幸福!” 两位老太爷也没料到江暮烟会这么落落大方,又真诚不已的直接这般向他们示好,再如今听到她温柔的语声,料想能让裴羽钦如此执着的女子,肯定不会是真的如夜袭口说所说的那般不知廉耻的。 怪只怪当初他们被夜袭的话一渲,就气怒冲冲的来给他出头了,没有多调查和了解一下这个江暮烟的为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于她原来是夜袭的未婚妻的事实,两位老太爷的心中多少也总是有些疙瘩的,并不是半点都不介怀了。 只是如今,裴羽钦都和江暮烟要成亲了,再是介怀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所以他们便也告诉自己装装糊涂渡过去就算了。 如今江暮烟都已经先一步示了好,他们哪里有不领情,不顺着台阶下的道理? 顿时就道,“既然暮烟还愿意叫我们一声爷爷,爷爷们哪里还能再冥顽不灵?以后好好的过日子吧!” “是,爷爷!” 两人同时再拜了一下。 “好了,都起吧,我们先去喜堂,你们随后就来,在这里拜的可不算,我们两个老东西还等着你们拜堂的时候,正式给我们磕个头呢!行了,我们先过去,你们回头再过来!” 说完,两位老太爷就在下人的扶持下,走出了祠堂大门,坐进了等在一边的软轿,就往流云小筑的喜堂所在而去了。 裴羽钦在他们走了之后,才轻声地道,“烟儿,感觉很辛苦吧!再坚持顶多一个时辰,就可以让你回房了!” 江暮烟的确觉得累的浑身骨头都像是僵硬了,脖子更是快要折断了。 但是听到裴羽钦这般温润含着深切关心的语声时,她的心就暖融融了,顿时就轻轻摇头,“还好,不是太累,我们也走吧,吉时快到了!” “嗯,来,我扶你!” 再一次坐进花轿,晃晃悠悠又是一炷香,终于回到了她熟悉的流云小筑的门口。 因为东云国特点的只有深秋才绽放的芙瑞花的香味已经透鼻而来了,而流云小筑的几乎每个花坛里,几乎都是有种一两颗芙瑞花的,因为它夏驱蚊虫,秋放异香,是很实用,又很美观的一种花卉植物! 江暮烟也很喜欢。 流云小筑的大半建筑因为都在水面之上,所以一到夏天蚊虫最是多,因此只有流云小筑里的芙瑞花才会最多。 比起安静冷清的祠堂,已经完全被装点的喜气洋洋的流云小筑大堂内,如今就热闹的多了,几乎所有的裴家宗亲,今天都已经聚集到了这里,预备共同见证他们的婚礼! 291成婚3 看到两人手牵着手走进来的样子,个人的表情都有些不一。 有些面沉如水,有些暗带嫉妒,有些怒火中烧,有些则冷眼旁观。 但是无一例外的就是不管是真心祝福的,还是不怀好意的准备在背后使绊子的。 至少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几分笑容。 而这些所有的人中,若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裴风并不在其中。 至于两位老太爷,早就已经高坐在了大堂中间的两张椅子上了,负责主持婚礼的司仪也到了位! “新人拜天地!” “一拜天地在上!” 两个丫鬟伶俐的在江暮烟和裴羽钦身前的地上,赶紧放下两个软软的跪垫! 两人跪下,对这门口方向天地磕了一个头。 起身后,刚转过头,站好,司仪就高唱第二诺了,“二拜家中长辈!” 跪垫又放到了他们身前,两人顿时对着两位老太爷郑重的跪了下去,端端正正的磕了个头。 “夫妻三拜,恩爱永系,情牵白首!” 江暮烟和裴羽钦终于面对着彼此,认真的弯腰拜了下去,因为这一拜下去,两人就再不是路人,而是夫妻了。 是患难与共,死要同穴的夫妻了。 “礼成!新郎送新娘入洞房!” 这句话彻底的让江暮烟感觉到一种舒心的解脱了,终于礼成了,终于她是羽钦的妻了,也终于可以去除下这厚重的凤冠霞帔了。 青书和红月也都没有跟在他们后面,这一路回去房间的路上,只有裴羽钦坚定的大手,牵着她,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天此刻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长廊上整排整排的红灯笼早就挂上并点燃了,映衬着湖面都满是灯笼的倒影。 比起前堂的热闹和人群聚集,如今安静的长廊显得格外的气氛淡雅宁静,真希望这条路一直走下去。 越靠近房间,江暮烟也越觉得疲劳和累,似乎正在逐渐远离,当他们停留在门口已经挂满红绸绣球的婚房前,江暮烟更是觉得这间房真是如此的亲切。 看来她已经早就把这个房间,当成她以后永远的家了。 裴羽钦的心情和她是一样的,那原先他住了十几年的院子,和这短短时间才住的流云小筑比起来,他都快要不记得原来他的房间是什么样的了。 怀着激动雀跃不已的心情,推开房间的门。 牵着江暮烟走了进去的他,顿时单手就把门重新关上了,引领着江暮烟坐到了床边。 没有用专门挑开红盖头的挑杆,而是亲手掀起了江暮烟的盖头。 顿时,一个抬头,一个低头,四目相对间,彼此的眼睛都明亮了,但是气氛却更无声了。 修长雪白的手指,不可控制的抚摸上了江暮烟那如花般绝美的面容,眼眸中盛满惊艳和神情,也盛满了对生活的领悟感和满足感。 不知彼此互相凝视了多久,直到江暮烟的脖子又一次更深的抗议,使得她发出一声轻微的痛呼,才把裴羽钦也从痴迷的凝望中唤醒了过来。 “烟儿,你怎么了?” “羽钦,快帮我把凤冠取下来,我的脖子好疼!” “凤冠?” 裴羽钦一愣,随后就顿时伸手轻柔的捧起那凤冠的两边,往上摘了起来,入手的沉重,让他更加错愕,忍不住失声惊呼,“这么沉!” “是啊,你不知道?我都差点以为你是故意要我压断脖子呢!” 江暮烟见他也惊讶不已的表情后,顿时反而忍不住笑了,取掉了那沉重的凤冠后,她都觉得脑袋轻的都快没重量了,也就有了开玩笑的心情。 “烟儿,当真是辛苦你了,我玩玩不知道,青书会把凤冠做的这么重!我只是让他极尽华美的打造,却忘记了这些宝石本身的重量就是不轻的,烟儿,你之前在路上怎么一句也不说呢,你要是早告诉我,我就不让他们带着你在府内兜圈,而尽早与你拜堂了!” “傻瓜,我没事,结婚大事,一辈子就与你一个人结这一次婚而已,你希望给我一个尽善尽美的婚礼,我如何不明白?” “没事的,除了她有点重之外,其他的所有的一切都很完美,真的,我确信,便是皇后娘娘的凤冠,也及不上羽钦你为我打造的这般的梦幻和美好,我很满足,也很开心了,真的!” “我只希望二十八日那天宴客时,你可以同意我不穿这一声,而换一身表较轻便一点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便是烟儿你还要穿这一身,我也不会同意了!” 裴羽钦的满脸都是心疼之色,放下凤冠之后,就立即动手解起了那件霞帔,入手同样沉重的重量,让他再一次表情愧疚了起来。 “这霞帔竟然也如此之重!烟儿,干脆把外面的喜服也-脱-了-吧!一会儿我也不出应酬了,便与你待在房间里,和你一起喝交杯酒,然后吃点东西,陪你早点休息好吗?” 292烛泪 “那如何能成?虽然是自家人,但是礼数尤其不可怠慢了他们,不然的话,以后她们难免有话说我们。你便去吧,我在房里等你,你放心,身上最重的东西都已经取下来了,如今我自己一点也不累了。” “可是烟儿” “羽钦,我真的好的很,也精神极了,你去吧,我答应你,我若饿了,会自己吃桌子上的东西的,绝不会因为等你而饿着自己好不好?” “那好吧,烟儿,那你等我,我会尽早回来的。” “嗯,去吧!” 裴羽钦虽然横竖都有些不舍得把江暮烟一个人留在屋子里,但是看到江暮烟坚持的神色之后,他还是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了新房。 在门外原地站了一下,轻声的喊道,“展夕” 展夕顿时从角落的位置现出了身。 看到他在,裴羽钦心中放心了不少,“烟儿就交给你了。” “老爷就请放心吧,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到夫人的。”他们已经成了亲,展夕也就自然而然的改了口。 “那很好,谢谢!” 裴羽钦放心的走了,展夕看了看紧闭的新房门口后,又隐进了别人看不到的角落,暗暗守护着这新房了。 小半晌后,可能是得了裴羽钦的吩咐,红月和青书就带着一干丫鬟之流的也过来了。 红月的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直接和青书两个人叩了叩门就进了房间。 而江暮烟此刻也刚刚把那颗颗一直被她握在手中的吉祥枣,塞进枕头下面。 至于那两颗平安果,从在花轿里被裴羽钦的手牵出来的时候,她便没有再拿,而是留在了花轿里。 只握了一颗相对比平安果小很多的吉祥枣下了轿子。 这会儿看到红月和青书都进来了,江暮烟坐正了身子有些奇怪的道,“青书,你也来了?你不给羽钦挡酒去吗?” “夫人多虑了,老爷毕竟是一家之主,素来是不喝酒的,这家里的人都知道,今天虽说是老爷和夫人您的大喜之日,不过相信二夫人她们也是不敢强灌老爷酒喝的,哪里需要青书去给挡酒?” “啊?羽钦他从来不喝酒吗?” 江暮烟一愣,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之前羽钦还说要回来和她喝交杯酒的,他不喝酒,那交杯酒的酒壶里装的是什么?茶水吗? “是啊,夫人您不知道吧!老爷常说,酒能乱-性,也会误事,所以从来不喝,至少,青书跟在老爷身边这么多年,没有见过老爷喝过一口酒!” “老爷真是个好男人,夫人你算是有福了!”红月也帮衬着青书称赞道。 同时把手中精致的食盒提到上桌子,“您看,生怕您等的肚子饿,老爷说房间里的东西又都是干点之类的,没有热气,怕您吃了不舒服,特别关照奴婢和青书,给您送来热腾腾的精致饭菜,夫人您赶紧过来吃一点吧!” 江暮烟听到红月的话,表情顿时添上几分感动的模样,“那他呢?如今就一个人应付那群白眼狼?” “白眼狼?谁啊!”红月没有反应过来江暮烟的暗喻指的是谁。 青书却已经忍不住笑了,“夫人您的话真是一语中的,不过您放心,若是他们是白眼狼,老爷也绝对是那九天佛祖下凡尘,心里是如明镜一样的,他们啊,在老爷手里绝对占不到便宜,您难道还信不过老爷的能力?” 江暮烟这才稍稍满意的点了点头,“青书你说的也对,罢了,我也不过分操心了,想来看不惯我嫁给羽钦的人在这府里不是一个两个,不过只要他们不把事情做得太过分,我也不是不能容人的人!” 江暮烟说着,就离床而起,走到桌边,此刻红月已经把好几盘精致的小菜放到了桌子上,碗筷也摆好了。 “夫人,您快用吧,都已经一天了,还没吃过一丁半点东西呢!” “红月,青书,你们吃过了吗?”江暮烟坐下之后,并没有急着拿筷子,反而先一步问道。 “夫人,我们都吃过了,您用吧!趁着饭菜还是热的。” 江暮烟这才点头,不再迟疑的开始吃起饭来了,好歹也被饿了一天了,如今看到热气腾腾的饭菜,哪里会有不饿的道理? 而青书和红月则含着微笑的站在桌子边,看着江暮烟吃东西。 两只如同婴儿手臂粗的粗壮红烛,正在燃烧着明亮的火焰,把整个布置的大红和喜庆的新房映衬的更加的明亮。 也因此,没有注意到那红色的烛泪,顺着紫铜打造的烛台滴下去,滴到烛台托内时,发出的一点点朦胧的烟气。 而这股烟气却正一点一点的溶入进了整个房间的空气之中了。 不多时,首先是红月,就率先打了个哈欠,江暮烟正在吃着东西,看到红月有些困顿的样子后,顿时就体恤的道,“红月,今天一天也把你累坏了,不如你回房去睡吧,剩下的也没什么事情吩咐你做了!” “啊,夫人,那怎么行呢?老爷还没回房呢,奴婢怎么可以先行去睡觉?” 293约定 但是话虽然如此说,可是那正在逐渐升起的困意,让红月还是没忍住又打了第二个呵欠。 而她身边的青书,不知是受了影响还是什么的,原本精神不已的眼眸,此刻也有些混沌不清了起来,不由自主间也跟着打了呵欠! 江暮烟看到这一双自己和羽钦的左右手,都这副困倦的样子,不由更是坚持了起来。 “好了,都不要再跟我争辩了,不但红月你回房去休息,还有你,青书,你也一起离开吧!明天等你们睡醒了,再来伺候是一样的。” “夫人” “怎么,我刚做了裴家的当家夫人,才吩咐了第一件事情,你们就已经不愿意听我的话了吗?” 江暮烟眼见他们还是不听话,顿时就不得已摆出威严的脸面来了。 这一声说出,青书和红月顿时不敢再说什么了,加上也确实感觉困顿的不行了,便也双双行了个礼,“是,夫人,奴婢(青书)告退了!” 说完,两人就托着有些软绵绵的步伐,走向了房门口,开了房门,吸到外面吹进来的冷风,和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后,两人似乎都感觉精神有些好转了。 但是夫人既然让她们回去休息,他们若是不听话的话,难免要惹夫人不高兴了! 两人便也只好快速的走了出去。 青书和红月走了之后,江暮烟又吃了一会儿,感觉肚子已经完全饱了之后,也就放下了碗筷,起身便走回了床边去。 刚在床沿上坐了下来,肩膀上就感觉到一只陌生的手搭了上来,同时还有一个有些冷淡的声音传来道,“不要叫!不然的话” 接下来的话不用多说,江暮烟也感觉到了对方浓重的威胁之意,知道她若硬要跟这个人对着干的话,肯定会小命不保的。 能重生不容易,她可不想刚坐了新娘子,就丢了命。 她以后还要和羽钦过几十年呢! 所以她听话的点了点头,用很轻的声音道,“我保证不叫,不过你,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目的不妨说出来,若是只是要钱的话,我可以承诺给你!” “哼,钱?钱算什么东西,我对裴家的财富可没什么兴趣,你当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会在乎钱的吗?” 身后的男人听到江暮烟说出这话,表情更黯然冷淡了几分,似乎不敢相信他心目中的暮烟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显然,这个人偷偷潜进了新房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向日。 而江暮烟一听到身后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就暗暗一凛,知道她说错话了,会选择在这样的日子里,用这样大胆的方式潜入进新房的人。 想来也应该不是为了钱而来,若是为钱而来,他大可以趁着所有的人都在流云小筑参加她和羽钦的婚礼,而去别的院子里搜罗金银珠宝。 想来二夫人三夫人之流的院子里,值钱的宝贝必然不会太少的。 而他偏偏冒着随时会被人发现的危险,潜进了新房,想来也该是另有所图的。 那他到底所图的是什么呢? 说来奇怪,江暮烟现在也闹不明白了,到底是原来的江暮烟的麻烦呢,还是她自己招惹来的麻烦,为什么自打她重生之后,就总有莫名其妙的刺客啊,夜行人之类的来她住的周围打探和窥视。 这次的这个人,说话的声音很是沉稳和冷静的样子,显然不是一般的刺客之流的,兴许和前几次窥探她的人根本就是一伙的,甚至有可能是同一人? “是你吗?前几次也到我们房间周围来打探的人,是不是你?” “没错!”向日没有去多解释第一次闯入她房间的人并不是他,而是一下子把所有的都背到了自己身上。 “既然是你,那你是不是可以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屡次三番的潜入我周围,我和你有仇吗?” 江暮烟此时也干脆不慌了,她没有回头,因为她已经感觉到后面的这个人虽然对她似乎有很大的怒火,但是却并没有真正要伤害她的意思。 她也相信,就算她现在大喊来人救命,这个人也不会真的对她怎么样。 而她之所以不吭声不喊人,为的就是弄清楚,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要几次三番的对她的住处进行监视和纠缠不清。 “你还记得梨花树下的约定吗?” 身后的人没有正面回答,却陡然间问了江暮烟一个很突兀的问题。 江暮烟顿时愣住了,心中只叫该死! 难道说这个刺客竟然和原来的江暮烟本来就是旧相识吗? 而且听这话,显然他们之间还不是一般的朋友的关系,似乎还有着很秘密的关于其他的方面的约定! 可要命的是,如今的自己,可是个正正宗宗的冒牌货,不是正主儿啊! 别说她根本不是原来的江暮烟,就是原来的江暮烟的记忆碎片里面,也没有一丁半点的关于梨花树下的约定的事件啊,这可叫她怎么回答? 唯今之计,似乎只有以不变应万变了。 所以她故意沉吟了一下后,也不答反问,“你到底是谁?” 294骗走 “暮烟,你为什么不回答,如果你有半分记得当年梨花树下的约定,你就不会问我是谁,看来,你是真的变了!变得居然连一丁点过去都不记得了吗?” 江暮烟闻言心中更觉得有些慌张,若是这个男人和原来的江暮烟有什么约定的话,他自然是对她的一些事情该是很熟悉的。 而基于他们是旧相识的份上,他肯定不会伤害她。 可若是直接告诉他,她根本不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江暮烟了,以这个人冷漠的说话声音和感觉起来不太好相处的性格来看,他会怎么对付她就不肯定了。 “你该知道,我的头部曾经受过伤,醒过来后,我丢失了一部分记忆,只是因为这件事情牵涉到裴家的体面,和夜袭他们父子的关系,所以一直没有张扬说出去。” “所以你若真是我的旧识,就请正大光明的站到我的面前来,告诉我你是谁?否则的话,就凭我记不起过去,你就因此责备我的话,那对我不公平!” “你失去了对过去的记忆?怎么可能?” 身后的向日乍然听到这样的话,也大吃一惊,差点一个没注意就暴露出他真正的声音,但是即便他在最后一刻稳住了声线,但是心里也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你不信,可以私下去找府内的大夫调查一下,尤其是林大夫,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受重用了吗?” “那就是因为他诊脉诊出了些许迹象,所以为了防止消息传扬出去,危害裴家的家族颜面,所以故意雪藏了他,指责他医术不精,看病不力!” 向日听到这里,其实已经有些相信了,因为他看到江暮烟所写的那两句诗的日子,如今回想起来,似乎真的是江暮烟和裴夜袭的九妾发生了强烈争执的隔天。 而就在那天发生争吵之后,江暮烟的确也曾经被裴夜袭的九妾推了个跟头,头部曾经被撞到了。 难道就是那一撞,使得江暮烟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从此性格大变? 向日越想越觉是脸色难看,但是尽管如此,他的怒气和胸中的悲愤还是不能轻易消散。 “就算你失去了当年的约定,可你为什么要嫁给裴羽钦?你难道不知道,你,你根本不该嫁给他吗?你,你” 江暮烟揣摩着他含着痛苦的话语,说什么她不该嫁给羽钦? 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我不该嫁给羽钦,为什么?我不该嫁给他,那我该嫁给谁,裴夜袭吗?” 江暮烟忍不住露出几分讥诮的意味。 “当然不是!你该嫁的人是我!” 向日听了她显然已经全然不记得过去的话语的样子,胸口的地方不由自主的爆发出了一顿愤怒,说话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高了一点。 就是这一点点拔高的声音,让本来就一直守在暗处的展夕,顿时就察觉到了情况的异常。 当即就大喝一声,“什么人在房里?” 江暮烟心中一急,却也知道身后的这个人应该对她是没什么恶意的,所以本能的就喊道,“詹先生,请不要进来,我没事!” “夫人您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人在威胁你?” 展夕本来正是要一鼓作气的冲进房间里的,但是在听到了江暮烟焦急的阻止声后,他也顿时就收住了声音,本能的反应就是江暮烟肯定是已经受了挟持了。 若是他就这么冲进去的话,恐怕会对她的生命安全有害。 顿时就不免有些投鼠忌器的只能站到了门外,冲着里面的向日沉声喊道,“朋友,不管你是什么人,来这里有什么目的,只要你答应不伤害夫人,我展夕保证今天让你全身而退!否则的话,我们日夜双侠定然会不计生死,也要把阁下你力劈剑下!” 向日闻言顿时冷笑了一声,“什么日夜双侠,展夕,别人怕你们的名头,我可不怕,你真当我没有力拼你们的本事是不是?有能耐,你尽可以进来试试,看看究竟是你们死,还是我亡!” 江暮烟耳听他们激烈的言语挑衅和对峙,心中不由越加的着急了起来,顿时就连忙低声地道,“这位公子,你就少说一句吧,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记得你所谓的约定,但是我感觉的出来,你不是一个坏人,所以我也并不希望你有什么损伤!你还是赶紧离开吧!” “展先生是个一言九鼎的人,他说不会难为你,就是不会难为你,你既不要再继续留在这里了!” “何况今天是我和羽钦的大喜之日,我不管过去我们有过什么约定,如今的我已经全然都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爱我的丈夫,所以我不顾一切,愿受千夫所指的也要嫁给他!” “你若真是爱护我,便该尊重我的决定,维护我的清白和尊严,你若再不走,让人见到了,我便当真要无颜面对裴家上上下下了,你难道是要我用生命来弥补我忘记了过去?” 江暮烟的这最后一句话,顿时就让向日身子一颤,心头一凛,是啊,他虽然气恼暮烟背弃当年梨花树下的约定,但是她如今毕竟是失去了一段记忆的人,他如何能够去怪罪她? 295思忖 更何况不管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兑现当年对干爹的承诺,他都是最不可能也最不可以伤害暮烟的人。 反正今天他已经初步弄清楚了暮烟性格大变的原因所在了,既然是失去了记忆,也不排除有可能通过别的办法把记忆找回来,只要暮烟能恢复记忆,他相信她一定不会再继续执迷不悟下去的。 只是她已经和裴羽钦成亲了的事情,令他的心里痛彻万分。 但是只要暮烟以后能恢复记忆,能回头跟他走,他是不会计较她的不洁的。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向日顿时撤去了浑身上下的冷漠之气,轻声地在江暮烟的耳边道,“暮烟,你等我,我会再来看你的,今天我先走了!” 说完,他便故意用掌风击向房间左边的窗子,然后人影就瞬间掠向了右边的窗子,只一个瞬间,人就消失在了房内。 而与此同时,房门被人用力的推了开来,展夕果然没有去追向日,而是快速的来到床前,担忧的问道,“夫人,你没事吧!” “我没事!” 江暮烟本能的张口回答,其实说真话,她如今的心情也非常的凌乱。 之前那个人说的每一句话都不由自主都被她记在了心里,他说她该嫁的人是他,而不是裴羽钦,那就说明,那个有关梨花树下的约定,弄不好就是原来的江暮烟和那个人定下的婚约之盟。 再就是既然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一直环伺在她身边的话,那么这个男人本身的年纪应该也不会很大。 凭他可以如此自由的出入裴家来看,显然他对裴家的地形情况,应该是非常的熟悉的,弄不好,他的人如今就以另一种其他的身份潜伏在裴家呢! 若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 裴家上上下下年轻的男仆加上护卫和家丁,共计有百八十个,要从这百八十个人中间,找出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人,这样的把握又有多少呢? 江暮烟越想越觉得眉头深锁不已,而且更让她觉得不能就这么豁出去,撕破脸的是,听这个男人口气,似乎原来的江暮烟之所以会来到裴家也不是偶然的。 而是早就被人设计安排好的一样,否则的话,那个男人又是怎么进的裴家? 这种种的担忧和顾虑使得江暮烟的心头宛如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让她骤然间觉得这个裴家怕是没有一个人是会是单纯的了。 不管看起来多么单纯的人,身上竟然都会藏有绝大的秘密,原来的江暮烟如今看来,就是一个满是谜团的人。 那么同理而证,这死去的江暮烟的死因怕就更是复杂了。 也许凶手未必是裴夜袭,虽然她的床边捡到的是裴夜袭的玉佩。 那么这所有的人都以不一样的方式和各种目的潜进裴家的目的是什么,就不用言明,也多少能猜测到,无非都是为了裴家的财产了。 很有可能当初江暮烟与裴夜袭之间的婚约之事,也不过是一种可利用来侵-占-裴家的手段。 不然的话,以原来的江暮烟东云国第一才女的名头,就算是再怎么爱裴夜袭,也不可能忍气吞声到看着他九房小妾都纳了,还不吭一声的。 除非令有目的,所以就只能选择了容忍。 不然的话,就算古代允许三妻四妾,江暮烟也不会如此的放任裴夜袭的放肆和张狂的。 她越想越觉得她的想法是对的江暮烟,一直以来对死去的身体的原主人有一种怜惜之意的感觉,顿时就消失了。 因为若是死去的江暮烟和今天晚上的这个刺客是一伙的,都是有目的的话,那么他们所算计的对象就只有裴羽钦一个了! 这是她怎么也无法容忍的。 别说她如今嫁给了羽钦做了妻子,便是她如今只能以一个暗恋者的身份陪伴在暗处的话,裴羽钦也是她唯一想要守护的人,她是不会容许任何人妄想伤害到他的,谁也休想! “夫人,你有看清那个刺客的模样吗?” 展夕有些心惊的看着江暮烟眼中爆发出来的浓烈的决心,和强而有力的目光,感觉如同两盏最亮的火炬一般。 仿佛随时要与人拼命一般,那样义无反顾的勇气和强势,便是他这个一流的武林高手也忍不住有些不能逼视。 看来这一次的此刻潜进新房,非但没有让这个弱质纤纤的夫人害怕惶恐,反而激起了她无数的决心。 这对整个裴家和老爷裴羽钦来说,真是一个莫大的好征兆啊。 展夕的心中也不由完全放开了担心,他本来还真是有些担忧女子先天柔弱的性格,会让他们从此在保护工作上,变得麻烦不已。 如今看来,他的担忧显然是多余的,这江暮烟竟然比他们的以为强上许多。 难怪这么多年,老爷也不曾妄动的心,会因为她的出现,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娶了她过门。 看来在挑选终生伴侣的这一点上,他们的前瞻性远远的不如不会武功的老爷。 296黄雀 江暮烟摇了摇头,“我没看清,他是躲藏在床幔上方的,在我吃完晚饭,刚坐到床沿的时候,他就出现在了我的身后,我无法回头,所以没看到他的模样,不过听声音,年纪应该不大!” “除了这些,夫人还能提供一些其他方面的线索吗?或者夫人若是不见怪的话,能否告诉展夕,之前那个刺客都与夫人说了些什么?” 江暮烟当然没法把所有她和向日的谈话都一五一十的告诉展夕,所以她顿时就半真半假地摇头道,“他只承认之前几次环伺窥探我和老爷的人也是他,但是我问他有什么目的的时候,他却什么也没有说。” “不过据我之前的感觉,他倒是没有害我性命的意思,我猜测他可能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东西,只要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目前还不知道。” 展夕听了这话,眉头也锁了起来,似乎也在思考,好半晌才有些踌躇地道,“依在下拙见,恐怕是与夫人娘家的一宝‘奇巧诀’有关的,毕竟除此之外,夫人您身上可是……” 话无需说完,江暮烟也听懂了言下之意,展夕是在婉转的说,除了那个装了算盘和‘奇巧诀’的盒子外,她是空无一物的入的裴家。 所以来人若是冲着江暮烟要东西来的,那就只可能是冲着‘奇巧诀’来的。 而他把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这么说,似乎有把江暮烟说成是寄人篱下的可怜虫的嫌疑,所以顿时就顿住了口。 不过他其实是多担掉了心的,现在的江暮烟又不是从前的那一个了,所以根本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污-蔑-和-侮-辱-的意味在其中。 如是过去,她可能多少还会为原来的江暮烟抱屈几分,但是现在,在她怀疑原来的江暮烟根本不是单纯的落难千金之后,她对原来的江暮烟的这种怜惜之情,也已经褪去了。 所以她并不觉得展夕这话说的有什么过分之处。 闻言还顿时就道,“展先生您顾虑的不无道理,不过如今刺客既然已经做了,我们也只能多做防范了!之前的事就请不要告诉羽钦了,我怕他会担心” 展夕刚想说什么,裴羽钦和迎风的身影就已经赶了过来了,正好听到江暮烟说的最后一句话。 裴羽钦走进屋内,顿时就担心的跑上来,“烟儿,你人有没有被那刺客伤到?” “羽钦,你放心,我没事,那人只是用冰冷的掌心扣住我的肩胛骨而已,并未使用凶器,所以我没事,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回来,你是不是还打算把这事情瞒着我?” “羽钦,我只是不想你担心啊!” “你几次三番遇袭,我焉能不担心,看来唯今之计,只有尽快把那个人抓到,才能解决府里的安全危机了,迎风,我一早让你安排好的人和事,你都安排好了吗?” 裴羽钦一边搂住江暮烟的身体,一边转头看向跟着他一起进门的迎风问了一句。 迎风和展夕同时点头,“老爷,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中,这一次,我们确信不管这个人多么会隐藏,我们也能把他逮到!” “好!” 裴羽钦铿锵有力的就吐出了一个‘好’字,但是被裴羽钦搂在怀中的江暮烟,却听出了其中坚定不移和杀伐决断的气势。 不由心中暗自一凛,开始忍不住担心了起来。 既担心羽钦的人不可能那么顺利的捉到人,又担心,若是真的捉到人了,那人光天化日下说出什么和原来的江暮烟狼狈为奸的话来。 那时,便是她有九张口,恐怕也会辩驳不清了。 而她却又不能阻止羽钦叫人去抓他的这一举动,毕竟那个刺客的存在,对她和羽钦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隐患,不把他控制起来是不行的。 看来多年一直安静不已的裴家,终于要因为她的嫁入,而变得不再平静了。 “羽钦,等一等,我有一点建议,想要说一下,你看看可不可以采用!” “烟儿,你说!” “你是不是这些天一直都不放心我,担心有刺客再来找我,所以从上次迎风先生回来之后,你就找了几个‘羽’的人在暗中与两位先生中的任何一位配合做双重保护于我?” 虽然一开始她不明白羽钦做了什么样的安排,但是江暮烟的脑子究竟是灵活而聪慧的,稍稍转一下,就明白了一定是有令一些人隐藏在暗中同样在保护着这新房的,有可能还是一天十二个时辰的不间断保护。 所以任何人不管什么时候进入了这新房,都没可能逃过他们的眼睛,这个刺客自然也不例外。 他以为他瞒过了展夕就没事了,却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所以只等他一离开,就代表他的行踪已经被盯上了。 有如此高素质,又有如此高水准的,且可能还不是一个两个高手的队伍,自然除了前些日子刚被召回来的‘羽’之外,没有其他的人了。 所以江暮烟顿时就做了这样的猜测和反问! 297布局 “烟儿,你果然聪明的很,既然被你看出来,没错!自从上次展夕带伤回来,我就决定不把这个人揪出来,誓不罢休的,所以迎风把‘羽’的人秘密带回来后,我立即就做了这样的决定。” “而那个人也一直很狡猾,接连好几天也没有动静,我却肯定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肯定是在等我们的防御最松懈的时候,预备再次奇袭于你,所以我早就在新房附近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他出现。” “这方圆五十米内,都洒满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追踪散,只要沾染上一点,寻常人闻不到,一种很特别的飞虫,却可以追踪到这种味道的落脚点。” “所以,相信此刻,那个刺客的行踪就已经被我们的人给追踪住了。” 江暮烟闻言,顿时有些佩服的点头,真是长见识了,原来以为只有电视里才看得到的画面,在这里几乎都能看得到。 既然这样的话,那想必刺客的真实面目,此刻肯定是隐藏不住了,也许现在说出她的建议怕也太晚了,弄不好那些个武功出神入化的武林高手,此刻已经动起了手也是不一定的。 “既然这样,那便算了,我本来想着是让我们的人追踪到了刺客的真实面目和隐藏地点后,不要急着动手,确认他在府中的身份就可以了。” 江暮烟沉吟了一下,说出这么一句,裴羽钦顿时就领会了她的意思,“烟儿,你是想要顺藤摸瓜?” “嗯,羽钦你想啊,这人能够如此熟悉家里的地形,不可能是盲目的来自外面的刺客,很有可能是一直用别的身份隐藏在家里的下人或者其她身份的人,既然他有这般隐藏自己的神通,我不相信就会只有他一个人,肯定是有别的人在给他做掩护的。” “所以我想先不要动他,看看他究竟都和哪些人走的近,或者受了谁的帮助,也许能把所有的隐患都一锅端了。” “若是监视了他一段日子,发现他一直是独来独往,不与任何人牵扯的话,那就说明隐藏进来全是他自己的本事,我们再抓他不迟。” “只可惜,现在恐怕已经来不及了,我们的人说不定已经和那人动起了手了。” 裴羽钦一听这话,顿时看向展夕和迎风。 两人迅速的交换了一个眼神,都觉得江暮烟这个办法,确实比现在就把那个刺客一个人控制和抓住要好的多了。 顿时迎风就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青翠的,小小的竹哨子一样的东西,放在嘴里吹了起来。 看情形,这个东西应该就是联络‘羽’的人专用的通讯工具,不过在江暮烟的耳朵里听来,却是听不到半点声音的。 但是就算人类的耳朵听不到的声音,不等于某些听觉灵敏的动物也会听不到,这种类似于低频的声音,在她所在的时代里,已经被用于很多实践上了,比如训狗! 所以,江暮烟半点都没有小瞧那个竹哨子的用处。 果然,就在迎风吹了一会儿之后,从洞开的房门外,就飞进了一些个头很小,却密密麻麻有许多的排列整齐的小虫子。 他们的飞行也是毫无声音的,没有蚊虫的嗡嗡声,更是在空中排列了一个有序的图形之后,便又飞了出去,消失在了房门口。 而迎风看过那个图形之后,便笑了,“老爷,夫人,‘羽’还没有动手,所以夫人的计划还是来得及执行,那个刺客已经被严密的监视了,属下这就要去听‘羽’做详细的报告了,看看那个胆大包天的刺客,究竟是何方神圣!” “迎风,你去吧!” 裴羽钦顿时就点头应允了,那给临走前的迎风的眼神,让迎风瞬间就心领神会了裴羽钦的意思。 而展夕也顿时快速地找了借口也退出了房门,把新婚之夜的良宵还给了他们这对新人。 江暮烟和裴羽钦便顿时四眼相望了起来,好一会儿,还是江暮烟自己先爆出笑声,“羽钦,看来我们以后的生活会非常的刺激,竟然新婚之夜都有刺客到访!” 裴羽钦也忍不住笑了,“是啊,真是很扫兴的一件事情,不过烟儿会怕吗?” “我还怕羽钦害怕呢,毕竟刺客都是冲着我来的,既然羽钦都不害怕,我还怕什么?只是我想问羽钦,你对原来的江暮烟究竟了解有多少?” 裴羽钦一愣,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江暮烟会问他这个问题,顿时就摇头。 “说真话,人虽然是我接进府中的,但是三年来,我见她的次数也不过是一个月一次的例行询问,对暮烟她真正的性格和喜欢爱好,一无所知,烟儿你怎么突然会问这个?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是我多想了,等我找到了确切的证据后,我再来告诉你我心中的怀疑好了,现在我们休息吧!今天也够累了,下半夜总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难得的好日子了吧!” “我保证不会有了!” 裴羽钦的笑容顿时就温柔而饱含深意了起来,江暮烟一看,就明白了他的笑容底下所蕴含的意味,顿时有些难为情的低下了头。 “那交杯酒还喝吗?我听青书说,你是滴酒不沾的!” 对于这个夜晚,江暮烟也同样期待,所以并不扭捏,只是说话的声音低了很多而已。 “当然要喝,只要对象是烟儿,什么规矩,什么原则都不必遵守了!” 298无题1 两人的手臂甜蜜的相绕,共同把杯中象征天长地久的美酒喝下。 那还在散发着微弱烟气的红烛也被吹熄了。 那烛泪再也不能滴下,而那特殊的会让人犯困的烟气也自然而然的不再散发了。 黑暗中只听到悉悉索索的衣服声音,还有裴羽钦温润中含着几分抱歉的语声,“烟儿,我的手脚似乎有些发软,可能是太累了!” 江暮烟的声音则含着几分担忧和关怀地道,“那今天我们就不那个了……早些睡吧,好吗?” “烟儿,可是我想要!” 裴羽钦这一句语声显得格外的低沉和有磁性,那音质中藏着特别让人无法抗拒的诱惑力。 江暮烟一听到这句想要,就觉得骨头酥软了一大半。 本来还想抗拒和劝说他身体为重,好好休息的话,此刻哪里还说得出来? 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被子掀开,盖上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床-下的声音。 “烟儿” “羽钦,你,别唔” “烟儿,到我身-上来好不好?今天我在外面也没喝什么酒,不知道为什么手脚却感觉有些虚软,怕是不能主动了,烟儿,你来吧!就当是新婚夜送给为夫的礼物,好不好?” 裴羽钦自然不知道他会感觉手脚发软,是因为吸入了微量的烛泪中所蕴含的药物,若非之前展夕和迎风在的时候,新房的房门一直是开着的话,他吸入的会更多。 也就不会到此刻还能清醒的只是感觉有些手脚发软而已了,更会红月和青书一样,直接犯困的睡着掉。 当然,这药是没有毒-性-的,是向日为了把多余的人弄出房间去,而事先准备好的。 至于江暮烟为什么从头到尾的都清醒着,那便是因为在她在红月把送给江暮烟吃的饭菜摆上桌后,就通过内力,弹了一小撮解药粉在其中。 所以在红月和青书感觉困的时候,江暮烟却一点影响也没有。 毕竟向日来找江暮烟,为的就是问清她的改变到底是怎么回事,并不是为了要她也昏睡过去的,若是她也睡过去了,那他冒险潜伏进新房的目的,不就完全达不成了吗? 当然,眼前的这些说起来简单,不过向日做下这所有的准备,却并不容易,一来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新房,还要把方方面面都顾虑到,实在并不是一点半点的功夫。 可惜,他这般事事缜密,又如何算计得到,裴羽钦会有一只秘密力量‘羽’呢? 在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一直有第二双第三双,甚至第n双的眼睛,在暗处盯着他。 所以向日的这番行为,已经注定了他的必然会暴-露。 这个暂且不说。 回到黑暗中甜蜜交织的新房大床-上。 幸亏有黑暗做最好的掩护色,不然的话,江暮烟万分肯定她的脸肯定已经红的快要滴血一般了。 羽钦的意思竟然是要她去到他的身上去吗? 虽然身为一个现代来的灵魂,男欢女爱这样的事情,实在应该要比这古人女子稍微开放那么一些些才是。 然而上辈子的她,可也是个一次恋爱没谈过的小菜鸟啊。 如今重生来了这里,虽然未必不清楚,该如何取悦和让羽钦感到快乐,但是一时间,要她真正去做,却还是不免有些踌躇和迟疑。 “烟儿,别怕,我真的很渴望你,不要紧张,不管怎么样,我都只会觉得很美好,很美好!” “你难道忘记了,我们是夫妻了!我们从今天开始,不管是从名分上,还是从心灵上都真正的成为彼此的唯一了,所以不用害羞,来吧!” 裴羽钦的话一句比一句火热,一句又比一句低沉,更是一句比一句吸引着江暮烟的心越加的沉-沦进去。 终于,江暮烟完全抵抗不住裴羽钦的甜言蜜语了,低低的应了一声。 慢慢地,黑暗中,房间里开始有了一些些轻微的喘息和喜悦的呻吟声,发出这样声音的人不是江暮烟,而是裴羽钦。 “烟儿,你做的很好,继续……” 裴羽钦发出细细的抽气声,若非身体还是感觉有些无力的话,他真的很想转而主动起来,因为此时的江暮烟,正在用舌头稍稍的试探的舔舐着他胸前的小蕊珠。 “唔啊,烟儿” “怎么了?不舒服吗?”江暮烟顿时从裴羽钦的胸膛抬起了头,以为自己弄疼了他。 “不,相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继续,别停,老天!烟儿,我的妻,你做的很对!” 江暮烟一听到这话,更觉得脸上一阵发红发烫,身体也似乎跟着敏感了起来,竟然羽钦什么也没有对她做,她就也有了想要的yu望了。 299无题2 这一下后,黑暗中,不仅仅有了裴羽钦的喘-息声,还同时有了江暮烟低低弱弱的喘-息声。 一个是手脚酥-软,没有什么力气采取主动。 一个是生疏而笨拙的磨蹭和主动。 两人的滋味都不是那么太好受,别看江暮烟的技巧半分没有,但是花招却是因为得益于电视,多少总看过一些。 所以在她的意识里,自然是希望羽钦感到快乐,于是她便尽可能把她所看到过的情景,都照着固有的模式,到裴羽钦的身上来试一遍。 看看他都喜欢什么样的,或者说,她也没有实战经验,等同于把以前从来不敢做,也没有机会做的事情,都在裴羽钦身上模拟了一次。 这可苦了裴羽钦了,好几次,明明烟儿的手都已经成功的撩-拨起了他最兴奋的所在,但是下一个瞬间,她的手就转移到了别的不关痛痒的地方去了。 让他既是兴奋又是难受,偏生他又不能说出任何一句催促的话,免得让好不容易同意主动的烟儿,一个羞恼,而中途不做了。 那他如今这半上不下的可算是怎么回事啊? 所以他除了扭-动身体,尽可能的配合着江暮烟的动作之外,就是用温润而火热的语声鼓励她尺度放的更大一点。 这般小半个时辰之后,两人的状态都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 裴羽钦就算是不想催促,此刻也无法抵御这种人类天性中最原始的需要了。 顿时仰高脖-颈,温柔却带着几分强势和急切的吻上了江暮烟凑上来的唇,感觉到彼此相贴的肌肤上,都已经是汗涔涔的湿滑了。 喘-息声更是交织在一起如同困兽了。 “烟儿,我的妻!请求你包容我,接受我与你成为一体吧!” 江暮烟的所有激动再也经不起裴羽钦这般的请求了,顿时就先抬高了身体,待碰触到了那处火热之后,立时就坚定的沉了下去。 顿时两人的喉咙口,都爆发出了最动人,也最舒畅和愉悦的呻吟声。 江暮烟甚至觉得她的大脑里都有着不可自抑的强烈晕眩感。 那种爆发出来的强力的快乐,太冲击她的大脑和身体各处了。 而裴羽钦又何尝不觉得如此呢? 结合在一起的他们,整整有一分钟的时间,无法找回除去快乐之外的其他感-官和知觉。 “羽钦,好美!” “嗯,烟儿,这都是你的功劳!” “不,这是因为我们相爱!这样的美好,只有最相爱的人之间,才能够体会出来。” “是的,烟儿,我的妻,我的傻丫头,这辈子,我永远都爱你,只爱你一个!” “羽钦,我也爱你,用尽我的一切生命忠诚于你!” 在黑暗中彼此便是看不到对方,也相信这一刻他们对对方最真诚无伪的心。 彼此又交换了一个最热烈缠绵的吻之后,时间在他们之间有了一个短暂的停顿。 良久,裴羽钦的声音才继续-磁-性-而温润的响了起来,“烟儿!” “嗯?” “你莫不是要睡着了吗?我最可爱的妻,你不会以为你的相公我,就这样便能满足了吧!” 这句微带戏谑的话说出来,江暮烟才骤然发觉在她身体里的火热又更坚挺了几分,顿时脸便再度‘轰’的一声的就红了。 “那,那,那……” “动一动!” “……” 夜,还是很长的。 而属于他们之间的快乐也还在继续。 当新的一天的黎明终于到来的时候,江暮烟和裴羽钦这对最美丽动人的夫妻,终于陷入了最甜美,也最熟的睡梦之中了。 而重新忙碌起来的新的一天的裴家大院里了,没有一个人会不识趣的在这样的早晨去破坏他们的甜美梦境。 下人们都自觉的尽可能不靠近新房,就是有一两个不得不从新房前走过的,也都会屏住呼吸,尽可能的轻手轻脚的走过。 青书和红月也难得忙里偷闲的在回廊上晒着太阳,享受着难得的好时光。 风也轻,云也白,天高日朗,看来应该是宣告着往后都会是好日子的吧! 傍晚的时候,太阳的余晖带着金色的光芒洒落在荷塘水面上的时候。 新房里的裴羽钦和江暮烟终于有了清醒的迹象。 因为太累了,江暮烟几乎是整个人睡在了裴羽钦的身上的,此刻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自然是属于裴羽钦的超级绝美的下巴和脸蛋。 不由还有些懵懂和头脑不清。 300能吃 而裴羽钦昨天所中的微量的药,早就在经历了一场优质的睡眠后,就恢复了力气。 此刻双手正紧抱在江暮烟的腰侧,防止她从他身上掉下来。 看到自己的娇妻,还有些不曾完全清明的眼神时,他的心中和眼中却早就盛满了爱意。 “烟儿,早啊!” “羽钦,早!” 本能的也向着裴羽钦道完了早安的江暮烟,这才慢慢的清醒了过来,顿时就第一时间的想起了昨夜的欢爱场景。 当即,那绝美娇艳的脸蛋上,就宛如盛放了一朵动人的红花一般,立时就蔓延到了整个脸蛋外加脖子都跟着红了。 那美不胜收的容颜,顿时就让裴羽钦贪看不已了起来。 “烟儿,你真美!” 江暮烟也不吭声了,干脆耍赖一般的把头整个埋进了裴羽钦莹白玉润的胸膛,同时手也轻轻地捶了他一下。 这一动作,当即就牵到了她自己那劳累了一个晚上的腰,使得她顿时就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嗤’的抽气声。 而这一声之后,她便发现腰部的地方,一双温暖的大手,正在那里轻轻的揉捏了,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烟儿,腰酸了是不是?昨天,辛苦我的烟儿了,不过我过的很开心,有生以来第一次过的那么开心和美好,谢谢你,烟儿!” 听着裴羽钦真诚不已的话语,本来还有些害羞和觉得不好意思的江暮烟,顿时就重新抬了起了头,看着他满是爱意流转的眼眸,也轻声地道,“羽钦,我,我也是!” “傻丫头!” 裴羽钦看她爱娇不已的样子,顿时就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才问,“肚子饿了吗?要不要起来吃东西?” 江暮烟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嗯,肚子是饿了!” 昨天虽然红月有给她送来吃的,但是‘运动’了一个晚上,外加又睡掉了一个白天,那点食物的热量,早就被消耗光了,如今哪里有不饿的道理? 裴羽钦一边拉高被子,把江暮烟的每寸肌肤都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一边冲着门外高声喊道,“青书,红月!” 一直在门外回廊一边偷得浮生半日闲,一边等待他们起身的青书和红月,一听到屋子里有动静了,顿时就回到了门边。 果然就听到了裴羽钦的叫唤声。 “老爷,青书(红月)在!” “你们先进来吧!”裴羽钦顿时就道。 江暮烟一听裴羽钦喊他们进来,虽然已经确定裴羽钦把她遮挡的严严实实了,但是女子的天-性-中的害羞,还是让她忍不住快速的把头也缩进了被窝中。 裴羽钦见状,忍不住无声的笑了一下,倒也没有强迫她把头重新钻出来。 而青书和红月推开门走进房,只朦胧的看到床帏后,拱高的被子,并没有看到两个主子中的任何一个。 “青书,让人赶紧去准备洗澡水,我和夫人要沐浴净身。” “红月,你赶紧到厨房去把热的饭菜也让人准备好,等我们一沐浴完毕后,就要吃饭!” “是,老爷,青书(红月)这就去准备!” 青书和红月顿时赶紧退出去,重新关上房门,就去各自执行老爷的命令去了。 等到两人沐浴完毕,做到饭桌前时,江暮烟已经饿坏了。 也不客气,端起饭碗,就大口大口的吃起东西来。 那模样让青书和红月都有些瞠目结舌,想着老爷昨天晚上显然是把夫人给折腾的不轻,不然的话,夫人也不会这般的如同饿死鬼投胎一般了。 甚至连最基本的大家闺秀的用餐礼节和教养也不顾了。 江暮烟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教养啊,她都觉得她快要饿扁了,也许真的是昨天累坏了,今天醒过来后,就只想吃东西。 看到什么都馋,反正吃饭天大事,如今还讲什么美观不美观,先填饱肚子再说。 而裴羽钦本来肚子就也已经很饿了,如今看到江暮烟吃的这般的香,吃的这般的率真自然,不由也更感觉自己饿了起来。 顿时也低头开始大口的吃饭了起来,甚至还故意学着江暮烟那样的方式吃着,虽然似乎有些不符合礼节,不过他如今是在和自己的妻子吃饭不是吗? 所以,就让那些束手束脚的礼节暂时先见鬼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的关系,裴羽钦甚至觉得,今天的饭菜做的格外的美味而喷香。 两人如同难民一般的一人吃了三晚饭,才算心满意足的放下碗筷,此时,桌子上的菜盘里,也几乎是八成见了底。 这模样别说青书和红月看了使劲的揉自己的眼睛,就是裴羽钦自己看到他竟然无意中吃了那么多东西的时候,也傻住了。 唯一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头的人,就只剩下江暮烟了。 吃饱喝足的她,显得很满足,打了一个哈欠后,就转头看向裴羽钦道,“羽钦,我们再睡一会儿好不好?我还是有点困!” 301犯困 “烟儿,你还感觉困?” 裴羽钦有些惊讶的看向江暮烟,在他看来,刚睡醒,又洗过了澡,且填饱了肚子的烟儿,怎么也不该觉得困,而是该提议要和他一起出去散步的时候,却没想到,他还会说她困。 不由让裴羽钦有些吃惊不小。 “羽钦,你是不是已经不想睡了?要不,我也不睡了,我们去散步好了!” 江暮烟似乎看到了裴羽钦的惊讶,她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很想睡觉。 左思右想都认为可能真的是昨天晚上主动的太累了,所以才会这么犯困。 而裴羽钦虽然如愿的听到了烟儿说出要去散步的话,不过却也知道这是她看到自己的惊讶表情之后,才改的主意。 显然在她的真正意愿里,睡觉才是第一选择。 作为她的丈夫,在新婚夜让妻子劳累了一个晚上,已经是很失职的事情了,如今娇妻累过了头犯困,想要睡觉,他这个当丈夫的,如何能抛却妻子一个人冷床冷枕呢? 顿时,便摇头温言道,“其实我也很困,只是不好意思表现出来罢了,可能是往日里总是忙碌,忙碌的过了头,如今趁着新婚休息,无所事事的时候,一下子倒是把懒病都给发作起来了。” “只是,我们刚吃饱,先坐一会儿,喝上两杯香片,稍稍消化一下,再去睡觉比较好,烟儿觉得呢?” “羽钦,你是真的想睡,还是为了陪我,才勉强自己跟着我一起去睡?” “我当然是真的想睡了,烟儿一会就会知道了,说不定我会比你先睡着呢!” 看着裴羽钦一副仿佛要和她比赛谁先睡着的样子,江暮烟顿时笑了,表情甚是可爱的道,“好了,人家相信你了,看你的样子,仿佛这也要和我比赛一样呢!” 红月和青书,虽然对于老爷和夫人新婚期间,不急着出门去玩,反而想要睡觉的行为,甚感无趣,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讲,他们又希望老爷和夫人越恩爱越好。 最好天天多多的缠-绵,因为只有这样,夫人才有可能早日给裴家再怀上一位少爷或者小姐,若是能够那般的话,夫人当家主母的位置也就能够越加的巩固了。 所以,他们并没有出言说什么,反而手脚麻利的开始把桌上的碗筷收起来了。 然后就知情识趣的退了出去,把满室的温馨依旧留给他们。 再不多时,由青书亲自把热气腾腾的两盏香片茶送了进来,而红月则自己亲手抱着新的被褥铺盖,径自去到床边收拾起了那凌乱不堪、又被汗水湿透过数回的大床。 江暮烟尽管脸红的胜过朝霞,但是眼神和表情却还竭力维持着落落大方的模样,裴羽钦看到她这模样,便觉得心头怜惜更甚以往。 亲手端起茶盏,放进江暮烟的手中,“烟儿,喝点热气腾腾的香片,一会儿就可以回床上去睡了。” 江暮烟点了点头,捧着茶盅就喝了两口,然后舒服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了,放下茶盅后,就不由自主的又打了一个哈欠。 裴羽钦见她真的极度犯困的样子,顿时也干脆不喝他自己的香片了,而是伸手揽过江暮烟的身子,就让她依入他的怀中。 “来,先靠着我!一会儿我抱你上床!” “好,谢谢你,相公!” 这是江暮烟第一次叫他相公,裴羽钦的心顿时就觉得好暖好暖,虽然他更喜欢她叫他的名字,但是偶然的这么一次叫他相公,却也让他心潮起伏,澎湃不已。 因为这声相公,让他确信,他是她的夫了,他是她的天了! 以后这一生,他都会为她挡风遮雨,极尽呵护的! 青书看到自家夫人在偎入老爷怀中还不到一盏茶功夫,竟然已经睡着了之后,便顿时就快步走向床边,与红月一起铺换起床褥被子了。 换好之后,已经脏污的也赶紧抱了出去,没有再说什么口头告退的话,两人只是福了福身子的就退了出去。 此时天还没有黑,房间里却又一次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裴羽钦爱怜的看着已经熟睡了的江暮烟,满心都是疼惜的轻柔的抱起了她,重新回到了床上。 那穿上身才不过一个时辰的衣服,又再度被裴羽钦帮忙的解开了。 而在这整个脱衣服的过程中,江暮烟都熟睡的不曾醒过来。 裴羽钦虽然不困,但是一来是承诺了江暮烟要陪她,二来他们自相爱以来这么多天里,他也真的极少有机会这么近距离的,可以安静的看看她。 所以这一次,他便干脆贪婪的次性看个够好了。 是以裴羽钦脱了衣服也上了床之后,却并没有立即睡下来,而是用一手撑着头,半侧着身子,着迷般的看着熟睡的自己的爱妻。 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看的他也受了江暮烟均匀而绵长的呼吸的影响,也涌起了困意之后,才甘心的重新躺了下去,把江暮烟拥进怀中,再度睡着了。 302要去度蜜月 这一觉,又整整睡了七个时辰,几乎到了第二天的巳时才醒过来。 裴羽钦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一次睡过这么长时间的觉,只觉得全身都舒爽的不得了。 而同样醒过来的江暮烟,却似乎还是有些没睡够一般,显得身姿有些懒洋洋的。 但是这一次,她自己也没有再要求还要睡下去,毕竟她自己算算也觉得她太不像话了,居然一连睡了二十几个钟头了,哪里还能再睡? 再睡倒是真的要变成猪了! 所以,她虽然有些不想起来,但是多年来很自律的生活和性情,还是让她克服了身体上的倦怠和懒散,从床上坐了起来。 “烟儿,睡的好吗?是不是还想再睡?” 裴羽钦看她还有些睡眼朦胧的样子,便体贴的又问了一句。 江暮烟顿时摇头,“不要睡了,骨头都觉得快要酥掉了,哪里还要睡?该起了,我饿了!” 裴羽钦听了这话,微微错愕了一下后,顿时就大笑了起来,若非他亲眼见过烟儿工作起来认真到如何的废寝忘食的地步的话,他真的会忍不住怀疑这个烟儿是不是小猪转世的头胎。 居然真的是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喊着又要吃。 不过,尽管如此,裴羽钦看到这样的江暮烟,还是格外的觉得可爱和率真。 “羽钦,你笑什么?” 江暮烟虽然很喜欢看到裴羽钦笑,不过他在她说了饿了之后,就笑成这样,就算江暮烟也有些忍不住脸上浮出几分羞赧和微微恼怒的样子了,“羽钦,你是在笑我吗?” “哪里,我这是在高兴!” 裴羽钦揽过她的身子,就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后就道。 “高兴?高兴你笑成这样?不对,你肯定是在笑我,觉得我像猪,能吃能睡是不是?” 江暮烟不满的嘟起嘴巴,心下也为她这两天的特别犯困和特别能吃,而感到困扰。 之前虽然每天每顿吃的也不算少,可也从来没有嗜睡成这样的啊!难不成是‘损耗’过度了,所以肾亏了? 一想到‘肾亏’两个字,江暮烟自己的额头就忍不住浮现几许黑线了。 只听说过男人在那方面损耗过多后,会出现‘肾亏’,没听说过女人也会如此,而且若真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 江暮烟不由用几分狐疑的眼神看了看一脸神清气爽,脸色红润,甚至美的都有些妖魔化了的自家相公裴羽钦。 怎么看,也没觉得他有她自己的半分疏懒和倦怠的模样啊? “烟儿,你呀,在胡思乱想什么啊!我的烟儿怎么会像小猪呢?就算像猪,那也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可爱的猪猪!” “再说了,你可知我巴不得你每天每餐都多吃呢,你看看你,纤瘦的都让我感觉一阵风都好把你吹跑了,若是那样的话,你叫我到哪里还去找这么好的一个娇妻啊!” “羽钦,你说的可当真,我要是真吃成了一个大胖子,你可不许嫌弃我。” “我保证!我发誓,永远都不会嫌弃我的烟儿的。” 江暮烟的气平了,恼也不见了,心也舒畅了! 然后人也偎过去了! 难怪自古以来女人都爱听甜言蜜语呢! 原来情到浓时,真的任何一个保证,一句赞美的话,一句哪怕是无心的誓言,都能让人的心扉颤动,感觉甜美不已。 更别提出自真心爱自己的人之口,就更显得难能可贵和分外的甜蜜了。 “好了,我们该起来了,先把我家烟儿的肚子喂饱饱的,然后就该收拾好东西出门了!” “出门?去哪里?” 江暮烟一愣,完全反应不过来。 “烟儿,敢情你忘记了,我说过待我们成亲后,我会放下所有的事情,带你出去玩上半个月的啊!本来昨天就该起程的,只是我们睡掉了,所以就改今天出门了,烟儿不想离开裴家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羽钦,这样真的好吗?这么一大家子,这么一大摊子事情,你就这么扔下了,会不会” “嘘烟儿,这是我早就承诺你的,这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假期,这未来的二十年内,也许就这一次没能全无目的,全无生意牵扯的带你出去玩,你真的要放弃吗?” “就算你要放弃,我也不同意,我渴望和烟儿成亲,渴望这个假期很久了,所以放开那些思想包袱,就和我一起出去度个假,好吗?” 既然裴羽钦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江暮烟哪里还说得出拒绝的话? 而事实上,她自己又何尝不被这个提议和计划所吸引呢? 离开裴家,去一个只有她和羽钦两个人的地方去度假,一路乘坐马车,赏读深秋之景色,光是想象都该是浪漫而温馨,美好而值得回味不已的旅途。 所以她终于点了头,“嗯,我不要放弃,我要和羽钦一起去度蜜月!” 303今天就出城 “度蜜月?” 裴羽钦眼中浮现两个问号。 江暮烟心情大好的解释道,“就是你说的一起去度假的意思,不过蜜月这个词,只用在新婚之后,夫妻之间进行的休假和旅行,叫做蜜月,一般是从3天到一个月不等,最长的是度假一个月,所以叫做蜜月!” “为什么用蜜这个字呢?” “新婚甜如蜜呀!傻瓜,连这个都不懂!”江暮烟轻轻的敲了一下裴羽钦的脑袋,然后就掩着嘴调皮的笑了。 裴羽钦回过神来后,却没有笑,只是感慨地道,“烟儿,这个词又是你原来生活的地方的词吧!真是很新鲜,不过却也形容的很贴切,嗯,不错,蜜月,度蜜月!烟儿,我要和你一起去度蜜月!” “好,我们去度蜜月” 江暮烟也跟着大喊了一声。 两人嘴巴上喊要出门,要蜜月,实际上,出门远行的准备工作却是很多的。 并不是一句出发,就可以驾着马车离开的。 从衣服到被褥铺盖;从可携带的小干粮到一些可以路上简易烹调的用具和菜品;从干净的泉水,到煮茶用的专用小炉子;从休闲的游记类书本,到两人最喜欢的围棋棋子,等等。 总之,方方面面都要俱到,事无巨细,都要一一的打点好。 所以虽说是江暮烟和裴羽钦两个人出去度蜜月,但是真正都出行时的队伍,却整整壮大到了3辆马车,外加十个随从和下人。 这其中包括一个大夫,两个厨娘,两个粗使丫头,两个可随时传唤专门跑腿的小厮,再就是三个马车夫。 这里就10个下人了。 而青书和红月是不可能不带的,他们自然是要跟着走的。 展夕和迎风两个自然更是不可或缺的,他们本来的职司就是专门保护裴羽钦的,裴羽钦出门,他们怎么可能不在其中? 更别提这些都还是明里要跟着出门的人了,暗里江暮烟也知道‘羽’里面的成员,肯定也会有不低于10个以上的人,在暗中随行保护着。 这么一算来的话,她和裴羽钦的这顿蜜月,当真是可以用‘劳师动众’四个字来形容了。 皇帝微服出巡估计也就这样的排场了! 然而江暮烟却没有办法反对这样的安排,因为她比谁都知道裴羽钦的重要-性,也比谁重视他是生命安全。 如果可以,她甚至情愿不出门。 但是现在既然是要出门,那她就不会有任何的一句抱怨。 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妥当,可以出发的时候,日头已经过了正午了。 就算出了翡翠城,估计行不到百里,就要露营了,青书和红月是建议今天不要走了,待第二天一大早出发比较合适和安全,且还不用露宿野外。 但是江暮烟却无意中说了一句,“露营好啊,我还从来没有在野外过过夜呢!不知道野外的晚上能不能看到星空!” 就这一番话,顿时让裴羽钦下了决心,“不等明天了,今天难得天气好,若是我们行进速度快的话,晚上可以在八里铺过夜了!” “是,老爷!” 于是,全部载满了人和物的三辆马车,终于从裴家的侧门秘密的驶了出去,很快的就远离了这青色的宽大胡同内。 裴家家里的人,没有一个人来相送。 江暮烟不知道她们是压根不清楚她和羽钦出了门呢,还是知道他们出门去度假了,却被羽钦命令过不许来相送的缘故。 总之,在临走前,不用见到二夫人和三夫人他们,江暮烟的心里还是很感到愉悦的。 一路晃荡着出了翡翠城的城门,虽然这3辆马车都很素雅,但是做工考究毕竟是放在眼前的,加上出城的时候青书探头给了看守城门的守卫一个锦布口袋的‘东西’。 自然根本没有所谓的例行检查,马车就出了城了。 看来无论在什么年代,钱永远是最好的打通路子的工具。 江暮烟从出城之后,就兴奋的趴在了马车车厢的窗口,开始贪婪的看着外面的风景,看着那天高云淡的自由天地。 虽然已经是深秋了,但是毕竟还没有到冬天,所以入目看去,视线里还是浓郁的绿色比较多,偶尔有早凋的野花,和已经枯萎发黄了的野草。 大部分的植被还是很有生命力的。 江暮烟从前从来没有这么大面积的,这么自由的看到外面的天地,因为上一辈子的她一直活动的空间都局限在了房间之内,便是房间造的再大,待了二十八年,也无法满足她那颗向往外面和自由的心了。 而重生后,在裴家,虽然身体比原来的自己好,可以自由活动了,但是活动的范围究竟也是有限的。 哪比得上此刻,可以亲自接触和看到这无垠的天和广袤的地? 因此,江暮烟的兴奋之情,任何人都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304无价夜光石 裴羽钦看着她兴奋的样子,就知道这次决定出行的选择是绝对没有做错的。 能看到她这么开心,他的心里也是极度的快乐的。 不由从身后拥住她,“烟儿,是不是看到外面的天地觉得很开心,很自由?” “嗯,我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到过这么广袤的天地,觉得世界万物都好伟大。羽钦,谢谢你,真的,若非是你,我真的体会不到这样美好的感觉。” “傻烟儿,本是因为我才束缚住了你的自由,你如今却还说谢我,你当真是在打我的耳光了,你知道吗?若非是我,这天地如此广阔,什么地方你不能去得?” “这话可不对,没有你的地方,纵然是用整个自由的天地交换,我也不愿意,因为是和你坐在一起,看着这高高的天和碧绿的地,才会显得这么的有意义,若是没有你,这天地如此之大,我估计只会感觉到无尽的寂寞和空虚了。” “烟儿,你呀!我当真都不知道该怎么心疼你,更爱你才好了,你这么的以我为你的世界,我真想回报你我的全部,只是我这一生需要我承担责任和义务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注定我用在你身上的时间,不会是全部的全部,而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羽钦,我不要你的全部,我给你全部就够了,我只要你给我的那一部分纯净无暇,百分百专属于我便够了!” 裴羽钦这回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头凑过去,在江暮烟的头顶上落下了一个吻,作为了他的回答和保证。 马车依旧在较快的速度中行驶着,因为是刚出翡翠城,这一路过去,都是官道,铺的是又宽又平。 马车走起来,除了有些惯-性-的微晃之外,倒是没有大的颠簸的。 江暮烟自然也没有感觉半点不舒服,反而很是享受在马车摇晃中,趴在窗口看景色的情景。 每当她看累了,想要休息一下的时候,只要往后靠,身后紧贴和环抱住她的,一定是那带着淡淡茉莉花香的温暖怀抱。 令她眷恋不已。 连续看了好几个时辰,天终于黑了,而马车的速度也逐渐的慢了下来。 作为照明用,马车里没有点上蜡烛。 而是羽钦从车厢旁边的一个小暗匣里,取出了一个用黑丝绒布做外层,厚实而弹性的鹿皮为里子,而缝制成的一个黑色的口袋。 打开袋口的绳子,东西还没拿出来,江暮烟就见到了一团柔和色的黄色光芒从那口袋内透射-出来。 江暮烟顿时失声叫道,“是夜明珠?” “没错,烟儿果然不愧是烟儿,这东西,我自拥有了之后,还没叫别的人看见过呢,一般人还真不知道他叫什么,烟儿你倒是一口就知道了它的名称,当真是很有见识的。” 裴羽钦有些讶异的点头,然后就缓缓地把那口袋颠倒过来,轻轻倒了一下,果然,出现在裴羽钦掌心中的就是一颗会发光的半椭圆形物品。 只是江暮烟也同样发现,这个夜明珠的样子,与她在现代曾经见过的夜明珠的样子并不相同。 当然,对古董和珍贵的物品,有着绝高鉴赏力和欣赏力的江暮烟来说,她并没有无知的认为,夜明珠就应该是浑圆莹润的模样。 需知,之所以有‘夜明珠’之称,不过是因为这东西实在是非常的稀有和珍贵,加上很多后天得了这东西的人,便刻意的把它们雕琢成浑圆形状,以使之可以全面的发光。 说到底,这夜明珠就一种含有非常稀有的发光元素的矿石中的一种。 只是它聚集到的光元素比一般的其他矿石要更多的多,所以它们才会能发光较长时间。 事实上,钻石,金刚石之类的,也能发光,只是相对,光要比夜明珠弱的多。 而如今裴羽钦手中的这块椭圆形的夜明珠,与其叫它夜明珠,其实更应该叫它夜光石比较妥帖。 不过尽管它不曾经过人工的雕琢,但是先天形成了这样椭圆的形状,外加以这么小的一块矿石,竟然能放-射-出这样明亮的光芒来看,这块夜光石显然是属于夜光石中最珍贵的那种永久-性-的发光石类型。 若是到了现代,以这样一块原石的亮度和大小来估算的话,简直无法用确切数额来限定它的价格,用‘价值连城’‘堪称无价’来形容,并不为过。 比起这一块夜光石的明亮程度,她曾经见过的其他经过精心雕琢和加工过的夜明珠,就全部都成了庸品了。 “羽钦,你是从何处得来这东西的?” “说起来也算是机缘巧合,这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四处奔波,为裴家破落的生意,和逐渐倾颓的门庭为之努力着,我记得那一日正好是收完最后一批货款,赶着踏上归程,却发现天黑了,城门已关,出不去了。” “但是,我又不能等到第二天,因为实在耽误不起时间,便决定带着伙计和商队,翻过城后的一座寸草不生,也陡峭不已的白岩山。只要能翻过它,我们起码可以提前半个月到家。” 305今就两更了 “为什么?” 江暮烟一愣,那是一座什么样的山,居然能让人缩短这么多天的归程? “是啊,老爷,为什么啊?” 青书和红月也听得津津有味,因为这毕竟是发生在十多年之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青书还没有开始跟着裴羽钦呢,所以对于这一段往事,他也一无所知。 “青书,烟儿和红月不明白,那是因为她们是女子,从未出过远门,但是你跟了我这么几年,对我们裴家的商路还不熟悉吗?” 裴羽钦不无几分无奈的看了看青书,青书脸一红,低下了头。 江暮烟却忍不住催促道,“羽钦,你等会儿再说青书,你先给我解释下,这白岩山难道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不急,烟儿,一会儿马车停下来了,我好好给你讲,如今时间可不早了。” 裴羽钦知道今天不给烟儿把这个疑惑给解开,她是不会停止好奇的,正好他也不想她无聊,便也打算跟她讲一些陈年的趣事,打发她旅途中的疲累和烦闷。 只是关于白岩山的故事,可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说得清的,他得拿出地图来给她看,才能明白。 而这马车在奔跑晃动中,看地图可是有碍眼睛的,所以微微思忖了一下的裴羽钦。 就转而对着青书道,“青书,你出去和车夫吩咐一下,若是今天赶不到八里铺过夜,便在附近找个适合露营的地方停下吧,马儿奔跑了一个下午也该歇歇了,另外让厨娘们赶紧准备晚饭!” “是,老爷!” 青书也想听老爷的陈年故事,所以闻言,顿时就快速的从马车里探出了头,对着车夫吩咐了几声,然后不多时,马车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而他们作为车队的第一辆马车,他们一经停下,后面的两辆马车也很快的就跟着也停了下来。 第二辆车上坐着的便是厨娘、粗使丫鬟还有干杂活的小厮。 马车一停下,他们便已经很快各就各位的开始了各自的份内事情,而第三辆马车上,坐的当然就是展夕迎风,还有那位随行有幸一起出门的范大夫。 他们并没有因为马车停下来就到前面的马车里来找裴羽钦他们,而是留在马车里,打开车厢门,看着厨娘小厮们有条不紊的开始准备生火做晚饭。 同样,在江暮烟的马车里,除了青书和红月各自下车巡视了一下厨娘她们的工作,又给江暮烟和裴羽钦他们准备了些茶水干点之外,江暮烟和裴羽钦本身也是没有出马车的。 同时甚至也没有打开车厢门,怕有冷风灌进来让江暮烟着凉。 而此时的江暮烟,又开始忍不住打哈欠,一副困顿样子了,但是又忍不住不听裴羽钦的故事,所以这会儿正催促着裴羽钦呢! “羽钦,快讲之前白岩山的事情,趁现在厨娘们做饭还需要一段时间的,你说马车停下就将给我听的,不许拖延。” 看着他的烟儿如同一个大女孩一般的盯着他催促他讲故事,裴羽钦只觉得心里仿佛有个羽毛在饶痒痒一般的,忍不住会心的笑了。 当即就一脸宠溺和无奈的从另一边的车厢匣子内,取出了一个玲珑不已的卷轴。 就着那颗夜光石的亮光,在车厢内缓缓地展开了,江暮烟顿时凑过头去,只看了一眼,就惊讶的低声叫道,“这是地图?” “确切的说,这是我自己画的地图,根据我去过的所有地方,走的怎样的线路,都标识记录了下来,和朝廷的军事地图是截然不同的,可能准确度也是有差别的。” 江暮烟听了这话,再看看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用小楷体标识的地名,还有那媲美蜘蛛网一样的曲线,有朱红色的,也有靛蓝色,还有黑色的,一看就知道是用来区分路径和行路方式的。 另外在山峦,和河流的地方,也有用特别的颜色标识出来。 看得出绘制的时候,是极度认真和一丝不苟的,不然的话,是不会这般细致的。 而江暮烟佩服的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羽钦这么年轻,竟然几乎走遍了整个天下? 因为她若是没看错的话,这张长约一米的地图上,竟然还有西冷国;南星国;北隅国的若干城镇标识? 虽然远没有画东云国那么详细,但是却大致的轮廓还是出来了,那么是不是代表了,这大陆上的其他三国,他也大致的都走过? 对于江暮烟的崇拜和惊叹的眼神,裴羽钦看到了,不由脸上有些发烫,虽然是夫妻了,他还真的不习惯被他的烟儿用这般崇拜的眼神看着。 所以为了拉开她的崇拜眼神,裴羽钦顿时清了清喉咙,有些不自然的道,“烟儿,你看这里就是翡翠城,而这里就是我十几年前去的白岩城!这条,就是贯-穿整个东云国的母亲河烟波江,而这里就是白岩山脉的一角。” 306巧得的过程 “你这下看明白了吧,若是以直线看的话,白岩城和翡翠城中间不过隔了半个白岩山脉和一整条的烟波江的距离,若是这里能有一条路直通的话,从翡翠城到白岩城,顶多只有五天的路程。” “但是你看,烟波江贯-穿的位置正好是这中间,而这一段江面却是非常喘急而且难渡的。” “若是要渡江,就只能从这个位置,这里是要塞港口,而这个位置离白岩城从地图上看,也只有很短的路程。” “就是从这一段的白岩山脉翻过来,就可以到达这里,对不对?” 江暮烟看了看,点头道,“嗯,确实如此,但是既然有这么一条捷径,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人从这里造一条路呢?” “烟儿,这自然是有原因的,因为这整个白岩山也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竟然整个山体都是是坚硬又刚脆不已的巨大白色岩石,寸草不生不说,而且还陡峭不已。” “若是体魄强健,又不用携带货物,再配合以绳索和工具之类的话,也许还可以勉强攀登予以翻越一下。” “若是像一整个商队,携带大量的货物还有马车的话,是根本没可能翻越过来的,就只能走这里,从要塞港口下了船后,绕路经过平阳城,经过山阳城,再过一条叫渭水的河,最后才能到达这白岩城。” “那不几乎是绕了一个大圈?” “谁说不是?这么多的路程,就算不带货物,空身行走的话,也最起码需要多花半个月的时间。” “所以当日我急着带领商队里的人回到翡翠城,又实在是耽误不已时间了,于是便决定把马车和马都留在白岩城,我带着随行的二十个精壮的伙计,连夜翻越白岩山离开。” “那这块夜光石,就是你在翻山过程中发现的吗?” 江暮烟不由开始想象那到底是座什么样的山,居然会有那么奇特的地理造型,又是白色的岩石,又是寸草不生,居然还能发现夜光石。 不会那整座山都是由夜光石组成的吧,或者说,那座白岩山内,不会都是盛产的这种含有夜光石的矿石吧! 若是那样的话,裴家可不单单是要富可敌国,而是要富甲天下了。 “嗯,准确的说,是我不小心在翻越的过程中,掉进了一个山体裂缝里,然后卡在了下面,怎么也上不来。” “上面的伙计用了好几根粗长的绳子放了下来,想要让我抓着绳子往上爬,但是那裂缝里面却是出奇的光滑和难以着力,我用了很长的时间也没法让自己的身体从那窄小的裂缝口出去。” “啊?那后来呢?” 虽然知道他后来肯定是想了别的办法出来了,但是此刻听他讲起过去,江暮烟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得问道。 “后来我边决定只能让伙计们用锤子和榔头把那个裂缝口凿的大一些了,不然的话,我想我是没有出去的希望了。” “但是那裂缝下面的地方,所余的空间并不大,我之前也说过了,那白岩山的石头非常的奇怪,虽然质地十分的坚硬,但是一旦真的被凿开的话,所造成的绝对不是一处小小的凹痕,很有可能是整片石块的碎裂和砸下。” “那么,到时候,最坏的结果就是那些落下的石头不把我砸死,也会把我埋在那裂缝中更是出不来。” “但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因为白岩山上没有水源也没有吃的,就算第二天一早派人回白岩城找人来救援,别人也无非就是这一个凶险的办法砸石!” “好在,我那次的运气实在还算是好的,石头虽然如预料中的那样刚硬脆裂的掉下来了,但是都是裂成了小块,没有特别大的块状,而我又紧紧贴着裂缝内侧的岩壁,只有少量的外伤,并没有对我造成重大的伤害。” “而这块夜光石,就是当时吐起在光滑岩壁根下的唯一一块微微的凸起,彼时的我一只脚,全靠踩在它上面,才能抱持着身体的平稳。等上面不再有新的石块掉落下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紧张之时所用的踩力太大之故,这块小石头就从岩壁上被我踩断了下来。” “我想着今天若非这块小凸起的石头,救了我的命,说不定我就要真的埋骨在白岩山的山体裂缝内了,作为感谢也作为纪念,我于是就把摸索着把那块石头给揣进了怀中。” “出了裂缝,重建了天日,安全了之后,我才发现这块石头竟然会发出淡淡的黄色光芒。于是到了要塞港口上了船,过了烟波江,一回到翡翠城,我就立即找了一个在我们裴家工作了三十年的老玉匠,让他把这块石头给我打磨出来。” “而他一看到它,就激动的说这是罕见的夜光石,绝对能打造成最明亮最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是个绝世的宝物。” “我当时并不想把它卖钱,虽然卖了它,裴家的难关就能轻而易举的度过了,只是我总潜意识里觉得是它救了我的命,我应该把它留着,所以就否决掉了老玉匠把它打磨成圆形夜明珠的提议。” “而是自己找了玉刀,打磨用的工具,稍稍的在不改变它原有形状的程度上,把它亲手加工成了如今的模样一个椭圆形的夜明珠。” “这次,若非是想着一路远行,照明可能有点很不方面,不然的话,也是不会想到要带它的。” 307要去看一看 “烟儿,你现在知道,这东西得来还是颇有机缘的吧!” 裴羽钦微笑着讲完了这个故事,江暮烟却越加的对这个白岩山有了兴趣,不由干脆问道,“羽钦本来这次是预备带我去哪里的?” “嗯?烟儿你问这话,不会是想亲自去一趟白岩山吧!” 与江暮烟在一起这么久,虽然不敢说百分之百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但是有些时候,看透她的想法还是很容易的。 “羽钦,你真聪明,没错,我就是想要去看看那个白岩山长什么样!” “你不是说我们若是白岩山的话,从翡翠城到白岩城,只需要花费五天吗?我们不是有半个月的蜜月假期吗?就算一来一回十天,还能剩下五天去逛别的地方,不是吗?” “烟儿,白岩山有什么可看的?光秃秃的全是-裸-岩,什么也没有,而且从靠近白岩山开始,空气就感觉很干燥,附近也没有什么美好的风景,我带你出来是想让你看看东云国漂亮的山水江河的,可不是为了让你去看白岩山的。” 裴羽钦这一次对江暮烟这样的好奇,持不赞成态度,实在是因为他是亲自翻越过好几次白岩山的人,真的不觉得那座白秃秃的石头山,有什么可去的价值。 “羽钦,羽钦,你这样说可不对,我问你,你带我出来玩,为的是不是让我感到开心啊?” 裴羽钦对于这样的反问,自然不会否认,顿时就点头,“那是当然的。” “既然是这样,那又何必计较去哪里呢?我如今对那个白岩山有着很大的兴趣呢,就想去看看那里,你真的不肯带我去吗?” 说这话时,江暮烟的眼睛熠熠生辉的看着他,让裴羽钦实在无奈不已,只得道,“烟儿,不是我不肯带你去,而是那白岩山真的没什么可看的,没去过的人觉得好奇,你要真去了,绝对会大失所望的!” “而且翻越白岩山,没有足够的体力可是办不到的,我们中间,我和青书勉强还可以,你和红月身为女流,如何能办得到?” “羽钦,我只说想看看白岩山,可没说非要翻越过去啊,我暂时不想去白岩城,我只想看看你口中那所谓的白秃秃的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山而已,若是我觉得没劲,我答应你,看上一眼就和你离开还不行吗?” “左右就是多渡一次烟波江而已,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只是烟儿,我还是不太赞成” 裴羽钦这回话还没说完,车厢外面就传来了青书和红月的声音,“老爷,夫人,该净手,准备用饭了!” 江暮烟顿时俏皮的朝着裴羽钦吐了吐舌头,“好了,就这么决定了哦,羽钦,我饿了,我们这就准备吃饭吧,好不好?” 拿她真是没办法的裴羽钦,只能暂时揭过这个话题,反正接下来要到烟波江畔还有整整四天多的时间呢,希望能在这四天里,把烟儿对白岩山的好奇转到别的上面去。 晚饭江暮烟吃的又是很多,相比而言,坐马车完全没觉得花费什么力气的裴羽钦就吃的可以用很少来形容了,几乎只有他平时饭量的三分之二。 而光是这些吃下去,他已经觉得很饱很撑了。 所以对于同样跟他一起坐的马车,且中午还吃了不少的江暮烟,居然晚饭还能吃下和中午一样多的食物时,裴羽钦终于有了一个肯定的感慨他的小娇妻看来是真的变得能吃了! 而吃完了饭之后,往日里总是要散步一阵,避免积食的江暮烟,也再度一改常态,呵欠连连的,不等红月和青书把碗筷都从车厢里撤出去,她就已经偎进裴羽钦怀里困顿的要睡着的样子了。 这样的情景再度把裴羽钦和红月青书惊愣了半晌,不约而同的都同时把江暮烟和某种吃了睡,睡了吃的动物联系到了一起。 而青书更是迟疑的问了一句,“老爷,夫人她困成这样,那外面准备的东西还用得上吗?” 裴羽钦忍不住无奈地笑了一下,又看了看怀中已经不断的在‘点头’瞌睡中的某人,终于还是摇了摇头,“今天怕是用不上了,收起来吧,烟儿困了,等明天若是还露营在野外的话,再准备吧!” “是,老爷!” 青书顿时就退了出去,指挥着那两个小厮又把刚搭建出来没多久的一个防风的帐-篷,重新拆卸了开来。 本来裴羽钦的计划是今天晚饭后要给江暮烟一个惊喜,带她睡在野外,一起感受野外的青草香,以及仰天就可以看到星星的感觉的,毕竟烟儿自己不是也说了,她想在野外看星星吗? 这下倒好了,他偷偷的吩咐青书去准备了,篷子都搭建好了,这个想要讨好和让她欢喜的对象,却呼呼的睡着了,当真是让裴羽钦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不管怎样,看着烟儿睡的这么熟,他哪里还舍得为了叫她起来看星星,而把她的美梦打断?就让她好好睡吧,反正还有十多天呢,要看星星,往后也是有机会的。 308都没有经验 结果江暮烟这一觉睡到第二天一大早,马车都重新开始上路了,她还睡的奇香,连窝在裴羽钦怀里的姿势都没有改变一下。 而刚新婚就已经有了严重宠妻迹象的裴羽钦,别说把她摇醒,叫她起身吃早饭了,就是他自己的洗漱问题,也因为不忍打搅她的熟睡,所以没有进行。 但是车队却不能因此不出发,所以马车徐徐并稳健的上路了,一直驶出了百多里路,江暮烟终于有些睡醒的迹象了。 她先是像小猪拱圈一样的在裴羽钦的臂弯里蠕动和拱了几下,磨蹭了一下自己的脸和鼻子,然后才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开始微微睁开眼睛。 整个动作,看上去慵懒而可爱的不得了。 裴羽钦爱死了她这样的无意识的小动作。 也不多加催促,只是含着温煦的笑容,耐心的等待她自己的清醒,尽管他的手臂已经被她枕的都发麻没知觉了。 江暮烟终于醒了,眼睛朦胧的弹了开来,还没看清眼前的事务,就已经感受到了马车的摇动,不由迷迷糊糊的问道,“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嗯,已经上路有一会儿了!烟儿睡醒了?” 裴羽钦耐心而温柔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没睡够,还是觉得有点困,可是我肚子又觉得饿了,天亮了吗?” 又饿了? 这下不等裴羽钦瞠目结舌了,红月和青书就已经先一副要跌碎下巴的样子了。 “天早就亮了,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到中午了,也难怪我的烟儿饿了呢!不过现在马车在行驶中,没有热腾腾的饭菜可吃,红月,让你准备的糕点呢?快拿出来,先让烟儿垫垫肚子!” “是,老爷!” 红月现在真是心里有些嘀咕,为自己的女主子,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懒且还这么能吃能睡的而感到有点小郁闷。 虽然她知道夫人自从嫁给了老爷后,终于放了心,但是,也不能因此就这么疏忽大意啊! 老爷虽然是个好男人,可究竟是个男人啊,是男人就喜欢美女啊,夫人若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把她自己吃成了一个大胖子的话,老爷万一要是不喜欢了怎么办? 单纯的红月是个比江暮烟还要小一岁的未婚女子,青书又是个同样不曾成过家的男管家。 再加上裴羽钦虽然当过一回爹,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初陆紫嫣怀裴夜袭的时候,他们两人之间已经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与其说裴夜袭是他和陆紫嫣之间爱情的结晶的话,还不如说,那是陆紫嫣她自己准备好的筹码。 所以对于裴夜袭被怀期间,陆紫嫣有些什么孕期症状,他是一概不知道的。 而虽然随行带了一个范大夫,可看江暮烟又能吃又能睡,而且脸上红润健康不已的样子,哪个会想到要去把大夫叫过来把把脉? 也正是因为在场的看到江暮烟这般情形的人,都是没有经验,不知道女人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都大致会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而江暮烟她自己更是不曾察觉到其实此时,已经有一个小生命在她的肚腹深处孕育了。 四个人的全然懵懂无知,自然而然的造成了对江暮烟肚子的全然忽视,以至于等到后来发生那件惨剧之时,胎儿都有已经成形了。 而此时的江暮烟,一听到有点心吃,顿时就完全清醒了视线。 接过红月从旅行小水袋里倒出的半杯子温水,胡乱的漱了漱口之后,就急急忙忙的捧着点心盒开始吃了起来。 把裴羽钦看地忍不住轻笑不已。 而江暮烟此时真的意识到她自己这几天似乎实在是太能吃了一点点,就算是新婚夜劳累的过度了一点点,此刻都已经过去两天了,睡也睡的再多也没有了,吃也吃了不少,难道还没有把元气都补足回来? 居然还这么的胡吃海喝的?这可真是太不正常了! 羽钦会不会觉得他有点受骗上当的感觉了? 江暮烟想着,便把已经快要塞进口的一块点心,又放回了盒子里,勉强的瘪了瘪嘴道,“我吃饱了。” 裴羽钦看着她的眼神分明还流露出饿的样子,怎么就说饱了呢?难道是 “烟儿,傻丫头,不用顾忌,我早就说过了,不管我的烟儿变成什么样,在我的心目中永远都是唯一,你尽管放心大胆的吃,老人的老话们说的好,能吃是福啊,既然是福,为什么要勉强自己放弃呢?” “可是,我这两天吃的也实在太多了,几乎是暴饮暴食了,什么也没做,也吃这么多,真是我自己都看不过去了!” “烟儿可不能这么想,可能是过去一个月,你都帮着我一起忙家里的事情,然后又是看账本,又是教我算术之道,所费脑力太多,也没有好好休息过,透支了身体的精神和力气,而你当时不觉得,如今休息下来了,反而身体就开始回暖了,所以你会觉得特别的困,也特别的能吃,这不是什么坏现象,只要你不觉得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就行?” “烟儿可觉得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裴羽钦仔细的问道。 江暮烟顿时摇头,“我好的很,似乎从来多没有觉得这么好过,没有哪里不舒服,无论是从精神还是从身体,都感觉很好,可就是” “不许可是了,感觉身体舒服就好了,快,继续吃点心,等终于就能到下一个城市了,到了哪里我们去裴家的饭庄好好的吃顿好的!” 309终于是到了 于是,一路行去,又走了三天。 而在这三天里,不管裴羽钦又讲了什么更新鲜的故事,和过去的见闻也好,还是他带着她接连去了好几个风景优美,又有趣的地方闲逛也好。 江暮烟都始终没有打消她要去看一眼白岩山的打算。 这一天,眼看都要到要塞港口了,若是去白岩山的话,就必须从这里渡江往北去了。 若是不去白岩山,就也要从这要塞港口上船,然后顺着烟波江继续南下,游玩风景比翡翠城更秀丽许多的江南的风光。 “烟儿,你当真是打定主意非要去那白岩山不可了?其实从这个位置你已经可以看到白岩山的山脉了,你看远远的那白色的山峰,就是白岩山。周围全是白色的-裸-岩,真的什么看头也没有。” “你若是觉得我从那山体裂缝中能寻到一块夜光石算是很稀奇的事情的话,烟儿,你也当知道,这样的事情毕竟是机缘巧合之下的事情,这白岩山,千百年来,翻越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有第二块夜光石被人从白岩山上找到不是?” “所以” “羽钦,你就不要劝我了,这几天你都说了无数遍了,我不过是要去亲自看一眼那白岩山而已,你不用这么担心和怕我看了会失望,倒是我若不去看,心里反而会落下一个遗憾。” “反正人既然都已经到了这里了,何不去看一眼,也好了却心愿和念想呢?我总觉得这白岩山有着什么能吸引我不得不去的理由。” “烟儿,你呀,有没有人说你一旦固执起来,简直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没有,不过羽钦你今天说了,我也知道了,以后我会尽量改正的,这一次,你便依我一次嘛!” “好,这样吧,就去看一眼,然后我们立即回转,顺江而下,去温暖一些的江南,毕竟我们的蜜月难得,不能把时间浪费给那座什么也没有的破山。” 说道这一点,裴羽钦已经算是退步后坚持了,而且表情也有些孩子气起来了,似乎只要江暮烟不同意,他便无论如何也不同意江暮烟渡江去看那什么白岩山了。 江暮烟见状,何尝又拿裴羽钦有办法? 不由也妥协了一步,“好,我答应了!” “那行,就这么办!” 裴羽钦见她答应了,总算面色回暖了一点,心中细细的计量了一下,如此渡江去白岩山脉,若是一切顺利的话,也就顶多耽误掉一天半的时间就可回转。 这样的话,照样也是来得及去到江南的,便也终于不再说什么了,把青书叫了进来,吩咐了一连串的命令。 青书虽然奇怪却也一一的点头记下了。 然后一个时辰之后,他们三辆马车都上了横渡烟波江的往来载客船了。 好在今天风和日丽,江面上也还是平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风浪。 因为这艘船是被包下的,所以整个船上也没有别的客人,江暮烟和裴羽钦也终于走出了车厢,靠到了船栏杆上,看着大船在有些泛黄的江水中破浪而前的样子。 江暮烟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江上潮湿的空气,看着眼前雄壮壮阔,且感觉无边无沿的宽大江面,这哪里是江? 在她看来这江面宽的简直好比是大海一般了,虽然她也没有真正的见过大海,但是在电视里她却曾经无数次见过。 海水是蓝的,而这江水却是泛着有些混浊的黄的。 说起来还真是很像是现代的长江,同样也是蜿蜒-贯-穿,流经了数千公里的土地,滋养了大江两岸的数万亩良田,也哺育养活了无数的黎民百姓。 站在这首船上,临风四顾,她实现的何止是看到这里的烟波江,更是宛如也一起看到了自己家乡的长江母亲河一般。 那种不由自主的亲切便自然而然的生出来了。 红月还好,可能是因为原来的江暮烟家就住在烟波江畔,所以她没有半点不适应。 但是青书就没这么好命了,可怜的他趴在栏杆上,几乎把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一般,显然这个可怜的娃晕船了。 好在这段旅途看着漫长,其实在风浪平静的大中午里,渡江还是很快的,只用了一个半时辰而已。 终于上了暗,脚踏实地的青书,一屁股就瘫坐在了地上,把红月和江暮烟看的摇头不已。 虽然江暮烟之前也从来没有坐过船,但是她幸运的发现,不管是坐颠簸的马车也好,坐摇晃的船也罢,她都没有晕车晕船的迹象,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处。 总之,不管怎么样,又经过了两个多时辰的马车行驶,只载着裴羽钦和江暮烟,以及展夕三个人的独自一辆马车就来到了最靠近白岩山脉的山麓脚下! “烟儿,我们到了,这里就算是白岩山脉的一处山麓了,你答应过我的,就在这里看看就回去的,不许再耍赖和撒娇噢!” 生怕她有生出反悔的心思,裴羽钦在马车完全停稳前,就再一次不忘提醒她。 310纯石灰岩啊! 甚至为了怕所有的人都跟着来了,拖慢行路的速度,所以连红月和青书都没有允许他们一起来,而是带了一个展夕和烟儿就赶来了这里。 因为在裴羽钦的思想中,这个白岩山真的是没有什么看头的,真是不知道烟儿为什么非要坚持到这里看看。 对于裴羽钦这样的心思,江暮烟不是不明白,只是选择了嫣然的一笑,就欢快的不等裴羽钦的搀扶,就跳下了马车。 然后不急着往前奔,就率先抬头看向面前那绵延不已的一座座白色山体。 每座山体看起来都不高,但是从那缭绕的烟雾环绕,和单一的白色偌大的石块来看,还真如裴羽钦所形容的那般,当真是寸草不生的。 但是这却并不是令江暮烟感到惊讶和欢喜的所在,为了确认她的目光并没有出错,她几乎立即就朝最近的小山脚处跑去。 把随后下车的裴羽钦和展夕都看的有些微微的诧异。 “烟儿,你慢点,当心别摔倒!” 裴羽钦对她穿着那么长的裙子,和那么柔软薄底的绣鞋,就在这满是碎石的路上奔跑的情景很是忧心。 展夕则更是不等裴羽钦的吩咐,就已经运起了轻功,几个起落就到了江暮烟身后两步远的距离,预备若她跌倒的话,可以随时赶在她倒地前扶住她。 然而江暮烟却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的脆弱和无用,她很快的就来到了山脚边的一块巨大白岩石旁边。 先是围绕着那石头走了两圈,然后就快速的用手摸起来了那石头,还有手指敲了好几下,最后表情顿时就露出了几分‘果然’的样子。 蹲下身子捡起大石头旁边的一块小石头,就高高的举起,想要砸向大石头。 把刚巧赶过来的裴羽钦给吓的肝胆都要裂开了,顿时飞快的握住了她的手臂,阻止了下来。 “烟儿,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不想要自己的手了?你这一下砸下去,万一把自己的手给砸伤了该怎么办?” “怎么会呢?我只不过是想确定一下我的判断是不是正确而已!我会很有数的,不会砸到自己的手的。” 江暮烟对他的吓白了脸的神情很是不以为然,羽钦难不成把她当成没有行事能力的小孩子了? “夫人,您想做什么,展夕来为您做!” 沉默的展夕,见状,顿时主动开口提出为江暮烟分忧解难,不然的话,他怕再让夫人这般自作主张下去,老爷会吓得提前神经崩溃! “是啊,烟儿,你忘记了,展夕可是武林高手,你若想要劈开这块巨石,告诉展夕就行了,你就凭这块小石头是造不成任何损伤的。” 江暮烟微微的蹙了蹙眉,似乎本想说什么,在看到裴羽钦实在担忧的目光和眉眼后,终于吞咽了到口的辩解的话,转而点了点头。 “好吧,羽钦,你别担心了,我请展先生帮忙还不成吗?” 说完,她顿时后退了两步,主动握住裴羽钦的手,冲着他微微笑了笑后。 才对展夕道,“展先生,有劳您用力劈一下这石头,不用把它整个劈开,只要能打下一小块石料就行!” 展夕一听就是这么简单的要求,顿时眼都没有眨一下就同意了。 当即没见他怎么用力,就一掌打向了那巨石,然后石头的边角先是什么反应也没有,随后就在裴羽钦和江暮烟的狐疑视线中,缓缓地裂开了几条裂缝。 接着就如同大榔头砸过一般的,那边角顿时碎裂成了好些小块的碎石掉到了巨石的周围。 江暮烟一看到那碎落的小石块也都是纯净的白色,眼中顿时露出了很大的欢喜之色。 “果然” 然后就松开了裴羽钦的双手,重新蹲到了那些碎石的面前,捡起其中的两块,反复的看,同时还用手指,捻了捻地上的少量碎石粉末。 完全是一副看到了宝贝的样子,把展夕和裴羽钦都看愣了,不明白不过是石头而已,烟儿的表情为什么那么惊喜的仿佛看到了什么无价之宝一般? “烟儿,你到底在高兴什么?不过是石头而已!你却说果然,难道你早就知道这些什么了?” 裴羽钦现在发现他又有点不懂烟儿此刻在想的东西了。 “羽钦,展先生,你们可不要小看了这些石头啊,你们知道这些是什么石头吗?” “是真正的纯石灰岩啊,天啊真是不可思议啊,这么大片的山脉,竟然都是这样的纯石灰岩?” “纯石灰岩?烟儿,那是什么?这白岩山的岩石明明都是白岩,你为什么叫它们灰岩?” “不是灰岩,是石灰岩,而且是纯的石灰岩,不是那种含有太多杂质的非纯石灰岩!” “请问夫人,这纯石灰岩难道有什么奇特的用处,或者极度珍贵的价值吗?”展夕也有些被吊起了胃口忍不住开口问了。 311我要做纸! “不,展先生,正确的说,若是不知道怎么运用他们的话,它们一文不值,但是若是知道怎么用它们的话,它们的价值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江暮烟不由有些兴奋,她可能算是在这个世界里,唯一一个知道石灰岩的作用的人了吧! 缓缓地直起身子,抬眼朝着远处似乎无限绵延的白岩山脉看了过去,幻想着若是这里不是古代时空,而是现代的话。 这么大片的纯石灰岩山脉,足够开始十几个采石场,日夜采石了。 虽然工业上石灰的价格并不太高,但是重在产量多啊,不费太大的成本,也就是说完全是用自然界地质的产物,换来利润啊! 可惜,这里是古代,想要运用这些石灰岩做出水泥之类的东西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除去这个,要她弄出点生石灰和熟石灰来,她却还是能做到的。 而有了石灰之后,她脑子里一直在烦恼不已的那个问题,看来就能够得到解决了,也许弄不好,以后还能批量生产,用来创造点额外的营收也不一定呢! 这般想着的江暮烟,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烟儿,你就别吊胃口了,你还没说,这纯石灰岩到底是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呢!” 裴羽钦多年来培养出来的淡定和从容,此刻终于被江暮烟的表情给弄的全变成了好奇心了。 “羽钦,展先生,不是我不想说清楚,而是这涉及到一些你们不明白的化学知识,我没法很仔细的对你们解释清楚,我只能说,只要有这样的纯石灰岩,我就能把它们烧成一种叫生石灰的东西。” “而只要有了生石灰,我一直想要做的东西,就能做成了,所以我看到这么大片的纯石灰岩才会这么兴奋!” “生石灰?那又是什么东西?” 裴羽钦和展夕果然越听越不懂了,而江暮烟也有些无语,因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去解释,难道跟他们说化学式cao,ca(oh)2之类的? 估计就更听不懂了。 所以只能尽可能的用比较通俗好理解的方式,做进一步的阐述和解释。 “纯石灰岩,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石头,而一般的石灰岩则是呈灰色或者白色的,只有纯石灰岩才会呈现纯白和无色。” “不过不管是石灰岩也好,是纯石灰岩也好,它们的形成一般是要在海洋环境基础上的,因为他们的主要成分是一种叫碳酸钙的东西。” “呃,跟你们说碳酸钙,你们估计不能明白,简单的说,就是他们的形成主要是由海洋里的动物的骨骼啊,珊瑚类的沉淀啊之类的构成的!” “所以你们别看眼前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广袤的白岩山脉,也许亿万年前,这个地方就全是海洋!” “我好像把话题扯远了,回到石灰岩的作用上来,一般情况下,石灰岩就算不做成生石灰,它也是很好的一种建筑材料,可以用来铺路,建房子等等,牢固又美观!” “当然了,以我们目前的工艺程度来说,要打造这样的房子和铺全是石灰岩做成的路,所费的代价也定然是不低的,而我没有这么大的野心。” “我只想要取这白岩山脉的极少量的一些石灰岩,然后通过高温烧制成一些生石灰来。” “再简单点的说,所谓的生石灰,就是这些石灰岩被烧成了白色固体后的名称,虽然看起来它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是里面的成分不同了。” “它会变得具有极强的吸水性,然后当它吸水到一定程度后,它又变成了熟石灰!” “我知道我这样说,你们估计还是不明白,有可能还会更听不懂,不过就算不明白也不要紧,以后我用他们派用场的时候,你们就能亲眼见识到它们的作用了。” “烟儿,我是真的没听明白!” 裴羽钦何止是没听明白,他简直是越听越觉得有些混淆了,他不懂什么东西叫碳酸钙,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会儿生,一会儿熟的,难道这石头也能分生熟?又不能吃。 他现在就想知道,烟儿到底要这些所谓的石灰岩做什么! “烟儿,你就说,你要用它做什么就行了!” 展夕也用完全陌生的眼光看着江暮烟,这一刻他完全有些摸不清楚这个夫人的底细了,因为她那侃侃而谈的样子,完全与他印象中的样子截然不同。 什么时候江暮烟竟然有这么自信,这么耀眼光芒的时候了? 虽然已经认识到了她与从前有些不同了,但是此刻这种近距离的听她说话,看她做事的那种不同感,比以往更甚了起来。 他现在都已经忍不住怀疑了眼前这个江暮烟是不是被别的灵魂给附了身? 不然的话,为什么她浑身上下都找不到一丁点十七岁女子的影子? “羽钦,我要用它们来做纸,做一种很特别的纸张!” 312我们回去吧 “做纸?”裴羽钦和展夕同时惊讶的异口同声道。 江暮烟很肯定的点头,“嗯,没错,做一种不怕水浸,不容易腐坏,更不会轻易就破裂,也易于长久保存的纸张。” “羽钦,你想不想要一卷不用担心会被水或者外力轻易弄破掉的纸,用来绘制你的地图?” 裴羽钦自然用力的点头,“烟儿,你能做到?用什么做?难道就用这个白岩山的石头吗?” “当然不仅仅用石头了,还有其他的东西,不过这个石头却是最重要的辅助材料,若是没有这石灰岩的话,那纸是做不出来的。” 江暮烟会心的笑了,想着既然有了鹅毛笔,当然就不能缺少羊皮纸了啊,只是之前在裴家的时候,一直不具备制作羊皮纸的条件,就是石灰水。 但是如今不同了,这座白岩山脉都是纯的石灰岩,还怕没有石灰吗? 只要有了石灰,那便是要做多少羊皮纸,就能做多少羊皮纸。 “烟儿,真的有这样的纸吗?是什么纸?” 因为展夕也是可信任的人,所以裴羽钦并不刻意防备着展夕,而是当面就对着江暮烟问了出来。 而在江暮烟的心里也是非常尊敬这个一直保护了裴羽钦十多年的两位大侠的,此刻迎风虽然不再,但是对展夕,江暮烟也同样不会有刻意的隐瞒。 顿时就毫不违言的道,“羊皮纸!” “羊皮纸?烟儿是说用羊皮能做纸?” 又是一个新鲜的论调,裴羽钦再度惊讶不已,展夕也错愕非常。 江暮烟微笑地点头,“没错,就是羊皮。呵呵,羽钦,展先生,你们很惊讶是不是?不用太惊讶,等回到了翡翠城,过不了多久,我就会证明给你们看的。” “好了,羽钦,我们可以走了!” 终于把对白岩山的好奇弄清楚了之后,江暮烟带着出奇好的心情,主动而自觉的要求离开了。 反而一开始一直想着要早点离开的裴羽钦,此刻多了几分思考和沉默,少了几分急促。 “羽钦,你怎么了?你是在怪我不把具体的制作过程现在就讲给你听吗?” “不,烟儿,我是在想,认识你,真是我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份,你简直是我这辈子所见过的最神奇的女子!” “千百年来,从来没有人把白岩山的石头当过有用的东西,而今天,你让我知道,尽管那些是石头,它们也不是一般的石头!” “我有些惭愧自己这把年纪,这等阅历,竟然还” “羽钦,可不许继续说下去了,你知道我不爱听你说这些的,我与你讲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你对我感觉自卑和惭愧的,我们只是所学的不同而已。” “换你处在我当初的环境,以你的天生聪颖绝顶,肯定只会比我强,不会比我差的。” “就好比,我纵然胸中乱七八糟的东西知道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坐而言不如起而行,我只会说,很多事情,以我本身的能力是做不到的,所以我需要分享出来,然后我们一起去努力达到。” “而我这个动嘴皮子的人一点也不辛苦,最辛苦的是你这个站在我身后,支持我,无条件信任我的人。” “所以你若再说这样的话,我以后便安心的在家相夫教子,再也不多说任何一句我这个身为人妻不该参与的话题,我只想你开心,想你每天都精神饱满且开心不已!” “烟儿,我错了,我不该说这些自暴自弃妄自菲薄的话,我是无心的,来,我们这就上马车回要塞港口去,具体怎么做羊皮纸的细节,烟儿需要我做什么,等上了马车,烟儿再与我详说可好?” “好!”江暮烟看他是真的调整过来了自怨自艾的心态后,顿时心中放心不少,连忙点头说好。 然后便急着要往马车地方走去,不过脚才刚跨出去一步,她就有些感觉疼痛的一缩。 “怎么了?烟儿?” “羽钦,我的鞋底好像被石头给扎破了,有点疼!” “什么?” 裴羽钦闻言,更是瞬间就心疼的把人被拦腰抱了出来,一边快速的往马车走,一边还忍不住轻声责备,“刚刚叫你跑慢点,你不听,也不想想自己脚上穿的可是软缎子的绣鞋!” “红月这丫头也真是的,这出门在外的,也不给你准备两双适合走路的鞋子……” 直到上了马车,进了车厢,车子都已经踏上了回去港口的归途,江暮烟还不断的看到羽钦心疼的眼神,和有些碎碎念的情形,与他平日里温润从容的模样,还真是有几分天壤之别! 不过这样的裴羽钦,却让江暮烟很是喜欢。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本来那般不食人间烟火气的男子,正是因为在意她,才会变得如此的具有人类的温暖,让人看着,不再感觉他缥缈的宛如天上的仙人。 不顾展夕在车门的旁边坐着,江暮烟主动而爱娇的投进了裴羽钦的怀抱,用柔嫩的手掌捂住了他还在念叨的嘴巴,“羽钦,我错了!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 313夜投江中城 回到要塞港口的第一时间,裴羽钦就吩咐了裴家在当地的工人,让他们去白岩山运送几大车的白岩石头去平阳城。 因为裴家在平阳城有两个很大的烧制红砖和青砖的砖窑。 一路上江暮烟详细的跟他讲了这些白岩石的烧制需要很高的温度,并不是一般的火苗能够达到的温度,除非是有专门烧砖的窑之类的。 而裴家正巧在全东云国有为数好几个规模不小的砖窑,其中甚至还有一个专门为皇家烧制瓷器和瓦片的官窑。 其中最近的两个砖窑正巧就在距离要塞港口不远的平阳城,如此,便把那些石头运到平阳便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了。 若非裴羽钦坚决不同意,说他吩咐的人也可以做好烧制生石灰的监督工作的话,江暮烟甚至干脆都想亲自再去一趟平阳城,亲眼看着那着那些石灰岩被烧成生石灰的过程呢! 然而裴羽钦却坚决不同意再为了这样的事情,而浪费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假期。 于是,江暮烟也只好同意接下来的旅程里,不想裴家的账本,不想生意,不想那些造纸啊,石灰啊之类的,与蜜月无关的事情,只想着如何开开心心的玩一场。 重新登上了船,开始顺烟波江而下。 红月显得十分的兴奋,每隔几个时辰就要说一次,“夫人,这里离江中城只有很短的路程了,夫人这也算是回娘家了!” 江暮烟其实对所谓的江中城,并没有什么印象,她毕竟不是真正的江暮烟。 这个在红月眼中是娘家,是故乡的地方,听在江暮烟的耳中,还是很有陌生感的。 但是她却没有正面说什么,更没有表露出对红月的话语不耐烦的姿态,毕竟她能理解那种回即将要回到自己的故土的心情和感慨。 若是她也有机会可以回去一次现代,她想,她也会如此这般的兴奋又惴惴不安的。 而比起红月的兴奋和雀跃,再次上了船的青书的晕船之症虽然比前一次好了些,不过总体来说,表情依旧是痛苦居多的。 在红月去准备吃食的空挡里,裴羽钦不由扬眉轻声问,“烟儿想去江中城看看吗?” 江暮烟点了点头,“我对那个地方很陌生,完全没有红月的激动感,但是红月这丫头这么的兴奋,一个劲的说那里才是家乡,我若这一辈子不踏上那块土地,倒也好说,偏生我们的船既然要经过那里,若是不登一下陆,似乎说不过去。” “既然这样,我们便下船,去江中城看一看吧!就当我也去看一下原来的江暮烟的故乡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城市。” “那好,我便让船,在江中府靠岸,只是到那时,烟儿你不免要去辉山兄的坟前祭拜一下了,虽然你不再是过去的暮烟,但是在别人的眼里,你究竟还是辉山兄的女儿,是应该要去祭扫一下亡父的坟茔的。” “这我知道,我对那个和我爸爸有这一样名字的长辈也是很尊敬很仰慕的,虽然我从来不曾见过他,但是光听到他的名字,我也觉得亲切的很,更何况,且不说是他的女儿给了我重生后的身体,仅仅因为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之一,既然来了江中城,也没有不去祭拜他的道理!” 对于她如此的通情达理,裴羽钦显然无限的满意。 闻言顿时点头,“那好,估计天黑前就能到达江中府的地角了,我们在城里过一夜,明日里便去墓园拜祭辉山兄!” “好!” 天黑的时候,一行十几个人,三辆大马车果然重新上了岸。 因为马车本来就是很素雅庄重的颜色,加上裴羽钦一行人都极低调,所以虽然天黑时分进的城,但是倒也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江家在江中城还是有府邸的,只是随着三年前江辉山的故没,江暮烟的北上去了翡翠城的裴家之后,这江家府邸就一直没有人住了。 不过毕竟是好友留下的产业,虽然房子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什了,但是裴羽钦却一直有派人看守和打扫江家的府邸,并不曾让它有破落颓败的机会。 本来他们一行人完全可以住进江家去,也省得去住客栈。 但是托了江暮烟少时就素有才名之福,如今她重归故里,定会引来许多狂热分子的追捧和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江中地界,已经属于文人风气比较浓郁的江南了,光从这里几乎满大街都是书法和字画店居多,就可以看得出来,这里的文人学子绝对是比北方的其他的小城都要多得多。 而且如今的江中府尹,还不巧,正是已故的江辉山的门生子弟,若是让他知道,老师的千金回返故里,如何又会不上门来做拜访? 便是不出于真心,做做样子,他也肯定会来的。 到那时,应酬和饭局自是少不了的,他可没打算和烟儿把剩下的时间都浪费在江中城里,所以裴羽钦才决定不住江家的府邸,而改住进裴家在此地的客栈。 314袭江客栈1 只是,人算又哪里赶得上天算?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就在这不大不小的江中城里,竟然能见到被逐出了家门的裴夜袭。 而且短短时日,那净身出户的裴夜袭,竟然已经在江中城里拥有了一片不大不小的产业,当真是让所有的人都惊掉了眼珠子。 事情要从裴羽钦一行人去住客栈的上头说起。 宁亚客栈是裴家在江中城的第一客栈,虽然规模不是太大,但是因为落户在江中城有将近十五年的时间了,所以不但在江中城本地口碑甚佳,便是在全东云国,那都是相当的有名。 素来以‘家一般的舒适’而深得来往商旅和顾客的喜爱。 几乎所有的南来北往的人都喜欢在路过江中城的时候,入住宁亚客栈,裴羽钦一行人带着江暮烟,自然是不会屈就去住别家的客栈,自然是首先就直奔了宁亚客栈的总店。 青书本还有些担心,没有预先告知当地的掌柜的,给老爷预留下清雅的院子,会使得他们一行人没有住的地方。 却没想到,等到了宁亚客栈总店的时候,却发现客栈的招牌竟然都已经被换了,哪里还有什么宁亚客栈,如今黑底红字的牌匾上赫然写着‘袭江客栈’,顿时把青书给看傻了眼。 还以为是走错了路,认错了门店,可是那裴家的产业固有的风格,又明摆着的告诉着他根本没走错,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拿不定主意的他,几番打量了一下,就不得不把头重新探进马车车厢之中,对着裴羽钦有些欲言又止地看了看。 裴羽钦正在看手中的一本书,倒是没注意到青书的为难表情,江暮烟却看到了。 “青书,怎么了?是客栈满了吗?住不下了?” 想想她们这一行人上上下下也十几号呢,如今又值灯火辉煌的晚上了,客栈若是客满,没地方住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若是住不下,也不要非难为伙计,我们换家别的客栈暂时住一下也没事,左右不过就逗留一个晚上而已!” 裴羽钦听了这话,也不由放下了手中的书,看向青书,微微蹙眉,“青书,怎么了?烟儿问你话,怎么不回答?” “启禀老爷,启禀夫人,其实青书还没有下车去问有没有空余的客房!” 青书迟疑的先给了一个回答,在看到自家老爷听了这话后,明显有些挑起的眉头后,他又顿时补充的回答道,“那是因为青书没有看到我们裴家的宁亚客栈。” 这话一出,不说江暮烟一愣,裴羽钦更是没听明白。 “青书,你到底在说什么呀,说说清楚,你看把我们大家给急得,什么叫没看到我们裴家的客栈?” 没等裴羽钦开口,一边的红月就已经率先忍不住叫嚷了起来。 自从青书在坐船期间,半点不英勇的从上船就吐到下船之后,他在红月心目中的地位,就从能干无比的大管家,变成了一个‘没路用’的小厮模样了。 所以张口间叫青书的名字,也不再觉得心虚和喊不出口了。 而青书呢,对这个他已然颇有好感的圆脸小丫鬟,本就有些凶不起来,这些日子,同吃同住的就更加没有所谓的稳重和威严了。 此刻被红月这般没大没小的叫嚷了的他,非但没有心里感觉不痛快,反而撇了撇嘴,表情不无委屈地道,“我说的很清楚了啊,门口这明明应该是我们裴家的宁亚客栈的地方,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叫袭江客栈的客栈了,我有什么办法!” “袭江客栈?” 裴羽钦眼眉微蹙,先是有些不解,随后就缓缓地直起了身子,温润清淡地道,“我下去看看!” “我也去!” 江暮烟顿时也离座而起,要与裴羽钦一起下马车。 “老爷,夫人,要不还是让青书进去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青书一见这事都惊动了老爷要亲自下马车,也顿时就觉得是他这个做贴身小厮的没把事情办好,心里也立即就溢满了惭愧。 正当这个时候,马车车厢之外,一个嘹亮而热情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请问这马车里的爷是打尖还是住店?若是住店就请里面请,马车走角门可以停在后院,好马定用上等饲料喂好,保管爷们放心,敢问哪位管事的出来应个话?” 马车内的几人都听到了这热情的招呼。 青书作为裴家的管事,裴羽钦的贴身小厮,当仁不让的就立即钻出了马车。 一眼就对上了那招呼他们的伙计。 即便用最挑剔的眼光把这个伙计从上到下的打量一遍,青书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伙计,还真是完全符合一个热情好客的伙计的样子。 无论是笑容还是迎客词都漂亮、地道外加老练不已,显然是个惯于招客的老伙计了! “我就是管事的,请问小二哥,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这里原来应当是宁亚客栈吧,什么时候变成袭江客栈了?” 315袭江客栈2 “噢,一听客官您这话,小的就知道您一行人是宁亚客栈的老主顾了,是这样的,这里半个月前的确是叫宁亚客栈的,而小的呢,也是原来的宁亚客栈里就在的伙计了!” “不过半个月前,这里被我们新东家给买下来了,所以就改名叫袭江客栈了!” “被买下了?被谁买下的?又是问谁买的?” 青书一听这话,顿时眼珠子都要凸出眼眶外了,自家老爷就在马车里,这正牌主子都不知道客栈被卖了,那谁又有权利把这属于裴家的产业给卖出去了? 这不简直是荒唐嘛! 伙计对青书这大惊小怪的样子,似乎也感到很惊讶,顿时就回答道,“当然是我们新东家买下的啊,小的不是说过了吗?” 青书也意识到他的态度太急切了,顿时缓和了一下情绪,又问,“小二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宁亚客栈不是听说是裴家的产业吗?裴家身为天下第一家,怎么会把这么好的客栈卖给你家东家了呢?” “我也实在是太好奇了!随便问问,小二哥可不要误会了,对了,我们一行有十五个人,请给我们一个大一点的跨院!这是银子!” 青书说着就从袖中摸出一锭半大不大的碎银子递了过去,同时又道,“多出来的就算是给小二哥买点酒喝!” 所谓财能通神,青书不刻意表现出成熟稳重的小大人样的话,单单就笑脸迎人的话,还是很具有亲和-性-的。 外加小二得了青书的银子的打点,自然也就顿时褪去了之前的惊讶之色,立即更加的客气了起来,“多谢客官,跨院有,就在里面,敢问车里的是?” “噢,是我们家老爷和夫人!” “原来有女眷在内,那老爷和大管家们若是不介意的话,小的这就带诸位从角门,直接进入内院,我们袭江客栈内,重新装修了一下,有一个最大的跨院正好合适诸位,不知小的这样安排,大管家您可满意?” 一边说着,一边还朝着青书眨了眨眼睛,显然是在暗示,若是青书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的话,就等进了院子再说。 青书本来就是灵活的人,自然看得明白。 顿时就会意地道,“嗯,就怎么办,有劳小二哥!” 马车重新动弹了起来,那小二哥自然是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假装给青书介绍客栈的开店历史,还有江中城有什么风景名胜之类的。 而车厢内,同样听到了青书和店小二对话的裴羽钦和江暮烟,却有些面面相觑。 对于宁亚客栈被人买下了,改成了袭江客栈一事,两人都感到十分的惊讶。 毕竟再怎么管理不如现代那么缜密,结构和程序不如现代那么严格,但是毕竟涉及到土地和产业的转让,不是吗? 难道当初羽钦买下这宁亚客栈的时候,不曾有房契和地契吗? 若是有的话,这些东西难道会不在裴羽钦自己的手中,而落进了别人的手中? 否则的话,这间宁亚客栈又如何会被人卖掉? 马车停稳之后,展夕第一个下了马车,身后其他两辆马车上的人也都下了车,厨娘和男仆,还有粗使丫鬟都自觉的把必要的东西从马车里搬到房间去了。 而范大夫则也拎着他的随身医药箱,进了给他准备的房间。 青书人不在院子里,而是和那个伙计在院门口的槐树下说着什么话一般,一时半会也没有回来的迹象。 红月便只好恭敬的站在马车车厢边,对着里面的裴羽钦和江暮烟轻声报告道,“老爷,夫人,青书肯定是去打探消息了,我们要先进房间里去等吗?” 裴羽钦点了点头,“嗯,先进房间去吧,虽然马车一路走的还算平稳,但是究竟与脚踏实地的宽敞房间不能相比的,烟儿,这些天你也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江暮烟心想不把这宁亚客栈怎么给莫名易主的事情给弄清,今天晚上她怕是睡不好觉了。 但是嘴上,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点头,在裴羽钦的伸手搀扶下,下了马车,尾随着红月,走进了这个果然颇为高雅的大跨院的主人房! 红月不愧是个合格的贴身大丫鬟,很快的从不知道哪里弄来了热水,泡上了两杯热腾腾的茶给端上了桌。 此时,显然打探完消息的青书也走了回来。 表情有些沮丧,江暮烟一看他这模样,便知收获不大,但是还是忍不住问道,“青书,那伙计怎么说的。” “他其实知道的也不多,毕竟只是个伙计,在宁亚客栈里也才工作了两年,很多情况不了解,只说这客栈是老掌柜和江中府的府尹大人,一起做的保人,把这间老字号的宁亚客栈给卖了人。” “而这个买了这个宁亚客栈的人,据伙计描述是个年轻的公子,姓袭,别人都叫他袭公子,好像是从北方来的大户人家,可这江中城往北,除了我们翡翠城的裴家之外,哪里还有能有财力买下我们宁亚客栈的大户?” “我请那小二给描述了一下那袭公子的外貌,他又偏偏说不清楚,只说那袭公子为人很是和气,他也只是远远的看过一眼,并说不清楚模样。” “所以,青书这顿打探消息,算是白探了。” 316无言开口 江暮烟本来听到袭公子这个袭字的时候,还有些忍不住把这个买下宁亚客栈的人和裴夜袭联系到一起了呢! 毕竟重生来了这个世界这么多天,名字中带有‘袭’这个字眼的人,她就只认识裴夜袭一个。 可是青书又说那小二说他们的新东家看着很是和气的样子,这样的性格特征,似乎又和裴夜袭完全没有相干的地方。 那么就又只有排除是裴夜袭的可能了! “羽钦,北方有姓袭的大户人家吗?” 裴羽钦摇头,“没有,北方稍稍大姓的人家有十三家,其中去除我们裴家之外,就属江北雷家家世也颇显赫,但是细数大小大户和商贾,却无姓袭的人家。” “那依你看,这人会不会是刻意冲着我们裴家来的?” 江暮烟自从认识到裴家的富甲天下之后,就随时都陷入在一种强大的危机感中,总觉得背后有莫名的眼睛和力量在觊觎着裴家,觊觎着羽钦辛苦创下的这份基业! 所以这次宁亚客栈被不知名的人买下的事情,再一次引发了江暮烟脑海中这样的危机感。 裴羽钦的眉头微皱,因为发生这么大的客栈易主事件都没有向他报告,使得他对江中城中裴家的其他产业如今的情况如何,也不能肯定的做到心中有数了。 而他虽然觉得不太象是有人专门冲着他来的,却也不能肯定的说,这宁亚客栈的事件是因为偶然。 因为微微的思忖了一下后,他才语有保守地道,“烟儿若是不累的话,我们一会稍事休息一下,就去外面的大堂用晚饭吧,然后饭后,我们沿着江中城的主要街道看看,顺便散步避免积食,可好?” 江暮烟明白他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去微服看看别的裴家产业,是不是在江中城也受了影响,或者也被这样不明不白的卖掉了! 闻言,顿时点头,“好啊,这些天不是在船舱里吃饭,就是在马车上,正好有些腻了,换换环境,去热闹的大堂吃饭当然是再好不过了,我们也别换衣裳了,就这么去吧,趁着现在酉时快过了,大堂里应当也有不少人在用晚饭!” “老爷,夫人,这样好吗?要不要青书去安排一下!” “不用,青书,这里是江中城,也是烟儿的娘家了,在这里,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何况还有展夕在呢!” “是啊,青书,你不用去安排了,我和羽钦单独去就行了,我们不会与人起什么冲突的,你就放心吧!” 说完,两人就都极有默契的起身,往房门口走去。 而展夕则不声不响的就自然而然的走在了他们身后,与他们一起往前面的客栈大堂走去。 这宁亚客栈最早就是由裴羽钦自己设计的格局,所以对这里的情况自然是不需要人带领,也是很熟悉的。 他们的跨院的确是宁亚客栈坐落在最后面最雅致,也最清净的一个大跨院,以往每回若是巡视产业途径江中城的话,也必是住在那进跨院中的。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他带着烟儿来住本该是自己的客栈,现在却要花钱了!裴羽钦嘴上不说,心里自然是不可能不阴霾的。 想着江中府尹在这件卖客栈的事件中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他又为什么会替那个买宁亚客栈的人说话? 而掌管这间客栈的老掌柜的,也在裴家待了二十年了,对他的忠心,裴羽钦一直是不表任何怀疑的。 可就是这么一个如此忠诚于裴家的老掌柜的,为什么居然连吭都没跟他吭一声,就把这间全江中城最富盛名的裴家产业给卖了? 若早料到有这么一天,当初就不该把的这里的地契和房契留给老掌柜的保管,而是应该带回翡翠城,和其他的房产的地契房契权证,放在一起的。 若是那般的话,也就不会出现现在这般局面了。 然而现在说这些无疑是晚了的。 裴羽钦只希望这样的情况只是个别现象,而不是整个江中城都已经被别人无声无息的吞没了所有裴家的产业。 一路想一路与江暮烟走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才总算走到大堂了。 本来预计应该有为数不少的客人还在喝酒吃饭的,却没想到,当他们走进客栈大堂的时候,一个其他的客人都没有看到。 相反,看到的却是一身黑衣,完全商贾子弟打扮的另一个修长高大的英挺青年,正在指挥几个伙计把客栈大堂内,几处别人很少会注意到的脏的角落给弄干净。 而这个英挺的青年,不是别人,竟然正是被逐出了家门的裴夜袭。 此刻他们看到了裴夜袭,而裴夜袭又何尝不是一个侧身抬眸间,也看到了江暮烟她们? 顿时,三个人,六双眼睛的表情里都流露出了浓浓的意外! 似乎谁都没有预见,会在这样的场合下见面。 一时间,明明曾经是父子,明明曾经是未婚夫妻,但是,如今事过境迁之后,竟是谁也对谁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317又误会了 展夕从身后也看到了裴夜袭的存在,一时间也有些愣住了。 在没见到裴夜袭之前,江暮烟虽然有怀疑过这个袭江客栈的幕后老板袭公子跟裴夜袭有关,但是却怎么也抵不过亲眼看到这样的裴夜袭来的震撼。 裴夜袭还是那个裴夜袭,还是那个喜欢穿着一身黑衣的裴夜袭,但是有些东西却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改变了。 比如说他周身流露的气息,再不是过去那么阴鸷冰冷和不能接近的桀骜之气了,相反,如今裴夜袭的全身上下,流淌着的都是淡淡的温和,和不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暖意。 除了眼底眉梢间,还写着很多隐形的防备和疏离之外,不了解他的人,或者看不穿他眼底的冰冻和冷然之色的人看起来的话,的确很容易被裴夜袭如今展露的表象给迷惑住。 认为他是个和气好亲近的人。 江暮烟如今总算明白了那小二的评价是从何而来的。 原来不是小二形容错了,而是裴夜袭终于懂得开始掩饰他自己的真正性情了。 只是从江暮烟这个角度看过去,总觉得如今这样的裴夜袭身上,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莫名的熟悉感。 好像这样的裴夜袭,她曾经在什么地方什么人身上也见过。 但是却又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好半天,还是裴羽钦率先从惊愣中醒转过来一般,缓缓地走了过去,眉目清朗,神情温润的道,“夜袭,没想到买下这宁亚客栈的人会是你!” 听到他的话,江暮烟和裴夜袭似乎也同时醒转了过来。 裴夜袭轻轻地挥了挥手,冲着周围还正用惊艳的目光看着江暮烟和裴羽钦的客栈伙计们,稍稍低沉了声音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要到大堂里来。” 伙计们也知道他们的目光太放肆了,顿时就都低着头走了出去。 人都走了,裴夜袭才神色有些复杂的看了看江暮烟,又看了看裴羽钦,没有回答裴羽钦的问题,反而淡淡的道,“听说你们已经成亲了?” 他虽然离开了翡翠城,离开了裴家,但是对于裴家发生的事情,总不会半点消息渠道都没有。 所以虽然外界不知道,但是他却已经清楚如今的江暮烟,已经算是真正成了他的后娘,他爹裴羽钦的续弦了。 他甚至不知道既然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样地步了,那他如今所做的一切努力,是不是还有努力的必要。 但是裴夜袭却也知道,他总应该做点什么,而不是什么都不做。 这么多年纨绔子弟当过来了,如今,离开了那个从小庇佑他长大的家,他总该靠着自己的努力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要说心中对裴羽钦和江暮烟完全不恨不怨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些日子,他已经学会用冷静和从容,掩饰他心中真正的情绪了。 因此,尽管意外在这样的情景下见面,但是裴夜袭的表情比之当初还在裴家时的大吵大闹,要显得有风度的多了。 而作为夜袭的父亲,裴羽钦看到了夜袭的改变和成长,心中这些日子多少有些为他担心的心情也放松下来了不少。 对于他的问题,他并没有躲避的理由,所以他诚恳的点了点头,“是的,就在几天的前的十八那日,我们已经正式拜过堂,成了亲了!夜袭,你这些日子过的可好?” 那日虽然对夜袭颇为恨铁不成钢,但是此刻看到他似乎一夜间成长和懂事了许多的样子,裴羽钦的心里还是感到欣慰的。 也许等这趟回去了,他要好好的听一听暗中护在夜袭身边的‘羽’们的报告了,看看夜袭自从离开翡翠城之后,究竟做了些什么事情,又是如何得到这宁亚客栈的。 不过想来,从前的夜袭最是看不起商人,如今他自己却是一副商贾的打扮,显然,离开翡翠城后,他肯定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不过所谓玉不琢不成器,夜袭脱离了自己,脱离了裴家,单凭他一个人的聪明才智,如今能赚下一整个宁亚客栈,相信光凭此,他也再不用担心夜袭会不能独立在裴家之外生活了。 裴羽钦这头想着这个问题,脸上不由露出了满意而放心的表情。 然而他这表情看在裴夜袭的眼中,却被误会了。 是以,自从遇见来,一直表现的情绪和平和的裴夜袭,在看到裴羽钦的这个表情后,脸上顿时就扬起了冷淡又很有几分疏离感的笑容。 同时口中也有些讥诮冷漠地问,“本月十八?比你们大宴宾客的日子竟然提前了十天,这可真是不像你以往的作风啊,怎么,你们专程到这里来想要邀请我去参加酒宴吗?” 裴夜袭想着,既然他能知道裴家发生的事情,那么作为裴羽钦,想要知道自己离开翡翠城后去了哪里,当然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殊不知,这一次的遇见当真是偶然的,江暮烟和裴羽钦根本不知道他在江中城。 而他们会来这里,当然也跟要他回去喝他们的喜酒半点关系没有。 318居然忘了 但是,裴夜袭的这句话,却在无形中提醒到了江暮烟和裴羽钦同时忽略和忘记掉的一件大事。 因此两人完全忽略掉裴夜袭话语中的微微有些尖锐之意,而是互相把视线投向了对方身上,然后两人的脑子里,都如烟花炸开般的一下子有些懵了。 二十八日? 该死! 他们怎么能把这样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呢! 不约而同间,彼此同时就脱口而出道,“羽钦(烟儿),糟了!” 而展夕也在他们的那句‘糟了’的话说出口后,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说这样话的原因。 没错!就是大家说想的那样! 裴羽钦只顾着记着答应了江暮烟的承诺,要在他们大婚之后,带她出来玩个十天半个月。 却忘记了,十八日那日虽然是他们的真正成亲日,可是对外,他们发放出去的请柬,和告诉宾客们来参加婚礼的日子,却是本月二十八日。 而他们显然已经把这一茬完全给忘记在脑后了。 居然带着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裴家,来度蜜月了。 这不是糟了,又是什么? 若非如今裴夜袭这一句话一顿提醒,估计明天一早,拜祭过江辉山的墓之后,他们又要继续上路往更南的地方去了。 若是那样的话,他们岂不是更是来不及在二十八日赶回裴家招待宾客亲朋了? 一想到这场已经传得天下差不多都知道了的婚礼,在新婚当日,因为新娘新郎都不在家,而大开了天窗,放了所有宾客的鸽子的情景,江暮烟就觉得额头黑线都冒出来了。 而裴羽钦也顿时觉得他真是完全的昏了头了,如这样的事情,搁在过去,那哪怕是他昏了头,也是不可能忘记的。 然而现在,他却偏偏真的把宴客的事情,给全然忘记在脑后了。 细算日子,今天已经是二十四日了,离真正对外成亲宴客的日子,不到4天了,就算现在立即上船往回赶,时间怕都是有些来不及了。 哪里还能等到第二天一早去给江辉山上坟扫墓? “烟儿,抱歉,都是我思虑不周,我想我真是有些昏了头了,竟然完全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展夕,你去通知青书和红月,来不及所有的人都一起往回赶了,就我们五人,赶紧让人放船,立即连夜上路,赶回翡翠城去!” 裴羽钦这话一说完,展夕立即会意,当时就点头,回身就走了。 江暮烟也意识到了这场婚礼无论如何也开不得天窗,顿时也毫不迟疑的上前拉过裴羽钦的手就要走,“羽钦,这不怪你,我不是也忘记了?” “好在我们现在日夜兼程,可能还来得及赶回翡翠城。” “嗯,事不宜迟,现在就去门口等吧,只是要委屈烟儿你了,这蜜月怕是度不成了,只能以后有机会补给你了。” “没关系,能出来玩这几天已经很开心了!” 说完,两人此刻也都没了心情去和裴夜袭多寒暄他如何得了这宁亚客栈的经营权的事情了。 两人的心思都放在了尽快赶回翡翠城去了。 而裴夜袭听了他们的对话,方才知道了前因后果,原来他们来这里并不是因为知道了他在这里,而来找他。 更不是他以为中的,江暮烟和裴羽钦想要来得到他的谅解,所以才会不远千里来到这里来找他。 却原来他们根本就是出来玩的。 结果玩到忘记了几天后还有一场‘婚礼’要办,现在被他的话提醒了,才想起来。 毫无疑问,他们现在是真切的准备往回赶了。 知道这一消息之后,裴夜袭的心中要说不失望那肯定是假的,事实上,他如今的心里感觉失落的很。 为他这么多日子以来的努力,感到了几分可笑,他有些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证明什么? 证明他并不是他们以为的不事生产,只知玩乐的纨绔子弟?他要像江暮烟他们证明,他裴夜袭也是有经商的头脑和天分的?只不过是因为以往他不感兴趣,觉得商人低人一等,所以不屑为之罢了。 如今不同了,他离开了裴家,他需要自力更生了,不由自主的,他也想要有一天能让江暮烟对他刮目相看了,那么做一个成功的和他爹-裴羽钦一样的商人,便是最好的方式。 所以他特地选了江中城这么一个对江暮烟来说,应该有特殊意义的地方她的故乡。 他想在这里开始,想在这里拥有他自己的基础,也想拥有一份可以回去正大光明站到他们两人面前,扬眉吐气的事业。 这就是他努力的初衷和目标,所以这个客栈才会在被他拿下之后,改名叫了袭江客栈,袭字当然是指他自己,而江字则是指江暮烟的江! 他本来想等时机更成熟一点,再努力经营个几年,等有了一定的成就,再到他们面前去让他们大吃一惊,让他们对他刮目相看,却没想到,在他离开了裴家后,会这么快的重又见面,让他竟然连准备的时间也没有。 如今他们匆匆的出现了一下,又要从他眼前走了,裴夜袭如何能装作全无所谓的就让他们就这么走了,所以在看到他们一副恨不得立即就飞回翡翠城的样子后。 顿时就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们不问问我为什么会有能力买下这宁亚客栈,还改叫了袭江客栈?” 319原是模仿 这话一出,江暮烟和裴羽钦顿时停下了跨出去的脚步,骤然想起了,这大堂里还有一个裴夜袭被他们忽略了。 想到若非是裴夜袭的那句话的提醒,或者说,若非他们凑巧的在这里见到了夜袭,也许此刻他们两人已经用过晚饭,去逛这江中城的大街了。 也就压根就不会意识到他们即将要放所有的人的鸽子,所以说,冥冥中也多亏了在这里遇见夜袭。 江暮烟和裴羽钦一同转过了身子,看向裴夜袭,而裴夜袭却好整以暇的也正用看似平静,其实含着几分挑衅的眼光看着他们。 “夜袭,说实话,这短短时日里,你居然能闯出现在这番局面,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你很令我刮目相看!” “若是时间足够的话,我也绝对有兴趣听你讲述我在江中城这块管理上的失误,以至于使得产业被卖,落入你手。” “但是,现在你也已经听到了,我和烟儿必须立即赶回翡翠城去,所以这个不可思议的故事,我只能下次有机会再来听了。” “另外,我想说的是,不管怎么样,我很高兴,袭江客栈的东家是你,但是同样,我也并不会因为你是袭江客栈的东家,而对你有所留情。” “不管宁亚客栈是因为什么原因被你买到了,我们都势必成为生意上的竞争对手了,以后我想我们还是会有很多的机会打交道的。” 裴羽钦这番话,几乎称得上的是相当的夸奖了,而且眼中的正直诚恳之色,显示出他并没有因为对象是他逐出门的儿子,而有丝毫的偏颇不实之处。 同时,最后几句话,也显示出了在商言商的商人本色。 明摆着告诉裴夜袭:虽然我很佩服你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和本事,但是现在我也已经知道了有你这么一个竞争对手的存在,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买下了宁亚客栈,但是以后,在经营之上,还是要靠本事的,若是一个不小心,我也不会因为你曾经是我的儿子,而对你手下留情,所以以后我们都认真的尽自己的本事做事情吧! 若换在从前,裴夜袭还有可能听不懂裴羽钦的这话。 但是如今,也好歹开始学着做一个成功的商人的他,短短时日里,也开始谙熟生意场上的官话了,自然一听,就听明白了裴羽钦的话意。 心中立即豪气顿生,他不怕裴羽钦对他撂狠话,事实上,他听到裴羽钦对他说这样的话,他很高兴,至少证明在裴羽钦的心里,总算还有把他看成一个对手了,而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存在。 撇去裴羽钦是他-爹-的这个身份,他本身更是东云国,乃至天下四国公认的最著名的商人,更是东云国的御用皇商。 谁有资格受他的重视,成为他的对手,也是对这个人最大的肯定了。 裴夜袭虽然心中很是鄙视他此刻的兴奋,但是却不得不说,裴羽钦的话,真的肯定了他原本不甚坚定的信心,让他又重新燃烧起了斗志。 让他生平第一次,想要在商业领域上,胜过自己的这个传奇爹爹,最终让江暮烟这个女人看看,他裴夜袭也并非真是个无能之辈! 所以他闻言,顿时笑的极为淡定和自傲的道,“裴老爷说的极是,的确以后打交道的机会多的是,不怕告诉裴老爷知道,我的雄心可不是单单满足于得到这江中城的这区区一个袭江客栈,所以以后还要请裴老爷不吝赐教了!” 裴夜袭这话的深层含义也可以理解成:你想要对我手下留情,也得看我给不给你这样的机会了,你若以为我区区得到一个袭江客栈就会收手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之所以从商,为的就是和你裴羽钦一较高下!以后凡是你裴家的产业,我都有兴趣夺过来变成我的,所以我们骑驴看唱本,大家都走着瞧吧! 江暮烟看着他们两父子不动声色的你来我往,虽然言语中半丝火药味都没有,但是暗里却是波涛汹涌,任谁都听得出很是不善了。 看来裴夜袭还真是为了自己的缘故,把羽钦这个当爹的人给彻底的恨上了。 而江暮烟此刻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之前看到大是改变的裴夜袭之后,会觉得有一种异样的熟悉。 如今看到他们父子没有硝烟的对峙后,她顿时就明白了,现在的裴夜袭的言行和举止,说话和神态,甚至故作温润的亲和,都和羽钦如出一辙。 或者说的更明白一些的就是,裴夜袭如今的样子完全是在模仿裴羽钦对外的形象:淡定、从容、温润、儒雅。 而她最初第一眼看到羽钦时的样子,可不就是这样吗? 只是羽钦的气质经过经年累月的沉淀之后,已经形成了他本身的一种特点。 而裴夜袭强行扭转了他原本的性格,硬转变成如今的这样,虽然模仿的已经相当的形似了,但是眼神这东西骗不了人,所以感觉上究竟是要略逊一筹了。 但是这也只是在于了解裴夜袭原本性格的人才看得出来,换了陌生的人的话,比如那个店小二,就无法分辨出此刻的裴夜袭的温和之下,其实是完全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性格。 想到此的江暮烟,突然间不由有了另一个大胆的设想:羽钦他的温润和雅致,柔和与亲切又是与生俱来的本来性格一面吗? 320我喜欢她 这个想法一旦冒了出来,就如同罪恶的种子发了芽一般,忍不住在江暮烟的心里生了根。 只是下一个瞬间,她又严重鄙视自己不该在心中如此腹诽自己心爱的男人。 夜袭的温柔亲和是假象,但是羽钦待她如何,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又怎么能在心里生出这样对他不信任的想法来呢? 如此深切自责了自己一番的江暮烟,顿时就把那莫须有的假想给完全扔到了一边去了。 而眼前的父子俩,显然谈话和交锋也到了告了一个段落,没有需要江暮烟开口的地方,所以她从头到尾都只是安静的等候在一边。 其实江暮烟哪里知道,在裴夜袭的心里,他是极度渴望江暮烟能开口说点什么的,哪怕是随便对他说上一句,他也能有个与她说话的机会。 但是江暮烟却偏偏一副大户人家女眷谨言慎行的端庄模样,竟然一句话也不曾插-嘴,更别提主动开口与他说话了。 时间对于裴羽钦他们此刻来说,无疑是极度宝贵的,很快,大门口,一辆已经腾空了所有不必要东西的马车,已经停到了客栈大门口。 而展夕也重新走了过来,快速的打开客栈的大门,对着还站在大堂内,对望的父子倆,别的话一句也未多说,只道,“老爷,夫人,马车准备好了!” 江暮烟体贴的没说什么,而是率先抬脚往门口走去,展夕亲自坐到了驾车人的位置上,摆明了这次回程为了安全而快捷,将有他亲自驾车。 马车旁边,青书和红月也一脸慌乱的已经不断的在等待了。 一看到江暮烟走过来,顿时就赶紧来扶她上马车,青书更的不断的低声地自责。 “夫人,都是青书不好,竟然糊涂了,忘了提醒老爷和夫人这么大的事情,若是这一次误了事,青书真是百死也难辞其咎了。” “青书,这怎么能怪你呢?这趟出门,本来就是羽钦和我两人的一时心血来潮,你们不过是因为我们的吩咐而疲于奔命的准备了,忘记了和疏忽了也属正常,就不要自责了。” “再说了,我们这不是正要赶回去了吗?没事的,若是实在来不及,就由我去向众多的贵宾们致歉,相信他们应当都会谅解的才是,好了,我们都上车吧,羽钦一会儿就进来。” 红月和青书此时已经没了主张了,江暮烟说什么就是什么,顿时连放一分注意力都没有在去看大堂内与裴羽钦对面站着的人是谁,不然的话,估计当他们看到裴夜袭时,又要惊讶的下巴掉下来了。 在等待裴羽钦回到车上的时间里,红月迟疑了好久,才略有所遗憾的说出了一句,“真是可惜,眼看着都已经到了江中城,明天就可以去大人的坟上祭拜了,现在却……” 红月的话没有说完,江暮烟就已经明白了她本来要说的全部的意思。 表情顿时也惭愧了一下,但是很快,她便端出了一脸认真和诚恳的表情,拍了拍红月手背。 轻声的道,“红月对不起,若是时间来得及,我也希望今天能多留一个晚上,可以让我们明天一起去爹的坟头祭拜一下,但是,红月,时间对于我们来说,实在是太紧了,我能体会你心里的失落和难过,但是,我的心里也是一样遗憾的。” “不过好在江中城离翡翠城也不过是千里路而已,马车快赶也就是三五天的时间,以后还是有机会回来给爹上坟的,这一次,便不要再提了,羽钦心里本来就已经够自责了,我们若是还这么一副苦着脸的话,不是让羽钦心中更难受吗?” 红月一听江暮烟说出这样的话来,圆嘟嘟的小脸上那失落的神色也顿时收敛了起来。 听话而乖巧的点了点头,“是,夫人,红月明白了,是红月不懂事了,夫人心里其实比红月要难受的多了,红月却还让夫人来安慰红月,红月真是该死,夫人放心,给大人上坟之事,红月一个字也不会再提了!” “好红月!那就打起精神来,接下去回家的路上可能会赶得急一点,可不要嫌苦噢!” “夫人放心,红月不会的。”红月顿时用力的点头并保证的样子道。 “夜袭,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无语对立了好一会儿,终究认识到时间是经不起浪费的,裴羽钦这个当人爹的,也实在不知道对这个儿子说些什么,只有留下一句保重和道别的话了。 “我喜欢她!” 就在裴羽钦转身后的刹那,身后,裴夜袭稳健并坚定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裴羽钦没有回头,只用同样稳健而冷静的声音道,“烟儿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我会重新赢回她的,我有这个信心!” 裴夜袭的这一句,宛如发誓。 而这一次,裴羽钦却什么没有说,只是抬脚就跨出了这已经变成袭江客栈的大门门槛。 321还好赶上了 回程的路上,除了赶还是赶。 马车从袭江客栈一经驶出,不到小半个时辰就已经上了大路,因为夜里上船,江上也不不便行船,很是危险。 所以展夕干脆就仗着驾驭术熟练,再借着马车车厢两角上垂挂的灯笼的朦胧灯光照路,一路就驱赶四匹高头大马快速的往前路奔去。 一夜疾赶了两百里夜路,在天亮的时候,就感到了下一个州府,然后再从那个州府包下一条快船,赶着马车马儿们这才上了船。 而此时,颠簸了一个晚上的众人,直到上了船后才有了短暂休息的时间。 而青书因为晕船,自然再度没了安歇的命,吐的七荤八素自是不用说了,难得的是江暮烟居然也变得睡不着了,也开始跟着晕起船来了。 把裴羽钦和红月急的脸都发白了。 有心想要叫船家不要把船划那么快,但是却被江暮烟阻止住了,“羽钦,本就要来不及了,你别去,不然我们真要赶不上回家了!” “可是烟儿你难受成这样,难不成要我这么一直看着,却什么也不能为你做?” “羽钦,不过是晕船而已,来的路上我一路好吃好睡,什么事也没有,如今回去轮到我开始晕船,也算不得吃苦,毕竟都享受过了一路了,不是吗?呕我没事的,呕你,你答应我,不许去干扰船家们行船!” 裴羽钦很想摇头,但是看到江暮烟即便吐到脸色白发,那手指还是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袖,不让他离开的样子,他还能说什么呢? 顿时只得无奈的点头同意了。 “早知道应该把范大夫也带上的,他是大夫,起码能给你熬上些让你吃了能舒服点的汤药的。” 江暮烟苦笑着摇头,“今天江上有浪,行船才会有些摇晃,加上为了尽快赶回去,这船本就不比我们昨日顺流而下的大船行的慢,现在就算范大夫在,他也没有办法治这晕船的。羽钦,你就不要皱眉了。” “更何况青书不也晕船的厉害?他都一路晕了来,现在又一路晕了回去,算起来,比我他可要惨多了!” “青书究竟是个男子,身体基础要比烟儿你好的多,我看你这般吐的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如何使得?怕你往后伤了内腑和脾胃,可就要花不短的时间才能养得回来了。” “实在不行,我们赶不及便赶不及吧,回头,由我回去和诸位宾客们解释一下便是了。” “羽钦,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我们会赶得及的。你别这么紧张了,你这么紧张我,反而会让我心里更紧张,更想要吐的,放轻松点好吗?我没事的,顶多就坐两天船而已,不是吗?” 结果一天半后,当他们重新在要塞港口下了船,依旧坐马车上路的时候。 青书已经完全不再有晕船的症状的时候,江暮烟的晕车现象却又开始。 总而言之,就是回程从上了船开始,一直到二十八日凌晨时分,一行五个人疲累不堪的偷偷回到裴府后,每个人都已经像是去了半条命了。 而其中个,情况最是严重的自然就是江暮烟了。 那几天在马车上好吃好睡好不容易养出来了一点点的肉,在这回程的两天三夜里,已经被消耗的干干净净,外加还清减了下去不少。 看在裴羽钦的眼底,更是把自己杀了的心都有了。 而此时的裴家,开放给贵客们居住的院子里,已经早就住满了人,就都只等今天的这场婚礼了。 虽然对于他们都住进来两天了,还没有见到裴羽钦本人,下人们的解释是老爷实在是太忙了,所以怕是非要到大婚之日才能与大家见面的解释,很多人心里都不免有些感觉怪异。 但是一想到裴家的家业之大的程度,众人又都能理解为什么裴羽钦会忙成这样,连要当新郎官的人了,也不得不整日忙到最后一天才能得闲。 那么实际上呢,二夫人,三夫人他们何尝不也焦头烂额着呢? 因为别人不清楚,她们作为裴家的自己人,难道还会不知道老爷和新婚的夫人根本不在府内? 一开始她们也不着急,因为知道她们若要阻拦老爷带着江暮烟出门,那是师出无名的,所以想着裴羽钦心里肯定都是清楚的,也一定会赶在二十八日前回来筹备婚礼的。 哪里想到眼看着今天就要拜堂了,但是新郎和新娘的人影都还没见着,宾客却络绎不绝的几乎全到齐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 难道去跟所有的客人说,其实裴羽钦和江暮烟早在十天前就已经拜过堂成了亲了,所以今天明天其实已经算不得成亲之日了,也因此新郎和新娘干脆都不在家? 这样的话,便是谁给她十个胆子,她也是不敢去说的,毕竟这事关整个裴家的声誉,也事关裴羽钦个人的为人和诚信问题。 虽然她们心里都已经彻底把江暮烟给恨上了,但是这关键时刻,还是要枪口一致对外,先维护裴家的声誉再说的。 便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当心腹清月和揽月终于来报告说老爷和夫人赶回来了之后,秦红月和林琼花的心第一个反应就是总算还赶上了! 322各就各备 但是话虽如此说,秦红叶和林琼花,包括云爱柳在内的还是都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 这三个裴家大宅内勉强算得上是女主子的女人们,第一次有默契的站到了同一阵线。 不等人通报,三人就同时跨出了去流云小筑的步伐。 而流云小筑内,江暮烟和裴羽钦的房间里,江暮烟还在一声又一声的干呕着。 青书作为裴家府内如今名副其实的大总管,要做的事情太多,这么多天里,身为主子的老爷没能露面,已经引起各方面的重重揣测了。 他这个身为大总管的人,若是再不出面晃一圈的话,估计各方面的猜测会更多。 所以青书从一进裴家大门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换了很崭新和喜庆的新衣服,并且在腰带的地方用了一条大红色的腰带,以示喜庆。 为了遮盖一路赶路没有睡成觉的疲惫和憔悴,青书还特地重新洗了脸,梳理了头发,甚至在眼圈下方用了一点红月丫头的粉饼,遮盖了那浓厚的黑眼圈。 这才重新一脸精神抖擞的出现在了人前,忙的如同陀螺一般的在各个院子里穿梭了。 而所有的人在看到青书之后,也都终于放下了心,想着青管事终于出现了,本来他们还在担心呢,为什么这么多天了,老爷看不到,青管事也看不到的。 现在看到青管事一脸喜庆和开心的样子,想着可能是最近老爷为了这场婚礼要做的准备真的太多了,所以连带着青管事也跟着忙的不见人影了。 现在又看到青管事,想着老爷今天肯定是要做最快乐的新郎官了,下人们自然也都打起精神,越发的有干劲了起来。 毕竟裴家已经多少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红月也忙的要死,重新把上次给江暮烟梳过妆,打过扮的喜娘们都找了来,要重新给江暮烟再梳一次新娘髻。 喜袍也重新领了一套过来,绣功极度精美,但是霞帔却不再是上次那样又是镶嵌宝石,又是挂坠宝玉了。 凤冠也比前一次的凤冠要轻巧了很多,但是从外型上看,华丽程度到是丝毫不逊色的,可见这事裴羽钦是有放在心上的。 所以虽然大家伙儿都忙的不可开交,但是还算是忙中不乱。 只是这身为新娘子的江暮烟一直不停的干呕成这个样子,并且脸色发白,形容憔悴,又该怎么办才好? 喜娘们小声的嘀咕着会不会是夫人已经有了,但是算算日子,这夫人和老爷成亲也才十日不到的时间,就算这肚子再是快,也不可能才十天功夫就有动静了。 所以虽然有这样的嘀咕,却谁也没有真正说出口来,她们那里知道江暮烟和裴羽钦早就在没成亲之前,就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呢? 裴羽钦却急的有些失了冷静了,这府中江暮烟最看重的范大夫,如今还在从江中城回来的路上,要回到裴家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而府中剩下的那一干的大夫中,就属林大夫医术算是最好,但是烟儿却又偏偏最不待见这个林大夫,每次提到这个林大夫,就一脸敬谢不敏的样子。 此刻都吐成这样了,还是坚持不肯要林大夫过来看诊。 “烟儿,你这般可不成,今天这样的日子,宾客众多,你会很辛苦,我又无法在房间里陪你,你还是这般的晕吐,如何能成?” “羽钦,我没事的,你,你快出去,招,招待客人去,这么,这么多天不露面,是不行的,这里有,有红月,我无妨的!” “烟儿” “老爷,您先出去吧,夫人这里有奴婢照顾,您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夫人说的对,外面还有这么多的客人等着老爷您去接待呢,就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红月多少是了解自个儿的主子的,这三天虽然辛苦的不得了,但是能赶在婚礼之日赶回来,在夫人心中,已经是最大的开心和放心了。 现在虽然晕车晕船的症状,还没全部从夫人身上好转,但是好歹人已经回来了,等过了今日再好生调养就是了。 老爷这般担心的站在这里干着急,也是没用的,还不如去做自己的事情,也好让夫人也放心一些。 裴羽钦自然明白江暮烟的意思,只是内心深处,还是为自己让心爱的妻子这般的辛苦和憔悴,而感到深深的自责,又仔细再三的吩咐了红月小心照顾之后,终于还是走了出去。 身上,属于他的新郎喜服早就已经穿戴整齐了,虽然面有疲惫之色,也早就在喜娘们的巧手点缀和脂粉掩饰下,完全看不出痕迹了。 因此,这一刻,出现在人前的裴羽钦又是那个稳重、成熟、带着从容和淡然微笑的东云国御用皇商,这个世界上最成功的传奇商人了。 长廊之上,裴羽钦与迎面而来的秦红叶还有林琼花等人,面对面了个正着。 裴羽钦一看她们三人的面色有些不郁,就已经猜到了她们三人的来意。 顿时早一步就停住了脚步,“三位嫂嫂,这么早过来,是来为烟儿做准备吗?” 看到裴羽钦微笑从容和煦的面容,秦红叶三人纵然是满腹怒气,此刻也都只能中规中矩的先行冲着裴羽钦行了个礼。 然后齐声道,“见过老爷!” 323羽钦的怒 “三位嫂嫂免礼,羽钦正要找三位嫂嫂,这些日子羽钦和烟儿不在府中,府中多亏几位嫂嫂打理和照应,在此,羽钦谢过几位嫂嫂了!” 虽然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是这一次秦红叶却是抱着绝对要把心中的怨气一抒的决心而来的。 所以闻言,她的面色依旧有些不霁的道,“不敢当老爷的称赞,我们几个算什么,为这家里担些心,操-些劳那是应该的,只是老爷身为一家之主,是不是更应该以身做表率,不该任性妄为?” “老爷要娶暮烟为妻,我等虽然心中反对,认为不妥,但是老爷一意孤行,又实在心中喜欢不已,我等便也不曾多说什么,毕竟这涉及到老爷您身为一家之主的终身幸福。” “只是这一次,老爷和夫人离开家里,去向了何处,也不留下一言片语的交代,是不是也太不负责任了?” “好在凌晨时分赶了回来,若是但凡有任何一点点的意外,耽搁了行程,或者老爷和夫人在外有了什么好歹,您让我们这一大家子从今后该怎么办呢?” “甚至我们就算有心想要找到老爷和夫人,也会因为老爷您什么话也没留下,而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找起!” “老爷倒是疼了小妻子,做足了一个好丈夫,可我等这些孤儿寡母的就该在家里担足惊,受足怕?” 秦红叶说着说着,甚至还哭出了两行眼泪,正用绢帕不停的擦拭眼角,那模样明明被指责被骂的人是裴羽钦,偏生骂人的人都这样了,被骂的人还不能说什么了。 裴羽钦心中也的确觉得这件事情,他做的有些欠妥当了,如今被秦红叶这般指责了一番,倒也并不气恼。 而林琼花和云爱柳此刻也都纷纷上前附和秦红叶,甚至云爱柳还主动掏出了她的丝帕,轻声安慰秦红叶,“嫂子,您别哭了,想来老爷也只是一时糊涂,以后这样的事情,想必老爷也是不会做的了!” 林琼花虽然没有上前去安慰秦红月,但是对着裴羽钦意有所指的话,却还是不客气的说了出来。 “老话说的好,老夫疼少妻,老爷新娶,肯定是正值恩爱不已,缱绻情深的时候,只是这再是纵容和宠溺也总得有个限度!” “这裴家的偌大家业和一大家子的人的生死存亡大责,都肩负在老爷您一个人的身上呢,如今下一任家主的继承人人选又未定,老爷您可以说是货真价实的千金之躯,稍有损伤,都要让整个裴家上上下下惊惧不已,而老爷您呢?” “就如此轻车简行的带着人离开了家里,连半个家里的家丁和护卫都没有带上,就和新婚妻子快乐的游玩去了,哪里还想得到我们这些孤儿寡母的在家胆战心惊的模样?” “若不是老爷天亮前还知道赶回来,我们甚至都可以亲眼见证一下,今天这偌大的成亲场面完全没有新郎和新娘的盛况!” “就算老爷您是一家之主,也是不当有这样不识大体的行为的吧!” 比起秦红叶,林琼花的话,显得更要不客气的多,但是她又不敢把所有怒气的矛头都指向裴羽钦,所以字里行间,不免把江暮烟说成了那个罪魁祸首。 言下之意似乎是在指责若非是江暮烟把裴羽钦给迷惑了,一贯冷静从容且又相当克制的裴羽钦,怎么会做出这般不识大体的事情呢? 而殊不知,裴羽钦能忍受她们三个人,把所有的怒气和不满都发-泄-到他身上,却独独不能忍受她们把矛头指向烟儿。 毕竟这一次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做的决定,在离开裴家之前,烟儿都曾经犹豫过要不要出门去。 是他坚持要带她出去玩一圈,他们才出的行,如今可好,半途连累的烟儿跟着他疾赶而回,到如今还因为又是晕船又是晕车的,弄个的呕吐和痛苦不已呢! 林琼花还要把这样的责任都推卸到烟儿身上去,他如何能忍? 因此,一直面带谦虚和受教笑容的裴羽钦,终于在听了林琼花的这最后一句之后,收敛了笑容,也沉下了几分眼眸。 “三位嫂子教训的极是,这一次的事情,确实是羽钦顾虑不周,思虑不祥,三位嫂子愿意如何责备羽钦,羽钦都没有一句怨言。” “只是,带烟儿出门之事,本就是我一个人的主意,烟儿本身还不愿意出门,嫂子们若要因此把怨气转嫁到烟儿身上,那羽钦是不允的。” “不是处于所谓的我宠溺和疼宠烟儿,作为我的夫人,这个位置并不是一个任何女人都能胜任的位置,你们以后便会知晓,嫁给了我的烟儿,要经历的辛苦,远比荣耀要多的多。” “我当年曾经答应过辉山兄要照顾烟儿的一生幸福,如今虽然照顾她的方式不同了,但是我对此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不瞒几位嫂子,这一次出门,不为别的,就只是为了带烟儿回江中城,祭拜一下辉山兄,亲口告知他一下,他的女儿,如今已为我妻,我裴羽钦会一生一世的护她周详,保她幸福!” “这里离江中城有多少距离,几位嫂子也当心知肚明,我们一路舟车劳顿已是非常的辛苦,这事固然做的有欠不妥,但是几位嫂子凭心而论,难道我不该带着烟儿回乡去祭拜一下我的岳父吗?” 324一举三得 裴羽钦的这些话一说出来,顿时让林琼花几人有些哑口无言了。 若是她们这一次出去,当真是为了回江中城,回江暮烟的故乡去祭拜已故的中书侍郎江辉山的话,别说这的确算不得什么任性妄为之事,更准确的说,这实在是件有大大的有孝心的事情。 而且,于公于私,裴羽钦娶了江暮烟,不管是基于他们原是至交好友的交情也好,是尽身为江辉山的新女婿的本分也罢。 去江辉山的坟前祭拜和敬上一杯水酒,都是他们作为小辈和子女应该做的事情。 她们这些身为裴羽钦的嫂子们,也的确没有资格就这一事情来抨击江暮烟和裴羽钦半分。 更何况,裴羽钦他们在今天这个凌晨赶回来了,并没有错过今日这般成亲的大事,算起来,虽然是让她们担足了心,却也没有酿成很糟糕的后果。 所以,她们本来挟着无穷的气势而来的,如今被裴羽钦这般一反驳,反而成了她们不明是非的胡乱指责和瞎闹了。 林琼花真是心中无限的愤愤不平,却又无计可施。 别说她此刻无法求证裴羽钦所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便是假的,这话从既从裴羽钦的嘴巴里说出来了,那便是假的她也只能当成是真的听,是不能有所反驳的。 家主的权威,便是在于此的。 讷讷无言的林琼花,没能找到出气的口,那满腔的恨怨,自然又一股脑的全部都算到了还在房间里干呕不已的江暮烟身上了。 因为怎么算怎么想,她都觉得她之所以什么都不顺利,就都是因为从江暮烟进了裴家开始的。 所以江暮烟就是她命中的扫把星,想好自己好过,就无论如何也要把她除了。 一想到此,林琼花就暗自咬牙,心里发狠不已,想着就再容忍江暮烟一段日子好了,反正在他们出门的日子里,她也没闲着,该准备的东西,该准备的人,也早就准备好了。 她就不信,江暮烟有九条命可以用来活,总之,不是江暮烟死,就是她林琼花死。 裴羽钦看着林琼花涨红的脸,显得极度的愤怒,却又偏偏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秦红叶的假哭和眼泪也被裴羽钦的这些话给说的忘记了掉。 云爱柳本就是个妾室,这么多年受了林琼花的压制,本来就没什么机会发表自己的见解。 这番儿子裴弦要娶王御使的千金了,才使得她终于有了被人当成主子对待的机会,但是便是这样,她也是个极聪明的女人。 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知道什么时候她最好不要说话比较好。 而此刻,显然情况是属于后者的。 之前她们几个人冲来的时候,勉强算得上先机在她们,所以她们轮流的指责了裴羽钦一番,他什么也没有说,反而陪着歉意的微笑。 但是从林琼花一开口明里暗里把矛头指向江暮烟的时候,别人有没有看见她不知道,总之,云爱柳她是清楚的看见了裴羽钦的眼眸在那一刹那的改变。 所以她便知道,在裴羽钦的心里,这个江暮烟的位置比她们所有人以为的都要重的多。 果然本来还有发挥余地的她们的优势,顿时在裴羽钦开口之后,立即就不见了,反而节节后退,到最后完全没有言语可以反驳了。 所以,聪明如她,此时顿时就立即温柔婉转地上前周旋和回圜地道,“老爷您也别生气,大姐她没有这个意思,嫂子和我们也都是担心老爷和暮烟夫人在外面的安危和处境,毕竟这世道并不是那么太平。” “这次出门,老爷没有把家里的护卫多带一些出去,听说就带了有限的几个人,又没有说归期,更不曾交代去向,也就难怪我们着急了。” “不过现在好了,老爷和夫人既然是归乡省亲祭拜先人了,那便是大大应该的一件事情,人也回来了,我们总算也能安心了,若我等几个妇人,有些什么言语冲撞了老爷,令老爷有所不快的话,还请老爷海涵!” “小嫂子这话如何说的,这事本就是羽钦做的不够周详,有欠考虑,让三位嫂嫂担忧,羽钦已然认错了,总之,不管如何,羽钦和烟儿都感谢三位嫂嫂的关心和厚爱。” “在羽钦不在的日子里,便是知道家里有嫂嫂们操持上上下下,羽钦和烟儿才会如此放心的出门,现如今,看到嫂嫂们果然把所有的事务都安排处置的紧紧有条,羽钦感谢都来不及!” “在此给三位嫂嫂行礼了!” 裴羽钦说着,便亲自躬身给秦红叶她们三人行了个礼。 弄的秦红叶她们顿时慌忙的避开,连林琼花也有些惊愕不已。 “老爷,这如何当得起?真是折杀我们了!” “是啊,老爷,您毕竟是家主之身,如何能向我们行礼?” “羽钦是家主没错,可三位嫂嫂也永远是羽钦的嫂子不是?” “烟儿年轻,为人至善单纯,很多事情也全然不懂,处事经验也有欠缺,这以后统管掌持家里之事,若有什么做的不到之出,只望三位嫂嫂能予以帮助和包涵,羽钦便感激不尽了。” 裴羽钦这话说的极是聪明又到位,不但点出了行这个礼,不仅仅是为了向她们道歉,二来也永远当她们是嫂子,三来又为江暮烟在今后掌管家中家事之上,有所得罪的话,事先做好了铺垫和前言。 如今她们受了他这个礼,以后若是江暮烟真有什么做的不到之处,她们就冲着裴羽钦今天对她们行的这个礼,说的这些话,也不好做出和江暮烟计较的事情来。 如此算来,裴羽钦这一举动简直算是一举三得了,秦红叶她们想要不在心中认输都不成了,果然论算计,论智慧,她们如何会是裴羽钦的对手? 325狐狸般应酬 结果三人算是真正的挟盛气而来,却完全的铩羽而归了! 看着走在前面飘逸出尘的裴羽钦的背影,秦红叶和云爱柳三人,心中所剩下的唯一感慨就是:裴羽钦真是一只千年老狐狸! 江暮烟一边干呕,一边被人伺候着沐了浴,红月端来了漱口用的药汤,江暮烟勉强的喝了两口,让药汤的味道在嘴巴里保留了一会后,再吐出来。 虽然中药特有的味道,让她的心口总算不那么恶心泛滥了,却也不是那么的舒服。 喜娘们看她这么没精神的样子,也不敢让她长时间的坐着。 给她打理好了发式之后,就让人搬来了偌大的太师椅,在椅子上铺上了厚厚的软毯和靠垫,让江暮烟的身子几乎可以整个人靠窝进椅子中。 “夫人,您这样行吗?您可以一定要坚持住啊,等过了今天,范大夫他们估计也该赶回来了,到时候就让他给你配几剂汤药喝喝,兴许就好了。” 红月极度担心的看着江暮烟,为自家夫人的奇特体质感到郁闷不已,明明一路上也是坐马车和坐船去的,夫人半点事情没有,偏生回来的路上,就是船开的快了一点,马车赶得急了一点,夫人就开始晕船晕车了。 而且晕到如今下了车,脸色还是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看在她这个做丫头的眼里,都心疼的不得了,也就难怪老爷的脸色更是惨白的和夫人有得比了。 “红月,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只是一会儿那些个古礼,能省的就省了吧!” 江暮烟强提着精神,轻声的宽慰她们,要她们放心。 红月和喜娘们都不是第一次给江暮烟梳妆打扮了,当然已经知道她和老爷成过亲了,今天的仪式不过就是走一个过场。 而且她如今的身体情况如此的模样,她们哪里还敢再让那些丫鬟小子们折腾她一回? 闻言,红月顿时道,“夫人,您放心,除了一会儿花轿来接之外,从现在开始,您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不会有人来打扰您,要不要奴婢扶您上床去躺一会儿?” “不用了,这嫁衣穿上去还要费一番功夫的,你们就让我一个人坐一会儿,我没事,不用当我是瓷娃娃,我没问题的。” “那夫人您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您已经好几天没吃什么东西了。” 江暮烟摇了摇头,她现在满腹都是想要呕吐的yu望,哪里还会想吃东西? 红月猜想她可能也没有什么胃口,顿时就点了点头,“那好,夫人您闭上眼睛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吧,奴婢就在一边候着您,不吵您!” 江暮烟当真是吐的半点力气没有了,闻言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缓缓地阖下眼睑,就开始了闭目养神。 看到裴羽钦终于出现在了正厅,一些早早就来到了正厅等候观礼的宾客们,顿时就都热闹了起来。 “快看,那不是裴家主吗?家主出来了!” “可不是,当真是裴老爷啊!” “哎呀,羽钦兄真是风采十年如一日啊!岁月在他身上当真是半点都没有留下痕迹!” “可不是啊,气度也越加的内敛沉稳了,果然不愧是我们东云国的传奇人物啊!” “……” 一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纷纷低声的赞叹着,交流着。 交情熟的,已然快步的迎了上去了,他们这些交情还可以,但是却不是太熟稔的,便也只敢有所忌惮着隔着一点距离远远的羡慕的观望了。 毕竟能出席在这场婚礼上的,哪个不是有点身份,有点地位的。 而这所有的人中间,总有一些是靠了非正常渠道搞到了请柬,进了裴家的大门的。 对于这些较劲脑子上赶着要来拍马屁赶热闹的人来说,能进入这人人艳羡的裴家大门,就是一种荣耀了,主动上前去攀交情,那还是轮不到他们的。 “羽钦兄,要见你这个新官人一面还真是难啊,居然把我这个老朋友都拦在了外面,怎么生意做大了,就看不起兄弟了?” 一个看上三十上下的高大男子,第一时间就迎上了裴羽钦,爽朗的开口边热情的大笑,边用责备的眼神看向裴羽钦。 “商兄,这话说的真叫羽钦汗颜,实不相瞒,我这哪里是摆谱不见商兄?” “实在是我这几天都不在府中,不瞒商兄,今天凌晨我才刚回到家中,稍稍整理了一下,这就来见诸位了,而府中下人并不知道这一点,若有得罪,请商兄在内的,诸位老板同仁都见谅一下!” 裴羽钦但凡是在人前出现,从来都是招牌式的儒雅温润的微笑,此刻便是说着较为放松的狂放的话,但是他本人温润的气质,还是是的这番话,少了狂的味道,而有着无限的亲和气息。 让人听了当即就有如沐春风之感,哪里还有一星半点的不痛快! 其实众人之中本就有人猜测到了裴羽钦这些天一直不曾露面的原因,可能在于他根本不在府中,但是苦于无法实际问出口去求证。 如今裴羽钦开门见山的就直接说了出来,反而让有些已经心知肚明的人暗赞裴羽钦为人果然君子端方,坦荡不已,心中对他倒也越发的存有好感了起来。 326大家风范 “羽钦兄不在府内?这是去了哪里,弄的这般的赶?莫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劳动羽钦兄大驾亲自去处理?” “实不相瞒,陪拙荆回乡拜祭岳父去了!” 裴羽钦这短短的一句话,顿时就让所有的人都发出‘噢’的一声。 原来如此! 他们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能令裴家家主在成亲之日之前,还要亲自出府去奔忙,原来是为了大家那未曾谋面过的裴家新任当家主母。 听说是位绝代佳人,也素来是有着东云国第一才女的中书侍郎千金江暮烟。 当然了,也不乏有知晓内情的人明白,这个江暮烟原本是裴羽钦儿子的未婚妻。 现如今,有关父子俩人共争一美的‘佳话’,早就传遍了在场所有的宾客之间,只是没有人敢当面把这话拿出来说罢了。 商梓潼可不管这些,他算是裴羽钦生意场上比较要好的朋友之一,一年也总有那么一两次是有机会和裴羽钦面对面不谈生意,只谈其他的坐在一起聊会天的人。 所以对于裴羽钦这一次不惜毁自己的名誉,也要与儿子争夺一位女子的行为,商梓潼的心里其实是好奇远胜过其他世俗的评价的。 因此听了裴羽钦这话之后,他顿时就扬声笑道,“原来是新嫂子要回乡祭祖,难怪羽钦兄不远千里,也要在成亲之前出门,当真是美人的魅力无穷啊!” “商兄就不要再笑话羽钦了,今天大家齐聚一堂,皆是给了裴羽钦几分薄面,来参加羽钦的婚礼,羽钦感激不尽,大家今日便权当这里是自家的家,万请尽情尽兴!” “这两位是我的侄儿,裴虞,裴弦!” 裴羽钦说着便把紧跟在他身后的裴虞和裴弦,介绍给了在场的众人,“他们都是裴家非常优秀的孩子,在场的诸位都是他们的前辈和老师,日后他们做的有什么不到之处,还望诸位多多的提携!” 裴羽钦说完,就侧身对着身边的裴虞和裴弦道,“虞儿,弦儿,还不上前见过各位前辈和叔伯们?” 裴虞,裴弦顿时会意的上前,两人今天也都是经过一番仔细的打扮和修饰的,皆是长身玉立,一表人才,难得的是裴虞和裴弦两人身上皆显露着儒雅和温厚的气息。 虽然与裴羽钦站在一起,风采完全被裴羽钦比下去了十之五六,但是以他们这个年岁,有这样的沉稳和温厚气息,也已经属于小辈中的翘楚了。 果然裴家的人就是比一般人家的不一样。 “裴虞(裴弦),见过诸位前辈叔伯,感谢诸位莅临裴家,若是各位前辈叔伯们有什么需要,请不吝随时告诉晚辈们,晚辈们定当尽心满足大家的所有要求,务求让所有的前辈叔伯们宾客如归!” 裴虞、裴弦的这番话语,以及他们一个温润不乏精明,一个敦厚不乏灵气的举手投足的做派和气质,再一次令在场的所有的人对裴家的新一代接班人人选给予了一定的中肯的评价。 毕竟经商的本事他们如今还不清楚,但是就从做人的气度和表面上的做人功夫,裴虞和裴弦无疑已经勉强算是可以出师了。 而明眼人还是能看出来,就目前为止,裴羽钦这个东云国传奇,还并没有正式的承认哪一个侄子可以接他将来的位置。 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裴羽钦还没有正式传授和教导他的任何一个子侄,关于如何经商的生意经。 而在这般情况下,裴弦和裴虞就已经有了如今俨然大家风范的气度,不得不说,裴家虽是商贾之家,但是在家学这一块,比其他的商贾之家却要高明的多了。 裴羽钦对于裴虞和裴弦的表现,并没有明着表现出满意还是不满意,只是用淡淡的温和的眼神看了一眼他们,然后又看向了众人。 清润地道,“羽钦还有一些琐事需要准备一下,先让裴虞裴弦招待大家,若有什么不周之处,万请大家海涵!” 大家听了他这般客气的话语,自然又是一番回礼的寒暄。 而商梓潼才不理会这些官面的客气话,一看到裴羽钦离开,顿时就紧跟着上前两步,低声道,“羽钦兄,兄弟我可要跟着你一起在你这府里转转!” 裴羽钦与他认识也不是一年两年,自然知道这人虽是个商人,却从未曾失去赤子心态。 生意场上虽不若别的人精明,但是人缘却从来好的出奇,顶着河南商家二少爷的名头,这些年倒也没有人敢坑害过他。 毕竟就算人家不看在他河南商家素来是个行善的大好商人之家,也要顾忌一下商梓潼那个睚眦必报,又极为护短的兄长,也就是现今商家的家主商宇潼。 而裴羽钦他之所以和这个商梓潼,会渐渐的成为生意场外的朋友之一,一来固然是商梓潼为人性情爽朗,极易相处,不会算计人,与他相处算得上是极舒服的一件事情。 另一件事情,就是在裴羽钦的心里,也早就把商梓潼那位与他自己一样低调,几乎不怎么露面的兄长商宇潼,当成了隐藏着的对手。 毕竟做生意这么多年以来,要说这生意场上的打交道的人中,还有什么人让他摸不清楚底细和弱点的话,商梓潼的那个大哥商宇潼,就算是其中的一个。 虽然这么多年来,他确认商家并无意要与他裴家作对,相反,对于商梓潼和他来往密切之事,商宇潼仿佛完全不干涉一般。 但是裴羽钦却也知道,若说他自己是本性是一只善于筹谋的精明狐狸的话,那商宇潼弄不好也会是一只精于捕猎和前夫的猎豹。 所以他不得不做些防备,毕竟对于竞争对手,和可能存在的敌人,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忽视和看轻别人的人。 327礼物1 因着这些原因,裴羽钦对待商梓潼,总是比对待别的生意上的伙伴要与众不同一些的。 就好比此刻,别的客人都不敢太过放肆和亲近他的走到他身边,尽管他表现的一贯是让人觉得平易近人的。 只有这个商梓潼,仿佛什么都无所顾忌,眼里只闪现着浓浓的好奇之光,摆明了是好奇他的小妻子烟儿到底长的什么模样了。 裴羽钦倒也没有生出什么恼意来,因为知道他没有恶意。 所以边往边走,边微笑道,“商兄,我这里府里,你哪一年不来个一趟两趟的,我估摸着,你约莫不会比我这个主人对这个府邸生疏,所以哪里需要我带你去转转,你若有兴趣,自己随意就是了。” “羽钦兄,这就是你的不厚道了,你这府邸这般的大,别说我一年也就来那么一回两回的,每次还只匆匆的停留个一两天就走了,哪里会比对这府里熟悉?这不是你家吗?” “再者说,之前羽钦兄还说要令我等宾至如归呢,这不才让羽钦兄带小弟转转,羽钦兄就找借口撇开小弟了?” “商兄,大半年不见,口才越加的伶俐了,羽钦真是自叹不如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好半天,商梓潼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偷眼看裴羽钦,却见他还是一脸的温润和平和的样子。 甚至连表情和眼神,都完全没见有什么波澜和改变,便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大气,然后之前故意装出来的成熟的表情,立即全然垮了下来。 一个箭步来到裴羽钦的面前,眼中和脸上的表情,已经变成了有些沮丧中又带着很多憨厚可爱的大狗狗的模样了。 “裴大哥,我真是服了你了,我错了还不成吗?你就不要再吊我的胃口了!你明知道我跟着你是想看看我那小嫂子的样子,你便成全我的好奇,让我看一眼好不好,就看一眼!” “商兄不再叫我羽钦兄了?怎么改叫裴大哥了?羽钦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呢!” 对于他的告饶,裴羽钦却还是一脸不动声色的温润反问,整个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嘛! 这情景自然更是把商梓潼急的抓耳挠腮了起来,再也忍不住跳脚了,“裴大哥我真的错了,你就饶了我这着!就让我见见新嫂子吧,成不?顶多明年我们供过来的货,利润再给降半成行不行?” 裴羽钦听急成会这样,连生意利润都说让就让半成了,忍不住摇头叹气,终于眼底浮现出了真正的笑意,“梓潼,你便是这么做生意的?动不动就给人让半成利润,若是让你兄长知道,怕是不能饶了你吧!” 商梓潼微微有些粗犷的脸轻轻一红,咕哝了一句,“裴大哥你又不算外人!” 裴羽钦听了这话,嘴角微微柔和了一下,尽管他和那个商宇潼并未见过面,但是这个商梓潼却是个真正不错的朋友。 人常说无商不奸,也常说生意场上没有真正的朋友,但是裴羽钦却觉得这个前提放到商梓潼身上是不合适的。 既然商梓潼真心当他是朋友,他裴羽钦也不是会占朋友便宜的人。 所以他温雅的笑了一下,“好了,不逗你了,你那半成利润我不要,明年的供货价该多少还是多少,我本是真有其他的事情要去做交代的,不过既然你这么坚持非要见见烟儿,我便带你去见见。” “裴大哥,你真是好人!难怪大哥每次提起你,都是一脸钦佩和叹服的样子,真是嫉妒死我了!” “要知道我大哥那个人嘴巴可是很恶毒刻薄的,这个世界上,除了裴大哥你还有西冷国的那位‘明珠大人’之外,我还没见过他说过谁的好话呢!” “宇潼兄?” 裴羽钦乍然听到这句话也是微怔,不由淡淡的反问了一句。 果然在他暗中注意商宇潼的同时,商宇潼其实也一直在暗暗的观察着他,而且他口中敬佩的另一位西冷国的‘明珠大人’,裴羽钦也是知道的。 而那一位‘明珠大人’,也正好是裴羽钦摸不清底细,看不透深浅的名单上的第二位人物。 看来在这一方面,他和商宇潼的眼光是同样的犀利和精准的。 显然把他引为生平难得一见的对手,是半点都没有小题大做的。 而完全猜不到裴羽钦心里想了什么的商梓潼,听了裴羽钦的淡问之后,顿时就点头。 “嗯,我出门前,大哥还交代我给您祝好呢!噢,对了,大哥还让我带了件东西来,说是要送给你和小嫂子的新婚礼物呢!” “宇潼兄真是太客气了,我们神交已久,可惜一直缘悭一面。这一次我仓促发请柬给你,邀请你来参加我的婚礼,知道这个季节正是你们商家最忙碌的时候,原本以为你人能来便是不错了,不曾想到宇潼兄竟然委托梓潼你带礼物过来?那如何能收!” “裴大哥,这有什么不能收的,其实我大哥这一次本来也想跟着我一起来翡翠城看看的,只是,临时家里出了点事,大哥被拖延住了,便只剩下我来了,这礼物大哥要我一路贴身携带,并且嘱咐我亲手交到你或者小嫂子手里的!所以,你就不要跟兄弟们客气了,收下就是了!” 说着便要从宽大的袖中掏出什么来,被裴羽钦阻止住了,“梓潼,不急在一时,我先带你去烟儿那里,毕竟再过一会儿,要开始迎亲仪式的话,便不方便会面了!” 328礼物2 “裴大哥说的是,那我们快走吧!我等不及要拜见新嫂子了。” “对了,裴大哥,外界传闻,为了争夺美人儿,你不惜把亲生儿子逐出了家门,这消息可是真的?” 裴羽钦淡淡的把视线横了过去,暗自叹气,这个世界,会这么没有眼力见,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把这样的话,当着人家的面问出来的人,怕也只剩下这个一个爽直的商梓潼了。 再一次摇头这个商梓潼根本不该做商人,而是该去做个武夫。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也清楚商梓潼问出这个问题,其实一多半是好奇,剩下的不过就是求证一下,却也绝无半点因此看轻或者鄙视他的意思的。 正因为如此,裴羽钦也无法责备他,更不能躲避他的问题,否则按照这个人有时一根筋的思维,恐怕会一直问下去,问到他回答为止了。 所以他淡淡的点头,“算是真的吧!” “哇裴大哥,你果然厉害!简直可以算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佩服你!真的,以前看你总是正襟危坐,从来也不出去应酬,我邀你去青楼楚馆,你也从来不踏足,我还曾经以为你,呃,你那方面有些什么问题呢!” 说到这里,商梓潼的表情也略微尴尬的陪了个笑,看到裴羽钦再度横过来的时下,他立时又继续补充了起来。 “当然了,事实证明那纯粹是我胡乱猜测了。原来裴大哥从前一直坐怀不乱,不是因为裴大哥不近女色,而是因为没有出现一个挑动你心弦的女子,现在出现了,也就难怪裴大哥毫不留情的就出手了!” “好了,梓潼你别说了,越说越不像话,一会儿见到烟儿,可不要这么咋咋呼呼,我们赶路好几天,她到如今还身体觉得不适着呢,我介绍你们见一面,说上两句话,便不要再打扰她了。” “然后这一次,你干脆在翡翠城多留两天,等她身子骨爽利一些,我们到时再好好聚一聚,说说话如何?” “裴大哥这么说,那梓潼还能多说什么啊,当然客随主便了。” 既然得了一会儿就能见到江暮烟的承诺,商梓潼已经心满意足了,自然也就见好就收了。 裴羽钦点了点头,领着他重新回到了流云小筑。 而此时的房内,江暮烟经过大半个时辰的闭目养神,终于稍稍恢复了一点点力气,眼神虽然依旧有些无力,但是干呕的症状却好了很多了。 人也已经有些力气能自己坐起来了,“红月,喜娘,你们开始上妆吧,胭脂稍微涂抹厚一些,别让人看出我的精神不济来。” “是,夫人放心,保管半点也看不出来。” 江暮烟点了点头,估摸着顶多还有半个时辰,花轿就该来了。 只因为这一次,花轿可不是在裴府内绕一圈的事情,而是该到翡翠城内的街道上绕行一大圈,才会重新扛回裴家来的,所以江暮烟算计着,这一次所花的时间应当比上一次还要长才对! 喜娘们的手出奇的灵巧,虽然应该是极为隆重的新妇妆,但是顾虑到江暮烟的身体不太舒服,没敢真的给她用太多有奇香的胭脂粉膏。 而是尽可能的把脂粉稍稍铺厚了一些,然后用炭笔勾勒出了她本来就秀美分明的眉形。 两腮用淡淡的红色胭脂膏均匀的晕染了一下,把她原本有些苍白的面容,顿时就打造成了芙蓉粉面。 若非眼中的神采稍嫌无力了些的话,光从表面看,已经看不出江暮烟半点憔悴和苍白了。 也是因为看到铜镜中的自己如今的样子,江暮烟第一次感谢有化妆品这样的东西的存在。 虽然今天的婚礼是走个过场,是做给天下人看的,但是但凡是女人,谁不希望自己在穿上新娘的喜服时,能展现娇媚动人的一面? 她自然也不例外! 而这边妆容刚勾勒好,裴羽钦就已经领着商梓潼来到了新房前。 门口的守门丫鬟顿时尽责的就见礼道,“奴婢见过老爷,老爷大喜,夫人大喜!” 裴羽钦点了点头,微微的挥了挥手,两个丫鬟就识趣的往两边退开了。 轻叩门扉,“烟儿,我能进来了吗?有个远道而来的朋友,想要介绍给你认识!” 没有戴凤冠,不过妆容已经完全整齐了的江暮烟,一听到裴羽钦的这几句话后,第一反应就是看镜子中的自己,再次检视了一下,确认可以见人了之后,这才示意红月去开门。 红月和喜娘们很想说这不符合规矩,会不吉利之类的话,但是话到嘴边后,才想起来,她们早就成过亲了,那么今天也就用不着这般讲究了。 红月打开了们,微微躬身行了个礼,“奴婢见过老爷,老爷万福!” “红月,你们先出去吧!” 红月抬头微微看了看裴羽钦身后那个三十上下的陌生男子,什么也没有说,就躬身退了出去。 江暮烟自然也看到了商梓潼,在红月和喜娘们上前去见礼的时候,她便也缓缓地站了起来,待红月她们都出去后,她才上前两步。 先是温柔的看了一眼裴羽钦,随后就温婉的冲着商梓潼福了福身子,含笑的道,“裴江氏暮烟,见过这位公子!” 商梓潼其实从一进门就被江暮烟那绝色的姿容给惊艳住了,那黑如墨,亮如丝的发髻上虽然什么珠翠都还没有佩带,但是却已经给人以艳光四射的感觉了。 更别提她起身时那微带羸弱的身姿,却又透着温婉和大方并存的笑容了,更是让他有一种彻底被撼动了心的感觉。 329礼物3 商梓潼这一刻竟然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冲着他行了个礼,而他却被冻住了舌头和嘴巴一样,竟然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裴羽钦只侧头微微的看了一眼商梓潼,便明白看来是他的小妻子太过吸引人了,竟然把这个浪子一般的商梓潼都看的目不转睛了。 虽说有这样的妻子,是生为男人的骄傲,不过有别的男人总这样盯着自己的女人看,裴羽钦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吃味的。 微微的清了清嗓子,提醒商梓潼注意点形象,然后人缓缓地上前,牵握住了江暮烟的手,温言道,“烟儿,这位是河南商家的二少爷商梓潼,和我算是多年的老朋友了,这次听闻我们要成亲,特地不远千里赶来祝贺的。” “梓潼,这位就是我的妻子,江暮烟,我痴长你好几岁,以后你便叫她嫂子吧!” 裴羽钦这话一说完,商梓潼再是惊艳也不得不清醒了,尤其是看到江暮烟再度对他福了福身子之后,他更是立即慌乱的回礼,“商梓潼见过小嫂子!” “二少爷太客气了!” “嫂子可千万别叫我二少爷,跟裴大哥一样叫我的名字梓潼便可!” “这” 江暮烟不由转头看向裴羽钦,裴羽钦微笑颔首,“烟儿,既然梓潼都这么说了,那你便叫他的名字就好,不用刻意拘束和回避了。” “那好,那暮烟便托大就叫名字了。” 商梓潼闻言,顿时高兴了起来,终于逮着了机会从袖中把刚才在路上就想取出来的盒子,给拿了出来。 “裴大哥,小嫂子,这是我大哥让我带过来的贺礼,曾亲自命令我一定要亲手把这盒子交到裴大哥你的手里或者小嫂子的手里,现在趁着你们二人都在,我这可就交托到你们手了!” 说着,就把那约莫比一个手掌大出去不多的紫红色木盒递了过去。 裴羽钦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用眼神示意江暮烟去接。 而江暮烟一看到那盒子的颜色和木质暗纹,心里就不禁一动,因为这样的木色和暗纹,她前不久才刚见过,就是用来装所谓的江家‘奇巧诀’的。 难不成眼前这个盒子也有着同样的玄机在其中? “梓潼,你可知令兄在其中装了何物啊?”裴羽钦却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光滑表面,又完全找不到开口地方的盒子,不由率先问了道。 商梓潼却摇了摇头,“我怎么会知道?要是能打开,我在路上就看一看内里装的是什么了,可惜,我也不知道我大哥是从何处弄来了这么一个怪盒子,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该从何处打开,仿佛浑然天成的本身就是这个样子的。” “不过大哥也说了,这盒子小嫂子应该是能够打开的,就算眼前你们没有办法,但是过几年,你们肯定就会找到和掌握打开它的办法的,这是我那大哥的原话,他说他当初打开这个用了整整两年。” “两年?” 裴羽钦微微的蹙了蹙眉头,好个商宇潼,果真是连送个礼物也要试探一下他的深浅,既然商梓潼这么说,看来这个盒子应当是不一般了。 江暮烟看着商梓潼那明明比裴羽钦看起来成熟不少的脸上,显出几分小孩子般得意的神色,不由顿时也感觉几分好笑了起来,“这样的盒子,我家曾经就有好几个,我小时候经常拿着玩,所以怕是要让梓潼失望了,因为我不到一盏茶就能把它打开!” “不可能” 商梓潼听到江暮烟这般说,顿时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我一路上天天琢磨着打开它,也没能知道盒盖的位置,你怎么可能不用盏茶功夫就打开,大哥说了,就算江家有奇巧诀傍身,要打开它也是要费些周折和功夫的,小嫂子你莫不是在骗我吧!” “噢敢情梓潼和你哥哥明着是送礼物祝贺我和羽钦新婚,暗着是想来看我们出丑不成?”江暮烟故意拖长了声音,用了然的眼神看向商梓潼。 商梓潼脸一红,又急着解释,“裴大哥,小嫂子你们可别误会,我和大哥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大哥说和裴大哥神交已久,一直没有见面的机会,这次就借着这个小礼物,两家更亲近亲近。” “还有就是大哥虽然没有告诉我盒子里是什么,但是大哥却说,裴大哥若是见到盒子里的东西,一定会感谢他的,所以小嫂子你可别误会我和大哥有什么坏心眼!” 江暮烟见他真是有些急了,脑门上汗珠都出来了,顿时又忍不住扑哧的笑了一声,弄得裴羽钦也跟着笑了。 “梓潼,烟儿跟你开玩笑的!好了,烟儿,看梓潼这么急的份上,你就别吊他的胃口了,把宇潼兄送的这个贺礼打开,让我们大家都开开眼界,这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宝贝。” “羽钦,其实这盒子,根本不用我打开,你也打得开!”江暮烟说着,就把手中的盒子随意的递给了裴羽钦。 裴羽钦惊异的看了看她,接收到的就是她肯定而充满信心的眼神,裴羽钦一看到她这样的眼神,就确定了烟儿肯定不会害他。 不由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盒子,发现一个角落的地方,不知何时竟然凸出了几个小方块一样的东西,上面还刻有细小的楷体小字。 330礼物4 表情顿时浮现出几分新奇起来,而商梓潼看到那几个凸起,也顿时愣住了,连忙叫道,“噫?为什么会有凸起?我这一路上天天把玩也没发现有啊,裴大哥,你能不能先让我看看?” 裴羽钦见他一副心痒痒的模样,顿时递了过去,“怎么,梓潼又觉得有了打开它的把握了?” 商梓潼不吭声,接过那盒子,就仔细看向那凸起之处,自然也看清了上面的楷体小字,然而上面写的每个字虽然都认识,但是组合到一起后,应该得出的结论和答案,他却无法知道。 因为一看就知道这些是比较高深的算术之道了,他们从商人家,哪里有学过这个? 商梓潼顿时就蔫了。 不到一分钟,就把盒子重新交还给了裴羽钦,“难怪大哥说要小嫂子才能打开了,原来打开这盒子竟然是要用到很多的算术之道的,我可没学过这个,我大哥倒是这些年琢磨出来了一些,然而他都用了两年时间,我哪有这本事,裴大哥还是还给你们开吧。” 裴羽钦淡然一笑的重新接过那盒子。 若是换做没有跟着烟儿学习加减乘除之前,他肯定也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计算出这么复杂的答案,然而因为他前些天包括这些天,都没有停止对运算方法和方式的练习。 所以上面的问题虽然有些复杂,但是用心算,还是能够办到的,只是要稍微用点时间而已。 江暮烟从头到尾都没有上前帮忙的打算,她相信凭借这么多天的教授,和羽钦天生的聪颖和领会能力,这些简单的混合运算他还是能够对付的。 毕竟比起当初她开启江家用来装算盘用的那个紫红色的盒子来说,眼前这个小盒子,内容量只有那么大,想来开启所需要经过的机关也不会太多,顶多也就这明面上的几道题而已。 江暮烟的预计显然是对的。 裴羽钦在算出正确的答案上后,当即,那个凸起的地方就全部隐了下去,然后另一边的边角上,又浮现出新的凸起。 依旧是一道新题,裴羽钦这下也挑起了浓厚的兴趣,兴致勃勃的又解起新的题目来。 这个过程中,商梓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裴羽钦的每一个动作,为他的果断的按下和快速的似乎在计算的模样,感到无比的吃惊。 他居然连纸笔都不用,就能计算? 这种本事似乎比他自家大哥厉害不知凡几,难怪大哥多少年素不称赞别人,却独独推崇裴羽钦和西冷国的那位明珠大人。 看来他这位裴大哥,以往在自己面前所展现出来的智慧,还不到本身能力的十分之一吧。 裴羽钦可不知道他这般的专注开盒的样子,给了商梓潼多大的刺激。 他只是想着不能让烟儿失望,更不能给烟儿丢人,烟儿花了那么多的心思用来教授他计算之道,若是打不开这个盒子,那就证明他这些天真的白学了。 时间在笔下描述起来总是很长,其实在裴羽钦他们经历来也不过就是盏茶功夫,只听那紫红色的小盒子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顿时盒子就从最中间的地方展开了,所展开的方式和当初江暮烟开启的那个盒子是一样的。 区别在于这盒子一打开,里面的东西就立即展现在眼前了,并没有多余的盒子再行包装。 是一串颜色鲜红的圆润珠帘,周长不算大,看起来有点像玛瑙,但是光芒又比玛瑙显得鲜亮。 颗颗圆润晶莹,宛若最上等的红玉,而且按说红色是很跳跃和热情的颜色,让人看了会忍不住精神振奋的,但是这串东西却恰好相反,让人光是看到就觉得身体温暖,心虚宁和的很。 以她从小受熏陶长大的专业古董鉴定的级别,都看不出这串东西到底是什么,有什么作用。 但是裴羽钦却一眼看到就欢喜不已,口中赞道,“梓潼,回去替我和烟儿感谢他的慷慨,这礼物,我们很是喜欢。” 说完就从盒子中取出那串鲜红颜色的珠子,执起江暮烟的手,把那串东西戴到了她的手腕上,轻声道,“烟儿,这可是百年难求的好东西,可要仔细戴妥了,千万别拿下来。” 江暮烟虽然很想问这究竟是什么,但是看到裴羽钦一脸喜悦,且眼前这个时候也不适合开口问的时间后,便只点了点头,就没有再多问。 而商梓潼却仿若到如今也不敢相信,他家大哥开了两年的东西,被裴羽钦就在盏茶功夫就打开了? 这样的惊诧太过巨大,反而使得他见到盒子中的东西后,惊讶虽然也有,却还是超不过前者所受的刺激更大。 “真是不可思议!大哥要是知道了,估计会惊疯掉的!” 商梓潼开始不停地重复这句念叨,让江暮烟和裴羽钦都忍不住有些想笑,正当裴羽钦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 门外,红月已经忍不住敲门提醒了,“老爷,夫人,吉时就快要到了,老爷,您该赶紧去准备花轿来迎娶的事情了!” 红月的这一声,终于提醒了屋内的三个人,今天还是大好日子,该行的礼,该做的事情还都没有做完呢,怎么还能继续在新房里多耽搁? 于是商梓潼连忙的告退,裴羽钦也随同商梓潼一起离开房间,他要赶快回到迎娶队伍里去,不然就要赶不上迎娶的步骤了。 而在他们都走了之后,重新恢复了安静的新房里,江暮烟静静地注视着手腕上的那串珠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因素,她总觉得自从看到这串珠子开始,她身上所有的晕吐和不适都奇迹般的不见了。 331治家1 看来,当真是个很好的东西,难怪羽钦一脸喜色了。 她哪里知道,若非是有这件东西在手,不然的话,在不久之后,她就很可能一尸两命了。 婚礼的盛大和隆重自然是不用再多赘言的,毕竟新郎官是谁啊,这整个东云国最富有的人,比皇上万岁还要富有的人。 就算没有刻意的宣扬和昭告天下,也就算没有开上十天半个月的流水席,那也足够吸引无数老百姓在大街上注目围观了。 没有人不羡慕江暮烟的福气,自然酸溜溜的人也不在少数,口中说着什么名门望族的千金,竟然嫁给一个九流的商人之类的。 然而那语气任谁也听得出,全然都是嫉妒,哪里有半分可惜的样子? 而我们的主角裴羽钦和江暮烟,却是全然都不在意的。 因为今天的婚礼就算再盛大,到场的宾客身份就算再气派和足够,喜宴就算再豪华丰盛。 在他们两人的心中,都抵不过十日前那简简单单就他们两个人喝交杯酒,手牵手在祠堂里接受祖先见证时的幸福。 曲终人散,裴家在婚礼当日之后,又热闹了足足三天,那些来自全国各地,甚至有来自别的国家的几个大商人,终于都陆续告辞了。 偌大的裴家终于又恢复了几许往日的平静,唯一没走的人就只剩下商梓潼了。 他如今可好,算是黏上裴羽钦和江暮烟了。 但因为江暮烟毕竟是女眷,他作为一个大男人,自是不方便去跟随讨教的。 于是,本就和裴羽钦有些莫逆的商梓潼,此番更是厚着脸皮,一副准备在裴家长住的样子了。 美其名曰是要请裴羽钦教授他经商之道。 让裴羽钦都有些对他没有办法,也就由着他了,毕竟他清楚的知道,那所谓的算术之道,没有烟儿教授的口诀和窍门,没有烟儿的口传心授,光靠商梓潼用眼睛看,是根本看不会的。 而且这个家伙,摆明了就是好奇烟儿的肚子里的墨水和能耐究竟有多少,哪里是真的要学什么经商之道。 他若真是有心要学,也不会三十多岁的人了,在做生意上半点也没有精明和长进了。 而江暮烟正式嫁给了裴羽钦后,便是裴家的当家主母。 裴羽钦专门在所有的宾客都走了之后,找了一天,又召集齐全了家里的人,对着所有的人宣布了以后内宅的大小事务,不管是家用还是开支,不管是进项还是出项,一律都由江暮烟定夺。 这一命令的下达,正式的宣告了裴家在经历了整整十七年没有当家主母的内宅无人掌家制,终于被填补了。 而江暮烟也成为了裴家自经商起家发迹之后,年纪最小就执掌一家的内务的当家主母。 这一命令宣布后,所有人的面色都有些隐约的不好看,尤其是李湘云和林琼花,几乎是把所有的情绪,都摆在了脸上的典型。 总算她们还知道轻重,没有当着裴羽钦的面,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因此裴羽钦和江暮烟也都有志一同的完全忽略了她们的脸色,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见。 紧接着,在裴羽钦宣布完江暮烟的掌家之职的第二天,江暮烟就召集了府内的三个帐房的先生到了书房,详细的听取了一下他们对目前府内开支用度的详细报告。 三个账房先生在裴家也算是老人了,对于裴羽钦的一向是恭敬和佩服有余的,但是对于这个新任的当家主母,他们的心里不免多少有些看轻的意思。 这倒不是说他们看不起她以未婚儿媳妇的身份,最后却嫁给了裴羽钦这个未来公公的事情。 而是觉得她即便是出身官宦人家,年龄也究竟只有十七岁,那又能有多少掌家的能力? 所以报告的时候,虽然没有明摆着流露出看轻的姿态,却也故意把本来可以用很简单的话语概括出来的事情,故意说的很复杂。 还引用了很多做生意中才会用到的行话,以此想要让江暮烟知难而退。 却不想江暮烟上一世就出身在商人之家,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小商人之家,而是现代首屈一指的古董大商人,大富豪。 别说区区几个账房先生故意-玩-弄-的文字游戏,就是全部都是商业术语,江暮烟也自信不会听不懂。 所以,对于他们三人的暗自的自得之色,江暮烟全部都看在眼底,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耐心的等待他们全部都说完了之后。 才微微的微笑了一下,不懂生色就开了口。 话并不多,只有轻描淡写几句,但是就这几句,却让三个账房先生,顿时错愕惊愣的额头汗珠都冒出来了也不自知。 因为江暮烟说的这几句话,不是别的,正好是他们废话这半天之后的核心内容。 几人都有些面面相觑的看着江暮烟淡雅安静的笑脸,此刻才开始意识到他们似乎从一开始就低估了这个年轻的不可思议的当家主母。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了,因为他们原本准备好的策略,如今都不能用了。 332治家2 而江暮烟也故意晾着他们,也不主动开口给他们台阶下,而是佯装认真的开始翻越他们记录的府内的开支用度账本。 这番动作更是把三个帐房先生的心,给高高的悬了起来。 原以为是新夫人是个嫩蒜,可以随意的糊弄和被震慑住,现在可好,却原来是颗老姜,辣的很,只开口了几句话就把他们三个老江湖给呛的没了声音了。 “三位先生,这些就是这个月府内的开支用度?” “呃,是的,夫人!”大账房先生立即迟疑的站了起来,语声已经比起进门时的侃侃而谈,听起来虚软了不少,气势也明显矮下去了很多。 “我想问一下,以往每年每月,按照裴家的规矩,各房夫人和姨娘的月例银子是多少钱?” 江暮烟问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依旧是平和的,但是只有和江暮烟对视着的账房先生能感觉到其中所蕴含着的强大的压力和威严。 这一刻,他竟然有一种错觉,好像与他对视的根本不是江暮烟,而是裴羽钦一般,因为这样的眼神的力度,他在裴家待了这么多年,还仅仅只是在裴羽钦的眼中感觉到过。 大账房先生额头的汗浮现的越来越多,越来越细密了起来,这人气势一弱,底气就自然也不足了。 因此两方的对峙优劣势,顿时就调了个个。 “回夫人,按例是一百两银子一房!” “一百两银子,那老爷房里呢?”江暮烟又问。 “一百五十两银子!” “那有劳先生再给暮烟仔细介绍一下这100两的月例银子,都是包括了哪些类别在内的,比如发了这月100两之后,每个月的胭脂膏子,绫罗裁衣之类的是不是府内帐房还要另拨银子?” 江暮烟这话一经问出,几个帐房的表情就更难看了,良久也没人回答。 “怎么了?暮烟这问题这么难以回答吗?” 江暮烟的声音柔柔嫋嫋的,听着半点震慑力也没有,但是已然明白眼前这个夫人,完全不是外行后的三个账房先生,却只觉得这句问话犹如有座大山压在头顶上一般沉重。 好一会儿,终于二帐房准备豁出去了,当即就抬起了头,深吸了一口气,上前道,“夫人若是要责要罚,我们认罪,没错,按例,那月例银子发了之后,的确各房夫人当月的胭脂水粉了,绫罗制衣这一块,是不该再向帐房支取银子的。” “只是府内这月例银子份额之事,虽是一早就存在了的,但是之前多少年也一直不曾有夫人当家,而老爷也一贯很是照顾两位兄嫂,悯恤两房的公子,所以月例银子的份额虽是限定死的,但是老爷却也有过交代,若是两房的夫人有需要,我们帐房可以满足不大数额的银子支取!” “夫人若是对这一点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去请老爷来对峙!” 江暮烟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模样,不由心中有些好笑,没有把分内的事情做好的人,居然还有脸这么义正词严的对她说话。 还抬出羽钦来,是准备让她有所顾忌,知难而退吗? 她也不急,更是不恼,只是轻微的扬眉,“不大数额的银子?一个月光衣服就做掉了三千两银子,胭脂水粉买了七百两,外加什么打赏丫鬟小厮用掉两百两,诸如此类等等,月例银子是一个月一百两,而实际的用度,各房却几乎用掉了将近五千两。” “请问三位先生,你们知道五千两银子的概念是什么吗?嗯?” 江暮烟一边说,一边继续翻着手头的账本,越翻,眼中的怒气也越来越盛,表面的冷静和柔和的表象几乎快要挂不住了。 她原本就知道这么大的家里,不可能没有贪赃、私拿、挥霍、滥用、的情况发生的,但是却没想到竟然会严重到这种地步。 秦红叶、林琼花,包括李湘云,她们都当羽钦是什么? 是天生的冤大头吗? 是,她们年纪轻轻的守寡了,很可怜,可是可怜也不是这么个挥霍法的。 不但每个月都订做超过数千两银子的衣服,还隔三差五的到裴家名下的珠宝行去选首饰,账自然也都是挂在府内的账目上。 这也就都算了,更过分是林琼花的娘家远房的娘舅死了、姨家的女儿结婚、七姑家的儿子续弦等等这类的婚丧嫁娶送做的人情份子钱,竟然也从裴家府内的帐房上支取。 而且一支取还动辄就是几千两,这算什么? 敢情裴家养她一个不够,还要养活她娘家的全部? 近身的大小丫鬟,大丫鬟的月例银子一般是八两,而小丫鬟则是二两。 但是江暮烟在账目上却看到,上个月,云爱柳光打赏下面的大小丫鬟的银子就超过了六百两,几乎可以把那些丫鬟的契约都买成终身契了。 当然了,这不是说江暮烟想要买-卖-人口,而是说明,这裴府内真是到了需要动用规矩的时候了。 否则的话,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这么下去,裴家就算再是日进斗金,羽钦就算再是日夜操劳累死累活,这个家也迟早都会被这么蛀虫般的蠹掉的。 看来,这个恶人,她是非做不可了,从今天开始,裴家的规矩都得由她说了算! 333滚蛋1 三位帐房先生再度没了声音,虽然额头冷汗直冒,但是有些不服的表情还是透过眼眸,清楚的被江暮烟看清。 江暮烟当即就重重的把手中的账本,扔向了三位账房先生的身前,“为什么不吭声了?你们都觉得自个儿没做错,还是觉得我这个夫人没有权力来说你们?” 三人依旧不吭声,但是表情却很分明的告诉了江暮烟,他们并不怕她把他们怎么样,虽然江暮烟的精明出乎他们的意料。 但是他们在裴家待了这么多年,从老太爷在时他们就在了,这么多年里,就是如今的家主裴羽钦对他们也是一贯客气和仰仗居多,从来没有给过他们任何一个难堪的脸色。 这个江暮烟倒好,刚坐上裴夫人的位置才几天啊,就对他们大呼小叫的? 虽然他们也承认被她一个年轻小丫头指出了问题之处,确实是有些心虚,但是心虚不等于他们就该认罪认命。 所以三人干脆都沉默缄口,一副任你怎么说也不开口的样子,看你能把他们怎么办。 江暮烟冷笑了一声,这样的人她虽没见过,不过治这样的人的办法,她却多了是了。 原本以为这三个老账房在裴家多年,不管是基于公还是基于私,都该是帮羽钦,帮裴家多一些的。 现在看来,完全事与愿违,这三个老东西,非但不曾好好的帮着羽钦管理清楚府内的账目。 显然还伙同着林琼花她们一起挥霍羽钦的血汗钱了。 弄不好他们自己这些年,也不知道中饱私囊了多少原本该属于裴家的钱财了。 一想到这个,江暮烟就决定干脆狠狠心,今天就先从他们开刀,这裴家内部,看来不大刀阔斧的改-革-是不行的了。 “既然你们都不吭声,那显然就是无从辩解了,既然这样,青书,红月” 江暮烟顿时稍稍的扬高声音喊了一声。 门口,青书和红月顿时应了声就推门进来了,“夫人,青书(红月)在,夫人有何吩咐?” “三位先生在我们裴家辛苦多年,如今年事显然已高,不但头脑有些条理不清,连耳朵也显然听不见了,这般下去,显然是难以再担任我们裴家的账房先生一职了。” “当然了,在我和老爷的内心里,是很不舍得让三位老先生离开裴家,不过为了顾念他们的身体健康,让他们能够安心的颐养天年,这个决定就由我来下吧,从即日起,三位老先生就各自回老家去安养天年吧。” “青书,你立即去把帐房和库房的钥匙都给我领来,再没有找到新的合适的人选来接替三位老先生的位置之前,这些你账本之类的就暂时交给我代管吧!” “啊?夫人,您这是” 青书顿时低声的惊呼一声,夫人这是要把三个帐房先生都赶走? 红月的表情也完全错愕和惊讶了起来,自家夫人还真是胆子好大啊,这三个老帐房在裴家这么多年,虽然不是主子,不过天大地大哪里有钱大,既然钱这么大,管钱的帐房自然也跟着变大了。 她不止一次看到二夫人和三夫人对这三位账房先生都礼遇有加,怎么到她自家夫人这里,竟然当家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账房先生们赶走? 这,这可怎么成啊? 三位帐房先生似乎也没想到江暮烟竟然会率先就拿他们开刀,竟然毫不顾忌的就说出了要他们滚蛋的话,也完全怔住了。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三人当即面色就愤怒和铁青了起来,“你,你敢赶我们走?” “三位先生何必说的这么难听,暮烟只不过是为了三位先生的健康着想,让三位早些回老家颐养天年而已。” “当然了,三位在裴家好歹做了这么多年,虽然没有功劳,苦劳也勉强总是有的,所以,青书,一会儿别忘记了,从库房各取五十两银子,然后就送三位老先生上路吧!” 五十两银子? 三人气的差点脑充血! 这个女人竟然用五十两银子就想打发了他们? 而且她竟然敢说出要他们走的话,她是不是疯了? 难不成她真以为她当了裴羽钦的夫人,就真的能掌这整个裴家了? 真是笑话! “我们不走,江暮烟,你别以为你当了夫人就有权利赶我们走,哼,实话对你说,别说是你,就是老爷,他也不敢对着我们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一直不曾开口的三帐房先生,此刻终于破口大骂了起来,。 “难怪人都说你江暮烟心思诡谲毒辣,果然如此,三年来一直假扮清高,我们还真当你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月仙子呢,却原来也不过是利欲熏心的阴险女人。” “如今你达成目的,勾引了老爷,终于做成了裴家夫人了,便迫不及待的准备要赶我们走,独掌裴家财产大权?我告诉你,只要有我们在,那是永远不可能让你如愿的!江暮烟,我们要见老爷,我们除非亲口听到老爷说要赶我们走,否则的话,谁也别想赶我们!哼!” 334滚蛋2 听到帐房们分明带着侮辱-性-的话语,红月和青书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老爷早就三令五申过,不允许任何裴家的人说出任何一句侮辱夫人的话来。 而今,三帐房竟然带头说出这样的话来,便是他们在裴家有着很重要的位置,也不允许如此堂而皇之的污蔑夫人。 青书顿时沉下了脸,“三位先生既然是裴家的老人了,那就该知道裴家的规矩,老爷的命令是不可违背的,夫人的事情岂是你们可以议论的?” “正是,老爷昨天的话,几位没听清楚吗?老爷说了,往后裴府府内所有的事务,不论大小,均交给夫人做主定夺,三位既然是受雇于裴家,那就理当听从夫人的调遣。” “如今你们身为受雇的帐房先生,竟然敢对夫人无理,夫人要赶你们出门,那还是客气的,若不是看在老爷的份上,就凭你们这几句话,夫人就可以把你们都送去见官!” 红月也一脸沉静冷漠地看着三位帐房。 虽然对于夫人要把他们赶出裴家的决定,红月自己私心里也觉得多少有些不妥,然而夫人既然已经开了口,那她作为奴婢的,当然要选择义无反顾的护着主子。 更何况这三个老账房也太仗着他们的裴家的老人而肆无忌惮了,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前阵子府中的所有下人被换掉的事情,并没有让他们引以为戒。 若是就此姑息了他们,那往后夫人在裴家的地位如何还崇高得起来? 身为当即主母若是不能在所有人心中树立起威严的形象,如何执掌这整个家族? 红月思虑的东西无疑是多的,而她的成熟和成长也完全是紧紧地跟随着江暮烟的脚步的而开始的。 因为这么些日子,在江暮烟的身边,一次又一次的看到她做事认真时一丝不苟,看到她严谨而端肃的做事态度,也看到了老爷眼中对她的敬和爱,当然更多的是看到了她的辛苦。 红月骤然间觉得,比起以前的主子,如今的江暮烟更像一个可望却也可及的勤劳女神。 亲切、认真、端庄却也温婉可人,身上既有一般女子怎么也不能及的智慧气息,却又不再像过去那样难以靠近和了解。 她深切的喜欢如今的主子,对于她成为老爷的夫人这一身份,红月如今觉得再没有比她更适合老爷的人了,也再没有比老爷更配夫人的男子了。 他们是这么的合适,而有幸成为这样一对人见人羡的神仙眷侣们的贴身丫鬟,红月的心也早就不满足于就为夫人打理一些琐事了。 她也渴望成为一个像夫人这般有用的女子,可以展现自己的才华,可以告诉任何人,她虽然是个女子,但是她并不比任何人差,所有男人能做好的事情,她身为女子都能做好。 而这个目标要实现,将会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也需要不断的有个人在前面被她所仰望。 江暮烟无疑就是红月努力和进取的目标。 所以无形中,她已经在模仿了,模仿江暮烟的一举一动,模仿她淡定从容,该怒时怒,该静时静的每一个神韵。 因此这几句严厉的话说来,颇有几分精悍老练的老江湖之态,哪里有半分十六岁少女的憨态? 顿时把三个帐房的脸色说的更是难看了起来。 而青书和江暮烟却也对红月能说出这样老练的话来,而投来几许惊异和赞赏的目光。 “红月的话,三位想必都听清了?这裴家内府从今儿个起,我说了算!” “青书,现在就带三位老先生收拾东西,打点行装吧,我希望在傍晚之前,听到三位老先生已经快乐的踏上了回乡之旅的好消息。” 江暮烟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青书就算心里还有几分异议,但是却也知道夫人身为当家主母,话既已然说出口,不管对错,他都应该第一时间执行她的命令,不能有损夫人的英明和权威。 是以,青书顿时恭谨的点头,“是,夫人!青书会亲自督办的!” “三位先生,请吧!” “江暮烟,你好大的胆子,我们不走,我们要见老爷!” 眼见江暮烟真是半分都不害怕,一副铁了心要把他们都赶出裴家去的样子,三个老账房的更是牙呲目咧了起来。 当即就大声的喊了起来。 那有些粗鲁和吼大的声音,刺激的江暮烟的耳膜有些不舒服,使得她顿时皱了皱眉头,“青书,找家丁来,把三位老先生请出去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是,夫人!” 青书冲着门外的方向拍了拍手,顿时小跑过来了好几个年轻力壮的家丁,青书手一挥,“把三位帐房先生请出府去!” 几个家丁虽然短暂的迟疑了一下,但是却也没敢违背青书的命令,毕竟这府中谁不知道青管事的命令就等于是传达了最高家主的意愿,他们只要执行就可以了。 所以顿时,一下子就上来五六个人,每两个就抓住一个的往门外架去。 335密谋1 三个老账房在裴家几乎作威作福了半辈子,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落到这般被人拖着扔出裴家去的下场。 如何能甘愿? 当即就被人拖着一边嘶声裂肺的大喊大骂着,一边不停的试图挣扎脱出家丁们的钳制。 只是怎么可能呢?且不说他们一把年纪了,就算是还年轻些,也架不住两个人收拾他一个人,了。 所以徒留了一路的大骂和叫喊,引来了一路的男仆和丫鬟们的侧目和惊讶之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为他们说话,而且这三个账房先生平日里也不是好打交道的人。 都端着一副比他们其他人高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架子,如今被夫人这么收拾了,有些人心中都在暗自叫好呢! 青书亲自督办人把帐房里的属于三个老账房的东西,都收拾了出来,捆成了三个包袱,然后每个包袱里都放了一个小银袋子,里面是江暮烟答应给的五十两银子。 最后把所有的帐房和库房的钥匙都清点了一遍,收起来后,才让人把包袱连同那三个老账房一起赶出了裴家。 任他们继续在门外哭天抢地也没有去多过问一声。 这消息自然很快就传到了各房的耳朵里,所有的人都惊愕住了。 尤其是林琼花和秦红叶,包括李湘云和云爱柳都瞠目结舌的很,这个江暮烟疯了还是傻了,竟然这么快就动手了? 而且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要是换了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甫刚掌家,第一件事情怎么也该是收买人心,隐藏锋芒,静待机会吧? 怎么江暮烟一上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在裴家起码待了四五十年的老账房给赶下了台? 而且还是用这样闹的全府上下皆知的方式? 她就不怕裴羽钦知道了之后,会觉得她功利心太重,从此不再宠溺和信任于她? 还是她竟然自信到这种程度,确信裴羽钦不管她做了什么,都不会迁怒和责怪于她? 若是这样的话,那江暮烟此举就明显是有杀鸡儆猴的意思了。 毕竟昨天裴羽钦才让她管家,今天她就把帐房都给赶走了,不用问,家里的库房和帐房的钥匙,肯定也已经到了江暮烟之手了。 若是这般的话,她们以后想要支取银子,想必不会和从前那样的方便和自由了吧。 那这样一来的话,以后她们各房还怎么过日子? 这个江暮烟也实在是太过狠了一点吧! “夫人,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等她完全掌握了府中的所有动态之后,我们再想要动她就不太可能了!” “奶妈,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如今,你看哪里有机会?裴羽钦把那小jian人身边伺候的人都换成他信任的了的心腹,而且更有裴羽钦自己的两大护卫中的一个随时守护着。” “从她勾-搭上裴羽钦开始,这刺客前前后后的也来了好几拨人了,但是就是没有人能成功的要了那小jian人的命,如今我自然巴不得她早死,可机会不来,我也没有办法啊!” “夫人,机会是人创造的,再过几天就是初八,下个月初八是什么日子,夫人你不会忘记吧!” 奶娘也颇为烦恼的想了好一会儿,还真的被她想到了一个机会。 “初八?” 林琼花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不由有些恼了,“奶妈,你跟我还绕什么弯子,下个月初八到底是什么日子?” 奶妈微怔了一下,暗自摇了摇头,“夫人,下个月初八是已故姑爷的死祭了!整二十年的死祭!” “这几日你便去与老爷说,想要给姑爷办个盛大的一点的法事,告慰一下姑爷的在天之灵,老爷和姑爷是亲兄弟,从前就兄弟敦厚,你提这个要求,老爷肯定会同意的。” “然后呢?” 林琼花的眼睛一亮,顿时就急问道。 “而翡翠城能做盛大法事的地方就只有城外的大慧寺,到时候,全家定然都是会前往的。” “在府中的时候,流云小筑我们不能随意进去,但是等到了翡翠城外的大慧寺,老爷总不可能把所有的心腹下人都安排在江暮烟那个小蹄子身边吧?” “只要她身边的人没有在府中那么多,要做手脚不是要方便的多了?” “这几日,夫人你就可以先找人到大慧寺中去安排安排,等到了那一日,夫人你我两人要一直不离开老爷的视线,这样才能在那个小jian人出事之后,可以第一时间撇清我们的嫌疑!” “奶妈,你果然不愧是从小带大我的奶妈啊,你简直每一句都说到我最心坎处了!” 林琼花越听眼睛越亮,她怎么没想到呢,这个主意当真是好极了,若是江暮烟那个小jian人死在了外头,那追查起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而且只要她和奶妈不亲自动手,谁又能把这事情栽到她头上来? 相反,这事只要她们引导的漂亮,兴许还能把别的人给拖下水替她们去当冤大头呢,比如那被彻底绝了当姨娘机会的李湘云? 336密谋2 毕竟因为江暮烟,她才没了机会被裴羽钦收进房的,这整个府中谁都知道,若是说江暮烟死了,谁最有嫌疑,她自然首当其冲了! 哈哈!越想越得意的林琼花心中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然后眼神又骤然阴翳了下去,定定的看了看中堂的方向,心中发狠地道,裴云舫啊裴云舫啊,你这个短命鬼,活着什么好处没有给我们母子带来,如今你死到了整二十年了,终于也派上一回用场了! “不过,奶妈,我想要那小jian人死的痛苦一点,可不想让她死的太好过,最好折磨死她,谁让她处处跟我过不去!” “夫人,就算你不提,我也正准备跟夫人你说,那一刀杀了江暮烟这样的事情是不能做的,太血腥,也容易暴露我们,若是老爷发起狠来仔细的查的话,迟早都会查到我们头上来的。” “那奶妈你预备怎么办?” “夫人可还记得在你的娘家,院子里曾经种过一个花圃的翠草?” 林琼花点了点头,“记得,那是娘种的,娘从前最是喜欢那些翠草,每天都不假人手,亲自照料的。” “夫人,当初你娘可不是因为喜欢翠草才亲手种植照拂的,你可知道那你爹为什么娶了七八房小妾,却没有一个活得长久,也没有一个能给你爹生下一儿半女?”奶妈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很是阴险毒辣的样子。 便是林琼花看了,心头也不由有些感觉不舒服了起来。 “奶妈你的意思是我爹那些薄命的女人,全是因为娘种的那些翠草而殒的命?这怎么可能,娘她那么没用的一个女人!” 林琼花有些不敢相信,印象中,她娘是一个很温厚宽容的女子,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容忍着她爹的花心和滥情,看着他一个又一个的往家里娶进美人,而她自己则暗自忍泪。 她便是从小就看着自己的母亲这般的无用,只会自己吃苦,不懂得争取的样子,才发誓发狠,她要争气。 她要他的男人不能够随便的欺负她,就算她的丈夫也有一天娶进了妾室,她也绝对不会做那个暗自饮泪的无用女人,而是狠狠的给那些狐狸精重重的教训。 她这么多年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当年嫁进裴家的时候,当她发现裴云舫这病痨鬼竟然已经早就纳了一房妾室后,她差点新婚夜里就杀了他,所以后来他咳血咳死了,她一点也不心疼。 反而高兴她终于可以无所顾忌的教训和欺压云爱柳那个贱人了! 但是现在,听奶妈的口气,当年她那温婉的娘,显然并不是真的如表面上的没用,反而是从骨子里的聪明,那些翠草竟然一个个的要了所有妾室的命,也绝了她爹有其他孩子的可能。 难怪,她那风流成性的爹,浪荡风流了一辈子,到头来,能陪着他一起进棺材的人,还是只有她-娘一个人。 而能给他送终的人,也只有她林琼花一个女儿。 原来,这才是娘的高明之处。 用一辈子的温婉敦厚的假象,用一个没用懦弱的假象,迷惑住了所有的人,成了最后最终的大赢家。 “夫人,你娘可不是个没用的人,相反,她是个再聪明再厉害不过的女人了,若非是不幸爱上了你-爹那样薄幸的男人的话,凭你-娘-的本事,那绝对是铁腕掌家的无二人选。” 奶妈似乎有些感慨,仿佛想起了当年她还和她的小姐待字闺中时的美好情景。 一晃眼,当年的小姐早就死了,而如今,小姐的女儿也都已经为人母多年了,她也算是伺候了小姐的儿孙三代人了。 而她也老了,不感慨都不行了。 林琼花却没有奶妈的感慨,她现在所有的兴趣都已经转移到了那翠草的上面去了。 因此她顿时稍有不耐地道,“奶妈,你就不要感慨当年了,你先说说那翠草的用场,究竟怎么能让江暮烟死的痛苦!” 奶妈被林琼花稍嫌急促的命令一催促,顿时也连忙说回了跳跃到过去的神思。 立即重新浮现了起算计的笑容,“翠草是你娘当年为了迷惑他人后取的名字,其实那种会开放出淡紫色小花的植物,真正的名字叫三绝草!” “三绝草?” “没错,绝命、绝嗣、也绝对安全!中了三绝草的人,就算是再高明的大夫,也都查验不出半分症状的,而且一般情况下,它完全没有半分毒性!这就是为什么你-娘从来没有被人怀疑的原因!” “真有这么好?那这个三绝草该怎么用?” “把它晒制成干草,燃烧成粉末,然后把那些粉末混入熏香中,只要闻上盏茶功夫,就会让人心思恍惚,心神不宁,外加心血翻涌,气息不宁!” “若是闻上一柱香或者小半天,等到香气完全入了体的话,就会使人产生强烈的窒息感,当时或许不会立即就死,但是却必然会非常的难受,而若三天内还找不到解除药性的办法的话,不出几日,人就会死的莫名其妙,而且死之前会饱受许多的痛苦!” 337杀机 “这么管用?当真半点都查验不出来吗?” 林琼花也是第一次知道她-娘当年种的那些看起来挺不起眼的翠草,竟然会有这样可怕的功效。 假设若是有人用这个东西暗害她自己的话,估计她也会死的糊里糊涂,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当年,娘就是靠着这东西,一次又一次的排除了眼中钉肉中刺吗? “既然这东西这么的毒性-强烈,那为什么还会特别指出有绝嗣的功用?这人都死了自然就绝嗣了,难道这也算得上是额外的用场?” “当然不止。三绝草的特点就在于它是一种至阴的植物,不喜欢阳光,喜欢潮湿和阴暗的地方,而这样的生长习性使得它的药-性-也十分的特别,晒干烧成灰,混入熏香之后,它只对女子有害,对男子半分害处没有。” “换句话说,就算到时候,老爷和江暮烟同在一个房间里,江暮烟吸入这三绝草,在他面前死掉,他都不会怀疑到是那熏香有问题,因为他自己也在房间里,他也呼吸的到那熏香,但是他不会有事。” “可若是把这三绝草的粉末混入酒中被男子饮下的话,就会造成绝嗣,你-娘后来对老爷越加失望之后,便干脆在他的酒中混入了三绝草的粉末,所以后来无论你爹讨回来多少房妻妾,却再也不能令人怀孕了。” 林琼花听的瞠目结舌,好半天她自己也忍不住吐出一句,“好歹毒的三绝草!” “是啊,很歹毒!” 奶妈也有些感慨的点了点头,“这次若非是夫人你不得不铤而走险的除掉江暮烟的话,这种东西奶妈是绝对不建议你用的,毕竟是极歹毒的东西。” 本来还有了几分凄恻犹豫的林琼花,在听到奶妈的这声感慨后,反而刹那间拉回了心神,又变回了阴险歹毒的面目来。 “奶妈,你说的没错,的确是铤而走险了,所以为了我们往后的荣华富贵,为了我们往后的舒服安逸,江暮烟这个小jian人非除不可!” 林琼花说完这句话之后,顿时就响起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当即就脸色微变地急问。 “奶妈,那翠草,我记得娘死后,就依着她的遗言,一起连根铲除,焚烧了个干净,如今都隔了二十多年了,我们又没有翠草的种子,也没有翠草的粉末,你让我怎么去弄死那个小jian人?” 奶妈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了出口。 “没错,当年小姐,却是让我们把所有的三绝草都连根拔出后烧了个干净,但是,我后来想着那么有用的东西就这么从此绝迹了也实在很可惜,就偷偷的弄了一块绢帕,包了一些三绝草的粉末。” “现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随着夫人你几次东南西北的走,你三绝草的火灰也相应的损失了些,但是总还剩下了些。” “而剩下的这些,我左右算算,应该刚好够把江暮烟那个小蹄子给弄死的神不知鬼不觉,这番过后,那三绝草怕是就此真的绝迹了。” 奶妈的话,让林琼花大喜,顿时就笑出了声,“太好了,奶妈,你做的很对!好,就照奶妈你的意思办!这一次务必要把江暮烟那个小jian人处理掉,我再也不想看到她那张狐媚子的脸!” 浑然不知,因为把三个老账房赶走之事,终于迫出了林琼花的最后杀机。 江暮烟还沉浸在认真的清点库房存银,和账目上的收支是否有差入的工作上。 红月和青书作为助手,就在她身后的地方,纸笔伺候着。 而江暮烟她自己,手中则不断的拨弄着小巧的算盘珠子,看的青书更是艳羡不已,想着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真正开始教授他算术之道。 而裴羽钦和商梓潼,此刻却正坐在裴羽钦久未过来看看的未雨楼的书房内。 这个书房自从裴羽钦的人住到流云小筑后,就冷清的多了,书架上虽然依旧摆了很多书,但是常看的却全部都不在这里了。 比起从前这里终日都有无数账目,一派充满生意味道的情形来看,此刻的书房,才算真正有了几分书房的味道。 关于帐房先生被丢出府去,现在正在门口大闹大嚎的情景,已经有人来回报了给他。 回报给他的目的,自然是希望自己能阻止烟儿的决定的。 但是 裴羽钦的嘴角边忍不住流露出一个极度纵容的笑意,他的烟儿从来不做无理取闹的事情,她做的每一个决定,他都相信那是对他,对整个裴家最好的决定。 不过是赶走几个有些倚老卖老的帐房先生而已,便是把府里的人全部都赶一个遍,他也不会质疑她的任何决定。 早就对她说过,在选择她成为他的伴侣之时,他裴羽钦就已经把他自己的身体连同心一起给了她。 所以他所会做的事情就只有支持烟儿,而不是阻止和干扰她! 338树秀于林 “裴大哥,小嫂子还真够猛的啊!竟然掌家第一天,就把人府内的账房先生给赶跑了,还赶的这么惊天动地,她倒是不怕会不得人心啊!” 连商梓潼这么一个单纯到不太愿意动脑筋的人,都看得出来烟儿这样的行为是不明智的。 裴羽钦如何会不知? 烟儿她自己又怎么可能做这件事情前没想过? 既然她都想过了,还是这么做了,那就肯定有她的理由。 所以他说,“烟儿维护的从来都只是我,她要的不是人心,如今才不过开始,往后时日久了相信习惯了规矩的人,就能知道她的好了。” “裴大哥,你倒当真是放心的很,不过小嫂子一看就看得出很爱你,那眼光无论什么时候,都几乎是停留在你的脸上的,说真的,我都有点嫉妒了!” “我年纪虽然比你小上五六岁,但不管怎么说好歹也是有两个美妾,三个孩子的人了,但是我从来没有体会过被一个女人如此真爱的感觉。” “看来这个女人和知己一样,得一真心的就够了,其他的数量再多也不具备优势!” “梓潼,你这算是在感慨吗?” “裴大哥,我发现我真都有点嫉妒你,真的!” 裴羽钦亲手给他斟了一杯茶,然后又是静静的微笑,“梓潼,你不用嫉妒我,这不是因为我的努力,而是上天给我的幸运,让我能够遇到烟儿,所有的好都是她一个人的,我不过是因为她才重新焕发了生命的光彩。” “裴大哥,你真的变了!你变得温柔了!我这话不是说你从前不温柔,只是你从前的温柔都显得那么的拒人以千里之外,现在不同了,我隔着这张案子,都能感觉到你温润的眼光,认识你这么几年,今天终于真正有了叫你大哥,像是好朋友的感觉了。” 裴羽钦听了这话,顿时微怔了一下,然后便笑了,原来他看着大大咧咧,心思却也是有敏感细腻的时候的。 他还以为商梓潼从来是分不出来他的不同的,却原来他是分得出来的。这算不算是单纯的人的额外本能? 不过商梓潼的感觉也是对的。 自从看到了那串鲜红色的血玉之后,裴羽钦就没有再把他们兄弟当成过潜意识的对手和需要防备的对象了。 所以这样的戒备解除,自然也在无形中,影响了他对待商梓潼的态度。 从前他们也是朋友,但是那时的朋友和如今的朋友,感觉却是完全两个不同的层面,不是他裴羽钦势利,非要看到那礼物,才愿意多结交一个知己好友。 而是那个礼物传达了一个信号,那就是商宇潼真切的希望与裴家交好的信号。 因为那串血玉别的功用完全谈不上,只有一个功用就是养气,而且养的只有女子之气。 或者说的更明白一点,就是这串血玉的功能就是用来调养女子的身体,使之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受孕成功,怀上子嗣的。 若是已经怀有身孕的女子的话,戴上这个血玉的话,也能起到安胎宁心的好处。 算得上是个很稀罕,很有意义的物什了。 现在他和烟儿正值新婚期,商宇潼让他弟弟商梓潼千里迢迢送来这个,自然是充分的表达了愿结友好关系的诚意的。 否则的话,以商宇潼那人的个性,完全没必要向他裴家示好,毕竟这些年,就算不靠他裴家,河南商家依旧是不可小觑的人家。 因此,他在给自己斟好茶之后,才轻声地道,“那是因为我也是到此刻才领悟到了生活的真谛!” “因为小嫂子?” “嗯,因为烟儿!” “那既然这样,裴大哥,接下来的话,我就不得不说了!” 商梓潼突然表情严肃了起来,这骤然间的神色改变,还真是让裴羽钦感觉了几分不适应,“梓潼这次前来,还肩负了其他的目的不成?或者是宇潼兄有话让你带给我?” “裴大哥,你和我大哥当真是彼此肚子里的蛔虫!这也被你说中了!没错,我此番前来前,大哥的确有告诉我另外一些话,只是他让我除非认定裴大哥真愿意当我们兄弟是自己人了,才能告诉你,好让你有所准备,否则的话,就不许我开口,免得惹祸上身!” “宇潼兄要梓潼转告我的到底是什么话?” 裴羽钦的心里其实多少已经有些数,商梓潼要说的大概是和什么事情有关的了。 只是在没有真正听到之前,他还是会抱有几分侥幸和幻想。 如今竟然连商宇潼都觉察出风向不对,要商梓潼来提醒他了,他如何还能心存侥幸? 商梓潼很是认真的开始端详裴羽钦的每一个表情,发现他除了一开始的表情略微怔忪之后, 接下来的模样完全是一副放松的准备听他说话的样子,似乎一点紧张的准备感都没有。 让商梓潼不由有些怀疑他到底知不知道裴家有可能就要大祸临头了? 一向不愿意思考,更不懂得拐弯抹角说话的他,因为这一次要说的话,实在牵涉干系太大,也不得不转了个弯子,提点道,“我大哥说,树秀于林,风必摧之!” 裴羽钦点了点头,显然心领神会,“梓潼,帮我转告宇潼兄,裴羽钦多谢他的关心,我已然做好准备了。” 339程序 “裴大哥,你已经知道我大哥要我转告的是什么事了?” 商梓潼有些惊讶的看着裴羽钦,这东云国第一家的裴家家主,果然是名不虚传的,他大哥那般笃定的以为裴羽钦并不知情的情报,却原来裴羽钦非但早就知道了,而且准备都已经做好了。 这得何等的运筹帷幄,又是何等的洞烛先机! 裴羽钦用微不可闻的动作轻轻地点了点头,“宇潼兄要你转达之事,我心里多少已经是有了数的,梓潼你便不必再说了,免得跟着羽钦一起担风险。” “裴大哥,你这算是什么话,我们兄弟若是怕承担风险,那便干脆提都不会提这件事情,如今既然提了,那便是预备要和裴大哥你站在同一阵线的,所以但凡有什么我们可以帮上忙的,请你一定不要和我们客气。” “梓潼,多谢!” 裴羽钦果然多的话一句没有,只有简单的谢谢两字,然而亲厚之意却是不言而明的就已经显露了出来。 商梓潼听到裴羽钦说这么两个字后,果然心满意足的笑了。 待他的笑容完全淡下去了之后,裴羽钦才缓缓地又道,“梓潼这次所来的所有的事情到现在为止,应该都办好了吧,几时准备启程返回河南?我会让青书给你准备最好最快的马的。” 商梓潼一口茶刚喝进口,就听到裴羽钦说出这样的话来,差点没喷出来,“裴大哥,你,你这是在赶我走吗?” “是啊!” 裴羽钦微笑着点头,半点都没有否认的样子,眼神和煦坦然的让商梓潼完全说不出话了,总觉得这样的裴羽钦怎么看都感觉好奸诈的样子。 怎么认识了他这么几年,从来不曾见过他这个样子的表情? “裴,裴大哥,你别这么笑,我后背感觉阴阴的,这都不像你了。” 裴羽钦闻言,笑的更和煦亲切了起来,好半天才慢悠悠地吐出了四个字,“这才是我!” 商梓潼顿时有种下巴要掉到地上的感觉,这简直是梦想的完全幻灭嘛。 那样温润雅致,风标绝世的一代皇商裴羽钦,留给所有人的印象竟然都仅仅是表象? 他不由有些后悔,早知道还不如一直和裴羽钦保持着比君子之交稍微浓一点点的感觉比较好。 这般熟稔了之后,彼此之间的友情亲厚倒是亲厚了,然而太过真实的裴羽钦,说真话,他显然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的。 所以,讷讷无语了好久,才有些慌乱的站了起来,“我想我还是先回房去,今天不和你喝茶了,明天再来找你!” 说完,商梓潼就快速地回转身子,几个大步就逃跑似的离开了裴羽钦的书房,生怕他自己晚走一步,就会看到更让他接受不良的裴羽钦的形象。 把裴羽钦看得忍不住摇了摇头,看来他这番模样,把这个长大三十岁,还依旧率直的商梓潼给吓到了。 嘴角本来还一直浮现的浅笑,在商梓潼走远后,彻底的消散了。 因为他想到,商梓潼不过就看到他一个区别于平时形象的浅笑,便这般的落荒而逃,不能接受的样子。 那么,当烟儿看到他温雅的表面下潜伏着的另一层本性的话,她会怎样? 错愕怔愣,还是完全的不敢置信,不能接受? 裴羽钦心中没有底,不能预料烟儿的反应,让他决定,那个秘密还是继续先隐藏着吧! “夫人,所有的帐房钥匙都已经在这里了,这边的是库房的钥匙,平日里是由另外的管事掌管的,因为夫人您要,青书也已经去取过来了。” 青书一边说着,一边恭敬的奉上好几串钥匙。 “噫?库房的钥匙不是由那三个帐房一并掌管的吗?” “是的,夫人,三个账房先生,只掌管库房内物品登记薄所放柜子的钥匙,真正库房的钥匙是由老爷指派的另外的管事掌管的!” “二夫人,三夫人她们各自有自己的小库房,由她们自己管理,这里的库房钥匙,是裴家整个家,也可以说是老爷一个人的专用库房。” “因此正常情况下,除非是老爷,当然,现在多了夫人您有权力可以自由去库房领东西,除此之外,任何人其他人,都不得私自去库房领取任何东西的。” “老爷平日里若是需要什么的时候,多半都是吩咐青书,然后青书去帐房里说一声,帐房就在登记薄上写下一笔,青书则在那后面签上名字,这般之后,帐房先生会给青书另外写一张领物笺,凭那个,青书才可以去库房找管钥匙的管事领东西!基本上便是如此!” 青书详细的一番解释后,江暮烟顿时就明白了,这般领东西的程序倒是有些和现代的仓管有些相似的,只是不够严密而已。 不过毕竟是一个家庭内部的了保管和领物,能做到的这样,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那么这般算来,银库应当也是这样的体系才对吧! 340打赏 “那平日里家里存放银两的地方,也是这般的保管和支取吗?” 青书摇了摇头,“家里是不存什么银子的,所有的银子都在我们裴家自己开设的银号里,家里库房有的只是数量不大的零散银子,顶多超不过五千两,而且多半是小额的银票,然后就是一些银锭子,是用来每个月发放府中丫鬟和家丁们的月钱所用的。” “而若是各房的主子们要用大钱了,超过了家里库房的承受能力,多半就是账房先生送上账目表,老爷认可之后,就自去银号里领相应的银票的!” 原来是这样! 江暮烟心中松了一口气,本来还担心,会不会因为那三个老东西这么多年的中饱私囊惯了,把整个裴家的银库给败的乱七八糟的。 如今看来,家里最多也就是四五千两的银子,便是全部被那三个老家伙给贪污光了,也就是赔了五千两,至少断绝了以后他们继续挥霍和祸害裴家的根源所在。 所以如此算来,她把三个老账房赶走的举动还是做的及时的。 “我明白了,那之前青书去领钥匙的时候,有没有顺带轻点一下如今库房里,这个月已经用了多少零散银子,五千两还剩多少银钱在库中?” 青书微微的摇头,回答道,“启禀夫人,本月库房中已经一个铜板也不剩下了。” “什么?今天才初二,这个月才开始了两天,怎么库房中就会一两银子都不剩了?” 江暮烟几乎以为她听错了,头顿时就从手中正要翻开的账本上抬了起来。 “夫人忘了,上个月府中办了两次喜事,虽然第一次很是节俭,但是第二次却因为请的客人太多了,加之排场盛大,所以花费也极多!” “青书,你不是说数额大的银钱会直接从裴家的银号里出,不会从家里的帐房内支取吗?”江暮烟凝声道。 “是的,夫人,这五千两银子确实不是您和老爷办酒宴和布置房子用掉的钱,而是赏钱!” “赏钱?什么赏钱?” “就是老爷和夫人新婚大喜,府中每个丫鬟和小厮,不论男女,不论老少,每个人都会有一个至少一两银子到五两银子的红包作为打赏,各房主子们的贴身伺候人选就更多,整个裴家从上到下共计有一百七十三名下人。所以府中这五千两银子打赏完毕,也不过将将够而已!” 江暮烟一听这话,顿时倏地一下的站了起来。 当即就面色难看的道,“真是胡闹!打赏居然就打赏掉了五千两银子?” “这个家还真是没人管了,由着随便什么人胡来了!这是谁的主意?谁说要这么打赏的?” 就算裴家财大气粗,五千两银子实在不放在眼里,但是银子也不是这么个花法的,江暮烟只觉得她完全无法容忍裴家再照着这样的程度下去。 青书和红月顿时面面相觑,因为他们这还真是不知道该回答说是谁的主意,似乎是二夫人还是谁提了一提,然后三夫人和姨娘也都赞成,也就这么办了。 想着老爷和夫人结婚毕竟是大事,是喜事嘛,打赏点红包给下人们也不是什么太出格的事情,毕竟这样的喜事,裴家可是有二十年没有了。 也因此谁也没有为这赏钱的事情去请示过老爷,似乎潜意识里都觉得这事不用去请示,老爷也肯定是会赞成的。 如今看到夫人这般不郁的脸,还有那沉声的一句反问后,他们才意识到竟然有五千两银子就这么没了。 哪里还敢吭气? 江暮烟看到竟然连一向事事仔细的青书,都说不出个具体的五四三来,不由更是心中又是窝火,又是无奈的叹气。 “罢了,这事也不怪你们,都怪我,其实上个月开始我就不该顾忌着表面上的规矩,而没有事先先管一管家里的帐,行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天色不早了,去看看老爷,事情谈完没,若是谈晚了,便请他回来吃饭!” “是,夫人!” 青书和红月都不由戒慎的一直到退出书房后,才敢放松之前一直屏住的呼吸,显然,对江暮烟的敬畏,让他们已经有了比面对老爷裴羽钦时,还要更紧张的一点情绪了。 是夜,经过了一番温柔的缠绵缱绻之后,江暮烟满足的窝在了裴羽钦的臂弯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和他说话。 “羽钦,我白天把府里的三个老账房都赶出府外了,同时,我决定从这个月开始缩减府中各项不必要的开支,裁减和驳回一切没有必要的花费,我想你的耳根子估计接下来的日子里,怕都不会太安宁了,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噢!” 江暮烟没有询问裴羽钦是否会责怪她不问一下他就赶走了三个老账房的事情,而是理所当然的,以一种极信任他的语声提醒他接下来的日子,他可能会耳根子不清净。 似乎完全都深信她的夫君,她的爱人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怀疑她,不信任她。 而真实的情况也是裴羽钦听到她这样理所应当,理直气壮的口气后,没有半点生气和意外,反而顿时柔情的笑的极度满足了起来。 双唇更是轻柔的在她被汗湿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当即就道,“烟儿大胆做就是了,这么些年,我耳根子从来就没有安静过,不差这一回了!” 341暖晨 “那好,既然羽钦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那我可就大刀阔斧的做了!” “嗯!” 用一个有些犯困的亲昵的鼻音,代表了他全权的信任她将要做的一切。 “困了?”江暮烟带着低声地笑,柔柔地问了一声。 其实她的身体也很累,只是精神却不知为什么似乎显得特别的亢-奋,反而有些睡不着了。 “有点,烟儿不想睡吗?那我陪你聊天!” 裴羽钦先是老实的回了答,然后一句话,他便又稍稍提高了点声音,听得出这一句话比之前那一句听起来要精神多了,似乎正在把他自己从困意中挣脱出来。 江暮烟一察觉出他有这样的迹象,顿时就伸出手,环抱住裴羽钦的头,然后手在他背后轻轻地拍了两下,“不用,让我抱你一会儿,很快我也就睡着了,你先睡吧!” “烟儿” “嘘不许开口说话,困了就睡,我们都已经是夫妻了,以后要过一辈子呢,不用什么都迁就着我,宠着我,也要对你自己好一点。” “嗯,好!”裴羽钦顿时就温柔的应了一声,然后双手有力的也抱紧江暮烟的腰,然他的头便更舒适的靠到了江暮烟的胸前,这才低低的呢喃了一声,“烟儿,那我睡了。” 看到他这么从善如流的下意识动作,江暮烟只觉得心头一片柔软和欢喜,眼光爱怜的注视了一下怀中的裴羽钦的头和乌黑的发,在他的发璇落下一吻,如同每一次羽钦对她做的那样。 然后才轻声地道,“晚安,我的爱人!” 这一夜裴羽钦睡的很香,江暮烟虽然到下半夜的时候才睡过去,不过早晨醒来的时候,感觉依然是很精神的。 两人仿若有默契般,都在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互相凑过头去亲了彼此,“羽钦,早!” “烟儿,早!” “睡的好吗?” “很温暖,很好,还做了一个美梦,从来没有一天睡觉会让我感觉如此的幸福!” “傻瓜!要起来吗?”江暮烟的脸有些红了。 这个本就温柔到无懈可击的男人,自从和她在一起后,似乎变得更加的温柔了,而且也变得越来越会说话了。 那些话听着每一句都像是甜言蜜语,但是却每一句都只让她感觉到真心真诚,而并没有做作和虚假的成分。 江暮烟喜欢这样的生活,喜欢每天早上能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同时,视线里可以看到她的这个爱人。 这是她从前梦寐以求的一种生活,如今她却真真切切的开始体验到了,真好! “真想不用起来,可以天天和烟儿就这么抱在一起!” 裴羽钦有些微微蹙眉的抱怨了一句,把江暮烟给逗笑了,“又说傻话了不是?哪能不用起来,那不是真睡成猪了?” “好了,起来吧,我让红月进来伺候,早睡早起对身体有好处,对了,今天你还要陪商梓潼吗?” “我估摸着就这两天,梓潼就该回河南去了,所以这两天,估计还得陪着。” 裴羽钦说这话的时候,不由想起了昨天商梓潼看到他的笑容后,不适应的落荒而逃的样子,然后再看到那透着宁静恬淡幸福笑容的烟儿,倏地心中一动。 忍不住问道,“烟儿,假设有一天这里不能住了,你愿意跟我搬去另外一个不如这里的地方吗?” “嗯?怎么突然间会问这样的话,当然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江暮烟想都没想的就回答了他,让裴羽钦心中顿时落下了一块大石头,“没有,我就是随口那么一问!” “噢!”江暮烟没有半分怀疑的就点了点头,然后又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下后,才高声的喊了一声,“红月!” “夫人,红月可以进来伺候了吗?” “红月,你进来吧!” 江暮烟说完,就缓缓地掀开被子,准备起来,裴羽钦有些孩子气的不依的把她又抱了回去,“再等一下。” 越来越多见他的撒娇,江暮烟还是越来越喜欢的不可自拔,自然宠溺的又靠了回去,摸了摸他柔顺的长发。 “好了,好了!我虽然很喜欢羽钦这么撒娇的样子,也不舍得起来,不过今天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起来吧,好不好?真让红月看到你这样,身为家主的威严可就全没了噢!” “在你面前,我哪里还用什么家主的威严,早就没了,红月和青书保不齐在暗处怎么的笑过了呢!” 裴羽钦这话刚说完,就听到扑哧一声,红月的笑声已经从床帏之外响了起来。 “老爷,您这可是冤枉红月了,红月和青书可从来没有在暗地里笑过老爷您噢,要笑也是光明正大的笑啊!” 裴羽钦听了这话,顿时就用‘你看,我就说吧’的眼神看向江暮烟,而江暮烟则再度凑过头去,在他脸上亲了很响亮的一下。 然后才拉开床前的罗帐,对着正微笑站在床前的红月半真半假的斥了一声,“红月,没规矩,连老爷你都敢笑话,看我不收拾你!” 红月闻言,顿时配合着做出认错的样子,然后福了福身子,做乖巧状地道,“对不起,老爷,夫人,红月错了,以后可不敢了!” 嘴上说着不敢,嘴角边的笑却更大了。 裴羽钦这下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再不好意思赖床了,“好了,烟儿,红月,你们主仆俩啊,合着都挤兑我一个了,行了,我起来了。” 342三嫂 这话一说完,连江暮烟也跟着笑出了声了。 又好一会儿后,两人终于全部都下了地,红月给捧好衣服,由江暮烟亲手服侍裴羽钦穿上衣裳。 “烟儿,你别着凉了,我自己来就行,红月你伺候烟儿更衣吧!” 裴羽钦阻止住江暮烟的忙碌的玉手,指尖的微凉让他哪里舍得让她伺候他穿衣着裳? “没事,屋子里又不冷,何况都已经点了个炭炉子在角落里了,哪里会着凉?我还从来没给人穿过衣服呢,现在也新鲜着,你便当我好玩,就让我服侍你穿回衣服吧!” “烟儿,你呀,连这也有好奇可言的?” 裴羽钦完全无可奈何的松开了阻止她的手,任她给自己穿衣服,系腰带,而他也没忘记用眼神示意红月把江暮烟的外袍取过来。 趁着她低头给他整理衣襟的时候,他把那件厚实的袍子也披到了江暮烟的双肩上,江暮烟顿时微笑的抬起了头,冲着他温暖的眨了下眼后,便又继续与他的衣裳奋斗去了。 别看她是第一次给人穿衣服,但是凭借她超群的记忆力,和对衣物和饰物的绝佳审美能力,看着简单,其实内里讲究颇多的衣服,她竟然一件都不曾穿错穿乱的给裴羽钦都穿好了。 非但如此,那腰带下垂下的丝绦的打结方式和丝绦的长短习惯,都完全符合裴羽钦想要的样子。 让裴羽钦自己都不得不赞叹,他的小妻子当真是对他体察入微的,不然的话,不会连服侍他穿个衣服,也能做的这么好。 “怎么样,我没把你的衣服穿错穿乱吧!” “没有,我的烟儿穿的好极了,现在就让为夫的来给烟儿你穿衣服吧!” “不用了,有红月在呢!” “那怎么行呢,红月是红月,与我不同,再说了,烟儿都已经为我穿了,我也想体验一回给烟儿穿的感觉,我们东云国人可素来都是一个讲究礼尚往来的国家喔!” “羽钦,别闹了,穿个衣服而已,还礼尚往来什么呀,就让红月在就行了,你赶紧梳洗去。” 正当两人在你侬我侬的为穿衣服,而玩小情趣的时候,房门上却传来了敲门声,“老爷,三夫人在正厅求见。” 门内的裴羽钦和江暮烟顿时都停住了玩闹,看向彼此的眼中都有着几分惊讶之色。 两人都以为林琼花这个时候的到来,肯定是为了昨天江暮烟把帐房都赶出府去的事情。 不然的话,她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会这么一大早到这里来要求见羽钦? 只是这个三夫人林琼花也未免太沉不住气了,她昨天才赶走了帐房,她今天就要紧来告状了,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暴跳如雷了,她沉不住气了? “给三夫人上茶,我一会儿就过去。” “是,老爷!” 青书得了裴羽钦的吩咐后,顿时就离开了房门前,去了正厅。 “三夫人这一次有些一反常态啊,若说我赶走了三位老帐房,损害到了她们的利益,可也不该这么急的就找上门来啊,怎么也该找点其他的什么借口来发难才对!怎么就这么一个人来了?” 看到江暮烟一副不能理解林琼花举动的样子,裴羽钦忍不住笑了,“烟儿,你这语气到底是希望她们变得聪明一点的来和你斗智斗勇呢,还是在惋惜她们不够聪明,给你制造的麻烦不够大?”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只是用常理在度测啊,毕竟三夫人这样做,真的不太聪明,任何一个聪明的人也该懂得不要在别得势的时候,硬碰硬啊!” “好了,我去见见,不就知道她的来意了吗?你呢也别烦恼了,什么得势不得势的,把自个儿都说成小人了。” 裴羽钦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后,就走向了毛巾架,就着铜盆里的清水,把脸洗了洗,然后便潇洒的走出了门。 而江暮烟见他走了之后,也没了心思再房间里多耽搁,“红月,赶紧给我梳一个简单的能出房门的髻就行了。” “夫人,你不用担心,老爷你一定不会让三夫人欺负你的。” “我哪里是怕她欺负我?更何况她要欺负我,你就认为你家夫人我,就会老实的被她欺负?” “那夫人您这么急做什么,在老爷面前,不管是哪位夫人都不敢放肆的,一会儿等老爷回来,老爷肯定会告诉夫人三夫人的来意的,您又何必急?” 是啊,她完全没必要着急,羽钦不会隐瞒她任何事的,明知道这一点,江暮烟却还是有些坐立难安。 眼皮也似乎应景的开始跳了起来,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就此袭上了心头。 她很想不迷信的告诉自己,眼皮跳实在不代表什么,然而,作为一个现代的灵魂,在这古代异世重生的经历,让她无法铁口再说任何绝对的话语来。 裴羽钦从容不迫的走进正厅,此时的他,墨发已经被束好了,纹丝不乱的垂在身后,身上依旧是整齐的没有一丝褶皱的简单白衣,一走进正厅里,三夫人林琼花就已经离座而起了。 裴羽钦一眼就看到了全身素缟的三夫人的打扮,不由心下有些错愕,然而脸上却半丝声色都未动,“三嫂!” 343自惭 林琼花的脸上没有裴羽钦和江暮烟所以为的,前来兴师问罪的盛气凌人,相反,她的神色甚至还有几分黯然和憔悴的模样。 看到裴羽钦的到来,听到他叫她一声二嫂,她的眼泪当即就掉了下来,把裴羽钦看的更是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不知道她这是又在演哪出了。 “二嫂,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吗?” 心中再是不以为然,表面上的礼貌周到,却还是十几年如一日的适当的展露着的。 “三弟,我,我梦见你二哥了。” 三夫人林琼花却没有抬头,只是用着绢帕不断的擦拭着眼泪,一脸懊恼和自惭的边哭边道,“在梦中,你二哥狠狠地责骂了我,说我,我,我” 几个‘我’之后,她也没有说出下文,反而哭出声音来了。 裴羽钦挥手示意了正厅内的所有丫鬟都退出去,他自己顿时走上前去,“二嫂,二哥托梦而来,在梦中到底说了什么惹的二嫂如此的难过和委屈?这里没有外人了,二嫂若是心里难受,不妨都说出来!” “三弟二嫂对不住你啊!” 林琼花本就长的绝艳秀美,虽然年岁比裴羽钦还大上两岁,但是多年来保养得宜,此刻看行去,依旧是美艳风韵不似三十多的人的。 此刻,这般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与她平日里气焰嚣张盛气凌人的样子,简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样子,倒也当真让裴羽钦看着有些心里感觉不忍了起来。 而且以她那般要强不肯退让半点的性子,现在居然还会对他说对不起他的话来,让裴羽钦就算是知道她可能是装出来的,也无法对这样的林琼花置之不顾。 不得不说,她这次是真的找对了应付他的策略来的。 就好比‘三弟’这个称呼,他起码有超过十五年以上没有再听到过了。 更具体一点的说,是自从他二哥大哥相继过世了之后,他当上了裴家的家主之后,他就再也听不到秦红叶和林琼花她们叫他三弟了,而是改口叫了家主。 再随着夜袭他们渐渐的长大之后,大家就更是直接改口叫了老爷。 现在,林琼花不惜拿出从前的旧称呼来提醒他,他是裴家的一家之主没错,但是他同时也还是她和二哥的三弟,便是二哥死了,她这个二嫂还活着,就还是他的大辈。 裴羽钦完全明白她要表达的意思,他不明白的是,她的这般哭泣和今天所来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二嫂,您这话是怎么说的,您有什么对不住羽钦的地方啊!” “三弟,今天就容许二嫂不叫你老爷了,今天这里没有家主,也没有二夫人,有的只是一个守了寡的二嫂,和能干的三弟。” “二嫂知道这些年来我和秦红叶明争暗斗的,给三弟你添了许多的麻烦,然而你每次都看在你死去的大哥二哥的面上,没有跟我们计较,这一点是我们对不住你!” “今天二嫂给你赔礼了,往后我再也不会去和你大嫂争执了,不管三弟你信不信,经过昨天我梦见你死去的二哥后,我便清醒过来了!” “争来夺去又有什么用呢?再怎么争,我也还是一个寡妇,终身只能守着冷清活一辈子,虞儿若是有出息,不用我这个当娘的给他争,他自己也能出人头地,若是他不争气,我便是给他争来了又有什么用呢?” “二嫂” 裴羽钦不敢相信她执迷了二十年的富贵之争,就这么突然说想开就想开了?不再争了? 然而她说话的样子配合她说话的语气,听着又似乎半点不假。 弄的裴羽钦更是心中纳闷不已,她今天来这里到底想对他说些什么呢? “三弟,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说出这般话,显得十分的虚伪和矫情?” “二嫂,怎么会呢?羽钦半分都没有怀疑二嫂说这番话的诚心和诚意的,只是二嫂,你还没说,你昨天做梦到底梦见了二哥什么,使得二嫂你一夕之间这般的没有精神?” “我梦见你二哥责骂我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责怪我没有听他的临终之言好好的善待云妹妹(云爱柳)、责骂我妯娌间没有好好的相处好,连带着两房的丫鬟也跟着分成了不同的派系,责骂我……很多很多,最后更是怒斥我忘却夫妻结发恩,竟然连他快要二十周年的死祭都不记得了!” “三弟,你说,二嫂我是不是真的太该死了,难怪相公他要那么的骂我了,我确实是该骂啊,在他的活着的时候,我就总是使小姐性子,惹他生气不少次,如今他死了,我却居然连死祭这么的大的事情,都彻底的抛诸脑后了。” 说着说着,又大声的哭上了。 而裴羽钦却总算因此听明白了她的来意,原来是为了大哥的死祭。 掐指细算了一下,的确过几天的初八日,当真是二哥裴云舫过世了二十周年的死祭日了。 而他这个身为弟弟的人,若是林琼花今天不来,他也是极有可能就把他二哥的死祭给完全忘记掉的。 因此,裴羽钦此刻心中也不由浮现出了几分惭愧的心思。 344一脚已踏入陷阱 “二嫂,你别难过了,忘记了的又何止你一个,今日你若不来提醒,羽钦必然也是会忘记掉的。” “二嫂,今年二哥祭日的整祭,这事我已经知道了,一会儿我就会去让青书准备安排一下,就给二哥做一场盛大一些的法事,也好给他超度一下,让他安心去投胎往生吧,毕竟都已经二十年了。” “三弟,不用了,二嫂我是个罪人,今年的整祭就让我一个人到佛堂里去念经吧,今天一早过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告诉三弟你,往后,你二嫂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会安安分分的好好的过日子的,我走了。” 说完,林琼花便转过身子就要离开。 裴羽钦看她一身雪白素缟的单薄背影,头上只有白色珠花的云髻,心里骤然升起了几分凄凉之感。 忍不住想起从前,他们三兄弟少年风华的时候,如今一晃眼,大哥二哥相继过世了这么多年了。 只剩下这两房孤儿寡母的还生活在这偌大府邸之中,孤单凄凉如何能够避免? 纵然再是盛世繁华,形影单只总是事实。 想到当年大哥二哥都待他极好的情景,再想到若是如今身在林琼花的位置上的人是他的烟儿的话,裴羽钦对过去的追忆和惭愧再度深深的涌上了心头。 眼看着林琼花的脚步就要跨出正厅之门的时候,裴羽钦终于忍不住开口喊道,“二嫂” 林琼花停住脚步,缓缓地回头,眼角脸上还垂着泪滴,“三弟,还有什么事?” “二嫂,二哥的二十周年祭的事情便交给我去办吧,您也别多想了,放宽心,安心回去休息,我会让青书去大慧寺安排一下的,大慧寺的高僧众多,定能把法事做的盛大而圆-满的。” “大慧寺?那可是在城外啊!” 林琼花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裴羽钦,又接着道,“三弟,要让大家为了我家相公的整祭劳师动众的去到城外,这?” “二嫂不用担心,这些羽钦都会安排好的,二嫂只管回去安心等待便是。” “三弟,这好吧,既然三弟有这样的心,二嫂当然心中感激高兴不已,相信相公在天之灵一定也会非常高兴的,那我回去了。” “二嫂慢走!” 目送着林琼花走远之后,裴羽钦心中叹息了一下,转身也往回走了去。 每日专门吃早饭的花厅内,江暮烟已经坐在了桌边等待了,桌子上热气腾腾的各式早点显然也是刚摆上桌的。 “羽钦,你回来了,三夫人走了?” 看到他回来,江暮烟顿时就快速地离坐而起,迎了上来,看到裴羽钦的神情有些落寞的样子,心里不由七上八下了起来,“三夫人来说了些什么,是不是说了很难听的话?” 江暮烟思忖着若是林琼花真的说了很难听的话,让羽钦不高兴了的话,她不会就这么让事情过去的,她肯定会狠狠给林琼花教训的。 裴羽钦摇头,“没有,她今天来非但不是来指责你昨天把帐房先生赶走之事,相反她是忏悔和道歉来了,她说她以后不会再争了,还说觉得对不起我!” “啊?” 江暮烟顿时怔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是林琼花果然学聪明了,知道直路走不通,所以开始学着拐弯抹角的走弯路达到目的了?还是她是真的忏悔了? 可这没有理由啊,三夫人林琼花她又不是没见过,光是那一双凌厉中透着极强的野心和控制yu的眼睛,就可以看得出,她不是一个甘于平淡的女人。 “很惊讶是不是?我也很惊讶,惊讶的差点都不知道对她说什么,而她除了道歉之外,她此来却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提醒我再过五天,就是我二哥过世二十周年的死祭了。” “你二哥?” 江暮烟这是来了这个世界这么多日子后,第一次在裴羽钦的眼中看到一抹对过去记忆的怀念模样。 这样的眼神,就是在羽钦讲起他已故的妻子陆紫嫣的时候,她也没从他的眼中见过,当然了,陆紫嫣和他的感情可能并不是人们所以为的那么好。 但不管怎么样,江暮烟知道,这一次林琼花显然用对了计策。 “是的,我二哥,他是得了咳血之症,不治死亡的,过世的时候才不过十八岁,若非那时他已经有了虞儿和弦儿两个儿子的话,以他这么轻的年岁就没了的话,完全算得上是早夭了!” “虽然二哥过世的早,但是当年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却还是很好的,撇去生意上的事情,大哥和二哥算得上是对我很好的,如今一晃眼,二哥离开我都已经二十年了,烟儿,你说光阴去的多快啊!” 听着裴羽钦的感慨,江暮烟完全不知道她是该附和他,还是该开解他,想了半天,只有问道,“那羽钦你预备怎么办?” “我已经决定初八那日我们所有的人都坐马车去城外的大慧寺,我预备在那里给二哥办个盛大一点的法事,超度他去往生投胎,烟儿你觉得怎么样?” “做法事是好事情啊,我当然不反对!只要你的情绪重新高昂起来,不要这么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没有意见。” “谢谢你,烟儿!你真是我的最佳贤内助啊!” 345一更 “这就你的最佳贤内助了啊,我的相公你也同样很容易满足啊。” “所以烟儿你可以不用担心了,二嫂她不是来找麻烦的,而且看样子,以后不说她肯定不会来找你的麻烦,至少她今天这般跟我做了保证之后,最起码不会再明着来找麻烦了。” “羽钦,你确定吗?”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江暮烟可不相信,一个人的性格会骤然间完全变了样子,除非她和自己一样,也被灵魂附体了,只是可能吗? 裴羽钦其实也很怀疑林琼花的改变,因为他太了解她了,在这个家里生活了二十多年,林琼花是什么样的人,他还会不知道吗? 这一次,竟然一反常态的完全变了样子,竟然会懂得自我忏悔,还会来示弱,这样的情形,若是出现在秦红叶身上,他半点都不会意外,但是出现在林琼花的身上,就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不是个阴谋了。 可是,若是个阴谋的话,那么她算计的东西又是什么,算计的陷阱又在哪里呢? 她这次可什么也没有说,唯一说的事情就是他二哥的二十周年祭要到了。 这二十周年死祭上,难不成她还会玩花样不成? 裴羽钦有些怀疑,想着林琼花再是不懂事,也不会选择在他二哥死祭的日子里,做出什么有违家风的事情来的! 那么如此思来想去,这次她的求见应该不过就是很正常的一次求见,也许这一刻她是真心有所触动,但是以后会不会继续钻营进家族财产的争斗中,如今很难说。 但是至少眼前,裴羽钦还是有些自信林琼花应该是不可能有什么阴谋陷阱在等着他们的。 因此他微微思忖了一下后,便点头道,“嗯,我确定,她的表情很憔悴,似乎经受了噩梦的的侵扰,她说我二哥昨天托梦责怪了她,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是我愿意就此相信她一次。” 江暮烟理解的点了点头,“我不相信三夫人,但是我相信我的相公看人的眼光,就凭你把裴家在短短的十几年内,带到如今的程度,我就绝对相信你说一个人没有问题的时候,那肯定就是没问题了。” “傻丫头,你相公我也不是万能的,也是会有看走眼的时候的,所以以后就要看我的烟儿,为我把关了。” 裴羽钦的表情有些被江暮烟称赞后的淡淡的喜悦和自得,毕竟这话今天若换成任何一个人说的话,他都不会有分毫的动容和沾沾自喜,但是称赞他眼光精准的人是烟儿,感觉就决然不同了。 然而正是因为他此时被称赞时感觉到的喜悦,才在大慧寺中发生了那场惨剧后,几乎让他顿时陷入深深的绝望和自责中。 因为若非他的肯定,烟儿也不会对林琼花完全的丧失了防备心,也不会造成他们夫妻差点天人永隔了。 当然,这是后面的事情,此时的他们谁也不知道,此刻的笃定会害了他们彼此。 也正因如此,江暮烟还顿时高兴的点头答应道,“好啊,好啊,凭我们两人的眼光看人,那肯定是没问题的了。” “傻烟儿,看把你高兴的。”裴羽钦见她高兴,也立时满足的笑了,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的道,“大慧寺在翡翠城外,坐落在翡翠山的山腰,风景很是秀丽,空气也很清醒,烟儿应当是会喜欢的。” “若是觉得还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在法事过后,在大慧寺多住上两天,到时候,我带你去山后的沧浪亭里看瀑布飞溅,那才是极度奔放和惬意的感觉。” “真的?呵呵,太好了,光听你说,我就已经觉得很向往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后,终于在笑声和放松中把那顿早饭给吃完了。 早饭过后,裴羽钦先是陪着江暮烟一起去了书房,结果不到盏茶功夫,就被送客般的赶了出去,起因在于,江暮烟想要制定一下府中以后要用的新的记账方式,还有重新核定一下各房的月例银子等等。 而这些事情为了以防裴羽钦在这里造成他以后面对二夫人她们时会为难,所以江暮烟干脆把他也赶出去,美其名曰不想他参与。 其实裴羽钦自己知道,烟儿是体贴他不想他以后陷入为难的境地,才会这么说的。 他心里感动的同时,又不免有些惭愧,毕竟他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一段时间如同他现在这样,本该都是他做的事情,都转嫁给了烟儿一个人在做。 弄的他这个该担负起一家重任的家主,整天只要喝茶和商梓潼这个朋友聊天,而反观烟儿这个本该享清福的夫人,却忙的比他从前更甚。 偏偏烟儿忙碌的如此快乐,让他若是说出半句心疼她,不希望她忙碌成这样情形的话,都显得他自己很矫情。 裴羽钦也就只有放任她去放开手脚做了,但是在他的心里也是有个期限的。 他给烟儿的忙碌上限是半个月,半个月后,他决定不管烟儿还有多少的理由和撒娇要求继续忙碌下去,他都会坚决的否定和不予赞同。 346二更 “青书,从今天开始,你就跟在我身边,近身学习一些我要你学习的东西,因为以后很多的重担都要落到你的肩上,我预备把你培养成羽钦最重要的左膀右臂,所以你从现在开始要辛苦了。” “夫人,是真的吗?” 青书怎么也没有想到,夫人真的说话算话,竟然这么快就要开始教他算术之道了吗? 青书兴奋的声音都在发抖了。 “当然是真的,不过话可要说在前头,这个过程可不是容易的事情,是会非常难的,尤其是你不像羽钦,他多少是有基础的,就算基础不牢,但是他掌管了裴家的生意这么多年,对算账生意是有极独特的见解和处理能力的,在这一项上,你不如他很多。” “夫人您说的对,青书不过是个小厮,若非老爷提拔和照顾,青书根本都没有今天,如今能跟在夫人身边学习算术之道,已经是青书做梦都不敢想的,哪里还敢自比老爷?” 青书顿时有些诚惶诚恐地回答道。 江暮烟摇头,面色有些严肃地道,“不,青书,你错了,你不用这样妄自菲薄,除非是白痴和弱智,否则的话,每个正常人的大脑都是一样聪明的,没有谁比谁特别的优秀。” “羽钦并非是个天才,他只是很努力很勤奋的学习,加上这么多年也一直很努力的工作,所以他优秀,但是这不等于说青书你同样付出这么多的努力后,其结果就一定比羽钦努力后的差,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夫人,青书明白,是青书错了,太不自信了。其实青书应该这么想,能够被夫人挑中,传授算术之道的人,怎么也不会是个笨蛋和白痴的,所以青书还是很优秀的。” 江暮烟微微瞠目地看了看他分明严肃,却说着这般逗她笑的话,顿时还是没忍住的笑了。 “好样的,青书,你居然还会说冷笑话了,而且说的还真是满冷的,哈哈!你说的没错,我挑中的人来当学生的,哪里会差,哪里会不优秀?” “所以你这么想就对了,好好学吧,对你以后会有很多好处的。” “是,夫人,青书一定会很努力的学的。” 青书宛若发誓。 “那,这个给你,今天别的东西我都先不教你,你先把这张纸上的口诀都给我背下来,晚饭前我会抽查的,要完全背的一字不差,我才会酌情开始考虑先从什么地方开始教你。” 江暮烟一边说着,一边递过一张折叠好的宣纸。 青书顿时宛如看到宝贝一般,双手恭敬的接过,就迫不及待的小心翼翼的展了开来。 看到上面果然是整齐的小楷写成的口诀,虽然看在他眼里每一句都拗口和不明白,但是他的神色却还是极度的狂喜都不足以形容的。 这是传说中的‘奇巧诀’中的一部分吗? 毕竟他可没有听说过,其他的什么东西竟然是还有口诀的,那么除非是夫人娘家的奇巧诀了! 一想到有可能是学的传说中的不传之秘,青书就颤抖着双手,仿佛都快要托不住那张薄薄的宣纸了。 江暮烟见状,就知道青书是太激动了,心头不由有些动容,又有些无奈。 为青书表现出的对知识的渴望模样而感动,又为这个世界的统治者们,对有用的知识的过分禁锢的行为,而无奈和觉得可悲的很。 他们难道不知道,一个国家的发展和进步,是离不开全体百姓的共同进步的吗? “好了,青书,你也不用太紧张,把东西收起来,自己去看吧,今天我这里,留我一个人就可以了,没有别的事情需要你做的,红月会在外面伺候着的,你就去羽钦那里吧!” “夫人,这样好吗?” “为什么不好,去吧,再说了昨天三夫人的来意你也是知道了的,羽钦准备给已故的二爷做场法事,就在那间久负盛名的大慧寺,如今离初八日可没几天了,青书你如今身为裴府的半个大总管,这件事情,还是要你去操办的。” “所以,就不要在这里跟我客气什么了,先去听候羽钦的吩咐,把这事给办妥当了再说。” 江暮烟摆出三夫人里林琼花的事情做理由,青书终于不能反驳了。 顿时就重新小心翼翼的把那张写了口诀的宣纸,妥帖的藏进胸口内的暗袋里,这才躬身执礼,“是,夫人,青书明白了,那青书先行告退!” “去吧!” 江暮烟挥了挥手,然后就埋头低下,开始准备重新详细划分裴府内的家帐账本的格式了。 青书见状,知道夫人又开始进入工作模样了,便也不敢再行多打扰,当即就无声地退出了门外,冲着红月招了招手,对着红月耳语了两句后,才离开了。 红月在青书走后,也顿时就短暂的离开了,走前,又冲着另外的两个小丫鬟们招了招手,轻声地吩咐了她们在书房门口等候夫人吩咐。 347三更 其实她也就不过走了小半个时辰,若是换成两年前,这点时间根本是不用人守着的。 但是自从夫人接连好几次遇到刺客之后,红月这个作为江暮烟唯一陪嫁过来的丫鬟,自然是不能容许主子有什么事情的。 所以谨慎起见,哪怕只走开一小会儿,她都会让人顶替她在门口守着的。 而她自己则去厨房给江暮烟准备点心去了,这还是青书离开之前提醒了她的。 青书说这些天夫人太辛苦了,该做给她准备点吃的,也好让她长长肉,否则的话,前些天赶路又吐又呕的瘦掉的肉还没补回来,现在又每天这么辛苦,那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给老爷怀上一儿半女的? 红月一听这话,也顿时觉得青书简直是把这话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对青书的印象,顿时又直线上升了起来,总算承认青书也算是她一边阵营的了,毕竟他是站在夫人的出发点为夫人考虑了一把。 所以她毫不犹豫的就去了厨房,也毫不客气的就把新厨房刚做出来的新鲜点心,装了好几个盘子,还另端了一碗厨房专门为夫人一个人准备的燕窝粥,这才回到书房前来。 被她叫到门前守候着的两个小丫鬟,还保持着她离开前的笔直的姿势,看来夫人果然是没有出来过,也没有交换过她们。 红月忍不住摇头无奈的笑了一下,走回门前,轻轻地叩了几下。 “夫人!” “红月吗?什么事,进来吧!” 红月顿时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夫人,您早饭吃的不多,如今离中饭又还有一段时间,正好厨房里新作了好吃的点心,奴婢就去专程给您取了些过来,趁热吃上几块,顺便也让您的眼睛休息一下,可好?” 江暮烟此刻也闻到了糕饼的香味,本来还想说不吃的,但是却终于拗不过肚子里传来的似乎很想吃的念头,顿时就改变了主意。 爽快的放下了手中的鹅毛笔,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就走了过来,“还有燕窝粥的吧,我都闻到那香味了。” “夫人的鼻子真灵,既然夫人闻出来,那可不能浪费,都要喝光噢!” 红月一边高兴的笑了,一边打开食盒,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江暮烟一见到竟然有五六盘点心后,顿时眼睛瞪的好大。 “红月,不是吧,我哪里吃得了这么许多?” “又没有要夫人全部都吃掉,夫人挑喜欢吃的吃,能吃多少是多少了,夫人您最近瘦了很多,奴婢和青书都很担心,老爷心里肯定更是心疼和不安着呢,只是嘴上不说而已,夫人你若不多吃点,尽快把肉养回来,估计老爷心里肯定还会继续自责的。” 这个江暮烟如何会不清楚? 因此闻言,顿时不再说什么了,的确,她如今似乎太瘦了,可她这几天也没少吃啊,她都觉得小肚子上有肥肉了,可为什么除了肚腩倒是微微地凸出了点外,其他的地方半点肉都没长呢? 真是要命! 江暮烟心里一边嘀咕个不停,一边端起了燕窝粥,拿这玉勺子,一口一口的快速的吃了下去。 然后她就把手伸向了之前她从来没有吃过的,一种带着几分青绿色的花型糕点,看起来像是厨师新创新出来的,毕竟之前她可从来没有在餐桌上看到过。 咬在嘴巴里,先是有点酸,随后就开始泛出甜味来了,然后咀嚼了几下之后,酸和甜就混合到了一起了,口味很是特别。 江暮烟只吃了一块,就爱上了,很快的就伸手拿了第二块,越吃眼睛越是发亮,“嗯,这个好吃。” 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很快的就把那整盘的青绿色糕饼都吃了个干净,这情景,把红月给高兴的,只差没欢呼高喊万岁了。 真好啊,夫人竟然吃了一整盘糕点外加一碗燕窝粥呢,若是天天这般的吃法,她就不信夫人不会长出点肉来。 而与此相比,其他的点心,江暮烟却一块也没有动,怎么被红月拎来的,就又怎么被红月给拎了出去。 她也急着去厨房问问这新式的点心叫什么名字,毕竟夫人在她走出书房前可是说了一句‘以后点心别的就不要送了,就送这一种’的话的。 这般的喜欢,她可不能不去多了解一下这款点心的口味了,以后也好让府里的点心师傅,都偏着这款点心的口味给夫人做点心。 红月兴高采烈的走了,半点都没有察觉到江暮烟一个多月前还曾经为了厨师做的酸汤太酸而提过一次,这一次这点心一看就知道是酸的,但是她却吃的这么喜欢是多么异常的一个行为。 若是换做任何一个有经验的丫鬟在,怕也能很快往有孕上联想了。 可惜,红月和江暮烟再度错过了这最后一次挽回惨剧的机会。 初八日很快就到了。 因为青书提前了好几天就开始做了准备,所以真正到了初八日一早,全家出发去大慧寺,车队虽然有些长,但是却长而工整,齐而不乱。 江暮烟和裴羽钦都穿了素雅的月白色衣裳,登上了去大慧寺的第一辆马车,紧随其后的是二夫人秦红叶的和三夫人林琼花的。 348恶毒的嫁祸 在林琼花的车中,云爱柳也赫然是在座的。 而让云爱柳觉得深深的奇怪和不解的是,林琼花竟然没有抓住机会趁机来冷嘲热讽她几句,甚至对她还称得上有几分和颜悦色。 这绝对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云爱柳不由觉得心里隐隐有些发寒,总觉得这般不正常的林琼花肯定是有什么阴谋在其中的。 只是她又无根无据的无从指责起来,只能静观其变了。 她决定为了防止陷入林琼花的某种肯定不会是好事的算计中,一会儿到了地头,一下马车,她就与弦儿走到一起去。 总之无论如何不能与林琼花这个疯女人靠的太近。 只有她知道,林琼花这个女人是何等的做做事不折手段,自从裴云舫死后,这些年后里,她吃她的亏,受她的委屈,遭她的算计还少吗? 这一次不管是谁倒霉,都和她云爱柳无关,她不会去帮任何人,却也不会被林琼花这个女人有算计和嫁祸她的机会的。 林琼花的心中却是兴奋不已的,一切都已经在两天前终于都准备好了。 因为大慧寺是有名的大佛寺,别说翡翠城的大小有名的商人之家,但凡有什么法事之类的,都会以能请到大慧寺的住持去主持法事为荣。 便是皇宫大内,也常有娘娘贵人的在初一十五获得恩准特别出宫到这大慧寺来求佛。 所以大慧寺一到初一十五,那参禅的厢房,若是不提前的就来预订好的话,便基本就会人满为患了。 而本月初八之日,虽然不比初一十五,却也是一个黄道吉日,因此那一天香客之类的必然不会少。 青书得了裴羽钦的吩咐,说初八要在大慧寺为已故的二老爷做二十周年死祭的法事,那他自然是提前就去了一趟大慧寺,把这件事情去跟住持都说好了。 在捐赠了大笔的香油费之后,住持终于同意在初八那日,把大慧寺的后三进大殿暂时的封锁起来,除了裴家的人之外,其他的香客只能在前两重大殿中参拜菩萨。 这件事情办好,青书自然务必要落实江暮烟他们到了大慧寺后,各自的休息小憩之所。 因此在住持的带领下,青书按照厢房的等级,自然是把最好的两个厢房给了老爷和夫人各一个,其他的才会按照长幼尊卑的排给其他的夫人和公子们。 至于为什么要给江暮烟和裴羽钦准备两个厢房,自然是因为这里是佛家圣地,不容亵渎,便是夫妻,为了以示对佛祖的敬畏,也要分开两个房间小憩。 左右两个房间近在咫尺,相信老爷和夫人也不会有什么不满意的。 青书一个个的检查了所有的厢房的准备之后,最后才还算满意的离开了大慧寺。 而青书不知道的是,他的一举一动,惯性思维的方式,也早就被林琼花和她的奶妈给料中了。 所以在他离开后没多久,就有两个青衣小帽,一副裴家小厮模样的清秀小童来了大慧寺,各自提着一大锦篮的东西,口称她们是奉裴家湘姨的命令,来给每个房间做进一步的准备和布置的。 大慧寺的和尚们不疑有他,只当大户人家的女眷们总有些娇生惯养的,连来做个法事,也要讲究享受。 不过既然住持吩咐了要给他们大开方便之门,执事的和尚也便查验身份也无的,就带着那两个小厮,去了给裴家的人预留的那些厢房门前。 也没有留下人看着,就任那两个自称裴家小厮的人去各个房间里布置了。 自然,那两个自称是湘姨娘派来布置的房间的小厮,根本不是李湘云派出去的,甚至他们根本就不是裴家的人。 而是林琼花的奶娘雇佣的陌生的杀手,假借了李湘云的名义。 到时候一旦江暮烟中了三绝草的药性-之后,若是就顺顺利利的没有被人查出是中了毒,只是痛苦的死了便也罢了。 若是一旦被人认出了那是三绝草的话,以裴羽钦的性情,必然勃然大怒,到时候彻查起来,就肯定会查到大慧寺,而那些和尚为了撇清他们自己的嫌疑,自然就会想起那两个小厮。 而再通过那两个小厮,扯出一个替罪羔羊的李湘云。 如此这般一来,便是李湘云长了十张嘴,怕也说不清,也推卸不了她的嫌疑了。 而裴羽钦暴怒之下,也定然不会多容许她再多辩解,一个弄不好,也许就可能杀了她而后快。 林琼花越想越觉得痛快,那个李湘云这么多年来,一直把她自己当成裴羽钦的女人自居,结果到头来,落得什么都是空,活该! 谁让她一直站在秦红叶那个女人身边,和秦红叶一起与她作对? 哼,这一次就先除了她,等回头再去除秦红叶。 这么多年了,她的青春,她的幸福,她的未来都葬送在了这偌大的裴家,她除了一个不算听话的儿子之外,她什么也没有从裴家得到。 她总该得到点什么不是吗? 她就是看不惯江暮烟那个小jian人,什么都没有做,就光凭一张狐媚子的脸庞,就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一切,所以她要毁了她! 一定要! 349只是有点冷 林琼花身上的戾气和杀意,顿时让一边的云爱柳当即身上的汗毛孔,就全部都张开了起来。 果然,是狼的话,任你怎么用羊皮伪装都是藏掩不住的,林琼花这个疯女人果然有阴谋。 为了怕被她洞悉了她的知情和防备,云爱柳心中就算惊骇万分,表情上却还是尽可能的不动声色,垂眉顺眼的一副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头一般的,依旧安静的坐在马车一隅。 一路上,摇摇晃晃的马车车队,整整走了两个半时辰,才总算到达了翡翠山山下。 往上是通往大慧寺的石阶,马儿和马车是无论如何都上不去的,只有下来走路。 当然也可以选择坐软轿,由轿夫两人一抬的把人给抬上去。 只是这样的日子里,毕竟不是来烧香祈福的,而是来做周年忌日的法事的,一行人坐软轿上山,怎么看也是不合时宜的。 因此裴羽钦扶着江暮烟率先下了马车,就踏上了亲自登台阶的步伐。 江暮烟毫无犹豫的就紧跟在了他的身边,后面的马车上,下来的二夫人和三夫人她们,看到裴羽钦和江暮烟已经登上了好几层台阶,自然也明白了,剩下的台阶是要她们爬的。 好在大慧寺,一年中也总会来上那么一两次的,也不是爬不得,既然老爷和江暮烟都带了头她,她们又岂能落于后? 裴弦和裴虞,还有落在最后的裴风,也都缓慢地从各自的马背上利落的下了地。 他们是男丁,不是女眷,所以并没有坐在马车里,而是各自骑马来的。 庆幸的是,虽然不是所有裴家的男儿都喜欢练武,但是骑马却是每一个裴家的男丁在五岁时,就必须开始学的最基本的一个技能之一。 也因此,便是一直号称要考功名的裴弦,也是从小就开始学习马术的。 如今,三人都玉树临风般的从马背上滑下来的姿势,优雅大方,英姿勃发的很。 看的府中不少春心萌动的少女们暗自激动,眼眸里冒出无数红色小星星,各自比较着这三位公子们,哪一个更俊逸。 对于这些,裴虞也好,裴弦也罢都没有去在意到,而裴风就更别提了,他的视线里,这二十四年来,唯一出现过的能吸引出他目光的人,就只有江暮烟一个。 而她如今已经成了他的婶婶了,成了他无法跨越和得到那个人了。 她和叔叔的成亲礼他没有参加,没有人知道在他们成亲拜堂的那个晚上,他一个人就是在这大慧寺里,在大雄宝殿的正中蒲团上,跪了整整一个晚上。 他不停地对着佛祖忏悔,因为他纵然再是清楚不该再继续深陷下去了,却还是不可自抑的沦落了一颗心。 便是仰头面对着佛祖,心中也无一丝一毫的退缩和忘却。 他知道他中了魔了,中了一种名叫江暮烟的心魔。 为了怕他的出现会忍不住从叔叔的怀中抢夺她,他强自逼迫自己在佛寺中住了十多天,冀望用佛音佛经净化和宁静自己的心灵。 可惜收效甚微。 就在几天前,他再也忍不住终于回到了家中,看到阔别了不过半个月,却宛如好像阔别了千百年般的她,还是那么的漂亮娴静,裴风他自己的心,却只觉得疼痛不堪。 现在,他和她的距离就如此的近,他站在这个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她纤瘦的腰线,和款款优雅的步伐,以及那背后美好的姿态。 然而他却只能站在这里看着,因为在她那纤瘦的腰肢之上,已经有一只稳健的手臂,在细心的呵护和守护着她了。 裴弦也在不动声色的注视着江暮烟的背影,她这些天瘦了不少,似乎听说是因为前些天连夜从江中城赶回来时,太过急累,所以晕车过度所致。 现在看来,倒是不假。 那本就婀娜中带着几分缥缈的腰肢,如今看起来更是盈盈不足一握了。 不过刚刚她下马车的瞬间,以他极佳的视线看到她的面色,倒是红润健康的很,分明生活的还算是如意滋润的样子,显然他那看上去年轻的有点妖魔化的叔叔,把她满足的很好。 裴弦心中不无低级下流的想了一下。 带着这样的思想的他的视线,落在江暮烟的后背和腰臀上,自然也带了几分下流的神情。 江暮烟只觉得脊背有些发凉和发烫,虽然后背不长眼睛,但是她还是能清楚的感觉到有两双视线落在她身上,一双带了点忧郁和关心,虽然火热,却没有半点恶意。 但是另一双就不同了,似乎带着某种展下流的窥探般,而且还重点把视线落在了她的腰和臀部上,这样的视线,分明是有猥亵的含义在内了。 让江暮烟有些忍不住想要回头去看看,这个视线的主人到底是谁? 裴羽钦感觉到了江暮烟瞬间的僵硬和隐怒,不由停下了脚步,轻声问道,“烟儿,怎么了?” 江暮烟顿了顿身子,想着若是就怎么一回头去看一眼的话,虽然也许能够发现是谁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但是也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揣测和误会。 尤其是羽钦心里一直多少是有些吃裴风的醋的。 假设她这么一回头去,能看到那个敢用这么恶心的眼神看她的人还好说,若是没有发现,反而让羽钦心里有什么不高兴的话,就没必要了! 这般一想,江暮烟顿时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有点冷!” 350佛性 裴羽钦知道她那一刹那的僵硬,肯定不会是因为冷的关系,但是烟儿既然不说,眼前也不是问话的地方,裴羽钦便也体贴的什么也没有说,而是直接的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红月,烟儿的披风呢?” “老爷,在这里了!” 红月赶紧把抱在手里的披风快速的送了上去。 裴羽钦亲手接过,细致的给她披上,把脖子处的锦带给系好后,问道,“烟儿,这样好多了吗?” 江暮烟点了点头,“嗯,好多了,不冷了,羽钦我们走吧!时候不早了!” “嗯,我牵着你,若是累了,便跟我说,我背你上去。” 裴羽钦柔声的主动伸手牵握住她的手,完全不顾身后多少人或嫉妒,或惊诧,或痛苦的眼眸。 江暮烟本身就是从现代来的灵魂,在人前亲热她或许没有那么放得开,不过,光是牵手的话,她不会觉得有什么不自在的。 毕竟她们如今可是正宗的夫妻,只是牵个手,实在不算是什么。 裴弦略微有些深思的从江暮烟的身上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为他之前莽撞的差点暴露自己而感到几分后怕。 没想到江暮烟这个女人,非但因为被撞了一次头之后,性情大变了,竟然连警觉性-也高出来了这么多,看来他以后要更小心一些才行了。 接下来的一路上,没有再出任何的变故,所有裴家的人都顺利的上了半山腰的大慧寺。 这是江暮烟第一次来到这里,在过去的几年了,原来的江暮烟的记忆里关于这个地方,半点碎片都无,显然是不曾来过的。 大慧寺不愧有东云国国寺的称号,当真是建造的雄伟至极。 又坐拥了整个翡翠山风景最美好的半山腰,从寺庙前的敬香广场上看下去,整个翡翠城在远处,都尽收眼底。 只见回字形的皇城,整齐巍峨的座落在远处的山脚下一般,看着就让人心胸骤然开阔,同时也会伸出一股犹然自傲的感觉看,如今我站在比皇城更高的地方! 因为时间不够多了,法事就要开始了,所以虽然江暮烟还没有看够这里的风景,却也不得不跟着进去了。 整个做法事的过程,就如同江暮烟想象中的那般,所有的和尚包括住持在内,都穿戴着整齐的袈裟,一手敲着墨鱼,一手捻着手中的佛珠,口中吟唱着整齐而洪亮的往生经。 裴羽钦和裴虞裴弦裴风他们四人,作为裴家如今仅有的男丁,都出现在了最前面的蒲团上,正对着大殿最中间金身矗立的大佛。 每个人的头都是微微的垂着,眼睛也都闭着,一副很是虔诚的样子。 尤其是裴虞和裴弦,作为今天被做法事的已故裴云舫的儿子,兄弟俩都直挺挺的跪在蒲团上的。 江暮烟前辈子因为身体的关系,要静养,所以佛经典籍之类的,她所诵读的绝对不比真正的出家人少。 所以一听现在和尚们口中所念的往生咒和金刚经,就知道这场法事,最起码要进行两个时辰以上,也就是说裴虞和裴弦最少也得跪上四个小时。 难怪法事过后,所有的人都不直接回翡翠城去,而是要留在大慧寺休息一下,甚至来不及进城的话,还要留在寺中过夜,原来原因就在于此。 江暮烟趁着所有的人都在认真的聆听诵经的时候,她的视线无声无息的观了一眼三夫人林琼花。 发现她眉目难得温顺,神情极度虔诚安静的正半跪半坐在蒲团上,那样的一个姿势应该是个不太舒服的姿势,但是她的表情却安之如怡的很,让江暮烟心中一路都有些悬心的心,终于稍稍的放了下来。 也许羽钦说的对,这个林琼花至少此时此刻是没有恶意,也许她的眼皮跳,真的不过是一种单纯的眼睛疲劳所致。 渐渐地放松了心境之后,聆听着熟悉的诵经念佛声,江暮烟很快的就如同老僧入定般,陷入了被宁静安心所包围的感觉中。 那浩大的佛法所笼罩出来的精神世界所产生出来的波动,让江暮烟宛如回到了原来的自己的空间一般。 觉得浑身都有说不出的适意,这些天微微有些浮躁和焦虑的心情,也随着这诵经声而完全的消散了,又恢复到了心如止水的境地。 佛事于是就在江暮烟这样不知不觉中的结束了。 当所有的人都缓缓地站起来的时候,江暮烟还保持着入定般的姿势,双腿盘坐在铺垫上,绝美的面容上,一片佛光笼罩般的端严。 让人光是看着她那模样,都觉得圣洁不可逼视,也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得出,她是完全的沉浸到了佛法的精髓中去了。 比起所有的人的不知其解,不悟其意思来,江暮烟是那么突兀的存在着。 红月想要上前去叫醒她,却被裴羽钦拦住了。 他静静地着江暮烟那被长睫覆盖住的眼眸,他的心里除了感慨还是感慨,几乎可以用百感交集来形容了,他的烟儿,到底还有多少面是他不曾了解和见到过的呢? 便是连大慧寺的住持看到这样的情景后,都忍不住微微赞许的点头,“夫人当真是与佛有缘啊,居然有这么高的佛性,阿弥陀佛!” 351有毒的熏香1 听到住持的说话声,江暮烟才骤然惊醒过来一般的睁开眼睛。 看到所有的人都安静的站在原地注视着她,她顿时就明白了肯定是她太沉浸在诵经中,竟然物我两忘了。 连忙从蒲团上起身,抱歉地道,“羽钦,抱歉” “烟儿好端端的道什么歉,我们都不如你有悟性,连法悔大师都说你与佛有缘,赞你有佛性呢!” 江暮烟闻言,顿时双手合十,对着那位须眉皆白的法悔大师躬了躬身,“信女裴江暮烟,见过法悔大师,多谢大师赞赏!” “裴夫人不必多礼,如今超度法事已经结束,请裴老爷和夫人到后殿休息,容老衲去斋房准备斋菜招待诸位施主!” “有劳大师!”裴羽钦和江暮烟同时道。 法悔大师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的离开了,而与此同时,顿时就有两个引路的小沙弥上前,给他们带路去往后殿。 离开那座高大的金佛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江暮烟那好不容易停跳了几天的眼皮再度狂跳了起来。 让江暮烟的心也跟着不安了好几分,可纵观四周又平静安全的很,似乎不该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啊! 云爱柳一直偷偷的在观察着林琼花的任何一举一动,此刻看到她一离开大殿之后,表情顿时隐含着几分得意之后。 她便料到了林琼花恐怕早就在这休息的后殿厢房里,安排了什么不为众人所知的东西,可能是阴谋,也可能是害人的陷阱。 明白到这一点,云爱柳便不着痕迹的偷偷的来到了儿子裴弦的身边,稍稍用力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裴弦本来还有些心不在焉的在心中计算着,该怎么寻找到这个江暮烟的破绽之处,冷不防被他娘拉了一下衣袖,思绪顿时就断了。 不由无声地把眼睛看向自己的母亲,云爱柳看到裴弦调转过来的脸,张了张嘴,无声地吐出三个字的口型,那就是,“跟着我!” 裴弦虽然不知道他娘要他这么做的目的是出于什么,但是他还是看得懂他娘云爱柳那一脸的焦急和担忧之色的。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就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而且也从他点头的那一刻开始,他们母子就几乎一直走在一起,不曾单独行动过。 显然,云爱柳打的就是给她们自己创造始终不曾不在场的证明的算盘。 却没想到,林琼花也同样是打的这样的算盘,她们两人,也算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的不谋而合了。 而与她们不同的是,江暮烟和裴羽钦却没有那么多的精神头,还能去和别人聊天。 虽然从翡翠城里到这里,路程并不是太远,但是好歹也又是马车,又是爬山的折腾了快一天,怎么可能半天都不累呢? 因此两人都决定回各自的房间去小憩一会儿,然后就可以去用大慧寺有名的斋菜了。 “老爷,您的房间在这边,夫人的房间在这边!” 青书把上首的那间指给了裴羽钦,同时把紧挨着另一间给了江暮烟。 而此时,正是太阳西下的时候,余晖印在窗棂上透出光晕的感觉,让江暮烟感觉几分温暖了起来,不由便望着裴羽钦的房间窗户温柔的浅笑了起来。 这一个笑容,立即让裴羽钦误以为了烟儿是喜欢他的房间,顿时就道,“烟儿,我那间给你,我住你这一间。” “为什么?”江暮烟并没有意识到裴羽钦说这话的原因,只是歪着头奇怪的问道。 “那间房有西晒的太阳,我不喜欢太亮的光,所以我们换一下好了,反正一会儿就该去吃饭了,这里也就顶多是暂时休息一下的。” 江暮烟一听这话,顿时就明白了裴羽钦是体贴她而刻意说了谎话,这个时节已是深秋,快初冬了,这里又是半山腰,气候本来就比山下要冷的多。 有太阳晒到的房间才会暖和,暖和哪里会有人不喜欢的?分明是他不舍得她受冻,所以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 心头柔软,语声自然也夹杂的心疼的轻责道,“羽钦,你什么时候居然也学会说谎话骗人了?左右也不过是小坐一会儿,也是不可能在这间房睡觉的,既如此,就不必刻意的分成两个房间小憩了。” “只要我们心境坦荡,相信佛祖是不会怪罪我们夫妻在一个房间共同喝点茶,休息一会儿的,羽钦,你说呢?” 裴羽钦他自然是也不想和江暮烟分开的,如今听到她这么说,他虽然知道他应该说不合适三个字,但是嘴里吐出来的却已经是赞同声了。 “烟儿说的是,那我们也就无谓谦让谁的房间暖和的问题了,我们一起就在这里等候吃晚饭好了。” 江暮烟顿时就笑了,高兴的就率先走进了那间有阳光照到的房间,裴羽钦随后就跟了进去。 红月和青书看到自家老爷夫人形影不离恩爱不已的样子,自然开心,也知道他们在佛寺里,会顾忌着这特殊场合的庄严,而不会做出什么亲密的事情来,所以并没有阻止。 而是开始准备他们小憩的物品,红月把江暮烟最近特别爱吃的青绿色的青梅糕快速的从食盒里端了出来,口中娇声道,“夫人,都大半天不吃东西了,肚子肯定饿了吧,就用这个先稍稍垫点肚子,一会儿再吃斋菜好了。” 江暮烟顿时点头,显然对于那青梅糕喜欢的紧! 而青书则从外面拎进了一壶开水,熟练的开始给裴羽钦和江暮烟泡茶。 泡好之后,又顺手把桌子上的熏香炉也个点燃了。 352有毒的熏香2 因为是在寺庙里,所以虽是熏香,飘出来的味道却也是让人感觉舒服的檀香味。 江暮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无感慨地道,“羽钦,这个味道真是好闻!每次闻到它们,都感觉我好像是回到了我从前的家一般。” 裴羽钦听到她这话,顿时就宠溺的笑了,“烟儿若是喜欢的话,往后,咱们的房间里也点这样的熏香便是了。” “这哪里用得着?你这般的宠我,会让我以后变任性的。” 江暮烟嘴上虽是这么说,表情却是满足和快乐的很,伸出手指指了指盘子里的青梅糕,“羽钦,你也尝尝,这个很好吃,你一早上到现在也没吃什么东西,吃点这个先垫垫肚子吧。怎么样?” 裴羽钦对点心本身的热情就不高,不过看到江暮烟一脸兴奋的推荐的模样,他变也微笑着捻起了一块放进口中,刚咬了一口,眉头就略微蹙了一下,“好酸!烟儿,这么酸的糕饼你如何吃得下去?” “很酸吗?我觉得正好啊!” 江暮烟怔愣了一下,随即就有些了然的笑了,“呵呵,既然你觉得酸就别吃了,我忘记了,你们男子一般都不太喜欢吃女孩子的零嘴之类的东西,所以难怪你不习惯了,我觉得这个口味刚刚好,你却已然觉得酸了!” 裴羽钦看到烟儿笑的开心的样子,知道她并没有因为自己不喜欢吃她喜欢的糕点而心生不快,便也忍不住摇头笑了一下,“看来在吃点心和零嘴上,我这个当人相公的,是不能妇唱夫随了。” 这话说出来,别说江暮烟了,就是一边伺候的青书和红月都忍不住掩嘴笑了,看来他们的老爷,是越来越幽默和风趣了,竟然会开玩笑了,要知道平日里,老爷虽然看着温和好脾气,但是实际上却是很认真很严肃的一个人。 小半个时辰之后,江暮烟已经把那一盘子青梅糕都吃进肚子里了,裴羽钦则只喝了点茶,红月和青书则用他们彼此才看得懂的眼神,互相的冲着对方笑了一下,为夫人这些天都乖乖的每天吃下他们准备的大量的食物,而感到无限的高兴。 你看,这不才不过五六天的功夫,夫人就几乎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了,前些天赶路晕车瘦掉的肉肉,终于又长回来了,这可真是不容易啊。 江暮烟可不知道红月和青书心里打着喂小猪的主意在喂她,她只是肚子里感觉有几分饱饱的,暖暖的,很满足的样子。 最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作为这次补充体力后的进食结束。 然而,变故就在她端起茶杯的一刹那发生了,江暮烟突然觉得肚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刺了一下,当即就失声发出了‘啊’的一声叫声,手中的茶杯也顿时失手掉下,茶水都翻到在了桌子上,同时茶杯也滚了几圈,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这所有的动作,都发生在电光疾闪之间,等到裴羽钦和红月青书反应过来的时候,江暮烟已经痛得人都要从凳子上往后倒向地上了。 裴羽钦的瞳孔顿时一缩,双手快速的接了过去,总算把江暮烟的身子赶在她摔到地上前,抱进了怀中。 “烟儿,你怎么了?哪里痛?” “羽,羽钦我,我肚子好痛啊!” 江暮烟刚说完这一句,冷不防肚子里感觉又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再度尖叫了一声,“啊” 肚子痛? 三人顿时把目光就都投向了那一盘已经空了的青梅糕的盘子,难道有毒? 毕竟若是茶水有问题的话,裴羽钦他自己也喝了,他却没什么事情,但是独独烟儿出事了! 而那青梅糕,他因为嫌酸只吃了一小口,但是烟儿却吃完了整盘,裴羽钦想要不怀疑这糕点有问题都难。 红月和青书也显然同时觉得一定是青梅糕被人动了手脚了。 红月作为亲自去厨房让人准备这些糕点的人,自然是责无旁贷的,几乎在江暮烟说她肚子痛后的瞬间,就跪了下来,“老爷,夫人,奴婢有罪!” “现在说这些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把大夫请来!” 裴羽钦生平第一次焦急的大声吼道。 红月这才意识到她又犯错误了,顿时就连忙跌跌撞撞的冲向门口,快速地跑了出去就找大夫去了。 而于此同时,门外也迅速的就飞掠进来了两个人影,正是展夕和迎风。 他们本来就在附近,一听到江暮烟的那声痛叫,还有裴羽钦的怒吼后,便知道又出事了,两人顿时全部就飞快的几个腾身,就到了这里。 “展夕,迎风,快,烟儿中毒了!” 好端端的人因为吃了一盘点心就喊肚子痛,而且痛的脸孔都发白了,裴羽钦绝对肯定烟儿是中毒了。 迎风和展夕其实不等裴羽钦说,两人也已经一人抓住江暮烟的一条手腕,开始号脉了起来。 不过顷刻间,他们的脸色就都变得难看了起来,几乎两人同时就把视线落到了桌子上的熏香炉上,多年在一起的默契,让他们几乎同时撤掌挥手击像那熏香炉。 顿时熏香炉被他们两人的掌力,打飞出房间好远,然后才在空中碎裂成几十片的掉落到了地上。 “好恶毒的三绝草!” 353要有心理准备 “迎风,展夕,你们的意思是烟儿中的毒来自这熏香炉,什么是三绝草,可有解?” 裴羽钦一见他们联手把那熏香炉击出了房间,心里就明白有问题的不是糕点,而是出在熏香上的。 可是令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房间里,有四个人,却只有烟儿一个人中毒,难道这熏香害人,也能分人害的? 若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幕后主使之人的心之恶毒,就不是一般人能够相比的了。 到底烟儿和他有什么仇,要让他几次三番的想要致烟儿于死地? 上次留着他的命,那是因为烟儿说想要放长线钓大鱼,但是现在,大鱼还没有钓到,但是烟儿却又中毒了。 这一次,他决定绝不姑息那个该死的人的性命。 “老爷,现在说这些都来不及了,夫人的情况很不好,您要有心理准备” 展夕的话还没说完,裴羽钦就有些发狂了,“展夕,你胡说什么?快救我的烟儿!” “老爷” “快点,你们没听到烟儿在喊痛吗?” “既然你们已经知道烟儿中的是三绝草的毒,那你们就快解啊,要什么名贵的药,哪怕再难弄到的,我也会想办法弄到的,只要能把烟儿治好,只要能让她不痛,你们快啊” 裴羽钦不愿意听他们说出什么要有心理准备之类的话来,他们这话是在说,这种毒是无解的吗? 一旦中了就要死掉? 不 他不能失去烟儿!他也不可以失去烟儿! 她就是他的命!他情愿他自己如今没有命,也不想让他的烟儿遭受到死亡的威胁! 他这样的心情,展夕和迎风应该能明白才是,可是他们为什么还这样站在这里,用悲哀的眼神看他呢? “你们为什么不动手?为什么不救她?” 裴羽钦忍不住再度大吼出声了。 “老爷,你冷静一点,不是我们不想救夫人,而是我们自己也没有办法解这三绝草的毒,这种药草本身就是已经绝了迹的东西,多少年前就看不到了,如今若非怀孕后的夫人脉象实在奇特的话,我们也不会知道这是三绝草在作怪,所以……” “你说什么?烟儿怀孕了?” 裴羽钦的表情先是狂喜了一下,随后就是更加的愤怒和绝望,想要救江暮烟的心情也更加的迫切了起来。 “是的,老爷,很不幸,我们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夫人已然怀孕身孕,现在胎儿最少也有一个多月了!” 迎风叹了一口气,表情沉痛,他们比谁都清楚就算这一次夫人江暮烟能保得住小命,这个孩子却也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 展夕的表情也很难看的别过头去,不忍再看裴羽钦接下来的痛苦神情。 青书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扑通一声,双腿一软的跪倒在了地上,当即就嚎啕大哭了起来,“夫人,夫人,您要撑住啊,为了老爷,也为了您肚子里的小少爷,都是青书不好,青书有罪,,我点什么熏香炉啊,若非是我,夫人和小少爷也不会……呜……” 强烈的自责让青书跪在地上,抱住了展夕和迎风的腿,“展大叔,迎风大叔,求求你们了,青书给你们磕头,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夫人和小少爷,他们不能有事啊,只要夫人和小少爷能好好的,就算要青书死,青书也愿意。” 展夕和迎风却没有言语,只能难过的别过头,表示他们真的无能为力。 裴羽钦抱紧了江暮烟,一言不发,只是倏地起了身,就往门外跑去,青书和展夕他们愣神了一下,顿时就赶忙追了出去。 “老爷,老爷,您去哪里?” 青书几乎没命的快跑着追了上去,想要拦住面无表情的老爷,却被他眼眸中的神情给吓到了。 那总是带着不管真假笑意的绝美眸子了,此刻映着的全部都是毁灭的红光,那遇神杀神,遇鬼弑鬼的冰冷狠绝,让青书的身子放佛刹那间被什么东西冻住了一般,再也无法跟上裴羽钦的步伐了,更别提有勇气去阻拦他了。 展夕和迎风虽然也被震撼的不轻,但是却多少是练武之人,加上年纪和阅历都比青书要多的多,是以,心中虽然也感觉冷寒不已,但是脚步却还是不停歇的跟了上去。 “老爷,您想抱着夫人去哪里?没用的,您冷静一点,三绝草的药性-一旦被吸入肺中,那药性-便是排不出去的” 展夕一边说,一边对迎风使眼色,两人都有打算,若是觉得裴羽钦的承受能力到了极点的话,别管他以后会不会怨怪他们,他们也要先把他打晕。 否则话,就不是单单一个江暮烟要出人命,而是要出事一双了。 裴羽钦听到了却只当没听到,只是抱着江暮烟快速的往大慧寺正门跑去。 他不相信,他必须赶紧带着烟儿回到裴家去,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该有什么无解的剧毒,只要有一种东西的存在,那就一定有与之相克的东西。 万物不是应该相辅相成,相生相克的吗? 这是大自然的法则,这个三绝草也不会例外,只是眼前他需要时间去给烟儿找解药就是了。 但是在这之前,无论任何也得先把烟儿的命保住。 354好多血啊! 裴羽钦的心里痛和自责是那般的厉害,已经不是三言两语能够形容的清的了。 但是越是痛,他的头脑也越加的清晰,他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他不能垮,若是连他都垮了,烟儿该怎么办? 这么多年来,遇到最艰难的时候,他都不曾退缩和放弃过,如今涉及到他最心爱的女人,坚持的信念也就越加的被需要。 在裴家最秘密的暗室里,藏有一颗最紧要关头才能用的续命丸,历经裴家三代都不曾动用过它,传到裴羽钦这一代,他也不曾以为他会有需要它的一天。 而如今烟儿中了毒,肚子里还怀着他的骨肉,他不知道那所谓的续命丸是不是真有奇效,但是他却真切的希望那个丹丸是确有其效的,否则的话 裴羽钦的眼都红了,只要烟儿没事,别说这裴家的万贯家财,便是他的命,他也可以放弃,但是倘若烟儿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他发誓,他会让很多人死的很难看的。 因为这一次是全家上大慧寺来给已故的裴云舫做法事的,而且只准备住一个晚上就回去的,是以,随行并没有带大夫。 红月虽然受命去找大夫,可寻了一圈,才想起这次出行中并没有大夫,好在大慧寺的住持听说江暮烟中了毒,便主动说它通几分医理,于是红月只得与法悔大师一同往厢房赶。 两方正好在大殿后面的走廊上碰到。 “老爷,老爷,大师说他懂医术,让大师看看。” 红月并不知道裴羽钦打算带着江暮烟去哪里,也没有注意到裴羽钦分外难看的脸色,只是看到被抱在老爷怀里的夫人时,本能的高声的喊了一声。 裴羽钦前行的步伐微微的停顿了一下,就这一会儿功夫,展夕和迎风也已经一人一边的轻轻按住了裴羽钦的肩膀,“老爷,冷静一点,你别抱着夫人到处乱走,她如今的情况,卧床躺着比这样要安全一点。” 法悔大师虽是出家人,却不是个不通人情练达的迂腐和尚,一看到裴羽钦的脸色和他怀中一动不动的江暮烟的样子时,心中就已然一凛了。 赶忙上前来,客套话一句没说,手就已经快速的伸向裴羽钦,裴羽钦根本什么都没来得及说,身子也来不及躲的,就看到了烟儿的一条手腕被法悔大师握到了手里。 脉搏轻轻地一搭,法悔大师的眉头也微微的蹙了起来,一会儿后,他便摇头放回了江暮烟的手,“阿弥陀佛,老衲只知夫人确系中毒了,但是所中何毒,却号不出来,老衲无能,怕是帮不上忙了。” 说着,法悔大师便有些沮丧和无奈的让开了面前的路。 裴羽钦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迎风和展夕在江湖中闯荡了那么多年,大江南北,奇花异草不知见过多少,而且两人精通各种毒药的药性,还尚且解不了这所谓的三绝草的毒。 更何况法悔大师连烟儿所中的是何毒都没有诊断出来,自然就更是不可能对烟儿的毒有办法了。 这般一想的裴羽钦心中更是黯然了一下,却也坚定了他只有尽快把那颗裴家一直秘密藏下来的续命丹给她吃下,才能稍稍放心一些。 想着若是那续命丹真的能解掉三绝草的毒性的话,自然是皆大欢喜,再好不过的事情,若是不能解除毒性,起码也能拖延一段日子以备他有时间去找寻解药。 “放手!” 裴羽钦这两字,自然是对着展夕和迎风所说。 “老爷,你冷静一点,现在天色都将夜了,你抱着夫人要去哪里啊!” 展夕以为裴羽钦已经忧心的完全失去了对事务的判断能力了,不由依旧和迎风两人阻拦住他,不让他冲动。 “啊夫人流血了,好多血啊!” 此时,早就已经因为担心和自责而哭的眼睛浮肿不已的红月,顿时发出了尖锐的尖叫。 这一声惊叫,让展夕和迎风本能的松开了手,而裴羽钦也顿时低下了头,抱着江暮烟退后了一步。 顿时,就看到了地上一滩深红色的鲜红,而他的裤腿上,也感觉到了那湿润黏糊的血液的温度。 再看向怀中的江暮烟,她的人早就已经晕过去了,紧紧阖着的眼角边,两颗晶莹的眼泪还挂在上面。 显然她自己也已经知道了,她和裴羽钦的孩子已然失去了。 “不啊” 裴羽钦再也忍不住双腿一软,抱着江暮烟的身子,就仰天大叫了起来。 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围满了人,秦红叶,林琼花和云爱柳等人也都到了现场。 裴弦被云爱柳紧紧地抓着手臂,不能动弹,裴虞和裴风更是满脸震惊,不知道就这一会儿功夫,发生了什么事,地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血。 裴风更是不顾一切的冲到了江暮烟和裴羽钦的身边,焦急而大声地喊道,“暮烟,暮烟你怎么了?叔叔,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暮烟为什么会这样?叔叔” 裴羽钦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江暮烟不肯放手,好半天才吐出一句,“备车,现在就回家!” 355互相揣度 “老爷,夫人都这样了可以移动吗?”已经追上来了的青书,声音都带着哭音了。 “老爷,先把夫人抱回厢房里吧,这个时候夫人还在流血,正是需要静躺的时候。”展夕对裴羽钦白的都可以媲美纸张的脸色很是担忧。 “备车,青书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裴羽钦却别的话都没有,就这么一句。 青书顿时擦了一把眼泪,就大声地道,“是,老爷,青书这就去。” “叔叔,暮烟在流血,你不能移动她,得想办法快点止血,不然的话,她会死的。” 裴风虽然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看到展夕和迎风都束手无策,神色难看的样子,就知道江暮烟的情形一定很危险。 不由表情也倔强刚硬了起来,死活也不让裴羽钦再移动江暮烟半分。 裴羽钦却冷冷地盯着裴风的眼睛,只说了两个字,“让开!” “叔叔,我不让,你把暮烟放下!” “裴风,我再说一次,让开,别耽误我救人,烟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让你们所有的人陪葬!” 裴羽钦如今的样子,哪里平日里半分的温和?整个一冷面阎罗,不论是表情还是眼神,都彻骨的冰冷,让人闻之视之都忍不住心间发颤。 裴风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叔叔,一惊之下,人就已经让开小半步。 而裴羽钦就在他这一小步的让开中,就抱起江暮烟迅速的往前跑去了。 展夕和迎风虽然不认为裴羽钦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解开江暮烟身上所中的三绝草的毒,但是却也知道,若是此刻真的阻拦了裴羽钦想要回去的步伐的话,他是真的会恨他们一辈子的。 当年才十几岁裴羽钦救了他们的情景,事隔二十年想起来,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他们是自愿跟在他身边的,裴羽钦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过他们什么,而且若非是当年那个温润的少年的坚定和能干,创下这么大的基业。 这么多年来,他们也不可能过的如此的舒适和安定。 毕竟就算是大侠,若是没有钱,光是凭着名头想要在江湖上魂的风生水起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想起年轻时他们杀戮和流浪的生活,再比照跟了裴羽钦后二十年的生活,展夕和迎风心中的惭愧不是用言语就能形容的出来的。 如今,裴羽钦这个极不容易动感情的人,对着这名叫做江暮烟的女子动了情,还是惊天动地,能生死相随的感情。 若是江暮烟出了什么事情的话,以裴羽钦如今的精神状态,极有可能就随着她一起去了。 因此,在展夕和迎风的心中,他们比谁都希望江暮烟否极泰来,能熬过这一关。 也因此,当他们看到裴羽钦这么在乎江暮烟的人,如今明明看到他们的孩子正在流掉,而他却还不管不顾的要抱着江暮烟赶路回家,可见,要么他就是疯了,要么,他就是真的有了几分救江暮烟的希望。 而他们相信裴羽钦不会是前者。 所以在微微怔愣了刹那之后,展夕和迎风,顿时就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顿时再度往前掠去,二度一人一只手的就抓住了裴羽钦的肩膀。 只是这一次,不是按住他不让他往前跑,而是两人同时用力,带着裴羽钦和江暮烟的身子,往前掠去。 对此,裴羽钦似乎半点都没有害怕,只是把江暮烟的身子抱的更紧而已。 裴风在怔愣了一下后,也顿时不顾秦红叶在身后的呼喊,当即就脚尖一点,腾身疾驰的就追了上去。 不会轻功,又没人带领的红月,只有一边追喊,一边继续抹着眼泪的往前跑着。 很快这本来还算热闹的大慧寺,就因为出了这趟子变故而显得有几分萧索了起来。 红月和青书走远了,展夕和迎风带着裴羽钦和江暮烟走了,关键的人物都走光了,被留下的要么是搞不清楚状况的,要不就是心里清楚,并且在暗自狂喜,幸灾乐祸的。 总之每个人的心里都不平静。 林琼花尤其的高兴,她本来只想毒死江暮烟一个,如今看来,竟然还买一送一的,附带了一个小的,简直是大快人心啊。 看着地上的那滩血,再回想起之前裴羽钦白的如同纸一样的脸,若非还有其他人在场,不然的话,她真的很想仰天长笑两声。 比起林琼花的眼里藏不住得意和喜悦,奶妈的表情却有些复杂的多。 她在建议林琼花用三绝草害江暮烟的时候,并没有想到江暮烟的肚子里有孩子,这下怕是要坏事了。 秦红叶因为确信这件事情与她无关,肯定是有其他的人害了江暮烟,所以她的心里只是觉得出了一口气,倒是没有自我担忧的感觉,而她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李湘云。 毕竟就裴羽钦娶了江暮烟一事,受损失和感觉最难堪的人莫过于李湘云了。 再加上李湘云已经有过之前一次算计裴夜袭强暴江暮烟,妄图把生米煮成熟饭的事情了,难保这一次又是她借着这个机会想要除掉江暮烟。 秦红叶边思忖,边暗暗看向李湘云,正好看到李湘云也在暗暗的把视线投向她。 两人四目一对,彼此都一震,因为只这一眼,她们就已经彼此从对方身上得到了一个讯号,那就是不是她! 356怀疑云爱柳 那么是谁? 李湘云之前的开心,因为看到秦红叶看她的这个眼神后,一下子就消失了一半。 她的确很高兴江暮烟竟然流产了,更高兴有人在她之前就想到了办法,而且还成功的对江暮烟出手了。 在她的想法里,有这样头脑,又能把事情做的这样滴水不漏,毫无痕迹的人,只有秦红叶。 不是她看不起林琼花,若是林琼花有这样的本事和头脑的话,当初她也不会选择和秦红叶联手,而是选择林琼花了。 所以在看到地上那刺目的鲜血之后,她心中第一个跳出来的想法就是,秦红叶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而且选择了如此一个恰当的谁也怀疑不到她的时机,当真是做的漂亮的不得了。 因此在李湘云的心里,秦红叶的这个举动是大快人心的,她甚至都想若是裴羽钦因此怀疑到秦红叶的话,她势必要帮着秦红叶开脱的。 但是却没想到,秦红叶会在这个时候看她? 那完全没有遮掩她本身情绪的眼眸底下,李湘云也清楚的看到了秦红叶与她同样的震惊,那种眼神是不可能作假的起来的。 可见下手算计了江暮烟的人,绝对不是对方。 两人同时不着痕迹的收回了各自的视线,然后假装出和旁人一样的哀痛和不解的表情的看着地上的血迹。 其实视线早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落到了周围的每个人脸上。 林琼花的表情也是心中大快的典型,但是脸上的哀痛却也装的很有那么一回事。 唯一表情有些破绽的人就只剩下云爱柳了。 虽然她也竭力使她看上去和她们没什么不同的,但是秦红叶和李湘云还是从云爱柳紧紧地拽着裴弦的衣袖的这个动作上看出了她心底的心虚和害怕。 她在心虚什么?又在害怕什么呢? 难道这次下手的人竟然是她? 秦红叶的心里忍不住打上了一个重重的问号,因为无论如何,她也不相信,就凭云爱柳一个这么多年来忍气吞声的妾室,竟然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胆大包天的事情来。 而且她就算也不服气江暮烟做了当家主母,爬到了她们所有人的头上的话,也没道理会这么急切的出手。 或者说的更现实一点的就是,她根本没资格动手去谋害江暮烟,毕竟她的儿子就算再是娶了王御使的千金,那她也只是一个妾室,而且二爷死了这么久了,就算林琼花死了,她也不可能被扶上正室的位置,她又有什么动机和理由要害江暮烟呢? 裴弦不是块经商的料,又这么多年一直读书学文的,谁做当家主母,只要不明摆着对付她们母子,给她们小鞋穿的话,对云爱柳来说,应该都只有好处,不会有坏处的。 所以秦红叶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做这件事情的人会是云爱柳,若是林琼花的话,她倒还有几分相信。 然而林琼花的表情却是相对正常的很的,而云爱柳的却很是不正常。 这一点,让秦红叶和李湘云都纳闷了。 这一头,大慧寺中的几个女人,和各房的只忠于他们各自主子的丫鬟小厮们,心里也都在嘀咕着这次夫人的中毒事件,究竟是谁策划和谋算的。 而翡翠山下的马车,却已经点燃了灯笼飞快的在不算宽,却相对较平坦的山路上奔驰了。 驾马车的人迎风,车厢里展夕和裴风两个人同时在给江暮烟的手掌心内输入真气,试图更多的保住她的元气。 而裴羽钦本人则紧紧的扶抱住江暮烟的身体,让她不至于随着马车的摇晃而感觉到不舒服。 他的身体很冷很冷,不是身体表面上的那种冷,而是发自内心蔓延出来那种心里恐惧过甚后的冰冷。 他害怕他的烟儿有事,若是可以,他真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移动他的烟儿,但是他没有办法,他已经不能放心把烟儿一个人留在那危险的大慧寺,那没有他陪伴的陌生房间里了。 他知道在烟儿的心目中,在他的身边,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他相信就算烟儿要怪他,就算烟儿会怨他,她也一定是希望能够看到他的,而不是她想要说话的时候,而他不在身边。 便是为了这样一个单纯的执念,他坚持带着她连夜赶回裴家去取续命丹。 “烟儿,别哭!更不要放弃,我需要你,我不能没有你,你要记住,我一直在等你,我永远都不能没有你!” 看着江暮烟便是在昏迷中也不曾停止过的流泪,裴羽钦的心却在滴血,他的眼中无泪,但是他的表情却让人情愿他嚎啕大哭起来,也不愿他这般的硬忍着。 展夕想说些什么安慰他一下,却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因为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是空的,除非江暮烟能彻底没事。 而裴风却是动容了,就在刚才,看到暮烟下身都是血之后,他有一刹那就想不顾一切把她从他叔叔的怀里夺过来的。 但是现在,看到叔叔苍白的比暮烟还要厉害的脸,他说不出任何一句苛责的话了。 叔叔是如此的爱着暮烟,他们的结-合,真的是出自他们相爱的意愿,而不是建立在任何其他的条件上的,他就算再自欺欺人,见到现在这样的情景,也该明白若是这一次烟儿好了,他也该退出了。 357正牌未婚夫 所以他忍住了想要在这个时候强行把烟儿带走的yu望,而是与展夕一起用自己的内力给她保持元气。 裴羽钦还在不停的对着江暮烟说话,他说,“烟儿,请你,请你一定要坚强一点,支持下去,我们很快就要到家了,只要回到家,我就不会让你有机会离开我了,所以再坚持一会会儿,就一会会儿好吗?” 他不知道江暮烟能不能听到和感觉到他的不安,然而他却是迫切的希望她能听到。 马车在黑夜中疾驰着,只花了比来时少一半的时间,就来到了翡翠城的城门之外。 城门的大门已经关闭,只有角门还开着,但是却是不能给马车通过了,裴羽钦第一次动用了他做了皇商后的权力。 黑黝黝的一块牌子从马车中递出之后,不出盏茶,角门便打开了起来。 刻着裴家标志的素雅的马车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城门关闭后,从角门进了翡翠城。 向日从今天一早开始,眼睛就不停的跳,预感着似乎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但是他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他如今的内力丝毫也动不得,空有一身的武功却形同废人,他无法像过去那样飞檐走壁的偷偷看她一眼。 哪怕是一眼,他如今也办不到,虽然裴弦出了面,如愿以偿的把他弄到了流云小筑当差,只是这个当差,和他想要的结果差十万八千里。 他根本就被那个叫青书的小子彻底的忽悠了,每天都给他安排一系列的杂七杂八的事情给他做,但是没有一件是有机会进到江暮烟和裴羽钦的屋子里去的。 偶尔能知道一些江暮烟的事情,也都是从别人的偷偷几句议论中,听到的。 向日心里的怄火和郁闷又岂止是三言两语形容得出来的? 他不是没想过干脆离开这里,想别的办法强行把内力疏通,依旧采用过去的老办法,偷偷的窥探,起码能得到些江暮烟的情况。 但是上一次他已经这么做过一次了,差点让他的命都跟着送掉一半,又养了大半个月,才勉强不至于卧床不起,这一次,哪里还敢这么轻举妄动? 就像今天他明明知道裴家上下都会到大慧寺去给死了的裴云舫做法事,但是他却没有办法跟着去,因为他现在的身份只是裴弦家的一个远方亲戚,又在裴家当下人做事。 这样的日子,他一个做下人的哪里有权利要求一定要跟着主子出门? 但是他的眼皮却不停地跳着,总预感要出事了。 从早上他们离开,他就坐立难安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也不管这院子的暗中是不是有青书流下来监视他的人了。 想着他总该做点什么,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再这么下去,他怕是到死,也没有办法弄清暮烟到底怎么了,更别提想要带她走了。 眼看着天都已经黑了,城门也该关闭了,暮烟他们一行人并没有回来,看来今天一晚上是要留在大慧寺过夜了。 向日紧蹙着眉头,分明不放心去,却也无计可施的正在烦恼的时候,远处似乎传来了人群的骚动。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出事了 顿时快速地就往流云小筑的大门口跑去。 半路上正好看到裴羽钦抱着裙摆上都是鲜血的江暮烟跑来。 向日的眼眸顿时急遽的收缩了一下,再也顾不得回避和隐藏他的担忧的就冲了上去,“暮烟,暮烟你怎么了?” 而展夕和迎风如何会容许向日靠近? 在他奔跑的离裴羽钦还有三步远的距离时,展夕和迎风就已经把他架住了,“大胆,夫人的名讳是你能叫的吗?” 他们自然不会不知道向日是谁,毕竟从新婚夜那日他闯入新房之后逃脱开始,他的身份其实就已经暴露了,只是因为夫人和老爷的命令,想要放长线钓大鱼,所以一直装做不知道,没有动他而已。 眼下倒好,他们还没有动他,他自己倒先送上门来了? 向日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不过此刻的他也不在乎暴露身份了,担忧了一天的他,果然看到的就是被抱回来的,身上还满是血的暮烟,应证了他眼皮一直狂跳的不祥。 当初答应了干爹的要做到的事情,他此刻已经不打算做到了,因为暮烟都已经失忆了,不记得从前了,而他也不想再为了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东西,再蹉跎他和暮烟的时间了。 若是再不带她走,他怕以后暮烟的半生,都会和他没有任何一点点关系了。 因此他也怒吼道,“我才是暮烟正牌的未婚夫,你们说我有没有资格叫她的名字?” 这一声吼出来后,效果是惊人的。 起码眼眸一直在注视着江暮烟脸上表情的裴羽钦,终于在听到了这句话,用了正眼看了看向日。 而裴风也错愕无比的看着面前这个穿着青衣男仆装,但是身上却半丝男仆气息都没有的修长男子。 怀疑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358我来给她治 向日同时接收到了四双审视他的视线,但是他却半点也不退缩,不害怕,只是眼神无限担忧的落在裴羽钦怀中,不知情况怎麽样的江暮烟身上。 裴羽钦其实多少已经相信了眼前这个男人一定是和过去的江暮烟有着什么纠葛的。 再回想起过去烟儿几次遭遇刺客,但是都不曾有受过什么伤,似乎那个刺客真如烟儿曾经分析的那样,只是过来窥探他们一下。 而‘羽’的人用了特殊的方法,跟踪和确定了那个刺客的身份就是眼前这个叫向日的男子,现在他口出胆大之言,说他自己才是烟儿的真正未婚夫。 以此来看,他之前所做的种种行为便也算有了解释了。 但是 “那又如何?烟儿如今是我的妻子,我裴羽钦的妻子,别说你没法证明你的身份,便是证明了你从前确实与江暮烟有婚约的话,那现在的烟儿也不再是你可以觊觎的对象了!” “所以,我给你机会,我不杀你,你现在就给我离开,远远的离开裴家,再也不要回来,否则的话,下一次见面,就是我杀你之时!” 向日闻听此言,顿时狂笑了起来,“裴羽钦,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暮烟是我的未婚妻,你先是夺了我的未婚妻配给你的儿子,然后又在你的儿子和暮烟还有婚约在身的时候,又抢夺了儿子的未婚妻,如今你让烟儿受伤,鲜血淋淋,你居然还叫我离开?” “哈哈,裴羽钦,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我已经决定了,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会带暮烟走的,你可能不知道,暮烟曾经不止一次对我说过,她想要离开这里,获得自由,自由是什么你明白吗?” 若是不知道如今江暮烟的身体里面早就换了一个灵魂的话,裴羽钦的确会被这句话给伤到,也会被他这些话给影响到。 但是现在,他清楚的知道所有曾经的江暮烟都和现在的烟儿没关系。 现在的烟儿不止一次告诉过自己,她只要有他在身边,自由根本不想要。 所以听到这些话后的裴羽钦,没有盛气凌人的反驳,只是冷然的正对于他,定定地道,“我只听烟儿说过她爱我,她只要我,自由与我相比,什么都不是。” “所以,你可以让开了,烟儿现在受伤了,你不要耽误我给她治疗,若是你真的有你所说的那么在意江暮烟的话。” 裴羽钦的这句话,显然给向日造成了不小的打击,他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裴羽钦,又看了看他怀中还昏迷不醒的江暮烟。 他痛苦的想要把江暮烟立即叫醒,问问她,为什么她要说这样的话,难道失去了记忆之后,便是连心的感觉都会不在了吗? 还是当年的她,本就是不愿意的,本就是为了干爹的心愿不得不应承他的要求的? 向日的心不由自主的变得患得患失了起来。 若是还有半分内力在身,他如今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冲上去,杀了裴羽钦,只要他死了,暮烟就会有再一次选择和回到他身边的机会。 然而他没有,也不能。 裴羽钦说的对,不管他们男人之间的争斗如何的厉害,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暮烟受伤了而不让人救治。 所以他用力的挣了一下,冲着展夕和迎风怒道,“放开我!我来治暮烟!” “你?” 除了裴羽钦,展夕迎风还有裴风,都异口同声的用怀疑的眼神看向他。 “怎么,你们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我的医术?哼,展夕,迎风,你们虽然在江湖上薄有名气,也通几分医毒之理,不过,就冲着我是绯花修罗的嫡传弟子,这治人这一项,你们自信能超过我?” 向日的表情很是冷然,本就比一般人森冷的眼眸此刻更是带着睥睨之色的落在了展夕和迎风的身上。 裴羽钦不是江湖中人,并不知道绯花修罗是什么人。 但是对于本就是江湖出身的展夕和迎风来说,这个名号,却让他们顿时就松开了对向日的钳制,表情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旁的话什么也没说,只是说了两个字,“果然” 果然什么,他们没有说下去。 但是同时看向裴羽钦的表情却都是有志一同的点了点头,“老爷,他既然是绯花修罗的嫡传子弟,这三绝草的药性-该如何遏制和驱逐,兴许他会有办法,便让他给夫人看一下吧!” 展夕的话刚说完,向日已经容色大惊的失声道,“暮烟中了三绝草?” “不然你以为我们急匆匆的赶回来做什么?你还在这里挡路!” 裴风此刻也火了,潇洒和冷静的风度不在了,他此刻只想找个人打一顿架。 当初他原以为夜袭和暮烟解除了婚约后,他会有机会,结果暮烟选择了叔叔。 如今他只想做个默默守护在她身边的人,这个向日还要跳出来说他才是暮烟的正牌未婚夫。 那他裴风算什么? 合着怎么排,暮烟似乎也没有他什么事,也不会成为他的人一般,这对于付出了满腔真情真心的他来说,已经是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了。 但是为了暮烟,他忍了。 可是忍不等于他还要执礼相待于向日,也因此,裴风的语气自然是很不客气的。 359不幸中的万幸 向日的表情很是难看,也顾不上裴风对他的语气很是不客气,顿时就冲着裴羽钦道,“快,快把暮烟抱进房里去。” “你们,快去准备些热水来,越烫越好!” “裴风你,赶紧去给我买金银花,我要一整大袋,不管你想什么办法,也要在一个时辰内弄来。” 向日的话说的极快。 展夕和迎风听到他这个算是外人的人的命令,也是第一次没有看向裴羽钦,就已经全然领命的点了点头,各自飞快的去办了。 而裴风也是在听到了向日说话的速度和急迫程度后,看到了希望,因为他既然能说出治疗所需要的东西,那就证明他至少是有办法,有办法就代表暮烟得救了。 这他们如何会不高兴? 裴羽钦也眼睛骤然的就明亮了起来,大步抱起江暮烟就往他们的房间跑去。 向日所要的东西都不是什么难弄的东西,所以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全部准备好了。 裴风身子在短短时间内,把裴家在翡翠城内的六家大药房都搜罗了一空,整整弄了两大麻袋的金银花,就怕向日说会不够。 滚烫的热水浸泡着金银花,散发出一股很浓的清香味。 然后再这样的水温中,他又加了小半桶的米醋,顿时屋子里就散发出一种很古怪的味道。 “把暮烟的衣服脱了,放进桶中来。” 向日仿佛不觉得烫一样的先把他自己的手伸进桶中搅拌了一下后,就面色沉静的道。 展夕和迎风,还有裴风听到这话,顿时识趣的退到房门外去了。 而裴羽钦却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就动手。 向日以为他是顾忌他,不想暮烟的身子被他看到,顿时冷冷就横了一眼过去,“裴羽钦,你还不动手,难道要暮烟死吗?到底是暮烟的命重要还是其他的东西重要?” “你以为我是怕烟儿的身体被你看到吗?” 裴羽钦缓缓地摇了摇头,“我是怕烟儿的身体被这么高的水温给烫伤!” “那你用不着担心,我在这里面加了其他东西,这水温是烫不伤人的,赶紧把她抱进来!” 向日听到裴羽钦这般说,面色才稍稍好看了一些。 而裴羽钦却还是有些不放心的亲自把手伸进水中试了试,有点烫,但是却不到会烫伤人的地步。 这才起身到床边给江暮烟脱起衣服来。 当他的目光落到已经血色都快要凝固的裙摆上时,向日清楚的看到裴羽钦的双眸盛满了痛苦和自责,使得他那张美的有点不像男人的脸上,显出奇异的脆弱之色,但是眸光却又带着与之完全矛盾的对立感,显得格外的坚毅。 向日不得不承认,就算是以男人的眼光看男人,裴羽钦也是个很有吸引力的男子,暮烟若是真的爱上了他,也不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情。 可是暮烟怎么能够爱上他呢? 若是还有过去的记忆,暮烟一定会为她如今居然嫁给了裴羽钦而感到极度痛苦和自责的。 向日取出怀中的金针的时候,脑子里还是这么肯定着。 裴羽钦把完全赤裸了身体的江暮烟轻柔的放进了水中。 这骤然的热水的包围似乎让江暮烟感觉很是不适,所以她在昏迷中发出了一声不轻不重的呻吟声。 “烟儿,烟儿,你醒了吗?烟儿!” 江暮烟只觉得身体里冷的不得了,像是流失了全部的热量,而身体外面却又很烫,但是那种滚烫的温度,偏偏又无法渗透进她的皮肤表面,让她不得不体会冷热共同煎熬的感觉。 她听到了羽钦极度担忧和深情的呼唤,她很想睁开眼睛,但就是做不到,她知道她有了她和羽钦的孩子,也知道那个孩子如今因为她的忽视和不小心,已经没有了。 她的心真的又痛悔,为什么会这么粗心呢?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她的月事似乎在和羽钦在一起后就没来过呢? 这么重要的事情,她竟然会忽视掉,若是哪怕多上一分的小心,她们的孩子也不会就这么没了。 她这么渴望成为一个母亲,这么渴望拥有一个温暖的小家。 羽钦也这么深切的希望她能给他生下孩子,而真当孩子来了,她这个当娘-的,却把它弄丢了,弄没了! 江暮烟只觉得血管里流动的血液都成冰冷的了。 她真的很恨,第一次这么恨的想要杀人,她要为她和羽钦的孩子讨回一个公道。 她要那个暗中策划和布置了这一切的人付出代价! “她的手动了,应该是有知觉了!”向日不由一喜,因为这三绝草的药性-很奇怪,对男人的生命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却对女人有致命的伤害,而且无药可解。 这一次若非是江暮烟自己怀有身孕而不自知,而且吸入的三绝草的气味并不太多,所以只是造成了胎儿滑掉,血液里残留了少量的药性-而已。 若是今天没有这个胎儿为她挡这一劫的话,死的兴许就直接是暮烟本身了。 但是即便如此,向日也清楚的知道,若是没有其他的奇迹,暮烟若是以后想要再怀上孩子的几率应该是没有了。 但是对于向日来说,这样的结果他已是十分的庆幸了,他决定等暮烟好了,就带她远走高飞,她若是 360都将一体 裴羽钦也看到了江暮烟那细微的手指轻弹的动作。 表情也狂喜了起来,顿时就急切的喊道,“烟儿,烟儿,你醒了吗?快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江暮烟何尝不想睁开眼睛,不止是为了不让裴羽钦担心,更是为了她不能就这么放弃,就这么的死了,遂了那害她的人的愿。 越是有人要她死,她就越要活着,而且得活的好好的。 前一世她也与天抗争过,但是先天破碎的身体,争不过天命。 但是这一次不同了,命运掌握在她的手中,既然她活过来了,老天也给了她一个完好健康的身体了,那剩下的就全靠她坚强了。 在她的心底,骤然燃烧起了强烈的求生yu望,她用尽全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同时也用她心底对生的愿望,驱赶走血液里的冰凉和寒冷。 而就在江暮烟与黑暗和恐惧,冰冷和绝望抗争的时候,那一串商梓潼带来的血红色的玉石,顿时就在江暮烟的手臂上发出了微弱的红光。 又因为这一只戴了血玉的手腕是垂荡在澡桶中的,加之水面上又漂浮着不少的金银花的药末,所以裴羽钦和向日都没有看到那微弱的红光。 红光如同一层保护膜一般笼罩住了江暮烟的整个手掌,然后从掌心的地方,一条淡红色的线当即就顺着江暮烟青色的细小血管往上延伸而去,一直蜿蜒去了心脉。 因为得到了这红光的帮助,江暮烟的心口顿时不再觉得憋闷不已,呼吸也似乎不再如之前那么费力了。 只是腹部的所在还是隐隐作痛的在提醒她,孩子已经没有了。 裴羽钦和向日都紧张的一动不动的盯着江暮烟的每一个表情,一直认为她就快要睁开眼睛了,但是她却就是不睁开眼睛,把两人都急的焦躁不已。 却又无法因此而催促,除了更加小心翼翼的继续等待之外,他们都不知道还能为她做点什么。 裴羽钦看着江暮烟即便是泡在如此热的水中,也没有丝毫红润的脸色,心头忍不住一酸。 想到自从烟儿与他在一起后,不是忙碌的连饭也吃不安稳,就是在一连串的陷害和伤害中渡过了许多的日子,他这个当她相公的人,就忍不住自惭不已。 烟儿,只要你这次能好起来,我保证,我再也不会容许任何一个人伤害到你,就算是他自己也不允许! 在不知不觉的无声凝视和守望中,一颗晶莹的眼泪滴落到了江暮烟的眼睑上。 有点温热的,却是无声的。 但是江暮烟却感觉到了,一种静默的不用感知,也自然而然就会产生的心疼就在江暮烟的胸口翻滚了起来。 灵魂终于冲破黑暗的封锁,奋勇的睁开了眼睛 不过这么一个睁眼的动作,就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是江暮烟却感到万分的喜悦,因为她又重新看清了和看到了属于裴羽钦的面容。 她回来了,在无尽的黑暗和冰冷中,转了一个圈,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回到了这个她只想守护和钟爱一生的男子身边。 “羽钦,傻,傻瓜,别哭!我,我还好好的,你哭什么!” “烟儿” 裴羽钦红了眼,哽咽的喊过一声后,在那之前已经无声的流下的第一滴眼泪的引领下,后面的泪水已经如潮涌般,挡也挡不住的蜂拥而出了。 几乎立时,一滴一滴,成串成串的泪水,宛如下雨般的落到了桶中,更是落进了江暮烟的心底。 江暮烟深知这个外表虽然看着纤细,也不懂半分武功的男人,内心深处却是比谁都刚强,又比谁都柔软。 从来百炼精钢不弯不折,如今却哭的这般的泪如雨下,宛如塌陷了整个天地。 她便知道,他爱她,已经再不比她爱他少半分了。 他们的生命因为这一次的陡生变故,而变得再也分割不开了。 她欣喜,真的。 虽然失去了一个他们彼此都珍爱的小生命,但是却换得了这一生都不会变故的情意,她没什么再多的怨艾了。 人生不就总是这样的吗,有所得必有所失。 总是在所失中体会到所得的不易,也更加容易珍惜所得的一切。 “不,不哭,我不离开,永不!” 这是她现在所能说出的最多的几个字了。 说完,她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重新沉入黑暗中去了,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害怕,她知道她的身体需要休息,只有充分的休息和调养后,她才会有力气继续与她的羽钦快乐的活下去。 裴羽钦惶恐不安的心,也终于在江暮烟的这几个字的安抚下,彻底的镇定了下来。 而他们的手,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又一次紧紧的握在了一起,共同浸在了满是金银花的桶中。 这一次,江暮烟再一次用她的坚韧和坚持告诉了裴羽钦,不论遭遇了多大的打击和苦难,他们这一生都将会是一体的。 361迁怒大慧寺 江暮烟再一次睁开眼睛之时,已经是两天后了。 在这两天里,裴羽钦一直不眠不休的守在她的身边,擦身,换衣,喂药都不假手他人。 所有要送进江暮烟口中的东西,他自己都要亲自尝上一口,确定无毒无害才肯口哺口的喂她。 所有房间里摆设用的饰品,小到一个笔架花瓶,大到檀木屏风之类的,任何不管有味道还是没味道的东西,都仔细再三的检查了一遍。 确认半点都不曾再被人动过手脚的后,才允许摆放进来。 而且府中从即日起,所有的熏香炉都不允许再使用,谁若再敢使用熏香炉,立即被遣出裴家,永不许再回来。 总之,在江暮烟昏睡的这两天里,裴羽钦非但把她照顾的令向日这般苛责的想要挑剔裴羽钦毛病的人,都挑剔不出任何的不是,同时他还做了一系列的事情。 这些事情每一件都让裴家上下都为之震动不已。 甚至这一次因为江暮烟的小产,大慧寺这个几百年都号称东云国国寺的寺庙,差点因此被你毁于一旦。 而这只因为裴羽钦一句寺庙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迁怒的话,大慧寺就跟着倒了霉从江暮烟在大慧寺小产了之后,整整五年,大慧寺就再没有半个香客得以上山去上香了。 因为裴羽钦在去往大慧寺的必经之路上,建造了一个偌大的裴家庄园,还把庄园周围将将可以走人的地方,都划进了别院的外围之内,建造了一圈超过五丈高的别院围墙,完全的把所有上山的道路都给封死了。 若是有人要上山去进香也可以,那就绕过整个翡翠山的山南,从山北的陡峭一面攀岩上去,然后等进香结束后,再原路返回到地面,若是有虔诚的信徒愿意如此,也有这样的本事的话,裴羽钦是不拦着人家去上香的。 事实上,谁又能做得到这般呢? 真正有这等武功的人,谁还去求神拜佛? 而若是有人问,这大慧寺身为国寺,裴羽钦不过是一个是一个商贾,有什么能耐和胆子竟然敢这么堂而皇之的封大慧寺前的路? 那就说明你实在太孤陋寡闻了。 难道你不知道,这翡翠山早就在十年前,皇帝为了充盈国库没有银钱,而把这座他认为没什么用的山卖给了裴羽钦? 当然东云国的皇帝卖这翡翠山的时候,是完全忘记了这山上还有座几百年的古刹大慧寺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僧尼之类的本就是国家在养的,那这大慧寺属于国家的也没有什么错。 既然皇帝把整座翡翠山都卖给了裴羽钦,那么这建造在翡翠山上的大慧寺自然也可以算是裴家的了。 只是因为顾及皇家的颜面,裴羽钦多少年来并没有对外说过一个字有关翡翠山的事情,而是白白的给了一大笔天文数字般的银子,实实在在的充盈了国库。 皇帝也正因为裴羽钦的这份‘懂事识趣’,所以才封了裴羽钦这东云国第一也是唯一的皇商的名号。 其实说白了,这皇商之名,并不是因为裴家要靠皇家吃饭,而是皇帝自己也觉得把裴家讹的有点不轻,所以才给了这么一个有名头却没有权力的空头称号而已。 但是当初卖山时,皇帝为了彰显泱泱皇家的风范,不欺童叟之名,却是白纸黑字写了契约,也同时加盖了玉玺的。 只是他也有自信裴羽钦没胆子把他的那一张契约公之于众,所以本着写了也是白写,皇家半点不吃亏的心理,做了文书,却没想到,也正是因为这一张契约,所以如今裴羽钦动了真火了,有心制裁大慧寺,故意把那条去往大慧寺的山路给堵了个完完全全,皇家却什么也没有办法说。 因为皇帝刚想发火,下诏指责裴羽钦大胆之时,身边的心腹内侍总管就小声的提醒了自家万岁爷,那山十年前就已经被卖了,所以裴羽钦如今可算是在他自己私人的地方上造别院,皇上可是不能去干涉的。 再接着把裴羽钦新婚妻子被人陷害,在大慧寺滑了胎的事情与老皇帝一说,老皇帝就更是没了声音了,这子嗣传承对于裴家那样的大户人家来说,有多么重要,不用问光想也能知道。 如今裴羽钦也三十六七快四十啷当的人了,膝下就一个不争气的儿子,如今也被逐出家门了,好不容易新娶的夫人肚子有了消息,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没了,换谁,谁心里也是不舒坦的。 这关头,他要出气,有所怨怼也再正常不过,如今他造个别院出出气,若是皇家出了面去干涉的话,弄不好这个裴羽钦就把十年前的契约拿出来,公布天下的话,那他这个皇帝的脸面往哪里搁啊? 左右一权衡,反正不过是个大慧寺,翡翠城大小寺庙也不少,他是皇帝,顶多重新封一座新的寺庙作为国寺好了,何必为了这点事情和裴家撕破脸呢? 要知道他这个皇帝到如今还能坐的这么安稳,可没有少赖于十年前得自裴家的那些银子。 于是,也因此,大慧寺之事,皇帝非但没有开口去痛斥裴羽钦的胆大妄为,还不许其他所有的大臣再上奏此事,且重新封了新的国寺。 只是可怜了那大慧寺,自此就完全被与世隔绝,成了世外清修之所了。 362一竿子打翻 当然了,这是江暮烟很久之后才知道的事情了。 而在这里,提起这个,只是想说明,一个无辜被人牵累了的大慧寺,裴羽钦尚且这么的迁怒,毫不留情的逼到绝地了,就更别提真正的凶手,他岂容她逍遥法外? 两天,不过就是两天而已。 裴家已经翻天覆地了。 大慧寺为了脱开凶手和帮凶的嫌疑,主动供诉他们房间里的那些熏香炉,并非他们寺中所有,而是两个自称是裴府湘姨派来布置房间的小厮带来的。 所以与他们大慧寺无关。 好,只因为这一句话,李湘云在江暮烟小产后的第二天一早就被抓了起来,且当天就用了刑,还是在所有人的面前。 挨了整整三十鞭子后的李湘云,一条命都只剩下一口气了,还是不肯承认江暮烟的小产是出自她的指使。 但是青书带去的人,却从李湘云的房间里搜出了若干物品,包括有曾经给江暮烟所下过的春-药残留粉末若干。 展夕和迎风第一时间就证明了这种药粉的药性,正是和江暮烟曾经中过的是一模一样的。 裴羽钦自然是怒火中烧,也因此,虽然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这次夫人滑胎之事,李湘云怕完全是替罪羔羊,受人栽赃嫁祸了,但是却也没有人敢开口为她求情。 毕竟就算这一次确实不是她指使人下的手,但是她曾经的做过的事情被翻了出来,众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哪个还会在这个时候开口? 那不啻于是自己要找苦吃和罪受吗? 裴羽钦让所有的人都在裴家的广场上目睹李湘云受刑挨鞭子,不管是丫鬟也好,是主子也罢,每个人看到那原本还有几分娇滴滴的湘姨,被打到不成人形的样子,心里都不由自主的发寒。 尤其是云爱柳和林琼花的奶妈更是其中之甚。 前者是因为早就发现了林琼花的不对劲,却没有对裴羽钦报告,造成了江暮烟小产。 虽然这事本来是与她无关的,但是如今看到一个无辜的李湘云也被打成这样,云爱柳有些不确定她的结果会如如何了。 秦红叶也胆寒了。 当初在祠堂里,裴羽钦看到江暮烟的额头被砸伤了之后的暴怒表情,在此刻不由自主的在秦红叶的头脑里浮现了起来。 还有那个时候,裴羽钦说的话,每一句也都在这个时候变得清晰了起来。 秦红叶知道,裴羽钦是当真的了,他当真是可以为了一个江暮烟而把她们所有的人都打死赶走的。 所以现在的事情已经不是李湘云的结果会如何了,现在的事情是除非那个策划了这场阴谋的凶手主动站出来承认,否则的话,她怀疑裴羽钦会因为江暮烟的小产而迁怒所有的人。 毕竟谋害当家主母,在大户人家家里,就如同谋害当家家主的罪名是一样大的,就凭这一点,裴羽钦就有权利私自动刑把人打死。 裴弦和裴虞是所有的人中最沉默的两个,对于这一次江暮烟滑胎之事,他们心中也都震惊不已,同时彼此也心中都矛盾的不知道要不要共同联手,先度过眼前这桩难关。 两人都认为害人的人,是对方的母亲。 尤其是裴虞,他看到姨娘难看的脸色后,便是不求证,也猜测了八分,是云爱柳做的了。 所以他自身的危机感并不那么重。 毕竟他一开始还是担心这事和自己的母亲有关的,所以昨天裴羽钦抱着江暮烟一离开,他便第一时间问了母亲林琼花。 母亲信誓旦旦的说和她无关,不是她做的,他这才心里放了心。 殊不知云爱柳昨天晚上也拉着裴弦说,这一次的事情怕是无法善了了,林琼花竟然胆大到如此程度,借着给他-爹做法事的机会,如此算计了江暮烟。 如今江暮烟若是救得回来不说,若是醒不过来,估计全家人都得跟着倒霉。 而且以林琼花的阴险程度,估计一定已经找好了替罪羔羊,若是她去揭发她的话,会不会被她反咬一口? 裴弦昨天阻止了母亲云爱柳想要去告发的行为,而是让她静观其变。 毕竟这家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是他们的敌人,能少一个竞争者和敌人,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何必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这是裴弦昨天的想法,可现在看到李湘云被打成会这样,他便知道李湘云这个替罪羔羊怕是顶不了这所有的罪状了。 弄不好林琼花眼见李湘云这个替罪羔羊顶不住,就会把她母亲给推出来,毕竟母亲的脸色难看到就是一个傻瓜也会觉得她有问题的程度了。 裴弦的心中电光疾闪的思忖着,要不要开口和裴虞联手一起先把事态控制住再说成了他最踌躇的问题。 然而没等他思考出个结果,裴羽钦的第二个命令就已经下来了 从即日起,裴家大宅,将一分为二。 用东西跨院来区分。 所有二房三房的人都搬去西跨院住,以后没有东院这边的传唤,不允许越界的到东院来。 这个命令一出,秦红叶、林琼花和云爱柳都各自更加的难看了脸色。 这不摆明了等同于分家了吗? 而且还是把她们都隔离开来了的那种,显然裴羽钦似乎已经不想要弄清楚到底是谁陷害了江暮烟,而是决定把他们一竿子都打翻了。 363鸭子嘴硬 这样的决定自然是不能让众人没有继续沉默以对了。 秦红叶虽然不想做这个出头鸟,但是这个时候也不容许她不开口了。 对着前来转达裴羽钦命令的青书,秦红叶当即就怒道,“青书,你去和老爷说,我要见他,夫人小产之事,我们大家都很难过,可是再难过也不等于老爷可以就这样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 “从老祖宗有裴家开始,就没有发生过分家的事情,现在就为了一件我们不曾做过的事情,就要把我们其他房里的人分赶出去,你去问问老爷,这就是他的持家之道吗?” “他这么做哪里对得起我们这些个无辜的人,对得起他死去的兄弟?” 秦红叶的话也不是不在理的,青书也知道老爷这个命令下的实在太狠了一点。 只是夫人的遭遇也确实让人无法就此平息下怒火,尤其是老爷,心里不知道多么盼望夫人给他开枝散叶呢。 这不他们还不知道已经怀了的一个宝贝,就这么的没了,伤心且不用说,关键是那等恶毒的药物,会害得夫人从今之后都不能再怀有子嗣,这就委实太过狠绝了一些。 这等行径,不是诚心要夫人的命,也要老爷就此绝嗣吗? 所以站在同是一个男人的立场,青书是完全赞同老爷这么做的。 只是眼前这个二夫人不怎么好应付。 这整个家里,论嘴皮子犀利,就属这个二夫人最是厉害。 “二夫人,您不要难为青书了,这事老爷既然已经下了命令,那是断然没有改变的可能的,虽然裴家大宅从此一分为二,不过老爷还是不会亏待几位夫人姨娘的,只要夫人这次的小产,确实不是家里人所为,以往诸位夫人享受什么样的待遇,往后也是一样比照的,只是两边内院不再如同过去一样畅通无阻罢了。” “废话!青书,你这叫说的什么话?你的意思是这不算是分家?不算分家,老爷却不让我们自由在家里头走动?她江暮烟做了夫人金贵无比,我们这些为裴家生儿育女,年纪轻轻守寡至今的女人就活该,到老来被人赶去裴府一隅?” “二夫人,裴家大宅从裴府的正中间开始一分为二,你们二房占了一半的裴府,老爷和夫人作为家主的这一房,也不过才占一半,二夫人说这是裴府的一隅,有失公允!” 青书为秦红叶的咄咄逼人,也分明有些暗怒了。 林琼花一直被她奶妈暗中扯着,不曾开口,如今见状,再也忍不住了。 不顾奶妈的拉扯,顿时就大声冷笑了一下,“放肆,青书,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这是在跟主子说话的样子吗?” “别以为你是老爷身边的人,你就把自个儿当了主子,我们再怎么遭受老爷的偏心对待,我们也是你的主子,你竟然敢跟主子顶嘴?我今天就算家法处置了你,在场的众人也都可以作证,老爷也保不了你信不信?” 一个秦红叶,青书已经觉得头疼不已了。 这下又冒出一个野蛮任性-不已的林琼花,青书更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正要觉得招架不住的时候,一个冰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林琼花,要被处置的人怕是只有你吧!” 这话一出,顿时把所有的人注意力都转去了那说话人的所在。 裴弦只觉得一怔间,抬头就看到了向日和裴羽钦正并肩站在一起。 向日的脸上满是阴鸷,裴羽钦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的表情,而再一边裴风脸上,却明显憔悴和隐愤的很。 他们三个人的目光都有志一同的射向林琼花和她身后的奶妈。 林琼花内心一惊,但是表面上还至少维持着镇定,但是奶妈却还是第一次被家主在内的三个有气势的男人,不约而同的这么狠盯着,顿时神色一变,就有些脚软了。 而裴虞,作为林琼花的儿子,第一个反应就是不明白,随后就本能的看向裴弦的母亲云爱柳,发现自从家主他们出现之后,指控出了他的娘亲之后,云姨娘的表情反而镇定和正常了很多。 半点也不心虚,也不害怕的样子,虽然脸上依旧有些苍白,却比之前好了很多。 看起来真的心中无鬼,不是她所为一般。 那难道指使人害江暮烟小产,同时又嫁祸给了李湘云的人,真的是他母亲? 裴虞还没有来得想清楚他该做什么反应的时候,被吊在木头架子上,挨了是三十鞭子,只剩下一口气般的李湘云,尖利的声音就已经响了起来。 “林琼花,你这个jian人,你好狠毒的心!居,居然是你嫁祸我” 林琼花却不理会李湘云的叫嚣,只是冷然的挺直脊背,看了眼裴羽钦,然后就把视线落到了站在裴羽钦身边的向日身上,然后就开始冷笑不已。 “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站出来指责我的不是?再说了,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是看江暮烟不太顺眼,但是在这个家里,看她不顺眼的又岂止我一个人?凭什么她小产了,就要冤枉所有的人?” 364拉人垫背 “更何况,云爱柳那个女人,一脸的心虚,谁都看得出她的脸色不对,你们不找她,反而找我?这是什么理由?” 林琼花自认奶妈做的手脚干净,天衣无缝,所以此刻更是有恃无恐裴羽是找不到她的把柄的,而奶妈的脸色却更是难看的很。 同时,被她无辜拉下水的云爱柳的表情也顿时由苍白变得愤怒而红润了起来。 “林琼花,你不要血口喷人,若不是那天我看你眼中露出狠毒之态,所以拉了弦儿与我做伴,防备你暗算于我,没想过你如今果然把罪名往我头上推了,那天我和弦儿一直在一起,这很多人都可以为我们作证,我们根本连夫人和老爷的厢房都一步不曾靠近过。” 云爱柳气怒不已,据理力争,脸都血气上涌的红了。 “笑话!难道我和虞儿就靠近过老爷他们的厢房?我也有很多人可以证明我根本不曾踏足过厢房一步!” 林琼花也分毫不让的吐出了一句。 之前为了裴羽钦要她们赶去西跨院住,还据理力争的秦红叶,此刻看到裴羽钦和自己的儿子都已经来了,而且身边还站了一个之前她从来没见过的男人。 三人明显都同仇敌忾的看着林琼花的眼神,让她知道,她们中间并不是每个人都无辜,凶手的确是有人的。 只是没想到是那看上去比谁都理直气壮,一派坦然的林琼花。 果真是蛇蝎心肠的很。 自此,秦红叶自然不会再胡乱的出头去给人当枪使了,而是默默的退到一边,静待裴羽钦的处理。 “林琼花,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裴羽钦多余的话一句没有,只是说完这一句后,就轻轻地拍了拍手。 顿时展夕和迎风就从裴羽钦他们的身后走了出来,手里提拎着一个香薰炉,还没有点燃。 身后则还有若干个男仆,合抱着一个很大的木桶,上面还有厚重的铁盖子。 林琼花和奶妈一看到那个香薰炉,脸色就有些变了。 “所有的女眷都退开三丈!”向日顿时大声的喊了一声。 立时,几乎所有的丫鬟都扶着自己的主子退后了三丈,连同被绑在架子上的李湘云,也被让人把架子移开了。 林琼花和奶妈自然也想往后退,但是却被展夕和迎风拦住了。 “既然二嫂你这么信誓旦旦的说与你无关,那便再好不过了,只肖做一个简单的测试便能知道真假,这里有个木桶,密封-性-是绝佳的,最表面和内里就浇灌了桐油,保证绝对不会漏水也不会透气。” “桶中有空气,足够人在里面一炷香功夫不会被闷死。我会让展夕把熏香炉点燃,然后放进木桶中,就请二嫂和你的奶妈一起进去里面待上一柱香。” “当然了这厚重的铁板也会给盖上,确保二嫂和奶妈会忍不住想要提前出来。” “等到了一炷香时间,二嫂和奶妈若是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说烟儿的小产与你们无关的话,那我便不再怀疑二嫂和家中的任何一个人,如何?” 裴羽钦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竟然还带着看上去很无害的笑容。 然而那笑意却半分也没有到达眼内,怎么看都令人有一种脊背发寒的感觉。 奶妈当即‘噗通’一声的就摔倒在了地上,刚要开口,就被林琼花转身一个严厉的眼神给震慑的不敢开口。 但是脸上心虚发寒的表情却是人所皆能见到的。 然而便是在这般情况下,林琼花都不改其色的继续抵赖不已,“凭什么我们要进这个木桶?除非你拿出证据来,证明我们就是害江暮烟的凶手,否则的话,我们是不会进去的。” “二嫂何必麻烦,要证据还不容易?只要你们能在这木桶里待够一炷香时间,便是你们是凶手,我裴羽钦也不会容许有人怀疑你们半分,更何况你们若是不是的话,岂不是更好?” 裴羽钦这话说的很是温润柔软,但是他这话说完之后,裴风和向日却同时抬脚往林琼花和奶妈的位置逼去。 奶妈更是汗如雨下,嘴唇发抖的想说什么而说不出来。 林琼花神情一变,裴虞此时作为林琼花的儿子,再也不能坐视叔叔几乎等同于强-迫母亲的行为了。 当即就往前走去,护到林琼花身前,“叔叔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娘亲虽然往日里刻薄尖酸,但是还不至于做出陷害婶婶小产之事,请叔叔您多加明察。” 一直装出死猪不怕开水烫样子的林琼花,此刻听到裴虞为了替她求情,而叫江暮烟那个jian人婶婶的时候,她却忍不住吼了起来。 “虞儿,让开,谁是你的婶婶?不要乱叫。更不要为了一个不要脸的jian人而去求人。” “裴羽钦,既然你坚持说我们是凶手,要我们进去木桶以证明清白,那我就要求云爱柳,秦红叶一起进去!” 她林琼花便是那种人,死也不会吃亏的人,便是她今天真的不幸被人拆穿,折在这里了,她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秦红叶和云爱柳的脸色同时大变了起来。 虽然都不明白裴羽钦那个熏香炉里到底放了什么东西,却也知道既然能令江暮烟小产的东西,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365临阵倒戈 闻言,两人都齐声道,“林琼花,你卑鄙无耻!” “林琼花,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当,怎么,冤枉了李湘云做了你的垫背,你还想拉我们也跟着你一起倒霉?” 秦红叶第一个厉声怒斥过后,云爱柳也表情怒愤不已地道,“林琼花,做人不要太过分,你整整欺压了我二十多年,我都忍了,你临了犯了这么大的错误,还想要我和你一起死,林琼花,云爱柳试问进了裴家门这么多年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吧,你的眼里就这么不能容人?” “你们都给我闭嘴!”林琼花的神色尖刻不已,“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你们对不起我的事情多着呢!整个裴家都对不起我!” “现在废话少说,要不有本事就现在把我杀了,要不就大家一起进那个木桶去,要我姓林的先进去,那是肯定休想!” “你” 秦红叶这般厉害的人,碰上林琼花这等无理取闹的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裴羽钦的表情越发的莫测高深了起来,而向日的表情却越发的不耐了。 “啰嗦什么,既然你们这么愿意斗,那就一起进去好了。” 说着向日就又上前了几分,一手就抓向了瘫软在了地上的奶妈,“你这个老妇,敢害暮烟,我就先让你也尝尝痛苦到死的味道。” “不要不要,都是二夫人指使老奴的,奴婢不想害当家夫人的,那三绝草也是二夫人的娘当年亲手种的,和老奴没关系啊!” 林琼花的奶妈从林琼花的外婆开始,也算是服侍了林琼花母亲三代的老婆子了。 这么多年,什么样的风风雨雨不曾见过,从前看着林琼花的母亲在林府内害死一个又一个,她没有阻止,虽然最后林琼花的母亲自己也没落到什么好下场,但是在奶妈的心里,至少她所服侍的小姐是聪明的。 可如今,小姐的这个女人,却完全没有遗传到小姐十分之一的聪明和冷静,遇事什么都喜欢出头,锋芒太路,从小又性情刚硬要强的过了头。 眼里还是个半点不容沙的主,这般情况之下,偏生所嫁的丈夫是个短命鬼不说,还在她进门前就已经先纳了个妾,这等情况下,林琼花也就更加的心理偏激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跟着她,也委实不容易,处处为她出谋划策,思虑周全,眼看虞公子都已经二十多了,林琼花这个母亲却还是没有什么长进。 这一次,她冒险拿出三绝草帮她绝掉后患,却没想到江暮烟这个女人当真是天生富贵命的主,居然已经怀有身孕在身。 而她当初让小厮去江暮烟和裴羽钦的香薰炉里下三绝草的时候,因为并不确定江暮烟会在哪一个厢房里休息,所以,为了确保万一,她让人在两个香薰炉皆放进了三绝草。 只是男子为尊一般住在朝东上首一边的房间,女子为卑,住在西边的厢房,因此她就在东边的香薰炉里稍微让人放的少一些,只要把大部分的三绝草都放到了西边的房间里,也就是江暮烟本来该休息的那个房间。 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江暮烟没有进她自己的房间去休息,而是去了裴羽钦的房间去小憩。 加上江暮烟竟然怀有了胎儿,三绝草的第一大药性-就是绝嗣,若是江暮烟没有怀有身孕,那她就算是只吸入那少量香薰炉里的三绝草气味,也够她不死亦去半条命。 但是她偏偏很幸运的怀了身孕,人又是被裴羽钦从他自己的房间里抱出来的,也因此只是胎儿不保,人却未必会殒命。 这也是为什么,她看到当日被裴羽钦抱出来的江暮烟下-身都是血之后,就意识到事情恐怕要糟糕的原因。 现在,果然,事情败露了。 奶妈现在不求赖活了,只求好死。 她一生都在大户人家辗转生活,对生死之事看的太多了,也越发的怕死,可她如今犯的这个事,她也知道想要保下命来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裴羽钦远别她们所以为的更有能耐,从事发到如今不过才短短两天,他就已经完全洞悉了问题是出在熏香炉上的,就算如林琼花那般再是咬死不承认,难道就有用吗? 她没这么天真! 所以若是当真要死,她也希望痛快的死掉,而不是被吸入熏香炉中的三绝草,整整痛苦两三天,才能死去。 “奶妈你胡说什么?” 林琼花怎么也没想到,奶妈会这么没用,事到临头,不知道也她统一阵线,居然临阵倒戈,林琼花真是恨不得当场掐死她。 “二夫人,您就承认了吧,老奴老了,只想有个好死法,给人当奴才一辈子了,不想到死了,连个全尸也落不到,当家夫人为了您的一己之私,已经落了孩子,三绝草的药性你比谁都清楚,以后怕是再要怀也不可能了,老爷盛怒,都已经提着香薰炉来了,你我若不是不认,你是想要连累公子也跟着你一起受罪吗?” 奶妈的这番话,更是让林琼花气的吐血,暗骂真是个老东西,当初要不是她说这个什么狗屁的三绝草万无一失,她哪里会同意她用这个东西? 而且三绝草的药性如何,也是她解释给自己听的,如今倒好,一个怕死竟然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她头上来了。 366不能饶恕 要是当初她不听她的,依旧采用自己原先的计划,说不定如今杀手早就把江暮烟杀掉了,就算这样,被裴羽钦发现,她也算栽的不亏。 可如今呢? 江暮烟那个jian人不过落了一个孩子,人还是被救回来了,而她,原本占着大好的先机,如今也被奶妈这个该死的老婆子给坏了好事。 林琼花想想都要仰天长啸! 这算不算是天不佑她? 原以为只要除了江暮烟,从此之后,就事事顺心,样样如意了。 却不想这个江暮烟就是有九条命一般,怎么整也整不死。 她恨啊! 她真是恨啊! 恨到极点,立即就放肆的大笑了起来,“哈哈怎么,奶妈,你这是吃里扒外的被什么人收买了,这么出卖你跟了这么多年的主子?” “二夫人,老奴有没有被人收买,你心里一清二楚,老爷的心里也一清二楚,如今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抵赖已经是没有用的了。” 奶妈对林琼花死到临头了,还以为她能侥幸脱罪的表情忍不住摇了摇头,“你让老奴去哪里雇了人,又给了那人多少银子,然后那人又雇了其他什么人,去了大慧寺,老奴都一清二楚。老爷,老奴愿意全部都交代,只求老爷给老奴个痛快!” 奶妈不等林琼花继续说什么,就已经跪着冲着裴羽钦的位置磕了个头,开始详细的把如何雇人如何嫁祸,如何加害江暮烟的全部详细过程都说成了出来。 包括三绝草的由来和可能造成的后果,也都坦白交代了个遍。 众人听的都神情暗暗凛,心寒不已。 原来林琼花一直藏着这么恶毒的东西做杀手锏,幸亏这次是用在了江暮烟身上,若是用在了自己的身上,她们便是有几条命,也死的不明不白了。 秦红叶、云爱柳还有李湘云的心里,不约而同的共同想到了这一点,然后彼此都觉得后背冷汗都渗出来了。 而裴虞也原本以为是叔叔裴羽钦冤枉了他-娘,如今听的母亲的这个奶娘说的如此详细,有根有据,也有细枝末节,每一处都不怕他们找不到人对峙,若他再要说这是编造、杜撰和嫁祸的话,裴虞自己也觉得牵强不已的很。 难怪裴弦不急,难怪裴风不急,难怪所有的人都不急,原来凶手是他-娘亲。 裴虞一时间只觉得心中悲哀不已,母亲的表情和脸色他已经不想去看了。 他几步上前就跪到了裴羽钦的面前,重重的磕头下去,“叔叔,请您饶了娘一条命吧,只要您愿意给她一条生路,从此我们母子一定远远的离开裴家,保证永不回来,也不会带走裴家的一分一毫的银子。” “虞儿,你做什么?谁让你求他?我没有罪,我也没有错,你别听了别人几句谗言,就真的认定你-娘-我有罪,你给我起来,江暮烟她小产是她活该,是她倒霉,跟我有什么关系……” “娘,你住口!” 裴虞长到这么大第一次如此大声并粗鲁的吼他的母亲,因为若是再等她继续说下去,他就要没有娘亲了,她到底明不明白? “虞儿,你先起来,叔叔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知道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也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过你-娘-林琼花的话你也听到了,事到如今,她还不知悔改,依旧一口咬定她没有任何的过错,这样的人,我如何能这般轻易的饶恕于她?” “展夕,迎风,把她先给我单独关起来,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见她!” 裴羽钦的这话一落,展夕和迎风顿时就上前扣住了林琼花的肩膀,林琼花顿时就猛力的挣扎了起来。 “我不走,放开!放肆,你们这两只裴羽钦的走狗!裴羽钦,你这算是什么?你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吗?” “我知你早看我们不顺眼了,表面上你温良谦恭的对人和气,实际上你巴不得我们早早的都滚蛋,你好把裴家的家产都留给你自己的儿子是不是?” “我告诉你,你不会如愿的,再怎样,我也是你的二嫂,裴云舫就算死了两百年,那也是你大哥,别说他只不过死了二十年,你不能这么对我” “带走!” 裴羽钦并没有心情听她的叫嚣,依着他的脾气,在知道凶手是她的瞬间,他就想要把她碎尸万段。 如今先不处置她,并不是因为他心慈手软,也不是因为他想看在裴虞的面上而放过她,而是现在烟儿还没有醒。 林琼花让他的烟儿吃了这么大的苦,遭了那么大的罪,他若是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处置了她,烟儿醒了,他怎么对她交代? 因此,此刻暂时留她一条活命,不过是为了让她得到更痛苦的结果。 裴虞和裴风包括裴弦向日,心里都是清楚裴羽钦这话背后的意思的,四人的表情都尽不相同了起来。 367人还没醒 裴虞是满脸痛苦,却又无能为力的无奈焦躁之色。 裴风是紧抿嘴唇,不吭一声的无言坚持。 向日是淡漠的眼神中混杂着几分冷笑和犀利的残酷。 而裴弦算是几人中最具备伪装性的眼神,他的眼神显得慌乱又有些不知所措。 奶妈早就在裴羽钦让人把林琼花架走的同时,等死般的瘫软在了地上。 秦红叶和云爱柳,包括还没有被人从架子上放下来的李湘云,以及在场所有的奴婢家丁,谁也没人敢私自再开口吭一声。 对于裴羽钦把裴府一分为二的命令,也随着林琼花的被抓,再没有人敢提出置啄和反对。 场面静的有点吓人,林琼花远远的愤怒的叫嚣声音还随着空气的流动,而隐隐地传到众人的耳朵里来。 好一会儿,直到再也听不到林琼花的声音,裴羽钦才淡淡的转身,“剩余的事情,就交给风儿你和青书一起处理好!” 说完,不管裴风是什么反应,裴羽钦就已经抬脚离开了。 他迫切的要回到他的烟儿身边去,不知道就在这个半个时辰里,他的烟儿是不是就能醒转过来了? 向日一见裴羽钦转身拔腿走人,他顿时想也不想,就理所当然的跟在了他的身后,就与他一起离开了。 而裴风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却又无声的重新闭上了嘴巴,没有喊出声音来,眼睁睁的看着裴羽钦他们的背影离开了。 他多想现在也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一起去守到暮烟的床边去,可惜,他们一个是暮烟的丈夫,一个是暮烟的大夫,都有正大光明陪在她身边的理由,唯有他,他不过是辈分上的侄子而已,不论如何也是应该要避嫌的。 光想到这一点,裴风都感觉痛苦的很。 “阿风,婶婶她真的会从此再无有孕的机会吗?” 跪在地上的裴虞此时并没有就此爬起来,而是神色有些灰败的仰头看向裴风,表情带着几分隐隐的希望和哀求。 裴风知道比起他的娘亲林琼花,裴虞这个堂弟人其实是个很好的人,没什么野心,虽然表满上看上去似乎对做生意很认真,但是自己其实知道,裴虞这个人根本无心从商。 会去主动和叔叔去学做生意,一多半都是被林琼花给逼的。 所以对于裴虞的心性,裴风没有理由不了解。 如今看到他如此的痛苦和无望,说心里完全不动容那肯定是假的,再怎么样,还记得小时候,他们几个堂兄弟都是一起玩耍着长大着的情景。 然而一想到暮烟那满身是血,以及到如今都还没有苏醒过来的情景,裴风的心里就无法完全不怨。 他承认他做不到他叔叔到如今还能隐忍着怒气不发的本事,他想发泄,他最好想要现在就有人为暮烟的小产而付出代价。 也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他是不可能对裴虞的求情而去心软的承诺什么的,那是他无法做到的事情。 他能做的就是肯定的回答裴虞的问题,“是,那个向日是武林第一名人绯花修罗的入室弟子,绯花修罗以医药见长,他的亲传弟子说婶婶中了三绝草,这次若能保住性命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再想有孕怕是几率实在很小。” “更何况你母亲的这个奶妈不也把那三绝草的药性给说的很清楚了?” “裴虞,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我无法帮你,我无法掩下我胸口中想要杀人的愤怒,而违心的替你去求情,所以你就当从来没有过你这个娘吧!” “她做的太狠了!要知道若不是叔叔连夜带着暮烟回来裴家的话,就不单单的孩子没有的问题了,连暮烟她本身也是随时会死掉的。” “你自己就将心比心,换了你是叔叔,你会不追究责任吗?所以抱歉,我无能为力!” “烟儿,你睡的够多了,该醒了,先睁开眼睛看看我,让我知道你好多了,然后再睡,好吗?不然的话,烟儿,我真的不放心极了!烟儿我想你了。” 回到了房间的裴羽钦,第一件事情就是用眼神看向守在床边的红月。 看到红月投递过来的黯然眼色和微微摇头的动作后,裴羽钦便知道,他的烟儿并没有在他离开的这半个时辰内醒过来,也就是说奇迹并没有发生。 明明向日说,体内三绝草的药性-应该随着宝宝的流逝,而已经也缓慢的排出体外了,可为什么她还是不醒呢? 若非那一日他明明亲耳听到烟儿与他说过话,也亲眼看到烟儿对着他睁开眼睛过,裴羽钦就真的要觉得那不过是他的一场幻想,一场梦而已了。 商梓潼得到江暮烟小产的消息,已经是江暮烟小产三天之后了,而此时的江暮烟还没醒来。 不能让她的身体再什么也不吃不喝的就这么躺下去了,所以裴羽钦几乎天天就用嘴和舌-头,强行撬开江暮烟的唇齿,亲口仔细的一口口哺入对她身体有用的药,和加了千年人参做养气固本的汤水。 希望江暮烟能尽快的醒过来。 所以当商梓潼本来是想来道别告辞回河南的时候,看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又昏迷了的江暮烟后,他的表情顿时错愕了。 “裴大哥,小嫂子这,这是怎么回事?” 368有救了 “梓潼,是你啊,抱歉,这几天我恐怕没有心情招待你了,你就自己随意吧,需要什么就和下人们说,他们会给你都准备妥当的。” 裴羽钦没有刻意的隐瞒他的憔悴。 商梓潼闻言,错愕过后便是愤怒,“裴大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还把我当外人不成?我问你小嫂子为什么会这样?我问青书,青书只说小嫂子小产了,怎么会,这才不过三天,这……” 三天前那个女子还一脸温柔巧笑,神情沁着水一般的柔软的看着裴羽钦,就算在她们各自忙碌的时候,她还是会间歇间去书房看看裴羽钦也会笑着对他说上一两句话。 这才不过三天时间,她就一脸苍白,昏迷不醒的躺在这了,而且竟然还小产了?这是谁干的? 商梓潼的心里也很愤怒。 “梓潼,你家也是大户人家,女眷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出于什么原因,还用我明说吗?” “怪只怪我太不够小心了,我们居然谁都没有意识到,烟儿怀孕了,若是我知道她有了身孕,那大慧寺我是铁了心也不会让她去的。” 裴羽钦语中的自责和后悔,恁是再铁石心肠的人都听了忍不住为他潸然,更何况商梓潼本身就是个情绪直来直去的人。 闻言,顿时怒愤吼道,“是谁?是谁干的?” “梓潼,这事你就别管了,说到底,也是我们自己家的家务事,人我已经控起来了,只等烟儿醒过来,她是个爱憎分明,恩怨清晰的人,有恩有仇,我想她都希望她能自己做决定,所以我不会处置该给她处置的人,我现在只希望她能尽快的醒过来。” 商梓潼一听这话,顿时也慢慢的冷静了下来,是啊,在这次事件中,受伤害受痛苦最多的人就是江暮烟了,那个指使人做了这件事情的凶手,自然要交给江暮烟处置。 视线再度有些心疼和不忍的看了看床上的江暮烟,然后当他又看向裴羽钦不比江暮烟好看到哪里去的脸色后,神情更忍不住动容了。 虽然他对床上的这个女子有着三十年来前所未有过的动心,但是他的心中却并没有亵渎和抢夺的念头,因为他深切的知道裴羽钦和江暮烟他们才是最合适的一对。 他是真心的祝福他们的。 如今看到她们一个昏迷一个憔悴的样子,商梓潼的心里也不好受,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能为他们做点什么。 只能语声单薄地劝慰,“裴大哥,小嫂子如今还昏迷不醒着,你就更要保重身体了,你可千万不能再生病了,不然的话,小嫂子就更没人照顾了。” “梓潼,多谢,我会的,我还要等烟儿醒过来呢,我怎么会有事?”裴羽钦没有回头,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都是依旧落在江暮烟的脸上的。 商梓潼也知道,此刻的裴羽钦是不会再有时间招呼自己了,为了不打扰他们,他也静静地正准备退出去。 当他刚走到门口的时候,福至心灵般的突然大叫着回过了头来,“裴大哥,我知道让小嫂子苏醒的办法了。” 裴羽钦闻言,顿时也惊喜的当即就站了起来,转过身来,“梓潼,你有什么办法,快说!” 此时,向日也刚好端着一碗药从门口走了进来,对于商梓潼的存在,他只当没看到一般,对于他所说的能让暮烟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话,也不抱任何希望。 他堂堂绯花修罗的嫡亲弟子,都没有办法让江暮烟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眼前这个一身鲁莽气息的男人,一看不是武夫就是莽汉,他能有什么好办法? 对于他的轻视,向日却丝毫不介怀,而是继续看着裴羽钦道,“裴大哥,你难道忘记了,我大哥让我带过来的礼物?” “礼物?血玉石?” 裴羽钦闻言顿时一愣,他是知道那串血玉的若干妙处,可是他不明白这和救醒烟儿有什么关系。 “没错!裴大哥你们只是知道血玉算是圣品一件,对女子有孕之身体最是有用,但是却是不明白,若是单单就这点好处的话,也并非血玉石不可的,其他的好的药物也能起到固本培元,养气蓄精的作用的。” “这血玉石之所以珍贵,那是因为他还有另外一个极好的功用,便是短时间内还原精力,简单的说,就是若是万一,佩戴者,比如小嫂子这般,不幸小产了,那串血玉石的功效,也能令小嫂子的身体,在最短的时间内重新恢复到最佳状态,以便可以再孕子嗣!” “我知道裴大哥你此刻并不相信,不过血玉石确实是有这样的效果的,只是如这般圣品一样的宝贝,一旦使用过一次这样的还原能力的话,那它现有的功用就算完全丧失了,当然,这件事情我也只听我大哥跟我提过一次,确切该怎么使它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所有的功用都在瞬间发挥出来救醒小嫂子,我也不太清楚。” “要不,裴大哥你们若有办法拖延上几天,我这就让商号的人用最快的速度放信鸽回去问我大哥?” 商梓潼的这些话其实还没有说完,向日其实就已经一个箭步来到了床边,掀开了被子,目光落到了江暮烟细瘦手臂上的血玉石珠子上。 然后就用裴羽钦都可以看出的喜色喃喃地道,“难怪,难怪生机不绝,原来竟然是有这东西在,这下有救了!” 369争锋相对 “向日,你说的可是真的?那烟儿她什么时候能醒?” 裴羽钦闻言,更是欢喜,连绯花修罗的弟子都说这血玉石有用的话,那烟儿想来能苏醒的几率又大了几分。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也并不知道这血玉石的功用该如何才能发挥出来,只是在药典上看过这方面的记载,的确说血玉石有这样的功效,不过暮烟到如今气息平和,脉象也缓和下来了,并不是危急的脉象,那这便是好事情。” “也许她的身体受创有些过度,此刻虽然体内的三绝草药性被排了出来,但是身体一时间还不能完全恢复,所以苏醒的过程有点漫长,既然如今我肯定暮烟的生命暂无问题,那剩下的就只能是耐心等待了。” 只要事关江暮烟,向日他便端不出冷凝的面孔来的。 而裴羽钦更是只要烟儿没事,不管向日的态度究竟如何,对他来说,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所以他闻言,立即点了点头,并没有因为这个向日是他和江暮烟未来路上的阻碍,而有半分的凶颜对待,反而真诚而客气地道,“多谢你向日!” 向日微微的皱起了眉头,显然对于裴羽钦这样带着宽慰笑容的真心感谢之态,很是不能适应。 “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暮烟才做这些事情的,不用你来感谢。” 说完这一句,似乎觉得还有所不够,顿时又补充道,“如今证实了暮烟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那关于你我之间的事情也该解决一下了。” “你我之间?” 裴羽钦虽然明白向日所说的事情,是什么事情,但是他却并没有心情,也不觉有什么必要和他去解决根本不需要去解决的事情。 如今烟儿已经是他裴羽钦的妻子了,这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情,不管他向日从前是不是原来的暮烟的未婚夫,这都和他们如今的生活没有任何的关系,不是吗? 向日显然也从裴羽钦的眼眸中看明白了他对这一事情的态度,顿时表情就冷凝和阴鸷了下来。 “裴羽钦,你该不会是没听清楚,在大慧寺时我对你说过的话吧,暮烟他本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是和我有着多年婚约的女人。” “向日,我听清了,只是那不改变最终的结果,你该知道,就算过去暮烟的确和你有过婚约,那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在你之后,暮烟还和我的儿子夜袭有过婚约,这你也是知道的,若是婚约到最后都能成为真正的夫妻,那才是有用的。” “而现在,烟儿是我的妻子,我裴羽钦正式花轿娶进门,正式拜过堂,祭过列祖列宗,且名字也写入了裴家家谱,并在我们百年之后,都是要同-穴-而眠的妻子,唯一的妻子,你明白吗?” 裴羽钦在妻子两字前面,用了一长串的词,做了补充和强调。 为的就是要让向日清楚的知道,他如今所想要带走的女人,是属于他的结发正妻,并不是随便的什么他想要带走,就带走就能带走的人。 而向日确实听出了裴羽钦的分毫不让,同时也听出了另一种意味,那就是他觉得裴羽钦是在挑衅,赤-裸-裸-的向他示威。 在告诉他,他就是要占-他的未婚妻,就是要把暮烟占-为己有。 这让向日的眉宇间顿时就显现出了浓郁的杀气。 商梓潼都感觉到了不对劲,顿时就上前,来到了裴羽钦身边,大声的喊道,“喂,你想做什么,没听到裴大哥说的话吗?小嫂子明明都已经是裴大哥的妻子了,你这个人脸皮怎恁是厚法?竟然还抢夺不说,还想杀人不成?” “让开!” 向日这回连双手的手指都已经屈握成拳了,看样子随时都会动手,而他这沉声的两字,自然是在对商梓潼这个多管闲事的第三者的最后警告了。 裴羽钦暗暗吃惊,知道商梓潼若是再不出去的话,向日肯定会出手伤他的。 他并不担心自己的情况,且不说展夕和迎风都在暗处守着,实在他们也不是向日的对手的话,不是还有‘羽’吗? 他只是觉得不能让无辜的商梓潼卷入这场争斗之中,所以他稍稍上前半个身子,正好再度把商梓潼不着痕迹的拦到了身后。 “向日,有什么你冲着我来,梓潼不是我们中间的人,你最好不要迁怒,不然的话,别怪我也对你不客气,我虽然不会武功,不过我裴家却也多的是藏龙卧虎的高手,真要硬来,你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裴羽钦从来说话都是给人留有余地,却也在余地之前,软硬兼施的让人知道,他的平和和温润,并不是因为好欺负,而是不想要结仇,把事情弄的很糟糕。 更何况向日的情况很特殊,他并不是无故上门寻衅滋事的敌人,而是从前江暮烟的婚约对象,自从烟儿小产以来的这几天,他毫不掩饰的焦急和痛苦神色,裴羽钦并非没有看在眼中,确信他是真心喜欢原来的江暮烟的。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便更不能随意的把人给伤了,毕竟暮烟已经死了,再把向日的性命也伤到了的话,他真的没法和老友辉山的在天之灵交代了。 370醒转 “更何况,我和烟儿相爱,她不会想要跟你走的,所以你何必做这样的徒劳?” “哼,你又凭什么如此肯定暮烟这次醒来后,不会对你的没用不能保护她而产生失望?你又怎么能肯定她不会肯跟我走?” 向日顿时冷笑了一声,颇为不以为然,叫他说暮烟不过是因为上次被裴夜袭的九妾给弄伤了头,所以暂时的失去了记忆。 而今,这一次,生死关头徘徊了一次,再度醒过来,兴许她就又恢复了原来的所有的记忆。 待那时,若是暮烟知道她自己竟然嫁给了裴羽钦,不跟着自己离开裴家才奇怪呢! 对于向日的这般笃定的想法,更清楚内情的裴羽钦自然更是胸有成竹的很。 然而也不是完全没有不安。 他的不安所在,其实和向日是差不多的,那就是他笃定如今的烟儿是深爱于他的,可是若是这次昏迷苏醒后的烟儿,又换了第三个烟儿呢? 那时的自己又该如何办才好? 所以裴羽钦的脸色也显得有些莫测不已。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虚弱却透着坚定意味的声音顿时响了起来,“羽钦相公说的没错,我,我是不会与你一起走的。” 这个声音一传出来,裴羽钦和向日包括商梓潼,三个人顿时同时就把视线转回了身后的床上。 异口同声地喊道 “烟儿,你醒了?” “暮烟,你醒了?” “小嫂子,你可醒了!” 裴羽钦更是第一时间就回到了床边,蹲了下来,执起了江暮烟的一只柔荑,轻轻地握进了掌心。 眼神欣喜,嘴唇翕动不已的想要说无数的话,但是未能再一次言语,眼泪却不争气的先落了下来。 真好!上天待他不薄! 还是他的烟儿,依旧又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了,没有给他换成一个别的陌生的妻子! 他真的满足!他的烟儿醒了! “傻瓜,怎,怎么又哭了,我这不是醒了,不过是睡的时间有点长而已,你不用担心!” “烟儿,对不起!” “我们是夫妻啊,说什么对不起?好了,我没事了,就是有点虚弱,养个几天就好了,别这么一副愁眉苦脸的,开心点,你明知道我最爱看你笑的。” “烟儿!” 裴羽钦勉力的冲着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虽然不至于僵硬,但是却也显得很不自然,很是牵强,江暮烟知他在她未醒的这段时间里,恐怕承受着她无法想象的压力和后悔的情绪,如今看到她醒了,才会这般失态。 顿时,稍稍的凝聚了一下手指的力道,轻轻的反握住裴羽钦的手指,柔软的微笑,就如同他们每个清晨互相道早安时的样子,用最自然的语气平和的道,“羽钦,你今天笑的真是不好看!” “烟儿” “小嫂子,太好了,你要是再不醒,裴大哥恐怕要急的跳烟波江了,还有这个嚣张的想要抢人妻子的家伙,更是肯定会对裴大哥下狠手的。” 商梓潼的话语,自然当即就把江暮烟的视线转移到了向日的脸上。 因为她是平躺着的,而向日却是居高临下的站着的,所以江暮烟的视线稍稍有些费力,但是即便这样,眼神的力度却还是很强硬的。 “向日,感谢你对江暮烟的深情,不过我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江暮烟了,如今我已经是有了我爱也爱我的丈夫,我只想和他在一起,除了他,我不会与任何一个人离开这里,离开我们的家!” “所以,你走吧,不要再执着于过往,吊在江暮烟这一棵树上了,放下与江暮烟有关的一切,去寻找你自己的新的幸福吧!” 向日对江暮烟这般的话语,显然无法接受。 而他在面对江暮烟的时候,却又没有面对裴羽钦他们时,所能摆出来的冷漠和阴鸷,相反,他只是觉得很受伤害。 “暮烟,你当真是变了!还是真的遗忘了过往,遗忘了过去曾经的约定?暮烟,不该这样的,你明白吗?” “若不是为了你,这么多年来,我何苦如此暮烟,跟我走吧,我对你遗忘的记忆每没有办法找回,我就带你去找我的师傅,我的师傅是绯花修罗,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看着向日还执迷不悟,又一次生死路上走了一糟的江暮烟,已无心再隐瞒他了。 干脆打开天窗,把话都说透,“向日,别说你的师傅绯花修罗,便纵然是地底真正的修罗出来,也不能让我想起你所说的过往,因为我根本不是过去的江暮烟了,我虽然也叫江暮烟,但是我是重生后新的灵魂了,你明白吗?” “我和你口中,和你心中,和你记忆中所认识的那个江暮烟,完全就不是一个人,我只是用了她的躯壳而已。” “再说的明白一点,就是她死了,这具被她遗弃了的躯体,被我附身了,所以我活了,所以我不认识你,不知道有关过去的江暮烟所发生的所有的事情,你明白了吗?所以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371不是你的错 这话除了早就已经知道了江暮烟确切来历的裴羽钦外,别说向日了,便是商梓潼的眼珠子,都差点被瞪出眼眶外来。 这小嫂子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用了这么一个不能取信于人的借口? 向日自然也是不信的,“暮烟,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放弃,会相信?” “你相不相信不重要,反正该我告诉你的话,我已经说了。” 江暮烟也似乎并不在意向日相信与否,她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暮烟,我再问一次,你真的要为了裴羽钦,留在这里不跟我走吗?” 向日的眼中似乎下了某种决心般,那眼神让人看得有些触目惊心。 裴羽钦一贯沉得住气,此刻也忍不住眼中透露出几分威胁之意的沉声问道,“向日,你想做什么?你最好不要做出什么令我愤怒的事情来,否则的话,那结果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 向日对裴羽钦的狠话,却似乎半点都不放在眼中一般,甚至他连看都没有看裴羽钦一眼,只是继续用那满含复杂深沉的眼眸看了看江暮烟。 “暮烟,我坚信你如今不过是被短暂的蒙蔽了,过往的一切,你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江暮烟对于向日这偏执一样的固执,没有半点的好感,只是心中对他的行为觉得无尽的可怜,执迷不悟的人,大多一生要么过的幸福,要么就不幸到一塌糊涂。 向日若是当真不回头,非要坚定的缠上她的话,那他的人生就一定是后者。 “向日,我不可能想得起来的,我根本就不是她,怎么会有她的记忆和过往呢!你走吧,也别试图说出什么威胁我们的话了,我和羽钦都不是那种会害怕威胁的人,不管你准备做什么,都希望你三思而后行。” “更何况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必单恋一只花?我言尽于此,多谢你这几日尽心的医治于我,现如今,我已经没事了,你可以离开了。” 向日看着江暮烟眼中除了同情之色外,果然半分其他多余的感情都没有的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就彻底的凉了。 这个暮烟当真是陌生到了极致! 当真是半点原来的暮烟的影子都没有了! 果然除了皮囊一模一样之外,内里的灵魂完全的调换了人了吗? 不会的! 这个世界上,虽然什么奇异灵异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但是借尸还魂这样的事情,究竟只是怪诞志上才能看到的怪谈,哪里会发生在暮烟的身上。 不管怎么样,他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彻底弄清楚的。 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江暮烟,向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眼神告诉他们,他并没有放弃,他还会回来的。 然后他便转身开门出去了。 看到他一走,商梓潼第一个松了一口气,随后就快速的几步来到床边,关切地道,“谢天谢地,小嫂子,你终于醒了,幸好你没事啊,不然的话,裴大哥估计也要撑不住了,你看看他的脸色,不但白的可以和你相媲美,还要应付之前那个神经病的男人,你不知道,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都怀疑那个男人下一刻便是要杀人了。” “梓潼” 裴羽钦顿时阻止了商梓潼略显夸张的说话语气,表情有些微窘的看向江暮烟,轻声微笑道,“烟儿,没事,你不用担心,向日如今没有内力,伤不了我们的,何况外面还有展夕和向日他们在。” 江暮烟静静地点了点头,微微地眨了眨眼睫,似乎要把裴羽钦看的更清楚一些。 当他看到他卷曲而长翘的睫毛上,几颗晶莹的眼泪还没来得及干掉的时候,她的心重重的颤抖了一下,伸出自己细瘦的手掌,刚举到半空中,裴羽钦就已经快速的用他的手,接握住了她的。 “羽钦,别害怕,我没事了!我还活着。” “烟儿对不起” 裴羽钦不想哭的,但是那种自责的情绪就是挥之不去,若不是他那般的笃定林琼花不可能会在大慧寺害烟儿,烟儿如何会吃恁般的苦,还失去了她们的第一个孩子? 这一切都是他太过自负的错! 他纵然有能力让林琼花付出比死更惨烈的代价,但是失去的孩子也不可能因此再回到烟儿的肚子中去了。 而烟儿所受的苦,所流掉的血,也不可能就像完全没有流过一般了。 那他该怎么办? 该怎么做,才能有所弥补? 从来没有一次,如此刻这般的感觉到自惭,感觉到无颜面对烟儿! “羽钦,别掉泪,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这不是你的错,不要把这个罪名背负到自己的身上,那太重也太痛,若要说粗心大意,不止你一个人有错,我这个身为娘亲的人,也不知道自己身体上出现的变化,也完全不曾意识到我有了身孕,以至于如今失去了孩子,失去了这个你期待了很久的宝贝,真要说对不起的人,该是我!” “烟儿别说了,你要是这么说,我就真的无颜面对你了。” 裴羽钦声音都哽咽起来了,但是语声和表情却急迫的很,为烟儿居然把责任往她自己身上背,而急着去开解! 372真相没藏住 “羽钦,你现在听到我把责任归咎在自己身上,是不是很难受?” 裴羽钦用力地点了点头。 “傻瓜,你知道就好,那你在我面前把这件事情的发生都归咎到你自己的头上,我听了就不难受吗?” “对不起,烟儿,我不说那些了!” “羽钦,看着我的眼睛,听我说好吗?” 裴羽钦闻言,顿时眼神微微的带着忧郁和悲伤的看向江暮烟的眼睛。 江暮烟看到他泛着红血丝的疲惫双眸,满是心疼,“羽钦,在孩子失去的那一刹那,我不隐瞒你,我的确有些心如死灰,觉得生命力也跟着我们的孩子一起离去了一般。” “但是那个时候,我听到了你的呼唤,你那么伤悲的呼唤着我的名字,要我不要离开你,你需要我,我便又从心如死灰中,重新又复活了过来,记起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你比任何人更需要我。” “孩子没有了我们以后可以再要,但是你若没有了我,或者我若失去了你,那就是人间的又一个悲剧了。” “所以别伤心,失去什么都不可怕,只要不要失去对生命和活着的坚持和追求就够了,所以羽钦,别哭好吗,我真的不怨怪你,也不怨怪我自己,实在要说,便只能说,我们和这个孩子的缘分太浅,我想若真是有缘,他会重新来到我们身边的。” “烟儿” 听了这话,裴羽钦非但没有如江暮烟所预料的那般感动收泪不再哭泣,反而从之前的无声哭泣,顿时转变成了大哭的都哭出了声音的样子。 这下把江暮烟给看的又惊又急了起来,完全不知道她说错了什么,让羽钦伤心成这副模样。 裴羽钦伤心的自然是江暮烟口中的‘以后’两字。 因为烟儿到如今还不知道,他们以后都有可能不会再有第二个宝宝了。 毕竟那三绝草的三绝,并不是空口白谈的,而是有着真真存在着的恶毒效果的。 但是这样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他又还怎么忍心在这个时候,再开口告诉烟儿? 唯有放在他自己的心底,不断的哭泣悔不当初不该轻信林琼花,只自以为的想着大慧寺是安全的所在,却不曾防到有人要暗算另一个人的时候,是必然会做好完全的准备的。 到如今他自己伤心便罢了,弄的烟儿她从此之后,也再无法开颜起来,裴羽钦怎么想都觉得他自己是个大大的罪人。 江暮烟这下如何还躺得住? 虽然觉得浑身无力,头也晕沉沉的,但是看到心爱的男人,哭成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她若还能躺得住,她便也不是江暮烟了。 顿时便挣扎着要起来。 这情形看得商梓潼直皱眉头,“小嫂子,你,你可别乱动啊,你才刚醒,身子虚着呢!裴大哥,你,你也别哭了,到底怎么了,小嫂子说的这么好,连我都感动了释怀了,你怎么还越发的伤心了呢?” 裴羽钦看到江暮烟挣扎着要起来,也连忙快速的扶住她,语声沙哑地道,“烟儿,你别乱动,梓潼说的对,刚醒来,正是要好好休息的时候。” “我睡的够多了,我现在只想知道羽钦你为什么哭成这样?” “我没事,我只是太感动了,一时情绪不可自抑,所以”裴羽钦在面对伤害江暮烟的心和说谎的选择上,他选择了说谎! “羽钦,你又骗我!你或许对着别人是个成功的商人,可是你在我面前,却是个没有什么说谎天分的孩子,你与我说真话吧,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是承受不住的?不管多么令人接受不了的消息,两个人一起分担,总比你放在心里自己独自痛苦要好,不是吗?” “烟儿,我想过了,我们以后不要生孩子了,我太害怕了,若是那样的场景再一次发生的话,我会真的受不住的,所以我去喝绝育的药,好不好,我以后再不要你受这样的苦了。” “羽钦,你在胡说什么!好好的喝什么绝育的药,你我都这么年轻,这次的事情真的是个意外,都说过了不要把责任和罪名往自己身上背,你怎么还是” 这话说到一半,江暮烟顿时顿住了,表情刹那间有些明白了过来,立即就紧紧地看向裴羽钦的眼眸正中,“羽钦,是不是大夫或者向日说我以后都不可能再生孩子了?” “烟儿,不是!当然不是,你不要瞎想!” 裴羽钦当即被问的神经一跳了起来,烟儿的敏感程度,再一次让他胆战心惊了起来。 否认的语气和语速,都不免又重又快了一些。 江暮烟微微的垂下眼眸,心中已经如同明镜般的清楚了,心情也自然从本就有些萧瑟发寒不已的深秋,直接坠进了冰窖之中一般。 原来要毁掉一个人的幸福,竟然就这么简单。 不过就那小半个时辰,不但有人害她失去了孩子,还害她差点丢了性命,现在更是好不容易捡回一条残命,却用终身不能再孕育孩子的能力来作为了代价。 “是谁?” “烟儿!” 373过渡 听出了烟儿骤然冷沉下去了好几分的声音,裴羽钦便知道以烟儿的聪慧敏绝,此刻定然已经洞悉了他一直想要隐瞒的消息,不由心中担忧不已。 眼睛更是一动不动的就看着她,生怕她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举动来。 “羽钦,是谁?” “羽钦,你告诉我,是谁害得我们如此!我有权利知道!” 裴羽钦当然知道她有权利知道,他早早的把林琼花控制起来,便是为了让烟儿有机会亲自处理和解决这件事情。 只是,若是可以,他真的情愿烟儿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坏消息,那至少她的心里不会有这么浓郁的失望和伤心。 微微地停顿了一下之后,裴羽钦便缓缓地吐出了三个字,“林琼花!” 这三个字一出,江暮烟的瞳孔顿时急遽的收缩了一下,好半天才缓过气来一般的说了一句,“竟然是她!” “烟儿,人如今已经被关起来了,我没有动手处置她,我想你若醒过来,定然是会想要亲自处理这件事情的。” 裴羽钦说这些话时,情绪依旧是不高的,现如今,惭愧和自责更多是变成了潜意识内的害怕,他害怕烟儿因这一次的小产事件后一蹶不振,再也不能恢复之前的开朗和宁静的心态。 “羽钦,谢谢你,谢谢你充分考虑到了我的心情,谢谢你把她留给我处置,我会好好的‘招待’她的!” 江暮烟得知凶手竟然是林琼花后,不过短暂的惊讶意外,然后便是眼底那清冷不已的笑容,看得裴羽钦害怕不已。 只能说,“烟儿,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跟在你后面,走在你身边,与你共同承担!” 江暮烟静静地看着他,很想给他一个安抚的笑,但是落出眼眶的,却是成把成把的晶莹的眼泪,看的裴羽钦更是心都快要裂开来了般的疼。 当即就凑过头去,抱住无声落泪的江暮烟就和她一起掉起眼泪来了,让那个一直站在一边的商梓潼,都有些忍不住为他们感觉凄楚了起来。 本来多么幸福,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偏偏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以后小嫂子真的失去了生养的能力的话,那往后在他们的生活中该留下多少的阴影和遗憾啊! 商梓潼已经不忍心再继续留下来了,因为再多的言语安慰此时的他们也不需要了。 裴家分家了。 在所有人的愤怒和觉得委屈中,在很多人想要辩解和阻止的气氛中,东西两个跨院的分隔工作就已经做到了尾声。 这一次整个院子里的人,都没有人站出来吭一个字,任由那些从外面招进来的工匠,在偌大的裴府之间,砌起了一座高约三丈的围墙,把整个裴府一分为二了。 而且最最离谱的是,秦红叶他们都看到了那座分隔府邸的围墙上,竟然连一个门洞也没有预留。 也就是说,她们若是想要到东跨院来走走的话,不但需要通过通报得到裴羽钦的同意就算了,而且她们还必须要从西跨院的正门出去,再从裴府真正的大门重新往里走进来,才能来到这流云小筑。 这样的情形,简直等同于她们已经完全被裴羽钦,被整个裴家给孤立起来了一般,然而,秦红叶还是不能说些什么,因为她已经没有立场了。 于是,所有属于二房和三房的东西,也都在青书有条不紊的指挥和安排下,快速并细致的重新包扎好,然后被一一的送去了西跨院。 最后青书甚至早就让人准备好了软轿在一边,在搬完了所有的东西后,就指着那几乘软轿,恭敬有礼的请秦红叶和云爱柳他们上轿。 把秦红叶和云爱柳气的脸色都发白了。 但是却不得不上了轿子,心不甘情不愿的被人抬走了。 再之后半个时辰,当秦红叶又收到了青书让人送来的一百两银子,说是分配给她们二房的本月的月例银子之后,秦红叶终于还是没忍住怒火,掀翻了新居的一张桌子。 十天后。 小产过后的江暮烟终于有了些精神,这些天,得赖于裴羽钦的日夜陪伴和服侍,除了心境还是很悲伤难过之外,身体的恢复几乎已经差不多了。 虽说小产也要做月子做上一个月,但是江暮烟已经等不及要会会那个林琼花了。 而且不知道是她的体质当真变好了,还是裴羽钦给她炖的补品是极品中的极品,从第八天开始,她就已经不觉得有任何的痛苦和难过之处了,身体似乎恢复到了和从前一样的地步了。 这样的好转,自然更是让江暮烟躺不住了。 因为对林琼花的恨意,和对裴羽钦仿若自虐般的服侍她的情景,江暮烟的心情已经是再也不能忍耐下去了。 不然的话,真等她一个月的小产休养时期休养充足了,她的羽钦也要被磨的不成人形了。 左右她做妈妈的希望已经被彻底绝灭了,痛已经是痛了,总不能更痛,也总该让那个凶手也痛一下了。 江暮烟咬了咬牙,如此想着。 374主母风范1 更想着等把林琼花处置掉了,她就努力忘掉孩子的事情,只要羽钦不嫌弃,就算没有孩子,她也要一辈子与他在一起的,他们会幸福的,她想。 因为比起上辈子她那破败的身体,连出门都是不被允许的,这次重生,已经好太多了,不就是没有宝宝吗?她和羽钦都认了好了! 因此十天后,当所有人都认为没有这么快能见到江暮烟的时候,她已经和裴羽钦共同出现在了裴家的大厅。 不但如此,得知秦红叶他们被裴羽钦划分到西院去之后,她甚至还大度的让青书找人在围墙上开个门出来,好让两边的人不用通报一个消息都要从大门绕上一圈。 红月细细的给江暮烟梳理好发丝,换上了仅见的几套颜色鲜亮的衣裙中的一套,使得江暮烟看上去异常的精神焕发。 虽然容颜还是比前阵子清减了不少,但是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她足够的美丽了。 青书则得了江暮烟的命令,把所有的人重新聚集到了裴家的正厅。 裴羽钦对江暮烟接下来要做的无论什么事情,都无条件的百分之百支持。 甚至他连过问一下都不曾,而只是用关切和担忧的目光注视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注意着她什么时候身体不适了,他便去抱她回房间休息。 江暮烟知道裴羽钦的担忧,这次的小产便是个教训,教训他们之前实在是太过疏忽了,更知道这次把羽钦也给吓坏了,所以她紧紧地裴羽钦的手。 微笑而坚定的一再告诉他,“羽钦,别担心,我很好!若是不舒服,就会告诉你!” 裴羽钦点了点头,爱怜的伸手给她理了理鬓发,眼神柔和的嗯了一声。 十天,对于从前养尊处优惯了的秦红叶她们来说,那不过是很短的一段时间,但是这十天里,却让她们都感觉有些度日如年。 从前每日早上吃用的都是最好的燕窝粥,甚至洗脸用的都是牛乳,更别提穿的戴的,哪样不是每隔三日就有人从裴家专门的绸缎庄和首饰店里送来的新品? 如今倒好,不过十天,新款的衣服和首饰自然是看不到了不说,也没有人来阿谀过问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每日洗脸泡澡要用的牛乳也没有了。 清月揽月一到裴家专门的事务房去要,那边的管事就说,牛乳一桶要四两银子,让她们拿银子才能去给她们采买,不然的话,他们事务房不能无条件的提供了。 听听,这是什么话? 她身为裴家的二夫人,二十年来几乎日日都是用牛乳洗面的,若非如此,她如何能在年近四十的时候,还能保持如花美貌? 如今居然要几桶牛乳,还要她额外给银子,这不是岂有此理吗? 更过分的是,以往她随便一个打赏出去的也是十两八两银子。 可现在,一个月的生活费,主房那边居然就给拨100两银子,这一百两银子能够干什么用? 这些天,为了能维持她平常的日用花销和习惯用度,她已经从自己的小宝库里,贴了不少银子出来了。 也是这么贴银子,她才知道,她一天居然要花费这么多的银子,一百两银子的月例,竟然连她一天也不能过完。 若长此下去,她还要保有她的荣华生活的话,她私藏的那些小宝库也总有倒贴完的一天,到那时,该如何是好? 所以这些天,秦红叶的心里可是憋了满肚子的火气的,也憋了满肚子的不忿和委屈。 这下听到青书来带话,说老爷和夫人要见她们的时候,秦红叶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好好的把这顿不忿给发-泄-出来。 云爱柳的情况比秦红叶稍稍好一些,毕竟这些年她一直活在林琼花的欺压之下,所以生活上的享受程度,我无从比照秦红叶和林琼花的。 因此被一起拦到西跨院住后,对她来说,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住,其他的一些地方倒也将就得过去,只是一个月只有100两银子的月例,对她来说也究竟是感觉太少了些。 更何况裴弦就要娶亲了,她这个做婆婆的人,未来媳妇好歹是个御史千金,打造些首饰送儿媳总是要应该的,而这些无不都是要银子的,一百两自然是连塞牙缝都不够的。 但是从心境上来看,她还是开心的,因为一直在她头顶上遮挡掉了大半边天的林琼花,这次终于彻底的下台了。 如今她的头上堪称一片清明,再没有乌云蔽日了,所以如今不过是月例银子稍嫌少了一点而已,而且她相信只要江暮烟能够醒过来,身体恢复健康的话,裴羽钦对她们其他房的狠心程度,不会一直加剧下去的。 毕竟再怎么不看在他已经故去的大哥二哥的份上,总要看在侄子们的份上。 云爱柳自然是属于想的通透的人,所以得到主房那边青书来传的话,云爱柳的嘴角是含着笑的。 于是在十多天后的今日,再次聚集到一起的众人,表情都有着各自的打算的。 秦红叶看到江暮烟那纤细的仿佛一阵风就可以把她吹走的身形后,本来满腹的冷言冷语就要讽刺而出,也因此憋回了喉咙口。 云爱柳自己作为在这个家受了多年闲气的人,又同身为女人,对江暮烟小产的事情,其实还是颇有几分同情意味的,所以自然也不会率先开口令她为难的。 于是,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有些沉默。 375主母风范2 “请大家来,为了什么事情,想必不用我多说,大家心里也都清楚了,关于三夫人林琼花的事情,羽钦和我会单独处理,大家便谁也不要来求情和说多余的话了。” “一门大家,总该有些规矩存在的,这些话,本来我以为我用不着说,毕竟在座的每一位都比我在这个家里待的时间长,我如今虽然做了羽钦的妻子,却也深知自己年轻,很多东西很多地方,都有不足,需要学习的所在,因此一直不曾开口说过什么。” “但是,如今,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且不说我和羽钦盼望已久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心里各自的痛处,便是我这条命也差点没能捡回来,所以私以为,这个家也是到了时候,重新讲一讲规矩,定一定方圆的时候了,两位嫂嫂觉得如何?” 江暮烟不开口便罢,一开口,便已然是心中思忖好了的。 语气虽没有盛气凌人和尖冷犀利之处,却也自由身为一家主母的威严和压力。 那一声嫂嫂,是江暮烟嫁给了裴羽钦之后,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开口叫她们嫂嫂。 让秦红叶和云爱柳多不由自主心神一凛,不敢因此有所小视,也知道江暮烟的这声嫂嫂是含有深意的。 一来是告诉她们,不管她们愿不愿意,在辈分上,在名分上,她都已经是裴家的当家主母了,这偌大的内宅之事,以后皆是由她定夺。 二来这声嫂嫂也是暗自警告她们,如今她还客气的叫她们一声嫂嫂,代表她还是把她们当成是自家人的,若是她们也再有不识抬举,做那暗中加害之事的话,那也就不能怪她到时候不顾情面了。 也因此现在江暮烟一开口就要要定方圆,讲规矩,而她们又还能说什么呢? 连身为一家之主的裴羽钦,都坐在她身边不吭一声,只是用微微含笑的表情看着她,表明了,他作为家主是不会干涉主母处理内宅事务的态度的。 秦红叶唯有和云爱柳也就唯有互视了对方一眼,继续沉默以对了。 “既然两位嫂嫂都没有什么意见,那么我便再请问一下三位公子,你们对暮烟从今日起掌管家中内务,可有什么异议?” 裴虞因为母亲的事情,这些天吃睡不好,人也消瘦了一大圈。 如今他只希望这位看起来并不是会把人逼到绝地的小婶婶,能给自己母亲一条活路,其他的,他已经不求了。 自然对她的这个问题,没有什么异议,因此顿时就摇头,“婶婶身为主母,本就该掌家,裴虞没有意见!” “裴风也无异议!”裴风尽可能的想要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僵硬的回答了一声。 最后一个裴弦,则双手作揖,躬身弯腰,继续一副书生学子的礼数,“裴弦愿听婶母教诲!” “既然如此,那便好!多余的话我没有,只有三条,请大家配合我。” 江暮烟干脆利落的就接着道,“第一,以后裴家的账务不再请额外的账房先生,会由我亲自整理,当然各房该分配多少的月例银子,多少胭脂水粉,多少生活上的用度,很快也会有新的标准和份额出来,如以前那般的铺张浪费,从此在裴家不允许再见到。” “第二,往后所有各房的需要的四季衣服,包括丫鬟、小厮、家丁还有护卫的工服,都由我专门制定好时间,一次性-给大家补充齐全,因此往后每个月采购布料,定制衣服的情形,原则上不允许再有!” “若是有额外的需要,若说明清楚理由,可以酌情再添加,但是若没有正常的理由,那就只能请各房自己贴钱去做,不能再从主房的账上出。” “第三,所有和裴家有生意和人情往来上的份子钱,我这边都会安排妥当。” 说到这里,她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就看了秦红叶和云爱柳她们两人一眼。 再接着微微的转移了视线,语声平和,完全一副不动波澜的继续道,“但是同样,若是往后两位嫂嫂的娘家,若是再有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之类的亲戚成亲,那大笔的人情份子,请不要再从主房账上出,裴家虽然家大业大,却也经不起这么的耗。” “最后还有一些零里零碎的注意事项,我都会让人书写成册,各自送一本到两位嫂嫂和三位公子那里去,请大家仔细看看,便一清二楚了。” “现在,还有什么疑问,大家尽可以提出来,若是不提,一旦出了这个厅门,我便当诸位默认了这样了的规矩,若是以后再借此说事,包括老爷在内,都不会予以采纳的。” 江暮烟并没有拐弯抹角,把她认为该说的,都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然后就不意外的看到秦红叶完全黑沉下来了的脸,连云爱柳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毕竟若真比照江暮烟这样的方式进行的话,那她们所有人的油水可就都没有了。 裴弦似乎也没有想到,这个江暮烟竟然精明成这副模样,果然江家出来的女人,天生就是个会理家,会管账的女子。 这算术之道,当真是不平常的很,不然的话,如今换了任何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哪里敢口出以后不请账房先生,就她自己一个人管账的话来? 376识时务者为俊杰1 秦红叶本来就忍了很久了,十天紧巴巴的日子,早就让她过的苦不堪言了。 如今听到江暮烟再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啻是雪上加霜了,如何能依? 顿时就第一个出声反对,也顾不得往日给人以很和善的面容形象了,一开口就是犀利的反对,“那如何使得?我们年纪轻轻的就嫁入裴家,为裴家添丁生子,现如今,夫君们纷纷早逝,只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度日,本就已经甚是艰难。” “可谁家又没有上几个穷亲戚呢?人家只看着我们裴家家大业大,儿女成亲,自然总是冀望着我这个做表姨表婶的送上一点人情份子,可这也不单单是冲着我自己的身份去送,也是为了裴家的脸面啊!” “毕竟说出去,我好歹也是裴家的二夫人,若是出手小气了,不免让人说我们裴家太过抠门,家主夫人要重新订制家规方圆,我们也都愿意配合,只是这区区一点点人情份子,夫人都要限制的话,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秦红叶这话也端的说的厉害,云爱柳听了,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动作上却频频点头,显然是对秦红叶这话是赞同的。 就好比她自己在裴家这么多年,宅子里大家都知道她不过是个没有什么太大能耐的三姨娘,但是在外人的眼中,天下第一家的裴家姨奶奶这个名分,本身就是个了不起的名头,那代表的就是财富。 这些年家中也总有些一门二亲三戚的人不时的来裴府偷偷走动一下,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想靠着她们也沾上那么点光吗? 而她们这些人,在裴家再怎么不是当家的主子,若是隔个三年五年的回娘家省亲时,娘家的人又有哪个敢不把她们当成姑奶奶供奉着? 她云爱柳一个妾室,尚且能如此的风光,更别提秦红叶这个正经二夫人了。 所以云爱柳对于秦红叶这样的反对,心中是有共鸣的,也是能明白的,自然是要和她站在同一战线的。 而江暮烟听了秦红叶的话,却微微的一笑,“二嫂当真是会说话,敢问二嫂,你送的那些个人情份子,都是以裴家的名义送的,还是二嫂你自己的名义送的?” 秦红叶闻言,顿时支吾了一下,然后就一时有些说不上话来。 江暮烟却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若是二嫂送人情份子的名义,是以整个裴家,是以老爷的名头送的,那么这笔银子,主房的账上勉强可以认可,可若是以二嫂您自己的名义送的话,敢问二嫂,又哪里谈得上是给裴家长面子呢?” 江暮烟这句话中的犀利质问,和强烈的反诘意味,谁都能听得出来。 既然秦红叶她这么不识抬举,给她台阶下不下,非要正面对峙的话,那江暮烟自然不会给她留面子。 她的问话摆明了已经是在指责秦红叶,这么多年一只是用裴家的钱,在给她自己做人了! 当真是好个借花献佛,世界上哪里有一直这么便宜下去的事情? 秦红叶似乎也没有想到,之前还一直微笑着,看上去很是温婉的江暮烟,竟然话锋说转就转,完全的不过她面子的就反问出这样的话来。 一时间就更不知道该作何辩解才好了,表情也自然怔愣支吾的傻在了原地。 江暮烟却不给她机会思忖好如何的反击,顿时就接着道,“再来,若是二嫂和三嫂以后坚持,这人情份子钱必须由主房账上出,也没有什么不可,但是这出多少,以什么样的方式出,就得由我和老爷说了算了!” “也就是说,银子以后不会再经过各房之手再送出去了,但是该送的银子,裴家还是一定会送一些的,不知暮烟这样处理,二嫂和三嫂认可不?” 这下不止秦红叶,云爱柳了,便是裴虞、裴弦、裴风也被江暮烟这样迅捷和举一能反三的思维决断力给震撼住了。 因为她没有一句话不是正好说在最关键的地方,而且巧妙的是,她似乎不等你话说出口之前,她就已经想好了下一句该在什么地方等着你。 所以秦红叶原本认为她肯定能难住江暮烟和裴羽钦的理由,真正说出口后,才发现,其结果说比不说还要糟糕的多。 不但没能扳回主动权就算了,反而在言语和理由上遭受了江暮烟更多的掣肘。 弄的秦红叶接下去,都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下去。 而裴风终究是秦红叶的亲子,看不得母亲这般的讷讷吃瘪的样子,因此他不得不上前,顶替秦红叶回答道,“夫人做事公允,处事稳健,如此安排甚好,裴风代表母亲赞同夫人的这一主意,以后人情份子这些事情就交给夫人多操劳了。” 他并没有叫她婶婶,江暮烟自然知道其中的原因,也不多为难他,只是用微微柔和的眼光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点头,“那三嫂呢?你可有什么异议?” 云爱柳见秦红叶都败下阵来,不是江暮烟的对手,她哪里还会自讨没趣的继续纠缠在这一点上? 更何况她不过是个妾室,江暮烟以一家当家主母的身份亲口叫她三嫂,已经是非常之给面子的事情了。 377识时务者为俊杰2 如今林琼花又被抓起来了,若是不惹江暮烟不痛快的话,兴许,自己在这个家里的位置,会因此荣升到和原来林琼花一样的地位,即然这样,她何必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反正江暮烟当了家,总不会真的让她们都饿死就是了,就是这一念之间的想法,让云爱柳在心里顿时起了倒戈之意。 想着如今李湘云已经完全失势,秦红叶如今看来也接连败下阵来,不是江暮烟的对手,林琼花又没有了翻身的可能,唯一剩下来的就只剩自己和弦儿还好好的了。 既然这样,江暮烟只要不危害他们母子的利益,一些所谓的规矩方圆,她便是给点面子遵守一下又有何妨? 反正了不起,江暮烟也比原来的林琼花要好相处的多了,再说俗话说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何不干脆就站到江暮烟这一边去,毕竟在这样的大户人家,可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只要利益的方向是一致的,谁和谁是一个阵营,就完全的不重要了。 这般想明白了,云爱柳便当即就在心里下了决定,不再帮衬秦红叶,转而向江暮烟示好了! “夫人也该知道,这样的场合本是没有我说话的位置的,但是为了娘家那几门穷亲戚,妾身也不得不怀着几分担忧,然而,夫人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把事情安排的这般周到了,妾身心中已经是再满意不过了,哪里还会有什么意见?以后就比照夫人的安排进行吧!” 云爱柳的这一友好表态的模样,顿时让秦红叶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但是江暮烟倒是不太意外。 这样的场景,她便是从前没有亲身经历过,电视里也演的实在太多了,半点都不奇怪。 秦红叶错愕怔愣了一下之后,显然也想明白了云爱柳倒戈变幻阵营的缘由,嘴上忍不住嗤笑冷哼了一声。 果然卑jian的妾室,便是只能当个妾室,稍稍一个承受不住压力就倒戈了,哼,难怪林琼花这么多年一直欺压于她,似她这等没骨气的东西,没整死她已经是林琼花最大的失策了。 秦红叶心里的恶毒诅咒,云爱柳虽然没听见,不过光从秦红叶冷哼出的那一声,也知道自己的这番举动,已经是完全彻底的绝掉了她这唯一一次有可能与秦红叶联手的机会了。 不过良禽择木而栖,一个人想要活的好,关键不在于她多有手段,多聪明,而是在于她是否能在最关键的时候,选对阵营。 在这场秦红叶和江暮烟的对峙斗争中,她判定秦红叶这块老姜,也未必斗得过江暮烟这根嫩葱! 更何况,就算江暮烟输了,她身后不还有个一直不曾吭声的裴羽钦吗? 所以,从一开始,秦红叶就已经没有胜算了,自己又有什么必要跟着她去做牺牲品? “既然三嫂也没有什么意见,那明天我就会着人把誊写好的册子给大家送去。” “且慢!” 还是秦红叶! “二嫂还有什么疑问?” 江暮烟半点也没有因为话被再次打断,而显露出什么怒容来,只是语声平和的再问。 “你所说的月例银子讲重新制定标准和数目,我想问一下,你准备给多少银子一个月做新的月例银子的标准?莫不是当真只给一百两银子?” 提起那一百两银子的数目,秦红叶就一肚子愤怒和恼火。 还不够她一天生活所需的开销,竟然要她花一个月?若是江暮烟她敢就此点头的话,今天她秦红叶就算拼了脸皮不要,也要和她抗争到底。 云爱柳显然也是比较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的,眼神也免不了完全的落到了江暮烟的脸上。 江暮烟微微一笑,表情显得十分的真诚的道,“当然不会只有一百两,我和羽钦商量过了,觉得一百两虽然也够用了,但是我们裴家究竟是皇商之家,吃穿用度,总是要比一般的大户人家要稍微讲究那么一些,因此我们商量后,决定以后各房的夫人月例银子为三百两一位。” “而三位公子,因为也已经是成了年的公子,总免不了在外面有些应酬之类的,每个月每位公子可以来主房账上支五百两作为生活费。” “至于各房的大丫鬟们的工钱,也每个上涨二两银子,底下的小丫鬟和小厮,家丁们,各涨三钱银子一个月,统一由主房账上支出,若是有谁格外工作做的认真,态度严肃,又手脚干净的话,到年底,还会额外给一些银子做为红包和奖励。” “当然了,私下两位嫂嫂若是额外觉得哪个丫头伺候的周到一些,要给赏钱的话,这笔银子嫂嫂们就自己承担了。” “不知对于这样的安排,二嫂可还满意?” 秦红叶都要气疯了,从一百两变成三百两,还要她满意?她怎么能满意? “江暮烟,你当你是在打发叫花子吗?三百两银子?三百两银子能干什么?我一天都不止要用掉这个数,你却要我用一个月,你不是诚心想要饿死我吗?那你干脆直接饿死我算了!兴许死了我们,才正合了你的心意!” 378若是再有下次…… 江暮烟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了一眼裴风。 裴风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忍耐,知道母亲是有点过分了,正要说些什么阻止母亲的时候,秦红叶也看到了江暮烟落向裴风的视线。 没有经过思考,本能的不经大脑就说出来的刻薄的话,就从她的红唇间吐出了,“江暮烟,我在与你说话,你看我儿子做什么?” “你别忘记自己的身份,如今做了裴家当家主母还嫌不够,还要勾引我儿子?” 秦红叶这话一出,别说江暮烟了,便是裴风和裴羽钦的脸色也瞬间都变得很难看了。 “娘,我看你是昏了头了,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裴风顿时怒斥了一声,赶在裴羽钦发话之前,就想把秦红叶带离正厅,不过在带秦红叶离开前,该道的歉,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叔叔,抱歉,母亲可能是昨天睡的太少了,以至于头脑一时不清,开始说胡话了,你和夫人就当没听见,裴风这就带母亲回去。” “等等!”裴羽钦却不容许他这么轻易的就想把秦红叶带走。 “二嫂,你嫁进裴家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了吧!羽钦一直认为二嫂你是女子中少见的睿智兼冷静沉稳的人,所以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放心的把内务交给二嫂你打理,但是二嫂你如今的变化,真是叫羽钦望之都惊讶不已啊!” “我一早就说过,暮烟从成为我的夫人的那一天起,那便是裴家的当家主母,大家都要给予她应有的尊重,谁若再提不该提的话,便是我自己的亲人手足,也不要怪羽钦心狠的要家法处置,二嫂,想来我的话应当还言犹在耳才是,二嫂难道当真是睡糊涂了?” 秦红叶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裴羽钦的声音虽然不冷,却也绝对不柔和,浅缓的语速下,自有一股子不怒而威,不寒而凛的感觉,让人听了忍不住浑身都起了一种战栗。 她其实冲动的说出那句话之后,就已经后悔,也知道说错话了。 然而恨只恨说出去的话,又没有办法收回,便也只有硬着头皮执拗上了。 如今听到裴羽钦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免心不由自主的往下沉了起来,看来是把他惹火了,他会怎么样? 难道真的要对她上家法? “叔叔” 裴风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 虽然多余的话并没有,但是求情的意味却已经十分的明显了。 江暮烟清楚在这样的场合,秦红叶说出之前那样不经大脑的话,最感觉尴尬和难堪的人就是裴风。 她不想看到他为难,因为不管怎样,她都当裴风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所认识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好朋友。 虽然感情的事情没办法勉强,但是她依旧相信,就是她如今成了他名份上的婶婶,他们之间的友谊也不会有所改变才是,所以便是秦红叶那些话,的确令她恼怒不已,但是看在裴风的面上,她也愿意就此不再计较。 所以,她轻轻地拍了拍裴羽钦的手,语带几分恳求的也叫了一声,“羽钦!” 裴羽钦可以忽视自己侄子的请求,却无法忽视江暮烟的无声恳求,不由心底微微恼了一下,叹气这个小妻子当真是心软的很。 “罢了,二嫂,想来是昨天真的睡得太少了,所以一时间口不择言了,之前的话,我们大家就都当没听到,只是若再有第二次,羽钦可不会再当二嫂不是故意的了!” 裴羽钦这话说的很是冷硬,虽是明着听起来像是不计较的话,但是那语气却还是含着怒意的,摆明了他是纯粹看在江暮烟的面子在上,才勉强不追究的。 秦红叶虽然不想在明明讨厌江暮烟的程度上,却还要受她的这份人情,但是却也更知道,若是再继续执拗下去,和裴羽钦对着干的话,吃亏的只会是她自己。 因此她只有把满腹的怒意和无尽的屈辱感往肚子里吞,看向江暮烟的眼中,则更是布满了敢怒不敢言的愤恨。 江暮烟并不怕她这样的眼神,如今她身体重创还未痊愈,孩子也没了,羽钦正是格外当心的时候,她相信便是秦红叶再怎么按捺不住的心中恨她,也绝对不会学那林琼花,蠢的在这个当下对她下手。 所以生命安全不成问题之后,也不过就是顶多受她几下冷眼而已。 这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上,实在是算不得什么,所以她只是淡定的回视着秦红叶,半丝半毫也没有退缩。 裴风却很承江暮烟的情,顿时就躬身冲着裴羽钦和江暮烟的位置,微微地行了个礼,口中说道,“多谢叔叔!” “余下还有什么事吗?若是没有的话,都散了吧!” 裴羽钦不无权威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摆明了不想听她们继续有异议下去了。 而秦红叶针对于那三百两的月例银子,虽然依旧有很深的意见,却苦于之前说错了话,被裴羽钦抓到了把柄,这番他怒气似乎还未消下去的样子,她哪里还好再开口提月例银子的事情? 便也只有哑巴吃黄连的认栽了! 含着满胸口的愤怒,闷声甩袖的便离开了。 379裴虞是孝子 秦红叶一走,云爱柳也起身,先是冲着裴羽钦行了个礼,随后便与江暮烟点了点头,然后才施盈盈的离开了。 裴风是随着秦红叶的离开就连忙追了出去的。 裴弦则也是陪着他自己的母亲一起离开的。 唯有一个裴虞却还是自动自发的留了下来,江暮烟和裴羽钦都知道他留下来的原因是为了谁,但是在江暮烟的心中,那样深切的仇恨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么轻易的被放下和被原谅的。 所以当他们同时看到裴虞缓慢的跪了下来后,江暮烟的微带歉意的别开了头,而裴羽钦却叹息着起了身,走到了裴虞的面前。 “虞儿,你可知道,你这是在让我为难?” “叔叔,婶婶,求你们了!” 裴虞何尝不知道,以他母亲的这个罪过,一死都不为过,可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身体里流着的血都是她赋予给他的。 便是她有再大的罪孽,他这个做儿子的人,难道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不成? 他知道此刻只要求得江暮烟心软了,叔叔是不会坚持一定要对他母亲赶尽杀绝的。 “婶婶,爹爹过世的早,母亲一个人这些年也不容易,外人看着她身为裴家三夫人风光无限,荣华富贵日日享受,可再怎么风光之下,还是改变不了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的事实!” “当年豆蔻年华便嫁入裴家的少女,如今已经是徐娘半老了,这二十多年岁月,并不是弹指一瞬间就能渡过的,娘为人刻薄犀利,心胸狭窄,做事有时也不免偏激,这是她的过错,可是,她也不是生来就这样的。” “虞儿也深知这次娘犯下的罪孽不小,不求婶婶,叔叔就此绕过母亲的性命,只求叔叔婶婶看在我娘二十多年青春皆葬送裴家的份上,给母亲一条活路,至于婶婶要怎么惩罚母亲,裴虞都愿意以身代之,求您了,婶婶!” 裴虞说着,就冲着江暮烟的位置磕头了过去。 江暮烟见状,哪里还坐得住,当即就起身避开,眉头紧蹙,“虞公子,你不要这样,暮烟当之不起!” “婶婶这次之后,裴虞愿意自动驱逐自己出裴家,再不回裴家来争夺一分一毫的钱财和家产,只求婶婶您高抬贵手,饶母亲一条性命吧,便是要把裴虞送进大牢以代母罪,裴虞都毫无怨言!” 又是磕头,这一回,那雪白的额头是实嗒嗒的磕到了白玉石铺就的地板上去,当即就青肿了一大块,声响都听的吓人。 而裴虞他却似乎不觉得疼痛一般,第二个第三个的就又磕了下去。 江暮烟哪里看得了这个,不等他磕下第五个,她的手就已经忍不住扶了过去,“虞公子,你别磕了,额头都流血了,所谓谁人做事谁人当,这是你母亲林琼花的过错,不是你的罪孽,我如何能让你替她受过?” “我能体谅你为母的一片心情,然而你的母亲,恕我说句不客气的话,便是我这一次饶过她,她也一定不会感激我,更不会因此改过自新,改变主意不再害我!” “若是她坚持再做出些我们不能接受的事情来的话,其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便是如此,你也还要坚持在这里求我改变主意吗?” 江暮烟她最看不得孝子孝女,上辈子的身体孱弱,让她只能看着自己的父亲每日为她操心,辛苦,而不能为他也做点什么,心中一直是一项很大的遗憾。 而这一次重生,这一世的身体的父亲也已经过世了,她再度没有了承欢膝下的可能,所以如今看到裴虞为了救母这般的诚心跪求,她的心里也是过意不去,很想同情的。 “是,婶婶,只要你们愿意饶母亲一条性命,往后我保证不会让她再有机会做出伤害叔叔婶婶的事情来的。” 似乎是怕江暮烟他们不相信他的保证和决心,裴虞为了救下林琼花的性命,不惜再度接着道,“我会带着母亲远远的离开翡翠城,甚至可以离开东云国,背井离乡去到别过他乡,我会让母亲永远没有机会回到翡翠城来的,更是不会让母亲回来裴家!” “若是这般,叔叔婶婶还是不放心的话,那位向日既然是绯花修罗的弟子,那肯定也是精通制药和医理的,你们可以请他来亲自封闭住我母亲的双腿筋脉,让她从此再不能独自离开我的身边,我再带她走,这样可以吗?” 说着,眼泪都下来了,偌大的大男孩,就这么直挺挺的跪在这里,额头都是青紫和血迹,眼中又满是眼泪和哀求,这十天更是因为急遽的担心,而形容枯槁憔悴不已,瘦的也都快成皮包骨了。 江暮烟便是再心痛她失去的孩儿,对裴虞这等情景,也不能装做没看见,更是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她的心也在放过与不放过林琼花的念头间,剧烈的徘徊和挣扎了起来。 想到她那失去的孩子,也是她和羽钦这一辈子的唯一的一个孩子,就那么丢在了林琼花手里,江暮烟的心里就强烈的排斥放过林琼花。 可是看到一个儿子,一个真正的孝子,用他的血和泪如此真诚恳切的哀求她的时候,江暮烟又无法克制自己不动容。 该怎么办? 380无言的悲伤 第一次忍不住用没有了主意的眼神看向裴羽钦,裴羽钦便知道她是在挣扎了,在踌躇和左右为难了。 不忍看她如此挣扎,这个决定还是由他来做吧! “烟儿,你也该累了,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在,随后我再回房去看你!” “羽钦,你” “相信我,交给我吧!”裴羽钦低低地安抚她,不想看到她那般煎熬和为难的样子。 “婶婶叔叔” 裴虞也是个聪明人,如何会看不出江暮烟已经到了心软的临界点上了? 若是此时,不加把劲的哀求于他们,等江暮烟真的离开了,娘也许就真的不能被网开一面了。 所以那声哀戚的婶婶叔叔,还真是叫的再是时候了! 江暮烟本来就心软了心,再又听到这最后一声哀求的婶婶之言后,终于还是忍痛妥协了。 “你把林琼花领走吧!有生之年,不要让我再看见她,否则的话,我不会再有第二次的心软!” 说完,江暮烟强忍着她自己的眼泪要流下来的冲动,转身便快速的走了。 裴羽钦忍不住皱着眉头很不赞同的看了看地上还跪着的裴虞,沉声到,“虞儿,你成功的用你的苦肉计和孝心换取了烟儿以自己的心痛来成全你的结果,只是我希望,你的母亲,不会令你的这番苦心白费,也希望她不要再有第二次让我们痛恨的机会!” “叔叔,对不起,虞儿不是故意伤害婶婶的,虞儿到此时才知道,婶婶真的是个很善良的好女子,以后,我保证,我们母子有生之年,不会再来打扰叔叔和婶婶了,虞儿在这里拜别叔叔了!” 裴虞说着,眼中也眼泪一片。 从小父亲就过世的早,这个叔叔虽然年轻的很,却是一直很照顾他,也很疼爱他,虽然他忙的比所有的人都甚,但是夜袭有的东西,叔叔从来不曾亏待过他们这几个不是他亲生儿子的侄子。 可以说,从小到大,包括裴风在内,都是把叔叔当成自己的父亲一样对待的。 如今他自己的母亲,伤害了叔叔最爱的女人,还害得婶婶腹中的孩子就此小产了,并且以后终其一生都有可能再也生不出新的孩子来,而他却还要为这样的母亲求情,裴虞自己的心里也惭愧的无地自容的很。 也许脱离裴家真的是对叔叔,对婶婶最好的选择。 毕竟少了母亲这么一个功利心强的女人在内宅里拖后腿,以婶婶的卓越理财能力,裴家以后一定会更好更安宁吧! 叔叔也能更安心的更快乐的渡过后半辈子。 所以裴虞磕下这个头,虽然是含着无尽的眼泪的,但是这眼泪中,却是有三分是欢喜的眼泪。 “虞儿,带你母亲去涿州吧,那里的裴家上个月成立了一处新的商号,正缺一个主事的人,你去吧!” 裴羽钦看着裴虞那张与兄长八分相似的面容,究竟不能狠下心完全让他就此沦落天涯,不闻不问。 “叔叔?” 裴虞惊喜的抬起头,眼里的眼泪都被这句话惊的忘记了掉下来,叔叔这话的意思是他还是要跟他这个侄子的吗? 还是承认他是裴家的子孙的吗? “林琼花虽然做错了事情,可你毕竟是二哥的骨血,是裴家的子孙,我也知道你本来志不在从商,但是,现在,离开了家之后,一切都会困难的多,你虽不喜欢经商,但自小出生在商人之家,生意之事,耳濡目染之下,多少也总是明白的,离开翡翠城之后,也该有个营生。” “涿州地处东云国与西冷国的交界之处,那地方形势复杂,生意经营也颇为不易,但是却是两国枢纽之处,十分的重要,望你在那里能有一番作为!去吧!” “叔叔虞儿叩谢叔叔!叔叔保重!” 裴虞又重重的给裴羽钦磕了个头之后,才蹒跚着起了身,再也不复肩背的笔挺的走了出去,知道他欠叔叔和婶婶的情,这一辈子都休想还得清了,以后唯有用全部的心力把涿州的事务管理好,才能稍稍报答叔叔婶婶的万分之一恩情了。 裴羽钦看着他垮下来的双肩,有些佝偻着不再骄傲笔直的背影,仿佛承载了上万斤重担的疲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知道裴虞以后这一辈子怕是都会背负一定的精神压力了,可是他对此却没有办法帮他,也无法帮他。 没有多余的时间多站在这里感叹,裴羽钦几乎立即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之前烟儿那般强忍着伤心的离开,而他为了给裴虞安排后路,没有立即追上去,此刻自然是不能放心,想要赶紧回到她的身边去。 推开门,走进房。 看到烟儿单薄的背影正站在面对着荷塘的窗前。 虽然她没有在抽泣,也没有在放声大哭,但是那无声的悲伤,却让裴羽钦情愿她大声哭出来,无言的走到她身后,把她的身体拥进自己的怀里,“烟儿,想哭便哭吧!别忍着,我在这里!” 381一个月之后 “羽钦,我没有想哭,我只是觉得无力!” 她的眼泪早就在跑回房间后,就不淌了! 其实一件事情伤心和难过的厉害了,也就反而没有眼泪了。 心里不是完全的甘心就这么放了林琼花的,可是江暮烟更知道,便是如今她把林琼花千刀万剐了,也不能改变她的孩儿已经回不来的现实了。 更何况,杀了林琼花,伤心难过的人又多了一个裴虞。 所谓父债子偿的套路和思维,在江暮烟的脑海里是不存在的。 谁人犯错,就该谁人承担。 裴虞他什么也没有做错,不过是因为他的母亲名字叫林琼花而已,就该让他也跟着痛苦和难过一辈子吗? 自己失去孩子痛,裴虞失去母亲就不痛吗? 林琼花这个女人一辈子争权好斗,心胸又狭窄,心思也恶毒,按说死不足惜,然而她毕竟是裴虞的母亲。 就当完全不看林琼花的面,只为裴虞这一个难得的孝子的份上,她也只能做出这样的一个决定。 “烟儿,你若是后悔,如今人还没有被领走,我们” “羽钦,你知道我的,就如同我知道你一样!” 江暮烟用一句话打断了裴羽钦未尽之言,裴羽钦沉默了一下,的确,他们互相了解,而也因为这份了解,所以裴羽钦知道,烟儿做出来的决定是没有后悔的可能的。 “烟儿,我不想你这么痛苦!” “羽钦,我知道,我自己也不想让自己无尽的陷入悲伤中,往事已矣,来者可追,未来我与你相伴还要过很多年,我若总是沉湎于伤心的事情,心如何还能继续开朗得起来?” “只是,羽钦,再给我点时间,我想悼念一下我们失去的孩子,那个我们唯一的一个孩子。” “烟儿” 江暮烟的话,让裴羽钦忍不住泪淌下了脸面,为她的坚强,也为她的什么都看通透了。 江暮烟转过身来,没有擦拭裴羽钦的眼泪,因为她已经哭不出了,总要有一个人替她哭出来,她只是紧紧的偎进他怀里抱紧他的腰,好久,才闷声道,“羽钦,我们会幸福的,我们一定要幸福!” 裴羽钦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又是一个月后。 似乎所有的人都从那场悲剧般的灾难中走出来了,江暮烟的人虽然依旧很是纤瘦,但是精神上却明显的好了很多。 笑容虽然不像过去那样时常能被看到,但是眉宇间的愁绪却几乎不能被找到了,而且这些天,她也一直很积极的配合红月和裴羽钦特别让厨房炖做的营养饭菜。 每餐每顿,不管是养身体的药汤,还是滋补的炖菜,她都来者不拒的吃下。 所以一个月下来,脸色红润了许多,这情形看在众人眼里,心中最宽慰的人,就莫过于裴羽钦了。 因为烟儿小产的事情,他忧心匆匆,又自责过深,已经连续很多天,晚上睡不好了,如今看到烟儿逐渐的正在往好的方向康复和调养,这比让他做成再大的生意还要令他开心,晚上也逐渐能睡的好些了。 只是那夫妻雨露之事,却再也没有了主动的勇气。 裴虞早在一个月前的那个中午,就带着已经有些疯疯癫癫的林琼花走了。 所以等到裴虞去暗房接林琼花的时候,看到的就已经是人都不认识的林琼花了,而这样的结果,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对林琼花也是对裴虞最好的结果了。 江暮烟是在林琼花被带走的三天后才知道她疯癫了的消息的,当时她只是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说了三个字‘天意啊’就没有再开口,也没有再询问裴羽钦他把裴虞和林琼花安排到什么地方去了。 只是从那天起,她也开始了恢复正常的进食,和积极的调养身体的过程中。 江暮烟并不知道,因为有那串血玉石的关系,她的身体受损的程度,虽然有,但是远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么严重,只要放开心胸养身体,不出多久,就能恢复痊愈到最佳状态的。 而这样的情况,又何尝只有江暮烟不知道呢? 连裴羽钦同样也是不知道的。 而商梓潼虽然知道这血玉石有奇效,但是究竟有奇效到什么程度,他也不是完全都清楚的,而他的人,在大半个月前,河南商家来了好几份催促他回去的信之后,终于踏上了回程的路。 临走之前,一再的相邀裴羽钦和江暮烟有暇就去河南商家做客,江暮烟也答应了有空一定会去之后,商梓潼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从表面上看,裴家似乎完全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只是住在这偌大府中的人,却似乎越来越少了。 先是被逐出家门了一个裴夜袭,然后如今林琼花和裴虞也彻底的离开了裴家,而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因为江暮烟才离开的。 那么下一个又会是谁呢?被剩下的人,心里不免如此的惴惴! 382王家小姐1 但是江暮烟却并没有心情去理会别人心里如何的想她,她每天都很充实,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努力忘记曾经失去一个孩子的创伤的她,目前最积极的便是和裴羽钦在一起,把裴家的账目体系从上到下彻底的整改过来。 所以生活再度规律了起来,早上起来与羽钦一起共进早餐,依旧是她为他穿衣,而他给她梳发,夫妻间的感情,比之前越加的亲厚和绵醇了起来。 吃过早饭过后,便是一起绕过小花园,边散步,边呼吸新鲜空气,然后双双进入书房。 然后就是各自做各自的事情,江暮烟设计账本和记账的方式,同时也让青书做学生的跟在她身边,学数学计算。 而裴羽钦则运用江暮烟教会他的方法,快速的算着看着各处送来的账本。 在他的烟儿休养的这一个月多月里,若非有烟儿教授的这样的计算方式,要按照他从前的算账方式看这些账目的话,一个月的时间不知可以累积下多少的账本来不及看的,哪里还能这般游刃有余? “青书,今天的就先到这里,你回去好好的巩固记牢,若是有什么不懂,你就随时来问我,务必把所有的东西都反复推敲领会深记之后,才算好,明白吗?毕竟以后府中其他的人都是要靠你把他们教会的,我是不会再亲自教别的人了。” 青书听了江暮烟说这样的话,顿时就用力而恭敬的点头,“夫人您放心,青书明白,青书不会辜负夫人您的期望的。” “那就好了,时间不早了,府中还有许多其他的事情需要你这个总管去安排,你去吧,这里我们待着就够了。” “是,夫人!”知道江暮烟不喜欢有人跟她客套,所以青书赶紧点头,就退了出去。 青书退出去了之后,江暮烟才缓缓地起身,伸了个懒腰,而此时,正好裴羽钦也算好了手头的一本帐,有暇可以稍事休息一下,两人顿时默契的看向了彼此。 “烟儿(羽钦),累吗?” “不累(不累)!” 不但问题异口同声,连回答都是不约而同,两人的眼中的光芒自然越加的温情脉脉了。 书房内的角落里,放了好几个炭炉子,使得这不小的书房却半点都感觉不到冷意。 不知不觉中,秋天已经完全没有踪迹可寻了,这几天早晨起床,要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总是显得越加的痛苦。 气温的下降还是很明显的。 而裴羽钦更是早早的就让红月给江暮烟定做了两件保暖的很的雪貂皮袄子,外加围脖和披风,只要出门,必定是会全部都披围上的,为的就是不让江暮烟有机会着凉。 而江暮烟也早早的就嘱咐了红月和青书,找做工好的师傅过来给裴羽钦量体裁了衣。 不仅如此,作为裴家的当家主母,她要顾到的又何止是自己和羽钦两人,二房秦红叶和三房云爱柳那边,该有的用度和过冬过年要穿的衣袍,也半点不少的比照着她们房里的标准去给做了。 裴风和裴弦自然也没有别遗漏。 而一想到裴弦,江暮烟就不免想起了件事,不由叫道,“羽钦!” “嗯?烟儿,怎么了?什么事?” 裴羽钦听到烟儿突然叫他,顿时便专注的看了过去。 “裴弦的婚事,不是在我们成亲之前,就已经派了人去提亲和下聘了吗?怎么到如今还在拖延着?” “昨天三嫂还拐弯抹角的让人来给我递了信,信上的语气倒的客气有礼的很,只是我琢磨着她应该是有些埋怨的,埋怨我们不关心裴弦的婚事,所以这都过了两个月了,我们对他的婚事却还是不闻不问的。” “而这事倒是提醒了我,当日你生辰那天,这事我记得你是应承了下来,说会亲自去王家提亲议聘,后来你可有去?” “当然是去了的!王家也答应了,还当场就看了日子的,三媒六聘的我更是去了王家提亲后三天便着人送上门了,王家也收下了,说定好日子便会派人过来商量,然后我们这边再派人去迎娶,你今天不提,我还真的都差点忘记了,我们成亲都两个半个月了,怎么王家那边就迟迟没了消息?” 裴羽钦一听江暮烟的话,他也有些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了。 江暮烟还道他不曾去过,却原来她的羽钦早就是去过了的,那怎么王家那边收了聘礼,反而没了声音呢? 难道是? “羽钦,莫不是王家准备悔婚了?你不是说这个世界,文人官宦之家,多半都看不起我们商贾之家的吗?更何况那王家千金王明珠,更是出身御史之家?” 裴羽钦听了这话,却忍不住笑了出来,那笑容透着几分古怪的味道,让江暮烟一看便知道他是在笑她杞人忧天了,只是他为什么就这般的肯定那王家小姐绝对不会悔婚? “羽钦,你神神秘秘的在笑些什么啊!” “烟儿,你若见过那王明珠,你便知道,为什么我会觉得王家不可能悔婚了!这样吧,趁着明天天气好,我们也有好些日子不上市集去了,我便带你一起进城,去一趟王御使的家,见见那位博闻多才的王明珠小姐,顺便关心一下弦儿的这桩婚事如何?” 383淡笑风华 江暮烟本来就对这个被裴羽钦称为博闻多才的才女王明珠有几分好奇,此刻又听到裴羽钦说出这番话来,不免就更好奇了几分。 她隐约知道这可能是因为王明珠的容貌和她的才学有较大的相差的关系,可是,究竟差距大到什么程度,还是需要亲自见过才能知道。 因此她稍稍踌躇了一下,便点了头,“好吧,我得承认你完全勾起了我对王家小姐的好奇了。” 裴羽钦又是微笑了一下,“我相信你见过王家小姐之后,就不会怀疑我的肯定她不会悔婚的话了!” “那今天是不是就让青书去御史府上送张拜帖?” “不用,明天早上再送也来得及!” 裴羽钦说这话的语气很是闲适和习惯,似乎完全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平常的就像御史家就是他随便合作的一家小商号一般。 不但语气半分敬畏和忌惮都没有,甚至还在无形中带了几分身处高位的优越感,让江暮烟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烟儿,怎么了,你的眼神有些奇怪,在惊讶什么?” “羽钦,我有点怀疑这个世界的人,真的把商人当做不值得受人尊重的人吗?” “嗯?” 裴羽钦明显不明白烟儿突然问出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提起王御使家的时候的态度,让我感觉你像是皇上一样!似乎与当今世界的所谓三六九等的现实情况不符!” 江暮烟说出了引她疑窦的所在。 裴羽钦一听这话,先是错愕了一下,随后就大声笑了起来,“烟儿,你呀!” “我怎么了,难道不是吗?难道我的相公你也有着比御史更高的品阶吗?” 江暮烟还是贪看裴羽钦的笑容的,自从她小产了之后,羽钦的微笑她并没有少看,但是这样的大笑,却是很久看不到了,如今乍然看到,她都忍不住有些怀念的味道了,这才知道,那次的事情,对他们的生活原来有这么大的影响。 看来她以为她隐藏伤心隐藏得很成功,如今看到羽钦这样,才知道,真正隐藏伤心隐藏的很成功的人,是羽钦他才对。 再一想,他们似乎有很久没有一起缠绵了,虽然天天都在一张床上共睡共起,但是夫妻间该有的亲密运动,却很久没有了。 若是说前一个月里还因为她在小产的小月子里的话,那现在一个月又过去半个月了,但是羽钦也一次不曾有过亲密运动的暗示,这代表什么? 他是怕那样会令她想起伤心的事情,还是心中还不曾原谅他自己,所以不肯碰她? 不管是哪个原因,江暮烟都为这样的裴羽钦深切的心疼。 看来,是真的到了该放下的时候,不能光嘴上说着,生活还很长,要珍惜,要幸福,但是心里却始终放不下,这样对彼此都没有什么好处。 也许,今天晚上,她该做点什么才是。 回头让红月去找找,她隐约记得入秋的时候,曾经做过一件粉红色的丝缕睡袍的,那件丝缕睡袍因为有些透明,所以她只穿过一次,就让红月收起来了。 今天晚上,看来是又到了用它的时候了。 做好了诱-惑羽钦决定的江暮烟,面颊忍不住浮现两朵红云,因为纵然她们已经是夫妻了,她也有自己的矜持和羞怯,可不想让羽钦知道她大白天的,就在对着他的笑靥,想着怎么诱惑他! 而裴羽钦并不知道江暮烟在这一刻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他大笑过后,便毫不犹豫地给了她回答。 “虽然我们裴家是皇商之家,不过商人在整个王朝中地位还是不高,但是这所有的商人中,却不包括我,因为我是裴羽钦!” 这一句‘因为我是裴羽钦’,若是换成任何一个不了解他的人来听,都会认为这是一种绝大的自负自傲,但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是江暮烟。 她却只油然而生一种骄傲和自豪,是啊,在她的眼中,他只是她的丈夫,她的爱人,但是在所有天下人的眼中,裴羽钦代表的就是一个传奇!一个不可被人超越的传奇。 而他,她的丈夫,显然也对他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当然,他更用这么多年的努力和成就,向人们证明了只有他,有这样的资格。 他虽然是商人,可是他却已经超越了一般商人的范畴,他的位置是任何多少王公贵族,任你多高的门第显贵都无法相比拟的,他是裴羽钦,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裴羽钦。 所以区区一个御史,或许在一般的商人眼中已经算是手眼通天的高身份了,但是在他的眼中,他也不过就是一个御史,一个并不需要他裴羽钦去讨好,去折腰的对象。 江暮烟真的被他这一刻自信淡笑,从容安适的风华给深深的迷住了,也深信这样一面的裴羽钦,普天之下,怕也只有她才有幸看得到了。 除了她,又有谁知道,所有的人都向往的官场权力,在她的羽钦眼中,竟然不过是如此而已呢? 江暮烟忍不住想,若是天下的商人家的儿女都有羽钦这般的绝对自信的话,如裴弦这样的,早早就扬言不要做商人,要考功名的人还会这般的多吗? 而裴弦,若是能看到他的亲叔叔这般的一面,他还会以为考了状元,当了官就会比别人高人一等的想法吗? 江暮烟忍不住笑了。 384如同情窦初开 “烟儿,你在笑什么,觉得你相公我太狂妄了吗?” 本来倒是没有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妥的裴羽钦,在看到江暮烟那笑容之后,反倒显得有些羞涩和难为情了起来。 他只是感觉很平常很自在的把他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却是没有想一想,这样讲让人听起来倒确实是有几分吹牛皮的嫌疑了。 “不,恰恰相反,我觉得你平时太过低调了,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你,虽然的确听着狂,不过狂的让人很过瘾,而且你有这个狂的资本,这天下除了你,再没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资本了。” “烟儿,你这样夸我,倒,倒是让我越发的惭愧了!” 裴羽钦的脸真的有些红了,看得出他羞赧的一面,看来他是真的不习惯被江暮烟这般的夸。 而江暮烟就是喜欢他这样既成熟,又偶尔可爱的一面,感觉她似乎找到了一个成熟的男人和可爱的大男孩的结-合-体一样的丈夫。 缓缓地走了过去,轻轻地弯腰低头亲了他的脸一下,然后才转身回到她自己的位置上,在坐下去之前,快速地道,“今天吃过晚饭我们不去散步了,早点回房,我有礼物送给你!” 裴羽钦还没有从被她亲了一下的小惊喜中回过神来,就听到了这一句,顿时本能的就问,“是什么?为什么要送礼物给我?” “先不告诉你,至于为什么送你礼物,难道我要送你礼物还需要理由吗?想送就送罗!” 江暮烟有些带着撒娇口吻的说完,就把已经烧红了的脸,藏到了一堆高高的账册之后。 然后就用佯装平稳的声音道,“好了,现在关于这个问题,暂时不许讨论了,做事,等晚上你就知道了!” 裴羽钦略微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此刻只看到发髻,看不到脸的烟儿的头,他若没看错的话,之前烟儿藏起头之前,耳根似乎都红了,为什么呢? 她到底要送给他什么,为什么脸会红成那样? 难道是 裴羽钦也想到了一个可能,心顿时也紧张的扑通扑通的直跳了起来。 两人都带着激动的心思,平日里十分的注意力和精神集中力,这个下午,顶多只剩下了三分,多余的七分全都用到了心旌荡漾上去了。 裴羽钦甚至只觉得时间怎么过的这么慢,为什么等着等着,却还没有等到吃晚饭的时候。 而当晚膳的时辰终于熬到了的时候,以往都准时来叫他们去吃饭的青书和红月,却还没有来敲门。 而又不想让烟儿觉得他很急的裴羽钦,只好强制按捺他自己还坐在原处,只是屁股下面,却像是有人放了针一般的,总觉得有些坐不住,想要站起来。 江暮烟还不知道她的打算已经被裴羽钦猜想到了一大半,所以她的心中虽然也紧张,不过表面上倒还是镇定的,想着离掌灯好歹还有一个时辰呢! 也因为她自己的心神恍惚和激动羞怯,因此并没有注意到裴羽钦比她更急更坐不住的样子。 所以当青书在比原来的晚膳时间,晚了一炷香来请他们去饭厅用饭的时候,素来对人温和的裴羽钦,破天荒的给了青书一个稍稍严厉的责怪眼神,把青书看的怔愣在了一边。 甚至在裴羽钦和江暮烟双双都走在他前面去向饭厅的时候,他还没想明白,他到底哪里招惹老爷不满意不开心了? 而且老爷今天似乎比平日脚步走的更加快了些,是饿坏了吗? 可是今天就比平日里晚了一炷香时间啊,难道就是这一柱香,让老爷怒了? 可怜的青书,一直到很多年后也没弄明白,这个眼神也可以算是他一生中唯一没弄清的谜了! 晚饭吃的很快,而且很沉默。 平日里裴羽钦总会多少在饭桌上说上几句,但是今天却只是吃饭,可若是认为他今天不开心的话,又不对,因为他的表情和眼神都宣告着他非但没有心情不好,反而心情很好的样子,这一点更让青书和红月为之好奇惊讶不已。 江暮烟却从他微带了急切的神情上明白了羽钦之所以会这样,怕只是在急着想要知道她到底要送他的是什么了吧! 想到活了这么多的年头,还没有主动诱惑过人的她,今天却要头一次诱惑一个男人时,江暮烟也不由紧张了起来,一紧张就快速的扒饭。 于是,这顿晚饭,成了他们成亲以来,吃的时间最短,但是吃的食物却最多的一顿晚饭。 吃过饭了之后,几乎不用言语,两人就一同有默契的共同回到了他们的卧房之中。 刚进房,江暮烟就局促地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由轻声地道,“羽钦,那个,我似乎吃的太多了,想喝点茶,你” 裴羽钦究竟是个男人,若是到这个时候还不明白,他的烟儿是需要时间准备她自己的话,他也就不配做男人了。 顿时掩盖住他内心的紧张和雀跃,握了握在袖中已经被汗紧张的湿润了的手掌,不想表现的如同情窦初开的愣头小伙子,但是实际上,他却是真的对接下来的夜晚产生了浓厚的期待。 385起晚了 他强作镇定平常的完全没有察觉烟儿的局促和紧张一般,道,“我去给你准备,你等我一下!” 转身,出了房门,带着激动,当真亲自去准备茶水了,以便给烟儿更多的时间。 江暮烟果然是等裴羽钦一出了房门,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她记忆中的那件粉红色纱缕了。 她似乎记得红月是把它收进了某一个箱子底下了,本来是想让红月帮她找的,但是这一开口,就等于向红月曝光了,她今天晚上预备做的事情,终究觉得有些羞赧的她,还是决定自己找了。 不确定羽钦多久会回来的她,翻找的便更是着急了起来,而越是着急,还越是翻找不到。 正当江暮烟有些丧气的决定,是不是干脆光着身体,直接诱惑算了的时候,她看到了那件粉红色纱缕。 羞怯而喜悦的拿起了她,一个人红着脸躲到了屏风后面,脱下了身上原本的所有的衣服,包括亵-裤,只穿上了那件粉红透明的几乎什么都能看到的纱缕。 然后就如同新婚那夜一般的坐在了床上,等待裴羽钦的回来。 冬天这个季节特有的冷和她心中紧张,便是屋中早就放有炭炉,也不可能让她感觉温暖,她期待、也只想要那具熟悉的,能带给她无尽安全感和温暖温度的胸膛来捂热她。 裴羽钦在她做好准备后的两盏茶的时间里回来了。 手里端着小小的精致的托盘,盘中装着他亲手去泡的香片茶。 没有在卧房的圆桌前看到他的烟儿,看到那个说口渴的想要喝茶的烟儿,他的心便跳的更快了。 空气中,似乎都已经弥漫起了烟儿身上特有的味道了,只有他这个做她丈夫的人,才能感觉和闻得到的亲昵的味道。 轻轻地放下了托盘,缓慢地走向挡在内室床-前的屏风,在屏风后稍稍的停留了一下,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后,才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江暮烟也早在他推门的时候,就知道他回来了,心里也越发的紧张,想着他会不会觉得她实在是太大胆了点? 可若现在后悔也显然来不及了,也就唯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豁出去一般的干脆抬起头看向屏风的地方,准备用她最坦然,最无伪的目光,迎接她的爱人,她的丈夫! 两个人,四只眼睛就这么的把彼此都映了进去。 yu火早就从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酝酿了,此刻真正亲眼的看到了,裴羽钦只觉得一股huo热就从下腹处快速的升了起来,挡也挡不住。 虽然多少猜到了烟儿要送他的礼物是她自己,可是,却没想到会是这样-诱-人的方式和画面,裴羽钦承认,他是真的被深深的震撼住了,完全移不开眼睛。 江暮烟原本还有一点的担心,在接收到羽钦眼中强烈的要她的眼神之后,便宛如大石落了地,放心了。 忍不住嫣然一笑,用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她会有胆子说出口的话问道,“羽钦,满意你眼睛看到的吗?” 满意,如何会不满意? 只是此刻的裴羽钦已经说不出话了,他的心已经被所有的yu火、感动还有浓浓的惊艳给塞满了,恨不得现在就压-倒-他-娇-美的妻子。 但是,他还是用别的方式表达了,江暮烟的这个惊喜所带给他的震撼他流鼻血了。 鲜红的血顿时就地滴到了他雪白的衣裳上,把裴羽钦和江暮烟都惊了一跳。 然后原本坐着的江暮烟,顿时就跳脚似的冲了上来,快速地用手去堵他的鼻孔,而裴羽钦却被她如此近距离贴上来的美-妙-胴-体-更是刺激的血气上涌不已。 拉下她的柔荑,用他自己的袖子随意的擦了一下他自己的鼻子之后,便再也忍不住狂野地吻了下去…… 这一夜,颠鸾倒凤,红浪翻滚,言语已经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他们这对久违了身体的夫妻,完全的用他们各自的身体,向对方倾诉了最原始,也最真切的渴望和想念。 这一夜,极尽销魂,在重新得到了烟儿的瞬间,裴羽钦觉得他终于又活过来了一般。 因为烟儿的身体,烟儿的每一个主动的动作,每一次亲吻他时的柔情和缠-绵,无不向他宣告着,她是如此的需要他,想要他,如同他一样。 她并没有在心底责怪他,也没有因为宝宝的流逝而惧怕亲近他! 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天亮的时候,放肆和狂放了一个晚上的他们,终于云收雨歇了。 两人都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只是江暮烟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承欢了,而裴羽钦有这一夜已经很满足了,更舍不得再继续辛苦他的宝贝娇妻了。 这一日清晨,自然两人都起得晚了! 而青书和红月早早的过来门口伺候的时候,正好还能听到屋内那最后的令人脸红耳热的喘息,于是,两人都会意而开心的笑了,这样的情形,可是有整整一个半月见不到了。 今天终于又等到老爷和夫人‘起晚’的情形了,真好! 386王家小姐2 果然用身体的沟通方式,使得两人经过这一晚后,不安和隔阂尽去。 江暮烟纵然是累的活动一根手指头,都觉得疲累不已,心境却是很满足的。 他们也的确晚起了,几乎一直睡到巳时末,而这还是江暮烟想起了今天他们要去为裴弦的婚事忙碌才坚持非要起床不可的。 可没少把裴羽钦给心疼的。 毕竟经过昨天一晚上的‘热情’交流,他都觉得腿有些发软了,就更别提身为女子的烟儿了。 按着他的心思,裴弦的婚事反正都比当初说好的晚了一个多月了,如今便是再多晚一天也无妨。 可是看到烟儿认真负责,外加又对那王明珠委实好奇的样子,他哪里还能不顺从她的心意,依旧躺在床上? 便也只好起了身,唤了青书和红月准备香汤,两人好生的洗了个澡之后,才穿上了干爽舒适的新衣服走出了房门。 本是该在家里吃了午饭再出门的,但是江暮烟看了看天,真的不早了,再等吃过午饭,等真到了王家,估计哪里还是去拜访王家小姐,敢情人家还以为他们是去蹭晚饭的呢! 所以江暮烟坚持不在家吃了,疼宠她,愿意顺从她一切要求的裴羽钦,自然又立即让人准备了马车。 红月送上了糕点,而因为上一次大慧寺的中毒事件之后,别说裴家如今上上下下皆不许用熏香,就是江暮烟喜欢吃的那几种糕点,也都不再让厨房的人经手制作了,而换成了红月自己亲自去厨房准备了。 实在是上次的事情,实在是把大家都给吓得不清了。 江暮烟对此全然不知,她依旧是很放心的吃着红月递过来的任何食物,只是那种酸味的青梅糕,自从她小产之后,便再也不爱吃了。 马车内,除去裴羽钦和江暮烟之外,展夕如今已经是寸步不离了,迎风虽然没在马车上,不过想来也不会离马车离得太远,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次江暮烟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小产了的事情,已经让展夕和迎风深深的惭愧和痛悔不已了。 竟然在他们两个老江湖的防护下,还是让这个裴家最重要,也最矜贵的被老爷当成掌心里的宝呵护着的主母,被人暗了算,落了胎,若是传出去,他们都要没脸见人了。 所以要是江暮烟以后再有点什么事的话,他们可真是要自绝于老爷面前了。 马车晃晃悠悠的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就到了地头。 青书在车厢外轻声地道,“老爷,夫人,御史府到了!” “嗯,青书,你去通报一声!” 青书应了声‘是’之后,便下了马车,不多时,王御使家的大管家,便一脸恭敬的快速的随着青书走了出来,来到了马车前,冲着车厢门口便道,“不知是大人和夫人驾临,老奴迎接来迟了,大人夫人快请!” “王大人和小姐不知可在家?” 江暮烟听到车厢外陌生的老头的声音,知道这个人应当是御史家的总管,正要准备起身出去的时候,却被裴羽钦握住了手,微微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急,然后便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老管家果然立即回话道,“大人来得真是有些不巧,我家老爷早上去上朝了,到如今还未回来,想来是宫中皇上有事把老爷留下了,不过小姐却是在府中的,大人先进府内奉茶,我家老爷想来应该会很快就回来了。” “原来王大人不在府内,既然这样,那羽钦就暂时不进去打扰了,今日来也没有别的事情,主要是为了王小姐和我家弦儿的婚事问题……不过既然王大人不在,那羽钦就只好改日再来了,今天就不打扰了!青书,去翡翠楼,该用饭了!” “是,老爷!”青书顿时对着御史家的老管家拱了拱手,便重新坐上了马车,不等老管家说客气的话,马车边重新开始移动了起来。 而那老管家一看裴羽钦他们的马车离开,稍稍怔了一下之后,顿时撒开腿就快速的跑回了府门内,仿佛赶着要给谁去通风报信一般。 而车厢内,一头雾水,有些弄不清楚情况的江暮烟却终于忍不住问了,“羽钦,你今天带我来不就是为了让我见见那王家小姐的吗?怎么都到府门口了,反而不进去就走了呢?这是何故?” 江暮烟这话一出,不但裴羽钦笑了,便是展夕和刚从车厢外缓缓钻进来的青书都笑了。 “夫人,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老爷这么做,正是为了让夫人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最真的方式下,看到王家小姐啊!若是真的进了御史府,夫人恐怕反而见不到王家小姐的真实性情了。” 青书也一脸故作神秘的道。 而展夕也似乎想到了那个所谓的王家小姐的样子,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三个大男人脸上丰富的表情,当真是把江暮烟的所有的好奇都调出来了。 “哎,你们三个真是有些过分,哪里有这般的吊人胃口,却不给人解开疑惑的道理?” 387王家小姐3 “夫人不必着急,你急,自有比你还更急的人呢!” 青书再度笑出了声,裴羽钦也只是但笑不语。 江暮烟忍不住不雅观的翻了个白眼,知道这三个大男人看来是决意不会在这个时候告诉她这王明珠的情况了。 好吧,既然他们坚持要卖关子,那她就忍吧! 马车行进的很慢,从御史府行到翡翠楼本来不过是两盏茶的路程,却硬是用去了一柱香的时间。 而他们的车子刚到翡翠楼前,还未完全停稳,一个嗓音粗大的宛如男人般的女人声音就已经宛如铜锣敲打,穿透耳膜般的透入了车厢,“裴叔叔,新婶婶,你们的马车怎么这么慢,人家都到这里等了一盏茶功夫了!” 本来就被那声粗嘎的裴叔叔惊得不清的江暮烟,再又听到了一般只有小女人才喜欢用的‘人家’两字后,更是鸡皮疙瘩不可自抑的全竖立了起来。 额头忍不住浮现出了几条黑线,后脑勺也忍不住滴下几滴冷汗! 不会吧 这个嗓音的主人就是裴弦即将要迎娶进门的王御使的女儿王明珠? 这声音就这么的man,那她的人又会长成什么样呢? 不会也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婆样子吧! 江暮烟光想象就忍不住额头再次浮现更多的黑线。 而裴羽钦看到烟儿真实的表情后,却只觉得想笑,他就知道,烟儿肯定会有这样的惊愣的。 果然! 展夕则是早早的就一副不动如山的脸色了,只有紧紧挑高的眉尾,显示着他其实也正在竭力忍耐着不起鸡皮疙瘩。 青书则干脆做了一个很想呕吐的表情,然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有些痛苦的钻出了马车车厢,还要故作惊讶地道,“哎呀,王小姐,怎么是您呀!刚刚我家老爷和夫人还到您府上去的,只是很可惜王大人不在家,不过管家不是说小姐您在家里看书吗?怎么会在这里?” “还说呢!都是裴叔叔不好,都已经到了人家的家门口,却不进去看看侄女,让侄女好是伤心,这不就立即让管家准备了马车,第一时间就追过来了,没想到,裴叔叔的马车速度好慢呀,人家都到了好一会儿了,叔叔的车才到。” “现在车里有我那新婶婶吗?听说新婶婶可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噢,裴叔叔真是好福气,也不说赶紧让人家见见……” 耳听她左一个人家,又一个叔叔和新婶婶的,江暮烟的鸡皮疙瘩,更是坚定了一直要站直的立场,无论如何也不肯软化下去了。 裴羽钦显然也有些眉头直跳,但是他一贯能忍,能装,又善于隐藏的面容情绪,还是多少为他帮了不少忙,所以此刻从表面上看起来,他的表情至少还算勉强不僵硬。 【这就是裴弦的未婚妻?】 江暮烟用口型,缓慢而无声地问。 裴羽钦苦笑着点了点头。 确定了人选绝对错不了的江暮烟,还没有钻出车厢见到王明珠的面,就已经忍不住用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严重怀疑裴弦那样的人,居然是会喜欢这样类型的女子的,果然是挺特立独行的口味! 【出去吧!】 依旧是口型。 江暮烟决定豁出去了,反正横竖都是要见的,再躲在马车里,继续听她不断的新婶婶的叫,她还不如赶紧走出去算了。 裴羽钦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柔荑,然后率先钻出了车厢,然后再把江暮烟搀扶了出去。 等两人完全下了马车,站定了之后,裴羽钦便微笑的为她们做了介绍,“烟儿,我来介绍一下,这位便是王家小姐,翡翠城的第一才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那可样样精通,这几年更是写了好几篇意境不俗的雅文,才名可算是远播东云国内!” “哎呀,裴叔叔,您真是太夸奖人家了,人家不过随便写了一点点粗陋之文,哪里当得上才女之称,新婶婶才是整个东云国都公认的第一才女呢!人家好羡慕哦,新婶婶您真漂亮!” 忍住!忍住!一定要忍住! 江暮烟不断的在心底这么告诉自己。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勉强让她自己不要露出失礼的表情来。 不是她身为一个美女,就要以貌取人,更不是因为她鄙陋到要用一个人外在的美丽来判断她内在的气质和涵养。 美丽的外表不代表什么,很多真正有才学的人,不一定都是美女帅哥,她江暮烟也没有这么肤浅。 但是现在,江暮烟却忍不住真的很想说,眼前这个王明珠,是真的配不上裴弦的! 一副公鸭般的粗陋嗓门,一个胖硕圆滚的比她洗澡的木桶小不了多少的身形,人不高,或者坦率点说是很矮,以她的目测,顶多150公分,皮肤却又不白,黑得堪比煤炭,且还粗糙不已。 虽然那同样圆滚滚的满是肉的脑袋上,顶满了价值不菲的珠环钗碧,但是却只能让人忍不住心里担心,会不会把她的脑袋给压-进身体-里面去? 更别提,身上还偏偏穿了一套雪白的天罗锦做成的宫装纱裙!她这到底是想要把她自己扮的像仙女,还是在自曝所有的短处? 上帝啊!杀了她吧! 这简直不仅仅是视线上给她的眼睛造成绝大的伤害了,这简直可以说是在摧残每个人看到她的人的精神了。 这就是裴弦要娶的老婆? 388巧遇裴弦 江暮烟这一刻终于有些明白,那一日羽钦生辰时,云爱柳提及裴弦将娶王明珠的时候,所有的人不可思议,又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的原因了。 这已经不是外型上美与丑的一点点差距了,而是根本就是天鹅王子和蛤蟆姑娘的差距了。 江暮烟不认为裴弦他自己就是愿意娶王明珠的。 难怪羽钦那般的肯定王家不可能悔婚。 毕竟在这个时代,一个女人再是有才华,若是长成这样让人不敢恭维的模样,想来也是很难嫁到婆家的,更何况还是嫁给一个大户人家的俊美少爷。 王家能攀上裴弦这门亲,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了。 再且,不是江暮烟要以貌取人,就凭她这一眼看过去,还有就是听这个王明珠的谈吐说话,她可不觉得这个王小姐会是个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样样精通的才女。 因为她的身上,一点身为爱读书的人的书卷气都没有,江暮烟还真有些纳闷她的才名是从何而来的。 不过这里毕竟是翡翠楼的大门口,人来人往的已经有不少视线落在他们身上了,周围的人虽然没有发出太大的议论声,但是江暮烟多少知道,人们已经是在拿她们两人做比较了。 为了避免被人当成花瓶和猴子一样的在观赏,江暮烟轻声道,“王小姐太客气了,久闻了王小姐才名,一直缘悭一面,今日正好相公要去府上会晤令尊,暮烟便央了相公带我一起来,便是想见见王小姐,可巧,虽然未能去府上会晤得成,终究还是见上了,不过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进去,找个雅间,一边用饭,一边再聊如何?” “那当然好了,新婶婶果然心思仔细,明珠这就去安排!” 说完,那圆硕的如同一个大球一样的身体,就以一种江暮烟都看了惊讶的速度挤进了翡翠楼的大门,往柜台奔去,离着有一段距离就听她大声喊道,“掌柜的,快给小姐我准备一间大的雅房,人家我要和叔叔婶婶们吃饭!” 江暮烟听了这话,再度额头一滴汗! 趁着王明珠正在柜台前与掌柜的说话的间隙,她忍不住皱眉道,“羽钦,这桩婚事你认为可行吗?我不认为裴弦会喜欢王家的这位小姐!” 裴羽钦的表情却微笑从容,淡定闲适地道,“我知道!不过这是弦儿自己的决定!没有人强-逼-他,他明知道王明珠是长成这般的,他依旧答应了婚事,烟儿觉得弦儿难道是出于对王明珠的爱情吗?” 江暮烟当然明白裴羽钦这话的意思。 只是就算是出于某种利益上的联姻,以裴弦的条件也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并不是非王明珠不可啊! 难道就因为王明珠的是御史的千金,可以让裴弦平步青云,不需要再反复的科考,反复的落榜,所以他就点头了? 少奋斗三十年,当真是如此的重要吗?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可以用来做交易的筹码! “好了,烟儿,这是弦儿自己的决定,我们做长辈的,所能做的就是尊重他的决定,然后帮他把这桩婚事给确定好,至于以后他们的日子要如何的过,那便不是我们能操心的了。” “至少,换个角度想,虽然王明珠没有容貌和身材,但是起码有才学,弦儿也通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两人应当有一定的心灵共鸣才是!” “更何况,在这个世界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是仅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成了亲的,然后一辈子相敬如宾,也更是比比皆是,并非是每一对都不幸福的,大多数人都还是相伴的过了一生的。” “毕竟幸福的定义只在于我们各自对幸福的追求是如何的而已!我们彼此都是对爱有追求的人,所以宁缺毋滥,但是多少人有这样的想法呢?人往高处走,是大多数人的渴望,你明白吗?” 她如何会不明白,只是明白是一回事,觉得不管是古代也好,是现代也好,看到大多数人都真的这么现实之后,她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罢了,不说了,看来她订好雅座了,我们上楼吧!” “烟儿,不要不高兴,我只想你开心!”上楼的途中,裴羽钦并不避讳在公众场合,还是紧紧的握着江暮烟的手,然后用只有他们才听得见的声音说了一句。 江暮烟心里一暖,侧头冲着他嗯了一声后,便笑了,也同样轻声道,“我很开心,因为看到别人的盲目,我更为我们彼此如此清醒而幸福的爱情而感到无比的珍惜,所以放心吧!” “那就好!” 裴羽钦放心了,握着江暮烟的手也就越发的稳定而牢固了。 几人在楼梯的不断吱嘎声中,终于上了二楼。 刚从楼梯的转角处拐弯,正好看到楼上某个雅座里面,裴弦和几个年轻的书生一样打扮的人从里面走出来,似乎正要下楼一般。 两方不可避免的就在楼梯口的地方碰面了。 江暮烟和裴羽钦的表情倒是还好,但是裴弦他看到他们都在,且还与王明珠在一起的时候,脸色当即就黑了,然后又似乎竭力在忍耐什么,黑了一小会儿,又涨的通红,再然后便是尴尬的又是泛青,又是泛白,整个脸色多变的像是调色盘。 这情景让江暮烟更是看的心中感叹不已,既然分明是不愿意要王明珠的,干嘛又应下这桩婚事呢?如今不过看到人,就脸色这般的反复了,以后成了亲,天天要面对,可怎么过下去? 389错恨1 而比起裴弦的难看脸色,王明珠的表情却简直可以用狂喜来形容。 那本就黑肥的都快要分辨不清五官模样的脸,此刻更是因为欢喜和‘娇羞’的笑容,而恐怖的挤在了一起。 那本就让人听了忍不住起鸡皮疙瘩的声音,此刻更是带了几分让人听了想要尖叫的‘娇嗔’,“啊是弦公子,真,真是太巧了,我们又见面了,人,人家好高兴哦!” 江暮烟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用手背抵住了自己的唇,但是喉头里那一声低低地干呕声还是没能控制得住的发了出来。 裴弦和裴羽钦他们都知道江暮烟前一个多月刚小产过,如今的干呕自然不可能是因为她又怀上了,那就只能说明她是被恶心的不清。 裴羽钦心里不由有些后悔,早知道这王明珠能把烟儿刺激的都干呕了,今天就不该带她来的。 而裴弦在看到王明珠后,本来就难看到极点的面容,此刻在听到江暮烟的干呕声之后,更是觉得仿佛被人当众在脸上打了一巴掌一样难堪,本来还堪称白皙的俊脸,刹那间就已经变的铁青了。 再也不掩饰心中的厌恶,极度鄙夷地冲着王明珠冷声吼道,“滚开!你这个丑八怪!” 王明珠似乎不敢相信这样恶毒的话,这样冷脸的表情,会是出现在一派儒雅公子哥一样的裴弦身上,神情不由有些怔愣的一再的看向裴弦。 “弦,弦公子,你,你怎么了,今天心情不好吗?” 王明珠还用完全不知道眼前的情景都是她引起的‘天真’表情,回望着裴弦。 双手更是在她圆滚滚的木桶腰边,佯装小女儿态的佼着,总之,就是超级让人看了有撞墙冲动的那种动作。 江暮烟和裴羽钦,包括青书、展夕,甚至这楼里看到她的每一个人,估计没有一个人的表情不是紧蹙着眉头,很是忍耐的样子了。 而原本与裴弦走在一起的那几个年轻的书生一样的公子,更是不断的用好奇的目光看向裴弦和王明珠两人。 这般简直如同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出了大丑的行为,以裴弦的高傲,和天生的心胸不宽来看,如何能承受得了? 当即就用很带怨毒的目光看了一眼江暮烟,然后就更加冷声和恶毒地冲着王明珠道,“我心情好不好关你什么事?你这个丑八怪,赶紧给我滚开,不要挡我的路,长成这副模样,你怎么还有脸走出门来见人,我若是你,早就跳井自杀了,免得污染别人的眼睛。” “不过,我倒是忘了,便是你想跳井自杀,估计那井口还不够宽,不能卡进你半个腰呢!” 第一句‘丑八怪’王明珠还能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可能是听错了。 但是第二句第三句总是说的又清楚,又明白,让她想要鸵鸟的装作没听到都不可能。 所以她这一次确信了这些令她不敢置信的话,竟然真的都是出自她的心上人裴弦之口,王明珠当场眼里就涌现出了无数的泪珠。 然后在沉默了很短暂的时间后,突然间就大声哭喊了起来,“呜哇弦公子,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人家,这么打击人家的自尊心?你不是都要娶人家了吗?干嘛要对人家这么凶?我,我要回家告诉我爹!” 那句‘他要娶她了’的话,把所有看好戏,旁听的人震的都发出惊讶的抽气声。 同时落到裴弦脸上的视线更是瞬间全部集中了起来,似乎都不敢相信裴家这个俊美的公子,竟然会看上王家这个出了名的丑小姐。 就算裴家是个商人之家,就算裴弦他是庶出,可不管怎样,容貌气度都摆在那里呢,这王家小姐虽然素有才名,可这除去才名之外,还有什么值得人赞赏的? 更何况,这王家小姐对外宣称不过年方二八,可是常年住在翡翠城的人,有几个不知道,这应该是五年前的年纪了。 若不是因为她是王御使的千金,又因为她是翡翠城的才女,不然的话,似她这样的模样条件,早就被众人的嫌恶的口水给淹死了。 但就是这样,多年来,也没有什么四肢健全的好对象会上门去提亲,便是最被人看不起的小商小户的商人之家,也没人愿意要王明珠。 可如今,这王家小姐却公然说出这裴家弦公子要娶她的话,如何不令众人惊讶的仿佛天都塌了一半? 难道是裴家的这位弦公子,几次落第不中之后,终于想到了要走捷径,希望通过能娶了王御使的千金而跻身朝堂,不用再经过辛苦的科考? 裴弦接收到了众人鄙夷和不敢置信的目光,胸口中的难堪之感顿时就到达了极点。 “王明珠你胡说什么?你这样的丑八怪还想要我娶你?你在白日做梦吧!你看看周围的人,哪个会不长眼睛的看上你这样的人?” “我裴弦纵然出身商贾之家,可也是算是个读圣贤书的人,能看上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的德性!你叫大家说,谁相信?” 裴弦说这话时,不但冷笑,同时还满脸的鄙夷的看向王明珠。 众人顿时露初恍然大悟的情形,原来是王明珠不要脸的缠上了裴弦啊,他们说呢,裴弦这般公子哥一样的人物,如何会看得上王明珠! 390错恨2 众人神情的变化,王明珠自然也看进了眼中,不由着急的越想给自己辩解,但是却发现越急越说不出来。 而一直旁观的裴羽钦和江暮烟,却在亲口听到裴弦说出悔婚的话的同时,还说出这么多恶毒的伤害王明珠的自尊尊严的话后,忍不住皱起了不赞同的眉头。 尤其是江暮烟,同样身为女人,虽然她知道王明珠配裴弦的确不合适,可是裴弦作为一个男人,当众说出如此伤人的话,也委实太过分了。 更何况,从她的角度看来,王明珠虽然做作,可却也没有说假话,裴弦的确是答应要娶王家小姐为妻的,而且羽钦作为裴家的家主,也已经代表裴家替他下过聘礼了。 如何他此刻一句话说否认就否认了的? 江暮烟心中不由升起几分不满,原本就对裴弦有几分看不透的感觉,和总觉得他没这么简单的心思,此刻更是添了几分微词。 这般算什么? 完全是把婚姻当儿戏吗? 便是没有感情,完全是基于利益上的联姻,那也是要遵守利益婚姻的规则的,岂有他如此仍性-的临时说反悔就反悔的道理? 当即江暮烟便从容走上了前,清越地道,“弦公子,你这些话说的太过有失风度和涵养了,便是你不想要娶王家小姐了,也该正式的去王大人府上退婚,而不是当众说出难听的话羞辱王小姐,这不是大丈夫所为!” “你” “更何况,我可以证明裴家确实已经到了王大人府上下过聘礼了,如今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与王小姐之间,所欠缺的不过是一个成婚的仪式罢了,但是弦公子,你如今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些有辱你未来妻子的话,你不觉得汗颜吗?” 江暮烟的话,顿时引起了翡翠楼里所有的人一阵哗然。 也许很多人并不认识江暮烟,都在好奇这个容色绝尘的女子到底是谁,但是翡翠城里终究是有人不会对裴羽钦感觉眼生的。 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时期,能站在裴羽钦身边的女子,除了传闻中,那前两个月刚娶进门的东云国第一才女江暮烟之外,还能有谁? 那么,既然是裴家如今的当家主母说出来的话,那自然是不会有假的。 也就是说裴弦之前撒谎了,他确实是与翡翠城的第一丑女也是第一才女的王明珠有了婚约关系的。 那他之前还一副眼高于顶,似乎是王明珠高攀了他,且不知廉耻的模样的去耻笑人家? 明白了裴弦的所作所为之后,此时的众人自然不会再给裴弦太好看的眼色了。 而裴弦本来就对在这个时候看到江暮烟和裴羽钦出现在这翡翠楼而感觉很敏感。 因为府中自从裴虞带着已经疯了的林琼花离开翡翠城之后,很多人就都已经在暗地里偷偷地揣测这江暮烟下一个要对付的人会是谁。 裴弦虽然不认为江暮烟的小产会是她为了排挤掉众人,而自己设下的苦肉计。 但是他却也明白,他若是还想要顺利的成为裴家以后的主人,这个江暮烟却是他不得不谨慎以对的一个对象和对手。 因此他看到江暮烟居然如此‘巧合’的刚好在他要离开的时候,走进来,上了楼,还‘再度巧合’的正好随行的还有王明珠的情况下。 裴弦本能的忍不住就联想到了敢情江暮烟下一个想要下手对付的对象竟然是自己? 所以心中已经有些生出了狐疑。 可这毕竟只是他的想象,在没有确切的事件发生之前,他也不能无故的就把江暮烟想的很坏,虽然她看起来就已经非常足智多谋的样子了。 然而,就在他开口讥讽了几句王明珠之后,江暮烟开了口,不但没有帮他,还落井下石般的说出了真相。 让所有在场的人,都知道了他裴弦先是个要为了利益出卖个人的终生大事,而最后又嫌弃王明珠实在太丑,结果又临时悔婚的伪君子真小人。 这算什么? 若这还不算是她在故意整他,针对他,并且试图抹黑他的话,哪里还有别的解释? 裴弦的眼中焉能不恨! 想着这江暮烟果然歹毒的很,才把裴虞和林琼花赶出去不久,心里就想着再要赶他了? 接下来肯定也会对付他的母亲,若是都让她成了功的话,不用多久,这裴家除了她和叔叔裴羽钦之外,还有什么裴家的人? 这怎么能行? 这个裴家应该是他的,他努力、奋斗、暗自筹划了多年,为的不就是能顺利的接管裴家吗?怎么能白白的便宜了这个江暮烟? 其实他那里知道,这真的是一场误会和巧遇,根本不是江暮烟设计安排好后给他下的套。 只可惜别说此刻没有人为江暮烟解释,便是真的有人给她解释,向裴弦证明她没有对付他的心的话,裴弦也是不会相信的了。 所以裴弦和江暮烟的真正结仇,其实便是从这一天这一件事情开始的。 391反受其辱 而一直站在江暮烟身边的裴羽钦,其实从在楼梯上竟然会看到自己的侄子裴弦之后,便知道今天的事情怕是要节外生枝了。 果然从王明珠的那声惊喜的‘娇嗔’开始,事情就如他预料中的那样,完全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了解烟儿的性子的他,从听到裴弦说出那么多对王明珠很带侮辱-性-的话后,便知道烟儿肯定会为王明珠说话,为她打抱不平的。 果然他很快就看到了烟儿走上了前,也说出了这些让裴弦无法下台的话,事已至此,裴羽钦除了心里叹气他的烟儿怕是又得罪了一个裴家人之外,已经别无其他的感慨了。 眼看着裴弦已经喷火的快要忍耐不住的眸子,他再不说话,怕是就来不及了。 不由也轻声地喊了一声,“烟儿,这件事情不如等回家再说如何?” 江暮烟并不认为她斥责裴弦是说错了的,但是转头看到裴羽钦温润的眸子,便把本来还要说下去的话,给吞咽了回去,想到羽钦可能是顾忌着这里毕竟是在外面,中国人有句老话,叫做家丑不可外扬,她身为当家的主母,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责备子侄,似乎的确有些不雅观。 这般一想的的江暮烟,便也明白了裴羽钦的话,立即住口的点了点头。 “弦儿,你与你的几位朋友叙谈可曾结束,若是已经结束,便一起回去吧,我有话对你说。” 安抚好烟儿,裴羽钦顿时把视线转向了裴弦。 裴弦在众人的面前出了这般大的一个丑,心里的气怒如何能平? 便是眼前站着的人是他一直深为忌惮的叔叔裴羽钦,此刻的他也顾不得了,往日的儒雅形象,此刻更是龟裂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阴鸷和怨毒之色,“他们不再是我的朋友了,我也没有一群看不起我的朋友!” “至于叔叔你有话要跟我谈?那就不必了,侄子我没什么话可跟叔叔你谈的,王家这个蠢胖猪一样的女人我是不会娶的,至于叔叔你和这位新上任的‘婶婶’,哼!若是要把我裴弦扫地出门,那就明说,不必设下这样故意的圈套来逼我走,我不是裴虞,更不是裴夜袭!” 说完,他的表情就阴冷地扫了一眼江暮烟,然后就有些恐怖的笑了。 “江暮烟,你不过一个女人而已,竟然也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当真是好本事!” “既然你如此煞费心机,阴如毒蝎,那也就难怪别人对你手下不留情了,本来我还有些觉得林琼花做的太过分了点,如今看来,你真是应得的,哼!” 说完,裴弦就用力地甩了甩袖子,推开王明珠的身体,就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潇洒的下了楼离开了。 江暮烟和裴羽钦都没有料到一向在他们面前没用懦弱的裴弦,竟然会有这样的一面。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之前那般恶毒的话,竟然都是由裴弦的口中说出来的。 而江暮烟小产后,以后再不能怀有羽钦的骨肉之事,本来就是她心中永远的痛,现如今,非但被裴弦如此大庭广众下提出就算了,还被他指控为是她应得的,这简直是把江暮烟气得心口都泛起疼来了。 裴羽钦的脸色也变的沉了下去:这个裴弦,当真是太胆大包天了! 而那个引起了这顿争吵事件的导火索的王明珠,此刻看到心上人走了之后,当即就噗通一声的坐到了地上,开始嚎啕大哭了起来。 口中还不断的用让人听了只觉得渗得慌的声音哭喊着,“弦郎弦哥哥啊你回来啊为什么不要人家人家哪里做错了!呜……弦郎” 那哭喊声,听的人顿时只觉得比鬼哭狼嚎还要杀伤力巨大,几乎不到眨眼功夫,所有的人就都鸡飞狗跳的争先往后的冲向了翡翠楼的大门。 然后再不到盏茶,整个翡翠楼内除了那个还在哭喊的王明珠,以及不得擅离职守的可怜店小二之流外,其他的所有的客人全都走光了。 包括裴羽钦和江暮烟他们也受不了王明珠这般的行径,也在第一时间与展夕和青书逃到了外面,重新上了马车。 翡翠楼于是从开业以来,第一次碰上了,竟然没有一个客人的冷清场面。 而车厢内,气氛有些冷凝。 马车的轱辘在青石板路上滚动的声音都能听的清清楚楚,街道上的行人的说话声,喧闹声,似乎与车内的众人都无关。 “烟儿,裴弦那样的确太过分了,这件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你心中不要难过!” 多余的安抚和宽慰的话,裴羽钦不会说,但是裴弦在自己做错事情的前提下,还敢在烟儿和他共同的伤口上洒了一把盐的行为,他的心中也无比的气愤,是不能就这么姑息他的行为的。 江暮烟却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就摇了摇头,“别!裴弦的话虽然过分,不过我也做的有不对的地方,男人都是好面子的,虽然他对王明珠说的话太过分了一点,可我在大庭广众之下也分毫没给他留面子的行为,他焉能对我不恨?” 392做下决定 “他说的对,裴虞和林琼花已经离开了裴家,夜袭也因为我的关系离开了裴家,秦红叶和裴弦他们母子又因为我的关系,被移居到了西院,这些事情虽然不是我主观却策划和希望的,可是不可否认的却都是与我有关的。” “在裴弦他们的心目中,我便是那个祸害了裴家变成如今这样四分五裂,家人都聚不齐全的凶手,心中对我的怨恨又岂会是一点半点?” “今天的事情,虽然是无意的,但是究竟是让裴弦觉得下不了台了,把那么一个老实敦厚的读书人的裴弦也逼出之前那般可怕的面目来的我,是不是真的做的太过分了一点?” 江暮烟忍不住开始检讨她自己来了这个世界后的所作所为了。 她早就明白一个人活在世界上,是不会让所有的人都喜欢的,可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若是让大部分的人都讨厌,把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话,却也代表她这个人做人太失败了。 裴家就好比一个小型的社会,而这个家里,除了羽钦,红月和青书之外,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帮着她、照顾她、呵护她的之外,其他所有的人似乎都不喜欢她。 当然,她不违言,她的出现,破坏了很多人的美梦那妄图通往富贵荣华的yu望之梦。 可是,她却一次真正的伤害他们的事情也没有做过啊,反而是她几次三番的受人伤害,这能难道还不够吗? 他们想要裴家的财富,她们想要无尽的钱和这个家受人尊敬的地位,可她,她只想保护她爱的男人的心血,这样有错吗? 江暮烟忍不住迷惘了! 她不是在后悔过去这些日子里所做过的一切努力,她只是有些惴惴和不安,若是那些人还是不停止她们脑海中的假想认为她是他们的阻碍,而执意一个劲的继续对付她的话。 总有一天,羽钦为了保护她,会让这整个裴家最后只剩下她和他两个人的。 若是真到这一天的话,羽钦他会不会觉得孤单和后悔? 后悔为了她一个人,而放弃了他其他的所有的亲人? 裴羽钦不知道江暮烟的心里在想着什么,他只知道,他不喜欢烟儿此刻脸上深深地忧郁和伤感之色,似乎无尽哀愁一般。 “烟儿,你什么也没有做错,你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做错事情的本来就是裴弦,他那般的在大庭广众之下伤害一个女子的自尊心,而且说出与事实不符的话,本来就不是他生为一个读书人该有的品行,你说他那几句是对的。” “更过分的是,他自己不检讨他自己的所作所为便罢了,居然还说出那般伤害你的话,更是不应当,而烟儿你,若是心中恼恨于裴弦,我半点都不会觉得你心眼小,可你这般怀疑你自己做的事情是否有错的行为,我便不赞同了。” “林琼花的事情,相信不用任何人说,谁都知道她有过错,你在最后的关头也没有忍心惩治她,反而把她交给了虞儿带走,这般的心胸,相信所有的人都看在眼里,明白在心底,不称赞你大人大量,便已是他们小人之心了,如何还会怨恨你?” “而秦红叶和云爱柳她们,虽然移居到西院,不过该有的,该给的,我们有的,她们哪个没有?便是我特地送你的几匹稀有的料子,你都让青书和红月送了一份去西院,还要如何?” “做人当知足,烟儿,这是你让我明白的道理,而不是一味的贪得无厌,奢求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我自然心中清楚的很,他们为何这般的针对于你,无非就是都拿眼睛盯着这裴家下一任家主的位置呢!” “可他们又哪个知道,这家主之位是件好差事吗?” 裴羽钦的没有也忍不住浮现出几分疲倦之意,“需知创业容易,守业更难,我不是舍不得这万贯的家产,总有一天我也是会死的,也是会倦的,不管是死了还是倦了,这些财富我都是带不走的,总要留给后人,但是如今我还活着,正值壮年,他们便已经迫不及待的在我眼皮子底下争了吗?” “当真是人心不足!所以烟儿,你不要迷惘,不要露出这么伤怀的模样,我们都没有做错,做错的是他们,我们没有对不起别人,是别人对不起我们!” 裴羽钦的眼中陡然的露出几分深沉的痛,似乎下了某种决心一般,“烟儿,我上次问过你,若是我们不在翡翠城生活的话,你可愿意陪我去其他地方过生活,现在,我是认真的,我再问一次,天涯海角,我的烟儿是不是都愿意与我共行?” “羽钦,你准备做什么?” 江暮烟蓦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几乎立即,脸上迷惘的脸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切的担忧,她怕羽钦做出什么发傻的决定来。 “烟儿,你回答我便成了。” 裴羽钦却不答,反而坚持的要先从江暮烟的口中闻悉回答。 江暮烟虽然心中感到忧虑甚深,但是表情却依旧坚定不已的点头,“是,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我们生死也不分开!” 393不去道歉 “那就好,那我便放心了!” 裴羽钦闻言,放心的笑了。 他倒是笑了,江暮烟却不能放心了! “羽钦,你可不许做什么蠢事,也不许你乱做决定,你若想要做什么大事之前,必须要拿出来与我商量一下,你若私自做决定,我可不原谅你!” 裴羽钦闻言再度失笑。 “烟儿,你放心,我只是心里有点些小小的计较,等我具体的相好了,一定会拿出来与你细说的,也好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毕竟如今我们是夫妻了,夫妻之间应当是互相信任的,我可没有打算要背着你做什么英雄好汉。” “什么自己做事自己当的想法,我是没有的,更何况,在我的心中,烟儿你便是我的智囊我的大脑,也是我的左膀右臂,你说我缺了大脑和左膀右臂的帮忙,还能做下什么决定呢?” 听到他把她比作他的大脑和左膀右臂,江暮烟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之前在翡翠楼里受的郁闷和气,自然也就跟着没了。 而裴羽钦看到她笑,心里明显的也放心了不少。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响亮的‘咕噜’声,就在马车里传了出来。 江暮烟和裴羽钦都同时把视线转向了青书,青书摸着肚子有些尴尬的脸红了一下,然后就垂头道,“老爷,夫人!” “看来青书是饿了!” 江暮烟含笑肯定的说了一句,裴羽钦也跟着点头,还做出同样一派正经地道,“的确是,不然的话,青书的肚子不会发出响声的。” “老爷,夫人,你们就会取笑人,难道你们就不饿吗?青书好歹早上有吃早饭,老爷和夫人可就不同了,你们一起到中午前才起的床,然后便出了门,翡翠楼里本来是要吃午饭的,又没吃上,现在可已经是丑时三刻了!” 青书虽然窘红了脸,可看到江暮烟和裴羽钦有志一同的看着他笑的样子后,还是忍不住咕哝着的反击了。 这话一出,江暮烟就更忍不住笑出声了,然后也抚了一下肚子,转过头看向裴羽钦,做出一派撒娇之态,“羽钦相公,青书说的对,我也觉得饿了怎么办?” 裴羽钦忍不住爱怜的揉了揉她的头,疼惜地道,“再忍一忍马上就到家了,然后便立即让红月吩咐厨房给我们送吃的,可好?” “嗯!”江暮烟点头,然后理所当然的偎依了过去,而裴羽钦也自然而然的揽抱住了她。 把原本想要说些什么的青书,看的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意识到非礼勿视的转过了身子,心里嘀咕了一声,夫人和老爷真是太恩爱了吧,也不顾及一下可怜的他还孤家寡人着呢! 话说,是不是过阵子,该找个机会去和夫人说说,给他和红月也做做主?明明那个小丫头也喜欢自己,怎么每回就是不开口呢? 他都快等不及了,看来不找夫人出面都不行了。 青书心里盘算着。 裴弦其实冲出翡翠楼,就后悔了,为他的太过冲动,今次这番放肆张狂之后,怕是裴羽钦和江暮烟都不会再对他不再防备了吧。 苦心隐藏了多年的真面目,竟然就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暴露了出来。 裴弦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值,对那个该死的王明珠更是心中愤恨不已,若不是她的出现,他如何会犯下这样的大错? 如今可该怎么收尾才好? 去给江暮烟和裴羽钦道歉? 且不说这样做,还能挽回多少他以往苦心在人前维持出来的虚假表象,便是这一举动,对如今的他说,却是如何也不愿意的,毕竟在他的心里,看江暮烟早就是不顺眼了。 如之前这样的话,他早就想要对她说了,他就是看不惯她一个女人,苦装清高多年,一日爬上了枝头,就颐指气使的觉得所有的人都该巴结她。 表面上看着她端庄贤淑,然而背后使出来的毒计却一招比一招厉害。 不然的话,短短时日里,裴夜袭被赶出了裴家,下落不明,李湘云也被拉下了马,发配到了他们的院子里做个不受重用的管事妇人。 而林琼花更是惨了,多少年来都从来是她狠狠的教训别人的她,到头来,落得个疯疯癫癫,还连累了裴虞一起被发配去了涿州那种地方。 种种事实摆在眼前,再要他相信她的无辜和纯良,那是没可能的。 更何况见识过她卓越的理帐能力,还有她亲自整理出来的一些新的规定之后,相信整个裴家没有人还把她当成是一盏省油的灯了。 这般精明厉害的女人,他便是去道歉,以她睚眦必报,又狭窄不已的心胸,会就此原谅他,不对付他? 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就此撕破了脸,左右他们虽然不满于他,但是应当对他隐秘的身份还没有察觉才是,毕竟向日那个没用的家伙已经离开了裴家,他的身份也就更安全了。 虽然杀她是最最的下策,不过必要的时候,也就只能先要了她的命,免得继续碍事! 眼前还是以静制动,先看看裴羽钦和江暮烟接下来会用什么样的方式责难和惩罚他,他再来决定该如何的反击! 394五年计划 然而,裴弦想错了。 也白防备了! 因为从那天在翡翠楼当众辱骂了江暮烟之后的接下来五天,江暮烟和裴羽钦非但没有对他们母子采取什么措施,甚至连把他叫过去问话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让他忍不住怀疑,那天的事情到底有没有发生了,否则的话,怎么会毫无动静呢? 若这也算是江暮烟的一种计谋的话,裴弦承认,她还真是让他有些坐立难安了。 毕竟他不怕她开口或者动手对付他,就怕她这样全无动静,反而让他无从防备起。 裴弦都有些沉不住气的想着,是不是干脆该主动一点的去对付江暮烟算了。 什么以静制动,别弄不好反而失了先机! 裴弦的但又显然是多余的。 江暮烟之所以没有去找他,那是因为她压根就没打算真的要去对裴弦做什么处罚。 因为那天在回到裴家之后,两人吃饱喝足了之后,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羽钦对她说出了白日里他做出的打算。 为了她,羽钦这个正值好年华的男子,竟然愿意在五年之内逐渐缓慢的放弃对整个裴家产业的掌控权,慢慢的把裴家的产业都交给裴家值得托付的子侄,然后就与她去到天下一起走走。 这个决定说真话,真的让江暮烟完全的震惊了。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裴家对于羽钦的意义和份量,她也早就做好了决定要陪着他一生都周旋于处理不尽的生意之中了,却从来没有想过,羽钦会为了她,而要放弃他这开创了二十年的产业。 她整整一炷香说不出一句话。 翻身而起,点起了灯烛,看着他的眼睛,确认了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说真的的时候,江暮烟犹然记得她当时的反应是多么激烈的反对。 “羽钦,为什么?我不同意!你没有必要为我如此,不过区区裴弦几句话而已,你当真以为我脆弱如斯,连这点都承受不住了吗?” “烟儿,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只记得你对我说过,裴家不仅仅是裴家而已,更是你的事业和心血,这么多年,你把颓败的裴家经营成如今的样子,是花费了无数的心血和努力才有今天的成果的,你现在说这样的话,算什么?” “烟儿,你别激动,你听我说,我真的有我的理由!” “是,没有错,我是对你说过,因为我是裴羽钦,我要对我的伙计,对所有依靠裴家吃饭的伙计们负责,为千万个家庭负责,我不能为了你放弃这整个裴家的家业,不能带你去云游四海,周游世界!” “可是,烟儿,我这样的想法固然是对的,却也是错的!” 裴羽钦说这话时的表情极度的认真,“我错在把自己看得太高了,我是把裴家引领向了一个很高的位置,可是这并不等于说,在我之后,所有的裴家子孙就没有比我更有本事,更能带领裴家越加辉煌的存在的。” “而且,我更忘记了,我也是个人,并不是神仙,我总有一天会老,会病,会精力会不继,而到那时,裴家依旧是要交给下一代手中的,可若是现在就不开始培养的话,哪一天我若撒手归去了,这偌大的裴家不是还是要凋零颓败?” “你可记得你对我说过,一个人再能干,他的精力和能力终究有限,可是若是有一群中等能干的人汇聚到一起的话,他们所能产生出来的力量比一个最能干的人都还要来的强大。” 江暮烟蹙着眉头,“我是说过,可那又怎么样,我不明白这和你说五年后要把裴家交给别人有什么关系。” “烟儿,那是因为我陡然间明白,其实人的一生很短暂,值得珍惜的东西却太多,但是若是每样都想要的话,就会把有限的生命给区分成很多个小块,等到了有一天老的时候,以为自己有很多的美好的回忆,但是真正想一想,那一大堆值得珍惜的事物和人之中,最应该被珍惜,最应该得到最多时间的事务和人,却分到的时间最少。” “我想,那样会非常的遗憾。” “烟儿,我的前二十年,都已经贡献给了裴家,如今裴家在我的手里,虽然不敢说是到了顶峰的辉煌,却也勉强算个鼎盛了,这种情况下,我还要把裴家做成什么样呢?我从前没有问过自己,今天却想了一个下午。” “然后我发现,比起从前的野心和雄心,如今我更多的是一种责任的驱使,可是这个责任不是非我背不可的。裴风也好,裴虞也好,裴弦也好,他们都其实是不错的苗子,从前我以为他们对从商毫无兴趣,便不想勉强,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夜袭如今离开了裴家,通过他自己的努力,已然有了点小成绩,这就是证明,证明他们并不是没有做生意的天分的,只要我给他们一定的机会和压力,很可能若干年后,他们每一个都能成为裴羽钦第二,裴羽钦第三,不是吗?” “可是,你我的青春却是一去不会再回来的东西,时间是很残酷的,我想与你拥有更多的时间,就不得不仔细的考虑一下我过去不合时宜的计划是否有继续执行下去的必要。” 395卯时末报到 “因此我才做下了这个决定,五年,我们给裴弦裴虞裴风还有夜袭在内的所有的人五年,我们看看他们的成绩,看看他们的天分。” “若是五年后,觉得其中有人最适合的话,我们就把担子交给他,若是觉得还是不合适,我们就再多给他们一点点时间,总之,我希望我能慢慢地匀出更多的时间来给你,也给我们!” “所以,烟儿不要拒绝我,不要反对我,我不是一时头脑发热做出的冲动的决定,而是经过了一个下午的深思熟虑才同你开口的。” “可若是五年后,发现他们一个都不是经商的料的话,你我又当如何?这裴家的重担可还继续挑下去?” 江暮烟凝眸看向他。 五年的时间就想培养出一个像他这样的商业奇才出来,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江暮烟私心里是觉得没有什么可能的,但是不得不说,羽钦的这个提议,还是令她感觉激动了起来。 但是这样的激动,她也只是埋藏在心底,没有显露出半分,怕的便是因此更加的影响羽钦的心境。 说真话,他今天能说出这番话,做出这样的考虑,甚至在她以为他这一生,都将是以生意和裴家为重,她为次之的情况下,蓦然间发觉,原来在他的心里,她已经凌驾于整个裴家之上了,这就已经是很足够了。 所以不管最后他最后能不能如愿的从家主这个位置上退下来,她江暮烟都愿意死心塌地的永远追随着他过的生活。 裴羽钦不知道江暮烟心底所掩藏下的激动的惊涛,他听了她的问句之后,先是也凝眸看了她一下,随后便也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 “当然会挑下去,若是五年的时间也培养不出一个真正合格的接班人的话,我们便只能辛苦一点,放弃去游山玩水,一览天下的梦想,而继续为裴家鞠躬尽瘁,直到夜袭,裴弦他们的下一代中,有优秀的人选来接我们的重担为止。” “而若五年后,当真是那样的一副情景的话,烟儿,我只能说,我裴羽钦这一生注定是要令你与我一起受苦,一起委屈了的。” “所以这五年的计划,也不过是我脑海中一个美好的憧憬,一个想要与你自由的去蓝天白云下自在呼吸的梦,不一定能实现,可能到头来白忙一场,仅只这般,你可愿意与我一起试一次?” 江暮烟的眼中忍不住蕴含了满满的眼泪。 “羽钦你这又是何苦!你该知道,只要是能与你永远在一起,是一起看账本,还是一起去游山玩水,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的。” “我知道,可是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你的相公,我还是希望能给你更好的!” “羽钦!” “烟儿,你便点个头吧,好吗?” 江暮烟含泪的点了点头,“好,我同意你的这个五年计划了,不过具体该如何的操作和执行,还是要仔细的想一想。” “这几天我们都想想该怎么着手,然后过几天,我们共同制定和商讨一个培养接班人的计划出来,然后再慢慢地有计划的开始进行,五年的时间究竟还是紧迫了一点啊!” “烟儿,又要辛苦你了。” “傻瓜,说的你好像不出力一样,不早了,睡吧!” “好!” 烛火熄灭,两人重新窝回了被中,只是这一晚,两人的心里都因为盘算着太多的事情,而到很晚才睡着。 也正是因为裴羽钦有这样的一个五年计划,才让江暮烟越加的决定要改变如今裴弦他们对她太过仇视的现状。 毕竟不管是裴弦也好,裴虞也好,裴风也罢,他们都是这个五年计划中,必须参加进来接受继承人培养计划的人选。 裴虞如今远去了涿州,一时半会不能把他召回,已经是件麻烦的事情了。 江暮烟自然更不会还抓着裴弦在翡翠楼的过错,要去对他怎么样了! 反而想着该什么样的方式,才会令他们明白她当真是为了他们好,而不是有什么阴谋要对付他们。 想了五天,也没有什么太好的法子的江暮烟和裴羽钦,觉得与其想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和理由,不如就干脆什么也不说,直接把他们兄弟几人召来,让他们直接开始加入到和青书一起的学习过程中。 到时候,他们若真是可造之材,相信一段日子下来,必然会显露出几分才能和端倪来,若是不是可塑之才,说出了培养他们的初衷的话,可能反而会引起他们心底彼此的争斗和不合。 这般说出各自心中的计较之后,江暮烟和裴羽钦很高兴的再次发现他们不谋而合了。 于是 就在裴弦快要忍不住先下手为强的翡翠楼事件后的第六天。 青书代表裴羽钦和江暮烟到西院来传话了,说从明天开始他和裴风每日卯时末都必须到流云小筑的大书房里去,夫人和老爷有事情要他们做,谁也不许缺席,若是要缺席,必须要告假,否则的话,缺席一天就扣一天的月例银子,缺席3天以上,扣除整月的月例银子。 青书传完话就走了。 裴弦却忍不住嘴角边露出冷笑,想着,他还道江暮烟不会来报复他了呢,敢情她终于沉不住气,准备对付她了? 396应下了 说什么有事情让他们做,还故意带上了裴风,哼,谁不知道裴风和江暮烟暧昧不已? 她哪里会真心的去对付裴风? 叫上裴风也不过就是做个样子,让旁人看看,宣告她这个夫人并不是针对他裴弦一个人的。 哼! 怎么,暗的不行准备来明的了? 江暮烟,你当真是太小瞧我裴弦了! 裴弦心中冷笑不已,不过眨眼间,脑海中已经想出了无数能让江暮烟痛不欲生的法子来。 明天他就去流云小筑的大书房看看,他倒要听听这个江暮烟准备怎么个刁难他,怎么个报复他法! 第二天卯时末不到,裴弦和裴风已经站到了大书房的门口了。 书房的大门还是紧闭着的,并没有人在门口守着。 而裴弦和裴风互相跟对方见了礼之后,便同时都站在门口,也不主动推门进去。 直到时间快到了,才见青书一个人远远的走来。 他先是恭敬地给裴风和裴弦行了礼之后,然后才给他们把大书房的门推了开来。 “大公子,二公子,请进!” 裴风没有吭一声的就走了进去,而裴弦心中虽然在不断的揣测江暮烟的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但是本着她只要露出刁难他的一丝意思,他就在她身下施放让她生不如死的毒药的念头。 他自然也无所畏惧的就走了进去。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还是大大的出乎了裴弦的预料。 大书房里什么人也没有,只有两张显然早就准备好了的一模一样书案。 而那两张书案之上,都堆着两摞厚厚的账册。 “大公子,二公子,你们也都知道,自打老爷娶了夫人之后,这府中的账册,夫人是一直有帮老爷在打理的,只是夫人这一个多月了,又是小产,又是哀愁,身体实在有些虚弱,老爷心疼夫人这般境地下还要帮忙处理这如山的账册。” “因此老爷决定,从今儿个开始,就请两位公子也来帮忙一起阅看这些账册了。” 青书这话一出,裴弦是第一个不相信。 而裴风却虽然也有迷惘,但是却没有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口,只是淡淡地看着青书道,“青书,我一天账目都没有看过,也没有学过生意之道,虽然很想帮忙叔叔,可是这” “是啊,青管事,我从小读的可都是圣贤书啊,这生意经我更是一窍不通的,叔叔却把这样的重担交给我们,这不是” “青书也知道老爷这么做是有些难为了两位公子了,不过老爷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从前三公子跟着老爷学做生意,多少是会理帐的,可如今三公子离开了家里,去了涿州管理那里的商号,大少爷又被老爷逐出家门了。” “在这家里头,能够为老爷分忧解愁的人,除了大公子和二公子之外,又还有谁呢?” “而且裴家这一门大家的,老爷一个人扛着这么大的担子也总是有疲累的时候,青书知道两位公子为难,不过请看在老爷最近真的身心俱疲的份上,两位公子就暂时勉为其难的学着理理帐,哪怕能帮老爷看上一本,也能减轻老爷的一点点负担。” “青书恳求两位公子了!” 青书说着,便一躬到底,表情极度恭敬和恳求地道,从头到尾都只说,要他们来这里是老爷的意思,让裴弦和裴风连半个拒绝的字也说不出来。 到此,聪明如裴风,诡谲如裴弦,也还是完全没堪透裴羽钦和江暮烟要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而关于裴家近日流传的江暮烟正准备排除所有异己的传言,裴风自然也是听说了的。 不过以他对暮烟的了解,他是不会相信这些无稽之谈的,暮烟根本不是那种人,她也没有必要做这样的事情。 相信她若真的对整个裴家有野心,以叔叔爱她的程度,怕是只要她开口,估计叔叔把整个裴家都送她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她又何必如此呢? 所以这个传言应当就是有心人嫉妒暮烟,所以故意传放出来的。 用心当真歹毒的很。 如今暮烟和叔叔突然间把他和裴弦召来大书房开始帮忙他们做事,是不是就想借此告诉所有的人,暮烟并不是在排除异己,相反,若是他和裴弦可以尽快的学会看帐理帐的话,从此之后,她还会避嫌的不再管理裴家的内务和账目? 裴风不知道他这样的猜测对不对,但是心里有着暮烟的位置的他,不想要她受这样的委屈却是再真实不过的心情。 所以他决定,不管叔叔他要他和裴弦来大书房做什么,他也不会对此有什么怨言,只希望能够帮忙到暮烟,令她的处境不用那么的为难,那便是他所能为她做的了。 也因此,他稍稍沉默了一下,便率先点头应了下来,“青书,你起来吧!我答应了!” 裴弦见裴风从容的应下了,他本来就是对生意有兴趣,只是平日里伪装着自己对读书有兴趣罢了,如今可以如此近距离的真实的接触到裴家的生意和账目,他心中暗自激动都来不及呢! 哪里还会真的不愿意做? 他不过是在等裴风的反应。 如今裴风既然应下了,他自然也摆出一副勉为其难但是会尽力去努力的样子,答道,“既然大哥不反对,那裴弦也只有勉力而为了。” 397迂回的培养之策 青书见他们两人答应,顿时就再度恭敬的行了一礼,“多谢两位公子大义!” “青书啊,这事情我答应下来了归答应下来了,可这账册之事,我还当真是半点都不懂,可能还不若你呢,你整日里跟随在叔叔的身边,耳濡目染下,多少还能通晓些生意之事,我和二弟可是实实在在的门外汉,这账册该从何处着手才好?” 裴风并没有掩饰他完全不懂生意之道的事实。 对着青书,他也没有一个身为主子的高高在上,反而谦逊的很。 青书对这个大公子也一直的怀有很好的好感的,总觉得裴家这些个子孙中,只有大公子裴风有老爷的君子风范。 待人接物都是温润的,只是性情上,大公子要潇洒奔放的多,而自家老爷则是沉稳内敛不已的。 所以此刻听闻他说出这样的话来,青书顿时就笑了。 “大公子这点夫人倒是有考虑到了,只是不知道大公子和二公子不会因此有所反对,所以青书一直没有说出来。” “噫?关于什么?请青管事明言!” 裴弦故意装出惊讶的样子,心中暗想着,这个青书还真是会演戏,演得和真的一样,他倒要看看江暮烟到底想做什么。 “想必大公子和二公子都该知道夫人的娘家是真宗的官宦世家,那不知道大公子和二公子可曾听说过夫人的娘家有一传家之宝?” 青书说到此处,故意停顿了一下。 裴风只是微微地蹙了蹙眉头,没有吭声,但是裴弦却没能沉得住气人,忍不住失声道,“难道是‘奇巧诀’?” 这‘奇巧诀’三个字一出,裴风的眉头皱的不由更深了起来,有些实在弄不清楚,暮烟她到底在做何打算,为什么要把她家的传家宝的事情,如此的宣扬出来?而且她不是曾经对他说过,所她并不是真正的江暮烟吗? 那她手头的那‘奇巧诀’又从何而来? 还是她怕他们不肯学算术之道,故意借着‘奇巧诀’的名声,要他们认真的学习? 可这样一来,若是‘奇巧诀’的事情一点泄露到了外界,难道她不怕被有心人知道后惹来杀身之祸吗? 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而青书却用赞许的目光对着裴弦微微地点了点头,“二公子说的不错,正是‘奇巧诀’!” 裴弦则在看到青书那微笑的一眼后,心中暗自一凛,有些懊恼他竟然会如此的沉不住气,不由也赶紧收敛心绪,等着看这出戏该如何继续演下去。 “实不相瞒两位公子,夫人本来是不欲把江家门上的传家之宝拿出来的,但是看到老爷日日这般的辛苦,却总不得要领,夫人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而且独木难成林,夫人觉得,若是想要改变如今老爷一个人这般辛苦的境况,只有一般办法!那就是培养出多一点的会运用算术之道的人才来帮衬和辅助老爷!” “在基于这样的想法下,夫人毅然决定要把她娘家的传家宝‘奇巧诀’贡献出来,以求给裴家培养更多的人才。老爷是夫人亲自教授的第一个对象,而小的青书,有幸成为夫人提携和厚爱的第二人。” 青书这话一出,尽管裴弦告诉自己要冷静,却还是忍不住再度惊声,“什么?江呃,婶婶竟然教授了你‘奇巧诀’?” 裴风的表情也有些惊讶,越加觉得暮烟肯定是如他心中所料的那般,故意这么做的,为的不过是怕别人不肯认真的学,不能帮到叔叔,所以在他们要学的东西的前面加上一句出自‘奇巧诀’的话,这样一来,学的人自然是肯定百分之百的会认真学习且努力领悟的。 看来,为了叔叔,暮烟她还真是不遗余力,用尽了心力了。 事情到此,裴风已经完全不怀疑,暮烟的用心良苦了,既然她这么希望有人能帮助叔叔,让叔叔轻松一些,那他便成全她这一希望吧! 他想带她去天南地北,看海阔天空,可是暮烟她却只想与叔叔一起去,那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叔叔有更多的空余时间可以陪她,而这,便需要他自己多多的努力。 从来没想过,他以为一生都不会有兴趣的生意和经营,到最后他还是不得不学习,不得不为之,想必这就所谓的命数吧! “是的,二公子,不过青书如今所学的不过是初入门的一点点皮毛,若是两位公子不嫌弃的话,每日里,青书去夫人那边学习过之后,便再来此地把自己所学到的,再转述给两位公子知道,这样可好?” “当然了这件事情,老爷是不知道的,老爷怕夫人拥有‘奇巧诀’之事,不慎泄露出去的话,会越加的对夫人的安全有危及,所以严命青书不许透露一个字,可是夫人知道两位公子今天开始要到大书房来协助老爷共同学管账的事情之后,却觉得应当在两位公子还未入门之前,就教授最正统的,也最正确的算术之道,所以便遣了青书前来。” “更何况,夫人说了,两位公子是裴家的公子,是自己人,算不得外人,这‘奇巧诀’若是传了两位公子也算不得泄露给了不相干的人,只是夫人为了避嫌,不能亲自出面来做这件事情,只能通过青书来做,也正因为如此青书当真的沾了两位公子的光,才能够一并的学到了想都不敢想象的算术之道!” 398预料之中 青书无疑是极会说话的,加之又跟了裴羽钦这么多年,更是多了一分老练。 这些话,裴弦和裴风一听便知道,不过是给他们面子罢了。 事实上,他们都明白要教授他们算术之道的决定是江暮烟最近才下的,而听青书的话,他开始跟在江暮烟身边学习算术之道,分明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所以那所谓的沾他们的光,自然是不存在的。 裴风的心里对等级观念本来就不算严重,而且他因为少时便练武,心性-豁达,潇洒如风的很,骨子里更有着侠客们的豪气,所以对于青书可以追随江暮烟学到算术之道,胸中并无什么不平。 但是相反的是,裴弦就不同了。 在知道青书不过是一介小厮,下等人的出身,居然能比他这个少爷还先学到算术之道后,裴弦的心中第一个浮现出来的感觉便是嫉妒! 嫉妒青书小人得志的同时,更是憎恨起了江暮烟的刻意显摆才华。 明明知道这算术之道,是天下所有商人和寒门子弟们做梦都想学到的东西,她倒好,不声不响,大方不已的就教了一个小厮,而把他们这些真正的少爷和裴家人却不教? 裴弦他似乎忘记了,学识和才能,知识和才干都是江暮烟一个人的,她愿意教谁那就教谁,根本是轮不到他来嫉妒和做主的! 之前他本来还想着若是他进入这书房第一眼看到的是得意洋洋的江暮烟的话,他就要她好看的打算,到如今,江暮烟没有出现,却出现了令他更感兴趣的‘奇巧诀’。 他当然明白,他若真的要讲什么骨气的话,他就该甩甩袖子,潇洒的如同那天在翡翠楼一般的大声说不学,可是从内心里来讲,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吐出那两个字的。 天知道他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执掌裴家,而他这么多年,明里要读圣贤书,而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里,却要苦研生意和算术之道,没有老师可以求教,只能自己摸索,辛苦异常,这一切的目的还不都是为了有一天,可以让裴家在他的手上得到更大更辉煌的未来吗? 现在眼看他一直梦寐以求,而一直不曾求到的‘算术之道’就在眼前了,他如何能抵抗得住诱惑说他不学? 因此,裴弦只有暗暗地告诉自己,反正江暮烟迟早有一天肯定是要玩完在他手心里的,也就不要急在这一日两日的了。 不如先看看她让这个青书所教给他们的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奇巧诀’上的东西,是不是真的算术之道! 若是的话,他就争取把她会的都学到自己的肚子里,若不是的话,再取她的命,相信对他来说,还是轻而易举可以达到的。 心中定下了这番周章之后,裴弦的神情比之前冷静和沉稳了不少。 眼神和神色也似乎又恢复到他惯常伪装的那个憨厚老实的呆书生状态上去了。 裴风对于裴弦的变化,并没有太过注意,他的思绪都不断的在围绕着暮烟的可能的打算而在转动着。 青书原本过去也是对这个庶出的二公子不甚注意的。 但是自从几天前在翡翠楼上,他以那般迥然不同的脸面辱骂了夫人之后,他就对这位二公子不由自主的留了很多心。 此刻见他似乎又恢复到以往那憨厚老实木讷的书生模样了,心中却已经不觉得他这表情正常了,反而在看过他阴鸷着脸的表情之后,再看他如今温厚的样子时,怎么都觉得有一种非常不协调感。 但是所有的这些感觉,青书却都没有展现在脸上,而只是微微地低下头,用容易泄漏秘密的眼眸,小心的遮掩掉。 然后才继续轻声地问,“大公子,二公子,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夫人如何安排,我没有意见,便听夫人的安排就是了,只是以后要劳烦和辛苦青书你了。” 裴风温文有礼地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裴弦本来就非常的想学,此刻自然不能落于太后的紧跟着回答道,“既然是为了能帮到叔叔,那裴弦也一定会遵从婶婶的意思,认真的向青管事你学习的。” “多谢两位公子,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不另外择时间了,就从今天开始先学基础的入门可好?” 裴风和裴弦自然不会有异议的。 青书见所有的情况,都与夫人的预料分毫不差,心中越加的对夫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尤其是对裴弦可能的所有反应,夫人都预估的宛如亲见一般,简直是神了。 只是唯有的一点令他想不明白,这二公子裴弦不是个从小就夸口要考功名,做大官的人吗?如何现在听到‘奇巧诀’就动了心? 难道说那日在翡翠楼他无耻的悔婚了之后,知道进仕途无望,转而把念想打到了继承裴家家产的上面来了? 这是青书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只是青书同样也不觉得王御使家的婚,是随便可以悔得的,估计这次事件的风波,还有更为扩大的可能。 真不知道最后会以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收场,毕竟当初去提亲的可是老爷自己亲自去的。 青书胡乱的想了一圈后,就忍不住暗自失笑了一下,觉得他真是越来越杞人忧天了,老爷和夫人都是那般睿智的人,既然这么多天不动声色,那自然是肯定早就想好办法的了,哪里轮得到他来担心? 还是把这两位公子给教好了再说,这可是夫人特别交代给他的任务! 399下雪了 400堆雪人 江暮烟淡淡地回答,表情自然平常的很,以前的她的身体连稍微大一点的风都吹不得,哪里还有机会可以看到雪? 所以对电视里人家堆雪人,滑雪等一系列的在雪上进行的活动,她都只能看着艳羡,然后心中自我想象,从来没有机会亲自去感受一把雪的滋味,如今能看到这么大的雪,她都觉得惊喜不已了。 而裴羽钦却在听到她的话后,眼光忍不住一闪,心中暗自叹息,这个烟儿,真是生来就是让他心疼的啊! 金银珍宝,万贯家财,她一概不要,却只不过看到一场雪,就惊喜和高兴成这样。 他欠她的,真的是太多了。 而他该给她的,他也终于知道是什么了,也就越发坚定的认为他的五年计划其实是一点都不错的。 能让他的烟儿感觉到开心的,永远不是这华衣豪宅,锦衣玉食,而是大自然美好的风光和自由的天地。 心中明白,但是眼前却不是能不顾一切带她走的时候,所以裴羽钦只能心中暗自的下着决心,脸上却继续只带着宠溺的笑容,低头问道,“烟儿,要不,今天就暂停看帐工作一天,我们去玩堆雪人?” “堆雪人?” 江暮烟的眼睛顿时就明亮的好比冬日里最灿烂夺目的暖阳一般,当即就照亮进了裴羽钦的心头。 “羽钦,是真的吗?你要和我一起玩堆雪人?” 这个提议当真是对江暮烟有着无比的吸引力,要知道但凡对她没有尝试过的一切,她都有着无穷的好奇心,而这堆雪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江暮烟很多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中占着很强难度的一个。 如今乍然听到裴羽钦说出堆雪人三个字,江暮烟只觉得曾经不能实现的愿望,现在终于能够实现了,心中的激动,岂止是一点半点? “有何不可呢?不过先说好,不可以玩太久,毕竟外面天冷,雪凉,待得时间太久,就容易风寒了……” 这次话都没有说完,江暮烟就已经如同一个小女孩般,用力地点头了,“好,好,我答应你了,羽钦我们现在就出去玩雪吧!” “等等,看把你给急得,现在还不行,我们得换双鞋子,你不会认为你这缎面的绣花棉鞋,就能到这雪地上去踩吧,不把你跌个狗趴地,估计也会摔得很疼,我让红月和青书送雪地长靴过来。” 裴羽钦说着,就忍不住摇头微笑地把江暮烟的手紧紧地牵在自己的手里。 同时又忍不住在她急切地目光中,走向房门口,开门对外面喊道,“青书,红月” 因为天太冷,所以青书和红月并没有在房门口等候他们的起身,而是旁边的耳房里,如今听到裴羽钦叫唤,顿时就跑了出来,“老爷,夫人,早安,你们起身了?红月这就给你们打热水来梳洗!” “红月,不忙,去,给烟儿和我取两双雪地长靴来,外面的雪厚冰滑,房间里的这两双鞋子是不能穿了,烟儿她要玩堆雪人,所以你取两双厚实的长靴来!” “堆雪人?这么冷的天,夫人,您这是?” 红月一听堆雪人,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要反对,但是看到自家夫人眼中那浓浓地期待和兴奋的眼神之后,不知为什么,那反对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而一旁的青书自然也看到了难得淡定不已的夫人,露出如此少女情怀般的雀跃,想到她往日的多少辛苦,如今好不容易想要玩一次堆雪人,他们哪里舍得悖她的心愿,扫她的兴? 顿时便主动应声,“堆雪人倒是个好玩的事情,只是不知老爷和夫人预备在哪里玩?可要喊上其他人一起?” “其他人?” 江暮烟怔愣了一下之后,顿时就想到了每日都到大书房来和青书学习算术之道的裴弦裴风他们。 便顿时就道,“噢,对了,青书,你去,把裴风和裴弦他们也叫上,跟他们说,今天就暂时不上课了,紧张的学习了这么多天,今天就当放假一天好了,让他们一起过来玩堆雪人!另外,红月你叫厨房准备几根胡萝卜,和大红枣子一些,一会儿用得着。” “哎!是夫人!”红月应声,转身就去了。 “堆雪人?” 裴风和裴弦同样瞠目结舌,对江暮烟让青书来传达的话,完全有些不明所以,反应不过来。 尤其是裴弦,这些天他简直可以用‘求知若渴’来形容了,只恨青书不能教的更快一些,只恨他自己不能学的更多一些,时间对于他来说,每一刻都变得珍贵和极度有意义了起来。 现在每天早上卯时末的到达时间,他只嫌太晚,恨不得寅时初,青书就开始给他们授课才好。 如今他是半点都不敢小觑青书这个小厮了,因为算术之道的关系,青书在他的眼里,已经完全成了一个人才了。 现在青书却来告诉他们,今天不授课了,改去玩堆雪人这样幼稚、无聊又纯粹是浪费时间的游戏了,裴弦心中的不愿简直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也就不由更加恼怒这个江暮烟到底在搞什么鬼了。 401不知是爱 但是却还是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青书一起去到了流云小筑后面的大广场前。 和裴风一起在长廊上换上了大大的厚厚的雪地长靴。 然后就往广场的方向走去。 相比较裴弦的心中极度不高兴,裴风的心中却无比的快乐。 因为这么多天看不到江暮烟了,虽然知道她一切都安好,但是心中还是会非常的想念。 如今平白的多了这么一个机会,又可以见到她,他小心的掩藏自己的开心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不愿意? 广场前的几层台阶上,江暮烟和裴羽钦早就并肩站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而红月则带着一干的小厮和仆役,正在江暮烟制定的区域周围先用铲子铲出一条道来,不然不能走路,也容易跌倒。 看到裴风和裴弦走过来,江暮烟顿时转身冲着他们挥手,“裴风,你们来了!” “见过叔叔,暮烟,这么冷的天,你,你怎么想起要堆雪人了?” 虽然按照辈分,他早就该改口叫江暮烟婶婶了,可是一来是心中的死灰不曾完全燃尽,一来是实在叫不出口,所以裴风踌躇了再三之后,还是叫了江暮烟的名字。 而裴弦心里震惊裴风的大胆的同时,他自己却还是微微地躬身,“见过叔叔,婶婶!” 江暮烟倒是完全没有介意裴风的称呼,也似乎完全不记得了裴弦二十多天前曾经在翡翠楼对她的出言不逊。 见到他们打招呼,她本就笑容可掬的脸面,也越加显得亲切和高兴了起来。 倒也不避讳裴羽钦在场,拉过裴风的袖子,便指了指广场上厚厚的积雪,大声地道,“裴风,你看,这雪下的多厚多美啊,这么好的雪景,可是很难得的,既然这么难得,窝在屋子里岂不是辜负了老天赐的这么好的雪?所以我和羽钦决定今天要玩堆雪人!” 说这话时的江暮烟完全没有了一家当家主母的气势,反而像个天真而快乐的小女孩,那微微仰高的头和优美不已的下巴,都让人从她的话中和表情中感染到了她的雀跃和快乐。 裴风怔愣,他还没见过暮烟如此娇俏的少女模样呢! 似乎从熟悉她开始,她都是淡定、成熟、睿智冷静的不似她这个年级该有的模样,如这般灵动不已的神情,他真的是相当的陌生。 这般的江暮烟,才让他有了一种她其实年龄本来就不大,只是以往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把她的真实年龄忘记了,才觉得她该那么淡定,该那么从容的。 而真正的情形是,暮烟只有十七岁不是吗? 裴风怔愣,裴弦何尝不也震惊的差点把下巴都跌碎? 因为他完全反应不过来这个江暮烟是他认识的江暮烟,是那个言辞犀利的连二夫人秦红叶也不是对手,是那个冷静聪颖的把裴家财政大权完全一手在握的女子? 她居然也会笑的如同一个偷到了半天玩乐时间的孩子一般开心而率真? 原本在来的路上,他还在心里算计着是不是江暮烟准备借着堆雪人,而对他有什么阴谋和暗计等在这里。 如今看来,她自己都快乐的如同出了笼子的金丝雀了,哪里还顾得上他? 一分迷惑,二分不解,三分惊艳,又带着四分不知所措的表情看着江暮烟的裴弦,完全不知道此刻他自己眼眸之中,已经染上了一种很明亮的光彩,更是忽略了他在这一刻里胸口所泛起的猛烈的悸动。 那是情感初萌时的悸动。 若是裴风的话,他会很坦白的告诉自己,这是心在动了。 但是这个人是裴弦,是个从小到大,觉得什么东西,什么事情必是要跟利益和好处挂上钩的裴弦。 他是心底里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无缘无故的爱的,自然更不会相信一个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爱上另一个人的事情发生的。 因此他忽略了,或者说他彻底的无视了他人生中第一次对人动心的时刻。 以至于很多年之后,当他终于弄明白,他原来曾经是因为爱上了那个人,才那般的伤害了她之后,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也来不及了。 现在的裴弦,只是站在长廊的柱子旁,以一个有些格格不入的旁观者的姿态,看着在他面前不远处的江暮烟与裴羽钦并肩站立着,同时与裴风高兴的说话的样子。 他感染到了江暮烟的快乐,却觉得那快乐离他很远,完全的他无关,而他却又因为她,不得不掺和到这样的快乐里面来,与她们一起玩那所谓的不辜负上天赐给美好雪景的游戏堆雪人! “好了,烟儿,你别激动雀跃了,小心滑倒,只等他们把雪稍微铲开一些,我们便可以去堆雪人了!” 裴羽钦宠溺的把江暮烟伸在袖子外的柔荑,握进他温暖的掌中捂着,不让她被冷空气冻着,同时也不着痕迹的就把江暮烟放在裴风身上的视线和注意力给拉了回来。 虽说知道烟儿对裴风只有朋友之义,没有感情之情,可是作为一个丈夫,若是说看到心爱的妻子去拉着别的男人的袖子,真的半丝不嫉妒的话,那他就不是一个丈夫,一个男人了,而是一个圣人! 只是不能明着说他吃醋的裴羽钦,便也只有暗暗的重新把江暮烟的注意力给拉回自己的身上了。 402什么奖赏 果然江暮烟半丝都没有发现裴羽钦的小动作背后的意义,顿时就转身有些撒娇,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羽钦,我心急嘛!一会儿,你可要帮着我,帮我堆一个最大的雪人噢!” 裴羽钦对她这样少见的小女儿姿态,真的很是受用,又很是心中怜惜,顿时就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她只让红月个编成娇俏辫子的头发,“好,一会儿一定帮你堆一个最大雪人,总行了吧!” “嗯,这还差不多!” 就在这句话刚说完,红月就已经在广场中间的地方冲着他们喊了,“老爷,夫人,可以了!” “哇好了,好了,羽钦,可以了,我们快去!” 说着,江暮烟就已经忍不住拉起裴羽钦的手就往台阶下跑去了。 裴羽钦一边小心的随着她的脚步跟着她跑,一边温润的笑着喊着,“烟儿,你慢点,小心别摔了” 那模样哪里还有平日里半分的沉稳模样,整个一宠妻恨不得宠上天的主。 看得裴风落寞了神情,看得裴弦震惊了眼睛! “喂裴风,裴弦,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我们每两人一组,比赛堆雪人,看哪一组的雪人堆的又高又大又好看,快来啊” 不知多久,已经和裴羽钦到了广场中间的江暮烟,正冲着他们挥舞着雪白的小手,快乐的喊着呢! 裴弦和裴风这才同时从怔愣中醒过来,快速的往广场中间走去。 而此时,所有的人也都分配好了,当真是每两个人一组,各自划定一块区域开始堆起雪人来了。 裴羽钦和江暮烟自然是一组,青书和红月也组成了一组。 然后其他的小厮和丫鬟们也没有就此被赶下去,而是也在江暮烟的要求下,各自每两人组成了一组,开始在地上捏雪球了。 而裴风和裴弦作为公子,又是唯二个被剩下的,自然也就只能组成一组,开始加入到堆雪人的阵营中去了。 一开始,大伙儿还有些玩的放不开,尤其是那些个下人们。 想来也是啊,几时有下人可以和主子夫人公子们一起玩耍的道理? 但是不知在何人砸出了一个雪球之后,顿时场面就热闹了起来,很快就闹哄哄成一锅粥了。 雪球开始满天飞了,然后惊叫声,大笑声,还有其他的大喊声都交织成了一起。 使得这流云小筑的后广场,在这个早上骤然变得热闹和有人气了起来。 江暮烟更是被众人要不就是脑袋上顶着一堆的雪,要不就是某个丫鬟的发髻都被砸歪了,再不就是谁的脖子里被雪球灌进去了,正在那里不停地跳脚高呼好冷的场面给逗得笑的前仆后仰着呢! 而看到烟儿这般笑的开怀,裴羽钦的笑容也自然没有了保留和往日的含蓄,也笑得很是开怀。 裴弦和裴风也终于感染到了众人的快乐,在不知道是哪个地方飞来的雪球误砸了裴弦的后脑勺之后,裴风和裴弦干脆也放下了顾虑,于是也加入到了雪球战的阵营中。 一时间整个广场,满满流泻的都是笑声和欢喜惊叫的声音。 江暮烟则聪明的拉着裴羽钦在两方正忙着砸雪球,谁也没有功夫堆雪人的情况下,她自己却已经开始和裴羽钦在稍稍角落一点的地方,开始堆起了雪人来。 这堆雪人的事情江暮烟从前可从来不曾做过,却是知道方法和步骤的,而裴羽钦虽然不是第一回见到雪,但是却从来没想过要去堆雪人,所以完全不知道从何下手。 江暮烟于是就高兴的教裴羽钦该如何如何,就能堆出雪人来,然后两人便分工好了,就动起了手。 先是把周围的雪推到了一起,因为要做一个放置雪人的底座。 而烟儿说要做大一点的雪人,所以这个底座就一定也要做的大一点。 因此两人也完全不顾形象的几乎是拱趴着身体,在推雪了。 第一次摸到这么多这么白的雪,江暮烟完全忘记了冷,只是兴奋的不停的哈着气,然后快乐的聚集着雪。 裴羽钦在这一刻也忘记了他自己的年龄和身份,做着和激昂暮烟一样的事情和动作。 “烟儿,这么大的底座够不够大?” 把所有推过来的雪都压平了压厚实后,裴羽钦如同一个正在求教的大孩子般的问江暮烟,江暮烟站在他身边,与他一起看了看忙碌了这小半天的成果,然后满意地道,“我看是够了,现在该滚雪球,做雪人的身体了。” “嗯!” 两个人四只手,放到了一起,共同开始滚他们的雪球来了。 而打闹了半天的其他人好不容易力气用的差不多,累的停战坐在雪地上休息的时候,一回头,就发现不知何时他们的老爷和夫人,竟然已经滚出一个好大的雪球来了。 当即青书和红月就第一个发出惨叫声,“哇老爷,夫人,你们耍诈!居然不等我们,先堆起来了?” “哼哼,谁让你们玩雪球来的?哈哈,再不开始可是要输了的哦,忘记告诉你们,哪个组堆的雪球大的话,可是有奖赏的哦!” 江暮烟笑得颇为得意。 “什么奖赏!” 忍不住第一个开口问的人竟然会是裴弦,这让江暮烟多少有些惊讶,但是却还是巧笑嫣然的道,“可以向老爷提一个要求!” 403预备要输 “什么要求都可以?”裴弦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深思的样子。 这个小动作没能逃过江暮烟和裴羽钦的眼神,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裴羽钦也有些明白了烟儿为什么会临时说出这么一个‘奖赏’的话题,显然她是有心成全裴弦,想要自己为裴弦解决一下他和王家小姐的婚约之事,所以故意说出了那句可以向他提一个要求的奖赏。 为的自然是激励裴弦他们第一名完成堆雪人的任务,好让他顺理成章的开口要自己帮忙他去解除与王家的婚约。 对于烟儿的如此良苦用心,裴羽钦的心中是直赞赏点头的。 毕竟那天裴弦说了多么难听的话,他自己也是听得清清楚楚的,但是烟儿竟然非但一点都没有在心里怨恨裴弦,如今还创造机会给他,为他一并解除后顾之忧。 裴弦啊裴弦,烟儿待你的如此良苦用心,但愿你可不要令我们失望才好! 裴羽钦看向裴弦的眼中不免流露出几分暗暗的期待! 因此,他主动代替江暮烟回答道,“只要我能办到,什么要求都可以!就当娱乐了!” 作为一家之主的裴羽钦都如此开口了,下面的人还不顿时爆发出一阵激动的欢呼? 可以向东云国传奇之称的裴羽钦提一个要求耶!而且还是任何的他能做到的要求,这是多么令人激动的一个奖励啊! 几乎这句话一经说出,所有的人快速地弯下腰,开始快速的推雪,准备堆雪人了! 裴弦心中有了打算和计较,裴风的心中同样也有了一个期待和愿望,顿时两人第一次目的虽然不同,但是动作却是万分和谐一致的也赶紧开始了堆雪人的进程。 江暮烟和裴羽钦相视一笑,然后江暮烟叫了起来,“羽钦,快,可不能让他们追上我们!” “嗯,那是!我们的雪球已经这么大了,他们追不上我们的,放心!” 裴羽钦也故意表现的信心十足的样子,也越加激发了裴弦裴风,还有其他人的斗志。 一场如火如荼的堆雪人大赛就此展开了。 对于胜负,江暮烟其实并没有像她嘴上叫嚣的那么重视,堆雪人对于她来说,那是童年到长大的这个过程中一直期待要做的一件游戏,如今能亲自体会了,亲自参与了,那便足够欢喜了。 和裴羽钦一起推着偌大的雪球在雪地上滚,看着雪球在他们四只手心下,越滚越大,她的笑容就越来越大了起来。 而掌心也被雪冻的有些红了起来。 当两人合力把代表雪人身体的那个偌大的雪球,推上了事先已经做好的放置雪人底座的时候,江暮烟忍不住激动的拍手叫好,“羽钦,真棒!身体做好了,再滚一个小一点的雪球,当做雪人的头就大功告成了。” “竟然就这么简单吗?只要再滚一个雪球就可以了?” 裴羽钦明显觉得不够复杂,似乎对一个雪人竟然就这么容易的做成,感觉不过瘾一般。 “哪里简单,回头滚好了那个雪球,要怎么把第二个雪球堆到这第一个雪球上面去,可是件头疼的事情!不管了,先把第二个雪球滚出来再说!” “好,我来,烟儿,你在旁边看着就行了!你的手都冻红了,别被冻伤了!” 裴羽钦卷起袖子就准备一个人大干的模样,却显然反对江暮烟再继续参与下去。 “羽钦,我没事,我不冷,等我们把这个雪人堆好,我保证不再堆第二个总行了吧,这一个就让我们共同完成吧,好不好?” 江暮烟哪里肯依,眼看这雪人都堆了一半了,更何况最重要的也最画龙点睛的步骤可是最后给雪人装扮的时候,她可不想错过。 裴羽钦看着她明亮的分明带着娇嗔的眼眸,还真是无可奈何的很,“这可是你答应了我的,等堆好了可不许再撒娇要继续在这里受凉!” “我保证!” “那好,我们继续!” 这厢两人终于商量好了,那厢裴弦和裴风的第一个雪球也滚的很大了,眼看就要赶上江暮烟和裴羽钦的程度了。 尤其是裴风,为了可以赢得一个要求,他不惜连武功都给用上了,他哪里是用手在滚雪球,分明是轻功和脚都用上了,那雪球以螺旋打转般的快速度不停地越滚越大。 看到这情况,江暮烟和裴羽钦都有些忍不住惊讶和怔愣。 “哇裴风,你们耍赖,居然作弊,连武功也用上了?” “暮烟,你一开始可没规定不能用武功的,再说了,你和叔叔不是也趁着我们在互砸雪球的时候,就率先堆起了雪人吗?” “正是!”裴弦连忙附和。 江暮烟和裴羽钦见状,表面上一脸苦色,心里却暗暗得意,反正本来就是预备要输给他们的,就让他们高兴高兴好了! 心里这么想着,手上的动作可没慢,虽然是输定了的比赛,不过参与的过程却还是认真和快乐的,她和羽钦都享受这样的过程。 而其他的人眼看他们的速度和技巧,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超过江暮烟和裴风他们两组了,倒也不急着快速的堆雪球了,反而有些已经开始停下准备看最后结果了。 404游戏结束 “青书,红月,还有你们大家快来帮忙,我们大伙一起把这个大雪球给搬上去!” 江暮烟一声号召,顿时好些人都围了上来,斜着架木板的架木板,然后把雪人的第二个雪球推上斜着的木板的推雪球。 所谓人多力量大,在众人一干的吆喊声中,那第二个代表雪人的头的雪球通过斜放着的木板,终于顺利的滚上和堆上了第一个雪球的正中间上面了。 从下面看,形成了两个巨大的雪球相叠的情景,看起来还真的满壮观的。 而这边大家的欢呼声还没想起,那边裴风大喝一声,属于他们的雪人的‘头’,竟然也在裴风的武功帮助下,轻松的被堆到了第一个雪球上面。 而裴弦则把下人们早就准备在一旁的若干的有颜色的水果和分明是装点雪人的物品,都拿到了手中,然后开始猜测和分辨,这些物品都分别该装点在什么位置。 因为基本都是没有童年的孩子,所以两个雪球倒是可以效仿裴羽钦和江暮烟他们的所做,而堆成相同的样子,但是这装点的事情,他们却都是没有经验的人。 下人们搬来了木头做成的小梯子,因为怕这个雪人会站立的不牢固,之前那块木板,江暮烟就让人撑到了雪人的身后,以防止雪人会塌陷下去。 然后他自己则在裴羽钦的再三叮咛小心下,爬上了木梯子,然后把果篮里的大红萝卜,插-进上面的雪球正中间,当成雪人的鼻子,再在鼻子的上方左右嵌进大大的红色平安果,代表雪人的眼睛。 而最后则在鼻子下方的地方,用两条很长的黄瓜,拼凑成了嘴巴的模样。 裴弦和裴风看到江暮烟的的动作和步骤,这才心领神悟的明白篮子里的那些水果和物品们都大致是派什么用场的。 当即就即兴发挥了起来。 裴风甚至不用等江暮烟示范,便已经主动的把那条红色的绸缎,当成雪人的围巾,给系到了两个雪球中间的地方了。 而裴弦不会轻功,够不到代表雪人的头的那个上面的雪球,但是却能够到下面的这个,所以他便也开始发挥,很快,裴风装点雪人的头,裴弦装点雪人的身体,不多时,竟然比江暮烟和裴羽钦还要快的先一步把他们自己的雪人给装点好了。 碧绿色的腰带、还有淡绿色的绸布披盖,做成了一个仿佛披着披风的偌大雪人。 而此时,江暮烟他们才刚刚完成了对雪人的头部和脖子的装点。 最后,裴弦他们自然是赢了的人,但是论好看,江暮烟还是觉得她和羽钦堆的雪人要比裴风他们堆的好看的多,毕竟她堆的这个才比较符合她心中雪人该有的形象。 不过其他人显然还是觉得裴风他们堆的古典型的要符合他们的审美一些,连裴羽钦也忍不住问,“烟儿,这一排是什么东西?” “纽扣啊!” 江暮烟理所当然的回答。 这可是雪人必备的装点啊,也是她最为得意的地方,从前看电视里堆雪人,她就最喜欢看到人家给雪人嵌上纽扣的这一个过程。 “纽扣?那是什么?” 裴羽钦的问题,让江暮烟顿时怔愣了一下,呃,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纽扣是什么,毕竟这个年代的衣服上可是没有那东西的,难怪她觉得无比得意之作的雪人,大家的反应却没那么兴奋,敢情这文化的差异还真是不得忽略的问题啊! 江暮烟失笑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咳!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们纽扣是什么,看来今天的堆雪人游戏是裴风和裴弦他们拔了头筹,赢了比赛了的,裴风,裴弦,你们有什么你要求要对你们叔叔提的,一会儿等回到屋子里就可以提了!” 裴羽钦一听烟儿这么说,便知道这纽扣可能又是烟儿所在的家乡的东西的名称,便也没有多问。 顿时就顺着她的话意,微笑着把脸转向了裴风和裴弦,“是啊,没想到风儿和弦儿也从来没有玩过堆雪人的人,动作比我们还要快,虽然使用了一点点作弊的小手段,不过我们也找了青书和大家帮忙,所以这一方面,我们两边都算打平了,既然最后的结果还是风儿你们胜利了,那叔叔也不能食言,就各自满足你们一个要求!” “现在,先回屋去吧,外面有些冷,玩了半天,身上也一身汗了,要是着了凉可不是好事情。红月,青书,去准备早膳,风儿,弦儿用过早膳没?” “还没!”明明已经吃过了的两人,此时竟然都异口同声的说没吃过早膳。 “既然这样,就一起用吧,青书,红月,去多准备一点。烟儿,我们这就回屋去吧,看你热的,赶紧回去换件干衣裳!” “是,老爷!” 青书和红月的额迹也都是汗,毕竟雪虽然是冷的,不过大家一直在运动,且花了很大的力气去滚雪球,哪里能不热? 而江暮烟自己,虽然手指被冻得红通通的如同小萝卜一般,不过手心手背里面却还是被雪摩擦的生出了一股热流。 而穿在层层衣服里面的里衣,更是觉得热热的,湿湿的,显然已经被捂出了不少的汗,再不回去换衣服,是真的要容易着凉了,更何况都已经玩了这么小半天了,她也的确感觉又过瘾又高兴了。 405邪侫眼神 便也当即安静而乖巧的点头,并主动挽住了裴羽钦的臂弯,歪着头巧笑道,“好,正好我也觉得饿了,我们这就回去!对了,这些雪人可不许推倒,要留在这里,直到雪自己融化掉!” “是,夫人!”下人们顿时就恭敬地回答道,江暮烟这才放心的挽着裴羽钦一起离开了后广场。 等江暮烟和裴羽钦换好衣服回到饭厅的时候,裴风和裴弦也早就在青书的安排下,换下了他们各自的湿衣服,而穿戴上了干爽的衣衫,坐到了饭桌前等待了。 这是裴弦第一次在非正式家族宴会的时候,能坐到有叔叔裴羽钦在的饭桌边,感觉还是很新奇也很有些复杂怪异的。 这么多年来,因为母亲是父亲的妾室的关系,连带着他虽然是这个府里的二公子,却比任何一个主子都不像是主子。 当然,他知道这并不是叔叔裴羽钦授意大家苛待他们母子的,而都是林琼花那个女人的过错,可是,在裴弦的心里,却并不会因此就少恨裴羽钦半分。 恨他从来不曾在意他们母子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恨他口中说着要照顾他兄长的遗孀和子侄,但是却整日忙的从来没有时间来分心哪怕是亲自过问个一次他们的生活是否安好,是否有受委屈。 所以裴弦的心中,对裴羽钦是怨恨的。 这种怨恨就如同裴夜袭一样,带着矛盾,又带着敬佩。 尽管他不算是个好叔叔,却真的是个杰出的商人,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也是个很强的人。 而他,裴弦,从第一次被林琼花轻视和冷待的那一刻开始,他的愿望就是成为一个强大的人,一个有能力的人,一个要让所有的人都要看他脸色过日子的人。 裴羽钦,他的叔叔,显然就是他的目标! 因此他从下就以得到裴家,继承裴羽钦的位置为奋斗的目标。 多少年来也不曾改变这一志向,筹划、谋算了这么多年,时至今日,裴弦终于有了一种他离这个位置越来越近的感觉了。 “噫,你们怎么干坐着,不吃啊?不用等我们的,谁先坐下就谁先吃啊!” 江暮烟和裴羽钦走进饭厅,看到裴风和裴弦只是坐在桌边,却谁也没有先动筷子的样子,感觉有些惊讶,“这是在家里,没必要如此的拘束!红月,青书,你们吃过没,若是没吃过,也坐下一起吃吧!” “夫人,我们吃过了,老爷,夫人还有两位公子用膳吧!” 青书和红月连忙摇头。 开玩笑,虽然夫人和老爷待他们是没架子,也没当他们是下人,可规矩毕竟还是规矩,哪能说和主子同桌就和主子们同桌吃饭的道理? “那行!” 江暮烟也没有多说什么,熟练利落的便走到了桌边,用粥勺舀好了一碗珍珠小米粥,就递到了裴羽钦的手中,“羽钦,给!” 裴羽钦也熟练的自然而然的接过,然后,江暮烟继续用雪白的盘碟,夹了两个晶莹剔透的水晶蒸饺放进盘碟中,端到了他面前,“喏,这个也是你的。” “谢谢!”裴羽钦微微地抬头,柔润的笑了一下,然后便低头拿起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江暮烟没说什么,只是脸上的笑容柔和了几分,另拿了一只碗给她自己也舀上了米粥,刚坐下来,她面前的碟子里便多了一筷翡翠色的腌嫩笋,这是她爱吃的东西。 不用抬头,江暮烟也知道,这是羽钦给她夹的,不需言语,两人经过这么多日的生活,早就清楚的知道彼此的爱好和饮食习惯了。 没有刻意的表演,也没有做作的作秀,两人都只是在平淡的早餐过程中,自然而然的注意到了对方的需要,于理所当然中照顾到了对方,把体贴隐于了无形,同时也把恩爱超脱于表述之外。 这样自然中却又处处让人感觉他们是如此幸福的情景,看在裴弦和裴风的眼中,再一次受到了震撼。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夫妻恩爱,相处融洽的情景。 原来这才是幸福! 这一刻,两人的心中都忍不住盛满了深深的艳羡和浓浓的嫉妒。 真希望此刻被如此周到而自然地照顾到的人是他们自己,也希望此刻能让那女子温柔如水般的微笑着的人是他们。 他们不知道是带着怎样复杂的心情与江暮烟和裴羽钦他们共同吃完了这顿迟到的早饭的。 裴弦只知道,不管他对于江暮烟有多少的恨和不希望她成为他的阻碍,但是从之前那一刻开始,他对她突然产生了一股想要得到的yu望。 他突然间开始想要知道,把这样一个美丽、绝代、风情和智慧并存的女人压-到身-下的感觉,会是怎么样的呢? 会不会如同他此刻这般,光是想象就感觉到心血涌动,激奋不已呢? 那一日,在大慧寺的山脚台阶下,看着站在台阶上的江暮烟那婀娜的背影,和挺-翘-的-臀-部时所产生的那种强-烈-的-肉-欲-的感觉,再一次降临到了裴弦的身上。 令他的眼神忍不住有些邪佞了起来,不过总算他还算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所以在第一时间就深深地低下了头,掩盖了他如狼似虎般的可怕眼神,而对于此刻的裴弦的心境转变,江暮烟和裴羽钦,包括裴风都没有发现。 406意外要求 早饭过后,一干人自然而然的移驾到了小花厅。 “好了,早饭都已经吃好了,风儿,弦儿,你们有什么想要叔叔为你们做的要求,现在可以提出来了。” 裴羽钦缓缓地坐到了桌前,对着两个分明早就有些急切的裴风和裴弦温声地开口道。 “叔叔,请问是我们可以一人提一个要求,还是我们两人合在一起只可以提一个要求?” 裴弦虽然心中急切不已,但是在真正开口前,他还是谨慎地决定把要问的问清楚。 裴羽钦和江暮烟同时相视一笑,似乎对于有人会开口问出这句话,半点也不奇怪。 “本来你二人是一组,便是赢了自然也只能要一个奖赏,但是你们两人的兴趣爱好又是如此的不同,让你们两个人勉强只能提一个要求,估计还是有些太难为你们了!” “这样吧左右都是一家人,风儿,和弦儿,你们便各自说出自己的愿望吧,但凡可以为你们做到的,叔叔定然不吝啬应承你们。” 裴羽钦这话可不算是在说大话,要知道这整个东云国的国库,也未必有裴家一半的身家值钱,既然如此,这个世界上,要裴羽钦做不到的事情,还真是不算太多。 而且他的心中,已经多少料到了裴风和裴弦约莫各自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来,所以裴羽钦自然更加的胸有成竹的很。 裴风和裴弦却不约而同的迟疑了一下。 江暮烟一看到他们有些为难和踯躅的样子,便心中微微一动。 “裴风,裴弦,那边花架旁的长几上,有笔墨纸砚,你二人各自在一张纸上写下你们的所求,然后把纸折叠好,交与你们的叔叔看过!” “若是能够答应你们做到的,便与你们答应了,如是不成,那便允许你们另提一个要求,只是第二个要求不能难度超过第一个,也就是说,你们提自己的要求之前,也需思忖一下,是否合理合宜!” “总不能盲目的胡乱开口说要天上的月亮,那般的话,羽钦便是再传奇,估计也办不到的,你们说是不是?” 裴风和裴弦同时明白的点头,他们都不是那种蠢人,哪里会开口要什么天上的月亮?那东西有什么用? “婶婶放心,弦儿所提之要求,相信叔叔和婶婶定然不会觉得是弦儿胡乱开口异想天开的乱提的,只是叔叔和婶婶愿不愿意成全弦儿,弦儿便不知了!” 裴弦心中自然是有了计较的,所以开起口来,不免已经在言语中设置下了陷阱。 而江暮烟和裴羽钦的想法无疑的相同的,都认为裴弦是不会放过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可以光明正大的要求他们承诺他一件事的机会的。 而同样,江暮烟也认为,裴弦所会开口相求之事,无非就是解除与王明珠的婚约而已。 事实上,这件事情,这半个月里,裴羽钦已经在江暮烟的督促下,先一步开始和王家做协商和谈判了。 毕竟悔婚之事,主要的过错都出在裴家的身上,若是王御使他们家,借着这个机会要求一些财物锦帛的做赔偿的话,裴羽钦和江暮烟也是愿意代替裴弦出给王家的。 现在所欠缺的也不过就是裴弦的一个肯定的态度。 毕竟他们也要让他知道,既然悔婚那般不经大脑的话,是他自己说出口的,他们也是没有义务要主动的去给他善后的! 所以准备借着这个机会,让裴弦自己有机会把请求的话说出口,而他们再顺理成章的帮他去把这个婚约解除一下,也好还他一个自由身。 最最重要的是,江暮烟和裴羽钦都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磨一磨裴弦那身为读书人,却不懂得为他自己说出口的话负责任的性子和态度。 但是无疑,江暮烟和裴羽钦的预料都落了空。 裴风和裴弦各自在纸上写上了他们各自的愿望和要求。 裴羽钦逐一的展开看了。 然后表情便沉静沉默的好一会儿也没有开口给出答复。 江暮烟感觉有些惊讶,探过头便也去看了看他手中的纸张上所写的东西。 这一看,表情倒是显出几分惊讶来。 忍不住抬头看向裴风和裴弦他们两人,“噫?你们俩都希望以后的算术之道的课程,由我亲自来教授?除此之外,你们难道没有别的比这更想要先达成的要求和希望了吗?” 虽然对于裴风会提的要求,她和羽钦都不算意外,因为她都看得出来裴风对她的感觉还未彻底死心和放下,更何况敏锐聪颖不已的羽钦? 只是,裴弦这个家伙,居然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岂不是十分的奇怪? 难道对他来说,这段时间内的学习了算术之道后,让他觉得继续学下去比让他恢复单身,恢复自由的婚娶之身更重要吗? 还是他忘记了上次翡翠楼的事情,并不是他那般一说一闹一拂袖就算完了的? 想到此,江暮烟便忍不住继续提点他道,“比如你,裴弦,你上次不是说要和王家小姐解除婚约的吗?难道你不想借着这个机会让你叔叔去王家走一趟,为你把这件事情彻底解决一下?” 407假装知错 “不,不用了,婶婶,叔叔,上次翡翠楼的事情,都是裴弦的不是,其实不瞒叔叔婶婶,这些天,裴弦心中一直都坐立难安,却不是因为要娶王明珠的事情,而是为了那天裴弦居然鬼迷心窍般的,对叔叔婶婶那般的说话和不敬!” “而婶婶你大人有大量,居然这么多日了,一次也不曾来找我,更不曾因此来骂我,责备我,现在还甚至主动提起这婚约一事,对比婶婶这般宽广的胸怀,裴弦心中更是惭愧的无地自容了。” “婶婶,裴弦错了!” 说着,裴弦便头一低,膝盖一软,便双膝跪到了地上,冲着裴羽钦和江暮烟的方向便要磕过头去。 江暮烟忙不迭的避开了去,然后同时也快速的上前扶住裴弦。 “裴弦,你这是做什么?那天你说过什么对我不敬的话?我都忘记了,你先起来!” “不,婶婶,这些天我也想过了,其实王明珠除了容貌长得丑了点,人胖了点之外,其他的任何地方,也没有配不上裴弦的地方。” “她也算是这翡翠城中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又样样精通,只因容貌逊色了几分,所以多少年来一直待字闺中,无人迎娶。” “我那日在翡翠楼中不愿意以她的未婚夫身份出现,皆是因为心中有太多的虚荣感,觉得将要娶如此一位丑妻,实在是太过失了男子汉大丈夫的身份,因此一时被脑海中的虚荣感给蒙蔽了心窍,竟然说出了那么多有辱斯文,且刻薄小人的话来。” “其实那日我说出去之后,便已然后悔了,只是苦于没有台阶下,便也就硬着头皮把叔叔和婶婶一并也给辱骂了一顿,如今想来,裴弦真是……” “后来,回到家中,闭门仔细再三的思忖了五天,每一天都比前一天越加的深深惭愧和责骂自己简直不是人,也简直是替那些圣贤先人们丢人了,哪里还有半分读书人的品行?” “更何况那明珠小姐当真也没有任何对不住裴弦的地方,裴弦那日用言语伤害了她,已然是不对在先了,如今倘若真的悔了婚,那对明珠小姐也就越发的不公平了,裴弦出身裴家,娘亲虽是妾室,却也知书达理,从小就是教导裴弦君子当言而有信!” “所以,王家的婚约不需去退了,非但如此,只等算术之道有成,裴弦愿意立即迎娶明珠小姐过门,从此夫妻相敬如宾,绝不会再有半丝恶待和无礼于她。” “………………” 裴弦还说了很多话,不但言辞间恳切不已,表情更是悔责参半,头也深深地惭愧的低着,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无法让人怀疑他此刻说出这些话时的诚心实意。 可是,他越是这样,却越是让江暮烟和裴羽钦忍不住有些怀疑。 因为比照他今日这番态度,再回想那日翡翠楼上他的脸色和眼神,他们实在是无法就此忘记那日的裴弦那阴鸷可怕的脸色。 也不认为那一日的裴弦所说出的那番话,是真的如他此刻所讲的那般,不过是出于一时下不了台。 然而,这一刻的裴弦,眼泪都已经含在眼眶里,那分明个是在为他自己曾经的行为,深深的感到歉疚和忏悔的表情,若都是假装的话,江暮烟也无法就这么下定论。 所谓浪子回头还金不换呢,人的一生哪里会有完全不犯错的时候? 只要能认识到错误,给予及时的改正,他们作为他的长辈,还是该给予他机会的,不是吗? 毕竟裴弦也不过才是个二十三岁的大男孩。 更何况,她和羽钦不也已经决定了一个五年计划,本来就是没打算要责罚他的吗? 如今不等他们要责罚,他自己就已经主动认识到了错误,不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吗? 再三这般开解过自己后的江暮烟,缓缓地把原谅他的眼神投给了面前的裴羽钦,裴羽钦一接触到烟儿的眼神,便明白了她是心软了。 忍不住心里叹了口气,“弦儿,你能说出这番话,叔叔非常高兴,只愿你是真心实意的在此刻为过去做过的错事,说过的错话而后悔,若是那般的话,我和你婶婶,便是受你那几句话的委屈,又如何?你起来吧!” “是,叔叔,谢谢叔叔,谢谢婶婶!” 裴弦此刻才终于缓慢地从地上重新站了起来,因为跪得有一会儿了,这一起身,身体都忍不住趔趄了一下,差点没摔倒,好在江暮烟之前来扶他时,就一直站在他身边,此刻正好适时的扶了一把。 “裴弦,你没事吧!” 裴弦不着痕迹的握了一把江暮烟的手,只觉得掌心里的柔荑,温润无骨,香软不已,心旌忍不住微微浮动了一下。 但是手上却还是飞快的放开,然后恭谨地后退了一步,口中叫道,“多谢婶婶,弦儿无妨,只是一时有些腿僵麻罢了,现在已经好了。” “那便好,那裴弦,你是当真决定这王家的婚不退了?”江暮烟忍不住再度问了第二遍。 “是的,婶婶,非但不退王家的婚,而且为了向所有的人明志,我裴弦娶王明珠不是为了入仕途,所以往后裴弦会一门心思认真的随着叔叔和婶婶学习生意之道,再不去想那考功名,做大官之事了!” “因此,只请叔叔婶婶不要嫌弃裴弦愚钝,就让裴弦留在叔叔和婶婶身边,认真学习吧。” 408以进为退 话说这里,裴弦又再度深深地行了一礼。 而至此,裴羽钦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且不说他到底是不是明白了裴弦真正的心思。 但是,江暮烟却只觉得她的预感是没错的,这裴家的人,真是哪一个都不是好相与的对象,也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她若到此刻还没明白这裴弦用的是哪一计,唱得是哪一出的话,她过去的那二十八年日子就算是白活了。 表情微微有些沉默地看了看裴弦,虽是被他的话给完全套了进来的她,江暮烟还是不得不承认,裴弦这真是好一招漂亮的以进为退之计啊。 果然,她当初就觉得奇怪,这裴家如此的万贯家财,又身为东云国的第一家,身为如此大商贾之家的人的子孙,居然会有人早早的就宣称了要去考功名,而不学生意。 这本来就是很不符合常理的地方,只是她因为当时对这个裴弦认识不深,所以并没有多做联想。 如今听到裴弦这番听起来义正词,又大义凛然兼光标鲜亮的话之后,江暮烟骤然的就明白了,原来这裴弦这么多年,怕是从来就没有一刻真正放弃和忘记过这裴家的家产和生意之事的。 所以嘴上再怎么高喊着要考功名,中科举,却接连考了四次也屡考不中,其实照她理解,便是他完全有实力考中,裴弦也会故意让他自己考不中的吧。 他的真正的目标,自然是停留在想要继承裴家的产业这一目标上的。 这一次的娶王明珠的事情,她现在都忍不住有些怀疑,是不是也纯粹就是个陷阱,一场裴弦母子故意要做给他们看的假戏? 但是再回想了一下云爱柳的每一个表情,和她二十天前见到的王明珠的种种表现之后,江暮烟在心中否决掉了他们两方串通好的这个前提,认为王明珠想要嫁给裴弦,是出自她的真心想要嫁给他。 而裴弦那日鄙夷的说他不愿意娶王明珠的表情,也并非出自假装,而是发自内心的讨厌她。 若说唯一一个相信自己的儿子有考功名中科举之心的人,怕就只有裴弦的母亲云爱柳了。 否则的话,她不会为了裴弦能够娶到王御使家的女儿,就高兴成这模样了。 连与人抬头,说话做人都觉得有底气多了,因此,在这场纯粹是基于利益上的联姻,真正高兴的人,估计只有云爱柳一个人了。 身为新郎官的裴弦自然是巴不得能不娶王明珠,就不娶的好。 本来事情在那一日翡翠楼上,裴弦他讽刺王明珠貌丑,不承认与她有婚约的那一刻起,便已经该有了定论这场婚约不可能履行,裴羽钦也是肯定必须要代表裴家出面给王家一个说法的。 事实上,这些日子里,裴羽钦已经在这么做了。 但是 裴弦的立场和打算却已经暗暗的发生了改变。 或者说,他这么多年,其实一直在等待一个真正的可以让他名正言顺的进入继承人行列的机会,只是一直没有等到合适的跳板,或者说,找寻不到合适的借口。 而这一次,王明珠的出现,翡翠楼里意外的悔婚的那一幕,还有这次堆雪人第一得到的奖赏的这个承诺…… 等等的全部,都让裴弦陡然间意识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终于出现了。 所以,他在短短的时间内,精心的组织了这番合情合理,又声情并茂的话语和理由,外加诚恳的忏悔和跪下的认错。 其实说穿了,他无非就只为了一个目的弃文学商。 他要用这所有的种种铺垫,让大家都知道,不是他裴弦主动要来学做生意的,而是他也有身为男人的尊严,他不想被人说他娶了王御使的千金,便是为了得到了一条做官的捷径。 所以为了向王家,向所有的人证明他裴弦有文人的傲气和傲骨,所以他甚至可以放弃他苦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人的书,而改学做生意,成为一个他一直以来最鄙视的商人。 但是,事实上呢? 江暮烟心中忍不住微微的冷笑了一下。 事实上,裴弦这样的借口,这样的话语,无非不过是用来堵旁人的嘴的,毕竟他自己到底要什么,只有他自己的心知道,谁又能说,他心里真正想要的,根本就是裴家的家主之位,而不是做个大官呢? 而以她一贯敏锐,准确,又善于洞悉他人内心yu望的眼光来看,甚至不用直觉,江暮烟便能肯定,裴弦他是个有野心的人。 且那野心还不小。 以她前世一个成功商人的女儿的挑剔眼光来看,若是要她在裴风、裴弦、裴虞,包括裴夜袭四个人中,选一个最快能成为一个出色商人的人选来的话,毫无疑问,她会选择裴弦。 只是 江暮烟再度看了看裴弦还低垂着,一副诚恳又谦虚的模样,忍不住心中叹了口气,因为若是要挑选一个最能成为裴家下一任家主的人选的话,她第一个不会选的人也是裴弦。 409一起来吧 不为别的,就为他的太过于有心计。 身为一个商人,天性中必须要具备一定的狐性,因为俗话说得好,无商不奸。 若是身为一个商人,不比一般的人多那么一点点的狡诈和精明的话,他就成为不了一个成功的商人。 可若是这种精明和狐性-的东西过了头的话,那就不是一种优点,而是一种阴险了,也是一种致命的缺陷了。 裴弦错就错在他太过算计了,且有些东西他其实根本都用不着算计,只要多一点点真正的开诚布公的直言坦率,就能得到。 就好比他就说他对学做生意很有兴趣,相信以羽钦求才若渴,又有心培养和照顾他故去大哥的遗孤的心情来看,定然不会让裴弦被排斥在裴家生意之外的。 但是裴弦他却非要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还自以为聪明的认为只有这么做才是对的。 这就让江暮烟忍不住无言的很了。 罢了,罢了。 看在他那一番野心全扑在了对裴家的继承人选在意上,也看在就目前而言,似乎能在五年内,成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好手的人,也只有裴弦的份上,她便不去拆穿他这并不高明的以退为进之计了。 既然他所做的一切斗不过是为了成为裴家的继承人的话,那她们也给他这么一个机会,一个学习的机会。 希望在这学习的过程中,他的心性-能慢慢的被引导过来,不要再心怀这么阴暗不光明的一面。 只要他当真出色的很,五年之后,若是羽钦当真放得下,这裴家并非是不可能真的交到他手的。 江暮烟在心中做好了她的决定。 但是她却什么也没有说,而是把幽静的目光看向了裴羽钦。 把这个回答的决定权交给了他。 裴羽钦也是到此时才知道,自己的这个看起来最不显山露水的侄子,竟然其实是三个侄子中,最对做生意感兴趣的一个。 也是最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一个。 以往他只觉得这个孩子心里的心事不少,却没想到他隐藏的最大的心思竟然是这个。 说不惊讶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的感触却没有江暮烟来得深,来得广,因为他把裴弦之所以会这般表里不一的隐藏自他真正想要的东西的根源,归结到了他的庶出身份上。 需知,在东云国,商贾之家本来就是要比一般人家都还要低上一等的,更何况裴弦的身份,还是商贾之家的庶出之子,在社-会-地位上,自然就更要感觉比别的人更低人一等了。 所以若是但凡有什么想要的,不敢直接开口说出来,而是只能用拐弯的方式,甚至更深的隐藏起来,如今看来,倒也并不是一件很奇怪的行为了。 更况若,林琼花那人的性情,他也是极清楚的,从来眼里不揉沙,这么些年了,她明里暗里给云爱柳母子多少气受,他并非是完全不清楚的,只是他虽然身为一家之主,但是这已故兄长的正妻妾室之间的争斗,却实在不是他一个小叔子可以掺和进去说话的。 因此很多时候,他也一直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权当不曾知道。 所以如今看到二哥的两个儿子,虞儿已经被他派去了涿州,这弦儿却又生成了这副性子,裴羽钦的心里多少是有几分愧疚的。 因此同样看穿了裴弦这招是以进为退之计的他,对裴弦却没有叹息,有的只是几分怜悯。 既然他本来就有志于从商,现在的自己,又正愁裴家没有出色的继承人,便借着这次机会,看看这弦儿是不是真能成为一个合格而出色的商人。 “弦儿,你的要求,叔叔答应了。” “叔叔” 见江暮烟和裴羽钦久久的都没有开口的裴弦,本以为他们看破了他的目的和内心,正感觉有些不安的时候,便听到了裴羽钦说出的这句话,当即就惊讶外带惊喜的抬头看向他们。 看到的正是裴羽钦和江暮烟同样含着微笑的脸庞,一时间,他的内心忍不住有些颤动了一下,为他的欺骗了裴羽钦他们,而感觉了几分愧疚。 只是那样的愧疚不过是一闪而过的闪电一般,瞬间便又消失了。 于是,裴弦的笑容越发的看着真诚实在了起来,而他的心,其实也越发的变得冷硬和无情了几分。 “不用惊讶,既然你有这样的志气,叔叔也很高兴,你们都不愧是我们裴家的子孙,我们的确没必要靠别人的庇荫来得到所谓的荣华富贵,不过弦儿,你为了别人看你的眼光,就此放弃了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你不觉得可惜吗?” “可惜是肯定有的,只是人生有失必有得,便当这是裴弦人生道路上的一次挫折吧!” 裴弦说的很诚恳。 裴羽钦对他的态度也明显很满意。 “那好,既然你这么决定了,那从明天开始,你和裴风便直接到小书房里来吧,我和烟儿每天都在小书房办公,你们过来这边,也方便烟儿教授你们。” “是,叔叔!”这一次,裴弦和裴风同声回答道。 410可爱起床气 广场上堆着的那几个大大小小不一的雪人,在大雪还没有融化迹象的日子里,可以预见,会一直都矗立在那里。 而江暮烟为了去看看那生平她第一次堆的雪人,于是每天早上再也不肯赖被窝了,总是到了时辰就强自起身。 裴羽钦看着她迷蒙着眼睛,分明还有些困意,却为了要走到后广场上去看一眼那偌大的雪人,而不肯在床-上多睡上一炷香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下了命令。 让一干的男仆,把他们俩亲手堆的那个雪人,用大板车拖到了他们的房间后窗的墙根。 让江暮烟只要起了床,推开窗子,就可以一眼看到那飘着红色围巾的大雪人,这才使得他心爱的烟儿,不用再为了看雪人,而早起一炷香不说,还要走不短的路。 于是,那被省下来的一炷香时间,自然就派了别的用场,比如说腻! 现在两人就已经在被窝中腻歪着了。 “羽钦,唔,该起了!” “嗯,我知道,再一会儿!还有时间!” “羽,羽钦昨,昨儿个还不够啊!” 平日里,至少在人前的时候,别的人绝没可能听到的甜腻的娇嗔声,此刻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里,在暖和的小小的被窝里,却软绵绵的响了起来,还外带着连绵急促的喘息声。 显然裴羽钦正在做的事情,不会只是单纯的赖床。 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伴随着细微的啧啧响声,还有江暮烟不时忍不住溢出口角的微弱娇喘和呻吟声。 大红色的锦被内,一只雪白细嫩的手臂,终于伸了出来,柔软的掌心之下,还推拒着一个黑色的脑袋,然后就是被子内同样终于探出来的一张芙蓉粉面。 此刻那玉白的如同搪瓷的娇颜上,酡红两片正点缀在两颊,端得艳丽不可方物,不是江暮烟还能有谁? 只是如今这副模样的江暮烟,哪里还有人前的端庄矜持模样?整个一个祸世的妖娆,足以让任何的君主,为她倾斜半座江山了。 现在她正半嘟起-粉-嫩的樱-唇,半含着笑声轻吐,“羽钦,别闹了,真的该起床了!” 黑色的脑袋终于不甘不愿的从身下爱人那馨香酥软上美好上,抬起了头。 乌黑、妖娆、勾-人,又狭长不已的凤眸,此刻流转着的除却那璀璨夺目的动人流光之外,剩下的便是不悦的懊恼了。 水润粉泽不已的红唇,更是含着几分抱怨地道,“真是不想起床!” 不用怀疑,这撒娇任性,且有些蛮不讲理的如同一个小孩般口吻的人,也不是别人,正是裴家人前一副端严温润的成熟大家主。 “羽钦,好了,好了,一会儿裴风和裴弦就该去书房了,我们再不起床,梳洗,吃早饭,可是要迟到的,让他们看到了,多么不好?” 裴羽钦自然知道在侄子们的面前迟到,的确是有些不合适,因为无论是从自己和烟儿是裴风他们的长辈的立场出发,还是如今烟儿和他是教授他们算术之道和生意之道的老师的立场来看,他们于公于私,都不该给他们树立不好的榜样。 但是心里清楚归清楚,每天的起床还是一场拉锯战。 “真不该答应你亲自教他们算术之道!” 一边吐着他这一千零一句的能抱怨的话,一边裴羽钦终于不得不被窝里爬了起来。 江暮烟再度忍不住失笑,这个羽钦啊,越是与他生活的时间久,越是觉得他真是越来越令她深爱不已,每一个小动作,每一个侧面,甚至每一句小小的抱怨的话,都显得那么的可爱,让她无法不在心里每天比前一天更多的爱他。 从身后圈住他的身体,同样从被窝里爬了出来的江暮烟,半跪在床上,把脸绕到了裴羽钦的正面,重重的亲了他的脸颊一记。 “好了,好了,等冬天过了,我便没什么东西可教他们了,到时候,就全靠你这个叔叔教他们如何做生意了,那时,我便可以赖床多睡一会儿,也不会催你起床了,所以,再忍耐一段日子吧,好不好?” 看着江暮烟娇-美的脸,和柔和并深深宠溺他的眼神,裴羽钦忍不住抱紧她,把头埋进她颈项边、发丝间,低声地道,“烟儿,我爱你!” “傻瓜,我也爱你!这下起床气该好了吧?来,我服侍你穿衣裳!” 江暮烟顿时就回应了他的爱语,同时还抬起脸再度亲了他一下。 裴羽钦的表情果然好多了,两人都穿上了鞋子,站到了地上。 不过却不是江暮烟服侍裴羽钦穿衣,而是裴羽钦快速的把一直用包裹在汤婆外面,早就被捂暖的里衣,给江暮烟穿上。 把江暮烟里里外外都穿好了,确定她不会着凉后,他这才取过另一个汤婆外面的自己的衣裳穿上。 而江暮烟则动作熟练的把两人要穿的鞋子从屏风外,拿进来,摆放到床边,待裴羽钦穿戴完毕后,两人一起坐到床沿,把鞋子给换好。 这个时候,才会唤红月送温水和洗漱用具进来。 然后两人再用约莫一炷香时间洗漱,梳头之类的。 411两人都自信 一般的惯例就是裴羽钦的发,由江暮烟亲自为他梳理,而她头上最简单最不耗费时间的发髻,则不得不由红月来替她梳。 要江暮烟一个现代的女子,又在不甚太清晰的铜镜的照映下,就能梳理出漂亮光滑的发髻,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所谓术业有专攻,再是心灵手巧的人,也总有她不拿手的事情,而打理自己的头发,就算是江暮烟的弱项了。 好在她无论是在从前,还是重生后,都是被人伺候的命,这点小小的缺陷和弱项,还不足以成为她正常美好生活的障碍,她也就乐的自己再去学了。 等所有的个人仪表问题都打理好了之后,青书就适时的来了,江暮烟和裴羽钦知道,这代表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而此时,红月则熟练的把铜盆里被用过了的洗漱水再端出去倒掉。 裴羽钦却打开了后窗,牵着江暮烟到窗前看上一眼后院墙根处的大雪人。 这已经是这几天起来后必然要做的事情了,只有看过了那他们亲手堆出来的雪人,江暮烟才会精神抖擞的去吃早饭,去书房。 “羽钦,你觉没觉得这两天,天气似乎开始回暖了?” 终于看完了雪人,两人手牵着手走出房门之际,江暮烟忍不住看了看天空后,转脸问了一句。 “昨天是比前几天暖和了一些,不过离真正的回暖,还是有一段日子的,还没到立春日呢!等到了立春日,就该过年了,年一过完,春天才算是到来,烟儿可是担心那大雪人会融化掉?” 裴羽钦微笑着反问她。 江暮烟摇了摇头,“那倒不是,虽然我很不舍得这个我们亲手堆出来的雪人融化掉,不过天气若是开始暖和起来,我还是很喜欢的。” “太冷的日子,大家都要辛苦,别看我们起得这样的早就是辛苦了,人家红月和青书,还有其他下人,比我们更辛苦,因为他们必须比我们起得还要早,这样的天气里,自然早暖和一点早好了。” “烟儿,你呀,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总是为别人想的很多,好了,去吃早饭吧,裴弦和裴风还在等着呢!” “可不是,夫人,青书和奴婢可不觉得早起有多辛苦,您就是太心疼我们这些当下人的,我们呀,摊上你和老爷这样的好主子,不知道是我们多少世才修来的福分呢!” 红月忍不住插了一句嘴,颇为俏皮地道。 江暮烟看着环绕在她身边的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幸福和快乐后,便也笑了。 “行了,既然大家都觉得很开心,我还乱操什么心啊,走,吃饭去,今天这堂课可是很重要的,教完了,他们学会了,我就能偷个几天悠闲去做一件别的事情了。” “烟儿,还有什么别的事情,你想要做的?” 裴羽钦一听这话,顿时一怔,忍不住看向她。 江暮烟却神秘兮兮的一笑,“明天你就知道了,现在先不说!”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你们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若是有,现在就提出来,若是没有,我就给你们两人发下三张试卷,都是根据这些天我教过你们的内容,而特别出的试题,一来是作为你们的课后作业,二来也是测验你们对所学是不是全部都掌握了。” “你们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江暮烟缓缓地站了起来,手里握着两个卷好了的纸卷,显然正是她口中所说的试卷。 因为是江暮烟在教,裴风这些天学的都极其的认真。 又因为曾经听过暮烟所说过的商人并不低人一等的自信言论,所以虽然对经商并无太大的兴趣的他,从那时起就已经不为他自己出身在商贾之家而感觉自卑了。 更因为这些天是江暮烟亲自在传授他们算术之道,让从未接触过算术之道的他,从甫开始接触到的就是寻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不传之秘,而且通过学习之后,他才发现,原来算术之道竟然是这么的有趣。 半点都不是他以为中的枯燥和乏味,也不似他想象中的深奥到局外人完全都听不懂的地步。 相反,不知道是因为江暮烟教的好,还是江家的‘奇巧诀’实在是比一般的商人所掌握的算账方法高明的太多,总之,在这么多天里,他只觉得他的思维越来越清楚,大脑也越来越理性了。 甚至从前总也弄不清楚的东西,此刻因为掌握了如何计算的方式,运算的法则,而陡然间觉得,原来竟然是这么的简单啊! 所以,学习的情绪,早就从一开始就改变了基调,从希望借着学习的机会而多与江暮烟相处,到完全沉迷进了对数字的喜爱和兴趣中。 因此,裴风这些天里,那听课的认真程度,绝对是不逊于本来就带着目的性的裴弦的。 此刻听闻江暮烟询问可有不懂的地方,裴风自信,就目前为止,暮烟所教授的东西,他都是清楚而明白的,更何况有不懂的地方,他也早就开口问,把它给弄懂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所以他摇头。 裴弦自然也没有。 412偷了三天闲 因此两人都很自信,一副随时等待着江暮烟考验他们的神情。 见他们如此胸有成竹,江暮烟作为老师,自然是心中高兴的。 有这么认真且悟性-也不低于裴羽钦太多的学生,她仿佛看到了五年计划,真有成功的希望火苗。 “好,既然你们都觉得没有问题了,那这里各有两个纸卷,每个纸卷内卷着的,分别是三张试卷,难易不同,试卷的题目也完全不一样,你们各自挑选一个吧!” 江暮烟说着,就左右手各拿了一个纸卷。 裴风和裴弦也都没有挑选,而是各自伸手就近的取了分别靠近他们自己方向的江暮烟的那只手里的试卷。 “婶婶,这些试卷,明天早上就要交给您吗?” 问这个问题的,自然是裴弦。 裴风虽然没有开口,但是眼神却显然也是在问同样的问题。 江暮烟失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用,这三张试卷,你们有三天的时间把它们做完,三天后再教给我就可以了。” “三天?” “对,也就说,从明天开始三天内,你们不用再大清早的到小书房来了,现阶段,我不会再有什么新东西教你们了,等你们这次试卷测验过后,我会根据你们不同的情况,决定下一阶段,你们该学些什么的,所以回去好好的完成试卷吧!” 江暮烟看着分明不愿意她这么安排的裴风裴弦,心中忍不住笑了,只见过想要偷懒的学生,没见过他们这样认真的连老师主动放他们假都不愿意的。 看来这数学还真是非常的吸引他们的兴趣。 “可是,婶婶,若是弦儿只用一天就完成了婶婶的试卷的话,那接下来的两天难道就玩耍吗?” 裴弦的眉头微微地蹙了起来,这些天他几乎恨不得觉都不睡,就在这小书房里,天天听江暮烟讲授这些他闻所未闻,却精妙无比的算术之道了。 而江暮烟也当真没叫他失望,竟然每一天讲授的东西都让他比前一天更觉得收获多多,如今乍然三天不让他来上课,裴弦还真是觉得浑身都感觉不对头了。 看着手里的三张试卷,他恨不得今天晚上回去,就连夜掌灯把它全做完才好。 江暮烟如何不明白裴弦他们急切的心思? 因此在听了裴弦的话后,她顿时微微地露出了一个有些得意地微笑,“若是你们两人真的有人能在一天之内完成三张试卷的所有题目的话,那我后天开始就给你们上新课,不过” “不过什么?” 裴风也沉不住气了,主动问了一句。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我既然敢出题给你们,也定下了三天的时间让你们去做,那就是确定了三天之内,你们是不可能做得完的,所以,你们啊,就别转其他的心思了,好好的回去做试卷就行了。” “噢,对了,若是试卷中,有实在做不出来的题目,那就空着,不要勉强,三天后,我还希望能看到你们准时出现在这里呢!” 江暮烟说完,就摆出了一副讨论就此结束,他们休要再多言的表情,让裴风和裴弦心中虽然有些不服气,不相信,却也只好吃瘪的闭上了嘴巴。 而眼见她的小小算计得逞了的江暮烟,却趁着裴弦和裴风不注意的时候,顿时就冲着一边的裴羽钦,眨了一下眼睛。 裴羽钦一见到她这调皮的眨眼动作,就隐约想到了江暮烟给裴弦和裴风的试卷里,一定出了一道一模一样的题目,而且那个题目,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很可能就是那个从一加到一千之流的题目。 不然的话,以裴风和裴弦这么多天,如此认真的学习态度来看,没有可能三天也算不出答案的。 这个烟儿啊,说她是个大人了吧,偏偏调皮的也会做出这样故意作弄人的事情来,不就是为了要偷得浮生三日闲吗? 相信她若直接开口跟裴风裴弦他们说,叫他们三天后再来,这三天她要休息一下,裴风和裴弦定然也是不敢有任何微词和怨言的。 她呀,偏偏不说,却弄了一道题目去让他们两人烦心去了,真是个孩子! “好了,风儿,弦儿,既然烟儿把功课都给你们布置好了,今天的课程也已经结束了,你们便先回去吧。” 其实裴羽钦心里虽然认为江暮烟此举有些太调皮了,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去想的话,他的心里其实对她这样的安排,甭提有多高兴了。 想想,自从这裴风和裴弦每日早上就到这小书房来报道学算术之道开始,他和他的烟儿就很久不能在书房里亲热个一两下了。 往常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做事的间歇休息之时,不说能偷上一两个亲吻,但是牵牵手,抱上一抱,却总是能有的,如今倒好,这书房里凭空多了两个大侄子,他们做长辈的,哪里还能当众表演亲热不成? 于是,白天里,只要有裴风裴弦他们在,裴羽钦就不得不与江暮烟保持点相敬如宾的距离,哎,当真是把裴羽钦闷了满肚子的抱怨。 今天好不容易,授课提前结束,接下来三天又没有这两人夹在他们中间,裴羽钦只觉得满心都是畅快,自然巴不得他们赶紧越早回去他们各自的院子越好。 413两个神秘客 而在裴风和裴弦的心中,自然是不愿意就这么走的,可是想要留下,耗到晚饭前再离开,似乎又没有什么好理由。 就在这个时候,书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老爷,夫人!” 是青书的声音。 “进来!” 青书顿时就推开了门,走了进来,低着头给江暮烟行了个礼后,就径直来到了裴羽钦的身边。 然后在江暮烟和裴风裴弦都惊讶的目光中,他凑过了头去,在裴羽钦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因为声音实在是很低,语速又很快,便是裴风身有武功,也没有听清楚,就更别提江暮烟了。 江暮烟如今的感觉,不仅仅是觉得奇怪了,更觉得怎么那么神秘。 她当然不会认为青书这么做,是因为把她这个当家主母不当家里人,所以防着她,才会对着羽钦说悄悄话的。 毕竟若是青书不信任她,要防着她,他就干脆不会进来禀报,而是逮个时间,趁她不注意直接对羽钦耳语,不是更神不知鬼不觉? 既然他敢让她看到,就说明青书心中坦荡的很,虽然是对羽钦耳语,但是却绝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那么,又会是什么事情,让青书避讳着她都不让知道,反而直接对着羽钦耳语呢? 裴羽钦先也是为青书的举动而心中不快的,但是在听了青书那极快的几句耳语后,他的眼眸顿时变得微微的深沉了几分。 然后便点了点头,“青书,你去吧,这事,我知道了!” “是,老爷!”青书说着,便恭敬的后退了三步,然后才转身走了出去。 青书走后,江暮烟就立即把目光转向了裴羽钦,没有开口询问,但是眼神却已经把她的问题问了出来了。 而裴羽钦并没有避开她的眼神,但是却似乎也没有回答的打算。 只是温润的笑了一下,“烟儿,青书说来了两个客人想见我,我去招待一下,一会儿就会回来,你在书房里等我一会儿可好?” 江暮烟一听裴羽钦说出这样的话,便知道他是不希望她和他一起去的,心中不由更狐疑这所谓的两个客人是什么人。 但是羽钦既然这么说了,那定然是为了她好的,她也不便任性-的说一定要跟着去。 因此,心中虽疑问深深,脸上却还是温婉平静地点头,“既然是来了客人,那你便去吧,不用着急,我在这里等你,顺便把这些账册给算好,只要晚饭前回来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就成。” “用不了那么久的!” 裴羽钦又是微微地笑,眼神温柔的很的看了一眼江暮烟后,这才起身往外走了去。 裴羽钦走后,江暮烟果然就坐到了之前裴羽钦坐的位置,取过了一本新的未看过的账册,然后便对着门外喊道,“红月” 红月的声音顿时就从门外不远处的地方传来,“夫人,奴婢在!” “去我房里把算盘取来。” “是!夫人!” 算盘? 裴弦和裴风听到这两个字,刚预备要说些什么的两人,顿时就瞪大了眼睛,吞回了到嘴的话。 他们一直都以为这些天他们所学的东西来自江家的‘奇巧诀’,而与‘奇巧诀’互为一体的另一件宝贝,就应该是算盘无疑了。 只是他们之前一直不曾见过,但是又不方便开口询问,本以为那样的宝贝,估计短时间内,他们是不可能有机会见到的,哪里料到,竟然这么简单! 江暮烟竟然就这么轻易的把那样传世的宝贝,简单的放在了房间里,连随便一个伺候人的丫鬟都知道放处,她就不担心被人偷了? 裴弦的心中,此时简直可以用‘心惊肉跳’四个字形容他此刻的感觉了。 这个江暮烟,当真是每时每刻都让他无法揣摩和看透她的想法。 明明她都看到了青书当着她的面,对着裴羽钦说了悄悄话,摆明是有事瞒着她,她居然还能如此沉得住气,表情自然闲适的仿佛对之前的事情完全没看到一般。 让裴弦真不知道该夸她实在是城府太深,太会装样,还是脑子太笨! 而与裴弦的幸灾乐祸相反,裴风的心里却在为之前青书的行为,和叔叔的当真撇下暮烟一个人离去的举动,而为江暮烟心中感到不平和气愤。 看着江暮烟的眼眸里,盛满了几分欲言又止的不安。 对此,江暮烟不是没感觉到,但是却故意忽视的装作没看到,因为这是属于她和羽钦之间的互相的信任,是不用言说,也知道羽钦是绝对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的,所以,裴风的担心,注定是一种没必要的多余。 但是他毕竟是好心,她虽知道,却也没必要伤他的好意。 所以,唯有她装不知道,装没看见。 红月的动作很快,不多时,就已经把算盘给送了过来。 江暮烟于是就在裴风和裴弦们惊讶的目光中,开始灵巧的拨动算盘珠子,核算起了摊开在桌子上的账目起来。 也同时成功的把裴弦和裴风所有本来要说的话,都全部堵在了喉咙口,并把他们的视线都吸引到了她手下的算盘上。 414你的想法好 裴弦的眼睛都直了,这些天他受到的刺激比任何人都来得大。 裴风对裴家的家主之位没有什么野心,他的所有的目光都是围绕着江暮烟这个女人转的,所以他的心境较他还能稍微轻松点。 但是他就不同了,先是鹅毛做成的笔,然后就是完全迥异于他往日的书写方式,还有那些奇妙的‘数字’和符号,都让他觉得他仿佛是从一个世界走进了另一个世界一般。 现在又看到这个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见到的宝贝算盘。 还能亲眼看到江暮烟如此熟练的使用它,裴弦恨不得他的眼睛完全可以不用眨,以便他能把江暮烟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手势都记录进眼眸里。 裴弦肯定这个算盘的使用方式,绝对不是这些天他和裴风学过的东西,那么也就是说,他就算得到了这个宝贝不会使用也是完全没用的。 他必须真正的把算盘的使用口诀学到手才行。 江家的‘奇巧诀’上一定是有如何使用这个宝贝的方法的,只是没有江暮烟教,他没可能知道。 这个江暮烟,简直才是真正的国宝。 裴弦现在越加的在心里开始改变要杀江暮烟的主意了,放着这么一个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在身边,不好生的想办法利用和得到,把她杀了不是暴殄天物吗? 或者他该计划一下,如何把她掌控在自己的手里,肯听他的话,为他办事才是上策。 江暮烟的目的便是为了让他们不开口谈及之前青书和羽钦之间的耳语之事,此刻见他们都安静了,她也就心中暗笑了。 左手一边快速的拨着算盘珠子,右手一边使用鹅毛笔,不时的在账册旁的纸上写上几个数字。 不过一柱香时间,一本账册就已经被她核算完了。 接着,她的手很快的就取过第二本,只是这一次没等她开始,裴弦就已经忍不住惊问,“你那,那一本就这样被算完了?” 江暮烟抬头微笑了一下,颔首,“算完了。” “我,婶婶,能请你把那本算完的账册给弦儿试一下吗?” 江暮烟一听他这话,便明白他是不相信,想要自己去看一下,算一下,不由又笑了一下。 “可以,你过来拿去,最后的总账我还没誊写到账目上去,所以这个数字,还在我这里的纸上,你现在拿过去,自己看一下,等你算好了,然后再来跟我算出来的数字比对,看看是你算的准,还是我算的快!” 江暮烟的话一说完,裴弦就已经离座而起,来到江暮烟的桌前,从她手中接过了那本账目。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接触到裴家现如今的账目,但是此刻他的心里却没有半分激动,因为他更加急切的想要验证一下,是不是这本账册里的内容和账目实在是太过简单,否则的话,江暮烟缘何会算得如此的快? 但是等他翻开账目,看着那一页一页记录的冗长,又堆积在一起,显得极度不整齐的账目之后,他的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 因为这些天里,江暮烟都是教他们用那种很奇怪的符号,她称之为数字的1234来表示的数目的,如今,乍然再看到全是文字堆积的账目,裴弦还有些觉得不习惯。 然后再用这本帐,比照了一下,江暮烟自己做的府内月例银子和月度花销的账本后,裴弦更是觉得手中的这本帐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 直到这一刻的他,才终于体会到了,为什么以往裴羽钦每天都在书房里待超过九个时辰,原来以往看的都是这样的账本,再加上没有掌握真正的算术之道,一天看帐下来,不累个头昏脑胀,还效率不高才奇怪了。 但是自从得了江暮烟的帮助之后,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裴羽钦自从和江暮烟在一起后,就很少在晚饭后还会来书房办公了,原来问题都处在账本上。 裴弦忍不住想,若是所有裴家商号的管事的们,都掌握了江暮烟所会的新的记账的方式的话,那是不是以后任何做裴家家主的人,就都不用花费那么多没必要的时间在处理账目上了? 那样的话,是不是就能省下许多珍贵的时间,去用来做其他的事情了? “裴弦,你的想法很好,这正是我的目标!” 江暮烟用略微有些惊讶,但是却含着不少赞赏的目光看向裴弦,朗声说道。 裴弦顿时从怔愣中惊醒过来,才知道他竟然在无意中把他心中的想法说出了口,难怪江暮烟会回答他。 只是她的话 “婶婶,你的意思是你真的会把这些东西,都毫无藏私的教给所有的人吗?” 裴风闻言也一愣。 暮烟要把‘奇巧诀’上这不传之秘教给其他很多人? “当然不可能是所有的人,不过光你们和青书,羽钦,包括我,这几个人会肯定是不够的,裴家的这份家业太大,任何一个人想要单独挑起这副重担都是会太累的,羽钦就是最好的例子。” 415敲竹杠的人 “他是我所见过的最聪颖绝顶,又最具商业慧根的人了,他尚且如此的吃力和辛苦,就更别提其他的人了,所以培养一批能与他分担的有能力的人,是很有必要也迫在眉睫的一件事情。” “不过这些,现在说还太早,等时机再成熟些,我会与你们说的,现在没什么事了吧,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 “婶婶,我可以问一下,在你的心目中,我和大哥如今所学的这些,算是到一个什么程度了?” 裴弦再也忍不住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一直认为通过了这么多天的学习,他们的眼界开阔了何止一点半点,就算没有把整个‘奇巧诀’学会一大半,起码三分之一应该已经尽在胸中了。 然而现在,听到江暮烟这些话后,裴弦忍不住产生了很大的怀疑,似乎江暮烟的胸中藏着更多的他们都难以想象得到的知识和韬略。 江暮烟盯着裴弦清秀的俊脸看了一会儿,才淡淡地道,“要听真话,还是要听假话?” “当然是真话!” “好,若以中状元作为你们学有所成的话,那么你们如今的所学,顶多算是稚龄总角初入学的程度。” 江暮烟的这话一出,裴风和裴弦的脸上都变得有点难看了。 裴风还好,他从来都知道学无止境这句话,而起他学算术之道,之所以认真,只是觉得一来不能让暮烟失望,二来也是出于兴趣使然,所以倒也没有自得其满的心。 此刻听到这话,顶多觉得微微有些伤自尊而已,倒也没有其他的想法。 然而裴弦却不同,一直认为他已经算是小有所成,如今听了江暮烟这话,无异于一盆冷水从头淋到了脚一般,完全脸色难看的无言以对了。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这句话,你们可有听过?” 江暮烟看了看他们两人的脸色,就多半知道了他们此刻各自的感受。 裴风和裴弦都同时摇头,表示他们不曾听说过这句话。 江暮烟叹了一口气,“那你们从今天开始就记住这句话,还另外再记住四个字‘学无止境’,永远不要把自己想象的已经很能干,很博学,需知这个世界上,知识是无穷无尽,也永远学不完的,要时常谦虚并自勉,而不是自得而骄纵!” “你们比其他的很多人都幸运,因为他们很多人一辈子也学不到你们今日能学到的东西,但是这并不代表你们就比他们高人一等,你们只是比他们多了机会。” “知识是不分等级,不分学的人贵贱的,所有的人,只要他们想要学,那么知识就都能被他们学到,并不是贵族或者官宦们的专有,就好比,这算术之道,我若敝帚自珍,只教了羽钦,半个字不教你们,你们敢说,你们比其他的人就聪明?” “道理是一样的,胸襟放得开一点,要永远的都认为自己不够好,要随时随地的补充和充实自己,罢了,你们都是大人,论年岁,你们两个哪个不是还长我几岁,这些道理合不该我来对你们说,去吧!” 这一次,裴风和裴弦都没了言语,但是却同时起身,恭敬地朝着江暮烟的方向躬身一礼,礼毕后,两人才同时转身走向了书房门口,默默地一句话也没有的就离开了。 江暮烟看了看他们离开后又被关上的房门,嘴角边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几乎不可见的微笑。 其实她之前说的是有些危言耸听了,不管怎么样,如今的裴弦和裴风怎么也不会只有总角的程度。 但是因为她看到了裴弦的自得其满,所以故意为了打击他的高傲和自满,才说出了这番话,为的便是要他谦虚上进,以求更高的进步。 在她不能生养了、夜袭又显然还不能领会羽钦的苦心之后,这裴家以后不免要交到裴弦、裴风和裴虞们的手中,此刻不把他们都培养好了,羽钦辛苦了多年的基业,岂不是轻易的就会被葬送掉? “多余的话便不用说了,说说你们如今到底想怎么样吧!” 裴羽钦镇定自若的坐在太师椅的中间,语气波澜不起的淡淡地反问了一句。 青书则恭敬地递上一杯香茗到了裴羽钦的手中。 裴羽钦缓慢地接过,半掀起杯盖,忝开茶水上漂浮着的几根茶芽,然后才优雅的低头喝上了一口,整个动作都优美从容的难以想象,半点都没有来人以为中的坐立难安,面色大变的样子。 让两个千里迢迢,以为掌握了裴羽钦的把柄的来人,反而面色大变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从之前到现在,整整一个时辰了,他们非但没能掌握到主动权,取得压倒性的胜利,反而被裴羽钦从开始的莫测高深的,到如今的从容淡然的模样给震的心中开始惶惶不安了起来。 416总要有保证 而这话一出,裴羽钦都不需要开口,青书就已经冷笑鄙夷了起来。 “两位客人难道半点常识都没有吗?一千万两银子,别说你们就两个人,便是再来二十个,也别想拿得走,怎么,我们老爷是什么样的人,答应给你们的,就会给你们,若是信不过通票的话,可以,你们这就去准备车子来装你们要的银子吧!” 青书的话,让那两个人,顿时羞惭的老脸都红了。 其中一个双手不自在的交握搓揉了一下后,讷讷地道,“那个,我们哪是不相信裴大家主的信用,只是担心这一千万两银票的通票面额太大,等闲的钱庄散兑不开,这才” “青书,去取十张一百万两银票的通票过来就成,去吧。” 又听裴羽钦这般说,那两人终于顿时眉开眼笑了起来,冲着裴羽钦就拱手道,“裴大家主果然不愧是裴大家主,我们二人在此多谢裴大家主的慷慨了。” “这倒不用,我做到你们要的承诺,你们是不是也该给我一点保证?” 裴羽钦慢悠悠的问了一句。 那两人同时一怔,不明白裴羽钦这话是什么意思,“裴大家主,您可是担心我等会把这事说出去?您放心,既然你裴大家主如此的大方和慷慨,我们也不是不守信用的人,绝对不会对第三个人泄露今天的一切的。” 两人的表情都很真诚的样子,但是裴羽钦却一副不为所动的淡然微笑模样。 “并非裴羽钦不信任你们,只是我是个商人,商人讲究的便是有字有据的凭信,但是我们这一次的交易,又不方便写成字据,那就只能用另外一种方法解决了。” “什么方法?”那两人顿时同声问道。 “既然两位都承诺了不会把这个秘密泄露给第三个人知道,且也说愿意带到棺材底去,那相信这个问题就很好解决了,展夕,迎风!” “老爷,属下等在。” 迎风和展夕顿时从侧厅入口的地方走了出来。 那两人一听裴羽钦叫展夕和迎风来,他们自然是不可能没打听清楚展夕和迎风是什么人的,所以此刻一看到他们两人出来,脸色顿时都白了,“裴羽钦,你,你想杀人灭口?” 417问就说实话 “怎么会,世人都知道我裴羽钦最是讲究信誉,既然我们的生意都已经成交了,我有什么道理要杀了你们?” “更何况你们不也说了,若是你们有个三长两短,这个秘密一样兜不住,不是吗?所以我当然不可能杀你们!” “那,那你想做什么?” 两人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但是裴羽钦却还是坐得一如之前的从容和镇定。 “很简单,我要收取一点保证。” “怎,怎么个收法?” “我从来不相信人家的口头承诺,因为这个世界上很多人并不能像我这般,把诚信看的如此重要,所以,在不伤害一个人的性命之下,又要那个人对我的秘密守口如瓶的话,唯一能做的自然是要那个人永远不能开口暴露我的秘密了。” “你,你,你想” “展夕,迎风,把他们的舌头给去了,另外,左手右手左脚右脚的筋脉也给挑断,所有可能让他们说出我的秘密的地方,都给我处理一下。” “是,老爷!” 展夕和迎风对于这样面不改色的说出如此冷血命令的裴羽钦,并不太感到惊讶。 毕竟身为如此一个大家的家主,若是骨子里一点点铁血凌厉的作风都没有的话,如何可能建立起这庞大的家业? 更何况这两个老东西之前所说的话他们也都听到了,在他们看来,那些所谓的把柄和秘密就跟个天大的笑话一样,老爷会受这样的把柄要挟才奇怪呢! 但是当他们听到老爷竟然同意给付一千万两的巨额银票作为所谓的保密费和封口费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这两个老东西要倒大霉了! 果然 展夕和迎风冷笑的上前,如同老鹰抓小鸡一样的,一人一时候拎起一个人,就准备往后堂去。 “不裴羽钦,你不能这么对我们,不能我们不跟你做这个交易了,你,你的钱我们不要了,你放我们走吧,我们保证,保证不把江暮烟的秘密泄露出去” 裴羽钦此刻才露出一个有别于他外表给人的温润感觉的冷厉微笑,“来不及了!难道没人告诉过你们,和我裴羽钦做生意,是不能反悔的吗?” “你们放心,不能说话,不能写字,不能走路的感觉也不是那么难过的,毕竟你们就算瘫痪的只剩眼睛能转动,那你们也是这东云国少有的富豪,毕竟一千万两银子呢,不是吗?” “我会让青书,用这笔银子替你们盖个‘很大很安静’绝对没人来打扰的大宅子,然后雇一堆人,好好的照顾你们的。” 冷冷的说完,裴羽钦顿时就挥了挥手,展夕和迎风当即就点了那两个满脸惊恐却还想尖叫的人的穴道,然后把人给带走了。 偌大的厅里,裴羽钦的表情微微透着几分不耐,却并没有起身,而是在等什么。 不多时,青书提了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回来了,见到厅中只有裴羽钦一个人,也不觉得奇怪,只是上前轻声地回禀,“老爷,银票取回来了,这真的要给那两个小人吗?” “当然要给,非但要给他们,还要这样……” 裴羽钦接下来语声很低的对着青书说了一连串的话,青书越听眼睛越亮,最后都有些摩拳擦掌了。 “老爷,您放心,青书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做的圆满的不得了的,绝对不会让老爷您失望!” “嗯,那好,去备晚膳吧!” “是,老爷,夫人那里,若是问起我,要不要实话实说的告诉夫人?” “烟儿我了解,她不会问你的,若是真的问起,那你便与她实话实说就是了,这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只是我不愿这些琐碎的肮脏事情,让她不快而已。” “是,老爷,青书明白了。” 裴羽钦刚走出厅房没多久,就在回去书房的必经之路上见到了独自一个人等候在长廊下的裴风。 “叔叔” “风儿,在这里等我?”这是他回去的必经之路,裴风却正好站在这里,不是在等他,还会再等谁? “是的,叔叔!” 裴风没有否认,俊朗清润的眉宇间含着几分担忧,“是不是有了什么麻烦,有人想要伤害暮烟是吗?” “没事,一点点小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你不用担心!风儿,我知道你关心和喜欢烟儿,只是我才是烟儿的丈夫,我也有保护她的能力,你还年轻,有些话,我说过一次,你便该明白了,当不需要我再说才是。” 裴风明白叔叔所指的是他不该再对暮烟抱持着喜欢的态度,但是心这个东西,又哪里是他说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 “叔叔,请你相信我,我虽然 418Parchment1 “风儿,我担心的不是烟儿,是你!烟儿对我的深情和爱意,我半点也不怀疑,但是你这么下去,却很令我担忧,也会令你的母亲担忧,你明白吗?” “罢了,你不是孩子了,该如何走今后的路,我相信你自己会有主意的。好了,你回去吧,麻烦我已经处理好了,我要回书房去了,你也安心回去吧!” “是,叔叔!” 看着裴羽钦慢慢走远的雪白背影,裴风只觉得眼角有些酸涩,只恨这个世界,为什么那般的让人不可自拔的江暮烟只有一个,若是有上两个,也就皆大欢喜了。 被裴风这么一耽误,裴羽钦回到书房的时间比原先预计的又晚了一点。 担心烟儿等得太久,心中会感觉不安,裴羽钦一回到书房门口,来不及敲门就已经先一步在门口喊到,“烟儿,我回来了。” 然后才推开门快速的走了进来。 江暮烟淡雅微笑地抬起了头,“回来了?客人已经走了?” “嗯,已经走了,以后这样的客人也不会再有了,烟儿,肚子可饿了?我们去吃晚饭吧。” 江暮烟果然没有问他来得是什么样的客人,又为什么不让她去见之类的。 而是快速地起身,合上手中随意握着的一卷书,就走了过去,“早就饿了,走吧,去吃饭,今天晚上可要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今天已经一连听她说了两回有事情要做,但是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的裴羽钦,这才知道被人吊着胃口的感觉还真的如同猫爪在心里挠一般,感觉又痒又痛的。 “烟儿,到底什么事这么重要,你今天都说两回了,再不告诉我,我估计好奇的晚上觉都睡不着了。” “耶?羽钦,这可不像你噢,你不是最沉得住气吗?几时你居然也这么好奇心重起来了?” “谁让发生在烟儿你身上的事情,总是让人感觉那么的神奇,那么的有吸引力呢?好烟儿,你就别对我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你明天和接下来的三天都预备做些什么!” 裴羽钦一副忍不住的样子,握住江暮烟的手,还轻轻地晃动了一下,分明是含了几分不着痕迹的属于男人的撒娇方式。 让江暮烟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好了,服了你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啊,只是上次你不是对我说了,那白岩山的石头已经被烧制好了,然后还把烧制好的符合我要的标准的熟石灰给运送来了吗?” “是啊,那和你明天要做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裴羽钦还是不明白,那所谓的熟石灰被运过来,都已经是快两个月的事情了,缘何烟儿此刻才提起那些东西。 “呵呵,当然有关系了!而且大有关系,若是没有它们,明天的事情我们可做不了噢!” “烟儿,你别调皮了,到底你明天预备做什么啊?” “造纸!” 见裴羽钦一副实在有些着急的样子了,江暮烟也终于不再多吊他的胃口了,当即就爽快利落的吐出了两个字。 “造纸?”裴羽钦微微地扬高声音,“是你曾经对我提过的你预备要做那种很特别的纸?” “嗯,没错!就是parchment!” “什么门特?” “parchment,意思就是羊皮纸!” “烟儿,你当真要用羊皮来做纸?那羊皮纸做出来之后,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用吗?” 裴羽钦对那样舌头都扭转不过来的词,完全的感觉很陌生。 他虽然早在白岩山的时候,就听烟儿说过可以用羊皮来做纸,但是因为那时烟儿的脚让尖锐的石头给戳破了,所以没能仔细的听烟儿讲过如何做那所谓的羊皮纸的细节。 过了这么多的日子,他还道烟儿已然忘记了呢! 却没想到她根本一直还惦记在心里呢! 当然,也不是他要怀疑烟儿的能力,而是那所谓的羊皮做成的纸,真的能用来写字绘画吗?他真的很感几分怀疑,需知皮肉尸体之类的东西,哪一样不是最容易腐败溃烂的? “好用不好用这个问题,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因地而异,不过在我原本的世界,这种羊皮纸是早就被淘汰,也是感觉很落后的东西了,基本没有人会再用了。不过那是因为在我的家乡,人们发明了更完美的纸张,可以根据不同的需要,而制作出很多的种类供作选择。” “但是在如今这里,可不行。虽然我们家如今用的这些,无论是生宣,还是熟宣纸,都已经是一般人家用不起的类型了,但是光是这,却还是远远不够的。” “就不说别的,这平日里的各地送上来的账目,可以用一般的纸张来记录,可一年一度,我们裴家要做的总账账目,却不能单单的就用一侧熟宣就解决了事,这样的话,不用几年下来,那些账目上的墨色就要淡化了,而且一旦不小心,经历了大雨或者水淹的话,账目就更别想保留下来了,这很是不好。” “还有比如那些很重要的房契,地契,以及与人签订的生意契约之类的,都是需要长久保存的凭证,基于这种特殊情况下的需要,这羊皮纸做一些出来还是很有用处的。” 419Parchment2 裴羽钦听江暮烟这般的说,自然是心有同感的,的确很多时候,因为一时不慎导致宣纸签订的契约,被大雨淋湿了,或者不小心浸水了,为了确保双方的利益,不得不耽误时间重新签订,真是又费时,又费力。 若是那羊皮纸真的有烟儿形容的那般好,他自然是第一个希望能够拥有它们的人。 只是 “烟儿,这个制作的过程会很繁复吗?可需要什么特别的东西,若是有需要的话,你便只管说,我让人一定帮你把物什寻早齐全了就是!” 江暮烟摇了摇头,“羽钦,不用担心,除了适龄的羊,和能剥羊皮的师傅若干名之外,其他什么都不需要。” “就这样?烟儿,你确定?” 似乎不太能接受这么伟大的羊皮纸的诞生,只要这么简单的先决条件就可以了,裴羽钦的表情还透着几分不敢置信的神采,让江暮烟忍不住大笑了出声。 “好了,不要多想了,明日里与我一起看就明白了,不过,我还是有些见不得剥羊皮的残忍模样,怕是只能让人把羊皮剥好了,用清水稍微洗涤一下,再送过来了。” “这个无妨,我让青书去吩咐人做就是了。” “那羽钦你会不会因此觉得我很残忍?” “烟儿,你这是说的什么傻话,通你这么说,我们每日里除却素食之外,任何荤腥都近不得了?不然的话,不都是杀生了?残忍了?好了,不要想太多,若是你实在觉得不忍,心不安,那就不做那个羊皮纸了,反正宣纸也已经用了这么多年,以后继续接着用下去也是一样的。” “那怎么行?” 江暮烟听他这么安慰自己,顿时就摇头反对。 然后好一会儿,她才低声地道,“其实我也不过就是太矛盾了点而已,也许是因为上辈子的我,读了不少佛经之类的关系,有时总觉得内心有所愧疚!” “只是你也说的对,我们日常的三餐之中,哪餐哪顿少过了鱼肉之类的荤腥之物了?既然吃都吃了荤腥,如今再来谈什么杀生和残忍,就未免有些太过虚假和矫情了。” “左右都是因为生活中有这样的需要,我们便都不要去计较那些了,羽钦,你就当我没说过那句话,不用放在心上!” “你呀!放在心上的人是你,我本是来开解你的,怎么反而你一副开解我的样子?傻烟儿,走,吃饭去,不说这些了!” “好!” 第二日,又是一个大晴天,虽然是深冬的太阳,但是丝毫不妨碍它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感觉。 江暮烟和裴羽钦都破天荒的没有在床-上腻,而是比平时还要早了两刻钟起了身。 两人都没有穿那种有着很华丽的款式,却不能活动的宽袖大摆的袍子和大衣。 而是特别的让红月给找来了两套紧身的秋袍,最外面再罩了一件无袖的短毛外套。 虽然是秋袍,不过为的便是过渡入冬时做的,所以还是很厚的,加上今天的天气又特别的暖,所以穿着秋袍再加了短毛的外套之后,非但不觉得冷,手臂身体活动起来也丝毫不受影响,感觉灵活的紧。 青书和红玉也穿的很利落,都是随时可以干活的那种。 主仆四人各自吃过早饭之后,裴羽钦和江暮烟坐上了软轿,让人扛着往裴家大宅的另一处院落而去了,青书和红月自然就紧跟在轿子边。 因为可能会赶不及回来流云小筑吃午饭,怕江暮烟会饿,身为贴身丫鬟的红月,自然没忘记用拎篮把茶点给随身带上。 而另一边的裴弦所住的院落,那间专门是裴弦自己的卧房的烛火,却是到了天亮之后,还没有熄灭。 屋内,离床不远处的书桌前,裴弦面色阴郁,憔悴苍白不已,却还带着几分特有的执拗和倔强着不肯上-床歇息,而是把目光还如刀霜一般的盯着桌子上的试卷。 在他的试卷旁边,还有地上,已经散落着位为数不少的‘草稿纸’了,每一张纸上都密密麻麻的都是数字和计算的过程。 一眼就看得出,他显然是纯着不信邪的念头,预备一个晚上就把江暮烟出给他们的三张试卷都算完的。 可惜 按照目前的情形来看,他估计还真是算不完的。 这个该死的江暮烟,她绝对是故意的,哪里有人能在短时间内算出从一加到一千的答案来?难怪她那么胸有成竹的说,他不可能一个晚上就把三张试卷都做完! 裴弦的心中忍不住怒愤不已。 可换一个角度来想,江暮烟既然能出这样的题目,证明她自己肯定是知道答案的,那她的答案从何而来,还不是一样要靠计算出来? 既然江暮烟都能计算出答案,凭什么他裴弦就不能坚持。 也许江暮烟正是用这样的方式来考验他和裴风之间是不是真的具备不厌其烦的耐心也不一定。 这么一想的裴弦,总算稍稍的心平气和了一点。 缓缓地伸了一个懒腰,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正预备起来活动一下身体,稍事休息一下,再继续的时候,后窗传来一阵很有规律的扑扇声。 420Parchment3 他顿时眼神一个清明,就快速地站了起来,打开了后窗,一只灰色的信鸽,便快速的飞到了他的肩膀上。 裴弦顿时就抓起那只信鸽,从它的脚上取下一个小小的竹筒,然后从筒中抽出一个白色的纸卷,便把那只信鸽重新放飞到了窗外。 展开纸卷,无声地看完后,表情重新深沉复杂了起来,然后稍微顿了一下后,便把那纸条放到未熄灭的烛火上烧成了灰烬。 刚做完这些,门口就传来了规律的敲门声。 “谁?” “公子,是小的,小顺!” “小顺啊,进来吧!” 裴弦重新坐回桌子前,假装出一幅从之前到现在都在认真做试卷的样子,然后看到推开门走进来,对着他行礼的小顺,微笑着抬头,“小顺啊,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是夫人听说了公子一晚上没休息,怕您熬坏了身子,让小的给您送来点补身子的汤!” “噢,是这样啊,放下吧,对了,娘知道我去跟着婶婶叔叔学做生意,娘没有生我的气吧!” 在一帮下人面前,裴弦依旧是一副敦厚老实的模样。 小顺连忙摇头,“那倒没有,其实夫人原本就是属意要公子跟着老爷学做生意的,只是公子您小时候就说要做官考功名,夫人这才不得不遂了公子您的心愿,如今听说公子您决定学做生意,而且老爷和夫人还同意了,并天天亲自指导和教授公子,夫人别提多高兴了!” “公子,夫人虽然嘴上什么可都没说,不过小顺可看着清楚着呢,您可要多多努力啊,大公子为人也潇洒敦厚,不是会欺负人的主,以后裴家弄不好就是在你们两人中间选一个做家主接班人的。” “公子您敦厚实在,为人又肯上进,老爷和夫人肯定会喜欢您的,您多多讨好老爷和夫人,只要他们偏着您,这以后您就是这宅子里的老爷了!” 小顺说着便把喉咙放的很低了起来,似乎也意思到那话说的有点太放肆和大胆了,顿时就更加小声谨慎地道,“公子,这话也就是小的与您随便说说的,您听过就算了,可别在记恨小的不懂事!” 小顺这话简直是完全说中了裴弦的最终目的,他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要做裴家的老爷吗? 所以,虽然小顺的话里,把他裴弦看得太窝囊了,不过这小奴才心向着他们母子却总是事实,因此裴弦的心中非但没有怪罪小顺,反而眼中有了几分赞赏。 只是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一副敦厚善良的模样道,“小顺,我怎么会记恨你呢,你一直是帮着我和娘-的,这个我知道,也很感谢你,汤我收下了,若是我娘没有其他吩咐的话,你便回去吧,我还要继续温习功课呢!” 小顺见主子这般的敦厚善良,更是觉得没有效忠错主子。 顿时就躬着身子预备退下了。 但是才走到一半,就像是想起了什么,顿时就停住了脚步,“公子,您今儿个不用去老爷和夫人那里去学生意,对不对?” “嗯,你怎么知道?” 裴弦微微错愕了一下,这回是真的错愕,什么时候他的动态,连一个普通的小厮也能清楚的知道了? 没有注意到裴弦眼中那一瞬间闪过的杀意,小顺只是一脸‘他就知道’的点头。 “小的,我来这里的时候,正好看到老爷和夫人坐着软轿往西边去了,青管事和夫人的贴身丫鬟红月也在旁边,现在都已经快卯时末了,若是公子您要去上课,这会儿哪里还会不梳洗坐在这里?” “而且若是老爷今天还要给公子授课的话,这会儿坐轿出去了,卯时末也肯定回不来啊,到时候这课还有谁给上?” “小的便是根据这些推论出来公子您今天肯定是不用上课了!” 裴弦听到小顺这么一说,顿时就惊讶地站起了身子,“小顺,你说什么,你看到叔叔和婶婶坐轿子往西边去了?” “嗯,肯定是老爷和夫人的坐轿没错的。” 小顺万分肯定。 “西边?那你看他们的样子可是打算出府?” “不会啊,要出府的话,从老爷住的流云小筑,走东院的偏门不是更近,也方便吗?为什么要绕到西边去?不过青管事他们的衣服穿的倒是像是能出门的便装,不是在府里惯穿的那种。” 小顺表情狐疑了起来,看样子,他也糊涂了,但是他糊涂了,裴弦却有些清楚了。 想起昨天江暮烟说接下来三天他和裴风都不用去上课的表情和语气,再联想起她说他们肯定一天做不完这三张试卷时的笃定,裴弦就肯定了这三天,江暮烟一定是打算做点什么事情的。 所以他们的所谓的测验之类的,都不过她要利用这三天做点别的事情的借口而已。 这般想通了,裴弦便有些坐不住了。 当即就想要去西边看看。 照小顺的话说,那轿子一直是往西去的,又不像是要出府,那裴家的最西边有什么呢?似乎除了下人苑之外,没别的东西啊。 不管了,不论他们去干什么,他现在追过去,在暗中看个究竟总是没错的。 421Parchment4 裴弦刚定下了决定,小顺却已经先一步‘呀’了一声。 “公子,小的想起来了,今天一大清早,小的刚起床,就碰上了在夫人的小厨房里当值的牛师傅,他穿着很整齐的正要出院门,小的顺口问了一句他要去哪里,就听他说青管事让他们去剥羊皮!” “这大清早的宰什么羊,剥什么羊皮?”小顺忍不住嘀咕了一声,“不过府中专门放养牛羊的棚户,就是在西边的,您说老爷和夫人会不会是去了那里?可是老爷和夫人去哪里做什么呢?” 这话一出,裴弦就更是觉得满腹都是好奇了,对江暮烟和裴羽钦要做的事情,更是想要窥个究竟了。 当即就喊道,“来人伺候本公子更衣!” “公子,您是预备要西边吗?要不要小的给您备轿去?” 小顺一见自家公子终于听明白了他的暗示,准备去找老爷和夫人了,当即就高兴的问。 他之前正愁着该怎么说服公子抓紧一切机会去拍老爷和夫人的马屁呢,又恐公子毕竟是读书人,心性-太高,不肯去,这番,公子自个儿开窍了,他哪里还有不高兴的道理? “不用了,小顺,你忘记了,咱们如今住的就是西院,再往西,那又能有多远呢,走过去就够了,不用轿子了,你回去吧!” “是,公子!” 小顺带着兴高采烈的心情离开了。 裴弦很快也衣装整齐的走出了房间,果然是徒步往西边走去了。 本来他预备是偷偷地过去探个究竟的,但是一听小顺说又是剥羊皮,又是青书吩咐的之类的,他就明白,就算是江暮烟和裴羽钦今天真的有什么事情要做,也定然不是什么很秘密的需要背着人的事情。 与其偷偷摸摸的去,被展夕和迎风若发现的话,引来麻烦,还不如正大光明的去呢! 顶多被问起,就说早上起来散步,正好看到他们的轿子往西去了,忍不住过来看看。 这头裴弦是找好了理由,大踏步的往西去了。 而最西边的西苑内广场上,却也正如火如荼的忙碌的不得了了起来。 好几大车的熟石灰像一座小山一样的被卸在了广场上。 江暮烟走了过去,仔细的看了看那些经过高温烧制后的石灰岩,确认的确是成为熟石灰了后,才满意的点头。 “青书,让人挖坑,挖约莫丈把来深,至于长度和宽度吗,长挖个两丈长,宽挖个一丈宽,就可以了。” “是,夫人,挖上一个就可以了吗?” 青书闻言,顿时激动的点头,昨晚就听夫人偷偷地吩咐他,要他做好一些基础的准备工作,为的是今天要做一种水油不浸的羊皮纸,他都兴奋了一个晚上没睡好了,今天大清早的就起了床,吩咐人开始杀羊,剥皮了。 如今好戏终于要开始了,夫人说要挖坑,那他肯定就立即找人来挖,保证让夫人称心满意。 “嗯,先挖一个就可以,等我看看情况,觉得行,再挖第二个。” “是,夫人!” 青书顿时大声地就领命,然后对着广场边,早就等候在一边的众多男仆大声地喊道,“大家都听到了吧,现在开始挖坑!” “是!” 响亮的回答声后,便是众人齐心协力的拿着铁锹,热火朝天的开挖的情形! 裴羽钦对这场景还是多少有些感觉好奇,“烟儿,你让人挖这大坑有什么用?”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今天一天估计只够做好这些准备工作!”江暮烟看着忙碌的众人,嘴角边含笑着道。 虽然众人的速度不慢,干劲也足,但是究竟人力和机器是不能比的,一会儿这坑挖好后,还要碎石,还要放水进去等等,要做的事情还很多,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耳朵很尖的红月听说这才刚开始,便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两张圆凳子。 “老爷,夫人,既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好的,你们就先坐着吧,我去看看,今天午饭的菜单,该安排些什么!” “你去吧,这里没什么事情了,要什么,我再叫你就成!”江暮烟很利落的就挥了挥手。 红月福了福身子的下去了。 而只留裴羽钦和江暮烟还坐在原地看着。 不多时,本来一直隐在暗处的展夕和迎风也忍不住来到了他们身边,对着场地里挖土挖的欢快的众人看了一眼后,终究没忍住怀疑的神色。 “夫人,这样做真的能做出不怕水,不怕油的纸来?我们怎么觉得有点悬?” 江暮烟闻言,微怔,好一会儿才微微地吐了吐舌头,显得微微有些俏皮和尴尬的道,“其实,在这之前,我也没做过,这也是第一次,不过总要有摸索有尝试,才会有成功嘛!不急,不急!只要步骤是对的,过程也就是无非多试几次罢了!” “什么,第一次?” 展夕迎风忍不住异口同声地叫出了声。 而裴羽钦也有些微微瞠目地看向江暮烟,看到她胸有成竹的吩咐青书做这做那,裴羽钦也以为她经验肯定很丰富,最起码从前一定做过不少次类似的事情了。 弄了半天,竟然是第一回? 422Parchment5 “那,那个,羽钦我不是说过了吗?这种纸我们那已经很多年不用了,所以基本没人做了,因此我也算是瞎子过河,摸黑前进了,不过按照我的步骤严谨地做的话,应该不太可能会失败!” 江暮烟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一个字说完,都有些不敢去看裴羽钦的眼睛了。 裴羽钦真是拿这样的她没办法,轻轻地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没事,我们也就是惊讶的多问了一句罢了,不管成功与否,努力尝试过了,总是一个可贵的经验不是吗?就当是玩了!” 就当是玩了! 这句话,当真是凸显出了裴羽钦身为一个丈夫,身为一个宠爱妻子到没有尽头的丈夫的不小胸襟。 在劳师动众的不远七八百里的,又是船,又是车的,才把那些费了不少力气才烧制好的石灰岩运送来了翡翠城,弄回了裴家。 又为了今天的她要造纸,宰杀了起码上百头的羊,砍了二十年以上的墨竹三百棵,外加这么多的下人别的事情不干,都在这广场上挖坑,等等。 所有的事情,所有的准备,所有的人的激动和期待,都被他一句‘就当是玩了’作了轻松的交代。 而这都不过是为了要江暮烟不用背负太大的心理负担。 想来,如裴羽钦这般的老公,还真是这个世界上再难以找到第二个了。 江暮烟如何会不懂裴羽钦疼她的心? 只是听到他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安慰,胸口处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极度温暖的感觉,暗自发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么多人的准备,这么多人的努力成空。 所以虽然保证般的话,她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决心却已经是下在了心底的,嘴上只是轻笑了一声,“不要对我这么没信心嘛!虽然没做过,可不等于会失败,大家静静的等待就成了。” 裴弦走到广场边的时候,两丈长一丈宽的大坑,已经挖好了一半了,可见众二郎的干劲实在是很足的。 青书看到了他,惊讶的上前见礼,“二公子,您怎么来了?” 这一声问,也让裴羽钦和江暮烟转过了头去。 “弦儿,你怎么过来了?” “弦儿见过叔叔婶婶,是这样的,昨夜弦儿不信邪,把婶婶给出的试卷,连夜做了一个晚上,因此一个晚上不曾睡觉,天亮后,又睡不着了,便梳洗了一下,就到外面散步了,正好看到叔叔和婶婶的软轿往这个方向来了,便过来看看!” “叔叔,婶婶,不知大家这是在做什么,可有什么弦儿能帮上忙的?” “原来是这样,既然你都一个晚上不睡觉了,就不用你帮什么忙了,再说,这些使力气的活,你一个读书人,也是没有力气的,红月,给二公子搬张凳子,让他坐一会儿吧!” 裴羽钦淡然的一笑,倒也没有赶裴弦离开,也知道他既然来了,肯定也是轻易不肯走的。 裴弦果然倾身一礼,“谢叔叔!” “启禀老爷夫人,坑挖好了,请夫人审阅!” 青书的回禀声,使得江暮烟顿时就从凳子上起了身,快速的走了过去,见她起身了,裴弦哪里还坐得住,连忙也跟着站了起来,快速地走到了她身边,与她一起往那个长方形的大坑走去。 江暮烟站在坑边,往下看了看,觉得够深了,也深觉得满意,“嗯,很好,青书,叫人把那些石头都给我用锤子敲破,然后把敲碎了的都扔到这坑里来!” “是,夫人!” 顿时铁锹和铁铲又都被换成了大的铁锤,一干人,一边喊着口号,一边用力的砸石头。 被烧制成熟石灰的石灰岩虽然依旧有些坚硬,但是却究竟是被烧制过了,哪里经得起铁锤的砸敲? 不到时辰,已经有三分之一的熟石灰被敲碎成了一个个小块的石头了。 青书则带领剩余的人就把那些小块的石灰石扔进挖出来的土坑中,当然还有一些石灰石的粉末更是全部都铲了扔了进去。 眼见众人干-的紧紧有条,江暮烟自然是最开心的一个。 “展先生,迎风先生,昨天砍下的墨竹中间的隔膜都已经被打通了吗?” “夫人,早就给打通了,墨竹也一节一节的按照你的吩咐,都连接都一起了,是不是现在就要用到它们了?” “嗯,没错,有劳两位先生去帮一把忙了。” 江暮烟连忙微笑着点头。 展夕和迎风顿时就卷起袖子就叫了几个男仆与他们一起走了,把裴羽钦看的忍不住笑道,“烟儿,你呀,居然连展夕和迎风也被你差遣去做事了?看来就瞒了我一个人了,真是够鬼灵精的!” “哪里,我是想着不用你担心,你每天都够操心了,还要来为了这些琐碎的小事情一起忙碌,不是不值嘛!” “所以我预备就弄好了,让你直接来观看就行的,哪知昨天要找青书去想办法的时候,正好碰巧看到展先生,想着他们练武之人,有内家真气,来帮忙打通这竹节内部的隔层,不是正好?于是,就央了展夕和迎风两位先生帮忙了!” 423Parchment6 “你总是有理由!以为天天跟你在一起,你应当没有什么机会背着我去做小动作的,却每次你都有办法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给我准备惊喜,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这话听起来像是抱怨,不过忍不住带着疼惜的捏了一下江暮烟鼻尖的裴羽钦的手指,却怎么也给人一种很疼宠的亲昵感觉。 而江暮烟被他这么捏了一下鼻子,也只是卖乖的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但是这样的场面让旁人看在眼里,足以让人觉得郎情妾意的很了! 裴弦没心情去看他们的卿卿我我,他如今只想知道,江暮烟让这么多人又是挖坑,又是敲砸那偌大白色大石头的,到底想做什么。 “叔叔,婶婶,你们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本来是想先保密的,等成功的做出来后再说的,不过既然你都已经来了,也看到了,那就只好先告诉你了,我们这是在为制作一种特殊的纸而准备着呢!” “特殊的纸,是什么纸?怎么个特殊法!” 裴弦不太明白,难道他们裴家所用的宣纸还不够好吗?江暮烟居然异想天开的人为她做出来的纸会超过这最好的云州宣纸? “羊皮纸!至于怎么个特殊法,等我真正成功做出来后,你便自然而然的知道了,水来了,大家让开一下!” 江暮烟刚说完,众人就看到了展夕和迎风运用轻功,一人托抬着一根长长的墨竹的竹管过来了。 最顶头的管子的开口方向,正好就是在这挖好的坑的上方。 然后只听展夕大声喊道,“踩水!” 不多时,从不远处的竹林后面,就听到了齐声的吆喝声。 这里虽然也是属于裴家的地方,可是这么多年里,只有裴羽钦和其他几个裴家人住的院子,才是裴弦他重点监视和探察的所在,对于这下人们住的西苑,他实在没投过什么精-力。 如今只听到展夕喊踩水,他压根就不知道这水从何处来。 不过这个问题显然吸引不了他太多的注意力,很快,他的注意力就已经被中空了的竹管里流出来的潺潺的水给吸引住了。 那些水从竹管中全部的流入到了挖好的坑中,这边还有人不断的把砸碎了的石头,往这土坑里扔,而奇怪的是那些一开始流进去的水,似乎全部都是被那些白色的石头砸开时留下的粉末给吸收掉了。 眼看着不管进入多少水,似乎都很快就干涸了的样子,裴弦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婶婶,叔叔,这要多少水,才算够?” 江暮烟也微微地蹙了蹙眉头,对着青书和还在砸石头的众人道,“石头不用砸了,够了,大家若是还有力气的话,各自提着桶,或者拉着板车,去运些水来,越多越好!” “是,夫人!” 青书风风火火的又带着人去运水了,此时日头也已近到了头顶上了,在这冬日的天气里,阳光外加不停的运动干活,谁也感觉不到冷,只觉得都热的背心冒汗。 “夫人,老爷,二公子,时辰已经不早了,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是不是让大家先停一停,吃过饭再继续干?” “啊,原来已经到了中午了啊,好,红月,你这就去告诉大家伙,先吃饭吧,反正不急在一时,等吃完饭再继续好了,对了,跟踩水的几个伙计说一下,让他们辛苦一点,不要停,等别人吃完了,接他们的班了,他们再去吃!” “是,夫人,红月知道了,这就去!” 午饭解决的有些潦草,虽然青书和红月都建议江暮烟和裴羽钦坐轿子,去到最近的有厅的院落里去吃,但是却还是被裴羽钦和江暮烟共同否决了。 于是便在离那大坑约莫十丈远的地方,临时搬来了一张放桌子,把简单的几样饭菜端上了桌子,也不讲究什么主仆之分了,连同展夕迎风裴弦,还有青书红月,大家都一起坐成了一圈,便把午饭问题给解决了。 下午依旧是等待,和有些枯燥的等待,但是没人抱怨过一句。 几乎在所有的青壮男仆轮番的踩水下,用了整整两个多时辰,才把大坑填进了一半的水,另外的一半都被周围的土和坑底的石灰给吸收掉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看着已经完全被水淹没在下面了的石灰,江暮烟的嘴角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不容易啊,到这里,也算是成功了一半了。” “夫人,接下来呢?” 青书的额头已经全部都是汗珠了,今天的大半天中,出工出力的最多的人,就是他了,江暮烟看着他因为干活而红扑扑的脸颊,还有那满满的汗珠,表情忍不住感动地道,“青书,辛苦你了。” “夫人千万别这么说,这么有意义又重要的事情,夫人肯让青书参与青书感觉高兴都来不及呢,夫人您就别客气了,只管吩咐青书,接下来该做什么事情吧!” “嗯,好!既然这样,我也不多啰嗦了,青书,问问师傅们,羊皮都剥好了吗?” “夫人,三百张羊皮在半个时辰前,已经全部都剥好了!” 青书响亮并肯定的回答。 424晕血 “三百张?” 江暮烟心里愣了一下,她不是说只要一百张足够了吗?怎么会多出了三倍? 但是看到青书满是汗珠的脸,她便把这样的责问给咽回了肚子。. 青书也是想要尽心尽力的为她做事,虽然三百张羊皮,就意味着多杀了两百头羊,但是如今羊皮剥都剥下来了,再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便也干脆不说了。 转而看了看这个大坑,幸亏挖的时候也不算小,否则的话,这三百张羊皮若是浸泡不下的话,可真是罪孽了! “是的,夫人怎么了?可是青书做错了?” 青书一看江暮烟迟疑了一下,顿时就意识到是他好心办坏事了。 “不是,事实上,我本来就是想要三百张羊皮的,只是因为之前也没有做过,这也是第一次尝试,生怕不成功会白白的浪费掉这么多珍贵的羊皮,所以只保守的跟你说要一百张羊皮就可以了。” “如今,既然青书这么知我心的给准备了三百张,那就再好不过了,这个坑放下三百张羊皮估计也刚刚好,只是,那些被宰杀了的羊肉,可该怎么处理才好?” “夫人若是担心羊肉的话,那就不用烦恼了,现在是冬天,老百姓都喜欢围着炉照吃上一锅热气腾腾的羊肉锅,翡翠城每天的羊肉需要还是不少的,另外就是皇城内哪天不也需要个五六十头羊?” “因此这三百头羊,除去留下五六头,我们府内自用之外,其他的都已经送去包括翡翠楼在内的裴家的各个大酒楼和客栈之类了,只是委屈所有的客人,今天要一律吃没有羊皮的羊肉了!” 青书这般一说,江暮烟是彻底的放心了。 原来羊肉是有去处的了,有去处就好,她还就怕为了羊皮,活活的浪费了三百头羊,倒是聪明一时糊涂一时的忘记了,裴家可是这天下第一商贾之家,名下全是经营生意的铺子,这羊既然杀了,自然是有销售渠道的。 这般等同于解除了后顾之忧后的江暮烟,顿时心里骤然觉得轻松了很多。 “青书,做的非常好!我和羽钦真为有青书你这样得力的助手,而感觉荣幸!好,既然这样,我就彻底放心了,来人,把剥下来的羊皮,全部都给拿过来,一张一张的用竹竿给我沉浸到这大水坑中去,记住了,一定要让所有的羊皮都沉到水下去!” 江暮烟颇有几分豪气的下了命令。 青书顿时也大声的领命,“是,夫人!请夫人和老爷现在先到一旁去等候,青书会在这里监督浸泡羊皮的,等全部浸泡完毕后,再请夫人和老爷过来检查!” “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站着便行!” 江暮烟摇头,不过她的话刚说完,裴羽钦便握了握她的手,也劝道,“烟儿,我们还是到一旁去等吧!我有些怕血!” 裴羽钦这话一出,江暮烟先还没反应过来,以为裴羽钦真的怕血,连忙就紧张地道,“啊!这样啊,那羽钦我陪你一起去远一点的地方等!青书,这里就就交给你了!” 青书抿嘴一笑,“是,夫人,夫人尽管放心,青书一定会办得妥妥当当的。” 熟知自家老爷的青书自然知道老爷是绝对不怕血的,他和自己一样,为的都是怕夫人一个女人家家的看到那些带血的羊皮,会感到腥膻和不舒服。 虽然在羊皮被剥下来后,已经用水清洗了一遍了,不过毕竟是从活羊身上剥下来的,要完全没有血是不可能的,就算看不到血,那血腥的味道肯定还是去不掉的。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夫人和老爷到远一点的地方去等待的原因。 老爷显然是先夫人想到了这一点,才会说出怕血的话来的。 青书想的无疑是很周到的,所有的羊皮都是用一层黑色的不透光的东西包裹着被拿出来的。 而江暮烟和裴羽钦又因为站在上风口的位置,且离那个大坑也有些距离,加上青书刻意的让人遮挡了些江暮烟他们的视线。 所以他们既没有闻到血腥气和腥膻味道,也没有看到所有的羊皮被一张张的浸泡入石灰水的大坑中的经过。 她所注意的,只是一直半闭着眼睛,似乎真的有些怕血的裴羽钦的脸色。 “羽钦,你没事吧,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不用,我没事!”裴羽钦本来是不怕血的,用这个借口也不过是不想让烟儿有机会看到那血淋淋的场面,怕她受不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真的和烟儿站到这离那坑有一段不短距离的地方时,他的脑海里却忍不住想起了烟儿小产流血的那一幕,然后从身到心,就当真感觉很不舒服了起来。 仿佛回到了那让他恐惧绝望到差点失去烟儿的那一天去了。 但是这样的想法,这样的心理状况,他又不想让烟儿知道,免得她替自己担心。 所以他只能微微有些苍白的说没事。 “你的脸都白了,还说没事,羽钦,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晕血,我不该让你来看的,我们这就回去吧,反正只要把羊皮泡进水中后就没事了,剩下的就只有等待了,左右今天也出不了什么成果,我们这就走,红月,去备轿!” 425请脉 “是,夫人!” 红月也是第一次见识到无敌的老爷,竟然也会有害怕的东西的,当即也差点没傻了。 总算在听到夫人的命令后,顿时就跳了一下,然后就快速地跑了出去。 “烟儿,我真的没事!” “行了,不许逞强了,这里没有镜子,不然的话,就让你自己看看你的脸,都白的快赶上鬼了,还说没事!” “是人都有怕的东西,这晕血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不要强撑,我们回去吧,反正天也快黑了。” 裴羽钦还想说什么,却被江暮烟瞪了一眼,外加一句,“不许你开口,听我的话就行了!” 裴羽钦见江暮烟如此坚持的模样,顿时也只好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了。 青书和裴弦作为亲眼监督羊皮浸泡过程的人,在完成了全部的浸泡工作后,刚走过来要禀报。 结果,江暮烟就闻到了他们身上一股轻微的羊膻味,还有空气中漂浮着的淡淡的血腥味。 顿时,她的胸口处和胃里就忍不住泛起一股欲呕的感觉。 清楚的知道他们两人全然没有动手去浸泡过一张羊皮,只是站在大坑边上看了一下罢了,身上就沾染了如此重的味道,就更别提她若真和羽钦站在大坑旁边的话,闻到更重的血腥味和羊膻味的话,会不会忍不住当场就吐出来? 眼尖的青书看到江暮烟刹那间变白了的脸颊,就顿时快速地后退了两步,担心的喊了一声,“夫人,可是青书身上有味道?” 裴弦看到江暮烟和裴羽钦的脸色都不太好的样子,也连忙让开了好几步的距离,神色有些不安的看着他们,心中奇怪不已。 照他的印象,若说江暮烟是个女人会怕血,叔叔裴羽钦看不像是这样没用的人啊,怎么他的脸色比江暮烟的还要难看? “青书,都弄好了?” 江暮烟却没有回答青书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是的,夫人,都弄好了!” “那就好,行了,没什么事了,你们做的很好,我便不去检查了,接下里一个月里,谁都不要去动那大坑里的东西,只要每天派人过来看看,若发现里面的水少了,就往里踩些水,若是水还是足够多,就不用理它便行了!” “是,夫人,青书知道了!” “那行,今天就这样吧,我有些累了,就和羽钦先回去了,这里青书就交给你善后了。” “夫人放心,青书明白!” 话刚交代完,轿子也来了。 江暮烟和裴羽钦也没有多耽搁,两人一头钻进轿子中,抬轿的就抬起轿子走人了! 裴弦眼见江暮烟和裴羽钦都走了,他虽然还想留下来研究一下那种白色的大石头浸泡了的水,能有什么玄机,但是却还是作罢了,想着江暮烟说了接下来需要浸泡一个月的时间,那他也就不急在这一时了。 等过几天,晚上趁没人的时候,再来探探这大坑里的水到底有什么玄妙好了。 这般一想,裴弦也拔腿离开了。 而半个时辰后,终于回到了流云小筑的裴羽钦和江暮烟的脸色却还都没有缓过来。 红月看着情况不太好,便立即让人去把大夫给找来了。 而不巧的是,府中除了江暮烟口中的那个神棍大夫之外,其他的大夫都正好不在,一个是告了假正好有事外出还未回来,一个是家中老母亲过世了,前两天正好向裴羽钦告了假回去给老母丁忧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再就是江暮烟颇为看重的那个大夫他自己又正好病了,自然也不能来问诊了。 除了这个神棍大夫林大夫外,就没有别的大夫了。 红月也不得不把这大夫请来了。 而这位神棍大夫,自从知道了他是哪里犯了错不招当家夫人的待见后,心里也是好顿的委屈,觉得江暮烟委实是冤枉了他,她当时那脉象,换了任何一个大夫来看,估计下的评语也都是如他那般的。 当然他也不否认,的确是稍稍的把夫人当时的情况给夸大了一些,不过不那么说,如何凸显得出他的医术高超?如何能博老爷的青睐和重视? 哪里想到这夫人是个人精,竟然因此认定他是个没有真才实学的骗吃骗喝的伪神医,弄的他本来在裴府里人人高看一头,如今却被人踩的…… 越想越是觉得委屈不已的林大夫,真是有冤屈都无处说啊! 若不是看在裴老爷还一如既往的礼遇他,再加上裴家给的供奉银子又实在比别处高太多的话,他真是早就想离开裴家,另找门户了。 今天好不容易大家都不在,又听说老爷和夫人都因为闻了些羊血和羊膻味道后,有些犯恶心,感觉身体不舒服,希望他过来看一下。 林大夫便觉得也许这是一个重新搏回夫人对他信任的大好机会,若是这一次能开一个方子,立竿见影的就让夫人和老爷感觉心口舒畅,精神气爽的话,也许夫人就会对他改观也不一定。 抱着这般希望来的林大夫,自然是希望一出马,就马到成功的。 而事实上,也许老天还真是帮他的忙,他这一请脉,还真诊出了个让整个裴家差点没再翻一次天的特大消息来! 426有喜 因为江暮烟不待见这个林大夫,所以红月虽说背着他们把人给请来了,但是却也不敢就这么贸然的把大夫给直接领进房间去。 而是让他在门口等候,她自己先进去请示了。 “老爷,您和夫人的脸上都不太好,估计是被那羊膻味给熏的不清,红月私自做主,去把大夫给请来了,如今正在门外,您看,是不是让大夫进来给您和夫人都把把脉,开个平气的方子?也好舒服一些!” 裴羽钦自己自然是不想瞧大夫的,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如今这反应全然都是因为心理的因素,并不是真的晕血。 但是一看已经躺在了一边的软榻上,正在闭目小憩的烟儿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便不放心了。 觉得还是让大夫把个脉要安心些。 但是他也素知,烟儿是不太喜欢看大夫的,所以若是他不肯让大夫把脉的话,估计烟儿也是不能同意的。 因此他稍稍顿了一下,便点了点头,遂问,“门口来的是哪位大夫?” 红月表情有些惊讶,但是更多的却是眼中的佩服,老爷不愧是老爷,她还什么都没说,老爷竟然就看出了她的为难,问出这个问题来了。 迟疑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还闭着眼睛,仿佛没听到他们这里说话的江暮烟后,才低声地回了一声,“是林大夫!” 裴羽钦似乎半点都不意外,“嗯,知道了,你让他进来吧!” “是,老爷!” 红月走了出去,对着外面提着药箱,一副恭敬的等候在一边的林大夫道,“林大夫,老爷请您进去,一会儿您可要” 剩下的话,不需多说,林大夫也明白红月想说的是什么了,顿时连连点头,“红月姑娘放心,这次老朽定然细致诊脉,不会再加夫人不悦了!” “那就好,您请进!” 林大夫提着箱子走了进去,红月则跟在他身后也进去了。 “见过老爷!” “林大夫,我们之前闻了点杀羊后的腥膻味,如今感觉胸气难平,胃里也阵阵犯呕,请你来把个脉,然后开个方子,以缓一缓这欲呕的感觉。” “是,老爷!” 林大夫恭敬的躬身,然后就把药箱放到了桌子上,然后视线也带着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江暮烟所躺的软榻之处,没敢多看,就赶紧把目光收回,放到了裴羽钦伸出来的手腕上。 裴羽钦知道这林大夫是被烟儿吓怕了,生怕她不高兴,又要把他赶出去,所以虽然一进门来就对着自己行了礼,但是视线却总是不由自主的去瞥烟儿的脸色。 裴羽钦心中不由感觉几分好笑,暗叹这林大夫也算是老资格的一个了,往日里这府中上上下下的仆役,哪个不高看他一眼? 如今居然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的怕烟儿,当真是一物降一物! 只是,心中再是好笑,脸上的表情却是始终从容淡定的不露一丝情绪的在等着林大夫给他诊脉。 而林大夫为了这一次能扭转他在江暮烟心目中的印象,几乎用了他平生的一百二十分小心和认真,区区一个听脉,他就整整用了一盏茶的时间。 然后确定了老爷的脉象已经趋于平和了,只是可能是羊膻味太浓,刺激了脾胃,所以才会使得老爷感觉胸口一股闷气,然后胃部也有呕吐的yu望,只要开个简单的方子,就能改善和消除这一症状了。 老爷是如此,相信夫人应当也是如此才是。 不过夫人是女子,对血腥味和羊膻味的反应,可能要比身为男子的老爷更重一些,只是不知道夫人她可愿意给他把脉就是了! 林大夫给裴羽钦诊完脉后,用了最简单,最朴实,也最实在的话解释了裴羽钦他会觉得不舒服的原因,也开了方子,只是人却没有直接离开,因为身为夫人的江暮烟的脉,他还没有去诊呢! 可是却也更不敢主动开口说要给江暮烟把脉,因此只好迟疑并为难的地看了看裴羽钦。 在这整个过程中,江暮烟自然是完全听清了林大夫对裴羽钦说的每一句话,也知道这一次的林大夫并没有夸大病情,胡乱说任何一句话,但是她却听见了也只当没听见一般,不睁开眼,也不给反应。 弄的林大夫的心,简直是有十五个吊桶,在七上八下着。 裴羽钦见他那样,也委实可怜,想着除去这个林大夫那一日诊脉给烟儿留下了坏印象之外,其他时候,他的医术还是很可以的,更何况如今,府中每有其他多余的大夫在这里,烟儿又觉得不舒服,这脉自然还是要诊的。 今天就让他做一次调停人吧! 裴羽钦心里想着,嘴上则故意稍稍严厉地看了一眼林大夫,“夫人也感觉不舒服的很,你也去给夫人请个脉,然后看看是不是适用同一个方子,还是另开一个新方子!” 林大夫一听这话,便知道老爷究竟是看在他这么多年一直在裴府工作的份上,给他机会了。 当即大喜,谢过裴羽钦后,赶紧就走到了江暮烟的软榻边,躬身轻道,“夫人,老朽来给您请脉了,可否请夫人您” 话没有说完,却也说不下去了,因为江暮烟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烟儿你身子弱,还是让林大夫给诊诊脉,我也好安心一些!” 裴羽钦也怕江暮烟当真咬定牙齿不给这林大夫机会,所以见江暮烟没睁开眼睛后,便轻声地说了一句。 也是这一句,江暮烟终于把撑在她脑袋下的那只皓腕,无声的伸了出去,不过人却还是没说一句话,眼睛也没睁开。 但是裴羽钦和红月却已经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了没直接把人林大夫轰出去,这便已经是江暮烟很给面子的事情了。 林大夫也顿时大喜,差点激动的连脉都不会把了,紧张了再三才按住了江暮烟的脉搏处,开始听脉。 可这一听,顿时让他惊的眼珠子都差点快要瞪出去了。 而身子自然更是慌张的站了起来,碰翻了本来就只沾了小半个屁股的紫檀木圆凳子。 这番动静,自然引起了裴羽钦和红月的同时皱眉和紧张的反应。 江暮烟也缓慢的弹开眼皮。 唇角微微带了几分疏远的笑容,“怎么?这一次林大夫又想说本夫人得了什么惊天地动鬼神的大症了?” “不,不,不是的夫人,夫人是,是……” 越是紧张,越是想要说的连贯一点,却越是说不清楚,说不顺畅。 但是裴羽钦和红月却还是从他的眼中读出了深深的不敢置信和不可思议,但是却又不像是什么坏消息。 这一来,弄的本来就有些着急的红月不由更急了。 “哎哟,林大夫,您老到底在说些什么啊,夫人她到底是有什么病,呸呸呸,奴婢这张臭嘴,说错了,夫人她的脉象到底有什么惊讶之处,让林大夫您结巴成这个样子?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当,当然是好,好消息!” 林大夫顿时也大声地回禀。 “好消息?好消息您老这般动静算是干嘛?人家没病都被您吓出毛病来了,既然是好消息那您老倒是说啊,夫人的脉象到底有什么好消息?” 红月语气逼问的急,裴羽钦虽然还没有开口,但是那眼神也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大夫知道,他若再不说出来,老爷可也要和他急了。 舌头激动的打了一个卷,终于大着嗓门把要说的那句话说出来了,“夫人她有喜了!” 这话一出,简直比五雷轰顶还要震的人心颤动了 包括裴羽钦、红月还有江暮烟自己在内,都露出不敢置信的震惊眼神! 好半晌,江暮烟倏地一下就从榻上坐了起来,脸当即就冷了下去,“林大夫,你真是好大胆子,上次蒙骗了羽钦说我得了那个什么狗p的病也就算了,今天你居然还敢用这样拙劣的谎话来骗我们?” 427确认 裴羽钦也从之前的绝顶震惊中恢复了过来,眉头微蹙,虽然没有流露出不高兴的神色,但是表情却也比之前严肃了很多了起来。 “林大夫,烟儿的事情,这府中上下如今怕是没有人不知道,你可知道你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来,是要负责任的,并非可以信口开河的胡乱说来!” 红月的表情也从之前的着急,到如今变得不耻和难看了起来。 “林大夫,你太过分了,本来夫人不要你看病,说你是个神棍大夫,医术不可靠,但是我想着你好歹也是个行医了这么多年的名大夫,这次其他的大夫都不在府中,正好给你个机会来给夫人和老爷诊诊脉,也好让夫人不要那么排斥你看病,没想到” “哼,看来你真是一个神棍大夫,这般的蒙骗人的话都说出来了,你是诚心来不让夫人好受,所以才会如此揭夫人的伤疤的是不是?” 林大夫见他们三人都不信的样子,顿时也急了。 “是真的,老朽行医问药了几十年了,是不是喜脉一探便知,不可能把错的,夫人当真是有喜了,而且从脉象上看,还是双喜脉!” 前两月在大慧寺小产的事情,闹的全翡翠城都快知道了,他身为裴家的大夫,自然没可能不知道的。 而且给夫人诊脉的另外两个大夫也都是裴府长期供奉的大夫,与他的职司是一样的,虽然自从夫人不待见他之后,另外几个大夫都稍嫌对他冷淡的很。 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彼此之间都是大夫,对病情症状之类的如何会不交流? 所以他也早就从另外两个大夫的口中获知了这次小产所带给夫人的巨大的阴影和可怕的后果那就是她从此都不可能再有身孕了。 毕竟三绝草的三绝药性-并不是浪得虚名的,连绯花修罗的亲传弟子都对那种药草没有半点办法,夫人能在这次大难中,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哪里还能奢望以后再为裴家开枝散叶? 但是 他敢用他项上的人头发誓,他之前虽然就搭脉了一下下,但是却听到了的的确确的喜脉,这不可能有疑问的。 所以,别说夫人老爷和红月不相信他了,他自己都快要不相信他自己的耳朵和手指了! “双喜脉?哼,你的意思是,我不但有了身孕,而且还可能怀了双胞胎?” 江暮烟淡笑着甚至已经从软榻上,站了起来。 林大夫看到夫人这般的笑容,说真话,当真是有点头皮发麻的感觉,可是肯定了的事情就是肯定了的。 哪怕夫人再请一百个大夫来诊脉,他敢说结果也是一模一样的。 所以虽然夫人的眼神和笑容都让他不舒服的很,但是这一次林大夫却坦然的没有回避,迎着江暮烟的眼睛就点头,“是的,夫人!” 然后不等江暮烟和裴羽钦有下一步的反应,他就已经凛然地道,“老朽知道夫人和老爷都不相信,夫人的事情老朽也是听说了的,也正是因为听说了,所以现在诊出喜脉来,老朽才会这般的惊讶失态!” “只是喜脉就是喜脉,老爷若是还有疑虑,现在就可以去请一百个大夫来,若是他们中间有任何一个人说老朽听错了脉,在这里蒙骗和欺瞒老爷和夫人的话,这一次,不用老爷你们赶,老朽自己就一头撞死在这里,免得-玷-污-了先师当年的盛名!” 见他说的如此的肯定。 语声铿锵,表情也一副绝对凛然的,全然豁出去的样子,看上去当真不像是在说假话。 难道烟儿真的有了身孕? 裴羽钦和红月眼睛,已经不由自主的开始把眸中的狐疑转化成又惊又喜的样子,落到了江暮烟的小腹处去。 满打满算,离烟儿小月子坐满,到他们第一次同房后,再到今天,又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若是烟儿不是曾经中过三绝草的毒的话,按照这些天他们晚上亲-热的频率和程度,并不是没有可能怀上第二胎的。 可是,连向日那个绯花修罗的弟子,不是都已经否定了烟儿有再次孕育子嗣的可能了吗? 为什么现在林大夫却信誓旦旦的说烟儿怀孕了呢? 难道上天真的怜悯他们,显现出了奇迹? 江暮烟被裴羽钦和红月眸中的激动和期盼神色,也弄的心旌不由摇动了起来。 转而又狠狠地重新看向林大夫,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点心虚和欺骗的影子来,但是却只看到凛然的坚定。 顿时,她的心也颤动了起来。 上前一步,用力地抓住林大夫的衣袖,“你看着我的眼睛,再告诉我一遍你说的话!” “夫人,您有喜了,而且这胎怀的还是双胞胎!” 林大夫一字一句的毫不迟疑的就重复了一边,从头到尾不曾躲闪过江暮烟的眼神。 江暮烟顿时就松开了抓住林大夫衣袖的手,然后就抚上了她的肚子,“是真的吗?我,我怀孕了?我还是可以怀孕的?我,我没有失去做妈妈的能力,我,我还是一个完整的女人?羽,羽钦” 江暮烟自言自语地呢喃了几句之后,便倏地抬起了头,就这短短的几句话间,她的眼中竟然已经盛满了欣喜的泪花了,“羽钦你,赶紧多找几个大夫回来,我,我要确定一下,这是不是做梦,我,我” 428惊浪 江暮烟激动,裴羽钦何尝不激动。 夫妻本为一体,身为这一体的一半的他,心中的欣喜和惊讶并不比江暮烟少半分。 当初包括向日在内,所有的人都肯定了烟儿和他不可能再有孩子,那一瞬间,仿若天塌的感觉,到如今都还记忆犹新的很。 伤痛还未全然的逝去,不然的话,今天他不会光想到那些羊血,就忍不住想起了烟儿小产那日流淌下的血,而觉得浑身冰冷。 可,绝望的滋味才不过这两个月,上天却又给了他这么一个仿若重生般的惊喜,这简直让他不敢相信,他有这样的造化,这样的运到。 但是,林大夫的肯定,却又让他们无法忍住自己的已经绝望的心,重新活过来的冲动。 “红,红月快、去、请、大、夫!多请一点,越多越好!” 红月怔愣了一下,随即就也兴奋的一跺脚,当即连应声都忘记了,转身就往外跑了。 路上撞到了刚清洗过身上和头发上所有羊膻味道的青书,却脚步都没停的就往外继续跑了。 青书一愣,“红月,出了什么事了,你去哪里?” “我去找大夫!” 红月只来得及抛下这一句,人影就跑远了。 青书原地错愕的抚了一下自己还有些湿的头发,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红月说的是什么之后,当即面色大变,也拔腿就跑了起来,只是方向和红月正好是相反的。 红月是往大门口的方向跑,而他却是往裴羽钦和江暮烟的房间方向跑。 心中也不断的想着是谁出了事,是老爷还是夫人! 然而当他冲进房间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好好的站在那里的老爷夫人,还有一个林大夫! 但是三个人的表情都不太平常,有种说不出是喜还是忧的味道。 “老爷,夫,夫人,出了什么事了?红,红月说她去找大夫,为什么要找大夫?” 青书对于夫人不喜欢林大夫看病这一点心里是清楚的,此刻看到林大夫分明站在房间里,但是红月却还往外跑去找大夫,第一个反应就是,夫人身体感觉不舒服,但是却不愿意让林大夫看诊。 “青书,林大夫说我又怀孕了!” 江暮烟如今大脑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处在极度兴奋中,简直恨不得跟每个人重复一边之前林大夫对她说的话,好告诉她自己,她的耳朵并没有幻听,而是真的听到林大夫说她又有身孕了! 因此,青书的询问,她自然完全没有一点犹豫,反而犹如磁带的倒带一般的,把这个消息倒带了一遍给青书听。 青书的表情也瞬间完全震惊了,然后,就‘嘭’的一声的重重的后退撞到了门上,发出不小的响声,显然也该很疼。 但是青书却像是完全没感觉到一般,只是机械地问,“夫人,您说什么?青书没听清!” “林大夫说我有喜了,而且怀的是双胞胎,我和羽钦又可以做爹和娘了!” 江暮烟看到青书这般样子,自己反而有了点真实的感觉。 “真的吗?” 青书终于听清和消化了这句话的意思后,再也忍不住大声的问道。 “就是为了要证明是真的,所以才让红月多去找些大夫来,好确认林大夫的诊断是无误的!” 裴羽钦静静地来到江暮烟身边,轻轻地揽抱她的腰,此刻他哪里还感觉得出之前的半分呕吐恶心的感觉? 他现在满心都被烟儿肚子里到底是不是又有小宝贝给占据的事情给吸引住了。 他真的还是有希望再做爹的,真好!不是吗?这个世界上想来不会有比这还能更让他惊喜的事情发生了! 若这只是美梦一场的话,他就只希望这场梦不要醒。 等待是焦灼的。 每个人都紧张的手心都是汗,但是却不得不忍耐和在原地等待,便是最稳重,最沉得住气的裴羽钦,此刻心里的紧张也有如十七八岁的少年了。 林大夫尤其如此,是荣华,还是落魄,就全看今天了。 从裴家外面请来的老中青三个年龄阶层的共计十六名大夫,在逐一给江暮烟请过脉后,一致的肯定江暮烟的确是怀孕了,而且其中九个经验丰富的老大夫也说出了江暮烟的脉象是双脉,弄不好就应该是双胞胎之脉。 这样的肯定,让江暮烟和裴羽钦的心,终于真正的从地狱飞升到了天堂。 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额头贴着额头,然后就是眼睛看着眼睛,泪水也对着泪水的笑了。 青书和红月几乎在肯定了夫人有喜的消息是真的之后,立即就跪了下来,磕头并大声的高喊着,恭喜老爷,恭喜夫人,两人的脸上也都是泪水。 毕竟当初夫人会小产,虽然不是他们的策划的,但是没有尽到认真的排除可能的危险,他们作为贴身的丫鬟和管事,也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 尤其是夫人对他们如此的好,这些日子里,他们的心里也背着很重的枷锁,如今,一切都好了! 夫人竟然又有喜了,还有比这个更令人振奋的吗? 不多时,几乎整个裴家都知道了江暮烟又有了身孕的消息了! 而这个消息一出,也顿时一石惊起了千层浪! 429年忙 最感到头顶又聚集了一大片乌云的人,就是秦红叶和云爱柳了。 本来就对江暮烟不无微词的秦红叶和云爱柳,最近之所以会消停,一来是因为江暮烟和裴羽钦开始亲自教导他们各自的儿子,去学习生意之道了。 再来就是想着这江暮烟左右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不可能再为裴家生育儿女了,而裴羽钦也早就说过了,娶了江暮烟之后,不会再娶其他人了。 这样两点,无形中让云爱柳和秦红叶都深切的认为了,以后这裴家的重任和继承,不是该落在裴风的身上,就是该落到裴弦的身上。 虽说他们两人中,到底谁会成为那个幸运儿,如今谁也说不定,不过究竟已经从之前的毫无希望,到如今的各占五成可能了。 因此作为裴风和裴弦的娘,秦红叶和云爱柳嘴上不说,彼此心里自然是再高兴不过的了。 也因此,对于江暮烟和裴羽钦把她们安排到了西院,把她们的月例银子削减到难以忍受的地步,她们也都忍了。 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和前景? 但是现在却又不同了。 那个被大夫肯定了不会再有生育能力的江暮烟,竟然又怀孕了,这,这怎么可能? 云爱柳还好,秦红叶却第一个反应就是江暮烟之前的小产,和大夫的判定,都是她的手段之一。 在秦红叶的认为里,江暮烟肯定是故意利用林琼花让她小产的事情,做了个文章,让所有的大夫都宣称她不会再有生育能力了,然后利用众人的幸灾乐祸和裴羽钦的心疼,成功的排除了林琼花和裴虞这两个异己。 现在,眼看大家的防备心又褪下去了,她却又在这个时候重新传出怀孕的消息。 若是这一次,她的孩子再不幸没有了的话,有嫌疑的人就只剩下自己和云爱柳两个了。 相信裴羽钦肯定会毫不手软的把她们一并赶出裴家去的,所以无论如何,这一次江暮烟的怀孕消息既然传了出来,她也好,云爱柳也好,非但不能去害她小产,还要千辛万苦的小心江暮烟的肚子别被别的人弄了。 否则的话,倒霉的人还是只有她们。 到头来,敢情所有的人,都被江暮烟这个女人给涮了一回! 秦红叶重重地一捶桌子,手都捶红了,牙齿更是咬的直响,“当真是小瞧她了,到头来,她成了最大的赢家!” 而云爱柳的脸色显然也不好看,但是多年来的隐忍,让她即便胸口同样起伏不定,但是表面上看来却比秦红叶要冷静的多了。 “小顺,这消息确定吗?” “主子,确定的很,是当家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红月亲自去请的大夫,老的年轻的,请了十几个呢,每个大夫都众口一词的说夫人又有喜了,现在整个流云小筑都沉浸在欢乐中呢,大家都去给老爷和夫人贺喜了,这还能错得了?” 小顺顿时就快速地把他打听到的,全说了出来。 “弦儿知道了没有?” “公子那里,小的还没有去报告,要小的现在去报告吗?” 小顺是伺候云爱柳的,他自然知道,得到这样的消息,自家姨奶奶的心里肯定是不高兴的,只是不好表现出来而已,他这个当人奴才的,自然也要小心的,端详着主子的脸色说话。 “嗯,你去,跟弦儿说,让他来这里一趟,你再让人准备点贺礼,去老爷和夫人那里通报一声,就说我们要去贺喜!” 云爱柳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终于说出了这样一些话。 小顺顿时就点头,“是,夫人,小的这就去!” 而此时的裴风和裴弦也得到了消息。 两人各自都是错愕,然后前者就不由自主的为江暮烟感觉高兴了起来,后者却是阴沉了脸,完全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相比较而言,林大夫这一次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终于又有脸在老爷和夫人的面前抬起来了。 送走了其他所有的大夫,裴羽钦果然高兴异常的对着林大夫道,“林大夫,今日多亏你诊出这喜脉,也多谢你不计较我们对你的偏见,仗义直言的说出这个喜讯,不至于令我们又轻忽了这么重要的消息,在此,羽钦有礼了!” 说着,裴羽钦就微微的弯腰倾身要对林大夫行礼,被林大夫赶忙拦住了,表情也顿时受宠若惊了起来。 “老爷,东家,这,这可使不得啊,这是老朽该做的事情,老朽身为大夫,自然有责任也有义务,如实的把夫人的身体状况告诉老爷和夫人,如何当得起老爷您来行礼啊!” “林大夫,暮烟在此向您说对不起了,为过去的那些日子里对你的偏见,但是同时,暮烟也更想说谢谢你,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往后,暮烟的安胎就要请林大夫您多多的费心了!” 江暮烟也知道这一次是她冤枉了林大夫,他做出了如实的诊断,而她没有信任他,现在,证明了他的诊断是真的,没有欺骗她,江暮烟自己心里也觉得十分的惭愧。 所以她认真诚恳的道了歉,也从林大夫的眼睛里看到了他真正想要挽回她对他观感的渴望,所以她也用很认真的口吻,把她以后的安胎重任,交给了林大夫。 以报答他这一次给她们夫妇带来的这个天大的惊喜! 而林大夫这多少日子来,都期盼着听到的话,终于从江暮烟的口中听到了,当即激动的老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这比裴羽钦要赏他千儿八百的银子还要令他感到开心。 终于重新赢回夫人对他的信心了。 不顾裴羽钦的拦阻,林大夫便想要跪下来,“夫人啊!老朽能听到您说这一句话,老朽真是死都满足了啊!” “林大夫,您快起来,您真是严重了!” 江暮烟一边快速的示意青书上前来扶,一边自己也主动上前去搀扶林大夫起身。 被几个人共同扶起来的林大夫,浑身还在颤抖着,显然还没有从激动中完全恢复过来。 这一日,几乎所有的人的命运都得到了改变。 江暮烟和裴羽钦从黑暗中重新站到了光明底下,林大夫也感觉到了被自信重新填满的满足感。 青书和红月也走出了自责和黯然。 一切都似乎在朝好的方面发展,只是常言总是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在裴家内部,这喜悦的风潮还没有褪去的时候,在外面,属于裴家的商业危机,却已经悄然来临了。 天气开始越来越暖和起来了,而年关也终于来临了,裴家也开始忙碌的准备起过年的相关事宜来了。 从腊月二十五开始,整个裴府的下人们就已经开始忙碌大扫除,准备以崭新干净的面貌迎接新年了。 裴羽钦更是在二十五之前,就把各地送来的最后一批账目全部都做了批阅和统计。 然后这几天正在忙碌着年关前的所有工人的过年过节例钱以及红包钱的账目统计,毕竟工人伙计们也辛苦一年了,也该让人家回家过个好年了。 因为把府中的帐房先生都赶跑了的关系,这本来发放过年红包和例钱的事情,不该是由裴羽钦亲自来做的,如今却也不得不亲自做了。 好在这几个月功夫,他把江暮烟教给他的所有的计算方法都运用的非常熟练了,加上算盘的使用,也已经有些得心应手了,这工作做起来虽然琐碎,却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的繁忙和劳累了。 再加上几乎已经算是半个得力助手的青书的从旁协助,还有裴弦裴风的加入,这核算工人工钱和红包的活计,就更是办起来顺利了。 430米虫 因此不到三天的功夫,就已经把所有伙计和掌柜的们的例钱和红包数额都算出来了,也列好了名单,分发到了各个商号去,也好赶在除夕前,把所有的钱都发到伙计们手中。 然后就是置办年货,安排过年时期内的各种娱乐活动,比如该去什么地方拜年,或者在过年的时节,需要邀请多少人到府中来做客吃饭之类的,是否需要请戏班子来唱戏,等等。 往年这些事情,都是秦红叶和李湘云共同操办的。 可见,这些府邸内的事情,是属于当家主母要分配和安排的事宜。 但是今年不同了,自从裴羽钦知道江暮烟又有了身孕之后,从来温润淡定从容不已的谦谦君子般的裴羽钦,这一次,第一次成了一个独断独行的霸王。 为了避免前一次小产的噩梦重新再来,裴羽钦几乎是在林大夫宣布了江暮烟有喜后的第二天开始,就不许她操劳任何的事情了。 是任何。 也就是说,从那一天开始,别说让江暮烟进书房去看帐,教裴弦裴风算术之道了,便是江暮烟亲手去倒杯茶喝,裴羽钦都会紧张的额头冒汗。 典型的准爸爸综合症。 把江暮烟看的是又好笑,又无奈。 结果,为了防止他什么也不做,就整天候在她身边,盯着她有没有做什么令她自己劳累的事情的江暮烟。 不得不再三的承诺兼发誓,她肯定会好好的照顾自己,保护自己,也听他的话,会好好的吃,多多的睡。 裴羽钦这才稍稍的恢复了些正常,左右再三不舍得去书房做事了。 留下一个红月做他的代表,时刻监督江暮烟是否自觉,弄得江暮烟真是哭笑不得! 也因此,在整个裴家的人都忙碌的不得了的时候,我们的女主人公,却成了真正的米虫。 此刻正抱着一个小小的暖炉在怀中,半靠在软榻上,后背垫着三个超级柔软的大靠枕,身上外加还盖了一条全毛的毯子,完全一副又舒服,又安逸的在看书呢! 在她的软榻边,一张紫檀木的小方桌上,各色的酸甜蜜饯和新鲜的花式糕点,都快把桌子摆得满满的了。 而她的贴身丫鬟红月,却还要在一边的小炉子上,一直搅拌着不知道是燕窝,还是其他什么补品的小锅子。 让江暮烟不止一次想要感叹,不知道清朝的慈禧太后,是不是过的就是这种日子! 而每看了一会儿书,眼睛稍稍有些累的她,便会不时的抬头看看窗外墙角根那已经完全被融化的的雪人的位置。 如今的那墙根处,取而代之的一株完全绽放了深红色花骨朵的红梅。 那深浅不一的红,挂在灰褐色的枝头,迎风飘落若干的花瓣,纷纷扬扬的,很是好看。 看到这样的美景,江暮烟便觉得其实冬天还是很美好的。 只是要是能除去这个如今甚至连她去方便,也要等候在恭桶旁边的红月的时刻监督的话,江暮烟觉得,便更完美了。 可惜,抗议归抗议,红月什么都会听她的,唯独要她离开不跟在她身边,她是绝对不会听的。 因此,江暮烟也只好皱着眉头,忍受了。 “红月,什么时辰了!” “启禀夫人,巳时三刻!” “才巳时三刻?”江暮烟人不住心底哀呼了一声。 她都觉得她起床很久了,可为什么时间还是过的这么的慢呢! 以前在书房里忙碌的时候,一忙就是一天,似乎感觉还没做多少事情,就天黑了。 此刻闲下来了,天天看书,吃东西,睡觉,自己和自己下棋,看风景……反而觉得时间过得有如蜗牛般的慢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缘由! “夫人,您饿了?” 红月当然知道江暮烟是不可能饿的,但是看她那苦着眉头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好玩的问了一声。 江暮烟立即摇头,“不饿,我从起了床到现在,你自己说,都给我喂下多少吃的东西了,我怎么可能还会饿?红月,你这个死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正幸灾乐祸着呢!哼!” “夫人,您怎么能用幸灾乐祸四个字呢?奴婢和老爷也都是担心和关心您啊,您的身子经过了上次的小产之后,恢复期太短,就又怀上了这第二胎,这等金贵的身子,不当心如何能行?” 红月瞪大圆润润的眼睛,鼓起了腮帮子,分明有些嗔怪江暮烟的样子。 把江暮烟看的真是说她不得,又怨她不得。 “好了好了,夫人我不说了还不行吗?知道老爷这会儿应该在哪里吗?” 这话一问,红月顿时防备的看着她,“夫人,您想干什么?老爷走之前可关照过了,今儿个外面有风,又在化雪,冷着呢,可不许你出门的。” 江暮烟完全无语了,连这也被她看出来了? 看来这些天,她想要出去的yu望表现的实在是太明显了,连红月都已经光听她随口的话就能知道她的意图了。 “我穿多一点不就行了?红月,我如今才怀孕两个月,老话说的好,十月怀胎,你和羽钦不会是要我这十个月里都待在房间里吧!那你们干脆闷死我算了!” 江暮烟也忍不住开始说起小孩子的任性-话了! 431狐疑 “夫人,呸呸呸,可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奴婢和老爷怎么会要闷那个什么您?真,真是” 红月被江暮烟这一句‘闷死她’急的话都要说不清楚了,“您要再说这样的话,奴婢可这就去找老爷回来,让老爷来跟您说了!” “哎,哎,好了,我不说了,得了,我服了你了红月,我乖乖地看书,休息,总行了吧,你也别去找羽钦了,我保证我今天绝对不会主动再提要出去转转的话了!” 江暮烟忍不住抚了抚额头,彻底没辙了。 她的这个丫鬟什么都好,就是做事情太顶真了,哎,怎么从前没觉得红月这丫头做事情会这般的顶真呢? 屋子里虽然闷是闷了点,不过总比看红月哭丧着脸,一副焦急到要哭的样子好吧! 江暮烟认命地重新拿起那本书,开始看了起来。 不过思绪却早就从书本上神游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就这样,江暮烟闷在房间里,裴羽钦和裴弦他们则为过年前做最后的忙碌,一直到了小年夜的那天晚上,总算是全部忙完了,不过这个时候,离过年也就只剩一天了。 晚上,两人睡在床上,江暮烟微微地有些不高兴了,“羽钦,你真打算让我一个人在房间里‘休息’到孩子生下来?” “怎么了,我的烟儿不高兴了?”裴羽钦听了江暮烟的话后,温柔的笑了起来。 “嗯,我是不高兴了,任谁被这么禁足在房间里大半个月,估计都不会高兴的!” 江暮烟嘟起嘴巴,顿时便实话实说的点了点头。 她之前一直不反弹,只是微微的言语抗议,是因为她知道,她好不容易又怀孕了,大家都很惊喜。 尤其是羽钦和红月他们,更是高兴的有些不敢置信是真的,毕竟之前她的小产,在他们的脑海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所以这一次他们显得尤其的慎重和小心,她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她宽容的给大家共同适应的时间。 只是这都半个月了,大家的心理应该也都缓过来了,总不能还这么继续下去吧! 因此江暮烟决定今天要把这事提出来说一说了。 “我还在想我的烟儿到底什么时候会忍不住反弹,五天前,我就已经在等待了,没想到烟儿你的忍耐心,比我预估的要好的多,今天才拿出来说!” 裴羽钦这话刚一出,江暮烟就瞠目了,“羽钦,敢情你早就知道我不喜欢被禁足?” “是啊,烟儿你是这么的闲不住,又是这么的想要照顾我,分担我的负担,若非如今是快要过年前,本就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然的话,你如何能容许自己闲着什么也不干的待半个月?” “羽钦!” 早就知道裴羽钦他了解她,但是江暮烟此刻听到裴羽钦这么说出来,她的心还是微微共鸣的颤动了一下,忍不住低声地柔情地唤了他一声。 裴羽钦伸出手把她揽进怀里,“烟儿,我真高兴,我们还能有孩子,而且不来则已,一来就是一双,仿佛是上天都在垂怜我们失去了一个宝贝,所以这一次多补了一个给我们,也正因为如此,我更珍惜,更小心翼翼,不容许你再有什么闪失!” “所以这半个月也的确难为你了,不过,我也知道,烟儿你不同于别的女子,不能一味的把你困在这方寸之间,但是如今天冷,你又在怀孕的前三个月,我委实不太放心让你操劳,所以,烟儿,再忍上一个月,待过完了年,开春,天气开始暖和了,我保证不再限制你,好吗?” 心爱的羽钦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江暮烟哪里还会说不好? 更何况她也并非真的觉得如今的日子痛苦,她只是不习惯,她一个人在享福悠闲,而放任他的男人独自去辛苦。 现在听了羽钦这话,明白他明年还是会让她与他一起工作,一起分担事务和责任的,江暮烟的心便放松了不少。 便也柔顺的点了点头,窝进他的怀中,笑了,“嗯,羽钦,我明白了,对不起,是我任性了!你放心,你我,还有我们的宝宝,都会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在一起的!这一次,任何人都不可能夺走它们了!” “烟儿,我也不会容许有人想要伤害你和孩子们的!”裴羽钦补充式的说了这一句,便吻了吻江暮烟的发顶,“好了,睡吧,明天是除夕,我们身为家主和主母,可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好!” 过年算是所有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之一了,这种过农历新年的历史,江暮烟也不知道究竟是起源于哪年哪月,只知道,似乎从有华夏儿女开始,似乎就有过年的传统。 如今她虽然穿越重生到了这个古代历史上没有的朝代和国度,但是这过农历新年的传统,在这里似乎也是一样存在的。 因此,让江暮烟不由对这个本来就已经习惯了的时空,更多了几分亲切感! 一早在羽钦的臂弯里醒来,江暮烟只觉得神清气爽-的很。 在红月的伺候下,她和羽钦今天都穿了红色的很喜庆的衣裳,倒是很有过年的感觉。 走出房门外,发现所有的窗纸都已经重新糊过了,而且在复杂的雕花窗格上,各种大红色生动活泼的剪纸窗花也已经被贴的满满的了。 房门上横梁上,更是到处都贴了大红的对联,还有横幅。 房屋和长廊的每个檐角,都挂上了崭新的大红灯笼。 不远处还有仆人爬在梯子上贴着大大的‘福’字,总之放眼望去,一派红红火火的喜庆模样。 让江暮烟本来就对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新年很是期待的情绪,更是又提高了一个层次,嘴角都忍不住掀起孩子般的兴奋笑容了。 “烟儿,如何,对你看到的还满意吗?” “嗯,好看,好热闹的样子,让我忍不住现在就希望天黑了呢!” 听了她这话,包括裴羽钦在内的人都笑了起来。 牵握住她的手,领着她小心翼翼的走下台阶,往长廊那一头走去,“现在可天黑不得,我们还没有去祠堂祭祖呢!” “祭完祖宗,还要供奉谷神,以祈望来年有更好的营收;再就是放生、沐浴、去晦气等等几个仪式,这些都做完了,我们还要给府里的丫鬟仆妇们发红钱,让她们也红红火火的一起过新年。” “最后,就是我们全府的人,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都席开十几桌,在正厅里一起吃完团圆饭,如此,才算是过完除夕!” “哇原来在这里过个年,竟然是有这么多的内容的啊!” 江暮烟满眼都是新奇和惊讶,果然虽同是过年,这古人的讲究却比现代人要多的多了。 “夫人,瞧您这话说的,仿佛您往年没在这里过过年似的,去年,您不是还嫌累,连放灯都没看,就回屋睡觉了吗?” 红月对自家夫人那夸张的表情,忍不住有些感觉莫名的很。 之前听到老爷在给夫人讲解除夕要做的事情的步骤的时候,她就已经觉得有些狐疑。 毕竟老爷那语气,似乎完全把夫人当成了一个外嫁来的媳妇一般,让她很不明白,就算夫人往年很冷淡于过年过节这样的日子,可也不至于无知到过年该怎么过也不知道吧! 可现在看到夫人的表情和听到夫人的话语,却让红月当真有了一种这个夫人不再是她以前服侍的小姐一般,因为她竟然会表现出如此的兴奋和对过年的过程全然的陌生模样。 红月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看向江暮烟的眼神也忍不住流露出了几分深深地窥视感,似乎在判断眼前的这个夫人到底是怎么了! 江暮烟和裴羽钦则被红月的这番话说的同时心惊了一下,彼此互视了对方一眼,都明白了他们是太大意了。 忘记了如今的江暮烟不再是过去的江暮烟这个秘密,是只有他们彼此才知道的秘密。 好在听到的人是红月,不是个有心计的旁人,不然的话,怕是会引来不小的麻烦! 432除夕 但是即便如此,江暮烟却认为解释还是必要的,只是这个解释的方式要稍微有些不同一点。 所以江暮烟俏皮的微笑了一下,道,“红月,这你就不明白了,难道你不知道此一时彼一时的道理吗?常言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人的心境不一样了,自然对待同一件事情的观感也会很不一样了。” “可,可是” “红月,你还小,很多事情你还不明白呢!不过等你过个两年,心理成熟了,长大了,你也就懂了,这其实就是恩爱夫妻在生活中的一种情趣!” 江暮烟故意笑得有些狡黠和怀有暗示,红月先还是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待看到青书不停的暗示和眨眼后,她的脸顿时就红了。 夫人的意思是在说,这是她和老爷之间的夫妻情趣,是老爷故意这么说,而夫人故意这么撒娇的? “老爷,夫人,原来是你,你们,那个” “哈哈,傻丫头,现在知道了?行了,你和青书走后面点吧,我和老爷要说体己话呢!” 江暮烟边大笑,边吩咐着。 红月窘的脸都快要滴血了,当即就后退了两步,和青书并行到了一起。 裴羽钦本还在担心该用什么样的理由来安抚红月的狐疑呢,却没想到江暮烟竟然能用这么一招糊里糊涂的瞒天过海,就成功得把红月给糊弄过去了。 当然这是因为红月本身并不是一个善于用心机的丫头,加上她长年服侍江暮烟,对于主子的话,总是信任的成分要比怀疑的本能多的,所以这事也就简单的给揭过去了。 只是红月的这一狐疑,也提醒了江暮烟和裴羽钦,以后说话,做事,当真是要更谨慎一点了,毕竟如江暮烟这等借尸还魂的事情,还是越少一个人知道越保险的。 祠堂祭祖无非就是上香、供奉五牲九果、外加子孙磕头,共同祈福。 这个仪式所用的时间最长,也显得极为隆重,所有的裴家子孙,有资格进入祠堂的,自然也都需跪在这里,等待仪式的结束。 因为今年的过年少了裴虞、裴夜袭还有林琼花,所以有三个蒲团就不免空在那里了,也显得这偌大的裴家更加的人丁稀少了。 江暮烟静静地跪在那里,双手合十,看了看身边的裴羽钦,然后就是静默地看着裴家的那些列祖列宗的牌位,心底暗暗地发誓,她一定会要这个家变得真正的热闹和团结起来的。 结束了祭祖仪式之后,走出祠堂的众人,脸上又重新浮现了即将要过年的快乐笑容。 裴弦更是快速的走了上前,问安,“见过婶婶,婶婶这些天觉得身子可好?这些天看不到婶婶,弦儿和大哥,还真是觉得很不习惯呢!” “其实和前些日子比起来没什么不同,只是天气有些冷,我便也觉得身子懒了一些,身体倒是好的,多谢弦儿关心!” “婶婶如今怀有身孕,的确应当是要更当心一些,这些天也确实太冷了一点,待在房间里也是好的,等过了年,天气暖和了,再让叔叔带婶婶出去逛逛,毕竟老憋在屋子也不好。” 裴弦说话的样子格外的真心,让江暮烟就算知道他的心中未必真的这么想,但是嘴上却还是不得不承他的情的。 “出去逛逛倒也是用不着了,只是等天气暖和了也确实该活动活动这懒散的骨头,正好,你们的课业也该进入第二阶段了!” 江暮烟笑眯眯的说出了他最想听到的话。 果然,裴弦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一亮,“婶婶准备年后,再开始教授我们了吗?” “自然是要教的,如今你们所学的正是半上不下的时候呢,如何能不学?只是我不能再像以往那样一教就是一条了,等过完正月,每个下午我来教你们新的功课,至于上午,你们便跟着羽钦学生意之道吧!” “是,婶婶。” 裴弦还真怕江暮烟有了身孕之后,就不会再把胸中所学倾囊相授了,如今听她这口气,过完了年还是会教授他们的,不由心中定了不少。 裴风此时听他们的对话告一段落了,才缓缓地也走上了前,不过却没问什么其他的话,只是定定地看了看江暮烟的脸色后,道,“你的脸色比前阵子红润不少,看来休息果然是最好的养身体的方式,关于授课的事情,我和二弟都可以等,你目前首要还是先把身子养好再说!” “裴风,这个就不用担心了,我身体好着呢!整天吃了睡,睡了就吃,都快成小猪了,哪里还会不好?倒是你和裴弦,大半个月不见,可还好?” “我们很好!” 裴风说完这四个字,便沉默的退开了。 江暮烟看了看他,正想转头对裴羽钦说些什么的时候,便接收到了来自秦红叶的一道刺目的注视。 当即就抬头看向秦红叶和云爱柳所在的方向,冲着她们客气地点了点头,只是看到她的动作后,秦红叶却只当没看见的转头,就带着丫鬟清月和揽月,先一步离开了。 云爱柳则还微笑的冲着江暮烟回了个礼,不过却也没上来打招呼,也静静地离开了。 江暮烟一看到她们的表现便知道,她显然又被敌视和排斥了! 433醺醉 “看来,我这一怀孕,家里又要不团结和睦了!” “烟儿,你不要多想!” “是啊,婶婶,我-娘她是不会做伤害婶婶和婶婶肚子里的孩子的事情的!” 听着裴弦不知道是装糊涂,还是真的天真的以为云爱柳会不讨厌江暮烟的肚子的话,裴羽钦和江暮烟都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 “嗯,这个我们都相信,弦儿,风儿,每年的祭拜谷神都是需要家里的男丁去的,今年叔叔就不去了,你们俩是裴家如今仅剩的男丁,便由你们去代替叔叔祭拜谷神,祈福来年吧!” “是,叔叔!” 两人顿时听明白了,裴羽钦是故意用祭拜谷神的事情,把他们遣开,留他一个人单独陪着江暮烟,想要和江暮烟独处的目的已经是那么明显了,他们又岂会不识相? 他们再一走,江暮烟他们身边就只剩下青书和红月两个心腹丫鬟和小厮了。 “青书,要放生的鲤鱼都准备好了吗?” “老爷放心,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木桶就在湖边上呢,您和夫人这就要过去吗?” “嗯,这就过去!” “羽钦,原来放生指的就是把这些鲤鱼放回湖里面啊!” 江暮烟看着偌大的木桶里,满满一桶不下一百条的红尾巴鲤鱼,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 “是啊,放生代表行善积德,等把这桶鲤鱼都放生了之后,我们就要回去房间,开始沐浴,洗净过去一年里的不顺心,不如意,洗去病痛、灾难等等所有不好的东西,只留下干净纯洁的身心迎接新的一年。” “这也是很重要的过年前必经的步骤,烟儿若是觉得繁琐累了的话,就说,我让红月扶你回去好好先休息一会儿。” “不用,我在房间里闷了这么多天了,好不容易才到外面来走走,我才不想这么快就回去休息呢,更何况我觉得都有意思的很,一点也不琐碎和无聊,羽钦,这是我和你过的第一个新年,我心里不知道有多激动呢!” 江暮烟轻轻地靠在裴羽钦身边,两人间就这么娓娓细语着,而预防再被红月听到不该听到的交谈,红月和青书早就被吩咐了站在五丈开外的地方等他们了。 待两人把想说的贴心话都说了不少后,这才共同用力推翻了那个木桶,顿时,桶中的百多条红尾鲤鱼,立即都争先恐后的跃入了清澈的湖中,很快就游潜进水中不见了。 两人顿时相视一下,“羽钦,这就算是放生好了?” “嗯,放生好了!” “每年都只放生鲤鱼吗?” “那烟儿想要放生点别的什么呢?” “现在还没想到,明年过年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好了!” “好,那就明年过年你再告诉我!” “……” 对话有些无趣和无聊,只是谁说夫妻和情侣间说的每一句话就一定非要有哲理和意义不行呢? 重要的是他们彼此开心就好了,不是吗? 晚上的团圆饭,就更是热闹和开心不已了,几乎整个府里所有的下人都聚集到了一起。 除了上菜的和厨房里做菜的厨师和帮手,不能上桌之外,其他的人都坐满了整个裴家的大厅。 他们中九成的人都是新招进府中的丫鬟和男仆,所以可以说是,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在主子家里吃到这么丰盛的团圆饭,很多人都激动的流眼泪了。 而作为从前的病秧子,总是过着与世隔绝生活的江暮烟来说,能和这么多人一起吃饭,那人声鼎沸的热闹场景,更是把她渲染的眼睛都红了。 这样的一面,换了从前,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如今却已经是他们中的一员,身在其中,热闹在其中了。 因此太过高兴的她,在裴羽钦的连连阻拦下,还整整喝了三杯酒,最后是醉倒了被裴羽钦抱回房去的。 而整个裴家,在今天这个晚上,除了裴羽钦这个家主还保持着清醒之外,又还有几个人不是在不醉不归呢? 一年也就放肆今宵一夜而已。 所以今天没有主子和下人,只有大家都高兴的热闹。 “林大夫,没事吧?” 虽然是把人给抱回来了,但是裴羽钦终究还是不放心喝了酒的江暮烟就这么睡过去,还是找了林大夫过来给她把了把脉。 “老爷放心,一点点酒而已,不妨事的。” “夫人的身体,经过这段时间的合理调理,还是很有成效的,因为从脉象上听,脉搏稳健而有力,说明小少爷们都很健康,完全没有问题,只要继续这么调理和保持下去,夫人一定可以生下一对健康的孩子的。” 林大夫缓缓地直起身子,对这个明显已经保护yu过头了的老爷很是同情。 但是也体谅了他快要年近不惑,又要当爹的激动,所以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多余的话来劝阻他什么。 “那就好,林大夫,有劳你了,让你在大过年的还要来听脉,可以了,您老依旧去前厅喝酒吃团圆饭去吧!” “老爷您客气了,那老朽告退!” 林大夫走了之后,裴羽钦没有假手他人,自己亲自去端来了热水,用布巾浸湿了之后,给江暮烟擦了脸和手,然后又给她宽了衣,最后看着她舒服的睡进了被窝里,他才温柔的笑了。 第一次没有在她睡着了后上-床去陪她,而是安静的坐在了床边,静静地守候了一整夜! 因为这是个除夕夜,是要守岁的夜,既然他的烟儿喝醉了,睡熟了,那就由他这个夫君来替她守了! 434震荡来了 初一的早上,睡了一个好觉的江暮烟终于慵懒的睁开了眼睛,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她床边,一夜都不曾上-床来睡觉的裴羽钦,顿时所有的慵懒都褪去了,所有的不清醒也都变清醒了! “羽钦,你,你坐了一个晚上?怎么不上来睡?” “烟儿,新年好!你醒了?” 裴羽钦见她醒了,顿时就放下了手中的一卷书,满脸浮现的都是温柔的笑容。 “羽钦,你还没说,为什么你昨天不上来睡觉呢!” “傻丫头,昨天是除夕啊,按照传统,是要守岁的,不过我的烟儿累了,困了,睡着了,那就自然由我这个做夫君的人替你和我们的宝宝来守岁了,这是预示着以后我们要长命百岁的好兆头,可不能不做的!” “羽钦,你” 江暮烟看着他一夜未睡,却依然清润绝美的容颜,忍不住轻捶了一下他的胸膛,这个男人,为什么要这么的完美,总是会出人意料的做出让她感动的想哭的事情来。 但是她却也知道,他做这些都是他自愿的,也是希望她开心的。 而不是想大年初一就引她掉眼泪的,所以江暮烟忍住了满心的感动,回以了一个同样绝美幸福的笑靥,甜甜地道,“新年好!我的夫君!” “嗯,真是乖!这是压岁红包,给你!” 裴羽钦听了她的问候后,出人意料的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红包袋,放进了江暮烟的手中。 把江暮烟看的一愣一愣的,“怎,怎么会有红包给我?” “往年暮烟和夜袭他们这些小辈都会在年初一大清早过来请安拜年,我这个当爹又当叔叔的人,如何能不准备红包,所以都习惯了!现在,烟儿你嫁给了我,成了我的妻子,但是你的年纪却是摆在那里的,还是个孩子嘛,既然是孩子,就该有红包压压岁啊!所以,这个就给你准备好了!” 江暮烟听了他这个解释,顿时忍不住失笑了,娇嗔道,“羽钦,你呀,还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哪有你这般宠人的,把人又当女儿,又当妻子,又当朋友的宠着,你也不怕给宠坏了!” “真要是能宠坏,那我也乐意!”裴羽钦一副心甘情愿,乐在其中的样子,“好了,该起来了,这些红包也给你,这是我为你准备好的,一会儿裴弦和裴风肯定是要过来请安的,你如今也是他们的婶婶,是长辈了,也是要给红包的。” “嗯,知道了!” 果然,他们两人刚换过衣服,梳洗完毕,走出房门,青书便说,裴风裴弦还有秦红叶云爱柳他们都一起过来请安和拜年了! 一家人又一次坐到了一起,不过区别与昨天晚上的大鱼大肉的团圆饭,初一的早上,只是一家人围桌在一起喝甜枣银耳汤,外加小辈和下人们挨个来拜年而已。 红包自然是每个人下人都有的。 裴风和裴弦的红包则是由江暮烟作为代表给的。 裴弦是表面上是兴高采烈的接过了,裴风比起裴弦则要沉默的多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江暮烟派发红包过来的时候,默默地接过,然后默默地收进了怀中。 一切都出奇的和乐融融,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的。 而江暮烟和裴羽钦的要求也都不高,只要这样的虚假的融洽,能这么一直维持下去,那就也是好的了。 可惜,他们也都知道,野心是藏不住的,如今的一切都不过是他们大家共同的粉饰太平下的场景而已,总有一天,当平衡不再的时候,这种虚假的融洽就会被深深地打破。 这个裴家,其实到如今也已经被分裂的差不多了。 初一就在拜年贺春中就这么过去了。 初二的时候,就几乎好比走马观花般的热闹了,江暮烟几乎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所有翡翠城做生意的商行掌柜的,都聚集到她们裴家来拜年来了。 难怪初一晚上,所有的仆人都在准备成笼成笼的糕点,和不在少数的瓜果小吃,原来是早就料到了今天的人会很多。 自然那些人来拜年,也是不可能空着手来的,所以大厅里的礼品盒子也几乎堆满了半间厅,弄的晚上人都走光了之后,十几个男仆还搬了好半天,才把所有的礼品盒子都搬去了库房! 初三对于江暮烟来说,就更是可以算是灾难了。 一群的莺莺燕燕,叽叽喳喳的女人把裴家偌大的花园都塞的满满的了,而这些人不是京城里的有名商人家的当家夫人,便是什们来头不小的家族人家的千金,或者媳妇。 哪一个也不是完全没有背景的,所以江暮烟虽然再是不喜欢和女人打交道,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来和她们去应酬,毕竟生意场上,谁也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有用到谁的时候,多一个朋友总是比多一个敌人要好的。 再说了,虽然这个世界是男尊女卑,男人当家作主的时代,可谁又敢小瞧了这些男人家里的女人? 不是古来就有人说枕头风厉害吗?所以女人还是可以撑起半边天的,只是撑的方式和现代的女子有所不同而已。 所以,正因为这样,若说初二是他们大老爷们在场面上走动和交际的话,那这初三就可以典型的被称为‘夫人外交’了。 这样的情景,裴羽钦出面显然是不合适的,那就也只有让江暮烟这个当家主母挑大梁了。 更况且,今天的裴羽钦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那就是他也要带着礼品去一些朝廷大员的家里走走。 毕竟裴家生意做的再大,再是皇帝御赐的皇商,但是有些场面上的事情该做掉的还是要做掉的。 这个世界上共同合作,共同利用的基础,本就不是建立在彼此间的交情上的,而是建立在利益上的,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什么比钱更可靠的呢? 所以整个初三日,几乎是江暮烟一个人应酬过来的,也因此等所有的人都尽兴的离开后,江暮烟才感觉到这应酬果然比看成百本账册还要累,尤其是应酬喜欢口是心非的女人们! 好在听红月说这样的日子,一年也就这么一天而已,往年都是由秦红叶李湘云等人去应酬的。 只是今年不同了,她这个当家主母都已经光明正大被娶进门了,总不好再由别房的夫人去应酬了。 裴羽钦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表情是微笑着的,但是江暮烟却分明就觉得他的心情其实很不好。 只是他什么也不说,也不打算说的样子,让她本来想要立即开口问他的打算,也暂时的放弃了。 想着他也是个成熟的男人,若是觉得想要对她说的时候,相信他会自己开口的。 反之,她若什么都想要知道,自以为主动开口问他,是对他的体贴和关心的话,也许这对于羽钦来说,反而是种负担也说不定。 这么一想的江暮烟,顿时就佯装完全没有看出裴羽钦真正的情绪一般,而是微微撒娇着喊累,抱怨他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然后裴羽钦便带着几分歉疚的笑容的走了过来,脱了衣服,拥着她上-床歇息去了。 初四早上醒来的时候,江暮烟注意到裴羽钦似乎完全都调整好了情绪,因为从他的眼睛里已经看不出半点不开心的迹象了。 既然是这样,江暮烟就更不会主动去提问他昨天晚上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开心了,也许他不过是一时的情绪低迷,过去了,自然也就好了,多问也无济于事。 正是江暮烟的这难得的一次宽容和温柔,没有对裴羽钦的情绪打破沙锅问到底,在不久后,才会差一点就酿成了巨大的误会。 不过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想到会那样。 日子便在轻松和每日的各种节目中渡过着,转眼,就已经连元宵节都过掉了。 年的尾巴也算是彻底的结束了。 但是当所有的人都还沉浸在过年的欢喜中,不能全然脱拔出来的时候,属于裴家的震荡却已经来了! 435瞒了什么 先是江暮烟骤然开始觉得裴羽钦似乎变得更忙碌了起来。 但是她并没有太过疑心,毕竟年关刚过,所有的生意和商号又要重新开始营业,事情多一点也是正常的事情。 更何况羽钦在没有和她成亲前,他也几乎天天都这么忙,现在他虽然忙归忙,但是一日三餐却从来没有缺席过不和她一起吃。 然而,虽然这么安慰了自己,但是江暮烟却还是隐约的感觉到了若干的异常。 更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是,青书也跟着忙的让她几乎看不到人,还有就是展夕和迎风,往常虽然迎风和展夕总有一个会留在她的房间周围保护她,但是一般都是不固定的,也就是说,今天可能是展夕明天就可能是迎风。 可现在,江暮烟不管什么时候让人打开窗子,唤人的话,几乎都能看到展夕。 这是一个很小的细节,但是却让江暮烟不得不上了心,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有了这样的觉悟,她观察羽钦的一举一动,自然比之前更为的细致了。 可也不知道是羽钦在她面前特意的隐藏了所有的忧患,还是委实是她多了心,从羽钦的神情上,他又确实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头。 为了这事,接连两天没睡好的江暮烟,决定今天一定要亲自去看看,找人问一下情况。 红月肯定是不用问也是绝对不知道的,那么可以问的人,就还是在青书的身上。 因此,吃过早饭后,江暮烟找了个借口,让红月去把青书找来。 往常一盏茶之内必到的青书,这一次却用了一柱香的时间,才满头大汗的跑了来。 “夫人,您找我?” “嗯,青书,你这是从什么地方跑过来的,怎么满头都是大汗的?” 江暮烟佯装微微惊讶的抬眼看他,青书顿时一窘,“夫人,今天正好有几个客商远道而来,老爷让青书先行安排他们住下,所以青书刚跑到前面,就听到红月派人来说夫人找我,怕夫人等得及,所以就一路小跑过来了。” “噢,家里来了客商啊,难怪!那你要不先去忙吧,我的事回头再说!” 江暮烟一副半点没怀疑的样子,就点了点头,轻描淡写的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去忙。 青书见江暮烟似乎真的半点都没有起疑,顿时就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然后又更加恭谨地道,“那如何能行?老爷吩咐过,但凡是夫人的要求,都要第一时间为夫人做好,这些天正值刚刚过完年,所以老爷忙的分身乏术,心里为了不能常陪夫人愧疚的很,叮嘱过青书和红月,一定要多加照顾夫人的一切需要的,所以,夫人,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青书,青书立即就去为夫人您办妥!” “哪里有什么严重,其实我也没什么太重要的事情,只是想着那些浸泡在大坑里的羊皮,如今也浸了快一个月了,也是时候去看看了。” “不过既然今天府里来客商了,那就明天去看也来得及,不妨的,青书你先去把客商们安排好了就成!” “夫人,这” 青书一听夫人叫他原来是为这事,更是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虽然很想陪夫人现在就去看看那些羊皮,但是如今这些天,当真是忙的脚不沾地,所以青书也不免有些迟疑。 “这什么,去吧,对了,今天早饭我吃的有点多,中午估计一时半会还饿不了,回头你去和羽钦说,今天中午就不用回来陪我吃饭了,我一会儿再喝点燕窝粥之后,就小睡一会儿,这两天气候暖了,人也容易犯懒犯困的很!” “是,夫人,青书这就去跟老爷禀告!” “好了,你去吧!” “是,青书告退!” 青书顿时就不疑有他的退出了房间,江暮烟在青书走了之后,就立即对着红月道,“红月,我突然又想吃点那种带酸的糕点,你去给我弄点来!” 红月也不疑有他,毕竟林大夫和云姨娘他们都说了,怀孕期间的人,口味总是会变的与平常不一样的,现在夫人又想吃那种酸酸的青梅糕了,她自然就立即点头道,“好的,夫人,那您要稍微等上小半个时辰了,红月这就给您现做去!” “不急,你慢慢做,我身子乏,先小躺一会!” “哎,夫人,奴婢这就去!” 红月立即福了福身子后,便带上门,离开了。 江暮烟一见红月也走了,脸色顿时就沉静了下来,哪里还有之前的半分微笑和慵懒的模样? 青书在撒谎! 她之前看似半分都没有怀疑青书的话,其实她的眼神一直在偷偷地注视着青书的每个表情和细微的动作,他那两次自以为不着痕迹的舒了口气的行为,哪里逃得过她的眼睛? 她果然没有猜错,羽钦和所有的人都有事情瞒着她! 而且看情况,还不像是小事! 江暮烟不由蹙了蹙眉头,有些心中不快,明明说好了,夫妻有难同当的,为什么羽钦还要苦心的瞒着她? 不行,她要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436不要他们 所以她故意装作半点都没怀疑,然后还把红月给遣走了,为的就是亲自去书房看看。 江暮烟故意没有走房门正门,因为知道就算红月不在,肯定也还是有其他的丫鬟在那里候着的。 所以她从容的打开了后窗窗户,搬了张凳子就爬到了窗台上,准备翻窗出去。 可惜她的脚刚踏上窗台,后窗旁边就走出了个展夕,那稍嫌不赞同的表情,分明是对江暮烟爬窗户的行为不认可。 江暮烟看到展夕却似乎更是不惊讶,不但没有收回脚,反而伸出手,“展先生来的正好,暮烟正觉得这窗台有点高,跳下去似乎有点不太安全,请展先生帮忙扶暮烟一把!” 展夕听了这话,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了。 “夫人,您若是要出门,走房门便是了,如何可以做爬窗这等危险的事情?不如” “展先生此言差矣,我若真走了房门,怕是不出半盏茶,羽钦就会赶回来把我押回房间了!” “那夫人是觉得闷了,还是如何?若是觉得闷了,便让红月陪您去花园走走,相信老爷便是再担心夫人的身体,也总不会不让夫人去散步的,更何况展夕会陪在夫人您身边,夫人您大可放心,没人会把夫人您重新送回房间的。” “展先生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在这里跟暮烟装糊涂呢?” 江暮烟也不躲闪,只是从容沉静地笑了笑,“家里出了大事,你们一个个都不与我来说便也罢了,居然还一个个的互相帮衬着隐瞒我,欺骗我,这便是你们让我安心养胎的好借口了?” “呃。夫人此言何解?” 展夕冷不防被江暮烟这话说的一惊,表情不由一愣,虽然很快反应过来的问了一句,但是那之前一刹那流露出来的心虚却已经被江暮烟看了个清楚了。 “展先生,你和迎风先生都是大侠高人,暮烟自问一直对两位先生相当的尊敬和看重,两位先生又何以对着暮烟要撒谎呢?” “暮烟虽然进门不过半年多,但是对羽钦也好,对青书,甚至对两位先生,多少是称得上了解的,这阵子,自从过了上元节(元宵节)之后,你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行为异常,暮烟虽然不曾说出来,但是却都是看在眼底的。” “刚刚青书就当着我的面对我撒了个破绽百出的谎,羽钦最近忙的甚至脚不沾地,迎风先生我甚至已经有七八日不曾见到了,还有以往隔三差五就要找个机会来我房门前请安的裴弦,最近也消停的不过来了,这所有的种种,展先生难道以为就凭一个‘忙’字就能搪塞得了暮烟的吗?” “既然你们大家谁都不愿意主动告诉我出了什么事,那便只能由我自己亲自去看看了,不知暮烟这样的回答,展先生可还有什么异议和问题?” 展夕完全瞠目结舌了! 看着江暮烟沉静淡定的眼眸和面容,他冒出的第一个反应是:这个江暮烟真的刚刚只有十八岁吗? 他们都认为隐瞒得很成功,却没想到她原来早就怀疑在心里,只是一直不说出来,之前青书的应答,展夕在外面也听见了,就他以为,那些回答都是很得体和完美的,便是换了他这个老江湖去,也未必有青书回答的更好。 怎么到了这江暮烟眼里,就成了破绽百出的撒谎了? 展夕现在是真的有些同情裴羽钦这个老爷了,娶了这么一房聪明到快成精怪的夫人,以后他还有什么秘密能在江暮烟面前藏得住? 幸亏这还是为了府里的正事,若是因为到外面喝了花酒这类的风-流-事的话,老爷回来还想有好日子过? 想到这里,展夕就觉得这女人啊,精明起来果真是很可怕! 江暮烟可不知道展夕在腹诽什么,她只是淡淡地又接了一句,“既然展先生都没有什么异议了,想来那便是默认了,那么,现在可以请展先生带暮烟去书房看看,我家老爷究竟在忙什么吗?” 带她去书房? 展夕本能的就摇头,老爷可是千交代万交代要瞒着夫人的,如今他如何能带夫人去书房? “若是展先生不肯带暮烟去的话,展先生是不是该跟暮烟说说,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展夕又是摇头。不让她去书房就是怕她知道,现在他若能告诉她,还要阻拦她去书房做什么呢? 江暮烟见展夕两次都是摇头,不由嫣然的笑了。 那笑容极是柔美,但是展夕却有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夫,夫人,不是展夕不肯告诉夫人,只是老爷关照过,夫人如今身体非同寻常,半点心也是操-不得的,这才瞒着夫人,这也是老爷对夫人您的一片关爱之心,夫人您就不能继续装作不知道吗?” “夫妻本是一体,我既然嫁了他,那他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这个家里的事情,便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如今他不告诉我,我便不忧思了?展先生您真是所言差矣!” “好吧,既然展先生您执意不告诉暮烟出了什么事,又不肯带我偷偷去书房,那暮烟也没别的办法了,左右都是这个孩子的过错,若非是它,羽钦何至于要瞒我,那现在不要他们也罢” 437山南客商 说着,江暮烟的眼中便闪过一抹狡黠的光,然后抬起手就重重的要打她自己的肚子,把展夕吓的心都差点跳出胸膛,快速的扣住了江暮烟的手,惊恐的喊了一声,“夫人,不可!” 抬眼就对上了江暮烟一副豁出去的眼光,摆明了告诉他,有本事他就一直握着她的手,否则的话,她还是会自伤自己的肚子的。 这番动作自然是假的,江暮烟好不容易又有了当母亲的机会,不知对肚子里的这对双胞胎,抱有多少分的喜爱和珍视呢,哪里会真的舍得伤害他们。 这行为也不过是用来吓吓展夕的。 展夕果然是紧张和上当了,虽然他也清楚江暮烟和裴羽钦对这两个孩子的重视程度,不过他也更对江暮烟这个人的性格感觉没底。 因为这个夫人,总是有出人意表之举,如今她神情坚定,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若是他真的不带她去,弄不好,她还真的做得出伤害孩子的举动来。 那到时候,他可更是不能对老爷交代了。 如今裴家的麻烦事虽然不小,不过江暮烟这个当家夫人,一贯都足智多谋,且才思敏捷,也许真的让她知道了,也不是坏事。 左右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的展夕,不得不服了她了,“夫人,展某我怕了您了,这就带您去书房,总行了吧!” “那就有劳和多谢展先生了!” 江暮烟顿时见好就收,露出之前那般美丽柔和的笑靥。 然而展夕看到了,却只能回以苦笑。 迎风远远地看到展夕竟然带着夫人往书房这边走,先是一愣,随后就有些不明白的从暗处走了出去,迎了上前,“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一边问,一边还给展夕发去询问的眼神。 展夕回以一个无奈的苦笑,却什么也没有说! “噢,在房间里待的有些气闷了,想到书房里来看看羽钦他们。” “呃。夫人,老爷不在,刚刚出去!” 情急之下,不知道该有什么理由阻止江暮烟前行的迎风,顿时就结巴的吐出了这么一句。 “是吗?那也没事,裴风和裴弦总该在的吧,与他们说说话也是一样的。” “两位公子也不在!” 迎风这话再一出来,连展夕都忍不住扶额了,这个迎风,说谎的本事连他都不如呢,还想骗过夫人? “既然羽钦也不在,裴风裴弦都不在,那迎风先生您在这里做什么呢?您不是该贴身保护羽钦的吗?” 江暮烟这话一问,顿时就让迎风涨红了脸,完全支吾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了,迎风,夫人已经知道了,我也拦不住了,你就不要再试图阻拦了,就让夫人进去吧!” 展夕也不忍心看到自己的老搭档犯窘,顿时上前解围。 迎风的表情一呆,似乎没想到他们都防范成这样了,江暮烟居然还能知道情况不对,顿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只好缓缓地让开了半个身子。 讷讷地道,“夫人,那个老爷在里面,不过大公子和二公子不在,而是有别的客人在!” “噢,是什么人?” 迎风摇头,“听说是从山南那边来的,至于在里面说什么,老爷不让我靠近,所以便是我,也是不知道的。” “那老爷的安全?” “有‘羽’在,没事!不过‘羽’是不会对老爷以外的人说任何老爷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的。” 迎风的话,让江暮烟更是皱起了眉头,“有劳两位先生在这里守着,暮烟自己进去就可!” 展夕和迎风也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他们阻拦不住了,便也沉默的抱了抱拳,退到了书房的不远处守候。 江暮烟则走了过去,刚靠近书房门口,就听到裴羽钦有些愠怒的声音传来了出来,“三位可以请了!” “裴老爷,这么做对你,对整个裴家都只有好处不会有坏处,还是希望裴老爷你仔细考虑再三后再来回复我们,听说尊夫人好不容易怀上了第二胎,你也不会希望这些事情让她也烦心不安吧!” 江暮烟一听这话,眉头就完全皱起来了,这说话之人好狂妄的语气,他是吃定了羽钦还是吃定了裴家? 还有羽钦,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一贯在人前喜怒不形于色的他,为什么语气这般的愠怒且含着急躁,放佛真的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别人的手中,所以放任这些人用自己的怀孕威胁他,他居然也不吭声? 听到这些,不由也有些沉不住气的江暮烟,顿时就用力地推开了门,走了进去,正好看到椅子上的三个眼生的男人站起了身。 同时还有看到她一脸惊讶的裴羽钦,“烟儿,你怎么来了?” 江暮烟却仿佛没有看到裴羽钦的惊讶一般,只是淡淡地微笑道,“老爷,这便是远来的客商吗?敢问三位客人是从什么地方来?” “山南!” 那三个男人看到江暮烟的突然出现,似乎也有些惊讶和意外,但是很快这样的情绪便收敛了。 “山南?嗯,那还真是够远的。” 438你说是不说 江暮烟其实根本不清楚所谓的山南到底在哪里,她虽然看过裴羽钦所绘制的地图,但是并没有仔细的把每个地名都记进脑子里。 东云国一些大致的州县她还是知道的,但是一些小地方,她就没什么印象了。 而如今这个山南便是如此! 但是即便如此,江暮烟还是一脸的淡定从容,“那敢问三位贵客,此次特来裴家可是有什么要事?老爷这些天日夜操劳,委实太过辛苦了,本夫人不才,也是学过几天算术之道,对生意经营也算半个门内汉,不如三位贵客说与我听听如何?” “烟儿,你有身子在身,就先回房间休息去吧,这里的些许小事,我一个人处理就可以!” 听到江暮烟说出这样的话,第一个着急的人却不是那三个自称是山南来的客商,而是裴羽钦。 他的眼眉里甚至有着几分不想她插手的请求之色。 而这样的情形,更是让江暮烟觉得事情不简单,也更是不打算就这么离开。 但是这毕竟是在人前,裴羽钦身为她的丈夫,她这个做妻子的无论如何也是要给自己丈夫面子的。 所以听了他的话,江暮烟心中纵有千万疑惑,万般的不解,但是表面上却还是温柔的点了点头,“老爷,妾身的身子并无大碍,不过既然是小事情,想必老爷与几位贵客已经商谈好了吧,可否陪妾身去散散步,妾身这腰酸的很,躺着怎么也不舒服!” 裴羽钦见江暮烟连‘老爷’‘妾身’这样的称呼都拿出来说了,自然知道她心里是很不高兴了,只是在人前,给他撑足了面子,才没有显露出不快之色来,心中也不免暗自叫苦。 那三位山南客商可不知道裴羽钦此刻的心境,不过他们也确实知道,江暮烟既然来了,那么之前所谈的事情,就不得不暂时先放下。 毕竟那件事情是他们用来钳制裴羽钦的把柄,真要在这个时候,说破给了江暮烟知道,裴羽钦反而豁出去了,那也就达不到他们所要达到的目的了。 所以不等裴羽钦回答,本就已经起身了的三个男人便顿时就道,“夫人来的正好,我等与裴老爷正好把该谈的都已经谈好了,现下是正预备告辞了,既然夫人腰酸,那就更不再多打扰了,告辞!” “三位贵客走好,可要本夫人着人给三位贵客安排住所?” 江暮烟一脸客气地问,但是眉梢眼角却透着浓浓的冰冷和疏远。 那三人也不是笨蛋,想来是肯定了江暮烟一定听到了他们之前对裴羽钦不客气的说话方式,所以这会儿,正用这样的方式回应他们呢! 在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对这个裴家年轻的当家主母做了诸多的调查和了解,知道绝对不能拿年龄来衡量她的智慧和手段。 如今甫一照面,就见识了她的护短和犀利的口舌,心中不由更加确定了传言果然不虚,这裴家如今果然是裴羽钦和新夫人江暮烟各掌半边天了。 认识到这一点后,三人都在心中一致认定,他们的动作要快了,不然的话,若是这裴羽钦被江暮烟吃的死死的话,他们想要达成的初步目的就可能要落空了。 心中如此思忖定了,嘴上却客气地道,“裴夫人真是太客气了,不过夫人的好意,在下等只有心领了,客栈已经找好了,裴老爷若是决定好了,就差人来在下等住的地方通知一声便是了,告辞!” 说完,三人就一同离开了。 江暮烟见他们三人前脚一走,后脚她就淡淡地对着空气说了一声,“羽,派两个人跟着他们!” 没有收到回应,江暮烟也不确定‘羽’会不会也听她的命令,但是她赌,她赌羽钦一定不会在‘羽’的使用问题上,不给她权限。 所以她说了那句吩咐后,便抬眼看向了裴羽钦,“老爷,对于这所谓的三个山南客商,还有这些天你的异常忙碌,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烟儿” “老爷若是觉得的没有必要告诉我这个做妻子的,那就不说也罢,何必又要青书展先生他们都帮着做戏说假话隐瞒我呢?但凡老爷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我几时不识抬举的强要问过?” “烟儿,哎,你别这么说,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不对,有欠妥当,我错了,你就别再一口一个老爷了,叫的我心都慌了!” 江暮烟见他苦笑着带着几分讨好的走上前的身影,她却不吭声的转身用背影面对他了,“有欠妥当?只是有欠妥当四个字吗?当初成亲之时,老爷可是怎么跟我说的?” “烟儿,我,我还不是怕你担心,忧思过重,对身子不好,这一胎我们好不容易才” “裴羽钦这不是你对我隐瞒和让人对我说谎的理由,你,到底说是不说?” 江暮烟一听他又提怀孕的事情,当即就有些恼了,从来没有那般大声的连名带姓喊他的江暮烟,顿时转身就是这么一句。 门外不远处的展夕和迎风都听到了江暮烟的这声怒吼,当即都不约而同的缩了缩脖子,同时也有些面面相觑,心中都同时泛起了一个想法就是:老爷这下可惨了! 439第一次冷战 裴羽钦也没想到江暮烟会如此的恼火,竟然这般的大声都用上了。 而江暮烟心里又何尝不生气? 都与他说过多少次了,夫妻一体,夫妻一体,为什么遇到事情还是要这样呢? 瞒着她便有用了? 瞒着她若是能把事情解决,她也就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这么多天过去了,看着他一天比一天忙碌,一天比一天疲惫,她的心里也不是滋味,他可知道她的心有多么的疼和不忍吗? 江暮烟陡然间也有些觉得累了起来。 两人相知相爱,从认识到在一起,虽然也就是半年的时间,然而这半年却比她江暮烟从前的一生都还要让她感觉精彩和珍贵了。 因为他,她尝到了爱上一个人的美妙滋味; 也因为他,她卷入了她不喜欢的宅门争斗,与他这一家子的人勾心斗角; 更因为他,他一度落胎,如今又好不容易再辛苦怀孕,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爱他而已。 而她也确信羽钦心中之爱并不比她少,那既然如此,也算是患过难,经历过波折的夫妻了,他又为什么还要有事瞒着她呢? “烟儿,这事真的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你再给我点时间好吗,我保证就在这两天,就会把这事情给了结好,到时,我便不会这么忙了。” 面对烟儿的怒火,裴羽钦知道最好的办法是把那几个人的来历和目的说说清楚,便也就没事了,偏偏这件事,却又他目前说不清楚,也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的事。 于是,他便只能惭愧的低下头去,然后低声地逃避了江暮烟的问题,转移了话题说了别的。 “羽钦,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答吗?” 怎么也没想到明明他都看到她在生气发火了,但是羽钦竟然还是咬了牙不愿意告诉她事情的真相,江暮烟的心立即就被他的表态给狠狠地揪住了。 那种感觉仿佛是已经被他背叛了一般。 “烟儿,我请求你了,先回房去好吗?等过几天我一定来把事情跟你说说清楚,我” “不用了!不打扰老爷您办公了,妾身告退!” 江暮烟顿时就淡淡地打断了裴羽钦的话。 然后平静而客气的就转身往门外走去了。 裴羽钦见她那决绝的冰冷的模样,本能的知道事情糟了,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抓江暮烟的衣袖。 但是却被她挣脱开了。 “烟儿” 江暮烟却只当没听见,脚步快速的就离开了。 她的心里已经气疯了,一边走,身体也一边气的颤抖,她真是没想到。 本来不过是故意急急他,所谓的生气也不过是三分真,七分装装样子,为的不过是他能说出心中烦忧,好让自己为他排遣而已。 但是羽钦的这般反应,这般晦测,这般的不想让她知道的样子,反而真正的吊起了她心中的怒气和深深地怀疑。 她都把自己的态度放到这样的地步了,他却还是坚持要她离开书房,不要过问这件事情,他要她如何想? 便是本来她未必真的非要知道不可,如今裴羽钦这态度,也使得她非要知道了。 可他不肯说,她又能如何? 难道拿榔头敲开他的脑袋钻进去看看吗? 她也唯有生气,觉得委屈不已。 气怒之下的她,甚至开始怀疑,裴羽钦他到底爱不爱她! 冷战! 一向恩爱异常的老爷和夫人冷战了! 这是裴家所有的下人一致的观感。 尤其是江暮烟身边的红月和青书,更是深有体会。 因为从那天中午,夫人本来说要出青梅糕,她亲自做了端回来,夫人却不在房里,她急得到处去找的时候,却看到了夫人冷着脸从老爷的书房那边的方向回来了。 然后从那一天起,夫人便一句话也没有和老爷说过,甚至除了她之外,任何人都不让进入这个房间。 老爷当天晚上就被挡在了房外。 红月完全不知道老爷和夫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到老爷的表情和眼神又是那么的担心和关切之后,红月却又知道,应当不是老爷做了什么对不起夫人的事情。 可夫人这般的生气,她也是从来不曾见过,而且从来都淡笑若浮云的夫人,少有这般冷面的时候,但是现在的夫人的脸色简直用冷若冰霜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 若说他们之间没发生什么,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 偷偷的找了青书,青书却也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爷黯然神伤的离开房门,走回书房的方向。 接着,他们本以为这样的冷战,应当只是一时的,老爷那般的爱夫人,夫人也那般的疼惜老爷,他们之间能有什么隔夜仇? 想着第二日总该和好吧,结果,老爷三度去夫人门前敲门,却依旧得不到夫人半点回应。 到如今,两人都已经冷战了三天了,也整整三天彼此不见面,或者说是整整三天夫人不肯见老爷,这可把红月和青书,急得心肝都要掉出来了。 440抓住这机会 这非同寻常的情况看在裴风和裴弦的眼中,自然也产生了很不同的反响。 裴风满心都是担心,不知道暮烟和叔叔出了什么事情的他,只能旁敲侧击的猜测和了解,估计是和最近裴家的生意屡屡遭受不明人士的打击有关的。 但是他不明白的是,裴家的生意如今遭逢前所未有的暗中敌人的破坏,虽然情况严重,可是也并没有到伤筋动骨,动摇根本的程度上呢。 为什么叔叔就非要瞒着暮烟不肯告诉她呢? 若说之前不说是为了她有了身子,不想她操心太过,才不说的。 可如今为了这事,两人都冷战了,叔叔没道理到现在这程度还是不说啊! 虽然他曾经很希望叔叔和暮烟走不下去,那样的话,他就有机会可以和暮烟在一起,但是如今,他更知道,光凭他们这样程度的冷战和生气,是不可能令他们彼此分开的,只会让他们彼此伤心而已。 而他,却不舍得暮烟伤心。 所以裴风考虑着,要不要由他出面去给暮烟解释叔叔这些天都在忙碌些什么,也免得他们这对明明是恩爱的夫妻,心中却为些许小事而有隔阂。 而相比较裴风的担忧,裴弦的心中却转着另外一个大胆的念头。 自从江暮烟又有了身孕,不再出现在书房的这些日子里,裴弦的心中就潜伏了一个更深的恶魔一般,因为没有人知道他几乎是在每个夜里,都会梦见江暮烟。 梦见他自己把那个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人压在身下的情景。 梦里的她,眼中只有他,也只会出主意帮他。 每个早上当他在自己的床-上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的时候,他都会有一刹那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这样的梦做的多了,对江暮烟的渴望,就不由自主的进入了一个深深的境界。 连裴弦自己也不太清楚,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是那么迫切想要时时刻刻的见到江暮烟了。 然而,现实的痛苦却摆在眼前江暮烟不是他的女人,是裴羽钦的。 甚至如今她怀了孕,裴羽钦一声不让她来书房,他们就连看也看不到江暮烟一面,虽然每隔五天,他就会找借口去她房前请安问好,但是却也不是每回都能见到她的。 这样的情景,已经让裴弦越来越不能满足了。 他无数次在心里动了念头,要把江暮烟抢过来。 可是却一直没有机会。 然而,现在 似乎那个机会已经来了。 裴羽钦和江暮烟竟然闹翻了,恩爱夫妻竟然开始冷战了,甚至根本都不用他派人去打探,现在整个裴家上下,哪个小厮丫鬟不知道裴羽钦已经接连三天睡在书房里,而江暮烟也接连三天不跟裴羽钦说一句话了? 而对于他们两人的冷战原因,裴弦却要想的比裴风深远的多,他并不认为是这些天,各地的生意受创的消息对江暮烟做了隐瞒,才惹得他们夫妻不和的。 应该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更重要的原因在其中,那个原因才是关键。 那么原因到底又是什么呢? 蛰伏了好几个月,一直不曾再动用他的关系网的裴弦,这一次终于有了动作,他把所有的人都派了出去,分别盯住江暮烟、裴羽钦、青书,还有所有最近出入裴家的生人。 这一盯,还真被他发觉出了一些异常,那就是那三个山南来的客商很可疑。 山南那地方离翡翠城不远千里,裴家的生意脉络虽然四通八达,可在山南那种地方却也不过是小规模的生意而已,哪里值得人家客商不远千里亲上翡翠城的程度? 更何况就算山南来了客商,凑巧到了翡翠城,要拜会裴羽钦,裴羽钦是什么身份的人?又岂是随便几个小地方来的客商就能轻易见得的? 但是裴羽钦却是非但见了那几个客商,而且甚至还不止见了一次,这就让裴弦不得不思忖其中的原因了。 便也越发派人小心翼翼的盯得紧了。 他的手下虽然武功都只会三脚猫,但是却胜在人员杂乱,什么样的人都有,加上他自己亲自配置的特殊的追踪人用的药粉,就算一时跟不上被跟踪的人,但是不用多时,就还是能循着痕迹找到。 而且因为不是第一时间的跟在人家后面追踪,所以也避免了被人发觉和怀疑。 两天下来,还真被他跟踪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 而这些有趣的东西和如今裴家的情势局面,都在裴弦的脑子里不断的剖析和组合着,最后,他的眼神一个落定,忍不住就做了一个大胆的冒险决定,那就是不再等下去了,抓住这个机会。 趁着裴家如今四面生意有些不稳,裴羽钦和江暮烟又在冷战期间,彼此不说话,他先想办法把江暮烟弄到手再说。 因为他实在不想再等下去了,一天得不到江暮烟,他现在一天便连觉也睡不香了! 441暗着帮忙他 江暮烟终于在房间里待了四天后,走出了房门。 这让很多的人松了口气,尤其是红月和青书。 “夫人,您,您出来了?可是想要到花园走走透透气?奴婢陪您去可好?” 以往最好江暮烟安稳的呆在房间里哪里也不去的红月,这下是巴不得能让江暮烟出去走动一下,不然的话,再怎么把她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老爷和任何人,这可怎么了得? 青书也得了红月暗示,当即就点头,“是啊,是啊,夫人,老闷在屋子里也不好,那个,上次夫人您说要去看羊皮浸泡的怎么样了,今天青书一点都不忙了,夫人要去看吗?” 江暮烟看到他们两人一颤一惊的样子,便知道这几天她不出来的情形,把他们给吓到了。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在房间里生了四天气,事实上,在那天她气冲冲的回到房间后,不过一个晚上,她的气便消散了。 她也明白羽钦说到底也是不会想要她伤心的,之所以不跟她说,肯定是有他不愿说的苦衷的,作为他的妻子和爱人,她其实应该做的是包容和理解,而不是无理取闹的和他冷战和生气。 但是想归如此想,但是这件事情的发生,毕竟是让她感觉有几分伤心和不舒服的。 所以她虽然不生气了,但是却也没有快就打算见羽钦。 也因此,后面三天,可以说她是故意的。 她不是不知道羽钦每天按三餐的到她门前来看她,也不是不知道他透过红月在关心她的身体情况,但是她就是憋着一股劲,不想这么快的就让他知道她原谅了他。 江暮烟心中苦笑不已,也为她这把年纪了,明明不是真的十七八岁小女生,但是做点事情,却还是忍不住使了点小性子。 现在,她也想明白了,置气归置气,夫妻却究竟是夫妻,难道她还能真能看着他每天忙碌,每天不停的消瘦下去,而置之不理吗? 这几天,虽然看上去她什么人也没见,但是其实,她并不是真的什么也没有做,她其实每天都有通过‘羽’的人,了解到外面的情况。 也知道裴家如今的生意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也各地有不断的商行经受着重大的打击和劫难,其具体的数字和遭受损失的银子数额,超乎江暮烟的相像。 这么大宗数量的麻烦,若要说是偶然发生的,江暮烟是如何也不信的。 想来应该是二十年前的裴家事件又要重演了。 早在白岩山的时候,江暮烟就已经为裴家如今的大宗家业、无敌财富开始忧心不已了。 知道这一天是迟早会来的,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能有能力这般在背后捣鬼,妄图蚕食和侵吞裴家财富的人,又岂是区区一个人,或者一个家族就能做得到的? 其实,谁会是幕后黑手,江暮烟不用猜心中也已经有了数。 羽钦他的心中定然也不会是不明白的,他不明白的只是他料不到她会这么快明白。 所以他不肯跟她说,为的是怕她担惊受怕,承受无尽风险。 只是,他以为他不说,这么大的事情,他就能瞒住? 以她的敏锐也迟早都会知道的,所以说,羽钦这般一个聪颖绝顶的男子,为了她,硬生生的变成了大笨蛋了。 江暮烟如此想着,眼角却忍不住有了幸福的心疼的泪花。 既然他不想要她明着帮忙,那她就暗暗帮忙,不管如何,这个家是他们共有的,没道理让他一个人承受狂风暴雨不是?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满心的雄心壮志,微微一笑,“嗯,是该去看看那些羊皮了,走吧!” 青书本以为她不会同意的,如今见她竟然同意了,当即就愣了一下,随后就大喜了起来,“是,是,夫人,青书这就给您备轿去!” 江暮烟点了点头。 青书赶忙转身就跑了。 不多时,轿子就来了,青书跟在轿侧,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 “青书,你今天心情很好?” “是啊,夫人终于出来了,青书怎么会心情不好呢,青书就担心夫人一个人闷在房间里把身子闷坏了,其实这几天里,不但老爷天天三餐的到门口等夫人,便是大公子二公子爷来过好几回,但是都被青书给挡了回去。青书就想着夫人这般大度的女子,便是生气也是不会生很久的,看,果然,夫人今天出来了。” 青书那讨好的模样,让江暮烟都看了忍不住笑了,“行了,青书,你这人做不惯阿谀的样子的,就不要说这些你自己听了都不习惯的马屁话了,红月,我饿了,你去准备点吃的,带去西苑那边,我和青书先走一步!” “是,夫人,奴婢一定多准备点夫人爱吃的东西,那,那个,夫人?” 红月连忙福了福身子后,乖巧地点头,同时却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江暮烟的脸色。 “还有什么事,说吧!” “那个要不要通知老爷,您,您出房间的事情?” 夫人出来是出来了,可他们谁又知道夫人到底有没有原谅老爷呢? “你说呢?”江暮烟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收了笑容面无表情的反问了三个字,然后就坐上了轿子,放下了轿帘低声地说了一声,“走吧!” 轿子便抬走了,只留下一个满脸无所适从的红月,好半天都在为难着。 442出府进城去 这夫人可从来没有和老爷闹过这么大的矛盾,更何况几天不说话,不见面,如今夫人出来是出来了,不过那笑容一遇到她问老爷的事情,立即就没了,想来应该是还在生老爷的气的吧。 这可如何是好? 红月本能的知道不能让老爷和夫人如此下去,可她一丫鬟,虽然甚得夫人恩宠,留在身边,但这事关到老爷和夫人夫妻之间感情的事情,她也是说不上话,插不上手的。 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该如何才好的红月,好半天后忍不住跺了跺脚,罢了,为免夫人更不高兴,她就不去专门找老爷过去陪夫人了,免得适得其反。 相信老爷听到别的奴婢去回报了夫人出了房间,却没有叫人去通知他的话,也该知道夫人的意思的。 红月自认聪明的以为她猜中了江暮烟的意思。 却不知道在江暮烟的心里,其实是早就原谅了裴羽钦的。 那‘你说呢’三个字,其实便是最好不过的暗示,若是红月原封不动的把这几个字和她的反应告诉裴羽钦的话,以裴羽钦的聪明,自然立即就能明白,那是江暮烟在给他台阶下。 可惜,红月没有去转达,甚至,红月连派人去告诉一声也没有。 她以为下面的丫鬟奴婢自然会去说的。 却忘记了自从江暮烟做了当家主母,掌家以来,府中的奴婢守规矩的多了,也深深地明白,主子不曾吩咐的事情,不能乱做的道理。 似这等夫人余怒未消的事情,她们未经夫人许可,哪个敢到老爷面前去嚼舌根? 在这府中,老爷是如何的宠夫人,他们又不是没有看见! 结果阴差阳错之下,就一个人也没有去和裴羽钦报告这件事情。 且说,江暮烟真的去了西院,亲自找来了木棒,挑起那些羊皮看了看,可能是因为是盛冬的时候浸泡的关系,石灰水也有结冻的时候,羊皮里面的油脂和胶质的溶解程度,并不如她的意。 江暮烟只看了几眼,就有些不尽如意的摇了摇头,“青书,时候还是不到,看情况,只能再浸泡一段日子了!” “是,夫人!” 青书并不懂得判断羊皮有浸好的标准,只是他听江暮烟这么说,那肯定是不会有错的,便只管点头称是就是了。 江暮烟看过羊皮的浸泡程度后,又在西院的广场上闲逛了一圈,青书满心不解,却也只好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眼看着一晃便小半个时辰都过了,江暮烟却还在无意识的踱步,青书有些着急了,“夫人,接下来,我们是要回流云小筑,还是?” 江暮烟听到青书的声音,仿佛顿然清醒一般的抬起了头,看了看她来的方向,还是没有她想见到的人,不由心里有些失望。 毕竟她以为有这么多的时间,足够羽钦过来找她了。 但是她哪里料到红月根本就没有派人去告诉裴羽钦她出了房间,且还来了这里的事情。 本来在她身边是有几个‘羽’的人在暗中照应的,但是却被她写了纸条,暗中派了出去探察那几个山南客商的来历和目的,同时也去确定并查找一下,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搞他们裴家。 那些‘羽’被训练出来,就是只效忠裴家的当家主子和主母的,而裴羽钦当初为了更加照应周全江暮烟,曾经对‘羽’有过命令,就是当主子和主母的命令有相冲的时候,就让他们以主母的命令为先。 只不过这个情况,裴羽钦也没有跟江暮烟说而已。 这样的约定,只有裴羽钦自己和‘羽’的成员才心知肚明。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江暮烟派他们去调查事情,且纸上写明了不许让裴羽钦知道,‘羽’自然是遵命的不会去告诉裴羽钦他们出任务去了。 因此在裴羽钦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以为会一直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保护着江暮烟的‘羽’们,其实早就一个都不在江暮烟身边了。 然后展夕和迎风在那天她和裴羽钦冷战开始,就不再出现在江暮烟面前,一来怕她看到他们更不高兴,二来也是裴羽钦的意思,把他们调回去了,想着有‘羽’的菁英在暗中保护她,是不该有什么安全问题的。 这所有的种种,交织在了一起,就成了一个天大的阴差阳错。 所以此刻的江暮烟身边,竟然除了一个青书之外,再无旁人了。 这等情形,别说裴羽钦不会想到,江暮烟她自己也是决计没想到的。 所以当江暮烟听到青书的询问后,第一个反应就是羽钦现在可能还在为家里商号的事情焦头烂额呢,所以一时间无暇来找她了。 好在她也已经消气了,并不是还真盼望着他过来哄,只是这裴家的生意危机的事情却迫在眉睫,不能不解决了。 思忖了一小会儿后,便道,“不,我们出府,进城,去翡翠楼!” “去翡翠楼?” 青书愣了,不明白夫人陡然要去翡翠楼做什么。 “青书,你跟我学习算术之道也有不短的日子了,应当也能独当一面了吧,如今裴家的生意遭遇了大难,光靠羽钦一个人实在是太累了,他不想我操心,我总不能真的半分都不管,你说是不是?” 443被绑架了1 青书的眼睛顿时一亮,看向江暮烟的眼里满是崇敬和惊喜。 “夫,夫人,原来您,您已经知道了!” “你以为你们瞒的很成功不成?”江暮烟抿着嘴唇,拧着几分眉头的看着他。 “呃。对不起,夫人,青书不是故意的,是青书看不过老爷担心夫人您的身子,所,所以” 青书说着,头都惭愧的要低到胸口了。 “所以你就帮着老爷一起对我撒谎?”江暮烟故作生气的用手指点了点青书的额头,“真是不知道你们这些男人心里是怎么想的,难道我们做女人的就没有一点担当的能力了?一有事情就想着隐瞒隐瞒,隐瞒就能解决问题吗?” “夫人,对不起,青书错了,老爷现在也肯定后悔了!” “后悔?我看他呀,他才不会后悔呢!要是后悔,他早就来说软话了,他又不是不知道我想要听什么,但是他却一直没有来,我如何能不了解他?” “不过罢了,总是夫妻,总是我爱着他,有什么办法呢,他那性子,算了,我不容着还能谁容着他?” 江暮烟忍不住笑了笑,似乎是想起了裴羽钦的样子,说真话,几天不见他,心里都已经想的仿佛万千蚂蚁在爬了。 但是,眼前却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不管怎么样,他们的夫妻冷战起源于裴家的生意危机,既然这样,她就帮他把这生意的危机给平了,然后再好好的重新和好不迟。 这般一想,她的语声也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其实我早就不生他气了,说到底,我爱他的理由中,也有一多半是爱他那极致温柔,想要保护和包容我一切的性子,若是这事出了,他不这么做,我才觉得意外呢!” “夫人,您当真这么想就好了,老爷若是在这里,听到这话,肯定会很高兴的,要不青书这就去把夫人您的想法告诉老爷,也好过老爷这些天日日的消瘦,茶饭不香!” 青书听到这样的话,顿时就激动了起来。 江暮烟却阻止住了他,“青书,且别忙,虽然我了解他的心性,也不再生他的气了,不过这事,他商量都不与我商量,就决定了这么做,究竟是不对的!” “所以你不许现在就去说,要说,也得等我们裴家渡过了这次危机后再说,就当给他一个教训,看他下回遇到事情,还会不会把我摒弃在他之外。” “夫人” 青书拖长了声音,顿时一脸的恳求和失望的样子。 “行了,就知道你向着羽钦,你怎么不可怜可怜你家夫人我,我才是被隐瞒的最苦的那个,枉我平日里待你亲厚的很,你居然也对我撒谎,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夫人,青书错了!” “好了,走吧,去翡翠楼,给你个机会将功赎罪,从现在开始跟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办公,看看究竟是什么小人在背后给我们裴家使绊子!” 青书前一刻还苦着脸,皱着眉头,后一刻听到江暮烟说的话,顿时眉宇展开,神色飞扬了起来。 “真的吗?多谢夫人!夫人放心,青书一定认真的听夫人吩咐办事,帮助夫人一起把幕后的主谋给揪出来,不过,夫人,您,怎么就肯定了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我们裴家?” “看你平日里挺机灵的,怎么这会儿又笨了,裴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东云国的首富,羽钦更是皇上御赐的皇商,虽然没有权势,却也是有品阶的大人,等闲的人家,哪个敢来找我们裴家的难受?” “我们裴家名下的生意,更是遍及宇内,分布四海,生意脉络极其的广阔,但是这一次,你看看,不约而同的各地的商号都出了这样那样的事情,这世界应当没有这般的巧合吧,那么若不是巧合,就是有心人在作祟了!” “既如此,想要摆脱眼前的这些麻烦事,最重要的就是把幕后的捣鬼者揪出来就成了!” 听江暮烟说的自信,青书的眼睛顿时更加的明亮了起来,“夫人,听您这么一说,青书顿时茅塞顿开了,夫人您真不愧是夫人,难怪老爷常说您心有璇玑,宇内难有第二!” 江暮烟闻言顿时柔柔的笑了,“羽钦当真这么说?” “嗯,老爷当真是这么形容夫人的。” “他呀!” 江暮烟低低地说了两字,剩下的话什么也没说,但是那甜蜜的意味,青书却还是轻而易举的就听出来了。 不由也高兴的笑了,终于相信夫人是真的不再生老爷的气了,也相信这次的事情之后,老爷一定会更加的爱护夫人,也是更加不会惹夫人不高兴了! “好了,我们走吧!” “是,夫人!” 因为都已经身在西院了,就不再费劲绕到正门去出府了,干脆就从西院的后面,下人们常常进出的小门出了府。 一辆朴素简单的小马车,在小门外被准备好了,青书扶着江暮烟登上了马车,由一个裴家的小厮驾驶着就往翡翠楼去了。 444被绑架了2 再醒过来的时候,江暮烟只觉得浑身一阵没力,后脑勺还一阵又一阵的钝痛。 眼前是一片黑乎乎的,四周的环境也静的很诡异。 她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为什么会这样。 本能的动了动手脚,想要坐起来,却发现竟然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 江暮烟这下还有些不清醒的脑袋,顿时就清醒了个彻底。 当即第一个反应就是开口喊道,“青书青书青书你在哪里?青书” 喊了好几声,也没有人应声,反而有她自己的回声在这个地方回荡了起来,江暮烟就知道情况不好了。 拼命的回想,拼命的回想也只隐约的让她想起,她似乎在马车里睡着了,可后来的事情,她就完全没印象了。 难道 她被人绑架了! 得出这个结论的江暮烟,真是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了! 她怎么就那么倒霉,自从重生了之后,不是被人三番两次的追杀,就是在家里妯娌斗争下小产,现在更是莫名其妙的被人绑架了,这都什么事啊! 可不对啊,展夕和迎风呢? 就算她把‘羽’都派出去调查事情了,可总还该有个展夕或者迎风在她身边才是,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她被绑架呢? 难道连展夕或者迎风也出事了? 江暮烟越想也不由心中越慌乱了起来,她哪里知道展夕和迎风根本不在她身边,又如何得知她被绑架了呢? 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人绑了她的江暮烟,越发的难以沉住气。 终于在从一数到了三百,也没有听到半点声音之后,忍不住大喊了起来,“来人啊有没有人来人救命救命啊” 如此喊了足足有一刻钟,似乎终于听到了某些声音。 江暮烟不由顿时屏住了呼吸,又是紧张,又是惶恐的听着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声音脚步声! 似乎正有什么人在往她这个方向走过来。 果然,不一会儿,她就感觉到了一扇铁门被推开时的声音,光从声音上来判断,这扇铁门应该是有很长时间不用了,所以有些锈住了,因此推门的时候才会发出这般的响声。 江暮烟明明看不见,却还忍不住想要试图仰起头看向来人的地方,口中顿时克制住颤抖和害怕的问道,“谁?谁在那里!” 裴弦有些神色复杂的一步步走向床榻上的那个女人,那个他朝思暮想了不知道多少日子的女人。 如今她就这么娇软无力的睡在他这地下囚室的床上,表情倔强,眼睛也睁得大大的,一副故作镇定,却分明害怕了的模样,居然还问他是谁? 呵呵,裴弦忍住心底想要大笑的得意和冲动! 缓缓地走到了床边,坐了下来。 为了来见她,他特意换了一身很宽大的黑袍,也蒙上了面容,这个样子的自己,也就难怪她认不出来了。 既然这样,他倒要看看他这个‘小婶婶’在知道了她被绑架后,会有什么反应了。 故意改变了他自己的声音,装出冷淡深沉的语声道,“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便可以了。” 江暮烟一听这话,顿时完全僵硬住了身体,本能的就想要挣扎着起身,奈何身上却一点力气也没有,但是脸上的愤怒之色却还是被裴弦看的一清二楚,“你到底是谁?你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为什么我一点力气也没有?还有,你把我的管事青书怎么样了?” “你不用担心,不过是一点酥麻散而已,让你暂时不能动,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亏待你,你在裴家享受得是什么样的待遇,跟了我之后,我保证一样也不少你的。” “至于青书嘛,你就不用想了,你以后没机会见到他了!” “该死的混蛋,你杀了他?你竟然杀了青书?你混账,你该死!” 江暮烟一听他说她以后都见不到青书了,心就倏地完全沉下去了,她还不至于听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既然她还活着,那青书就肯定是死了,只有死人才是永远不可能再被活人见到的。 一想到青书还那么年轻,那么美好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江暮烟就几乎要疯了,一直强忍着的害怕的眼泪,此刻也终于因为愤怒和深切的悲痛,而忍不住流了出来。 “你竟然杀了他?不要让我知道你是谁,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你会不得好死的!” 一边怒吼不已的江暮烟,一边用尽全力的想要挣扎活动她的身体,可惜,那所谓的酥麻散显然很厉害,她挣扎了半天,也不过是能勉强活动几根手指,想要起身,想要反抗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裴弦有些新奇的看着她的眼泪,不由伸出手指,轻轻地去揩了几下。 “江暮烟,你竟然会为了一个奴才一个小厮流眼泪?你还真是令我又开了眼界啊!啧啧,看看,这皮肤真是嫩啊,仿佛都能掐出一把水来,再瞧瞧这眉眼,就是掉起眼泪来,也我见犹怜的很,难怪裴羽为了你着迷的不惜和儿子抢女人了!” 445看不见了1 “别碰我,滚开!” 江暮烟一脸嫌恶的瞪向裴弦所在的位置,可惜她什么也看不清,若是能看清面前说话人的模样,她就是用眼神也要盯死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若是要钱,你就开口,我们裴家并不是给不起,但是你要是想要在人格上侮辱我,那就别怪我以后对你不客气!” “啧啧听听这口气,当真是大义凛然,铿锵不已的很!” 裴弦忍不住眉眼都阴鸷了几分,继续变换着声音阴阳怪气地道,“江暮烟,你还真把你自己当成裴家的当家主母了?哼!不过也不错,你若跟了我,我若得了裴家,你也算是半个当家主母,左右也都是个主子,你蛮横上一点,倒也不是不可以的!” 裴弦这般阴阳怪气的做作声音,还有他突然说出的这番话,顿时让愤怒中的江暮烟冷静了下来。 因为她听到他说他若得了裴家的字样。 还有他口中所说的种种情况,显然证明了他并不是一个对裴家目前情况陌生的人。 毕竟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最起码说明了他和裴家关系匪浅。 可,这个人会是谁呢? 裴虞如今和林琼花却了涿州,以他的秉性-是不可能回来暗算和绑架她的,所以这个人不可能是他! 如今落户江中的裴夜袭虽然恨她,也有嫌疑,可是以她和他过去的关系和情形来看,他也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更何况天下人都知道他已经被羽钦逐出家门了,就算他回来绑架了她,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裴夜袭的嫌疑也可以排除。 裴风?那是更加不可能的。 那个潇洒如风的男子,要说为了她去杀人放火她会相信,可要说为了裴家的产业而绑架她,那怕是把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是不会去做的。 她对他的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那么剩下的唯一一个有嫌疑的人就只剩下裴弦了。 那个她从来没有真正看清过底细的裴弦。 可裴弦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要知道她和羽钦都已经是有前瞻性-的在培养他和裴风了,裴风素来淡薄名利,裴家的偌大家产对他来说,吸引力还远不如一本传世剑谱,更能让他感觉激动。 所以,若是不出意外,五年之后,十有八九有机会接任裴家的人,就是他裴弦,他又何苦这般的急切? 或者是因为知道她怀孕了? 江暮烟越想越觉得裴弦的可疑性-很大,但是回头一想,又觉得不对,因为裴弦不会武功! 他又是怎么把她从展夕或者迎风的保护下,半点声色都没动的就把自己给劫了的? 还有就是,她和青书决定出府去翡翠楼,那根本就是临时的决定,裴弦那个时候应该是和羽钦他们一起在书房的,他又怎么能知道她和青书出府了,还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把她绑架了? 再就是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还在翡翠城里吗?或者被囚禁在了别的什么地方? 这一连串的疑问顿时全部都飞进了江暮烟的脑袋里,让她又骤然觉得裴弦的可疑性-没那么高了。 强-压-住满心的愤怒,但是不耐的口气却掩饰不住,“你说吧,把我关在这暗无不见天日的地方,到底想做什么?” “你若真是想要勒索和威胁羽钦,那就不要在这里废话,该写勒索信,你便写去!若是想要我的命,那也不妨现在就杀了我,我绝不带皱一下眉头的,但是你只会用言语辱及别人的话,那我只能说,我实在是太看不起你了!” “江暮烟,你当真是牙尖嘴利的很,竟然如今都落到别人手里了,还不忘逞口舌之能,江暮烟,你可是觉得我拿你换到了我所要的,就会必然放了你?” “哼,你太天真了!难道你不知道人的贪心是永无止境的吗?我告诉你,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非要人财两得的,我待看你能如何?” “你如今身上中的酥麻散,没有我的解药,你除了能说话之外,你连咬舌自尽的力气也不会有,哼,等我占了你的身子,让你真正成了我的人,你也就安稳老实了!” 裴弦的话刚完,江暮烟就大声的冷笑了起来,“我就知道如你这等卑鄙无耻的人,想来是想不到什么其他的好方法的,好啊,你大可试试,你且看看羽钦若是见不到我的人,会不会给你想要的整个裴家。” “你除了会躲在黑暗中装龟孙子之外,你还会做这么?就凭你这样的人,也想得到裴家?真是痴人说梦,有本事,别装缩头乌龟,也别憋着嗓子说话,点上灯,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江暮烟这话一出,顿时感觉到了空气仿佛都不流动了。 一下子静默的全无道理了起来。 让她不免有些慌张,这个绑匪不知道又要使什么花样了,神情顿时一百,但是眉宇间却强装出坚强之色,挑衅般的激将道,“怎么,被我说中了,你不敢了?哼,我就知道!” 裴弦却还是静静地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看了看四周墙壁上嵌着的几颗明亮的夜明珠。 然后就把所有的视线都放回到了江暮烟苍白的面容中间,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上。 446看不见了2 因为现在,她的那双明亮的眼眸,竟然完全如死寂的湖水般,完全没有一点倒影 她看不见了? 这个现实一下子让裴弦完全错愕了,也完全震惊了! 他怎么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一个大意外来? 她怎么能看不见了呢? 裴弦伸出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她的眼珠子半点都没有转动过,更别提眨眼了。 到底哪里出了错?他给下面人的不过是最不伤害身体的酥麻散,为什么会让江暮烟的眼睛也失明了呢? 多疑的裴弦,第一个反应是不敢置信,其次就怀疑是江暮烟在装样! 他狐疑而复杂的盯着她的脸,然后仿若赌一把一般就把他面容上的蒙面巾给摘了下来,双眼更是一动不动的看着江暮烟的反应。 结果江暮烟还是半点反应也没有,当真就是完全没看到他这个动作一样。 裴弦不得不确定,她是真的看不见了。 “喂你在干什么?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心虚了?知道自惭形秽了?” 裴弦却没有说话,只是倏地一下,握住了江暮烟的手。 江暮烟顿时一脸作呕的喊道,“放开我!别碰我!” 大声的喊了好几下之后,才发现这个绑匪并不是在轻薄她,而是在把脉! 把脉?这人不但是个绑匪还是个大夫?他到底想干什么? 完全料不到他的下一步行为究竟想做什么的江暮烟,心里越加的忐忑不安了起来。 她重生在了这古代怎么久,还是第一次陷入这样完全不由她自己掌控的局面中去,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到现在也不肯定,羽钦到底有没有发现她被人绑架了! 若是展夕也受了重伤,或者和青书一样,都被这个人给暗算死了的话,那么她可怜的羽钦,怕是真的要急破头也找不到她了。 该怎么办? 江暮烟真是很想哭! 这样的无助和恐惧,让她蓦然间发现她就是再聪慧,也不过是因为有羽钦那样的好男人在身边保护和宠溺她的关系,若是离开了他的身边,外边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也都有能力伤害她。 就如同此刻这般,青书为了她死了,她被绑架和囚禁到了这不知名的地方,而她,却完全无计可施! “你可觉得有什么地方痛或者不舒服?” 裴弦把了把脉后,眉头完全皱起起来。 江暮烟因为看不到裴弦的神色,所以不知道他如今的模样其实有一大半是正在为她担心的。 所以她听了他的话后,第一反应就是冷冷地笑,“我浑身都觉得不舒服,你少在这里狗咬吕洞宾了,我不会领你的情的,有什么龌龊的目的就都说出来好了,何必拐弯抹角来这套?” 裴弦本是真的有几分心疼她的,但是在听到她这话之后,眉宇间便顿时又浮现出了几许怨恨和阴鸷,“江暮烟,你很想惹火我是不是?” “你待如何?” “我对你说过,我要你做我的女人,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直到我放你出去的那一天,不过你要是不听话,或者硬是要跟我对着来,我想裴羽钦应该会很愿意再看到一滩属于你肚子里的血的,你说呢?” 江暮烟一听到他说要她肚子里的血给羽钦看,立即就明白了他说的要弄她的孩子,难怪他会突然抓着她的手给她把脉。 这下,江暮烟的脸是彻底的雪白个没有血色了。 正好是手上没有力气,若是但凡有一点点力气,她会做的第一个动作,也只会是双手护住肚子。 之前的冷笑语声终于也没有了,声音甚至还带了几分颤抖,“不你别动我的孩子!好,我听你的,你想要怎样,我都配合,只有一点,不要动我的孩子!” 裴弦看着她惨白的完全没了之前半分倔强的面容,突然间心里感觉某根弦疼了一下,他没想要她这么害怕的。 虽然他的确不喜欢她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不过毕竟前几个月才落过胎的身子,本质上还是虚的,而且这肚子里两个孩子对她来说,有多么重要,他并不是白痴,会不清楚,所以他本就没想动她的孩子。 更何况,想要她听话,他还得仗着这腹中的胎儿威胁她呢,若是贸然的把她的孩子给落了,别说裴羽钦不会妥协,这江暮烟怕是第一个要和他鱼死网破了。 这与他的初衷背离的太远了,他裴弦是绝对不会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的。 但是所有的这些,他不会对她说的。 他只是静静地又问了一句,“你可有哪里不舒服?说实话!” 江暮烟闹不清楚他问这话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踌躇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 “我被你绑来的时候,可能后脑勺被什么东西打了,又或者撞到什么上面了,现在一抽一抽的疼的很,还有,我的左手和左脚也开始感觉一股酸麻,很不舒服!” “左手和左脚吗?” 447万千后悔 “是!” 江暮烟刚回答完,就感觉到她被人扶抱起来了。 拼命忍住想要骂人的冲动,不断的告诉自己,这个人是绑匪,若是惹毛了他,她的孩子可就危险了。 所以尽管嫌恶不已,但是她还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被玷-污! 但是,她却想错了,裴弦并没有打算这么快的就动她,至少就算要她成为他的女人,他也要在她的眼睛看得清楚的前提下,不然的话,岂不是失了很多的趣味? 裴弦也没有空去注意江暮烟的忍着恶心的脸色,他只是袖子轻拂了一下,江暮烟就感觉到四肢可以动弹了。 而裴弦此时的手却已经握在了江暮烟的左手手腕上,并且轻轻地揉了好几下,“怎么样?还感觉酸麻不酸麻?” 江暮烟当然很快的就感觉到了手脚都能动了,但是她却不敢反抗和挣扎,只是僵硬着身体点头,“还是感觉得到酸麻感!” 这句话一说完,江暮烟觉得她似乎听到了这个绑匪的一声叹气声。 只是怎么可能,这人是绑了她的人,难不成还会为她担心不成? 思忖间,她的身体已经被重新放到了床上,“你先在这个房间里有休息,三餐会有人给你送来,你只要乖乖的,不要妄图做出什么逃跑的举动,我不会伤害你,不过你若试图把我的话当耳旁风的话,我保证我不会要你的命,却绝对会要你的孩子的命!” 裴弦说完,人就起身,预备离开了。 江暮烟面色微惊,本能的伸手捞住了他的袖子,“那,那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裴弦定定地看了看她拽着他衣服的手指,淡淡地笑了,可惜笑意却完全不到眼底,甚至看着江暮烟的眼神还有几分冰冷的残忍,“江暮烟,你没听清楚吗?那我再说一遍,你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的女人了,所以我不会放你走!” “你若还想留下裴羽钦的这一双孽种,你就最好乖乖的听话,不要乱动什么心思,我可以容许他们平安的生下来,活下去,看在你还很有用的基础上。” “但是,你若不识好歹的话,我也不稀罕要了你们母子三人的命,再拿你们的尸体和血去打击裴羽钦,江暮烟,我想你肯定没忘记,在你第一次小产之后,裴羽钦抱着你的身体,惊恐和悲伤到什么程度吧!” “我真想看看,若是你先死了的话,他会怎么样?我想,一定会痛不欲生的再也不会过问裴家的事情了吧!哈哈,到时候,风雨飘摇中失了主的裴家,照样要落进我的手中,与其这样,你还不如老实一点,起码我可以让裴羽钦活下来,我的话,你自己掂量吧!” 说完,裴弦就彻底走出了这个偌大的房间。 江暮烟同时也听到了外面的锁链锁门声。 “人找到了没有?” 裴羽钦不停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往日的镇定不剩十分之一了。 裴风的表情同样非常的难看,但是却还是冲着裴羽钦摇了摇头,“找不到,我和展先生他们几乎把整个翡翠城都快要翻过来了,也没有找到暮烟的踪迹,怎么办?叔叔,你说暮烟她会不会已经” “不会的,不会的,再找,我不信那么大的一个人,会这么凭空不见了。” 裴羽钦双拳握得紧紧地,嘴唇抿的更是紧,那些话仿佛一个字一个字的都是从牙缝里吐出来的一般。 林大夫和一干大夫此刻也匆匆的走进大厅,不等裴羽钦开口就已经冲着他摇头了,“老爷,恕老朽等无能,我们用尽了办法也无法令青管家从昏迷中醒过来!” “该死!” 裴羽钦重怒之下,顿时就掀翻了一张桌子,“我不管,立即给我去张贴布告,把翡翠城内所有会医术的人都给我找来,无论如何,今天必须把情书给我救醒,如今能知道烟儿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的人,就只有他了!” “是,老爷!” 林大夫等人也不敢再多言什么,从夫人失踪,青管事重度昏迷的被人送回裴家开始,他们就知道老爷要发狂了。 夫人是老爷的心尖肉啊,如今这块心尖肉就这么的没了,老爷怎么可能不痛? 林大夫等人刚退出去,门外,展夕和迎风已经又匆匆的掠了进来。 “展夕,迎风,怎么样?” “老爷,看来绑走了夫人的人绝对是蓄意计划好的,因为无论是从绑人还是到藏人,都布置的天衣无缝,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我们已经再三查验过马车了,但是还是没有半点发现。” “看当时的情况,青书和夫人应当是坐着马车预备去翡翠楼的,因为出事的那条巷子离翡翠楼的后门就只有一条街的距离了,府里西院的守门老头也证实了青书当时确实吩咐了人准备去翡翠楼的马车,可见” “展夕,我不要听这些,我要听的是烟儿如今在哪里,我们该怎么把她完好无损的找回来!” 裴羽钦五内俱焚的打断了展夕的报告,心中更是万千个后悔,早知道会这样,前几日就不该惹烟儿生气。 若非是他的固执和心里的恐惧,不肯跟烟儿坦白他隐瞒了多年的秘密的话,也不会弄的如今烟儿被什么人绑走了也不知道的地步,他对不起烟儿! 想到她如今不知道正在受什么样的苦,遭什么样的罪,裴羽钦的心里就恨不得把他自己杀死才好! 448各自等待 弄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知道犹豫不是一件好事,而他却每每在要做决定的时候做错不该做的决定呢? 这么多年商海浮沉,还不足够他明白,有的时候,当断不断,反而是要坏事的? 裴羽钦的心中不断的唾弃自己,但是再怎么唾弃,再怎么后悔,再怎么发誓不会有下一次,也总要建立在把人安全无虞的寻回来的基础上的,不是吗? 展夕和迎风的表情都有些难看,“老爷,能发动出去的人都已经发动出去了,如今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只有等!” “等?” “是的,等,等绑匪的勒索信,或者等我们的人,等‘羽’的人的消息,看看是我们的人先追踪到夫人的下落,还是绑匪先来勒索信!” “是啊,老爷,夫人不过是一介弱女子,那幕后之人绑架了她,无非也就是想要逼迫老爷用银子或其他东西去换夫人回来,不然的话,他们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绑夫人?” 展夕和迎风的话,让裴羽钦的脸色又沉下去了几分。 他自然知道绑烟儿的人不会是毫无目的的,但是他只是不知道如今动手绑了烟儿的人到底是不是他以为中的人。 但是不管是不是他们,他如今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烟儿此刻有孕在身,是不能经受太大的辛苦的,更别提把她关押在不知道什么样的环境中去。 他们要的是什么,他心里清楚的很。 不就是财富吗? 早就知道这些东西迟早会让人眼红的要铤而走险,不顾道义脸面,却没想到他们能做到如此的地步。 裴羽钦倏地抬起了头,仿佛做下了某种决定一般的扶着大厅的檀木桌子,缓缓地就坐到了椅子上。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都下去吧,展夕,迎风,你们也不用守在这里了,我没事,都去赶紧找烟儿才是正经。” “老爷,您没事吧!” “叔叔” 许是三人都看到了裴羽钦的脸色有些不对,因此三人的脚步都没有动一下,只是用那种满含担忧的神色看着他。 “我没事,你们去吧。”裴羽钦挥了挥手,“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不要在这里杵着了,我不会做什么傻事的,我还要和烟儿相守相伴一辈子呢!” 听他说出这样的话,三人虽然依旧有些不放心,却也实在说不出什么辩驳他的话,而继续留在这里了。 便也迟疑了一下后,都走了出去。 顿时整个大厅了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一个人静静地坐了有一个多时辰,期间裴风曾经偷偷的过来看过一眼,发现他一直抱持着从之前到现在都没变过的姿态,便知道叔叔的心里肯定比他们所有人想象的还要难受的多。 便也握了握手中的剑,决定不再继续待在府里干着急,就算没有线索,也要出去转转,兴许有什么发现也不一定。 裴风离开了,展夕和迎风虽然觉得应该要留一个人在老爷身边保护他,但是却也知道,若是没有把夫人找回来的话,老爷是不会要他们把时间浪费在跟随在他身边的事情上的。 所以咬了咬牙,干脆也狠了心离府出去查找线索了。 红月几乎不停地领着各种各样的大夫出入青书的房间,看着他们都一脸跃跃欲试的进来,然后不多时都一脸垂头丧气的离开,她的心里和眼里也含满了焦急和泪意。 但是她却不敢哭,生怕一哭,情绪就会崩溃了,如今能给她拿主意的两个最亲近的人,青书和夫人,一个昏迷一个失踪,她若再撑不下去的话,那不是更加的给老爷添乱,更加的让府里的人惶惶不安吗? 裴羽钦又呆坐了半个时辰之后,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径直的就走出了大厅,走回了他和江暮烟共同的房间里去了。 没叫任何一个丫鬟来伺候,他自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洗了一把脸,甚至梳了头发,剃干净了胡子,最后才走出房去。 裴弦从偏门进府的时候,正好看到裴羽钦坐的轿子从他身边经过出去。 不由一愣,本能的就想派人盯上去,但是又顾忌着展夕和迎风的存在,还是作罢了。 毕竟他之所以敢于那么快动手的把江暮烟抓起来,是因为确定了展夕和迎风在裴羽钦身边,江暮烟的身边应当是没人保护了才会下的手。 但是裴羽钦的身边就不同了。 反正如今,最值钱,也最有价值的筹码已经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裴羽钦这里,不盯着也无妨。 就算青书醒过来,也保证是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的。 更何况这青书本就是他故意放了一条活路的,以后等他掌控了裴家之后,如青书这样的学过算术之道的下人,对他还大有用处呢! 这般一思忖的裴弦,顿时就放弃了派人跟踪裴羽钦的打算,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耐心等,等到裴羽钦他们完全沉不住气,心理防线完全崩溃为止。 等那个时候,他就可以来与他们谈条件了。 449鱼死网破 至于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尽快的想办法把江暮烟的眼睛治好,她的眼睛可瞎不得,他指望她做的事情还更多呢! 当然了,他也很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当江暮烟知道裴家和她,最后都成为了他裴弦的之后的表情,该是多么的美妙绝伦啊! 然而裴弦的如意算盘显然是打的太好,因为现实往往是不那么如意的。 这样的情形三天后就能显示出来了,此刻的他还没有这样的意识! “把我的夫人毫发不伤的送回来,不论你们的主子要什么,我裴羽钦都双手奉上,不然的话,那就谁也别想好过,大家鱼死网破便是。” 裴羽钦微微地垂着长长的眼睫,端坐在这翡翠城内,某个极秘密的宅院的小花厅内的一角,对于丫鬟送来的放置在他手边的上等茗茶,仿佛根本没看到一样。 自然,对于坐在他对面的男人,他也显然是没有放在眼底的。 那人见裴羽钦一个人独自前来,本以为他是想通了,决定和他们合作了,却没想到裴羽钦坐下来的第一句话,竟然就是这么强硬的语势,不由完全的愣住了。 好一会儿才陪了个迷惑的笑容,“裴老爷,不知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尊夫人难道出了什么事吗?” 那人本倒真是不知情下的一句问句,却让裴羽钦倏地抬起了头,双眼中爆射出了两道无比冰冷的冷光。 “够了!我的耐性-有限,我还是那句话,把烟儿还我,整个裴家包括你们主子要的那东西,我都奉上,谁也不要跟谁绕弯子!” “但是,我若在天亮之前,还见不到我的夫人完好无损的回来的话,别说裴家的财富你们休想染指到一分,甚至那东西,我情愿毁了,也不会给你们,我言尽于此,你们自己拿捏吧!” 裴羽钦说完,就顿时拂了袖子,站了起来,一副预备离开的样子。 那人见裴羽钦并不是在跟他开玩笑,更见他满脸厉色的样子,当即就明白了那江暮烟是真的不见了,而裴羽钦认为是他们的人抓了她。 顿时,那人也连忙起身拦到了裴羽钦身前,“裴老爷,你绝对误会了,我保证我们的人,没有动过你夫人一根头发,更没有绑架过你的夫人用来催逼你做出决定,这点我可以用我的项上人头发誓!” “哼,你们以为我会信吗?这个世界上,无意中知晓了我的秘密的人,只有你们,你们拿那个秘密来威胁我,要我付出代价来交换,我本还可以接受,但是,如今,你们居然绑了我的夫人,哼,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我的夫人既然都落于你们之手了,那个秘密你们爱怎么宣扬就怎么宣扬吧,了不起我裴羽钦的私誉扫地而已,其实我本不在意这些,我在意的人不过是我的夫人而已,你们也当知道这点,才会有恃无恐的来找我不是吗?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多此一举的绑我的夫人?” “裴老爷,你真的误会了!我们绝对没有人去绑你的夫人,你若不信,我现在便可把外面的人都召回来一个个的问话,正如你所说,我们掌握你的这个秘密,就足够胁迫裴老爷您同意我们的要求了,我们又何必横生枝节,画蛇添足的再去绑架你的夫人?” “哼,这个就要问你们了,也许你们不耐烦了,或者你们的主子不想给我更多的时间考虑和犹豫,所以想要我在最快的时间内给你们答复!” “总之,废话不用多说,我还是那句话,把我的夫人还我,整个裴家的万千财富,还有你们主子想要的东西,我裴羽钦都双手奉上,我若天亮前见不到我夫人,那么大家就鱼死网破吧!” 裴羽钦拨开那人拦着他的手,就要往前走。 那人这下觉得头顶黑烟都被气出来了,“裴羽钦,我们真的没绑你的夫人!” “你们没绑,那就帮我去把绑的人找出来,我和你们合作交易的前提就是我的夫人要安好无恙,现在只要找不回我的夫人,那就一切免谈!” “裴羽钦你,你这是硬要把屎盆子往我们头上叩了?” “你们可以不接受,大家各自走着瞧就是!” 裴羽钦头也没回的就继续往门口走去,边走边道,“当然了,你们也可以试试干脆现在就把我杀了或者把我囚禁起来,造成我也失踪了的局面,然后再找个堂而皇之的借口正式去接收裴家试试,兴许那样的话,你们都不要用跟我谈条件,不就有现成的财富落到你们手里了?” 那人顿时被噎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若所能这么做,他们还用拐弯抹角的来这套吗? 这个裴羽钦是吃定了他们不敢从正面的手段着手的,才如此的有恃无恐。 只是该死的,到底是哪个家伙浑水摸鱼的在这个节骨眼上绑架了江暮烟? 裴羽钦前脚走出了宅子,后脚那人就愤怒地捶了桌子,“来人” “大人,属下在!” “该死的,赶紧去给我查,底下哪个不长眼睛的蠢货,绑架了江暮烟?赶紧给我把人送回去,还嫌这差使不够难办是不是?” 450置之死地1 “大人,之前您在和裴家老爷说话的时候,属下已经派人去问过了,我们的人这两天为了隐藏形迹,根本就没有出过门,裴家夫人真的不是我们的人绑的。” “你可确定?” “属下十分确定!” “那本官也不管,既然不是我们的人绑的,那就给本官去把那个绑的人找出来,混账!气死本官了!” “大人,请恕属下说句不中听的话,这有没有可能是裴羽钦在玩的苦肉计?估计把他夫人藏起来,然后把这莫须有的脏水往我们头上泼?” “放-屁!你少自作聪明,裴羽钦之前的样子,你没看清楚吗?眼睛都急红了,完全都六亲不认了,那种样子若还是随便都能装得出来的苦肉计的话,我们这里的人一个也别想玩得过他!别在这里磨蹭了,赶紧给我去查!” “是,大人,属下失言,属下这就去!” 而同样走出了那宅子的裴羽钦,双脚却差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而摔倒,若非手扶了一把墙的话,人指不定就已经坐到地上了。 烟儿不在这里! 他已然从刚才那人的眼睛里就得到了答案,若是烟儿在这里的话,那人不会如此的气急败坏! 显然绑了烟儿的人,真的不是他们的人。 那么他的烟儿呢? 他是个商人,而且是个东云国最有名的商人,既然是为商,那就肯定不会一个人也不得罪。 只是不惜冒着极大的风险,又经过长期的精心策划绑架了他的烟儿的人,绝对不仅仅是得罪这一个词所能囊括的,应当是与他有很大的仇恨的人才会做的事情。 可他裴羽钦自忖从来都会给人留有余地,在生意场上也从来不害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更是处处圆滑周全,谁又会与他这么仇恨? 而且从展夕和迎风所勘察到的现场情况来看,绑匪绝对是个武林高手,最起码轻功定然是不错的。 那么这就决定了这个人不该是他生意场上得罪的人,他的对手,他每个都心里有数,没有人有这样的本事和魄力敢与他为敌。 唯一有嫌疑的人就是这宅子里的人和他们的幕后主子。 可现在证实,人不在他们的手里,裴羽钦是真的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到什么地方找他的烟儿了。 裴羽钦苍白着一张脸坐在书房里。 书桌前站着裴风和裴虞,一边的椅子上,还坐着同样被找来的秦红叶和云爱柳。 展夕和迎风作为亲信,此刻也站在了裴羽钦的身后。 桌子上有四个檀木盒子,每一个盖子都合在那里,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是光用猜的也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 这是江暮烟失踪的地整整七天了。 裴羽钦从她不见了的第一天起,到如今就不曾睡过一个觉,除了那一日他出了一趟门之外,回来之后,他就把他自己关进了书房,任何人也不准进来,三餐更是红月送到了门口,而他每顿只吃了一点点。 这样的情况,让所有的人都感觉有些惶惶不安。 更令人不安的是,这七天里裴家各地商行所发生的‘意外事件’还在不断的继续增加中,情势明显在朝着更恶劣的态势发展着,但是裴羽钦这个裴家家主,却似乎半点都不着急,更是半点都没有拿出解决方案来的打算。 把一干人都看着急红了眼。 今天一大早,他更是一反常态的把大家都召集到了书房里,似乎是要交代和吩咐些什么,但是当众人都站到这里的时候,他却又不急着开口说话了。 把众人更是心里等得焦灼不已。 “叔叔,您” 裴弦终于忍不住了。 他承认他也有些弄不清楚裴羽钦的打算了。 难道他真的如他所愿的因为江暮烟的失踪而崩溃了吗?不然的话,为什么明明裴家如今的情势都如此的危急了,他却还不做出任何的回应? 现在还一反常态地把人都叫到书房来,他到底打算做什么?是不是自己也到了该跟他摊牌的时候了? “噢,抱歉,我走神了!” 裴羽钦听到了裴弦的喊声,顿时收回了不知道落到了什么地方的眼神,轻声地道。 因为这么多天,几乎没怎么合眼和好好的吃东西,他的喉咙已经完全沙哑了,听在别人耳朵里,宛如七老八十的老人一般了,即便是秦红月和云爱柳一向不喜欢江暮烟,此刻也忍不住为他感觉几分心疼了起来。 “老爷,暮烟失踪了,我们大家都很难过,不过您的身子可更重要啊,如何能不好好的保重自己?” “多谢嫂子!”裴羽钦低低地谢了一声,语调平和,若非形容实在枯槁憔悴的话,他们几乎认为现在的裴羽钦和往常的裴羽钦实在没什么区别。 “今天叫大家来,是有事情要交代。裴家从创下这份家业到如今,风风雨雨也五代了,其间也经历过不少的波折和劫难,到今天,荣耀过,也潦倒过,现在,裴家又遭遇了大难,各地生意的事情,相信你们也听说了。” “叔叔,您别难过,还有我们呢!” 裴风的样子也很吓人,不过比起裴羽钦,他还是要好的太多,知道他心里如今的苦,所以作为同样的都爱着江暮烟的男人,他无法忍住不去安慰他。 裴羽钦似乎很感到安慰的冲他点了点头。 “风儿,弦儿,你们都不小了,也是能独当一面的人了,虽然你们所学的东西还不够全面,不过比起当年我挑起裴家这副大梁,已经算是优秀卓越很多了,所以我相信往后的路,你们会走的比我更好的。” “叔叔,您千万别这么说,您这到底是” “不要说话,听我说!你们放心,我不是预备寻死,也不是在交代后事,我只是觉得累了!” “这么多年,风风雨雨、日夜无休的埋头在这一大片的账目之中,忽略了许多人生的风景和美好,若非认识了烟儿,我想我可能还会这么下去,一直到老到死。” “但是,我庆幸的是,我总算还是遇到了烟儿!其实,我早就该把这些东西放手交给你们,但是总是半生心血,一手辛苦创下来的基业,心头存了几分难舍!” “如今想来,人果然不能太贪心,我便是太贪心,太想要事业情爱两全,才落到如今这副光景,果真是有几分报应的。” “夜袭左右已经离开了裴家,算不得裴家的子嗣了,裴虞去了涿州,不过我已经为他做了安排。” “剩下的这些就在这里面了,弦儿,这是你的,风儿,这是你的,另外那两个是两位嫂子的,这是裴家如今所剩下的所有还保得住的产业,这些产业都是一直暗地里在经营的,不是明面上的,至于明面上的,这些日子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怕是保不住了,所以就不要去管他了。” “我把暗地里的这些,都均分了一下,分作五份,你们四个各一份,裴虞也有一份,各自保管好,不要让人知道,拿了这些,就走吧!” “离开裴家,走的远远的,不要让人找到,有了这些,依旧能让你们一辈子衣食无忧了!当然了若是各自好好经营的话,依旧是可以富裕子孙三代的产业。” “现在的裴家,情况很不好,你们可是在奇怪,我为什么明明知道有人在捣鬼,我却还不还击,不解救自家的生意?任人侵吞?任人合并?” “叔叔,为什么?” “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所谓树大招风,这个道理你们都是该懂得,我们裴家就算再怎么富可敌国,再怎么是天下第一商贾之家,也总有得罪不起的人,而现在,我们便处在这样的状况之下。” 451置之死地2 “若是往常,便是力敌不过,总还能智取,明修不了栈道,难道还不能暗渡陈仓?” “只是如今情况不同了,烟儿落在他们的手中,我便想不受掣肘都不行了,所以,趁着他们还没有发现这些暗地里苦心经营下的产业,你们就都各自走吧!” “什么?叔叔,你已经知道是什么人绑架了暮烟?”裴风焦急的冲上前。 而裴弦也惊讶的同时失口喊道,“什么?有人来跟叔叔你说江暮烟在他们手中吗?” 裴弦的脸色不由变得很难看,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江暮烟如今根本就在他的手里,怎么就又会有人冒出来说江暮烟在他们的手中了呢? 分明是故意欺裴羽钦忧急过了头,所以冒名勒索裴羽钦。 而裴羽钦苦寻不到江暮烟,显然就真的相信了江暮烟是落到了那伙陷害设计裴家的人的手里去了。 偏生他又不好站出来说江暮烟根本就在他自己的手里这样的话,所以明明该他掌握先机的情况,此刻看来反倒成了被动了。 也许也是时候给裴羽钦写封信,告诉他江暮烟在自己手里的事情,免得他太过忧急慌乱之下,把大好的裴家产业就这么白白的拱手送给了根本不相干的人。 而裴风和裴羽钦他们也许是太着急了,居然没有发现裴弦的异状,更没有发现这个平日里总是婶婶长,婶婶短的人,如今竟然开口就是直呼江暮烟的名字的。 果然,怪只怪当局者迷! 裴羽钦沉默的点了点头,好一会儿又摇头,“那帮人虽然不承认烟儿在他们的手中,只不过如今已经离烟儿失踪七天之久了,若是旁的有动机的人绑了她的话,是不可能这么久的时间也不来勒索的!” “所以左思右想,除了如今在裴家背后捣鬼的人之外,还有什么人会做这样的事情?” “我如今只盼烟儿还安好的活着,但是半点消息也无,不免让我无法往乐观的方面去想。” “不过我也算是明白了,不管怎样,我总是要留在这里等她回来的,那丫头,看着是个淡定勇敢的人,其实心里也脆弱的很,现在若还活着,指不定心里如何的害怕,我光是想到她如今不知过着怎样委屈的日子,心里就如刀扎一般的疼痛!” “两位嫂子,这么多年,羽钦若有照应不周,令两位嫂子倍感委屈之处,也请两位嫂子见谅,今日一别,往后也不知可有再相见之日,两位兄长早故,这些年也苦了嫂子们了。” 裴羽钦用这般温润低沉的声音一句一句的说着宛如交代后事般的话,已经完全让所有的人出乎意料了。 再到此刻听着他这般感伤的话,秦红叶和云爱柳更是辛酸的眼泪都被他说的流出来了。 “老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啊,可千万别这般说,夫人她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老爷,倒是您自个儿,要保重身体,若是夫人回来,见您这般,她不得心疼死?” 云爱柳虽是个当妾的,但是当年却也是享受过自家夫君的殷勤软语的,如今看到裴羽钦这般情深意重的样子,不免感怀起她的当年来了,心里柔软的一处也就越发悲悯了起来。 此时此刻自然也就再提不起嫉妒和憎恨江暮烟的心念来了。 “是啊,三弟,既然你还叫我一声嫂子,那我这个当嫂子就托大责你一声了,你这算是做什么,交代身后事了吗?把我们的未来都给安排好了,然后你自个儿呢?什么也不给你自己想想,你还真是把这些个盒子都收好,我们不要,我们也不走!” “是啊,叔叔,我们不走,既然如今知道暮烟在什么人的手里,叔叔,我这就和展先生他们去想方设法营救暮烟,你就不要再说这样的丧气话了!” 裴风听闻裴羽钦说出江暮烟有可能在什么人手里的话之后,早就有些按捺不住的想要出去寻了,此刻哪里还能容裴羽钦安排他们的后路? 裴弦自然也不甘落后的支持起了裴风,“叔叔,常言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还没走到最后一步,您何必现在就弱了气势,没了信心?更何况您不也没肯定江,呃,婶婶她的下落到底是不是在那些人之手吗?” “风儿,弦儿,你们不懂!罢了,总之,我心意已决,今天晚上,你们就找机会,乔装改扮了偷偷离开吧,风儿你自己身负武功,我就不派人护送你们了,你带着你母亲走的远些,若是可能,有生之年都不要回翡翠城来,出了这里,就改名换姓的重新过日子吧!” “至于弦儿和二嫂,我会让展夕暗地里送你们出城,早年二哥在江南有处宅子,当时购置下来的时候,似乎就是用的二嫂你的名字吧!” “你们离开了翡翠城,可以先去江南落户安家,小心安置下来,那个宅子已经二十多年不用了,应当是没人知道底细了,以后不论听到关于裴家的任何风声,都不要回来看了,去吧!” “叔叔(老爷)” 四人同时喊道。 裴羽钦却只是挥了挥手,“我有些乏了,想要一个人眯一会儿,你们都出去吧,回去收拾收拾,天黑就走!” 452置之死地3 “老爷,您这是您真决定束手就缚,什么也不做了?” 展夕在他们都离开之后,有些着急地道。 裴羽钦似乎没听到这句话一般,定定地看了看桌子上的算盘,好久才哑声道,“不这样,还能如何?如今人家抓了我的软肋,握着比我性命还重要的人的安危,我不退让,不这么等待,不束手就缚,我还能做什么?” “老爷,这可真是不像您啊,当年紫嫣夫人过身的时候,您不是也撑过来了,如今暮烟夫人还不确定已经遭遇了危险,您就这般颓唐,可实在是” 迎风都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了,但是表情却还是轻易的让展夕看出,他对如今这样的老爷是失望的。 而展夕心里的狐疑也不比迎风的少,总觉得现在的裴羽钦的心理似乎太过脆弱了,甚至给他们的感觉都有点不太正常了。 这么些年几乎是看着老爷做每一样事情的,对老爷自然也是称得上了解的,看着温润好说话的外表,做起事情来,却从来是不含糊的,几曾有过如今这般的拖泥带水,优柔寡断的样子? 难道区区一个江暮烟,当真是把这么一个传奇的人物给毁了不成? 裴羽钦却在听到紫嫣夫人四个字的时候,眼中顿时闪现出了晦暗莫明的光芒,嘴角的弧度甚至在瞬间就完全的僵硬了。 “她陆紫嫣如何能和烟儿相比?” 大声的叱完这句话后,他的声音却又骤然低了下去,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说给展夕和迎风听,“人果然是不能做错事的,若早知,早知有今日,我便不该留她一条命,反害了……” 留了谁一条命了?又害了谁? 展夕和迎风不解,后半句也未曾听清。 这话,显然除了裴羽钦之外,怕也没人能听得懂了。 但是起码他们今天才知道,在老爷的心里,原来不单单是不爱他的原配夫人陆紫嫣的,甚至还是有些恨的,不然的话,又如何会说出陆紫嫣根本不能和江暮烟相提并论的话来? 他们开始有些怀疑,这些年他们到底有没有看透过这个看似温润的男子了! “风儿,弦儿,你们说,如今之计该怎么办?” 秦红叶等人离开了裴羽钦的书房后,并没有立即散去,而是都聚到了秦红叶住的院落。 “我刚刚琢磨着老爷的样子,似乎真的心灰意冷的很,这么多年了,我几乎算是看着老爷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不说他杀伐决断从不手软,但是最起码老爷从不是个如此优柔之人,但如今,你们也看到了,他那情形,眼看着根本是完全丧失斗志了,连这从前一直不放手的家产,也都拿出来分给我们了,这可怎么是好!” 秦红叶虽然从前一直想着要自己的儿子继承裴家,得到这偌大的产业,但是如今看到裴羽钦当真撒手不管,任由局势恶化了,她又觉得浑身不对劲了。 盒子里的东西,他们都各自看过了,都是地契房契,还有一堆的黄金通票,每一张数额都很惊人,光一个盒子的财富,就足够他们几辈子吃穿不尽了,更别提,他们每一个人都一个盒子。 可见这些合在一起有多少的财富,用金山银山做比喻也不为过。 此番若非裴羽钦自己拿出来,他们做梦也不知道,裴家竟然掌握了如此多的财富,当真是不愧‘富可敌国’四个字。 也由此可见,裴羽钦这番作为是认了真的。 若说看到手中盒子里的这些财富都不动心,那肯定是假的,只是拿到半辈子冀望的财富的同时,心中对裴羽钦不免生出几分惭愧。 毕竟她们这半辈子的荣华,皆是由他一个人辛苦换来的,如今他慷慨的把所有的身家,都均分了给大家,他自己去茫然的留在这里等待最后的凄凉,但凡稍微有些良心,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如此。 秦红叶的心里便是如此的想法,若是可以,离开翡翠城,她不反对,毕竟树大招风总是事实,任谁揣着这么大笔的财富,恐怕也会夜不安枕了,难为了裴羽钦这么多年,背负着这么大的负担,还要不断的操劳。 只是光她们走,却是不行的。 云爱柳的心思也是如此,“大嫂说的对,不能让老爷一个人留在裴家历险,怎么说我们也是一个大家子,福我们都享了,现在有难了,留老爷一个人担着,算是怎么一回事啊,弦儿,你说是不是?” “娘亲说的是,只是叔叔的顾虑也是有道理的,娘和伯娘都是弱质女流,那群匪人,既然能绑架婶婶威胁叔叔,就也有可能绑架娘亲和伯娘,不如这样,家里我留下,和叔叔共进退,娘和伯娘就劳烦大堂哥你护送江南可好?” 裴弦本就是不想在这个眼看大事快成的时候离开翡翠城的,这番听到秦红叶和云爱柳说出这样的话来,自然就更是顺着话意接了下去。 而比起秦红叶和云爱柳的惭愧和看到盒子里财富的满足,裴弦的心里却是完全截然不同的感觉。 453置之死地4 他根本不相信区区裴家的财富就只有这几个盒子里的这点,他严重的怀疑裴羽钦私吞了更多的财富不曾拿出来。 毕竟,整个裴家在他的手中掌握了二十多年,裴家到底有多少钱,除了裴羽钦他自己,又有谁说得清呢? 现在他以为拿出这些钱就能把他们都打发了? 裴羽钦想得美! 好在江暮烟在他手里,所以他倒也不惧裴羽钦不妥协,因此为了更顺利的进行接下里的事情,他势必是一定要留在裴家的。 但是看到自家娘亲的和秦红叶的态度之后,裴弦也陡然间意识到,在开始夺权之前,应该先把她们遣走,等大势定了之后,再把她们给接回来。 而同样需要被遣走的自然还有裴风这个一样碍事的裴家子孙,若是只剩下他一个了,对着裴羽钦也就好伸展手脚了。 “裴弦,你和二婶还有我娘-一起走才对,我留下来,好歹我有武功,能够自保,你一介书生,叔叔既然说的那般严重,这翡翠城显然是不安全了,你们都走了,我们才好没有后顾之忧!” “大堂哥所言差矣,正是因为我也没有武功傍身,携带着这巨大的财富,才会不安全,娘亲和伯娘都是女流,一路之上,若是没有一个精通武功的高手在旁相护,如何能行?” “便是没有人知道我们是裴家的人,但倘若遇上个土匪打劫之类的也很是危险了,偏偏为了不引人注意,我们又雇请不得保镖护卫,大堂哥你若不亲自护送,这如何能安心?” “好在此去江南,若是日夜兼程,星夜赶路的话,来回有二十天也足矣,大堂哥,就算弦拜托你,请你务必把我娘-和伯娘两人亲自安顿到江南去,家里有我和叔叔在,左右撑个二十天总是能够的,大堂哥你一等安顿好娘亲和伯娘之后,立即快马赶回,到时我们兄弟和叔叔再共同对付那些陷害我们裴家的人,岂不更妥当?” “风儿,弦儿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不如” “不行,娘,无论如何,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翡翠城,我要留在这里,亲自去救暮烟回来,再说叔叔如今的情况,你们也都看出不对头了,光靠二弟一个人是肯定是忙不过来的,我作为裴家的子孙,过去的二十多年也委实太不肖了,现在,也该是我为裴家,为叔叔,为你们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这样吧,我去找展先生,看看他和迎风先生可有江湖中的知己好友,可以委以照顾和护送你们的责任,至于银钱之类的东西,你们也不要贴身藏着,我让我们自家的镖局暗中相送到江南去,一来可以躲避别人的耳目,二来也好过你们一路挟带的风险,如此可好?” 云爱柳和秦红叶见他考虑的都这般周详了,还能提出什么异议?当即就点了点头,“唯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 “那既然娘亲和婶婶都同意,那我这就去找展先生他们商量。” 展夕说完,就快速的离开了秦红叶住的地方。 裴弦眼见没能把裴风调走,虽然觉得有些扼腕不悦,不过总算先把自己的母亲给安顿好了,也算了了一桩后顾之忧。 便也不再吭声,前脚看到裴风离开,后脚他也立即道,“娘,反正晚上就要离开,为了以防走漏消息让人知道了,你就不要回去收拾东西了,就在伯娘这里等待天黑吧!” “反正吃穿一类的物什,到了江南,一样可以托人采买的,你们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平日如何,现在依旧如何,只等晚上天一黑,我们便送你们走!” “好,这个我们明白,你也不要在这里待着了,免得招人怀疑,去老爷那边候着吧,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是,娘!” 裴弦正愁没有好借口离开,一听这话,当即就不再迟疑的转身离开了。 毕竟从那天开始,他也有三天不曾去看看那被他囚禁起来的江暮烟了,不知道吃了药之后,她的眼睛如何了,后脑勺内的淤血不知是否已经散去,若是散去了,眼睛当是有些能看到了。 若是没散去,那她的眼睛复明的希望可就有点危险了。 裴弦想着他自己的心事,脚步则非常匆匆的往他从前住的房间走去。 走进房间,吩咐任何人不准来打扰之后,他就立时翻开了床板,在那下面,赫然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左右屏息的听了听,确定房间周围没人之后,裴弦才快速的进入黑洞之内,同时把床板给重新合拢。 这个密道他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苦心营造了七年,才有今日之成果,当日他也是通过这个密道,才能给他自己创造不在场的证明的。 通道的出口在与裴家府邸只隔一条街的一个普通民宅的房间里。 裴弦只用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从那民宅的后门走了出去,那时,他已经换过了他身上的衣裳,以一副毫不起眼的模样,步行了半条巷子,就进了另一处民宅。 江暮烟如今就被关在这宅子下面的偌大密室中。 而这个密室,正是当初他师父教他武功和用药用毒的地方,这么几年一直是荒废着,若非要绑架和安置江暮烟,他还想不到这个地方呢。 江暮烟已经分不清她在这里多长时间了。 这里送饭给她吃的人,并不是按照一日三餐给她送的,而是似乎顾虑到她是个孕妇,容易感到饥饿,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送些东西来给她吃。 有时是点心,有时是燕窝粥,也有米饭,和味道不错的菜肴,若非是她确定她已经被绑架了,她几乎会认为她是来度假的。 几曾见过一个人质,吃得这般好的? 几乎不比她在裴家时吃的差,这些更让江暮烟觉得那个绑了她的人实在是很异常。 他难不成真的想要这一辈子都这么囚着她? 而且除了头几天,她还能知道那个人来看她之外,这几天,她就只吃得到饭,根本见不到那个绑了她的人了。 而那个送饭的人,不知道是哑巴,还是被勒令不许与她讲话,这些天,无论她怎么开口引那人说话,他也不说,只是在她刚吃完饭后,就准确的进来把她的碗筷收走。 那动作精确的让江暮烟都忍不住怀疑那人难道有透视眼不成,这么黑的房间,每次摸黑进来送饭,又每次摸黑把碗筷收走,简直比机器人还要机器人! 门口似乎又传来脚步声了,江暮烟一听到这脚步声,顿时就忍不住快速的坐起了身子。 因为她听出这脚步声,并不是属于送饭的那个人的。 那么会到这里的来的,就除了那个绑了她的人之外,不会有别的人了。 他这次来想干什么,是终于和羽钦谈好了条件,还是另有什么目的? 裴弦推开门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一脸防备姿势的正看着他的江暮烟,若非是看到她那完全没有中心点的眼珠的话,他几乎都要以为她已经看见了。 快速的来到她床边坐下,一把握住她的手,江暮烟想要缩回去,就听他低哑着声音问,“还是觉得手脚发麻吗?” 江暮烟愣了一下,才点头,“嗯,你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让我这样?” 裴弦听了她这话,却忍不住心沉到了底,他倒是希望是他在她身上动了手脚,那样的话,起码他可以解除。 可如今这情况,江暮烟的这双明眸怕是 “我没有在你身上动手脚,带你回来的时候,可能不小心让你的后脑勺撞到了什么东西,造成你脑袋里有了淤血,所以你会觉得你的左手和左脚有些发麻!” “然后呢” 江暮烟并不是真正古代的灵魂,所以她不会单纯的以为这个绑架她的人说这话,就是为了告诉她,他把她撞了一下。 他肯定有更严重的下文没说。 “你的眼睛可能以后都会看不见了!” 454淡淡香味1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江暮烟顿时就飞快的伸出手,往前抓去,正好抓到了裴弦的一只衣袖,“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故意骗我,好让我对你妥协,好要我求你是不是?” 裴弦静静地看着她瞬间惨白的脸色,虽然明知道她看不到他眼里的惭愧和自责,但是他还是点着头回答,“这几天给你吃的药,都是为了试图改善你觉得手脚发麻的问题,也是想要看看有没有办法消除你后脑收到的创伤,不过似乎不管用!” “现在是白天?” 江暮烟却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只是突然间问。 “是的。” “现在这房间里是有光线的?你可以毫无障碍的看到我?” 江暮烟又问。 “是!” 这接连两个‘是’的答案,放佛彻底击溃了江暮烟的精神防线。 她倏地松开了握着裴弦衣袖的手,颓然的坐回了床上,靠到了身后的床靠上,脑海里不断的想着,现在是白天,别人都能看到她,但是她的眼前却是永恒的黑暗。 难怪 难怪她觉得那送饭的人为什么每次都毫无障碍的就可以在黑暗中行来走去;难怪他总是恰到好处的知道她什么时候吃完。 原来所有的一切皆不过是因为她以为是黑夜的时候,根本就是白天,或者说,她以为是安全一团暗的地方,根本就是有光源的,只是她看不见了,所以她不知道。 她竟然瞎了! 江暮烟好想哭,可是她竟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连哭,也是哭不出来了。 就这么定定的,宛如一个木偶一般的坐在了床上,什么也不会做了,什么也不愿意说了。 “江暮烟,你放心,就算你的眼睛看不见了,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裴弦看着她好半天也没有动静,以为她是受刺激过度了,顿时想也没想的就说出了这么一句自以为是安慰她的话。 却没想到他这话刚说完,江暮烟就如同疯了一般的冲了过来,用力的开始捶打他的,手指指甲更是不顾一切的乱挠乱抓了起来。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罪魁祸首,你赔我,你赔我的眼睛,你混蛋,我杀了你,你这个混蛋,你该死” “要不是你,我的眼睛怎么会瞎?你说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和你有什么冤仇,我们裴家和你又有什么冤仇,你要这么对待我们?” “你这个凶手你这个混蛋我不会放过你的,我永远也不会放过你,不会原谅你的” 裴弦一开始措不及防备间,被她这么一顿扑来,还确实抓伤了好几处,也抓疼了他。 但是在他刚要发火间,他就看到了形同疯狂的江暮烟的脸上,那两行她自己也不曾觉察到的流淌下来的伤心眼泪。 那两行眼泪似乎瞬间也灼痛了他的心一样,让他忘记了想要给她一点点苦头吃,一点点教训吃的念头。 只是用力的把江暮烟的身子,按进了他的怀里,用力地抱紧她,然后抚摸着她的背,“好,都是我的错,不原谅我就不原谅我,我也没想要你原谅我!好了,不哭了,你莫忘记了,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就算不为你自己的身体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不是吗?不要这么激动,激动伤身体。” “等再过一段日子,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我就带你出去,你若喜欢住在流云小筑,我就依旧让你住在那里,还让你原来的丫鬟红月来伺候你,如何?” “你放心,我答应过你会好好的对你,我也答应过你会让你和裴羽钦的孩子安全的生产下来,这些我都会做到的,只要你乖乖的,不要伤害自己,明白吗?” 裴弦一字一句的说着,因为在他年轻的生命里,也不曾有过对哪个女人特别的情感。 除却自己的娘亲之外,也是第一次见到别的女人的眼泪。 他也是无措的,却不知道怎样才是正确的哄她。 因此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说出口的那些话,不但没起到正面的效果,然而起了反作用。 而那陌生的有些僵硬的刻意温柔话语,听在江暮烟的耳朵里,果然没让她听出安心,反而只觉得浑身发凉。 用力地挣扎了好几下,也没能挣扎得过裴弦的双臂。 而就在这个时候,紧靠在裴弦胸膛前的江暮烟的鼻息间,突然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淡淡香味,似乎在哪里闻过。 这一发现顿时让她停止了挣扎。 开始在脑海里细细的回想了起来,因为她知道,只要想起在哪里闻过这个味道,就能知道这个绑匪可能是谁了。 而裴弦不知道他的身份即将暴露,只是感觉到江暮烟不再挣扎了,还以为是他自己的安抚起了效果,所以江暮烟已经冷静下来了呢! “这样就对了,没什么是过不去的,江暮烟,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我保证我不会亏待你,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你知道吗,算起来你也真算是裴家人的克心了,你可知道裴羽钦为了你,要把整个裴家的基业拱手送给陌生人?” 江暮烟还是没说话,她不停的嗅着这个味道,脑海里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越来越厉害了,几乎快要呼之欲出了。 所以她想很快,她就能知道这个绑架了她的人到底是谁了? 455淡淡香味2 “不过裴羽钦怕是做梦也没想到,你根本不在那群捣乱分子的人手里,而是在我的手里吧!” 裴弦说到此处不免有些得意。 随即他又恨恨地道,“不过那群借机要挟裴羽钦的人,我也不会放过他们,想要裴家,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情,除非我死,否则谁也休想从我手里把裴家要去。” “江暮烟,到时,等你生下这两个孩子之后,我要你也为我生两个儿子,不然的话,我就把你的这两个孩子送走,送到你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 “你答应吗?江暮烟,我在与你说话,你听到没有?你在想什么?” 得意洋洋的裴弦,直到此刻才注意到江暮烟的走神,似乎根本完全没听到他在讲什么一般。 这样的情景,不由让他觉得他的权威受到了挑衅,更让他觉得他苦心为她安排了这么好的后路,她居然半点都不领情。 当即就用手指抬起江暮烟的下巴,然后就用力的吻了上去。 江暮烟直到他的舌头伸进她的口中,才意识到他在侵犯她,当即就用力的推攘起了他,“你,你做什么?放,放开我” “江暮烟,你迟早都是我的人,我如今不过所要一个吻,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卑鄙,滚开这辈子,我江暮烟只会是裴羽钦一个人的人,绝对不会是你的人。你就不要有指望了。” “江暮烟,你当真要惹毛我?” “那又如何?反正我如今是瞎子了,什么也看不见,你也不会放了我,你真要有能耐,你就杀了我,你看看我江暮烟会不会皱一下眉头!” “噢?你连你的孩子也想要了?” “哼,少来了,你会让我的孩子活下来吗?不要再来说好听的,企图蒙骗于我了,我不会上你的当的。就算孩子真的能侥幸活下来,还不是一辈子都要被你掌控着,既然如此,还不如现在就随着我一起死了。” “没有了我,你也就没有可以去威胁羽钦的筹码了!” 江暮烟言辞犀利的很,这各种的厉害关系,她其实早就已经想通透了,只是她一直不曾放弃求生的yu望,一直没有放弃获救的希望。 但是若是真的到了紧要关头,她也绝对做得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 这就她的品性。 若是这个绑了她的人不明白的话,她不介意让他明白。 “江暮烟,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你可以试试!”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的眼神,还是给裴弦一种他已经被她看穿的犀利感! “江暮烟,看来这几天还是太过厚待你了,既然这样,那好,接下里你就尝尝饥饿的感觉,我看你会不会学乖!哼,至于我现在,就去写封信给裴羽钦,言明要他用整个裴家来交换你,你说,他会如何?” 说完,他冷哼了一声,拂了袖子就走了。 江暮烟只听到了一声重重的铁门被关上的声音,然后就又只剩下她一个人被留下了。 但是这一次,她却没有慌张和害怕,而是继续抓紧时间想那之前的淡淡香味到底在哪里闻见过。 她的记忆力一向是非常好,只要被她看见过的东西,闻到过的味道,一般很长时间也不会被彻底忘记。 只是这一次她花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想起来,肯定是缘于这个味道她应该只是偶然的闻到过,或者说,她自己闻到时也没有太在意,所以才会印象不深刻的。 不过,另一个值得庆幸的是,她重生成为江暮烟的时间实在不长,所以就算从她开始苏醒的那一日开始回想起,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想起来的。 于是,她就那样抱着双膝坐在黑暗中,不知用了多久,当她觉得肚子很饿的时候,也没有人来给她送吃的。 联想起那人走之前说的要饿她的话,如今看来显然是当真了。 不吃就不吃,江暮烟也是个倔强的性子,轻轻地摸了摸肚子,“宝宝,你们要坚强点,妈妈一定会想出办法带你们离开这里的。我们一定会回到你们爸爸的身边去的。” 香味!香味!究竟哪里闻到过呢? 这种香味道淡的很特殊,不似羽钦身上的淡淡的茉莉花香,也不似裴风身上潇洒的青草香,更不是裴夜袭身上的那种味道,那么还有谁的身上有这样特殊的香味呢,感觉似乎不像花,不像草,反而有点药香的感觉。 向日? 不,不对,是那个刺客! 江暮烟顿时倏地一下就睁开了眼睛,没错,她终于想起了在哪里闻到过这样的味道了,就在她还住在烟云楼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她去书房拿书回来,裴风来她房里找她,和一个偷偷潜了她房间的刺客动起了手。 她记得那个刺客曾经用药把裴风给毒倒了。 那个刺客的身上,就曾散发过这样的香味,虽然很淡,但是她此刻回想起来,就已经确认无误了! 而且再联想到当初展夕和迎风对裴风所中的毒的怀疑,那个毒粉的主人,应该就是传闻中武林第一毒尊的绯花修罗。 而向日就是那个绯花修罗的弟子,那么难道绑她的人真的是向日不成? 456勒索信来了 然而,只不够眨眼间,江暮烟就又迅速否定了这个假设,因为向日的身材明显要比这个绑匪宽大健硕不少的,这个人应该不可能是向日。 那么他会是谁?难道绯花修罗不止收了一个徒弟? 江暮烟承认她有些迷惘了。 向日绯花修罗,绯花修罗的徒弟向日,然后向日刺客。 等等,谁规定那三次来探她房间的刺客就一定都是同一个人? 向日虽然承认了,他曾经做过窥探她和羽钦的刺客,但是这也不等于就没有别人了不是吗? 当初把向日介绍来流云小筑要她照顾,说向日是他远亲的人,不是裴弦吗? 裴弦向日! 若是这个人是裴弦的话,江暮烟脑海里不由开始勾勒裴弦的身材,倒是很符合的。 只是裴弦不该是个文弱书生吗? 他又怎么会武功呢? 江暮烟怎么自问的同时,其实已经把九成的嫌疑都已经放到了裴弦的身上了。 裴弦说向日是云爱柳的娘家外甥,可向日的真正身份却是绯花修罗的弟子,同时也是已故的江暮烟的未婚夫。 那么也就是说,绝对不可能是云爱柳的娘家亲戚的。 那至少证明了裴弦说谎了。 裴弦若真是一个单纯憨厚的读书人的话,他为什么要说谎,或者说他为什么要帮向日说谎和隐瞒身份? 她不相信他不知道向日的身份,那以此论证,就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裴弦他自己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或者说裴弦如今给人看到的一切都是虚假的,真正的他,有可能完全是两个人,就如同那日在翡翠楼的楼梯上他露出的极度阴鸷的一面那般,让人感觉可怕和阴冷。 再回到之前的香味上,那味道,她不联想到裴弦,就几乎被她忽略过去了。 现在一想到裴弦,再回想起那一日,裴弦来求她收留向日的那一天,走出厅堂的时候,她闻到过一阵淡淡的味道,可不就和这个香味几乎是无分轩轾的? 那么,这个真正绑架了她的人,还用问吗? 除了裴弦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也只有他,才会对裴家的情况如此的熟悉,连她喜欢吃什么菜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显然窥探她的隐私不是一天两天了。 而她那日和青书谁也没告诉一声的离开裴家,去翡翠楼的事情,更是除非府内有人监视她正好看到了,然后去报告了,不然的话,若是偶然,哪个绑匪能有这么好的运气,这么凑巧的就把她迷晕带走了? 要做到如此神不知鬼不觉,除非内鬼,不做第二人选。 恨只恨,她和羽钦早就明白裴弦不如表面上的那般简单,却谁也没有对他多做防备,才轻易的落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地。 只可怜了青书,死的这般的冤枉! 江暮烟用力地握紧了双拳,握得指节都发白了,也不肯松开,忍了好久也没能忍住,冲着门的方向就大声地吼道,“裴弦裴弦我已经知道是你了,你这个该死的东西,你吃里扒外,你忘恩负义裴弦,你不得好死!” “裴弦,你给我滚回来你自以为你遮掩的很好,却想不到我还是看破了你的虚伪面具吧裴弦,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不然的话,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外面负责看守和专门给她送饭吃的人,骤然听到江暮烟大喊大骂的叫着裴弦的名字,脸色都变了。 从铁窗的窗口看了眼房内的江暮烟,发现她只是坐在床上大骂,并没有自残的行为后,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快速的转身往密道外跑去。 他必须去把这件事情报告一下主子才好。 “叔叔,叔叔有婶婶的消息了。” 裴弦一脸惶恐,又一脸兴奋的拿着一张素笺快速的奔向裴羽钦的书房。 书房的门几乎立即就被打开了,展夕迎风和裴风果然都在。 裴弦立即把那张素笺递了过去,“叔叔,你看,下人在大门的缝隙内看到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塞进去的。” 裴羽钦几乎立即接了过去,只见上面很简单的写着:尊夫人在鄙人家里做客,听闻贤伉俪一向鹣鲽情深,鄙人只为求财,不伤人命,把裴家拱手让出,鄙人保证尊夫人母子的安全! 裴羽钦看到了这张素笺,只是一脸喜色,“好,终于有烟儿的消息了,不就是要裴家吗?给他就是了,只要放了烟儿,什么条件都接受。” “叔叔,等等,有没有可能是骗局,毕竟暮烟失踪了这么久了,绑匪若是只为求财,没道理要等这么多天才写来勒索信,我怀疑其中有鬼!” 裴风虽然也高兴有江暮烟的消息,但是他却不如裴羽钦那般的全然只有开心。 “是啊,老爷,要三思而后行啊!” 裴羽钦却挥了挥手,“你们不用劝我了,弦儿,由你提笔,去写一封信,依旧放在门缝的地方,就说我同意了,只要能把烟儿还给我,这裴家整个都给他。” “叔叔” “你们不用再来劝我了,我已经等不下去了,我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见到烟儿!” “不是叔叔,如今裴家的生意危机还在继续着,您又把暗地里经营的生意的得利都分给了我们,现在的这个裴家几乎是空壳子,怕是让匪徒知道,不会同意吧!” 457自有手段 裴弦说这番话,自然是别有用意的。 一来,他自己清楚,他才是幕后要得到裴家的那个黑手,他自然是希望接收到的是个完整的裴家,而不是只有一个空壳子。 二来,他也正好用这样的话,告诉裴羽钦,若是他不诚心一点的把裴家整个都给人家的话,万一人家怀疑,不把江暮烟放回来的话,他一样是白打了算盘。 裴羽钦果然一听就明白了裴弦的顾虑,但是他却只是淡然的笑了一下,“弦儿,风儿,你们当真以为这裴家就破落到山河空落,满目萧条了吗?”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裴家再是遭受打击,数年之内,也休想有人能把裴家完全的连根拔起,这就是现状!” “除非我心甘情愿的拱手相让,便是任何人强夺了裴家所有的商号产业又如何,我裴羽钦能创下这大把的基业,自然也能让别人抢夺了半天,最后却只得到一个空壳子,这才是一个真正成功的商人必先掌握的能力和手段。” “老话不常说,创业容易守成难吗?难在哪里?难就难在,要保护要偌大的产业,不被别人觊觎到,光是家里出几个败家子,就能把一个家都败光?那是不可能的。” “那叔叔您的意思是?” 裴弦若有所思的想着裴羽钦说的每一句话,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每一句都很有道理,果然裴羽钦是个极高瞻远瞩的人,只是这样的人,他会真的为了一个女人,把偌大的产业毫不犹豫的拱手让出吗? “我的意思?我的意思你们还不明白吗?人人都唤我是东云国的传奇,却不知道这个传奇也是会有累,会有疲乏的一天的,财富这些东西,我到今天这样的情境,才明白不过是过眼云烟。” “而真情,和值得我珍惜的人,却是多少财富也不能够换来的。” “你们都还年轻,可能并不能明白千帆过尽的道理,若干年后的未来,你们也终有明白的一天的,属于裴家不曾见过光的产业如今已经俱都分配给你们了,而裴家所有明面上的产业,如今也半分都不少的都还在。” “绑匪要的既然是裴家,那我就给他就是了,我一分银子也不会给自己留,房契、地契,所有的东西都给他们。我裴羽钦素来说话算数,他们既然敢跟我做这样的交易,自然就已经把我对烟儿的感情了解的很通透了。” “今天若是别的事情,我可能还会在暗地里留一手,但是涉及到烟儿,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准备,我也不会多做,就怕伤及她和孩子,这种心情,你们能了解,那些绑匪故意扣了烟儿这么多天,不送勒索信,显然也是了解的。他们这么做,无非就是故意让我着急而已,也是给我警告。” “所以,你们就不要多说什么了,绑匪如此的狡猾,与其与他们玩手段,还不如坦坦荡荡的做成这桩交易,只是希望他们能守信用,得了裴家之后把烟儿安全的放回。” 裴风、展夕和迎风,听完裴羽钦这些话后,都沉默了。 承认裴羽钦果然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周到了。 而裴弦也愣住了,就算心中原来有些怀疑裴羽钦藏了私,如今听他这番话,和看他的表情,也不由让他有些怀疑难不成他真的没有在背地里留一手? 他真的会为了一个江暮烟把整个裴家拱手相让? “叔叔,那你有没有想过,若,若是这个写勒索信来的人,根本手中就没有婶婶,或者他们分明抱着就是人财两得的念头来的话,你把整个裴家都送给他们,结果他们根本没有完好无损的婶婶还给我们,或者根本不愿意释放婶婶回来的话,我们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裴弦知道这些话,他其实不该在这个时候拿出来说,因为很容易招来怀疑,让裴羽钦认为他根本不想救回江暮烟。 或者也很容易让裴风他们怀疑他问这些话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但是他却忍不住不能不问。 因为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真正摸透他这个叔叔裴羽钦的心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他忍不住的想要知道,若是他在得到了裴家之后,不把江暮烟还给他的话,他又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所以,他没能克制住他自己,问出了这些话。 而裴羽钦在听了这话之后,竟然半分难看的脸色也没表现出来,反而淡淡地笑了笑,眼神却倏地变得非常的锐利和冷酷。 轻描淡写的看了看手中的素笺,用很是云淡风轻的口吻道,“若是这般的话,那么他们自然会见识到我的手段的!” “好了,弦儿,你去办事吧!” “是,叔叔,弦儿这就去办!” 裴弦虽然没能听到裴羽钦预备怎么对付他的后招,但是从裴羽钦之前那锐利的眼神,和怎么看都透着冷酷和嗜血味道的笑容后,他的心里就涌出了一股不舒服的感觉。 因为裴羽钦的表情已经完全在告诉他,他既然敢跟人用整个裴家做交易,就不虞别人敢骗他,或者说,自己若是真的敢骗了他的话,他裴羽钦肯定有着什么比雷霆一击更可怕的手段在等着他。 458封门停业令 这样的情形,让裴弦的心里陡地感觉很不平衡了起来,明明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他才是掌握了先机的那一方不是吗? 为什么他骤然间觉得,裴羽钦的气势已经完全把他给压制下去了呢? 但是,事到如今,可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总不可能到这个地步反而退缩不干了吧! 因此裴弦走出书房之后,就努力的撇清了脑海里生出的不舒服之感,决定依旧按照原计划做下去。 而就在他刚走回他自己的房间,就看到房门口,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出现了。 不由立即快走了两步,沉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主子,属下有事要报告!” 裴弦看了看周围,然后就快速的推开房门,“先进来再说!” “什么事,你不在那里待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不是的,主子,是那位主突然开口喊出您的名字了!” 裴弦自然不会不知道手下口中的‘那位主’是谁了,闻言,他也大吃一惊,“怎么回事,她怎么会突然开口喊我的名字,是不是你们不自知的情况下露了我的身份?” 那人一听裴弦说出这样的怀疑,顿时扑通一声的就跪到了地上,“主子饶命,属下怎么敢!属下谨遵主子您的吩咐,这么多天里,可是一句话,半句声也没对那位主露出过,如何会暴露主子您的身份?” “真的是那位主在主子您走了两个时辰后,突然间大喊大叫起来的,属下也感觉十分的奇怪,这才横思竖想的决定赶紧来报告主子的。” 裴弦的脸色还是很难看,但是却也知道如今正是紧要关头,不管怎么样也不宜处罚自己的人,不由顿时挥了挥手,“行了,我知道了,你不管,依旧回去好生的看管着她就是了,这几天就不要再贸然来这里了,若有事情,我会去找你们的。” “是,主子!” “去吧,走的时候当心一点,不要让人跟踪了,展夕和迎风可不是吃素的。” “是,主子,属下明白。” 来人顿时小心翼翼的离开了,而裴弦却在人走之后,重重的捶了一下桌子,因为他怎么也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漏了马脚,让江暮烟给猜出了他的身份? 本来还想着她的眼睛看不见正好,虽然在她的面前必须一直隐藏着自己的声音,但是起码容貌举止行为不用掩饰。 如今她暂时忘不了裴羽钦也无妨,只等他得到了整个裴家之后,随着日常许久,自然不愁要不到她的芳心。 可现在倒好,江暮烟竟然不知道怎么的认出了他的身份,这下心中怕是想不恨他都难了,自然就更别提忘记裴羽钦而改爱上他了。 一想到江暮烟那等至烈的性子,在知道是他害得她夫妻分离,眼睛又瞎了之后,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的裴弦,心里就恼怒的无从发-泄。 再想到裴羽钦之前那云淡风轻的过了分的笑容,裴弦的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该死的,你们还真不愧是夫妻,一个神秘莫测的不知道准备了什么样的后招对付我,一个宛如掐指神算般的突然就知道了我的身份,真是该死!哼,不过任你们再怎么能算,再怎么心有璇玑,如今还不是在我的掌控之中?” “大人,大人,裴羽钦有动静了。” 一个管家模样打扮的人,快速的从大门的方向跑进来,一边跑还一边喊。 而此刻,这宅子的大厅里,显然正在商量着某些烦心事情的三个人,听到这句通报,顿时都失态外加惊喜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真的?他终于开始反击了?” “太好了,我就说裴羽钦是不可能眼睁睁的一直看着他辛苦创下的基业,被这般的连番打击的,他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啊!” 三人中的两个人迫不及待的就露出了欢喜的脸色。 但是那管家模样的报信人,却快速地喘了一口气后就用力地摇头,“不,不是的,裴羽钦不是反击,而是他今天早上给裴家各地的商社下了封门停业的命令!” “什,什么?你再说一遍!” “裴羽钦下了封门停业的命令!”那通报的人又重复了一遍。 这下那听话的三人都火了。 “这个裴羽钦,我看他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明明他都已经知道我们幕后的主子是谁了,他却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跟我们的主子对着干?他真以为他是东云国的首富,就没人动得了他了吗?” “是啊,是啊,想我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哪个不是被主子所倚重的,以往办任何的事情,出面一个就已经给足面子了,如今倒好,我们三人都站在这里了,这差事却办了快一个多月了,还没有办下来,真是颜面都扫地了。” “好了,两位同仁兄,不要急,我看这里面的事情没这么简单。你们想想,裴羽钦上次气愤而来的时候,就已经撂了狠话了,但是他却没有立即回去就下这样的命令,何以事隔了七八日,突然下了这样的命令呢?我看其中必然有原因的。” 459不成也得成 “也是,王同,裴家出了什么事?” 另外两人听了这话,也顿时冷静了下来,当即就转头问向那报讯的人。 那被叫做王同的管家模样的人顿时迟疑了一下,“三位大,大人,因为裴家这些天都一直戒备森严,裴羽钦身边的展迎两位大侠,又都是武功卓越的高手,所以我们的探子根本没办法打入内部。” “不,不过通过两个别买通了的小丫鬟那里,得到了点不知道是不是真实的消息!” “废话那么多,你说就是了。” “是,大人,听说昨天傍晚时分,裴家收到了一封勒索信,信上说裴家夫人在他们的手中,要裴羽钦用整个裴家去交换他的夫人。” “然后今天一早,裴羽钦就让人对全部的各地商社发布了停业的命令,小的想,会不会就是和这封勒索信有关的。” “勒索信?” 三个人异口同声的叫了一声。 “真是该死,原来果真是有人在做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只是,那个不长眼睛的东西,他可知道,他是在跟谁争夺这裴家的产业?不知死活!” “正是,只是王大人,话虽如此说,可接下来这事该怎么进行啊,那裴羽钦的为人,你我三人都与他打过交道了,论心智,论手段,论韬略,他可不比我们三个人加起来好对付啊,又是个油盐不进的主。” “可不是,上次他也说了,他可以放弃裴家这金山银山一样的家产,但只一点,就是要把他那宝贝的年轻夫人还给他,可我们不是手里没那个江暮烟吗?” “现在可好,终于有人站出来说是他们绑了江暮烟了,而看这情形,这个情痴一样的裴羽钦显然是真的准备把这裴家拱手给那人了,这可如何是好?” “那,那依李大人,葛大人的意思,这又该如何办理啊?我们为这次差事出来可有不短的日子了,我们后面的那位爷可快要等得不耐烦了,这事总得有个解决之道不是?” “哎,原以为这是优差,想着不过就是一个商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好办的很,如今看来,这原来根本就是个一等一的苦差,难怪我们后面的那位爷,眼都不眨的就一一点了我们三个人来出面。” “可不就是,哎哟,悔不当日不该应这差事!” “好了,两位大人,现在不是推卸叫苦的时候,赶紧想辙子才是正题。” “可不正在想着。噫,有了!要不干脆叫京畿处派护卫军挨家挨户的搜查如何,不管怎么样,也得先把那个江暮烟搜出来,我们才有主动权,毕竟那个裴羽钦可不是个善茬,他死理活理都不认,他就认他那年轻夫人江暮烟,我们想要不动兵戈,完好无损的把整个裴家都接收过来,就只能来软的。” “这行吗?动用京畿处保卫京城的护卫大军,那就等同于惊动禁军了,万一那可不是小事情啊,我们那位爷他能同意吗?” “是啊,这可事关国体,关乎百姓,若是引起翡翠城的百姓慌乱可就不好了。” “我说两位大人呀,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想这些?” “我们三人这一出面,翡翠城的百姓不清楚,裴羽钦总是明白,究竟谁是要他裴家家产的人了,你说,若是这事闹到如今这境地,还没能办成的话,不说我们那位爷不能让我们的脑袋还在脖子上待着,就是裴羽钦,你们说说,若是换了你们是他,这件事情下来,你们的心不寒?” 葛大人和李大人两人听了这话,果然变了脸色。 “所以,这事到如今,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只是关键在于我们能把事态控制在什么程度下了,以裴家这般的家产,这般的雄厚财力,若是在这件事情让他缓过去了,以后还想再动他的话,你们觉得还有可能吗?” “他裴羽钦也不是笨蛋,把银钱一顿转移,再来个死活不说,便是杀了他剐了他,他也不告诉你,到时又能拿他如何?” “再有,若是裴羽钦做的更狠一点,两位大人,难道这个世界上,就只有我们东云国一个国家吗?” “我们如此对他裴家,裴羽钦若是心寒了,难免挟怒带恨之下,不说把所有的基业都拱手送给别国,就是暗暗白送给十分之一二,那也够别国多个十年军备,到时” 越听脸色越难看的李葛两位大人,几乎瞬间就汗涔涔的了,一想到若是事情发展成那般的模样的话,那别说他们三人的身家性命,便是整个东云国就都可能完了。 如今他们才知道,这个差事,岂止是不好办啊,简直是顶顶难办的一个最苦的差了! “看来,我们千算万算,最后还是没人算得过这裴羽钦啊,他显然是早就胸有成竹,把所有的利害得失,情势场面都了然于胸内了。” “是啊,若非是他当日见到我们说出他的秘密,确实显露出了意外的失态和惊讶,我都忍不住怀疑,那一幕,那个所谓的秘密是不是也根本就是裴羽钦自己设好的圈套,故意引我们入瓮的了!” “是啊,东云国的传奇,果然是不亏这‘传奇’二字的,好在他只是个商人,若是在朝堂之上掌权,哪里还有我等这些个人?” “那现在怎么办?真的让京畿处派护卫军挨家挨户的搜查?” “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只希望那些个绑匪,没有把那裴夫人给移送出翡翠城!” “好,那我即刻就修书一封给京畿处蔡惊,让他速速派兵开始搜查,王大人,李大人,一会儿还要有劳二位大人同时加盖你们的印鉴,否则的话,凭本官一个人的信物怕是不足以让蔡大人相信了。” 葛大人这话一说完,李大人和王大人顿时了然的点头,知道葛大人也是怕以后被上头追求出来,没人分摊责任,所以一定要拉上他们,不然的话,凭他们三人都是钦差大臣的身份,何必一定要三个人一起出面呢? 但是此刻,都只想赶紧把件麻烦事情办好的他们,也顾不得推诿了。 “对了,一说到裴羽钦的那个秘密,那个女人,两位大人预备怎么办?” 李大人的这话一问,王葛两位大人都沉默了一下。 “依李大人你的意思,那个女人该如何处置?” “本官的意思是如今江暮烟被人绑了,裴羽钦已经预备用整个身家去跟绑匪做交易了,那么这个女人,这个秘密估计也对裴羽钦没什么用了!” “更何况,若非当日我们用这个秘密去要挟他做出妥协,让出裴家,他害怕让他新进门的夫人对他有误会,所以多方的隐瞒,才使得他们夫妻闹了嫌隙,最后更是害得江暮烟被别的人绑了去。” “现在他既然都豁出去只管江暮烟了,估计是决计不会理会我们是否还会用这个秘密要挟她他了,再说了,两位大人你们也不曾想想,早在当日,那江暮烟还未怀有裴羽钦的骨肉的时候,裴羽钦他就已经把他那独子的裴夜袭给逐出了裴家门墙,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李大人你的意思是?” 王大人的眼睛顿时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李大人点了点头,“就是如此!本官怀疑,那裴夜袭恐怕根本就是陆氏和别的男人生下的野种,所以裴羽钦才会在娶进江暮烟后,毫不留情的就把这所谓的亲生儿子给撵出了门墙,毕竟那裴夜袭你我三人都曾看过画像,两位大人觉得他和裴羽钦可有相像之处?” 葛大人此时也明白过来了,表情也顿时惊讶的无以言表了,“啊,如此说来,他们父子还真是不像!” 460谁要这个? 葛大人此时也明白过来了,表情也顿时惊讶的无以言表了,“啊,如此说来,他们父子还真是不像!” “岂止这些!坊间传闻,裴羽钦与那陆氏情投意合,甚至为了那陆氏之死,二十年不曾续弦,但是如今,你我三人,可都是亲见了‘死人’的人,你们觉得裴羽钦把那女人一关就是十几年,是‘情投意合’‘鹣鲽情深’的表现吗?” “大家都是男人,一个男人,尤其是像裴羽钦这般成功的男人,最能让他恨到如此地步的事情,还会有什么,不是一想就明白了吗?” 听他言的两人,表情都有些惊骇。 见收到了预期的效果,李大人又顿时更加得意的继续道,“只是我们从前没勘破真相,才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早知道,当初就直接绑江暮烟,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还弄了这么一个麻烦在手上,白白的招了裴羽钦一顿恨,还什么都没有得到,真是” 自以为完全猜到了裴羽钦所有秘密的三位大人,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原来如此,悔不当初的情形。 殊不知真正的情形,与他们猜测的还是有很大的偏差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们这样的猜测,使得接下去的事情,倒是无意中完全是在帮裴羽钦的忙了。 只是那个显然有点倒霉的裴弦,就更觉得头疼的很了。 “那现在我们除了军队搜索整个翡翠城之外,还该做什么呢?” “向裴羽钦示好!” “向裴羽钦示好?” “没错!” “不知李大人,这好该如何示才行?” 那王葛两位大人显然是完全没了主意一般,竟然事事都问起那李大人来了。 那李大人也当真是个能做戏的主,佯装无奈惋惜的颓然一叹,道,“看来两位大人这些日子劳心劳肺,竟然也犯了当局者迷的情形了。” “是啊,是啊,可不都是为了这事给操碎了心了嘛!” “很简单,既然此事的由那秘密所引起的,自然如今想要示好于裴羽钦的最好办法,就是把他这个把柄和秘密重新还给他,就当我们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这样一来,裴羽钦虽然不说完全不会在心里计较我们这几人对他所做之事,但是心情缓和那却是肯定的。” “若是加上我们能再把江暮烟从匪徒手中找回来的话,那纵然是要他拿出整个裴家来换,他也要乐意的多,最差的情况不至于在心中记恨我等,毕竟我们虽然用了他的秘密要挟他,真正绑架走了他的妻子的人可不是我们。你们说呢?” “李大人此举真是高啊,高!” 那王葛大人一听这话,当即两人同时就赞道,这样一来,若是真能找回江暮烟最好,若是找不回江暮烟,他们也不算的太对不起裴羽钦。 而裴羽钦若是真的把偌大的裴家产业交给了真正的绑匪的话,他们就不信那绑匪会永远不露面。 只要他露面,朝廷就有了借口狠狠地打击和充公他的非法谋来的产业。 毕竟朝廷不敢动裴羽钦,那是因为师出无名,可若是裴家落进了匪徒之手,朝廷再出手的话,就完全有理可依了。 倒时别说裴羽钦不能阻扰,便是天下知道的百姓还要赞一声朝廷真是尽心尽力,吾皇真是英明神武呢! 所以李大人这一计谋可算是一石三鸟了,既能办成了他们身后的主子要他们办的事情,又能最大程度的减低裴羽钦对东云国,对他们,对整个朝廷的怨恨,然后还平白的得了那如金山银山般的财富。 怎么算,也是一把不亏买卖,也就难怪王葛两位大人连声的赞好了。 这几个倒也是个做事迅捷的主。 这厢刚把一干事情商量完毕,那边就已经布置下去执行去了。 因此在裴羽钦收到所谓的绑匪的勒索信的隔天下午,就有一个被遮掩的密密麻麻的黑色马车来到了裴家的偏门,马车上,下来的人让门子进去通报的时候便说,这马车里的东西,是他们主子送给裴老爷以示诚心的凭证。 不过却也要求这里面的东西,除非裴老爷自己,否则谁也不能看。 那门子虽然见对方形迹神秘诡异,但是一想到府中夫人失踪也非一日了,老爷本就愁思难解的很,也早就吩咐过了,若是但凡有一丝可疑的人来府上求见,都要第一时间通报他。 如今这个马车虽然古里古怪的,但是那门子一想到老爷的吩咐,就顿时不敢怠慢的就往府内跑去。 裴羽钦听闻了这样的事情,心中不由大喜。 还以为是绑匪送来的信物呢,当即就不敢迟疑的赶紧让人把马车从偏门引进府中,直接驾来了流云小筑。 然后非常迫不及待的把所有的人都赶了出去,还慎重其事的让展夕和迎风把风,以确定暗地里没有不长眼的家伙试图靠近,谈听到这车厢里的秘密。 然而,当他怀着激动的心情,焦灼和期待万分的掀开车帘子的时候,裴羽钦却顿时嫌恶的发出了一声怒叱,“混账东西!谁要这个!” 461女人是谁 耳力好的都听到了裴羽钦的怒叱,因为这声愤怒中挟带着的浓浓的失望的声音,并没有多掩饰。 而是以一种很响亮的语声和姿态被众人听见的。 展夕和迎风都有些瞠目结舌。 裴风和裴弦也完全的感觉莫名所以。 都不清楚这马车车厢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会引得裴羽钦发出这样不掩饰的厌恶之声。 裴弦自然是早就知道那里面不可能是江暮烟,可是这不等于他不好奇,这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因为裴羽钦完全不让人靠近那马车车厢,加上又有展夕和迎风在旁,他纵然有心想要上前去看看,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展夕,迎风!” 正当这个时候,裴羽钦却几乎是黑着脸,唤了一声展夕他们的名字。 展夕和迎风自然以最快的速度就来到了裴羽钦的身边,“老爷,您有何吩咐!” “展夕,迎风,你们把这车厢里的东西,给我找个院子单独看押一下,不要让别的人看见。” “是,老爷,这里面的是” “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你们若是想看就看看吧,只是需记得不要让别的人见到。” 展夕和迎风见他说的慎重,知道事情并非等闲,也都应了声。 同时掀开车帘往里看了去。 但见一个金色的牢笼正置身在这车厢之中,牢笼之内,一个发丝雪白的女子正昏迷不醒的睡在其中。 起先他们还道是绑匪给裴羽钦恶作剧,所以故意送来一个美人给他,想要试探他到底是不是还心系江暮烟。 但是随后,他们便觉得不太对劲,因为那笼中的女子,虽然容颜还有几分静谧的姝丽,但是发丝雪白,并非是因为特立独行的故意染白,更不是先天就是白发,而是属于红颜老来才生的白发。 那这般说来,这女子显然年岁不会太小了。 这般一想,再仔细看她的眼角,确也看到了那一条条的小细纹,只不过此刻脸上被薄施了几分脂粉,粗一眼看过去,还有几分年轻时的容色罢了。 而且这还不是令他们感到惊讶的地方,令他们感到几分不对劲的是,这个女人似乎越看越有几分面熟,可却偏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不由都放下了帘子把头缩了回来,“老爷,这是” “你们已然不认识她了吧!不认识也罢!想把她看押起来,不用给予特别的照顾,也不用放她出来。” 裴羽钦这话说的似乎有些感叹,展夕和迎风面面相觑了一下,听不出老爷这是在高兴的感叹还是在伤感。 而且听老爷这口气,他们似乎是真的见过这个女子,但是为什么他们却就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呢? 其实也不能怪展夕和迎风,当年他们虽然跟在裴羽钦身边的时候,陆紫嫣还没有没有生下裴夜袭。 但是陆紫嫣究竟是属于大家宅邸里的女眷,平日里也不怎么抛头露面,而加上那个时候的裴羽钦,似乎也很少主动去和他的夫人出来散步游玩。 所以传闻中说他们伉俪情深,其实在展夕和迎风极为难得的几次见到陆紫嫣的情景中,他们并没有觉得裴羽钦对她特别的宠爱和体贴。 只能说裴羽钦这个人从来对任何人都端着温文儒雅,轻声细语的模样,所以被下人看在眼里了,便只觉得他与陆紫嫣恩情甚深了。 照他们后来比较来看,二十年前的裴羽钦对待陆紫嫣,若有他二十年后对待江暮烟的百分之一紧张,那都是极难得的事情了。 可惜,裴家虽然是个大家宅邸了,但是究竟是没有了在裴家工作了二十年以上的老仆人了。 便是展夕和迎风,在裴羽钦身边都待了二十几年了,到如今也未能在第一眼认出这车厢内的金笼子里的人是谁! 更何况其他的下人了。 所以裴羽钦让他们小心谨慎的把她单独隔开关押的情况,还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不过便是这般小心,也是挡不住有心人的窥探的,比如裴弦! 匆匆又是两日。 这两日里,裴弦当真如那天对江暮烟说过的那般,没有再去看她,也更是没有让人给她送过一星半点的吃的。 而这吃的自然还包括了茶水也没给送一杯。 他只顾着窥探和猜测那个被独自关押在僻静小院里的女人是谁。 虽然那日夜谈没能靠的太近,但是特有的属于女人身上的极淡的脂粉味,还有那微弱的仿佛病入膏肓的人才有的羸弱呼吸,都无一例外的告诉了他,那日马车里被秘密送来的是个女人,而且是个身份很神秘的女人。 裴羽钦这个人的生平,几乎都被他调查了个清清楚楚,其中在他身上,最简单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反而是女人关系了。 因为他的一生总共就有过两个女人,一个是已故的原配陆紫嫣,一个就是现任的妻子江暮烟,再无第三个,而且极为难得的是,他这么多年,竟然一次青楼楚馆都不曾出入过,更别提招姬狎妓了,更是从无有过。 462冥冥注定1 所以若是别的方面,他裴弦还能说没把握,但是在面对裴羽钦在女人的问题方面,他可算是再胸有成竹都没有的了。 然而,正是这个再沉着不已的问题,如今却把他难倒了,因为他翻遍脑袋也想不出这个女人会是谁? 能让裴羽钦开口骂了人,却又不得不留在府内的女人,如此的特殊,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人送进府的,会是什么人呢? 裴弦绞尽了脑汁,因为进不到那屋子关着的女人的真实面目,而不得不暂时作罢。 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这两天离翡翠城进的裴家商号,已经陆续都听从裴羽钦的吩咐,真的开始停业封门了。 尤其是翡翠城的裴家商号,更是第一批响应自家东家号召的人。 于是,这两天若是有人上街的话,就会惊讶的发现,翡翠城完全不像是翡翠城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从来热闹的喧嚣达昼的翡翠城,如今便是大白天也是街道寂寥,百业萧条。 满街挂着裴家商号的铺子无一不是降下了商号的旗子,然后大门紧闭着。 尤其是翡翠城最有名的第一大酒楼的翡翠楼,更是第一个就在大门上挂了停业的布告,一时间,整个翡翠城无不人心惶惶。 仅有的少数的铺子还开着的,也都是门楣窄小,夹在成条的宽敞却紧闭着大门的铺子中,看着很是憋屈和无精打采。 别说没有百姓去光顾不说,就是偶有几个客人上门,那些店小二和店家也没有什么招呼生意的精气神,一个个比得了瘟病的鸡还要的蔫头垂脑。 这才还只是才休业两天的情况下。 紧接着,当翡翠城的百姓还没弄明白,到底裴家为什么要封门闭市的原因的时候。 一场来朝廷中书省的三位中书李大人、王大人,葛大人,共同手书签发的从京畿处调来的护卫军,挨家挨户的开始严密搜查每个宅子里的住户成员的命令,也已经开始在翡翠城执行了。 所有护卫皇城和整个外城安危的左右护卫军,全体出动,细致认真的开始对翡翠城的进行了如火如荼的搜查。 那严谨认真的程度,不但不像以往执勤那般还能收受一点小贿赂,这次甚至贿赂不收不说,还仔细的几乎要把每个人家家里的地皮都要翻个底朝天。 如是谁家有个什么藏东西藏粮食的地窖或者暗室的话,那就要么不被发现,一旦被发现的话,肯定更是少不了一阵更加严密的搜查。 也正因因为这样的细致程度,所以左右护卫军,整整搜查两天,也只不过刚好把翡翠城的三分之二都搜查完毕。 这三分之二的地方,不巧正好在翡翠城的两边。 那也就是说,被留下的那三分之一的城和房屋百姓,正好是位于整个翡翠城的最中间地带,也可以说是翡翠城最繁华的商业地带。 而很不幸,裴弦囚禁江暮烟的那处宅子,正好就位于这最中间的位置。 裴家也算是在这中间偏左的地方。 因为左右护卫军搜城,为的就是找出裴羽钦的夫人江暮烟,那么这整个城中,若还有哪一处房子是马马虎虎的检查过就算了得,那就只有裴家府邸一处了。 而即便如此,那些护卫军也几乎用了大半天的时间,这当然是要归功于裴家的这宅子实在是太大,几乎一个裴家就占掉了翡翠城六分之一的地方,这么大的地方搜查下来,不啻于搜查了一遍东云国的皇宫,能不费时吗? 裴家本宅有这样的好运,别的地方就没这样的待遇了。 因为得了三位中书省的大人的言辞严重不已的手书,这次蔡惊蔡都尉也下了死命令,如论如何,只要江暮烟还在翡翠城,便是把翡翠城的地皮给翻个底朝天,也得把人给找出来。 这命令一出,下面自然不敢怠慢,恨不得一只苍蝇从面前飞过,也要分辨一下雌雄才好的,也因此,守在那处隐秘的民宅里的裴弦的手下,也不由暗暗的着急了起来。 而此时,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一直多少天几乎完全消失在了翡翠城内的‘羽’,终于再度出现了。 因为江暮烟下的命令实在太不容易,他们很容易就弄清楚了那三个所谓的山南客商,实际上真正是身份是来自东云国朝廷的三位中书省的尚书大人。 这本不是什么难事,也本是用不了这么多的时间的。 但是夫人要的却是完完整整的事情经过,而不是浅表的报告。 所以他们不得不开始查究三个尚书后面的人,究竟是谁。 既然裴羽钦是东云国的子民,又不曾犯过什么谋逆大罪,为什么那个万万人之上的人,竟然会想要置裴家于死地,这中间到底只是涉及到利益,还是还涉及到其他的隐情在其中。 于是,这帮生来被培训出来,就是为了听主人命令,为主人服务的人,自然就不遗余力的分散到了各处,去寻早十几年前的消息的踪影了。 这一去还真是很凑巧,不多不少正好用了八天。 而这八天也正是裴羽钦收到勒索信的那日了。 也是他的承受极限了。 463冥冥注定2 这八天听起来时间很长,但是对于这些年轻的‘羽’的成员来说,他们这八天可是一天也不曾偷懒,毕竟这调查里面涉及的人有自家的主子裴羽钦,而他又是个极谨慎的人,轻易不给人留下线索和把柄。 更何况随着蛛丝马迹调查出来的结果,竟然还牵扯到十几年前的一场阴谋和背叛,恩怨和情仇。 总之,越调查的深入,就越让‘羽’们都觉得有些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下去了,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那年代的事情,真是要多复杂就有多复杂,其深奥的程度,皆出乎他们的所料。 可,命令是夫人下的,他们虽然首要服从命令的对象是主人,但是主人也说过,若是他的命令和夫人的命令有冲突的时候,就以服从夫人的命令为第一准则。 以此来看,夫人既然说要知道个水落石出,他们哪个敢不尽力? 于是,当第九天晚上的时候,他们终于赶回了翡翠城。 但是迎接他们的竟然是夫人失踪了的讯息,把整体的‘羽’都吓了一跳。 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似乎所有的人都被派出去了,结果最应该受到保护的夫人身边,竟然一个好手也没有留下。 而此时的左右护卫军已经在挨家挨户的搜查了。 他们虽然也着急不已,却也不敢就这么明着暴露身份去寻找江暮烟的下落。 只得一边隐藏他们自己,一边寻找江暮烟。 说来也当真巧合不已,也注定了裴弦的马脚终究会暴露。 就在左右护卫军全城戒严,挨家挨户搜查的第四天,也同时是‘羽’回到翡翠城,开始找寻江暮烟的第三天。 裴弦终于坐不住了,眼看那些大军就要搜到他在裴家外安置的那两个民房了。 后者囚禁江暮烟的地方,他一时到是不虞人发现,毕竟那个房子里有他的手下在的,要紧的时候,还可以应付一下官兵。 可要命的是那个从裴家他原先住的那个房间内通往裴家外的那个空着的民宅,有可能会被暴露。 毕竟那个宅子没有人住,而那个密道设在床边之下,粗看是很精妙,可是以官兵们这次极度仔细的搜擦架势来看的话,那等没有人住的屋子也是最容易藏匿人或者赃物的地方,估计会被检查的更仔细。 那么,如此一来,那个密道就有可能被暴露。 暴露这一密道,官兵若是循着密道,进来了裴家,然后又发现这个密道原是开在他过去住过的房间里的话,到时,他就算是死活不承认也是说不清的。 因此,这样的顾虑使得裴弦终于有先坐立不安了。 还有就是,那天他离开的时候,吩咐过手下,不许给江暮烟送吃的喝的,如今算来都已经六天了,不知道那个该死的笨蛋东西,是不是真的听了他的话,六天不给江暮烟吃喝,若是那般的话,江暮烟别说眼睛瞎了,便是命也是保不住了。 而且还是一尸三命的那种! 所以,这种种的顾虑和不安,让裴弦表面上还能维持镇定,实际内心深处已经有人热锅上的蚂蚁了,恨不得立即就出门才好。 但是,现在,却已经不是他仗着密道,要什么时候出去,就什么时候出去的事情了。 且不说,如今的翡翠城就宛如个死城一般了,就算老百姓都还没死,却也因为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变故,才会弄得如今全城皆兵,风声鹤唳的。 只是,有一点,敏感的人们还是感觉到了,那就是有可能一个弄不好,就要变天了。 所以为了明哲保身,最妥当的办法就是什么声音也不要发出来,能不出门也尽量不出门,大门紧闭,尽量等这一场莫名其妙的动静和风波过去。 也正是因为大家的这种对皇权政治的忌惮和敏感,以至于如今正是初春的季节,按说正是枯木逢春,大地复苏,花草招展的时候。 但是此刻谁若是要是走在翡翠城的大街上的话,迎接他的肯定就是春寒料峭的冷风、吹动地上的灰尘和枯树叶的声音,还有就是一双双透过门缝盯着外面的带着恐惧和惊讶的眼神。 这般情况之下,裴弦就算再是个白痴,也知道无论如何白天是不能出去的。 所以他虽然五内俱焚,却也只能安坐在椅子上,静待天黑。 预备等待天黑的时候,再仗着他卓越的轻功,去到那个他囚禁江暮烟的宅子,观察一下她的情况。 同时若有必要,也要把另一处宅子里的密道毁了才好,不然让人循着密道找到端倪,发现他的秘密的话,那就完全功亏一篑了。 而他筹谋了这么多年,如何能在只剩临门一脚的情况下失败呢? 他现在只希望这个白天能安然度过,万不要让那些最有护卫军的人发现那两处名宅,他就阿弥陀佛了! 恨只恨,那些个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白痴给弄来的左右护卫军,这些天也不知道在翡翠城里找什么,竟然不顾民-愤-的一搜查就是这么多天,连裴家也进来翻了。 弄的他原本大好的计划,此刻被这临时的事情搅和的手忙脚乱的! 裴弦到此时还不知道,与他一起,都想要这裴家的偌大家产的,还有一个他无法争得过的对手,那就是东云国如今的皇帝。 自然,这是裴羽钦刻意隐瞒着的结果。 464冥冥注定3 当然,裴羽钦便是到此时,也不知道暗中绑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的人,是自己的亲侄儿。 他只是在商场上周旋惯了,所以本能的把罪魁祸首是因为皇帝的野心这一消息给刻意的隐瞒了下来。 没想到,正好歪打正着,完全的把裴弦的眼睛给暂时的遮住了,让他虽然调查到了那三个山南客商有问题,但是却没有更深入的调查下去,只以为掌握了江暮烟就胜券在握了。 殊不知,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可见,许多事情,冥冥中真的是早有注定了的。 “这几天有什么人接近过那小院?” “启禀老爷,没有!” “没有?” 裴羽钦听了这话,表情有些疑惑,按说不该的啊,那马车被送来的时候防的那么严严实实,他又故意让展夕和迎风没把里面的人另外关押,而是留在了府内。 别说是绑匪了,就是裴风都已经来问过两三回了,没理由绑匪什么动静也没有,竟然连派个刺探的人来看看都没有。 还有就是那些曾经把裴家当成是公共茶馆般,不停出出入入的刺客,自从烟儿被绑了之后,也不再入府了,这都是什么缘故呢? 要么,就是他们实在是很笃定那马车里的东西不可能对他们有什么影响,所以不好奇,但是就算对他们没有影响,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别说一个神秘的马车进了裴家,就是任何一个神秘的物件被送进来,他们也没理由不重视的。 那么就只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绑匪可能通过另外的途径,已经知道了那院子里关着的是什么了。 而这个另外的途径又是什么呢? 是从朝廷的那三个大人那里知道的? 裴羽钦想了想觉得不可能,因为动裴家这件事情,在朝廷里,恐怕也是秘密,那三个人就算是再怎么不会办事,也不可能把这样的事情让其他的人知道,带出来办事的自然也都是亲信。 毕竟若是他们和绑匪的人有了勾结的话,这裴家的产业就等于已经是落入他们的手中的东西了,又何必再惊动左右护卫军去搜城,明显的不符合做事的逻辑。 所以这个可能排除。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就是绑匪在他的家里还有内应。 可这整个家的下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祖宗三代都快要被查得一清二楚了,有几个有嫌疑,有几个有异常,他和展夕他们的心中都有数的很。 甚至有些消息还是他们故意通过那几个可疑人选给传扬出去的呢。 但是那院子里关着的什么,他却保证出了他和展夕迎风是不可能有第四个人知道了。 那么那些绑匪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或者说他们是通过什么做下了不来刺探的决定? 展夕和迎风的忠心程度,裴羽钦是半分都不怀疑的,毕竟若是他们要这裴家的产业,根本不用拐这么大的弯子,只要开口,估计他立即拱手相让都来不及。 别人不清楚,他们跟了他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裴家这万贯财富,其实就如同一座最重的山,都能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吗? 那么他身边还有谁?裴风?裴弦? 可是裴风虽然有不低的武功,但是他却不可能背叛他,或者说他不可能背叛烟儿,一个男人可能会背叛自己的信仰,却不一定会背叛自己的感情。 而裴弦呢?他这些日子的有些举动,确实很值得人怀疑和深思,只是他不懂得武功,这又是一个最大的排除了他可能性-的条件。 裴羽钦的眉头不由自主的蹙了起来,头也开始觉得有些疼痛不已。 这些日子,或者说自从烟儿开始与他冷战开始的这些日子里,他就一直活在深深的后悔和疲惫中。 他的憔悴,他的苍白,他的焦灼和他的急切,这所有的一切的一切,显露在裴风和裴弦面前的,并不都是装的,而是十分之九都是真的。 只是他本来可以把这些不显露出来,但是为了达到早日把烟儿找到,救出来的目的,他没有给予隐瞒而已。 示弱有时也是一项最有用的策略。 他仅有的一丝精明、冷静和睿智,是展现在背后的,是可以给展夕迎风看到,却不能给旁的人看到的。 “是的,老爷,真的没有,虽然那小院看起来没人守护一样,其实是外松内紧的,只要有人靠近,肯定能被发觉,但是这几天一直都没有动静,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绑匪那边并没有派人来刺探,要么就是来过人了,但是可能料到我们有人守着,所以只是远远的观望了一下,根本没有靠近。” “老爷,现在该怎么办,从夫人失踪到现在已经十三天了,若是再找不回夫人,我怕” 迎风和展夕的话,让裴羽钦这些天本就很难看的脸色更是惨白了几分,在烛火的照映下,竟然比他身上的雪白衣裳还要的白。 让他们不由担心这样的老爷是不是还能撑的下去! 465意图强来1 “再等两天,两天之内,若是还不能把烟儿平安给找回来的话,就” 接下来的话,裴羽钦没有说,但是展夕和迎风还是从他的煞白的面容上,看到了破釜沉舟的的决心和勇气。 裴弦一来到那处民宅,就看到他的手下快速地迎了上来。 “主子,您可来了,这几天外面的官兵搜查的厉害,今天下午眼看着就要搜到这里来了,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又没有继续搜过来,不过最晚不过明天早上,这里肯定也是要被搜查的,到时候可该” 裴弦的脸色难看,“人呢?这几天你可有给她吃的?” “主子,小的给了,请主子恕罪!”那人说着就单膝跪了下来。 “虽然主子您吩咐不等您来不用给她吃的喝的,可是她毕竟是个孕妇,接连饿了她三天,小的见主子您还不来,小的也怕她真的给饿死了,不好跟主子您交代,所以这几天开始给她送吃的了。” “不过小的知道主子您打定了主意是要惩罚她的,所以没敢比照之前的好饭好菜给她吃,只是送了点最没味道的白馒头和一些清水而已。” 裴弦一听,人还活着,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顿时语声便缓和了几分,“你做的很好,起来吧,我现在要进去,你去外面守着!” “是,主子!” “等等。” “主子还有何吩咐?” “从那天之后,她这几天还叫嚣着骂我的名字吗?” “呃,是,是的,每天都骂!” “嗯,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是,主子!” 裴弦打发了他派在此地看守江暮烟的那个人出去了之后,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虽然明明知道江暮烟看不见他的样子,却还是整了整衣冠,一副整齐潇洒的样子走向地道。 无声无息的来到铁门外,隔着铁窗看了看里面。 江暮烟似乎正在想什么一样,她坐在床边沿,睁大着眼睛,没有神采的在发呆着。 裴弦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她瘦了,也憔悴了不少! 明明该是个孕妇,却不显得丰腴,反而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而这,都是他为了要她听话一点才造成的。 裴弦神思复杂的看着她就算消瘦不少,却已然美艳不已的容貌。 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他从前就见过这个江暮烟,却从前一点没觉得她除了好看之外,有什么其他吸引人的地方。 为什么现在,在她这么狼狈,甚至完全不修边幅的情况下看,却仍然觉得她艳光四射? 还有那双眼睛,明明是已经瞎了的东西,但是当她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的时候,却让他觉得依旧透着智慧和犀利的光。 仿佛自己那点私心私利根本没法在她眼底下遁形一样。 “是谁?谁在那里?” 屋内,原本在发呆的江暮烟,就在这个瞬间,已经准确的把头瞥向了他所站着的窗口的方向了。 裴弦的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看,就像这样,他明明只是无声地站在这里,连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她却已经敏感的察觉到这里有人了,这般犀利的江暮烟,如何能让他不觉得她特别呢? 他没有回答。 但是她却已经不用他回答了,因为她已经冷笑的道,“是裴弦吧,怎么,做了这么多天的缩头乌龟,现在却终于肯冒出头来了?” “让我猜猜,你为什么事隔这么多天才来!是被我的羽钦逼的走投无路了?还是最后终于发现,不管你怎么努力,裴家也不可能落入你的掌心?” “江暮烟,牙尖嘴利是不能当饭吃的!” 裴弦这么多天一直在焦虑和忍耐中压抑着的脾气,此刻终于就如同野草被大火点燃般的,瞬间就汹汹燃烧了起来。 这个该死的女人,他这么做固然是为了得到裴家没错,但是一直把她留在这里,没有第一时间用她去威胁裴羽钦,为的还不是给她治眼睛和想要把她也留下吗? 她倒好,什么也不用做的人,倒是有精神头讽刺他!凭什么,就凭他真的拿她没办法,不舍得杀她不成? 用力的打开铁门上的锁,裴弦挟着满腹的怒火冲了进去。 江暮烟却静静地仰高了头,冲着门口他冲来的方向冷冷地笑了,“我本来只是猜测,裴弦,你若真的一辈子不露出你本来的声音,我虽然心中确定是你,但是没有证据,我的眼睛又看不到,终究是不能指认你的。” “可是,你现在终于开口说话了,我也终于确认了!” 江暮烟这几句话说的又急声音也不高,但是下一秒,她却陡然拔高了声音,冲着裴弦的尖利的喊道,“裴弦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羽钦和裴家有哪里对不起你,你居然要做出这样禽兽都不如的事情来?” 这声尖利的叱责,把裴弦几乎冲到她面前的步伐,瞬间的喝止了。 似乎裴弦也没料到江暮烟的反应会这般的激烈。 466意图强来2 然后怔愣了一下后,才意识过来,他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一个,不该被江暮烟所主导。 顿时又上前来,“江暮烟,你懂什么?你以为裴家和裴羽钦就对得起我吗?” “我不懂?我再不懂,也知道不会吃里扒外,背叛祖宗,绑架婶子,威胁自己的亲叔叔;我再不懂也不会卑颜屈膝,口腹蜜剑,虚伪无耻的做这等会遭人唾弃的事情,亏你还号称是个读书人,我呸!” “读了十七八年圣贤书,就读成你这样?那我最好天下老百姓都目不识丁的好些,起码还能少上一些你这种欺师灭祖的东西!” “江暮烟,你住嘴!” 裴弦顿时就一把扣住了江暮烟的手,凶神恶煞的吼道,“你懂什么,这一切本来就该是我的,本来就该是,裴风整天只知道舞刀弄剑,裴夜袭更是无能,裴虞也是个不长进的东西,只有我,只有我能把裴家给发扬光大,你懂不懂?” “什么叫本来就该是你的?笑话!我只知道如今的裴家是羽钦辛苦二十多年才打下的基业,怎么就成了本该是你的?” “再有,就算裴风、裴夜袭都是无能之辈,你裴弦就是个英才不成?你既然想要继承裴家,想要有所作为,你怎么不好好的努力,以求好的表现让羽钦立你做继承人?可你呢?你都做了什么?” “你以为绑架了我,威胁羽钦让出裴家给你,你就是有能耐了是不是?你就是英才了?哼,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叫我看,小人永远都是小人,就不要给自己的脸上硬要涂抹上君子的漆了!” “江暮烟你,你” “我怎么样,我叫什么名字,用不着你喊,你也不配叫我的名字,你以为你嗓门大,就代表你有理了?” “裴弦,我真为你感动可耻和可悲,你母亲云氏,虽然是个妾室,却也好歹是个知书达理的人,没想到生出你这么一个东西,难怪林琼花要看不起你,我如今才算是知道了缘故!” “江暮烟,你思忖定我不敢杀你是不是?” 裴弦此刻已经完全被江暮烟的话给激怒的理智全无了。 他的手用力的几乎要把江暮烟的手腕骨给捏断一般了,痛的江暮烟额头的冷汗都已经冒出来了。 但是肉体上的痛,却没办法让她妥协,她的嘴角的冷笑更厉害了起来。 “你杀不杀我,你以为我怕?我竟然敢对你说这样的话,敢叫破你的身份,就是已经做好了要被你杀人灭口的准备的,只是你想要裴家,那是做梦!” “怎么样,要是我料的不错,现在你很头疼吧,你发现,这裴家就算羽钦愿意给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你能吃得下来的吧,何况时间给予你的不多了,也许你根本就没希望得到裴家了,我说的对不对?” “哼,裴弦,你是在是太嫩了,你也太沉不住气,你可知道,就算你不争,羽钦和我也早就打算了,顶多再辛苦五年,等把你们这下一代的人培养出来,我们就去云游四海,再不理会这裴家的事务了,不然的话,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吗,要教你们算术之道?可惜” 江暮烟一边说,一边啧啧的摇头冷笑。 裴弦的神色遽变,握着江暮烟手腕的手也不由握的更紧。 “你胡说” “哼,我胡说?事到如今,我有这个必要吗?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事到如今,你都剖不及待的做出这样的事情了,那这裴家原本该是交付于你的,如今你也没有指望了。裴弦,你说这算不算是算天算地最后反而算到了你自己?” “你胡说!江暮烟,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上你的当了?裴羽钦会有这么好的心?而你,有着这么大野心的你,又哪里会有这么大的度量,容许裴羽钦放权给别人?你如今也是个怀了孕的人,你难道不会为你肚子里的种做考虑吗?” “我差点被你骗过去了,江暮烟,你就少动脑筋了,不管你说什么我也不会放弃从裴羽钦手上把裴家,把原本就该属于我的裴家给抢回来的,还有你,你想我杀你?哼,我偏不杀你,我要你成为我的女人!” “我倒要看看,当你失身给了我之后,裴羽钦以后还会不会要你!” 裴弦一边越加阴鸷的冷笑,一边目光充满了yu望的巡视了一下江暮烟的全身上下。 江暮烟倏地觉得脊背有些发冷,虽然看不到裴弦的动作,却能感觉到他目光中的淫邪和不善。 顿时往后缩了缩身子,“裴弦,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说完,裴弦就用力的把江暮烟压向了床铺。 江暮烟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当即就不顾手腕的剧痛,用力的挣扎了起来,双脚也开始用力的乱踢乱蹬。 只听‘啪’一声,那一只没有被控制住的手,就这么乱挥乱舞的一巴掌煽到了裴弦的脸上。 顿时恼羞成怒地裴弦,当即就还了江暮烟一个大巴掌,差点没把她给煽的晕过去,血也顿时就从唇角处流了出来。 467心若伤了 “江暮烟,少作那贞节烈妇的样子,哼,今天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让你成为我的人!” 言罢,他也没有点她的穴,反而是飞快的把江暮烟的双肩肩骨给卸脱臼了,似乎就是要她一边痛着,一边又没法反抗的,感觉她自己被占有。 江暮烟真是又愤又恼,耳听‘哧啦’一声,身上的衣裙,被暴力的撕破的时候,她便挣扎的更厉害了。 “裴弦,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 “骂吧,你骂的越厉害,我越高兴,希望你马上在我身-下的时候,也能叫的这么大声!” 裴弦的脸上也完全没有一点理智和警觉可言了,他大半个身体都坐在江暮烟的腿上,压制助她的腿的乱蹬。 一只手则飞快的脱-着自己的衣服,另一只则粗暴的揉捏着江暮烟已经半露到了肚兜之外的雪白高耸。 这令他激动兴奋的都快要不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了。 “江暮烟,你也别觉得你很吃亏,我肯将就你这么一个被裴羽钦碰过了的破鞋,已经是你的福气了,你也别以为裴羽钦就真的那么的忘不了你,喜欢你?” “实话跟你说,他现在在院子里就藏了一个神秘的女人,每天都会去那里待一个时辰,你以为一个男人每天去一个女人的地方待上一个时辰,是去做什么呢?讨论诗词歌赋吗?” “裴弦,你不要挑破离间,你以为裴羽钦是你吗?” 江暮烟几乎要狠狠地咬住自己的舌头,才能咽下心中在乍然听到这些话后的痛楚感。 她是相信裴羽钦的,相信他对她的情和爱,并不是肤浅的三五日分离就能够破坏的。 可是她再怎么信任,她也是个女人。 是女人就不可能在听到自己的男人每天出入另外一个女人的屋子,而无动于衷。 “哈哈江暮烟,你真可悲!你在自欺欺人吗?哈哈,若是我再告诉你,这个女人就是那三个所谓的山南客商偷偷给裴羽钦送来的,你还会觉得我是在信口雌黄吗?” “反正你都快是我的人了,你再不情愿你也改变不了你不可能再回到裴羽钦身边去,我何必要编撰这样的故事来骗你?还挑拨离间,我根本不需要挑拨离间!” 三个山南客商送去的女人? 江暮烟的心中更是一阵发苦,她可没忘记,当日她和裴羽钦为什么会发生争执,为什么会冷战的原因,为的就是那三个山南客商的由来。 裴羽钦当日未说,她后来知道是因为那三个山南客商在不断的打击他们裴家的产业。 如今看来,真相显然远不止如此,羽钦显然还有别的把柄落在了他们的手中,是什么? 难道就是他们这次给羽钦送去的所谓的女人吗? 是啊,裴弦如果冒充的是绑匪,图谋的裴家的产业的话,那三个山南客商的目的显然也该是相同的。 在同样的目的下,两方又都势在必得的话,自然就需要竞争了。 裴弦的王牌是自己,那些山南客商的王牌显然就是那个女人了。 江暮烟的心顿时就凉了一大半。 这么多日子里,她从最初的恐惧和害怕,到后来的沉着冷静,为的不是别的,就是她对羽钦的爱的信心。 可如今,裴弦的这番话,让她对此不敢再抱有十足的信心了。 虽然分开的日子也许只是短短的十几天,但是她为什么现在觉得仿佛他们分开了十几年? 为什么她突然间对裴弦口中的那个羽钦,感觉那么的陌生,似乎他说的根本不是裴羽钦一样。 她的羽钦不该,也是不可能在她失踪的日子里,重新养一个女人在家里的,不可能的! 不知不觉间,她的眼角边淌下了两行泪水。 对正在用力地扯掉她的裙子和亵裤的裴弦的动作,她也像是完全不感知了一般。 不就是强暴吗? 心是最重要的地方都觉得受伤了,肉体去受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她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会觉得被强暴了,她就该惭愧的去自杀,那不是她的错。 可若是有人在心灵上背叛了自己,她就永远不会原谅! 裴弦没有注意江暮烟的情形,也没意识到她已经停止了反抗,他只是被眼前的雪白的身体给迷晕了头脑。 别的什么也没想,只是快速地分开了江暮烟的双tui,正预备直捣黄龙的时候,一道黑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用力的在他的颈项敲了一下。 然后在他的身体软倒下去之前,就被人赤裸的丢到了地上。 紧接着,被子被覆盖上了江暮烟的身子,然后她感觉到她被一个陌生的人连被子抱进了怀中,耳旁此刻才传来一声。 “主子,您没事了,羽来了!” 468高烧三天 所有的一切都宛如是一场噩梦终于清醒了一般。 江暮烟不敢相信她在最后一刻得到了救赎,但是她还是庆幸‘羽’们来的正是时候,而不是在她受-辱-了之后。 “谢谢!” “主子,现在就送您回家吗?” “回家?不,先不回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先安顿下来,我需要想一想!” 回家!多么温馨的两个字眼,甚至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江暮烟心心念念的想着的,也不过是回家两字而已。 但是半个时辰后的现在,一切都有些微妙的不同了。 她这顿罪不能白受,这顿苦不能白吃,这双眼睛更是不能白瞎。 很多事情,若是不弄明白,便是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的回去了,她的心就能安了吗? ‘羽’他们的到来,能使得她的身体免于被糟蹋,可是她的心呢? 已经觉得受伤了的心,又能怎么才能回复到最初的期待和信任一个人的感觉? 她不想带着这样糟糕的情绪回去裴家,她不想再与羽钦去冷战,也不想听他可能会对自己说出的谎言,更不能容许自己也许只是误解了他。 而若想避免掉所有的这一切,先暂时不回去,把所有的事情都弄清楚,也许才是最好的也是最正确的做法。 “是,主子。这个裴弦该怎么处理?杀了他还是?” 他不提裴弦,江暮烟或许都忘记了,一提起他,她满腹的恨自然都涌上心头了。 “杀了他岂不是太便宜了他,带上他!我要亲自处置他!” “是,主子!” “你们进来的时候,外面没有人阻拦你们?” “主子放心,已经被解决干净了,没有留下半分痕迹。” “那就好,我们走吧!这个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是,主子!” 江暮烟其实在吩咐完那句话之后,就昏过去了。 这些天她虽然不至于被饿死,但是因为碍于裴弦不给她吃东西的命令,那个负责看守她的人,也没有敢给她很多东西吃,一天也不过就给两个馒头外加一碗清水而已。 这点东西,别说一个孕妇根本不够营养和填饱肚子,便是一个普通的人,也仅仅是勉强够勉强维持不饿死,至于温饱,是无论如何也谈不上。 更何况,吃的不好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她的担忧和恐惧,表面上别人看不出,其实在她的心里是在与日俱增着的。 眼睛看不见,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或者更仔细的说是不知道羽钦的人好不好,他怎么样了,还有裴弦究竟会这么多待她和她的孩子,等等,很多的问题,忧虑的她晚上根本无法入眠。 短短五六天下来,身体便急遽消瘦了。 之前裴弦对她动粗,又是打她的巴掌,又是卸掉她的肩骨,而她为了不让裴弦得逞拼命的挣扎,这些都耗费掉了她本来就不多的力气。 使得这会儿终于得救了,精神一个松懈下来,人也就再也扛不住的晕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江暮烟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没力的很。 刚想动,才发现手根本动不了。 而身边却已经传来了一个柔柔地声音,“夫人,您醒了?” “你是谁?这是哪里?” “夫人不用担心,这里是别庄,属下是‘羽’!因为夫人是女眷,他们不方便在夫人身边贴身伺候,所以特地八百里加急传书,替换了属下回来。” “你也是‘羽’的成员?居然还有女子,我之前没有听羽钦提过。” 江暮烟一听她说她是‘羽’,心中就放松了不少。 “有的,连属下在内,‘羽’中共有女子三名,不过我们从一开始就被派去暗中照应夜袭主子了,所以别说夫人没有见过我们,便是主子也只知是由女子成员的,却不知我们长什么模样,这次得到夫人受伤的消息,所以,羽一连夜派了羽十二把我给换了过来,夫人如今刚醒,可要喝点水?” “嗯,是有些口渴,现在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 江暮烟微微地点了点头,便想要挣扎着起来,而此时,似乎为了配合她的动作,一双算不得太柔软的手臂,探到了她的身下,把她的人整个扶抱了起来。 “夫人发高烧,已经睡了三天三夜了,现在是子时刚过,天还黑着呢!” “我发高烧了?” 难怪觉得身体和头脑昏昏沉沉的呢,原来是发热了! “是啊,夫人,若非羽七的医术非常的好,夫人这次的高烧来的如此的凶险和猛烈,差点就熬不过来了,甚至今天晚上夫人您若还是不能清醒过来的话,我们就不得不把夫人立即送回主子身边去了。” 江暮烟听到她说这话,顿时沉默了一下,好一会儿也没有再度开口的意向,而见她不说话,‘羽’也不说话,只是把一个有些温润的杯口,送到江暮烟的嘴边,这才轻声道,“夫人,来喝点温开水!” 江暮烟立即就张口,快速的喝下了几乎满满一杯水,这才觉得喉咙口像火一样干烧的难受褪去了很多。 “夫人,还要吗?” “不用了,给我准备水,我想洗个澡!” 469原配夫人 “是,夫人!” 这句话应答完毕后,江暮烟就感觉到她重新被放回到了床上,然后她听到了‘羽’开门的声音。 现在虽然是子夜时分,但是‘羽’既然在这里通宵守着她,这屋子里肯定应该也是点了灯的。 但是她的眼睛却竟然半点光线也感觉不到,眼前全是黑漆漆的一片,难道这后半辈子竟然要在黑暗中渡过吗? 她的心无法不感觉一股悲凉起来。 在这里,她所凭借的不过是她与众不同的灵魂,与这个时代的女子不同的那种不会甘于命运的抗争精神。 可这些她过去从来不曾想到的是,若是她连眼睛都无法看到了,她的抗争又该如何进行? 或者说,便是她有再与众不同的见解和能力,失去了眼睛,她难道就用感觉去辨伪存真吗? 她没有这样的能力,她也不可能这般的高估自己。 事实上,重生了之后她才明白,她所仗恃的东西,不过是知识和受教育的面比这个时代的人宽广一点而已,若是论聪明才智,哪个又能说现代人就比古人聪明? 这是绝对错误的谬论! ‘羽’的办事效率很高,就在江暮烟胡思乱想的间,热水已经被一桶桶的拎进了房间。 然后不多时,她就感觉到了之前扶抱她的手重新伸到了她的身下,似乎抱起她半点都不费力一般。 江暮烟虽然有心想要遮掩一下自己的身体,但是也不过就是脑子里想了一下,实际上她并没有这么做。 毕竟最丢脸,最赤-裸-的一面,也已经被‘羽’他们见识过了,更何况她这高烧昏迷的三天里,照顾她的又都是他们。 该看到的和不该看的,都被看了,现在再来羞赧那些有什么用? 所以她放松了自己的身体,任‘羽’把她放进了温热的水中,由着温热的水把她的身体毛孔都浸泡开来。 而她本人,则安静的闭起了眼睛,继续她脑海里的胡思乱想。 身后,‘羽’的手,轻柔地在她的背上擦着,洗着。 “你是羽几?” “回禀夫人,属下羽八!” “如此说来,你是排行第八的?” “正是。” “嗯,明白了!” 这样的对话过后,房间里又再度沉默了起来,‘羽’的成员都不是会聊天的人,而此刻的江暮烟显然也并没有聊天的yu望。 因此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等到水都快凉的时候,羽八才低声地道,“夫人预备什么时候回家,主子这两天病了,羽二羽三去打探回来说,主子咳血了!” “什么?” 江暮烟顿时就惊的立即从水中站了起来,失声道,“怎么会?” “其实那天我们找到夫人的时间,和主子后来带人赶去,前后也就只差不到五个时辰而已,但是就这五个时辰,使得主子他并没能如愿以偿救到夫人您,相反,迎接主子的是满地属于夫人您衣裙的碎布皮片,还有床单上的血迹!” “我们受命于夫人,不能把您的情况和您要我们调查的事情告诉主子,因此主子并不知道夫人您已经获救了,还以为那母后的绑匪把夫人您转移了地方关押,甚至主子以为您已经遭受了不测,这些天一直没有安睡休息好的主子,心力交瘁外加急火攻心之下,当场便吐了一口血,回去便一病不起了。” “怎么会这样?你为什么之前不说?快,快,给我找衣服来,我,我现在就要回去!” 江暮烟的声音都在颤抖了。 她心中对裴羽钦有些怨怼情绪是没错,可是,这并不等于说她从此就不打算原谅和重新回到他身边了。 在她的心里,她只是觉得有些受伤了,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羽钦要瞒着她那么多的事情,关于那三个山南客商,关于那个被他留在家里的神秘女人。 但是即便如此,爱他,这样的感觉,这样的情感,这样的心情是从来不曾改变过的。 她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用来说服她自己排遣掉她心中的怨气。 却没想到,不过三天的时间,就听到羽八说他病了,而且病的还不清,竟然连血都吐出来了。 若非他是忧急自己过甚的话,他才正值壮年的年岁,平日里身体又一直是好的,如何会无端端的吐出血来呢?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心中纵然是有再多的气,此刻也是生不出来了,只是忧心他的情况会不会更严重了。 哪里还待得住,恨不得此刻立即回到裴家才好。 “夫人,您不再怪罪主子了?就算主子他瞒着你把他的原配夫人藏在家里,你也预备原谅他了吗?” 羽八却没有立即听话的应声说‘是’,而是波澜不惊的又丢出一句。 “原配夫人?你说谁?” 也许是在听到裴弦说出裴羽钦在家里藏了一个女人时,就已经把她所有的震惊都用掉了。 所以此刻听到羽八说出‘原配夫人’四个字的时候,她反而不觉得吃惊了,只是觉得有些一直解释不通的东西,现在终于能解释得通了。 但是她还是想要确定一下,她脑海里的理解和羽八她报告的事情,是不是一回事! 470前因后果 “主子这一生也就娶过两个女人,前一个完全算是悲剧,那个便是陆紫嫣,而第二个便是夫人您!属下这里说的自然是陆紫嫣了!” “陆紫嫣,她竟然没有死?” 江暮烟忍不住自言自语般呢喃了一声。 似乎已经有些明白了那三个山南客商,到底用了什么威胁了裴羽钦的了。 “是,她非但没死,这些年还一直活着,或者说明白一点,就是主子一直让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死了,其实却是主子私底下偷偷的囚禁了她,主子每个月必然有一天回到囚禁陆紫嫣的地方去,而且一去便是小半天。没有人知道这半天,主子人都在什么地方,便是跟了主子多年的展夕和迎风也不知道其实裴家二十年前的夫人陆紫嫣并没有死,而是被关起来了。” “这个秘密,在主子娶了夫人您之后,可能是想要对夫人您坦白的,但是主子又可能是出于某种顾虑,或者说主子太看重夫人了,太担心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的反应了,所以犹豫了再三,也没有对您开过口。” “而就在这个时候,这个秘密无意中被朝廷的人知道了,也就是夫人您要羽一他们去打探的三个山南客商的真正身份。” “事实上,他们在江湖中,在民间,认识他们的人几乎没有,但是在朝廷里,却算得上的顶梁柱。他们的名字分别是,李宏、王瑞利、葛洪彰,正是当今东云国的中书省三位尚书大人,位居正一品!” “他们掌握了主子这个秘密之后,便自认握住了主子的软肋,不方便顶着朝廷的名义上门威逼裴家和主子,所以便刻意借了山南客商的身份去了裴家见老爷,威胁老爷,要他用裴家在翡翠城和东七省的产业,来换取这个秘密不被曝光!” “其实主子未必害怕这个秘密被世人知道,毕竟陆紫嫣其人当年做出了多少人神共愤,天理难容的事情,便是隔了二十年,主子要把真相和证据公布于世,也未必是不能挽回声誉,赢得天下大多数人的认同的。” “只是主人一来不愿意这样做,毕竟于公于私,这中间涉及到夜袭公子,主子不愿意陆紫嫣的身份曝-光-后,又给夜袭公子带来伤害。” “二来最重要的是,主子不想您误会他,误会他对陆紫嫣有情,或者见怪他与您成亲了这么久,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曾告诉您!” “而正巧此时,那三位‘能干’的尚书大人,在朝廷里某只黑手的推波助澜之下,为了贪心的谋取和蚕食整个裴家,正官商勾结的在对,远离翡翠城的裴家在别的府城的各行各业的铺子,进行着猛烈的打击。” “所谓内忧外患,两面夹击,以此迫主子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答复。” “夫人您那天看到山南客商的那天,其实是裴家各地的商号遭受各种污蔑和打击的第十一天了,损失可谓无数。” “而主子一直没有做出适当的回应和反击,甚至没有做出在面临危机时,本能的处理,其实并不是主子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那些商社所面临的危机,而是主子勘破了幕后的那只黑手的野心。知道这不是他眼前解决这些麻烦就能够彻底把裴家拯救出困境的办法。” “因此主子什么也没做,而是师徒从那三位尚书大人的身上着手,想着尽快先把陆紫嫣弄回来再说,甚至把陆紫嫣杀了也行,这样的话,只要这个秘密被永远的瞒住了,便是牺牲和放弃掉若干的产业又能如何?”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主子聪明睿智一世,却也有他算有遗策的时候,这个意外就是他没料到裴弦这个满身反骨的东西,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绑架了夫人。” “所以事情发展到后来也就越来越被动,也越来越复杂,但是也多亏了裴弦和朝廷的人都各怀鬼胎,主子辛苦的相互牵制,稳定局面,才能把时间一拖一稳这么久,不然的话,如今的裴家早就倾了!” “前几日,就在夫人您被营救的前几天,为了不逼得主子做出鱼死网破的决定,朝廷的那三个狗尚书,把陆紫嫣当做人情,又送回了裴家,主子觉得这是一个逼迫绑匪露面,趁机救回夫人的机会,所以就故作神秘的把陆紫嫣留在了裴家,却没想到,绑匪根本就是内贼。” “结果主子没等到绑匪,却使得裴弦有了机会到夫人您面前挑拨离间,还差点真的成功了,这便是所有的事情的前因后果!” 羽八说完,便再度主动把江暮烟从澡桶中抱到了床上,然后拿过布巾就开始给她擦起身子来。 一边擦,却一边不再说话了。 因为她也知道,这么多的事情要让江暮烟全部消化掉的话,就必须要给她点时间。 而在这段时间里,她就负责给江暮烟穿戴好所有的衣服,梳理她的头发,打理她的颜容。 直到这所有的事情都做完,羽八给她披上最后要带她出门时才需要披的披风的时候,江暮烟才轻轻地从口中舒出了一口气。 悠悠地道了一声,“羽八,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实在是很有说故事的潜力?” “没有,夫人您是第一个,羽八多谢夫人的赞赏!” 她的口气还是很平和,似乎半点都不为所动一般。 江暮烟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轻声地吐出了两个字,“回家!” 471自我作贱 “老爷,您这是何苦啊!” 展夕和迎风眼睁睁的看着红月刚喂进去的那碗药,在裴羽钦的剧烈咳嗽中,又半分不少的全部被吐了出来。 饶是他们两个硬汉,看着他在短短时日内消瘦到如此情况,也不由红了眼眶。 “展夕,迎风,把风儿叫进来,我有事情要吩咐!” 裴羽钦却犹自想要坚强的笑一下,可惜那过于苍白的脸色,使得他的笑容总有几分让人看了是在交代后事的模样。 裴风本来就是守在门外的,此刻听到裴羽钦要见他,顿时就走了进来。 这短短几天之内,他也瘦了很多。 但是神情却也更加稳重和坚毅了很多,似乎通过这一次的事情,也成长了不少。 此刻看到本来风神俊秀的叔叔,短短这大半个月内,连鬓角都出现白发了,可知他忧心有多甚了。 不由微微地蹲下身子,“叔叔,您别忧虑太过的,暮,婶婶她吉人自有天相,是不会有事的,兴许绑匪只是正好换了地方关押婶婶,您若是现在就先垮了,婶婶她还指望谁去营救?” 裴羽钦听了他这话,嘴角边又是一笑。 只是这一次的笑却苦涩的意味增多,“风儿,你,你就不要安慰我了,你一直喜欢烟儿,虽然明知他成了你的婶婶,但你却从来不曾亲口叫过她一声,如,如今,你竟然都改口叫她婶婶了,若非你心中也认定了她怕是凶多吉少了,你哪里会这般的安慰于我?” “风儿,富贵有命,生死在天,我从前纵是千般不信,万般不信,此刻也不由得我不认命了,我只恨待烟儿不够好,让她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累,如今,更是连累的她” 说到此处,裴羽钦的眼中甚至都有血泪涌出了。 “事到如今,有些事情你也当知道了,这裴家以后便要托付给你了,咳……咳咳……” “叔叔,您别急,您慢慢来!” “那院中关着的人是陆紫嫣,夜袭的娘亲,只是她害我们裴家甚深,这么多年,我总是恨恨不忘当年,觉得一死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愤,这才一念之差的把她囚禁折磨多年,不曾想这番,这个秘密落进了有心人的眼里,反成了要挟我的把柄。” “我悔不当初不曾早一些把各种缘由与烟儿详说一番,结果等到我想要说的时候,却已经是骑虎难下,被人威胁的当口了,烟儿秉性-温柔,却也心性-刚强,在那等情况下,若是让她知晓了陆紫嫣之事,她怕是不能原谅我。” “我便想着先把这事给瞒住,处理好了,回头再与她负荆请罪,哪曾想,就这一个错误的决定,竟然使得我与她再不能相见风儿,我心中之悔,如何是言语能够形容的出来的?” 说到此处,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红月的眼泪扑朔扑朔的直往下掉,“老爷,您别说了,您别说了!” “叔叔” 裴风也惊声地喊了一声。 因为他又看到了那鲜红的血,从裴羽钦的唇瓣处溢了出来,显然他又在咳血了。 裴羽钦无言地挥了挥手,似乎在用力的吸气。 “风儿莫急,红月,你,你也莫哭,没有找回烟儿之前,我,我如何甘愿就此死去?便是要死,我也是要死在烟儿面前,要求得她一声原谅才能放心的死去的。” “只,只是病来如山倒,身体却似乎由不得我,今天我越发觉得精神有些不济了,真怕我等不到找回烟儿的下落,就先她一步走了,所,所以,咳咳咳风儿,一些事情我要先做一下交代!” “叔叔,您说!” 裴风也知道若是再找不回江暮烟,以裴羽钦这般如今吃什么药就咳吐出来的架势,加上这主要是急火攻心,心病为主的病症,弄不好,还真的不用几日,裴羽钦就会撒手离去了。 而如今裴家的情势又十分的严峻。 自从三日前,叔叔和他带着人赶到了那个秘密的囚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人去室空的情形,而若单单是如此也就罢了,偏偏地上床上都留下了暮烟身上的碎衣碎裙,加上枕头上的血。 这情景别说裴羽钦看的承受不住,就是他这个练武之人,当时也差点没一个趔趄,头脑发黑。 显然暮烟就算性命无碍,但是在身体上,显然也肯定已经遭受了粗暴的侵犯。 他知道无论如何,叔叔和他都不是那种会因为暮烟失了贞洁,就对其弃若敝履的人,他们只希望她还好好的活着。 然而他们却更担心她的反应,因为了解暮烟的秉性外柔内刚,在遭受这般的侵-犯-之后,若是她想不开,十有八九是会寻短见的。 裴羽钦怕的便是这样的情景,因此在看到那样的现场之后,当场就吐了血,回来就意态萧索,一病不起了。 不但每日里药石难进,便是粒米也不愿多吃,眼巴巴好不容易看他吃上了两口,不出一盏茶必然便被吐了个干净。 这般下去,不用大夫来诊断,他也知道是裴羽钦自己在作贱自己的身体,他是忧思和自责过度,又料定暮烟存活的可能性不大了,所以便自己先一步不想活了。 472交代遗言 而现在的裴家本来就出在水深火热,内忧外患之中。 往常所有的生意,不管大小往来,都是由叔叔和青书操持的。 而叔叔和暮烟成亲之后,暮烟更是日日都在书房里帮衬叔叔处理日常的事务,代为理帐看账。 现在青书昏迷不醒,日日都是靠红月勉强灌进参汤米汤吊命。 暮烟失踪,生死不明。 而裴家的顶梁柱的叔叔,又因为失去了暮烟,而变得一病不起,这偌大的裴家,就等于在大海上迷途的孤舟一般,不知何处才是方向了。 他这几日一边要不断的派人出去寻找暮烟的下落,一边还要尽量的挽救裴家的生意,简直忙的恨不得一个人长上十双八双的手才好。 而即便如此,他毕竟是半路出家学习的算术之道,虽然看帐还勉强不是问题,可这如何处理往来的生意和应付危机,他显然是没有半分经验和能耐的。 这几日已经完全的只能用焦头烂额四个字做形容了。 更要命的是,他这般的拼命之下,裴家的情况却半分不曾有改变,而且还更加的每况愈下了。 翡翠城休市的情况,这两天虽然有所好转,但是属于裴家的商号和产业却依旧是大门紧闭的。 而属于外地送来的求援书信,却一封又一封的不曾停止过,可见情势之恶劣。 若说之前那些在暗中捣鬼的人,所想要做的不过是逼迫裴家拿出一个态度来,并不是真的要把裴家颠覆毁灭的话,那么最近几天传来的求救信上的所言,无不宣告着那幕后捣鬼裴家的人,非但是要吞并几家属于裴家的商号,吃下几个属于裴家的生意领域。 更甚者,根本是打着要倾覆整个裴家的目的而来的。 那汹涌的来势,根本不说他这个没有经历过半分商战上的凶险的人,所能够处理的好的。 偏偏叔叔这两日咳血的如此厉害,这样的坏消息,他又怎么能忍心告诉他呢? 从前他不屑从商,所以对家里的生意,从来没想过要学习,要帮忙。 现在他懊悔了,想要为家里做点什么的时候,却偏偏什么也做不了。 裴风真是前所未有的恨自己的这一双手,为什么要这么执意的拿剑,而不是握笔? 现在听到裴羽钦分明是要交代他后事的样子了,他便是心中伤戚不已,却还是哽咽了声音,强装了坚强的预备听仔细他说的每一个字了。 “这么多年,裴家在东云国荣耀一时,无人能及,财富甚至可以塞满五个东云国的国库还有余,这在外人看来是件非常值得炫耀之事,但是,风儿,这其实就是毁灭之兆!” “自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若是天子,容得了一个下九流的商贾之家,居然比整个朝廷,比堂堂九五至尊的皇家还要富贵吗?” 裴风的表情有些明白,有些惊骇的看向了他,“叔叔,您的意思是这次” “嗯,所谓民不与官斗,官不与王斗,更何况天子!所以裴家会有今天,我早就预料到了,只,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般的急,这般的快!” “叔叔” “若是烟儿还在,我多半是不能就此容忍他们欺我太甚,毕竟我既然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又岂会一点准备也无?” “只是,如今,烟儿生死不明,这富贵荣华也不过是空空一场,保住与拱手相让对我而言又有什么区别?” “好在你的母亲他们俱已经都安排好了后路,光是那些我给你们的,就足够你们便是隐姓埋名,那也是一生富贵无人能及了,所以这裴家表面的风光,皇家要争要抢,我便也由着他们,不去理会了。” “但是,现在,我想想终究是不甘心啊!我为之呕心沥血大半生的产业,凭什么给了这样的君主,这样的国家?” “老百姓安居乐业,本该是身为天子的福气,但是现在的皇帝却是个毫无建树,却又好高骛远,心怀不切实际的野心梦想之人,便是裴家明面上的这些个空壳子,若是落入朝廷之手,估计也够他整合出三十四万军队了,到时候,怕是大陆从此多事了……咳……咳咳……” “叔叔,您的意思是皇上对付我们裴家,为的不单单是我们裴家的钱,难道他还想侵略别国不成?” 裴羽钦没有回答,只是咳的更是厉害了,嘴角边的血迹也越来越多,红月递过来的丝巾,几下一擦,就被染红了,害得小丫头的眼泪更是掉的厉害了。 裴风也不忍心看他如此,便连忙道,“叔叔,您别说了,先休息一下,晚些时候等您好些,再交代不迟!” 裴羽钦挥了挥手,“风,风儿,我不说怕以后就来不及说了,你听着,我若死了,那陆紫嫣你定要第一时间杀了她,万不要放,放她活命,她,她是我们裴家的大罪人,我,我这一生都不能原谅她!” “是,叔叔!” “夜,夜袭那里,就不要把我的死讯传去,对外,就说我失踪了,你们偷偷的把我的尸体,和,和烟儿的衣冠埋在一起,如是生不能再见她一面,我,我便是死了有她的东西作伴,也,也……” 473泪眼相对 听他说的这般的费力,间歇中还夹杂着剧烈的咳与喘,红月这个没有见过如此场景的小丫头,再也忍不住发出凄厉的呼嚎了 “老爷,呜……不要啊,老爷您不要死,夫人,夫人啊您在什么地方啊,您快回来啊,老爷,老爷快要不行了” 而此时的江暮烟在羽八的背负下,刚刚跑到这流云小筑的院门口。 还未来得及进门,就听到红月传来的那嘹亮的哭嚎声,顿时脸都白了。 羽八也不等江暮烟吩咐,顿时身影已经如箭一般的掠了进去,直冲向他们的房门口去。 “砰”的一声,等不及去敲门,直接一脚就把门给踹开了。 展夕迎风,还有裴风刚想迎上前来的时候,就顿时看到了被羽八背在背上的江暮烟。 立即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连红月的嚎啕大哭声,也惊讶的止住了。 更别提看到江暮烟之后,已经完全失魂落魄了不知是醒是梦的裴羽钦了。 而江暮烟因为眼睛看不见,只听到在她们分明进房了之后,反而半点声音也没有了,不由心骤然一紧,脸色刹那间全白了。 双手紧紧地掐住了羽八的肩背也不自知,只是神情脆弱无比的颤抖着声音,“羽钦他,他,他已经去了吗?” 羽八还没来得及回答,江暮烟却顿时就挣扎着要下地,口中更是尖锐的喊了一声,“羽钦” 然后就要往记忆中床的方向扑。 却忘记了她如今什么也看不见,又不曾站稳,顿时人便往地上摔过去了。 裴羽钦等人这下才算是回过神来,知道不是在做梦,是真的看到江暮烟回来了。 又眼见她要摔倒,顿时就惊急的喊道,“烟儿(暮烟)(夫人)” 不过,事实上他们是多担了心,有羽八这个顶级身手的保镖在身边,又怎么会让江暮烟摔倒。 所以,几乎在众人惊呼的下一瞬,江暮烟的身子便被羽八重新扶抱了起来,“夫人莫急,主子没事!” 这一句话,让江暮烟顿时放松了半副心弦,立即觉得脚都有些软了。 这一吓一松之间,不啻是从云霄摔落到地面一般的惊险。 而放心不过一秒,下一刻,她便迫不及待的要冲向裴羽钦的身边去了,“羽钦,羽钦” 裴羽钦又何尝不也是急着要重新把他心爱的女人拥回怀里呢? 之前病的那般厉害是因为了无生趣,如今看到原本以为定然是要天人永隔的爱人竟然回来了,一个激动兴奋之下,那清减的仿佛风一吹就能飞走的身体,竟然三天来第一次可以不用外人扶,就能做起来了。 非但如此,一坐起来的裴羽钦顿时就掀开被子,下床就要往江暮烟的方向跑。 口中也同时不断地喊着‘烟儿烟儿’的。 众人眼看着这对分离了大半个月之久的夫妻,重新激动的抱在了一起后,便是展夕和迎风也都含着眼泪别过头去了不好意思让人看到他们也流泪了。 “羽钦,羽钦,你别怕,烟儿回来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是我回来晚了,是我害你病成这样的。” 一边汹涌的流着眼泪,一边不停地抚摸着裴羽钦的脸,他的发,也同时不停的擦着他的眼泪,“别哭,你别哭啊,你骂我吧,你打我,我不该不信任你的,不该的,我错了,羽钦” 裴羽钦用力的摇着头,眼泪也肆意的淌满了整个脸颊,双手更是宛如抱着今生最重要的宝贝一样的,紧紧地抱紧着江暮烟,“烟儿,烟儿,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回来了,我,我,是我不好,是我让你受苦了,是我对不起你,烟儿,烟儿,再也不要离开我,我再也不放你离开我了……” “我不走,我不离开,你别哭!” “我没哭,我是高兴的,烟儿,还能活着见到你,还能这么抱着你,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会哭,倒是你,满脸都是眼泪,像个小花猫一样。” 裴羽钦想要笑,但是他清亮的凤眸里,却还是不停的流淌着泪水,那是失而复得的狂喜,也是心疼到无以复加的愧疚,更是满心不舍的爱恋。 他小心翼翼的用指腹擦着江暮烟脸上的泪水,却发现她的眼睛就和他的一样,越擦泪水越多。 他甚至不敢眨眼,生怕这美好的一幕都不过是他的梦境,是他回光返照前看到的虚幻,是镜花水月般的不存在。 江暮烟看不到他的眼,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热烈而惶恐的凝视。 她知道他在担心这一切不过是虚幻,而她何尝又不是如此的害怕? 但是她更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而是真的。 她脱险了!她也回家了! 回到她最心爱的男人身边了! 所以她顾不得这房间里还有其他很多双眼睛在看着她,她只是顺从她自己此刻的心意,快速地就在裴羽钦的身上,上下不停地抚摸了起来。 她想要确认他还好好的。 然而不过一小会儿,她就不由哭的更大声了起来,“羽钦,你,你瘦了,你真该死,你怎么可以把自己瘦成这样?呜……你你这是诚心想要我心疼死吗? 474一句话的沉默 “烟儿,我没事,真的,你别哭,你别哭呀,只是瘦了一点点而已,烟儿要是不喜欢,我从今天开始就努力吃饭,每顿都吃三大碗好不好,别哭,你再哭,我也是要哭了!” 裴羽钦手忙脚乱,一边擦着江暮烟的眼泪,一边凑过唇去亲她的额头,完全忘记了他此刻的模样已经哭得不比江暮烟也好多少了。 他其实更想说,比起他,她也瘦了好多,瘦的都不像是孕妇了! 而这一切都是他的过错,是他让她吃苦了。 这个傻丫头,好不容易脱险回来,却不曾怪他分毫,反而为了他的消瘦而哭成这样,他裴羽钦真是不知道积了多少辈子的德,才能得到烟儿这样好的女子的爱情! 这厢两人哭的都有些难以自抑,为他们的劫后余生。 那厢红月也哭的一塌糊涂,为她的夫人能平安的归来。 江暮烟也听到了红月压抑的哭声,这才侧头看了过去,“红月,是你吗?傻丫头,哭什么,见到你夫人我回来了,不开心吗?” “夫人呜……奴婢差点以为见不到夫人了,呜……这些天夫人一直不回来,青书也一直昏迷不醒着,奴婢和老爷都快要撑不下去了。” “等等,青书他还活着?他没有被杀吗?” 江暮烟一愣之后,顿时狂喜的想要站起来,无奈哭的太厉害,手脚都软了,此刻反而站不起来了。 好在裴羽钦扶了她一把,然而即便如此,他自己的身子也太弱了,扶住江暮烟也花了不少力气。 等到两人勉强站起来,坐到床上,裴羽钦也只觉得气虚气短的很了。 江暮烟却因为眼睛看不见,没有发现裴羽钦满额的虚汗。 只是紧紧地握紧着裴羽钦的手,又追问了一句,“红月,你们不曾骗我,青书真的还活着吗?他没有被杀死?” “是真的,烟儿,你别担心,青书还活着,虽然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办法把他救醒,但是这些日子我们一直不曾放弃过,天天都用参汤和米汤给他续着命,等会儿我就带你去看他可好?” “青书没死,那就好!那就好!” 江暮烟终于完全的松了一口气,之前她告诉自己无法原谅羽钦在心灵上的背叛,一部分固然是她要的感情是需要纯粹的,纯净的,不带有欺骗性-的。 另外一点就是她无法原谅她自己,害死了青书。 因为若非她和羽钦冷战未果,私自出裴府,她们也不会这么容易的就被人暗算了,更不会害得青书年纪轻轻的就为了她送了一条命。 所以她嘴上什么也没说,心里的负疚感却每日每夜都折磨的她异常痛苦。 现在她回来了。 决定原谅羽钦了,可青书的死却成了她心里的一块无形大石头。 然而,他们却都告诉她,青书其实没有死,还活着。 只是昏迷了而已,还是有希望救醒,重新活过来的。 江暮烟当然觉得心里仿佛卸下了一个最重最深的包袱。 “是啊,青书还活着,而烟儿你也重新回到了我身边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消息吗?我想不会有了。” 裴羽钦泪再度凝结于睫。 “叔叔,暮,婶婶刚脱险回来,现在肯定很累了,而您也该重新好好喝上一回药了,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你们俩赶紧把身体都养回来,不然的话,再这么下去,人家还以为裴家的当家家主和主母两人预备修炼成仙呢!” 裴风其实从江暮烟进门开始,就一直不曾移开过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看着她瘦的仿佛风一吹就能飘走的样子,他的心也在剧烈的心疼着。 只是他已经不能再有什么非分之想了,既然都已经当着叔叔的面,向他证明过,他会当暮烟从此是他的婶婶的。 如今人回来了,他也自然要遵守这个诺言。 可是,谁知道,这一声婶婶叫出去,花了他多少的气力,才能表现出这般的举重若轻,若无其事的平常? “裴风?”江暮烟微微有些迟钝地转过头,把面容朝向裴风所在的方向,脸上溢出一个苦笑,“你什么时候也这般的客气,居然会叫我婶婶了?听着真是不习惯,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虽然我嫁给了你的叔叔,不过我们先做了朋友的不是吗?” 裴风沉默了一下,表情有些复杂的看向了她,“你,你真是这么想的?” 江暮烟对他的表情完全看不到,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当然!” “那好,我以后还叫你暮烟!” “嗯!”江暮烟立即高兴地点头,随后就转向裴羽钦,更紧的握紧他的手,“羽钦,你不会因此生气吧!” 这一次的失而复得,已经几乎把裴羽钦的胆都吓破了,如今只要她好好的,只要她还爱他,哪怕要他现在就去死,他也是愿意的,又如何会生气裴风与烟儿之间的不过一个称呼? 闻言顿时就用力的摇头,眼神坚定的表示他不会为这点无关紧要的小事而生气。 正当他们每个人都露出宽慰和喜悦的笑容的时候,江暮烟的一句话却让众人又一次陷入了完全安静的沉默中。 她有些紧张的说,“羽钦,你怎么不回答?你真的会因此生气吗?你不相信我和裴风是清清白白的吗?” 475血刃出鞘 要知道这话本身没什么问题。 可问题就出在了裴羽钦明明冲着她那么坚定的摇了头,表示了他不在意,他信任他们之后,江暮烟却像是根本没看到般的又问出了这些话,那就很有问题了。 这下不单单裴羽钦和众人都沉默了。 更重要的是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裴羽钦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有些颤抖地在江暮烟的面前挥了一下,也没见江暮烟的眼珠动一下。 这下,更是每个人的表情都瞬间变得非常难看了起来。 “暮烟,你的眼睛” 裴风第一个忍不住冲到了江暮烟和裴羽钦的身前,在她腿边蹲下了身子,用力地把他自己的手到她面前晃了又晃,表情阴的都快要像黑炭了。 江暮烟先是一愣,好一会儿才若无其事的淡然微笑了一下,道,“被发现了?我还以为我能再瞒一会儿的。” “烟儿谁干的?” 若是此时江暮烟能看到裴羽钦的表情的话,定然不会还能如此平静淡然的微笑了。 因为此刻的裴羽钦虽然瘦弱的宛如谁人轻轻一推,就能把他推倒的样子,但是他的表情,他的眼神,却让裴风展夕迎风他们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便是羽八也在接触到了他赤黑的瞳仁之后,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眼睑,以躲避与他直接对视。 若说没有见到江暮烟回转的裴羽钦的眼睛是了无生趣的话,那么现在这双黑的宛如两团深渊的眼睛,就比吃人的魔潭还要令人恐惧了。 那么绝缘、静寂,不显露半分杀气,却让每个人都毫不怀疑,若是此刻那个害的江暮烟瞎了眼的凶手就在面前的话,他绝对会把人撕成碎片的。 这是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恨意和怒愤,因为太过滔天和汹涌,所以反而看上去幽静无波。 “羽钦,别担心,我没事,不过是眼睛看不见了而已,你会嫌弃我吗?我想不会的,你只会更把我当珠当宝一样的呵护着,没有了眼睛,你就是我的眼睛,所以不要生气,动气伤肝,你如今正是养身体的时候……” 江暮烟微笑着,柔婉温声地轻抚着裴羽钦的手,虽然看不到羽钦的表情,也知道他此刻的心里定然十分的难受。 但是她已经不想要他难过了。 这一次的生死劫难,让她深刻的明白到,人生其实真的很短暂,彼此间的幸福时光也没有她以为中的那么的多,那么的长。 若是不珍惜,很容易被一些不值得浪费时间的事情给消耗掉大半的。 她不愿意。 就在刚才,她还想着要把裴弦挫骨扬灰,但是在她知道青书并没有真的如裴弦所说的那般被他杀掉了,而只是昏迷了之后,她就顿悟了。 记得曾经有一首歌中,曾经有一句歌词说,爱比恨更难宽恕。 在她的心里已经认为了羽钦背叛了她的信任,不能宽恕,不能原谅他的时候,在听到他的病危之后,都宽恕了,都放下了,那么还有什么会比这更难让她放不下的? 想明白了,也就豁达了。 豁达了,心也就宽广了,也就能为幸福滕出更多的空间来了。 因此,她希望她的羽钦也能跳脱出那样的桎梏,与她一起,携手汲取未来,而遗忘过去。 但是,她却不明白,若是她的顿悟,代表了她有了立地成佛的慧根的话。 那么此刻的裴羽钦,却无疑已经有了堕落成魔的决意。 这个让他再不掩饰他本性-中黑暗一面的导火索,爆发点,就是江暮烟的眼瞎。 一次两次的伤害,三次四次的无力阻止和保护江暮烟,已经令裴羽钦的心性-产生了很大改变。 从她的额头被砸伤,流血不止、到他们的孩子小产、到江暮烟遭人绑架、到他只能看着着满地被撕碎的属于他的妻子的裙衫,等等,所有的这一切都已经让裴羽钦忍受到了极点。 他本就不是一个真正儒雅的文士,而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利刃,只是多少年来,他利用圆润温和的表象,掩盖了他的锋芒和锐利。 但是这并不等于所有的人都可以把他当成无害的小猫,可以随意来招惹抚-摸-两下之后,就可以不必付出代价随意离开。 现在,既然所有的人都把他逼得忍无可忍了,那他也不会对他们客气了。 他已经不介意让人看看真正的裴羽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了。 “烟儿,是谁?”他用双手,同时轻柔地握住江暮烟的手,语声很是柔和地问道,“是谁绑架了你,这些天你又在什么地方,是谁令你的眼睛看不见了,是谁?通通都告诉我,好吗?” 他的语声依然是柔和的如同往昔他与她说话的样子,但是江暮烟却骤然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冰冷,忍不住战栗了一下,这才发觉到了裴羽钦的异常。 甚至她都能清楚地感觉到,握着她的手的裴羽钦的手,简直冰冷的比寒冰还要厉害,所有的这些都让她忍不住开始为裴弦的下场感到担忧了。 476是谁? “羽钦,你怎么了?” 江暮烟为这个样子的裴羽钦感到很深的担忧。 “烟儿,你害怕吗?” 裴羽钦却没有回答,只是简短并轻柔的问了一句。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若是搁在平时,她自然是听不懂的,但是在这个时候,江暮烟却顿时就明白了他的问意。 当即就偎依了过去,“我不怕,你是我的夫,是我的爱人,不管怎样,这一点都不会有所改变,我又何惧之有?” “烟儿,那就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羽钦,那你能告诉我,知道了他是谁之后,你会怎么办?” “挫骨扬灰!” 果然 江暮烟的心里一阵感叹,不是为裴弦感到可惜,而是为她的羽钦感到心疼,终究是为了她,那么一个温润柔软心肠的男人从此不见了。 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她的羽钦是再不会让任何危险降临到她头上了,可是她却并不开心这样,因为一个人的心里若浸yin了仇恨的话,他的心就总是不能快活起来的。 是她害了他吗? “羽钦,是我让你变成了这样,若是非要这般你才能解恨,才能开心的话,我都随着你!” 旁人已经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了。 但是知悉内情,了解通盘情况的羽八却是明白了的,暗自凛然,想着从此裴家怕是要天下无敌,也再无人敢于得罪了因为裴家的主心骨,裴家的掌舵人的裴羽钦心底的野心和狠厉复活了! 一个一直给人至善感觉的人,陡然间变成了至恶之后,那他还有什么缺点? 谁还能打击到这样的他? “烟儿,不是你,你明明已经知道了,这是我的本心,你又何必把这责任往自己头上揽呢?”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我记得你与我成亲后不久,你对我说过一句话,你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而我多少年来其实也一直是这么做的,至少在人前的时候,从无缺失。” “但是现在我却要说,当我这么做的时候,我显然忘记了另外一句话,那就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偌大的裴家,几乎遍布全天下的家业的掌舵人,注定是不能是个善人,不能是个仁和的人。” “二十年多年前的裴家,和如今的裴家,都在用遭受的劫难来应证这一论点。” “而你,我最爱的烟儿,正因为我的一再的犹豫,才使得你也遭受了这么多的痛苦,我已经无法原谅那样的我继续存在了,所以,以后请你接受新的裴羽钦吧,好吗?” “羽钦你别说了,我已经说过了,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是新的也好,是旧的也罢,是仁慈虚伪的也好,是冷厉无情的也罢,只要你还是那个灵魂,那么我就永远不会有所舍弃。” “烟儿!” 江暮烟伸出手,轻柔的抚摸上他的脸颊,感受他光滑却瘦削不少的脸颊,然后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是裴弦!” 裴弦二字一出,展夕和迎风满脸的惊讶,红月则是完全想不到的用手捂住了嘴巴,才能不至于叫出声来。 裴风更是面色遽变的瞬间就把手中的剑柄握得更紧了几分。 唯独裴羽钦,脸色竟然半分也不曾改变过,“我早就怀疑有内贼,却没想到会是他!很好!当真是很好,裴家竟然也出了这样吃里扒外的东西。” “叔叔,我要亲自去杀了他!” 裴风也做梦都没想到绑架了江暮烟的人会是裴弦。 那么那个民宅下的囚室内,那枕头上的血,地上的碎布衣裙,那个强暴了暮烟的混蛋,岂不也是? 一想到这,裴风的手更是差一点把剑柄都握断一般。 “裴弦他会武功?” 展夕和迎风显然很快就想到了唯一的一个他们之前没防备他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笃定他不会武功,不过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如今看来,显然他们的失策就在于此了! “非但会,而且很好!裴弦和向日是同门师兄弟,都师从绯花修罗!” 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是羽八。 ‘羽’是裴羽钦这么多年培养出来的精英队伍,这些打探消息,挖人根底的事情,自然做起来是很驾轻就熟的,更何况这一次的对象裴弦还涉及伤害了夫人。 为了为夫人重返裴家,惩治裴弦那个叛徒做准备,‘羽’这几天可没少下功夫。 羽八的这个回答一出,展夕和迎风自然就再无任何的疑虑和不解了。 看来他们和这绯花修罗还真是‘冤冤相报没法了’了,好不容易把一个向日给弄出了裴家,居然还有一个裴弦在隐伏着。 “裴弦现在在哪里?我这就去找他!” 裴风却僵硬着神情,当即就转身要往门外去。 “站住!他是我的!” 裴羽钦只有浅浅的六个字,裴风就无法再跨出任何一步了,只能用力地握住了拳头,是啊,就算他再愤怒,再想要替暮烟做点什么,都不能否认,裴羽钦作为暮烟的丈夫,才是第一个有权利处置裴弦的人。 只是他真的很想当面问问裴弦这个丧心病狂的东西,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背叛裴家,这样的伤害暮烟? “除了红月,所有的人都出去!” 裴羽钦自顾自下了那个命令之后,便抱着江暮烟的身子,有些冷淡的环视了一周。 顿时展夕、迎风还有羽八和裴风都快速地退出了这间房间,只留下了红月赶紧抹了眼泪的等待着老爷的吩咐。 477药 “老爷,您有什么吩咐,奴婢马上就去办好,您和夫人好不容易重新团聚,奴婢不想做那个碍事的红蜡烛,还是余些时间让您和夫人说说体己话吧!” 红月倒也实在,等展夕他们一离开,就立即懂事地说道。 裴羽钦欣慰地看了她一眼,“好红月,果然不愧是烟儿信任的好姐妹,这样,老爷的确有事情要你去做,交给别人老爷我也不放心,只是现在,我又一刻也不想和烟儿分开,便只能差你去了。” “老爷可是要奴婢去买什么?还是去准备些什么?” “都不是,我原先住的未雨楼,你是去过的吧!” “是的,老爷,不过每回都是陪夫人去的,也都只是到院门外就停步了,所以未雨楼的院子里面,一回也不曾进去过。” “嗯,这个我知道,一会儿我便要你去未雨楼给老爷我取样东西回来。” “是,老爷,您告诉奴婢是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奴婢马上就去。” “不忙,你先到衣柜内左上角的盒子里,把老爷我从前最爱佩带的那块碧玉佩拿来!” 裴羽钦低声地吩咐道。 红月顿时点头,然后就快速地跑去衣柜边,因为个头太娇小,她并不够得到那衣柜的最上层,所以垫了个凳子,才勉强看到里面,果然见到一个乌木色的盒子。 心里其实觉得很奇怪,毕竟这衣柜以前夫人没被绑架之前,她几乎每隔几日就要整理一遍的,从未见过这个盒子,不知道老爷什么时候把它拿过来的。 打开那盒子,里面有三块形状不同,颜色也不同的玉佩,最左边的那一块便是老爷说的那块碧绿色的玉佩。 她知道这样同样的形状的玉佩是有两块的,不过一块是白玉做成的,以前一直是夜袭少爷佩带的,另一块便的老爷的这块翡翠色的了。 这样的玉佩,便是她这个不懂得鉴别古董的婢女,也是知道东西的珍贵的。 只是似乎自从老爷和夫人成亲之后,就没见老爷佩带过了,现在老爷怎么会突然要这玉佩了? 红月不及多想,就已经把玉佩拿着送到了裴羽钦面前了,“老爷,玉佩!” “好,红月,你听仔细了,一会儿你拿着这块玉佩去趟未雨楼,上了楼梯往右走第三个房间,你推门进去,是个小小的杂物房,其实还是很多年前,那里曾经是我的书房,不过后来我换了书房,那里平日里也就一直堆放一些杂物和旧账册了。” “是。” “进去了之后,有三排立式的柜子,其中第二排第二层内有个古董花瓶,你把花瓶往右旋转三圈后,再往左旋转两圈,记住没?” 红月用力地点头,“奴婢记住了,老爷请继续。” “你这么做了之后,那房间内最靠里面的墙壁上就会显出一方门洞的,其门上的锁眼所需要插-入-的钥匙,便是这方螭纹佩!” “你把它放进去,自然会有楼梯显现出来。你顺着楼梯下去,就是一个圆形的穹厅,记住,开你右手方向的第三扇门,门内的桌子上就有一个瓶子,你把那瓶子,给老爷我拿回来就行了。” “都听清楚了吗?” 说真话,江暮烟都听得忍不住有些皱起了眉头,这般复杂,还层层的门户,一听就知道里面肯定还有机关,否则羽钦不会交代的如此的细致。 江暮烟真担心红月这个丫头小小年纪,到底能不能全部记清楚。 万一一个记错,后果可能就活不了了。 但是红月却很肯定地回答,“老爷放心,奴婢都听清楚了,也记清楚了,决计不会记错的。” “好,那你去吧,只要你拿到那盒子,自然会有新的路出现,引你出来,是不用从原路返还的,只是你一定要记步骤千万不可错了。” “是,老爷请放心,奴婢这就去。” 红月当即就把那块玉佩小心的藏掩进袖中,然后谨慎而轻巧的开了门就出去了。 “羽钦,我与你成亲这么久,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在咱们的家里竟然还有这么秘密的地方存在,你都在里面藏了些什么?” “那些东西,对很多人来说可能是一辈子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到的东西,但是对于我来说,却是可有可无的,之所以从来没告诉过你,并不是为了防备你,而是不想你有危险。” “但是现在,经过了这么多事情,我已经想法再不相同了,与其总是尽力的害怕和防备别人伤害你,不如把所有的事情都坦诚给你知道,就算要防备,也该我们一起才是。” “羽钦你这般想,我倒真是高兴了。”江暮烟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就笑得露出了两排珍珠雪白的牙齿,“看在你终于开始学会对我不隐瞒的份上,我便不问你都在里面藏了什么了,既然你说是对你没用的东西,那便是没用的了。” “只是我如今好奇的是,这般你往日里连提都不曾对我提过的地方,如今就这么的让红月知道了,还让她进去拿东西,你不怕以后这秘密就保不住了?对了,一说这个我还没问你,你让红月去拿什么呀,这般的急?” “药!”裴羽钦轻柔的唇贴上了她的眼睛,然后亲了两下之后,才道,“能治你眼睛的药!” 478九代 江暮烟一听他说出这样的话,却并没有表现的很高兴,只是轻柔的抚上了他的脸。 “羽钦,我没事,真的,比起能重新和你在一起,孩子也都没有事情,一双眼睛的代价不算什么。” “你可知比起重生前的我,不能出门,不能吹风,不能激动,不能开怀大笑,不能爱别人,也不能被人爱等等的种种比起来,如今的我,幸福的已经太多太多,我知足的很。” “烟儿” “是真的,我承认,一开始我知道自己的眼睛以后永远都看不见了之后,心里的确有些绝望,甚至想要破罐子破摔!不过后来,我很快就想通了,不就是一双眼睛吗?” “比眼睛重要的东西太多了,更何况我完全庆幸自己不是重生来这个世界就是看不见的,我起码已经把我的羽钦最年轻,最俊美,最令人心动的一面全部都记在了脑海里不是吗?” “以后几十年,都可以不停地拿出来回忆和想象一下,虽然我会永远都看不到我的羽钦白发苍苍的样子,不过在我的脑海里,不管羽钦多少岁,都是那俊美出尘,飘逸如仙的样子,也是很好的。” “所以这样很好,你不用因此觉得心里愧疚,我需要你给我依靠,需要你给我无穷无尽的爱,也需要你一生的疼惜和爱护,但是我唯独不需要的,就是你的自责和愧疚。” “我早就说过了,我会重生到了这里,依旧叫江暮烟,那就是命中注定我要爱上你,要与厮守一生的,所以其他的都不会重要。” “烟儿,难道你就真的半点都不想能再看见吗?” 裴羽钦无法不动容她的这每一句言语,但是越是动容,他越是希望能还他的烟儿一双明眸善睐的眼睛。 “若是能看见,自然是好的,谁会不想看见呢?我们的孩子还没有出生,作为他们的母亲,我当然很想亲眼看看我们的孩子长得像谁,可是我同样也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能强求的。” “你要红月去取药,我不反对,我也知你能藏的这般严密的东西,不说无价之宝,起码肯定也价值连城,也许那药的珍贵程度,远远不止用来给我治眼睛这般的功用,但是你却让她取来给我吃,我不驳你的希望,只是有一句话,我想说在前头。” “我要你答应我,若是我吃了你那藏了多年,珍贵的可能独一无二的药之后,还是不能看见的话,你莫要失望,也不许再想方设法的给我寻医问药,可好?” “烟儿” “你若能答应,那么那药我便可以心安理得的吃下了,若是你不答应,那我便不吃了,免得把那万金难求的好东西,就这么被我糟蹋掉了。” “烟儿,什么万金难求的东西都抵不过你的珍贵的,别说不过是区区一枚药丸,便是仙丹降世,能生死人肉白骨,我也不会吝啬于给烟儿你服下,只要你的眼睛能好。” “不过烟儿你既然那般的说了,不希望我以后继续执着于愧疚中,那好,我也答应你了,你若服下那丸丹药,并不能使你的眼睛恢复视力的话,我以后便也横了心做你一辈子的眼睛就是,保证不会再背着你偷偷地寻医问药,这样总可以了吧!” “嗯,这样,我就放心了。” 江暮烟见说动了裴羽钦终于放开了心结,没有为此再自愧甚深,心中就已然安心不少,对于她自己的眼睛,到底能否看得见,她反倒不在意了。 她哪里知道,裴羽钦要红月去取的,要给她吃的,本就是那世间仅剩的一颗常人难以想象的珍贵东西。 为了这东西,多少人明察暗访,汲汲于谋。 当年的陆紫嫣父女、江湖武林盟的盟主、甚至连那传闻中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绯花修罗,还有朝廷里的皇帝,哪一个不想要那东西? 只是一直不曾找到而已。 虽然传闻中,有人猜测这东西还在裴家,但是裴羽钦这么多年来从来不曾动用过那救命奇药,不管多少人来探察,他都演戏演的浑然似真,让人看不出半点深浅,找不到一丝端倪。 所以渐渐地那些明里暗里的探察的人,又忍不住疑了心,那样传说中的奇药,到底还有没有可能存在? 说不定早就失传了,毕竟就算是武林名门,同样的一套剑法,只肖后世三代,都有可能只剩下招式,而传不下神韵了。 更何况裴家从最初就不是江湖中人,除了第一代裴家的祖先会医术之外,后代的裴家子孙根本无一从医。 到了裴羽钦之前的三代,更是开始经商,沦为三等贱民了。 而那等奇药却只有一颗,还是从裴家的九代之前,传下来的,这样的可能性-还有多大,光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微乎其微。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猜测裴家有这东西,却没有一个人真正上门逼讨的原因之一。 但是,事实上,裴家的历代祖先不知道是真的属于有些怪胎呢,还是出于对这奇药的太过珍视之故,便是其中真的有两代祖先患了绝症,英年早逝了,也没有一个动过服用这奇药的念头。 也因此所有的人,都在肯定与不肯定中徘徊的时候,这颗药丸,却实实在在的传承了三百年,一直到裴羽钦的手中。 479相拥 所以,江暮烟对这颗药不具备什么信心,但是裴羽钦却恰恰相反。 他对这颗药具备很强的自信。 本来他早在江暮烟那次小产,差点就救不回来的时候,抱她回裴家,就是想要以这颗丹药续她的命的。 后来多亏了商梓潼兄弟送的那串血玉石,烟儿转危为安的才没能用上那颗药丸。 但是在裴羽钦的心中,那颗药却是不管如何,只要烟儿需要,就是第一时间准备奉上的。 现在,受了这般多的苦的烟儿,竟然还失去了双眼。 这让他无法自诩是一个好的丈夫。 丹药再是珍贵也不过是个死物,只有活着的才是值得珍惜的。 因此没有特意去跟江暮烟解释那是什么药,只是想要她吃下而已。 也正是裴羽钦的这般纯粹的把爱情看的高过了一切的做法,才使得吃了那颗奇药的江暮烟,在往后的几十年中,都得益了许多。 而这一刻的她们,全都是为了爱而在顾全和体贴对方,所以那颗价值无限的药丸,反而成了可有可无的陪衬一样了。 红月用了将近一个时辰才额头大汗的回到了房间。 没有顾上喘一口气,就已经把怀中一路上死死的握得紧紧的药瓶给双手递了出去。 “红月,辛苦你了,你去休息吧,剩下的,就由我来吧!” 裴羽钦略微感激地看了一眼红月,然后便毫不迟疑地用手拧碎封在瓶口上面的蜡,然后再把里面的一个细小的密封的软木塞给扒了出来。 立时满室都生香了起来。 江暮烟刚开口叫了一声,“好香啊!” 就感觉到口中被塞进了一个什么东西,还没能等她说话,就已经化成一股略微津甜的津液顺喉而下了。 赶紧吞咽了两口,免得不小心有口水流出嘴巴外,白白的浪费了这好东西。 “烟儿,感觉怎么样?” “好香!光闻就知道是好东西了,现在感觉腹中暖融融的,本来还有些冷的,现在竟然一点也不觉得了,真是神奇,羽钦,这般的好东西,竟然就这么被我给吃了,真是有些糟蹋了!” “傻丫头,胡说什么,药本来就是给人吃的,再说了,既然是药,那就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只要人好好的,便是再昂贵,再珍稀的药,又有谁人愿意去吃?” “话是这般说没错,不过总觉得有些可惜了。” “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现在药力还未发挥,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给你弄些吃的来,吃了东西,好生的睡上一觉,说不定不等明天天亮,你的眼睛便能看到了。” 裴羽钦满怀信心的说着。 江暮烟却心中苦笑,哪里有这么神奇的事情。 这药丸再是满室生香,也就是一颗中药制成的药丸而已,而她的眼睛之所以会看不见,用裴弦的话说,是因为在掳她的过程中,不慎致使了她的后脑勺撞到了什么硬物。 而她因为来自现在,自然明白裴弦口中的脉沉脉弱,其实说白了就是说她的脑袋里如今有一块淤血,压迫了她的视觉神经,才使得她的手脚发麻,然后眼睛也看不见。 若是在她从前生活的时代,也许可以采用照脑ct确定淤血血块的位置,看看有无办法动开颅手书,把淤血取出,但是在这个时代,显然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 而那血块若是开药开的得当,再坚持吃的话,也不是说完全没有可能消除淤血的,只是关键是这个药方,这个古时空的大夫显然是开不出有用的了。 否则的话,以裴弦身为绯花修罗的入室弟子,也都对她说可能复明无望的话,她还能指望别的蒙古大夫? 这种种的现有形势摆在眼前,所以江暮烟对这颗羽钦珍视不已的奇药,也不抱有什么信心。 认为它不可能在一个晚上的时间里,就把她脑袋里不知道体积大小的血块给消掉,且还要令她的眼睛重新恢复视力。 这是神仙才能做得到的事情,而不是区区一颗药丸。 但是这样丧气的话,她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说的,不为别的,就为能让羽钦高兴哪怕一个晚上,那也是好的。 “我肚子饿倒是不饿,只是困乏的很,这些天你也心力交瘁的太过了,听说你今天又把药吐出来了!” “红月,你今天就别回房了,先去把老爷的药重新热了端了一碗来,然后再弄些能垫肚子的东西过来,伺候老爷都吃下了,然后便委屈你今晚睡在外间的榻上吧,我的眼睛不方便,半夜若是如个厕之类的,还要你帮衬着呢!” “哎,夫人放心,奴婢省得!现在老爷病成这般,夫人您的身体也瘦弱的不像话,便是你们赶奴婢回房去睡,奴婢也是不会走的,今晚本是预备在门外候一夜的,现在有榻可睡,哪里还谈得上委屈?奴婢这就去给老爷准备吃的和重新端药来!” 如此这般,一顿全部折腾安顿下来,就过了三更天了。 而江暮烟和裴羽钦这对各自历劫了一番的患难爱侣,终于得以彻底的安歇了下来。 一个深深地拥抱着,一个深深地依偎着,黑暗中柔软的床铺上,终于又是人影成双,不会再让人觉得锦被衾寒了。 480复明 第二日天亮,谁也没有去打扰他们。 都知道他们的重逢来之不易。 但是就算是没有人打扰,裴羽钦和江暮烟却也都不是贪睡的人,眼前的裴家还有一大堆子的烂摊子等着收拾呢! 青书还等着找寻办法救醒他; 朝廷方面还在汲汲于谋于吞并整个裴家; 裴弦的背叛和陆紫嫣的还活着,都需要处置; 裴家往后的打算和安置也是眼前迫在眉睫要考虑和计划的事情; 再就是江暮烟的眼睛,吃了那珍贵的丹药之后,到底能不能有用,都是问题。 这所有的这些,裴羽钦都没有办法不考虑,不处理。 而除去最后一项裴羽钦的担忧,前面的这所有江暮烟也不可能不放在心上考虑。 因此,注定此刻不是他们想要安闲安适下来的时候。 江暮烟缓缓地从裴羽钦的怀中探出了头,还没等眼睛张开,就感觉到了眼皮后的光亮。 顿时心中大喜。 不会真的那么神奇吧,一个晚上的功夫,她的眼睛真的又能看到东西了? 还是她出现了错觉? 江暮烟不敢肯定,但是心跳却怦怦地激烈的跳动了起来。 用力的拽住了裴羽钦胸前的衣衫,急切地道,“羽钦,羽钦,我的眼皮似乎能感觉到光亮了,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现在不敢睁开眼睛,怎么办?” 裴羽钦其实从看到她之前那动作开始,就也一直仔细的注意着她的表情,如今听到她说这话,顿时也激动了的很。 但是语声却还尽量放的平缓了一些,“烟儿,你别怕,我早就说过那丹药是有用的,你慢慢的睁开,我不拉开床幔,因为你这么多天没看见过东西,接触太亮的光,恐怕会伤害眼睛。” “羽钦,可,可要是睁开万一看不到呢?” “不会的,烟儿,你要对我珍藏的药丸有信心啊!既然你都能感觉到亮光了,就没道理看不到的。” “可是我还是有些担心!” “傻丫头,了不得最后的结果还是看不见而已,你不是说过了吗?若是你真的看不到,我也只会比从前更疼你,更爱你,所以能看到自然是皆大欢喜的事情,若是还是看不到,这也是我们的命,我们都不要有什么失望,可好?” “羽钦,真的吗?若是我睁开眼睛还是看不到,你真的能以后都不失望,不难过吗?” “傻丫头,能重新和你在一起,重新美好的一起生活,这便是幸福,人要知足,不能太贪得无厌啊!” “那好,那我可睁开了!” “嗯,睁吧,慢慢来,不要急!” 虽然口中是那般的安慰她,但是裴羽钦的真实内心,却没有他嘴上说的那般云淡风轻。 事实上,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的手心里已经全部都是汗了。 江暮烟其实也知道,她这一睁开眼睛的结果,其实影响最大还是羽钦。 因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她还是缓缓地睁开了眼皮。 先是眼前一团白茫茫的迷雾一般,有光点,只是不清楚,看不到有什么东西。 然后随着她用力地眨了两下之后,似乎白茫茫的光点中开始出现了模糊的东西的影像。 “怎样,烟儿,你,你,你能看到我的手吗?” 裴羽钦有些僵硬着手,在她的眼前晃动了好几下。 清楚的看到江暮烟的眼珠子随着他的手的方向,在转动,一时间顿时大喜,“烟儿,你能看到了,是不是?” “羽钦,你别晃动的这么厉害,我,我能看见了,不,不过还看得不是太清楚,再,再给我一点点时间。” “啊,好好,烟儿,你慢慢来,不着急,真的,不着急,你慢慢眨!” “好!” 江暮烟现在知道自己的眼睛有复明的希望,自然也不再着急了起来。 毕竟这么多日子,这么多黑暗无望的日子都过来了,眼前又能重见光明了,是多么值得兴奋和激动的事情啊。 若是因为她的太过急切,反而弄坏了眼睛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然后静静地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然后再缓缓地睁开。 这一次果然清楚了些了,已经能看清半跪在她面前的羽钦的脸了。 然后再眨几下,那俊秀的轮廓就更清楚了。 似乎是为了应证她的眼睛又能看见了,江暮烟伸出手,细细的开始描绘起了裴羽钦的五官。 “羽钦,这是你的眼睛!” “嗯!” “这是你的鼻子!这是你的耳朵,这是你的眉毛你……” “嗯,嗯!” 江暮烟每指一样,裴羽钦就兴奋含泪的点头说‘嗯’,激动于他的烟儿似乎真的能看到了。 陡然间 江暮烟倏地一把就握住了裴羽钦披垂的耳鬓发丝,然后另一只手下一秒就捂住了她自己的嘴,用力地咬了咬她的掌心,才能强制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 她的羽钦竟然在这短短时日里,连白头发都长出来了! 481傻瓜 裴羽钦看到她本来越来越灵动的带着喜悦的眼神,突然间变的黯然和悲伤之后,立即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当即就温润的笑了。 “烟儿,傻丫头,可不许哭啊,眼睛刚刚好,可要好好的保护,哭不得!不过就是几根白头发而已,我都三十七了,算不得早生华发,不要我几根头发这般的伤感!” “可是你好瘦!比,比我昨天用手摸-到的,感受到的还要的瘦,羽钦,我,我” “瘦一点没关系,只要多吃很快就能再胖回来的,我昨天不是答应你了吗?以后每顿都会吃很多,我向你保证,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身体养回来,所以不要这么难过,开心点!” “你看,眼睛又能看到我了,是件天大的喜事不是吗?” 江暮烟当然知道,因此她哽咽着用力地点头,然后紧紧地扑了过去,用尽全身力气的抱紧他,“羽钦,以后我再不让你受苦了!” 裴羽钦听了这话,当即眼中也有泪光闪现了,但是他也努力的控制住了,只是拍了拍江暮烟的后背,“傻丫头,你把身为夫君该说的话说掉了,你让你夫君我说什么呀!” “你只要说好就行了!”江暮烟故意做出霸道的样子。 “好!” 裴羽钦立即也配合的做出乖顺听话的模样应声。 一时间,两人又是笑又是想哭,当真是天真如同两个孩子。 红月本就是睡在外间的,里间江暮烟和裴羽钦一有了动静,她自然第一个就知道了。 但是听到他们在说话,又是说的关于眼睛的话之后,她便不敢贸然闯进去了,因为她也在紧张。 生怕夫人的眼睛没好起来。 而现在听到他们又是兴奋,又是激动的抱在一起叫的声音,她才确信了夫人的眼睛竟然神奇的好了。 又能看见了! 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也简直是太好的消息了。 再也忍不住冲了进去,扑通一下就跪到了床前。 “奴婢恭喜老爷,恭喜夫人,都说好人有好报,现在果然在夫人身上应验了,夫人这么好的人,上天原本就是不该让夫人的眼睛看不见的,现在夫人的眼睛终于好了,奴婢马上就要到院子里去摆香案,酬谢上天去!” 说完,就连忙起身,口中还在继续念叨,“对了,这么好的消息,也得赶紧派人去告诉大公子,还有展先生他们,他们也担心夫人,担心的要死,现在好了,当真是否极泰来了,哎呀,是不是今天中午干脆操办一下,弄顿酒宴庆祝一下?” 听着她完全没了章法的乱絮叨,江暮烟和裴羽钦本来还有的一点点伤感的情绪,这下也彻底都没了。 甚至江暮烟都忍不住笑了,“好了,红月,你是不是还要再请几个戏班子回来唱上两天大戏啊?不然哪里算得上是庆祝?” 若是以往,红月肯定能听出来这是江暮烟在调侃她了,但是此时,她却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顿时一副得了提点的样子,高兴的叫道,“是啊,应该是这样的,夫人这主意好,干脆去请成家班的人回来唱上三天,也好叫全府全翡翠城的人都知道这个好消息!” 眼看着她还真的要往外跑了,江暮烟终于忍不住清咳了两声,道,“红月,你呀,我在跟你开玩笑的,你居然还当真了不成?好了,好了,知道你为我们高兴,不过接下来,咱们府中,要做的事情还多的很呢!可没有闲工夫真的去听唱戏,搞庆祝了!” “啊?” 红月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夫人,不庆祝吗?” “庆祝当然是要庆祝的,不过就不搞大了,我们一家人坐到一起,吃顿团圆饭,那就是庆祝了,一说吃东西,红月,我和老爷两人都饿的不行了,你去给我们多弄点吃的行不行?” “当然,当然,奴婢这就去。” “等等,别忘记去把裴风和展夕迎风两位先生也请过来!” “哎,奴婢知道了!” 红月快速的就跑了出去。 裴羽钦则重新揽过江暮烟,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这才笑道,“烟儿,你看看,你一回来能让多少人开怀起来啊,红月这丫头高兴的都语无伦次了!” “羽钦,谢谢你!”江暮烟突然间极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轻声并真诚地感谢了一声。 “噫?突然间说这个做什么?” 裴羽钦一愣,然后就有些不自在地问。 “其实你之前也很紧张对不对?你的手心里都是汗了,若是我真的还是看不到,你一定比我要伤心的多,现在,我又能看到了,羽钦,你也对自己放松点吧!” 江暮烟用自己的两只手,覆盖上了他的一只手,然后把他的那只手,整个保护在了她的双掌之中,“经过这次的事情,我觉得我又明白了很多道理,但是所有的道理,都抵不过一个感悟,那就是,羽钦,谢谢你爱我!” “傻丫头!” “傻羽钦!” “那我们做一对傻瓜好了!” “嗯,一对快乐的傻瓜!” 。 482退路 早饭的时候,亲眼看到江暮烟的眼睛真的重见光明了之后,展夕和迎风,还有裴风在内,都惊讶透了。 都不知道裴羽钦给江暮烟吃了什么药,竟然有这样出神入化的功效。 但是却也都不方便问。 都认为只要这对恩爱的夫妻,能够重新幸福的在一起,旁的什么细枝末节的东西都不需要知道的太清楚的。 裴羽钦果然如同他答应了江暮烟那般的,吃了三大碗珍珠米粥。 然后似乎还嫌不够的,又吃了一笼水晶蒸饺,外加若干小菜和好几块糕点,那胃口之佳,看的众人都瞠目结舌了。 到后来,甚至是江暮烟自己都看不下去了,阻止他继续吃下去,怕他撑坏了最近被饿小的了胃。 不然的话,估计裴羽钦是还想要吃很多的。 而江暮烟她自己,也吃的不少,毕竟这么多天她只吃那没什么营养,又只够勉强垫腹的馒头和清水,早就对这些家里的饭菜想念的很了。 加上她如今又是一个人出,三个人补的情形,就算不为了满足她自己的口腹之欲,光为了孩子着想,她也要狠吃才行。 也因此,红月原本准备了的十个人的人早餐的份,到他们都吃完的时候,桌子上几乎没剩下什么东西了。 让她都忍不住为夫人的好胃口咋舌不已。 吃饱喝足了,也就该做事情了。 也没移步去书房,甚至没有用别的话题先做个铺垫,江暮烟就直接切入了正题。 “现在裴家的情形应当不会太好,外有朝廷要夺我们的产业,内有这么多的事情需要处理,你们说说,根据眼前的情形,大家可有什么好的建议和想法?” “叔叔,暮烟,我觉得翡翠城,只此事情之后,估计不能待了,我们全家得立即离开这里,最好是神不知故不觉离开是最好,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裴风看了看展夕和迎风,见他们没有先开口的打算,也就不得不他自己去领头了。 “两位先生的想法呢?” 江暮烟没有表态,而是立即把目光投向了展夕和迎风。 “夫人,大公子的顾虑的对的,原来我们不知道幕后在设计和打击我们裴家的人是谁,如今既然知道是来自头顶上,那便不得不慎重处理了,毕竟老话说的好,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我们裴家是商贾之家,本来在权贵们的眼里,就是连民都算不上的。” “现在,朝廷摆明了要侵吞属于老爷,属于裴家的产业,我们虽然也有一定的武力和保护自己的力量,但是究竟微薄,如何与整个国家和军队抗衡?” “现在趁着这件事情也就我们双方,你知我知的微妙情况下,若是能寻到一个好机会,金蝉脱壳了去,以老爷和夫人的聪明才智,纵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再创一个盛世裴家,但是安逸的生活却还是轻而易举能做到的。” 以上这些是迎风的话。 展夕想了想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却也做了补充,“迎风说的正是我心中所想,只是离开的时机和退走的路线都得事先设计好,务必保证离开这里后,不会被人找到行踪,也许我们可以暂时离开东云国,去到西冷国,南星国或者北隅国去。” “寻个夫人和老爷都满意的地方,重新安居下来,若是夫人和老爷不想背井离乡的在他国长住的话,也可等个五年十年的,东云国风声平息了,我们再回来,毕竟老爷虽然是东云国的传奇,但是真正见过老爷长什么模样的人可不多,更何况夫人了。” “只要倒是我们稍稍改头换面一下,估计能认出的人就没有了!” 江暮烟听了他们的话后,微微地点了点头,“两位先生说的很周到,羽钦,你觉得呢?” 裴羽钦的表情却透着淡淡沉静,似乎并不赞同他们的话,也没表示出不赞同的样子,只是有些沉默的仿若在思考着什么。 好一会儿才道,“烟儿,你觉得呢?” “羽钦,我现在只想问,当初你对我说,若是翡翠城不能再住的话,我介意不介意跟你去别的地方,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已经在考虑退路的问题了?” 裴羽钦没有半丝犹豫的就点了点头,“是的,我的确考虑过这个问题了,甚至也早就寻好了隐居的所在,若是烟儿想要过单纯一点的日子的话,那我们就放弃这里的一切,去到那个世外桃源的地方,过平静快乐的一辈子,我估摸着除非我们自己告诉别人,否则的话,朝廷要找我们,是找不到的。” “啊?原来叔叔你早有准备?” 裴风一惊,但是真正把这句惊讶的话说出口之后,他又沉默了起来! 是啊,在他眼里,裴羽钦只是他的叔叔,他却忘记了他本身就是东云国的传奇人物,一个经商天才,这样什么都未雨筹谋的人,怎么可能不为自己,不为家里人准备退路? 看起来,倒是他们多担了心的,若不是之前暮烟没找到的话,叔叔肯定早就已经带着暮烟和他们一起离开这里了。 483不走 “那还等什么,老爷,尽早把能脱手的产业全部都变卖成银票或者现银,然后寻个好机会,脱身而去,总之不能白白的便宜了皇家和朝廷!他们不是要裴家吗?那就给他们一个空壳子!” 展夕和迎风一听裴羽钦早就有准备,顿时就更加的胸有成竹了起来,“只要老爷把家产的问题都处理好了,至于离开这里,护送夫人和老爷的责任就都交给我们和‘羽’了!” 他们三人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觉得此计大好。 江暮烟和裴羽钦看他们的模样,真是恨不得现在就收拾细软,赶紧动身离开这里才好。 裴羽钦自然是没有什么表态和动静。 但是展夕他们三人等了小半天,居然见夫人江暮烟也没有半分激动的神色,就都不由自主的重新冷静了下来。 裴风仔细端倪了一下江暮烟的神情后,有些试探地问道,“暮烟,你是不是心中也有什么想法,你似乎对我们所提出来的建议,并不赞同!” “我不是不赞同,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方法我们太吃亏了!” 江暮烟淡淡地抬眼看了看众人,“展先生,迎风先生,你们想想,这裴家虽说不能算是个万世基业,可是羽钦这么多年来,闯下这么大的摊子也是委实不容易的。” 展夕和迎风顿时同时点头,他们如何会不知道裴羽钦不容易? “虽然说民不与官斗,贵不与权争,可是这都是建立在民都不过官,贵争不过权的基础上的,但是如今却不同。” “我们裴家虽然是个商贾之家,但是全东云国,甚至全大陆,又有哪个不知我们裴家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富之家?” “所谓鸟为食亡,人为财死,今天裴家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劫难,都不是你我之过,而是有人眼馋我们的富贵家产,换做今天不是裴家,是李家王家的,朝廷和皇帝仍然会打这个主意!” “只不过,他们想的也未免太过如意了,哼!” 说到此处,江暮烟甚至站了起来,轻轻舒展了一下水袖,环顾了一下房内的四周。 “你们看看,我们这个家中,哪一件东西不是名贵不凡?这些瓷器、古董、还有名贵的家具,若是我们要走,哪一样可以带得走?” “便是偷偷变卖掉所有的裴家商铺,也都是贱价低卖,且不说这要折损全部产业的至少四成以上价值,更有可能的是,根本脱手不了,毕竟东云国内的商贾之家中,以裴家独大,有多少商贾之家能吃得下裴家这么多的铺子?” “所以有价无市的情况,是摆明了的现实,你们说,我们怎么给朝廷留下空壳子?” 江暮烟这话一出,展夕迎风还有裴风都顿时沉默无语了。 他们只想着把产业脱手,变换成银票现钱,却忘记了考虑一下裴家本来就是东云国第一富,这么多的铺子,一时之间还的确不知道该卖给什么人。 既然卖不掉铺子,那就带不走财产,那他们之前听着似乎很完美的计策,就明显的有硬伤了。 “那夫人您的意思是?” “我们为什么要走?我们不走!裴家还是裴家,羽钦还是东云国的传奇,而我依旧做我的当家主母!” “可,夫人,眼下朝廷的动作越来越激烈,这我们不走,朝廷它就能放得过裴家了?” “暮烟,我知道你不舍得叔叔这半生奋斗下来的基业毁于一旦,可这不走” “羽钦,你想要走吗?” 江暮烟却没有急着反驳他们,而是回身看向还端坐着的裴羽钦。 看到他的眼中温润的风眸底下全是雷厉风行的犀利,便知道她的想法和他的是相同的,不由嫣然一笑。 “叔叔(老爷),莫不是您也” 裴羽钦此时才淡淡地笑了一下,“烟儿说的这些本就是存在着的现状,你们不懂生意上的事情,考虑不到也是正常的,只是我却不能忽视这些问题。” “自然,若是今日烟儿和你们大家都觉得必须要离开翡翠城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金蝉脱壳的,不过是损失上至少六成的产业罢了!” “但是现在,听到烟儿说出这样的话,我便知道,烟儿心中打的主意与我是一样的,既然如此,我便也谈不上有什么后顾之忧了,少不得就只能与朝廷,与全天下的栋梁之才们,玩个大游戏了。” “叔叔,那可是整个朝廷!” 裴风虽然不懂生意之事,但是总还知道,凭他们一个商贾之家要和皇家做对的胜算是多么的渺茫,怎么叔叔和暮烟却非要一头栽进这样的争斗里面去呢? “烟儿,你是有名的女智多星,你看风儿和两位先生给急的,先说说你的想法吧,我看看和为夫我的是不是一样。” 裴羽钦微笑着轻描淡写的就把问题重新抛给了江暮烟。 江暮烟微微嗔了他一眼,“羽钦,你倒是变刁滑了,把这重任丢给我了,好吧,就由我来讲讲我的打算,然后两位先生,裴风,还有羽钦,你们都一起参详参详,看看可行不可行!” 484三策 “夫人请讲!” 此刻已经完全被他们的对话吊起了心中无限好奇的展夕和迎风两人,哪里还沉得住气,顿时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了。 “两位先生都该知道,裴家如今拥有的财富,已经不仅仅是普通的商贾之家所该拥有的了,不然,也不会引起皇帝和朝廷的觊觎,想要吞并和占为己有了可是?” 两人点头,这他们当然知道,他们甚至怀疑,老爷他自己到底知不知道他多么有钱? “那么两位先生有没有考虑过,这么大笔的甚至数不清楚数目的钱,究竟能做多少事情,又能引起多大的影响力呢?” 展夕和迎风一辈子专注于修炼武功,精进内力,然后剩下的便是保护裴羽钦的安全,对于武林中事,他们可能还会更专注了解一些,对于朝廷和生意之事,可谓是一窍不通。 江暮烟问出的这个问题他们甚至想都没有想过。 裴风的表情虽有所悟,却也只是很淡淡的一点灵光闪过,真要寻思起来,却又找不到北。 不由间,三人已经把全部的目光和注意力落在了江暮烟的脸上。 之间江暮烟缓缓地在屋子里走了两步。 “要知道渡过眼前的这一次危机,虽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这不是我的目的和目标。” 好大的口气! 展夕和迎风都忍不住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 眼前的这情形,在他们的眼里已经是大厦将倾,岌岌可危了。 但是江暮烟却说,要度过眼前的危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她可知道他们要对付的人是东云国的皇帝,是整个东云国的力量? 唯有裴羽钦的听了这话,面不改色,甚至清丽的凤眸中,还露出了熠熠光芒的赞赏。 “那敢问夫人,我们如今的目标是什么?” “我定下了上、中、下三个目标,也定下了上、中、下三策,大家可想听一听!” 裴风早就知道江暮烟非一般女子可比,却也惊叹于她竟然能在短短时间内,想出了三策,心神不由一震,当日第一对她动情动心的那种战栗感,再次涌现和弥漫了他的全身。 “暮烟,你快说,何谓最下策的目标!” “所谓下策,就是非但要打消朝廷和皇帝觊觎我们裴家的财产这一目标,还要从今之后,让他们再不敢打我们裴家的主意!这是我的下策目标。” 这下连裴羽钦也不由目露惊讶之光了。 这样的目标在他们的眼中,基本已经是不可能达成的目标了,但是在江暮烟的口中,竟然只是最下策的目标? “那中策呢?” “中策就是,下策的那些要做到的同时,还要东云国从此再不敢鄙视商贾之家,羽钦这个皇商,不但要有品阶,以后也要有随意出入皇宫大内,有上朝参政的权利!” 这下裴羽钦的眼中都爆射出不敢置信的光芒了。 展夕和迎风甚至更是倒抽一口冷气。 这,这夫人的话,当真是越发的口气大了! 敢情都把整个东云国的皇宫和朝廷当成自家的大院和臣子了不成? 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烟儿,你果真是让我都忍不住吃惊了,那你的上策是什么?”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世界就是如此,你若不比人强,人就要欺你,这次我们躲过了,难不成真躲一辈子不成,他日重新成就新的事业,也一样会遭受到新的觊觎和争夺,还不若我们自己强大起来,强的别人提到我们裴家,就一脸忌惮,不敢妄动,这才是最好的自保方式!” “展先生,迎风先生你们是武功高手,自然也知道一个道理,就是‘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卫’,可是?” 两人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闻言也只轻轻地点头。 裴羽钦的本性-就不是一个温润的人,若是从前的话,他还没有在江暮烟的面前显露真-性-情,少不得要说上几句转圜的话。 但是此刻,江暮烟的话,却正中他的心思,只是他自己原先的打算,却也不过是江暮烟口中的下策目标而已,倒是没防到他的烟儿,竟然有比他的计划还要高出许多的目标。 不知她打算如何的实行? 所以他此刻心中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激动不已的等待她的上策了。 想着烟儿果然不愧是与他心心相映的爱人,那一颦一笑,顾盼时的神采,说话时的淡定和从容,眉目间的灵动自信,无不炫目璀璨,让他爱逾性命! “烟儿你的上策呢?说吧!不过在之前,风儿,你和展夕、迎风三人都坐下吧,免得一会儿听到烟儿说出上策后,吓得连站也站之不住。” 若是往常,他们听到裴羽钦说出这样轻松带着玩笑的话,还能回个笑容呢,此刻三人却都只是苦笑着,真的各自找了凳子坐了下来。 江暮烟看了看他们,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凝神肃穆地道,“上策便是中下两策的目标都必须达到的同时,还要令东云国以外的西冷国、南星国、北隅国,同样要忌惮一下我们东云国的裴家,在做什么有损我们东云国的事情之前,先想一想会不会危及到我们裴家,倘若伤及到我们的利益,同样要他们不那么好过!” 485红心 这话一出,饶是展夕和迎风他们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吓的不清。 身下的凳子都被坐倒了,若非他们学武多年,反应比一般人快的多,不然的话,这一个仰面跟头,怕是要跌的不轻了! “夫人,您,您,您不觉得这口气有点大了些?” 展夕本想说这口气何止是大了一些,根本就是太大了,但是话到出口,还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下,改了个稍微委婉的说法。 裴羽钦也觉得江暮烟的这话,说的有些太满了,但是他却什么也没说,毕竟烟儿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自然肯定是有她的道理的。 她不是那种好高骛远,信口开河的人,敢说自然是有其凭证和本事的。 所以他只是静默的用支持的目光看着她。 江暮烟看到他信任和全权支持的目光后,心内一暖。 “暮烟既然敢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有实现这样的目标的办法,现在暮烟想要问的是,大家是想要选上中下三策中的哪一策?” “下策!” 异口同声的展夕、迎风、还有裴风三人。 裴羽钦却没开腔。 江暮烟对展夕他们的选择,半点都没有意外,只是转头嫣然的冲着裴羽钦笑着,“羽钦,你呢?” “烟儿心中既然有了计较,为夫的少不得肯定是要尽全力和烟儿你同进同退的,你便不用问我了,不管你心里定下哪一策,我都与你一样。” 江暮烟闻言,笑的眼睛都弯成两道月牙了,顿时头一歪,忍不住露出几分少女得意的微笑,“若我说我选的是上策呢?” “不管是哪一策,都依烟儿的。” 裴羽钦还是那一句话,镇定从容,面不改色。 展夕和迎风,却忍不住心内一叹,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他们的这老爷是难过暮烟关了! 这宠老婆也宠的实在是连身家性命也不顾了!哎! 可他们又能说什么呢? 毕竟人家的夫妻,而且都是有着大把的智慧,和文才经纬的不世奇人! 胸内的璇玑之深,本就不是他们能度测的。 而且这么多年来,除却因这暮烟夫人两次受伤,一次被掳之外,他们还真没见过老爷为什么事情皱过眉头,乱过阵脚。 就算此次,朝廷的侵吞之举做的如此的明显,如此的浩浩荡荡,老爷也似乎并没有把这点危机放在心上。 现下,他们夫妻两人把这世道朝廷,俨然看成了仿佛是自家天下的狂妄之色,虽然让他们看了不免觉得担心和觉得不切实际,但是却也同样看着有些解气的感觉。 毕竟他们本就是武林中人,一贯自由散漫,心中并无多少高看为官之人和皇帝的概念,只是碍于朝廷有军队在手,武林中人也一贯不屑和官员们打交道,所以武林和朝廷总也保持个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 只是这若真要动起武来,一盘散沙的武林中人,如何能和正规军队抗衡? 因此但凡有武功的人,不管是不是害怕官家,却也总会在遇到官家的时候避开的,不在于别的,便是怕惹麻烦的事。 跟了裴羽钦这么多年,虽然名义上听起来不好听,成了一个商贾之家的人的保镖,不过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若非是跟了裴羽钦,这么多年,哪里有他们这么平静和舒服的日子可过? 虽说是保护他,但是其实这些年何尝不是裴羽钦在保护他们? 如今裴家遭逢大难,他们也左右只能豁出去了,罢了罢了,不管夫人和老爷选择哪一策,他们都只需尽心的追随和保护便成了,其他的,过问也是过问不来的。 这般一想,展夕和迎风倒也很快的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和状态。 “好,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定上策施行吧!” “下策毕竟是治标不治本,中策虽然看似治标治本了,却也不是长久之事,毕竟我们都无法保证我们的下一代能有羽钦你的一般睿智和能力。” “若是没有这些,这样的场面也是支持不了多久的,今日之状况,几十年后必然又会重演,所以唯有施行上策,干脆治标治本,一劳永逸,把根基深深地埋下去,扎的牢牢的,就算若干年后,后代子孙,能干不如你我,但是所谓树大根深,只要底子牢固,却也不虞被掀翻!” “只是现时的我们要辛苦一些罢了!羽钦,你说呢?” “烟儿,我真的要说,若论韬略心智,我不及你啊!你这番话,我其实从前何尝不曾想过,只是凭我一人之力,想要做到这般,委实不太可能,后来随着岁月的积淀,便也就干脆放弃了。” “如今,听你这番话,我真正的心胸大豁,好,今日我们夫妇便联手干脆做出一番惊天伟业出来,也好给后代的子孙创下些不世功业来了。” 裴羽钦此时也站了起来,清亮的凤眸中,布满着准备一展拳脚的抱负和极为璀璨的才华之光,只是看向江暮烟的眼光中带了浅浅的几分歉疚。 “只是烟儿,如此一来,本来我们完全可以隐世,过平静生活的愿望,怕是不能再达成了,你” 江暮烟却极为洒脱的一笑,“羽钦,你错了,虽然隐居可以让我们的生活平静,只是却不是人生的最终目标,若是可以,我也愿意过平淡的与世无争的生活,但是,人生有太多可为和不可为。” “我们固然可以隐世了,那些靠我们裴家吃饭的普通穷苦老百姓呢?这万千条人命有赖于我们裴家,人家也有家人,爱人,和子女的,他们的未来该在何方?” “比起那些,我们纵然过上了平静的日子,又岂能做到心中无愧?” “当然,我也没有那么大的胸怀,想要包容和爱护天下人,其实说白了,我这么说,也就是为标榜我们裴家,为标榜我们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真正的理由是,裴家是你辛苦创下的,是我们的家,为什么要白白的拱手让了给别人?” “我是个女人,没有那么大的胸怀,我只知道,别人要抢我们的东西,要抢我心爱的男人的事业,要抢我的家,那就是不行!” “所以我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所以,就让隐居见鬼去吧!谁要去隐居?本姑奶奶还就是住定了这翡翠城了,非但现在要住,就是几十年后,几百年后,我们的儿子、孙子,重孙子,还要一直住在这里。” “这就是我的理想和目标!” 这一番话,说的是震天动地,直把展夕和迎风说的也激动和雀跃了起来。 没想到这出生书香世家的夫人,竟然也会激动之下说出粗-话来。 但是这粗-话却一点也不显得她粗-俗,反而让人听的心血都澎湃了起来了。 裴风更是本就是没从喜欢她的泥沼中爬出来,如今这般一来,不由就陷的更深了,看来这辈子是爬不上岸了。 而作为江暮烟的丈夫的裴羽钦,更是听得眼睛都会发光了。 尤其是那句‘抢我心爱的男人的事业’,更是让他觉得浑身都洋溢出了幸福的不得了的意味。 那看着江暮烟的表情,若是有个会想象的人在旁边的话,肯定会把他那目光,看成是一对对红色的鸡心了。 “夫人,你说的真是太好了,好!就冲着夫人这话,他-奶-奶-的,别说只是夫人你说的上策,便是夫人你要把这上策,改成抢江山,让老爷当皇帝,我们也跟着你豁出去了。” 迎风本来就是个江湖豪客,只是这些年一直在裴府,在裴羽钦身边,变得斯文和稳重了不少,如今听到夫人一介女流,都说出这般豪爽的话了,他一个男人的也就不避讳了。 把展夕听的眉头虽然忍不住皱了一下,但是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些话确实听得人舒服不少,不由一个神情没憋住,也笑了起来。 486回敬 眼看着从之前的三票反对,只有叔叔的一票赞成,到如今的连展夕和迎风都倒戈了,裴风还能说什么呢? 更何况他自己心里不得不承认,暮烟这番话说得简直是太漂亮,也太威风了。 与当日她在烟云楼上说商人也可以成为不可缺少的国家砥柱时的坚定神情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既然这样,他也本就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人,不能收获这样的奇女子的爱情,能陪伴在她身边,与她一起经历种种的苦难和拼搏,也是旁人一生都求不到的幸事。 “暮烟,既然你这么有把握,我和叔叔还有两位先生都会全力支持你的,从今天开始,谁若再提一个走字,谁便不是裴家的人。” “裴风,谢谢。”江暮烟真诚地看着他,吐出一句感谢。 然后便不等他再表明心智,又含笑地看诸人,道,“今日我说的这些,眼前看起来虽然难于登天,但是事在人为,万里之行始于足下,任何事情只要持之以恒,又方法得当的话,都能收到想象不到的成果,所以大家都可以不用担心。” “虽然我们的目标是最终达到上策的结果,但是如今横亘在眼前的事情,却是要先解决下策要解决的问题,可对?” “正是,不知夫人可有妙计?” 展夕和迎风此时已经完全对这位女军师一般的夫人,非常的依赖了。 见她一语中的又说出他们正想询问她的话语时,顿时就双双点头。 江暮烟却反而不急着回答了,而是回头嗔了裴羽钦一眼,娇柔温声道,“羽钦,你好是奸诈,还真是准备把这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一人做了不成?” “我可跟你说哦,如今人家还在三个月的安胎期内,这点枝头末节的小事,我可不预备替你解决,我可还有一大堆比这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这下策的前半截事,就有劳夫君大人您自己解决吧!” 裴羽钦见她俏皮的样子,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鼻子,“就你古灵精,我还想省点事呢,你倒好,还真看不得我闲啊!” “你哪里是闲啊,我看你是懒得,之前,还可以找借口说,我被人掳了,你没心情整顿生意,如今我可是安然回来了,你可得赶紧把正在偷吃咱们家粮食的‘耗子’,给我杀掉,杀不掉的起码也得给我赶走,不然我晚上这觉都睡不安稳了。” 说完这句话,她便又笑着对着展夕他们道,“两位先生还真护着你们的老爷,竟然真的预备把活计都给我一个弱女子去做不成?莫不是你们都忘记了,在你们面前这个谈笑风生的儒子,可是东云国的传奇噢!” 江暮烟的这一句,与其说是在故意抱怨,还不如说是在提点他们注意。 展夕和迎风本就不是笨人,这一听哪里有不明白的道理? 顿时就听出了夫人的意思,是要他们万不能因为她说出了三策,就看轻了羽钦的智慧和手段。 心中立时惭愧了一下的同时,又忍不住更加对这位夫人看重了起来。 不骄不躁,虽然有才,却虚怀若谷,不争不抢,明明智慧不输老爷半分,却还能不忘记衬托自家夫君的才能,似这等女子,当真是少见的贤妇了。 老爷能当机立断的娶了她为妻,如今看来,真的是天大的幸事。 裴羽钦如何能不明白烟儿此举所包含的心意。 心中更暖,握着她的手也更有力了一些,“烟儿,我们是夫妻,本是一体,你无须担心你会掩盖我的光芒,纵然是真的掩盖了,我也只会以你为荣,反正你不会嫌弃我这个不如你的夫君就是了。” “哼,你想得倒是美,自古贤人能人多辛劳,你可别找借口,说我比你能干,就想把摊子扔给我干,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再说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别说你本就比我智慧突出,便是我比你能干,该你做的事情,你也别妄想推给我做噢!” “我只负责辅助你而已哦,好了,臭羽钦,不许再说什么夸奖我的话了,回头展先生和迎风先生还当我们俩忒不知羞,故意在他们面前唱双簧,互相夸奖对方呢!” 这话一说完,顿时所有的人都笑了。 气氛已经完全的轻松了下来。 笑过之后。 裴羽钦终于从容淡定地表态了,“既然朝廷这么多天给了我们这么多的大礼,也是时候让朝廷见识见识我们的回敬了,烟儿你说,是一开始就给送点‘大礼’呢,还是慢慢的清粥小菜一般的逐一上?” “眼前要做的事情还有不少,要准备的事情也有不少,虽然不能一下子送回一份‘大礼’,未免显得我们不够‘热情’,不过逐一的上菜,更能显得我们周到不是?” “所以羽钦,你就慢慢地招待我们的三位尚书大人,让他们充分感受一下我们裴家的诚意和好客!” “是,我的夫人!” 裴羽钦顿时嘴角一弯,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官方笑容。 展夕和迎风看了不由心里咯噔了一下,看来老爷和夫人果然心中早有腹案,朝廷这下怕是要倒霉了。 487应承 毕竟过去多少年,老爷这样笃定和自信温润的笑容,他们从来不曾少看了,但是哪一次不是老爷这般的笑了,就有别人倒霉了? 所以就算这一次的对手是皇上,怕是也难以从老爷这里讨了好去,更何况还有一只比老爷这只笑面狐狸,还要狡猾的母狐狸夫人在。 哎!展夕和迎风陡然间开始期待起这次没有硝烟的交锋了! “那好,既然要做的事情目前都已经分工好了,那我也该去做我的事情了。” 江暮烟一副满意的点了点头。 “烟儿,你要去做什么?我与你一起!” 裴羽钦一听这话,顿时就神情紧张更加握紧了江暮烟的手,生怕她再一次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羽钦,你别紧张,我不走远,也不出去,我只是去找羽七,去给青书看看,他这般昏迷下去也不是办法,虽然有千年人参吊命,可人是铁,饭是钢,如何能经受得起这么多日子不吃东西?” “若是羽七看了也没有一点办法的话,就少不得要羽钦你去问裴弦逼解药了,毕竟当初的药是他下的,他没道理不会解!” 裴羽钦一听她是预备去找救治青书的办法,顿时心头放松了不少。 “烟儿,我也你一起去,‘羽’中有人精通医术我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他的医术和绯花修罗的亲传弟子比起来如何了,青书也是我的左膀右臂,如今他昏迷不醒,我的心里也担忧的很。” “若是羽七也没有办法的话” 余下来的话,已经不用他说下去了,裴风和江暮烟他们都已经从裴羽钦的脸上看到了一种犀利的决绝。 显然是不会绕过裴弦了。 虽然看在同是裴家子弟的情分上,裴风不是没有犹豫过,是否要开口说些什么。 但是一想到暮烟因为这些个所谓的自家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遭受到伤害和屈辱的时候,他便也狠绝了心,恁是一句话没再开口。 江暮烟的心里其实是有心要饶裴弦这一命的,不过却也知道,在羽钦的心中,这个决定已经无可更改了。 所以她虽然心中叹息了一下,但是究竟没有开口试图改变他的决定。 只是拉了一把他的手,“既然这样,你便与我一道去看青书吧。我醒来后,还没有去看过他呢,真是太对不起他了。” “好!” 江暮烟看着床上的青书的样子,忍不住眼泪潸潸地掉了下来。 几乎不忍再多看一眼。 红月见她在哭,反而坚强的没有哭泣,更是柔声劝慰,“夫人,您别难过,他这两天的脸色比前两天好看多了,想来是他也感觉到夫人您安全回来了,所以心里的不安和忧心放下了,夫人您也要坚强点才好,奴婢相信青书他会醒的,他才不舍得离开老爷和夫人呢!” 江暮烟本就伤心不已,听了红月这话,更是难过的肝肠欲断! “羽七,羽七快出来,把青书给我救活,一定要给我救活啊,我们不能没有他。” 出来的是羽八。 “夫人您别担心,羽七已经在往这里赶的路上了,约莫再小半个时辰就能到了,您先别慌,青管事如今情况虽然看着危急,不过一时半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待羽七来了之后,一诊便能知道分晓。” “嗯,羽七从什么地方赶来?” “从城外。夫人不用着急,且宽宽心。” 江暮烟噙着眼泪点了点头,身子更是坐到了床边,并不避讳裴羽钦的存在的,就握起了青书的手,“青书,你听到了没有?你不会有事情的,这一次你是受了我的连累,才逢了这场大难,此番若能过去,往后就必有大福了,夫人我还有很多的事情要等着青书你为我去做呢,你可千万要坚强些。” “夫人,夫人”红月这会儿才哭了出来,跪到了江暮烟的身边,仰起头道,“夫人,若是青书这一次能醒过来,奴婢能求您把奴婢指给青书吗?奴婢想要和他做夫妻,一辈子照顾他,也一辈子伺候您和老爷!” “红月,这事你想好了?这可你的终生大事,可不能因为一时的同情就” “夫人,您不用说了,这些奴婢都明白,奴婢想的很清楚,奴婢其实早就喜欢青书的,只是他一直以来都是老爷的小厮,能干\稳重\聪明又伶俐,奴婢心中一直暗自觉得配不上他,所以一直以来,明明也感觉到了他待奴婢的不同,可就是拉不下脸告诉他我已经接受了他。” “现在,经过这一件事情,奴婢已经认清了,奴婢根本不能没有他,所以若是他能醒过来,求夫人和老爷务必给我们二人主持成亲,若是他,他有个什么不测,奴,奴婢这一辈子就终生不嫁了,专心侍奉夫人和老爷,把青书的那一份一起,以报答老爷和夫人的厚待之恩!” 红月说着就恭敬的跪着退后了两步,冲着江暮烟和裴羽钦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 江暮烟虽然不是她真正的主子,但是对这个丫头的性子,倒也是也摸的很清楚,知道她不是一时冲动,心中便放心了,知道只要等羽七有办法救醒青书,这对俏皮冤家也算成就一段美满婚姻了。 因此顿时点头应承了,“好,红月你起来,我们答应你了,只要青书一醒,立即就给你们挑日子!” 488隐痛 羽七来的很快,他没有从房门走,而是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就像是会地遁术一样。 但是江暮烟和裴羽钦却没有表现出惊讶的神情,显然两人都已经习惯了‘羽’的成员,常常这样的出现。 毕竟这样神出鬼没的能力,正是当初裴羽钦精心培育他们希望收到的成果之一。 羽七的面貌很平庸,羽八的容颜也并不是特别出众,若非今天他们出现在这里,而是出现在大街上的任何一处人流中的话,相信没有人会认识到他们与平常的百姓有什么不同。 可正是这样的容貌,却能有效的成为他们不吸引人注意,隐蔽自身身份的一个特大的优点。 这个江暮烟还是知道,在她的前世,很多间谍剧情的电视里,挑选特工的首要条件就是容貌要平庸的不引人注意。 羽七冲着江暮烟和裴羽钦微微地拱了拱双手,算是见礼过了之后,便开始给青书搭脉,然后隔不多时,就翻了翻他的眼皮。 最后竟然一脸古怪的起身看了看他们。 江暮烟顿时惊得立时站了起来,失声叫道,“青书他没救了?” 羽七却摇头,“夫人,老爷,你们不用担心,事实上,若非你们太过小心的话,青管事早就该醒了,这药对普通人的致晕作用,也就是只有五天功夫,五天之后,只肖用冷水泼他一下,他都会醒过来,哪里需要用人参吊命?” “啊?泼冷水?” 红月尖叫了一声,“破冷水就能醒?” 然后不等羽七给她肯定的回答,红月就已经顾不得了,几个快步就来到了桌边,揭开已经冷了的茶壶盖头,把整茶壶的冷茶水,‘哧溜’一声的就全部泼向了青书的脸面。 顿时就见原本一直昏迷着的青书,手脚抽搐了一下,然后眼睛和嘴巴也都开始有了细微的反应,显然是真的要醒之前的征兆了。 “啊真的有效!”红月又是一声尖叫。 那兴奋的模样,显然已经令她完全忘记了身为丫鬟该有的模样和仪态了。 红色的小身影,顿时就如一只小蝴蝶般的扑向了床边,高声的喊道,“青书,青书快醒醒!快醒醒,看看我是谁?” 江暮烟和裴羽钦忍不住同时摸了摸刚才几乎被穿透的耳膜,为小丫头的分贝,感到无可奈何。 青书果然睁开了有些无神的眼睛,似乎正在辨别面前的人是谁。 好半晌才认出了人,“红,红月?” “嗯,我是红月,青书,你总算醒了,你可吓死我了,你要是再不醒,我真的要哭死了。” 既然之前都已经请了夫人给指婚,这一刻的红月,自然早就把她自己当成了青书家的人了,言语之中,自然也就再不避讳把他视为最亲密的人的意思了。 青书刚刚醒来,就听到了心上人红月的这番再直接不过的表白,当时就还有些不敢置信了,随后那本来苍白不已的脸上,就浮现出了几许血色,显然是心内激动所致。 但是下一刻,他又似乎想起了什么,顿时表情万分难看和惊恐了起来,“快,快,扶我起来,我,我怎么在这里,夫,夫人呢?” 他记得他是和夫人一起坐马车出门去翡翠楼的。 但是行到半路,他就觉得有点困,眼睛也有些睁不开,似乎朦胧中,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然后有人进了车厢,随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现在,他为什么会在红月的身边醒过来,难道是出了事? 可怜的青书,完全不知道,他这大梦一睡,日子就已经被他睡掉了十几天。 江暮烟却感动他竟然醒来不久,还未来得及完全恢复清意识,竟然第一个就想到了她。 当即就快速地重新走上前,“青书,你别急,我没事,我好好的呢,倒是你一连昏睡了这么多天,身子正虚的时候,要好的将养着,我还等着你恢复好了,与我一起去做那羊皮子呢!” “你莫不是忘记了,那羊皮又浸泡了这许天,肯定是大好了。” “夫,夫人?您,您没事?真的没事,我,我似乎昏迷前隐约感觉到有人进了我们的马车,我” “青书,不要多说话,你的喉咙多日不用,都已然哑了,正是要好好调养的时候,你别担心,我真的没事,你看我安安稳稳的站在这里,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既然他一连昏迷了这么多天,关于她被掳的这些天的种种,江暮烟就压根没打算告诉他,免得增加他的压力和惭愧情绪。 毕竟青书是个很认死理的人。 裴羽钦也了解了她的用意,顿时也帮腔道,“是啊,青书,你想多了,除了你昏迷了这么多天数之外,府中一切都好好的,那日的确是有歹人想要劫持你们用作威胁裴家,不过你难道忘记了,迎风先生和展夕先生总有一个在暗中保护着你们的,所以坏人没能得逞,你们安全的回来了。” “是,是这样么?那,那就好!” 青书说完,就又晕过去了,引得红月又是一声尖叫。 羽七却事不关己一般的丢下了几个字,“这回晕倒是被饿的。” 然后他也不见了。 江暮烟见红月眼下显然忙碌的不会有心思再来伺候她了,便也转身拉着裴羽钦的手预备回他们自己的房间去。 却看到了裴羽钦眼中浓郁的阴霾和强烈的红血丝。 489把人找回 一时竟然没弄明白他怎么突然变得如此了。 顿时关切地问,“羽钦,你,你这是” 但是话只说了一半,以她的聪慧,终究还是明白了究竟为什么会引起了他如此的变化。 顿时用力的拉了他一把,“羽钦,你跟我来!” 裴羽钦连忙收敛他的失态,脚步却已经不受控制的被江暮烟拉着走了。 回到自己两人的房里,江暮烟轻柔地抬头,“羽钦,你可是在自责你那日未让展先生或者迎风先生留一个陪在我的身边?” 裴羽钦摇了摇头,“烟儿,没有,我没有自责,你不用担心你。” “好了,别骗我了,你待我的心思,我清楚的很,你若能不自责,那便不是你了。” 江暮烟细细端详了他的双眸,“我若与你说,我被掳期间,已然失了身的话,你可会因此而鄙视我?以不曾守得妇德而责备我?” “烟儿,我怎么会?你这不是比直接打我两巴掌,还要让我难堪吗?” “烟儿,你听我说,我,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千万不要在心里记挂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我敬你爱你之心,绝不会因此有半分的改变,倘若我有违今日之誓约,就让我” 江暮烟见他越说越急,越说越不像话了,也不忍再急他了。 伸出手就捂住了他的口。 “羽钦,你越说越没谱了!平日里看你不是聪明睿智的很吗?哪个与你说了,我吃了亏?辱\了身了?” “呃?” 裴羽钦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似乎还未从他的激动和急切中恢复过来。 “我没吃亏,裴弦他虽然有那样悖逆的意图,不过羽八来得及时,阻止了,所以我安然而退了,因此你也不用避讳着刻意顺着我,不在我面前问及我被掳这些日子的事情,怕触及我的伤心处,我们是夫妻,没这么多顾忌!” “烟儿,这,这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知道你最忧心的不是我被辱了,你觉得颜面有失,更知道你不会因为我被强暴了,就觉得我私德有损,配不上你,你只是忧虑我心里会有阴影,会觉得自惭形秽,只是羽钦,你太小看你的妻子了!” “我不是原来的江暮烟,也算不得你们这个时代的灵魂,在我的概念里,除非你情我愿的苟合,那才叫背叛,若是身不由己的被人污了身,就要以死殉名节的话,我是不会做的,因为我知道,真正爱一个人,是不会想要他死,只会想要他活的。” “烟儿,你说的对,你这么想我就能放心了,你,你可知道当我找到那密室,看到满地的你的碎布衣裙的时候,我几乎五内俱焚了,我愤怒于你可能遭受了暴力的对待,可我更担心你那刚烈的性子,一个想不通寻了短见,我那一刻几乎想要把自己杀死的心都有了,万幸你没事,万幸你没事!” 裴羽钦深深地拥抱住她,想起那一刻的情景,到如今他还浑身发颤,后怕不已。 江暮烟双手回搂住他的腰,“羽钦,我不会那么做的,我不会,身体的忠诚虽然是爱人之间最基本的一个条件,可是在有些迫不得已的时候,只有保证自己活下来,才是对最爱的人的最大的支持,我的心是你的,这比任何的外物都重要,只要你认同我不是在为自己找借口,那就是知音了。” “烟儿,烟儿,我也是!” 江暮烟帮他把这层心结给打开了之后,裴羽钦眉间的血丝和阴霾终于消退和不见了。 两人又静静地抱在一起待了一会儿后,江暮烟才轻声地道,“羽钦,青书现在也醒了,我们要做的事情也算是多了一个帮手了,只是你们的身体还都有些弱,要好生的休养上两天,而且裴家如今的人手还是有些不够,我想现在也许也是时候,把夜袭和裴虞都给找回来的时候了,你说呢?” “夜袭?” 裴羽钦的眉头微蹙了起来,“烟儿,你要把虞儿召回来,我倒是同意,只是夜袭,你和他” “羽钦,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一来是担心他心高气傲,当日负气离开,此刻自然不会轻易回来。” “二来他纵然是回来了,肯定也不会听话的协助你我,甚至还更有可能给我气受,你恐我受委屈!” “三是你更担心,把夜袭召回来之后,陆紫嫣还活着的事情怕是瞒不住他了,你显然不想让他知道当年的一些事情,可是?” “烟儿,我怀疑我这脑子里还有什么事情能够瞒得住你?既然你都知道,那么你可会改变主意?” 裴羽钦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妻子太聪明,有的时候做人丈夫的,还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无奈。 “不会!” 江暮烟毫不犹豫的就摇头,“我只问你夜袭是你的亲骨肉吗?” 裴羽钦点了点头,“当然是。” “那就结了,他既然是你的亲骨肉,那就是裴家的人,不管他的母亲曾经做错过什么,他本身是和那些事情无关的,而且,既然我们都已经选了走上策那条路,那么多少年后,势必的结果就是哪怕东云国的江山改名换姓了,我们裴家却还是响当当的裴家!” 490我有办法 “既然这样,最初我们制定的把夜袭逼走以保护他的安全的策略,也就没必要了,强大后的裴家,谁敢动夜袭一根毫毛?” “而且这些日子他在外面,想必也肯定是吃了不少苦,得了不少教训,也学了不少东西,长了不少的见识,不会再是过去那样阴鸷又不通事务的青年人了,等他回来,你们父子好生谈上一谈,能消除隔阂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行,我也自然有留住他的办法!” “烟儿,这样有必要吗?我从‘羽’那里得到消息,夜袭如今好着呢,似乎脱离了裴家后的他也开心了不少,有必要把他再重新找回来,扯进这一团漩涡中吗?” 裴羽钦凝蹙着眉头,还是不太赞成把裴夜袭找回来。 “羽钦,不是我说你,你这个当爹的人的心软和护短,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算有个头?慈母多败儿,这道理你是知道的,却还身体力行的在做,我承认夜袭这顿出去,确实成熟了不少,可他这从吃苦落魄到重新有家有业的,这个过程也未免太短暂了。” “若是这个人是你,我毫不怀疑你有这样的能力,只是这个人变成了夜袭,我就要问问你了,羽钦,你敢拍着胸\脯跟我说,夜袭离家后,你除了让‘羽’暗中保护他之外,其他任何方面你都没有偷偷摸摸的让人给他提供方便和帮助?” 裴羽钦顿时沉默了一下,显然是被问住了,脸色也有些泛红了起来。 江暮烟本来也没打算点破这个,只是看他还是有些不舍得自己儿子吃苦的样子,才忍不住拿这话出来说的。 “羽钦,你呀!心软便说就是了,这样的事情,又瞒着我做什?” “虽然夜袭不是我生的,我这年纪要他叫我一声小娘,他也是不太甘愿的,不过不管怎样,我决计不会因为他非我出,或者因为他之前对我有些不礼貌,就在心里对他有嫌隙,便是连你这个亲爹想要疼他,我也会不允了吗?” “若是那般的话,你就当真是小瞧了我了,你当我是什么心眼?” “烟儿,我没那个意思,我承认,这事我做错了,我的确不该那般的护短,不让他出去真正的受历练,只是我对夜袭这个孩子的能力,真的有点担心,生怕他在外面……其实,我也只是交代少数的几个人,在暗中稍稍照拂他一下,哪里想得到,会出现江中府的产业都被直接改了名的事情,这我是真的意外,绝非故意装样骗你的。” 江暮烟见边说边苦笑,她自己也忍不住苦笑了,“这个我猜到了,你若早知道那‘一点点的照顾’,会被照顾到产业都改名换姓了,估计你不会下这样的吩咐,所以在江中的时候,我看你的表情也惊讶的弄不清始末,便明白了这肯定不是出自你的授意。” “现在我们在江中府的产业如今全部都归了夜袭了,他若真的有这样的能力精进并好生的管理好生意的话,我是没什么意见的,毕竟他是你的儿子,按道理若是将来分财产的话,他也是有他的一份的,如今就当直接给了他了,还保了他的自尊,这没什么不好!” “只是,羽钦你也好,裴风也好,都是学过了正统的算术之道了的人,也当知道,传统的那算账记账方式是多么的不得法。” “夜袭如今正当学做生意的初期,若是不能一开始就掌握正确而省事的方式的话,他现在还能勉强坚持,是因为想要跟你我拗口气,才这么强迫自己学做生意,时间久了,坚持不下去了的话,就肯定会觉得无趣而放弃了。到时,你怎麽办?直接让人偷偷送点现银给他花?” “你若真的想要他好,便只有狠下心磨练他,可若是交给别人去磨练,你肯定更是不舍得,不放心,左右都是这样了,还不若把他找回来便是了。” “你再想想,如今便是远在涿州的裴虞,我也没忘记让人把给裴风和裴弦上课时的随堂笔记给他送去,所以如今对于计算也好,对于简单的管理也好,分类能力也罢,夜袭都已经是远远的逊色于他的堂兄弟了。” “若是再不把他找回来开小灶,以夜袭的性子,几年下来,知道自己别说超越裴家,超越你,就是超越对生意一窍不通的裴风都没可能的话,他又会如何?只怕倒时真的要自暴自弃了,你那时再要后悔,可是晚了!” 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子,裴羽钦的了解岂会比江暮烟的少,知道她所猜测和顾虑的都是对的。 他也确实找不到什么好理由反驳她,到这地步,不点头也是不行了。 “烟儿,我承认你不但思维敏捷,而且口才之伶俐,我自愧不如了,既然你已经都把方方面面的事情都想周到了,那我便派人去找夜袭,只是我当真没把握他是否愿意回来,毕竟当日赶他出门时说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夜袭的反应,你也是看到了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只要把找他回来的讯息发出去,让他知道,剩下的,过几天等青书好些了,我会交代他该怎么做的。” 491彼时年少 “烟儿,我能知道你预备怎么让夜袭听话的回来吗?” 裴羽钦犹豫了再三,似乎才问出了这么一句。 江暮烟若是换在以往,肯定是点头与他细说了,毕竟她一贯都不习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但是这一次,她却没有爽快地点头,而是轻柔地反问,“当然可以,不过羽钦你可愿意也花点时间与我讲讲当年的事情,有关于陆紫嫣和你的恩怨情仇的过往?” 这话一说完,就看到裴羽钦抬眼看过来的惊异眼神,江暮烟顿时轻柔地又做了一段补充,“当然了,这不是交换,你若不愿意说,我不勉强,我只是觉得恨一个人太辛苦,也会令人不快乐,而且你还一恨就是这么多年,若是可以,我真的不想你这么辛苦和不快乐,所以愿意更我讲讲吗?” 其实裴羽钦早就决定了,这一次只要江暮烟能脱险归来,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别说陆紫嫣的事情与她坦白,便是她要他把他从小到大的任何一件事情说说清楚,裴羽钦也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他也其实一直在等烟儿开口询问。 她以为昨天晚上烟儿就会开口问他的,熟料烟儿只顾着心疼他的瘦和病,竟然一个字都没提。 今天她终于问了,但是他却还是看出来了,若非是她想替他分担心中的苦和恨,她是不想要问这些的。 能得到她这般的信任和关怀,他的心里已经明朗和心暖一片了。 于是,这个午后,他轻柔的牵起了她的手,慢慢地走出了房间,走出了他们共同居住的流云小筑,开始沿着裴家的大院,散起步来。 江暮烟也并不着急,已经被埋藏了二十多年的往事,要他说出来,总是要给他点时间积淀一下情绪的。 “我爹,还有两个哥哥都不是外界所以为的那般病死的。” 江暮烟一愣,裴羽钦的这一句很冷静平常的开篇,却让她骤然觉得脊背有些冷,似乎已经预料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二哥素来身体要较大哥和我都弱一些,是事实,不过在陆紫嫣没有嫁进裴家之前,他一直都是很好的。” “现在的裴家下人都是换过几批的人了,便是你刚醒过来的那一段日子所见到的裴家的下人,也已经是这么多年来裴家换过的第六七批人,号称在裴家做了多年的老人,其‘老’的程度也顶多不过是四五年就了不得了。” “所以,现今的这些下人,只知道我是有两个兄弟的,但是对于我大哥二哥的为人究竟如何,是完全不清楚的。” 江暮烟从来都知道裴羽钦不是喜欢说废话的人,现在一开口说的都是和陆紫嫣无关的内容,肯定是有缘由的,是以,她也不着急,只是静静地随他走着,听他继续说着从前。 “因此很多人并不知道,我的大哥二哥全是做生意的奇才,只是他们各有的性格,让他们给外界一种不够稳重的假象,加上我们兄弟那时又都太年轻了,所以没有人意识到这些。” “娘过世的很早,爹先后纳过四房妻妾,不过都一无所出,而且也都年轻轻的香消玉殒了,爹总说他命硬克妻,所以后来偶有需要,便是去青楼楚馆,不再往家里纳妾了,对于这些,细小的细节,我一直理所应当的认为是正常的,从来没有细思其中的不合理!” 江暮烟沉默不言,的确,若是当年的羽钦就有如今的智慧和洞悉力的话,就当知道,姨娘一个个死掉在这样的大户人家中本来就是不正常的。 只是想来当年的裴老爷想要保护还天真单纯的羽钦,所以不想让黑暗污浊的东西污染了他纯洁的心灵,所以什么也没有说。 “哥哥们对我是很宝贝的,我们是同胞所出,大哥比我长了五岁,娘亲过世的早,就几乎是大哥带大我的,因为爹总是很忙。” “烟儿,兄友弟恭的情形在富贵人家其实是不多见的,也是非常的难能可贵,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暮烟抿了抿唇,“因为涉及到一个‘利’字。” 裴羽钦听了这话,叹了一口气,“是啊,你说的没错,涉及到了一个‘利’字,只是当时的我并不明白,我只是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哥哥们待我的好,也天真的觉得我们会永远这么的好!” “也许正是因为被保护的太好,所以十五岁之前,我对什么事情都抱持着近乎完美的追求,包括对未来妻子的憧憬和希望。我一直想要找一个既温柔知礼,又淡定洒脱,然后和我心心相映,又志趣相投的妻子。” “我虽然也追随父亲和两位哥哥一起学习经营生意,但是他们却远远没有教过我尔虞我诈,现在每个人看到我都会赞一声裴家家主好是精准犀利的眼光,却不知我为此付出了三条至亲的人命做了代价。” “认识陆紫嫣的那一年正是草长莺飞的踏春时节,彼时,我才十四出头,正是情窦初开的年岁!” “十四岁?好小!” 虽然早就知道他十五岁与陆紫嫣成了亲,十六岁就有了裴夜袭,但是真的听闻他十四岁就自认情窦初开,江暮烟还是忍不住惊讶了叫了一声。 492湖丝绢帕 裴羽钦微微有些惭愧地看了江暮烟一眼,知道她从前世到今生,二十八岁的年华,就只曾爱上过一个人,那个人便是自己,而他却在她之前已经有过过去了。 “咳,接着说!” 江暮烟从他一个细微地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顿时清咳一声,就拉回他的心神,让他接着说下去。 裴羽钦稍稍敛了敛神情,凝目远眺了一下后,又接道,“其实对男女之事,别说在我们裴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便是一般的平民家里,稍稍殷实的,家中男丁长到十二三岁,也会有长辈带着出去见识风月。” “我因为对凡事讲究了点完美,让府中的奴才带着去逛青楼的事情自然是不愿的。” “但是大哥二哥那几年里也接连娶进妻妾,甚至连小侄子都有了,有时我去找他们,也总会有一两次碰到他们正在房间里腻着嫂嫂们,这般一来,有一段日子,我便很少去找哥哥们了。” “可能就是那半年里家里出了翻天覆地变化,而我无知无觉。” “我没有仔细的察觉到哥哥们骤然变得神秘莫测的忙碌究竟是为了哪般,我也没有注意到爹的眉头时常又是紧蹙又是得意的暗潮,又是为了什么。” “我只是在某个独自踏春的早晨,遇到了和家人走散的陆紫嫣,一夕间惊为天人,我当时就觉得这个女子物无论是长相还是举止谈吐,都像是天生为了圆我的憧憬而生的,我完全没有设防的就栽进去了,可笑的认为自己寻获了这个世界上最纯净的爱情。” 江暮烟听到裴羽钦说出第一眼看到陆紫嫣时的形容词,便知道当时的羽钦是真的对她一见倾心了,她很想嫉妒,但是却只为他感觉心痛,一片真情被辜负了,被背叛了,以他的骄傲,怕是这些年恨陆紫嫣的同时,一大部分也是不能原谅他自己吧! “我每日的偷溜出家门,只为了和她见上一面,如今想想,当真天真,她若这是个循规蹈矩的诗礼之家的小姐,又如何会做出与我这般私自会面,不符合礼数的事情来?” “只是男人有时的冲动是没有理性可言的,尤其是当年的我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她说她出自书香门第,是家中的独女,从来诗礼传家,我当时心中还惭愧着自己一个商贾之家的门第,是配不上她家高贵的门庭的,但是她却言对我一往情深,此生非君不嫁,我头脑发晕,想都没想,回去便对爹言,想要娶她!” “二哥对这门婚事是从一开始就赞成,大哥却反对的很,甚至几次三番还曾私下找过我,说陆紫嫣一家来历可疑,怕是存有什么目的。” “我那时根本不知爹不知从什么人手里得了一张所谓的宝藏图,所以裴家早就暗藏汹涌了。” “藏宝图?” 江暮烟的双眼顿时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来,心道:真是好老套啊,为什么从来一涉及到恩怨情仇的往事,就一定要出现一个藏宝图来呢? 看来那些写武侠小说的怪老头们倒也算不得信口开河了。 至少她如今就真正的听见了一回由藏宝图引发的血案! 裴羽钦看到她失望和不以为然的眸色,领会错了意思,以为她根本不屑于宝藏的传闻,更是心中认定了烟儿的淡泊和心静,不是陆紫嫣等凡夫俗子可比的。 因此他傲然一笑,“烟儿也不相信对不对?只可惜,很多庸俗的人都相信!我那务实了一辈子的爹,竟然也难得犯糊涂的相信了,而那阵子二哥和大哥之间也开始涌现出争吵,也是因为这无须有的藏宝图!” “然后不到一年功夫,江湖中有人也知道了藏宝图,朝廷里,甚至其他几个国家的皇帝也知道了东云国裴家有这么一张藏宝图的事情,而我,却是唯一一个不知周边暗潮汹涌的人!” “我天真的沉浸-在能与陆紫嫣喜结连理的欢乐中,完全没有防备她不着痕迹的从我的口中问走许多的东西。” “在我们成亲前的三个月,二哥离开了一趟家,没有说去了哪里,然后大哥没多久就在书房里和爹吵了一架,然后等我三个月后娶陆紫嫣进门时,我就发现我们裴家开始走下坡路了,各处的生意都莫名其妙的受到了来自各方的打压。” “那一段日子大哥和爹总是关在书房里吵架,我要去劝架,二哥则开始咳,不停地咳,请了多少名医问药也没有办法,不过小半年的功夫,有一天他就突然死了,我赶去的时候,他仰面倒在船上,枕头上都是咳出来的血块。” “地上,虞儿和弦儿都被他们的母亲抱在怀里,一起大哭着,而大哥却自始自终的没有踏入二哥的院落一步,我竟然不知道,何时何地大哥二哥的关系恶化到如此地步了,竟然连死了也不肯来见最后一面。” “我去求了大哥好几次,他也不来,还面色铁青的瞪了我好久,那眼神凶恶的我从来不曾见过,我那一刻突然间有些伤感,觉得我不止失去了一个二哥,从那一日起,我竟然是连大哥也失去了,因为我完全找不到半丝他是我大哥的亲切了。” “二哥的后事是我帮着料理的,在整理他的遗物的时候,我发现了一块湖丝做成的绢帕,那块帕子是陆紫嫣的,就在二哥的枕头下面。” 493最毒妇人 江暮烟听到这里,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了,因为她突然间感觉到,在裴羽钦的心里,他是一直很在意他的两位哥哥的,也把他们都看的很高。 那种儒慕中带着怀念的情感,在隔了这么多年后,他谈起他们,语中还是能明显感受到的悲哀中,就可以被她看出来了。 她早就揣测出了裴羽钦和陆紫嫣这对世人眼中的鹣鲽眷侣,并不是真正的恩爱如一。 但是她却不知道陆紫嫣究竟是做了什么令裴羽钦恨到如此程度,现在,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我最初并没有怀疑二哥的死和陆紫嫣有什么关系,而二嫂又是个出了名的善妒之人,所以为了怕二嫂无辜误会陆紫嫣和二哥有什么不清白的关系,我看到那块帕子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藏了起来,谁也没告诉。” “但是内心里却多少开始感觉有些不对劲,二哥的后事办完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很忙,因为爹开始把一些生意交给我去做,而不是给大哥。” “我每次在走廊上看到大哥,他都形色匆匆,对我虽然没有恶形相向,却也再没有往昔对我的疼爱和呵护了。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唯有更加用心的做事,然后尽可能的让别人都忽视我的存在。” “陆紫嫣那段时间和我的感情也依旧很好,她会每天亲自给我炖燕窝,让我补身,若是我晚上回去的晚,她也总不会忘记在炉子上温着,一定得伺候着我喝完燕窝才肯去睡觉。” “我在书房做事,有时不回去睡,她也会让她的贴身丫鬟李湘云给我送来燕窝,所以我一直认为这个家里,不管变成什么样,起码我有个妻子还是真心体贴我的。” “那碗燕窝有什么问题?” 江暮烟听到这里,第一反应就是陆紫嫣在燕窝里放了什么东西。 不然的话,她不会上赶着,天天要羽钦喝的,而且一天都不落。 裴羽钦却没有回答,而是接着叙述道,“我清楚的记得大哥最初是非常反对我娶陆紫嫣的,可是就在二哥死后没多久,大哥竟然非但不再仇视陆紫嫣,反而有一次还跟我说,让我不要太辛苦,免得紫嫣替我担心。” “烟儿,你知道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我当时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惊喜,而不是奇怪,我惊喜大哥终于不再用偏见的目光看待出身官宦的陆紫嫣了。” “却不知道大哥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改变,根本就是在我忙于家里生意的时候,她和我大哥私下不知见了多少面,早就达成了某些见不得人的约定,才会如此的。” “不过大哥比二哥,却精明在了一点上,就是他虽然也被陆紫嫣所描绘的美好利益前景利用了,驱动了,但是他在内心深处,也还是一直都对这个最初和二哥结成了同盟的女人,有着怀疑和防备。” “所以他偷偷的把所有前因后果都写了下来,藏了起来,似乎是为他以后若是有个不测,可以让人发现到陆紫嫣的恶毒。” “而我正是后来在大哥死后,收拾大哥的遗物,才无意中发现这本东西的,只是那个时候,已经是三年后了。” “在那我不知道的三年里,爹的身体每况愈下,大哥几乎每隔几个月就会借着出去跑商队的理由离开家门,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爹也许是清楚的,只是他不告诉我,我成了这个家里,为一个被排除在真相之外的人。” “在我和陆紫嫣成亲的七个月后,她怀孕了,这个孩子就是夜袭!” “烟儿你曾笑我并不是第一回做父亲了,为什么还会在知道你怀孕后这般的激动,那是因为你是真心为爱才怀了孩子,而陆紫嫣不过是需要一个裴家的子嗣巩固她的位置,并不是因为她爱我。” “我一直没有弄明白,难道财富和武功秘笈对一个人就真的这么重要,重要到可以完全扭曲了人格,摒弃了一切美好的东西?” “可是那时的我,在知道自己要当爹之后,还是高兴的不可自抑。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我如何会不重视?” “但是就在那个时候,我发现我开始咳了,和二哥一样的咳,断断续续!” “一开始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后来咳的我根本无法安然躺下去,一躺下去就得坐起来,坐起来就能稍微好一些,如此这般,每个夜晚,我躺躺起起,反反复复。” “于是,我还担心在这种情况下会影响她和孩子休息,所以我主动搬去了书房住,也请了名医,可是所有的大夫都说我脉象平和,没有什么病,可能是太操劳,导致了睡眠不好,肝火有些上升,无一不是开了些宁心静气的方子给我。” 江暮烟听到这里,已经只觉得脊背满是冷汗,好恶毒的陆紫嫣,她这是要绝裴家满门啊! 那碗燕窝!那哪是爱人的关心,分明是穿肠毒药! 所谓最毒妇人心,她从前一直认为那是一句对女子最大的侮辱,如今,听着这些陈年的往事,她自己作为一个女性,这一刻却想不到一句话为陆紫嫣的行为做辩驳。 494各有算计 虽然知道羽钦并没有和他二哥一样咳血而死,不然的话也不会有他如今站在这里安然无恙的样子了。 但是听到那些惊险的过去,她还是忍不住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她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她的夫婿!” “为什么?为了宝藏!” 裴羽钦的嘴溢出了一个锋利的冷笑。 “爹糊涂了,大哥,二哥也跟着糊涂了,他们都被那不知道从什么人手里弄来的一张模糊不清的藏宝图疯狂了。” “裴家虽然接连好几代经商,爹和大哥二哥也都是商业奇才,但是因为商人一向是被归于贱民一类中,所以不知何时开始,爹竟然也有了想要用财富换功名的想法。” “但是凭借当时的裴家的规模和程度,若是想要把全家人的户籍都从贱民中消除,成为有功名在身的朝廷官员的话,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或者明白点的说,并不是裴家那一点半点的家财能够做得到的。” “于是,爹就对这个藏宝图开始寄予厚望了,而那张藏宝图,最先得到的却是二哥和爹,大哥并不知道,二哥在那个时候起了私心,不想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大哥。” “可是爹毕竟心软,想着都是自己的儿子,于是还是把这事偷偷的告诉了大哥。” “大哥明白了二哥的私心后,自然兄弟间有了嫌隙。所以三人之间开始有了争吵,而有鉴于这一幕摆在面前,所以爹和大哥二哥后来倒是干脆有志一同的全部都没有告诉我,生怕再多一个兄弟加入竞争行列。” “宝藏的数量有多少,谁都不知道,宝藏具体被藏在什么地方,宝图上也只有一个大致的地方,并没有具体的标记,但是这并不能湮灭大哥和二哥寻宝的雄心,可笑的是,宝藏还没有找到,两人之间就已经私下斗上了!” “陆紫嫣和他所谓的父亲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们首先联络上的人就是二哥。我不知道二哥是什么时候认识了他们,那些陈年的秘密随着二哥的死,再也无法知道了。” “我后来知道,陆紫嫣冒充官宦家的小姐,故意与我邂逅的主意就是出自二哥的授意,裴家那时家业不小,不过旁枝末节的亲戚和人口更多,爹的意思是要脱贱籍,就要整个裴氏一族都脱除,而不是就我们这一家几口人。” “但是二哥却不这么想,二哥人聪明,主意也多,得了宝图这样的事情,他自然是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且就算是要买官,他也只愿意花钱为自己家的几个人买,要他为叔叔他们那些分支的人,也花钱脱-贱-籍那是不可能的。” “人性的自私,在真正庞大的财富和利益面前暴露的那么令人难以入目。” “他们越走越远,越走越偏离了最初。二哥和陆紫嫣背后的人联手,给了大哥不少的亏吃。大哥因为也是那个局中的人,自然知道陆紫嫣的身份不单纯,所以他反对我和陆紫嫣成亲。而在我执意娶了她之后,大哥干脆对我冷面相对,其实怕的就是我也已经站在二哥那一边去了。” “陆紫嫣在和我成亲后,二哥表面上只出过一趟门,其实前后出了四次,每一次都是和陆紫嫣的父亲陆观一起出去的。” “我后来问陆紫嫣,她说他们其实并不是一无所获,他们是找到了一个宝藏的路口的,只是那条通道内全部布满了机关和毒气,行进到一半就死了大半的人手,二哥若非由陆观带着,那一次就可能出不来,但是他们却都看到了地底内的宝藏,所以他们便可定方向是对的了!” “二哥因此回来后,兴奋藏掩都藏掩不住。但是二哥却不知道,陆紫嫣他们既然都看到了宝藏,他对他们还有什么用?” “所以二哥病了,陆紫嫣下在他身上的毒开始发作了,二哥咳的死去活来,活活的咳血咳死了,所有的大夫都说二哥得的是肺痨之症,可是肺痨的病症我是知道的,绝对不会像二哥那般情形,然而那时因为没有想到是陆紫嫣下了毒手,所以我只认为是庸医误了他。” “后来我自己也开始咳血的时候,才骤然觉得不单纯。但是一切都已经如同一条大船,船底被人凿了个大洞,水都已经灌了半船舱了,这船是必沉的时候,才发现了有人凿了我们的船,又有什么用呢?” “二哥死后,陆紫嫣的人准备充分的又一次探过那个所谓的宝藏入口,但是却什么也没有得到,还误入了一条机关更多的通道,全军覆没的死了更多人。” “这下,他们也有些元气大伤了,反而什么也没有得到,但是对宝藏的贪婪却与日俱增了。” “而相反,大哥在二哥死后,也几次三番的外出,他那一头却有了新的发现,其实那所谓的发现,也不过是条歧途而已,大哥若是真的走了那一条道去找所谓的宝藏也是必死无疑的,所以他自己也不肯定,也正需要有个人来给他去探探路。” “毕竟二哥死后,在大哥的心目中,与他竞争宝藏的人就几乎没有了,陆紫嫣在这个时候又主动找上了大哥,主动示好的把二哥找到的那条路告诉了大哥,以示他们合作的诚意,陆紫嫣糊弄大哥的借口是,地底的宝藏她分文不要,她们要的是能统治武林的至高无上武功秘籍!” 495为他紧张 “你大哥竟然相信了她?” 江暮烟一直没有插嘴,静静地听了他说了很久,此刻才用有些叹息的声音问了一句,其实她也知道这句话问了也是白问的,若是裴云涌没有相信的话,他最后也就不会死了。 “大哥是不怎么相信她,可是陆紫嫣的做戏程度,是你不能想象的,她能牺牲掉一切可以牺牲的东西,包括她自己,只要能达到目的,什么样的手段对她来说都是可以接受和使用的。” “我多少年了,都没弄明白,当年一个年岁还比我小一岁的女人,哪里来的这般狠毒和周密的心思?” “她一边耐心的等待,每日里把这裴家的三少夫人扮演的让人挑不出毛病,天天伺候她的丫鬟李湘云也没有看透她的为人,日日给我炖燕窝,天天清早必是要去给我爹请安问好,她把全部的心力都放进了阴谋诡计的布置和周旋中了。” “她有计划的在我和我爹的饮食中下份量极轻的毒,我们日日的吃,身体也日日的积弱,她则怀孕\产子,且随时做好了当寡妇的准备。” “不仅如此,她也给风儿,弦儿,还有虞儿三个孩子下毒,若不是后来大哥的死,让她暂时收敛了一下的话,如今裴家这一代早就死的不会剩一个人了。” “两年,整整两年,她把她的野心和残忍深深地潜伏在了心底,这两年里,她一门心思毫无保留的把她得来的所有的对宝藏勘查到的情报都告诉了大哥,为了让大哥相信,她甚至让他们的人,跟着大哥一处一处的去勘合,又一处一处的去排除。” “期间,她们的人,死了九成,而大哥每次都毫发无伤的被保护在最后面,都安全无虞地回来了,便是再是疑心病中的人,在陆紫嫣这般做戏和‘付出’之下,也难以再对她抱有深深地防备和敌意了。” “那张宝图,也经过他们这两年的三番五次的探索,更加的缩小和锁定了宝藏的大略位置,不用再像从前那样的各处试探,各处用人命换位置了。” “羽钦,竟然真的有所谓的宝藏的吗?不是子虚乌有的东西?” 江暮烟听到这里反而听不明白了,怎么看这情形,像是这藏宝图,不像是假的,而是真的有宝藏? “宝藏?哼,哪里来的宝藏,洞里不过是些涂了层金粉银粉的假东西而已,真正值钱的东西只有很少的一些,但是与之对比的,却是一个巨大的陷进,在张网以待!” “那是一个几十年前就死了的人,因为憎恨这个国家,憎恨这方土地,而耗费了一生心血设置下的陷进,却没想到阴差阳错的,要报复的人不曾报复到,却害了我一家家破人亡了。” “大哥渐渐地相信了陆紫嫣,所以他也一脚踏上了死亡之路。” “他是死在离家千里外的地方的,那个地方与他们的藏宝图上所标注的宝藏的地方,离的很远很远。” “是一帮好心人,认出了大哥衣领上的标记,知道他是裴家的大公子,才给送了回来,说是看现场的情况,像是遭了马贼的打劫,才会被人杀死的。” “我看到大哥的尸身的时候,已经高度腐烂了,但是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却还在上面,并没有被人摘除,马贼打劫之说,显然不能成立,我分明知道,这是一场谋杀!” “而那个时候的我,咳的已经无以复加了,晚上的时候甚至有血咳出来了,而爹自从看到大哥被运送回来的尸体后,也一下子病倒了。” “我不知道他是开始忏悔不该贪图那所谓的宝藏,以至于害死了两个儿子,还是觉得他日子也不多了,有必要让我知道真相。” “他与我讲了藏宝图的事情,我第一反应就是觉得纯粹是荒谬,更觉得可笑。不敢相信,这几年,爹和哥哥们无心管理生意,家里的产业缕缕被人打击,一些老生意纷纷断绝往来,竟然都是因为一张根本不可能存在的藏宝图而惹出来的?” “可笑的是,我笑他们白日做梦,却忘记了自己早已经是这局中人,便是我什么也不做,也逃不脱最后被算计的下场。” “我那时少年气盛,满腹非议,也沉不住气,就把这样的事情还与陆紫嫣说了。” “哎呀,你怎么能跟她说呢,本就是在害你了,你之前一直没防备,不察觉,她还能容你多活一些时候,你这般把事情与她一说,她心里有了警觉,肯定是要加大力度害你了。” 江暮烟忍不住责备裴羽钦。 完全忘记了,这是在讲过去,听的太入迷的结果,就是江暮烟自己也把自己当成了当年局中的人,紧张的手心都是汗! 陆紫嫣一个弱女子,竟然能把整个裴家搅和的这般支离破碎,果然不是个简单的祸害两字可以形容的! “烟儿,你莫紧张,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没事,不是吗?” 裴羽钦听到她大声的责备,才注意到她竟然额头都是冷汗,神情也一副绷紧不已的情形,分明是为他紧张到不可自抑,只是她自己没察觉而已。 心头顿时涌出一股感动。 496吃饭喝药 抬起袖子轻柔的替她拭去冷汗,然后把她拥进了怀里,“今天先不讲了,天色都不早了,该回去吃饭喝药了,不然红月那丫头又好咋呼着满院子找人了。” 江暮烟抬头一看,这才发现,竟然不知不觉中两个多时辰就这么过去了,之前一直在认真的聆听不觉得。 此刻得羽钦的提醒,才注意到一直站着,腰现在都酸得很了。 虽然她很想一鼓作气的把整个过去现在都听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却也知道,这些往事,她听着觉得不轻松,心里不舒服,作为讲述的人的羽钦,心里怕是更加不好受。 左右他愿意拿出来讲给她知道,她便已经感到宽心不已了,也就不再迫切的要他一口气全讲完了再回去了。 便也因此不再坚持的点了点头,“好,先回去吧!” 两人走回了流云小筑,还未到门口,就看到了在院门外张望不已的红月。 也看到了他们的红月,顿时小跑着就上了前来,语声有些微颤地道,“老爷,夫人,你们这是去了哪里啊,也不交代一声,害得奴婢以为,以为你们又……” 底下的话,没说出来,就被她自己捂住了口,神情有些张惶的看向她们,似乎深恐被责骂一般。 江暮烟在被掳的那些日子里,除了担忧羽钦的心情,伤怀青书的亡故之外,就是忧心这个忠心护主的丫头,如今看她这般,疼惜她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想到要责备她? 不由柔声安抚道,“红月,别担心,是我觉得屋子里有点闷,所以让老爷陪着去逛逛的,展先生和迎风先生都在陪着的,不会有事了,青书怎么样了?醒了没有?” 江暮烟的话一说完,展夕和迎风便从不远处的柳树后走了出来,好像是专门为了证明给红月看,他们的确是在的。 红月这才安了心,立即恭谨地点头,“嗯,半个时辰前刚醒了一会儿,喝了两碗珍珠小米加了些中药在里面熬制出来的粥后,又睡了,林大夫也刚刚诊脉好了离开,说是身体已无大碍,只要让他吃饱,喝足,休息好,过几天就生龙活虎了!” 谈及青书的转危为安,红月的语声显得轻快和悠扬很多了,眉梢眼角都是快乐和喜悦。 江暮烟和裴羽钦闻言也更加的放心了不少,“那就好,那就好!我才与青书熟悉大半年的功夫,我都已经舍不得他这么一个玲珑的人作伴了,更何况羽钦,若是这次青书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怕是哭的可不止红月你这丫头一个人呢!” “夫人人家哪有哭!” 红月有些羞红了脸,扭捏着扯着衣角,分明不依了。 “啧啧,这会儿才想起害羞来了?不知道半天前是哪个跪着苦求要做青书的媳妇来着?好了,也别羞了,我和羽钦都应承了你们的婚事了,回头等青书彻底的修养好了,我再为你们寻个好日子,把事给办了吧!” “是,多谢夫人,多谢老爷!” 红月见此,也干脆摒弃了羞怯之意,落落大方的福了福身子,挨个给江暮烟和裴羽钦行了个礼,以答谢主子们的恩德。 “红月,起来吧,你也别谢了,赶紧把我和夫人的药都端来,就是最好的谢了。” 裴羽钦也不由温雅的用玩笑轻松的口吻说道。 红月一听,顿时‘呀’了一声,“可不是?奴婢在这里候着老爷和夫人,就是为了提醒老爷和夫人该用药了,被夫人一打岔,差点给忘记了。” 江暮烟却一愣,“生病了咳嗽不已的人是羽钦,怎么我也有药要喝?” “夫人当然也是要喝的,您这次被坏人抓了去,这么多天,瘦了这么多,肯定吃了不少苦,坏人怎么会舍得给夫人好东西吃呢?” “看把您给瘦的,所以这次不用老爷吩咐,奴婢就已经请林大夫他们给夫人也开了补身体的药,一会儿都要喝掉,不然夫人您肚子里的小少爷们可是要营养不够了。” 红月理所当然的瞪着江暮烟,两边鼓得高高的脸颊,一动不动的冲着江暮烟,似乎只要她一个反对,或者不吃的话,她就有着长篇大论在后面等着她。 把江暮烟怔得还真是不敢开口说她不喝了。 眨了眨眼睛看了看红月,又侧头看了看眼中分明有了偷笑笑意的裴羽钦,内心小小的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不得不妥协了。 咕哝了一声,“我又没说不喝,红月你干嘛这么盯着我?” “啊,夫人既然肯喝那就最好了,那现在就请夫人和老爷赶紧回花厅去就坐吧,热腾腾的饭菜和药早就准备好了,只等夫人和老爷用完饭后,稍事休息,就可以喝药了。” 红月见江暮烟同意喝药了,顿时就拍了拍手,一副大困难搞定的样子,把江暮烟看的只有苦笑了一下。 虽然上一顿吃的已经不少,但是不知道是两人如今的身体都极度缺乏营养,还是今天走了好几个时辰,把食物都消化干净了,这一顿,又吃进了大量的食物。 饭后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红月才奉上了汤药,为了防止危险,那些药,红月都自己亲自尝过了一口才给他们的。 497开始干活 虽然江暮烟认为没有这个必要,但是红月却非要坚持,甚至还开口来了一句什么‘千金之体坐不垂堂’,用来告诉她们,如今他们俩人的身体和生命之尊贵程度。 江暮烟也有些拿她没办法,便也只好在她尝过之后,爽快地把她的药喝了。 裴羽钦也没有半点犹豫,因为烟儿都回来了,他还有什么理由放任他自己的身体这般的弱下去? 赶紧恢复过来才是正经! 于是,接下来的三天。 两人都不约而同的以凝心静气的休养身体为主,每天只在早上花费两个时辰,看些东西。 那些资料和东西,都是‘羽’的人,背着所有人的眼线偷偷送进来的。 除了江暮烟之外,没有第三个人能看到那些送进来的资料和情报上都写了点什么,只是江暮烟她自己一般都不看,而是由裴羽钦看完了,再来跟她讲的。 两人在房间里轻声地嘀咕些什么,没有人知道,裴风,展夕,迎风他们虽然着急如今裴家的形势,但是却都不好去打扰他们,开口询问,究竟他们要被动到什么时候。 坏消息在这三天里还是不断地从各地传来。 朝廷里的那方面人,似乎很得意于他们如今对裴家所造成的威吓态势。 本来一开始可能只不过是为了恫吓裴羽钦,然后再以不正大光明的手段谋取裴家的打算,在随着后来,他们知道了裴羽钦预备用整个裴家去向绑匪妥协,换取江暮烟回去他身边的孤注一掷后,他们便也改变主意了。 所以,他们的策略从最初的半真半假的恫吓为多,实际吞并和侵-占-为少的行为,在七八天前,正式的转变和上升到了以全力的吞并,和彻底的侵占为目的的程度了。 而裴羽钦又因为一直找不回江暮烟而颓唐沮丧,没有半点反击和收拾烂摊子的架势,就更是助长了朝廷三位尚书在这方面的气焰。 觉得裴羽钦或许在经商上确实有些奇才,但是再怎么是个传奇,也不过就是一个被区区感情迷昏了头脑的普通男人罢了。 在面对心爱的女人被人掳了之后的局面,他完全丧失了一个大家家主该有的沉稳和临场的判断,只知道情绪低落,这样的人,委实不足为惧。 早知他这般的容易丧失斗志,一早他们就不该把他看得太高,想的多么的厉害,以至于束手束脚。 否则早一些动手的话,兴许如今别说一个裴家,就是三个裴家也都已经成了朝廷的私产了。 三位尚书无疑的志高意满的。 而他们此刻也的确有这个资本如此的志高意满,毕竟就在这一连串的行动之后,裴家在以山南为界,往北千里的产业,几乎都在几日间改换了门庭,成了朝廷的产业。 这般一来,虽说还没有把整个裴家都尽收囊中,却也至少倾覆了裴家是半壁商业江山了。 而往南,以烟波江为中界线的话,一直到翡翠城,虽然如今还在裴羽钦的手中,不过东云国的京城就在翡翠城,裴家势力最巩固的北方都已经沦陷了,这天子脚下的南方还保得住?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先北而后南的道理。 为的就是断了裴羽钦的生路,逼得他不得不把整个裴家都完整无缺的拱手让出。 所以,现在三位尚书每天都乐哈哈的,毕竟他们后面的那位爷在看到他们的成效和功绩后,也已经下了密旨表彰了他们三个。 且不说在办这趟差事的过程中,能从中渔利多少,就单单这趟差办完,他们顶头的那位爷的赏赐,估计也是不会薄了去的。 这个时候的他们,哪里还想得到不过就是七八天前,他们叹气暗道这差事是最苦的一个差事时的头疼情况? 不过,不用太久,裴羽钦就会让他们知道,此刻他们的开心都是白开心。 这趟他们以为已经变成肥差的差使,依旧会是最苦的那个差! 只是如今的他们,就如掉进米缸里的老鼠一般,并不能意识得到而已! 青书在第四天一早,就已经衣冠整齐的出现在了裴羽钦和江暮烟的房间门口了。 不顾红月要他再躺两天巩固一下的劝阻,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重新回到老爷和夫人的身边了。 而裴羽钦和江暮烟的身子,也在这几天的好吃好睡,外加按时的喝汤吃药补身体的情况下,明显看出了成效。 首先就是两人的脸色都恢复红润的血色了,下巴也不再尖的令人心疼了,脸颊上的肉也似乎回去了点。 裴羽钦也不再咳了,江暮烟的肚子和腰身,更是终于有了点怀孕人该有的丰腴感了。 以此等等,这一系列的细节,都在向人展示着他们恢复过来了。 而当江暮烟和裴羽钦在打开房门,看到门口笔直站着的青书后,各说的一句话,也更加的让人不由开始期待接下来的裴家,将如何的渡过这飘零不已的风雨期。 江暮烟说,“青书,休息够了,也该起来干活了。” 裴羽钦说,“青书,接下来的日子估计会很辛苦,不过我们既然辛苦了,别人肯定会更难过!” 青书狡黠的一笑,灵动和沉稳并具地道,“青书相信,一个老爷就够震慑四国了,更何况还有一个心有璇玑,智珠在握的夫人,青书随时候命!” 这个清晨,有不少的下人都看到了面对面,站立在门口的老爷夫人还有青管事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一种他们从前从来不曾看到过的笑容。 498商人商人 裴羽钦亲自手书了一封急信,通过了‘羽’的人送去了如今正在江中府的裴夜袭的手上。 信的内容是如何写的,江暮烟没有多询问,她只是在‘羽’的人送信前,附耳让人稍带去了一句话,并提前关照了‘羽’的人,若是裴夜袭看了那封信,立即起程赶回裴家,那句话就不说也罢。 若是他看了那封信后,依旧桀骜不驯,不以为然,甚至冷嘲热讽,拒不回翡翠城的话,就把那句话透露给他听。 ‘羽’的人,于是授命而去。 接下来,裴羽钦就一头扎进了书房,闭门不出了。 从外表看,没人看得出裴府和从前有什么区别,展夕和迎风甚至闲的每日都有一个人会到大街上去溜达溜达。 看起来似乎裴羽钦完全都不需要他们保护了一般。 而相比较起来,很多人却开始注意到大公子裴风越来越忙碌了起来。 几乎从早到晚不是在城中的各处产业里进进出出,就是皱着眉头,一脸忧愁的出入一些翡翠城有名的才子人家,还带了厚礼。 于是,翡翠城中不出三日,便渐渐有了一种传言,那就是裴家家主裴羽钦病重了,恐怕不日就将不行了,因此现在裴羽钦已经有意把整个裴家都交给他大哥的长子裴风继承了。 毕竟一来几乎所有的翡翠城百姓都听说了,裴羽钦的独子已经早就因为和裴羽钦抢老婆的事情,而被逐出家门了。 而那个二公子裴虞,也因为他母亲善妒,曾经害过当家主母小产,所以母子也被赶出了裴家,自然也没有再继承裴家的资格和可能了。 至于最后那位三公子裴弦,更是妾室所出,且素来没有才名,三考功名都不曾中,甚至还为了换取功名和朝中王御使的胖千金王明珠订了亲,还闹出了悔婚的戏码。 虽然最后似乎并没有传出真正悔婚的消息,可事到如今,那王明珠还是没嫁进裴家去,不就是摆明了有问题的吗?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这个裴弦裴三公子,显然也是个不成气候的主,裴羽钦那般的俊杰,又如何会把整个裴家交给这么一个文不成,武不成的书生? 所以,左右想来,也就这素来潇洒如风的大公子裴风,是最名正言顺的人选。 可这裴大公子,在整个翡翠城里,也是个有名的主,谁不知道裴大公子素来嗜武,根本不曾学过半点经营生意之法。 如今裴羽钦病危,这裴家若是传到了大公子的手里,以后的经营和拓展怕是也危险了。 毕竟大家光是每日看到裴大公子那皱着眉头,愁肠百结的出入城中各酒楼产业大门的样子,就能看出他正觉得焦头烂额的很呢。 哎,许多一直暗中不想裴家垮台的人,纷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果然富不过三代啊!哎,枉裴羽钦英才一世,自己又身为东云国的传奇,却在他之后,要找个能接他的班,一个能守成的主都找不到,裴家危矣! 而另外一批精明的人,却不这么想。 所谓商场如战场,又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裴家最近虽然似乎受创不轻,且山南以北的产业近乎沦丧,但是,裴家在裴羽钦这二十年的掌管下,不说根深蒂固,盘根错节到不可撼动。 但是最起码产业遍地开花,分布全东云国,却是毫不虚言的。 就这么一个偌大的家族,就算裴羽钦病重,一时不能掌舵,但是裴家派遣在各地的那些大小掌柜和管事的,难道都是吃白饭的白痴不成? 竟然什么也没做,就眼睁睁的看着东家的产业被人吞了? 最起码也该做出点什么反抗之举,或者相出点什么对抗之道才是! 但是,现在看这情形,他们非但什么也没做,似乎还很配合的在人家来寻衅滋事,恶意侵吞产业的时候,放手让人侵吞。 甚至更甚者,就是对方做的还没有这么严重,他们却已经主动自损墙角的给人家制造机会。 这才让那些人在短短七八日内,竟然侵吞了裴羽钦苦心经营了二十多年的裴家半壁江山。 他们都做了大半辈子生意了,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一方努力侵吞,一方甘愿被侵吞的情形? 这与其说是裴家遭受了重创,逢遇了大难,还不如说,裴家、裴羽钦在领着他的人做戏呢! 做一场场面最是恢弘,动员到的演戏人员最多的一场大戏。 可怜的是那些个主动送上门的,自以为占-有-了大半裴家的人,这下怕是弄不好,反而引火烧身,玩火自焚了。 裴羽钦是什么人?东云国的传奇,天下商贾第一人,别看他如今不过三十六七的年岁,但是论做生意的手段和计谋,那可足够玩死几百上千的商场老行家。 他一手经营出来的裴家若是这么容易就被人刨了根,挖了底,这天下第一家也就不是这么稀罕了。 他们这些老东西,多少年来就和裴家做生意,要说别的本事,或许没有,但是这点看人的本事却还是有的。 所以翡翠城中也好,江南江北,河东河西各地的富豪之家,商贾之家的主事和当家们,在裴家‘出事’的这些日子里,可也没闲着。 私下里互通消息,彼此偷偷往来,不知商量了个多少回了,都在暗暗的观望着裴家的动静和态势,也都想要知道裴羽钦这次究竟打算做什么。 虽说裴家不是那么容易的垮的,可如今的这情形,他们也都知道,说麻烦小,其实也不小,一个弄不好,还真是会人仰马翻的。 毕竟谁在打裴家的主意,一开始他们可能还没有数,但是过了这么多日子,那迹象也慢慢显现出来了。 心中其实也都凛然不已。 想着如今好在裴家身为天下第一家,财富迥然,所以那所谓的天之子,第一个拿来开刀的就是裴家。 若是今天换成是他们中的任何一家是天下首富的话,那天子想要对付的人就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了。 如何能不令他们心惊不已? 再者,自古狡兔死走狗烹,朝廷有赖他们的时候,那就给他们任何人一个皇商的名分,让人把好东西以极低廉的价格往宫廷里白送。 一旦国库空虚了,皇帝就拿他们这些下九流的商人开刀,随便寻个借口,甚至借口都不寻,即直接用卑劣的手段,谋取他们苦心经营了大半生的家业。 这白白与他人做嫁衣的事情,落到谁头上,能甘心? 所以裴家这一次,若是死中求生,败中求胜了还好说,若是裴家真的被朝廷给黑吃吞掉了的话,那么这何尝不是对他们大多数家有恒产的人的一个重重的警醒? 毕竟裴家如此家大业大都奈何不了朝廷,他们还不如裴家呢,又拿什么去抗争? 所以虽然不免有人在暗中露出讥笑,希望裴家从此一蹶不振,彻底垮台,但是大多数商人,尤其是和裴家有利益相关的商人,却是希望裴家能稳得住的。 但是商人重利,也都爱惜自己的羽翼和小命,此刻虽然心中都各自着急,但是却不会主动出手去帮忙裴家,而是都在暗中默默观望。 他们都在等着看这个东云国的传奇裴羽钦,究竟要怎么带领他的这天下第一家,渡过这危难关头。 当然,他们也同时在等一个信号,一个裴家、或者说一个来自裴羽钦的反击的暗示。 只要那个信号一出现,这天下所有为利是从的商人,就会在一瞬间,结成最强大最团结的联盟。 不用怀疑他们靠什么来判断优势劣势,商人是什么人?他们是一群最奸诈狡猾,富有智计的人,他们知道在什么时候,能获取到最高最大的利益! 而只这一个‘利’字,就足够他们默契的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来了。 这是朝廷里那个为人君者,那帮迂腐的为人臣者们,想破了脑子也是想不明白的。 499各忙各的 裴羽钦一头扎进了书房里忙得喝茶散步的时间也没有了不假,作为他的妻子的江暮烟,也没有闲着。 因为裴羽钦有了‘不许她离开他的视线’的要求! 所以书房的大门,在白天裴羽钦办公的时候,就几乎是形同虚设的因为整个白天都是开着的。 而江暮烟就在他一个抬头就能看到的院子里,指挥着男女仆役丫鬟们干着事情。 做的不是别的,就是刮皮! 呃,确切的说,就是刮掉羊皮上的那些毛。 毕竟在江暮烟的心中,可没少惦记着那羊皮纸,眼看着那羊皮浸泡在石灰水中也已经有快两个多月了。 若是天热的话,只要浸泡个数周就行了,可这天冷,羊皮的浸泡程度也一直不太理想,所以时间比正常情况多花了一倍。 不过还好,虽然说好事多磨,但是这会儿总算是可以拿出来用了。 本来江暮烟是依旧想要到西苑那里去弄的,毕竟那里有大广场,场地也施展的开,而且方便,石灰水的大坑就在那广场上,大家干起活来顺手。 可裴大老爷这里通不过,在经过了几次三番的江暮烟遇险之后,裴羽钦已经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别说让江暮烟一个人和仆人们去西苑那么偏的地方,就是她要单独出去这流云小筑走走,裴羽钦都会立马放下手头的一切事情陪在一边去。 而眼前裴羽钦手头要做的事情可不少,江暮烟又如何能让他放着那么多的事情不做,随着她去西苑弄羊皮纸? 于是也只好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人把浸泡在石灰水坑中的羊皮都捞了出来,干脆用箩筐全部挑到了这书房门口的大院子内了。 然后召集了一堆小厮和与丫鬟,一人一张小板凳,开始风风火火的刮皮行动了。 而江暮烟作为孕妇,裴家如今最金贵的人,自然是不允许加入和插手的。 所以所有的人都在忙碌的时候,她呢,却早早的被青书和红月安排了一张躺椅,一条厚毯子,外加一壶在小炉子上一直温着的暖胃参茶,安安稳稳的坐在一边看着就好了。 倒成了个名副其实的监工! 裴羽钦看青书安排的甚为妥当,也就满意的继续办公了。 所谓的‘刮皮’听着简单,要做好可也不是容易的一件事情。 这里就不得不说说羊皮纸的制作原理了。 要做好一张羊皮纸,首先选用的羊皮要上等,不能太老的羊,皮容易没有弹性,也不能太小的羊羔,皮会不够有韧性。 所以这羊要选的正好,太肥的不成,太瘦的也不成。 好在裴家的羊,都是专门有草牧场养出来的,倒是品质优越的很。 其实再来说说这浸泡,前面已经说过了,用石灰水浸泡,为的就是分解羊皮中的胶质,胶质是什么,解释太复杂,说白一点,就是容易引起腐烂的东西。 石灰水把这些胶质分解掉了之后,羊皮就既然保持了他特有的防水性,又并不减少韧性,且还不会腐蚀腐烂,自然也就利于长期保存不坏了! 当然了,不是说从石灰水里捞出来的羊皮就已经能做成羊皮纸了,还有两道工序都完美的完成了才算是成功,这倒数第二项工作就是刮皮。 可不能小看这刮皮,毕竟羊皮上有羊毛,还有石灰水分解胶质的过程中,虽然胶质被分解了,可并不是说羊皮就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了,污垢、油脂分解物之类的还是有的。 所以刮皮的时候,就需要把这些也清理干净了。 因为古代没有专门拉伸和固定羊皮的机器,所以全得靠人工。 江暮烟就是让两个青年的仆役各自拉住羊皮的两端,把一张羊皮拉伸撑开到平展,甚至有些绷紧的程度,然后另外再由人用竹子做成的一边不算锋利,但是却平滑不已的宽竹片板子,在撑好了的羊皮上,开始用力的逆着羊毛生长的方向刮。 把残留的一些羊毛、污垢、胶质分解物等等的东西,都从羊皮上刮下来。 这个过程就是刮皮。 所以刮干净的了污垢和残留羊毛的羊皮,再用石灰水清洗过一遍之后,就必须再度拉伸好,用东西固定住后晾晒。 等完全晾晒完毕了之后,一张合格的羊皮纸就算出炉了。 这听着很简单,但是做的过程却不容易,且不说刮皮不但是个力气活,还是个技巧活。 力道太大,就容易刮破刮伤羊皮,使得上好的一张皮子,给白白的废了。 力道太轻,胶质分解物,或者残留污垢不肯下来,也不能算是一张合格的羊皮。 因此从早上开始,不时的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阵惊呼,和懊恼的叫声,想来定是谁谁又不小心刮破了一张,或是谁谁在埋怨自己刮得没有别人刮得好。 江暮烟也不开腔,只是笑笑,喝着暖胃的参茶,看着院子里众人有活力,且热闹的样子,让她的心都觉得温暖和宁静了起来。 她喜欢这样的感觉。 若是没有讨厌和贪婪不已的朝廷在一边死盯着她家羽钦的家业的话,她想她一定会活的更惬意的。 500不要着急 三百张羊皮,整整干了三天。 被刮破了二十七张,又刮伤了四十五张之后,成功被拉伸好,固定住,晾晒出来的羊皮还是有两百多张的。 这样的成果,已经令江暮烟眉开眼笑了。 而且天公很做美,这几天又是连续的阳光明媚。 本来这晾晒羊皮是不能在太阳底下暴晒的,不过好在是春天的阳光,便是正午时间,也只是让人感觉周身暖融融的,并没有烈阳高照的忧虑。 所以江暮烟也就干脆让人把这两百多张好的羊皮,堂而皇之的全用架子固定住,放在院子里晾晒了。 而至于被刮破了的,刮伤了的,江暮烟也没浪费,让人用剪刀剪开,把坏的地方除去后,用小的架子依旧固定好,也晾晒了出来。 如此两天,所有的羊皮正反两面都被晾晒干净了。 除去固定的架子后,每一张羊皮都晶莹透白,看着薄薄的,似乎一戳就破,但是却极有韧性。 而且抓在手中,半丝油腻的感觉也没有,还微微有些滑爽,真是让青书和其他人都有些新鲜。 展夕和迎风更是抓着那已经晾晒好了的整张羊皮拉了拉,扯了扯,发现果然不容易破,而且竟然还不变形,不由都惊讶不已。 裴风看着那透白的羊皮,发现它虽然比宣纸厚上一些,不过它的好处却不是宣纸能比得上的,自然心中也更是赞叹江暮烟的灵巧心思。 羊皮谁家都能弄到,可是要把这普通的羊皮,变成这般巧夺天工的纸张,这古往今来,怕也只有暮烟能想得到,且她不但是想到了,而且还做出来了。 江暮烟自己捧着那一张成功做出来的羊皮纸,也是欣喜不已,毕竟最初开始做的时候,她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做得成。 因为谁让她当初也只知道大致的过程和制作办法,却是从来不曾真正动手做过。 好在老天也帮忙,竟然也做成了。 找来了剪刀,江暮烟根据需要,把那偌大的一张羊皮,裁剪成她要的大小。 既然是整张的羊皮,就必然有边角的地方,那些被剪下来的碎角料,江暮烟也没随意丢掉,而是交给了红月和一干手工巧的丫头,让她们把它们缝制成可以装些随身物品的小荷包或者腰囊之类的。 毕竟这羊皮防水又坚韧,若是出门在外,放点火折子啊,或者装点什么药丸啊之类的怕遇水的东西,一旦不小心,下大雨或者落了水,里面的东西也不会容易浸水潮湿,还是很实用的。 这一灵感自然立即又得到了众人的一致惊喜好评,展夕和迎风甚至第一个就站出来拜托红月一定要给他们两人各自准备一个。 裴风自然也不会落于人后,所有暮烟提议要做的事情,所有暮烟的聪明才智下发明出来的东西,他都要得到一个。 青书更是羡慕的眼睛都冒光了,可是碍于他只是个下人,又不好明着讨要,只能眼巴巴的和小狗狗一样用可怜的目光看向江暮烟。 把江暮烟逗得顿时笑了出来,“行了,青书,反正边角料不少,红月又是你未过门的娘子了,这丫头啊,忘了谁的,也不会不做你的份啊,别露出那样可怜的眼神了,让人见了,还以为我这个夫人怎么的苛待了你呢!” 青书一听,他也有份,顿时心里就落了底了,当即就躬身行礼,且讨巧的乖笑道,“夫人这话说的可真叫青书难为情了,夫人待青书那是再恩德不过了,哪里还会苛待我?” “青书一个孤儿,先是蒙老爷救命养育之恩,现在又蒙夫人待青书宛如一家人,青书真是不知道前辈子积了多少德,才有这辈子的好日子的。” “得了得了,真是看不出啊,青书你也学得油嘴滑舌,会拍马屁了!可别以为你这般说了几句,我和羽钦就会少-操-劳-你,该干-的活可不许给我偷懒!” 江暮烟也打趣的佯装要敲他的脑袋,青书也作势避了一下,立即大声地应声道,“是,夫人,青书哪敢啊!” 裴羽钦看着这和乐融融的全家人的景象,也忍不住笑了,“烟儿,这羊皮纸如此的精巧,这书写的墨倒是要费些脑筋了,普通的墨怕是着色不易,也容易被水冲洗掉,这纸固然不怕水,墨却是怕的,你可有好辙子?” “嗯,你不说,我倒是没想到,不过你这一说,倒却也是个问题,墨,墨?不怕水的墨?” 江暮烟一手摸了摸下巴想了小半晌,眼睛顿时一亮,“要墨不怕水,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不过先不着急,羽钦你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好再说吧,总有着大头苍蝇在我们耳边骚扰,我可没心情捣弄墨这种温雅的小玩意!” 众人自然明白她说的‘大头苍蝇’是指朝廷的那些人,也都心知肚明地笑了。 裴羽钦闻言,也只有宠溺的笑了,“烟儿,不用着急,顶多再几天,那些大头苍蝇就无暇来我们耳边乱飞了。” “嗯!”江暮烟自然相信他有的是手段,本就是不操心的,听了他这话,就更是放心了,她如今所等的,就只有还没有回来的裴夜袭而已。 501运筹帷幄 话说到这里,在场的几个人,也不再关心生意会如何了,这个他们都相信裴羽钦会把它做的很好。 但是眼前的这些和生意无关的羊皮纸,他们倒是乐意关心和帮忙。 因此也没假手他人,问过江暮烟要把羊皮如何剪开,裁剪成多大的规格大小后。 展夕,迎风,青书,还有红月,包括江暮烟自己在内,五个人就人手一把剪刀,也不去到别处,就径自在裴羽钦旁边的桌子边,嚓嚓嚓的开始剪起羊皮来了。 不过小半个下午,就把那两百多张羊皮,都裁剪成了规格大小五种的羊皮纸了。 一叠叠的摞在那里,更是有了纸张的感觉了。 而另外一边,本来就是被刮破了的若干张羊皮,青书早就得了江暮烟的应允,把它们送给他了,这会儿他帮着弄完了整张的羊皮纸后,自然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弄起他那几十张破了的羊皮纸了。 江暮烟见他认真欢喜的样子,本还有些事情想要吩咐他去做的,反倒不忍心开口叫他了。 便喊过了裴风,在他耳边轻轻地吩咐了几句。 裴风闻言顿时就点头了,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展夕和迎风因为身负不俗的武功,所以江暮烟对裴风说话的声音虽然低,但是他们却还是都听到了,知道夫人这么吩咐自然有她的道理,便也都当没听到,然后寻了借口离开了书房。 裴羽钦虽然也看到了江暮烟对裴风耳语的样子,但是信任她的他,并不以为意,甚至他连好奇都不好奇他的烟儿对裴风说了什么,只是继续埋头书书写写个没完。 “夫人,您肚子饿了没有?用点心的时辰到了,奴婢去给您端些新做好的糕饼来,再给您重新煮一壶清香的花果茶,让您配着点心,一边吃,一边在这里陪伴老爷如何?” “就知道还是我的红月称心,嗯,去吧,多准备一些,把羽钦和青书喜欢吃的口味也弄些来,既然是吃点心的时辰了,总不至于就我一个人吃,反正大家也都忙累了一天了,就一起吃点用点好了。” “哎,是,夫人,奴婢这就去!” 红月连忙高兴的应声,然后脚步轻快的就往外走去了。 是夜,忙碌完了一天的众人都沉睡进了梦乡。 红月因为已经得了江暮烟的准许,即将嫁给青书为妻,所以小丫头要准备的东西也有很多。 江暮烟怜惜她白天的时间都用来伺候和照顾她这个主子了,所以这些天的晚上,就不肯让她再在外间睡了。 非要她回她自己的房间去休息,也好给她点时间去做她的女工活。 因此一到晚上,江暮烟和裴羽钦的房门前,除了暗中轮班守护着的‘羽’之外,就没有一个人了。 而现在,早该熄灯安寝了的卧房里,却灯烛明亮的很。 桌子前,裴羽钦正在写着什么,而一边,江暮烟也披着厚厚的袍子坐在旁边,等着候着。 “烟儿,我就快好了,你去睡吧,不要等我了,如今你还怀着身子呢,快别犟了!” “不,既然你都快好了,我便等你!你不睡,床上冷冰冰的,我如何睡得着?” “烟儿,不是让人给你准备了两个汤婆子暖被被窝了吗?” “我不要汤婆子,我要你!” “烟儿” 裴羽钦分明拿她没办法,想要狠下心来强行要她去睡觉,却偏偏疼她宠她都来不及,哪里还拉得下脸凶她? 可他手头这些要做的事情,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得完的。 虽然他嘴上已经和烟儿保证过了,肯定能把眼前的朝廷夺去的产业,再原封不动的让朝廷给吐出来,还要逼得朝廷不得不暂时收手,不再进一步。 可这嘴上说来容易,真正要完全做到这些,这个过程他所需要做的事情却有许许多多,每一个步骤,每一个计划都是那么重要。 若是其中稍稍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或者脱离了他的计算,那么就有可能导致最后不能成功。 举重若轻的态度,毕竟是做给所有的而旁人看的。 真正的成功,却没有谁是能够凭空取得,而不需要付出辛苦和努力的。他作为东云国传奇,尤其是如此。 要知道越是成功的人,那么就说明他所承受的,他所要付出的都将是别人的几倍,甚至更多。 所以在人人都可以沉静入睡眠的时候,他却不得不挑灯熬夜,半分不敢懈怠。 若非是须臾也不舍得离开烟儿的话,他大可去书房继续办公,也不会在房间里,却没曾想,他已经再三的小声了,还是把烟儿给惊醒了。 而这傻丫头却又非要陪着他,如何也不肯独自去睡觉,弄的裴羽钦心中又是不舍又是疼惜。 江暮烟是明白他的辛苦和承受的压力的,人们形容一个人领导能力突出,总是 502居然偷跑 她的羽钦不愧这个四个字,可她的羽钦也委实辛苦的很。 这些她都看在眼里,也看在心底。 她知他不舍她,而她也同样不舍得他,抬眼在灯光下看着他温润不已的眉眼,轻轻地伸出她不大的手,握住了他执笔的手。 “羽钦,你休息一会儿,让我来!” “烟儿,不行,说好的,这前期的工作由我来做的,这几天我安排掉了不少,剩下的不多了,你要等我那就坐在我身边等就是了,只这一点,不许你再来动脑筋!” “羽钦,我那是说说的,为了安抚你不放心我身子不稳定,才这么说的,这几天养下来,小宝贝们很健康,很安全,我也觉得精气神好多了,吃的下,睡的香,人也胖回来不少了,全身上下都好的很了,你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如今不过是帮着你写点东西而已,你莫要这般紧张的把我当成保护动物,没那般严重。” “烟儿,不行!你若再说,我可不许你坐在这里等我了!” “羽钦那你说你还需要忙多久?” 江暮烟见这一面行不通,顿时就决定走另一面来个曲线救国。 “嗯,再有个五天,估计就能微见成效了。”裴羽钦并没有保守,而是给了一个他认为不会差的太多的时间。 “五天就五天吧,了不起就是五天晚上不睡觉,我陪你熬就是了。” “烟儿,那怎么行,你陪今天一天就好,明天开始,你照常睡觉,你若是感觉到烛火睡不着的话,我明天便让红月给你把床幔和帷帐都加厚一些,这样你便看不到我的烛火了,也就能睡得好了。” “我不要,我害怕!我一个人睡不好,也怕黑,我要和羽钦一起睡。” 江暮烟自然也一口回绝,在对着自己心爱的男人撒娇的时候,她是从不在意示弱和装可怜的。 只要能令他心软和妥协,那便是她成功了。 所以她一脸害怕的摇了摇头之后,顿时就赶紧把她接下去要说的话,快速地补上,“既然你不让我帮你的忙,那你就不许阻止我天天陪着你,本来你若让我帮忙的话,可能三天就能有效果,到时我们就可以多空出两天来睡个好觉,可你因为心疼我,不肯让我也跟着你动脑子,那我也就只能陪着你少睡两天觉了!” 裴羽钦一听她这分明是耍赖外加威胁的话语,当即就有些哭笑不得。 知道今天若是不容易她,这傻丫头还真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 “好了,烟儿,你呀,我服了你了还不行吗?你赢了!喏,这是山南以北的我已经制定好了的计划,你帮着看看,可有什么疏漏需要补充之处?若是觉得没问题,明日一早就要开始实行我们的反击计划了。” 江暮烟如愿以偿的分到了事情做,顿时就笑逐颜开了。 也不推却,当即就拿过那厚厚的一叠信笺,逐张的开始细看了起来,一边看,不时一边还会问,“这些是不是已经开始进行了?我是说,第一阶段的前期命令,你是不是已经发出去了?” “嗯,两天前就已经发出去了,现在正在观察期,还没有太明显的反馈传回来,不过最迟明天中午肯定会有消息传回来,倒时若是没有料错的话,第二阶段的计划就可以开始实行了!烟儿觉得可能成功?” 江暮烟不停地点头,眼睛还是带着惊喜和赞叹的落在手中的信笺上,“何止是可能二字,羽钦你考虑设想的如此之细密周到,这个计划绝对会成功的!我已经很肯定了。” “既然烟儿对这个计划这么有信心,那我便更加的放心了。” 裴羽钦听了江暮烟的赞叹,并没有骄傲自满,只是含蓄的笑了笑。 江暮烟却在听了这话后,放下了手中的信笺,看向裴羽钦,鼻子微微的皱了皱,“不对,羽钦,这收复烟波江之北,重夺我们失去的产业的计划,你已经做的这么详细和周到了,而且第一阶段既然都已经开始实施了,那你现在忙着做的又是什么?” 裴羽钦知道这鬼灵精的烟儿,已经嗅出了不对劲的味道,也知道自己瞒不过她了。 便也干脆就放下了手中的笔,把他今天一个白天弄出来的成果摊放到了她的眼前。 江暮烟先是看了他一眼,随后就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她面前的另一堆信笺上,只翻看了两张,她的眼睛就闪亮了起来。 “好哇我说你怎么会区区一个前期‘赶苍蝇’的计划做了三天也没做好,晚上竟然还要开夜工,敢情弄了半天,你是捞过界啊!” “羽钦,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本来就说好的,你做好前期的赶苍蝇后,接下来的所有行动就都要算我一份的,你这偷跑算是怎么回事啊!” “烟儿,这也算是前期工作里的一点收尾活,我想把它也做了之后,我们后头再来安排下一步,不是就更少费手脚了嘛!” “哼,少来,我知你是心疼我,不想我这么辛苦,所以你才偷偷地自己一个人做,不过你这计划虽然也不错,不过疏漏却不少哦,与我们要达到的上策的程度还是相差的很远。” 503多么美好 “我们应该把这个计划扩大个十倍,才有可能实现我们的理想和目标,所以,羽钦,不管你是不是心疼我,我们都必须要共同努力,否则依靠一个人的力量和智慧,可是操控不住这么大的局面的,这你比我清楚!” 裴羽钦虽然不愿意她辛苦,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事实。 “我知道这举动瞒不住你,我也不阻止你要与我一起忙碌和分担,我只是把我能做掉的部分,先做掉,烟儿若是有更好的主意和计划,可以讲出来,至于具体去实施,就由我来安排,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能力,只是你毕竟是个女子,又怀了身孕,身体也是头等大事!” “知道啦!羽钦,你都快成老头子了,碎碎念个没完,肚子里是我们共同的宝贝,我哪里会不当心,不宝贝?” “安心吧!我听你的,能用嘴说的,我尽量用嘴说,不用手去做,把发号施令的责任和重担都交给你一个人还不成吗?” “这才乖!” “那今天不早了,这些明天白天我和你一起讨论吧,今天睡觉吧,好不好?” “烟儿可是困了?” 裴羽钦一见她抱着他的手臂摇晃的可爱样子,就凤眸中忍不住荡漾起柔情和疼惜了。 江暮烟却是眉眼弯弯,眼若春水,轻声地凑过头去,说了一句,然后脸颊瞬间就红了。 裴羽钦错愕了一下,随即眼中就顿时显现出了强烈的欢喜和需要,但是语声却还是忍不住有些怀疑,“烟儿,可以吗?” 江暮烟低声地道,“我偷偷问,问过羽七,他说小心点,没,没关系!” 这最后一个字刚说完,江暮烟就发现她的身子被悬空抱了起来,她也不慌,反而只是羞怯的把脸埋进他的颈项边。 裴羽钦的肌肤是极度莹润雪白的那一种,但是因为是男子,所以虽然白皙,但是肌体却并不像女子那般的柔软,该有肌肉的地方,并不是团软趴趴松垮垮的烂肉。 但是他却也不是习武之人,所以修长的身材,匀称的四肢,加上优美的身体线条,窄腰、圆臀、使得他的luo体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一副绝顶的艺术品,完美而无所挑剔! 江暮烟一直都知道裴羽钦的完美,可是每次看到还是忍不住心中为之惊叹不已。 成亲算来也有半年了,夫妻间鸾凤和鸣的事情,也不知做了多少次,可是每一回,她却总觉得像是第一次那般的激动与不可自抑。 女人欣赏和迷恋男人的美,就如同男人欣赏和迷恋女人的美是一样的,若非要矫情的说,你她爱的是羽钦的内心,而半分不在意他的外表的话,那无疑是天大的谎话。 毕竟当初她真正一见钟情的本身就是羽钦这个人,若非那副飘逸出尘,如仙下凡的容颜和风骨,她如何会一步就陷入的不可自拔? 而如今情根深重,爱意深埋了,她也自然可以说比起身体,她更爱的是那身体中飘逸、睿智、俊彦的灵魂。 她也毫不怀疑若是现在羽钦也和她一样灵魂出窍,重生了,重生在一具面貌平凡的男子身体里面的话,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继续深爱他的。 可这是建立在她发自内心的真切的爱上了羽钦打基础上的,并不是说假设裴羽钦生来就是面貌平凡的,而她也会一见就钟情,这种几率并不相等。 正因为这样的种种的机遇和难得的机缘,让江暮烟深信他们的相遇相爱,就是姻缘天注定的。 所以她庆幸,她第一眼钟情的就是羽钦,她也庆幸,让她钟情的羽钦,除去那美好的灵魂之外,更有一副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容颜。 也正因为他的那份完美,才让她每时每刻心中都产生着无穷无尽的想要永生守护他的愿望和力量。 这种听起来复杂,但是却简单,看起来简单,却又其实用言语说不清的汹涌感觉,她不知道是不是也有人能同样了解。 但是在她的心里,却是只有一个愿望的,就是希望他快乐! 而裴羽钦也是喜欢和他的烟儿进行这样既富有激情缠绵,又富有温馨缱绻的运动的,也许对别人而言,这不过是夫妻间的人伦之礼,但是对他来说,每次和烟儿的欢-爱,却像是重新全新的认识她一次。 他从她身上-汲-取到的不仅仅是无穷无尽的身体上的快乐和满足,还有很多来自心灵上的勇敢力量和满足。 就好像他的烟儿,在燃烧着属于她自己的灵魂,用那样的方式向他宣告着她的爱。 那是一个男人得到一个女人全部身心和精神的爱慕的标志,他为此无法不感到自豪,因为他的烟儿是这么一个无与伦比,不可替代的女子。 只为了这,就足够他愿意为他交付整个性命。 而现在的美好情景是:他的女人,他的妻子,他心爱的烟儿,根本不要他的一切,反而恨不得把她自己的一切全给他;她怀着孕,她在为他,为他们的爱情孕育共同的子孙。 多么美好! 是的,美好!这是紧紧相缠在一起,恨不得永生不要放开对方的两人,此刻唯一的共同感觉! 504润物细无声1 所有观望的商人们、一直暗暗注意着裴家动向的各路人马们,终于在某一天的早晨,突然意识到,属于裴家的反击其实早就已经开始了。 裴羽钦在商场上给人的感觉,一贯是个温润雅致的人,无论是为人,还是做生意,都像是一副清隽的水墨山水画一般,让人看着舒服,也感觉着惬意。 而此番,裴家半幅家业落进了别人的手中,裴羽钦一直默默无声,似乎显得尤其的软弱。 让人虽然觉得意外,却倒也没有觉得不能接受,毕竟若是如裴羽钦这样的修浚的人,也大哭大叫大喊大骂些什么愧对祖宗的话的话,反而会让人觉得不能想象。 熟悉裴羽钦的人,都知道他从来不是个喜欢把他自己弄得很被动的人,所以裴家的反击,要么不开始,一旦开始,肯定是一环套一环的绝对连环计。 也绝对会漂漂亮亮从对方手里重新赢回他失去的东西的。 但是谁也没想到,这一次裴羽钦的策略,却深得五个字的精髓,那就是‘润物细无声’,竟然完全无声无息的就已经开展了。 枉费他们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裴家往各地的动向呢,却怎么竟然没想到裴羽钦会采取这般静默间,不动声色的就已经给对方布置下了头疼不已的麻烦。 远在河南商家的商梓潼商宇潼兄弟,此刻却终于放声大笑了。 “好一个裴羽钦!好一个裴羽钦啊我真是服了!真是个人才啊!不,不对,绝对是个天才啊!” 商宇潼一边眸色深深,一边放声大笑的拍着桌子,显得很是激动的样子。 商梓潼已经多少年没见到自己的大哥对一个人如此的推崇了,虽然裴大哥也是他很敬重的人,但是眼前的这情景,他并没有看到裴家占到什么好的优势,怎么大哥就笑成这样?仿佛裴大哥他们已经稳操胜券了? “大哥,你到底在笑什么?我怎么没明白啊,裴大哥他不是什么也没有做吗?你这是” “是啊,他什么也没做,可就是他什么也没做,才正好证明了他的厉害!”商宇潼又是长声大笑了几声,然后才仿若放心般的松了一口气,“梓潼,从今往后,你再不用替你那个裴大哥担忧了!” “大哥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清楚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别光你一个人明白了,我还正急着呢,你就不要卖关子,快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让我不要再担心裴大哥那里了?” 商梓潼一直都知道他在经商上,没什么太的天分,也知道他脑子不够使,可他还从来没有一天像此刻这般讨厌他自己的脑子不够灵活,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偏偏他大哥还尽说些让他听了更着急,却更云里雾里的话,把他急的,满脑门子汗都出来了。 “梓潼,你呀,枉费你叫大哥的两个人,都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最绝顶的两个生意天才,你是我的胞弟,又是裴羽钦待如兄弟的朋友,你竟然是半分都没有学到我们的精明,哎,果真是” “大哥,你到底说不说,你再不说,我,我真的要翻脸了!” 商梓潼这下是真急了,人都坐不住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商宇潼摇头看了看他,最后还是喟然的笑了一下,“你坐下,我讲与你听!” “朝廷自以为占了裴家的生意,收了裴家的铺子,便是得了裴家的财产,这其实根本就是错的。” “真正懂得未雨绸缪的人,是不会在商号里,囤积大量的货物和银钱的,朝廷强-占-了裴家山南以南,烟波江以北的所有的铺子,顶多也就是占到了那些铺子的地皮和房屋,如此而已!” “大哥,你说的不对,你要知道,那是裴家啊!裴家是天下首富,烟波江以北,山南以南的地方,几乎囊括了半个东云国了,朝廷一举侵吞了半个东云国的铺子,光这笔地皮和房屋的价值,就不知凡几了,你怎么还如此而已?” “梓潼,你说的没错!你也知道裴羽钦所执掌的裴家是天下首富,那我问你,何为首富?仅仅是因为他们裴家的商铺比我们商家多吗?” “其实你可知道,要论铺子,我们商家在东云国有多少你可知道?” 商宇潼的这两个问题,商梓潼都没法回答,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梓潼,我告诉你,裴家之所以能成为天下首富、所有生意人无形中的头领,这不单单是取决于他们的生意贯通宇内,横锁三江,最重要的人脉、技术、人才,还有那看不见的巨大的生意脉络,那才是裴家的瑰宝,裴羽钦手中的杀手锏。” “朝廷想要完全得到裴家,操控住裴家,除非得到这些,否则,哼就凭那些鄙视商人,空学了满肚子的算术之道,但是对生意却半窍不通的大学士们,就想吞下和管理裴家的产业,以为抱到了会下金蛋的金鸡,那就大错特错了。” “很快他们就会知道,他们得到的非但不是会下金蛋的金鸡,而且还是一张张嗷嗷待哺的嘴啊,噢,或许根本不能用‘很快’两字,而是现在,现在朝廷就已经能感觉到情况不妙了!” 商宇潼说着说着就又仿佛领会到了什么一般的笑了。 505润物细无声2 “大哥,你说的这都是什么啊,我完全有听没有懂!” 商梓潼根本不明白商宇潼在笑什么,在他听来,他说了半天根本等于没说,还是没把为什么裴家不用担心的理由给说明白。 “我都说到这程度了,你还没听明白?”商宇潼却皱起了眉头,对自己的胞弟如此的没有领悟力和生意敏感能力的样子,感到几分无奈。 “我再给你说明白一点,裴羽钦的手里,真正值钱的,有价值的,根本不是那些铺子和商号,而是人脉和一些在民间设置的操作工坊,我举个简单的例子,比如说,我们身上穿的锦缎,梓潼,你说,在东云国,最昂贵,最华美,最好的锦缎是什么?” “天之锦!”商梓潼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那天之锦什么地方才有的出售?” “裴大哥旗下的‘织锦造’,这全东云国的人都知道,大哥你当我是傻子吗?” “你当然不傻,正是因为朝廷里的那位没大脑的天子爷,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所以现在他们的日子怕是也难过了。” “众所周知,裴家的‘织锦造’遍布全国,各种最华美,最繁复,最美丽,也最高贵的料子,它那里面是应有尽有,而且每年还推陈出新,不断的翻新新的花样,使得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富豪士绅都极是喜爱。” “就是皇宫里御用的宫锦,也都是由裴家旗下的‘织锦造’供奉进宫的,不过,你不会以为那些锦缎都是由‘织锦造’里的人绣出来,织出来的吧!” 商宇潼说到这里就是一阵冷笑,显然是为那个不知道自己即将要倒大霉的皇帝提前哀悼了。 “织锦造只负责把那些漂亮的锦缎卖出去,而负责织、绣这些锦缎的人呢?都有什么人,现在又都在什么地方?那华美非凡的天之锦的针法、丝线、染料、制作的工艺等等,掌握了这些能力的工匠和绣娘又都到哪里去了?” “朝廷大张旗鼓的侵占裴家的产业,那些真正掌握了这些机密能力的人,肯定第一时间已经都纷纷隐遁了起来了,而且我还肯定,裴羽钦一定早就安排好了安全的地方,安置好了这些人。” “如今留下的那些,虽然名义上也都是裴家商号的人,但是都是不掌权的伙计,或者仅仅是管管事的掌柜们之流的,但是这些人,之前一直为裴家做事,如今裴家的商号归了朝廷,朝廷要经营这些生意,能把人都赶回去吗?不能!” “那既然不能赶回去,朝廷就要负责给这些人饭吃,成为他们的新东家,薪俸要照发,但是所有的商号铺子里现有的东西,且不说卖不卖得掉,便是卖掉了,新的货源从哪里来?” “真正的能工巧匠都隐遁了起来,原材料的来源,也没有人说得清,没人知道该去哪里进货,找谁进货,什么都不知道的一群伙计,自然是不会有主意了,这些摊子当然最后都只会落到朝廷的人的头上,要他们去解决。” “可你再想想朝廷里那帮子人是会懂这些东西的人吗?更何况我这还只是用了一个‘天之锦’做了比喻,事实上,裴家什么生意是不经手的?” “湖州的丝绣、徽州的砚、潮州的珍果、甘闪的盐、青溪的宣纸,宜州的剑……几乎所有民-生-必备的物品,只有你想不出,没有裴家不经营的,这还只是物品经营的种类丰富,再来说运输,陆地的镖局,运河上的漕运,海上的巨船,裴家哪一样不参了一脚?” “现在与其说裴家是个商贾之家,不如说裴羽钦算是个暗皇帝了,天子不过是名义上掌管天下臣民的人。” “梓潼,假设你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早上出门,发现不但布匹绸缎一样也买不到了,就是连柴米油盐也很难买到了,街上十店九关,要不就是仅剩的那几家,价钱高的非常离谱,而且东西还很劣质,你会怎么样?” “你会不会觉得恐慌,担心这个国家,这个天下怕要不太平了?甚至可能会觉得,是不是哪里有人要造反了?” 商梓潼听到这里,本能的就先是点头,似乎也终于有些明白了。 但是随后他就又摇头的反驳道,“不对啊,大哥,就算裴大哥能令裴家旗下的铺子都关门不做生意,且偷偷的把所有的人才都藏起来,但是天下商贾之家毕竟不是只有裴大哥一家,倒了裴家,难道就没有别家的铺子开门做生意了?” “就好比我们家,你自己也说了,我们比裴家的铺子并不少到哪里去,裴家以往是东云国第一家,现在朝廷在打压裴家,不是正好是别的商贾出头,力争上游,趁机多做生意,多赚钱的时候吗?” “梓潼,说你笨吧,你脑子又转的快,说你聪明吧,你怎么就又那么的不开窍呢!我问你,裴家为什么会被朝廷惦记上了?” “自然是因为裴家有钱,朝廷想要做无本的买卖,平白得到大笔的银钱产业。” “既然你知道,那你觉得裴家倒了,朝廷就可能满足的不打其他有钱人家的主意了?裴羽钦虽然是东云国首富,但是这天下有钱的主,就他一个吗?这首富被吞没了家产,剩下就该轮到谁了?第二富?第三富?” 506润物细无声3 “一个裴羽钦的例子摆在眼前,越是有钱的越是装孙子装乌龟的都来不及,谁会在这个时候,不知死活的冒出头去?还生怕朝廷不能注意到他们?” 商宇潼的话虽然带着几分冷笑讥诮的意味,但是却顿时让商梓潼完全的明白了。 “大哥,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只要裴大哥真的暗暗传下了命令,从今之后整个裴家的中坚实力全部开始蛰伏的话,这天下百业很快就会因为裴家的关系而变得萧条不已,可是如此?” “梓潼你总算是明白了。” 商宇潼叹息了一声,“当然了,也不会真的所有的人都不做生意了,只是相对会低调的多了,毕竟我们商人求的是利字,真要是一直不开市,那损失最大的还不是我们吗?” “有时,人为了钱,哪怕明知是杀头的买卖,也总有人铤而走险的。” “这一点,裴羽钦也知道,所以他这一招釜底抽薪之计,一开始恐怕就已经想好了,只要举国有三五个财富不赀的大家家主们,在他施行封市令后,低调或者也不开市一段日子,就足够他达到既定的目的了。” “而这段日子,也不会太长,我估计半个月,足够朝廷上下感觉到无边的紧张和危机感了。” “有时,这种无形的抗争,可比老百姓造反起事还要令权贵们感觉惊心动魄,毕竟老百姓虽然造反了,还有军队可以去镇压,他们王公贵族,照样会有饭吃,有衣服穿。” “可倘若,举天下的大部分商人都不做生意了,他们连想要买些米都没处去的时候,朝廷总不至于也派大军,逼迫人家开门营业吧,若是这样的话,这朝廷有多少大军可派?” 商梓潼也赞同的点头了,终于完全明白了这个中的原因。 此刻他还终于不得不佩服大哥和裴大哥他们的头脑了,不过一个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命令,其背后竟然有这么多的曲曲折折的利害关系在其中,难怪人家说商场如战场,这般看来,倒是确实不假! “那大哥,依你看,半个月后,是不是就能见分晓了?” “这个就不一定了,要看裴羽钦是不是还有后招了,可不管怎么样,就算朝廷眼前吃了亏,半个月后真的把铺子全还给了裴羽钦的话,这裴家若想从此太平无事,却也还是不得不把产业更加的隐遁到暗处去。” “不然的话,毕竟我们是商贾之家,除了庞大的财富之外,并无一兵一卒可以仰仗,那我们用什么来策保我们的安全呢?” “朝廷既然这一次会动这样的小人心思,几乎算是明火执仗的抢劫我们商贾之民了,那么这等情形就不会是最后一次。也许这一次裴羽钦的事情摆在眼前,也是我们商家该想想下一步该如何走的时候了。” “大哥,你不要担心,我们商家虽然也算是排得上名号的商贾之家,可是在东云国,和我们名气不分上下的大家族还有好几个呢,论财力之雄厚,恐怕更胜我们,皇帝怎么也不会打主意到我们的头上的。” “梓潼,你又在天真了,你都三十几岁的人了,有时想事情真的是该多动动脑子了,你焉知朝廷这次啃裴家没啃成,反而啃到了一块铁板,朝廷就不会转而打别人的主意?” “正因为我们商家往日里很低调,所以显得我们比其他几大家族势弱。若是朝廷正好也有些忌惮,不敢那几家,而动了我们家呢?” “呃” 商梓潼顿时被噎在了原地,讷讷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半天才吐了一句,“大哥,不会这么巧吧!” “罢了,我也就是说说的,你去吧,总之,这些天发布我的命令下去,让我们家所有的铺子和商号,都把八成以上的货品都撤柜,仅剩下的两成,每天也只许成交个一趟两趟生意,多的不允许!” “另外,从明天开始,每一天都在原来物品银两的基础上,涨价个一成,一直涨到那两成货品卖光为止,若是百姓抱怨,就说我们进货困难,如今物以稀为贵,其他的不用多说。” “啊?大哥,这样行吗?这,这坐地起价的事情,咱们可从来没做过?你不怕因此坏了信誉?” 商梓潼惊的下巴都差点掉下来,前一条命令撤柜八成的货品,他还能勉强理解,大哥这是在帮裴大哥造势呢! 可这后面一条,每天涨价一成的命令,不是等于在变相的讹诈百姓吗? 这如何能成? 商宇潼极少笑的脸上,今天因为裴羽钦的命令,他都笑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此刻听了商梓潼的话之后,他的脸上,又露出了很淡的笑意,“坏了信誉?你放心,傻弟弟,恐怕不用几天,老百姓会发现,我们家是涨价涨的最少的一个商号,其他的人家涨的会比我们更多,而且更离谱,到时候,觉得买到了便宜东西的百姓还得说我们好呢!” “这个现在与你说,你是不明白了,你去吧!不过若是裴羽钦在这里的话,我根本不需要多解释,只消说出这些话,他就能明白个中的道理了!” 商梓潼虽然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商宇潼分明不想再与他说下去的样子,也只好带着半懂不懂的情绪离开了。 507战役1 裴羽钦的确不用商宇潼他们来解释,就已经明白商宇潼他们也已经是明白他那一招棋下的用意和妙处,所以才一个个都不动声色间就加入了这场无声的战局。 而他的反击,也恰如商宇潼对商梓潼所解释的那样,是在利用百姓们和权贵们所需要维持的正常生活的便利在威胁朝廷。 但是商宇潼他所看到的,还只是裴羽钦和江暮烟计划下所要达到的目的的一个面,离他们预计要达成的目的,还很是不全面。 事实上,裴羽钦他们的心可要大的太多了。 今天是他发布了禁市封门的第三天了。 虽然早在十几天前,裴弦这个名为绑匪,实则内贼的东西传来消息要裴羽钦用整个裴家去换江暮烟的时候,裴羽钦就已经下了封门禁市的命令。 但是那个命令,其实各地的掌柜的一看,就明白了他信中所书的暗号的意思,正是要他们把所有商号内的货品都暗暗运走,同时也是要他们真正有用的核心人手,都隐遁起来的意思。 那个时候的裴羽钦,其实就已经有意要把一个空壳的裴家交给朝廷和绑匪们去狗咬狗了,所以做了那一手的准备。 眼下看来,倒是刚刚好的,从他发布封门令到烟儿被羽八护送回来,正好十天的功夫,而这十天的功夫,早就足够所有的裴家真正中坚的力量都藏匿了个干干净净,无所搜寻了。 所以后来的朝廷不断的侵占山南以南,烟波江以北的铺子时,几乎不曾遭受什么抵抗和阻力,甚至很多裴家的大掌柜早就得了授意,拱手白白的就把自己管理的商铺送上门给朝廷接收。 实在是等着让朝廷的人跳入这个空壳陷阱。 而裴羽钦真正的实力和大笔的金银,其实已经有一大部分已经偷偷地着人运入了西冷国和北隅国,预备以此支持这两国内,一直有些好战的将军,以捐为军资的借口,暗中鼓动他们也招兵买马,培养战斗能力! 当时的裴羽钦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也很直接,那就是:东云国的朝廷不是想要挖我的裴家填充你的国库吗?那我裴羽钦也不让你们好过,裴家的空壳子给你们,不过我却把真金白银送给他国,到时候看你们几个如何的争个你死我活! 但是这样的想法,毕竟是冲动之下做的决定,在决定做出之后今天,裴羽钦就冷静下来了。 毕竟东云国的朝廷、皇帝再怎么无情无义,百姓总是无辜的。 他因为失去了烟儿,感觉痛苦的人生都好像没了希望,可若是他这个冲动持续到底,把家产金银都给了旁国的话,这大陆上各国之间真的打起仗来,倒霉的又何止一家两户的百姓? 而是三个国家,无数的生灵,他纵然痛失了所爱,心碎如绞,可由他一个人陪葬殉情便也够了,又何苦把这痛苦灾祸祸及到万千无辜的百姓身上? 这么一想的裴羽钦,便又让人把那些运送出境的金银家产偷偷的安置好,没有真的送去两国的将军府。 总算才免了一场滔天的大兵祸! 但是如此一来,就更加的注定了东云国内的裴家各商铺里,都已经是高唱空城计了。 不过那时,裴羽钦是有心等死的,所以也是真的有意把这空壳了的商号交给绑匪或者朝廷去争夺的,他只希望能不祸及家里人,所以才早早的做了安排,让秦红叶她们一早就离开裴家去避祸去了。 却没想到,终究是峰回路转,烟儿竟然安全无虞的回来了。 这一来不啻于枯木逢春,大地回暖,裴羽钦只觉得又有了活的盼头和指望了。 加上他本身就不是个意志不坚定的人,在听了江暮烟的通盘计划和远大目标后,裴羽钦干脆在心中立下了宏愿,同时彻底绝了隐退的心,准备挺直脊背,与江暮烟一起干脆共同掣肘这朝廷算了。 这样一来,当初他本来是为了冲动和一气之下预备要做的报复性-安排,如今反而显现出有用的一面来了。 因此与江暮烟略一商量之后,一些远在庙堂之外,却能挟制庙堂之上事情,就这么人不知鬼不觉的被安排了下去。 所有的人都只看到裴羽钦在关于商号上的无声反击,堪透了他这番动作下的表面现象,却谁也没有看清本质。 除了身在局中的江暮烟和裴羽钦自己,这天下又有谁敢相信,就凭他们这一对商贾夫妇,没有一兵一卒,就敢把天下大势,运筹于帷幄之内? “叔叔,叔叔” 裴风快速的从外堂间的风廊处跑了过来,神情有些忧急。 而此时的江暮烟和裴羽钦却正在悠闲的调墨,以便试验出一种可以书写在羊皮纸上又快干,又不被水晕开的墨。 见他的长袍下摆都是已经被撩到了腰间的一路疾跑过来,便知道他是很着急了,不由微微地一愣,“风儿,出了什么事?” “叔叔,不好了,不知是谁散布谣言,说我们裴家故意不开门迎市,为的就是囤货抬价,以便大赚一笔,如今我们在城中的好几家商号门口,都已经聚集满了情绪不满的百姓,有两家的掌柜和伙计都已经受伤了。” 508战役2 “嗯?有这样的事情?” 裴羽钦微微地停住了手,抬起了头,语声虽然带了几分惊讶,但是却并不严重,仿佛这样的情景,并不完全出自他的意料之外。 江暮烟也听到了,不过比起裴羽钦的这句反问,她的表情更是沉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裴风,你不用担心,没事的,很快就会平息下来的,百姓们会明白的我们的难处的。” 裴风承认他不是惯于计谋和用脑的人,他只是觉得这几天的气氛实在太微妙,又太诡谲了,不管是翡翠城里,还是在这家里,总觉得叔叔和暮烟似乎已经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却没有告诉他一样。 可是这些天,却偏偏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们两人都干了什么了,因为他们根本什么都没干,每个白天不是赏花,就是舞文弄墨,要不是就是喝茶聊天,看看书。 前些日子好歹叔叔还理理帐本,这几日干脆是连账本都看不到了。 青书倒是很忙,不过却也不是忙碌于叔叔的命令去做事,而是忙着布置新房,因为暮烟找人来看了日子,说三天后是个好日子,适宜成亲嫁娶。 正好经过这一次的差点‘睡死过去’事件,无论是青书也好,是红月也罢都希望赶紧成亲,因此虽然时间是仓促了一点,不过作为新娘子的红月没什么意见,青书自然也就更加的迫不及待了。 所以这两天都在忙碌这件事,而展夕和迎风,自从暮烟被救回来后,他们倒是尽心,这下几乎是连流云小筑大门都不踏出一步,整日里就在书房附近游荡了起来。 美其名曰是保护叔叔和暮烟,实际上他每次来,看到的都是他们两人在柳树下对弈,两方杀得不亦乐乎的情景! 而其他的下人,只要裴家还给工钱,只要没有人来抄家,他们就照样乐呵呵的似乎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世道如今变成怎么样一样,让裴风更是看了暗自生气地直跺脚。 似乎整个裴家上下,唯一着急的人就只剩下他一个了。 现在听到这样的事情,叔叔不紧张也就算了,暮烟竟然更加的一句轻描淡写的百姓会理解的,就没了? 这让裴风如何能够听的下去? “暮烟,你没听清我说的话吗?翡翠城的百姓都聚集起来开始砸我们的商号了,纷纷要求我们开门迎市,有两个商号的掌柜的和伙计因为委婉的拒绝,如今都已经被打伤了,这事情很严重,你明白吗?” “若是再这么下去,就要生出大乱子来了。” 裴风你急切地再度把事情说的更明白了起来。 江暮烟摇了摇头,“裴风,你真是个急性子,哎,坐下吧!你听我说,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民怨民愤那是正常的,不过那关我们裴家什么事?” “天下人皆知我们裴家在烟波江之北的基业,几乎都已经失去了,就剩南方这点铺子了,还能不尽力去保?” “谁会放着上门的生意不做呢?只是我们的铺子中也要有货不是?若是没有货品,你让我们卖什么啊?” “暮烟,可我们裴家为什么会没有货呢?我们明明是有货的,只是叔叔下令不开门做生意而已!” 裴风这话一说出来,江暮烟和裴羽钦两人顿时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下,然后两人对视了一下,都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江暮烟更是心中无奈:裴风竟然这般的实心眼,看来果然不是个生意人的料子啊! 但是心里如此想归想,嘴上她却还是尽量引导他的思维向自己靠近。 “裴风,我们为什么会有货呢?好吧,就算有的话,以现在这情形,多做一桩生意也不是为我们自己做的,而是白白的便宜了朝廷,为什么我们还要做生意呢?赚大钱吗?替谁赚?” “可,可,难道我们什么也不做吗?叔叔和暮烟不是说要走上策那条路的吗?你们现在什么也不做,眼看情况越来越危急,别说夺回失去的铺子了,就是眼前翡翠城的铺子都危险了,还谈什么上策呢?” “裴风,你怎么知道我们什么也没做呢?也许我们什么都做完了,才这么悠闲的。” “暮烟,你和叔叔到底在搞什么鬼,你们能不能干脆说说明白,也好过我一个人在这里为你们瞎担心?” 裴风是真的有些不高兴了,他从前还觉得和暮烟就算做不成情人,起码如她所说会是一辈子的知己朋友。 可这几天,他都觉得他根本就完全不明白暮烟的心里在想什么了,好像他离她的距离一夕间变得很远一样。 这让他很不安! 江暮烟不由凝神细看他,发现他在短短几天内,确实变得憔悴了不少,不由也忍不住心头一软。 刚想对他仔细解释一下的时候,红月就已经快步的来到了门口,有些气喘吁吁,又有些激动地道,“老爷,夫人,大少爷回来了!” “啊?夜袭回来了?” 这一声通禀,顿时让江暮烟和裴羽钦两人都忍不住站了起来,就连裴风也惊讶和欢喜的先把满口的疑问给吞咽回了肚子里,转过了身去看向红月。 红月点头,神情有些复杂,语声也有些犹豫地道,“是,是的,大少爷人现在就在正厅大堂呢!那个大少爷他,那个” 509战役3 红月支支吾吾,眼神有些闪烁的不说下去的样子,让江暮烟和裴羽钦刚刚涌上心头的欢喜,就这么的消退了七八分。 想着肯定是夜袭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让红月这个丫头不忍心在她们面前说出来,否则的话,她何必如此言辞闪躲? “没事,红月,我们这就去大堂看看!” 江暮烟率先跨出一步去。 裴羽钦一把牵住她的手,拉住她的身子,然后轻声地道,“烟儿,我去吧,正好风儿对这几天我们什么也不做的事情有些疑惑,你就在此与他解释清楚一下也好,一会儿,我带着夜袭一起过来看你。” 江暮烟知道他是害怕裴夜袭对她又说出什么大逆不道,或者难听之极的话来,因此想要保护她的他,才会在这些天一步也不肯稍离开她的时候,提出独自去见裴夜袭的要求。 但是她又如何会让羽钦他一个人去? 慢说她并没有觉得她自己有什么地方对不起裴夜袭的,所以不怕见到他,就算裴夜袭真的要胡搅蛮缠的辱骂于她,她也决定拿出杀手锏,对付裴夜袭了。 毕竟现在已经到了事关裴家的生死存亡关头了,她可没工夫和一个任性幼稚的裴夜袭叫劲,他这一次回来,最好是真的懂事了,否则的话 江暮烟眼底深处,露出了一抹谁也看不清的深沉! “不用了,他本是我叫你把他找回来的,自然是我和你一起去见他,不然的话,他又好说我做了他的后娘,就目中无人了。” “烟儿” “呵呵,没事的,羽钦,不用这么紧张,夜袭好歹这么多日子一直是在外面独当一面的,不会还像过去一样不懂事了,他这次既然愿意回来了,就说明他起码还是把你这个当爹的人放在心里的,走吧,一起去看看他。” 裴羽钦见她十分坚持的样子,便也不再说什么,牵起她的手,便缓步往外走去了。 裴风自然也是紧随其后的往前走去了。 而与此同时,在翡翠城的各处裴家商号门前,几乎都聚集了不少的布衣百姓在不停的捶打着大门。 群情激奋的很,各种辱骂,叫喊,还有扔石头,菜叶的应有尽有,整个热闹的好比是造反一般了。 “开门开门快开门!奸商奸商” “大家一起上啊,砸了这奸商的铺子什么东云国的传奇,不过是个大奸商而已!大家不能放过他们啊” 而与门口聚众喧闹的人群相比,整个翡翠城的主干道往日的商铺,小贩最多,也最繁华的街道,如今却萧条冷清到了难以形容的地步。 整条街面上几乎没有一家有字号的商铺是还开门营业着的,不管是米粮、油盐、布帛还是笔墨,如今这条街上,什么也都别想买到。 大家都是铁将军把门,铜锁高挂,偶尔在角落的一家米铺子还开着门,但是那里的米价却让人不敢询价。 东云国也是号称‘鱼米之乡’的国度,土地肥沃,河鲜海鲜又品种丰富,往日里,一斗米最高市价也不过才三贯钱。 所以升斗小民的家里,也从来不会多备存粮在家中,都是买些回去,吃完了再买就是,有时碰上实在丰收的厉害的时候,一贯钱一斗米几乎都没有人会买,嫌贵! 但是现在,短短时日里,翡翠城内的米价,竟然一斗米涨到了三十两银子,价钱何止过去的十倍? 便是翡翠城的百姓本来就比别处的百姓家道殷实,也吃不起这样高的米价。 而这样的情形,无疑就是从半个多月前开始的。 先是裴家的商号一夕间全部都关门闭市了,然后就是左右护卫军又大肆的在城内挨家挨户的搜查了三四天,弄的民心惶惶。 本以为这样不过是持续个几天,老百姓虽然担忧,却还不到恐慌的程度。 可眼看半个月都过去了,裴家的铺子一个都没开门迎客便算了,就连其他好些叫得出名号的大铺子也跟着关门闭市了。 接着有些家中存粮不多的老百姓发现,他们没处买米了,不但如此,包括灯油、盐巴、烛火、衣服,还有所有需要用到的东西,都没有地方买了。 这么一来,如何能不让所有的翡翠城里的老百姓们在心中感觉无尽的恐慌来? 他们不知道国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只知道再这么下去,他们都要没法活了。 有些在城外有亲戚的人家,好歹还能出城去借些米粮来先吃着,可是没处借的人,又该怎么办呢? 一直都把商人看做贱民的升斗小民们,到这个时候,才陡然意识到,原来他们一直看不起的‘贱民’们,早已经重要到这种地步了。 让他们这些比他们高贵的多的平民,在离开了‘贱民’们开办的商铺后,竟然完全的被打乱生活了。 而有这样的感觉和恐慌的又何止是平民百姓呢? 这翡翠城的权贵官宦们才是最感到不方便,最叫苦不迭的族群。 从来都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他们,突然一夕间发现,好看的绫罗绸缎不再买得到就算了,竟然连珍馐佳肴里都没有盐巴在里面了,这样的饭菜又有哪个吃的习惯? 510太后1 吃不习惯,自然也是要有意见的。 这几天左右护卫营,五成兵马司,包括京畿处的衙门里,天天都是一堆皇亲国戚,高官显贵们的帖子和抱怨状。 询问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弄的翡翠城堂堂东云国的国都这般的萧条。 竟然连盐巴和米粮这样的最基本的民生物品都购买不到了? 而这些衙门的大老爷们,也都满头满脑都是委屈啊,这一纸调令是三位中书省的尚书大人们一起发下来的,他们京畿处也不过是听令行事,他们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只听说是裴家的夫人被绑匪给绑架了,所以裴家老爷这些天卧病在床,这才关门闭市的。 然而他们自己也知道这个理由是多么的牵强,毕竟生意人家,做的是生意,当家主母失踪了,难道日子都不用过了? 而且这样的理由,自欺尚且还不能够呢,怎么能够说服得了那些达官贵人和侯门显贵呢? 更别提老百姓,更是不会管这其中的所谓的理由的,他们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能有饭吃,有衣穿,还能像过去一样安居乐业就够满足了。 现在满街都是空荡荡的情景,连野猫野狗都不出现了,而平日里城门大开,总有不少走南闯北的行脚商人,进入翡翠城互市的,如今也看不到一个。 真是诡异的令人想不忧心都不成了。 各城的衙门小吏们也心慌慌啊,只是没有地方诉说而已。 而大内的皇宫后宫-佛心阁。 已经一直吃斋念佛了五年的老太后,今天终于发大火了。 “混账!这是什么香?难道你不知道太后供奉菩萨一直用的是‘东海一品玉檀香’吗?啊?” 一声高而尖的,有些像是被人捏着鼻子说话的人,正是伺候太后的太监总管贵公公。 而一边,太后养尊处优,保养得宜的细白面容上,也都是愠色。 地上,‘扑通’顿时两声膝盖落地的声音,两个奴才当即就一个劲的磕起头来,“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啊!不是奴才等敢不尽心为太后办事,实,实在是宫里库房里,现在根本没有‘东海一品玉檀香’了!” “放肆!大胆!内务府的人呢?他们都是死的吗?哀家吃斋礼佛也是为了皇上和社稷,这供给菩萨的香火,早就着令过内务府一定要提前采购好,送进宫来,怎么会宫里进来没有了呢?” 太后真是火冒三丈了,这些个死奴才,真以为她当了太后,搬来了这佛心阁,就管束不住他们了?竟然连她要的东西,都敢懈怠! “太后太后明鉴,奴才们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说!” “启禀太后,其实内务府现在不单单是太后您要的‘东海一品玉檀香’没有,还有很多东西都没有,比如宫内五品以上的命妇们的专用的宫装衣料雪娟,也是缺货很多天了,皇上崇文殿内的专用无烟香烛也没有,皇后娘娘最爱喝的玉人香茶叶也没有,还有……” 那两个小太监,本来就是往各宫各殿送东西,所以现在哪个宫要什么,而内务府又没有的东西,他们都清楚的很。 不多时,就已经报出了一长串的物品名称。 这可把太后给听的脸色更难看了,“堂堂皇宫大内,居然所需的物品准备的这么不齐全,看来李延这个内务府总管的差事是不想干了。” “太后息怒!这事奴才有所听说,之前还以为是以讹传讹,如今看起来,竟然是真的。”贵公公听了那两个小太监的报告后,却似乎想都了什么。 “嗯?小贵子,敢情你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不赶紧给哀家说说。” “太后,奴才也只是听说,做不得准!”贵公公抖了抖白白的拂尘,轻声道,“太后您知道,我们宫内这些年可是从来不曾出现过这样的物品短少缺欠的情形的,您可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那是因为裴家的裴羽钦在的关系,这裴羽钦虽然年纪轻轻,不过却很有生意头脑,裴家又是几代经商,到了这一代” “小贵子,说重点,哀家知道裴羽钦,也见过他,对他印象甚佳,不是前些年还让皇上封了他一个顶戴,做了皇商吗?” “哎哟,看奴才这记性,可不是?那裴羽钦的官职还是托了太后您的洪福才有的呢,那奴才可说重点了!” “话说那裴羽钦当了我们东云国的御用皇商之后,这些年那是兢兢业业,克己奉公的很啊,逢年过节,总往宫里送进各种稀罕漂亮的物件不说,平日里供进宫里的东西,哪样不是好东西啊!” “成色全新,份量从无缺少,太后您最喜欢的那件雪绸皮披风,还就是裴家‘织锦造’专门为太后您打造的独一无二的披风呢!” “嗯,这倒是,这个裴羽钦还是很会办事的,不枉费哀家对他另眼相待!” “可不是?不过太后,这有些人那,总是看不得别人好,就在前不久,奴才听人说,朝中有人鼓吹皇上,好像是要皇上把裴家的产业都接收过来,把裴家抄家灭门什么的。奴才当时听了,也没当一回事,想着这事忒荒唐,也不可能啊!” “裴家不过是个商贾之家,纵然有点家产,那也是得了太后和皇上的洪福庇佑,这才有了一点点小成绩,说到底还是我们东云国的子民,太后和皇商的奴才而已,堂堂皇家难道还要靠手段去弄一个奴才家的家财来取用不成?” “那是,民间把裴家叫做东云国第一家,也不过是老百姓坐井观天,不知皇家国库之充盈,这般随意叫叫的,皇上岂会稀罕一个商人之家的财产,商人是什么人那,那可是比平民还不如的,世代都是入了贱籍,这一代裴羽钦总算是个人才,哀家才破格让皇上给了他功名,免了他的贱籍而已,不过也仅仅是免他一人而已,皇上怎么会以堂堂天子之尊去要一个商人的财产?这不是笑话吗?” 太后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气度尊贵雍容的一副皇家做派,半点不曾把一个商贾之家的财产放在眼里。 她长年居于后宫,虽然也曾听人说裴家如何如何的有钱,不过在她而言,商人究竟是贱民,既然是贱民,那眼界自然是不会太宽阔的。 稍稍赚了一点点的钱,便以为有了多少家底,她们堂堂皇家,岂是一个商贾之家的人可以比得的? “太后说的极是!奴才也是这般想的,所以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也没有把这话跟太后您说,但是最近一个月,情况就有些不对了。” “嗯?” 太后秀雅的眉头顿时就一挑,一股子威严就顿时这么出来了。 “中书省的三位尚书大人已经一个月不上早朝了,还有,前些日子,他们还调动了京畿处的左右护卫军把翡翠城挨家挨户的大肆搜查了一遍,也不知是在找什么,再就是裴家在烟波江以北的产业都被不明人士给接收了。” “现在民间老百姓都在传说,说,说” “说什么?” “奴才不敢说!” “哀家恕你无罪,说!” “是,民间都在传说,皇上国库没钱了,所以故意派了三位尚书,借着告病的理由,偷偷的去强行抢夺裴家的钱财去了。那左右护卫军表面上是去抓江洋大盗,其实是抄裴家的家去了,现在流言传的非常的难听,然后很多商贾之家生怕他们会赴裴家的后尘,成为朝廷的下一个目标,现在都不敢开门做生意了。” “如今的翡翠城,老百姓已经不叫它翡翠城了,而是暗中都叫‘死气城’!” 贵公公一边小心翼翼的端详着太后的脸色,一边把这最后一句话,轻声的说了出来。 果然 511太后2 太后闻言,顿时勃然大怒,“放肆!” “是,是,奴才该死!奴才多嘴!都是奴才的错!”贵公公说着,就也赶紧跪了下来。 “小贵子,你起来,哀家不是说你!只是这群大胆的愚民,竟然把本国的国都翡翠城叫做死气城,也委实太过胆大包天了!” “是,是,太后说的极是!只是这也实在怪不得百姓啊!太后您怕是不知道,您菩萨心肠,为了皇上,为了社稷,天天吃斋念佛,祈福上天,祈求菩萨保佑国运昌隆,但是哪里知道,一颗老鼠屎能坏一锅粥啊!” “朝廷里这些年安逸了,便有人心思浮动了,什么沽名钓誉,贪赃枉法之辈也都冒出来了,而皇上心思仁慈,一时间不查,被小人蒙蔽了也是有的。” “您怕是不知道,现在的翡翠城,满街萧条的都没有行人愿意走动了,街上所有的商铺都关门了,老百姓别说热热闹闹,快快乐乐的生活了,就是买油盐酱醋都没处买去了。” “这样一来,百姓能不怨声载道,流言四起吗?” “什么?商铺都关门?街上连人都没有,这怎么可能?” “太后,是真的!”那两个一直跪在地上没有得到说话机会的小太监,此刻终于寻到了讨好太后的机会,当即就猛点头。 “太后,奴才昨天一早还奉命出过宫,往常出宫,那街道那叫一个热闹,人潮汹涌,川流不息,到处都是人还有叫卖声,不过现在不行了,街上所有的客栈酒楼商铺都大门紧闭,往来的商人也一个也看不见了。” “偶尔看到一个行人,也都是垂头丧气,精神萎靡的样子,还有就是现在城内的米价上涨到了五十两银子只能买一斗米的程度了,老百姓们天天都围在衙门面前大吵大闹的,当真是混乱的很那!” “是啊,是啊,太后,以前城里就属裴家的翡翠楼最热闹,生意兴隆,天天都是满座,现在别说翡翠楼了,就是裴家哪怕最小的一个棺材铺也都是关着大门的,老百姓都说裴家因为太有钱了,被皇上给抄家了,所以现在才不能开门做生意了。” “胡说” 太后这下完全坐不住了,倏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太后息怒,奴才们有罪!”两个小太监顿时又是一顿磕头。 “太后,您别激动,不过是些愚民们的流言罢了,那个” “民为国之根本,所谓的流言若是不赶紧平息下来,就能给叛逆和谋反滋生温床,现在连大内深宫的你们都能听到这般离谱的流言了,可见民间传扬到什么程度了,不行,哀家现在就要去见皇上。” “哀家倒要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流言针对朝廷!小贵子,走!摆驾崇文殿!” “太后!这,这不能去啊!” “为什么不能去?” “太后,您这一去,一开口问皇上,奴才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这些个流言蜚语,皇上最是不希望太后您听到的,结果奴才一个嘴快,告诉了太后,皇上若是知道了,还不是要砍奴才的头?可谁让奴才伺候了太后这么多年,对太后是一句话也瞒不住啊!” “小贵子,你做的对!哀家不会让皇上砍你的脑袋的,你放心!哀家就想去问问,哀家的‘东海一品玉檀香’为什么没有,哀家倒要看看皇上怎么回答哀家,我们走!” “是!” 贵公公见太后果然怒气汹汹的往外走去了,顿时落后半步,冲着地上还跪着的两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即明白的微微点了点头。 然后贵公公就跟着太后离开了,而那两个小太监则赶紧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一个低声对另一个道,“你出去把消息递出去,就说太后这边绊子已经设下了!” “好!” 其中一个小太监很开就消失在了佛心阁内! “皇上,现在该怎么办?现在翡翠城内,和各地的情形都不好啊,百姓很是恐慌,民间的流言如今传的很厉害,都说是朝廷肯定出了大问题了,否则的话,不会民生突然间从盛世转成凋敝之况的。” “是啊,皇上,是不是让三位告病的尚书大人们出出面,解释解释情况?” “解释什么?区区一个商贾之家,朕身为天子,居然还要因为一个商贾之家的事情,向天下百姓解释不成?” “皇上,可是如今民间的流言都是冲着皇上和朝廷来的呀,不然,由皇上下旨,宣那裴羽钦进宫,让他自己来说说清楚,他们裴家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开门做生意?” “秦大人,这如何能成?裴羽钦虽然身兼皇商的名分,不过究竟是个商人,自古商人不上金殿,这是祖制!” “再说,他身为御用的皇商,竟然理家理财不善,造成自家的产业沦落于他人之手,不思把产业想办法多回去,反而消极懈怠,关门闭市,弄的如今宫内御用的物品都供应不足,内务府已经几次三番抱怨了,这等人,还下旨召他入宫?依臣看,应当直接拿他问罪才是!” “云大人,本官可不认同,如今紧要的不是问罪不问罪的问题,紧要的是如何让翡翠城恢复往日的热闹,如何让百姓们安心的过生活才是正理,所谓无风不起浪,这民间的流言也断无莫名其妙的就针对三位尚书大人的道理,既然这么传了,那肯定是有人在背后作祟,或者是令有缘由的。” “依老臣看,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问罪于裴羽钦了,这般一来,就反而坐实了朝廷在陷害和对付裴家的流言罪名,到时候皇家的威严何在?皇上的脸面何存?” 两方大臣就是否要拿裴羽钦问罪的事情,争论不休,东云皇帝的脸色更是难看的没法形容,偏偏他还有苦说不出。 因为偷偷实施这个收裴家以纳国库的点子的,就只有少数的几个心腹大臣知道,其他的臣子是不清楚的。 而那几个知情的大臣,从头到尾都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出来,因为他们比谁都知道如今皇上心中的难堪,而这几个同僚却还在那里不知死活的争论着。 他们如今心里想的是,这个裴羽钦可真是够狠的啊! 竟然直接利用百姓和民间的舆论,给皇上和朝廷下了个大大的陷阱,还是掉进去,除非上面有人拉,否则绝对爬不起的陷阱。 现在他们也都知道,三位尚书大人占下了的裴家在烟波江以北的所有的商铺,都成了烫手的山芋和一张张饥饿的嘴了。 每个铺子就算只有三个伙计,一个掌柜的,那这一顿六百多个铺子,也有两千四百号人,更何况铺子有大有小,那些大的铺子里有十几个伙计和管事的们,那些人可都是等着吃饭的嘴啊。 三位尚书大人既然暗中偷偷的成了他们的新东家,他们自然是要管新东家要饭吃,要衣穿的。 可那些占到的铺子里,三位尚书后来派人清点了一下银两货品,才发现货品倒是有一些,不过银子却是半点都没有的,据掌柜们的说法,都是每日晚间关门打烊前,银子都是有另外的管事来收齐,直接运送走的。 三位尚书既然打的旗号是收购了裴家产业的名义,自然是没有权利去管人家盈利了的银子都去了哪里的道理,只能勉强清点清点货物。 可便是这样,其结果也够他们沮丧的,这般一来,想不知道他们怕是中了裴羽钦的计了,也是不可能的了。 只是当时的三位尚书心里还是有些天真,想着虽然没有银子到手,不过那些铺子和货物本身就是银子啊,只要再转手卖出去,不救可以换成现银回去和黄上交差了吗? 结果等他们想要卖货的时候,发现所有的商号和铺子都闭市了,他们铺子里的一些货物倒是都卖空了,可是铺子和房子就没有人买了,而光卖货的那些银子,还不够他们预计的一百分之一呢,这下可把三位尚书愁的不轻! 与此同时,流言蜚语开始满天飞了、宫里也开始缺衣少食了、王公贵族们更是三天里连上四趟折子,都要朝廷和皇上对那个胆敢嫁祸给皇上和三位尚书大人的侵吞了裴家的‘神秘商人’,给予彻底的打击和抓捕! 以希望挽回皇家和天子,在诸多商人中的无上权威和安全感,让他们放心大胆的重新开市。 可别人不知道,他们却清楚的知道,那个所谓的裴家的对手‘神秘商人’不是别人,的的确确是三位尚书大人,而且他们也的确是授皇上的意思才去做的这件事情。 现在要皇上带头出来平息流言,那岂不是要皇上自己打自己的耳光? 知情的几个大人,想想也觉得这事情头疼的紧! 可眼前这情再这么下去,肯定也是不行的,总归要想办法解决的,不然不用多,再十天,不说别的,皇上估计连新鲜的蔬菜也吃不上了。 正当崇文殿里热闹的不得了的时候 “太后驾到” 这下不仅仅是众臣惊讶,连皇上的表情也不自在了。 当今天子虽然刚愎自用,喜欢独断专行,不过侍母至孝! 对这个生身之母的太后,很是敬重,如今太后突然间不在佛心阁礼佛,跑这里来,肯定不会是没事随便来看看儿子。 会不会裴家的事情也惊动了太后? 群臣的眼中看到了希望,皇上的眼中却有了慌乱。 太后其实进来之前,就已经在崇文殿门口听了好一会儿了,对如今的情形,也更了解了几分。 看来小贵子说的情况半点都不夸张,如今的情况只会比他说的严重。 现在太后站到了皇帝的面前,看到自己的儿子那有些躲闪的目光,所谓知子莫若母,太后的心里顿时沉了一下。 众臣见过礼后,太后便挥了挥手,“众位卿家先告退吧,哀家有话想要对皇上说!” “是太后!臣等告退!” 所有的臣子都退了出去,皇上才上前扶住自己的母亲,轻声问道,“母后,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能不来,你给母后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母后,什么怎么回事?儿臣怎么听不明白啊?”东云帝还想顾左言右。 “皇儿还在跟母后来这套,你是母后生的,你的性情母后会不了解?裴家,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若再不说,可是要母后给你跪下?” “母后,万万不可!儿臣说就是了。” 东云帝就把当初缘何会打起了裴家的主意,到具体的实施的过程,和如今的结果,都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太后听完,那蹙着的眉头就久久的没有松开过,好半晌,才低低地叹了一声,“皇儿啊,你怎么可以这般的糊涂啊!这裴家” 512太后3 “母后,您放心,儿臣会想到办法的,儿臣就不信了,不过是一个商贾之家,还能翻出天大的浪花来不成!” “皇儿啊,你怎么还不明白啊,如今的问题是不是裴家裴羽钦要翻出大浪来,而是现在大狼都已经在形成中了,你非得等到浪头越堆越高,然后迎面冲过来不可吗?” “母后,怎么会呢?现在裴家的大半都已经掌握在了儿臣的手中,只等” “只等什么呀!既然皇儿你已经掌控了半个裴家,那内务府为什么还不如从前没掌握裴家的时候?竟然连母后要的东海一品玉檀香都没有了,可见别的宫别的殿缺的东西怕是更多了,可是如此?” “母后”东云帝的脸色有些难看,好半晌才恨恨地道,“这个裴羽钦真是狡猾如狐,他故意把店铺值钱的货物都卖光了,只剩下一个没什么大用的空壳子留给三位尚书他们,否则的话,岂会是如此情形?” “皇上啊,你这话就有些不讲道理了,裴家虽然是个区区商贾之家,算是贱民中的一种,可这偌大的家业毕竟是裴羽钦自己辛苦创下的,皇上若是想要什么,需要裴家效劳,想来以裴羽钦的为人,是不会有所拒绝的!” “可皇上您呢,贪心太过了,一下子就要他的全副身家,试问,又有几个人大方的会在这样情况下还双手奉上呢?” 太后的语调说的很是缓慢,虽是责备的话,语中却透着关心,让东云帝心里又是惭愧,又是继续恨裴羽钦的很。 “母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就算要他贡献出整个裴家,他也该双手奉上才是,可这个裴羽钦呢,如今明明已经知道是朕要他的裴家,他却偏偏装傻充愣,还给朕设下了绊子,真是刁民一个,可恶的紧!” 太后定定地看了看皇帝不甚年轻,却依旧还几分天真的脸,心中暗自叹息,若非先皇只此一子,否则的话,以皇儿这般的心性,怕是根本没有机会荣登大宝的。 又因为这么多年东云国一直国泰民安,他这个皇帝,从登基开始就是个安逸皇帝,什么事情都很少要用他自己的头脑去担忧。 只有几次财政上有些吃紧,他也凭着他的小聪明,善加利用大臣和商人们的帮助,转危为安了,而且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其中就有裴羽钦一个。 也因此,可以说是裴羽钦执掌裴家二十年,皇儿也掌管江山二十年,但是两人之间的成长却不可同日而语。 裴羽钦虽然经营的是生意,但是却把人情世故锤炼的越来越娴熟,而皇帝却因为安逸和自满,越来越天真,进步近乎没有,反而有些倒退。 这情形,太后看在眼里不是不着急的。 她之前故意在小贵子面前说的轻松,一个劲的贬低商人的地位,把裴家当成普通的商贾人家看待,其实她还没老糊涂到不明白时至今日裴家在东云国的影响力。 只怪她太晚知道,如是早知道皇儿竟然打了这样的主意的话,她一早就阻止了,也不会让事情发展到如今一发有些不可收拾的情况下。 “皇上,您若还认哀家这个母后的话,听母后的话,这件事情赶紧到此为止,把王大人,葛大人还有李大人三人立即召回来,同时把裴家的铺子都还给裴家。” “母后,那怎么能行,朕好不容易才” “皇上,您这是在误国啊!这里只有我们母子,没有旁人,母后也就干脆给你痛陈一下利害!如今民间流言纷纷,这绝对不是偶然。” “裴羽钦是个奇才,母后昔年见他第一面,就知此人极为精明厉害,这么多年来,你看看他把区区一个裴家扩大成如今这副家底,就该知道他不是一个普通人。” “商贾之民,固然是属于贱籍,可是如今因为裴羽钦的关系,商人已经成为了我们东云国最大一笔赋税来源了,皇上可知道,我们这个翡翠城无论是大小还是人口,都只占全国人口的很少的一部分,但是光一个翡翠城一年所上缴的赋税,却是整个东云国的四分之一,皇上没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全是因为商业发达,贸易频繁,且货品的种类繁多,各地商人才会如此的来往密切,所以翡翠城才会如此的闻名于四国,而更重要的是翡翠城里还有我们东云国的传奇之家裴家。” “裴家在民间的声望,在商人之中的地位,不是皇上您认为的那么无关紧要的,就好比圣人之言,在孺子书生们中的威慑力是一样的,商人之中也是有领袖的,而这些年裴家当仁不让的承担起了这一责任。” “皇上您动了裴家,就等于动了天下商人心目中的信仰,如何不让人心中惶惶?” “再者,何谓商人,商者,奸猾之辈也!他们比一般的老百姓更善于动脑筋,谋心计,也都自私自利,善于保护他们自身的利益,皇上你今日能动裴家,其他的商人焉知皇上你会不会下次就动到他们头上了?” 513欠扁1 “混账!他们是什么东西,他们有裴家有钱吗?有金山银山值得朕为他们动脑筋?” 东云帝听了这话,顿时就勃然大怒了起来。 太后摇了摇头,“皇上,这是你的想法,那些商人却不会这么想,不然的话,也不会现在满大街的门面商铺,都封门闭市了!” “皇上,如此下去,民心不安,民心不安,则定然会生出乱子!这又是何必?国库这两年不是还很充盈吗?不到拮据的需要用此特殊的方法的地步吧,更何况,商人也是皇上的子民,皇上更该保护他们才是,现在皇上反其道而行,让万千子民见了,心中该做如何之想?” “且现在的流言趋势已经发展的越来越离谱了,商人们一天不开门迎客,就会多一天让百姓担忧,皇上可知朝廷若再不展出来澄清的话,不用几日,不说别处,光翡翠城内就有重大的危机。” “母后,您太过虑了,就因为区区一个裴家,难道就有老百姓会造反?母后,您想的未免太多了。” “皇上看来是不愿听母后的了,罢了,罢了,那就随皇上的吧,母后老了,有些话也的确不中听了,皇上歇着吧,哀家回佛心阁去了。” “母后,您别走啊,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只是觉得事情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就算如今收手,把那些铺子还给裴羽钦,裴羽钦心里也还是会恨朕,恨朝廷的,以后也一定不会尽心为朝廷办事了。” “左右都是做了让他恨的事情,比起还给他什么也得不到,至少不还给他,朝廷还拥有那些铺子的地皮和房屋不是吗?只要把这些卖了,就是一笔不小的资产。” “皇上啊,那哀家问你,您准备把那些铺子卖给谁?是卖给一个人,还是一个铺子一个铺子的零碎卖?” “若是前者的话,如今裴家就是东云国的第一家,在国内拥有最多的商铺,除非也有个财力和裴家相当的人家出面来买,否则的话,谁有本事买得起这么多的铺子?” “别说没有这么一个人,便是有这么一个人,在这裴家遭了殃的关头,有实力的人也会完全隐藏起他的实力,就怕被皇上注意到和惦念上,谁还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站出来买铺子?这是其一!” “那就再来议议后者,一个铺子一个铺子的零卖,这次朝廷接收了裴家不止一百间铺子吧!三位尚书再能干,能一下子找到一百以上的买主吗?便是有买主,他们能同时成交?” “还有就是皇上您究竟没有亲自出面,你确定那些铺子卖掉的价格,和实际卖掉的价钱是相符的?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三位尚书大人在打着为朝廷,为皇上谋利的前提下,就会大公无私的不为他们自己谋点私利?” “等等,所有的这些,只要一个环节没处理好,就都会弄的一败涂地,还会同时在民间留下极度恶劣的影响,这些皇上都没有考虑过吧!” “母后您说三位尚书大人们敢假公济私?” “他们敢不敢哀家可不敢肯定,不过皇上,将心比心,你如此大手笔的着令他们几乎等同于强抢一般的夺了裴家的产业,这就好比一锅香喷喷的肉,你是皇上,你吃了肉,他们做臣子的就不想喝点汤?” “哀家言尽于此,剩下的,皇上就自己考虑一下吧!哀家也累了,该回宫了。” 太后缓缓地站了起来,她能说的都已经说了,剩下的只能等皇儿自己拿主意了。 她知道皇上心里已经开始彷徨了,他在等她这个当母亲的给他出主意,或者给他指出解决之道,然而,她是他的母亲,总有一天是会走在他前面的,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为他把关的。 这一次的事情就当是个教训,也该让他想想清楚,什么事情是身为一个帝王该做,什么事情又是身为一个帝王不该做的。 当宫里的太后在对东云帝晓之以利害的时候,裴家的小书房里,正在进行的谈话也不是很愉快。 裴夜袭经过这几个月的锻炼,明显比过去沉稳不少,却也世故了不少。 话也变得不像以前那么多了,但是每一句说出来,犀利和刺激人的程度,却有增无减。 让江暮烟不得不内心感叹,果然是牛牵到北京也还只会是牛,不会变成别的。 裴夜袭的天真和不经大脑的冲动,虽然此刻看着有所改善,其实骨子里还是根本一点都不曾被磨练掉。 也难怪,明明说好了是逐出家门,让他自己去锻炼去的,结果羽钦终究因为不舍得儿子,在暗地里安排了一手。 以至于弄到现在,让这个本来就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小子,经过了这么一番所谓的‘磨练’之后,变得更加的不可一世,外加目中无人了。 江暮烟有些皱着眉头看了看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内,连一眼都没有看她的裴夜袭,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夜袭,我与你说的话,你可算听到了吗?” “听到了!我还是那句回答,那又怎么样?” 514欠扁2 裴夜袭连眼眉都没抬一下,端着茶杯,就悠闲的喝了一口,估摸着江暮烟被他气的快不行了,他又火上浇油的更加了一句。 “裴家现在日子很难过吧!所以你们想起我了?嗯,是不是知道我在江中府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的,所以落了难的你们想起来找我回来了?” “不过真是难为你们,竟然还能编出这么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来,好一个为了保住裴家血脉,才赶我出家门的苦衷,既然这样,不找我回来岂不是更好?” 裴夜袭的嘴角全是讥诮。 知道父亲派人来找他回来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已经抱了防备的心思。 本来是死也不想再踏入翡翠城,再踏进裴家的大门的,只是最近各处商号关闭,裴家烟波江以北的失利情况,他也都听说了,且也找人打探清楚了。 知道的确是有人在背后故意针对裴家,而且势力还很庞大。 民间的流言说是来自朝廷和深宫大内,他虽一开始觉得是以讹传讹,空穴来风,但是后来找人再三查了一下,发现朝廷的嫌疑还真的是很大的。 难怪那个精明的从来不曾吃过亏的人,这一次竟然会败的如此的惨重。 裴夜袭想着裴羽钦的心里应该是很难过的,不由有些心戚戚的同情他的念头,毕竟再怎样,他也是他的父亲,多少年来一直对他暗中呵护的人。 他并非半点没有良心的人,真的如江暮烟所说那么不识好歹。 可是,只要一想到他严厉的把自己赶出家门的神情,裴夜袭心里的同情和怜悯就又被一股恨和不服气给取而代之了。 尤其是他们父子间的决裂还是为了一个女人的时候,这样的记忆,对于他来说,就更加难以忘记了。 也因此,对于裴家,裴夜袭如今的感情很是复杂,又恨又爱,又想回来看他们吃瘪的样子,然而真的回来看到了,他的心里又觉得不是那么的痛快了。 裴羽钦并没有来对他过多的说什么,甚至,从他回来的那天,在正厅里见过一次他爹裴羽钦之外,他这几天几乎都没什么机会见到他,偶然见到,也是隔着一段距离。 裴羽钦一次也不曾主动找他单独谈话,而裴夜袭为了维持一份倔强,也不主动去找裴羽钦打招呼说话。 明明是父子,但是却见面还不如陌生人来的客气,相敬如宾! 倒是江暮烟,她在这几天了几乎每天都会找时间来跟他谈话,可惜,他半点也不想和她谈。 两人的沟通完全不畅,到最后多半都会以不欢而散而收场。 今天,江暮烟又再一次老生常谈的解释起了当初他爹逐他出家门的苦衷,然后施施然然的说了大半天,才说希望他重新回来裴家,帮助裴羽钦把裴家发展的更大更稳固的话。 然而江暮烟她知不知道,她这般殷勤的劝说,还有她分明被气的不行了,却还在一直强韧着不对他发怒的面容,每一丝每一寸,都让裴夜袭感觉无比的好笑和愤怒。 他无法不从阴暗的方面思忖他们找他回来的目的。 什么想要他们父子和好,齐心协力的管理和壮大裴家的借口,其实都是假的。 真实的目的不过是裴家现在没钱了,可能是穷的连支付下人的薪俸也不够了,否则如何会拉下脸面找他回来。 枉费他还曾冀望不知道在他走后,他们会不会也会想起他,如今看来,这样的想,还是不要也罢! 而江暮烟也终于宣告耐心用罄了,这个裴夜袭,天生就是个犟牛子,听不见半点真话,也听不进半点意见,更要命的是他还相当的自以为是。 罢了,竟然好好的说,他不接受,江暮烟也不管她答应过羽钦,要好好的与他说,不与他吵架的事情。 当即就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够了,裴夜袭,我受够你的傲慢和自以为是了,谁稀罕要你的钱?” “还有,你还真以为你在江中府的那点家业很了不起了是不是?我告诉你,若非是羽钦心头舍不得,存心交代了底下的人,对你诸多照顾,你真以为就凭你那点浅薄的生意知识,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为一个经营上的天才?” “那可真是笑话了!如是都这般,岂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为裴羽钦,成为东云国的传奇?” “我本以为你这趟出去,多少能学着沉稳和成熟几分回来,如今看来,原来你还是只有虚有其表的外型,其实骨子里一点都没有变!” “三天,我告诉自己,若非是我的关系,你们父子不会如今弄成这样,因此我有责任让你们重归于好,所以我尽力的忍耐你的幼稚和天真,但是现在裴夜袭,我不想忍了。” “你在江中府的那些产业,你自己看好,羽钦不会要你的,裴家也不会要你的,而我,更是不会要你的,所以不要自恃着那点钱财,就以为我们有求于你。” “我对你说的关于羽钦对你的苦心的每一字都是真的,要信不信也都随你,不过有一点我现在就可以让你知道,那就是最多十天,裴家不但还是那个富可敌国的东云国第一家,以后更会成为四国中最不可撼动的商业世家!这是我说的,你若不信,尽可睁大你的眼睛等着看!” “好了,你今天先走吧,我今天已经被你气饱了,没什么话可对你说了,你爱在府中待,你就待,不愿意住这里,就出去住,只要你在翡翠城还找得到开门做生意的客栈的话!哼!” 515谁是杀人凶手?1 江暮烟说完,胸口还在不断的起伏着,显然真的是情绪太激动了。 若非羽钦坚持说裴夜袭是他的亲生儿子,她都忍不住要怀疑这个裴夜袭到底是不是从外面抱养回来的,怎么这性子和脾气这般的令人不可理喻。 也不知道是她太激动了所致,还是一口气说的话太多,江暮烟骤然间觉得肚子有点隐隐作痛。 不由立即有些紧张地一手抚上腹部,一边要往门口走去。 三天来,基本上都是江暮烟被他气的脸孔变形,裴夜袭完全没有料到今天会被江暮烟反过来训了一顿。 所以一时间有些愣住了,都忘记了反驳和离开。 此刻陡然间看到江暮烟抚着腹部,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舒服的样子,顿时也吓了一跳。 “喂,江暮烟,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你怎么还在这里?你走开,不用你来扶,我还不是被你给气的!” 江暮烟推开他想要上前来扶她的手,这一个用力,肚子更疼了起来,这下她也有些慌了,莫不是胎儿不稳,所以要流产了? 这下,也顾不得裴夜袭还在一边等着看她的笑话,她立即大声地喊道,“红月,红月,快,快叫大夫,我肚子痛!” 红月离的不远,之前也听到了江暮烟骂人的精神声音,正在心中叫好的时候呢,这下冷不防听到夫人又这般惊恐的喊她的声音,还说要请大夫,红月顿时撒腿就往小书房的门口就跑去。 心里第一个想法,就是大少爷不甘被夫人责骂,所以伤害了夫人! 而本来就守在后窗外的展夕,更是瞬间就破窗而入了进来,看到江暮烟扶着桌子弯着腰的样子,当即就冲了上来,“夫人,你怎么了?我这就抱你去找大夫!” 现在府里每个人都知道夫人怀的是双胞胎,而且这一胎来的不容易,上至老爷,下至丫鬟小厮,哪个敢不当心? 如今只听到夫人喊肚子痛,为了抓紧时间,展夕哪里还敢放任江暮烟在书房里,然后他自己去找大夫过来,当然第一个本能就是抱起江暮烟去找大夫。 红月刚跑到门口,就看到展先生抱着夫人往外冲,知道是去找大夫,顿时就连忙让开了身子,然后待展夕抱着江暮烟几个纵身飞的没影了。 红月才煞白着脸孔狠狠地瞪了一眼裴夜袭,“大少爷,你太过分了!小姐究竟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要这么对她?” “以前是你先对小姐不闻不问的,后来小姐和老爷两情相悦了,你又重新回来想要横刀夺爱,我红月虽然是个奴婢,却也知道廉耻的,大少爷,你实在是让人看不起!” “要是夫人这次没什么事还好,若是夫人和夫人肚子里的小少爷们有个什么万一的话,我就把你曾经想要杀死夫人的秘密告诉老爷!” 红月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却被身后的裴夜袭一把就扣住了肩膀,使得她的身子不得不重新转过来。 “红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红月看到裴夜袭的脸色有些泛白的样子,以为他害怕了,顿时就一撇嘴,“我说,你若再想害夫人,我是不会在姑息你的,一定会把你的丑恶行径告诉老爷,让他知道你想害夫人的心思,不是一回两回了!” “红月,你说,你那天都看到了些什么?” 裴夜袭抓着红月的肩膀的手,不禁更用力了起来,而且他的牙关紧咬,眼眸里露出的眼神也很是凌厉的样子。 看得红月大吃一惊,本来还胸有成竹的以为自己抓住了他的把柄,现在却不由担心起他是不是准备要杀人灭口了。 当即就害怕的大叫了起来,“救命啊大少爷要杀人灭口啦” 红月本来就还是个少女,声音平日里就清脆响亮,如今她在恐惧之下,这一顿尖叫,顿时传的半个府都能听见了。 而有江暮烟在的地方,本来服侍的下人就多,红月的这一声尖叫,顿时就引来了不少的家丁和丫鬟们,都目中带着恐惧的看着裴夜袭扣着红月肩膀的手。 而裴羽钦之前就在离这个小书房不远的花园里和迎风喝着茶,看着书,因为烟儿说想要单独和夜袭谈,不想让他陪在她身边,他虽不同意,却怎么也不能令烟儿改变主意。 因此只能偷偷摸摸的在不被烟儿发现的情况下,藏身在这小花园里等她。 虽然他相信夜袭应该不会伤害烟儿,但是江暮烟几次三番的历险,已经让他不敢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了。 这不,他刚把手中的书,心神不宁的看了几页纸,就听到了烟儿大声骂夜袭的声音了。 这几天,夜袭是个什么样的嚣张态度,他因为都在暗处跟随着,所以是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甚至若非是被迎风拉着,他都差点几次三番的忍不住想要走出去狠狠教训他了,也真是难为了烟儿,竟然全忍了下来。 晚上回到房间竟然还跟他说,和夜袭谈的不错! 裴羽钦的心里真的是有些不是滋味的。 如今听到烟儿终于大嗓门说话了,便也知道她是忍无可忍了,在他的心里,甚至是在为她叫好的。 他这个当爹的人,虽然在烟儿的眼中是有些偏袒夜袭这个做儿子的,但是他自己清楚,在夜袭与烟儿摆在一起,要分出个高下的时候,他肯定毫无疑问的还是偏袒烟儿的。 因此,他其实是不愿意让他的烟儿去受这样的委屈的。 然而毕竟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妻子,这两个人都是他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亲人,若是能够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在一起自然是最好的,所以他听了烟儿的建议,给他们这个家一个恢复完整的机会。 但是夜袭若是实在不愿意,他也不愿意就此勉强,三天,对烟儿来说是忍耐的极限,而对他来说极限早就在第二天就已经过了。 所以他也不想继续磨下去了,不想晚上烟儿回来还要跟他笑着说,谈的很好。 夜袭左右在裴家之外已经找到了他自己的人生价值,那就让他去吧,自己以后好好的和烟儿在一起,把他们两人的孩子共同教育大,也是很幸福的一家。 所以裴羽钦的心里看开了。 因此在听到烟儿的骂声之后,他放下了书本就站了起来,预备去找他的烟儿,安抚她的怒气,告诉她,她还有他,不用再去管夜袭的回归与否了。 谁曾想,他刚站起来,就又听到了烟儿喊红月要找大夫说她肚子疼的话。 当即,裴羽钦的脸都骇白了。 拔脚就要往那边跑,就被迎风一把拉住,“老爷,别急,展夕已经抱着夫人去找林大夫了。我带你直接去大夫那里!” “快” 裴羽钦别的字都说不出来了,心中只惶恐江暮烟的肚子会不会有事情。 所以迎风也带起他的身子就飞快的离地而起,直追展夕抱着江暮烟的身影。 也因此他们并没有听到和看到夜袭扣住红月的这番情景。 但是,小书房本就是在流云小筑之内的,离江暮烟和裴夜袭的房间,不过就只隔了三个半长廊,大半个池塘而已。 因此红月的那声尖锐的喊救命的声音,裴羽钦和迎风他们脚还没落地就已经听到了。 但是因为展夕抱着江暮烟正冲进林大夫他们几个大夫住的小楼里面,使得裴羽钦虽然也听到了红月的喊声,却没有时间让迎风带他回头去看看。 他现在最紧要的是想知道烟儿到底怎么样了! 青书也听到了红月喊声,作为红月的未婚夫婿和府内的外务总管,他自然当仁不让的顿时就带了一大群的府内护卫,往出事的小书房方向跑去 516谁是杀人凶手2 因为生怕江暮烟万一有需要,而大夫们又来不及第一时间赶到,裴羽钦早就在江暮烟回府的隔天,就让府内的一干大夫们,从他们原来住的院子,搬来了流云小筑内的另一个空置着的阁楼住,以便节省路上的时间。 现在,几个大夫就已经轮流的给江暮烟诊了脉。 不等他们站直身体,裴羽钦就已经紧张地问道,“怎么样?” “老爷放心,夫人也请宽心,没什么大问题,胎儿很好!” “可为什么烟儿会突然肚子痛呢?” “估计是夫人这几天情绪太过紧张,然后吃饭又吃得太饱,造成胃部食物积压太多,情绪一个不稳,就引起了胃部的痉挛,才会让夫人觉得肚子痛,这是胃的关系和胎儿不想干的。” “是啊,夫人,多吃点有营养的食物对胎儿是有好处,不过也得适量才好,你这般过量的吃,也是不正确的,所谓过犹不及,道理是一样的。” “多谢几位大夫,暮烟知道了。” 江暮烟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想想这几天她确实吃的很多,又因为和裴夜袭聊天,总是憋屈受气,心里有些不痛快了,吃的也就更多了。 这才造成了恶性循环! 倒是害得羽钦还有展夕迎风两位先生也跟着紧张了一回。 “羽钦,抱歉,我没事,你别害怕!” 裴羽钦走了过来,蹲下身子,握住她的双手,放到嘴边,轻轻吻了两下,脸上这才恢复了些血色,“谢天谢地,没事就好!也怪我,总是怕你营养不够,吃的太少,一个劲的让你吃,不然你也不会胃疼了!” “傻瓜,这怎么能怪你呢?哎呀,糟糕!我刚刚好像听到红月那个丫头的尖叫声了,她肯定是看到我喊肚子痛,以为是夜袭伤了我,展先生,麻烦您赶紧去一趟,让红月丫头别乱叫嚷,不关夜袭的事情。” “好的,夫人,我这就去。” 展夕闻言顿时转身就出去了。 “烟儿,你跟我说实话,真的不是夜袭?” “羽钦,你这是不相信我说的话,还是不相信你的儿子的为人?” “烟儿,不要跟我打花腔,我不是不相信你说的话,我只是怕你为了不让我难过,故意说假话来安我的心,若真是夜袭” “不是!我发誓!真的不是夜袭!虽然他这几天惹我很生气,但是你该相信自己的儿子,他不是那样的人,所以不是他,他连碰都没碰到我一下,怎么会是他呢?” 裴羽钦听江暮烟说的这般的肯定,终于松了口气。 他还真怕是夜袭觉得不甘心,才动手伤害了烟儿,闻听不是,才略安。 而展夕授命去阻止红月对裴夜袭的冤枉事件,却没有他以为中的容易。 不管是喊救命的红月也好,还是别冤枉成杀人凶手的裴夜袭也好,两人都狠狠地瞪着对方,似乎谁也没有善罢甘休的味道。 “红月,那个,夫人说了,不关大少爷的事情,你不要误会夜袭少爷了。” 展夕不得不再次解释。 “展先生,夫人怎么样了?” 青书一边问,眼睛却也一眨不眨的看着裴夜袭的手,似乎生怕他趁他一个不注意,就会捏断了红月那纤细的脖子。 “夫人没事,只是胃部有些痉挛,和胎儿没有关系,大夫说是吃的太多了的关系,青书,你赶紧让红月给大少爷陪个不是,这事就算了,这么杠着,可不好看啊!” 青书一想也是,毕竟大少爷是练武之人,红月只是一个丫头,若是真的让大少爷下不了台,伤了她,可怎么了得? 当即就连忙道,“红月,你也听到了,夫人都说了,不关大少爷的事情,你冤枉大少爷了还不给大少爷赔个不是?” “我才不!就算夫人今天肚子痛不是他害的,不过那一次我可是亲眼” 红月把话说了一半,就自己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然后随后又放下了手,似乎壮了壮胆气地冲着裴夜袭道,“我要去见老爷和夫人,我要当着老爷和夫人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大少爷,你可敢跟我一起去?” 裴夜袭不确定她到底看到了多少,但是如今这情形,他能说不去吗? 不但青书和一群家丁丫鬟用防贼一般的眼神看着他,便是展夕,也眉目间显出几分凝重之色的样子,显然他们都在等着看听红月揭露他的什么秘密。 咬了咬牙的裴夜袭,也干脆豁出去了,凉凉的一笑,“好啊!走吧!” 说完,他甚至立即送开了扣着红月肩膀的手,青书见状,虽然没有立即跑上前去询问红月怎么样了,心里却着实松了一口气。 这才缓慢地上前,冲着裴夜袭一礼,“多谢大少爷!” 然后转身冲着众人挥了挥手,“都下去吧,是一场误会!” 丫鬟小厮们这才赶紧各自退下,依旧各回其位的各司其职去了,虽然他们也很好奇,想要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过他们更知道,在裴家,老爷是最讨厌喜欢打听和碎嘴的下人的。 待人都退开了之后,青书这才伸手一礼,“大少爷,这边请!” 裴夜袭冷哼了一声,“青书,不用你引路,这里原本就是我家,我比你熟!” “是,大少爷恕罪!” 青书倒是不卑不亢,口中说着恕罪的话,人却依旧走在裴夜袭身前替他引路。 红月和展夕自然就走在了裴夜袭的身后,四人一起往江暮烟和裴羽钦的所在走去了。 江暮烟因为被大夫们诊脉后说是没大碍,便也不再继续待在林大夫他们住的小楼里,转而要回她和羽钦自己的房间去。 刚走出小楼不远,就看到了正走到这里来的青书四人。 不由笑了一下,“红月,我没事,你是不是冤枉夜袭来着?” “夜袭,红月这丫头被我宠坏了,你不要介意啊!” 裴夜袭紧抿着嘴唇,冷淡地道,“你不要用一副你是长辈的口吻来对我说话,我不会承认的。” “夜袭” 裴羽钦的脸有些微微的沉了下去,“烟儿对你已经处处包容和忍耐了,你难道连起码的风度和礼貌都拿不出来吗?” 对于裴羽钦的不悦,裴夜袭总算还是给了几分面子,没有再吭声,也没有堂而皇之的反驳。 红月此时却上得前来,在裴羽钦和江暮烟的面前跪了下来,“老爷夫人,奴婢有话要禀报!” “红月,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奴婢要告发大少爷谋害夫人!”红月顿时就挺直了脊背,用不卑不亢的声音坚定的道。 这话一出,除了裴夜袭之外,其他的人都露出惊讶不已的神情。 “红月,你不要胡说,我都说过了,这是误会,不是夜袭!” “夫人,奴婢不是说今天,夫人您自从被大少爷从外面找回来的那个九妾给撞了头之后,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但是奴婢却记得,奴婢要说的就是夫人被撞了头的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这话,再度令所有的人震惊了起来,尤其是江暮烟和裴羽钦。 毕竟只有他们两人清楚,现在的烟儿之所以会在这里,就是因为那个晚上,原来的江暮烟死了,才会有现在这个身体里的这副灵魂的到来。 烟儿与他说过,原来的江暮烟应该是被人用枕头给闷住,窒息身亡的,只是因为附身进来的是新的灵魂,所以烟儿并不能知道,到底是谁把原来的江暮烟给闷死的。 如今听红月这话的意思,难道那个人竟然是夜袭吗? 517谁是杀人凶手?3 “因为害怕小姐睡醒了会饿,所以奴婢一直不敢离开耳房太远,就是奴婢自己去下人房用完饭的时候,都是找了两个人替奴婢守在小姐房门前的,直到奴婢回来,才把她们差走的!” 红月之所以把这些地方说的这么仔细,江暮烟和裴羽钦他们一听就明白了,小丫头是在说,她是很负责任的,所以一直守候的很仔细,很当心。 这显然是在为她后来看到的一幕做铺垫了。 果然 红月说完那些之后,顿时就看向裴夜袭,“因为小姐一直没醒过来,也没有喊饿过,奴婢眼看着时辰越来越晚,琢磨着小姐又受了惊吓又受了伤,加上喝了药,估计这一觉是要睡到第二天早上了,因此奴婢便再度去检查了一下小姐的门窗后,也决定回耳房去小憩一会儿!” “但是当奴婢走到小姐的房门口的时候,却正好看到西边的楼梯拐角处一个人影,在看到奴婢后,顿时转身离开了。” “但是因为隔的距离有点远,又在黑暗中,奴婢不曾看清那个人的脸,只隐约看到他穿了一身在黑暗中会泛出淡淡光芒的深色料子。” “又因为那西边的楼梯和长廊可以通向府内各个地方,所以奴婢倒也没有太在意,以为那个人不过是去别的地方,正好经过那个拐角处罢了,回身检查了一下夫人的房门和窗子都是紧闭着的,奴婢便回去耳房休息了。” “但是奴婢刚躺下没多久,连眼睛都还没有闭上呢,就看到一个黑影从窗子前晃过,奴婢被吓了一跳,一开始以为是树影,后来一想烟云楼前是没有这么高的树的,而且那天晚上也没有风,怎么会有树影呢?奴婢当即就披上衣服偷偷地开门探出头去看了看,走廊上什么也没有!” “奴婢当时有些被吓坏了,可是一想到这里是在裴家,要是有什么不对劲,可以大声呼救,就有庄丁会立即过来保护的,便也壮了壮胆子,微微掩上了门就往黑影晃过的方向走去了,那个方向就是西边楼梯的方向。” “不过奴婢一直走到西边楼梯的尽头拐角的地方,也没有看到有什么人,就以为可能是自己多心和眼花了,便决定原路返回去。” “而就在奴婢刚走出拐角,预备往回走的时候,就老远看到了大少爷鬼鬼祟祟的站在小姐的房门前,当时就吓的重新缩回了脚去,只把头露在拐角出的地方看着小姐的房门口。” 红月讲的很曲折,也很仔细,众人也都听的很认真。 江暮烟不知道其他人听了有什么感觉,但是她却随着她的语声,听的汗毛孔都倒竖了起来了。 很想问红月这丫头,她这到底是在揭露裴夜袭有杀人嫌疑呢,还是在讲恐怖故事! 眼见她说了半天终于提到了裴夜袭了,江暮烟的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决定她若再讲不到重点,她就不听了。 “然后呢?红月,你不会因为大少爷站在我的房门前,你就说他有害我的嫌疑吧,也许他只是来道歉的,为白天的事情!” “奴婢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是那个时候都已经过了子时了,很晚了,下人房里都已经全部熄灯了,大少爷要道歉,白天不来,大半夜来给您道歉?” “奴婢越想越不对,再想到平日里大少爷就对小姐您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奴婢怎么放心得了呢?当即就决定要开口喊大少爷,却看到大少爷已经转了个身,往奴婢这个方向走来了。” “奴婢当时心里就松了一口气,想着大少爷没进去就好,正要重新走出拐角给大少爷见礼的时候,却看到已经走了一半的大少爷突然回转了身子,又走了回去。” “而且因为那个时候大少爷走到离奴婢很近了,所以奴婢清楚的看到了大少爷一脸铁青的脸色,难看的很,就和现在一样。” 红月说着,就指了指裴夜袭如今的脸。 众人抬头一看,的确,裴夜袭现在的脸色却是铁青的很难看,而且随着红月的叙述,裴夜袭从头到尾竟然一声也没有辩解。 让众人想要不怀疑他都有些难! “然后呢?” 裴羽钦的脸色也有些凝重和沉肃了几分。 红月见老爷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顿时更加的不敢多迟疑,立即就接着道,“然后大少爷又走回了小姐的房门前,站了好一会儿,才从另一边的楼梯离开了。” 518谁是杀人凶手?4 “红月,就这些,还有吗?” 裴羽钦又问了一句,显得很仔细。 江暮烟却微微地皱起了眉头,没有吭声,青书一见夫人皱起了眉头,以为夫人不高兴了。 顿时上前,对着红月就斥道,“红月,就这点事情,你也至于这么危言耸听的说大少爷有害夫人的心思?你太胡闹了,还不给大少爷赔个不是?” 青书是这么想的,如今夫人为了撮合大少爷和老爷之间的父子和好,这几天都受了不少大少爷的委屈。 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借着这次肚子痛的机会,夫人帮着大少爷澄清和说话,兴许可以让大少爷心中不再对夫人有那么深的成见。 眼下可好,被红月这丫头这一顿胡搅蛮缠的,不但没能给大少爷一个示好,反而让夫人更加的得罪了大少爷了。 毕竟红月是夫人的丫头,她这么说,大少爷心里还不得把这帐算到夫人的头上去? 所以他急着要红月给裴夜袭道歉,也好试图做些挽回。 然而红月却也是个犟性子,她不觉得有错的事情,要她道歉如何能肯? 顿时就道,“我没有胡闹,我看到大少爷走了之后,就赶紧小跑着回到夫人的房间前,看到夫人的房门都已经虚掩开来了,分明是有人进去过的,我明明睡下前仔细的检查过夫人的门窗,确定是关紧了的,为什么会虚掩了呢?” “那段时间,就只有大少爷一个人曾经出现在过夫人的房前,不是大少爷进去的,还有谁?” 红月对着裴羽钦和江暮烟还不敢这么大声的说话,但是对着青书的指责,她却嗓门大了起来。 一来她本来就不怕青书,二来她心里恼火青书都快成为她的夫婿了,居然不帮着她就算了,还要帮着那个可恶的大少爷,要她给他赔不是?哼,那怎么行! “你回来的时候,看到烟儿的房门是虚掩着了?” 裴羽钦却终于听到了一句有用的重点。 “嗯,回老爷,是的,奴婢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夫人的房门虚掩着了,当时因为奴婢跟着黑影追出去的时候有些急,并没有点灯烛,回来看到夫人的房门是虚掩着的,当然就有些不放心了,生怕夫人有什么事!” “所以,奴婢立即回到耳房去点蜡烛,刚点了一半,就听到夫人的房间里传出声音,似乎是夫人在喊什么人,奴婢立即就把灯笼罩子套上蜡烛,提着灯笼就往夫人的房间去了,看到夫人坐在床上,似乎是坐了什么噩梦一样” 红月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江暮烟本来正要喝茶,结果听到她讲她提着灯笼走进房的情景,当时就一个不稳,手中的茶杯就落到了地上,发出了很大的响声。 “烟儿(夫人),你没事吧!” 裴羽钦和红月都吓了一的跳。 江暮烟的脸色有些难看,因为她知道,红月那时走进去的时候,正好是她借尸还魂,古代重生后的第一次醒来的情景。 如此看来裴夜袭的确是有很大的嫌疑,因为正好这么巧,他前脚在江暮烟的房门口站了会儿,后脚她就重生了,那么若非原来的江暮烟死了,如今的她又怎么重生呢? 而裴夜袭的脸色也更加的难看了起来,甚至他的眼睛都有些含着深深地怀疑的目光的看着江暮烟。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那天晚上的确是曾经进过江暮烟的房间,只是他进去的时候,江暮烟已经死了,所以他才会脸色很难看的匆匆逃出了房间。 本想叫人的,但是一想到解释不清楚他自己半夜三更出现在她房里的动机,加上江暮烟又死了,他又一贯不喜欢她,这府里的人都清楚,若是叫了人来,一个弄不好就会惹火上身。 还不如假装不知道的走开,反正她是自己死了的,跟他没关系,而他以后也不用再娶这个他看了讨厌不已的女人,简直两全其美。 所以他犹豫了一下,就预备从西边的楼梯离开。 可走了一半,他又想起,西边的楼梯那虽然长廊多,也四通八达,不过难免容易碰上巡夜的庄丁,所以走到一半,他又折了回去,从东边走了。 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竟然被红月这小丫头看了个十成十。 现在她这么一说出来,他要给他自己辩解,倒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了。 “我,我没事,只是一个没拿稳而已,没事,不用担心!” 江暮烟虽然这么说,但是裴羽钦还是从她的脸色上看出她的受惊不小。 他也从红月的叙述中,渐渐地拼凑出了那一夜的事情,显然他的烟儿,就是从红月提着灯笼走进房间后的那一刻来到这里的。 而在这之前,原来的暮烟显然被人用枕头捂住了口鼻给闷死了。 再根据红月的亲眼所见,唯一一个出现过在江暮烟的房门口的人,就是夜袭。 要想证明夜袭不是凶手的可能性,实在是不高。 红月见江暮烟的脸色也不好看,便以为她也有些想起了那天的情形,顿时就更加的认为自己找到了凭借。 于是当即就更大声地道,“若是老爷据此还是不能肯定进入小姐房间的人,就是大少爷的话,那奴婢还有一个证据没说。” 519谁是杀人凶手?5 还有证据? 青书本来以为是红月的臆测,才把大少爷认为成有意加害夫人的凶手,如今看红月这丫头,这般肯定,又胸有成竹的样子,难道大少爷真的做过想要谋害夫人的事情吗? 一时间气氛再度沉默了。 “红月,好了,老爷已经听到了,就算大少爷曾经进过我的房间,不过那个时候,我和大少爷不是还有婚约吗?行了,你就先下去吧!” “夫人,您不用怕,告诉老爷有什么关系,奴婢又不是诬告,大少爷,你若要恨,也请冲着奴婢来就行了!” 红月以为江暮烟不许她说,是怕老爷不相信她,认为是夫人和她一起合着伙污蔑大少爷。 所以小小的身躯越发的跪地笔挺,更加大声地冲着裴夜袭的方向说道,“奴婢虽然是夫人的丫鬟,可是今天的事情,可不是夫人指使奴婢来做的!” “而是奴婢看不惯大少爷你明明最是对不起我家小姐,现在我家小姐嫁给了老爷成了夫人了,你又百般的给她脸色看,凭什么这样?就因为你是老爷的儿子,而夫人只是个续弦的后娘吗?” “红月,够了,出去!” 江暮烟真的不能让红月继续说下去了,虽然她知道这个脑子一根筋的丫鬟是忠心为她好的,可是再说下去,这裴夜袭的凶手罪名就等于是坐实了。 羽钦心中定然是不能容忍这么一个对她有危险性的儿子在身边的。 这次她提议‘羽’把裴夜袭找回来,是真心要他们父子和好的,而不是为了使得羽钦把他这个儿子推的越远。 虽然今天的事情真的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也不是她策划算计的,可是在裴夜袭的心里,肯定是会把这恨加诸到她头上来的。 再这样下去,还如何了得? 反正她活过来了,她来到了羽钦的身边,至于过去的江暮烟到底是谁杀死的,现在追究这个还有什么用呢? 江暮烟心底暗暗地对已经死了的江暮烟说了一声抱歉,不是她不想给她报仇,寻找出真凶,只是人都是自私的,如今自己幸福了,羽钦就裴夜袭这么一个儿子,她也不想他不开心,不幸福。 所以反正原来的江暮烟死了都已经死了,也就只能委屈她了。 可惜,红月却不理解江暮烟的呵斥,以为她事到如今还在隐忍,顿时就仰起了头,冲着江暮烟就道,“夫人,奴婢不出去,就算今天说出这些后,夫人以后再也不要奴婢了,奴婢也不想再忍下去了。” 说着,她就恭恭敬敬地给江暮烟磕了个头,然后就重新直起身子对着裴羽钦道,“老爷,奴婢说的一个可以证明大少爷进过夫人房间的证据,就是大少爷的随身玉佩,那块大少爷从来不离身的刻着大少爷名讳的螭纹玉佩。” “奴婢那夜提着灯笼走进小姐的房间后,就看到小姐坐在床上,额头都是冷汗,似乎受的惊吓不清,奴婢就掏出了汗巾给小姐擦了汗,还小心的观察了小姐的神色,觉得小姐实在很不安的样子。” “于是便安慰小姐,告诉她不用害怕,明日里老爷和两房夫人们会给小姐做主的,小姐没吭声,奴婢便扶着小姐睡下了,还刻意的看了看床上四周,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后,正要离开,就看到了床边放鞋子的踏脚板和床板的缝隙里,一块玉佩落在其中。” “若非奴婢看到小姐的房门之前虚掩着,所以进来后多留了个心的话,兴许那块玉佩就不能被发现了。” “但是正因为奴婢看到了大少爷站在小姐的房门口一会儿,所以奴婢再看到那块玉佩就更肯定了大少爷进过小姐的房间。” “兴许还对小姐说过什么可怕的话,所以才把小姐吓到了,只是小姐后来犯了病,失去了那些记忆罢了,或者小姐还记得,只是没敢说!大少爷,奴婢说的可对?或者,大少爷现在也可以把你那块玉佩当场拿出来,以证明奴婢在冤枉大少爷!” 江暮烟一听红月这丫头,果然把那枚螭纹玉佩的事情说了出来,就知道这事看来是无法转圜了。 不由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不断的在心里叫着可惜! 她本来还想偷偷地用这块玉佩让裴夜袭妥协的,毕竟这块玉佩在她手里,就像是捏了裴夜袭一个小尾巴。 然后她找个机会把这玉佩还给了他,以换得他和羽钦父子和好。 而他看到玉佩就该知道,她明明知道他曾经有过想要加害她的意思,但是她并没有对羽钦讲过,不管他卖不卖给她这个人情,最起码表面上来看,他以后应该不会再用很恶劣的态度对她。 就算他们之间的关系依旧好不起来,但是不继续恶化下去,就是好现象。 现在可好,红月这丫头,真是越帮越忙啊! 就在众人和裴羽钦都把目光落到裴夜袭脸上的时候,裴夜袭的表情却有了令人惊讶的变化,他说,“原来我以为丢了的玉佩,竟然在那里!” 这是什么意思? 慢说江暮烟一愣,就是众人也有些疑惑了,他的意思难道是说他的玉佩早就失踪了,而有人捡了他的玉佩就为了冤枉他? 而现在,正在指控他有害人嫌疑的人,就只有一个红月,裴夜袭这话是在含沙射影,说红月和江暮烟在有意陷害他吗? 这下,不但江暮烟觉得裴夜袭有些丧失男子汉敢作敢当的气概,便是展夕和迎风他们的眼中也露出不耻的神色了。 红月最慢反应过来,但是一等她听明白,裴夜袭在做贼的喊捉贼的时候,她立即就彻底暴跳如雷了。 “大少爷,你太卑鄙了,奴婢虽然是个丫鬟,可是也是有尊严的,冤枉人的事情,奴婢从来也没有做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奴婢偷了你的玉佩,故意扔在小姐的床边,用来陷害大少爷你吗?” “分明是大少爷你夜半偷入小姐的房间,想要对小姐实施谋害,结果正好小姐有些要苏醒过来,然后你阴谋没有得逞,慌忙间离开的时候,就落下了玉佩对不对!” 红月控诉的更是大声了起来。 江暮烟见她那副只差没上去和裴夜袭拼命样子,忍不住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好笑,这丫头,倒还推理上了,她以为这里是公堂啊,连‘对不对’都用上了! “就算这次玉佩的事情不算,那两年前,小姐有次在湖边赏鱼,大少爷你走过小姐的身边,故意推了小姐一把,害得小姐落了湖的事情总是事实吧!” “当时二夫人也在的,老爷若是不信,也可以写信去给二夫人,幸亏我家小姐本来就精通水性-,这才没淹死,不然的话,兴许老爷现在就已经看不到小姐了。” “可见,大少爷你是早就有预谋的要害我家小姐了,你根本一直都不喜欢也看不起我家小姐,现在,我家小姐成了夫人了,你心里肯定更加恨她了。” “今天夫人肚子痛,虽然不是你害的,不过奴婢还是决定要把这些事情都禀告老爷,让老爷有个定夺,免得夫人再遭遇什么不测!” 原来裴夜袭还曾经推江暮烟落过水啊! 裴羽钦和江暮烟也都是今天才知道,青书对这事倒是有所耳闻的,只是终究没出什么大事,加上夫人的家乡就在烟波江边上的江中府,那里算得上是江南,江南的女子,男子几乎多少都是会水的。 所以但是他虽听说她落了水,不过也没有当一回大事,如今看来,敢情是大少爷给推进去的。 这么算来的话,红月的话还真不是没有根据的,大少爷的确嫌疑很重大。 眼看,所有的嫌疑和证据,都指向裴夜袭。 裴夜袭也恼了,他的确有推过江暮烟入湖,不过那也是他知道江暮烟会游泳不会有什么危险后,才故意捉弄她,看她出丑才这么做的,并不是真的要杀她。 至于去她房间想要杀她的事情,更是子虚乌有了。 但是红月这个贱丫头,却红口白牙的一直咬定他要害江暮烟,他如何能忍。 顿时就大声地道,“你们知道什么?我承认,那天晚上,我的确进过江暮烟的房间,不过我进去的时候,江暮烟明明已经死了,我是被吓了一跳,才逃出房去的,至于玉佩,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 520谁是杀人凶手?6 521谁是杀人凶手?7 522你,你是个鬼? “你觉得有可能吗?一个人屏住呼吸,固然可以瞒住别人一时,难道能连脉搏和心脏都停止跳动吗?而且你当时既然看到江暮烟死了,你难道就没有检查一下,她是不是真的死绝死透了?” 江暮烟反问。 “我怎么没检查!”裴夜袭顿时本能的就反驳了一声,他本身就是练武之人,活人和死人的区别他不可能不知道。 当时他也很震惊江暮烟竟然死了,也有些不敢相信,所以他也仔细的检查过她的鼻息和脉搏,确定都气息全无,停止跳动后,才真的肯定她死了。 不然他也不会仓惶慌乱的逃开了。 现在被江暮烟这么一反问,他立时就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学过龟息大法?” 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解释得过的理由了。 “江暮烟估计也希望她能学过,可惜没有,她不会,因此你看到的确实是个死人!而且若是我没有料错的话,你检查她的身体的时候,一定发现她的身体已经冷了,对不对?” “你你是谁?” 裴夜袭终于听出不对劲了。 他终于注意到从头到尾,眼前的江暮烟,都一口一个‘江暮烟’的称呼,似乎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般。 而且她肯定了他的话,说她相信那个时候他看到的是真的,江暮烟死了! 然而,她现在却还好好的坐在他眼前,分明是个活人,那说明什么? 说明她不是江暮烟! 或者说她根本不是原来的那个真正的江暮烟,而是一个别的什么东西附身在了江暮烟的尸体里? 只是,这么离奇和匪夷所思的事情,有可能吗? “我当然是江暮烟了啊!” 江暮烟终于如愿以偿的从裴夜袭这张欠扁的脸上,再一次看到了恐惧和忌惮的样子,不由心底大是得意,几乎差点一个没忍住就笑出声来。 “不对,你不是江暮烟!” 裴夜袭的眼睛瞪着江暮烟,本来还放松的搁在桌子上的双手手掌,几乎瞬间就因为恐惧而握成了双拳。 两边的肩膀也在顷刻间紧绷了起来,似乎只要江暮烟有所动作,他就立即会爆发出力量与她拼命一般。 “你现在终于相信我不是江暮烟了,我曾经与你不止一回说过,我不是过去的江暮烟了,可惜就是不相信,现在你愿意相信了?” “你到底是谁?” “我是江暮烟,不过不是与你有过婚约的那一个,我是附身在了这具身体里的另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我前一辈子的名字,也叫江暮烟,而且非常凑巧的是,这具身体的容貌也好,父亲的名字也好,都和上一辈子的我非常的相像,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我能成为这个身体的新主人,重新活过来的原因。” “你,你,你爹,她,她” 可怜的裴夜袭已经太过震惊了,他想不相信她说的每一个字,但是江暮烟的笃定和嘴角边淡淡的微笑,怎么看,都让他浑身忍不住感觉几分寒冷了起来。 他也不是没杀过人的,虽然人们常说,人死了之后就会变成鬼,可是他却从来都没有见过一个真正的鬼,对鬼神之类的传言,他也并不相信的。 这下可好,竟然让他有生之年,活生生的见到了一个借尸还魂的女鬼! 饶是天不怕地不怕,一向眼中没有任何人的狂妄裴夜袭,这下也狂傲不起来了。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我爱上的就是她,不是任何人!” 裴羽钦静静地说了一句。 这下裴夜袭更是郁闷的说不出话了。 他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他爹竟然会不顾伦常,不顾全天下人在背后说三道四,也要执意的解除她和自己的婚约,从而使得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娶她进门。 却原来,他-爹从头到尾喜欢上的就是这个附身进了原来江暮烟的身体里的女鬼江暮烟。 疯了! 他-爹是不是中了邪了!这个女人她是个鬼啊,他怎么能喜欢上她呢? “她是个鬼!还是个来路不明的鬼!” 裴夜袭那紧张的神情,和大惊小怪的语气,一下子让江暮烟感觉新鲜了起来,不由顿时起身,就把自己的脸凑了过去,“夜袭,你怕我?” 裴夜袭没有防到她会突然探头过来,吓得顿时就往后仰去,结果忘记了这种圆凳子后面是没有靠背的,一下子就跌到了地上,把江暮烟看的顿时就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真是太搞笑,也太好玩了! 早知道这个看上去很欠扁,又总是板着一张冷脸,让人觉得他很阴鸷的家伙,竟然会怕鬼,她还费那么大的劲干什么? 早告诉他真相,兴许早就把他给摆平了,也不会闹出这么许多的事情来了。 真是谁也没想到啊! 裴羽钦见夜袭被吓成这样,显然也很意外,不过倒是没有笑,而是扶起儿子,对着江暮烟宠溺的看了一眼。 “烟儿,不要胡闹,你吓到夜袭了。” 523矫枉过正了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江暮烟不怎么有诚意的调皮的眨了眨眼睛,随后就看向刚从地上狼狈的站起来的裴夜袭,又是一个大大的甜美的笑容,笑的裴夜袭全身的汗毛孔全部都竖起来了。 “你,你想干什么?” “没有,我只是想问你,你现在知道我不是你原来的未婚妻了,你还想娶我吗?” “开,什么玩笑!你,你离我远点,我警告你,不要想害我爹,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我会去请个法力高深的捉鬼道长……” “哈哈哈哈,羽钦,哈哈,你儿子好好玩啊!” 江暮烟没等裴夜袭说完,就已经抚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裴羽钦的嘴角也忍不住露出莞尔的笑容,轻轻地握住裴夜袭的手,裴夜袭惊讶的看向父亲,这是他爹在他长大后,第一次这般如同小时候一样握着他的手。 “夜袭,别害怕,烟儿淘气,跟你闹着玩的!烟儿她不是鬼,她是我的妻子,是你-爹挚爱的女人!” “可是,爹,她” “我本来是反对烟儿对你说出真相的,毕竟这样的事情一来若是让人知道了,太过惊世骇俗,肯定会有人想要伤害烟儿的;二来,我也不想让人知道烟儿的来历,如是让太多人看到了她的好,她的美,她的才情,就会多很多的人来和爹争抢,爹是个老男人了,有生之年能娶上一个深爱的女子不容易” 裴羽钦的话还没说完,裴夜袭就已经忍不住跳了起来,“爹,你在说什么笑话,这个女人是个鬼啊,有爹这么完美的男人肯要她,她就该偷笑了,还会有人来跟爹抢?爹,你还真是太高看她了!” 说着裴夜袭似乎还嫌不够一般,又用看似低声,实则却分明让江暮烟和裴羽钦都能听见的声音道,“谁愿意黑漆漆的半夜,与一个借尸还魂的鬼共同躺在一张床上啊!再怎么美,躯壳也不是她的,谁知道她以前到底长什么样,兴许是塌鼻子斜嘴呢!再怎么有才情,一想到和一个鬼谈诗论画,我想想还是算了!” “夜袭,不许你这么说!” 裴羽钦虽然知道夜袭说这话没有恶意,但是听到他这么说他的心爱的烟儿,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江暮烟却笑嘻嘻的一点也不受影响一样,“裴夜袭,那照你这么说,你现在已经一点都不喜欢我了吗?”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裴夜袭顿时就大声地道,似乎还嫌这句不够表明心迹,他立即又加了一就,“以前的江暮烟我就不喜欢,何况是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女鬼?” “那很好,既然你不喜欢我,羽钦却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喜欢他,那我们的结合,你总不该再有意见了吧!” “我,我” 裴夜袭一下子被这句话给噎住了反驳。 他其实说谎了,他是喜欢过现在的江暮烟的,不然的话,当初他也不会和他-爹裴羽钦为了江暮烟的事情,而闹出那么大的矛盾和不满来。 但是他所有的喜欢,在知道这个江暮烟根本是个借尸还魂的女鬼之后,那种曾经渴望拥有她的美好憧憬,就一下子全没了。 他承认,他害怕那种他以为子虚乌有的神鬼的东西,更别提要和一个附身进了江暮烟尸体的女鬼互诉衷肠了。 光想到江暮烟如今的活色生香,和那夜他曾经看见过的苍白冰冷的尸体相对比,他便连最后一点生理上对她的遐想也没有了。 可如今江暮烟要他亲口承认他已经不再介怀她和他父亲的婚事一事,他却一时间给不出答案来了。 “夜袭,莫不是你其实心里还是喜欢烟儿的?” 裴羽钦的眼中有些担忧,有些彷徨的看向裴夜袭,用他高明的演技,给了裴夜袭最后一击。 裴夜袭一看裴羽钦露出这样的眼神,顿时就跳脚外加双重的摇头了,“不,不是,当然不是了!算了算了,这是你们的事情,我不管了!” “夜袭,谢谢你!” 江暮烟说着,故意装作很感动的要上前拥抱他,裴夜袭顿时连躲带闪的快速后退了好几步,“既然你,你不是原来的江暮烟,那我们的恩怨就此算了,不过,我可先把话说在前面,你这个女,呃女人,若是胆敢害我爹的话,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夜袭,不要乱说话!”裴羽钦也没想过和夜袭之间的矛盾,竟然会化解的这么出乎意料。 但是不管这样,在他的内心里没有一件事,能比这件事情的圆满解决,更加让他无后顾之忧了。 江暮烟却不介意裴夜袭这般老鼠见了猫一般的态度,她甚至觉得这样的裴夜袭比从前可爱太多了。 她轻轻地拍了拍肚子,巧笑嫣然地冲着裴夜袭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若是要害羽钦,还会给他生孩子吗?林大夫说了,这里面可是双胞胎噢,夜袭,不久之后,你怕是就要多两个弟弟或者妹妹了,怎么样,这么大年纪做哥哥,开心吗?” 裴夜袭似乎此刻才陡然间想起,她怀孕了的事,顿时瞪着她的肚子又好半晌,许久之后才冒出了一句,“生,生出来的会是人吗?” 把裴羽钦和江暮烟听了个哭笑不得,看来这个夜袭还真是被她矫枉过正了。 524今天第一更 裴夜袭的反对问题,总算是被摆平了。 江暮烟的心中松了好多的一口气,毕竟他们父子本来就没有什么大仇,裴羽钦对这个独身儿子,虽然平常不是很亲近,但是心中的疼宠却是极厉害的,不然也不会把裴夜袭的性子养成这副模样。 这一点裴夜袭的心里也清楚的很。 如今说开了江暮烟的真实存在的身份,父子俩倒也完全没有别扭,非但绝口不提之前曾经反目大闹的事情,更加默契的是,两人的感情竟然因此而进了一大步。 比从前夜袭见了裴羽钦很是恭谨和害怕的情况相比,现在的他对裴羽钦依旧很是恭谨顺从,却多了从前少见的父子亲昵的情景。 让江暮烟看了越加的开心,觉得她总算是做对了一个决定。 不过如此一来,却不免多了一个谜题,那就是既然当初闷死了江暮烟的人不是裴夜袭,那唯一一个有嫌疑的人,就是红月曾经提过的一个穿着有些反光料子的消失在西边楼梯拐角处的人了。 那个人又是谁呢? 不过他们虽然好奇,但是眼下却没有人有暇分心去关注查找那个人了。 毕竟也许那人只是一个刺客,他闷死了江暮烟后故意留下了裴夜袭的玉佩,预备嫁祸给他的,所以他事成之后就离开了。 或者也许他是另有其人,但是不管如何,江暮烟如今已经被他们父子和整个裴家的人都严密保护起来了,是不会再容许任何人有可趁之机的来动她了。 所以关于那个真正的凶手,眼前倒是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也因此,江暮烟就这个问题,稍稍和裴羽钦裴夜袭父子商量了几句后,就没有再提起了。 仨人很快就把要讨论的重点,重新放回了裴家眼前的大计上了。 这一次,裴羽钦没有再借助江暮烟之口重复他们的计划,而是他自己亲自给裴夜袭仔细的解释和陈述了一下利害。 把裴夜袭这么一个本来就是半路出家去经商的半吊子商人,听了个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好半天才倒抽了一口冷气,看了看裴羽钦,又看了看江暮烟。 “爹,这一招可真够阴损的啊!” 裴夜袭微微地皱了皱眉头之后,就瞪了一眼没说话的江暮烟,“肯定是你给出的这么阴损的主意!” 江暮烟一愣,“怎么就是我了呢?” “不是你是谁?我爹天下谁人不知,出了名的温润君子,端方如玉,便是在生意场上,也从来都给人留余地,留活路,不少人背后都叫他活菩萨!” “我虽然认为,商人商人,就该一切向‘利’看,我爹在这一方面一直不够狠,我总觉得他有几分妇人之仁,但是这不能否认啊,我爹的性情那是绝对一等一的光明磊落,这样绝户的招数,哪里会是出自我爹的手笔啊?” “一看就是你这个女鬼才想的出的!不过说真话,我还真是挺欣赏你这种阴损到骨子里的手段的。” “哈哈!本来我还这是有些担心,我爹太过心善,这次会度不过难关,如今知道,有你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女鬼在身边,我总算可把心放回肚子里去了。” 江暮烟听了这话,一时间还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忍不住苦笑的看了看裴羽钦。 “羽钦,果真是你养的好儿子!还真是‘夸人’不遗余力啊!我说,裴夜袭,你这是真的在夸我,还是在损你亲爹啊?” “我可实话跟你说,这里头虽然有我的主意,不过我的主意是大的方向,涉及细节的东西,可都不是我安排的,都是出自羽钦的手笔,所以你这顿夸,还真是夸错了人了!” 江暮烟一边没好气的瞪了裴夜袭一眼,一边看好戏的瞅向裴羽钦。 “我爹?开什么玩笑,我爹是这种人吗?” “那你认为你爹该是什么样的人啊?你自己都说了商人商人,当唯利是图,你爹要是真的如你所说的有妇人之仁,光明磊落到不欺暗室,能创下裴家这摊子令人眼红的家业?” 江暮烟显然是本着她不好过,也要拉裴羽钦下水了。 裴羽钦听了这些话,还真是不得不尴尬的笑了笑。 毕竟被自己的儿子冠以‘阴损到骨子里’‘心狠手辣’的词,还真是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而裴夜袭此刻才用另一种宛如全然陌生,却充满这赞叹的眼神看向裴羽钦,“爹,真是没看出来!早知道爹您如此成竹在胸,我就不用为爹和家里担心了。” “切,臭小鬼,这会儿倒是马屁拍得快,还担心呢,之前不知道是谁说,我们找你回来,就是看中了你那点小财产,准备来填裴家这个无底洞的,你现在倒一口一个担忧,还真好意思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裴夜袭听了这话,只觉得脸上一阵火烧,难为情的很。 “江暮烟,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我那些话是针对你的,又不是针对我爹!比我还小着几岁呢,别以为嫁了我爹,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把我当小辈!” 裴夜袭也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撇了撇嘴的道。 别看两人此刻似乎依旧是在争吵,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如今的吵,与其说是互相看不对眼,还不如说是在通过这种拌嘴,增进彼此间的感情呢! 所以裴羽钦作为最大的受益人,自然乐的但笑不语了。 525今天第二更 总之,等到这一家三口在两个时辰后,一起走出房门的时候,外面等着的人,可都急得只差没五内俱焚了。 红月和青书甚至都忍不住在想,大少爷可是会武功的,老爷是一个标准的一个儒生一样的人,夫人又怀着孕,还是个女子。 若是万一有个什么的话,可该如何是好? 展夕和迎风这顿茶喝的也完全没喝出味道来,肚子里水倒是灌了一壶又一壶,却偏偏连去趟茅房也不敢,就怕在这一会儿工夫里,里面就会有个什么动静之类的。 裴风刚从外面风尘仆仆的忙碌了一天回来,听说叔叔和暮烟以及夜袭三人一起在房间里密谈了一个多时辰了,还没出来,而且还不容许人靠近,他也急了。 尤其是在知道了红月检举了夜袭从前做过的事情之后,对江暮烟根本放不下心头的裴风,更是几乎当场就控制不住要往房间的方向冲。 若不是被展夕和迎风给拉着的话,他早就冲到最前面去了。 所以,苦等了大半个时辰后,看到裴羽钦和江暮烟的房门终于开启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同时也用最快的速度迎了上去。 “夫人(暮烟),你没事吧!” 问这话的是人是红月和裴风。 “老爷,夫人,你们谈的怎么样?” 问这个话的人是青书和展夕迎风他们。 裴羽钦淡淡的笑了一下,“大家这是在做什么?天都快黑了,都没有去准备晚饭的吗?” 众人看到老爷笑的一脸温润,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 而且夫人的脸蛋也红扑扑的,感觉健康莹润的很,似乎也不像是挨了欺负。 再看看大少爷裴夜袭,虽然嘴角撇了撇,眼睛也对众人翻了翻白眼,神情更是一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样子,但是身上却没有之前的半分尖锐的样子。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众人的错觉,他们总觉得老爷夫人还有大少爷这一家三口,关在房间里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怎么出来了之后,那不可一世的大少爷,竟然有些害怕夫人的样子了? 错觉!肯定是错觉! 但是不管是不是错觉,有一点众人还是很快就肯定了,那就是:大少爷和夫人依旧会不对盘的吵架,但是大少爷和老爷却无疑是和好了。 因为最明显的一个行为就是:大少爷第二天就派人去江中府了,说要把他的行囊和家当搬回来了。 这样一来,且不管大家心里是如何的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但是其结果却是皆大欢喜的。 只有红月怎么也想不通,碎碎念了好几天,然后,在她发现夫人不管对她不管说了大少爷什么坏话,都只是微笑注视她之后,不做人很表态后,红月也明白了,夫人是彻底的决定并原谅大少爷了。 既然夫人、老爷还有大少爷都一家团聚,和乐融融了,她这个本就是为了主子好的小丫鬟,还有什么理由,非要说大少爷的坏话,破坏老爷一家的团圆呢? 所以红月几天之后也不再表示不满了。 裴家内部的问题,终于安定了,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再没有什么大的分歧和隔阂了。 而在裴家之外,轰轰烈烈的封门罢市还在闹腾着。 翡翠城内就光光这两天之内,百姓因为不满而砸坏的商铺店门就不下十几家了。 不过与商家们不过是大门被砸坏的损失相比较,京畿处、五城兵马司还有提督府衙门的热闹就要大的多了。 几乎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百姓聚众在那里抗议和闹事不说,就是衙门大门口的那个鸣冤的鼓也被敲破了好几面了,弄的那些衙役捕差们,整天都如临大敌的看着外面的百姓,生怕他们冲进衙门来,像砸商家一样的砸衙门。 而大人们为了杀鸡儆猴以儆效尤,这几天也抓了不少带头闹事的百姓,只是这不抓人还好,这一抓就更加使得民怨鼎沸了。 如今牢房里都已经关满了人了,但是集中在衙门口要求朝廷做出解释和表态的百姓,却依旧只多不少,而且情绪也随着商家们封门罢市的时间越长,而越加的暴躁和不安了。 甚至,繁华的有胜江南之称的翡翠城街头上,如今已经显现出不少的饥民了。 这等萧条的情景,别说东云国建国以来两百多年不曾有过,便是八十年前,曾经有一年全国的大灾之年也不曾有过。 如何能不让人忧心啊! 民是社稷之根本,民心不稳,则代表江山天子也不稳了。 东云帝何尝想到过,不过是打压了一个区区的商贾之家而已,竟然会引起这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然而若这单单是老百姓聚众闹事也就算了。 更让他不曾想到的是,翡翠城里的王公贵族,还有天天朝堂上站着的文武百官,也加入到了这种不满情绪的抗议行列中。 526今天第三更 毕竟文武百官,他们也是人啊,老百姓家里买不到的东西,他们这种大户人家也未必就能买得到。 而且百姓对生活的要求还稍微低得多,有饭有盐有生活必备品就可以了,而朝官们和王公贵族们呢? 食不精不下咽,菜肴非珍稀之物不食,衣非上等绫罗锦缎不穿,钗器冠带非精致雅美不着…… 这种种的对生活的要求体现在现实中,就是物品要丰富,要多样,要充足,要精美。 可如今呢,吃的饭菜里面,都快要尝不出盐味了,就更别提还想要举办宴会,穿戴新款的衣裙之类的了。 空有满屋子的银子和金子,也买不到他们要的东西,这叫什么事啊? 内眷们自然是怨声最大的。 而枕头风的功效更是在这样的时期内,充分的显示出了它的效果。 先是一两位朝官开始私下议论,接着很快他们就发现得到了一群同僚的响应,这般一来,大家脑袋扎堆凑到一起,七嘴八舌的再这么一合计,就更是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做官做官,做到朝廷大员的他们权势有了,银子也捞了,所求的还有什么啊,可不就只剩下享受了吗? 现在别说翡翠城了,就是整个东云国都乱七八糟了,连盐粮都买不到了,还享受什么啊? 所谓‘文死谏,武死战’,现在是太平年代,没有战事,自然那一干文武大臣,就只能都浩浩荡荡的开始了‘死谏’之路了。 于是皇宫大内,东云帝上朝的崇文殿外面大广场上,几乎天天都能看到一干大臣,浩浩荡荡百十号人就这么跪在那里。 表面上他们是要皇上下罪己诏,检查自己的过失,为什么会使得百姓产生怨愤,实际的要求无非是有二。 一就是他们要求天子下旨罢黜三位尚书大人的职位,以搏天下黎民百姓仅剩的一点信任。 毕竟如今市井之中的流言所传布的各种版本,每一个版本里都有当朝的三位尚书大人在其中。 且不说这事究竟和三位尚书大人有没有关系,就算没有,事情都闹到这个节骨眼上了,他们除了革职罢官之外,难不成还能继续留在朝廷做栋梁不成? 二是群臣同时要求天子派兵帮助裴家追回烟波江以北的,被‘神秘人士’恶意侵-占-掉的属于裴家的财产和铺子。 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两个,一是向天下的百姓,和其他因为忌惮朝廷也会对他们动手的商贾之家证明,天子是天之子,代替上天管理和爱护这所有苍生和子民,即便商人是归于贱籍的,但是天子为了向天下百姓表示他的仁爱和宽厚之心,遂破例的派兵帮忙追回产业和财物。 二来,朝廷既然都这般的主动出手帮忙裴家去追回产业和财物了,自然也等于变相的证明了他们与侵-吞-和陷害了裴家的‘神秘人士’是不相干的,以借此来洗脱嫌疑! 不得不说,群臣为了渡过这次大困难,也算是绞尽脑汁了,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既保全了朝廷和皇帝面子,又堵住了天下百姓的悠悠之口的好办法。 然而东云帝的心里却真是有苦说不出了。 因为群臣不知道真相的也就罢了,知道真相的可是比谁都清楚,这裴家之事,从头到尾都是出自了他的授意,才会演变至如今这样的境地。 现在倒好,事情变得超出了控制,有些一发不可收拾了,他竟然不得不回过头去帮着裴家‘追回产业’?这不是变相的他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吗啊? 而且这好不容易吃下去的东西,还没等消化呢,现在就被勒令说必须吐出来,光想心里也不能好受啊! 然而现在,却由不得他不吐了,若是不吐,他这个天子眼看都要沦落成叫花子了,不吐行吗? 东云帝心里那叫一个恨,那叫一个憋屈啊! 只可怜了那三个尚书,白白的官当不成也就算了,弄不好还要弄个囹圄下狱,偏偏还叫冤不得,你说这差事干的? 只能说他们时运不济了,谁让他们生在这个年代,又很不幸的去动了裴家呢? 若是皇帝胃口不是那么大,随便选一个比裴家名气小那么点的,产业少那么点的,囫囵的吞了也就算了,顶多引起一点点小波澜,绝掀不起如今的滔天巨浪的,可惜 所以说,在错误的时间,下了错误的决定,那所产生的结果,绝对是会很悲惨的。 也因此,即便尊贵为一国之帝王,在时不我与的情况下,也是不得不低头的。 所以,文武百官在崇文殿外的广场上,跪了三天之后,天子终于下诏了,三位尚书革职查办,然后擢淮南将军立即派兵去烟波江以北,协助裴家收复被恶意侵-占-的产业。 事情到这里,所有百姓都纷纷叫好,大呼皇上英明,文武百官也觉得裴家这下该满意了吧,这皇上都亲自下诏了给予你裴家收复产业了,这份荣宠该是百多年来,从未有过了吧! 你裴家也总该给点面子,该开门迎客就开门迎客,该带头恢复通商就恢复通商了吧! 可惜,若是以前裴家没有江暮烟,裴羽钦又想要在人前一直维持他特有的中庸温润的形象的话,事情到这份上,就也可算是圆满解决了。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不同了。 江暮烟来了,她成了裴家的当家主母,裴羽钦的妻子。 她固然不是个野心分子,但是她却是个女人。 但凡女人就有共性,那就是比男人更要护短,尤其是这个她要护的人,还涉及到她最爱的男人的时候,那种骨子里的天性,就更加发挥的淋漓尽致了。 而裴羽钦,本就不是个池中之物,若非是生在商贾之家,若是生在帝王之家的话,这东云国又岂是如今这般的情景? 他从前是感觉独木难支,所以不免为了家族的长久和稳固,不得已掩盖了本性,走的是中庸的路线,摒弃了激进。 可如今不同了,有了江暮烟这么一个胸有无限韬略,又对商政之道又看得通透不已的七窍玲珑女子的相助,他简直如同猛虎出柙,如虎添翼,哪还愁不能翱翔于九天之上? 所以东云帝这下算是真正的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淮南将军的大军,无疑是‘迅捷无比,厉害无敌的’,不过短短三日,竟然就从那群同样嚣张,还总是找不到踪迹的、无孔不入的‘神秘人士’手里,把裴家在烟波江以北的产业和商铺全部给要了回来。 那些地契和房契的单子,用木盒子整整装了五个盒子,快马加鞭的在第四日一大早,就已经送到了裴家的裴羽钦的书桌上了。 让江暮烟和裴羽钦看了,想不笑都不行。 看来朝廷也是顶不住压力了,不然的话,不会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顾了(三天,别说大军根本来不及开到烟波江以北,便是日夜兼程能赶到,也断无第四天连商铺的地契和房契都已经送回到裴羽钦的手上了)。 这是什么速度? 除非这些东西本来就已经在翡翠城了,或者本来就已经在某个自称是天之子的人的手里了,不然的话,便是坐了现代才有的飞机,也断无这么快的道理。 江暮烟忍不住摇头叹气,看来她是高估了这个天子的智商,早知道他这般的稀松好对付,她根本用不着多准备那么多的后招,如今看来,显然只要用最简单的一招就够掣肘住东云帝了。 确定了这一点的江暮烟,不由又是失望,又是无奈。 就好像你一开始就准备好了牛刀,准备大刀阔斧好好的干一场的时候,发现你的对手,根本就是一只瘟鸡,你该怎么办? 反正江暮烟是干脆就甩手不管了,想着反正以羽钦那人骨子里的狡狐性子,这下不让东云帝扒成皮下来才怪了! 527做戏1 所以,当满朝文武,全城的百姓都在等着裴家收复了产业,去宫中谢恩之后,就恢复往日的街道商市繁华的时候。 却不知裴羽钦根本还没有使出他真正的手段。 不过天子的圣旨究竟是天子的圣旨,多少还有其影响力和号召力的。 最起码一直和裴家似乎默契的站在同一阵线的其他商号,在看到了皇帝对天下颁布的圣旨之后,陆续的开始开门迎客了。 只是货品依旧还是比往常少了许多,而且价格还是比以往要高出不少。 他们也还在做最后的观望,在等待裴家对这件事情最后的态度。 只不过在他们的思忖中,裴家这一次在和朝廷的对抗中,已经占了天大的便宜和面子了,也该是见好就收了。 所以裴家的所有商号如今虽然还没有重新开始开门揖客,不过还不是迟早的事情? 因此他们也不敢过分拿乔,这一次他们借着裴家这股东风,顺利的保住了他们自己不说,同时还借着这一次的大规模的闭市,一些商号的当家们早就私下聚集,商量好了提高货物价格的决定。 这一旦开市,几乎每个人都能赚一个盆钵皆满,简直是双赢的局面啊。 对于利字当头的商贾之民来说,这便是再得益不过的事情了。 然而,所有的人都料错了。 裴羽钦得蒙天子大军相助,收复了那些产业之后,却并没有立即就上朝上殿去谢恩,甚至裴家连一点动向也没有。 眼看着又是三天过去了,翡翠城的不属于裴家的三成商号全部都已经开门迎客了,唯独裴家所占的七成商号铺子,竟然连一点消息和动静也没有。 这一来,不由让朝廷和群臣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眼看着京城的百姓们前一波流言还没有全部平息,后一波新的流言又开始泛滥了,不止天子的脸色难看的犹如拖过地板后的抹布,便是群臣百官们的脸色也都难看的很。 闹不清这位裴家的传奇人物到底是怎么了? 平日里不是最是会做人的一个人吗? 怎么这个节骨眼上了,还不上表向皇上谢恩啊? 而且不仅如此,听说宫中已经缺短了许久的御用之物,如今也还没有半点重新供奉进宫的迹象,这算什么? 裴家莫不是真的要违抗天颜了不可? 有个别机灵的官员,比如王御使,下了朝之后,便终于忍不住弄了一顶小轿子,亲自上裴家去了。 说起来这王御使和裴家也算是半个亲家了,毕竟王家小姐,王明珠不是和裴弦订了亲吗? 虽说两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到如今也没有能成亲成功,不过有了这层关系在上面,裴羽钦对王御使多少总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王御使是清楚天子这次动了裴家的真相的,也正因为如此,他也明白裴羽钦心里对朝廷对皇帝的恨意。 只是这再怎么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君就是天子,就是最大,他即便是有些对不起裴家,不过你裴家也得咬着牙齿和血吞那!你一个商人跟皇上叫劲,那能成吗? 所以王御使这不是预备上门来做说客了! 来迎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裴羽钦的亲信和贴身小厮兼如今裴家的大管事青书。 王御使不见裴羽钦来迎,本来就有些惊讶了,待看到青书的憔悴模样之后,就更是觉得有些不解了。 “青书,尊府这是?” “不瞒王大人啊,老爷听说是您来了,本来是要亲自出门来迎接的,只是如今我家老爷哎” 青书一边说还一边唉声叹气,表情很是无奈和忧伤的样子。 “莫不是裴先生出了什么事了?” 王御使这下是大大的吃惊了,他本来还道是裴羽钦故意拿捏派头,不来迎他呢,敢情如今看来是另有原因啊。 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家老爷病了,越病越重了,如今都起不了身了,所以想来迎接王大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青书还真是个演戏的好手,这厢说着,还不断的用青色的袖角开始擦拭眼角的泪痕。 那本来就已经让王御使相信了七成的憔悴模样,再配上眼前这番又是眼泪又是黯然神伤的轻叹,更是让王御使相信了个十成十。 心里不由顿时松了一口气,他道裴羽钦怎么不去宫中谢恩呢,敢情是病了,而且还病得如此严重,看青书这模样,分明是快要不行了,这可真,真是他们百官和天子都冤枉了他了。 “哎呀,怎么会病的如此严重,没有请大夫吗?” “大人啊,哪能不请啊,裴家如今虽然落魄至此了,不过老爷就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啊,便是把整个裴家都拆开了卖了,也不能不给老爷延请名医啊,可是,这全翡翠城最出色的大夫们都来看过了,都说我家老爷这是心病太重,心火太旺了,这心病除不了根,这再多昂贵的药石也是惘然啊!” 528做戏2 “啊这,这话是如何说得,当今圣上不是为裴家做主了吗?听说那些铺子和商号的房地契不是都讨回来了吗?怎么还会?” “大人,小的也不多说了,您还是去看过我家老爷吧,兴许,您若这次不来看,以后怕是……” 青书说着又是一顿擦拭眼角,那样子把王御使都看的有些不忍了,破天荒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青书啊,你别急,你家老爷还正当盛年,面相也不是薄福之人,一定不会有事的,本官这就去看看。” “多承大人您吉言,大人您这边请!” 青书那强作欢笑的脸,都让王御使越发不忍心多看了,匆匆低了头,摸着鼻子就往前走去了。 所以他没看到青书对着树丛后面的一个角落,比了一个手势。 红月得了青书的手势之后,立即先一步抄小道回到了房中。 对着江暮烟和裴羽钦就兴奋地喊道,“夫人,老爷,你们真是料事如神,朝廷真的派人来了,来的是王御使,现在青书正领着他绕道过来。” 江暮烟淡淡一笑,“果然如此!” 裴羽钦却有些苦着脸,“烟儿,非得装这么一出不可?” “那当然了,我们裴家因为皇帝的贪婪和过错,使得这么多天关门闭市的,损失简直不可估算啊,朝廷如今就这么随便一道圣旨,贬黜三个尚书,就把责任全推没了?” “世界上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啊,我们是商人,既然是商人,就不能做赔本的买卖不是?所以既定好的道路要一直走下去,不过在这个走的过程中,能找回来的损失也不能放过,夜袭,裴风,你们说是不是?” 江暮烟巧笑嫣然地看向裴夜袭。 裴夜袭如今是看到她的笑,就觉得背后汗毛倒竖。 但是无疑,江暮烟的计谋也是深得他的赞同,闻言立即道,“嗯,爹,我同意江暮烟的主意,虽然她的主意有些缺德,不过也该让皇家有个教训,让他们知道裴家的主意是不能随便打的。” 裴风虽然并不赞同这样做,觉得能见好就收就不错了,但是眼看暮烟和夜袭都兴致勃勃的同意,而且如今王御使的人都已经来了,箭在弦上,也是不得不发了,也就顾不得了。 干脆也豁出去了,“我也同意暮烟的计策!” “那好,既然你们三票对一票,这病啊,我不装也是不行了,不过,既然是要演,那就一定要演的大一点,夜袭,裴风,就全看你们的了。” “放心吧!” 裴夜袭颇为自信的笑了笑,不就是演戏骗人吗?既然他-爹有这瞬间变脸的功夫,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也本事不会差到哪里去。 红月的头一直偷偷地往门外看,不一会儿,终于轻声地喊道,“来了!来了,大家各就各位” 于是很快,之前还一脸面色红润的裴羽钦,不过顷刻间就已经成了躺在床上,不断的咳的撕心裂肺的重病之人了。 而江暮烟也立即收敛了之前的轻松微笑,变得眉头紧蹙,满面忧伤,甚至还一副泫然若泣的样子,陪着她本来就是一身素白的衣裙,更是显得羸弱不堪,我见犹怜。 便是裴风和裴夜袭早知道她这是装的,还是都忍不住心头一颤。 前者是心疼,后者是恐惧。 接着两个堂兄弟也很快就各自到位了。 红月这个必不可缺的重要配角,也赶紧从侧门溜出,然后再把早就预备好的汤药,放在托盘里托着,‘正好凑巧’的在王御使和青书他们之前,走出了拐角,来到了裴羽钦他们的房间门口,轻声地回禀,“夫人,奴婢把药端来了。” “端进来吧!” 里面江暮烟的声音有些疲惫的传了出来。 “大人,那是我家夫人的声音,为了照顾老爷,夫人也已经三天两夜没合过眼了,可怜如今我家夫人还怀着身孕呢!” 青书细声细气地给王御使做了解释。 “噢,就是那个让裴先生不惜把独生子逐出家门的那位江家小姐吗?” 关于裴羽钦冲冠一怒为暮烟的事情,全翡翠城乃至全东云国,估计也没有人不知道了,只是以往没有人敢当面对着裴羽钦说罢了,如今王御使正好得了这个机会,便也轻声轻气的问了一句。 青书点了点头,“哎,一言难尽啊,我家夫人那也是个苦命人啊,其实她和大少爷的事情,还真是不怨夫人,也不怨老爷,可惜我家大少爷” 话还没说完,青书的声音就被房间里一声巨大的清脆的响声给打断了。 然后就是裴羽钦剧烈的咳嗽声,还有江暮烟呜呜的哭泣声,“相公,相公,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烟,烟儿莫哭!”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若不是因为你这个不祥的女人,裴家怎么会在短短时日内,就败落到这个地步?江暮烟,你真是个扫把星,叫我说,当初就该把你浸猪笼就对了,祸害!如今你还有脸哭?” 裴夜袭巨大的吼声和责骂声,以及捶桌子的力道,不过隔了一扇门,王御使如何能听不见,当即就被吓的他也忍不住浑身一抖。 529做戏3 不由一拉青书的衣角,两人顿时就退后了几步远,“青,青书,这是谁啊,他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挡着裴先生和夫人的面这么放肆?” “大人啊,说来话长啊,这就是被我们老爷逐出家门的大少爷啊,如今老爷的身子快,快不行了……不找大少爷回来又能如何?” “可这大少爷和夫人的关系?您想,大少爷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羞辱夫人吗?” 青书这厢刚解释完,屋子里头,裴羽钦又是一通震天的咳,还伴随着大大喘气间,和是间歇的气愤话语。 “夜,夜袭,你这个逆子,烟,烟儿她是你小娘,你,你岂能这般对她说话?你,你想气死为父吗?” “爹,事到如今,裴家都快倒了,您还维护这个女人做什么?若不是因为您娶了她,裴家至于如此吗?” “总之,既然要么不要找我回来,要我回来,就要把这个女人给我休出裴家,否则的话,哼,可别指望我会撑起这裴家的大梁!” “你,你这个逆子,咳咳……咳咳……” “夜袭,你太过分了,裴家如今这境地又不是婶婶的过错,天下人都看出了这是有人故意在背后陷害和整我们裴家,叔叔如今病重,找你回来正是要你为家门出力的时候,你这算是什么?你若是想要把婶婶赶出门去,那是休想!我绝不同意!” “裴风,这个家哪里有轮得到你说话的份?” “怎么就轮不到我说话的份?裴家如今虽说是叔叔掌家,可你别忘了,若非我爹过世的早,现在这家主之位还是我爹在当,怎么算来也轮不到你,如今正值危难关头,叔叔不计较你曾经的犯浑,把你找回来,就已经是对你格外偏袒了,怎么你进了家门,第一件事情就是拿婶婶开刀吗?” “裴风……” 耳听着裴风,裴夜袭两个堂兄弟又开始吵的不可开交了,王御史这下也傻眼了。 他如今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裴羽钦的病如何也好不了,天天都有这么两个东西在他的耳边吵的天翻地覆,不被提前气死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可,让他弄不明白的是,裴家现在不是正如日中天着吗? 如何会演变成这般? 听他们互相争吵的口气,似乎裴家不但没有家财万贯,甚至根本是外强中干,看着好看,其实底子早就被挖空了? 王御史心里这下是说不出什么滋味了。 原本他还想着借着这次当说客的机会,一来说服裴家去宫中给皇上谢恩,二来他也能得些好处。 眼下看来,还好处呢?弄不好是惹了一身虱子。 可如今人都到门口了,不进去似乎也说不过去,更何况为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来裴家给皇上敲边鼓之事,今日下朝之时,他可是当着几个要好的官员的面,亲自说过他要来做这个说客的。 若是让人知道了,他根本过门都不曾入,那传到皇上耳朵里,他这个御史还要不要干了? 眼看里面的争吵还要继续,外面青书见戏也演的差不多了,不由忍着笑,轻轻地捅了捅王御史的手肘,“大人,大人?您一会儿进去,可要当这些都没听见,我家老爷,也是好面子的人,若是让他知道您听见了这些,怕是当场就要气的吐血了!” 王御史闻言,立即如小鸡啄米般的猛点头,“这个本官自然明白!” 说完,他故意大声清咳了两声,“青书啊,你家老爷什么时候竟然搬到这里来住了,从前不是一直住在未雨楼的吗?” 青书也连忙煞有其事的回答,“启禀大人,春天到了,老爷觉得这小筑的-春-色-比之未雨楼好,所以搬来小住。” 青书这话刚说完,房门便立即被人打开了。 率先走出来的便是裴风,朝着王御史就拱手一拜,“裴风给大人见礼了!” “啊,是大公子啊,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本官听说先生病了,特来探视!” 说着就大步往房内走去,因为之前听到了裴风和裴夜袭的争吵,所以王御史进门的时候,没有直接往内里走,而是多看了一眼里面站在一边的裴夜袭。 见他青年俊朗的脸上,虽然此刻端着几分笑容,但是眉宇间的阴鸷,还是显而易见的。 显然他是在为之前的争论而不高兴着。 “裴夜袭见过大人!” “裴少爷不用客气!裴先生如今人可在里间?” 王御史明知故问的说了一句,毕竟裴羽钦那咳嗽简直是死人听了都能被吵得从棺材里爬出来人,他又怎么可能没听到? “王,王大人,下官在此,请,请恕下官病体沉疴,不能远迎!咳咳……” 里间传来裴羽钦的又一通咳嗽,王御史被他那咳嗽声弄得胸口也泛起一股不舒服之态了。 赶紧走了进去。 待他看清裴羽钦的样子之后,他更是把最后一丝疑虑都打消了。 那惨白的宛如锡箔纸一样的脸色,凹陷的眼眶下,还泛着青黑色的阴影,头发散乱在枕头上,露在中衣小袖外的一只手,更是瘦的青筋都看得清。 530做戏4 因此他招来了六部尚书,都到了小书房议事着,都在猜测北隅帝和西冷帝到底想要做什么。 正一筹莫展,完全摸不清那两国的意图的时候,小太监来禀报说,王御史求见! 东云帝眉头一皱,已经知道他是去了裴家的,现在这个时候来,怕是来复命的。 不过他如今还真是没空理会裴家的事情,那个难缠的裴羽钦,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等他把西冷国和北隅国的这番动向弄清楚了,再回头另找借口慢慢拾掇他裴家就是了。 这次让他堂堂天子这么下不了台面,他如何能放任这个裴家继续存在? 但是回头一想,这个王御史也是个平日里很有主意的人,反正眼前众臣讨论了半天后,也没有一个确切的结论,不如把他叫进来,听听他的想法。 就这一念之间,王御史总算没有被推拒在宫门之外,被召了进来。 结果没等东云帝把那两道密折的事说给王御史听,王御史就已经把他在裴家和裴羽钦所聊的事情先一步和盘托出来了。 这下,别说群臣瞠目结舌,东玉帝本来就不佳的耐性,此刻更是宣告用罄了。 龙案被重重的捶了一记,震得明黄色的锦缎桌布上,茶盏都翻了。 “放肆!这个裴羽钦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然还敢向朝廷勒索银子?他真以为他长了九个脑袋不成?还是真当朕的朝廷真的缺了他裴家就要倒塌?” 原来,王御史说的不是别的,他拐弯抹角的把裴羽钦如今的不能让商铺开门营业的‘难处’,归结在于裴家没有银子了。 当然了,这样的‘难处’也不是王御史自己知道的,而是裴羽钦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告诉他的。 531哑巴亏1 当然了,这样的‘难处’也不是王御史自己知道的,而是裴羽钦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告诉他的。 裴羽钦说,皇上虽然仁慈,把铺子都还了给他,但是铺子中的赚钱的货物,和银子却已经都被歹人强抢一空了,只还了他空荡荡的铺子,有什么用? 言下之意显然是说,皇上抢了他的银子和货物,光还他一个空荡荡的铺子有什么用呢? 毕竟皇帝和裴羽钦心里都清楚,那个所谓的根本不存在的‘歹人’,就是皇帝本身。 因此王御史把裴羽钦的这话一转述,东云帝几乎更是气的暴跳如雷了。 “该死的裴羽钦,他这是在讹诈!他敢讹诈朕?真是岂有此理!朕要杀了他!” 他那些铺子里有什么狗屁的值钱货物和银子? 根本他派人去侵-吞-下来后,就发现那六百多家铺子都是空壳子,几乎什么都没有。 如今裴羽钦倒好,把这笔帐竟然讹到他头上来了?说什么还给他的是空铺子,他给的不就是空铺子吗? 然而,这样的话,这样天大的冤,东云帝能喊出来吗? 不能! 他若一喊出口说,那铺子里根本本来就什么都没有的话。 那不是不打自招,当着所有臣民的面,承认了他作为一国的天子,竟然为了募财,而运用了非法可耻的手段去强抢了自己的子民? 所以东云帝喊不得,喊不得就只能把这股怨气自己吞进肚子里,可他是皇帝啊,凭什么要受这样的气? 王御史见东云帝气得不轻的样子,他的心里虽然害怕,却并不太太以为然。 毕竟裴羽钦如今都病成那般模样了,裴家如今家庭内部失和,矛盾剧烈的样子,也不是装的,而都是真的。 那显然,裴羽钦对他讲的每一句话也都是发自肺腑的话了,用裴羽钦的话来说,他现在来给皇上禀报的事情,不但涉及到了裴家的生死存亡,更关系到了东云国的国运安危,那可是一等一的重要。 只要他把这件事情圆满的办好了,那他就是朝廷的大功臣,也是裴家的大恩人,以后的日子还愁不安逸到老吗? 更何况皇上既然都已经派了三位尚书坑了裴家一把,现在皇上又这么不甘心不情愿的把裴家的商铺给吐了出来,重新还给了裴家,那岂不是弄了白天,皇上做了无用功,半点好处没捞着? 这样的事情,说出去,别说他们不相信,便是这天下任何一个人也不会相信了。 也因此王御史的先入为主的概念就是,裴羽钦的铺子里的银子和货物,那肯定已经是被皇上给暗吞了。 现在皇上越是疾言厉色,就代表越是心虚,毕竟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不就是眼前皇上这样子吗? 殊不知,这一回东云帝还真是冤的很! 他从头到尾的是被裴家被裴羽钦摆弄了一回,可惜,说出去,除了他自己,还没有一个人会相信。 也正因为这样,东云帝才更是说不得,也说不了,那心里的气啊,如何能不直冲向头顶? 而王御史却显然还没有把要禀报的话都说完。 眼见东云帝捶龙案的样子,六部大臣看了都心惊胆颤,王御史却还是开了口。 “皇上,您怕还不知道,即便您不去杀裴羽钦,以他如今的身体状况,怕也是快不行了!裴羽钦得了咳血之症,现在人已经骨瘦如柴,那一咳起来,雪白的绢帕上全是暗红色的血,怕是肺叶已经全烂了,这也是他为什么没有进宫谢恩的原因!” “啊?裴羽钦病了?” “难怪了,竟然病成这样了……” “可不是,他不是还挺年轻的吗?才三十几岁吧!” “……” 六部大臣一听裴羽钦病重,命在旦夕,顿时都惊讶的交头接耳,轻轻地议论了起来。 东云帝一听也一愣,随即就解气地高声道,“死的好,似这等放肆的东西,死了才落得个干净!他要是不死,朕也是要杀了他的。” “皇上啊!这裴羽钦万万死不得啊,非但死不得,臣还想请皇上派下宫中的太医去裴家给裴羽钦医治,无论如何也得把他的命给吊住才好!” 王御史伏在地上,顿时就同样高声的喊道。 这话一出,群臣皆静默了,都在奇怪这个王御史今天是不是疯了,难道他没看见皇上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何种程度了? 皇上恨不得现在就下旨去杀裴羽钦了,他却还说要救? “王忠禹,你这个蠢货!你在说什么疯话?让朕的御医去医治裴羽钦一个区区的商-贾-贱-民?我看你最先该找个大夫去看看你的脑子里,是不是都已经装满了猪大肠!” 东云帝简直是要怒极反笑了。 王御史见东云帝也真是快要被气的不行了,也不敢再托大拿乔,立即就跪地把头贴服到了地上,开始把裴羽钦与他说过的其他事情,一样一样的娓娓道来了。 532哑巴亏2 首先就先说了裴家如今的状况,说裴家是现在表面上看着光标鲜亮,其实内里已经千疮百孔了。 裴家大部分的家产一方面因为这一次的‘侵吞事件’,而遭受了巨大的损失。 另一方面因为裴羽钦强硬的娶了身为儿子的裴夜袭的未婚妻,而引发的他们父子之间极度激烈的矛盾。 甚至裴夜袭一度被裴羽钦逐出了家门。 当然这个情况,上至皇帝,下至朝臣,每个都或多或少的听说了。 他们都不明白王御史在这个节骨眼上,说这些做什么。 但是没等大家着急催促,接下来王御史的话就让包括东云帝在内的所有人都吃了一个大惊。 “皇上和诸位臣工有所不知,那裴夜袭被逐出家门的这段时间,不知怎么结识了北隅国的三皇子,两人相交莫逆,那三皇子一开始并未透露真实身份让裴夜袭知道,只说是听说了他的不幸遭遇,为他感到不值,并一直游说和怂恿他回来裴家争夺家财,然后去北隅国发展。” “皇上,您想想,这裴夜袭被裴羽钦逐出家门之事,与他北隅国有什么相干?而且堂堂的他国皇子,没有递交拜访国书,就偷偷的潜入我东云国境内,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世人都知道这裴家裴羽钦那是我东云国的一个传奇,即便他只是一个区区商贾之人,但是不可否认,裴羽钦在商人中的影响力是无与伦比的,就好比这一次的裴家封门闭市,所引起的后果,列为臣工也都看到了。” “幸亏我皇英明神武,及时的化解了这场差点爆发的灾难,但是由此也给了朝廷和我等一个讯号,这裴家是无论如何动不得的,虽说士农工商,可说到底,我们这些臣子都是为皇上分忧解劳,辅助皇上管理天下的,管理我们在行,这经商做生意,在场的哪一位行啊?” “所以商贾之民,虽不在三等良民之列,但是他们的用处却已经不是随意可以磨灭和缺失的了,不然的话,我等的生活皆会受其影响,那么既然不能打压和轻视,为了更好的笼络和使得天下商贾都乐意为国家为朝廷效劳的话,必要的抚慰和帮助就已经是必不可少了。” “再看我们泱泱大陆,四国之中,唯我国最为富有,为何?一来固然是吾皇英明神武,福泽四方百姓,列位臣工兢兢业业的为皇上为百姓办事,二来又何尝不是因为我国的商业繁华远胜其他三国?” 王御史的话,让所有的大臣都听的舒服了起来,一个个的都忍不住点起了头。 “既然我们清楚这一点,一直在暗中羡慕和嫉妒吾皇治下,盛世繁华的其他三国,会不注意到这一情景吗?” “只是以往他们一直找不到机会而已,可如今不同了,裴羽钦和裴夜袭父子因为一个东云国第一才女江暮烟,父子反目闹翻了,裴家又因为这一次的商铺易主之事,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和打击。这等内外交迫之下,裴羽钦又病倒了。” “这样一来,活生生的给了其他国家一个趁机来挖墙脚的机会,所以北隅国的皇子来了,他不断的游说裴夜袭把裴家如今仅有的家底也挖光了,跟他去北隅国,好不给裴家东山再起的机会。” “另外,据裴羽钦收到的消息来看,似乎西冷国也在频繁的接洽他那些店铺里的大掌柜,似乎也在挖好的经营生意的能手?皇上,您想想,两国这般的行为都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们国内缺少商人吗?” “依臣看,怕是完全不是,他们是在利用这次的流言,损害皇上您的威信啊,同时也在离间以裴家为首的商贾之民和我们整个国家,整个朝廷的和睦团结啊!” “他们两国的细作不断的在我国境内说,陛下就是那个想要吞下裴家的幕后黑手,如今就算暂时放过裴家,也迟早有一日肯定会满门再害裴家的,到处散布流言说凡是裴姓子弟再留在东云国,就危矣!” “皇上,你听听,这般一来,裴家人如何还能安心?裴羽钦嘴上说着不信,臣看他心中也是犹豫不安的很啊,他这心病引发的咳血,怕也一多半就是由此而来。” “如今裴家尚不至于乱成一塌糊涂,皆因他还活着,所有的商贾之家,如今还敢做生意,皆因为是看到了皇上对裴家的厚恩。” “若是裴羽钦就此身死,别说,他的死这一笔账肯定会被计到朝廷和皇上的头上,更糟糕的是,他的独子裴夜袭和整个裴家商号下面的人,就再也没有人约束得住了。” “若是裴夜袭就此带着家财投效了北隅国,其他的大掌柜和管事再去依附西冷国的话,皇上” 东云帝的脸色就有如烧黑的锅底一样了。 拳头握得死紧,眼睛也瞪得恨不得突出眼眶一般,更别提满心的杀意了。 “那就都宰了!那个裴夜袭竟然敢和北隅国的皇子有私交,那就等同于叛国,朕杀了他,看他还敢投效他国!” 533哑巴亏3 “皇上不可啊” 这下不用等王御史开口了,其他六部的大人,就已经不约而同的,众口阻止了。 “皇上,您若真的杀了裴夜袭或者裴家的一干掌柜管事的话,就更是中了两国的计了,他们会更加让细作在百姓中传扬,说看皇上您果然心里心虚,所以裴羽钦一死,您就立即开始赶尽杀绝了。” “是啊,皇上,杀不得,甚至,有可能西冷国和北隅国还会把裴羽钦的病死,也说是皇上您的阴谋毒害,到时候,别说裴家会因此一夕间家破人亡,此举更是会寒了天下商贾的心,使得大量的商贾之民,为了保证身家性命,而逃去别的国家。” “这般一来,才是真正的便宜了西冷国和北隅国,这不是富裕了他国,而穷了我国吗?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做的。” “正是,再说,也许那个北隅国皇子结交了裴夜袭的事情,本来就是人家的挑拨离间计呢?甚至抱着一石二鸟的目的来的。” “皇上和列位臣工请细想,北隅国故意把皇子和裴夜袭有了私交的事情传扬开来,为的是什么啊?为的就是想要借吾皇的手,杀裴家的人啊!” “毕竟,吾皇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因此杀了北隅国的皇子不是?那就只能暴怒之下斩杀裴夜袭了,可,若是吾皇震怒,下旨杀了裴家上下,岂不是正好落人口实的坐实了构陷裴家,为谋裴家家产的传言?” “可若吾皇英明,不杀裴夜袭,而裴夜袭若真的带了家产投效了北隅国皇室的话,也是我东云国的损失,不是吗?” “是啊,是啊,王大人说的极是啊!” 众人都不由自主的点头。 王御史一看果然话题的主动权又回到了他的手上,不由心中颇为自得的笑了一下,嘴上却一脸严肃地道,“所以,臣才说要想既挫败西冷国和北隅国的奸计,又要保证我国国内民心不乱,番话盛世持续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保住裴羽钦的命,尽大力气保住裴家屹立不倒!” “裴羽钦是商人心目中的传奇,裴家更是商贾之家们的领头羊,只要它还在,哪怕只是一个空壳子,也足够让许多的商贾之家安心不已!” “另外裴夜袭再是桀骜不驯,总还是裴羽钦的儿子,对裴羽钦还是从骨子里敬畏的。” “只要裴羽钦不死,裴夜袭就绝对没有胆子闹分家,而且以裴羽钦的聪明睿智,只要假以时日,多诉之以父子之情,国家大义,裴夜袭还敢再和那北隅国的皇子来往?” 王御史的话,那是句句中肯的说到了位。 也说进了众人本来就担忧不已的心里,一下子让他们在本来觉得一团迷雾般的乱局中,找到了正确的路。 只是 “王大人,您说的句句都在理,可如今的问题是,这都是我们的想法,那裴羽钦,他的心里又是如何的想法呢?需知这一次的事情,不管民间的百姓是怎么以为的,裴羽钦的心里怕是比明镜还要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就能保证他不生二心?” 一个质疑的声音一出,顿时群臣也立即从之前的兴奋中又冷静了下来。 东云帝的表情也再度由平静转为阴沉了起来。 王御史还就怕没人提出这项质疑,此刻见有人提出,顿时就胸有成竹的抬头挺胸的看向东云帝。 “皇上,这就要看皇上如何对待裴家,如何对待裴羽钦了。” “王忠禹,此话怎讲?” 东云帝见他毫不慌乱的样子,便知他肯定心中是有策略的,否则是不会如此胸有成竹的。 便也虎目少用了几分天威的看向他。 “皇上,既然西冷国和北隅国的细作都在散布流言,说皇上必然会斩杀裴家,那皇上您偏偏反其道而行,非但不打压裴家,不会对裴家斩草除根,相反,皇上您主动御赐御医给裴家,去替裴羽钦看病。” “同时也封赏裴羽钦这些年对朝廷,对国家的功劳,他不是已经是朝廷的御用皇商了吗?以往这个皇商的头衔,不过是个有品无级,也无权的虚职,但是皇上这一次干脆可以给他放一点点权,不用太多,只要一点点,就足够堵住悠悠众生之口了。” “若是再允许他有上朝听政之权的话,想必就更不会有人说皇上是要诛灭裴家的无稽之言了。而那裴羽钦不过一介商贾,能得到皇上如此厚爱和恩赐,心里如何能不感谢皇恩浩荡?” “再者说了,即便那裴羽钦受了如此赏赐还对朝廷心生不满的话,皇上真要杀他,也有了借口,毕竟天下臣民都知道了皇上如此的厚待裴家,裴羽钦还心生不满,这种人不是天生就是自寻死路,怨尤不得他人吗?” “如此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进可消弭流言,君臣和睦,国泰民安,退也不至于使得朝廷陷入被动的局面,还同时拉拢和巩固了全天下的商贾,使得吾皇的英明睿智,恩威远施,不知皇上以为臣这建议是否可行?” 534哑巴亏4 东云帝一想,这结果倒是他乐见的,只是要他封赏裴羽钦,他的心里总像是梗了一根刺一样难受。 但是转念一想,裴羽钦这些年对国家和朝廷还真是没得说的。 这一次的事情,本来就是出自他的不好,才会弄成如今这样的。 他毕竟是一朝天子,还是当以国家利益为重,总不能因为他先前的一个错误的决定失了面子,就一直这么倔强着脑袋,两眼一抹黑的一脑门子走到底吧。 真要使得裴家的人带着万贯家财投靠了别国的话,东云国的损失就绝对不仅仅是一个商贾之家而已。 这一点,东云帝还不至于看不清,毕竟他还不是个昏君。 再者,裴羽钦如今病的很重,极有可能是真的,而且若非如此,他不可能把裴夜袭结交北隅国皇子这张底牌也掀翻出来给王忠禹知道。 显然他就是要透过王忠禹把这件事情告诉他的,从另一方面来讲,裴羽钦这么做,何尝不是一种向他表示臣服和尽忠的表现呢? 裴羽钦是想用这坦白从宽,让他放他们裴家一条生路呢! 哈哈,东云帝越像越觉得他的猜测才是对的,心里也渐渐的偏向于愿意接受王御史的建议的一方了。 想象到裴羽钦知道他非但不杀他全家,还给他封赏后的惊愕表情,东云帝的心中便忍不住升起一股痛快。 兴许一个弄不好,还能看到那俊美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东云国传奇,感激涕零的场面呢! 东云帝无疑是极富有想象力和乐观的天性的。 所以他这么自我一标榜,自我一想象之后,顿时就大手往龙案上一拍。 “好,王爱卿,就依你所奏,封赏裴羽钦,御用皇商原来是不过是个领五品衔的闲职,现在朕正式升做正四品,同时赐他可以上朝听政的权力,另外,赐麒麟衣一件,允外廷行走!还有,反正是为了突显皇恩浩荡,他们裴家不是商贾之家,属于贱籍吗?” “从今日起,把他们整个裴氏部族的贱籍都取消,一律归为平民类,以后可以上普通的学堂,不用再受歧视了!” “皇上英明,臣代替裴家叩谢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起来吧,朕要让天下人都看看,朕是个心胸多么宽厚的皇帝,才不会给西冷国和北隅国予可趁之机。” 东云帝大笑出声,之前的阴霾完全一扫而光。 群臣自然又一次跪地伏头,三呼万岁了! “好了,王爱卿,既然你说那裴羽钦病体沉疴,恐有不测,那朕现在就传上两个御医,你即可带着再去裴家一趟,记住,要浩浩荡荡敲锣打鼓的把御医和圣旨一起带去。” 听明白了皇上的用意的王御史,自然连连点头应声,“是,皇上放心,微臣一定把皇上的恩德和宽仁胸怀,传扬的天下皆知。” “好!那你去吧!” 东云帝心情大是畅快,似乎完全忘记了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没有解决。 但是他能忘记,王御史可不敢忘,毕竟他可是亲耳听见裴羽钦说了,他如今最大的心病心火之症结,就在于他即便有心想要重新把裴家巩固和经营好,也苦于没有东山再起的资本。 那也就是说,裴羽钦所忧所虑者,还是在于银子上面。 现在能供得起裴家重新东山再起的银子,除了国库,私人哪里给得出那么多的银子? 所以事情到这里,还是没算完。 只是皇上如今这么高兴,他该怎么再开这个口呢? 王御史不由有些踌躇了,东云帝和众臣见他发呆忘了退下的情景,不由都愣了一下。 “王大人?王大人,该跪安了!” 身后有人好心的轻声喊了他一声。 王御史才轻轻的‘啊’了一声从思忖中清醒过来,东云帝微微皱了皱眉头,“王爱卿在想什么,竟然在朕的面前就走神了?” “皇上,臣有些不敢说了。” “你还有不敢说的?之前不是说的很好很大声吗?仿佛什么也不怕的样子,这会儿怎么又不敢说了?” 东云帝好笑的看了看他。 “实因那话之前微臣说过一遍了,惹了皇上大怒,眼下皇上正高兴着,微臣深恐这一说,皇上又要龙颜大怒,可这不说,微臣之前所提的所有的建议和计策都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微臣十分的为难。” “嗯?” 东云帝鼻子里忍不住哼出一个鼻音,然后脑子里也在回想王御史到底指的是什么事情,却没想起来。 “说吧,朕恕你无罪便是了。” “是,微臣想说的是,想要裴羽钦死心塌地的为皇上为国家继续效力,光赏赐官职品衔是不够的,毕竟裴羽钦只是一介商贾,并不懂政事,皇上即便赏赐了他可以外廷自由行走,他怕也不敢真的上金殿去议事的,裴羽钦的长才还是在经商之上。” “如今裴家外强中干,烟波江以北的铺子又都成了空壳,没有货物,使得裴家在翡翠城的产业也大受影响,根本无法开门营业,这样一来,裴羽钦个人的威信受损,裴家上下必然就会少受约束,所以……” 接下来的话,已经不用王御史说下去了,东云帝也已经听明白了,他绕来绕去,最后还绕到了钱这个字上了。 535哑巴亏5 “混账!王忠禹,你到底是谁的臣子,到底为谁说话?” 东云帝就算是再好的心情,此刻也又忍不住大坏了起来,弄了半天,还是想要从他堂堂东云国天子的国库里敲诈银子,这如何能忍得下去? “皇上息怒,微臣有罪!微臣当然誓死忠于皇上,忠于社稷,只是这裴家如今真的山穷水尽,且不说裴羽钦的命能不能救回来还要靠陛下的御医去圣手回春,可若是裴羽钦的心病不为之除去,怕是再多的好药,也无法让他重新焕发生机啊!” 王御史这话可算是说的十分的高明。 先说誓死忠于皇帝,然后又说忠于社稷,那言下之意就是说,若非是万不得已,若非是为了皇上的江山社稷,他怎么会说出这般明知道会惹皇上不高兴的话来了呢? 六部大臣也从王御史的话里面听出了关键所在。 他们中间有几个也是知道内情的,心中是赞同王御史的观点的,毕竟在他们看来,皇上既然连品衔和权柄都已经赏给了裴羽钦了,那点裴家的产业便还他就是了。 毕竟裴家的那点财产虽然不少,可再怎么也不上算用整个国家的安定去换。 因此顿时就有人上前来帮腔了,“皇上,王大人的话虽说令皇上不悦,却请皇上看在他这都是一心效忠皇上的份上,不要予以责备了,另外,微臣也觉得裴家之事实在不宜再拖下去了!” “是啊,陛下,您想,这翡翠城乃是我东云国的都城,裴家的商铺更是布满翡翠城各条商业要道上,如今其他各家的铺面都已经恢复了经营,唯独裴家如今还未开门恢复营业,这在百姓和其他的商贾之间产生的余荡还是未曾真正的平息。” “王大人的计策不可谓不高明,可这计策要想达到朝廷希望达到的效果,却都维系于裴羽钦一人之身上,若是他不能借着皇上这次赐予的洪福,而否极泰来的话,那王大人的计策就等于是形同空谈了。” “现在西冷国和北隅国动向未定,皇上,此刻我们可不能冒险真的不顾裴家啊!” 东云帝听了这话,再想起北隅国皇室买了一万匹战马的事情,再看看龙案上的那两道密折,看来裴家的这顿讹诈,他还真是不给都不行了。 东云帝心中那叫一个暗恨啊! 什么叫哑巴亏?眼前这就是再典型不过的典型了。 东玉帝硬生生的压下了快要被气爆了的肺,“裴羽钦他想要朝廷资助他裴家多少银子供他东山再起?” 王御史见天子虽然被气的不行了,却还是妥协了,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说真话,他还真怕这个万岁爷,一脑门子一发倔,死活不肯把吞了裴家的银子吐出来,如今见他松口,总算这事算是办成了九成了。 便小心翼翼地看向皇上,“裴羽钦也知道朝廷为他裴家赶走贼人,劳师动众,劳苦功高,所以自愿把裴家在烟波江以北的那些货物总价值的三成贡献给皇上和国库,以犒赏淮南将军和他的将士们,所以裴家只想追回七成的货款和银子。” 东云帝都气的浑身发抖了,什么叫做得寸进尺? 这就是例子啊! 这个裴家,这个裴羽钦真是个奸诈小人,不但明目张胆的敲诈朝廷的国库,现在居然还敢黑着心,厚着脸皮用国库里的银子,用他身为天子的财产做好人? 东云帝现在恨不得出裴羽钦的肉,喝裴羽钦的血的心都有了。 他这个皇帝当真当得憋屈窝囊到了极点啊! “说,他到底想要多少?” 东云帝已经不想说什么裴家的铺子里根本什么也没有的话了,因为除了他自己,已经没有人会相信了,三个被他革职查办了的尚书倒是可以为他证明,可是若是抬出那三位尚书,就更撇不清他是这次裴家事件的幕后策划人的名头了。 所以,这个亏,他吃也得吃,不想吃,还是得吃,由不得他做主了。 只是 东云帝阴鸷着表情看了看地上跪着的王御史,这个该死的混蛋,居然帮着裴家来做说客,光明正大的坑他这个当天子的。 裴家和裴羽钦他现在动不得,要杀他一个王御史,他还办不到吗? 浑然不知已经完全触怒了天子心中的杀意的王御史,心中还在为他立下了滔天功业而大是激动着呢。 所以激动中也完全不曾注意到东云帝冷沉到了底的眼眸,只是还一副皇上不是早该知道的表情道,“裴家说那匹被贼人抢夺去的货物和银子总价约莫有三千万两,扣除自动愿意上缴给国库的三成,裴羽钦说,若是皇上能为其追回两千万两,他就绝对有把握在一年内,使得裴家重新屹立起来,为皇上和国家尽忠!” “两千万两?” 这下不仅仅是东云帝了,便是六部大臣也惊讶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然后就纷纷又是一脸的明白了,难怪皇上不肯吐出这笔银子了,也难怪裴羽钦会因此病到吐血了,原来竟然有这么多的银子进了皇家的国库。 而东云帝倒吸一口气的是,这笔银子的数目正好不多不少,是如今整个国库的三分之二。 也是几年前,他卖给裴家大慧寺所在的整座山的价钱。 536未来如画 长期收集和分析各个层面的消息和动态,同时也往各国重要的人士身边想方设法的安-插-自己的人,用来长期监视他们。 若是哪边有所异动,身在东云国翡翠城的裴家人,就会是第一个知道各方面动态的人。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牢牢的掌控住各方的弱点,一旦出事的时候,可以用来各做牵制。 而至于消息的渠道和安-插-人手的方式,裴家就更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毕竟裴家是干什么的? 东云国第一大商贾之家啊,多的就是商号和商队,要传递消息还不正大光明的太容易噢? 而且借着开商号,繁荣当地经济的名义,在江暮烟和裴羽钦的积极倡导下,几乎没用多久,大陆上的其他三国重要的城镇,都有了裴家的连锁商号。 许多从东云国源源不断运送进来的精美货物,更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获得了三国百姓的好评。 让裴家在赚了银子的同时,也成功的是的特务组织的暗探们,都有了暗地里落脚和联络的地方,以后所有探听到的消息,都要通过这些明暗两用的商号,源源不断的传回到国内去。 毕竟做生意人的巨大网络,本来就是一个天生的强大的可利用资源。 谁会怀疑裴家这么大的家族下面,居然还会从事谍报工作呢? 裴羽钦从前没有想到裴家各处的商号的存在还能用来做这样的事情,但是江暮烟这个现代人来了,那就想要不把这资源用起来,都是不可能了。 这还只是裴家在生意网络上天生所占据的优势。 另外在政治上,失去了国库三分之二的银子的东云帝,便是想要对裴家有所作为也是不太可能了。 甚至想要修缮个什么宫殿,新造个什么林子,都有可能使得国库捉襟见肘,更何况在国库还算充盈的时候,也没能弄倒裴家! 如今裴羽钦又亲自的受了他的封赏,非但从正五品升成了正四品,还予以全家消除贱籍,变成平民籍,更是允许上朝听政,这是什么待遇? 这在群臣和天下百姓眼里,这就是皇恩浩荡啊! 所以即便作为了天子的他,此刻一时半会也休想再弄倒裴家了! 也因此东云帝就只能继续在暗处被气的吐血。 而裴羽钦个人的成功,在另一层面上来讲,却起到了一个很好的作用。 那就是使得本来一向都有些自卑感的商人们,纷纷地有了抬头挺胸的机会,毕竟一提起裴羽钦也是商人的身份,就足够他们也与有荣焉了。 一时间,裴家在东云国商界的号召力,更是无与伦比的到达了顶峰。 这个已经不是取决于一个商人做生意的才能了,更甚者,他代表了一代商人的渴望了。 哪个不想成为裴羽钦这样的人,既赚了大笔大笔花用不尽的银子,又为家人和子孙赚来几辈子的清白名声,不用入贱籍。 而那些当官的,更是不会明白东云帝这‘皇恩’给的是其实是多么的不情不愿的,人家看到的只是裴家很得圣心,所以许多平日里不把商贾当一回事朝廷命官,也渐渐的和商人们走的越加近乎了起来。 一来二去的好处捞了不少了,彼此间也从以前的一方巴结,一方看不顺眼的情况,转变成了互利互惠了。 不说称兄道弟般的同气连枝,最起码代表商贾和朝廷官员之间的矛盾,已经降到了最低。 而这样的情况美国多久,甚至官宦人家举办宴会,宴席之中,都能出现一些有名商贾人家的家主身影了。 这样的情形,在裴羽钦和江暮烟的眼中,自然是再好不过的情形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人们已经开始正视到商人的地位越来越重要了,商人终于渐渐地从被人鄙视的阴影中,开始走出来了。 当然,真正的要完全消融这里面的隔阂和地位的差距,还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方向是对的,就一定能走到终点的,不是吗? 困扰裴家的所有的外在忧患都漂亮的解决了,剩下的就只有一些细枝末节的小问题了。 而这些就更加的不足以困扰裴羽钦和江暮烟了。 只要他们不公开站出来说要造反,基本上,裴家超脱于朝堂之外,又隐隐能掣肘和决定朝廷动向的地位,已经被稳固了。 裴家必然会越来越繁荣的未来,也是不可能有所改变了。 那么剩下的还有什么呢? 对于江暮烟和裴羽钦夫妇来说,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安心养胎,一个等待孩子们出世的激动和喜悦了。 537快要生了 七个月后。 当季节又从春天的料峭,进入了深秋的收获的时候,江暮烟的肚子也终于到了大的不能再大的地步了。 裴家的金菊园里,那一朵朵金黄色的菊花,也早就竞相开放了。 本来往年这个时候,应该的到了吃肥美的螃蟹的时候了,但是今年,样样都红火满意的裴家,全阖府上下没有人有心情想起鲜美的螃蟹。 自然那举办菊花宴的心情也不会有了。 因为他们的当家主母快生了。 而作为准父亲的裴羽钦,从进入金秋十月开始,就已经接连五六天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 他日也忧心,夜也忧心的盯着他的烟儿的肚子。 当初知道烟儿怀的是双胞胎的时候,他还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可如今,眼看着快生了,看着那硕大的似乎都快要被撑破的烟儿的肚子,他的恐惧也与日俱增了起来。 宫中的几个医术最好的御医,更是早在九月底的时候,就已经被重金邀请,秘密的安排进了府中预备着了。 只等烟儿一个说要生产,就让这些御医守候在一边以防万一。 他虽然是个商人,不懂医道,却也知道以烟儿如今娇小的骨盆,要顺利生下两个孩子,其危险性-还是极高的。 当年他虽然也高兴夜袭的降生,只是那个时候他已经开始怀疑陆紫嫣的目的了,再加上家里发生那许多的事情,多少总是冲淡了他的喜悦。 可如今,轮到烟儿时不同了,他的年龄,他的阅历,他的爱情,都让他迫切并期待着这两个孩子的到来。 他是如此的高兴并喜悦,但是他也同时更忧心烟儿的安全。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所以他更担心这一次的生产会不会对她的生命产生什么挂碍,他不想要另一个烟儿了,只想拥有现在的她的这个灵魂。 所以所有的细节,但凡可能出现意外的地方,他都不允许。 也因此不管御医还是稳婆,他在裴府里准备着的都是最好的。 厨房更是从九月初开始就已经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离人了,就怕若是烟儿一个提前生产,需要用热水要东西的时候,匆忙间来不及准备。 而裴羽钦甚至为了多一点点对生孩子的了解,这些日子更是没有少看这方面的书籍,请教御医和稳婆。 那忙碌的程度,竟然超过他整顿裴家生意的程度了。 而这样紧张和重视的人还不止他一个,作为孩子的堂哥的裴风,也几乎和裴羽钦在做着一样的事情。 红月和青书这两个府内的男女大管家,更是什么事务也不多管了,每日就专心的伺候在江暮烟的身边,只把她照应周全的堪比皇太后。 弄的江暮烟本来不紧张,也被他们这么劳师动众的样子弄的紧张了。 裴家的生意扩张版图,也从进入九月开始,就几乎完全停止了,因为有空操持这些事务的人,如今都围绕着一个孕妇团团转了,那些事情不停下来也不行了。 用裴羽钦的话来说就是,钱是赚得完的,可是烟儿却只有一个。 裴夜袭对于自家父亲这般没出息的样子,是深深地鄙视的。 因此每次看到他父亲可笑的拿着一件件婴儿穿的小衣服傻笑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嘴角要抽搐。 可是回过头在没有人看到的角落,他又忍不住派人去问,他派出去护送温玉床的人,到底回来没有。 听人说孕妇若是睡上温玉打造的床榻的话,就不会容易岔气,且温玉通体温润,能够补充产妇的元气,使之不容易晕厥过去,对有助于安全生下孩子很有用处。 他也不管是真是假,先派人去弄了再说,反正他们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当然了,对于这一点,裴夜袭是死活也不会承认,他是在担心江暮烟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该怎么办的,他告诉自己,他只是不想他还没见到面的弟弟妹妹们有事情,才勉强给江暮烟找来这个温玉床的。 所以,由此来看,裴家如今没有半个主人在忙碌生意上的事情,其实都是有原因的,而原因就在于江暮烟要生了。 不过事到如今的裴家,已经早不说大半年前的裴家可比的了。 如今的裴家,别说不过是家主一两个月不理事不会破产,便是裴羽钦一年到头一本账目不看,裴家也塌不了天。 这自然归功于江暮烟从现代所带来的管理方式。 裴夜袭一开始还总是私下里管江暮烟‘女鬼女鬼’的喊着,但是跟着她学了三个月生意之道和算术之道后,他就再也不曾再开口叫过她一声女鬼了。 而是跟着裴风直接叫她的名字了。 江暮烟也知道以她和裴夜袭从前的名分来看,要他开口管她叫娘或者小妈,别说裴夜袭绝对叫不出来,就算是他真的肯叫,她也会不习惯接受的。 所以能有如今这样的相处情形,她真的是心满意足。 陆紫嫣死了,就在他们得了朝廷的两千万两银子,准备大干一场的那一夜,刚刚分配和部署好那笔银子的用处,展夕和迎风就来报告说发现陆紫嫣死在了囚禁她的房间里,看情况是自己上吊死的。 显然她疯癫了将近二十年,不知为什么,竟然会在那一天突然清醒过来了,或者她其实一直都活的很清醒,只是用假象蒙蔽了周围所有的人,包括了她自己。 待到她真的意识到,她其实早就失败了,早就不可能成功的时候,她终于不想活下去了,终于放弃了她那么多年来固执并错误的执拗,把她自己结束掉了。 那一夜,江暮烟清楚的看到了裴羽钦眼中闪过的一抹悲哀,还有就是如释负重的一声叹息。 她知道他对陆紫嫣的仇恨,其实早就已经消失了,只是一种恨的惯性,让他无法放弃报仇的执着。 但是对于一个用毒计和毒药害死他两个嫡亲兄弟,并谋杀了他的父亲的女人,他也无法就此放过。 所以情况不可自抑的僵持了。 这一点,江暮烟一直都知道,也了解,所以她从头到尾也没有逼迫裴羽钦对陆紫嫣的事情做出决断。 直到陆紫嫣她自己死去。 这对她来说既是最体面也最解脱的方式,对裴羽钦和裴夜袭这对内心深处同样痛苦的父子来说,何尝不也是一种解脱呢? 所以她的死,是真正的令所有人感觉轻松的事情。 她没有去看那个曾经占据过裴羽钦的视线,也曾经拥有过他的女人,裴羽钦也没有去。 裴夜袭作为儿子,去了那个小院,为她置办了一块远离裴家祖坟的墓地,简单的把她葬了。 她也没有问裴夜袭把陆紫嫣葬哪里了,从那一天之后,陆紫嫣这三个字,是彻底的在裴家被淹没了。 三天后,裴羽钦询问了她如何处置裴弦。 江暮烟很惊讶地看了看他,她以为羽钦不会希望她干涉他处置裴弦的事,毕竟他知道,若是征询她的意见的话,她肯定是会为裴弦求情的。 一来他二哥就两个儿子,裴虞如今已经被派遣到了东云国之外的地方,去打理裴家在各国的其他生意了。 而裴弦若是再被处置了的话,对他二哥那一房来说,打击和未免太大了一些。 更何况站在江暮烟的角度来看,裴弦的野心和采取的方式,虽然太过激烈和不可取,但是他究竟是为了争取他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且他也不是没有经营的天分的。 这样的人,若是真的就因为他做错了事情,走错了方向,就半点机会也不给他,就把他扼杀了或者处置了,未免对他太不公平。 他本是庶出,注定了他从出生开始,就已经在遭受不公平对待了。 虽然他对她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造成了一定程度的阴影,但是毕竟没有真的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所以江暮烟的潜意识里,是想放他一马的。 538吃完早饭再说 然而裴羽钦当日是反对的,如今问她想法,是不是代表着他也经过这些天的考虑后,终究心软了? 江暮烟有些不确定。 但是看着他鬓角边那白的刺目的华发,她的心还是忍不住为他疼了。 轻轻的拥着他,告诉他,不用在意任何人的想法,就按照他心里最想要做的方式去处置便够了。 那个午后,他温暖的臂膀紧抱住了她的腰肢,把头埋在了她的胸口,哭的宛如一个孩子。 裴弦终于留住了他的性命,羽钦顾念着死去了多年的哥哥,终究没能舍得对他的骨肉下狠心,但是以裴弦的性格,若是就这么放了他远走高飞,或者放逐他去异国他乡,也一定还会成为一个大的祸患。 所以从那天之后,旭日院的围墙被筑高了三丈,裴弦的武功也被展夕废去。 以后除去一日三餐透过铁门的窗口被送进去之外,这整个旭日院将不再允许有第二个人可以进去。 没错,这是另一种囚禁,在他们的有生之年,裴弦都休想再从这旭日院里走出去。 这对于才刚刚二十出头没几岁的裴弦来说或许是残忍的,但是这对于裴羽钦来说,却已经是他所能给予的最大的宽容了。 在所有的这些事情,一样一样都尘埃落定之后,裴家渐渐地越来越恢复了欢乐和祥和。 江暮烟也终于有了心情好好的体会一把来了这个时代后的悠闲时光了。 当然,这种悠闲是心理上的,在身体上,她每天的工作量还是很巨大的,毕竟要把这个一直用很古老的方式做着各种生意往来的家族,引领上稍微现代一点的管理模式上去,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只是她也确信,若是能把他们都带上了轨道,她和羽钦以后不会再愁没有大把的时间了。 情报网、开设新商铺、培训和教授裴夜袭、裴风、青书在内的人各种先进的管理模式、统一裴家的账本和记账的格式、开发新的经营项目等等。 许多的事情,都需要江暮烟的亲力亲为,所以虽然是个孕妇,但是在没有生产之前,她可算是整个府中最忙碌的一个人。 裴羽钦不止一次反对她这么的疲累,但是每一回都被江暮烟用借口敷衍了过去,说什么现在忙碌一阵子,等她要生了之后,便都要放手全部交给他们去干了。 裴羽钦他们也都知道,有些事情非江暮烟她来做不可,因为除了她没人懂那些听所未听,闻所未闻过的新型管理模式。 什么分成策略、什么营销手段,她的脑袋了全是他们听不懂的新词,但是用到生意中去,却分外的有用。 因此,裴家生意的忙碌竟然到了一个从前都想象不到的高度。 光看青书用江暮烟所教的方法,培训出来的三十二个帐房先生,一天八个时辰的在不停的计算账目,也只不过来得及处理掉一个翡翠城的账目,就可见一斑了。 尤其是那羊皮纸的一经推出,完全是供不应求。 毕竟除了江暮烟和青书他们若干的人知道羊皮纸的做法之外,几乎没有人知道这种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但是它比起宣纸的优越性又是显而易见的。 一时间整个大陆四国的贵族和官宦人家,都以能买到若干水油不侵的羊皮纸为荣。 那成本不到三贯银子的一张羊皮纸,一时间被炒到八十两银子一张还是哄抢的不像样子,倒是让江暮烟没有想到。 于是,顿时就大量炮制和加工,江暮烟保守估计过,光这一项的收入,就能让裴家一年多赚进了八百万两银子。 更别提还有其他的营收了。 江暮烟自己也觉得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现在,她要推行和改进的经营方式,几乎都已经上了轨道了,即便还没上轨道的,也已经在朝着良-性-发展的方向推动着了。 而她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再不歇下来,估计要把她亲爱的夫君那头上,仅剩的黑发都给急白了。 所以她心安理得开始养胎待产了,算算日子估计也差不多快生了。 她没有告诉羽钦是,怀了双胞胎的,一般都不会足月生的,而是都会提前早产,因为肚子里有两个宝宝,真要都足月才生的话,恐怕就会生不下来,肚子也不会容许长到那么大的。 只是,裴羽钦他已经够紧张的了,所以江暮烟理所当然的没有再跟他讲。 也因此,当一家人正围在桌子边吃着温馨的早饭的时候,江暮烟的阵痛开始了,但是她却什么也没说,而是不动声色的坚持和众人一起把早饭吃完。 因为她知道,若是这个时候就说她肚子开始痛了,估计十有八九这众人的早饭就都吃不成了。 她不吃还算不了什么,羽钦,裴风包括夜袭在内,这一个多月都比他们往常夜夜熬夜看账本,制定策略,通宵达旦的忙碌时还要憔悴和消瘦了,为了什么? 还不都是为了她的肚子,担心的吃不好睡不着,完全给急的? 所以,她决定无论如何也得等众人都吃饱了,喝足了才说! 539大结局 “大家都吃好了吗?” 江暮烟带着令人舒服的淡淡微笑,看向众人。 “嗯,吃饱了,烟儿你呢?你今天的早饭似乎吃的比昨日要多不少,可是因为太饿了?” 裴羽钦真的很高兴看到江暮烟吃这么多的东西,因为自从那一次被林大夫他们诊断说她吃太多东西,把胃给吃的痉挛了之后,烟儿吃东西就很有分寸了。 再不肯吃的过份饱了,但是今天的早饭分量,显然已经超过以往不少了。 “对啊,夫人今天的胃口似乎特别好呢!” 已经和青书成了婚的红月,并没有太多的改变,除了发式已经从少女的双髻,变成了妇人的盘髻之外,她那天生活泼的性格,似乎还是不曾有改变。 “嗯,不多吃点,我怕一会儿会没力气!” 江暮烟微微地点了点头,从容的完全不像是在忍受阵痛的人。 而正因为她的太镇定和从容,所以众人的神情都还放松着,没人知道她已经快要生了。 所以裴夜袭还皱了皱眉头地道,“你又想要做什么事情,家里有这么多下人,吩咐一声就行了,做什么都想自己去干?想要体现你自己能干,也不是这么个做法,不然的话,我可把那些下人都给遣出府去算了,免得白养了他们浪费粮食和银子!” “夜袭,你这不可爱的家伙,关心我就直说好了,做什么要这样绕着弯子?” 江暮烟努了努鼻子,白了他一眼。 裴夜袭的耳根微红了起来,顿时就大声反驳,“谁关心你啊!真是的,不知道怎么当人夫人的,一点都不稳重,动不动就指着别的男人说可爱不可爱的,爹也太纵容你了!” 裴风现在也习惯了他们之间的斗嘴,知道夜袭不再恼怒暮烟成为他的后娘,只是还不习惯接受这个身份而已,所以才时常借着斗嘴的机会,表达一下不习惯。 就和他也早就接受了暮烟和他今生不可能有结果的事实,却还是不能改口叫她婶婶的道理是一样的。 “好了,烟儿,不要和夜袭拌嘴了,该去散步了,御医们可说了,你离产期不远了,为了生产顺利,这些天都要多多走动一下才好。” 裴羽钦温润如玉的笑着,宠溺的站起了身子,预备来搀扶江暮烟如今已经越发笨重不灵活的身子。 但是江暮烟却坐没动,而是平稳地道,“羽钦,今天怕是不能去散步了。” “为什么?是累了不想动吗?” “不是,是我的羊水好像破了,我估计是要生了!” 江暮烟脸色一变未变的静静地看着裴羽钦,说出了这么一句。 顿时,饭厅里立即一阵静默,然后就是‘哐啷啷’的一连串巨响,是裴风和裴夜袭两人同时急着起身,所以撞翻了桌子,弄的桌子上还没来得及收下去的碗筷,都滑到了地上,发出了一连串的清脆响声。 裴羽钦此刻也反应过来‘羊水破了’是什么意思。 顿时就脸色一白,冲着门口就大声地喊,“快把稳婆和御医都叫来烟儿要生了” 可怜的裴羽钦,他知道他现在最该做的事情,就是赶紧把江暮烟抱到床上去,可是,太过紧张的结果,就是他的手和脚都已经酥软成一团了。 几乎连支撑他站稳都做不到了,更别提抱起江暮烟了。 裴夜袭当然看到了自家父亲的状况,此刻也顾不得了,一个箭步就快速的把江暮烟圆滚滚的身体托抱了起来。 然后就快速地往房内送去。 红月顿时也迅速的跑了出去,“快快快准备热水、白布、剪刀……夫人要生了!” 裴家炸开锅了。 饭厅里的杯盘碗盏,已经没人去顾及了。 所有的人男人都围在了房间外面,不断的来回走动和等候,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焦急。 而所有的御医和男大夫,则都在房间内的外间随时候命着。 而内间里面,硕大的温玉床前,红月和若干翡翠城内最优秀最有经验的稳婆们,都围在床边,正在指导江暮烟如何用力和生产。 江暮烟大力地喘着气,肚子里传来的一阵又一阵收缩的痛,很是规律,却也一波比一波强烈。 她就算是从前没有做过妈妈,也知道这是代表孩子迫切的希望要出来了。 一想到这个,她的胸口里就弥漫着无穷的勇气,因为这是上一辈子的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如今,重生之后,她都拥有了:一个爱她的丈夫,一个别扭却同样接受了她的继子,一个真切的爱慕着她,却不会给她半分压力的好朋友办存在的裴风,一群真正把她又当成主子,又当成家人般的保护着的下人,还有如今她肚子里的这双孩子。 所有的这些构筑成了一个温暖温馨的大家庭。 虽然在这里,她没有了最亲爱的爸爸,可是她拥有了更多! 所以爸爸,放心吧!女儿在这里好着呢!您也要好好的,若是上天垂怜,下辈子烟儿还给您做女儿! 江暮烟的眼角忍不住流淌下祷告的泪珠,然后再不容许她自己有片刻的分心,咬着牙继续在稳婆和红月们一声声的用力中,坚持着! 生产还算是顺利地,两个半时辰之后,第一声婴儿嘹亮的哭声终于来到了这人世 在屋子外面焦急等待的裴羽钦几乎立即就激动兴奋的想要破门而入,却被展夕和迎风一人一边的拦住了。 “展夕,迎风,你们听到了吗?烟儿生了烟儿生了” “是,听到了,听到了,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那你们还不放开我,我要进去,我要进去!” “爹,你别激动,你不会忘记了江暮烟坏的是双胞胎吧,这才听到一个孩子的哭声,还有一个没生出来呢,您现在冲进去可不行,要是惊吓到了江暮烟生孩子,可不得了!” 裴夜袭其实也激动。 他在这个家里当了二十一年的弟弟了,虽然他父亲是这个家的家主,可是因为他父亲在兄弟中排行最小,成亲的又最晚,弄的他一生下来,就是最小的堂弟。 早就想尝尝当哥哥的感觉了,无奈一直不曾有这样的机会。 没想到如今,他二十一岁了,终于头一回当上哥哥了,而且一当还是当两个孩子的哥哥,他的心里根本不像他表面上所表现的那般镇定。 不过是此刻的裴羽钦没有功夫注意他的表情罢了。 闻言,顿时迟疑了一下,然后就开始有些六神无主的呢喃了起来,“是啊,是啊,还有一个,我不能进去,我还得继续等着,等着烟儿,烟儿,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夫人,是个小少爷,再加把劲啊!” 红月因为不是接生婆,所以帮不上忙,只能不停的拿着汗巾,给江暮烟擦汗。 但是此时,她的手里却已经抱了一个洗干净了已经被包裹好的小婴儿,开心的眼泪都出来了,对着江暮烟就激动地喊着。 江暮烟侧过满脸都是汗水的头,看了一眼红月刻意抱给她看的孩子,满眼都是疼爱和决心,“放心吧,你家夫,夫人我,我便是上战场,也不会抖一下腰,更何况是,是生孩子” “嗯,夫人,奴婢相信,夫人是奴婢见过的最伟大,最厉害,也最能干的女人,夫人,夫人,加把劲啊!” “好” 江暮烟用力揪紧身底下的床单,在稳婆们不断的‘放松用力’的口令下,又大半个时辰,第二声婴儿的哭声也终于在众人的焦急期盼中响了起来!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是一双公子啊!母子均安啰” 随着稳婆们隔着房间内刻意的高喊的贺喜声,外面候着的三个裴家的男人,都是满脸泪水。 540子桑子勤1 启元七年。 时间过的真快,犹记得当年她刚来到这个时空的时候,如今竟然一晃,八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果然是幸福的日子只嫌过的太短,让人不由自主的抱怨时间过的太快。 她们一家如今还是住在翡翠城里,裴家也依旧还是过去的裴家,但是与过去不同的是,如今的裴家再不是当年那个光是府邸大,却让人不曾高看一眼的商贾之家了。 如今的裴家任何一个动向都足以引得四方都翘首以待,小心窥视。 商家以和裴家做生意为荣,因为裴家做事公道,童叟无欺,即便是家大业大到如今这地步,也从来不会借着自身的优势,而随意欺负同行,更不会打压同行的利润空间。 所以提起裴家,无不羡慕其产业的遍及四国,但是却也没人在背后说它仗势欺人,有欠公允。 而在官家们的口中,裴家的口碑更是清一溜的都说好。 自从七年前,她和羽钦用了从东云国国库里弄来的银子成立了四国内最大的地下情报组织之后,几乎所有有必要的人的身家底子都被查了一个遍,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经过七年的经营。 如今四国但凡有官籍备录在案的官员,不分品阶,裴家都了如指掌,其资料详细的程度,便是那些官人自己看到,也会惊撼的浑身都出冷汗的。 自然这中间,有好官也有不好的官,好官,裴家给予人情上和财帛上不遗余力,又不着痕迹的帮助,让受助了的人,打从心里感激。 而至于贪官之流的,若是用得着,就在他身边给安-插-裴家的细作,若是用不着,就直接把收集到的证据偷偷的公布出去,自然那贪官就得下台。 裴家就用这样的方式,一点一点的或渗透、或替换、或背后掌控、或全力辅助、或暗地观望,七年下来,整个四国的所有风吹草动的动向,早就被掌握的一清二楚了。 当年裴风他们还不明白,为什么她和羽钦坚持要成立这样的一个组织。 但是如今,七年下来,多少人倒了霉,多少人遭了殃,唯有他们裴家的人无论去到任何一个国家,见到任何一个层面上的人,都能左右逢源。 这便是早做了打算和准备的结果。 就好比东云国皇宫里的这一位,七年前对付裴家不成,反让裴家占了个大大的便宜,这七年来,日子想必过的十分的难受吧! 竟然还改了年号为启元,可惜,如今都启元七年了,也没见他把他们裴家能如何,反而她倒的对他在宫中每天的生活细节都了解的一清二楚,包括今天出了几次恭,吃了什么饭菜,临幸了哪宫的妃子。 江暮烟想起那倒霉的东云帝,就忍不住嘴角边露出淡淡的笑容。 说实话,这东云帝虽然不是个心胸开阔的明君,却也绝对不是个罔顾百姓的昏君,他若非是坚持要放不过裴家的话,她又怎么会这些年明里暗里的不断给他苦头吃呢? 人都是自私的,她的幸福来之不易,她自然要好好的守护住。 至于东云帝,听说最近被气的吐血的次数又多了两回了,照这情况下去,估计弄不好就要英年早逝了。 不过这不关她的事,他自己看不穿,又怨得了哪个? 正在淡淡的思忖间。 耳边一个声音顿时响了起来,“娘,桑儿写好了!” “娘,勤儿也写好了!” 江暮烟顿时收回思绪,转头看向站在她椅子对面,正捧着两张纸的她的两个儿子。 七年了,当年刚被生下时,还糯糯小小的两个小东西,如今都已经唇红齿白,漂亮精致的不得了了。 只是这两个孩子的性子,江暮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裴子桑和裴子勤看到自家娘亲,也不拿过他们罚抄的作业,只是盯着他们倆皱眉头的样子,两人就都有些心虚和害怕的低下了头。 在这个家里,他们是最受宠的一双宝贝,所有的人都疼他们,包括爹爹,哥哥,还有两个堂哥,两个伯娘,没有一个人会舍得凶他们,但是娘亲除外。 事实上,娘亲也从来没有骂过他们,凶过他们,只是娘亲不用凶也用骂他们,光是不出声,就这么皱着眉头看他们,他们就知道自己做错事情,惹娘亲生气了。 而他们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独独害怕看到娘亲不高兴。 时间久了,裴家的下人们也知道了,在这个家里,到底谁才是最镇得住的人。 “知道让你们抄的这首诗的意思吗?” “知道了,娘!” “那知道你们错在哪里了吗?” “是的,娘,桑儿不该那么浪费,每一粒米都来之不易,每一分银子都是爹和娘辛苦赚来的。” 裴子桑立即低下了头,虽然口中是在道歉,但是心里却觉得有些不以为然,他们裴家多的就是钱,他不过就是请了几个他的朋友去了翡翠楼吃了一顿而已,娘亲就生气了。 在他看来,娘亲真的没必要如此小题大做,还有就是那个臭大掌柜,居然到娘亲面前来告状,不然的话,娘怎么知道他们去了翡翠楼吃饭没给银子? 541子桑子勤2 “勤儿,你呢?” 江暮烟并没有被他表面上恭顺的认错态度给糊弄过去,自己的儿子,她还不清楚吗? 难怪人们总说富家多出不肖子弟,如今这两个孩子才不过七岁,竟然已经懂得和一群跟他们年纪差不多的其他商人家门的子弟,出去拉帮结伙的互相请客下馆子了。 这还成什么体统? 而裴家一门,自从羽钦那一代开始,人丁就不旺,好不容易得了这对双胞胎,别说其他的裴家人,为了巴结他们夫妇,把这两个孩子宠的上了天。 便是羽钦自己,也欢喜的在孩子们面前,总没有个父亲的威严模样。 有时和他们玩的尽兴了,甚至更像是一个大的玩伴,哪里还摆得出冷脸? 而裴夜袭那个年轻超过他们二十岁的哥哥,好不容易得了两个幼弟,更是宝贝的比她和羽钦还要过分。 对她这家伙还偶尔有冷脸,对着勤儿和桑儿这两个小东西,那却是一脸笑意,有求必应,有时还帮他们遮掩,真是让江暮烟不知道该责罚谁好。 有这样的一群做大的庇护和溺爱,桑儿和勤儿这般下去,以后不成为纨绔子弟才奇了怪了。 江暮烟如何能让儿子们变成这般未来? 且不说裴家如今这样的规模和产业,想要守住这份家业,以后的子弟必然不能有不肖之人,便是不要他们子承父业,她自己的儿子,也绝不允许成为败家子。 “娘,对不起!勤儿错了!” 比起老大子桑的巧言善辩,老二子勤看起来要沉闷老实的多。 不过江暮烟却知道,看上去老实的裴子勤才是双胞胎中更坏的一个。 “既然知道错,那很好!我上个月考察你们功课的时候,就对你们说过的话,你们还都记得吗?” 两个孩子都有些惊慌地看了一眼江暮烟,心里都不由自主的一颤,想着娘不会是来真的吧! 江暮烟却丝毫不掩饰她预备严惩他们的眼神,让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祖宗这下也不敢心存侥幸了,“娘,您不会是说真的吧!” “你们以为呢?” “娘,勤儿(桑儿)真的知道错了,其实娘亲的教训,我们都记得呢,只是这一次吴家小四过生日,非要去咱家翡翠楼吃那一品鲜,我们没办法这才带着他们去的。” “是啊,娘,吴家小四说要给银子的,只是孩儿们想,既然是他过生日,又上了咱们家的地方,真收了他的银子,让人知道了,还不得说咱们裴家小气,连顿饭都请不起,所以孩儿就自作主张的没让吴家小四掏银子。” “孩儿知道这事没有先经过娘的同意,做的不对,也知道不该要了那么多的菜摆了谱,又没有吃完,全部都浪费掉。娘,我们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求娘亲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说的极为恭顺和乖巧。 若是换了任何一人,听了这话,想必都会不忍心再责罚他们了。 然而江暮烟听了这话,心里却更加的不高兴了,小小年纪就把成人的那一套人情往来的虚伪,都学了个十成十,以后大了还得了? 若是他们如今是十七岁,或者十六岁,今天这么做,她固然会生气,却绝不至于憋着一肚子火,但是现在,他们才七岁,半大的小屁孩子,竟然也学会了挥霍和请人去吃饭,不付帐了。 他们口中的那个吴家小四,她知道,正是吴家商号的店东第四个儿子,也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一帮孩子,到翡翠楼里去白吃白喝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堂而皇之的要了一整层楼面,还把别的客人都赶走了。 这是什么情节? 江暮烟光想都忍不住心火直线上升。 “照你们这话说来,你们还是有道理了?倒是为娘\的小气了?” “娘,孩儿们不是这个意思!” 裴子桑裴子勤同声摇头,这个家里,连爹见了娘,都说话温柔的很,他们那里敢说娘亲的不对? “你们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你们却已经用你们的行动,在做这样的事情了。我几次三番与你们讲的道理,显然都已经讲在狗身上了,让你们和一群孩子去学堂上课,学回来的竟然就都是这些吗?既然这样,从明天开始学堂不用去了!” 江暮烟也不大声斥责他们,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他们两眼,然后就把他们交给她的罚抄了‘锄禾’诗的纸,看都没看一眼,就团成了一团,扔到了地上了。 两小一看娘亲这般模样,顿时彻底给吓到了。 当即就双腿快速的跪了下来,一人抱住了江暮烟一条腿,哀求了起来,“娘,不要啊!桑儿(勤儿)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晚了,我给过你们三次机会了,这话我上次就对你们说过了,你们当时也是这么对我说的,结果呢,不过时隔一个月,你们便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所谓言传身教,既然‘言传’不行,那就唯有让你们领会一下为娘的‘身教’了!” 江暮烟眉头都没动一下,对着站在一边,欲言又止,似乎很想给两小说情,却又不敢来开口的红月喊道,“红月,去把裴沧找来!” “夫人” “我说的话没听到吗?”江暮烟淡淡地扫了一眼红月。 这些年随着裴家的家业越来越大,江暮烟要操持的事情也越来越多,日积月累下来,这当家主母的恩威之气,早就不是红月轻易敢于直面的了。 闻言再不敢迟疑,顿时就福了福身子,“是,夫人,奴婢这就去!” 542子桑子勤3 裴沧是这几年,江暮烟通过青书和裴风直接培训出来的第一批有用的人才之一。 几年前得了重病,倒在了裴家的后门口,正好府内的管事出去采购才发现了他,便救进了府中医治。 但是大夫们也都说他烧的很重,有可能救不回来,是江暮烟让大夫们不要放弃,尽全力救他,才总算把他的命给侥幸的从阎王爷那里拉了回来。 不过有可能是因为高烧的太久的关系,所以烧坏了脑子,醒来后的不记得他自己是谁,哪里人士,也不知道他要到哪里去了。 青书看他眉清目秀的,人也看上去温良敦厚的样子,正好那个时候府中也缺人,便来禀报了江暮烟,建议把他留下,让他卖身为仆,以抵在他身上用掉的药钱。 江暮烟作为一个现代来的灵魂,自然是反对这样把人口当牲畜一样可以买卖的,觉得漠视了人权和尊严,但是裴沧却跪到了地上,说自愿卖身入府,求她收留,若是不允,他就一直跪倒她肯收留他为止。 这倒让江暮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来了,人家自愿也万分高兴能卖身到她家里来,她还坚决不收做什么呢? 短暂的思忖了一下,就给他重新取了名字叫裴沧,算是裴家第一个签了终身契约,卖断为奴的家奴了。 而裴沧见江暮烟终于肯收他做家奴了,也心满意足的跟着青书去了。 当然,在他走后,江暮烟并没有忘记吩咐暗中的‘羽’去收集和查探一下裴沧的身世和来历,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直到‘羽’确定他的确没有什么背景和异常之后,江暮烟才真正放心获准他留在裴家为奴。 而这个裴沧虽然失去了他从前的记忆,不过天性就敏捷聪慧的很,青书偶然发现他竟然识文断字之后,当即就发挥了他大管事识人的水准,立即就决定把他也招收进帐房先生的培训班中,进行培训,而这个裴沧还真是没叫青书失望。 不到半年,那一把算盘就能打的噼里啪啦响了。 然后就开始陆续给他事做了。 整整三年,裴沧以从无犯错的优秀表现,被江暮烟调到了身边,专门协助她做一些特殊的账册。 他少言寡语,平日里也从不出门,生活规矩也规律,行止有方,做起事情来更是认真中又不缺乏灵活,一手馆阁体字,更是写的端正的宛如印刷体,让江暮烟赞赏不已。 这一年来更是甚多地方倚重于他,虽然名义上裴沧是府中的家奴,不过江暮烟却从来是以‘帐房先生和私人谋士’般的礼遇对待他的。 也因此,这个裴沧似乎是投桃报李,感谢江暮烟的知遇之恩,这几年,谁的话他都可能不买账,但是唯独江暮烟的每一句话,哪怕只是随口的一句玩笑,他也都会认真的去做好,绝对的不折不扣,一丝不苟! 也因此,江暮烟每每头疼于双胞胎的不听话,放肆和胡闹的时候,她便在心里想着应该把他们交给裴沧去整治和归束他们的性子一下。 不然的话,教给任何人去教育他们,到最后都会沦落成一场空谈的,这府里哪个会不包庇他们? 思来想去,只有裴沧! 所以江暮烟上一次就对他们说过,若是下一次再让她发现他们不遵守她定下的规矩的话,就要他们去和裴沧生活一年。 而现在,显然江暮烟是下定了决心了。 红月很快就回转了过来,身后跟着一身青衫布衣的裴沧,同时走过来的竟然还有脚步匆匆的裴夜袭。 “暮烟,听说子桑子勤又惹你生气了?” 裴夜袭带着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很快地就来到了江暮烟的身边,对着还跪在地上抱着江暮烟腿的两小偷偷的眨了眨眼睛。 裴子桑裴子勤一看到裴夜袭来了,便知道这下是来了救星了。 这个家里,若要论谁宠他们,那肯定是大哥裴夜袭了,其疼他们的程度,就是爹爹裴羽钦也只能顺延排到第二位去。 而娘一般情况下,也都拿大哥没办法的,所以两小看到裴夜袭来,眼中才都不由自主的露出喜色来了。 江暮烟怎么会不知道裴夜袭是来干什么的? 她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惹我生气倒是没有,只是让我很失望却是真的,所以为了避免我以后以他们为耻,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决定要收收他们的性子,你若是来替他们求情的,就不必说了,今天慢说是你,就是家里全部的人都来,也没用!” “暮烟” “娘” 裴夜袭和两小一听,都惊讶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不好,看来这次娘是真的动真格了! “裴沧!” “夫人,小的在!” “从今天开始,裴子桑和裴子勤就是你的学生,你要用最严格的要求来约束和规范他们的每个行为,让他们真正学会怎么做一个守礼仪、知节俭、肯上进,又勤奋的人,至于为期嘛,先暂定一年,具体再视他们一年的学习情况来看,若是不能令我满意,你就给我一直教,教到我满意为止!” “是,夫人!” 543子桑子勤4 “另外,从今天起,他们俩也会搬进你的小院子去住,我不会拨给他们任何一个下人去伺候,所以你记住,从今天开始,便是连一双筷子,也要让他们自己去拿去洗。” “是,夫人请放心,沧定不辜负夫人的重托!” “娘” 裴子桑和裴子勤一听娘居然连这样的命令都下了,显然是真的不容他们求情和反对了,不由都急了。 虽然他们之前是太自以为是了点,认为娘不会真的惩罚他们,可是现在,看到娘连一眼都不多看他们的样子,两小就知道娘是绝对很认真的。 可是他们不要,长这么大,他们还从来没有和爹娘以外的人一起住过,现在娘竟然生气的连看都不想看到他们了,该怎么办? “暮烟,你这样会不会太严重了点?子勤子桑还是个孩子呢?” 裴夜袭看到两小的眼睛里都是大泡大泡不敢掉下来的泪水,当即就看的心疼了。 “孩子怎么了?就是因为他们还是孩子,所以才需要学诗书,做学问,学做人的道理,夜袭,我知道你这个做哥哥的很疼他们,不过一味的没有原则的宠溺,对他们可不是好事,我不想他们以后变成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 “暮烟,你说的太严重了,怎么会呢,子桑子勤” “你怎么知道不会?谁能担保?教育从娃娃抓起,这个道理以后我会让你懂的,还有你,夜袭,不是我说你,你也是做爹的人了,不要整天宠着惯着子桑子勤,你也好歹陪陪你媳妇,抱抱你自己的儿子。” “行了,你也先回去吧,子桑子勤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不许你偷偷地去找他们,更不许你派人暗地里照顾他们,若是让我知道了,夜袭,我就连你一起罚!” 裴夜袭顿时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江暮烟,虽然这么多年来,他每每总是喜欢和江暮烟顶嘴,但是心里却更清楚,江暮烟这个人其实是极讲道理的。 不论做什么事情都和人有商有量的,似今天这样乾纲独断般的态度,还真是历年来第一回见,看起来她是真的对自己过分宠溺两个幼弟感觉不满了。 他其实何尝不知道,孩子那么宠不行,毕竟他小时候就几乎也是被那么宠大的,所以他的个性到如今也存在很多的缺陷,太过自以为是,也太过刚愎和自私,不懂得多从别人的角度体谅和着想。 这些年若非有江暮烟和裴风这群性格开朗无私的家人陪着,慢慢地引导着,估计如今的他还在愤世嫉俗着呢! 所以对于江暮烟想要双胞胎成器的心情,他是无比的了解的。 可是心里知道归知道,实际去做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亏欠了江暮烟和爹\的太多太多,他实在感觉无以为报。 也就只好把他满心的惭愧和对他们的尊敬和爱意,都补偿和折\射\到了子桑和子勤身上去了。 所以若是说,江暮烟如今对子桑子勤的学习和做人态度都很不满和不安的话,他这个当大哥的,还真是该付上一大半的责任了。 如此一想,裴夜袭本来还挺的算直的肩背,顿时有些垮了下去。 江暮烟说了那些话之后,也觉得对裴夜袭有点重了,可是她又生怕不这么说重些,回头他又偷偷的去给裴沧施加压力,帮助子桑子勤逃避她的惩罚,若是那样的话,她的苦心就又都白费了。 站起了身子,再一次看向裴沧,“把他们带去你那安顿吧,从今天开始,你暂时不用来小书房了,若是有事,我会让人去找你!” “是,夫人,裴沧告退了!” 裴沧恭敬的行了一个礼,然后便对着还跪在地上不曾起来的双胞胎轻声道,“二少爷,三少爷,请跟小的走!” “娘不要啊,桑儿真的知道错了,您别不要我们!” 裴子桑终于没忍住眼泪滚出来了,子桑一哭,子勤也顿时哭了起来,“娘,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就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娘,我们不要离开娘!” 江暮烟看到他们哭的伤心的样子,其实也心疼,也不舍,但是却更知道,慈母多败儿,这个家里疼他们的人太多了,已经不需要再多她一个了。 但是会给他们敲警钟的人却除了她这个当娘\的人之外,没有第二个人了。 所以她无法放任他们不管,爱之深,责之才切! 所以她狠了狠心肠,淡淡地道,“我已经给过你们三次机会了,但是你们一次也没有改过,因为你们总觉得我不会真的舍得罚你们是不是?” “你们小小年纪,就已经懂得利用父母亲人对你们的疼爱为所欲为了,这样刁钻的性情可不是我的儿子应该有的,你们不用求了,我心意已决,你们跟裴沧先生去,好好的学!” “若是裴沧先生早一天觉得满意了,我就早一天解除对你们的禁足,若是还在这里哭哭啼啼,妄图让我改变主意的话,那就多和裴沧先生住几年吧!还不起来,跟先生去?” 说完这些,江暮烟的眼睛极富深意和希冀的又看向了裴沧,“我把两个儿子就交给你了,裴沧,你可不能也辜负我的期望啊!” 裴沧一直如水般平静的眼眸在听到江暮烟的这最后一句话后,忍不住闪现了一抹慌乱,随后又瞬间恢复了平静,“夫人,放心吧,裴沧定不辜负夫人的任何交托!” 544子桑子勤5曾经不可追 “你这些年一直跟着你爹和我学各种经营之道,每天都起早贪黑的,当真是委屈了你媳妇了。” 江暮烟颇有些感慨地叹了一口气,对她来说,能帮助羽钦共同操持家业,那就是她的快乐。 可她没忘记,对于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女人来说,能每天见到丈夫,和他一起共进晚饭,才是她们的守候。 而她和羽钦,却常常让夜袭忙到半夜三更才回房,说起来真的是对不起夜袭媳妇的,难怪夜袭媳妇嫁进门四年了,她从来没看见过她笑过,想必心里也是有怨的吧! “江暮烟,你今天还真是反常的很啊,居然感慨这么多?你当汪素娥是你啊,整天都要和我爹情啊爱的说上许多肉麻话?” 裴夜袭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但是下一刻,当他看到江暮烟如今的表情后,顿时就无奈地妥协了。 “真是的,好了好了,我去,我去还不成吗?别再用那副你欠了我很多的表情看着我了!真是麻烦!我走了!” 裴夜袭一副受不了她的表情,转身立即快速地离开了,他还真是就看不得江暮烟露出那样愧疚的看着他的神情。 这几年每每与她对阵,都是因为这一点而败下阵来。 他知道江暮烟和爹,包括裴家所有的人,都为他为什么会娶汪素娥那样的女子而感觉不解。 但是他又怎么会告诉他们,他娶汪素娥不为别的,只为了她那一笑起来的神韵,像极了曾经的江暮烟呢? 这些年,随着对江暮烟的越来越了解,他最初对她是异世灵魂的恐惧早就烟消云散了,那曾经心动情生过的心,免不了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可他也更清楚的知道,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就算根本不曾放下过,既然曾经放弃过,就没有再找回来的机会了。 他不想像裴风一样,这么多年守着一份根本不可能有希望的单恋,孤独下去,这不是对心中所爱的人的忠贞,相反,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所以在四年之前,他偶然见到了一个普通农民的女儿汪素娥,见到了她那熟悉亲切的与某个女人极度神韵相似的笑容后,他便去提了亲。 成亲四年来,他和汪素娥的婚姻,并不如众人所想的那么令人担心,事实上,她是个容易满足的女人,而他为了贪看她的笑容,只要回到家里,是从来不吝啬对她展露温柔的。 甚至为了独占那个笑容,独占那个秘密,他用尽了甜言蜜语,哄得她答应了他再不让第二个人看到她的笑。 这怕也是江暮烟担心他委屈了汪素娥的原因之一吧。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汪素娥的心里,他是个体贴温柔对她好的丈夫就行了,更何况他不但待她千般好,万般好,更是承诺了她一生绝不纳妾。 光只这些,就已经让那个单纯的小女儿愿意为他奉献一生的笑容了。 不要怪他卑鄙,也不要说他无耻,每个人活在世上,总是会有所追求的,而那个追求,幸运的人可以得到,但是得不到的人呢?难道连个梦都要放弃吗? 虽然他对汪素娥没有爱情的激动,可是他会对她负起一生的责任,他也会为她守身自律,恪守他对她说过的每一个承诺,更会给他们的孩子一个完整并幸福的家。 除了这个笑容的秘密请容许他保留之外,他所做的其他的任何的一切,都做到了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所应该做到的。 夜深了。 裴沧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桌子前,昏黄的不甚明亮的烛光,在他的身上晕染出一层又一层的光影。 白日里的温和宽厚,恭谨全部都褪去了。 如今身上留下的只有浓重的沉静和哀绝,那些悲哀和怀缅的气息,宛如一座高绝的山一般的压在他不甚宽厚的肩膀上,使得他的脊背再也不能向白天一样挺直了。 他的手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块已经有些褪色的看不出原本什么颜色的布料。 在烛影摇晃下,隐约还能看到上面闪着点点不太明亮的光芒,不知道是因为光影折射的关系,还是布料本身的关系。 他已经握着那块料子看了很久了,久到几乎快要成为一座雕塑了。 最后,静静地,两行眼泪就此滑了下来。 终究还是做不到去恨她,也许曾经恨过,想要杀了江暮烟,替他的星报仇,或者伤害她最重视的人,比如裴羽钦,比如双胞胎,来令她痛苦。 但是这几年下来,他清楚的明白到这个女人是个多么优秀的女人。 她值得任何男人为她去卖命,为她死而无悔。 星就是因为这样,才被她不自觉的被她吸引,甘愿受她利用,为她做尽任何事的吗? 545子桑子勤6 只是为什么,上天总是喜欢捉弄人,在星深爱她,最希望与她远走高飞,过与世无争的日子的时候,她的野心高炽,放不下一切对荣华富贵的贪念? 却在星以为自己已经杀死了她,也跟着为她殉情了之后,她反而死里逃生的又重新活了过来? 当年的江暮烟,和如今的江暮烟,到底是始终如一的睿智和优雅? 还是当年的江暮烟根本不值得星为她牺牲? 是重新活过来的江暮烟遗忘了过去的记忆,也幸运的遗忘了过去的野心,所以心态变得平和了? 还是天生注定了江暮烟一定会成为掌握这个天下首富之家命运的女人? 所以早些年苦苦谋划,却得不到成事的机会,却在失去了记忆,空白了一片后,反而得到了裴羽钦的垂青。 竟然逾越了传统教条对他们的限制,以公媳这般绝对不可能成为一对的关系,成就了连理? 这算是什么?因祸得福吗? 裴沧的眼中满是讽刺,也满是哀绝的眼泪。 只是可怜了他的星,他最疼爱的弟弟,那般爱干净的他,竟然会选择用石头绑住他自己,沉入冰冷的湖中的方式,结束他自己的性命。 他完全不知道,在他以为能在去阴曹地府的路上,向他心爱的女人赔罪的时候,真正踏上了冰冷的黄泉路的人,只有他一个,江暮烟没死! 他的傻弟弟啊,为什么这么不幸而悲哀的事情,要落到他的头上呢? 早知道,那年一别会成永诀,他就算再是不耻江暮烟的野心,也不会放任星一个人跟着她来到了这里。 可他同样感觉庆幸的是,幸亏他来了,不然的话,他可能到死都不知道他的星已经在很早很早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其实五年前,就已经来到了翡翠城,也夜探过了裴家,还看到了当年只匆匆见过一面的女子江暮烟。 看到她的脸上褪去了当年的心高气傲和冰冷野心,也看到了她温柔莞尔的微笑,更看到了她的臂弯里,幸福的两个精雕玉琢的孩子。 最后还看到了她的丈夫,那个长相完美,气质如温玉的谦谦君子裴羽钦。 他们很幸福,这个不用人说,光是旁观,就能感觉到那股真正的平和的幸福,可是恰恰是这样的幸福,令他感觉心惊,因为他没有看到他的弟弟星。 那个曾经说就算是死,也要陪在江暮烟身边的星。 他不解、他害怕,但是更多的却是猜测和愤怒,那时的他还只是以为江暮烟终于为了得到这无穷的财富,和天下第一家的当家主母的位置,而利用和辜负了他的星。 却半点也没有想过星的失踪是因为被江暮烟害死了,而这,只因他对星的武功很自信。 除非星他自己愿意,否则就凭当年才十几岁的江暮烟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也因此,没能第一时间就在裴家找到星的他,并没有太着急,他在裴家很显眼的几处地方都留下了只有他们兄弟才看得懂的暗号和标记。 等着星来找他。 但是他整整等了一个月,星也没有出现。 本来只是烦躁和担忧终于变成了不安和恐惧,他再度夜探裴家,因为不知道星这些年都是住在裴家的哪个角落的。 怀着担忧,也凭借着绝高的武功,他几乎把整个裴家的每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都找了个遍。 终于在他如今住的这个院落里的某间房里,找到了星曾经住过的痕迹。 更是找到了星留给他的那厚厚的一封信。 他从那些字里行间,看到了星那三年的痛苦,犹豫和挣扎。 信上的字迹很凌乱,仿佛是随便乱写的,也不是一天写成的,而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写上一段,有时只有几行字,几句话,有时则写的长了一些。 虽说信上的抬头写着是给他的,但是他却知道,以他把这信藏的这么严密的程度来看,除非他有一天亲自来找他,也能找到这里,否则是看不到这封信的。 星也是绝对不会真的把信寄给他的。 他是那么一个外表看着坚强,其实内心却无比脆弱和敏感的孩子,他不该爱上江暮烟的,那样的女子本就是不适合他的。 可年轻的他,那么的坚持,甚至在他说出断绝兄弟关系的话后,星还是义无反顾的跟着江暮烟走了。 就好比这封信,明明是写给他的,但是满纸却都是围绕着‘江暮烟’三个字转的。 他会说暮烟今天又发脾气了,因为裴夜袭又在外面娶了一房小妾之类的,也会写暮烟今天亲了他的脸一下,他觉得心口很甜蜜之类的,还会说,暮烟今天借着给二夫人看账本的机会,又挪走了二夫人一大笔银子等等。 从他的满纸一言半语中,他只看到了一个汲汲于谋,一心要谋夺他人家钱财的功利女子。 这样的女子,不过是表面存着清高和孤傲,就算是有个东云国第一才女的名号又能如何? 他的星骨子里是那么的清澈,容不得脏污,可要他天天看着这样的心爱的女人,他的心会是何等的痛苦啊! 裴沧光是看到一半,就已经忍不住泪如雨下了。 546子桑子勤7 他隐隐的知道,他的星在这样的情况下,忍耐忍耐着,总有一天要忍耐不住的。 他差点不忍再看下去,因为这封信,已经在预兆着星的最后的结果了。 信的后面几张纸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名字‘向日’,星说,暮烟骗了他,暮烟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他在进裴家之前,还有一个未婚夫的。 而这个‘向日’,就是暮烟真正的未婚夫,原来他们小时候就曾经定过亲了。 他说,那个向日的武功比他只高不低,他说那个向日比他更能令暮烟满意和开心,他说他的心里很难过,他感觉他已经越来越不受暮烟的在意了。 裴沧他看到这里的时候,几乎都忍不住握碎了自己的拳头。 江暮烟,你怎么可以?你怎么有资格令他的星这么的痛苦? 从那最后的几张纸里,他看到了星一天比一天绝望的心情,和越来越愤恨委屈的心境。 他说从知道裴羽钦又娶进第九房小妾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暮烟预备开始真正的反击了,她准备了三年,手里已经收集了许许多多的有用东西,也贿赂和收买了裴家不少的商号掌柜,或威胁,或利诱的在为她做事。 而这些事情,有一半都是他为她去达成的,甚至很多不愿意听话背叛裴羽钦的人,都被他杀死了。 原本以为他可以凭借听她的话,真正得到她的心,但是现在,他完全不知道暮烟究竟是不是真的爱过他,还是根本就是敷衍他,利用他了! 再加上又多了一个向日的出现,星说他觉得他更加的什么也不是了。 他一直不愿意做的事情,向日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为她做了。 他替她分离挑拨裴家内部子侄间的关系,他替她撺掇裴家三房的庶出之子裴弦,去争夺家业。 而这些,都是星他不愿意做的。 星说,其实他一开始就错了,他以为放任和满足她的一切需求,就能博得她的心,却不知道野心和贪婪会让一个人彻底失去了她的心。 他说他爱的女人,已经没有心了。 他说他绝望了。 他说明天暮烟就要趁机发难,去化被动为主动的胁迫裴羽钦了,她就要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了。 而他,就要失去了她了。 星他说,他不能忍受几年的离索,几年的痴心真情就换来这样的结果。 星说若是因为财富和贪婪毁灭了他爱的那人的心的话,那他就她最爱的人毁灭掉,远远地远离那些会让她的心变的越来越丑陋的东西,那样,即便是黄泉路,他也能得到一个纯净的暮烟。 他说他已经不能等到天亮了,他说他已经找到了一种香,点燃了就会让人陷入没有痛苦的睡梦中去,那样的话,当窒息来临的时候,她就不会感觉到痛苦了! 在信的最后一句,他说 哥哥,我真想念我们故乡的青湖啊! 这一句诀别之言,让他再也不能再抱有星还活着的侥幸了。 因为在他们的故乡,只有死去的人,才能被沉入青湖水葬,他的星啊 看完那封就差一点点,他就永远会错过的信,裴沧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杀江暮烟。 凭什么星死了,她还好好的活着。 只是在这之前,他还要去找一个人,先杀了他,再回来杀江暮烟,那个人就是向日。 虽然激昂暮烟本身就是个不值得星为她奉献一切的女人,但是向日更是罪不容恕,若非是他的出现,他的星不会这么早的就感觉到绝望。 若没有向日的推波助澜,江暮烟不会这么快就决定在人前展露她的野心和贪婪,也就不会害的他的星走上那么决绝的道路。 如今,落得个尸首都不知在何处的下场,就算星有错,可他已经死了,难道不该有人为他陪葬吗? 至于江暮烟,她不是害了星痛苦了多少年吗?那他便不能放她那么容易的就死去,她如今得到的一切,他都要让她死去,最后还要让她看着她最在意的人,痛苦的一个一个的死在她面前。 让她也体会一下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这是他的计划,所以为了能顺利的完成这样的复仇,当日的他,强忍着要立即杀死江暮烟的冲动,离开了裴家,开始了天涯海角寻找向日的艰途。 整整两年零三个月七天,他终于找到了隐姓埋名,落魄不已的向日。 昔日绯花修罗最得意的弟子之一的他,不过短短两年仿佛已经耗尽了一生的光华一样。 看到他的出现,向日似乎只有短暂的惊讶,随后就放松的笑了,“没想到死之前,还能见到债主!” “向日,你也知道你欠了我的债?” “那个孩子,是你的弟弟吧!” 他没有回答,握着剑柄的手,却更紧了几分。 “暮烟她以前不是个好女人,但是我就喜欢她那样永无止境的贪婪和清傲,她是个奇怪并充满着矛盾魅力的女人,不是一个类型的人,欣赏不了她那样的女人。” “你的弟弟,还是个心思天真的孩子,就算是在杀人,他的眼睛也是清澈的过了头,他不适合暮烟!” 向日慢悠悠的开着口,语中没有半分惭愧和歉疚,只是实事求是的平和模样。 547子桑子勤8该报仇的是我 裴沧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但是这并不能成为他为自己找寻脱身的借口。 “因为他是个单纯的孩子,所以你们就可以联手把他逼死吗?” 他那一刻真是惊讶于自己的冷静,他以为他会在见到向日的第一瞬间,就拿剑冲上去,用剑花剑雨劈死他的,但是他却还是冷静的站在了原地,看着向日,没有动手。 “不是我们逼死了他,是他自己的对这个世界渴望的太过美好,所以把他自己逼死了!你心里明明是清楚的,却还要把这样的罪名推加到别人的头上吗?” “向日,你真无耻!你以为你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就会因此而放过你吗?你可知道我找你花了多长的时间?” “我是不是无耻,你说了不算。你弟弟的死,我和江暮烟若是有责任的话,你这个当他哥哥的人,就没有责任吗?” “你敢说,当他对暮烟一见钟情,不顾一切要跟她走的时候,你没有预料过今日这可能的结局吗?” “不,你预料到了,但是你还是太宠溺他,不忍拂了他的心意和愿望,你也对他的武功太报有自信了,觉得没有人能够伤害到他的身体,却忘记了一个人的内心是最脆弱的,我们这等没心没肺的大人尚且还如此,何况你弟弟那根本不曾长大的孩子心性?” “是你的不管教,太宠溺,才使得他落到今天的亡骨他乡的下场的,我们逼他了固然不假,你这个当哥哥的人还敢说你自己没责任吗?” 他默然了。 心也在这瞬间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 的确!他必须承认,向日的话说中了他一直以来都不敢去回望的过去,若非他当年的太过宠溺和一时的心软,放了他的星离开了家门,离开了他的庇护,如今又怎么会让人把他的心伤到体无完肤,最后还选择了走上绝路? 若是向日和江暮烟是在身体上和行动上,摧毁了星的话,那他这个哥哥,就是从根本上和基础上就毁了他了。 他的手在抖,他的心也在泣血。 “我是有责任,我们对他都有罪,所以,向日你先死,我杀了你之后,再去杀江暮烟,最后我再杀了我自己,我们所有的人都到地府去陪星,免得让星一个人孤单的太久,那个孩子,从小就是害怕一个人的。” 向日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你果然是个疯子!” 他半点也不介意向日对他的评价,没错,他疯了,在看到星的那封绝笔的信之后,他就已经疯了。 他唯一的弟弟啊,他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一个亲人,如今也离他而去了,他不疯还能如何? “我从看到你弟弟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个从小被保护的太好的孩子,但是他的武功却偏偏又好的令人嫉妒,所以我知道在他的身后,必然有一个惊才绝艳的人在教导着他,宠溺着他,所以才能把他保持的那么纯净。” “对你,我其实是一直非常的好奇的,可惜,到后来他死,我也没能见到你的出现,便又觉得你可能是真的放弃他了,但是现在,事隔了好几年之后,你却出现了,哈哈,你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要取我的性命,就请动手吧,其实几年前我就不想活了,只是不想自己把自己杀死罢了,你来了,纵然见面不相识,却总也算是半个故人,半个仇人,你便当是为你的弟弟报仇,把我杀了吧!” “好!”他没有犹豫,也的确看出了向日不想活了。 但是这个世界上,不想活的人,又何止是一个向日,他自己也已经不想活了,但是仇还是要报的,不报完就不能死。 只是他杀了向日,到底是帮了向日做了解脱,还是成全了他两年零三个月又七天的辛苦追寻,这个答案,他已经不用也不想去追究了。 他只知道,向日必须死,为了他的星。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死吗?”向日见他浑然不好奇他的求死原因,他自己却不能忍住不在死前对人讲一讲,这估计就是人们常说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了! 他向日,竟然也会在死前妄图做上一件好事?哈哈!向日的心里一阵悲凉的大笑。 “你要死,自然是因为我要杀你!” “不,我要死,那是因为我的心很久之前就已经死了,就在你的弟弟杀了我最心爱的女人的那天晚上!” 他沉默,看着向日的目光都是冷厉的狐疑。 “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你以为我用得着到这个时候来说什么栽赃你弟弟的话吗?还有你知道你弟弟去了哪里吗?我知道,我知道你去哪里可以找到他最后的尸骨,你想不想知道?” “在哪?” 一直没有再起波澜的心,顿时掀起了惊天巨浪,他顿时上前,一把就抓紧了向日胸前的衣服,把他的人提拎了起来,“星的尸体在哪里?” “想知道?那就先听我说完我要说的故事!”向日终于露出了他们面对面以来的第一个狡猾的笑容,他拉开了他的手,然后就语不惊死人不休地突然吐出了一句,“其实真正该报仇的人是我,你的弟弟杀了我心爱的女人!” 548子桑子勤9 “你胡说什么?江暮烟不还活的好好的?你也活得好好的,虽然苟延残喘的样子很可笑,不过那是因为江暮烟终于如愿以偿的嫁给了裴羽钦而抛弃了你,你如今想把这个罪名也归咎到星的头上去吗?” 他气怒无比,却也有着超乎他意志力的忍耐和冷静。 只是眼睛如刀剑般的直视着向日。 向日却大笑了起来,“江暮烟是还活得好好的,可是她却已经不是我要的那个暮烟了,真正的江暮烟早就死了,如今的这个,不过是个假冒的的,我连她真正是谁我也不知道,她嫁给谁又关我什么事呢?” “你的好弟弟,干的好事,那个夜晚,我看到他独自一个人如游魂般的飘荡在湖边,还以为他怎么了,便暗暗的跟了他一会儿,看到他竟然失魂落魄的在湖边大石头上坐了小半会儿后,就抱起了一块石头,直接往湖里走去了。” “我初还没反应过来,随后我便明白了他是想自杀了。” “那时,我是可以,也来得及去救他的,只是我又用什么动机去救他呢?用什么理由?你的弟弟心里最恨的一个人莫过于我了,我若不出现,他兴许走到一半后悔了还能上岸来,我若出现的话,他肯定会和我拼命。” “因为这一念之间,我始终没有踏出救他的那一步,所以可以说是我亲眼看着他抱着石头整个人的走进了湖里。然后半个时辰也没有上来。” “向日,你真该死!” 虽然早就知道了星死了,却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死法,他的傻星,竟然自己抱着石头走进了湖里,自杀了! 难怪他的信最后一行字会说他想念家乡的湖了。 原来他已经暗示了他最后会选择的归宿的方式,只是他这个做哥哥的没有想到而已。 只是,他没想到的又何止这一点,他更没想到的是,原来在他的星选择轻生的时候,向日竟然是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地方看着的。 他竟然都看到了星在选择轻生,也没有出面去阻止,去挽救他,仅凭这一点,他就无法原谅向日。 “我该死?我是该死,我若当初知道他选择溺湖自杀前,是已经杀了我的暮烟的话,我根本不会让他死的那么痛快,我会让他不得好死,让他生不如死的活下来,看着我和暮烟去黄泉路上相依相偎。” “你知不知道,在他死之前的那个晚上,他居然已经潜进了暮烟的房里,先一步杀了暮烟?你知不知道?你不会知道的,我也不知道,裴夜袭也不知道,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不过那一夜,我的暮烟已经静静地没了。” “死的那么糊里糊涂,死的那么冤枉,她的梦想眼看我就要帮她视线大半了,你的好弟弟,做的好事,为了独占暮烟的心,他竟然下得了狠手,杀了我的暮烟?” “可笑我当日竟然还在心中暗自高兴,虽然这个傻小子一直很听暮烟的话,但是暮烟毕竟是我的未婚妻,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喜欢自己的女人身边有其他的男人在觊觎的,你的弟弟也不例外,只是碍于暮烟还需要他的帮衬,所以我不方便直接对付他而已。” “既然这一次是他自己选择自杀,那我不是正中下怀吗?所以我非但没救他,心里还暗暗高兴了几天。” “我真是个笨蛋!真是个大笨蛋!怎么当时就没有立即到暮烟的房间去看一下她的情况呢?若是我当时赶去暮烟的房里,说不定还能见到最后一面的暮烟。” 向日说的很凌乱,越说到后来,情绪越激动。 他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假装的,而是回忆起过去的那一刻的事情时,真实的在感到愤怒和痛恨自己,痛恨他的星。 “我的暮烟死了,被你的好弟弟用枕头闷死了。” “江暮烟还活着!” 他淡淡地提醒他,冷笑的告诉向日,别以为他这么说,他就会去放过江暮烟。 却没想到引来向日的疯狂大笑,“活着的那个根本不是江暮烟!” “她根本不认识我,不认识以前的暮烟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她不过是个正好借尸还魂在暮烟身体内的孤魂野鬼!她盗取了暮烟的尸体,活了过来,说她自己是江暮烟,可笑的是所有的人还真的以为她受了一顿惊吓后,就失忆了。” “笑话!暮烟是何等坚强,又何等心狠手辣的女人?慢说一个裴羽钦不上台面的九妾,就是再厉害的女人,她也不会害怕,又岂会因为被一个小妾的几句话,一个推攘,就受了惊吓到忘记了过去的一切事情?” “这分明是推卸之词,只可惜那时的我,竟然还以为这是暮烟决定采用的新的手段和方式,半点也没有多到她身边去探察一下。” “直到裴弦跟我说,暮烟要和裴夜袭解除婚约,然后居然还和裴夜袭的父亲裴羽钦住到了一起,才让我惊觉,事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有什么事情,似乎已经越来越往不对劲的路上发展了!” “可我还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暮烟这么做一定是有她的道理的,我从来往那个暮烟不再是我的暮烟那个方向想,我真是可悲对不对?哈哈,可悲啊!可悲!可悲到江暮烟都嫁给了裴羽钦,我还不愿意从梦中醒来。” 549子桑子勤10 “向日,你越说越离谱了,你现在是想要告诉我说,如今的江暮烟完全是和害死星的那个人无关吗?” “本来就是两个人!” “那我也不管,既然她顶着江暮烟的身体,就算你说她的灵魂不再是江暮烟了,我也不会因此放过她,你若指望,用这样的办法,保住江暮烟的一条命的话,那是不可能的。” 向日再度狂笑出声,“我为什么要保护现在的江暮烟的命?她的死活关我什么事?你杀了她才最好呢,我讨厌现在的江暮烟,凭什么她顶着我的暮烟的身体,却做着我的暮烟身前最不屑做的老好人的事情?” “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看着就让人恶心,我的暮烟从来是杀伐决断,心狠手辣的代表,为了利益她什么都能去做,从来没有优柔寡断,也没有软弱,至少我从来没见过我的暮烟掉眼泪的样子。” “可现在的江暮烟呢?没有一样不是和我的暮烟相反的,那种感觉让我觉得我的暮烟像是背叛了我,背叛了我们共同的愿望和梦想一样。我讨厌她,发自内心的不能接受!” “你若这一次去了翡翠城杀了她,那也是你的事情,不过请不要把她当成是我的暮烟,因为她不配!” “而至于你的弟弟,我到了阴曹地府自然会去找他,我和暮烟都不会原谅他的愚蠢的行为,若不是因为他,暮烟怎么会死?我又怎么会沦落到如今这样每活一天都如此的煎熬?” “哈哈,说起来真是可笑啊,可笑啊!你的那个蠢弟弟一辈子都想要个善良的江暮烟,却到死也没能得到这么一个人,而偏偏在他死了之后,他要的那样的没用的灵魂的人却附身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报应不爽吗?哈哈” 向日的笑终于中止了,他低头看着已经从他的胸前穿透了他的心脏,也肯定刺穿了他的身体的那把裴沧的剑。 好一会儿,他也感觉不到痛的抬起了头,看着他的眼睛,最后说了两个字,“谢谢!” 然后那头就永远的垂了下去,再也没有能够抬起。 他死了。 或者正确的说是向日的肉体死了。 而他的心,其实早就死了,不用等他来杀,他就已经没了心了。 这一点,他从看到向日的那一刹那起,心里其实已经有了肯定。 一个死了心的人,是不会为与他不相干的人求情的。 所以原本并不信任向日所说的话的他,开始有些相信,如今还活在翡翠城的那个江暮烟,不是过去的那个江暮烟了。 然而不管怎样,到此刻为止,他要杀江暮烟的心,并没有任何动摇过,不管她是不是过去的江暮烟的灵魂,只要他还顶着江暮烟的身体,顶着她的名字,她的身份,他就要杀了她。 心中的决定再度坚韧的下了之后,他没有拔回他自己的长剑,这把剑叫诛心剑,如今插、在了最该被诛心的仇人向日的心上,也算是名副其实了。 而至于杀江暮烟,他已经用不着兵器了。 八日后,他赶回了翡翠城。 又一次潜进了裴家的大宅。但是这一次,他却不是去见证和探察江暮烟是否幸福的。 他要去找他的星的尸体,不管怎么样,他也不能让他的星,就那样永远沉睡在别人家的湖里,就算要睡,也该把他带回他们的故乡去。 葬在属于他们的青湖里去,那才是他们的最终归宿。 所以白天他把他自己最大程度的,隐藏在了裴府的任何一个可以供人藏躲的角落里。 裴家的那些暗卫非常的灵敏与出色,几乎和影子一样,但是与他相比,却还是有一定的差距,只要他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的形迹,就算是裴家花了大价钱培训出来的那些‘羽’,又能把他如何呢? 而一到晚上,他就穿上了与黑暗一样颜色的紧身水靠,无声无息的就下了水。 裴家的湖面积十分的大,几乎占了整个裴家宅邸的三分之一。 别说隔了这么多年,要从湖里找出一具尸体来,不会那么容易。 就是把这湖里所有的水都抽干,一点一点的挖掘淤泥,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把尸体找到的。 但是他却不灰心,想到这么多年他的星,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湖底里沉静的躺着,他的心就只会一颤一颤的疼和不舍。 别说多花掉点他的时间,就是花光他以后半辈子都在水里摸索,他也无怨无悔! 东海的夜明珠在几丈深的湖底一点一点的透照着,碰到偶然有石头露在淤泥中的地方,他更是不遗余力的要把石头发掘出来,看看下面可有他最疼爱的弟弟。 就这样,白天他躲起来,休养生息,恢复体力,晚上就持续不间断的下水,就算是最寒冷的冬天的夜里,他也没有停止过这样的寻找。 功夫不负有心人,整整从暖洋洋的夏天,到寒冬冰冻的冬天,用了三个季度,整整九个月的时间,在他几乎把整个裴家的湖底都摸索探找了个遍后。 终于在那个冬日即将天亮的早上,他终于在湖底找到了他的星! 550子桑子勤11 他的尸体经过这么几年竟然半点也没有腐坏,只是僵硬的如同他紧紧抱在怀里的那块大石头一样。 他几乎用了极大的力气,和无穷小心的巧劲,才把那块大石头从他的星的怀里弄到了旁边。 而石头内,星深深嵌进去的手指的孔洞,还是那么的清晰可见。 可见当日晚上抱着石头沉入湖底的他,心里是抱着多么重的决心把他自己淹死? 竟然从头到尾就不曾放松过怀里的巨石。 如今,石头被从他怀中取了出来了,他的手却还维持着那样僵立着的抱着石头的姿势,让他看的如何能不心酸落泪,当即一口逆血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他几乎顿时就觉得自己的手臂重于千钧一样,竟然连简单的一个抬手的动作也做不起来。 借着东海夜明珠的光芒,他亲眼的看着已经被淤泥埋进了几乎全部的他的星,口鼻耳朵孔里全是黑色的淤泥。 这样的场景让他情何以堪啊! 好不容易抱着他的星,趁着黑暗之光最后一丝消散在了天际,晨光再度降临到这个世界之前,离开了那个湖。 那个夺去了他的星的年轻生命的湖! 心神不定的他,这一次终于第一次惊动了裴家的暗卫,十七个身手一等一的羽卫,紧咬不放,追着他逃出翡翠城三百里后,才回返。 而那时的他,继湖底内腑受了一口逆血的重创之后,第二口血也忍不住吐了出来。 他知道这一次之后,怕是要落下病根子了。 但是他没有时间了,星的尸体之所以能经年不坏,全靠他身上的这身‘水星鳞’衫,做这衫子的‘水星鳞’还是上古时期不知道什么前辈流下来的一块宝布。 当初他得了这块料子之后,本来想做两件短靠的,后来星喜欢,缠着他非要给他做一整套的衣衫,他这才把这水星鳞干脆做成了一件长袍。 这件袍子的优点便在于夏天若是穿了它的话,会半点都感觉不到热,而且在黑夜中会发出磷光一样微亮的颜色,很是好看。 而且若是人死了的话,只要穿上它,再浸入水中,那就能永葆尸身不会损坏。 但是却也不是万能的,一旦这水星鳞从死者的身上被剥除,或者死者被人从水里弄出来了话,这水星鳞的作用就半点也没有了,反而会加速尸体的腐烂。 也就是说,他之所以事隔这么多年,还能看到星宛如活着时的容颜,是得益于这件水星鳞的袍子。 可如今若是不赶紧把星送回家乡的青湖去的话,同样水星鳞的存在也会使得星的尸身在极快的日子内腐朽。 这就意味着,他没有时间停下来平复他体内的创伤。 他必须尽快的带着他的星回到家乡去。 顾不得休息的话,每个白天,只有在阳光最盛的午时休息两个时辰,其他所有的时间,他都是用轻功抱着他的星日夜兼程的赶着路。 饶是这样,他也用了十二天,才赶回青湖湖畔。 也亏得这个季节是冬天,老天帮了大忙,不是炎热的夏天,所以赶回青湖湖畔的时候,他的星四肢和身体里虽然已经开始流淌出不少肮脏的尸水了,但是肢体的腐烂程度还没有到达最严重的时候。 已经没有力气再亲自送星入青湖底的他,只能用最后一点力气把他的青推向了湖中,让他可以魂归他一直渴望回来的家乡。 随后他便透支掉了所有的力气和内劲的晕迷了过去。 等他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是多久以后了,湖面上,已经再也看不见他的星了。 而他,亦同时发现,经过这么多时日的透支内力和生命的行为,他的身体内那充沛的内力,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 四肢也无力地仿佛不是他自己的。 又因为这九个多月来,他从不间断的夜间下湖,成宿成宿的在水底寻找他的星,不管寒暑。 身体里面早就积聚了太多的水中凉气。 以往可以靠强劲而浑厚的内力相压制,现如今丹田里内力散落的干干净净,那体内的巨寒也就来势汹汹肆无忌惮的全部发作了出来。 一夕间,他的生命如同风中危烛般,随时都会因为一股不用太大风,就彻底的熄灭了。 但是他不甘心。 那个罪魁祸首的江暮烟还活着,他为星报仇的行动就没有结束。 如今向日死了,星也回到了他遗愿中想要回来的家乡青湖,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江暮烟了。 所有的人都因为她而不幸了,凭什么最后只有她一个人得到了幸福? 不管是为了他的星,还是为了他自己心中深沉的忿怒和不甘,他都要江暮烟为他的星陪葬! 强撑着最后一丝气力,他一路爬回了他的家那曾经是他和星共同的家。 他知道若是再不调养身体,别说武功了,估计连他的命,也保不了多长时间了,只是此刻的他已经不在乎了,他需要重新尽快的回到翡翠城。 而且这一次,他要想个办法,正大光明的进入裴家。 551子桑子勤12谁的心如明镜?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算得到所有的一切,就是算不到他自己的身体,竟然连最后的筹谋要付诸实施的力量也没有了。 一路辗转,费尽了万千辛苦,能重回到翡翠城已经是天大之幸了,而那时,他的沉疴也委实严重之极。 他固有千金之方,天大之才,奈何一来没钱,二来没有力量和权势,也无法为他自己延医治病了。 便是连他勉强容身的小客栈,也终于嫌他整日里昏昏沉沉,高烧不止,怕他病死在他的小店里晦气,而偷偷的把他扔了出来。 那一日的他,在冰凉的小客栈后巷子里的石板地上醒来的时候,真是有些忍不住想要讽刺的大笑了。 难道是天不假年,注定要让江暮烟那个罪魁祸首享福人间,而要他和星含恨而终吗? 他如何甘心? 只是沦落到如今这般境地,也实在是他咎由自取,太过自我放任自虐他自己所致。 他承认从他的星死了那一日开始,他便没了求生的yu望,只是想着没有为他报完仇,才苟延残喘的勉强活着。 总认为难杀的是向日,好杀的是江暮烟。 却没想到向日死前会给他留下那么一个秘密告诉了他星的尸体的下落。 这一个念想支持着他又重新鼓起了生的意念,不把星的遗体送回家乡青湖,他如何能死? 可这一来一去,星终于是魂归故里了,他却也已经是耗尽了韶华。 这一年里,他心境之苍老,又何止只过了一岁春秋? 一路爬到了那脑海中,就算是死,也谨记着的仇人家的门邸。 若是活着已经不能为他的星尽最后一功了,那他便是死了,也要死在裴家的门口,用冤魂索命般的缠住裴家。 他其实也知道,便是死在了裴家的门口,对于如今这权倾天下,几乎堪称四国第一家的裴家来说,也是没有什么影响的。 因为根本不会有人知道他是谁? 也根本不会有人知道他到底为了什么死在这里。 所以见到他尸首的人,只会以为不过是一个落魄的旅人,高烧病死在了裴家的门口罢了。 甚至很有可能,这样的小事,都不会汇报给江暮烟知道。 那个歹毒的女人,终其一生也不知道,有个人因为没能杀了她,而含恨而终在了她家的门口。 这些他都想过了,但是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还不睡?” 裴羽钦轻柔的把一件披风围上了江暮烟纤细的肩膀,有些担忧的看着她的容颜,“既然如此不放心,又何必?” “这是我欠他们的,或者说,这是江暮烟欠他的!我的确不放心,可是我更不能因此而逃避我该承担的责任!” “傻烟儿,那个对不起他们的人不是你,是过去的江暮烟。” “羽钦,没有过去的江暮烟了,你还不明白吗?不管我愿意不愿意,从我附身进了这具躯体开始,我就是江暮烟,江暮烟就是我了。” “我享受了本来会是她享受的生命和待遇,那么同理而证,她造过的孽,做错过的事情,伤害过的人,犯下的罪,等等,所有的一切麻烦都要由我来替她承担和偿还,这是天经地义的。” “烟儿,你这样压力太重了,当初你能对向日坦而言之,为什么今天就不能对裴沧也推心置腹一把呢?” 裴羽钦有些不明白的看着她,这几年裴沧和他的烟儿之间那看似忠仆和主子的融洽关系,每每都让他心里不得不悬着一把刀子在上面一般。 这个裴沧的真正身份真的太危险了,容他在烟儿的身边,真的每时每刻就如有一只凶残的恶狼在盯着小绵羊一样,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就张开血淋淋的嘴,用尖利的牙把烟儿撕碎,把他的幸福和家园都撕裂? 但是他却没法阻止烟儿要把这个人留下的决心,只因为烟儿的骨子里比谁都执拗。 她执着的认定了过去的江暮烟对裴沧有着一个‘欠’字,那就是决计不许有人再一次主动去伤害这个已经失去了最亲的人的可怜人的! 身为最了解她的丈夫,裴羽钦除了默默的守护和容忍外,什么也不能做。 只是这一次,烟儿居然把他们的一双儿子都交到了那个裴沧的手上,就不得不令他心中升起了另做打算的念头了。 要知道子桑子勤可是他的命根子,纵然有千般的不是,万般的骄纵,也终究是他们心尖上的宝贝肉疙瘩。 只为了一个不是烟儿犯下的错,只为了一个不是烟儿对人的亏欠,就要他的一双儿子去涉险,他承认,他的胆量和胸襟还做不到如此。 所以现在,他其实也是有些沉不住气了,他要知道烟儿是不是真的预备要让子桑和子勤跟在那个人身边住上一年? 她就真的对这个人的人品和胸襟有这样大的信心吗? 裴羽钦的眸底忍不住也浮现了几许忧思难定之色,想了三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烟儿不选择对那个裴沧也和盘推出,顶多他不信她的话,就是与之动手而已。 就这么温吞、安抚、诸多尊重和秘而不宣下去,仇恨还是仇恨,他不相信裴沧会真的忘怀过去,从此不再仇恨暮烟和他们裴家! 所以在他看来,最后的结果是很危险的,烟儿实在不该再这么放任,和任情况模糊下去了,该捅破那层窗户纸的时候,还是捅破的好。 552子桑子勤13谁的心如明镜? “羽钦,我知道我这么做任性了,也让你担心了!” 究竟是已经做了这么多年夫妻的人了,江暮烟怎么会不知道羽钦的最大容忍限度在哪里? 她这一次也赌得的确太大了一点,竟然把自己的两个儿子做了赌注。 可是,她需要赌这一把,一是为了她的良心和责任,二也是为了两个儿子的未来。 她固然有着惊世之才,羽钦更是人中龙凤,但是他们都不是一对能超级狠得下心,教育子女成才的父母。 羽钦太过宽容,而她更是不用提了。 唯独裴沧有此大才。 这三年里,她固然一直知道他的身份,也在暗中多方观察和窥探于他,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她又何尝不是敬重和佩服他呢! 这个裴沧绝对是个胸有沟壑,心有璇玑的绝顶聪明人物。 若是换做从前,别说是她,就是换成任何人,怕也不能让他为之倾出全部的心力与之教授,可是如今不同了,他的内心深处到灵魂的深处,都受到了很大的创伤。 人们常说心智的坚韧,都有赖于受伤和经历变故,才能得以养成。 裴沧的心因为失去了他最亲近的亲人,而变的心如铁石,可也正是因为他那令他伤心甚深的亲人的离去,他才有可能又会变得柔软。 不到最后一刻,谁又能肯定一个人的心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而江暮烟她赌的就是她用这三年磊落光明、不偏不倚、端正明朗的作风和人格上的正派,深深的影响到了裴沧那受了伤,已经千疮百孔的心。 她在用她的善良、正义、公平、和平和,一点一点的消磨裴沧心里的怨和恨。 她抓牢了他灵魂里所表现出来的那唯一的一丝不忍的机会,让他深切的知道,他的这么几年的宽容是值得的。 她一点一点的视图用她所能表现出来的一切,让他知道,她不再是过去那个江暮烟了,她不是那个伤害了他,使得他失去亲人的江暮烟了。 她愿意用她灵魂里最后一丝的执拗,坚信这个能用九个月时间,日日不辍的冰冷黑暗的湖底里寻找一具尸体的男人,骨子里并不是一个绝情到底的男人。 事实上,他有这这个世界上最坚韧的心。 所有的这些,都促使她无法用对待向日的方式对待他。 只是这些心情,她无法描述出来,也无法表达出来,她只是心潮澎湃,整整三年,也不曾停息。 若是可以,她真的希望羽钦也能欣赏到裴沧的这一面。 可是她同样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这个世界有一个惊才绝艳的裴羽钦就够了,没有人会喜欢再出现第二个鬼才一般的裴沧的。 就是她自己心中虽然承认裴沧的能力,但是若是要让他夺去自己夫君的风采,她也是打心眼里不愿意的。 所以在这样个基础上,她又情愿羽钦的不了解。 她的心思之矛盾,又何止一星半点? 轻轻地反手握住丈夫的手,她低声地叙述,“羽钦,相信我,我也不想让你担心的,只是裴沧他的情况和向日不一样,所以我无法用对待向日的方式,直接就那么冷酷无情的告诉他一个他根本不能接受,也不会接受的答案。” “若是那样的话,反而对我,对你,对桑儿勤儿,还有我们整个裴家都是危险的。” “裴沧他是个有大才的人,我不能让他因为我的关系,而从此折损,这样的大才,在以后几十年都对我们裴家会有很大的帮助。” “我真心想要他把桑儿勤儿当成自己的徒弟去教养,只要他愿意放下心里对我的恨,对裴家的怨,那么就算再多一层的危险,我也愿意就此赌一把!” “羽钦,你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个一个喜欢赌博的人,也从来厌恶这样的投机的行为,可是今天,我请求你再容许我任性一回,赌上一回,若是最后桑儿和勤儿有了什么好歹的话,我绝对会自裁谢罪在裴家列祖列宗面前!” “烟儿,你这算是什么?一个裴沧真值得你如此?” 裴羽钦的脸色终于第一次露出有些难看的神情了。 “值得!羽钦相信我,真的值得!从我第一次接到了‘羽’的报告开始、从我第一次看到了从前的江暮烟留下的那本小札开始、从我知道咱们这个宅子里曾经居然那么长时间的住过了一个隐姓埋名的少年开始、从我知道曾经的江暮烟竟然是那样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女人开始,一切在冥冥中就已经有些不同了。” “而裴沧的出现,终于使得我越来越靠近曾经的那个江暮烟的世界,你知道那九个月里,我有多少次几乎忍不住想要站出去,对那个人说不要这样找下去了,若是他愿意,我们可以帮他把湖里的水抽干,可是我没有,因为我知道他的骄傲和自尊,绝对不容许我的出现,我的帮忙,江暮烟在他的心里,那是混浊肮脏的代表!” “这些我都清楚的很,所以我按捺下了,我也在等,等一个最接近于当年事实的真相,虽然如今,依旧有些地方还有些朦胧不清,但是大致的来龙去脉,我从救他的第一天起,在他怀里发现那一块会发光的布料开始,就已经九成的明白了!他是来报仇来了!” 553子桑子勤14谁的心如明镜? “烟儿,既然你都清楚这些,你还对他有如此的信心?你认为一个比卧薪尝胆更可怕的仇人,会因为你这三年的种种付出而有所改变吗?” 裴羽钦依旧不愿意妥协,不愿意心软。 不是他不在乎烟儿的请求,而是因为太在乎她们母子,也正是因为太在乎,所以不能等闲视之。 裴沧那样的人,要么就是高高在上,不染尘世烟火的君子,要么就是彻底滚入泥沼不惧任何身前身后名的亡命之徒。 而他如今,竟然能放弃他原本的名姓,自甘堕落的主动要求卖身为奴,永在裴家伺候,这样的牺牲,这样的放弃,若非已然全部的不计较了过程,只要结果的话,谁能做到如此? 他相信烟儿所说的,这个男人有大才,若能为裴家所用,他和烟儿至少能轻松不少。 可问题的真正核心是,这个男人根本不可能为他们所用。 他的满心里,估计除了对他们的恨之外,不会有第二样东西了。 人说十年卧薪尝胆,尚且不曾消磨了斗志,改变了初衷,如今裴沧自卖自身为奴,不过三年,烟儿从哪里来的自信认为这个男人已经到了会做选择的时候了? 也许他也正在等待着他们真正放下心防的那一刻,然后给予重重的一记回击呢! 这个世界上,了解男人的,永远不是女人,而是男人本身。 所以为了这个,裴羽钦也是不会容忍卧榻边那个敌人更长时间的酣睡的! 他已经容忍了三年了,足够了! “羽钦,如此说来,这一次,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妥协了,对吗?” “烟儿,对不起,我是你的丈夫,是桑儿和勤儿的爹爹,更是一个深爱你们的男人,我也有我自己的害怕和考量,三年已经是我容忍的极限了,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我真的不想继续过下去了。” “我们原本就没有义务和必要活在这样的不安定因素中的,你明白吗?只是因为这是你的请求,你觉得良心深处有所愧疚,想要对他有所补偿,所以我才给了他时间。” “只是三年了,他还是没有显露真正的身份,也没有拿出真正的表态,我不信三年这么长的时间还不足以他看清你和过去的那个江暮烟之间的不同。” “若是那样的话,他也没有资格,更不配让我给予他更多的时间。” “大家都是没有退路的人,我要维护我的家庭和幸福,他要排解和解脱心中的仇恨,既然这样,总有坦诚相对的一天的。何不让这一天来的更早一点呢?” “说起来,他的亲人是受害者,难道我裴家就是害人者吗?他的亲人与人合谋着算计我们裴家,若非阴差阳错的让烟儿你来了这里,不然的话,如今的裴家到底姓什么,都是一个问题。” “难道他以为,过去的江暮烟得了裴家,他所在意的那个亲人,就能落到什么好下场了不成?” “我裴羽钦还没有跟他们这种把我的家,当成出入无人之境的地方的人算账呢,他倒好,长期潜伏在我家里,吃我的用我的,还名正言顺的仇恨起我裴家来了?” “烟儿,你自己说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江暮烟沉默了。 羽钦多少年也没有对她这么大声的说过话,如今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连珠弹一般的话来,显然心中的怨气不轻。 而她也知道,这三年让他不闻不问裴沧事情的情况,已经把这个心中深爱她的男子的最后一丝耐心也都给磨光了。 她的羽钦从来就不是一个真正儒雅到胸能怀万物的人,骨子里,裴羽钦的护短是非常的严重的。 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的人,都是抵不过他在乎的自己和一双孩子的,因此只要任何东西的存在,会威胁到她们的生命安全,那么哪怕是用极度卑鄙的手段,羽钦也绝对会铲除的毫不手软。 这一点她早就清楚,只是还是一次又一次的被他的如海深情给包围了,而忽略了他本性-中的坚韧和必报! 她一直以为她是这个局势中最心如明镜的人,可现在看起来,似乎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面明镜,看得清的不独独她一个,羽钦也从一开始就清楚明白的很! 的确,事到如今,看来除了摊牌别无选择了! 然而即便如此,在江暮烟的心里,还是由衷的开始希望,裴沧能在羽钦准备行动之前,给出合适的表态来。 不然的话,她也没有理由再保他了! 天亮的时候。 裴羽钦和江暮烟的房间里灯火还长明着,没有熄灭,这一夜江暮烟固执的在桌前坐了一个晚上,而裴羽钦温暖的胸膛也自始自终的站在她身后,拥着她,让她得以依靠着。 只是两人在面对处理裴沧的问题上,心却是第一次没有靠拢的。 而此时的裴沧,也缓缓地握紧了手中的那块料子,轻轻地站了起来。 同样一夜未睡的他,眼睛里还带着红色的血丝,但是目光却摒弃了哀绝,又重新恢复了沉静的模样。 他捋了捋青色的长衫下摆,无声的开门走了出去,目的的江暮烟所住的院子。 554子桑子勤杀机or转机? 两人一前一后的在这流云小筑的曲折回廊上散着步,如同两个多年的好友一般,没人听得到他们的对话其实并不那么轻松。 “夫人昨夜没睡好吗?脸色有些憔悴!” “是啊,一夜没睡,先生你的脸色似乎也同样不太好啊,也是在为什么忧心的睡不着吗?” 两人走了小半个时辰,两人才开了话题。 “我睡不好已经很多年了,不独独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夫人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江暮烟听到这句话,就知道正题来了。 若是按照她心里的计较的话,眼前这个阶段还不是开诚布公的时候,她应该再装一段时间的糊涂。 但是她现在已经等不及了,因为与羽钦的一场对话让她知道,并不是很多的事情都能按照她心里的预想去一一做到的,因为她也要考虑考虑别人的感受了。 “先生,我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来龙去脉,但是多少是明白先生为了什么而日夜难眠的,只是先生可知道我有多长时间没有好眠了吗?” 裴沧停下了脚步,江暮烟也仿佛若有所觉般的回过头,毫不回避的看向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沉静地道,“从发现先生您日日出入裴家的大湖开始,我就没法让自己安眠了!” 裴沧的眼神微微有些错愕的看了一下江暮烟,他以为他的身份固然不可能做到永远都把他们瞒在鼓里,但是却也没想到原来在那么早之前就已经让人发现了。 如此看来倒是他小瞧了这裴家的暗卫。 那他这三年来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江暮烟擦觉到了他的存在后,而故意做给他看的一场场戏吗? “先生在怀疑我?还是在怀疑您自己这三年来眼睛所看到的,心所感受到的?” 裴沧没有言语,但是看着江暮烟的眼神里却分明失去了之前的沉静与思考,而变得有些晦暗、深浅难辨的样子了,以江暮烟这么多人看人,少有失眼的经验来看,这是一种起了杀机的眼神。 555子桑子勤16杀机or转机? 裴沧显然也没打算掩藏这种杀机,所以他毫不讳言的就点了点头。 “不管是什么,夫人今天竟然主动说出了这些话,那便该知道,就算是的我的心和眼睛,都看到了与我所认为的不同的东西,在听到了夫人的这些话后,我也是不可能偏袒夫人的。” “这么说来,先生心里其实是清楚的,便是抱着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心情来对暮烟了,可是?” 裴沧没有回答。 江暮烟似乎也并不在意他的答案了,只是轻声地道,“先生,请听暮烟一言可以吗?” “请说!” “先生您做了这样的选择,暮烟真的很遗憾。” 江暮烟的眼中,已经不见了之前出门前,对着裴羽钦时所流露出来的笃定和喜悦的神情了。 她以为这三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证明她的清白和无辜了,但是却忘记了仇恨不共戴天这句话的威力。 她一心本着冤家宜解不宜结的心情而来,希望能够化裴羽钦心中的仇恨为玉帛,但是现在看起来,她显然有些低估了这种恨对裴沧的巨大程度。 她并不是怕死,她知道若是羽钦不知道裴沧的存在的话还好说,但是羽钦他既然早从三年前就已经开始防备起了裴沧,昨天晚上又说出那样显然是已经下了决心的话的话,他就不会完全没有准备。 所以十有八九,她的性命是会无碍的,会落得不好下场的人只有裴沧一个人。 这样的结果不是她想要见到的,也不是她愿意见到的,若是可以,但凡能有一点点可以让她挽回裴沧的余地和机会,她也不能放弃! “先生您知道吗?在走出房门之前,我都对生活充满了美好的期待和憧憬,不仅仅是裴家需要先生,桑儿和勤儿更是需要先生,这个世界上,暮烟只看重先生一人有大才,可以成为桑儿和勤儿的老师!” “夫人这话的意思是在威胁我吗?” “不,先生!相反,若是仇恨真的无可排遣的话,请先生就拿暮烟一个人出气,万勿迁怒到我那一双幼子身上,羽钦爱我至深,若是有什么得罪的话,先生请海量包涵,避让容忍了他便罢了吧!” “毕竟,江暮烟有对不住先生之处,裴家和羽钦却无,这一点,先生您该清楚明白的很,对吗?” 听江暮烟这口气,显然是预备一命抵一命了,这让裴沧也愣了一下,他以为江暮烟今天赶在他之前和盘托出,为的便是要他改变主意,留她一条命,弄了半天反是他错了? “夫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真的不怕死吗?” “不,相反,我很怕死,也不想死,更不想无辜替人受过,只是有些事情是大义之所在,虽明知是万死之结果,也不能趋避。” “其实在今天之前,我一直在等这一天的早一点到来,又怕它来的太早,先生您还没想的更清楚,现在,时候虽然对于我来说,还不算到,但是先生和我相公都已然等不下去了,那便总该有个解决之道。” “暮烟想问先生,那湖里之人,是您什么人?” 裴沧沉默,好一会儿才轻声回答,“他叫星,是我弟弟!” 江暮烟淡淡地明了的点了点头,“果然是至亲之人,那暮烟受这一死,也算不冤!可以与我讲讲,星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他是个单纯、善良、也很死心眼的人,一旦认定了,十匹马也拉不回他的决心的一个孩子,若非这样,也不会” 江暮烟有些了解的点了点头,“他走了,您很难过吧!这么多年,辛苦先生了!” 只这一句话,就差点让裴沧的眼泪再度流出来,只觉得眼角涩的极度难受,“夫人不必说这些,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我知道,没想通过一句话就让先生您改变主意,就冲着您能连续九个月夜夜都闭气入湖寻找星,我便知道这样的仇恨,除非是一方死亡,否则无法终止!” “只是我依旧存了侥幸,以为通过我的真诚,能让您放下心头的伤痛和悲愤,重新放开过往的沉重,活出新的生命来,但是现在看起来,暮烟无疑是太高估了自己的对先生的影响力了。” “既然早就发现了我的存在,为什么不先把我除了,三年前为什么还要救我?你该知道,你救了我,那就是救了一个会要你命的无常!” “我知道!会救先生是因为先生您的所作所为,都值得暮烟相救,至于救了先生之后,先生依旧想要杀我,那是另外一件事情,不能混为一谈,我不能因为知道先生的最终目的是杀我,就不救先生。” “江暮烟,你那精明狡诈,心性如狐的丈夫,难道没有告诉你,不能对敌人抱有仁慈之心吗?” “先生想错羽钦了,他是个伟丈夫,便是心中再是清楚再是痛苦,但凡是我的决定,他无不尊重,他给了我时间,让我可以用来证明自己的信念,只是最后先生的反应告诉我,我这样的信念是没有结果的!” “但是我没有后悔,而我想羽钦若是给他再多几次机会重来的话,他依旧会选择尊重我的决定,不会有所改变的,这便是我们的固执,先生您这样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呢,不过是自己骗自己,装作不知道罢了!” 556子桑子勤17杀机or转机? 裴沧再度沉默了一下,还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夫人,我想我真的有点不懂你了。我以为这三年,我已经把你看的很明白了,但是现在,我发现我又有些糊涂了。” “先生” 江暮烟惊喜的抬眼看向他,眼中满是疑问。 “你明明是个很能忍耐,也很有耐心的人,从来对你自己坚持的方向不曾改变过半分,不然也不会三年来,一直傻乎乎的对我这个堪称完全的陌生人,甚至还是可能会随时要你命的仇人,处处敬重有加了!” “甚至你自己也说了,你用你的决心和信念赢得了裴羽钦对你的尊重和包容,只是为什么到了我这里,你就对自己的信念完全的失去了信心呢?” “你为什么不试图多说服我一下?你又怎知我心里的恨就断没有放下的可能呢?” “先生?您的意思是,您愿意给暮烟一个机会吗?” 江暮烟的眼中甚至隐隐有了些许泪光。 这三年来的处处隐忍和多方尊重,为的不就是有一个能够互相宽容和善待对方的机会? 所谓人死不能复生,死了的人,已经死了,又何必让活着的人为了那死去的亲人再受罪过? 报仇固然是件令人痛快的事情,可是人生不止有仇恨,除了仇恨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比仇恨更重要。 当然江暮烟也承认,若非她认识到了裴沧的才干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不忍心让他这么一个良才美玉般的人就此陨落,她不会能做到对裴沧这样的对其他人。 从前的江暮烟对不起的人何止一个裴沧,对不起的人多了去了,但是她却只能对一个裴沧有这般的耐心。 说到底也是不免带了任性-中的自私的一面的,若是对自己,对裴家,对子桑子勤没有半点益处的话,她想,她的做法和决定肯定会和羽钦昨夜要做的决定是一样的。 这些,江暮烟没打算否认,因为这就是人性,她也不是圣人,不能免俗。 而正因为对人性-的了解使然,所以对于裴沧最后若仍然不能接受她这三年来无形的愧疚和补偿心理的话,她也不感觉奇怪。 只是 “夫人这般玲珑剔透的人,竟然也有这样看不透,转不过弯来的时候!” 裴沧的表情叹息中似乎又带着几分放松,欣慰中似乎又带着几分缥缈的看着她。 反而让江暮烟感觉有几分糊涂了,心头又喜又忧,又肯定又不敢肯定,她也有些弄不清楚,裴沧说的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夫人你可知道,星他最喜欢的人是谁吗?” “从前的那个江暮烟!” 对于此,江暮烟回答的毫不迟疑,一个能为了江暮烟那样的女子,做尽一切,最后不惜杀了她殉情的人,他的最爱还有别人吗? “不,你错了!他最爱的人是你!” 江暮烟面上更是疑惑,“可我不认识令弟啊,当真是从来不曾见过,先生观察了我这么几年,应当知道我并不是从前那个江暮烟了,而我对于过去的江暮烟的过往和交友,几乎可以算是一无所知。” “我知道!我的眼睛和心都已经告诉我了这一点,不过我也没有说错,星他最爱的人的确是你!” 裴沧似乎也知道江暮烟着急着听他的下文,所以并不耽搁,而是继续道,“星他心目中最理想的江暮烟的样子,就该是你如今的样子!” “善良、睿智、聪慧、敏捷、端庄且又富有正义感。而且更重要的是,你善解人意,有着一颗极宽容的心,和满身肯负担责任,敢于承担的气度,更有着无穷的母性。” “这些,几乎是星对所想要的拥有的女子的所有渴望了。” “而这些,你的身上都一一拥有!所以我才说,若是星真正遇到的人是你的话,那该多么完美?我的星此刻肯定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便是你不爱他,只当他是个弟弟或者好朋友一般的与他结交,他那么容易满足的孩子,肯定也会高兴的心满意足的。” “只可惜,他遇到的人不是你!” “多少年前,我们的父母也是一对极恩爱的夫妻,也曾有过侠侣美眷的称号,多年恩爱幸福的生活,使得他们的眼中只有他们彼此才最重要,而身为他们的儿子的我,却很多时候都无意中被忽略了。” “只是我从来不曾计较过,也不曾怨恨过,因为知道他们深爱对方,也并非不喜欢我,只是他们的爱都太专注的给了彼此,就分不出多余的给我了。” “在生了我将近十年之后,母亲又怀孕了,这个孩子就是我的弟弟星。依然,他们还是故我照旧,所以星几乎是在我的照应下一天天长大的。” “我看着它第一次咧嘴冲我笑,看着他第一次回翻身,会坐,会爬,会走路,会说话,他第一句学会说的话,不是爹和娘,而是哥哥!你知道吗?他真的很可爱,我几乎把我所有的快乐和心力都加诸到了他的身上。” “我把我曾经被忽略的一切,都加倍仔细的给了星,为的就是不想让星体会到我小时候独自长大,缺少人守护和宠溺的孤单。” 557子桑子勤18杀机or转机? 558子桑子勤18守护‘星’愿完 “我好像看到我的星回来了,他笑的很开心,穿着那一年我们兄弟俩一起上集市去买的那两套一模一样的粉紫色长衫,他曾经对我说过,他最喜欢粉紫色,以后哪怕就是成亲,也不穿大红色的喜袍,要穿粉紫色的新郎袍,真是个烂漫的孩子。” “他笑着对我说,让我替他守护他心中的完美理想,他说,幻灭过后才有真实!夫人,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江暮烟摇头,有些担忧的看着裴沧的表情,。 他说他看到了他的弟弟星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要么是他出现幻觉了,要么就是他的精神状态不容乐观了。 “先生,您不要多想,放开心胸才好,我不知道会” “夫人可是觉得我在说胡话了?” “先生!” “夫人放心,我不是在说胡话,我是终于慢慢的领悟了星的愿望,他离开家的时候还是个天真烂漫,心性活泼的少年,等到他离开这个尘世的时候,他心头的累和疲惫,肯定比我这个当哥哥的还要重的多了。” “今天反正都是在开诚布公了,我不妨让夫人你听得更明白一点,你是不是极度好奇,当年的星,还年少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执意要跟着江暮烟离开家,不惜和我这个做哥哥的翻面?” 这个问题的确让江暮烟思索过,不过并没有在她的心里造成太大的疑惑,因为人的感情是很难思忖猜度的。 一见钟情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虽然彼时的星和江暮烟都很年少,但是以她如今的美貌,即便是回到十三四岁的少女时期,也定然是清丽可人的,会吸引同样差不多年纪的一个少年人的目光,并不稀奇。 可如今听裴沧这话意来看,似乎那一见钟情也并非来的是没有缘由的。 “这中间难道还有别的原因在内?” “是!”裴沧的脸上出现了一股淡淡地怅然和隐隐不明显的埋怨,“我之前说了,我的父母感情很好,他们很恩爱,少见的恩爱,他们恩爱的眼里除了对方很少记得住别人,便是我和星是他们的亲生儿子,也是得不到他们太多的注意力和关爱的。” 江暮烟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一对父母,怎么会爱的眼里连亲生的孩子也没有了呢? 这是恩爱的极限吗?照她看,这是极度的自私自利了,既然不能分该有的心和关爱给孩子,他们又何必生养孩子? 直接他们两人自己过不就行了吗? “他们如今还活着?” 裴沧摇头,“不知道,他们在我十三岁的时候,就离开了家,说是去云游四海了,这么多年一次也不曾回来过,那个时候,星才三岁,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了对母亲的记忆。他唯一记得的就是母亲有一双清丽不已的眼睛。” “而江暮烟就长了这么一双眼睛,若是摒除其他的五官不看的话,光看眼睛,那是九成九的相像的。星他是个执着的孩子,我一开始就说了,他从来不提母亲和父亲,但是我知道在他的心里,其实也是想念的。” “我是他的哥哥,他们离开的时候,我已经十三岁了,懂得怨恨了,而星,他还不懂,他只会在心中渴望。” “就是这种渴望促使了他盲目的就认为江暮烟会是个能给他幸福的人,而我,一念之差,没有坚决的阻挡到底,才终于酿成了遗憾。” “现在所有与当年有关的人,有关的事情,有关的恨,有关的怨都已经成了过去的事情了,我真是有点累了,也迷惘了,活着似乎是种错,死去似乎又没有脸面就这么去见我的星,我就这么每天犹豫来犹豫去,飘飘荡荡的如孤魂野鬼般的在裴家渡着日子!” “但是昨天晚上,我又把所有的前尘过往拿出来梳理了一遍,渐渐地心竟然静了,然后我看到我的星来看我了,他说他把他的心愿交给我守护了。” 裴沧的眼神是江暮烟从来不曾见过的澄清朗碧,看得出似乎是真的走出了他自己的心结一样。 但是与他交谈了这么久,说了这么多话的江暮烟,却觉得她显然是越听越糊涂了,愣是没听明白他到底领悟到了什么。 但是有一点她却是不曾领悟错的,就是裴沧并没有杀她的心思了,而且似乎非但不准备杀她,以后还会继续留在裴家继续帮着她一般。 这样几乎连想都不敢想的凭空而获,让江暮烟已经很久不喜怒形于色的脸上,也忍不住焕发出了狂喜的光彩。 “先生!暮烟在这里多谢先生您的宽大胸怀和高义情操了!” 江暮烟深深地一礼,裴沧受下了。 并不上前去扶,只是伸出手虚虚的在空中扶了一下,“夫人请起!以后裴沧怕是要永久的在府上叨扰了!” 江暮烟再度大喜,“求之不得!” “子桑子勤是可靠之才,只是如今顽劣性情未褪,若欲成才,就交由裴沧来给夫人雕琢吧!我会把他们当成星一样,善加关爱,倾囊相授的!” “固所愿也!” 裴沧一连两句话,却做到了三件事情。 而这三件事情,却无一不是江暮烟原本就有求于他的,如今听到裴沧自己主动都一一说出来,江暮烟真是觉得惊喜连连,让她完全都没了章法,简直不知道下面该说些什么了。 多少预备好的说辞,准备开导裴沧的话,都再没了机会说出口。 这算不算是万般辛苦皆熬过,幸福甘泉到嘴来? 江暮烟不知道,她只是觉得这样好的结果来的这么虚幻,虽然是她想了三年的最理想中的结果,却是从来不曾想过能如此简单的,如此水到渠成的达到的。 她真的很想把这一刻的喜悦和心灵上的轻松感与人分享一下。 来了这里八年,到今天为止才算是真正的心无挂碍了,从此可以自在生活了。 对于过去的江暮烟所犯下的罪孽,最重最压人的一桩,也随着裴沧的原谅而再不硌得的她心口发疼发慌了。 她如何能不欢喜? “夫人莫要再哭了,您那号称东云国的传奇的相公,已经快要冲过来杀我-泄-愤了!” 裴沧入了裴家三年,第一次用这么轻松自在的语气,调侃式的对江暮烟说了一句,同时眼神还略微带着笑意的冲着她的身后某处看去。 江暮烟倏地转过身子,正好看到的就是双眼中带了极度不快,和心疼情绪的自己的爱人,快步的行来。 江暮烟心头一暖,明明不感觉委屈,却还是忍不住宛如十七八岁少女一般,快步的跑了过去,扑入他散发着令她安心的淡淡茉莉花香味的怀中。 紧紧地抱住他的腰,低声地喜泣,“羽钦,羽钦,我今天好高兴,真的很高兴!” 裴羽钦原本以为她受了委屈,才按捺不住心头的不放心,走了过来,毕竟远远地看着他们在长廊上说话,却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只是不断的看见烟儿的眼泪,任谁也不可能还能沉得住气。 现在,重新把娇妻揉进怀里,才知道她是欢喜的,而不是委屈了。 不由心头有些微微地嫉妒,抬眼看了看还是淡笑着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相拥在一起的裴沧,心里暗暗腹诽了一声:也不知道这个有‘大才’的家伙,到底跟烟儿说了什么,竟然弄的他的烟儿好些年不掉的眼泪又掉了!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心声,裴沧又是一个清淡的笑容。 虽然身上还是那声朴素至极的青衣,但是看在裴羽钦的眼里,却是带了几分清高缥缈,又极具潇洒姿态的笑容了,这才是这人的真正容光吧! 犹如明珠虽蒙垢,却终究掩不住真正之生辉光芒的! 他有些承认烟儿的耐心和等待是值得的了,这人光凭他有这等风姿,也绝对够资格教出经天纬地之才来,若是真的毁了,那才是绝大的可惜! 两个男人隔空互相看了一眼对方,眼中都浮现出了对彼此的赞赏和不服输的目光。 然后,青衣的身影毅然的转身,只是在转身前留下了那么一句,“夫人以后见到沧,若不嫌弃,便叫哥哥吧!” 遂翩然的离去。 而徒留在原地的裴羽钦和江暮烟夫妇有些弄不清缘由,直到江暮烟把他们的对话,都细细的与裴羽钦说了一遍后。 裴羽钦才沉默了小半晌,最后竟然喟然一叹,“他悟了!以后便尊他为兄吧!” 江暮烟依旧默然! 看这情形,羽钦也明白了其中的因由,她完全没好意思说,只有她一个人如今还没领会过来。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本来就不是每一件都能弄得清,也不是每一件都非要弄得清的,只要她知道,以后的日子虽然依旧有挑战,依旧有困难,但是却会每一天都过得问心无愧,开开心心那便足够了! 精↑彩↓收║藏:wоо⒙νiρ (W oo1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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