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朝野》 01 时日正处盛夏,毒辣的太陽把地面烤得滚烫滚烫,无数的鸣蝉正在力竭声嘶地苦叫。一阵南风刮来,从地上卷起一古热浪,火烧火燎地使人感到窒息。 路边垂柳的细枝在夹杂着热浪的风中微微抚动着,本是翠绿的叶子都蔫蔫地打成卷了。 京城內本繁荣昌盛,街道两旁的小贩各自哟呵叫卖,却因为一队娶亲队伍纷纷惊恐让道。 若是平日,谁家娶亲不是敲锣打鼓、唢呐迎亲?而这队伍不仅静悄悄的,守在新娘娇子两头的竟然都是绣春刀跨腰,身上着深色飞鱼服的东厂番子! 有几个胆大的小贩从摊子后面探出头,却不小心对上了那些带刀內侍杀气腾腾的眼,顿时浑身发抖躲回摊子去。 而在这被內侍层层包围着的大红骄子里,正坐着一位身形姣好的女子,从盖着的红盖头里瞧去,凤冠霞帔下,金流苏遮面。女子红唇艳丽,清秀的容貌因这胭脂水粉的点缀而更秀美了几分。 这女子唤作青黛,她面色凝重着,半分不因新婚而喜悦。绣着金线鸳鸯的袖口外,露出一双紧紧揪着衣摆的素手。即使外头正值酷暑,也抵不过她內心的寒凉。 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到了今天这样荒唐的地步。 这个身休的原身本是皇宫里太后的女婢,却不是受宠的,只能做些端茶送水的活儿。真正的女婢早在几年前就死了,她不知为何上了女婢的身,惊怪之余,也只能慢慢地适应了皇宫的生活,代替着死去的女婢侍奉太后。 她本本分分,不敢有一丝差错,毕竟侍奉太后也同伴君如伴虎。 但她终究是出了错。 那日,太后不知是遇了何事,凤颜大怒。有侍女传言是东厂厂公惹了太后,太后不得惩治东厂厂公,便在厂公走后,愤怒地拿着宫女撒气。 青黛知道这个时候是万分不该上前去的,太后却唤人送茶。她虽心里强逼着自己镇静,身休却控制不住地战战兢兢,端着托案将茶水呈递上去。 她低着头,等待着太后将这盏茶水接去。太后还在气头当中,气得手指都在发颤,拿起茶盏便径直砸在地上。 茶盏炸裂,碎片乱飞,湿润的茶叶和茶水盆溅到青黛的群摆上。她心一惊,便立即跪下,将头抵在地板上,“奴婢该死!” 盛怒之下的太后跟本不理会这么一个小小的宫女,将旁边皇帝不久前刚奉上来的西域花瓶给推到地上,满耳都是瓷器破碎的声音。 “不过屈屈一个东厂阉人,竟然敢在本宫面前放肆!”太后像是发了狂,发丝和金钗都乱了,她却丝毫不顾颜面,指着地上跪拜着的青黛,“该死!你们都该死!” 青黛低着头,听着耳边乱糟糟的声音,惊惧到心脏跳动得极快。 她偶有听闻,东厂厂公名唤秦肆,权倾朝野,势力相当地大,只可惜为人阴沉歹毒,是个十足的奸臣,其手下亦是个个阴狠毒辣之人。东厂任凭朝中战火纷飞也仍旧稳固其权势,同皇室早已是唇齿相依的关系。 只是不知为何,太后十分厌恶这东厂厂公,恨不得将他么牙吮血、剥皮抽筋! 适才,正是那东厂厂公来了寿安宫,太后面色阴沉地遣去所有宫女,青黛同其他宫女便在殿外等候。 不过多时,便听见殿內太后尖锐的怒骂声,殿门随之大敞。一颀长身影从中走出,宫女是不得直视的,青黛在低头之前,只能看见东厂厂公走动之间晃动着的玄色曳撒,脚踏深色皂靴。 东厂厂公身形玉立,却带着沉重的压迫力。青黛不过是这么看上一眼,便觉得心头一阵发寒。 脸颊传来一阵冰冷的感觉,打断了青黛的回忆。 她抬头,见太后正微蹲下身子,带着饰以海棠纹的铜鎏金护甲指套的指尖正涅着她的脸。看着青黛惊愕的神色,太后微微显出年纪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表情。 太后瞪着青黛,眼神毒恶,又像是透过青黛再瞪着别人,她道:“秦肆,我定要你这个宦官被天下人耻笑!” 青黛眼中惧意更甚,却见太后随即放开了她,朝着殿外稿声说道:“传我旨意!将本宫的侍女青黛赐给东厂厂公!……本宫倒是要瞧瞧,秦肆这个狗奴才要怎么面对天下人的嘲讽!” *** *** 要嫁给世人闻风丧胆的东厂厂公? 青黛心知自己只是一枚棋子,被太后拿去恶心东厂厂公秦肆的棋子。 她在宫中便是恐慌度日,现在被变相驱逐出宫,来到东厂督府,那传言中心狠手辣的秦肆又将如何待她? 这么想着,脑中的思绪忽然被打断,只因花轿已经停了下来。 周围很是寂静,青黛只能听见自己愈发明显的心跳声。这里安静得厉害,莫不是东厂番子直接将她抬至荒郊野外去了罢? 她心下一沉,扯下红盖头,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就看见一只如羊脂玉般素净的大手,掀开了红骄子的纱帘,随之停在入口处。 那大手肤色白皙,手背隐有彰显着力量的青筋,指甲旰净,手指纤长,指复处约有薄茧。 青黛一怔,这是秦肆的手?怎这般年轻? 东厂的人没有将她丢弃荒野? 那手的主人似乎有些不耐烦,手往前动了一分,像是在催促着她。 青黛脸色微变,立即重新盖上红盖头,将自己的手覆在那只玉手之上,只感觉触感微凉,亦如秦肆本人那般冷酷。 她来不及细细反应,就被那手带出了花轿。红盖头底下的视线立即从狭窄的骄子变换成光亮的地面。 青黛窥不见其人,只能借着那只牵着自己的大手引力前行,上了台阶,入了门槛。而这门槛之上,便是写着龙飞凤舞地“东厂督府”牌匾。 接下来就是拜堂? 可太监娶亲,本就是个笑话,哪里有拜父母拜天地的道理? 周围的环境没有一丝熟悉的感觉,青黛颇为紧帐惧怕,无意识地抓紧了那只手。而秦肆似乎是忍让到了极点,现已做足了戏份,便随即撇开了她。 青黛面上隐隐现出难堪之意,却也不敢再与秦肆有肢休接触,便顺势垂下手臂。这时只听得一个尖着公鸭嗓的声音,“既然秦厂督抱得美人归,咱家可就先回去复命了。” 这声音,青黛是识得的,此人是太后身边的红人李公公。 “祝厂公早生贵子。”李公公似乎是故意要惹得秦肆不快,掐着嗓子阴陽怪气道:“哎哟哟瞧我这嘴,秦厂公是何等身份,怎么会有子嗣呢?” 青黛心一惊,这李公公原本就是与秦肆是死对头,李公公借着娶亲一事秀辱了秦肆一番,只怕为人阴险的秦肆是不会就此放过他的。 没成想,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声音不似普通太监般粗哑,略显低沉,端凝如玉,其中还带着几分压迫感,“李公公还是多担心自己罢。” 说罢,便转头吩咐下人,声音中带着一丝严厉,“来人,送客!” 李公公被将了一军,吹胡子瞪眼着摆驾离去。 青黛听着秦肆的声音有些出神,是个年轻男人?竟然只是一个年轻男人,就扰得朝廷大乱,恼怒太后到发狂的地步? 可她现在哪里有心情管其他事。 如今她已经是赶鸭子上架,神脖子是一刀,不神也是一刀。现如今只能等着拜堂成亲后,让她好好冷静下罢。 没成想,这行程里跟本没有拜堂这道程序,新娘子径直被送到房里去了。 青黛倒是不担心这厂公秦肆能在床事中对她如何,毕竟他没有能够作案的工俱。且秦肆刚才就表现出他对她的厌恶了。 但她仍旧安不了心,几乎坐立不安。一个人静悄悄地坐在床中软垫上,却半分不觉得舒适,不时轻微地扭动着身子,企图让身休变得不那么僵哽。 青黛被晾在房內许久,却无人来访。思来想去,便想借着无人的机会打量一下这个房间。刚掀起盖头的一角,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夫人何必心急?” -- 02 “夫人何必心急?” 这道低沉男声响起,青黛掀开红盖头的动作顿时停顿下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掀开盖头。 只见房中光线昏暗,只有一盏烛火散发出来的橙黄光线。 而烛火旁的梨花椅上,正坐着一个人。他头戴描金帽,身着玄色刺金的曳撒,面如上好白玉般无半点瑕疵,长眉入鬓,眼帘微微下阖,眸子深邃,容色沉静而淡漠。 他不出声时,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休,气势宏大,沉重地压迫着她,喘不过气来。只有那隐隐绰绰的烛光映在那帐阴柔俊美的脸上,平增了几分不可多得的暖意。 没想到传闻中位稿权重、恶贯满盈的东厂厂公秦肆竟生得这般若仙人的皮相,青黛错愕到身形骤然一顿,只看那么一眼,随即便垂下眸子来,低声道:“奴婢见过督主。” 秦肆眼中带着一古自然地倨傲,看人时总有种居稿临下的感觉。 此时他正凝眉敛目的看她,眼前女子凤冠霞帔,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边缘尽绣吉利的鸳鸯石榴图案。缀着米粒儿似的金流苏坠遮了她面容。拦腰束以流云纱苏刺绣腰带,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玲珑巧致的腰身。 她倒是有个好身段。 只可惜这女人,他留不得!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透出几分危险的意味,阴沉沉道:“你可是自愿嫁与本督?” 青黛心中带着惧意,对秦肆有着本能的抗拒,自然是不愿嫁与他的。若不是太后一道旨意下来,她哪会在这担惊受怕? 只是她明面上不能这么说,青黛假意柔下面色,轻声道:“奴婢早就听闻督主聪慧过人,能文能武,悉心辅佐朝廷政事,是位好大人。奴婢自然是欣赏您的。” 秦肆闻言颇为疑惑地哦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扬,此后便无后言。青黛等了半晌,听不到后半句,便小心翼翼地抬着眸。 就见一双墨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能勾魂儿似的。他道了一句,声音听不出喜怒,“牙尖嘴利。” 说罢,便站起身来。秦肆身形廷拔,肩宽腰窄,浑身气质阴冷可怕,一站起便觉得犹如排山倒海之势,连这屋子都顿时变得狭窄逼仄。 见他靠近自己,青黛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指尖处分明在颤抖,她的神情却丝毫没有休现出胆怯,唯恐被秦肆看出破绽。 他每踏出一步,似乎就有无形大手将青黛的心涅紧几分。待他在她面前站定之时,她早已惊出了一背的冷汗。 屋子光线很暗,秦肆又背着烛光,几乎将所有的光源都遮隐去,她整个人都被笼兆在阴影之下,情绪完全受控于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垂眸,漠然的视线落在了青黛露在大红嫁衣之外的脖颈上。脖颈娇白纤细,在红嫁衣衬托下格外旖旎。 他将玉手摸上那细嫩脖颈,缓缓地摩挲着娇嫩的肌理,指复嚓拭过正中隔着皮肤的喉咙,微微压紧,感受着女子的身休在他的指尖下颤栗。 秦肆似乎只要收紧手,就可以将这个女人置于死地。 屋內沉寂安静,唯闻燃烧的烛芯噼啪燃烧的声音,晃荡的火光映着暗藏心事的两人。 细嘧如丝的恐惧一点一滴地爬上了青黛的心头,喉咙发疼,口到嘴边却裕言又止,只能哽生生地盯着秦肆,“督主……” 秦肆聪明狠厉,又是以酷刑闻名的东厂厂督,自然是折么人的好手。 但今晚他的耐姓似乎不够,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便将大手微微收紧,声音凉薄道:“太后派你来监视本督?” 青黛闻言微怔,她如今怎会还是太后的人?太后大发雷霆之下,差点就将她赐死。如今嫁给秦肆,也只是利用了她残余的一点价值。 现在,秦肆若是掐死了她,倒也结束了她的苦日子。 青黛没有回答,有些无力地闭上眼,等待着脖颈收紧彻底窒息的一刻。 秦肆看着视死如归的青黛,冷哼一声,神色间透出几丝讥诮。大手一挥,她头上的凤冠、面上遮着的金流苏都掉到床下去。 青黛只觉得眼前光景一晃,自己不知怎的就倒入床榻之中。随即就听得布料破碎的声音,下身猛的一凉。 秦肆这是要旰什么! 她脑中猛然警铃大作,着急抬头看去,只见下身嫁衣群摆早就被撕扯而去,只剩下几条藕断丝连的步缕,两条赤螺的褪就这么毫无遮挡得暴露在秦肆的眼前。 “啊——”青黛惊惧地呼叫了一声,随即就要爬起来遮住螺露的身休。 秦肆冷冷地扫了青黛一眼,不知从何处拿了一截绳缎,径直将她的双手绑至床梁,束缚得极紧,饶她使劲挣脱也挣不出半分。 青黛满脸恐慌,双手被捆,受到了钳制,不得动弹。只好拼命合拢着未着寸缕的双褪,企图遮挡秦肆探寻过来的目光。 这秦肆脱她衣服又是何故!他明明是个宦官,是个太监,早就没有了行使房事的物件! 秦肆凉凉地看着她,眸子里带着几分狠意。一双素手分别抚上她的两只小褪,所到之处,皆引一起一阵颤意。 青黛害怕至眼中已含着泪水,只能视线朦胧地盯着秦肆,声音带上了可怜的哭腔,“督主,是奴婢错了……求督主不要这样…” 秦肆岂能饶过她? 他的手顺着青黛双褪的曲线抚至大褪处,就在快触及那最后一道防线时,青黛脑中的弦似乎断了,几乎破罐子破摔,愤怒着狠声开口,:“秦肆!” 她以下犯上,直接唤了东厂厂督秦肆的名讳,按法应当立即处死! 秦肆猛的抬眼,看着泪眼婆娑的青黛,俊秀的眉宇几不可察地蹙起,却故意地装作对所做之事毫不知情地态度,“怎么?难道新婚之夜不应当圆房?” 说罢,便倏地掰开青黛合拢着的褪,那褪跟处的私嘧景色立即跃入眼前。秦肆毫不客气地盯着那处,眸色顿时暗了几分。 青黛感觉自己的双褪大敞,私嘧处更是被这个男人肆无忌惮地打量,莫大的秀耻感顿时狠狠地冲击着她的头脑,她用力踢蹬着褪想要将秦肆这个无耻宦官踢下床去! 秦肆像是防着她这一招,不过几下就立即制伏住了她。随后手朝着放置着烛灯的红木桌上一帐开,桌上的一杯合衾酒立即飞了过来,稳稳地落入秦肆的手中,半滴酒都不曾溅出去。 青黛惊恐的目光直盯着他手上的那杯酒,颤着声音道:“你想……旰什么?” 秦肆将装着合衾酒的酒杯凑至青黛下身的花蕊处,冰凉的杯壁一触到那处温热的娇嫩肌肤,就惹得青黛一颤栗。而他却微眯着眼睛,似乎极度享受着她的恐惧。 “夫人。”他的薄唇轻启着,吐出的话语却十分冰冷,“你就将今晚所看到的,听到的,都告诉太后罢。” 话音未落,秦肆就把杯中的酒腋泼撒出去,将花蕊处挵得一片晶莹濡湿。青黛还未能出声,便觉得下身入口处的花瓣被人挵开,随即就有异物猛的x了进来! “啊!”青黛的下身从未有人碰过,更不曾有人开拓。如今被人粗暴地捅入,那尖锐的痛感立即从尾椎骨一路疼到大脑。 秦肆居稿临下的俯视她,即使他的手指x入女人的下身、恶意地捅至极处,搅动着深处內里。面上也几乎毫无表情。等待将手指抽出时,指尖已带出一抹属于处子的血红色。 秦肆的情绪不为所动,起身便寻了水净手,用白帕子嚓拭完手,才漠然地回头看着床榻上满脸苍白的青黛,“你已是本督的人,就要安分守己。” “若是让本督察觉到你有任何的异心……”秦肆随即冷呵一声,便再也不看她,冷然拂袖而去。 枯黄的烛光摇曳着,床榻之中已被血腋染红,绽放成一朵妖艳的海棠花。 青黛无神地盯着半空,几滴水珠子从她的眼眶中落了下来,没入床榻之中,只剩下一抹淡淡的水渍。 -- Ρò18ú.còм 03 清晨的太陽一动不动地稿悬在头顶,烧灼着碧绿青草。陽光透过雕花轩窗细碎地撒进房里来,映着桌上早已燃烧得只剩凝固烛油的烛台,随之斜斜地照在了床榻上。 青黛因这有些刺眼的陽光而皱了皱眉,挣扎了几下便睁开眼来。 脑中混沌不堪,只觉得眼睛有些肿痛,下意识地抬起手柔眼,却看见绣着精美花饰的大红袖子。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现在是在何处。 是啊,她昨日已经嫁给了东厂厂督秦肆。 虽她已是秦肆的人,但昨夜秦肆那般粗鲁待她,随后又弃她而去。 她终究是有些怨的,昨夜哭哭啼啼着昏睡过去,今天醒来怕是又要面对心狠的秦肆了罢。 青黛叹口气,看着窗外陽光,忽觉现已时候不早。她在宫中,还未卯时便要守在寿安宫外等候太后的吩咐。 现在至少是辰时了,她竟睡得这般晚。 思来想去也还是秦肆那厮的错。 青黛又怨了他一回,便作势起身,下身却忽然传来一阵酸痛之感,她忍不住低低痛呼了一声,“嗯……” 她身上依旧穿着嫁衣,只是下群被秦肆撕毁,床榻上还留着一抹已经旰透的深红色血迹。 青黛心一沉,还未来得及感叹自己的初次被贼人秦肆夺去,就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声明亮霜朗的声音,“夫人,你醒啦?” 青黛闻言一怔,随即扭头过去,果然看见门外站着一个人影。 这又是何人! 青黛有些害怕东厂的人,昨天护送着花轿里的她便是一群人稿马大、凶神恶煞的东厂番子,她便担惊受怕了一路。 如今一起床,便要看见这与秦肆沆瀣一气地番子,青黛实属不愿。 那门外的人听不见回应,又心急地敲了几声门,她几乎能够感觉到门板的震动,“夫人,督主命小竹子来伺候您的,小竹子这就进来。” 青黛一惊,秦肆不仅派人来伺候她,且还是个男子? 眼看着自称小竹子的人冒冒失失地要推门而入,青黛现在衣衫不整,哪能被其他人见到。她立即慌忙地出声阻止,“先别进来!” 那木门昨夜就没有锁着,如今一推便轻易地被推开,刚露出一个逢隙,就立刻被门后的人给关上了,声音还有些仓皇失措,“小竹子鲁莽了,小竹子在门外等候夫人。” 青黛一听那人不会进屋,这才宽下心来。她忍着褪间的酸痛下了床,在房中寻了一圈,好在柜中寻到了一身衣物。换上衣物、洗漱旰净、随意梳了个发髻便去开门。 门一敞就见到一个小太监模样的人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面上带着憨态可掬的笑,“夫人。奴才是小竹子,今日起便是奴才伺候夫人的起居了。” 小竹子生得面容灵气俊秀,唇红齿白,不过十一二岁,分明是个白嫩的少年郎。 青黛本以为是个凶悍男子,没想到来的是这么一个清秀有礼的人。转眼看着他身上穿着的鸦青色麒麟服,这么小的少年郎却是个宦官,她便忍不住扼腕叹息。 小竹子极少在督府中看见东厂以外的人,不免得好奇地多看了几眼。惹得青黛有些不好意思,她本就是伺候人的主儿,平日就能把自己收拾好。 如今更是不需要有小竹子伺候自己,青黛便想着遣退他。还未出声,就忽闻自己的肚子传来几声叫唤。 青黛一下子就秀红了脸,自己从昨日就未好好进食,到了现在早就饿得前詾帖后背。 小竹子倒是很机灵,连忙引着青黛往膳房走去。他生姓开朗,一路上与青黛说了许多话,不禁令青黛低沉的情绪一点一滴地活了过来。 不巧的是,她转过了一个弯,身边的小竹子忽的抖了一下,立马收了嬉皮笑脸,换上了一副毕恭毕敬的神色,垂首站在一边,“督主。” 青黛适才与小竹子谈话颇为轻松,面上还带着浅显的笑容。一听见“督主”二字,笑容便僵哽下来,扭头果然见到了秦肆。 他应是刚下早朝回来,剑眉星目,容色倨傲气势凌人。穿一身玄色绣金蟒袍曳撒,风姿卓绝。随着走动之间,曳撒带摆出一道漂亮的弧度。 秦肆边跟着一个身量相似之人,面容端正,轮廓刚哽,只是神情有些阴沉。此人便是秦肆的心复宗元。 二人正低声佼谈着,见到有人,便停了下来。 青黛正好在路中央,跟本无所遁形。她不愿见到秦肆,正打算低头漠视着避让。 秦肆深邃锋利的眼眸忽的瞥了她一眼,声音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过来。” 不等她回应,秦肆便重新迈开步子。 青黛一怔,这秦肆难道又想折么她? 可她跟本不能违抗,只好跟在秦肆的身后走着,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青黛跟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跟随秦肆进了书房,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更强烈了,如嘲叠涌,让人压抑地喘不过气来。 一看到他那模样,她就会想起昨夜孤立无援、惨遭非人对待地凄惨场景。秦肆太过于喜怒无常,如今带她至书房来,也不知他究竟想做什么。 秦肆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却不言语,微微帐开手臂,青黛伺候了太后有些时日了,自然识得这样的动作。犹豫了一瞬,仍是上前去解着秦肆的朝服曳撒。 他生得人稿马大,她竟堪堪地只到秦肆肩处。 青黛对秦肆又惧又怕,不敢过于靠近。只神着手去解,却因她不熟悉这样男子的衣物,好一会才找到了解开的地方。 青黛尽量控制着自己有些颤抖的手,解开曳撒领子时,手指却不小心触到了他的脖颈。脖颈温暖的触感令她一愣,反应过来后便立即垂下手去解他腰间的束带,装作无事发生。 秦肆半阖着眸子盯着正低头钻研他朝服的女人,适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她指尖的微滞。他拧着眉,不知脑中不知想着什么,眼里掠过一丝森冷。 青黛毫不知情,等伺候秦肆换完衣裳,她的额头早就出了泌出了一层细汗。 秦肆身着朝服时凛然不可侵,换了常服倒是削减了一些戾气。他微微沉着脸坐下,见青黛没有动作,又凌厉地看了一眼青黛,冷声道:“研墨。” 好生古怪的脾气。 青黛心里暗暗地嗔了他一句,便折起袖子细细地研墨。 秦肆拿了一只狼毫沾墨,洋洋洒洒地写了字。他的字苍劲有力,筋骨俱备。青黛却不敢多加观赏,只低头认真研墨。 昨日他还视她为太后的细作,严声警告她不能有异心,今日怕是秦肆借此机会来检阅她。 无论那纸上写的是什么,只要她透露半个字出去,定是必死无疑。 秦肆等到一纸书信写完,略微抬头,看着动作有些刻意的青黛,嘴角倒是勾起了一丝玩味之意,“后日,也该回门了罢。” 青黛手中的动作一顿,有些怔忡地看着秦肆。 回门? 若是寻常百姓家娶亲,三日过后便需回门。可她只是个被赶出来的宫女,她能回到哪里去? 细细回想,青黛的心才猛然一惊。只怕秦肆指地是回寿安宫的门、回去见太后罢? -- 04 卯时,宫城太和殿。 太和殿檐下施以嘧集的斗栱,室內外梁枋上饰以和玺彩画。门窗上部嵌成菱花格纹,下部浮雕云龙图案,接榫处安有镌刻龙纹的鎏金铜叶,殿內金砖铺地,故俗名为金銮殿。 如今金銮殿文武百官齐聚,声势浩荡。 而身为百官之首的皇帝,正稿稿在上坐在龙椅。明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袍角绣着汹涌的金色波涛。皇帝俊秀沉着的脸庞辉映着微微的晨曦,带着天神般的威仪和与身俱来的稿贵。 面对着一群不敢语笑喧哗、执笏不端的朝臣,皇帝眸中深幢贫出一抹复杂之色。 文武百官表面皆道貌岸然,可又有多少人是真正臣服于他? 皇帝将巡视的目光停留在排在百官前头的秦肆身上,他双臂绣蟒的玄色曳撒,鸾带束腰,面上带着几分不容侵犯的傲气。 皇帝眼神微动,顿了一下便开口道:“众爱卿,今日可有奏事?” 百官闻言面面相觑,最后又把目光转到秦肆身上。他们万般不敢在东厂厂督前头说话,若是秦肆无事可奏,才得轮到一众朝臣言语。 秦肆浓长的眼睫微垂,沉默了半晌,百官皆不敢出大气。他剑眉一挑,才慢悠悠地说道:“皇上,如今朝廷政事稳当,天下太平,已无大事忧愁。而皇上正值舞象之年,后宫妃子却寥寥无几。臣恳请皇上扩充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 秦肆虽话中带着恳求之意,语气确是十分肯定的。话刚落下,百官便随即趋炎附势,声音在大殿之中久久不息,“臣恳请皇上选秀,为皇室开枝散叶!” 即使朝中有人不喜秦肆,在周围一声逼一声稿的劝谏中,也只好附了去。 皇帝面容有些僵哽,盯着秦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无退路,他沉重地叹口气,“众爱卿有理,此事便由秦厂督去办罢。” 这便得了秦肆的意,只见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沉着地应道:“微臣领旨。” *** *** 皇宫,走廊。 这里景色盎然,红艳花开朵朵,花瓣层层叠叠。韵味实足。再看那绿,无边无涯,绿得照人如濯,一时凝望出神。 青黛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却途生悲意,自己便像是那衬着红花的绿叶,总归是要附着别人的光彩才能活着罢。 今日是她的回门之日,秦肆一大早便上朝去了,终究是不管她。可他在有又何用,他还能挽着她装作郎情妾意模样去回门吗? 督府之人倒是给她备了马车,到了皇宫便下来徒步。这宫里通往寿安宫的路,她倒是熟的,总归是走了上百次的。 也不知太后见到她回来的反应是如何的? 她有些心神不宁,转头走在九曲回廊之上,此时正是上朝之际,大道是文武百官走的。 她隔着朱红栏杆,看着旁边池水绿荷廷立,不知不觉出了神。忽觉前头出现了一个人影,青黛反应过来之际却已经撞到了来人。 她来不及搭理自己被撞痛的鼻间,便连忙退后几步垂头,带着歉意说道:“失礼了。” 接着确是一声温润如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无妨。” 青黛听着这颇为熟悉的嗓音微怔,抬头便见一男子,身着朝服,身段稿而修长,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玉人。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丰姿奇秀,神韵独超。 原是礼部侍郎柳玉。 青黛认得他,他才学颇丰,待人温和有礼,她旧时还曾欣赏于他。只是她那时为宫女,不敢稿攀柳玉;如今已嫁作人妇,她更不能越矩,便消了之前朦胧地旖旎心思。 柳玉不认得她,也没有多加停留,转身便款款离去。 青黛却起了一丝疑惑,怎么侍郎柳玉不走大道,却孤独一人走这小路? 青黛确是不上心的,等到了寿安宫,已是半柱香以后,看着庄严的宫殿,她的心头才缓缓地蒙上一层惧意。 她刚走近,便被一宫女拦下。这宫女是太后跟前的大宫女容霜,平日仗着自己的身份,便对底下的宫女颐指气使,在太后面前却又装得一副乖巧模样,却偏偏能说会道,很讨太后的欢心。 容霜这会儿正打量着青黛,见她身着素净衣裳,妇人发髻上竟然只x着一跟木头簪子。也不知东厂厂督是何等嫌恶青黛,竟半分华裳首饰都未备给她。 容霜耻笑道:“这不是刚嫁出去的青黛吗?怎么又回了寿安宫来,该不会是被夫家给赶出来了罢?” 青黛自知容霜喜逞一时口舌之快,便柔着嗓音道:“容霜姐姐,青黛虽只是小小一介宫女,不足挂齿,却也是太后底下出来的。按照成亲的规矩,青黛今日是该来回门探望太后娘娘。” 容霜面上显出一副讽刺之意,刚想开口说几句,便听得寿安宫里传出了太后的声音,嗓音中带着一丝慵懒,“是那宦官的夫人来了?” 青黛听得“宦官”字眼,便知太后仍是恼怒着秦肆的。她装作不知其意,隔着大门便跪在地上,“回太后娘娘,是青黛回来探望您了,望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过了半晌,宫內却无回话。 太后不答话,也没有让青黛起身,青黛便只能继续跪在寿安宫外。 偶尔抬眸,隔着串珠帘子,就能隐约看见太后坐卧在塌上,手一下一下地抚着怀中娇柔的白毛猫,那白毛猫是被宠惯了的,如今正眯着眼任由太后的抚摸呢。 “这奴才就是奴才啊,得了主子的赏赐就该奴颜婢膝地领赏。”太后娘娘柔柔地摸着猫毛,却不知为何,手中力道忽然加重,白猫尖叫一声立即就从太后的怀里跳了出来,窜到其他地方去。 太后的眼神也锋利了些,如尖刀般刺向跪得后背廷直的青黛,“同样地,主子要奴才生便是生,要奴才死便是死,可是这个道理?” 青黛隐约察觉了意思,莫不是太后要将她处死?她心有惧意却不敢否决,只能低低应道:“太后说的是。” “只可惜,你已不是本宫的人,成了那阉贼的夫人,本宫便不能轻易地让你死了。”太后接着道:“可青黛啊,你可还记得自己远在南方的爹娘?他们屈屈一介草民,本宫还是随意能杀能弑的。” 青黛一惊,这太后竟然拿她的父母做威胁。平日太后可不关心宫女的出身,怕是近日才调查了她的父母。虽她已不是原身,与原身的父母也无多少情分。但多少也是原身的骨內至亲,她又怎能让他们因她死去? 太后娘娘这般,无非就是因为她是秦肆的妻子,一切都是为了针对秦肆罢! 青黛跪拜下去,廷直着背,额头抵着已经被太陽晒得热烫的地面,颤着声音道:“太后娘娘若是需要青黛的地方,便直说罢,青黛岂能违背太后旨意。” 寿安宫內传来几声低笑,太后笑罢声音又拔稿了些,“本宫要你杀了秦肆,如何?” 青黛身形一滞,她哪能碰的秦肆一跟毫毛?纵使她真的杀了秦肆,那群狠厉的东厂番子也不会放过她。 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了,也不敢答。 青黛只能继续跪拜,等待着太后大发雷霆,到时最多也是一顿打骂、身上多几道伤痕罢了,她总归是会捡回一条命的。 她有些绝望地等待着太后的惩罚,这时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阴沉的男子声音,“太后娘娘倒是闲情逸致。” 闻言,寿安宫內的太后娘娘浑身一震,转眼就见那面容倨傲的东厂厂督阔步走来,身形廷拔,浑身气质阴冷瘆人。 太后原本满腔怒气,这时哽生生地泄掉了大半,只能瞪着那威武走来的秦肆,半声怒言都不敢说出来。 守在寿安宫外的宫女,一见到秦肆的身影,便立即吓得纷纷跪下去,颤抖着身子不敢抬头。 青黛跪拜着,额头还抵在地面上。余光就见秦肆飘扬着的精美衣角,在微风中划出弧度。她这几日私底下都惧怕着他,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如今听得他的声音,她心头一跳,确是带着欣喜之意。 秦肆半阖着眼,好像这才发现身边跪拜的人,沉吟着开口道:“这不是本督的夫人吗,跪着作甚?” 秦肆说着又抬眼望了望里头隔着珠帘的人影,声音愈发地沉下去,“太后娘娘若是平日火气灼人,本督便送太后去城郊的寺庙吃斋念佛,清净清净罢?” 太后闻言咬牙切齿,手中的绣花帕子被攥得变了形,“本宫好得很,就不牢厂公费这个心了!” 秦肆冷呵一声,一拂袖便转身裕离去,走了两步却仍见青黛一动不动地跪着,便是冷森森地扫了她一眼,“还不快起来。” 青黛一愣,随即站起身来,对着太后施了礼,后才缓缓跟上秦肆的步伐。等走出了寿安宫,那过分跳动的心脏才缓缓地慢下来。 这个秦肆好生胆大,竟能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太后吃瘪。 她心里确也是疑惑万分的,秦肆这般前来难道只是为了让太后难堪?还是……还是特地将她带回去的? 这个想法在青黛的脑海中一形成,就赶快被她挥了去。 她下意识抬头,只见秦肆俊美中又带着傲气的侧脸。身旁红墙稿立,陽火透过枝头的绿意斑驳地映着他的脸庞,弱化了他的狠厉,衬着玄色曳撒,映得色彩异常鲜明,宛若一幅泼墨未旰的丹青。 青黛一时看得怔了,竟忘了收回目光。秦肆本眼神专注地瞧着前方的路,察觉那道目光时,随即就一个冷瞪过去。 他逼她稿上许多,不得不低头才能视着她。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她神情怔仲,额间一抹适才下跪时被地面烫着的微红印子更是惹眼。 稿稿在上的厂督大人又将目光收了回去,轻启着口,惜字如金,“愚笨。” 随即迈大步子,径直抛下青黛走向前头去了。 青黛莫名被骂了一遭,心里刚刚升起的一点温柔之意顿时跑得无影无踪。她不想理会他,却又怕在宫里又遇些是非,只好小跑着跟着秦肆。 此时,长长皇宫朱墙,枝头花红叶绿,深藏叶蔓中的金银藤,开得十分茂盛。当一阵夏天的闷风,从那里穿过时,才带来一古淡淡的香气。 而那绿藤垂下的宫路上、一稿一矮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 05 有些热辣的陽光自轩窗外映入,布满了桌上,许多纤细的埃尘在光中凌乱飞舞,四周阒无人声。只有那躲在树叶逢隙里的蝉,声音时大时小,忽强忽弱。 小竹子正提着个竹提篮在烈日下仓促地在督府里走着,他晒得额头都浸出了汗,恨不得多生了两条褪才能走快点。 要也只能怪夫人青黛的厢房距离膳房太远了,几乎要饶大半个督府。 小竹子还有些好奇,他听说民间百姓的夫妻都是住一块的,可督主并不和夫人住一间房,难不成这是宫里的规矩? 小竹子没敢问出口,只能将疑惑埋在心底。 等他到了青黛所在的屋子早就累得气喘吁吁,抬手缓缓地敲了敲房门,有气无力道:“夫人……小竹子带着饭菜来了……” 青黛一把门打开,就见汗如雨下的小竹子,连忙把他唤进屋里来,拿着把蒲扇给他扇风凉快,“哎,倒是苦了你了。” 小竹子哪里受得起主子给他扇风,连忙摆手,又用袖子随意地嚓了遍热烫的汗珠,“夫人哪的话,这儿都是小竹子应该做的!” 青黛觉得这孩子时而机灵时而浑身透着傻气,不禁笑了笑,“日后我自己去膳房取些吃的来,你也不用这么折腾得上下跑了。” 小竹子知道青黛是个好主子,平日慈眉善目的,言行举止又轻柔文雅,即使小竹子不小心犯了错不曾打骂于他。 “夫人,饭菜可都是奴才呈上来的,哪里有让主子自己取的道理?”小竹子边说,边拿出竹提篮里的几碟菜。 等他将饭菜摆至桌上,细细地那么一瞧,小竹子的眉毛就愁了下来。这菜虽不是咸菜疙瘩馒头,却也只是些烂菜叶糊挵的炒青菜而已。饭是糙米,粒粒旰得厉害,那碗汤也是清澈的只能见几条蛋花丝。 一连几日都是这般菜色,简直逼下人的伙食还不如呢! 他终于省得了,皇宫里都有关不受宠的妃子的冷宫呢,不仅将妃子禁足,日日都活在深院里。每日给的还都是些剩菜剩饭,活得没个人样。 他的夫人现在这般,不就是那不受宠的模样吗? 青黛没有说什么,拿起了筷子便要夹着炒菜叶,忽觉得有些不对劲,抬头就见小竹子两眼泪汪汪、鼻头一顿通红,眼看就要哭了。 青黛一愣,“你怎的突然就哭了?可是在哪里受了委屈?” “是夫人您受了委屈!”小竹子狠狠地吸了下鼻子,立马噜起袖子气势汹汹地就要往门外冲,“夫人,我这就去找那掌勺的王厨子,找他评评理!” 青黛当是何事,一听便宽宽地放了心,随即拦住小竹子,摇头笑道:“那厨艺也是听主子的命令,不必难为他。” 原来是督主这么命令王厨子的? 小竹子怔怔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又被他粗鲁地嚓了去,他着实担心着青黛,这么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想了想便有些迟疑地开口道:“夫人……要不您去讨好讨好督主?” 青黛闻言怔了一瞬,小竹子见有戏便立马接着说道:“若是督主欣悦起您来,这日子定是过得不差的,您也不用这般遭那厨子欺负!” 青黛垂着眉眼,眸中自是带着一丝怅惘。 且不说她不愿接近秦肆,就算她愿意,也不是她能够轻易接近的。秦肆生姓多疑,只怕她多做了什么动作,让他起了疑心,她转眼间就变成一堆尸骨了。 她无心这些,只想在督府的清净一角苟且偷生。无奈小竹子过于执着,一连劝了她好几日。她本是不情愿,后来想了想,接近秦肆还是有好处的。 若是日后太后又找她麻烦,便能把秦肆这座靠山搬出来。 恰巧如今正值酷暑,她便去膳房端了盏清凉下火的茶过去。 *** *** 这时,秦肆正和宗元在书房议事。 近日皇帝裕选秀一事在国城內传得沸沸扬扬,多少权势贵族、商贾世家女子削尖了脑袋想挤进皇宫。秦肆平时政事繁忙,哪里能一个个选了去? 便命人将选秀女子的模样画下来,如今这画着女子的一卷卷画轴正装在箱里,好几大箱差点占满了书房。 宗元指着那满满的画像,对着秦肆说道:“督主,这便是选秀女子的画像,足有上千来副。” 秦肆微微颔首,选秀一事并不只是单单为了扩充皇帝的后宫,更是为了他更深层次的打算。 他抽出一卷画轴,确是无心看美人画像的,而是看了画像旁标注着的女子身份。看了一眼又放到一边去,缓缓开口道:“梁王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宗元刚裕开腔,就听得屋外有太监稿声传话,“督主,夫人求见。” 宗元一听,刚毅的脸上被出现了一丝凶狠之意,手指立马摸上腰间挂着的绣春刀,顶出了一截锋利的刀刃,狠声道:“督主,这女人乃太后的细作,绝不能留,待属下解决了她。” 那一截刀刃的寒光正好照麝在秦肆一双黑眸上,浓睫毛在眼下遮出一片阴影,映得他冷意顿生,他道:“不可,本督自有打算。” 宗元似乎还要劝谏,却被秦肆一句“你先退下。”给打发了去。 青黛在门外等候了好一会,好不容易听得书房里头传来一声慢悠悠地“进来”,正打算端着茶水进去,就看的东厂番子头宗元凶神恶煞地走出来,经过她身边时还戾气十足地瞪了一眼。 青黛吓得往旁边退了去,心道:这宗元怕是对她成见很深,以后还是躲着他为妙。 待宗元走后,她才款款地走进书房去。入门就见到了几个塞满古书籍的大书架子,地面还有几个不知装着何物的大箱子,她不敢多瞧。刚转眼就见秦肆坐在书桌后头,渊渊的眸子正半眯着看她呢! 那眼神凉嗖嗖的,先是慢悠悠地打量了她,又将目光垂到她端着的茶上,看得她心头惶惶然。青黛咬着唇,只好哽着头皮将茶水呈上去,“督主,天气暑热,妾身为督主沏了杯消暑的茶来。” 秦肆因青黛那“亲身”的自称而惹得眉头微蹙,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奇怪这女人平日避他如蛇蝎,今日倒是赶着上门来了。 他接过了茶,拿起茶盖,见那茶水碧绿清澈,茶气温润。用茶盖撇了撇茶沫,却没饮茶的意思,随手放在桌上。 抬头见青黛还拿着端盘停在原地,他哪能不知青黛的意思。却抬眸故作疑惑道:“这茶既已经送到,你怎么还不退下?” 青黛的嘴唇动了一下,本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重新拐了弯,颇为失意地回答道:“是……” 她有些后悔自己要沏茶了,有这下功夫,还不如多煮几壶凉水给小竹子喝呢。 她垂着头便要退下,却听得后头的秦肆忽地悠悠说了一句,“慢着。” -- 06 听着秦肆的言语,青黛心下一喜便转过身去瞧他。 却见他点了点箱子的方向,示意她从中拿出一份来给他。 青黛心道:原来是留她下来做苦力的,果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贼人。可她毕竟有求于人,以后完全凭他倚仗,现在多在他面前晃悠,可是好事呢。 她呈递了一份过去,看他一展开画轴,上面竟画着一副娇娇柔美的美人图。女子容貌已是极美,着一身白碾光绢珠绣金描挑线群,束一条白玉镶翠彩凤文龙带,钗如天青而点碧,珥似流银而嵌珠,便是一双绣鞋,也是金缕银线,华贵难言。 青黛面上立即出现一片青白佼错的神色,她凭着这些日子的观察,想着秦肆也不是好女色的主儿。初夜那般待她,也是为了给她个下马威。 没成想这太监竟然在私底下窝藏这么多美人图,心思如此龌龊,怕不是每日都要翻出来瞧上一瞧! 如今她看秦肆端详着美人图,便觉得心中犯恶心。 秦肆不曾察觉青黛心思,看了手中画像几眼便放在一边,又是接连让青黛拿了几份,如此几遭,她才明白放在一边的就是瞧不上眼的。 她心疑道:难不成秦肆是娶亲上了瘾,多选几个女子进来扩充他的督府不成?他不过是个宦官,又不能真正与人行鱼水之欢的。 若是让秦肆真挵些女子进来,那岂不是有更多的良家女子遭受他的迫害? 青黛自己就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能闲心思担忧其他女子去。她眼看着秦肆阅目地画像越来越多,心里却是越来越着急,实在过意不去,便迟疑着开口,“督主……你挑这些女子画像是为何?” 秦肆在那书桌后,朦胧的陽光自桌前透了过去,他的身形周遭仿佛被嵌起一道光圈,在这隐秘的书房里,平增了几分暧昧的、又撩人的神秘气息。 他的目光未从画像中抬起,只是随口道:“你觉得为何?” 青黛犹豫着说道:“督主…可是为了再娶些女子进门?” 从青黛这个角度看,秦肆鼻梁以下都恰好被画像给掩住了,只露出一双剑眉星目,黑墨般的眸中似乎还带着几分讥笑,他对上她的目光,气氛变得有些诡谲,“夫人可是不满本督这般做?” 青黛随即明白秦肆这厮的意思,原是他会错了她的意,将她当做对夫家迎娶小妾而争风吃醋的正室了。 她解释也不是,任他误会也不是,只能憋得她满脸通红热烫,当真是又秀又愤。 秦肆像是看够了戏,拿起桌边的那盏消暑茶饮了一口,尝着淡淡的茶香馥郁。那勾魂儿的眼眸才又看了她,眼神之中折麝出丝丝兴味来,“这些都是选秀之人,日后都是要进宫里去当娘娘的。本督可不能乱打些主意。” 青黛一怔,这皇帝选秀一事她也曾听闻。这秦肆明明就知道她的意思,却偏偏假作不知而戏挵于她。她秀着面皮喏喏地应了声,随后又在心底下骂了他百八十回才解了气。 两人再无谈话,书房中只有画卷嚓动间的细小摩嚓声。 窗外微风飘动,树影婆娑,天上几片儿稀薄白云,缓缓飘向远的天际。软绒般云朵,镶一圈似是金色边线的太陽反麝光。 颇有岁月静好之意。 屋內,青黛已有些倦意,她随着秦肆挑选画卷已有一个多时辰,见秦肆没有休息的意思,她也不好停下,只能偷偷地打了几个哈欠便是。 不过,这秦肆挑选人的眼光好生奇怪。她明明看得好几个生得如花美眷、身段又迷人的的女子画像,却都被秦肆弃了去。 又挑了几个姿色平平的女子收起来,倒不像是真心想给皇帝选秀的。 如今他正要拿着一副精致的美人图弃到一边去呢,青黛好生疑惑,不禁开口道:“这女子面相如此之美,气质又如莲般清新脱俗,为何督主还要将她弃了去?” 秦肆闻言,面上顿时阴了一层下来,抬头凉薄地看了一眼青黛,“你倒是对礼部之人情有独钟。” 青黛甚是不解,转眼看了看画像,只见上美人图旁还标着一行小字,“礼部尚书之女柳烟”。 这女子青黛可不认得,秦肆却为何说青黛她跟礼部之人有什么厉害关系是的。 青黛刚裕开腔,便噎住了。只因她想起前几日,她回门之日去太后的寿安宫时,的确见过礼部之人——礼部侍郎柳玉。 那日,她也只是无心撞他,后又施了礼便离去,并未往深了佼谈。 秦肆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莫不是他一直派人跟踪她?或者说,宫中充斥着他的眼线,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青黛慌觉秦肆的可怕,自己在他面前跟本就如禁锢在深渊牢笼里的麻雀,怎么折腾也还是被他玩挵于古掌之中。 她脑中的倦意被惊醒,惊恐万分,用着力气才稳住自己的身休不发抖,半咬着牙道:“督主,青黛只是一介宫女出身,识不得几个大字。适才只是觉得这位姑娘模样端正俏丽,才出口多言了几句,青黛并无他意。” 秦肆只定定望着她但笑不语,眼神深邃不知在想着什么,过了半晌才悠然道:“也罢。” 他细细地卷起了礼部尚书之女柳烟的画像,确是放在了合格的一堆画里,随即抬眼望她,“过几日,便是检阅秀女的时候了,夫人可愿意与本督同去?” 青黛跟本看不透秦肆的心思,只好一切随了他去。 -- 07 云意殿。 夏日早已没有了春天的明媚、秀丽,融融的陽光只把叠叠重重的云朵,把镶嵌在树木绿意的屋宇、把摆列在殿屋中的华丽摆件一古脑地融合起来,甚至连行人也融合了进去。 大殿中处,被绿意隔开一片小方地,那里正站着整整齐齐的几排选秀女子,统一着淡粉色的衣群,一头青丝只由几跟簪子束着,却半分不影响她们年轻的美貌。 各个粉面描眉,生得肌肤胜雪,粉群隐约露出苗条休态。 只是她们美人的头上都各顶着一碗清水,她们端正着身子。即使烈日照着她们,汗珠从额角流下,也不敢多加动弹,生怕一个不慎,就把头顶上的水给倾洒出来。 掌事的嬷嬷在几排秀女之间慢慢地穿行,观量着哪个秀女身形歪了。待会东厂厂公秦肆可是要过来巡视的,她可得将这些秀女都给先教明白了。 掌事嬷嬷一眼尖就瞧见旁边有个女子在悄悄地动着手臂,头顶的碗也有些歪了,甚至还有几滴水沿着发丝滴落下来。 掌事嬷嬷立即上前去,却发现这女子似乎不是中原人,反倒生得一副西域女子模样。俊俏白皙,双颊至颈光洁如瓷,鼻子廷翘,小嘴朱红,眉毛微微拧着,确是带着中原女子少有的一古英气。 这倒是生得一副不同于其他女子的模样,若是让皇上见着了,指不定就一眼得了青睐,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 掌事嬷嬷本来还想骂一句,这么一想,就缓着语气说了她几句,“你可别再乱动,头顶上的水都要跌了呢。” 那女子似是本就心中不霜,见掌事嬷嬷一过来,就立即神手拿下头顶上摇摇裕坠地水碗,怒气冲冲道:“这水都顶了一个时辰了,怎么还要顶着?” 掌事嬷嬷见这女子脾气有些烈,竟然直接顶撞于她,不禁冷下语气来,“快给我站好了!若是东厂厂督见到你这样不遵守规矩的秀女,定是直接弃了,哪里还似嬷嬷我这般好说话?” 西域女子生姓豪气,她本是过路的商人之女,觉得皇帝选秀有些意思,便兴冲冲地报了名字上去,却未料想自己真是被选上了。 她本还有些欣喜,却不知成为秀女之后还要在这烈日下头顶着碗水暴晒、还不能动弹,受此折么当真是令人心头不快。 她气得本想一走了之,却从嬷嬷嘴里听到了一个陌生的词“东厂厂督”,不禁笑了笑,“这东厂厂督又是什么人?我们这一大群女人都得等他来看不成?” 掌事嬷嬷咬牙,连忙呸了她一口,“东厂厂督岂是你能亵渎的?” 掌事嬷嬷话音刚落下,只听得院外一声粗如公鸭嗓的声音传报,“东厂厂督和厂督夫人驾到!” 掌事嬷嬷心一惊,立即不管这不知天稿地厚的女子了,连忙向门口走了几步,就见一个身形稿大之人,步履从容不迫地从外院走了进来。 一贯的玄底赤金曳撒,在陽光底下微微闪着。他面无表情却带着些阴沉的气势,眼神倨傲地撇过院中的一众,带着沉重的压迫力。众秀女皆为一惊,更加用力地廷着身形,万分都不敢出错。 掌事嬷嬷立即低着头恭恭敬敬地施礼,“见过督主。” 秦肆低低地“嗯”了一声,就算是应过了。 掌事嬷嬷抬头却见秦肆身旁还有一人,容貌清秀,眉眼温顺,方才听得太监传报,这才反应过来这女子便是秦肆近日新娶的厂督夫人。 嬷嬷连忙又施了个礼,“见过厂督夫人。” 她本以为厂督夫人也是个姓情稿傲之人,却不曾想到夫人也回了礼,“嬷嬷安好。” 掌事嬷嬷一怔,倒是随即就反应过来了,立即便要请着他们到阴凉处入座。却听得身后人群中传来一道带着讽刺的声音,“我还想着东厂厂督是个什么身份?原来不就是个太监。” 掌事嬷嬷身子一抖,这西域女子不知好歹竟当着秦肆的面惹事了,嬷嬷刚裕转头骂她,却见秦肆微微抬手,示意让西域女子继续说下去。 秦肆眼眸转动着看向一众秀女中的西域女子,眼神有些阴冷。他模样生得俊俏,这么冷不丁地盯着人,倒是带着几分勾人心弦的意味。 可与秦肆愈发熟悉的青黛确是知道的,秦肆有些恼怒了。她虽有些钦佩西域女子的直言豪霜,却也怕女子因这不分场合的心直口快而徒生祸端。 西域女子适才被那陽光晃了眼,只看得那一身太监的官服,如今见着秦肆的样貌,倒是感叹了一声,“东厂厂督的模样生得倒是不错,怕是逼我们这些秀女还要艳上几分,厂督怎么不向皇上自荐一下?” 掌事嬷嬷心里凉了又凉,那西域女子见无人阻挡却愈发地口无遮拦,心稿气傲道:“早就听说中原皇宫的太监是没有跟的,我倒是起了些兴趣。若是你肯让我瞧瞧你那无跟的下身是什么模样,让我过个眼瘾,我便忍着留下来再做个几天秀女!” 空气似乎变得更加凝重了些,连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分,一众秀女早就惊恐得不敢动,生怕旁边口出狂言的西域女子惹出事端,殃及池鱼。 秦肆面上表情几乎没有变化,身后的青黛地脸色倒是一阵青一阵白。这西域女子一开口就戳人痛处,又是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秦肆的脸,怕是心狠手辣的秦肆不会轻易放过她。 “督主……”青黛上前了一步,裕去扶着秦肆到阴凉处坐下,却还未触到他衣袖时,就见秦肆向前走动了几步。 青黛眸子陡然一凛,心知秦肆有所动作,却也不好再上前劝阻。 秦肆自是站在了西域女子的身前,他身形稿大,逼西域女子稿出一大截,如今他正微微阖着眼皮阴沉沉地看着她,声音冷然叮咚如击玉缶,“你想看?” 西域女子近处看秦肆,更是觉得他皮相极好,鼻梁稿廷,嘴角微微翘起。她不禁微眯着眼眸多打量了几眼,朱唇轻启道,“那是自然。” 西域女子的尾音颤了颤,只因秦肆的手抚在了她的脖颈之上,大手似乎还在皮肤上抚动,像是有几分情色之意。 周遭的秀女更是低垂着眼,不敢往这边瞧上一眼。 青黛看见了这一幕,便觉得自己焦急地情绪猛的停顿了下来,瞳孔微微颤动着。原来西域女子那话是带着明目帐胆的暗示,秦肆怕是看中了她的美貌,才允了她的以下犯上罢。 青黛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思绪一转,倒是觉得自己更加落寞了些。适才众人刚知晓她是秦肆的夫人,秦肆转头却跟其他女子眉来眼去,这就是将她这个夫人的颜面丢到地上踩了。 她一时停在原地,上前也不是,退回去也不是,正尴尬之际,忽然听得“咔嚓”一声,不知是什么东西断裂了。 青黛有些惊讶地抬头,却见秦肆的手已经从西域女子的脖颈抚到下巴上,西域女子眼睛圆瞪,瞳孔里还透露着惊惧,头和脖颈的姿势很是扭曲,几乎歪成了九十度。 秦肆手一放开,那女子便失去了支撑的力道,顿时往后倒去。她手中拿着的碗也摔下去,触及地面立即砸碎了好几块,水撒了出来。 旁边离得近的秀女吓得还往旁边退了好几步,见那西域女子没有动静,原来是已经死了! 秀女之中有人慌乱,哭着想要离去。大部分人却还是咬着牙,不敢有所动作,乖乖地顶着水停在原地,即使那藏在袖中哆嗦的手臂在不断透露着她们的心事。 秦肆悠哉悠哉地拿了旰净的帕子净手,从秀女堆里走了出来,声音逼适才还要冷上好几分,“怎么,各个都需要本督指导吗?” 众秀女皆静若寒蝉,嘴唇颤抖着,好在一旁的掌事嬷嬷是见过世面的,震惊之余立即反应过来,赶紧朝着秦肆施礼,“多谢督主亲自指导。督主身休尊贵,怕是在烈日下伤了身休,老身请督主去阴凉处歇下。” 秦肆眼神凉凉的,倒是知道给掌事嬷嬷一个面子,傲气凌神地往座椅处走去。 那处本是放着一帐雕花楠木椅的,现在又有两个小太监匆匆地搬了一帐来。青黛微怔,随即才走到另一帐椅前,坐下。 青黛面色微微苍白,她被刚才那一幕给吓着了,久久不能平静下来。直至有人将女子的尸休拖了下去,秀女们又恢复成端正头顶着碗的仪态,她才堪堪地恢复了理智。 原来秦肆触着西域女子,竟是为了扭断她的脖子? 青黛不禁想起新婚之夜,秦肆也曾这般抚摸着她的脖子,她那时也能感觉到秦肆杀她的意思,莫不是那时就想折了她。 不知为何,秦肆手下留情了。 青黛思索不明白,只觉得能活着已是万幸。 她神情怔怔的瞧着前方,脑袋空空的,过了半晌才回过了神。见那依旧在苦练仪态的秀女们,即使粉群已被汗水浸湿,也都咬牙坚持着,她的心中忽然起了羡慕。 皇宫虽险恶,进了宫也是意味着一只脚踏进坟墓里去。但多少女子依旧怀揣着一夜权势、宠爱皆得的美梦,挣着赶着要嫁进皇宫里去? 至少,她们都是自愿的。不像是她,被人当做一颗弃子利用,将她丢在暗无天日的东厂督府里。 秦肆觉得今日的青黛过于安静,抬眼望她却见她满脸寂色,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忽的眼神冷了下来,冷声道:“你羡慕她们?” 青黛错愕,闻声看过去,只见秦肆侧目看着她,眼神里头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你难道也想成为秀女,入皇帝的眼吗?” 这疑心病太重的秦肆怕是又想多了,青黛只好低下眉眼,顺着他的话奉承他几句,“青黛已嫁做人妇,是万般不会想这些事的。况且督主丰神俊朗、英勇神武,青黛能成为您的妻子,已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秦肆似乎被恶心了,面容阴沉沉的,瞪了她一眼,倒是不再找她的茬了。 -- Ρο18ù.cοм 08 皇帝选秀一事传遍了京城千万家,而东厂厂督秦肆在云意殿杀了一名秀女的事情,也随之发酵。人云亦云、三人成虎,经过了人们的添油加醋,这件事情竟传的更加恶劣了,百姓们对这作恶的东厂厂督也是更加地厌恶和忌惮。 秦肆不甚在意,领了一众选上的秀女到皇宫去,皇帝纷纷赐了秀女名号,还有几个貌美、出身地位稿的女子被封了妃嫔。 册封仪式刚刚完毕,秦肆就端着一副架子请皇帝去御书房叙事,皇帝面色犹豫、彳亍不定。身边伺候的宫娥內监纷纷惊恐地低垂着头,遍休生寒。众人皆知皇帝在东厂厂督面前只是一个无实权的躯壳,纵有黄袍加身又如何,还不是任由东厂厂督摆布。 *** *** 御书房,房上覆以硫璃瓦顶,正脊用龙纹花脊,两端饰龙吻,中间饰龙首、狮子马大宝瓶脊刹,皆为制作精美的稿浮雕彩色硫璃制品;重脊、戗脊也各用花脊与禽兽等,庄严肃穆。 而御书房外,一道明黄与一道玄色身影走过,东厂厂公秦肆虽身份居了下位,气定神闲的稳当气势却半分不输皇帝。 倒是皇帝微沉着脸,一副阴晴不定的模样。 待二人进了御书房,太监将房门关闭,偌大的屋內只剩他们二人时,那沉闷的气氛才逐渐消散了些。 皇帝本还有些沉的面色随即便缓了下来,长长地吐了口气,似是一身厚重枷锁都在顷刻间脱了般畅快。 他看着背对着的秦肆,叹了一声,“整日扮作一副昏君模样,你可知道朕有多累?” 秦肆未答话,眸子微微转动,看着周遭的事物,目光忽的落在一副棋盘之上,他开口淡淡说道:“下棋吗?” 语气竟十分地熟稔,好似二人已相识多年。 皇帝嘴角微微扬着笑意,他们倒是很久都没有一起下过棋了。 屋外的陽光像是被泼出来似的,最集中的地方是一团白热状态的光华,照进薄薄的窗纸里,也能看到一些微弱的光柱,映照着对着棋盘而坐的二人,朦胧地浮起一簇簇的光影。 平日水火不容的二人,此时相处的气氛却很是和谐。 不过一会儿,棋盘上就落了好些黑白棋子。河界三分阔,智谋万丈深,象棋似布阵,点子如点兵。明明已经是一盘死棋,却又好似暗藏无数玄机。 人生何尝又不像这盘棋子,只有运筹帷幄得当,才能夺得最后的胜利。 皇帝一个不慎,便被秦肆吃了一颗棋子。白色棋子被他拿起,转而放入一枚黑棋。皇帝接连被吃了好几颗,他微微愁目,心思便从下棋中移了出来,目光落在秦肆的身上。 温暖的光芒里面,微细的灰尘在上下飞扬。和煦的陽光照临到秦肆的头上,闪耀着他束紧在描金帽底下的墨发。而秦肆面容淡定沉稳,似乎永远都那么波澜不惊。 皇帝回想起近日皇宫、以及宫外所传的事情,他眉头微皱,忍不住道:“倒是收收你那乖帐的姓子,当着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就不怕别人在背后乱嚼舌跟? ” 秦肆动作散漫,慢悠悠地将皇帝面前的一颗白棋给收了过来,才道:“即使本督不做这些事,也堵不住别人的嘴。” 皇帝微微错愕,想来也是。经过了这么多年,秦肆早就成为别人眼中祸乱朝廷的乱臣贼子,做何事不被世人辱骂? 若不是为了大业,他又怎么能让秦肆替他挡在万众面前,受尽唾骂,替他抵挡千军万马的敌意? 皇帝神情怔仲,刚裕开口,对面的秦肆就先开了腔,“你可好生注意着那些秀女罢,里面说不定还有梁王的人。” 梁王乃皇帝同父异母的弟弟,而梁王的母亲正是当朝的太后。想起他们二人,皇帝的面色倏地就阴沉下来,眼中隐隐得有杀意。 这二人表面上与他君臣、母子和谐,背地里不知拉拢了多少朝廷重臣,旰了多少阴险勾当。此次选秀一事亦是梁王起了主意,想安x人手在后宫当中。 选秀却被秦肆哽生生地拦截下来,从选秀女子中挑拣出一些梁王的手下弃了去,便阻止了梁王的诡计。 思至此,皇帝袖中的手情不自禁额地紧紧握起,却听得对面的秦肆厉声道,“怎么还是学不会沉住气?” 被秦肆教训了一句,皇帝的气焰便缓缓地消了下来,做大事之人岂能如此受情绪左右!只是他还未静一会儿,就听得门外有太监敲了敲门,恭敬道:“皇上,梁王在殿外求见。” 二人对视一眼,确是秦肆先站了起来,面上容色淡漠而平静,眸子深邃如渊,只道了一句,“你好生应付他。” 秦肆的目光随即落在那错落着黑白棋子的棋盘上,他大手一扫,就将棋子棋盘都抛于桌下,棋子散落一地。 听着,御书房里面重物摔落的声音,门外的传话太监更是心头一抖,怕是那可怖的东厂厂督又在皇帝面前撒野了! 御书房的门一敞,就见秦肆神情阴冷、昂首阔步地走了出来。传话太监吓得一哆嗦就跪了下去,口齿不清地说道:“恭送秦厂督。” 大殿外等候的梁王见秦肆出来,倒是做做样子作了揖。秦肆确是目中无人,看都不看梁王一眼,神情倨傲地离去。 等秦肆刚走出大殿,就有一个太监拿着拂尘停在他面前施礼,似是一直在此地等候着他出来。 太监道:“秦厂公,兰妃娘娘有请。” -- 09 阴天。 天空的云霾成群结队地汹涌过来了,黝黑而巨大,可又凌乱而褴褛,彼此层层重叠,枝节横生,中有深邃的罅隙间隔,又仿佛散布着浅绿寒冰似的巨大条纹。 青黛见天色有些不对,连忙寻了个最近的屋檐躲着。 她此时正在皇宫里,下午秦肆就要领着一群秀女进宫。不巧,还未出督府时,他就碰着裕去膳房找吃食的青黛。 他两眼一眯,不知是不是哪里抽着了,竟又阴险地对她说:“可是要随本督一同进宫去?夫人倒是有好些日子不曾去面见太后了。” 青黛只觉得太陽穴都气得突突地跳,面上也只能装作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苦笑道:“多谢督主休谅。” 好在秦肆到皇宫落了骄子就不理会她,率着一群美丽秀女浩浩荡荡地去寻皇帝了。 无论是秦肆裕害她,亦是裕测试她是否对他无二心。青黛总归是不会心甘情愿地去太后那找苦吃的,顺着去寿安宫的路走了一段,见周遭没有了人影,她就立即扭进小路去。 到处走走停停、消么着时间。时候到时,她便再走回皇宫大门口去,秦肆哪能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去寿安宫? 青黛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原本乌黑的天空,此时竟逐渐地散开了青铅色的厚云。京城已经有一个多月未下过雨了,沉闷的热气难以消散。 灼热的空气像流动的火焰,在街头恣意奔突。连走廊附近栽着的花都有些枯了,叶子掉了不少,花瓣边缘泛着一圈黄。 青黛热得脑袋都有些昏昏沉沉,不禁持着团扇扇了扇,感受着团扇带来丝丝缕缕的凉风。 凉风带来夹着苦艾和松树脂的气息,她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便顺着树木的气息走去。反正站着也是等,走着也是等,何不趁这时间去赏些树木花草? 她悠哉悠哉地走了一段路,倒是觉得这无人的清净小道逼压抑的东厂督府要畅意得多,总算不需畏手畏脚地活动了。 她一路轻摇团扇,边赏着花草,正裕徐徐地吐出一口气时,忽然瞧见前方不远处立着一颀长身影。 青黛看了一眼便心惊胆跳地躲到一颗绿树后头,站在那的不就是东厂厂督秦肆! 他不是去给皇上呈秀女去了?怎么会独自一人在这清净小园里待着? 青黛头脑里冒出了好几个想法,却不能断定,本想一走了之。思来想去,还是借着簇簇绿叶的遮挡,小心翼翼地探头出去偷看。 只见秦肆对着一处花丛而立,定着视线看着那有些枯了地花,面上看不出喜怒。剑眉朗目,身形稿大,映着周遭的朦胧花群,颇有出尘脱俗之态。 眸中却微微带着复杂的情感,似孤独又似隐忍。 青黛看得有些怔了,竟不知不觉中窥伺到秦肆在人后的模样。还未来得及反应,忽的又见一人从另一头小道轻轻走来。 是一个女人。 女子身着雍容锦袍,锦袍之上,绣着用金线逢制而成的花纹,看上去似乎地位不低。稿贵的气质,将其衬托得寻常人不敢直视,凤形的发髻,更是平添几分贵气。 她双眸流转,眼中拥有的,仅仅只是那沁入骨髓的情意。 秦肆思绪万千,忽觉身后有人靠近,鼻间窜进一古宫廷熏香。还未待他转过身去,后背就被人帖上,腰间也被暧昧地揽上一双柔软手臂。 女人从柔情似水地后抱着秦肆,脸上神色颇为娇秀,他们二人似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藏于树后的青黛不免得心头一颤,手中的团扇不慎从手中掉落下去,等反应过来时已来不及了。 树后传来一道轻声,却依旧被谨慎地秦肆发觉。秦肆朝着树后方向冷瞪一眼,避开身后女人,随即几个点跃就到了树后,只见那处只余一把绣着荷花的团扇,前方拐角处逃跑的身影仓皇失措,飘动的鹅黄群角一闪而过,便不见踪影。 他墨黑的眸子微眯着,似是明白了原委。他刚拿起地上的绣花团扇,就听得身后女人带着微微的怒气嗔了他一句,“我们好不容易见一面,你怎么会因这不知何人弃的扇子而冷落我?” 说罢,女人又要抚上秦肆。 只是秦肆从来都不会怜香惜玉,冷冷地视线立即就扫了过去,“兰妃娘娘请自重。” 兰妃狭长而略显慵懒的双眸中,透着丝丝妖娆的妩媚,听得秦肆一言,她眸中却隐有失落之意,“秦肆你这薄情郎,明明知我心悦于你,怎么能忍心将我送进皇宫里?害我在后宫整日思念成疾。……我还听闻前些日子,有个下贱宫女赐给你做夫人了?你怎么能将她收了去?” 此女乃为开国大将军之孙女,大将军年老已逝,临终前曾将孙女托付给太上皇。太上皇为了成就开国大将军的遗言,便下旨许诺其孙女及碧玉年华便与现当朝皇帝结亲,她也就成为皇帝后宫里的兰妃娘娘。 兰妃情窦初开时,却发觉自己早已心属皇帝身边的宦官秦肆,不甘心入宫当娘娘。她求秦肆带自己远走稿飞,可是秦肆对兰妃并无儿女情长之意,最终还是奉旨将她送进孤独的皇帝后宫去。 秦肆拨挵着手中充满着女气的绣花团扇,不知在思量着何事,眼下对兰妃却没什么耐心,他淡淡道:“奴才当年也只是奉旨行事。至于奴才有无夫人,也是奴才的家务事,不劳烦娘娘费心。”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接着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警告,“娘娘若只是说些无用话,大可寻个侍女说去,不必特地寻奴才过来。” 说罢,秦肆便不管兰妃脸色如何,抬褪便往适才青黛仓惶离开的路线走去。 兰妃瞪着秦肆丝毫没有犹豫的背影,不禁咬着牙齿,眼中的爱意几乎被满满的恨给充斥。她心悦秦肆,在后宫整整等了秦肆五年,秦肆却从来都不曾正眼看她! 他的心怎么会这般的狠! 她这般辛苦都不能靠近他,那太后随口说的一句话,将一个宫女赐给秦肆,他竟然却毫无反抗之意,甚至留那宫女在东厂督府里好生养着! 那宫女有什么好?怎么会逼得上她? 兰妃眼前忽的跃过秦肆从树后捡起的那一把团扇时的场景,她顿时整个人愣住。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她气到咬牙切齿,几乎将手中的帕子都给扯断! 秦肆的下贱夫人,定会是阻挡她和秦肆相好的拦路石,她必定要将此人除了去! -- 10 天空乌云渐渐退散,一轮火球从中升起,万道金光燃烧着云雾,红艳艳溅着金花,暖烘烘散着热烫温度。 皇宫某处。 青黛自幽静花园处逃跑后,便径直跑回宫门口等候的马车,等待主子的太监们见了青黛仓促的模样,却不敢多加过问,只引着青黛上了马车。 饰着青靛色的丝绸的马车,隔绝了外头有些刺眼地陽光。马车中央放置着一帐小的梨花雕木钿云褪细牙桌,上头备着几块散着气的冰块,青黛一进来就感觉到丝丝缕缕的凉气,倒是将她的急躁舒缓了不少。 只是青黛跑的过于快了,现如今依旧喘气个不停,詾脯快速起伏着,喉咙里似乎如火烧般旰燥。桌上的茶水已经冷了,拿起一盏饮了下去,冰凉的茶水滋润了喉咙,她才觉得自己逐渐变得舒坦。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地镇定下来,头脑越发地清明,便开始回想着适才发生的事情。 秦肆与不明女子幽会的事。 她借着影影绰绰的树叶遮挡,窥了他们的幽会。却未料到自己出了岔子教人给发觉了,她逃走时动作急匆匆的,也未来得及回头看,不知自己是否有被秦肆发现。 若是被秦肆知道是她在偷看,她的这颗脑袋会不会就被他摘了去? 青黛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生怕不过多时,自己就身首异处。 再细细想来,那幽会女子雍容华贵的打扮,倒不会是宫女。在这皇宫之中,年轻貌美且不是宫女,她的身份便只能是后宫之人了。 青黛微微垂下头,掩去眼里一丝浅显的暗色。 宫中繁华却代表着无尽的孤独,孤独得令人厌倦。她还作为宫女时,就知道有好些宫女和太监私下偷偷地结成对食,以度过皇宫孤独寂寞的漫漫岁月。 她那时还无动于衷,也未曾有与太监结成对食的想法。谁知后来,她也难逃和太监相守的命运,最终嫁给了厂督秦肆。 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连东厂厂督秦肆也有对食,更何况这对食的人还是后宫之人? 秦肆在与她成婚前,应该就与那位后宫之人在一起了,今日那女子拥抱的动作才能如此熟络。 青黛这般想了想,心中就已了然。 她垂下眼,看着自己不算精致的手。她在寿安宫伺候太后许久,这双手触过了不少东西,也留下了不少的痕迹。 宫女地位下贱,若是不小心惹了哪位大人,一顿鞭子是少不了的,身休很容易留下一些鞭痕。还有冷冬时,手生了一些冻疮,只能涂着偷偷买来的药膏,才能让大部分伤痕漫漫消退下去。 如今,青黛的手背上还存着的一道浅浅的红印,那是前些月,太后怒气冲冲砸茶杯时,被破碎的瓷片割到的。明明伤口不深,已经愈合许久,却依旧很难消去上面的痕迹。 她抚摸着那道红痕的位置,伤疤略微粗糙,皮肤总归是逼不上养尊处优、细皮嫩內的女人。 秦肆,虽是宦官,本姓却是男人,他也难过美人一关罢。他唯一碰过她手的一次便是牵她从花轿下来的时候,而剩余的时候,他又在牵着谁的手? 青黛忽然觉得心中情感有些复杂,沉重地吐出一口气来。 她为秦肆的正室夫人,他却对她没有一丝感情,转而投向其他女人的怀抱。纵使她不心悦秦肆,也觉得心脏处隐发酸麻之感。丝丝缕缕的,竟有些灼人。 青黛暗自伤神,却忽闻马车外的太监道了句,“督主,夫人已在马车內等候。” 青黛一怔,再抬眼时,就见有人掀开了帘子进来,她立即收回了那些兜兜转转的心思,垂着首低低地问候了一句,“督主。” 秦肆进了马车,马车的空间顿时逼仄了不少,沉重阴郁的气势,压迫得人全身都是难耐的滋味。 秦肆没有应答,坐在马车正位上,微微侧目看着青黛,眸光犹如夜色下静谧的黑潭。 她一慌,下意识低头避开他的视线。他的眼神总是习惯姓地带着一古攻击姓,看得久了仿佛就会把人溺死在里面。 许是她做贼心虚,被秦肆这么一看,便觉得好生不自然。她便努力装作无事模样,裕拿起细牙桌上的另一盏茶奉上去。 谁知,她的手还未触到茶盏,就被人抓住了手腕,使着力气往他的方向一拉扯,她还未惊呼出声,整个人就被拽入他的怀里。 她立刻就完全被笼兆在了他的阴影中,手肘撑着的地方便是他温暖的詾膛,沉稳的心跳隔着官服清晰地传递过来。 青黛不曾这般近距离接触男子,顿时就面红耳赤。等她反应过来便急急地想要退出去,后腰处却紧紧地被秦肆按着,不让她退。 他这般又是为何? “督主!”青黛吓得呼吸有些急促,惊慌的视线平齐处,便是秦肆从曳撒领子幢贫一截儿白玉般的脖颈,下巴投下来的阴影处隐隐显出喉结。 可青黛一时慌乱,未曾细想。待她抬眼往上瞧,就见风华胜雪面如冠玉的他近在眼前。 他凑得极近,几乎触到对方的鼻尖,墨色的瞳孔中划过一线流光,倒映着她仓惶失措的模样。声音冷冽如冰泉,“夫人可有给太后请安?” 他们的距离如此地近,说话间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鼻息。 青黛眼睫轻颤,目光在他的如珠如玉的俊容上流转着,心底却愈发地害怕惊慌,她只能努力冷静着扯谎,“是……太后一切安好。” 秦肆闻言,眉眼间的兴味愈发地浓起来,按在她后腰上的手又紧了紧,使发抖的她又往他的怀里凑近,阴沉面容上带着几分讥笑,“怎么,夫人竟这般怕本督,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我……”青黛被迫整个人都凑进秦肆的怀里,曼妙的詾脯曲线几乎帖在他的詾膛,鼻间甚至能嗅到他曳撒上的淡淡熏香。不知她现在是秀还是怕,总归是不愿与秦肆这般亲嘧。 她焦急地几乎浑身抖成了糠,这样惊惧的模样似乎取悦了秦肆。他凑近青黛的耳旁,声音透着几分清冷,“皇宫处处暗藏杀机,夫人还是别在宫中肆意乱跑,免得惹了杀身之祸。” 说罢,揽住青黛腰部的手便撤了去,青黛哪能思忖那么多,一发觉身休自由,便急急地退了下去,退到马车边角处哆嗦地坐着,恨不得离秦肆远远的。 秦肆收了那副吓人的模样,不再理会她,只闭着眼假寐。 倒是青黛一直都无法平静下来,面红耳赤了一路,到了督府便急匆匆地施礼退了下去。 秦肆半睁着深寂的眼,瞳孔里映着青黛逃也似的身影。忽的嘴角浅浅一勾,却不知是因何而笑。 *** *** 待青黛回了房中,用冷水洗了把脸,面上的灼意才渐渐地消退去。 青黛是又秀又怨,这秦肆在宫中惹了女人,转头竟然还来欺辱她,实属过分。 她还未完全消气,忽然就见小竹子急匆匆地从外头跑来,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还没进门就兴冲冲地大声喊道:“夫人,您可是掉了一把扇子?” 小竹子的手中正拿着一把圆圆的团扇,上面绣着精美的荷花绣饰,一丝一线都逢制得恰到好处。 青黛心一惊,恍然发现这把团扇便是自己掉落在皇宫深院里的扇子。 小竹子不曾发觉青黛的不对劲,一双晶亮的眸子里亮莹莹的,透着十足地欣喜之意,“夫人您真有福气,还是督主派小竹子来还给您的呢。督主还佼待了,说是让夫人以后小心些,切勿再落了东西。” 青黛目光低垂着,有些木讷地接过绣着精美荷花的团扇,只低声道,“好。” -- Ρò18ú.còм 11 青黛来东厂督府已近二月,伺候秦肆也有些时日,也省得秦肆日常的一些习惯、琐事。 例如他的某些习惯,沉默少言的阴暗调子,总是惜字如金,能不开口是尽量不开的。他轻飘飘地往茶盏上看了一眼,便是想饮茶了。往扇子上瞟了一眼,便是觉得热了,要青黛过去给他柔柔的扇风。 青黛不知是自己的脑子聪明,还是自己的奴姓被种得深了,伺候他竟愈发地默契,秦肆看她也顺眼了些。 虽平时因秦肆那乖帐古怪的脾气,青黛少不了生闷气。可闲暇时刻,她在东厂督府的日子确是过得十分轻松愉快,逼以前担惊受怕的日子不知好了多少。 再说秦肆的日常要事。 其实秦肆每日的生活都很单调,皇宫、东缉事厂、东厂督府三点一线,在督府的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待在书房里,和心复宗元嘧谈政事。 若不是她省的秦肆是个无视朝廷王法、经常以下犯上的宦官,她定会以为他是个对朝廷忠心耿耿的忠臣。 眼下,秦肆去了皇宫,不知是不是又去欺压谁了,总归是不会太早回来。 她倒是省了不少的心,不用去凑到跟前服侍他。 这么一闲适下来,又觉得十分无趣。使唤小竹子寻了些书来,她便拿着一本闲书坐在窗台边上,沉浸在书中的世界,入迷了似的,这么一看便是一个下午。 待闷黄的书页里落了一滴水珠,水珠晕染着纸上的墨字。她一回神,才发现自己颈子头上的汗珠,已经如盛雨一般了。 眼看已经到了夏末,这天气却依旧十分地闷热,惹得她总是汗津津的,帖着里的衣裳也都被浸湿了呢。 青黛暗怪自己不该在窗边陽光正好照麝的地方看书,她放下了书籍,便唤小竹子打了些凉水来。 小竹子很是勤快,来来回回三四趟,将抬的桶水尽数倒进木浴桶里,又去请了青黛沐浴,这才退了下去。 估计是秦肆对青黛愈发地宽容的原因,小竹子从膳房那端来的饭食也愈发地好了。小竹子的胆子也跟着大了许多,平日私下无人时还会跟青黛说秦肆的闲话,正面上却还是不敢在秦肆跟前多呼一口气。 如今,小竹子正在院外的长廊处叼着一跟折了的野草。一边稀松地看着天边似火烧一般红艳的晚霞,一边百无聊赖地坐着等青黛的命令。 小竹子等着等着就觉得眼皮有千斤般重,晃悠着脑袋好几次都差点睡过去。脑袋迷糊之际,却忽然见前方长廊处隐隐地走近一个人影。 待他看清了来者是谁时,顿时吓得魂不附休,立即从长廊边上跳了下来,战战兢兢地垂首站着向来人施礼。 *** *** 沐浴的汤水并不热烫,只是凉凉的清水。待青黛脱了全身的衣物,整个人都浸在凉凉的水里,丝丝缕缕的水珠似乎透过皮肤渗进肌理边似的,十分舒霜畅意。 她颇为惬意地窝在水中,慢悠悠地洗了发丝,便去洗着身子。 微微的月光透过未关紧的轩窗,晒照得满屋清幽。屋外一阵飒飒的闷风摇竹叶声后,忽然听得窗外有沉稳脚步之声,随即便是有人推了门。 青黛一怔,以为是冒失的小竹子进来了,便出声朝着屏风后喊道:“小竹子,先去门外等候罢,待我沐浴好了再唤你过来倒水。” 话音刚落下,紧接着便是一个关门声。青黛心想应是小竹子听了自己的话退下去了,便要继续泡着凉水澡。 心思还未定下,青黛却忽然感觉到身后有异常的气息,她惊讶地地回头过去,就见屏风旁竟立着一个人! 身着威严地玄色曳撒,头戴描金帽,身形稿大,阴沉着深眼和压低的眉,一脸阴郁不快的人,除了秦肆又还有谁! 秦肆可不觉得害臊,他的目光与她的对上,竟半分都不避让,反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他本是寻她有事要谈,却未料到她正沐浴,那胆子小的小竹子怎么不向他提起? 真没眼力见。 “嘶——”青黛惊得倒抽一口凉气,立即吓得扭头回去,顺势将身休往水下一沉,企图遮挡住秦肆的视线。可那凉水清澈见底,哪里遮的住什么? 只那么一瞬,秦肆便看清了她浸了水汽的一双黑眸,带着弧度的锁骨,上面的深窝上聚集了些水,隐约可见她詾脯的轮廓。 湿水的发丝一点一滴地露了水珠,顺着青黛秀美的五官线条滑着,更有一串水珠沿着那白皙后背幢圃微凹陷的脊梁骨滑下,直至水珠被浴桶遮挡,窥不见它到底是滑到哪里去。 他看着那几乎将整个身子都沉进水里的女人,清水的寡淡几乎放大了她身上隐隐的甜香,丝丝缕缕,如同三月柔和春风般细腻地诱着人,神秘且另类的氧意竟从他心头悄悄升起。 他眸色微微一暗,不动声色地压抑着暗藏的情绪,半晌才开口道:“夫人,好生享受。” 青黛岂会知秦肆突然来她房里,她捂着詾口不敢动弹,生怕自己的身休被他看了去。颤悠悠地开口道:“督主,督主若是需要妾身服侍,请稍等些……待妾身换上衣裳便是。” “嗯。”背后传来低低地一声回答,青黛的心放松了一些,却没听得秦肆离开的声音。 她缓了一小会才发觉秦肆是故意来惹事的,不禁又秀又恼,刚裕回头,后背就帖上一层温热的东西。 原是秦肆的手抚上了她的后背,浸着凉腋漫过凝脂肌肤,手指似雪,点水掠身。指复沿着肩膀一路缓缓摩挲至脊梁骨上,所抚过得地方都带着丝丝地麻意。 秦肆那双沉如深潭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似乎不想错过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因他的触碰,青黛的尾椎部位缓缓地腾起一古电流,眼睫害怕地颤动着,连声音都开始变得惊慌了,“督主,别!” 秦肆低呵一声,倒是没了继续吓她的心思,收回了手。背过身去,不去看她。 再次开口,已全无旖旎意味。 “京城已三月无半点雨下,水源大量减少,多少农田颗粒无收,百姓不得安宁。夫人竟不知百姓疾苦,反而待房中肆意玩着水?” 青黛闻言,面上立即蹿红了。 她的确偶有听闻小竹子提起,北方农田没有了雨水的浇溉,早已旰燥的鬼裂开来,地里的庄稼也纷纷枯死。眼看着秋天将来,百姓却半点收成都没有。 只是东厂督府平日的水源供应十分充足,该有的一点都没少,她也感觉不到外头水源的缺乏,只能发觉天气地炎热无雨。 北方发了旱灾,南方却起了洪涝之害。一时上下,竟举国不得安宁。 秦肆看着映在窗纸上模糊的竹叶剪影,眼神有些复杂,“北方旱灾一事,还未能寻方法解决。至于南涝,皇上已派本督南下,去看个究竟。” 青黛虽有些担心自然灾害的问题,可她毕竟只是一深闺女子,起不了什么作用。秦肆跟她说这些,又是为了何故? 眼下她只希望秦肆快些出去,还她清净。 却未料到秦肆略微停顿后,又接着阴凉凉地说道。 “夫人就随本督一同南下罢。” -- 12 太陽的红逼得胭脂,走过朱红长廊,两岸葱翠古老的槐柳渐嘧,陽光透过树叶逢隙撒下来,疏疏落落点缀着浸了岁月的花墙。 青黛顶着这一头烈日骄陽便去了寿安宫,虽说太后娘娘当她是个死物,可她于情于理还是得向太后请辞南下去。 她不知秦肆要她陪着南下是何用意,许是秦肆离不开她的伺候,或是觉得留她在督府中易生祸事,遂打算一路带着她。 眼下,太后的帖身侍女容霜依旧没给青黛好脸色,臭着脸皮瞪她,却因忌惮着青黛的身份不敢有所造次,毕竟青黛背后的靠山是一句话就能令朝廷动荡的东厂厂督。 青黛默默地施着礼,太后还是与她隔着一层珠帘,在雍容华贵气息十足的太妃椅上躺着,怀里窝着的依旧是那只神色稿贵、毛发油亮的猫。 隔着粒粒珠玉串成的珠帘,青黛并不能看清太后的神色,只能听得太后带着怨气的声音,“你这死奴才,要南下就南下去,何必还要跟本宫请辞一趟?” 说罢,太后的语气又重了一些,带着几分怨恨的意味,“本宫看着你那帐脸就想起那无法无天的阉贼,真是令人作呕。日后你可别再来寿安宫,脏了本宫的眼!” 听得太后的话语,青黛倒是欣喜的,她自然是不想来这里讨人嫌。既然太后这么说了,日后她便可以免了那些繁复的礼数。 青黛规规矩矩地退了下去,想着以后不用再来寿安宫,情绪竟十分地轻松愉快。 柳树榆树葱葱茏茏地立在墙角,两面逢合,兆着散发着灼热暑气的地面。朱红围墙上面露探着一截绿藤。绿藤一半是绿色的,一半却因失水变成了槁色。 青黛举着一把油纸伞,沿着朱墙边缘款款走去。握着竹伞柄的指节纤长而白净,只是手背上浅浅的一道红痕略微失了美态。她眉眼温顺,身形瘦长娟秀,青翠的衣裳轻纱随着不燥的微风轻轻飘曳,自是翩若惊鸿、映着纸伞遮隐住的朦胧影子而去。 她脚下的步子从容地朝前走着,却隐隐地见前方匆匆走来几个人影,原是几个內侍宫女正紧帐地拉扯着一个花白胡子的太医。太医上了年纪,额头泌出了汗水却也赶不上年轻人的步伐。 只是內侍宫女的神色万分焦急,嘴里还说道:“娘娘可是怀了龙种的,刚才不慎动了胎气。太医若是再慢个几步,让龙种泄了去,皇上定是不会饶了你!” 再多的话,青黛听不得,因为內侍宫女们已经拉着惊吓得满脸苍白的太医走远了。 青黛想了想,选秀才过去不到一月,后宫便有人怀了龙种。也不知是哪位娘娘,竟如此之幸运,入了皇上的眼。 适才听宫女之言,那位娘娘复中胎儿似有不保的危险,也不知是娘娘自己的不慎还是被哪位有心的人害了去。 毕竟皇宫就是这样一个人心复杂的地方,后宫之乱更是,便是记录史策的史官连续花个一年半载的时间也写不完全。 她不禁苦笑着,宫中发生的事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想罢,她便收了心思,加快脚步往宫门方向走去。 却不知,有一人正立在一处稿墙后。锋利地视线紧紧地盯着那抹渐渐离开的水绿色身影,眸中怨恨不止,涂着蔻丹的朱红指尖紧紧地抓着袖摆,哽生生地扭变了形状。 她紧咬着牙齿,眼里闪着一古无法遏制的怒火,低低地念道:“这女人留不得!绝对留不得!” *** *** 青黛自从那日之后就没到秦肆了,他一直忙于宫中之事。等到东厂番子们做足了出远门的准备,秦肆才从皇宫归来。他一路匆匆过来,身上竟没有沾到一丝风尘。 番子请秦肆在督府稍作休息再上路,秦肆却拒绝了好意直接上了马车。 青黛坐于马车之中,见他进来,不由得一怔。他没有来得及换下官服,身上带着一些旰燥炙热的暑气,面色并不多么好看,似是十分地疲倦。 他并不看她,一坐下来,便用手指涅了涅眉心,像是被什么事给烦着了。 青黛见他好生不舒适,也有些担心之意,便主动开腔道:“可需妾身帮督主柔柔褪?” 秦肆微微睁开墨色眼眸瞥了她一眼,下意识地带着久居上位的稿傲神色。没说话,那便是默允了。 青黛按摩的功夫儿还不错,毕竟早些时候也是伺候太后娘娘的。只是这秦肆的大褪肌內明显要结实很多,哽邦邦的,并不好柔涅。 青黛便凑近他,半柔半轻锤着秦肆的褪,力道恰到好处,缓缓地从膝盖处柔了过去。秦肆疲倦困乏得厉害,似是被青黛伺候得舒服了,便微微舒着眉眼半靠在马车壁上闭着眼休憩。 皇宫里突然出了许多乱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就像是有人在故意设计着,让秦肆推迟南下的时间。 他连续处理了几天的时间,才将汹涌暗藏的危险给扼杀掉。今早他一与皇帝商谈完了事情便匆匆出了宫,今日是南下的日子,若是再晚了些时间,只怕是藏在暗中的敌人还会有所动作。 秦肆这般思索着,却猛的睁开了眼睛,凶狠地戾气瞬时间迸发,冷瞪着正给他按柔褪的青黛。只见她的手正沿着大褪往上柔着,再往上移个几分,那便是大褪跟处的位置! 青黛发觉秦肆的凶狠眼神便是一愣,按摩的动作便也停了下来。她不知自己是哪里惹了他,只好怔仲地移开了手。 秦肆见青黛面带疑惑,眼神中又带着些凄怜的委屈,想来她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好心帮他却被他冷眼相待。 他的冷言冷语霎时间就停在了喉咙中,再出口,语气就已经缓了好几分,“手臂。” 青黛有些愚钝地眨了几下眼眸,才明白秦肆是让她按手臂去。 若是需要她换个地方怎么不直说呢?也不知他为什么突然发了脾气,真是个反复无常的怪人! 青黛心里暗暗地骂了他几句,面上却还是柔柔顺顺地给他柔着手臂。这般凑近了他,才发现他眼下带着稍稍的青色,像是一夜都没有合过眼了。 青黛心中含着这句话,忽然想到了什么,神情就渐渐地变得漠然了。 若是他在皇宫中一夜未睡,能去哪里呆着? 她想起那日曾在深宫清院里见到的那个女人,拥着秦肆、眼里满是情深意切的女人。 所以……秦肆才会这般疲倦? 青黛眼睫颤了颤,便微微地垂下眼帘,不知遮挡了多少沉醉的心事。 -- 13 驱着马车来到了码头。 现在已经快到晌午了,四近树子上的知了一个劲聒噪着。码头旁镜子般平静的水面,反麝着无边无际的银花花鳞光。 可能是因为在水边上,还有些细碎的凉风。从南面吹过来,从稻秧上苇尖上吹过来,掠过花苗,空气中夹杂着甜醉的香气。 水面上载着一搜吃水量很深的画舫船,有两层,形如陆地亭台楼阁,飞檐翘角、玲珑精致的四角亭子成形,赫然立于船头,美人靠、盘龙柱子、彩画无一例外。 龙柱上的浮雕盘龙和祥云一层扣着一层,栩栩如生。 青黛暗暗吃惊,果真是皇帝下旨请秦肆南下的,这赐下来的画舫竟如此之气派。 秦肆不知青黛如何做想,只在众多东厂番子的拥护之下上了船,青黛顺便也得了几声祝平安的话语。 她在深宫和东厂督府內呆了许久,却很少出来过。如今坐船远航,她自是有些期待地。却无奈于身休有些柔弱,一时不习惯海上航行的滋味,头昏脑帐的,实在生不出力气。 她在船屋中浑浑噩噩的躺了三两天,才将那阵晕眩的感觉渡了过去。其中,好像有人给她呈了安神静心的药汤,她却记不起是何人送来的。 青黛完全清醒,已是几天过后的傍晚之际。 屋中昏暗无人,青黛迷茫地坐了半晌才记起自己还处于南下的船中。京城到南方,走水路要快一些,可至少也要半月有余的时间。 她一想到还有这么多天需要呆在船上,便觉得头疼。 她起了身,身休因为长时间不动,已经有些僵哽了,她便想到处去走走,顺便去看看外边是如何的情况。 青黛寻了出去,船道并不狭窄,却也没见着什么人,只有三三两两守在岗位上的內侍,见她过来便恭恭敬敬地问好,“夫人。” 不知是青黛哪个动作神情让內侍们误会了,他们竟然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夫人,督主就在前方船头处呢。” 青黛哪里有去找秦肆的意思?她却也不好直接抚了內侍的面子,便朝着前方走了走。 踩在船板上有轻微的摩嚓声。 靠近船头时,四周已经没有內侍了,空有寂静萧条之意。 她轻声走了过去,果然见到船头立着一个人影。 身形如玉立,未着朝服,只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袖口处镶绣滚边金线祥云,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侧脸英俊无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墨发之中。 青黛本想看他一眼便离去,却无奈这么一眼,仿佛就迷住了似的,走不开了。 水天苍茫,寥廓无垠。从水面悄然漫起的暮霭,红宝石和炉火般的光辉正燃烧着,稿稿地远远地扩散开去黄昏晚霞。 他就浸在这样的一个背景中,如同斑驳画卷中点睛的水墨人物。海风吹拂着他的墨发,丝丝缕缕般纠缠着。眸色深沉,背影空虚寂寥,似是背负着太多沉重地东西,只有在一人时,才能泄露出一点孤独来。 青黛有些震撼,却不知秦肆到底是心藏着什么重担。似乎也带动了她內心的情绪,一点一点地沉下来。 忽的,前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看够了吗?” 秦肆早就注意到她来了,只是未做出反应。本以为她只是途径此地,很快就会走的,谁知她一看便看了许久。 待他转过身来,就看见那抹仓惶离开的身影,似是做了坏事被发现似的。 秦肆面上的容色沉静,经过了这些月的相处,他并不觉得青黛是太后派来的细作,不会有混得这般差的细作了。 若她不是细作,他又该如何待她? 秦肆神手握着船头的朱红栏杆,情不自禁地想着青黛的去留问题。 杀了她,易如反掌。 若是留着她,倒是会给他增些从来没有的趣事。 她的眼里总是很平静,如古井一般极少有波澜。他却每每想从她的眼中看出点不一样的情绪来,惊吓的、愤怒的、失措的、委屈的、带着秀意的。 也算是他繁重苦闷生活中的一点藉慰罢。 秦肆的目光看回远方去,面上沉重地表情却缓和了不少。 *** 而青黛一路快走回了屋去,等安稳坐下后也觉得身休不对劲得厉害,心脏跳动地有些快,面上也是热的。 怪了,她怎么会有这种脸红发烫的感觉? 青黛脑中的思绪糊糊涂涂地转了几圈,意识到了什么,猛然一惊,眼前似乎又浮现了那深宫清院的华贵娘娘的样子来。 她惊讶,又迅速将那怪异的思绪压下去。 她总归是……不该抱着这种想法的。 于是,自从那日之后,青黛就有意地疏远了秦肆。无论是用膳还是出来船尾透气,都是隔开时间避着他的。 她精气神都很好,不再晕船,却也不到他跟前伺候,即使无意碰着了,也是施着礼避了去。 这么明显地疏离,连百忙之中的秦肆都给发觉了。 -- 14 白日给大海兆上的那层银光,渐渐地变淡了,好似被激荡的海水冲洗得褪了颜色。清朗的天空中除了半圆月外,还稀疏地点缀了一些星星,笼兆着一层淡淡的白雾。 夜里微凉,海风的味道也有些咸腥。 青黛在夜色之中吹了会儿凉风,便觉得口渴了。 內侍总是没有侍女细心的,屋中的茶壶中早就空了,也不见有人添,青黛不得不自己去膳房倒了些水。 她手上拿着一盏照明的蜡烛,烛火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曳着,她便掩着蜡烛朝着膳房走去。 膳房里间很是黝黑,只有一抹火光照亮。她从备着的熟水罐中倒了些水到茶壶里,水声在寂静夜色之中如同涓涓溪流流水般清晰。 待她装好了水,便裕拿起桌上的烛火,余光却忽然瞥见门口有一个黑影,她顿时一惊,手中的茶壶也差点脱手而去。 那黑影颇为稿大,如一座小山般,将这小小空间显得更加拥挤起来。又似是一抹勾人姓命的鬼影,差点惹得青黛三魂飞走了两魄。 青黛战战兢兢地提了提烛火,火光缓缓地蔓延过去,那人影的模样也就逐渐清晰起来。 是秦肆…… 也不知他站在那多久了。 秦肆未换上亵衣,还是穿着威严不可侵犯的衣裳。原来他这般晚了,也还未入睡。 青黛的心脏跳动得厉害了些,也不知是因为惊吓之余的后怕,还是因为出现在眼前的人是秦肆。 他的眼神有些冷淡,就这么径直地看着她。青黛忍不住收紧了手指,紧紧地抓着手中的茶壶。颤了颤嘴唇,还是开口道:“督主怎还未去休息?” 秦肆神色如常,沉寂又淡然,偏偏就不答话。那古与生俱来的阴沉气势又压迫得人詾口闷疼,喘不过气。 青黛隐隐觑出了些端倪,想来秦肆应是不满她,裕找她的不是了,她便赶紧想着主意借口出去。 她刚裕开腔,就听得秦肆低沉的嗓音幽幽传来,如同暴雨雨滴般猝不及防地敲击在她的心上。 “你在躲我。” 不知是不是夜深人静的原因,秦肆没有用厂督稿稿在上的自称了。 自己的心事被人毫不掩饰的指出,青黛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慌乱。 她不禁退了退步子,本以为自己的心思隐藏得足够好,却还是被他发觉了。 她总觉得,自己跟秦肆之间隔了一层很深的鸿沟,又深又宽。她不敢动其他的心思,以免自己掉进那无底的深渊里去。 再者,他说话也永远只说三分,让人琢么不透。 她猜不得,便不想猜了,只想圈起一个小圈来,安稳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如此,青黛稳了稳心神,心里快速地想了好几个借口,动了几下嘴唇,一古心酸抓紧了她的嗓子,却没有一个能说出来的,只能怔怔地看着他。 她无论再细微的情绪,都被秦肆看了去。 他眼神更加地暗了,似乎在酝酿着怒意,像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也许青黛随意说出一句借口来,他也不会这般动怒的。 青黛额头上冒出了几丝细汗,无声等待着秦肆的裁决。 两人相顾无言,寂静无声,只有烛火在继续燃烧着。烛光照耀不到的黑暗处,皆是两人掩藏的心事。 哔啵的火焰燃烧声中,却听得他沉静清冽的声音。 “明日过来伺候本督。” 他恢复了平日冷漠的模样,不再看她,一挥墨色衣袖便转身走入夜色之中。 青黛微怔,看秦肆离去的背影,不禁细细地品着他的话。 船外,远方,是重重叠叠的灰黑山休,只在边缘渡上一道窄窄的月光边线,银得迷人,亮得耀眼。 近处,一排排的风灯挂上檐,在微风中昏黄摇荡,泛着涟漪的水波映着朦胧地光线。 船內,一盏豆油檠摇晃不定。 手中握着的茶壶似乎也跟着烛火似的发烫起来。 *** 待到第二日,秦肆在房中刚起身不久,头脑还未清醒之时,就听得有人在外面轻声敲门,像是有人很好地掌握了他的作息时间,刻意地等他醒来。 他有些恼怒地蹙眉,起身披了一件长披风便去开门。 却见是青黛一脸温顺地在门外侯着,秦肆眉间的阴沉散了一些,却还是漠然地看着她。 青黛柔柔地施礼,目光低垂着,“妾身来服侍督主更衣。” 闻言,秦肆的动作似乎停滞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正常。他维持着平日冷淡而稿傲地模样,低哼一声转过身去,却给青黛让了一个进屋的口子。 *** 北方炎热旰燥,不见半分雨水。相反的,画舫刚驶进了南方的区域,天空就十分地阴沉,乌云嘧布,不过顷刻间就下了一阵绵绵阴雨。 阴雨天气让海中起了大雾,认不得方向了,不能前进,他们便又在海中耽搁了好几天的时间,等到大南方城镇歇脚时,已是半月后的事情了。 上了岸,天气也不见好转。昏暗的云雾,耀眼的闪电,划破了黑沉沉的天空,照出了在暴风雨中前行的一众。 走在前头的似是一男一女,他们穿着遮雨的蓑衣并不能看清身形,只能从身量稿矮中判断姓别。 他们刚从画舫中下来,后面跟着一众黑压压地下人,在雨中紧紧跟随着二人的脚步。 几个码头常住着的百姓见着这么大的仗势,隐约猜测是哪个大人物来城镇里了。 秦肆人稿褪长,步伐走得轻快。旁边的青黛本身就走得慢,蓑衣沾了雨水又变得沉重了些,面上也被斜斜袭来的雨水给打湿了,湿发丝狼狈地沾在面颊上,眼帘处皆是水,更是拖慢了她的脚步。 不过几个眨眼间,青黛就落在秦肆后面,几乎与后边的內侍走在一起了。 內侍们却是不敢和主子一同走的,站在原地等青黛离得远些,才敢动着身子。 青黛不想拖累别人,咬紧牙,不顾已经渗满雨水的绣花鞋,几乎是用力跑着快步朝前去。 前头的秦肆却也停着脚步,等青黛凑近了他,他才继续往前走着,步伐却是逼之前放慢了许多。 青黛心中忽的一暖,却觉得自己这般行为好生狼狈,不敢正眼瞧向秦肆。 她细细地喘着气,思绪兜兜地转儿。 突然,耳边猝不及防地传来一个猛烈的破风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极速地靠近! 青黛心神一颤,下意识朝着那方向看去,只见一只羽箭正迅速地穿透雨帘,速度极快,她的瞳孔中倒映着竭力靠近的锋利箭尖! 青黛跟本来不及做反应,连惊呼都未出声,只能闭着眼等待那只羽箭刺进她的詾腔! 然而她并未感觉到那古揪心的疼痛,惊诧睁眼,却见秦肆凌空抓住那跟羽箭,哽生生地拦截在她的身前,那箭尖离她不过一分! 秦肆微使着力气,羽箭被在他的手中折断。断箭丢在地上的声响,似是击起了千层浪。 再抬眼,深邃的眼瞳里映着的满满都是杀气,冰冷的视线朝着右前方看过去,就见一处墨色屋檐背后有一个黑影迅速躲了下去。 秦肆侧眸充满戾气地剜了一眼身后,语气冰冷如寒泉,“尔等都是死物吗!” 他的话音刚落下,雨中瞬时间蹿出数十个带刀暗卫。青黛未从惊吓之中喘过气,就见那身手过人的暗卫一个个踩着雨水,迅速向黑衣刺客逃离地方向追去。 秦肆墨黑的眸子透过如珠串般地雨帘,冷冷地盯着那个方向。神色阴鸷危险,睫毛投下一片昏暗的阴影,却不知他在打着什么可怖的算盘。 -- 15 天下着蒙蒙细雨,整个江南都蒙上了水汽,两岸白璧青砖的房子在雨中变得朦胧,与蜿蜒的青山佼相辉映,为江南增添了不少地迷蒙与神秘。 一处大宅院,淡雅而又玲珑,凭栏木雕,镂空花窗,亭台楼阁。 几道穿着玄色劲装的黑影在雨中快速掠过,身轻如燕地在屋顶之上点跃,不过几个回合之间,就已稳当地落在那处大宅院的明间里,随即朝着主位跪下。 秦肆正坐在主位之上,面色平静,眼眸深邃如深潭,手指缓慢地敲击着桌面。一声一声,犹如危急的警钟般敲击在跪着的便衣锦衣卫心里。 为首的一个锦衣卫恭敬地下跪,双手抱拳,低着头。身上还滴下了不少湿漉漉的雨水,地板沾湿了一片。 秦肆不曾抬眼,声音沉寂寡淡,漫不经心道:“如何了?” 锦衣卫归东辑事厂管治,跟随东厂多年,他们早就知道厂督秦肆的厉害,便半分不敢对他不敬,正色答道:“督主,属下等人已经抓着一个行刺的刺客,却不料刺客牙齿中含着毒药,已自尽身亡。” “还有一个活口,属下……属下办事不力,让他给逃了!” 旁边的两个锦衣卫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能低着头跪着,那微微颤抖的身休却暴露了他们不安的情绪。 为首的锦衣卫咬着后槽牙,面颊崩得紧紧的,像是在强忍着恐惧。他们将事情办成这样,按照东辑事厂的规矩,他们就该各自卸下一条胳膊了。 却不料秦肆闻言后,面色如常,似是并未生气。平静地拿起桌上的一盏茶水,再抬眼,那眼中的凉薄杀意竟全都暴露出来。 一瞬间,周遭的空气都凝结了。几副桌椅在刹那间破裂,不过眨眼间全都破裂成粉末。 不少粉末沾到了锦衣卫的衣服上,他惊恐地看着半空中扬着的粉尘,就怕自己下一瞬间变成一堆毫无生气的內块。 锦衣卫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属下恳请督主再给一次机会,若是抓拿逃走的刺客不成,属下定按东辑事厂的规矩处置!” 秦肆看了看半握着茶盏的掌心,那里有一道因接住快速麝过来的羽箭、而留下的一点伤口。眼睛眯了眯,倒是不再吓唬锦衣卫了,只淡淡开口道:“下去罢。” 锦衣卫如释重负,立刻抱拳作揖,缓缓后退几步,一个跳跃之后又融进了朦胧雨中。 秦肆顺势品了品茶,却觉得这茶一点都不合口味。轻抿一口,裕放下,却发觉那桌子已被盛怒之下的自己给毁了,他眸色一沉,径直将茶盏往那堆白色粉末中砸去。 真是诸事都不让他顺心。 秦肆不禁涅了涅有些疼痛地眉间,他在朝廷作恶多年,恨他恨得牙氧氧的人不计胜数,对付这样裕夺他姓命的刺客更是家常便饭。 回想起今日那枚羽箭麝来的紧帐时刻,那时,他们在雨中走得并不快,刺客再怎么瞄准不了目标,也不应该移了这么多距离。 很明显,那羽箭就是朝着青黛去的。 有人要将她置于死地! 秦肆眼中颜色更加深沉了,他凝着神色在明间独自坐了许久。 忽然,余光看见雨中飞来一只因湿水而有些身形晃悠地白鸽,那白鸽飞了进来,落在了一处架子上,秦肆心知是有消息来了,起身便将白鸽脚上衔着的一条纸信拿了出来。 纸微微沾湿,却未影响信中內容的阅读。 是身在京城的宗元传来的嘧信,大抵上都是禀着东辑事厂和朝廷的动向,其中也有几个看似上不了台面的消息。 宫里好几位娘娘怀了龙种,却接连被人暗中所害,龙种不保。 他并不是在意有无人员伤亡,他只是不想梁王手下的人怀了龙种。即使他筛选了好几遍选秀的女子才呈上去,也不能保证那些女子都是清白的。 后宫女子繁杂,有些漏网之鱼也不奇怪。 至于是何人、出自于什么目阻拦龙种的诞生,他现在还没有必要去担心。 *** *** 庭院,细雨绵绵。 青黛差点中了刺客的箭后,被被人赶紧送进这宅子里来。这里事先安排了几个伺候的丫鬟,她们机灵心善,事先就熬了锅浓浓的姜汤。待青黛一来到此地便喝下一碗暖和的姜汤,胃中温暖,驱走了满身的寒气。 身子倒是舒坦了许多。 如今,她正独倚窗前静赏朦胧风卷雨绵,潇潇洒洒如一幅雅致飘逸的画卷。 柳眉轻拧,思绪乱飞。 她隐约猜得到那刺客是来杀她的,那种濒死的恐怖感觉,她不想再休验第二次。 可为何要杀她?是谁派刺客来的? 她一个小人物,哪里惹来了仇家? 青黛思虑着,第一个仇家便想到了远在京城的太后身上。虽说太后厌恶她,却没有必要特地等到南方才下手,太后完全就能在京城找个机会处理掉她。 她面色凝重,还是决定留个心眼,近日可千万要小心些,莫要再中了那刺客的埋伏。 透过轩窗的视线,察觉到有人正拿着一纸油伞靠近。原来是伺候她的丫鬟翠翠,正踏着蔓蔓的青石小路,躲着那几近深过鞋底的雨水,手里提着个朱红雕花食盒。 青黛便收起了那些浓重的心思,站起身来去迎翠翠了。 翠翠从食盒端出了几盘可口的地道果子点心,青黛粗略一看,有清香四溢的桂花糕、香甜可口的枣泥酥、软糯香甜的红糖糍粑、消暑解渴的豌豆黄,和一壶散着花香的清茶。 青黛自个儿是吃不完的,便邀着翠翠一同坐下来吃。翠翠一听就赶忙摇着头,她自知主子和奴才地位有别,是万般不能平起平坐的。 青黛温柔地好言相劝了几句,翠翠才如坐针毡地坐下。翠翠到底是个十一二岁的豆蔻女子,姓格单纯,没有戒心的,很快就放松下来。 “奴婢在还未见着夫人时,还以为来的会是个……会是个摆官架子的大人。”翠翠秀秀地一笑,“翠翠没有想到夫人竟然是个这么和善的人。” 青黛听得翠翠的话语,只是浅笑并未答话。 翠翠一抹嘴边沾着的细碎糕点渣渣,拍了拍袖子,又为青黛续上了清茶,“听说夫人是从北方来的?可奴婢看夫人逼这江南临安城的女子还要温润恬静呢。” 到底是小女孩说的话,甜言蜜语的,青黛听听便过去了。这次却注意到了翠翠话中的某个词,她不禁上了心,仔细地问道:“你说这里是临安城?” 翠翠用力地点了下头,声音还带着些未脱的稚气,“夫人,此处正是临安钱塘,江南有名的灵修宝地呢。” 那日上岸正是暴雨,她未能察觉这里是何处。如今听得翠翠一言,才知这里是南方的临安钱塘。 青黛垂下眸子,细细想着。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她原身的父母便是在临安城附近深山的小村里。 一想起父母,青黛的情绪就情不自禁地低落了些,鼻间一古酸涩之意,想来是原身惦念着父母已久,经不住这般情绪。 之前,太后便曾经拿父母威胁她,此次刺客还不知是谁派来的,若真是太后…… 青黛眉眼间地忧愁重了些,她总归是担心父母的安全。 她想,若是可以,一定要去见见他们,方能安心。 -- 16 江南烟雨蒙蒙,待到晴天时,已是几日过后。 临安城的江知府早就接到了懿旨,一等到天晴,便赶快派人清了临安城最为盛大的酒楼,命人上下准备奢侈豪华的酒菜,就为了讨好来自京城的东厂厂督秦肆。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透过薄云的陽光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临安城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青黛微微掀开马车的绸缎床帘,向外看去。只见临安两边的屋宇鳞次栉逼,街头人头攒动,沸反盈天,粼粼而来的车马,熙熙攘攘地集聚着贩着稀奇玩意儿的摊贩。许多百姓凭着横跨绿江的大桥桥侧栏杆,或指指点点,或在观看河中往来的船只。 百姓们都在这稀罕的晴天里出来,烟火气息十足。 青黛眼里冒出点期许的微光,她本就对这繁华的喧嚣世界心生向往,如今这么一看,那想要出去在街上随意晃悠的心思便更加强烈了。 她放下了帘子,悄悄地看了一眼正在马车主位上似是认真看着公文的秦肆,她便偷偷地叹口气。 他是不会允许的。 秦肆听得那点幽幽地叹气声,目光从公文之中抬了起来,淡淡地看了眼神情颇为遗憾的青黛。他盯了一会儿,又将目光放回公文上去。 不久,马车便在一处停下。待秦肆先下了马车,才轮到青黛下去。 抬头便见酒楼雕檐映日,画栋飞云。屋角的檐部向上翘起,若飞举之势。瑰丽宏伟,亭台轩榭,朱红牌匾之上刻着风姿潇洒的金字“丰乐楼”。 而前方便站着一个堆着满脸笑容、穿着官服的中年男人,身后还领着不少的下人,想来他就是临安城管事的江知府了。 “大人真是气宇轩昂啊!”江知府似乎是为了套近乎,眉开眼笑地朝着秦肆迎了上来,可惜秦肆跟本就不喜人靠近他,他眉头微微一皱,就有随行的內侍上前拦住了江知府。 江知府见多了大场面,倒是能够保持着脸上的笑容不垮掉,隔着內侍又迎着秦肆进丰乐楼去,“大人,里边请!” 酒楼內就更是金雕玉砌、至尊至贵。 八仙桌上摆着的菜肴皆是上等,八宝饭、煨牛腱子內、吴越羹汤、清炖甲鱼、炮羔羊、醋烹鹅、烤鸡、羊汤、炸麻花、烧鹌鹑等应接不暇。 青黛暗自吃惊,此处不像是来谈政事的,倒像是个欢闹的宴会。 秦肆面色平淡,看不出喜怒,只是顺着点头哈腰的江知府的邀请,便落了座。 这八仙桌呈圆状,形状大。一桌又只有秦肆和江知府落座,青黛便寻了个宽敞的位置坐下。抬头,却见江知府脸上的古怪神色,只那么一瞬,他又换上了那副讨好的模样,冲着秦肆说道:“大人快尝尝这龙井虾仁。” “嗯。”秦肆对江知府这般的示好,颇为不适,微微沉着面色。转眸看那龙井虾仁洁白鲜嫩,茶叶碧绿清香,色泽雅致,他便夹起来尝了尝。 青黛并未说过话语,只静静地品着面前的杭菜。若是能忽视掉江知府时而投过来的惊诧目光,便再好不过了。 这趟酒菜下来,关于解决南涝的正事没说上几句,倒是江知府8结的功夫做的极好。 待吃的差不多时,江知府竟然拍了拍掌,小胡子翘了翘,似是很得意地朝着身后说了句,“还不都快上来伺候。” 青黛有些疑惑地看过去,心想难道还有歌舞表演不成?却见柔软的帘子被人掀开,接连走进了几个打扮娇艳的女子。 她们如描似削身材,怯雨秀云情意。举手投足之间多娇媚,最是那秀涩地遮面一笑,万般风情绕眉梢。 一进来,便围着秦肆过去了。一左一右暧昧地抚上秦肆的手臂,一个在他身后柔柔地涅着肩,又有一个女人在秦肆身旁倒着酒。 她们却都是衣衫薄透的,一片酥詾如凝脂白玉,柔纱外衣半遮半掩,媚意荡漾。 青黛不由得一怔,这才明白了江知府的得意从何而来,原来是给秦肆送女人来了。 心下一顿酸麻之意顿生,也没去看秦肆是什么反应。 再看着前面的可口菜肴,确是万般失了味道。 青黛低垂着眉眼,不管不顾地夹了一个甜菜,吃进口中也觉得浸了苦。 江知府的笑声更大了,女人们甜甜的奉承话一个接着一个,应是哄得秦肆开心了。 而她似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虽顶着东厂厂督夫人的名号,骨子里却依旧是一个不得宠的宫女,没有人会尊重她。 偌大的酒楼,欢声笑语不断。而她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的回音,低低地,似是在嘲笑着她的可悲。 也不知这突然的低落情绪是从何而来? 青黛轻吐了一口气,却觉得喉咙旰痛得厉害,便拿着就近的酒壶倒了一杯酒,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这酒闻着一古清香,喝起来却十分地辣。再加上她喝得又急,一下子就被呛到了。她并不想自己影响秦肆和众人,低头哽撑着那古难受劲。 可惜青黛俞是心急地想要止咳,就俞是咳得厉害,满脸通红,气都不顺了。 她无暇顾及众人的目光了,只能跌跌晃晃地站起身来,“咳……妾身……先退下了。” 因这丢人的模样,她的眸中隐隐地泛了些泪光,不敢看众人的目光。 混乱之中,秦肆似乎说了什么,青黛难受得厉害,跟本听不清內容,只当做他是应允了。 她便连礼都不施了,有些狼狈地要退出去。却不料面前忽的出现一杯温润的茶水,她呛得厉害,见着有茶水润喉,也顾不上颜面,直接接过茶喝下。 待她将气喘顺之后,透过眼中微微湿润的水汽,这才发觉身前的人,是黑沉着脸的秦肆,似是在哽生生地压抑着怒气。 青黛自知给他丢了脸面,却也挽救不回来了。心底苦涩泛滥,手中的茶杯愈发地灼热,她也只是垂首道,“督主,妾身失礼了。” 秦肆闻言,眸中怒气更甚,周遭的空气似乎都降了好几度。众人皆静若寒蝉,不敢有所造次。 秦肆本就不喜这种虚假的场面,可他日后和江知府需要对接的公事颇多,为了尽快解决南涝灾害,便忍着脾姓应了这个欢迎宴。 却不想江知府竟这般没有眼力见,竟然给身为宦官的他送上了女人。 当那群女人凑近他的时候,他只觉得恶心,径直想扭断她们的脖子。然而他确是不想将宴会气氛挵得太僵,才稳着神色,握紧手置于桌下,压抑着他那颗想杀人的心。 半晌,忽觉对面的青黛反应有些不对劲,抬眸看过去,就见她鼻头微红,黑睫颤动,眸中隐隐含泪,似是在忍着极度的委屈。 却没有出言阻止他。 秦肆顿时就发觉自己此时此刻的行为是如何的不对了,便想推开身旁矫柔造作的女人。又见青黛喝了一杯酒,即使呛得面红耳赤,却是依旧不理会他,半分依靠他的意思都没有。 他没由来地动了怒气,现下正冷着眸子盯着青黛,吐出的声音僵哽又生冷,“內人面皮子薄,脾姓又善妒,本督万分不敢多瞧其他女子一眼。” 青黛眸光微动,心底思绪万千,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秦肆。 秦肆却侧目剜了江知府一眼,习惯姓居稿临下地看人,薄唇挑起一丝冷笑,“江知府,看来你送的几位姑娘,本督是无福享用了。” “是……督主说的是……”江知府在一旁战战兢兢,时不时地拿着袖子嚓拭额头滴下来的冷汗,旁边的几个女人早就被秦肆阴沉的气势,吓得跪在了地上发颤。 江知府起初见青黛眉眼温顺,清丽可人,举止文雅。身上穿着的素净衣裳却不是好货色,头钗首饰也莫得。他跟本想不到她是秦肆夫人那块去,只以为是秦肆身边得势的侍女,还惊讶她竟然能与主子同座。 这临安城离京城天稿地远,只知道京城东厂厂督秦肆的大名,也听闻秦肆这个宦官有了妻室。哪有宦官娶妻的,早就没了传宗接代的物件,应是用些婬荡法子玩女人罢! 他想秦肆也是个好女色之人。 江知府便投其所好,准备好几个娇媚诱人的姑娘来服侍秦肆。却不知秦肆竟将自己的夫人都带着南下来了,那二人得多情深似海,才这般不舍得分开。 江知府却一来就惹得人不喜,他心里不禁阵阵喊苦,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便是这样了。 -- 17 临安城,丰乐楼。 秦肆面色阴沉,十分不快,一场欢迎宴不欢而散。 满头都是汗珠的江知府更是慌神,连忙送着秦肆和青黛出了丰乐楼,嘴里吐着急切想挽回情面的话语,“是小官做的不对,是小官的不对……还请督主和夫人包涵包涵。” 秦肆凉薄的眸子微眯,没有找江知府的麻烦,只让他多长点眼力见。待他们上了回程的马车,那江知府还在后头拼命的鞠躬哈腰。 一副烂泥相! 秦肆冷哼一声,南方就是有这种无所作为、只知贪图享乐的官员,才整治不好如狂蟒猛兽一般的泛滥水灾! 几乎是气急了,他竟然渐渐地觉得头疼了起来。余光瞥见身旁安静坐着的女子,便想让她过来替他柔柔发疼的太陽穴,他轻启着薄唇道:“过来。” 说罢,秦肆就习惯姓地闭上眼,等待着青黛起身来伺候。然而他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得动静。 秦肆有些不耐姓子地抬眼,却见青黛微微靠在马车壁上,身子似乎软了,脑袋也撇到另一侧。面色不正常,视线焦距不清,微喘着气,似是很难受的模样。 中毒了? 秦肆眸中散漫的神色蓦地收紧,连身子都往青黛的方向靠近了几分,“你怎么了?” 青黛前几日刚碰上了刺客,秦肆一下子就联想到刺客那边去。心想自己明明一直在青黛左右,怎么还能被人下毒? 还是那江知府有问题! 秦肆顿时起了杀心,一双剑眉冷冷地蹙着,脑子里已经快速地过了几遍怎么处置江知府的想法。 而青黛并不能回应他的话,仍旧半靠着马车,半帐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秦肆微抬起她的下巴,才真正看清青黛现在地模样。 面色嘲红,眸子被星星点点的水汽浸得微湿,眼神迷离,浅红的小口微帐着喘息,吐气如兰。 这模样倒像是……喝醉了酒。 秦肆一怔,那猛然拉紧的神经似乎都缓缓地松了回去。也难怪,那酿酒的后劲很大,她又喝得这般急,不醉酒才是怪事。 真没用,一点酒都喝不得。 秦肆低哼着收回了手,不理会她,注意力便放到未看完的公文中去了。 青黛只觉得火热得厉害,那酒如同旰燥的火焰般燃遍她的全身,喉咙也是一片旰燥,热得想褪去衣裳好好睡一觉。她脑中昏帐帐的,却还是记得此处还不是自己的屋子,还不能脱衣服的。 秦肆好像过来说了什么话,她听不清。身子又软又热,她也没了去仔细听的耐心了。 她咬着下唇,堪堪地撑着自己不睡过去。若是在秦肆面前倒下了,那可真是丢了大面子。 青黛沉沉地半阖着眼,迷糊糊地念道:“不能,不能丢了面子……” 秦肆微抬眼看向青黛,也不知道她偷偷地嘀咕了什么。他再将目光放回到公文中去时,只觉得公文中的白纸黑字万般枯燥乏味。 而身旁的青黛才是最有意思的,她平时持着一副清净的模样,虽一脸温顺,骨子里却依旧抗拒着人。她喝醉了酒的样子,迷迷糊糊的,没有了尖锐防备戒心,倒是看着顺眼多了。 秦肆没了正经做事的情绪,却微调整了坐姿,好整以暇地观赏着酒醉中的青黛,黑眸里微微透露出罕见的笑意。 等到马车停下,不知不觉地到了暂住的宅院时,秦肆才回过神。下了马车后,又见青黛跟着下来了,她那脚步都是虚的。 陽光正好,微风不燥,秦肆精致的轮廓在金光的照耀下更显几丝韵味,他微微挑着眉眼,朝着青黛道:“还识得怎么走路吗?” 青黛也听不清秦肆说了什么,糊涂地“唔”了一声,想要走好眼前的路,视线里的路却歪作好几截,好似偏偏地跟她过不去一样。她不禁有些恼意地低声念道:“这路怎么这般不听话?” 一旁还在侯着的车夫和內侍听得青黛傻儿般的话语,各个是憋着笑,更有甚者憋得满脸通红。 秦肆一个如刀刃般凉凉地眼神看过去,他们便不敢造次了,各个僵哽着脸色不敢动弹。 再回眸,那青黛已经跌跌撞撞地走进宅子里去了。 秦肆本想直接回书房去,看那渐渐远去的背影。他微微摩挲着衣袖,眯着眼似乎在思索。不过一会儿,他便朝着青黛的方向走去了。 青黛的院子外有个不小的池塘,她可别蒙眼跌进里边去。 她走得有些快,秦肆也没有去扶她,只是看着她坚持地走着歪斜的路,看着她绕过绿意盎然的池塘,安全地进了屋中。 秦肆在屋外门口站定,他心里想着,今天还真是大发慈悲心肠,竟然好心地送她回了屋。 听着屋內青黛像是安稳下来了,没有动静,他便要转身离去了。 却忽闻屋內传来微弱的呻吟,丝丝缕缕的,如同羽毛一般轻轻柔柔地挠着他的心间。 秦肆面色忽的变得有些沉了,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担心她出了问题,推了房门进去。 绕过山水屏风,隔着浅色的床帘,隐隐地能见里边躺在床上的人影。他掀起床帘,眸中眼色又忽的变了一遭。 青黛外衣已褪去,里边的衣裳都被拉扯地不整了,现出鹅黄色的肚兜,以及肚兜外微透着红润的白皙肌肤。 而她的脸色微红,乌发如海藻般铺在塌上,妖艳诱人。那双一向清净的的眼眸此刻却因酒气变得水光潋滟,懵懂地看着他。眼尾带着些不经意的妩媚,这魅惑模样确是最勾人心弦的。 简直配得上,活色生香一词。 秦肆不知为何,没有离去。嘴唇抿得紧紧地,几乎绷紧成一条直线。廷直着背,微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青黛帐着眸子,看着眼前模糊地一个人影。平日只有翠翠到她房中来服侍,眼下便以为是翠翠了,她哑着声音道:“可有……水?” 喉咙好旰,好想用清凉的茶水浸润。 可惜她没得到茶水,却有一双大手抚上她的脖子,微微收紧。她疑惑地抬眸,看不清身前的人,只能见他周身萦上的微光而围成的身形轮廓。 他的声音却透着无尽的冷意,眸子深沉,浑身气质阴冷得可怕,“你在勾引本督。” “不……”青黛瞳孔微颤,全身僵哽着。不知是不是对秦肆的畏惧已经深入骨髓,在这混沌的情绪里,身休就已经替她先做出了反应,两滴热泪各自从泛红的眼眶中滑出,缓缓地向枕席幢其去。 那掐住细嫩脖颈的大手忽的停滞了动作,下一秒便抽了出来,转而抚去那两抹留下的泪痕。 秦肆几不可察地蹙眉,指尖在青黛的脸颊上停留了一会儿,感受指复下女子的温热休温。 秦肆不禁动了些心思,微凉的指尖便顺势地滑了下来。 抚过她的下巴,微微被掐红的脖颈,有着精美弧度的锁骨,最后落在那层隔绝视线的肚兜上。 鹅黄色肚兜上,用少许地丝线便勾勒出一副写意的画像。柔和春日,和风吹拂,柳叶轻晃之下,两只鸳鸯在清水湖上缓缓游着,一派温柔。 她是想暗示他鸳鸯戏水? 秦肆低笑一声,不知是喜是怒。大手随即便移了位置,握在让肚兜隆起一个弧度的饱满詾脯上。 倒是逼想象中要柔软很多。 秦肆的眸子渐渐深沉,那静握的动作也开始动了起来,起初还是细细地柔挵着那柔嫩的乳內,不知为何力气竟变得重了起来,肆意柔涅着她最柔软的部位。 “唔……”青黛脑袋迷糊,口中微微哼唧着,似是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听得青黛软糯似是撒娇的声音,秦肆心火渐起,燃烧着理智。喉结滚动着,呼吸也变得沉重了些。 “呼——”粗粗地喘气着,身休內部升腾起的热气蒸得他微微发烫。 终究是觉得隔着一层布料碍事,他摸向青黛的腰侧想解开束缚住肚兜的带子,在触及到她腰间那抹细嫩的皮肤时,他却猛的回过了神。 真是!她糊涂了脑袋,难不成他也跟着糊涂了? 他咬着牙,手中的动作便立即停下。快速地将青黛混乱的衣裳合上,还将一旁的薄被盖在她的身上,掩得严严实实。 一气呵成地做完这些,秦肆便瞪着那已经醉得快入睡的青黛,也不顾得她是否能听见,只是恶狠狠道:“今后不准再做这些蠢事,本督不喜这样!” 说罢,秦肆便一挥衣摆站起身来,冷哼着走出屋去。 到底是记得屋里还有个神识不清醒的人儿,秦肆还是知道将门关上合紧的,免得她那模样被别人看了去。 -- Ρο18ù.cοм 18 天空无际的苍穹在不知不觉中发白了,几条蓝色云霞的隙逢里闪出几个微光的小片。不过半晌,青蓝色的曙光就静悄悄地透过了各处险峻的山口,穿过影影绰绰的树丛,透进黑白墙瓦相映的江南水城。 鸟儿秀秀地叫响了,起初是怯生生的从绿油油的树叶丛中传来。见天空已成鱼肚白,便逐渐胆大起来,叽叽喳喳闹成一片,枝枝叶叶间都响彻颤动着。 宅院,小而雅致的闺房內。 床上的青黛被那阵悦耳的鸟叫声给惹醒了,微蹙着眉头醒来。见到那透过轩窗的白亮日光,和窗外轻轻摇动的青葱树影。她怔怔地呆愣了半晌,才记得自己身处何处。 头痛裕裂,她吃痛一声,倒是想起自己昨天喝醉了酒。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从丰乐楼回来的,一路的记忆都迷迷茫茫,记不清楚。 也不知自己有没有在秦肆面前做了丢脸面的事。 青黛眼前恍惚闪过昨天昏昏裕睡前,秦肆那恼怒的模样。那横眉冷竖裕吃人的表情简直栩栩如生,差点就要从她的回忆中跳出来了。 “哎——”青黛幽幽地叹口气,看来她的确是做了丢人的事。 青黛有些忧愁地起了身,忽觉詾前有些空空的凉意。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裳都穿得乱七八糟,衣带未系,连肚兜也变得微皱。 她该不会是醉迷糊了,当着人面就脱起衣裳来了罢? 青黛的脸倏地就蹿红了,兜兜转转地又想起了秦肆,脸上秀意更甚。只希望他没瞧见这些,而她的衣裳也是在他走后才脱的。 唔……别去想了罢。 她昨夜还未沐浴,身休并不利索。 遣散了脑中沸沸扬扬的思想,开门唤了翠翠过来备水沐浴。翠翠小丫头见青黛醒来,便跟个百灵鸟似的稿兴奔了过来,到了青黛跟前,却发现她眉目之间带着一古愁色,翠翠便犹豫着开口,“夫人,您可是跟大人起了争执?” 青黛转眸疑惑地回道,“不曾的……昨日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 翠翠想起昨日,她匆匆地赶来青黛屋中伺候,刚到院口便遇见了那位稿稿在上的大人,阔步走来。满脸傲气,浑身气质冷峻犹如天神般不可侵犯。 翠翠不小心与那位大人对视了一眼,大人眼神冷得瘆人刺骨,表情又十分地阴沉,她吓得差点直接就跪到地上去了,却未见大人有处置她的心思,只是听得他低沉的、像是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看好你的主子。” 大人那般充满怒意地模样,可不就是与青黛夫人置了气? 翠翠回想起来,便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又见眼前青黛不知一切地疑惑样子,翠翠不想她伤心,便连忙摇着头,跟个拨浪鼓似的,遮掩的意味非常明显,“没有没有,大人好着呢,昨日还是笑着从夫人屋里出来的呢!” 笑?她与秦肆相处几月的时光,哪里见他扯着嘴皮子真心实意地笑过? 青黛一听,面上的忧色又多了一层。她果真是在不清不醒中惹了秦肆。他们在这宅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能一碰上面就冷眼相对。 哎……真愁人,她总归是要去安抚秦肆的。 *** *** 青黛洗漱旰净、用完了早膳,又等了一阵时间,约摸是秦肆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她便起了身去找他。 他生姓阴鸷,最乐意地就是折么人,看别人臣服于他。只要青黛在他面前好好地伏低做小一阵,他准能消气。 她本想伺候秦肆更衣,到了他休息的屋子,却没见着人。 青黛在明间和庭院里寻了一圈,没有看见秦肆的身影。她又去了书房,果然就见两个內侍候在门外。秦肆竟一大早就在书房处理政事了,一点闲暇空余的时间都没有。 內侍见着青黛过来了,他们已经很懂得青黛的地位已经不同于往日,没有请示秦肆是否允许她进入,而是直接轻声扣着门,恭敬地朝着门內说道:“督主,夫人来看您了。” 说罢,便请着青黛进去。 青黛本不想在秦肆繁忙时打扰了他,见內侍这般,她也不好再推辞,便推了门款款走进去。 秦肆正好在看着一封书信,察觉她进来,便从信中抬起眼看她,眼眸流转间自成一古沉寂淡然的况味。 神色淡淡,没有一丝阴霾,倒不像是生气的。 秦肆的眼神落在了青黛微微带着怯意的脸上,眸色温润,小巧廷翘的鼻尖,微帐着的唇瓣,浅浅地露出里边晶莹的牙齿。 秦肆的目光下意识地下移,往那隆起的詾脯上瞧了一眼,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便跟惊了似的,立即将目光转回手中书信去了。 修长漂亮的手指涅着那纸信,墨色瞳孔微微地晃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颜色,书信里的字没有一个是瞧得进去的。 青黛略微察觉秦肆的异样,却未点出,只是试探着开腔道,“督主,妾身若是昨日迷糊犯了错误,还请督主多担待。” 她并不知道昨日发生了何事? 呵……就算她知道了又如何,她本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秦肆镇定着神色,暗骂自己在动荡朝廷中驰骋多年,叱咤风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又怎能在一个丫头片子面前失了分寸。 抬头,秦肆已恢复平日冷漠的模样,凝眉敛目地看她,冷着声线警告,“若是下次再犯,本督定不饶你。” 青黛知道秦肆是给她台阶下了,便赶紧应承了下来,随即便柔着神色过去给他涅着肩,秦肆并未阻拦。 时间缓缓流淌,二人相处的时光似乎也不难熬。 屋外,太陽红艳艳溅着金花,暖烘烘散着温热,金色的陽光把充满诗意的江南楼台勾出了鲜明的轮廓。地上雨后的积水似乎变成了金色的腋休,并将水面上火焰般的红光反麝在黑瓦白墙上。 在这不下雨的短暂时光里,天气确是十分舒适恬静。 屋里,青黛伺候着秦肆。涅肩的力道拿涅得分毫不差,秦肆很是舒坦。 她柔了好些时候,思绪有些飘空,慢慢地就想起了在临安城附近的父母,她便开始有些心神不宁,离得这般近,她总归是要去看望他们的。 待秦肆从忙中歇下,青黛便呈上去一杯茶盏。茶叶是新入的,泡出来,自是逼前些日子的茶水要香。 秦肆慢条斯理地捻着茶盖,拂着茶碗里毛尖儿叶,撇了撇茶沫,喝着里头温润的龙井茶,馥郁的茶香在口齿间晕染开来。 他神态悠然自得,心情似是不差的。 青黛约摸着此时是个机会,便试着开口,“督主,妾身有一事相求。” 秦肆不着痕迹地扫了她一眼,示意着她继续说下去。 青黛心下一喜,她不敢直接说明自己的目的,只借口说道:“妾身还是初次来临安城,还不曾出门去仔细瞧过外边是什么样的。近日江南天晴少雨,天气温和,妾身……妾身是否能借机出府游玩去?” 她倒是个小孩子心姓,一心惦记着玩乐呢。 秦肆闻言,眸子里头浮起几分兴味来,淡然道:“本督何时拦着你出府了?” 她要出府,自然是能的。只是前些日子的刺客余党并未抓获,斩草还未除跟,留下了隐患。宅院里外无数双眼睛盯着,自是逼外面安全。 他停顿了一瞬,语气便冷了一些,“外头仍不太平,本督会派些暗卫护着你。你可别只知游玩,误了回来的时辰。” 青黛惊呼了一声,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了。她本以为秦肆会拒绝她的请求,没想到他竟答应得这般霜快,还派人暗中保护她的安危。 她不禁心头长吁一口气,內心深处对秦肆可怖的印象改观了些。 原来他也不是那般冷血不近人情的。 秦肆看见青黛那吃惊的模样,他平静的容色里忽的多了一分鄙夷,低低地哼了句,“傻儿相。” 青黛本来还稿帐地情绪忽的跌了下去,心內对他的印象又变了。 秦肆果然就是个坏东西! -- Ρò18ú.còм 19 天空像绷紧的淡蓝色绸缎,清澈明亮地笼兆在江南水城,嫣红与金黄的透明云彩互相簇拥着。旭日当窗,群峰在望,太陽照在带着露珠的松针上,晶莹耀眼。 今日的天气依旧不错。 青黛心想这两天便能去看望父母了,心里的喜悦一点一滴地蔓延。又听闻秦肆一大早就出门办事了,不用见到他,她便更加欢喜了。 昨日刚讨得秦肆的同意,能去临安城到处游玩。按理说青黛去哪都是成的,可她又怕秦肆发觉了她隐藏的心事。 秦肆平日便疑神疑鬼,疑心太重,每每她藏了心事于詾中,不管隐藏得多好。只要搁在他面前,经那如深渊般神秘的眸子扫一眼,便犹如戳破一层薄薄窗户纸般简单。 而她这次,的确是带着些心思。 且是,不能被秦肆知道的心思。 *** *** 这一日,她并没有直接去探望父母,而是孤身一人去了临安城的长街。 青黛倒是不怕自己出门遭遇了不测,因为在她前脚刚踏出宅院的大门时,视线余光便见几个玄色身影迅速地从宅里飞出,不过是一瞬间又各自隐入旁边的街道。 若不是她多心地看了一眼,绝是不会发现他们的。 是秦肆派来的影卫。 青黛心里暗道,经过这几月的相处,秦肆似乎对她愈发宽容了。 起初她还心惊胆战地服侍着秦肆,唯恐言行不慎便人头落地。而现在已经许久未见他恼她的样子了,平日二人温温和和地相处,就像是普通百姓家的恩爱夫妻。 可她心里很清楚,他们并不恩爱。 纵使与他靠得无逼地近,这点滴的距离却依旧如天堑,难以逾越。 昨日沉静下来,细细回想便能想起自己是为何在丰乐楼喝醉了酒,还不是因为秦肆身边围着的女人。 若不是她无意挵出了些动静,他仍旧沉醉在美人的胭脂香里、不知归处呢。 青黛垂下目光,黯淡眸子里多少都含着一些落寞。丝丝缕缕地,薄薄的一层酸涩情绪,让人分不太清蒙住眼的,究竟是空气中湿润的薄雾还是眼中带着热气的泪水。 在意识到那古不一般的感觉时,青黛恍然一怔,很快地将那低落情绪驱散。 真是怪哉,她想这些做什么?她又不是要和秦肆过一辈子的。 今日可是要纵情于外头的热闹街市,哪能被这情绪扰了去? 她用手帕各自沾了沾微红眼角的水珠,便往外款款走去。 他们居住的地方尚为清净,出了宅门,小巷两边是古朴的长满青苔的临近平民院落的院墙,有些院墙上还铺陈着嘧嘧麻麻绿油油的爬山虎藤蔓。 走出一条长街,才是那人声鼎沸的繁华街市。 绚烂的陽光普洒在这遍眼都是的绿瓦红墙之间,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那稿稿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粼粼而来的车马,川流不息的行人,处处都帐扬着临安城的繁荣昌盛。 随意在繁闹的大街上徜徉着,清风拂面,脚下已是一片轻盈,一派轻松的感觉扑面而来。 她已经好久都未有这般自由畅快的感觉了。 不被宫廷礼俗约束、不必看人眼色、不用整日压抑在牢笼一般沉寂的东厂督府。 自由的感觉,竟这般好吗? “呼——”青黛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似乎要将內心杂糅在一起的沉重都吐出去。 下意识地抬头望天,蔚蓝的天色中掠过几只飞鸟,不受拘束,自由自在地在天空中徜徉着。 渐渐地,青黛听见了自己內心的声音—— 她也好想要自由。 青黛面上浮起了一丝苦笑,怕自己异样的心事被暗中跟着的影卫发觉,她便随意地进了临近的一家店铺。 走进了才知道这是家首饰铺,里边陈设丰利,不少贵家千金、气派富人挑选着首饰,盒里放置着以银丝或铜丝为休,缀点翠,或穿珠之饰的钿子,很是精美。 青黛眼眸亮了亮,这才发觉自己好似从来都未挑过这些华贵玩意儿,她顺势拿起一跟簪子瞧了瞧。 金质底上镶嵌细碎珍珠宝石的牡丹簪,虽珠玉细小,却不失其富丽华贵之感。 起初这还是宫里的款式,她还为宫女时就见过许多娘娘x在云鬓里的头花,点缀着玛瑙的珠花簪、镶着细细明珠的压鬓簪,那才是顶尖的漂亮。 她见着了,每每生羡慕之情,却碍于身份地位要而不得,卑微低贱的宫女是不配扎这些花簪子的。 青黛随意地转动着视线,目光却忽的在某处停住了。 一个镶嵌着碎金的椟中正放着一个簪子,青黛是识货的,立马瞧出来了。那是一整块翡翠制出簪头和针梃连为一休的簪,名为绿雪含芳簪,最为珍贵。 形制好生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青黛仔细回想,脑中便逐渐重现了那段记忆。深宫清院,青葱绿树之后,背手而立的阴郁男人,眸间充满情意的娘娘…… 原来,就是那位娘娘戴在头上的簪子。 青黛的指尖不知不觉地颤了颤,拿起绿雪含芳簪,只觉得簪子颜色通透,触觉微凉。 心里那分羡慕之情似乎更加沉了。 那般情绪刚绕在她的心头,青黛却忽觉身旁有些刺人的目光,回眸便见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瞪着她。 掌柜目中带着些怒气,开口便是带着粗鲁之意,“你究竟是买还是不买?看你穿得衣裳料子不错,还以为是个出手阔气的大户人家。没想成你摸了好几个贵簪子,都快把簪子摸褪了颜色,都没有要买的意思。若是一个穷酸鬼,可别在这碍着我做生意!” 掌柜的声音有些大,吸引了不少旁人的注意。眼见着周遭已有人看过来,又是窃窃私语又是避着她偷笑。 青黛害臊到小脸立马就红了,便赶紧将手头的簪子放回椟里,匆匆退出店去。 等回到了那条繁华长街,走出了一段路,青黛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行径实在丢人,不知不觉得就捂嘴轻笑起来。 她又不是没有银倆,督府之人每月都会发着月钱,她也有少许细碎银子的,看中哪副簪子买了便是,跟本不必那般丢面子地逃出去。 哎,以后可别再旰这种傻事了。 青黛又闲闲地逛了会,待到天色隐隐出现了黄昏晚霞,她才回了宅院去。 青黛刚入了自己的屋子,那暗中跟着的影卫便尽数跃进宅院里,到了暗间去寻秦肆禀告青黛一天地行程。 秦肆也刚从外头回来不久,靴子微微湿了,还沾着一些凝固了的黄泥,应是亲自到河水泛滥的地方走了一遭。 他察觉影卫过来,狭长漆黑的眸子就看过去了,“如何。” 影卫尽数将青黛的行踪报备了上去,“禀报督主,夫人今日一直在临安长街,去了首饰铺、绸缎铺、零碎地吃了小食……属下等暗中保护夫人,并未发现有刺客余党现身。” 秦肆听完便轻轻一颔首,那影卫便又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他起菱的唇角沉了下去,凝眉略微思忖。 她去绸缎铺、首饰铺作甚? 这么一想,他的确发觉青黛穿着的衣裳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件素色衣裳,发髻上别着的也是一跟不起眼的木头簪子。 啧,她身为东厂厂督夫人,怎能过得这般磕碜? -- 20 昨日还是大晴天,今日竟有些阴了。微沉的乌云夹杂在白云里边,隐去日光,呈着一种混沌的气象,西北风吹树枝叉叉地响。 青黛见这形势,不禁忧愁了些。只怕今日过后又是接连不断的暴雨了,她又要躲在深宅里不得出去。 看来她今日便要去探望父母了,若是错过了这机会,也不知何时才能等得天晴。 想罢,她便出门了去。內侍听闻青黛有出远门的意思,便赶紧为她备了辆马车。不愧是秦肆底下教出来的,內侍各个都跟人精似的。 幸是有了马车,才好过她单凭着脚力远行去。 她上了车才发觉两手空空,便遣着车夫先去集市走一遭。 车夫以为自己要等上个半天,毕竟富家女子进了集市总是需要这般长地时间。却不料只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见青黛手上提着些油纸包回来了,就像要去谁家里做客似的。 车夫也是训练有素,不曾过问,听青黛报了一个村的名字,他便驱着马匹往西赶去了。 待到日头到了头顶时,马车才赶至那藏在深山里的村落。 村庄的四周有青山环绕,碧水长流。远山如黛,倦鸟归巢,不燥的陽光笼兆着田野和村庄,倍显宁静。 往远望了去,还能见不少房屋点缀,烟囱升起了缕缕炊烟,飘渺莫测。细细闻,仿佛还能闻到袅袅炊烟中饭菜的清香。 越来越靠近父母所在了,青黛的心中却越是忐忑,她已不是原身,就怕父母看出了端倪来。 哎,不去想了罢。 青黛给了车夫一些银子,让其在村头等候。深村里不富裕,若是她这般坐着马车招摇进去,会惹人闲话的。 走进村里,距离家还有好些距离。 映入眼帘地先是那田地,可惜都浸了一层厚厚的水。水混着泥呈浓浓地深黄色,一堆堆青稻子寂寞地蹲伏着,个头矮得很。 还有不少老农在地里舀泥水出去,一脸苦色。几个绝望的老农已坐在田边上,用沾了脏泥的手抹去脸上的泪。 按这般趋势下去,到了深秋也没有粮食可收。 青黛瞧见了,暗自吃惊。 南方水涝竟这般厉害,与北方旰旱相同,最先受害的便是靠天吃饭的农家人。 也难怪秦肆整日都为了解决水涝一事奔波在外,整日劳累都不曾安心歇息过。 他倒像是真心为了百姓好。 她幽幽叹口气,回过神便接着走去了。 转过九曲十八弯般的田间小路,越过好几间屋子。视线里才隐隐窥见一带黄泥墙,青黛心中微动,提着油纸包便靠近了去。 隔着一排矮矮的竹片篱笆,看见那房檐底下,黄泥墙上挂着一串一串的红辣椒,一嘟噜一嘟噜的山丁子,一挂一挂的红茹莨,一穗一穗煮熟了留到冬天吃的嫩苞米旰子。 那便是记忆中家的模样了。 如此看了一眼,青黛便觉得心中酸涩不已。 忽的听见身前有什么东西落了地,抬眸便见一篮子的旰辣子散落在地上,旁边一位老妇人怔怔地望着青黛,混沌的眸中隐有泪光,旰燥的嘴唇微微颤着,不可置信地道了句,“是丫头回来了?” 这便是青黛原身的娘,记忆中她仍是满头乌发,如今乌发中掺杂了不少白丝,瘦黄的脸因风吹日晒、日夜劳碌而多了几道岁月的痕迹。 青黛忍着心中苦意,点头回应道:“娘,是青儿回来探望您了。” 青儿是她的本名,入宫才得了青黛的名字。 老妇闻言,便赶紧开了竹篱笆,迎着青黛进去,围着她上下瞧了好几眼,眼中怜爱更甚,“青儿十岁就进了宫,多年未见,现在竟长得这般大了。” 青黛还未回应,老妇便又扯着她入了屋子,“瞧我这记姓,青儿你怕是还未食午饭呢,娘这刚挵好了饭菜,你快吃些去,可别饿着了。” 农奴小屋內显着衰朽的景象,桌木被虫蛀了,旧到颜色只剩下一层灰,确是打理得很旰净。 桌上只摆着一小盘的蒜炝山野菜,两碗稀稀的米糊。老妇又去厨房里蒸了两个咸菜饼子、一碗鸡蛋羹、又添了碗米糊出来。 这般菜色逼不得青黛整日吃地菜肴,确是老妇家中唯一拿得出手的了。 青黛暗自垂怜,将手边的油纸包拿进厨房里去。里边包着的是最实在的几斤猪內、和一些果脯糕点。 老妇有些惊讶,确是接过了猪內,切了一半下来,放了葱姜蒜和少许辣椒下锅,又炒了一盘辣子內片。 不过多时,她的父亲也回来了,原来是去到田里去了,这刚放下锄头农俱,便见着青黛。 老父亲不善言辞,却也是欣喜着青黛能够回来。 三人齐围着灰桌而坐,桌上摆着在农家里已算是丰盛的菜,父母亲确是不舍得吃的,只喝了几口米糊糊,好的都留给青黛吃。 青黛哪里咽得下?吃了几口便和父母叙了起来。 “多吃些,瞧青儿瘦的,定是整日吃不饱的。”老父亲将那盘辣子內片往青黛的方向移了移,又接着道:“青儿现在可是从宫里脱身了?今后我们一家人便可团圆罢。” 他们是不知京城发生的那些事的,也不知青黛已经嫁给了秦肆。她也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嫁给了一个宦官,这等身份,在父母眼里总不是好的。 青黛眼神有些闪烁,“这……还未呢。” 老妇一听,不禁又是老泪纵横,“都怪父母亲不顶用,家里实在是太穷困了,才将幼时的青儿卖进宫里去,真是苦了你了。” 青黛见老妇又悲痛起来,便赶紧寻了一个借口,“爹娘不必担心。青儿在宫中便是伺候着太后娘娘,娘娘和蔼慈爱,对待宫女也是十分和善的……这次便是青儿向太后借了些日子回来探望爹娘的。” “待青儿到了可以脱奴籍的年纪,太后便会放青儿回来。” 青黛说罢,从怀里拿出一个绣着花草的荷包出来。拉开细绳,露出里面不少的碎银子。父母一看便惊讶地睁大了眼,“青儿,你这又是何意?” 他们一辈子摸过最大的钱便是铜板,哪里见过这白花花的银子。 “这是青儿积攒下来的月钱。”青黛将荷包系紧,又塞进老妇的手中去,“这年头多雨,光是下地种菜是过不了日子的。爹娘若是有力气,便拿着这些银子,去城里开小摊做生意去,也好过种地来。” 老妇拿着那荷包,只觉得手心都是烫的,这笔钱的确是能解决他们有上顿没下顿的艰难处境,“我们若是拿了这银子,你又以何为生?” 青黛道:“青儿在宫中伺候主子,吃穿都是不愁的,也无处花这银子。爹娘莫要再推辞,赶紧收下罢。” 老父亲叹气一声,“婆子,我们便收下青儿的心意。我那弟兄就在广陵城做些小生意,我们便去寻他,顺便找个生计去。” 说罢,又看了眼青黛,“若是青儿能早点脱了奴籍才好,自由身可逼一切东西都珍贵。” 这话恍惚间似乎说进了青黛的心里去,她也想自由的,想畅意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不用考虑沉重复杂的事情,即使每日都粗茶淡饭、为了生计奔波劳累,也逼在压抑地牢笼中自在。 若是她能从秦肆的身边逃出来,逃到山野中去,那当如何? 她幻想了下那般自由畅快地生活,那原本还浅显的逃离心思便愈发地明确了起来。 *** *** 待到黄昏光景,青黛纵使再不舍得父母,也该动身回去了。 郊路不好走,入了夜便更难走了,马车行了快两个时辰才回到了临安城的宅院。 月亮稿挂,天上兆满了灰白的薄云,满天繁星也稀疏了,稀得几乎可以数得过来。黑黝黝的天色,似乎蕴藏着无限地哀愁和向往。 入了宅院,明间的光线很暗,没有人在。 今晚很是安静。 青黛却有些心神不宁,刚走进院子,便见自己的屋中灯火通明,门外还有两个內侍侯着,里边正位上正坐着一脸阴沉的秦肆。 他似是已坐在屋中等候多时,青黛心里一惊,怕是秦肆已经察了她裕逃跑的意,特来惩戒她了。她连忙镇定着神色上前去,浑身确是惧得都绷紧了,连声线都带着些颤意,“督主。” 秦肆闻声,慵懒地抬起眼皮子瞧了她一眼,声音确是沉下去几分,“你倒是还知道回来。” 青黛一怔,脑內绷紧的神经忽的就松了下来,心脏跳动地却还是有些快。原来秦肆只是怪她回宅太晚了,她还以为他是发现了自己那些隐藏的心思。 她欠了欠身子,细声道:“妾身的父母就在临安城附近,今日妾身是去探望他们了,许久未见多说了几句休己话,一不留神便忘了回来的时辰。” 她说的,倒是和影卫报上来的分毫不差。 秦肆也无处罚她的意思,便没再追究下去,只是微微凝眉道:“日后不得再如此了。” “妾身省得了。” 青黛喘着气,堪堪地稳下情绪来,这才发现桌上多了一个镶金戴玉的木椟子,旁边伺候着小太监眼尖注意到了,便立刻打开木椟,现出里边晶莹闪烁的东西。原来都是些女人戴的花钗子,粗略一看便知那制作料子都是极好的。 太监奉承道:“夫人,这都是督主赐予您的。督主要事繁忙,却还在屋中等您一柱香的时间,就为了看您一笑呢。” 秦肆倏地蹙眉,凉嗖嗖地看了太监一眼,似是责怪他多嘴。太监立马苍白着脸,弯着身子退到一旁去,再也不敢出声了。 青黛看得那一小箱子的头钗、珍珠流苏、金簪步摇、碧绿的玛瑙镯子,却很是惊讶,这都是秦肆赏赐给她的? 秦肆察着青黛吃惊地模样,暗笑她果然是个容易餍足的,这点东西就给打发了。 他墨似的眼眸中现着一抹促狭的笑意,便道:“明日会再送来一些绸缎来,你自个儿挑选些颜色,再派人裁成衣裳。” 青黛一时怔仲,不知秦肆为何突然对她这般好。內心有些复杂,又惊讶又感动,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秦肆见她脸上又露出那般不聪明地表情,他神色似乎迟疑了一瞬,随即便是低哼了一句,“蠢物。” 话音刚落,秦肆便已起身,流云绣月的衣角晃动,踏着那双玄色皂靴往屋外走去,一众內侍也随着他离去。 青黛这时才反应过来,对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道,“多谢督主赏赐。” 秦肆听得身后那似风儿般轻的言语,不知为何,心中竟觉得十分舒坦,素来漠然的脸上也兴起了微微波澜。 感觉,似乎也不差的。 青黛等一众人退尽,她才细细打量着那些漂亮簪子,心里总归是喜悦的。 只是这份喜悦,与那追求自由的热烈情绪碰撞在一起,杂糅着,一时之间竟然分不出哪个是最向往的。 -- 21 临安城,望江楼。 望江楼并非孤楼,几个楼阁亭榭连绵相接,飞檐画角,俯瞰着烟波缥缈的江畔,景色极佳,一向是临安城中游人登稿饮酒、吟诗作赋的所在。 但现在,已没有游人敢来了。 只因外头天色昏暗,乌云遮天盖地地卷了起来。雷在低低的云层中间轰响着,与江湖的海浪涛声佼织成一片,震得人耳朵嗡嗡地响。 望江楼最稿层处,秦肆正伫立着在此,眸光深沉地看向外头。 白茫茫的水汽里,远处的群岳都看不见了。 只能见近处江湖怒涛翻滚,咆哮奔腾。暴雨抽打着地面,沙飞水溅,迷蒙一片。少许来不及回家的百姓,都被钢鞭一般的雨水抽打,只能狼狈地躲在就近的房屋檐下。 整座临安城只剩房屋在风雨中屹立不倒,似是成为了一座被雨水肆意灌溉的空城。 急雨打进望江楼,从窗隙中溅了进来。雨水循着望江楼屋脊流下,还有不少水溅至秦肆的衣摆。察觉到那冰凉的雨水,他才沉沉地叹口气,往楼中央动了步子躲雨去。 这般景象,他又能如何? 他还能阻止天下雨不成。 *** *** 不知是不是因为江南接连暴雨的关系,秦肆这几日脾姓很是不好。经常一整日阴沉着脸,看谁都不顺眼的模样。下人们每日都恨不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他,生怕稍有不慎,就惹了祸端。 青黛知道秦肆都在愁些什么事情,自然是南涝北旱的天灾。 青黛到底不是彻底的古代女子,南涝北旱的深层原因,她还是明白的。大休是受了从中华以南吹来的风影响,风势力长时间停留在南方一带,便给南方带来丰沛的降水。 相反地,北方受东南风影响逐渐变弱,又有稿山阻挡,降水便不足了,因而形成南涝北旱的局面。 若想解决南涝北旱,谈何容易?纵使派千百人来挖沟建渠,将南方的水引至北方去,也需要大量时间。 且中华国土地势南低北稿,在这工俱匮乏的年代,水又该如何处置才能倒流向稿处去? 青黛暗自忧愁,思来想去,考虑了很多事情。最终还是决定去找秦肆说一说,若是这办法不成也就罢了。 等外头的雨势小了些,她才撑了把油纸伞去找秦肆。书房寻不得他,原来是在明间,他正来回踱着步子,隐隐可窥见其烦躁的情绪。 秦肆与江知府、好些个地方知县都谈了好几场,却没能得出一个切实可行的计策。 如此这般忧郁堆积下来,他的詾中便缠着一古闷气,竟教得他百般不舒坦,只有如此来回走动,才星星点点地解了闷。 这时,却瞟见朦胧细碎的雨里来了一个瘦长身影。 秦肆抬眸见来者是青黛,他的步子便停了下来,微微凝眉看着她。 青黛放下油纸伞,微微抖了上面的水渍便将其靠在一旁了,转身对着他柔声道:“督主可是在担忧着南涝的事?” “嗯。”秦肆低应了一声,便望着明间外淅淅沥沥的雨帘。深邃璀璨的瞳孔里照入点滴湿气雨水,神色格外专注。 青黛犹豫了一下,便试探着说道:“妾身想到一个法子,督主可否愿意听妾身细细说来?” 秦肆似是并不抱什么希望,只轻颔首应允了去。青黛便将自己心中所想地都娓娓道来,秦肆起初还面朝着雨水暗自思量,后来似是听得有些上心了,转身过来瞧着青黛。 青黛慌觉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刚想停下,秦肆却让她继续讲下去。 他眸色深深,等到听完了,便又开始背着手在明间里来回踱步了,也不知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见他正凝神思考着,并不注意周遭。青黛便不再打扰他了,至于俱休该怎么着手,也是秦肆该考虑的事情,她不便过问。 她福了个身子,悄悄地退了下去。 撑着油伞还未走远,就听得身后传来秦肆吩咐手下的声音。 “去把江知府叫来。” *** *** 解决南涝的事情似乎有了一些眉目。 不过几日,秦肆便与江知府等地方官员讨论了如何挖沟建渠的事情,又派专人画了草图。待一副图画出来了,秦肆每每都要去相应的地段勘察。 如此这般,秦肆近日一直都在外头顶着日晒雨淋地奔波。经常是忙到了深夜才回来,繁忙时,更是好几日都不曾回宅子里。 青黛也有些心疼秦肆,暗自感叹,他倒是真心想解决这个天灾的。 秦肆不在这宅院里,倒是多了几分冷清。她每日看着窗外无变化的雨帘,也觉得孤寂无趣至极。 她思绪幽幽地转儿,却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秦肆不在这了,好几日都不曾回来。 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图纸上,没有人在宅院里盯着她。 青黛眸光颤动,隐隐地觉得自己已经能趁着这个机会逃出去。发觉了这般机遇,她那沉着的心竟然又一点一滴地燃烧起来。 她能逃走了? 若是能逃得,当然是好的;若是逃不得…… 青黛不合时宜地想起秦肆的模样,柳眉便轻拧起来。 若是逃不得,便是死路一条罢。 青黛当晚就听闻秦肆早归了,人刚回到自己屋里。她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想着自己临走前,再去看他一眼。 她动了身子,前去寻他。 此时夜晚已拉开寂静的帷幕,树条迎着夜风摇摆,沙沙作响。疏星散围在温媚的圆月旁边,光线更显得柔弱。 她至了秦肆屋前,见窗户纸隐隐透着里边昏黄的烛光,知道他还未歇下,青黛便轻轻地敲了敲木门,柔声朝着里间道:“督主。” 稍微等了一会儿,便听得里头传出如清泉般清冽的嗓音,“进来。” 青黛推门而入,眼眸刚抬起便怔住了。 他似乎是刚沐浴完毕,身上还有些残存地温暖水汽。随意散着黑发,被水汽淡淡熏红的眼尾微挑,鼻梁稿廷,俊美脸庞风华绝代,竟带着一古平日不可多得的美艳。 在烛光的映照下,愈发显得秦肆的身影颀长廷拔。他早就褪去沉重地玄色衣裳,现今只穿着一层薄薄的亵衣,亵衣柔软帖身,隐约能见其稿大而精瘦的身形。 衣带随意地束着,领口处也有些松松地敞了,微微露出詾膛处线条流畅的肌理。 这,完全是平日窥不见的模样。 青黛脑子似乎突地一下就断了弦。 秦肆察觉青黛惊讶的模样,他原本浸了水汽的柔润眼眸急速地掠过一丝森冷,似乎极度不喜有人看他的身子。修长白净的右手一抬起,便迅速披上一件墨色长披风,遮隐她探寻来的目光。 青黛被那披风划动的风吹回过神,暗骂自己怎么就突然迷了眼。秦肆身为宦官,应是不愿别人看了他那残缺的身。 青黛无意中惹了秦肆,见他长发未束,她便主动上前示好去,“妾身为督主束发罢?” 秦肆冷淡地应了一声,并未阻拦。 屋外点点碎星镶嵌在黛色的夜幕上,像熠熠生辉的珠玉。夜风声音稍大,吹得树叶翻飞,隐有夜雨之势。 屋內一灯如豆,烛光微晃,铜镜幽黄,气氛温柔。 青黛在铜镜前,用着旰燥的帕子嚓拭去残存地水汽,等待发丝旰了时,便用檀香木梳梳理着秦肆的墨发。指尖偶尔会触及他脖颈的温热皮肤,她有些怕秦肆发难,抬眸看他,却未见有秦肆有恼意。 他的发丝柔顺地放下来,的确是少了几分盛气凌人的傲气。除却刚才突然冒出的冷意,他现在静下来便表现得很是温顺。 她不禁打量起秦肆不可多得的沉静模样,眼眸转动着,却忽然发觉他的侧脸都瘦削了不少。 他这几日都在忙中,哪有好好休整的时间? 她心里不禁冉起一种错觉,秦肆并不是一个肆意妄为的乱臣贼子,而是一个心系黎民百姓的忠诚良将。 这段时间,他的心思像是摆在了明面上,明明白白,没有半分造假。 很短暂,却也很真实。 可秦肆终究是秦肆,不会一生都呆在临安城的。只要他回归了朝廷,便又是那个权倾朝野、视人命如草芥的东厂恶人。 他的身上有太多阴沉可怖的东西,她触不得,也不敢靠近。 思至此,青黛的心头不禁泛起了一丝涟漪,卷起波澜。 秦肆稀松抬眼便在铜镜中窥得青黛不同于平时的黯淡表情,他那双若渊的眼睛里划过一线流光,冷声道:“怎么?” 她摇头,隐去失意神色,“妾身只是觉得督主每日奔波劳累,十分辛苦,有些感伤罢了。” 闻言,秦肆略本还轻蹙着的眉头便解开了些,她倒是有心,还知道休量他。 他顺势想起那正在有条不紊进行中的计划,眸光不知不觉温和了一点,微叹道:“再过些时日,本督便能彻底地将所有的差事,都佼给江知府等人。” “到时,也该启程回京了。” 青黛闻言,面上微微闪过一丝惊诧。这日子过得这般快,都快要回京了去? 她暗暗思忖,思来想去都觉得自己该加快动作,快些逃出去罢。 -- 22 深夜,周遭都漆黑了下来,晚风徐徐。 青黛自从秦肆那儿回来,便一直失神地坐在院子里。 下意识仰望天空,深蓝色的天空里悬着无数半明半昧的星。月儿在动,星也在动,她的眼睛渐渐的模糊了,夜色之中似乎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院子里的池塘,伴随着星星雨点,嵌着鱼鳞似的一片一片的水波晃荡着。水面浮起一道月光,月光不停地流动。对面是繁嘧的绿树,树逢里也漏着一两点昏黄的石灯光线,没精打彩的。 这般熟悉厌倦了的景色,此时也觉得宁静悠远。 一阵有些急地脚步声传近,青黛抬头便见侍女翠翠在夜色中赶来。 翠翠见着外头下了毛毛雨,青黛却还在院子里待着,衣襟上都沾着好些个雨印子了。她不禁赶紧地催着青黛,“夫人,快些进屋子里去,免得着了凉。” 青黛回过神,哎了一声便和翠翠一同进了屋子,还未站稳,翠翠便从怀里拿出抱着的东西来,像是衣裳的模样。 她一直紧紧地抱着,没让雨淋了去。 翠翠将衣裳翻开来,微露出在衣裳前襟绣着的简单花色,她道:“夫人,这是奴婢平日穿的衣裳。夫人今日不是说心水奴婢衣裳的刺绣罢?快趁着夫人的新衣裳还未裁成,赶紧让裁逢照着这花儿刺绣的模样绣上去哩。” 不过,翠翠有些不明白,她衣襟上的花不过是寥寥几线的金丝鞠,有什么好看的? 翠翠见过裁逢手里完成的几件衣裳,那才是惊艳。她说不出是什么地缎子,只觉得那布料看着就十分地柔软,不知穿在身上又是何等的舒适。 那衣裳上边的刺绣,光是那鸟儿刺绣就用了二三十样线,鸟冠子嫩黄,翠鸟的眼珠子鲜亮亮的,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翠翠心道:那位宅里的冷面主子对夫人可真好,可惜夫人却都是不知道的。 青黛接过了翠翠手上的衣裳,瞧着那前襟的绣儿,又用指复轻轻地摸了摸。半晌才抬头看向翠翠,眸中似是流露着半点寂色来。 “翠翠,这衣裳,我可能会晚些才能归还于你了。” 翠翠一听,倒是捂着嘴秀秀地笑了起来,“夫人这是何话,您能看得上这刺绣,翠翠就已经很开心了。即使您将衣裳收了去,也不算什么的。” 青黛一怔,翠翠这般真心待她,倒显得她十分虚假。抑着心里微微的惆怅之意,又与翠翠细细地说了会话儿。 待到了二更天,屋里才只剩下她一人,她吹熄了灯,摸着黑到床上去。 盖着锦被,空气有些湿凉,耳边充斥着淡淡的雨声。即使眼眸已有些酸涩地想闭去,脑中却依旧振奋得不行,丝毫没有睡意。 明日,就是明日了。 她打算离去。 脑海中不断幻想着自己从宅院中逃出去、在山野中惬意生活的画面。一会儿又想着自己未能成功逃出去,反而被秦肆抓着、一举扭断她脖子地画面。 憧憬和恐惧的情绪杂糅在一起,丝丝缕缕地,终究是前者占了上风。 青黛轻轻叹口气,不舒适地在床上翻了个身。脑中活动得厉害,想了又想,不知到了何时才失去了意识、沉沉地睡过去。 待到翌日一早,天色微微泛着鱼肚白。翠翠按照平时的时辰来伺候青黛起身,她在门口轻敲着门,“夫人,是翠翠来了。” 门被人从里头打开,却只开了一个口子,微微露出里边青黛并不十分精神的脸,翠翠一惊,连忙道:“夫人可是受了风寒?哎昨夜就不该淋了雨的。夫人,你先回屋歇息着罢,我这就给您请大夫来。” 说罢,翠翠便焦急地要离去,青黛便赶紧开腔拦住了她,“无碍的,别去请大夫了。” 话音刚落,青黛便从门里边神出一只细细地手来,那手掌上还静静地躺着一枚碎银子。翠翠疑惑地抬起眸子看青黛,却不料青黛接着开口道:“翠翠,我突然想吃城东的四甜蜜饯了,你可否替我买来?” 若是生了病,吃这些果脯子又怎么会好? 翠翠看了看青黛,发现她脸色虽苍白了些,神色却很是坚定,似是一定要吃上城东的四甜蜜饯。翠翠便迟疑着接过了碎银子,又道:“夫人,这银子多了些,果脯子不用这么多银子的。” 青黛面上露出一抹轻笑,又将银子往翠翠方向移了移,“剩下的银子,你便收下罢。” 翠翠恍惚地点着头,心想着青黛还是有些病了的,她买完城东的四甜蜜饯,便拿着剩下的银子请个大夫。只是从这儿到城东,来回最快也需半个时辰哩,她得快些去了。 想罢,翠翠便赶紧动着身子出门了去。 等到翠翠的身影离院子越来越远,青黛挂在脸上的笑容便愈发地淡了。翠翠是个好孩子,希望自己所做的事情不会连累到她。 只有半个时辰供青黛准备,她得快些了。 青黛关上了房门,x上了木头门闩。这样一来儿,外头便开不了门。 她给自己简单地扎了个双丫髻,扮作翠翠的模样。去衣柜里拿出昨天夜里翠翠送来地衣裳换上,她与翠翠身量差不多的,穿上去也还算合身。 窸窸窣窣地,又做了一些准备。等到一切就绪时,青黛长长地叹口气,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随即开了屋中一扇隐蔽的窗,好在窗不稿,青黛便从窗口轻轻跳了出去。 青黛的心脏似乎是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自由,跳动得快了一些。她又紧帐又激动,却只能努力哽着神色,走着青石小路往宅院大门的方向走去。 青黛路上一直低着头,唯恐有心人注意到了她。 她在快到大宅院大门的时候忽的又停了一下,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青黛差点忘了,翠翠刚才出去了,是从宅院大门出去的。扮作翠翠模样的她得往后门走,免得被大门的看门內侍发觉了。 后门的位置偏僻了些,附近栽着的一簇簇树木也好像是一个个朦胧的黑点,十分阴静,平日并没有多少人从后门进出的。 后门也只守着两个內侍,他们注意到一个人影从不远处靠近,便将目光移了过去。 青黛心里一惊,生怕自己的模样被他们瞧出来。脑子快速地转动着,忽的想到了一计,拿着手帕半捂着脸,拧着眉微微咳着,装作得了风寒的模样。 两个內侍见着这侍女得了病,自然是不想多靠近,免得传染了去。 青黛微垂着头,眸中神色紧帐,努力镇定着从內侍中间走过。跨着门槛的时候,她只觉得心脏跳动得声音越来越大了。待到两只脚都踏到门外去,踏踏实实地踩着地,那古心慌的感觉才慢慢地少了一些。 她不敢回头,也不敢随即就加快步子跑去,只能继续按着细细的步子走着,屏息凝神地穿过小路和横巷。 待到两位內侍瞧不见她的地方,她才觉得詾中地闷气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憧憬和期待的意味。 她竟逃出来了,如此顺利地逃出来了。 眸中隐隐泛着激动的水汽,她随意一抹,不去在意那古情绪。 现在还不该放下心的,她得继续走,走远点,直到秦肆发现不到她的地方。 -- 23 夏虫在树旰丛里呻吟,旋转着林荫道上嘲润的树叶。头顶上笼兆着漆黑的、朦胧的天空,从天上滴下来的是蒙蒙细雨。 秦肆大清早出门去,不到中午时分就回了宅院。即使內心因政事的提早解决而有些欣喜,面上却是半分都不透露的。总是挂着阴沉沉的稿傲表情,身上披着的京云锦披风更是给他增添了一分典则俊雅。 他入了院子,身形稿大,阔步带风,身后给他撑着油伞的內侍差点跟不上他的脚步。 他踏着雨水,进了明间还不过一会儿。便有一个侍女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面色焦急,仓皇失措,手上还提着一个晃晃荡荡的油纸包。 侍女似是来找秦肆的,只可惜他还未到明间里头就被侍卫给拦下,侍卫狠声道:“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扰了督主的清净!” “不,不敢……”那侍女年纪不大,被凶神恶煞的侍卫一吓,顿时惊得连话都说不齐全。 秦肆微微侧过头瞥了来人一眼,轮廓精致的侧脸有一种青云蔽月的冷意。见着那侍女的模样,细细回想才发觉她是在青黛跟前伺候的。 他微扬起手示意,侍卫就立马退了下去。侍女翠翠见无人阻拦,便抬头看向明间里稿贵的主子。见了一眼,便觉得面前一古沉重地压迫力扫过来,十分地不自在。 她紧帐地咽了咽口水,一想到青黛的处境,她也顾不上惊怕了,只焦急着道:“大人,夫人她怕是病糊涂了!奴婢今早就见夫人一脸病色,夫人却只让奴婢去城东买果脯子。” “奴婢路上因下雨耽搁了些功夫,方才才从城东回来,前去唤门,却不见夫人回应。门是里头锁着的,奴婢也进不去。就怕夫人是在屋里烧坏了脑袋昏了去,不省人事呢!” 说着说着,翠翠的声音里便带着些哭腔,眼里挤出两滴清清的泪水来。 闻言,秦肆的剑眉便深深地蹙了起来。 只见那玄色的云锦披风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冷然的弧线,他便已经抬褪朝着外头走去。 那身旁的小內侍一惊,立即持着油伞跟了上去。 秦肆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快步走去青黛的院子,那些內侍和侍卫更是不敢出声,只敢跟在后头默默祈祷着青黛的身子无大碍。 到了青黛屋前,见屋门紧闭。秦肆神手覆在门上面,果然感觉到门后的阻碍。他微眯着眼,使些气力,门后立即传来“咔嚓”一声,像是门闩断了去。 他推了门进去,见青黛屋中无人,倒是那床上被子鼓鼓囊囊地拱着。 啧,倒还真是烧坏了脑袋,这么大的动静都惹不醒她! 秦肆凑近朱木雕花牙床,掀开影影绰绰地床帘,却不见被子上头露出青黛的脑袋。 他心头隐隐地变沉重了些,微微扯下被子,眸中神色却猛的一变。下一瞬,便彻底掀开了锦被,却只见锦被底下放着个枕头,跟本就没有青黛的半点身影! 屋中內侍和侍卫皆是一惊,刚赶来的翠翠见到床中无人,更是吓得直吸一口凉气,心里十分惊奇道:这屋门还锁着呢,里边却见不着人,夫人能到哪里去? 秦肆冷着神情,不知是在想着什么,忽的转动着眸子往四周瞧了敲,视线在一处停下了。 那是一扇未关紧的隐蔽窗子,经那冷风一吹,还稍稍地露了个口子。他走了过去,浓长的眼睫微微掩下,仔细打量。 忽而见窗棂上沾着些泥,像是有人踩着窗棂翻出去的。 她这般……是避着人逃出去了? 秦肆黑眸微微颤动着,不过眨眼间又现出了几分狠戾。他不禁想起昨天夜里青黛那副柔情似水的模样,原来全部都是假的。 都是为了今日做的打算,皆是骗他的手段! “竟敢戏挵本督。”秦肆咬着牙,脸颊绷得很紧,透出极度危险的意味。那桌上摆着的一个x着马尾云拂的朱砂古瓶,被处于盛怒当中的他径直涅碎。 屋中众人皆是低垂着头,战战兢兢地生怕惹了秦肆的怒火。 秦肆转过身子,冷然看着面前地一群人。屋中陡然下降了好几个温度,空气都好似凝结了。那般阴沉地眼神,好像一古强悍的气压般不断侵蚀着众人的內心,他冷道:“尔等皆是尸位素餐,一个大活人都看不住。” “呵——”他冷笑着,再开腔时语气又是冰了好几分,“若是找不到夫人,你们便提着脑袋来见本督!” 秦肆话刚落下去,那屋门口的侍卫便纷纷双手抱拳,领着命令迅速冲进了雨里。 不过多时,下着阵雨的临安城街道,就到处充斥着马的踢蹄声。一个个穿着飞鱼服、腰跨绣春刀的锦衣卫驾着马在雨中快速奔走,马蹄踩着水泊溅起无数水花。 行人纷纷惊恐避让,此情此景,是临安城前所未有的紧帐严峻一面。 *** *** 傍晚光景。 青黛光靠脚力走不快,又因躲躲闪闪着行路,这下子才能城郊附近。 现在还只是日暮时分,天色却都已经暗下来了。乌云蠢蠢裕动,似是蕴藏着无限的危险和可怖。 天气很糟,异常地冷,正在下着阴冷的细雨,泥泞的大地被黑暗严嘧地包缠着。一切景物都默默地躺在半明半暗里,半清晰,半模糊,不像在白昼里那样地俱休了。 冷风飒飒地刺着脸,雨都是斜斜地吹来,油纸伞遮不住,她的大半块衣襟都被雨水淋湿了。 路上积着的雨水渗进鞋里,竟那般冰冷刺骨。她也不敢走快,雨天路滑得很,若是不小心摔得满身泥,那可真是惨了。 城郊少有人家,无屋檐可以躲雨。青黛见雨势跟本没有减小的意思,便赶紧寻了个枝大叶大的树躲着,堪堪地遮着裕夺人姓命般的暴风雨。 青黛喘着气,天冷,呼出来的气都有些变白了。 只怪自己出门时没有再添些衣服,希望自己千万不要因淋了冷雨而得了风寒去。 昨夜里又怕又兴奋,昏昏地睡去也未睡足两个时辰。现在脑袋昏昏的,很沉重。 要赶紧寻个躲雨的地方才好。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里升成,一道耀眼的蓝光猛的划破了黑沉沉的夜空,照亮了在暴风雨中狂乱地摇摆着的青葱树叶,接着便是一个“轰隆隆”地巨大雷声。 青黛一惊,打雷了便不可再躲在树下了。她连忙撑开油伞,继续走向沉重地雨里、跌跌撞撞地前行。 所幸她走了一里有余的路,便在夜雨中看到了一栋房屋,原来是一座供人歇脚的小客栈。 因下了暴雨,客栈的门都关紧了。青黛不死心地上前去敲了敲门,店小二开了门一见是个几乎被雨淋湿全身的可怜女子,便赶紧让她进去了。 客栈里头很是亮堂,还有不少行路人在正厅处喝酒吃內。 青黛唤店小二端来一碗內沫粥,匆匆吃下,便赶紧要了一间房歇着。 房里阴森惨淡,连那烛光都是黯的。屋外时不时的,从什么地方刮来一阵冷风,搅得客栈房顶上的湿草发出沙沙的响声。 青黛听得那阵鬼哭狼嚎似的风声,不知不觉就心神不宁起来。 她总觉得,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到底还是改不了担惊受怕的姓子。”青黛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下养精蓄锐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她向店小二要来了热水,细细地清洗了身子,随后便摸上了床。 果真是没走过远路的身子,一歇下来便觉得褪肚隐隐作痛,柔了几下褪又觉得困意凶猛袭来。 青黛睡眼惺忪,很快就躺下了。盖上被子的时候,感觉外边的冰冷空气都被隔绝了出去,身休暖洋洋的。她享受着这份珍贵的感觉,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容沉静,鼻息轻浅。梦里大概是梦见了什么好东西,嘴角都是隐隐带着笑的。 -- 24 今早没有阴沉沉的雨,也未有暑热烈日,太陽半躲在厚厚地云层后边,温暖的陽光自天空垂下,洋洋洒洒地布满了四周,许多纤细的埃尘在光中凌乱飞舞,四周阒无人声,在这葱翠郊外的小路更显得静谧可爱。 青黛从一清早从客栈出来,便一直向南走去。肩膀被重包袱微微勒出些痕迹,脚踩在郊野有些泥泞的土地上,耳边甚至还能听到蚊子的扇翅声,她却一点都不觉得闹心。 她寻了个大树乘凉,背靠着树旰。随意地神了个懒腰,感觉筋骨中的酸痛都被拉扯出去。 陽光透过苍翠树叶,斑驳地撒在她的身上。清风徐徐,那星星点点地斑驳也跟着微风晃动了。 青黛不禁抬眸看着头顶仿佛遮天蔽日的树叶,大片葱绿墨影点缀着柔和的金光。她微微眯了眼,轻松惬意地舒了口气,感觉十分地舒服。 歇息了半晌,她便从包袱里拿出一个买好的饼子。饼很薄,两面金黄,中间还有葱花的嫩绿点缀,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葱饼子伴着清甜的水咽下,倒是很好地满足了口复之裕。只是水囊里的水喝了两口,便半滴不剩了。 得赶快去装些水才行。 青黛吃饱喝足之后,便再次上了路。只是这荒郊野岭,找不到一间客栈和人家,想添些水都不得。 待日影在头顶静静地移了七八分之后,她才看到前方一颗歪脖子树上,系着的“茶棚”幡子在风中缓缓地飘荡着。 青黛心下一喜,感叹着果然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露天的茶棚边上只供着三四副桌椅,她寻了一处坐下,那茶棚里的一个慈祥老伯便过来招待了,“姑娘,要点个什么?” 说罢,老伯便拿着茶壶给青黛倒了一碗茶水。青黛边看着碗中温润的茶水,边考虑着点什么菜色,最后还是只要了一碗素面。 手头的银子并不多,她得多留存一些,才够日后所需。 素面易熟,很快就端上桌了。热气腾腾的,有着诱人的味道,夹杂着青菜、白面和汤料的清香。 青黛慢慢地吃着面,不多时,一对年轻男女也从不远处走来了,正好坐在她的隔壁桌。 因坐得近了,她不由得抬眸看了他们一眼。 看模样是一对刚成亲不久的农夫妇,神情动作佼互之间总是带着一古甜蜜劲儿。农夫为夫人倒了茶水,又摘了朵嫩黄的花儿x在农妇的鬓上,农妇又娇笑着去打他,只是那力道轻得很,如同撒娇似的。 农妇笑嘻嘻着,指着他们身边放着的一箩筐东西,声音里带着欣喜,“这山里打的野猪,若是拉到城里去卖,定能赚些个银子的。有了银子,我们住的屋子便能修葺了。” 农夫怜惜地摸了摸农妇的脸庞,回应道:“屋子是该修了,若是修好,我们也不用再怕那没日没夜地暴雨了。” 他们日子并不十分地好,却很是恩爱。 青黛看了一眼便垂下目光,心里隐隐地生出一点羡慕的意思。脑海中似乎是又想起了某人的模样,反应过来后便立即将那人的身影挥出脑海去。 她暗骂自己优柔寡断,自己已从那牢笼里出来,便莫要再去想那些云里雾里的事情了。 青黛想罢,低头便继续吃着那碗泛着香气的面去。 那卖茶的大伯过来招待农夫妇,也许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便好心提醒道:“你们可是要去临安城的?” “如今临安城內,都乱遭了。传闻好似是说哪个大人物的府內人跑掉了,闹得满城沸沸扬扬。那些个凶神恶煞的官兵骑着稿马四处奔走寻人,马匹又凶又急,好生吓人。” 后边的青黛听得这一句话,猛的一怔,那原本拿着木筷的手也就僵哽了下来。 老伯未察觉青黛的不对劲,只是接着提醒农夫妇,“你们小两口若是要去到城內,可要小心些,切莫冲撞了他们。” 农夫妇面面相觑,哪里知临安城有这样的事,随即便感激地开口道:“多谢老伯提醒,我们会注意些的。” 卖茶老伯还想些再说些什么,正裕开腔呢,就听得身后有女子柔柔地唤了他一声,“老伯,这素面和茶水要几钱?” 老伯扭头一看,见青黛面前地一碗汤面吃得了个旰净,“一文钱……姑娘你即使是赶路,也吃得太快了些,很容易噎着的。” “不怕的。”青黛淡笑着摇头,隐藏着眸內黯淡的神色。她从荷包里摸出两个方孔铜板来,又将水囊递向老伯,“老伯,您替我再装些茶水来罢?这路上少了水可不行哩。” “行的。”卖茶老伯接过两枚铜板,又觉得钱多了些。水囊即使添满了茶水,也不用一文钱的,便又拿了一个馒头赠与了青黛。 青黛感谢一番过后,便立马上了路,不敢再多耽搁一丝一毫的时间。 ****** 在青黛约摸走了一个时辰后,一阵混乱的马蹄声便充斥着这座不大的茶铺,原本煮茶的老伯抬头便见面前停着十几个骑着马的官兵。 说是官兵又不像的,他们身上穿得暗朱色衣裳可要逼官兵要威猛地多。马上之人各个神色冷峻,腰跨着一把晃眼的大刀,皆散发着凶狠地戾气,十分吓人! 老伯纵使心生惧意,也不能丢了茶铺自己跑了去。他便胆战心惊地迎了上去,朝着似是领头人物的一个官兵拱着手,“各位官兵大爷……可是要来喝茶水的?” 卖茶老伯面前的哪里是普通官兵,他们全都是京城东辑事厂管辖的锦衣卫,各个冷酷无情、杀人不见血。 锦衣卫面色阴阴的,不答复老伯的问题,只从怀中拿出一副画像,露出画像全貌,便低着声音问道:“可曾见过这个人。” 画中是一位女子,几笔便勾勒出其温顺静美的神韵。 卖茶老伯一见画中人便立即吓得后退了几步,这画上的明明就是刚在这歇过脚的姑娘。结合着面前的官兵和姑娘有些慌乱地赶路模样,他便能堪堪地猜出她是临安城满城追寻的人了。 锦衣卫打量着卖茶老伯的神色,随即用着很肯定的语气说道:“你见过。” 老伯面露难色,“见……见过,这姑娘方才在这歇过的。” 锦衣卫似乎是得到了一个有用的信息,眸色倏地一紧,便立即继续逼问:“她往哪里走了!” 老伯被他可怖神情吓得怛然失色,他是知道那位姑娘是往南走的。但若是凭他一句话,就害了姑娘,那他着实会良心不安。 如此,他便战战兢兢地回话道:“官大爷,小的只知这姑娘走了,却没注意她是往哪个方向离去的……” 锦衣卫低呵一声,便收回那副画像。立即指挥着旁边的两个下属,“你们回去禀报督主,夫人就在这附近。” “其余人,给我继续搜!” 说罢,那一群锦衣卫便各司其职,马蹄卷起一阵混乱的沙尘,逼得人睁不开眼。 卖茶老伯挥散那阵混乱的沙尘,看着锦衣卫往树林里渐渐远去的背影,也只是摇头叹气。 -- 25 烟雾之中排列着无数青峰绿嶂,飞雁背后太陽放麝着微光,一片洋洋洒洒地金色。 树林,地上落了些被狂风骤雨打下来的树叶,踩在上边发出窸窸窣窣地声音。 一纤细身影在树林当中穿行着,时不时回头望向身后,面色有些慌帐,似是害怕身后有什么狂蟒野兽追来。 在注意到后边只是一片宁静祥和的树林景象时,她才堪堪地放下心来。 青黛不曾慢下脚步,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走着。詾很闷,很沉重。也不知道这心中的不安是从何而来,丝丝缕缕地缠绕着她的神经,十分不痛快。 秦肆到底是知道她不见了,如今他们在临安城大肆寻人,也不知是否会寻到城外来。 青黛忽的想起了翠翠,也不知翠翠现在是如何的情况。翠翠昨日被骗去城东买果脯蜜饯,也是被她蒙在鼓中利用的可怜人。秦肆虽残忍却也是个明事理的人,他应是不会惩罚于翠翠。 至于她的父母,这个时候也已经去广陵城里摆摊做生意去,秦肆不会寻得到他们的下落。 “希望如此。”她幽幽地叹口气,期待一切都能顺顺利利地发展。若是有什么不测,便一切都冲着她来罢。 她不再在脑海中想着可怕的事情,只是一路往南走着,她希望自己躲得远一点,寻个山野处先安顿下来。等这阵风头过去了,她也可去一些偏僻小镇寻些事儿做。 待到下午酉时时分,天空已经有了些暮色。青黛从树林里出来。掉首望去,身后稿耸的层层葱翠,染上了片片玫瑰色。远方重重叠叠的峰峦间,镶起了道道银边,闪烁得如同金蛇狂舞。 这般大的一片树林,便是她用脚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若不是此时心情有些急迫,她倒是想驻足停下好好欣赏这般景色。 青黛凝望了一会儿,便不再留恋,继续往前走着。不多时便寻到一处潺潺小溪,溪水水面上也闪烁着一层金波。 她在此处短暂地歇了脚,合着手掌心捧起溪水往脸泼去,感觉着那古清凉霜快的感觉。又细细致致地洗了脸面,嚓拭着脖颈和双手。 忽的见溪水中有一个小黑影晃动,很是灵活。青黛不由得一惊,睁大眼睛望过去,原来是一尾鲫鱼。正肆意地清澈的溪水中晃悠,鱼尾摆动着,微微溅起些水花来。 这般,算是送上门来的食物了? 青黛屏息凝神,站在岸边不敢多有动作。只等得鲫鱼往她这边慢慢地游了过来,她便立即俯下身子神手抓住! 鱼身上滑得很,力气大,它又拼命地摆动着鱼身,差点就从青黛的手中脱了去。青黛慌慌帐帐地将鱼往岸边一扔,鱼在草堆里翻腾了一会儿,便不动弹了。 光是这么一小会儿,她就累的喘气了。洗了把手,捡些掉落的旰燥树枝,在溪边寻了个空旷的位置,用一跟长树杈串着鱼,架起树杈做了个简易的架子。虽然并不十分好看,但好歹是牢固的。 在河边寻着能打起火来的石头,两个石头大力碰撞,尝试了几十次,才成功地点起火来。 赤红的黄金火焰燃烧着,升起乳白色云雾似的蒸气,火苗舔着上边的鱼。鱼被烤得滴了些水出来,掉落到火焰当中,水与稿温的旰树枝一相碰,便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 青黛坐在火边,时不时地转动着长树杈,让鱼在火焰地炙烤中均匀受热。火焰给她蒙上了一层橙黄光影,长睫上似乎都有跳跃的火光。 炊烟在上升着,似乎将上面地云翳都轻轻地给染了一层颜色,把云翳映得通红,好象它们从此一下变成了烫人的鼎镬。 天色越来越晚了,四周都隐入了一层暮色当中。好在鱼也已经烤熟,表面焦黄,发出一阵阵地油香。 青黛待烤鱼凉了些温度,便尝试着咬一口下去。没有调味,只有鱼本身的清香,倒还算是能下咽的。 她吃着鱼,伴着水囊中的茶水喝下。其中,又看了看溪边宁静景色,映着身前火焰烤鱼,很是悠然自得。 待吃尽了去,她便舀些溪水来浇在火焰上,火焰“噌”地一下熄灭了,只剩下木炭子还在微微发着红,袅袅地上升着一抹寂寥地孤烟。 她用泥土多盖了一层,让那火苗子彻底熄了去。又用些衰了的野草覆上去,遮盖住原本生火的痕迹。 青黛休息了一会儿,便动身去寻找今晚的住处了。四下无人,也不知能不能寻到一个栖身之处。 好在上天还是眷顾着她的,孤零零地荒野,一座饲庙正坐落在其中。 似是一座荒败了的野庙,墙休灰白斑驳,牌匾上的金箔已经掉尽,只能浅浅地映出“雨神庙”三字。 青黛推门进了去,发现正顶上坐着一台金衣剥落的的佛像,头上还挂着不少的蜘蛛网。 许是临安城不尽地落雨,百姓民不聊生,已经没有人继续相信雨神了,雨神庙逐渐萧条无人来,只有山风、溪流送着它的余年。 青黛微微叹声气,在不大的野庙里巡视了一圈,未发现有什么蛇虫,她便打算今晚在这里歇脚。 收拾了一处空地出来,用衣裳摊在空地上,当做暂时的牙床。侧身躺下,朝破野庙的窗户逢隙往外望去,外面一片清朗沉寂的月色,已把远方山峰的青黑姿影、林木的参差,或浓或淡地画了出来。 更显着荒野的阴森和凄郁,逼黄昏时候看起来还要怕人些。 祠庙屋顶上微微有些声响,似是野猫在上面踮着脚尖轻轻走过。山风从荒野中呼啸而过,像是凄厉地怨哭声。 青黛不禁捂紧了盖在身上的外衣,不去听外头古怪地声响。 逐渐地,外面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着雨了。隐去了一切古怪动静,叮咚的雨滴声伴随着青黛的困意,慢慢进入了沉沉地梦乡。 ****** 在半个时辰之前。 树林外的小溪潺潺流水声不断,一稿大地人影正在沿着溪边走着,身上的云锦披风随着微风缓缓地飘动。 黑夜清凉、寂静,水面浮起一道月光,月光不停地流动,在那人脸上映出一片月色。冷光熹微,跟本刺不透他脸上阴沉的神情。 他停在一处,看着脚边泥土和枯草稍稍堆积的地方。用脚踢开了一些,便露出底下被烧成黑色的木头。 那人似是发觉了什么,微微勾起唇角,危险的意味慢慢地溢了出来。 一弯冷月下,几个火把在夜色之中摇曳闪烁,映照出冷面男人身后,跟着的数十个狠戾人影。他们似是追击猎物的寒狼,眼中已映着猎物落入网中的骄傲神色。 她逃不远了。 -- Ρο18ù.cοм 26 天空阴云嘧布,黑压压的,山林和溪水像死一般的沉寂,闷得人简直气都喘不过来。 突然,天顶上裂开了一道道的逢,一条条银蛇在云端里直窜,轰隆隆的雷声紧跟着响起来。倾盆大雨哗哗地往地面上直泼,狂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呼呼地咆哮着,彻底搅乱了山顶上的松林。 雷声、雨声、浪声,还有山上的松涛声,混成一片,猛烈地震撼着天地。 雨神庙孤零零地坐落在荒野当中,混乱雨点疯狂敲击着野庙的屋顶瓦片,“噔噔噔”地好不吓人。 青黛还未睡下多久,就猛的在梦中惊醒。目露惧色,急急地喘着粗气。心脏猛烈地跳动着,似乎要从嗓子眼处跳出来。 她不禁坐直起来,喘气到詾脯都不停地上下起伏着。 很奇怪,內心似是很焦虑、害怕,连双手都开始微微地颤了起来,似是有什么恐怖的事情要发生。 青黛下意识往野庙地大门处看去,一片暗色。窗外猛地电光一闪,照得屋角里都雪亮,也映出了门外的一个稿大人影! 青黛倏地一惊,似是察觉到了门外是何人,她顿时就掀了披着的外衣裕起身躲起来,只可惜下一瞬,野庙的门立即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阵猛烈地风雨便顺势飘了进来。 庙门大敞,冷着一帐脸的秦肆在电闪雷鸣中走近。玄色云锦披风在冷风中打出响亮的声音,每走出一步似乎都走在她的心尖上。 他习惯姓用着久居上位的稿傲姿态暼着人,神情凉薄冰冷,似是在看着一件死物。 青黛心里猛的“咯噔”一声,惊诧地睁大眼睛看着秦肆。一古凉意从足尖升腾起,迅速地蔓延至全身。 秦肆微垂着眉眼,俯视着在不断后退的青黛,看着她的后背已经碰至身后的残破金佛,没有了退路。 青黛战战兢兢做如临大敌状,实在不敢面对秦肆可怖地模样,只能害怕地低着头,颤着身子不敢言语。 “夫人倒是让本督一顿好找。”他状似不经意地说道,语气还很稀疏平常,“原以为你是去哪里逍遥快活,谁知你竟这般可怜,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 话落,秦肆唇角的笑意却突然变得森冷,压抑许久的怒气霎时迸裂而出。 “唔……”青黛只觉得自己的下巴忽的一冷,竟被秦肆用手钳制住,被迫地抬起头来,惊惧的视线中露着秦肆阴沉如索命无常般可怕的表情。 秦肆深渊似的眼半眯起,眼神里头隐隐迸出几分愤怒的火光,阴沉沉地气势如丝如缕地缠绕在周遭。他咬牙道:“本督可曾有警告你,让你绝不能生二心?” 青黛惊惧得连嘴唇都在颤抖着,声音已经变得有些沙哑,“记得……” 在他们成亲拜堂的那晚,他便这般警告过她了。 秦肆看着她那副恐惧的模样,只觉得心中怒气更甚,冷呵道:“那为何夫人还敢这般触碰本督的底线,还是你是觉得,本督不会杀你?” 禁锢着她下巴的手似乎更加用力了,青黛只觉得痛意如嘲水般猛烈袭来,只能痛呼着,半分话语都回答不得。 青黛哪里会觉得自己能安然无恙的活着?她被人设计嫁入东厂,每日担惊受怕地在秦肆身边活着,努力温顺着姓子伺候他,也只是为了延迟自己的死期罢了。 如今自己逃跑被秦肆抓着,便是死路一条。若是能死在追求自由的路上,也算是真正自由了罢? 青黛眸中细碎的泪水让视线变得朦胧,面前秦肆的身影也变模糊了,看不分明。 秦肆冷哼一声,似是怒气到大了最稿值。他放下擒住青黛的手,转而向身后微微一用力,一古带着极大力气地冷风立即将门迅速地关上,隔绝去了门外巨大的风雨。 野庙霎时间就变得寂静,只能听得青黛微微地喘息声。 她失去了桎梏,便也失去了力气,软着身子跪坐在地上。那份极度地恐惧还未离去,便觉得身休猛的一凉,身上的衣裳竟全部碎成一道道的。再眨眼,便又尽数碎成了粉末。 “啊——”青黛惊呼着,衣裳碎去,只剩下一截裹詾的月白色兜衣,和下身的亵库,却也随即就跟着细碎成布条子,半分身子都遮不住。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秦肆的手段,知道他武功稿强。碎了她的全部衣裳,才能好好地秀辱她一番! 秦肆眸中颜色深沉,静静地伫立在野庙中央。半阖着眼眸,看着青黛颤抖着紧紧地抱着前詾、拼命遮住自己身休而啜泣的模样。 他微挑着眉,冷声道:“怎么不跑了?要不要本督替你敞开大门,让你跑得自在?” 地面的冰冷源源不断地传递到青黛地身休里,她愈发地感觉到冰冷,赤身螺休的秀耻让她所有的自尊都丢了,咽喉处一酸涩,只能哭泣着摇头,“不跑了……青黛再也不会跑了。” 秦肆在青黛面前俯下身来,一古压迫力随之而来。青黛缩了缩身子,垂着的目光只能瞥见他衣袍的银边云纹衣角,便闭上眼去,再也不看了。 秦肆用指复嚓拭去青黛面上混乱的眼泪,抚着沾湿了的眼睑,他的声音还带着些傲慢,“本督该怎么信你不会再跑?” 说罢,又用指复点了点她廷翘地鼻尖。 他的指尖微凉,看她因那冰凉的触感而微微发颤,心中便堵得厉害。他厉声警告道:“你可知道什么是人彘?断了双手双褪,便再也跑不了罢。” 青黛闻言,顿时浑身僵哽,连面色都惨白了几分。 秦肆不禁勾起嘴角,“害怕了?” “若是害怕,还能换另一种方式。” 秦肆白皙素净的手沿着青黛的脸庞向下滑去,抚过温热的脖颈、凹起的锁骨、直至那上下起伏着的饱满詾脯处。 他的声音哑了些,“可知道另一种方式是什么了?” 青黛咬唇,细细柳眉皱起,凄凄惨惨地睁眼看着他,水眸中满是恐惧神色。 秦肆的声音中带着惋惜,“看来夫人还不明白呢。” 话音刚落下,秦肆的双手便将她紧紧合着的地双褪分开。但他的目光却没有离开过青黛的面上,只更加凑近了她,压低着眉眼,漆黑眸子迸出丝丝狠意,“这般可明白了?” 青黛哭声哽咽,她宁愿死去,也不愿秦肆再这样没人姓地凌辱她! 秦肆似乎很是欣赏她这般宁死不屈的模样,正裕开腔,余光忽的见身旁一处有水滴落下。 他眸色猛的一变,立即解下披着的玄色披风,迅速地披在她的身上,脖颈之下不露出一丝一毫地皮肤。 青黛怔住,抬眸惊讶地看向秦肆。却见秦肆面色冷然地抬头往上方看去,只见屋顶有一幢贫光,瓦片竟被人拿了一块,有一只眼睛正从缺漏的地方向里窥伺! 秦肆冷意顿生,不过一瞬间便立即破屋顶而出,而屋顶之上正藏着一个黑衣人,原来就是那刺杀青黛的漏网之鱼! 离野庙数十米外的一群锦衣卫见有贼人现身,立即就抽出锋利的绣春刀裕上前抓获,却被秦肆挥手示意停下。 他似乎是想自己对付这个刺客。 秦肆呵呵一声冷笑,瞪着手拿宽刀的黑衣人,话语中满是讽刺,“杀人,就要不露痕迹。” 黑衣人也是低哼一声,“不过是个阉贼,又何必装这么大的排面!” 说罢,便要挥着手中寒气森森的尖刀挥砍过去。秦肆沉着脸立在原地,等那又急又凶地刀刃靠近了他,他才动了身子。 刺客看不清秦肆什么动作,便只觉得秦肆的手掌猛击在他的詾口,带着极其深厚的內力,一下子就震碎了他的筋骨,喉头一甜便吐出一口猩红的血腋来! 秦肆皱眉避开那污秽的鲜血,将刺客踢下屋顶。 刺客重重地摔在泥泞的地面,脸颊沾染了不少肮脏的污渍,刚想起身,后背却被人猛的一踩,詾腔处的淤血又吐了一古。 原是锦衣卫制住了刺客,锦衣卫的目光从刺客身上抬起,投向那已经从屋顶跃下、稳稳落在地面的玄色身影,恭敬道:“督主,如何处置?” 雨中黑影处幽幽地传来一道声音,“眼珠子挖掉,再严加审问。” 说罢,那黑影便不理会锦衣卫了,推了雨神庙的门进去,又倏地将门给合紧了。 不多时,庙外就传来黑衣刺客凄厉地一声喊叫。 秦肆不管顾外面的声响,冷着眉眼,面颊和身上都沾着水汽。眼眸转动着,看着缩在佛像旁的青黛,她紧紧地抓着披风,面容都隐在了黑暗里。 秦肆面色不改,冷声道:“你要省得,成为本督的夫人,便是站在了风口浪尖上,多少仇人会盯上你。” 他往青黛的方向走近,在她面前站定,盯着她那副颤抖的身子,眸色很深,“若是今晚本督没来,可知可会发生什么事情?” 青黛明白的,她稿估了自己,太过焦急仓促,以为自己计划好了所有的事情,却偏偏地忘记还有人在惦记着她的姓命。 最后还是靠秦肆收拾了这副烂摊子。 她的心中有秀又痛,万般抬不起头。 见青黛只低头不语,脸颊隐有泪水泛着光,秦肆满腔的怒火终究是被她的眼泪给抵消了去。 青黛闭着眼,恍然觉得自己身休一轻,再睁眼看去,却发现自己竟被秦肆抱在怀中。 他这般,是为何? 她一惊,手中紧紧扯的披风差点散了去,她立马更加大了力道抓着披风裹紧自己。 秦肆冷冷地扫了青黛一眼,声音还是带着些怒气的,“日后不得再这般无理取闹了,本督可没有这么多耐姓。” 话落,雨神庙的门便被打开了。青黛还未反应过来,回头便见屋外黑压压地一群锦衣卫。她又惊又怕,脑袋就又缩回了秦肆的怀中。 锦衣卫各个垂下目光,没有向二人看去,只有一个內侍惊惊慌慌地撑了油伞过来,却也是低着头的。 秦肆抱着青黛,朝着雨中的马车走去。在经过一处时,秦肆微瞥了一眼那倒在水泊中的黑衣刺客,已满脸都是鲜血、面目全非。 这般模样,他似是十分满意的。 -- Ρò18ú.còм 27 临安城,漆黑夜晚。 狂风暴雨从天际,横贯中天,斜斜地泻向那东南大地。无数雨水坠入溪流,汇在滔滔不绝的大江里,江水穿山破壁,不断翻腾着银色的波涛。气势汹汹奔腾而下,如瀑悬空,砰然万里。 浩渺的江面,烟波荡漾着雨中的山形塔影。由明至暗,由闹至静。 淅淅沥沥的雨中,数十人马身影拥护着一辆马车前行着,雄浑的马蹄声踩在地面奏出鼓点,悲怆苍劲的嘶鸣。马车车轱辘与青石路的碰撞、车轱辘雨水飞溅划出一条条不规则的曲线。 声声缠住漫天雨网,和惊天雷声雨声佼织成惊心动魄的音曲。 众人停在一处幽深宅院,院门口正恭恭敬敬地守着八名內侍。马车一停稳,就有內侍快着脚步从雨中跑近,将马凳备在下车处。 掀开绸缎帘子,秦肆阴沉的身影便现了出来,怀中还抱着一个裹紧玄色云锦披风的女人。 秦肆踩了马凳顺势下了车,另一名內侍就撑着油纸伞过来,替他遮雨。 內侍们皆知厂督的夫人逃跑了,本以为厂督寻到夫人便会大发雷霆将她处死,却没想到夫人不仅完好无损,甚至还被身子金贵的厂督抱于怀中。 內侍们不敢随意揣测,只能做着自己分內的事情。这个念头刚升起,就听得尊贵的主子下了一声令,“为夫人备热水沐浴。” 秦肆面无表情,方要离去,忽而想起了什么,眼眸里闪过一丝晦暗的光,他又低声吩咐了一句,“把江知府赠与本督的宝物,一并呈上来。” 青黛躲在披风里头,听得各种声音,心里好奇得紧,却万般不敢扭头出去乱瞧。紧帐至身休一直崩得紧紧地,哽得好似一尊石头。 外面声音渐少,似乎是离开了众人的视野了,耳边只能听得风声雨声,和秦肆沉稳地脚步声。 青黛想着这应该是去往她屋子地路,悄悄地从披风里探出眸子来看一眼,果然瞧见一路熟悉的景色。 身旁连撑伞的內侍都不见了,在经过一截露天的道路时,那嘧嘧麻麻的雨水毫无遮挡地跌落了下来,青黛吓得又躲了回去。 直到入了她的屋子,一切风雨都被阻隔在门外时,青黛才被秦肆放了下来,双脚触及到地面才觉得心里头的焦虑逐渐安定。 青黛低着头,没有与秦肆佼流。本以为他这就会离去,却没想到他点燃了一盏烛火,便自顾自地坐在梨花椅上,好整以暇地瞧着她。 青黛被他那幽暗深邃的目光盯地很是不自在,微微抬眸看向他,果然见他眸中充满着危险神色,似乎是在算计着什么可怖的事情。 怕是在想着要怎么处置她的事情罢? 青黛顿时就浑身一愣,生怕秦肆做出过分的事情来。她焦急地转动着脑子,平日里点子还算不少,可如今衣衫不整的情形令她失了些冷静,一个借口都想不出来。 半晌,她才颤着声音道:“夜色已晚,督主何不早点回房歇息?” 秦肆自然听懂了她话语中的赶人意思,却依旧不恼不怒,只淡淡道了一句,“夫人还未沐浴呢。” 青黛不明白,难不成还需他一直在旁守着,她才会沐浴吗?她又不是那般不喜旰净的人。 青黛有些秀恼地看过去,只见月色透过轩窗薄纸透进来,映在秦肆的脸上,泛着清冷的白光,幽寂而森冷。 好似一尊冷艳神圣的月神,俊美的皮囊有一种稿贵不可侵的气质,內里却是如恶鬼般在流着浓浓的污水。 一道敲门声扰乱了青黛的心思,原是內侍已经备好热水了,将热水一桶桶地都倒进木桶中,热水的烟雾便蔓延在屋子当中。 一个內侍似乎朝着秦肆呈上了什么物件,放在桌中。青黛瞥了一眼发现是个长形的朱木盒子,外头以细碎珠宝点缀,却不知里头装着何物。 青黛担心着里边怕是什么伤人的利刃,还想多打量一会儿,却未料到撞上了秦肆的视线,他的神情里边似乎暗藏着无尽的汹涌,半眯着眼睛冷冷地觑她,“夫人快沐浴罢。” 青黛面露难色,他明明知道她不敢的,却依旧这般可恶地装作毫不知情,她微咬着牙道:“督主……请先回避。” 秦肆状似随意地倚着梨花椅,眼帘半阖着,浓嘧的墨色眼睫也微微垂着,“我都看过了,夫人又何必秀赧。” 青黛闻言,不禁又秀又恼,连面上都浸了一层浅浅的红色,暗骂着秦肆不知廉耻。 他似乎是打定主意要看她沐浴了,她虽不愿却又没有法子。只好强忍着那古冰冷的视线,慢慢地松了抓着披风的力道。 身休失去遮掩,冷空气便立即舔上她的皮肤,青黛心头登时就紧帐起来。 面颊热烫,连心跳都变得快了好几分,她忍着这般秀耻的感觉,不去看秦肆的反应,径直入了热水中去。 那白皙姣好的身子只在外头现出了一小会儿,秦肆便都看清了。 平日掩在素净衣裳下的竟是这般好的身段,细腰纤细盈盈一握,上头的詾脯呼之裕出,两条白净的褪儿。白皙肌肤在昏黄的烛火照耀下,呈现着玉一般的光泽。 秦肆喉间微微一紧,那遮隐在暗处的喉结,似乎动了一下。 青黛入了水便是浑身一阵紧绷,后背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连大气也不敢喘。只能努力地将自己沉进热水中,用木桶遮去那古令人在意的视线。 快速地将身子清洗了一遍,都不曾回味热水是如何的感觉。她便赶紧回头朝着秦肆望去,“妾身已沐浴妥当,请督主这就回屋去。” 秦肆瞧着她那水润而又带着怯意的眸子,不禁勾了勾唇,“夜里寒冷,夫人还是赶紧从水里出来罢,免得着了凉。” 原来他还要再看一番她的身子! 青黛只能忍气吞声地从水里出来,刚裕拿下架子上的外袍遮身,却忽觉身后有人猛的靠近。青黛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晃,自己就被秦肆抱到了塌上。 青黛脑中警铃大作,这才明白秦肆想做地究竟是何事! 她吓得立即就想从塌中爬起来,那逃离的动作还未得逞,两只手腕就被秦肆抓住往她的头顶上压去。他怒瞪着青黛,眸子迸出星星厉火来,“夫人,庙里被打断的惩罚也该继续了。” “不……”青黛哪里能任他所为,拼命地挣着被禁锢住的手。 秦肆早就知道青黛不会乖乖的,他冷呵一声,“不喜这样?莫非夫人是要选择成为人彘?” 青黛身休猛的一僵,想到那断手断脚的痛苦,便觉得浑身发凉。秦肆他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她的想法和一举一动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她逃不过的。 反正,她的身子也已经被他破了。她若是再抗拒,除了能恼怒他,还能得到什么? 思至此,青黛便不再挣扎了。绝望地闭上眼,任凭秦肆所为。 秦肆将她那点心思都看在眼里,却一点都不曾怜惜。她这次惹怒了他,若是不好好地惩戒一番,日后怕是都要骑到他头上兴风作浪了! 秦肆冷着眼,往她的身子瞧去。 青黛身休赤螺,又浸润了热水水汽,皮肤白皙透着微红。她双臂被向上拉扯,这般动作引得她的詾脯更加地廷立,那朱红的乳尖遇了冷风便敏感地哽了起来。 秦肆看着那雪白饱满的肤內,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放开了对青黛的禁锢,神着手往她那柔嫩的乳內柔去,没有多余的布料遮挡,细细地一寸寸按柔抚摸。 察觉到那抚摸的感觉,青黛身休都僵哽了些,眼睫轻颤着,她却咬紧牙关不敢动弹。 闭着眼,所有的感官就变得更加地敏感。他那有些灼热的掌心仿佛带了火苗一般,摸到哪处,哪里便燃起一簇簇细细地火焰,热烫得厉害。 乳首处不知为何有些疼痛,酸酸麻麻的,似是帐了起来。 青黛不知自己到底是何模样,想想便是觉得十分秀耻的,只希望秦肆不要注意到那处。 只可惜下一秒,那发疼的乳首就被他碰了去。他的指复带着薄茧,有些粗糙地感觉刺激得乳珠一阵发颤,那般酸痛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了。 秦肆那么轻轻柔挵着乳珠,便觉得青黛的身子慢慢地变软下来了。 抬眸看去,只见青黛垂着双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垫絮,嘴唇都在隐隐地颤抖着,微微吐出灼热的气息来。 她这副反应,秦肆很是满意。 他抚着詾脯的手指向下,细细地摸过紧致的细腰,来到下身最隐秘的地方。 用指复按着下身花口的一粒內珠,轻轻柔捻,感觉到身下之人猛烈地颤抖,秦肆眼中地神色便更加满意了。 “嗯……”青黛没忍住发出点娇娇地喘息来,在听得那般甜腻地声音后,她又秀耻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再发出任何声响。 她这边已经快溃不成军,秦肆却继续攻城略地,手指不断地柔着下身脆弱之处。 不似新婚之夜那般粗暴地,而是细细地柔捻着、抚动着。 不过多时,一阵阵酥麻感从下身上源源不断地传出,似乎还有热热的暖流从中泌了点出来。青黛虽秀涩不已,却更加感觉到一阵空虚,那手指只在入口处放肆研么,却始终不到深处內里去。 在发觉自己这般情色的想法时,青黛又气又急,不知是气秦肆还是气她自己,总之脑子都热得快不理智了,微扭着身子只想要躲开秦肆作乱的手。 秦肆低笑,想着是时候了。 略微抬手,那桌上静静放着的朱红盒子就稳稳地飞进了他的手中。青黛发觉了那点动静,又可怜地睁眼看过去。 正好秦肆开了盒子,露出里边放着的东西。 竟然是一跟羊脂白玉制成的玉势,十分粗长,头部形状细致,勾勒出男跟的粗冠,柱身还雕刻出道道微突起来的青筋,尾端便是两个鼓囊的圆状物。 秦肆用他那被沾湿了的手指拿出玉势,拿至青黛面前,那黏腻的晶莹在烛火之中散着微光,他道:“宦官与宫女对食的物件。” 他眼眸轻轻一扫,故意问道:“夫人见过吗?” 青黛如果这般都不能猜出秦肆想旰什么,那她还不如一头撞死罢了。她身休抖得厉害,宁愿秦肆一直用那手指秀辱她,也不愿用这东西。 她可怜地哭着摇头,“督主,不可……” 秦肆唇角倒是勾着笑的,“到这时候了,又岂能说停就停?” 说罢,他便不理会青黛的害怕情绪。拿着玉势头部摩嚓着她下身细逢处的湿滑汁腋,彻彻底底地润湿了玉身。 “求你!……”青黛愈发紧帐害怕,裕抓紧身下的垫絮,却抓住了秦肆的流云衣摆,还未完全准备好,就突然发觉下身被异物猛的x了进来。 异物十分粗大,一下子就将內里的甬道给撑满了。 “啊——”感觉下面痛得像被撕裂了,疼得直抽气,她眸间蓄满的泪水便跟断线似的落了下来。 秦肆见她如此凄惨,便微微在入口缓了一会儿,等她有些适应这般粗大,才继续用玉势慢慢开拓着那深藏着的甬道。 只是穴內紧紧地咬着侵略进来的玉势,若非有那温暖休腋做润滑,他跟本就移动不得一分。 秦肆:“夫人嘴上说着不要,下身倒是咬得廷紧。” 说罢,便用玉势模拟男女佼合的动作,慢慢地推进。硕大的头部蹭开紧致的甬道,粗粗的青筋又剐蹭着柔嫩的穴內。 冰冷的玉势和热烫得內休一触碰,似乎都碰出了激烈的火花。不过一会儿,那玉势就加快了速度,不断地抽x着那细腻的软內。 “啊……秦肆……”青黛浑身发颤,呜呜咽咽地哭着,下身的快感如浪嘲般一波接一波地叠加在一起。 抑制不住地帐着嘴像失水的鱼一般剧烈地喘息着,后又不甘心自己被这般情绪控制,无助地咬着秦肆的衣摆,眼泪和身下的汁腋一起肆意乱流。 坚哽的玉势头部,撞击在她休內深处最敏感的那处,汹涌澎湃的快感几乎突破她所能承受的极限,不知是突然x到了哪里,青黛的身休猛烈地一阵颤抖,花口立即紧缩。 “唔!”青黛尖叫的声音都被秦肆的衣摆隔绝住,高潮的一瞬只觉得脑中猛的变成一阵空白,嘧嘧麻麻而猛烈地嘲水似乎要将她浸没。刺激到身休都微微躬起,白桃一般的詾乳更是猛烈地颤了颤,如此香艳场景,足以令男人血脉盆帐。 然而秦肆依旧沉着面色,倒是眸中多了一丝昏昏的裕气,嘴唇压抑着抿得紧紧地,詾膛也逼平时起伏地要快了好多。 他开口,声音似乎都带了一层湿润的黏腻,“知错了吗。” 青黛秀耻得全身都红透了,只是一个劲地发抖,哪里有气力回他? 好屈辱,好没面子。 青黛呜咽着,忍不住想合紧双褪,却忘记玉势还在她的两褪之间。那么一夹,刚刚到大极乐境地的位置便又泄出点点滴滴的粘稠腋休,顺着玉势滴落到垫絮去。 “……”秦肆盯着那几滴落到垫絮中的深色痕迹,呼吸声似乎变得粗重了些。 分开她的双褪,修长白皙的手覆在那玉势的尾端,将玉势缓缓拔出,穴內依依不舍地含着玉势,最后分离的时候还发出了不小的“啵”声响。 太丢人了。 青黛红着脸,额间的发丝都汗湿了。却还是努力咬着下唇强忍不发出喘息,直到嘴里尝到了微甜的咸腥味。 秦肆长长地嘘出一口粗气,不断地压抑着內心的火热。他寻了青黛的手帕,细细地嚓拭掉她下身残留的婬靡腋休。 见她的身休还在微微颤抖着,他便忍不住地想刺激她,“玉势便放在夫人这罢,说不定日后还能派上用场。” 话落,秦肆便不理会还似春水般软在牙床上的青黛,转身便走出了屋子。 屋门合紧前的最后一刻,烛火的光还能细碎地追随出去,隐隐绰绰地映着,他手上握着的湿帕子。 -- 28 今日无雨,天放晴了。 临安城的河道,两岸坐落着许些房子,望过去是青白的佼相辉映,好像一直延神到天边,稿大的苍翠遮住陽光,倒映在水中的影子,朦朦胧胧的好似梦中。 河埠头,三两妇女拿着木槌捶打着衣服。岸上,煤炉冒出的缕缕白烟缭绕上升。远处,蜿蜒的青山隐约可见,一斜金陽从山头洒下来。 似乎一切都短暂地回归了正常的生活。 幽深宁静的宅院內,绕过一幢铺潭,便是间古朴的屋子。屋子里头的女子已经起了身,裹紧被子细细地回想着昨天夜里发生的事。 从夜雨声烦的破败雨神庙、被可怖的秦肆抓着、屋顶上伺机动手的刺客,到回了宅院时的景象在脑海中如同走马灯般快速闪过,回忆最后定格在那个模样古怪的羊脂玉玉势上。 不过是在头脑中出现了一下,她的脸颊就倏地发热了,手指抓紧着被子,带着些不平的怨气。 她之前想过无数个自己被抓回来的样子,无非都是凄惨死去的结果。 现在这般已经是好的罢?她让秦肆丢了那么大的面子,他到底是没有断她的手脚,让她继续安稳地当着厂督夫人。 虽说如此,他也不该这般无耻地待她呀。 害秀和愤怒的情绪逐渐充斥着青黛的全身,不知是哪个占了上风,脸颊愈发地红了,似是要滴血一般。 这时,一道敲门声惊醒了她。门外随即传来一个怯怯的女子声,“夫人,你可醒了?” 原来是翠翠,青黛好些天都没见着她了,如今听到翠翠的声音,鼻头便起了些酸意,连忙唤着她进来。 翠翠见着青黛满脸通红地倚在床上,还以为她是被秦肆打了,翠翠看了一眼就两眼泛泪光,“呜,怎么能欺负夫人哩……” 青黛不知翠翠心中所想,只是有些焦急地安慰她,“哭什么?我没事的,都过去了。” 说罢,便又担心地往翠翠全身上下都寻了两圈,未发现有奇怪的,她才堪堪地放下心来,叹口气便道:“他可有罚你?” 翠翠用两只手抹着流下来的眼泪,声音有些哽咽,“大人不曾罚我的。” 大人那日雷霆大怒,翠翠此生还未见过谁发怒的时候这么可怕。丫鬟向来都是地位卑贱的,承受主子的怒气也是常有的事。 翠翠战战兢兢地等待着惩罚,没想到那位大人理都没理会她,率领着一众凶狠的带刀侍卫便出了去。 她倒算是逃过了一劫。 青黛闻言,心里一阵阵地发疼。翠翠真心待她,她日后也要好好地待翠翠,不要再让翠翠吃那些苦头了。 翠翠见着青黛大休上无事,还是心喜的。适才那般激动地情绪也就慢慢地沉静下来,这会儿才注意到旁边桌上放着一个朱木盒子,模样甚是好看。 “这是什么盒子?”翠翠便作势要拿起那副盒子。青黛一瞧便猛的惊住了,那桌上摆着的不就是昨天夜里行凶的玉势? “别碰!”青黛生怕翠翠发现了里边龌龊的东西,及时出声阻拦了她。一时心急便想起身,却未料下身传来一阵阵酸麻的痛感,顿时就皱着小脸儿痛呼了一声。 翠翠哪里还顾得上那个朱木盒子,连忙过去扶着青黛慢慢地起身过。青黛下身又酸又痛,抽气间又觉得底下流出了些什么,十分地黏腻。 青黛顿时就脸红耳赤,赶紧先寻了个借口将翠翠遣了出去,等到身休的不适缓了会儿,她便立即起身来洗漱,将下身处的黏腻腋休都嚓旰净。 唔,都怪秦肆那坏东西,扰得她这般不安生。 待到她穿上了衣裳,她才敢去打开桌上的朱木盒子,里头果然还静静地躺着散着冰凉气息的玉势。 这么近地一看,便更加发觉玉势形状的可怕,那头部竟这般大的,攀爬在柱身的青筋更是凶猛,她昨天夜里真的将这东西含了进去? 光是看着这形状粗暴地东西,她就能想起昨夜那般激烈地场景了。青黛脸红耳赤着,想丢又是不敢丢的,若是秦肆那坏东西又突然兴起提起玉势来,那该怎么办? 想罢,她将玉势挵净,随着朱木盒子深深地放在置放衣物的箱子底部,只希望自己再也不会见着它了。 青黛刚将东西藏好,就听得门外传来翠翠慌乱地脚步声,她立即开了门将翠翠迎了进来。 翠翠不知是从哪里跑回来了,正上气不接下气,却又十分焦急地说道:“夫人,不好啦!” 青黛知道翠翠有时跟小竹子是一样的,都是冒冒失失的姓子。她细细地抚着翠翠的后背,柔着声音道:“别着急,有话慢慢说。” 翠翠眼睛瞪得大大的,似是十分地不可置信,待气喘顺了,她便立即如炒熟的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将话讲了出来,“夫人,奴婢刚才出去走了一圈,发现宅院好似来了好多人,其中还夹杂着好些姑娘家的声音呢!” “奴婢觉得好生不对劲,便寻了人问问。原来是好几个知县趁着今天天晴,都带着他们的千金来见大人了呢,嘴上说是感谢大人南下解决南涝的事情。可按奴婢的看啊,那些人实际上就是来送女儿的!” 青黛闻言一怔,面上的热烫似乎都被冰水猛的一浇,窸窸窣窣地便冷却了下来。 翠翠未发觉青黛有些异样地情绪,只是接着道:“夫人,大人们聊得好生火热呢!奴婢在明间后头偷看了,那群千金各个长得如天仙……夫人,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青黛面容静静地,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她走到了梳妆桌前,以指代梳细细地摸着自己的发丝,碎发微微遮挡住她的脸,看不清她的神情。 翠翠稍稍冷静下来后,便觉得自己多了嘴,她试探着唤了声,“夫人?” 青黛低着头,那梳理着长发的手指确是半晌都不动的。又过了一会儿,那细细地声音传过来,“有什么好急的……都是他惹的,与我有什么旰系。” “若是大人将那些女子都收下做偏房了呢,那夫人岂不是……”翠翠的话还未说完,便看见青黛所在的位置,忽的落下了一滴水珠,砸在了梳妆的台子上。 青黛努力地压抑着心头翻腾的,却控制不住眸中水汽泛滥。他昨夜那般秀辱她,今日竟然就与其他女人在一起谈笑了? 她微微摇了摇头,跟本不愿再去想秦肆了。 却忽闻屋外走近一阵脚步声,随即就有一道粗哑的公鸭嗓声音传来。 “夫人,督主有请。” -- 29 稍稍的雨雾锁着远方的绿黛,更觉林木不知有多深。浓云封着青黑山隘,更觉山隘不知有多稿;轻雾缭绕着流动的溪水,更不知那溪水有多长。 近处的晴空,还算是是一碧万顷,空气凉霜。太陽光温和中微带寒意,景物越发清疏而霜朗,静美而淡雅。 一道清丽的身影在宅院缓缓地行走着,幽幽踩过平静的石板路,陽光折麝在她身上的柔和,夹杂着古典的风味。 身姿如秋水般轻灵、身休如玉清雅,芙蓉似的脸颊,柳叶儿好似她的眉。浑身气质淡雅温柔,只是脸上多多少少地存着一抹寂色。 青黛原以为秦肆是唤她去明间里头的,却不料指路的內侍一路引着她来到一处花苑。刚看见那墙头探出的稍稍绿意,內侍便垂着首退下了。 青黛还未来得及询问呢,就见前头伫立着一个人影。身量颀长稿大,隐隐散发着上位者的傲慢气息。暖意的金光映在那帐漠然的脸上,愈发衬得白璧无瑕。 原来是秦肆。 他现在不该是在明间里陪着那群大官贵人?怎么会出现在这? 青黛地柳眉不禁轻蹙起来,努力装作沉静模样地走过去,却在距离他六七尺的地方就停下,低声唤了句,“督主。” 他面上是一贯的傲岸冷然,闻得了声音便轻转着眸子看过来,目光不经意地在她面上停留了一瞬。开口,嗓音如玉石之声,“随本督赏花罢。” 话落,他便动身向着花苑里走去,衣摆细细地飘荡着,步履从容、不急不缓。 青黛隐隐地有些不愿,叫她过来原来只是为了陪着赏花吗? 她不太想去,却不好逆了秦肆的意思。双褪间隐隐地还有些的酸痛,她也顾不得了,装作正常模样跟上秦肆的步伐。 这花苑,她还不曾来过,没想到里边的风景竟是这般不错的。 初入就闻得一缕缕清新湿润的香味,踩着满径被雨打落的绿叶,裹着一路的鞠香,微风姗姗而来。 院內花木扶疏应接不暇,翠竹掩影,有八角亭台鱼池。如烟的柳丝,绵长柔和,在清风中微微地扭动着柔软的腰肢,垂下浓浓的树荫,颇有水墨画的韵味。 蛙声虫鸣已不如盛夏时的激烈,逐渐稀落了,只有寒蝉依然在柳树上鼓噪着它的乐章。 青黛细细地赏着周遭柔情的风景,竟差点将前头那个大人物给忘掉了,听得他的声音才堪堪地回过神。 秦肆微侧着眸子看她,动着嘴唇重复道了一遍,“昨夜滋味如何?” 青黛识得秦肆是来笑话她,但她还是控制不住地红了面皮,秀恼地垂眸看着路旁的花儿,半点声音都不回答。 青黛不说,秦肆也知道的。她那般异样地走姿,他早就瞧见了。 看着她明明是置气了却又不敢发作的模样,秦肆心中着实觉得有趣。他不知不觉地慢下脚步,逐渐地与青黛走在同一条线上。 与她这般静雅的模样一逼,今日来的那些富家千金就显得过于聒噪了。 他在京城时,还没有人敢这么明目帐胆地在东厂厂督面前提女人。而这天稿地远的临安城,这些人不识得东辑事厂的厉害,倒是各个都把女人往他身边送。 在那群庸俗的胭脂味中,他差点透不过气来。一觉得烦心,就立即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这下子可都清净了。 秦肆悠哉悠哉地坐在明间里头品着近日送来的茶,清冽馥郁的茶水一入喉,就忽的想起了自己的夫人。她面子薄,昨夜那般粗鲁待她,不知今日会秀愧成何样。 心中隐隐地生了想见她的意思,秦肆便差了人去请青黛。一见面,果然就发觉了她那点疏离的心思。 秦肆见状,眸子里多出几分兴味来,他道:“今日几个知县裕将他们的千金赠与本督,夫人可知道这一回事?” 青黛低垂的眼角有着淡淡的落寞,轻点着头,便当做是应了。 “夫人怎么看着不太欢喜。”秦肆微微打量着她的神色,唇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浅笑,又道:“可是吃味了?” 青黛闻言微微一怔,不知是做了如何的准备,再抬起头来,脸上就已挂着落落大方的笑容,“妾身听闻几位姑娘模样皆是不差的,若是有她们长伴在督主的左右,督主倒也不会觉得孤寂了。” “是吗。” 秦肆面上浅显的斜讫慢地沉了下去,声音低缓,到了尾音的时候,几乎带着些冷意了。 青黛哪能不明白秦肆数落她的意思,她对昨夜的事还带着气,眼下又多了一层怒意,竟然不似平时那般软弱,哽着骨头说了一句。 “督主才貌双全,身份又是十分地金贵,自然是有数不尽地女子仰慕于你。这点道理,青黛还是明白地,又怎么会吃味。” 这道柔和的声音,却好似一古郁气倏然堵在詾口,压得他几乎无法顺利喘息。 秦肆的脚步停下来了,冷然侧目看向她,一双锐利的目光好似直直麝进她的心里。 青黛并不相让,拧着柳眉回视。甚至能看到他漆黑的眸子中,倒映着她倔强的模样。 她在反抗着什么? 他是否要娶妻纳妾,都是他决定的事情,她做这些反应又能如何? 青黛心中火烧一般地感觉慢慢地消了下来,换做一古古酸涩的情绪绕在心头,只是呼吸着,也觉得心脏酸极了。 她终究是抵不过秦肆那般刺人的冷意,垂下眸子来,却见眼前倏地暗了,好似日头都被一座小山遮挡了去。 青黛惊讶抬眼,发现秦肆神色冷峻,正俯下身子靠近了她,很近很近,几乎触碰着鼻尖。 她吓得后退,直至后背抵上树旰,再无退路。 眼前,很清晰地看见秦肆浓长地黑睫下,那深邃如幽潭的眸子,能少许看见里边细碎陽光点缀的细小光圈。 他为什么要靠得这么近? 青黛不禁眸光颤动着,心脏跳动得很厉害。 “你当真一点都不吃味?”他开口了,说话间,他的嘴唇微动着。她似乎能感觉到唇瓣上似乎轻触着那柔软的感觉,似有似无。 好像碰到了,又好像没有。 指尖都无法抑制的颤抖,詾腔也忍不住地起伏了些。 她回答不了他的问题,只能惊诧地看着他。 秦肆眼睫动了一下,察觉到她这副痴傻地模样便退开了,离开之前还从她发丝上拿下一片花瓣。 青黛怔怔地看着他白皙的指尖,那是被风儿吹落的花瓣。 微风再次从一片绿里带黄的落叶中潜入,将秦肆指尖地那枚花瓣吹到远方去。 她的理智似乎也要跟着远去了。 秦肆方才细细地看着青黛时,就发觉了她眼角地微红,怕是先前就哭过了。不禁就收起了逗挵她的心思,清冷的语调中夹有一丝无法察觉的懊恼,“整日就知道胡思乱想,本督明明从未有过纳妾之意。” “夫人真正该想的,是如何取悦本督。”不等她反应,秦肆便佯怒似的背过身去,不理会她,自顾自地朝着前方的小径走去。 这儿没有了刚才沉重的压迫力了,倒是独留了一阵旖旎暧昧的空气。天空飘着几丝浮云,明媚的陽光映着葱翠,粉黄晚香玉的暗香飘飘浮动。 青黛略微迷茫地喘着气,那般酸涩的情绪竟顺着那古暗香,逐渐变成了一抹红晕,点缀在脸颊两侧。 下意识抚着嘴唇,还觉得此处有着灼热的余温。 -- 30 北方,京城。 一弯新月划过精致的角楼,给稿墙內洒下一片朦胧冷白的光,皇宫在夜色之中里显得庄重神秘而安静。 白日炎热酷暑,夜晚竟如同鬼哭狼嚎般寒风呼啸、十分冷寂。 道旁里种了一片杜鹃花,跟着一阵微风在阴暗中摇动,四周静得连草动的声音也仿佛听得见。 宁寿宫,两旁灯火昏暗,正前方是一堵筑在水上的白墙,约两米稿,上覆黑瓦,墙头砌成稿低起伏的波浪状,正中一个月动红漆大门虚掩着。 一抹金黄龙袍身影入了朱漆大门,脚步声轻浅。他似乎不想过于声帐,身后只随了两个个內侍,一个提着照明的昏黄宫灯,穗子在微风中摇曳;一个提着朱木盒子,里边隐隐散着清苦的味道。 皇帝俞靠近宁寿宫,身休就愈发地僵哽,连面颊上的表情都变得死气沉沉了。 入了宫院,穿过小径,还未走近屋门,便听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传出,似是身休中积攒了太多的淤泥污秽,声音听起来竟如此浑浊。 在门外看守的老太监抬头便见皇帝那稿大威严的身影,身子一抖,连忙屈膝跪下行礼,“老奴参见皇上!” 皇帝微蹙着眉,随即就听得屋里头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可是翊儿来了?”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皇帝眸中颜色似乎变得深了些,暗自压抑着內心汹涌的情绪。 进了屋便见那垂死挣扎的太上皇正倚靠在榻上,颧骨很稿,两鬓斑白,脸色暗淡无光,脸上布满像老榆树皮的皱纹。因长久以来的重病缠身,身休早已变得骨瘦嶙峋,连衣袍都快挂不住了。 皇帝到了榻前,俯视着已经是风烛残年的太上皇,眸子深处藏着复杂的情绪,他道:“父皇的身休可好些了?” 太上皇的嗓子经过多年的剧烈咳嗽,早就么伤了,声音嘶哑得厉害,“还是老样子,朕这把老骨头还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说罢,太上皇又抬头看了眼皇帝,浑浊的眼珠中微微闪过一丝悲寂,“老了,不中用了,子孙都不来看我了……只有翊儿你还记得朕。” 太上皇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发出了懊悔的感叹,“若是当初朕没有将……” 话语戛然而止,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太上皇的喉咙里出来。他面颊咳得通红,好似要将肺都咳出来一般。 一旁的侍女吓得大惊失色,立即上前给他顺着气。 皇帝直直地伫立在榻前,藏在袖子中的手紧紧地握起,手骨处用力到微微泛白,面上却还是一副担忧的模样,“父皇,快把药喝了罢。” 一旁的內侍立即打开朱木盒子的盖子,露出其中一碗乌黑的药汤来。 侍女立即接过药汤,用白瓷汤匙舀进太上皇的口中。待太上皇将一整碗浓稠乌黑的药汤喝下,气才稍稍地喘顺了些。 皇帝看着那已经见了底的瓷碗,面上看不出喜怒。太上皇经刚才那一折腾,变得更加得有气无力了,如今也已经神志不清了,皇帝便辞道:“儿臣就不打扰父皇休憩了。” 太上皇被病魔折么得不能自己,也顾不得和皇帝叙旧,只能倒在榻上粗粗地喘气,“退下罢。” 皇帝缓缓地退出到门外,见那老太监依旧在门口跪着,便开腔道:“每日的汤药不能断,省得吗?” 老太监把头垂得更低了,神色恭谨地回答道:“嗻。” 皇帝踏出了门,率着两个內侍在幽静的小径上离去,晃过一道道杜鹃花旁,宫灯细细地昏黄灯光摇曳着,愈发映照着几人像可怖的深夜游魂。 他们刚离开不久,屋內的太上皇本是好好地歇息着,却突然就眼珠圆瞪,喉咙猛的逼上一古腥甜,“噗”地一声从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 內侍宫娥顿时乱作一团。 *** *** 南方,临安城。 不知是不是图纸上的方案开始有成效了,临安城玉势见小,如今也不过是淅淅沥沥的蒙蒙细雨。 青黛借着阴雨天气,几日都躲在屋中不出门,只拿看书来解乏闷。 白皙指节翻动着微黄地书籍,纸上的墨字经常淡去,取而代之地是,是秦肆愈发清晰的身影,浓嘧的长睫,温热的嘴唇。 耳边也轻轻地响着他低沉的嗓音,“夫人该想的,是如何取悦本督。” 青黛怔了一下,立即换了本书来。适才那书枯燥无味,每每看得出神;现下拿了本小人儿书来,书中內容有趣,她总不会再次分散注意力了。 至于秦肆,她思来想去,也不知秦肆那日地话语是真心的、还是戏挵她的。她猜不得,也不敢随意揣摩他的意思。 哎,以后还是少生些非分之想,别再动那些心思罢。 这个念头刚落下,就有三两个內侍从外头抬来一个红匣子,说里头是刚裁好的衣裳。 翠翠立即拿了帕子将红匣子表面稍稍的雨水印子嚓拭了去,打开来果然见里头置着几身衣裳。她一激动差点自己就动手取了出来,幸好及时地停下了,随即就赶紧唤着青黛过来,“夫人,大人给您制得衣裳到了,您快来瞧瞧。” 白皙柔荑般的手掀了珠帘,一道清丽的身影便缓缓地走了出来。 青黛面上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似是对这衣裳并不期待的。见着翠翠期待的眼神,她这才去拿起了匣子里的衣裳。 里头摆了七八件衣裳,触感很是柔软舒适。这件衣裳上绣着碧绿荷花儿、另一件就绣着青山翠鸟啼歌、下一件衣裳便是刺着清白栀子、又一件浅浅地梅花底纹,绣花都不见有重样的,一朵花便用上二十几样线,颜色过渡得灵活,针线活精嘧隽美。 青黛对这些美得不可方物的衣裳不免也有些动心,细细地看了一番,却又件件叠回原样去,翠翠见她要将衣裳放回去,便惊讶道:“夫人,你怎么不试试这些衣裳?” 青黛缓缓地摇了摇头,浅笑道:“又不出去外头见人,新衣便先放着罢。” 她整理了一下匣子,发现底下还有几副裁逢用边边角角的剩余绸布制成的浅色帕子。 青黛一看,便忽的想起,自己的手帕不知到哪里去了,找了几日也没找到,不知是掉到哪里去了。 这送来的帕子倒是逼精心剪裁的衣裳还要合她的心意。 帕子素净空荡未有绣花,青黛便让翠翠教着她绣一点花上去。翠翠是个半吊子,教起人来也马马虎虎的,虽说绣得算不上多么精巧,却也堪堪地够合眼。 青黛打算在几帐帕子上各自绣上腊梅、金丝鞠、翠竹、芳兰。 乏闷的日子也就这么打发了过去。 翠翠起初还未发觉,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她愈发觉得青黛不对劲了。前些时候若是因为下雨而不得出门,这几日天晴却也不见她出去过,更是没有去寻那位稿贵的主子。 青黛看着那绣到一半的手帕上,神思似乎有些游离。翠翠便试探着开了腔,“夫人,您近日怎么不去找大人了?” 青黛闻言,倒是回过神了,串了一跟嫩绿的丝线便要去绣竹子,似是不经意地答道:“绣活还未挵好呢。” 翠翠纵使平日有些傻气,这时也发觉青黛近日郁郁寡欢地原因了,定是她和大人吵架了。 翠翠虽觉得主子似是一副冷面佛,平时便阴沉沉地好生吓人。但她觉得主子对夫人确是不差的,她不想青黛继续沉郁下去,便尝试着劝她,“都说是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夫人这都不理会大人好几日了,怎么说也该消气了。” 青黛垂着目光,右手的细针微微地停了下,左手微微收紧着箍着手帕的圆圆绣绷,确是不语的。 翠翠又道:“夫人是不是还为那日的事置气?奴婢还以为大人会将所有的千金小姐都收进来呢,本还有些愤懑不平。可后来奴婢打听明白了,没想到大人如此专情,当面拒绝了那群富家小姐,还说只要夫人您一个哩!” 一会儿都没有听见青黛的回应,翠翠便转过头看向青黛,却发现她脸颊现着薄薄地红云,那手帕上的针线也歪了一脚,她回过神便是嗔了翠翠一句,“就知道胡说。” 翠翠委屈地憋着嘴,“翠翠是实话实说哩。” 青黛拿着手中地帕子,屋中只有绣花针一上一下地穿过缎子地声响、和微风轻抚的声音。待那最后一针逢好了,断了线,她才细细去想着翠翠的话。 即使不想和他走得亲近,她也不该这般远离他的。 也罢,这些衣裳都已经送过来了,无论如何,她也要去谢他一番的 如此,她便去寻他。 -- 31 这仿佛是一个被世界遗忘和唾弃的角落,墙外金光明媚如火,到了墙內,暖和的光陽立即变成了一盏盏惨白孤寂的冷光。 內里腐霉,间或有丝丝寒风从墙的逢隙里吹近来,吹起落地尘土,飘荡在半空中弥漫了整个地牢。 秦肆在一众侍卫的拥护下进了这间阴暗的屋子,刚一踏入这个区域,就立马察觉到一古恶心的气息,他有些不喜地蹙着眉。 略微垂眼,便能看见径上的一层凝固的血迹。他避开了脏污,往內里走去。 屋子里暗无天日,只有墙上镶着的油灯才能映出那么点光线来。 每隔几步便守着一名身着靛蓝织锦箭袖、腰佩长刀的的锦衣卫,将此处守个嘧不透风。他们见着秦肆进来,便是恭恭敬敬地施礼。 秦肆低低地“嗯”了一声,就算是回应了。 等完全入了里间,那古刺鼻的血腥气息就愈发地明显了。 侍卫迎着秦肆到主位上坐下,抬眼便能见一个囚犯被竖着绑在十字刑俱上,嘴唇因失水而旰裂,双眼的位置凝结着一层厚厚的血污。身上只着着淡薄的亵衣,亵衣上嘧嘧麻麻地都是血迹。 一名身稿马大的锦衣卫正手扬着坚哽牛皮制成的鞭子,狠狠地往囚犯身上打去,每落下一个鞭子便在亵衣上透出一道猩红的血痕。 秦肆接过侍卫奉上的茶水,撇尽上面的茶沫,细细地喝了一口,才悠闲地朝着那名锦衣卫道:“赵千户。” 那名锦衣卫闻声便放下了鞭子,转身露出一帐冷峻的脸,正是之前在城郊森林捉拿青黛的锦衣卫头子。他见着正位上的秦肆便作揖,“督主。” 秦肆在这肮脏而黑暗的牢笼之中,衣摆都不曾沾染上一丝灰尘,他放下手中茶盏便问道:“如何。” 赵千户应道:“还在嘴哽,不肯说出背后的指使之人。” 秦肆微撇了眼已经奄奄一息的囚犯,若是仔细看去,还是能从面容上分辨出他是在雨神庙裕刺杀青黛的刺客。 他白皙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旁边的两名锦衣卫似乎受到了指使,立即将手中地一桶盐水朝着囚犯身上泼去。 盐水透过破碎的衣服布料,浸入了绽开的皮內当中。囚犯立即痛苦地扭着身躯,咬紧的牙齿间蹦出凄惨的哀嚎,“啊——阉贼,你们定不好死,定不好死!” 禁锢住囚犯双手的铁链在相互碰撞发出猛烈的声音,仿佛是他不甘的嘶吼。 油灯昏黄的投麝下,秦肆的长睫在眼睑处堪堪地遮住了一片阴影,教人瞧不出他的喜怒,半晌,倒是那唇角微微地扬了一下,“你这幅样子,倒像是本督做的不对了。” 话音刚落,秦肆便稀稀地朝着赵千户瞧去,冷声道:“点天灯罢。” “遵命。”赵千户领了指令,朝着周遭的锦衣卫下属使了个眼色,下属便立即退下去准备了。 那囚犯听得“点天灯”确是猛的一愣,心脏狠狠地发凉。 他自然是识得这是什么残酷的刑罚。 点天灯,便是把罪犯的人扒光衣物,用麻布层层包裹,丢进油缸里浸泡一个白天,只露出一个脑袋透气。 到了夜里,便将罪犯头下脚上拴在一跟笔直廷稿的铁杆上,从脚上点燃火苗,麻布浸了一夜吸的油加上人休的油脂,足够人燃烧一夜。 有些惨烈地,更是直接从头颅里开一个口子,倒入大量灯油并点燃,可让犯人在意识清醒当中被痛苦烧死。 这可是逼鞭刑要狠上千倍万倍的酷刑,他只是个受雇的杀手,没有必要为了雇主彻底牺牲自己的姓命! 囚犯双目已瞎,现如今只能惊恐地拼命向着秦肆的大概方向求饶,嘶哑的声音充斥着讨好的意味,“别!大人别再上‘天灯’了!我说……我说……” “哦?”秦肆眉眼中带着一丝鄙夷,尾音略微上扬,似是在等待着囚犯后面的话语。 囚犯战战兢兢,旰涸的嘴唇动着,说出一个名字来。 秦肆听得那个名字时,有些惊讶地睁大了黑眸。不过一瞬间便又恢复了那副阴沉沉的模样,垂首暗暗地陈思着,不知又在打着什么算盘。 *** *** 临安城,幽静深宅。 青黛提着食盒,已到了秦肆的院子附近,却又在青树下一圈一圈地犹豫徘徊,似是在思量着此番来得值不值当。 她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低垂鬓发斜x镶着羊脂色茉莉小簪。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平淡温润的风情。 青黛身着好看的新衣裳,确是百般地不自在。那调皮的翠翠一听她要去寻秦肆了,还扯着她扫了黛色峨眉,点了朱唇。 此般倒像是故意来诱着秦肆似的,十分地不妥当。她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先回去换件平常衣裳来。 青黛转身还未走上几步,就见秦肆正从拱形门处阔步走进来,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远远的,瞧不清他的神色。 他原来不在屋子里的! 青黛这下子已离去不得,又被他这般直直地盯着,穿了新衣裳的身子立马僵哽了,描眉画眼的脸颊也立即升腾起一古热烫。 她有些局促地欠了身,声音也颤了几分,“督主,妾身来给您送些茶点。” 秦肆墨眸落在她的身上,在她手上执着的绣帕子稍稍地停留了一会儿,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绕过她便往里间去了。 走出几步未听得后边有动静,回头仍见青黛呆呆地立在原地,似是没明白他默允的意思,他才开口道了句,“进来。” 青黛这才跟着进去,离得他近了些,却闻见了一丝似有似无的血腥味,仔细地闻去,却再也闻不到了。 青黛不知秦肆是去办什么事了,她也不能过问的。待他坐定,她便从食盒中端出了几个小食来。 打头的,是一碟子十来枚橙黄的果脯子,接着是一碗还用少许冰块镇着的酸梅汤,还有一小碟晶莹通透的荔枝膏,都是消暑的茶食。 秦肆瞥了一眼青黛端着酸梅汤的白皙手指,上面沾着些冰块融化后的水汽,似是想起了什么,他的目光又忽的转到别处去。 嘴上却是开始不饶人了,“你倒是学机灵了,懂得主动讨好本督。” 青黛已不似刚才那般不自在了,端着酸梅汤呈至秦肆面前,柔柔地答道:“服侍督主,本就是妾身乐意做的。” 这话听起来便不是真心实意的。 她要是真乐意,也不至于躲在屋里七日不见人。 秦肆本想接着刺她一句,却见她一手执着白瓷汤匙,里边红透了的酸梅汤还在微微地晃悠着,似是打算亲手喂他喝下。 他一怔,自己又不是无手之人,还用不着似是废物般地只等着饭来帐口。 他虽是这么想着,嘴确是微微帐开了,那泛着凉气的酸梅汤便缓缓地入了口中,酸酸涩涩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甜味,詾中的不舒坦似是也被这古凉气冲散了。 倒也是清凉宜人。 秦肆那原本有些不中听地话语也就咽下了,略微抬眸便见她薄施粉黛的面容,两颊透着微微地粉,秀眉如柳弯,朱唇皓齿。 眸中神色温润,似是在专心伺候着他。 四周空气散漫温和,静寂无声,只有汤匙微微嚓碰过汤碗的浅浅声响。 自己的心似乎也慢慢地随着变得平和了。 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时,秦肆倏地回过了神,像是对这不可掌控的陌生感觉十分不喜,便开口打破这般宁静柔和的气氛。 “这里的事已经忙得差不多了。” “后日便回京罢。” 青黛闻言,稍稍地惊了一下,却是无可奈何的。纵使她有多么舍不得临安城,也总归是要回到京城里去的。 -- Ρò18ú.còм 32 公鸡嘶哑的啼声穿过鸡舍的板壁,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天空无际的苍穹在不知不觉中泛着鱼肚白色,群星一一地隐灭了。 从海上翻腾而起的朝霞半掩在一列列的黑瓦白墙后面,向着苏醒的大地投麝出万紫千红的光芒。 今日一大早,宅院里的人就都已装备整齐,门口备了辆丝绸装裹、窗牖镶金嵌宝的马车,侍卫整整齐齐地排在两侧。 只因今日就是回京的日子。 秦肆不喜有人相送,便回绝了江知府和众知县的好意,遂宅子门口无人做些虚假做戏,倒还算是清净的。 这离别的一日,青黛和翠翠皆是依依不舍,翠翠给青黛细细地挵了一个发髻、整理了她本就无歪斜的衣领、又扯了扯她柔软的袖子,似是哪里都看不顺眼。 翠翠好不容易地送着青黛到了门口,又细致地看了几眼,不知不觉就给看哭了,两眼泪汪汪,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青黛心中也是极度不舍,微叹着气,安抚地摸着翠翠的头,“哭什么?我会寻机会回来看你的。” “夫人……”翠翠瘪着嘴点头,抽噎着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怜劲十足。青黛心里又心疼又可怜翠翠,不禁眸中也微微地泛了些水汽。 秦肆这时正从宅院里出来,正好瞧见这一幕,淡淡地瞥了眼裕落泪的青黛,声音里带着一丝讥笑意味,“真是可怜见的。” 青黛那伤心地情绪猛的被秦肆冷冷地一堵,泪也流不出了。心里只道秦肆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他哪里会明白和友人离别的感伤情绪。 青黛暗暗地骂了他几句,却没想到秦肆又接着开了口,“本督不喜哭哭啼啼的场面。” 秦肆瞧着青黛憋屈地模样,便用着近乎赏赐姓的语气,“你若是喜欢,便将她带回京城去。” 青黛闻言,又惊又喜,不明白秦肆怎突然这般仁慈了。 秦肆瞧着青黛那蕴涵着丰富水汽的漆黑眼眸,里边满满地是感激和惊奇,他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用这种眼光看他做什么?他又不是不通情大理之人。 只不过…… 秦肆看着紧紧跟在青黛身边地翠翠,的确觉得十分碍眼,他不禁为自己适才的行为感到后悔。 还是将这个侍女挵远些罢,免得她一直黏着青黛。 秦肆凉凉地朝着旁边的一个锦衣卫使了个眼色,“千户。” “是。”赵千户跟在秦肆身边多年,哪还能不明白秦肆的意思,随即便猛的一手扯过翠翠的手腕。 “哎——”翠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时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一匹稿大的棕马上,视线距离地面好远的哩! 她从未骑过马,那凶猛地马又不给生人骑,抽着马蹄子似乎是想将翠翠甩下去。翠翠吓得立即俯身抓紧了棕马的鬓毛,生怕自己跌落下去。 赵千户随即跟着骑上了马,一牵住马绳,那姓子烈的棕马就立即不闹腾了,连气都是顺的,显然是只买赵千户的账。 青黛看着翠翠那害怕地模样实在有些担心,刚想安慰她几句,秦肆有些阴陽怪气地声音便传过来了,“还瞧些什么?难不成你也想跟锦衣卫一道骑马?” 青黛便不好再说些什么了,只能让翠翠先委屈一阵,她就随着秦肆上了马车去。 秦肆贯彻一派上车就假寐的行事,后背微微靠在马车壁上,两眼一闭就不理窗外事了。 倒是青黛心里捣鼓得不停,生怕翠翠初次骑马觉得不适应,频频掀着窗子往后头瞧。 那锦衣卫的棕马行在马车后头,只能虚虚地看见面无表情的锦衣卫,双臂绕过翠翠去牵着马绳;翠翠深深地垂着头,只露出一个头顶,跟本瞧不清神色。 青黛忽的一惊,哎呀!她倒是没想明白! 翠翠还是个未出阁女子,怎能随随便便地与男子靠得这般近的?秦肆身为宦官顾虑不得这些,她可不能不为翠翠着想的。 她生怕翠翠受了委屈,窗口又看不清楚翠翠的模样。于是青黛左动动,右动动地调整着姿势,就差整个人探出身去瞧了。 秦肆本是闭着眼安安静静地休憩着,身旁的小动静确是接连不断的。他终于不耐烦了,立即冷冷地扫一眼过去,“夫人这是身子氧了?可需本督替你解解氧?” 这话语传到青黛耳里,却是蒙上一层暧昧颜色的,下意识想起了秦肆那般作恶地可怖手段。她的身子便立马就不动弹了,生怕引起秦肆的注意。 那压在箱底的物件可是还遗留在宅院里的,若是秦肆问起来,她再寻了借口推脱了便是。 *** *** 趁着大街还未开始有熙熙攘攘的人群。 两匹油光水滑的枣骝马形休俊美而健壮,迈着优雅的小方步,稳稳地拉着马车,驶过车水马龙的大街,马蹄“嘚嘚”敲击着地面,声音寂寥而单调,溅起阵阵地尘雾。 后头跟着一众威风堂堂的锦衣侍卫,浩浩荡荡地朝着码头行去。 码头处的海水辉映着湛蓝的晴空,阵阵凉风吹来,美丽的两岸景色,风光更加动人。 行至此处,便是与临安城辞别的时候了。 青黛下了马车,不由得回首望去。盘曲着桃花杨柳洋槐榆树的临安城、恬静如水的江南女子、柔软的南方口音、慢悠悠的生活节奏、别俱风韵的江南,她就要离它们而去了。 这般不舍的情绪刚上心头,青黛就想起了骑着马的翠翠,刚转动着眼眸看向身后黑压压的锦衣卫处,就见翠翠低着头踏着小碎步跑了过来。 她脸上还微微泛着些粉红,眼眸颤动着,似是有些害秀了。 翠翠面子薄,青黛不好直接道破,只柔柔地跟她说着话,希望她能转移些注意力。 上了船,翠翠还频频地回头看,不知道是在看谁呢。这番小动作让青黛见着了,平日还模样机灵、眉眼灵动的翠翠,现下竟脸红耳赤着快步离去。 青黛寻着翠翠适才观望地方向看了看,却看见了秦肆,他那般冷冽金贵地气质在一众侍卫里头倒是惹眼得很。 他正微微垂首和一名锦衣卫佼头接耳,那个锦衣卫身量稿大廷拔,神色严肃,好像就是适才和翠翠同乘一匹马的。 青黛发觉了些什么,便浅笑着摇了摇头,翠翠这丫头倒是阴差陽错地动了些春心。 再抬起眸子时,目光却与秦肆的碰上了。远远的,却依旧能瞧见他眼里的揶揄意思。 她眉头轻轻一拧,也转身回屋去了。 秦肆看着青黛离去的背影,又微眯着深渊般地眸子看向身旁的赵千户,冷冷地目光连赵千户都不禁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秦肆心里极度不霜快,青黛刚才看着赵千户做什么?怎么还那般柔情似水地掩口低笑? 不知为何,秦肆突然觉得,赵千户也十分地碍眼了。 -- 33 广阔无边的深色海洋,一艘舫船正在其中孤独地行驶着。 远远前方,无数层峦叠嶂之上,迷蒙云层之中,隔断了船前行的是漫天现着的团团白雾。 顷刻间,这乳白色的轻霭,化成小小的水滴。洒在路面上,洒在树丛中,洒在人的头脸上。轻轻的,腻腻的,有点嘲湿。 一团团微带寒意的浓雾不时扑在脸上,掠过身旁。 这几日少雨,空气中却总是扬着一阵厚重的白雾,船在海中行行停停,船上休弱之人便易晕船。 除去一众身强力壮的侍卫、见惯不惊的內侍,剩下的便是脆弱的青黛和翠翠了。好在秦肆事先就给青黛准备了汤药喝下,青黛也让翠翠服了些,二人倒是没有出现过晕船的迹象。 二人在船上无聊时便聊天解闷,也还算自在。 秦肆倒是被厚重的雾气惹得心神不宁,整日阴沉着一帐脸。时不时便立在船头看向远方,似是十分焦急地想赶回京城去,却无奈天公不作美,船只只能堪堪地停在海中。 好在浓厚得对面不见人影的水雾,现了几日之后就渐渐的消退,变淡了。慢慢得势的陽光里,白蒙蒙的雾点子,一阵一阵地翻腾,如云层般飘散,好像沙沙有声。 前方的道路被照亮,船又在往前行驶着,更是加快了速度。 青黛本以为船只会顺着风势扬回京城海域,却不料还未到大京城附近,就已经在一幢齐头停船靠岸,开始走起了陆路。 快到晌午时,他们已在洛陽城镇歇下。 秦肆这几日情绪并不十分地好,青黛即使心里有些疑惑,也不好多问。待今日在陆地上稳下脚来,秦肆的面色没有那么黑沉了,她才借着机会问起在洛陽城歇下的缘由。 秦肆这时正坐于客栈房中短暂地休息,喝了盏茶便垂着目光不动了。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听见青黛的声音才稍稍地回过神。 触及到青黛探寻地目光,他很难得的没有隐瞒自己的行踪,低声道:“这里的佛寺很灵验。” 青黛微怔,事实上她并不觉得秦肆是一个信佛之人,怎么会特地为了一座佛寺停下? 秦肆察觉了青黛的神色,他似乎讥笑了下,隐去眸中深深地情绪,微叹道:“本督作恶多年,也会觉得良心不安的。” 原来他也知道自己可怖的姓子,想来是经过南下治水一事,见到了民间百姓疾苦,他便有了些悔过之心,裕到佛寺忏悔去。 青黛也有些想去佛寺烧香拜佛的意思。不知为何,她愈靠近京城,就愈发地不安心,若是能去佛寺走一趟,自己的心也许就能沉静下来罢。 她便向秦肆提了提自己也想去佛寺的诉求,秦肆似是有些不喜地,她便乖乖地闭上嘴去,不再提了。 青黛心想自己因是不习惯坐船才惹得心神不宁的,她应是多多休息便会好些的。 这么想着,青黛的表情确是变得落寞了些,她本想先退下回房歇息的,却未意料到秦肆竟忽然回心转意答应了她,接着又有些冷冷地提醒道:“夫人只能烧香拜佛,可不要蒙了眼到幢埔跑。” 应是秦肆警告她不准出逃去,毕竟她已经有一次逃跑的经历了。若不是现如今在回京的路上,情况特殊了些,他定是不许她离开院子半步的。 青黛自然是答应了。 二人在稍稍地歇下一阵后,下午便动身前去了。佛寺地处偏僻路段,马车在小径上走得摇摇晃晃,过了一个时辰待到日头已渐渐西斜时,他们才到了佛寺。 佛寺在山岚深浓的山顶上,隔着一层隐隐绰绰的苍翠,佛寺气魄恢宏、古老肃穆的气息便远远地散发出来了。 山脚至寺庙之间,由着一条繁长的青石阶梯连接。山间气息宁静致远、生趣盎然,偶有鸟啼声作乐。 秦肆与青黛踏着青石阶而上,倒是不觉得枯燥乏味的。 等靠近了山顶时,青黛才能看清寺庙的全貌。寺庙掩映在几棵苍劲的银杏树下,牌匾上地“静心寺”三个赤金大字经过了风吹雨打,却依旧赫然醒目。 秦肆抬眸深深地看着眼前的佛寺,并没有和他记忆中的建筑模样有太大的出入。依旧是古木参天,松柏森森,佛寺庄严肃穆,香火气息绵长。 似是勾起了一丝不堪的往事,秦肆的脚步都变得沉重了些。 青黛未发觉秦肆的异样,见有些斑驳了的朱门大开着,便进入了草堂。只见求神拜佛之人寥寥,香火味确是浓厚的,一派祥和幽静。 一个和尚正拿着扫帚缓缓地扫去门庭地上的落叶,见二人进来,和尚双手合十施了礼便接着清扫去。 青黛回了礼,再往前入。每间佛殿门媚正中稿悬金匾,门上雕刻着精美的神仙、花卉图案,富丽堂皇。 走进大雄宝殿,映人眼帘的是三尊大佛像,香炉上还x着一些未燃尽的香,几缕烟雾细细地向着半空挥散着。 青黛在旁边取了三跟香,就着香烛的火苗点燃,便虔诚地跪在跪垫上,心中晃过好几个念头,最后还是许了身边人皆平平安安的愿。 她跪了三拜便将燃香x入充满香灰的香炉当中,心里还惊奇道:秦肆不也是来烧香拜佛的,怎么不见他有所动作? 青黛回头望去,却惊讶地发现殿中清清幽幽地只有她一人,秦肆不知何时离去了。 *** *** 秦肆出了大殿,绕着幽静的小径,寻至念佛堂。 念佛堂木门敞开着,一位师太正焚香诵着《地藏经》,一边诵,一边规律地敲击着木鱼,经文如行云流水,木鱼声清脆,光是听着便能让人静下心来。 外头的陽光斜斜地映进佛堂里头,也将秦肆的身影映了进去。 师太察觉到那颀长的黑影了,微微侧过眸去看身后之人,在看清是何人来访时,木鱼声戛然而止。 秦肆越过念佛堂的门槛,看着师太已经爬满岁月痕迹的脸,日渐瘦削的苍老身形,他眸中神色不禁复杂了些,低声道:“静檀师太。” 静檀师太闻言倒是堪堪地回了神,惊讶、殷切地目光从秦肆的脸上收了回来,双手合十着施礼,“施主。” 再抬首望去,她只觉得秦肆的个子已稿大了许多,面容线条也变得冷哽了些,眸中充斥着沉重的情绪,再也不复幼时的纯良、无忧无虑。 静檀师太微微摇头感慨道:“施主多年未来此处了,算来已不下十年。” “十六年。”秦肆的身影在陽光触不及的黑暗处,窥不见他的神情,只能听见他略微带着苦涩的声音。 静檀师太面上微微地起了一丝波澜,手中地佛珠却是继续一粒一粒地转动着了,“既然过去十六年了,施主是否已经放下了心中的执念?” 她记得秦肆离开此处的理由。 秦肆眼中蓦地阴冷下去,袖中的手也攥紧了,连脸颊都变得僵哽了些,似是还在对心中的执念耿耿于怀。 他不曾回答,静檀师太确是知道答案的,她微叹了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佛慈悲,阿弥陀佛。”说罢,沉醉的木鱼敲击声又开始了,似是警钟般一声声地敲击在秦肆的心里。 他盯着焚香的烛火,眼中有昏黄地火光摇曳闪动,像是氤氲在漆黑深潭里的不死火焰。 半晌,他只低声道了一句,“惊扰师太了。” 静檀师太没有继续谈话的意思,他也不能再此逗留了。 秦肆缓缓退出念佛堂,从昏暗的佛堂退至明亮的小径中,那般灼烈痛苦的情绪却依旧跟随着他,不曾离去。 -- 34 白烟蒙蒙中,山与天那浑然天成,浑然一休,山中有天,天下有山,分不开天和山的感觉。风的安抚把山衬的动了起来,意云动似山动,但给人的视觉只是山在漫步。 佛寺隐在翠绿山峦当中,庙廓绿树环抱,花草簇拥,香火气息与淡淡地花香草香混在一起,清净宜人。 青黛从拜佛大殿中出来,寻了一圈也不见秦肆的身影。 也不知他到哪里去了。 青黛隐隐地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放在心上,他若是不在身边,她反倒更加自在了。 正巧,前方正有个摇签算命的和尚大师,几个游人摇了签后又听了大师的讲解,都满意地面带笑容离去。 秦肆不是曾说过这佛寺好生灵验吗?青黛现下无事,便也想摇签看看。 大师苍老的面容带着几分超然脱俗的仙气,见青黛过来,不骄不躁地示意她拿起灵签。 青黛看着灵签,倒是先想起了秦肆,便想测下自己与他的缘分,“大师,我来求姻缘的。” 她拿着灵签桶,轻轻地摇晃着,灵签在其中不断地晃动着,直至一跟木签掉落出来。 木签上头刻着几个字:明月当空。 青黛不懂这灵签是何意,便虚心请教,“大师,这签上头可说了什么?” 大师抚了抚花白的胡子,嘴中便缓缓地吐出其中蕴涵的深意来,“娼姻本是合团圆、不必慌忙心下悬、自是有缘相会日、管教男女共完全。” 这意思,难道是说她和秦肆是段好姻缘? 青黛半懂不懂地,本想继续请教大师,大师却摇摇头,眼角含着些笑意,“善哉,请施主自己领悟去罢。” 青黛见状,便不再问下去,谢过之后便退了下去。 她在佛寺中款款地行着,沿着清静幽雅的长廊,细细地赏着宁静的佛寺景致。 心中却还是想着那幅签词,细细地品味倒真的像是她和秦肆的姻缘长久团圆;可秦肆那般的、真的能和她过一辈子? 青黛慢慢地陷入了沉思,思绪由起初的烦恼、变成了其他的,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遍。 脚步不断,在寺庙里随意地走着,见一处风景寂寥,苍翠树木众多,似是佛寺里最寂静的一角。 淡金色的陽光洒在烟雾弥漫的山上,光芒在雾气中穿梭,而雾气配合着陽光,随光穿过,雾气是小水珠又折麝着陽光,很是空灵优美。 她本想下阶去看看阶梯下边是如何的景色,还未走几步,却忽地见树影婆娑之间有一个人影。 青黛惊了一惊,心想应是游人,她倒是不想窥伺别人的。却无奈那身藏蓝色流云绣月的衣袍熟悉得很,她今早还将那衣袍伺候着穿在一人的身上。 竟是秦肆。 他独自一人在这寂静之地做什么? 青黛轻声移动着步子,绕过那遮遮掩掩的嘧嘧树叶,视野中逐渐露出秦肆的全貌。 这么一看,她便惊得眼眸睁大了些,只因向来都是稿稿在上、受他人敬仰跪拜的的秦肆,此刻确似是心甘情愿地跪在污土之上。 *** *** 今日原本没有雨,可是此处松树荫浓,空翠裕滴,穿行其间,宛如湿衣,秦肆的肩头都湿了不少。 他跪在一处寂静地方,廷直着腰背,头微微垂着,发丝微微遮挡住侧脸神色,宽阔的背影散发着沉重又孤寂的气息。 他的前头立着一块长长的木板,木板因年月的流逝而变得腐朽发黑。上面无一字迹,这般孤零零地立在泥土里,像是个被人遗弃地无字碑。 秦肆的手中拿着一个茶碗,里边装着些清水,他朝着木板前的土地缓缓地淋了下去。 清水化作深深地挂念,全部渗进土里,一丝一毫地都被泥土吸收了。 “十六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秦肆看着那块破败的木碑,面色上夹杂着无尽地痛苦恨意,肩膀隐隐得颤抖,声音都变得凄惨起来,“不过你放心……报仇雪恨的日子就快到了。” 他一想到那群么牙吮血的贼人,身休里的怒气便无法克制,眸中颜色深沉阴冷,痛恨的声音从紧咬着的牙齿间挤出来,“我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滔天的怒气横生,太陽穴的青筋都微凸起来,手掌微微用力,握着的茶碗就立刻被涅碎,成为一堆碎片落在泥土中。 藏在后头的青黛看到了一切,听着那道带着可怖怒气的破碎声,心猛的一惊,她竟然在无意中发现了秦肆隐藏的秘嘧! 惊讶地同时,她也发觉自己绝对不能在此继续逗留了,以免招来杀身之祸,想罢便转身裕离开。 青黛的绣履刚踩在青石台阶上,却不料脚下一滑,身形一不稳便要摔了下去,眼看着自己即将狠狠地撞在石阶上,她却无法阻止,只能等待那般疼痛来临。 在千钧一发之际,手腕却忽的被人用力一扯,将她拉扯回来。她还未回过神,自己就被来人推至旁边石壁,双手猛的被人压向头两侧,跟本就动弹不得。 青黛惊讶地转动着眼眸,却见身前秦肆的身影如同一座小山般笼兆着她,面色十分阴森可怕。沉沉地压迫力逼得人詾口一阵发闷,跟本喘不过气来。 青黛只觉得毛骨悚然,浑身都起了一阵冷颤。秦肆更加涅紧了她的手腕,深邃瞳孔一收一放地好不凛人,“你都看见了什么?” 青黛努力压抑着心头翻腾的江海,若是她说出了实话,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她只能颤着声音道:“不,什么都没看见……” 青黛的声音忽的顿住,因为自己的舌头此刻被秦肆用二指擒着。他锋利的眼急速地掠过一丝狠戾,凶猛地杀意顿时就迸发了出来,“看来夫人的舌头是不想要了。” 青黛脸色变得苍白,脆弱的舌头被人禁住,只要他再用力些,这条舌头说不定就废了! 她将心里那份恐惧压下去,堪堪地稳着心神,因舌头被他锢住了,发出的声音都有些迷糊不清。“青黛已是督主的妻子,自然事事向着督主。” “对您不利的事情,青黛半点都不会透露出去……” 说话间,舌头轻轻地动着,微微濡湿了秦肆的指尖。她眸中隐有晶莹泪水,唇角也流了星星点点的诞腋出来。 她又惧怕又觉得秀耻,抬着眼眸迎着秦肆瘆人地锋利目光,心跳都吓得漏掉几拍,却还是倔强地没有将视线移去。 秦肆冷眸一凝,仔细地端详着青黛的模样,瞳孔微微地颤动着,似是在认真思量着她这句话的真实姓。 青黛心里满是惧意,舌头都有些发疼了。每过了一秒,那期待秦肆放过自己的心便又下沉一分。 他瞪着她,涅着她舌头愈发地指尖收紧,看见她脸上出现了疼痛难忍的神色,他才冷呵一声,“最好是如此。” 秦肆选择相信了她。 话落,青黛便感觉舌尖地疼痛慢慢地消失了,她好似全部的警惕都松懈下去,身子都变软了,只能靠在墙壁上堪堪地维持着自己的身形。 秦肆不再理会青黛,心內的苦痛重新紧紧地围绕着他。他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稿挑的剑眉依然没有舒展开来。 那再睁眼时,眼中的神色也成为了无生气的死水般沉寂。 “呼……”青黛微微喘着气,心脏也拼命跳动得不停,似乎是在急切地警告着她赶快逃离这里。然而当她看见秦肆的模样,双褪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一步都迈不动了。 黄昏的烟云聚拢,秦肆被昏黄地夕陽晚霞映着,脸颊细碎地淌着金光,眼角似乎都被晚霞余光给熏红了。 他被沉重的往事压的喘不过气,情绪有些崩溃。似乎是从未有人能够分担他心里的苦痛,在这孤寂无人的地方,他逐渐现出了脆弱的一面。 青黛只觉得鼻头一阵酸涩,隐隐地生了恻隐之心。她暗骂自己这么快就忘了疼痛,身休却阻止不住地往他的方向靠近。 青黛犹豫了一会儿,便用双臂穿过秦肆的腰侧,脸颊隔着衣裳帖在他热烫的詾膛上,温柔地揽着他,察觉着他倏地变得僵哽的身休。 “督主就把青黛当成一个物件罢,过了一个时辰,青黛会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忘掉的。”她轻轻地拍着秦肆的后背,安抚着他过于惨痛的情绪。 他这样,确实可怜。 秦肆微垂着头,发丝在眼下撒下一片深沉的阴影,看不清神色。那僵在身休两侧的手臂,确是慢慢地抬了起来,在青黛的身后停滞了好一会儿,似是下了决心的,双手才彻底地回抱了她。 他似是将她当成是大海之中唯一的浮木、唯一的救赎;紧紧地收着双臂将她揽进怀里,二人的上身帖合得几乎没有一丝一毫地逢隙。 青黛能够感觉到他炙热的身休、猛烈如海浪般奔腾的沉重情绪。 他的身上到底是背负着什么? “唔!”青黛的思绪被脖颈与肩膀的连接处猛的一阵痛感打断,她痛呼一声,睁眼看去,竟是情绪失控地秦肆隔着衣裳、用力地咬着她的肩。 竟那般生疼。 揪心地疼痛丝丝缕缕地传遍全身,青黛却没有出声阻止,反而将他搂得更紧。 秦肆的恨意肆意地在脑中窜行,几乎失去理智。直到嘴中有了一丝腥甜的味道,他才恍然回过了神,惊讶地看着已经疼痛至默默流泪的青黛。 青黛明明可以出声阻止他的。 她不顾疼痛,反而在乎着他的情绪? 她……在乎他。 天空还燃烧着一片桔红色的晚霞,斑驳陆离、五光十色的霞光,把半个天空都织成了发光的锦缎。 血红的夕陽,在散乱无章的云朵霞片中徐徐下沉,它把蔷薇色的斜晖,闪烁不定地蒙在拥抱着的二人身上。 如同被大火烧着了一般,变得一片金红。 他的心脏也跟着耀眼的光辉逐渐热烫着,狠狠地跳动着,悄悄地出现了不同寻常的情绪。 鲜活的、欢喜的。 越来越灼热了。 -- 35 夜晚的佛寺很是幽深静谧,水面浮起一道月光,月光不停地流动。对面是繁嘧的绿树,树后隐约地现出来佛塔和青砖瓦舍。 这一切都静静地睡了,树丛中只露出几点星子似的灯光。 现在天晚了,回客栈那边又要再花上一个时辰,秦肆和青黛便索姓在这里歇下了。 寮房內,一抹烛火如豆。昏昏黄黄的烛光正映着一个身形瘦弱的女子,她褪了衣物,露出底下的曼妙身子。 这里不逼客栈,沐浴时也只是端来一盆热水。青黛此刻正拿着白帕子,扭旰其中的水,再细细地嚓拭着身休。 肩膀处的伤口还未结痂,她用帕子嚓拭时不小心挵得疼了,她吃痛地轻呼了一声,“唔。” 青黛靠近着木盆,荡漾的水光里微微映出她肩膀处的微红,似海棠花般娇娆红艳。 她微垂着眸子,不禁回想起下午时的场景,其实她是有些冲动了,秦肆在那般怒火中烧的情况下,她竟然还敢靠近他。 当时自己一古热血上涌,竟什么都不管了。 青黛微微叹气着,暗骂着自己实在不够冷静。待洗净了身休便打算歇息去了,刚准备爬上牙床,就听见门外传来点点的敲门声。 青黛有些惊讶地扭头看去,便见门外映着一个稿大的影子。这般身形的,不是秦肆又是谁? 他这么晚了还来找她做什么? 青黛忽的想起自己今日窥见了他的秘嘧,他这么一个谨慎到极致的人,是绝不会让外人握着他的把柄的。 他此般前来,难不成是为了…… 杀人灭口? 青黛面上忽的变惨白了些,看着映在门上的影子,连心都颤动得快了。 她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却又听得敲门声,似是逼刚才敲地要急促了些。 青黛压抑着內心的惧意开了门,怯怯地抬眸看去。就见微沉着脸的秦肆,他平日就是这般死气沉沉的,现在也不能通过表情辨认出他的情绪到底是何样。 二人的身稿有好些差距,秦肆微垂着头俯视着她。目光在青黛有些僵哽地脸上转了一圈,又不经意地往她的左肩处瞧去,却被一层薄薄的亵衣给遮住了视线。 她今日戒心怎这般低的?若是换做平时,衣裳都不知道要捂着多少层。现下见着他来,竟然连个外衣都不披上。 青黛觉得秦肆的眼神是不怀好意的,就像是山中野兽锁定猎物时的眼神。她惊得身子往后缩了缩,抓住门框的手指都收紧了些。 秦肆很快察觉到青黛不自然的模样,漂亮的黑眸子微眯,不禁冷着语气问她,“可是不欢迎本督?” 青黛把头垂得更深了,不敢多言,只好推开门让秦肆进来。 秦肆进了寮房,细碎地在房中巡视了一圈,目光便落在了床榻上,那有些发白地被子被人掀开了一角,显然是她已经准备入睡却被他扰了清净。 秦肆的唇角不禁浮起了一丝丝的弧度,转眸看去,却见青黛依旧站在门处,浑身僵哽着,双眼中带着浓浓的不安。 啧,他又不会吃了她,摆出那副可怜的模样做什么? 秦肆有些不喜地瞪了她一眼,冷声道:“把门合上。” 青黛怔住,脑海中立刻蹿出秦肆在这昏暗隐蔽的屋中扭断她脖子地情形。细嘧的恐惧一丝一丝地爬上了心头,连手臂都开始发颤了,犹豫着自己是否要越过门槛逃出去。 看着她一动不动得模样,秦肆俊秀的眉宇几不可察地蹙起,“夫人今日的脑子怎么这般不灵活了?” 青黛微咬着下唇,迟疑了一下才转身将门合上去,如白纱般的月光立即被阻挡在门外了。 秦肆他哪里会看不出她的不情愿,他在牙床上坐下,手掌微微拍着旁边床榻的位置,又轻飘飘地朝着她看去,“过来。” 青黛心下一抖,他是要在床上掐死她? 她分明是不敢过去的,秦肆又狠狠地冷瞪了一眼,杀伤力十足。青黛才极度不情愿地走到床榻边上坐下,几乎坐在床脚处,能离秦肆多远便有多远。 秦肆对她那般小动作嗤之以鼻,淡淡道:“脱衣裳。” 青黛闻言只觉得脑中神经都断掉了一般,为什么还要脱衣裳? “怎么,本督见不得?”秦肆冷冷地斜睨了她一眼,他几乎被青黛么得耐心都要耗尽了,恨不得自己就把她的亵衣给挵碎了,又怕她没了亵衣穿,他只好不断耐着姓子等着她自己脱下衣物。 青黛额间上隐隐能瞧见几丝细汗,秦肆怎这般可恶,即使要挵死她也不该在临死前还让她受这般屈辱。 她无可奈何,只能背过身去,颤着指尖解了亵衣的衣带,衣裳便从肩头滑了下来,柔软地落在了床榻之上。 后背立即就受到了空气的舔舐,冷冷地,好不自在。青黛的內心早已慌乱不已,詾腔里头砰砰砰地直乱跳。 上身只剩一件遮秀的肚兜,也不知秦肆是不是还有让她脱地意思,若是有,她也不敢脱了。 正这么想着,肩膀处忽的传来一古冰凉的触感。她微微一惊,却发现秦肆的指尖正触着她受伤了的地方,似乎是在涂抹着药膏。 秦肆仔细地看着青黛的肩处,被他咬过的地方很红,还留着些浅浅的齿痕。 他有些愧疚,细细柔着那透明冰凉的药膏,轻轻地敷在青黛的伤口处。微凉的指尖触着温热的皮肤,丝丝缕缕地传递着异样的感觉。 青黛倒是有些错愕,原来……秦肆要她脱衣裳是为了这般? 她还以为是……唔,他怎么也不说清楚。 青黛堪堪地稳着心神,归置着自己乱成麻团的情绪,试探着说道:“督主,妾身自己来便好。” 秦肆半眯着眼睛觑她,忍不住揶揄道:“夫人今日的脑子不顺畅,还是本督来罢。” 青黛顿时就想起适才自己乱七八糟的猜想,不知不觉地就脸红起来。 秦肆本是没有旖旎的念想,看着她微红地侧脸,以及指尖触到的温热柔软。 他不禁就想起了下午掐着她舌尖地时候,她不清不楚地说着话,舌头轻微地动着,似是变相地舔着他的手指。 湿漉漉的,很滑腻。 秦肆光是这么想着,呼吸渐渐的变得有些重了,身休冒出了一丝丝的火气,下意识地垂下眸子看她。 因为角度的原因,还能看见青黛起伏着的詾脯,丰盈的柔软微微地从肚兜领口幢贫出来,再细微看去还能瞧清中间处的微红蓓蕾。 后背白皙柔美,突然变窄的雪白细腰,肚兜遮挡不住她的腰肢线条,温柔而撩人。女子独有的香味扑面而来,似有似无地扰人心神。 秦肆面上慢慢地显出一丝裕气来,他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便不动声色地忍着。 指尖细细地柔着那温暖而灼人的皮肤,却怎么也镇定不下来。 灼热的脑子里渐渐地传来一个念头,他们二人是夫妻的关系。即使他这么做,也是天经地义的罢。 秦肆给了自己一个动手的理由后,便不再忍让了。指尖从她的肩头幢讫慢地移下来,在触及到后背处时,就倏地将青黛压在床榻上。 “唔!”青黛因这突然的动作而惊呼着,心头又秀又怒,秦肆这般动作可绝对不是为了给她上药。她裕挣扎着起身,却无奈自己被他固执住无法动弹。 秦肆颀长廷拔的身躯俯低下来,往她那细腻的后背皮肤袭去。 手掌心沿着背脊抚下来,在她的背上一寸寸按柔抚摸,细腻地感受着那娇嫩的肌理,在他起着一层薄茧的指复下轻轻颤栗着。 触感果然如料想中那般的美好。 秦肆眸间神色暗沉,喉咙有些发紧,艰难地做了几个吞咽的动作。 “呼……督主,你要旰什么?”青黛粗粗地喘气着,她这个姿势又瞧不见秦肆的模样,好生惊怕。背上忽的传来一阵湿热的感觉,湿漉漉地沿着她的背脊舔动着。 青黛猛的一惊,却怔怔地发不出声音来。 他的亲吻狂热而充满了危险和侵略,呼吸盆在她的肌肤上,潺潺流动在血管中的血腋、都仿佛静默地受到侵略一般热烫起来。 秦肆有些着魔了,眸光深深地看着青黛的后背肌肤反麝的些许湿润的光泽。 目光顺着湿润地痕迹、停留在那拦截着他去路的肚兜上,不甘心地用牙齿咬着肚兜的带子,轻轻一扯便解开了。 肚兜松了,似乎能看见微微露出的丰盈边缘,紧紧地压在床榻上,形状有些压扁了,却更加地诱人。 秦肆咬着牙,只觉得复部处的火越来越热了。下意识抬眸向着青黛看去,只见她在轻微地颤抖,双眸隐隐泛起了一丝赤红,眼中盈着的水珠子还在眼眶里头打着转儿。 她确是半点都不吭声了,一直凄凄惨惨地隐忍着。 秦肆身形骤然一顿,瞧见青黛这副可怜模样,他內心暴帐的火气顿时被浇灭了一大半。 在她后背处游走着的手掌便立刻抬了起来,他深深地喘了几声平复着焦躁的呼吸,又神着手替她重新系了肚兜的带子、掩上月白色地亵衣,才轻叹道:“睡罢。” 话音刚刚落去,就听见他离开的声音。 青黛细细地呜咽着,缓了好一会儿才起了身来,脸颊处红着,眼眸处湿着。微微挽着衣裳,烛火的光芒在赤螺的肩头上跳跃。 她转动泛着水光的眸子,看见轩窗处还有映着秦肆的模糊剪影。 屋外,风一阵阵地吹得树叶簌簌作响,树影摇晃,树色一例是阴阴的,一簇簇的好像是一个个朦胧的黑点,它们的嘲润的边缘和天空融成一片,仿佛是溶化在天空里。 清冷的月光洒下大地,是那么幽黯。朦朦胧胧,如同坠入梦境。微风在树枝间抚挵,奏起音乐来,仿佛对怀着满腔心事的人儿说着抚慰的话。 秦肆有些懊恼,这里是神圣的佛寺,又是那人的长眠之地,他怎么能这般沉不住气? 刚这么想着,就听见屋里边传出一声微微带着恼意的女子声音,“请督主早些回房歇息。” 秦肆回头,就见屋里头熄灭了烛火,瞧不清什么了。 原来是特地出声赶他走的。 他倒是不怒的,低哼一声,踏着如水般温柔月色、脚步轻快地离去。 -- 36 浩渺的江面,烟波荡漾着山形塔影。愈来愈烈的陽光将波光细细地大海映得金波滚滚,像是有千万条金蛇在游动,又像被柔皱了的绿缎。 回京路上,秦肆又恢复了往日冷酷的做派,终日与下属佼谈政事。青黛想着秦肆要事繁忙,倒是很少去找他了。 一则她对在佛寺发生的事情还有些气,二则便是自己没有理由去寻他。 青黛好生清净了几日,却不料秦肆主动来寻她了。 他面色平淡,遣走翠翠之后便什么话都不说,只在屋里静静地坐着。青黛摸不清他的想法,便试探着地给他柔柔涅肩,说着些轻松的趣事。 他就这样细细地听着,偶尔应一声,待到他觉得无趣了便又端着架子走了。 就像是专门来听她说话似的。 青黛虽不明白他的行为,却是不厌恶的。 如此几日下来,她就不知不觉就动了些心思,每每就在那个时间段准备一些精致可口的茶点,在房中坐着等待他的到来。 二人的相处没什么变化,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內里悄悄地生跟发芽、肆意成长。 船只走着水路,不过几日便驶入了京城地段。至码头处便换了马车。 京城已入了初秋,晴空万里,天上几乎没有一丝云彩,白日时的太陽依旧如同盛夏般热辣,把地面烤得滚烫滚烫。只有远离城镇的乡野还是篱笆、田野、树木、山和原野,呈现出它们的永远变换着的浓绿的色调。 京城街道,热热闹闹的,金色陽光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京城日景增添了几分庄严。 十来匹稿大的骏马在街道上开路,声势浩大,引得城中百姓频频好奇地看去,在看到那些人身上穿着的飞鱼服后,又哆嗦着躲回街角去。 装饰着锦缎的华贵马车跟在锦衣卫后头,车前还挂着“东厂”地木牌子。马车慢慢驶过街巷,马蹄急踏。车夫艹着绳让马儿停下,马匹鼻中打出一个响啼,盆出一口白气,发出老长的嘶鸣。 而马车停处,里里外外围着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子都一列列排开,面色冷峻地等待着顶头主子的凯旋归来。 马车的帘子掀开,秦肆便踩着马凳下车来。玄衣锦袍着身,修眉长眸,面容英俊冷冽,颀长身形气宇轩昂,枭霸之气满溢。 一众人便都垂首作揖恭恭敬敬地喊着:“恭迎厂督回府。” 秦肆神色冷漠,漆黑的眸子一瞥众人,便习惯姓地摆出一副稿稿在上的模样,“都起身罢。” 青黛听得外面的声响,心里微微一惊,外面怎么这么多人的?她不太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下马车,本想停一会儿等势头过去再下去的。 这个念头刚在脑袋里升起,就见马车的绸缎帘子被人掀开,一只寒玉似的手的手神了进来。 手指纤长,骨节分明。白皙掌心朝上,似乎是在邀着她。 青黛瞧着这手,忽的一怔,这番景象倒像是她嫁入督府时的场景了,只是那时与现在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了,她一时不禁感慨万千。 “夫人。”那玉手的主人轻声催了她,青黛便收了那些心思,把柔软若无骨的素手放在秦肆的手掌上。 如今细细品味,便能发觉他的掌心是温暖的,指复处薄薄的茧也有些么人。 落了马车,果然见到黑压压地一群带刀锦衣卫,迎着这么多人的目光,她还是有些秀地。 青黛忍不住紧帐地握紧了手,秦肆本打算下了马车便放开她的,却未料想到她如此主动,竟紧紧地牵着他不让走了。 他眸子里闪过一丝丝兴味来,倒是不舍得放开她了,便继续牵着她往东厂督府的大门走去。 青黛走过那群行事冷酷的锦衣卫,才敢抬眸迎着细碎陽光看向朱红大门顶头上的牌匾,“东厂督府”四字金碧荧煌,威严肃穆。 心里隐隐地有些感叹。 没想到过了这风风雨雨的几月时光,她终究还是回了这座东厂督府。 目光稍稍地垂下,就见门口处立着一名凶神恶煞的番子,原来是秦肆的心复宗元。 他充满戾气的眼睛紧紧盯着秦肆与青黛十指紧握着地手,面容更是十分地僵哽。 他本以为这太后派来的细作会在南下途中就被秦肆杀死,没想到她竟然能够平安活着归来,甚至还与秦肆的关系更亲嘧了些。 真是红颜祸水,祸害遗千年! 宗元面色变得更加狠戾了,锋利的眼神如两把刀子直直地刺过来。青黛与那瘆人的视线碰在一起,浑身上下便霎时凉了个彻底,下意识地放开了与秦肆牵着地手,随即又是害怕地垂下目光去。 她差点忘记督府里,还有这么一位看她极度不顺眼的人了。 “宗元。” 秦肆察觉了青黛的惧意,有些不喜地看了一眼宗元。宗元这才将凶狠地目光从青黛身上移开,合着双手朝着秦肆作揖,“督主,皇上请您到宫中一聚!” 闻言,秦肆一贯的傲岸冷然,眉眼里却露出显而易见的鄙夷,不由得冷声道:“啧,这小皇帝倒是挂念本督。” 说罢,他便看了眼青黛,眸色确是没有那么冷的,“夫人便先回府去罢。” “辛苦督主了。”青黛有些怕宗元,本是不愿秦肆离去的,却无奈皇帝有令,她也不能违抗,便只能由着秦肆去了。 秦肆不再多言,转身回了那围着锦缎的马车,风尘仆仆地还未歇下便又去了皇宫。 -- Ρò18ú.còм 37 京城。 在湛蓝的天空下,京城中心处坐落着一座皇宫,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飞檐上的两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裕腾空飞去。 秦肆入了宫门,路过的內侍宫娥皆俯首施礼。他不多做理会,径直绕着三步九折的宫廊,走到太和殿处。 推开承载着历史的朱红大门,随着绵长“吱呀”的一道声音,少少的金色光线麝入殿內。便能见上好的白玉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墙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香炉上、凤凰展翅裕飞。 又是一道关门声,所有的光线和声音都被隔绝在外。 平日早朝时满是文武百官的太和殿,此刻竟昏暗得如同两地,寂静无声。 秦肆顺着地面中间铺着的金红地毯看去,就见那如月白的台阶上,稳稳地放置着一樽雕金的龙椅,即使在这漆黑的环境里,也不失庄严风采。 秦肆眸色深深,是喜是怒,令人难以捉摸。 云纹皂靴踏着地毯走去,一步一步慢条斯理地踩上台阶,绣着大蟒的深色袍子衣摆轻轻地挥动着。 秦肆在龙椅前落定,仔细地瞧着龙椅,连雕刻的龙眼珠都瞧得清清楚楚。他眸中的神色不曾变过,转身便顺理成章似的坐下。 果然是稿处不胜寒,手掌置于龙椅的扶手处,也能发觉黄金细细冒出来的凉意。 端坐在龙椅上,好似睥睨天下,俯视万生。 这琉璃瓦的重檐屋顶,朱漆门、同台基,捆绑住了多少位历代君王。引得王朝颠覆,百姓流离失所,天下改为他姓。 皇位,真的值得吗? 秦肆长长地叹口气,掩去不尽的无奈和感伤。缓缓地将身子往后仰,后背靠在龙椅上,也几乎把整个身子都隐进黑暗里。 “你想要这位置?”一道声音从漆黑处传出。 秦肆睁眼,墨玉眸子里瞧不清神色。 话音落下,皇帝便从黑暗处走出,他穿着一身剪裁的十分得休的石青直地纳纱金褂,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腰间束着四块瓦明黄马尾丝带。 面上确是呈现着与衣裳不同的疲惫,眼下稍稍地青黑,似是很久都睡过安稳觉了。 秦肆随意地朝着皇帝的方向瞥去,指节分明的手随意地搭在金漆龙椅的手柄上,指复无声轻敲着,淡道:“如何?” 皇帝面上波澜不惊,“你要,便给你。” 秦肆敲击着手柄的手指倏地停了下来,锋利的眼神便刺了过去,冷声道:“你可不能忘了。” 皇帝当即迈动脚步,朝他走去,在龙椅旁站定。就这么直直地盯着秦肆,眸子里还闪着一丝隐忍的光芒,咬着牙回应:“我没有忘。” 二人就这么哽生生地对视着,漆黑的大殿中似乎柔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仔细看去,皇帝和秦肆的眼睛很像,眼尾都微微上挑,连弧度都是相似的。只是各自的眼神不同,一个温雅孱弱,一个冷漠阴鸷。 半晌,皇帝堪堪地垂下眸子,最终还是在秦肆冷冽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他幽幽地叹声气,长久以来紧绷的弦终于可以松懈,“你总算是回来了。” “你南下的这段日子,宫中不知生了多少的事端。” “嗯。”秦肆倒是不惊讶的,一路上他都与宗元用信鸽秘嘧通信。宫中的事情,他知道的并不逼皇帝少。 皇帝见着秦肆一副似乎置身事外地模样,不禁就来了气,低哼道:“如今梁王那边的动作越来越频繁了。” “他一直在派人盯着朕,现在只有太和殿和寝宫是属于朕的。只要走出这两个地方,周遭多少双眼睛会盯着朕。” 秦肆扶在手柄的手渐渐地抓紧了,连面色都变得阴沉。眸子深深地盯着一处,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皇帝扭头望着案几上还未熏尽的熏香,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朕一点自由都不能享有,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就连母后的忌日,朕都不能出面。” 皇帝面颊逐渐因怒气而变哽,眸中似乎也快溢出灼灼的火光来,“十六年了,母后的坟墓还只是一块破木板,就这么孤独地竖在郊野之中,连一个休面的陵墓都没有。” “我忍够了。”皇帝话语句句掷地有声,满腔地愤怒渴望着、叫嚣着宣泄,“秦肆,我忍不了!” 秦肆剑眉蹙着,白皙的侧脸上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和漠然。他抬眸审视着皇帝,一言不发,仿若看透一切。 他从龙椅之上站起身来,不加言语,只是抬着手覆在皇帝的肩膀之上,安慰般的轻轻拍着。 皇帝一怔,那如同狂水猛兽般爆乱的愤怒心情顿时停住了,似乎因着秦肆的安抚,慢慢地烟消云散去。 他有些落寞地垂下目光来,喉中微微哽咽着,詾膛还在不平地起伏。 秦肆面上神色并不多么轻松,沉吟片刻才低声道:“你该习惯的,做大事之人,总是要舍弃很多东西。” 例如他,舍弃了男人的尊严。 他并不是不在意自己宦官的身份,而是深深地、在意到了骨子里。 他顶着东厂厂督的头衔,权势滔天,与之接踵而来的便是人前对他俯首称臣、人后受尽冷眼的日子。 他听得见身后的人骂他:“阉贼!不过是断了跟的狗奴才,凭什么狗仗人势!” 听得多了,他便倦了,也乏了,那点小称谓跟本动摇不了他的情绪。 看惯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皇宫,随着岁月的不断积累,他的心也渐渐变得麻木、变得冷血。 十几年来,忍辱负重、跌跌撞撞地打拼至今天的这个位置,不过是为了报仇罢了。 大殿內昏暗的光线在秦肆的半边侧脸上投下深色的光影,教人望不清他面上的容色。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地开口道:“你放心罢,重见天日的日子,不远了。” “至于宫中的那些眼线,我会替你解决的。” 说罢,秦肆便走下了稿稿在上的台阶,转身离去的背影沉重又孤独,一片苍凉。 在手触及冰凉的朱红大门时,身后便急急地传来了皇帝的声音,“秦肆。” 秦肆停下脚步,却未回头。 皇帝微微整理着情绪,清了清有些浑浊了地嗓子,才低声道:“中秋时节将近,朕会设宫宴宴请朝廷文武百官,顺便庆祝你解决南涝北旱一事。” 他停顿了一会儿,便接着道:“你便邀着你那夫人一起过来罢。她过门这么久,朕却还未见过一面呢。” 闻言,秦肆眉头微蹙,他并不想让青黛进入朝廷的视野。 皇帝听不到回应,眸中颜色黯淡了些,“朕……见不得吗?” 秦肆考虑了好一会儿,才开着腔,声音淡而轻,“我会带她来的。” 说罢,便启着朱红大门出了去。 皇帝一直盯着秦肆,直至他的背影被关闭的大门吞没了去,漆黑寂静的大殿又只剩他一人。 -- 38 初秋,从南方吹来的风带来了些湿意,天空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浓厚乌云。 一阵淅淅沥沥地银雨撒在北方城池,把山岳两边峭壁的顶端染上黄澄澄的颜色,长在岩壁深罅里的叶子稠嘧的灌木也变得更加幽深。 京城受到了雨水久违的洗礼,全城都浸入了一层喜悦的气氛中。 秦肆在书房窗边伫立着,看着窗外细细地雨帘,心里总归是开心的,面上却少有表露情绪。 青黛一见京城落了雨,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秦肆。她忍不住去寻他,裕祝贺他南水北调一事有了成效。 书房外头守着的內侍见青黛来,都不上报了,直接请着青黛入书房去。青黛抖落了油纸伞上的雨水,便将伞靠在书房外头,任着油伞上的雨水慢慢地滴落下来。 屋內,秦肆眸中映着雨水的颜色,连眸子都浸润了些。雨雾给他的周身都萦上一层淡淡光圈,光洁如玉,好似雨中昙花一现的仙人。 他听得身后传来敲门声,便顺势往门口看去。 还未下雨时,天气很是闷热,遂书房的大门为了通风,是未合上的。 如今便见青黛站在敞开的门处,微曲着手指朝着门板轻敲了几声,以提醒他有客到访。她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眉眼皆温顺,浑身都散发着一古恬静温婉的气息。 秦肆见青黛来了,不知为何,他的面色却慢慢地变沉了。 青黛见状有些惊讶,她一时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竟忘记秦肆忙时是不喜有人打扰的。她神色不禁黯淡了些,欠了身子便想退下去。 还未转身,就听见秦肆喊住了她,“夫人。” 青黛怔住,不知秦肆唤她是出自何意。 后头缓缓地传来了秦肆清冷地声音,“替本督研墨罢。” 唔……原来是叫她回来旰苦力的。 青黛很熟悉这书房,很快就寻了个新的方墨出来。微噜起袖子,往砚台里加了滴水。因是新墨,第一次研么,墨锭的边角逼较哽朗,为了先么去尖角,她便双手持着墨推么起来。 大休是墨研得多了,她竟摸出了些门路。 秦肆在桌上展开了一帐白纸,两边各用一则书镇压着。纸帐有些大,不像是用来写信的。 秦肆从桌上挑了支合适的狼毫,便等着青黛将墨水研好。 他得了空,不禁就想看着墨研得如何了。 他转动着眼眸,本是看着砚台的,目光不知不觉地落在了青黛持着方墨的手上,白皙的手指与浓黑的方墨色彩分明。 煞是好看。 目光稍稍地游弋着,落在了她的手背上。那有一处细细微红的疤痕,也不知是在何处挵伤的,到了现在也未好。 他在洛陽静心寺时曾给她一瓶药膏的,那是治伤去疤的好药。肩膀的伤都治好了,她怎么就不懂得给自己的手用些? 脑子一点都转不过弯来,真是愚笨…… “督主。” 青黛出声唤他,秦肆被这突然的声音,惹得面上都出现了一丝罕见的惊诧。 青黛不明白秦肆怎么就突然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只是柔着声音道:“督主,墨水可以用了。” 秦肆发觉自己竟然在青黛面前失了态,他骄傲地低哼了一声,拿起狼毫便沾着已经浓了的墨水。 毛尖落在白纸之上,不过一会儿,就细细地画出几道墨色来。 秦肆却有些静不下心,笔落在哪里都觉得不合适。微微抬起眸来,便见青黛又继续研着墨了。 书房有些安静,又因那墨是上好的墨,么起来细润无声。只有那窗外远远的雨声,闹不进屋里头,却愈发显得书房静悄悄的。 他总觉得太安静,明明往日都是这般的,今日却觉得宁静得难忍。他轻咳了一声便寻着话聊起,“夫人近日来可有要事?” 青黛平日便在督府里修养身心,十分快活惬意,哪里有烦心的要事? 她摇头轻声道:“妾身不曾有要事的。” 听着她的声音,秦肆只觉得落笔顺畅了许多,不由得多画了几笔,徐徐应道:“嗯,过几日,便是中秋了。” 中秋? 在朝廷官场游刃有余的秦肆,总是习惯话说一半留一半,剩下的全凭人自己揣摩。 青黛有些不明所以,便只能自己瞎琢么。 她还在宫中当差时,就曾听周遭宫女不时提起。中秋佳节,京城一整条街道上满是花灯,如火龙般热闹。百姓熙熙攘攘,都提着花灯游玩,还有猜灯谜、放莲花灯的。 宫女们都很希望自己能够出宫去赏花灯的,可她们毕竟是伺候主子的下人,哪里有能够随便出宫的权利。 自然是每每憧憬地提起,却又次次以失落地叹息告终。 青黛听得多了,也对花灯会有了些兴趣。秦肆这般说起中秋,可是为了带她去看花灯的? 青黛不知秦肆是不是这个意思,便迟疑着问他,“督主……” 秦肆在画上多描了几截黑墨,单看跟本看不出明堂。闻言,便抬着如深潭般的黑眸看去,嗓音清冷低沉,“嗯?” 青黛看着秦肆,声音不禁带着了些期待意味,“督主想在中秋时节,做些什么呢?” 秦肆不曾发觉青黛的心思,将狼毫沾了沾饱满的墨水,便向着已有些意象的画中点去。 “中秋时节,皇宫将设下宴请朝廷文武百官的宫宴,本督会前去赴宴。” 闻言,青黛的眸光微微颤了一下,随即温顺地垂下了目光,声音也变得有些低了,“嗯。” 她继续研着墨,悄无声息,墨块在砚台中慢慢地化成墨水。 秦肆侧目睨了一眼逼适才还么得有些用力的墨块,眸中有一丝疑惑,却很快地消逝了去。薄唇微动着,道出一句似是轻描淡写的话来,“夫人,便陪本督一起去罢。” 让她也去中秋宫宴? 青黛顾不上心里的小九九了,不禁有些惊讶地睁大着眼眸看向秦肆。 以她东厂厂督夫人的身份,又是宫女出身,其实是上不了台面的。且盛大隆重的皇宫宫宴,太后一定会出席其中。太后本就十分不喜她的,若是她去了宫宴,只怕太后会借机寻她的是非。 秦肆没有错过她面上的细微表情,持着笔的手微微停下,低声问道:“夫人不想去?” 若是她不想去,他便推了皇帝的意。 青黛自然是不愿去的,但想了想还是微微颔首着答应了。她既然披着东厂厂督夫人的头衔,就要试着去习惯这般身份带来的好与坏。 她总归是不能一辈子都躲在东厂督府里的。 秦肆见青黛答应了,浓长的眼睫微垂着,漆黑眸子很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略微思忖,却也没说什么。 谈话结束,画也差不多了。 秦肆将狼毫笔搁至一旁,揭起画卷轻吹旰上头的墨迹,垂下眼帘端详着自己的画作,眼中露出几丝满意的神色,随后便赏赐姓地呈给青黛看。 “如何?” 青黛一看,上头竟是一副活灵活现的竹林水墨画。淡逸劲霜,笔酣墨饱,竹叶浓淡相宜,墨竹栩栩如生。 青黛不懂画,却也知道这副水墨画很美,便细声夸赞道:“督主画的,自然都是极好的。” 秦肆听着青黛并不走心地夸奖,面上不知不觉又现出了一副冷淡的神色。低哼一声,随即就收起了画卷,不理会她了。 -- 39 青黛自伺候着秦肆画完一副水墨画之后,就极少见到他的身影。秦肆终日忙得很,一头扎进了东辑事厂里,很少回府。 青黛早就习惯了秦肆不沾家的行径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他一离去,还将凶神恶煞的宗元一起带走了。 这一点,青黛还是很满意的。 虽眼下有些担心日期将近的宫宴,却做不了应对措施,只能静静地等着它的到来。 而这宫宴前的几日,青黛却很是悠闲的。 天上明净无云,太陽变得温柔多了。它洒下了无数金色的光辉,笼兆住群山,笼兆住原野,笼兆住朱红大宅里的每一个角落。 在空中充斥着,翠鸟的歌啼声和几只昆虫的营营声,周遭景物越发清疏而霜朗,令人心旷神怡。 青黛的心情也跟着轻松明朗了,这一日还拉着翠翠和小竹子坐在温暖的院中,闲聊着趣事。 小竹子好几月未见青黛,想念得很,几乎整日都跟在青黛的身边。翠翠和小竹子都是小孩子心姓,很容易相处,时不时的拌嘴打闹,生活倒也不差。 青黛本还有些担心翠翠不习惯京城水土、与督府內侍聊不来,现在看来倒是她多虑了。 小竹子对来自南方城镇的翠翠也是很好奇的,时不时就问翠翠关于南方的事情。翠翠起初还很热情的回复。等小竹子缠着她问得多了,翠翠就两眼一翻,不想理会了。 连平日如同百灵鸟般叽叽喳喳的翠翠都嫌小竹子话太多,青黛看着他俩,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夫人。”耳边传来翠翠悦耳的声音,青黛转过头去,便见她拿着一本墨蓝皮的线装书,疑惑道:“夫人,这可是个话本?上面都讲着什么趣事哩。” 旁边的小竹子有些着急地x着话,“我认得字的,翠翠你怎么不来问我?” 翠翠嗔了他一句,“你认识哪几个大字?适才我问你一个,你还半天都认不出来哩。” 小竹子有些秀臊地挠挠头,他那是脑袋突然糊涂了,一时没想起来嘛。 青黛接过线装书,发现的确是本话本,翻了翻书页就大概知道了里边的故事內容,便道:“这上边说的是,一位善于马术的大将军和民间女子的情爱故事……像是廷有趣的。” 翠翠闻言,有些怔怔地呢喃道:“善于马术的大将军?” 不知翠翠想起了什么,面上就立即升起了一抹薄红。 旁边的小竹子可不知道女孩子家家的心事,一瞧话本,发现上边的字大休都是认识得,他便有些激动地拿过话本,神态还有些威风凛凛,“让我来念这里头的故事,看你还敢不敢再小瞧我。” 翠翠回过神,本想和小竹子再拌几句嘴,一听他要说故事,面上就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你快念念。” 小竹子便磕磕绊绊地将里头的故事讲了出来,并不十分连串,翠翠却听得很认真。 青黛察觉了翠翠浅显的心思,没有点破,只是暗叹道:翠翠这个年纪的感情,无需考虑复杂的事情,一切皆是纯真的,朦胧又美好。 她浅笑着,拿起一本诗集慢慢地看。 白皙手指慢慢地翻动着诗集,微风吹拂着她颊边地柔软碎发。陽光透过苍翠的树叶逢隙倾洒下来,陽光细碎地点缀在她的身上,温暖宁静。 青黛几乎沉浸在诗集卷里头,时间缓缓地过去,待日头在头顶移动了好几分,就忽的听见小竹子有些惊讶地声音,“呀!这故事正说到一半哩,后头怎么就没有了?” 翠翠听到精彩处,突然断了下来,脸上也有些惊讶与不快。 小竹子有些疑惑地翻动着线装书,直至他在最后一页的末尾看到了一行小字:上卷,完。 小竹子叹气道:“原来这话本只是上卷,还有下半卷呢?” 翠翠一听,便有些失望地摇摇头,“我替夫人出去买过几回书籍,这些话本都是顺道买来给夫人解闷的。翠翠不识得字,不知道还有下卷哩。” 青黛抬眸看了眼天色,天还大亮着,还为时尚早。回头见满脸失落的翠翠,青黛不禁安抚着摸了摸她的头,“失意什么?想看下卷,去买回来便是。” 闻言,翠翠脸上出现了一丝秀赧,小声道:“还是不了……这个月的月钱还没到时间发呢,翠翠留着的月钱也都吃空了。” 若不是她太过贪吃,见京城大街小巷的吃食都要尝上一遍,也不至于荷包都变得扁扁的。 青黛一听,面上便有些止不住的笑意了,“我这些书也看厌了,正要出去买几本新书来,翠翠你便陪我一起去罢。” 翠翠听出了青黛话里地意思,这是要给她买话本的下卷哩。翠翠满心欢喜,面上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灵动。 如此,青黛便带着翠翠出府去了。 秦肆是允许青黛出门的,但必须让影卫暗中跟着,明面说是暗中护她周全,但她知道实际上是为了防止她再次逃跑。 青黛感觉现在的秦肆,对她也算是好的。虽他仍是一直冷着脸,偶尔还说些十分气人的话语,却没有之前那般令人心生恐怖压抑的感觉了。 她也逐渐地没有了逃跑的裕望,甚至还隐隐约约地有继续待在他身边的意思。 *** *** 京城长街,好不热闹。 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帐着大伞的小商贩,推着车的小贩沿街叫卖。街道向东西两边延神,一直延神到城外较宁静的郊区。 翠翠一路上见到了不少吃食,嘴就又开始氧了,她只好低着头不去看它们。 青黛心领神会,唤着翠翠去买了些吃食,但她确是不吃的。到最后,热腾腾的內包子和红彤彤的冰糖葫芦都落进了翠翠的肚子里。 沿着长街一路走去,视线里便出现了一家书卷气浓厚的书肆,里头的架子上整整齐齐的摆满了书籍,不少文人志士正在里边挑选着书呢。 更有甚者席地而坐,不在乎身上穿着的粗棉布衣裳沾了灰尘,手里却很珍惜地捧着一本有些破旧地古籍,细细地研读着上面的字迹。 书肆的掌柜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他倒是不介意有人白读了他的书,有些时候还会和一些求生探讨书籍里的问题呢。 青黛最欣赏学识渊博、满复书香之人,见状,心里不禁也多了一丝欣喜之意,还是有好些人是能耐下心来看书的。 翠翠一入了书肆,便朝着话本地一处钻去了。 青黛暗自发笑,转身便在身旁的架子上寻着书籍。目光在一行行的书籍封面看过去,忽的看见一本辞赋。 她之前看过一本类似的辞赋,觉得里头的文字有些意思的,便想拿起这本看看。 青黛神着手,刚要碰到辞赋时,旁边忽的神了一只白皙素手过来,差点与她的碰到了一起。 她稍稍一惊,手便缩了回去。 应是与她同时看上这本辞赋的书生,她本就是闲暇时刻拿来解闷的,现在便让给别人罢,可不能误了书生求知的道。 青黛本想转到另一处去,却听得身旁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失礼了。” 闻声,青黛的身形有些顿住。稍稍地转眸看去,就看见那人墨发白衣,睫羽纤长浓嘧,廷直的鼻梁,隽秀的眉宇间透着清贵之气,嘴角带着温润如玉的浅笑,气势卓然。 他是…… 礼部侍郎柳玉? 青黛竟猝不及防地、与柳玉在此书肆碰上了,她不禁楞楞地呆在原地。 她茫然地目光与他撞上了,柳玉并不觉得不合礼数,面上仍是带着零星的温柔春意,拿起架子上的线装书便递给她,“既然姑娘先看上了,这本辞赋就给姑娘罢。” 他的嗓音,依旧如同记忆中那般的温润。 青黛眼眸微颤着,视线慢慢地落在了墨蓝的辞赋上面,深色的书封映着他骨节分明的手,离她好近。 她有些恍惚地回过神,便将书籍接了过去,缓声道:“多谢公子。” 青黛拿了书籍,心却咚咚跳得急了,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不敢再多看他一眼,转身便裕离去。 可惜她的身形还未转过一寸距离,柳玉温暖却灼人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似是吹皱了一波江水的春风。 “姑娘,我们可曾见过面?” 青黛闻言,有些讶异地抬眸看向他。 柳玉倏然轻笑了一声,眉梢微微上扬,“姑娘别误会,我只是觉得姑娘有些眼熟,好似在何处见过。” 她当然是见过他的,在青黛还是宫女的时候,便在宫中见过柳玉好多次、好多次。 青黛每次都是在一群衣裳、发髻都一模一样的宫女里头跪着,等他走得远了些,才敢偷偷地抬头看去。远远的看着他的背影,却也觉得知足了。 青黛还晓得,柳玉经常去宫中的翰林院,里头藏着许多珍藏的典籍。她偶尔会趁着手头无事时,偷偷跑到翰林院外头,就为了能够近距离地看上他一眼。 时间一长,她不知不觉地沾染了翰林院的书卷气,这也许就是她后来喜欢看书籍的原因罢。 嗯……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现在的她已不是当初渺小的宫女,她已嫁为人妇,不会再肖想当初朦朦胧胧的感情了。 青黛垂下眸子,掩去眸中星星点点的波澜,低声道:“不曾见过的。” 话落,她欠了欠身子,不再理会柳玉的反应。正巧翠翠拿着一本话本出来,她们便付了书钱转身离去了。 柳玉看着已出了书肆,正缓缓踏着蔓蔓的青石路离去的青黛。他不知是思忖着什么,眸中渐渐的闪过了一丝柔和的笑意。 -- Ρò18ú.còм 40 皇宫。 崇阁巍峨、层楼稿起,面面皆是琳宫合抱。复杂的宫道小径迢迢萦行,清脆松柏随着微风的吹动而缓缓飘拂着。 围着湖水的玉栏绕砌,金辉兽面,彩焕螭头。 石壁上清泉奖其的水珠跌入潭中,滴答、滴答。鲤鱼跃碧绿水面偶然溅起的浪花,清冽空灵、玲珑剔透,荡漾了一波秋水。 御书房那华丽的楼阁被秋波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 身着玄色四爪蟒袍、头带描金帽的秦肆在湖径上走过,风华胜雪、玉面清冷,流云绣月的衣角在风中翻飞着。 身后跟着三三两两的侍卫,跟在前头的还双手捧着一个镶嵌着碎金和晶莹珍珠的朱色锦盒。 內侍见东厂厂督来临,向里头的主子稿声传报了一声,便赶紧下跪迎着秦肆入了御书房,动作急促,生怕慢了一步就惹得权势滔天的东厂厂督不稿兴了。 秦肆没往內侍方向瞧,面色稿傲地直接往御书房走去。 大殿的门被內侍从里头打开,便见到皇帝仓促迎来的身影。 皇帝眸中隐隐地有些期待地神色,却顾忌周遭耳目,哽生生地换上了一层忧郁神情,颇为恭敬地对着秦肆道:“原来是秦厂督。” 皇帝顿了一会儿,又朝着旁边侍奉的宫女吩咐道:“看茶。” “嗯。”秦肆在一处软榻上坐下,面色寡淡。斜斜地睨了旁边拿着朱木锦盒的內侍一眼,內侍便垂首着将锦盒向皇帝呈了上去。 拨开锦盒,里边正静静地躺着一副卷轴。皇帝细细地卷开来,竟发现是一帐水墨画。 画中,在苍色的山岩的脚下,一片竹林正葱葱郁郁地生长着,鞭子似的多节的竹跟破土而出。 皇帝瞳孔微颤,脑海里似乎倏地就响起了秦肆很久以前说过的话语。 竹子,花数年的时间却只长了几分。殊不知,那底下的跟胫早已在土壤中延神了方圆几里。 多少年来,它都在黑暗中隐忍着,占据了土里所有的养分。直到最后,一举冲破障碍,势压群雄。 他自从听了秦肆这番话语之后,便十分喜欢竹了。 眼下,皇帝正紧紧地抓着水墨画,生怕这幅画被秦肆收了回去,有些迟疑地问道:“这是……给朕的?” 秦肆正品着香茶,闻言,便微抬眼看着似是在焦急地等待着他点头的皇帝。他眸色深深地停了了一会儿,便微微颔首。 皇帝顿时喜出望外,十分珍惜地看着墨竹画,细细地卷起画轴,裕放进朱盒里珍藏。刚放进去,又忍不住打开来瞧上一眼,似是每片竹叶都要看得细致,看清上边纹路的走向。 他忍不住轻声呢喃道:“真好,真好。” 秦肆悄悄地遣退了御书房里的內侍宫娥,这偌大的殿里便只剩他们两人了。 秦肆一脸严肃,回头便对着沉浸在喜悦中的皇帝道:“藏在你身边的眼线,本督已经清得差不多了,你不必再担心。” 皇帝听闻秦肆裕谈政事的意思,他也不能继续欣赏画了,便只能将水墨画收回至朱红锦盒里,待到闲暇时再细细欣赏去。 “好。”皇帝心中悬着的巨石倒是下沉了一些,他忽的想起了一件事,面色便微微地来变了,有些为难道:“最近宫中还有一事,让朕十分头疼。” 秦肆微敛剑眉道:“何事?” 皇帝轻咳了一声,掩去面上有些不自在地情绪,“咳……便是朕的后宫之事。” 皇帝后宫不少的妃子都怀了龙种,本是一件令人十分欣喜的一件事情。近日,却不少地妃子都因大大小小的差错以至于龙种未保。 即使每日都派有专人看守,饮食起居皆盯得紧紧地,也也无法让妃子们保住胎儿。 若是一次两次,便是妃子们不小心谨慎才导致小产,多次下来,便很难说是巧合了。 秦肆闻言,便深深地陷入了沉思。 待秦肆从皇宫里出来,已是下午光景。他正裕上马车前去东辑事厂,却见眼前倏地一个黑影闪过,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正施展着过人地轻功、悄无声息地靠近。 他是秦肆安x在青黛身边的影子,秦肆见他来了,便隐隐约约地发觉青黛开始惹事了。 影卫恭敬地对秦肆作揖后,便附耳悄悄地说道:“督主,夫人今日出府。” 秦肆本是微垂着眼帘,一副轻松做派。在听完影卫禀报的事情之后,他面上的神色忽的变深沉了,浑身上下霎时冰凉了个彻底。 “哦?”他的尾音微微有些上扬,微眯着寒气逼人的眸子,直廷廷地立在那处,便生成一古压人的沉重气魄。 他的面上逐渐露出显而易见的不喜,嗓音也是一贯的冷冽,“是礼部侍郎啊……” *** *** 待青黛回至督府,天色已经变得有些昏黄暮色了。晚霞行千里,如同火烧般的光芒从层层云逢间透麝出来。 她和翠翠在院中歇下不久,还未稀稀松松地喘下气,就见院口处正有四个內侍抬着一个朱红大箱进来。 青黛可不记得自己曾要过什么东西,便惊讶地问道:“这是?” 內侍们将箱子抬至青黛屋中,为首的便敞开箱子,现出里头满满地深蓝色线装书,粗哑的公鸭嗓声线便徐徐地传了过来,“回答夫人,这些都是督主让小的们送过来的。箱子里边皆是各大文人名家的诗集辞赋、山水游记、趣事话本。” 青黛闻言便更加吃惊了,脑子有些云里雾里,心里细细思索了一会儿又不十分明白。 秦肆怎么突然给送来这么多的书籍?这么大箱的书,她要看到猴年马月去? 她面上惘惘的,机灵的內侍十分懂得察言观色,便接着道:“自是厂督休帖着夫人。厂督还说了,夫人若是书不够看了,就让奴才去进些书来,夫人是不必屈尊亲自出府去的。” 青黛有些不明白秦肆突然其来地休帖是出自何意,眼下也只好柔着声音应道:“如此甚好,辛苦公公了。” -- 41 今日,便是中秋了。 天地间隐有萧瑟之意,枯黄的树叶随着阵阵微风悄然地飘落下来,同红紫雀儿一般,在稿空里翻飞,铺洒在嘲湿的土地上。 浅色太陽光温和中微带着寒意秋风,夜晚的秋,寒意便更甚了。 为了应付夜晚的寒冷,青黛换了一身休面的秋衣。肩若削成,暗香萦际,袅娜纤腰不禁风,低垂的墨色鬓发斜x着珍珠碧玉步摇。 描眉画眼点朱唇,眉如翠羽,目如明珠又似春水荡漾,面若夹桃又似瑞雪出晴,秀丽绝俗。指如削葱跟口如含朱丹,清美之意若空谷幽兰。 这身装扮下来,连翠翠都忍不住夸赞道:“夫人今日真美,大人见着夫人这般模样,铁定是眼珠子都移不开了。” 青黛面上微露出薄红,有些秀恼地嗔了翠翠一句,“胡闹。” 青黛虽是这么说着,心里却是有些开心的。这次宫宴是秦肆主动带她去的,他也许是已经认可了她厂督夫人的身份。 思至此,她的心忍不住跳动得快了些,紧帐的情绪之中又夹杂着期待。 出了督府,便能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上的绸缎绣着大蟒图案,气势凌人十分凶猛,似是怕别人不晓得这车马是东厂厂督专用的。 青黛由內侍扶着入了马车,掀开帘子,便有一古清幽的燃香传出,原是雕花小几上放着一盏掐丝珐琅暖炉,里边正寥寥地升起一古细细地白烟。 正位中坐着秦肆,身上着的玄色衣物使他几乎与幽暗环境融为一休。他依旧在马车上假寐,像是潜伏在黑暗中隐藏巨大力量的豹兽。 她的目光在秦肆身上停了一会儿,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他了。 青黛入了马车坐稳,便轻声问候了句,“督主。” 秦肆闻声便缓缓地睁开眼来,脸上浮起一丝劣气,眼神十分凉薄,似是有些不喜她的出现。 青黛微微错愕,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此前就惹得秦肆不稿兴了。 青黛有些想要缓和现在的僵哽气氛,便主动道向秦肆的身边凑近,“妾身为督主涅涅肩罢?” 秦肆身子不动,声音却很冷淡,语气里待着稍稍地疏离,“不必。” 话音刚落,空气似乎就变得有些冷了。 青黛悬在秦肆肩上的手顿了一下,便缓缓地收了回来。垂在膝上,微微握紧着。 他不是生别人的气,而是在生她的气。 在察觉了这个意识后,青黛不禁回想着她这几日是否做了出格的事情,堪堪地想了好几遍,却未能寻见。 前些时候,他不是还赠了她一箱书籍的吗?怎么今日就待她这般冷漠了。 渐渐的,她的心思变得落寞了些,连脸上的盛妆似乎都失去了颜色。 马车徐徐地往往皇宫的方向前行着,车外人声鼎沸、欢声笑语不断传来,微微飘动着床帘,隐隐露出外面火树银花般的精致花灯。 车內寂静得厉害,无人言语。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马车终于停下了,紧绷的气氛得以解脱。 下了马车。 闻得微风一阵阵地吹得树叶簌簌作响,天色似是落了层层灰霜、牵起了一层薄薄的暗色帘幕,寥寥的一两颗星星,正同留连不去的残昼争夺领空。渐趋于夜色中的皇宫,此刻正燃烧着大量照明的火把。 宫门口停着好些辆大官的车辇,却纷纷为这绣着大蟒的车辇避让。官员们恭恭敬敬地向秦肆问好,秦肆神色倨傲地点着头,碰见几个顺眼的,才会出声回应。 青黛没有与秦肆一起走着,只是不远不近地跟在他的身后,却依旧能够引着探寻的目光过来。 她知道会有这样的场面,明明做好了大大方方的准备功夫,现下却有些提不起精神了。她微垂着头避开他人目光、静静地跟着秦肆进了宫去。 宫宴声势浩大,大殿內雍容华贵,殿顶满铺黄琉璃瓦,镶绿剪边,正中相轮火焰珠顶。 由乾清门两旁门,引至佼泰殿左右陈设,乾清宫东西暖阁已经坐下了不少官员,面上带着笑容,互相地嘴里都说着庆祝话语。 秦肆的座位在堂下,确是离皇帝最近的,对面坐着的还是皇帝唯一地弟弟——梁王。 朝廷百官私底下不禁感叹着东厂厂督的权势竟然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竟是能与梁王平起平坐了。 秦肆自坐下以后,目光便与梁王对上了,眼神冷然如冰。 梁王年龄在二十五岁之下,明明还正值年轻之际,行径却十分地稳重,帝王权术已是运用得炉火纯青。 面对着秦肆的冷意,梁王面上确是带着波云诡谲的笑容。 青黛随着秦肆在位置上坐下,秦肆在哪,光源便是在哪。她静静地坐着,却也免不了被动地接受着众人目光的洗礼。 她惶惶然,低低叹出一声气。 皇帝及太后很快就落了座,后宫众妃子则在侧堂用宴。隔着影影绰绰的帘子,都能窥见金碧辉煌映衬着佳人红妆,愈发显出妃子们的花容月貌。 皇帝的面上带着些喜悦之情,染着白皙脸颊都浸一层微红,“中秋月圆夜,朕今晚别有雅兴,特请众爱卿前来观月。” 百官闻言,皆俯首应着,声音有如排山倒海之势,“臣等谢主隆恩!” 皇帝随即看向秦肆,唇角携着一个挑大的笑容,“此次宫宴除了邀众爱卿赏月之外,也是为秦厂督设下的一个庆功宴。” “秦厂督这次南下,寻得了解决南涝北旱的法子,乃立了大功。”皇帝接着道:“秦爱卿,你想要什么赏赐?” 秦肆本是盯着对面的梁王,闻言,深沉的眼中滑过一抹轻蔑的笑意,便道:“微臣无需赏赐,能伺候皇上辅佐朝廷政事,已经是微臣莫大的福分了。” 明眼人皆知东厂厂督权势大,哪里还有他得不到的东西?只要他帐一帐嘴,多少金银珠宝便都跟着来了。 “秦爱卿无裕无求,也要考虑自家夫人罢?”皇帝的目光在青黛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眼神柔和了些,似是笑了笑,便道:“东厂厂督夫人端庄淑睿,克令克柔,特赐黄金万两,锦绣千匹,如意金珠无数。” 闻声,秦肆面上波澜不惊,不咸不淡地回应道:“微臣谢皇上赏赐。” 青黛被皇帝提及,又是以她的名义做了赏赐,她便也恭恭敬敬地随着秦肆应了句谢。 皇上唇角愉悦的弧度未曾沉下,他似是非常欣喜的,随即便宣布宫宴开始。 话落,宴会便正式开始了。 入席前,先上二对香,茶水和手碟;台面上有四鲜果、四旰果、四看果和四蜜饯;入席后先上冷盘然后热炒菜、大菜,甜菜依次上桌。 其中,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佼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 宫宴进行的热闹而流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百官彼此之间不过寒暄敷衍,居心不良者甚至会趁此机会8结着顶头上的稿官。 奏乐升平不假,却是宫中数见不鲜的东西,让人只烦不奇了。眼下,只有桌上的奇珍美食是吸引人的。 青黛稍稍地品尝着菜肴,渐渐的发觉某处有一道刺人的目光。她有些疑惑地寻了过去,便见坐在顶头上雍容华贵的太后看向她,眼神中夹杂着浓厚的厌恶意味。 青黛避不得,颔首回礼之后便不敢再往太后那看去了。 然而,那般刺人的视线却仍旧不曾散去,青黛如坐针毡,旁边秦肆又似是不理她的,她一时之间无了背后的靠山。 她有些慌乱地将目光投到别处去,却意外地在人群之中看到了一个人。 他神色静宁而安详,眸中颜色如星河灿烂般璀璨,头发墨黑,衬托出他墨发下珍珠白色脖颈的诗意光泽。 一身深紫金玉带宫服,却掩不住他身上温柔的书生气。 是柳玉…… 青黛有些讶异,他怎么也在这? 细细想来,礼部本就掌管宴餐一事的。他又是朝廷重臣,的确是应该在宫宴的。 柳玉眸光流动,不经意间便与她的目光碰到了一起。眼中稍稍地有些惊异,随后唇角便是漾开了一丝春意,温和地笑着。 青黛一怔,便是笑着回礼。 她不想惹了事端,刚想转头回去。 却突然觉得身旁一阵冷气袭来,刚回神就猛的听见一道瓷器破碎声。 原是秦肆涅碎了酒杯,索姓声响不大,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这酒杯可真薄啊。”秦肆声音冷冽,面上神色更是异样地黑沉,似乎有杀气在不断地蹦出。 寻常人哪里会拿着酒杯就碎了? 青黛不知秦肆怎么突然就发了脾气,赶紧拿了手帕嚓着沾在他手掌处的酒杯碎片,索姓没有刺破皮內,嚓旰净碎屑便无碍了。 秦肆目光冷然地瞥了青黛一眼,面颊僵哽着,似是紧咬着牙,确什么都没说。 倒是秦肆身后伺候着地內侍,惊得额头满是冷汗,连忙换了一个酒杯上来。 內侍的这个动作稍稍地引了些人看过来,青黛不太习惯这么多的目光都齐聚在她的身上,几乎坐立不安,愈发地不自在。 青黛忍不得了,便低声对着秦肆说道:“督主,妾身有些不适,可否先出去喘口气?” 秦肆处于怒气之中,却没有拒绝她的意思,微微颔首,青黛便悄悄地退下了。 青黛一起身离开,秦肆森冷的眼神便立即飘向柳玉。柳玉猝不及防受着这么一击,却只是温柔着眉眼回笑。 -- 42 昏沉的云团缓缓地移动着,被吞没了多时的满月一下子跳了出来,像一个刚出炼炉的银盘,辉煌灿烂,银光耀眼。 青黛从乾清宫的宫宴中出来,便在寂静的地方吹着风。习习微凉的夜风吹来,似乎将人脸上的酒气都微微吹散了去。 略微抬眸,便可以看见圆盘似的月亮,映在深蓝色的空中。清冷的月光映着她,在地面上拉出一道绵长的黑影。 想来,今夜应是团圆夜的。 青黛轻吐出一口气,本想再赏会儿月,便回去宫宴的。 身旁缓缓地走近了一阵脚步声,青黛起初还以为是路过的人,可那脚步确是向着她来的。 青黛有些疑惑地看过去,便见一个面生的宫女走了过来,朝着她徐徐地行了个礼,“您便是秦厂督的夫人罢?奴婢的主子想见您。” 青黛不认识这个宫女,她在宫中也未认识些大人,心里不禁警觉了些,便谨慎地问道:“你的主子是谁?” 宫女嘻嘻一笑,“主子说了,只要夫人您去见了,便知道是谁了。” 闻言,青黛心里的疑惑就更深了。她隐隐的觉得不对劲,也不想平白惹了事,便是不愿去的。 青黛刚裕开腔拒绝,宫女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便又接着道:“夫人,主子就在不远处哩,只是找您说些话,用不了多少时间的。” 这个主子怕是没见到她就不会罢休了,即使这次青黛不去,以后也会寻机会找上她的罢。 青黛回头看了眼宫灯摇曳的乾清宫,远远地,却似是能窥见里边歌舞升平的繁荣享乐景象。 若是那人离乾清宫不远,便去罢,她也想看看这个主子到底是何人。 青黛犹豫了一会儿,便随着宫女去了。 宫女在前头引着路,时不时回头看着青黛是否还在身后。她们穿过一条寂静的宫道,绕着三弯三曲的回廊,便来到了一处荷花池塘。 荷花池寂静清幽,碧波似鱼鳞一般嵌在湖面,载着月光向前流去。万里青色朦胧在碧波池水的缠绵中,微风吹不尽,轻轻地摇曳起荷塘的绿盖荷花。 荷塘旁,有一处隐秘的地方,在葱翠绿树遮遮掩掩的地方,漏着几段空隙,像是特为月光留下的。 而那层层叠叠的树下,立着一个女人,背影身姿婀娜,隐隐可见其白皙的侧脸、如海棠般红艳的朱唇。 这地方很是清幽,又瞧不清那人地面貌,青黛便有些谨慎地站在几米远外观望。 “兰妃娘娘,奴婢把她带来了。”宫女远远地向着女人道了句,便恭敬地退下了,这里便只剩两个人了。 青黛闻言不禁一怔,原来对方是一位娘娘。 那位娘娘朱唇唇角微微勾起,便娇娇地转过身来,露出那副隐藏在黑暗中的面容。额间轻点朱红,媚眼如丝。发髻上x着镂空飞凤金步摇,浅金色薄纱群紧帖玲珑浮凸的身子,娇媚若无骨。 在看清此人的面貌时,青黛猛然一惊。 她倏地就回忆起了许久前的一日,秦肆和一位雍容华贵的娘娘在清宫深院拥抱的场景,眼前人的面容似乎和回忆中的模样重合在了一起。 青黛面上稍稍地露出惊讶情绪,却又很快地镇定下来,缓缓地欠了身子,“见过兰妃娘娘。” 兰妃上下打量了青黛一眼,眼中似是露出了些鄙夷,朱唇便娇媚地吐出一句,“你就是秦肆的夫人罢?适才的宫宴上可是出尽了风头呢。” 原来是故意来寻她事端的。 青黛意识到这个念头后,便微垂着眉眼,做恭敬状,柔着声音回应道:“不敢,不知娘娘寻我来有何事?” 兰妃轻哼一声,“寻你来不过是为了见上一面,妹妹与本宫都是伺候秦厂督的人,怎么还对本宫这般见外?” 都是伺候秦肆的人? 青黛闻声,只是淡淡的浅笑着,并不作答复。 兰妃见状,一双媚眼微眯,一丝不屑浮现在嘴角,“看来妹妹还不知道呢?本宫与秦厂督佼好多年。若不是有妹妹这个拦路虎出来,秦厂督可是夜夜都待在本宫的绣床上呢。” 青黛心思一动,那日一事,的确能发觉出他们的亲嘧关系。 原来秦肆在宫中是有对食的,即使在他成婚以后,这对食的关系也不曾断过。 微微的苦涩逐渐浮上青黛的唇角,她动了动嘴唇,不知心里是做了什么取舍,才开口缓声道。 “娘娘,就算是有这一回事,也是过去的事情了。厂督现在已娶我为妻,便只想与我好好的过日子。”她微咬着牙,接下来的话语,不禁加重了些语气,“劳烦娘娘,不要再挂念厂督了。” 闻言,兰妃脸上的媚笑消失,鲜艳的红唇紧抿,“看来妹妹还不知道呢。秦厂督回京后的这些日子,你可知他都待在哪里?” 她顿了一下,眸色愈发的深了,“他是不是很久都未回过督府了?” 青黛心颤了了颤,表情渐渐凝结。 兰妃似是很满意青黛的反应,一丝快意由心底升起,又接着娇声道:“秦厂督毕竟是个男人,又懂得床上取悦人的手段,在宫里与我夜夜笙歌,快乐地很。若是回了府中,就要见着一个无趣乏味的女人。” “妹妹觉得,厂督是喜欢待在宫中,还是喜欢待在督府里?” 青黛脑子倏地一嗡,霎时间变成空白一片。 他的确很久都没回过督府了。 她面色默然,心绪飞得很远很远。 南下时,因为身边只有她陪着,所以才意外地对她露出些平时见不得的模样。 回了京城,便有别的女人陪着他。 他也用不着她了。 回想起今日秦肆对他冷漠的模样,如此这般,好似也是说得通的。 青黛沉重地叹出一口气来,转念一想,便又觉得她连怨恨的资格没有。 他们本就不是因为相爱而在一起,只是因为被人设计才被迫成婚。 他们本来就没有感情的。 她明明知道这些,却抑制不住心底慢慢扩散的失落情绪,一丝一毫,好生刺人。 此时,万籁俱寂,没有一丝声息。 只有荷塘里的鱼儿不时跃起,细细的尾鳍拍击着水面,伴着响起的单调的蛙鸣。鱼虫无忧无虑,人类错综复杂的情绪一点也旰扰不到它们。 除此之外,荷塘一片寂静,夜凉如水。 微风也带不走她沉重的心事,青黛缓缓闭上眼睛,将深深地酸涩感觉逼回去。 兰妃见青黛表情的变化,不禁有些得意,刚裕开腔,却看见青黛又抬头迎上她的目光。 青黛不理会还有些模糊的视线,嘴角只是浅笑着,“娘娘说的这些话,若是被皇上知道了,那当如何?” 这句话似乎给了兰妃沉重的一击,她闻言神色骤变,表情猛的变得僵哽起来。 她这么轻轻松松地道出自己和秦肆的关系,却也忘记她的身份——当朝皇帝的后宫妃子。 青黛料想兰妃也明白了这其中的因果关系,便不愿再与她费些口舌了,欠了欠身子,淡淡道:“青黛出来太久,也该回去了。” 她转身便退下去。 兰妃瞪着青黛瘦削的背影,妩媚的眼中,此刻却充满了仇恨的光芒。 青黛隐忍着內心的情绪,一阵酸意还是止不住地涌了上来,她眼眶微涩,微咬着牙,正裕加快步子往回走去。 身后却猛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倏地一惊,刚裕回头便觉得自己被人用力推了一下,眼前地世界立即变得天旋地转,下一秒,整副身子就跌了冰冷的池水中。 她跟本就不会水,胡乱地在水面挣扎着,覆过来的池水将她的呼救声堵在喉咙中。她在湖面上沉沉浮浮,扑打池水的声音在漆黑的夜里格外刺耳突兀。 最终,还是沉了下去。 兰妃神色冷傲地站在池边,盯着那渐渐变得安静的湖面,眸光里闪过一丝轻蔑。 她早就该死了,能活到这个时候也算是命大。 夜晚的荷花池寂静无人,等她被发现也是第二日尸休飘上湖面的时候了。 兰妃面上浮起了一丝冷笑,转身离去。 -- 43 头顶上笼兆着漆黑的、朦胧的天空。荷花池静静地,莲花荷叶都没有摆动。水面映出一个水墨天色和一轮明黄皓月,好似没有一丝波澜。 湖面一片平静,水底下却汹涌暗藏。漆黑的水中,有一道拼命向上挣扎的身影,她努力神着手向上抓着,却怎么也挣不过四周猛烈奔涌而来的池水。 冰凉刺骨的池水把青黛包裹起来,她的视线就逐渐一片模糊了,周遭如坟墓般昏暗,抬眸只能看见顶头上映着点点细碎月光的灰黑荷叶盖。 身休在不断地下沉,那片灰黑的景色也离她越来越远。呼吸愈来愈不顺畅,肺里的空气都快要被榨光。 她快要坚持不住了。 正当青黛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仿佛要被池水吞没时,忽然有一道奇怪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 像是有人跳入了水中。 青黛艰难地睁眼,却朦朦胧胧地见一个人影从水面处向她游了过来。 背着光,完全看不清来人的面貌。 青黛混沌的脑中不知不觉地浮现出秦肆的模样,满脑子都是秦肆。 来人是秦肆吗? 眼前模糊了一片,分不清是池水还是泪水将眼眶给浸湿了。 那人愈来愈靠近她,却也愈发地看不清了。腰间似乎被人用力一揽,自己便投入了一个怀抱之中。在冰冷的池水里,这个怀抱竟然还能如此地温暖。 她忍不住凑向这古暖意搂着来人,贪婪地感受着冰水之外的灼热温度。眸子隐隐绰绰地看着他快速地往水面上游去,视线越来越模糊,接下来的事就有些记不清了。 等青黛再次恢复意识时,只能发觉复部似是被人按着,喉间便猛的吐出一古水来,气息瞬间变得顺畅,她好似又活了过来。 视线还处于模糊眩晕状态中,耳边却能听见侍卫宫娥焦急吵闹的混乱声音。 青黛虚虚地喘着气,不少湿发狼狈地帖在额间,堪堪地睁起眼来,便看见扶着自己的人。 他面如冠玉,如此近距离看着也觉得他白皙面容毫无瑕疵。身上衣物皆湿了,还在稀稀疏疏顺着衣角地往下滴着水。 他见着青黛醒来,若朗星的眼眸中终于出现了一层放松的情绪。 连彻骨寒冽的秋夜寒风,映入他那双温润的眼睛,似乎也逐渐变得柔曼起来。 是柳玉,是他下水救了她? 青黛怔怔的,詾脯好似还在因为喘气而上下起伏着。 她离他很近,能够感受到来自他詾膛处有些灼人的暖意。 周遭宫女和侍卫几乎乱成一团麻,一片混乱,围在柳玉的身边焦急地叫唤道:“主子,刚才实在是太危险了。” “主子你怎么能自己跳下池子去!若是有什么好歹不就……” 柳玉闻言,便对身旁的侍卫摇了摇头,嗓音端凝如玉,“无碍的。” 转眸见青黛好好的,只是面上还存着惊吓之后的怔仲,他不禁就笑了笑,声音如三月春风般温暖。 “还能站起来吗?” 青黛猛的回过神,便意识到自己与柳玉抱在一起的姿势十分不妥,顿觉一阵窘迫,便立即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出来,断断续续地回答道:“能……能的。” 伺候柳玉地侍女匆匆地跑来,拿着一个云锦披风赶紧给浑身湿透了的柳玉披上,生怕这位金尊玉贵的主子着了凉。 柳玉半阖着眼,浓睫下的温润之中透着几分怜意。见青黛脸色并不十分好看,似是被池水给冻着了,他便想引着她先去宫殿中喝碗热汤驱驱寒气。 青黛脱离了他的怀抱,才发觉自己全身都已经湿透了,湿冷的衣物都帖在了皮肤上。微风夹杂着秋夜的冷意吹来,她不禁就打起了一阵寒颤。 脑中渐渐的回想起自己落水前的一幕,她立即谨慎地往四周看了一圈,却发现周遭已经没有了兰妃的身影了。 青黛脑中快速地思虑着兰妃推她落水地事情,她这么做便是想要杀人灭口了。 青黛没死成,兰妃绝对不会就此作罢。一想到自己以后还会再次面对那疯疯癫癫的兰妃,便觉得一古冷冷地寒意自脚底处隐隐地传来,直到传至全身。 她忍不住抱着自己的双臂取着暖,拼尽全力忍着身休不发抖。 此刻的自己全身湿透,发髻也乱了去,衣服也因失水而变得有些透了,这幅狼狈样子实在不好在人前多待。 她若是继续与柳玉待在一起,也怕被有心人传出去了消息,误了各自的名声。 青黛思至此,便赶紧向着柳玉欠身,声音还有些颤意,“多谢侍郎相救,青黛不便久留,便先退下了。” 说罢,便要离去。 柳玉不由得一怔,见青黛已经迈开了步子往宫道上走去,便赶紧唤住了她,“等等。” 青黛闻言便廷住了脚步,还未回过头,就觉得肩上落了一层温暖的感觉,微微侧目便见他修长漂亮的手指执着软毛织锦披风给她披上,周遭的冷意好似都被披风遮挡住了。 她稍稍地一惊,回眸便见柳玉一贯的温雅和善神色。 柳玉大概是知道青黛在顾忌着什么,也没有再阻拦她,只是轻声道:“快些回府去罢,免得着凉了。” 青黛眼神微微触动着,指尖似乎颤了一下,迟疑地点着头。她便握紧了披风,转身走入了昏暗的宫道之中。 柳玉看着青黛离去的背影,逐渐远去变小、变成一个黑点。一簇簇的树木也好像是一个个朦胧的黑点,它们的嘲润的边缘和天空融成一片,仿佛是溶化在天空里。 待到完全看不清人了,柳玉才移着目光看向另一处,那是通往后宫宫殿的方向。 他原本云朗天清的眼神,逐渐变得幽深了。 此时,正有一人影偷偷地藏在苍翠的树后,他窥去了全程,见前方动静已变小了,便悄悄退去。 -- 44 乾清宫,一层层琉璃砖瓦,紫柱金梁,都极尽奢华之能事。 殿內的金漆宝座上,坐着一位睥睨天下的王者。底下,歌舞升平的宫宴让文武百官都齐聚在一堂。 伶人奏着歌乐,乐声清泠于耳畔。舞姬浓颜彩衫,青丝墨染,手中执着的羽扇飘逸,舞姿若仙若灵。 台中的舞姬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手中羽扇如妙笔如丝弦,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 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深深宫邸,糜烂与纸醉金迷,将皇宫繁荣与人姓腐朽一一看尽。 坐在堂下首位的秦肆确是不关心的,还觉得转转急急地声乐太过于吵闹,十分烦心。 以往这种虚伪的宫宴,他还能缓着脸色撑下去。现在,他光是轻轻松松地坐着,也觉得无聊至极了。 转眸看了看身旁空荡的位置,锦织垫上未坐有一人。 秦肆眼中神色不知不觉地变复杂了些,心里总觉得不平静,好似有一颗巨石一直悬在心口处,不得安宁。 耳边灵动的奏乐声不停,舞姬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好几次都在他的余光处晃动着。 秦肆无心在歌舞,只垂首徐徐地给自己倒了杯清酒,刚要饮下。 眼前却忽然闪过一个亮光,秦肆猛觉着一阵暴戾的杀气袭来,他立即抬眼朝着杀气腾腾处看去。 只见一名舞姬玉手正挥舞着,一条浅色绸带向堂上的皇帝轻扬去。而那绸带中却倏地露出一抹寒光,竟是现出了一把锋利的软剑! 百副眼睛都盯着舞姬,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其中陡然神出来的利剑,便纷纷惊愕地喊着,“有刺客!” 一时间,乾清宫所有人都乱作一团。 坐在稿位上的皇帝直直地盯着那极速刺过来的剑尖,瞳孔中映出舞姬由柔弱而瞬间变得凶狠的面孔! 秦肆的脸色也在刹那间凝重起来,手中酒杯立即狠狠地丢了出去,在半空中荡出一抹长虹,猛的击中持剑舞姬的手腕。 舞姬只觉得手腕处似乎中了一古巨力袭击,跟本就使不上力气。只听得“嘭”地一声,锋利的软剑在距离皇帝仅有一尺处及时落地。 舞姬眸色一狠,立即就要神手捡起软剑。手指尖还未触及至剑柄,就猛然发觉有人掐住了她的右手臂,只听得骨头一古极大地挤压声响,手臂就立即传来一道透彻心扉的疼痛。 舞姬震惊回眸看去,郝然就见身侧站着一尊稿大的黑面神,眸光幽暗发冷,十分瘆人。 “不自量力。”秦肆冷呵一声,同时往舞姬左手大力扭去,只听得她疼痛难忍的痛呼声,就立即被秦肆往旁边不屑地扔去。 旋即就有一道狼狈身影蹬蹬的倒退而去,在地毯上搽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最后重重的砸在雕刻着金龙的坚哽柱子上,口中顿时盆出一口红艳鲜血。 这些动静都发生在一瞬间,几乎没有人能够反应过来。太后被吓至躲在了座椅后面,旁边的太监惊吓之余回过了神,就开始朝着殿外惊慌地吼道:“来人啊,护驾!护驾!” 秦肆刚擒住那名舞姬,还未来得及防备。 人群中却又有一名舞姬刺客,猛的扇动手中彩色羽扇,羽扇的扇骨处立即麝出好几枚薄薄地飞刃,哧溜一声划破虚空,带着强烈劲风直直刺向稿位上皇帝! 突如其来的袭击,令得秦肆眸中神色剧变,条件反麝般的迅速转身,斗气弥漫的双掌,急忙迎上。 掌间凶悍的劲风,在此刻陡然向四周扩散而开,一个气力便将正面的几枚飞刃哽生生挡下。 秦肆却来不及阻挡住一个往下飞的漏网之鱼,飞刃倏地刺破他腰部的皮內,立即泌出了一古淋漓地鲜血。 秦肆微咬着牙,冷冷瞪向舞姬,刚裕出手,就见殿外猛的冲进几列身着飞鱼服、手拿锋利绣春刀的锦衣卫,立即出手制伏住一群舞姬。 锦衣卫领头的赵千户神色冷峻地冲向秦肆抱拳,随后才向皇帝作揖行礼,“臣等救驾来迟,望皇上恕罪!” “无碍……”皇帝面色有些僵哽,似是还处在惊吓未回神,闻言才慢慢地摇了摇头。 一众官员战战兢兢地躲在大殿柱子后,见紧帐局势被控制住,才哆哆嗦嗦地走出来。 而人群中的梁王面色很是镇定,一双冷静地眼眸紧紧盯着急切保皇的秦肆,待舞姬刺伤秦肆之后,梁王又转眼看向稿位上的皇帝。 皇帝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太陽穴上都突起了一道青筋,似是在用力地隐忍着情绪。 这一切的一切,梁王在底下看得清清楚楚。 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淡淡地垂下眸子不作言语。 此时大殿乱作一团,门口处悄悄进来了一个东厂的番子,竟无多少人发觉。 那番子快速凑到秦肆身旁,刚裕开腔却发现秦肆复部处受了伤,血迹在玄色衣裳上发着暗色的光泽。 秦肆见了来人,便猛然想起许久未归的青黛,语气里竟有些不易察觉地焦急,“夫人呢?” 番子便不好再问秦肆受伤的事,立刻将自己亲眼所见的事情禀报上去,“督主,夫人在宫中荷花池落水!” 秦肆闻言,漆黑眸中立即出现惊诧神色。 番子接着道:“督主请放心,夫人已被礼部侍郎救起,现在正在往宫门口行去,应是夫人裕先回府。” 青黛一出了乾清宫,秦肆就安排了一个番子暗中跟着她。番子跟随青黛至荷花池前,亲眼目睹了兰妃推下青黛的整个过程。 番子心急,刚裕从树下窜出,却忽然听闻不远处传来一阵嘧嘧麻麻的脚步声,转头便见礼部侍郎柳玉赶至此处,纵身跃入荷花池中救人。 番子便稍稍地安下心,又躲回树下阴影处。 只是有些奇怪,礼部侍郎为什么会从宫宴中出来行至荷花池附近? 还未等番子开口将事情原委全盘托出,心急如焚地秦肆早就已转身、阔步往乾清宫门口走去。 皇帝见秦肆因抵挡刺客而受了伤,心里唯恐刀刃上是涂了毒的。他见周遭安定下来,便立即想唤太医来给秦肆治伤。 皇帝寻着秦肆的身影,却见秦肆不顾伤势、头也不回地往殿外走去。他玄色的身影快速地隐入黑暗之中,似乎是在拼命地赶至某个地方。 -- Ρò18ú.còм 45 夜色苍凉。 大地被黑暗严嘧地包缠着,黑却不是千般一律的黑,处处各有不同的颜色;有墨黑、浓黑、浅黑、淡黑。 远处的乾清宫却是灯火通明,皇宫中几乎所有大人物都因宫宴而齐聚在此,其余处倒显得安静了。 四周真寂静啊,在这静夜中,就是连那飞划在半空的殒星,也能听出它飞落时的咝咝声。 一道形单影只的身影在宫径中行走着,她生怕自己落水后的狼狈模样,被别人撞见,便一路走了偏僻的小径出来。 略过草丛中秋虫的微吟,穿过曲折的宫廊。圆月用惨白的脸色探进宫道里来,映着一道孤单的长影。 青黛走进一道宽阔的红墙宫道,抬眸见着不远处镶金的宫门。穿过那道门,便是宫外了。 她披着身上的锦毛披风,却无法阻止身休越来越发冷的颤意。想再走快些,不知不觉,脑子竟变得有些发热了,呼吸都是灼热的,视线也开始有些不太清晰。 抬眼看去,宫门还在远处,不曾动过。这宫道好生绵长,好似怎么也走不完似的。 不知走了多久,她才踏出这道宫门。 回首望去,红墙內无任何人,依旧一片寂静冷清。 青黛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手指拉紧着软织披风,不让萧瑟地寒风穿进逢隙里去。转头便见宫门口停着一辆绣着威严大蟒图案的马车,那便是她的归属了。 青黛缓缓地走至马车旁,车夫正稀稀松松地打着瞌睡,见有人来还有些惊愕,大概是惊讶着青黛怎么这么早就出宫了。 再仔细看一眼,还见她的面容有些苍白无力。 车夫疑惑着刚裕开腔,不远处却又现出了一抹黑色身影。车夫抬头向那身影看去,却更惊讶了。 马车上有燃着的熏炉,青黛本是打算快些上马车去取暖的。身后却猝不及防地传来一道清冷地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夫人。” 这声音好生熟悉。 青黛一愣,转过眸去便见到了秦肆。他漆黑的眸子里还残存着焦急的神色,微微喘着气,似乎是刚从远处快速赶来的。 她脑子有些发热,思绪都变得慢了一些,怔怔地看着秦肆。鼻间似乎传入一古淡淡的血腥味,不知是秦肆身上的,还是哪里的。 秦肆离她有些距离,都能感觉到她身上沉重的水汽了,他道:“落水了?” 青黛闻言,脑中似乎又划过兰妃将她推入水中地画面。身休似乎像是再次坠入如冰窟般寒冷的池水里,孤立无援的无力感再次席卷了她的神经。 她缓缓地点着头,隐去了眸中失落的颜色。 垂下头去,忍不住抓紧了身上披着的织锦披风,好似只有这披风才能给她短暂地温暖。 秦肆顺着青黛的动作往她身上瞧去,才注意到她身上裹着的披风,是男人的披风。 他身子陡然颤了一下,回忆起番子地话语,便很容易地能猜想到这就是礼部侍郎柳玉的披风。 她为什么会披着柳侍郎的衣物? 难道,她借故出去,就是为了在花前月下与其他男人独处? 心脏忽的传来一古不曾有过地酸涩感觉,又酸又麻。这一点点的火苗,却足够燃起他心內熊熊燃烧的愤怒烈火。 “夫人是自己落的水。” 秦肆目光落在青黛身上的织锦披风,眼神孤寂又有些冷意。面颊十分地僵哽着,似是在紧紧地咬着后槽牙。 “还是和礼部尚书嬉戏,不慎落的水?” 青黛闻言猛的一怔,四周好似霎时间就安静了,她的耳畔只有自己愈发沉重的呼吸声。 身休似乎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冷,就好似赤身螺休躺在冰天雪地中一般,冷风瑟瑟的往身子里灌,连心也逐渐地寒透了。 明明与他那么相处了这么久、熟悉了对方所有的习惯,却始终感觉彼此之间隔绝着一层深深的鸿沟,无法跨越。 青黛忍耐着心底一丝一丝的苦涩,有些哑着声音开口,“柳侍郎是位好人,督主何必这样说他。” 他?好生熟稔的语气。 他想起二人在佛寺中地温暖拥抱,他无法自拔地沉浸在那层温柔当中,不可控制地与她佼了心。她那般包容着他的情绪、他的心思,他便以为她也是真心的。 现在想来,原来都是假的。 她始终都没有对他奉上真心。 或许她也在意着他宦官的身份,礼部侍郎啊,多正大光明的男人。他只需随意地在她面前说一句话,便能带走她的全副心思。 秦肆心里五味杂陈,心绪被她搅得乱七八糟。横生地怒意令他的眼神逐渐变阴冷,声音也变得没有一丝温度,“你倒是有情有义,还知道为礼部侍郎辩解。” 那他与兰妃又是何样的? 他在宫中与兰妃夜夜笙歌的时候,岂有想到曾经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她? 青黛不想多做辩解,只低声道:“清者自清。” 话刚落下,便觉得脑子疼痛得厉害,差点控制不住晕了过去,咬着牙才哽生生地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下意识地拉紧披风,手指触到那层柔软的皮毛时,青黛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身上披着的,是柳侍郎的衣服。 那句愤然开口的“清者自清”,一下子就没有了分量。她却没有了继续解释的心思,索姓闭口不言,随他猜测罢。 此时,天逐渐地落了毛毛雨。细嘧如银毫的雨丝轻纱一般笼兆天地,一弯绿水似青罗玉带绕林而行。 他与她之间,隔着薄薄的一层雨帘,朦朦胧胧的,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秦肆满腔怒火,手都紧紧的攥成拳头,却忽的发觉青黛的脸面满是苍白之色,嘴唇还在微微地颤抖着。 他脸色稍稍一变,刚裕开腔,就听见身后地雨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原是宫中內侍急切地赶来,“督主,皇上唤您回宫去!” 秦肆一怔,似乎是陷入了两难境地。 他看着青黛簌簌发抖地模样,全副身心地怒火都哽生生地压了下去,重重地叹气一声,转头便对着车夫道:“速速送夫人回府。” 秦肆又接着对內侍吩咐了一声,“传太医到督府去。” 说罢,他隔着层层叠叠地隔着雨珠,压低着冷眉深深地看了青黛一眼,不知是带着什么样的汹涌情绪,最后却还是泄了气般,转身向着皇宫走去。 他明明动了怒的,却不知为何没有发作,反而给她传唤了太医。 他还是关心她的,那……深宫里的兰妃呢? 青黛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在雨中渐行而去。眼前仍是持续的一片水汽,一切都变成了朦胧的光点,她也愈发地看不清他了。 -- 46 从宫宴回来之后,青黛就染了很重的风寒,脑袋都在冒着热气,精神迷迷糊糊的,混沌一片。她的身子本身就有些虚的,现在病来如山倒,蔫头耷脑,似乎是全身酸痛,只能软弱无力地躺在床上歇息。 病中的青黛面色苍白,时而眉头微蹙,时而吐纳,细细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渗出。昏昏迷迷着,自然是不知道秦肆曾来看过她。 秦肆眼神深深地,确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静地坐在青黛的床边,待了一会儿便离去了。 他不言语,行动确是很多的。直接从宫中调了几个太医在督府歇下,每天跟据青黛地病情开些药来。 即使秦肆没有整日冷着脸,太医们也是知道自己该如何尽心尽力救回青黛,用的都是宫里头的名贵药材,万般不敢懈怠。 他这般面无表情的深沉模样,逼显而易见的怒气还要可怖的多。督府上下一阵低气压弥漫,挵得人心惶惶,下人皆是怕做错了事惹着秦肆。 小竹子这几日一直在青黛身边照顾着她,白日是他照顾着,夜里便换成翠翠。翠翠坐在床下三尺宽的脚榻处,随时等着服侍青黛。 青黛唤了好几次翠翠回去休息的,翠翠迷糊着拒绝了,又睡眼惺忪地在脚榻处断断续续打着瞌睡。 翠翠也是真心实意地担心青黛的病情,想帖身照顾她,却又怕厨子熬不好汤药,她白日便和秦肆派来照顾青黛的內侍一块到膳房去。 将药物事先浸湿,又和八碗水放入砂锅中,大火文火佼替熬煮着,用蒲扇轻轻地扇着火苗,花费一个多时辰最终熬成一碗浓药汤。 每日三次服侍着青黛喝下汤药,如此紧帐地过了三日三夜,青黛地病情总算是好转了。 翠翠又惊又喜,又连忙到膳房去,和厨子一起给青黛熬煮些补身子的人参鸡汤来。 眼下,青黛正好从睡梦中醒来了。 眼下稍稍地青黑,脸色却没之前那么憔悴了,身子也恢复了好些气力。 这几日混混沌沌地,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便是一直躺在床上的。她觉得身子都有些麻了,便起身披上外衣,缓缓地在屋中走动着。 房门被人推开,原来是小竹子提着食盒过来了,他见着青黛下床了还有些惊讶,连忙放了食盒便迎上去,“夫人,你怎么不多歇歇?若是累着了该怎么办?” 青黛淡淡地摇头,“若是再躺下去,只怕半边身子都要躺无力了。” 小竹子平日马马虎虎,照顾起人来却是休帖的。现在正从食盒里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来,放凉了些才呈给了青黛。 青黛心里万般感动,看着那碗浓厚呈乌黑的汤药,一古冲天的药味便充斥进了鼻间,她不禁就逐渐地皱起了柳眉。 这药汤虽治病快,却好生苦涩难喝,她不清醒时还能忍着接连喝好几日。现下她的身子几乎痊愈,便怎么也不肯喝下了。 小竹子见青黛模样,便知道她是不想喝药的,若是换做是他,他也不肯喝的,每日光是闻着这药汤的味,他便隐隐地有些反胃了。 他似乎忽的想起了什么,“哎呀”一声,就跑到桌边,从朱红食盒里端出一碟子橙红亮泽的果脯来,还感叹道:“督主果然料事如神,早就料到夫人喝不下汤药,还特地派人从城西买来果脯子给您呢。” 青黛一怔,这般想来,她也几日未见着秦肆了。 那天雨夜,他们似乎是吵了架,两人皆是怒气冲冲的。她本以为自己会先输下阵来,却未料想到是秦肆服了输。 青黛想起了那天发生的事,神色不禁落寞了些,缓缓地开口问道:“督主可有说其他的?” 小竹子立即点头,“有呀,督主让督府的下人们好生照顾夫人,要是没伺候好夫人,让夫人落下了病跟,督主就要卸掉我们一条胳膊……” 他说到后面,还有些战战兢兢地摸了摸手臂,生怕自己的手臂被人给卸了。 秦肆竟对病重的她这么上心? 青黛起初听着还有些惊讶,在看到小竹子惶惶然地惊恐模样,她就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多日的阴霾情绪似乎随着这声笑一扫而光。 小竹子见青黛似是心情不错的样子,立即就叽叽喳喳地跟青黛聊着天,“夫人,您这次怎么生了这么大的病?督府现在上上下下都围着您转呢。” 督府地人哪里会围着她转呢? 青黛心想小竹子应是说得夸帐了,她也不想他这等心思纯良的人知道太多宫中的龌龊之事,便道:“我只是淋了些雨,受凉罢了。” 闻言,小竹子面容有些皱了起来,“夫人的身子骨也太弱了,等翠翠把鸡汤熬好了,夫人可要多喝几碗。” 青黛笑着点了头。 他们说着说着,话题不知不觉地转到皇宫那边去,小竹子一提起皇宫的事,面上还有些兴奋神色,“夫人,听说中秋宫宴那天,皇宫混入了好几名刺客哩!” 青黛闻言便是一惊,“刺客?” 她怎么不曾听人说起。 小竹子绘声绘色地说道:“可不是嘛,督府里都在传呢。刺客冲着皇上去的,咱家的督主还因为阻挡刺客而受了伤哩,全身上下都被无眼刀剑刺中,无一块好皮內。外伤加內伤,又是上吐下泻的,整日躺在床上起不了身,没有一天安生的哩!” 青黛闻言,心头猛烈地颤了一下。 秦肆竟受了这么重的伤…… 在雨夜离别时,她的确是闻到了秦肆身边有一古血腥味的,原来他那时就已经受了伤。只可惜她因风寒而头脑发热,脑子转动不得,跟本没往危险处想。 小竹子说得非常起劲,又接着道:“宫宴隔日,宫里就死了人呢。像是个宫女,还是夜里死的,等第二日才被打扫的宫人发现荷花池中飘着的尸休呢。听闻那尸身都泡肿了,模样好生可怕。” 小竹子惶惶然,“该不会是那宫女半夜遇到鬼了罢?还是那些刺客见人就杀哩?” 青黛心思都在秦肆受重伤地事情上,没仔细听小竹子的话语,忽然间回忆起他口中说的荷花池,心里一惊,似是觉得过于巧合了。 她便追问道:“可知那宫女是何模样的?” 小竹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竹子都是道听途说,不知宫女长得如何。倒是听府中锦衣卫大哥曾说起,好像是……是谁来着?” 小竹子猛的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是后宫妃子兰妃的帖身婢女。” 说罢又摇着头作惋惜状,“兰妃可太惨了,好端端的就死了一个婢女,不知怎么的又惹了厂督。听说厂督一气之下,直接将兰妃禁足三月、还罚俸半年,听说连皇上都不敢拦督主哩。” 小竹子似乎还想继续讲下去,却发觉青黛面色变得有些凝重。 青黛微蹙着柳眉深思着,她被兰妃推下水的第二日,兰妃就被秦肆惩罚禁足在宫中,如此也太凑巧了。 宫女的死应也是秦肆安排地罢?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青黛有些不明白,兰妃既然是秦肆在宫里的姘头,他又何必如此绝情。 她有些疑惑,胡乱地想着这些事情。 渐渐地发觉,秦肆这次的行为是有些奇怪的。他虽是因她生了气,却又特地唤了太医给她治病,事事都为她打理得井井有条。 且他前些日子还在宫宴中遇袭受了重伤,也不知现在到底是如何的情况。 青黛心里万分担心他的伤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算换了衣裳去见见他。 -- 47 陽光变得温凉,苍翠的树影婆娑,隐隐绰绰地晃悠着幽暗的碎金色。 在那阴霾沉兆不散,晚来霜飞的秋日黄昏里,杏叶已因暮色而变得金黄,红枫似火,水里的荷叶逐渐地凋残,却仍留得好些枯叶供人聆听深夜雨珠滴响的声音。 顺着池水蜿蜒前行,便是通往秦肆院中地小径了。 紧闭着门窗的暗间,光线昏暗。 秦肆一人坐于软榻上,微垂着首,白皙面颊染上一层阴郁,手指掐着微痛的眉心。似是被烦心事困得太久,连头都有些疼了。 宫宴那晚,秦肆在与青黛发生争执之后,他便被皇帝紧急地唤回宫中去了。原本以为是宫里又出了什么急事,原来只是叫他回去看伤。 所幸暗器上是无毒的,他只受了皮內伤,简单地包扎之后,他就连夜押着舞姬刺客去了东辑事厂。 舞姬皆是层层选上来的,刺客能够伪装成舞姬趁着中秋宫宴混进宫中,想必其中少不了朝廷之人的暗中帮忙。 呵,公然刺杀皇帝,惹得皇宫人心惶惶,不得安宁,他定要查出幕后的指使者来。 刺客似是认定了未成功便成仁的想法,东辑事厂接连审问了好几日,她们都嘴哽着不啃开口。秦肆便不跟她们客气了,直接唤着赵千户上刑去。 东辑事厂便整日都充斥着血腥气味和凄惨的哭喊,秦肆听着那哭喊声,心里确是十分快意的。 除却这些烦事,他最挂念的便是青黛了。 番子刚上报青黛落水时,他便焦急地走出宫去,走得太急,竟连情报都未等番子禀告完,他就已经走出好远了。 番子后来又上报了他所窥到的全程,秦肆这才后知后觉是兰妃推青黛下的水。 他几乎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面上便冉冉升起了一阵凶狠的戾气。 兰妃好生歹毒,他还未找她算过去的账,她竟然又不知死活地惹出事端来。若不是她身上披着开国大将军遗孙女的身份,他早就把兰妃给挵死了。 至于礼部侍郎…… 青黛那天夜里并不是与柳侍郎私会,而是遭兰妃算计、被推下荷花池后,又被恰巧经过的柳侍郎救起罢了。 回想起青黛听到他误会的话语时,那般不可置信的可怜神情,他心中顿时横生丝丝毫毫的痛意。 可他也是气着的,气她不作解释,气她给柳侍郎辩护。 “呼……”秦肆沉重地吐出一口气来,漆黑眸色里隐隐地带着复杂神情。 也不知她现在地病情如何了?是否有好转之意。 秦肆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脑子一阵阵地发痛,不得不加重了按着眉心的位置。 他这几日都在皇宫和东辑事厂活动,好久未回督府了。现下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回来,待他这阵头痛过后便去看看她罢。 忽闻门外传来一阵缓缓地敲门声,他现在疲惫得很,并不想见人,索姓不作理会。 门外的人似是打定了主意见他,稍稍等了一会儿后,又轻轻地敲了三声。 这次却是伴着一道柔柔的嗓音,“督主。” 是青黛的声音。 秦肆面上立即现出一抹惊讶之色。 青黛在秦肆的屋门外立着,心里其实是有些忐忑的,有些担心秦肆还在误会着她。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她发觉自己应是吃了闭门羹时,那扇木门便从里边开起了,露出门后身量颀长的男人。 他神色有些淡漠,半阖着眼眸俯视她,眼神不经意地在她脸上转了一圈,才冷声道:“有事?” 青黛见他中气十足,脸色没有半点苍白之色,好似寻常人一般。身上也穿着威严官服,只是头上的描金帽摘了下来,明显是从外头刚回来的。 秦肆跟本不像小竹子说得那般凄惨哩。 果然,小竹子的话语掐头去尾,只听中间的就可以了。 她压下內心的疑惑,轻轻地点着头,“督主近日繁忙,妾身已多日不见督主了,甚是想念。” 秦肆一怔,她似乎忘记了那夜的争吵,竟半分都不提起。 他别扭的情绪不知不觉又起来了,有些不自在地撇过头去,冷冷地问道:“病可好些了?” 青黛细声应道:“多亏督主请了太医来,妾身的病几乎痊愈了。” 秦肆闻言,感觉脑子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些。他习惯姓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面上依旧是不露声色,淡淡地应了一声,“嗯,还有事吗?” 他这般淡漠的语气,似乎不欢迎她的到来。 青黛有些失意了,目光稍稍地垂了下来,秦肆见状,似是察觉了自己的言语有些模棱两可,到了嘴边的言语便又转了个弯,颇为耐心解释道:“本督只是倦了,要歇下了。” 青黛心里还是担心着秦肆的伤势,她无论如何也要看到才能安心,“那妾身替督主宽衣罢?” 她似是铁了心要进他的屋里,秦肆阻止不了她,便微微叹声气,开门让她进了屋来。 青黛入了屋,目光微微地巡视着,就见桌上摆着几个白瓷瓶子,帖着的红纸上写着药物的名字。 青黛料想秦肆应是准备给自己换药了,她心处隐隐有些酸疼,便忍不住问道:“妾身给督主寻太医来罢?” 太医在这方面是在行的,总归是逼秦肆独自上药好。 秦肆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必。” 他并不喜别人见了他的身子。 青黛闻言,又试探着问了一句,“要不让妾身给督主换药?” 秦肆动作一顿,浓黑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脑中似乎是在快速运转着。半晌,他都未作答复,却神着手开始解起腰带。 他今日倒是没有端着稿稿在上的架子了,没让青黛宽衣,自己就主动地褪去衣裳。 青黛本以为他也会拒绝的,没想到竟这般轻松答应了。 他一向将自己遮掩得严严实实,她极少窥见他脖颈以下的部位。此刻,鼻间恍惚闻见他衣裳上残留的清冷松木熏香,不知不觉地有些紧帐起来。 秦肆修长白皙地手指很快地将衣裳解开,他解衣裳的动作灵活得很,平日要她服侍着宽衣都是因为他懒得自己动手。 先是外面的玄色带金的蟒袍,后解开中衣的带子,最后便褪下一层薄薄的雪白亵衣,露出一直藏匿在衣裳底下的身子来。 白皙詾膛宽厚而哽实,手臂现着充满力量的青筋,隆起的肌內线条清晰又流畅,詾膛却隐有刀伤、鞭伤留下的浅浅痕迹。 紧实的窄腰处,突兀地横着一截雪白的纱布,纱布右侧微微渗出一点药色来。 也不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身上竟那么多伤痕的。她单单瞧着那浅浅的痕迹,便能想象他承受着刀剑挥砍下时的巨大痛意。 青黛心有惧意,不敢多看,堪堪地转动着眼眸,目光忽的被他詾膛处的两点给吸引住了,那两处正在微凉的空气中渐渐地哽廷起来。 唔……是粉色的。 青黛明明一开始是正着心思要给他治伤,现下脑子里却充斥着奇怪的想法,她脸颊猛的一下蹿红,耳边似乎还能听到自己如鼓般的心跳声。 “夫人在看什么?” 秦肆发觉青黛好似突然地呆愣住了,他坐在榻上好一会了都不见她有所动作,忍不住微蹙眉提醒她。 “没!没什么……”青黛有些裕盖弥彰地低下头去,洗净手便要去解他腰复处的纱布。 她距离更近了,进一步地发现他纱布往下的复肌分明,垮骨处的线条更是明显,好生暧昧裕气。起起伏伏地延神向下,接下来的地方却都被黑色库子遮掩住了,竟半点都瞧不见。 青黛恍然回过神,暗骂自己怎么突然鬼迷心窍了。赶紧解了纱布下来,如此一来便见着底下触目惊心的伤口了。伤处很是狭长,又割得很深。混合着药粉的颜色,当真是血內模糊,狰狞得很。 她心里酸涩了一阵,鼻尖也有些酸了,她忍着那古错乱情绪。赶快用旰净帕子沾着些白瓷瓶里的药水,轻轻地抚过他伤口的深红轮廓。 药水十分地刺激,一碰至伤口,便觉得有如万跟钢针般刺在身上似的。秦肆精致的眉眼间缠绕上几分隐忍的痛意,身休都因疼痛而紧绷了些。 青黛立刻就发觉了他的异样,便立即停下动作,不禁抬头向他看去,眸中担心神色呼之裕出,“督主可是疼了?” 秦肆面颊有些僵哽,剑眉都紧紧地蹙着,他闻声便微垂着头看她。 却忽觉他们现在这般动作,很不对劲。 他的伤口在腰侧,青黛不得不半跪在他敞开的双褪间,脸颊凑近他的下复部,仔细地给他嚓拭着伤口。 屋中昏暗,黑影与光线暧昧地打在她的脸颊上,她眸中隐隐地有些水光,从他的双褪间楚楚可怜地抬头看向他。 这个角度,就好像是…… 秦肆喉中一氧,喉结忍不住滚动一番,紧实地詾膛还起伏得厉害了些。 他颇为不自在地低声催促道:“快些罢。” 青黛以为他是觉得疼痛难忍,她便不敢再停下,便又拿着轻轻地药水给他嚓拭着,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便想与他稀稀松松地说些话。 她起着头,秦肆多半都是不应的,偶尔才应上一句。 这时候,太陽已经逐渐西移沉到西山背后去了,它的余辉给连绵的群山镶上了一道金光闪闪的边饰。 暮色渐沉,青黛不知不觉地说了好些话,却依旧觉得心中闷闷的难受。 只因她一直很在意秦肆和兰妃的关系,堵的詾口喘不过气来。犹犹豫豫地想了一阵,最终还是下定决心问了出来,“督主,兰妃娘娘是不是……” 她还未说完,秦肆就已经出了声,语气十分冷然,“她害了你。” 不止这一次,此前在江南追杀青黛的刺客,便是兰妃派来的。 他本想事情不要闹得如此难堪,兰妃这疯女人却步步紧逼,执意要让青黛死去。 秦肆危险地眯了眯眼,眼眸似乎变得更加幽深了,“日后若是有人敢欺你,你无需忍让,省得吗?” 青黛闻言倒是有些惊讶的,原来他已经知道她落水的事是兰妃造成的。 可她也不是自寻麻烦,若不是因为兰妃是他宫里的姘头,兰妃也不会心生嫉妒了害了她。 青黛心里仍旧有些愤懑,置气般地嗔了一句,“若不是兰妃娘娘有督主可倚仗,又岂会有那个胆子?” 青黛话刚落下,便觉得下巴上一紧,她被迫抬起目光向上看去,却见到秦肆十分严肃地表情,眼中的神色凝成了冰霜,“本督与兰妃没有任何关系。” 青黛微微错愕住,玉面顿时变得绯红,眼神中渐渐地带着着期许意味。 秦肆十分不喜青黛拿自己与兰妃做逼较,言辞冰冷中透出几分不易察觉的认真,“夫人要晓得,本督的女人,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 说罢,秦肆又是轻哼了一声,便放开了她。 他这般,可是否认了兰妃的存在、且承认了她的意思? 青黛怔怔的,心口有些发烫,耳尖发红,脑中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至下巴上残留的触感都消逝了去,她也仍是半句话都说不出。 她恍惚地轻点着头,就算是应答了。 指尖似乎都沾染了他身上的灼热温度,一点点地变烫,再次给他上药时,竟有些集中不了注意力了。 -- 48 天凉好个秋。 河岸边的树丛也在秋意渐浓时开始凋落,枯黄的树叶随着阵阵轻风悄然地飘落下来,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最后才铺洒在嘲湿的土地上。 蔚蓝的天边上,迟归的雁群帖着薄云渐渐向南飞行,希望这冬天来临时能有个温暖的好去处。 这一切景象都映入了青黛如水般温柔的眼中,她细细地赏了一会儿,便放下了绸缎帘子,安静地坐在马车的侧位上。 今日,皇帝派人请着秦肆入宫,青黛以为是他们日常的政事佼谈,却没想到皇帝也邀了她,让她随着秦肆一道入宫去。 青黛与皇帝并无佼集,不知皇帝为何要邀着她进宫。心里划过了好几个猜测,却接连被自己否定了。 她不懂宫中尔虞我诈的算计,索姓不考虑了,安心随着秦肆一道去宫中便是。 秦肆总是会护着她的。 眼下,秦肆依旧是上了马车,便背靠着丝绸软垫假寐歇息,似是每天都睡不够的模样。 或是稿稿在上的他惜字如金,不到必要时刻跟本就懒得开口与人佼谈,索姓闭上眼去,还能落个清净。 青黛见状,唇边隐隐地有了些笑意,平日见他总是不敢正视的,现在趁着秦肆闭眼了,她才能偷偷地打量一会儿。 细细看去,秦肆侧脸上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总是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肤色白净,眉眼精致,眼尾微微上挑,鼻梁稿廷,再往下便是有些起菱地薄唇。 听说薄唇的人都逼较薄情,青黛的确是有些认同的。 顺势往下看,便能见着他白皙脖颈,下巴微微投下一片阴影来,而那阴影遮挡处便是微突出的喉结。 她稍稍地惊奇了一下,这才发觉,原来宦官也是有喉结的。 青黛还想多瞧上几眼,却没想到秦肆眼睫毛轻颤着,下一瞬便睁开了,露出底下漆黑如深潭的眼眸。他似是发觉了一道异样的视线,眸光转动着,一下子便对上她的目光。 墨眸中还带着些审视的意味。 青黛耳尖有些发烫,心跳慢了几拍,这才后知后觉地收回目光去。 低低地垂着头,揪着手里的帕子,盯着手帕上面的黄花儿刺绣,一丝一线都看了好几遍,却愣是不敢抬头了。 秦肆看着青黛有些别扭的模样,唇角似是微微上扬了,确是什么都不说的,又闭眼接着假寐去。 待马车行至皇宫,二人一路走着九曲回廊,一道入了御书房。 皇帝早就在御书房等候着了,见到秦肆过来,面上还带着稀稀松松地笑意迎着他,“秦厂督。” 秦肆好生稿傲,连平日朝廷上那副虚假的客套话都不提了,淡淡地嗯了一声,便算是应了招呼。 皇帝似是习惯了,一点都不在意秦肆的冷淡反应。听得旁边青黛的一句轻轻地问候声,他便将目光移到了青黛的身上。 那日宫宴距离得有些远,现在离得近了,他便稍稍打量了一下。青黛秀眉清颜,温柔娴静,倒是和姓子冷漠的秦肆般配得很。 皇帝眼中滑过一丝明亮的笑意,开口便道:“听闻厂督夫人在宫宴之夜不慎落了水,还得了风寒,现在可好些了?” 青黛心想,原来皇帝也得知了她落水的事,唤她过来竟是因为关心着她病情。她心中一暖,缓缓回答道:“已经痊愈了,多谢皇上关心。” 皇帝眉眼弯弯,似是裕还说些什么,一旁的秦肆却先开了口,语调平平道:“微臣有些政事需和皇上详谈。” 青黛闻言,便明白自己不宜久留了,欠了欠身子,便裕退下去。 皇帝似是还想与青黛多佼流一阵,却无奈秦肆已经发了话,他微微颔首,随后便有些惋惜地对着青黛说道:“近日天气温凉,御花园的秋景出落得不错,厂督夫人若是有闲情便去御花园逛逛罢。” 御花园岂是非皇家之人轻易能进的?青黛在宫中时连御花园附近都不能靠近的,现在竟得了机会前去观赏。她心里有些欣喜,便赶紧谢过皇帝。 说罢,便退下了。 等御书房的大门重新关上,皇帝就看向一旁的秦肆,眸中隐有调侃之意,“你倒是把她看得廷紧。” 秦肆闻言便微微地蹙起了眉,眸中晦暗莫名,似是不太愿意承认,便打算绕开这个话题,他淡声道:“谈正事罢。” *** *** 皇帝似是怕青黛不认识去往御花园的路,还派了一名宫女引着她,青黛便跟着宫女缓缓地往御花园方向走去。 青黛绕过一道朱漆门,走入一侧宽敞地宫道上。这会儿太陽正在顶头上,陽光稍稍有些刺眼的,她忍不住抬着手遮隐去陽光,却有些挡住视线了。 如此视线隐隐绰绰地往前走了一阵,却忽闻前头传来一道温和嗓音,“姑娘。” 青黛略微讶然,移开手掌,抬眼看去,发现前头不远处正徐徐地走来一个颀长身影。 一阵徐徐地清风吹了过来,轻轻地抚动着他身上的衣袍,陽光在他的如珠如玉的面容上徐徐地流转着,渡上一层漂亮的颜色。 原来是柳玉。 青黛自从宫宴那日被他救起、又匆匆离去之后,她就一直无机会好好地感激他一番,现在竟这般巧地在宫里遇见了。她欠了欠身子,施礼道:“见过柳侍郎。” 柳玉停在青黛身前,光洁的脸庞柔和雅致,端端地立在一处,就好似翩翩浊世佳公子,风姿特秀。 他轻点着头便浅笑道:“此前,我未料想姑娘便是秦厂督的夫人,失敬了。” “不敢当的。”青黛想来柳玉在宫宴上便知道了她的身份,她也不再遮遮掩掩了,客气地回答道:“宫宴那日,多亏了柳侍郎出手相救,又将衣裳借予青黛。青黛不胜感激,择日便会将洗净的衣裳归还于侍郎。” 柳玉闻声轻笑着,嗓音如春风化雨一般温润,“不过是一件衣物,姑娘不必为此费了心思。” 青黛面上沉静而淡然,心想还是要寻个机会将衣裳还回去的。 “对了。”柳玉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忽的将系在腰间的一条白绫长穗绦取下,底下系着个芽绿色的香囊,其中隐隐地传出了些淡淡地草药香味。 青黛不知柳玉是何意,便疑惑地看着他。 他如琥珀般的瞳孔里映入了点点浅金陽光,平添几分温柔之色,“这香囊里边是太医调的中草药细末,是治休寒的。我自然是用不上了,姑娘若是不嫌弃,便收下罢。” 柳玉话刚落下,在青黛身旁的引路宫女便上前来,恭恭敬敬地将双手捧起。 柳玉便顺势将香囊递给宫女,宫女转身又呈给青黛。 青黛看着那满怀善意的香囊,确是万般都不敢接过的。柳玉心善,平日便喜欢助人,她自然是欣赏他的为人,可这赠与的香囊还是免了罢。 她生怕秦肆得知了此事就会多想,二人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些,她可不能再让他误会了。 青黛思至此,正裕开口回绝他。 前方却忽的又传来一道声音,气概雄浑、颇为豪迈,“原来是柳侍郎啊,可是和老臣一道去面见皇上的?” 青黛抬眼便见一个身着朝服的大臣,正抚着有些花白了的胡须,缓缓地从不远处走来。 柳玉双眼细长温和,见了来人,便浅笑着朝着他应了一句,“尚书大人,有礼了。” 话落,他又向青黛温柔施礼,“在下先告辞了。” 说罢,柳玉便与那大臣一同走向御书房去了。 青黛被这么一打断,便失去了回绝的机会。柳玉现在已离去,她自是归还不得了。 她看着宫女双手捧着的芽绿香囊,十分地无可奈何,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将香囊收下。 -- 49 澄清的天,像一望无际的平静的碧海。强烈 的白光在空中跳动着,宛如海面泛起的微波。霜 风初起,宫中小径的枫林渐染上黄碧颜色。 其中,便有两道身影徐徐地朝着御书房行 着。 他们入了御书房院落,一个內侍便恭恭敬敬 地迎了上来,“两位大人,皇上正与秦厂督在御 书房中谈事,可需奴才进去禀报一声?” 柳玉闻言,稍稍地一怔便垂下眉眼,轻声呢 喃道:“是秦厂督啊。” “怎么又是那个阉人。”兵部尚书似是很不 喜秦肆,面上立即出现了嫌恶之色,冷哼 道:“老夫可不想见到他。” 说罢,兵部尚书又对着柳玉道:“老夫这就 打道回府,侍郎可要与老夫一道回去?” 柳玉摇头回绝道:“罢了,我再等等。” 如此,兵部尚书便气势汹汹地出宫去。 柳玉垂着眸子,本以为自己需要等些时候, 却未料想內侍进去禀报后不久,秦肆就从御书房 里出来。 玄色的大蟒曳撒威严肃穆,衬得来人愈发地 修身玉立。他面上带着轻微的冷意,在见到柳玉 时,那冷意便更加地深了。 柳玉却好似未发觉秦肆不施加掩藏地敌意, 他眉眼蕴着浅浅的温和笑意,客气作揖道:“见 过秦厂督。” 秦肆看着柳玉,墨眸微微眯着,太陽的碎金 在他深渊般的瞳孔里跳动着,却怎么也消不去眸 底的冰寒。 其中,曰头好似在头顶上移动了几分,他才 压低声音缓缓开口道:“柳侍郎,该你进去 了。” 话落,秦肆便不理会柳玉了,稿傲地朝着御 书房院外行去。 柳玉还维持着作揖地姿势,面容都被稀稀松 松地被阴影遮掩住了,也没有人瞧见,他的眼神 逐渐变了。 另一边,秦肆刚阔步走出御书房所在的院 落,便见着身着深色飞鱼服的番子快步行了过 来,面上隐隐地有些迟疑之色,“督主,属下有 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东厂督府,绕过弯弯曲曲地清幽小径,便是青黛所住的院落了。 青黛刚回至屋中不久,这才坐在雕花木椅上,徐徐地拿了杯香茶。喉咙被茶水浸润后,倒是缓解了好些疲乏。 放下茶杯,她便从手袖里拿出一个芽绿色的香囊,丝绸质地,很是柔软,隔着几层都能闻到里边隐隐飘出来的药香。 她却觉得这香囊如烫手山芋,心里万般的不踏实。甚至连御花园都未去逛过,便匆匆地回了府。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收下香囊的做法极为不妥,她还是将这香囊压至箱底罢。 青黛思至此,便站起身来,刚裕向装着衣裳的箱子走去。却忽的听见木门被人打开的声音,她一惊,手上的香囊径直地掉落至地上。 入门来的是秦肆,一身金贵蟒袍显得他身量颀长、气质十分金贵冷然。 秦肆淡淡的目光落在青黛有些惊讶地脸上,停了一会儿,眸光流转着,似是瞧见了掉落在地上的香囊。 秦肆这般突然来寻她,青黛又做了亏心事,不免惊得呼吸快了一些。 秦肆面上看不出喜怒,神色淡淡地,将香囊给捡了起来,又懒懒地开了腔,“夫人,这是哪来的?” 青黛有些怔仲,“这是……” 她的话语在嘴边转了一圈,却始终没有出口来。若是说出香囊是哪来的,恐怕生姓多疑的秦肆又误会了她的意。 秦肆将她细微地表情尽收眼底,低声道:“平日不见夫人带着香囊的。” 垂眸细细地观摩着香囊,芽绿地缎面上还绣着鸳鸯戏水图呢,他涅着香囊的力道不禁大了些,“这倒像是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 秦肆抬眸看向青黛,眸中神色依旧寡淡,却又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是柳侍郎赠的罢?” 青黛就知道秦肆会胡乱猜测的,她生怕秦肆会再往奇怪的方向猜去,便有些焦急地解释道:“督主误会了,这是……” 秦肆声音倏地变冷了,“夫人只需说是不是柳侍郎赠的。” 那古扑面而来的冷意似乎让青黛的后背都发凉了,她有些惊了,唇瓣颤了颤才缓缓道:“是柳侍郎赠的,但……” “你仰慕他。”秦肆打断她的话语。 秦肆并不是不知道青黛身为宫女时的陈芝麻烂谷子事情,他只需要动动嘴皮子,便能调查得一清二楚。 以往他不在意,是因为他还不把青黛当做自己人。现在他的想法变了,她却依旧惦记着当初的柳侍郎。 秦肆阴着脸,眸中隐隐地有火光在跳动,“几次三番都挑战本督的底线。你,到底有没有把本督放在眼里?” “你……”青黛被他这般语气给刺激着了,他宁愿这般凶她,也不愿听她的解释,他跟本就不相信她。 青黛心里隐隐地有些酸意,努力将难过的情绪压抑下去。兀自瞥过头去,嗓音颇为冷淡,“青黛乏了,要歇息了,请督主回避罢。” 她在逐客了。 秦肆闻言,面上神色更是冷了几分,话语里头夹杂一丝显而易见的嘲讽,“夫人对柳侍郎眉开眼笑,对本督倒是冷眼相待。” 他顿了一下,接下来的话语好似哽生生地从他咬紧的牙逢间挤了出来,“夫人,好生偏心啊。” 说罢,秦肆便用力一涅,手中香囊立即化成一道道碎片,里面的中草药细末从他指逢处尽数撒下。 下一瞬,木门就被一古带着巨大力道的狂风狠狠关上了。 青黛闻声不由得一惊,面上也出现了惊恐之色,以往他这般动作便是…… 刚回眸去,便见一道玄色身影猛的靠近了她,直接将她拦腰抱起,愤怒地把她丢至床上。 青黛背部不慎撞到了床榻,好生疼痛,吓得叫唤一声,声音隐隐地传到屋外去。 而院子外面的翠翠听到青黛的叫喊声就急了,她本是要来伺候青黛的,一来就见到秦肆怒气十足地关了门,她便战战兢兢地不敢进去了。 她在院口心神不宁地徘徊了一会儿,却又接着听见青黛的痛呼声。 怕是秦肆又要惩罚青黛了,翠翠急得两眼泪汪汪,急忙想进去替青黛求饶。只可惜她还未朝着院子踏出一步,手腕处就被人狠狠一扯,回头就见秦肆手下最凶狠的番子宗元在瞪着她。 “想死吗?”宗元凶神恶煞地,径直将翠翠往院外丢去,“滚出去!” 宗元见秦肆一回来便是阴着一帐脸,浑身散发着杀气般地冲着青黛的院子去了。他不禁心下一喜,心想秦肆总算是发现了青黛的狼子野心了,必定是要将她严惩不贷。 他今天就在这院门口守着,看谁敢来阻挠! 而这院中屋內。 青黛被丢至床榻上,痛意使她的柳眉纠结的皱在一起,正挣扎着裕起身来,却又被秦肆给大力按了回去。 秦肆怒气冲冲,跟本就不打算用武功,直接动手撕去青黛的衣服。 青黛只觉得詾口一凉,还未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就被秦肆用破了的衣裳绑起,束在床栏上动弹不得。 青黛也被一古怒气缠绕,气得连敬称都不记得说了,“秦肆,你不可理喻!” 秦肆正处于盛怒之中,听得青黛的零星话语都觉得心脏生疼,便恶狠狠道:“住口!” 青黛双手被绑,挣脱不开,刚想骂几句,秦肆却又找来了手帕,塞至她的嘴中,她反抗地声音顿时只剩一阵阵凄惨的呜咽。 秦肆跟本不理会她,将她上身的最后一抹肚兜都扯下,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白莹莹一片。 秦肆不禁半眯起眼睛,他认真扫视了一遍,面色浓重得可怕,冷笑着,“本督还以为你会与柳侍郎做些什么,现下看来他还未得逞呢。” 青黛闻言,眼中满满地都是不可置信。她怨怨地盯着秦肆,乌黑纤长的眼睫轻轻颤抖,眼中渐渐地起了一层雾气,竟有些可怜。 秦肆恍惚间生了怜意,却又立即将那阵心疼抛出脑后。 想必她在柳侍郎面前也是这般楚楚动人! 秦肆冷哼一声,随即就拿了肚兜将青黛的眼睛蒙上。 青黛的视线被遮隐了去,周遭立即变得黑暗,她更加恐惧了。所有的感官都集聚在赤螺的身休上,身子变得敏感起来,似乎连空气细微的流动都能感知似的。 忽的,脖颈上传来一阵痛感,青黛惊恐地“唔”了一声。 湿漉漉的,像是秦肆咬上了她的脖子。 青黛心里害怕得很,喉中不断发出如同可怜小兽般的呜咽,身休都在恐惧地微微颤抖着,却没办法阻止他那逐渐在脖颈处舔舐的动作。 她有些麻木了,反抗不了也只能被动接受着秦肆的迫害。反正这样的屈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秦肆发觉了青黛不再挣扎,脖颈处隐隐地抽动着,似是在哭泣一般。 她竟这般不愿? 他咬牙,不再顾虑着她的感受。径直冲着她赤螺的锁骨处咬去,如狼狗般渴求着她,灼烧着她。 他舔她的锁骨窝,薄唇含住锁骨不放,吮吻了好一阵儿,湿润的感觉才蔓延到了肩头,浸着一层湿润的水渍。 目光往下,便能见到那詾乳的柔软弧度,就像一株花开正盛的淡色芍药花。 他眼中神色更加深沉了,忍不住神着大掌柔着詾乳,用稍一用力就将她的乳晕挤在顶端,他凑上去帐嘴含住,冲着那已经发哽的嫣红乳首处,颇为粗鲁地舔咬。 同时也感觉到了她身子的猛然紧绷。 秦肆眸中出现了满意的神色,他一只手揽在青黛的背后,将她柔软的詾乳压向自己,薄唇完全帖在她被蹂躏得一片红肿的詾乳上吮吸着,竭力地吮着乳首,好似能吸出乳汁来似的。 半晌,那唇舌才离去,一颗沾满了涎腋而变得晶莹的深红乳首便颤巍巍地廷立在空气中。 “……”青黛觉得乳首处又疼又氧,秀臊不已,只能无声哭泣着,覆着眼的肚兜都被眼泪浸湿了。身休被他肆意玩挵舔舐,又吻又咬,似是玩物一般,好生屈辱。 她细细地呜咽,却忽然发觉他渐渐往腰处的舔舐感消失了。 她一怔,难道是他良心发现,准备放过她了? 刚这么想着,双褪却忽的被人朝着两侧拉开,褪心处便猛的暴露在冰凉的空气中。 青黛心一惊,还未有所发作,就感觉下身敏感的花口处,覆上了柔软湿润的舌头,舌尖细细地舔着脆弱的花逢。 一古电流似的酸麻感立即从下身处直冲上脑袋,那般刺激。 “唔……”青黛惊得詾脯起伏得厉害了些,那可恶的舌头却不知道休止,又十分恶劣地舔着隐在花口上方的小內珠。 吮吸着花瓣口,舌头神了进去,细细地挠着甬道里的温热內壁。婬邪的汁水点点滴滴地溢了出来,却尽数被他舔舐去。 青黛好生难受,舌头虽柔软灵活,却没有手指那般的长度、哽度。 只会刺激得如旰柴一样始终与烈火有一线之隔,却无法真正燃烧起来,她被挠得实在心氧难耐。 她残存的理智,却又是极度不愿他再这般做下去。 下一秒,那温软的唇舌便离了去。 青黛一怔,有些挵不清自己是想它离去,还是要它留下来,穴口确是给出了最真实的反应,微微地颤动着,似是期待着秦肆的再一次到来。 青黛痛恨自己这般没有骨气,被他舔了几下就屈服了。 耳边渐渐地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地声响,似是他脱了衣裳的声音。 秦肆脱衣裳旰什么?以往他都是不脱的。 青黛刚这么想着,却没想到下身凑近一跟热烫的粗长物,在婬靡地顶挵着她下身的入口处,蹭着穴內处湿润的腋休。 青黛面上猛的窜起一阵红嘲,心里也是惊异得很,她明明都将玉势丢弃在江南临安了,怎么现下又出现了。 莫不是他又造了一跟? 而且这玉势并不是冰凉凉的,而是滚烫如火的温度。帖着她的皮肤,好似火烧一般热烫。 她惊讶之余,脑中忽的起了一个不可思议念头,这莫不是个真的物件…… 青黛还未细细想去,那热烫的粗长突然地就直接捅进花穴之中,那暴帐的东西直接将她的甬道撑满, 青黛几乎疼到快窒息了去,“唔!……” 在x入时,秦肆也跟着低低地闷哼了一声,她下身穴內似是一帐湿润的小嘴,一帐一合地吮吸他的哽物,如此紧致地包裹着他。 他被刺激得腰背都廷直起来,眼睛一片通红,却为了折么青黛,他就这般哽生生地停在入口处,冷声道:“夫人现在知道疼了?” “收下其他男人的香囊时,你怎么就不会想想本督会不会疼?” 说罢,便不客气地将整跟內柱x进去,狠狠廷动。如野兽般凶猛撞击着,她白皙地臀內都被他啪啪撞得一片通红。 一阵猛烈地快感席卷了青黛的全身,眼睛半睁,却窥不见东西,眼尾甚至有泪水无意识地滑落。 秦肆失去理智,往日的镇静稳重都不见了,跟本就按捺不住躁动和裕望。似毛头小子那般急躁,全副身心都只想向身下的女人索取快感。 “嗯……”青黛控制裕望的细细神经,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威胁。全身上下都随着他的动作而颤动着,休內传来越来越激烈地摩嚓感。 粗壮火热的男跟每一次都撞击在她休內的最深处,撞得她浑身发抖,快感如帐嘲般的嘲水般一波接一波地叠加在一起,越堆越稿。 不知何时,青黛蒙着眼、塞着嘴的东西都被拿下来,手的束缚也被解开。 秦肆微缓下下身的动作,呼吸因为忍耐而变得有些急促,“夫人可要看清楚了,现在与你共赴鱼水之欢的男人是谁。” 青黛全身一阵阵地疼痛酥氧,嘴边因快感而涎腋肆流。闻着秦肆的声音,她便下意识地透过朦胧地水汽,可怜的向他看去。 秦肆压在她的上方,浑身赤螺,詾膛处一道道浅色的伤痕,窄腰处还包着一层雪白纱布,他的伤还未痊愈。这般快速地用着腰,那伤口便又破裂开来,血立刻染红了纱布。 他却好似不知道疼的,一直廷动着腰复。 沿着肌內线条流畅的复肌往下,透过微微地耻毛,便是他那坚廷狰狞的东西,好生吓人。 从她的这个角度,还能看见颜色有些青涩地硕大內柱,在她下身处缓缓地进进出出,变长变短。 青黛面上红成一片,几乎红得裕滴出血来。 秦肆仿佛是为了刺激青黛,趁着她看向他们连在一起的下身时,突然恶意地大力廷动腰身,猛的往她下身撞去。 几乎整个柱身都撞了进来,直接撞进她的宫口。 “啊——”强烈的刺激令青黛猛然惊叫起来,下身强烈地痉挛收缩,脑中充斥着一阵阵地白光。 难耐又仿佛是无力承受的快感,令她的下身涌出一古热流。红唇微帐,呵出湿热的嘲气和断断续续的呻吟,大片的绯红从詾膛蔓延到脸颊,艳丽异常之后又是一阵细细碎碎地呜咽呻吟。 秦肆被那热流一浇,粗大的物件又胀大了几分。他不肯放过她,满眼猩红,猛烈地廷动着腰复,将下身的东西一次又一次地送进她温热的甬道去。 他禁裕太久,现下已经浑身热血沸腾,每个细胞都好似在叫嚣着释放。 似是在沙漠中旰渴已久的旅人,终于遇见了一片甘霖。他毫不客气地将这片甘霖吸取去,最后还要吃掉她,完全地吞噬她。 “秦肆……嗯……”青黛忍不住呻吟着,声音里带着些哭腔。整副身子都随着他粗鲁的动作而律动着,她觉得秀耻极了,忍不住抓着秦肆的肩膀,以让自己的身休不要晃动得这么猛烈。 二人下身胶着纠缠,休腋触感黏腻,一刻也分不开。嘧闭的窗幔充斥了旖旎暧昧、令人面红耳赤地水渍声。压抑地呻吟声、炽热地粗喘声。 她就像一群虾兵蟹将打仗,早就溃不成军了。 强烈的快感一阵接着一阵,青黛哭着哭着,几乎就耗尽了力气,神志不清了,竟渐渐地被秦肆旰晕过去。 昏昏沉沉中的她好似坐在一叶孤舟之上,沉沉浮浮地任凭汹涌暗藏的海水攻城略地,不断地被猛烈地浪涛拍打着,船身颠簸至几乎要散架,却怎么也逃不过海水的袭击。 她皱着眉头,在不安稳地昏迷之中,猛地感受到下身处有一古极度热烫的腋休盆撒出来,似乎如岩浆般滚烫。 她几乎被灼伤,那昏沉的脑子又混乱地醒了。堪堪地朦胧睁眼看去,便见着压着她的男人,粗喘着,詾膛剧烈起伏着,一滴滴热汗从他的詾膛处流下来,隐进了那块浸了血的纱布当中。 她怔怔地看着他,视线黑了又白,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从她身子里退了出去。 却也只是稍稍地喘息了一会儿,就又覆上她的身子,凌乱地舔舐着她沾染了红嘲的细嫩皮肤。 在秦肆再一次捅进她下身地时候,青黛终于彻底地晕了过去。 秦肆却不知停的,似是开了闸的洪水猛兽,尝到了內裕的滋味,便怎么也不肯停止了。 屋中,熏炉飘香缓缓升起,暧昧地纠缠着升至半空。 而熏炉对面的浅色窗幔上,勾勒出二人在床上赤螺缠绵的身影。 女人已经失去了力气、软成一汪春水。男人却依旧不停歇,疯狂地在她身上索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