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配对》 第1页 《最佳配对》作者：卡糖【完结】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元塔学院万千男女心中的男神——柏尔，成年了。 按照国际惯例，要在学院神物拉曼镜里看到自己的命中搭档。 于是乎，这一天，全校瞩目，结果…… 镜中人是几乎没有异能，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男神的姑姑最讨厌的学生——喻生。 而喻生早已跟竹马杭奕约好做最佳拍档， 全校都反对万年第一和万年倒数第一在一起，万年第一倒是愿意，也不管万年倒数第一愿不愿意。 在布雷星，弱者没有说不的权利，那么还能怎么办？ 大概算是一个先婚后爱的故事。 皮埃斯： ①快完结了，缘更。 ②1V1，HE。 ③作者能力有限且BLX，不喜请直接点×。 ④攻受看主角栏。 ⑤练手，不讲基本法。无逻辑讲故事，切勿较真。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星际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柏尔，喻生 ┃ 配角：预收文《谁在恐怖游戏里亲了我》求个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万般皆是苦，唯望有缘人 立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1章 在巴宓微抬下巴一脸傲慢走进教室的时候，喻生正看着窗外发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喻生才发觉春天真的来了，外面的玉兰花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绽放，微风吹过，花瓣纷纷散落，摇曳着落在校园行人的脑袋和肩膀上，又被行人手指拂过，晃晃悠悠落在地上。 喻生是在巴宓的一声冷哼后回神的，眼睛看过去，发现对方也正盯着他看，嘴里是常听到的挖苦他的话——“有些人，难得有机会坐在A班里却不珍惜，一天到晚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有空还不如想想毕业后自己怎么活下去，上课时间竟然还能走神……”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喻生知道巴宓就是在特指他，班主任巴宓是个厉害的女人，而且，非常讨厌他。好在喻生已经习惯了，左手通讯手环亮了一下，瞥了一眼，是杭奕的信息。 ——“别理她，不要放在心上。” 喻生微微偏头看了一眼跟他隔了两个人的杭奕，对方也在看他，一脸关切，喻生微微笑了一下，示意自己没事，杭奕也对他笑了一下，眼睛漆黑明亮。 真的没事，喻生已经对巴宓这种程度的挖苦完全免疫了，三年前，从他踏进A班的第一天起，巴宓就不喜欢他，后来甚至处处针对他。如果这么久他还不能习惯，不懂得用正常的心态去面对，恐怕早就因为想不开被逼疯了。 巴宓在下课铃响起的时候才悠悠拿出一张表格来，在全班学生面前晃了晃，“你们这个月的异能测试出来了，柏尔依然是全班第一，而倒数第一嘛……”她语气拖得意味深长，眼神也带着几分讥讽看着喻生，果不其然：“……喻生，还是你，你还真是不负众望。” 喻生脸上没有表情，眨了眨眼睛，听到班级里有人窃窃私语，甚至有人小声在笑，他微微低下脑袋，即便能用平常心对待嘲讽讥笑，这会儿仍旧有点儿企盼自己没坐在这儿。他清晰地听到巴宓冷笑了一声，好在她好像没有要继续针对他的意思，语气情绪都转变得很快，瞬间带了些温度，甚至有点儿雀跃：“柏尔，你一会儿把检测单发下去。”坐在第一排的柏尔起身接过一沓测试纸，微微颔首。 巴宓宣布下课，柏尔刚刚起身，就听到了巴宓在叫他的名字，柏尔站着没动抬头看她。巴宓还没离开，学生们也不好立刻胡闹或者大声喧哗，几乎都坐着没动，这会儿把班主任和柏尔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你明天就要满十八岁了，即将在拉曼镜前举办成人礼，紧张吗？” 柏尔微笑着摇头：“考试比较紧张。” 巴宓表情柔和地看着他：“你爸爸妈妈赶不回来，又不能用私人设备联系你，托人让我跟你说一声，生日快乐，他们很自豪有你这个儿子。” 柏尔脸上挂起了温情的微笑，“谢谢姑姑。” 巴宓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个优秀的侄子，即便不是她的儿子，似乎也与有荣焉一般骄傲自豪，轻轻地拍了拍柏尔的肩膀以示鼓励，拿着自己的东西这才昂首挺胸洋洋得意走出教室。 班主任一走，其他学生立刻开始高声谈笑起来，陆陆续续有人离开教室。喻生对这一切没什么兴趣，也没有人主动找他攀谈，这是今天的最后一节课，也是这星期的最后一节课，喻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坐在教室里趴在桌子上划拉通讯手环看八卦，顺便准备等着杭奕回来一起吃饭。巴宓前脚刚走，杭奕也走了，他也即将成人礼，有些资料需要和上级部门核对，去了办公室。 在拉曼镜前举行成人礼是件严肃认真的事，上面很看重，对一切核对都非常小心，不过中午一起吃饭是杭奕早就跟他说好的。 柏尔很尽责，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拿着全班的检测单一个个发下去。后排两个女生凑上去似乎想要跟他说话，其中一个还微微红着脸，喻生本意不想偷听，耳朵却不自觉地朝向他们那边。 没有脸红那个轻声问道：“柏尔，你明天就要配对搭档了，你心里……有合适的人选吗？”即便没有脸红，光是这羞怯的表情和娇嗔的语气，喻生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什么意思，柏尔自然也知道，可他却偏偏装作不知道：“拉曼镜会指定谁为我的搭档，在明天之前，我并不清楚。”反而顾左右而言他。 -- 第2页 喻生在心里为说话的那个女生默哀了一秒，这就是被拒绝了，不过大概因为此生只有这一次最接近心仪之人的机会，女生并没有放弃，咬了咬唇，目光期翼地看着柏尔：“我……想做你的搭档。”还没等柏尔开口说话，女生下定决心一般继续说道：“我发誓，若是你选择我，我会努力学习进修，一定会成为整个元塔除了你之外最优秀的学生，我足以与你相配！” 嗬。能说出这种话来，看得出来是下足了决心的。 班里剩下没走的人都坐着在看热闹，包括喻生，他斜眼瞥了一眼，说话的女生是尹莎，不错，是有那样的底气。长得漂亮，异能评分也很高。在A班里，柏尔是常胜将军，第二名被那几个拔尖的抢来抢去，而第二名的常驻位置这位尹莎榜上有名，不过比起杭奕，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柏尔微笑了一下，刚想说话，尹莎又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反而继续抛出自己的筹码：“其实我觉得拉曼镜很大可能会选择我当你的搭档，可是……我还是想自己跟你说一次，我很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不仅要当你的搭档，还想成为你的伴侣。”尹莎的告白语气诚恳，表情真挚，眼神明亮，或许这是她这辈子最郑重的告白。 喻生也被这番突如其来的告白惊住了，顾不得探究别人隐私这种行为可耻，明目张胆看向那边。这才发现不只他，班里剩下的人都一样盯着尹莎和柏尔，尹莎旁边的女生扯了扯她的衣袖，想劝她收敛，尹莎假装没感觉到，只是一味死死盯着柏尔。 反观柏尔，反而好像是全场最冷静的一个人，依旧微微笑着，看不出什么真实的想法。 纵然尹莎十分自信，这时候心里也打起鼓来，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柏尔：“我的家世，相貌，都足以站在你身边，我们很相配，就算拉曼镜没有选择我，你依然还有选择权，只要你选择跟我在一起，我相信整个元塔没有人能够打败我们。” 整间教室的人都在等待柏尔的回答，可主人公却轻轻低下头，突兀地轻笑了一声：“我想，你可能对我有些误会。” 喻生清楚地看到，尹莎的眼中有什么东西明显在那一瞬间突然碎裂开来，柏尔的语气很温柔，可从他说的第一句开始，就不像是打算接受的意思。 “可能因为我的异能测试大多数时候是第一，你就误会我很喜欢做第一名。”柏尔轻轻摇头：“我并不是个喜欢做第一的人。” 喻生在心里默默反驳，他可不是大多数时候是第一，他每一次都是第一。 尹莎好看的眉毛蓦地皱起：“没有人不喜欢当第一。” 柏尔突然看向一直看热闹的喻生，轻声道：“他就不喜欢。”喻生心里一紧，就好像在岸边看热闹的观众突然被拽进水里，有瞬间强烈的窒息感。 尹莎先是一脸震惊，后来不可置信地冷笑了两声，“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他的异能测试可是从来没有合格过，他这辈子恐怕都跟第一名无缘。” 喻生：“……” 虽然尹莎说的是事实，可他依旧有感觉被冒犯到。 喻生没吭气，也不知道此刻该呈现什么样的表情，微微抬头，突然对上了柏尔的视线，对方正静静地看着他，眼底没有一贯的笑容，反而显得深邃神秘，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秒钟后，喻生移开视线，继续划拉通讯手环，实际上是给杭奕发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杭奕回得很快，说办公室人很多，可能还要一会儿，并且让他饿了就先去吃饭，喻生也就没有再催他。 尹莎从一开始的自信满满，变成了现在的底气不足，可还是强撑着自己的傲气，微仰着头问道：“你是在拒绝我吗？” 柏尔终于重新看向尹莎：“是。” 喻生清楚地听到班里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尹莎显然也是没想到这个结果，气得半晌话都说不出来，最终狠狠跺了两下脚，直接冲出了教室，她的朋友紧跟着追出去。 正如尹莎自己所说，她无论是家世还是相貌，都足以跟柏尔相配，所以她自己才会如此自信地对着柏尔真情告白，恐怕她根本没想过自己会被拒绝，还是被如此明确地拒绝。连喻生都知道，不出两个小时，尹莎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元塔学院，她会成为元塔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是要被取笑一阵子的。 也不知道柏尔是怎么想的。 第2章 好戏收场，班里人陆陆续续走完，杭奕还没回来，喻生不想再等，好吧，他是想换个地方等。 直到一直窸窸窣窣的最后三个人离开教室之后，整间教室就彻底只剩下喻生和柏尔两个人，万年第一和万年倒数第一，尤其经历了之前的闹剧，喻生不太想跟柏尔单独待在一起。 理论上来说他们根本不熟。 喻生收拾好东西，刚准备走，眼前突然出现一张纸，是他的检测单。 最后一名，自然是最后一张。 喻生抬头看了一眼柏尔，顺手接过来，谦逊地说了句“谢谢”，柏尔此刻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微笑，就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真是沉得住气的人。喻生腹诽。 他把检测单折起来随便塞进口袋里，起身正考虑要不要跟柏尔告别，却突然听到对方主动跟他说话：“中午没有一起吃饭的人吗？不如我们一起？” -- 第3页 喻生下意识想拒绝，但看到对方的眼神后有些迟疑，又想起之前那错觉般的深邃神秘，思维打了个弯儿，轻轻点了点头。 在教室里耽误了那么一会儿，食堂就已经没什么人了。 喻生以为柏尔邀请他一起吃饭就是随便搭个伴的意思，没想到柏尔连他的那份都一起付了钱，是要请他吃饭，喻生一个劲儿拒绝，说不好意思，柏尔态度坚决，就那么温温柔柔地看着他，喻生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拒绝的话好，最后只能硬着头皮接受。 既来之，则安之。 “以后有机会，我会请回来的。”喻生语气诚恳地说道。 柏尔笑了笑，“同班三年的同学了，何必那么计较。” 喻生无言以对，即便是同班三年，愿意跟他吃饭的人也只有杭奕一个人。喻生心里对柏尔是有感激的，他知道柏尔性格好，以前柏尔偶尔会跟他说说话，异能考试他遇到难题了，柏尔也帮过他那么一两次，最开始他猜测柏尔并不知道他是谁，后来才发现对方不仅叫得上来他的名字，也没有看不起他，内心还是挺触动的。 柏尔在喻生的印象里不是那种行事死板的好人，他肯定有可爱的一面，虽然他还没有机会发掘。 但喻生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柏尔会愿意跟他吃饭，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 喻生安安静静地吃了一会儿，柏尔也很安静，他左思右想，实在是好奇，于是开口问道：“你明天就要配对搭档了，你心里……真的没有定好的人选吗？” 柏尔抬眼看他，目光轻飘飘落在他脸上，微笑着不答反问道：“你呢？你有定好的人选吗？” 喻生差点儿被噎住，猛地喝了好几口水才恢复过来，见鬼一样看着他：“我？”他指着自己的鼻子，突然笑了出来：“我哪儿有资格选择别人啊。” 他知道以柏尔的人品，应该不是故意挖苦他，也没必要，对方样样都比他强，强者和强者之间才会有火花，可还是不知道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说拉曼镜的成人礼仪式了，就说整个布雷星的规则也是只有强大的一方才有选择的权利。喻生这样的人，就算在元塔随便拉个人，也只有别人选他的份儿，他哪儿有资格选择别人。 “有没有资格是一回事，有没有定好的人选是另外一回事。”柏尔轻声说道，似乎在追问。 喻生蹙眉沉思片刻，诚实地摇了摇头：“我没有想过，我的异能很弱，又没有什么天赋，跟谁搭档都会拖后腿，不过杭奕很厉害，他下个月也要成人礼了，他一直说无论在拉曼镜里看到谁，都会选择我做搭档。” 柏尔的表情没什么太大的变化，“那你呢？你愿意和他做搭档吗？” “愿意当然愿意啊，整个元塔除了他也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搭档了吧……”喻生有些沮丧叹了口气：“不过即便他再厉害，和我在一起总会被拖累的，我一直劝他不要那么冲动，让他要好好考虑，还好他怎么样都比我厉害，一直有选择的权利，等时间久了，看到利弊，他总会再去选择别人的。” 柏尔笑而不语，喻生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说自己的事，感觉一不小心就被柏尔带偏了。 “不是在说你吗？怎么一直都是我说？” 柏尔的表情很柔和，喻生跟他在一起总会自惭形秽，实际上他们也几乎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这种人，只是见到了就会觉得自己够不上。 喻生挠了挠头，“你等等。”他突然起身，柏尔还没来得及叫住他，看着他几步小蹦着走远了，没一会儿，又像做贼一样抱着什么东西回来了。 往桌子上一放，才发现是瓶啤酒，柏尔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他知道学生如果愿意多花些钱，可以不被调资料就能买到酒，但是……“我们还没成年呢。” 喻生的表情有着难掩的兴奋：“你明天不就成年了？也不差这一天，就当给你提前庆祝一下呗，成人礼之后，就要出任务了，学校的课程可有可无，十八岁之后，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了，就当托你的福，我也能蹭着喝一点儿。”见柏尔似乎还想说什么，喻生比出一根手指，表情有些楚楚可怜：“就喝一杯，求你了。” 柏尔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好，喻生知道他不会拒绝，果然，柏尔眼神闪了闪，让了步，“就一杯？” 喻生很开心，歪着脑袋看他，信誓旦旦：“就一杯。” 倒酒的时候，喻生还在想，所以究竟为什么柏尔会拒绝尹莎呢？明明是个这么不会拒绝的人。 两个杯子响亮地碰了一下，喻生笑嘻嘻地看着柏尔：“来，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柏尔浅浅笑着：“谢谢。” 两人仰头，一饮而尽。 喻生回宿舍躺在床上看自己的异能检测单，本来也没有对自己抱有什么希望，反而心情平静。 治愈术和之前差不多，刚刚及格，其他异能不是没被检测到就是个位数。 场面不大好看啊。 其实喻生早就考虑好了，实在不行毕业后就随随便便找个私人医院当护工，亲人逝去后给他留下了一些财产，由于都是因为战争殉国，国家每个月也会给他一些补偿费，这样将就着过一辈子怎么也够了。 喻生很早就知道自己不是战士的命，跟柏尔不一样，跟杭奕也不一样。柏尔是对谁都一样充满善意，杭奕作为好朋友想拉他一把，可是喻生不能因为杭奕是他朋友就理所应当接受对方的好意，搭档作战是一辈子的事，他的人生没什么指望，当然也不能拖累朋友的人生。 -- 第4页 头一次喝酒，有些微醺，脸上盖着检测单就睡着了，直到听到有人开门，喻生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扔开检测单看了一眼，果然是杭奕。 “你吃饭了吗？” 杭奕回身看他：“吃过了，你怎么大白天睡觉？” 喻生起身甩了甩脑袋，“我喝了点儿酒。” 杭奕很惊讶：“跟谁？你不会一个人喝的吧？这么不够朋友，一个月都等不了？不是说好我成人礼之后请你喝的吗？” 喻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跟柏尔，他明天不就成人礼了吗？我提前沾点儿光，下个月托你的福还能再喝一次。” 杭奕表情顿了顿，眼神复杂：“你跟柏尔吃饭？你们两个什么时候那么熟了？” “我们不熟啊，感觉他是想随便找个人一起吃饭，不想一个人待着吧。”喻生兴高采烈地把尹莎告白柏尔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杭奕讲了一遍，“我反正是没想到柏尔拒绝她会拒绝得那么干脆，一点儿面子都不留，尹莎肯定恨死他了。” 杭奕笑笑，对此事似乎兴致缺缺：“这周末我要回去陪爷爷奶奶，留你这儿的两件外套我拿走了啊。” “唔。”喻生揉了揉眼睛：“你周一回来吗？” “嗯。” “对了，你信息核对好了吗？不会出什么差错吧？” “不会，都核对好了。”杭奕把衣服整整齐齐叠好放进收纳胶囊里，坐在椅子上看着喻生：“巴宓那个人谁都说不上她的好，但她对自己的侄子真是没话说，我们都是自己跑手续排队，一大堆要解决的问题，听其他人说，柏尔的成人礼是巴宓一手包办的，而且一个月前就办好了，听说明天，只有柏尔一个人的成人礼仪式被安排在了早上，跟他一天生日的，都被巴宓排到了下午。” 喻生见怪不怪，耸了耸肩。 这个世界很多事是没有办法讲道理的，就像若他能问句为什么，倒也想知道为什么自己是个孤儿，偏偏这么个惹人怜惜的人设却套了个虚无的空壳子，他没有能力做异能战士，父母那么英勇他却什么都没继承到。 明明身处A班，却几乎所有人都瞧不起他。 “嗳，你说，拉曼镜会让谁成为柏尔的搭档？”没等喻生回答，杭奕就兀自笑了起来，“如果拉曼镜选择了尹莎，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谁更尴尬，如果真的是尹莎，你觉得柏尔会接受拉曼镜的安排吗？” 第3章 喻生撇了撇嘴角，又嘻嘻一笑：“我不知道……你不是要回家吗？怎么还不走？舍不得我？” “放屁。”杭奕拿起枕头扔他。 刚扔过去，杭奕的通讯手环亮了起来，果不其然，是家里的老人催他回家，杭奕接了视频安抚了几句，就跟喻生说了再见，风一样地撤了。 喻生酒劲全消，拿了课本出来练习异能，即使知道是无用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晃晃悠悠到了晚上，洗完澡躺床上看八卦，元塔内部多半都在讨论明天柏尔的成人礼，今天除了尹莎的糗事就数这件事最有议论价值。 柏尔是块鲜嫩味美的肥肉，任谁都想尝一口。 拉曼镜选择搭档虽按常理来说跟实力相关，但也不完全是按照实力来排列组合，所以免不了那些怀春的少男少女，会对某些优秀的人抱有美妙的遐想。 喻生想起今天和柏尔吃的那顿饭，还有喝的那杯酒，有些意犹未尽。 不过，明天过后，柏尔无论如何都会有一个搭档，十八岁以后便就是战士了，跟他这种还待在学校里的小鬼会彻彻底底成为两个世界的人。以后再想一起吃饭一起喝酒，怕是再没有机会咯。 喻生自嘲地笑了笑，柏尔那种人注定总有璀璨闪耀的人生，自己能与他同行一段时日，已经很难得了。 收心，收心。 就算同班三年，也只是点头之交，说起来，他连柏尔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算了，别人的人生，管他做什么。 喻生关了手环，拉起被子，蒙住脑袋睡觉。 喝了酒果然睡得香，七点不到喻生就醒了，神清气爽。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环看八卦，元塔内网挤了一堆人等着看拉曼镜会选择谁成为柏尔的搭档，周末早上七点，很多人都因为八卦之心起了个大早。 在拉曼镜前举办成人礼可以选择公开仪式或者私人一对一，不过无论哪种方式都会在镜中人出现后自动在元塔的总系统留下记录，只不过公开影像所有人都会看到过程和结果，选择不公开，则只会有学校高层少数人看得到记录。 其实也只是时间问题，毕竟成人礼过后，大多数人都会有搭档，无论是拉曼镜选的，还是自己推翻了拉曼镜的选择自己选的，所有人都总有一天会知道。 喻生看了一圈才知道柏尔的成人礼在半小时后，而且在很多人的意料之外，柏尔这样的风云人物，竟然选择了不公开，选择独自面对拉曼镜呈现出的那个影像。 这让八卦群众更好奇了，都削减了脑袋恨不得变成拉曼镜的供台，可以和柏尔同时看到结果。 喻生也有些好奇，不过只限于好奇，没那么急切想知道答案是谁。柏尔那么厉害的学生，无论谁跟他搭档都会沾光添彩，就算不是杭奕尹莎那种程度，只要不像他一样无能就好。 神和人类的差距是无法丈量的。柏尔在很多人眼里就是神，在喻生眼中也是。父母双全，家庭和睦，基因优秀，自己反而不骄不躁，比大多数学生都要努力上进，他受人瞩目是应该的。 -- 第5页 七点二十五，喻生下床洗脸刷牙，有些心猿意马。 现在元塔下一定站了许多围观群众，巴宓或许也在其中，若是学生选择不公开成人礼仪式，在进行成人礼之时，元塔里是不能有其他无关人员存在，这是元塔学院的规矩。 刷完牙后，喻生抬手看了一眼，还有三十秒，他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倒数，数到一时，看着眼前的镜子，轻轻开口。 “祝你前程似锦，如虎添翼。” 喻生咧嘴对着镜子里的人笑了一下，柏尔是个好人，应该得到好的结局。 换好衣服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七点四十，结果应该已经出来了，喻生却突然失去了探究的欲望。 就像追剧，看到一半就很想知道结局，可是剩下最后三四集，因为什么事被打断没来记得看，就算结局出来，突然就莫名其妙失去了兴趣。 他跟柏尔仅仅只是同班三年的同学，对方是天之骄子，他是无名小卒，对方的搭档是谁，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喻生摇头晃脑在房间动来动去，又做了二十个俯卧撑，感觉精神好了许多，打算去食堂买份早餐再去图书馆看尤冢的模拟战争消磨周末的大好时光。 大周末的，宿舍楼没什么人，走廊空荡荡，灯光昏暗，透着丝丝阴冷之气，喻生大步出了宿舍楼才有阳光照在身上，身体总算感觉到了温暖，轻轻舒了口气。 哼着小曲儿往食堂走，却发现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似乎都在偷看他，手上还指指点点的，喻生顿时心生不悦。 他在元塔学院，虽然不说是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程度，但托班主任巴宓的福，对方天天在办公室对他的存在表示恨铁不成钢，也算是无形中帮他增加了不少的知名度。 巴宓对他的个人情绪非常强烈，导致元塔其他班的学生都很好奇，如此英勇的战士家族，为何偏偏留下的独子连丁点儿父母的优良基因都没有继承到，都想看看A班的那个窝囊废究竟长什么样子。 喻生能留在A班，是父母用鲜血和生命换回来的。 他本应该心存感激，但有些事，不行就是不行，和努力与否无关。 戴上了卫衣的帽子，喻生低着头往食堂走，心情从刚出门的悠然化为低落。他在元塔的三年，大多数时间都是这样度过的，不过好歹自己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在食堂买早饭时才发现今天的不对劲，一个两个指指点点也就罢了，这一路走来，似乎每一个人都在看着他，和往常的情况不大一样。喻生拧着眉头等早餐，一抬头发现连食堂师傅都在小心地瞄他，喻生心生好奇：“师傅，怎么了？” 对方见他主动说话，似乎很兴奋：“同学，你是A班的吗？” 见到喻生微微点头，那师傅更兴奋了，“真的是你啊！”他手指一挥打开了手环影像直接投放，是内网的帖子，光是标题就很炸裂。 【惊爆！！！A班万年第一，公认的尤冢上将接班人天之骄子柏尔，新搭档竟然是他！】 喻生皱着眉头抬手划拉页面，那巨大的照片，竟然是他最熟悉的脸。 ——也就是他自己。 突然腿软，差点儿摔倒，喻生感觉自己可能还没醒过来，或许再睁一次眼，就在自己的宿舍床上了？ 喻生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可惜自己还是身处食堂。 食堂的其他学生见到他们这边的情况，大着胆子过来跟他说话，“你是喻生？A班……喻生？”喻生猜测他们没说出来的部分大概是“最差的那个学生”，他无所适从，早餐也没心思拿了，转身就越过众人，疾步往宿舍奔走。 错了，一定是错了。不可能的。 拉曼镜是元塔的权威神物，怎么会选他作为柏尔的搭档？ 荒谬！太荒谬了！ 越想越觉得滑稽，喻生戴紧了帽子屏住呼吸一路小跑跑回宿舍，紧紧关上了门，呼吸急促。 他冷静了两秒，打开手环，因为周末，自动调成了勿扰模式，这会儿才看到一大堆加好友信息，估计都是看热闹的，他的通讯信息很容易就能查得到，喻生不堪其扰，看了十来个就全部点了删除，信息还在源源不断涌入，喻生关了页面，去看元塔的内部讨论。 有人透露了一些所谓的内部信息，说此刻学校上级领导正在跟柏尔开会，努力做他的思想工作，帮他列举了一大堆可供选择的搭档对象。 拉曼镜的选择是参考，只要够强大，推翻重新选择也可以。 喻生心里有了数，就是啊，不说柏尔本人，就连学校也不可能让他选择自己作为联合作战搭档，第一和倒数第一，走出去岂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静下来之后就能考虑得更全面了。 元塔学院的学生，在十八岁那天可以在拉曼镜前举行成人礼，拉曼镜中会出现他命中的搭档人选，因为拉曼镜是元塔学院的权威神物，有不可预知的魔力，它只会选择元塔学院的校内学生，被选中的人和测试之人由平衡树判定谁的能力更胜一筹，若是能力较高的一方不同意配对，只要满了十八岁就可以重新选择，只有能力较高的一方具有选择权，二次选择可以不遵守拉曼镜的规则自行决定。 柏尔的选择是不公开结果，按照惯例，独自面对拉曼镜的人，如果拉曼镜里出现的搭档本人不满意，他可以自行重新挑选异能测试总分低于自己的还在元塔学院的任意一人。不公开就很好办了，只有学校高层记录才知道拉曼镜的原先选择是谁，办成人礼的人重新的选择学校不会多加干涉，很多人也会以为第二选择原本就是第一选择。 -- 第6页 喻生仔细分析了一下柏尔的性格和做事方式，觉得柏尔不是那种大张旗鼓的人。 第4章 即便不想跟他组队也不至于发动教师群体一起开会帮他选搭档，更何况柏尔选择了不公开结果，而且此刻正坐在办公室里被老师们轮番推举选择对象。 那么就证明了两点：一，柏尔内心没有选定好的人，否则只需要跟自己选好的人联系即可；二，拉曼镜里出现的人是他的消息，一定是从教师群体里传出来的。 想必是拉曼镜里刚刚出现了他，老师们得知消息就疯了，根本没有把他列入选项，直接截住了柏尔问他准备换谁，柏尔没有想好，他们这才紧急开会给柏尔做推荐。 喻生撇了撇嘴角，说起来就是个乌龙事件，大家想找他说话，其实也只是想看他笑话罢了。 昨天他还在看尹莎的笑话，没想到今天就轮到自己了，不过所谓信息更迭，等柏尔选好了新的搭档，就没人会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了。 手环亮了起来，是杭奕，这个点儿他竟然起床了，喻生很惊讶。 接了视频对话，喻生跟他招了招手，杭奕头发乱糟糟的，显然是刚起床就听说了元塔的新消息，直接打给他问详情。 “怎么回事？柏尔联系你了吗？”杭奕一直皱着眉，喻生还挺感动，最起码在元塔，这位是真的关心他。 “没有。”喻生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也不太清楚，都是从帖子里知道的，真真假假一大堆，不过听说他们在开会，柏尔应该很快就会重新选择其他搭档，估计是觉得没有必要跟我说吧。” 杭奕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微微点头：“你不要在意学校那些人说什么做什么，下周我就回去了，等我成年后，带你一起进了战略部，就可以摆脱他们了。” 喻生没搭腔，杭奕偏着脑袋问他：“怎么了？” “杭奕，其实我没打算进战略部，我做不到……” “不是跟你说了很多遍了吗？别想那么多，有我呢。”杭奕打断他要说的话，“嘿嘿”笑了两声：“总之，毕业之后一切都会变好的，你等着看吧。” 喻生轻轻叹了口气，最终扯出一个笑来，点了点头。 刚刚跟杭奕断开连接，就听到有人敲门，喻生身躯一震，这个时候，谁都有可能。 喻生站在门前高声问道：“谁？” “我，柏尔。”门外的人柔声应道，然后又加了一句：“只有我。” 喻生满脑袋的问号，开门动作慢吞吞的，果然只有柏尔一个人，戴着帽子，乍一看还真有些认不出来。 柏尔越过他进了房间，喻生关了门跟在后面，觉得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会显得尴尬。柏尔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找他？唔，应该是已经选好了新的搭档，但觉得要给他个交代吧。 做人还挺在乎小细节，是他的风格。 喻生心里放松了些：“你不用刻意过来跟我说一声的，我大概能想到是怎么回事。” 柏尔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哦？你想得到？”喻生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显得善解人意。 “你其实不用专门跑过来的，其他人的看法对我来说也没有很重要，再说，过一段时间新的八卦出来，他们就会转移注意力了。” 柏尔似乎疑惑了一瞬，随即笑了：“那就好，我还有点儿担心你这边会出什么问题，看来你其实内心很强大。” “习惯了。”喻生眼睛弯了弯：“是有些意外，一开始我也被吓到了，但是仔细想想，其实这件事跟你也没有什么关系，放心，我不会是非不分的，好歹是同学，而且你能专门过来跟我说，我还是挺感动的。” “应该的。”柏尔笑了笑，喻生这才发现柏尔比他高半个头，笑起来左边脸颊有浅浅的酒窝，是个标准的美人。 这个人，简直找不出任何缺点。 喻生突然有些好奇，“虽然跟我没什么关系，但是……你最后重新选择了谁啊？” 柏尔顿了片刻，垂眸，声音淡然自若：“我没有重新选择。” “哈？” 喻生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柏尔目光重新放在喻生脸上，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字一句道：“我没有重新选择，以后，你就是我的搭档了。” “哈？” 喻生险些站不稳，最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柏尔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 喻生一张脸皱在一起，过度紧张让他声音变得有些尖锐：“我……我怎么会什么都知道，你不是……你刚才不是一直在开会吗？他们……内网上说开会就是那些老师要让你重新选择搭档，没有重新选择……这是什么意思？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柏尔似乎反而觉得他这样比较有趣，看起来正常多了：“对，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他抱臂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喻生，看了半晌，突然移开目光打量起这个房间来：“你平时也是一个人住吗？” 喻生满脑子都是雷鸣声轰隆轰隆响，柏尔突然转移话题，他还以为听错了，“啊？是，是我一个人住。”喻生皱紧眉头随口说道：“不过我给了杭奕进入房间的特权，他有时候会跟我挤一挤。” 柏尔表情顿了顿，微微颔首：“收回特权那种事估计你做不出来，那你这个地方就不适合继续住了，按照搭档合约，元塔会给我安排新的住处，你应该搬过去跟我一起住，房子肯定会比现在的大一些。” -- 第7页 喻生脑袋都大了：“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柏尔微笑着看他：“我看起来不认真吗？” 就是太认真了，才让喻生觉得头疼。 “巴……你姑姑是不可能同意让你跟我组搭档的，你是不是对我异能测试倒数第一没什么概念？”喻生回身手忙脚乱地翻出昨天的检测单，直接塞到柏尔手里，大声说道：“你看看，我也只比普通人好那么一点点，我完全没有天赋，再努力都不行，就算你怎么拉着我往上走都好，我根本不适合跟你并肩作战。” 柏尔拿着检测单淡淡看了一眼，又放到桌子上：“你昨天不是说愿意跟杭奕搭档吗？我应该不比杭奕差吧？” 喻生叹了口气：“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是那个意思……”他颓然地垂下脑袋：“杭奕跟你不一样，我跟他一直是朋友，而且他那个人，只有吃了亏才会长记性，不管怎么样我都有办法让他重新选择搭档，你……” 柏尔笑着问他：“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你的朋友？”他也坐下，支着下巴看着喻生，透着一丝小俏皮：“我早上跟你发了好友申请的，你没接受罢了。” 喻生脑袋懵懵的，点亮手环看了一下，又是一大堆好友申请，根本看不出哪个是柏尔。 “抱歉，一大堆人加我，我都删了。” 柏尔好脾气地摇摇头：“没关系。”他轻轻执过喻生的胳膊，卸下了喻生手腕上的通讯手环，简单的操作了几下之后递给他。 喻生因为他的触碰胳膊僵硬，好不容易回过神后，赶紧接过手环，看了一眼，后台纷乱的申请全没了，而他的好友列表里多了一个柏尔。 他完全摸不准柏尔在想什么，柏尔看起来永远一派和气，善良温柔，但是这件事……怎么说都说不通。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喻生小心翼翼问他：“学校给了你很多选项吧？相信每一个都会跟你很配，反正比我要好得多，不是我妄自菲薄，无论你有多厉害，跟我搭档，都会变得非常吃力。” 柏尔的笑容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所以呢？” “所以……”喻生有些生气：“所以我会拖累你啊！” 柏尔轻笑了一下：“没事，别怕，有我在，我会帮你的。” 喻生有些无可奈何，他怎么以前不知道这个柏尔这么顽固！ “我爸妈不在，姑姑很忙，家里没有其他亲人顾得上我，唔，好歹以后是搭档了，你有没有空陪我过个生日？” 喻生：“……” 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啊？！ 出去才发现，柏尔的悬浮车停在外面，还好周围还停了其他悬浮车，而且周末没人管，柏尔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喻生讪讪道：“这里不能停车的。”话说柏尔住的虽然跟他不是一栋楼，但好歹都是宿舍区，连这个规则都不知道？ “我知道。”柏尔坐进去，喻生坐在副驾驶位置，听他继续说道：“偶尔也想犯犯规，今天我生日，我最大。” 喻生：“……” 无言以对。 接触得多了，喻生发现眼前的柏尔，跟他平时看到的柏尔有些不一样，反而和他想象中越来越接近。 出了学校就感觉好多了，没有人认识喻生，也几乎没有人认识柏尔，下了车，周边的行人也几乎不会对他们行注目礼。 学校外面的空气果然要好很多。 柏尔点了几道菜，喻生拿过点菜系统加了个蛋糕，柏尔失笑：“我忘了。” 第5章 点好菜传上系统后，柏尔看向对面的人，喻生有些手足无措，一肚子话不知道挑哪句说。 “……生日快乐。” 柏尔笑容明朗：“谢谢。” 很好，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对了，把你的通讯手环给我一下。”喻生卸下手环递给他，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做什么？” 柏尔似乎研究了一下，将喻生的手环和自己的对接了一下，操作比之前加好友复杂了许多，好一会儿，柏尔才还给他。 喻生发现自己手环整个系统似乎都变了样，“这是……” “这是升级后的版本，以后我们需要时时刻刻清楚对方的位置，而且，你点一下旁边的快捷键，会直接接通我这边的通讯系统。”柏尔又拿出一个小胶囊，喻生接过去仔细查看，很是好奇。 “这是通讯设定胶囊，你把这个吃了，我们可以现在试一下通讯系统是否异常。” 喻生愣怔了片刻，“吃？”柏尔微微颔首，“我的那颗已经吃了，放心，这是拉曼镜的魔法和我的指尖血析出的胶囊，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拉曼镜的魔法和人类血液析出的胶囊是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喻生听说过，还从来没见过，这会儿放在掌心仔细端详，没忍住拍了照想留念一下，元塔学院有本入学手册，喻生在那里面看到过，如果对拉曼镜选出的搭档不满意，可以自己重新选择，但是一对一的特殊胶囊需要在实验室提交资料制作，实验室里制作出来的胶囊，吃了会多多少少有一些因人而异的副作用，可大可小。 所以民间有一群人在反对自主选择行为，他们认为拉曼镜至高无上，人类违抗拉曼镜的选择就是违抗神的力量，那些负作用就是神对人类的惩罚。 喻生进不得进退不得退，“柏尔……你真的想好了吗？” -- 第8页 “我都吃了，如果没想好，还得去找医生做手术取出来，何苦呢？”柏尔似乎觉得他的话有些好笑。 喻生却笑不出来，吃了这个特殊胶囊，这条路就基本上回不了头了。他看着掌心小小的蓝色药丸，有些为难。 他叹了口气，放在桌子上，抬头认真地看着柏尔：“你家里人不会同意的。” 柏尔却很固执，似乎打定了要选他做搭档的主意，没打算回头。 “元塔的规则，选择搭档从来都是自己做决定，和家里人有什么关系？”柏尔笑了笑：“再说了，我父母多半时间都不在，我的事，我自己绝对可以做主。” 喻生舔了下嘴唇：“你姑姑……” “我知道你对她印象不好，但我是我，她是她，你是我的搭档，没有必要应付她，换个角度来说，我很快就会去战略部训练，你也要跟着一起去，跟她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也是好事。” “我……算了，是我自己无能，我对她没有偏见，她再怎么说也是老师。”喻生满面愁容盯着桌子上的蓝色药丸，又抬起眼皮看着柏尔，最后劝告他：“我真的会拖累你的。” 柏尔灿然一笑：“如果你非要那么说，那我只好说，我不怕被你拖累。” 说实话，喻生很感动，和杭奕一直说会将自己身边搭档的位子留给他的感动不一样，杭奕一直是他的朋友，而柏尔在此之前跟他的交集寥寥，再说以柏尔可选择的范围来说，他真的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可他做到了。 喻生拿起胶囊，心境终于有了变化，手里这点儿重量增添了一丝丝的现实感。 “那我……就试试？” “嗯。”柏尔看着他，微笑着轻轻点头。 喻生咽了咽口水，一鼓作气把胶囊放在嘴里，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胶囊入肚，不能轻易回头了。 AI侍者在这时候出现，整整齐齐放好了食物，还上了一瓶红酒。 看来通讯系统只能饭后再试了，喻生疑惑了一下：“我们点酒了吗？” “点了。”柏尔示意侍者开了红酒，两人都倒了一些，“你昨天喝了啤酒，今天尝尝红酒吧？” 喻生有些不好意思，今天跟昨天的心情完全不一样啊。 “我还没满十八岁。”他轻声陈述事实。 柏尔笑了笑：“没关系，我们是搭档，沾沾光还是可以的。”他拿起高脚杯，轻轻跟喻生的碰撞了一下，“你就没什么话想要跟我说吗？” 喻生笨拙地拿起酒杯，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柏尔，既然我答应了要做你的搭档，那我就一定会全力以赴，我虽然愚笨，没什么天赋，但会努力学习，会努力跟上你的脚步，谢谢你对我有信心，其实我心里很感激，另外，我也希望如果有一天你不想跟我做搭档了，可以跟我直说，既然以后要并肩作战，我希望有什么话都可以提前说清楚，不要有所隐瞒。” “好。”柏尔看起来心情不错：“还有呢？” 还有？ 喻生一时没想到还有什么，柏尔的眼神瞥了一眼桌上的蛋糕，喻生似乎懂了，微微低下了脑袋，再抬头堆出一个笑容来。 “还有……生日快乐。” 柏尔好像就是想听这个，眼睛都亮了些，举了举酒杯：“谢谢。” 喝完，喻生撇撇嘴，“从昨天到今天，我已经跟你说过三次生日快乐了。” 柏尔点了点头：“有些话要重复说才能显得诚意十足。” 喻生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身心都轻松了许多，未来的事未来再说，既然柏尔对他信心十足，他自己也没有必要想太多，反正这件事怎么说都是他走了狗屎运，别人只会捶胸顿足哀叹柏尔那么优秀脑子却搭错了根筋罢了。 “为了显得更有诚意，这顿饭我请你。”喻生放开肚皮开吃，味道不错，他很满意。 “不用……” “你不用跟我抢，我还是有些积蓄的，平时也没什么用得到的地方，请你吃顿饭不算什么。” 柏尔似乎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喻生笑了笑：“是我父母去世后的补偿费，既然是搭档，就要建立在了解的前提下，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我有问必答。” 柏尔微微颔首：“叔叔阿姨的事我有听说过，但不是很清楚，你家里没有其他人了吗？”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很早就去世了，也是因为战争，还有些远亲，不过我父母还在的时候就不太跟他们联系，后来我父母去世，葬礼时他们来过，我的异能检测一向让人大失所望，怎么看都是累赘，那些亲戚了解之后再无音讯，几乎可以说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你对你原本的人生有计划吗？”柏尔的问题让喻生错觉以为他是个记者，不过说过有问必答，就要一一回答。 “算不上计划，我之前一直想着等杭奕找到合适的搭档以后，我就去应聘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然后平平淡淡过一辈子。” 柏尔眼睛看向桌面：“你跟杭奕关系很好？” “是，他是我在元塔最好的朋友。”想到什么，喻生脸红了红：“……以前是我最好的朋友。” 当着现任搭档说这种话似乎不大好，他只能生硬地拐了个弯，但怎么听怎么别扭，还好柏尔似乎没有在意。 “那你打算怎么跟他说？” -- 第9页 喻生倒是没担心这个：“实话实说，本来他就会有更好的选择，只不过真的当我是好朋友才想着帮我一把，现在刚好，我相信拉曼镜会给他一个最合适的搭档。” 柏尔轻轻点头：“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喻生被噎了一下，脑子转了转，柏尔的家庭组成元塔大部分人都很清楚，家庭和睦没什么好问的，家庭成员背景也都简单明了，他们家的长辈照片还常年被挂在荣誉公示栏里供人仰望。 “唔，是有个问题。”喻生看了看周围，“你跟我说实话，拉曼镜帮你选的人，真的是我吗？” 柏尔“噗嗤”笑了一声，大大方方答道：“当然，你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是不敢相信。”喻生重新靠在椅子上，吐了吐舌头：“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其实我跟大家一样认为这件事不可置信，但你不会撒谎，学校高层也知道拉曼镜的真实选择。想得通，又想不通。” 柏尔又喝了一口红酒，轻声说道：“拉曼镜选择谁都不是空穴来风，自然是有道理的，” 喻生想了想，“那你为什么不接受尹莎呢？本来昨天我就很好奇了，不过那时候觉得问不出口。” 柏尔抬眼看他：“你觉得是为什么？” 喻生莫名其妙：“我？我怎么会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们之后会有类似的训练，要转换位对方的思维和立场考虑问题，你可以猜一下。” 喻生立刻严肃认真起来，尽量靠近柏尔平时的方式方法仔细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如此明确地拒绝一个人，要么说明你心里有了其他人选，可是现在看来没有，嗯……那就是你真的完完全全对尹莎没兴趣，不喜欢她那个类型？” 第6章 毕竟尹莎昨天说了不仅仅想当他的搭档，还想当他的伴侣。 柏尔笑而不语，喻生追问：“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以后告诉你。” “……” 这个人真的跟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啊！ 吃到七分饱的时候，喻生在蛋糕上点上了一根环保蜡烛。 自从新的环境保护法公布以后，无论谁过生日，只要有蛋糕，都只能点一根蜡烛了。 “先许个愿，再吹蜡烛。” 喻生殷切地看着柏尔，对方很听话，双手交扣，真的开始许愿，半分钟后，柏尔睁开眼睛，和喻生一起轻轻吹灭了蜡烛。这是很古老的庆生方式，现在的人过生日已经没几个吃蛋糕了，高糖高脂不健康，许愿有许愿屋，不过生日也能去。但喻生喜欢这种古老的方式，很有趣。 柏尔似乎也不排斥，喻生叫来AI侍者，让他切蛋糕，顺嘴问柏尔：“你许了什么愿？” “以前的人这样过生日，听说不能将愿望讲出来，会不灵的。” “……行吧。” 喻生看着侍者放入他盘子里的蛋糕，看起来很美味，拿着勺子跃跃欲试，“那我就不客气啦。” “嗯。”柏尔也吃了一口，喻生感受着奶油在嘴里融化的感觉，整个人都变得兴奋起来，上一次吃蛋糕是在什么时候呢？好像是去年杭奕过生日的时候，他奶奶做的。 柏尔只吃了一半就放下了勺子，喻生不解：“你不喜欢吃吗？” “我平时……不太吃甜腻的东西，不过这个蛋糕味道很不错。” 柏尔的家庭应该很注重摄入食物的成分，喻生应了一声，继续自顾自地吃了一会儿，盘子空了，他看着切成小份的蛋糕，有些不舍，柏尔自然瞧出来了：“你很喜欢吃蛋糕？” 喻生有些不好意思：“我喜欢吃甜的，那些油炸的零食我也喜欢，好像是什么不健康就喜欢什么。” 柏尔点点头：“一会儿打包带走吧，我之前还觉得浪费，既然你喜欢，就不会浪费了。” 他很好说话，而且考虑周全，几句话说得喻生心里无比妥帖。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说好了这顿是自己付钱，那这蛋糕也算是他买的，就容易接受多了。 饭毕，AI侍者正在打包蛋糕，喻生在云端付了钱，突然想起要试通讯系统的事，他轻轻按下了快捷键，突然眼前就出现了巨大的虚拟屏幕，里面赫然坐着的人是柏尔，场景就是他眼前的场景，与此同时，柏尔那边什么都没有做，却也出现了一模一样的虚拟屏幕，而且里面是自己的影像。 侍者就嵌在屏幕里，却好像对这一切一无所知，默默整理桌面。 喻生发现旁边有对话框，他凝神将自己心里的问题上传。 “他为什么没反应？” 柏尔那边没有吭声，也利用通讯系统跟他进行无声的对话：“这是搭档特制版，这世界上除了你我，谁也看不到屏幕里的景象。” 喻生第一次接触这个系统，又好奇又激动：“不用你接收，只要我召唤你，就能看到你那边的情况？” 柏尔点了点头：“我也可以进行同样的操作。” “那万一我在上厕所怎么办？万一我在睡觉怎么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柏尔的脸似乎染上了点点绯色，“除非紧急情况下万不得已才会用，平时，我不会监控你的生活。” “哦……”他倒也不是那个意思，不过稍稍一想，喻生奇怪道：“我怎么从来没听别人提起过？” 这么牛逼的设置应该有很多人发帖分享试用心得才对啊。 -- 第10页 “还在试用过程，元塔有一些人反对推广，目前使用这个系统的搭档组合不多。”柏尔耐心解答。 “为什么反对？”这么方便…… “如你所说，那些人认为这个设置很极端，侵犯了个人隐私，在战斗中或许有很大用处，但平时的生活却有诸多的不方便。” 喻生关了通讯，收了屏幕，继续探索这个全新的系统其他部分。 柏尔小心地开口：“抱歉，我没有跟你商量就选择了这个系统。” “没关系。”喻生笑笑：“挺有意思的，反正我的生活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再说了，搭档需要并肩作战就要有坦诚相待的心理准备，太多顾虑会坏事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柏尔微笑着，又有些迟疑：“不过我之前没有问过你，你现在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吗？” 喻生笑容还挂在脸上，表情却僵住了，轻咳两声，脸红了红：“没有。” 柏尔眉眼舒展开，似乎也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也没有，如果你有未来伴侣的人选，平时用这个系统肯定是不方便的，现在换还来得及。” 喻生疑惑道：“还可以换？” “二十四小时之内，明天这个时候就不行了。” “哦……”喻生轻轻点头，心里想问柏尔以后有了伴侣该怎么办，又觉得他们两个应该到不了那个时候，可……对方已经十八岁了，肯定要很快就会开始考虑这件事，半晌，他还是问出了口。 柏尔愣怔片刻，笑着回答他：“近五年内我没有成家的打算。” 喻生很意外：“五年？”这么久？五年后柏尔二十三岁，他的同龄伙伴们恐怕都儿女成群了，他那时候才开始打算要成家？ “嗯。”柏尔欣然点头：“目前我还是想把注意力放在训练和任务上，另外，如果你有了成家的对象，请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喻生干笑两声，嘴上说：“一定，一定。” 心里想的却是，你都不打算结婚，我怎么好意思抢在你前面…… 吃完饭两人回学校，喻生在路上刷了刷元塔内网，看到有人发男生宿舍某栋楼下围了一堆人，仔细一看，这可不就是他住的宿舍楼么。再看看其他帖子，喻生发现自己在和柏尔吃饭的这点儿时间里，已经被元塔的其他学生八了个底朝天。他的家庭组成，成员经历，包括他每次的异能检测成绩，都被知情人放了出来。 喻生脸色越发难看，被柏尔看了出来，问他出了什么事，喻生猛地被拉回现实，关了那些八卦页面，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事。” 柏尔见他不想说，也不再多问，“你下午打算去哪儿？做什么？” 喻生也正苦恼自己该去哪里，被他这么一问，这才想起自己本来的周末计划。 “原来是打算泡在图书馆里的。”喻生淡淡道：“想看模拟战争打发时间。” “哦？”柏尔似乎也有兴趣，“看哪一场？”他好像刻意地忽略了喻生周身萦绕的低落。 “尤冢上将的，随便哪一场。” “你很喜欢他？” 喻生奇怪地看他一眼：“元塔没有人会不喜欢尤冢上将。” “也是。”柏尔莞尔一笑：“那我跟你一起看吧。” “……你原本的计划呢？” “正在进行中。”柏尔耸耸肩，轻声道：“我今天的安排就是成人礼，然后和新搭档增进彼此间的了解。” 喻生咧了咧嘴，笑得有点儿难看。 “下周一的安排我一会儿发给你，要去战略部参观，还要测试一遍异能指标。” 喻生心里“咯噔”一下，皱着脸跟他说话：“我还得给你打打预防针，我的测试成绩可是惨不忍睹。” 柏尔不在乎地笑笑：“我又不是之前不认识你，你不用每次提醒我。” 喻生心里叹了口气，柏尔能这么说，那还是不够认识他，更何况同班三年，他们两个何止云泥之别。 “还有……”柏尔轻飘飘瞧了他一眼：“可能会有人找你谈话，你不要在意。” 喻生明白：“我有心理准备。”他晃了晃手环：“其实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来找我，倒是意料之外，是你提前说了什么话吧？” 柏尔没有否认：“你是我的搭档，你的麻烦就是我的麻烦，我应该帮忙解决，再说了，这件事本来也是因我而起。” 喻生想起宿舍楼下的围观群众，还有不需要思考便能猜出的其他人的那些想法，都让他有些疲惫。 “如果拉曼镜里出现的答案是尹莎或者杭奕，事情会简单得多。” 归根结底，都是德不配位。 “或许吧。”柏尔显得轻描淡写，“但拉曼镜里出现的是你。” “……” 喻生很不理解他：“你真的和其他人太不一样了，惊讶，惊慌，失措，失望，都没有，好像从头到尾都很冷静，只有我一个人在油锅里被煎来煎去。” 柏尔笑了笑：“我为什么要惊讶？拉曼镜里出现谁都有可能，这不是我们从入学的时候就知道的事情吗？” “……” 罢了，也不知道他是心大还是自信心爆棚。 “拉曼镜里出现的是你，这就是答案。” 喻生放弃了。 显然元塔今天活跃着的都等着看热闹，而漠不关心的始终漠不关心，图书馆里的人很少，而他们的穿着打扮极为低调，馆内的人都忙着其他事，似乎没有被认出来。 -- 第11页 第7章 喻生刷自己的信息进图书馆，回头一看柏尔还站在外面，不知道在思索什么。他又走过去问他：“怎么了？” 柏尔摇摇头，刷了自己的信息进去，跟喻生并肩往里走：“明天这个时候我们的搭档信息会上传成功，以后无论出入什么地方，你的名字都会跟我的放在一起，有我的地方也会有你，是不是很神奇？” …… 明明只是布雷星的搭档传统，被他这么一说怎么这么暧昧？ 喻生笑了笑，耸耸肩走在前面：“我是无所谓啦，反正我是高攀，你可是低嫁。”他走了两步转身看着跟在后面的人：“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哦。” 柏尔玉树临风地站在那儿，抿唇低了下头，对他的话似乎并不反感，再抬头笑得挺开怀。 “绝不后悔。” 喻生直接刷了13号观影室，意料之中没人用，柏尔跟着进去，找到座位后坐下笑了笑：“原来你也喜欢用这间。” “也？”喻生正在操作台挑选片段，听到这话有些惊讶：“你不觉得13不吉利吗？抱歉，我顺手了，刚才忘了问你介不介意。” “没关系。”柏尔摘了帽子，拨弄自己的头发，“我一向不相信这些，不吉利的反而没人选，我不经常来，但来了就会用这间。” “是吗？那倒是很巧。”喻生笑了笑：“有时候其他房间队排得老长，这间根本不用浪费时间等位，看来你确实不经常来，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你诶，你想看哪一场？” “就算是再无人问津的房间都好，你我不就是竞争者，看来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柏尔笑了笑，起身跟喻生并肩站在操作台上挑选片段：“这一场怎么样？我还没看过。” “索罗星的进攻篇，可以啊。” 喻生选好后跟柏尔一起坐到座位上，等转换屏幕的时候偏头看他：“元塔学院竟然会有学生还没看完尤冢上将的模拟战争？” 柏尔又整理了一下头发：“很奇怪吗？” “奇怪啊。”喻生在黑暗中努力睁大了眼睛，没察觉到他们两个的距离太近了：“而且大家都说你是尤冢上将的接班人，你难道没听说过吗？” “大家讲话都很夸张。”柏尔在黑暗中笑得有些无奈，“所以我才要更努力打破大家对我的印象，尽量不看尤冢上将的战斗影像，否则不是很容易被人影响？” 喻生撇撇嘴没说话，柏尔轻笑一声：“不过我现在倒觉得尤冢上将有一点比不上我。” “什么？”喻生皱起眉头，尤冢上将是他的偶像，即便承认柏尔是现今元塔最优秀的学员，十分完美，可尤冢上将在他心里更完美！ “他一生都没有搭档，我却有你啊。” 听着柏尔理所应当说完，喻生失笑，回想了一下整句话有些哭笑不得：“我看你确实想打破大家对你的固有看法，所以才铁了心跟我做搭档，有我在啊，你这五年是没办法超越尤冢上将了。” 柏尔还想说什么，被喻生出声打断：“开始了，开始了。” 喻生很兴奋，柏尔也安安静静地观看眼前的虚拟投影，本来时不时还看向身边的人，后来也被战斗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图书馆里存有很多厉害人物的模拟战斗过程，战士战斗结束后回到布雷星，提交书面和影像资料，国控部有专人制作这些模拟出来的影像。 大部分都是能公开的，有些涉及到了一些不可说，担心学生被敌方利用，观看则需要更高的权限，尤冢上将公开的模拟战斗，每一个，每一个喻生都看过不止一遍。 大概因为自己太弱鸡，所以喻生才会那么崇拜完美的尤冢上将，就如柏尔所说，他英勇善战，智慧无双，还没有搭档，是个真正的传奇人物。 索罗星的这一场，尤冢上将赢得有些不容易。 索罗星的人善于化形隐藏，伤人出其不意，尤冢上将的众多异能中，最厉害的当属控制精神操控，一万个学生里面能出一个都了不起了，但显然对战索罗星人，尤冢上将这最厉害的异能却失去了应有的效果。而且索罗星人习惯合作战斗，这对尤冢上将喜欢单打独斗的习惯是个重击，他被狠狠重伤了几次，最后终于艰难锁定了围攻他那些索罗星人中的领头羊，利用火系元素攻击，一击即中。对方的攻击果然开始松散，尤冢上将抢回主动权，坚持带伤对抗那些索罗星的小兵小将。援兵到了以后，其实他已经基本上算是赢了，但因为重伤原因昏了过去。 模拟战争只有战斗片段，整件事后面的还原是喻生自己私下查到的。历史留下的资料不一定真实，后人可以做出自己的认知，譬如模拟战斗只展现了尤冢上将在结局重伤晕倒，却没有直接说明援军到的时候，尤冢上将是赢了还是输了。 喻生相信他肯定赢了，不过他不会承认这是面对偶像时的盲目。 无论看多少次，喻生每次见到尤冢上将施展异能的小动作时，还是会很兴奋，恨不得自己当时在场。 看完了，喻生的眼睛黑亮，往旁边转头吓了一跳，柏尔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都不晓得被这样盯了多久。 “你看着我干什么？”喻生咽了咽口水，身子情不自禁往后靠。 “我早该看出来……”柏尔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喻生心里打起鼓来：“看出什么来？” -- 第12页 柏尔微微向他靠近，表情在观影室昏暗的光线下显得隐隐绰绰，捉摸不定，声音近得令人心里发慌：“早该看出来你不是单纯地喜欢尤冢上将，你很崇拜他，简直到了痴狂的地步。” “……” 喻生轻轻松了口气：“什么啊，就这个。”他大大方方承认：“尤冢上将确实是我的偶像啊，整个元塔崇拜他的又不止我一个人，也不至于到痴狂的地步吧……他的模拟战争播放数全院最高，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柏尔轻笑一声稳稳当当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已经自动跳成广告的虚拟投影，说话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最开始我在拉曼镜里看到你，就开始想象你知道自己即将和我组成搭档，会是什么表情什么态度，我想过你大概会想逃走，但说实话，跟你见面后还是有些挫败感。” 喻生一头雾水，不是说偶像的事吗？怎么突然又扯到这个话题上来了？ 柏尔偏头看他，“既然都说我是他的接班人，你跟我组队，不应该很开心吗？” 喻生一时哑口无言，顺着柏尔的手指看过去，这间观影室的角落里还挂着尤冢上将的肖像油画。 “你懂什么……”喻生有些别扭，轻轻叹了口气，扁了扁嘴巴盯着柏尔，有些小情绪：“那些话都是别人说的，我可没觉得你是尤冢上将的接班人，你们两个……完完全全丁点儿不像。” 柏尔神色淡淡的，等他的下文。 “我没有不高兴，跟你组队，我非常荣幸，可是……”喻生盘腿坐在座位上，有些苦恼不知该如何表达，最后扭扭捏捏地说道：“在元塔的三年是我这辈子最自卑的三年，你是天之骄子，人人艳羡，跟我在一起，我不会被你拉到跟你同一高度，反而会因为我，你即将感受到我以前感受过的一切。” 柏尔眼神动了动，喻生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虽然同班同学三年，我跟你算不上太熟，但你是个好人，比一般人还要好。说句可能会被你误会的话，今天早上我还祈祷了一下，希望你能找到一个优秀的，合适的搭档，有似锦前程，如虎添翼，后来知道我就是拉曼镜帮你千挑万选出来的人，其他人的心思我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就连我这个当事人，都为你觉得冤得慌。或许你只是一时好奇才会一意孤行，但之后即将要发生的那些事……我希望你能明白，真的不是我的本意。” “我不是一时好奇。”柏尔轻声说道：“昨天跟尹莎说的话也是真的，我对第一没有兴趣，对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都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如果你是因为我畏首畏尾，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 “拉曼镜前的成人礼过后，两个人都要在平衡树下一较高下，你这一路上，一整天都没提这件事，其实是担心伤了我可怜的自尊心吧？”柏尔没说话，定定看着他，喻生看了他半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刚才是不是根本没有用心看，还在想着怎么劝我宽慰我？” “看了，你的偶像确实厉害。”柏尔笑了笑：“不过我也希望能多跟你说说话，能让你卸下心里的包袱。” 喻生勾了勾嘴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喻生，你信吗？我跟你一起，会走很远的。” 喻生不信：“你怎么知道？” “直觉啊。”柏尔笑了笑，有些腼腆地低下头去。 第8章 话说开了之后，又看了几个尤冢上将的模拟战斗。看得出来柏尔确实很少看这些模拟战斗。除了第一场，剩下的他看得比旁边的喻生还要认真，聚精会神，目不转睛的。喻生都情不自禁开始关注他了，也不知道他平时有什么消遣，作为元塔的学生，连这么珍贵的模拟战斗资源都没有享受过几次。 某一场看完后，喻生还没有想好谁来接棒，柏尔就自顾自地翻看。简单地征求了喻生的意见，两人一起，又看了几个其他有名望却早已离去的将领的模拟战斗，好几个都是经典案例，柏尔却没看过。 其实喻生听说过，战略部的课程会讲到这些战事例子，但他以为自己没有机会有朝一日可以加入战略部上课，所以……一开始是因为好奇，后来越看越起劲儿，一部部的，几乎挑不出来喻生没看过的。 喻生说他以为自己此生无望进入战略部了，培养个爱好寄托美好也不赖。 柏尔看得多了完全沉浸进去，话也多了起来，还能针对我方和敌方的异能招数跟喻生展开讨论，喻生的注意力被柏尔成功拉了回来，讨论得越发起劲儿。 两人都不觉得累，越看越兴奋。喻生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了，虽然周末晚上宿舍没有宵禁，但仔细想想，他们两个连晚饭都没吃，重点是还不觉得饿，真是神奇。 仔细回想一下，自从认识以来，他们加起来说过的话都没有今天一天说的多。很多战略观点不谋而合，当然，是喻生单方面觉得他们两个不谋而合，每一次他想说什么，下一秒柏尔就能脱口而出一模一样的话来，喻生心里渐渐升起希望，拉曼镜选择他，一定是有理由的，如果撇去他的平庸不谈，是否，这就是原因呢？ 等柏尔反应过来查看时间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难能可贵地见柏尔有些懊悔之意：“抱歉，你一定很饿了吧？我没想到时间流逝这么快。” -- 第13页 “我也没觉得饿。”喻生懒洋洋地躺在座椅上，在昏暗中待久了有些头晕，“不过我们确实该回去了，很晚了。” 柏尔意犹未尽起身，喻生将房间简单恢复原状，刷信息出门，柏尔跟在后面：“我们去吃饭吧？反正已经晚了，不介意再晚一点儿。” “食堂已经关门了。”喻生回身看他，图书馆现在还分区域亮着灯，但几乎没什么人，他依旧压低了声音陈述事实：“算了吧，我不是很饿，真的。” 柏尔却很偏执：“到我宿舍去吧，我那儿有食材，能做饭，再说还有蛋糕呢，你拿回去放不了多久，别浪费了。” 喻生有些心动，不说去看看能做饭的宿舍间什么样儿，就说蛋糕那种华而不实的食物，他宿舍连冰箱都没放，拿回去自己一个人吃不完确实浪费，柏尔在他宿舍的时候应该留意到了，既然柏尔的宿舍能做饭，想必一定有冰箱吧？ 柏尔看到他迟疑的表情，故作熟络地揽了他的肩在车里取了蛋糕，径直往自己宿舍走。 这个点儿学校里还有人在闲逛，黑暗中瞧不真切，但只要路过他们的，必定会侧目假装无意地关注他们。 喻生在学校里被行注目礼也不是一天两天一次两次的了，更何况经过这么一天的自我心理建设，基本上也能做到心如止水了。 柏尔更是一副习惯了的样子，只在某些同学光明正大留存证据的时候轻飘飘看过去一眼，对方立刻收了神通不敢造次。 喻生觉得新奇，说起来还从没见过柏尔那么冷漠对待同学的样子。 唔，说起来也从来不知道他其实是这么个古怪偏执的性子，所以人与人相处还真不能只流于表面。 “嚯。”喻生跟着柏尔进了他宿舍的门，忍不住小小惊呼了一声：“我以为你的宿舍只比我住的高那么一点点层次，或许还能再大一些，但你这……你这还能叫做是宿舍吗？这不是豪华套间吗？” 柏尔顺手把蛋糕放进冰箱，看着停不下来惊叹的喻生，笑了笑：“算不上，这其实是个两人间的，当时我姑姑……”说到一半喻生就明白了，杭奕说的没错，巴宓对这个侄子真是没话说。 他想到柏尔在他宿舍说过的话，说他“也是一个人住”，“也”，那么柏尔肯定是一个人住。 喻生有些说不出的羡慕，自己父母走得早，亲戚们对他唯恐避之不及，除了杭奕，没人对他那么好过。 但杭奕对他好毕竟不是家人，何况杭奕的父母也走得早，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照顾一个独孙子也有些吃力，很多方面想不到那么仔细，反过来，杭奕照顾老人的时间反而比较多。 他们两个都体会不到家人亲属对自己的那种好，很久都没有体会到了。 喻生正在走神，突然听到柏尔似乎说了什么，他没听清，问了一句，“什么？” “你会做饭吗？” “……” 知识点触及盲区了。 “你不会吗？” 喻生问完后就有些尴尬，柏尔不会做饭但人家异能评分高啊，自己学习不行，做饭也不会。 柏尔笑嘻嘻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喻生耸了耸肩：“那我们只能吃蛋糕了。” “我不会做，我还不会找人做么。” 很快，喻生明白了，柏尔找了个AI管家，上门做饭的那种。也刚好是赶上了周末，否则喻生猜测，平时，哪怕是柏尔住的这种自由程度如此之高的宿舍，也不可能放外人进来。 布雷星现今还有一部分人不赞同AI普及，认为后患无穷。但大多数人都认为AI服务人员大大地增加了生活便捷度，利大于弊，现在看来，柏尔属于后者。 今天带他去吃饭的那家饭店是AI服务员，现在又如此熟练地叫AI管家上门做饭，再看看这房子里的整洁程度……想必也不是柏尔动手收拾的，事情很明了了。 AI管家做饭结束后拿了薪资就撤了，喻生和柏尔同桌吃饭。喻生吃上几口总忍不住偷偷地瞧柏尔，早被对方发现了。 “你想说什么？” “……”喻生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我以为你是那种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人，学习能力超群，生活能力也应该差不到哪里去，结果……” “结果什么？” 喻生仔细想了想，似乎斟酌了一下该不该直说，最后还是觉得直说比较好。 “没有AI你可怎么活哟。” “噗。” 柏尔没忍住笑了一声，喻生在说之前还以为他可能会生气，结果没有，反而率先笑了出来，他心里也松了口气。 好像能渐渐摸到柏尔心里的边边角角了。 不同于之前他对那些陌生同学的冷意，柏尔在他面前的大多数时间里都跟之前他想象中一样好相处，底线很宽。 少数时间里有些平日里没有机会看到的小俏皮，他以前也曾经想到过可能会有那么一丢丢存在的可能性，但如此真实地呈现在他眼前吧，倒觉得……柏尔这个人很接地气嘛。 喻生心理负担越来越小。 吃完饭喻生要收拾碗筷，柏尔没有帮忙的意思，还让他也别麻烦了。 “放着吧，我都是攒着，再叫一个管家上来收拾。” 喻生没同意，挽着袖子一边收拾一边跟他说话：“几分钟的事儿，非弄那么复杂，攒着会招虫子的吧？你看着也不像是不爱干净的人啊。” -- 第14页 柏尔揉着肚子瘫在沙发上：“太麻烦了，吃完饭本来应该是最幸福的时刻，却要因为洗碗让心情大打折扣，多不划算，花了钱还不开心。” “歪理。” 喻生洗碗洗着洗着无声笑了笑，他虽然异能没那么厉害，但基本的逻辑思维能力还是可以的。按照柏尔的生活方式，今天他这屋子不该这么干净，他生活上马马虎虎，却很会照顾别人的心情，想必今天早就做好了打算带他来吃饭。 之前在图书馆也不是真的忘记了时间，而是早有打算。 喻生整理速度很快，全部收拾好，一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我得回去了。”他们两个宿舍楼距离不算近，走回去还需要一段时间，再留下去就得在这儿借宿一宿了。 柏尔起身刚想开口说话，喻生的手环率先亮了起来，是杭奕的视频请求。 喻生一时又尴尬起来，有点儿手足无措。 跟柏尔在一起的时间里，他就只在午饭后稍微看了一下下元塔内网的帖子，不是怎么好的经历。他们两个在图书馆待了这么久，不知道内网上谣言都传到什么地步了。 或许不堪入耳，或许……杭奕肯定都看了，再加上后续柏尔没有新的搭档曝出，也就意味着他们两个搭档这件事已成定局，杭奕肯定也想到了，这才来问他是怎么回事。 柏尔凑过去看了一眼，对喻生微微一笑：“你去房间里接吧。” 喻生点点头，慢腾腾地挪着步子往里间走。 即便已经决定跟杭奕实话实说，心理压力还是很大。 第9章 喻生迟疑地点了确认接通，杭奕冷若冰霜的脸就出现在他面前。 “呵呵。”等了半晌也不见杭奕开口，喻生率先打破沉寂，“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满是讨好的语气。 杭奕冷着脸看了他一眼，眉头又皱了皱：“你这是在哪儿？” “……” 这个问题问的真是好……尴尬啊。 喻生不好回答，顾左右而言他：“你找我是想问什么吗？” 杭奕目光灼灼地针刺一般盯着他：“你跟柏尔在一起？你在他家？” “不是他家，是宿舍。”喻生弱弱地纠正，“我们刚吃完饭，我正准备走呢，你就联系我了。” 眼看着杭奕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强行压抑着什么，最终似乎是压住了：“我看我什么都不用问了吧。” 喻生眨了眨眼睛，有些为难：“你知道……这事由不得我。” “他是怎么说的？他是怎么想的？”杭奕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就算他想拉你下水，你也该为自己好好考虑清楚，我不管他打的什么算盘，你都要先考虑自己的处境才对，他是什么人，别人印象里他是什么样你不知道吗？你跟他能混在一起吗？你知道别人会怎么对你怎么说你怎么想你吗？” 喻生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你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杭奕喘着粗气强行冷静：“你说吧，慢慢说，我听着呢。” 喻生简单整理了一下措辞：“柏尔他……不能叫做拉我下水，毕竟拉曼镜选择我是谁也没办法提前料到的事，我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不重新选择别人，但是他的压力应该不比我小，他是个好人。既然他都能容得下我，我也想试试看，拉曼镜选择我，一定是有理由的，我想知道那个理由是什么。” 杭奕红着眼睛看他，似乎很不甘心：“……那我呢？”他死死盯着喻生，似乎想把他盯出一条裂缝来：“你之前答应过我的。” 喻生看着他这个样子有些难过，但又不知道自己应该站在什么立场上如何安慰他。 不对，不应该安慰，现在这种情况，不客气地说自己这口锅被柏尔给背了，杭奕总会有更好的选择的不是吗？ “我……”喻生扯起一张笑脸来：“我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合适的，非常厉害的搭档。” 杭奕的表情并没有因为他口中“美好真切”的祝愿而由阴转晴，反而更加阴翳，嗓音都沙哑了许多。 “你是打定了主意要跟他搭档是吗？” “……” 喻生放缓了呼吸，又说了一次：“你要知道，这件事由不得我。” 元塔的规矩是：强者无敌。 即便柏尔似乎没有打算拉着他找平衡树走程序，但只要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得出来他们两个谁强谁弱，拉曼镜的规则是只有强的一方才有资格做出选择。 很显然，喻生确实没有选择的权利。 “好。”杭奕一边说话一边微微点头，似乎已经打定了什么主意：“我明白了，这事在他不在你，只要他不放弃你你也没有退路，喻生，我不难为你，我会有办法让他放弃的。” “……” 喻生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杭奕，你别……” 还没等他说完，眼前的人影蓦地消失了。 喻生心里空落落的塌陷了一角，怪失落的。 杭奕在生他的气，很明显就是这样。好吧，杭奕那种表情怎么看起来都不像是自己摆脱了一个大麻烦，反而像是失去了心爱之物，在闹脾气。 喻生可以理解百分之五十杭奕的心情，毕竟自己这也算是被动地放了他的鸽子，还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环。 就像杭奕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心理上接受喻生这种层次的搭档，结果临门一脚，杭奕还没撤，对方先跑了。 -- 第15页 生气是可以理解的。 但喻生私以为不应该气得这么重，话说开了不就行了么？这么难哄？ “叩叩叩——” 被敲门的声音吓了一跳，喻生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还身处于柏尔的宿舍里，他主动开门出去：“抱歉，占用了你的空间。” 柏尔先是微微一愣，温柔地笑了起来：“没事，不过已经相处几乎一整天了，你还对我这么客气，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喻生有些无所适从，想到什么，又叹了口气，“抱歉……”他连忙捂住了嘴，又看着柏尔，耸了耸肩，失笑道：“无论错是否在我，我总是会下意识道歉，这样会避免不少麻烦，已经习惯了。” 柏尔看了他两秒，抱臂半倚靠在墙边问他：“聊得怎么样？” “杭奕好像很生气，不过应该只是在气头上，毕竟是我放了他的鸽子。过段时间，想明白了，再不济等他过了成人礼怎么都应该没事了。” 柏尔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喻生打算告辞：“我该回去了，你也累了一天，早点儿休息吧。” “回你宿舍？”柏尔笑笑：“我有预感，那边还有人在蹲守，你回去不是被他们逮个正着？” “……”喻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可……“那我该怎么办？” 柏尔还没来得及回答，喻生就立刻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没有人守你啊？怎么都把我当成那只唯一的兔子了？” 明明有两只当事兔，就算是强弱之分，这都要差别对待？ “你住的地方不需要权限，谁都能进得去。” “……” 喻生听见这话还以为他自视过高，但略为一想，柏尔不是那种人。果然，柏尔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头一顿操作，喻生的手环发来通知，说他已经有了柏尔这间宿舍的进入权限。 也就是说，以后他都能进出无碍了。 喻生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反正柏尔总会说，作为搭档，这样方便很多，既然他都不介意，自己又介意什么。 “虽然会有新住处，但是不知道多久才能批下来。如果你有什么急需解决的问题，或者遇到什么不方便解决的问题，想找个地方躲一躲，可以来我这里。这栋宿舍楼一般人进不来，我的房间更是只有我……哦，现在还有你，才能进来，这里很安全。” 喻生咧嘴笑了笑，算是接受了他的一番好意。 柏尔乘胜追击：“你今晚还是别想着回去了，我敢打赌那些人不堵到你不死心，你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喻生左右为难，柏尔说的有道理，可是让他住在这里也怎么看怎么不合适。 “我这里没有空房间，但是如果你不愿意跟我睡一张床，我的沙发还能凑合一晚，我可以睡沙发，这里还有新衣服和新毛巾，你还需要什么？也可以送货上门。” 喻生连连摆手，“不需要什么了，那些就够了……睡沙发怎么看也是我睡，怎么能让主人睡沙发呢……”柏尔看着他笑，喻生只好叹气妥协：“那就打扰你了，我可不知道自己晚上睡觉老不老实。” 柏尔弯了弯唇角：“没关系，我睡觉也不老实。” 临睡前，喻生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又看了一眼那些闲着没事做一天到晚沉迷八卦的同学的网络言论。 因为当事二人缄默不语，没有一个出面说明情况，导致网络上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甚至还钻出来了许多“前男友”“前女友”，被喻生始乱终弃的，被柏尔早年间暗恋的，纷纷一夕之间冒了出来，喻生没顾得上看自己那些莫须有的八卦，好奇地去翻柏尔那边的，看得津津有味。可惜，看上两段就知道是假的，把柏尔塑造成了一个痴汉形象，简直不堪入目。 有些人意淫过头，文辞夸张，看得喻生险些捧腹大笑。 “看什么呢？那么高兴？” 喻生被吓了一跳，看着柏尔湿漉漉的头发，配上柔和的目光，衬得他整个人有些没来由的无辜。喻生下意识往床边让了让，刚才他是趴着观赏那些八卦趣事的，看得入迷，这会儿回神，才觉得自己的行为像是喧宾夺主。 “元塔内网的八卦，说什么的都有。”喻生放大虚拟屏，让柏尔也能看清楚，只是看了那些耸人听闻的标题，柏尔也笑了。 “好笑吧？”喻生又往下翻了翻，“明明平时没人愿意跟我做朋友，现在突然一下子，整个元塔的人都好像跟我当过朋友似的。我几岁偷看别人洗澡，什么时候没了爸妈孤身一人，甚至什么时候对谁始乱终弃都写得清清楚楚，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过了这些事情。” 柏尔擦着头发，没回应他。 “唔，你可能早就习惯了吧，你一直都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 柏尔手上动作一顿，湿润的眼神看向他，“你确实对某人始乱终弃过？” 喻生怔了一下，义正言辞道：“当然没有！” 柏尔笑着捂了捂耳朵：“好好，不用这么大声。” 喻生撇了撇嘴，有些懊恼：“那你确实暗恋过谁吗？” 谁知柏尔眼神变了变，虽然转瞬即逝，却没能逃过喻生的眼睛。 第10章 妈呀，柏尔真的暗恋过谁？！ 喻生第一反应是想要再去看一遍那位当事人的陈述，可是严词矫情，一看就是假的。难道越矫情越像假的，其实才是真的？ -- 第16页 “你……暗恋谁啊？”喻生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不选她当你的搭档呢？” 柏尔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假的。” 呸，真的，这反应绝壁是真的！ 喻生一晚上都在想柏尔会暗恋谁，在A班里翻来覆去把每个女生都排除了一遍。最后突然想明白了，如果是A班的女生，他大可选择对方就好，可是没有，那就证明不是还没有被选择的学生。 所以结论是，柏尔暗恋了一个——别人的搭档！ 布雷星不歧视同性恋，但大势趋向还是异性相吸。况且柏尔对跟他睡一张床没有什么太大的不适应，所以喻生就下意识认为柏尔是喜欢女生的。 喻生在脑内上演了一场，柏尔的心上人不是自己身边人的心酸故事，想象他求而不得的心情，想了一晚上。一边的柏尔倒是睡得挺安稳，第二天起床，柏尔神清气爽神采飞扬，反观喻生，脸上明晃晃地挂着两个大黑眼圈。 “你……认床吗？没睡好？” 喻生嘴里包着牙膏泡沫微微摇头，含糊不清地回答他：“激动……跟你做搭档，激动得一晚上睡不着……” 他才不好意思说是因为八卦枕边人才没睡着的呢。太丢人了。 好在柏尔没闲工夫怀疑他，他似乎也有自己的心事。 早餐是速食食品，方便快捷，喻生一般习惯出门觅食，偶尔吃一次速食食品倒也挺新鲜。吃到后半段的时候，有人疯狂联系柏尔，喻生本着一晚上都没有湮灭的八卦之心恨不得跑过去看一眼对方是谁，而且重点是，肯定不是骚扰，因为柏尔没有直接拒绝，那就证明那人他根本不好拒绝。 这就很有意思了…… 最后柏尔起身，说自己要去接个通讯，喻生微微点头，佯装毫不在意，目送他进了自己房间。 再说一遍，肯定有问题！不然为什么要钻进房间里去接呢？ 这墙壁隔音效果极好，就算趴墙上，附耳门上，还是什么都听不见，只能放弃。 喻生在外面心潮澎湃等着。 柏尔跟那人大概聊了十来分钟，出来后一脸的愧意：“我今天要回家一趟，我姑姑催得急，一会儿就得走。” 喻生先前一直在点头，听到后半段愣了一下：“姑姑？” “嗯。”柏尔简单收拾了垃圾，“她拉着爷爷奶奶还有一大堆亲戚非要给我过生日，昨天没过成，又换到了今天，非要让我回去一趟不可。” …… 原来是巴宓啊，喻生顿时有些意兴阑珊。 柏尔把他的反应解读为失落，眼睛一亮，“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吧？刚好让家里人都看看你，他们对我的新搭档也很好奇。” “不不不不不。”喻生吓得差点儿蹦起来：“我心理还没强大到那种地步。” 柏尔也不强求，“我想你也不会愿意去。”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我姑姑……” 喻生笑笑：“你姑姑是你姑姑，你是你，我分得很清楚。” 柏尔似乎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笑了笑就去换衣服。 喻生也整理了一下自己准备离开，柏尔换好衣服出来看着他不解：“你今天要去哪里吗？” “不呀，我先回宿舍。”喻生揉了揉脸：“你回家我也不可能一直待在你宿舍吧？” 柏尔似乎在苦恼：“你回宿舍肯定会撞上那些人的。” “没事儿，今天应该没什么人了，我全副武装，他们认不出来。” 柏尔又劝了几句，喻生怎么说都不愿意留下来，主人不在，他留在这儿算怎么一回事？鸠占鹊巢？ “我先回去看一眼，如果还有人蹲守，我就再去图书馆泡一天，顺便看看战略部的资料，免得到时候丢你的脸。” 柏尔不好再劝，巴宓催得很急，喻生也不让他送，自己孑然一身悠然自得地走了。 其实喻生再清楚地了解一下自己的搭档就会知道，战略部的事情，去图书馆查还不如问柏尔。 柏尔的家距离战略部训练营很近，一路上跟多数人流活动的方向相反，战略部外围人迹罕至，内部却人来人往，内部跟外界就像是两个世界。 因为家人的缘故，柏尔从小耳濡目染，对战略部也摸索得七七八八。这就是他幼时的生长环境，放在喻生身上，是很难想象的。 亲戚们确实能到的都到了，柏尔十八岁的生日，他在两个月前就特意嘱咐家中老人不想声张，可是姑姑怎么都不听，最后好说歹说，各退一步，就提前通知，叫来了一些走得还算近的亲戚。 柏尔原以为经过昨天，这个生日会不会办了呢。毕竟他到场后，大家看着他的眼神都多了些异样的情绪，都有些个欲言又止，他呢，全部佯装没看到。 姑姑眼中的怒火从昨天就没消失过，柏尔不想被耳提面命，流程走完后，悄咪咪退场。 其他人可能除了姑姑，人人都比他难熬。毕竟两个月前大家就准备好了贺词和礼物，现在都觉得不应该恭喜他，反而应该同情他。 不管别人怎么想，柏尔心里是舒畅的。 没想到刚出家门，还没上车，就发现身后多了个人。 柏尔并不觉得意外，可面上还是有意外的神色，也不知道看起来是否刻意。 “杭奕？你来找我？还是……附近有朋友？” -- 第17页 对方摇头：“我来找你。” 柏尔还想客气几句，对方却直接进入正题：“你重新选择一个搭档吧。” 两两无言。 如果是暗示，柏尔还能含含糊糊应付，但如果说得这么直白，一时间反而不好回应。 “他不适合你。”杭奕继续说道：“他跟你不一样，喻生是个很简单的人，他一直被迫生活在元塔这种复杂的环境里，对他原本就是一种煎熬。” “不适合我？”柏尔嘴角带了丝浅淡的笑：“你是想说他适合你吗？” 杭奕没有承认，自然也没有否认。 “我听说了，喻生跟我说过，你下个月就会成年，早就选定了他，你们说好了是吗？”柏尔轻声道：“可是晚了一步，就是晚了一步，错不在我，是因为你没有赶上，明白吗？” 杭奕冷笑一声：“我知道他会跟你说，我今天来，主要想弄清楚，既然你知道我们早就说好了，为什么还要揪着他不放？” 柏尔微微一笑：“拉曼镜选择了他。” “可你明明可以不选择他！” 柏尔脸上的笑容也随着微风逐渐消散。 杭奕察觉到自己在大声嚷嚷，非常失态，后知后觉整理了一下情绪，再开口，语气中竟带着哀求和服软：“你有其他很多优秀的人可以选择，何必是他？我能力不差，若你放弃他选择别人，以后无论我在谁麾下，都会听命于你，我说到做到。” 柏尔眼中升起一丝玩味：“好啊。” 杭奕眼中黯然瞬间消散，整个人明亮起来，却又听到柏尔说：“那我不选他了，选你吧。” “……”杭奕的语气一瞬间变得阴翳非常：“你故意耍我。” 柏尔垂眸：“我们从小接受的是同样的教育，同样的理念，你觉得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变成弱者说了算呢？” 杭奕的手慢慢攥成了拳头，被气得身体微微发抖，柏尔却依旧气定神闲地看着他。两人目光似火对视了一会儿，杭奕轻轻松开拳头，“喻生觉得你是个好人，因为你没有放弃他，所以他也想试着努力。” “我知道。”柏尔淡淡地回应他。 “你不知道。”杭奕咽了咽口水，强行让自己冷静：“他跟你不一样，你没有办法想象他父母离开后，他一个人过的是什么日子，他的异能成绩很差，怎么都赶不上别人，偏偏因为父母殉职的政策原因被强行留在了A班，光是你姑姑巴宓施加给他的恶意，就能让他连续做上一个月的噩梦。” 柏尔蹙眉，身体没动。 “但世界上不是只有一个巴宓，你生活在云端，所以你不知道，在你享受无数夸赞，被满满爱意包围的时候，别人是用什么样的眼光，用什么样不堪入耳的话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攻击他，你不知道他是怎么样在阴沟里苦苦挣扎，就连普通人都能嘲笑他。”杭奕眼神闪烁：“你以为这是在救他吗？你以为你是在做好事，把喻生也往天上带吗？不是的，你处在多高的位置，强行拽着他，只会让他从更高的地方摔下来，摔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柏尔眨了眨眼睛，显得有些无辜，声音轻飘飘的：“就算我放弃他，选择别人，把他让给你，送给你这个人情。你又能怎么保证他待在你身边不会受到伤害呢？你跟我，可还差着一截呢。” 杭奕抿了抿唇，内心似乎有挣扎的迹象，哑着嗓子说道：“我并不是仅仅想让他做我的搭档，我会保护他，会尽全力保护他，是因为……我喜欢他。” 第11章 “呵。”柏尔突兀地笑出声来：“我早就猜到了。” 杭奕对着不算熟悉的柏尔说出隐秘的心事，丝毫不觉得难为情，也没有后悔的意思。 “我连这个都告诉你了，请你放过他，既然你以后怎么样都会放弃他，不如现在就把他还给我。” 十足十的恳求语气。 可柏尔偏偏就是逆他的意，“不行。” 杭奕气急了，冲上去攥紧了柏尔的衣领，二人近在咫尺，剑拔弩张。 “你到底想怎么样？”杭奕咬牙切齿问道。 柏尔依然很冷静：“我觉得他待在我身边，比跟你在一起要好一些。” “放屁！”杭奕胸口起伏得厉害：“就凭拉曼镜帮你选择了他？你就这么愚昧地认为他是你的命定搭档？就因为这个不愿意放手？我以前还从来不知道你是如此愚蠢的人！” 柏尔微笑着看他，杭奕气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你到底想怎么样？！” “维持现状。” 杭奕怒目瞪着柏尔，两秒后，杭奕的拳头狠狠砸到了柏尔的脸上，柏尔被打倒在地，抬手捂住脸，微微仰头看着身前的人，嘴角向上挑了挑。 “你为什么不躲？”杭奕这一拳打出去有些后怕，情绪到了需要宣泄，但是他以为柏尔无论什么反应，总会躲一下的，没想到对方就这么结结实实地挨了他一拳。 “为什么要躲？总不能好事全让我一个人占了。” 柏尔用袖子蹭了蹭嘴角，有点点红色印迹，很好，这下肯定要留下痕迹。 杭奕完全不明白这人在想什么想要做什么，就像现在，为什么明明被打的是他，看起来反而挺高兴的也是他？ “疯子！” 柏尔嘴角带着嘲讽，轻轻笑了笑：“你就当我是吧。” -- 第18页 另一头，喻生从柏尔宿舍楼出来，回自己宿舍楼看了一眼，远远地就看见仅剩下的几个不速之客，估摸着晚上就能散。他绕道去了图书馆，晚上吃了饭回去，那些人果然散了。 睡前洗了澡没事做，正在犹豫是上网看看八卦（大概率肯定是关于自己的），还是关灯睡觉的时候，柏尔就打来了视频通讯。 喻生对他这种小细节还挺有好感，明明可以直接接通，却还选择一般化的联系方式。没那么突兀，很拉好感。 “回宿舍了吗？”看身后背景，柏尔似乎在他自己的宿舍里了，看来家里的生日会已经结束了很久，毕竟喻生猜测如果到场的人颇多，一定会拉着他长吁短叹，问长问短。 喻生刚想回答他，却瞥见了不寻常，大惊失色：“你的脸是怎么了？” 柏尔嘴角有一团青紫，脸颊似乎也微微有些肿胀，这一看就是被人打的。 喻生着急忙慌地，下意识把这件事跟自己联系起来，难道是柏尔的家里人强行让他换搭档，他不肯，就…… 那么好的家庭背景，那些人……不可能吧？ 柏尔显然一愣，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尴尬的神色，“没怎么，摔的。” “骗子，我是很差劲，但不至于摔的和被人打的伤痕都分不清。”喻生紧紧皱着眉头：“是不是跟我有关？难道你的家人真的那么……” “你想多了。”柏尔笑了笑：“真的没事，我不想多说其他的话，总之跟你无关就对了。” 喻生才不信呢。 思绪简单转了一下，突然想起之前跟他视频气急败坏的杭奕，难道是他？杭奕还说过会想办法让柏尔放弃，难道就是这种办法？ 毕竟无论怎么想，他和柏尔搭档，被不忿的人殴打至受伤的那个都应该是他才对。现在柏尔被人打伤，可不就是只有一个目标人物么。 这算什么办法？威逼利诱？他几岁了啊！ “是……杭奕吗？” 喻生满是歉意地小声问道。 柏尔没有立刻回答，神情却变了变，继而很好地藏起了真实情绪，对他笑了笑：“不是，你别瞎猜。” 看人脸色喻生很在行，就凭柏尔这反应，打人的绝对是杭奕。 “对不起。”喻生是真的觉得很抱歉：“我不知道他竟然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我代他跟你道歉，我会好好说他的。” “别。”柏尔下意识出口阻拦，大拇指轻轻触碰嘴角的青紫，“看着严重罢了，其实真的没那么严重，他也不是故意的，是我没来得及躲开。” 喻生气鼓鼓的：“你放心，我肯定帮你讨个公道，我会让他跟你道歉的，他就是没吃过亏，没受过社会的毒打。” 柏尔失笑：“真的不用，依我看，今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他应该也很后悔，你要再提，我们两个之间的矛盾只会更深，就这么过去吧。” 喻生很了解杭奕，知道柏尔说的是真话。杭奕那个怂小子，一时气愤打了人，现在肯定躲在家里正后悔呢，难得柏尔不跟他计较。 “让你受委屈了。”喻生坐立不安：“我还从来没想到第一次让你因为我受伤，竟然是以这种滑稽的方式。” 柏尔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子牵动了伤口，表情变得难以言喻，倒吸了一口气。 喻生情不自禁凑近了看，语气瞬间温柔了许多，“你涂药了吗？我知道学校药房的一种药，很便宜，但超级有效，晚上抹厚些，明天绝对看不出痕迹。” “是吗？”柏尔眼睛亮了亮，又收敛了一些：“我本来想着这点儿小伤，不用理会，慢慢就好了。” 喻生撇撇嘴，刚才他的反应明明是想试试看的，看来他还是挺注重外在形象的。 “当然，你等着，我一会儿买了给你带过去。”喻生说完，柏尔连连拒绝，“算了吧，挺晚的，你晚上好好休息，把药名告诉我，我自己去买。” “得了，你等着我吧。”喻生说完，也没等对方的反应，直接挂了。 喻生换了衣服就直接出了宿舍，元塔的药房是二十四小时全天运营的，晚上会有AI员工值班。 他找到自己想要的药以后，付款时瞥到了自己通讯手环关于自己的简介，愣了片刻。 原本学员信息那一栏只有他的班级和姓名，现在后面还有几个小字——“搭档：柏尔”。 他的名字原本是黑色，现在连带着柏尔的名字，都变成了红色。 原来跟搭档捆绑在一起是这个样子……喻生没有关系太好的朋友，他的父母就是彼此的搭档，但是父母去世的时候他还小，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喻生一个人在路上走着，莫名多了些愁绪。 已经很久没有想到过父母了，今晚看到柏尔的名字出现在他的名字后面，突然就有些想念。爸爸妈妈的关系就是这样吗？每次使用自己的通讯手环都能时时刻刻看到对方的名字？ 就如柏尔所说，以后无论出入什么地方，他们的名字都会跟对方的放到一起，有柏尔的地方就有他，有他的地方就有柏尔。 喻生收到的冷言蜚语数不胜数，所幸他还算乐天，能自己调节。并且喻生心中一直有个信念，等杭奕有了新的搭档，或者自己能在他成年前成功劝服对方放弃跟他搭档的想法，那么自己就能从元塔毕业后，完全回归普通人的生活。 -- 第19页 父母都是骁勇善战的布雷星战士，自己却是个窝囊废，确认了这一事实后他难过了很久，可他知道父母的想法，若是自己的孩子确实没有战士与生俱来的天赋，不如做个普通人。 这一路上想得太多，慢慢吞吞走到柏尔宿舍楼下已经很晚了。抬眼一看，门外竟站着个人，喻生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谁这么有能耐跑来蹲守柏尔了，稳了心神定睛一看，那不就是柏尔本人么。 喻生带着惊讶小跑两步冲了过去，“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我可以直接进去吗？” 柏尔随便套了个开衫，似乎已经洗过澡了，头发湿漉漉的，“我刚下来没多久，就想看看你来了没有，在楼上等得久了，还想着你是不是不来了呢。” “怎么会，不来了我会提前跟你说的。”喻生拍了拍柏尔的肩膀，“上去吧，别着凉了。” 明天周一，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两个人还没有要睡觉的意思，都在学校里瞎晃悠。 喻生看着柏尔极不顺手地给自己上药，实在心下不忍，抢了他的药瓶子，自己坐在他对面：“我来吧。” 柏尔的眼神看起来有些纯良憨厚，喻生调节了一下下手的力度：“疼就说话，我尽量轻点儿。” “嗯。” 喻生把清凉的药膏抹在指尖，顺着柏尔的脸颊推到嘴角，一层一层，一点一点。柏尔一声不吭，凑得这么近才能看清楚，伤势比他预想中还要严重，杭奕那个家伙还真是下了狠手的。 虽说药膏好使，但喻生也不敢肯定明天会不会留下痕迹。 “你怎么没躲开呢？”喻生完全不能理解，杭奕虽然厉害，但柏尔终究是A班第一，要躲开他的拳头分分钟的事，怎么会结结实实挨这么一下？ 第12章 柏尔耳根红了红，“他速度很快……” 喻生叹了口气：“是你根本没有防备，不怪你，我也没想到，他会动手伤人，我以为，他顶多是跑去跟你说些有的没的。” 柏尔俊美的脸近在咫尺，卷翘浓密的睫毛忽闪了两下，轻声开口：“杭奕大概是觉得你跟我在一起会受到不少非议，他作为你最好的朋友，很心疼你。” 喻生哼了一声，不知是生气还是觉得好笑：“你跟我在一起受到的非议不是更多？”喻生眨了眨眼睛：“你的家里人……今天应该还是没能接受，我是你的搭档这件事情吧？” 柏尔没说话，喻生叹了口气：“要是追根究底，还是你亏了，就算受伤害，我理应受的比你多。” “你别这么说，事情不能这么算。”柏尔开口反驳他：“我们是搭档，不应该计较得那么清楚，未来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我们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 喻生内心有点儿苦涩，扯了扯嘴角，继续帮他擦药。 涂了厚厚一层，喻生把药瓶放在床头，“每天睡前涂，不管自己觉得好了还是没好，连续涂上一个星期，绝对没痕迹。” “嗯。”柏尔乖巧点头。 喻生起身准备走，柏尔拉住他的手腕：“别走了吧，这么晚了，你再回去浪费时间，你昨天晚上用的东西我都没有收。” “……”喻生下意识想拒绝，可是却不知道该用一个什么样的合理的理由拒绝，再回去，这个点儿了，确实很不方便。 “——好吧。” 柏尔满意地笑了笑。 两人平躺在床上，谁也不说话，喻生连睡前看八卦的心情都没有了。虽然柏尔表示不追究，也不让他追究，但凭空被打伤，喻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还是要找杭奕说个清楚。 在元塔学院私下斗殴是要有严肃处分的，像杭奕这样单方面伤人的，尤其伤害的还是自己的同班同学，肯定处罚会更加严厉。 “你不用觉得抱歉。”身边的人突然开口，喻生跑远了的神思被强行拉了回来，柏尔非常聪明，都不用他多说什么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 “我知道你跟杭奕关系好，但真的不必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不要去找他要什么说法，我能理解他的做法，虽然不认同，但可以理解，也可以原谅。”柏尔的声音带着柔和的笑意：“而且你不用担心我会告发他，这件事情我们三个就当没有发生过好了，在元塔打架伤人是比较严重的事，杭奕还有大好的前途，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因为这么件小事搭进去。” 喻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他那样对你，你还为他着想，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柏尔似乎在黑暗中沉思了一会儿：“那药不是要连续擦七天吗？你帮我每天定时上药吧，我记性不太好，肯定记不住。” 喻生沉默了片刻，这个要求是有些太过私人化了，可是很简单，而且周期短。 “就这个吗？”从他的立场来说未免太过于容易了。 “其实还有一个……”柏尔的声音在漆黑一片中尤为瞩目，温和，清亮，如涓涓细流缓缓划过耳畔。喻生洗耳恭听，“什么？” 柏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翻了个身，侧身面对喻生，喻生不知道柏尔这样躺的意义是什么，毕竟对方应该也根本看不清他，却莫名地让他紧张起来。 “刚才在楼下，你在想什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应该不是因为我吧？” “……我以为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事，你就是想知道这个？” -- 第20页 “是。” 喻生沉默了一会儿，对方也不说话，就等着他的沉默结束。 “我的父母，也是对方的搭档，刚才，我给你买药付款的时候，突然看到我们两个的名字挨在一起，就想到他们了。”喻生努努嘴：“也没什么，算不上心事重重，就是……有点儿难过。” “你以前从来没有看过搭档版的界面吗？” “没有。”喻生小声笑了两声，“没什么机会，我父母去世的时候，我还小，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爸妈也是搭档。”柏尔轻声说：“但他们经常不在家，其实搭档之间的相处和规则，我了解的不比你多。” “可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喻生说道：“你是我见过脾气最好，最容易相处的人。” 柏尔闷声笑了两声：“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这样，是不是显得过度殷勤了？” “唔，还好。”喻生口是心非，其实在心里默默说，没错，是有些过了。 “我希望你能对我有信心，对自己有信心，一件事最开始总是很难，我跟你……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同一类人，搭档如果非要算得那么清楚，就走不了多远，因为谁被怎样怎样，作为搭档，是应该的，但不应该说出来，我选择了你，你选择了我，就要心无旁骛地走下去。” “道理我都懂……”喻生轻声叹了口气：“好吧，我尽量。” 柏尔笑了笑：“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减轻你的负罪感，是为自己开脱，这两天，我们只是跟对方相处，还没有被外界的力量打压，往后的事，还很难说，况且就说明天……我希望你要有些心理准备。” 喻生挑了挑眉：“你是说你姑姑？可是我们不是不上课吗？” 柏尔没有否认：“今天回去，她跟我说了明天会在战略部，她在战略部有职务。我姑姑是个固执的女人，她有一整套自己对世界的看法，光是讲道理是讲不通的。虽然我尽量跟她好好说明过了，但我没有把握她不会找你的麻烦。而且很大可能，她会碍于我的存在，私下找你麻烦。我知道你这个人，估计被她私下找了麻烦也不会主动跟我说。” 喻生想到巴宓的脸就头痛，但是选择跟柏尔绑在一起，以后要面对巴宓又何止这一次两次的，他嘿嘿笑了两声：“我都习惯了，她每次说我也就那么几句，翻来覆去，没事的。” “不。”柏尔打断他：“如果她私下跟你说了什么，我希望你能跟我说，如果有机会，可以直接跟我求救。” 喻生撇了撇嘴角：“这不是小学生告状的做法么，我也快成年了，这样做太幼稚了。” “跟幼不幼稚没关系，我姑姑珍视的是我不是你，你跟她一对一绝对没胜算，但你又是我的搭档，如果我对你不管不顾她对你只会变本加厉。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是很传统的做法吗？” 歪理。喻生撇了撇嘴，不打算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打了个哈欠。 “睡吧，很晚了。” 喻生是被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吵醒的，天色阴沉，一看时间，快六点，起床太早，继续睡又怕醒不了，干脆躺着保暖，静听雨声。 柏尔睡得也不是很安稳，喻生小心地帮他拉了拉被子。 周一，他还以为是个新的开始，结果雨下得这么大，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兆头啊…… 所幸今天不用上课，柏尔先前给他发过今天的安排，要去战略部报道提交资料，还要进行异能测试。 上周五成年的不止柏尔一个，所以今天去战略部的也不止他们这一对搭档。想想就压力很大，别人是旗鼓相当，他们这对是……喻生相信任凭谁也不能给出一个合适的评价。 他想起之前看过的帖子，里面有人发言说，柏尔的成人礼原本是件万人瞩目的乐事，没想到现在变成了元塔所有人茶余饭后的笑话，还说喻生虽然不能真的成为战士为布雷星做些什么显著的贡献，但好歹也为娱乐事业添砖加瓦了，也算是功德。 还有说得更难听的，喻生没什么勇气一条一条看过去。一个人遭人非议，跟拉着别人一起被嘲笑，感觉确实大不一样。 喻生不知道柏尔是不是真的不在乎，虽然他一直表现得云淡风轻，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一样。其实喻生对他没什么信心，柏尔至今为止的行为，就像是游戏人间的公子哥儿，等到真的跟他一起站在众人面前，大概就会忍不住退缩了吧。 身边的人突然轻轻动了动，喻生看着那双好看的眼睛缓缓睁开，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有片刻的错愕。 “早安。”声音里带着慵懒的味道，“有点儿冷，下雨了吗？” 轻轻柔柔，像从鼻腔里发出来的语调。 “嗯，好像下的还挺大。”喻生清了清嗓子，“还不到六点，要起来吗？” 柏尔揉了揉眼睛，不自觉地带了点儿撒娇的意思：“还不到六点啊，再窝一会儿，有点儿冷。”说着就扯着被子把自己包紧了。 喻生看到这样的柏尔感觉很新奇，柏尔其人，一向高高在上，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估计没几个人能见到他现在这样孩子气的赖床现场。 柏尔闭着眼睛好一会儿，喻生以为他是不是又睡着了的时候，对方把眼睛睁开，似乎带着清晨雨雾弥漫的雾气：“你有喜欢的人吗？” -- 第21页 第13章 喻生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他半晌，微微蹙眉，柏尔看起来……好像还没睡醒。问了他这么个没头没脑令人产生遐思的问题后，也不追问，就那么迷迷糊糊看着他，还眨巴眼睛。 “你是……没睡醒吗？” 柏尔牵起嘴角，似乎扯动了昨天的伤，呲了呲牙，喻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无论如何忍着笑。 喻生转身开了灯，柏尔抬手遮住了眼睛，他凑近了柏尔的脸，“让我看看。” 柏尔似乎是迟疑了一下才放下胳膊，喻生看着他的嘴角，“不近看几乎看不出痕迹了，这药啊，就是治标不治本，看起来能糊弄过去，该疼还是疼，你最近不要做太大幅度的表情啊。” “是要让我当个面瘫吗？完全不笑，冷酷无情的那种？”柏尔嘴角带着笑意，勾起了左边脸颊的酒窝。 喻生心脏猛地跳动几下，目光不受控制地移向他微微抿起的唇，还有……经过一晚上就长出短短胡茬的下巴。 原来美人也会长胡子。 “你最好是。”喻生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移开目光，重新躺下两秒，深吸一口气，干脆翻身下床。 “不睡了吗？”听见柏尔在身后问他。 “醒了。”喻生仰了一下脑袋。 气温骤降，喻生可恨没多拿件御寒的外套，他没有时刻关注天气的习惯，以后这毛病得改改。 柏尔起床后趴窗边感受了一下大地的温度，在自己衣柜了翻了一会儿，给喻生扔了一件外套过去：“别着凉了。” 喻生接过去下意识就想回绝，但觉得柏尔的性子……跟他姑姑一样执拗，最后还是得穿，干脆直接承了对方的好意，“谢谢。” 穿上大小差不多，喻生很惊讶：“你比我高半头，我还以为你衣服我穿着会大呢，好神奇，竟然刚刚好。” 那厢柏尔已经换好了衣服，涨了两次嘴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喻生有种不祥的预感：“怎么了？” “那外套是我两年前穿的……” “……”喻生干笑两声，有种立刻脱了外套走人的冲动：“……那还挺新。” 柏尔忍着笑，喻生看着他嘴角浅淡的痕迹，立刻觉得顺眼了许多。 时间充裕，足够好好吃顿早饭。柏尔吃饭的时候跟喻生简单说了说战略部的相关情况，喻生听得认真，等柏尔大致说完后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家就在战略部附近，算是从小偷师吧。”柏尔毫不忌讳，全盘托出：“不过我爸妈担心会有无妄之灾，所以从小叫我别透露，长大了好一些，能自保了，这几年有心的人才能查到我家在哪儿。” 话里有话，不过喻生不大明白，只听了个皮毛，有些云里雾里的。 喻生叹了口气，艳羡不已：“人说条条大路通罗马，有些人就出生在罗马。” 柏尔看着他眨眼：“那我的人生跟你换，你愿意吗？” “愿意啊。”喻生诚恳地看着他：“不过你姑姑就算了，我得换个姑姑。” 柏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愿意吗？”喻生反问道。 “不愿意。” “……” 喻生撇了撇嘴，“我想你也不愿意，但也不用说得这么直白嘛。” “不是因为你想的那些个原因。”柏尔说道。 喻生挑眉：“否则还能因为什么？” 柏尔沉吟片刻，似乎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回答他：“我跟你交换了人生，你就不愿意跟我做搭档了。” “……” 说的那么情真意切真情实感，喻生竟然真的感受到了丝丝触动，气氛变得有些古怪，喻生清了清嗓子：“万一愿意呢？试试也未尝不可嘛。” 柏尔轻轻摇头：“还是算了，我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 明明只是开玩笑，气氛这么凝重是怎么回事啊？ 喻生咂咂嘴，想问柏尔是对拥有自己的人生的他没有信心呢，还是纯粹是对他自己没有信心，想了想，最后也没能问出口。 不仅雨大，风也大。两人进到车里大眼瞪小眼，两个人都几乎都被淋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着对方干笑。 车内有保温烘干系统，不消片刻，不适感统统消失。喻生身上的衣服也被烘干了，完全没有潮湿拖沓的感觉，忍不住轻轻舒了口气。 “即便是有了搭档，我也要等年满十八岁了才能自己驾车出行吗？” “嗯。”柏尔拨了拨头发：“你还有一年是吧？” “一年零两个月。”喻生沮丧地回答他。 柏尔笑道：“那么点儿日子，眨眼就过去了，这期间你去哪儿我都能当你的司机。” 喻生撇撇嘴，怎么看怎么不乐意。 悬浮车的驾驶技能不用学就会，很简单，但年龄限制却抓得很严格，路上被拦下来，一看驾驶员没到十八岁，首先就是跟学校联系直接开除学籍，其次根据私自驾驶时长判断，严重的可能还要判刑。 喻生胆子没那么大，就算出门不方便，也不敢公然挑战交通战士的权威。 这两天总是看着柏尔驾驶悬浮车，别提多羡慕了。 还有一年零两个月啊，简直度日如年。 到时候悬浮车还有没有人开都不一定。 享乐要趁早啊。 -- 第22页 到战略部后，雨小了很多，从倾盆大雨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眼前的水帘子也不见了，总算是能看清楚前路了。 门口没有看守的人员，路边有行人迎着小雨奔跑，两人对视一眼，刷了自己的信息，铜墙铁壁般的外围立刻开启了一个小门，似乎在迎他们进去。 就像另外一个世界似的，喻生轻轻屏住了呼吸，柏尔先踏进去，他紧随其后。 要说喻生对战略部的第一印象呢，不大好，天气不好啊。 阴雨天，潮湿，眼前模模糊糊一片，喻生走着的时候，想象自己以后年老时回想起这一天，一定就是这些词。满鼻子的湿气，还有柏尔走在前面坚|挺着的背。 内区没什么人，好不容易遇到的几个，看到他们二人都目不斜视。 当然，一看他们就是新来报道的愣头青，那些人已经是身经百战的合格战士，没有必要给他们这些小辈好脸色看。 天气不好，大家的心情似乎都有些阴沉，园区内的人即便是肩并肩走着，都没有交谈的意思。人和人之间似乎很冷漠，喻生感觉这个地方低气压十足，心中压力愈发大了。 “别担心。” 喻生似乎听到走在前面的柏尔开口说话，但抬头看，对方连头都没有回过，应该没有说过话。 压力大到都幻听了。 喻生苦笑。 大厅里站着一些人，看起来闹闹哄哄的，像是观光的游客。 喻生跟在柏尔身边，简单打量了一下那些人，好像是跟他们一样的学生。 应该有元塔的，也有其他学校的。见到他们进来，说笑的声音都小了些，看着他们窃窃私语。 柏尔面无表情，喻生站在一侧，感觉气势上不能输，于是也跟着有样学样，似乎目空一切的样子。 表面样子是做足了，心里却怎么也没有底，柏尔那张脸很出众，见过了就不会忘，喻生的臭名很出众，听过了大概也不会忘。 他晓得那些人为什么会看着他们窃窃私语，来这儿之前也是想到了的，但真的站在这儿，还是会很紧张。 柏尔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我们来早了。” 喻生睁大眼睛看了他一眼，差点儿笑出声：“他们可都比我们来得早，我们还叫早啊……” 柏尔弯了弯唇角：“前辈给后辈下马威，此风不可长。听说他们会比规定时间晚到一个小时，就为了给新人下马威。” “真的吗？”喻生蹙眉，他们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半个小时，难道还要在这儿等一个半小时？ “你不是很喜欢看八卦吗？这个都没听说过？” 喻生摇了摇头，把嘴唇咬得发白，这会儿是因为心中小小气愤，把方才的紧张感几乎都给盖过去了。 柏尔看着他微笑，喻生反应过来：“你不是故意说给我听的瞎话吧？” “那倒不是。”柏尔凑近小声问他：“还紧张吗？” 喻生努了努嘴，小声回答：“紧张死了。” “你们好。”耳边突然传来明媚高扬的声音，喻生险些被吓了一跳，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毕竟他以为这里面不会有学生愿意主动跟他们搭讪。 “你们好。”柏尔彬彬有礼回答对方。 “我叫聂稚，她叫施雅。”聂稚跟喻生差不多高，极有礼貌性地介绍自己和身边的搭档，“我们是萨米学院的。” “来自南方？”喻生下意识问道。 “对。”施雅腼腆一笑，喻生感觉这两位相比较其他人来说，似乎要好相处得多，顿时生出了许多好感。 “我叫喻生，他叫……” “我们知道。”聂稚笑着打断他要说的话：“你叫喻生，他叫柏尔，红人啊，你们还没来，大家谈论的都是你们，就连我们这种转学生，都听说过你们的大名了。” 第14章 喻生有些尴尬，下意识去看柏尔的脸，对方脸上的不自在一闪而过，宽慰他似的笑了笑。 聂稚似乎在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红人”这种说法在他们两个当事人来看，并不是夸赞。 “抱歉，我没有其他意思。” “没关系。”喻生牵了牵嘴角，其实有些笑不出来。 施雅在一旁察言观色，见到苗头不对，轻轻扯了扯聂稚的袖子，两人往旁边让了让。 他们二人刚走，喻生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嗤笑出声，寻声望过去，是个跟柏尔差不多高的男生，但肌肉块头极为可观，柏尔蹙眉：“不知道这位同学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那人也不怕他们，面上依旧是一脸不屑：“一个蠢，一个疯，难道不好笑？” 柏尔眼神蓦地一沉，看样子就要走上去动手，喻生眼疾手快抱住他的胳膊，小声劝慰：“算了，第一天，别惹事了。”柏尔果然停下脚步没有再往前，谁知那人却变本加厉更加口无遮拦：“柏尔，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但没想到……啧啧啧，你以为你还是当初的万年第一吗？搭档本为同气连枝，谁也不想甘于人后，你倒好，挑来挑去就挑了这么一个……不如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我可能会觉得更好笑。” 喻生早就习惯了这种程度的挖苦，但拉上柏尔一起，他还是觉得很自卑，很想逃走。 “我来告诉你我是怎么想的。”柏尔牵动嘴角，似笑非笑，眼中却完全没有笑意，喻生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 第23页 柏尔没有动，那个出言不逊故意寻衅的男生脸上上一秒还挂着嘲讽的笑，下一秒表情突变，自己一步一步，像是被|操控着一样走到墙边，面对墙壁，他盯着眼前的大理石墙面，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喻生一开始还在疑惑，在看到他表情的一瞬间才反应过来柏尔做了什么。刚想开口阻止，已经晚了。 所有人都看着那男生的脑袋失控地撞向墙壁，两下，然后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头上鲜血淋漓。 喻生心脏咯噔一下，情不自禁拉住了柏尔的胳膊：“你……” 柏尔却没有看他，眼底这会儿才带着些笑意，死死盯着地上的人，轻声说道：“现在知道了吗？我就是这么想的。” 喻生吓了一跳，从来没有觉得身边的人如此陌生过。 “闹什么闹？！” 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喻生甚至头一次对巴宓的声音突然降临感觉到欣喜，巴宓那么疼爱自己的侄子，肯定有办法保护柏尔，还好来的是巴宓…… 柏尔似乎毫无悔意，也不觉害怕，神色淡然地站在那儿，不进不退，不卑不亢。 巴宓瞥了一眼倒在地上捂着头呻|吟呼痛的男生，眼底闪过一丝不耐，抬手使了最基础的治愈术，恶声道：“谁是他的搭档？还不赶紧送去医疗室！” 一个男生窜了出来，战战兢兢地扶起倒地的男生，受伤的男生似乎心有不甘，依然瞪着柏尔：“是他，我是被他操控了的！” 巴宓皱眉，“看来血流的还是不够多，还有力气说这么多话。” 那男生瞪大了眼睛，大概没想到都到这个地步了巴宓还能睁着眼睛护着自己的侄子。 还想说什么，他搭档紧了紧他的胳膊，拉着他走了。 喻生一个心就这么悬着，上不得上，下不得下。 巴宓现在是站在柏尔这边没错，可是这件事围观者众多，只是这样简单糊弄，是绝对糊弄不过去的。尤其巴宓偏心偏得如此明显，可能在她看来是在帮柏尔，可在别人看来，就完全不是那回事了。 看来关心则乱这种话，放在谁身上都合适。 巴宓示意身后的工作人员将场地打扫干净，然后轻飘飘看了他们这边一眼，放在柏尔身上的目光是责怪，放在喻生身上的目光则是怨怼。 前者微微挡在后者身前，后者移开目光顺从地低下脑袋，佯装无事发生。 “既然在同一天被收入战略部，就算是战友了，战友之间，应该共同扛起对这个星球的责任，救同伴于危难水火之中，严禁打压嘲讽，嬉笑怒骂，甚至出手伤人！”巴宓阴沉着脸训斥所有人：“我不管你们是否来自元塔学院，是否曾经是我的学生，在这里，将是你们人生中的全新旅程的开始，今日便是起航之日，撇开你们过往一切，耻辱也好，荣耀也罢，统统不能再提。作为一名战士，活着，是你们自己的本事，死去，便没有人会记得你们！” 学生们皆静默无语，不敢言语。 巴宓似乎只是来帮柏尔解围的，说完这一番开场白后，便没有了其他动作。 走到柏尔面前，厉声道：“你们两个，跟我过来。” 喻生心沉了沉，跟在柏尔身侧，跟着巴宓往二楼上走。 二楼有间休息室，喻生还以为巴宓会把他们带到职工办公室里训斥，没想到会带他们到这么一个空无一人的休息室里来。 他暗搓搓想到，若是巴宓愿意在众人面前训斥他们，估计会更有威信，但碍于对方是柏尔，就什么都可以网开一面开开先例。 还没站稳，“啪”的一声，喻生先是感觉到了一阵疾风，随后察觉到脸颊火辣辣的，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片刻前被猝不及防地打了响亮的一巴掌，愣愣地看着巴宓那双愤怒的眼睛，抬手轻触自己的脸。 “姑姑！你做什么！”柏尔显然也没有想到，第一反应是拉下喻生的手，去查看他的伤势。喻生能感觉到，巴宓这一下卯足了力气，脸颊似乎很快肿了起来。 柏尔的手指颤巍巍地，轻轻触碰了一下喻生肿起来的侧脸，似乎不敢使劲儿，生怕弄疼了他，可喻生整个人还是懵懵的状态。 他从前就知道巴宓很讨厌他，但今天才知道巴宓讨厌他究竟到了一种什么地步。 或者可以说，这一巴掌算是让喻生明白了，巴宓以前或许是讨厌他，但现在肯定是恨极了他。 “我早该知道你是个灾星！在你家造孽还不算，还想拉上柏尔，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姑姑！”柏尔完完全全把喻生护在身后，眉头紧皱：“你这话说得太过分了！” “过分？”巴宓冷笑一声，恶狠狠地盯着微微蹙眉的喻生：“你如果还选择执迷不悟非要跟他在一起，我恐怕还有更过分的话要送给他！” 柏尔的手扶着喻生的胳膊，微微平稳呼吸，毕竟是长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反驳她合适，只能紧紧护着喻生。 “我们已经是搭档了，我不可能另选他人。”柏尔一字一顿道，巴宓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和恨铁不成钢。 “这个灾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啊？你从小到大是个多听话懂事的孩子，各个方面都是第一，现如今呢？这才跟他搭档几天？当着那么多学生的面用异能伤人？你是不打算要自己的前途了，还是觉得我一定会保你？” -- 第24页 柏尔眼神中透露出些许不服气，执拗地说道：“明明是对方嘴里不干净，不仅说了喻生，也说了我，我不觉得自己有错，那点儿程度的伤，没两天就好了。” 言下之意自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哼，你最好是为了你自己，如果为了这个灾星，你……” “他不是灾星。”柏尔打断巴宓接下来要说的话，轻声接道：“他是我的搭档。” 喻生从头到尾没有开口说过话，此刻微微抬头去看柏尔说这话时的眼神，内心有一丝丝震撼。 就好像……并不是拉曼镜选择了他，而是柏尔选择了他一样。 他被自己这莫须有没来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到了。 巴宓深呼吸几次，可算是好不容易冷静了下来，带着讥诮偏头跟喻生对话。 “今天不仅仅是参观战略部，还有测试异能，作为你的班主任，我记得，那可是你的拿手好戏，对吧？” 喻生下意识身体微微颤抖，没有答话。 巴宓对他扯起一丝残忍的笑：“我拭目以待，你最好拿出‘真实水平’。” 喻生终于跟巴宓对视，两秒不到，落败，险些脚下打滑，落荒而逃。 柏尔牵着喻生走出休息室的时候，喻生一直低着头不言语。柏尔看了他好几次，似乎拿不准他是生气，伤心，还是单纯的沮丧，也不知道可以开口说什么话打破这诡异的平静。 喻生一直埋头放缓了步子向前走，柏尔静悄悄跟在他身边，想说什么话，刚想了个开头，又觉得不大合适，咽了回去。 走了两步，才发现喻生没跟上来，回头一看，对方正站在走廊下望着墙面，似在沉思，又似在哀悼。 柏尔回去站在他身边：“你在看什么？” 他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这面墙是荣誉墙，上面嵌满了获得无数荣誉骁勇善战的战士们的照片。 通常是两两搭档一组，还有多组搭档一起的合照。 第15章 喻生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最左边的一幅两人合照，应该是搭档，一男一女，柏尔在心中猜测…… “这是我的爸爸妈妈。” 喻生终于开口说话。 柏尔猜到了：“你爸爸很帅气，妈妈很漂亮，嗯……你更像妈妈。” 喻生看了他一眼，柏尔耳朵有些红，觉出不妥来：“呃，我是说……” “谢谢。”喻生对他笑了笑，又“嘶”了一声，柏尔微微蹙眉，喻生低头叹息一声，似乎有些哭笑不得：“我们只好当一组面瘫搭档了，是吧？” 柏尔没忍住抬手揉了揉喻生的脑袋，他的发丝跟自己想象中一样柔软，就像他这个人。 掌心有些痒，还没揉尽兴，喻生笑着躲开了。 喻生心情似乎好转了许多，柏尔跟在他身侧，以防说了什么话惹他不高兴，尽量闭口不提刚才的事，又担心他肿着的脸引人侧目，用了简单的障眼法帮他遮了一下，不近看看不出来。 柏尔一路上想到什么说什么，喻生简单回应寥寥几个字，情绪不高，但也没让柏尔扫兴。 前辈果然打定了主意要给后辈下马威，这么一通闹，除了巴宓还没有其他前辈出场，大家依旧站在原地耐着性子等着。 看到他们二人归队，其余学生均面面相觑，喻生已经恢复了先前的漠然，柏尔也是面无表情一副不大好相处的样子。 还是聂稚和施雅走上前来，问他们没怎么样吧，喻生勉强笑着摇了摇头。 他心里还是挺感激的，毕竟作为完完全全的局外人，他们这对搭档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跟所有人站在一起，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上，反而更容易，现在这样，图什么呢。 施雅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喻生脸上若有若无的伤痕，小声询问：“你这是……” 喻生递给她一个眼神，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声张。 聂稚和施雅都是聪明人，很快就猜到了或许发生过的事，紧紧闭上嘴巴不再多问。 经过这么一场闹剧，柏尔受了责骂，喻生和对方一人均受了轻伤，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这群咋咋呼呼看热闹的，总算没有哪怕一个，再敢多嘴说诋毁新“战友”的话。 大家连谈笑的声音都小了许多，喻生安安静静站着，柏尔偶尔和聂稚交谈两句，施雅在一边发表自己的一些个人看法。 他们四人似乎自动分为一组，跟其他人形成了鲜明的对立关系。 又等了几分钟，总算有人出现接手他们了。 喻生下意识看了一下时间，竟然比预想中提前了半个小时出现。 来人大概身高一米九，身材魁梧，视觉上给人强烈的压迫感，但一直是笑嘻嘻的，因此形成严重反差，穿着整齐的制服，显得挺拔帅气，俊朗阳光。 “好了小朋友们，今天我就是你们的导游，我叫沙楠，今天可以跟紧我哦，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沙楠的语气透露出他现在似乎很兴奋，对带领“小朋友们”参观战略总部这件事显得过于激动了，传递出一丝异样的情绪。 这个人……有些眼熟。 喻生面无表情地看向沙楠，却发现对方刚好也在看他，准确来说，是他们四个的方向，并没有盯着谁，而是反复打量他们四个人，依旧是笑嘻嘻的。 “之前的事情就不需要再发生一次了，我虽然任职不久，但也知道打架伤和气的道理。你们以后会并肩作战，要一起出生入死，并不是只维护身边的搭档就可以了，要知道，人生路很长，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总要留些后路给自己。” -- 第25页 意有所指，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喻生下意识抬头看身边的柏尔，发现对方十分稳得住，就像没有听出沙楠的言外之意一样。 或者……根本没有听。 柏尔的目光在大厅之外，微微蹙着眉头，就像是在苦恼外面的雨为何还不停。 沙楠猛地击掌一次：“好啦，那我们从哪里开始参观比较好呢？”他极为不熟练地在大厅左右环视，“就从……哦，那边的荣誉墙看起好了。” 挑选随意，说完自己都撇了撇嘴，似乎不是很满意：“你们这些小朋友啊，其实今天来最重要的事就是异能测试。战略总部根据阶级不同，对不同地方的进入权限也不同，你们今天再严肃的地方也去不了，就走走样子混混时间吧。” 没跟着他走两步，人群中有人惊呼：“……想起来了，你是沙楠少尉！” 喻生顺着大家的目光一起看向那人，是个女生，似乎也没想到自己声音那么大，这会儿成了被围观的猴子，很窘迫地红了脸。 走在最前面的沙楠耸肩，“嘿嘿”一笑，回身看着她，语气还挺温柔：“我还以为没有人知道我是谁呢，不错，我是沙楠少尉，谢谢你认识我。” 女生咽了咽口水：“我……我看过你的模拟战斗，你……很帅。” 沙楠歪了歪脑袋，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我的模拟战斗是被放在最角落里，无人问津呢。” 喻生也想起来了，他也看过，不过沙楠说的没错，他的模拟战斗确实是被放在最角落里，无人问津的那种。 借阅的人数，十根手指大概都能数得过来。 他最擅长的异能是什么呢？好像是操控泥土沙石，还有风。 喻生当时观看是因为无聊吧，甚至没注意那是谁，根本不知道那就是沙楠。 沙楠的外公外婆是神话级别战士，父母却没上战场。他的父亲是普通人，母亲异能指标达标往上一些，不是很出众，母亲最后选择在战略指挥部工作。 大家都说沙楠的异能指标是被他的父亲给拖了后腿，只比平庸稍好一些，没什么人瞧得上他。 可是沙楠在学校学习期间非常努力，从来没有妄自菲薄，他深知，既然外公外婆的遗传基因并没有成功传递给他，那么自己就更要比别人努力才行。 最后总算凭借自己的努力进了战略部，从一名普通士兵开始做起，最后走到了少尉的位置，上过很多次战场。 很励志，但喻生对他没有太多关注，他总感觉沙楠就像是一个傀儡角色，像是战略部刻意营造出来的一个励志偶像，专门用来吸引他们这种没有多优秀的在校生，希望他们都能努力投身于建设国家的事业中去，聊胜于无嘛。 从没想到真有其人。 喻生情不自禁多看了他几眼，一旁的柏尔发现了，小声问：“认识？” 他轻轻摇头，柏尔没再多问。 关于沙楠的八卦，喻生还知道一个。 据说，沙楠以前不叫沙楠，叫什么名字不得而知，但在上学时，被拉曼镜选择成为了当时一个刚成年的学生的搭档，可对方拒绝了，两人在平衡树下一较高下，沙楠是弱势的一方，对方当即选择了另一个同学作为自己的搭档。 沙楠被人抛弃，此后即便成年后，也没有选择过谁作为自己的搭档。 后来改了名字，当了少尉，也一直是孤身一人。 那些八卦者，感性的说沙楠被伤透了心，理性的分析，以沙楠的异能成绩，交由拉曼镜选择只会选一个比他更差的，倒还不如选择个普通人还简单些，不选，倒是个明智的选择。 种种这般那般，喻生更觉得沙楠其人，必定是个假的。 没想到今天竟然真的见到本人了，那么那个八卦呢？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喻生突然有些好奇起来。 沙楠本人比传说中要平易近人，要更可爱些。 喻生想到听到的关于他的那些传言，不自觉就会认为主角是个形容枯槁郁郁不得志的年轻人，想到他那么不容易一层层艰难地往上爬，好不容易爬到了少尉的位置，肯定已经筋疲力竭，心身疲倦。 没想到其实是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青年，笑起来还有一丝憨厚，伟岸的身材也遮不住他时不时的羞怯，就像个好相处的大哥哥。 原来逆境中生长出来的生命，还能是这种模样。 喻生不由自主多看了几眼，没注意到身边的柏尔，在他和沙楠之间来回发出探究的目光。 众人走到荣誉墙前，在沙楠简单介绍起墙上照片中的人物时，喻生嘴角甚至还露出了点点浅笑，柏尔看着他，目光变得深邃阴沉，却始终一言不发。 沙楠的嗓音浑厚，讲述历史时带着一股子沉积许久的沧桑，他本人却喜欢时不时说点儿俏皮话，逗得众人发笑。 讲到喻生父母那一张照片时，沙楠竟然看向他，只是短短一眼，却没有点破。 “这张照片中的两个人是搭档，同时也是一对恩爱非常的夫妻，我刚刚进入战略部时曾蒙受过他们的照拂。两个人都很和善，但时运不济，英年早逝，不过相信他们二人在另一个世界还是会很恩爱。” 喻生瞬间被惹得有些鼻酸，不动声色咽了咽口水。 原来沙楠还是他父母的故人。 第16章 -- 第26页 喻生弯起唇角对着沙楠无声笑了笑，轻轻深呼吸了一次，心情总算勉强重新归于平和。 今天一来，看起来像是出师不利，还挨了巴宓的一巴掌，当然，整件事他脱不了干系，那巴掌确实不冤枉。 但现在看来，一天还没结束，运势如何评价确实不好轻易下定论。 事有转机，人有重逢。 “沙楠少尉，我有些好奇，既然你还这么年轻，远没有到退休的年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喻生听到这个问题很惊讶，猛然从感慨中顺利抽离出来，看着问话的柏尔…… 他不知道为什么柏尔会问出这么有针对性的问题，听起来并不像是好奇，倒像是跟沙楠有仇。 沙楠显然也没有想到，不过就不清楚是没想到有人会当场问出这个问题呢，还是没想到问出这个问题的是柏尔。 其他人倒没有太大的反应，或许也有人好奇，但没好意思问；或许大多数人不清楚沙楠的背景，不了解关于他这个名字的故事。 经过柏尔这么一问，大家都想听个热闹。 布雷星的法则，十八岁成年，挑选搭档，继而可选择伴侣成婚。成家后方立业，战略部学习一年后经审核部门通过，便可以上战场杀敌，为国效力，通常在二十岁前会有子女，男女双方轮流有一年假期可以照顾孩子，可自主选择先后次序，后来孩子长大一些，就能交由家中老人或闲赋在家无公职的亲戚抚养。无论男女，为国效力过的异能战士在四十岁之后异能都会有不同程度上的减弱，所以四十五岁时必须强制性退伍。 沙楠如今的年纪，怎么算都还没到退伍的年龄线上。 那其中肯定是有不可说的故事，偏偏柏尔如此声张问了出来，这是想让他怎么答？ 沙楠微微侧头，眉头仅仅只皱了一瞬，又笑起来：“我犯了错，被罚下场了。” 大家均是错愕，没想到他承认得这么直接，更没想到的是他过分轻松的态度。 “好了，现在我们往前走，一般来说呢，战略总部同事的工作是为了服务前线的同事，辅佐他们的工作，当然，我们的任务还有带领你们，走上一名优秀战士的生命之旅，让你们能够学会独当一面，有朝一日可以上战场为国家效力。”沙楠勾了勾唇角：“冠冕堂皇的话都是他们让我说的，你们可以自行判断，自行挑选，听哪一部分，信哪一部分，都随你们。” 方才尴尬的气氛几乎烟消云散，大家因为他的语气，表情，还有说话的内容，再次小声哄笑起来。 柏尔似乎也没想到他承认地这么坦诚，一时间错失了追问的最好时机，喻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小声问：“你之前认识他吗？” “不认识，纯属好奇。”柏尔对他微笑，抬脚跟着队伍继续往前走。 喻生看了看同样一头雾水的聂稚和施雅，三个人赶紧快步跟上行走的队伍。 …… “这里是档案借阅室。”沙楠刷了自己的信息，将学生们领进一个全新的似乎无限广阔的天地里，“你们其中有从元塔学院过来的小朋友，唔，这儿的意义跟元塔学院的图书馆差不多。” 已经有好奇的学生越过沙楠四处转悠，喻生压下了想逛逛看的心情，毕竟自己今天已经出过一次名了，实在不好再做出头鸟。但他的目光仍然忍不住四处观望。 现在档案借阅室里只有寥寥几个人，其中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见到沙楠领着他们这群愣头青进来，笑着跟沙楠打招呼：“怎么让你带新人啊？” 沙楠耸肩：“我也是新人嘛。” 又跟对方客套几句，对方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我叫闵兰秋，是战略总部医疗部的医生，你们以后可能会经常见到我，叫我闵医生就好。” 大家面面相觑，经常见到她……不是就说明会经常受伤么。 喻生的注意力不在这位闵医生身上，他还是对这间档案借阅室比较有兴趣。 沙楠拿元塔的图书馆跟这个档案借阅室相提并论，简直是是太抬举元塔的图书馆了，姑且不说大小程度，就说这里面的机密性，喻生都知道二者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你们要经过两个月的考验才能在这里出入自如，不过也只是出入自如罢了，分区对阶级不同的人是有权限的。”沙楠双手背后，此时还真有一种为人师表的感觉，闵医生微笑着站在沙楠身边，两人乍一看还挺般配。 “当然，你们在布雷星出生，就应该知道这个世界只为强者让路，如果想探究整个布雷星古往今来的秘密，这里都有，区别在于你有没有资格查阅，明白吗？” “明白。” 有几个学生非常捧场。 沙楠很满意，“好了，你们可以在这周围转转，毕竟进战略总部以后，最起码要两个月后才能再进来这里。” 喻生收起向往的眼神，按照沙楠所说，他短时间内是没有机会在这片天地里徜徉了，两个月后估计也悬，还是收收心吧。 施雅显然也很喜欢这里，到处张望，喻生看了她几眼，被聂稚发现，聂稚解释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她很喜欢历史。” “这儿真的什么都能查阅得到吗？”施雅头一次主动提问，回答她的是闵医生，对方在不远处对她点头：“没错，大到布雷星的诞生，小到已逝的某位英雄的艳情史，都能查得到。” -- 第27页 有几个小声窃笑，沙楠也笑起来：“所以说，如果不想被详细记载生平，就需要做到两点：一，活到星球毁灭之后；二，做个平平无奇的无名小卒。” 施雅小跑回到聂稚身边，对喻生笑：“你们元塔的图书馆也是这样的吗？” 喻生想说不是，又想起之前沙楠说过的话，自觉不能打前辈的脸，于是思忖片刻，说了句：“差不多。” 施雅一副向往的样子，又羡慕又懊悔：“你们元塔的学生真幸福。” “不过……有些东西，借阅的时候也有权限的限制。” 施雅还是很羡慕，聂稚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喻生看到他们两个这么亲密友好的样子，突然想起来柏尔似乎很久没说过话了。 看过去，柏尔正在打量跟个别学生交谈的沙楠和闵医生，喻生想了想，还是靠近他，小声问道：“你怎么了？” 柏尔回神，对他笑笑：“没怎么。” 喻生不信：“你好像……很在意沙楠少尉，你跟他以前……” “完全不认识，真的。” 柏尔打断喻生要说的话，几乎都要举手发誓了。 喻生推测，这种情况柏尔也没必要骗他，所以大概率是真的不认识。 “不过我想问问你……” 喻生正想换个其他话题，被人却抢在他前面开口，喻生随意问道：“问我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他这种类型的？” “……咳，咳咳咳咳咳咳……” 喻生一开始还是懵逼的状态，反应过来他这个问题的真实含义以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开始猛烈咳嗽，怎么都停不下来。 柏尔小声叹了口气，“就算问到你心里去了，也不至于这么激动……”他轻轻拍打喻生的后背，想要帮他止咳。 他们这边动静很大，聂稚和施雅跑过来问怎么了，喻生咳得一张脸通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柏尔对他们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 两个人将信将疑地走开了，喻生好不容易停了下来，不怎么咳了，红着一张脸往沙楠那边看过去，发现对方也正在看着他，眼神中有明显的关切，闵医生也正看着他，喻生想起刚才柏尔说的话，又一阵喉头发痒，忍了忍，总算把那个劲儿挺过去了。 “你胡说什么？！” 他瞪了柏尔一眼，“要是让别人听见了，我还……” 柏尔不以为意：“喜欢一个人又不犯法，喜欢谁都可以啊，你不喜欢他，你激动什么？何况，我也没说你喜欢他啊，我只是说他那个类型，类——型——”语气很夸张。 喻生气得一口气顺不上来，简直要噎到自己了。 “我没有！我不喜欢他那个类型的！”喻生没好气答道。 柏尔挑眉，“哦”了一声，却不放过他：“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喻生：“……” 在这么严肃的地方，听听，听听，柏尔这是在跟他讨论什么不入流的问题！ 他稍微思考了一下，心虚地看了一眼沙楠的方向，发现对方站得很远，正和闵医生在给其他学生详细讲解着什么，没关注他们这边，这才小声，做贼一样开口。 “他那种对谁都好的，不觉得很大爱无疆吗？我喜欢……内敛一些的，稳重一点儿的。” “内敛？”柏尔似乎不明白。 喻生耳朵红了红：“就是……只对我好的，对我和对别人不一样的。” 柏尔笑笑，似乎是在故意揶揄他：“就这样？” 第17章 “你干嘛这么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喻生故意佯装不大高兴，语重心长地跟他说：“要想找到这样一个人，其实是很不容易的。对别人普普通通，只对我与众不同，你都未必找得到，更何况是我……” 柏尔勾了勾唇：“那其他条件呢？身材？样貌？” 喻生蹙眉，这是在做访谈吗？怎么还越问越深入了呢？ “我……对那些都没有硬性要求，主要是感觉。” “感觉？”柏尔眨了眨眼睛：“那……性别呢？” 喻生：“……” 缓缓地睁大了双眼，问得这么露骨但又这么自然……难不成柏尔喜欢的其实是男人吗？我滴个乖乖哟。 喻生想起之前柏尔问他有没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心里又“咯噔”了一下，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越想越觉得这个思维走向很正确，反正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柏尔真的是喜欢男人，就不难理解那个五年内不打算成家的计划了。 唔，可是这件事，元塔A班的那些人肯定不知道，那巴宓知道吗？ 要知道巴宓可是把这个侄子当亲儿子来看待的，如果知道柏尔不喜欢女人，还不得气得当场晕过去！ 虽然说那场景还挺喜闻乐见的……但是——柏尔真的喜欢男人吗？ 喻生张嘴刚想开口试探一下，就听见沙楠拍了两下手掌，召唤人群归队：“好了，你们应该也看的差不多了，我们时间有限，先去下一个地点，反正这里以后你们还可以自己来。” 艰难地咽下了嘴里的问题，喻生对着柏尔干笑两声：“走吧。” 聂稚和施雅刚才在到处转悠，他们都走出去了施雅还在谈论那个地方，喻生好奇：“萨米学院难道没有自己的图书馆和资料室吗？” -- 第28页 二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柏尔代替他们回答：“布雷星除了元塔学院，其他的异能学校都不能拥有自己的资料库，不合规矩，他们需要上交给元塔，然后将所有资料存放在元塔学院的图书馆内。” 喻生很惊讶：“是吗？元塔学院好牛啊。” 柏尔轻飘飘看他一眼：“平时去图书馆去得那么频繁，也别只顾着瞻仰偶像，偶尔看看其他资料，多学习学习。” 喻生：“……” 他这是被柏尔教育了？不知怎么的，好像柏尔现在不大高兴。 聂稚笑出了声，施雅却叹了口气：“所以，萨米的学生都削尖了脑袋想到元塔学院来，但因为八年前通过的标准地域法则，其他学校的学生自那以后，是没有资格以任何形式到元塔学院来学习的。” 喻生悄咪咪地瞅了一眼柏尔，那个标准地域法则……说起来跟柏尔还有不小的关系。明面上是一个叫宁安的中校提议的，但宁安，其实是柏尔的姑父，也就是巴宓的丈夫，同时也是巴宓的搭档。 那件事当时闹得挺大，喻生那年才七岁，没机会参与全程，但后来进了元塔也听说了一些相关的八卦。 之所以说明面上是宁安提议的，是因为据说，那个法则是因为柏尔才产生的，真正提议的人其实是巴宓。 巴宓和宁安结婚多年却无一所出，宁安是布雷的战士，常年在战场奔波，妻子巴宓因为治疗的缘故，只能留在元塔区不能出任务，不过她选择当元塔学院的老师，既能留在布雷星工作，又能帮丈夫笼络一些关系。 时间久了，巴宓的身体状况并没有什么好转，宁安又经常不在，他们两个拥有自己的孩子，更是机会渺茫。 柏尔的父母也是常年留守在外的一批战士，于是把柏尔交由爷爷奶奶代为照看，巴宓一个人生活，经常有机会跟这个侄子相处，非常喜欢柏尔，渐渐地，真的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看待。 柏尔十岁生日的时候，举办了一场生日会，巴宓请来了非常多的亲戚好友，办的十分盛大，惹人艳羡又遭不少人妒忌，巴宓付出了很多心力脑力，但她甘之如饴。 因为她这个侄子，虽然才十岁，异能测试的成绩已经超出同龄孩子许多。 巴宓知道这个侄子基因优秀，从根基上来说就已经妥妥的赢在了起跑线上，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只能猜，很多人猜测，巴宓这是把对自己孩子的情感强行转移到了自己侄子身上。 痴狂，热烈，甚至有些疯疯癫癫，别人是很难理解的。 说回标准地域法则，起源就是在那场生日会上，有人说了句玩笑话。 柏尔的异能成绩总是巴宓拿出来炫耀的第一资本，有人羡慕，当然也会有人嫉妒，当场就有那么一位，酸溜溜地说：“这么优秀的孩子，万一以后被拉曼镜指定一个什么随随便便外来的小家伙当搭档，是个男孩儿倒好说，万一是个女孩儿，两人一见倾心日久生情，你们家这元塔的纯种基因，可就保不住了哟。” 听说巴宓当时脸就白了，拉曼镜指定的搭档可以换，但她也知道自己的侄子什么都好，唯独一点，执拗倔强，决定好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万一真看上了什么小地方的野丫头，他们一家子出身元塔，这最优秀的一个苗子，可别给毁了。 对了，巴宓不仅是异能成绩控，还是个血统控。 虽然喻生不理解在元塔学院就读跟血统有什么关系，但内网帖子都是那么说她的。 巴宓天生对异能强大的人会有膜拜情绪，对出身非元塔学院的人不屑一顾，对非元塔区的孩子也是一样。当然，喻生是个例外，他符合巴宓的接受条件，但…… 当时喻生还没入学，巴宓自然不知道元塔学院也能出他这么一个什么异能都不显著的学生，还在她眼皮子底下，还不能使手段干脆地赶出去。 巴宓当时想，只要是元塔的学生就好办，只要是元塔的学生就一定差不到哪里去，自己的侄子一定是选人的那一个，所以她很有信心。 于是，在宁安正在进行一段短暂的假期的时候，她跟丈夫说了这个提议。宁安理解自己的妻子，虽然他们没有自己的孩子，但他也知道是因为柏尔的存在，妻子那狂热的生命力才能一直存在，于是，就试着递交了那么一份提议。 宁安和巴宓是对恩爱夫妻，没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很遗憾，但恰好有另一个孩子能让妻子转移悲伤，宁安认为自己也应该做点儿贡献。 他们夫妻两个在元塔当地的人缘还是不错的，毕竟巴宓虽然瞧不上很多人，但面子上做事也懂得世故圆滑的道理，姑且还算过得去，再加上他们家多年来没有孩子，平时大家对她都有了点儿怜爱的滤镜，提议递交的过程中没什么坎坷。 也很巧，那个时候刚刚发生过地域冲突，元塔区上层觉得这个提议倒也没什么不好，经过几层简单讨论，直接就给通过了。 当然引起了其他地区的不满，毕竟众所周知，整个布雷星，只有一个拉曼镜，就在元塔学院。 通过这个法例，证明以后所有学校都要像之前的少数学校一样自产自销，自己想办法定下搭档。 还有另外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元塔学院的学生，是要比其他区域的学生天赋好些。 -- 第29页 就算有个别些个不那么出众的，最后也总会因为优胜劣汰而被淘汰。 两两结合，从宏观数据上来看，这个法例通过，意味着以后元塔区的后代，会因此跟其他地域的后代随着时间的变化，而产生不可逾越的差距。 那会儿正值时局动荡，就因为一个十岁小男孩的生日会上，某人一句漫不经心的话，断送了很多孩子光辉的前程。 柏尔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只是度过了一次生日会，却插手了别人的生死。 其实蝴蝶本无意煽动翅膀。 可惜啊，机关算尽也算不到他这么个变数。 从某个角度来说，这算不算一语成谶？ 柏尔感觉到了来自身边人的目光，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淡然地回望他，喻生被看得心慌，忙不迭地移开目光。 “你们如果什么时候想去元塔学院，我可以带你们进去，不是在校学生的身份，那是在校学生的朋友总可以吧？” 喻生没什么朋友，更别说外来的了，他其实不是很清楚这些规矩。 “可以吗？”施雅有些欣喜若狂，喻生看了一眼柏尔，后者点头：“可以，我来想办法，只是进图书馆而已，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聂稚和施雅都很开心，连忙道谢。 喻生突然看到了什么，眼睛都直了，几步并做一步走到队伍的前面去，柏尔看过去，立刻就明白他这么激动是因为什么了。 “尤冢上将，你们应该都知道，一代传奇，万千布雷星人的偶像。”沙楠尽职尽责地解说：“这个雕像高度三米有余，你们可以仔细看看神情，据说，据说啊，这是整个布雷星最最神似尤冢上将的雕像。” 第18章 喻生痴迷地望着自己的偶像，柏尔眯了眯眼，走到他身边去：“稍微注意一点儿。”喻生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收敛了些。 沙楠看到了这么个小段落，笑了笑，转而对着众人继续说道：“但是，这一个只是个仿制品。” 喻生十分惊讶：“仿制品？” 沙楠点点头，看向他，娓娓道来：“没错，这个雕像的制作者是雕刻大师云屠，据说是尤冢上将最好的朋友。尤冢上将离开以后，云屠为了纪念自己的老友，才创造了这样一个作品。元塔区内只要是见过的，没有人不称赞，神形皆备。战略总部部长提出请求说愿意将雕像买回来，放在战略总部供后人瞻仰，但是云屠拒绝了。经过几番沟通，云屠竟然答应将雕像以赠予的形式交给战略总部，分文不取，可是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放在众人面前的，不能是真品，只能是仿制品。” 喻生抬头仰望，真的只是仿制品吗？ 那么这个仿制品未免也太优秀了，他根本看不出来是仿制品，感觉别人也看不出来。 像，确实很像，尤冢上将俊朗的脸庞，坚毅的神情，都跟在战场上时的他一模一样。 沙楠继续跟大家讲解：“你们别看这只是个仿制品，这个仿制品的制作也没那么简单，当时战略部的同事是下了不小功夫的，据传，他们找了很多雕刻大师一起做，才能做到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也就是现在你们看到的这种地步，完全一比一还原了原作，所以你们别觉得不是真品就不用珍惜，万一有什么毁坏，可是要受到很严厉的惩罚的哦。” 闵医生站在一边微笑：“尤冢上将不仅是现在很多年轻人心目中的偶像，也是我们这一辈人，乃至整个时代的共同记忆。这么多年来，战略部来来去去换了一批又一批的工作人员，每天都能在这里看到这样的尤冢上将，大概就是因为他在这里，我们总感觉自己是被爱护着的，我们所做的事情，也是绝对有意义的。” 喻生情不自禁屏住呼吸多看了几眼眼前的雕像，尤冢上将目视前方，眉头微皱，眼神却十分坚定。 他正面对着什么呢？ 喻生小时候就听说过，很多很多关于这个男人的事情，包括很多人私下叫他战神，因为只要有尤冢在的战队，绝对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尤冢就是布雷星的守护神。 喻生揉了揉眼睛，由于太过全神贯注，侧头却看到柏尔一直看着他，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差点儿往后跳了一步，颤抖着声音问：“你盯着我做什么？” 柏尔摇摇头：“只是搞不懂你怎么就能那么喜欢他。” 喻生没说话，心说，我们这种普通人向往神灵的心，你这种一出生就待在云端的小天神，是不会明白的。 “那真品在哪里？” 有个学生大声发问。 沙楠看了一眼闵医生，后者无奈地撩了一下头发：“这就只能问部长了，像我们这种级别的普通工作人员是不知道的。”她笑笑，又很笃定地说道：“不过肯定在战略总部的——某一个地方。” 喻生歪着脑袋，突然看到雕像底座后面似乎有微小的痕迹，绕到后面去看，发现不是痕迹，是一段话，应该是雕刻的时候故意留下的。 他抬起手指轻轻抚摸刻痕，突然听到耳边有人轻声念了出来。 ——“万般皆是苦，唯望有缘人。” 猛地回头，是柏尔，正眯着眼睛跟他一起看。 “什么意思？” 喻生摇摇头：“不晓得。” 柏尔斜眼瞅他：“不是你偶像吗？作为头号粉丝，怎么能猜不透偶像在想什么呢？” -- 第30页 这语气真是酸溜溜的，喻生有些不服气：“这是一比一还原的作品，原作是云屠老师雕刻的，那这话……应该去问云屠老师啊，跟尤冢上将有什么关系？” 柏尔冷哼一声，抬脚走开了。 喻生一头雾水，这人今天怎么这么不对劲！ 离开休息室的时候还好好的，看到他父母的照片时也还不赖，后来就…… 简直莫名其妙。 连聂稚和施雅都看出来了，小心试探：“你们是吵架了吗？” 喻生摇摇头，这点他可以肯定。 不过，柏尔会跟他吵架吗？柏尔跟人吵架起来是什么样子呢？ 思维发散太离谱，喻生及时悬崖勒马，甩了甩脑袋。 接着，实验室，训练场地，理论教室，休闲区域，总食堂，健身室，等等等等，包括许愿墙这种不入流的地方，一系列能去的地方沙楠都带着他们去走了一遍，闵医生中途被人叫走，沙楠也不知道是磨时间还是怎么的，事无巨细一箩筐的话往外拿，就没有个词穷的时候。 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打哈欠，估计是想早退了，好不容易，沙楠带他们走到一个封闭严实的大门口，眼睛亮了亮。 “好了，这是今天的最后一站，这里是元塔区战略总部研究室。如我之前所说，你们今天要进行异能测试，算是摸底考试，只是向内部系统提交你们的身体素质数据，方便之后的学习，不做他用，放心，绝对保障个人隐私。” …… 该来的还是来了。 喻生紧张得手心冒汗，虽然早就预想到了这一时刻，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很难做到不害怕紧张，走上前去坦然面对。 察觉到肩膀上有谁的手臂轻轻揽住他，喻生看过去，望见了柏尔俊美的侧脸和纤长的睫毛：“结果如何都无所谓，我们是搭档，对吧？” 喻生微微抿唇，深呼吸了好几次，才重新看向他：“你不跟我闹别扭了吗？” 柏尔仿佛听到了好笑的笑话：“我什么时候跟你闹别扭了？” 喻生扁了扁嘴巴，拽着他到队伍中去依次排队等待进场。 沙楠说研究室场地有限，不便供学生参观，只能一次进两组依次直接测试异能数据。 喻生柏尔这组后面跟着的是聂稚和施雅，他们算是在队伍中间段，大家都挺兴奋，除了喻生。 他紧张得要死，头晕眼花，两腿发软，恨不得现在出现个突发事件中断这件事。 外星人袭击啊，紧急出动啊，或者人群中有人休克什么的，什么都好，只要能避开这件事就行。 可惜什么都没有发生，也没有即将会发生的意思。 在元塔学院，每个月月初都要重新测试异能，数据是透明的，会放到元塔资料库里，所以其实很多学生在还没有毕业的时候，就已经被校外某些部门提前看好了。 一般人不像柏尔，还没成年就有这么天之骄子的命运，柏尔还在小时候，某些异能就已经超出常人一大截的水准。 普通学生的异能做到出众已经属于非常难得，相关部门会提前挑选人才，倒也不是必须进战略总部，总归能有个好去处。 可是像喻生这种，不用打听也知道没有部门对他有意。 不过说起来他这也算是抱了个大腿，走了个狗屎运。 但是浑水摸鱼仅仅到此为止了，数据是会说话的，在场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一文不值。 柏尔一直虚虚地揽着他的肩膀，即便如此，喻生的紧张感丝毫没有减弱。 聂稚施雅在后面似乎也很兴奋，还问了柏尔喻生许多关于元塔学院的问题，喻生没什么心思回答，柏尔一一帮他们解答。 后知后觉，这两位才发现喻生好像很紧张，施雅也跟着紧张起来：“不会你们这里的异能测试更难吧？” “不是的。”喻生尴尬地笑了笑：“是我太菜了，我其实……异能成绩方面几乎跟普通人差不多。” 施雅很惊讶，直接脱口而出：“我还以为只是传言……” 聂稚碰了碰她的胳膊，施雅的话戛然而止。 喻生扯了扯嘴角：“也不全是传言。” 施雅感觉自己说错了话，有些懊恼的样子，试图弥补：“或许……跟单人测试不一样呢？毕竟你现在有搭档了，你的搭档很厉害。” 喻生知道她没有恶意，全凭主观意识，心里也没有多少反感，对她笑笑：“希望吧。” 他主动转移话题：“你们两个……异能最擅长什么？” 聂稚迟疑片刻，跟施雅对视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怎么聊这个话题能让喻生心里好过些。 “就是很普通的那些……”施雅柔声说道：“他是风系异能，我……” “施雅可以跟动物交流。”聂稚轻声补充。 喻生点点头，非常捧场：“很厉害啊。” 二人眼见从这个方向好像是没办法让喻生心里好受些了，于是干脆转头去捧他的搭档，似乎希望他与有荣焉。 “听说柏尔才叫厉害，柏尔最厉害的是什么？” “他主水系。” 正主还没回答，正主的搭档就先帮忙抢答了，柏尔侧头瞥他一眼，喻生耸肩：“不是我的错，我相信整个A班对你的成绩单都能做到比对自己的还要熟悉。” 原因自然是柏尔那个看自己侄子自带滤镜的姑姑，其实元塔学院是有一部分反叛军的，怎么都不喜欢柏尔的人。 -- 第31页 第19章 喻生以前想过，这事不怪柏尔本人，要怪就只能怪他姑姑巴宓，要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可惜巴宓一看就不知道这个道理。 强行想把自己的侄子往天上送，阿姨，有种做法叫强行安利遭天谴了解一下？ 谁还不是热血反叛青春期的年轻人了呢？ 巴宓越是夸耀自家侄子，那些人就越是讨厌柏尔。好吧，喻生又开始发散思维想些有的没的了。 他记得曾经有人爆料过，柏尔还被那些人找过麻烦，不过……人家虽然是强行安利，可也是有真才实学的呀。据说，私下进行的异能对抗战，柏尔一个对对方十来个，还赢得轻轻松松。 既然现在都是搭档了，是不是能抽空旁敲侧击问一下这件事是真是假？ 柏尔这几天已经几乎摸清了喻生的习惯，他现在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这种表情，这个眼神……一定是在想某些关于他的八卦传言。 而且还想得很入神，连自己一直回望着他，对方都没注意到。 这样也好，总算能让他转移一下注意力，大概会没那么紧张。 柏尔不打算打扰他。 约摸半个小时后，总算轮到他们了。 “别紧张，加油。”聂稚施雅就跟他们的后援会一样。 喻生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赴死一般跟柏尔并肩走进研究室，里面那组还没有测试结束，正在进行那一组第二个人的测试，头一个人见他们进来，盯了他们半分钟，僵硬着身子移开目光，估计是想起了之前并不愉快的某种场景，还往墙边躲了躲。 柏尔的注意力从始至终都放在喻生身上，他一直觉得喻生会在开始前逃跑，但出乎意料，他没有。 即便他满脑袋的汗，即便他一直试图用深呼吸来放松心情，以及……自己看着他这么长时间了他都没发现。他很紧张焦虑，大概很想跑，但他没有跑。 一直到前面那一组测试完毕，研究室里的研究人员顶着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木然对着他们问道：“你们谁先？” 柏尔还在思考的时候，喻生抬脚往前走了两步：“我先。”然后看了柏尔一眼。 研究人员点了点头，柏尔很惊讶，眼看着喻生一步步踏进了测试仪器，那个坚固的大型怪物似的东西，完全地包裹住了喻生整个人，从外面看不到他的样子。 喻生没有跑，纵然他那么害怕，而且还竟然愿意主动抢着上前？柏尔勾了勾唇角。 聂稚和施雅进来了，看到柏尔也很惊讶：“我还以为是你先测。” 柏尔耸了下肩：“我也以为。” 二人不知道他语气中的小小雀跃从何而来，站在旁边跟他一起等待喻生出来。 另一头，被包裹在仪器里的喻生在冰冷的电子音提示前就闭上了眼睛，他能感觉到眼前有白光闪耀，心中默数，耳边，无情的电子音还是怒刷存在感。 倒数了整整两百秒，眼前的白光好像消失了，耳畔响起了金属门打开的声音，喻生才缓缓睁开眼睛，他手心里全是汗，条件反射在裤子上蹭了蹭，抬脚出去。 在场唯一的一个研究人员还是很冷漠的样子：“下一个。” 喻生看到柏尔朝他走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他身侧略过，重复他刚才的那套程序。 这会儿心情才放松了些，喻生张嘴，用嘴巴轻轻呼吸。 施雅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没事吧？” “没事。”喻生摇了摇头：“我这是考试前恐惧症，因为知道自己得不了高分所以焦虑，没什么事。”他轻轻舒了口气，抱臂靠在一边等待柏尔。 在异能检测仪器还没有被研究出来的时候，据说大家是通过实战，然后由老师评分来获得具体的分数。 喻生感觉这样想起来，自己活在这个时代，还是挺幸运的，毕竟，在实战中获得评分，那才叫公开处刑。 考试结束，焦虑感一点点消失，喻生甚至感觉有点儿饿。 沙楠说过下午他们的异能测试成绩就会出来，到时候会发到他们的个人终端上，下午没有强制性的任务，想回家回家，想回学校回学校，当然，也可以继续在战略总部逛一逛，不过下午就没有导游了。 不知道柏尔想不想逛，喻生其实还蛮想在这里走走看看的。 这里原本是一个，他从来不敢奢求能踏进来的地方。 柏尔轻轻松松出来，研究人员依然是表情木然：“下一个。” 施雅先进去，柏尔问聂稚之后怎么安排，外面还有人在等，他们不能久留。 聂稚说他们下午应该会在新宿舍收拾东西，不过他们想继续逛逛这里，还说如果他们也想，倒是可以同行。 但是柏尔摇了摇头，“下次吧。” 对方也不强求，鉴于答应过有机会要带他们去元塔学院，三人交换了联系方式，柏尔带着喻生先行离开。 喻生内心有些小遗憾，沙楠当导游时后半段讲话完全没有重点，一看就在应付差事，他其实还挺想自己到处转转的。 不过柏尔对这里都不留恋，自己一个学渣提出这种要求是不是不太合适？ 喻生悄悄看了他几眼，只能试探性地问他：“你下午还有事吗？” “没有啊。”柏尔偏头看他。 “哦。”喻生低下脑袋。 -- 第32页 “你下午有事？”柏尔反问道。 “没，没呀，但是……”想自己在这里转转。 “既然没事，那就跟我一起在这里逛逛吧。”柏尔没等他说完，兀自说道。 “嗯？”喻生不理解：“那你刚才怎么不答应聂稚？” 柏尔神秘兮兮一笑：“有个地方想跟你一起去，挺傻的，就别让他们知道了。” “什么地方？”喻生眨了眨眼睛。 “许？愿？墙？”喻生一个字比一个字的声音大，“就这儿啊？” 沙楠今天带着他们逛了那么多地方，喻生自认为就属这里最不入流。 柏尔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移开目光：“听说这儿许愿很灵的，但是跟他们说，会显得很傻吧？” 喻生没好气道：“跟我说就不傻了吗？” 没想到啊没想到，柏尔竟然喜欢这个调调的…… 谁能想到战神的接班人，其实肚子里有一颗少女心呢？ “你是我的搭档啊。”柏尔走到虚拟墙左侧开启了许愿墙，回头看他：“同理，你做什么傻事，我也不会觉得你傻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原本空白的墙面上立刻出现了洋洋洒洒各种不记名的愿望，数量太多，一个个愿望框重叠在一起，五彩缤纷垒在一起，有些刺眼。 喻生还在想柏尔之前说的话，不知道该回应什么好，索性假装没听到，走到墙边去看别人的愿望。 “——今年一定要顺利结婚，尤冢大神，我知道你不需要，但……请赐予我一个伴侣吧！” 这什么鬼？能举报他在玷污自己的偶像吗？ “——求尤冢大神保佑我下次测试成绩，一定要超过我的搭档！” ……喻生念完有些心虚，赶紧看下一条。 “——闵医生好好看哦……性格也很好，尤冢大神请保佑她一世顺遂，拜托啦！” ……许愿的人恐怕是闵医生的脑残粉吧？话说战略总部只有一个闵医生吗？ …… 粗略地看了几条，终于看到一条吸引喻生眼球的，他“哈”了一声，凑近了，提高音量念出来。 “——请让……柏尔分到我们班，有生之年不能跟他做搭档，做同班同学也值了，谢谢尤冢大神！” 喻生笑得肩膀耸动：“这是你的脑残粉啊。” 柏尔瞥他一眼，对战略总部出现他的脑残粉仿佛并不关心，对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喻生笑够了，听到他叫自己，很乖巧地靠过去：“做什么？” 柏尔调出一个愿望框划给喻生，喻生一愣：“我没有什么愿望要许。”想到什么，脸颊爬上绯色：“……再说了，也不好意思麻烦尤冢上将。” 身边的搭档撇了撇嘴角，又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那一副娇羞的样子是怎么回事？放心吧，许愿的行为就是个美好的期许，不会麻烦到你的偶像的。” 喻生盯着眼前的愿望框，有些犯难，他一时还真不知道自己要许什么愿望。 不过机会难得，今天头一次踏足战略总部，也算是某个程度上的重新开始，有个仪式感也是没错的。 “你许什么愿望啊？” 柏尔斜眼看他：“愿望……怎么能随便告诉你？” 喻生：“……” 跟他接触多了，越发感觉这人其实还挺恶劣的。 “不说算了，你别偷看我的。”喻生侧着身子，绞尽脑汁想愿望。 柏尔在他身后轻笑，“愿望内容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跟我的生日愿望一样。” 生日愿望？ 喻生回身瞧他一眼，嘴里嘟嘟囔囔：“……搞得好像我知道你生日愿望是什么一样。” 柏尔在愿望框上认真写字，喻生也看着自己眼前的愿望框。 愿望……许什么愿望呢？既然是愿望……那就来一个不切实际的吧。 第20章 许愿这个愿望喻生算是陪着柏尔完成了，柏尔问他许了什么愿，喻生将柏尔之前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柏尔冷哼一声，问他想接下来去哪儿，喻生一开始还挺兴奋，然后想到一件事，眼神黯了黯。 “万一碰上聂稚他们，多尴尬啊，算了，回去吧。” “放心吧，不会碰上的。”柏尔站在墙边看着他脸上的某处：“疼吗？” 喻生后知后觉摸上自己的脸：“还好，你不提我都忘了。” 又问他：“你怎么知道不会碰上？” “我听到施雅说不想去，聂稚最后肯定还是会听她的。” 喻生拧起眉毛：“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柏尔笑而不语，喻生哼了哼，又神秘兮兮靠近他：“你说他们两个是不是……” “是。”柏尔直接抢答，喻生瞪大了眼睛：“你知道我要问什么吗就抢答？” “知道啊。” 柏尔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你在想他们两个是不是情侣。” “我操……”喻生惊奇到捂住了嘴巴：“你真的知道。” 柏尔看着他的眼神似乎在说“你搭档很牛逼，拜托别这么少见多怪”，喻生追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眼神啊，他们两个看对方的眼神，一看就有问题。” 喻生立刻换上了崇拜的眼神看着柏尔，如果说以前他知道柏尔与众不同，现在倒是因为如此接近，可以切身体会到这种与众不同是什么意思了。 -- 第33页 他还以为柏尔根本不在乎身边的人呢，却连聂稚和施雅这种头一天认识的新同学，两个人之间的眼神流转都看得清清楚楚。 很厉害，又有点儿可怕。 估计连聂稚和施雅都没有发觉柏尔在观察他们。 柏尔察觉到搭档看自己的眼神不对：“怎么？” 喻生眯了眯眼睛：“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事情多了。”柏尔抿了下唇说道：“都是你不知道的。” 喻生：“……” 这算人生攻击吗？ 后来喻生才知道柏尔对这地方为什么这么无感，是因为他很熟悉，熟悉这里的每一栋楼，每一条路。 “小时候我父母还没有接收到驻扎外星的任务，他们就在这里任职，我那时候来过很多次。” 还是那句话。 条条大路通罗马，有些人一出生就在罗马。 喻生悄无声息叹了口气。 毕竟也算是正式的新人了，有资格可以在战略总部食堂用饭。喻生逛完了想到的任何地方，已经是饥肠辘辘，迫不及待拉着柏尔奔向食堂。 已经过了用饭的时间，食堂里没几个人。 但喻生再一次低估了自己搭档的知名度，就那么几个人，在他们进去的时候，目光都能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戳上无数个窟窿。 柏尔看着他追悔莫及的样子，心下了然，点了些吃的，多付了钱，拉着他进了隔间等送餐。 战略总部不提倡使用AI工作人员，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当然，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喻生的情绪，等坐到了隔间里才微微好转，头一抬发现柏尔在看自己，睁着眼睛问他：“看什么？” “你晚上还是去我那儿吧，上午老师给我发了讯息，我们的宿舍还没安排好，还是得回学校住。” 喻生犹犹豫豫，扭扭捏捏的，想拒绝：“那我也可以回我宿舍住啊。” “你昨天给我买的药我一个人也用不完，你现在也需要定期上药，而且……”他顿了顿：“你忘了自己答应过我什么了吗？” 对哦……帮他连续擦药，七天呢。 喻生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有些苦恼，但拒绝跟柏尔过多接触，会不会显得太矫情了？毕竟对方才是大神，自己只是个连小人物都算不上的拖油瓶。 饭菜味道出乎意料地好，喻生是个会因为眼前的欢愉瞬间将烦恼抛诸脑后的人，很快就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美餐一顿之后，柏尔问喻生还想去哪里，这就勾起了他的伤心事。 再过一会儿就到了下午正常工作的时间，按照沙楠所说，他们的异能成绩很快就要出来了。 左右柏尔并不担心，所以喻生猜测他根本没想过这一茬。 他思考了一会儿，神秘兮兮问他道：“你知不知道尤冢上将真正的雕塑放在哪里？” 柏尔失笑：“这我可不知道，别说我了，我估计我姑姑都不知道。” 喻生撇了撇嘴，“那回元塔吧，也没什么地方好逛的了。” 二人正式踏上回程之路，喻生焦虑到一直小动作不断，还没走到停车场，柏尔就说了他好几次。 就在这时，通讯手环微小震动了一下，喻生整个人身体僵住，柏尔侧头看他，没有言语。 见喻生轻轻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出气，似乎振奋了一下精神，才抬起胳膊查看。 柏尔也不敢直接问，其实他的通讯手环刚才也震动了一下，应该就是异能测试的成绩，否则哪儿会那么巧两个人同时收到信息。 沙楠之前说过，往后的异能测试成绩都是将两个人的排列在一起，同时发送给搭档两人，那么……一定是了。 柏尔被弄得也有些紧张，主要喻生一直低着脑袋不说话，看着个人终端的数据，搞不清楚是什么情绪。 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说话。 “咳咳……”柏尔清了清嗓子，喻生似乎回神，轻轻抬起头看他。 看得柏尔心里一阵发慌，“怎么了？”他柔声问。 “柏尔。”喻生轻声唤他的名字，柏尔身体一僵，难道是受到的打击太过巨大，非要跟他摊牌分开不可吗？ 不太想回应他，可是……不得不回应。 “嗯？” 随后，柏尔亲眼看到喻生，从嘴角一点一点绽放出笑容来，还以为看错了。 他摸不着头脑，前一秒这人看起来还面如死灰，现在怎么像春天来了一样？ “我好像真的开始……转运啦！”喻生一字一顿地说完，突然猝不及防跳起来紧紧抱住柏尔，后者没有防备，被抱了个满怀，像被一头兴奋至极的小鹿狠狠撞了一下。 这怎么能让它跑掉？得抱回来才行。 柏尔顺势稳住环住对方，微微收紧了胳膊，被他的情绪感染，声音也带着笑意：“到底怎么了？” 喻生轻轻推开他，柏尔微声小叹了一下，对方很兴奋，完全略过了他这点儿小情绪，把自己的个人终端页面亮给他看。 “你看，你看。” 柏尔十分听话，顺着看过去，自己的成绩在左边，非常亮眼。 十五项异能，其中几乎有十项平均分在八十分以上，个别几个虽然分数不高，但也都在四十分上下。打分机制是突出测试人员的优点，个别异能项的分数是按照高分有几项来定的。毕竟不能要求每个人每个异能都能掌握，如果同时有几项高分，那么剩下几个没掌握，或者没天赋，打个差不多的分数表示未来可期倒也罢了。 -- 第34页 柏尔只是简略看了一下自己的，匆匆略过去看右边。右边的是喻生的成绩，十五项异能……呃，分数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放眼望过去全都在及格线之下，二三十居多，他最拿手的治愈术也只是划过及格线，高了十分。 但柏尔知道他为何兴奋，又为什么说自己好像转运了。 柏尔记得之前喻生的检测单成绩，像自己这种学生，高分项比较多，那么测试的时候学校的仪器也会根据高分项对低分项的宽容度较高。但像喻生这种学生，放眼望去全是低分，那么对个别更差的项目，打分时会笼统地认为这孩子没有学习的天赋，或者干脆就给出零分。 也算是一种手段，逼迫成绩差的学生自动退出，毕竟人都好面子。 这在元塔学院并不是秘密，难道喻生不知道？他一直以为喻生知道，所以才能在很多时候显得漫不经心，并不在意。 喻生并不是没有天赋，而是总体水平达不到元塔的最低要求，于是，在元塔学院，他被当做了一颗弃子。 很多人其实都巴不得他自生自灭。 柏尔眯了眯眼睛，看到喻生这会儿兴高采烈的样子，并不打算说实话。 他笑了笑：“你看，跟我在一起有好处吧？都开始转运了。” 喻生乐得嘴角要翘到天上去，怎么都拽不下来，看了柏尔几眼，又觉得自己太放肆了。 刚才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直接把人家抱了一下，虽说这地方的人不至于像学校里的学生那么八卦，但好歹还有隐藏的柏尔粉丝，万一被误会什么的，巴宓又要发狂了。 他好不容易收敛了一些，把页面关掉，“但是跟你比还是很低啊，以后的训练里，我再怎么努力，你都还是会很吃力的。” 柏尔似乎并不在意，或许他早就想过了这个问题：“我能扛得起。” 喻生有些过意不去，但是这次测试，真的让他觉得未来充满了希望。 他眼睛亮亮的，蹭过去小声问柏尔，“你说，这是为什么啊？我在元塔测试那么多次，为什么一出来，这突然就跟飞升了一样？” 第21章 柏尔张了张嘴，想到了什么，对他神秘一笑：“你对比一下客观因素不就行了？” “什么客观因素？” “我……可能是你的吉祥物。” “噗！”喻生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好好的人怎么甘愿做吉祥物呢。”他没当真，但心情大好，一路哼着歌，柏尔驾车回去的时候，喻生还处在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 既然答应要跟柏尔住在一起，喻生提出了要回宿舍收拾东西，柏尔说自己没事做，跟他一起去，喻生没有拒。结果就是，两个人说说笑笑刚打开喻生宿舍的门，就看见里面站着个人。 三个人的表情都瞬间僵在脸上，好吧，其实杭奕本来也没什么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三人都一言不发，但是又有些微的不同之处。 喻生觉得莫名地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着杭奕，又扫视了一眼整间屋子。柏尔一开始盯着杭奕看了两秒，又看了一眼身侧的人，然后低下头去，就跟自己鞋尖有什么稀奇东西一样。而杭奕呢……只是在两个人进来时看了柏尔一秒，然后就一直盯着喻生，因为没有人率先打破平静，他的眼底逐渐酝酿起风暴。 “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喻生清了清嗓子，终于打破这诡异的平静。 杭奕眼神微动：“我以前来，也不用给你打招呼的。” 喻生：“……” 这说得倒也没毛病，喻生悔得想打一顿几分钟前的自己，说话就说话嘛，怎么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杭奕也不为难他，眼神缓和了一些，“你今天头一次去战略总部，怎么样？” 这架势像是完全忽视了在场的第三个人，但喻生一想到这件事的兴奋程度，就盖过了心里的那一点异样情绪，只当杭奕这是过分关心他了，并不是对柏尔有意见。 “我感觉自己好像转运了！” 喻生灿然笑着说完，本想给杭奕看他的成绩单，可又觉得其实不值得拿出来炫耀，那些数字放在一般人身上可是称得上难堪至极，到他这儿就成了转运，说出去都觉得不好意思。 还好杭奕也不追问其中缘由，见他挺高兴，似乎也挺为他高兴。 柏尔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今天下午应该还有课吧？这个时候……你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喻生精神一凛：“对啊，今天有课，你怎么来了？” 杭奕轻飘飘瞥了柏尔一眼，继而看着喻生：“我不太舒服，请了假。” 柏尔眉头微皱。 喻生一听很是担忧：“不舒服？请假？怎么回事？看医生了吗？”他问了一长串。 “也没什么。”杭奕移开目光，“本来打算回家的，但想到你今天第一天去战略总部，想问问你的情况，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方便……”他似乎意有所指，但喻生满心担忧根本没听出来：“……所以想着来你宿舍等你，看你会不会回来，我顺便休息一下。” 喻生对老友随意进出他的宿舍自然没有任何异议：“那现在呢？还不舒服吗？要不要去看医生啊？我陪你去？” 他显得热情急切，杭奕心里的皱褶一点一点被抚平：“已经没事了，只不过，你们两个一起回来，是准备要做什么？” -- 第35页 喻生一愣，差点儿忘了他们此行的目的，但是碍于杭奕似乎很不喜欢柏尔，不知道能不能直说，就跟背叛了朋友似的。 柏尔倒是气定神闲：“来收拾他的东西，我们以后就要住在一起了。” 杭奕眼神黯了黯，只消片刻就恢复了正常，喻生甚至还没来得及发现，但柏尔看到了，不甘示弱地回望对方。 喻生“啊”了一声，算是同意了这个说法。 他看到杭奕微微点头：“那我帮你一起收拾吧，你这个糊涂虫，东西总是乱放，还好今天我在，不然你肯定什么都找不到。” 喻生对他态度的转变感觉很惊讶，没想到杭奕这么好说话，还说要帮他一起收拾……顿时心里愧疚感就更强了，他轻轻点头：“还好有你在。” 杭奕笑了笑：“只不过我没想到战略总部安排宿舍这么神速。” “不是战略总部。”柏尔看着他轻声开口：“他是要搬过去跟我一起住，那边还没安排好，喻生会先住在我的宿舍里。” 杭奕果然动作一顿，笑容有些裂开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留在这里？等战略总部安排好以后……” 喻生不好说是答应了柏尔某些事情，显得为难，但又一想，如果杭奕没有打伤柏尔，自己还能有理由拒绝，所以这事情怎么算呢？ 算谁头上都不冤枉。 “战略总部的课程紧，马上就要开始上课，他来来回回耽误事，还不如日日夜夜跟我在一起。” 杭奕盯着柏尔冷笑：“这些原因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只是你信口胡说的？我倒是不知道喻生成了你的搭档，你就成了他的代言人。” 喻生见状，寒气四起，赶紧隔在两个人中间，担心他们再打起来。 “好了好了，有一大堆东西要收拾呢，杭奕，你来帮帮我，没你我还真找不到东西放到哪儿的，柏尔，你坐一下，自己倒水喝啊。” 说罢，没看身后人的表情，连拉带拽把杭奕撤离了现场。 到柏尔看不到的地方，杭奕直接甩开了喻生的手，脸上的不满一览无遗，方才的乖巧和顺一看就是装的。 只是喻生将这归咎到了杭奕不喜欢柏尔，再加上自己放了他鸽子，这两个原因上。 “我看你简直没救了！”杭奕气呼呼地训他：“你看看你，跟他做搭档有什么好？什么话都是他来说，让你搬过去跟他一起住，也是他的主意吧？他完完全全就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只是对你呼来喝去而已。他对巴宓就是那样，现在又多了你这么个好使唤的，他那么多追随者，哪个不比你听话？选你只是因为你比任何人都要好欺负罢了。” 看得出来，杭奕真的非常不喜欢柏尔……喻生叹了口气。 他小声嘟囔着：“其实就算我跟你做搭档，也是全听你的呀。” 杭奕怒火“噌”就上来了：“这能一样吗？！你拿我跟他比？” 喻生拉住他的胳膊，“你小声一点儿……”他生怕外面的柏尔听到什么。 如杭奕所说，柏尔的追随者甚多，尤其……战略总部都还有他的迷妹，万一被人知道杭奕跟柏尔不对付，他以后难免会被人针对。 “我说的哪一句是错的？凭什么小声？”杭奕梗着脖子看他，喻生无奈地松手，“算了，算了，随你吧，我真的得收拾东西了。” 确实有很多东西，不过也没必要全部带走，喻生原本就打算只拿些近期要用的，收拾起来倒也不复杂。 杭奕口嫌体正直，嘴上嘟嘟囔囔一直在碎碎念，却起身帮他收拾起东西来，喻生心里一暖。 以前自己只有杭奕这么一个朋友，以后还有柏尔，还有聂稚施雅……或许还会遇到别的人，不像元塔学院里大多数人的其他人，那些人或许是会愿意跟他成为朋友的。 可能真的转运了，可能……柏尔真的是他的吉祥物？ 想着想着嘴角一咧，笑了起来，结果弧度太大，扯到了脸部的伤痕，下意识“嘶”了一声。 暗叫不好，果不其然，喻生偷偷摸摸想看看杭奕的反应，正对上对方一双审视的眼睛。 “你这是怎么回事？” 柏尔的障眼法做得很基础，一开始杭奕没有留意到不对劲儿，但现在留意到了，破他的障眼法只是分分钟的事。 何况他们两个还离得这么近。 喻生想解释，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干脆扯了个谎：“我不小心摔的。” 杭奕越靠越近，几乎要跟他鼻尖对上鼻尖了：“你觉得自己说谎很高明吗？摔的？这痕迹明明是被人打了一巴掌，而且……打巴掌的一般只会是女人。”他死死盯住喻生的眼睛：“说，谁打了你？” 喻生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侧头躲开，这才松了口气。 他没有见过压迫感这么强的杭奕，就算有时候会发脾气，但绝不会是这个样子，像是……想杀了谁一样。 “是巴宓。”事已至此，喻生不觉得还有隐瞒的必要，反正巴宓本来就很讨厌他，杭奕也知道。 杭奕怔住了，“巴宓？哦……是，她在战略总部还有闲职，但是她怎么敢对你动手？她在学校也只是敢嘴上欺负欺负你，这怎么……” 喻生打断他要说的话，把整件事原原本本描述了一遍。 在说到被人故意挑衅的时候，喻生险些因为杭奕的眼神震慑没办法讲完，好在杭奕听到后面柏尔的报复行为，面色已经和缓了许多。 -- 第36页 不过在巴宓出场后，杭奕又变成了之前那种非常难接近的样子，喻生只好加快速度讲完整件事。 然后耸了耸肩：“喏，整件事情就是这样，其实……按照巴宓偏激的性格，我感觉她打我那一巴掌都是轻的，如果可以，我感觉她会想直接杀了我。” 第22章 喻生这样说只是想缓和气氛，显然没有得到应有的效果。因为杭奕听完他说的这句话，眼睛倏地睁大了，像是信了。 “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千万别当真！”喻生立刻试图挽回。 杭奕却没有放松警惕，表情突然换上了哀求：“你别跟柏尔在一起了好不好？这才去战略总部的第一天，你就被他姑姑打了一巴掌，还想不通吗？以后你受苦受难的日子多了去了，他跟我们不一样。虽然他人很固执，但我相信，只要你态度坚定，他应该不会强求的，你去跟他说吧，好吗？” 喻生皱眉，小幅度摇头：“我不想逃走。” 杭奕气急了，却又无可奈何，明明胸中怒火乍得燃起，最后只能自己一盆水先浇灭。 “为什么啊？他不愿意放过你，你又不愿意离开他？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你说的那么暧昧。”喻生苦笑了一下，在一边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抬头看他：“他相信我，我很感激，我也劝了他很多次，但是他都愿意相信我。我今天跟他说，之后的训练我再怎么努力，他也会因为我很吃力，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 杭奕没说话，喻生眼神明亮，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打断他。 喻生继续说：“他说他能扛得起。” 杭奕眼神微动，喻生猜测他也被这话打动了。 “我很难形容当时心里的感觉，我跟你是朋友，你做足了心理准备被我连累，可他呢？说白了我只不过是拉曼镜里出现的一个陌生人，还是一个什么都比不上他，甚至比不上其他人的陌生人。他选择我，相信我，而且也做好了被我拖累的心理准备。我真的很感动。” “不对。”杭奕眉头紧皱：“他一定对你有所图。” 喻生笑了，他确实觉得这是个笑话：“你觉得他能图我什么？” 他微微抿唇，劝慰杭奕：“我就是想试试，一个陌生人都能这么相信我，我也想自己相信自己一次。我不想继续做那个永远最后一个测试异能的人，也不想做那个见到巴宓就躲躲闪闪的人，我想试一试。还有之前说的，我想知道拉曼镜选择我的理由是什么。” 杭奕眼神黯了下来，似乎不愿意继续跟他讨论这个问题，转身去收拾东西，喻生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听到他说话。 “虽然说春天来了，天气会持续回暖，但是你在那儿上课还是不要穿得太薄，小心生病，本来就赶不上进度……”杭奕撇了撇嘴角：“既然决定好好试试……”他回身看着喻生：“……我不指望你做得多优秀，但你最好不要是最后一个。” 喻生笑得灿烂：“好。” 杭奕垂了垂眼睛：“如果他某天后悔……不想要你了，你还可以……选择我。” 喻生失笑：“你这是在咒我吧？再说了，你还能一直不找搭档？下个月你可就成年了。” 杭奕看着他认真地说道：“在我这里，你永远不是被选择的那个，我永远都愿意当被你选择的那个人。” 喻生没当真，但还微妙地觉得挺感动：“好，谢谢你。” 杭奕不再谈论这个话题，有条不紊地整理东西，又帮喻生全都放进了收纳胶囊里。 喻生原本还打算等见到杭奕以后，一定要好好说他几句，告诫他之前打伤柏尔的那种事情可再不能发生了。 结果杭奕除了一开始的不高兴之外，话说开了，他脾气又好，又是一副处处为他着想的样子，喻生都不大好意思开口。 犹犹豫豫到最后的结果就是，等杭奕说自己要走了，他还没能把那件事提一提。 只是“唔”了一声，含含糊糊答应了。 杭奕微叹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喻生仿佛都听到了他的潜台词。 ——“要好好照顾自己。” 喻生心里不是滋味，想打趣他，怎么突然就像是生离死别了一样，他只是到战略总部去上课啊，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而且，杭奕下个月也能去了，到时候他们就能天天见面啦。 心里是那么想的，可不知怎么的，鼻酸把心里话全都压了下来。 等喻生缓和好了情绪，想再跟他说说话的时候，杭奕已经离开一会儿了。 喻生坐着胸闷了好久，他总有种错觉，就跟以后再也见不到杭奕了一样。 等他走出去，屋子里就只剩下柏尔一个人，正坐在他的书桌前翻看着什么。喻生心里闷闷的，看到有这么个人还等着自己，总算好受了些，走进了才发现柏尔正在看他很久以前从网上淘来的一本闲书。 ——《远古神秘生物：猫的起源与灭绝》 柏尔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放下书回头看他：“收拾好了吗？” “嗯。”喻生情绪不大好，轻声道：“杭奕刚才走了。” “我知道。”柏尔笑了笑：“他还恶狠狠地警告我，让我以后多护着你一些，还说……” “因为你姑姑迁怒你了吧？” 柏尔似乎毫不介意，点了点头。 -- 第37页 喻生坐在他身边：“我脸上的伤被他发现了，没办法，就全都告诉他了。” 柏尔偏着脑袋看他：“你们之间……还发生了什么吗？” 喻生摇头：“就是不知道怎么了，心里憋得慌，有点儿难受。”他看向柏尔：“你有过这种感觉吗？明明眼前的所有事情都不至于让自己要死要活，可就是不舒服，就是难受极了。” 柏尔没有正面回答他：“是因为你答应做他的搭档，而放了他鸽子吗？”没等喻生回答，他继续说：“我知道有很多优秀的学生，只要通过简单的计算，就能知道他们之间谁和杭奕的异能契合度最高，我们可以帮他找到一个最合适他的搭档，就当弥补了，好不好？” 喻生有了点儿兴趣，又犹豫起来：“可以吗？他可能不会同意的，他这个人倔的要死。” “同不同意的，我们可以先帮他考虑一下啊，到时候他也不一定拒绝吧，总是一番好意。” 喻生心中的雾霾散了，给杭奕找个适合他的，优秀的搭档，这倒是个好主意。 “诶，你有这么多资源，怎么不通过简单的计算找跟你契合度最高的那个人呢？” “我不用算，你就是最合适我的那个人。”柏尔咧嘴一笑。 喻生好奇问道：“为什么这么笃定？” 柏尔扬了扬手里的书：“因为这本书，我也有。” “……” 喻生扁了一下嘴巴：“你的各种奇葩理由，也就糊弄糊弄我了，有这本书的人，整个布雷星得好几十万个。” 柏尔似乎本来就是在开玩笑，起身把书也拿上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喻生本来想说把书放着吧，又用不上，但估摸着柏尔的书可能一时没在手边，就当借给他看吧。 第一个星期在战略总部的课程就是听讲座，各种领导，老师，优秀毕业生来来回回开讲座讲话。 讲战略部的历史，分布，逝去的英雄，讲战略部学生应有的追求和梦想，讲战略部的存在对整个星球的重大意义。 喻生听了不到三天，就开始怀念起在元塔学院的日子了。 好在讲座听完，总算能出去放风了，还是由沙楠带队，带他们到各个区的分部游览了一下。 第二个星期才正式开始授课，理论课程居多，很多东西都是元塔教过的。 柏尔依然很优秀，喻生……该不会的还是不会，不过现在的好处是，有人帮他补习了，不收钱的那种。 跟元塔最不一样的一点，大概就是没那么多老师看他不顺眼了吧，只当他是天赋不好的普通学生。 喻生的学习态度还算认真，有什么听不懂柏尔也能帮衬着当堂解决，对人对事都恭恭敬敬的，挑不出什么差错来，针对他的人也就少了。 仔细回想起来，在元塔讨厌他的人那么多，巴宓功不可没。 第二周的星期五，有一场特别的考核，叫做“一号考核”，历代学生都要经历。 聂稚一直在吐槽这个名字：“未免也太随意了吧？第一个考核叫一号，后面的按顺序来叫名字？” 喻生不在乎它的名字，只在乎内容，他在考核前就找了毕业生打听考核内容，得到的回答均语焉不详，没人能说得清楚。因为据说每一组考核内容都不一样，是战略总部很久以前的工作人员对布雷星搭档组的某一种研究方法。 据说搭档二人只有扛过了那一关，才算是真正的合格，否则都有可能被踢出局。 喻生紧张得不得了，跟他一样紧张的还有聂稚和施雅。 自从喻生柏尔想办法带他们去了几趟元塔学院的图书馆，这两人已经完全成为了他们的朋友，无话不说，无话不谈，上课下课四个人几乎都黏在一起。 喻生还从来没有感受过“群体”这个词的真正含义，最开始总是呈现出一种无所适从的状态，柏尔似乎也不习惯。 但聂稚和施雅是自来熟，根本不在乎他们两个的小情绪。对人热情，他们是认真的。 第23章 “一号”考核只有搭档组需要参加，单人的不用参加，喻生打听不到内容就去打听过关率。 查了很多记录才知道，过关率大约是百分之九十八，也就是说，一百对搭档里面有两对会出局。 虽然这么想很不利于搭档间的团结，但喻生感觉……自己和柏尔就在那百分之二里面。 如果是柏尔一个人，反而好办了，可惜…… 也不知道如果柏尔因为他的连累被刷下去，巴宓会不会力挽狂澜把自己心爱的侄子救回来。 不过就算救回来了，对他，也不是一个巴掌就能了结的事情了吧。 就在这些胡思乱想中，迎来了周五的考核。 底子差的人，就很容易相信关于自己的那么些玄学。 例如，第一天来到战略总部，天气不好，挨了巴宓一巴掌，今天要进行“一号”考核，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喻生就赤着脚跑去开窗户看天气，是个晴天。 他心神稳了稳，或许瞎猫遇上死耗子，能过呢？ 柏尔收拾妥当，坐着等他，喻生磨磨蹭蹭地选自己的鞋，柏尔终于看出了些不大情愿的端倪，“你是不是在害怕？” 喻生吓了一跳，抬头看他，紧张兮兮：“害……害怕？没……没有啊。” 柏尔才不管他说了什么，只需要知道他没说什么就够了。 -- 第38页 “别怕，过关率百分之九十八呢，你不是知道么。” 喻生被看了个底透，整个人耷拉下来，“我害怕我们是那百分之二。” 柏尔微笑安抚他：“你搭档我可是千分之一，大家都那么说，你不知道吗？” 喻生苦笑：“你搭档我可是另外一端的千分之一，咱们俩谁能牵制住谁还真不一定。” 柏尔一直维持着微笑的表情没有变化，似乎毫不担心，喻生原本紧张得要死，被他这么微笑看着，生生看得不那么紧张了。 喻生咬了咬牙：“走吧！” “一号”考核是件新生入部后颇为重要的事，又因为本身就是新人，多多少少都会害怕紧张，但喻生能查到的过关率，别人自然也能查得到，听说有些人还找了过往的毕业生询问，都说一般没什么问题。 只需要平常心对待，不知道是怎么评分的，但一般来说都能过关。 喻生心里一直在打鼓，这个“一般来说”，一定不包括他。 “一号”考核，大家都知道是战略部用来考核搭档组的研究，可考核搭档组的什么呢？很难有人说得清楚。 只知道是传统，传统就需要继承。 据说，“一号”考核的评分标准很奇怪，百分之九十八都能过关，但几乎没有哪一组能得高分。 喻生只求能过关就好了，完全不奢望能得高分。 几乎一晚上没睡，又担心打扰到身侧的柏尔，所以不敢乱动，身体僵硬着躺了一个晚上，此刻，在等待的间隙里，突然来了睡意。 喻生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柏尔瞥了他一眼，小声问他：“没睡好？” “根本没睡。”喻生小声回答，“我担心了一个晚上，现在才觉得，担心有什么用，还不如想办法好好睡一觉，就算结果不好，起码精神不差。” 柏尔浅笑，往他身侧靠了靠：“靠着我养养神。” 喻生看了看周围，似乎没有人在意他们这边，于是小心地将脑袋搁在柏尔肩头，闭上了眼睛。 一共有五间考核间，新人也不是每天都有，周末正常休息时间成年的学生，就会被分批次分配到周中由老师带到战略总部入学。 参加“一号”考核的，也未必就是跟喻生和柏尔一起同时入部的那些学生，考核总人数比他们当日参观时的人数要多。 五间考核间堪堪够用，两个人没跟聂稚施雅见上面，对方是3号考核间，他们是5号，都在等，离得远也不好说话。 喻生还真迷糊了几分钟，即将要往更深的睡梦中行去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不友善的目光，直勾勾的，看得他后背发凉。 睁开眼睛，刚坐直身子，柏尔的手挡在他眼前，“继续睡，还没到我们。” 喻生下意识扒拉下他的手掌，果然看到了那束目光的来源。 就是当日被柏尔修理的男生，伤似乎好透了，但这梁子，应该算是结下了。 对方站着，应该是来晚了没有多余的座位，这会儿看见他们两个坐着，恶劣地勾了勾唇角，冷笑了一声。 喻生还不知道他和他的搭档叫什么名字，不过那男生看着他们眼神显示，他似乎依旧对之前的事怀恨在心。 他的搭档好像要胆小些，见到喻生和柏尔都在看他们，有些战战兢兢地，扯了扯自己搭档的衣角，示意他收敛些。 喻生看到男生转过头去跟他说了什么，后者的脸白了白，似乎有些窘迫。 即便听不到声音，只看嘴型，喻生也知道他说了什么。 ——“废物。” 好恶劣。 喻生皱眉想，战略总部挑人都不看道德品行合不合格吗？ 也对，自己这种资质的学生都能收进来，道德品行又算得了什么正儿八经的评判标准。 在这儿也有两个星期了，喻生并没有见过他们两个，一开始还以为对方有什么事耽误了或者提前退出了战略总部，后来干脆彻底忘了。 现在回想起来，大概是因为他们四个在第一天就闹了不愉快，虽然事后他和柏尔这边并没有再被哪个老师叫去问话，但分班的时候上面还是把这件事考虑进去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们也担心再多生事端。 没想到今天会遇到。 不是个好兆头啊。 喻生心里愈发不安起来。 柏尔察觉到了他的不安，小声道：“放心，他不敢再说什么做什么的。” “你知道他们的名字吗？”喻生小声问他：“感觉他对他的搭档很不尊重，那么不和睦，怎么会做搭档？” “爱惹事的叫邱同，他搭档好像……叫左陈吧。”柏尔轻声说：“好像是左陈很喜欢邱同，毛遂自荐的，邱同比我晚一天成年，拉曼镜中出现谁我不知道，但是他不愿意，之后选择了左陈，他大概觉得自己是屈尊降贵吧。” “……”喻生很好奇：“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对给予善意的人要关注，对释放恶意的人也要关注啊。”柏尔理所应当道：“我们来的第一天他就故意找麻烦，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说的也有道理。 “拉曼镜给他的人选是谁先不说，他如果实在不满意左陈，就不要选择他啊，选择了又不珍惜……”喻生努了努嘴：“真恶劣。” “你要知道，在众多人选中，太高够不着，太低瞧不上，找个倾心于自己，资质又不算太差的，最大的优点就是好拿捏。在邱同的世界观里，这应该就是最好的选择了吧。”柏尔说道。 -- 第39页 喻生小声嘀咕：“太高够不着，太低瞧不上……”他碰了碰柏尔的胳膊：“他看上谁了啊？够不着的是哪个？” 柏尔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有。猫。腻。 可是喻生再怎么问柏尔都不回答了，喻生没了睡意，久违的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自从进了战略总部学习，他都很少上元塔内网看八卦帖子了。一开始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柏尔在宿舍不是看书学习就是练习异能，自己一个劲儿看八卦影响不好，心理上也过不去。后来是没什么兴趣了，反而想起以前看八卦的日子，觉得有些浪费时间。刚好身边有大神，他义无反顾地加入了柏尔的正能量小分队。 这会儿赶紧上了内网，连首页都没看，直接搜索帖子内容相关关键词，很快，看到了一系列关于邱同的帖子。 喻生大致浏览了一下，看到一条很蹊跷的。 ——《细数那些被柏尔拒绝的伤心少男少女们~》 …… 这标题……感觉像是几百年前的，古早味好浓。 不过……跟柏尔有关？再加上这标题内容，喻生大概有了一个猜测。 简单瞅了瞅，古早味虽浓，但内容应该挺真实的。 尹莎也在名单内，还是头一个，关于尹莎的事情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当然，她告白被拒很多人都知道，被描述得那么清楚不足为奇。 也有几位“小神”被提及，事情并不详尽，大致就是应该私下找过柏尔，都被柏尔直言拒绝。 邱同的名字在尾端几人之间，喻生这么八卦的人都不认识他，说明邱同在元塔学院并不是个拔尖的人物，他敢去跟柏尔自荐，让喻生心生讶异。 据说是两个月前的某一天，柏尔刚出了宿舍区被邱同拦下，说了些话，然后，“理所应当”也被拒绝了。 原来那天……不是一时起意，而是积怨已久啊。 喻生盯着自己的搭档，柏尔斜眼看他，显然已经知道他查到了什么，随口问道：“怎么？” “你那天就知道他是心里有怨气故意……” “不知道。”柏尔抢答。 喻生不信：“这里面都说得清清楚楚，你拒绝人家拒绝的可干脆了。” 第24章 “我真不知道。”柏尔无奈道：“成人礼之前，每天有那么多人找我说话，我都是一套说辞走天下，他那天态度那么差，我还纳闷呢什么时候惹到了他，还在想是不是你的仇人。” 喻生：“……” 好吧，他有些同情邱同了，在他看来能记到进了战略部还在生气的事，一定很重要吧。 柏尔不选他也就罢了，还“屈尊降贵”选了自己，邱同一定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吧？ 可是呢，柏尔早把他这个人给忘得干，干，净，净，了。 要不是喻生见识过柏尔拒绝尹莎，是万万不敢相信一贯以和善待人的柏尔，会那么不给其他人面子。 也是见识过了才知道，柏尔这个人，对人对事都有自己的章法，外面很多人只是远远看着他，大概会认为他是个资历不错，被保护得很好，没有自我意识的软脚虾。 喻生相信，也正是因为执拗地选择自己作为搭档，肯定让相当多的一部分人跌破了眼镜。 柏尔不仅不是听之任之的人，他自己的主意大着呢，几十辆悬浮车都拉不回来。 所以自己是否也算是他证明给其他人看，表明自身态度的工具人呢？ 喻生眯了眯眼睛，偏过头去。 邱同虽然为人恶劣，现在看来还很记仇，不过他那个搭档左陈，倒好像是个明事理的人。 不仅仅只是胆怯，观察久了，喻生还看出了那么些大智若愚来。 元塔学院是整个布雷星的现实缩影，强者为大，弱者可以被随意侮辱宰杀，当然是修辞，在布雷星无故杀人是犯法的。 大多数人都属于中段，不上不下的人会被强者欺负，但心理也没什么不平衡的，他们可以欺负比自己弱小的弱者。 “因为你不够强大，所以你被欺负是活该。” 这是被元塔学院默许的规则。 左陈那个人，一看就不是个厉害人物，在喻生看来，资质应该属于中后段。 可他会躲，会隐忍，会熟练地藏起自己的真实情绪。 哪怕被心爱之心骂是废物，也只是一瞬间的难过，不记仇，没一会儿又傻呵呵地帮邱同跑前跑后。 是真的不计较吗？ 喻生不觉得自己看错了。 正想着，通讯手环亮了一下，喻生心里一紧，再看柏尔，也是一样看着手腕，这是叫到他们了。 二人对视一眼，喻生深吸一口气，顶着眩晕起身，柏尔微微扶住他，喻生捏了一下柏尔强壮的手臂。 对方看着他微笑，喻生抿了抿唇，维持着面无表情跟柏尔并肩走入5号考核间，他觉得自己这样看起来或许会比较不露怯。 是一间宽敞的房间，空无一人，安静明亮。 两人对视了一眼，回身看，身后的门不见了。 四周的墙面应该是虚拟的电子屏幕，连他们之前进来的门，此刻也变成了透明的墙。 蓦然出现冷漠的电子音，促使喻生身体抖了一下，这声音太大了，柏尔往他身边不动声色靠了靠。 喻生感觉有些丢人。 -- 第40页 ——“3057204号学员柏尔，3057205号学员喻生，请确认个人信息。” 他们正对面的屏幕上出现了两人的照片和其他详细信息，柏尔随意看了一眼，“确认。” 喻生仔仔细细对了一遍，“确认。” 眼前的信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文字，二人正在看的时候，电子音又响了起来。 “请仔细阅读‘一号’考核相关规则，选择是否签订考核同意书。 “须知，考核中学员出现任何受伤的情况，在不危及生命的情况下，此考核不会停止。 “考核过程中，学员会暂时失去与考核相关的所有记忆，该情况不会伤害学员的身心健康，同意开始考核便默认为同意此事，请谨慎选择。 “考核过程中，每位学员会拥有十秒清醒的时间，可选择中途退出，一旦选择中途退出，便默认为考核失败，请谨慎选择。 “考核过程中，一旦危及了学员生命，系统会自行停止考核，但学员也会被视为考核失败。” …… 喻生越听越看心里越没底，他原本做好了打算，无论考核什么内容，自己只要咬紧牙关不放松，挺过去就好了。 可是这“一号”考核竟然还要暂时消除他们的相关记忆，喻生没了自己身在考核中的意识，还怎么咬紧牙关？ 谁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而且没了一定要挺过去的坚毅的心情，恐怕遇到危险，他会选择逃跑，清醒的时间只有十秒，如果面对不可想象的威胁时，突然有了那十秒，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坚持下去。 但是，逃跑就是退出，退出就是认输。 ——“以上为‘一号’考核全部细则，请学员选择同意进入考核，或是放弃考核。考虑时间为三十秒，一，二，三，四……” 柏尔看着喻生，喻生有些犹豫不定，看到柏尔平淡如水的目光时才反应过来。 这是搭档考核，如果自己不同意，柏尔是没有资格自己参加的。 没有退路了。 喻生对柏尔轻轻点了一下头。 两个人异口同声说道：“同意进入考核。” …… 喻生猛地抬头，发现自己在课堂上睡着了，还是在巴宓的课堂上。不过今天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巴宓竟然没有对他冷嘲热讽，或许是没发现？ 巴宓正在电子板上利用全息技术讲解布雷星的社会结构体系，喻生心中闪过一丝疑虑，大概是没睡醒，脑袋晕晕乎乎还没回到现实，但……他记得这不应该是元塔入学后的第一堂课的内容吗？ 可他认识巴宓，这老师讨厌他，而且……诶，巴宓给他上课上了多久了？ 喻生偏着脑袋使劲儿想，自己进入元塔学院学习多久了呢？这里……是元塔学院吗？ “喻生，上课走神就滚出去，你的位置不愿意坐了，外面有人排着队等着你把位置空出来。” 巴宓没有转性，还是说话很难听，喻生睫毛颤了颤，坐直了身子，一如既往没有出声反驳。 他心里是有些难过的，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课上睡着，而且还是巴宓的课。 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实在是忍不住去想那些不对劲儿的东西，但一想，就会走神。 “元塔区是布雷星最重要的区域，而元塔学院的学生是整个布雷星最优秀的人才，或许会有人在元塔学院浑水摸鱼，但是元塔战略总部的那些家伙可没那么好糊弄。你们现在不珍惜学习机会，以后总有机会能看到爱人，伙伴，甚至是仇敌，一天天超过你们，往更高处走，而你们，就是失败者，是元塔的耻辱。元塔学院出过很多英雄，耻辱倒没有几个，不过反而会让人记得更清楚。” 巴宓嗤笑两声，眼睛瞥到了喻生，嘴角噙着残忍的笑意转过身去。 喻生心里难过，如果可以选择不要这个“恩惠”，他也不会想要待在这里。 可他最不想要的机会，居然是父母用性命争取过来的。 喻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刺耳的话语了，可今天不一样，他隐隐发觉自己心中有压抑不住的愤慨。 他想大声说自己并没有浑水摸鱼，那些发掘自身异能的诀窍，对他一点儿用处都没有，他可以在理论考试中跟柏尔争个高下，却总会在异能测试中输得一败涂地。 “柏尔……”喻生想到这个人，脑袋隐隐作痛。 他环视整间教室，心中一紧，柏尔不在这间教室里。 喻生想起来了，柏尔已经成年，自己出现在拉曼镜中，成了他的搭档，他们已经在战略总部上了快两个星期的课，那么他坐在这里做什么？ 他猛地站了起来，把教室里的人都吓了一大跳，巴宓也是，没想到他会在还没下课的时候起身，但很快收敛了惊讶，表情中带着厌恶：“你要做什么？是要反驳我刚才的话吗？” 喻生也是一愣，要想找柏尔，用通讯手环悄悄找就是了，再不济下课后可以去他宿舍看看啊。一节课的时间而已，为什么这么急不可耐？非得在这个关头顶撞巴宓？ “巴宓老师，我……身体不太舒服，想请个假。” “请假？”巴宓嘴角勾勒出奇怪的笑意，很快又变得冷若冰霜：“不准。不舒服？忍着。” 喻生气势瞬间减弱，缓慢地坐了下来，一脸的忧心忡忡。 -- 第41页 巴宓冷笑一声，继续教课，喻生什么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柏尔去了哪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喻生心脏“砰砰”跳动，他察觉到嗓子有些干，手边却没有水。 这不是紧要的事，喻生咽了咽口水，企图滋润干渴的喉咙，他悄悄利用通讯手环联系柏尔，没有任何回应。 手环界面显示他们现在依然是搭档，柏尔的名字在他的旁边，可眼下的这一切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对了，柏尔说过，他们可以直接接通通讯，不需要对方接受，就能看到对方的情况。 第25章 喻生暗喜，还从来没有机会用过，真正打算尝试一次，还挺紧张。 他按照记忆中柏尔教他的方法操作，很快，眼前出现一大片虚拟屏幕。 教室里除了他没有其他人看得到，喻生观察了一下其他同学的表情，确实，大家都没有异样。 确认了这个，他才仔细地观察起眼前的影像来。 可惜昏暗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连柏尔是不是在影像里面都看不到。 不，肯定是在的，这是柏尔跟他特殊的通讯系统，柏尔肯定在屏幕的那一头，无论那一头是哪里。 可是怎么都看不清楚……柏尔告诉过他，这个搭档系统是共享他们的实时位置的，可眼下柏尔的位置是黑色，看不到，一定出事了。 喻生心里着急，直接起身往后门走。 “喻生！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巴宓在他身后尖叫，难听极了。 喻生原本想回应一句“抱歉老师，我真的不舒服”，但也只是想了想，他嘴上什么都没说，在巴宓的尖叫怒吼中飞快跑出了教室。 是在元塔学院里没错，花草树木，教室宿舍，他都很熟悉。 喻生有柏尔给的宿舍进入权限，他心跳得很快，总感觉找不到柏尔本人，又联系不到他，一定是出事了。 否则自己已经在战略总部待了快两个星期，怎么会突然在巴宓的课堂上醒来？ 他感觉有人给他和柏尔做了个局，但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对方有什么图谋。 宿舍里没有人，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甚至还有他平时爱穿的衣服。 柏尔习惯找AI管家来打扫卫生，喻生却想不起来挂在床边的他的衣服，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 一定有哪里不对，哪里都不对。 喻生颓然坐下，外面阳光正好，屋子里很敞亮，喻生再次接通柏尔的通讯系统。 那边还是一片昏暗，但喻生看久了，就能看到那片昏暗中似乎有一团什么在动。 适应了那头的光线后，喻生看清楚了，对面是一间小房间，有床，床上有人，还在动，动作很轻微，似乎被什么压制住了一样。 是禁制术，一般人被施了禁制术根本动不了，这人竟然还能小幅度动作…… “柏尔！”喻生大喊了几声，没来由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但他觉得那人就是柏尔，一定是，他在哪里？ 床上的黑影听见他的声音，又动了动，似乎浑身无力，很难动弹。 “@#￥%%……” 喻生分明听到柏尔说了什么，但却辨别不清楚他柏尔到底说了什么。 他快急疯了，柏尔应该是想告诉他自己的位置，可是发不出清楚的声音，又动弹不得，只能做些微小的动作。 喻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突然，他瞥到了随着柏尔细微的动作，对方手边微微晃动着什么东西？是窗帘，柏尔躺着的床靠着窗户，那晃晃悠悠的是窗帘。 “柏尔，我知道你听得到我说话，听我说，你右手边是窗帘，用力拽它，让我看看窗外。” 果然，对方听得懂，也听得清，柏尔立刻反应过来，蓄了一会儿力气，手指弯曲，艰难地勾住了窗帘的一角。 然后，使尽了浑身的力气轻轻勾动了窗帘。 窗帘有些沉，只漏出了一个明亮的小角，柏尔就失了力，窗帘重新落下，喻生什么也没看清。 “我需要再看清楚些，柏尔，我不知道你在哪里……” 喻生急得要死，被施了禁制术的人所有感官功能都正常，只是动不了说不了话也释放不了异能。 这是一般对待犯人才会施的刑罚，谁会把柏尔当做犯人呢？他犯了什么罪？看那房间的样子，也不像是监狱啊。 自己明明跟柏尔联系上了，可是根本救不了他。 喻生喘着气盯着屏幕，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完全没有，柏尔似乎不动了，是晕过去了吗？ “找人，对，去战略总部找人，肯定能救你。”喻生对着屏幕那边大喊：“我很快就带人去救你，柏尔！坚持住！” 与此同时，柏尔又发了一次力，他的手指捏住了窗帘一角，整个人用尽了浑身的力量翻滚，滚到了地上，发出闷响，喻生心中一滞，却没有率先关心他的安危，而是死死看着窗外。 窗帘很快落下，这次总算留出了一个细缝没有被完全挡住，而且……刚才扬起的瞬间，喻生把外面的环境看得很清楚。 ……还很熟悉呢。 是战略总部的外墙，喻生皱眉，他们在战略总部还没有被分配宿舍，柏尔被关在战略总部附近的某个房间里，窗外对着战略总部某栋楼的外墙。 -- 第42页 喻生眼珠子转来转去，最后终于定格下来。 是他家！ 喻生虽然没有去过柏尔的家，但知道他家在战略总部附近，如果不是别人做的，那柏尔在他家的可能性很大。 可柏尔犯了什么错？无非就是非要跟他做搭档，是他的家人这样对他的？ 是巴宓吗？她会那么狠心对待柏尔？ “我知道你在哪儿了，我马上去找你！”喻生说完，立刻往外跑。 柏尔的悬浮车还在，但没有给他权限，自己未满十八岁，也没办法上路。喻生找了个AI司机约车报了目的地，加钱让他加快速度。 悬浮车飞驰的时候，喻生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己说要去战略总部找人的时候，柏尔使了浑身力气扯动了窗帘，告诉了他自己的位置。 偏巧在那个时候，是因为柏尔之前一直在蓄力呢？还是因为柏尔在警告他，不要去战略总部找帮手？ 可是喻生不会禁制术，也不会解，事实上他刚才就是打算先去战略总部，找聂稚施雅帮忙想办法的。 再不行可以去找沙楠少尉，虽然他们平日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接触，但对方跟自己的父母毕竟以前是同事关系，多少应该会给他些面子。 万一柏尔的意思是不让他去战略总部找人帮忙呢？他会不会弄巧成拙？ 悬浮车刚停到战略总部门口时，喻生想到了个办法。 他没有直闯柏尔的家，而是先进了战略总部，急匆匆跑到医务区找闵医生，运气很好，这会儿是中午休息时间，医务区只有闵医生一个人。 “怎么了？”闵医生看着他急急忙忙的样子，有些担心地问。 “闵医生，我……我感觉很不舒服，就像快死了……”喻生哭着一张脸，又是干呕，又是站不稳。 闵兰秋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扶住，带他到座位上休息，“你别急，别急，我来帮你检查一下。” 喻生的身体装出各种不适的样子，眼睛却瞟向不远处架子上的东西…… 他们到战略总部的第一天，沙楠曾经提到过，布雷星的人崇尚异能文化，元塔区更是到了疯魔的地步。崇尚的同时，他们也做异能术脱离生命个体的各类研究。 战略总部研究这些的，跟医务区做医疗服务的是一批人，样本也都保存在医务区医疗总部。 这些人其中包括闵兰秋，而样本里，包括禁制术，同时，也包括禁制术的解咒方法。 “没什么反常啊……”闵医生皱眉拿着检测仪器看着里面的数据，再看看一脸惨白的喻生：“数据一切正常，这是怎么回事？” 当然正常，他是装的嘛。 喻生见闵兰秋眼中似乎存有疑虑，没等她反应，直接从座位上滑落，倒在地上强烈抽搐，口水流了一脸。 果然，眼前的医生吓了一大跳，连忙对他施了治愈术，治愈术没有副作用，但对正常的喻生当然没有效果。 闵医生吓坏了，立刻就往外走，想去找人帮忙。 她出去的一瞬间，喻生立刻起身，抹掉了脸上的口水，恢复正常。 有些嫌弃自己，时间有限，这地方到处都有监控，还好现在是休息时间，大家都有些松懈，而且……谁会认为医务区会出现问题呢？ 喻生在架子上翻找自己要找的样本，他今天运气不错，来之前闵医生应该就是正在检查这些样本，事发突然，她还没来得及上锁。 现在便宜了喻生，果然运气不错，不到一分钟，喻生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揣在怀里出门，隐隐看到走廊尽头闵医生的身影，在心里说了声抱歉，朝着相反的方向跑了出去。 柏尔被囚禁起来，而且被施了禁制术这件事，给他的精神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他一直以为柏尔是他们家的骄傲，是巴宓的心头肉，但是谁知道他们会对这独一份，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施禁制术。 禁制术作为对待犯人的常见异能，是有道理的，因为禁制术对被施咒的生命个体有不可逆的伤害，而在布雷星，众所周知，犯人没有人权。 没有人在乎犯人们会在惩罚中受到什么不可逆的伤害。 喻生不知道柏尔被关了多久，中了禁制术多久，以后会有什么不可逆的伤害。 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一点。 ——柏尔不是犯人。 喻生眼睛里面在冒火，他皱着眉头，小声在心里一遍遍重复。 ——柏尔不是犯人，他是我的搭档。 第26章 其实有很多其他温和的方法，比这样横冲直撞坑蒙拐骗要保险些。 找沙楠，或者跟闵医生说实话，再不济直接越级汇报给战略总部高层，如果真的是柏尔的家人虐待他，就算沙楠和闵医生不帮他，高层应该也不会不管。 但喻生觉得不能等，他的运气一向不好，走重重报告还不知道哪一环会出现未知的问题。 左右进入战略总部本来就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问题，现在进来了，是托了柏尔的福，因为救他失去了这个机会，也没什么。 柏尔家门外有监测仪，亮着红灯，喻生没有冒冒失失直接闯到门口去。 他不确定柏尔家里还有谁，担心自己打草惊蛇。 喻生躲到院墙后，用之前从柏尔宿舍顺出来的观察仪器放大，看到了二楼的窗户，窗帘向旁边偏移，露出了一缕屋内的昏暗。 -- 第43页 很像。喻生又开始观察与之相反的方向，那边的墙壁也很像。 难道真是那里？自己这就找到了？ 无论是不是，上去一次总没有什么损失，何况喻生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 二楼，不是很高，甚至没有任何围挡。 但喻生恰好是众多学生中，资质不那么高的一个，手边没有更多的工具，这会儿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沿着窗边管道攀爬。 小时候跟杭奕爬过树，但现在不是小时候…… 喻生身体有些发颤，二楼不是很高，但他也有些害怕。 闭了闭眼睛，喻生深呼吸了好几次，终于爬到了跟二楼窗户差不多的位置，还要往旁边靠过去，快结束了。 他伸长了胳膊，一点一点蹭着墙壁边沿，尽量让自己整个人都紧紧贴在墙上。 在心里叫苦不迭，自己这是何苦来哉。 “不紧张，不害怕，不紧张，不害怕……” 喻生在心里默念，摸到了窗户的边缘。 前面说了，他一向运气不好，今天却不知道是怎么了，大概走了狗屎运，又或者柏尔的运气实在是太好。 窗户紧闭，却没落锁。 喻生身体僵硬，使劲儿推开窗户，掀起了部分窗帘，能看到里面一片漆黑。 “柏尔？”喻生小声呼唤，窗边就是床，听到他的声音，床上的人影发出微小的动作。 喻生心里有了底，翻身进屋，他重新拉上了窗帘，担心这边的动静被外面谁看到。 利用通讯手环照亮了整间屋子，确实是柏尔，此刻正蜷缩着，侧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距离喻生在课堂上醒过来以后，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柏尔一直都这样的话，还不晓得会有什么后遗症。 喻生不敢相信，他的家人竟然真的任由禁制术就这样被施在他身上，放任他一人在这里强忍着。 柏尔是怎么了？犯了什么死罪吗？ 喻生从怀里掏出从医务区偷来的禁制术解咒样本，干脆利落地帮柏尔解了咒，他之前都还没来得及放进收纳胶囊里，对方几乎是瞬间就有了反应。 身体的微微颤动停止了，也不再呈现蜷缩状态，身体舒展开来，眉心的皱褶也终于被抚平了些。 喻生松了口气，把空空如也的小瓶子扔到一边，一屁股坐在地上，将柏尔的脑袋放到自己腿上。 “你怎么样？” 喻生气喘吁吁的，之前一系列的动作，导致他的心跳一直没有稳下来，那时候他也没有察觉，但现在事件有了转折，身心稍稍放松，心跳声就显得震耳欲聋。 柏尔没有回答他，过了两三分钟才缓慢地睁开了眼睛，嗓子发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气音，偏头咳了几声。 喻生连忙抱住他，轻拍他的背部帮他顺气，柏尔很虚弱，但似乎恢复能力还不错。 虽然不想立刻问清楚，这个时候他最应该先好好休息一下，但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是谁对你施了禁制术？我们要不要……先离开这里？再待下去是不是还会有危险？” 柏尔偏头说了句脏话，目光中带着怒意，看向喻生的时候才变得稍稍和缓了一些：“先出去。” 喻生点头，扶他起来，柏尔将大部分|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喻生身上，喻生还以为他们要原路返回，原本还在发愁，谁知道柏尔带着他开了门往外走。 “我们……走大门出去？” 柏尔知道他担心什么，在二楼的控制器上输入了几个指令，轻声道：“好歹这里也是我家。” 整个人却带着刺骨的冷意。 对哦。 喻生暗骂自己白痴，他进不来，担心留下什么证据，不代表柏尔出不去啊，这是柏尔的家，他也有控制的权力。 柏尔指挥喻生将他扶到一架悬浮车旁，喻生这才发现，柏尔的车不止一辆。 “你能开吗？” “可以。” 其实只要身份符合，开悬浮车又不是老式小汽车，没那么费劲儿，输入相关指令，偶尔动动手就行了。 喻生不疑有他，坐在旁边，却忧心忡忡的。 面对困难时只想着怎么解决，不在意手法，等有空回想，才知道自己这次错犯大了。 偷了战略总部的样本，骗了闵医生，顶撞了巴宓，还……还私闯民宅。 这不仅仅是开除就能解决的事情吧？会不会被控告呢？会不会被告到军事法庭去？ 喻生手掌有些发抖，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未果。 正在发愁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背被一片温暖覆盖。 他低头一看，柏尔轻轻地拉起他的手，目光看过去，喻生才发现自己手上有很多细小的伤口，在微微渗血。 只是不知道是在装病的时候蹭到的，还是攀爬过程中不小心弄伤的，刚才一直没有知觉，这会儿才发现，立刻传来一些细微的刺痛感。 “没关系的。”喻生抽回手，细细盯着那些细小的伤口，柏尔收回目光。 “我们去哪儿？”喻生问道。 “回元塔，我宿舍。”柏尔哑着嗓子回答他。 喻生眼睛转了转，迟疑发问道：“会不会不安全？” 柏尔看了他一眼：“我姑姑在家里能只手遮天，在元塔混得也是风生水起，但我宿舍有禁制，她进不去，只要我不同意，谁也进不去。” -- 第44页 喻生懵了，即便一开始就猜测整件事会不会和巴宓有关，可是真的听到柏尔自己开口说，还是很讶异。 他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柏尔还有心思对他笑了笑，不过笑得很虚弱：“那里很安全，放心。” 说完，立刻剧烈地咳了起来，喻生连忙递给他一杯温水，柏尔抿唇喝下去，好了许多。 两个人一路上都沉默着，喻生经历这么一场，身心俱疲，快要睡着的时候柏尔让他关闭他的通讯手环，喻生不疑有他，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赶紧关了。 通讯手环是变相监控器，如果在柏尔没有恢复的情况下，巴宓向上级恶人先告状，有人循着他们的行动轨迹找上门来，很麻烦。 能躲先躲，一切等柏尔恢复好了再说。 喻生忍不住惊叹今天的运气值，大概是他出生以来最高的一天。经历了这么多，犯了这么多错，竟然还能跟柏尔平平安安地回到他的宿舍，没有惊扰到其他人。 他把柏尔扶到床上躺下，自己忙前忙后又是找应急药又是倒水，柏尔经过了十来分钟的调整，似乎比之前好了很多。 他的恢复能力很强，喻生的内心对对方的身体素质，这算是又有了一次全新的认识。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他问得很隐晦，柏尔却能抓住他问题的重点。 “你是想问我……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后遗症？” 柏尔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开始变得正常，喻生轻轻点头，对方笑了笑：“暂时还没有，我只是……觉得很累，浑身乏力。” 喻生在心里暗搓搓想了一下，这是虚弱的正常表现，应该是正常的。 柏尔好些了以后，喻生听他说了自己不知道的那些细节，但奇怪的是，柏尔的记忆是从醒过来以后开始的，而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身中禁制术了。 浑浑噩噩，晕晕乎乎，倒在床上，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喻生在呼唤他。 “既然你醒过来已经……你怎么知道是你姑姑做的？” “我不确定……”柏尔眼睛虚虚地瞥着他：“你找到我之后，我在床边，看到了她的项链吊坠。” 喻生想安慰他，但又觉得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巴宓虽然总是针对自己，但就像杭奕说的，她对这个侄子是真的好。 “也许……”喻生咽了咽口水：“……也许不是她，也许只是巧合。” 柏尔嘴唇泛白，“大概率是。她曾经说过，我如果不重新选择……”搭档…… 喻生咬了咬唇。 “……她就会对我施禁制术，我们家出个病人，也好过我出去，丢她的脸。” 喻生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语无伦次地下意识开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我就知道是……” “不是你的错。”柏尔轻声安抚他：“你是救我的人，不是我的敌人。” 第27章 喻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有柏尔屋子里隐隐绰绰的窗帘，还有巴宓尖锐的叫喊，而自己走在悬崖边上，似乎一不留神就会一脚踩空踏进万丈深渊。 太难了……太困难了……放弃他吧…… 元塔学院，杭奕，战略总部，尤冢上将，聂稚施雅，还有父母的故人沙楠少尉。 似乎都在他耳边说话，劝他放弃柏尔，劝他回头，劝他不要自讨苦吃，劝他像个普通人一样平平稳稳过一生不好吗？ 喻生仿佛也被说动了，心里自然而然地想，算了吧，太难了，跟柏尔走下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刚想张嘴答应那些人，突然察觉到手掌一阵刺痛，抬起一看，掌心有很多细密的细小伤口，往外渗出了殷红的鲜血。 喻生心中突然闪过一些奇怪的念头，“这是在现实吗？若是在现实，尤冢上将怎么会出现？若不是现实，在梦里，伤口怎么会痛呢？” 这样一思索，灵魂突然抽离身体，飘向天空，喻生猛地大口吸气，睁开眼睛，彻底回归现实。 心跳声太大了，在安静的环境中尤其显著。 喻生愣愣地看着柏尔，拉着自己的手的柏尔：“你……” 疑问的话还没问出来，发现对方手里拿着处理伤处的药膏，原来是在给他上药…… 喻生咽了咽口水，惊魂未定。 柏尔看着他，轻声问：“你做噩梦了吗？” 喻生点头，自己怎么睡着的都忘了，现在醒过来看到柏尔，心中总算有了一丝安定。 “我……本来是想跟你说些奇怪的事情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喻生打量了一下自己，发现自己是维持着靠着床的姿势睡着的，身上还盖着柏尔的外套，想来应该是外套的主人帮他盖上的。 “是我先睡着的。”柏尔弯了弯唇角，“抱歉，我太累了。” 喻生来了精神，“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柏尔眼神清明，精神看起来也不差，而且自己没叫他，应该是睡到自然醒，好像现在的状态……还不赖？ “应该正常了，各方面……都正常了。”柏尔回答他，帮他继续处理细小的伤口。 喻生感觉到柏尔灵巧的手指轻轻触摸他的掌心，手掌心痒痒的，心里也……有丝丝怪异。 “我自己来。”喻生想抽回手，柏尔却没放开，也不应声，喻生不上不下的，只能由着对方想干嘛干嘛。 -- 第45页 “我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喻生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中显得很突兀，柏尔没有看他：“这就是你说的奇怪的事？” “唔。”喻生微微蹙眉：“我一睁眼，就在巴……就在你姑姑的课堂上醒过来了，之前发生了什么全都忘了。” “我跟你差不多。”柏尔放缓了呼吸，把手上的药膏全部收拾好，放在一边：“在中禁制术之前的事情，我也都不记得了。” 喻生肩膀垮了下来，嘴里嘟囔着：“奇奇怪怪……”他想到什么又坐起身子，睁大了眼睛问他：“你是不想让我找其他人帮忙对吗？” “是。”柏尔回答道：“我姑姑做人很固执，但是人缘方面，倒是挑不出什么错。如果你去找其他人，我担心一不小心被她提前知道，会为难你。”柏尔抬手摸了摸喻生的头发：“你做得很好。” 喻生有些不好意思，躲了躲，“……举手之劳。” 柏尔的目光看向别处：“放心，明天我就去战略总部报告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不管我姑姑怎么说，我都会告诉他们真相，你不会有事的。” 喻生低头抿了抿唇，小声道：“其实我不太在乎这个，只是还是会有些担心而已。” “我明白。”柏尔说道。 两个人都饿了一整天，睡了一觉醒来也没有开启通讯手环，谁也没有提起这件事，想想也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找个AI管家来做饭是异想天开。 只能靠营养食品袋供给所需的能量，喻生最讨厌吃那东西，看柏尔的表情，感觉他也不喜欢。 没办法，向现状屈服。 喻生一边吸吮食品袋里的液体一边思考，不晓得现在外面是一种什么情况。 巴宓肯定知道柏尔已经逃走了的事实，那么应该也知道是他把柏尔救走的，估计此刻正怒火中烧想要找到他，想着将他千刀万剐也不解恨。 那么不服输的女人，想来也知道他们现在躲在这里吧？只是没办法硬闯进来罢了。 喻生突然不受控制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禁止自己继续多思多虑，补充了一些能量后，喻生又睡了一觉，醒过来已经是天光大亮，早上六点半。 柏尔还没醒，睡在他旁边，喻生等了半个小时左右，柏尔醒了。 两个人默契地起床洗漱，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穿戴整齐后，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把通讯手环打开。 然而，事情的走向出乎二人意料，喻生试想过很多种情况，却从来没有想过眼前这种。 当喻生和搭档坐上去往阿漠星的星际战舰后，喻生还是没想清楚这件事怎么就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事实是，他们在打开通讯手环的时候看到了战略总部召集所有学员紧急集合的指令，就立刻起身回到了战略总部。 喻生甚至还看到了闵医生在帮忙清点人数，想起昨天的行为，他有些脸红，不过其他人都行色匆匆，似乎根本不在意昨天两位学员因为某事失联的状况。 就像昨天的事，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一场梦，其他人都对此无知无觉。 他们收到的消息是，阿漠星的虫族不知什么原因，繁衍速度上升到了他们一直以来监控到的一千倍。也就是短短三四天之间的事，所以也就是说，现在整个阿漠星几乎都被虫族覆盖，植被还有其他生命，无一例外都受到了严重的威胁。 消息是驻扎在阿漠星的布雷星战士传来的，需要布雷星派出异能战士去消灭一部分虫族，维持阿漠星最起码的生态平衡。 阿漠星曾经被认定是适合人类居住的少数几个星球之一，现在这个后备军即将因为虫族大肆繁衍而湮灭，时不待人，需要尽快出发。 需要的异能战士人数太多，战略总部干脆把刚刚加入没多久的学员们也算上了，甚至承诺等阿漠星的事情圆满结束，只要参加过此次战役的学生，会得到不同程度上的各种奖励。 喻生能感觉到，柏尔也是懵的，但他看起来比自己冷静得多。 因为资质太差，还有一贯的自我怀疑，喻生非常紧张。 他在元塔的成绩并不出色，可以说是稀烂，在战略总部的学习又没有完全掌握，这就直接被发配到战场上去了？ 喻生不自觉地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人说不打无准备之仗，他感觉自己这是……说送死都轻了些。 正心思飘忽，感觉到柏尔的手轻轻覆盖在他的手背上，喻生心定了定，轻轻舒了口气。 其他学员们也是心思各异，大致分为两端。一端极端担忧，一端极端兴奋。 柏尔似乎不属于任何一端阵营，他看起来只有些疑惑，懵懵懂懂地跟着大部队走，顺便时不时安抚一下自己胆小的忧思过虑的搭档。 飞行途中，他们这种普通学员没有资格进入高级指挥室，只能在外面和自己的临时休息室晃悠，两人一间休息室。 这晚，喻生刚洗了把脸，就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聂稚和施雅看起来是既紧张又兴奋，来问喻生和柏尔，想知道他们有没有更多关于阿漠星的资料可以分享。 喻生很羡慕他们这种良好的状态，从个人终端上找到了一些据说是内部流传的资料，分享给了二人。 他心中隐隐闪过一些想不通的，奇怪的念头，譬如那日他和柏尔莫名其妙的状态，其他人倒罢了，连聂稚和施雅似乎都无所察觉。 -- 第46页 可是只不过是一闪而过，当务之急是完成任务，做好战前准备，那些小疑问就先抛在脑后了。 战舰降落在阿漠星之前，带领他们的长官做了战前疏导和简要培训。 那是个中年男人，身边站着一位女长官，两人看起来都没把他们这些滥竽充数的新兵当一回事。 毕竟谁都知道这次的行动是临时决定的，退一万步讲，但凡有另外合适的人选，他们也不会直接让这些乳臭未干刚刚成年的小孩子们上战场。 又不是拍儿童剧。 可是谁也不知道阿漠星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了，战前培训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主要是清点人数。 喻生穿上了发给他的勘探服，整个人被严密紧实包裹起来，即便有充足的氧气，他还是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察觉到有人拍他的肩膀，侧头一看是柏尔，对方穿了跟他一样的衣服。 他们试了一下通讯设备是否正常，聂稚和施雅凑到他们身边来，也跟着试验了一遍。 喻生简单地给自己做了下心理建设，然后才晕晕乎乎地跟着人群往外走，身侧是几乎紧紧靠着他的柏尔。 第28章 阿漠星作为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少数星球之一，喻生想象过它的样子，不是模拟出来的样子，而是真实的样子。 在他的想象中，阿漠星和布雷星差不了多少，随处可见的植物，熙熙攘攘的街道，还有偏远的山林，林子里或许还有未知的古早生物。 但当这个星球真正呈现在他眼前之后，推翻了他之前的所有想象。 在阿漠星生活原本是不需要做防护措施的，但自从虫族肆虐伊始，一种奇怪的迷雾也随之而来，据反馈，雾气有毒。 此刻，浓稠的迷雾让他们的前进阻碍重重，什么都看不太清，一行人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走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雾才散了些。 紧接着，喻生发现周边的植物都只剩下残碎的枝叶和树桠，柏尔蹲下身子捡起一片较为完整的树叶，上面遍布着昆虫的齿痕。 喻生没有见识过蝗虫过境，但突然就觉得用这个词来形容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应该很恰当。 幸运的是，他们行进了快一个小时，没有遇到过一只虫子。 然而奇怪的也正是这一点，喻生知道，他想到的别人自然也想到了，这种风雨欲来的平静让大家的内心都很难存有安全感。 通讯手环突然传来来自柏尔的信息，喻生轻点了一下，那几个字立刻投放在他眼前。 ——“不对劲，跟紧我。” 喻生没有回复，而是看着柏尔，对他轻轻点了一下头。 他们的目的是找到布雷星人在阿漠星的驻扎地——埃尔克号飞船。 上级说，他们降落之时并没有找到埃尔克号飞船的踪迹，而他们降落的位置，就在之前埃尔克号飞船传送消息的坐标位置，但那周围什么都没有。 战舰上还留了一半的人，做各种后勤准备。 喻生注意到，派出来寻找埃尔克号飞船的人，百分之九十都是战略总部的新学员，也就是说，新学员几乎全都被派出来了。 一行人都跟着埃尔克号队员发射出来的微弱信号前进，可每次感觉快要找到了，信号就变得更加微弱，再走一会儿，又发现他们的路线产生了偏差，回归正途后，信号又变得微弱。 周而复始，信号时强时弱，就跟谁在故意戏耍他们一样。 大家心里都犯起了嘀咕，却没有人敢率先说些什么，大概是大家都默认为，谁打破了这诡异的平静，谁就是将大家推入深渊的罪恶之手吧。 迷雾几乎完全消散了的时候，领队的让大家暂停休整，原地待命。 大家伙都原地坐了下来，有经验的拉起了警戒线，所有人都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赶路状态，突然歇下来，喻生感觉腿有些酸痛。 他猜测别人的情况要比他好很多，因为大家除了心神恍惚，精力都很充沛的样子，包括柏尔。 柏尔正在东张西望，在个人终端上操作些什么，喻生好奇，凑过去看。 原来柏尔在查阿漠星虫灾的相关报道，大部分报道的消息他们之前都看过了，随之附赠的还有许多密密麻麻虫子聚集的图片，喻生光是看图就感觉自己快晕过去了。 事发突然，相关报道没有多少，碍于真相披露会引起民众恐慌，更多的也查不到。 两人对视一眼，柏尔突然看向一个方向，喻生跟着看过去，那边的两个人也正看着他们这边，那两个人……让喻生有点在意。 是邱同和左陈。 喻生想到这两个名字，微微蹙眉，他认识这两个人，可是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怎么会知道他们的名字呢？ 怎么都想不起来。 冤家路窄，这么多人都能撞到一起，绝了。 就在大家逐渐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响。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喻生不知为什么，打了个冷颤，虽然被勘探服包裹着，却知道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是……什么？” 有人战战兢兢问道，大家都受到了惊吓，没有人回答他。 领队的下命令让所有人立刻做好备战准备，喻生紧靠着柏尔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 第47页 “有什么……正在靠近我们。”柏尔轻声说完，沙沙声蓦地大了起来，对方似乎加快了靠近他们的速度。 他们走了一个小时，现在往后退不可取，但是前进……并不知道该往哪里前进。 领队的下令大家抓紧时间变成防御阵型，以最近的废墙为后盾，让主攻击异能的人站在外围。 柏尔属于在哪儿都行的全能型人才，身份显著，被安排在了外围，喻生虽然身为他的搭档，但他的废柴是众所周知的，原本应该站在后面，他想了想，还是待在了柏尔身边。 柏尔看到他的行为，此刻竟然还笑得出来。 他们做好了准备，那骇人的沙沙声却消失了。 周围静得，似乎除了他们没有其他的生命。 喻生甚至听到了旁边谁吞咽口水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也很害怕，此刻却觉得有点好笑。 ——“啊啊啊啊……” 后排谁突然尖叫起来，惊扰了所有人的阵型，大家都往声源处看去，发现叫嚷着的是个女孩子。 她肩膀上趴了一只巨大的昆虫，此刻正挥舞着前肢，似乎准备咬她一口，得亏女孩子胆子小，一见到虫子就头皮发麻，直接尖叫，虫子也反应迟钝了些。 她身边的一个男生抬手挥了一下，那虫子被打飞了。 女生惊魂未定，躲在男生身后。 所有人都看向后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们靠着的废墙，此刻发出土块松动的声音，虫子们爬行的“咔咔”声让所有人头皮发麻。 在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高墙被虫子围攻，瞬间瓦解成一堆废土。 尘土飞扬，还好有面罩，喻生像大多数人一样抬手把面罩上的灰尘抚掉，发觉柏尔将他护在身后，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他心里升起不合时宜的暖意。 领队的也拿不准应该进攻还是如何，担心激怒了虫子，敌方来势汹汹，队伍庞大，看过他们解决石墙的情形，这边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很快，所有人都发现愣在原地并不是一个好办法，尤其……他们的队友之前打飞了那只昆虫，已经引起了它们群体的恼怒。 大家都情不自禁被推着向后退，喻生看着那些让人心生寒意的昆虫，竟然渐渐能从它们那根本无从辨别五官的脸上看出了愤怒的表情。 我一定是疯了，他问自己，虫子会有团队思维吗？ 领队的仿佛大梦初醒，立刻抬手击退了一片虫子，“进攻！进攻！” 头排的战士又移到后方，训练有素地形成了进攻队形，各尽所能，果然有所好转，虫子们似乎意识到这群人似乎不好对付，节节败退。 领队的总算放心了些，稳固了心神，能更好地发挥自己的异能。 突然—— “啊——” 一声嚎叫打乱了军心，喻生早就跟柏尔分开了，他后知后觉发现惨叫的来源就在自己身边！ 是个男生，不认识，勘探服脖子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弄破了，一只微小的虫子钻了进去，似乎咬了他一口。 晃了一下，喻生看到了伤口，只是一个小创口，他却似乎疼得不得了，捂着脖子倒在地上持续惨叫。 那小虫子被旁边的人打死了，喻生连忙跑过去观察对方的情况，施了最基本的治愈术，对方的惨叫声瞬间小了些。 身边几个看得清楚的都暗暗松了口气，可就在此时，那男生突然发了疯似的想要摘下自己的头盔。 喻生和几个人连忙按住他，“清醒一点！”身边有人喊：“空气里有毒！” 可那男生却好像天生神力，挣脱了几个人的束缚，强行毁坏了头盔，摘了下来。 几人看到了他的脸，都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承受能力差的，更是偏头干呕了起来。 喻生本来还能忍得住呕吐的欲望，听到身边人发出的声音，也觉得有些反胃，强忍了下来。 那男生已经死了，就在取下面罩头盔的那一刻，只是被咬了一口，这么短的时间内，脸部皮肤溃烂，五官都有些看不清楚了。 很快，身上似乎肌肉萎缩，勘探服变得宽大，有什么东西在他衣服底下钻来钻去。 喻生闭了闭眼睛，大喊：“他身体里还有虫子！” 胆子小的落荒而逃，却又不知道该逃到哪里去，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攻击队形早就乱了，喻生下意识就去找柏尔，左右看了一圈，蓦然跟一双熟悉的眼睛对上。 对方也在找他，看到他以后几步跑了过来，期间还打死了一些试图进攻的虫子。 “去哪里？！”喻生感觉到对方用力地握住了他的胳膊，捏得他生疼，却不敢挣开。 “回不去。”柏尔也是一脸愁容：“先离开这里！” 喻生没有异议，大家都一路乱窜，他和柏尔跟着几个人一直往前跑，都想要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第29章 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喻生感觉自己肺都快炸了，实际上他是被柏尔强行拉着跑，根本看不清楚前路。 只知道柏尔出奇地冷静，逃跑的过程中，还能凝住心神抵御虫族。 柏尔下手稳准狠，每一次都下了死手，喻生看着冒烟的被他们撇到身后的一只又一只大小不一的虫子，忍不住看了一眼柏尔的侧脸。 -- 第48页 被面罩遮去了大部分的面容，却能想象到他的表情，带着急切，还有略微的不耐和烦躁，大概是在想这些虫子怎么永远都消灭不完。 都是新学员，都没有上过战场，他为什么还能这么稳重呢？ 喻生不合时宜地又感觉到了些自卑，就这份面对危难时刻的定力和决心，就奠定了柏尔跟所有人的不同之处。 不知道跑了多久，前面的人停了下来，后面跟着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也停了下来。 都扶着腿弯腰喘粗气，往后看去，距离刚才的战场已经远了很多，身后还有些虫子，窸窸窣窣跟着他们，被轻易一举消灭干净。 刚才众人做鸟散，也分散了虫子的队伍。他们一起跑过来的这些人加起来也就十几个，虫子似乎也不稀得跟上来。 然而没有人敢掉以轻心，尤其是看过同伴死后的惨状，大家都心有余悸，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 即便是原地暂时休息，也不敢完全松懈下来。 大家试图联系其他走散的战友们，喻生也打算检查一下个人终端的其他战友轨迹，突然听到耳边有人嗤笑一声。 “你竟然也跟上来了。” 那极具针对性的话语，尖刀一样刺过来，喻生抬头一看，是邱同。 又是那种很奇怪的情况，明明忘了是怎么知道的，却在此刻就是知道邱同如此针对他的原因，其实是因为他毛遂自荐，结果被柏尔拒绝了。 “他是我的搭档，不跟着我，难道要跟着你吗？”身侧的柏尔率先答话，神情淡漠，声音也带着冷意。 邱同冷哼一声：“那就请看好你的搭档，别拉我们下水。” “不劳你操心。” 其他人对这边的情况没什么反应，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甚至其他人都根本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争吵。 喻生和柏尔原地坐下，邱同回到了搭档左陈身边，目光却似毒蛇一般看着他们这边。 “别管他。”柏尔轻声开口，喻生摇了摇头：“我没空管他，你看。” 他都没有发觉自己声音似乎都有些颤抖了，跟柏尔分享自己的个人终端画面。 他们在离开战舰的时候做了设定，可以看到所有人的行动轨迹，就为了防止现在这种情况，可是…… 画面里有很多小红点，已经不动了，以后也不会再移动了。 他们死了，失去了生命体征，被永远留在了这里。 喻生身体涌起一阵又一阵寒意，“你说……这数据是真实的吗？” 会不会……这统计系统失灵了？死去的同伴没有这么多，都是假的？ “应该是。”饶是柏尔，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柏尔盯着喻生，表情严肃再次强调：“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跟紧我。” 喻生点了点头，低下头去，眼神有些闪烁。 他是这么答应的，但其实自己心里也没数，就像刚才那样奔跑，能跟上他的步伐已经有些吃力了，万一之后再遇到什么危急的情况…… 呸呸呸！ 当然是希望不要遇到为好。 也就是几分钟的事，天空蓦地暗了下来。 在场十来个人都看到了其他同伴的情况，心情沉重。 “天黑了不利于我们行动，我们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柏尔提议道。 没有人对他的提议产生异议，可是…… “我们回不去了。”一个女生怯生生开口。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情况，他们本来从战舰下来就行走了一个多小时，现在更是越走越远，回去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里更不安全，我们要找个最起码能遮风挡雨的地方，谁也不知道这地方除了迷雾和虫子还会出现什么。”柏尔说道。 在场十几个人一合计，回头路是万万不能走的，回战舰一时半会儿也是回不去了，干脆继续向前走。 走了十来分钟，无事发生，然而大家都眉头紧皱，忧心忡忡，不再相信这虚假的平静，反而担心平静下会突如其来地生出什么怪物。 喻生甚至听到有人在小声祈祷，他努力睁大眼睛看路，氧气的剩余量预示着他们其实走不了多远。 如果再过上半个多小时还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就只能原地休息，等待救援。 否则氧气在持续活动的过程中，肯定不够用。 喻生紧挨着柏尔，多少能感受到一些安全感，其他人看起来……好像几乎都到了崩溃的边缘。 明明自己没什么本事，也被吓得半死，但有柏尔在身边，好像就没那么害怕了。 十几分钟后，路边有个洞穴，天完全黑了下来，他们只敢用最简单的照明设备，怕打草惊蛇。 从洞穴口完全看不出里面什么样子，但看起来似乎……里面没有可怕的昆虫。 有几个人坚决不同意进去查看，担心羊入虎口，邱同嗤笑一声：“难不成你们的氧气还够用？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他的态度很明确。 对方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看向柏尔，其他人也看着柏尔，喻生一怔，瞬间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柏尔是这群新学员里资质最高的，从小就是风云人物，他们是觉得，既然你从小就享受了那么多的赞美和艳羡的目光，这个时候拼命的事情也应该由你来。 喻生下意识拉住了柏尔的手。他都看出来了，柏尔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 第49页 两人的双手隔着手套紧紧握在一起，喻生不知道柏尔心里在想什么，但他自己的手心里全是汗。 “我进去看看。”柏尔出声说道，喻生分明看到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邱同和左陈倒是没有其他的表情，一直盯着他们两个，眼神古怪。 当然没有人阻拦，他们都求之不得，喻生突然对这些人产生了无比厌弃的情绪。 柏尔刚想放开喻生的手，却被对方紧紧攥住，“我跟你一起去。” 喻生坚定地看着柏尔，他不想单独一个人留在外面跟这些人待在一起，想想就觉得负情绪爆棚。 柏尔只是迟疑了片刻，微微点头，喻生在他点头的瞬间，突然觉得心里轻松了好多，似乎跟他分开，留在外面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两人并肩走进洞穴，才发现入口处很窄，也是正因为如此他们在外面才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但里面却较为宽广。 干燥温暖，石壁上连青苔的印记都没有，倒像是个天然休憩的好地方。 从天而降似的。 喻生的肩膀总算放松下来，“我出去叫他们？”手刚想放开，却被柏尔握紧了，“等一会儿吧。” “等？”喻生眼睛瞥了瞥两人紧握着的手，心思飘向了别处。 虽然说握的时候是自己主动的，但这会儿柏尔还不主动放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隔着手套都能感觉得到柏尔并不想放开他的手的意愿，难道其实对方只是忘了吗？ “让他们着急一会儿。”柏尔带着浅淡的笑意说道：“作为推我们进来的惩罚。” 喻生：“……” 有时候觉得他很天真又很幼稚，但是这个提议正和喻生的意。 “我刚才本来想说替你进来看看的，后来一想，如果我进来有什么事的话，他们肯定还要强迫你进来看看。” 柏尔弯了弯眼睛：“我看出来了。” “这你都看得出来？” “嗯。”柏尔似乎还挺得意：“你有很多没说出口的话，我都看得出来。” 外面的人没多久就按捺不住了，在洞穴口喊了他们几句。 喻生觉得吓唬他们吓唬的也够了，松开柏尔的手，往外走去。 十几人进来，见到同伴毫发无伤，洞穴里面也没有可怖的昆虫，其中几个还有些热泪盈眶。 喻生跟柏尔挨着坐在一起，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一些速食品，此刻却没办法进食，谁也不知道空气里有多少毒素，饿着总比死了强。 歇下来了，他们立刻试图联系领队的人，还有其他队员，消息能发出去，却得不到回应。 喻生和柏尔开始联系战舰里的其他人，消息却发不出去。 阿漠星的黑夜跟布雷星的时长差不多一样，但他们的剩余氧气量，一定没办法坚持到天亮，如果没有救援也是死路一条。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总部一定多多少少知道他们所遭遇的情况了，毕竟这么长时间联系不到，肯定是出事了。 联系未果后，有几个开始呜呜哭了起来，柏尔就是在这个时候起身，从收纳胶囊里拿出了帐篷。 喻生看了他两秒，马上站起来帮他一起搭帐篷。 看到柏尔这么冷静，多多少少也感染到了其他人，紧随其后行动起来的是邱同和左陈。 没多久，所有人都动了起来，一声不吭地开始搭帐篷。 第30章 在别人还在忙碌的时候，喻生和柏尔已经在帐篷里了。 被这么个小天地笼罩着，喻生打了个哈欠，过这几天简直像是过了半辈子，好像一路都在狂奔，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此刻困意袭来，挡都挡不住。 “睡吧，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柏尔的话就像是安神咒语，喻生想回一句什么，嘴巴都没张开，刚躺下，就睡死了过去。 喻生还以为自己会做梦，结果什么都没有梦到，恍恍惚惚间好像有人在摸他的胳膊，喻生躲了躲，对方却没有收手，继续在他胳膊上窸窸窣窣做些什么。 慢悠悠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就是柏尔带着面罩的脸。 喻生这才想起来他们在哪里，一下精神起来，坐起身来，小声询问：“怎么了？” 他以为出了什么事。 柏尔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表情严肃地忙活着手上的事情。喻生低头一看，自己的勘探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弄破了，就在胳膊的位置，他一下子出了一身冷汗。 这要是在半路上，被那些虫子钻了空子，他跟那男生是一个下场。 柏尔帮他把缺口攥紧了，用什么东西死死绑住，才抬头看他：“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自己都没发现？” “没注意。”喻生有些不好意思，又一阵心慌：“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怕。” 柏尔做完这一切，才好像放心下来，喻生眨了眨眼：“你没睡吗” 对方轻轻摇头，喻生一阵心疼，自己睡得跟死猪一样，压根儿就没有要换班的意识。 如果没有这么一段小插曲，柏尔估计也不会叫他。 那他一直强撑着得多累啊。 “你睡吧，我来看着。”喻生没办法揉脸让自己清醒，只能使劲儿眨眼睛。 “我不睡了，你让我靠一会儿吧。” 还没等喻生同意，他就整个人都靠了过来，喻生有些措手不及，又希望柏尔能舒服一些，稍微换了个姿势。 -- 第50页 喻生在黑暗中感受着柏尔逐渐趋于平稳的呼吸，将自己完全沉浸在这片静谧之中，甚至还能清晰地听到其他帐篷里，谁在打呼噜。 大家都疲惫极了。 喻生却不由自主想起父母来，他是头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但父母……应该遇到过很多次了吧？ 他还是很困，但看着柏尔安静的睡颜，强迫自己打起了精神，瞪大了眼睛在黑暗中想些有的没的，甚至还是想自己曾经看过的各种恐怖电影，哪个恐怖想哪个。 突然听到有人私语，喻生彻底清醒过来，甩了甩脑袋，附耳在帐篷边缘仔细倾听。 …… “我实在坚持不住了，才把你叫醒的，能不能……” “废物就是废物，守个夜都守不到头。” 是邱同和左陈的声音，一开始还算小，后来音量渐大，喻生不用竖起耳朵也能听得清楚他们在吵什么。 他皱了皱眉，双手轻轻覆在柏尔双耳边，以防他被吵醒。 左陈似乎在哽咽着反驳，邱同骂的话愈发不堪入耳。 “当初是你缠着我跪着求我选你的，否则我现在需要带着你这么个累赘？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还好意思哭！” “……别，别说了。”左陈带着哭腔恳求他。 喻生咬了咬唇，这么大声音，估计其他人也被吵醒了。 他尽量不想让柏尔被吵醒，干脆完全把手掌贴在他耳边，幸好，柏尔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果然，没两分钟，其他帐篷里有人出来打圆场，“别吵了，别吵了，大家都累了，我睡够了，我在外面守着吧，你们都去睡吧。” “哼。”喻生听见邱同从鼻子里发出了一个气音，似乎对出去劝架的人并不领情。 但也真的没有再继续吵架，不知怎么的，喻生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却分明能感觉得到…… ——刚才邱同一直在盯着他们的帐篷。 突然感觉到一阵不寒而栗。 他低头看着自己搭档天使般安静的睡颜，能够感觉到一阵奇迹般的心安和满足。 “救……救命！” 帐篷外突然出现了一声急切短促的呼救，是个陌生声音。 喻生刚想叫醒柏尔，看到对方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你没睡着？”喻生下意识问。 柏尔起身，看了看喻生的双手，意有所指：“被吵醒了，不过不想让你失望。” 喻生：“……” “我们出去看看。” 其他帐篷里的人也都出来了，或恐惧或担忧，神色各异。 看到柏尔出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他。 据说古老的动物群体也是这样的，他们之中最厉害的动物可以称王，其他稍逊些的动物都会对其俯首称臣。 过了这么多年，人类的本能还是如此，遇到危险之时，总会指望着最厉害的那一个。 之前发出声音的人此刻趴在地上，脸上有不同程度的灼伤，见到其他人都看着其中一人，下意识就以为那人是他们的领队。 “救救我……求求……” 看起来他根本说不出什么囫囵话，喻生和柏尔快两步走到他跟前，连忙施了治愈术，简单查看了对方的情况，对视一眼。 这人跟之前那个突然死去的男生受到的伤痕倒是很像，但是那男生死得太快，这人竟然能坚持到现在？ 而且……他的身体似乎没有受到什么恶劣影响，像只是失力了，勘探服下……应该没有寄生的虫族。 诶，跟他们是一样的勘探服？ 那人好些了以后，能说出全乎话了，其他人才慢慢围上来。 “你是埃尔克号飞船的人？”柏尔此言一出，大家都瞪大了眼睛。 “是……”对方说话的声音终于有了些底气：“我跟队友走散了，这是我的身份证明。” 他的个人终端设备遭到了严重的毁坏，但是还能投出全息影像，主动将自己的个人资料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多伊，25岁，埃尔克飞船7891号船员，受命于布雷星元塔区战略总部，抵达阿漠星后，要完成驻扎在阿漠星的B级研究任务。 “埃尔克号飞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柏尔问道。 多伊眼神灰暗：“我不知道……我是研究人员，能派出去的勘探队员越来越少，后来才干脆把我们这些研究人员也派出来了，联系不到飞船，飞船好像消失了，回也回不去……” 他看向他们：“你们是救援队的吗？是布雷星战略总部派你们来救我们的吗？” 有女生捂住嘴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他们一直想着找到埃尔克号飞船的下落，可现在看起来对方损失不比他们好多少，自己的战舰回不去，对方还在等待援军，他们这些人看起来也是残兵败将的模样。 未来简直没有希望。 “原本是。”柏尔出奇地冷静，没有理会身后其他人的反应：“我们是战略总部的学员，收到消息说你们急需人手，才将我们派来，但是没有找到埃尔克号飞船。” 多伊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有神，像是重拾希望，突然看向喻生问道：“那你们能看到你们战舰的坐标吗？” 喻生一愣：“可以。” 却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战舰位置距离他们太远了，走是走不回去的。 -- 第51页 “那你们可以带我回去！”多伊果然激动起来：“埃尔克号飞船的坐标完全消失了，我找不到它的踪迹，我知道很多情况，可以报告给你们的上级。” 大家都面面相觑，之前那个忍不住哭起来的女生眼泪还是没有止住，哽咽着说道：“我们氧气都不够用了……在路上就会死的。” 多伊蹙眉，总算知道他们在害怕什么了，神色肃穆起来：“空气里没有毒，有毒的都是那些虫子释放的毒液。” 柏尔显然不放心：“可是你们之前传递的消息说……” “那是假的。”多伊刹那间变得畏畏缩缩，“上级说如果不把事实严重化加工一下，布雷星是不会理会我们的，只说虫族肆虐的事，在布雷星的那些人也只会觉得没有多严重。” 虽然大吃一惊，但听到他这么说，在场的人也没有几个立刻相信，邱同冷笑一声站了出来：“所以你们就心安理得报告了假消息把我们骗过来？” “不是骗。”多伊咽了咽口水，急切地为自己辩白：“除了迷雾有毒这件事，其他的都是事实，报告中说虫族突然间肆意繁衍是真的，可是文字根本没有办法把恐怖的事实完全描绘出来，我们只能……” 柏尔垂眸，并没有看向身后的人，轻声劝道：“如果不是不得已，谎报真实情况受到的惩罚更重，他们应该也不会那么傻，就为了让我们多来一些人，何苦呢？” 多伊忙不迭地点头，期期艾艾地看着他们。 话虽如此，看着多伊脸上令人作呕的伤口，并没有人敢第一时间脱下面罩。 喻生想了想，关了氧气阀，正准备第一个脱下面罩，柏尔却快了他一步。喻生的动作被迫停在半途中，愣了片刻，然后才直接脱下面罩，傻乎乎地抱在怀里。 第31章 空气中湿润度很高，跟布雷星的体感温度差不太多，这会儿会觉得有点冷，大概太阳升起时会好一些，如果有太阳的话。 多伊看着他们两个感激地笑了，涕泗横流。 其他人见到柏尔和喻生没有任何不良反应，这才我看看你，你看看我，犹豫着脱下了面罩，让自己的皮肤直接与阿漠星的空气来个亲密接触。 确认空气中没有毒素，大家的心情都雀跃了许多，也没了睡意，只想赶快回到安全地带，然后再好好睡一觉。 即便空气中没有毒素，面罩头盔都要好好戴着，以防万一。 多伊在十几个人之中显得有些目标明确，他尽可能的跟在柏尔身边，短暂的交流让他明白了这个男生是这十几人中的精神小领袖，跟着他或许没好处但一定没坏处。 柏尔没有拒绝他的追随，刚好可以从他嘴里获取更多他们不知道的信息，喻生亦步亦趋毫无存在感地走在后面。 他对能否找到战舰的准确位置暂时存疑，但对自己的体能情况很清楚，这几天以来的超负荷行动让他着实有些吃不消了，甚至好像……有点儿发烧。 情况不妙，他当然不能说出口，这十几个人的队伍里，几个女生都还在坚持，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拖后腿呢。 正晕晕乎乎行走着，突然感觉到有人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侧头一看，是之前那个哭了的女生。 对方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喻生敛了身心的疲惫积极应对：“有什么事情吗？” 说话间他们就落到了队伍中段，女生有些羞赧：“我叫童柔。” 喻生笑了笑，同样礼貌性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你好。” 童柔指了指他的胳膊，喻生跟着看过去，对方是在看他衣服破了的地方。 攥起来的缺口位置被柏尔拿细绳打了一个很丑的疙瘩，喻生没太在意：“没关系，挺结实的。” “我可以帮你。” 喻生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童柔上手帮他艰难地解开了柏尔绑好的绳子，露出原本的缺口，童柔眼神一凛，那缺口便完好无损。 “好厉害。” 喻生失笑，下意识夸了一句，童柔腼腆笑笑：“我会一点儿修补术，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此刻两人已经距离队伍前端有些远了，喻生没说话，跟着童柔沉默着跟着队伍前行。 “你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童柔突然说道：“你本人很勇敢。” 喻生下意识就反驳：“那只能说你跟我还不太熟。” 他没有太多跟女孩子说话的机会，这会儿竟然莫名有些紧张。 “你搭档是谁？”喻生见童柔似乎还想说些其他什么话，抢先开口换了话题。 “喏。”童柔向前指了一下，是队伍中的另外一个女孩子：“她叫夏月。” 喻生若有所思一般点了点头，其实人都没看清楚。 “你和……” “喻生！” 童柔刚想说什么，被柏尔从前方传来的声音突然打断，喻生抬头看过去，发现柏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正看着他们。 “过来！”柏尔扬声又喊了他一句，喻生对童柔递去一个抱歉的眼神，一路小跑跑回到柏尔身边。 柏尔没有多问，他归队后，队伍重新有规律地启动。 多伊也不说话了，前排透着一股诡异的平静。 喻生回头想看看童柔在哪里，发现她跟一个女孩子说说笑笑，见他看过来，又羞涩一笑，那女生应该就是夏月吧。 -- 第52页 “你喜欢那种类型的？”耳边突然听到柏尔开口，喻生一怔：“什……什么类型？” “女生。”柏尔耐心跟他重复：“你喜欢那种类型的女生？” 喻生感觉脸上的温度愈发高了，看了一眼憋着笑的多伊，心里吐槽，你都伤那么重了还好意思看别人的热闹！ 他觉得自己不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柏尔肯定也就没有更多的话好说，再说现在大家心情都多多少少有些沉重，很不能理解柏尔怎么还会跟他说起这个。 怪里怪气的。 谁知，柏尔往相反的方向理解了。 “你不说话，是默认了？” 喻生有些气急败坏，但又不敢大声反驳，担心驳了童柔的脸面，只能小声应答：“没有！” 声音虽小，却表现出了当事人的出离愤怒。 柏尔笑了笑，“没有就说没有呗，我还以为你默认了呢。” 喻生：“……” 他把胳膊抬起来让柏尔看：“她会修补术，帮了我一下。” 柏尔看了一眼没说话。 “还有，这种危急关头你还有闲工夫关心我的感情生活，我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柏尔没有觉得自己关心搭档有错，理直气壮回复道：“谁叫我一转头就看不见你人了呢，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喻生：“……” 无……无法反驳，算了吧。 喻生气呼呼的，摊上这么个事无巨细都要插手的搭档，不领情该说自己不识好歹，认同他吧又难得解释。 多伊“噗嗤”笑了一声，吸引了两人的目光，多伊那张丑脸笑起来更丑了，而且其实看不出来他在笑，只能从眼神中猜测他是什么样的情绪。 “你们两个搭档的关系真好啊，就像我跟我太太一样。” “……” 两人一起沉默。 喻生清了清嗓子：“那还是不一样的吧。” 多伊从个人终端调出一张照片来，给他们两个人看，照片是多伊和一个年轻女子的合照，两人很亲密，女子甜美的笑容中带着些小俏皮。 没毁容的多伊还是很帅气的，喻生看了照片有些不忍去看他的脸。 “这是我太太，也是我的搭档，她还在埃尔克号飞船等我回去呢。”多伊叹了口气：“可惜我现在变成了这副样子，肯定会吓坏她的。” 喻生安慰他：“你别担心，等回了布雷星，你这点儿小伤算什么呀，肯定一点儿伤痕都不会留下。” 多伊笑了笑，“你说得对，不过我太太跟一般女人可不一样，说不定她会觉得我留疤的样子更帅更男人了呢。” 喻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说你太太得跟其他女人有多不一样，才能觉得你脸上有这么严重的疤痕不是可怕而是更帅了呢？ “等一下。” 柏尔突然开口，整个队伍霎时间都停了下来，之前轻松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怎么了？”喻生靠近问他，其他人也凑近了，似乎生怕虫子从背后偷袭，自然而然觉得彼此间紧密些会更安全。 “战舰坐标信号消失了。”柏尔表情严肃，喻生连忙查看自己的个人终端，心情蓦地沉重起来：“我也是。” 其他人纷纷开始看自己的个人终端如何显示，都是一样的结果。 童柔和夏月带着哭腔靠近他们：“我们的战舰和埃尔克号飞船一样……消失了？” “不是的。”柏尔蹙眉：“不是消失，而是……”他看向前路，似乎那里面有什么他看不到的东西，“……被什么东西阻碍了信号传播，战舰还在原位，只是我们收不到它的坐标信号了。” 喻生问出了其他人心里的疑问：“会是什么东西？” 柏尔看着他：“你觉得呢？” 喻生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腿有些软：“虫子……没有那么智慧吧？” “不知道。”柏尔将他拉到自己身边来：“总之大家一切小心，我们先按照原来的坐标指示轨迹走。” 其他人都看看对方，又看看自己，一行人的前路再次变得难以预知，人心惶惶。 后来的行进过程死板又枯燥，大家都多长了个心眼时刻观察周围的环境，生怕再惹出个什么意外来。 十来分钟后，坐标还是没有出现，前路却出现了迷雾团。 再往前走，就走进雾里了。 多伊摇摇头：“不能再按照之前的路线走了，谁都不知道雾里有什么正等着我们。” 不按照之前的路走，又该往哪里去呢？ 谁也拿不定主意。 正踌躇不定之际，有人从浓雾中走了出来，大家皆大惊失色，统统向后退。 那人却是领队的人，见到他们，面无表情，没有戴面罩和头盔，看到他们似乎在意料之中，一点儿都不惊奇。 看起来，也知道这雾中，空气中，并没有毒素。 “都在等你们了，快跟我来。”语气没有情绪起伏，太过平铺直叙。 大家都没有动，多伊疑惑地看向柏尔：“他是？” “是我们队长。”喻生替他回答，“但是……” “很奇怪是吧？”柏尔拉住他的手，这三个字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跟紧我。” 喻生虽然感觉这个时候跟搭档手拉手很诡异，其他人都没有……但知道柏尔是为了他的安危着想，也就顺其自然，没有挣脱，点了点头。 -- 第53页 “原地等着也不是办法。” 邱同率先走进那片迷雾之中，左陈忙不迭地跟上去，两人的身影很快变得隐隐绰绰。 其他人虽然顾忌柏尔没有行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着邱同走，但又担心一下子跟不上，就再也跟不上了，担心自己错过了回去的机会，于是纷纷跟了上去。 第32章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及后面几章某些内容可能会引起生理不适，请做好心理准备再进行阅读。 （作者完全不觉得这种程度有什么，但是担心被骂还是提前做个预警，你们带着预警看完应该会觉得“噫，就这？就这？”也请不要辱骂作者，蟹蟹配合。） 最后多伊也跟着他们走了，只剩下柏尔和喻生，原本走在队伍最前面，现在却落到了最后。 “你怎么想？”柏尔看着喻生问道。 “你想怎么做，我都跟着你。”喻生稍一思索回答道。 柏尔眼神带了些笑意，拉着他的手：“那好，走，去看看。” 两人跟着众人留下的脚印，也踏进那未知的迷雾之中。 走在最前面的队长，身体挺得笔直，走路动作死板，大家心里都多多少少有些犯嘀咕，可是跟在身后的人，除了他的背影什么都看不清。 “队长……”一个男生小声叫了一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是回战舰吗？” 前面的男人没有理睬他，继续一步一步缓缓行进。 喻生和柏尔在最后面，没看到前面发生的事，只能听到细微的声音，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雾里，担心会被突然袭击。 邱同怒火中烧，大步走到领队人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喂！叫你呢！别以为不说话就能吓唬……诶？”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原本抓住他衣服的手抓空了，不对，明明刚才抓住了…… 邱同一阵头皮发麻，确实抓住了，他手里还有刚才抓住的什么东西…… 轻轻把手掌摊开，全是白花花莹润还有丝丝透亮带着粘液的卵，还有那清晰的粘稠的触感。 “呕……”邱同一阵干呕，睁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连忙甩手，想要把那些东西甩出去，甩出去大半，还有一些残留。 他身边近一些的人立刻尖叫起来，左陈看清楚了全程，当下率先发动攻击。 那直立着的高大身影被攻击了几下却没动，身体晃了晃，脑袋微微侧偏，缓缓扭动着身子回过身来。 伴随着女孩子的尖叫声，邱同和左陈看到了“队长”的原貌。 因为被攻击到了面部，脸上的皮肤撕裂开来，露出了里面的组成部分，不是属于人类的肌肉组织，而是……密密麻麻的虫卵。 大家慌乱中手足无措，下意识发动攻击。 很快，所有人就都发现了，并不是皮肤，他们面前的“领队”根本没有人类的皮肤，是障眼法，看起来像是皮肤撕裂露出了里面的虫卵，实际上只是虫卵被攻击出现了原形。 还有一大群一大群结在一起成虫。 这是大虫子领着自己的孩子在跟他们开玩笑吗？ 喻生和柏尔跟在最后面，反应也最迟钝，最后看到的场景便是“领队”的身体坍塌了，然后很快，密密麻麻的昆虫爬了出来。 不，不止这些…… “为什么好像越来越多了？”喻生喃喃道，他的攻击异能可以说根本没用，只能尽可能不拖后腿站在柏尔后面。 因为柏尔一直拉着他的手。 “其他虫子也过来了，它们知道自己的同类在被我们围攻。”柏尔急切地说道。 喻生有些欲哭无泪，“这场面，谁围攻谁啊？” 多伊是个研究人员，本来觉得自己被派出来做勘探工作是大材小用，现在陷落在一群异能战士之中，显得无用极了，这才正视起自己的能力来。 何况他对这些虫子已经有下意识的心里抗拒，见了就想躲，条件反射往后跑，很快，又跟柏尔喻生搅合在一起。 柏尔要护着两个人，显得有些吃力，其他人也是四零五散，能跑就跑。 喻生紧紧攥住他的手：“走吧！虫子越来越多了！” 柏尔看了他一眼，微一点头，两个人向后方来路跑去，多伊慢了一刻，他也不想恋战，很快就跟着喻生他们一起跑了。 十几人瞬间四零五散，各奔东西，喻生柏尔还有多伊一道跑，跑了半晌，喻生气喘吁吁地拉着柏尔停下：“不对，这不是回去的路。” 柏尔回身干脆利落解决最后几只跟着他们的“残兵败将”，看着喻生：“是，不是回去的路，它们比想象中厉害。” 废话…… 喻生早就看出来了：“……它们会装人，还……还会说话！” “不。”多伊气喘吁吁的，终于能插上话了：“是模仿，它们不会说话……只会……只会模仿人类说话的声音，我们是按照原来的路线……跑回来的，但跑偏了，也是因为它们……它们的磁场影响到了我们的潜意识。” 喻生愁眉不展，满身是汗，看着柏尔：“那……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柏尔没有立刻回答，检查个人终端上的信息，喻生也开始再次尝试跟战舰联系，还是发不出去任何消息，他有些颓然。 “我……我能找到埃尔克号飞船的位置坐标了……”多伊突然茫然开口，显然他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 第54页 两人立刻凑过去看他的个人终端画面，果然，埃尔克号飞船的坐标以红色标点为记号，闪闪烁烁的。 可是上了太多次当，喻生都有些不敢相信幸运突然降临，他不觉得他们三个有这么好的运气，可……如果破解之法就在多伊，那也无可厚非。 喻生看向柏尔：“会不会是虫子……” “应该不会。” “当然不会！”多伊显然非常激动，恨不得立刻飞奔回去：“它们的智商顶多合起伙来装装人类说话走路，还远不能凭空弄出一个埃尔克号飞船出来引我们上钩。” 喻生和柏尔对视一眼，显然都认为多伊现在情绪太过火了，见到希望的种子就想扑上去，完全不考虑后路，也不计较代价。 “按照你所说，埃尔克号飞船在你们离开后，突然消失，现在又突然有了坐标位置，你觉得是为什么？”柏尔问道。 多伊蹙眉，总算认真考虑起来：“……是……在我们离开后飞船出事了？现在……事情解决了？” 柏尔微微颔首：“出事是肯定的，但现在飞船上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说不定我们回去是飞蛾扑火。” 多伊有一种莫名的气愤：“你怎么能确定埃尔克号飞船不是跟你们的战舰一样，只是信号发送不出来呢？我们现在离它近了，自然而然就……” 柏尔轻轻摇头：“我们降落的位置坐标，就是埃尔克号飞船原来的位置，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它一定是出事了，当然，我不能保证我们的战舰是否出了一样的问题。” 喻生轻轻戳了戳柏尔的手掌心，想让他说话委婉一些。 多伊难得有了欣喜若狂的样子，希望之火，被柏尔这一盆冷水给浇灭了，未免太过残忍。 柏尔捏住了喻生的手指，抿了抿唇。 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喻生皱眉低头看着他们两个人紧握着的双手，他也是刚刚才发觉，这么久了，他们一直牢牢拉着手。 他想抽出去，柏尔却好像并不打算放开他，用更大的力气攥紧了。 喻生肩膀耷拉下去，算是放弃了。 多伊没有闲情逸致在意他们这边的小动作，他抬头已经是一脸的我意已决，坚定开口道：“飞蛾扑火我也要回去，我太太还在埃尔克号飞船上，今天如果是她在我这个位置上，她也会回去找我的。” 柏尔眼神微动，“好，我们跟你一起去。” 多伊张了张嘴，柏尔打断他：“我们自己的战舰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刚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队长不知道是不是遭遇了不测，我们两个现在落了单，对这里远没有你对这里熟悉，还有，如果我们两个是最后的幸存者，需要报告现在埃尔克号飞船的详细情况，这是唯一的机会。” 喻生有些惊讶柏尔会一口气说出这么多理由，他只是觉得他们应该跟多伊一起回去，却没有想到这么多的方方面面。 柏尔看了他一眼，喻生立刻使劲儿点头附和他：“没错！” 多伊轻叹了口气，“好，那我们走吧。” 他走在最前面，喻生和柏尔跟在后面，喻生看到他不如之前坚毅的背影，有些为其难过，不自觉地也受到了他的情绪感染，悲伤起来。 柏尔捏了捏他的手指，“在害怕吗？”想必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转变。 被询问者摇摇头：“太累了，好像那根神经一直紧绷着，现在反而没什么感觉了。就是觉得……多伊还挺可怜的，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他一定也听进去了，虽然嘴上什么都不说，但埃尔克号飞船一定出了什么事，他妻子……” 要说什么不言而喻。 喻生肩膀又垮了一点儿，“真希望他妻子没事。” “这就是战场，这些事，都是我们的先辈一直在经历的事。” “……” 也太不会安慰人了，喻生没吭气。 柏尔抿唇看他：“你会不会怪我？” “什么？”喻生听不明白。 “算了。”柏尔自顾自地笑了一下：“就算不是我拉你到这战场上来，杭奕那个家伙也未必那么容易就能放手，你身边是他，还不如是我。” 喻生：“……” 好像听懂他刚才说的“怪他”是什么意思了，但是……怎么又扯到杭奕身上去了啊？！柏尔是对杭奕这个人有多少不满？ 第33章 喻生撇了撇嘴角，拉起两人一直紧握着的双手：“现在没事了，总可以放开了吧？” 柏尔眼中闪过一丝无措的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并没有采纳他的意见。 “谁说没事了？以防万一。” 简直是故意的，睁眼说瞎话。喻生有些气不过，偏过头去不看他，表示自己的不忿，对方却正好当成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装无事发生。 多伊在前面咂了咂嘴，捂着一边脸颊眯了眯眼睛，喻生见状，赶紧凑过去问：“你不舒服吗？是脸上的伤口疼吗？” “不。”多伊漠然说道：“牙疼。” 喻生不明所以，又转过身问柏尔：“他……这是什么意思？” 柏尔耸肩：“不晓得。” 喻生：“……” 他才是真的不晓得，这两个人都古古怪怪的。 走了好久，喻生感觉得有一两个小时了，他开始冒虚汗，步伐不稳。 -- 第55页 本来从洞穴出来没多久他已经感觉到了不舒服，坚持到现在几乎是自己的极限了。 可见人不能有认输的想法，喻生刚觉得自己可能快要坚持不住了，就被脚下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儿摔倒，还好柏尔一直拉着他的手，此刻也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反应过来，扶住了他。 “你怎么了？” 隔着厚厚的勘探服和手套，即便两个人这么近，柏尔也没有早先察觉他的情况。 喻生摆摆手，“没事。” 他不想让柏尔和多伊担心，更不想让自己觉得自己是个累赘。 柏尔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直接上手，摘下了他的头盔面罩，顺便也摘下了自己的手套，径直摸上他的额头。 “这么烫……”柏尔的脸色很难看：“你烧了多久了？” 喻生不知道自己的脸也很红，现在已经很难糊弄过去，只一味地想要减轻存在感。 “没有多久……就……刚才才觉得有点儿晕的。” 柏尔瞪了他一眼：“骗子。” 他低头去看自己的通讯手环，深深叹了口气，“信号被影响了，否则你生病了，我应该早就知道的。” 喻生现在才知道瞒不住了，咧了咧嘴，企图重新争取信任，顺便转移话题：“真的吗？这么高能？” 柏尔没理他，从自己的收纳胶囊里翻出了应急药，递给喻生：“先把药吃了吧。” 喻生吐了吐舌头，乖乖把药吃了。 多伊也关切地问了两句，但其他两个人都看得出来，多伊更关心他还能不能继续赶路，想来他现在只顾得上想知道埃尔克号飞船目前的情况，顾不得她的身体状况。 喻生可以理解，多伊的挚爱还不知生死，自己这点儿不舒服又算得了什么。 他对柏尔摇了摇头：“我没事，我们继续走吧。” 谁知走了两步脚下发虚，柏尔扶住了他的肩，“药效发挥也要一些时间，你坚持得够久了。” 多伊这次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恳切地看着他们两个。 喻生心下不忍，“我还可以……我……” 话还没说完，见柏尔在他面前半蹲下了，喻生不解：“你这是做什么？” “上来，我背你。” 喻生连忙摆手拒绝：“我很重的！” 柏尔却不理会他，也不跟他有多余的废话：“上来，不要浪费时间。” 喻生试图向多伊求救，但多伊也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们，似乎跟柏尔的态度一样。 “我……”他试图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你是不信任我吗？”柏尔也拿出最后的杀手锏，搭档之间当然必须无条件信任对方。 喻生有口难言，想说我不是不信任你，我是不信任自己。 他深深叹了口气，终于不情不愿地爬上了柏尔的背。 喻生一直提着气，担心自己太重，但柏尔背他似乎并不吃力，脚步很轻快。 很快，喻生也觉得一颠一颠的挺舒服，开始昏昏欲睡，虽然心里一直记挂着不能完全失去意识，身体却渐渐陷入沉睡。 脑袋从一开始一点一点的，到最后稳稳地放在柏尔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柏尔感受着背上压着整个喻生的重量，没有皱眉，反而弯了弯唇角。 多伊一路上心事重重，一言不发，只顾埋头赶路。 又走了好一会儿发现喻生根本没醒，也完全没有即将要醒过来的迹象，才想起来要问柏尔“需不需要换我来？” “不用了。”柏尔轻声回复他：“你认路就行。” 多伊还想再礼貌性地劝上两句，徒然对上柏尔的眼神和表情，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重新埋头于自己的本职工作。 既然有人上赶着受罪，他也没必要驳了人家的好意。 兴许是上天可怜他们，一路上虽然也遇到了那么几只落单了的昆虫，多伊自己就能随随便便解决，根本用不着柏尔出手。 越靠近埃尔克号飞船，多伊的表情就越凝重，柏尔把身上的人往上够了够。 对搭档之间的规则，柏尔比喻生了解的多一些，多伊和他的妻子是夫妻也是搭档，找不到埃尔克号飞船的时候，多伊得不到他妻子的消息还算正常，但现在，距离飞船越来越近，多伊还没有联系上他的妻子，多半是……凶多吉少。 不过柏尔没必要挑明，他偏头看了一眼背上熟睡着的少年，心想这人要是醒着，多半想不到这一茬。 就让他活得简单些吧，那些复杂的事情，他可以帮他想。 多伊脚步顿了顿，仔仔细细地盯着个人终端看了半晌，不管不顾往前面跑过去。 这么个出其不意，柏尔第一反应是出事了，也下意识跟着跑了两步，身后的人被颠簸醒了，揉着眼睛惊慌失措：“怎么了？怎么了？” 柏尔脚步一顿，这才反应过来，多伊应该是找到埃尔克号飞船的踪迹了，才会这么惊恐这么激动。 “多伊……我们，可能要找到埃尔克号飞船了。” “是吗？”喻生连忙跳下来，“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柏尔背上蓦然没了重量，反而有些不习惯，心底竟有一丝失落。 喻生感觉好多了，一想到柏尔背了他一路，心里就过意不去，可是现在也没有机会让柏尔休息，他甚至有些羞赧。 -- 第56页 “谢……谢谢你。” “你永远不用跟我说谢谢。”柏尔转身：“我们要赶快找到多伊。” “对！”喻生还是有些晕乎，竟然忘了这么严重的事情，这点儿时间多伊早都跑不见人影了，他在原地转了转，看到地上有模糊的一串脚印，他跟自己的鞋底对比了一下，感觉这是多伊的脚印。 柏尔也赞同跟着脚印走，两人加快脚步，几乎是半跑着追上去，跑了二十来分钟，果然看到了飞船的影子，陷落在迷雾之中。 只不过没有多伊的身影，喻生和柏尔对视一眼，柏尔轻声开口：“把面罩头盔戴上。” 喻生乖乖听话，又听到柏尔说道：“跟紧我。” 也是奇了怪了，按道理来说，这三个字的出现频率如此之高，喻生该有逆反心理了才对，可他不但没有，每次听柏尔这么说，就忍不住想笑。 他乖乖地点了点头，柏尔又拉住了他的手，喻生没躲。 两人一点一点移进迷雾之中，走近了才惊觉，舱门竟然是开着的。喻生跟柏尔报备了以后，在门口喊了几声，无人把守，好像里面也没人。 此时已是无路可退，只能继续往前走。 飞船内的所有禁制都被破坏了，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大喊多伊的名字无人回应，竟然还有回声。 奇怪的是，并不像是经历过什么厮杀的场面，所有东西都在原位，除了没有人，似乎……干干净净就是最大的诡异之处。 就像是所有人都突然之间消失了一样。 喻生尝试和战舰联系，还是发不出去任何消息，多伊也消失了…… 他看着柏尔，对方似乎盯着墙壁在看什么，喻生没了头绪：“我们要找到控制室，那里一定可以联系上战舰。” 柏尔对着他招了招手：“过来看这个。” 喻生赶紧凑过去，“墙上有什么东西吗？” 墙壁上乍一看跟普通墙壁没有两样，但柏尔眼尖，发现了一些端倪，喻生一开始还不明白，凑得近了才发现…… “这是……”喻生抬手想摸一下。 “别用手碰！”被柏尔呵斥住了，他吓了一跳，身体情不自禁抖了一下，咽了咽口水。 柏尔捡起旁边的小铁签，点了一下墙壁，只见那铁签上缠上了丝丝密密的白丝网，纤细，柔软，而在那丝网之下，全是白色的……虫卵。 虫卵一丝动静也无，但喻生知道，每一颗卵都有生命。 他捂住了嘴巴，情不自禁犯恶心，看清楚以后，立刻离得三丈远，又惊觉身后的墙壁上也是……赶紧又离远了些。 “……这……这……” 柏尔扔了铁签，叹了口气：“它们肯定是把这里……当成它们的育婴室了。” 喻生下意识抬头，这会儿有了先入为主的意识，什么都看得清楚多了。 他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这埃尔克号飞船里，还有没有被虫卵占据的净土吗？ 第34章 “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要先找到控制室。”柏尔看着他：“你说得对，我们要想办法先联系上战舰，这一路上遇到的都是小虫子和虫卵，我总觉得……它们远不止这点儿能耐。” 柏尔沉思片刻，轻声喃喃道：“我们能一路走到这里，是我们运气好。” 他的目光投向长长的走廊。 喻生和柏尔前进有些艰难，试问，如果只有一面墙壁上有需要躲开的东西，你还可以倚靠着其他墙壁往前走，但如果每一面墙，甚至天花板上都是你需要躲开的东西呢？ 他们现在面临的就是后一种情况，他们需要确定控制室的位置，目前来说只能自己一间一间找下去，但有些门开着，给了他们进出的便利，有些门则是虚掩着，可门上也全都是丝丝密密的丝网，他们知道那下面覆盖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喻生好几次都是突然发现，自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屏住了呼吸，憋到不行才开始有意识的呼吸。 精神压力和生理压力都太大了。 他紧张极了，他们在这个金属大型怪物里穿行，要小心成虫的突然袭击，又要小心不能触碰到虫卵，鬼知道碰到了会发生什么事情。 喻生还坚持着小声呼唤多伊，他知道那家伙一定在这里面，如果有多伊在这件事就好办多了，他一定知道控制室在哪儿，可惜现在根本找不到多伊。 有意思的是，即便有些研究室的门是虚掩着的，但这么多，这么多扇门里没有一扇门是锁死的，而无一例外，打开的门，里面的世界，全都被虫族率先占领了。 喻生突然有了个怪异的想法，在虫族的认知里，或许埃尔克号飞船是它们的育婴室，这里面目前看来一个人类也没有，他们现在这种搜寻房间的方式，在虫族看来，是否可以称作是……恶意侵占了它们的家园呢？ 这样一想更加不寒而栗，喻生加快了脚步跟着柏尔快速穿行。 前面的柏尔突然停了下来，喻生猝不及防撞到了他的背。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道歉，而是急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你看。”柏尔指着玻璃的另外一面，轻声说道：“那是血迹吗？” 喻生往前走了两步，“像。” 眼前的玻璃门紧闭着，从他们这个角度看，里面的墙壁上还没有被虫卵占据，那么是否可以说明里面或许还有人类？ -- 第57页 可是为什么会有血迹？ 柏尔突然抬头，看向右上方的角落里，喻生跟着看过去，发现了还在闪烁着的红色小光点，设备还在启用中。 “我是布雷星元塔区战略总部3057204号学员柏尔，他是我的搭档3057205号学员喻生，如果里面还有幸存人员，请让我们进去。” 喻生听到柏尔用极为镇定的语气这样说道，他眨了眨眼睛：“这里面……也未必有人吧？外面这么多虫子虫卵的，就算有人也活不到这个时候……” 话还没说完，就见到无比厚重坚固的玻璃门，在他们面前缓缓开启。 柏尔拉着他往里走，喻生一句话都不说了。 他们路过了那一滩血迹，喻生心有余悸多看了两眼，那血迹看起来还很鲜亮，就像是……刚刚留下的一样。 给他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情，添上了值得纪念性的一笔。 喻生劝慰自己，既然能给他们开门，最起码证明……里面的人还活着，对吧？ 好吧，他其实很怀疑。 每走一步都胆战心惊，喻生情不自禁握紧了柏尔的手，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跟他一样紧张害怕。 他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一次一样这么感激布雷星的搭档政策，这个政策代表着，就算是被突然扔到了无人绝境，他们也是两个人一起，总不会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他几乎有些感激涕零了，这个时候，这种场景之下，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只是简单地想象了一下，感觉自己就要疯掉了。 长长的走廊里没有人，也没有虫子，可是两人提着的心却始终不能轻易放回肚子里。 呼吸声都尽量放小了许多，又走了两步，喻生看到一个门牌，突然眼睛一亮，捏了一下柏尔的手掌心。 柏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中心控制室？” 喻生兴高采烈地点头，柏尔也露出了一点笑意：“走，我们去看看。”他没有立刻松懈神经，深吸一口气，带着喻生慢慢地蹭过去。 遗憾的是，中心控制室的门被锁着，他们没有权限开启。 “如果给我们开门的人不在外面，那么一定就在这里面。”喻生有些颓然说道，他就知道幸运之神不会总站在他这边，可是非要在这个要命的关头……还是会觉得很沮丧。 柏尔站在门口，试图用门禁仪跟里面的人对话：“我不知道你们那边有几个人，我们现在很需要你们的帮助，我想你们也是，我们是人类，对你们来说很安全，我们需要互相帮助。” “……” 无人应答。 喻生也试着说了几句：“我们是布雷星元塔区战略总部的学员，如果可以，我们可以呈上自己的身份证明。”他突然想到一个关键的人，差点儿被他们给忘了：“我们是跟多伊一起来的，他说他是这里的研究人员，是他带我们来的。” “……” 就像把语言投向虚无的大地，不用风吹自己就散了，无人应答。 喻生看了看柏尔，继续说道：“里面的人应该能看到这飞船的各个角落吧？不放心我们进去也可以，至少告诉我们多伊在哪里，找到他以后，一切事情就都清楚了。” 根本没有人理会他。 喻生气得撅了噘嘴，“真是没礼貌。”他这样评价道。 柏尔不知怎么的，突然没了危机感，只觉得他这样孩子气的行为有些好笑，竟然真的笑了一声。 喻生莫名其妙呆呆地看着他。 “多伊应该不在里面，如果他在里面，早就给我们开门了。”喻生收了险些跑远的心神分析道：“不然我们先去找多伊吧？” 柏尔沉思半晌，看着他问道：“你说，如果里面的人不愿意让我们进入中心控制室，那为什么刚才要给我们开之前的那扇门？” 喻生：“……” 他眼睛转了转，也陷入了疑惑之中，想不通，只能摇了摇头。 两人又站了片刻，合计好了准备先去找多伊，谁知，刚一转身，身后的门突然缓缓开启。 喻生柏尔面面相觑，喻生对了一下嘴型：“这是怎么回事？” 柏尔轻轻摇头。 喻生又无声开口：“那我们要不要进去？” 柏尔轻轻点头，攥紧了他的手。 喻生：“……” 中央控制室很干净，如果撇去地面上时有时无逶迤的暗红色的话，这里简直就是一个暂时供他们栖身的完美之所。 喻生愕然发现，那血液……看起来是属于人类的没错，但就拖延的角度和痕迹来看，似乎沾染到地板上的行为，不像是人类做的…… 他立刻联想到坚硬的甲壳，铁钳一样的虫肢，尖锐到可以轻易划开人类娇嫩肌肤的尖端，留下这样星星点点的鲜红血迹，轻而易举，似乎……也很合适。 他下意识看向天花板和墙壁，这些地方又确实没有外面那些可怖的场景。 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直到两人看到坐在中央控制台的那个背影。 白大褂的衣角上沾满了血，喻生抬脚就先上去看看对方的情况，被柏尔拽住了。 “你好。”柏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漠，带着自然而然的疏离，但又不失礼貌：“是你帮我们开门的吗？你是……这飞船上唯一的幸存者吗？” 喻生抠了抠柏尔的手心，他问得太直白了，对方如果真的是唯一的幸存者，听到这话怎么样都会伤心的。 -- 第58页 可柏尔却全当没感觉到，坚定地与那人攀谈：“你好？需要我们帮你做些什么吗？” 喻生目光看向那个背影，心中逐渐升起不祥的预感。 就算受了重伤，就算没有力气应答，但为什么连动都不动一下？哼哼两声也可以啊，可他就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就那么稳稳地坐在控制台前。 “不对劲……”喻生小声喃喃道，柏尔眼睛眯了眯，空着的那只手率先发起攻击，将之前随手捡起的对讲机向那人砸去。 那人直愣愣地倒在控制台上，对讲机不小心带起了他的衣摆，喻生捂住了嘴巴，那人的腹部竟然是空的！ 有一个大洞，血肉都被掏空了，有无数成虫窸窸窣窣在他身体里钻来钻去。 “果然……已经死了。”柏尔稳了稳神，开始有条不紊地处理那些虫子，他的异能主水系，在这个时候并不讨好，虫子大多不怕水，柏尔也会火系异能，但用得不好，也很费力。 之前一路太累，这个时候显然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喻生只能看着干着急，他帮不上忙，又愧疚又焦虑。 第35章 柏尔看都没看他，“我把它们引过来，你去控制台，想办法联系战舰或者其他人。” “好！” 喻生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对柏尔下达的指令言听计从，生怕自己只是个累赘，拼了命地想证明自己的能力。 即使他知道自己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能力。 柏尔费了好大力气，才将那些焦躁不安不断向他们示威的虫子引到了另一边，同时扔给喻生一个眼神，喻生秒领会，两步并作一步冲到控制台前。 太过复杂的东西他看不懂，但能看得出来，数据连接显示都是正常的，而且多伊确实根据埃尔克号飞船发出的坐标信号带他们来到了这里，那就证明这个飞船可以准确地发出信号。 他找到他们战舰的坐标位置，打算以埃尔克号飞船的名义发送信号给战舰上的人。 刚刚打开，正苦恼如何冲破权限的时候，瞥到了趴着的，从头到尾一动不动的人。 这人是谁他不清楚，但既然坐在这儿……就证明他或许会有权限？ 喻生喉结一动，心脏“扑通扑通”似乎想从喉头里跳出来。 他闭了闭眼睛，咬咬牙，伸出双手颤巍巍地抬起那人抵着控制台的脑袋，想让面部识别系统识别他的面部，试一下他的权限能否操作控制台。 那人死前很惊恐，眼睛睁得非常大，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喻生一直在小声说抱歉。 天知道他还没成年，又是本届新学员里最没用的那一个，为什么非要让他来面对这么惨烈的死亡事实！ 喻生感觉自己回去…… 好吧，如果能回去的话，肯定要连续做上一个月的噩梦。 “叮——克琪博士，欢迎你回来。” 突然响起冰冷的电子音，把整个房间的所有生物都吓了一大跳，包括始作俑者喻生。 他很快回过神来，指尖飞快搜索战舰的坐标位置，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宽大的屏幕。 “我是布雷星元塔区战略总部3057205号学员喻生，我和我的搭档3057204号学员柏尔现在位于埃尔克号飞船内部空间，正试图利用埃尔克号飞船的中央控制平台联系你们，我们需要支援。埃尔克号飞船上暂时没有发现幸存者，跟我们一起来的一位船员——多伊研究员，在登上埃尔克号飞船后消失了。重复，我们现在需要支援，埃尔克号飞船上有无数虫卵，还有无数……” “小心——” 喻生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到身后袭来强劲的疾风，他被人猛地往后一拉，却还没忘记在紧急之中把消息传递出去，指尖见缝插针在离开控制台前一秒，直接点了发送按钮。 他整个人倒在柏尔怀里，听到身后人粗重的呼吸声，他迷茫地站了起来：“怎么……噢，我的老天爷啊……” 被他“利用过”的克琪博士，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人形，事实上，如果刚才喻生能再仔细一些，就能发现克琪博士除了脑袋完好以外，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沦为了虫族的温床。 而他刚才和柏尔之前的攻击行为，都打扰到了正在克琪体内休息的正主…… 现在，那足足有半米长的正主成虫，正抖动着触须死死地盯着他们，似乎处于暴怒状态。 喻生想到刚才如果柏尔没有顾忌他这边，没有及时地拉开他，现在……或许他也成了另外一个克琪博士。 他咽了咽口水，“这是……这是虫王吗？” 喻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到这个时候了还忍不住说话，但他就是嘴巴一张就说出来了，自己其实都没有什么意识。 “这位虫王……好像有不小的起床气。”柏尔在他耳边沉声说道，喻生能感觉到身后的柏尔，胸口用力上下起伏着。 自从虫王出现，他们身边的那些小虫子们都不攻击他们了，恭恭敬敬地守在一边，不过喻生觉得，它们是在看热闹，想看看这两个讨厌鬼会被虫王怎么处置。 那虫王睁着猩红的双眼，触须悠然地在头顶摆动，喻生甚至不知道那东西是不是叫做触须，他对这些虫子的研究少得可怜。 对方并不轻举妄动，喻生看到对方尖锐的利爪，突然想到了柏尔之前的问题。 -- 第59页 “我知道这两扇门为什么会开了，它们根本不是有意识地给我们开门，而是……” “而是根本搞不懂面前的这些按钮是什么作用，这个中央控制室，是虫王的寝室……它是无意中放我们进来的，想必埃尔克号飞船的位置坐标是他们自己人关掉的，或许为了背水一战，或许为了不连累其他人，总之，是他们自己躲起来的，结果无意中被这些虫子打开了。” 柏尔抢过他的话头，一口气说完，喻生点了点头。 “我把信息发出去了，如果战舰能收到的话……” “那也不会这么快。”柏尔肩膀放松了些，眼睛却一直盯着眼前的虫王，没有丝毫松懈。 他轻声开口，对着身边的少年呓语一般：“喻生，准备好，现在……只有我们了。” 喻生侧头看了他一眼，柏尔这是打算…… 他从背后揽住了对方的腰，察觉到手臂挨着的人身体僵了一瞬，他装作若无其事一般开口。 “刚才进来的时候，有个研究室你看到了吗？门是紧紧关着的那个……” 柏尔没有动，稍微向他的方向靠了靠：“怎么？” “我在控制屏幕上看到了那间研究室的密码，那里足够坚固。如果我们有机会跑出去，或许可以躲在那里面，我的能力几乎可以不计，你一个人对上这只变异的怪物，我们必死无疑。” 柏尔脑袋偏了偏，嘴角竟然带有淡淡的笑意：“可是我们一动，它也会动，我可能跑不出去，如果你有机会……” “要跑一起跑。”喻生轻描淡写地开口打断他要说的话，“你既然当初拖我下水，就得负责任，而且现在的情况不是你说了算，你跑不了，你觉得我能平安回到布雷星吗？” 柏尔眼神闪烁了几下，抿了一下唇，“好，我们一起跑。” 眼前的虫王看着这两个奇怪的入侵者，一直嘀嘀咕咕用它听不懂的语言说着什么话，一开始还饶有兴致地转着脑袋来来回回看，此刻终于忍不住了，颤抖着触须发出暴躁的嘶吼。 柏尔下意识反击，他手上的准头很好，直接将掌心窜起的火苗掷向虫王的脑袋，又听得一声嘶吼，虫王的虫肢离了地，疼痛让它暴怒不已，它张牙舞爪扑向二人。 霎时间，二人身边的小虫子也都动了起来，纷纷扑了上来，喻生拉着柏尔的胳膊就往外跑，趁里面的虫子还没追出来，他眼疾手快按了关门的按钮。 玻璃门可以抵挡个一时半刻，柏尔飞快地处理着跟着他们跑出来的一些小虫子。 喻生一门心思默念一定要成功，沿着记忆中的方向，没有丝毫迟疑拉着柏尔急速在走廊里穿行，他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一直屏住呼吸。 终于看到了记忆中的那扇紧闭着的门，他心头一喜，拉着柏尔加快了脚步。 有两种开门方式，一种以权限划分，另一种则是专门应对这种危急的情况，有密码就行。 喻生刚才就是在控制室里看到了这条信息，他下意识觉得有用，就记了下来，果然有用。 他心说，幸运女神总要站在我这边一次了吧？ 刚刚碰到输入密码的设备，喻生就听到“哗啦”一声巨响，紧随其后的就是玻璃碎片落地的声音。 快没有时间了！ 他告诫自己一定要稳住，一切都要有条不紊地进行。 打开输入密码的界面，他无暇顾及身后发生的一切，柏尔也没有催促他。 喻生几乎充血的双眼牢牢盯住眼前的界面，从脑中调出之前记住的一串数字加字母的组合。 一个一个输入进去，按下了确认键。 片刻间虫王带着部下们已经近在咫尺—— “——叮，欢迎回来。” 喻生总算听到了这冰冷的丝毫不带感情的电子音，从来没觉得这声音如此温暖过。 门开了，在喻生还没动的时候，柏尔先动了，连拉带拽半推半抱带着喻生进了研究室，并且飞快地按下了关门键。 “砰——”地一声巨响。 喻生眼前就只剩下紧紧关闭着的厚重的大门，而脑海里还存有不到一秒钟前虫王怒不可遏的那张可怖的虫脸。 虫脸上是看不出怒气的，可是他分明看到了。 喻生此刻才敢大口大口呼吸，他几乎要窒息了，趴在地上恢复自己的各项生理机能。 “我……我们成功了？我……我们竟然一次又一次地逃脱了……”他哑着嗓子颤抖着说道。 喻生发自内心地开心，哪怕现在外面还有一群想致他们于死地的凶恶的虫子。 他从来没有这么为自己自豪过，当然防守和攻击都是柏尔的功劳，但他也为这份成功出了一份小小的力，已经心满意足。 “柏尔，我——” 他终于看向柏尔，然而话还没说完，只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男人，还有从他背后流出来的鲜红的液体。 喻生脑袋“嗡”地一下，整个人懵了。 第36章 喻生几乎是连滚带爬爬到了柏尔的身边，他将那人抱在怀里：“你怎么了？” 感觉到手掌温热的潮湿，抽出来一看，果然满手鲜血，血腥味扑鼻。 喻生立刻施了治愈术，然而对方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好转迹象，好在柏尔本人的状态还算清醒。 “别担心，我没事。”柏尔虚虚地开口安抚搭档的情绪。 -- 第60页 “放屁，流了这么多血怎么会没事。”喻生咬了咬牙，却不知道除了嘴上发怒还能做什么好。 “真的没事，等战舰的人过来支援我们，这点小伤……”他的声音缓缓低了下去，喻生急切地拥紧了他：“你别睡，千万别睡，我帮你包扎，我……我的收纳胶囊里有药！” 他在自己的口袋里到处乱翻，却找不到自己的收纳胶囊了，他急得几乎要发疯。 到哪儿去了？到哪儿去了？怎么净在关键的时候出问题？ “别找了。”柏尔气若游丝，“你的收纳胶囊在山洞的时候就不见了，你一路上都没发现……” 喻生丢开手套，抹了把脸，“那你的呢？你那里面有应急药的！” 柏尔轻轻摇头：“刚才……丢在外面了，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受伤的同时丢了的，我也很遗憾……” 喻生瘪了瘪嘴巴，留下两行泪来，手足无措，眉毛拧成一个疙瘩。 “别哭了，等等就好，你说得对，这间研究室很坚固，它们一时半会儿攻克不进来，就算我不在了，你一个人也很安全……” “放屁！”喻生恶狠狠说完，愣怔了两秒，突然嚎啕大哭。 整个人哭得抽抽搭搭的，“对……对不起，如果你的搭档不是我，是其他人，其他任何一个比我厉害的人，你绝对不会受伤的，对不起……” 柏尔抬起手来，摸了摸喻生的脸，“如果不是你，我或许都走不到这里来。”他很温柔，“算了，想哭就哭吧，第一天你就想这么大哭一场了吧？我才应该说对不起，我……” 喻生猛地抬头，挺起了肩膀，振作精神又施了一次治愈术，可是效果微乎其微。 柏尔却笑了：“不当战士，去私人医院找个工作也挺好的，真有效，我都不疼了。” 喻生苦着一张脸：“你……你别说话了，省些力气。” “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我想跟你说说话。”柏尔轻声道：“喻生，对不起，以前一直在一个班里，我姑姑那样针对你，我并没有站出来维护你……这些日子，我其实一直都很后悔。” 喻生泪流满面，一直摇头：“你做得很好，你帮了我很多，你还……你还选了我当搭档，你完全可以不选我的。”他哽咽着，肩膀耸动。 柏尔放缓了呼吸：“你能当我的搭档，我真的……非常，非常荣幸，真的，你肯定又觉得我是在逗你，我说的是实话。”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也许没有人相信，但确实是实话，我能跟你做搭档，不是下嫁，是高攀。”他竟然还痴痴地笑了起来。 喻生以为他出现了幻觉，开始说胡话了，连忙抱住他。 “你……你别说了，省点儿力气。”喻生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对方：“我们一起等待救援……”他几乎碎碎念一般：“我把信息发出去了，很快就有人找过来的，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门外出现巨响，传进门里二人耳朵里，是尖锐的类似金属撞击的声音。 虫子……或许是虫王，还是不肯放过他们这两个惹它生气的猎物。 喻生被这声音吓得猛然一抖，看似坚固……或许抵挡不了多久？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突然，电光火石之间。 喻生的脑袋里被强行塞进了其他什么东西，他想起他们在5号考核间门口等待，又想起他发愁了好长时间的“一号”考核，想起了邱同对待左陈那恶劣的态度，想起了聂稚和施雅，想起在巴宓的课堂上莫名其妙醒过来，还有柏尔房间昏暗的灯光…… 桩桩件件，件件桩桩。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发出声音，于是清了清嗓子，又说了一遍。 “我们这是……在‘一号’考核过程中……”喻生情不自禁抱着脑袋。 话说出来了以后，什么都清楚了。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接下来…… 十秒……只有十秒……只有十秒清醒的时间…… 他看向柏尔，一目了然，对方也想起来了。 不对！不是危及生命就会结束的吗？不是那样就表示自动退出了吗？柏尔伤得这么重，为什么没有结束？为什么现在还没有结束？ 喻生抓住了这片刻间的想法，他思维转得飞快，拉住了柏尔的手，迅速开口说话。 “我可以退出！你现在的伤还不会危及生命，到时候你可以重新选择一个搭档进行考核，不算你失败，只算我失败。” “不！”柏尔执拗地攥着喻生的手指，咬牙切齿道：“我们是搭档，我们拥有彼此，我们对对方都有责任，你不能丢下我！” 只有十秒……只有十秒……喻生身体都在发抖，“快没时间了！听我说！我不适合这里，你受的伤是真的，再拖下去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等你危及生命的时候强行退出，我们就都出局了！” “不！”柏尔意志坚定，“赢要一起赢，输就一起输！” “你何必呢？！你跟我不一样，有大好的前途！”喻生有些气急败坏，打算不再理会他，他知道直接说出退出就可以了，大声喊道：“我是3057205号学员，我要退……” “我不想跟你分开！”柏尔厉声打断他的话。 喻生一愣，骤然间，身体像钻进了一簇火苗，从脚底直往脑袋上冒。 -- 第61页 与此同时，外面“撕拉”一声，那坚固的大门竟然出现了向里凸起的长条划痕。 还好虫子没有太高的智慧，不知道向一个位置使力，第二下的划痕出现在另外的位置，然后是第三下，第四下…… 喻生在这种紧急的环境下，却突然奇迹般的冷静下来，他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眼珠子转来转去，微微张着嘴巴，剩下的几秒似乎变得无比漫长。 好，好，柏尔不愿意退出，他受了那么严重的伤都不愿意退出，自己又有什么好着急的？ 未来？结果？好吧。 或许这个考核最后还是会因为柏尔受伤太重，而强行判他们考核失败，可是柏尔都接受了那个结局，他为什么不能接受？ 喻生忽略了脑袋里的电流声，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柏尔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在等他做最终的决定，似乎前所未有的紧张。 “——好，我不认输，我不退出，赢要一起赢，输就一起输。” 他缓缓开口，对着柏尔笑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被撕裂了，喻生猛地低下头，紧紧抱住了怀里的人，脑袋抵着柏尔的脑袋，缓缓闭上了眼睛。 十秒到了吗？他又要忘记这一切的吗？被虫子撕裂会很痛吗？柏尔受到的痛苦他也需要承受吗？ 无所谓了。都无所谓了。 脑海里有个声音劝慰他，没事的，就算忘了这是在考核也没关系，很快就结束了，在他们两个人生命垂危之际，考核就会自动结束，他们就算是彻底失败了。 不过也没有关系，他们两个谁都不在乎输赢，在乎的只是一起。 喻生以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布雷星会有组成搭档的历史，即使有人一生孤寂一人，大多数人都遵循着这个规则。 他们从出生伊始就是赤条条，懵懵懂懂的独自一个人，在成年后的日子里，却非要因为这条法则强行被和另外一个人绑在一起。 一起哭，一起笑，一起分享快乐，一起承担惩罚。 他一直不明白，可是现在却好像突然摸到了一点答案的边边角角。 “……因为像现在这样，距离死亡如此之近的时候，也会是两个人在一起。”他无声喃喃道。 也挺好的。 搭档的意义不在于一起战斗，不在于谁不想拖累谁抢着退出，不在于谁强谁弱谁拥有选择权，不在于知不知道任何事实的真相，不在于我是谁你是谁是否有差距。 而在于此时此刻，在面对死亡之时，也无悔于身边的搭档是这个人，而或许正是因为身边的这个人，你会觉得死亡也没有那么可怕。 ……虽然是虚假的死亡。 重点在于一起坦然接受的勇气，在于不久之前，当拉曼镜中出现那人的样子时，镜前人嘴角出现的微微浅笑，在于你知道就是这个人，你们要纠缠在一起。 “……谢谢你。”选择我。 “……谢谢你。”接受我。 喻生紧紧闭上眼睛，等待着剧痛来临，然而剧痛还没有来临，他先骤然失去了意识，他抱着怀里的人，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3057204号学员柏尔，3057205号学员喻生，‘一号’考核结束，欢迎回来。” 第37章 喻生闻到了花香，他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眼前白茫茫一片，后来才发现自己一直看着的是天花板。 微微侧头，就看到了一位身穿白大褂，有着曼妙身姿的女士在他床边晃悠，背影绕来绕去，喻生张了张嘴：“闵医生……” 对方回头，惊讶地小小欢呼了一下：“你醒了啊。” 闵医生态度温和地凑过来，“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喻生闭了闭眼睛：“头晕，其他的……没什么感觉。”他抬手摸了摸脑袋，偏头看到了桌上的鲜花。 “晕是正常的，其他没什么就好，没什么事，醒来，再休息一会儿就能下床走动一下了。” 喻生皱眉，嗓子干渴，“能给我杯水吗？” “当然可以，你等一下。”闵医生一边转身去给他倒水，一边闲聊一样跟他说话：“你是所有人里面伤得最轻的知道吗？也不知道该说是运气好，还是你的搭档好，他护你护得可紧了呢。” 护着我？但其实是我护着……一定有哪里不对。 喻生蹙眉片刻，急切起来：“柏尔……我搭档他怎么样了？他是不是伤得很重？” “放心吧，没事的。”闵医生把水递给他：“也就是个考核，主要是精神力上受的伤，身体上是不会有什么事的，顶多就是睡个两个小时和睡个两天的区别。” “你是说受伤都是假的？”喻生坐了起来，喝了一口水。 “算是吧。”闵医生微笑着看着他：“很吓人吧？”她说起这件事眼睛里似乎在冒精光，可是喻生却兴奋不起来，他黯然垂下脑袋。 无论受伤是真是假，他们失败了才是真的。 “怎么一副想不开的样子？”闵医生笑着看他：“赶快好起来吧小朋友，外面有一大堆人准备见你呢。” “见我干什么？”喻生皱眉，垂头丧气的：“是想看我自己丢人不算，还扯上别人的样子吗？” “你在说什么啊？”闵医生似乎真的听不明白，喻生多看了她几眼，猜测她大概对“一号”考核所知甚少，不想跟她说太多有的没的。 -- 第62页 “闵医生，柏尔在哪里呀？我想去看看他，可以吗？” “可以啊。”闵医生眼睛转了转，“不过……他就是那种睡两天的。”她露出了抱歉的神情：“你现在去看他也没用，他还睡着呢。” 喻生想起考核中那些可怖的场景，心有余悸。 “确实不会受伤吗？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他当时伤得很重。” 闵医生沉吟片刻，似乎也不敢打包票，看得喻生心惊胆战，她后知后觉立刻解释。 “别担心，理论上来说是没什么事情的，不过你们这一届的考核内容比较特殊，他又在考核中伤得挺严重，一切，都要等他醒过来才能确认，不过他的身体检查没有其它问题。” 喻生很担心：“我想去看看他。” “嗯……我带你去吧。”闵医生走到门口瞧了瞧外面，又回来，神秘兮兮的：“不过不能走正门了，我带你从后面上去。” 喻生不疑有他，下床穿了鞋跟着她走，但还是好奇：“为什么不能走正门？” 闵医生睁大了眼睛：“我不是说了吗？外面有一大堆人准备见你……见你们呢，现在就守在外面，当然不能走正门，他们知道你醒了，肯定要揪着不放。” 喻生完全不明白：“就算我臭名远扬，害柏尔失去了进入战略总部的资格，也不至于这样对我吧？再说……对我怎么样无所谓，那些人还打算揪着柏尔不放？过分了吧？” 闵医生堪堪停住脚步，回身奇怪地看着他，“你在胡说些什么啊？什么失去了进入战略总部的资格？” 喻生也是摸不着头脑，“难道不是吗？那他们等着见我做什么？” “等着采访你们啊，你跟柏尔是这一届的‘一号’考核第一名你不知道吗？”闵医生睁大眼睛看着他，看起来甚至比他还要激动。 喻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摸了摸耳朵：“你说什么？” 闵医生“哼哧”笑了一声，又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喻生这才确定自己刚才没有听错，他愣愣地眨了眨眼睛。 “……我是不是还在考核里？”他看了看整间病房，小心翼翼地离闵医生远了一些：“这也是考核的一部分吧？” “哎哟，你回来了，真的，我是真人，不是NPC。”闵医生又好气又好笑一样看着他，“看来你是真不知道，难怪这么奇怪。走吧，不是要去看你的搭档吗？先去看看他吧，说不定看到他你就有真实感了。” 喻生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走，心里直打鼓。 闵医生刚才说什么？什么第一名？“一号”考核的第一名，谁是第一名？他吗？他和柏尔？第一名？他？怎么可能？ 他这辈子只有拿倒数第一的命，怎么可能拿第一名？那不是柏尔专属吗？ 一定还在做梦，或者……就还在考核里，喻生点了点头，跟紧了前面的人。 闵医生带他从侧门出去，走内部通道，他回头一瞥，果然看到正门站了一堆人，闹哄哄的，他敛了神色，尽量放低存在感。 说是柏尔的病房在楼上，他姑姑安排的，其实不用他姑姑安排也是一样，柏尔伤得最重，本来就应该在最好的病房里好好治疗，那里有权限设置，不会被一般人打扰。 闵医生说完，看了一眼身侧的喻生，“你跟你搭档关系真好，不是说，你只是拉曼镜选出来的吗？他也只是接受了，这么短时间内，你们关系就这么好了？” 喻生抿了抿唇：“柏尔人很好，就算不是我，换了别人也一样。” 闵医生却不以为然，“有时候啊，你以为不那么重要的事情，反而是顶重要的事情。小朋友，不要错过任何细节，所有事情发生，都是有它的道理的。” 喻生听不明白，刚想开口问，却看闵医生指着一间病房跟他说：“喏，就那间，单人间。” “你不去吗？” “我今天值班要看诊，你去吧，再说我也进不去。”闵医生见他有些踌躇，对他笑了笑：“那是用他个人身份开的病房，你是他的搭档，自动有权限，能进去，除了你们，他姑姑都进不去。” 喻生不明白：“那没有医生或者护工照顾他吗？” 闵医生笑笑：“又没有真受伤，你们考核结束的时候都接受了各项检查，没事的，现在你们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去吧，陪陪他，他肯定也累了，需要人陪。” 喻生懵懵懂懂点了点头：“谢谢你，闵医生。” “分内的事。”闵医生笑笑，转身下楼，还是走的内部通道。 喻生看着她的背影远去，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往病房走去。 他在门口停留，用通讯手环刷了自己的信息，果然，门锁开了。 天知道他都经历了些什么，现在开门都有心里阴影了。 果然是单人病房，看起来条件很不错，柏尔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穿着病号服的他看起来有些脆弱。 可喻生知道他没那么脆弱，这个人执拗的程度，跟坚强的程度一样，超乎他的想象。 柏尔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喻生坐在床边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微微抿着的唇，还有时不时颤动的睫毛。 “你在做梦吗？”喻生轻声开口，这突兀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吵闹，可他没有停下来：“你的梦里……有我吗？是好梦还是噩梦？” -- 第63页 理所当然没有人回答他，床上的人还在沉睡。 喻生看着柏尔那张熟悉的脸，不是怎么的，总会想起他在考核中说的那句话。 “你不想和我分开吗？”喻生轻声开口询问，自然也没有人回答他。 “为什么呢？”他喃喃发问，似乎其实也没有真的想得到什么答案，又自顾自地喃喃自语：“……我这么一个人，为什么呢？” 床上的人呼吸绵长，没有任何变化，喻生轻笑起来：“你不是知道很多事情吗？那你知道我们拿了第一名吗？我们哦，我们，一起。” 他趴在床边看着睡得很熟的柏尔，不知道从哪里升起的某种不知名的冲动，让他有些兴奋，激动，但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大概是从肚子里传来的。 喻生怀疑自己可能是饿了，他看到床边有摆放好的速食食品，大概是高级休养病房的标配，喻生毫不客气拆开喂到自己嘴巴里。 几乎填饱了肚子，那股兴奋激动的劲儿还没消失，他猜测，或许从没有拿过正面意义上的第一名，即便心理上觉得现在还在考核之中，大脑也还是觉得难能可贵，兀自激动起来。 他重新趴回床边，轻声说话：“快醒来吧，我很担心你，也……也有点害怕，外面的人太多了，我不想一个人去面对他们。” 他迟疑着，把自己的手搭在了柏尔的手背上：“……我想跟你在一起。” 话音刚落，几乎是片刻间，喻生感觉到柏尔的手指动了动。 第38章 喻生下意识去看他的眼睛，果然，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两下，他就看到了那双蒙了雾依然美丽的眼睛。 “……喻生？” “是我。”他松开柏尔的手，凑得近了些：“想喝水吗？想吃东西吗？或者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柏尔有些好笑，“你……先冷静一下。” 喻生一怔，揉了揉脑袋：“我是不是过于激动了？” “……知道就好。”柏尔舔了一下嘴唇，喻生很有眼色，立刻去倒了杯水。 然后喋喋不休地跟柏尔说了闵医生跟他说的所有事情，“你觉得可能吗？我们真的拿了第一名？我诶，你一个人我倒是相信，我感觉……我们好像还在考核里。” 柏尔似乎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设定，拿着水杯抿了一口：“如果还在考核里，应该不会让你记得有考核这件事。” 喻生哑口无言，想了片刻反驳：“可是……考核的规则里不是也有如果危及生命，就自动退出，算考核失败吗？我们两个当时那种情况，妥妥的考核失败啊，可是竟然成了第一名……”他说到这三个字情不自禁把笑容挂上了嘴角，又觉得自己太过了些，清了清嗓子，正了正神色：“按你来说，是怎么回事？” 柏尔眨了眨眼：“那就证明，规则不能全信，规则也是考核的一部分，或许有迷惑我们的规则选项。”他顿了顿，“但我觉得，如果现在还在考核中，这个‘一号’考核就有点儿不人道了。” 喻生摸着下巴思考了半天：“唔，我们应该出来了。” “怎么又确定了？” “你这病房是你姑姑安排的，在考核里，她可是会对你施禁制术的人，现实世界里，她就是对你这么好啊。” 柏尔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笑笑，什么都没有说。 喻生突然跳了起来：“我应该去跟闵医生说一下你已经醒了。” 柏尔轻轻拉住他的手，“先别去，我刚醒，不想让他们知道。再说，你想现在面对那么多人吗？我可不想。等我们想面对这一切了再出去吧，现在不行，我还想好好休息一下。” 喻生没动，柏尔习惯性地拉了他的手，可是他现在没穿勘探服，也没有戴手套，就这么……手指挨着手指，皮肤碰着皮肤，他突然感觉像被火烧了一样，佯装不在意把手抽了回去。 “哦。”他乖乖坐下：“你头晕吗？我醒来的时候头可晕了，闵医生说你伤得最重，是得昏迷两天的那种人呢，没想到恢复能力这么神速，跟我这个伤得最轻的人，前后脚醒。” 柏尔看着他：“你好像……话变多了。” 喻生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移开目光：“没有吧，我一直都这样。” 柏尔笑而不语，片刻后想起什么，提醒他：“把你的通讯手环关了。”他说完低下头先把自己的关了。 “这不好吧？”喻生有些迟疑，但他说什么就听什么，一边迟疑着，一边关了。 “你不是说我是这些人里面伤得最重的吗？”柏尔安安稳稳躺下：“起码得睡两天呢，就这么待两天吧，我真的很累。” 喻生坐在一边，想着自己要不要先回去，毕竟众所周知，他伤得最轻，跑来跟伤得最重的伤员瞎混，是不是显得很无耻？ “饿了，帮我开个速食食品，草莓味儿的。”柏尔下命令一样开口说话，好在他语气柔和，为人温和，喻生不做他想，利利索索帮他做事。 这只是个开端，后面还有“渴了，帮我再倒杯水”“无聊了，帮我开下电视”“累了，陪我睡一会儿”…… “你一个人是不能睡觉吗？”喻生有些忍无可忍了，质问他。 柏尔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现在还在担惊受怕呢，一个人睡不着，你躺我旁边，我就知道旁边有人，就有安全感了。” -- 第64页 喻生：“……” 信了他的邪。这个人真的是闵医生说护他护得紧的他亲爱的搭档吗？是不是把其他人的成绩算到他们头上了啊？ 心里这么想，喻生还是乖乖上床躺下。 柏尔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看见喻生睁大着一双眼睛，“你不累吗？” “还行。”喻生实话实说，“我现在还觉得在梦里一样，好像不觉得累。” 柏尔笑笑：“跟我在一起没有真实感吗？” 喻生摇摇头，转头看他：“你不觉得吗？考核内容太真实了，阿漠星，那些虫子，多伊，还有走散的队友，还有……你受的伤，虽然闵医生说伤的只是精神力，可我现在还能回想起来手里沾上你鲜血之后的温度。”他揉了揉自己凌乱柔软的发丝，“我好像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界限是什么。” 柏尔静静地看着他，也不言语。 喻生轻轻舒了一口气，“算了，你应该不会明白我的心情。” 柏尔沉吟片刻，似乎在斟酌怎么跟他说。 “你仔细研究过千万年前人类的历史吗？” “什么？”喻生不解。 “在人类还在地球生活的时候，在距离我们现在很多很多年前，几乎到了不可探究的年代。人类一直生活在那颗名为‘地球’的蔚蓝星球。” “我看过。”喻生答道：“上课也讲过。” “是，那个时候，没有搭档传统，人类的理想也不是当异能战士，哦，那个时候甚至还没有异能，地球上几乎全是普通人类。” 喻生静静听着，柏尔的声音很好听，像涓涓细流，听他说话是种享受。 “大多数人类在地球上出生，成长，再到结婚生子，迎接死亡，一辈子都平平淡淡地过。对于那个时候的人类来说，如今的布雷星，算不算得上是虚幻的世界呢？” “嗯。”喻生点头：“他们当然想不到现在我们的搭档传统，还有异能，现在布雷星上拥有异能的人类才是大多数。” “所以对我来说，真实或者虚幻都无所谓，因为你又怎么能知道，我们的存在本身是真实还是虚幻呢？那些书里读到的历史，是真实发生过的呢？还是别人杜撰的？” 喻生懵懵懂懂的：“那重要的是什么？” “是勇气，是自信，是身边的人，是要做的事。” 柏尔一字一句说得很慢：“考核也好，历史也罢，真实也好，虚幻也罢，我要做的事情并不会因此而发生改变，我只需要清楚自己该怎么做，要怎么做，就可以了，其他的，都跟我没有关系。” 喻生好像突然理解了柏尔看待世界的方法，他总是会因为在乎客观条件而瞻前顾后，左思右想，但是柏尔跟他完全不同。 在考核里，他可以豁出性命接受现实世界的考核失败，在现实世界里，他又可以不因为拿了第一名而喜不自胜，总得来说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自己觉得对的事，跟是不是在考核无关，跟是否回到了现实世界里也无关。 柏尔见他久久不说话，问道：“在想什么？” 喻生咂舌攒眉道：“原来学霸就是这样看待一切事物的啊，我算是见识了。” 柏尔闭上了眼睛，翻了个身似乎打算睡觉。 “跟是不是学霸没关系，做人自私一点儿，只关心自己，就能做到了。” 喻生看着他的后脑勺，撇了撇嘴角，心说，你才不自私呢，无论是真实还是虚幻，你一直都对我很好。 他也闭上了眼睛，安心入睡。 嘴上说要这样待两天，第二天柏尔就好像已经彻底恢复了，没事人一样，两个人都有些待不住了。 打开通讯手环，信息雪花一样飘进来，熟的不熟的，谁的都有。 柏尔接了一通视频通话，喻生躲在一边，看了一圈自己收到的信息，只看了发消息的人，没看内容，看完后有些黯然。 那么多人关心他……或者是突然开始关心他，但无论出发点如何，那些人里面没有杭奕的名字。 他正在走神，不知道什么时候，柏尔已经结束了通话，走过来拍他的肩膀：“怎么了？” 喻生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没怎么……” 柏尔也没有继续追问，他振作了一下精神，拍了拍喻生的肩膀，“准备好了吗？” 喻生笑了一下：“如果你这么问，我还是想说没准备好。” 柏尔也笑。 两人并肩走出病房。 喻生从醒过来，到跟柏尔在一起，再到重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都是做梦一样的状态。 既然是梦，他劝自己撒开了玩，别顾忌后果，就像柏尔说的，谁知道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 一味地考虑这个问题，其实根本没有意义，意义在于他们是什么人，需要做什么事。 战略总部安排了几个采访，不过柏尔恢复好以后他们两个先被沙楠叫到了办公室，简单跟他们讲了一下情况，防止他们一问三不知。 于是，喻生确定了自己这一定是在做梦。 说好的过关率百分之九十八呢？ 这次跟他们一起参加“一号”考核的一共有78对搭档，只留下来了8对。 而他们确实是第一名。 第39章 “只留下来了八对？”喻生再次确认了一遍。 “是。”沙楠点头。 -- 第65页 “而我们是第一名？”喻生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和同类表情。 “没错。”沙楠看着他的眼神完全就是看着一个不谙世事的小辈，声音温和，带着循循善诱：“所以你们两个的这个第一名更加难能可贵，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问的问题已经有同事提前沟通过了，你们按照自己的真实情况回答就可以，但要注意维护战略总部的形象，不要乱说话。” 喻生摸了摸后颈，有些焦躁不安。 柏尔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沙楠，不卑不亢：“我们不想接受采访。” 喻生瞪大了眼睛看过去，沙楠也有些惊讶：“为什么？你们初出茅庐，这次又算得上是大获全胜，可是个扬名的好机会。” 柏尔和沙楠平静对视：“我跟喻生这段时间不必要的消息太多太密集，再接受几个采访，算是自寻烦恼，何况对以后的训练没有任何帮助。” “不觉得可惜吗？”沙楠抱臂看着他，像是完全忽略了一边的喻生，喻生察觉到了两人间微妙的不对付，却完全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不对付。 “没什么可惜的。”柏尔冷静回答，“如果沙楠少尉没办法推掉那些采访，我可以自己去跟上级联系，申请取消那些采访。” 沙楠脾气很好，好像并没有被冒犯到的感觉，“那倒没必要，你们态度坚决的话，我可以帮你们申请取消采访。” 他似乎察觉到了面前这少年对自己的敌意，微微挑眉：“不过我要确认你们不会反悔。” “当然不会。”柏尔回答得很快。 沙楠笑了：“都是你在说，你似乎并不在意你搭档的想法。”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了点儿揶揄：“你在‘一号’考核中也是这样吗？自己一意孤行？” 喻生眼睛小心地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换，听到这话，抓错了重点：“沙楠少尉，你不知道我们考核的实际情况吗？” “我没有那个资格知道。”沙楠看着他的时候，眼神和语气都瞬间柔化了许多，“只有部长和副部长以及和他们相同阶级的人才知道。” 柏尔不动声色挡在喻生身前，喻生有些莫名其妙，沙楠的目光也重新回到柏尔身上。 他有些愕然，但更多的是有些好奇。 对这个学生，沙楠听到的传言众多，而且柏尔的姑姑巴宓也在战略总部任职，经常会提起自己这个侄子。 沙楠记得，无论是那些传言中，还是巴宓自卖自夸中，柏尔都是个温柔的男孩子，善良淳厚，温和俊朗，优秀却不张扬，之前的几次接触都没有发现这个男生的另外一面，就像现在这样，锐利坚毅，锋芒毕露，甚至还有些盛气凌人。 而他这一切情绪的呈现，似乎都是因为他的搭档。 沙楠情不自禁把目光放在了喻生身上，果然见柏尔的面色愈加不悦。 在他身后的喻生似乎全然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自己的搭档为什么挡在他们二人中间，左右打量着。 沙楠面上带了些更深的笑意。 有趣，有趣，年轻人的世界，真是有趣。 沙楠摸了摸下巴，“好吧，既然你们确定不想接受采访，我会帮你们推掉的，你们在这次考核中应该受了不少苦，回去好好休整，做好准备迎接接下来的训练和课程。” 喻生点了点头，柏尔微微颔首。 两人走了两步，快出门了，却突然听到身后的沙楠出声。 “喻生。” “嗯？”喻生毫无预兆地下意识回头，沙楠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微笑着看着他，至少在喻生看来他是看着自己的。 但他并没有看到沙楠在观察到柏尔一瞬间的皱眉后，嘴角的微笑变了些意味。 “你也不想接受采访吗？”喻生听到沙楠这样轻声询问自己，他沉思了两秒，摇了摇头：“我不想接受采访。” 沙楠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去吧。” 喻生莫名其妙，只感觉到柏尔拉住了他的胳膊，把他带出了沙楠的办公区域。 “沙楠少尉……人还挺好相处的。”喻生见柏尔健步如飞，没话找话说。 柏尔脚步一滞，回身看他：“你觉得他人不错？” “是不错呀。”喻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换成其他人，说不定会觉得我们不识好歹吧，但他还愿意帮我们推掉。” “你怎么知道他心里不是那么想？” “……” 喻生张了张嘴，确实没话反驳。 “你怎么不想被采访，也没有提前跟我说？我吓了一大跳，万一沙楠少尉突然发飙怎么办？” “他没有立场发飙吧？他看起来并不喜欢这里，我们提出申请取消采访，浪费了帮战略总部宣传炒作的机会，说不定他还挺高兴。” “不喜欢这里……” 喻生喃喃思考了两秒，他没有柏尔那么敏锐的观察力，沙楠喜怒不形于色，看起来和善实则如何他并不知道，是个挺让人看不透的人。 但是柏尔说沙楠不喜欢这里，喻生觉得是事实，那会是他被赶下战场的原因吗？ 还没想好，通讯手环响了起来，是聂稚，喻生赶忙接起，对方和施雅也很感慨，短短两日不见，就像过了几个月似的。 四人约好见面，在聂稚施雅的宿舍里，像是开茶话会的架势。 喻生和柏尔稀里糊涂拿了个第一，成了众人焦点，他们需要查看的信息太多太杂，需要见的人也多，甚至还有很多喻生根本不认识，此刻跟聂稚施雅聊天才知道这次的考核有多玄。 -- 第66页 他们两个也过了，第五名，算起来名次靠后，但是两个人都很满足也很兴奋，毕竟没被刷下去，又来自南方的学校，能留下已经很了不起了。 施雅还以为他们两个知道的比他们多，结果一问三不知，只好主动分享自己知道的信息。 “听说以前的‘一号’考核都是分组考的，不同情景不同的打分机制，而且模拟的是小场景，但这次不一样，算起来是大制作，我们虽然不是同时考试，可情景接触是真的，只不过在我们的考核时间里你们是NPC，而在你们的考核时间里我们是NPC。” 喻生有点儿没听明白，聂稚跟他解释：“就是我们每个人的选择和面对的挫折都是真实的，但当考核以你们为主角的时候，那段别人的‘真实’会以虚假的过去形态呈现出来。” 柏尔听明白了：“以前的考核都是各组搭档分别有不同的场景？” “对。”施雅说起这些喋喋不休：“这次他们把所有人真实的部分一次次重叠起来，相当于把我们搬到了阿漠星的虫灾设定里。” 喻生思考了一下：“可是在我们考核的时候也有人还没有进行过考核啊。” 施雅笑了一下：“所以你们和之后考核的那些人在考核中没有交集，他们的形象就是虚拟的，或者说根本没出现过。” 喻生突然想到了那些虫子，它们看起来可并不虚拟，一阵头皮发麻，赶紧转移话题：“还有谁留下了？” 施雅看了他一眼：“除了我们，还有一组不属于元塔学院的学生，其他六组都是元塔的学生。”她“啊”了一声，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排名最后的一组是那个，第一天进战略总部跟你们起冲突的那个男生，还有他的搭档。” 喻生蹙眉：“邱同？左陈？” “我们不知道他们叫什么，但就是那天故意挑衅你们的那个男生。”聂稚说道：“他们搭档两个好像关系很差。” “关系不好，但邱同能力不差的。”喻生下意识皱眉，不是因为没想到他们也能挺过考核，而是因为“排名最后一组”。 邱同的能力搭配柏尔其实都没什么问题，怎么会只得了最后一名呢？ 他那个搭档，左陈……就算比不上他，也应该差不到哪里去，他们配合怎样都会比自己和柏尔要默契，但他们是最后一名，他和柏尔却是第一。 所以“一号”考核的评分标准到底是什么？ 喻生和柏尔的通讯手环突然同时来了消息，施雅和聂稚见他们两个低头一看，同时表情一凛，好奇问道：“怎么了？” 柏尔没说话，看着喻生，喻生一下子将之前的疑问统统抛诸脑后，心跳加快，整个人紧张起来。 “沙楠少尉的消息，说……”他看了看柏尔：“……说部长要见我们。” 施雅和聂稚也是一脸惊讶，张了张嘴半天不晓得说什么好。 这个部长，定然是战略总部的部长，分部的部长也没什么理由见他们，但是总部部长见他们干什么呢？难道是因为他们两个人“不识好歹”不愿意接受采访落人话柄，现在部长亲自问责？ 不至于吧。 就算部长要求他们必须接受采访，他们接受就是了，一道命令的事儿，见他们做什么？ 越想越不解气，要亲自见上一面，亲自骂上一顿？ 闲得慌么。 第40章 战略总部的部长缪宁，四十岁，教科书里，各种宣传资料里，都说他为人谦逊善良，极会顾全大局，有理想有斗志，是一个无比合格的领导者。 但是八卦帖里面提到他，都说他只是个傀儡，一个年龄合适，背景合适，性格合适的理想傀儡。 上面做出的任何决策都是“某些人”的想法，缪宁长得好看，拉出去是元塔的门面，能说会道，又没有太大的野心，坐在这个位置上是再合适不过了。 但喻生一直觉得那些八卦的真实度非常值得怀疑，毕竟如果是事实，那么缪宁，或者他背后的那些人，怎么可能放任他们随意议论。 喻生走到部长办公室门口才发现自己手心都是汗，他很忐忑。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自从他的名字和柏尔的名字被绑在一起那天起，他经常会经历这样的情景，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习惯了。 唔……好像这并不能说是值得庆幸。 柏尔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喻生扯起嘴角笑了笑。 看着柏尔轻轻抬手敲门，门开了。 门外有抓取面部系统，里面的人知道是他们，喻生轻轻舒了口气，跟着柏尔走了进去。 缪宁的办公室很大，安放在战略总部最高的楼上，一进门最吸引喻生的就是巨大的落地窗，和那一览无遗的外部风景。 “啊，你们好。”站在桌后的男人热络地跟他们打招呼。 “部长好。”喻生没想到自己开口说话的声音会显得怯生生的，有些底气不足。 柏尔见到他这个样子，靠得近了些，缪宁看着这两人的“亲密无间”，不动声色弯了弯唇角。 “我听说你们不愿意接受采访，为什么？” 完了完了完了，就是来问责的。 “是我。” 喻生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柏尔先抢着回答，“我不想再曝光更多关于我们两个的任何信息，我们的理想是成为对国家有贡献的人，而不是名人。” -- 第67页 缪宁微微偏头看着他们：“我看过你们两个的考核详情，这次的‘一号’考核和之前的任何一次都很不一样，所以你们知道为什么你们是第一名吗？” 喻生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缪宁始终都带着长辈特有的温和笑容，致使喻生渐渐放松了警惕。 “‘一号’考核自诞生以来，其目的都是考察搭档之间的契合程度。往年考核过关率很高，而且有很多可以吸取的经验教训，负责评分的系统也有了疲态，即便第一次失败，第二次的过关率几乎逼近了百分之百。战略总部和分部不同，近年来有太多只是为了头衔而涌进来的学员，通过各种渠道就能轻轻松松地通过‘一号’考核，我们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所以这次的考核变化是我主张的，部里只有几位高层知道。” 喻生听得认真，他突然开始思考缪宁是否有开什么课程，他的姿态和声音实在很适合讲课。 “我记得你的姑姑是巴宓？”缪宁看向柏尔，后者点了点头。 缪宁牵起嘴角：“巴宓消息灵通，但是我敢保证，她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喻生下意识看了一眼柏尔。 “这次考核我比谁要兴奋，急切想要知道结果。但你们两个，成了第一名，老实讲，我还是很意外。” 缪宁着重看了喻生一眼，喻生有些莫名的羞耻感，这位部长当然知道他的各项成绩，意外是情理之中，话说他自己也很意外啊。 “别误会，我不是质疑你的能力。”听缪宁说完，喻生惊讶地抬头看他：“其实我……我的成绩是很差劲。” “但你们是这次考核的第一名。毋庸置疑，总有特别之处。”缪宁微笑：“我之前说了，‘一号’考核的传统目的都是考核搭档之间的契合程度，而你们两个，在任何人看来都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凑在一起，却能拔得头筹，就连我也觉得好奇。” 柏尔微微蹙眉，想要说什么，喻生拉住了他的胳膊，这一切小动作被缪宁尽收眼底。 “但是我看过你们考核情景模拟以后，就明白了，你们确实很合适，比这一个月进来的任何一对搭档都要契合。” 喻生心里流过涓涓暖流，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缪宁说的这些话，突然增加了不少的勇气值。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要见我们？” 缪宁从桌后走过来，微微靠着桌子看着他们，最后将目光放到喻生身上，轻声道：“喻言是你的父亲，阮滢是你的母亲，对吗？” 喻生愣了一秒，点头，“……是。” “他们曾是我的同事，非常优秀的一对搭档。”缪宁轻言细语，喻生突然一阵鼻酸，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过他爸爸妈妈的名字了，以至于这两个名字从缪宁嘴里听到，他还反应了一秒。 “我很遗憾他们年纪轻轻就离开了你，但是，相信他们现在看到你如今有了足以交付生命的搭档，你自己还成为了这样一个善良优秀的少年，他们一定会觉得欣慰不已。” 喻生眨了眨眼睛，垂下眸子：“我不知道您和我的父母……” “他们是很和善的人，也非常乐于助人，不只是我，还有很多人都记得他们，也都很感激。” “抱歉，恕我直言。”柏尔打断了这部分煽情：“如果你们都对喻生的父母有如此深刻的印象，为什么明知道喻生一个人在元塔学院过得并不轻松，却没有人施以援手呢？” “你们？都？”缪宁对他咄咄逼人的语气有些惊讶，随即失笑：“关于这个问题，你大可以直接问你的搭档。” 喻生低头抿唇，眼神有些闪躲，最终还是望向柏尔：“是我自己将他们拒之门外的。”又看向缪宁，轻声道：“我父母离开后，有很多故人询问我是否需要什么帮助，但国家已经给了我去最高学府的机会，还有那些津贴，就算我一辈子一事无成庸庸碌碌，也不会饿死，不，应该说即使那样，我还是会拥有很丰沃的生活，所以我不想再麻烦任何人了。” 可你在元塔学院并不快乐。 柏尔心里默念着，没有开口说话。 缪宁是一个称职的旁观者，此刻微微一笑道：“我想象过喻言和阮滢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你在元塔的很多事我也有所耳闻，但真的见到了，才发现传言确实不可尽信。” 喻生不动声色眨了一下眼睛，把心底泛起的酸意压了回去。 “你在考核里，为了搭档想牺牲自己的前途，幸运的是，你的搭档执意不肯放弃你，这才是你们取得第一名的主要原因。” 两人对视一眼，喻生迟疑着开口询问：“部长，您能说的详细些吗？” 缪宁弯了弯唇角：“这期间任何一个环节对不上你们都会出局，柏尔同意你为他牺牲，或者你执意退出，造成了另一种结果，那么你们两个如今是不可能站在这里的。”他微微眯眼：“也就是说，你们的第一名是实至名归。” “我以为……这里和元塔一样，都是拼成绩。”喻生轻声道。 “是，但更重要的是你愿意为身边的人做些什么，身边的人愿意为你做些什么。”缪宁重新回到桌后，坐下，微微仰视二人：“这次最后一名的模拟我也看了，他们的问题出在只有一个人在拼命，另一个人则一直都想要放弃。虽然他们最终还是留下了，但两个人走的都不是同一条路，又能走多远呢？搭档的要义在于无条件相信你的搭档，也要相信自己。他们显然都更相信自己，只是其中一个人执念太重，才能留下来，但力量不平衡，很容易出事。” -- 第68页 喻生眼神有些闪烁，这是在说邱同和左陈，有执念的那个人，显然是左陈。 “好了，我想说的都说完了，你们走吧。” “……” 喻生柏尔面面相觑，缪宁带着笑意问道：“不走是等着我给你们开个庆功宴吗？” “……部长再见。” 喻生小声说道，柏尔也跟着道了声再见，缪宁点点头，果然不再理会他们，似乎低头准备开始处理公务。 两人并肩走出去，缪宁看着他们的背影抬起了头，想起沙楠说过的话，微微叹了口气。 他们两个不愧是有史以来讨论度最高的一组搭档，背景，身份，个人能力，都如此不相配，可是偏偏成了搭档。 在所有人都等着看笑话的时候，却横空出世拿了个任谁都始料未及的第一名。 这次考核改革他比谁都清楚肯定不会提前泄露消息，退一万步讲即便是有人知道考核跟往年不一样，在未考核前谁也不知道如何取得好成绩。 他们两个就更别说了。 是命运吗？缪宁摸着下巴沉思。 如果是命运不是更可怕吗？柏尔从小就被人们强加了许多光环，而喻生自他父母离开后几乎变成了众矢之的，若命运安排他们这样两个人在一起，又预示着什么呢？ 况且……缪宁回想起模拟考核的场景。 那个柏尔，看起来也就是个刚成年的半大孩子，可是很明显，对他身边这个命运馈赠给他的搭档，执念有些太深了。 第41章 巴宓踩着高跟鞋站在电梯里，浑身上下哪一处的气都不顺，几乎气得发抖。 她原本在今天之前把自己的坏心情全部归咎于那个小混蛋喻生，她搞不懂自己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不对，应该是她的哥哥一家子做错了什么，摊上了这么个小混蛋，自己的侄子对他倒是宽容得很，但她偏偏咽不下那口气！ 巴宓原本就一肚子气，还没缓过来，听说那小混蛋和柏尔竟然拿了个第一名。 多光宗耀祖的事儿，但怎么想都只能是柏尔自己的功劳，必然跟喻生那个小混蛋没什么关系，可这么看来即便有那个小混蛋的存在，柏尔的光芒依然存在，从另一个角度更证明了柏尔的与众不同。 毕竟是个人人艳羡的第一名，巴宓觉得自己脾气不错，不打算继续跟喻生计较，总算是想起那个名字没那么呕心了。 结果她去打听考核的模拟内容，通过高层一个密友才知道自己在考核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当着朋友的面，她听完脸都气绿了，瞬间把喻生抛诸脑后，只想问问最初知道考核的那几个高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自己是得罪他们谁了吗？她势必要讨个说法，越想越气，浑身的热血都往脑袋上冲。 她干脆打算上顶楼问问部长缪宁，现在考核结束了，所有人都知道这次的变革是缪宁主张的，那么出题的是否也是他呢？ 巴宓看着变化的楼层数字，心急如焚。 好不容易到了，巴宓挺直了腰往外走，正面迎上自己的侄子，一张原本还处于愤怒状态的脸瞬间喜笑颜开。 “柏尔，你在这里干什么？”声音都带着些自然而然的雀跃。 柏尔还没来得及反应自己的姑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就看到了对方见到喻生后迅速变换的表情。 “你也在啊，哦，对了，你如今蹭了柏尔的光，竟然也成了正面人物了，在我班上的时候，我还真没看出来你有这种潜力。” 喻生张了张嘴，也只是说了个“老师好”，笨嘴拙舌的样子引得巴宓发笑，笑完又翻了个白眼，非常看不上他的样子。 柏尔站在喻生前面，跟巴宓对视：“姑姑，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巴宓想起那件惹自己生气的事，“哼”了一声，“我来找部长，问问看这次的考核是怎么回事，简直是抹黑我！” 柏尔瞬间明了，喻生也不笨，没两秒也想清楚了。 “我劝姑姑你还是别去了，刚才部长见了我们两个，说了些考核的事。”柏尔劝说道，巴宓神色变了变：“他说什么了？” 柏尔斜眼看了一眼喻生，后者一脸懵。 “部长说这次考核改革的事只有几位高层知道，而我们的考核内容详情，也只有那么几个人清楚。他还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信誓旦旦说你肯定对此一无所知，如果你现在去质问他，不是说明你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吗？而且……” 巴宓一脸沉思的样子：“而且什么？” “而且部长肯定要想，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事先就知道考核有变化呢？还是事后谁透露给你了我们的考核内容，再往深了说，事情就复杂了。”柏尔语焉不详的样子，让巴宓的表情变得严肃不已。 她左思右想了半天，“可是我最起码要知道这次考核是怎么回事。我对你有多好你自己是知道的，就算……”她瞪了一眼身边碍事的人，又看向柏尔，“就算我口不择言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我是万万不会去做的呀，这次考核一不小心就会破坏我跟你之间的关系，这种损失他们谁也赔不起。” 柏尔微微低头垂眸，看起来乖顺，但喻生心中却升起异样的情绪，喻生总觉得柏尔现在的样子是装出来的。 片刻后，巴宓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我不自己问，我回头让你姑父给打听打听。”巴宓轻轻拍了拍柏尔的胳膊，呼唤他的名字：“你要相信姑姑，姑姑是你的亲人，是永远不会伤害你的。” -- 第69页 柏尔抬头对着她微笑：“嗯，我相信。” 巴宓满意了，心情自然由阴转晴，“这次你吃了不小的苦头，姑姑也听说了，你爸爸妈妈不能私下联系你，但知道你要考核的事情，现在估计已经收到结果了，我下次托你姑父帮你带话，你想跟他们说点儿什么？” “嗯……让他们注意安全。”柏尔摸了摸鼻子：“不用挂念我。” “好孩子。”巴宓越看柏尔越满意，“好好回去休息吧，你之后还有很多采访，忙得很，要注意身体健康。” 喻生抬头，想说采访统统取消了，又看到柏尔对着巴宓微微点头，虽然不晓得他是什么意思，还是乖乖闭嘴。 巴宓跟他们一起下楼，分开时，喻生轻声道了声“老师再见”，巴宓没给他一个眼神，又嘱咐了柏尔几句，踩着高跟鞋意气风发地走了。 见巴宓走远，喻生轻轻松了口气，一扭头，发现柏尔正看着自己，不明所以：“你看我干什么？” 柏尔现在才是正常的样子，顺眼多了。 “我看你在她面前，简直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人一走，你就立刻恢复正常了。” 喻生冷哼一声，“你在你姑姑面前也装的像个好孩子啊，她一走，你就知道埋汰我了，再说了，你见过兔子吗？” “电影里见过。”柏尔耸肩，也轻轻舒了口气，“我姑姑给了你很大压力，我代她跟你道歉。” 喻生突然停下脚步，柏尔有些紧张，不知道自己是否踩到了他的禁区。 谁知喻生只是看着他笑了笑：“你已经跟我道过歉了，在考核里，很真诚。” 柏尔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笑笑，喻生重新抬脚走路：“其实我也不怪你的姑姑，你看施雅他们，在标准地域法则之下还能突破重围走到这里来，你姑姑给我施加的那些压力又算得了什么呢？我确实是想通了，可是在见到她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紧张。” 喻生伸了个懒腰：“没有采访，今天就没事可做了吧？” 柏尔点点头，喻生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不告诉你姑姑，我们采访取消的事情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柏尔说道：“她是个较真的人，尤其喜欢那些公开的活动，要是让她知道我推掉了那么多采访，肯定要被气疯的，我还想多清静清静。” 喻生失笑：“可是她的消息来源那么多，很快就会知道的。” 柏尔撇嘴：“一时半会儿抓不到我，多快活一阵是一阵。” 喻生笑着看他，“所以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啊？” “回家。”柏尔说道。 “嗯？回元塔吗？”喻生不明就里。 “不。”柏尔眼中终于有了些抵达眼底的笑意：“我们的宿舍分配好了，我之前已经找了AI管家把我们的东西全都收拾好搬了进去，现在去看看吧。” 喻生瞪大了眼睛：“你怎么能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瞒着我做这么多事？” 柏尔笑了笑：“想给你个惊喜，不过只是搬进去了我宿舍里的东西，你的东西没有多少，还得你自己慢慢搬，慢慢收拾。” “走走走，我一直就想看看我们的宿舍什么样儿。”喻生几乎是扯着柏尔往外走，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跟聂稚施雅他们的宿舍一样吗？” “好像差不多，但我们有名次加持，应该会再大一些。” …… “再……再大一些？”喻生见到房间实景后忍不住发出质疑，“这叫再大‘一些’吗？” 身后的柏尔挠了挠头，脸上倒不是喻生的惊讶和错愕，倒更像是不甚满意：“唔，是大了很多。” 他的回应有些心不在焉，一直盯着靠墙分开的两张大床看。 房间如何他不在意，但这两张床是怎么回事？ 失策了，现在回想起来，聂稚施雅的宿舍里有一张床被他们摆上了东西，可现在他显然没有什么好借口让喻生空出一张床来摆什么东西。 他们两个人的所有东西加起来也没办法堆满整间房子，更别说有什么是需要放在空床上的呢？ 喻生错愕过后就是狂喜，满房子转悠，“哇，就在战略总部旁边，房子还这么大，训练方便，外面的风景也很好。”他打开窗户伸出脖子到处张望，“没想到我有朝一日还能住在这种地方。” 他看起来兴奋极了，完全无暇顾及柏尔的小情绪，柏尔也是嗯嗯啊啊地敷衍着，他努力思考着如何才能撤出去一张床。 还没想出结果来，喻生跑过来，扑到床上打了个滚，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 “柏尔。” 喻生脑袋埋在被子里，突然小声叫了自己搭档的名字。 柏尔还在想些有的没的，应了一声，不明所以看着喻生的后脑勺，突然想上手摸一摸，“怎么了？” 喻生翻身起来，认真地看着他：“你之前说过，我跟你一起，会走很远的，还记得吗？” 柏尔耳朵动了动，点头，“当然记得。” 喻生耸肩笑了：“我那时候心里想，这小屁孩胡说什么呢？一看就是缺少社会的正经教育。” 柏尔偏头看他，喻生嘴角缓缓往上挑，突然一把抱住了柏尔的腰，瓮声瓮气的。 “可是我现在信了。” 第42章 柏尔僵住了身体，久久不知道该做什么，他感觉自己呆愣了很久，而实际上才刚刚过去了几秒钟。 -- 第70页 感觉到贴在自己肚子上的暖哄哄的脑袋，柏尔抿了抿唇，抬手揉了揉喻生柔软的头发。 喻生是一时有感而发，但很快便察觉到了他们两个现在这样，有些过于亲密了，他马上装作若无其事一样松开了柏尔。 心跳有些不受控制，震耳欲聋，担心柏尔听到。 柏尔没有过多的言语，静悄悄走开，自顾自地开始收拾搬进来的行李，像之前的一幕没有发生过似的。 喻生的行李要少得多，如柏尔所说，他大多数的东西还在原来的宿舍里，搬过来的只是放在柏尔宿舍里的那些。 他坐着有些无所适从，拖延症复发不想立刻收拾东西，百无聊赖躺在床上开始看八卦。 元塔学院的内网炸开了锅，虽然已经炸了几天了，不过喻生这时候才有空瞅瞅。 主要话题还是围绕着这一次的考核改革，还有出乎意料的考核结果，喻生随便刷了刷，他们两个的讨论度依旧高居不下。 正准备放弃八卦开始收拾东西的时候，突然看到有人搬了据说是战略总部的官方声明，讲述了这次考核的大背景，详细说明了阿漠星的相关情况。 喻生情不自禁坐直了身子，仔仔细细逐字逐句看了下去。 他们结束考核后，跟聂稚施雅讨论过这个问题，为何要把背景按在阿漠星？ 一颗遥远的星球，对于他们这个年龄的学生来说很陌生，他们只在课本上学习过关于阿漠星的一些基本常识。 听聂稚说，有学员问过关于阿漠星的问题，官方语焉不详，并没有正面回答。 大家自然而然都认为选取阿漠星作为大背景应该只是为了考核，至于阿漠星上出现的那些虫灾，只是考核中虚拟的部分。 但是官方的说明却并不是佐证这一猜想，而是……详细说明了阿漠星所出现的问题。 和他们所遭遇的情况，几乎是一模一样。 喻生越看手越抖，正在收拾东西的柏尔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儿，凑过来询问缘由。 于是两个人几乎是紧挨着，一起看官方的说明。 官方发布的消息很清楚，他们虽然是在经历“一号”考核，但阿漠星上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现在，阿漠星已经被研究人员从“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少数几个星球之一”中完全剔除了出去，那里已经完全被虫族占领了。 喻生在经历阿漠星的一切时，身心都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回到布雷星以后，反复告诫自己那些都只是考核内容，这才慢慢有了好转。 但是现在，官方声明，阿漠星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后知后觉地就有些接受不了。 究竟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呢？ 声明中还说，虫族肆虐伊始于一个月前，由于虫族繁衍速度太快，又夹杂着不知缘由的变异，再加上阿漠星的安全系数一直很高，稳居各大星球前几位，导致他们失去了最佳救援的时间。 这次损失惨重，对于人力物力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官方一直在做详细的调查，希望能得到完整的事件信息，给所有关心此事的人民一个交代。 现在虽然还是不知缘由，很难模拟出当时完整的事件发展，但已经过了一个月，他们觉得不应该继续隐瞒下去，这是对人民的不负责。 于是特此说明。 下面一片愕然惊讶之声，显然大部分人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满意。 据研究表明，阿漠星曾经是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少数几个星球之一，布雷星也派遣了很多人员去驻扎勘探，事件发生突然，那些人…… 研究结果如何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隐瞒了民众一个月，这样一篇轻飘飘的声明就想把所有人都打发了？ 喻生关了页面，愣了好久，喃喃道：“我还以为多伊只是NPC。” 柏尔轻轻把手放在他的后颈上，给予他了一些力量。 喻生抬头看他：“我想弄清楚这件事，我感觉……感觉有些不对劲。” 柏尔轻轻点头：“我也觉得不对劲。” 喻生恢复了一些生命力，轻声细语跟他讨论：“一开始这件事是被压下去的，结果怎么会把阿漠星的事件背景安插进了我们的考核中呢？考核开始就不能结束，我感觉……好像是有人……” “有人故意想把这件事闹大，让所有人都知道。”柏尔轻轻接过他的话尾。 喻生连着点头，“这次考核改革不仅仅是因为部长说的那样，想提纯，我们在考核中只是工具人，考核改革的目的，把小背景换成大背景的真正目的在于，有人想让所有人都知道阿漠星发生的事。” 柏尔微微颔首，喻生抬头看他：“你觉得那人是谁？” “你觉得呢？”柏尔不答反问。 喻生迟疑了一会儿：“我感觉就是缪宁部长本人。” 柏尔没说话，喻生问道：“你觉得呢？” “有可能。”柏尔微微眨眼，有些心不在焉。 喻生提出想再次去拜访一下缪宁，柏尔没有异议，两人东西都还没收拾好，再次出门去往刚刚离开没多久的地方。 谁知道刚上顶楼，看到几位不速之客，正拥着缪宁往外走，跟他们迎头碰上。 走在前面的男人身材高大，面容不善，见到他们两个全然没当一回事。 -- 第71页 喻生走近了才发现不像是拥着缪宁，倒像是……押着缪宁。 “部长。”喻生还在踌躇之时，柏尔反而率先开口。 一伙人停了下来，为首的高大男人目光凛冽看着他们：“你们两个有事吗？”带着浓郁的压迫感，喻生察觉到不对，正想如何混过去，却听到缪宁开口说话。 “他们是新来的学员。”又转向二人说道：“我听沙楠少尉说过了，你们不想接受采访，我也已经跟他说了，随你们的便，他没跟你们说吗？” “没有。”柏尔顺势接过来应道，显得低眉顺眼的。 喻生一头雾水。 缪宁笑笑，似乎无事发生：“有什么事啊，你们就去问沙楠少尉，像采访这么小的事，还要跑来找我，那我岂不是忙死了？” “抱歉，部长。”柏尔对答如流，喻生也跟着说了句抱歉。 “走吧。”缪宁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得体地跟着几人离开。 喻生和柏尔乖顺地站在一边，等所有人下楼后，两人对视一眼。 “他的意思是……” “……让我们去找沙楠。” 柏尔不喜欢沙楠，但这时候喻生的想法是对的。 沙楠不在他的办公室里，门外有人听说他们找沙楠，说他在综合办公室，给他们指了路，很好找。 正值中午休息，综合办公室里只有一个人。 沙楠坐在一台电脑前，把键盘鼠标操作得噼啪作响，这在这个时代很少见，现在的人们几乎都是意念传输，很少有人会亲自动手敲打键盘。 “沙楠少尉。” 喻生顾不得想那么多，直接出声叫他。 沙楠显然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会找自己，吓了一跳，再看了一眼电脑屏幕：“操，死了。” 喻生有些尴尬，原来他在玩老旧的电脑游戏，现在的孩子们都不玩了。 当然一部分原因是时代太过久远，那些程序都很难找到，也没有人愿意维护了，现在的人们喜欢全息影像，有真实感。 他一度以为电脑游戏已经被完全淘汰，没有人玩了，但现在看来，怀旧的人不在少数，否则沙楠也不会那么容易死。 “你们……有什么事吗？” 沙楠似乎突然想起了自己算得上是“为人师表”的身份，起身清了清嗓子。 喻生被这么闹了一通，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反倒是柏尔异常冷静。 “缪宁部长被人带走了。” 言简意赅。 沙楠立刻神情严肃，但转瞬间似乎怀疑起他这话里的真实性，狐疑地看着柏尔：“你怎么知道？” 喻生见状，上前一步：“我们看到的。”他恳切地说道：“刚离开没多久，好几个人呢，不过缪宁部长说了些话，言下之意好像是让我们来告诉你。” “他说了什么话？”沙楠面对喻生要柔和得多。 喻生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沙楠越听脸越沉。 “沙楠少尉，缪宁部长是擅自主张把阿漠星的事情加进考核里的吗？”喻生轻声问道。 沙楠看他一眼：“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别问了。” 喻生讪讪地回头看了柏尔一眼，后者没什么表情，像个局外人。 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呢？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吗？” 沙楠回身看柏尔：“你不像是爱管闲事的人啊，也好好管管你搭档。” 柏尔移开了目光，明显是由着喻生随便问。 沙楠吸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重新看向喻生：“你们呀，该学习学习，该训练训练。其他事情，还不到需要你们的时候，都交给我们来做。” 第43章 喻生看了他两秒：“好，别的我不多问，我只想知道，在考核里我们遇到了一个研究人员，叫多伊，他现在怎么样了？” 沙楠沉默着看着他，两三秒后，自己的个人终端对准了喻生的，手指轻轻一划，将什么东西传给了喻生。 “这是在阿漠星的所有人员资料和后续事件报告。”他轻轻叹了口气：“虽然之后应该会公布给媒体，但现在你们自己看看就行，阅后即焚，别外传。” 喻生乖乖点头，沙楠一个劲儿打发他们走。 喻生不敢立刻打开看，准备回到宿舍慢慢看，刚进门，一边换衣服一边和柏尔讨论。 目前的情况很明显了，沙楠少尉和缪宁部长是一路人，他们联合对抗着另一路人，对方是谁他们暂时还不知道，但缪宁沙楠肯定知道。 “都好好的，该学习学习，该训练训练，为国付出不好吗？整这么些歪门邪道出来。” “人类对抗权利，或者权利压迫人类，都是很常见的事。只不过我们现在走到了事件中心，见证了事件发展，从某些角度看算得上是事件人物，才会觉得复杂。” 柏尔似乎看得很开。 喻生偏头看他，柏尔察觉到目光，轻声询问：“怎么了？” 他把外套拉好，突然想起沙楠说的话，沙楠说柏尔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喻生这才想起来，身为自己搭档的柏尔，跟当初是同班同学的柏尔，似乎很不一样。 柏尔从前，只要是对外，无论是对谁的态度都很温和，偶有锐利，大多都是因为对方死缠烂打或者不识好歹，那并不是他的错。 -- 第72页 喻生也能理解，可是他们成为搭档以后，当柏尔整个人都呈现在他面前之后，他发觉这个人跟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柏尔的冷漠像是刻在骨子里的，喻生甚至都开始怀疑起以前他是否对谁温和过。 印象中，柏尔这个名字的代名词就是温柔和煦，但事实是，柏尔并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想怎么看，几乎算得上是一意孤行。 喻生突然有个感觉，柏尔似乎对很多人都有敌意，而这敌意从何而来无从知晓。 对沙楠是，对缪宁也是，明明对方是前辈，是榜样，是该恭恭敬敬对待的师长，柏尔却好像觉得他们根本不值一提。 连最基本的礼貌都做不到，这是为什么？ 柏尔明明不是这么自大自我的人。 喻生想到以前在元塔学院的时候，很多学生，有同班的有不同班的，借着无法正确掌控自身异能的说法，向他求助，其实人人都看得出来对方目标明确，柏尔却都照单全收，认认真真帮他们解疑答惑，就像个好说话的邻居哥哥。 杭奕曾经对他这种“谁都想招揽”的行为嗤之以鼻，十分看不上。 但喻生感觉不是的，柏尔没有想要讨好谁，也没有想要招揽谁，他对待世界，对待其他人的善意是与生俱来的，他只是真的愿意去帮别人，愿意让别人从他这里获取一些有益的东西。 柏尔怎么会需要去讨好别人，需要招揽谁呢？ 他即便是没有搭档，第一的位子也不会被谁动摇。 现在……那样的柏尔好像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喻生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发现，柏尔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善意，似乎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全消失了。 他带着冷漠的态度，锐利的眼神，不留情面的言语去面对所有人，好吧，是大多数人。 如果不是沙楠说的话，喻生至今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哪里不对劲。 他先前一直以为柏尔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不过之前跟他不熟，没有机会看到他的这一面，而且也不是对这个世界的恶意，只不过是一些小执着，就像他执拗地要跟自己组成搭档。 但相处久了，这种想法完全站不住脚。 柏尔就是对这个世界，对某些人，有着没来由的恶意。 那么，柏尔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他记不清了，事实上在成为搭档之前，他们本来也没有多少交集。 喻生咧了咧嘴，“没事。” 柏尔并没有多问。 喻生把沙楠传给他的详细资料投放出来，密密麻麻的文字中夹杂着相关人员的照片。 他一个一个慢慢往下滑。 “失踪”和“牺牲”的字眼来来回回反复出现在他眼前，喻生轻轻出了口气，柏尔则一直很安静。 突然，喻生看到一张颇为熟悉的脸，属于一个年轻女子，女子甜甜地笑着，带着一丝小俏皮。 耳边想起多伊带着叹气的话语：“这是我太太，也是我的搭档，她还在埃尔克号飞船等我回去呢。” …… 林雪琪，24岁，埃尔克飞船7892号船员，受命于布雷星元塔区战略总部，抵达阿漠星后，要完成驻扎在阿漠星的B级研究任务。 现状：牺牲。 喻生闭了闭眼睛，感觉到柏尔把手放在他的脑后，他继续往下翻看。 有些照片里面的人喻生和柏尔在考核中见到过，还有过短暂的交集。 只是一想到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现在不是失踪就是牺牲的结果，喻生就有些承受不住。 他以为是NPC，回来后反复被噩梦折磨，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好不容易心情归于平静，现在却告诉他这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他受不了。 终于看到了多伊的照片，没有可怖的伤痕，他看起来帅气多了，和他的太太很相配。 阳光可人的大男孩儿模样。 喻生抿唇，迟迟不敢去看他的调查现状，柏尔也不催他，就那么默默等着。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喻生向下滑动。 “现状……”他说话有些艰难：“……牺牲。” 他关掉整个页面，柏尔上手帮他点了删除。 喻生脑中不断回想起多伊受过伤的样子，没多久又变换成刚才照片上人的样子。 那不是NPC，是活生生的人。 多伊跟他们说过话，一起同行过，但算起来，对于多伊来说，他们才是从来没有存在过的人。 喻生红了眼睛，柏尔静静坐在他身边，看了他半晌，一直没说话。 考核结束后，他们这一批留下来的人太少，以至于上课训练都像个特殊的小团体。 不过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些多，一个接着一个目不暇接。 大家对于考核过程和结果的惊讶还没过去，就爆出了阿漠星的事，立刻引起大众广泛讨论。 喻生忍不住闲暇之时去偷偷注意各路消息，发现还有人发布了关于缪宁部长被约谈的小道消息，不过很快被强制删除，几乎是风过无痕。 后来说起的人就少了许多，没过几天，喻生柏尔去训练的时候遇到了缪宁部长，他和几位高层走在一起，并没有看到他们，看起来似乎已经没事了。 阿漠星的各项调查统统透明化，每天都发布了新的进度，如沙楠所说，牺牲的人，失踪的人，每一个都列得很清楚，被公布出来。 -- 第73页 阿漠星已经被确认完全不适合人类居住，但此次事件也表明了战略部的很多不足，反应速度慢，没有危机意识，出事后第一时间不是想着怎么解决反而想着如何掩盖事实真相。 舆论几乎是一边倒的辱骂缪宁，喻生想替他说些话，但碍于战略学员的身份，左思右想，最终柏尔不赞同他披马甲上阵，于是只能作罢。 又是几天后，有人有理有据地列出了此次事件的时间线，某些嗅觉灵敏的人提出了缪宁无罪论。 从“一号”考核改革说开来，有理有据使人信服。 缪宁本来就有一些拥护者，这下子纷纷冒出了头，说话的声音多了，听多样话的人也多了。 随着训练深入，喻生能看八卦的时间越来越少，他异能成绩太差，只能往其他地方使劲儿。 书本类的东西最简单，柏尔天赋异禀，几乎是看过一遍就能记住，喻生自问自己记忆力还行，但还是比不上他，于是他把多余的时间都扑到了那上面。 也不知道是因为有柏尔助攻，还是喻生越来越用功，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导致他的体质产生了变化。 喻生的异能成绩竟然在一点点地提高。 只是细小的进步，却给了他莫大的鼓励。 又是一次异能测试，喻生拿到检测单快高兴疯了。 突然瞥到日期，愣怔了好久。 柏尔原本见他还挺兴奋，不知怎么的突然落寞起来，询问缘由。 喻生思索几秒，跟他说道：“我明天想请个假。” 总部有专门设立的个人训练课程，但他们的所有课程都是搭档训练，喻生请假要提前跟柏尔商量，一个人请假相当于两个人一起请假。 “请假？可以啊。”柏尔随口问道：“但是你明天要做什么？” 喻生心情有些复杂，这次测试是月初固定测试，那么…… 已经过了一个月了，没想到这一个月过得这么快。 一个月前，他和柏尔几乎还是陌生人，一个月后，他和……杭奕，好像已经变成了陌生人。 “明天是杭奕的生日。”喻生轻声道：“我还从来没有在他生日那天缺席过，明天他也要在拉曼镜前举办成人礼了，我想去见见他。” 柏尔沉默了两秒，看不出任何情绪，然后喻生见他微笑起来。 “应该的，我来请假。” 第44章 喻生微微点头，他没太注意柏尔的情绪变化，满脑子都在想这段日子杭奕究竟在做些什么。 他经历了考核，得第一名，面见部长，紧接着见证了各种阴谋阳谋，然后训练，死命地训练，最后是每月一次的异能测试。 而杭奕，自从上次他们分开后，再没有任何消息。 甚至在“一号”考核里也没有露过面。 喻生侥幸拿了个第一名，一瞬间，这十几年来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悉的，都发来消息恭喜他。 紧接着就是想要打听战略总部的事情，统统被喻生以同样的理由回复后，没过几天他就又重新回到了一如既往无人问津的生活状态里。 然而那些人里面没有杭奕。 杭奕就像是整个人都不存在了，当然不可能，那么，杭奕好像是对喻生丝毫没有关注的欲望。 但喻生觉得没可能，事情闹得那么大，自称是他母亲小时候的闺蜜都跑来问他，就算杭奕不想关注他，但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事情。 这一切总结起来，杭奕就好像跟他闹矛盾了一样，对方似乎并不愿意联系他。 恭喜他，关心他，责骂他，都不愿意做。 喻生越想越不是滋味，晚上都没睡好。 凌晨醒了，无事可做，躲在被窝里看内网。 自从搬到了新宿舍，喻生有足够的个人空间，这时候看看八卦也不会影响到柏尔。 他利用搜索功能，发现有那么两三个帖子提到了杭奕成人礼的事。 杭奕也是有粉丝的人，只不过没柏尔数量那么恐怖罢了，喻生翻来覆去地看，回复的人不算多，帖子很快就沉了。 喻生心里愈发不是滋味，他讨厌这种需要通过外部力量来猜测自己最好的朋友生活近况的做法。 可是除此之外，杭奕不愿意提供给他其他的方法，他也无从下手。 这一个月来，自从喻生在考核结束后，发现杭奕并没有联系他以来，曾经有无数次想要主动联系杭奕。 可是每次说一大堆话准备发出去的时候就会开始迟疑，开始担忧，万一杭奕不回复他怎么办？ “一号”考核这么重要的事，杭奕都不联系他，这个事实让喻生心里没底。 总是找不到好的借口，想着回去见见杭奕，结果训练一天比一天忙，这件事就被彻底搁置下来。 如今总算有了最合理的借口，杭奕生日，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去见他一面，说声生日快乐，聊聊最近发生的事。 顺便调侃一下他的新搭档。 喻生翻看着他和杭奕的合照，他一直存在个人终端上，以前没事的时候总看，后来……他闭了闭眼睛。 “天一亮你就跟我一样，有新的伙伴了，我们的未来一定会越变越好，要加油啊。” 喻生默默在心里说完，关了页面闭上眼睛，强制要求自己立刻入睡。 显然现在是没可能知道杭奕的新搭档是谁，不如放平常心对待，就当无事发生。 -- 第74页 第二天喻生醒得早，柏尔还没起，迷迷糊糊地睁眼看他拾掇自己，看了眼时间：“你也太早了吧？” 喻生转身嘻嘻一笑：“反正睡不着，你继续睡吧，今天没事做。” 柏尔含含糊糊“唔”了一身，抱着被子翻了个身，不再理他。 喻生很快把自己收拾好，悄咪咪出了门。 天气蓦地热了起来，在宿舍待着还没有察觉，出来后发现空气中已经有了夏天的感觉，微风带着微微花香和丝丝浓稠的热意扑面而来。 喻生步子轻快，约了个车去元塔学院，他想赶早守在元塔下，等着给杭奕一个惊喜。 刚进元塔学院就有人认出来了他，对着他指指点点，还有小声的窃窃私语。 喻生把帽子拉低了些，希望尽量放低存在感。 在元塔下的人不多，还有一些新生明显是跑过来留影，等他们多待上一年都没有这种热情了。 喻生在暗处看着，心里忍不住发笑。 他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算得上是这些学生的“前辈”，算得上是个小有名气的毕业生，好吧，虽然还没有正式毕业。 耐着性子等了有一个小时，还没有看到杭奕的身影，喻生心里有些不好说的预感，等到日头高照，喻生才肯承认事情是有些不对劲。 杭奕这个人做事赶早不赶晚，如果哪一天有需要完成的正事，他会最早完成，否则总有件事挂在心上，说是难受。 成人礼这么大的事，杭奕不可能甘愿排到下午。 喻生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突然接到了柏尔的通话请求，他被太阳晒得有些头晕，迷迷糊糊接受了通话请求。 “你跟杭奕见面了吗？”柏尔刚一接通就直进主题。 “……没有。”喻生实话实说：“我正想联系他呢，你在哪儿？” “我回家了，我姑姑也在，她说杭奕……放弃了在拉曼镜前举办成人礼。”柏尔轻声道：“昨天提交的申请。” 喻生脑袋懵了一下：“那是什么意思？他有心仪的人选？” “当然不是。”柏尔沉吟片刻：“他不想选择搭档，他说自己一个人可以独自面对任何战斗。” 喻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也只是“哦”了一声，柏尔轻声道：“他现在应该不会想见你的，我去找你吧？” “不用。”喻生轻轻出了口气：“你好好在家休息吧，他再不想见我，我也要见他一面。” 说完就直接切断了通话，喻生一偏头，发现有几个学生正看着他，他心情不好，一直压着的坏脾气就在此刻爆发，他一把掀了帽子。 “怎么？想问问我是不是喻生？还是想合照？想嘲笑我？或者想打一架？” 喻生几乎是对着那些人吼了起来，对方虽然人多，但也都是胆子小的，被他这么一吼，赶紧跑开了。 他发泄完就有些后悔，但脑袋又晕又痛，也没有想追过去跟那些人道歉的意思。 旁边还有人录视频，喻生没有理会，直接联系杭奕，果然，对方都不是不接，而是直接拒绝了他的通话请求。 显然不想见他，但喻生牛脾气上来了，反而把心里那些落寞和难受压了下去。 他先去了宿舍，杭奕的和他的都去了，根本没人。 于是之后直接跑到杭奕家里去抓人，不过家里只有杭奕的爷爷奶奶，见到他还挺高兴。 老人家消息闭塞，对他身上发生的那些事一无所知，只问他最近怎么不见他来做客了，喻生恭恭敬敬借口说自己有些忙，忙过这阵子就好了，老人家很好哄，喻生又问杭奕人呢，得知他一大早就出门了。 “今天不是他生日嘛，我们说让他早些回家吃饭，结果他说有事，晚上会回来很晚。” 奶奶说着笑了笑：“他走了我们才想起来，这孩子今年十八了，要找搭档了，今天肯定是忙那个。” 喻生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敢让两个老人看出来。 爷爷又问他：“你今年是不是也要成年啦？” “爷爷，我比杭奕小一岁，明年才十八。” 喻生笑了笑，老老实实回答道。 “哦哦。”爷爷做出“抱歉，才想起来”的样子，又问他：“小奕选搭档，怎么你不跟他在一起呀？” 喻生有些莫名的紧张：“我……上个月有了一个搭档，是别人选我。”他挠了挠头：“我成绩不好。” “哎呀，可惜，可惜。”奶奶扼腕叹息起来：“我还以为你们两个能搭伙个几十年呢。” 说得喻生一阵鼻酸，他赶紧告辞，说还有事，又说让两位老人保重身体，一溜烟似的跑了。 杭奕不在家，也不在宿舍，那么能在哪里？ 喻生站在他家门口给他发去通话请求，还是被直接拒绝。 你小子好样的！ 喻生心里烦闷，又告诫自己不能这样，越烦躁就越想不到他会去哪里。 他蹲在路口思考了半天，总算想起来一个杭奕可能会去的地方。 那是他们共同的避难所，但喻生曾经暗暗对自己发誓，除非不得已，否则不会去那里。 但哪里都找不到杭奕，他在那里的几率很大。 喻生啐了一口，叹了口气又约了个车。 父母还在的时候，他们家也算得上是温馨富足的家庭，当然现在他也算得上是富足，只是没了个温馨，衬得这些富足平平添了些凄凉的意味。 -- 第75页 他们家有一栋房子，是父母工作没多久完成第一个大任务以后战略部给分配的。 喻生在父母离开后，自己没进元塔学院之前，一直独自生活在那里面，后来杭奕可怜他，也担心他，就跟他一起住着。 再后来他进了元塔学院，那房子就是个伤心地，喻生再也不敢去碰的伤心地。 他舍不得退回去，家里还剩下他一个，战略部也不会把房子收回去，所以一直算是他的。 但喻生连打扫卫生都不敢再回去，于是就把多余的钥匙给了杭奕一把，让他隔一段时间帮自己收拾收拾房子。 一开始担心杭奕嫌麻烦，喻生还主动说不用他自己收拾，找个AI管家什么的，他付钱，杭奕拒绝了。 他收钥匙收得挺干脆，让喻生不用操心，喻生后来果然再没有回去过。 此时此刻，不知怎么的，喻生突然感觉杭奕就在那里。 第45章 杭奕一晚上没睡，现在好不容易睡了个踏实觉，一堆的梦赶着做，累在一起，一点儿真实感都没有。 他在梦里都发觉了自己这是在做梦，所以即便有些情节本来应该使他心生欢喜，反而更生落寞。 睡得心烦，干脆一骨碌爬了起来。 倒杯水的工夫，感觉到有些不对。 这房子空空荡荡的，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平时也只有他偶尔会来，但此刻楼上……好像有什么动静。 杭奕凝神，无声无息往上走。 楼上是原主人们的卧室和书房，他走到楼梯口，回想了一下刚才声音的方位，怀疑是喻生的卧室出现的动静。 他低头思索片刻，心中正不痛快，想着如果真来了个小贼，赶到今天，倒也真是赶上了。 卧室门关着，他在门口凝神听了两秒，里面窸窸窣窣的，确实有响动。 杭奕拿定了主意，一鼓作气推开门，直接劈出一道细小的闪电，却在见到对方真面目之时吓了一跳，异能却收不回来，他的心脏瞬间猛地揪了起来。 喻生闪身躲过，甚至显得挺轻松，他这一个月的训练可不是白白受苦的，倒是把杭奕给看愣了。 那点儿火花被掷出了窗外，劈倒了一棵银杏树，窗外霎时间尘土飞扬。 “还好我在战略总部没像以前在元塔的时候逃课。”喻生拍了拍胸脯，回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杭奕：“那棵树我妈妈很喜欢，你得负责重新栽上。” 杭奕心情复杂，没想到今天喻生能找到这儿来。 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你怎么不走正门啊？” 喻生撇撇嘴，一脸“要你说，我能走门用得着翻窗户么”的表情看着杭奕。 “我忘了把钥匙放到哪儿了，小时候我跑出去玩，又偷偷跑回来，就是这条路，我妈从来没发现过，没想到今天还能走一回老路。” 杭奕不知道说什么好，喻生拿出收纳胶囊，从那里面取出自己带来的蛋糕，整整齐齐摆在旁边的桌子上。 “你为什么不选搭档不办成人礼我不问，生日一个人过也太凄惨了，我可看不下去。”他笑了笑。 “今年的蛋糕虽然是买的，但是诚意十足哦，我在元塔等了你好几个小时知道么？”喻生没等杭奕回答，自顾自地拿出环保蜡烛点上：“来，许个愿吧，大寿星。” 杭奕自他开始说话就没有动作，也没有发出任何响动，这会儿他抬头一看，才看清楚了杭奕的表情。 很难形容，不知道是感动还是愤怒，明明是完全不一样的情绪表达，却好像出现在了同一张脸上，就在此时此刻。 喻生叹了口气：“不许愿吗？” “我许的愿望永远不会实现的。”杭奕闷声说道：“上天从来不站在我这边。” “怎么会呢。”喻生本来想问他心里想要许什么愿望，话到嘴边又有些不敢问。 “如果一个大愿望你觉得很难实现，那么换一个小一些的，好实现的愿望也未尝不可啊。”喻生说道。 杭奕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走上前来，真的对着蜡烛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喻生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两秒过后，杭奕睁开眼睛，两个人一起吹灭了蜡烛。 “祝你愿望成真。”喻生笑着说道。 杭奕扯了扯嘴角，还是没能成功笑出来。 两个人把蛋糕移到了楼下饭厅，趁着杭奕切蛋糕的时候，喻生前前后后看了看。 “你把我家打扫得很干净嘛，请的哪家公司的AI管家啊？”喻生有意记录一下，打算回去以后推荐给柏尔。 “我自己打扫的。” 杭奕冷静开口，喻生很惊讶地看向他，“你？” “嗯。”杭奕似乎没当一回事：“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不过是顺手的事。” 喻生想着，这可不好推荐给柏尔了，又听杭奕叫他：“过来吃吧。” 他屁颠屁颠跑过去坐下，想说要不要给杭奕发个红包呢，又觉得杭奕肯定不能要，推推搡搡挺难看的。 看起来他真是顺手的事，喻生有些拿不定主意，心里翻江倒海来来回回想，毕竟那不是他的分内之事。 两个人有些日子没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吃东西了，都沉默着一口一口给自己喂蛋糕，假装无事发生，但还是有丝丝尴尬萦绕在二人之间。 喻生很喜欢吃蛋糕，但这次吃得淡而无味，他抬头看向对面的人：“不找搭档，训练很难熬的。” -- 第76页 杭奕一直垂着眸子，此刻抬头跟他对视，“尤冢上将也没有搭档。” 是陈述句，喻生下意识想反驳，这么多年就出了那么一个尤冢上将，你能保证自己是第二个吗？！ “……你又不是他的粉丝。”喻生碎碎念道。 杭奕脸上终于出现了久违的笑容：“如果不能和想在一起的人在一起，我觉得一个人比较好。” 喻生感觉自己晃晃悠悠的，这话让他不知道怎么接，他心说真的不至于，但又不敢真的说出来。 还好杭奕似乎也没有准备等到他接自己的话，继续埋头吃蛋糕。 喻生觉得自己怂爆了，他怀疑自己和柏尔组搭档这件事，会永远成为他和杭奕之间的水坑，里面永远有泥水，哪怕只是轻轻踩一脚进去，都会往外溅。 “我听说……” 杭奕突然开口，喻生猛地抬头看他。 “……你们之前的‘一号’考核很艰难。” 这算是打开了喻生的话匣子，他有很多吐槽一直无人可说，柏尔是当事人，他不确定对方是否愿意旧事重提。 这会儿杭奕终于愿意跟他聊聊这件事了，喻生激烈地点头，立刻全盘托出，一点一滴详详细细说了整个考核。 当然隐瞒了柏尔的倔强，宁愿失去资格也不让他放弃的事，还有考核结束后关于缪宁部长那部分的事，只跟杭奕说了考核的可怖程度，还说起了多伊。 “不过如果你执意不找搭档，其实有一个好处，最起码不用参加这个考核了。” 杭奕看着他：“你身在考核中，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世界的真实性吗？” 喻生摇头：“我的脑袋一向不太灵光，而且我感觉考核的时候会有一些引导。我明明好几次都觉得奇怪，但都没有往深了想，很诡异。” 杭奕又看了他两秒，似乎带着些迟疑问道：“你……没有受伤吧？” 喻生一直静默地看着他，杭奕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突然听到喻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带着嗔怪的语气埋怨他：“就算是装样子，你也应该关心关心我啊，我还以为我们的友谊岌岌可危了呢。” “我感觉你应该会很忙。”杭奕耸肩：“而且，他应该要保护好你，不然我不会放过他的。” 那个“他”指的是谁，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但是喻生还是忍不住反驳：“我不需要别人保护啊，我又不是女孩子。” 杭奕没说话。 姑且算是经过了一次友好的谈话，喻生提出请他出去吃饭，被杭奕拒绝了。 到了下午，喻生叫了外卖。 他原本以为自己对这个地方会很抵触，没想到如今回来，不知道是否和近期的经历有关，他感觉轻松了许多。 甚至在房子里走走停停，有很多清晰的记忆闪现。 父母还在的时候，他扎扎实实幸福了好几年。 想起来也没有什么，这世界上有的是寸步难行的人，那些人不比他惨吗？ 父母双全的时候他的生活很幸福，父母离开后他还有好朋友相伴，现在，有了搭档柏尔，对方优秀还对他好，又全心全意地信任他。 算起来他一直是一个幸运的人，这环环相扣的每一个环节，很多人求都求不到。 没什么好计较的，要珍惜当下。 “你周一去战略总部报道吗？”喻生随口问道。 “嗯。应该是那样安排的。”杭奕回答道：“不过我要先转一些手续过去，明天开始办。” 喻生怔了一下，仔细回想自己当时好像没有跑那些手续。 “什么手续？” “调档案，提交成绩，还要写保证书，签一大堆东西，巴宓跟我说的。”杭奕说的清清楚楚。 喻生眨了眨眼睛，当时柏尔只是跟他说了什么时候要去战略总部报告，那些东西完全没让他接触过，导致他现在有些听不懂杭奕说了些什么。 杭奕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你没有办那些手续吗？” 喻生诚实地摇了摇头：“柏尔没跟我说过。” 杭奕好像冷笑了一下：“他还真是贴心。” 绝对是反讽，喻生适时地闭了嘴。 想了一会儿又觉得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你跟柏尔……” 猛地看到杭奕的眼神沉了沉，喻生一鼓作气说完：“我知道你之前打伤过他的事，那件事如果被别人知道你会很麻烦的，你想想巴宓。以后可千万不能这样了，而且你进了战略总部，你们就是同事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还是要缓和缓和。” 杭奕冷笑一声：“那么大人了还告状。” 第46章 喻生见自己说了那么多，他却只抓住了这一个重点，颇为无奈，立刻反驳。 “不是的，是我自己发现的，他什么没有跟我说，还狡辩是摔的，那样子能是摔的吗？”喻生没好气道：“他也没让别人知道，其实你对柏尔有偏见，他这人真的还……” 喻生话还没说完，杭奕猛地起身，“好了，我要回家了。” 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喻生，他面无表情道：“你也回去吧。” “还早呢。”喻生咬了咬唇，“我请了一整天的假，专门来陪你过生日，现在才哪儿到哪儿啊。” 喻生叹了口气，他算是看明白了，杭奕对柏尔的态度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这可是个持久战，不能急于一时。 -- 第77页 杭奕听了他的话，神色缓和了一些，刚想说什么，就见喻生的通讯手环亮了起来，喻生低头一看，有些尴尬。 是柏尔。 杭奕看见他的表情就明白了，默不作声，转身就往外走。 喻生叹了口气，没有直接追出去，担心柏尔那边有什么事，所以先赶紧接通了对方的视频请求。 “怎么了？”他心里有些急躁，估计面上神色不大好看，柏尔看见他先愣了愣：“没什么，我想问你找到杭奕了没有，如果没找到估计心情很差，我想着要不要去找你。” 喻生感觉到了柏尔小心翼翼的语气和表情，从心里唾弃起自己来。 心情不好跟柏尔撒什么气，真是没出息。 “找到了。”喻生往门口看了看，完全没有人影，杭奕应该已经走了，自己这时候追上去也没什么用。 他尽量缓和了语气和表情，“我跟他说了些话，人刚走。” 柏尔似乎松了口气：“那你现在要回去吗？” 喻生随便找个地方坐下：“你在哪儿呢？” “我刚从家里出来，准备回宿舍。”柏尔乖巧地有问必答。 喻生思索片刻，抬眼看过去，轻声询问：“那你要不要来我家？” …… “谢谢。”喻生接过柏尔给他的钥匙，“这房子是老房子了，没有经过现代化改造，只能用钥匙开门，反锁也要用钥匙。刚好你离得近，还麻烦你回去取一趟。”他笑了笑：“其实不反锁也没事，但我还是担心贫民区的人会跑进来。” “没关系。”柏尔进了门东张西望，好像对这房子很感兴趣，礼貌问道：“我能到处看看吗？” “当然可以啊。”喻生做出主人应有的欢迎姿态。 柏尔走了几步，就盯着客厅中央挂着的全家福看了半晌，一直没挪步子。 喻生猜测柏尔是想起了他后来孤苦伶仃的生活，跟这幅全家福对比起来，极大的反差让柏尔难过了。 他走到柏尔身边，轻言轻语道：“我爸爸很喜欢这张，但妈妈不喜欢，说把她拍胖了，最后还是爸爸态度强硬，把这张挂了出来。” 柏尔微笑：“很好看。” 喻生轻轻呼吸：“是很好看。” 柏尔换了话题：“不是找杭奕去了吗？怎么回家来了？还有，你们家门口的那棵树……” “杭奕弄的，险些把我当成小偷处置了，好在我反应灵敏，就把树给误伤了。我不是没拿钥匙么，从我房间翻窗户进来的。”喻生活动了一下脖子，带着点儿喜悦：“我发现训练都是潜移默化的，自身觉得没有多大改变，反应确实快了很多。” “你受伤了吗？”柏尔紧张起来，上上下下观察他，喻生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我躲得快。” 柏尔见他身上好像真的没有伤痕，这才放下心来。 喻生看着他解释道：“杭奕有这里的钥匙，我让他没事的时候帮忙打扫一下的，没想到他还挺上心。”他轻轻叹了口气：“这里这么久没人住了，竟然一尘不染。” 柏尔看着他感慨的样子，微微垂眸：“那他现在人呢？” “走了。”喻生耸肩：“倔强得要死，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他确实不打算找搭档了？”柏尔抬眼看他。 “好像是吧，怎么都劝不好，多说两句闹脾气直接就走了。” 喻生不想让柏尔认为杭奕对他有足够的恶意，虽然事实确实差强人意。 “慢慢劝吧，他进战略总部之后也还有选择的机会，说不定之后遇到谁，就能想通了呢。” 喻生点点头：“但愿如此。” 发现柏尔是真的对房子觉得好奇，喻生就自告奋勇带柏尔到处看了看，柏尔对他的小天地尤其好奇心重，在他房间逗留了许久。 两人在喻生家留到傍晚，这才慢慢悠悠启程返航。 柏尔开了车来，两人坐在车上以后，喻生发现柏尔在看窗外，顺势看过去，发现他在看那棵倒了的银杏树。 喻生猜到了柏尔想做什么，立刻断了他的想法：“你别管，谁闯的祸让谁收拾。” 柏尔回头看他：“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收拾？” 喻生笑了笑：“因为他就是那样的人啊，遇到事情虽然别别扭扭的，但是刀子嘴豆腐心才是他的本质。” 柏尔笑而不语。 如果喻生多给予他一些关注，大概能发现他的笑容里其实没有多少温度。 周一的时候杭奕如约而至，喻生和柏尔在训练结束后，看到他站在新学员中参观战略总部。 领队的人竟然还是沙楠，看见他们几个遥遥地打了个招呼。 喻生担心他大张旗鼓把他们叫过去，向新学员们介绍——“这就是留下来八对搭档中的两对，而这两个就是侥幸拿了第一名的人。” 还好没有。 不过见到杭奕，喻生还是很激动的，他们原本和聂稚施雅走在一起，正要去吃饭，刚好被他们瞧见的时候，那边的队伍也快散了的样子，几人等了一会儿，喻生就跑过去把杭奕叫过来，热切地把他介绍给聂稚和施雅。 杭奕对聂稚施雅都比对柏尔热情，喻生邀请杭奕跟他们一起吃饭，被拒绝了，理由是他的手续有些问题，要先去办好。 喻生又约他晚饭，同样被拒，杭奕说自己还要回元塔。 -- 第78页 看见喻生明显落寞的神情，杭奕心软了软：“等我在这边定下来，彻底安顿好了，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吃饭的机会多的是。” 喻生很容易安抚，立刻阳光明媚跟着三人撤了，杭奕跟他们行进的方向不同，不能同路。 施雅问喻生：“你们两个看起来关系很好，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呀？” 喻生说从小就认识，又说了很多杭奕的好话，总结下来，杭奕这个人就是个绝世无双的大好人。 得知他没有搭档，单枪匹马勇闯战略总部，两人都很惊奇。 “他很厉害吧？”聂稚问道。 没有两把刷子，战略总部也不会放他进来。 喻生得了话头，把杭奕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一直没空关心柏尔的情绪。 柏尔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话。 喻生这一个多月自觉人生磨难重重，但他也必须要承认，他这短暂的十几年时光里，没有哪一段是能比这一个月还要充实的，也没有哪一段比这一个月让他收获良多。 他的异能成绩说不上是突飞猛进，比起其他学员还差得很远，但是肉眼可见地起了细微的变化。 柏尔陪他训练的时候总是在夸他，给了他足够多的信心。 如今杭奕也来了战略总部，喻生仿佛终于有了主心骨，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趋势。 杭奕说得没错，他不久后有了自己的单人宿舍，跟喻生见面的机会也多了，两人还经常私下单约，喻生觉得自己在战略总部的日子过得非常满足。 他觉得自己在没有什么可苛求的了。 又是一个月后的某一天，彻底入夏，温度每天逼近40摄氏度，每逢室外训练学员们都叫苦连天。 喻生感觉自己和柏尔都被晒黑了好几度，但作为战士，又不是明星，他告诫自己不能在乎那些小细节，再说柏尔就好像从来不在乎。 好在他们再过不了多久就能出一些简单的任务了，不用每次室外训练都必须到场。 喻生脾气好，在元塔这是他的弱点，很多人都觉得他软弱可欺，但在这里就不一样了，这毫无疑问变成了他的优点。 这段时间内，他出了名的人缘好，和沙楠关系不错，跟闵医生更是聊得来，还有一些其他学员时不时也会跟他聊聊训练中的小事，学习上他也能说得上几句话了，没有人瞧不起他。 巴宓在战略总部是文职，手伸不了那么长，即便是看不上他，也只是偶尔见面埋汰几句，不痛不痒的。 说起来，喻生好像比柏尔还要招人喜欢。 喻生混得顺风顺水的同时，也察觉到了自己搭档的某些细微的不对劲。 柏尔虽然表面对待别人还是有足够的礼貌和善意，回过身却好像从来都是事不关己己不关心，相比较喻生的真诚善良，柏尔显示出了有些过于随意的态度，那么他的笑容就会让人觉得有些虚假。 喻生察觉到了，别人自然也能察觉到。 第47章 渐渐地，大家私下会说一些关于他们两个的八卦，说喻生除了异能成绩差强人意之外，为人和善，相貌英俊，乐于助人，又不求回报，整天嘻嘻哈哈的，非常好相处，也很容易感染到身边的人。 但是他身边那个……不知怎么的，日日和他在一起，似乎一直没有被影响到。 相处久了，会发现柏尔除了成绩优异，学习速度极快，相貌出众以外，整个人时不时透着一股子经久不散的阴郁。 柏尔对人总是淡淡的，虽然经常微笑，但时间久了就会发现那笑容里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他看着你的时候根本就不是在看你，他甚至能一遍就记住一长串专业名词和发掘某些罕见异能的咒语，但却根本不记得同组了两个月，一直在一起学习的组员。 他不是不能记住，而是不愿意费那闲工夫。 很多人开始悄悄说，柏尔的本质和他姑姑没有区别，作为天选之子，他其实打从心底里就瞧不上他们。 这话慢慢地也有一些传到了喻生耳朵里，是施雅告诉他的。 施雅不认同他们的大部分说法，觉得他们说得很过分，但……她不得不承认，柏尔对其他人的疏离感从他们相识那一天就存在。 喻生仔细回想，柏尔对他很好，从他是个超级废柴的时候就没想过要放弃他，甚至对和他组搭档这回事表现出了他根本不能理解的热忱和倔强。 柏尔最初的说法是，拉曼镜选择了他，而自己只是接受。 包括到现在，柏尔对他其实从来没有改变过，一如既往地对他好，有求必应，有问必答，毫不吝啬。 至于施雅所说的疏离感，他察觉到了柏尔对待其他人是有那种疏离感，但对他似乎从来没有过。 而且柏尔还在元塔时对他，还有对其他人的那些好，都是真切可寻的，根本没有他们所说的那些虚假和不屑。 但喻生必须承认，现在的柏尔跟当初确实不一样了。 至于改变是从何时发生的，他不清楚。 等他和别人一起发现的时候，柏尔就已经是现在的柏尔了。 周六，沙楠拜托……好吧，是勒令，他勒令喻生去分部帮他取一份报告。 他没空去的原因是周六有游戏玩家局，而那份报告周日就要送到上级手里，只能周六去取。 -- 第79页 喻生闲着没事，也不跟他计较，毕竟是自己父母认识的人，他一个人晃悠着去了，柏尔这星期似乎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没有关心他有什么安排。 实际上因为他这段时间和杭奕经常见面，和柏尔反而说不上几句话。 柏尔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喻生也没问过，只是最近经常见他挑灯夜战。 喻生睡觉的时候他还醒着，喻生醒了柏尔已经出门，训练场上才能见到他。 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这段时间忙忙碌碌没时间跟柏尔说说话，后来他才发现，是柏尔这段时间忙忙碌碌根本没时间跟他说说话。 他觉得他们需要找个时间说说话。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很快就到了分部，找到负责人展示了自己的身份，拿到了报告，喻生没有直接回去。 闲来无事，他自己随便到处走了走。 分部和总部还是有一定的差距，场地小一些，进出限制也没有那么严格，很多楼从外面看起来都有些陈旧。 喻生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结果回身一看，还是个女孩子，确实在叫他。 是童柔，欢天喜地地朝他了跑过来，“你怎么会在这儿？” “好久不见。”喻生微笑着看她：“我来取点儿东西。” 童柔也不问他取什么，羞怯地一低头：“确实好久没见过了，自从考核之后……”她没有继续往下说，喻生了然，接过来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和夏月没有通过考核，但是沙楠少尉说上级觉得我们表现还不错，超出了他们的预期，问我们要不要到分部学习，我们就来了。还有好几组没通过的，都在这儿呢。” 喻生明白了，七十八进八，一百五十六个人只留下了十六个人。总部条件苛刻，但也不能让这些人真的就这样离开，干脆放到分部培养人才。 “这儿看起来也挺好的，习惯吗？”喻生下意识关切问道。 童柔点点头，一张小圆脸堆满了笑：“训练挺轻松的，也没什么其他艰巨的任务。”她歪了歪头看他：“听说你们的训练很辛苦。” 喻生弯了弯唇角：“还好，我本来也跟不上他们，所以大概没觉得那么苦。” 童柔笑了笑，看了一眼时间：“我带你到处逛逛吧，马上也能吃饭了，我请你吃饭。” 喻生本来想拒绝，但童柔看起来温柔又热情，还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很难拒绝。 他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盛情难却。” 童柔带他到处逛逛就有目的多了，她在这儿待了一个多月，哪儿哪儿都熟，还遇到了不少熟人，问“你旁边的是你男朋友吗？真帅啊。” 她就脸红着否认，“不是不是，是普通朋友。” 喻生以前虽然没有机会跟女孩子单独相处，但也知道异性之间的基本礼仪，他自然不会矢口否认。 看起来还真像是对身边的女孩子有那么点儿不同寻常的意思。 童柔请他在分部的饭馆里吃饭，喻生看着这小馆子从外面看其貌不扬，但里面肝胆俱全干干净净，给人感觉就会有好吃的东西。 “我以为你说请我吃饭，是请吃食堂呢。” “这儿的东西可比食堂好吃多了。”童柔见到老板娘主动打招呼，她叫对方秦姨，对方看起来四十多岁，显然跟童柔很熟了，“柔柔今天不忙？带朋友来光顾我啊？这是你的……” “是我的普通朋友。”童柔抢着回答：“我之前在总部认识的，他和他的搭档是这次总部考核的第一名呢。”带着点儿与有荣焉的感觉。 说得喻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秦姨上上下下打量起这个男生，啧啧称叹：“哎哟，那可真是厉害，是哪个考核啊？” “……”童柔有些无奈：“就是我和小月被刷下来的那个，‘一号’考核。” “哦哦。”秦姨担心提起她的伤心事，连忙转了话题问她吃些什么，童柔唰唰唰点了一些家常菜，又让喻生点。 他看了看，说已经够了。 喻生跟柏尔在一起这么久，几乎都习惯了速食食品和外卖，还有偶尔叫AI管家做的饭。 吃着这小馆子里的食物，感受着这独特的氛围，才像是回到了真实世界。 “你平时都是吃速食食品吧？现在这种小饭馆很少啦，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好吃吗？” “嗯，很好吃。”喻生点头：“我和柏尔都不会做饭，平时大多时候吃外卖，有时候会叫AI管家来做一顿饭。” “那有什么好吃的呀。”童柔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们这些男生就是不注意，外卖用的都是廉价食材，AI管家做饭是程序设定，我跟小月吃过一次，简直是难以下咽。我们都是自己在宿舍做，很好吃的，下次让你尝尝？” 喻生看着她，情不自禁笑了出来，作为第一个对他带有明显善意的异性，童柔当属于可爱的那一类女孩子。 “好啊，有机会的话。” 喻生抢着付了账，秦姨看着这年轻的少男少女，笑得一脸暧昧。 童柔走出老远了还忿忿不平：“说好了我请你的，怎么最后是你付钱呢？这有什么好抢的啊，又没有多少。” 喻生安抚她：“下次吃你们做的饭，就当补回来不就好了？” -- 第80页 童柔脸色好了些，低头片刻，复又抬头，眼睛亮亮的看着他：“那就今天下午吧，小月不在，但是我一个人也可以的。去我们宿舍？我做拿手菜给你吃。” 礼仪是一方面，这么热情的攻势喻生还是有些招架不住，他婉拒：“今天不行，我要去给沙楠少尉送份东西。” 童柔有些颓然：“那好吧。” 喻生瞬间有些心软：“以后吧，以后肯定有机会的。” 童柔点了点头，一路把他送出了分部，两人留了联系方式，喻生坐上约的车之后才看到童柔不久前给他发了信息。 ——“你有时间也可以联系我，我平时很闲的。” 喻生下意识微笑，恢复了一个“好”，又说“今天谢谢你了”，对方没有再回复。 给沙楠送了报告，他径直回了宿舍，想蹲守柏尔，跟他进行一场搭档之间的谈话，结果等到晚上十一点了柏尔还没有回来。 喻生感觉不妙，但既然是周六，柏尔也有可能回家住，他觉得这个时候打扰他也不太好，万一人家已经睡了呢。 他决定第二天再说，当即洗漱了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房间里有人弄出了一些细微的响动，对方呼吸很轻，明显怕吵到他。 喻生翻身开灯起床，一气呵成，发现那人就是他的搭档——柏尔。 再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 第48章 “抱歉，我吵醒你了吗？”柏尔正在脱衣服，看着喻生一脸歉意。 喻生迷迷糊糊地，起来太猛，有些头晕，他揉了揉眼睛：“你这么晚……是去做贼了吗？” 还好柏尔表情看起来还算正常，而且身上也没有什么伤痕，否则喻生大概会觉得自己在做梦，还是个奇怪的噩梦。 “没有，我不想回家住，就回来了。”柏尔上半身没有穿衣服，露出精练的身材，走到喻生床前看着他：“我没想到会吵醒你，抱歉。” 喻生摇了摇头：“没关系。” 柏尔微笑着轻轻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这让喻生感觉自己像是某种已经绝迹了的小动物，他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柏尔已经走了，进了浴室。 喻生彻底没了睡意，正襟危坐起来，揉了揉脸。 凌晨三点，不是个谈话的好时机，但是天一亮，柏尔肯定又不见了，还不如这会儿聊聊。 但是对方回来这么晚，会不会已经很累了啊？ 不行，累不累是其次，首先要搞清楚他每天都在做些什么，如果是很复杂的事，自己也可以帮帮他啊。 这么胡思乱想，顶着后来居上的睡意，喻生终于看见柏尔从浴室出来了。 对方正擦着头发，抬头一看他，有些惊讶：“你怎么还不睡？” 喻生再次清醒过来，拍了拍自己的床边：“过来坐，我想跟你聊聊。” 柏尔迟疑了两秒，笑了笑，听话地坐在他床边，“好啊，聊什么？” 喻生感受着对方身体的温度，还有热水冲洗后没来得及散去的氤氲，“你先把衣服穿好，别感冒了。” 柏尔拿了自己的衣服随手一套，这回是直接坐到了喻生的床上：“好了，说吧，聊什么？” 喻生一个人睡了一个多月，没想到床上多一个人会这么拥挤，有一点点无所适从，被柏尔这么一问，瞬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柏尔也不急，就那么等着他，喻生清了清嗓子，重新拿回主动权。 “你这么晚回来，去干什么了？” 柏尔笑着看他：“办了些私事。” 喻生：“……” 果然是无懈可击的回答，简直是一颗无缝的蛋。 “那你前几天挑灯夜战是在干什么？”喻生没睡醒，这时候说起话来，声音带着些朦胧的鼻音，听起来像小孩子。 柏尔眨了眨眼睛，遮住了眼神中的深邃：“最近对以前的某些战争有些兴趣，研究了一下。” 喻生懵懵懂懂的，感觉柏尔没有说实话，但这话也说得过去，他再接再厉：“那你为什么不等我一起去训练了啊？就从那天你说有事要早点儿出门，之后的每一天我醒来你人就不见了。” “可是我没有耽误训练啊。”柏尔显得有些理直气壮：“而且，你最近经常和杭奕出双入对，我不是怕打扰你们再续前缘么。” “什……什么鬼啊，你这都用的是什么词啊。”喻生被他吓得险些结巴。 柏尔叹气：“好吧，算我说错了，但是你那么关心杭奕，好不容易跟他关系和缓了些，他那么不愿意看到我，万一再因为我的关系，你做这一切前功尽弃，不是很可惜么？” 喻生：“……” 他说的这些话，乍一听都有问题，但仔细琢磨起来吧，又好像都对，都很有道理似的。 “那……那你可以跟我说，可以跟我商量啊。”喻生瞬间矮人一截，底气不足。 柏尔轻轻摇头：“那不是让你为难么，我直接帮你做了选择，现在你跟杭奕，不是没问题了？” 喻生总感觉他说这话，带着一股子幽怨，可这幽怨无从可考，他觉得兴许是自己听错了。 他半天说不出别的话来，柏尔微笑着，又摸了摸他的脑袋，回到了自己床上，躺下。 喻生这才后知后觉，对方这反应，是说明这次谈话结束了。 心不甘情不愿的，他也躺下了，半晌了睡不着，翻身看着那张床上的人，黑暗中看不真切，但他觉得柏尔也没有睡着。 -- 第81页 “柏尔，你睡着了吗？”他轻声呼唤。 “没有。”柏尔翻了个身，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还要继续谈话吗？” 喻生被问得哑口无言，正不知道怎么回应的时候，又听到柏尔开口问他：“你现在开心吗？” 他想了想，在黑暗中点头：“开心啊。”末了，又加了一句：“比以前开心多了。” 这话不假，在战略总部的日子，比在元塔学院开心多了。 他有了更多的朋友，有了缓慢却坚定的进步，有了很优秀的搭档，还有很多人都艳羡的前途，仔细算起来，他现在拥有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柏尔在一开始，怎么说都不愿意放弃他才得到的。 “那就好了。”柏尔轻声说完，两人之间又重新归于平静。 喻生还是睡不着，厚着脸皮挑起话头：“我今天去分部帮沙楠取报告，你猜我碰见谁了？” “谁啊？”柏尔顺口问完，嘟嘟囔囔的：“沙楠怎么又指使你帮他做事……” 喻生笑了两声，翻了个身：“我碰到童柔了，就是考核里面，咱们队伍里，有两个女生你还记得吗？胆子有点儿小，挺漂亮的。” “不记得了。”柏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冰冰的，喻生怔了一下，又听他问道：“怎么了？” 喻生重新聚了精神：“她跟我说，她跟搭档被分到分部去训练学习了，还说，那些被刷下来的人，有好几组都在分部。” “嗯。”柏尔似乎从鼻子里发出了那么一个音：“然后呢？”他似乎对这个消息并不感兴趣。 “然后？然后就没了啊，她就跟我说了这个。” “后来你们做了什么？”柏尔点明主题。 “哦……”喻生这才明白：“她带我在分部逛了逛，然后我们一起吃了饭，她说和搭档平时都是做饭吃，还说下次有时间做饭给我吃，你跟我一起去吧？” 柏尔没说话，喻生以为他睡着了，还在想要不要叫他，又听到他的声音。 “什么时候？” 喻生莫名松了口气：“没约好呢，只说了以后有空再说。”他嘴太快了，不过脑子就直说往外扔话：“原本说今天下午让我去她宿舍，我拒绝了，我不是要给沙楠送报告么，沙楠今天有事，我赶回来把报告给他，都有些……诶，你怎么过来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发现自己床上多了个人，柏尔悄无声息地挤到了他的身边，躺下，喻生的床瞬间显得拥挤无比。 “我那边靠窗，热，你这边冷气比较足。”柏尔理由充分，又说得无比自然，喻生不好赶他走，沉默着往里让了让。 柏尔调整了一下睡姿，这样一来，声音就在喻生耳边。 “你喜欢她吗？” 开门见山。 把喻生噎了一下，他竟然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搞得喻生怪不好意思的。 但稍稍回想一下，柏尔是自己的搭档，跟他聊聊感情上的事情，也没什么吧。 于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现在说喜不喜欢还太早，再说了，人家也不一定喜欢我吧，就是……试着接触一下，她人还不错。” 窗外有星星点点的光，映在屋子里，柏尔的脸上半明半暗，看不出什么情绪。 “你不是喜欢内敛一点儿的，稳重一点儿的吗？听你的描述，她好像有些过度热情了吧，而且，她那种性格应该对谁都一样，你对她来说，并不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听起来柏尔不看好他跟童柔的接触，只认为他这是浪费时间。 听到一半喻生才想起来，这些都是当初他跟柏尔说的话，没想到他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喻生失语片刻，支支吾吾道：“女孩子，性格开朗一些也没什么不好吧？” 柏尔在黑暗中暗笑了一声，喻生拿不准他在笑什么，刚想开口问，又听见柏尔问他：“你跟杭奕说了吗？” “杭奕？”喻生一头雾水：“我跟他说什么呀？”他反应过来，“我今天才遇到童柔，又没见他，而且，他也不认识童柔啊。” “好了，很晚了，睡吧。” 柏尔说完，翻了个身面朝外，喻生看不到他的脸，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想睡觉了还是怎么的。 他还是睡不着，盯着柏尔的后脑勺和宽厚的背一个劲儿瞅。 他想起了自己以前通过那些蛛丝马迹猜想得出的结论，柏尔似乎喜欢上了一个遥远的人，男性，而且有搭档，他还是暗恋，对方应该不知道。 喻生有些小后悔，他跟柏尔谈这些，会不会勾起了柏尔的伤心事呢？ 可是总要面对的啊，柏尔以后总是需要一个人生伴侣的。 自己也是，搭档是生活搭档也是工作搭档，但并不是伴侣。 喻生看着柏尔微微凌乱的头发，好多话在心里百转千回，好几次想脱口而出，都被他压了下去。 他想问问柏尔是否有喜欢的人，是否对方是男生，是否需要人开解。 他不介意跟他聊一聊，就算喜欢男生也没什么，他可以理解。 因为这人是柏尔啊，对他那么好的柏尔。 第49章 两天后他们接到了一个D级任务，研究组探查到一个未知星球，需要人员过去进行内部探索撰写相关报告。 从各项数据表明，那颗名为KR-237的星球暂时没有发现任何有害物质，所以派些无经验的学员去做这个任务正合适，队伍里配备了3组有经验的领队搭档。 -- 第82页 这天准备出发，喻生正在跟柏尔检查装备，突然感觉有人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喻生回身一看，严肃的表情瞬间散开，咧嘴露出一个笑容来：“你怎么在这儿？” 童柔笑嘻嘻地看着他，“没想到吧？我们跟你们一起去。虽然是分部，但是D级任务还是有资格参与的。” “说的什么话，别被你们上级听到了。”喻生佯装色厉内荏说完，又笑了笑，这才想起了介绍身边的人：“这是柏尔，你们之前见过的。” “嗯，你好，我叫童柔。”童柔笑着跟柏尔打招呼，柏尔没什么表情，微微点头，也不吭气。 场面有些尴尬，喻生打着哈哈转移话题。 “你搭档呢？” “她收拾东西呢。”童柔遥遥一指，喻生顺着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夏月，“我只是过来打个招呼，我们跟你们不是一个队，我还得过去呢。” 喻生微微颔首：“估计快出发了，那你快归队吧，需要帮忙随时说话。” 童柔应了声，笑嘻嘻跑走了。 “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喻生原本是想看看她在哪个队，才伸着脖子多看了两眼，就听到柏尔这样说他，语气不善，不过喻生没太在乎。 “你刚刚有没有看到她的那个搭档？” 柏尔眼神变了变，揶揄道：“怎么？你又看上她搭档了？” 喻生：“……” 他翻了个白眼：“才不是呢，我是说你，你觉得她搭档怎么样？我听童柔说，她搭档人不错的，长相也很可爱啊。你觉得怎么样？” 柏尔一开始还在疑惑，后来听明白了，一瞬间整个人似乎被点燃了一样，喻生都仿佛能看到他眼中的火苗，他像是气极了，但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好似的。 “我？我好得很！不用你来操心！” 气愤了半晌，柏尔只撂下这么一句话，就直接转身离开，喻生知道自己触到了他的逆鳞，于是赶紧追上去道歉。 “好啦，好啦，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你不愿意就算了。” 喻生冲上去死死拉住柏尔的胳膊，让柏尔没办法再前进一步。 柏尔似乎无奈极了，回身看他，眼中满是疲惫，“喻生，算我求你，我身边已经有太多拉红线的人了，你能不能不要跟那些人一样？关心我身边的人是谁对你们来说这么重要吗？” 喻生想到他藏在心里的事，再看他这样子，难过极了，连忙点头：“好好好，我以后再也不跟你说这个了。” 柏尔总算冷静下来，轻轻扯下喻生的手，“行了，要出发了。”他拍了拍喻生的手背：“收收心。” 喻生被他说得老大不好意思的，但还是乖乖点头。 KR-237星球的各项指标都很接近布雷星，但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统一乖乖穿好了装备，领队人留守了一半的人在飞船上，另外一半出舱采集样本，下一轮再换人。 喻生柏尔目前属于留下来的那一半，聂稚施雅这次没有出任务，杭奕还没到能出任务的阶段。 放眼望去，这次喻生熟悉一些的，只有童柔和她那个没太接触过的搭档了。 他们在舱内清点装备，收拾东西，写些不大重要的流水账报告。 喻生做完这一切，发现才过去了两个小时。 “当初阿漠星就让我们第一波出去，这次反而让我们留下，可是我这次还挺想出去的，探索未知星球……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 喻生趴在小床上翻来滚去，搭档组的休息舱内配备了两张床，并在一起，还不如他们宿舍里的一张床大。 他已经开始发愁晚上怎么睡觉了，虽然自从柏尔那晚说自己床上冷气不够之后，都跟他挤在一起，但这种床……两个大男生挤在一起，场面显然不会太好看。 柏尔正在个人终端上在看什么，没有搭理他，喻生趴了一会儿，一骨碌翻身起来，问他：“柏尔，你饿了没有？我去给咱们找些吃的来？” “嗯，去吧。”柏尔对他笑笑，喻生屁颠屁颠出去了。 他前脚出去没有几分钟，后脚就有人敲门，柏尔还以为是喻生忘了拿什么东西，开门一看，却是童柔，原本温柔的表情瞬间变凉。 门外的人显然跟他一样惊诧，她还以为会是喻生开门。 “你……你好，喻生在吗？” 童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和柏尔一起参加过考核，对方在他们队伍中还起到了领导作用，但她在现实中见到柏尔，总是从内心深处察觉到了一丝不寒而栗，尤其现在亲眼看到了他的表情变化。 明明是简单的话，说起来都有些结结巴巴。 “他刚刚出去，你们没遇到吗？”柏尔是笑着说这话的，童柔眼神却闪了闪，“没……没有遇到。” “这样啊，你们真是没缘分。” 柏尔作势微微叹了口气，他堵在门口，显然没有打算邀请童柔进去等，童柔作为一个长相性格都还不错的女孩子，几乎没有被异性这样对待过，这会儿满是无所适从。 “那我……晚上再来找他好了，请你帮我告诉他我来过，谢……谢谢你。” “我们晚上有些忙，他可能没有时间接待你。”柏尔看着她说道。 这是明显拒绝的意思，然而童柔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一头雾水。 -- 第83页 “那……我下次再来吧。”童柔小声说道：“……你不用告诉他了。” 柏尔微微垂眸，模样很好看，但童柔欣赏不了，她总觉得柏尔有些可怕。 “不如你告诉我找他有什么事，我帮你转告他？” 童柔在背后攥紧了手指，像内心深处的秘密被柏尔大张旗鼓剖析在阳光下，她怯懦道：“没什么事，我和小月带了些吃的，想问问你们要不要尝尝，是……是我们自己做的。” “真贴心啊。”柏尔喟叹一声，“就是没什么诚意，否则既然有我的份儿，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 童柔瞪圆了眼睛：“不……不是的，我是想……” “而且我记得。”柏尔一字一句清晰打断她的“狡辩”，轻声说道：“我们接到的规定是，除了相关必要设备可以随身携带之外，布雷星的一切物品，以及一切不必要的私人物品，没有合理的报备理由进行提前报备，是绝对禁止携带上飞船的。” 柏尔看着童柔一张惨白的小脸，微微一笑，表情中竟然透露着难得的稚气：“难道你们不是这样规定的吗？” 童柔吓得直咽口水，她拿不准柏尔到底想做什么，她好像做什么都不对，说什么也不对。 “我……你……那……” “你们在说什么啊？” 童柔正结结巴巴不知道怎么解决柏尔的问题的时候，蓦地听到了大救星的声音，松了好大一口气。 她转身，发现喻生在不远处笑着看着他们这边，又问了一遍：“你们在说什么啊？” 童柔脸色白得不正常，喻生亦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某种不和谐气氛，收了笑意，快步走过去。 柏尔微微浅笑：“她来找你的，说是有事。” 喻生没有从柏尔脸上看出什么，又转向童柔：“找我？什么事啊？” 童柔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柏尔：“我……其实也没什么。”她略一低头：“我先回去了，还有事情没做完。” 喻生见她小步跑开，一脸疑惑，又回头看柏尔：“你们两个怎么了？吵架了吗？” 柏尔从嗓子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音节：“我像是会跟别人吵架的人吗？” 对啊，喻生微微偏头，他还从来没见过，也没有听说过柏尔跟谁吵过架，更何况是跟女孩子。 所以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女孩子的心思深重，很难猜透，喻生打算等一会儿去找童柔问问清楚。 柏尔开口问道：“不是去找吃的吗？你找到了吗？我还真有点儿饿了。” “找到了。”喻生几步进去，把门关好，拿出自己的战利品。 “听随行厨师说，像我们这种出任务的，只有前几顿能吃得好点儿，后面食材就不新鲜了。” 柏尔跟喻生刚刚吃完，正收拾东西，就听到飞船内广播说要众人立刻集合，二人草草收拾完，赶紧出了休息舱。 集合的目的在于再次清点人数，另外，第一批出去勘探的人已经回来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简单向所有人做了报告。 KR-237星球的空气中，暂时没有发现损害人类呼吸道的物质，外面还有一些布雷星没有的植物，统统被记载在册。 喻生听得昏昏欲睡，几乎要靠着柏尔睡着。 突然瞥到不远处的童柔正在看他，朝对方笑了笑，谁知对方立刻收起了审视的眼神，不再看向他们这边。 第50章 宣布解散后，喻生让柏尔先回去，柏尔也没有问他打算做什么，喻生直接把童柔拦了下来，夏月在旁边盯着他们两个不停地看，童柔默了默，让她先回去。 只有他们两个面对面的时候，喻生率先开口问她：“你到底怎么了？” 童柔支支吾吾的，“没怎么……” 喻生没有跟女孩子相处的具体经验，他虽然想弄清楚原因，但面对怎么都不肯认真道出实情的童柔，内心还是有一些烦躁。 他思绪飘远了一瞬，不禁想到女孩子难道都是这样的吗？问再多遍都不能说实话，就不能好好进行一次真切的谈话交流？ 有点儿麻烦。 但是童柔的性格偏外向，从她每一次主动接触自己来看，童柔应该比那种心思略重的女生要好相处得多。 喻生抿唇：“我只是觉得你不太对劲。” 童柔眼神闪了闪，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想了一下，才又开口：“你的搭档，好像很不喜欢我。” 喻生愣住了，他一开始没听懂童柔是什么意思，下意识说道：“抱歉，我之前可能误会了，我以为你是对我有意思。” 童柔一怔，脸乍红，“是，我是对你有好感。” 事实归事实。 但隐秘心事被喻生直接这样道出，童柔感觉这男生……要不是经验少，要不就是脑子不好。 然而喻生根本没考虑到这一层面，有些哭笑不得：“那柏尔不喜欢你不是没问题吗？” 童柔闭了闭眼睛，再开口已经十分冷静：“我不是这个意思。” 喻生微微歪头看她，等她抛出详细的解释，童柔有点儿心累：“我是说……他好像有点儿讨厌我，他跟我说话，就好像在跟仇人说话一样，句句都……不好听。” 她本来想说句句带刺，又觉得没到那个地步。 童柔和柏尔无仇无怨，没必要编排他，再加上之前两人面对面时的情景，喻生觉得童柔说的话，应该是真实的。 -- 第84页 喻生联系上下文，思索片刻，打了个响指，“我知道为什么了。” 童柔洗耳恭听状：“为什么？” 她真的很好奇柏尔为什么不喜欢她，她自问自己也没有那么差。 “因为我之前问他觉得你搭档怎么样，被他拒绝了，他觉得我多管闲事，可能因为我这样做连累了你。所以大概才给了你他讨厌你的错觉。” 童柔：“……” “你想帮他找女朋友？”童柔小心翼翼问道。 “没有没有。”喻生心说可不敢再有这个想法了，之前已经把柏尔弄得那么生气，怎么可能还敢在同样的地方栽跟头。 “我只是随便问问，但他很不开心，大概就迁怒于你了。他没有恶意的，柏尔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喻生想着柏尔喜欢男人的事还是不能说出去，即便童柔似乎也不是个大嘴巴的人，但还是不能说。 在布雷星，同性相恋虽然已经几乎成为常态，但因为涉及繁衍，大部分父母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异性恋。 喻生猜想巴宓就绝对不可能同意柏尔和男人在一起，而且他暗恋的那段感情如无意外注定是无疾而终，于是就有了想要悄咪咪帮柏尔走出情感阴影，最好回归大多数人认为的“正途”上去这么个想法。 没想到柏尔反应会那么大。 他不敢再往这个方向使劲儿了，担心柏尔真的会跟他闹翻。 童柔想到柏尔面对她时候的阴翳，又想到喻生嘴里一口一个“柏尔是好人”，再联想到刚才喻生一直打哈欠，柏尔自动把肩膀递过去的样子，再加上喻生说自己想给柏尔介绍对象，结果对方很生气，于是……她突然有了其他的想法。 “你有没有觉得……柏尔只对你一个人好？” 喻生愣了愣，笑道：“他对别人也很好啊，只是因为我是他的搭档嘛，他跟我当然会比其他人更熟悉一些，所以看起来要更好些吧。” 童柔无言以对，看来喻生对此毫无察觉。 喻生回到休息舱后，听到哗啦啦的水声，猜想柏尔大概在洗澡。 “喻生？” 柏尔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有些低沉空洞，喻生应了一声：“是我。” “帮我把外面的衣服拿进来，我忘拿了。” 他们同住在一起很长时间了，柏尔没有这么马虎过，但喻生没有太在意。 床上确实放着几件干干净净叠好的衣服，喻生“哦”了一声，抱着衣服进了浴室。 水雾弥漫，喻生只能稍稍看清楚柏尔的脸，对方对他笑了笑，把淋浴关了，接过衣服：“谢谢。” 喻生摇摇头，准备出去，无意中瞥到了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忍不住挑了挑眉。 他不可避免地又想到柏尔喜欢男人这件事，不禁想到：真是浪费…… 不对，柏尔这么强大，就算是和男人在一起，也必然是压制对方的那一方，好吧，从某种程度来说也不算浪费。 喻生想了想自己，远远看起来，也没有差太多嘛。 柏尔洗完澡出来后，喻生正在全神贯注看八卦，头也没回一下。 他擦着头发坐在喻生身后：“你们聊了些什么？” 喻生疑惑地“嗯？”了一声，“什么？” “你跟童柔啊，你不是找她去了吗？” 喻生结结实实疑惑了，童柔说柏尔不喜欢她，但现在看起来，不是挺正常的么，最起码提到她名字的时候是很正常的。 “哦。”喻生的回答显得有些百无聊赖，“奇奇怪怪的，我感觉她有点儿不对劲，但又聊不好，算了。” 柏尔又把滴水的发梢擦了擦，柔声说道：“女孩子的脾气是要古怪一些，遇到什么也总是不说清楚，是这样的。” 喻生默了默，柏尔说这话的语气，就跟多了解女孩子似的。 他有些好奇，试探道：“你好像从来没有说过你喜欢什么样儿的人。” 柏尔看着他，大概是因为刚洗过澡，眼睛虽然漆黑明亮，但有氤氲的雾气。 “我？” “嗯。”喻生调整了心态，打算跟自己的搭档进行另一场对话：“你都知道我的择偶标准了，我却不知道你的，太不公平了。” “我……”柏尔罕见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迟疑了好一会儿，似乎是轻叹了一声，“我喜欢喜欢我的。” 喻生：“……” 这回答太没诚意了，喻生下意识道：“在街上随随便便逛一圈，都能拉到好几个喜欢你的人。这算什么择偶标准？” 柏尔牵了牵嘴角，却似乎没什么笑意：“那不一样。” 喻生被他的表情感染到了，总觉得他整个人被一种难以言说的哀愁笼罩着。 他这时候才开始正视起柏尔刚才说的话来，喜欢他的……那不一样…… 不就是证明他喜欢的人，人家不喜欢他么。 柏尔看他呆愣的样子，笑了笑，“你去洗澡吧。” 他刚要起身离开，结束这段谈话，手腕被喻生拉住，不明所以看向他：“？” 喻生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真诚无比，他认真地说道：“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我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柏尔看着拽住他手腕的手，抬眼看着手的主人：“你指什么？” 喻生不想说得太直白：“什么都可以。” -- 第85页 柏尔看了他好久，久到喻生都以为他们的对视是一场错觉，他胳膊都酸了，放开了柏尔。 后者似乎也神游天外，刚刚回神，两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之前的话题。 柏尔明显是不想说，或者不知道该怎么说，而喻生则是不敢问，不知道该怎么问。 喻生讪讪地松开抓着人家手腕的手，起身拿了毛巾往里走：“我先去洗澡了。” 喻生在浴室里冷静了半天，柏尔心里有事，或者说有人。 他或许有倾诉的欲望，但现在明显不是一个好时机。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等到个好时机再谈。 当晚和柏尔挤在一张床上，身边的人早就沉沉睡去，喻生却一直睡不着。 脑袋里翻来覆去想了很多有的没的，在他们做搭档的刚开始，柏尔就跟他说了自己五年内不打算成家。 现在想想，喻生觉得这只是个借口，他心里有个人，可是那人心里没有他。 而且，对方即便是心里有他，他们也成不了家。 想起来童柔人还不错，长相也符合他心里的审美，但是柏尔还深陷感情无望的旋涡里，喻生不认为自己应该先自顾自地开展个人恋情。 童柔说柏尔不喜欢她，喻生还想到了一个原因，或许是柏尔发现喻生有一颗蠢蠢欲动的少年的心，又想到他们两个大概率会有一段比较顺利的感情，于是柏尔内心想到了自己，瞬间感觉到不平衡了。 或许自己应该先帮搭档走出来，再考虑自己，毕竟柏尔帮了他那么多。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到底喜欢童柔吗？ 唔，似乎也只是停留在“对方人不错”“长得也不错”上面，要说多喜欢……喻生还真没感觉到。 而且，想到自己要不然跟童柔先遥遥相望一段时间的时候，他心里并没有多少不舍和难过。 第51章 想到这儿，喻生心神稳了稳，他应该是没有多喜欢童柔的，否则应该会很难过才对。 喻生想好了后续的应对方法，又决定好了短期内的目标。 这才觉得自己终于能睡着了，他轻轻拉下柏尔无意识随意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换了个平躺的姿势，安逸地闭上了眼睛。 KR-237星球上没有什么可疑生物，但是它的植物有活性，这是喻生和柏尔作为第二批勘探队员出去的时候，和大家一起发现的。 他们收集了一些小型样本回去，带给研究员进行研究，后来被证实，KR-237的植物或具有与人类相似的思维系统。 具体需要带着样本回到布雷星之后再做进一步的调查和研究。 某天晚上，喻生正睡得香的时候，被身边人轻轻拍着胳膊叫醒，喻生有些起床气，他没睡醒，扒拉着对方的手指不愿意起。 柏尔似乎暗暗笑了两声，然后兀自起床了，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喻生拉起被子蒙住脑袋，嘴里嘟嘟囔囔的。 过了一会儿，或许是很久，他记不太清，突然听到了模模糊糊的音乐声。 像来自于遥远的梦境，把他拉扯回到了十分久远的小时候的场景里。 爸爸妈妈围绕在喻生身边，他们在那个居住了很多年的老房子里，而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什么东西。 哦，是个蛋糕，简单质朴的普通样式，鼻尖嗅到空气中有奶油的香甜。 他在笑，爸爸妈妈在给他唱歌。 也就是这个时候，喻生才意识到那音乐是首生日快乐歌。 他猛地睁开眼睛，直接坐起身来，心里有些发闷。 察觉到了那么一点儿属于蜡烛的微弱的光，喻生彻底清醒过来。 柏尔见他醒了，捧着那么一个小小的蛋糕，面对着他，跟着伴奏轻声唱歌。 喻生呼吸急促，眼睛酸涩，呆呆地盯着眼前的柏尔。 一曲结束，柏尔把手里的小蛋糕放在喻生面前，“许个愿吧。” 喻生没动，鼻子有些呼吸不畅：“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蛋糕……哪儿来的？” 他记得来之前上级有硬性规定，不能携带不必要的东西上飞船，这么大个蛋糕柏尔是怎么……怎么…… 柏尔蹲下身子，在微弱的烛光中，跟喻生视线平行。 “我们是搭档，你有什么我不知道？”他眨了眨眼：“我找厨房借了些食材，下午自己做的。”柏尔笑得很温柔：“我只有一根蜡烛，快许愿，别灭了。” 喻生吸了吸鼻子，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几秒后，他睁开眼睛，和柏尔一起吹灭了蜡烛。 “无论你许了什么愿，祝你愿望成真。” 柏尔说完，转身递给他一把小刀让他切蛋糕，“我只吃一点点，剩下的都是你的。” 喻生十分听话地给他分了一点点，“你确定吗？我闻着这奶油味儿口水直流呢。” 柏尔笑笑：“太甜了，知道你喜欢吃这种，我放了很多糖做的，但是对我来说太腻了。” 喻生弯了弯眼睛：“那我就不跟你客气啦。” “你最好是一口气全部吃完，这样我才会高兴。” 和梦里的蛋糕不一样，柏尔做的这个更小更简单，但他单是这份真心就足够喻生享用了。 两人并肩坐在床上，小心翼翼地吃着蛋糕。 柏尔轻声问他：“好吃吗？” -- 第86页 “好吃。”喻生刚咽下一大口，再次强调道：“真的很好吃。” 柏尔的那一小份很快被他吃完，他扔了小碟子回到喻生身边，盯着他看，满目温情。 “原本想回到布雷星之后给你补办生日的，但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又担心间隔太久，显得没有诚意。” 喻生看着他：“你想的真多，考虑很周到啊，我都忘了我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了。”他舔了舔嘴唇上的奶油：“谢谢你。” 柏尔看着他，突然抬起右手，用大拇指蹭掉喻生唇角没有弄掉的奶油，轻声道：“你开心就好。” 喻生唇角还留有柏尔指尖的温度，眼睁睁地看着他将拇指的奶油卷入唇舌，细细品味：“嗯，真的很甜。” “！！！” 喻生瞪大了眼睛，柏尔的动作太过下意识，太过随意，乍一看似乎没有蕴含别的什么不知名的意味。 以至于喻生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其实在对方眼里，这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小动作而已。 他用手背擦了擦嘴，看着柏尔的眼神带了些畏缩。 柏尔笑他：“不讲究。” 没有察觉出他的不对劲。 大半夜不睡，过生日，说起来也不算违反规定，但是既然还在出任务途中，就不能大张旗鼓地闹腾。 吃完蛋糕后两人赶紧乖乖躺下，柏尔卡着点儿给喻生过生日，现在已经是后半夜。 在陌生的星球，过了一个简单却温馨的生日。 如果喻生没有想错，现在整个飞船大概只有他们两个还没睡，他们又简单洗漱了一遍。 柏尔似乎总算完成了一件事，心情舒畅，躺下后呼吸都带着香甜。 喻生则还情不自禁地沉浸在柏尔刚才的动作中，他指尖拂过自己嘴角的那个场景，慢动作一样一遍遍在他脑袋里重播。 找不到暂停键，也找不到删除键。 喻生当然认为柏尔只是随意的一个行为，不带有任何复杂的人类情绪。 可是那动作在他眼里，就变了味道。 柏尔喜欢的是男人，认为女孩子麻烦，有时候还不讲道理。 这些喻生都想得通，而他和柏尔在一起的这两个月里，从来没觉得柏尔喜欢男人这件事会成为他们之间的隔阂。 因为他知道柏尔对自己没有兴趣。 之所以这么笃定，一是他几乎确认了柏尔心里有人，二是自己这种档次，能当他搭档已经是暴殄天物了，柏尔怎么可能喜欢他，想要跟他做伴侣。 这话说出去别人肯定不信不说，他自己连想都没有想过，根本不敢想。 不会存在的事情想它做什么。 喻生总是回想起那一幕，不太习惯和男生有如此亲密的互动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他心里也因此升起了一些疑惑。 很多小细节现在想起来，都很不正常。 既然柏尔喜欢的是男人，他也是个男人啊，如果对方对他这个性别的人类有那方面的渴求，很多事应该都会故意回避。 例如洗澡的时候光着身子等着他帮忙拿衣服进去，晚上紧紧挨着睡在同一张床上，还有刚才，擦过他嘴角的手指又被放在了自己嘴里。 柏尔应该会格外注意这些细节才对。 但他没有。 所以肯定有问题，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柏尔怀揣着为他过生日的这个秘密不知道有多久了，此刻终于完成，卸下了心里的担子，睡得格外熟。 喻生却有些睡不着，他盯着柏尔的侧脸看了好久。 再次被他的样貌震慑，情不自禁放缓了呼吸。 他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呢？这么好的人，长得也好看，对方怎么会不喜欢他？谁会不喜欢他？ 胡思乱想之际，柏尔翻了个身，跟喻生面对面，喻生被吓了一跳，立刻屏住呼吸。 险些以为柏尔会睁开眼睛，喻生都快憋得窒息了，对方却连眼睛都没动一下。 看来没有任何要醒过来的意思，柏尔已经睡熟了。 喻生轻轻重新呼吸，又要小心不能把鼻息洒在柏尔脸上，又要小心不能弄出太大声音，很是艰难。 他感觉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猛烈的心跳声，还有柏尔平静的心跳，跟他的在黑夜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确定柏尔应该不会突然醒过来，稍稍放心了些。 刚松了口气，柏尔就动了一下，喻生如临大敌，情急之下，紧紧闭着眼睛装睡。 半晌，柏尔却好像没有醒过来，只是发出了几声细微的呢喃，喻生小心地睁开一只眼睛偷看他。 柏尔好像在说梦话，喻生大着胆子，好奇地把耳朵凑过去，几乎轻轻触到柏尔温热的嘴唇。 这才听清楚。 ——“……对不起。” 喻生不知道柏尔梦里在跟谁道歉，但他微微蹙眉呢喃的样子，却刺到了喻生的心。 “……没关系。”喻生小声回应，“不管是什么，我都原谅你。” 柏尔似乎将现实和梦境混合，真的将喻生随口说的两句话听了进去，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喻生弯了弯唇角，觉得他还是不皱眉的时候比较顺眼。 他闭上眼睛准备好好酝酿睡意，还没睡着，又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动。 喻生心中喟叹一声，看来柏尔今晚睡得很不安稳啊，是因为一直在操心他的生日吗？ -- 第87页 或者是床太挤了？ 思及此，喻生往外让了让，想给柏尔多留出一些富裕的空间。 ——“喻生……” 结果没一会儿，听到柏尔喃喃地叫了声他的名字，后面说了什么他没听清。 心中正好奇，感觉到腰间多了一只不属于自己的胳膊，轻轻地将他拢了起来。 两人离得极近，喻生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 霎时间听到自己胸腔内的那颗心脏，心如鼓擂，躲避不及。 第52章 十个月后。 又是一年花开的季节，喻生刚从分部取了报告，在准备送回战略总部的路上，看到了正在独自等车的施雅，干脆捎她一起回总部。 “聂稚去哪儿了？我看你一个人在路边东张西望，辨认了半天，还以为看错了呢。” 施雅顶着太阳站了那么久，现在虽然还没到夏天，但还是会晒黑，她之前一点儿防备工作都没做，现在正后悔着。 “还不是怪你们从KR-237星球带回来的那些东西，我们在总研究院泡了两个月了。好不容易放半天假，他妈妈生病，他急急忙忙回家去了，让我自己先回总部。” 施雅叹了口气，满面倦容。 “生病？严重吗？什么病？”喻生下意识问道：“你怎么没跟他一起回去？” “他说他妈妈只是想他了，应该没有多严重，他一个人回去就行，说要送我回总部再回家，南辕北辙，我就让他撤了。结果我在这儿等车，等了半个多小时，一辆都没来。” 施雅语气里的责怪和疲惫简直太过明显了，喻生挠了挠头：“是那些植物？还没搞定？” “没有。”施雅摇头，虚弱地看他一眼：“而且自从我参与研究项目以后，事情好像变得更复杂了。” 喻生想追问，又看到施雅的眼神，蓦地想起这是在外面，立刻闭嘴。 “你去分部了？”施雅揶揄地笑着：“去找那个……童柔是吗？” 人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喻生有些无奈，“我去取报告，再说我跟她真没什么关系，你都哪儿听说的这些闲言碎语。” 施雅笑笑，不置可否。 她不用上哪儿听说，分部的人有一次到总部开会，其中就有童柔和她的搭档。 小姑娘几个月不见长得更水灵了，于是总部有学员向她抛出爱慕之情的橄榄枝，人家根本没接。 后来听说，会议结束后童柔和喻生在一起聊天聊了很久，还一起吃了饭，不是搭档组组局，而是单独吃饭，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后来干脆有传言，他们两个人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在一起了，偶尔一起出任务的时候，也很亲密。 没有女孩子对八卦有抵抗力，施雅也是如此。 她让聂稚去旁敲侧击柏尔，想知道喻生跟童柔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自己不太敢跟柏尔说这些事，事实上除了正常的交流之外，她根本不愿意跟柏尔单独相处，有点儿怕。 聂稚得到的回答是“他们的事，我不清楚”。 没有直接否认，也没有直接承认。 但是要说真的不清楚自己搭档的感情问题，施雅是绝对不信的。 总之，她觉得喻生和童柔一定存在某种关系。 但是喻生这边却很直接了当地敲碎了她的八卦幻想。 “我跟童柔只是普通朋友，你听到什么风声也别参与。我虽然无所谓，但人家毕竟是女孩子，以后对她找伴侣也有很大的影响。” 施雅几乎要信了：“你跟她真的没关系？” “没关系，只是普通朋友。” 喻生回答得坦坦荡荡，施雅狐疑地看着他：“难道以后也没可能吗？” “以后也没可能。”喻生笑了笑，施雅这才完全信了。 童柔是个好姑娘，性格好，样貌佳，相处起来轻松融洽。 但喻生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跟她说过了，他们以后只做普通朋友就好，童柔也欣然同意。 喻生还以为童柔会气极了骂他几句，打他几下，但不知道童柔那边发生了什么，似乎在不知不觉中也完成了对这件事的情绪上的转变。 自己跟她聊起的时候，她看起来比喻生看起来还要放松自在，说清楚了，童柔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柏尔呢？我好像有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施雅靠在座位上看着喻生问道。 喻生想到什么，不禁发笑：“他被沙楠少尉抓去当导游了，最近来战略总部的新学员有点儿多，他说柏尔是战略总部的门面，应该无私奉献。” “沙楠少尉？这像是他会说的话。”施雅失笑，又有些惊讶：“可是柏尔不是跟沙楠少尉有点儿不对付吗？” “是有一点儿。”喻生没有否认，耸了耸肩：“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也没辙。” 喻生递交了报告后回到宿舍，发现柏尔竟然在宿舍，正在换衣服，他看了眼时间，很是惊讶。 “今天这么早结束？” 站远了看，柏尔似乎又长高了些，喻生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他，又想到自己，这一年来他好像再也没长。 真是不公平……他暗自腹诽。 “没有，那群新学员叽叽喳喳问题一大堆，烦死了。”柏尔面色不善，看起来确实因为那些新学员心情不佳。 “那你这是……” -- 第88页 “有个新任务，让我们带队，我刚好说要回来准备准备。”柏尔今年比去年还要脾气大，以前还能维护在众人眼前的良好形象，现在走哪儿都像是个黑面神，不过因为越来越帅气高大，向他告白的男男女女比起以前来，只多不少。 “什么任务？”喻生换了件衣服，挽起袖子坐下听他说话。 “未知星球探索，N-357，后天出发。”柏尔轻轻舒了口气，整个人微微瘫在沙发里，显得安逸满足。 喻生点点头，他们自从从KR-237回来后，已经是正式异能战士了，如今经过小一年的训练，他们从各方面来看，作为领队都绰绰有余。 又好奇地问道：“当导游有那么累吗？感觉你今天好像格外疲惫。” 柏尔不知想到了什么，皱起眉头来，“今天……”他看到了喻生一脸求知欲的表情，又及时闭了嘴：“……算了。” 喻生撇撇嘴，总是这样，话说一半，让人心烦。 “诶，后天就出发，那你今年生日岂不是不能跟家里人一起过了？”喻生想到这事，当即就问出了口。 柏尔不以为意：“那不是正好？免得我姑姑见了你又抓紧时间奚落你。” 喻生吐了吐舌头，柏尔的父母休假时回来过一趟，他们见过面，顺便也见了柏尔家里的老人，他们一家人都挺和蔼的，也没有瞧不上他，除了巴宓。 柏尔和巴宓的关系近几个月来越来越差，喻生虽然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关系微微破裂的缝隙是从他的出现开始的。 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喻生又想起柏尔的生日，竟然已经快一年了……他们成为搭档，竟然已经快一年了。 喻生又不可避免地想起去年自己的生日，柏尔为他悄悄准备的蛋糕，还有生日歌，以及……当晚微微的梦魇呢喃，还有那个温暖的怀抱…… 他甩了甩脑袋：“那我查查N-357的资料吧。” “嗯。”柏尔眉头的愁绪经久不散，喻生感觉不对劲，在书桌前假装认真地看资料，实则给沙楠发信息。 ——“今天发生什么了吗？” 沙楠不知在带学生还是在忙其他什么事，很久都没有回复，身后的柏尔都睡着了，喻生才接到他的回复，小心翼翼打开，瞥了一眼。 ——“你指什么啊？” …… 喻生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他倾向于后者，这人装傻的能力可是一等一的高。 不然闵医生早就要么跟他双宿双栖，要么老死不相往来了。 哪还会像现在这样一直不上不下，他们旁观者看着干着急。 喻生简单思索了一下。 ——“柏尔回来看起来心情很差。” 这次对方回得很快。 ——“哦，你说这个啊。大概是因为那个新学员吧，一个被美色冲昏了头脑的小姑娘。” 喻生看到他的回复表情滞了滞，默了咬着手指思考半晌。 ——“小姑娘？美色？怎么回事？” ——“啊，就是新来的一个学员，喜欢柏尔，但他一直黑着个脸，连个笑都没有，油盐不进的，中途休息的时候人家跟他搭讪，他当人家不存在，后来小姑娘气不过，在阅览室的时候假装摔倒，直接扑到了柏尔身上，柏尔当时的表情别提多精彩了，他直接暴怒，说了几句重话，那小姑娘当场就哭了，柏尔不为所动，还说对方‘真麻烦’。” 沙楠聊起八卦来也是滔滔不绝，喻生看着也皱了眉。 现在小姑娘的攻势都这么猛烈吗？生扑啊…… 沙楠又发来一句：——“你搭档的脾气，看起来可是越来越差了啊，对你也这样吗？” 喻生没回他，对他？当然不一样。 柏尔从跟他当搭档的第一天起，几乎连句重话都没跟他说过。 喻生可以想象得到柏尔生气的程度，难怪回来了心情也不好。 不过对方纵然是有错，但柏尔当众让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下不来台，他作为一个大男人来说，也有些过分了。 喻生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睡觉的柏尔，心中陡然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伤。 柏尔到底是怎么了呢？ 他们明明是搭档，几乎天天在一起吃饭睡觉，可是他总觉得柏尔身上有好多秘密。 他根本触碰不到这个人的灵魂。 第53章 “……探查任务指的是，要详细记录这颗星球上的一切生物信息，任何你们认为有必要深入了解，或之前完全无任何了解的生物个体，需要采集样本带回战舰研究室报备研究，外出过程中，首先要保障自身及搭档人身安全，其次要保障布雷星异能战士的声誉不受损害，出行人员需由我们统一分配公布名单，未公布的必须在战舰内坚守岗位，不能做违规的事，不能做对集体有害的事……” 喻生负手立在柏尔身边，在他说这番话时看到人群中的新学员，有好几个女孩子面露羞赧，甚至窃窃私语，在谈论谁一目了然。 他忍不住侧目看了柏尔一眼。 柏尔刚好说完，扭头跟他的目光对上，微微偏头凑到他耳边，小声询问：“怎么了？” 温热的吐息洒在喻生的脖子上，激起一小层鸡皮疙瘩。 这一下下面的人目光群都凝聚在了喻生身上，柏尔还以为喻生有什么事要汇报，或者有什么问题要在这个时候跟他交流，所以问得极其自然，反倒是喻生心里有鬼。 -- 第89页 被所有人看得一阵紧张，微微摇头，躲过了他的鼻息。 柏尔跟他说话的语气，和之前演讲时的语气差得太远，若不是他确定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他一定会怀疑柏尔是不是有孪生兄弟。 之后换了别的领队继续做出行前的警告和任务总结，喻生站在一边极力降低存在感。 战前鼓动人心的这种活儿，一般都是搭档中更优秀的那一个才有资格。 虽然是默认规则，但柏尔不在意这个，每次他们搭档一起带新学员，或者其他例行公事，柏尔都会给喻生同样发言的机会，但喻生从小也不是站在人前演讲的料，做上几次认为自己没什么天赋，跟柏尔私下交流过，让他以后别叫上自己了，怪别扭的。 柏尔很尊重他，算起来，除了最开始说让他重选搭档他不愿意，还有“一号”考核中死活不让他放弃以外，喻生说什么，只要有理有据，柏尔都听他的。 喻生放弃了发言机会，思绪开始逐渐飘远。 明天是柏尔的生日了，柏尔十九岁，距离他们在一起成为搭档，明天就是整整一年。 这一年里，有人欢喜有人忧。 在进了战略总部三个月后，部长缪宁突然翻看他们这一届留下来的学员资料，发现一个叫做施雅的学员可以和动物进行沟通交流。 这个异能称不上是战斗异能，因此一直被其他人所忽视，但缪宁十分看重，把施雅聂稚叫去谈话，又帮他们联系了总研究院。 据施雅所说，喻生他们当时从KR-237星球带回来的植物有动物的思维，研究员们一直无从下手，但缪宁突然找到了施雅，让她尝试着和那些植物沟通。 竟然成功了，施雅能清楚明白地记录出那些植物在思考什么，想表达什么。 于是施雅和聂稚成了研究院的编外人员，几乎在战略总部找不到他们，只要问，就是在总研究院。 施雅这件事一开始只有少数高层知道，毕竟只是研究院和战略总部借学员的事，但施雅和聂稚并不毕业于元塔学院，于是缪宁部长借此事为由，向上级递交报告，申请取消八年前通过的标准地域法则。 缪宁的申请里面说到，即便不是元塔学院出来的学生，一样会出现一些拥有奇特异能的孩子，或者成绩比元塔学院大部分学生还要优秀的孩子。 作为元塔区战略总部的部长，他认为不该把吸纳人才局限于元塔区内，也应该给其他地区的孩子们报效国家的机会，而给出这个机会的开端，就应该从取消标准区域法则开始。 巴宓急了，坚决不同意，第一个举手反对。 未必有人像她一样仇视出身非元塔的孩子，和那些资质本来就不高的学生，但巴宓人缘方面功夫下得很足，稍稍鼓动一下，竟然也有一票人和她站在一起跟缪宁部长对抗起来。 直到现在还没有分出高下，标准地域法则是否会被取消不可知，但缪宁的这番动作让其他地区的异能学生和教育机构都有了蠢蠢欲动的心思。 喻生和柏尔曾经讨论过这件事，柏尔说取消标准地域法则不代表没有弊端，但定然是利大于弊的。 而缪宁部长既然提交了申请，就肯定已经想好了如果申请通过，那些外来学生涌入之后，教育部应该做出什么改变来应对会出现的一系列相关问题。 柏尔说那些都不是他们应该操心的问题，总之如果取消标准地域法则的申请没有通过，活在元塔区内的人按部就班和以前一样，只是其他区域或多或少会变得不那么平静，而如果申请通过，他们只需要服从上级安排，维护社会治安就好了。 喻生心里是希望缪宁部长能把这件事做成的，当日巴宓为了一己私欲，不知道在这八年内断送了多少优秀战士的前途。 时光是抹不平的，弥补也只能弥补后来的人，所以喻生认为哪怕改变会带来问题，他们只要听从上级安排解决问题就好了，没必要用条条框框把所有外来者都拦在外面。 巴宓因为忙着奔走这件事，好几次见到喻生都懒得开口说话，喻生巴不得她这辈子都不跟自己说话，反倒是好事。 喻生在很小的时候看宣传广告，里面说大部分人在进入战略总部之后会见到不一样的人生，他那时候不信，现在信了。 用他自己来举例说明，在战略总部的这小一年里，他多了许多朋友，当然最好的朋友都在身边，异能成绩也略有提升，尤其他发现了，不同资质的学生只要有其可取之处，在任何岗位上都能找到自己可以好好完成的事。 例如柏尔可以带新生实战演习，他就可以作总结，讲经验，喻生人缘也不错，大事小事跑路的事也能做，不少人都挺喜欢他。 杭奕至今没有找搭档，但他的成绩突飞猛进，进战略总部还不到一年，就已经是副教官了，现在大部分时间是沙楠少尉的助手，小部分时间可以带没有搭档的新学员出各种各样的任务。 说起来他们这一起进来的学员里，邱同和左陈最让人唏嘘，邱同的成绩越来越差，左陈反倒踏踏实实地一直稳步前行，后来听说邱同都不到战略总部报告了。 上级找过左陈，告诉他如果可以，不如跟邱同商量解除搭档关系，邱同总是不配合，久而久之左陈就什么任务都做不了，到时候不用谁说，任务等级完成不够，战略总部会自动消除他们的名额。 -- 第90页 左陈说好回去跟邱同商量，没过几天，两人又一前一后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只不过这次开始，左陈的精神力像是模仿着邱同一样，两人的成绩一起倒退，看起来某种程度上确实挺相配。 喻生跟柏尔说起过一次他们的事，战略总部也有不少人议论，放在几百年前，这两个人就跟撞了鬼一样，状态太奇怪了。 柏尔给他的回应是：“好好学习，少看八卦。” 喻生都懒得反驳，这是八卦吗？这叫关心同期身心健康！ 他有时候半夜睡不着觉，仔细琢磨这一年中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还有他身边人的变化，会告诉自己一定要惜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幸运日，也都会遭遇不幸，但就这一年来说，他绝对是最幸运的那一个。 当柏尔站在拉曼镜前，镜中出现他的样子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幸运日就开始了。 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喻生立刻回神，看到柏尔的脸，忍不住笑出来。 “在想什么？走神也走得太远了吧？” 喻生这才发现队伍散了，后来发言的领队说了什么他统统都没听进去，他都忘了自己脸上还挂着笑。 “你笑什么？” 柏尔带着他往他们两个的休息室走，喻生努努嘴：“在想当时拉曼镜为什么会帮你选择我。” 前面的人停下脚步，似乎有些无奈，过了好几秒才回身看他：“都快一年了还在想这个……” “你不会好奇吗？” “不啊。”柏尔搭上他的肩膀，随口道：“我只接受命运最终的馈赠，现在看起来结果也不差，不是吗？” 喻生笑笑不说话。 “我们晚上要领一队人出去，你记得带好设备。” “晚上？”喻生很惊讶，柏尔对他眨眼睛：“对，晚上，我就知道你根本没听到工作安排。” “晚上黑灯瞎火的，出去勘探个什么劲儿啊，以前晚上不都是派AI战士出去的吗？”喻生十分不解。 “这是这次任务的不同之处，以后都要照这个规定来，但凡几乎没有疑似会被伤害的可能性，异能战士都要在晚上外出，进行几次勘探检测，以此作为排除某些因素的储备数据。” 喻生蹙眉：“怎么尽是这些好事落在我们头上？” 柏尔笑了笑：“因为你跟我太无敌了，什么事都要让我们撞上头一次。” 喻生撇撇嘴，他晚上的活动都准备好了，现在全盘泡汤，惆怅，提不起心情跟他开玩笑。 第54章 喻生走在队伍末端，无精打采，每隔上几分钟就叹一次气，身边的学员问他怎么了，他还一头雾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叹气了，说没怎么啊。 旁边的人悄悄观察他，喻生不明所以，每次看过去都附赠一个微笑，弄得别人莫名其妙。 夜晚的勘探工作比白天艰难，但比白天任务少，总得来说就是随便晃一晃，熬到天亮再回去汇报总结。 路上遇到的一切植物景观和气候现象，都已经被白天出来的队伍记录在册带回去了。 他们更像是夜晚徒步拉练，就是走个过场。 中场休息的时候，喻生还觉得忿忿不平，早在启程的时候他就计划好了一切，跟战舰的厨师打好了招呼，提前准备好了食物，也想好了怎么躲过战舰那些多嘴多舌的人的眼睛，还偷偷带了些理论上来说不能带上飞船的东西，就为了今晚，现在什么都做不成了。 他和柏尔被困在了野外，一颗陌生的星球上，带着一群闷头闷脑的新学员。 一切都很枯燥，一点儿有意思的环节都没有，命运简直好像故意在跟他作对。 喻生微微偏头看见有女生凑在柏尔身边，问东问西，更是笑不出来。 柏尔在战略总部的这一年里，百分之九十的老学员都对他退避三舍，但总有前赴后继不怕被拒绝，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例外的新学员选择激流勇进，愈挫愈勇。 喻生一开始看那情况，也会想柏尔的五年计划算是没戏了，但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年，柏尔感情线的那头确实没有人，他又有点儿为柏尔难过。 柏尔喜欢的人是谁他都不好奇了，只想知道那人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他如此念念不忘，谁也入不了他的眼。 “再过一个小时就扎营吧，你很累吗？看起来不对劲。” “没事。”喻生扯了个笑。 柏尔一直走在队伍前端，这会儿休息，才到喻生身边坐下，递给他食物和水，喻生没什么胃口，但多少吃了一些。 重新开始行走之后，柏尔回到了队伍前面，喻生走了几步才真的觉得有些累，打了好几个哈欠。 哈欠果然会传染，一个接一个似乎都累了，柏尔眼观鼻鼻观心，过了十分钟，找了个空旷地带，说今晚就在这儿休息。 大家都如释重负，纷纷拿出帐篷热热闹闹安营扎寨。 柏尔回到喻生身边，两个人搭配起来速度很快，他们的帐篷就弄好了。 有女生频频往他们这边看，在柏尔认真干活儿的时候，喻生心里觉得好笑，假装没看到。 他们这边告一段落以后，那边的女生小心挪了过来，说自己带的帐篷似乎有问题，能不能请柏尔去帮忙看看。 喻生知道她们的本来用意，当然不会自讨没趣凑上去，饶有兴致在一边等着看好戏。 -- 第91页 “你们出来前就应该提前检查好自己的装备，临到休息时间才发现问题，如果今晚有什么意外发生，又恰好被你们遇上，那也是你们自己活该。” 谁知道柏尔如此不给面子，喻生都吓了一跳。 女孩子本来脸皮就薄，被他说得险些哭出来，呜咽着赶紧走了，平白被所有人看了场笑话。 喻生还想着要不要去安慰一下，正犹豫间，见那边的帐篷很快搭好。 看来根本就没有问题，纯粹是借口，喻生为她们不值。 晚上做了临时的工作分配，喻生和柏尔守后半夜三小时，前半夜可以睡觉。 两人不是第一次挤在帐篷里了，但是喻生依然不喜欢狭小的空间，他会很紧张。 “你也没必要说得那么严肃……”他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忍不住对柏尔说教：“就算她们目的性很明显，凡事留一线，以后好相见嘛，不喜欢可以挑个时间拒绝，她们是新学员，又是女生……” “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不从一开始就杜绝，以后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烦。”柏尔丝毫听不进去他的劝解，依旧坚信自己做得很对。 “对，话是那么说没错。”喻生硬着头皮说道：“但是你也应该讲究方式方法，起码可以换个让对方也能舒服的方式拒绝吧？你是个情商很高，也很温柔的人啊，我不信你连这些都不懂。” “这些？”柏尔在黑暗中轻笑了一声：“哪些？你懂吗？” 喻生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我听说，上一次你带新学员参观战略总部，有人想占你便宜？” 柏尔静了几秒，冷笑一声：“沙楠……” “是我觉得你不对劲，才问他的，他嘴挺严的，不该说的绝不多说。” 柏尔没有否认：“是，怎么了？” “我听说对方虽然做得不对，但你说话也很不客气……”事实上喻生后来又听其他人重现过当时的场景，柏尔说话那都不算是不客气，简直是人身攻击。 “不该吗？”柏尔轻声道：“被占便宜的人是我，因为对方是女生，我就应该顺着她，反而应该觉得自己占了她的便宜而沾沾自喜？所以不能说重话，还需要哄着供着？” 喻生咬唇：“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柏尔轻轻拍他的胳膊：“睡吧，都不是什么大事，还要早起呢。” 喻生被堵得哑口无言，心里也堵得慌。 睡睡睡，睡毛线睡，这谁他妹睡得着啊？ 惊喜没机会献上，还跟寿星提前闹了不愉快，喻生觉得自己是吃饱了撑的！ 他知道身边的人也一直没睡，但是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外面的人换他们出去，两人默契地从穿戴整齐，到出去守夜，都是一言不发。 距离柏尔的生日已经开始三个小时了，喻生却不知道该怎么在这样的场合下说出生日快乐这四个字。 两人谁也不说话，大眼瞪大眼的，喻生心烦，烦着烦着，眼皮很快就开始打架，拉都拉不开。 脑袋差点儿栽在地上的时候，被柏尔用手护住，喻生一下醒了，迷迷瞪瞪地叹了口气。 真遭罪。 柏尔也叹气，坐在喻生旁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你靠着我睡吧，有什么事我会叫你的。” 喻生偏头不领情：“你这么大公无私的人，我可不敢拖你后腿。” 柏尔深吸一口气，似乎被气到了，但最终也只是缓缓把怒气吐了出去。 “你确定还要因为其他不相干的人跟我闹脾气吗？” 喻生心说当然不是，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柏尔继续追问道：“非要在今天？” 喻生一下子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愧疚感，还有些尴尬。 “不是。”他闷闷地低头说了声：“生日快乐。” “一点儿诚意都没有。”柏尔责怪了他一句，喻生却听出了语气中的笑意。 “我有诚意的。”喻生小声反驳道：“我还……”他压低了声音，凑到柏尔耳边才说话：“我还带了瓶红酒。” 柏尔嗤笑一声，再看向他，眼中一点儿怒意都没了：“我知道，你藏东西的技术太差了。” 喻生傻了：“你一直都知道？” 柏尔点头。 喻生颓了：“哦，你一直都知道。” 柏尔抬手，把喻生的脑袋放在自己肩上：“好意我心领了，你现在也领领我的好意吧，睡吧。” 喻生没有退，就维持着那样的姿势闭上了眼睛，他抿了抿唇，回想起很多事情，再对比现在，觉得自己有时候会有些不识好歹。 听着帐篷里谁的鼾声，喻生脑子又清醒了一些，我也不是只做错事的啊。 喻生离开柏尔的肩膀，坐直了身子。 身边的人侧头看他：“又怎么了？” “我觉得你太苦了。”喻生突然出声，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柏尔先是一愣，眼神微变，后垂下眸子，不再看他：“你又玩什么新花样？” “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喻生认真地说道，柏尔抬头，目光深邃了一瞬，又恢复平常的样子：“你知道？” “嗯。”喻生点头：“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了，我猜想你应该不想跟我聊这件事，就想着等你想聊了再聊，可是等了这么久，你还是没有想跟我聊聊的意思。” -- 第92页 “你想跟我聊？”柏尔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喻生听不明白：“你是当事人，当然是你跟我聊。”他纠结了一下这个顺序，柏尔眨了眨眼睛，没什么表情。 “你知道什么了？”柏尔轻声问道。 喻生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在混沌一片的脑袋里组织了一下词句：“我知道你喜欢一个人，应该喜欢很久了，在……在我跟你搭档之前，或许就喜欢他了，对方是个……男生，成没成家不知道，但有搭档，唔，大概就这么多。” 柏尔微微蹙眉，却没有反驳，喻生知道自己说得一字不差，否则柏尔一定会用“你怎么这么好笑”的眼神看着他。 喻生暗自在心里给自己加油鼓劲：“我猜了很多人，感觉都不符合，我知道你一直都很辛苦，其实如果真的喜欢就去争取好了，尝试过总比没试过要好得多，你这么优秀，谁会不喜欢你呢？” 柏尔的眉毛舒展开来，看着他：“你都猜了谁？” “啊？”喻生被问懵了：“很……很多人啊，沙楠少尉最符合条件，但你好像不喜欢他，其他的……” “那你怎么不算上你自己？” “哈？”喻生莫名其妙，“我？我不符合条件啊。” 柏尔笑了一下，目光转也不转地看着他：“你回想一下刚才说的那些‘条件’，哪一条你不符合？” 第55章 喻生怀疑自己刚才其实已经睡着了，现在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哪一条自己不符合呢？ 男的，肯定有搭档，在柏尔有搭档之前认识他，成没成家不知道。 …… 这样一想，好像自己也是符合的。 喻生晕晕乎乎，“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抬头就只看到柏尔一直在笑，喻生感觉自己被耍了，有些恼怒：“你觉得开这样的玩笑很好玩吗？” 柏尔并不回答他：“我很好奇你这些线索是怎么整合到一起的。” 喻生眨了眨眼睛：“因为我关心搭档，注意细节。”柏尔不说话了，喻生好奇地凑过去：“所以真的有这么个人吗？被我说对了？” 柏尔看向他，嘴唇微微张开…… “喵呜……” 两人之前的平衡被打破，一致看向声源处——草丛里有东西。 喻生和柏尔立刻警觉起来，对视一眼，柏尔走在前面，随时准备进攻。 草丛里有东西隐隐在动，喻生担心对方是大部队进攻，悄悄往后退，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叫醒了其他人。 所有人一级警戒，喻生勒令不准任何人发出多余的声音，大家小心地拿着自己的装备出了帐篷，却发现柏尔不见了。 喻生大着胆子在草丛里寻找蛛丝马迹，“什么都没有。” “你们发现了什么？”队员中有人询问。 “刚才草丛里有东西，具体是什么暂时还不知道。” 喻生熟练地快捷操作通讯手环，接通了柏尔那边的视频通讯。 漆黑一片，隐隐绰绰什么都看不清，柏尔似乎在走动。 这种紧急通讯模式其他人看不到内容，有队员凑过来问喻生看到了什么，喻生摇摇头：“那边很黑。” 他打开两人的位置标记，显示柏尔距离他们不超过5km。 “他在这附近，东偏北四十五度，单数搭档组留在这里，双数跟我走。” “好。” 没有人反驳他的命令，喻生异能成绩不好不是秘密，但是这么久以来他也出过不少任务，除了没有天赋之外，团队领导，搭档协作，任务完成度，他都能达标甚至比其他异能成绩好的学员做得更好。 喻生带着队员移动的过程中，发现柏尔也在小幅度移动。 小幅度证明柏尔那边没什么危险，如果发生战斗，移动程度一定比现在快得多。 所以喻生其实也不是很担心，主要就是好奇，而且…… 已经完成过这么多次任务了，他们几乎每一次都在一起，这次分头行动，喻生不习惯，内心总是不安。 大家也都看出来了，无论喻生和柏尔发现了什么，对他们应该不会造成生命威胁，但毕竟因为未知，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追到之前柏尔短暂停留过的坐标位置后，那里已经空无一物，喻生环顾四周，又看看坐标位置，发现和柏尔还有2km的距离。 “那是什么？”突然有队员小声惊呼，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都顺着她所指方向看过去。 喻生离得最近，凝神静气看着自己脚边的绿草微微颤动，而就是使它颤动的那个小东西引起了队员们的注意。 在草尖上扑棱着翅膀，发出荧荧绿色光芒，现在似乎受到了惊吓，怎么也飞不高。 看起来很虚弱，应该是跟着大部队撤离的时候，因为自身原因掉了队，现在想跑也是有心无力。 喻生摊开手掌，那小虫子就颤颤巍巍地落在他的掌心，光芒越来越弱。 看到喻生的动作，队员们都大吃一惊，虽然喻生是隔着手套，并没有直接接触那未知的生物，虽然那生物看起来既弱小又命不久矣，但是这么直接接触还是没有基本的安全保障。 万一那东西本身带有强烈的腐蚀性呢？万一那东西会让人类产生幻觉，会用障眼法呢？ “副队，你这样……”不符合规定。 -- 第93页 喻生没有回头，他看着掌心的小东西微微摇头：“没事的，它没有杀伤力，而且，它快死了。” 他拿出采集皿，把那小家伙放到里面，装进了收纳胶囊里，后面的队员们才放心下来。 “那是什么啊？” “像是一种远古生物——萤火虫。”看着大多数迷茫的脸，喻生有点儿无奈：“你们平时都不看课外资料的吗？” “我听说过，有很多老电影里面都有，说那是一种很浪漫的生物，男女主角卿卿我我的时候总会出现，主要烘托气氛。”说话的是个女生：“可是那东西真的存在吗？” “很久以前，可能真的存在吧。”喻生起身往前走：“走吧，我们看看前面还有些什么。” 这小虫子的出现，让大家都活跃起来，聊起很多年前的事，猜测那时候会有什么东西。 “自从十年前最后一只兔子死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活体动物了，不过如果那东西真的是萤火虫吗？萤火虫算动物吗？” 之前认得萤火虫的女生一直碎碎念，身边的男生回答她：“算是吧，就算那么小，也算是动物的吧，不过前提是，那必须真的是萤火虫，布雷星已经没有原生态动物很多年了，更别说萤火虫了，鬼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喻生下意识摸了摸收纳胶囊，产生了一种悲悯的共情。 在他们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大概是尤冢上将的年代，布雷星爆发了一场瘟疫，起因是不正规基因的违规研究，那些黑市里自诩是科学家的坏家伙们，将动物，人类，植物的基因纷纷排列组合在一起，制造出了一些四不像的东西，还有一些可怕的东西，但杀伤力并不大。 战略总部派出异能战士围剿那些坏蛋，痴迷于邪恶研究的人都是疯子，却还怕死，他们跑了一些，也被抓了一些，收缴了许多残次品。 上级下了命令要把那些残次品统统销毁，但有人为了某些猎奇心理的人，悄悄留下了一些残次品，又送回到黑市高价拍卖，并且真的有人买。 那时候国家还没有批准批量生产AI，很多人混淆视听，说那些残次品就是很多年前，人类还生活在地球时被发明出来的AI，只不过因为迁徙和人类重新适应环境，那些科学技法被丢弃了。 他们把那称作“精品新人类”，还说普及后肯定会造福大众，但现在却只能被有钱人拥有，人类的生产生活，因为上层人民的私利甚至倒退到了离开地球之前，底层人民尤其明显。 有一定知识层面了解历史的人类就会清楚地知道，即便是人类还生活在地球上的时候，AI是否能够普及也是个争议性很大的话题，何况一切违反国家法律生产出来的科技产品，都不能不经过层层考核研究就直接投入市场。 更不用说那些黑市里完全没有执照的假科学家们造出来的东西，谁知道他们夹带了多少私货，而且技术不精，谁知道那些东西会给普通人类的生活带来多少安全隐患。 有一部分愚昧无知的人民反而拥护那些假学者们，拖了异能战士的后腿。 只是短短时日之内，未抓捕到的假学者们打鸡血了一样制造出了更多的残次品，他们还拥有了不少拥护者，一连串的犯罪者，已经不是小规模的犯罪了。 很快，出现了不知名的瘟疫，据调查，是某位不能公布的上层人物，悄悄购买了来自黑市制造出来的“精品新人类”，没人知道他做了什么，总之，他染上了来自那位“精品新人类”身上的不知名病毒。 后来陆陆续续，很多上层人民都染上了这样的病毒，再到后来，战略总部调查得知，生活在贫民区的人民也未能幸免。 科学家们日日夜夜研究得出，那病毒是在残次品制造一开始就存在在那些残次品体内的，感染上的人类需要隔离治疗，而残次品们必须马上销毁。 那件事成了当时最重要的事，国家下了死命令，如果家里还有保存残次品的，一律抓捕，判处死刑，没有上诉的机会。 但还是晚了，病毒一触即发，很难收场。 专家称，他们研究得出的结论是，人类和动物的基因混合在一起是问题的源头，又不知道哪里来的逻辑，说眼下如果想要遏制病毒发展，就必须消灭所有非人类的动物，否则，病毒不会消失，并且这种病毒即便动物染上，也不会死，死的只会是人类。 换句话说，要么动物死，要么人类死，只是看人类的选择。 那时候还有倡导保护动物的人类，劝说大家考虑清楚，毕竟国家并没有颁布相关法律，而且人类本身其实也是动物，没必要赶尽杀绝，专家的话也不能全信。 国家自始至终都没有倡导人类杀害动物，但是同样的，也没有及时阻止，几乎是心照不宣，人民十分惶恐，看到动物就觉得我死不如你死。 很快，都没有两年，布雷星的动物数量骤减，从家养宠物，到家禽，再到野兽，蛇虫鼠蚁…… 人类默认的规则是家中不能饲养动物，而在野外见到必须捕杀。 这时候发生了一件讽刺的事，当初倡导扑杀动物的那位“专家”，因为病毒感染离世。 学生整理他研究室和家里的相关资料时得知，自己这位老师，其实是个热衷于动物虐杀，认同动物生来肮脏，人类的始祖绝不可能是动物的“除人类外反一切”组织的小领袖。 -- 第94页 关于病毒的诞生，也在这时候迎来了真相：并不是人类和动物的基因混合创造了新型病毒，罪恶的源头，是生长在遥远的苗素星上的一种带有毒素的植物，假学者制造精品新人类时，加入那种植物，可以活跃产品的细胞功能，让其的外观更接近人类。 第56章 如那名队员所说，自从十年前布雷星最后一只兔子死亡，布雷星上已经完全没有其他动物的踪迹了。 活体动物，完全成了教科书和课外读物里才会出现的东西。 有一部分人类觉得既可惜又可怕，于是按照动物标本和各种资料，制作出了仿生动物。 可惜，因为受到历史观念的荼毒，即便那些热爱动物的人们怎么极力科普，家长们也不会允许动物进自己家的门，即使是仿生动物。 喻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没有参与过那些历史，但是此刻却很想为那段历史落泪，同时，他内心惴惴不安。 原本以为这次只是一次普通的D级任务，现在看来他们似乎……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他稳了稳神，继续行走，位置坐标显示柏尔就在附近了，但却没看到他人。 光线太差，一片漆黑，碍于不知道他们面临着的是什么，喻生不准他们用照明的东西。 “分头查看，柏尔就在这附近，这里一定有什么东西，都小心些，首先要保障自己的安全。” 几人分散开在周围查看，喻生跟着坐标位置走，信号不大好，代表位置的小红点一直闪动着。 喻生有些担心柏尔，想出声叫他的名字，又怕打草惊蛇。 突然感觉到不对劲，似乎身后有什么靠近，喻生顿了一秒，回身给了身后的东西一拳。 原来对方是人，还很熟悉他出的招术，很容易擒住了他的胳膊。 喻生异能不够，体能来凑，这小一年来他主攻击的时候都是直接动手，最熟悉他动手招数的当然是柏尔。 “你躲在我身后做什么？”喻生莫名其妙，“这么黑，我万一伤到你怎么办？” 柏尔似乎不怎么担心：“你没有手下留情，我不是也没受伤吗？” 喻生想说什么反驳，却哽住了，异能异能赢不过他，体能体能也赢不过，挫败感强烈。 算了。早就认清了这个现实不是么。 “其他人呢？”柏尔把头盔摘了，这不符合规矩，但是喻生看他满头的汗，气喘吁吁的，也没有阻止。 “我让大家分开搜查，这边只有我一个。”虽然柏尔看起来似乎没有受伤，但喻生看到他这样内心更加不安。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你好像……并不想被我找到。”否则柏尔不会独自行动，独自行动后也有无数种能联系到他的方法。 “不是不想被你找到，而是不想你带着所有人找到我。”柏尔揽着喻生的肩膀，“把定位关了，跟我来。” 柏尔说什么喻生都会听，何况他一副这么严肃的样子，喻生立刻乖乖关了定位跟他走。 距离其他人越来越远，喻生有些心虚，终究还是没忍住：“你为什么要躲着其他人？” “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又走了一会儿，柏尔突然停下脚步，喻生在他身后险险停住，柏尔往侧面移动，将眼前的一切呈现在喻生面前。 喻生倒退两步，下意识也脱掉了头盔，捂住了嘴巴：“我的天，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喵呜……” 喻生发出了声音，不远处的小家伙叫嚷起来，一个传一个，还好其他的几乎都在沉睡中，没有被干扰到。 “这就是我只想让你找到我的原因。”柏尔神情复杂。 喻生呼吸有些困难，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那是猫吗？那边的几只是狗？”都很小，蜷成一团，有的似乎刚刚出生没有多久，还没睁眼。 “看起来是。”柏尔轻声道：“毕竟我也没见过。” 喻生抬手捂住额头：“……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他看向柏尔：“这星球上还有萤火虫你知道吗？这生态系统比布雷星完整多了。” 柏尔看起来冷静得多，“我刚才发现前面有个小型战舰，原本想过去看看，察觉到你靠近，就先去找你了。” 喻生看向远处：“在哪儿？我们一起去看看。” 这地方实在是太不对劲了，第一次听到那声叫唤，喻生第一反应就是猫叫，但不敢肯定，毕竟布雷星上的动物已经死绝了，怎么会在这遥远的星球上见到猫呢？ 可现在看来，一切皆有可能。 只是太像做梦了。 战舰问题更大，柏尔检查了一圈，里面没有人，喻生看到标志，愣了很久。 “这是我们的战舰。” 柏尔凑过来：“你说什么？” “你看。”喻生把手指搭在那个熟悉的标志上：“这是布雷星的战舰。”他再次捂住额头：“我的天，我就知道这里面很复杂，柏尔……我们好像发现了一个不该被发现的秘密。” 柏尔靠在操作器旁边一言不发，喻生无力地坐着，突然意识到他应该先试试这个战舰是否还在运行中。 简单地操作了几下，显示屏亮了，喻生今天已经受到了太多次震撼，还是一次比一次强烈。 “柏尔，你得看看这个。” 柏尔坐到他身边，两个人紧紧挨着，看着亮起的显示屏，里面出现了几十个监控视频，并且还在实时监控。 -- 第95页 “这星球上不只是猫猫狗狗萤火虫，你看，还有老虎，那河里的是河狸吗？我敢打赌现在的小孩子根本认不出来那是什么。” 柏尔看着屏幕上或静或动的动物们，一直沉默着。 喻生查看了一下后台系统：“一切运行都是正常的，但是……这个厂家出厂的战舰，按照型号数过去……”喻生表情严肃：“这是两百年前的产品了。” 柏尔看了一眼后台：“真相很明确了，算算也就是那个时间，有人从布雷星带了些活体动物到这里来，还煞费苦心在那些动物聚集地放了磁场影响它们的活动范围。” “我敢说白天出来活动的那群家伙，可能只是在战舰周围走了两步，不然不可能没发现。”喻生摘了手套扔在操作台上，焦虑到想啃指甲，“怎么办？如果把这里的情况如实汇报，我们就是罪人，你说它们还能像现在这样活下去吗？” 柏尔沉默着思考了足足有一分钟，低头打开了自己的通讯手环，选择了他们小队的频道，进行通话。 “柏尔队长？你在哪儿啊？副队跟你在一起吗？我们在这附近找了一会儿就找不到副队了。” “我们在一起。”柏尔轻声道：“你们在哪儿？” “在刚才跟副队分开的地方，我们联系不到他，有些担心，又联系了其他人，然后就聚在一起没有分开过了。” “做得很好，听我说。”柏尔沉声道：“我和喻生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你们很危险，一定要仔细听我说，先闭上眼睛。” 喻生皱起眉毛，听着柏尔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都闭上眼睛了吗？” “……嗯……我们都……”那边回话战战兢兢的，喻生不合时宜地觉得有些好笑。 “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在总部训练的时候你们应该都上过基础防御课对吧？我刚才看到这里有很可怕的东西，会让人产生幻觉，喻生也中招了，我们被敌人操纵着不知不觉走了很远，你们距离战舰还算近，大家要学习用课堂上学过的东西，千万不可以睁眼，可以用手环的导向功能，现在立刻启程回到战舰。” 喻生没忍住，捂着嘴偷笑，看着柏尔态度严肃地撒谎实在是太好笑了。 对方可是吓得不轻：“可是你们……你们很危险！”新学员果然好糊弄。 柏尔继续沉声道：“你们安全回去我们才会没事，听我说，一路上无论遇到什么千万不要睁眼，一不小心就会被蛊惑，回去后如实汇报情况，等我们的消息，我们等天亮就会回去，不会有事的。” 喻生也跟着哄骗了几句，对方信了，担惊受怕还安慰他们两个让他们放心，说他们一定一路上闭着眼睛，不会辜负他们的一番好意。 说得人潸然泪下，感觉他们两个已经为国捐躯了似的。 结束通讯后，喻生心情恢复沉重。 “马上就天亮了，等天一亮，我们还没有回去，他们出来查看，就会知道我们是在说谎了。” 柏尔深吸一口气，“那我们就让这个谎言变成现实。” “什么？”喻生完全听不懂。 柏尔挤在他旁边，在战舰的操作台上找出通讯系统，输入了一连串喻生见都没见过的数字，轻轻敲击发送，屏幕上立刻出现了“正在接通中”的字样。 喻生感觉自己搭档这种胸有成竹认真做事的模样真是光芒万丈，但是不得不说他根本不知道柏尔在干什么。 “你是想联系谁吗？” 柏尔还没有回答，屏幕上突然出现一个男人的形象，穿着睡衣，似乎刚从床上起来，捏着鼻梁一脸倦容，颇为无奈。 “柏尔……我说过了，不要大半夜联系我，我这个职位压力很大，一天最幸福的时刻就是睡……诶，你好啊，喻生，很高兴见到你。” 喻生瞠目结舌，挥了挥手掌：“你好……部长。” 柏尔挡在他前面：“我有重要的事情要立刻汇报。” “汇报？”缪宁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你们这是在哪儿？哦，对了，你们现在好像应该在出任务。”他立刻严肃起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第57章 在喻生惊诧懵逼之际，柏尔熟练地操作着程序，将他们所看到的监控内容都转到了缪宁那边，缪宁看完以后也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哦，我想起来了……”缪宁一副懊恼的样子，柏尔却接过了他的话茬说道：“N-357星球距离布雷星并不远，但直到现在才派我们过来勘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是因为战略总部一直以来没有察觉到N-357的存在，直到两个月前才发现这颗神秘的星球对吗？” 喻生模模糊糊明白了一些什么，缪宁微微颔首：“没错，我想现在我们能确定之前为什么没有发现N-357的存在了。” “做这些事的是战略总部的人。”喻生帮他们总结道，又有些可惜：“不过这艘战舰已经是两百年前的产物了，我们无从知晓是谁做了这一切。” 缪宁眼神微动，“虽然我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但我对战舰也略有研究，你们传递过来的系统显示，你们那艘战舰的型号是莉宝DL03，据我所知，她操作便捷，可防御性能不高，却有一个优点，贮存能力非常强大。”他微微挑眉：“喻生，我记得你的理论成绩比实战优秀很多，你试试在程序里面找到隐藏的贮存盒，里面会有关于这艘战舰全部的历史信息。” -- 第96页 喻生立刻着手去找，柏尔跟缪宁汇报了之前他们情况紧急之下撒的谎，喻生手下不停，却竖起耳朵想听缪宁的反应，希望他不会勃然大怒。 “你们认为不应该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喻生听不出缪宁有没有生气，但从他跟柏尔熟络的态度来看，应该不会轻易定他们的罪，更有可能，缪宁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但是柏尔不是很讨厌缪宁的吗？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是。”柏尔态度很明确，“起码现在不行，这也是当初设法不让我们发现N-357星球那人的想法。” 缪宁思索了片刻，有些无奈：“没想到都过去两百年了，大部分人们的思想还停留在两百年前。你说得对，但是这么大的事，要想隐瞒下来不容易。” “对部长你来说，没什么困难吧？”喻生忍不住插嘴道：“我们现在已经撒谎了，天亮就会被他们发现，然后大概就得被流放在N-357星球，跟这些小动物们一起生活了……” 缪宁笑了笑，“你倒也不用装可怜，看在你父母的份儿上，我就算不管柏尔，也不会不管你。” 柏尔轻咳了两声，冷着脸看着受宠若惊的喻生问道：“找到了吗？” 喻生立刻回归自己的正事，不再跟缪宁说这些有的没的。 “柏尔，告诉我你们那边的时间，还有多久天亮？” “三十五分钟。”柏尔看了一眼时间说道：“但他们应该不会立刻出来找我们，再多算上一个小时吧。” “一小时三十五分钟，足够我找个合适的理由强制你们返航了。”缪宁说完，在那头打开了另外一个通讯器，叫醒了不久前也还在沉睡中的部下，吩咐他立刻以一级号令的名义勒令勘察N-357星球的战舰返航。 喻生放心了些，缪宁是战略总部的部长，傀儡也好有实权也罢，总之一个部长都站在他们这边，似乎也没什么其他可怕的了。 就在此时，他突然找到了被层层程序包裹着的贮存盒，但打开需要密码，只有三次机会。 喻生沉思着，他不擅长解密，显然现在也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细细思考解开密码。 那么…… 两百年前……他不由得想到了尤冢上将，尤冢上将是全民偶像，作为一个异能战士的战舰，所设密码会不会跟尤冢上将有关？ 拼一把！ 喻生抿唇，凝神静气输入了尤冢上将的生日。 ——咔哒。 并不算大的空间里出现了，突兀的像锁扣被打开的声音。 喻生很惊讶，真的打开了？他内心狂喜，欢呼之余还不停地在内心感谢尤冢上将保佑！ 柏尔发现了他的异样，凑过来查看详细情况：“打开了？” “嗯！”喻生满脸堆着笑：“密码竟然是尤冢上将的生日！” 柏尔看他这副样子，没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很厉害。” 喻生摇摇头，“是尤冢上将厉害。” 柏尔撇了撇嘴角，不予置评。 喻生在贮存盒里努力翻找着操作驾驶员的信息，像缪宁部长说的，这艘战舰内部储存空间大，导致留下的信息太多太杂。 “如果能带回去慢慢看就好了……”喻生看得眼花缭乱，发出感叹。 “好歹是战略总部的战舰，你以为是黑市流传的成人电影吗？说拷贝就拷贝。”缪宁部长也发现他们这边打开了贮存盒，听喻生那样说，直接说出这番话。 喻生下意识看了一眼缪宁部长，穿着睡衣办正事的他，果然和穿着制服工作的他大相径庭…… 他感觉脖子凉飕飕的，一个晚上而已，发现了太多秘密，稍有不慎感觉就会被秘密处决。 “找到了！”喻生看到了名为“驾驶相关信息备份”的文件名，轻轻点开，从她诞生之初开始，所有信息以时间正序排列呈现。 这艘莉宝DL03确实曾经为战略总部工作过，可惜的是她因为硬件原因损坏不得不早早退役，在那之后…… 喻生直接点开了她退役后的时间点。 “三〇五年12月6日，莉宝DL03确认处理为不可在战争中使用的战舰，由战略总部后勤人员：工号048272康谷进行正规销毁。” 喻生愣了一下，从战略总部退役的设备是应该要销毁的，但这个莉宝DL03明显是漏网之鱼，从时间点看来，莉宝DL03不仅没有被销毁，反而在退役之后还被驾驶了很多次。 所以她的硬件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呢？ 喻生没想太多，立刻点开了下一个时间点。 “三〇五年12月25日，飞行轨迹：由布雷星至未命名，坐标：xxxxx，xxxxxx，驾驶员——编号：0798653号，战略总部队员尤冢……” 喻生捂住了嘴巴，柏尔也是一脸讶异的神色，缪宁那边神情肃穆，“竟然是他？尤冢上将？” “说不定这个未命名不是N-357星球。”喻生说完，连续点开剩余的时间点，毋庸置疑，这个未命名星球指的就是N-357星球，而后面的所有时间点，都是由布雷星至未命名，坐标位置也一样，驾驶员全部都是尤冢上将。 喻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有点复杂。 三个人更是罕见地一起沉默着，喻生没空去猜测另外两人在想什么。 他只知道，尤冢上将是全民偶像，这么多年来，出现过许许多多优秀的异能战士，但是尤冢上将只有一个，是因为他跟任何人都不一样。 -- 第97页 尤冢上将短暂的一生中没有搭档，孑然一身，但几乎战无不胜，所以都叫他战神，专业能力挑不出错，人品上也没有任何缺陷，他有谈得来的朋友，也有无数仰慕者，他从不乱搞男女关系或者男男关系，洁身自好，连个被人诟病的小缺点都没有，他就像个完美的人。 喻生崇拜他，是因为仰慕他强大的力量，羡慕他澄澈的灵魂，他对世间一切都唾手可得，但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而就是这么完美的人，政治简历上完全没有出过错的伟大的战士，做了这样眼中违反规定的事，被两百年后的他们发现了。 N-357星球之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被隐藏了起来，想必也是尤冢上将在背后做了什么，他是战略总部的战神，是人民的偶像，想动那么点儿手脚还是很容易的，这一动，就是不为人知的两百年。 “你在惆怅吗？”柏尔不解：“你的偶像也算有一颗仁心了吧？你不以此为豪吗？” 喻生描述不出自己复杂的心情：“你应该不会懂的，我一方面觉得果然不愧是尤冢上将，另一方面又觉得他不应该做这么离经叛道的事。”他看着柏尔，后怕道：“你想想看，如果当年这件事被拆穿，被人发现，那些崇拜他的人民，又有多少会站到他这边呢？”喻生突然觉得一阵悲凉：“大家都比较想看战神的陨落吧？” 缪宁清了清嗓子：“小朋友追星就是追得这么真情实感，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们一句，你们现在做的也是离经叛道的事。” “这怎么能一样……”喻生嘟嘟囔囔的，失落的情绪立刻被拉回来：“部长，这件事能不能也不要让别人知道啊？尤冢上将都离开那么多年了，既然布雷星需要一个偶像，就不要打破他的形象了，好吗？” 缪宁像个温和的长辈，好脾气地看着喻生，轻声说道：“理论上来说，我从刚才下达让你们返航的命令的时候，就已经跟你们站在了同一条船上，曝光尤冢做的这些违规的事，还不如你们多去找找看他有没有什么艳情史的秘密，那还有些看头。” 第58章 喻生笑出了声，缪宁也跟着笑，许久，喟叹了一声。 “放心吧，只要你们不说漏嘴，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他伸了个懒腰：“但是如果你们透露出去，我就麻烦了，尤冢违规操作肯定要连续上好几天的热搜，又是没完没了的开会，我可受不了……” “谢谢你，部长！”喻生站起身来深深鞠了一躬。 缪宁看了一眼柏尔一直停留在喻生身上温柔的眼神，重新看向喻生：“柏尔也就算了，他身后有靠山，你怎么好像也从来不怕被其他人知道你违反了规定呢？要知道想揽下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的，万一被发现了，也绝对不仅仅是被赶出战略总部那么简单。” 喻生看了柏尔一眼，对着缪宁轻轻摇了摇头，“既然两百年前尤冢上将认为他做的事是对的，那么我们现在做的事一定也是对的，两百年前他不怕惩罚，现在我也不怕，我是柏尔的搭档，我们做什么，当然要同气连枝，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缪宁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真是拿你们没办法，抓紧时间返航吧，我等你们回来。” 没过多久，天渐渐亮了，那些小动物们在日光下显得更加活泼生动，跟网络上的图片不一样，跟仿真动物也不一样，站在这片土地上，能真切地感受到它们是活生生的，是独立的生命个体，具有强烈的生命力。 奔跑，跳跃，追逐，撕咬。 喻生突然想到两百年前尤冢上将是否也曾经站在这里，有着跟他们一样的想法。 他拉着柏尔站在不远处看了很久，有一只落单了的小奶狗跌跌撞撞跑了几步，误闯到了他们两人的区域里，察觉到人类的气息，很是好奇，在喻生脚边嗅了嗅。 他刚忍不住想蹲下身子抚摸它，就被柏尔阻止。 “它们太久不接触人类了，它又这么小，如果沾染了你的气息，等我们走后，它回到自己的族群，会被排斥的。” 说得有道理，但是喻生心里还是痒痒的，这辈子可能就这么一次跟原生态动物接触的机会了，却连摸摸都不行。 “多可爱啊，真想抱回去一只。”话里话外都是遗憾，“我听说人类还在地球的时候最大的爱好就是饲养猫猫狗狗，把它们当成家人，我们就没有这种机会……” 柏尔发现喻生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蹭脏了一块，随手帮他擦了擦：“即便他们回到布雷星，适应不适应先不说，像几百年前一样被当成普通宠物饲养它们，是肯定不行的，你看看，这个星球上就连最温驯的小狗，长大后也会成为无法轻易驯服的野兽。” 正有几只庞大的……看起来像是猫科动物，发觉了他们的存在，从未接触过人类，只觉得来者不善，远远地观察着他们，见他们没有侵占自己族群的意思，也没有轻举妄动。 “不过它们好歹活下来了，有了后代，也挺好的不是吗？”喻生喃喃道。 “是。”柏尔微微点头，他们还有一些时间，能在这里再耽搁一阵子，就像喻生说的，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这么多原生态动物了。 “我一向觉得生命生而平等，人类没有资格决定其他生命的生死，更何况是消灭一整个庞大的族群，布雷星现在还存在，只能说神果然不存在。” -- 第98页 柏尔说完，一扭头看到喻生笑眯眯地看着他，汗毛直立：“你笑什么？” “我知道的！”喻生大声说道：“你如果不认同生命生而平等，当时怎么会选择我呢？” 柏尔眼神柔软了一瞬，也不反驳他，两人并肩看着大概此生再也看不到的风景。 N-357星球不应该出现人类，这里是动物的家园，是尤冢上将下决心赔上自己一生征途得来的所有荣誉，为它们创造出的一片净土。 同理，即使是两百年后，误闯入这里的人类也不应该打扰它们，毕竟，如果不是人类，它们现在还能安稳地降生在布雷星上，和初生的拥有澄净心灵的孩子们一起成长。 有资格参与家庭聚会，周末野餐，性格温顺的动物能够带给寂寞的人类温暖的慰藉，如果不是他们亲手毁灭了这一切的话…… 喻生想起什么似的：“你刚才说的话里也有错。” 柏尔挑眉看他：“什么？” “神啊，这个世界上是有神明存在的。”喻生笑着说道：“拉曼镜就是神物，如果没有拉曼镜，你跟我是走不到现在的，所以，神明是存在的。” 柏尔脸上却没了笑意，喻生被他看得心里发慌：“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对。”柏尔弯了弯唇角，喻生放心了些。 “那你刚才那个样子……” “我是想说，你说的很多事情都对，例如，昨天晚上……” 喻生一愣，昨晚？嗯，这真是个漫长的夜晚。 是说……柏尔有喜欢的人那件事吗？对了，那时候柏尔似乎有什么话想跟他说来着，他还以为自己没有说对，现在柏尔的意思是他全都说对了？ “你……什么意思啊？”喻生晕晕乎乎的，“我有时候很聪明，但有时候有些事你不说清楚，我就会弄错意思。” “好。”柏尔点了点头，认真地看着喻生说道：“原本不想跟你说这些，但是这一晚上太闹腾了，我突然发现，有些事不说清楚，你确实不会懂，而且，如果你永远不懂，就像这颗N-357星球一样，恐怕要过上两百年才有人发现它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喻生莫名紧张起来，“说……什么？藏着……什么？” 柏尔的眼睛很清亮，喻生突然感觉心脏被人狠狠捏了一下，又轻轻松开，影响到了他的呼吸，他咽了咽口水，突然很想逃开，好像是应该要逃开的，可是他没动，就站在那儿认真地听柏尔说话，也不知道是因为舍不得还是什么的。 “今天……我的生日还没过去呢。” “唔。”所以呢？ 柏尔唇边带了丝沉溺的笑意：“你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又有点儿笨，你猜的那些条件都对，但是唯独把人猜错了，既然我的生日还没过完，你想听听我的生日愿望吗？” 喻生懵懵地点头：“你想说，我就愿意听啊。” “我希望……” “等等！”喻生突然回过神来，手指已经比他快一步放在了柏尔的嘴唇上：“我差点儿忘了，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你还是别说了。” 旖旎的气氛被骤然打破，柏尔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揉了揉喻生的头发：“这就是你有点儿笨的时候了。”柏尔叹着气往前走去。 喻生连忙追了上去：“除了生日愿望，你其他话都可以跟我说啊。” 柏尔回身看他，“气氛都没了，算了，下次再说吧。” 喻生这一口气不上不下的，谁也怨不着！只能怨自己！ “可是……可是你不是说如果你不说我就不懂，要过上两百年才有人发现藏着什么吗？” 柏尔回身看他：“你真的想听？” 喻生看过远古神话传说，据说海妖当年就是这样蛊惑人类的，他迟疑了，柏尔这欲言又止不是第一次了，但没有哪一次让他如此觉得危险。 就好像自己这一下子如果答应，就会随着答案一起掉入深渊。 “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柏尔突然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带有十足的压迫性：“还是……你已经猜到我想说什么了？” 喻生睁大眼睛，看着这张近在咫尺堪称完美的脸，周遭空气似乎都凝滞住了。 他猜到了吗？就算刚才没猜到，现在呢？ 柏尔给出了很多次提示，都向着那一个答案走，但是，那是正确答案吗？ “算了。”柏尔轻轻舒出一口气，转身似乎马上就要走。 喻生条件反射拉住他的胳膊，“等等！你先……”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发觉自己唇上贴上了另外一个人柔软的唇，温热带着清晨的雾气。 喻生瞪大了眼睛，看着柏尔近在咫尺微微颤动的睫毛，他身体僵硬，想动也动不了，自己的动作被别人操控着，时间仿佛也停住了。 对方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只是维持着这样一个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喻生感觉不知道是自己还是对方，唇上的温度越来越高。 渐渐地，雾气消散，他猜想自己大概看到了那个所谓的答案。 柏尔突然撤身离开，不过只是结束了这样一个轻柔的吻，他没有就此走掉。 喻生看到面前身体站得笔直的柏尔，分明是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继而又听见了他的声音：“现在呢？猜到了吗？” -- 第99页 没有立刻回答，喻生抬起手指，下意识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嘴唇，惊疑不定地看着柏尔。 脑子里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其他东西，他突然想到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印象中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但忘记了什么，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第59章 战舰快要抵达布雷星的时候，喻生猛地一拍脑袋，“我终于知道我忘记什么了！” 正在看资料的柏尔吓了一跳，亲眼看着喻生从床上跳下来，急匆匆地打开自己的收纳胶囊。 “你在找什么？”柏尔纯粹好奇，站在他背后问道。 喻生似乎拿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整个人松弛下来，“这个！” 柏尔看着他举起了一个小小的采集皿，喻生原本带笑的眼睛对上他的脸时，表情僵了僵，柏尔微微垂眸。 两个人都回想起了某件事，喻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垂下眼睛，看着手里的小东西，“竟然还活着，我还以为……” 他轻轻敲了敲瓶子，“对不起啊小家伙，我完全把你忘了。” “现在只能带它回去了吧？再放回N-357星球也不实际。”这话一开始是看着柏尔说的，没过两秒喻生就移开了目光，柏尔知道他尴尬，主动拿过瓶子，应了一声：“带回去吧，起码你现在把它放出去，它必死无疑。” 喻生还挺开心的：“我可不是故意把它带回去的啊，我是真的忘了……” “唔，我知道。”柏尔接得顺理成章：“也能理解，这段时间你脑子里肯定没空想其他事。” 喻生：“……” 这话要让他怎么回答？ 喻生此地无银三百两一样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它当时掉队了，我就把它装了起来，没想到这么长时间竟然还能活下来，都没能跟上大部队，我还以为它那时候已经快不行了呢。” “越是弱小的生命，越是顽强。”柏尔意有所指一般看了看他：“看人也是一样，不能只瞧表面。” 喻生：“……” 是他的错觉吗？自从那个吻以后，柏尔好像说的每句话，他都觉得蕴含着其他的意思。 喻生眨了眨眼睛，憨憨一笑：“我去查查它吃什么。” 说完立刻上网，假装自己在全心全意查资料，实际上脑子里尽想些其他的东西。 那一吻结束，喻生下意识以为是做梦，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跟柏尔像以前一样相处，但毕竟不一样了，怎么也不可能和以前一样。 奇怪的是柏尔，当时主动的是他，后来再也没索取什么的也是他，弄得喻生心里不上不下的。 喻生心中试想过不下一百种后续发展，唯独没想过像现在这样，两个人也不否认那个吻发生过，但是也没有后续了。 一开始喻生还在苦恼，不知道如果柏尔跟他摊牌自己该怎么办。 接受？他从来没想过和男人共度一生，何况这一切来得太出其不意了，他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拒绝？那可是柏尔啊，虽然他一直知道柏尔的可疑性取向和心里有人这件事，但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人会是自己，而且如果细细想来，按照他列出来的可能性，柏尔似乎已经喜欢他很久了…… 在他还是个废物的时候，在巴宓当他是眼中钉的时候，柏尔就已经喜欢上他了？再往前追溯也不知道确切时间，总之看起来很不可信。 所以拉曼镜选择他就是这个原因吗？因为柏尔那时候已经喜欢上他了，或许已经很久了…… 但是柏尔没有逼问他，没有让他做出选择，甚至没有给他继续苦恼的机会。 就像是温柔的小猫小狗，在你身边等了许久，趁你不注意的时候亲你一下，然后若无其事一般走开，柏尔或许也没有想得到什么回答。 可是喻生就不一样了，他受不了模棱两可，所有事他都要追个结果，都要了解前因后果。 就像当初妥协愿意和柏尔做搭档，是想知道拉曼镜选择他的理由，现在既然柏尔出击了，他也想知道柏尔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知道就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这一件事翻来覆去地想。 甚至都忘了自己的收纳胶囊里还有个奄奄一息的萤火虫…… 可是柏尔不提，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难办。 回到布雷星以后也没有得出一个结果，但是抵达战略总部的时候喻生总觉得哪里不对头。 迎接他们的是浦斯少尉，一脸严肃，喻生不喜欢他，他们见第一面的时候，喻生就看到浦斯带着一堆人几乎是押着缪宁部长离开了战略总部，后来才知道他的身份，总之这人很不好相处。 “大家辛苦了。”浦斯负手而立，嘴上说着辛苦了，眼底却一丝温度也无：“你们这次任务特殊，缪宁部长吩咐了，回来后各自回到宿舍里好好休息，随时准备应付后续一切任务，但没有接到任务命令之前，不要随意出宿舍区域，等候命令就好。” 喻生和柏尔这次违规操作，算是犯了大错，他一路上担心不已，想了许多稍微可信一些的借口，甚至提前写了份草稿背了下来。 可是竟然没用上？他们这次任务结束得这么蹊跷，返航是缪宁部长亲自下的命令，上面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竟然不趁机彻查吗？ 其他人陆续散开，喻生拉了拉柏尔的袖子：“我想先去找一下缪宁部长。” -- 第100页 柏尔微微颔首，似乎也刚好有这个意思。 等其他人都离开以后，喻生和柏尔往办公区走去，中途被浦斯拦住：“你们两个想干什么？之前我说的话听不懂吗？” 喻生讨好似地笑了笑，打着哈哈：“缪宁部长让我们回来以后找他汇报情况，我们正要去找他。” 浦斯一脸寒气，像刚从极地回来似的：“他不在战略总部。” “那他在哪儿？”柏尔身上的冷意跟浦斯不相上下，喻生被冻在中间，快要忍不下去了。 “他病了，请了假，你们知道的，四十岁以后人类的身体就会逐渐不堪重负，从异能战士退化成普通人，是会有一些病痛的。”浦斯说得一本正经，喻生一个字都不信，显然柏尔也是。 “他让我们回来见他的时候，好像还没有生病，这么突然？” “年纪大了，病得突然，情有可原。”浦斯似乎没打算让开。 喻生和柏尔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喻生哈哈一笑。 “既然缪宁部长不在战略总部，我们还是先回宿舍吧，也确实累了，任务的事，等他回来以后再汇报吧。” 浦斯点点头，还是挡在他们身前没有移动。 喻生拉着柏尔转身，往相反的地方走去。 等他们走远，浦斯打开自己的通讯手环，联系上了另一个人：“一个叫喻生，一个叫柏尔的，有些古怪，刚刚离开，你盯着他们，看他们是不是回到了宿舍区。” 片刻后，那边传来一声“好的”。 喻生回到自己熟悉的宿舍，扔了乱七八糟的行囊，瘫倒在床上，回身一看，柏尔正站在窗户后面，用窗帘作掩护看着外面。 “不对劲。”喻生撇撇嘴，“哪里都不对劲。” 柏尔撇下窗帘：“有人跟着我们，刚刚才离开，而且宿舍区有人守着，是生面孔。” 喻生坐起身来，“不是战略总部的人吗？” “不像，起码我没见过。” 战略总部人不少，但是只要柏尔见过的，他都记得模样，即便不记得名字，也知道是战略总部的人。 好歹也待了一年了，既然柏尔说不是战略总部的人，那么就一定不是。 喻生微微蹙着眉头：“我感觉缪宁部长还在战略总部。” 柏尔挑眉看他：“说说看理由。” “理由很简单啊。”喻生说道：“如果部长真的不在，浦斯拦我们做什么？放我们过去看看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不就行了，拦着就说明部长办公室里有人，就算不是缪宁部长，也是不能让我们见到的人。” 柏尔微笑：“真聪明。” “咳咳。”喻生现在已经没有办法用平常心对待柏尔的夸奖了，以前他会觉得被肯定，会觉得很开心，但现在……喻生总觉得柏尔看着他是带着一层滤镜的。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喻生偏头看他：“在N-357星球的时候，你不是有办法联系到缪宁部长的吗？现在试试？” 柏尔轻轻摇头，“如果我们在战略总部都见不到他，那么其他方法也都没用了。” 喻生很快反应过来，战略总部是元塔区的心脏，这么严密控制的地方都见不到缪宁部长，那意味着什么？ 他瞬间有些不寒而栗。 在N-357星球的时候，他觉得最大的问题是如何隐瞒尤冢上将两百年前做的那些事，但是回到了布雷星，他才发现两百年前的事或许已经完全不值一提了。 这么短的时间里，这里一定发生了一些事情。 “还有个问题，你有没有发现？” 听到柏尔发问，喻生细细回想：“沙楠少尉不见了。” 柏尔轻轻点头，喻生表情严肃。 平时他们完成任务回来，都是沙楠少尉迎接他们的，如今熟悉的人都不见了。 喻生感觉周边的一切都被黑暗吞噬着，他们千里迢迢跑了回来，投身到了这片黑暗里来。 第60章 缪宁部长办公室的通讯被切断了，宿舍有不明人员掌控着，沙楠少尉又不知所踪，喻生想着这一切，心里愈发慌乱起来。 他试图联系聂稚和施雅，也联系不上，想出宿舍区，会被不认识的人拦住，以“从未完全掌握的星球回来，还没有经过‘过渡期’，担心与外界接触会产生不良反应”的理由强行禁足。 柏尔的脸色一脸比一天难看，他们在联系聂稚和施雅的时候就发现了宿舍区的信号被谁进行了某种操作，无论是上网或者联系宿舍外的人员，都做不到。 喻生等不下去了，他总觉得那些关着他们的人也在等，在等着什么事情发生。 而他认为，如果那些人在等待着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可能一切就晚了，某些事，虽然他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可能再也无法挽回。 但是空有满腔热血却连个宿舍区都出不了，整日待在宿舍里当米虫，挫败感强烈。 闲聊间，两个人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沙楠不在，那么闵医生呢？她是医护人员，这个世界什么时候都不会软禁医护人员，医护人员永远是紧缺资源。 于是喻生装病，说自己浑身上下哪儿都不舒服，可能真的从N-357星球带回来了什么不知名的脏东西，希望能找来某位医生帮他诊治。 喻生不敢直接指定闵医生，担心目标太明显，而且他知道，如果闵医生知道他可能已经生病的事情，一定会出现的。 -- 第101页 他们指望把守宿舍区的人不了解战略总部相关事宜，企图蒙混过关。 对方也担心喻生真的惹上了什么难缠的寄生虫回来，于是真的叫来一位医生，不过不是闵医生，而是个面生的男人，五六十岁的样子，个人资料显示姓葛，喻生和柏尔谁也没有见过他。 “葛医生？你不是战略总部的医生吧？”喻生迟疑地看着对方帮他抽血，说是要拿回去细细化验。 对方木着一张脸对他摇了摇头，“我上个星期才入职，你们没见过我也不奇怪。” 喻生心烦意乱，想着这个时候能见到谁都好，只要能联系到外界就行，但是这人是否可信还有待查证。 柏尔旁敲侧击问道：“医疗部有位闵医生，你认识吗？以前学员们生病都是她看的，她知道我搭档过往病史，如果可以，麻烦你回去把我搭档的病例和化验转给那位医生好吗？” 葛医生顶着一张方脸双眼无神地看着柏尔：“闵医生？闵兰秋？” “对！”喻生有些过分激动，“你能把我的检查转给她吗？我对一大堆东西过敏，只有她清楚，拜托了。” 葛医生皱了皱眉：“我没有见过她，只是看过她留在系统里的资料，你放心，我回去查查就知道你对什么过敏了，那位医生做事很认真，把一切都在系统里记载得清清楚楚。” “你没有见过她？怎么可能？”喻生心里咯噔一下，表面看起来很惊讶：“我们出任务之前还见过她的。” “她失踪了。”葛医生轻叹一声：“你们这一批出任务的异能战士很幸运，你们在外面的时候，布雷星上很多异能战士失踪，也有莫名其妙死去的普通人，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因为这份薪水很高，我一定会选择待在家里而不是……” 喻生和柏尔对视一眼，葛医生念叨了一会儿，拿了东西就走了。 等他离开，喻生仿佛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瘫了下去，“连闵医生都不见了，事情太蹊跷了。” 柏尔沉思片刻：“还有个办法……” “什么？”喻生立刻直起身子望着他。 “说我病了，我姑姑一定会来看我的。” “对啊！”喻生一拍脑袋，巴宓最见不得自己这个侄子受苦，现在被变相囚禁在宿舍区里，巴宓作为内部人员，应该是知道情况的，如果柏尔病了，巴宓关心则乱，一定会想办法见到柏尔，甚至可能会想方设法把他接出去。 “早知道刚才就说你病了，也不用弄这么一出。” 喻生撇撇嘴：“白白浪费了时间，你是不是不想见你姑姑啊？我怎么感觉这个办法你之前就想到了呢？” 柏尔笑了笑，没有答话。 “那什么时候告诉他们比较好呢？就说我这个病传染好了，否则等那个什么葛医生回去，一查闵医生留下的资料就知道我们是在说谎话了，我哪儿有对什么东西过敏啊。” 喻生想得很多，柏尔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他看了一眼时间，“那就再等半个小时，他肯定要先依照程序把你的血液样本送到研究室，才会回去查资料，半个小时足够了。” “好。”喻生没有意见，两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坐着等时间流逝。 没想到刚过去二十分钟，他们想引来的人就自己送上门来。 巴宓竟然能畅通无阻进入宿舍区，还敲响了他们宿舍的门，看到喻生，下意识翻了个白眼，然后用极少出现的严肃的表情看着柏尔：“跟我回家去，我听说这小子有什么传染病？你竟然也不申请换间宿舍，万一传染上你了怎么办？” 柏尔看着巴宓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喻生总觉得他们之间有问题。 “宿舍有人守着，不让我们出去，再说了，我也有可能携带了什么未知病菌。” 喻生不知道柏尔这是什么策略，明明是想出去的，怎么现在好像在婉拒？ “那些人我来搞定，你跟我回去就行，实在不行不在家里住，先送你去总研究院。”巴宓态度强势。 柏尔微微垂眸，似乎在思考：“我不能一个人走，要带上喻生。” “带上他？！”巴宓声音瞬间尖锐起来：“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给自己带上这么个甩不掉的累赘！” 即使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建设，喻生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叫吓了一跳，柏尔倒好像没有被吓到，反而轻飘飘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呢？” 巴宓气急，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用极其厌恶的眼神看了一眼站在旁边始终一言不发的喻生，突然表情变了变，瞬间就冷静了许多，作了退让：“带就带吧，快收拾东西，我直接送你们去总研究院，你天天跟他在一起，是应该好好做个全身体检，万一真被传染上什么就晚了。” 喻生一头雾水，一开始怎么都不想带上他，为什么突然就转了性子？ 巴宓似乎在惧怕着什么，看起来很着急，急匆匆地催促他们快走。 柏尔和喻生也不敢懈怠，毕竟只有成功出去才能找到突破口，而再耽误下去，看起来，可能以巴宓的能力，都没办法带他们出去了。 千紧万紧，走到战略总部门口的时候还是碰上了难缠的人。 巴宓见到浦斯立刻堆起了一脸的笑：“浦斯少尉真是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这守门的工作都得你亲自来做，是不放心其他人吗？” -- 第102页 浦斯悠悠看着巴宓身后：“主要是担心有人浑水摸鱼。” 言语间明显意有所指，巴宓脸色瞬间变得不怎么好看，但是十分难得，她隐藏起了真实情绪，还是堆着笑看着面前的男人：“瞧你说的，柏尔是我侄子，他这个不争气的搭档病了，好像还是什么传染病，我担心我侄子也被染上，干脆想着送他们去总研究院做个检查。” “病了？”浦斯饶有兴味地盯着喻生看，看得喻生心里发毛：“看医生了吗？” “刚刚看了。”柏尔轻轻挡在喻生身前，对上浦斯不怀好意的眼神：“是一个姓葛的医生去看的，抽了血说是回去化验，我也有些不舒服，怀疑已经感染上了。” 浦斯摸了摸下巴，“哦？那就不用麻烦你姑姑了，我送你们去吧，我亲自送你们去。” 巴宓神色一变：“那倒不用，我送他们去就行了，少尉你这么忙……” “已经忙完了。”浦斯身材高大，给人无形中带来了许多压力：“再说他们刚从别的星球回来，谁知道问题到底有多大，我送去反而保险些，你说是不是？” 这是在反问巴宓，巴宓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拒绝不好，不拒绝也不好，喻生敏锐地察觉到，他们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些事情，是只有他们知道的。 “那……那好吧。”巴宓最终退让了，看着柏尔吩咐道：“你在总研究院好好照顾自己，姑姑会找时间去看你的，千万不要想着往外跑，也别再来战略总部了……”她言辞有些激动，浦斯轻咳了两声，巴宓收敛了些外露的情绪：“……总之，我会去看你的，你好好待在那儿就行，知道了吗？” 柏尔眼神在巴宓脸上转悠了两圈，并没有回答她，而是拉着喻生，直接上了浦斯停在一边的车。 喻生回头看到了巴宓的表情，甚至对巴宓产生了些名为同情的情绪，但柏尔没有看她，车子开出去老远了，柏尔也没有回头看巴宓一眼。 第61章 “喻生！” 刚进总研究院的门，喻生就听到了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抬头一看，竟然是施雅，身边还站着聂稚，看到他们都是惊讶夹杂着惊喜。 突然有个想法钻进脑袋里，难道他们都是被原地囚禁起来的吗？施雅和聂稚这段时间应该一直都在总研究院，现在看起来也出不去…… 很有可能！ 聂稚先跟柏尔打了个招呼，又问二人道：“你们怎么在这儿啊？” “呃……” 浦斯还在，喻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明这整件诡异的事。 “之后再叙旧吧，之后有的是时间，我先带你们去找李院长检查一下。” 浦斯打断了他们朋友间的谈话，语气听起来很正常，但表情和态度都有些咄咄逼人。 聂稚和施雅也认识浦斯，施雅顺势问道：“浦斯少尉，为什么是你送他们过来？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为什么不是沙楠少尉过来？” 问得好！喻生在心里给这姑娘竖起了大拇指，他老早就想问这些问题了，但知道浦斯一定不会回答他的。 “他们刚从N-357星球回来，喻生说不舒服，大概是感染了什么东西，干脆送来总研究院检查一下，柏尔是他的搭档，最有感染上的可能性，所以程序上也要过来待上一阵子。” “感染？”施雅一听这个急了，首先去看喻生的各项情况。 眼睛不红，皮肤也没有异状，舌苔颜色正常，肢体动作协调，整体看起来都很正常，喻生对她微微摇头，施雅很聪明，瞬间会意，不再多说话。 聂稚说道：“可是李院长被你们的人带走了。” 浦斯皱眉：“什么时候？” “大约……一个小时前。” 施雅回答道：“我们没有见过那些人，但他们说自己是战略总部的成员，而且有缪宁部长的文件，这里没有人怀疑。” 喻生眼神微动，看向柏尔，柏尔倒是不动声色，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 浦斯有瞬间的尴尬，很快恢复正常表情盖了过去，似乎没有出现过被发现秘密的窘态。 明明是他说缪宁部长告假在家，又怎么会签发什么带走李院长的文件？ “我知道了，我会回去核实一下，那他们两个我就交给你们了，务必要上心给他们做各项检查，谁知道他们带回来了什么病菌，事情可大可小。” “你放心。”施雅随口应道。 浦斯来去匆匆，喻生猜测浦斯知道他病了其实是说谎。 否则确实如他所说事情可大可小，那么为什么不找些更稳妥的人托付这个严峻的任务呢？ 要知道聂稚和施雅甚至都不是总研究院的正式役，看来李院长被带走，浦斯比他们还要惊讶，也担心出什么其他的岔子，所以要立刻先去处理那件事，他们这边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你们怎么会过来啊？” 施雅在总研究院待了这么久，又很好学，仪器基本上都会用了，没麻烦其他人，直接把喻生和柏尔带到了某间研究室。 研究室是安静独立的空间，门一关，外面根本不知道里面在做什么。 喻生看了一眼施雅：“不用做什么检查了，我根本没病。” 施雅刚拿出的工具，呆愣了一下，工具被柏尔尽数收了回去。 “我们是想办法逃出来的，本来能出去，谁知道中途遇到了浦斯，被他带到了这里来，你们是怎么回事？外面发生什么你们都不知道吗？我们根本联系不到你们。” -- 第103页 “我们也是啊。”施雅小声说道：“突然来了一群人说元塔区发生了什么动乱，要封锁总研究院，我一听，赶快联系其他人，那时候已经联系不上了。” “看起来他们第一件事，就是先切断了信号网。”柏尔皱眉问道：“你们被困了多久？” “有一个星期了。”聂稚回答道：“几乎跟外界完全隔绝，我们都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从N-357星球回来的，不光是我们，封锁当天在职的工作人员没有一个能出去，门外有人守着，守了一个星期了。” “一个星期……”喻生掐着算了算时间，“是跟缪宁部长联系的那天吗？” 柏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一下头，喻生叹了口气：“看来就是那天出现的问题，缪宁部长跟我们连线的时候还不知道之后会出现什么情况。” “所以外面到底怎么了？”施雅见他们一个个神色异常，也很紧张。 喻生简单地说了一下他们知道的一些情况，施雅聂稚都很惊讶，“这听起来……不像是一夕之间就能发生的变化。” “对。”喻生同意这个说法，“战略总部像是早就悄悄被渗透了。” 他没有注意到柏尔一瞬间不同的眼神。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施雅急得走来走去：“这里根本出不去，想联系外面的人也联系不到，而且……现在还能联系谁呢？沙楠少尉不见了，闵医生也不见了。” 柏尔看向她：“你确定带走李院长的人，拿的文件是缪宁部长签字的吗？” “我看到了。”施雅看起来很肯定。 “有部长的防伪标识，肯定是他本人，如果那标识不能造假的话。” “这件事应该在浦斯的意料之外，否则他不会那么着急。”喻生摸着鼻子说道，“但说不好是不是部长本人的行为，毕竟如果他有办法调动不属于自己的部下，为什么要找李院长呢？” “我觉得也是。”柏尔点头，赞同了他的想法。 聊了很久，也没有讨论出个有效可行的结论来，为了掩人耳目，施雅还是提取了一些喻生的血液放在研究室里。 时间不早了，施雅和聂稚顺便带着喻生柏尔去见了几个跟他们关系还不错的研究员，又帮他们安排了房间，就在自己房间的隔壁。 谁知道刚住下，外面守着的人就进来说，喻生和柏尔不能跟其他人住在一个区域里，说他们携带未知病菌。 其他人只知道他们是战略总部的人，还以为来这里是为了完成什么任务，听了这个，急忙让他们赶紧另找住处。 施雅没办法，只能按照规定将他们重新安置在隔离区里。 喻生有些无奈：“我怎么感觉除了你们两个，其他人对外面发生了什么都没有什么兴趣呢。” 施雅撇撇嘴：“你以后有了孩子，可千万别让他当研究员，在研究院待久了，会对生活中的一切失去欲望，包括对外界的求知欲。” 喻生脸色变了变，下意识看向柏尔，他们之前的事还没弄清楚，这话勾起了喻生隐秘的心事。 如果他和柏尔在一起，是不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可是柏尔并没有看他，施雅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好了，你们赶紧休息吧，明天一早我来给你们开门，那边有紧急按钮，我设定了我们的房间，如果有事，按那个，我们会过来的。” “好的，谢了。” 施雅笑笑，跟他们道别离开。 喻生把不久前才收起来的简易行李又一次拿出来，顺便把357放在床头。 357是那只萤火虫的名字，用它星球的编号命名，喻生做的主，柏尔表示没意见。 喻生把一切收拾妥当，回头观察357的状况，“它比我想象中坚强太多了，甚至好像还长大了一点儿……” 柏尔闻言，凑过来看，得出结论：“好像是。” 喻生一扭头，才发现柏尔离他太近了，他的嘴唇险些贴上柏尔的脸颊一侧。 猛地往后退，一头碰到墙上，喻生眼泪差点儿飙出来，捂着脑袋小声哀嚎。 柏尔无奈，上前去帮他轻轻揉脑袋：“至于么……” 喻生深吸一口气，“也不是……就是……我……就是……” 他发现现在这样的姿势也有些暧昧，索性放弃挣扎，任由柏尔帮他揉着脑袋。 突然听到柏尔在他头顶轻叹一声，不明所以望过去，柏尔干脆坐下，跟他面对面对视。 “我是不是给了你很大压力？” 喻生缓缓睁大眼睛：“那倒也……”好像没有？ “你是不是听到施雅说什么孩子的事情，觉得不自在？” “！！！” 绝了。 喻生这时候才发现柏尔有多可怕。 他原来真的什么都知道，将自己的一切反应净收眼底。 柏尔抬手，似乎想摸他的脸，又中途停下，落寞地笑了笑把手收了回去。 “喻生。”柏尔坐直了身体：“我相信你也知道现在的形势有多严峻复杂，我答应你，在这件事没解决之前，我不会再对你做任何强迫式的行为，一切都等这件事结束再说，好吗？” 喻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说什么？就算现在他们所经历的事情结束了，又能说什么呢？ 柏尔微微垂下眼睛：“到时候你喜欢我也好，厌恶我不想跟我做搭档也罢，我不会继续绑着你了，你可以去选择你想要在一起的人。” -- 第104页 喻生眨了眨眼睛，说不出话来，柏尔这是什么意思？ 是要放弃他吗？ 明明那时候态度那么坚决，现在却……想要放弃他？ 第62章 喻生睡得并不安稳，他心里有太多想不明白的事，好不容易睡着了没一会儿，突然察觉到柏尔起身，“怎么了？” 柏尔一脸严肃，没有回答他，喻生下意识认为出事了，也爬了起来。 他进入状态很快，尤其在看到柏尔面前的电子虚拟屏幕时，立刻完全清醒过来。 “部长？！”喻生小声惊呼：“你在哪儿？” 屏幕那边的缪宁部长，状态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异常，但面容憔悴，见到喻生还是扯了个笑出来，“说好要等你们回来的，没想到没等到你们，先等来了这么多的麻烦。” “到底出了什么事？”喻生急切地问道。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缪宁还是很镇静。 “我长话短说，你们如果相信我，就按我说的去做，你们不知道你们现在身处于总研究院帮了我多大的忙。” 柏尔发现喻生身体在微微发抖，他很紧张，柏尔轻轻牵住了喻生的手，他的情况立刻好了许多。 “元塔区所有重要地标建筑修建时都留有余地，李院长跟我说，他们有一间实验室常年不会打开，也从来不会有人使用，因为它的门牌号不吉利，但却一直存在，没有人知道原因，你们要找到那件实验室，知道吗？” 喻生看了一眼柏尔，两人立刻了解到了对方的想法，异口同声道：“13号。” 缪宁没有否认，但也没有确认，“这就要由你们去验证了，他只告诉了我这个信息，喻生，柏尔，你们一定要出去，去看看你们周围的世界，会很惊喜的。” 两人没有反应，缪宁无奈地抓了抓头发：“好吧，或许也可能是惊吓。” “部长，你在哪里啊？” 缪宁没忍住笑了一下：“我会一直跟你们在一起。”他耸了耸肩：“以另外一种形式，只是你们摸不到我而已，差别不大的。” 柏尔看着他问道：“出去之后呢？” “去找杭奕和沙楠，他们会告诉你们该怎么做。” “他们没被抓住啊？太好了！去哪儿找他们？”喻生既紧张又苦恼。 “之前的安全屋毁了，我只知道他们不在战略总部，现在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你们要自己想办法联系到他们。” “可……”喻生握了握拳，心里没有底气：“感觉任务很艰巨……” 他对自己没信心，常规任务他没在怕的，但现在连敌人是谁他都不知道。 缪宁却好像从来不担心，“你们两个是‘一号’考核的第一名，而且是考试改革后的第一名。不夸张地说，你们两个是战略总部有史以来最契合的搭档组，如果你们都完成不了这次艰巨的任务，元塔区战略总部就没什么希望了。” 喻生撇了撇嘴角：“部长你这是夸奖激励还是施加压力啊？” 缪宁挑了挑眉：“随你怎么想。” 不久后，他坐直了身体，又严肃起来：“知道为什么布雷星会有搭档传统吗？” 喻生和柏尔都没有说话，听得缪宁轻声开口道：“因为大部分人类都不能孤身面对敌人，人类是群居动物，古往今来都是，胜利的终极要义是要有伙伴。” 他顿了顿：“喻生，我知道你从来都没有真正拥有过什么信心，但是你有一大群伙伴，我也是其中之一，你明白吗？” 喻生眼睛有些酸，没忍住用手背揉了一下，重重地点了点头。 缪宁松了口气：“时间也快到了，好吧，我就不立什么flag了，注意安全。” 喻生刚一点头，画面骤然消失。 柏尔开始收拾东西，速度很快，连同喻生的都收拾好了，发现喻生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 “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喻生对他扯了个笑，但情绪上并不会有什么明显的好转：“我觉得自己做不来，我总感觉……会拖你们后腿。” “自信些，你从跟我成为搭档的第一天起，每件事都做得很好。” 可是喻生依然不够自信：“那些都是常规操作……都有例可循。” “我们两个成为搭档就是无例可循的事。”柏尔认真地看着他：“没有人担心你会是谁的累赘，只有你自己在担心。” 喻生抿了抿唇：“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柏尔先是怔了一秒，继而笑了，喻生这时候才发觉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柏尔这样温柔的，不夹杂一丝虚假的笑容了，这才是他最熟悉的那个柏尔。 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再也没有见过了呢？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 喻生揉了揉眼睛，柏尔拉住他的手：“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吗？” 他轻轻摇头，执拗地问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柏尔微微垂眸：“因为你……善良，可爱，也很优秀。”柏尔抬手摸了摸喻生的脸，后者没有躲，神色不怎么好看，故意别扭地问他：“你是在讽刺我吗？” “当然不是，我觉得你很优秀，是别人看不到的，系统也检测不出来的那种。” “系统检测不出来的，只有我的隐藏异能。”喻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看我果然是自带滤镜的。” -- 第105页 柏尔没有说话，认真地看了他半晌，突然紧紧拥住他，喻生没有拒绝，沉默着回抱住拥抱着自己的人。 他有种预感，只要他们从这里走出去，整个世界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是好是坏他说不清，但或许改变些什么以后，现在的一切都会产生不可预知的变化。 有些话现在不说，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我总觉得你进战略总部以后变了很多。”喻生闷声说道。 “什么变了？” “我说不好。”喻生的手放在柏尔的背上，有一种无法言语的心安，他竟然不想结束这个拥抱。 “我总感觉，你看到的世界跟我看到的不是一个世界。”喻生无声地笑了一下：“其实本来也不是一个世界，还在元塔学院的时候，你离我很远，是那种应该被仰望的遥远距离，而进了战略总部以后，你人就在我身边，却好像还是离我很远，你好像一直站在黑暗里，却不愿意带着我一起站进去。” 柏尔身体颤了颤，抬手摸了摸喻生的头发：“你该留在阳光里。” 喻生抬头，认真地回望他：“等这次任务结束以后，带我看看你看到的世界吧，是什么样我都能接受，我们是搭档，以前我总会忘记这件事，可现在是你总会忘记这件事。” 柏尔眨了眨眼睛，喻生看得脖子都酸了，对方才吐出一个“好”字来。 喻生放开柏尔，走到墙边，将食指抵在墙上的按钮上，回头看着柏尔忽明忽暗的脸：“现在应该叫醒我们的伙伴了。” 见对方微微点头，喻生将墙上的按钮用力按了下去。 不到三分钟，外面有了动静，施雅和聂稚睡眼惺忪，“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他们看到喻生和柏尔整装待发的样子，更是不解，“我们还以为你们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去收拾东西，我们要出去了，其他事情路上说。” 喻生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这两个明显没有回过神来的伙伴：“你们有车吗？我觉得今晚可以试着开一次……” 柏尔持反对意见，“没门儿。”他对着聂稚笑了一下：“让他开车我们的任务还没开始就失败了。” “任务？”聂稚揉了揉脑袋，一头雾水，相信自己可能还在做梦：“什么任务？” 半个小时后四个人才终于进入状态，聂稚和施雅的反应跟之前喻生的差不多，像是保卫整个星球的任务落到了他们四个头上一样。 深夜好行动得多，可惜天快亮了，四个人躲避着外面值班看守的人，刻意走监控拍不到的地方，费了好大功夫，终于找到了13号实验室。 “是这儿吗？真的能从这儿出去？” “我觉得是。”柏尔抬头看向角落一侧，喻生很快会意：“只有这里没有正对着的摄像头，一定就是为了应付现在这种情况。” 他看向施雅：“你们有这里的权限吗？” 聂稚不确定，“试试看，自从我们常驻在总研究院以后，还没有见这扇门打开过。” 柏尔做好了虽是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将三人护在门前，担心身后有人偷袭。 “——叮。” 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门开了。 “向老式微波炉致敬。”喻生说了个冷笑话，施雅扯了扯嘴角：“这个秘密基地未免太草率了。” 聂稚抬脚进去，“老话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所以……大概最不起眼的地方越能起到大作用吧。” “咳咳……” 施雅剧烈咳嗽起来，这间实验室看起来……短期内确实没有人进来过，尘土飞扬。 “连个打扫卫生的人都没有……”喻生忍不住吐槽。 “每个星期都有人打扫卫生的，每间实验室都没有落下过。” 施雅说道：“可能是前段时间刮大风，把外面的尘土吹进来了，我们房间有个小天窗，房间里就脏到不行。” 聂稚突然顿住了：“这里又没有窗户，不是普通房间，尘土从哪儿进来的？” 四人面面相觑了足足三秒，开始在房间里找各种蛛丝马迹。 喻生学着老电影里轻轻敲击墙壁，一无所获，四面墙都像是很坚固的样子，并没有藏着什么出口。 “喻生！柏尔！你们过来看……” 施雅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四个人立刻聚在一起，“这面墙有问题。” “我刚才看过了，好像没什么问题。”喻生又尝试着敲了敲，施雅很执着：“它跟其他三面给我的感觉不一样。” 但是问她什么感觉她又说不清楚。 “让我看看。”柏尔轻轻把手放在墙面上，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儿。 他睁开眼睛之后，第一时间喻生凑了上去：“怎么样？” “墙面没有问题，但是墙后好像有什么东西。” “……”喻生咂舌：“既然墙面是真的，那你们谁会穿墙术？” 聂稚拍了一下手，“不用穿墙术，我听李院长说过，这里的所有墙面都是特殊材质做的，至于实验室，因为用途特殊，材质也更加特殊，其实就是电子墙面。” 他回到房间中心，捂着鼻子打开操作台：“如果这间实验室跟其他的实验室一样，那么电子墙面是可以被操纵的，一定有可以打破的漏洞。” -- 第106页 施雅立刻变成星星眼，“你好厉害。” 被夸奖的人微微一笑，喻生撇了撇嘴。 喻生之前还不知道聂稚对这些高科技玩的那么熟，见他看着电子屏幕不断敲敲打打，确实实力不容小觑。 “找到了，这面墙跟其他面不一样。”柏尔和喻生做出认真听讲的样子，聂稚解释道：“电子墙面可以打开，表面有一层拟态。” 说罢，他手指轻轻敲了一下，之前讨论过的那面墙，悄然消失。 墙后是黑色的幕布，喻生情不自禁站直了身体，就像一场戏要开幕了。 第63章 外面有细微的熙熙攘攘传来，喻生向前走了一步，被柏尔轻轻带到身后。 喻生对他弯了弯唇：“放心，我跟你一起。” 柏尔微微颔首。 施雅在身后啧啧两声，“怎么感觉你们两个……有点儿不一样了。” 喻生有些羞赧地低下头去，又觉得自己这个动作此地无银三百两，立刻抬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 柏尔施了悬浮异能，将幕布撩开，外面像是个隐秘的房间，幕布揭开后，熙攘的声音大了许多。 喻生拉着柏尔的手腕，两人一起抬脚踏入房间，施雅聂稚紧随其后。 几秒之后，无事发生。 “前面还有一层。”聂稚下了结论，没有人反驳，虽然看不见，但是听得很清楚，第二层幕布后面是另一个世界。 “让我来。”聂稚也用了基础的悬浮异能，将第二层幕布揭开。 四个人这次没有等待，直接走了出去。 没想到总研究院的某间实验室竟然直接连接着闹市区，这个时间点，还有一大堆人。 普通人民对战略总部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还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拥有着无知的幸福。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喻生完全想不通，“一墙之隔，就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 “不是一墙之隔。”柏尔带着三个人穿过人群，小声跟喻生解释道：“这是总研究院特有的秘密技术，相信之前有瞬间转移的异能战士，帮忙打造了那个房间。” 喻生明白了：“所以重点不是那块幕布，而是那个过渡的小房间？” “没错。” 施雅看了他们一眼：“我们现在要去哪儿？相信不用多久他们就会发现我们四个不见了，然后报告给浦斯，我们最起码要先找个地方落脚，虽然不知道这是在哪里，但是这样走下去，未免太惹眼了吧？” “部长说让我们找到杭奕和沙楠少尉。”喻生苦恼道：“一个问题解决了总还有下一个问题，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哪儿。” 柏尔打开坐标系统：“先看看我们在哪儿。” 喻生凑过去观察：“我……”他差点儿说脏话，被柏尔看了一眼，临门一脚咽了回去：“我们居然一下子就走了这么远，距离总研究院远，距离战略总部更远。” 聂稚把施雅带到自己身边，“元塔区果然比想象中恐怖……” 施雅却完全不这么想，反而看起来似乎很兴奋：“多好玩啊。” 喻生看着柏尔笑了笑，正色起来：“可是我还是不知道沙楠少尉和杭奕在哪儿。” 柏尔定定地看了他两秒：“你我都跟沙楠没那么熟，但是你跟杭奕很熟，如果他想让你找到他，你觉得他会在哪儿？” 喻生沉默着思索了一会儿，“我不知道。”他顿了顿：“把卫星地图打开，说不定会有线索。” 柏尔打开了地图，喻生在虚拟画面上将地标放大，一点一点仔细地看。 施雅和聂稚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估计帮不上什么忙，站在一边安静等待。 柏尔修长的手指划过一个个地区，突然喻生看到了什么，牵住了他的手指，“等等。” 喻生指着某一处让柏尔看：“你看这个地方。” 柏尔只是简单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哪里了：“是你家的位置？”再看了一眼，开口道：“看来你也没看透杭奕的本质啊，那棵树他根本没有收拾。” “不。”喻生凝神道：“不是同一棵，倒的方向也不一样。” 施雅虽然不知道前情，但是听到了重点，非常惊讶：“你还能看出来两棵树不是同一棵？” “……” 喻生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柏尔立刻会意：“你是说……他们在你家？” “很有可能！”喻生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正确的解题方向：“我家那边是老房子，在老城区，杭奕清楚那边的情况，科技普及没有那么到位，老旧反而让那地方成为最佳的庇护所。” 聂稚听他说完，觉得也不无可能：“离这里有多远？” 喻生看向路边一个喝多了的醉汉，正倚在一辆车跟前吐得昏天黑地。 他耸了耸肩膀，“我看我们需要给他上一课，喝太多酒喝到神志不清是会丢车的。” 柏尔看着他笑了一下，没有反对。 聂稚开车，喻生跟柏尔坐在后面。 喻生发现聂稚和施雅都有一种莫名压抑不住的兴奋感，虽然他们并没有说出口，喻生知道他们现在的心情一定跟自己差不多。 跳脱出了原本的按部就班，反抗了上级看似十分合理的安排，向着未知前进，并且坚信自己是对的。 -- 第107页 柏尔在四个人里面看起来是最沉稳冷静的一个，喻生侧头观察他，发现他一直盯着窗外发呆，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跟着看过去，这个时间点，路过的街道上几乎没什么行动的人，柏尔心里有事。 喻生突然慌乱起来，那种不自信带来的焦虑感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自信些。 喻生暗暗告诉自己，越是紧张就越容易出错，只需要顺其自然就好，按照学过的一切去做，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他闭了闭眼睛，聂稚望向路边：“导航信号弱了，往哪边走？” 喻生赶紧看路，刚张开嘴。 “左拐，下个路口靠右停。” 柏尔抢在他前面回答，喻生微笑起来：“你对我家的位置很熟悉嘛。”明明只来过一次。 “因为我很喜欢这里。”柏尔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他，所以喻生没办法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他真实的想法。 屋子前院一片寂静，看不出任何端倪，四个人在车上坐着，明明抵达了目的地却不敢直接下车面对。 共同做心理建设足足做了五分钟，柏尔第一个打开车门，走下车去。 喻生紧随其后，实际上他突然发觉，只要柏尔踏出第一步，他就有勇气立刻跟上，那勇气是从哪里来的都不知道。 手在微微发抖，喻生突然往坏处想了一下，万一他们出逃已经被浦斯发现了呢？ 万一他判断错误，这屋子里等着他们的不是沙楠和杭奕，而是浦斯呢？ 该死的，说不定所有人都会被他理所当然的简单思维害死的。 喻生拉住柏尔的手，后者停了脚步，回身看他，那眼神是在问怎么了。 “还是我打头阵先去看看吧，万一里面有什么不对，我会发信号，你们就赶紧跑。” 柏尔似乎有点儿无奈，“你再说这种话，这次结束之后，我肯定要换了你。” 喻生有些委屈，楚楚可怜地盯着他，不到两秒，他笑出了声，“我觉得你肯定舍不得。” “舍得舍不得另说，到这儿了，我倒是觉得……”柏尔看着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异样，寂静的屋子，轻轻开口说道：“……你应该说对了。” 喻生听到他的推断心稳了不少，“走，进去看看。” 他攥着柏尔的手指，发觉对方出汗了，没过两秒后知后觉，其实是自己出汗了。 两个人都没有拿钥匙，在喻生的授意下，聂稚用异能毁坏了门锁。 四个人在紧急戒备状态下，静悄悄潜入了屋子。 空无一物。 喻生靠在墙边，想摸黑开灯，又怕打草惊蛇，毕竟他们在明处，对方在暗。 可确实什么都没有，东西似乎也都放在原来位置上。 难道猜错了？ 喻生向柏尔投去询问的目光，却见柏尔抬头看向阁楼板，看得很专注，似乎想确认什么。 一楼没有人，难道在二楼？ 喻生凝神静气，也想跟着听一下楼上有没有动静。 刚闭上眼睛，突然被旁边的柏尔一把扯开，侧身躲过了一个闪电球。 闪电球狠狠砸在地板上，燃起一团明火。 喻生急了：“柏尔，快快快！水！我家的地板！” 柏尔反应很快，用水立刻浇灭了那团明火，但地板还是黑了一块。 “喻生？” 是很熟悉的声音，有人从楼梯角现出身影，喻生气呼呼看过去：“杭奕！是不是你扔的？” “不是我……” 杭奕咽了咽口水，看起来似乎有些过意不去，但下一秒就看清楚了面前两人紧紧牵着的手，脸色变了。 “抱歉，是我。” 又一个男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看着他们笑嘻嘻的：“好久不见啊，大家都过得怎么样？” “沙楠少尉！”第一个出声的是施雅，能听得出来她情绪激动。 先是被变相囚禁在总研究院里，后来得知了外面的情况有多严重，之后跟着两个疯疯癫癫的同期，用非正规的方式逃出了总研究院，对了，能顺利抵达这里还是因为他们抢走了一个醉鬼的车。 叛逆的事情做起来很带劲儿，但是怕也是怕的。 现在沙楠出现，就像队伍里有了主心骨。 好几个人从黑暗的四周出来，也有从楼上下来的。 喻生揉了揉眼睛，大致看了一下对方的人数：“得亏我家还算大……” 他有些感慨，但看到那团黑色，又觉得一定要想办法让沙楠赔！ 第64章 “事情就是这样，我和柏尔被浦斯送到了总研究院，然后缪宁部长联系上了柏尔，我们通过……”喻生惊觉这里人太多，有熟悉的脸也有根本没见过的，不敢说细节。 “……通过一些手段，逃了出来，我从卫星地图上看到了那棵银杏树，所以跟他们来试试运气。” “那你运气不错。”沙楠挑眉看他：“有你的运气我们稳赢。” 喻生扁了扁嘴，问他道：“我们到底是在跟谁作斗争？浦斯……不对劲对吧？” 沙楠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先看了一眼柏尔，喻生发现了这个微小的动作，心中一凛。 “你一直在跟着部长做事，对吧？”沙楠在询问柏尔，柏尔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否认。 喻生很惊讶，这就是柏尔藏起来的秘密吗？明明有搭档，却孤身一人为缪宁部长暗中做事，连他这个搭档都不知道。 -- 第108页 好吧，其实在N-357星球上的时候，柏尔能够轻而易举联系到缪宁，还是在对方的休息时间，看起来很熟络。 他那时候就已经开始怀疑了，只是柏尔如果不愿意说，他也不想一直追问。 其实他已经做好了准备，等这次结束后，好好和柏尔谈谈。 沙楠并没有一定要得到柏尔准确的回答，当然其实这个答案也证实了他的猜想。 “部长很信任你。”沙楠说完，看着喻生问道：“你知道洛谜星吗？” 喻生瞪大了眼睛，情不自禁看看柏尔，再看看沙楠：“柏尔……父母驻扎的星球？” 柏尔明显跟着紧张起来，“这次是洛谜星出了事？” “是。”沙楠叹了口气：“我们的关注点一直放在索罗星上，结果后来才知道，是洛谜星出了问题，那星球上的人跟我们星球上的某些人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他们希望得到布雷星异能战士的高等基因，用了一些筹码置换，而布雷星的某些人同意了，所以才有了今天这种里应外合的场面。” 喻生皱眉：“是浦斯？” 沙楠耸了下肩，表示无奈：“恐怕不只是他。” 柏尔一言不发，喻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握了握他的手，没能注意到杭奕的眼神。 “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吗？”喻生轻声问道。 “这房子就算你帮的最大一个忙了，战略总部太不安全，只能在你家借住一段时间。”沙楠微笑说完，看着施雅和聂稚：“很高兴看到你们归队。” 沉默片刻，他继续说道：“但是你们从总研究院出来，意味着对方会很快发现有更多的人察觉到了什么，我们也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杭奕看着喻生，轻声开口：“你们来之前，我们正在商量明天去战略总部的事。” 柏尔看向他，又看着沙楠：“战略总部到底有多少敌人，多少自己人，你们知道吗？” 沙楠看他三秒，才开口回答：“我只能确定，这里的人全是自己人。” 喻生明白柏尔的顾虑，对沙楠分析道：“不知道内部的情况，贸然袭击会出问题吧？” 刚才他还觉得他们这边的人不少，可听沙楠说得这么不靠谱，这些人，倒算是少的。 “不能再等了。”几乎一直没有开口的杭奕此刻终于开口说话：“对方渗透很快，而且部长还在战略总部，再等下去，我们可能会提前暴露，部长也会越来越危险。” 喻生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事情有多紧急。 但更明白，他们这等于是要打一场无准备之仗。 胜算不多，何况……他看了看柏尔。 洛谜星上还有柏尔的父母，相信他也没有办法等到一切明了之后才出击。 时间紧迫。 沙楠借机开了个小会，继续商量明天要去战略总部的事，分组行动，因为突然多了四个人，沙楠执意要重新部署一遍。 夜很深了，白天不好行动，是休息时间，散会后，大家似乎都有点儿无所适从。 其他人是因为主人回来了，自己的行为相当于擅闯民宅，喻生是因为，一大堆人在自己家里，不知道要不要表现出主人的态度来。 沙楠让大多数人休息，留了几个守夜的，和杭奕带着柏尔和喻生到了二楼。 喻生发现他似乎想带他们去他的房间，脑袋激灵了一下，仔细回想这房子里有没有什么不能被别人发现的，涉及到隐私的东西。 但看到杭奕的背影，他又想起当初把钥匙交给杭奕之前，已经收拾了一通，现在这房子是完全不怕别人参观的状态，稍稍松了口气。 沙楠果然推开了他房间的门，喻生一头雾水，难道他们那么多人，把这间房空了出来，现在是要郑重其事地把他和柏尔安排住在这里吗？ 喻生和柏尔迟疑地抬脚迈进去，杭奕让到了后面，轻轻打开房间的灯。 “这是……”喻生刚想问沙楠这是什么意思，转头却看到了自己原本应该空着的床上躺了个人。 喻生和柏尔皆是一惊，喻生坐在床边，看着床上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的女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说闵医生失踪了，她这是……” 沙楠坐在一边，叹了口气，脸上再无笑意。 “她似乎发现了一些东西，我们是在贫民区发现她的，那时候她还有些意识，我们带她来到这儿以后，就不省人事了。” “怎么会……”喻生眉头紧皱：“没有明显的外伤吗？” “没有，一定不是被布雷星的人伤到的。”沙楠眼中满是忧虑：“我怀疑她发现了一些什么，又跟敌人迎头碰上，还算运气好，拼命跑了出来。” “没有外伤，生命体征却这么弱……”喻生试着用了一下治愈术，没有明显的改善，也不知道是杯水车薪还是根本没用。 柏尔靠在一边：“你们怎么知道她发现了什么？发现了什么呢？” 喻生跟着看过去，沙楠回答他：“她还有意识的时候，通讯手环可以正常启用，我们看到她最后的行动轨迹是在战略总部……”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部长办公室里。” 柏尔神色微动，喻生轻声说明自己知道的情况：“我们从N-357星球回来的时候，曾经想过去找缪宁部长，但是被浦斯拦住了，难道部长办公室里有什么东西吗？或者有什么人？” -- 第109页 沙楠微微摇头：“这些情况我们不得而知，我只知道兰秋或许是最后一个去过部长办公室，知道一些什么的人，而且她在那里停留的时间很长，只是她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什么也没办法从她这里了解到。” 喻生一直沉默着，沙楠告诉他们这件事，一定是有理由的。 柏尔斜眼看着沙楠：“你想让我们明天，去调查部长办公室里有什么东西？” “不是你们。”沙楠没有否认：“是喻生一个人。” 喻生一怔，但很快明白过来，柏尔的能力不能陪他留在后方，但是他的能力，在前方或许也没什么用处。 柏尔立刻厉声开口拒绝：“不行，他必须跟我在一起。” 杭奕在这个时候开口了：“明天我们面对的情况更加严峻，喻生去做这件事比谁都合适，我们吸引了敌人的所有注意力，喻生也就更安全。” 喻生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知道上级让他独自去完成一个重大的任务，心理压力吃不消。 沙楠更是无视柏尔的反对，对喻生劝解道：“你近景战斗一定会吃亏，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这个任务更适合你，你自己觉得呢？” 喻生还没开口，柏尔再次言辞决绝：“他不能跟我分开，他是我的搭档，必须留在我身边。” 杭奕突兀地冷笑了一声：“据我所知，你悄悄给部长做事的时候，也没有让喻生知道吧？现在倒是讲究起搭档那一套来了？” 柏尔表情瞬间变得冷冰冰，喻生见状不对，赶紧挡在他们两个中间。 “你倒也不用使上挑拨离间这个办法，柏尔是担心我，这我还能理解。” 柏尔神色好了些，杭奕瞪他一眼移开目光，不再吭气。 喻生再转过头去安抚柏尔。 “我觉得沙楠少尉的安排没什么问题，我跟在你身边最多也就做到一号考核那种程度，这个任务很适合我，我想去试试看，你在前面吸引火力值，你成功了，我也一定不会失败的。” 沙楠双手合十站起身来：“你们还有几个小时可以商量一下，我尊重本人的意愿，也绝对相信喻生的能力。” 柏尔抬眼看他：“不用商量了，我也尊重他本人的意愿，但你既然要把我搭档调走，我还有个要求。” 沙楠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说。” “他不能一个人行动。”柏尔说道：“相信他的能力不代表放任他一个人去送死，你们也说了他的任务可能轻松也可能严重，我要确定有人陪他。” “好，我来安排。”沙楠爽快答应。 “不。”柏尔似乎信不过他：“我来安排。” 第65章 第二天刚刚入夜，众人准备出发，柏尔帮喻生检查装备，又千叮咛万嘱咐他千万记住不能一个人行动。 “我知道，你说过很多遍了，但是……让施雅跟着我……我很没面子的，我不是说她不好，她的异能成绩虽然好，也没比我好那么多吧？”喻生别别扭扭的：“我还要背着一个被女孩子保护的名声，有点难听啊。” “不是保护。”柏尔纠正他：“你们是合作关系，就像我跟聂稚一样。” 喻生撇撇嘴：“你好端端的把人家给拆散了，聂稚就没有不愿意吗？” 柏尔轻轻摇头，“理论上来讲，只要我们没出事，你们两个就不会有事，聂稚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巴不得施雅跟你在一起。” 喻生依然忧心忡忡，柏尔揉了揉他的脑袋：“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嗯！”喻生重重点头：“叔叔阿姨也不会有事的。” 柏尔对他笑了笑。 杭奕站在远处看着他们这边，面上看不出喜怒，突然感觉到肩膀被谁拍了一下，一回头是沙楠。 对方依旧是一张笑脸：“木已成舟，很多事情不能强求。” 他也不说得太明白，但杭奕听懂了，似乎是一副执迷不悟的打算：“万事都有转机，我能等。” 沙楠挑了一下眉：“转机可能是十年二十年，或者等你们这一届的学员都到了退休的年纪，你也能等？” 杭奕没说话，但内在意义再明白不过了，沙楠冷哼一声道：“有这么多时间干点儿什么不好。” 据悉，沙楠带出来的人都是战略总部的熟悉面孔，随随便便查一下就职信息就能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一窝蜂进攻，太过明目张胆，招摇过市。 大家都多多少少做了一些伪装，聂稚竟然还有能力黑进战略总部内网，在短短十几个小时内，将他们所有人的假信息都上传上去，一时半会儿只要上面的人不察觉，就能让他们的行动方便许多。 毕竟这段时间战略总部的人员一直都在大幅度变动，再加一些没见过的人进去，也是情理之中。 喻生和施雅没有伪装到爹妈都认不出来的地步，毕竟他们两个任务不同。 沙楠告诉喻生和施雅有另外一条通道，是平时外界送货会走的隐蔽通道，沙楠不让他们两个跟着大部队行动，算来算去，距离部长办公室最近的入口，就是那个隐蔽的小通道。 他们不能在进入战略总部这件事情上花费太多时间，而换种方式思考，只要能顺利进去，或许喻生和施雅的任务瞬间就会变得简单许多。 施雅刚刚结束跟聂稚的告别，朝着喻生走过来，恋恋不舍地回头张望。 -- 第110页 喻生安慰她：“很快就能再见面了，他们那一群人里多得是厉害的人物，不会有事的。” 施雅含着泪轻轻点头，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内心的不舍和不安。 他们拼了命赶超其他人成功进入战略总部，就是为了这个时刻不是吗？ 刚刚安抚好施雅，喻生感觉有人在看自己，转头一看，是杭奕，确实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喻生朝他挥了挥手，杭奕没动，喻生无奈，山不就我，只能我去就山。 杭奕转了目光，假装之前看着喻生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喻生心里只觉得好笑。 “你是因为带那么多人回我家，所以觉得内疚才不理我的吗？” 杭奕回身看他：“不是。”他微微垂下脑袋：“不过我确实应该说声对不起，叔叔阿姨大概不会喜欢这么多人住到你家里来。” “能帮到忙，他们也会很高兴的。”喻生抿了下唇，终于说出心里话：“千万要小心。” 杭奕弯了弯唇：“你也是。” 喻生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他这个时候突然意识到在选择和柏尔成为搭档的那一刻开始，他跟杭奕就不可能再回到之前的时光。 何况，他现在和柏尔并不只是搭档的关系。 而那种关系，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杭奕解释，或许根本没办法解释。 不过现在时间紧急，只够这样做个道别。 柏尔和沙楠的队伍先走一步，喻生等着柏尔给他信号，带着施雅躲在那条隐蔽的通道外。 不出所料连那条小通道都有几个人把守着，战略总部跟以前太不一样了，现在完全是滴水不漏，一丝人情味也无。 喻生想到第一次跟柏尔进入战略总部时候的心情，对未知的忐忑，担心自己会连累柏尔所以倍感焦虑。 他还记得那天下着大雨，到这里以后和柏尔跟邱同他们起了冲突，之后还被巴宓打了一巴掌。 现在想起来实在算不上是美好的回忆，那时候他也觉得这个地方很没有人情味，事实证明他错了。 在战略总部里的日子，他收获了很多。 可惜这一次，他不能跟柏尔一起并肩作战。 通讯手环亮了一下，是柏尔！ 喻生回身看着施雅：“他们进去了！” 施雅蹙了蹙眉，轻声询问喻生：“你有没有听到好像有人在说话？” 喻生静下来听了两秒，摇了摇头，施雅深吸一口气，“好吧，应该是我听错了，该我们上场了。” 压低了帽子，喻生将施雅护在身后，面对守门人的询问，喻生讲出一早准备好的台词。 说自己和施雅是来调试总部异能测试仪的工作人员，对方问得很细，喻生亮出了同样一早就准备好的假身份。 盘问了足足有五分钟，对方才肯放他们进去，毕竟他们的身份没有可疑，而且就算有可疑，对方也只有两个人，不足为惧。 喻生和施雅成功潜入，喻生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施雅也很紧张，努了努嘴：“他们还真是小瞧人。” “大概是我们看起来太没有攻击性了吧。”喻生笑了笑，施雅拉住他的胳膊：“不对，好像真的有人在说话。” 喻生一愣，又静心听了几秒：“可是我真的没听到。”他没有时间多想，“算了，目前先解决这件事。” 施压点了点头。 两人闪身进了办公楼，战略总部今天看起来死气沉沉的，明明天气很好，这里却好像要下暴雨了。 办公楼也几乎没什么人，可想而知，缪宁部长的人不是被囚禁起来就是被赶走，现在留在这里的基本上都是布雷星的敌人。 喻生乐观地想，这样看起来，敌人也不是很多嘛。 正胡思乱想着，被施雅猛地一拉，躲在角落里。 施雅反应很快，几乎是被拽着多起来的同时，喻生听到了来的人踩着高跟鞋走路的声音。 他心里一紧，这声音很熟悉…… 施雅感觉到喻生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不解地看着他，喻生一脸惨白，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她轻轻揽了揽喻生的肩膀，喻生回过神来，看着她，微微摇头。 声音越来越远，喻生身体的僵硬才逐渐消失。 喻生探头出去，看了一眼，那人的背影渐渐远去，他跟那人相处了整整三年，按道理来说已经算得上十分熟悉，可惜……这个背影现在看起来无比陌生。 喻生才刚刚想到留在这里的基本上都是布雷星的敌人，那么现在……巴宓在这里做什么？ 她似乎出入自由，所以她真的是敌人？ 施雅见那人好不容易走远，喻生却还是一脸惨白，心有余悸的样子，也变得不安。 “怎么了？” 喻生轻轻喘了几口气，才发现自己之前一直屏住了呼吸。 “那是柏尔的姑姑……” 他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他连声音都在颤抖。 施雅逐渐瞪大了眼睛，她明白了喻生的意思：“那是巴宓？你怎么能确定呢？你根本没看到她的正面啊。” 喻生咽了咽口水：“那就是她。”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巴宓可能会跟敌方有关系，毕竟巴宓可以把柏尔跟他调离出战略总部，但是他也只是怀疑过，担心柏尔多想所以从来没有提起过。 -- 第111页 而且那时候他们不知道战略总部的具体情况，还以为大部分在职人员都是正常上下班的，巴宓只是其中一个，没想到……或许这次战略总部被入侵还有她的一份功劳。 柏尔要怎么办？他的父母是否安全他们还不能确定，现在又要面对对自己那么好的姑姑其实是敌方的人…… 不行，这对柏尔来说太残忍了。 喻生闭了闭眼睛，“走，我们先去看看部长办公室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施雅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喻生摇头：“我没事，放心。” 两人戴实了帽子，掩了面容乘坐电梯去顶楼。 部长办公室房门紧锁，需要部长的权限，沙楠之前给他们准备了解锁的相关信息。 施雅开锁，喻生把风，他心想如果之前就知道要来这一趟，就应该在跟部长视频的时候，要来更简单的开门方式。 喻生偏头暗道自己真傻，如果那时候知道他们要来这一趟，不如直接问部长，他办公室里有什么不就好了。 第66章 “开了！”施雅小声惊呼，喻生也跟着默默激动了几秒。 两人飞快闪身进去，小心地将门关好。 部长办公室，其实喻生没有几次机会进来，算起来待的时间最长的一次就是“一号”考核结束以后，跟柏尔被部长叫来问话，其实那次缪宁部长也没有问他们什么，现在想想，当时部长大概只是想见见他们，然后没多久就把柏尔收之麾下。 他对柏尔不会有类似嫉妒的情绪衍生，毕竟只有在同一水平线上的两个人，一人看不惯另外一人才能称之为嫉妒，何况柏尔对他很好，现在对他来说，也很重要。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而且…… 喻生手指轻轻擦过桌面，这里应该有一段时间没有人来打扫了，桌面上有一层细小的微尘。 施雅显然是个行动派，喻生还在思考的时候，她已经到处翻动文件，试图寻找某种异样的存在。 看起来她认为这里有东西，这个东西，大概率指的是某份机密文件。 喻生丝毫没有头绪，只能跟着她的思路走，至少目前看起来，他们两个人的任务比前面那些人的安全很多。 喻生打开了缪宁部长的操作台，竟然没有设置密码，不过仔细一想，应该不是没有设置，而是一早就被人破解了。 这里面没有有用的东西，喻生正埋头翻找其他东西的时候，施雅突然直起身来，喻生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立刻做出相应的反应。 “怎么了？”做好了时刻应战的准备。 施雅眉头微蹙，“我还是听得到细小的声音……” 喻生莫名其妙，“是你说听到之前有人说话？” “对。” 施雅很肯定自己没有听错，但是喻生百思不得其解。 在楼下听得到，在楼上还能听得到，确定不是幻听的话，那就要么对方的声音穿透力很强，要么是对方跟着他们上来了，难道有不明能量体吗？ 喻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好吓人。 不过他什么都没有听到啊，诶，等等，只有施雅能听得到的声音…… 喻生火速翻开自己的收纳胶囊，从里面准确找到357，拿了出来。 施雅捂着嘴，一脸惊讶：“我的天……这是……” “你可能听到的是它的声音，这里除了我们三个，应该没有别的生命体了。”喻生把357捧在手掌心里，让施雅能看个清楚，“是它的声音吗？” “是……”施雅接过采集皿，看着里面急切的小家伙，柔声问道：“你叫……357？”她生怕把这么个小东西吓到了。 施雅猛地抬头看向喻生：“357？这是你们从N-357星球偷偷带回来的？N-357星球上到底有什么东西？！” “呃……”喻生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这件事有点复杂，我们应该等解决掉目前的问题再展开讨论，先告诉我357说了什么？” 施雅收起了大部分的惊讶，仔细聆听瓶子里的小家伙的声音。 “它让我们放它出来，说自己能帮上忙，它说……”施雅皱紧了眉头：“说跟着你进了这栋大楼开始，就感觉这里有很熟悉的东西，尤其现在这间房子里。” 喻生一脸喜色：“看来动物比人类的感官敏感得多，历史书上没说错！” 施雅有些忧虑：“它这么小，放出来不会有事吧？” 女孩子总是对弱小的动物有天生的怜悯。 喻生拿过采集皿，一边说话一边打开了盖子：“它很坚强的，一路上跟着我从N-357星球来到了布雷星，活得这么好，我相信它真的能帮上忙。” 357挥动着小小的翅膀，闪着荧荧光亮，几乎淹没在了这么广阔的房间里。 不注意的话，还真看不到它。 喻生和施雅屏住呼吸，看着357满房子转悠，似乎在寻找什么蛛丝马迹。 两人的手环同时发出某种感应，喻生和施雅神色皆是一凛，喻生飞快地查看了一下柏尔那边的状态，他正处于强度进攻状态。 “他们肯定被发现了，两边应该打起来了，我们速度要快。” 施雅使劲儿地点头，盯着357看，又对喻生沮丧地摇了摇头：“它说这房子里熟悉的感觉很强烈，但是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源头。” 喻生手心微微出汗，心里祈祷柏尔千万不要有事，不只是他，杭奕，沙楠，他们这边的每一个伙伴，都不能有事。 -- 第112页 大概过去了五分钟，喻生和施雅等得焦虑无比，但是却没有办法去催促一只萤火虫，喻生继续之前无意义的翻找。 突然听到施雅说话：“它好像找到了什么！” 喻生立刻看过去，357低低地飞着，缓缓停在一格地板上，喻生和施雅凑过去仔细查看。 那格地板乍一看并没有什么异样，喻生弯曲手指，轻轻扣了扣，抬头对上了施雅焦急的脸。 “是空的，下面应该有东西。” 施雅发挥异能优势，想要打开那格地板，奈何水火雷点都没用，喻生突然灵光一闪，重新回到部长的操作台上。 “那里面你不是刚刚翻过了吗？没有什么东西啊。” 喻生小声回应她：“那些人肯定跟我刚才一样，找的全是部长收到的资料文件，想找些有用的信息，但是他们不知道这间办公室别有洞天，自然不会去找这间办公室的内部操作程序，空调，操作板，屏幕设置，进入感应……找到了！” 施雅凑上去看他的收获，发现喻生找到了一个很容易被忽视的小程序。 喻生有点沮丧，“可惜设置有拦截点，要是聂稚在就好了……” “我在也是一样的。”施雅把他挤到一边，喻生看着她熟练地操作着操作台，很是惊喜：“你也会吗？” “我倒是没他那么厉害，不过这点难度……”施雅对他笑了笑，撩了一下头发，把碎发放到耳后，再抬起自己手腕，将手环里的某个东西传到了他们面前的操作系统里。 喻生瞪大了眼睛：“你传了什么进去？” 然后，那个小程序就被打开了…… 施雅挑眉看他：“托你们的福，我们被关在总研究院里的时候，我每天被迫和那些植物待在一起，聂稚没事做，就弄出了这么个东西，整个布雷星，所有隐蔽的程序，它都能解开。” 喻生没忍住笑了出来，看着施雅在那个被打开的小程序里搜索着有用信息。 很快，找到了名为“open”的图标。 轻轻点击两下，之前那坚硬无比的地板格先是变成了电子屏，随后从中间一分为二，折叠于旁边的地板格之下，地面空出了好大一块。 施雅啧啧两声，表示不屑：“还真是老把戏了。” 357轻轻落在喻生手背，喻生看着357细小的眼睛，轻声吩咐：“千万跟紧我们。”也不知道357究竟能不能听懂他的话，毕竟从它的小眼睛里可看不出什么别的情绪。 话音刚落，施雅从操作屏里看到了别的东西，神色凝重：“有人上来了。” 程序关闭，通道口也会同时关闭，但是他们两个一起下去，意味着下面的世界会暴露在来人眼前。 喻生心里一急：“你快下去！看看那里面有什么东西，我来挡着他们。” 施雅耸了耸肩，显然喻生想到的她都想到了：“你那小身板能挡住谁，再说，聂稚的程序你能比我熟吗？你下去，快，听话。” 喻生懒得跟她打嘴仗：“你的异能比我强很多，我下去能不能上来还不一定呢，你下去肯定比我胜算大。” “拜托，我好歹也是个女孩子，下面说不定有什么野兽等着吃我，你让我去送死？我才不干，你去，别废话了。” 喻生摇头：“我真的不行……” 施雅瞪他一眼：“男人怎么能说不行？你虽然还没成年，也不差这么点儿时间了吧？听我的，下去。” 她就像发号施令一样不容反驳，喻生心里没底：“我会出问题的……” 施雅叹了口气，“喻生，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拥有过那个叫自信的东西，我也很难想象有朝一日会跟另外一个男生说这种话，自信点儿吧，你非常优秀。我明白你知道外面有很多人都在说为什么柏尔选了你，拉曼镜选了你，我跟聂稚一开始也很奇怪，但是后来我们明白了，他们会那么想，是因为他们不认识你，你是个称职的朋友，理想的搭档，我相信柏尔当初如果没有选你，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损失。” 喻生张了张嘴，没发出任何声音。 “我相信你能成功的。”施雅把他推到那格地板旁边，喻生看着下面的未知世界，心里还是很抗拒，他看了看施雅略显焦急的脸，给自己鼓了把劲，踩着虚拟阶梯走下去。 “很高兴认识你，喻生。”施雅把地板重新关上，喻生听到了她的声音，伴随着开门的响动，他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没有任何声响。 第67章 喻生小心地把耳朵贴在隔板上，隔音效果很好，他费了老大力气什么都听不到。 虽然来的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不可能是他们的人，但喻生仍然希望那人不会立刻对施雅不利。 这间办公室外正在进行战争，唯一同行的同伴毅然决然舍弃自己保全他。 只有我躲在这黑暗里，喻生想。 忽然从他后领有什么东西振翅飞了出来，喻生险些吓了一跳，才发现是357，又惊又喜。 “你竟然也跟进来了！” 喻生想到之前自己对357的嘱咐，心里暖洋洋的，“真听话。” 他想摸一摸357，后者飞远了一些，似乎想让他离这个入口远一点儿。 “你说的对。”喻生弯了弯唇角：“好吧，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我确实不该在入口处浪费太多时间，里面的景点我们还没去呢。” -- 第113页 他抬头看向里面一片虚无的黑暗，深深吸了口气，踏着阶梯往下走。 缪宁部长知道这里的存在吗？就在他的办公室下面，他每天办公的时候，这里面的……无论是什么，都在凝视着他？ 喻生怀疑缪宁部长是知道的，毕竟开启这里的程序可是在他的操作系统里。 不过他作为一个部长，会连自己操作系统里置放的小程序都了解得那么清楚吗？ 那程序都不知道放在那里多长时间了，几年？十几年？二十几年？ 说不定从缪宁往前数不知道多少位前辈的时候，这地方就已经存在了。 喻生看着357微弱闪烁的荧光，跟着它的轨迹小心翼翼蹭着墙往前走，正在考虑这通道到底有多长的时间，喻生看到357停了下来，停歇在墙壁的某一处。 他走过去，朝357伸开手掌，357并没有过来，还是停在原地，忽闪着翅膀。 喻生心中一动，抬手摸上了357停歇的位置。 是个开关？他凝神片刻，轻轻一按，整个通道骤然明亮起来。 357飞到他的肩膀轻轻落下，喻生由衷夸赞：“真是厉害……” 然而实在很难从这小虫子脸上看出什么明了的表情，喻生回身看这条自己刚刚走过，长长的走廊。 空无一物，墙上也是干干净净的，甚至长度都比喻生想象中要短很多，他怎么感觉走了很长时间？ 开关是非常古老的开关样式，这地方一定存在很久了。 前面仿佛是另一番天地，喻生找到墙壁上的另一个开关，轻轻按下，里间跟着开关发出的声响亮起。 等喻生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之后，不由得身心一震，他突然很想跟谁说说话，却惊觉这地方如今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个小虫子357。 喻生艰难地控制着呼吸，抬脚往前走去，走近了才发现357先他一步，落在了那足有三米高的雕像脚边。 这就是沙楠让他们来寻求的问题的真相吗？ 尤冢上将的雕像？放置在这里？这是真品吗？ 对，一定是真品。 喻生想起他们进入战略总部第一天的时候，沙楠带着他们这群新学员参观尤冢上将的雕像时说起过，放在外面的是赝品，而真品在哪里，他们是不知道的。 闵医生就是发现了这个？那她是怎么受的伤呢？ 为什么要把雕像放在这里？部长办公室下面…… 不，说是放，用“藏”似乎更恰当一些。 357安稳落在雕像脚边，似乎十分惬意舒适。 喻生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施雅说357感受到了自己熟悉的气息，一路带着他们找到了这里。 尤冢上将和N-357星球的存在关系匪浅，动物比人类敏感得多，感恩刻在了它们的遗传基因里。 可是……难道是云屠大师的技术真的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即便再栩栩如生，也只是个雕像而已，这么一个雕像都能让357忍不住追寻依附？ 喻生在这个小空间里走来走去，找了一遍又一遍，确认除了这个雕像，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瞬间有些颓然，虽然尤冢上将是他的头号偶像，但在如此紧急的时刻，如此性命攸关的时刻，柏尔沙楠杭奕，还有许许多多异能战士正在外面跟敌人拼死厮杀，连施雅可能都落到了敌人的手里。 他在这里，找到这么个制作巧夺天工的雕像，实在不是什么令人感到愉快的事。 喻生重新回到入口处，想办法想要出去，可惜入口是从外面开启的，现在出去……不知道该怎么操纵。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全身，喻生沮丧地坐在地上，抬头仰望尤冢上将的坚毅的表情。 “外面正在进行战争……”喻生轻声开口诉说：“我的搭档，朋友，老师，都在跟敌人作斗争，我却躲在这里，怎么也出不去……” 357似乎察觉到了喻生的悲伤和浓重的无力感，扑哧着翅膀飞到他身边落在他肩头，带起了一小片扬尘。 雕像身上全是灰尘，喻生意识到这一点，对偶像的情感容不得他坐视不理。 喻生从收纳胶囊里拿出纱布沾了食用水，轻轻擦拭尤冢上将的雕像。 “我的搭档叫做柏尔，他很厉害，从很小的时候就被称作是你的接班人，但是造化弄人，他这辈子唯一的败笔就是我，拉曼镜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才会出现我的样子，而他，就那么顺其自然地选择了我。” 喻生近距离观察，擦拭着这个一言不发的雕像，情不自禁开始吐露自己的心事。 “我们一起去过了N-357星球，这个小家伙就是从那里意外带回来的。”喻生手上动作顿了顿，抬头凝望着雕像的眼睛：“我们知道你做的事，知道你不仅是战神，也有一颗怜悯善良的心。” 他扔掉了用脏了的纱布，重新换了一块干净的，进行重复工作。 “放心，我们只让部长知道了这件事，他答应我们会瞒下来。”喻生手臂无力地垂了下来，“其实N-357星球的事，相比较起现在的难题，都不算是什么了。” 喻生低着头，换到了后面去擦拭雕像的背面：“现在战略总部的部长叫做缪宁，人很好，显然一开始那些所谓的‘大人物’都当他是个傀儡部长，是只好掌控的兔子，谁知道他是一只披了兔子皮的老虎，相信他们在现部长这里，尝到了不少苦头。” -- 第114页 “他们都很厉害，只有我……”喻生叹了口气：“大家都在为这个星球，为这个国家而战，只有我……什么也做不到。” “如果你还在就好了。”喻生没忍住鼻酸，抬手抹了抹眼睛：“大家都说柏尔是你的接班人，是新的战神，可是他不是，他怎么会是你呢？他只是柏尔，是我的搭档，是个努力的学生，善良的好人，他做到了一切能做到的事，也愿意去尝试那些可能做不到的事，他在我心里，其实比上将你还要厉害呢，我还没来记得跟他说这些话……他这么多年来，背着‘天才’‘战神接班人’‘家庭背景显赫’的名声行走，他的路其实不比我好走多少。” 喻生蹲下身子，把头埋在臂弯里，闷声闷气地说话：“刚跟他成为搭档的时候，我还说他是生活在云端的小天神，我简直太愚蠢了，他的一切都是通过努力换回来的，而我没有天分，也不愿意努力，还能有幸成为他的搭档，我……” 蹭了蹭脸，喻生呆呆地抬起头来，目视前方：“我还有很多话没有跟他说，我一定要从这里出去……我是他的搭档，怎么能选择战斗的时候离他而去呢？” 喻生刚想站起身，再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去的方法，突然瞥到了雕像底座的某处，有细小的痕迹。 他记起来了，放在大厅里的那个赝品雕像，后面有一行字。 沙楠少尉说过那赝品是一比一还原真品的，所以……这里应该也有那行字。 “万般皆是苦，唯望有缘人。” 喻生一边轻声念出声来，一边用手指微微拂过那层字的表面。 357颤颤巍巍停在他的指尖，“怎么了？” 虽然说动物的感官很奇妙，但喻生也感觉到了哪里不对。 刚刚问完，面前的雕像落下了一些灰尘，喻生被呛得咳嗽，357也是如临大敌，惊恐地飞来飞去。 喻生连忙站起身来让到一边，顺便让357重新回到采集皿。 结果没多久，就亲眼见到了整个雕像轰然倒塌。 他瞠目结舌地看完全程：“死定了……” 虽然他不明白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但据说这个雕像价值连城，而这里又只有他一个人，他就算有几百张嘴都说不清楚…… “诶？” 看到石堆中间有个闪着光芒的东西，喻生好奇地凑过去看。 刚刚伸手碰到，便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迎面撞击，身体不由自主往后飞起，撞到坚硬的墙壁，像是浑身的骨头都被撞散了，喻生看着那光亮在自己指尖消失，晕了过去。 第68章 柏尔被关了起来，他知道这是战略总部的禁闭室，他记得喻生曾经提起过，虽然他们从来没有机会被关禁闭，但喻生对这里很好奇。 喻生看了很多不着边际的八卦，那些八卦里把这里描述得很恐怖。 柏尔记得喻生曾经说过“没想到我能在这里混小一年，竟然都没被关过禁闭”，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挺惋惜，他们成为搭档的这小一年里，喻生对未知的探索欲加深了不少，但柏尔知道他，如果他真的因为犯了什么错被关了禁闭，大概会难过沮丧上一个月。 就算喻生强迫自己接受这世界，接受一切规则，接受跟他做搭档这个事实，但他的不自信，心思敏感，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听说关禁闭都是单人单间，五天起步，你说给饭吃吗？” 柏尔想到喻生说这话时神采飞扬的样子，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被关进来之前，聂稚偷偷告诉他施雅被对方控制住了，但施雅告诉他喻生没事，让他放心。 柏尔的手指忍不住轻轻敲击桌面，少见的有些慌乱，喻生很聪明，但是他仍然担心喻生独自一人会面对什么不可预知的危险。 通讯设备被收走了，根本联系不到喻生。 柏尔一向觉得搭档这回事大部分时间都是走个形式，例如现在，即便是搭档，也没办法在没有任何设备的情况下联系到对方。 门开了，一个女人走了进来，柏尔没有看她一眼，低头看向死气沉沉的桌面。 “柏尔……”来人怯懦地呼唤他的名字，柏尔表情很镇静，似乎不打算答话。 “我也是被迫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女人泣诉着坐下，柏尔终于将脸转向他：“我爸妈怎么样了？” 对面的人哑然一瞬，“我……我不知道。” 柏尔看起来并不相信他：“你确定是不知道，还是不敢告诉我？” 女人脸上有微薄的愠色：“我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姑姑，是你的长辈，你不该这样跟我说话。” “哦？”柏尔脸上出现意义不明的笑意：“姑姑？那请你告诉我，我爸妈到底怎么样了？在你和洛谜星的计划里，他们是牺牲品吗？” “当然不是！”巴宓急切地反驳他：“我……我没有和洛谜星做勾结做计划，我真的是被迫走到了今天，你姑父他……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我真的不知道你父母在哪里，我也想找到他们，保护他们。” 柏尔嗤笑一声：“保护？像保护我这样？” 巴宓深吸一口气，似乎告诉自己不要发怒，不要跟他一般计较。 “总之你现在很安全，你就留在这里吧，等外面的一切结束以后，我就会放你出去的。” 柏尔面朝黑暗，微微敛眸：“喻生呢？你们找到他了吗？” -- 第115页 巴宓气急了，浑身止不住地发抖：“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那个灾星！” 柏尔面色一沉：“好歹他是这个国家认可的异能战士，不会背叛自己的国家和这个星球。” 巴宓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怎么会听不出来自己的侄子这是在故意挖苦她。 她攥紧了手指，指节微微泛白，衬得她的脸色更加难看：“我不知道，他们还没有找到他，如果找到他……我会尽力保他一命。” 柏尔突然笑了一声，巴宓听出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暖意，抬头凄楚地看向他：“你笑什么？” “如果我的姑姑真的有那么大的权力，可以保谁的命，那不如先下手杀了我。”柏尔嘴角挂着冷意，笑意全无：“否则等你们失败离开，我也没有脸面继续留在这里。” 巴宓的拳头微微发抖，藏在身后，还想说什么，却半晌都没能说出口，看了他许久，撤身离开，把房门摔得震天响。 柏尔看着那坚固的禁闭室大门，一直沉默着，就像个雕塑一样没有生命力。 也似对这现实困顿了，导致出现思绪迟钝，脑袋一片混乱。 让人安心的是他们应该确实没有找到喻生，巴宓没有理由欺骗他，但这也让人倍感不安。 他被带走是意料之外，事实上现在外面还处于极其混乱的状态，巴宓的出现让他走神了一瞬，而巴宓告诉他喻生已经被抓住了，他的父母也被抓住了，这才是他被俘的最终原因。 柏尔不该轻信巴宓的，实际上在今天之前就有很多证据表明巴宓可能跟他们不在统一战线，可是他在看到从小疼爱自己的姑姑出现在敌人的队伍里，还是会觉得惊讶，会觉得现在这一切，都十分没有意义。 活着本身就没有什么意义。 柏尔躺在简陋的硬板床上，很想知道喻生现在在做什么，他是否知道巴宓已经是敌人了呢？自己搭档的亲姑姑，是整个星球的敌人。 嘴角扯起一个嘲讽的笑，喻生心里会有一丝畅意吗？毕竟巴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站在高处欺辱他，现在自己讨厌的人成为了人尽皆知的叛徒，喻生会觉得有报复成功的快感吗？ 不会的。 柏尔在黑暗中轻轻舒了口气，他太了解喻生，他知道，喻生如果知晓这件事，第一个想法就是——柏尔该怎么办？他知道吗？他会难过吗？ 喻生就是这样的人，他们成为搭档的第一天，柏尔就已经知道了。 果然是想到这一层了才会难过，柏尔轻轻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这一天赶快过去，他非常疲惫。 沙楠停了下来，支撑着墙壁低头喘息，感觉到额头的汗水顺势滑落，落入地面。 我为什么不能再厉害一些呢？ 沙楠这边的敌人越来越多，他侧身躲过一个雷电攻击，瞪着眼前三个用黑色包裹住整个身体，只留一双眼睛的敌人，嗤笑道：“只会这几招了是吗？速战速决吧蝼蚁们，再拖下去，你们死定了！” 对方没有对他挑衅的话语产生过多的情绪，不可否认，对方的构造一定跟布雷星上的人不同，像是没有基本的情绪感知。 死气沉沉，无动于衷，置若罔闻。 沙楠将一只手背在身后，负手而立，喉结滚动，汗水从脖颈流入衣领里面，眼睛刺痛，身后的那只手微微颤抖。 这不是一场计划周密的战斗，而且显然，他们对敌人的数量估计有误，这些洛谜星人难道是会隐身吗？他们探测出来的人数可没有这么多。 柏尔被俘，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也打击了不少异能战士的信心，沙楠总觉得那孩子心里有太多秘密，并不适合团体战斗，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沙楠甚至怀疑如果喻生在这儿，是不是能比柏尔撑得久一点儿。 或许拆开他们是错的？柏尔似乎只有身边有搭档的时候才会全力以赴。 可是今天不适合闹情绪啊小伙子。 沙楠微微喘息，现在想什么都晚了，如果他们战败，布雷星将会面临什么呢？ 他根本不敢细想。 又击倒了两个敌人，沙楠倚靠着墙壁想要短暂地休息一下，看着陆陆续续倒下的同伴，沙楠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谁攥起来一样难受。 耳边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看来我真是把太多时间花费在游戏上了……” 如果这次能够平安度过，我发誓我一定好好巩固训练。 沙楠抬手抹掉了快冲进眼睛里的汗水，那东西简直让他快要掉眼泪了。 那是什么？沙楠眯着眼睛盯着眼前一点闪烁的萤光，我这是要猝死了吗？见鬼了？这是什么东西？萤火虫？这东西的鬼魂一直都在布雷星徘徊吗？ 它竟然还知道到战略总部来…… 这又是谁？沙楠眼前恍恍惚惚出现一个人的脸，很熟悉，却叫不上名字，他看到那人的嘴唇在动，在说什么？ “……在哪儿？” 他在问谁在哪儿？ “沙楠少尉！柏尔在哪儿？！” 沙楠想起来了，耳边所有的声音瞬间回来，这是喻生，站在他面前的人是喻生，他没事！ 想要抬手去够身前人的身体，确认对方不是鬼魂，可惜他一抬手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摇摇欲坠，喻生一个箭步把他扶住，“受伤了吗？”他飞快地对着沙楠施了个治愈术，沙楠立刻就觉得好多了，什么时候开始喻生的治愈术这么厉害了？ -- 第116页 “柏尔在哪儿？我没在这些人里面找到他。” 沙楠已经能够自己站立，摊开手掌细端详，颤抖也消失了。 “他……”他的脑子一片混沌，如果不是喻生在短期内治愈术上升了好几个档次，那么就证明眼前这人不是喻生。 喻生看起来精神饱满，抢先道：“他被巴宓带走了？” 沙楠嘴唇张了张，有些无措，他还在恍惚，刚才他说话了？他还以为他没有来得及说出声。 “我去找他！”喻生对他挤了个仓促的笑：“这里我基本搞定了，麻烦你后续收个尾。” 搞定？明明刚刚……好吧，看起来确实搞定了，那些全身黑色的人，倒下了一大片，而喻生已经不见了。 第69章 喻生一路疾步往办公区的方向走，他猜想巴宓带走柏尔，一定是要想办法把他藏起来，无论巴宓如何丧心病狂，都不会伤害自己的侄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柏尔是她全部的精神寄托。 前半段路很空旷，进了办公楼喻生突然发现有人在打斗，他瞧准了，上去帮忙，三两下就解决了大半。 看到一个他们这边的人颤悠悠蹲下身子，喻生赶快过去对其施了治愈术，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对方抬起满是汗水的脑袋，见到他的脸，明显一怔：“喻生？”对方上上下下打量他：“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杭奕！”喻生惊喜万分，又想起他的问题：“这个事情比较复杂……有空了再跟你细说，你见到巴宓和柏尔了吗？” 杭奕微微敛眸，眉头微蹙：“听其他人说，他没事，被巴宓带走了。” 喻生看着他低下脑袋的样子，怔了半晌。 旁边有人过来，显然是解决了剩下的敌人，来查看同伴的情况，喻生下意识让开，杭奕抬头看他：“沙楠少尉呢？你见过他了吗？” “见过了……”喻生有些不知所措，“他没事。”他低头看着自己刚才扶过杭奕的手，竟然有血，猛地抬头看他：“你不仅仅是脱力，你受伤了！” 杭奕嘴唇发白，对他微微一笑：“我没事，别担心。” 其他人这时候也认出了面前这人是喻生，异能成绩最差的异能战士，大家都很诧异又很惊喜。 “喻生！你竟然没受一点儿伤，刚才击倒那些洛谜星人的是你吗？” 喻生脑袋还是一团浆糊一样，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解释：“你们先送杭奕去医疗部吧，他伤得不轻，治愈术也没办法让伤口完全愈合。” 几人拖着杭奕的身体，一瘸一拐地打算去医疗部，杭奕停住，回身看他：“你不陪我一起去吗？” 喻生做贼一样把手背在身后，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小声道：“我得去找柏尔。” 旁边有个同伴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来回回不停转换，最终看着喻生，似乎看起来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我之前见过柏尔，他没有受伤，被巴宓带着好像……往禁闭室的方向走了。” 提到巴宓，有几个人立刻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那个坏婆娘！我们一直都提防着浦斯，没想到她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显然他们把这次估计错误的战斗计划，都归咎于没有想到巴宓也是叛徒这件事情上了，喻生不好开口说些什么，可能会显得欲盖弥彰。 巴宓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他也很惊讶。 “巴宓带走了柏尔，柏尔也没有反抗，那柏尔是不是也……” “当然不是！”喻生下意识恶声恶气反驳对方，他气到不行，“他是我的搭档，如果他是叛徒，那我也是，我还来帮你们做什么？！” 说出猜忌那话的人怯懦地小声反驳：“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再说了柏尔那么厉害，他姑姑那么喜欢他，都是有目共睹的事，明知道他姑姑是叛徒，他却束手就擒，也太不符合常理了吧？都说他是战神接班人，尤冢上将的爱国之心也没见他学上几成，最基本的反抗都没有……” 杭奕拍了一下那人的肩膀，“好了，别说了。” 喻生一脸愠色，看着眼前的这些“同伴”，虽然只有一个人说了这种话，但显然其他人并不是没有这样想过。 他咽了咽口水：“好，我会找到他证明给你们看的，他才不是什么叛徒！” “喻生……”杭奕刚开口叫了个名字，就见喻生气呼呼地跑远了。 “算了吧，杭奕，喻生跟柏尔关系那么好，肯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我们都不敢相信呢，就让他自己去找真相吧。” 杭奕一脸的担忧，跟着其他人亦步亦趋地走了几步，小声道：“你们也没有证据，空穴来风的事，怎么就成了事实了？” 之前一直没说过话的一个人在此时开口了，似乎觉得自己有理有据：“也不一定没有证据啊，你看，洛谜星人想得到我们布雷星上高等异能战士的基因，众所周知最厉害的异能战士是谁？不就是柏尔么，巴宓叛变是板上钉钉的事，现在又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劝服了柏尔，只要带走柏尔，洛谜星的计划就成功了大半。” 另外一个人提出质疑：“照你这么说，他们只需要打通柏尔这个关卡就行了，干嘛费这么大工夫，又是侵占战略总部，又是挟持部长的？” “柏尔一个人就算再厉害，也总只有一个人啊，喏，我觉得杭奕的基因他们也一定很想要。”那人越说信心越足：“完全成为了布雷星的主宰，还不是想取得谁的基因就都唾手可得了。” -- 第117页 一个人打趣道：“你还真是越说越远了，不是说柏尔是不是叛徒么，扯那么远干什么。” 杭奕没心思听他们胡扯，回身看了一眼喻生刚才跑掉的方向，那里早就没了喻生的影子。 有一半的同伴留下来收拾残局，他们这次伤亡惨重，对方也是，但喻生一出现没多久，就扭转了整个战斗局面，这可能吗？ 在喻生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一定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柏尔……柏尔……不是说好要带我看看你的世界吗？你现在在哪儿？” 柏尔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心跳如雷，手背放在额头上才发现自己一头的汗。 轻轻喘息之际，坚固的大门被人打开，柏尔皱眉看过去，果不其然又是他的好姑姑，不过他姑姑还从来没有过这种表情，像条丧家之犬。 她不由分说拉了柏尔想往外走，柏尔整个人却很坚定，留在原地没有移动半分。 巴宓下意识就想像呵斥其他人一样呵斥柏尔，回头看到他冷漠的表情，却顿住了。 她微叹一口气，好言相劝道：“前面不知道出现了什么问题，发来命令说让我们必须马上撤离，你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跟我走吧。” “撤离？”柏尔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我就是布雷星的人，是战略总部的人，我要往哪里撤离？” 巴宓一脸急切：“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柏尔，我知道你现在在心里是怎么看我，但是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 柏尔换上一副嘲讽的笑：“因为知道我怎么看你，所以下定决心要让我变成跟你一样的人？” 巴宓看起来不打算继续跟他多说，手掌化出火焰，柏尔条件反射往后退了一步，微微眯起眼睛，做出随时准备攻击的状态。 “这种玩笑我们以前开过不少次，你异能主火，我异能主水，而且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敢说，我们现在打起来，你绝对敌不过我。” 巴宓似乎恨铁不成钢，使劲儿换了几口气，将异能收了起来，她对柏尔总是有无限的耐心。 “别闹脾气，求你了柏尔，你留在这里没有任何好处，你的父母不在身边，我和你姑父也帮不上你，你一个人不行的。” 柏尔冷笑一声，莫名带了些凄厉的意味，却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姑姑，布雷星为什么会有搭档习俗呢？” 巴宓气极反笑：“你是觉得那个小子能站在你这边吗？他不过跟那些人一样，甚至更差劲。” “他不是站在我这边，我们一直在同一边。” 柏尔眼眸变得深邃：“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你可以立刻离开，否则我会带你出去，领个功劳也不错。” “你！”巴宓深吸了几口气，“你确定吗？” “没有任何时刻比现在更确定了。” 柏尔重新坐回床上，等眼前的人彻底离开，轻轻舒了口气，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空无一物。 “柏尔！柏尔！你在哪一间？！麻烦回句话！” 大概过去了五分钟，柏尔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走廊外面大声喊叫，情不自禁露出了真切的微笑，同样大声回答：“我在这里！” 外面奔跑的脚步声骤然停住，喻生似乎很激动：“好！你待在原地不要动！我马上就能找到你了！” 柏尔笑出了声，站起身来，真的没有出去，等着喻生来找自己。 很快，喻生气喘吁吁，露了个脑袋出现在门口，柏尔对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挥了挥，“嗨，动作真快。” 喻生笑嘻嘻钻进来，一把结结实实地抱住柏尔：“你根本想象不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什么事？”柏尔看到他发梢有石屑，或者是灰尘？轻轻帮他掸掉。 喻生松开他，睁大了眼睛望着他：“尤冢上将显灵了，给了我限时福利，我现在变得好厉害，尤冢上将的那些异能我现在用得如鱼得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失效。” 柏尔蹙眉，沉默片刻：“你还告诉了谁？” “我谁也没敢说，也不知道怎么说，只想着先来告诉你。”喻生抓了抓头发。 第70章 “没有找到部长，战略总部的混乱没有外援支持，所以让那些洛谜星人跑掉了不少，包括浦斯和巴宓。初步猜测，他们把部长带回了洛谜星。据调查，巴宓的丈夫宁安也从原来工作的星球逃走，跑到了洛谜星，相信跟这次潜入布雷星的洛谜星人是一伙的。” 喻生坐在座位上，有些不安地看向柏尔，后者倒没有任何明确的情绪表现。 沙楠清了清嗓子，“虽然这次喻生立了大功，但是暂时你们两个都不能继续参与这件事的调查了，为了避嫌，也为了给民众一个安心，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喻生轻轻点头，他对战略总部这样安排没什么意见，他弄坏了尤冢上将的雕塑，还不知道后续会怎么处罚，柏尔的父母失踪，亲属叛变，也确实不应该继续参与后续调查和相关工作。 “你们就当放假吧，这次战略总部的事还没有做好跟外界公布的充分准备，上面正在整合资料。不过这样也有个好处，毕竟上面是不会把部长办公室的秘密随随便便就公布出去的，大概这两天就会联系你们，对对剧本，你们直接签保密协议就行。” 喻生怯生生的：“那……会让我赔吗？我可赔不起。” -- 第118页 沙楠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如果真的估价，我觉得大概你这辈子，连柏尔这辈子，都要在战略总部白干了。” 喻生丧气地耷拉着脑袋，柏尔侧头安慰他：“你别听他吓唬你。” 沙楠咂咂嘴：“我还以为经过这次事情之后，你变成哑巴了呢。” 喻生不想参与他们两个的斗争，只在乎另一件事：“那我身上的异能什么时候会消失啊？我一直以为尤冢上将显灵，等大家都安全了就会消失的，但是这都两天了……” 沙楠打断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难道不想留着你偶像的异能吗？你知道布雷星多少人渴望得到尤冢上将的异能吗？”沙楠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柏尔，发现他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可是喻生没看到这个小细节。 喻生摇了摇头，垂下眼眸，有些黯然：“虽然真的很爽，但不是自己的留多久都不是自己的，我心里一直很不踏实。” 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但是他不想说，也觉得不能说。 沙楠吸了口气：“毕竟你这件事没有前车之鉴，对了，通过你的治愈术兰秋已经康复了，经过询问，可以确定，她确实是因为误入了那个地下室被伤到的，初步怀疑是尤冢上将的雕塑出现了问题，伤害兰秋，但是却给了你异能……”沙楠撇了撇嘴：“大概那个雕塑是有性别歧视吧，上面帮你安排了详细的检查，今天下午就要做。” 喻生愈发不安：“他们不会把我抓起来，捆起来，然后送到总研究院去吧？” 沙楠觉得好笑，就想故意逗他：“说不定呢，不过你们上次出来的那个方法是用不了了，13号实验室因为被你们发现变成了众所周知的秘密，所以被封了，你要小心，这次被送进去，可没那么简单跑掉了。” 喻生瞪了他一眼，与此同时，他发现即便在沙楠这么轻松的谈话情景下，柏尔依然没什么活人的气息，喻生也跟着心情低落起来。 沙楠不确定柏尔是担心父母，还是因为姑姑一家的叛变觉得愧对国家。 但是他今天一见到这两个人，就发现气氛有些诡异，沙楠清了清嗓子：“这次喻生虽然弄坏了价值连城的尤冢上将雕塑真品，但你们两个自从从N-357回来，就马不停蹄做了这么多违规但是又不能细算到底是该罚还是该奖的事，也累了，好好趁这个机会休息一下吧。” 喻生有些担心部长：“什么时候去洛谜星救部长回来呢？时间耽搁越久他就越危险。” 沙楠轻轻点头，终于表情严肃了一些：“你能想到的，别人都能想得到，但是洛谜星这次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们连布雷星上还有没有他们的人都还没查清楚，也不知道洛谜星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上面肯定不会贸然出兵，不过你们放心，我会尽力推进这件事的。” 喻生微微颔首。 跟柏尔离开了沙楠的办公室，看到柏尔一路都在沉默，他浑身不自在。 “不然我们不要回宿舍住了吧，最近也不太方便，等下午检查做完，我们……”喻生刚想说回柏尔家住，看到柏尔的眼睛，话峰急转：“……回我家住吧？” “你家？”柏尔终于出了声，喻生发现有戏，使劲儿点头：“反正我家没人，而且那么多人来来回回的，我也要回去好好整理整理，打扫一下，不然我妈要气活了，你不许跑，要跟我一起。” 柏尔没有意见，点了点头，喻生轻轻松了口气。 战略总部的人少了许多，很多人都在养伤，然而路上遇到了寥寥几人，都不停地看向他们这边。 喻生看到了那几个人的眼睛，心烦到不行，索性全然当没看见。 下午做检查的时候，喻生还以为只给他一个人做检查，原来是统一给这次所有出击防御的异能战士做一遍检查，他们到的时候，检查室还有其他人，出来的人看到喻生和柏尔，表情很难完全说明。 “他们我来做。”听到熟悉的声音，喻生很惊喜：“闵医生？！你上班了吗？怎么不多休息两天？” 闵医生穿着一身白大褂，对他微微一笑，等同事出去关山了门，检查室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的时候，才轻声开口：“赶着来跟你说声谢谢，帮你们做完检查我就要翘班了。” 她熟练地操纵着仪器，柏尔先进去，喻生留在外面跟她聊天，有些迟疑地问道：“我在地下室的情况，战略总部到底有多少人知道，你清楚吗？” 闵医生看了她一眼：“地下室的事没有多少人知道，就算知道的，比如我，也被迫签了保密合同，但是你这次神勇无敌以一敌百拯救同伴的事，布雷星应该传遍了。” 她眼睛转了转：“我猜你还没有时间去看那些八卦，但是有相当一部分看了你之前的异能成绩，都说你一定是战略总部新推选出来的代言人，战绩肯定是假的。” 喻生噘了噘嘴，似乎不怎么在乎：“那倒也挺好的，他们不信更好。” 闵医生笑了：“不想当英雄吗？虽然很令人难以置信，但如果能做英雄，为什么不做？” 喻生被问得哑口无言，真正的原因，他不想说，他猜想尤冢上将应该也不会想让他说的。 柏尔刚好出来，换喻生进去。 “喻生的检测结果会公布吗？”柏尔问身边的人，闵医生摇了摇头：“他跟其他人不一样，上面特意交待我们要把他的结果悄悄送上去，你的也不会公布，到时候除了我们，还有一些上级，就是你们两个人知道结果。” -- 第119页 柏尔抱臂，睫毛垂了垂：“你是医生，以你的判断，喻生意外获得的异能现在还没有消失的迹象，真的会消失吗？” 闵医生沉思片刻：“如果我作为医生来判断，他根本不可能获得尤冢上将的异能，这不科学，所以我没有办法判断，同理，其实我更相信这些仪器也没有办法判断，它们只是能给出一些死板的数据罢了。” 柏尔似乎有些担心喻生之后的生活：“那上面那些人会把他送去总研究院吗？” 闵医生也跟着微叹了一口气，没有正面回答：“如果缪宁部长在就好了。” “还有谁能帮他？”柏尔看向闵医生，后者忽然感觉到了柏尔专注的目光，愣怔了片刻：“还真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上忙。” …… 喻生出来的时候，闵医生留住他们说说话。 检查室因为它的特殊性，导致这里没有办法放置摄像头和录音设备，所以这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个说悄悄话的好地方。 喻生又详详细细地讲述了一遍他在部长办公室地下室所发生的一切，不过这次比之前还要详细。 “你们从N-357带回来了一只萤火虫？！”闵医生惊呆了，“你们真是胆大包天。”她很快转过弯来：“不过N-357还有其他什么吗？” 喻生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柏尔：“等部长回来，我才知道其他事情能不能说，我告诉你的是真实版本，闵医生，你可不能出卖我。” 闵医生很开心自己成为了少数派的知情人，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 喻生放心了，他知道眼前人是信得过的，“其实我主要想问一下，萤火虫的生命力可以那么顽强吗？我当初还以为它活不了多久，没想到活下来了，来了布雷星，还找到了部长办公室的地下室，普通的昆虫能做到吗？” 闵医生微笑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这就是命运的力量！” 喻生：“……” 第71章 喻生带着萤火虫357的事情，除了他的搭档柏尔知道，现在还有施雅，唔，估计施雅不会瞒着她的搭档聂稚，那么现在还多了闵医生，就这么几个人知道。 他相信这些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刻出卖他和柏尔，毕竟眼前才是个大型烂摊子，姑且还没有头绪解决，再来一个“遗失的动物星球”，谁也扛不住。 喻生现在只希望缪宁部长没事，并且能很快回来，拾起这个烂摊子……好吧，他希望他平安。 他们做完检查以后，一起回宿舍整理了一些东西，便启程回喻生的家。 喻生察觉到了一路上柏尔都心不在焉，不过这两天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自己都几乎习以为常了。 柏尔也察觉到了喻生在偷看他，目光投向对方，打得喻生一个措手不及，率先移开目光。柏尔嘴角有了那么点儿温暖的弧度，又想到什么，神色迅速黯淡下去。 “听说杭奕这次伤得很重，还好吗？” 喻生很惊讶柏尔竟然会问杭奕的情况，想到某个“秘密”，身心都不自在起来。 嘴上却依旧老老实实回答道：“应该没事，我昨天去医院看他了，医生说恢复得还可以，主要是战斗时太过于拼尽全力，再加上失血过多，需要好好休养一阵子。” 说完，喻生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未免太老实了，就怕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杭奕战斗时太拼尽全力，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柏尔却几乎没有参与这次战斗，这是所有参与者都知道的事实，虽然喻生知道这件事的另外一个版本，但是他不能说。 这就很懊恼了。 柏尔只是微微点头：“这下，他们家的门槛估计要被踏破了，这么一个勇敢向上的少年，身边还没有搭档，虚位以待，很多人都会觉得那就是给自己准备的。” 喻生赞同这个说法：“那倒是，我也希望他能有一个优秀的搭档。”他话锋一转：“就像我跟你一样合拍。” 蓦地看到了柏尔的眼睛，喻生的笑容险些挂不住，有些难过，刚成为搭档时候的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眸早就不见了，如今还愈发黯淡下来。 到了喻生的家里，喻生吆喝着柏尔进进出出跟他一起手动打扫卫生。 料想道柏尔会想找个AI管家上门来，喻生直接先否决了他的想法：“我家这些家具都太老旧了，万一AI管家程序设定有什么问题，我会替我妈心疼的。” 谁知道柏尔似乎并没有这个想法，只是非常淡然地接受了自己被临时奴役这个事实。 喻生努了努嘴，偏偏不跟他打扫一个房间，自顾自地生闷气。 他跑到自己的卧室里坐了一会儿，有些不甘心，一抬头看到尤冢上将的剪影画报，一种孤独感油然而生，那感觉似乎从千万光年外的未知星球陡然袭来。 喻生从来都把尤冢上将当做是不可比拟的偶像，如今再看到他，却忍不住为他难过起来。 “原来你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原来……这就是你的生活。”他喃喃自语。 在几天之前，没有人预料到事情会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明明大家都会有不一样的人生，明明大家都有了不同的打算。 可是该发生的，注定会发生。 或许根本躲不过…… 到了饭点儿，喻生抢先点了外卖，和柏尔面对面吃饭，嘴里的食物根本尝不出味道，他知道对方也是一样。 -- 第120页 百转千回，思绪绕着每个临近星球都跑了一场，柏尔终于看向喻生，轻声开口：“我问了闵医生你的情况，她跟我说，如果不想让总研究院插手，我们就要先下手为强，有个人，可能可以帮到你。” 你总算是说出口了。 喻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显现出疑惑却略带期翼的神色，问道：“谁啊？” “云屠。”柏尔轻启唇舌说出这个名字：“他是雕塑的创作者，你毁了雕塑，我们理应去见见他道个歉。” 喻生放下筷子，低下脑袋有些苦恼：“他那么个大人物，会见我吗？而且……而且人家好不容易活到了两百多岁，也不知道这次的事情他知道多少，万一……听到我把他那么珍贵的一个作品给毁了，你觉得是他会先发生不测，还是我会先被迫登上军事法庭啊？” “总要试试。”柏尔安慰他：“闵医生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或许这是个转机，云屠虽然年龄摆在那里，可话语权也是有的，如果他肯为你说些什么话，说不定你就不用被送到总研究院里去了。” 喻生觉得事到如今，其实走哪条路都是死路一条，死马当活马医算了。 他抬头看向柏尔：“你觉得我如果不去见他，不想想其他自救的办法，一定会被送到总研究院是吗？” “部长不在，一定是的。”柏尔说完，喻生整个人耷拉下来，像根瞬间蔫了的狗尾巴草。 拜访安排在第二天下午，喻生越想越觉得可怕，等他被关进总研究院，那就谁也救不了他了，还不如拼死一搏，就算被云屠打骂，开高价勒索……哦，不对，那是合理索赔，都没关系，最主要不能当实验品。 就说从KR-237带回来的那几株植物，他们都能津津有味研究好几个月，喻生这么个大活人，还不知道要在总研究院待上几辈子去。 不夸张地说，喻生对总研究院这四个字，都有心理阴影了。 云屠是布雷星罕见的长寿老人。 异能战士在四十岁之后异能都会有不同程度上的减弱，四十五岁时会被要求强制性退伍，寿命一般在一百五十岁左右，而布雷星的普通人寿命一般都在八十岁到一百二十岁之间。 云屠异能天赋没有多高，他有艺术家的细胞，从小就有。 而他的长寿原因嘛，现在尚不知道是否跟他的父母是异能战士和普通人结合有关。 他的长寿秘密应该是个无解的学术问题，毕竟云屠的父母又不是布雷星唯一一对异能战士和普通人结合的单一例子，还有很多家庭都是这样，却没有一个人像云屠一样长寿。 当然这样的家庭很少，样本稀有，很难得出准确的结论。 柏尔找了沙楠帮忙递拜访帖，如果不提前告知，云屠不会让他们进门。 沙楠听说他们要去找云屠，并没有多少意外，答应以后很快给了回信。 “我是以战略总部的名义让你们上门拜访的，而且据我所知，雕像的事他还不知道，你们告诉他的时候要讲究方式方法，另外，只有半个小时，千万不要弄巧成拙，如果对方露出明显不满的情绪，先回来，回来继续想办法。” “收到。” 柏尔回复沙楠的信息一向没得感情。 站在云屠家门口的时候，喻生努力深呼吸，想要压下心里的不安和紧张，柏尔站在他身边，一声不吭，就那么看着他。 喻生又深呼吸两次，鼓起勇气跟他说话：“你还是留在外面吧，不用陪我了，万一他迁怒你……你这阵子已经够……” 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喻生偏了偏脑袋：“好吧，好吧，倔强的少年，前进吧！” 他暗暗握了握拳，想给自己鼓鼓劲。 云屠没和孩子们住在一起，事实上据喻生所知，云屠的孩子们都早已相继去世，没有孩子遗传到他的长寿，现在他们家掌事的都是孙子辈起的，跟云屠不是很亲近。 年纪越大越孤独这话应该是不假，三岁都有代沟，何况两百岁。 沙楠告诉他们的信息说，云屠和一个管家住在一起，那管家自小就一直跟着云屠。 整栋房子从外面看有些老旧，喻生按了门铃，有个老人出来开门，他猜测老人就是云屠的管家。 “啊，来了两个年轻人，真是没想到。”老管家看起来面善和蔼，看到他们好像有些兴奋：“这房子很久没有年轻人来拜访了，快请进，快请进。” 喻生递上自己和柏尔的身份信息，“你好，我们是战略总部的异能战士，我是305……” “好了，好了。”老管家摆摆手打断他的自我介绍，他递过去的信息对方好像更是一眼都不打算看的样子。 “我之前收到过通知，知道这个时候会有人来，但是没想到是这么年轻的两个小孩子。” 喻生摸了摸鼻子，对上这么好说话的管家，愈发不知所措起来，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两个“小孩子”过来拜访的目的。 “我的搭档已经十九岁了，我也马上快十八了，我们不是小孩子了。” 喻生轻声说完，老管家咯咯笑了起来：“十八十九，我很久没听到有人说出这么小的数字了。” “云屠先生怎么样？”柏尔则显得镇定多了，老管家看向他，依旧是一脸温和的微笑：“他身体很好，估计还能再活两百岁。” -- 第121页 喻生：“……” 他一时间竟然听不出来这是好话还是坏话。 第72章 在喻生的想象中，一个两百多岁的老人，应该佝偻着身子，坐在轮椅上，牙齿都掉光了，皮肤皱皱巴巴，形容起来，大概就是很久远的年代那时候流行过的干尸形象。 所以他见到云屠本人之后，甚至有些不敢搭话，还以为认错了人。 面前的人虽是满头银发，但精神矍铄，仅仅只是眼角有些许皱纹，衣着整齐干净，嘴边噙着笑意，如果跟他的年龄结合起来，确实能看出那么些慈祥的意味。 喻生瞠目结舌，他还以为老管家说的云屠身体，还能再活二百岁，是恭维他的话，没想到，人家是在陈述事实。 “云屠……先生？” 喻生拿不准自己该叫先生还是改叫爷爷，不过叫爷爷都算是把对方拉到了一个年轻的位置上，是不是显得不是很尊重人？他选了前一个称呼。 “是我。”对方行动无异，步伐干脆利落，坐在他们面前的单人沙发上：“坐吧，别拘谨。” 喻生小心地看了一眼柏尔，发现虽然对方比自己镇静许多，但能看得出来也很惊讶。 头发虽然白了，皱纹却很少，牙齿也没有掉光…… 唔，喻生突然想到，云屠这两百多岁，算起来好处可比坏处多多了。 他爽朗地哈哈一笑：“一听战略总部要派人过来，我还以为又是强制性给我安排什么采访，没想到……呃，你们两个是异能战士，并不是新闻记者吧？” “不是，不是。” 喻生连忙摆手撇清楚身份关系，早就在脑子里预想好了云屠的模样和大概会出现的难缠态度，他都准备好全盘接收了，结果云屠这么好说话，他反倒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正事。 老管家退了出去，贴心地帮他们关好了书房的门，这间书房有巨大明亮的窗户，光线很好，但内疚感让喻生的心情跟这澄澈的环境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云屠先生，我们的时间不多，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他情不自禁挺直了身子：“我叫喻生，他是我的搭档，叫柏尔，我们隶属战略总部一组……” 喻生察觉到自己说完柏尔的名字以后，云屠表情微微一变，看向柏尔，露出有些玩味的笑来。 “有什么问题吗？云屠先生？”喻生不解。 “不，没什么，柏尔……”云屠微微一笑：“我想我听过这个名字。”他转向柏尔：“你很出名。” 喻生捏紧了手指，指尖泛白，他知道云屠说这话的时候在想什么，几乎整个元塔区的人都知道柏尔是尤冢上将的接班人。 而尤冢上将最好的朋友，就是眼前的云屠。 “我提出了半个小时的时限，是以为他们又要劝我接受多方采访，如果只是跟年轻人聊聊天，我想我还是很乐意的。” 云屠笑起来，眼角笑纹更明显了。 “云屠先生——” 喻生想直接道出实情，不再遮遮掩掩，结果柏尔拉住了他的手，喻生不解看向他。 “尤冢上将的雕像出了问题，我们就是来说这件事的。” 云屠眉头微微皱起：“尤冢？雕像？出了什么问题？”他眯了眯眼睛：“是放在大厅里那个？”刚说完自己的否认了，“如果是赝品出了问题，你们大概也没有必要专门来找我，对吧？” 他缓缓出了口气，又问了一遍：“所以尤冢的雕像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喻生还没想好措辞，蓦地紧张起来，柏尔抢在他之前说道：“之前战略总部经历了一场规模不算大但也不算太小的被入侵战争，之后会发布相关报道，那场混乱中，位于部长办公室地下暗室里的雕像，被毁坏了。” 云屠在柏尔开口说话时一直紧紧蹙着眉头，但柏尔说完，他的面部表情似乎反而放松下来。 “雕像被毁，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喻生心里一直内疚，尤其柏尔说出的话看起来在陈述事实，实际上是避重就轻，没想到云屠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 “雕像放在那里应该没什么人知道，就算你们是战略总部派来告知我这件事的，按道理来说，也不应该知道雕像放在哪里，更不应该知道那里有个暗室。” 喻生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即使两百多岁了，这敏锐的观察力还真是可怕。 “雕像被毁，跟我们两个有关，换句话说，我们两个要负主要责任。” 喻生抿了抿唇，他知道柏尔的用意，柏尔不会放他一个人背锅，所以干脆两个人一起承担责任，如果云屠发怒，也不会针对喻生一个人。 但其实这件事跟柏尔根本没关系，就算从搭档的层面来说，柏尔也没必要帮他扛。 喻生想要解释清楚，柏尔最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可是还没开口，云屠轻轻摇了摇头：“不对，不会是两个人——” 柏尔：“……” 这下换成面前两个人愣在原地，喻生也想不通云屠这话是从哪儿找到的线索。 云屠眯起眼睛看着柏尔，一时间竟然看不出喜怒：“是你吗？” 喻生不顾他到底是什么情绪，挡在柏尔面前，抢先道：“不关他的事，是我，全都是我的责任。” 云屠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是你？”喻生用力地点了点头。 -- 第122页 柏尔赶忙解释道：“其实目前雕像为何会毁坏，还是原因不明，喻生确实难逃其责，但我们是搭档，如果云屠先生你有什么要求需要我们做到，我跟他都会全力以赴的。” 云屠有足足一分钟没说话，看了一眼喻生，“你们两个……真是有意思。”他又看向柏尔：“我想我先要请你出去坐坐，我有事情要单独跟你搭档聊聊。” 柏尔没动，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云屠笑笑，房间里严肃的气氛瞬间减少了许多：“放心，算起来我也只是个老头子，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说起来，现在的他……应该连你也不是他的对手吧？” 喻生心中一紧，云屠一定知道很多事情！ 他捏了捏柏尔的手心：“没事的，你先出去等我吧。” 柏尔打开门，老管家等在门外，看向里面，云屠对着他吩咐道：“泡杯红茶给柏尔，带他去客厅等我们。” 老管家应了声，柏尔最后看了喻生一眼，喻生轻轻对柏尔点头，示意他放心。 门被重新关上，喻生觉得口干舌燥，紧张到不行。 “抱歉。”见云屠看着他迟迟不说话，喻生率先打破这诡异的平静：“对不起……” 云屠似乎才刚刚回过神来，眼眸闪了闪：“跟我说说事情经过吧，我想听听详细的情况。” 喻生斟酌了半分钟左右，捡了些能说的，跟云屠叙述了事情经过。 “是那位医生性命垂危，你才会去查部长办公室的秘密，然后发现了尤冢的雕像？” “是。”喻生咽了咽口水：“我被关在了里面，同伴被敌人抓走，心急如焚。后来雕像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裂开毁坏了，我看到石块里有个闪着光的东西，过去碰了一下，就晕倒了。等醒过来，那闪光的东西不见了，却感觉……身上充满了力量，然后试着重新推了推入口，集中精神力，竟然就能推开了。” 云屠没有打断他说的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喻生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我的同伴那时候已经被敌人带走，办公室里除了我没有其他人，后来我下楼想联系到自己的搭档，又顺手帮同伴解决了几个敌人，我才发现……自己的异能突飞猛进。”他垂了垂眸子：“云屠先生您听说过我的搭档，但一定不知道我，我的异能成绩很差，几乎是排名倒数，但那时候的感觉很奇怪，尤其……我随手用的最顺利的异能就是尤冢上将最擅长的精神操控，所以我怀疑……” “你怀疑尤冢帮了你，把自己的异能给了你。”云屠轻声说道。 喻生抿了抿唇：“对，我以为这是限时大奖，可是那次战斗已经结束了这么久，我身上的异能还是存在着。” 云屠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啊，我在活着的时候还能见到这件事发生。” 喻生下意识觉得云屠好像什么都知道：“所以这不是限时大奖吗？” 云屠玩味地看着他：“怎么看起来，你拥有尤冢的异能，并不是那么欣喜若狂，反而很害怕呢？” “很害怕倒谈不上……”喻生坦白道：“就像本来一个一无所有还欠着巨额债务的人，突然从天而降几千万到自己头上，我现在还处于被砸晕的状态，知道不是限时大奖，更紧张了。” 看到云屠脸色好了很多，喻生也松了口气：“我来找您，是因为不想被送到军事法庭，毁坏尤冢上将雕像这件事肯定还没这么容易解决，不知道上面会给我什么样的处分。” “你很坦白。”云屠看着他轻声说道：“但是还不够坦白，据我所知，尤冢最厉害的异能并不是精神操控，你也继承到了那个吗？” 第73章 喻生眼角跳了跳，云屠果然什么都知道！ 他险些跳了起来：“你你你你……”紧张到都忘了说“您”，云屠微微一笑，“是的，我知道。” 喻生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整个人一直挺直的背部彻底松弛下来，他几乎忘了眼前的人并不是朋友而是“苦主”，他原本还以为这件事没人知道，看起来现在总算是有个人能聊一聊了。 可是真的要说起来的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喻生轻声问道：“这就是尤冢上将一生都没有搭档的原因吗？” “据我所知……”云屠拖了拖音，有些故弄玄虚的意思：“……占一半吧，还有其他原因，尤冢短暂的一生见证了很多复杂的情感问题。” “情感问题？”喻生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云屠笑笑：“搭档问题姑且也能归于情感的一类吧，毕竟两个人要一起出生入死，没有感情基础可不成事，你和你的搭档看起来……感情就蛮好的。” 喻生脸红了红，没有过多解释：“是，柏尔人很好。” 这片刻的迟疑和羞赧被活了两百多年的“过来人”准确捕捉到了，喻生看着他的眼睛，脸更红了：“……也没有到那种程度。” 云屠失笑：“抱歉，抱歉，我忘了你可以看破我的想法。” 喻生心中真的瞬间轻松了许多，他原本以为这是个无人知晓的秘密，原本只是想来跟云屠求求情，求他别把自己送上军事法庭，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收获。 “这是天生的吗？”喻生轻启唇舌问道：“这个……算是异能吗？” “据我所知不是，尤冢从小异能成绩就很出众，我跟他是同学，也是最好的朋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 第123页 云屠闭了闭眼睛，轻声讲述那段久远的历史。 “大概十六七左右的年纪，尤冢的成绩越来越惹眼，他即将要举办成人礼，于是那些采访，纠缠，各种麻烦接踵而至，源源不断，我记得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尤冢发现他能够看透别人的想法。” 喻生双手合十，手指交叉，听得入神。 “有很多人希望尤冢能选择自己作为他的搭档，大多都是口蜜腹剑，嘴上把尤冢夸得天花乱坠，心里却只想着躲在他的光辉后面接住胜利的果实。” “就没有真心的吗？”喻生突然不可抑制地想到了柏尔，他成人礼之前，也是那种盛况，唔，如今想起来，简直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尤冢说没有，即便有些心思简单些的，是真的想和他共同进退，追求进步的，尤冢也能看透对方在其他事情上的看法。”云屠态度十分吻合：“要找到契合的搭档是很难的，尤其在你知道所有人心里藏着的秘密之后，你到现在难道没有同样的感受吗？” 喻生一怔，唇色苍白，点了点头。 “搭档寻求的不只是同一种目标，还要有愿意为对方考虑的先觉条件，还有对各类律法以及对世界的看法是否类似，另外还要有自主前进的动力，麻烦可多了呢。我没有你，一样愿意前进，但我跟你在一起，就是两个人一起前进，事半功倍。可惜的是很多人只是想倚靠着尤冢这棵大树罢了，而尤冢并不认为自己是树，他想当一只飞鸟，如果没有同伴也没有关系，他大概认为没有同伴更好吧，可以自由自在翱翔天际，飞到另一个星球肆意也未可知。” 喻生想到N-357星球，不晓得云屠知不知道尤冢上将在那里做过的事。 他轻声道：“是的，这才是尤冢上将。” 云屠似乎好奇起来：“你既然拥有了尤冢能看透人心的能力，就没有想过换搭档，或者不需要搭档吗？” 喻生被突然这么一问，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反应就是笑了起来：“我跟柏尔成为搭档并不是我需要他，而是他需要我。”他停了片刻：“而且我没有想过换搭档，即使是现在……我想说，就算柏尔现在不需要我了，我也不会放弃他的。” 云屠微微惊讶，哑然失笑，喻生试图把话题扯回正道上来。 “我身上的异能，真的没有时效性吗？会一直存在？”喻生重新紧张起来：“这是尤冢上将自己的意思吗？” “有没有时效性我不知道，毕竟在你之前没有前例可以参考，但这确实是他自己的意思。”云屠也不瞒他，大大方方全盘而出：“尤冢那时候生了场大病，有段日子昏迷不醒，浑浑噩噩度日，元塔区的上层急坏了，这一下子有了危机意识。尤冢是很多人心目中的第一人，但他毕竟是人，是人就会生老病死，但他们都忘了这一点。那时候的科技虽然不如现在发达，但我记得他们提议在尤冢寿命将尽的时候可以不计任何代价帮尤冢续命，哪怕是动用人造器官。” “人造人？”喻生难以想象当时尤冢上级的心情，有些人追求长生，不管以什么为代价，但他相信尤冢上将不是那种人。 “对，不过跟现在的AI系列产品不一样，毕竟尤冢曾经是真正的人类。”云屠轻轻吐了口气：“尤冢不同意。” 喻生在心里暗暗点头，当然不会同意。 “很多人都以为尤冢只是个享受惯了被人仰望角度的人上人，受不了一点儿挫败的软骨头，但不知道他脾气不好，做人倔强着呢，拒绝的态度很坚决。”云屠微叹一声：“也就是从那时候，很多人开始重新认识尤冢，也有很多人想要给他点儿苦头吃，故意使绊子，但他们都不知道尤冢有个秘密武器。” 喻生会意，微笑起来。 “几次来回，对方没有占到便宜，尤冢却觉得真是没意思，他借病没好透的理由请了长假，但对方可没那么好说话。” “他们不批吗？”喻生想得很简单。 “要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云屠好像有些焦躁，转头在桌子上看了半天，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喻生想起来了，他这样子就像老电影里烟瘾犯了的人，云屠拿了颗糖喂进嘴里，颇为嫌弃似的，继续说话。 “他们宣称尤冢的能力属于国家，属于这个星球，并不仅仅只属于他自身，所以，他应该要有贡献的精神，应该配合研究人员，留下造福大众的东西。” 喻生立马猜到了他们做这些事背后的目的。 “是说尤冢上将的异能？” “没错。”云屠啐了一声，这跟他的形象并不相符，但喻生能够理解他的心情。 “尤冢不从，后来更是借病提出要提前退出战略总部，那些人立刻急了，竟然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通过了针对尤冢的强制要求，以元塔区的名义非要让尤冢屈服，美曰其名要为人民留下珍贵的研究样本，用来培育后代。” 喻生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不会是雕像里面的——” “不是。”云屠立刻否定了他的想法：“我说过了，那个是他自己的意思。” 喻生稍稍放了心，他还以为自己也是逼迫尤冢上将那些人其中的一个，毕竟目前看来自己是受益者。 “尤冢很生气，虽然他能看透这个星球上所有人的想法，但他从来没有那么生气过。” -- 第124页 尤冢上将是喻生的偶像，他看过一切关于尤冢上将的文献和相关历史事件记载，但对云屠说的这些信息一无所知。 “他同意了吗？” “怎么可能？”云屠笑了起来，“大概因为他虽然是强者，但一直循规蹈矩从来没犯过错，才给了别人自己很好说话的错觉，他当然不会同意，就算是布雷星终极战略部传来的命令，只要他不愿意，也不会遵守。” 云屠神色黯了黯：“可是就在他反抗的那段时间，大概谎话说多了就会成真，他真的病了，一病不起，很严重。” 喻生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然后呢？” “尤冢意识到，自己或许没有力气再跟那些人继续斗下去了，因为有了顺理成章的理由和相关文件，尤冢接下来修养的日子并不好过，抽血化验，留存样本，他们还用了当时并不先进根本没有任何保障的新型技术，试图将异能从尤冢身上剥离开来，试图挪为他用。” 喻生简直不可置信，气得眼睛都红了，“这些……这些事情我从来没有谁提起过。” “因为知道的人很少。”云屠看起来平静得多：“现在说起来，经历过那一切，还活着的人，就只剩下我这个老头子了。” 喻生胸膛剧烈起伏，拳头攥得紧紧的：“难道尤冢上将是被那些人害死的吗？” “我不知道，尤冢告诉过我，他本来也是时日无多，所以那些研究，大概也只是加快了他生命逝去的进度。”云屠看着喻生：“也就是那最后一次见面，尤冢把那东西交给了我，让我想办法放在没有人知道，并且轻易动不到的地方。” 第74章 喻生气得浑身发抖：“如果……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是不是尤冢上将就不会……” “那倒也未必。”云屠轻声说道：“尤冢那时候已经病得很重了，否则也不会任人摆布，他告诉我，如果他的异能真的可以造福后人，他也希望不会受到太多硬性因素干扰。” 云屠叹了口气：“事实上，这也是他妥协的唯一条件，他在人生中最后一段日子里愿意配合总研究院的研究，条件就是如果真的要将他的异能遗传到后辈身上，他希望挑人选这件事情上，能做到真正的公平。” 喻生很茫然：“这件事我也没有听说过。” “没多少人知道。”云屠说起来云淡风轻，但眉宇间存在着对某些人的鄙夷：“喻生……你是叫喻生对吧？” 喻生忙不迭地连续点头，云屠微微一笑，扫去眉宇间的阴霾：“喻生，你知道吗？很多人做某些事的时候，知道自己是错的，但依然会去做，只不过做完以后会把真相藏起来，就像没做过一样。” “没有公布……所以……他们并没有做到公平？” “这件事我知道的不多，不能胡说。”云屠深呼吸了一下：“至少现在看起来，真的被尤冢选中的人，确实是你没错。” “我是误打误撞……”喻生有些怯懦地反驳。 “不，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碰巧，什么误打误撞，所有事情发生都有它的理由。”云屠打断他的话自顾自说道：“你自己不也说了么，之前误闯进去的那个医生，就因此受了伤，她证明了不是谁都能被尤冢选中。” 柏尔在外面坐了一会儿，有些坐不住了，老管家自顾自地去忙自己的事，没空理会他，柏尔起身查看墙上挂着的画像。 大多数都是风景画，越靠近中心位置就多了些人像，画中的人看起来很眼熟。 柏尔在喻生的系统界面还有他各种有的没有背景里见了许多次，这人也是他们今天来这里找云屠的唯一重要原因。 云屠和尤冢是好朋友，这谁都知道，但尤冢已经去世有两百年了，云屠家里几乎没有和家人的合照或者画像，却挂着最好朋友的画像，这正常吗？ 柏尔站在最中间那幅画前面看了半晌，画里的两个人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行为举止亲密无间，互相搭着肩微笑着。 怪异感愈发强烈。 为什么是画像？云屠把这里装饰得简直像个老旧的博物馆，为什么他没有在这里挂上照片呢？ 喻生听了云屠的话，有些坐立不安，“我冒昧问一句，既然您知道尤冢上将的这么多事，那为什么当初没有跟他成为搭档呢？” 听到他的问题，云屠神色一滞，喻生睁大眼睛，两秒过后赶快闭上眼睛，诚惶诚恐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关闭这项功能。” 云屠放缓了呼吸微笑着回应他：“没事，嗯，就是那样的原因，因为你能感受到我的想法，所以应该知道，第一时间做出的回答是骗不了人的。” “当然。”喻生深切地觉得抱歉。 云屠救场似的笑了笑：“目前除了我，还没有人知道你有这个能力对吧？” 喻生点了点头，云屠继续说道：“其实你如果不愿意放弃你的搭档，不如跟他谈谈，他看起来像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你们之间隐瞒太多，反而是坏事。” “……” 喻生有口难言，一言难尽。 “我不介意告诉他我的秘密，但我想，他一定很介意告诉我他的秘密，所以我现在还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喻生默了默，“云屠先生，你能不能先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云屠笑了笑：“秘密？也罢。”他抬起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这里面放的秘密已经很多了，也不多你一个。” -- 第125页 喻生心情瞬间放松，也跟着笑了笑，云屠却突然正色起来。 “如果你连尤冢最厉害的异能也吸收了，那么应该还存在一个问题。” 喻生立刻正襟危坐，准备好好听云屠说话。 柏尔听到喻生由远及近的声音，回身看向声源处，云屠竟然还亲自把喻生送了出来，柏尔低头迎了上去。 喻生很自然地笑着靠近他，站在他身边才转身看向云屠道别。 柏尔看着喻生的侧脸，突然发觉自己很享受这种感觉，就像喻生在其他任何地方都只是暂时的，唯有在他身边才是永久的。 云屠脸上挂着温和的表情，喻生突然发觉柏尔在看自己，对他眨了眨眼睛。 “云屠先生说可以保证免去我的责任，不会让我被送到军事法庭去，让我放心。” 柏尔也跟着松了口气，看向云屠，诚恳道了声“谢谢”。 云屠微微摇头，“喻生毁坏了雕像，那雕像的主人归根究底算是我本人，那么我们之间是私人恩怨，我会马上跟战略总部的人说一声，不会有事的。” 喻生对柏尔笑了笑，示意他放心，柏尔对着他微微点头。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喻生抬起胳膊看时间：“这半个小时还真的漫长。” “没关系，我也是受益匪浅。”云屠轻声道：“以后无论你们两个谁有了什么问题，都可以直接来找我，我家里就两个老头子，时间过去多久都不知道，需要年轻人来提醒我时间流逝了多久。” 回去的路上，柏尔开车，喻生罕见地一直沉默着。 柏尔时不时看他，喻生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柏尔也不问他。 等两人回到目的地，喻生还在发愣，柏尔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喻生一惊，发现他们已经到了，而摸自己脑袋的是柏尔，瞬间展颜：“抱歉，我有些累了。” “你不是很会说谎。”柏尔轻声道。 喻生在心里默默反驳，其实你也不会，他笑了笑：“对，我不止累了，还饿了，你想吃点儿什么吗？” “随意，都行。”柏尔率先下了车，喻生马上跟上。 两个人真的随便吃了些东西，一直等到晚上，喻生都没有等到柏尔问他跟云屠的详细谈话，等到睡觉前，喻生才发觉或许柏尔不会问他了，讪讪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柏尔洗了澡躺在床上看书，喻生看了他半天，柏尔把书放下，看了过来：“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你不好奇云屠先生跟我说了什么吗？”喻生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过主动。 柏尔看着他：“我以为是秘密，不然他也不会把我赶出去了。” 喻生哑然，“唔，但是作为搭档，我还是想跟你分享可以分享的那一部分。”他想起尤冢上将的那么多事，鼻子酸了酸。 柏尔看出了他的情绪变化，柔声问道：“怎么了？” 喻生差点儿没忍住，他深呼吸了两次，最终还是扑到柏尔怀里。 这在柏尔意料之外，他被吓了一跳，但反应很快，感觉到喻生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柏尔轻轻喘息，把手放在他背上拍了拍。 “没事了，你想跟我说什么都可以。” 喻生紧紧抱着他，声音低落极了：“我知道了好多尤冢上将的事，我真的很难想象，为什么能历经两百多年，魅力丝毫不减的万人偶像，在某些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那些人还想瓜分掉他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柏尔身体微微一震，喻生意识到自己话说多了。 他放开抱着的人，低下脑袋，揉了揉眼睛，“我不该跟你抱怨这些。” “没关系。”柏尔揉了下他的头发：“云屠跟你说了些什么？都是关于尤冢上将的？” 喻生找到倾泻口，把尤冢上将的部分选择性地告诉了柏尔，柏尔听完了也是一直沉默。 “我从小都以为尤冢上将一生无忧无虑，洒脱肆意，现在看起来，根本不是那回事。” 喻生吸了下鼻子：“不过在那种高压状态下，他还去了N-357，真的很了不起。” 柏尔安抚性地对他笑笑：“这才是你眼里的偶像不是吗？” 喻生还没回答，柏尔又加了一句：“现在，他能做到的事你也能做到了。” 明明是夸奖的话，喻生却没觉得自己有多高兴。 云屠说到做到，第二天沙楠就联系了喻生，说上面决定把“部长办公室之谜”的相关消息压下去。 雕像是云屠做的，他当初虽然是以“赠予”的形势交给了战略总部，但对这件事有一定的决定权，云屠表示自己决定原谅喻生。 所以上面人商议后决定，这次就算是喻生戴罪立功，功过相抵。 部长不在，后续一系列事情无人掌舵，人心惶惶。 喻生正在苦恼不知道后面会如何发展，他们应该怎么做，什么时候去救部长的时候，副部长单观回来了。 事情发生时，单观正在休假，单观不如缪宁年轻，总是借故自己身体不好请假，几乎在战略总部看不到他。 以至于喻生险些要忘了，战略总部还有这么个副部长。 第75章 外界一直以为缪宁是傀儡，好歹进战略总部也有一年了，喻生深切觉得，单观才是真正的傀儡。 或者说根本不作为，凡事能躲则躲，平时在战略总部几乎看不到他。 -- 第126页 现在缪宁部长不在了，他反倒成了权重最高的人。 喻生在跟云屠见面之后，被单观叫去单独见面谈话，喻生发现缪宁部长还在的时候，这位副部长总是手颤脚软，面色蜡黄，现在倒是背挺得老直，走路都带风。 看来权利确实可以让人百病全消啊，毕竟单观现在的办公室，是部长办公室。 喻生暗暗腹诽。 单观冠冕堂皇的话倒了两箩筐，教育的话又倒了两箩筐，然后让喻生签了所谓的保密协议，说“既然云屠不跟你计较，战略总部也不会揪着你不放，但你要知道，云屠是看在战略总部的面子上才不敢跟你计较的”。 喻生不喜欢他，他现在只想着缪宁部长千万不能有事，一定要安全回来，否则战略总部肯定乱套，没得说。 好不容易熬到了要离开的时候，又被单观叫住，“虽然雕像的事儿这就算告一段落了，但你身上的异能问题很大，需要配合总研究院的研究，知道吗？” 喻生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云屠说的关于尤冢上将的事，他在弥留之际，也是这样被要求的吗？ “副部长。”喻生开口：“我想知道上面是怎么安排的？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营救缪宁部长呢？我和柏尔申请出战。” 单观用那双黯淡无光甚至略带浑浊的眸子看着喻生，“啊”了一声，“这个是机密，我不能告诉你，至于你们请求出战这件事，我们也需要一段时间好好考量。” “为什么？”喻生不解，甚至感觉自己受到了某种不可言说的侮辱。 “我在……” 他想说自己这次虽然毁坏了尤冢上将的雕像，但不管怎么说最后也算是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局，他请求出战，还要考量？这是因为他功过不能相抵，还是在怀疑他呢？ 单观眯了眯眼睛，“原本我的话不想说得太直白，但你既然刨根问底，我就告诉你好了。”他站起身来：“主要是因为你的搭档——柏尔。” 喻生拧起眉毛，声音都低了几度：“你们怀疑他？” 单观冷哼一声，并没有否认：“这不是无端的怀疑揣测，我们有铁一样的证据。” “什么证据？” 喻生见不得别人欺负柏尔，他想着柏尔长这么大，恐怕还没受过这样的气呢。 单观瞥他一眼：“巴宓和宁安叛变是事实，柏尔的父母现在也失踪了，毫无踪迹可寻，怀疑他也算是有理有据吧？” 喻生气不打一处来，语气有些强硬：“他不是叛徒。” 单观看着他轻叹了一口气。 “喻生，我知道柏尔在你最一文不值的时候选了你做搭档，你很感激他，但是要遵守客观事实显现出来的证据，就算柏尔真的不是叛徒，他身边的亲人一个一个都有问题，他能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吗？恐怕他自己都不敢保证吧，你敢替他保证？” “我敢。”喻生一丝犹豫也没有，直接脱口而出，他甚至都不在乎被单观说“一文不值”。 单观看着他似乎有些头疼的感觉：“说起来，你也不是被他选中的，是拉曼镜选了你，你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显示自己有多仗义，有时候队站错了，更让人难办。” 喻生知道这样继续跟单观争论下去，根本没有意义，深吸了一口气，“副部长，我先回去了。” 单观点了点头，“对了，我现在是代理部长，以后别叫我副部长了。” 喻生微低着头，没有回应，打算掉头就走，单观再次叫住他，他感觉自己的耐心一点一点都要被磨没了。 “还有事吗？”他压下真实情绪，低头轻声问道。 单观上上下下打量他：“你好像快要过生日了吧？要成年了？” 喻生一时间没想清楚他打的什么主意，愣了一下：“是。” 单观笑眯眯地看着他：“成年了，生日应该大办一次，我记得你父母都不在了，家里亲戚还有平日里关照你的吗？” “都离得远，很少见面。”其实没有，都觉得他晦气，但喻生不想跟单观说那么多：“今年这么多事，我觉得过生日也不算是件大事，不用大办，当务之急是要先想办法把缪宁部长救回来。” 喻生几乎都要忘了自己过生日的事，他每一天都在接收别人脑袋里的新鲜信息，有很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哪儿还有空想自己的事。 “话可不能那么说，就算缪宁回不来了，你还得按时成年不是？” 喻生有些生气，抬头看过去，看到了单观苍老透着贪婪的眼神，蓦地出了一身冷汗。 他懂了，什么都懂了。 喻生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就算不大办，成人礼还是要有的，拉曼镜就是为像你这种年轻人准备的，你说是不是？” 喻生呆愣地眨了眨眼睛，手指捏住衣角，攥得死紧。 单观看到他的样子，知道他明白了几分，想着不至于那么不识好歹了，继续开口说道：“我孙女跟你一般大，你们一定很聊得来，年轻人嘛，有空可以多交流一下。” 喻生松开僵硬的手指，轻声说道：“我有搭档了，不需要在拉曼镜前举办成人礼。” 单观拧起眉毛，转了转眼睛：“我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柏尔是好，但人是被时间推着走的，他好不了多长时间了，他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半大小子。” -- 第127页 单观手指轻轻在桌面敲打，就好像是在敲打喻生的脑袋。 “我直说吧，以你现在的能力，异能成绩一定比柏尔高，完全可以重新自主挑选搭档，元塔区的搭档传统还是很公平的不是吗？” 他笑着，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喻生看了有些反胃：“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单观收了笑，冷冰冰地看了他两秒：“回去吧，另外，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现在不要我提议的选择，那么等过段时间，你可能就得来求着我给你另外的选择了。” 喻生垂着头，一声不吭走出了部长办公室。 单观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环顾整间办公室，发自内心笑出声来。 “喻生？” 喻生正坐着发愣，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下意识抬起头来，是闵医生。 “真的是你呀，你坐在地上干什么？” 闵医生一身干净的白大褂，确认是喻生，大步走了过来。 喻生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来，对闵医生笑了笑，“没什么，副部长……代理部长让我来说些事情……” 他最终也说不出个明确的所以然来，总不能说心情不好席地而坐发发呆吧。 闵医生微笑着，没太在意，也不追问，换了话题：“你和柏尔去找云屠了吗？结果怎么样？” 喻生看了一眼时间，“不如我请你吃午餐吧，午餐时间慢慢说。” “求之不得。” 闵医生笑起来的样子很温柔。 “也就是说云屠先生原谅你了？”闵医生看着喻生为他高兴：“那你刚才怎么那副样子？我还以为云屠先生不原谅你，你才那么惆怅呢。” 喻生支支吾吾了两三秒：“其实……我是害怕被送到总研究院，被当成试验样品研究。” “云屠先生都不追究你的责任，你为什么会被送到总研究院啊？” 闵医生吃了口东西，看着喻生没说话的样子，瞬间了然。 “是单观要求的？”她压低了声音，喻生估计战略总部有单观的眼线。 “他让我配合。”喻生说话也刻意压低了声音，又问道：“闵医生，这方面我不是很懂，我是不是必须配合啊？” “你是异能战士，是战略总部的人没错，但也是独立的个体。虽然你现在的情况，转换条件目前我还不是很明确，但既然跟雕像有关，而雕像的制作者又不跟你追究，他不把你送上军事法庭，总研究院应该也没有权利要求你配合研究，更何况，以人权来说，你是可以拒绝的，毕竟无论你现在的异能程度飙升跟什么有关，这都是你自己的事。” 闵医生说得很清楚，但也有些苦恼的样子：“不过单观既然那么跟你说，到时候肯定会下死命令让你遵守。” 她思索片刻：“知道什么时候营救缪宁部长吗？我看你一定要跟着大部队出去，等部长回来，单观就没什么权利要求你做什么了。” “不知道。”喻生想到这个，连锁反应又想到了其他的事：“不过他可能不会批准我参与这次行动。” “为什么？”闵医生条件反射问道，问完又一想到了什么：“是因为柏尔还是因为你的异能？” “都有吧。”喻生抿唇，悠悠叹了口气。 闵医生看着他的样子，盯着他三秒，“不能这样！” 喻生看向她。 “走，我带你去看个东西。” 第76章 喻生看着她的时候就知道对方要带自己去哪儿了，只是不知道要带他去看什么东西。 真到了地方还是努力地装出了惊讶：“闵医生，你带我来许愿墙做什么？” 他没看闵医生的眼睛。 自从有了这个“秘密武器”，人生少了许多乐趣，多了许多烦恼，他实在不想再知道更多的秘密了。 说起来很奇怪，他用了那么长的时间才学会不自卑跟别人对视，现在反而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的日子，反倒不习惯了。 人生说白了就是反反复复的过程。 “带你许愿啊。”闵医生笑着看着他，喻生一直微微耷拉着脑袋，她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的话，还是很沮丧呢。 “好啦，带你来看这个。” 闵医生抓了一把喻生的胳膊，喻生侧过脸看着空白的墙面，然后就看到闵医生走到左侧开启了许愿墙。 眼前瞬间出现层层叠叠摞在一起的许愿框，她抓取了一个，看了一眼甩开，看完第二个又甩到一边，像是在找什么。 喻生也不着急，他不想回去太早被柏尔看出什么端倪，他不是很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 刚好现在有闵医生这么个挡箭牌，到时候柏尔问起来，也有告诉他的借口。 “啊！找到了！”闵医生兴高采烈惊呼出声，喻生被强行拉回了注意力。 “什么啊……” 他凑过去，闵医生笑眯眯地将一个许愿框完全呈现在他眼前，让开身体，确保他能够看得清楚。 ——“我希望和喻生，永远是搭档，永远在一起，希望他可以原谅我。” 喻生完整地看完这一句话之后，立刻眼眶发热，鼻子酸涩，他扭过脑袋自以为不动声色地揉了揉眼睛。 闵医生也有些动容，微笑着看着他：“心情好些了吗？” 喻生强行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回头看她：“你怎么找出来的？这么多许愿框呢。” -- 第128页 “碰巧啊，上次我和沙……”说到一半，闵医生察觉到不对及时住了嘴。 喻生却知道她原本想要说什么，还知道了更多其他的事，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 “上次无聊来看了看，结果就看到这个了，他……我觉得有趣，想着总有一天要带你来看看，就特意做了个标记，方便找到。” 喻生回过头去看那个并不显眼的许愿框，这才发现左上角多了一点黄色的标记，“还能这样……战略总部真是一点儿隐私权都没有。” 他看着那句话，心脏变得愈发柔软起来。 没错，现实有太多磨难，也有太多阻碍，搭档的意义在于绝对信任彼此，柏尔是他的搭档，他必须相信柏尔，而自己也要成为可以让柏尔无条件信任的人。 更何况他们并不仅仅只是搭档。 喻生抬手轻轻触摸那虚拟的影像，当然什么都摸不到，心却像是被填满了，踏实极了。 “他直接写了你的名字，你要怪就怪柏尔好啦。真的是碰巧，否则怎么能从这么多的许愿框里面，偏巧让我看到柏尔的呢。”闵医生笑着看他一副舍不得移开目光的样子：“是柏尔写的吧？” “是。”喻生没有否认，他知道这就是柏尔留下的。 “他什么时候许的愿？”闵医生思考了一下：“你之前知道吗？” “在我们来战略总部的第一天，那天发生了很多事。” 喻生的记忆回到一年前，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他们跟左陈邱同起了冲突，巴宓打了他一巴掌，他跟柏尔第一次以搭档的形势测试异能，就是在测试结束后，柏尔带他来这里，许了愿。 之后，他的人生就彻底改变了。 一瞬间记忆清晰了许多，柏尔当时还说了一些话。 对了，他问柏尔许了什么愿望，柏尔不告诉他，又说，跟他的生日愿望一样。 原来是那个时候，不对，应该是从更早的时候开始，柏尔就一直背负着沉重的秘密，谁也不知道。 喻生蓦然难过起来，深呼吸了一下。 “那你们是一起来的吗？”闵医生没注意到喻生的情绪变化，沉浸在八卦余热之中，“那你也许了愿望咯？” “嗯。”喻生点了点头：“不过我忘了自己许了什么愿望了。” 闵医生撇撇嘴，女孩子无论多大年纪都有小女生的瞬间，她站在墙面前翻找，似乎想把喻生的愿望找出来。 “别找了，你找不到的，我没署名，你就算看到也不知道是我的。” 闵医生气呼呼地看着他：“你看，你明明记得的，我既然知道柏尔的，不知道你的，心里总是放不下，你干脆告诉我好了。” 喻生当然记得自己当日许下的愿望，而从许愿的那一天开始，他的愿望确实一点一点化为了现实。 闵医生见他踌躇着不想说，自顾自地继续翻找。 喻生看出自己如果不告诉她，她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去，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说，我说，我直接告诉你不就好了。” 闵医生满意了，笑着看他。 喻生反倒变得有些不自然，不愿意跟她对视。 “那时候我不是成绩很差嘛，跟柏尔说了很多次希望他换别人做搭档，他性子倔，不愿意，我就想着哪怕为了他，也要努力试试看。”喻生摸了一下脖子：“但是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柏尔提议来这里，我就想着，许愿嘛，就许个不切实际的好了，我希望自己不会拖他后腿，不要成为他的负累。” “那你现在愿望成真了呀。”闵医生看着墙面，感慨道：“难道这里许愿真的会灵验吗？” 是，愿望成真了，但得到一些什么，必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喻生笑着看她：“挺灵验的，所以你和沙楠少尉许了什么愿望呢？” “我……” 闵医生差点儿脱口而出，幸好回过神来，百般推脱：“我和他？我和他许什么愿？我是自己来这儿许的愿望好么，不过不能告诉你内容。” 喻生看着她的眼睛，只觉得一股柔情漫上心头。 心说，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了。 闵医生强行把话题扯回他和柏尔身上：“你的愿望里没有提到柏尔的名字吗？” “没有。”喻生摇头：“他很出名，我不想惹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闵医生轻轻点了点头，欲言又止，喻生闭了下眼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问道：“你是想跟我说什么话吗？” 对方似乎很犹豫，其实她完全没有必要说出口，但喻生不得不问，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有没有发现，这才一年，你和柏尔的位置，好像互换了。” 喻生眨了眨眼睛，之前说过，他不是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所以这会儿哪怕脸上神情还好，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好在闵医生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回去的路上，闵医生跟他一起往外走，突然想到一件事。 “柏尔在许愿的时候说希望你能原谅他，他做了什么需要得到你的原谅啊？” 喻生脚步顿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他对闵医生微微一笑：“没什么，一件小事。”他浅笑着随口说道：“那天闹了点儿小矛盾。” 是的，一件小事，一件微乎其微根本不值一提的小事。 -- 第129页 至少在喻生心里是这样想的。 柏尔最近心情不佳，很少出门，被姑姑姑父牵连，父母又一直没有踪迹，他几乎是被战略总部以另一种形式看管起来。 他的行动受限，干脆也不到处乱跑了，在喻生家里随便找点事做打发时间。 喻生到家的时候，柏尔正在二楼打扫卫生，顺便翻翻旧东西。 自从喻生明确禁止柏尔请AI管家来打扫之后，柏尔无聊的时候也会自己动手打扫卫生，慢慢就习惯了，而且好像渐渐摸到了这其中的趣味性，没事做的时候就打扫卫生。 按照柏尔自己的话来说，他需要借此得到内心的平静。 喻生：…… 好吧，他不是很懂。 柏尔听到响动，出了房间从二楼往下看，喻生抬头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事，单观跟我说了一大堆开会的时候才会说的官话。” “怎么这么长时间？”柏尔的胳膊放在栏杆上，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喻生上了二楼，先回到自己房间，一边换衣服一边回答身后跟着他的人：“碰到闵医生了，请她吃了顿饭，聊了聊天，她问了我好多问题，还有之前我们去见云屠的事，她很关心结果。” 柏尔点点头，转身打算继续回去做自己的新事业，谁知道步子还没挪就被身后的人从背后抱了个满怀。 喻生能感受到柏尔瞬间飙升的体温和剧烈的心跳声，“怎么了？”他听到对方轻声询问，“被谁欺负了吗？” 摇了摇头，喻生蹭了蹭柏尔的脖子：“就是突然发现好喜欢你呀。” 喻生能感觉到对方身躯一震，也多多少少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或许希望他能放开，或许想逃走，但喻生不管不顾，抱得更紧了一些。 第77章 过了好久，柏尔无奈地笑了笑：“你这是怎么了？突然耍小孩子脾气。” 喻生哼哼两声：“反正我永远比你小一年零两个月，我在你面前当小孩子也是够资格的。” 柏尔安抚他：“好，好，那拜托你这个小朋友，现在能放我去洗个澡吗？我浑身都是灰尘，洗了澡才能吃饭，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吃一点儿？” 喻生放开他，作势揉了揉鼻子：“难怪我一直想打喷嚏。” 柏尔微笑着看他：“所以要不要跟我一起吃饭？” “要！” 单观在位，很快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这次在战略总部发生的很多事，公布于众的时候几乎都一笔盖过，部长办公室地下室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对外界公布。 喻生和柏尔在第二天收到了之前的检测结果详单，沙楠说上面已经看过了，让他们保密。 其实不是很意外，喻生的各项异能指标几乎爆表，柏尔还是一如既往优秀，可惜对上喻生的成绩单，就显得不那么够看了。 喻生把检测结果扔到一边，一直在想办法怎么才能和柏尔参加攻略洛谜星的行动。 他告诉柏尔单观说他们几乎没可能参加这次行动的事，柏尔虽然不说，但喻生能感觉到，他非常担心自己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的父母。 所以柏尔无论如何也是想要参与行动的。 两个人为了这件事还专门把沙楠少尉约了一次，可惜沙楠少尉没办法跟他们见面，只能远程联络。 “单观把战略总部弄得一团糟，大家现在都放着正事不干，围在他屁股后面搞些屁用没用的门面功夫。” 喻生有些着急：“那他就没有安排什么时候去营救部长吗？” 沙楠冷笑一声：“他现在是真把自己当成部长了。” 喻生和柏尔对视，沙楠敛了敛神色，又道：“你们两个这时候不在总部也挺好的，不然也得被气得半死。” 柏尔开口说话：“单观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放任部长被带走坐视不理的，不然民众会怎么看待他？” 对外公布的一部分信息，已经说明了缪宁部长被洛谜星人掳走的事实，继续浪费时间不作为，每耽误一刻部长就危险一刻，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 “我问过他很多次，他都说另有打算，而且……我在他面前说不上话，他不向我透露任何有关行动的消息。”沙楠最近似乎颓废了不少，“他会叫他的那些心腹一起开会商议某些事情，但一直把我的人跟我排除在外。” “单观觉得你是缪宁部长的人。” 喻生叹了口气，他跟单观短暂接触过，那种眼界狭隘的人做出这样的事并不稀奇。 “我忠诚于这个国家，并不忠诚于某个人，部长也是。” “但是单观不是。”柏尔接着说道。 喻生同意他的观点，担忧更甚：“我很怀疑他这么想当部长，会不会愿意去营救缪宁部长。” 沙楠看着他们两个，眼神闪烁：“我想……” 喻生瞳孔瞬间放大，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 “算了。”沙楠最终挠了挠头，放弃跟他们共享计划的机会：“你们就安心待在家里，能多轻松一阵就多轻松一阵，虽然单观防着我，但我也从其他渠道知道了一些东西，他对你们，还是会有某些打算的。” 柏尔点头，关闭了通讯仪器。 喻生久久没开口，脑子里很乱，一直在想沙楠刚才的想法，虽然转瞬即逝，但他还是抓住了重点。 沙楠明显是希望牵扯进来的人越少越好，但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还能坐视不理吗？ -- 第130页 “沙楠少尉准备……” “他准备自己行动。”柏尔抢着说道，微笑看他：“对吗？” 有一瞬间喻生想问，他也会读心术吗，但稍稍思考了一下，沙楠的想法并不是很难猜。 “我觉得是。”喻生应声附和，“他明显不想带上我们。”喻生抿了抿唇：“叔叔阿姨……你一定要去，对吧？” 柏尔没吭声，反而问了他另一个问题：“单观当日还跟你说了些什么？你有事情瞒着我。” 喻生眼皮跳了跳，柏尔的观察力何其敏锐，自己怎么会觉得可以瞒得过他呢。 他咽了咽口水，主动坦白：“他希望我换搭档。” 还好，柏尔脸上看不出什么生气的情绪，不对，好像根本看不出什么其他的情绪，表情眼神都没变过。 “我说我有搭档了。”喻生接着说道，显得有些急切。 柏尔唇角弯了弯，却被喻生看出一些落寞来。 “最近有这心思的，不止单观一个。”他偏头专注地看着喻生：“难为你了。” 喻生呼吸一滞，心脏都微微有些疼痛，摇了摇头。 “我……我已经有了全世界最好的搭档，不再需要其他人了，何况……我跟你也不仅仅是搭档，对吗？” 喻生说得磕磕绊绊，问得小心翼翼。 他等了很久，柏尔都没有回答。 单观为什么公布缪宁部长被掳走的信息，却不及时制定营救计划，很快，喻生就知道了原因。 跟沙楠通话当天，晚些时候，喻生经施雅提醒，久违地上网看了看八卦。 施雅和聂稚因为跟喻生柏尔一起行动，毁坏了13号实验室，目前也在宿舍禁足关禁闭，不过他们两个跟这边两个的情况大不一样，对施雅聂稚来说，关禁闭就相当于放大假，这几天他们开心得很。 喻生看到网络上出现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言论，赶紧叫来柏尔一起看。 那些言论都是突然出现的，以“旁观者”“知情人”“清清白白普通民众”的身份，说了很多若有似无颠倒黑白的话。 但是每条都大概看看，其实描述的是同一件事，也就是缪宁部长和洛谜星早有关联。 “放屁！”喻生简直气急败坏。 “缪宁部长现在还生死未卜，单观那群老家伙不想办法安抚民众，查明真相，解救人质，还在这里抹黑自己人！” 柏尔倒显得很冷静，滑动着把相关的话题都看了一遍。 “确实应该是单观做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喻生气急了，“他巴不得缪宁部长回不来！” 赌气一口气说完，发现自己语气好像太冲了，喻生马上有些后悔，“对不起，我实在太生气了。” 柏尔并没有跟他一般计较：“没事。” 说完低头继续看着那些莫须有的言论，喻生心中一紧。 其实那里面也不仅仅只提到了缪宁部长一个人，还说了巴宓夫妇，柏尔的父母失踪也是早早就公布的事，现在，那些躲在幕后的人把这一连串的信息都捆绑了起来，矛头并不单单指向缪宁部长，风评被害的第二个人就是柏尔。 喻生捏了捏柏尔的手指：“既然知道单观的诡计，就不要被那些虚假的评论影响。” 柏尔对他微微一笑：“没事，我只是在想，这件事最后会发酵成什么样子。” 骗子，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明明就是在难过。 喻生定了定神，配合他说道：“我觉得沙楠少尉那个脾气，应该会比我还生气吧，单观这种自杀式无法挽回的做法，简直是把武器亲手交到了沙楠手里。” 柏尔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本来沙楠有些犹豫让他们参与私自定下的行动，那么一定也是在犹豫这个行动究竟要不要做，才等了这么长时间。 沙楠是在等战略总部的回应，想看看战略总部会不会主动营救缪宁部长，结果就等来了这么个结果。 他百分之百会不顾战略总部法则，带着其他人直接行动。 喻生都这么生气，那么沙楠一定已经对这些只顾自己权利的老顽固失望透顶。 “我们要想个办法混进去。” 柏尔看着喻生：“或许杭奕是突破口。” 喻生怔了一下，“好，那我们明天一起去看他。” 杭奕的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柏尔跟喻生说过，战略总部还会乱上一阵子，让他嘱咐杭奕，干脆多在医院里休养一段时间。 喻生照实跟杭奕说了，没想到杭奕即便知道那是柏尔的建议，没有任何反抗就直接接受，真的到现在还在医院待着。 沙楠很看重他，这次的行动，不知道杭奕知道多少。 “不，现在就去，你一个人去。”柏尔起身背对着喻生取东西，“杭奕不会想看到我的，我现在也不适合去医院那种公众场合，你自己去比较合适。多问一些关于行动的事，杭奕如果知道，就绝对不会瞒着你的。” 喻生想了一下，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好吧，那我现在就去，你在家等我。” “好。” 柏尔背对着喻生点了点头，喻生不疑有他，知道自己时间紧迫。 出门时在柏尔脸上啄了一下，快步溜了。 网上言论发酵不需要多少时间，庆幸的是沙楠即使从现在开始决定要立刻出击，也需要时间制定可行的计划。 -- 第131页 那么喻生就还有时间，事关柏尔的父母，他一定要参与。 第78章 喻生赶到医院的时候，杭奕并不在病房里，听医护人员说，杭奕自己一个人下楼散步去了。 简直是提前过上了退休后的老年生活，喻生忿忿不平在病房里等了一会儿，见到杭奕本人以后，他非常无奈。 “病人就要有个病人的样子，到处乱跑像什么话。” 杭奕看见他坐在病房里很惊讶：“这么晚了，你还来看我？” 喻生还没张嘴呢，杭奕恍然大悟：“哦，有事儿是吧？有事儿说事儿。” “怎么，你这是不想看见我的意思呗。” 喻生都气笑了，他这段时间跟杭奕见面不少，一直都很正常，但今天怎么一张嘴就这么阴阳怪气，总感觉怪怪的。 “天都快黑了，病人是要休息的，白天怎么不见你来？还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呗。” 杭奕说完，冷着脸看了喻生一眼，喻生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当然不对，就是要不对，杭奕哪里都不对这才是对了。 杭奕还在苦恼怎么向喻生传达详细信息，其实喻生都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喻生故意把眼睛一瞪：“亏我还把你当成了最好的朋友，你是药打多了伤到脑子了吗？今天句句话都带刺，不会说人话就把嘴闭上。” 杭奕默了一瞬，似乎拿不准喻生是不是真的生气。 喻生冷哼一声：“不过就是被沙楠稍微看重了那么一点点，趾高气昂的姿态也太难看了，当初在元塔的时候，你还说要跟我做搭档呢，现在变得这么生疏，果然小孩子的话不能信。” 元塔？杭奕微微蹙眉，不知道为什么喻生会突然提到元塔，那里对他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值得纪念的回忆。 杭奕看过来，喻生不动声色挑了一下眉头，杭奕秒懂。 “那……也是你先选择柏尔的，如果你愿意跟我做搭档，我当然也愿意啊。” 杭奕回了这么一句，喻生差点儿破功，真话假话掺杂着来，犯规。 “算了。”喻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走了，真没意思……” 杭奕也不留他。 喻生似乎是被气着了，垂着脑袋走出病房。 身后有两个男人，在喻生刚刚出医院门的时候，突然发了疯一样把脑袋往墙上撞。 喻生回身看了那两个被围观的人一眼，脸上满是鲜血，糊了眼睛，自然不会注意到，是他们尾随的猎物掌握了现在的主动权。 杭奕知道有人跟着他，却不知道对方有什么目的，所以不敢打草惊蛇。 喻生不一样，知道有人跟着他之后，假意跟杭奕吵架，出病房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那两个形迹可疑的人。 于是装作无意间看到了对方的眼睛，就知道了他们的来意。 据他所知，这两个是守在大街区的，那么在他出了家门，走了一段路以后才被跟上。 这两个人的目的是想在合适的时候迷晕喻生，把他强行带回总研究院。 妄想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大概制定计划的人还在苦恼，究竟什么时候能等到喻生和柏尔分开，而且还要放松警惕，毫无防备。 没想到喻生今天就自己一个人出门了，或许是想知道他打算干什么，所以一路上才不动声色地跟着他。 喻生插着口袋，在路边看了一会儿失控的二人表演，觉得无趣，找了个悬浮车，坐了上去。 “去哪儿啊？” “元塔学院。” 开车的竟然是个人类司机，喻生已经好久没见过人类司机了，盯着前排看了好久。 “元塔学院？不是放假了吗？”人类的爱好就是聊天，喻生也好久没有这种体验了，积极回应，当然是胡诌的借口：“我有东西放在学校里了，要取回来。” “在元塔学院念书啊。”司机哈哈笑了两声：“小朋友你前途无量啊。” 喻生笑了笑没说话。 他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战略总部发生的一切变化，包括关于缪宁部长和柏尔的那些不实信息，其实根本不会危害到这些真正的普通人群。 发声的，激愤的，都是与之相关的人。 普通人类并不在乎战略总部谁说了算。 喻生本想一路沉默着抵达目的地，但司机太能说，到了元塔学院门口，喻生才发现他们其实聊了好多有的没的。 给了钱下车，司机探出脑袋叫住喻生，他还以为自己什么东西忘在车上了。 “小朋友，好好学习啊，布雷星的安全就靠你们维护啦。” 喻生身体僵了一下，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好嘞。” 他开怀大笑着回应，对司机挥了挥手。 力量从脚底传遍全身，喻生怀着那种被信任的雀跃潜进了元塔学院。 窜到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喻生才稍稍冷静了一些，心里那种热腾腾的感觉逐渐散去。 喻生找到了自己的座位，静静坐下，等着杭奕的到来。 放假了，学校几乎没什么人，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依照喻生现在的能力，潜入进来很容易。 他的位置靠窗，能看到窗外的花树，这会儿开了窗，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闷热难耐，赶紧关上了，喻生坐在后排，他看向前排的位置。 -- 第132页 柏尔之前就是坐在那里。 柏尔在学校的时候，是这个班的骄傲，是整个元塔学院的骄傲。 喻生这三年几乎没什么机会跟柏尔说上话，其实在柏尔成年之前，他甚至不觉得柏尔认识自己，就算万分之一的机会，柏尔认识他，那一定是因为他的无能。 几乎全校的学生，只要认识喻生的，绝不是因为他的好。 喻生叹了口气。 自己还是太想当然了。 柏尔就是因为他的好，就是因为觉得他有那么一点好，两个人才有机会纠缠在一起。 喻生轻轻抬起手指，细细描绘他们之间的距离。 八张桌子的距离，本来是万里鸿沟，柏尔却凭借着一己之力，把他们的命运牢牢绑在了一起。 柏尔以前就是坐在那里，受万人仰望，每日听着夸奖的话，却对其他人都不屑一顾，穿过人群，只看到了那时候那么糟糕的他。 喻生几乎想到那时候柏尔的样子，比现在青涩很多，却温柔多了。 对谁都是有问必答，态度谦和，从不觉得自己高高在上。 于是不可抑制地又想到了另外一个事实，他现在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自己。 “没打扰到你追忆往昔吧？” 有人站在门口，喻生没开灯，看不清楚对方的样子，但知道那是谁，有些无语。 “你也来的太慢了吧。” 杭奕手插在口袋里晃进来，在喻生前面的座位坐下。 “不止有人跟着你，还有人看着我呢，甩掉尾巴也需要时间。” 喻生哼哼两声，表示不满。 “医院门口那两个，是你做的？” 喻生没有否认，杭奕啧啧两声，“看来异能提升真的不一样了，简直是望尘莫及啊。” “没人盯着就不要这么阴阳怪气了吧？”喻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杭奕笑了两声：“怎么就你一个人？” “柏尔说你不想见他，也不方便出门，让我自己来。”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杭奕瞥他一眼：“最近他的日子不好过吧？” “还好，基本上不出门，把外界信息一屏蔽，哪儿有过不下去的。” 杭奕眨了眨眼睛，“你找我是因为下午的那些帖子吧？” 喻生想起正事来：“对，那些应该是单观做的吧？沙楠好像要自己行动，但是他不打算带上我们两个，我想知道你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什么都不能告诉你。” 杭奕的语气很冷静，喻生有一丝丝不合时宜的尴尬，杭奕看着他的眼神那么认真，导致他什么都知道了。 “为什么？”需要的信息虽然已经得到了，过场还是要走一走的。 杭奕没有瞧出任何端倪：“你和柏尔现在是命运共同体，柏尔为了他的父母想要参与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柏尔也是舆论风暴的中心人物，带着他没有好处。” 喻生刚张嘴想说话，被杭奕抢先：“你是不能披露的秘密中心，也是主要人物，碰巧你们两个是搭档，带着你们，任务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都会有很大问题。如果我们成功了，回来以后，就无事发生，还能顺手解决部长和柏尔的舆论问题，但如果我们失败了，战略总部只会从里到外都烂透了，你们是最后的底牌。” “可是不带着我，你们没有多少胜算。” 杭奕笑了：“你倒也不必这么认真，一个人抵不上你，十几二十个还是可以的。” “我再说一次。”喻生认真地看着杭奕，轻启唇舌：“你们没我不行。” 把杭奕怔住了片刻，“你还真是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喻生挑眉：“那当然，所以我想做什么，现在谁也管不了。” 杭奕不以为然地笑笑，又正色起来：“你和柏尔必须分开，沙楠少尉早就考虑过你们的问题，你们决定一起行动，那无论我们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你们两个都是失败的。” 第79章 喻生连句为什么都问不出口，他想了想就知道杭奕说的是实话。 柏尔现在几乎被认为是叛徒的同党，以后也未必洗得清，具体要看巴宓夫妇后续情况，还有柏尔的父母是什么状况。 他不愿意跟柏尔分开，那么他也会被自动认为是叛徒的一份子。 即便任务成功，别人也不会接受柏尔的存在，他们的固定思维已经形成。 英雄陨落的画面，大家最喜欢看了。 何况喻生自己现在莫名其妙继承了尤冢上将的异能，怀璧其罪，简直也是别人开炮的最好对象。 “就算我们分开，柏尔的父母没事，姑姑姑父没事，他也没办法还自己一个清白。就算巴宓本人站出来说自己做的一切柏尔根本就不知情，也不会有人相信她，只是会觉得她是想保全自己的侄子，因为柏尔是她们家族最优秀的孩子，她对柏尔的偏爱程度你我都知道得很清楚。” 喻生瞥了杭奕一眼，“你们觉得我应该和柏尔分开，只是因为放弃他，想着好歹能保全我，对吗？” 杭奕没有否认，喻生有些接受无能：“我没想到连沙楠都要放弃柏尔了。” 怎么看都是一个死局，权衡利弊，当然会放弃一个，但喻生没有想到，在他和柏尔之间，有朝一日，别人会选择他，而不是柏尔。 -- 第133页 “虽然我不喜欢他，但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好人，实力确实超群，但坏就坏在他的家人，他是被家庭所累。” 杭奕冷静地看着喻生面上不停变换的表情，跟喻生相比他看起来有些冷血。 “沙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 喻生看都不想看杭奕，对方的冷意让他心底发寒，他垂头看着桌面。 “他原本想劝你，在明天重新选择一个搭档，以搭档的形式加入我们。你说得对，有你在，我们的胜算会大很多。”杭奕顿了顿，继续说道：“柏尔的固有形象或许没救了，但如果我们胜利，你还可以想办法找到同样能保全他的办法。” “我和柏尔在一起，胜算更大……” “你怎么还是不明白？”杭奕打断他的话，喻生没吭气，垂着头的样子有些可怜。 杭奕叹了口气：“不是沙楠非要为难你们，上次的事情结束后，沙楠手下那些忠心耿耿的异能战士，根本不相信柏尔的目标跟他们一样，自然也不相信柏尔会在关键时刻跟我们站在一起。” 喻生抬眼看他，杭奕在这一瞬间发现喻生其实跟他距离很远，有些心惊。 “我忘记了，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喻生嘴角带了一丝嘲讽的笑意：“所以沙楠希望我放弃柏尔，选择谁？” 他冷笑一声：“你吗？还是他？如果我们胜利了，但是我依然找不到还柏尔清白的办法呢？那柏尔就彻底沦为一颗弃子了吧？” 杭奕看着他：“喻生！你不要这个样子。” “我知道了。”喻生坐直身子，定定地看着杭奕：“你们需要我的能力，却又担心柏尔的立场。” 他深吸一口气：“杭奕，你一直都是我信任的朋友，今天我也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不可能放弃柏尔。” 杭奕眼中闪过瞬间的痛苦，“现在这个情况，你守着他根本没意义。” “有。”喻生扯出一个笑来：“有的。” 他轻声道：“柏尔不仅仅是我的搭档，我还很喜欢他，他是我喜欢的人。” 杭奕并没有太过惊讶，只是听着他这么轻描淡写，在现在这个情况下说出来，有那么一丝不可置信。 “你是从一开始就……” “不，我是跟他相处之后，才喜欢上他的。”喻生继续说道：“他善良，优秀，温柔，永远有正确的立场，永远做着正确的事，而且你一直就觉得他高高在上，什么都不关心是吗？不是的，他比任何人都要有温度。” 杭奕深呼吸了一下，“你们两个只要绑在一起，就算出任务，也没办法服众。” “我知道，我会有办法的。” 喻生始终看着杭奕：“我不能告诉每一个人，但我可以告诉你，柏尔当时放弃，顺从地巴宓被带走，是因为我。” 杭奕并不意外，“我听别人说了，他以为你死了，但这个……” “不是这个原因。”喻生清晰地说道：“他是不想活了，觉得活着没意思，抱着自暴自弃的心态才跟巴宓走的。” 杭奕很惊讶：“为什么？而且……这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喻生垂下眼睛：“我现在不想说，以后可能你会知道的。” 杭奕有些无奈，“喻生，这不是闹脾气的事情，你觉得你仗义，其实最后只是两个人抱在一起死你知道吗？根本没有意义。” 喻生抬眼看他：“有很多事情，其实就是因为没有意义，去做了才有意义。” 杭奕耸肩：“好吧，随你，但是沙楠的计划，我一个字都不会透露给你。” 喻生笑笑：“好吧，随你。” 两人安安静静在教室里坐了一会儿，喻生有些感慨：“你知道吗？我曾经对自己发过誓，只要出了元塔学院的门，就再也不会回来。” 杭奕轻轻点头：“情理之中。” 喻生兀自笑了一声：“这才一年多，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杭奕一声不吭，两人沉默着坐了足足有二十分钟，喻生起身，打算打道回府。 “走吧，再坐在这儿天都亮了。” 杭奕看了一眼时间，身子没动，抬头看着喻生：“等到十二点好吗？你的生日一直都是我陪着过的，去年错过了，今年补上，过了十二点，也算是我们两个一起庆祝过了。” 喻生心里有些酸涩，脸上还挂着笑：“在生日的这一天补回来，这算哪门子的补回来啊？” 杭奕看着他：“你马上就要十八岁了，有什么愿望？” 喻生也看着他：“我的愿望……当然不能告诉你。” 杭奕也笑：“应该跟我无关吧。” 是挺无奈的语气，喻生虽然听着难过，但无论怎样还是松了口气：“是。” “其实过去的一年里，我一直都在想，如果我比柏尔大一个月就好了，大一天也好。” 喻生抿嘴笑了：“不会的，就算你年龄占了上风，他也会想方设法阻碍你的。” 杭奕不解：“他就这么跟我过不去？” 喻生笑而不语，看向窗外，闷热的空气几乎透过了窗户。 “不是跟你过不去，他对跟我做搭档这件事，势在必得。” “可选择你是拉曼镜的意思啊。” 喻生想了想，笑笑没说话。 他提前给柏尔发了信息，说自己会晚一些回去，柏尔没有回复。 -- 第134页 柏尔睡得没这么早，而且喻生知道自己不在，柏尔应该会担心才对，这么久了，也没问他，有些不安。 喻生心不在焉地坐在偌大空旷的教室里，闭了闭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个时候应该跟柏尔说说话才对。 可是杭奕在旁边，他不想在今天的这个时候，给他们岌岌可危的友情亲手画上个圆满的句号。 喻生忍了忍，跟杭奕东扯西扯，时间一点点过去。 终于熬到了十二点，杭奕竟然端出了个蛋糕来，像变魔术一样，喻生很惊喜，“你……你早就准备好了！” “当然。”他沾沾自喜，可是又哼哼两声，“不过看你这归心似箭的样子，真是不爽。” 喻生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行了，大寿星。”杭奕点了一根环保蜡烛，“赶紧许个愿，吹了蜡烛，象征式地吃一口，回家去吧。” 他在盈盈烛光中看着喻生，显得无限温柔：“柏尔肯定也在等你，说不定还备了一份大礼。” 喻生被他说得更不好意思了，但他确实想快点回去。 于是双手合十，虔诚地许了个愿，睁开眼睛，和杭奕一起吹熄了蜡烛。 即便再见色忘义，也不可能这时候直接丢下杭奕，太不够意思，喻生切了两块蛋糕下来，面对面跟杭奕坐着吃。 杭奕却半天没动叉子，喻生揶揄他，“你不会是因为时间匆忙，准备了一个很难吃的蛋糕吧？” “怎么可能？”杭奕故作生气的样子，却半秒没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变得黯然。 “我只是在想，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单独跟你过生日了。” 喻生眨了眨眼睛：“那就去找愿意陪你过生日，愿意为你花心思的人。” 杭奕笑不出来，把蛋糕放在一边：“你说我比不上柏尔，是不是因为我比他差劲吗？” “当然不是。”喻生不假思索道：“你跟他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人，你看起来疯疯癫癫，什么都愿意放弃，其实做事稳扎稳打，基本上不会出错，他呢，看起来稳稳当当一个人，疯起来六亲不认，认定了的事情几万头牛都拉不回来。” 杭奕无声笑了笑，有些悲戚。 喻生吃完蛋糕，收拾妥当，却见杭奕愣在原地。 “怎么了？” 杭奕呆呆抬头，“柏尔……被军事法庭带走了。” 第80章 喻生的表情也僵在脸上：“你说什么？” 杭奕把自己的通讯手环界面调出，放在喻生眼前让他看。 是军部通知，并不只发给了杭奕一个人，应该是全体通知。 通知内容说的是柏尔涉嫌跟洛谜星人共通，将他暂时收押，以免他在搜集证据中途逃跑。 喻生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赶紧调出自己的消息页面来：“我并没有收到通知。” “大概因为你跟柏尔关系特殊，所以被屏蔽了。” 杭奕一脸严肃，显然也看出来了这件事情远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 “根本不可能，柏尔不是叛徒，他跟巴宓完全是不同的人，再说了，这么久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把他关了起来？” 喻生隐隐觉得这和自己有关系，他直接连接了单观的私人联络方式，虽然这么晚了，但他知道单观一定还没休息，他在等着看好戏。 果不其然，单观那边很快接通，是语音通讯。 “喂，喻生啊？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与此同时，杭奕那边的通讯手环也亮了起来，两人对视了一眼，杭奕走到远处接通。 “柏尔是怎么回事？” 喻生气得都没称呼对方，直奔主题。 单观那边听起来还挺迷茫，险些以假乱真。 “柏尔？柏尔有什么事情吗？” 喻生深吸一口气，“副部长，您就别装糊涂了，军事法庭把人带走不可能不通过你，你跟我说这么大的事情你完全不知道，别开玩笑了，我不信。” 单观今天脾气格外好，“跟你说过了，我现在是代理部长，你要尊重你的上级领导，难道元塔学院就是这样教育学生的吗？” “代理部长总有‘代理’两个字，缪宁部长会回来的，他才是正部长。” 单观听到这话，温和的面具戴不住了。 “小小年纪不要说话这么不留后路，你以后要仰仗谁还不一定呢，缪宁已经是过去式了，你真指望着他还能回来吗？” 单观冷笑一声，“缪宁罪人的身份几乎已经落实了，就算安然无恙回来，你以为民众记得的还是他深明大义的样子吗？太天真了，我劝你好好想想后路，别白白浪费了那么一身本事，兴许你的搭档……哦，你的前搭档还可能没什么事。” 喻生紧咬牙关，几乎听到自己拳头关节咯咯作响。 杭奕挂了通讯器朝他走过来，调出一个空白界面，打了一行字。 喻生眯起眼睛：“你不过是想让我重新选择搭档，为什么非要用这么狠绝的手段？” 单观在那边大笑两声：“只有把人推到绝境才能看到正确的选择嘛。”他兀自开怀了一会儿：“其实如果你之前就乖乖听话，根本不用走到今天这一步。” 喻生咽了咽口水，把怒气混着鲜血吞回肚子里：“你想让我选择你的孙女是吗？我身上的异能可不一定一直存在，如果中途失效，说不定……” -- 第135页 “这星球上只有最优秀的人才配得上她，如果你重新变回一文不值的家伙，我也只好帮她另寻其他人。” “柏尔吗？” “本来他会是最好的选择，可惜现在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选他了，民众对他的看法，是扭转不过来的，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的成绩，他也是不识好歹，如果他愿意主动退出，倒也罢了，可你们都太倔了，年轻人就是……” …… 喻生突然明白现实有多残酷，如果退回到之前，洛谜星人没有进犯，再往前一点儿，如果巴宓没有通敌。 如果布雷星的一切都处于正常状态下，如果巴宓不是那么咄咄逼人，如果一开始就没有缪宁，柏尔的搭档会是谁，恐怕他自己根本做不了主。 单观挂掉通讯，喻生站在原地发呆，柏尔在他出门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件事，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杭奕讨厌他不是正当原因，只是个借口，单观之前见他没有让步的意思，一定找过柏尔，结果柏尔也不愿意让步…… 他早就料到了现在这种情况。 那么柏尔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要让自己陷入险境之中？ 是在赌，在赌他会怎么做，在赌他的选择。 太傻了，简直又傻又笨。 杭奕站在喻生身边，喻生扭头看他：“是沙楠告诉你的？” “是。”杭奕点头：“他问我是不是跟你在一起，柏尔的消息出了没多久，他见通知里没有提到你……后来看到另外一则通知，说你会在拉曼镜前举行成人礼，重新选择搭档。” 喻生不知道现在是该哭还是该笑，惨是挺惨的，笑也是挺好笑的。 “你打算怎么做？” “如果我重新选择搭档，无论选择谁，等于都坐实了柏尔通敌的事情，我还能落得一个‘悬崖勒马’的评价，是吗？” “单观的目的就是这样。” 杭奕说完，沉默起来，把他认为罪恶的直接打成罪恶，把他认为光辉的亲手变成光辉。 “你知道我的偶像是谁吧？”喻生突然说起了一个跟现在完全无关的话题。 “当然。”杭奕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是尤冢。” “对。”喻生抬头看向前方：“我相信他那时候，一定也面临过这样的问题，你猜，他会怎么做？” 杭奕不知道，他对尤冢上将的了解没有那么多。 事实上，他也是因为喻生那么崇拜这个活在过去的偶像，才知道了一些尤冢上将的事情。 他顺着喻生的目光，看了过去。 元塔学院，之所以叫做元塔学院，是因为有一个特殊的建筑——元塔。 而塔尖放置着布雷星唯一一个神物——拉曼镜。 元塔学院的规则，学生在成年当天可以在拉曼镜前举行成人礼，拉曼镜中会出现命中注定的搭档，如果不想选择镜中人作为搭档，那么两人需要在平衡树下一决高下，毕竟强者才有选择的机会，胜的一方可以决定自己的搭档是谁。 “我还没上去看过呢，你上去过吗？” 杭奕一怔，微微垂着头：“没有。” 他没有举行过成人礼，拉曼镜为他选择的任何一个搭档，都不是他想要的那一个。 “你好奇吗？想上去看看吗？” 杭奕抬头看向喻生，心脏立刻剧烈跳动起来，拿不准对方是什么意思。 “你……” “走吧，一起去见识一下。” 说罢，喻生抬脚就走，方向的的确确是元塔的方向，杭奕愣了一下，赶紧跟上。 元塔虽然是元塔学院的标志性建筑，里面还放着唯一的神物拉曼镜，但各种防护并不严谨，似乎是在大气地说没有人敢妄图损坏元塔里的东西。 喻生很容易就在这个按道理来说不能上去的时间段上去了，后面还跟着一直沉默着的杭奕。 “你真的要重新选择搭档吗？” “你希望我重新选择吗？” 杭奕睁大眼睛在黑暗中看着喻生，喻生对他笑笑，“再等几个小时，你就知道我想干什么了。” 拉曼镜不会在夜里显灵，所以喻生再等几个小时的意思是……他真的要重新选择搭档吗？ 单观的那个孙女？还是他呢？ 放在以前，喻生在想什么太容易看透了，可现在不同，这一年里，他变了太多。 从以前的事不关己己不关心，到现在的大方自信，有时候还会不自觉流露出睥睨所有人的气势。 杭奕在某个瞬间觉得，如果喻生真的选择他，恐怕现在的他，跟喻生也差得很远，不配站在他身边了。 喻生站在正中央，看着面前供台上被红色天鹅绒布盖着的东西。 “这就是拉曼镜吗？” 杭奕看着喻生不屑一顾的样子，不知为何心底生出了一些畏惧，这种畏惧在喻生抬手揭开绒布的瞬间放大到极致。 “不要！”他握住喻生的手腕，“我知道你很生气，但这毕竟是神物。” 对神物不敬，是要受到惩罚的，无论喻生现在有多厉害，杭奕都不允许他可能会受到本该可以避免的伤害。 喻生看着他笑了一下，收了手。 “好，就听你的，等天亮再说。” 杭奕心中有些慌乱，他发现自己现在根本跟不上喻生的思维，和他做事的大胆程度。 -- 第136页 两个人之后几乎没有任何交流，一直持续到天边微亮，喻生起身，重新站在拉曼镜前。 杭奕也跟着起身，却站在侧面，恭恭敬敬的样子，他对着神物不敢造次，这是从幼时就被大人们灌输的观念，可喻生却好像根本不在乎，这样的认知让杭奕心惊胆战。 喻生伸手将绒布撤下，杭奕死死盯着他的动作，喻生看起来好像很兴奋，并不觉得沮丧或者是被推上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 杭奕呆愣着，看着喻生点开了同步公开的按钮。 “大家好，我是战略总部异能战士喻生，编号3057205，今天刚满十八岁，接下来我要在拉曼镜前举行成人礼，希望看着这个画面的人，都可以给予我一些祝福，嗯……我就祝我自己，前程似锦，如虎添翼吧。” 第81章 喻生说完，面对镜头咧嘴笑了一下。 而杭奕亲眼看着喻生把拉曼镜前的成人礼切换到公开状态，却无计可施。 喻生的动作很妥帖，就像是水到渠成，切到公开状态就不能转变，在布雷星，元塔区，元塔学院里，拉曼镜前的成人礼崇高神圣，不容亵渎。 现在的时间是属于喻生的，即便杭奕就近在咫尺，也没有权利阻拦他所做的一切。 否则拉曼镜在显灵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他难辞其咎。 镜子旁放着一个小刀，刀鞘都闪着银光，喻生轻轻执起那刀，动作简洁明了，往自己左手食指指尖轻轻一划，将渗出的鲜血涂抹在拉曼镜上，脸上始终带着不明意味的笑意。 “我真的很好奇，现在正在看着我的到底有多少人。” 喻生突然转头看向十分隐秘的镜头，面带微笑：“注意看哦，接下来的节目很精彩。” 他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魔力，连站在一旁的杭奕都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拉曼镜里原本只有喻生的身影，终于……喻生的样子渐渐消失，另一个人的样子将他取而代之。 喻生从始至终都很镇定，似乎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他站直了身子，主动接受那个“新搭档”的到来。 先喊出来的是杭奕——“这不可能！” 喻生看着镜子里的人，笑意更深，继而转向镜头的方向，轻声开口。 “我来向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搭档柏尔，战略总部异能战士，编号3057204，一年前，他就是站在这里，选中了我。” 喻生微微偏头，笑得有些俏皮，抬起手轻轻挥了挥。 “哈喽，柏尔，你在看吗？” 喻生的声音没有一丝慌乱：“唔，你可能没机会看，毕竟你被关起来了。”喻生耸了耸肩，“我想着反正自己也会被你拖累，索性先把你拖累了。” 而被关在010号监狱所里的柏尔，正透过某人的通讯手环，看着屏幕里熟悉的人，呼吸不稳，眼神却同样的坚定。 他看到喻生低头捂着嘴笑了一下，重新抬头看着前面，表情正经起来。 “我终于知道了，尤冢上将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喻生眨了眨眼睛：“云屠先生，对不起，我其实不知道为什么是我，但我想像尤冢上将一样，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他吐了吐舌头，“其实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你说对不起，只想着大概以后没有机会说了。” 远在郊外别墅里的云屠和身边的老管家，眼也不眨地看着陈旧的电视。 云屠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嘴里却说出跟表情完全相反的话来。 “年轻人就是不稳重，真是永远也学不会什么叫把肉放在碗底最后吃。” 老管家看了他一眼，没吭气，云屠兀自哈哈笑了两声。 “不过以这种形式听到自己的名字，总感觉自己也还年轻啊，对吧？” 老管家抿了抿嘴，头偏向一边，他有太多事不明白，但心想主人这么高兴，是否能借机换个新型电视呢？ 这个电视太久了，自从早上五点起来云屠知道了喻生要重选搭档的事儿，非让他鼓捣电视，差点儿就没弄成，这东西都快赶上他的年龄了，还能用完全是意料之外！ 喻生收了笑，挺直了身子，一脸严肃地看着镜头。 他没有理会拉曼镜前已经析出的胶囊，继续着自己酝酿了一个晚上的演讲。 “我想认识我的人一定都很好奇，为什么我选择举行成人礼，就算是默认重新选择搭档了，可拉曼镜里还出现了我原本搭档的样子。”喻生弯起唇角，有一种势在必得，锐不可当的气势。 “不要误会，我跟柏尔并不是天生一对的最佳搭档。”喻生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因为拉曼镜——是整个元塔区，乃至整个布雷星，最大的谎言。” 单观这个时间点还在家里，眼看着喻生在屏幕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全家人都乱了阵脚，其他人其实不明就里，但单观捏碎了茶杯，划伤了自己的手。 孙女乖巧，要主动帮爷爷包扎伤口，却被单观一把推开，儿子咒骂了一句赶紧护着自己的女儿，怒气冲冲的。 “爸！你这是做什么？！” 单观对这一切充耳不闻，他粗重地呼吸着，咬牙切齿念出了喻生的名字。 “……这个臭小子，是真的不想活了！” 单观大步走到墙边的家用通讯器前，拨出了下属的联络号码。 -- 第137页 还来得及，一定还来得及！ 杭奕也像是被钉在原地，再也没办法劝自己冷静下来，“你说什么？” 喻生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回答，走到拉曼镜前，抬手，将镜子从供台取了下来，拿到镜头前。 “大家看好，这并不是什么神物。” 杭奕快行两步，凑近了看着喻生手里的拉曼镜，喻生继续开口。 “它的背后有可输入数字的程序，你可以选择输入谁的号码，在下一个人成人礼之时，那人的影像就会出现在拉曼镜里。” 杭奕抬手轻触镜子背面，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臆想中的恐怖事件并没有发生，而镜子背面确实跳出了一个小小的输入框。 “这个还能远程操控，而我只是在代理部长单观，提前帮我选好了搭档之后，自己又选择了一遍。” “是很巧妙，却又很老旧的简易程序。”喻生冷笑一声：“却骗过了一代又一代的人。” 杭奕愣怔着，喻生把镜子交到他手中，靠近了镜头。 “我今天所说的一切话，所做的一切事，都是真实的，信疑随心。”喻生放缓了呼吸：“作为民众，无论是拥有异能的人还是普通人，元塔区都没有告知我们理所应当知道了解的一切。他们编造谎言并且让我们对其深信不疑，利用我们对神物的信仰，让我们选择他们想让我们选择的人，失去自主选择的权利。当然，有一些人，少部分人，并没有遵从拉曼镜的选择，而选择了自己心中认可的搭档，但生活在这样环境中的我们，如何得知你最终的选择，就不是一种被动的选择了呢？” 杭奕还处在极度震惊的状态中没走出来，喻生把镜子从他手中抽走，狠狠摔在地上，镜面瞬间碎裂，发出刺耳的声音，碎片散在地上。 “我的搭档柏尔，不是叛徒，缪宁部长也不是，他没有跟洛谜星人勾结串通，他对这个国家，对所有民众，都是真心实意的，他现在生死未卜，在元塔区逍遥的那些人，却给他冠上了污名，想让他成为替罪羔羊。” 喻生呼吸急促：“好人被污蔑，其他人只顾着眼前的利益，一直被欺骗着的民众，还敢相信他们说的话吗？我希望——” 杭奕拍了拍喻生的肩膀，晃了晃手上的通讯手环：“被切断了。” 喻生皱眉，“我想了一晚上的台词，已经删减很多了。” “行了，够激昂了，该说的都说了。”杭奕把手环关了：“撤吧，估计很快就有人过来了。” 来的人还不够快，喻生趁天蒙蒙亮的时候举行成人礼，就是为了逃走的时候方便些。 以防有人守着，或者群众围观。 只是这样不知道效果如何，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了，哪怕只有几个人看到了也行，口口相传，肯定也能引起轩然大波。 一路跑到元塔下，喻生一拍脑袋：“坏了！”杭奕斜眼看他，喻生一脸愁云惨雾，跟刚才慷慨激昂的演说家判若两人。 “我光顾着想台词，都没想好提前准备逃走工具！”喻生一脸懊恼：“我今天都能开悬浮车了！我怎么就没提前准备一辆呢？！” “这时候都没想到我们吗？”熟悉的声音响起，一辆悬浮车悄无声息停在一旁，车门打开，是聂稚，旁边坐着施雅，两人看起来似乎真的在生气。 “你们两个……不是在关禁闭吗？”喻生又惊又喜。 聂稚耸肩，有些无奈地看向身边的人：“施雅说的，好歹是一起飞跃研究院的同伴，这么辉煌的时刻，你连云屠都提到了，偏偏不提我们，要亲自赶过来骂你一顿。” “打一顿都行！”喻生哈哈大笑。 他拉着杭奕跳上悬浮车，施雅趴在窗边看着外面。 “我还是头一次把车开进来，好爽！” 喻生想提醒她，正在开车的不是她，而是聂稚，想了想，元塔这边从来不准停车，干脆就让她过个嘴瘾算了。 聂稚看到远处跑来几个人，一看目标就是他们，回头看向喻生：“乘客，去哪儿啊？” 喻生不假思索道：“去接我的搭档。” 他看了杭奕一眼，杭奕像是刚刚查到了相关信息，抬头看他，又看向聂稚：“010号监狱所。” “好嘞。” 聂稚像个专职司机，对这个任务很是满意，答应得十分痛快。 他简单操作了一下，悬浮车绝尘而去，将追来的人远远丢在后面，再也追不上来。 第82章 早上六点三十分，天光大亮。 六月的清晨，空气中的闷热程度还能勉强承受。 柯芮就是在这样的早晨，打着哈欠上班，他分到的宿舍距离上班的区域不算近，但他早上怎么都起不来，经常踩着点儿到岗，偶尔会迟到。 揉了揉脸，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柯芮跟晚班的同事打了声招呼，他今天来得还算早，算起来，是他在这里上班三年来，最早的一次。 就像预示着，今天是不同寻常的一天似的。 “其他人呢？”柯芮不是多话的人，但打了招呼就没话说怎么看都不大自然。 “巡逻去了。”同事看起来莫名兴奋。 “你没看今天最爆炸的新闻吗？”他拍了拍桌子，“你怎么每天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柯芮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坐在座位上，打哈欠让他流了点儿眼泪。 -- 第138页 “什么新闻？”柯芮对八卦啊，国家大事都没什么兴趣，他异能成绩很差，家里找人塞了钱让他来010号监狱所当了个小狱员。 因为工作场所特殊，很少能接触到外界的人或者事物，一般人可能会觉得枯燥，但其实他对外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所以这份工作正合他意。 “喻生你知道吧，之前异能成绩倒数，现在比他的搭档柏尔还厉害了，今天他成年，说拉曼镜的传统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还把拉曼镜毁了！” 柯芮的迷糊散去了一些，打开手环，果然，铺天盖地的全是对那件事的讨论。 “不会是作秀吧……” 柯芮跟大多数普通人一样，不大相信轰轰烈烈的反抗。 换言之现在太平盛世，有什么必要反抗呢？反抗谁呢？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上面删除喻生的成人礼视频删得很快，但民众发得更快。 柯芮简单看了一下那十来分钟的内容，也被震撼到了。 现在战略总部全城通缉喻生和……他的好朋友杭奕，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叫施雅，一个叫聂稚，后两个人让他更觉得惊讶，因为这两个不是元塔土著，是从其他区域因为成绩优异自己考过来的。 这一下子可算是前途尽毁了，其实跟柯芮也没关系，但他就是觉得有些为他们惋惜。 “应该不是。”身边人都到了下班的时间，因为沉迷八卦迟迟没走。 “那家伙把拉曼镜毁了，编些谎话，图什么啊？如果是作秀，战略总部也不用这么大张旗鼓地通缉他们了吧？战略总部也捞不着什么好处啊。” 柯芮偏着头把喻生最后的“演讲”看了好几遍，通常是他看上十几秒，就强制退出，显示资源没了，再换一个，又是如此。 柏尔很出名，喻生是在柏尔之后出名的，主要是因为去年柏尔成人礼的时候，喻生是拉曼镜帮他选择的搭档，他接受了。 喻生的在校成绩被扒了个底净，有很多人骂他德不配位，连带着骂柏尔眼瞎，当然柏尔因为长相和成绩，之前就有不少追随者，但凡有那么几个骂他的，都会被立刻骂回去。 当事的两个人对这一切都不在乎似的，转折点在一号考核后，喻生和柏尔拿了个第一名。 那些骂声骤然小了，再往后的几个月里，渐渐就消失了。 柯芮不沉迷八卦，但他们两个的事，周围的人都在聊，所以他也就听上几耳朵，觉得挺有意思的，就记住了。 前阵子战略总部出了一些事，传言跟洛谜星人有关，部长还被掳走，他们身在这个环境里略有耳闻，只是不知道详情。 在柯芮的印象里，缪宁部长人还不错，所以他和同事都挺关心后续发展，可没过多久，就出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说缪宁部长通敌，说柏尔一家子心术不正，跟缪宁是一伙的。 那些传言并不是一夕之间爆发的，早在几天之前，柯芮已经听好几个人提过了，他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巨星升起还是陨落，他都不关心，只要别影响到他的生活就好。 “你知不知道柏尔被关在什么地方？” 同事撞了撞柯芮的肩膀，柯芮一怔：“我怎么会知道……” 发现同事眼神不对，他瞬间了然：“不会吧……” “其实我没看到他的脸，但是犯人信息是狱长亲自录入的，没让我碰，我偷看了那人的身形，很像柏尔。” 柯芮皱眉，“真的假的？”他略一思忖：“就算是真的，现在还不能说柏尔是犯人吧……” 同事不以为然，“关在监狱所里的不是犯人是什么？你以为他还能出去啊，一开始就把他关在我们这儿，能出去才见鬼了呢。” 柯芮把视频找出来又看了一遍：“可是他说的不像是谎话。” 身边的人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准备下班，发现柯芮还在看视频，嗤笑一声。 “他说的话根本没办法反证，看谁更愿意相信什么罢了，你看他说我们一直在被上层人蒙蔽，但是他给我们呈现出来的所谓真相，难道就不是他想蒙蔽我们的方式了吗？” 柯芮没办法回答，他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个同事的名字，他以为在这里工作的人都是进不了战略总部，找关系跑进来混日子的，现在看起来，对方还有睿智的部分。 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你今天回去吧，如果里面关着的真的是柏尔，恐怕今天你在这里会出事的。” 柯芮没觉得同事是在为他着想，毕竟…… “如果真的有事，那你留在这里也是一样。” 对方怔了下，笑了笑：“那我陪着你吧。” 柯芮张了张嘴，还没想好说什么拒绝的话，同事就自顾自地也打开了视频继续看，不再理会他。 “……” 多加班并不会多给钱，不过当事人都不在意，柯芮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替当事人操这个心。 柯芮前一晚没睡好，即使同事告诉了他柏尔疑似在他们监狱所这件事，他也并没有多少真实感，不怎么相信。 或者说没觉得跟自己有关系，即便看了喻生的“成人礼大揭幕”，他感觉，战略总部那个他从来没有机会踏足的地方所发生的所有事情，一直都离他很远。 柯芮打了好几个哈欠，同事频频看向他，柯芮回望过去：“怎么了？” -- 第139页 “你睡一会儿吧，我帮你守着。” “不用，不用。”柯芮摆摆手，对陌生同事突如其来的热心，很不习惯，毕竟在这里上班的大部分都是混时间，或者找存在感的人，都各顾各的，回望这么久以来，还没人主动提出帮另一个人守班，柯芮有些不好意思。 同事也不再劝他，微微笑了一下，开始做自己的事。 柯芮趴在桌子上，又开始了一天无所事事的时间。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不明声响，柯芮昏昏欲睡的精神一凛，瞌睡虫全跑完了。 刚刚起身，却被同事拍了一下肩膀，柯芮不明所以回身望过去。 发现同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 柯芮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你……” “刚才你明明有机会离开的，现在……就只好提前给你说声对不起了。” 这人根本不是他的同事！ 然而柯芮知道自己现在才发现，显然已经太晚了。 他抬脚想往后撤，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别挣扎，一下子就过去了，我不会杀你，放心，往后谁问起来，你就说被袭击了，什么都不知道。” 外面的声响大了起来，柯芮死死盯着眼前的人，想到这起事故肯定不是临时起意，他们里应外合，是早有预谋！ 这人会定身之类的异能！ 前有老虎后有狼，柯芮抿了抿唇：“这里面真关着柏尔吗？” “是。”对方还是老样子的笑。 柯芮看着他：“你们的目的是要救他出去？跟喻生说的那番话有关？” “不是我要救他，我只是……顺手帮一把罢了。” 柯芮听不懂他的意思，承认就承认，不承认就不承认，这话现在算是个什么回答…… “柏尔他们……是好的一方是吗？” “我猜是的。”那人抱臂依靠着桌子回答他。 柯芮深吸一口气，赴死一般闭上了眼睛，“那你下手轻点儿。” 面前的人看起来也怔了片刻，笑着点头：“好的。” 双方交流还算友好，对话也显得彬彬有礼。 柯芮身体一僵，整个人一下子瘫软起来，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外面铁门的锁“哐当”一声，门开了。 原本屋里仅剩的清醒之人施施然走出去，喻生等人恰好跻身进来，双方面对面，只有喻生几人面上有明显的惊讶之色。 “左陈？！你怎么在这儿？你在这儿……工作？” 喻生最先开口，他不知道眼下这人出现在这里，对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他定了定神，心说就算打起来，自己也有绝对的胜算，没关系。 喻生不动声色轻轻吸了口气，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第83章 “不用酝酿了。” 左陈抬手扔过来一个钥匙，被杭奕准准接住。 “往里走，1004，打开带走就行。” 喻生有些意外，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想要看出什么端倪，毕竟他跟柏尔，之前和左陈邱同的种种接触，没有一个可以算得上是美好的回忆。 “你会愿意帮我们？”喻生不信。 “不是愿意，是可怜你们。”左陈面无表情看着喻生。 喻生不解，又听左陈继续开口：“邱同之前很希望成为柏尔的搭档，你跟柏尔都不知道他有多努力，他并不是临时起意，他从入学之后就开始做准备，付出了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可半路杀出了一个你来。” 左陈的语气不善，这要论起来就是私人恩怨了。 施雅聂稚带着杭奕悄悄往里走，三个吃瓜群众去救人，外面的事情就交给他们自己解决吧。 喻生轻声咳了一下：“准确来说，柏尔成人礼之前就拒绝邱同了。” “据你今早的说法，他在那之前就已经选定了你。”左陈轻声说完，喻生张了张嘴：“好了，我也没打算对你们怎么样，你不用想办法搪塞我。”左陈抬眸看他：“你们会去洛谜星吗？” 喻生拿不准应不应该告诉他，毕竟沙楠未必会带上他们，而左陈和邱同又…… “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喻生：“我自己都未必能去得了。” “你可以的。”左陈就像在陈述事实，情绪没有丝毫起伏：“即使你之前是个废物，见证了这么多，我也不得不说你跟柏尔确实是天生一对的搭档，虽然是他选择了你，尤冢上将也选择了你不是吗？那么你跟柏尔在一起，绝对能做得到。” 喻生不理解他为什么那么执着这件事，想问清楚，无意中看到他的眼睛，怔了一下：“你……” “我代表他答应了，你跟我们一起走。” 柏尔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喻生一愣，身体僵硬，缓慢转身，狠狠瞪了柏尔一眼，冲过去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最后拍了一下他的头，小声责怪：“你一早就知道！你是故意的！” 对方看着他，没有什么回应，那双眸子却深沉似海。 喻生被他看得一阵紧张，后来想到，我心虚什么，明明是柏尔的错！而且柏尔现在好像……什么都没有想，所以继续昂着脑袋瞪着他。 柏尔眼神微动，握了他的手，重新看向沉默的左陈。 “你跟我们一起离开。” -- 第140页 左陈从他们相握的手上移开目光，微微点了点头。 一行人抓紧时间离开，喻生很惊讶，进来没遇到其他人也就罢了，出去一路上也没有遇到其他人，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虽然他从左陈那儿知道，这一切都是左陈的功劳，但做得这么天衣无缝也很不可思议。 不过左陈带他们走了另外一条出去的路，喻生杭奕都怀疑该不该相信左陈，但柏尔表示左陈可以信任，而他们都相信柏尔，所以对此没有其他异议。 几人一直提心吊胆着，随时准备开展一场恶战，可跟在左陈身后，直到安全出去，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原本准备使出的招数没有机会施展，聂稚施雅看起来也受到了不小的触动。 战略总部配备的通讯手环是被监控着的，几人全都主动毁坏丢了。 杭奕带众人去了“安全屋”，他们在所有行动中都没有办法跟其他人联系。 好在经过上次一役，沙楠悄悄准备了几个安全屋，某一个安全屋杭奕知道具体位置。 左陈一路上都沉默着，喻生有太多话想跟柏尔说，他料定柏尔也是，但所有人都在，不是个好时机。 两人紧握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过，喻生出来以后，某一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松开来着，奈何柏尔不放人。 施雅和聂稚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 杭奕今天接收了太多挑战世界观的新信息，此刻像是累了，但仍然稳稳地把控着悬浮车。 终于到了目的地，杭奕用自己的虹膜打开了安全屋，带着几人进去。 杭奕对喻生使了个眼色，喻生终于找到借口松开了柏尔的手，跟着杭奕进了厨房低语。 “这个安全屋，沙楠之前吩咐我要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再来，这里除了我就是他知道，我需要你确定左陈到底可不可信，否则我不能联系沙楠。” “我明白。”喻生看着他：“柏尔相信他是有理由的，但是我也会再确定一遍，我也不能拿你们的性命开玩笑。” “什么理由？”杭奕之前虽然一直不怎么在状态，但他稍稍回想了一下，确定喻生和柏尔几乎一路上都没有什么交流。 喻生抿了抿唇，情绪有些低沉：“邱同死了，死在那场战役里，后来左陈跟我们一样，被囚禁了起来，他这次确实是来帮助我们的，他帮我们是因为他也需要我们帮助他。” 杭奕受到了触动：“他想去洛谜星帮搭档报仇？” 喻生微微颔首：“他递交了去洛谜星的申请，可是被驳回了，理由是他没了搭档，战斗力不够。” 杭奕眼神变得凛冽：“其实都是借口，单观根本没打算把缪宁部长救回来。” 喻生不置可否：“聂稚施雅不知道这件事，你如果有机会，一会儿悄悄告诉他们，让他们别在左陈跟前提起，毕竟是伤心事。” 杭奕轻轻点头，“邱同不管怎么说，摊上左陈这么个搭档，也是他的福气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杭奕斜眼看着喻生：“刚才一路上你跟柏尔都没说话，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喻生有口难言，张口随便绉胡话：“亲密搭档之间，当然有其他人不知道的沟通方式。” 杭奕一看就不信他：“那你们刚才已经沟通完了？他肯定也知道你想说的所有话了吧？那我就不留给你们单独相处的时间了，直接聚在一起聊聊下一步该怎么做好吗？” 喻生：“……” 当然不行。 喻生比谁都清楚，他知道柏尔遭遇了什么，也知道柏尔想告诉他什么，但对方可没那种看透他的能力。 杭奕取了一些速食食品分给大家，喻生拉着柏尔进了小房间，柏尔还穿着狱服，刺眼极了，喻生从收纳胶囊里翻出随身携带的便装扔给柏尔，让他换上。 柏尔换好了衣服，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喻生浑身都不自在，柏尔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咳咳……”喻生摸了摸脖子：“你看过视频了吗？” 他觉得这个话题或许应该由自己开始。 “看过了，非常精彩。”柏尔的嘴角挂上淡淡的微笑：“我还真没想到你会……闹这么一场。” “我是破罐子破摔，单观不仁，我不义也没有什么吧？”喻生撇了撇嘴。 “是没什么，你做得对。”柏尔下了定义。 “……” 很好，又没下文了。 喻生一瞬间觉得好累，他们两个之间隐藏了太多事情，谁也没有做到真的坦诚相待。 柏尔有错，他也有。 而各个秘密混合在一起，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好好聊天。 “你就不想问我，我是怎么知道了拉曼镜的秘密吗？” “如果你想告诉我，你会主动说的。” 柏尔再次拉起喻生的手：“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现在可能没办法跟我说，没关系，我们可以先放一放，等现在这些事情过去，总有机会说。” 喻生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准确说起来，柏尔的秘密他全都知道，他的秘密，柏尔一个都不知道。 “有很多事情我现在没办法跟你解释……” “没关系。”柏尔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等你能说了再说。” 喻生眼神有些闪躲：“你不介意吗？” -- 第141页 柏尔迟疑了一下，喻生的心被提了起来，却见他一笑。 “我只需要确定，我不知道的事情，别人也不知道对吧？” 喻生一怔，柏尔有些无奈：“杭奕知道吗？”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喻生看着柏尔诚恳地摇了摇头。 “那就没问题了。” 柏尔表情放松了许多，喻生装作有些无奈的样子，但他看得出来，柏尔是故意的。 这个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保护他的情绪应该怎么做，而且已经那么熟能生巧。 柏尔的手放在门把上，准备出去跟大部队会合，被身后的喻生一把抱住。 喻生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我知道你在许愿墙上许了什么愿望。” 柏尔回身看他，有些惊讶。 “真的。”喻生说完，想着再拉一个下水：“是闵医生先发现的，你还写了我的名字，是不是想让我故意发现啊？” 柏尔笑了起来，想到什么，愣了一下，笑容中掺了一些苦涩。 喻生知道他在想什么，正面抱着他，又蹭了蹭他的脸。 “你的愿望，我来帮你完成。”喻生轻声道：“还有，无论你愿望里指的是哪一件事，我都原谅你。” 喻生眼睛亮晶晶的，柏尔有些呼吸不稳。 第84章 柏尔拉开门，门外走廊有个人靠墙站着，神色晦暗不明。 喻生见柏尔一愣，下意识钻出去看。 屋外站的是左陈，明显是在等他们。 “你们聊完了吗？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喻生看了一眼柏尔，杭奕没有找左陈谈话，估计施雅聂稚也不会，所以左陈现在主动来找他们…… 好吧，能看出来是很着急了。 喻生闪身出去。 “我是想给邱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不是没有自知之明。” 喻生还没张嘴，左陈先开口说话了。 “……我知道。” 喻生又看了柏尔一眼：“可是我现在要跟你讲讲我们这边发生的情况，柏尔的事你是了解的，我又捅了那么大的篓子，单观一定不会放过我们，就算有人愿意集结去救缪宁部长，也不一定愿意带上我们，你跟着我们，可能是走进了死胡同，不过你这次帮了我们，我会记住的。” “我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 左陈对他的话无动于衷，看着喻生，也不是讨价还价，但看起来就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 “就算你们没有大部队，我相信你们也一定会去洛谜星，我一定要跟着你们。” 喻生有点无奈，可是他没有再劝说左陈离开，经过这场短暂的谈话，他已经完全搞清楚了左陈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单纯要跟着他们，达到给邱同报仇的目的。 已经晚上了，喻生柏尔出去，身后跟着左陈。 外面聂稚和施雅坐定，见他们出来，聂稚立刻起身，到外间去叫杭奕进来。 杭奕很快进来，对着喻生柏尔轻轻摇了摇头。 行吧，看来沙楠没办法打破手下人对他们的成见，如果他们强行入队，肯定会出问题。 喻生又对着杭奕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而且他已经确定了左陈可以信任。 杭奕的眼神告诉他，他明白了。 孺子可教也。 “我们有必要开一个小会，说说现在的情况。” 喻生看着所有人归位，开口说话。 柏尔和喻生坐在一侧，左陈距离他们还远些，对面坐着施雅聂稚和杭奕，除了左陈，都是一副好好上课的样子。 喻生看了一眼柏尔，对方没有开口的意思，行吧，他自己上。 “首先很抱歉把大家牵扯进这么复杂的事情里来……” 施雅敲了敲桌子：“能不能别学单观，你听他开场白简直都被荼毒至深了。” 喻生失笑：“好吧，下面很快进入正题。” “原本我们的计划是跟着沙楠少尉……他们看单观没有出击洛谜星的打算，所以准备自己去救人。” 施雅和聂稚对视一眼，聂稚开口道：“沙楠少尉竟然不相信我们两个！上次我们也是出了不小的力啊。” “是这样没错。”喻生回答他：“可是你看看我，再看看柏尔，我们都没被选进队伍，心里有没有平衡一点儿？” 施雅耸肩：“好吧，平衡一点儿了。” 喻生经不住笑了笑：“沙楠少尉对我们没有意见，但是他也要对手下的人负责，他们不信任我们，他也没有办法。” “所以我们现在要解决跟他们的矛盾吗？” “恐怕很难。”柏尔出声道：“喻生今天闹这一出，应该已经让一些人对我们改观，但无论如何，都很难在短时间内，让所有人百分之百信任我们。” “而但凡有人不信任我们，我们强行挤进队伍，这次任务特殊，我们担心会出问题。” 施雅和聂稚看起来很困惑，施雅皱眉开口：“难道我们走进了死胡同里了吗？” 左陈胳膊肘支撑在桌子上，面上不动声色，却一直看着喻生和柏尔，喻生知道他也是满心疑虑，非常担心现在是个死局。 喻生看了一眼柏尔，动手打开收纳胶囊，放出了357。 施雅之前见过，并不奇怪，聂稚在之前也听说了，但看到实物还是很惊讶。 杭奕和左陈对此一无所知，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看清楚以后，缓缓睁大了眼睛。 -- 第142页 “萤火虫？！这是萤火虫吗？！” “是。”喻生淡定地回答。 “这就是接下来我要说的事，请大家坐好，仔细听清。” 施雅聂稚眼神微动，互相对视一眼。 他们知道喻生有一只叫做357的萤火虫，知道那是他们从N-357带回来的，但是对他们遭遇的事情自始至终都不清楚。 于是除了喻生和柏尔，其他人都情不自禁正襟危坐起来。 喻生很久没有说过那么多话了，事无巨细把他们登上N-357之后，遇到的一切意外都详详细细讲了一遍。 施雅听得心惊胆战，表情变换来变换去，男生方的三位面上虽有持续不停的惊讶神色，但好在还能控制自己的表情。 “……整件事情就是这样，因为除了我跟柏尔，就只有缪宁部长知道。毕竟跟尤冢上将有关，我们之前担心事情走漏风声闹大会出问题，所以一直瞒着，想让部长做决定，但现在部长没有消息，既然我们接下来要一起行动，我和柏尔商量了，觉得还是应该把整件事提前告诉你们。” 聂稚提取信息很准确：“所以施雅之前说，你们找到部长办公室有地下室，是因为这只萤火虫帮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施雅情不自禁挺直腰背，撞了一下聂稚，纠正道：“人家有名字，叫357。” 聂稚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抬手对在自己面前飞来飞去的萤火虫打了个招呼：“你好，357。” 施雅对着喻生挑了挑眉，像是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喻生想笑，看来之前施雅说了357的功绩，但聂稚在刚才之前，根本不信。 杭奕对他们画风走偏有些无奈，重新把话题扯回重点：“也就是说，尤冢上将独自一个人拯救了很多动物，把它们放到了N-357星球，之前N-357的坐标信息一直被他设置为屏蔽状态，但前一段时间N-357被发现，继而导致他两百年前做的那些事被你们发现？” “是的。” 喻生深深吸了口气，把整件事情重新复盘讲完之后，还是觉得尤冢上将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左陈补充：“因为尤冢上将拯救了整个N-357的动物，所以这只萤火虫能认得出尤冢上将的味道，所以带你们找到了真正的雕像，因此你才获得了尤冢上将的异能？” “大概就是这样的故事线。”喻生肯定道。 左陈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你说了这么多，都还没说关于拉曼镜的谎言，你是怎么知道的？” 喻生：“……” 他一下子被噎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说，柏尔淡然地适时救场。 “不是他发现的，是我发现的，现在讲我这部分的故事。” 喻生一怔，回头看他，担心自己表情管理出问题，想了想安静坐着，不跟他抢台词。 “我在很多年前，跟家里人闹了矛盾，发脾气彻夜不回家。当时年纪小，心气大，但也会害怕，想了很久，最安全的地方，应该就是传说的元塔。” 听柏尔把这些话说完，几人面色各异，施雅最先开口：“原来你也有那么孩子气的时候啊。” 喻生下意识看着柏尔弯起唇角来，柏尔想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回身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答。 “是的。” 他目光温柔，喻生看到对方眼底的微光，有些动容。 柏尔转回去继续讲故事：“我一个人就躲在元塔上，待了几乎一整夜。很巧的是，我到那儿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其实塔身前是围着封锁界限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毫无意识就闯了进去，根本没有发现封锁界限，后来天快亮的时候，有人到了。” 喻生下意识放轻了呼吸，其他几个人都听得入了迷。 他们也能感觉到，自己现在正在接触的这件事，是柏尔多年来一直藏着的秘密。 “我那时候个子小，又有点儿怕黑，一开始一直待在窗口休息，后来听到动静，不知道自己那种擅自闯入的行为是不是违规，会不会受到惩罚。知道有人来以后，第一反应就是藏起来，不能被发现，我姑姑当时刚刚在元塔学院入职没多久，我担心被她知道，会把事情闹大。” 施雅聂稚对视了一眼，巴宓绝对有“把事情闹大的本领”，简直就像是与生俱来的能力。 《标准地域法则》不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了么？ “情急之下，我躲在角落的柜子里，好在天色暗，不容易被发觉。” 柏尔深吸一口气：“那之后没多久，就看到了两个男人，站在拉曼镜前窸窸窣窣在做什么，我好奇，悄悄打开柜门，看到他们是在更新程序。” “你那时候就知道他们是在更新程序？就知道拉曼镜是假的了？” 左陈不明白，柏尔既然那时候是在会担心闯祸被发现受惩罚的年纪，又怎么会像个成年人一样，什么都能拎得清。 第85章 “不是的，那个时候不知道。”柏尔回答得很自然：“那时候我只是害怕自己被发现，气都不敢出，一直躲着，等他们结束，我又等了好一会儿，确定对方不会去而复返，就直接跑了。” 左陈移开目光，柏尔继续说话。 “是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天，姑父的朋友来家做客，他的上级临时找他汇报工作，姑父找借口避开，我却无意中撞上，不小心听到他说的话，这才认出来，那天就是他和另外一个男人在元塔上。” -- 第143页 事情很明了了，喻生看着现场几个神色各异的人，他倒是明确柏尔说的这些都是实话，跟他所知道的一样。 “……他在汇报时说了更新拉曼镜程序的事情，我听不懂，可是下意识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件大事，不敢跟其他人说，找了个机会又跑到了元塔上去，再次看到拉曼镜，近距离观察，就发现那确实是一面普通的镜子，是由程序实现操控的。” 杭奕瞥了他一眼：“你没有想过要告诉任何人吗？” 喻生抿了抿唇，杭奕这话意有所指，而且指向性十分明显。 在场其他人大概也在猜测，柏尔怎么可能把这么大的秘密隐藏这么多年，而且整个元塔区，整个元塔学院，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吗？ 喻生想帮他说话，却有口难言。 柏尔倒是应对自如：“我的父母那时候刚刚开展在外星球的工作，我不知道该相信谁，留在家里的跟战略总部相关的就是姑姑姑父了，而我不认为他们会理会，或者会向上级反应这件事。” 喻生看着所有人一起沉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有些好笑。 “我确实没有告诉别人，但这么多年来，这件事也并不完全是个无人知晓的秘密，知道这个秘密的每一个人，都没有打算告知民众，无非是承担不了这个责任，我也是。”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看向喻生，喻生正在想别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很快，他回过神来，无奈地耸了耸肩，指尖朝着柏尔随意一指：“我也是为了他。” 柏尔闻言，嘴角多了一抹笑。 “实在没别的办法了，内忧外患的，我也只好破罐子破摔。” “有魄力。”施雅非常不走心地夸了他一句，看向柏尔：“那你当初选择喻生的时候，其实不是拉曼镜的主观选择？” “……” 在场所有人表情都变了变，喻生的一颗心也瞬间提了起来。 柏尔显然没想到，施雅会这么直白地问出这个问题来。 喻生也没想到，毕竟都这个时候了，他没想到施雅竟然还有八卦的心思，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直接问出来。 柏尔沉思了片刻，没有否认：“是，不是拉曼镜的选择，喻生是我个人的选择。” 虽然喻生一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也知道柏尔是怎么想的，现在听他亲口说出来，又是另外一种情绪了。 心情有些欢呼雀跃，大概有几百只小鸟在他心里飞来飞去，差点儿没忍住笑意。 施雅看了一眼喻生，撇了撇嘴：“好的，我没有问题了。” 不过她的表情和语气加在一起，更像是在说“是我的错，否则现场不会出现这么浓郁的恋爱酸臭味”。 左陈面无表情，但眼神中有些不耐烦，聂稚像在看好戏，在喻生和柏尔之间来来回回巡视，杭奕的脸色则有些难看。 “咳咳咳……” 喻生咳了几声，打断了这怪异的气氛。 “拉曼镜是神物，多年来被传得神乎其神，孩子们从小被灌输的思想也是要仰望拉曼镜，而距离拉曼镜最近的往往是已经建立了绝对信仰的成年人，自然也没有人敢反其道而行之，我确实也没想到这个秘密直到今天才被揭破。” 众人沉默，大概是暗道自己愚蠢，同伴愚蠢，生活在元塔区，甚至整个星球的人都很愚蠢。 被这么一个小小的，简简单单的骗术，欺骗了这么多年。 的确，像柏尔这种小孩子误闯进去的事情几乎没可能发生，家长们会在孩子小的时候灌输要永远仰望神物的思想，再长大一些，如果没有志愿或者没有资格成为一个异能战士，那么更加没有机会接触到拉曼镜，所以就这么一个小小的骗术，竟然能瞒这么多年。 左陈打破众人的沉默，他震惊过后在乎的是别的东西：“你们打算要怎么去洛谜星？” 喻生下意识看向杭奕，杭奕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回答左陈：“我们现在就只有眼前这些人，大部队不会相信我们的，我的想法是……想办法跟上大部队。” 跟喻生想的一样，沙楠少尉愿意带上他们，其他人也会心存疑虑，不利于同伴团结，所以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承担一切，他们选择去洛谜星，就不能再让沙楠少尉陷入两难的境地。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柏尔突然出声，喻生疑惑地看过去，后者看着他：“我也是才想到的。” 喻生知道他在想什么，瞬间明白，有种隐隐的兴奋感。 对啊！他怎么就没想到？！ 柏尔看到他的表情变化，有小小的惊讶：“你也想到了？” 喻生有些不好意思，他可没柏尔那么聪明，拾人牙慧罢了。 “你们别打哑谜了，到底有什么办法？”施雅是个急脾气。 喻生对她笑笑，“让柏尔说吧。” 柏尔也不推让，开口解释道：“我和喻生在N-357星球上找到的那艘战舰，出厂于二百年前，如果我没有记错，那个型号的战舰主要是巡视功能，防御性能不高，而巡视功能的战舰制造时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只求数量，那时候战舰稀有，巡视类战舰制造时都是……” “……都是双份数据，双管齐下。” 左陈显得有些激动，柏尔挑眉看他：“理论知识不错。”后者不置可否。 -- 第144页 施雅聂稚杭奕三人，明显没跟上他们的思路，没听明白。 杭奕不解：“所以呢？” 柏尔继续道：“虽然追求数量，但他们也会担心批量制造，就会出现大规模的质量问题，所以那时候巡视类战舰会一次性同时制造两架。尤冢上将使了点手段让那艘战舰明面上成了报废品，那么另一艘战舰一定也被当成报废品报了上去。” 其余三人也明白了，在N-357星球上的战舰是正本，那么另一艘就是副本，柏尔打的就是副本的主意。 “可是那艘战舰是被尤冢上将开走的，所以没有被销毁，但留下来的另外一艘，肯定是被回收或者销毁了啊。” 聂稚终于开口参与讨论，刷了一下存在感。 “不一定，经手的人知道她没问题，也知道战舰制造有多困难，尤其在那个时候，所以这个副本未必会被销毁。”柏尔看向杭奕：“这里有没有资料库？” 杭奕有些意外，柏尔明明应该没机会接触安全屋，却知道安全屋里会有资料库？ 底层战士都不知道，他却知道，好像他比自己还内行，在场其他几个就听得一头雾水。 “这里，来。” 杭奕带柏尔走到靠近门口的地方，将自己的手掌覆盖在墙壁上，墙壁瞬间化为一块巨大的电子屏幕。 喻生都想翻白眼了，又是电子屏…… 杭奕验证了自己的虹膜，成功登陆，“我没用过资料库，不知道全不全。” 柏尔并不在意：“我不是想找什么极度私密的高等机密，只想看一下过往历史。” 他操作飞快，喻生好奇地凑过去，其余三人也站在屏幕前面。 柏尔扭头看向喻生：“你还记得那个战舰的具体型号，和经手人吗？” 喻生静下心来细细回想，那艘战舰的密码当时是他破解的，而且是尤冢上将驾驶过的，或许是他一生中驾驶过的次数最多的战舰，是什么具体型号呢？ “莉宝DL03！”喻生突然灵光一闪，就记起了这个可爱的名字，毕竟当时在那艘战舰上发现的一切秘密，都很难消化。 “可是最后经手人是谁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柏尔输入了莉宝DL03的型号，点击查询，已经出现了与之相关的所有资料，“官方有记载。” 喻生睁大眼睛看着屏幕，有很多关于莉宝DL03的信息，最后一条跟他们在原战舰上看到的一样。 “三〇五年12月6日，莉宝DL03确认处理为不可在战争中使用的战舰，由战略总部后勤人员：工号048272康谷进行正规销毁。” “康谷……”柏尔喃喃自语一般，左陈在他身侧开口：“两百年了，这人早没了。” 喻生赞同他的说法，毕竟整个布雷星，能跟云屠一样长寿的人还没出现过呢。 “我知道，我不是要找他。” 柏尔话毕，飞快地在资料库中搜索康谷的名字，洋洋洒洒一大片信息，难以筛选。 他又立刻加上了康谷的工号，之前大片信息一下子删减了很多。 第86章 柏尔直接拖到三〇五年12月的时间段，康谷在那时候是战略总部后勤工作人员，专门负责战舰登记和后续报废处理的工作。 莉宝DL03的信息就穿插在其他无数繁琐的信息之间，乍看没有什么异常，显示的也是已经进行正规销毁程序。 “莉宝DL03副本……”喻生眯起眼睛终于找到了这几个关键词，猛地睁大了眼睛：“……由于该机型已呈交报废处理申请，后续已予与执行，副本无战斗功效，后勤部负责人员康谷交由战略总部财务部门，财务部门为筹得公益款项将该机进行公开拍卖，三〇五年12月12日，云屠以最高出价获得莉宝DL03副本原机。” 喻生不知道该说是命运的交叉点总让人觉得啼笑皆非呢，还是这一切都在谁的掌控之中？ 总有种该死的宿命感。 他垂眸笑了一下，抬头看到柏尔正在看着他，一时间像被看透了一样，莫名心慌。 喻生稳定心神，看向其他人：“如果这艘战舰还在云屠先生手里，应该不难办。” 他简单说了一下之前跟云屠见面的事，大家都稍稍放了心。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怎么出去。”施雅有些头疼，“就算战舰在云屠手里，就算云屠相信我们，愿意把战舰交给我们，可是我们怎么出去找他？现在整个布雷星说不定都发布了抓捕我们几个的通缉令。” “或许不用出去。” 柏尔在一旁开口，众人看过去，柏尔简单操作了一下资料库，另外一侧立刻弹出一个操作台来，他缓声道：“这是安全屋，应该不会暴露我们的位置，这个可以操作联络外面的任何人，我和喻生去过云屠家，我记得他家的联络编号。” 其他几个人都惊喜若狂，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可以这么顺利，杭奕默不作声，淡漠地看着正在输入信息的柏尔。 ——这家伙一定不是第一次接触安全屋！ 喻生激动地凑到柏尔身边：“你竟然记住了他家的联络编号，我的天呐，你也太逆天了吧。” 联络编号相当于房子的身份号码，跟通讯号码不同，如今已经没有人用房屋联络编号联系别人了，喻生根本就没注意过，柏尔竟然记得，简直太可怕了。 “在你跟他单独交谈的时候，我没事做，干脆背了下来。”柏尔一个一个数字输入的时候，还有心思跟喻生说话。 -- 第145页 喻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房屋联络编号，足足有30位！ 谁会去背那东西啊！ 他讪讪道：“你那时候一定很无聊。” 柏尔扭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是，我那时候只是想找个东西转移注意力。” 喻生哑然失声，他那天跟云屠说了太多秘密，都不能跟柏尔分享。 他原以为柏尔不在意，或者说根本不在乎云屠跟他说了什么，现在想起来，柏尔那时候一个人等在门外，心情一定也很忐忑。 他是柏尔，又不是神。 “对不起。” 左陈翻了个白眼：“我们现在已经时间充裕到可以随意打情骂俏的地步了吗？” 喻生回神，柏尔没说话，重新看向操作台，按下最后两位数字。 屏幕上老旧的图标跳了跳，图标消失，出现环形缓冲图案，把几个人都弄得紧张兮兮的。 足足两分钟左右，屏幕上终于出现了另一个人的样子，看到他们这边，显然吓了一跳。 “管家先生！”喻生喜悦出声，对方一怔，显然不知道谁能不知道他的姓名，却呼唤得那么真情实意，眯起眼睛看了看。 “哦哦，是你啊，诶诶，你搭档竟然也在？”老管家也有些激动，“我刚才还在看你的成人礼！” 看起来他有一肚子的问号：“你们现在不是应该在逃命吗？我还和先生说你们会跑到哪个星球上去隐居呢，你们怎么会用房屋联络编号联系我啊？” 喻生无奈，打破了他的幻想，“事实上，能不能麻烦您叫一下云屠先生，我们需要跟他说些话。” 老管家愣了愣，才应他们：“哦哦，好的，你们等等，他在看电视，我去叫他。” 众人：“……” 外面发生这么多事……云屠竟然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还能平心静气看电视…… 怎么说呢，喻生这段时间一直感觉自己生活的世界很疯狂，现在才发现，原来这疯狂并不指向每一个人。 好在没让他们等多久，云屠干练的身影出现在屏幕里面，见到这边好几个人，大概就算有了心理准备，也还是被吓了一跳。 不过他们也被吓得不轻，云屠戴了副……很没有时尚感的墨镜。 “你们这是……” 云屠还没说完，突然看着喻生笑了起来，话也不说了，只知道笑，躲在墨镜背后的眼睛，喻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知道他带着墨镜，一定是因为自己。 没时间探究他在笑什么，时间紧迫，喻生开口道：“云屠先生，我们现在的现状不大好，不晓得你知不知道，我……” “应该整个布雷星的人都知道你的壮举了吧。”云屠微微耸动肩膀，“我也很难不知道。” 喻生看了柏尔一眼，柏尔直奔主题：“云屠先生，我们知道你当年拍得了莉宝DL03副本的原机，我们想跟你做笔生意。” 其他人之前从没见过云屠，一开始看到他都很惊讶，没想到二百多岁的老人，竟然是这个样子，带着墨镜着实令人费解。 此刻，柏尔说要跟他做生意，那也就是要花钱了，瞬间都看着柏尔，出钱他们没意见，但人家是拍卖得来的，花钱……他们加起来应该都没那么多钱。 喻生给其他人一个安抚的眼神，小场面，小场面，柏尔自有打算，他甚至猜测柏尔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云屠会帮他们，不会收钱。 云屠看着柏尔，又笑了起来：“真是个被家里宠坏的孩子，我就不问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了，但我想问，如果你们败了，回不来了，战略总部自然也能查得到是我帮了你们，到时候我该怎么办？你们想过吗？我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帮你们？” 喻生轻轻拍了拍柏尔的肩膀，发现他的身体并没有僵硬，云屠说的话对他本人没有任何影响。 “因为你当年帮了尤冢上将。”柏尔轻声道：“我之前一直在想，他总是一个人往返N-357星球，难道就没有人知道吗？刚才我才发现，他一直有帮手，就是你，你既然当年选择帮助尤冢上将，还帮他隐瞒了这么多年，那么这一次，你也不会袖手旁观。” 云屠面无表情站了一会儿，大概把眼睛眯了起来，皱纹明显。 也就是在开怀大笑的时候，这个人的老迈才能全然体现出来。 长寿有意义吗？喻生不知道，云屠后悔过吗？喻生甚至不敢去探究。 “好吧，好吧。”云屠笑得肩膀耸动听不下来，“逗你们的，按照他的话来说，本来就是给你们准备的，只是暂时寄放在我这里罢了。” 柏尔飞快地跟喻生对视了一眼，喻生微微摇头。 他不知道云屠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无论是什么意思，云屠愿意帮他们，就是好事，凡事不用追根究底。 “莉宝DL03的副本存放在讷乡山的031厂房里，已经很多年了，从没有人去看过，你们最好祈祷她还能用。” 喻生默默记下地址，柏尔开口：“那地方需要存放人自己到场才能开启吧？” “有密码也行，至于密码嘛……” 云屠抬手，轻轻摘下墨镜，是一双清澈并不浑浊的眼睛，那双眼睛看着喻生。 “……你的搭档知道。” 喻生接受了关键信息，其他几个人都一头雾水，柏尔看着喻生，并不言语，也不追问。 -- 第146页 有那么一个瞬间，喻生总感觉柏尔知道了，好像什么都知道。 喻生有些心虚，对着柏尔微微颔首。 云屠笑了笑，“好吧，祝你们好运。”他歪了歪脑袋，“尤冢很多年前就有这个觉悟了，他常说未来是年轻人的世界。” “谢谢你，云屠先生。” 喻生诚恳道谢，毕竟一个人在可以做出选择的时候，他其实可以不帮助他们的，但云屠选择趟这趟浑水，实属难得。 “先别急着谢，我可从来没有找人检修过，能不能用先不说，如果可以用，如果你们成功了，如果你们能回来，她也好好的，我就算借给你们的，但租金照付，要是有什么损坏，可得赔钱。”云屠眯起眼睛：“我年纪虽然大，人却不糊涂，尤其记账方面，特别有天分。” 柏尔：“好。” 其他几个人的表情出卖了他们，好像在怀疑眼前这人，竟然是传说中的云屠？ 云屠那边在挂断前，用眼神传递了一句话，除了喻生无人察觉。 ——“祝你们好运，这是尤冢说的。” 喻生轻轻点头，深吸了一口气。 第87章 凌晨三点十七分，讷乡山，031厂房门外。 左陈抱着胳膊看喻生熟练地输入密码，“连你搭档都不知道的密码，你为什么会知道？云屠之前可什么都没有说。” 喻生知道其他人虽然不问，但心里也有这个疑虑，可惜他实在是没办法解释，根本说不清楚。 他假装没听到，杭奕看着左陈，没什么好脸色。 “你这话好像在踩一捧一啊，什么叫做‘连他搭档都不知道’，他现在可比我们在场任何一个都厉害得多。” 左陈上下看着杭奕：“那也只是他运气好。” 杭奕不甘示弱：“没错啊，你和你的搭档，确实就没这么好的运气。” 左陈看着就要气急败坏跟他吵起来，喻生及时打断他们：“门开了。” 门果然应声而开，喻生和柏尔对视一眼，微微颔首。 喻生侧身让柏尔先进去，施雅聂稚跟着闪身进去。 杭奕看了一眼喻生，又看了一眼还在气愤中的左陈，喻生使了个眼色，杭奕终于没继续箭弩拔张，跨步进去了。 左陈知道喻生有话要跟他说，他却不想听，跟在杭奕后面就想进去，被喻生抬起的胳膊挡得死死的。 “怎么？还没出发就一直排外吗？” 左陈的脾气涨了不少，喻生看他三秒，无奈叹了口气：“我记得你成绩不差，比我当时好很多。” “……” 左陈不知道他这个时候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追忆往昔？ “撇开异能训练和个人战斗不谈，搭档之间需要信任，团队协作信任也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左陈象征性地笑了一下：“你现在才想起来跟我谈信任？” 很快，他收了笑：“我不信任你们，我只是没有其他的……” “我不想跟你谈信任。”喻生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我希望你认清楚，邱同的事跟我们没关系，你没必要迁怒于我们。” 左陈咬了咬牙：“如果当初柏尔不拒绝他……” “是，或许现在完全就是另外的状况了，但你很难说更好或者更坏。柏尔拒绝过很多人，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是自己选择了我，我不喜欢做假设，发生了的事就是发生了，没发生的就是没发生。无论如何，邱同的命你算不到我们头上，也别做出一副没别的选择委委屈屈的可怜样，没人会可怜你。” 左陈红着眼睛看他，喻生平静地回看他：“杭奕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柏尔是我的搭档，我们的关系也不仅仅只是搭档，施雅聂稚足够义气，他们自愿不计后果地选择加入我们，我和里面的每一个人都彼此信任，所以把你那些挑拨离间的小心思都收起来，不要浪费时间。” “呵，彼此信任？那你为什么害怕我挑拨离间？你跟柏尔……就那么担心我说的什么话，就把你们无坚不摧的感情世界打破了吗？” “不。”喻生轻轻摇头：“两个原因，一，我们在小心敌人之余还要回应你，我们觉得浪费时间；二，我的队友不像我这么闲，再有一次，我保证就算走到半路，他们都会把你从战舰上扔下去，我和柏尔不会阻止。” 左陈瞪着眼睛看他，喻生毫不退让，却显得太过冷静，以至于左陈心里更不好受，直接冒出更多的恶言恶语。 “我算看出来了，你现在才是他们的老大，果然能力大于一切，你看你以前只是跟在柏尔身后的废物，现在倒成了领军人物。你确定柏尔心里真的完全信任你吗？他完全接受现状了吗？家人全成了阶下囚，自己成了通缉犯，出发救人还需要听你指挥，这么多人，竟然是你来跟我说这些话，怎么？位置置换，你心里一定很得意吧？” 喻生撇撇嘴，听完他的长篇大论，没什么多余的反应，反而看起来似乎觉得有些无趣。 “你错了。”不过他依然好脾气地跟左陈对话：“有三点需要纠正，一，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这些话都只可能由我来跟你说，其他人不会愿意听你说这么多的废话，我只是看在你算是帮了我们一次的面子上，勉强来跟你说这些；二，我以前不是废物，也并没有跟在柏尔身后，我们一直都是并肩作战，我可以认真地说即便在成绩最差的时候，每一次战斗我都尽全力对待了，也都拿到了不错的成绩，我不否认大多数都是柏尔的功劳，但我自己也没有那么差；三，现在我不是领军人物，谁也不是，我们是队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能力，都愿意为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付出。” -- 第147页 喻生眨了眨眼睛，“加个第四条吧。四，我知道我说的这些你未必都能明白，但我谅解你，毕竟你没有体会过和队友并肩作战的感觉，你的搭档也并不把你当做可以完全信任的搭档。” 准确戳到了左陈的痛点，对方怒气冲冲，目眦欲裂。 喻生从头到尾都云淡风轻的样子快让他气疯了，喻生“啧”了一声，抬手拍了拍左陈的肩：“这次试试相信我们吧，感觉不错的。” 他说完也不理会左陈的后续情绪，转身抬脚走了。 左陈一身怒气，却在喻生的语音落下之后，逐渐消散。 他低头看自己脚边的尘土，深呼吸了两次，刚刚往前走了一步，听到巨大的轰鸣。 两人在外面谈话的时间，足够里面四个人成功启动莉宝DL03副本了。 左陈飞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大步跑进去。 舱门还开着，左陈抵达舱门后，看到守在门口的是杭奕，脚步顿了顿。 他突然心里没底了，即便喻生跟他说了那些话，即便喻生让他相信他们，其他人可不那么想，如果在这个时候，杭奕还在记仇，就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他们丢下他，那么自己该怎么办？ 左陈皱眉，突然听到头顶的人发出一个气音，似乎很不耐烦，看过去，果然不耐烦，还对他伸着一只手。 “你要是不愿意我拉你，自己上来也行，在那杵着是几个意思？” 左陈连忙把手搭上去。 喻生收回看着舱门口的目光，盯着眼前的操作屏片刻，看向正在熟练操作的聂稚。 “能搞定吗？先要确定有没有隐藏故障，这毕竟是两百年前的东西了。” 聂稚点头，“我再排查一遍。”他看了一眼围观群众，笑了一下，“不过这两百多年前的东西反而比现在的放心多了，真讽刺。” 这话寓意深长，施雅斜了他一眼，催促道：“话那么多呢，动作快点儿。” 聂稚吐了吐舌头，不置可否埋头继续工作。 大家都在等他，聂稚被这样的气氛弄得也有些紧张。 十五分钟后，他轻轻松了口气，“好了，如果还出现问题，只能说明我们命不好。” 聂稚笑着看向喻生：“我们有你呢，怎么可能命不好。” 喻生先是怔了一下，无辜地笑了笑。 “出发。” 柏尔轻轻拉了喻生的手，喻生回握住他。 莉宝DL03，在两百年前也排不上一个战舰爆款，今天，却成了这些人的救命稻草。 轰鸣乍起，整个031厂房被严重毁坏，莉宝DL03在尘土飞扬中，急速升空。 喻生有些焦虑，柏尔捏了捏他的手指：“你怎么了？” “我们这一路太顺了，我心里没底。” 柏尔平静地看着他：“或许聂稚说得对，你就是命好，我们有你，是我们的运气好。” 喻生有些无奈：“这种话你也信，我用来安慰安慰自己还行。” 柏尔轻轻拨动他的额发，轻声道：“我有预感，会一切顺利的。” “你有预感？”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安慰人的话。 “嗯。”柏尔点头，似乎确实有什么把握：“莉宝DL03，N-357，还有同名357，尤冢上将的异能，云屠，你，这一切联系起来，我们看起来只有这几个人，其实还有一个隐藏的帮手。” 喻生听懂了，他知道柏尔的观察力敏锐，但他这么明晃晃，就差直接说那个隐藏的帮手是尤冢上将了，他又想起云屠最后说的话。 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发毛，就像他们现在所经历的这一切，尤冢上将都知道似的。 喻生愈发紧张起来，他看过一些很古老的影视作品，里面会有无限循环的设定，如果套用到他们现在的处境来说…… 拉曼镜是谎言，如果整个布雷星，元塔区，都是谎言呢？ 他们这样殊死一搏，本着献出生命的想法，于其他人，只是一场游戏？这可能吗？ 柏尔看着他：“你在发抖。” 喻生脸色煞白，“没事，我的情绪好像被什么影响到了，大概是累了，我想休息一下。” 柏尔点头，扶他去休息舱休息。 喻生一沾到床就睁不开眼睛了，柏尔去查看路线。 他想了想，把一直放在培养皿里面的357放了出来。 357绕着周围飞了一会儿，最后停在了喻生枕边。 第88章 喻生看着那闪烁的小家伙，不知怎么的，嗓子像被哽住了一样。 “真对不起啊，把你从族群里带了出来，带到了布雷星，现在又要带去别的星球。” 357当然不会说话，翅膀煽动的力度都小了很多，喻生感觉它在听自己说话。 喻生情不自禁笑了一下：“我答应你，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送你回去的。如果……如果我没有机会了，我也会让别人送你回家去的。” 357整体还是太渺小，导致它有什么情绪表达，喻生都猜不透。 只有施雅懂它。 喻生眨了眨眼睛：“你能不能不要告诉施雅，关于我的事情呢？” 357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就好像比他先一步睡着了一样。 喻生自嘲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突然想笑那么一下。 他们几个人，都不是第一次离开自己生长的星球，但都是第一次，感觉这么孤独。 -- 第148页 就算有几个伙伴，还是觉得孤独。 喻生勒令自己不要去想留在布雷星上，那些还没有解决的问题，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一样，不想去提前思考没办法在目前解决的问题。 在时而没底时而忐忑的心情中，他们几个在洛谜星降落悄然降落。 这期间，没有被布雷星的人抓到，也没有被洛谜星的人发现，可是事情越顺利，喻生心里就越不安。 喻生不敢让其他人看出他的思虑，免得影响士气，但他知道自己瞒不住柏尔。 洛谜星曾经和布雷星是交情甚好的伙伴，所以喻生等人对洛谜星并非一无所知，柏尔的父母常年在这颗星球上工作，他了解到的信息还要比其他人更多一些。 喻生等聂稚将周遭环境查看结束后，看向杭奕：“沙楠少尉他们在哪儿，你知道吗？” 沙楠少尉的队伍应该比他们先抵达这里才对，杭奕成功降落后第一件事，就是试图查看沙楠少尉他们的进度，可惜没有结果。 他对着喻生摇了摇头：“暂时探不到，别人不说，沙楠少尉不会故意让我联系不到他，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喻生点头，“要尽快，我们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杭奕微微颔首，喻生看着柏尔：“其他人在这里调试地图，熟悉环境，我们两个去外面看看吧？” 柏尔没有拒绝，其他人也没有意见，都各自忙各自的。 大家都听过了柏尔对洛谜星的事先科普，这里的环境对他们无害，但敌人很强，几乎没有准确的突破口。 洛谜星人在布雷星战斗之时，喻生只是侥幸胜利，对方自以为自己已经无孔不入，对他们掉以轻心，才导致了最终的失败。 事实上洛谜星人最有利于他们的战场就是在洛谜星上，在其他星球他们只能做到武力攻击，而在洛谜星上，他们有其他的攻击方式，几乎战无不胜。 可惜的是，柏尔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战斗方式，那应该是他们的底牌。 喻生看着柏尔一言不发的样子，心情也跟着极其不明朗。 呼吸不稳，刚想调整，柏尔朝他看了过来：“害怕吗？” 喻生摇头，想了想，又点头。 柏尔对他笑了笑，喻生突然发现好像已经有好久，好久都没有看到过柏尔的笑容了。 “如果我真的很害怕……”喻生抿唇看他：“怕死，怕未知的敌人，怕别人因为我不够慎重受伤甚至死亡，如果我还是以前的那个我呢？” 柏尔专注地看着他：“那也很好，你以前也很好。” 喻生差点儿就像脱口而出告诉他了，告诉他自己其实知道他最初选择自己的理由。 半晌，又咽了回去。 “如果是以前的我，大概现在还被困在部长办公室的地下室里。” 柏尔弯唇看他：“所以，事情不是一直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吗？” 喻生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口，闷着头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显得有些焦虑，站在柏尔身前。 “我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无论是哪一个我，你总是可以这样呢？云淡风轻的，好像对我有无穷无尽的希望一样，好像永远不会对我失望。” 就算有了看懂想法的能力，喻生也从来没有真的懂过柏尔在想什么。 柏尔看着他：“我可以接受你的一切，当然不会对你失望，你成功，我会为你高兴，如果不幸失败，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发生了，就接受，我选择你作为我的搭档，选择你……”柏尔罕见地率先移开目光，过了一会儿，才重新看向喻生的脸，喻生比他还紧张。 “……选择你作为我此生唯一的伴侣，无论你做了什么，无论你成功还是失败，我都可以接受。” “就这么简单？”喻生心里激动万分，面上却不敢显露太多，现在不宜显露太多。 “是。”柏尔掀起长长的睫毛，目光灼灼：“你也是一样啊，无论我是被多少人捧着的，还是成为了阶下囚，你只会觉得心疼我，还愿意为了我放弃更多唾手可得的东西，你也从来没有对我失望过不是吗？” 喻生笑出声来：“是，我也接受你的一切。” 他心中骤然放松，大石头落地，轻轻舒了口气。 很多事情想着严重，越想越严重，就是因为一直在想，反而本末倒置。 他对柏尔的态度，正是柏尔对他一直以来的态度。 无论是以前的小天神和元塔之耻，还是现在的阶下囚和全能异能者，他们看待对方的眼神是一样的，从来没有改变过。 行走大概一公里左右，什么人都没遇到，保险起见，喻生柏尔返航跟其他人会合。 说了他们的发现以后，聂稚也说了自己的发现：“战舰探测，以我们降落点为中心，周边五公里内，没有其他生物存在，所以你们的一公里应该不是尽头，五公里也不是，只是战舰只能探测这么远的距离而已。” “这不可能啊。”施雅不解：“不说其他的，就说洛谜星进犯布雷星，做了那么多事，还抓走了缪宁部长，他们难道觉得我们根本不会找他们的麻烦吗？就一点儿防范之心都没有？” “当然不可能。”左陈冷声分析道：“洛谜星的文化跟布雷星差不了太多，如果有非自属战舰在布雷星突然降落，战略总部一定会第一时间内做出反应。” -- 第149页 “是。”喻生抱臂思考，其他人也沉默着不作声。 杭奕开口：“绝对有问题，沙楠少尉也跟我彻底断了联系，他们一定出事了。” 柏尔抬眼看向其他几个人：“两个可能，第一，这周围真的空无一人，我们还没有被发现；第二，我们从一开始就被发现了，现在敌在暗我们在明。” 喻生看着他：“第一个不靠谱，第二个有可能。” 柏尔微微颔首，他也这么想。 左陈看着柏尔，言语间有些不客气：“你父母在这工作了那么多年，你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喻生冷眼看过去，左陈耸了耸肩，“这不算挑拨离间吧？我是真的好奇。” 柏尔似乎也没有生气，摇头，眼睛却看着其他地方。 “我父母负责洛谜星的环境勘测，外交不属于他们的工作范围。他们很少接触洛谜星人，只告诉过我，这里的人很神秘，只有交流部的人对他们了解多一些，可依旧什么都打探不出来，洛谜星人的近身战斗不算多可怕，武器锻造也普普通通，甚至连高层次的水平都没有达到，但是他们星球一直能成功抵御外敌，甚至还敢去侵略布雷星，一定还有其他武器是其他星球的人不知道的。” 左陈翻了个白眼，态度很差：“说了等于没说。” 喻生看着操作台上的屏幕，沉思片刻道：“我们一定已经被发现了，现在就是不知道，他们想对我们怎么样，这么沉得住气。” 寒气从心底升起，这种自己是送到人家嘴边的肥肉的感觉，很不好受。 煎炸烹煮，总得选一样。 洛谜星人没有对他们采取什么措施，或许就是在挑选具体的方法？ 荒谬。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了。”左陈突然冷笑一声。 杭奕看不惯他这个样子：“什么你就知道了？” “他们的目标，是你。” 左陈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喻生，柏尔冷眼看他：“你什么意思？” 他不怕，反而笑了起来：“你那么聪明，难道会想不到吗？洛谜星侵略布雷星的原因是想获得我们的高等异能基因，而我们几个之中，包括你，谁现在能强过你的搭档？他们的目标是喻生。” 喻生在他说自己是目标的时候就想到了，但…… “为什么现在他们还没有动作？” 左陈耸肩：“我不知道，或许还在考虑怎么对付你，或许……你的异能来的飘忽，他们还没办法确定，但无论如何，你绝对是他们的最终目标。” 他看向其他人：“我们继续等下去，无非是给他陪葬。” 第89章 施雅已经完全放弃强迫自己喜欢这个临时队友了：“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在对敌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出去正面刚？那不是自投罗网么？” 左陈似笑非笑看着她：“那你有更好的方法吗？” 施雅：“……” 她看向喻生，喻生对她安抚性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我们应该主动出击。” “你疯了？”施雅不自觉地喊叫起来：“你别被那小子影响，你都不知道敌人在哪儿，会怎么对付你，你主动出什么击？” “我不是被他影响。”喻生轻声道：“我觉得坐以待毙只是给了敌人充裕制定方案的时间，对我们自己来说是没有好处的，毕竟我们短时间内做不到任何突破。” 施雅着急也不全是为了自己，左陈最开始说的话，谁都觉得没错，喻生一定是敌人的第一目标，他竟然还想着在对对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主动去送死，这不闹呢么。 杭奕看着喻生：“就没有更稳妥的方法了吗？” “目前没有，但我感觉，只要接触到洛谜星人，就会有突破口。” 喻生看向柏尔：“你怎么想？” “听你的。” 柏尔没有意见，喻生知道他这不是盲目地跟着他的想法走，柏尔愿意跟着他的想法走，那一定是因为他说得有道理。 大家都开始收拾东西，聂稚看施雅还一副蛮不高兴的样子，小声安慰她：“我知道你不喜欢左陈，但他话糙理不糙，而且喻生也解释了，是有道理的。” “我知道有道理，但我不明白为什么连柏尔都赞成主动出击，喻生可是他们的第一目标。” 聂稚被问住了，其实他下意识想回答相比较起喻生，柏尔当然会把自己父母的安危放在第一位，那也是人之长情，但说出来，又觉得喻生会伤心。 他只好含含糊糊的：“喻生自己都没意见，你就别管了，他们两个都不是普通人。” 施雅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喻生把357重新收进培养皿里，突然走到施雅身边，把357交给了她。 “你这是做什么？” 施雅没好意思说，跟托付遗孤似的。 喻生笑得无奈，“别多想，你跟它能无障碍交流，带着它吧，如果真有什么事，说不定还可以跟上次一样，救我们一命。” 施雅懂了，赶紧把小家伙妥善收下。 357在培养皿里乱撞，喻生见施雅没有什么明显的神态变化，自己也就假装没看到一样，若无其事一般走开了。 六个人并排站着，周围何时起了雾他们都不知道，现在烟雾迷绕，看不清前路。 “他们知道我们想做什么，反而先下手为强了。”左陈道。 -- 第150页 喻生点头：“大家都要小心。” 他无意中瞥到柏尔身体僵硬，心觉不对，立刻询问：“怎么了？” “是我父母，我看到他们了。” 柏尔一直定定看着前方，喻生也跟着看过去，一片迷雾，什么都看不清楚。 “确定吗？什么时候看到的？” “刚才，闪过了一下，雾就拢了起来。” 几个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白雾弥漫，里面藏着什么，他们根本看不清楚。 喻生侧头看向其他队友，“一起去看看？” 这个时候最忌讳走散，其他人没有意见，就算是陷阱，他们现在也没有别的路可走。 不如去踩踩“陷阱”好了。 没想到才走了两三步，刚要踏进迷雾之中，左陈的身体顿住了。 杭奕冷着脸看他：“怎么了？” “……是邱同。” “什么？”杭奕眯着眼睛，明显不信。 邱同已经死了，难道他们看到的都是亡魂吗？那……难道柏尔的父母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吗？ 这种想法让喻生一阵发冷，不是的。 “是……”幻觉。 “邱同！” 他后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只看到左陈一溜烟拔腿朝着一个方向跑了出去，头也不回。 糟糕！ “是幻觉！”喻生下意识就想去拉柏尔的手，担心他也失去理智跑掉，可是却抓了个空，再往身边看，那里还有其他人。 喻生独自一个，站在大片白茫茫的迷雾之中，显得萧索不已。 “柏尔……” 他没有大声呼喊，反而近似喃喃低语，他确信柏尔没有走远，一定就在附近，只不过洛谜星人会制造环境，都是障眼法而已。 可是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喻生在白雾中站得越久，就越忐忑不安。 其他人是在一起的，还是跟他一样独自一个被分开了呢？ 如果都是独自一个人待着，那一定很快能反应过来，这是障眼法在作祟了。 所以其他伙伴跟他一样不知道该怎么破，都是这样僵持着的吗？ 情况实在不乐观，他们预想过和洛谜星人正面对上的各种情况，却独独没想到人家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们分开。 正愁没有头绪，喻生忽然顿住了，仔细听，好像有什么声音。 就在前面…… 喻生犹豫了一下，很明显是敌人抛出来的陷阱，可是不过去看看，一直停在这里，应该也不会到时间就可以出去了。 咬了咬牙，喻生稳住神，往前迈开步子。 穿过一片迷雾之后，视野骤然清晰，好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阳光草木都给了喻生耳目一新的感受，他心里还是清楚的，这是洛谜星人的障眼法，只是他完全没想到能做到这么真实…… 忽然看到个人影，喻生整个心都喜悦起来：“柏尔！” 从那个背影看起来，那人就是柏尔，但刚喊出声，喻生顿住脚步。 是障眼法，是幻觉，就跟左陈看到的邱同一样。 事实上，“柏尔”也没有理他，就跟没听到一样。 场景瞬间产生了巨大的变化，喻生被吓了一跳，险些没站稳，但是身前的人影没动，就跟没发现似的。 是障眼法吗？喻生看了看周围，这环境他有一点点熟悉。 他们好像在柏尔家的后院里，和他记忆里的有一些小差别，但地点应该没记错。 喻生前面的人好像看到了谁，立刻身体一闪，躲在墙边，刚巧转过身来，喻生看清楚了，是柏尔没错，但比现在的柏尔要年纪小一些，个子也有点差别。 他好像很紧张，在小心翼翼躲着谁。 喻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或许因为不是真实存在的，但他突然就不害怕了，即便知道这是幻觉也不怕了，这是跟他搭档之前的柏尔，他已经太久没看到过了。 白净的少年，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却看起来既温柔又稳重。 喻生就站在旁边不远处看着他，对方一丝察觉也无。 上学的时候自卑，喻生从来不敢认真观察柏尔，事实上他那时候还以为他们两个只有三年的人生交集。 喻生轻轻舒了口气，够了，现在这种程度，完全够了。 现在的柏尔总是喜怒不形于色，不喜欢说话，总让自己沉浸在黑暗中，喻生其实一直很担心，自己离开以后，这样的柏尔要怎么办。 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做，只能做好眼下的事。 喻生轻声开口：“柏尔。” 对方还是一脸紧张的样子，好像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如果能回到过去就好了，我还是希望你没和我做搭档，你也不欠我什么。” 对方也没有任何反应，与此同时，喻生知道他在躲谁了。 是巴宓和他的妈妈，两个人好像在争吵。 柏尔凑在墙边小心听那边的动静，喻生则是站在那里光明正大地听。 “我当时明确表示不愿意这么做了，你现在告诉我你当时没想太多？上面正在查这件事，你觉得这责任应该谁来承担？” 说话的是柏尔的妈妈，看起来很生气，喻生走得近了些，巴宓一脸“真是不识好歹”的表情，让喻生下意识觉得不爽。 “嫂子你现在说这话，是想让我承担全部责任吗？”巴宓斜眼看她：“我还不是为了哥哥好，你儿子现在这么厉害，这都是我的功劳，你不谢我也就算了，还反过来怪我，这像话吗？” -- 第151页 柏尔一头的汗，眼神飘忽，好像内心有什么东西正在蚕食他。 喻生懂了，他这是在柏尔的记忆里。 这是一场真实发生过的争吵，他曾经在柏尔偶然闪过的思绪瞬间，大概知道这件事，但为什么现在会看到这个场景？ 这件事，柏尔在许愿墙，跟他说对不起的原因，是柏尔内心深处的秘密。 “谁不像话！”柏尔的妈妈气急了似的：“你才不像话！” 柏尔的妈妈气得走来走去，声音越来越大：“那孩子……那孩子的父母死了！他现在是个孤儿了！你一点儿内疚都没有吗？” 巴宓冷笑一声：“嫂子，我看你是认不清这个世界的规则，他从出生的时候就没赶上，现在来怪我们吗？要怪只怪他命不好，世界是公平的，攥在自己手里的才是属于自己的。” 喻生听着巴宓说话，情不自禁攥紧了拳头。 扭头看着偷听的柏尔，脸色煞白，他又没忍住松开了手。 第90章 “柏尔是无辜的，无论如何，如果这件事查到了我们头上，也跟他没关系。” “当然。”巴宓笑眯眯地挽住自家嫂子的胳膊，做出了很亲昵的样子：“他那会儿才是个小孩子，跟他能有什么关系。” 柏尔的妈妈深呼吸了好几次，巴宓安慰她：“其实你不用担心，据我所知，这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既然以前发生过的，也没事，那么这一次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巴宓想起什么，激动起来。 “再说了，我真的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才那样做的，柏尔身体不好，你看他现在越长大越优秀，谁都拦不住，不是很好吗？大家都说他是尤冢上将的接班人呢，他身体里的可是尤冢上将的基因，他当然是接班人了。” 柏尔的妈妈眼睛红了：“那孩子也是无辜的，我虽然跟他父母不熟，但也知道，他们家每一代都是优秀的异能战士，而且……而且战略总部的人都说，尤冢上将留下来的不仅仅是基因，你偷走的，是那个孩子原本应该拥有的人生。” “嫂子，你是疯了吗？你宁愿看着自己一岁多的儿子去死，也要遵守那些根本没有人遵守的陈旧的规矩？” 巴宓看着她的眼神明显是恨铁不成钢。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就算尤冢上将选了他又怎么样？总研究院这么多年来都没能成功复制尤冢上将的基因，这是最后的机会。更何况，尤冢上将留下的文件我看过了，两百年前说不定就有人造假了，他选定的孩子出生日期就一定是真的吗？什么叫做我偷走了他的人生？如果他一开始就不是被选定的那个呢？” 柏尔惨白的一张脸，从额角流下源源不断地汗水，他看起来却很冷似的，慢慢从墙边滑落，跌坐在地上。 喻生叹了口气，一开始，他以为听到巴宓说的那些话自己应该会被气疯的。 现在看到这样的柏尔，反而生不起气来。 柏尔的妈妈看着巴宓，跟儿子的状态几乎如出一辙，摇摇欲坠。 巴宓安慰她道：“那小孩儿不亏，我听宁安说了，战略总部会直接送他进入元塔学院A班学习，那可是整个布雷星，那么多小孩儿，做梦抢都抢不到的机会，他赚了。” “我想帮帮他……” “你可千万别。”巴宓直接制止，“嫂子，不是我心肠硬，我们家本来就跟他们家没什么关系，这件事除了你我根本没人知道，你如果对那小孩儿过分关心，柏尔怎么想？他那么聪明，肯定知道有问题。” “可是……”柏尔的妈妈毕竟良心不安：“尤冢上将选择他一定是有原因的，我们抢走了他本来应该得到的基因，现在他整个家破人亡，自己异能成绩又不好，就算进了A班，以后怎么办？” “这人生是靠自己活出来的，你替他操心有什么用啊？我看过了，叫喻生嘛，从小成绩就差，要我说，什么尤冢上将选定的人，肯定是假的，成绩那么差，就算有了尤冢上将的基因，就算让他过上尤冢上将的人生，走一样的路，他站那么高肯定也就是个摔死的结果。” “巴宓！”柏尔的妈妈怒斥她：“你说话太过分了！” “好好好，是我说错了，是我不注意。”巴宓顺着她的情绪安抚：“如果他真的能进A班，也算是我的学生，我会好好帮他的，你就放心吧。” 柏尔的妈妈似乎稳定了一些，巴宓再此提醒她：“你可不要一个人去找他啊，缪宁不是个能做主的，这件事，你不说我不说，绝对没有人能查得到，我现在觉得，缪宁放出消息说要看当年的记录，肯定也是吓唬人的……” 直到院子里的两个女人离开，柏尔还坐在地上，看起来呆呆的，像个傻子。 喻生心里难过，蹲下看着他：“你别听她胡说，巴宓嘛，你还不知道吗？张嘴就能说胡话。” 对方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喻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你没有偷走我的人生，而且……你已经给了我很多东西了。” 柏尔突然颤颤巍巍地起身，扶着墙站了一会儿，场景再次发生变化。 墙边的柏尔不见了，喻生一急，就想去拉他的手，却从他手中穿过。 看来他没办法触碰到幻觉里的人，对方也看不到他。 喻生被白光晃了眼，再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站在元塔学院门口。 -- 第152页 准确地说，是站在门边，看着来来往往精神高涨的学生，还有……距离他最近的，那个怯懦的他自己。 喻生记得那个时候的自己，瘦瘦小小的，头都抬不起来，超过三个人在身边，他就能把脑袋埋进土里去。 父母去世，亲戚敬而远之，只有一个朋友，却比他优秀许多。 他站在杭奕身边，都怕自己的晦气被杭奕沾上。 所以那时候他刚刚下定决心，即使之后跟杭奕是在一个班里，也要尽可能地不给他添麻烦。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唯一的朋友，一直都喜欢着他…… “你好。” 喻生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那个自己也刚好抬起头，看着跟他搭话的人。 “你也是新生吗？我叫柏尔。”对方的笑容灿烂得晃了他的眼。 “我知道。”喻生抿了抿唇：“我叫喻生，你很出名，这儿的学生，应该没有不认识你的。” 周围来来去去的学生，果然都在看他们，喻生心烦，只想快点儿离开这里，他不想成为人群的焦点，但眼前的人，无论何时都会是人们目光汇聚的定点，是风暴中心，他讨厌这种感觉。 刚想找借口离开，柏尔却跟想象中不一样，热络到不行，反而主动跟他说话。 “喻生？”他轻轻念起这个名字，“我记得你。” 喻生一张脸白了白，他知道自己那时候在想什么，他那时候还以为柏尔会说起他父母去世的事，再说些惋惜的话。 “我在花名册上看过你的名字。”听话的人松了口气。 柏尔对他微笑：“我们同班，一起进去吧。” 喻生有些犹豫，柏尔催促他：“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喻生看着那时候的自己笑了笑，笑得难看极了：“我……我在等朋友，你先进去吧。” 他其实忘记了那个时候拒绝柏尔的自己，他竟然还拒绝过柏尔？喻生看着过去，再联系起现在，不禁有些好笑。 柏尔一看就知道他的话是借口，喻生不愿意跟他走在一起。 他心里有个洞，幽深黑暗，别人对他好一分，那洞里就黑一寸。 柏尔看了他两三秒，喻生竟然完全忘了他们还有那样对视的瞬间。 “好，那我进去等你。” 喻生点头，看着柏尔往前走了两三步，情不自禁松了口气。 忽然柏尔又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他：“我叫柏尔。” 喻生一头雾水，不知怎么的笑了一下，觉得不妥，又赶紧收了笑，对着他点头：“我知道的。” …… 在那之前，原来在那之前，柏尔就已经选中他了。 喻生有了尤冢上将的异能之后，看到了很多真相，也知道了很多自己以前根本不知道的事。 却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一幕。 他知道柏尔选择他的原因，知道柏尔内心深处一直备受煎熬的秘密，却无从知晓这些过往的细节。 原来自从他们在元塔学院相遇，柏尔看向他的每一次，眼神里都蕴含着一句对不起。 那是柏尔心底的声音，在他没有获得尤冢上将的异能之前，只有柏尔自己能听得到。 天旋地转，眼前的场景再一次发生变化，校门不见了，熙熙攘攘的学生也不见了。 喻生站在一片荒地前面，一望无际的黄土，寸草不生。 “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喻生身躯一震，缓慢转过身去，对方逆着光，他看不清是谁，但觉得十分诧异：“你看得到我？” “当然，我不是正在跟你说话么。” 那人向前走了一步，喻生看清楚了他的脸，惊讶地捂住了嘴，防止自己叫出声来。 “你……你……你是……” 对方对他的反应没有过多评价，只在乎一件事：“你到底是怎么到这儿来的？是跟着我来的吗？” “尤冢上将！”喻生大喊出声后，觉得自己好丢人，他都听到了自己因为激动发出的哭腔，可惜时光不能倒流。 尤冢一愣，对方这种浮夸的态度，显然不像是跟踪他到这儿来的，否则不应该见到他这么激动。 “你到底是谁？” “我……”喻生又想哭又想笑，话都说不利索，“我……我是你的粉丝！”他马上又加了一句：“头号粉丝！”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全宇宙头号粉丝！” 尤冢上上下下打量他，最后看着他的眼睛，自己微微眯起眼：“你到底是谁？” 喻生很快意识到尤冢上将在疑惑什么，他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显然对方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第91章 喻生张了张嘴，有些无奈：“这实在是……说来话长。” 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突然想起来，这是在N-357星球，也就是说，这里只有尤冢上将一个人。 “而且，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喻生见到偶像，既激动又胆怯，尤冢因为看不透他的想法，始终没办法对他放心，即便他的样子看起来并不会伤害自己。 “我来自两百年后。” 尤冢皱起眉头：“如果真是说来话长，你可以慢慢说。” 喻生巴不得多跟偶像相处一段时间，却不知道会不会场景再次产生变化，自己直接被传送到其他地方。 -- 第153页 简明扼要地挑重要的说，尤冢上将最后的结局并不算圆满，尤其在他生前的最后一段日子，都能说得上是惨了。 喻生把云屠告诉他的，统统告诉了尤冢上将。 尤冢上将听他说那些话的时候，似乎很平静，就像在听一个不相关的人的故事。 喻生说完，见尤冢上将没有什么反应，以为他不信。 “我真的是你的粉丝，这些事情是云屠先生告诉我的，你一定要小心那些人，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但是……” “我会生重病？会早死？” 尤冢突然开口，喻生的声音骤然消失。 他的原意是好的，可是被他这么一问，喻生突然开始反思，让一个人知道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死前还要遭那么多罪，究竟是对是错。 “你也不用这种表情，如果你真的来自两百年后，无论如何我也死了。” 尤冢说完这话，突然睁大眼睛，“对啊，我都死了那么久了，云屠怎么还活着？” “好像是因为你……”喻生小声回应他。 “因为我？”尤冢似乎有些茫然，喻生点头：“我不太确定，但是，云屠先生是整个布雷星，最长寿的人。” 尤冢沉默了一会儿：“你既然来自两百年后，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喻生赶紧把布雷星有人和洛谜星人勾结的事情全盘托出。 “……他们趁乱抓了我们的部长，还有我搭档的父母，也在他们手里。布雷星的那些人不做正事，反而一直内斗，污蔑好人，所以我和几个队友擅自去了洛谜星，你也帮了我们不少。” “我？”尤冢眼中多了些笑意。 “对。”喻生使劲儿点头：“莉宝DL03，我们向云屠先生借了副本。” 尤冢笑了，“真是一群胆大妄为的年轻人。” 喻生有严重的违和感，明明尤冢就在他眼前，明明看起来他们年纪也差得没那么大，起码没差到一眼就看出两百年的差距，但尤冢说话时候的语气和眼神，都带有那个年代的感觉。 云屠偶尔会露出跟他差不多的表情，一本正经，又透着小调皮。 这是他的偶像，是他长久以来的精神支柱啊。 喻生默默看着尤冢的脸，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偶像这样面对面坐着说话，还能看到偶像微笑。 活生生的，简直就像是活生生存在的人。 “你不怀疑我了吗？”喻生好奇地问。 尤冢看着他：“我有自己判别的方法，我相信你来自两百年后，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被洛谜星人困住，却来到了这里。” 喻生有些迟疑：“我知道你判别的方法是什么。” 尤冢挑眉：“哦？” 喻生认真地说道：“你看不透我的想法是吗？” 尤冢愣了一下，随即释然：“原来两百年后，这个不是秘密了，大家都知道了。” “不是的。”喻生立刻否认，“只有我知道，哦，还有云屠先生知道，我不知道他现在知不知道……” 怎么跟绕口令似的…… 喻生努力扯回正题：“我知道，是因为，我的异能来自于你。” 他讲述了自己异能成绩原本很差的事实，又说了阴差阳错得到尤冢的异能的大致事件。 “总之……就是这样。” 尤冢全程都很冷静，“原来如此，那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这是我们的联结纽带，异能，遗传异能。我在不久前和洛谜星人打过交道，他们所谓的秘密武器，似乎是将每一个人放到自己无法接受的恐惧或者噩梦之中，任其灰飞烟灭，消逝死亡，但少数人是没有恐惧的，无惧生死，例如我，他们就拿我没办法。”尤冢看着他：“你大概跟我一样。” “是我继承了你的能力。”喻生有些奇怪自己之前为什么会看到柏尔，但那都不是他的恐惧，他很清楚。 “不。”尤冢反驳他：“这跟继承没有关系，你跟我是一样的人。” 喻生摇头：“我还是怕死的。” 尤冢看了他半晌，“除非……你知道你自己快死了，所以才不怕。” 喻生回看着他，尤冢深吸一口气，似乎有些无奈：“你也继承到了我的短命？” 被问话者没有回答。 尤冢似乎在为他可惜：“你还有多少时间？” 喻生摇头：“不知道，但是云屠先生跟我说，你的异能不是限时奖励。在其位，谋其政；欲得其利，必承其重。” 尤冢叹了口气，“你舍不得什么吗？” “我的搭档，他是个非常优秀善良的人。”喻生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其实才互表心意没有多久，一想到没有多少日子了，还奔波在其他事情里，虽然其他事情都很重要啦，但还是觉得很不甘心。” 尤冢也随着他说的话微笑起来，显得很温柔。 “其实在见到你之前，我看到了很久以前的他，但那些都是他的记忆，怎么会是我的恐惧呢？” “或许……”尤冢轻声开口：“那些是他的恐惧。” 喻生一怔，“可是拉曼镜是假的，搭档这件事，本身就没有意义，我怎么会看到搭档的恐惧？” 尤冢睁大眼睛：“拉曼镜是假的？” 喻生咽了咽口水，又把拉曼镜的事情科普了一遍，尤冢一脸诧异，“该死的，我嫌那些人花花肠子太多，从来不想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竟然不知道这件事。” -- 第154页 “或许你可以直接揭露这个秘密！”喻生很激动，“那岂不是早了两百年，让民众知道真相？” 尤冢看着他：“这算改变历史吗？那你和你的朋友们，还能再相见吗？” 喻生一愣，是了，拉曼镜是谎言没有错，但他就是因为拉曼镜的权威性，才和柏尔成为搭档的，如果拉曼镜在两百年前就被证明是谎言，他和柏尔还能成为搭档吗？ 尤冢看懂了他的迟疑：“或许你能看到你搭档的恐惧，不是因为你们是明面上的搭档，也不是因为那些虚假的谎言，你们……跟一般的搭档不一样。” 喻生看着他，点头：“一定是这个原因。” 尤冢看向别处：“你就不好奇这里是哪里吗？不好奇为什么我会一个人在这里吗？” “这里是N-357。”看到尤冢上将的表情，喻生加了一句：“也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我的搭档才能想到莉宝DL03。” 尤冢释然：“也是。” 他看了喻生半晌：“看来，两百年后，布雷星也没有变得更好。” 喻生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下意识开口道：“也没有变得很坏。” 尤冢笑笑，突然看向天空，喻生一阵眩晕。 看到尤冢思索了一下，继而看向他：“看来时间到了。” 喻生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想问他怎么知道的，就只见天旋地转，尤冢化为眼前的虚影，渐渐远去。 看他的嘴型，好像在说：“对付洛谜星人的办法就是……” 喻生闭了闭眼睛。 ——克服心底里的一切恐惧。 喻生察觉到身边有人，还没睁开眼，就感觉到一股灼热朝脸上袭来。 他知道躲不开，抬手用水异能挡了回去。 利用这空隙睁开了眼，眼前站着几个陌生人。 当日在战略总部，他们都全副武装，喻生没看出来洛谜星人和自己的不同。 如今近距离看清楚了，洛谜星人都是面无表情，脸色苍白，不像活人似的，没有一丁点儿活人的气息。 “竟然能出来……” 喻生冷笑：“这点难度，还困不住我。” 余光一瞥，发现他们六个人没有被分开，应该是掉进了不同的幻觉里面。 其他几个还在神游，对他们周围的存在无所察觉。 喻生先发制人，用上了尤冢上将公认最强异能——精神操控。 一开始很难把控，好几个人聚在一起，分散了他的精力。 不过很快，渐入佳境，那些人晕晕乎乎，几乎要晕倒在地。 杭奕他们似乎也有清醒的迹象，看来他们必须在清醒时才能准确把控环境。 喻生集中精力对付眼前的人，只要让他们失去自己掌控精神的能力，杭奕他们就能脱困！ 想倒是想得不错，可惜事与愿违，就在喻生感觉快要成功之际，又从远处跑来几个人。 喻生心神不稳，无意中看到不远处的柏尔，对他眨了眨眼睛。 他立刻收了异能，佯装晕倒在地。 第92章 柏尔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恢复了意识？而且一直假装没有恢复。 喻生在看到他眨眼睛的时候，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先要让对手轻敌。 假装精神力不济倒下，并没有引起洛谜星人的怀疑，喻生等了没多久，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漂浮起来，晃晃悠悠，像乘着云前往哪里去，还挺好玩的。 “漂浮术”显然也是洛谜星人的绝技。 他悠哉悠哉地当自己是被俘虏的人质，晃晃悠悠不知道多久，一直没敢掉以轻心，终于停了下来，双脚重新沾地的感觉好极了。 眼前飘忽的光线没了，他似乎陷入了沉寂的黑暗里。 身边传来细密的声响，还有锁扣挂上的声音，对方似乎忙碌了一会儿，周围彻底安静下来。 喻生放缓了呼吸，缓慢地睁开眼睛，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只有一点点微弱的光。 他先是被吓了一跳，几十个人并排立着，无一例外都闭着眼，有些还微微皱眉，有些嘴唇在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没有发出声音来。 场面一度十分诡异，喻生可以直面猛烈的攻击，但是这种诡谲的对待俘虏的方式，让他眼角不安地跳了跳。 喻生不敢出声，不知道这里是否正在被监控着，他不动声色用余光看了看四周，确认这里就是个拥挤的牢房。 好像没有任何监控设备，但是不敢确定，毕竟墙角边都很黑，他看不清楚。 先前他猜测柏尔就在他周围，毕竟他们是一起被抓进来的……应该吧？ 可是目前看来，柏尔不在他身边，起码肯定超过了两个人的位置，虽然看不太清，但熟悉这种程度的黑暗之后，还是能凭借感官感应到，周围并没有他最熟悉的那个人。 他还留有自己的意识，那么柏尔一定也是清醒状态。 喻生左思右想半天，觉得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回事，他试图用各种小动作叫醒离他最近的一个男人，失败了，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索性就当做这里没有被监控好了，喻生动了起来，错过身子在人群中穿梭，背脊发寒。 猛然看到墙边有个人影在动，他心中一凛，快步走了过去，没有光，他看不清是谁。 “喻生。” 对方叫出了他的名字，是柏尔！ -- 第155页 “你……”喻生很兴奋，小声回应他，顺势顺着声源走了过去，拉住了他的手：“你怎么知道是我？” “这里应该只有我们两个醒着。”柏尔握住他的手：“本来想去找你，人太多，看不清楚。” 喻生笑了笑，才想起来对方应该看不到他的笑，这里靠墙，比其他地方还要黑。 “你发现了什么？” 还没等柏尔回答，喻生接着问：“这鬼地方有监控吗？” “应该没有，墙面墙角都是空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柏尔抓紧了他的手：“把我们关在这里，他们似乎很放心。” “是对他们制造幻觉的能力放心。”喻生说完，又想起自己堕入柏尔回忆的事情，尤冢上将说那是他的恐惧。 喻生不明白为什么。 “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你清醒过来之后没有多久，我看到你对他们用了精神操控。” 喻生点头，又想起对方看不到，“嗯”了一声，“人一多就不行了。” 柏尔从收纳胶囊里翻出照明设备，周围终于亮了起来。 他们一个一个人看过去，找到了其他四个伙伴，剩下的人，他们也认识，但是不熟。 “都是沙楠少尉的人。”喻生看完，跟着确定，沙楠少尉不在这些人里面。 “他们全都中招了。”柏尔从始至终都拉着喻生的手，直到他们把其余四个人聚在一起的时候，手才松开。 喻生挨个叫过去，似乎都没有清醒的意向。 “看来要等他们自己冲破幻觉才能出来。” 喻生看着他，有些好奇，但是又不知道是不是好奇的时候。 最后还是没忍住：“你是怎么清醒过来的？” 他不敢问柏尔的恐惧是什么，其实问了也没什么，但就是不敢问。 “反应过来那是假的，就出来了。”柏尔说得轻描淡写。 但喻生更好奇了，那些场景都是他的记忆，他怎么知道是假的？记忆是真的才对。 “你来试试。”柏尔看着他。 “嗯？”喻生不解，试什么？ “你用精神操控对付那些人的时候，他们似乎有清醒的迹象，说不定有效。” 喻生一时没有理解，他之前是利用精神操控御敌，理论上就是伤害释放幻觉的人，就会影响他释放幻觉的效果。 现在那些人都不见了，他对付谁去？喻生都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还会沉浸在幻觉里醒不过来，明明释放幻觉的人都不在。 没一会儿，他懂了。 “你是想让我用精神操控的方法影响他们本身的精神力？” “对，你占了上风，或许他们就会被你影响，不至于被幻觉影响。” ……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力度太难把控了，毕竟异能是用来攻击，而非救人的。 柏尔说完，率先拿杭奕开刀，自己利用精神操控试图将杭奕拉扯回现实来。 喻生也不等了，双管齐下，同时对施雅和聂稚施了精神操控。 很明显有效，三个人脸上不停变换着各种表情，似乎被两种不同的力量同时拉扯着，痛苦不堪。 喻生鼻尖开始冒汗，余光瞥向柏尔，对方也不轻松，从鬓角有汗水滑了下去。 杭奕最先清醒过来，没等他搞清楚自己这是身处何地，就看到柏尔对着谁在施展精神操控，等他看清楚了，发现那个“谁”是左陈。 施雅聂稚也很快清醒过来，喻生有些气喘吁吁的，缓了一下，准备帮柏尔的时候，见他停了下来。 “不行，他陷得太深了，叫不醒。” 喻生让他休息，自己又试了一下，确实不行。 左陈脸上甚至都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很难想象他现在正身处恐惧之中，谁也救不了他。 喻生简单跟其他三个人说了目前的情况，“按照柏尔的经历来说，就像是做梦一样，只要你知道是梦，就能醒过来。” 那边三个人似乎还对自己的恐惧幻觉心有余悸，施雅擦了头上的汗，看着他们：“施展精神操控太耗费精神力了，这里最起码有几十个人，我们都不会，就凭你们两个人，不现实。” 柏尔休息好了，起身再次打探周围的环境。 “最开始是洛谜星人对我们制造的幻觉，现在他们不在，这些人还是沉浸在幻觉之中，而且把所有人一起关在这个地方，这个地方一定有问题。” 杭奕很快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这里可以稳固他们制造出来的幻觉？” 柏尔点头，其他人立刻看向墙壁，可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杭奕，你看这些人，都是沙楠少尉的人吗？”喻生指了指他们身后还站立着却没有知觉的人。 杭奕起身观察：“是，沙楠少尉呢？也在这里面？” “他不在这里，我刚才跟柏尔找过了。”喻生说道：“他应该被他们带走了，或许那些洛谜星人，对他另有所求。” 施雅也想跟着起身看看周围，刚站起来就没站稳，险些摔倒，还好聂稚扶得快。 “你就别凑热闹了。”聂稚对他们的认知非常清晰：“咱们是辅助，先找找看这房子的问题吧，就别关心人家的任务了。” 施雅瞪了他一眼，聂稚耸肩笑了笑。 -- 第156页 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喻生猜测还是幻觉后遗症，而且他怎么说都算是攻击了自己的队友，他们或许被他伤到了也不一定。 “你们没事吧？”喻生关切地看着他们：“我掌握不住强度，是不是精神操控伤害到你们了？” “不是。”施雅微笑着看着他：“别动不动就内疚，我们两个是身娇体弱，跟你没什么关系。” 喻生立马被逗笑了，无论是不是因为他受了伤，他们两个都一定没跟他计较。 柏尔仔细观察了一下门口的锁，回身看着喻生：“就是普通的锁，很容易开。” 喻生点头，看向杭奕，柏尔下手比他有数，杭奕看起来就很健康，但或许是他的抵抗力更强一些？这样想，对施雅聂稚似乎不是很公平…… “你们三个留下试着找出这里的破绽吧，我跟柏尔出去探探路，如果能把这里的所有人唤醒，就最好了。” 杭奕赞同这样的安排，虽然他更想出去跟他们一起探路，想要尽快找到沙楠少尉，可是施雅聂稚状况不太好，需要帮手。 “你们自己小心，等我们叫醒其他人，就立刻去跟你们会合。” “好。”喻生想了想，又回头看他：“你们也要小心。” “放心吧。” 或许是这地方太邪，洛谜星人非常自信，门口的锁很容易开，柏尔不仅开了锁，还能原封不动地重新锁上。 一点儿挑战都没有，就连施雅都能弄开。 喻生和柏尔短暂地对视一眼，一起猫着腰窜了出去。 第93章 洛谜星人一看就跟布雷星借用了很多关于建筑方面的设想，建造出来的房屋跟布雷星很像，但又有各种小细节上不一样。 什么都想用别人的，也难怪还想拥有他们的异能基因，还想掠夺他们整个星球。 喻生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柏尔看了他一眼，他莫名有些心虚，难不成柏尔也会读心术了？ “你……你看我做什么？”这该死的心虚！ “你陷入的幻觉是什么？”柏尔突然问了个在他意料之外的问题。 “……”喻生不想正面回答，只好拐弯抹角躲开正题：“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柏尔移开目光，似乎没有对他的答案有太高的期望值：“你从之前在那房子里，看我的眼神就一直不对。” 喻生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却还要嘻嘻哈哈不承认：“哪儿有，我看你的眼神，不一直都这么含情脉脉，情意绵绵么？” 柏尔重新把目光放到他身上，没有说话。 喻生感觉这是逼问的架势，他对左陈能硬气得起来，但在柏尔面前，他永远是战战兢兢，唯恐被看出心里小九九的那个。 平心而论，柏尔对他隐瞒的秘密，比他本身存在的客观秘密多多了，但是柏尔就可以是这么一副坦荡的样子，他就小人长戚戚。 “我没有陷入幻觉，我……我好像遇到了尤冢上将。” 柏尔皱眉，似乎没听懂，喻生这话半真半假，但总算把柏尔的注意力拉到了尤冢上将身上，柏尔果然对后者比较好奇，也就不再纠结于他的幻觉是什么这个问题了。 喻生主动把他们奇妙短暂的相遇过程描述了一遍：“……尤冢上将告诉我，要克服心底的一切恐惧，洛谜星人的秘密武器应该就是制造恐惧，只要不害怕自身的恐惧，他们就一点都不可怕。” 可是柏尔似乎对这些话不太上心，他还停留在之前喻生说的信息里。 “你告诉尤冢上将拉曼镜是假的，还让他提前两百年揭穿这件事？” 没有多想，喻生直接点头，柏尔少有的真的生气起来：“你是一点儿都不在乎我吗？” 喻生：“……” 他说话磕磕绊绊的，“我……我当然在乎你啊，我只是当时没想那么多，我当时真的第一反应就是，早两百年让大家知道真相，就能避免很多问题，但现在我们还是搭档，证明什么都没有改变不是吗？尤冢上将也知道不能轻易改变历史。” 柏尔看着他：“你的第一反应里，从来就不包括我。” “我……”喻生有口难辩：“当然包括你，我只是见到他……我失去了理智，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改变啊。” 柏尔不再理他，扭头就走，喻生心里难过，追上去紧紧抱住他，柏尔身体一僵，似乎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下。 “你别不理我，也别跟我吵架好吗？我们时间不多，我不想跟你吵架，也不想看到你不开心的样子。” 柏尔很敏锐，直接拉开他的胳膊，回身盯着他：“时间不多？什么意思？” 喻生：“……” 看来见了偶像，他是把脑子丢在偶像那里了。 “……就是字面意思啊，我们这一关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闯过去，就算救出了所有人，回到了布雷星，单观能轻易放过我们吗？谁知道还有多少时间。” 不知道柏尔信了没有，喻生主动出击，拉住他的手，凑上去亲了他一口。 “别生气了，我最害怕看到你生气不开心的样子。” 柏尔似乎气真的消了很多，睥睨道：“哦？害怕？这又怎么说？” 喻生非常夸张地跟他形容：“胸闷心慌，看到你不开心，我连路都走不动。” 柏尔眼中终于带了点儿笑意，又闪过一丝无奈和疲累：“我没有跟你生气。” -- 第157页 骗鬼呢。喻生心说我才不信。 柏尔看着他：“我只是很希望你的第一反应里，会想到我。” 喻生使劲儿点头：“我答应你，以后，我的第一反应，第二反应，无数个反应里，都先想到你，绝不先考虑别人。”他举起四根手指，郑重其事道：“我发誓。” “你说，我跟尤冢上将见这一面，是什么意思？会是这次我们的突破口吗？” “我不知道。”柏尔走了两步，回头看他：“你说我们时间不多，我也有一样的感觉，对不起，我不应该跟你发脾气。” 喻生笑了笑，凑上去又亲了他一下：“没关系，我乐意。” 柏尔拉着他的手往前走，喻生在他目光移开之时，轻轻舒了口气。 虽然逃出去是件容易的事，但他们没有地图，之前在战舰中研究的路线只属于可窥探地区的洛谜星，如今他们似乎被带到了洛谜星内部。 关着他们的房间在地下室，看不到光，喻生柏尔走了没多久，看到一个出口，小跑着过去，发现又是一道锁。 难怪没有人看守，他们是对自己制造幻觉的能力太有信心了。 类似的锁，类似的门。 在外面看到第一个洛谜星人时，喻生之前那种轻松悠然的状态瞬间不翼而飞。 对方看到他们似乎也很愕然，眼看着就要大叫，被柏尔一下子撂倒，总算没有发出声音。 喻生跑过去看对方的状况如何，发现还没晕过去，但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气若游丝，出不了什么大动静，看起来是个中年人。 柏尔下手，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现在这种程度刚刚好。 喻生拍了拍那人的脸：“嘿，被你们带走的另外一些人关在哪里？” 那中年人呼吸困难，一直摇头，喻生分不清意思是不说还是不知道。 柏尔拉开他，自己靠近那人，眼神一沉，就见那人张着嘴，无声呼痛，似乎受到了很严重的伤，眼神都清晰了不少。 喻生偏了偏头，他们以前接的都是硬碰硬的任务，或者就是好好说话的简单任务，这种尖锐的问询任务还从来没有面对过。 柏尔使用的是幻术抗敌的方法，跟他们的制造幻觉有异曲同工之妙。 对方会误以为自己受了很重的伤，能真切感受到不同级别的疼痛，但实际上，那只是大脑传递给他的想法，他的身体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在哪儿？”柏尔沉声问话，喻生都觉得有点可怕。 封住那人声音的异能术解开了，此刻他再不说，纯粹是找死。 “在……在洛谜塔，好像是区长说他们还有用，并没有跟你们关在一起！” 喻生无语，想得到他们的基因也就算了，还弄了个洛谜塔出来，这是对应的元塔吗？ “洛谜塔在哪儿？带我们去。” “我……我身上好痛，走不了路。” 柏尔起身，踢了他一脚：“是假的，跟你们对我们做的一样。” 那人悻悻站起来，发现疼痛感正逐渐褪去，真的没有受伤，果然胆战心惊地带着他们往外走。 走了两步，突然回身哀嚎着跪下，“我不能去！不能去！请放过我吧！” 喻生吓了一跳，“你这是干什么？！”看到他的眼睛愣了。 “我……我也是被抓进来，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你们让我带路，就是送死啊，我不能去！不能去啊！” 那人涕泗横流，喻生看了一眼柏尔：“你胡说，你肯定是洛谜星的人。” “是……但……但我是被选中的养分……” 柏尔蹙眉：“什么意思？” 洛谜星，人口基数不大，上次进攻布雷星，本来以为会满载而归，没想到被将了一军，损失惨重，现在还有很多人在养伤。 因为崇拜布雷星的异能基因，什么都以布雷星的文化传统为标杆，没有做到因地制宜，反而不伦不类。 布雷星的异能战士，在四十五岁的时候会被要求强制退伍，因为大多数人在四十岁之后异能都会有不同程度上的减弱，异能弱化会引起很多未知的问题。 所以洛谜星人就认为，他们的族群一旦过了生长期四十五年，就是没用的废物，可以当做养分，滋养年轻一辈。 这个人就是其中一个牺牲品。 “上次出击，他们被重创，需要很多养分，除了向上级征用普通人，这里的年纪大的人也会被征用，我就是例子，原本以为还能多活几年，没想到为洛谜星工作了这么多年，最终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你在这里工作？” “对，我上学的时候就在这里了，现在老了，没用了……” 喻生不得不说，他有了些恻隐之心。 这特么也太惨了…… 柏尔和喻生轮流问他这里的情况，那人有了之前的教训，有问必答。 他们了解到，洛谜星人果然自信心充足，但这是因为他们有布雷星人的帮助。 喻生知道他说的是巴宓夫妻，或许还有浦斯。 巴宓的丈夫宁安，对布雷星出击的规律早就熟记于心。 还很了解他们的战舰行驶轨迹，连他们会停在哪里都能提前参透。 或许是因为这个，沙楠他们才会中招。 第94章 “之前驻扎在这里的布雷星工作人员呢？被你们关在哪里了？”柏尔出声问道。 -- 第158页 那人偏头看了他一眼：“留了一些……杀了一些。” 喻生看着柏尔微微握了拳，冷声问他：“留下的人在哪里？” “在……在院长的实验室里，他们留下了异能等级高的一些人，用于研究。” 喻生看向柏尔，对方也知道他想说什么。 柏尔的父母战斗经验丰富，异能级别非常高，一定是被留下的那一拨人。 对方微微颔首。 柏尔看着那个中年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457号。” “什么？” 那人畏畏缩缩的，“四十五年生长期过后，就没有名字了，只有编号，我是457号。” 柏尔似乎有些不耐烦：“你以前的名字。” 457号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似乎还回想了一会儿，才回答他：“惠宇，我以前叫惠宇，优惠的惠，宇宙的宇。” “你们这些……内部文化……”喻生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这些畸形的行事方法，“民众没有反抗吗？实行多久了？布雷星在今年之前，一直跟洛谜星属于良好交往状态，我们却什么都不知道。” “区部的人一直都知道。”惠宇想到什么，皱了皱眉。 “布雷星的人也只是驻守在郊区，不会有机会接触内部事件的。一开始，只是一些人失踪，民众报案请求调查，我们的调查结果对外宣称，他们是年纪大了，属于正常死亡，而离家多日在外发现尸体，是正常现象，说得久了，不会有人怀疑。” 喻生无语，惠宇继续说：“久而久之，大家就接受了洛谜星人到四十五岁之后会离家死亡的设定。区部的工作人员以前是有优待的，但是这次去……攻击你们，损失惨重，又因为之前一直在滥用养分，养分不够了，如今连我们都逃不过……” “荒谬，太荒谬了。” 喻生咽了咽口水，“人不应该到了四十五岁就成为别人的养分，何况这真的有用吗？你们一直都在滥杀无辜。” 惠宇瑟瑟发抖：“不只是区部内部调用，外面的有钱人也会提出想要高价购买养分，他们觉得有用，何况如果大家到了四十五岁之后，就只有排着队死亡的一个下场，有人说，活着的时候就应该肆意享受，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我不能带你们去找你们的家人朋友，我还带着队友的东西，要去交给他们的家人呢……” “一群疯子。”喻生气急败坏下了结论。 柏尔只有在刚开始听惠宇说话的时候闪现过诧异，现在看起来很冷静。 “那些人关在哪里？”没等惠宇问他，他继续问道：“跟你同为养分，被认为没有用的那些人。” 惠宇一愣，喻生也是一愣，看向柏尔的眼睛，不会吧？他竟然想要先去救他们？ 但再一看，瞬间明白了。 “诶，你们……”出声的是聂稚，走在最前面，施雅赶紧凑上来：“你们效率也太低了吧？我们都破解了房子的秘密，把所有人叫醒了，你们这没走多远，还被我们给追上了……”她突然看到惠宇，神色一凛：“这是谁？” 惠宇尽量把自己瑟缩在角落，还是被发现了。 喻生简单说了现在的情况，沙楠的那些手下原本在看到喻生和柏尔的时候，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但听到喻生说要先去救那些被关着的“养分”之后，急了。 “你们两个疯了吧？！放着部长和少尉不管……”为首的指着柏尔：“……还有你的父母，你们都不管了，反而要去管那些死敌？何况他们都被自己的星球放弃了，你们管他们做什么？” 听到“被放弃”的时候，惠宇眼睛红了，柏尔轻飘飘瞥他一眼，“你们没有资格发表自己的想法，毕竟你们也是被我们救出来的。” 喻生心里痛快了一丢丢，看向杭奕施雅聂稚，姑且把脸色不好的左陈也算上了。 “就算表决态度，也是我们几个人表决，惠宇知道这里的所有路线，是我们的活地图，如果想做其他任务，可以，先把我打败，然后把他抢过去，或者出去，面对其他洛谜星人，再被放倒一次。” 其余人都不说话了，这里地势空旷，喻生说的话，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楚。 在场没有一个人能打败喻生，柏尔也不行，但是让他们去救敌人，又不甘心，甚至觉得这对搭档是不是敌人派来的。 当然，幻觉的可怕他们都体验过了，谁都不想再体验一遍了。 施雅在一片死寂中出声，“你们是怎么计划的？” “没有计划。”喻生看了一眼柏尔，人家显然不想解释，他只能把活接过来，看着惠宇：“你那些队友们，一定都不想死，不想死得这么不体面，对吧？那就跟我们一起，推翻他们。有钱的人，有权的人，他们说的话不一定都是对的，还可能错得离谱，人应该对自己的生死有选择的权利。” 惠宇定定看着喻生三四秒，“你……你们是想让我们帮你们，对付自己人？” “想杀你的就不是自己人，老实说，我的……”喻生翻了个白眼：“我的队友刚才说的不对，算起来我们也是被抛弃的，布雷星现在一团乱，他们根本没打算来救人。我们几个是通缉犯，后面这群是落水狗……” “你说什么呢！”后面有人不愿意了，躁动起来。 喻生没有理会，继续说道：“……但就算是这样，我们还是要来到这里，救我们的家人和朋友，还有部长，我们部长是个好人，说起来，他都四十岁了，却是个非常优秀的领导者，就算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我们也会义无反顾，倾尽全力来找到他，要带他回去，这才是团队的意义。” -- 第159页 寂静无声，惠宇眼圈微红，好像已经噙了泪。 喻生严肃地看着惠宇，生意很稳：“如果你觉得一件事不对，别人的决策不对，不是应该逆来顺受，应该站起来，去揭发他，推翻他，做你认为对的事。”他突然笑了一下，“你们真的觉得这样死去值得吗？” 惠宇缓慢地摇头。 喻生心里知道稳了，“好，我们几个来投票，谁赞同去，举手。” 柏尔紧跟着喻生举起了手，施雅举得很活泼，聂稚笑得一脸无奈，也举了起来，左陈靠墙翻了个白眼，把手举了起来。 “你们……”施雅惊讶地捂住了嘴，喻生看着身后，几十个人，无一例外，全都举起了手，他深深吸了口气，冷冷哼了一声：“都说过了，你们没有表决权，闹什么呢。” 惠宇抹了抹眼睛：“我带你们去，去做我认为对的事，他们的思想工作我来做。” 据惠宇所说，“养分们”被关着的地方离他们被关着的地方不远，都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惠宇走了两步，回头看他们：“你们的异能都很厉害，其实如果遇到他们，有一个办法可以有效地避免陷入恐惧幻觉里。” “什么？”左陈急切地问，喻生看了他一眼，惠宇说道：“就像刚才你们对我做的那样，痛感足够强，时刻提醒你留在现实，就可以避免陷入幻觉。” 其他人都看着柏尔和喻生，喻生耸肩：“幻术抗敌。”大家都懂了，对惠宇投去“辛苦了”的表情。 “这里为什么没有人看守？”施雅很好奇。 惠宇看着这个年轻的小姑娘，心情放松了一些，老老实实回答：“洛谜星的人口数量越来越少，上面把能进区部的条件一降再降，可是孩子少，学习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更迭太快，等不了，青年人们工作量大，又要承担起传宗接代的责任，生活在底层的人都很累，谁都想往上爬，可年龄是死线。” 施雅撇嘴：“谁一拍屁股想出的这个做法。” “很久以前，我们有个战士，在战场上遇到了你们的一个战士，叫做尤冢。” 大家情不自禁面面相对，尤冢上将是布雷星的骄傲，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喻生则是下意识看向柏尔，对方也在看他。 “尤冢很厉害，我们星球的战士对他又敬又怕，还很崇拜，那个战士后来当了高层领导，把自己对布雷星异能战士的向往，通过自己的工作传达给了洛谜星的每一个人，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发展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大概其实养分本身没用，但拥有从别人那里掠夺过来的生命，很有成就感吧。” 喻生小声叹气，对力量和美丽的崇拜，是古往今来最普遍的事，在传递思想的过程中，难免产生偏差。 人一疯魔，就会犯错。 洛谜星人渴望拥有布雷星人的异能基因，布雷星人又渴望权利，渴望掌控所有人，所以制造出了拉曼镜这个巨大的谎言，欺骗了一代又一代的人。 五十步笑百步。 谁还真别瞧不起谁。 第95章 什么叫做区别待遇？ 就是关着他们的房子漆黑一片，而关着“曾经”是自己人的房子，有光亮。 外面有响动，里面还以为自己死期到了，霎时间哀鸣遍野。 惠宇重重呵斥住了他们：“别吵！是我！” 里面的人呆了呆，“457号？你不是出去了吗？又被抓回来了？” “呸呸呸，能不能想我点儿好。”惠宇利索弄开之前他们重新弄好的门锁，闪身进去，看到外面乌泱泱的人影，里面的人统统往后靠墙，如临大敌。 “457号，他们……是谁？” 他们都没出声，言下之意就让惠宇自己去说，自己人说话，总比他们这些人好听些。 “我不是457号，我叫惠宇，以后，大家都叫名字，我们凭什么要有编号？”惠宇没管其他人脸上诧异的表情，把身后的人，和自己的想法跟队友们说了。 队友们大惊：“你疯了！跟他们干？他们是敌人！” “那我们的家人，有在乎我们的生死吗？我不是怕死，我是觉得这样死了没有意义，是愚昧无知，是我们一再地接受退让，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惠宇掷地有声，“他们只是来救人，是我们先侵犯了他们的家，他们帮我们推翻上面不公平的一切，我们帮他们救出家人，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你拿什么保证？如果我们帮了他们，他们反悔了呢？”有人大喊。 惠宇还没说话，柏尔突然站在惠宇前面，看着里面气势汹汹的一群人：“他不用保证，你们也没得选择。” 喻生眼角跳了跳，只听柏尔继续冷声道：“我们都是经过千挑万选才能上战场的，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异能，你们那套幻觉法现在对我们也没用了。换句话说，你们不跟着我们出去拼一把，不试着相信我们，现在就可以死个痛快，不过按照你们的说法，死了是痛快了，也得做别人的养分。” 惠宇咽了咽口水，他知道这个年轻人是这所有人里面，最不好惹的那一个。 “就信他们一次吧，他们有异能，还能破我们的幻觉术，能冲破恐惧的一群人，什么事情做不到？是因为我说了我们的事，他们觉得太惨了，才帮我的。” -- 第160页 惠宇恳切地看着其他人：“你们选我出去的时候，不是还说想见家里人吗？现在就能出去，只要这一切结束，我们就能回家了。”他掏出了很多手信，塞给最前面的两个人：“这些，你们自己分分，我不帮你们带，你们要自己交给家里人。” 众人果然动摇起来，喻生清了清嗓子：“我们的缪宁部长拥有布雷星元塔区的最高指挥权，我现在可以代表他向你们保证，只要我们救人计划顺利进行，我们不仅不会反悔，缪宁部长还会下令既往不咎，只惩戒那些参与侵略的洛谜星人，布雷星和洛谜星依旧可以维持友好邦交。” 喻生说完，看了看他们的反应，知道有戏，继续说道：“长寿是福不是罪，我们布雷星上，有个活了两百多岁的艺术家，大家都很羡慕他，而不是人人对他喊打喊杀，对生命宽容才是发展星球繁荣的第一步。”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喊起来：“你凭什么代表你们部长发言？你是他儿子吗？” 这话一出，大家看喻生的眼神都变了。 喻生无奈：“我……” “他是尤冢上将的继承人，尤冢上将本人，在弥留之际，将自己所有异能交给了他，他是布雷星最厉害的异能战士。”杭奕陡然开口：“你们就是因为崇拜尤冢上将的异能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现在还要执迷不悟下去吗？！” 喻生再往外走的时候，都觉得耳朵疼，杭奕喊得声嘶力竭，他是以为自己在演戏吗？情感那么充沛…… 不过唬人倒是挺唬人的。 队伍愈发壮大，大家一合计，各自分开一半，再融到一起，兵分两路，一路去救那些被抓走做研究的人，一路去洛谜塔营救部长和沙楠少尉。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下意识认为，部长和少尉一定被关在了一起。 喻生和柏尔作为异能最强的两个人，肯定要分开，喻生建议自己和惠宇一队，带着一群人去洛谜塔，而柏尔带着其他人，刚好可以去救自己的父母，其他人没有意见。 柏尔把喻生拉到一边，喻生抢先开口：“我一定会小心的，但你不要觉得，对做研究的人就可以掉以轻心了，那些科学怪人，说不定更难对付。” 他哗啦啦说完，柏尔没有回应，喻生有些不安：“你怎么了？” “我觉得有些生气，为什么每一次这种时候，我们都要被分开。” 柏尔说话的态度太过认真，喻生也跟着难过起来，但还是堆着笑看他。 “当然不是，你忘了‘一号’考核了吗？我们就一直在一起，而且，虽然那时候我很废，我们还是拿了第一名呢。”喻生认真地看着柏尔：“我在那之后，每一次觉得不行了，撑不下去了，想放弃的时候，总会想起，那时候明明可以退出，明明可以放弃，你宁死都不愿意放弃的样子，你还记得你当时说了什么吗？” “当然。”柏尔的目光闪了闪。 喻生对他笑笑，点了点头：“我不想跟你分开。”他深吸一口气：“这话我在心里说了千百遍，到现在也还是这么说。” 拉着他的手，捏了捏他的手指，喻生笑着说：“成功后会合？” 柏尔点头，回牵了喻生的手：“成功后会合。” 有人咳嗽，咳得那叫一个刻意，是施雅。 见他们看过来，施雅朝着两人招了招手，看着柏尔道：“我还是跟着喻生，聂稚跟着你，我跟喻生临时搭档，运气比较好。” 柏尔微微点头，喻生撇撇嘴。 “我们这是没办法，你们呢？谁也没拆散你们啊。” 施雅笑嘻嘻的：“我相信玄学的力量，上次就很精彩，这次一定没问题。” 她瞪了他们一眼：“差不多行了啊，以后缠绵的时间多的是，别在这儿卿卿我我的，过分。” 喻生眸子黯了黯，不动声色朝她走过去，柏尔紧随其后，队伍飞快分好，他们就此分道扬镳。 看到喻生依依不舍的样子，施雅打趣他：“也没那么难舍难分吧？你是对我们没有信心，还是对柏尔没有信心？” 喻生心说，我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 杭奕跟他一队，看了一眼施雅：“少说两句，未必那么容易。” 他是说任务的事，施雅瞪他一眼：“你干嘛涨别人威风？我就觉得我们赢定了，” 杭奕为了展示自己的大度，懒得跟女孩子一般计较，不跟她继续争论。 施雅凑到喻生身边，小声道：“真的，357说了，我们一定能赢。” 喻生对她笑了笑，357就算真的表达了那个意思，也只是一个加油打气的方式吧。 发现惠宇正在看他们，喻生摆摆手，“不是编号，357是我们的朋友，是一只萤火虫，救过我的命。” 惠宇眼神变了变：“萤火虫？我听说布雷星没有动物了啊。” “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喻生不打算展开来说，拐弯处走过。 刚一抬头，发现杭奕闪身上前，原来有一个巡逻的人，被杭奕眼疾手快瞬间放倒。 大家正色起来，惠宇开口道：“我们很快就会遇到更多人，要做好心理准备。” 喻生微微颔首，大家一言不发，加快了步伐。 一路上果然又遇到了不少洛谜星的人，但是大家已经充分领会了避免陷入恐惧幻觉的方法，对方的袭击对他们没用，他们的异能，对方却没有，意外地轻松好对付。 -- 第161页 行至洛谜塔下，有人吐槽：“这也太像元塔了吧……” 惠宇连带着其他洛谜星人脸红了红，“如果这次可以成功，我们会联名上书铲除这个建筑的。” 施雅拍了拍他的肩膀，诚恳开口：“把‘如果’去掉，我们一定成功，你的朋友357说的。” 惠宇一脸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357是那只萤火虫。 洛谜塔的人显然上了个层次，比之前的小喽啰难对付，但喻生出手，基本没有不成功的，能倒一大片。 他们逃出来的信息一定传遍了整个洛谜星，惠宇小声跟喻生说话：“托他们的福，就算外部区的人知道这里面的事，也进不来，他们以前要隐藏的秘密可太多了。” 倒是给了他们便利，喻生想，希望柏尔那边也一切顺利。 思及此，眼前突然出现熊熊烈火，瞬间挡了前行的路。 喻生一把拉住惠宇，一抬头，就看到了很久不见的巴宓，和她的丈夫宁安。 巴宓眼中对他的厌恶从四年前第一次见面，就再没有消失过，现在更像是根深蒂固，长在了心里，眼神里透出的是怨恨繁盛的枝叶。 第96章 “巴宓宁安！”后面有人叫了起来：“你们这对吃里扒外的狗夫妻！还有脸挡着我们！” 巴宓脸上白了白，啐了一口：“你们是什么东西，也配我来挡。” 杭奕抬手用水异能灭火，巴宓看向喻生：“柏尔呢？让他来见我。” 执迷不悟，喻生微微摇头：“他不会来见你的，他们一家对布雷星忠心无二，跟你们不一样。” “他们？”巴宓惨烈地笑了起来：“他是我的家人！你搞清楚！我们是血亲！就凭你，就凭你这个扫把星，他难道就不认我这个姑姑了吗？！” 喻生看起来异常冷静，听着巴宓无力的嘶吼：“你不要以为跟他成了搭档就是一家人了，我早知道你对他图谋不轨！你跟其他区的小贱蹄子都是一样的，你慕着他的异能，馋着他的家世，你想毁了他，你想毁了我们家最优秀的孩子！你是来报仇的！你……” “够了！”喻生打断她想说的后话：“你现在投降还来得及，柏尔去救他父母了，你告诉我闵缪宁部长和沙楠少尉在哪儿，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呸！”巴宓手中重新聚齐火光，“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回不了头了，我没有孩子，把柏尔当成了亲生儿子，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他却不领情！” 喻生皱眉，心烦不已。 “今天我就帮他做最后一件事，杀了你，杀了你这一切都能改变，杀了你他就明白我的苦心了！” 话毕，巴宓朝他扔出越滚越大的火球，喻生一步都没有往后退，眼睁睁看着那燃起的大火球飞到自己眼前。 抬手轻轻一挥，火球散了，室内竟然下起了雨，火遇水统统化成了雾气。 巴宓在那浓浓的水汽中看着喻生，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柏尔的妈妈跟她说的话。 “抢了别人的人生……”她喃喃自语：“不可能，你的成绩很差，不可能的，怎么会这么轻易……” 杭奕看着她冷笑：“没想到吧？以前最受你欺负的学生，如今，你连他都敌不过，实话告诉你，他继承了尤冢上将的异能，现在，他是整个布雷星最优秀的异能战士。” 巴宓在听到尤冢上将的时候，猛地抬起头看向喻生：“你把柏尔怎么了？！” 喻生心情复杂，这个女人做了很多错事，但是她是真的关心柏尔。 “他很安全，我说过了，他去找他父母了。” 巴宓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不可能，不可能的，你不可能继承尤冢的异能，你不是被选中的孩子，我明明……我明明换了……” 已经有人脸上出现疑惑的神色，喻生划出水剑直直指向她：“部长在哪儿？” 巴宓并不理会他的问题，抬头看他，似乎是祈求的神态：“你把柏尔的人生还给他，还给他吧，如果我不救他，他就死了，你跟他是不能在一起的，他会被你害死的！” 一脸的泪，喻生觉得浑身发冷，不想听他多言，直接抬手向她施了禁制术。 巴宓倒在地上，睁着眼睛无声流泪，喻生手指微微发抖，他突然想起了柏尔中禁制术的样子。 还好是假的，那么巴宓的话，一定也是假的，如果有人会死，那个人一定是他。 宁安已经被其他人控制起来，还有其他洛谜星人，在大家不会中幻觉的前提下，这些人很好应对。 施雅轻轻扶住喻生的胳膊，小声询问：“你没事吧？” 喻生对着她摆了摆手，看着杭奕：“走吧。” 洛谜塔三十层的时候，他们遇到了浦斯，浦斯比巴宓难对付，但对如今的喻生来说，不在话下。 浦斯对他飞速的成长觉得不可置信，喻生懒得解释，闷着头往前走。 一共四十层，在第四十层，喻生他们看到了洛谜星人的领头人，和他们要找的缪宁部长，还有沙楠少尉。 领头人显然一直看着他们上来的实时录像，缪宁部长瘦了很多，脸色苍白，但一直带着温和的笑。 “喻生，你们来了啊。”他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没有人来救我了呢，毕竟连沙楠都落网了。” 沙楠无语：“落网这个词实在是……部长……” -- 第162页 “啊，抱歉抱歉。” 喻生之前一路御敌，大家都有些疲惫，他尤其，满头大汗，气都喘不匀。 但是看到缪宁部长，他的身体充满了力量，忍不住开起玩笑来：“部长，你新家住的太远了，我们来这一趟，可太不容易了。” “哎哟你可别这么说，这要是我家，我得愁死。” 后面的人笑了起来，喻生也没忍住笑意。 “你们是当我死了吗？！”坐在缪宁部长身边的领头人拍桌而起：“还有你们！”他指着喻生身边的惠宇，大喊道：“你们这群叛徒！竟然投敌！你们家人知道吗？他们会为你们感到羞耻的！会因为你们背上一辈子的骂名！你们想过吗？！” 喻生捂了捂耳朵，这一路上太吵了，吵得他头疼。 惠宇被他一骂，原本畏畏缩缩的，谁知道骂着骂着，还挺胸往前走了一步：“左右是个死，我们希望死的有意义有价值！而不是被关在地下室，被当成你们这些人的养分而死，我们宁愿死在战场上，死在亲人的怀抱里，为你们，不值得！” 众人纷纷附和，领头人气得浑身发抖，可是……他身后已经没有能使唤的人了。 喻生抬手，又是一个禁制术，他讨厌禁制术，但有时候，对穷凶极恶的人，用这种恶毒的咒术，心里反而更痛快。 走到桌前，喻生向缪宁部长和沙楠少尉伸出了双手，缪宁部长对他笑笑：“你恐怕拉不起来我，得把我抬回去了。” 喻生一怔，这才看着他的眼睛，不敢相信一样，看向桌下。 缪宁部长和沙楠少尉的双脚，从脚腕处缠着厚厚的纱布，却盖不住漫出的鲜血。 施雅也看到了，气得转身又踢了那领头人几脚，“这群疯子！” 缪宁笑着看着他们：“没事，活着就是好事，回去养养就好了，他们怕我们跑，给点儿下马威罢了，现在站不起来，又不是一直站不起来，放心。” 惠宇站在一旁，看着喻生和杭奕，把缪宁部长和沙楠少尉架起来，放到其他人从收纳胶囊里拿出来的简易担架上。 施雅和另一个队员对着他们施了治愈术，又帮他们换了纱布，当场上药。 惠宇看着喻生，一直躲在角落里，喻生突然看向他，对他招手：“过来。” “……” 突然被叫到，他还以为自己会错了意，直到喻生叫了他的名字，惠宇快步走到他身边。 喻生打开了这房子里的隐藏操作台，巨大的机械架构从地面轰然升起。 “我想得没错，这里有连接整个区域转播设备的程序，你看。”喻生打开其中一个，屏幕上出现了验证信息。 杭奕把领头人抓了起来，瞬间解开了验证。 惠宇不明白：“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喻生闭了闭眼睛，看起来疲惫极了：“我发现了布雷星的一个秘密，于是传播给了整个布雷星的人，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么一些人想隐瞒的秘密，那个秘密就消失了。所以我觉得，如果要想让一个秘密曝光，告诉所有人才是最佳方案，这里连接着洛谜星的千家万户，你可以和你的朋友们商量，要不要告诉他们，这一次因为我们，你们才有站在这里的机会，错过今天，或许什么都没了。” 惠宇的身体忍不住发抖，频频看向队友，大家都是一脸晦涩，说不清在想什么。 喻生知道所有人的想法，只觉得吵闹，索性看向地面，做出事不关己的样子。 “你们可以慢慢商量，反正你们知道大概剩下的时间，做好决定，就不要后悔。”他搭了一下惠宇的肩膀，并不在意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反正他们的目的是达到了。 喻生留他们在原地，回到缪宁部长身边：“柏尔呢？” “他找他爸爸妈妈去了，让我来救你。” “那他可真是心大。”缪宁部长笑了笑：“你们的事我听说了，我还以为是故事，没想到……命运真是难说，你果然变了很多。” 喻生走在他身边，跟其他人一起下去：“我没有变过，柏尔也没有。” 缪宁部长点点头：“是我说错了。”他默了默，“抱歉，说好等你们从N-357回来的，却没有遵守诺言。” 喻生看着他：“没关系，我们给你带了礼物。” “什么？”缪宁部长被抬着，还想坐起身来似的。 喻生按住他，给了施雅一个眼神，施雅秒懂，把培养皿拿出来，喻生放出了357。 抬着担架的人看到了，惊讶地合不拢嘴。 “这是……这是萤火虫！” 远一些的看不到，但整体氛围都熙熙攘攘的，也不知道他们在闹什么，干脆没有理会。 缪宁部长微微抬手，357飞到他手心里停住。 第97章 “这是……” “是萤火虫。”喻生说道：“我无意中带回来的，后来又发生了好多事，回去再慢慢跟你汇报，我觉得，尤冢上将并不在意别人知道他做了什么，而且，在场的人都是伙伴，都可以信任。” 缪宁无奈，静静地看着手心里的小虫子，回头看了一眼抬担架的人：“回去别乱说话！等我通知，要不算违规，知道吗？” 对方忙不迭地点头，喻生和施雅对视一笑。 施雅歪着脑袋：“部长，357说很喜欢你呢。” -- 第163页 缪宁眼睛亮了亮，“357？这么随意的名字，它同意吗？” 喻生笑了：“我取名字的时候，没有遵从它的想法，现在想改也来不及了，大家都那么叫，思乡你知道吗？部长，我给它取这个名字，是有思乡的意义在的。” 缪宁看了357半晌，突然叹了口气，施雅紧张起来：“部长，伤口疼吗？” “不是。”缪宁一脸苦大仇深，“一想到回去要处理那么多的工作，心烦，你们惹出来的麻烦，还有单观留下的烂摊子，我干脆定居在洛谜星算了。” 众人：“……” 喻生笑了笑，看向窗外深远的景色，不知道惠宇他们会怎么选。 身居高位，就会认不清楚自己，像缪宁部长这样的人，少之又少。 他们现在就面对着唾手可得的高位，是会沉溺于其中，还是告诉民众们真相呢？ 喻生一行人总算平安下了洛谜塔，没有折损一兵一将，等了许久，给柏尔他们放了信号，指明了位置。 洛谜星的景色谁都没有心思欣赏，在这里多等一分，就多一分的危险，喻生等得心焦，甚至有些头晕眼花。 施雅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你是不是不舒服？”喻生摇头：“我想去找柏尔。” “我也是这个意思。”谁知道施雅和喻生刚想跟大家商量，就看到一队人浩浩荡荡而来。 柏尔走在最前面，后面的人抬着担架，看来，为了防止他们逃跑，洛谜星人给每一个布雷星人都放了血。 施雅连跑几步，一把抱住聂稚，对方拍着她的背：“别哭啊，别哭了姑奶奶，你吓死我了。” 喻生没动，柏尔看着他，他也看着柏尔，他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柏尔一步步地朝他走过来。 好不容易走近了，喻生深吸了一口气，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也不晓得说什么好。 柏尔对他笑了笑，喻生心跳都乱了。 “我叫柏尔。”半天憋出这么句话来。 喻生无语：“我知道的。” 说完，自己也笑了出来，他看着柏尔，一字一顿，显得极为刻意：“你很出名嘛，这儿的人，没有不认识你的。” 柏尔弯了弯眼睛：“彼此彼此。” 喻生上前两步，一下子扑进柏尔怀里，“谢谢你跟我做搭档。” “谢谢你在有选择的时候，选了我。”柏尔轻轻摸着他的头。 喻生闷声道：“不客气，我这也算是，在你的世界里逛了一圈。” 柏尔还想说什么，洛谜塔上亮起了巨大的电子屏。 里面站着惠宇，和他的朋友们。 惠宇清了清嗓子，“大家好，我们是……原本要被做成养分的人，这里每一个人都超过了四十五岁，刚刚……区部发生了很多事，我们商议过后，决定跟大家说一件事，那些失踪，最后被证实已经死亡的人，事实上都不是正常死亡……” 喻生抿了抿唇，他们做出的选择，还好是这个。 笑着看向柏尔，发现对方根本没在看电子屏，喻生有些不好意思，“你别这么光明正大地盯着我，我会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柏尔笑着凑向他，“忍不住吻我吗？”说着，没等喻生反应，他先吻了下去。 喻生就在这样旖旎的气氛中，迎接了铺天盖地的疼痛感，感觉世界轰然倒塌。 在失去意识前，只记得看到了柏尔焦急失措的惨白的脸。 他原本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现在知道了。 喻生再次醒来，身边是闵医生，对方看到他醒过来，叫得很大声。 医生前前后后做了很多检查，讳莫如深，也不跟他深说。 但他们在想什么，喻生都知道。 虽然知道，还是要明知故问一下：“闵医生，柏尔呢？” “你们从洛谜星回来，有一大堆事情要忙，缪宁部长伤还没好，他和沙楠杭奕，天天跟着，不过他每天晚上都来陪你，我跟他说过了你醒了，应该马上就来。” 喻生微微点头，显得很乖，闵医生看了他好久，最终什么也没说。 醒了没有多久就觉得疲惫，喻生闭着眼睛养神，没想到没过多久就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看到有人站在他床头，专注地看着他。 喻生努力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最想见到的那个人。 “你什么时候来的？”他想坐起身来，没什么力气，柏尔扶他靠在自己身上。 “刚来没多久。”柏尔抿唇道：“我去找过云屠。” “我知道。”喻生轻声叹气。 “我知道你知道。”柏尔把桌子上的水喂给喻生：“我觉得自己很愚蠢。” 喻生喝了口水，把杯子推开，摇了摇头：“你是我见过，整个布雷星，最聪明的人，全布雷星的人，都能替我作证。” 柏尔看着他一言不发，喻生讨好似的笑了笑：“你这表情真的很可怕，温柔点儿对我好吗？” “你真的没有恨过我吗？”柏尔微微皱眉看着喻生，显得比他还脆弱。 喻生认真摇头，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在我应该恨你的时候，我已经开始爱你了。” 歪着头，喻生眨了眨眼：“抱歉，我对巴宓施了禁制术，虽然他是你姑姑，但我在元塔学院，一直想这么做来着，太爽了！梦想成真的感觉你懂么？” -- 第164页 柏尔看了他一眼，“你想吃什么东西吗？” 喻生摸了摸肚子，其实我有点儿想念AI管家做的饭了，柏尔点头：“好。” 等了没一会儿，AI管家把做好的饭送了过来，喻生一边吃，柏尔一边跟汇报工作一样，说了这几天他昏睡时发生的事。 单观倒台，缪宁部长重回岗位，来势汹汹，把所有事情都重新做了整顿，取消了标准地域法则，让以后的孩子们只要有能力都能到元塔学院上学。 他还在筹划怎么公布新动物保护法，目前在内部讨论是否应该重新引回各种动物养殖还有各类无法养殖的野生动物。 另外，元塔现在只是个观光建筑，拉曼镜被毁，缪宁当着所有人的面写了份情真意切的检查书，代表高层希望获得民众的原谅，并且表示今后工作会更多地让民众的意见参与进来。 喻生一顿饭吃完，柏尔的工作也就汇报完了，他还意犹未尽，柏尔帮他简单收拾了一下。 “你刚才不是很困吗？现在赶紧睡，很晚了。” 柏尔脱了外套，也钻到床上来。 喻生吓了一跳，“我可是病人。” 柏尔不以为然，帮他掖了掖被子：“我这几天都是这么睡的，病人怎么了，我又不对你怎么样。” 喻生撇撇嘴，“病人没人权，任人宰割。” “你要是能任人宰割倒好了。”柏尔关了灯，抱着被子，顺便抱着他：“睡吧。”他声音低沉，“我陪着你。” 喻生听话地闭上眼睛，脑袋靠在柏尔胸口：“对不起，我吓到你了吧？” “还好。”柏尔老实回答：“检查之后我才知道的，我还以为你只是用力过猛。” 喻生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我死了以后，你会重新选择一个搭档吗？” “不会。”柏尔亲了亲他的额头：“你就是我选择的搭档，唯一的。” 喻生无声地笑了笑：“其实我觉得你和杭奕做搭档，也能所向无敌的。”还没等柏尔发难，他自己又推翻了这个想法：“但是我会吃醋的，所以还是算了。” 柏尔抱着他的胳膊紧了紧，喻生又说了一句对不起：“我没有想到，跟你在一起的日子，竟然这么短。” 他叹了口气：“我看到闵医生的想法了，是因为我底子太差，一下子接受了尤冢上将的异能，加快了他本身病体的成长对吧？” 柏尔依旧没有回话，“我之前还抱有侥幸心理，想着按他的人生轨迹算起来，起码还有十年呢。” “好了，别说了，不管是十年，还是十天，我都陪着你，绝对从头走到尾。” 喻生“嗯”了一声：“明天就出院好吗？我想回家。” “好。”柏尔的声音听不出端倪，但喻生就是知道，他在难过。 “我有时候想啊，如果没有遇见，没有在一起就好了，分别的时候就不会这么难过了。”喻生吸了吸鼻子。 “可是我又不甘心，如果没有遇见你，我贫瘠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呢？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遇到你了真好，再来一次，我还要遇到。” 柏尔在黑暗中，准确寻到喻生的唇，吻了上去。 第98章 柏尔说到做到，说带他出院，第二天一大早，喻生还没醒，手续就都办好了。 喻生没醒过来之前，他跟着部长忙里忙外，喻生一醒过来，他当即请了长假，部长也没阻拦，非常配合，立刻批了。 于是喻生起床后吃了早饭，柏尔拿着早就帮他收拾好的东西，立刻带他出院回家。 回到喻生家的老房子，喻生看着某一处地面“呀”了一声：“忘了跟沙楠少尉说，赔我们家地板了。” 柏尔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通讯手环突然响起来，他顺势接起。 眼前的画面出现两个人，施雅和聂稚劈头盖脸地问：“你们去哪儿了？医生说出院了？跑这么快，我们起了个大早来看你们呢。” “别你们你们的，生病的人就我一个好么，别把柏尔带上，晦气。”喻生眯了眯眼睛：“真有诚意啊，就到我家来看我，位置你们知道的，不来就是没诚意。” 施雅咧嘴一笑：“好嘞，你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喻生撑不住，有些困了，两人才姗姗来迟。 人的身体很奇怪，健康的时候，什么都感觉不到，现在病了，并且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反而各种感官都清晰了不少，似乎能时刻察觉到生命的一点点流逝似的。 像涓涓溪流，从他手里流走，握也握不住，抢也抢不回。 施雅聂稚像没事人一样，什么都说，就是闭口不谈他生病了的事。 喻生又从他们两个口中，得知了近几日布雷星的动荡。 柏尔虽然说得云淡风轻，但他们这次回来，受到的阻力还是不小。 别的不说，就说喻生一个人，规矩都不知道坏了多少条，数都数不清。 揭发拉曼镜的谎言，伙同别人劫狱，擅自出行洛谜星，肆意妄为，怎么看惩罚都轻不了，不会因为他是个病人而宽大处理，或者随随便便就免了责。 他们几个也是，留在战略总部的这些时日，报告检讨没少写，总想着不能让部长为难，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无论部长能不能保全他们，现在门面工夫还是要好好做的，要让其他多事的人挑不出刺来。 -- 第165页 喻生虽然不能参与工作，但对于他的处理还是有的，他的奖励和惩罚，都由其搭档柏尔一起代劳了。 光是喻生的各种检讨，柏尔一个人就写不完，杭奕，甚至左陈都帮着写了好多。 现在柏尔请了长假，那些小事，又落到了杭奕他们头上。 “等你好了，可得请我们大吃几顿。”施雅伸了个懒腰，“部长知道你醒了，也想来看看你，但他的采访一天天的总都过不完，让我们给你带些好吃的。” 喻生笑了笑，“礼到了就行，人来不来无所谓。” 施雅佯装生气要打他，喻生没有躲开的意思。 喻生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从在部长办公室地下室打破了尤冢上将的雕像，到成人礼，再到惊天动机的营救行动，并没有多长时间。 他的生命从完美绽放，一下子就走到了萧索凋零。 每天看他的人来来回回，一批又一批，有关系还不错的，也有就匆匆见过几面，话都没说过的。 后来柏尔干脆挂上了“请勿打扰，谢绝探望”的牌子，禁止那些不熟的也来插一脚，浪费时间。 柏尔没有放弃，每天都请医生到家里来给喻生做各项检查，只不过那些检查单的结果，他从来没有让喻生看过就是了。 喻生都不用看，他只需要看看柏尔的眼睛，就什么都知道了。 柏尔是个善良温柔的人，从来藏不住情绪。 其实根本不用那些检查单的结果，喻生也能感觉自己的情况好坏。 不光是生命力，喻生能感觉到尤冢上将的异能，在他的身体里，也在一天天枯竭。 他好像真的在走尤冢上将的路，最后一段路。 喻生有时候在清晨醒来，天将亮未亮，他看到窗前站着个沉默的男人，看着太阳一点点冒出来，眼神漠然，就像是看着另外一个世界。 柏尔的出现总能打破那个男人存在的场景，喻生知道，那是幻觉，他又一次跨越了两百年的时间，看到了弥留之际的尤冢。 尤冢上将在生命的尽头会想些什么呢？他会后悔吗？没有揭穿拉曼镜的真相，或者……在明明知道结局的情况下，没有做出任何改变，要么，其实喻生告诉他了结局，所以他已经能做到坦然面对？ 喻生再也没有机会跟他说话，只是有时候会看到，柏尔说，那是他的臆想，下次看到，就大声呼喊自己的名字，自己会立刻出现，臆想就会瞬间消散。 “我还挺想再有机会跟偶像说说话的。”喻生说这话的时候，柏尔一言不发。 他很久没有回过家了，父母也不联系他。 喻生猜测是不是他跟父母因为自己彻底决裂，柏尔的父母也从来没有看过他。 他试图从柏尔眼睛里看出点儿什么，关于父母的，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喻生只能宽慰自己，兴许是知道他命不久矣，柏尔的父母身体康健，理所应当地让儿子陪着搭档，也没什么。 他有时候会想到最后一次，在众人面前的那个吻，真是可惜，明明应该宣扬的一个画面，他偏偏在那时候晕了过去。 柏尔现在时不时就会亲他，眼睛，脸颊，额头，嘴唇，行为不过激，恰到好处。 有时候喻生在半睡半醒之间，也能感觉到有人在专注地看着他，无须想，就是柏尔，因为通常不需要多久，他就能收获一个熟悉的吻。 在家里待了一个星期，喻生说想出去走走，柏尔陪他去了很多地方。 元塔学院，他们乔装打扮，悄悄潜入，回到了熟悉的教室，坐了一个下午。 战略总部，他们只去了许愿墙，柏尔让他许愿，喻生不愿意：“我的愿望，神明都帮我做到了。” 他们还参观了新生的“一号”考核，喻生啧啧叹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他还没到二十岁，语气年迈，像个老头子。 喻生还想去N-357，身体原因未能成行，“我答应357，要送它回家的。” 357在他们回来以后，柏尔交给了缪宁部长，部长喜欢极了，每天就跟357说话，时不时要把施雅找去，当他的翻译。 缪宁部长关于是否要将N-357的情况，告知所有民众的会，都是跟它开的。 施雅吐槽：“有时候357告诉我，它还是喜欢你，部长乍一看还好，相处久了，有点儿烦。”喻生笑得停不下来。 巴宓和宁安的审判结果还没出来，喻生对此毫不关心，他对巴宓的恨意，好像被谁放置到了很久以前，现在的他，已经不在乎巴宓了。 那些课堂上，不开心的被针对的时光，喻生连梦都不曾梦到过。 喻生在洛谜星最后一次见到巴宓，才知道，心里没底，才会恶意针对他，巴宓终其一生，算计一生，将自己培养出来的最优秀的孩子，亲手送给了他。 秋天的时候，喻生在某一次起床后，觉得身体好了许多，柏尔看着也高兴了不少。 但喻生开心之余，有些郁郁寡欢，这或许就是回光返照吧，他不敢跟柏尔说，每天埋头过这最后的日子。 一分一秒都珍惜得不得了。 谁知，他竟然一天比一天好，柏尔请来的医生，都啧啧称奇，说他身体的各项技能都在稳固恢复。 喻生不信：“不是回光返照吗？” 柏尔是不敢信，立刻带他去医院，做了方方面面的检查。 -- 第166页 检查结果是闵医生送出来的，“身体各方面确实在恢复，恢复效果明显，但是……” “但是什么？” 喻生被吓了一跳，但是，他看不到别人的想法了，他又去看柏尔，脑子里没有一点儿回应的声音。 “但是异能好像消失了，恢复到了……喻生原来的水平。” 闵医生不知道这对他们来说是好还是坏，显然柏尔并不在意喻生的异能如何，他只关心喻生是否能好好活着。 战战兢兢过了好几天，什么都没有发生，精疲力尽的状态消失了，喻生又恢复到了年轻人该有的身体状态。 他自己也很高兴，那些异能，本来他就没当成自己的东西。 “就像古老的故事，爱丽丝从仙境回来了，限时大奖，结束了。” 柏尔安静地抱着他，抱了很久。 第二天，却知道了一个举国悲痛的消息，云屠，就在前一天去世了。 老管家随后没过多久登门拜访，送来了云屠的手信，“是喜丧，走得很安详，主人不想让谁挂念他，没想到还是被大家知道了。” 他看起来没什么悲痛的样子，如他所说，虽然来得晚，但确实算得上是喜丧。 信是给喻生的，事实上，现在已经没有人写信了。 喻生第一次收信，来自一个已故的老人，险些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情绪打开它。 最后是柏尔拆了信，一字一句读给他听。 第99章 “年轻人，你好呀，首先说声抱歉，我跟尤冢，确实只是朋友的关系，之前骗了你，我很擅长这种形式的欺骗，对吧？毕竟和尤冢相识了那么多年。 “个人觉得，这种善意的谎言，可以让整件事，顺理成章地进行下去，尤冢曾经跟我说起过你的事，事实上我那时候并不知道那孩子就是你，在你出现后我才知道的，尤冢还在的时候，说到你，说到你们，我只觉得那是他的一场梦，怎么会存在呢？两百年后，他说那时候我还活着，我就更不相信了。 “时光飞逝啊，两百年，就这么过去了，我见过曾经的尤冢，也见到了他曾经提到过的你。 “你是被选中的，毋庸置疑，你确实是被尤冢选中的。我在这漫长的时光里，总会考虑一些无用的事，例如，你是否会出现，例如，我要不要做些什么改变历史？时间的魅力在于，我还在思考，两百年就过去了，年轻一代出现，我见到了你。 “我觉得自己是古老游戏里的NPC，在主角需要帮助时，给予帮助，在主角登上巅峰时，功成身退，所以见到你我还是很开心的，毕竟，我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只需等到你和你的伙伴们成长，我就可以离开了。 “虽然见到你，知道自己即将死去的感觉并不好受，但，离开固然伤感，却是历史的必然，我终于可以完成这个承诺，去找我的家人了，如果在另一头可以见到尤冢，也没什么惭愧的，他还欠我一顿酒，我会要回来的。 “说了这么多，想必你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尤冢的生命走到最后的那段日子，突然明白了你说的话，他告诉我，他自己尝试，可以成功将异能跟自己脱离开来，寄生于其他生命体，并且嘱咐我，放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有人会找到，另外，他请求我帮一个忙，并告诉我，不帮也可以。 “之后的事情你都明白了，我制造了尤冢的雕像，那里面，放着他自己忍受巨大痛苦，剖离开来的异能核心，后来被你找到。 “他托我帮的另一个忙，便是知道了你也继承到了他的病，生命没剩下多少时间，他为你惋惜，日思夜想自己能怎么帮到你，结合那些人对他做的实验，突然想明白了，你告诉他，我在两百年后，还活着的原因。 “我活着是为了等待你，等待你们。 “尤冢告诉我，他曾经想过改变历史，但，他看到过你提起搭档的神情，他很羡慕。身边未曾有过那个人，就会对这种感情神之向往。 “他猜测若是让你选择，你宁愿会选择与那人相遇，而非做成什么事，达成多高的成就，你愿意为其牺牲，对方亦然，他真切地羡慕，佩服，愿意把主角光环，交到你手上。 “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他的时代总会过去，他对不能再亲眼看看你，觉得有些难过，但他说，我能看到，他想让我代替他，看看未来的世界。 “喻生，我不需要你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也只是在将信将疑的等待中，突然看到了你，你带着搭档出现，证明我们做的事，是有意义的，证明尤冢的思考，是有意义的。 “转瞬间我已经抵达了他所说的那个未来，嗯，还不错，在你将拉曼镜的谎言打破之后，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尤冢恳求我帮他，为什么他会羡慕一个陌生的小孩子，你跟你的搭档，都值得别人为之付出，因为你们，会回馈无穷无尽的善意，给这个世界。 “将生命线拉长，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正因如此，我看到了这两百年，尤冢不曾看到过的季节更替，人来人往，离开这个世界以后，再次遇到他，可有的说了。 “唯有一点，我将带着他的异能一起离开，不知道你是否会觉得可惜。 “我觉得你不会，你总是能在万千个选择中，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别人总说，尤冢是全民偶像，实际上，我算不上是最了解他的人，姑且算是挺了解他的人吧，无论是如何优秀的异能战士，归根结底，都是普通人而已。 -- 第167页 “你是个善良的人，尤冢说，纵然相见时间短暂，他仍然确定你是个善良的人，他没有家庭，没有孩子，总是一意孤行，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帮自己认为值得帮的人，还总拉朋友下水…… “唔，朋友表示也是值得的。而你，你是个能从两百年后，说喜欢他，崇拜他，让他为了自己千万提防身边人，告诉他结局，希望他改变，却忘了自己也身处这历史长河中，他如果改变，你的人生轨迹，也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一切，你都没来记得想，所以，他认定你是个善良的人。 “身前哪管身后事，我也不知道怎么脑子一热，就参与到了久远的未来纷争里来，但事实证明，我们都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并且目前看来，是有意义的。 “不过我也只能管这两百年啦，后面再远的，我实在没办法管得了了。 “好好生活吧小朋友，见到你以后，我常常想，尤冢若是有孩子，或许就是你和柏尔的样子，你们两个都曾经被说成是尤冢的继承人，他们说的都没错，让我来说，等我们都陆续离开这个世界，他们看待尤冢继承人的要求，可千万不要放低了才好。不过，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孩子，不要为我觉得不值得，或者惋惜，生命或许没有尽头，今天你以为的离别，也许明天就会相见，而我们行驶在悠悠的生命长河中，终有一日，还能再见，就像你跟尤冢一样，我期待着那一天。” 这封信很厚，柏尔读完，喻生早就抹了一次又一次的眼睛。 柏尔整整齐齐将信叠好，放好，拉着已经整理好情绪的喻生，出去见老管家。 “云屠先生的葬礼是什么时候？我们想去拜访。” 老管家很少到人家家里拜访，此刻还在屋子里转悠，听到他们说话，赶紧凑过来。 “13号。”老管家嘿嘿一笑，“这是先生自己定的日子，他不信这个。” 喻生点头道谢，两人留他吃了饭，又恭敬地送他回家，老管家在云屠先生去世后，从他家搬了出来，按照主人的意思，想要将房子重新拍卖，拍卖所得，交给战略总部，或者支持慈善事业。 傍晚，喻生和柏尔沿着街道走回家，两个人都在等对方说话，结果谁都没有说，一路沉默着进了家门。 喻生无声地扑进柏尔怀里哭了一场，柏尔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抚。 “我只是觉得很难过，明明从小到大没遇到过什么好人好事，现在回头，遇到的，都是好事。” “如果你们的位置换一换，我相信你也会这么做，这才是尤冢上将做这些事情的原因。” 他们将这件事写成报告交给了缪宁部长，缪宁部长近期的工作颇有成效，获得了升迁的机会，明升暗降，部长笑眯眯拒绝，说喜欢元塔这个地方，趁着年轻，还想多干几年。 看了报告，缪宁神情复杂，喻生柏尔一言不发，听候发落的样子。 “这件事牵连太广，而且……民众看法很难统一，我觉得，要不然推一推，等我们都老了走了，这件事再挖出来，无论他们怎么看怎么想，反正跟我们没关系。” 对面两个人没有意见，喻生看着部长说道：“我跟柏尔商量，只是希望事情能留下真实的部分，无论什么时候被人发现，都无所谓。” 无论如何，喻生能活下去，真是太好了。 时隔多日，大家的热情都渐渐消减，但喻生此次回来，缪宁部长主张办了个盛大的庆祝活动，重新燃起了大家的热情。 疯玩了一晚上，其他人都以为喻生是运气好，死神都要让他留下，知道内情的只有少数几个人，谁也没有向多余的人透露，对真相讳莫如深。 元塔开学的时候，喻生和柏尔作为优秀代表，重回学校，作了演讲。 他们再一次登上了从前放置拉曼镜的元塔，那里聚了很多新生，有人认出他们，提出合照。 喻生站在窗前，再回到这里，心情已是大不相同。 他突然回想起柏尔成人礼的那个早上，恍然隔世，柏尔问他在想什么。 喻生笑笑，说没想什么，站在元塔顶层，可以看到他们当时的教室。 “也不知道今年能有几个通过‘一号’考核。” 柏尔看了他一眼：“你刚才看到施雅了吗？” “看到了。”喻生笑笑：“带她表弟报名，激动得像是自己入学一样，没看我直接把你拉走了么，别让人家知道我们认识。” 柏尔也笑了，“我还以为你没看到。” “怎么会。” 喻生闭了闭眼睛，不知道风从哪里带来一阵花香。 他盘算着，一会儿要带柏尔，去学校食堂吃饭。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