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成了哒宰的绷带》 第1页 [BL同人] 《(综漫同人)一觉醒来我成了哒宰的绷带》作者:砂糖西瓜【完结+番外】 文案: 大家好,我叫铃木澈,有个激动人心的消息要告诉大家。 我!不!当!人!啦! 作为一条敬业的绷带,我专注于哒宰的日常生活和战斗中的保护工作。 可是哒宰他似乎有点嫌弃我。 于是我决定离家出走。 顺便带走了他的『人间失格』。 首领宰:我家阿澈真的非常可爱。 黑时宰:身为绷带就要有绷带的自觉。 武侦宰:啊!阿澈你终于回来了!可想死我了,快让我抱抱! 铃木澈:滚开——!抱你个大头鬼啊! 本文主要讲的是一位三好青年不幸落难,一朝醒来变成绷带,被哒宰捏扁揉圆的故事。 主角是个爱吐槽的话痨,阳光善良、积极向上、努力生活,除此之外—— 和哒宰在一起,一定要有颗大心脏。 1.逗比文学请勿较真,希望大家看得开心。另有揍敌客家小朋友等异世界生物不定时掉落乱入,毕竟是个脑洞大开的奇奇怪怪文。 2.突发奇想的梗,有想看的日常可以告诉作者,作者看情况安排。 3.作者微博:会码字的砂糖西瓜 内容标签:综漫 少年漫 甜文 文野 搜索关键字:主角:铃木澈,哒宰┃配角:经常把绷带君扯得吐血的某港黑大小姐,以及其他绷带君记不清楚的野犬们┃其它:野犬们,猫咪们 一句话简介:致力为哒宰认真工作的绷带君 立意:传达一种积极向上,乐观拼搏的生活态度 第1章 一条绷带 我,铃木澈,一名热爱祖国热爱人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青年。 24个小时前死于一场自杀。 哦,别误会,不是我要自杀。 有个倒霉鬼一时想不开,从7楼楼顶跳了下来,正好砸中了路过的我。 他没死成,我死了:) 如果是当场死亡也还行,偏偏我醒着,看着那人因为摔断了胳膊在地上哇哇大叫,我想出声骂他一句都没办法——大概脑袋已经变形了,血流了一地,痛感麻痹了全身上下所有神经。 脚步声、喊叫声、刹车声、哭泣声。 所有这些声音包围了我,像是巢穴里一拥而上的蜜蜂。 我是只破掉的气球,意识空气一般从我的身体里散去。 我的左手上拎着一包蛋挞,我很喜欢吃红豆味儿的,每天回家的路上都会买几个。我有很多想去的地方,很多想玩的东西。 我还不想死。 但我阻止不住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困意。 身体上被插满了管子,我想,我下一秒大概就要睡着了。 意识完全消退,和这个世界有联系的最后一个声音,来自我身边的心电图显示仪。 “嘀——” ******* 眼皮很沉重。 身体湿漉漉的。 我醒来了,周边没有电子仪器,也没有病床,一切都很正常。 大概是我在做梦吧,一场很真实地关于死亡的梦境。 我望向天花板,看见了潮湿蒸腾的雾气,耳边听见了“哗哗”的水声。 等等,这正常吗? 我努力想要挪动一下位置,却发现自己丝毫没办法控制身体?! 就在这时,身边传来了拉帘子的声音,然后我就看见了…… 一个男人。 他没穿衣服,深色的头发湿湿地贴在脸颊边,甚至还在滴水。他的腰部围了一条浴巾,身上有刀伤的痕迹,也许是刚刚洗完澡的缘故,他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好,脸色有些阴沉。 别问我为什么观察这么详细,我也想不看,但是他正朝我走过来啊! 他拿毛巾简单地擦了擦身体,站到镜子面前,然后把我拿了起来。 没错,拿了起来。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的内心是无比震惊且崩溃的,因为我从镜子里看见了他手中捏着的我自己。 ——一条绷带。 …… 这到底是什么人间惨剧啊! 出门被人砸死已经够倒霉的了,以为自己好不容易被救活,却发现变成了别人手中的一条绷带?! “淦。”我骂了一句。 他的动作一顿。 然后我被他提溜起来,甩了甩,又扽了扽。 “疼疼疼,你是有什么怪癖好吗!没事玩弄别人的身体很有意思吗!”我觉得我一定是在做梦,于是肆无忌惮地吼了他一嗓子。 紧接着我看见他……笑了。 “哎呀,你是谁?”他继续摇晃着我。 别晃了!要吐了! “你是谁?”我反问一句。 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瞧了我一眼,然后规规矩矩地回答了问题:“太宰治,身为我的绷带你居然不认识我。” 鬼才是你的绷带了! 等等……他说他叫什么? 太、宰、治? 那个横滨港口黑手党的干部,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放开我啊,我要回家!!!! 下一秒,我被他泡在了水里,身体变得很难受,他笑眯眯地,我却感觉到一阵冷意。 “轮到你了。”他说,“你是谁?不说话我就一直把你泡在水里。” -- 第2页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于是我乖乖地吐出了我的名字:“铃木澈,身在北海道,之前处于濒死状态,是被人砸死的,醒来后就变成这样了。” 交待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似乎很满意,将我从水里捞起来拧干,晾在旁边的毛巾架上。 然后我看见了他手臂上的伤疤,一道一道地很整齐,不像是打架弄出来的伤。 我多嘴问了一句:“你为什么手臂上那么多伤啊?” “你还真有趣,自身不保了还在考虑别人的问题。”他笑了笑,“当然是自杀未遂啊。” 呵。自杀。 这辈子别让我再听到这两个字。 于是我脱口而出:“杀你个头球棒棒锤!” 太宰治:“……” 我:“……” 完蛋,我估计死定了:) 第2章 身为绷带的自觉 不做人了之后有几大好处。 其一,不用亲自走路了。 其二,不用思考每天穿什么衣服了。 其三,不用担心没钱赚养不活自己的问题了。 但!是! 这些好处统统都比不上一个缺点给我造成的心灵冲击大。 那就是——我同样也没办法吃好吃的东西了啊! 就比如现在,我的面前摆着一份超大碗和式拉面,还是加量牛肉的,可我连汤都喝不到,只能闻闻味儿。 “呲溜——” 有人在吃面,香极了。 想都不用想,这人叫做太宰治,此时此刻我正被绑在他的右手上。 变成绷带这件事一旦心理上接受了就会发现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活着”,我向来是个乐天派,能够再看到这个繁华世界我很开心,就不在形体上纠结太多了,没准我还能跟面前这个以刀尖舔血为生的家伙比比谁更命长。 话说回来,太宰治这人吧,也挺奇葩的,接受能力很强。自己的绷带突然会说话这件事,放在普通人身上肯定会觉得闹鬼了吧,如果是我,八成要把那根绷带剁碎了再烧成灰丢到海里面,再在家里点三天三夜的高香。 太宰治不仅接受了,甚至觉得有趣。 你看,这个人,是不是挺奇怪的。 托他的福,我能顺利留下来,偶尔陪他出来看看风景,一切都挺好。 就是一整晚都要盯着太宰治睡觉这件事,有点令人心烦。 一个小时前他还在床上熟睡,被闹钟吵醒后不情不愿地起了床,似乎是和谁有约,整装一番到面馆来吃面。 一滴油点飞溅出碗,落在我的身上。 我立刻炸了毛,碍于店里还有很多顾客,我压低了声音:“喂,你这家伙小心点儿啊!别溅到我这里!” 他嘴里还塞满了面条,瞟了我一眼:“嗯?” 这一声“嗯”我在这几天可听得太多了——每次我对他的所作所为不满意出声反抗时,往往他“嗯”了一声之后就把我打成结拴在木棍上。 我立刻低声下气地改口:“尊敬的太宰先生,可否请您高抬贵手,轻食慢用,小心不溅到旁边人的身上呢?当然了,如果不小心溅到了也没关系,可否回家后帮忙清洁一下呢?” 他咳了几嗓子,似乎是呛到了,赶紧拿旁边的水喝几口顺了气。 店门口传来脚步声。 太宰治没再搭理我,而是将筷子放了下来。 ——来人了。 那人个子有点矮,戴了顶黑帽子,遮住的是棕红色的头发,他的黑衣外套穿得很随意,简直就是搭在肩膀上。像他这种穿衣习惯放到我们学校肯定会被教导主任从头骂到脚,再踢去教室门口罚站。 他一把拉开太宰治对面的椅子,大咧咧地一屁股坐下来,翘着二郎腿,还顺手把帽子拍在了桌子上。 他这一拍不要紧,恰好把太宰治放在碗上的筷子拍掉了,正好掉在我身上,留下一排汤印。 “你个……”我在脏话骂出口之前硬生生收住了,可见和太宰治待了几天肚量见长。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对面的棕毛家伙露出困惑的表情:“太宰,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太宰治微笑着:“声音?没有啊。”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一定是中也你最近太辛苦,出现了幻觉。” 我心中警铃大作——中原中也,黑手党的又一名可怕暴动分子,之前在横滨闹出的新闻举国皆知,和太宰治一样难搞的家伙。 幸好刚刚没骂出口,不然我此时此刻可能已经变成汤泡绷带了。 中原中也没再纠缠声音的问题,他伸出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身子往太宰治的方向靠了靠:“红叶姐已经摸清了‘羽’的下落,我们今晚就可以过去。” 嗯?什么东西? 太宰治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显然是听懂了,他紧接着开口:“神奈川吗?” 中原中也摇摇头:“鹤见。太宰,你也有猜错的时候。” 这两人在这里猜谜语呢!我一句也没搞清楚。 “太宰先生,‘羽’是什么?”回去的路上,我好奇地发问。 “嗯?想不到阿澈这么关心我的事情啊。”太宰治笑眯眯地。 我被他这一声“阿澈”喊得鸡皮疙瘩都掉了几层——当然了,这只是打个比方,大家都知道绷带很平整,完全没有疙瘩。我甚至想骂他这不是废话么,我能不关心他么,关心他就是关心我自己。 -- 第3页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拐进了一家便利店,买了一堆面包、水、咖啡之类的食用品,还顺便拎了一瓶洗涤剂。回家后的第一时间他把我解了下来泡到盆里,挤了一点洗涤剂进去,帮我洗了洗身上的油污。 我差点感动地流出眼泪——当然了,这也是打个比方,大家都知道绷带的成分里根本没有水。 洗完了油污他把我拧干,随即又拿出一台吹风机来,我见势不好赶紧开口:“这个风有点太猛烈了吧,太宰先生把我放在阳台自然风干就好,不必如此大动干戈。” 他淡笑着:“晚上要去鹤见抓小猫咪,你如果湿乎乎的会影响我心情。” …… 猛烈的暖风吹在我身上,我没吭声。 ——他没办法单独把我放在家里。 就在三天前,因为我实在看不惯他看似华丽的外表下隐藏着的腐坏的生活习惯,略微抱怨了几句,他微笑着把我拴在了阳台外面的棍子上,那里有一个鸟窝。后面的事情我不想赘述了,总之对我这个洁癖而言,那简直是人间惨剧。 那天晚上太宰治回家的时候有些狼狈,他脸色很难看,把我从窗户外面粗暴地扯进来拉到水池里洗干净,也顾不上晾干就缠在了他的胳膊上。然后他抬起手沉默地看了看。 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异能力『人间失格』似乎出了问题,目前看来是离开我就会无效。怎么说呢,那一刻我心里是有一点报复的快感的,甚至有些庆幸。至少这样我的生命安全有保障了,不会被他随随便便丢掉或者扯碎之类的。 思绪被吹风机停下的按钮声拉回来,太宰治将我在空中抖了抖,重新绕在他的右臂上。 “‘羽’是一块宝石,原本是森先生的收藏品,被这群不乖的小猫咪偷去了,我们要把它找回来。” 他突然开口,说的是路上我问他的那个问题。 “什么收藏品这么重要?”我向来话多,也顾不上问题合不合适,张口便问。 他瞧了我一眼,微微一笑。 “据说‘羽’在一定条件下能够割裂时空。” …… 咦? 第3章 猫鼠游戏(1) 夏天的横滨热得像个蒸笼,虽然我只是条绷带,但依旧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热气。 在这种炎热的天气下,我特别想问太宰治一个问题。 您老人家,真!的!不!热!吗! 里三层外三层的绷带就算了,白衬衣常服,外面还要披一个黑风衣,我看着都替他热得慌。 但我不敢说。 我曾经在某天晚上看他玩一柄蝴/蝶/刀,我敢保证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他用得更具艺术感,可是你们知道他用那柄刀干嘛了吗? 削苹果。 我就看见蝴/蝶/刀上下翻飞,然后苹果的皮甚至都没有断,是完整剥下来的。 太宰治这个人的恐怖等级在我心里上升了好几倍。毕竟虽然他不会杀我,但是给我身上划一刀也是很疼的啊。 此时此刻,距离他们行动去捉“猫咪们”,还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 太宰治正在画一幅画。 当我看到他起笔我就知道这是个厉害角色,毕竟我画素描十多年,都没有他起笔这么干净利索。他先是画出了头部,紧接着是身子,最后是尾巴,画完大致轮廓后又开始添加细节—— 那是一只猫。 我瞬间领悟了。 港口黑手党这次要对付的犯罪组织代号名为“猫”,是偷窃的惯犯,小到珠宝商点大到黑道拍卖场,凡是他们首领觉得有意义、有价值的宝物,基本没有落空的。因为利益不冲突,而且他们的活动范围很少涉及横滨,港口黑手党对此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道他们胆大包天,这次把爪子伸到了森鸥外这里。 在中国不是有句话叫“猫有九条命”吗,碰上港口黑手党,不知道他们能剩下几条呢? 这边太宰治已经画完,看着那幅画我不得不从内心深处赞叹一句。 “太完美……” “了”字还没出口,太宰治就用工笔刀划断了猫尾巴。 我的尾音硬生生收回去,紧接着我就看见太宰治带着微笑,倒转握法拿起工笔刀,一刀、一刀地划在画上。 ——简直就像是凌迟。 他划完了,我也哆嗦完了。 刀法很精湛,比厨房里大师傅切面的功夫还要深厚几分,估计那张纸再厚一点能拿去当百叶窗窗帘。太宰治拿起纸张抖了抖,我瞟了桌子一眼——上面一道划痕都没有。 这个人……也太恐怖了吧! 他对力度的把握得多精准才能做到这种地步啊! 我把太宰治摆到了“绝不能招惹的人物”首位,曾经排在那里的人是我们教导主任。 “阿澈,你怎么不说话了?”他突然点我名。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 “你……你这个……” 我咬咬牙一狠心。 “你这个世上绝无仅有的天才啊。” 拍马屁,讲究的就是“到位”两个字。 前往鹤见区的路上下了小雨,天很阴沉,虽然还没到彻底黑天的地步,由于这场雨,我看不清车窗外的树影了。 太宰治在车中假寐,他的右眼也绑上了绷带,左脸颊的位置还贴着伤药贴,虽然我知道那里面什么伤都没有。 -- 第4页 他和中原中也没有乘坐一辆车,据他们的情报,“猫”所潜藏的地方是一个废弃的防空洞,它有两个出口。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将带人分别从两端进袭,确保一只“猫”都跑不出去。 当然,这是原定的“计划”。 而我,看到的,是“太宰治的计划”。 就在三个小时前,太宰治出门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高领黑色风衣,系着白色的领结,头发是黑色的,只是鬓边两束头发的发尾泛白。太宰治喊他“芥川”。 芥川龙之介,太宰治曾经在某一天提起过他的名字,说的是——那个迟钝的部下。 我看不出他身上有哪一点迟钝的地方,只是他面对太宰治那副愿意上刀山下火海的劲头令我很是动容——我身为太宰治的绷带,大概都没有这样的觉悟。 太宰治安排他今晚带一小队人前往神奈川的食品加工厂,我听说过那个加工厂的名字,是个蛮大的集团产业,如果没记错的话现在应该还没有停产,太宰治让芥川龙之介去那里找人,真的能找得到吗? 我对此表示深深的怀疑。 但我没有资格发表意见,我只是个小小的绷带罢了。 而且看芥川龙之介对太宰治在意的样子,如果知道有个身份不明的家伙绑在他上司的身上,怕不是分分钟会把我扽下来油炸了啊。 攻击的指令是在抵达废弃防空洞的第一时间下达的,港口黑手党的人将防空洞围了个水泄不通。我突然理解了一件事——其实“猫”偷走了什么东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挑衅了港黑的权威,所以不论“羽”能不能顺利找回,这个组织都是港黑黑名单上必须要剔除的内容了。 枪声是在一瞬间爆发的,无论是防空洞外的黑手党还是防空洞里潜藏的“猫”,两边的反应速度都极快无比。 就在这时,太宰治干了一件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事。 ——他就那么直接迈步朝着防空洞的洞口走去。 “喂,太宰治!你疯了吗!”我喊了一声。 他没停下脚步。 已经有子弹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划伤了他的身体,流下鲜血。 这家伙难道在这种时候想自杀了吗?求求别这么想不开啊!好歹把我放家里您再来自杀不行吗? 下一秒,他突然跳上旁边的石阶,借力跃上防空洞洞口的顶部,手中握着一只拔了栓子的闪/光/弹,往下丢了进去。 一阵白光过后,里面哑火了。 港口黑手党的成员趁机蜂拥而入,又是一串枪击声。太宰治轻轻巧巧地从洞口顶部跃下,站在洞口的位置看了一会儿。 “似乎有点过于顺利了。”他说着,神色淡淡。 他迈到几位“猫”的成员尸体前,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一般,俯身从一个人的脖子上扯下什么东西来——一颗猫眼石。 他只瞧了片刻就将那颗猫眼石丢到墙上砸碎了,我听见碎掉的位置传来一阵电流声。 “针孔摄像头?”我猜测。 “以前‘猫’的行事风格并不如此极端,也不会做出让部下白白送命的事情。”太宰治继续向前走着,不远处传来一阵坍塌声。 中原中也的进度也很快。 我明白了太宰治的意思——鹤见的这群“猫”的成员就是被组织安排在这里送死的,真正的大本营恐怕是在太宰治所猜测的神奈川。 太宰治的脚步突然一顿,他再度回头看了一眼被砸碎的猫眼石——似乎每一个死去的成员脖子上都带了一颗猫眼石。 “中也!所有人现在撤出!快!”他朝着前方大喊了一句。 他边说边向后闪去,那些猫眼石已经由绿转红,然后炸裂开来。 太宰治用手臂遮住口鼻退出洞口,一部分人随着他一同撤出,还有一小部分倒在了洞口内部。 “氰/化/物……吗?” 什么? 难道说所谓的针孔摄像头也是伪装,目的是掩盖里面藏了化学毒剂的事实? “这些‘猫’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对付啊。”我嘀咕了一句。 “太宰!”中原中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他手中提着一个人,还活着,看来是特意留下的活口。中原中也直接从防空洞的顶部一路飞跃而来,将那人甩在地上,用脚踢了踢。 “呸!”那名成员啐了一口。 紧接着他捂着胳膊惨叫起来——太宰治手中的枪微微冒着烟气,他一步步凑近那人,将枪口抵在他的头顶。 然后太宰治笑了。 “来,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他说。 很好,我觉得这个人最好尽快自我了断,落到太宰治手里只会是生不如死。 但下一秒,太宰治的手机响了,他收枪站起身,将手机掏出来看了看——是芥川龙之介。 他接了电话。 我听不清楚那边具体说了些什么,只看见太宰治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为首的几只猫咪不见了吗?”他口中吐出这几个字,“嗯,把他们留下的字条传过来。” 看来神奈川那边也不是完全顺利。 我瞧见太宰治打开了手机信箱,里面是芥川龙之介刚刚发来的照片。 一张粉色字条,上面写了一行字。 “有本事我们再来玩捉迷藏的游戏呀~” 后面还有一只猫爪印。 -- 第5页 第4章 猫鼠游戏(2) “哈哈哈哈,看我左勾拳!” “右勾拳!” “躲开了吗?那吃我这招!” “受死吧,太!宰!治!” 一阵音乐响后,我面前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Defeat”(失败)。 我沉默了。 紧接着我把游戏机一扔,朝满脸堆笑的太宰治撂下一句话。 “连败20局,我陪你玩个毛毛球!” 嗯,我正在太宰治的家里,和他一人一个游戏机,打电玩。 啊,什么?你问我一条绷带为什么能玩游戏? 这个,这个,众所周知,宇宙产生于一场大爆炸,爆炸之后产生了很多的原子、分子……总之就是很多子,这些粒子又组成了各种各样的物质,物质又会繁衍生息,在繁衍的过程中DNA会变异。 其实区区不才在下就是一条变异的绷带! …… 对不起,我们回到正题上来。 这件事还是得回溯到两个小时前。 当时太宰治正以“大”字形躺在床上,而我,在劝他去洗澡。 没错,洗澡。 盛夏38°的天气,待着都能闲出汗,而我们的太宰先生,因为觉得麻烦,并不想去洗澡。 “啊,很麻烦的。” “这件事有什么意义呢?” 鬼知道有什么意义!我只是想在一个干净的环境下工作啊有问题吗! 你们可能不知道,表面上风度翩翩的太宰先生,私下里的生活习惯真是恶劣地一塌糊涂。他把“随心所欲”四个字诠释地淋漓尽致。这也许真的和他性格有关系——每次洗完澡出来,他的心情似乎都会变得很糟糕,也不知道是水惹到他了,还是那些可怜的沐浴液让他不爽了。 他这副样子也就我能够见得到,平日在白天他一向活蹦乱跳,除了偶尔被中原中也搞到头疼叹气之外,一直是一副聪明又低调的模样。今天情绪如此低沉,我猜测是之前溜走的“猫咪们”惹的祸吧。 作为一名兢兢业业专注学习的大好青年,我以前如果不爽了就会疯狂做试卷,不多不多,也就十五六张起步。 那么太宰治心情不爽了,他会干嘛呢? 正想着,我就看见他抬起手,手上拿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猫眼石。哦,这不就是那群“猫”脖子上戴的东西吗,里面有□□的那个。 然后他把它塞进嘴里。 ? 等,等一下! 我顾不上许多立刻大喊:“太宰治!快吐出来!那玩意……” 他瞥了我一眼,微微张开嘴——宝石被他咬在齿间,仿佛只要他一用力就会破碎。 画面在在这一刻定格,我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三个字。 永、别、了。 千钧一发之际,他牙齿用力闭合的那一瞬间,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不行,不能让太宰治在我面前死去。 那种感觉像是沉睡已久的肌肉记忆被唤醒,我弹射出去,从他的齿间裹走了那颗猫眼石,然后和它一起滚落在床边。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我听着屋子里挂钟传来“喀哒”、“喀哒”的响声。 太宰治半晌没开口。 而我,一动未动。 我害怕极了——就在刚刚,我瞧见了太宰治看我的眼神,我称之为“冷漠的怀疑”,虽然这眼神仅仅存在了一秒钟,但也足以让我胆战心惊。 “太宰先生,您看,这就是所谓的‘热胀冷缩’原理了。”我控制不住自己这张胡说八道的嘴,“空气中的分子振动……” “铃木澈。” 他喊了我的名字,同时将我从床边提了起来。他瞧着我。 我一下子就泄了气。 “好吧,对不起,我只是觉得猫眼石很漂亮被咬碎有点可惜。” 这理由有点假,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光凭牙齿咬不碎猫眼石。 他还是瞧着我。 如果我此刻还是人身,一定已经涨红了脸。 “我其实只是想救你。” 听起来很奇怪,但的确是我的真心话。“救下太宰治”这件事,就像一个开关,击破了我全身的神经和脉络。这种刻入骨髓的意识,仿佛我已经救下他千百次一般。 他终于将眼神从我身上挪开,顺手把我放回到床上,然后把他身上缠着的其他绷带也都解了下来。 “去洗澡。”他离开了卧室。 二十分钟后,他从浴室走了出来,头发湿漉漉的,上面披着一条毛巾。 正巧,他的电话响了。 太宰治在床边坐了下来,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接起电话。 “哦,终于开口了吗?” 他拿起床边的猫眼石,放到月光底下瞧了瞧:“他脖子上的东西已经被我拿走了,想死也死不掉的。” 电话那头似乎又说了些什么,我看见太宰治的唇边露出笑意。 “『猫』听命于『鼠』吗?” 这是我第一次听闻有关“鼠”的讯息,当时的我还不知道,这个组织的首领是怎样一个不好惹的家伙。我笃信着,再大的问题放到太宰治身上,都不叫问题。 月光从窗外倾泻进室内,太宰治抬头看着月亮,我不晓得他在想什么。发梢的部分滴下水来,有一部分砸在我身上,我没有躲开。 片刻后,他扭过头,带着微笑瞧着我。 -- 第6页 “阿澈。”他喊了我的名字,“我们明天去抓剩下的猫咪。” 你看,我最佩服这家伙的一点就是,他的脑回路永远好用且清奇。 ******** 作为一条绷带,我的工作安排甚至都不是996,而是007。毕竟连续24小时不睡觉这种事,以前做人的时候从未尝试过——我怕死地要命。 第二天太宰治起得很早,他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装,首先去了一趟港黑总部。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总部的样子,它给我的感觉并不阴沉或是肃杀,反而像是规矩正经的办公大楼。走廊里站着荷枪实弹的黑手党成员,也许对他们而言,成为港口黑手党中的一员,就像坐在办公室里的白领一样,是一份工作,执行任务,就是完成工作。 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就会觉得理解他们的所作所为,发生的一切事情也都顺理成章了。 太宰治走在长廊中,迎面而来的是一位穿着渐层红振袖和服的女子,她画着浓妆,头发盘起,手上还撑着一把纸伞,脚下的每一步都曳曳生姿。我看见她,就仿佛看见了一片樱花雨。 太宰治驻步,她也停下脚步。她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提起袖子微微倚在唇边。 “他在等你,过去吧。” 太宰治抬腿继续向前走,在与这名女子擦肩而过时,他开口说了几个字。 “听说你喜欢养猫。”太宰治轻笑,“这次多送你几只。” 女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太宰治离去,而太宰治没有回头。 “那个漂亮大姐姐是谁?”我偷偷出声询问。 “尾崎红叶。”太宰治的声音放得很缓,“也是一名干部。” 厚重的门被推开,太宰治走了进去。屋子能够俯瞰横滨的外景,窗子的采光很好,朝着窗户的方向坐了一个人,他穿着黑色高领风衣,脖子上带了条红围巾,脚下踩着高筒靴,手上戴着白手套,还端了一杯红酒。 “太宰,准备今天出发吗?”他瞧向太宰治的方向。 能这么坐着跟太宰治说话的人,除了他的顶头上司,我想不出第二个。 太宰治看着他,开口:“首领,应该说是,你准备让猫咪回笼了吗?” 港口黑手党的现任首领,森鸥外,我只听过他的名字,没有见过真人。 太宰治说出这句话后,森鸥外笑了,他渐渐笑出声来,连带着红酒杯都摇晃着:“他们让我很失望啊,我还以为这么机灵的家伙,能把那块宝石看出点什么名堂来,结果还是老样子,没一点用处。” 太宰治面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森鸥外的笑声停了下来,他将头倚在手上,扭头看向了窗外。 “就怕你还没赶到,猫咪们就已经被沟渠老鼠咬死了。” 猫咪。老鼠。 我完全听不懂这两个人在说些什么。 直到太宰治走出港口黑手党总部的大门,我终于再度开口。 “太宰先生,你们口中的‘鼠’,也是一个组织吗?” “阿澈,你的好奇心真的很重。” “身为一条绷带其实很无聊啊,如果再不多问点问题找乐子,我会对生活失去兴趣的。” 我听见太宰治笑了。 “‘死屋之鼠’,这是他们的全名。” ******* 下午两点钟,太阳光线最刺眼的时候,太宰治抵达了青叶区南部树林里的一间木屋,他的身边站着中原中也,那人是个暴脾气,直接一脚踹开了木门。 “哈?空的啊,太宰。”中原中也喊了一句。 太宰治走进屋内,我借机瞟了几眼木屋的环境——这里整体看上去比较整洁,东西摆放地规规矩矩,鲜少有人搬动的样子。 太宰治走到屋子正中央的桌子旁,上面有一个煮锅,锅里是一些还没来得及处理的面。太宰治伸手摸了摸锅底,我同时感受到了那温度——温热的。桌子旁放了两排□□的弹夹,枪却不见了。 嗯,目前的状况凭我的脑子也能想明白——屋中人肯定是刚刚溜走,甚至只带走了枪,都没来得及装好备用子弹。 中原中也一把拉开木屋的窗户,往外瞧了瞧。 “喂,太宰。”他摆手指向窗外,“西侧有一条隐蔽的小路,估计是从这边跑了吧。” 不对。 那条看似“隐蔽”的小路破绽反而最多,前几日横滨下了一场雨,树林里阴湿,被雨水浸泡过的土地没那么容易变硬,而上面一点脚印的痕迹都没有。 应该是从东边…… 不,还是不对! 能留下那般字条挑衅太宰治的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如此慌乱的场面?起码也要有一定的实力,才敢挑战黑中至黑吧。 除非……除非连现在这种场景都是他们故意伪造出来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太宰治就已经拉着中原中也从那扇窗子跳了出去,在地上一个轻跃翻滚。下一秒,整个木屋炸裂开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吓得我浑身打颤。 “太宰!” 中原中也突然喊了一声。话音未落,太宰治已经向后跃起跳到一棵树的低树枝上,他方才站立的地方划过一道深深的痕迹。中原中也冲了上去,隔着逐渐升腾的土烟,我瞧见他与一人缠斗起来,那人的双手手臂上戴着两个钩爪,攻势大开大合,动作极其迅捷,我甚至只能捕捉到他的残影。即便中原中也将周围的土地变得坑坑洼洼,他的移动速度也丝毫没有减慢。 -- 第7页 “无视地形和环境的极速吗?” 我听见太宰治低喃了一句。 但很快,他的目光偏向了另一方。 在缓缓散去的烟尘之后,有一人正朝着太宰治的方向走来。 我看清了他的模样。 他穿着一身奇怪的西装,上衣和裤子都是半边绿色半边红色,鞋子是纯白的皮鞋,他的长发微微卷曲垂至肩膀,而他的眼睛—— 是异色瞳。 太宰治从树上跳了下来。 而他也停下了脚步,他轻轻抬起右手,手指间捏着一颗扁平的红宝石。 他朝着太宰治微微一笑。 “哎呀,被~找~到~了~” 第5章 猫鼠游戏(3) 昨晚上发现我自己能动了之后,我尝试了一件事。 玩太宰治的头发。 趁着他睡熟了没什么反应,我先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脸颊,他一动不动,我就大胆地摸了摸他的发梢。他的头发看起来蓬松又柔软,我卷了一缕发丝,又卷了一小缕,他丝毫没有察觉。 我的内心畅快无比——没想到吧太宰治,以往都是你玩弄我,终于有一天你也被我当成玩具了。 这点快意还没有维持五秒钟,太宰治翻了个身,我被压地彻彻底底。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 屈辱感再次遍布我全身,我想着生活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我必须要让太宰治意识到我的重要性,不仅仅是『人间失格』的原因。我从当人的时候就很努力很优秀,当了绷带之后依然优秀,而且还是一条正经的、有尊严的绷带。 然而,这点“尊严”在我见到面前这个异色瞳的家伙时消失地荡然无存。 从这个人身上传来的“违和感”让我全身都不舒服,他的容貌很标致,那双眼睛里却仿佛潜藏着无尽深渊。 与其让我遇上这种人,我宁可毫无尊严地跟在太宰治身边。 “太宰先生,很荣幸见到你。”他微微行了一礼,脸上带笑,“在下蓝波·约克,前些日子‘猫’的诸位承蒙太宰先生照顾了。” 承蒙照顾?这人说话真是拐弯抹角、阴阳怪气的。 “哪里哪里。”太宰治慢悠悠开口,“我们和小猫咪玩得很开心。” 他们这边说了几句话,周围的树木倒塌声和碰撞声此起彼伏,没有停歇过。我留神往中原中也的方向瞧了瞧,只见中原中也一个膝击,钩爪男的身体飞出去重重撞在了树上,激起一片尘土。他的极速终于停了下来,我得以窥见他的真面目—— 那人的额头上镶嵌了一颗蓝宝石,他的双目无神。 中原中也显然也发现了不对劲,他向后退了几步,那人再度冲上前来,仿佛是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他名为‘弗兰克’,是我改造成功的实验品之一。”蓝波捏着手中的红宝石晃了晃,“这世上每一份宝物都有它自己的价值,价值越高,改造受用者的能力越强。” 也就是说,他的异能力能够将宝物的价值转换成人的能量吗? 那么,“猫”这个组织,可就不仅仅是强盗这么简单了,它相当于隐藏了一整支异能部队啊。 我悄咪咪朝太宰治开口:“情况有点不对啊,人家好像是有备而来,不会一会儿又蹦出好几个改造者吧。” 我的嘴可能是开过光,刚说完这句话,蓝波的身后又出现了两个人影。 要命! “太宰先生我知道您很强,但看现在这情况似乎要三打一了啊,这么吃亏的牌局咱不玩儿了吧,对方再出个老千咱更玩不起了呀!我觉得以中原先生的重力加速度我们尽快离场还是来得及的,不如就趁现在……” 太宰治紧了紧右手绷带,我后面的牢骚没能继续说下去。 “太宰先生,我一直在想,用您的身体作为改造基体,该配上怎样华美的宝物才算应景呢?”蓝波的这句话说出口,杀意已经很浓了。 “我这样的人,没什么价值,只会浪费蓝波先生你的宝物。”太宰治的语速依旧不紧不慢地,“只不过死这种事,应该是干脆利落的,变成改造体我还是不太喜欢。” “那可,由、不、得、你。”蓝波的尾音落地非常阴沉。 他背后的两个人影几乎是同时发动朝着太宰治袭来! 一人身形魁梧,堪比岑天大树,跑来的每一步都带动着大地的震颤; 一人身材娇小,头发却细密如海藻,漂浮在空中仿若利刃; 他们的头上,无一例外都镶嵌有宝石。 “中也。”太宰治冷不丁喊了一句。 下一秒,那名全身都被头发笼罩的小个子被一阵强力冲撞开来,紧接着中原中也在太宰治身边停下,蹲下身子将双手相握交叉,太宰治踩着他的手接力跃起,腾空翻转身子,刚刚好超过了大个子的身高,在相错的那一瞬间,太宰治伸出手,仿佛拈花折叶一般轻抚了一下那个大个子的额头。 我似乎听见了宝石破碎的声音,紧接着大个子的身形轰然倒下,趴伏在地。 异能力——『人间失格』。 我看傻了。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究竟是怎么做到互相不说话仅凭眼神就能沟通战术的? 蓝波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以外的表情,他看向钩爪男之前站立的位置——那里压倒了一片树木,想必此时此刻那人已经被埋在树下的土里,短时间内爬不出来了吧。 -- 第8页 速度再快,一旦被中原中也碰上,遭遇重力束缚,也是立刻刹车的命。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太宰治将右手凑近唇边,我这才意识到他是和我说话。 “在。”我下意识地回应他。 “那个浑身头发的家伙我不太想碰他,但我会尽量靠近他的身侧,到时候能拜托你够到他额头的宝石吗?”太宰治说完又补充一句,“回家我会用青柠檬味的沐浴液给你洗澡。” 我能怎么办,我一个给太宰治打工的绷带,我还能说“不”吗? 这个人很明显比那个大个子要难对付,他的头发悬浮在空中,纤细似利刃。 但是,港黑这边有个BUG级人物在。 “切,在重力面前玩悬浮,看来是没尝过跪下的滋味。” 中原中也动了,那些看似锋利的发丝都在触及到他的身体时变得沉重无比,像是树根一样牢牢扎在地里,连带着那小个子的头都贴近地面,抬不起来了。 蓝波是在这时向后撤离的,他准备趁着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注意力都放在长头发小个子的身上,消无声息地离开,像是迈着猫的脚步。 不过—— “砰”。 一声枪响,蓝波仆倒在地,他的脚腕被子弹洞穿了,鲜血流了一地。 太宰治甚至都没有朝蓝波的方向看一眼,他掏枪、射击、收枪,一气呵成。 中原中也的脚踩在小个子的肩膀上,那人依然垂着头。 太宰治将手凑近那人的头,我在尽量不被中原中也发现的角度下抽出自己一端长条,触碰了那人头上的宝石。 宝石破碎了,同时小个子也躺倒在地。 “啊,还剩下最后一只。”中原中也将小个子的身体一脚踢开,迈着夸张的大步朝着卧倒的蓝波走去。 太宰治重新将我缠好,然后若有所思地瞧了我一眼。 我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发毛,调动了所有神经来思考太宰治目光中的含义。一个令我不寒而栗的思考结果出现了——他该不会是拿我做实验吧!什么不愿意触碰,都是借口!他就是想看看,就算他自己不亲自碰到,用我作为延伸,是否能同样实现『人间失格』的效果。 实验结果是,完全可以。 太宰治在中原中也之后抵达蓝波身边。 那位异色瞳的男子挪动身子将自己翻转过来,随后靠在大树旁。 他盯着太宰治和中原中也。 太宰治走上前,抬脚踩住了他的手,那颗红宝石“骨碌碌”滚落在地,中原中也捡了起来。 “不是这样写的。”蓝波喃喃自语。 “?”中原中也皱了皱眉,“太宰,这人好像疯了。” 蓝波接着说:“奥费多尔大人明明说过的,‘书’里写着我会成为世界上拥有宝物最多的收藏家。” 书? 他还在说话:“只要我拿到‘羽’,就能亲眼见证‘书’的这一页了。” 太宰治叹口气。 “蓝波先生。”他口中吐出残酷的字眼,“你其实已经是了,只不过就在这几天,你亲手葬送了这个称号。” 蓝波瞳孔一紧。 “他说的‘羽’,就是这块宝石吗?”中原中也摊开手,红宝石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自负如蓝波先生,一定希望在打败敌人的同时,给予敌人最大的绝望吧。”太宰治露出笑容,“所以才会频繁地把‘羽’拿给我看。” “是奥费多尔大人……” 话音未落,一粒红点瞄准了蓝波的太阳穴,在那零点几秒的时间内,一颗子弹瞬间洞穿了蓝波的头颅。美丽的异色瞳甚至没有来得及闭上。 红点□□。 “该死!”中原中也刚要朝着那个方向冲过去,被太宰治拉住了胳膊。 “没用的,早已经溜了。”太宰治冷冷地说,“再纠缠下去没有意义,我们先回去。” 在随太宰治离开现场的时候,我回头瞧了蓝波一眼,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似乎看到他的眼中流出泪水,滑落脸颊。 但很快我就顾不上看他了。 因为中原中也将“羽”放到了太宰治的手里。 我触及“羽”的那一刻,突然出现了幻象——那是一个大风呼啸的暗夜,太宰治穿着黑衣,左眼绑着绷带,唇边带笑。他从高空落下,像是翱翔的鸟。 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坠入虚空。 “太宰治——!”我大喊出声。 ……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同时停下了脚步。 “喂……太宰,刚刚,绝对是有什么声音的,对吧。” 我听见中原中也如是说。 第6章 首次出走 都别拦着我,我要离家出走了。 这是我经过三天三夜深思熟虑得出的结论。 至于原因么—— 委屈。我受了好大的委屈。 在与蓝波等人一战时,我意识到自己对太宰治更重要了——延伸异能力的使用范围,多么强力的辅助啊。 我要升职加薪! 我要用最贵的沐浴液,天然植物含量高腐蚀性低的那种,不仅每天香喷喷还能延长我的寿命;我还要一个小床,不用太精致,但要足够多的棉垫,用来晚上放松身体。这些要求并不高,我们这位英明神武的太宰先生轻轻松松就能办到。 -- 第9页 于是,我开口了,用着威逼利诱的语气。 “太宰治,我警告你对我好一点。”我有底气地膨胀,“不然我就带着你的『人间失格』溜之大吉。” 当时他正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吃橘子,闻言笑眯眯地看我一眼。 “真是厉害啊,阿澈。” 他放下橘子两只手把我捏了起来。 哟呵,给我打了个死结:) 我,一个被剥削的,勤勤恳恳为太宰先生服务的,从来工作都没有怨言的,绷带君。 又被他挂到鸟窝底下去了。 …… 不过,这还不是我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的主要原因。 最重要的是,太宰治那家伙,居然对中原中也欺负我的行为无动于衷! 那天接触到“羽”产生幻象,我失态喊出声来,这直接导致中原中也知晓了我的存在。太宰治估计也没想瞒他太久,三言两语就把我的老底透个干净。 “哈?太宰,没开玩笑吧。”中原中也将我从太宰治的胳膊上扒拉下来,抓着我的两端扥了扥,“你说这家伙有独立思考能力?” 这人真是,太没礼貌了。 “我不叫‘这家伙’,我有名字的,铃木澈。”我纠正他。 中原中也丝毫没有理会我,他径直将我团成了一个球,一边捏来捏去,一边在嘴里嘟囔着:“太宰你在哪里捡到这家伙的,看着明明和普通的绷带没什么区别啊。” 我终于忍无可忍:“我叫铃木澈!别捏了!你这个小矮子!” 空气在那一刻凝固了,我听见太宰治似乎抽了口冷气。 下一秒,我仿佛被千斤重的东西砸中一般直直朝着地上摔去,身体不再受自己控制,甚至连话语都无法再说出口,地面凹陷下去了,我身体上的每一根丝线都在疼痛。 大概五秒钟过后,太宰治才把我从地上捡起来,替我拍了拍身上的土,重新绕回到自己胳膊上,自始至终他一句话都没说。 “铃木澈是吧。”中原中也的声音传了过来,“很好,这次我记住了。” 这是我和中原中也结怨的开始,尽管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发现他其实是个心软又善良的好人,但至少现在,他在我眼中就是闯关游戏里殴打可怜主角的大BOSS。 月朗星稀,夜黑风高,万籁俱寂,适合出逃。 我起初想带走太宰治钱包里少得可怜的硬币,但又怕第二天早上他看见钱没了会去跳楼自尽,我最终什么都没拿。我捆了一条新的绷带放在他枕边,这样他醒来就会以为绷带还在,只是不会说话了。我本来还想用油笔写一张“记得洗澡”的字条留给他,想想还是算了,我又不是他妈。 大约凌晨两点左右,我从门缝钻了出去,顺利抵达外面的世界。 我计划着跑去港口需要多长时间,我要偷偷地拴在一根立柱上,等待一艘前往北海道的游轮。我想回家了,去看看我的父亲母亲,我死掉以后他们一定伤心极了。 他们有在好好休息、按时吃饭吗? 会不会夜不能寐? 是不是在我的遗像面前日日哭泣? 我甚至不敢去思考,揭开来尽是带血的伤疤。 路上很空旷,一个人都没有,我独自走了很久,直到走近一栋大楼。我仔细瞧了瞧,那是港黑总部的大厦。 太宰治曾经告诉我,“羽”那块宝石在一定条件下能割裂时空。那天我触碰到它时所看到的画面,不像是虚假。 那么,太宰治会死吗? 这个问题萦绕在我脑海里,纠结成一团乱麻。我叹口气,拐弯钻进了大厦门口的缝隙。 ——太宰治,我再帮你去确认最后一次,然后我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深夜的港黑总部依然有站岗的人员,我小心贴着墙边,借着阴影缓行。身为一条绷带的好处就是,基本没有一道门可以拦住我。甚至连他们的红外线防盗设施,我都能轻松通过。 五天前太宰治来向森鸥外归还“羽”,我亲眼瞧见他将“羽”放到办公室高台上的小方盒里,那个盒子没有盖子,我应该很简单就能触碰到宝石。 森鸥外的办公室几乎是全黑的,只有一丝月光漏进室内,我艰难地凭借着这点光亮判断出宝石的位置,然后盘着架子一路向上抵达方盒附近。 我谨慎地伸出一端碰了碰宝石——什么都没发生。 我于是将宝石裹起来,上下摇晃了一下。 这个动作做完,黑幕中留下了一道红色的残影。就在残影消失之前,我沿着左边又向右划了一下,残影组成了一个正十字的符号。 我心里暗暗吃惊,就在这时,我裹着的这颗红宝石突然一阵发亮,瞬间袭来的拉扯感笼罩我全身,我被一股大力拽进了红色正十字的中央。 什么情况! 我像是滑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隧道中,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紧紧抱住这颗宝石。在隧道中滑行的时间一共不超过三秒钟,但在我看来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当我滑出那个隧道时,我的身体腾空了——但我依旧抓着“羽”没有松开。 然后我意识到一件事。 这、里、有、大、风、啊! 我来不及喊叫,几乎是一下就被大风刮了起来,这里似乎是一栋大楼的楼顶,眼看着我就要被吹飞下去—— 一只手握住了我,连带着那颗红宝石。 -- 第10页 大风依旧呼啸着,我看清楚了救命恩人的模样。他穿着黑衣外套,深色头发,左眼缚着绷带,此时此刻,他正站在楼顶的边缘。 是太宰治。 又或者说,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太宰治。 他们虽然很相像,但是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完全不同,我面前的这个人看起来更成熟稳重,也更具肃杀感。 “羽?”他开口,“阿澈,是你吗?” 语气温柔地不像话。 我看着他,他也正看着我——那目光柔和地仿佛天地都在融化,让我不敢相信它来自于太宰治。 “太宰先生,你……”我小心翼翼地开口。 “太宰先生?”他轻笑一声,“原来如此,现在还处于这个称呼的阶段啊。” ? 他在说什么? 但接下来他说的话,像是深水炸弹。 “阿澈,你是来救我的吗?”他略微顿了顿,“你想救的,不是这个世界的我吧。” 我震惊地无以复加,所有事物的本质在他的眼中似乎都无法藏匿,被一眼看穿的感觉令人胆战心惊。 他说,“不是这个世界的我”,这句话莫非意味着,我眼前的这个太宰治和一直以来与我在一起的那个太宰治处于不同时空?这是“羽”的作用吗?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他到底还知道多少?! “阿澈,能再次看见你,我真的很开心。”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语气中透出淡淡的悲伤,“很抱歉在许多时候让你失望了,说一句可能有点自私的话,我希望你能陪在那个‘我’的身边。” 我的脑子终于跟上了一次太宰治的思路。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问他。 他沉默片刻,然后抬起手,拿着裹住红宝石的我在空中划了一个正十字。 “回去吧阿澈,虽然很想留下你,但这不是你该停驻的世界。”他松开了手,那股大力的拉扯感再度传来,我来不及说话就被卷入洪流之中。 在彻底离去之前,我看了他一眼。 他站在高楼的顶端,风吹起他的黑色大衣。 那身影,像只孤独的苍鹰。 “啪嗒”。 “羽”落在了森鸥外办公室的地毯上,我掉落在它旁边。 我还没从太宰治那几句话的影响中回过神来,就见到一双漂亮的小红鞋停在我面前。 一只小手把我和“羽”从地上捡了起来,我看见了这只手的主人,一个有着金色头发的小姑娘,眼睛大大的,看起来非常可爱——如果她不开口说话的话。 “林太郎,我发现偷东西的老鼠了。”她朝身后喊着,“要捏死吗?” 这小孩儿怎么回事! 然后电拉门突然打开了,一面墙逐渐变成了窗户,月光倾泻而下,我看清了女童身后的人——森鸥外。 我窒息了。 敢动吗?不敢动。 “来,爱丽丝酱。”森鸥外朝女童伸出手。 爱丽丝将我放到森鸥外的手上。森鸥外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我才发现门口的位置还站着一个人——太宰治。 “让你特意跑过来阻拦,看来真的是条特别的绷带呢。”森鸥外面带微笑地说,不知道为什么,这人越是笑,我越是感觉到寒意。 太宰治走上前双手接过我,重新缠在他的右手臂上,这次缠地有些用力。 “谢谢首领。”太宰治并没有解释什么。 “可是林太郎,它偷东西。”爱丽丝显然不想轻易放过我,她摇着手里的红宝石。 森鸥外再度向爱丽丝伸手,这次爱丽丝迟疑了片刻,还是把宝石放到了他手里。 森鸥外将宝石往空中一扔,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划过,太宰治抬手一接——“羽”落到了他的手里。 “送你了。”森鸥外说着,眼神似乎是落在了我身上,“也许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也说不定。” 森鸥外完全是看在太宰治的面子上放过了我,这一点我清楚地很。 因此在回家的路上,我一声未吭——我明白我的首次出逃以失败告终。 天边亮起朦胧的微光,现在是凌晨五点钟左右,最后还是太宰治先开了口。 “你想回北海道吗?”他问。 港黑总部在太宰治家和港口的中间,他预料到了我的路线。 “嗯。”我倒也没否认。 太宰治再度开口,这次问得却不是和我相关的问题。 “阿澈,你那天触碰‘羽’,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我沉默片刻。 “嗯,我看见你,从高空坠落,跳楼自尽了。” 第7章 朋友 “我看见你,从高空坠落,跳楼自尽了。” 这句话说完,我等待着太宰治做出反应。 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微微仰头,唇边漾起一丝笑意。 “这样啊,我的愿望实现了,那天一定很幸福吧。” 什么? “啊,在高空中拥抱风的感觉一定很好,一边坠落一边回忆着短暂又无奈的一生,然后像片羽毛融化消逝。”他还在说。 这家伙! “不如就在今天,实现这个愿望吧,就像阿澈你所看到的未来一样……” 我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力气,缠上他的领结,将他用力向前一拉。太宰治没预料到这个突发状况,一个踉跄。 -- 第11页 “你这个混蛋。”我的声音一定是在发抖了,“到底要把别人的好意践踏到什么地步才算满意啊!你的朋友、伙伴,还有那些尊敬你、崇拜你的人,你也是这样残忍地伤害他们的心吗?一天到晚都在喊着‘自杀’、‘自杀’,在我看来就像是个迷路的小孩子彷徨失措找不到家。太宰治,你到底明不明白啊,每当这种时候,你简直就像是在对我大喊,‘你能救我吗?’,‘能告诉我活下去的理由吗?!’” 太宰治微微张了张了口,可他没有说话。 于是我继续说着。 “我大概是疯了才会想要救你这种人。是,我是想回家,我晓得我到了港口以后大概率是活不下去的,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能回到北海道,我都想尝试一下。太宰治,你知道吗?就在你渴望死亡的时候,有人拼了命也想活下去啊,还有人……明明不想死却不得不和自己的世界说再见,你明白这种痛苦吗!” 这一通话喊下来,我大口喘着气。 太阳从远方冒了头,日光微暖。太宰治沉默良久,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放地很轻。 “阿澈,你哭了。” 我没回答。我只是一条绷带,即便伤心难过,也不配拥有眼泪。 “你说得对,我是在寻找活下去的理由。”他将我从领结上解下来,重新缠在他的右手臂上,“死亡与生存是同等重要的事情,人只能活一次,也只会拥有一次死亡。我不是不尊重生命,而是更加在乎死亡这件事本身。” 他停下了脚步——我们走到家门口了。 “阿澈。”他喊我,“做个约定吧,再等一等,我会带你回北海道的。” 我一怔,我看向太宰治,他的表情很严肃,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随他进入房间,看到桌子上摆着青柠檬味儿的沐浴液,还有一张巴掌大的软床。 ——大概他早就准备好了,只是没有告诉我。 …… 于是,我又重新做回那条混吃等死、没心没肺的快乐绷带了。 毕竟离家出走这件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顺便还能用来威胁太宰治,何乐而不为呢——当然了,也仅限于身上带着“羽”的时候,见势不好可以赶快逃跑。平日里让我独自去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乱晃,那不是找死吗? 太宰治赋予我随意支配“羽”的权力,我跟他简单说了说那天在森鸥外办公室发生的事,包括划开时空隧道,以及遇到另一个“他”。太宰治听完沉思了很长时间,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信了没有。 大约一周后的某个晚上,太宰治跟我说要去见两个朋友。我没见他打电话约人,可他的表情像是确信在那里就能遇见他们一样。 织田作之助,坂口安吾。 我很想见一见,能被太宰治称为“朋友”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披上他的黑色大衣,月色正好,他穿过一个小巷子,推开一家名为“Lupin”的小酒吧的门。 酒吧里很安静,吧台的位置有一排椅子,那里已经坐了两个人。一人穿着黑衬衣,有着深棕色的头发,下巴上还有未清理干净的胡茬;另一人穿着板正的黑西装,半分短发,戴着眼镜,膝盖上放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 “呀嘞呀嘞,你们到地真早啊,织田作,安吾。”太宰治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挥了挥,算是打了招呼。 他们两人的中间给太宰治留好了位置,太宰治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朝老板一笑。 “来一杯加了洗涤剂的饮料。” “没有哦。”老板边笑着说边推给他一杯加冰的朗姆酒。 “现在可不早了,太宰。”织田作之助看了眼手表,“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 “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嘛,你说是不是啊安吾君。”太宰治笑眯眯地拍了拍坂口安吾的肩膀。 太宰治刚刚从一场黑帮争斗的前线战场回来,收拾了一群杂鱼,他的身上带着硝烟味,这两个人不可能闻不出来,却非常默契地一字未提。 酒杯碰撞的轻叩声不断响起,太宰治在这里所展现出来的活力是我从未见过的。他是个一到夜晚就会变得很沉寂的人,这些日子因为我总缠着他才略微显得话多一些——没办法,我没有别的人可以聊天,如果再不和太宰治说说话,我要憋死了。 如果放他独自一人,恐怕又会想一些七七八八、奇奇怪怪的自杀方法吧。 凌晨一点钟,坂口安吾先行离开了,他明天还有会议要参加。酒吧里只剩下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两个人。 太宰治一口喝掉杯子里剩下的酒,一大块儿冰碰撞着杯壁发出好听的轻响。 然后,太宰治从怀里掏出了“羽”。 “织田作,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他说。 这颗红宝石在酒吧吧台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织田作之助挑了挑眉,他指着“羽”:“你什么时候开始有收集这种东西的喜好了?” 太宰治没有回答他这句话,而是将右手臂上的我解了下来:“来,阿澈,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我:“……” 织田作之助:“……” 喂!太宰治!你把一条绷带递到人家面前,然后跟人家说“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你傻掉了吧! 总之又是一番解释。 -- 第12页 织田作之助似乎很难接受这个事实,起码看上去比中原中也的反应要震惊多了。 可见这个人是多么地老实本分。 我抬起绷带角的一端伸向他,用机械又无感情的声调向他打了声招呼:“啊,你好,织田作先生,很高兴认识你,我叫铃木澈,虽然作为人的人生已经结束了,但作为绷带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没多久。也许很难理解吧,但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啊哈哈哈,对不起我是个话痨,如果你觉得烦了还请多多担待。” 织田作之助呆了足足五秒钟,才伸出手握起我的边角,上下摇晃了一下。 好了,我们成功结识了。 在此过程中,太宰治一直面带微笑地看着我们,我最烦的就是他那个能预料一切的眼神。 “所以,你想让我帮的忙是,给这个绷带做个外套吗?”织田作之助有些发懵地说。 “哈哈哈哈,真像是织田作能说出来的话。”太宰治笑着拍了拍腿,将手上的红宝石递到织田作之助面前,敲了敲桌子,“这是‘羽’,原本是首领的收藏品,现在在我手上。” 织田作之助看了那红宝石几眼,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铃木澈,和这个宝石有关是吗?”织田作之助问。 看看,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太宰治点点头:“这颗宝石,能够割裂时空。目前得到的情报是,只有阿澈使用它才能达到这个效果。” 我看见织田作之助的眼睛渐渐睁大,他那完全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嗯,今天他接收到的信息量可能有点大,需要慢慢消化。 “嘛,总归我也没见证过奇迹的瞬间就是了。”太宰治耸耸肩膀,将我从桌子上拎起来,包裹起“羽”,“不如……我们一起来看看。” 他拿着被我包裹住的“羽”在空中轻轻一划,一道红色的痕迹淡淡显现出来。 “哦?”太宰治发出了一声感叹,然后他再度抬手。 他的手突然被织田作之助握住了。 太宰治偏头看向织田作之助,那人的表情很严肃。 “太宰,下一步暂且先别进行了吧。”织田作之助说。 太宰治的脸上露出笑容。 “来,织田作,和我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漩涡。 当这个两个字从织田作之助口中吐出来的时候,我和太宰治都是一愣。 “原来如此,组成的图案不同,抵达的位置也不同吗?”太宰治一只手托着下巴思考着,“阿澈,你那天画的是什么符号?” “正十字。”我规规矩矩地回答。 太宰治“唔”了一声,这次他先是斜着画了一道,然后抬手,织田作之助没有阻止他,于是他又竖着划了一下,两条红色的线浮在半空中。太宰治顿了顿,再度抬手,这次织田作之助拦住了他。 空中划开的两道已经微微展开了裂缝,我朝着裂缝的中央看了一眼,看到了一名少年。 他大概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穿着蓝色的高领毛衣,头发是银白色的。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往我的方向瞟了一眼,我看见了那双猫瞳,里面倒映着澄澈的天空。 “喂,小杰,你过来看一下……” 我只听到了这句话,再后来,裂缝消失了。 太宰治的笑容更明显了,他摸索着手中的红宝石。 “这倒是……很有意思啊。”他说。 第8章 来自异世界的客人 这几天晚上看着太宰治睡觉,我突发奇想,一定要趁早搞到一台小型照相机,出一本《太宰治360度无死角睡颜》写真集,放到港黑肯定会热卖——脱销的那种。 中原中也至少会买一本吧,用来嘲讽太宰治糟糕的睡姿。不过他没有太宰治能说,估计在嘴皮子上占不到太多便宜。那写真集在他手里大概会落得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芥川龙之介肯定也会买一本,放在小盒子里珍藏起来,每当意志力减退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鼓舞自己(?)。 尾崎红叶……应该也会买一本吧?她会一边翻着写真集一边吃着金麸罗,最后把写真集丢在桌子上,语气慵懒地扔下一句——“就这?” 嗯,森鸥外首领我肯定是要去送一本的,他似乎对太宰治的各个方面都很感兴趣,看向太宰治的眼神常常像是一位老父亲。不过,有点危险的是他的人形异能爱丽丝,我总觉得那本写真集最后会沦为爱丽丝的涂鸦板。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是一场稳赚不赔的买卖。 而我,首先,要有一台照相机。 …… 该怎么在不被太宰治发现我意图的前提下,跟他磨到一台照相机呢? “万事开头难”这五个字就是这么来的。 ******* 那天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在酒吧尝试了许多种“羽”的使用方法,按太宰治所说,他记住了每一种特殊图案的画法。 他的脑子,真不是一般人的大脑。比如我,在看了十几个图案之后,就已经觉得它们在我的记忆里混成一锅粥了。他居然每个都能记住。 太宰治从来不做无用功,他的每次计划都有深意。 我不清楚太宰治到底想干什么,只知道他要搞事情。 他一旦主动搞起事情来,就肯定有人要倒霉——反正不会是他自己。 -- 第13页 于是,当某一个月圆夜,太宰治从抽屉里拿出了“羽”,开始解开我的时候。我用尾端死死缠住了他的胳膊抗争着不想离开。 “你等等,你先等等。”我语速飞快地说着,“先告诉我你要干嘛,我可不能助纣为虐。” “准备好了吗,阿澈。” ? 我准备好什么啊? “那我们就开始吧。” 你你你,你这个人说话怎么就说两句半啊! 太宰治拉开了阳台门,站到了栏杆边。天空中星河绚烂,横滨的夜景正是最美的时候。 “太宰治,我警告你可不能乱画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啊,上次我一出去就被大风吹跑了你知道吗!很危险的啊!我是一条脆弱的绷带你一定要好好爱护,就算不看在我们相处这么多天的份上,也要看在『人间失格』的份上加倍小心……啊啊啊,停下停下,把手放下来啊!” “阿澈唠叨起来真是可爱。”他好像笑了一声。 他在空中划了一道斜线。“人生只有不断寻找存在的意义才显得有趣。” 他又划了一道竖线。“所以探寻未知的事物也在我追求的范围内。” 他再度划了一道斜线,红色的痕迹在天空中浮现出一个“*”字符,紧接着展开了一道裂缝。太宰治露出微笑,将手伸向那附近。 “来吧,让我迎接新世界……” 话音未落,一阵疾风扫过,裂缝大开,圆月的光芒映射在裂缝之上,从缝隙中跳落了两个人。 然后裂缝合上了。 我:“……” 太宰治:“……” 太宰治的手还伸在半空没有收回来。 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啊喂! 掉落的那人站在栏杆上,圆月映照在他的身后,风鼓起他及腰的黑色长发,他的怀中抱着一个受伤的男孩子,银白色的头发,正是那天我从裂缝中窥见的人。 他看着太宰治,太宰治也看着他。 他的身上没有传来杀意,但我从鲜血的味道里闻出了强敌的讯息。 就在这时—— “喂,太宰,大姐说是有事叫我们过去商量一下……” 中原中也推开门走了进来,然后他看到了阳台这一幕。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中原中也的身上。 打破沉默的是银白色头发男孩儿的咳嗽声,他似乎受了很重的伤,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 中原中也如梦初醒地跑到了阳台这端,左看看、右看看,随后他“啊”了一声,转过身去数落太宰治:“太宰,你这就不对了,怎么可以对小孩子下这么狠的手啊!人家这是找上门来了是吗!” 然后他对着长发黑眼睛的男子说:“总之我们在这里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先送去医院再商量后面的事情。” “医院在哪里?”男子终于开口了,声音很平淡,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中原中也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高房子:“还挺近的,去楼下拦辆出租车应该15分钟左右就能到,我们赶紧出发……” 话音未落,男子在栏杆上调整角度转了个身,然后微微下蹲,紧接着跃起,在各家的阳台之间腾跃,直奔着医院的方向而去。 中原中也:“……” “噗……哈哈哈哈哈哈。”笑声来自太宰治,“这还真是,意想不到的发展方向啊。” “太宰,你先给我解释清楚。”中原中也拉住太宰治的手臂。 “解释的话稍后再说,我们现在得跟去医院。”太宰治拍拍中原中也的肩膀,侧身走向了门口。 “欸你等等我……切,一定又在筹划什么鬼东西。”中原中也嘟囔了一句,虽然嘴上吐槽着太宰治,但他还是跟了过去。 横滨市中心医院。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抵达急诊室的时候,长发男子正倚在墙边,受伤的男孩子不见了,看情况是被推入手术室急救去了。 因为是深夜,医院里还算安静,基本没什么人堆集在此处,所以太宰治一眼就看到了他。 男子察觉到他们的靠近,偏过头来看着太宰治和中原中也。 他的身上沾着血,太宰治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一张白手帕递上前。 “日本,横滨。”太宰治带着淡笑。 他主动爆出了所在地的名字,大概是因为他知道面前人绝不属于这个世界。 果然,面前的男子微微睁大了眼,他思索片刻,接过了太宰治递来的白手帕。这是一个不错的信号,说明这个人至少接受了太宰治的好意,能够沟通。 “所以太宰你赶快解释一下啊。”中原中也拉了拉他的右手绷带,没错,就是在拉我,力气还特别大,因为有外人在我不好发火,只能先忍了。 “还有你,你也是异能力者吧。”中原中也面向那个长发男子,他这话说得倒是没什么问题。起码我没见过哪个正常人能在房子之间飞檐走壁地。 “异能力?”男子伸出一根手指顶在下巴上,仰头思考片刻,“啊,你说的是念能力吧。” 又是个没听过的新词。果不其然,我听见从中原中也的方向传来一声“哈?”,他跟我一样,目前是处于一头雾水的状态,我比他稍微好一点的是,起码知道面前这个男子是太宰治割裂时空搞出来的,而可怜的中也君啥也不知道。 “好了,中也,我来说明一下状况。”太宰治终于开口,他掏出了“羽”,“这是首领的那份收藏品,阿澈能够让它展现出它原有的力量,也就是割裂时空。” -- 第14页 中原中也虽然性格冲动了点,但也是个聪明人,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太宰,你可别告诉我你试过这东西了。” 中原中也其实心里应该是清楚的吧,看着面前那个奇装异服的人就不像横滨本地人啊,甚至是不是日本人都不好说。 但是下一秒—— 太宰治突然往后闪过身子! 紧接着我就看见一道人影擦着我的身子越过太宰治,他速度之快甚至带起了一阵旋风。他和太宰治两人交换了一下位置,稳稳站定——是那名长发男子。他缓缓扭过身子,目光落在太宰治手心的宝石上。 他刚刚,是想抢太宰治拿着的“羽”。 太宰治的笑意更深了:“哎呀,这位先生反应倒是很快嘛,已经了解当前的形势了?我话先说在前头,就算用这颗宝石再次割裂时空,如果使用方法不得当,你们也是回不去的哦。说不定……还会引来点别的什么,比如把那个男孩子弄到重伤的敌人?” 长发男子没吭声。 中原中也立刻做出了防御的姿势:“太宰,你还真是找了个大麻烦,回头我要上报首领让他把宝石收回去,不能让你再胡闹了!” “没关系的中也,既然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们总要好好招待才行,我想首领他应该也希望我们能和平共处吧。”太宰治从身后掏出来一个小本子,我瞄了一眼,是住院记录本。 太宰治什么时候把这本子从护士身上顺过来的啊! “来,让我看一看。唔……家属签字这里,伊路米·揍敌客。啊,是伊路米先生,真是幸会。”太宰治将住院本放到了一边的台桌上,“我名为太宰治,身边的这位是我的搭档中原中也。” 太宰治略微顿了顿。 “欢迎来到,野犬的世界。” 第9章 成为黑手党吧! 钱,不是万能的。 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这是一条至理名言。我以前不懂钱的重要性,也没有太多概念。当人的时候是学生,平日里没什么可花钱的地方,除了买点红豆蛋挞。当绷带以后更用不着钱了,也没怎么看到过太宰治大手花钱——毕竟太宰治那人混日子得过且过,只有钱包从来没有鼓过。 但此时此刻,看到伊路米先生的窘境,我突然对这句名言顶礼膜拜起来了。 事情是这样的,伊路米和那位受伤的少年是兄弟,少年名为“奇犽·揍敌客”,他们在处理任务的过程中遭遇黑暗大陆的念兽袭击,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是黑暗大陆,也不知道什么是念兽,伊路米也没多做解释,不过听起来就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本来逃生路线就极其狭窄,追击的怪兽又很凶残,所以时空裂缝打开时,伊路米几乎是靠着本能反应跳了进去——他应该也看出来这是个类似传送门的东西,但没想到直接把他从原始世界带到了横滨。 生存,第一要义,钱。 从伊路米掏卡的动作就能看出来,他家非常非常非常有钱,伊路米和奇犽大概是两个富N代的贵公子。看他结医疗费的模样多么地果断飒爽,就差把“不差钱”三个字写在额头上了。 不过…… “先生,您好,这张卡我们用不了。”柜台后坐着的工作人员带着歉意的微笑,双手将卡递还给伊路米。 …… 这就尴尬了。 就像是你出国带了10亿日元,但落地之后人家告诉你只能用美金。 伊路米靠在柜台旁边沉思。我其实很想告诉他,哥哥,以您的武力值,等治疗结束带上自家弟弟直接跑路就完事了。这么规规矩矩想交钱的办法,可见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乖孩子。 “我能记账么?”伊路米问。 我看见小姐姐的嘴角抽了抽。 “不可以。”她还是笑着回答了。 中原中也已经离开了,他本来就是过来带太宰治去见尾崎红叶的,现在这情况看来太宰治也没法脱身,他只好一个人先回港黑总部,等正事商量妥当,再回来看看太宰治这边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 而太宰治看到伊路米在柜台的一系列操作后,终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着伊路米的方向走过去。 “太宰先生,你这时候过去干嘛?”我小声提醒他,“你难道要去付账吗?可是你的钱包里只有一顿早饭钱吧?” 今天下午我才偷偷翻过他的钱包,本来是想找一枚五元硬币抛着玩的,一看钱实在是太少了,没忍心拿。 太宰治微微一笑:“我没带钱包。” …… 那你难道是去和人家闲聊天的吗! 就在这时,有一位护士匆匆跑了过来:“12号床奇犽的家属在吗?” “这里。”伊路米说。 “病人醒了。” ******* 奇犽住的是单间病房,他的手上打着吊瓶,头上打了伤药贴,腰上缠了三圈绷带。他靠在摇起的病床上,精神状态倒是不错。明明是个小孩子,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太宰治跟在伊路米的身后走进病房,很快就被奇犽注意到了。 “这是救命恩人吗?”奇犽看着太宰治,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总觉得似曾相识。” 我心道,那可不似曾相识,之前在酒吧划开裂缝的时候我们就见过你一次了。 伊路米站到奇犽的床边:“现在的状况解释起来有些复杂,总归是安全了,念兽也没有跟上来,就是回去可能有点麻烦。” -- 第15页 奇犽从被子里伸出右手,做了一下伸展的动作:“我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大概五天就能恢复状态,东西拿到了么,大哥?” 太宰治在病房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兄弟两个人互动。 伊路米从怀中掏出一张卡片朝着奇犽扔了过去,卡片在空中划了一个完美的弧度,奇犽伸手接住。卡片有些小,太宰治坐的位置不太能看清楚卡片的模样,只是大致有个轮廓——那是一张类似于扑克牌的卡片,卡背是没有图案的,卡面上似乎画了一口井,其他的部分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多余的笔画。 奇犽松了一口气:“‘轮回之井’总算到手了,没想到这东西会有那么强劲的对手前来抢夺,下次挑游戏之前还是要测评一下难度。” 等等,他刚刚说什么? 游……戏? 他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就是为了玩一场游戏? “现在有个更严峻的问题。”伊路米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我需要尽快接几个单子来付你的医疗费。” 我看见奇犽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然后他说:“不会吧,你不是随身携带存折的吗?” 这句话刚说完,他自己立刻反应过来:“哦,是不是这个地区戒尼币不是通用货币?” 聪慧冷静地一点都不像一名小孩子。 我不知道这兄弟俩原本是从哪里来的,他们对新事物的接受度奇高无比,就连身处不同地区这件事也好像习以为常——总感觉他们原本生活的那个世界是个更加变态的地方。 就在这时,太宰治开口了。 “接单子的话,不知道你们以前是做什么工作呢?”他双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瞧着两人,“如果我能帮得上忙,可以顺便介绍一下。” 伊路米和奇犽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回答—— “杀手。” ?! 你看看你,太宰治!你都招来一些什么人啊! 我敢说我做绷带这些天见到的神人比我当人那辈子加起来见到的都丰富! 真是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太宰治双手在空中一拍:“啊,我知道一个好去处!” …… 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来加入港口黑手党吧!” 我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主意! “黑手党?”奇犽看向太宰治,“听起来像是一个组织,做什么的?” “嗯~内容很多啊。”太宰治掰着手指数起来,看那模样还挺认真的,“小到扶老奶奶过马路、在商铺收保护费,大到机枪火拼,如果要提高点立意可以说我们在保护横滨市的安全~我个人觉得还是挺全面的,绝不会让你的生活枯燥乏味。” 太宰治这番话传到我耳朵里就像是个推销头子在介绍商品。 “啊。”奇犽左手握拳敲了一下右手掌心,“那不是和酷拉皮卡在的黑帮性质差不多么?” “小奇,有区别。”伊路米插话,“他说的是保护。” 奇犽“哦”了一下,话语声中立刻带上了索然无味的腔调:“那可能不太适合我。” “我对于具体内容没什么要求。”伊路米看着奇犽,“只要赏金足够高,这份工作是可以接受的。” 我听得三观尽碎,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丝毫没考虑“加入黑手党”这件事有多危险。 “价格的话,不用担心。”太宰治笑得眉眼弯弯,“相信我们的首领大人一定会给你开出满意的钱数。眼前最急迫的,是要了结医疗费不是么?” “真是麻烦。”奇犽嘀咕了一句。 太宰治站起身:“再考虑一下吧,两位,我先去结一下账。” 他在伊路米和奇犽的注视下离开了病房,我赶紧低声提醒他:“你不是没带钱包吗?这时候耍帅不太好吧,那两个人瞧样子不好惹啊,虽然是个小屁孩但他说他是个杀手,看起来也不像是开玩笑的啊!” 太宰治这边已经走到了柜台前,他先是用他的老腔老调和对面的小姐姐寒暄了几句,人家本着认真工作的态度不得不笑脸应付他,我都能看见小姐姐拉起绷直的唇角。 然后太宰治冷不丁地爆出了一串账号名字。 小姐姐按照他说的输入电脑,紧接着她怔住了。 我的角度能瞟到电脑屏幕,借机看了一眼。 …… 太宰治以后再跟我说他穷我打死他! 那明明就是个我从没见过的天文数字! 太宰治离开了收款柜台。 “好了阿澈,别乱动。”太宰治似乎是笑了,“那不是我的账号,是首领的,准确地来讲,是干部储备金。” 那不是挪用公款了吗?! “说起来我还拿储备金的十分之一去投资过一家食品公司,结果他家被揭露加工用料有问题,投进去的钱全都赔光了。”太宰治一脸无辜地讲着他的赔钱史,“啊,所以后来我又投了一笔。” 我终于忍不住开口:“森先生他真的没有把你列入黑名单吗?” “第二笔我把干部储备金翻了两番。” 我立刻闭嘴了。 您厉害,您想怎么玩都行。 伊路米和奇犽两位天外来客总算是安顿了下来——尽管“住在医院”这个安顿方法有点意外。不过,看这两兄弟的模样,不像是在意这些细节问题的人,比起这个,他们更想知道的是回去的办法吧。 -- 第16页 中原中也在凌晨时分重新回到医院来找太宰治,他们有新的任务要执行了—— 来自英国的爱琳娜伯爵要来横滨出席一场宴会并与当地政府签订一份商贸合约。但是爱琳娜伯爵却在五天前收到了一封恐吓信。 宴会是不可能取消的,爱琳娜伯爵的安全也要有保证。而港口黑手党的目标,就是找出潜伏在暗处的敌人,然后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他们。 第10章 假面舞会(1) 大家好,我叫铃木澈,曾经是个人,现在是条绷带。 今天是我和太宰治在一起的第41天。 呸……我的意思是,是我和太宰治生活在一起的第41天。 …… 算了,感觉怎么说都有点问题。 总之,今天是值得纪念的一天,因为我终于从太宰治的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尊严。 今天上午奇犽出院了,太宰治接他和伊路米前往港黑总部。相比伊路米,奇犽对于加入黑手党这件事显得兴致缺缺,他反而对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感兴趣。 “你右手的绷带,是什么特别的武器吗?” 在半路上,奇犽突然对太宰治来了这么一句。 我顿时精神高度紧张——开什么玩笑,突然被一个自称是“杀手”的人点名,我怎么可能不紧张啊! 太宰治没有停下脚步,他只是将左手放在了右手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我的一端。 “真是观察力极强呢,奇犽。”太宰治没有否认,“怎么看出来的?” “它一直在动啊。”奇犽指了指我,一脸地理所当然。 我傻掉了。 我承认我的确有时候会稍微挪动一下身体,因为现在是夏天啊,团在一起真的很热的,时不时地还会变湿,这就很难受。但我以性命担保,我绝对没有大幅度移动过,甚至所有悄咪咪的挪动都随着太宰治的手臂摆动一起。 就这样,都被发现了?还说什么“一直在动”? “原来如此。”太宰治带着微笑看了奇犽一眼,“但是很抱歉,它不是武器。它也有生命,会思考,对我来说,是比武器更加重要的同伴。” “哦,这样啊——”奇犽拉长尾音,“那我可以和它打招呼吗?” “你应该征询一下绷带的意见,小奇。”伊路米终于开口了,他一直在旁听。 “哦,好,那么绷带先生,你好啊。”奇犽凑近太宰治的右手臂。 我再次傻掉了。 这次不是因为揍敌客兄弟令人吃惊的观察力和接受能力,而是因为太宰治的话。 他刚刚,是不是用了“同伴”这个词?而且还是“重要的同伴”? “阿澈。” 太宰治的喊声将我从怔愣中唤醒。我这才反应过来奇犽在和我打招呼,连忙回应。 “你好,我是铃木澈。” “欸——真的能说话。”奇犽露出灿烂的笑容,“铃木先生,关于港口黑手党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啊,你觉得,有趣吗?” 这个问题难到我了。以我十几年来的人类生涯而论,加入港口黑手党真不是什么好的选择,毕竟作为一个乖孩子,让我拿枪拉栓都很困难,更别提用这些东西去杀人了。 不过,对于奇犽和伊路米这样习惯厮杀的人来说,港口黑手党的工作,大概算是有趣的吧?可能他们还会觉得不够刺激,有些枯燥乏味呢。 “唔,还算是……有趣吧。”我给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答案。 “这样啊。”奇犽将双手背在脑后,略微歪了歪头,“那我愿意加入。” 咦?就凭我一句话吗? “说不定,能碰见许多像是铃木先生这样有意思的人物。”奇犽笑着说。 不,你想多了。我心里默念着。会说话的绷带天上地下就我这么一条,还被绑死在太宰治身边了。 奇犽和伊路米抵达港黑总部是在上午十点钟,森鸥外在办公室同他们会面。他们谈话的时候,太宰治站在房间的角落一言不发,他看着趴在地上涂鸦的爱丽丝,而爱丽丝则是躲他远远的,看上去有些怕他。 揍敌客兄弟与森鸥外协商的是短期工作内容,因为这里的货币挣得再多对于伊路米也没有用处,所以他把货币换成了等价金额的宝石,将来也能带走。他们两个不归属任何一位干部管辖,直接从森鸥外这里领取任务,也可以不跟随任何一支队伍行动——简单地讲,森鸥外对他们非常满意,给了他们极高的自由度。 从这几天对于两人的观察来看,他们的身上似乎具备着与“异能力”类似的力量,伊路米称之为“念能力”。我曾经看病床上的奇犽实验他自己的念能力,他的手中闪现着电波——大概是一种借由电力驱动的能力吧。伊路米还未曾对外展示过他的能力,不过看样子只会比奇犽更难对付。 “那么接下来,太宰,我们来商量一下下周的事情吧?”森鸥外坐在办公桌后,双手垫着下巴,面带微笑地看向了太宰治。 伊路米和奇犽会意,当即转身离开,出去的时候,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奇犽多瞟了我好几眼。 大门关上了。 太宰治站在森鸥外面前,看着森鸥外的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桌面。 “原来‘羽’的效果是这样的啊。”对于发现宝石用途这件事,森鸥外显得格外开心。 -- 第17页 “并不完全是。目前对于‘羽’的测试只进行过两次,上一次产生的效果是使用者一方时空穿越。”太宰治回答,“使用结果是不可控的,还需要再进行研究。” 说实在的,我有点害怕森鸥外,尤其在他笑的时候,我总觉得他是在谋划什么不可预测的事件。比如现在,他这样笑,我就很担心他会利用“羽”来做些其他不好的事情。 果不其然,他的目光移到了我的身上。 “来正式打个招呼吧,铃木先生。”森鸥外说。 我没有从太宰治的脸上找到丝毫意外的表情,显然,森鸥外知道我名字这件事,在他的意料之中。 “森先生好,我是铃木澈。” 今天一天,我光是表明身份就表了两次。 “啊,铃木澈,听这名字就知道,一定是一位心地澄澈如水的年轻人吧。”森鸥外的目光意味深长,“也是使用‘羽’的关键人物呢。” “首领。”太宰治突然开口,他用左手盖住了我,“我会让阿澈用好宝石的,还请放心交给我。” “哈哈哈哈哈哈,已经关系好到要维护他了吗?”森鸥外笑着拍了拍手,“太宰,放心,我没想过要从你那里收回‘羽’,也不想对铃木澈做什么。你可以随意尝试,只要你喜欢。” 真危险! 我暗自捏了把汗。 太宰治这是提前表明了态度,不希望森鸥外参与到我和“羽”的使用实验中来——换句话说,不希望我有一天会被交到森鸥外的手里。 “言归正传,我们来说说爱琳娜伯爵的事情。”森鸥外收回了笑容,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爱琳娜伯爵将于本周日晚抵达横滨,抵达和前往宴会的途中不必担心,一路都有士兵护送,麻烦的是宴会开始之后。因为士兵不可能站到会场里面把会场围起来——那还开什么宴会,宾客一边吃饭一边看着士兵给枪支子弹上膛吗? 所以,港口黑手党接手的是,从爱琳娜伯爵进入宴会会场的那一刻开始的安全护卫工作,以及对敌人的排查,甚至猎杀。 “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太宰。”森鸥外看着太宰治。 “规避风险的最好方法,就是让风险提前消失。”太宰治从怀中掏出三张卡片推到森鸥外面前,我仔细瞧了瞧,卡片上还有三张照片,“第一位,罗维子爵,爱琳娜伯爵众所周知的死对头,曾经扬言出价10亿美金悬赏爱琳娜伯爵的项上人头。” 太宰治微微一顿。 “可是,他夫人家族名下的一家产业和爱琳娜伯爵所经营的大公银行有着密切的暗线往来,他们实际上是合作关系。用表面上的不和来获取更多的利益。” 太宰治伸手将这张卡片从桌上挪开,视为排除项。 “然后我们再来看第二位,横滨市的房地产大亨村上悠木。这次爱琳娜伯爵要和政府签订的商贸协议涉及的七八成部分都在房地产行业,这笔买卖如果做成,会对村上悠木造成很大打击,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也有出手的理由。只是……” 太宰治没继续说,但后面的话已经很清楚了。 只是这样做,未免太过明显。 毕竟如果这笔买卖谈不成,他将是最大的受益者,这种时候他去发恐吓信,就是把所有矛头都指向了他自己。 不过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万一他就抓住了大家的这个心理,来一个反其道而行之,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太宰治把那张卡片轻轻放下了,没有立刻抹除。 “至于第三张。” 森鸥外已经眯着眼睛盯着那张照片看很久了。 那是一名欧洲女性,看年龄在三十岁左右,金黄色的头发,蓝色眼瞳,看起来非常精干。 “太宰,你想说什么?”森鸥外指了指那张照片,“爱琳娜伯爵自己给自己发恐吓信吗?” 什么?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森鸥外说,爱琳娜伯爵? 太宰治微微一笑:“谁知道呢?我只是查到最近秘密渡港抵达横滨的人中有这位女性罢了,至于爱琳娜伯爵,总要见了面才能确认。” “看来,下周将会有一场十分精彩的假面舞会啊。”森鸥外捏起那张卡片,朝着不远处的飞镖盘上丢了过去,卡片直直插在了飞镖盘的边缘。 第11章 假面舞会(2) 这辈子我一直没有机会参加大型宴会,更别提假面舞会了,那是上流社会才有的东西。 所以,当我听到太宰治要去假面舞会现场的时候,我比他还高兴,按太宰治的说法——简直就像是一只得到了一整树榛果的松鼠。上蹿下跳,喋喋不休。 我十分郑重地向太宰治提出了一个条件。 既然是出席舞会,作为一条有理想、懂规矩的绷带,我也要注意个人形象。 所以当天我不要做绷带了!我要做口袋巾! 我要方方正正地叠在太宰治胸前的口袋上,干净、漂亮地面对各位嘉宾,还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们的正脸。 我已经准备好了和太宰治据理力争,脑中想了一百种理由来让他答应,甚至连离家出走的威胁都预谋上了。可太宰治居然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好啊”。 嗯?这么简单就答应了吗? 然后我就看见,他从桌子里拿出了一把……剪刀。 -- 第18页 等……等等,这是做什么? 我立刻撒丫子开溜,却被太宰治死死捏住了尾端动弹不得。眼看着剪刀一步步逼近,我终于憋不住喊叫起来。 “太宰治你给我等一下,这,这是什么意思?” 太宰治一脸正经:“不是要做口袋巾吗?那是方形的。来,我先把你剪成一片一片的小片,再帮你一片片缝起来,保证一点修补的缝隙都看不出,你会变成一张完美的方形手帕。” …… 我蜷缩成了一团。 “太宰先生,您看,这就不必了吧。”我的语气恭敬又小心,“这是件多么劳心劳力的事情啊,您的千金之躯怎么能用来干这种事情呢?万一被修补的针扎到手怎么办?那真是我的罪过了。来,请您快点把剪刀收起来吧,那东西太重了,别累着您了。” 我听见太宰治轻笑一下,然后他放下剪刀,推到一旁。 我松了口气。 我还记得上次他画猫,最后把那张画一点点销毁的事。所以即便是开玩笑,我也不敢赌太宰治会不会真的下手“修整”我。 我怕疼死了。 于是我乖乖地爬上他的右手臂,然后非常自觉地把自己缠成了往常的样子,还顺便给自己打了个结。 “太宰先生,您看这样够完美吗?” 太宰治扶着额头笑出了声。 假面舞会是下午四点钟开始进场,这天太宰治起得很早,他简单梳洗了一下,依旧穿着他的黑西装,外面披着黑风衣。 他就想这么出门了。 “等等,你就打算这么去参加舞会吗?”我在他迈出屋子前喊住了他。 太宰治的手停在门把手上,他瞧着我:“怎么了,阿澈。” “那可是舞会!舞会!你不好好整理一下自己怎么行呢?起码要把你乱蓬的头发整一下吧?比如抹点头油摩斯之类的,做个造型。” 太宰治叹口气:“我只是一个工作人员,又不是参会嘉宾。而且阿澈,整理这些东西很麻烦的。” 又是怕麻烦。 我一气之下脱口而出:“我帮你弄!” 空气凝固了一秒钟,如果我有手,一定要大嘴巴子扇自己。 说什么呢!夸什么海口!还记得上次玩太宰治的头发被整得多惨吗?为什么这张嘴就不长记性呢! “好啊。”太宰治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完了他又笑着地加了一句:“如果失败了,我就把你泡在酒精里。” 这下空气彻底凝固。 三十分钟后。 我瞧着镜子中自己的杰作,惴惴不安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太宰治这个人,不修边幅的样子已经很好看了,我这笨手笨脚的绷带稍微替他整理一下,他简直就像是钻石一样闪闪发亮。 “你最好还是别去了。”我嘀咕着,“你会不会把主角的风头都抢走啊。” 太宰治用手指拈着额角发尾,我没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惊喜或是失落的表情,他这副气定神闲、一切皆在意料之中的模样让我很有挫败感。 然后他突然开口,眼底像是有星光逐渐闪耀起来。 “阿澈你简直是个天才。”他盯着镜子,“原来发型还可以这样设计的吗?我才知道欸。看这鬓角发尾的处理方法多么地娴熟,如果不是了解你之前是名学生,我都要以为是哪位专业造型师在帮我整理了!” 什么嘛,看来是反应迟钝,刚看出来这个造型很完美。 我立刻骄傲起来。 “你应该感到自豪太宰治。”我用绷带的一端戳着他的胸前,“有我这么一条完美的绷带简直是天赐的福气。” 太宰治的嘴角微微翘起:“嗯,是我的福气。” 太宰治抵达横滨市中心的会场,是在下午两点钟左右。守在会场外围的人是芥川龙之介,太宰治进场时与他擦肩而过,芥川龙之介整整反应了五秒钟才回过神来。 “太宰先生?!”芥川龙之介立刻转身喊了一声。 太宰治也扭过头,他瞧了芥川龙之介一眼:“怎么了,芥川。” 芥川龙之介一怔——我看出来了,他是下意识喊了一声太宰治,应该没什么重要的事要说。 果不其然,芥川龙之介微微低下头,像是做汇报一样开了口。 “在下巡逻了会场周边五个巷子和十余栋大楼,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嗯,好。”太宰治点点头。 我瞧见芥川龙之介绷紧了脸,似乎在忍耐着什么。最终他还是没忍住,朝太宰治说:“在下觉得今天的太宰先生真是非常英俊潇洒。” 说完,芥川龙之介好像脸……脸红了。 这家伙是不是看太宰治都带迷弟滤镜的啊!既然这么崇拜太宰治,能不能也顺带着夸夸他身上的绷带啊,我也很英俊潇洒的! “是吗?”太宰治转身离开,丢下一句话,“那你去夸一夸造型师吧。” ? 不愧是太宰治,很是知道怎么哄我开心。 但接下来遇到的这个人就没那么令人愉悦了。 “噗……哈哈哈哈!” 面前这个笑地捂着肚子弯腰的人,没错,就是中原中也。 “太宰,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脑子坏掉了吗?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糟糕造型啊,啧啧啧。”中原中也从头到脚点评着,“尤其是这个头发,平时软软蓬蓬的样子不好吗,非要像那些装模作样的白领,收拾地正正经经。真是,可笑死了。” -- 第19页 “啊,中也,那是你不懂得变通,要跟上时代的脚步。你看,我觉得还挺好的。”太宰治拽了拽发角,那里因为固定造型的缘故,都有些僵硬了。 中原中也看太宰治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怎么,你对我的设计有什么不满吗?”我气哼哼地开口,“我跟你讲,中原中也,就算你开出天价求我去帮你收拾你那堆乱七八糟的头发,我也不会答应的。” “哈?原来是你在搞鬼。”中原中也一把拉住太宰治的右手臂,扯了扯我的一端,“铃木澈你小子以为在太宰身上我就动不了你是吧?” 别扯了! 如果我有嘴,一定会咬中原中也一口。 太宰治将胳膊轻轻从中原中也手中抽出来,他低声喊了一句:“中也,来人了。” 随着太宰治这句话出口,大厅外匆匆忙忙跑过一队士兵,他们和芥川龙之介说了几句话,随后芥川龙之介消失在门口的视野里,他去了更远的监视口——按照政府和港口黑手党的约定,爱琳娜伯爵抵达会场前,将由政府的人接管外围相关的把守。 看来爱琳娜伯爵不久就要过来。 目前一切还算风平浪静,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啊,对了太宰,你是不是还没有领东西。”中原中也从身后掏出一个半脸银色面具,“说是在舞会大厅里的人都必须要戴,切,真是一群琐碎的家伙。” 太宰治看向假面的目光有些冷,不过他没多说什么,直接从中原中也手里接过那个面具戴在了脸上。 中原中也:“……” “喂,太宰!你去自己拿啊,这是我刚刚领到的!”中原中也炸了毛。 “啊,你再去领一个不就好了?” “你真的很过分!” “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中也。” “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吧!” “好呀,让给你说。” …… 看到中原中也吃瘪,我只觉得浑身舒畅。 五分钟后,中原中也黑着脸拿着一张新的假面回来了。 在此期间我也得以认真观察一下这大厅的格局。 大厅的中央是一架管风琴,直通到三楼的位置。管风琴的右侧是一架旋转楼梯,往上延伸到四五层楼的样子,因为太高了所以我看不太清楚。二楼的两侧包厢分别坐着两组管弦乐队,此时此刻已经奏响了舞曲预热。 大厅一层很宽敞,中央摆了一架高台,应该是留给政府要员和爱琳娜伯爵坐的。大厅一层的两侧摆了两排桌子,上面放满了糕点和红酒,用来招待宾客们。 “阿澈。”太宰治突然喊了我一声。 “啊?怎么了?”我回过神来,太宰治正靠着大厅角落的墙壁,瞄着高台的方向。 “你知道‘羽’原本是两块宝石么?”太宰治爆出了一个惊天消息。 开什么玩笑?他的意思是说,森先生手里的只是其中之一吗? “翅膀只有一边可是飞不起来的啊,就算飞起来也会因为掌握不好平衡而摔倒。”太宰治从怀里掏出一颗宝石——那正是“羽”。 他为什么随身携带着这个? “也许……会派得上用场也说不定。”太宰治露出微笑。 第12章 假面舞会(3) 下午三点半左右,大厅里面人已经基本到齐了。 觥筹交错的酒杯,华丽的衣衫,精致的手帕,锃亮的皮鞋。所有的这些元素组成了今天舞会的主题,当然,最别致的还是每位嘉宾脸上的假面。 中原中也偶尔还会去餐桌旁拿点东西吃,太宰治却是丝毫不往人堆里凑,连太宰治手中的那杯红酒都是中原中也塞过来的。 太宰治手里拿着一杯红酒,倚在大厅的角落。越是这种人多的场合,他似乎就越是沉默。他注视着每一位走进走出大厅的嘉宾,像是一匹潜藏在暗夜中的狼。 就在我以为太宰治会这样站到四点钟爱琳娜伯爵到场时,他突然动了。 他朝着一个方向笔直走去。我仔细瞧了瞧,那里站着一位女性,她穿着短款晚礼服,长发挽在帽子里,帽沿插了两根羽毛,脸上戴着一张蝴蝶面具所以看不清楚她具体的长相。 太宰治在她身后站定,步伐停止导致酒杯中的冰块撞击杯壁发出一声轻叩声。 “叮”。 那女子身形一顿,她转过身来,看见了太宰治。 透过蝴蝶面具,我看见了那双眼睛,幽蓝通透,仿若璀璨的宝石。 “尊贵的小姐,您的仪态是如此出众,耀眼夺目地让群星都失去光采,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向你敬一杯酒呢?”太宰治的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因为参加舞会的缘故,今天他的脸上没有贴伤药贴,也没有在右眼上绑绷带,整个人看起来文质彬彬。 女子只略迟疑片刻,便从桌子上端起一杯酒,朝太宰治伸了过来。 酒杯在空中轻碰,大厅中的管风琴恰好在此时奏响,管弦乐队同时启动。乐音从二楼倾泻而下,瞬间铺满了整座大厅。 “艾莉。”她说。 “太宰治。”太宰治回应。 艾莉将酒杯举到唇边,喝酒的模样十分优雅自得。 我不得不承认,太宰治的眼光的确毒辣,就连搭讪也能选中这么有气质的女子。 “阁下是横滨市外事厅的人吗?”艾莉喝完酒,用手帕轻轻揩了揩嘴角残留的酒痕,随即朝太宰治问着。 -- 第20页 “总归是为外事厅服务的人。”太宰治的目光就没有从艾莉身上挪开过。他这么回答也没什么问题,港口黑手党是听政府的命令在此守备的,他也算是为外事厅服务。 他们两人聊天的这当,我看了一眼中原中也的位置,他已经站到了高台附近。今天的人员分配是这样的——中原中也负责贴身保证爱琳娜伯爵的安全,毕竟他的念能力比较适合近身作战,一旦有敌人靠近爱琳娜伯爵身侧,他就可以凭借异能力尽快制服敌人。而太宰治负责大厅内部,属于机动人员,根据场内情况随机应变。 “咚——” 大厅内的挂钟敲响了,下午四点钟到了。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枪支戳地的声音,紧接着有笑声和谈话声从门外传来。 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人一男一女。男子穿着规整的西装革履,看来就是横滨市外事厅厅长了。他身边的女子穿着长摆晚礼服,头发上别着一顶小礼帽,手套是白色的,手中还握了一把绒扇。 爱琳娜伯爵。 他们两人一路走上了高台,在两把椅子上坐下,从他们的表情来看,这一场交易八成是谈成了,就差宴会结束后盖章定论。 “听说爱琳娜伯爵是特意挑选了横滨作为贸易对象城市,能被如此看重真是由衷地感到荣幸。”这边太宰治还在和艾莉攀谈,爱琳娜伯爵的进场他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 “相信爱琳娜伯爵她,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吧。我也觉得横滨很好啊,无论是从地理位置来看还是从城市建设来看,都是一流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横滨多停留一段时间。”艾莉说。 “可以呀,艾莉小姐随时来找我,我都会好好款待的。”太宰治说。 太宰治他,未免对这位艾莉小姐有点过于热心了。 高台上,厅长已经说完了开场词,还是那几句套话,无非是希望大家能愉快地享受本次舞会。华尔兹舞曲的声音响起,场内再次变得热闹起来。也许是因为有假面遮掩的缘故,大家的状态都比较轻松自在,已经有人随着华尔兹的曲子开始跳起舞来。 “我想邀请艾莉小姐跳一支舞,不知道艾莉小姐您赏不赏这个面子呢?”太宰治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朝着艾莉递了过去。 艾莉在太宰治触碰到她之前将手缩了回去。 她微微后撤一步,露出一丝歉意的笑容:“很抱歉太宰先生,我不会跳舞。” “这样啊,那真是遗憾。”太宰治直起身子,手重新放回身侧,他脸上的笑意丝毫没有减弱。 高台上,爱琳娜伯爵端了一杯红茶小口啜饮着,她那边似乎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地方。 我环视了大厅一周,觉得有些乏味了。 原本以为舞会会是怎样有趣的场景,如今看来也就这么回事吧,不过是这群人换种方式进行社交的手段罢了。 还不如在家里和太宰治打游戏来得快乐。 就在这时,艾莉突然开口了。 “太宰先生既然人在横滨,有听说过,港口黑手党么?” ? 这位来自欧洲的小姐好端端地提起港口黑手党做什么? “哈哈哈,当然知道。”太宰治将酒杯放在桌子上,腾出双手来,“凡是生活在横滨的人应该都听说过港口黑手党吧。怎么,艾莉小姐对那个组织感兴趣吗?” 艾莉拿起手帕掩住唇,目光凝视着坐在高台上的爱琳娜伯爵:“我是随爱琳娜伯爵一同前往横滨的,据说此次伯爵大人收到恐吓信,是由港口黑手党来负责保护伯爵大人的安全。” 太宰治只是微微笑着,没有接话。 “作为伯爵大人的亲信,我对陌生的组织很是不放心,一度很担忧爱琳娜伯爵此行的人身安全。”艾莉略微偏过头来瞧着太宰治,“但如果他们都像太宰先生一样可靠,那我就安心多了。” “是吗?能得到艾莉小姐如此认可,我真是荣幸至极。”太宰治如是说。 舞曲换到第七首的时候,日暮低垂,星光一点点攀上窗扉。 我猜太宰治今晚上是要黏住艾莉了,他基本没有离开过艾莉身边三米范围,如果我是艾莉估计早就烦了吧,多亏人家脾气好,硬是还在好言好语地和太宰治搭话。 “咚——” 时钟响了第四次,现在是晚上七点钟。舞会已经接近尾声,大约再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就会正式宣布结束了吧。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爱琳娜伯爵自始至终都坐在高台上,中原中也的位置也没有改变过。 但。 那是发生在一瞬间——管风琴砸出重音的那一刻,整个大厅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大厅里瞬间乱成一锅粥,喊叫声、跌倒声此起彼伏。也是在这个时候,太宰治迅速伸手拉住了身边的艾莉,我听见艾莉似乎抽了口冷气。 “艾莉小姐,请不要慌张。”太宰治的声音里没了最开始的恭敬和柔和,“只是停电了,对吗?” 艾莉这次沉默了很久,因为身处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状态,只能隐隐感觉出她似乎很不高兴。 “是啊,只是停电了。”艾莉的声音非常冷淡,她将胳膊从太宰治手中抽了回去。 灯亮了。 大厅内的众人从黑暗的状态下恢复过来,他们第一时间在意的是自己的仪态是否还得体。忽然,从高台的位置传来了酒杯落地破碎的声音。 -- 第21页 我闻声看过去,只见厅长从椅子上一下子站了起来——他身边的爱琳娜伯爵不见了。 嘈杂的人声再度充斥满了这座大厅,大概是这群人联想到了那封恐吓信,对于爱琳娜伯爵的消失感到惊慌失措吧。 中原中也已经从高台上冲了下来,他站到太宰治身边,语速飞快:“太宰,我敢保证没有任何人上过高台,虽然是一片漆黑,但这点分辨力我还是有的。” “哦,凭空消失。”太宰治扭头看了一眼艾莉,“还真是件稀奇事呢,艾莉小姐。” “喂,太宰!你在下面有什么线索没有?现在应该立刻让芥川出动,派部署在外面的兄弟阻拦各个街道吧?”中原中也有些着急了,这也怨不得他,爱琳娜伯爵在他眼皮底下失踪,这放到谁身上都得急。 “艾莉小姐。”太宰治突然喊了艾莉的名字,我这才注意到她悄无声息地准备离开会场,“作为爱琳娜伯爵的亲信,伯爵失踪您一定担心极了吧,不准备和我们一起去寻找伯爵的下落吗?” 中原中也怔住了,他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太宰治还在顾及旁人的情况。但他没有插话,也许是出于对太宰治的信任,他认可太宰治的临场决定。 艾莉的脚步停住了,她转身瞧着太宰治,顿了许久。 “太宰先生,我们出去谈吧。”她说。 艾莉,她对太宰治的港黑身份,丝毫没有表现出意外的情绪。 第13章 爱琳娜伯爵(1) 舞会由一开始的欢声笑语变成了如今了人心惶惶,各路嘉宾或是惊慌、或是沉默地依次离开会场,外事厅厅长在会场内部气急败坏的呵斥着部下,他一定血压都高了吧。 这是我出门前看到的情景——此时此刻我、中原中也、太宰治和艾莉,我们正站在一条隐蔽的巷子里,准备密谈。 艾莉站在巷子的内部,而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站在她的对面,俨然是一副把她封锁在里面的架势。艾莉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一圈,最终落在太宰治身上。 “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令人闻风丧胆的黑中至黑,太宰治先生,我没说错吧?”艾莉又朝中原中也看去,“而这位,就是‘双黑’的另一位,中原中也先生吧。” “你是?”中原中也皱了皱眉。 太宰治率先把银色面具摘了下来,他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肩膀:“中也,不用急着问问题,让我们先听听这位尊贵的小姐怎么说。” 言罢,他朝艾莉晃了晃手中的面具:“您还不准备亮明身份吗,伯爵大人?” 什么? 太宰治的话令我无比震惊。 太宰治喊她“伯爵大人”,这节骨眼还有几个伯爵大人,无非是爱琳娜伯爵啊! 我看到中原中也同样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他率先开口:“喂,太宰,别开玩笑了……爱琳娜伯爵她,不是在高台上被人捉走了吗?站在台下的这位小姐怎么可能是爱琳娜伯爵。” 片刻后他似是反应过来什么,立刻补充:“莫非高台上坐着的那个爱琳娜伯爵是假的?” “不,中也。”太宰治的目光没有从艾莉身上离开过,他面带微笑,“这种说法并不准确,高台上那位,应该也是‘爱琳娜伯爵’才对吧。” 小巷的空间内陷入沉默。 月光柔柔地洒下,在艾莉的身上铺上了一层银色,她抬手摘下了蝴蝶面具,我看清了她的样貌以及她隐藏在面具之后的金黄色额发。 真是高贵又有气质,比卡片上的照片还要美上十倍。 的的确确,她就是爱琳娜伯爵本人。 艾莉,也就是爱琳娜的变音简称,她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太宰治面前隐藏自己的身份。 “怎么伯爵大人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在横滨的这笔大买卖谈成了不应该是一件非常值得庆祝的事情吗?”太宰治向前走了两步,“又或者,您的目标另有其他?” 爱琳娜只是看着太宰治,她没接话。 于是太宰治继续说。 “半月前,首领从暗线接到了一笔来自欧洲的交易申请,对方开出了天价要购买‘羽’,首领没有同意,因为……”太宰治顿了顿,“我们已经找到了‘羽’的开启方法。” 我看到爱琳娜的嘴角微微一动,可她还是没有接话。 “您果然是为了这颗宝石而来。”太宰治叹了口气,“不过这样大动干戈,闹得人尽皆知,是想逼着港口黑手党做什么文章呢?让我来猜一猜……” 太宰治将手指放到额头边,我瞧出来了,这人已经胸有成竹,却故作思考,真是要活活气死对方才罢休。 “大概,没有什么事情是比发现失踪的爱琳娜伯爵出现在港口黑手党的牢狱里更让人吃惊了吧。”太宰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此言一出,爱琳娜突然动了,她缓步走至中原中也面前,在中原中也略带吃惊的目光中将手伸向他的肩膀。 然后,她的身后—— 出现了另一个中原中也。 “你也是异能力者。”中原中也后撤了一步离开爱琳娜的手,而那个身后的“中原中也”依旧没有消失。 “异能力,名为『镜』。”爱琳娜将手收回,“用于人体,能将我触碰到的人完整地复制,包括音容样貌和行为习惯,复制品能够听从我的指令自如行动,和正常人没有区别。” -- 第22页 话音刚落,她身后的“中原中也”迅速从衣侧抽出一把枪对准了太宰治。 中原中也即刻就要移动,被太宰治拦住了。 “中也,别着急,爱琳娜伯爵说了,是复制人身,可没说连武器里的子弹都能复制。”太宰治说。 爱琳娜轻轻一笑。 “不愧是太宰先生,我的确只能复制当前人身上的饰品和衣物,而且每次只能复制一个人。这能力最好用的一点就是,我还能选择复制品的生成地点。”爱琳娜拍拍手,中原中也的复制品瞬间像风一样融化四散开来了。“太宰先生我就不尝试了,毕竟你的『人间失格』会让我的异能力失效。”爱琳娜退后两步,继续保持了谈判的姿态。 “哎呀,看来伯爵大人对我们的调查真是细致入微。”太宰治抬起手,他的掌心躺着一颗红宝石——那正是“羽”。 爱琳娜的眼神瞬间变了。 太宰治不慌不忙地将手中的宝石收了回去。 “即便我不触碰你,在停电的一瞬间,你也准备让另一个自己的消失的吧。急匆匆地确定行程,又来到从未有过交情的横滨做交易,把恐吓信事件搞得沸沸扬扬,最后再将失踪事件和港口黑手党绑上关系……” 太宰治看着爱琳娜。 “伯爵大人,你是想让港口黑手党硬吃下这场强买强卖的交易啊。” 哦。 听到这里,我终于把思路理清楚了。 也就是说,这场事件的由头,是半月前爱琳娜伯爵通过地下市场试图向森鸥外购买“羽”不成功。爱琳娜伯爵于是制定了前往横滨的计划,用一场大的国际贸易来掩盖自己的真实意图,把自己的人身安全当作筹码,妄图挑动大的风波,以此让港口黑手党不得不低头。 如此心机费尽,爱琳娜究竟想用“羽”做什么? “虽然身上有爵位,但我本质其实还是个生意人。能谈判的时候,尽量不起争端,既然没有走到最后一步,那就说明我们之间还有得谈。”爱琳娜显然还想继续这场交易,也许就遇上太宰治这件事,虽然不在她的计划内,但她随机应变,换了种方式和港口黑手党交涉。 “好啊,让我们来听听筹码,伯爵大人该不会要告诉我,你的手上……有另一颗‘羽’吧。”太宰治轻描淡写地吐出了一句惊天话语。 这边中原中也显然更加震惊。 “‘羽’有两颗?” 我瞬间觉得心里安慰了。 中原中也,真惨,和我一样啥都不知道的可怜人。 爱琳娜抬起右手放到颈侧,她解开了领结扣,从衣服里拿出了一条项链。 项链的底部坠着的那颗红色宝石,与太宰治手中的一模一样。 “我的筹码可不止这一件。”爱琳娜用手摩挲着红宝石,缓缓说道,“你刚刚说,你们已经找到了‘羽’的开启方法,对么?那实在是太好了。” 爱琳娜露出微笑:“因为我啊,知道‘羽’的使用规则。” 当晚太宰治回家已近凌晨。 谈判结果悬而未定,最终的使用条件还是要森鸥外来把握。爱琳娜是自己回到会场的,当然,已经换回了她那身华丽的衣服。对外的说法是,爱琳娜伯爵在停电之前就前往更衣室整理仪容去了,因为停电门锁自己上了锁,爱琳娜伯爵被困了一个多小时。 太宰治躺在床上,手里捏着“羽”。 爱琳娜知道“羽”的使用规则。具体的用法她没有细说,但是隐隐透露出了一个思路。 “羽”能够割裂时空。 我们之前尝试的是空间割裂这一方面,无论是出现在异世界,还是异世界的人来到我们的世界,这都属于空间的变化。而按照爱琳娜所说,两颗宝石如果使用正确,能够实现时间割裂。 “但是也只是旁观,绝不能改变过去。”这是爱琳娜的警告,“如果妄自改变过去事件的结果,使用者就会死。” 听起来很可怕不是么? “太宰治。” 见他一直拿着那颗宝石端详,我忍不住开了口。 “阿澈,你想回去吗?”太宰治轻声问了一句。 他确实总能猜到我在想什么。 如果“羽”真能实现爱琳娜所说的时间割裂,我很想回去,我想告诉那个走在路上的傻小子当心,让他躲开那致命一击。这样他还能蹦蹦跳跳地去上学,开开心心地吃蛋挞,继续无忧无虑、没心没肺地享受自己的小幸福。 改变过去,听起来太诱人了不是吗? “阿澈,你听我说,时间线终究是不一样的,使用者会死。你能保证你所救下的那个‘你’,不会被因果影响同样死去么?”太宰治从床上起身,他将红宝石收到了盒子里,走到阳台的位置,拉开了窗子。 夜风清凉,我顿时觉得自己清醒了不少。 “哈哈哈,太宰治你想多了,我怎么可能想回去嘛。”我故作坚强地笑着,“作为一条绷带多快乐啊!不用考虑吃喝拉撒睡的问题,还有人每天给我洗澡,甚至我现在觉得跟你一起在港口黑手党的日子也有趣极了。多刺激啊,比我每天上学的日子刺激多了……” 我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因为太宰治掏出了一张请假条和一张机票。 他朝我微微笑着。 “总是工作紧绷着弦会伤身体,我请了长假,算起来还是我这么多年第一次请假哦,是从下月15号开始。听说北海道风景不错,我们就去那里度假吧。” -- 第23页 我哽住了。 我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真的会付诸行动。 “好啊,那我们一定要去一趟小樽,我给你介绍最好的温泉浴场。” 很丢脸,我想我一定是要哭了。 第14章 爱琳娜伯爵(2) 我一直有劝太宰治少喝一点酒,因为他喝多了就会耍酒疯,还是丝毫不节制的那种。 唱歌就算了,我把自己团成一团还勉强能阻挡点糟糕的声音。但最可怕的是,他会拉着人家酒吧里的小姐姐,要跟人家殉情啊。 “太宰治你不用找自杀的方法了,我现在就可以勒死你。”我用力缠住他的右胳膊。 “呜呜呜,阿澈好狠心。”他趴在桌子上装哭,“孤独地死去是一件多么悲伤的事情啊,阿澈我们选个好日子一起去跳海吧。” ? 这是嘴里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想拉着我去死,门都没有。 我要不还是赶紧考虑考虑换个人寄养吧,我看织田作之助就不错。 跟着太宰治早晚有一天我会被他气死。 森鸥外和爱琳娜关于“羽”的商议,在昨天晚上得出了结论。 爱琳娜会告知太宰治“规则”,而太宰治则是要用我帮助爱琳娜回到过去。 “使用的时候你也会跟过去的对吧,太宰治。”我一遍一遍地跟他确认,“虽说是爱琳娜来操控,可我也是参与者啊,万一她一激动做出了什么改变过去轨迹的事情,我会不会被连累死啊。你可一定要看住她啊,拦着点儿知道吗?” 也许是我太唠叨了,太宰治笑了笑。 “知道啦,你怕死地要命。” 切,惜命有什么可笑的,像你一样整天闹着要自杀才是奇葩吧。 三日后,我见到了准备妥当的爱琳娜。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戴了一顶灰色针织帽,就连手上戴着的手套都是黑色的——看上去竟是要出席葬礼的模样。 她摘下了项链,将红宝石放在了玻璃桌上。 “我查阅了所有能检索到的资料,了解到‘羽’的使用分为两种形式。单一的‘羽’可以割裂时间或是空间,但是使用起来并不稳定。两颗‘羽’一同使用的话,可以实现精准定位,具体到某个人,或是某个时间点。”爱琳娜说起了规则,这是她手中把握着的消息,“当然了,操作需要一些步骤,一会儿使用的时候我会详细讲解。” 太宰治点点头,将他手中的“羽”也放在了桌子上。 “太宰先生之前所说的‘羽’的开启方法,现在可以告知了吗?”爱琳娜询问。 太宰治示意她稍等,然后他解开了绷带的结扣,将我一圈圈地解了下来,摊平放在桌子上。 我从爱琳娜的眼中读出了困惑。 “这位是铃木澈,是我的绷带。”太宰治郑重其事地作了介绍,“虽然是绷带,但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也是开启‘羽’能力的关键要素。” 我看见爱琳娜瞪大了眼睛盯着我,她作为一名贵族显然很少有这种吃惊的表情,也许是我的身份的的确确让她太过惊讶了吧。 我硬着头皮打招呼。 “爱琳娜伯爵,你好。” 她如梦初醒,连忙接话:“啊,铃木先生你好。很抱歉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很正常,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甚至我觉得她的反应已经很快了。要都像揍敌客家那两兄弟一样,瞬间就接受了我的存在,我才要怀疑这个世界了。 “虽然没有任何科学道理能够佐证,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我可以使用‘羽’。”我老老实实地阐述着,“目前为止使用过两次,都是空间割裂,一次是我穿越到对方空间,另一次是对方降落到横滨。” 爱琳娜听完后沉思片刻,随即她从桌子上拿起两颗“羽”。 “那和我了解到的信息大致相同。”爱琳娜举起一颗红宝石,“一颗用来定位空间,一颗用来定位时间。对于空间割裂我了解地不多,我只知道回到过去的方法,‘羽’会根据使用者的意识来自动选择返回的节点。当然,只要事件结果不被改变,中间的过程如何变化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太宰治听完,将我从桌上拎起,递给爱琳娜。 “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爱琳娜长舒一口气,用我的两端包裹起两颗红宝石,她的手微微颤抖,我不清楚她究竟是害怕还是激动。 她首先用一颗宝石在空中画了一道横线,这应该是她所说的定位空间。紧接着她用另一颗宝石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这应该就是定位时间。 然后她后撤了两步。 紧接着一阵光芒大开,从圆圈的位置逐渐开拓出一扇拱形门,这门开始膨胀扩大,最终有一人宽大小。 爱琳娜率先迈步进去,太宰治从她手中接过捆了两颗宝石的我,紧随其后走了进去。 那是一间卧室。 我们脚下踩的是木地板,房子中央铺着地毯,墙上挂着大摆钟,屋顶镶嵌着浮雕花纹,看上去是显赫人家的屋子。 落日的余晖从窗外斜斜地射入屋内,映照在床上,升起一片暖意。 床上躺了一个人,他正在闭目休息,他的头发泛白,容颜苍老,双颊有些凹陷,看上去身体状态似乎欠佳。 “啪嗒”。 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是一滴水。 -- 第24页 “啪嗒”。 又是一滴水。 这屋子漏雨吗? 我正困惑着,紧接着注意到爱琳娜的左手死死地扣住了她的右手,这样才不至于让她整个人抖地太厉害。 我看向她的面庞。 ——爱琳娜哭了。 她的眼睛通红,脸颊上满是泪水,地面上滴落的都是她的眼泪,但是,她没有哭出声,只是任凭那泪水一行行划过她的脸。 床上的人微微动了动,然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他醒了。 爱琳娜再也忍不住,疾步奔过去,跪倒在床前。然后,她握住了那位年老男人的手。 太宰治见状,拿着我向后退了几步,靠在了墙边隐蔽的角落。 “父亲……”爱琳娜的声音打着颤,她的哭腔再也控制不住,她只好伸手不停地抹着眼泪,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糟糕失态。 老伯爵在看清楚面前人的时候,笑了。 他笑地很艰难,似乎牵动嘴角要耗费他很大力气一般,他将另一只手从床边伸了出来,覆在爱琳娜的手上,轻轻拍了拍。 “我们爱琳娜,回来啦。”他的声音带着沙哑和沧桑。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爱琳娜终于哭出声来,她用额头抵住老伯爵的手,不停地道歉,“我应该赶回来的,不,我应该早一点就回来的。父亲,没有陪在你身边是我不好,我是个不称职的女儿。” “我们家爱琳娜,是有事业心的女强人。”老伯爵咳了几声,他依然面带微笑,病态的面庞使得他泛白的嘴唇非常明显,“我知道,因为我身体不好,这些年为了家里,你吃了不少苦,愧疚的是我才对。” 爱琳娜说不出话来了,她抱着老伯爵的手“呜呜”哭泣着,身子依偎在床边,像是河里的蒲草。 我真的想象不到,在和太宰治谈判时强势成那样的爱琳娜伯爵,居然会有如此柔弱的一面。也许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道伤疤,每每触及,就会卸下所有的坚强盔甲。 “我……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爱琳娜再次开口,她抬头看着老伯爵,“我想再多听听您的教诲,以前是我不懂事,撞了很多墙头,吃了很多亏,才明白您说的是对的。是我任性又固执,浪费了很多没必要的时间。哪怕……哪怕多和您聊聊天呢。您能宽恕我吗?” 老伯爵笑了几声,那声音从肺里发出来,像是老旧的破风箱。 他颤巍巍地伸手,拍了拍爱琳娜的头顶。 “父母永远不会怪罪自己的孩子的。” 爱琳娜的哭声一窒。 老伯爵的手抚上她的脸颊,他的目光非常温柔。 “你能成长为如此出色的女性,我真的很欣慰。”老伯爵轻轻笑着,“爱琳娜,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荣耀。” 我不知道太宰治面对此情此景心中是何想法,我已经泣不成声了。 可惜没有眼泪能替我传达我的心情。 爱琳娜伯爵拼尽一切想回来看看,弥补心中的遗憾,也许就是为了这一刻,为了这一句话,亦或是和父亲在一起的这一点短暂的时间。 “太宰治。”我低声喊他的名字。 他沉默了许久,才将我抬到他的唇边。 “阿澈。”他说,“你是想到自己的家人了吗?” 他的声音低沉且柔和。 没办法,我触景生情,我特别理解爱琳娜的感觉,因为我也没有来得及和家人告别。这种痛苦是潜藏在心灵深处的,若是不去提及便安静无波,若是不小心触碰到了,就是惊涛骇浪般翻滚着的疼痛和压迫。 “太宰治,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有一天,一位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人在你面前死去了,你会怎么办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问这个问题,脑子里想出来就问出口了。 太宰治顿了顿:“如果他有遗愿,我会替他达成的。” 片刻后,太宰治再度开口:“若是你呢,阿澈,你大概见不得这种场面吧。” “嗯。”我回应了他,“我见不得这场面。” ——“如果可以,我会替他去死。” 第15章 休息日(1) “太宰治!” “太宰治你给我停下!” “你个傻子,给我往后撤啊啊啊啊啊!” 我的声音回荡在山间。 没错,山间。 爱琳娜伯爵周日下午返程回欧洲之前,送给太宰治一架最新款的滑翔翼,做工、材质都是超一流的。太宰治看见的时候眼里都快冒星星了——每次看见他这种表情,我都觉得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他把滑翔翼配的降落伞给拆了…… “啊,我将拥抱天空、风、山谷,然后像鸟儿一样飞翔,感受人生最浪漫的一段时光,最后回归尘土大地!” 滚! 浪漫个球! 我只是个给你打工的绷带,我还不想陪你殉情啊混蛋! “3、2、1……起飞!” 他欢快的喊声和我的惨叫声混合在一起,50米的加速跑,眼看着山崖边就要到了,他准备撑开滑翔翼。 他、摔、倒、了。 按照惯性,他像球一样骨碌碌地滚到了山崖边,然后掉了下去。 这该死的太宰治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千钧一发之际,我缠住了山崖边长着的一棵粗壮树枝,另一端死死地拉着太宰治。 -- 第25页 我觉得我要被拽断了。 “你这个……疯子。”我咬牙说着,“还不快点拉着我上去,我快撑不住了。” 可能是这家伙的神经还没对上路吧,他用特别深情的眼神看着我,口中继续说着他那异想天开的台词:“阿澈,放手吧。就在这里,我们永别了,即便死去,我也会永远记得你的。” 呵。 不用记得我,我已经死了——活活被太宰治气死的。 就在这危急关头,我的上面突然投下来一片阴影。我往上看去,黑黑的眼睛大大的困惑,站在山崖边上的人,正是伊路米。 “……你们在玩什么游戏?”伊路米双臂交叉抱在胸前。 “不不不,伊路米先生,您听我说,只是我身边这个人又犯了疯病而已。真是辛苦您了,还要麻烦您拉我们上去。” “一颗钻石。” 我以为我听错了:“什么?伊路米先生?” “拉你们上来的报酬,一颗钻石。”他眨了眨漆黑无神的大眼睛。 …… 我这遇上的都是什么人啊! 总之,后来我们还是顺利爬上来了,因为太宰治身无分文,所以最后我是恳求后面跟上来的奇犽把我们救起来的。 我身为一条小小的绷带,却承受了本不该我承受的巨大压力。 不过奇犽也不是完全不收劳务费。 “我要它陪我玩。”他的手指直直地指向我。 ? 玩啥。 玩什么玩!小孩子家家的,不好好学习,一天到晚就想着,玩玩玩! 但奇犽丝毫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他把我从地上捏了起来,缠在了他的悠悠球上。 喂!太宰治,你这家伙好歹说句话啊! 我急急地看向他,他笑眯眯地躺在地上朝我做了“再见”的手势。 很好,太宰治。 当天,我被迫和奇犽去了电玩厅陪他打电玩,又去超市替他背了三袋巧克力球回家,最后还替他煮了一顿饭——嗯,我差点掉到锅里壮烈牺牲。 “啊,我真想从太宰治那边把你要过来欸。”奇犽捏着我的边角,他的指甲很锋利。 ……不了不了,您揍敌客家两尊大佛,我惹不起。 我再次离家出走了。 这次不是有明确的目的地要去,只是一想到回去要面对太宰治那张欠揍的脸,我就气到窒息。等他发现我一直没回家,一定会出来找我,然后我要他低声下气地求我回去,再骄傲地踩在他的脸上跟他讲条件。 三十分钟后,我站在空旷无人的大街上,默默思考起了人生,哦不,绷带生。 我好像,迷路了。 这是个挺糟糕的事实,我身上没有一分钱,甚至连“羽”都没带出来。 现在两颗“羽”都在我们手里,爱琳娜说她的心愿已经完成,作为回报,她的那颗“羽”赠送给港口黑手党。她还把自己的私宅地址给了太宰治一份,说是以后如果有要她帮忙的地方,尽管去欧洲找她。 爱琳娜对“羽”的使用也是一知半解,不过有线索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强。 我正思索着,突然一声惊雷炸裂,天气阴了起来,紧接着,四周的风吹得越来越急。 不会是……有大风吧。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飓风卷到了天上——出门真的不能不看天气预报啊! 我腾空看见自己飞过了两条街道,三栋高楼,随后又被风卷着迅速下降,我被转得晕头转向。然后我忽然停下了——我似乎糊在了什么东西上面。 等眩晕的感觉散去,我才发现自己是被风吹到了一个路人的脸上,正好盖住了他的双眼。 他伸手把我取了下来,我得以看清他的样貌。 夏末的横滨依旧很热,他却穿着厚厚的棉衣,还带了一个棉帽子,帽子两侧的帽沿很长,盖住了他的耳朵。他的眼睛是酒红色的,露出的部分头发有些蓬乱。 他盯着我瞧了一会儿,突然一笑。 这个笑容看得我有些发冷,就像是透过身体直接看穿内心一般。 他的另一只手也伸出来了,我凭着我的第一直觉预感到了危险,在下一波大风来的时候,我顺势轻轻挣脱,从他的手中溜了出来,再度被卷到了天空中。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抬头望着我飞走的方向。这家伙究竟想对我做什么啊……真是好险啊。 天空开始下小雨,我必须赶紧找到一个避雨的地方。 在被吹到一个窗沿旁的时候,我用尽所有力气绑住了窗锁。雷声滚滚,外面雨越下越大了,我看了看窗户内部,里面是一条楼道,楼道的内侧有很多个教室。这是一所学校。 这时,有人从教室里面走了出来,他穿着板正的职业装,脸上戴了个方形眼镜,黄色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个低马尾。他的手上拿着一本数学教材,教材上又放了个小本子,写着“理想”二字。 他似乎是来关窗户的。 “唔,这是什么,一条绷带?”他将我从窗锁上解了下来。 我飘落到地上,趁着他关窗户的空档,我一扭身子溜到了下一个教室里。 教室里人很多,我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有一个学生正趴在桌子上假寐,我偷偷溜进了他的课桌里。他的桌子里放了一个笔记本,我看见上面写着他的名字——“谷崎润一郎”。 -- 第26页 我找到他的书包藏了进去,直到放学,雨基本已经停了。 他背着书包走出学校,我从书包后面露出一个头瞧着外面的街道,夕阳西斜,雨后的空气带着好闻的味道。他路过了一条商品街,又路过了几家餐馆,我在脑中拼命地对应他们在横滨地图上的位置,很可惜,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心说这下真完蛋了,跑路跑路,跑到一半自己要被跑丢了。 一袭黑衣从我身边擦过。 我冷静下来定睛一瞧,哟,那不是别人,是芥川龙之介! 我想都没想,立刻从书包里跳了出来,紧跟在芥川龙之介身后,在他拐进一个小巷子时,快速地喊了他的名字。 “芥川君!” 芥川龙之介步子一停,他回身看了看,没看见人——那是肯定的,我正趴在地面上。 “芥川君,我在这里!”我努力跳了跳,终于吸引到了他的目光。 然后我就看见,芥川龙之介的眼角抽了抽。 “罗生门!” 生死关头,我躲开了!真危险!地面上穿出一道横刺,我吓得直哆嗦。 “别……别动手,自己人!”我赶紧喊了一句,港口黑手党哪都好,就是没个接头暗号,这时候对一对上下联不就没事了吗! “我,绷带,太宰治家的。”我尽量用快速简短的话语证明自己的身份,还顺便把自己缠了几圈给他展示,“‘羽’,你知道吧?就是前阵子闹得最热闹的那颗宝石,太宰治还要靠我来使用它,你可千万不能对我下手啊。” 芥川龙之介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看来一条绷带会说话这件事,极大地震撼了他的三观。 缓了好久,他身上的敌意散去了。 “既然是太宰先生的绷带,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好问题。一下就把我给问住了。 我该怎么回答,跟他说我在和太宰治闹别扭,想让太宰治跟我低头认错吗? 他一定会用更加不可思议的眼神看我的。 于是我换了种说法。 “我迷路了。”我说。 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显然没有多想我为什么会迷路这个问题,因为他直接将我送回了太宰治家门口。他还有任务在身,所以将我放下就离开了,可能是担心太宰治又借由子批评他,他甚至都没按门铃。 这次离家出走真是丢人,跑出去又自己灰溜溜跑回来,算怎么一回事啊。 雨后的陆地有些湿,我小心地避过门口的几个水坑,准备从门缝里钻进去。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踩水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似乎下一步就要抵达门口。 ——有人来了。 第16章 休息日(2) 身后有人来了。 我紧跑两步缩到了门的角落,注意着来者。 滴水的伞、微湿的黑色大衣和棕色头发——是太宰治。 一股暖意缓缓攀升上心头,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一定是出门去找我了,既然他如此着急,我就别再给他添麻烦了。 我于是立刻跳出来站到门前,和太宰治打招呼。 “不用着急,我在这里。太宰……”我善解人意地主动和他搭话。 太宰治利索地打开房门,走进去,顺便关上了门。 他、没、看、见、我。 …… 没事没事。我自己安慰着自己。他一定是找我找得太辛苦,下这么大雨他肯定特别担心我,瞧他的模样,都已经魂不守舍了。 我从门缝底下钻进去,在太宰治脱下大衣挂到衣架上的时候,我跳到椅子上,又跃上桌子,终于抵达他的手边。 “太宰治!” 我等待着他惊喜的眼神。 他身子微微一顿,然后看向我的方向,我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平淡。 ? “阿澈。”太宰治用毛巾擦了擦头发,“玩得开心么?” 我傻掉了。呆愣了好长时间,我听见自己说了句话。 “你不是出门去找我?” 太宰治拎起手边的塑料袋,里面装了一份便当,他面上带笑。 “去买饭了。” 我陷入沉默,我没再搭理太宰治,自己踱步到阳台,顺着爬杆爬到晾衣架上,给自己打了个结。 他怕不是把我当傻子,雨早就停了,买个饭买了两个多小时谁信啊。 这家伙故意气我,以后有他的好日子受。 折腾了一圈,我都潮了,赶紧风干。 两周后是港口黑手党的团建日。 森鸥外包了一个大场子,包括体育馆、娱乐厅、商市以及居酒屋。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和主要干事聚集在二楼的保龄球场,这是他们的热身活动。 “中了三个!” “好,中了五个!不错嘛中也。” 太宰治坐在椅子上给中原中也加油,他的双臂倚在桌子上,双手交叉撑着下巴,脸上堆满笑容。 中原中也每扔一次球,太宰治都要喊一声。就在太宰治喊出第八次“好厉害”的时候,中原中也抬了抬他的帽子,扭过身子瞧着太宰治。他一只手转着一个保龄球,另一只手伸向太宰治,朝他勾了勾手指:“太宰,你不要总是坐在那里,过来玩啊。” 我看中原中也那模样,猜测他下一句话就是——“然后你就会发现你输得很惨。” -- 第27页 “然后你就会知道你是怎样败给我的。”中原中也说。 果然。 太宰治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伸胳膊,扭了扭腰,口中絮絮叨叨地说着:“啊,最近实在是任务太多搞得很辛苦,我的胳膊腿都不太利索,好担心会把自己一起扔出去啊。” 中原中也丢出一个保龄球,我眼睁睁瞧着那个保龄球砸向了太宰治的脸。 “嘶,太宰治,躲开!” 我话音未落,太宰治伸手挡在脸前,手腕一转,保龄球稳稳地拿在了他的手里。 真是漂亮的手法。 “快点,不要磨磨蹭蹭的。”中原中也在催他。 中原中也的胜负欲很强。而太宰治,以他的性格,大概是输赢都无所谓吧。这是港黑的团建日,也是我的休息日——我难得不用陪太宰治去做任务,终于能轻松愉快地享受假期了。 我心里正这么想着,就看见太宰治一路向前走。他走过了中原中也,又走过了止步线,紧接着迈上了木板道。 这路线,好像不太对啊。 “喂,太宰。”中原中也喊了一声,可是太宰治没有停下来。他手中抱着保龄球一路走到了球瓶面前。 他笑眯眯地。“阿澈,想一起玩保龄球吗?” ? 强烈的不详预感告诉我千万别答应他。 “不不不,太宰先生,我区区一条绷带,怎么好意思跟各位大神一起玩保龄球呢?而且我也没有手啊,以我弱小的身躯恐怕是提不起保龄球的,万一扭伤了更是不好。太宰先生,您看您是不是渴了?那边工作人员正在为森鸥外先生服务,恐怕顾不上这里,我去帮您倒杯水吧。您……太宰治!太宰治你干什么!” 他将保龄球放在一旁,伸手把我解了下来,我死死勾住他的手指,但是没有用,他的手灵巧地像是飞舞的蝴蝶,很快就脱离了我的缠绕,紧接着迅速地将我两端捏住。 他把我捆在了球瓶上。 我气炸了,骂声响彻整个场馆。 “太宰治你个扁头毛毛虫!进水的木头脑袋!快把我放开,放开!” 他无动于衷,不仅如此,还用手轻轻拍了拍我,随即起身抱着保龄球离开了。 我心中冒出三个大字——完、蛋、了。 中原中也站在止步线后面做着准备动作,我的视线随着他的手一会儿摆向左,一会儿又摆向右。就在中原中也选好角度准备助跑的时候,太宰治扳住中原中也的手:“中也,下一个是我才对吧。” “突然这么积极,让你就是了。”中原中也甩开太宰治的手,随后颠了颠球,那保龄球在他手里就像根本没重量一样。 太宰治站在预备线的位置朝我挥了挥手,然后他助跑,在止步线那里停下、滑步、丢球,一气呵成。 我看着那个保龄球骨碌碌朝我滚过来,只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咣当”。 保龄球擦着我的左边砸了过去,撞倒了三个瓶子。 没等我回过神来,下一个保龄球又到了,这次是擦着我的右边砸过去,撞倒了剩下的瓶子。 场上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瓶子——就是我缠着的那一个。 虚惊一场,我长吁一口气,散成了一团。 ? 等等,我为什么能动? 我瞧了瞧自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太宰治他似乎,根本没给我打结。是我自己太紧张,缠着保龄球球瓶不放。 …… 太宰治这家伙,究竟要让我多难堪才肯罢休啊。 我憋着气一路小跑跃过木板道,看见太宰治带着一脸欠揍的表情对我说:“好玩吗阿澈,刺不刺激。” 我卷住了太宰治的裤脚,咬牙切齿地说着:“这刺激放着你来好不好啊?” 站在一旁的中原中也弯腰把我捏了起来,在空中甩了甩:“铃木澈,太宰治这么对你你还忠心耿耿的,不如跟我走吧。你真是太可怜了,我看不下去了,我保证再也不欺负你,还会对你很好的。” 说实在的,中原中也除了脾气暴一点,其他没什么大问题,他的眼睛通透澄澈,一看就是个没什么心机的男生。 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总之我没说话。 就在这时,太宰治把我从中原中也手中拿了回去,重新缠在自己的手腕上:“中也,阿澈他要求很高的。” 嗯?我什么时候跟他提过过分的要求啊? 中原中也迈着步子跟上来:“养铃木澈还要付出多大代价的吗?” “嗯,也没多少,大概就是早上一个早安吻,中午一个泡泡浴,晚上再□□一下就好。” ? 哪里有早安吻了,明明是每天早上系绷带的时候要用牙咬一下勒紧。很正常的日常生活,怎么到他嘴里就变得这么色气。就算是为了『人间失格』不能放我走,也该找点正常的理由吧。 这边中原中也“切”了一声,很明白这是太宰治胡诌的借口,他还想再说点什么,突然听见保龄球馆大屏幕的方向连续传来两声“split”、“turkey”。 技术球三连全倒,这场子里有高手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两道木板道旁站了两个人,一个是尾崎红叶,而另一个是……爱丽丝。 我是头一回见尾崎红叶穿和服以外的衣服,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西装,脚下踩着高跟鞋,手上戴着黑手套,比她穿和服的样子还要凛然几分。 -- 第28页 爱丽丝则是给自己换了一身白T恤,外面套了个背带裤,这样运动起来比较方便。 这两个人,轮番打出全倒连击。 “啊,爱丽丝酱真是太厉害了!”森鸥外双手合十抱在胸前,眼睛里只有爱丽丝一个人。他今天喝酒喝地有点多,不过幸好球馆里都是干部和几位主要的干事,对他们首领这样子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爱丽丝听见森鸥外这么说,转过身来叉着腰:“什么嘛,还不是林太郎你太弱了,不得不让我出场给你找面子。” “High game!” 尾崎红叶打出了球道最高分。 爱丽丝扭过头去,满脸都是不服输的表情。 “再来一次!”她说。 这边热热闹闹,欢声笑语。我注意到保龄球场的另一边聚满了低气压的空气。 太宰治正在往那个方向走,我看见那边只站着芥川龙之介一个人。 然后,我瞟了一眼计分表。 ——0。 真可怜,居然一球都没中吗? 芥川龙之介察觉到了太宰治的靠近,他低头咬住唇,双手死死攥紧。 “太宰先生,再给在下一段时间,在下一定能打出三连全中的!” 原来他是在意太宰治的评价,我刚刚看他脸阴沉地好比雷雨天,还以为他要用罗生门把球瓶都拆了呢。 他的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只手,那是太宰治的手。 芥川龙之介诧异地抬头,只见太宰治面带微笑地说:“不要这么紧张嘛芥川,今天是休息日,是让大家开心放松的日子。” 芥川龙之介的眼中透出光亮来:“太宰先生……” “所以,今天打出全中就可以回去了。”太宰治依旧笑眯眯。 芥川龙之介:“……” 好了,我很安慰,我找到一个比我更惨的。 活动结束后,他们去逛了商业区,然后又去居酒屋小酌了几杯,离开会场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啊,不知道下次团建是什么时候呢,真令人期待。”回家的路上,太宰治一边伸懒腰一边说着。 我叹口气。“太宰治你还记得明天几号吗?” 太宰治:“啊?” 明天15号啊混蛋!你要带我去北海道的! 这家伙要是忘了我就勒死他,立刻、马上。 然后我听见他轻笑一声。 “好了,不逗你玩了。”他摸了摸右手臂上缠着的我,“我当然记得的,阿澈。” 我一阵感动。 “明天是大福饼七折减价售卖的日子啊,我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 …… 你还是气死我吧 :) 第17章 北海道(1) 我做了一个梦。 自从成为绷带,我还没有做过梦,绷带是无梦的。但那场景的的确确真实地仿佛触手可得,所以我只好称之为“梦境”。 那是森鸥外先生的房间,排了整整一面的窗户大开着,夜风从外面席卷而入,带进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此时此刻,坐在软沙发椅上的人却不是森先生,而是——太宰治。 他身上披着黑色大衣,人看上去有些削瘦。他的左眼绑着绷带,膝盖上放了一本书,那本书的大部分页面,都是空白的。 他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的模样,孤独地令人悲伤,我很想出现在他面前让他笑一笑,可我触不到他,他也听不到我的声音。我只能这样“观察”他。 他抬手,拿起了一支笔,笔尖停在书页空白的位置,一滴墨水在书页上扩散开来,像是黑色的眼泪。他于是沿着墨边写下去,距离有些远,我看不清他写的具体内容,只隐约看到了“铃木澈”三个字。 太宰治他,在写我的名字吗? 然后,他做了一件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他把那一页撕了下来。被撕下的书页在未开灯的房间似是光源,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它正散发着柔和的白光。紧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了一颗宝石,红色,晶莹剔透。 那是“羽”。 他拿着“羽”对准月光瞧了一会儿,有光亮汇聚在他的眼中。 他举起了枪。 我一惊——枪口指向的方向,正是“羽”。 “砰!” 我醒了。身体还在发抖。 我看到“羽”被打碎,在书页上散落成一堆碎片,最终融化在书页中消失不见了。 “阿澈,怎么了?”是太宰治的声音。在我身侧的,是我熟悉的这个太宰治。 我们正在前往北海道的飞机上,刚刚有一阵强气流,飞机颠簸了一下,我就是那时陷入昏迷的。 “没事,我好像做了个梦。”我低声回答。 太宰治微微睁大眼:“你不是不睡觉么?怎么会做梦?” “我也不太清楚。”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太宰治的问题,只好囫囵过去,他问的具体内容我也没有详细说明。每每看到那个神情沉郁的“太宰治”,我总是想起他从高楼上跃下的场景,令我无比心惊。 太宰治见我不想说,就没有再追问,他看了眼窗外的云层,轻轻开口:“还有三十分钟就要降落了。” 飞机双翼划过云层,像是利刃切开奶油蛋糕。说起来惭愧,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我长这么大,没有离开过北海道,就连首府札幌去的次数都很少。 土里土气的乡下人,不是吗? -- 第29页 飞机降落在札幌的千岁机场,太宰治带着他的手提包打了辆出租车——其实他的东西没带多少,包里除了衣服,就是给我用的那一大瓶沐浴露。 我家在北海道中部的旭川市,从札幌过去大约要一个小时的时间。 这一路我都很沉默,我忐忑不安,一面是期待,一面又是害怕。 我期待着再次见到家人,又害怕面对他们。 他们该记得我吗?我不想让他们为我太过悲伤痛苦。 他们该忘记我吗?这真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如果说想让他们忘记,未免有些假惺惺。只好奢望着挤占他们心底的一点点角落,让他们把我放在那里,既不影响他们的生活,又不至于完全被遗弃。 太宰治塞着耳机听歌,我看着路边的风景渐渐由陌生变得熟悉,再到重现我记忆里的样子。 旭川市,到了。 太宰治解开了我,所以我现在可以自由活动。呼吸着旭川的空气,抚摸着旭川的土地,我切切实实地感受着这片自己生活过的地方。 “阿澈,想先去哪里?”太宰治问。 我四周环顾了一下。 “依照最近的路线,大概是学校、售卖店,然后是家里。” “那,有劳你带路。”太宰治微笑着。 我爬上他的胳膊,为了不被路人发现,偷偷露出一端左右摆动着给他指路。这里离我的学校很近,大约十五分钟的路程,现在是下午四点钟,很快就到放学和社团活动的时间了。 学校门口的樱花开得正盛,太宰治靠在樱花树下,粉色的花瓣落在他的眼角眉梢。如果这是一幅画,他一定是图画里最抢眼的那个人。 放学的铃声响起,学生们依次走出校门。我悄悄和太宰治指了指学校四楼靠右的屋子。 “看到了吗,太宰治,那是我的教室。”我欢欢喜喜地给他介绍,“我是高二生,坐在靠窗的位置,嘿嘿,因为这样上课可以偷偷走神。我那天还有一套没做完的数学卷子,不知道学习委员有没有给我收上去,我最后一道大题还没写。” 太宰治静静听着,蓦地一笑:“阿澈真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 我很骄傲地回应:“那当然了,我成绩很好的!” 嗯,成绩很好,话也很多就是了,没办法,有点唠叨。 “哎,走走走,我们快去抢最新出的那款唱片,去晚了就要排长队了!” 我捕捉到了这个声音,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身影从我面前闪过去。 “啊,太宰治,你瞧那个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非常开心,“我们从小学开始就在一个学校,关系好到能穿一条裤子,哈哈哈。” 太宰治没吭声。 我也没再讲下去。毕竟我的朋友,脸上看不见一丝一毫伤心的表情。 也是,我已经死了快三个月了,难道指望着人家永远为我哭哭啼啼悲伤不已吗?人家也有自己的生活。 “阿澈。”太宰治伸手接了一片樱花瓣,又将它轻轻拂落在地,“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 嗯,的确该走了,这里没有更让我留恋的东西了。 我们走在旭川的路上,清幽的花草香味扑面而来,道路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商务大楼。 “啊,就是前面那家店!”我兴奋地指给他看,“店长和我是老熟人,我经常从他家买红豆蛋挞吃,我跟你讲,他家的蛋挞味道最正宗了。” 我这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太宰治已经在那家店面前停了下来,透过窗子指了指展示栏里的红豆蛋挞:“老板,来一个。” 一个小纸袋包装好的红豆蛋挞放到了太宰治的手上,店长面带微笑,用我熟知的语气说着告别语:“欢迎下次再来啊!” 太宰治咬了一口蛋挞,浓郁的红豆香味飘了出来。 好想吃啊…… “唔,的确蛮好吃的。”他嘴里塞着食物,声音说得不是很清楚。 “是吧,你要细品。”我仔细指导着,“鸡蛋的烹饪火候也是最佳,红豆的数量放地不多也不少,两者搭配起来更是合拍极了。” 太宰治两三口吃完了红豆蛋挞,我望了望从左边移来黑云的天空,现在大约是下午五点钟。 “一会儿可能要下雨。”太宰治将纸袋团成一团丢进垃圾桶,“我们去你家吧,阿澈。” 太宰治说的果然不错,我们走到大半路的时候就下起小雨。太宰治按照我说的方向一路小跑,穿过了三道巷子,终于到了我家门口。 “铃木”。 门口贴着的门牌有些老旧了,还沾了雨水,显得有些模糊。 一楼的窗子开着,有饭香味儿飘出来,妈妈大概是在煮饭。客厅的灯亮着,电视机的光反射到玻璃上,爸爸应该是在看电视。 岁月静好,一切都回归正轨。 “太宰治,谢谢你。他们现在生活地很好,我心满意足,我们可以回……” 我话还没说完,太宰治解下了系在右眼上的绷带和左脸上的伤药贴,将它们放到口袋里。然后他理了理仪容,往前走两步,按了门铃。 ? 这是要干什么! “来都来了,总归要见面吧。”太宰治轻轻说。 “啊,请稍等一下!”我听见妈妈在里屋喊着,“马上就来开门。” 紧接着是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然后门锁一响——门开了。 -- 第30页 是妈妈。 我瞧着她,她梳着低马尾,头上戴了银发夹,是我记忆中的样子。我张了张口,差点喊出声来。 她露出困惑的表情:“请问您是?” “啊,很抱歉打扰您了。”太宰治挂上了灿烂的笑容,“我是从横滨来北海道交流的学生,因为和团队走散了又突遭暴雨,可以在您这里暂时避避雨吗?” 我抬眼看了看天空所谓的“暴雨”,又看了看说谎话不打草稿的太宰治——他一脸的纯良无辜。 屋里爸爸喊了一声:“抚子,怎么了?” “老公,有个学生想进来避雨。” “哦,让他进来坐吧。” “请进。”妈妈让开了位置,太宰治微微躬身致谢,随后脱鞋踩上了地板。 “打扰了。”太宰治走进屋子,我看到了正在看足球赛的爸爸,他心情似乎不错。 “请随便坐。”他招呼着太宰治,又对妈妈说,“抚子,给他端一碗暖汤吧。” 家里和往日没什么不同,我一方面感到安心,另一方面又升起小小的疑惑——居然连我的遗像都没有吗? 正想着,爸爸和蔼地跟太宰治搭起话来,无非是在哪里上学,上几年级之类的。太宰治回答的是我就读的学校,说自己是交流生。 爸爸露出惊喜的表情:“哎呀,那和我家悠在同一所学校呢!” …… 悠? 妈妈端着暖汤走过来递到太宰治手里,就在这时,大门被推开,有一个人闯进了屋内。他穿着学校的校服,手里拎着一袋红豆蛋挞,身上有雨水的痕迹。 “爸爸,妈妈,我先上楼了。”他似乎是有急事,匆匆跑上了楼。 “瞧他,不懂事,不和客人打声招呼。”妈妈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这是我家的独子,铃木悠。” 太宰治手中的暖汤僵在了半空。 …… 哦,原来如此。 是这样啊,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 学校里不会有我的书本。 售卖店的老板不会记得我。 家里的卧室也不会挂上我的名字。 这个世界,哪里都好,只是,没有铃木澈。 第18章 北海道(2) 列车在轨道上行驶着,这一节车厢很空,只坐了太宰治一个人。 海浪声拍打着沙岸,这是一趟海边列车,从车窗往外看能望见日本海。雨后的天空很美,宝石般清透。一道彩虹挂在海面上,色彩斑斓。 “呀,是海上彩虹,我们要交好运了太宰治!”我兴奋地喊着,“难得的机会哎,不许个愿吗?” 他身边的空气很安静,车厢里透过的风吹起他的额发。太宰治未发一言。 “真无趣。”我嘟囔着,“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你许个愿望好了。嗯……祝你早日有钱变成大富翁吗?啧,这画面有点难以想象,那我们换一个。祝你早日找到一个心仪的姑娘如何?啧,算了算了,万一你拉着人家去殉情岂不是害人。我再想想……” 他突然打断了我。 “阿澈。” 他抬起右臂,将左手敷在我的身上,他的声音放得很轻缓。 “我很抱歉。” 我顿住了。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像是打开了拦着洪水的闸门。酸涩的滋味如同藤蔓,一点点攀爬到我的心上,然后收紧、缠绕。 我努力压抑很久了,只有这样我才能装作若无其事。 我们是三十分钟前离开我家的,我也不知道现在依然用“我家”这个称呼对不对,姑且先这么用着吧。 也许是我路上没怎么说话的缘故,太宰治的表情一直很沉重,我意识到我得说些有意思的话来逗他开心——明明太宰治是来度假的,不能因为我的一点小事情,就把整个假期都变得糟糕了。 所以才有了上面的对话。 只是,太宰治,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啊。 我很知足了,真的。 能再看他们一眼,已经是我余生不敢奢求的愿望,你帮我实现了,我感激你都来不及,为什么还要觉得抱歉呢? 我缓缓开口。 “太宰治,我啊,我其实很容易满足的。从小到大,我过得都是幸福无比的生活,爸爸妈妈很爱我,朋友们也愿意亲近我,我从来没有过什么烦心事,所以平时想得少,也没有那么多奢求。做了绷带之后,说实在的,该有的一切也都有,你对我其实已经很不错,不要把我平时吐槽你的话太往心里去,我只是唠叨习惯了而已。” 太宰治笑了笑:“嗯,我知道。” “只是,偶尔啊,我是说偶尔,未免还是会感到孤独。”我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是群居动物嘛,何况我以前又是那样的家庭,一时间要自己面对这一切,调整不过来状态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嗯,阿澈你已经做得很棒了。”太宰治说。 “嘿嘿,夸我就对了,你会发现我真的很好,然后一天比一天更确认这一点。”我大言不惭地说着,“未来我也会继续作为一条绷带而努力,目标是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绷带!” 太宰治笑出了声:“是,再没有人比我们阿澈更优秀了。” 我怔了怔。 我们……阿澈。 太宰治,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聪明,每次都戳中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 第31页 好了,我知道的,现在的我并非孤独一人,我是有同伴的。 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地过去。 “太宰,啊,我是说,我可以喊你太宰么?”我声音放得很轻。 “阿澈你随意。” “那么,太宰,以后请多指教了。”我说,“我要长住在你家,我会赖着你的,赶都赶不走的那种。我会抢你的游戏机,用你的浴池,还会占你的大床!” 太宰治轻轻笑着。车窗外传来海鸥的鸣叫声,金黄的日光斜斜地洒在太宰治身上,映得他无比温暖。 我顿了顿。 “太宰,说起来可能有些没骨气,我只有你了。” 海浪翻滚着,列车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太宰治没有说话,只是将他的右臂贴在了胸口的位置,我能听到他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强劲有力。 “尽管住进来。”他嘴角弯起,“随时欢迎。” 住到哪里呢? 我可以奢求,在你的心里留出一隅空间,让我住进去吗? 作为同伴,作为朋友,亦或是……作为家人? 不知从何时起,“太宰治”三个字,像是烙印在我脑海里一般,挥之不去。 他不是一个好老板,会欺负我、压迫我,还会使唤我去做很多事情。 但我没办法讨厌他。 我知道他有很多坏习惯,我知道他讨厌什么味道的蔬菜,知道他喜欢什么口味的酒。我知道他每天早上起床都会踹被子,知道他经常忘记关灯就睡着了。 他的每一丝微笑、每一份失落,他身上发生的一切,他的点点滴滴。 我都记在脑海里。 他的的确确,在我的眼中闪闪发亮,比夜空中的群星还要璀璨。 一道弧光划过天空,我再次朝着窗外望去。 看,彩虹还没消失,现在许愿还来得及。 我希望,太宰治能永远平安幸福、顺心如意,我希望他能够快乐地生活,每一天都绚烂多彩。 瞧我,多迟钝的一个人。 不是甩不脱,不是逃不掉,而是我根本不想离开。 这一点微妙的喜欢,究竟是从哪一秒开始萌芽的呢? 我后知后觉,直至今日才发现。 ******* 我们抵达小樽是在晚上七点钟左右,临时找了家旅馆住下。太宰治说他不饿,所以并没有去买吃的。他从自动售卖机取了几瓶桃子酒,坐在榻榻米上喝着。旅馆外有人在唱小曲,是颂唱秋天的祝歌。 一转眼已经快到秋天了吗?我甚至连夏天的尾巴都没抓住。 太宰治一口喝光了瓶子里剩下的酒,还打了个嗝。 “啊——月光,酒,如果这时候再有美人就更好啦!真是个幸福美满的夜晚呢!” “喂,太宰治我警告你啊。”我郑重其事地说着,“你如果喝多了,这地方可没人陪你耍酒疯。” “桃子酒而已啦,阿澈你要不要尝一尝?”他又打开一瓶。 这个人,清醒的时候装糊涂,糊涂的时候……他似乎没有糊涂过,都是在装疯卖傻。 “太宰治你个傻子。”我嘀咕一句。 太宰治:“……?” 所以我为什么要喜欢这种人啊,真是件搞不明白的事。 太宰治灌下第三瓶桃子酒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拦住他。 “太宰,你能搞到纸笔吗?”我突然来了一句。 “嗯?叫客房服务就可以,怎么了阿澈,你想量量自己的长度吗?” 量你个头!不要时时刻刻都提醒我绷带的身份好吗! “是画画啊,画画!”我气哼哼地,“太宰,不要以为只有你会画画,我也是学了十几年素描的人啊。” “哦!”太宰治双手交叉握在胸前,眼中像是闪烁着星星,“阿澈好厉害,你且等等别着急,我这就去叫客房服务。” 十分钟后,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摆在我面前的一打铅笔、橡皮和一大摞纸,甚至还有彩笔!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跟服务生小姐姐墨迹的啊,弄了这么一大堆东西过来。 “画吧。”太宰治笑眯眯地趴在桌子上看我。 我用绷带的一端卷起铅笔,在纸上一划——果不其然,歪了。 嗯,做了绷带之后,用笔还是不太习惯呢,不过没关系,还能补救。 “太宰你帮我按一下边角。”我举起橡皮对太宰治说。 太宰治今天好使唤得很,居然乖乖帮我按纸,值得表扬。 我擦掉了不满意的部分,然后补全了线条。 首先是头发,唔,应该有些部分被压住了,还有些部分是翘起来的,总之有点蓬乱吧。 再然后是眼睛,可惜我现在运笔不方便,画不出他眼神的精髓,只能勉勉强强照猫画虎描个样子。 接着是嘴巴,要微翘,对,微微上扬一点弧度,他这模样最气人了。 还可以画一画衣服和手臂,总归是我天天见的,都不用参照物,从记忆里拎出来就行了。 最后就是……绷带了。 我犯了难。 说实在的,我不想和其他普通的绷带画在一起,我私心里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对于太宰治而言,也该是最重要的那一个才对。 我犹豫了半天没有下笔,突然,手中的笔被抽走了。 -- 第32页 我惊讶地看向太宰治,他脸上带着淡笑,将铅笔在手中转了一圈,戳在桌边。 “让我试试看。” 他起笔,铅墨从他的右手指尖开始涂染,绷带沿着他的指缝逡巡,柔柔地缠绕在他的手腕上。我以为这便是终结了,但他并未停下,而是笔略一勾勒,向上延伸,带子勾过他的脖颈,擦过他的耳侧,绕过他的脸颊,咬在他的齿间。紧接着再度向下,攀上他的左手,落在他的掌心,最后尾端下垂到他的衣角边缘。 太宰治将笔放下,轻轻开口:“怎么样?” 我没说话。 我根本说不出来话。 我脑海里只有四个字——“极尽缠绵”。 蒸腾的热气蔓延到周身每一个角落,如果我有表情想必此刻一定是红透了脸。 “挺好啊。”我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啊,那就带回去装裱起来,挂在墙上,阿澈就可以日日看,夜夜看,想看的时候要看,不想看的时候也要看。”太宰治说。 装裱起来…… 我要羞愧而死了。 “那个……太宰啊,我有些地方画得不是很到位,你让我再改改,再修一下。”我拿起桌子上的笔。 太宰治把笔又抽走了。 “不用改啦,就这样很自然。” 很自然…… 完蛋了,太宰治现在每说一句话都能让我大脑空白十分钟,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变成白痴的。 “那我们不修了,就这样吧。”我赶紧把画推开,不让他再继续做文章。 太宰治笑眯眯的,他一定是今晚喝多了才会让我如此任性。 第19章 北海道(3) 樱花似乎是在一夜之间落尽的,当秋天的第一缕风扫过北海道,我意识到我第一次有了喜欢的人。 这让我有些犯愁。 烦心的原因不是因为我是条绷带,也不是因为担心太宰治不喜欢我——毕竟喜欢这件事,是一个人的欢喜,并不能强加在他人身上,也不应该奢求他人给自己等价的回报。我焦虑的是,既然有了喜欢的人,就该加倍对他好才行。但是面对太宰治这样一个人,我不知道该如何对他好。 在他遇到困境时给予他帮助吗?似乎太宰治才是那个给别人制造困境的人。 在他伤心孤独的时候给予他温暖吗?他真实的悲伤我从来触及不到。 看,是僵局啊。 雾气蒸腾而上弥漫在整间浴室,潺潺的流水声从右侧的竹管里传来,淡青色的池水荡漾着清波。 这是一家温泉浴场。 别人的头上顶的都是毛巾,只有太宰治的头上顶了一团绷带。 他不喜欢往人堆里扎,自己独自呆在一个角落,身子都没在池水里,只留了脑袋浮出水面。他好像又在思考什么。 我意识到自己要找点话题。 “如何,我介绍给你的温泉浴场很棒吧。”我说,“要不是衣物不能进温泉水,我也想泡在里面待一会儿。” 太宰治将手从水面底下伸出来,把我从头顶拿下来绕在他的手上,然后他单手倚着池壁,向后略微靠了靠。 “阿澈,喜欢旅行么?”他突然问我。 我迟疑片刻,旅行这件事对我而言,有没有都无所谓。我喜欢的不是旅行,而是陪我旅行的人。 于是我回答:“喜欢啊。” 太宰治“嗯”了一声,将手放在他的脸侧撑着头,我只要微微一动就能擦到他的唇角。 “我已经联系好了爱琳娜,一个月后你乘渡轮前往英国,带上两颗‘羽’。” 我察觉到了他话语中的异常。 “为什么忽然计划去欧洲,出什么事了吗?” 太宰治微微抿了抿唇,最终开口:“没什么,希望是我多心。” 此时此刻愚钝的我,并没有意识到“你”这个字意味着什么,我以为太宰治会一直和我在一起的。我们在北海道停留了七天左右,从札幌到旭川,再到小樽、网走,最后返回札幌。 我带着太宰治去层云峡看了传闻中被称为“夫妻瀑布”的流星银河,两条瀑布一条水流湍急、一条温婉绵长,最终相会在一处形成蜿蜒的溪流。 在小樽的两天,我带他去了我曾经最爱的玻璃哨馆和八音盒店,音乐声有些混杂,因为楼下的音像铺子放着上个世纪的老唱片。 热闹,温馨,富有生活气息。 这些不是太宰治所喜欢的,但他任由我拽着他跑来跑去,脸上没有一点不耐烦的表情。 我私心希望这些事物能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一点点印象,不为别的,只求他在孤寂落寞的时候想起与我在一起的场景,能够嘴角带笑。 回忆嘛,一定要甜。 在札幌的最后一日没有行程安排,我以为太宰治会在公园的长椅坐上一整天。 结果那日他起了个大早,收拾完行李后,迎着初秋清晨的淡淡薄雾,走去了北海道神宫。 他缓慢地踏上通往神宫大殿的台阶,这和他往日的轻快步伐全然不同,带了丝郑重其事的味道。我不知他来神宫要做些什么,只见他在正殿前驻步,望了一眼风中摇摆的铃铛和锻丝,随即转身走向手水舍。 太宰治他,竟是要参拜吗? 他拿起手水舍的水杓舀了一瓢水,先洗净了左手,水从他的掌心流下,蔓延到指间。然后,换成右手。双手洗净后,他用水杓舀了水漱口。 -- 第33页 真是严肃极了。 他离开了手水舍,沿着石砖道踱步到正殿门口,在赛钱箱中放入了一枚五元硬币。做完这一切,他伸手摇了摇赛钱箱上的铃铛,退后两步行了礼。 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太宰治,你要向神祈愿吗?” 他笑了笑:“是啊。” 太宰治走到偏侧的屋间,用随身携带的绢布拭了拭手,从签盒中选了一根“祝”签,用竹笔刻上了字,接着,将它挂在了殿里的红锻丝上。 清风带来沁人心脾的花叶香气,铃铛轻响,我瞧着轻轻摇曳的祝签上写着三个字。 ——“铃木澈”。 疼痛像是细小的针刺,从心底蔓出,延伸到五脏六腑。 这是我头一回为自己是一条绷带感到痛苦。 微笑也好、哭泣也好、拥抱也好,这些所有能表达我感激之情的东西,我一样都做不到。一句轻描淡写的“谢谢”显然太单薄,可若是什么都不说,更不是我想要的道谢方法。 我望着那根祝签,从太宰治的手臂上退下来,转而攀上他的黑色大衣,来到他的肩头。 “太宰。”我喊了他,“我会为了你的意愿而战斗,今后凡是你期望的,铃木澈都会尽力为你达成。只要你想,我就会去做。” 太宰治轻笑一声,他拍了拍我。 “阿澈不必刻意去做,也什么都不用改变。”他语气缓和,“阿澈安心做自己就好,只要我还在这里,就绝不会让你染上半点污泥。” 太宰治面向殿外抬起胳膊,他的指间漏过阳光,他微微眯了眯眼。 “我啊,有时候很羡慕阿澈你呢。” 这句话敲在我心上,我震惊地无以复加。 我瞧向太宰治,他虽然在笑,眼底里却隐隐透出一丝伤感。 我不知他有怎样的过往,也不知他的心里酝酿着多少层孤独叠起的悲哀。 我只知道从今天起,从这一刻起,我会陪着太宰治,从每天的日出到日暮,从每年的春花到冬雪,从我生命的开始到结束。 瞧,真是没有办法,我只能更加喜欢太宰治了。 离开北海道的时间到了,太宰治登上了飞机,他坐在靠窗的位置。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我从小窗户的位置向外看,想把北海道的风景更多一点地记在自己心里——应该很久很久以后才会再来了吧,又或者是,无缘再来。 抵达横滨是在晚上八点半左右,太宰治从机场走回家中,用了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 而这一晚突发的事件,我永远不会忘记。我将其称为,一切的“始点”。 就在太宰治沿着街道拐入近路的小巷时,有三个人从墙边跳下来将太宰治围在了巷子里,他们的手上拿着利刃和枪支,另外值得注意的是,他们的额头上还镶嵌了宝石。 ——那是“猫”的余党吗? “速度还算快。”太宰治瞥了他们一眼,将背包甩在一旁的地上。他们真会挑时间袭击,太宰治刚从机场回来,身上根本不可能带枪。 在“猫”的首领阵亡的前提下,这些被改造过的人,是谁在控制呢? “该死的沟渠老鼠。”太宰治口中吐出这几个字,下一秒他已经闪过身子,因为子弹倾泻而出,密布满面前的空间。 三道飞刃从侧方袭来,太宰治几步踏上一旁的高台,一个腾跃翻转,趁敌方不备闪到他的身后,伸手触及他额头的宝石。 解决掉一个。 但剩下的两个人离得太远,又被子弹压制,极难接近。现在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被改造的异能力者,还有没有其他招数,只能暂时躲避在障碍物后。 枪声越来越近,太宰治在障碍物后借月光看着地面上投射出的影子。 他挪动右臂到嘴边:“阿澈,看到他头顶的位置了吗,一会儿我们一起冲过去,擦中他的宝石,能做到吧?” 我猜想着他下一步的行动,看到那两个影子逐渐重合在一起:“我们一人一个吗?” 他“嗯”了一声,突然将自己的黑色外套大衣向外一丢,密集的子弹轨迹立刻追着大衣而去。他一个翻滚越过障碍物,借着墙面踏步接近其中一人的身侧。与此同时,我一端捆住他的胳膊,另一端飞快地延伸出去凑近了另一人。 手和绷带,同时按向宝石。 两名改造者相继仆地。 月光清冷,地面上躺倒的三人和带着金属光泽的弹壳混杂在一起,刺眼地很。 太宰治拍了拍衣服上沾了的土,又捡起丢在地上的背包甩在肩后,我贴心地自己乖乖在他胳膊上缠好。 太宰治往前迈了几步,又顿住脚,转身朝后看了一眼。 “还有人吗?”我有些紧张。 “他躲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太宰治语气淡淡的。 躲在暗处吗?真像是老鼠的风格。“那怎么办?”我急急问着,“要联络港黑的其他人么?” “没事,他今天不会再出手了。”太宰治回过身子,继续向前走去。 我意识到太宰治他知道罪魁祸首的名字。 “是谁想杀你?”我试探地问了一句。 太宰治笑了笑:“这个问题答案可太多了,我该从何说起呢?只不过……” 他略一停顿。 “今天他们的目标不是我。” 我有些发懵。 -- 第34页 太宰治用左手覆住我,他的皮肤带来些许温暖的热度。太宰治缓缓开口,他的语气很严肃。 “阿澈。”他说,“从现在开始,你要时刻都和‘羽’在一起。” 第20章 倒错(1)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太宰治最近脾气好地像是变了一个人。 就拿昨天发生的事儿来举例子吧。那天我正从柜子上取东西,结果举起来的时候没拿稳,东西直接砸在桌子上撞倒了一旁的水杯,水全洒在了太宰治的电脑键盘上——电脑黑屏了。 当时我脑子里冒出三个大字——完蛋了。 他会把我打成结挂在鸟窝底下去吗?不,这次怕不是要把我直接丢到鸟窝里面啊。 我快速地思考着对策,一边用自己抹着桌子上的水渍,一边跑到窗户那边拉开了窗子。太宰治如果问起来,我就说是大风刮倒的。应该还……挺可信的吧? 一阵脚步声传来,我看见太宰治走了进来,立刻抢占先机开口。 “你的电脑不是我弄黑屏的。” 太宰治:“……” 他瞟了一眼湿乎乎的电脑键盘,又看了看倒着的水杯,最后把目光放在我身上。 他走近,把我拎了起来。 “太宰你听我说真不是我干的!”我死死缠住他的手指,“是风!是风刮倒的!” 太宰治看了一眼艳阳天,又瞧了瞧天空中一动不动的云层,拿着我就往阳台走。 我眼看着大事不妙,马上改变应对方法。 “我错了。”我摆正态度,认真恳切,“是我不好,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有在反思自己的行为了,下一次……不不不,不会再有下一次的,太宰,我保证。” 他迈进阳台。 “太宰你别把我扔到鸟窝里!”我几乎要喊出来了,“你想一想啊,回头你还要给我洗澡,不觉得很麻烦吗?而且味道也会变得很不好,多难闻啊,太宰你再考虑考虑,不要冲动!” 他将手举起来。 我的一颗心沉到谷底,自暴自弃地闭了嘴。 然后……他把我搭在了晾衣杆上。 ? “下次当心点别再把自己弄湿了。”他说,“今天阳光不错,晒一会儿吧。” 唉? 我一阵发愣。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 三日后的周末,太宰治回家的时候带回来两样东西。 一卷新的绷带和两颗红宝石。 最近他带我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少,我很担心他,毕竟我不在的话,他没办法用『人间失格』保护自己。 我看着他将那卷新绷带拆封,拿出剪刀来比划着裁剪了一段合适的长度,缠在自己的右手臂上。然后他捏起一颗红宝石,放在灯下瞧。宝石在他的掌心打着转,折射的灯光映在墙上,一团暖红。 太宰治他,究竟想做什么? “你要用这两颗宝石代替‘羽’吗?”我问着。 太宰治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拉开抽屉取出了装着两颗‘羽’的小盒子。 “叮当”。 这是宝石碰撞在一起发出的脆响——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这四颗红宝石混在了一起。 “喂……”我不由得喊了一声,“你这是干什么?” 他的手指轻按着宝石的尖端,四颗宝石在灯光的映照下发出动人的光采。太宰治敲了敲桌面:“阿澈,你能从这里面找出‘羽’么?” 不,很明显我不能。 我用自己的尾端简单地拨弄了一下几颗宝石:“硬要我选,我有六分之一的概率能选对,毕竟它们在我眼里长得都一样,分毫无差。” 太宰治轻轻巧巧从里面拎出了两颗,放在手里颠了颠:“质感、光泽、重量都有轻微的差别。” “你又不是宝石鉴定师,能做到这一点真的好厉害啊。”我由衷地夸赞太宰治。 “啊,一般般厉害吧。”太宰治对这句夸奖兴致缺缺,他单手撑住头,歪着脑袋瞧着两颗“羽”,“他也能做到。” “谁?”我问着。 太宰治将宝石拍在桌子上,口中吐出一个字。 ——“鼠”。 直到最后我都没弄明白,太宰治他放到口袋里带走的两颗宝石,究竟是不是“羽”。看来,除非我亲自实验一下,要不仅凭我的能力,是无法分辨真假的。 但我已经有两天两夜,没有见到太宰治了。 平时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拌嘴吵架,但冷不丁这么长时间不和他在一块儿,还怪想他的。 横滨的秋天来得比北海道略晚一些,一阵凉风吹过,落叶簌簌而下。我跳到窗台的瓷砖上望着风景,正瞧着,只见远处有人朝这个方向走了过来。他一只手压住帽子,这样才不至于让帽子被风吹起来。 是中原中也。 我紧跑几步来到门口,自己从门边的缝隙挤出去,一端拴着门把手,一端探出去喊着中原中也:“中也!” 他本来要右转的步子顿住了,扭过头来看向我的方位,然后我瞧见他眼睛缓缓睁大了。 “铃木澈?” …… 中原中也走近门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麻烦大了”。 我听完只觉得心底一沉,不知怎地就和太宰治联系到了一起。 “出什么事了?”我赶紧问。 -- 第35页 中原中也“啧”了一声,口中说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因为我不是干部级别不够。只是听太宰聊天的时候提起,‘羽’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不知怎么地,异能特务科的人盯上了‘羽’,他们居然连你的存在都知道。” 异能特务科? “那是做什么的?” 中原中也没太细说,只是隐隐透露出,那是政府设立的直辖机构,横滨的异能力者理论上都归他们备案管辖,只不过现在各自占山为王,不动声色地活动罢了。 “别和那群假惺惺的人沾上关系,没什么好事。”中原中也长呼出一口气,“倒是你,铃木澈。我还以为你和太宰在一块儿。” 他提到了太宰治,我当然要接着话题问下去。 “太宰治在哪儿?” 他的表情显然更吃惊了:“你不知道吗?太宰他住院了啊。” 太宰治,受伤住院。 这消息是我刚刚从中原中也口中得知的。 据说是他们大前天晚上出任务的时候,被一位异能者偷袭了,让中原中也意想不到的是,太宰治居然没躲开。甚至连躲避的动作,太宰治都没有做。 我没有告诉他我和『人间失格』的关系,即便是中原中也,我也不想透露太宰治的弱点。 “你还回医院吗?可以带我过去吗?”我朝中原中也问着。 “倒是还要回去一趟,带你过去也不是不行。”中原中也这算是答应了。 “你等我一下,我得去拿个东西。”我先打开了门,紧接着跑到屋子里拿上了两颗红宝石,因为太宰治叮嘱过我,要时刻都和“羽”在一起,不论这两颗是不是真的“羽”,我都得带走才行。 中原中也将我放到了他的帽子底下,去医院的一路他跟我聊着天,内容无非是关于太宰治的。只要是能嘲讽太宰治的话,中原中也想法设法也会找出几点来说。对于太宰治去北海道度假这件事,他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我觉得太宰最近真是越来越奇怪了。”这是中原中也得出的结论。 抵达医院病房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半,我见到了太宰治,他的胳膊上打着固定板,上面缠了厚厚的几圈绷带,他的右腰上受了刀伤。 我看得一阵心惊。 他身边坐着的人是织田作之助,织田作之助正在给太宰治削水果。 我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在谈话,我听到了一个词“Mimic”。 第21章 倒错(2) 我从中原中也的帽子里跳下来,太宰治的目光移动到我的身上,他朝我伸出手。 “阿澈,你怎么过来了?” 我一路跳上他的病床,瞧了瞧他的伤情,心里有些难受。 这边织田作之助也很吃惊:“你手上缠着的那条绷带原来不是铃木澈吗?” 太宰治微微一笑:“不是啊,阿澈一直在家里。” 太宰治从床边拿起我,在他的手指上缠着玩。 这边中原中也踱着步子走近太宰治的病床,他双手插着口袋站立:“所以Mimic的事情要交给两个外乡人来解决吗?” “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太宰治语气淡淡的。 “哦。”中原中也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的纠缠,他压了压帽子,踢了一脚病床,“那你这家伙就快点专心好起来,别想偷懒把活儿都甩给我一个人!” 他还是这么刀子嘴豆腐心。 中原中也并没有在病房停留太久,他离开后,我向太宰治详细询问了受伤的经过,但太宰治只是轻描淡写地解释了几句,并没有跟我细说原因。 我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故意让自己负伤,我相信如果是他,即便没有『人间失格』,也该能做到闪避反击才对,怎么会像中原中也描述的那样,不闪不躲呢? “你下次,还是带上我一起吧。”我开口。 太宰治只是轻轻笑着,他没有回应。 织田作之助已经削好了梨,他耐心地将梨分成小块放到碗里,又扎上牙签,递给太宰治。织田作之助真是个好人,细致又温暖。 他们再度就Mimic的问题交谈起来,我终于从他们的话语间捕捉到了讯息。 坂口安吾,曾经和他们把酒言欢的同伴,竟然是内务省异能特异科安插在港口黑手党的棋子。而这次逃窜到日本的海外组织Mimic,也是坂口安吾潜伏的组织之一。 奇犽和伊路米参与了Mimic的剿灭作战。在此之前,出于好奇,对于织田作之助身上,被太宰治夸赞“非常强大”的异能力『天衣无缝』,奇犽曾做过一次实验。 实验的那天我和太宰治也在场。奇犽背对着织田作之助走远了几步,他们之间隔了大概十米的距离。织田作之助先开口介绍了自己的异能力:“我能够预见到未来几秒内……” 话还没说完,织田作之助突然瞳孔紧缩,他右腿抬起迅速向后撤步。 ——太慢了。 电光遍布在银发少年的身体四周,他的头发因带电微微炸裂开来,他的眼瞳尽是黑色,指节突起暴涨成利刃,堪堪逼近织田作之助的咽喉,快如闪电,冷如鬼魅,近在咫尺。 不仅是我,就连太宰治都怔愣了片刻。 织田作之助的额角滴下一滴汗水,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奇犽。 “小奇,你吓到他了。”伊路米双臂交叉抱在胸前,靠在一旁的柱子上说着。 -- 第36页 “啊,抱歉抱歉。”奇犽松口气收回了手,他身上那股浓烈的杀意褪去了,“我能够让电刺激自己身体的神经做出异于常人的反应速度,也就是‘神速’。你虽然能预见到我的攻击,但我绝对能保证在你反应过来之前,率先击杀你。” 神速。 那都不能用“异于常人”来形容他的速度——我甚至都没有捕捉到他在空气中留下的残影。 能预见到,但就是躲不开。 是不是挺绝望的。 奇犽已经如此可怕,那么,伊路米呢? 听说他们两人在港口黑手党两个多月的时间,轻松完成了多个上百人战力才能解决的艰巨任务,就连港口黑手党自己的员工见到他们都要躲着走。 由他们两人,来解决Mimic吗? 这边太宰治拿起牙签,将切好的梨块放进嘴里。 “这是奇犽他们接手的最后一个任务。”太宰治冷不丁来了一句,“他们已经对港口黑手党厌倦了,首领答应他们解决掉Mimic,就支付报酬,用‘羽’送他们离开。” 所以此前这段时间,是他们还对港黑比较感兴趣主动留下来的吗? 太宰治摊开手:“大概是吧,他们好像一直都在以玩为目的参与任务。” 唔,还真是两个危险的人物啊。 织田作之助在一旁开了口。 “安吾他……”织田作之助提了一句坂口安吾。 太宰治正握着牙签扎下一块梨,结果用力过猛,牙签折了一半。他语气冷淡地吐出一句话:“总归是他自己选的路,由他去吧。” 太宰治出院前将我托付给织田作之助照管,虽然我很想留在医院陪着太宰治,但我带着两颗“羽”,实在是躲藏起来太过麻烦。医院里人来人往,被人发现一条绷带会动还会说话,第二天一定会上新闻头条。 对于织田作之助,我是发不起脾气来的——他这个人,好到我根本没有可下嘴吐槽的地方。 别看他一副大叔样,其实内心温柔地一塌糊涂,做事也是规规矩矩、一丝不苟的。就拿给我洗澡这件事来说,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与太宰治直接把我泡凉水里不同,他居然还会测水温的,还是用温度计! “唔,33度,水温正好。”他用手先把沐浴露在水里打起泡泡来再将我放进去。 啊……真是一种享受。 如果不是我喜欢太宰治,我一定要跟着织田作之助跑路了。 当然,这个想法仅限于此时此刻,因为到了晚上的时候—— “这是什么?一条绷带?”一个拿着玩具水枪的小男孩把我从晾衣架上拿了下来,放到鼻子旁闻了闻,“还很香。” 废话,能不香吗?我下午刚洗完澡。 又有一个小女孩儿凑了过来,她怀里抱了个娃娃,一双大眼睛漂亮极了。 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嘴里却说出了让我心惊胆战的话。 “幸介,我们来玩医生和病人的游戏吧,正好这里有绷带,如果一条不够我们还能把它裁成两节。” ??? 这是在说什么啊! “不不不,咲乐,这应该这么用。”一个看起来很温柔乖巧的男孩子把我从幸介手中抽走了,绑在自己的额头上,然后拿起一旁的书本,做出励志学习的模样来。 “真嗣,上面应该写上‘奋进’两个字吧?”幸介提醒着。 什么鬼主意!我警告你们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我回头会告诉太宰治,让他挨个打你们的屁股教育你们的,知道吗! “对哦。”真嗣把我解下来回头拿起了笔。 我得跑了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真嗣和幸介被人捏着领子拎了起来。我瞧了眼来人,松了口气——是织田作之助。 “不要乱动大人的东西。”织田作之助把他们推到了门外面,随手关上了门。 他在地板上坐了下来,伸手揉了揉头发,然后用手托起我,脸上带着歉意:“抱歉铃木澈,孩子们年纪小不懂事,让你受惊了。” “哈哈哈,倒也没什么……”我打了个马虎眼,正准备把这页翻过篇,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啊,织田作,‘羽’放到哪里了?” 织田作之助闻言从怀里掏出两颗宝石提给我,我卷起它们,随即跳到桌子上。 “太宰嘱咐我要时刻和‘羽’在一起,他这样说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织田作之助瞧了我一会儿,他笑了笑,随即微微将视线偏开。 “铃木澈。”他喊了我的名字,“我很感谢你。我虽然是太宰的朋友,但很多时候,对于太宰治,我有一种触及不到的无力感。只有每每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能看到太宰发自内心的笑容,他的眼底都是带着光亮的。他总是把自己封闭在心里的狭小空间内,有你能陪着他,我很开心。” 我心底一暖。 “织田作,太宰治有你这样真心为他好的朋友,我也很开心。”我对织田作之助说着,“你放心吧,但凡我力所能及的,我会一直护着太宰治的。” 这句话别人听起来可能有些可笑,毕竟我一条绷带在这里说什么保护不保护的话。但这的的确确是我的心声,是我想要传达出来对太宰治的决心。 我不管他是怎样待我的,我只要听从本心,对他好就是了。 -- 第37页 第22章 倒错(3) 太宰治出院是在两个星期后的周六。织田作之助去医院接他,顺便把我和“羽”一同交还。太宰治并没有将我缠在他的右手臂上,而是放到了他的口袋里。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太宰治在故意给人营造一种——铃木澈不在身边的感觉。 回家的路上太宰治问了问我住在织田作之助家里的情况,事无巨细。对于他的问题我都一一作了回答。秋风带下片片落叶,飘在太宰治肩头,他捻起其中一片。 “阿澈,你觉得,和织田作在一起生活怎么样?”他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挺好的啊,人家比你对我还要尽心尽力。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差点就说出来了——话出口之前,我瞧见了太宰治的神情,心下一突。我从没见过太宰治露出那样的表情,淡然、宁和以及无畏。 就像是,下一秒就要诀别。 我说出口的话立刻就改掉了。 “虽然织田作之助人不错吧,但那里毕竟不是自己家。”我故作抱怨道,“太宰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烦了要把我送人啊,这样不行吧,你连『人间失格』都不要了吗?” 太宰治脸上的那股神情立刻消失了,他又恢复了老样子,双手搭在一起往后伸了伸,口中说着:“啊,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织田作那家伙是个老好人,收留你肯定是没什么问题。『人间失格』没有就没有吧,下一次再来袭击我就能安安心心地迎接死亡了。” “闭嘴吧太宰治。” 因为受伤初愈,森鸥外并没有就特务科的要求催促太宰治尽快去执行,而是约了下周的周五和特务科的长官一同协商“羽”的使用方式和条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天正好是太宰治买的船票启航的时间。 在此前,太宰治首先接见了两位客人。 奇犽以及伊路米。 按照他们与森鸥外的约定,Mimic的首领纪德一周前被击杀于大本营,他们拿到了与报酬同等价值的宝石,要返回自己的世界了。 “嘛,总归这趟旅途还算愉快。”奇犽双手背在脑后,站在客厅里面瞧了一整圈。三个月前他们就是从太宰治家的阳台降落到我们的世界的,如今,也要从这里回去。 伊路米的手里拎了一个小袋子,看起来沉甸甸的,我猜里面一定装满了宝石。 割裂空间,一颗“羽”就能办到。在太宰治用“羽”画出符号之前,奇犽的视线一直落在我身上,看得我有些发毛。 片刻后奇犽终于开口:“所以铃木澈你真的不准备和我一起走吗?我是职业猎人,我们那边也很有意思的。” “哈哈哈哈,下次再说,下次再说。”我缠着太宰治的右手腕,心里其实一直在哆嗦——我对强者有天生的畏惧感,何况奇犽使唤起人来比太宰治不知道要强硬上几百倍,我实在是不敢太亲近他。 “那好吧。”奇犽叹口气,“如果有机会要记得来找我玩。” 我以为这就是告别语的终结了,但奇犽并没有就此停下,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卡片——我认真瞧了瞧,那是他刚刚来到横滨的时候,手中拿着的卡片。为了抢这张卡片,奇犽还把自己弄成了重伤。 他抬手将卡片朝着太宰治掷了过去,太宰治伸手夹住。 “这是‘轮回之井’,据我了解到的讯息,是和亡者有关的,但具体的实现方法我并不清楚。不过我也没想过找个死人来实验它,姑且送给铃木澈。”奇犽顿了顿,“希望你们没有用上它的那一天。” 和亡者有关吗? 我瞧见太宰治将那张卡片放在手中捏了捏,然后他朝奇犽说了声“多谢”。 “羽”在空中划出字符的样式,一阵光亮闪过,空间的裂缝大开。 “那么,有机会再见。”伊路米说完这句话率先跳进了裂缝中,然后奇犽朝我们摆了摆手,紧随其后离开了。 秋风一日比一日肃杀,我见着原本翠绿亮丽的枝叶变得干黄枯萎,最终掉落在地面上,化为泥土的一部分。生命的轮回就是这般,在襁褓中时受尽呵护滋养,随着一步步成长、强大,遮风避雨的场所逐渐减少,需要自己独立面对的情况逐渐增多,孤独也随着这份成长延伸扩散,直至死亡。时光从不等人,该将这份生命收回的时候,从不会多留片刻。 自从奇犽他们回到自己的世界,太宰治就再也没有带我出过屋子,他在家里的时间也越来越少,看上去十分忙碌的样子。我只能每天早上瞧着他匆匆起床,晚上又风尘仆仆地归家,有时候他都会忘记和我击掌告别。 我很担心他。 这一日,太宰治回家后先是帮我洗了个澡,然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直没出来过。我从阳台的架子上跳下来,从屋子的门缝里钻进去,紧接着,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太宰治倚在床边的墙上,他的手中握着一把枪,枪口直直指着桌面,桌面上放着两颗红宝石。 他的手指即将扣下扳机。 我想都没想立刻冲上去,在他开枪之前卷走了两颗宝石滚到桌子的另一侧。 “砰”! 这一枪落空了。 太宰治叹口气,他身子往后靠了靠,将拿着枪的手放下了,单手搭在膝盖上。 “你疯了!太宰治!”我非常明白这两颗宝石的重要性,举起来晃了晃,“森先生要用它和异能特务科做交易的,你这种时候把它毁了,怎么和森先生交代啊!” -- 第38页 “交易的不是它。”太宰治瞧了我一眼,“是它和你。” 我一怔。 “阿澈,你有想过落到他们手里是什么下场吗?”太宰治轻轻说着,“他们不会把你当成一个独立的个体看待的,甚至会觉得你的存在是一种值得研究的对象。你会被当成实验体、当成工具、当成不择手段达成目的的中间介质。” 我心里“咯噔”一下。 是不是和太宰治呆得太久了,我连这个世界究竟有多险恶都忘记了呢? 太快就接受了自己是一条绷带这个事实,也很快就接受了自己能够使用“羽”的这个现实,却没有将这两者联系起来细想过其中的可怕之处。 一条绷带,是没有人权的。 这群人当中,有几个是把我当成一个有思想的“人”来看待的呢? 他们只觉得我有趣,甚至更多的是想观察我会做出什么“异于绷带”的事情罢了。 在他们的眼里,铃木澈,哦不,我甚至不配拥有名字。这条绷带和“羽”,已经是一体的了,是不可分割,可以利用的对象。无论是改变过去,还是窥探过去,听起来都诱人极了,不是吗? 要想打破这条锁链,除非除掉其中一个元素。 或者除去“羽”。或者……除去我。 “而且,特务科还不是最坏的结果。”太宰治将手放到额头边,目光瞥向房间的角落,“我最不愿意见到的结局是你落到那个人的手里。” 这次我反应还算快。 “你说的是‘鼠’吗?”我问。 “他们的首领,名为费奥多尔,是个极难缠的家伙。”太宰治皱了皱眉,“我敢保证,只要异能特务科带走你,那人必定出手。如果你和‘羽’被他拿到手里,就不仅仅是实验品和工具这么简单了。” 太宰治将目光重新移回到我身上。 “他会直接毁了横滨。” ****** 自从那晚太宰治想要打碎“羽”被我拦下以后,他似乎反而看起来比之前轻松很多,也有心思和我开玩笑打闹了。这是我想要见到的太宰治,每日心事重重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像他。太宰治不就应该是凡事尽在掌控之中的么?我还从没见过他失算过什么事情。 眼看着周五交易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我估计自己是免不了被港黑丢给特务科的命运,想着还能跟太宰治呆上几天,得想办法做点什么才行。 于是我拜托了织田作之助买来食材,包括大米、白砂糖、红枣、莲子等。对于我来说,炒菜实在是太难了,但是熬点粥还是没问题的。太宰治家里有一口煮锅,也是织田作之助送他的,锃光瓦亮的,一看太宰治就没怎么用过。 我算好太宰治快回家的时间,把粥在锅里温好了。红枣莲子粥的香味儿弥漫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我想着太宰治回家就能吃上热乎乎的饭,心里很是开心。 就在这时,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我趴在窗户边看了看——不是太宰治,而是中原中也。 奇了怪了,太宰治这时候又不在家,不应该正和中原中也在港黑总部么?为什么中原中也会来这里找人? 正这么思考着,中原中也敲了门:“阿澈,你在吗?” 咦?居然是来找我的吗? 我急忙把煮锅的燃气火关上了,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门口打开了门。 “中也,找我吗?” 中原中也脸上露出笑容:“啊,你在家真是太好了,快点,太宰治他有事让我来接你。” 第23章 回溯(1) 太宰治让中原中也来接我?真不怕我俩半路上打起来啊。 我刚要说话,这边中原中也像是想起什么似地补充道:“对了,你还得进屋一趟把两颗‘羽’都带上。” 我“哦”了一声转身往屋里跑,刚走了一步突然感觉不对劲,又转过身来瞧着中原中也。 “你……”我迟疑地问着,“你为什么会知道‘羽’放在屋子里?” 秋风从屋外吹进室内,鼓起中原中也的外衣,他沉默着未发一言。 “而且,你什么时候喊过我‘阿澈’啊?”我越想越觉得不对,一步步往后撤着。 他就是这一刻忽然移动的,我几乎没跑两步就被他捉到手里,我拼命扭曲挣扎着,他原形毕露——那根本不是中原中也,而是一个面容变化了的陌生人。 他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就在即将拉住我时—— “砰”! 只听得一声枪响,他惨叫一声松开了手,紧接着又是一枪正中他的膝盖,他仆倒在地,一时间不知道该捂住哪里的伤口才好。 我看着站在门口举枪的人——太宰治。 太宰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进到屋子里,一脚踩在那人的伤腿上,又是凄厉的惨叫声传来,我看着都觉得疼死了。 太宰治低下身子,用手扳住那人的下巴。 “这几日我把阿澈留在家里,就是想看你们能忍到什么时候。”太宰治说,“明明还有一天的时间,非要先下手试试看吗?来,让我听听,你这里有什么我想要的情报。” 我瞄见太宰治黑色外套后心位置一颗红点。 “太宰!□□!” 太宰治脸色一冷闪身躲开,那一枪打碎了玻璃,直接击穿了地上凶徒的喉骨。 杀人灭口。 -- 第39页 炙热的温度骤降至冰点,鲜血逐渐铺满地面,我被太宰治从一旁捡起,放到了他的口袋里。 红枣莲子粥还在厨房温着,可我猜太宰治已经没有心情喝了。 ******* 当天晚上,太宰治带我出了趟门,这是这么多天来我第一次和太宰治出去。一如往日,我缠在他的右手臂上。 太宰治是轻装上阵的,甚至没有带枪——又或者,他判断即便有枪也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秋天的月亮总是带了丝清冷的意味,连月光都是凉的。地面上投射出太宰治的影子,他沿着小巷一直往前走,像是要去见一位老朋友。 就在我们抵达下一个路口前,太宰治的脚步停下了。 我向前瞧去,地面上多了一片影子——小巷的尽头站了一个人。 他穿着棉衣,还带了顶棉帽,即便是在夜晚,也能清楚地看见他那双酒红色的眼眸。 我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却说不出这种感觉到底来源于何处。 太宰治抬手,面带微笑地打了声招呼:“哎呀,好巧。” 对面那人同样露出了笑容,我猛然惊醒——我记得这个笑,我怎么会忘记呢?我曾经在大街上遇见他,还被他抓在手里,当时他就是这样对我笑的,让我遍体生寒。 这种不好的感觉逐渐蔓延到我的全身,我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已经超出了太宰治的预期——就比如,他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曾经见过我这件事,太宰治根本不知道。 那人的笑意更深了,他伸出一只手指弯曲着倚到唇边,微微偏了偏头:“好巧,难得你有心情,还带了朋友来见我。” 太宰治微微一顿,他伸手将我从右臂上解了下来:“来,认识一下,这位就是铃木澈。” 我揣测着太宰治的意图,但我从对面那人的气场感觉到,这人是敌非友。 那人再度开口:“还以为你会继续把它放在家里。” “谁知道呢?”太宰治将我攥在手心里,“哪里都无所谓的吧,毕竟只是一条绷带而已。” 我知道这不是太宰治的心里话,但从他口中说出来,还是微微刺痛了我。 那人“哦”了一声,随即说着:“这样的吗,我还以为你特别看重铃木先生,要珍藏在金屋子里才放心。”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刺耳,不知道是在暗搓搓地讽刺谁。 但他的下一句话,就不仅仅是刺耳这么简单了,更像是恶魔的低语。 “明天森先生和特务科的长官将在华庭见面,你也会去的吧。”他重新堆起微笑,“我准备了一点小礼物送给你们,当然不包括铃木先生,铃木先生的礼物另有其他,我还想先和铃木先生处好关系的。” 和我处好关系?不好意思,我一点也不想和他处好关系,只想离他远远的,有多远跑多远。 他的话里几分真几分假,我完全分辨不清楚,他只让我感觉到可怕。 但是,他的话里有一点我比较在意——他既然提到了华庭,就证明明天港黑和特务科的交易,他一定是动了手脚的。 这个人,将他的威胁,□□裸地摆在了台面上。简直就像是昭告天下,让大家都瞧着明白,“看,我要对你动手了”,你甚至都不能觉察到自己究竟被他下了几层圈套。 我想提醒太宰治赶紧离开,但我又不敢说话——我只能看出来太宰治和那个人在试探彼此的底线,如果我贸然开口会不会对太宰治造成不利的影响,我不敢保证这一点。 “礼物吗?”太宰治轻轻将我绕回他的手臂上,“说起来,我也准备了。” 他们两人之间突然陷入沉默,风吹得树叶飒飒作响,地上的灰尘被风裹挟起,有一些吹到我的身上,这个氛围,让我非常不适应。 终于,对面的那人先动了。 他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帽顶:“看来是没得商量。” “真是可惜,难得我为了见你还简单整理了一下仪容呢。”太宰治说。 他们两人似乎有种默契,就这样达成了共识。他们同时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出足够远的距离后,我终于敢开口说话了。 “太宰,我觉得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我连忙说,“我曾经在街上见过他,哦不对,这个说法可能不太准确。应该说是,他曾经在街上见到过我。” 太宰治脚步一顿。 “他见过你吗?”太宰治若有所思,“那他一定已经认出你了,并且确定你就是铃木澈。那还真是有点麻烦。” 我只觉得心惊肉跳:“他到底是谁啊?” “他就是费奥多尔。”太宰治轻轻说了一声。 哦,这样啊,看起来有些孱弱的那人,竟然就是“死屋之鼠”的头目吗?和太宰治一样地深不可测,只是他更让我觉得害怕而已。 太宰治和费奥多尔,这一场会面看似轻轻松松,但其实并非全无准备出场的。 我看到了墙上扫过的红点,也看到了穿着黑西装走在巷子里的黑手党。 但他们都没有出手。 最终的战场,还是放到了明天,就等着周五的那一场谈判会了。 ****** 早上太宰治起来的时候,我已经抱着两颗“羽”等待多时了。 说实话,我内心还是挺忐忑的——自己的命运不能由自己决定,这种事放到谁身上都不会好受吧。 -- 第40页 虽然太宰治劝慰我说,他会尽量和特务科那边争取让我继续留在他这里,但我依旧觉得不太现实。一方面我不想让太宰治为了我左右为难,另一方面我已经做好了充足的思想准备。 我想,自己能做的最坏的打算就是被当成工具人呗,又或者落到费奥多尔手里……嗯,算了,如果落到他手里我就找个机会把自己融了吧,助纣为虐总归是不好的。 太宰治这边收拾完毕,他走近桌子,我看到他手上拿了个小盒子。 他把我和两颗“羽”都放进了盒子里。 “太宰,你不要把我带在身上吗?为什么要把我和‘羽’一起放进去啊。”对此我有些疑惑。 “嗯,可能稍微要委屈阿澈你一小会儿。”太宰治说,“这样比较安全稳妥。” 行吧,太宰治想得总归会比我周全,听他的安排肯定是没错的。我于是乖乖躺到了盒子里,还十分自觉地团在了一起。 盒子被盖上了,四周瞬间变得一片漆黑,我感觉到盒子被拿了起来,紧接着听到开门的声音——太宰治准备出发了。 我不知道太宰把我放到了什么地方,只觉得一路上有些颠簸,时间被拉地很长,我没想到去华庭的路有这么远。只是盒子一直没有被打开,我也不好开口问问太宰治现在到了什么位置了,只好一直等待着。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左右,我察觉到盒子终于被放下来了。但并没有人来打开盒子,太宰治到现在一句话都还没说过。我继续耐着性子等,直到我听见了……孩子的笑声。 ? 华庭的谈判场为什么会有小孩子? 我终于意识到了不对,捻起一颗羽用力敲着盒子的顶端。 “太宰!太宰!你在吗!” 片刻后,盒子被打开了,光线灌入黑暗狭小的缝隙,我看到了打开盒子的人—— 织田作之助。 第24章 回溯(2) “啊,铃木澈你先别急,因为要回乡下带的东西非常多,我得再整理一会儿。”织田作之助将盒子盖放到一旁,转身拿起了一本书。 我无比震惊,直接卷住了织田作之助的手不让他离开。 “等等,织田作,太宰他人呢?!” 我现在在织田作之助这里,那么太宰拿去华庭谈判场的是什么?! “啊?你不知道太宰去哪了?”织田作之助有些困惑,“他今天要乘渡轮去欧洲啊,票都买好了,他没有告诉你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 是有张船票。 但是不对啊!太宰治应该去华庭啊! 而且他是要带我去华庭的啊,他怎么会这么直接放了森先生的鸽子呢! 不好的预感逐渐攀升到心头,我紧紧地拉着织田作之助,语速飞快:“织田作,你听我说,我不知道太宰那家伙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但事情再这么发展下去,一定没他的好果子吃!今天是港口黑手党和异能特务科交易谈判的日子,地点定在华庭,谈判内容和我有关系,我必须得过去!” 织田作之助单手撑着下巴,他显然有些犹豫:“太宰他安排事情向来滴水不漏,既然跟我说要我带你去乡下,应该听他的总没错吧。而且太宰他似乎也有脱离港口黑手党的想法,这时候不听首领的安排也是有可能的。” 脱离港口黑手党?为什么? 那太宰治是要丢下我一个人去欧洲吗? 不对,还是不对。 那样他直接把我交给森鸥外就可以了,何必让织田作之助一起趟这趟浑水。 我恨我自己不能再聪明一点跟上太宰治的思路,只能在这里干着急。我回忆着这几天和太宰治相处时的点滴,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察觉到有什么关键的东西被我遗漏了。 我突然想到太宰治出院回家那天,他说过的一句话。 ——“『人间失格』没有就没有吧,下一次再来袭击我就能安安心心地迎接死亡了。” 我的心一沉。 这家伙,该不会是说真的吧? 开什么……玩笑! 我立刻从盒子里卷起两颗“羽”,面向织田作之助,迅速开口:“织田作,快点,我们去港口!” “怎么又突然要去港口了?”织田作之助很是不理解。 “不行,我不放心太宰治。”我紧紧攥着红宝石,“他不想让我去华庭,我不去就是了。但他突然跑去港口这件事实在是太过奇怪,让我就这么跟你去乡下,我做不到。” 织田作之助可能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强势的我,他叹口气,将手中的书本丢到了箱子里,转手拿起了摩托车钥匙:“好吧,我带你去港口,可你也得答应我别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织田作之助顿了顿:“我答应太宰要好好照顾你的。” 这句话在我听来有些刺耳。 又或者说,太宰治的每个决定,在我的眼中都有些不可思议。 我不敢去细想真相背后潜藏的东西,只裹着“羽”跳到了织田作之助的上衣口袋里,然后露了个头瞧着外面。 摩托车发动了,先是驶过街道小路,紧接着转弯上了主干道。摩托车飞快地朝着港口湾的方向前进着,大约行驶了二十分钟之后,我瞧见了一股浓烟。 黑灰色的烟气源源不断地从港口湾的方向冒出来。 -- 第41页 越是接近港口湾的方向,越是能听见混杂的喊叫声。 织田作之助也意识到了不对,他一个急刹车,拉住了一名从港口方向跑来的人。 “港口那边出什么事了吗?”织田作之助赶忙问。 那人点点头,还回身指了指港口湾的方向:“出大问题了,说是有人在渡轮上纵火,胆子大得很。乘客们被乘务员从渡轮上疏散了,现在留在船上的大概只有那个纵火犯一个人。” 话音刚落,织田作之助身子一顿,他猛地朝港口湾渡轮的方向看去。 下一秒,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天际! ——我们距离港口湾还有一定的距离,即便如此那爆炸声清晰地仿若就在耳边炸响,可见是多大威力的炸弹。 我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滞住了。 织田作之助比我反应要快很多,他立刻给油拐道一路朝着港口湾飞驰而去。 疾风、浓烟、车铃声、喊叫声、引擎声。 它们团团包围了我,我在这包围圈中发抖,痛苦地不能自已。 不是为了我自己。 ——太宰治,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咚——” 远处的教堂顶钟响了,此刻本该是渡轮出航的时间。 警察将港口湾团团围住了,警戒线拉得很远,我和织田作之助无法凑近跟前。织田作之助将摩托车丢在一旁,快跑几步拦住了一名警察。 “请问所有人都从渡轮上撤离了吗?”他问出了我最想问的问题。 “放心。”警察如是回答,“乘客们已经都疏散了,只除了纵火犯一人。” “纵火犯?” “是。”警察从上衣胸前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这是港口高清摄像机从上方拍摄到的犯人长相,你能提供线索吗?” 我听见织田作之助抽了口冷气。 我赶紧瞧了那照片一眼。 我也愣住了。 照片上的人我再熟悉不过了。 他依旧穿着那身黑色外套,脖颈上缠了绷带,双手手臂上却是空的。他站在船舷的边缘,背后是滚滚浓烟和大火,他就那么看着摄像头的方向,脸上带笑。 他居然,是笑着的。 时间沙漏,徒留下我一副空空躯壳,带走了我的灵魂。 我不相信。 我怎么可能相信。 那、可、是、太、宰、治、啊! 这边织田作之助已经准备冲进警戒线,被几位警察给拦了下来。 后面突然有人高喊:“渡轮旁边发现了一艘小船,船上有一名伤员,好像是位外国人!” 他们顾不上和织田作之助过多纠缠,赶忙都聚拢去了那边。 织田作之助趁机翻过了警戒线,他朝着渡轮残骸的方向一路跑去。 我看到燃烧的船舷、炸裂的碎木板、崩坏的支架,我的一颗心也跟着支离破碎了。 终于,织田作之助停了下来。他喘着气坐在了港口的砖石上,我从他的上衣口袋里面跳了出来,带着两颗“羽”。 费奥多尔、森鸥外、织田作之助,甚至包括我在内,都错估了一件事。 ——我在太宰治心中的优先级。 费奥多尔和森鸥外,一定都以为太宰治也将我当作了筹码,亦或是企图利用我来达成某种目的。费奥多尔带着这种想法跟随太宰治来到港口湾,必定会落到太宰治的圈套里。 可惜,太宰治根本没想用我来谈判。 太宰治,他是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将我当做生命、当做“人”来看的人。 我是被他划入保护范围的同伴。 但是,太宰治你,是不是也错估了什么呢? 就比如,我究竟有多么喜欢你这件事。 我卷起一颗红宝石,在空中划了一道横线,又卷起另一颗红宝石,划了一个圆圈。 织田作之助在一旁一怔,他朝我伸出手:“铃木澈!” 我看着时空裂缝在我面前打开:“别拦着我,你拦不住的。” 他的手擦过我的边角——我跳入了缝隙里。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回想起这一天。 让我无法冷静的不是这一场爆炸,也不是华庭的谈判。 而是,我意识到太宰治从我身边离去的这个瞬间。 第25章 回溯(3) “咔嗒”、“咔嗒”。 秒针在时钟的框圈里移动着,在安静的夜晚发出规律的声响。 月亮攀升至夜幕的顶端,银波泛冷,透过这丝丝光亮,我瞧见太宰治的容颜。 他闭目躺在床上,侧着身子,我不知道他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在假寐。 如果我没记错,他下一秒就该翻身了。 他果然仰躺过来。 我想了一整夜该如何应对他。用一条别的绷带代替我放进盒子里吗?以太宰治的聪明一定会很快就发现的。该让他理智点带我去华庭吗?也许华庭那边等待着他的也是一场混战。 我团在桌子上静静地看着太宰治,直至晨光熹微。 他起床,依照记忆中的模样,有条不紊地准备东西。很快地,太宰治拿着小盒子走了过来,先将“羽”放了进去,紧接着要拿起我。 我伸出一端按住了他的手指。 太宰治显然没料想到我的动作,他微微一顿。 “别去港口湾。”我说。 我打算开诚布公地跟他谈。和太宰治耍心机是没用的,我也不想和他玩弯弯绕的东西。 -- 第42页 太宰治瞧了我足足有五秒钟,然后他捏起一颗红宝石:“阿澈,你用了‘羽’。” 我拉住他的手指,开口道:“是,我用了它。你死在了港口湾的一场大爆炸里,我回来救你。” 直白又恳切,恳切到有些可笑。 我区区一条绷带,居然想要救太宰治,不可笑吗? 也许是我说得太过直接,太宰治一时间竟然没想到用什么话来回应我。他沉默片刻,将两颗红宝石从盒子中拿了出来,将盒子扣上放到了一旁——他很清楚这东西已经没用了。 我口中的救与不救,决定权并不在我,而在太宰治自己。 只要他愿意,这一场灾祸他完全可以避开,但凡他自私一点,多考虑自己一点,就不会是那样的结局。 太宰治轻笑一声,将我从桌子上拿起来,放进了他的口袋里。 “阿澈你,总是做一些让我为难的事情。”他将两颗红宝石也放到了口袋里,随即往门口的方向走去,他的步子迈得很慢,仿佛是刻意拉长了时间。 “你可以丝毫不用为难。”我说。 他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和我对话。 “阿澈,你该知道我做出的是当下的最优选择。”太宰治说。 “但不是对你而言的最优选择。”我立刻说。 太宰治略微缓了缓:“即便我们现在去华庭,结果也是一样的,还会连累很多兄弟。” 我明白他的意思,大概是华庭那样的场所不像渡轮容易放火赶人,一旦出事不管多危险,港口黑手党的人都会留下来的。 他的每一句话在我听来,都像是在说服我。 “没那么复杂,太宰。”我不忍再听他这样说下去,用这种像是哄一个嘤嘤啜泣的孩童的语气对我说话。 他根本不必担负这么多,也不该承受如此大的压力,他甚至可以在我的身上动手脚——但凡想通过我来要挟这群人,他有的是办法,不是吗? 他只是不愿去做。 我思虑片刻,果断地卷起“羽”从他的口袋里跳了出来,飞快地在空中划了符号跳进了缝隙里,耳边只听到太宰治喊出的尾音。 “阿澈!” 太宰治不知道,这是我的第十次回溯。 前面的九次,均以失败告终。 我决定不再和太宰治交涉,我发现了,他心里决定的事情,无论我怎么劝,都是劝不回来的。 我要直接去渡轮,在太宰治以为自己的计划成功,他防备最薄弱的时候,用“羽”将太宰治带走。 港口黑手党也好、特务科也好、鼠也好、甚至横滨也好,我全都不想在乎。 我只想让太宰治活着。 木头和绸布的烧焦气味儿被风吹得四散开来,滚滚浓烟模糊了我的视线。 在这一团混乱之中,我瞧见了站在船舷上的太宰治,我朝着他的方向迅速移动,一定要在他发现我之前使用“羽”。 奔跑,奔跑,奔跑! 眼看着离太宰治越来越近了,我腾空跃起,“羽”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轨迹。 但是—— “砰”! 一声枪响。 时间在那一瞬间被放慢了。 我瞧见一颗红宝石在我的面前破碎。 我瞧见太宰治闻声转过头来。 我瞧见船舱和甲板开始动摇。 我还是太过天真,竟然以为太宰治和费奥多尔交手的战场会有我插手的份。但我没有退路——这已经是我最后一次的机会了。 当爆炸声响起的时候,船体分崩离析,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我一定要救下太宰治! 那一秒,我只觉得我的身体膨胀到几十倍、甚至几百倍的大小,我形成了一堵墙,挡在爆炸的火焰和太宰治之间。 太宰治的身体腾空,他向着海面掉落。 炙烤的痛感传遍我全身,每一分、每一寸,都在融化。 我第一次看到他的脸上出现了震惊的表情。 太宰治,也有你算不到的时候吗? “阿澈——!” 好啦,别喊了,让人心里怪难受的。 你想自杀,那总归现在我替你死过一回,你也是心愿已了吧。 那么,算我求你。 我求求你。 太宰治,未来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好好活下去。 第26章 返璞(1) 沉浮。 梦影。 最初的剧烈疼痛过后,是长久的麻木和放空。 让我吃惊的是,我的意识并没有散去,只是在一片虚无中飘零。 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也没有空间的概念,我身处于无尽的白芒之中。 渐渐的,这片白色的空间汇聚出光点,光点在空间的中央聚拢凝结——它形成了一位老人的模样。 他围着长袍衣衫,头发长至腰际,胡须用短绳扎起,脸上带了副圆眼镜。他坐在一把金色的椅子上,膝盖上放了一本书,书的大部分页面都是空白的。 他慈祥地微笑着。 “铃木澈,欢迎来到书的世界。” 书? 我怔愣着。 我还没有死去吗?为什么? “对,就是这本书。”他似乎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拍了拍他膝盖上放着的那本烫金封皮的书本。 “有人在书上给我留了言,是关于你的,你想看看吗?” -- 第43页 留言?这本书看上去如此眼熟,我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它呢? 老人将书本向后翻了几页,抽出了一张单页,书页上闪烁着红宝石的光芒。 我瞧见了书页上写着的那句话—— “将铃木澈,写入太宰治的未来。” 我心下大惊。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我在哪里见过这页书了! 和太宰治去往北海道的飞机上,我曾经陷入一场梦境,在那时,我看见另一个太宰治在书上写字!当时距离有些远,我只认出了“铃木澈”,我的名字。 他写的,竟然是这句话吗? “原本我是收不到这条留言的,但写这句话的那位青年,他用这颗漂亮的红宝石强行将你和书关联起来,我想当作看不见也不行呢。”老人家呵呵笑着。 “所以……”我颤抖着开口,“这是预言书吗?是它决定了我的命运?” 老人摇摇头。 “你本来没有命运可言。”老人卷了卷自己的长胡子,“你应当在17岁那年死于一场意外,但是因为他写下的这句话,规则被强行打破了,你被这颗羽带到了太宰治的身边。” 我震惊不已,一度大脑空白。 他到底在说什么? 我到了太宰治的身边,我成为太宰治的绷带,都是因为……羽和写在书上的这句话吗? 我缓了好久,然后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所以,你特意让我来见你,又是为什么?”我对他说。 书将我写入太宰治的未来,因此我不会死。 羽的规则,改变过去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因此我会死。 书和羽相互制约,造成了现如今的局面,这位掌管着书的老人,又是为了什么原因,要特意见我呢?见我这个,游离于生死边缘的人。 老人面带微笑地瞧了我一会儿。 “因为我今天瞧见了一个新奇的玩意儿,是别人送来给你的,我从没见过如此有趣的东西。” 我看见老人的手中握着一张卡片,那东西我也认识——是奇犽留下的轮回之井。 “说起来真是最适合你不过了,这卡片的效用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解释就是‘第二次重塑’,卡片原本存在的那个世界,大概有很多靠着死后意念存活的人,这张卡片能够将被使用者的生命体态重现,也就是‘轮回’。” 老人的手微微抬了抬,将卡片送到了我的面前,紧接着一团暖光拢住了我全身。 我是透明的,又是充满光彩的,是虚无的,又是充盈的。 是复杂的结合体。 “恭喜你,铃木澈。”他说,“能有机会重新做回你自己。” 光亮逐渐变得刺目无比,我只好闭眸闪躲,直到光芒逐渐散去。 我再度睁开眼。 四周的空间变得狭小无比,我抬头向前望去。 带着雾气的镜面映出青年的面庞,我怔愣地看着,缓了好久才伸手贴近镜面。我的手指在发抖,一点点抚过镜面上的眼角眉梢,抚过鼻尖和唇瓣。黑色的短发有些蓬乱,镜中人在流泪,视线绕过面颊转向脖颈和身躯,皮肤因为不经常在外运动而显得有些泛白。 我再熟悉不过了。 因为这是……我的身体。 第27章 返璞(2) 有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是鞋子踩在木地板上发出的“嘎吱”声。 然后,这声音停下了。 我缓缓扭头朝右边看去—— 他穿着米色大衣站在浴室门口,头发依旧是有些蓬乱的,他的脖颈和双臂上都缠着绷带,他的眼神审视中带着些许疏离,显然对陌生男子出现在家中浴室哭这件事有些疑问。 我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了,我一定哭得很难看,抽噎地不成样子。 “太宰……”我喊了他的名字。 话语出口的那一瞬间,太宰治的表情变了,他似乎怔在原地,眼睛微微睁大瞧着我,目光中流露出的情感很复杂,如果我没读错的话,那应该是不可思议中掺杂着惊喜。 “阿澈?” 他喊出我名字的那一刻我冲了过去,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揽住太宰治的脖子将他扑倒在身后的鞋柜上,他的背脊靠着柜子,一只手搭着我的右臂,我趴在他的肩膀上嚎啕大哭,为了这一场哭泣用尽了我全身所有的力气。 真是……丢人又没出息啊。 可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光是看见自己的身体就很激动了,我最后一点理智在见到太宰治的那一秒全线崩坍。 我听见太宰治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他拍了拍我的后背。 “阿澈。”太宰治的声音听起来也不是那么平稳,“好久不见。” 我怔愣片刻,缓缓抬起头看着他。 好久……不见? 我这才发现他的细微变化,他看起来比分别的时候要成熟很多,目光中多了几分释然和恬淡,这是我之前在太宰治的身上看不到的东西。 “我离开了很久吗?”我试探地问着。 “啊,也没有那么久。”太宰治的目光微微偏移了一下,他帮我擦了擦眼泪,“大概就是四年多吧。” 四年多?! 我震惊地无以复加,再仔细看看,家中的环境和之前也的确不一样了——这根本就不是同一间屋子。 太宰治叹口气:“虽然轮回之井起了作用,但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那边时间流速肯定不一样了,不过阿澈啊……” -- 第44页 他顿了好久。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穿上衣服再跟我说话么?” …… ……? ……?!!! 我再也顾不上哭不哭的问题了,也顾不上自己是不是倚着太宰治,我几乎是瞬间就起身钻到了浴室里,还狠狠砸上了门。 我居然才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穿! 我蹲坐在浴室里,后背靠着浴室门,双手捂住脸,只觉得羞耻心爆涨到了无限高的地步。 我没脸再见太宰治了。 “咚咚咚”。 是敲门声。紧接着太宰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阿澈,我拿了衣服给你。” “我不要穿你的衣服!”我几乎是立刻就喊了出来。 太宰治轻笑了一下:“这时候突然闹什么别扭啊。” 这不是……闹不闹别扭的问题,因为情感迸发我扑住他已经是自己能接受的极限了,现在发现自己还是赤条条扑上去的,太宰治没把我当成变态一枪崩了,真是对不起他的黑中至黑的身份。 过了好一会儿,太宰治又敲了敲门。 “那我放这里了,你自己待会拿进去吧。” 脚步声走远了。 我慢吞吞地站起身,将浴室门打开了一条缝,然后将放在门口的衣服拉了进来,又迅速关上了门。 一件长衬衣和一条五分短裤,我比太宰治要瘦一点所以穿起来显得有些空荡。就是这个衣服的搭配组合看起来有点滑稽,我觉得太宰治那家伙一定是故意的。刚回来就想看我出丑,除了他也没谁了。 我穿好了衣服,再度站到了镜子前面,然后凑近。 我应该……不是在做梦吧。 拿回了自己的身体,有了第二次重生的机会,现在又……回到了太宰治的身边。 这难道真的不是一场太过华美的梦吗? 镜子中浮现出一张略显青雉的面庞,脸颊上还带着泪痕,这是——17岁的铃木澈。 我打开水龙头,将头低下去,捧起水来洗了洗脸,手指触及皮肤,是柔软的。 我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自己活着。 ******* 我在脖子上搭了条毛巾,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太宰治正坐在沙发上削苹果,他很用心地将苹果切块插上了牙签,他过去平时自己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很随意的,现在这么精致,莫非是我不在的这四年间他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 太宰治瞧见我,立刻放下了刀子,单手倚在桌子上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家阿澈果然十分可爱呢。” “嘶——谁是你家的啊,我又不是你的绷带。”我就知道从他嘴里说不出什么正经的欢迎语,“你就不能对着现在的我说一点正常的话吗?” “啊,那只能倾诉一下我的孤独寂寞了。”他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来,“阿澈不在的每一天我过得都很煎熬呢,每天看着不会说话也不会动弹的绷带真是无趣极了,甚至连听听阿澈的声音都做不到呢。有时候觉得这样的人生真是没什么意思,只好靠着‘总有一天阿澈会回到我身边’这种意念来坚持让自己活下去。” …… 没意思个毛球线,你是没东西可欺负才无趣极了吧。 我在他旁边的沙发坐了下来,十分顺手地拿过餐盘里的苹果吃了起来。 啊,能重新吃东西的感觉真是太好了,我感动地都要流泪了。 太宰治依旧笑眯眯地瞧着我,还善解人意地把餐盘往我的方向推了推。 嗯,好吃的东西吃下肚,总该聊天问点我想知道的问题了。太宰治的身上似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该从何问起呢? “那……人间失格呢?” 太宰治手指在桌子上划了划:“你离开之后就恢复正常了。” 哦,也就是说当初太宰治要是狠狠心把我了断了,人间失格就会回到他身上对吧。 “幸好当初你不知道。”我嘀咕了一句,“如果你知道这件事,恐怕我都活不过第二天。” 太宰治笑出了声:“我在你的印象里有这么穷凶极恶吗?” 没等我给出回答,他用牙签扎了一块苹果递到我面前。 ? 什么意思? 眼看着那块苹果都递到了嘴边,我瞪大了眼睛瞧着太宰治。 他单手撑着头倚在桌子上:“怎么?不想继续吃了吗?” 我连忙说:“啊,不是……唔。” 苹果被塞进嘴里。 “从很早以前我就在想,如果阿澈可以吃东西的话,我该怎么养你。” 我第一反应竟然是:“你有钱么,就养我。” 太宰治:“……” 我:“……” 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这可是难得太宰治对我示好啊! 我伸出一只手扶住自己的额头,嘴里乱七八糟地解释着:“啊,不,太宰,你知道的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太宰治拿起第二个苹果放在手中颠了颠,他突然提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所以阿澈你今年还是17岁吗?” 我的年龄么?当然是17岁啊。 我点点头。 太宰治拿起刀子在空中转了一圈,脸上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啊,未成年啊,有点难办。” 什么难办? 四年过去了,太宰治说话怎么越来越扑朔迷离的了。 -- 第45页 我得赶紧把话头拐回来。 我思虑片刻开口:“后来……森先生有因为这件事情责罚你么?” 太宰治正在削第二个苹果,闻言手略微顿了顿,他的表情淡淡的:“我脱离港口黑手党了。” 这怎么说? 见我呆愣着,太宰治干脆把削好的苹果直接整个塞到了我手里,敲了敲我的掌心,脸上的表情很是轻松愉快:“别露出那么难过的表情,我找到了更好的工作,那群人超有趣的。” “要和我去看看吗,我们的侦探社。” 第28章 愁人的问题 我,铃木澈,今年17岁。 昨天开始和太宰治正式同居了。 嘶,这个用词不太对,应该说是,我暂住他家吧。 本来一开始我是想独立出去找房子的,奈何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简而言之,我根本没有资格说太宰治穷,因为我比他还穷。 我在这边没有正式的社会身份,不过太宰治告诉我不用着急,他会把我的身份问题处理好,甚至还能让我继续去上学,在此期间我只要乖乖在家里呆着就可以。 但是奋发图强的三好青年铃木澈,绝不是躲在别家屋檐下吃白食的人,因此我担负起了照顾太宰治饮食起居的工作。 嗯,和我以前当绷带的时候干的活也没差到哪里去。 唯一有点纠结的问题就是……晚上睡觉的事儿。 众所周知,太宰治这个穷皮只有一张床:) 以前我当绷带的时候,和他一起睡也就罢了,反正我也不占地方,顶多让他给我配个小软床。但是,成了人之后就完全不一样了啊。 那张床!只有一米五啊! 我和太宰治挤在上面真的没问题么?! 若是别的情况还都好说,最要命的是我现在还很喜欢他,直接让我跟他睡在一张床上,这不是要我羞愧而死么? 我已经想好了,如果太宰治晚上准备好了两床被子,我就抱着一床被子去睡沙发。 但是—— 我瞧见太宰治将一床被子甩开铺到满满当当的时候,我眼角都是抽搐的。 他自己跳上床摆成一个“大”字型,长长吐出一口气,埋怨了一句“好累”。 累你个大头鬼啊! 你干啥了?家务活都是我在做,你不就洗了个澡,吃了个饭,又铺了个被子,累个毛球线啊! 而且只有一床被子是几个意思啊! 都混了四年多了,这家伙不会连两床被子都没有吧! 我漠然地瞧了一眼空空的柜子——很明显,没有。 我机械地走到太宰治身边,推了推他的胳膊。 太宰治用略带疑问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我麻木地指着床内侧的位置:“让开,我困了,我要睡觉。” 太宰治的脸上堆起笑容,他从床上跳下来做了个“请”的手势,还顺便把被子掀开了。 …… 我假装什么动作都没看见,钻到被子的最里面,身体靠着墙,枕头也没有新的,所以我枕的是太宰治的棉衣。 我身上穿的是太宰治的睡衣,还盖着太宰治的被子。 四周充盈的都是太宰治的味道。 再这么下去,我的脑子要坏掉了。 但这还不够——好死不死地,太宰治那家伙居然还要和我搭话! “啊,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阴雨天就应该在家里睡觉的啊,你说对不对阿澈?” 我木着一张脸,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然后想了想觉得不太对劲,又补充道:“可是太宰治你不要上班的吗?” 太宰治叹口气:“他们见我不去可能更欢欣鼓舞一些。” 所以你到底是多让人家嫌弃啊。 算了,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赖床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我总不能一脚把他踹下去让他去勤奋工作吧?那也不是太宰治了。 我干脆闭上眼睛假寐。 可太宰治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我。 他钻到被子里,动来动去非常不老实,还占了床的一大半面积,我只好皱着眉头往里躲,他变本加厉,就差在床上轱辘起来了。 我终于忍无可忍,从床上坐起来拍了拍被子:“太宰治!” 他停了下来,仰头瞧着我,眼睛亮晶晶的。 瞧见这副无辜样子,我的火气散了大半。我咳了两声,将被子从中间掖了掖:“别闹了,我真的要睡觉了。” 就在我的手离开被面的时候,突然被太宰治拉住了。 我一怔。 太宰治嘴角带笑,他轻轻说道。 “阿澈,欢迎回家。” ******* 抵达武装侦探社是在第二天的上午十点钟,天气有些阴沉,大概会有雷阵雨。 虽然太宰治口头上说着很累不想去,但他还是照旧爬了起来,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装,顺便带上了我——据他说是怕我一个人在家里呆着无聊,可我显然并不会无聊,大概是他想告诉我有事去哪里找他吧。 于我而言不过短短几日的时间,对太宰治来说已经过了四年之久。我看着他的手臂上缠着绷带,还略有些不适应——就好像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被别人占领了一样。 他的新工作地点不算偏僻也不算热闹,正好在一座临街的写字楼上,楼下有一家咖啡厅。 我跟着他一步步上楼,听见楼上逐渐扩大的喧闹声。 -- 第46页 “太宰那家伙为什么还没到啊!真是的,又在偷懒了。” 咦,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太宰治在楼道间站定,伸手打开了门。 温暖的日光从窗外漏进室内,办公间里站了很多人,他们或是在桌前处理文件,或是抱着厚厚的资料穿插在隔板间,或是站在旁边聊天。 太宰治的进场让他们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啊,太宰那家伙来了,国木田。”这是一位高个子女子在说话,她穿着红色的高跟鞋、黑丝袜,手上戴着黑手套,短发,头发上还带了一个金黄色的蝴蝶发饰。 被称为“国木田”的那人,正坐在办公桌上奋笔疾书着什么,他穿着板正的职业装,黄色的头发在脑后扎成马尾,脸上戴着的眼镜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更严肃了。 我莫名地觉得他眼熟。 直到我环视整个办公间,看到另一个坐在桌子上的人时,我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们两个了。 就在我做绷带的时候,我曾经第二次离家出走,在一所学校避雨,当时国木田应该是学校里的数学老师,而那个叫谷崎润一郎的是学校里的学生。 “啊!”我喊了一声,“我见过他们俩。” 太宰治偏头瞧了我一眼。 这一喊不要紧,室内众人的目光很快地全都汇聚到了我的身上。 国木田推了推眼镜,瞧了瞧太宰治,又瞧了瞧我:“太宰,这是有委托任务的客人吗?” “哎呀,不是呢。”太宰治伸出手指挠了挠脸颊,他笑眯眯地没有说话。 “这位应该就是铃木澈吧。”一直坐在房间最里侧的人说话了,他戴着一顶贝雷帽,穿着一身看起来很像侦探的衣衫,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此时正单手托腮倚在桌上瞧着我。 “欸?!” 异口同声地,他们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 不是,能认出我这件事已经很奇怪了,他们的反应更让我奇怪。 我是铃木澈,有那么令人吃惊吗? 最开始说话的那位女子向我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朝我伸出手:“你好,我是与谢野晶子。” 我连忙伸手和她握了握手:“与谢野小姐你好,我是铃木澈。” 她脸上露出了“果然”的表情,这下一屋子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 我越来越看不懂了。 “你大概不知道,半年前我们曾经遇到过一名委托人。”与谢野晶子向我解释道,“他的名字和你一样,当时太宰治不在侦探社内,但是听到委托的消息后居然什么都顾不上就跑过来了,甚至连手上正在执行的任务都搁置了。” “虽然后来的结果不尽如人意,他发现那只是重名的人,而不是你,但是太宰的模样真是把我们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国木田接着与谢野的话说,“我们逼着太宰说原因,太宰的口风紧地很,硬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所以现在你过来,我们可要好好审问一下。”穿着侦探服的那人朝我做了个“狙击”的手势。 第29章 双边宠溺(二合一) 国木田独步、江户川乱步、与谢野晶子、宫泽贤治、谷崎润一郎…… 除了社长福泽谕吉和名册上的中岛敦等其他几位没见到以外, 侦探社的大部分社员都在这里了。 我坐在沙发上有些忐忑不安——任凭是谁,被这群人团团围在中央,也不会轻轻松松装作什么事儿都没有吧! 这副审问的架势, 真让人遭不住。 更让人遭不住的是, 太宰治也坐在了沙发上, 双臂舒展着倚在沙发靠背上, 他就坐在我旁边,一脸悠哉的模样。 “其实,这件事要从四个月前讲起……哦不对, 应该是从四年前讲起。”我又忘了时间流速不一样的问题了, 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快打了结, 一提到和太宰治相关的事情, 我就会大脑短路,“简而言之,我其实是太宰的……” “阿澈是我的绷带。”太宰治冷不丁接过话头。 …… 片刻的沉默过后。 “噗……”先是与谢野晶子没忍住笑出声, 紧接着武装侦探社的众人都笑了起来,他们笑得前仰后合地。与谢野晶子一边笑还一边抹着眼角的眼泪, 对太宰治说:“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铃木澈还是你来说吧,太宰治嘴里没一句正经话, 我们不要听他讲。” 我傻了。 看着这群人笑得这么开心, 我不知道该怎么委婉地告诉他们这是事实。 于是我干脆直说了, 一边点头,一边顺着太宰治的话继续说道:“没错, 我是太宰的绷带。” …… 笑声戛然而止,他们都瞪大了眼睛瞧着我,又瞪大眼瞧了瞧对方, 最后陷入沉默。 接下来的谈话再没有人插嘴,他们就保持着这样的表情和姿势,听我讲完了与太宰治相识相处的经过,直到提及四年前的大爆炸事件,他们发出了惊叹声。 “所以你现在还是住在太宰治家吗?”国木田独步问。 显而易见,当然是。 国木田独步拿出了他那个写着“理想”的小本子,认真记着些什么。 “你有异能力吗?”与谢野晶子问。 很明显,我没有,我是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 “你是学生,那现在还在上学么?在哪里上学呢?”谷崎润一郎好奇地问。 -- 第47页 以前在北海道,现在是连个正式社会身份都没有的黑户。 我在心里默默吐槽着,这群人真的好八卦啊!为什么要对我问得这么详细?就像要把我的经历翻个底朝天一样,可惜我不知道他们的底细也不敢开口反驳,放在过去以我的脾气,早就朝他们抱怨起来了。 就在这时,太宰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大家都看向他,包括我在内。 他先是伸了个懒腰,然后伸手锤了锤背,最后抄起我的手,拉起我朝着门口就走了过去。 ? ?! 众目睽睽之下,他拉着我走到了门口打开了门。 国木田独步终于反应过来,一下就炸毛了:“太宰你要去哪?!今天的工作还没完成呢!” 太宰治摆了摆手,面带微笑:“就交给国木田你啦。”说完,头也不回地拉开门就走了。 我听见门后传来国木田独步暴怒的喊声,似乎有人拉着他,不然他可能就冲上来了。 只是……太宰治还是拉着我的手。 我只觉得脸上的温度在逐渐上升,小心翼翼地将手从他的掌心抽离——但我抽不出来,太宰治看似拉得很随意,但我就是挣脱不了。 “那个……太宰啊。”我的嗓音在发抖,“我说,太宰你放手啊。” 太宰治头也不回径直朝前走着,深秋的风吹起他的米色大衣,他顺便拉着我的手放到了他的口袋里。 我、要、炸、裂、开、了。 他的声音轻轻地从前方传来:“阿澈,休想再逃走。” 我跟在他身后,听见自己用蚊子一般大小的声音回应了一声。 “嗯,我知道的。“ ******* 我的身份证明相关材料很快就办了下来,太宰治做事向来严谨,甚至将我之前17年的履历都整备了一份。材料拿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简单翻了翻,吃惊地很——我从来没有跟太宰治细说过我的过往,但这份履历写出来,就像是他亲眼见过我这十七年成长一样。 他明明只跟我回过一次北海道而已啊! 武装侦探社的楼下是一家咖啡店,店里的老板与武装侦探社的众人都是老熟人,我在那里打工赚钱——顺便交一交住在太宰治家里的房租。 因为日常看不惯太宰治赊账的行为,所以我默默从自己的工资里划钱出来替他付了餐费——当然还有其他的原因,比如这下他就不用一天到晚拉着店里小姐姐的手跟人家说殉情了。 这么多年过去,太宰治在惹我生气这一点上,真是毫无改变。 “铃木澈,太宰治是不是和你有过节啊。” 说话的人叫“露西”,是有着红棕色头发,扎了双股辫子的可爱女孩子,也在这家咖啡厅打工。她是个热心肠的好女孩儿,没几天就跟我混得很熟了。此时她正抱着个盘子神神秘秘地凑近我,目光瞟向太宰治的方向。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露西,为什么这么问?” “他瞧了你好多次了!每次你低头调咖啡的时候他都会看你,你回头去拿盘子的时候他还会看你!喂你是不是惹到他了啊,我告诉你哦,千万不要招惹太宰治,不然一定会死得很惨的。”露西吸了口冷气。 又给我整脸红了。 不好意思,的确是我招惹他,但应该不是想杀了我吧。 他大概……只是单纯想看看我在干什么而已,毕竟变成人的铃木澈,他也只才见过那么几天。 正说着,店里的风铃一阵响,有人走了进来。 我朝着来人的方向看去,是一名少年和一名少女。 少年穿着白衬衣和背带裤,一头白发很显眼,面容上看起来倒是蛮亲和友善的。 少女穿着红色的振袖和服,脖子上挂了个可爱的手机,头上戴了个白色发箍。 他们刚一进咖啡厅太宰治就精神了,他坐在沙发上左摇右摆地朝他们挥着手:“呀,敦!镜花!来这边!” 咦,这两个名字我在武装侦探社的名册上见过,这是中岛敦和泉镜花吗? 居然是这么年轻的两个人。 我抱着水单走过去站到桌子旁边:“您好两位客人,请问要吃点什么?” “啊,麻烦来一份鸡肉盖饭。”中岛敦朝我露出了温暖的微笑。 “唔……我要一杯橙汁就好了。”泉镜花话不多,看上去有些腼腆,坐在中岛敦旁边靠里侧的位置。 我在本子上一一记下来,正准备往回走,旁边传来了一个欠揍的声音。 “我也要盖饭呢!” 我的脚步一顿,捏紧了本子咬牙瞧着太宰治。 “太宰治,你给我适可而止!”我将本子翻到上一页,冲他狠狠点了点上面的东西,“从你坐到店里开始,你已经点了一份拉面、两个冰淇淋,三杯咖啡、还有四个蛋挞!你又不是在家里没吃饭!还是说你对我做的饭有所不满吗!” 这混蛋花起我的钱来可真是一点都不心疼。 太宰治眨巴眨巴眼,他伸手指了指我:“啊,店长,你们家的店员对顾客大吼大叫的,你管管他呀。” 店长笑眯眯地擦着咖啡杯,并没有搭理他。 很好,不愧是店长,看出了太宰治的无理取闹。 这边中岛敦和泉镜花已经看得目瞪口呆,我将太宰治的点菜单撕下来往他桌子上一拍,咬着后槽牙说着:“未来一个星期你来打扫卫生。” -- 第48页 我气呼呼地走回了柜台后面,露西看我的眼神已经像看一个怪物,我大概能读懂其中的不可思议。 “喂……铃木澈,你和太宰治到底是什么关系啊。”露西愣了半天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揉揉头发,有些无奈地叹口气。 “饲养关系。” 原本是太宰治那个混蛋说要饲养我,回过头来变成了我要饲养他。 这个世界,真是对好人不公平啊。 为了能多赚点钱,我上学之外的时间除了在咖啡厅打工,就是在画画了。 因为武装侦探社涉及的业务范围很广,所以也有一些外包的项目,我把大部分和绘画相关的内容都承包了下来——说实在的,武装侦探社给的钱真的蛮多的,只可惜我是个普通人,没有异能力,不然我也想在那里工作。 我就不明白了,有这么好的工作,太宰治为什么还是这么穷,他的钱都被他自己拌饭吃了吗?! 我要快点赚钱,换一张大床……哦不对,是换两张大床,算了,干脆攒一攒换一间大屋子好了,省得我一天天和太宰治挤在一起,还要忍受他不规矩的睡姿,想想就来气。 更让我来气的是另一件事—— 你们还记得之前在北海道,我跟太宰治一起画的那幅画吗?就是绷带的那一幅。 该死的,太宰治他。 真、的、给、装、裱、起、来、了! 就挂在床头的墙上,我每看一次都觉得羞耻一次,无数次跟太宰治说让他收起来,他就是不干,还笑眯眯地用手指沿着绷带的位置画了一圈:“阿澈还是做绷带的时候比较可爱。” 可爱个毛线,是比较好被你欺负吧! 可怜我铃木澈,一个在读生,没有家人撑腰,又要打工赚钱,又要打扫家务,还要被太宰治欺负! 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这还没完,我这边正在削铅笔,那边太宰治在客厅喊了起来:“阿澈,你有看见我的领结吗?” 得了,他使唤起我来一直这么得心应手。 我叹口气放下铅笔,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柜子旁边——太宰治丢三落四,就没见过他把东西好好整理在哪里过,真不知道我不在的这些年他是怎么过的,整个人能越活越随便,一点条理都没有。 我在柜子里翻来找去,想着有时间一定要把柜子从头到尾整理一遍。终于,他的白色领结找到了,被冬衣压在了底下,我将领结抽出来,随即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我顺着瞧过去,那是一颗红宝石,我再熟悉不过了。 ——是仅剩的那一颗“羽”。 爆炸的那天,两颗红宝石一颗被费奥多尔打碎,而另一颗下落不明,如今看来是被太宰治拿到了。 我愣了几秒钟,将红宝石从地上捡了起来。 时间割裂已经不可能实现了,不过还可以进行空间割裂。 只剩下一颗“羽”的消息,看来太宰治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把这颗宝石藏起来,是为什么呢? 是期望着有一天我会靠着它重新回来吗?是觉得存在着这种可能性吗? 心里被酸涩的滋味填充满了,我捏住“羽”坐在床上,思虑片刻,伸手在空中轻轻一划。 红色的细线在空气中淡淡浮现了一层,我停住了。 我望向自己的手——我的命运被书和“羽”联系到了一起,所以我现在回来了,而“羽”还能继续被我使用。我摩挲着手中的红宝石,心中想到了一个人。 一阵脚步声传来,太宰治出现在门口的位置,大概是我在屋子里一直没什么动静,他走过来看了看。这一看,就瞧见我手中握着“羽”,空中还有一道淡淡的红痕。 太宰治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是……爆炸的那天,从我身上掉落的吗?”我向他确认着。 太宰治点点头:“当时你替我挡下了爆炸的冲击,我拿到了‘羽’。” 我迟疑片刻,拿着领结走到他面前,抬手在他脖子上围了一圈,紧接着给他系好了领结。太宰治站着没动,他瞧出来我有事找他商量,才会这么积极主动地帮他做事情。 “阿澈,你想用它做什么?”太宰治直截了当地问了我。 “啊,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我将目光偏向一旁,“我想去见一个人,然后跟他说声谢谢。” 是留在那个世界的“太宰治”,那个在书上写我的名字,救我一命的人。 太宰治瞧了我一会儿,然后,他露出了一丝略带无奈的笑。 “阿澈决定要去做的事,我是拦不住的吧。”他的话语声轻轻的,“尽管去就是了。” 我见他应允,很是开心,但紧接着太宰治伸手拉住了我。 我看向他,只见他的目光瞟向“羽”的方向,口中说着:“但是,阿澈,你要快点回来。” 我差点因为太宰治这句话放弃我的决定——因为这一瞬间的太宰治表露出的孤独和寂寞简直就像一把利剑直接插在我心上。 我连忙道:“你在想什么呢?我又不是离家出走,只是去见一个人,当然很快就会回来。” 太宰治没再说什么,他朝我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了。 啧,真要命,为什么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这么难受呢?就好像我又抛下他跑路了似地,我明明什么都没干。 -- 第49页 我甩了甩头把奇怪的想法从脑子里扔出去,随即站到屋中的空旷角落,拿起了“羽”。 既然早晚都要去一趟,不如现在就过去,了了心中所愿,免得夜长梦多。 我抬手,先是划了一道竖线,紧接着又划了一道横线。 光亮从正十字的中央扩展开来,紧接着空间的裂缝显现出来,我伸手触摸它,一阵强力的吸力将我从这方吸了进去。 ******* 房间的灯光很昏暗,侧面的落地窗被电动隔板挡得严严实实,只有桌上一盏小台灯亮着,这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我瞧见桌子后面的书柜上面罗列着各式各样的杂物,正经的书本却是没有多少,倒很像他的风格。 桌前伏案假寐的人,头发有些蓬乱,他的左眼缚着绷带,身上披着黑色外衣。他似乎睡得很熟,我站在屋子的中央,不忍心去打扰他。 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听着屋中的时钟发出秒针转动的声响。他突然咳嗽了几声,然后缓缓从桌前抬起头来。 他瞧见了我。 时间大概是凝固了,因为我没有动,而他也没有开口说话。僵持了大约五秒钟左右,他忽然一笑,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右眼,向后倚在椅背上。 “我一定还没睡醒。”他说。 这句话听起来真令人悲伤。 这不是我所熟悉的太宰治,我根本看不透他眼中神情传达的含义,他的身边似乎有一堵墙,他出不来,我也进不去。从某种意义上讲,他陌生地令我难过,但他的的确确是救我一命的人,我应当和他来说声谢谢。 我犹豫着该怎么称呼他,他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朝我招了招手:“阿澈,过来。” 在我的记忆里,我似乎从未和这个“太宰治”见过面——我原本的身体他是没有见过的吧。未曾谋面他却一下子就认出了我的身份,我吃了一惊。 “太宰……”纠结片刻,我还是用这个名字喊了他。 他目中微露讶色,然后这一点点惊讶很快就被更深的笑意取代了,他将手伸向我。 我于是走了过去,边走边说着:“唔,我在书的世界里都看到了,关于你写的内容……我知道因为你我才能继续活下来,我真的很感谢你。” 他微微笑着:“没什么可感谢的,能再次看到你这样站在我面前,我发自内心地感到开心。” 我一愣。 “再次”?他什么时候见过我,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已经走近他,他迈过桌子往前走了两步。 我以为他要跟我说些什么,却没料想到他扶住我的胳膊,低下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周身一僵,他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压得很低。 “就一小会儿,阿澈。”他说,“一小会儿就好。” 他的呼吸轻轻萦绕在我的周围,我能感觉到他很疲惫,这是他卸下防御示弱的状态,我不敢动,也不敢打扰,只希望能给他提供哪怕一点点慰藉。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很规矩的三下。 太宰治长长吐出一口气,重新站直了身子,我瞧着他,他的脸上再没有疲态。他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又或者,他就是黑夜本身。 他示意我站到阴影的角落,然后他自己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双手扶在椅子扶手上,开口:“进来,敦。” 敦? 门被推开了,我瞧见走进来的那人——中岛敦,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是给人的感觉和我在另一个世界看到的中岛敦完全不同。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的脖颈上戴了一个圈环,圈环上还有尖刺。 如果说那个中岛敦是阳光的代名词,我面前的这个中岛敦,就是冷月。 他目不斜视,我不知道他是真的没有看见我,还是纯粹将我当成了空气。总之,他径直走向屋子的中央位置,朝着太宰治单膝跪地,微微低下头:“首领,神奈川的杂鱼都解决掉了。” “不愧是敦,果然处理起来干净利落。”太宰治的脸上挂上了一如既往的笑。 随即中岛敦站起身,和太宰治详细说了神奈川的情况,包括在那边遭遇了芥川龙之介的事情,太宰治也一一做了回应。听着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我有些恍惚——就好像看见当初的太宰治和森鸥外一样。 终于,中岛敦完成了工作汇报,他转身,在眼神扫到我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审视的冷意。 中岛敦离开了房间。 太宰治坐在椅子上一动未动,灯光将他的脸侧映染上一团暖红,终于,他抬头看向我。 “阿澈,你要走了吗?” 我手中捏着“羽”,犹豫片刻,朝他点点头。 “我要回去了。” 我只是来说声谢谢的,并没有打算长留,毕竟在那边,家中还有人在等我。 他轻轻闭上眼,露出一丝微笑,再睁开眼的时候,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那股留恋。他朝我挥了挥手,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那么,阿澈,再见。” 我退后两步,用羽在空中划出正十字,光芒笼罩满了这间屋子,随后我伸手触及那缝隙。 在此期间,他的眼神一直落在我身上从未离开过,直到我消失在那个空间。 作者有话要说:无论是首领宰还是武侦宰,都是很宠阿澈的呢QVQ -- 第50页 另外太宰:没错,我就是来炫耀我媳妇的。 阿澈:炫耀你个大头鬼!有种别花我的钱! 感谢以下小天使的营养液:渔 9瓶;03【yu】 8瓶;迟雨 7瓶;咪了个喵喵 1瓶;凉拌阿喵 1瓶。 感谢扉页和乌伊很无奈的地雷,谢谢支持。 第30章 助攻 织田作之助来城里探望太宰治的那天是星期六。 太宰治和国木田独步出去执行任务并未在家, 所以有人敲门的时候是我去开的门。 打开门看见是织田作之助,他的手里拎了一摞书,容貌没什么大的变化, 也许是在乡下呆着比较舒服的缘故, 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比四年前看起来要好太多了。 织田作之助看见开门的人是我而不是太宰治显然有些困惑, 他犹豫了片刻, 还是开口道:“你好,请问太宰治在家吗?” “哦,他有事出去一趟, 大概一会儿就会回来。”我把门口让出一条通路来, “织田作, 快请进。” 织田作之助露出微微吃惊的表情:“你认识我?” 这话说出口, 可能他觉得有些不太妥当,有些没礼貌,于是补了一句:“很抱歉, 我不知道太宰治家里还有其他客人,冒昧打扰了。” 我笑呵呵地指指自己:“我是铃木澈啊。” “啪嗒”。 他手上那一摞书就那么砸在了地板上。 “哗——” 我给织田作之助倒上了大麦茶, 他坐在沙发上, 略带着不好意思的表情,双手摩挲着茶杯, 口中说着:“那个, 阿澈, 对不起我没认出你来,我的确有点……吃惊。” 理解, 理解。 这种事放谁身上都得吃惊,要是平平静静就接受了,我才觉得不正常。 我挠挠头发, 对他笑了笑:“你又不认识我,怎么可能认得出来,太宰他最开始看见我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看见一个浑身赤条条的男子出现在自家浴室,太宰治的反应在我看来已经是淡定过头了。 织田作之助仔细打量了我几眼:“这是你原本的身体吗?” 我点点头,把大爆炸之后发生事件的前因后果简单跟他说明了一下。织田作之助听得直瞪眼,最后还是连连喝了几口茶才缓下来。随后他又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指了指我:“所以你现在还是跟他住一起?” “嗯,是啊。”或许是我说得太过理所当然,织田作之助一时间竟怔住了,没接上下文。 嘶,冷场了啊。 我搓了搓手,想着说点什么话题比较好,目光一瞥看见了织田作之助拿过来的书。我立刻将那一摞书抱了过来放在膝盖上,眼中露出崇拜的神色。 “啊,织田作,这些都是你四年来写的小说吗?真是太厉害了!” “额……其实不止这些,这几本是我特意带过来拿给太宰的。”不知道为什么,织田作之助这几句话说得好像有点心虚。 我面带微笑地拿出一本细看—— 《论绷带的养生效用》。 …… 再拿一本。 《和绷带在一起的童趣生活》。 再一本。 《我的绷带开口说话了》。 …… 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织田作你这些年到底在写什么鬼东西啊! 织田作之助轻咳几声,又喝了口茶作为掩饰:“那个,阿澈啊……我不知道你现在已经回来了,这些纯粹是写来让太宰高兴的,你都不知道,这四年里太宰过得真的是表面光彩内里腐朽,一边要想办法躲藏港口黑手党的捉捕,一边又要没滋没味儿的讨生活,我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我叹口气,将书重新放回桌子上:“我晓得,谢谢你一直关心他。看到太宰四年间沉稳了很多我很高兴。” 话音未落,门口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欢欣的喊叫。 “啊!织田作,你来啦!我就说这几天夜观天象有好运要到了,果不其然是把你送过来啦!哎呀织田作好久不见!” 太宰治扑进屋子里,面上堆满了笑容抱住织田作之助的肩膀。 …… 刚才谁说太宰治变得沉稳来的?总之肯定不是我。 太宰治这人吧,最近有点黏我。 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个黏法,总之我就感觉我走到哪,哪都有他的影子。 我在厨房煮粥的时候,他就倚在墙边上笑眯眯地看我,盯得我浑身发毛;我在房间里画画,他就时不时来端个水果、拿个铅笔的,有时候还对我画的东西指手画脚;我如果在看电视那就更不得了了,他一定会挤在我身边,也不管沙发还有很大空间,非要和我挨在一起,像块牛皮糖一样。 瞧,人家织田作之助还在这儿坐着呢,这家伙又过来到我旁边了。我的位置是个单人沙发,他没地方可挤,干脆就坐在了沙发把手上,他的米色大衣腰系垂下来正好擦着我的手臂。 织田作之助人都看傻了。 唉,我可拿太宰治怎么办才好。 “你们这是……在一起了吗?”织田作之助很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我点点头:“是啊。”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么? 太宰治扶住额头望向织田作之助:“我觉得……阿澈可能没理解你的意思。” 没理解个屁,我喜欢你八百年了连这种话都听不懂你当我是傻子吗? -- 第51页 这种时候太宰治你怎么就突然怂了呢,我话头都起好了,台阶铺的多到位啊,你就接一下不行吗?! 织田作之助看向太宰治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同情。 同情他干嘛?拜托同情同情我好吗?我好歹也是追太宰治从绷带时期追到现在,这期间有多艰辛就不说了,太宰治欺负我简直就跟玩儿一样,我做绷带的时候没有绷带权,现在变成人了依旧没有人权,每天都在被压榨。 我正气结着,突然一双手伸到我脸颊旁揉了起来。 又是太宰治。 “我家阿澈怎么不开心了,来笑一个~” 笑你个头,不想理你了。 啤酒、花生米、炸鸡。 看样子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也是挺长时间没聚了,呆在一起就翻起了喝酒的老路子。太宰治一手端着啤酒杯,一手揽着织田作之助的肩膀,居然开始唱歌了。且不说他唱得有多么难听,我敢保证四年前太宰治绝对没这么疯,就算是喝酒也是一个人坐在角落一小口一小口地抿。 织田作之助对太宰治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任凭他扳着自己的肩膀晃来晃去,还面带微笑。我实在看不下去,一只手装模作样地捂住耳朵,另一只手从盘子里抓了一把花生米过来吃。 刚吃了没几口,微醺的太宰治晃悠悠站起来朝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还顺便打了个酒嗝。我有些嫌弃地躲了躲,太宰治笑嘻嘻地将啤酒杯递到我面前:“阿澈也喝一点嘛。” 我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不行,我根本不会喝酒。” “哎呀,凡事总要学习的,不要扫兴。”太宰治揉了揉我的头发,“阿澈,乖。” ……乖? 淦,仗着比我大几岁,总是把我当小孩子哄。我拍开他的手,听见织田作之助在旁边打圆场:“行了太宰,阿澈还是个孩子,你别欺负他。” 怎么一个个都把我当孩子啊! 我有些赌气,劈手从太宰治手里拿下了啤酒杯。不就是喝酒么,一回生二回熟,谁怕谁啊。 “哎阿澈你别逞强……”织田作之助的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因为我已经端起啤酒杯“咕咚”灌了一大口。 难喝!没什么味道的那种难喝! 我呛住了,太宰治站在一边特别贴心地帮我拍了拍后背,然后拿起一边的啤酒瓶将啤酒杯倒满了。 我被那一口酒灌得有些懵,口中干干的,许是刚刚吃了花生米的缘故,还觉得有些咸。我端起啤酒杯又喝了几口——自从第一口酒喝下肚,后面的再喝就越发顺畅起来。 “太宰,你……”织田作之助还想说点什么,我瞧见太宰治朝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呵,故弄玄虚,瞧不起我:) 我主动找织田作之助干杯,之后还和太宰治拼酒,最后浑浑噩噩连到底喝了多少杯都记不清楚了,甚至织田作之助什么时候离开的我都不知道。 只隐约察觉到我趴伏在桌子上时,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 第二天醒来头痛欲裂,我扶着脑袋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努力回忆着昨晚上发生的一切。 真要命,我喝断片了。 我硬撑着坐起身靠在床头,零碎的记忆拼接起来修补到我的脑海里,等回忆渐渐清晰,我怔了怔,莫名地手在发抖。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喝多了以后先是抱着太宰治哭了一通,然后拉着他的手求他不要离开我,最后还喊着他的名字跟他说我喜欢他。 我!炸!裂!开!来! 门外传来脚步声,那声音越来越近了,紧接着我看见太宰治出现在房门口,他倚在门边面带微笑地瞧着我。 “哟,阿澈醒啦。” 我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整个人都在往床内侧紧缩。太宰治再度走近,坐在了床沿的位置,很是关切地看着我:“怎么了,还是不舒服么?” 我哆哆嗦嗦地开了口:“太宰,我昨天……昨天有没有对你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啊?”太宰治眨眨眼。 他这反应不像是被我闹了一通的样子。我稍微松口气,紧接着问:“那我有没有对你说一些奇怪的话啊。” 太宰治叹口气:“你昨天醉倒在桌子上,我把你搬到床上真是废了很大力气,早知道你酒量这么小,我还是不劝你喝酒了。” 我这下彻底放心了——一点问题都没有,那些所谓的回忆一定是我在做梦。 作者有话要说:阿澈你还是太天真了:) (PS:前面还有一章二合一,今天是双更) 第31章 番外一:那时年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要讲的是8岁的铃木澈和9岁的首领宰之间的故事,也是他们相识的起源。 第三人称,上帝视角。 感谢安白白和凉拌阿喵的营养液,谢谢支持。 今天的铃木澈非常开心。 前天的考试他拿了全校第一名, 爸爸妈妈买了新钢笔送给他作为奖励。 周六,也就是今天,是他八岁生日, 同时他要去学校领奖状, 老师还会把亲手叠制的小红花戴在他的胸前。 铃木澈背着小书包走在前往学校的路上, 春天的微风和煦, 阳光明媚,就连小鸟的叫声听起来都无比悦耳。 铃木澈沿着小河的坝堤一直向前走,周六的清晨, 路上人还是比较少的。 -- 第52页 所以他一眼就注意到了坝堤下河边站着的人。 那是一名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子, 之所以引人注目是因为他的打扮很奇怪——他穿着一身黑衣服, 脖颈上绑着绷带, 甚至连双臂都绑着绷带。 那是九岁的太宰治。 铃木澈放慢脚步多看了他几眼,随即就看见太宰治右手缓缓举起一把小刀,放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 ?! 铃木澈的脑海里瞬间冒出大大的“危险”两个字, 他立刻从坝堤上滑了下去,想要拦下太宰治, 却脚步一个不稳, 没刹住,直接扑在太宰治身上, 两个人双双掉进了河里。 “扑通”! 河水很浅, 将将没过他俩的膝盖。铃木澈站起身, 呲牙咧嘴地揉了揉自己被撞痛的手肘,紧接着朝太宰治的方向看去——这一看可不得了, 太宰治的右手握着刀子,刀尖泛红,而他的左手手臂被划了浅浅的伤口, 此时染红了一片绷带。 嗯……没错,就是铃木澈一撞,结果不小心划到的。 太宰治看着伤口有些愣神,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小小的身影已经扑到他身前,死死拉住了他的右手臂,扳着他的手腕。 太宰治用略带惊讶的表情瞧着铃木澈,就像在看一个怪物。他从没见过这样多管闲事的人,太宰治的的确确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试着抽回右手,但铃木澈抱得很紧,他若是不强行甩开根本逃脱不了。 太宰治叹了口气。 “真麻烦……”他嘀咕了一句。但紧接着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出现了。 铃木澈哭了……他哭了! 小小的男孩子哭起来居然梨花带雨的,他一边抱住太宰治的胳膊一边哭,看起来滑稽极了。 太宰治瞪大眼瞧着他,见铃木澈一直盯着自己受伤的左臂看,他觉得这孩子可能是心有歉意,认为受伤是他造成的。太宰治于是开口说了他们相遇的第一句对话。 “受伤的也不是你,你哭什么?” 铃木澈抽抽噎噎地,也顾不上用手去抹眼泪:“因为很疼啊。” 太宰治:“……?” 铃木澈吸了吸鼻子,伸出手指指了指太宰治的伤口:“是不是挺疼的。” 太宰治觉得这家伙简直是个奇葩,居然对别人的伤痛感同身受起来了。他再度抬右手,希望能挣脱铃木澈,但铃木澈抱着他的胳膊叫嚷起来:“我不会让你再伤害自己的,你应该去看医生,还在流血呢!” 太宰治沉默片刻,再度叹了口气。 他用左手拿过了右手的刀子,随意地扔到了河岸上。 “算了,没意思。” 铃木澈这下终于放过太宰治了。他伸手擦了擦眼泪,然后拍了拍自己小书包上的水,爬上河岸拧了拧衣服。他瞧见太宰治还站在水里一动未动,于是就喊了一句:“现在是春天,水还很凉,快点上来吧,不然要冻感冒了。” 太宰治慢吞吞地走过来,爬上了岸,也没管自己身上湿哒哒的,从台阶那里走上坝堤。 太宰治沿着河岸线向前走了一段路,铃木澈一直跟在他后面。太宰治起初还忍耐着,直到走了两个拐角,铃木澈还在后面,太宰治终于忍无可忍地转过身来。 “喂,别跟着我了。”他睨了铃木澈一眼。 铃木澈一怔,摇了摇头:“没啊,我学校在前面。” 太宰治:“……” 好像是老天故意跟太宰治作对一样,他选的每一条路线都和铃木澈学校的方向重合。大约又走了十五分钟左右,一所学校出现在两人面前。太宰治心说终于到了,后面那个跟屁虫能放过自己了,结果这想法刚冒出来还没温热乎,自己的右手又被抓住了。 太宰治往后一瞧,果不其然,是铃木澈。 太宰治向铃木澈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铃木澈脸上堆起笑容,指了指学校的大门:“因为这周末有社团活动,校医一定在学校,跟我进去让医生给你包扎一下吧。” 太宰治甩开他的手,铃木澈又粘了上来。铃木澈说:“不行,你必须得去,你看绷带都已经染成什么样子了,受伤了就要及时处理,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才行,爸爸妈妈就是这样告诉我的。而且你看,你的伤口已经沾了水,万一化脓了怎么办?到时候如果再发高烧了怎么办?!那真是我的过错了,不行你必须要和我去医务室。” 太宰治沉默良久,开口道:“有没有人说你很啰嗦。” “啊?”铃木澈一愣。 太宰治又叹了口气:“算了,我跟你去就是了。” 就这样,太宰治被铃木澈连拉带拽地弄去了学校医务室,只说是社团活动的时候不小心划到了。幸好太宰治的伤口并不深,简单地包扎处理之后,他们就离开了医务室。 嗯,没错,铃木澈这傻孩子忘记了自己是要来学校拿奖状和小红花的事情,直接就跟着太宰治出了校门。他一直惦记着太宰治身上的伤,觉得是自己害得他受伤内心十分不安。 而太宰治心里则是十分抓狂,他心说这人怎么没完没了。奈何太宰治面上一直很平静,所以铃木澈这个耿直的孩子并没有发觉太宰治已经开始拼命想办法要甩开他了。 突然,太宰治转身朝天空指了一下:“啊,飞碟!” 铃木澈立刻回头:“哪里?!” 他瞧了半天啥也没瞧见,再回头的时候太宰治已经没影了。 -- 第53页 铃木澈吃了一惊,他急忙朝前追去,在岔路口果断选择了右边,看见一片衣角闪过,他继续跟着向前跑,终于看见了太宰治的身影。 太宰治扶墙喘着气,这实在不能怪他跑不过铃木澈,他已经快三天没吃饭了。 铃木澈追上他的时候,恰恰好听到从太宰治的方向传来一声清晰的“咕——”。 太宰治:“……” 铃木澈:“……” 铃木澈偏头一看,前面就是一家拉面馆。他这次反应比较迅速,立马翻遍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口袋,把零花钱聚到一起——嗯,大概能买一碗清汤拉面! 铃木澈抄起太宰治的手就往拉面馆的方向走,太宰治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太宰治瞧着铃木澈拉着自己的小手,他有些发愣。 拉面摆上了桌,太宰治将筷子往桌子上戳了戳,挑起一股面条放进嘴里。 嗯……还蛮好吃的。他也真是饿坏了,没怎么说话就一直在吃东西。 铃木澈这边瞧着太宰治吃得开心,他也很高兴,双手撑着脑袋,眼睛一直盯着太宰治,双腿还在椅子下面摆来摆去。 就在太宰治以为他能够安安静静吃完这顿饭的时候,铃木澈这个话痨再度开口了。 “你家在这附近吗?你是哪所学校的?”铃木澈好奇地问。 太宰治心里其实并不想理他,但吃了人家买的饭多多少少有点不好意思,所以还是如实回应了。“我不在这附近。”太宰治说,“我是和别人一起来北海道的。” “啊,那你家在哪里啊?”铃木澈接着问。 “……”这次太宰治没有回答。 铃木澈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答案,也并不着急,转而问起了其他事情。 “你为什么要绑这么多绷带啊?”铃木澈指了指太宰治的脖子和手臂,“是全都受伤了吗?” “因为我冷。”太宰治说。 很明显的一句敷衍,铃木澈当真了,非常认真地对太宰治说:“冷的话要多穿衣服啊,用绷带其实并不怎么管用的。” 太宰治:“……” 太宰治心想,这孩子是真的傻还是真的天真啊,连自己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都判断不出来。 于是,我们的太宰治又叹了一口气。 铃木澈偏头瞧了瞧他:“你怎么总在叹气,是拉面不好吃吗?” 太宰治决定不再多说话,低下头来安心吃面,只剩下铃木澈一个人在那里啰里啰唆。 “啊,对了,你知道吗,今天是我的生日!” 太宰治正在捞面的手一顿,他瞧了铃木澈一眼,淡淡说了句:“生日快乐。” “谢谢。”铃木澈露出灿烂的笑容,“一会儿我就要回家了,我妈妈一定已经准备好了生日蛋糕,估计是我喜欢的蓝莓味儿的。爸爸应该是去买礼物了吧……今年的生日礼物会是什么呢?奥特曼模型吗?哎嘿嘿。” 铃木澈自言自语着,太宰治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将碗中的面汤喝完,用一旁的纸巾擦了擦嘴巴。 他们走出拉面馆,这次对于铃木澈拉着自己的行为,太宰治没有反抗。 “回家我要告诉妈妈,今天我又交到了一个新朋友!”铃木澈开心地大步向前走。 朋友? 太宰治一怔。 正午的太阳高高地悬挂在空中,他面前的铃木澈沐浴在阳光下,带着和阳光一样耀眼的笑容,身边圈起一片金黄。 “啊,对了。既然是朋友,就应该交换名字才对。”铃木澈仿佛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拍了拍手,随即转身看着太宰治,“我叫铃木澈,你叫什么名字?” 铃木澈。 就和他的名字一样,干净、通透、清澈,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 那么,这样的自己,也可以拥有朋友吗? 太宰治犹豫片刻,微微张了张口:“我叫……” 就在这时,一团阴影笼罩了他们。两人抬头看去,是一名穿着黑色衣服的男子。 太宰治在看到他的一刻,下意识将铃木澈往自己的身后拉了拉。 男子走近,摸了摸太宰治的头,太宰治偏头躲开他的手。男子笑了一声,又将目光放到了铃木澈身上,他朝铃木澈伸出手。 那只手被太宰治半空截断了。 太宰治盯着他:“我和你走,放他离开。” 就算是铃木澈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他瞧了瞧那名男子,又瞧了瞧太宰治。 太宰治扭过身来,朝铃木澈一笑,这是他对铃木澈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他说:“阿澈,回家去吧。” “那……下次再见,到时候你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哦。”铃木澈只当是太宰治的家长来接他,并没有多想,朝太宰治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 这是铃木澈和太宰治的第一次会面,也是从这一刻起,太宰治记住了这个叫铃木澈的男孩子,并且一直记着。而没心没肺的铃木澈,吃吃喝喝之后就把这位小朋友忘到脑后去了。 第32章 游乐园 我从不认为太宰治这个人会在某个时间点对我心慈手软, 他不是在欺负我,就是在准备欺负我的路上一路狂奔。 所以,当他从身后拿出两张东京游乐园的门票时, 我的第一反应是警铃大作——这家伙没什么好事, 估计又在想法子怎么折磨我, 看我出丑了。 -- 第54页 “我不去。”我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 太宰治甩了甩手中的门票, 脸上露出极为遗憾的表情:“这样啊,那我只能约京子小姐一起去了。” ? 什么京子小姐? 许是见我露出困惑的表情,太宰治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 解释道:“就是前些日子来侦探社的委托人啊, 你在咖啡厅见过的吧?是个非常亲和友善的女孩儿。” 他这么一说我的确有点印象, 那位京子小姐有些腼腆, 戴个圆眼镜喜欢低着头,一头短发非常可爱,每次跟她说些什么她都会极为恭敬地回礼。 太宰治这么快就对人家女孩儿下手了吗?我都能想象到他是怎么拉着人家的手, 面带笑容地跟京子套近乎,在说些无理取闹的胡话。 我一只手扶住额头, 另一只手将门票从太宰治手里抽了出来。 “你别祸害人家京子小姐了。”我将门票对折了一下放进口袋里, 嘴里嘀咕着,“祸害我一个人就够了。” 太宰治没再说话, 他半倚在门旁, 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答应陪他一起去的结果就是, 我要疯了。 我根本管不住太宰治,他就像是一架脱离操控的无人机, 在游乐场里面满世界乱窜,而我的作用就仅仅是他的移动钱包。 “阿澈!是红豆蛋挞,不买来尝尝吗?” 虽然是个疑问句, 但太宰治丝毫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我的钱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摸过去了,他已经干净利索地接过两个蛋挞,不由分说地就往我的嘴里塞了一个。 “怎么样,和你在北海道吃的比起来呢?”他一脸期待地问着。 我将咬了一半的红豆蛋挞拿在手里,只觉得胃里一阵反酸水。 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他把能逛的摊子逛了个遍,我还没玩什么项目就已经先饱了。这还不算,太宰治他甚至还和游乐园里的布偶熊那里买了一个氢气球拴在自己的手臂上,滑稽地像是个吉祥物。 我能不能别让人家看出来我和他是一起的啊,太丢人了。 正想着,太宰治突然停下了脚步抬头向上望去。耳边充斥的都是惊心动魄的喊叫声,我顺着他的目光向上望去,只见一个坐满了人的海盗船正在空中上下幅度夸张地摇摆着。 我心里大喊“不妙”,脚底抹油刚要开溜,被太宰治一把捉住了胳膊。他几乎是拖着我往海盗船的排队队伍里走了过去。我狠命敲着他的手:“太宰治你别想拉着我坐这东西,门都没有!” “那阿澈你是第一次坐吗?我也是第一次试呢。”太宰治对我露出微笑。 这不是重点好吗?!我是从没坐过这东西,因为一看就知道很恐怖啊! “你说什么都没用,你……”我本来想继续挣扎,可是当我的视线扫过人群的时候,我见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这让我有些吃惊。 那女子排在队伍略靠前的位置,看样子像是一个人过来的——正是京子。 我愣了愣,指了指京子的方向,对太宰治说道:“那不是京子小姐吗?” 太宰治“嗯”了一声,口中说着:“好巧。” 巧合吗?我不觉得。太宰治“恰好”带我来游乐园,又“恰好”排到京子所在的项目,换成别人也就算了,太宰治这么做,我总觉得他是在谋划着什么。 我叹口气,没再挣扎,而是乖乖和太宰治一同排在了后面——看我们之间的距离,应该能和京子排上同一条船。嘶……这游乐项目的入口和出口不是同一个方向,太宰治是怕把人跟丢了才会硬带着我一起过来吧。太宰治,为了配合你的计划,我真是做了蛮大牺牲。 “小兰姐姐,这边!”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小孩子的喊声,就在我们身后相隔几人的位置。我有些好奇地看过去,那大概是名小学生,也就是小学一二年级的样子,脸上戴着一副眼镜。正朝他走过来的是一名少女,长长的头发及腰,看起来和我年纪差不多一般大。 “柯南,一会儿一定要系好安全带,知道吗?”少女俯身叮嘱了一句。 居然小孩子也能坐海盗船吗?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总之,最后排上海盗船的时候,太宰治正好坐在京子的左边,还特别自来熟地跟京子唠起了家常。京子倒是一如既往的腼腆少言,对太宰治的问话简短地做了回应。 我一句话都没说,也没和京子打招呼——因为从坐上海盗船的那一刻起,我的灵魂就不在我的身体上了。随着海盗船一点点上升,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我不断在心里默念着“不就是360度后空翻再加转体两周半嘛,体操运动员天天做,谁怕谁啊”,况且左边那个叫柯南的小学生都没什么反应,我一个大人吓成这样岂不是太丢人了。 我一手扳着护栏,一手捏着裤子,我的表情看上去一定壮烈极了。 就在这时,我的右手突然被人拉住,我一怔,顺着那方向看过去——是太宰治。 他面上淡淡的,左手覆在我的右手上面,看起来很随意,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我不再害怕——我已经无暇去顾及什么海盗船不海盗船的了,我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太宰治握住我的那只手上。心跳加速不是因为旋转的空间,而是因为太宰治。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在太宰治的心里,究竟处于怎样一个位置。 -- 第55页 他的态度若即若离,黏我的时候是真的像块狗皮膏药,他自己独自呆在角落的时候,我又会觉得离他的内心很远。越是喜欢,我就越是小心翼翼。其实按照我的想法,我们已经算是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了,但太宰治可能并不这么认为,他像是摇摆的天枰,我根本找不到属于我的那个平衡点。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太宰治,他是多么耀眼的存在,喜欢他简直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我没有不喜欢太宰治的理由。 能够再次回到他的身边,能够再度和他生活在一起,已经是极为奢望的梦了,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喜欢这种事情,是一个人的欢喜,能得到回应自然是好的,得不到也没有什么亏欠。 我只要继续喜欢太宰治,就是我的幸福。 于是,我偷偷反握住了太宰治的手。我瞧着他的侧脸,他似乎在微笑。 海盗船终于停了下来,太宰治非常自然地放开了我,而我缓了好久才拉开护栏解开安全带走下来。这样下去不行的,太宰治稍稍对我做些什么我都会大脑空白,再这样我会坏掉的。 京子小姐和太宰治已经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我追了上去,和太宰治一左一右站在京子身边。京子显然没有料想到我们两个还会跟上来,她腼腆的性格又不好意思直接说拒绝的话,只好推了推眼镜,微微低着头走在我们中间。 有太宰治在的地方永远不会冷场,而且他问话的方式极有技巧,几乎是三两句话就把京子来这里的目的摸清楚了。 京子来这里本来是约了人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并没有出现,因此她有些失落地自己四处逛。 我想起那天在咖啡厅闲聊的时候,京子提起对武装侦探社的委托内容——调查她外祖父的死因。她的外祖父是东京一带有名的富商,身体一直很康健,却在生日宴上突然暴毙。京子是外祖父指定的唯一继承人,她的外祖父去世她将会是最大受益者,一时间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京子。恰好京子的男朋友武健是医生,生日宴当天也在场,诊断京子外祖父死于心源性猝死。 我是不太能理解上流社会的玩法,至少不能理解京子在外祖父去世不到一周的时间里就来游乐园逛,她不开心的理由也不是家里的事情,而是对于男朋友武健的爽约。我估计她委托武装侦探社也不是真的想调查出什么结果,只是为了有个地方证明她和这场事故没有关系。 那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太宰治一把推开京子,京子站立不稳跌落在我的怀里,与此同时一颗子弹擦着京子的衣角飞溅到她身后的土地上。太宰治随即立刻朝着左边的方向跑去,像是在追什么人。紧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闪过,同样朝着太宰治离开的方向跑了过去。 是之前见过的,那名叫做柯南的小孩子。 他居然一直跟在我们后面吗? 京子倚着我站直了身子,脸上露出惊恐无比的表情。 身后跑过来一个少女,她站在我身边扶住京子,口中连连问着京子有没有事。从她们谈话的只言片语中我了解到,这位名为毛利兰的女孩子,曾经随父亲一起参加过京子外祖父的生日宴,并且当场见到死亡全过程。 他们认为,这不是一起自然死亡事故,而是一场凶杀案。不出意外的话,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京子。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拿出来一看,是太宰治打来的电话。 我于是接了起来。 “阿澈,穿过左边的隧道一直向前走,带着京子小姐一起过来。”太宰治说。 作者有话要说:都是借口,太宰治你骗阿澈去坐海盗船,其实就是想摸人家小手吧。哼╭(╯^╰)╮ 太宰:哄媳妇当然要慢慢来~ PS:明天两个娃要去坐摩天轮了,给他俩搞点什么好呢【思考 感谢以下小天使的营养液: 安白白 10瓶;甘楽 10瓶;狐幸 4瓶。 谢谢支持。 第33章 告白 太宰治让我带着京子过去, 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我于是拉着京子跑过去,毛利兰也跟上来了。远远地,我瞧见太宰治轻轻巧巧地扭着一个人的胳膊, 柯南站在太宰治的身边。等我们稍稍走近些, 京子看清楚了那人的样貌, 不由得吃了一惊, 连忙紧跑几步。 “武健,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会在这里?” 哦,这人是京子小姐的男朋友。 被喊做武健的男子朝着京子挤出一丝笑:“很抱歉我迟到了才过来见你。这是你的朋友吗?我觉得他们可能有什么误会, 你让他们先放开我再说话。” 他话刚说完太宰治就松了手, 武健一个没站稳就着惯性往前蹭了蹭, 随即直起身子, 看上去有些狼狈。 “原来是武健先生,真是失礼。”太宰治摊开手,他的脸上可没有一点觉得抱歉的表情。 京子往前走了两步, 没等她靠近武健,柯南突然跳到他们两人中间, 用略带夸张的表情指着武健的裤子:“大哥哥你的裤子都湿了哎。” 武健张了张口刚要说话, 这边太宰治已经截断:“那是因为下午三点钟中央喷泉会突然开启,如果躲闪不及就会被水淋湿。” 下午三点钟?那他岂不是至少半个小时前就已经到游乐园了? 京子恍惚了一会儿, 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你既然到了, 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 第56页 “跟踪之所以是跟踪, 就是因为不能说呀。”太宰治笑了笑,“不然, 还怎么动手呢。” 跟踪! 突然,武健动了,他的手极快地伸向了腰部, 一片黑色闪过。但太宰治比他更快,击膝、夺枪、上膛、抵住他的后心,一气呵成。 “太慢了。”太宰治语气清淡。 柯南偏头瞧了太宰治好几眼。 毛利兰立刻扶住京子往后退了好几步。京子这才反应过来,艰难地从口中吐出一句话:“你想杀我?为什么?” 武健苦笑一声:“呵,为什么?京子,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一个人的天真会杀人的?” “看来你是忘记了,也对,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怎么会记得两个死去的破落户呢?你根本对资本不感兴趣,也不会经营产业,那么为什么还要逆来顺受地接受你外祖父的安排?!六年前,他送了你一笔资产给你玩,你看中了一家小企业,感兴趣的时候大把资金投入,不感兴趣的时候又会很快撤身而出,资金链断裂对经营者来说绝对是致命的,那个企业很快宣告破产并背上了大笔负债……而因为这件事跳楼自杀的,就是我的父母。” 京子呼吸一窒。 “你没有受到一点影响,因为你神通广大的外祖父会帮你摆平一切。你还可以一脸天真地过你自由自在的生活。京子,我压根就没觉得我杀了你之后能逃过这次,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一个小人物的死活,没人会在意,对么?” 话音刚落,武健被太宰治从后面踢倒,太宰治一脚踩在他的肩膀上。 “不想听下去了。”太宰治将枪收了起来,“生命和尊严不是别人赋予的,也不是握在别人手中的,它们被你当作软弱怯懦的借口,真是恶心。” 不知道京子是惊讶过度愣住了,还是她原本就是感情淡漠的人,她瞧着武健,眼中没有恨意也没有歉意,只有一片茫然。被过度保护的人,一旦被拨开了壳,就只剩下风霜寒露中肆意摧残的内核。 柯南和毛利兰与警视厅的人相熟,目暮警官很快就抵达了游乐园,武健被拷上警车的时候,我似乎看到有眼泪沿着他的眼角流下来。京子是被家里派车接走的,他们二人同样坐着车,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彼此走向了不同的命运。 整个事件处理完毕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毛利兰和柯南向我们做了告别。柯南这孩子似乎对太宰治特别感兴趣,在被毛利兰拉着离开时,还回头看了看太宰治。 太宰治则是笑眯眯地朝他挥了挥手。 我长呼出一口气,说实在的,今天的事件发生地突然,结果也很出人意料,令人唏嘘,我不知道该为谁更感到可惜。 “那么,太宰,京子小姐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我拉着太宰治的衣袖,指了指出口的方向。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臂,将我拉向了游乐园的更深处。 “既然已经这个时候了,不如看完烟火祭再回去?”太宰治边走边看了眼手机,“啊,时间差不多了呢,我们得赶紧去排队。” 我有些懵。 “排什么队?” 太宰治伸手一指不远处缓缓旋转着的摩天轮。 “烟火要在高处看才好看吧。”他说。 ******* 九月的晚风微凉,夜空中高挂着一轮圆月,洒下一片银白的柔光。 随着摩天轮一点点攀升至高处,这座繁华的都市尽显眼底,不远处屹立着的东京天空树如坠繁星。这就是灯红酒绿的大城市,和静谧安然的北海道完全不同。 太宰治偏头瞧着透明玻璃的外面,天空树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忽明忽暗。他的眼角眉梢、鼻骨唇缝,都是完美无缺的,就连单手倚着扶手的动作,看上去都觉得优雅极了。 我喜欢的太宰治,永远都是这么出色。 许是察觉到我注视的目光,太宰治正过身子瞧了我一眼。我坐得很板直,或者说有点紧张。因为平日里和太宰治相处,不是我在吐槽他,就是他在欺负我,我们似乎还没有这样面对面坐着却一句话都不说的时候。 空气安静地令人心慌。 这种时候,我该找点什么话题好呢? 夸一夸今晚的夜色吗?这么文艺,一点都不像我的风格,简直就是露怯。 谈一谈今天京子的事情吗?似乎氛围不太合适吧。 那么……就聊聊太宰治吧。 我搓了搓手,瞧向太宰治,喊了他的名字:“太宰。” 太宰治微微笑了笑:“怎么了,阿澈。” “嗯,一直没有机会这样安静地坐下来和你聊天。”我说,“今天正是个好机会。” 太宰治双臂交叉在胸前,他就那么看着我。 “阿澈你,想聊些什么?啊,让我来猜一猜,是关于我么?” 霓虹的灯光扫过玻璃窗,我觉得有些晃眼。 我的心思果然很好猜么,还是说太宰治过于聪明了呢? “是啊,是关于你。”我倒也没有拐弯抹角,“可能你自己没有感觉,但在我眼里你的变化真的非常大。相貌倒是次要的,你的言行举止,你的气场,你生活的环境,你周围的一切,在我看来,都是天翻地覆的变化。我时常会想,太宰这四年来都经历了些什么呢?织田作说你一边要躲避港黑的追捕,一边又要讨生活,听起来应该挺难的吧,但我从你的身上一点都感觉不到这些,因为你比四年前更具活力了。” -- 第57页 “只是,这四年的时间对于你而言是漫长的,对于我而言……是空缺的。” 我微微顿了顿,继续道:“这空缺的四年,我没有陪在你身边,我很遗憾。” 这是我的真心话。 我喜欢太宰治,就是喜欢他的一切,所以他生命中的一分一毫我都不想错过。 摩天轮外面传来歌声,烟火祭即将开始。 太宰治闭上眼,嘴边挂着笑容:“我也很遗憾呢,阿澈。” 我怔了怔。 他复又睁开眼,偏头瞧着外面的天空:“四年来的无数个夜晚,每当我回想起那一天,我都会感觉到无措。”他稍微停顿了一下。 “为我的无能为力。” 我睁大了眼。 他这是,在说什么啊。这些年来,那日的事情他居然时时挂在心上吗? 什么叫做“无能为力”?太宰治已经做到了他能做的极致,还有什么可自责的呢? 我立刻接话:“不,太宰,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我,毕竟我是个不该存在的人……轻易地改变了世界的走向,当然要受到惩罚。” 他仿佛没有听见我说话一般自言自语着。 “阿澈,我总是这样,不够珍惜自己拥有的,轻易地舍弃自己看重的,自以为没有什么东西会扰乱我的心智,直到……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痛彻心扉。” “咚”。 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一定是我今天起的话头不够好,才会让太宰治这么胡说八道。 他到底晓不晓得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 人声鼎沸的烟火祭开始了,几朵小烟花在天空中炸开,又慢慢散落开来。烟花映在玻璃上的倒影像是油墨水彩。 太宰治淡淡地笑着,将目光移回我的身上:“别用那么吃惊的眼神看我,阿澈。我不是无所不能的,我也是人,是人就有感情,会开心、会悲伤、会患得患失。只是我的喜怒从不轻易示人罢了。如果你愿意,我以后可以在你面前卸下伪装。” 他略微停了停,继续说:“在此之前,我想确认一件事……阿澈,你是不会离开我的吧。” 这句话的小心翼翼和谨慎让我揪心不已,他眼神中闪烁的不确定更是让我心惊。 “当然啊。”我下意识地回答。 光是留在你的身边就足以让我庆幸,除了生死再没有什么事情能让我主动离开你。 太宰治笑着看了我一会儿,随即从座位上慢悠悠站起身来,走近两步朝我伸出手:“空口无凭。” 他到底在担心个什么劲儿啊。 我哭笑不得地翻找自己的口袋,心想今天还非得给他立个字据不可了。我碎碎念地说着:“你这家伙较劲起来比我也没差到哪里去,我又不像国木田,会随身带个本子什么的……” 突然,我的手臂被太宰治拉住了,紧接着我整个人都被他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那是在一瞬间,他吻住我,同时天空绽开了一朵绚烂的烟花。 我的心脏,随着烟花的炸裂,砰咚作响。 他的面容被无限放大,我瞧见他微颤的睫毛,还有他眼神中的认真。 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彻底完了。 我会沦陷在名为“太宰治”的漩涡里,再也逃不出去。 唇上一点点研磨加深,我终于反应过来,试着推了推太宰治的肩膀,可他拉着我的手,纹丝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我以为我将要窒息的时候,他松开了我。我将他往后推了推,缓了口气。心脏跳得很快,脸上很热,我的呼吸不稳,甚至连眼眶都是潮湿的。我看着一脸平静的太宰治,他的表情看上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太宰治,你到底……你到底要把我弄到多难堪的地步才算满意啊。”我微微喘息着,连带着声音都在颤抖,“是,我喜欢你,我在意你,我甚至愿意为你付出生命。但我也有尊严,我不是一味屈服的,你总是若即若离,今天又突然……突然这样对我,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他一步步走近我,伸出右手抚上我的脸颊,他脸上的温柔笑意渗透进眼眸深处。 “不是突然,只是我不敢。”太宰治说。 我一怔。 “这四年来,我每天都在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阿澈回来,能见到状态最好的我。”太宰治轻轻舒了一口气,“即便如此,我依旧觉得不够。世人的评价也好、看法也罢,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只除了你。” “我在意你,在意你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微笑,还有你说的每一句话。我会不自主地将自己与你做比,越是比较就越难以自处。我真的配拥有阿澈吗?这不是我过于天真的想法吗?这一场奢求的梦如果有一天醒了该怎么办?我的一颗心大概会就此死去吧。每天光是思考这些烦恼的问题,就觉得自己要疯掉了。” “不是你离不开我,而是我离不开你。” “阿澈,我身上的污浊刻印入骨髓,我原本是黑暗中的一团迷雾,是你把阳光带到我的世界中来。” 他凑近我,将额头抵在我的额头上。 “你是我的太阳啊。” 烟花、歌声,这世上的所有一切我都看不见、听不到了。 只有太宰治的声音持续在我的耳边回响。 此情此景,我还逃得脱么? -- 第58页 我的手被他握住了,不过没关系,他这纯粹是多余的动作,我根本躲不开的,我也不想躲开。 ——他再度吻了上来,这次我没有抗拒。 太宰治的味道,是清甜的,一直渗透到我的内心深处。 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我喜欢的人恰恰也喜欢我。 太宰治口中所有的字眼汇聚在一起,写满了“喜欢”。 我们是,两情相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安白白近期的持续浇水,小树苗在茁壮成长中~ 同时感谢银优和z? 小天使的营养液。 嗯,太宰的这番剖白还算真诚吧? 一篇开篇逗比的喜剧文被我写得越来越像正剧,我也是很无奈(苦笑)。设立铃木澈这个人物最初被我定义为“救赎”,但随着剧情的推进,我发现不是这样的,他和太宰治并非单向拯救的关系,而是互相成就。 一段好的关系,双方会在彼此的激励下成长地越来越好。阿澈进步地很快呢,变得坚强、变得勇敢、变得能够独当一面。太宰就不用多说了,他的变化有目共睹。 这一场欢喜,名为“陪伴”。 算是好事多磨吧,这两个娃终于跌跌撞撞地在一起了,这其中真是谁怯懦一点退后一步都不行,也希望他们能拥有更加幸福的未来。 第34章 在一起 嗯, 怎么说呢。 有点意外,又有点惊喜。 总之,我和太宰治正式在一起了。 如果说此前我对他总是小心翼翼, 试探再试探, 那么现在就是肆无忌惮, 毫不避讳了。毕竟, 他亲口说的嘛,是他离不开我:) 最初的感动过后,我的心里只剩下了暗爽——太宰治, 你也有被我牵着鼻子走的那一天。 只不过啊, 我属于那种在家里胆子大却在外面胆小的人, 而太宰治恰恰相反。 就比如, 在咖啡厅打工的时候,太宰治会趁着我端盘子,大大方方地拉起我的手, 一脸深情地瞧着我说情话,搞得我真是无地自容。 那天恰好国木田独步也在, 他忍无可忍地用本子敲了太宰治的头:“太宰治你给我适可而止!不要看着阿澈好欺负就折磨人家!” 太宰治无辜地眨眨眼:“没有欺负他呀, 阿澈是要和我殉情的人呢。” 国木田独步更生气了,他站起来拍了拍桌子:“一天到晚说些胡话, 能不能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啊!你看看阿澈, 摸摸你的良心, 这么纯善的孩子你也能下得去手?!” 我憋了好一会儿,小声地吐出一句话:“其实, 他说的也没什么问题。” 国木田独步的眼镜歪了。 “阿澈,你不能被太宰治这家伙诓骗啊!他的话能信吗?!” 我左手拿着盘子,右手指了指我自己又指了指太宰治, 对国木田独步说:“是我主动的。” 国木田独步僵了几秒钟,然后他沉默地坐了回去,伸手推推眼镜,大口大口地吃起了盖饭,中间还噎了一下,我连忙给他倒上了柠檬水。 国木田独步最后是晃晃悠悠走出咖啡厅的,虽然他并没有喝酒。 然而国木田独步还不是反应最强烈的那个人。 有一天太宰治陪我去画廊,在路过商品街的时候遇见了中原中也。许是因为太宰治叛逃港黑的缘故,中原中也对太宰治的态度不怎么好,太宰治每说一句话他就呛一句,我觉得他俩都能在我面前打起来了。 我将太宰治的手往后拉了拉,嘴上说着:“好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中原中也瞪大了眼。 他瞧了瞧太宰治,又瞧了瞧我,目光最后落在我拉着太宰治的手上。 嗯,我没松手。 “……哈?”他反应了好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这个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中原中也皱着眉头看我,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微微偏了偏身子,然后他眼睛瞪地更大了。 “喂……开什么玩笑,你这家伙,该不会是……但是不对啊,铃木澈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挠挠头发:“中也,这个解释起来比较复杂。” 中原中也从口袋中把手拿出来指着我:“所以你真是铃木澈?” 我点点头:“是啊。” 中原中也顿了顿,突然抬腿就朝太宰治踹了过去,太宰治反应还算快,立刻后撤了一步。我松开手,太宰治再撤一步——因为中原中也的下一脚已经踢过来了。 “太宰治你个混蛋!” 商品街人来人往嘈杂得很,他俩这一闹,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我连忙跟上去跑了几步拉住中原中也,他挣脱了几下,见我拉得死死的,就“哼”了一声,停了下来。 太宰治这厮居然还笑得出来,一边笑一边摊开手:“哎呀,中也也该改改你的脾气。” “你闭嘴!” 中原中也没再理会太宰治,而是转身戳着我的肩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铃木澈你是不是傻,被坑了一回还不够,还要一猛子扎进去吗?这条臭青花鱼哪里好了?啧,当初就该把你从太宰那个混蛋身边抢过来,免得我现在看着你这副和顺的模样来气!” 我不好意思告诉中原中也,还是我腆着脸上赶着回头来找太宰治的,只好装傻笑了笑。 太宰治一把把我拉到身边:“好啦中也,我家阿澈都被你吓到了。” -- 第59页 “我、家、阿、澈?” 中原中也好像更生气了。 他咬咬牙,最终伸手按了按帽子,转过身去撇着腿离开了,撂下了一句话。 “铃木澈以后你给我长点心!” 我看着他渐渐远去,犹豫片刻,对太宰治道:“是我的错觉吗?我觉得中也好像这四年并没有长高啊。” 太宰治“噗”地一下笑出声来:“阿澈你还真是……奇怪的关注点。” 我学乖了,这种话绝对不会当着中原中也的面说,不然我一定会被他当成绷带扯的。 哦,对了,说起最近的一件大事,那就是我又开始上学了。 之前我上到了高二三学期结束,所以再入学的时候,我直接调到了高三一学期。 横滨的教学方式与北海道有些不同,我光是适应环境就花了蛮长时间,不过我们班长是个非常热心的好人,虽然他话不多,但总是能在关键的时候帮到我。 他叫做,木之本桃矢。 “喜欢画画的话,可以加学校的画社,平时社团活动的强度不算太大,时间也很自由。”木之本桃矢将社团申报表放到我的桌子上,顺便帮我拿来了新的课本。 “谢谢班长。” 我把课本依次收好,瞧着这张社团申请表咬了咬铅笔。 我犯了难。 我现在的时间真是被压缩到了极致——可以想象地出来吧,白天要在学校上学,每周都要分出几个小时去咖啡店打工,晚上要给太宰治做饭,顺便解决一下侦探社外包的与画画相关的业务。 如果再加上社团活动,我就真的是连轴转了。 我掏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最终停在“太宰治”三个字上。 我拨通了号码。那边“嘟嘟嘟”地响了几下,太宰治接了起来,背景音很嘈杂,似乎有惨叫声、与谢野小姐的笑声、还有电锯声。 “阿澈。”他喊了我的名字。 “嗯,太宰啊,你在忙吗?”我手中捏着社团申请表,“跟你说件事,我想加学校的社团。” “好啊。”他说。 我都能想象到太宰治此时此刻的样子,他一定是倚在沙发上,一手扶着沙发靠背,翘着二郎腿。 我叹口气:“不太行吧,我还有好多工作要做啊,我要赚钱的。” 不然怎么养你啊。 电话那头太宰治似乎在忍笑:“阿澈,你其实,不用跟我汇报的。” 汇报?汇报你个头啊,这是商量好不好。 我刚要开口反驳他,这边太宰治接着话头说了起来。 “那我来试试做饭好了,就从煮粥开始吧~”他说。 我一阵寒颤,这家伙做饭?家里的厨房还要不要了? “别别别,我请不起你这尊大佛。我知道了,我自己会看着办的。”我边说边在申请表的周二周五两天上打了勾,然后挂了太宰治的电话。 嗯,崭新的校园生活,我十分期待。 当天放学回家,还没走到家门口,我先闻到了一股味道——那是掺杂了米香味和糊焦味的奇怪味道。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紧跑几步推开门,就看见太宰治手里拿着个拖把正在地上拖着什么,一看见我就立刻把拖把放到了身后,还伸手挠了挠脸颊,目光游移到一旁,口中说着:“哎,阿澈你回来地好早啊。” 我狐疑地看了一眼厨房。 …… 为什么太宰治煮个粥都能溢出来啊!而且溢出来就算了,为什么还能糊了啊! 我无奈地放下书包,脱了校服外套撸起袖子,太宰治是怎么做到打自己脸打得这么快的? 收拾好这个烂摊子我用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对于我一个洁癖而言清洗那个锅真是费了好大力气。 等一切修整完毕,我把两碗盛出来的粥端到了客厅。太宰治正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削苹果——每次他惹我生气之后都用这招,就好像我只爱吃苹果这一种水果似地。 我把粥在桌子上放好,拿起小汤匙挖了一勺就往嘴里放。太宰治把苹果推了过来:“很难吃就别吃了吧,正好我一会儿要去一趟便利店。” “没事啊,我喝粥就好了。”我将那口粥放进嘴里。 嗯……是有点难吃,糊味还是很明显的,不过没关系,甜味也是有的,配料加了红枣和桂圆,入口的口感很绵软,对于太宰治而言,做到这地步已经很不容易,值得鼓励。 太宰治单手托腮撑在桌子上,看着我一口一口把粥吃干净。 他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 晚上临睡觉躺在床上,我一时闲来无聊摸了摸太宰治的头发。 就像我以前是绷带的时候一样,我用手指卷起他的发梢,然后一路向上逡巡,发丝穿过我的指缝,酥酥痒痒的。他的头发很柔软,略有些蓬松,所以我很轻易就打了个结。太宰治肯定没睡着,但他没阻止我,我就越发变本加厉起来,甚至想给他结个马尾辫。 终于,太宰治叹口气,将手臂从被子中伸出来,转身攥住了我的手。我们面对面侧躺着,这就比我做绷带的时候要好很多——他总不能再欺负我,用身子压住我了吧? 我正这么想着,太宰治拉着我的手凑近他,他的眼中倒映出我的面容。 “阿澈,你怎么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我愣了愣:“危……什么?” -- 第60页 太宰治干脆松开我的手,扶住额头仰躺回去,口中叨咕着:“我真是太难了。” 他说话又说一半,每次都这样,含含糊糊地让我猜谜语。 我把被子盖过头顶:“睡觉了,明天还要上早课。” “阿澈,你生日是在明年春天么?”太宰治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嗯”了一声,将脑袋露出被子:“怎么了?” 他双臂抬起枕在脑后:“没什么,在想给你准备什么礼物。” 说完他轻轻一笑,又自己补充了一句:“这可要好好想想。” 作者有话要说:阿澈你怎么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感谢凉拌阿喵的地雷; 感谢小天使们的营养液: 安白白 20瓶;米。 20瓶;粽子 10瓶;沉深深 3瓶;凉拌阿喵、符兮、漠凌、゛无名小生*^_^*゛ 1瓶; 谢谢支持。 第35章 照顾 “滴答”、“滴答”。 窗外房檐上的雨水砸在窗沿, 溅起水花敲在玻璃上。雨水落下的频率和输液管中点滴落下的频率一模一样。 我躺在略微摇起的病床上,输液瓶中的药液还有大半,天花板很高, 仰着脖子去看会觉得有些眩晕, 病号服大了一号, 所以穿起来有些旷荡。 这间病房刚刚消过毒, 来苏水的味道很重,刺激地喉咙很难受。 我咳了两声。 坐在病床旁椅子上假寐的太宰治睁开了眼睛,他走到桌边拿起水杯, 杯子上还很贴心地插着一支吸管。 我用右手接过杯子喝了两口水。太宰治俯身低下头, 用额头测了一下我的温度, 随即直起身子, 接过我喝完水的杯子。 “温度还是没有降下来。”太宰治的表情不太好看。 “别急,我从小就这样,一感冒就会扁桃体发炎, 然后就会高烧不退。”为了让他安心,我朝他笑了笑, “没什么大问题, 这才两天,据我的经验判断, 明天下午就能退烧了。” 太宰治明显依旧是不放心的样子, 他在我的床边坐了下来, 帮我掖了掖被角,开口道:“今天想吃点什么?啊, 听说中央商品街新开了一家点心店,不知道有没有你中意的红豆蛋挞,一会儿我过去看看好了。” 我的喉咙隐隐作痛, 即便如此,我还是努力笑着对太宰治说:“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会看着点滴的,有事就喊护士。你不是任务还没结束么?” 太宰治一顿,表情变得寡淡起来,他说:“昨天晚上就结束了。” 我一怔。 昨天他是出去了两个小时,国木田独步特意来医院找他,应该是非常严重的事态了。我以为他至少要处理几天,谁知道当晚就赶了回来。 这速度也太快了点吧。 我又咳了两声。 没办法……老毛病了。 说起来我这次生病,还跟太宰治的这个任务有点关系。 大前天的晚上在咖啡厅打完工,我准备一个人走回家——因为太宰治和国木田独步要去金融街附近做任务,处理一个最近频繁在金融街出没抢劫的犯罪团伙,所以我没有等太宰治一起回去。 结果回家的半路下起了雨,我看着天空那乌云密布的样子,思衬着大概是一场雷阵雨,就跑到附近的公交车站躲避,准备等天晴以后再回家。随着暴雨越下越大,到公交车站躲雨的人也越来越多,周围渐渐变得嘈杂起来,我就听见这群人在讨论什么问题,隐隐提到“金融街”、“枪击”、“团伙”之类的字眼。 我凑过去留神听了听,越听越是心惊。 据说是半个小时前金融街发生了一起枪击案,是两股团队火拼,死伤惨重,去了好几辆救护车。 我半路上的的确确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这下真是吻合上了。我立刻掏出手机打了太宰治的电话——无人接听。 继续再拨号——还是无人接听。 该死的!太宰治你倒是接电话啊! 我打出第五个电话,太宰治依旧没有接。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我抬头瞧了一眼黑黝黝的天空,咬牙跑了出去。身后有人在惊呼,大概是我冲进雨幕里他们很吃惊吧,可我顾不上那么多,太宰治他亲口对我说过的,他“不是万能的”。 我不想去赌那个“万一”,我必须亲自确认才能安心,越快越好。 我的视线因为被雨遮挡而变得模糊,衣服全都湿透了,鞋子里面灌的也都是水,走起路来直打滑。这里离金融街很近,徒步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我紧赶慢赶跑了大概十多分钟才赶到。 金融街纵向只有一条大道,但横向的小巷子却特别多。我一路路地看过去,不是空巷就是零星撑伞的人。这么大雨我不可能再把手机掏出来,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跑。寂静的大道上亮起夜晚的灯光,昏黄的光晕被雨水所覆盖显得朦胧不清。 救护车呼啸着开远了,我只见到了它们离去的身影,并没有赶上。 再往前跑就快要到金融街的尽头了,我停了停,弯腰喘息着,只觉得连肺里都进了水。 我抬头,瞧见前方的便利店亮着灯,便利店门外的屋檐下站着人,看样子是在避雨。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朝着那个方向跑去,柔和的暖光映照出那两人的模样。 太宰治以及国木田独步。 -- 第61页 我终于松了口气。 “太宰……”我喊了一声。 这一声淹没在雷电和暴雨里,但不知怎地,太宰治察觉到了,他转身朝我的方向看过来,似乎是在辨认着什么——他认不出我实在是太正常了,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可笑极了,衣服和鞋子都透湿,连头发都糊在脸颊上。 太宰治身形一顿,紧接着忽然朝着我这边快速跑了过来。他冲进雨里的那一刹那国木田独步拦了他一下,但没拦住。 他冲过来揽住我的肩膀,这一下差点把我冲倒,我扶着他的胳膊。 “阿澈?!”太宰治吃惊不已。 我喘了几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苦笑地看向他:“太宰,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啊。” 太宰治一怔,他摸了摸口袋:“忘在侦探社了。” 我摇摇头:“没事了,你没事就好。” 回家之后我就开始高烧,不得不说有时候人真的不能逞强,时刻都需要记得量力而行。只不过我担心太宰治更胜过担心我自己,再选一次我也会那么做的。 后来我了解到太宰治他们蹲守的那一队团伙和当天枪击事件并不是同一波人,真是个大乌龙。太宰治对我在雨里跑一公里来找他这件事没说什么,但他不怎么高兴就是了。 太宰治一不高兴,就有人要倒霉。 他说那个任务已经解决了,这么快的速度,一定是手段狠辣、雷厉风行,我大概能猜到倒霉的人是谁了。 我这个缺乏锻炼的脆弱小身板一淋雨整整病了一个多星期,这期间除了太宰治寸步不离地照顾我,木之本桃矢也来了一次医院,是来给我送课堂笔记的。他这个人面冷心热,是个好班长。 高三的课业很紧张,到了第二学期又要面临着报预备院校的问题,让人焦头烂额。我想就选在横滨读书,目前看来横滨国立和横滨市立都还不错。 木之本桃矢跟我详细说了笔记中的几点注意事项,这期间我瞟见他手中拿的钥匙,钥匙链上的挂件吸引了我的目光——我见过一个一模一样的,只有颜色不同。 拥有另一个挂件的人,名为月城雪兔,是我们隔壁班的学生。我之所以在这么快的时间内认识了他,是因为他实在是……太出众了。这个出众不仅仅是相貌上的,还在成绩、为人等各个方面。月城雪兔的笑容令人无法拒绝,如果一定要拿什么东西和他做比,那一定是温柔的月光。 木之本桃矢和月城雪兔,看来很是熟识啊。 “铃木。”木之本桃矢突然喊了我。 我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走神。 “对不起,班长。”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我的笔记本:“你自己再好好看看吧,我先回去了。” 我朝他挥手告别:“好的,谢谢。” “注意身体,快点好起来。” 木之本桃矢离开病房的时候,太宰治正好走进来,他们两人擦肩而过。 “你的同学?”太宰治顺手关上门,目光移到我面前的本子上。 “嗯,是班长,来给我送课堂笔记的。”我将摊开的笔记本都收了起来。 “我们阿澈在学校也很受欢迎呢。”太宰治走近几步,展开两只手捏了捏我的脸颊,双眼笑眯眯地。 疼!下手没轻没重的! 我呲牙咧嘴地甩开太宰治,揉了揉自己的脸。 “太宰治我警告你不要再欺负我!不然等我回去我给你在饭里掺东西!” “啊,那还真是期待啊,阿澈。希望你能放点烈性毒药,最好还是立刻毙命的那种。死在心爱的人手里真是一场完美的结束不是吗?”太宰治边说边在床边椅子上坐了下来,单手托腮瞧着我。 …… 这家伙表白的话说得越来越顺嘴了,完全脸不红心不跳,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我思考片刻,朝他招招手:“太宰,你过来。” 太宰治走近病床旁,我展开双臂从他的腰际环绕过去揽住他,把头靠在他的腹部。太宰治微微顿了顿,伸手摸摸我的头。 “阿澈。” 我长舒一口气:“很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我总是很莽撞,遇事也不怎么冷静。一碰见和你相关的事情就会无法理智思考,因为你做事向来是个不要命的,我是真的很担心你。” 太宰治笑了笑:“到底是谁更不要命一点啊。” 我松开他,有些不好意思。 “等你出院后,我要离开横滨一段时间,大概半个月左右。”太宰治说,“去一趟关西,调查有关一座玻璃房子的事情。” “玻璃房子?” “嗯,那是一家名为‘拾珠’的孤儿院,整座房子只有前后两扇门,没有窗户,透气完全依靠通气管道。玻璃是单面透视的,只能从里面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到里面的场景。” 我怔了怔:“那的确是有点奇怪,不过也不至于专程去调查吧。” 太宰治瞧了我一眼:“是的,关西不属于武装侦探社的辖区,但是拾珠将孤儿院开成了连锁产业,下一个城市就是横滨,房子的地基已经盖好了。” 我吃了一惊:“这……孤儿院开成连锁产业?” 太宰治点点头:“同样,这也不是最重要的。” 我静静听着。 “最重要的是,我们暗中调查之后发现,这些年来,他们开了很多家分院,但是明面数据上孩子的数量没有增长过。” -- 第62页 太宰治微微顿了顿:“我有预感,这件事将会成为横滨这段时间最棘手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甘楽的地雷,感谢只想睡觉的营养液,谢谢支持。 第36章 孤儿院(1) 这段时间太宰治不在家, 我除去打工的时间,就一直泡在画社,社长是高二年级的学妹, 是个性子极为活泼开朗的人, 名字也像她的人一样, 叫做工藤优灿。 我有时会把武装侦探社的任务带到画社来做, 她时不时地就站在我的身后,提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 “如果不是铃木学长你已经高三了,下一任社长必定是要由你来担任的。”工藤优灿不止一次这样对我说过。 社长不社长的, 这些东西我不是很在乎, 只要有一个地方能让我安安静静地画画就行了——至少不要像在家里, 有个太宰治, 我画一会儿就来骚扰我一下。 因为之前接手的任务处理的都算很不错,武装侦探社对我的画工评价蛮高的——他们说我虽然没有异能力,但是在画画这件事上, 简直可以用天赋禀异来形容。 我不忍心告诉他们,太宰治这家伙, 可能比我还要天赋禀异。 今天是周六, 画社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 工藤优灿也不在, 应该是去打工了。这次武装侦探社派来的任务有些棘手, 委托人抵达侦探社的时候我也在场,见证了委托的全过程。委托人名为川下沐, 她的身份比较特殊,在政府的特工部门工作,本来她的身份是应该严格保密的, 但她没有选择去找内务省特务科,而是找到了武装侦探社。因为这次的委托内容,她不敢对内部人透露。 ——她把特工名单“遗失”了。 这个遗失不是字面意义上的丢失,她丢掉的不是纸质版或者电子版的名单,而是她的记忆。 “唉?记忆丢失?”谷崎直美站在沙发后面夸张地张大了嘴,“是突然发生的么?” 川下沐点点头,她有些紧张地握住双手,背脊笔直,身体微微前倾,这是急于索求帮助的姿势。 “我回想了一下前天的事情,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川下沐的神情有些沮丧。 国木田独步和太宰治一同去了关西,所以现在坐在川下沐对面的是江户川乱步。他略微思索片刻,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川下小姐,还请你好好回想一下,当天记忆丢失的前后,有没有遇见过什么人?” 川下沐扶住额头,表情有些无奈:“如果说遇见的人,那真是太多了,一时竟然想不起具体的某一位。” 江户川乱步拉了拉自己的贝雷帽,微微笑道:“不用思考那么多,就想一想你平时最不会留意到的人吧。” 最不会留意到吗? 川下沐想了想,开口道:“便利店的店员是平时总见的,所以不会特别留意。” 江户川乱步摇了摇头:“不对。” 川下沐皱了皱眉,继续说着:“那会是我们小区的门卫大叔吗,我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不过江户川先生……您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呢?” 江户川乱步用铅笔戳了戳桌子:“还是不对。川下小姐,记忆不会无缘无故地‘遗失’,东西丢失就伴随着‘窃取’,我当然是在找小偷呀。” 川下沐瞳孔一紧:“窃取?!” 这下不止川下沐,侦探社的其他人也吃了一惊,凭借着对江户川乱步的信任,他们相信这是真的,不过……窃取记忆这种事,莫非对方是异能力者吗? “那就更麻烦了。”与谢野晶子单手抵着下巴思考着,“就正如川下小姐所说,她这一路遇见的人这么多,目标很难锁定吧?” 江户川乱步笑了笑,他偏头瞧了一眼川下沐:“川下小姐,最让人卸下防备的,往往就是最危险的,你再仔细想一想,有没有遇到过这种人?” 他略微一顿,随即又补充了一句。 “比如说,小孩子?” 小孩子。 当江户川乱步从口中说出这三个字时,我瞧见川下沐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艰难地点点头,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我的确碰见过一个小孩子,他就站在一家冰淇淋店的门口,看上去非常想吃冰淇淋的样子。他的周围没有大人,我就帮他买了一个。” “好了,就是这个。”江户川乱步回头看了看我,“正好阿澈也在,那么,接下来我们要拜托你了。” 江户川乱步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让我坐到了沙发上。 嗯……我的任务就是,依靠川下沐小姐的描述,画出那个小孩子的画像。如果是平时那种正常的描述还好,我能画得八九不离十,可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川下沐的记忆受到了影响,她只能形容出一个大概,并不能完全复原那个小孩子的样貌。 此时此刻我坐在画社里,对着画板一阵发愁——违和感,这幅画充满了违和感。川下沐的描述听起来哪里都很正常,但是拼接到一起,就不太对劲了。这幅画画出来,根本就不是小孩子的样子。 我叹口气。 就在这时,画社突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我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是工藤优灿。 我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钟,这个时候来画社干什么呢? 工藤优灿看见我很是高兴,她朝我露出笑容:“铃木学长你果然在,我回来拿点东西,顺便买了些吃的,你要一起吃一些吗?” -- 第63页 她不提吃的还好,一说我还真饿了。我于是点点头,从旁边拉了两把椅子过来,一张让工藤优灿坐下,另一张放上汉堡和饮料。 工藤优灿一边喝着饮料一边哼着歌,看上去心情很不错。我也笑了起来,拿起汉堡说了声“谢谢”,随即问道:“社长你似乎很开心,今天遇到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了吗?” 工藤优灿猛地点头,朝我晃了晃手指:“我找了一份新的打工,马上就能上岗,报酬很不错,而且也是我喜欢的工作类型呢。” 我真替她高兴,举着饮料和她碰了一下杯,顺嘴问了一句:“新的打工地点在哪啊?” “是一家孤儿院。”工藤优灿咬了一口汉堡,嘴里说话含糊不清地,“还在修建中,不过已经开始招人帮忙了。” 我一顿。 先前太宰治跟我说过什么来着?他要调查的那家孤儿院,要在横滨开分院了,对么? 我看向工藤优灿:“那家孤儿院……不会是叫‘拾珠’吧?” 工藤优灿瞪大了眼睛:“对,学长你怎么知道的?” 我再度咬了一口汉堡。 ****** 一个小时后,我离开了画社。 我没有告诉工藤优灿关于那家孤儿院的隐患,只是提醒她不着急入职,可以等完全建成再过去。工藤优灿似乎对我的话很看重,答应我近期还是会在自己原本的售卖店打工。 就在方才,她看见了我画板上的东西,那个奇奇怪怪的小孩子画像,她一边吃着汉堡一边笑道:“学长,你这是在玩拼图游戏吗?把好多个人的脸拼在一起。” 这句话在我脑中如同雷电闪过,我吃惊不已地盯着这幅画,茅塞顿开。 并不是川下沐小姐的描述有问题,也不是我画的有问题,而是她的记忆本身就存在问题。她脑海里的那个小孩子形象是被篡改过的,她把很多个人的模样记混了。 也就是说,当天,她绝对不止见过那一个小孩子,而是至少在三个以上。 我思考着这个问题,觉得有必要跟江户川乱步说一声,他一定会在这个讯息的基础上进行进一步的推理,然后找出正确的方向。 离家里还有二十分钟的路程,道路两旁的路灯亮了起来,九月底的初秋微微泛着些凉意,我沿着街边慢慢走,脑海里还在想着那幅画的问题。 我路过了一个两人宽的小巷。 然后我停住了。 我左边的路灯投下一片阴影,阴影的正中央站着一个小男孩,他怀里抱了个兔子玩偶,正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我。 他的眼中似乎有泪水。 “大哥哥,我迷路了。”他说,“你可以带我去警察局吗?” 我沉默片刻,朝他伸出了手。 他擦了擦泪水,将小手放在我的掌心,一手拎着他的兔子玩偶,乖乖地跟我往前走。 我瞧着脚下我们两人的影子,一大一小,小男孩一路上很安静,没怎么说话。街上的行人也很少,很长一段时间路上都只有我们两个人。 然后,我的手机响了。 我掏出来一看——是太宰治。 我按下了接听键。 那边传来嘈杂的声音,还有太宰治活泼过头的招呼声:“哎呀晚上好!我家阿澈这时候在干什么呢!我猜猜,今天不会又是在画社呆了一整天吧?我跟你说,总是坐着画画对身体伤害很大的,一定要时不时起来活动一下,还有要多喝水哦,你的嗓子才好了没多久,千万别反复了。” 以前是我唠叨个没完,现在是太宰治变得比我更唠叨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太宰治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语调:“阿澈,你现在在外面吗?” “对,我在回家的路上。” “最近尽量不要外出了,我很快就会从关西回去。”他接着说,“路上尽量避免和陌生人交流,尤其,不要接触小孩子。” 我顿了很久,然后“嗯”了一声。 这次太宰治那边停顿的时间更长,他的语气突然加重了:“你真的是在回家的路上吗?” 我瞧着前方的岔路口,又看了看一旁的小男孩,对着电话说了一句:“等我回去再打给你。”然后我挂断了太宰治的电话。 电话声再度响了起来,一声又一声,我没有接。 小男孩偏头瞧我一眼:“大哥哥,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看着他:“我先送你回去。” 小男孩笑了起来,笑得眉眼弯弯。 “我其实想去大哥哥家里看看呢。”他说,“尤其想去看看,那颗漂亮的红宝石。” 作者有话要说:小孩子很天真,认准一件事之后也会很固执,容易被洗脑。 感谢琼途墨客、糖诗的地雷,感谢符兮、梦懿的营养液,谢谢支持。 PS:说点题外话,最近比较忙所以存稿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刚好这部分又卡文了,我看着我空空的存稿箱着实头秃,反而是后期阿澈和太宰的不可描述的剧情写得很顺畅(?) 下一篇文,我要至少存够5万字再发QVQ。 第37章 孤儿院(2) 他说, 想看“羽”。 我知道我找对人了。 我认出了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和川下沐小姐那天形容的一模一样。这双眼睛,我在画板上反复修改过多次,绝对不会认错。 -- 第64页 面前的这个孩子是经过特殊训练的, 能够在快速读取别人记忆的同时, 找出记忆中最有价值的关键点。仅仅是说出“羽”, 就已经可以看出, 他有多么擅长挖掘别人的记忆了。 男孩儿的眼睛清透,似是盈蕴着海波,他看上去脆弱又无辜, 面容更是可爱极了。 好一个“拾珠”孤儿院。 我蹲下身子, 摸了摸他的头。 “你叫什么名字?” “阿彦。”他带着微笑对我说。 “那好, 阿彦。”我瞧着他的眼睛, 轻轻微笑着,“不用去警察局,我直接送你回孤儿院吧。” 阿彦的笑容突然消失了, 他一下挥开我的手:“不是孤儿院!那是我的家!”他的反应如此激烈,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我想试着让他说出更多关于孤儿院的内容, 所以没有再进一步刺激他。 “好,那我送你回家。”我慢慢说着, “这么晚了, 是你家的大人带你出来的吗?” 可能是我提及孤儿院的缘故, 阿彦的回答变得谨慎了很多:“不,没有人带我出来, 是我自己迷路了,我是来找弟弟妹妹的。” 弟弟妹妹? 我皱了皱眉。 就在这时,路口的方向传来轻巧的脚步声。我顺着那声音看去, 昏黄的路灯灯光下,两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岔路路口的位置,他们的手上都提着玩偶,一只是猫咪,一只是小熊。 阿彦在见到他们的那一刻露出了微笑,朝他们挥了挥手:“小美,小叶,你们快过来,这位大哥哥说要送我们回家呢。” 那两个孩子抱着玩偶一步步朝我走来,他们的影子在灯光下被拉得很长,明明是处于稚龄期的小孩子,却莫名其妙给人一种窒息的压迫感。 我往后退了两步。 一阵风轻轻吹来,有冰凉的物体落在眉梢肩头,紧接着这触感越来越细腻。阿彦显然也察觉到了,他伸出手,有些怔愣地看着掌心:“下雪了?” 他当然会吃惊,毕竟现在才九月份。 随即,他立刻察觉到了什么,朝着另外两个孩子大喊一句:“小美你们快走!” 阿彦的反应已经很快了,在发现无法读取身边人的记忆时,立刻意识到他握着的那个“我”并不是真正的我——的确,他旁边的那个“我”的身体,已经随着落雪消散开来。 那两个小孩子闻言丝毫没有犹豫,立刻朝着相反的方向跑了去,看样子是训练过很多次的危机处理方式。 阿彦看着另外两个孩子跑远,他一动未动——因为他动不了,谷崎润一郎正拉着他的肩膀,而江户川乱步就站在我们身后不远的地方。 “细雪”,谷崎润一郎的异能力,将我和阿彦分割开来,并制造出了另一个“我”站在阿彦的身边。 我从画社出来后不久,就编辑好了有关这次事件新发现的消息。遇见阿彦时,我将消息发给了江户川乱步。我有意将阿彦带向武装侦探社的方向,因为我相信乱步先生会在看到短信的一瞬间做出正确的判断——就比如,第一时间来找我。 江户川乱步拉了拉帽子,走近我身边拍了拍我的后背:“阿澈好样的,回头让社长给你发奖金。” 雪还在下,江户川乱步越过我,走到阿彦面前,他蹲下身子,拉了拉阿彦的小手。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阿彦似乎发抖了。 “你……你……”阿彦没能再说下去,因为江户川乱步把手伸向了那只兔子玩偶。 阿彦立刻死死地抱住了玩偶,并且用恐惧且愤恨的表情看着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脸上露出笑容:“果然和这东西有关吗?” 阿彦没说话。 江户川乱步站起身,对谷崎润一郎说:“好了,接下来,就请我们的小客人到侦探社坐一会儿吧。” 武装侦探社还有人没有离开,除了乱步先生和谷崎润一郎,留在社内的人就只有中岛敦了。似乎是因为他出身于孤儿院的缘故,中岛敦对这次的“拾珠”事件特别上心。 见到我们一行人从外面回来,中岛敦从沙发上站起身,瞧着阿彦。 阿彦情绪有些低落,他抱着兔子玩偶,一句话都不说地径直走到了沙发边。中岛敦给他让开了位置,于是阿彦就坐在那里,眼神瞟向房间的角落处。 就在这时,我的电话再次响了,我拿出来一看,还是太宰治。 唔……刚刚是因为要应付阿彦,所以挂了他的电话,这时候接起来会不会被他骂死啊。 我心里忐忑不安的接了电话。 “喂?太宰啊。” “阿澈,你现在在侦探社吧?” 太宰治的声音很平静,一点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我松了口气——太宰治那么聪明,一定能想明白其中的缘由,知道我不是故意挂他电话的。看,这不就猜到我在侦探社了吗? “对,我在。”我回答。 “那好,把电话拿给乱步先生。” 他的声音依旧很平静。 我依照他说的,把电话递给了江户川乱步。 乱步先生接过电话:“啊,太宰,你说。嗯……嗯,是的,没错。嗯……果然么……和我料想的一样。” 这边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聊了起来,我听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件事——太宰治找乱步先生,直接打侦探社的座机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打我的手机啊? -- 第65页 一个恐怖的猜测浮现上我的脑海——太宰治这家伙该不会是想敲打敲打我,告诉我等他回来要和我秋后算账吧? 我正在这边胡乱猜想着,那边谈话已经结束。 江户川乱步扣上了电话,移交回我的手里,他的目光停留在前方——中岛敦正坐在阿彦身边试图和他交谈,但阿彦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一般,一句话不说,也没有一点表情的反馈。 中岛敦很挫败,他往后稍微错了一下身位,手不小心碰到阿彦手中的兔子玩偶,阿彦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迅速把玩偶抱到了怀里,一脸警惕地看着侦探社的众人。 江户川乱步指了指他怀里的玩偶:“这是你的爸爸送给你的吗?” 我和中岛敦同时看向江户川乱步——这句话问得有问题啊,孤儿院的孩子……不是没有父母的么? 但阿彦的反应更让我们吃惊——他回应了江户川乱步的问话,而且是点了点头。 江户川乱步露出笑容:“很漂亮。” 乱步先生的这句夸奖说出口,阿彦的眼中渐渐透出光来,他的坐姿稍微放松了一些。他手中的玩偶似乎让他倍感骄傲,他也乐意向我们炫耀。江户川乱步接着问:“你的兄弟姐妹每个人都有爸爸送的玩偶吗?” 阿彦犹豫片刻,还是点点头,并且补充了一句:“爸爸对我们一样好,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这么漂亮的玩偶,你的爸爸是不是要你好好保管?” “是。”阿彦搂紧了兔子玩偶,说,“这比我们的生命还要重要。” 我看见江户川乱步的嘴角微微下垂,他似乎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但他依旧维持着笑脸面对阿彦,并且用温柔安抚的话语说着:“你放心,我们没有打算伤害你,你先去里面的屋子休息一下好不好?” 阿彦见我们没有对他进一步动手的打算,轻轻松了口气,随着中岛敦走进了内室。 阿彦消失在门口的下一秒,江户川乱步摘下了贝雷帽微微用力砸在桌子上。 “那个混蛋……”他说。 我终于得到机会能向江户川乱步提问了,他的一系列操作我是一点没看懂。我索性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开口道:“乱步先生,你刚刚提到阿彦的爸爸?” 江户川乱步“嗯”了一声,他单手扶住额头,看上去是在压抑着怒火:“那家孤儿院的院长,名为千宿居,真实身份太宰还在查探中,他是孤儿院所有孩子口中的‘爸爸’。” 我吃了一惊:“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江户川乱步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问了我一个问题:“阿澈,你觉得孤儿院的孩子最缺少的是什么?” 我想了想,说道:“是亲情。” 江户川乱步点点头,他继续说着:“这些孩子互为兄弟姐妹,以‘亲情’为胶粘,结成了团结牢固的整体,而千宿他就是这个整体的核心。玻璃房子不是建给外面人看的,而是建给这群孩子们的,他们看似能够通过玻璃看到外面的世界,实际上他们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也接触不到外界的人,他们所了解的,只不过是千宿口中的世界。” 我有些明白了。 这不就是精神控制么? “你看到他手中的玩偶了么?”江户川乱步问。 我应了一声。 “我和太宰猜测,那位千宿院长的异能力,是一种寄宿类的能力,化为三个分支,分别为‘窥探’、‘夺取’和‘篡改’。这三者不能同时使用,所以他想了个巧妙的法子——用数量来代替使用的质量。” 我想到了今天遇到的三个小孩子,他们的手中拿着不同的玩偶。 “也就是说,千宿将自己的异能力寄宿到玩偶身上,然后将他们交到不同的孩子手里?”我只觉得一阵心惊,“那么阿彦的玩偶是‘窥探’,所以他能看到我的记忆。如果另外两个孩子再靠过来的话……” “你的记忆会被夺取,然后篡改。”江户川乱步做出了结论,“就像川下沐小姐的特工名单一样。” “千宿做这件事的目的是……情报吗?”站在一旁的谷崎润一郎插嘴问了一句。 江户川乱步“嗯”了一声:“售卖情报是暴利,多少人想在其中掺一脚却摸不到门路。千宿打着孤儿院的招牌,利用这些孩子的天真为他卖命,你能看出来的吧,这些孩子是多么的训练有素。” 是的,我相信,在这些孩子的眼中,他们的“爸爸”就是说一不二的神,他们会服从他的一切指令。 “但我有一点不能理解。”我向乱步先生提出疑问,“太宰曾经跟我说,对外公布的明面数据上,孤儿院孩子的数量没有过明显的增长。这是为什么?难道不是孩子越多,越方便他搜集情报么?” “有两种可能性。”江户川乱步伸出两根手指。 “其一,他的寄宿能力范围有限,也就是玩偶数量有限,可供分配的名额不够。” “其二,这项能力在使用过程中,极其耗费精神力,毕竟记忆的窥探与夺取并不是毫无代价的,而小孩子的精神力并不充足。” 江户川乱步略微顿了顿,他睁开了眼睛。 “耗神过多的孩子,会死。” 作者有话要说:请不要嫌弃这部分剧情不甜,以后他俩的娃还是从这里抱来的QVQ 感谢黎臻和chuya最最可爱的营养液,谢谢支持。 -- 第66页 第38章 吃醋 我推开房门。 房间里亮着一盏小台灯, 阿彦坐在床边,怀里抱着他的玩偶,整个人染上一层朦胧的橘光。 我蹲在床侧, 问了他一句话。 “阿彦, 你为什么会对那颗红宝石感兴趣?” 阿彦的目光从床边游移到我身上, 他迟疑片刻, 开口道:“因为我看到你用它回到过去。” 嗯,那是还有两颗“羽”的时候能办到的事情,现在“羽”只剩下了一颗, 回到过去是不可能了。 “你想回到过去吗?”我继续问。 阿彦抿了抿唇, 最终点点头, 声音带了些哭腔:“我想去看看哥哥姐姐, 他们……他们都不在了。” 我心里一揪,阿彦口中的哥哥姐姐,八成就是那些因为千宿的异能力而死去的孩子们。 我复又站起身——对于阿彦的情况, 我无能为力,他陷在千宿编织的关于“爱与家庭”的美好幻境里, 若是强行将他从这美梦中拉扯出来, 必定会触及鲜血淋漓的伤疤。 武装侦探社最终与内务省特务科协商了此事,特务科出面调查了“拾珠”在横滨的分院, 这座分院停工弃产了, 特务科一无所获——千宿反应很快, 大概是那晚逃走的两个小孩子向他通风报了信,他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玩情报的人, 心机都深沉。 横滨的线索算是断掉了,特务科的手伸不了那么长去管关西的事情,唯一能盼望的, 就是太宰治和国木田独步从关西带回的消息。 ******* 我现在很后悔那天挂掉太宰治的电话,这直接导致我这些天根本没办法好好画画了。 就像是故意报复我一样,他掐准了我打工和放学回家的时间点,几乎是在我坐在椅子上准备休息的第一时间,电话就响起来。 “啊,我家阿澈这时候在干什么呢?不要总是画画啦,要注意劳逸结合!啊,你猜我今天去了哪里?我去了奈良公园,小鹿真的超~~可爱的!当然了,比不上我家阿澈,还是阿澈更可爱一点~你要看小鹿吗?我把照片发给你啊。” “呀!阿澈!我今天去了祇园,路上的艺伎小姐姐真漂亮,可惜祇园祭的时间已经过了,下次我们一起来吧!” 我揉了揉太阳穴。光是打电话就算了,他还老是喜欢跟我视频聊天,一聊就是半个多小时,往往都是他单方面吃播,身边还总是坐着一个冤大头国木田独步。 “哎呀,阿澈你看到了吗?是鳗鱼烧哎!口感超棒的!” 他把盘子举到镜头旁边,我只想骂人——看得到吃不到真是一种痛苦。 “还有这个,千鸟屋的御手饼,真是松软极了!”他口中塞满了食物,说话都囫囵不清,手中还举着一个啤酒杯。 “太宰治!你是猪吗?都吃了半座富士山了,给、我、适、可、而、止!” 国木田独步义愤填膺地去抢他的手机,太宰治总能灵活地躲开。镜头晃得我晕头转向,我听见太宰治还在那边说着:“阿澈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去~国木田会很乐意效劳的。” 我十分果断地按了关闭键,世界从此清净了。 我往后仰靠在椅背上,长呼出一口气。 还有三天,太宰治就要回来了。 ******* 最近几日,我们画社的社长工藤优灿总是和我请教问题。 其实她已经画得很好了,我没什么可教她的,反而经常能从她的画作中学到新东西。 她的新打工泡汤了——孤儿院在横滨的分院停止建造,她只能继续在售卖店工作。那家售卖店我去过几次,工藤优灿是个充满活力的女孩儿,她总能把周围的环境也带动地活泼起来,顾客看到她,心情都会好上几分。 “学长,我今天发了薪水,我们要去外面吃一顿好的吗?”刚出画社,工藤优灿就举起她的钱包朝我晃了晃。 这是她这个星期第三次邀请我出去吃饭了,再拒绝会不会不太好啊? “唔……”我犹豫片刻,“优灿你想去哪里?” 她见我这是同意的意思,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就去食品街吧学长,听说今晚那边还会有街头魔术表演的!” 表演就不必看了吧,今天难得社团活动结束地早,明天太宰治要回来,我还想先回家收拾一下屋子的。 我心里想着一会儿和工藤优灿的说辞,一边和她走到了食品街。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在我的怀里放满了食品袋子,什么章鱼丸子、玉子烧、大福饼,应有尽有。 我有些哭笑不得:“优灿,我根本吃不了这么多。” “学长可以挑喜欢的东西吃嘛。”工藤优灿笑得眉眼弯弯。 就这样,我被她拉着在食品街逛了整整一圈,又看了魔术表演。我硬着头皮待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忍不住向工藤优灿开口:“那个,优灿啊,我晚上在家里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 工藤优灿的脸上露出极为遗憾的表情,她点点头,继而又说道:“我和学长顺路,就一起回去吧。” ? 她又不知道我家在哪,怎么就顺路了? 这一路,我每到一个拐弯的地方,工藤优灿都会和我拐向同一个方向,就这样一直走到了家门口。我正纳闷她到底住哪儿的时候,见我停下脚步,她居然也停住了。 应该是要道别吧。 -- 第67页 我如是想着,转身面向她挥了挥手:“优灿,我到家了,明天见。” 工藤优灿微微垂首,目光游移到一旁的立柱上,她双手背在身后,看上去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铃木学长,你……你有没有女朋友啊?”她声音突然放得很轻。 女朋友?我没有。男朋友倒是有一个。 我摇摇头,工藤优灿左脚轻轻点了点地面,她微微咬唇。她是一个性格十分豪爽活泼的女孩子,我从没见过她这么犹犹豫豫的时候。 不远处的小巷里传来脚步声,似乎有人在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我看见工藤优灿从身后拿出了一个信封,与此同时路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心里突然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铃木学长,请和我交往吧!”工藤优灿九十度鞠躬将信封递给我。 但我顾不上看她,我脖子僵硬地瞧向右手边,那里站着一个人,棕色的头发,沙色的大衣。 是太宰治。 哦豁,完蛋:) ******* 家里的时钟“咔哒”、“咔哒”地响着,现在是八点零五分。 就在五分钟前,工藤优灿离开了,太宰治只对她做了一个动作,说了一句话。 他在工藤优灿的注视下走到我身边,揽住我,单手扶着我的头拉到他的肩膀上。他朝工藤优灿一笑。 “家养宠物,恕不外借。” 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然后我看见工藤优灿震惊地盯着我们两个瞧了半天,最后默默收回了信封。 这算是在□□吗……但我保证我一点想法都没有,一丢丢都没有! 进屋后的太宰治伸了个懒腰一下子坐在沙发上,带回来的特产也都随意地丢在一边。 我挪到沙发那边,坐在他身旁:“你为什么提前回来了?” 这句话问出口我突然觉得不对,就好像被丈夫捉奸在床还要问你为什么早回来一样。 太宰治的表情没什么不对劲,他打开一包曲奇饼吃着,边吃边说:“啊,本来是明天的动车,但这次的事件稍微有点头疼,就想着早点回来和社长说一下情况。如果继续深挖不知道会牵出什么人呢。” “哦哦,孩子们的确挺可怜的,那个千宿抓到了吗?” “还没,可以再等等,看一下他身后藏着什么大鱼。”太宰治说。 我不禁为千宿哀悼了一声,被太宰治惦记上,不可谓不悲惨。 时钟还在一下下响着,空气安静了下来,我搓搓手,想着应该为刚才的情况解释一下。 于是我开口道:“那个……刚刚的是我们画社的社长,叫工藤优灿。” 太宰治“哦”了一声,拿起一块曲奇饼笑了笑:“很可爱的女孩子呢。” “唔,我不知道她对我……对我,平时在画社根本看不出来的。” 太宰治笑眯眯地“嗯”了两声:“因为我们阿澈很优秀嘛。” “优灿她人还是很不错的,就是这次事发比较突然……” 我乱七八糟地解释着,感觉越解释越乱。 “今天优灿她……” 我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因为他转身将我压倒在身后的沙发上——他一只手攥着我的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脸上的笑容变淡了很多。 “别再叫那个名字了。”他说,“这样我就不会追究你今晚去约会的事情。” 我吃了一惊:“不是的,那不能叫约会。” 太宰治瞧了我一会儿,最后叹口气:“阿澈,你有时候真的很气人。” 他攥着我胳膊的那只手微微用了点力气:“是不是时间过得太久,让你忘了我本来是个怎样的人了?” “怎么会,我当然熟悉你。” “哦?可是我忘了,那么阿澈,你告诉我,我是谁啊?” 我知道这次我玩大了,错开眼神不敢看他,有些心虚地开口:“你是太宰治。” 他的身子低了一点:“还有呢?” 我咽了口口水,紧张地心脏砰跳:“是前任港口黑手党的干部。” “还有呢?” “是现任武装侦探社的社员。” “还有呢?”他的身子压得更低了,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在抚摸我的皮肤。 我咬咬牙,认命地说出了那句话。 “是铃木澈喜欢的人。” 他低下头,吻住了我的唇。 一分一分地摩挲,一寸一寸地探寻,他的亲吻,像是噙住一朵花。 我的手臂不能动,身子不能动,就连呼吸也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他撩拨开我的齿关,舌尖相触激起一片战栗,我的心跳比时钟的响动声还要剧烈。我开始慢慢地回应这个吻,辗转着描摹他唇边的轮廓。他的右手抚上我的脸颊,划过我的下颚线,停在脖颈的位置。 就在我进一步回应他的时候,他停住了,呼吸声有些杂乱地充斥在我们周围。 他偏头吻了吻我的唇角,随即坐起身来,没事人一样双臂交叉在胸前,撇起二郎腿:“啊,我饿了,阿澈赶快去弄点吃的嘛。” ??? 我根本还躺在沙发上没缓过来好吗! 太宰治你这个混蛋,是怎么做到下一秒就面色平静,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的啊! 我气结,一脚把他从沙发上踹了下去。 -- 第68页 “滚——!吃你个头!” 第39章 女仆咖啡厅 我买的新床到了, 两米乘两米的大床,把太宰治的卧室塞得满满当当。 新被子和新枕头也都到了,我再也不用跟太宰治抢被子, 也不用担心半夜总是被他的手和腿压醒了。 但是……这家伙到底是怎么能把这么大的空间睡成这样子的——我如果靠墙, 就会被他挤到墙边上, 我如果靠床边, 就会被他挤到地上。 这几天侦探社除了千宿的事情没有其他活动,太宰治天天赖床,害得我每次早起都要悄咪咪的, 不然如果弄醒了他, 他一定会抓住我的手腕, 把我拉回床边。 “不着急嘛阿澈, 再陪我睡一会儿。”最常听到的就是这句话了。 “我要去打工。” “我要去上学。” “我要去画画。” 所有这些理由都比不过太宰治向我撒娇。 嗯……撒娇,你们见过他撒娇的样子吗?那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温柔中带着淘气, 可爱的表情里带着一丝欠揍的赖皮。怎么能有人把完全矛盾的两种属性混杂在一起,却又不违和的呢? 我还是太心软。 谁叫我喜欢太宰治喜欢地一塌糊涂。他拉着我的衣角朝我稍微卖卖萌我就舍不得说他了。 九月底十月初是学校办校园祭的日子, 每个班级都要出一份活动方案, 我本来以为我们是高三生不会和这次活动有关系,结果是全校参与一个都跑不了。木之本桃矢带着班委会写了几个方案集让大家投票, 那张薄纸发下来, 我拿过来一看, 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棒球模拟赛?这场地真的够吗? 超时空鬼屋?会不会吓到花花草草啊? 最后一个是,女……女仆咖啡厅?我们班百分之九十都是男生啊。 我嘴角抽搐着将写满了方案的纸放到一旁, 看见木之本桃矢一脸淡定地站在讲台上。 虽然我们班不是很活跃,大家没什么积极性,但班长他……该不会是想以这种方式逼着学校毙掉我们的计划方案吧? 我在“女仆咖啡厅”上面画了个勾, 因为其他两个看起来实在是太不靠谱了,反正都会被毙掉,随便选一个吧。 可是—— 我万万没想到我们班男生都是一个脑回路,也没想到木之本桃矢真的就那么报了上去,更没想到学校居然批了! 消息传回来,我们班整个炸了。 大伙儿的第一反应是向教导老师申请改成“执事咖啡厅”可不可以,答案是“不行”,理由是不够有创意。 很好,就是想看我们出丑是吧? 大家见事态严峻且无法更改,立刻将矛头转向了女仆人选上。 除了班里仅有的两名女生,木之本桃矢首当其冲被大家票选到了第一名——罪魁祸首一定要摆正姿势。 而我……是第二名。 为!什!么!啊! 我看见“铃木澈”三个字后面画满了“正”的时候,我的内心是极度崩溃的。 同学们面带微笑地说是因为我在咖啡厅打工,业务娴熟所以选我,但班里打工的不止我一个,这只是借口,被我看出来了。 那一整天我都浑浑噩噩地,满脑子都是自己女仆装的样子,甚至在社团画板上画着画着,就画了一条女仆裙。 画社的人站在我身后点评,夸地天花乱坠,工藤优灿更是说“学长你是要给哪个模特设计造型吗?” 我的铅笔都戳穿画纸了。 这群人,真是有够扎心的呢:) 回家后一进门就看见太宰治抱着游戏机奋勇抗战,零食包散地满地都是,我划拉开两包薯片腾出点地方,坐到太宰治身边,然后叹了口气。 太宰治没有停下手中的游戏,只是分心问了我一句:“阿澈今天在学校还顺利吗?” 我都叹气成这样了,还问我顺不顺利。 “还行吧。”我随手拽过一包零食,寡淡无味地吃了起来,“我们学校要办校园祭了。” “哦!那不是挺好的嘛。”他的目光依旧盯着游戏机屏幕,“一定有很多好玩的活动吧。” 呵,活动是有挺多,好不好玩就不一定了。 我靠着背后的茶几,将胳膊搭在支起的一条腿上:“主要是,我们班的活动实在是太离谱。” 太宰治挑挑眉毛,微微摇晃起身体:“嗯……让我猜一猜,不会是投票让阿澈你穿女装走T台吧?” 我呛了一口气。行吧,虽然没有那么严重,但也算是猜得八九不离十。 太宰治的游戏机屏幕上出现了“Game Over”几个字,他撇撇嘴将游戏机朝后丢到沙发上,转过身子瞧着我。 他露出笑容:“校园祭什么时候开始?” 我脑中警铃大作——校园祭从来都是对外开放的,也就是说当天社会上的人员也是可以参与所有活动的。我穿女仆装的样子……不行啊!不能被太宰治看见! 我迅速摇了摇头。“时间还没定。” 太宰治从我怀里的零食袋中拿了口吃的,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哦”。 校园祭开始的当天我去晚了,这真的不能怪我,太宰治一反常态早起去洗澡,一直占着卫生间,等我赶到学校的时候,他们已经把班里的场景都布置好了。 嗯,顺便还剩了一套女仆装。 -- 第69页 我就瞄了一眼,心态崩了。 ——白色丝袜,白色长袖手套,粉红色的及膝连衣蓬蓬裙,还是抹胸的,头饰是丝缎做的女仆帽,还带了一对猫耳。 我手指颤抖地指着这衣服看着我们班的女生:“女孩子穿得粉粉嫩嫩不好吗?你们为什么拿走了两件蓝衣服啊?” 她们两人捂嘴偏头一笑。 班里的男生已经捡起那件女仆装,面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朝我走了过来,我见势不好脚底抹油就要开溜,可惜慢了点,被他们拉住了衣服后领。 然后,我就被扒光了换上了女仆装:) 我双手揽着自己,牙齿打战,整个人弱势地站在教室的角落。他们围着我,突然有人“啧”了一声。 “阿澈穿成这样让人想犯罪。” 其余人点了点头。 ? 你们有点羞耻心好不好!把我票选出去当苦力就算了,还要调侃我?! 就在这时,我们班门口进来了一个人,我抬头看过去——是木之本桃矢。 他为什么穿得这么正常?说好的换衣服呢? 我推开人群悲愤地跑向木之本桃矢,开口:“班长这不公平,你为什么不用换女仆装啊?” 木之本桃矢看见我,眼角抽了抽,他似乎是很拼命才忍住了笑,紧接着伸手往门外指了指。 我朝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月城雪兔穿着正经的长摆女仆装,站在门口朝我轻轻微笑着。他如此恬静安然,对身上的衣服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反而十分恰当地融合在一起,这不由得让我自惭形秽。瞧瞧人家再瞧瞧我,我感觉到了自己的不专业。 随着窗外校园广播放出轻快的音乐,校园祭正式开始。 不得不说月城雪兔真的是块金字招牌——就把他往门口那么一放,不管男生还是女生都会愿意进我们班的场地看一眼。 “铃木君,这位主人想要一杯柠檬茶。”月城雪兔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一手提着裙摆一手引着客人坐到餐桌旁。我连忙端着餐盘过去,除开身上穿着女仆装这件事有点奇怪以外,其他的工作我真的是得心应手。 “主人,请慢用。”我口中说着不娴熟的称呼,给面前的女生上了茶。 转身去端别的饮品时,我听到身后的女孩子在谈话。 “雪兔真的是很有气质啊,各方面都是,感觉他怎么待着都是一副风景画。” “嗯,月城君是不错,可是我觉得这个男孩子也很可爱啊,他叫什么名字?” “桃矢班里的……似乎姓铃木?” “真的好可爱啊,貌似还有点害羞?我对猫耳真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 ” 我轻轻碰了碰帽子上的猫耳,心说我也对猫咪没什么抵抗力,但是自己装扮上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我们班的女仆咖啡厅开得很是火爆,人流量最多的时候甚至要排队进场,而选我点单的人又特别多,我忙得飞起,像个小陀螺。 大概是大家都心疼女孩子,所以才会使唤我的吧。 “铃木君,这边要一份卡布奇诺!” “铃木君,这里一杯柠檬水就好啦。” “铃木君……” 各式各样的喊声充斥在我的脑海里,我快速地记着水单,又飞快地穿梭在吧台和餐桌之间。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铃木君,这边要一杯加了水银的拿铁!” 我身子一僵。 这声音我要是认不出来,就应该去看看耳科了。 我转过身去,提着灌了铅的双腿挪到那张桌子旁,捏着记单笔的手在微微发抖。 “主……主人,这里没有加了水银的拿铁。”我还得一本正经地扮演我的角色,真是一种煎熬,“您可以选点别的,比如……冰拿铁怎么样?” 他双手支在桌子上撑着下巴,微微偏头笑着看我。 “好呀,阿澈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我深呼吸一口气,匆匆忙忙在水单上记了下来——其实记不记都无所谓,我主要是大脑有点空白,得在他面前做点别的事情来掩饰我的慌乱。 旁边桌位上的客人喊了我的名字,我刚要迈步,手上突然一顿。 他拉住了我,朝着那边桌位上的人笑了笑:“不行哦,这是我的专属女仆。” 如果我没看错,对面两个女生的样子似乎是更激动开心了? 我扭过身子,硬着头皮继续说着:“主人,您能放手了吗?” 他笑眯眯地:“不能。” 我站在人群中不好发作,只好一点一点将手从他的掌心脱出来,口中咬牙低声道:“太、宰、治、你、给、我、放、手!” 嗯,坐在我面前,一脸悠哉的人,就是我的冤家太宰治。 我早该想到的,以他的性格,今天必定要摸过来瞧瞧我,再让我难堪一下——毕竟看我困窘的模样是他的一大乐趣。 他终于松开了手,继而手指敲了敲桌面:“我可爱的小女仆,要快去快回哦。” 我在心底默念了几声“他是空气”,转身继续投入了工作中。 校园祭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钟,但其实从三点左右,人就渐渐散地差不多了。 我们班的几个人后来几乎都是围着太宰治在打转——他是唯一一个自打坐下就没离开过的人。 -- 第70页 “这位主人,请问您还需要点什么吗?”我们班的女生在太宰治身边问着。 太宰治摊开手:“不需要。” “那……”女生有点为难,我明白她的意思,大约是我们班的活动要收尾了,可是太宰治还赖在这里不肯走。 “没关系,让他坐着吧。”就在这时,木之本桃矢开口了,“他是来接人的。” 我都快忘了,班长他曾经在医院见过太宰治,所以知道我们两个是一起的。 随着五点钟的钟声响起,校园祭正式结束。我跟着班里同学一起把场地清理干净,又到角落处自己换下了那身衣服,正在摘帽饰的时候手被人拉住了。我偏头看去,又是太宰治。 我露出困惑的表情,口中说着:“怎么了?” 他指指猫耳,开口:“这么可爱的阿澈,总要留下点东西。” 我:“……” 我能理解你觉得猫耳可爱,但是我一直戴着这玩意走在街上会很尴尬的啊。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伸手直接把帽饰从我脑袋上摘下来,戴到了他自己头顶,笑眯眯地瞧着我:“这样总可以了吧?” ! 可以是可以,但是这副模样的太宰治是不是有点可爱过头了?! 我呆愣愣地伸手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太宰治很配合地还往前伸了一下。 好像一只猫啊…… 心里这么想着,我嘴上就说了出来。 “那主人要把我领回家吗?” 见我没说话,他又可怜兮兮地补了一句。 “唔……都已经养了这么久了,不好再让我变成流浪猫吧。” 我单手扶住额头,轻呼出一口气。 这家伙,这家伙到底怎么练得,能一脸纯良地装无辜啊。 “养。”我咬牙切齿地,“从明天开始喂你吃小鱼干,不选别的,就选青花鱼吧。” 作者有话要说:太宰治:喵~ 感谢祐也和琼途墨客的地雷,谢谢支持。 第40章 威胁 冬日的横滨在十二月初迎来了第一场雪。 “拾珠”孤儿院在关西的总部被当地政府查封, 孩子们没有直接送去别的孤儿院,而是先送到医院接受心理康复治疗。 太宰治这些天早出晚归,据说是有一项重要的任务在执行, 和横滨最近蔓延的某种病毒有关。 为了不打扰他们, 这几日武装侦探社我很少过去, 倒是为了采青找灵感, 去了好几趟织田作之助在乡下的家。 织田作之助现在的小日子过得很滋润,家里的几个孩子长大一些也懂事了,都去镇上上学, 不再一天到晚粘着他。于是织田作之助圈了一小片地, 没事儿的时候养点花种点菜, 当然他大部分时间还是窝在房子里写小说。从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变成了一名朴实的乡下人, 织田作之助的身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四个大字——“岁月静好”。 我想着再过两年要撺掇太宰治也住到乡下去,他本质上其实不是很喜欢往人堆里扎,只不过因为双商极高才显得合群, 既闹腾又活泼。我可以攒攒钱买一片鱼塘,太宰治能拿着杆钓竿在那里坐上一整天, 像个退休老干部一样——虽然我觉得他一条鱼也钓不上来。 冬雪一片片落下, 砸在我的手套上,随即慢慢融化。 我走在从乡下回城里的路上, 大巴车还有三十分钟就要到站。这条路上没多少行人, 所以积雪很多。我喜欢踩雪, 尤其是在铺得平整的雪地上留下第一个脚印。 我正踩雪踩得不亦乐乎,身后却突然传来同样踩雪的声音。 那声音可比我稳健多了, 一步又一步,渐渐缩短了和我之间的距离。 我顿住脚步,刚要回头, 只觉得后脑剧烈疼痛了一下,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 · “滴答”。 “滴答”。 水声透过鼓膜传至大脑,叩响了我沉睡的神经。 肩膀和脑袋隐隐阵痛,胳膊僵硬酸麻,我费力地睁开眼睛——这是一间空旷的大屋子,看上去像是仓库。屋子里站了很多人,他们的手上拿着枪支,身上穿着黑色的衣服,每个人都是一副戒备森严的姿态。 我的背后是一摞箱子,此时此刻我正背靠着它们坐着,双手被捆在身后。 烟尘有些重,我呛得咳了两声。 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我的身上。 一双钉靴出现在我面前,遮住了我的视线。我顺着向上看去,那是一名和太宰治年纪相差无几的青年,穿了件皮夹克和紧身长裤,短发微微卷曲翘起,脸上有一道小伤疤。 他一脚踩在我的肩膀上,鞋钉透过衣服刺痛我的皮肤,我闷哼一声。 “铃木澈,是吧。”他的声音冷冷的。 眼前这形势,不用脑子想也能知道,我是被绑架了。 我是个爱国敬业遵纪守法的好青年,从没惹过什么事,在做绷带的时候和港黑的那群人关系也处得很好。我的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家里并非大富大贵。 那么,劫持我,只有一种可能。 ——他们的目标是太宰治。 我仰头看着他,他眯了眯眼睛,踩着我左肩的脚更用力了。 “回答我的话。”他说。 “对,我是铃木澈。”我忍着肩膀上的疼痛,如是说着。 -- 第71页 他松开了我,慢悠悠站到了边上,然后蹲下身子瞧着我。 他伸出手,略微用了点力气拍拍我的脸:“模样是挺俊俏的,怪不得太宰治那么喜欢你。他是不是这两年日子过得太好了,忘了很多新仇旧恨,才会明目张胆地把你扔在台面上。” 果然是冲着太宰治来的吗? 我停顿片刻,扭头朝他问了一句:“你是谁?” 他歪了歪脑袋,手依旧捏着我的脸:“告诉你也没关系,我的代号是‘灰刃’,可能太宰治没有听说过我,但一定听说过我的师父,上一任‘灰刃’,六年前龙头战争时死在太宰治枪下。” “黑道间火拼,死伤在所难免。”我说。 “才不是!”灰刃他突然拉住我的衣领,“我师父当时明明已经依附港口黑手党,当天是去送一场贸易成果的,但太宰治还是杀了他……没有留下一句理由。” 他揪着我的衣领凑近他:“所以,我可以杀了你,再把你的尸体还给太宰治,也不用什么理由。” 我平静地看着他:“杀了我,你也会死,还会死得很难看。” “哦?”他盯着我的眼睛,“是你太高看太宰治,还是太低估我?” 他的手微微用力:“如果你肯讲一讲太宰治的弱点和软肋,我还能大发慈悲地放过你。” “他没有弱点。”我说。 灰刃的手一顿,他蓦地一笑:“你对太宰治还真是自信。” “这不是自信,这是事实。” 沉默片刻后,灰刃松开了攥着我衣领的手,继而站起身来,踱了两步。 他将手指放到唇边,似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大约五秒钟的时间,他朝着身后拍拍手:“请千宿过来吧。” 这个名字一说出口我就怔住了——千宿?是我知道的那个千宿吗?孤儿院的混蛋院长? 从仓库的另一头慢慢走来一个人,他的长发及腰,脖子上挂着一个十字架,他的怀中抱着三个玩偶,兔子、熊和猫咪。 是他,从看见玩偶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确定。 千宿居走到我面前站定,他的脸上挂着疏离的淡笑,然后——他拉住了我的头发。 灰刃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怎么,铃木澈,看你的表情,你好像认识千宿?他可是我花了大价钱雇佣来的情报专家呢。‘窥视’、‘夺取’、‘篡改’,你的记忆将在他的面前无处遁形。不如……” 他凑近我,说话的声音像是蛇在吐信:“就把你记忆里关于太宰治的那部分取出来,再放点别的什么进去,举个例子,让你厌恶太宰治怎么样?” 我的瞳孔倏然缩紧。 恐惧沿着我的脊背一路向上,最终扼住了我的脖颈。 我知道他没有开玩笑,他说的都是真的。 灰刃“哼”了一声闪开身子:“瞧你的表情,你居然这么喜欢太宰治啊。” “真让人恶心。” 我闭上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我和太宰治的关系做出如此负面的评价。 从太宰治陪我回北海道开始,从我意识到自己喜欢他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要回头。我是扑火的飞蛾,火光燃烧地越是灿烈,我越是无法逃走。 至于其他人的看法……谁在乎呢?除了太宰治,我不在意任何人的指指点点,所有的这些,我都能装作看不见、听不到。 我唯一害怕的是,他将我的这份“喜欢”夺走,将我和太宰治在一起的所有回忆篡改。 这比杀了我还让我难受。 我缓缓睁开眼,偏头瞧向灰刃,一字一句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灰刃冷笑一声:“当然是把你握在手里,让太宰治乖乖听话。” 我露出一丝微笑:“用我威胁太宰治,这是不可能的。” 灰刃斜睨我一眼:“你和他的那点见不得光的肮脏关系我们一清二楚,他会来救你的,我们让他做什么他都会来。” 我轻轻摇了摇头:“不是他,而是我。我不会给你们威胁太宰治的机会。” 除非我死,他们休想利用我伤害到太宰治一分一毫。 就在这时,灰刃的电话响了,他摆摆手示意千宿松开我,紧接着开了免提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我熟悉无比的声音。 他只说了五个字。 “讲你的条件。” “哎呀,不愧是太宰先生,居然这么快就搞到了我的联系方式。不过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就是了。您的禁脔正在这边休息,我还正想着该备上点什么好礼才合适。” “您想听他的声音吗?我新买了一把瑞士小军刀,锋利无比,割的时候绝对感觉不到疼痛,只有血流出来的时候才会惨叫。” “您想见见他的样子吗?不得不说铃木先生真的是可爱极了,小脸蛋也是很娇嫩,那副柔弱的样子我见犹怜啊,只是稍微欺负一下就好像就要哭出来了,我们可什么都没对他做啊,您是不会介意的吧。” 灰刃从手下那里接过来一只针管,稍稍推了点液体出来:“啊,又或者,试试我们找来的好东西?致幻的药剂,只需要一针就能成瘾,还没有临床实验过,送给铃木先生吧?” 电话那头陷入长长的沉默。 他这个人,往往越是沉寂,就越令人惊心。 -- 第72页 我知道灰刃是在激将太宰治,我不能让情况再继续被动下去。 “太……” “咔哒”! 我刚喊出一声,一旁的三个黑衣人瞬间提枪上栓齐刷刷对准了我。 形势陷入僵局。 率先破冰的,是来自电话那头的一声轻笑。 对于太宰治笑出声这件事,灰刃显然一百个没有料到。 “灰刃,能拜托你把电话拿给铃木澈吗?” 太宰治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丝毫不对劲。 灰刃多瞧了我几眼,将手机挪了过来。 太宰治的声音压低了,柔和地从电话那端传出。 “阿澈,你不许做傻事。” 我眼眶瞬间湿了,努力咬着牙才没有让自己哭出来。 他知道的……我心里的想法他一清二楚。 可我该怎么办呢?我只能毫无用处地躲在这里,任凭自己成为别人威胁太宰治的筹码吗? 灰刃将手机收了回去。 “太宰治,选个地方见面吧。”他说,“你一个人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傻孩子,太宰有弱点的,他的弱点是你啊:( 因为大家对禁/脔这个词的使用有点争议,我改一下内容摘要。其实这个地方是借用灰刃的角度来看太宰治和阿澈的关系,灰刃也有提到这个词。 感谢凉拌阿喵和琼途墨客的地雷,谢谢支持。 第41章 以吻封缄 窗外的梧桐树上铺满了雪, 我坐在椅子上望着那棵梧桐树,看着因为冬风抚过而零星落下的碎雪。 我被搬到了仓库三楼,从这个位置能看到仓库外蛮远的地方, 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白芒。 手腕的位置刺痛。 “滴答”。 身后的水桶有液体落下的声音, 那是我的血。 十分钟前, 灰刃在我的左手手腕血管的位置插了一根留置针, 用控速的输液管导入桶中。灰刃拍了照片,用邮件发给了太宰治,扬言他可以等太宰治慢慢来, 只要我还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 我从没像今日这样痛恨过, 痛恨我自己的无能。 拖太宰治后腿的人, 偏偏是我。 在此期间, 灰刃一直坐在椅子上看手机,口中还说着:“铃木澈,看来太宰治不过如此, 看到这种照片也无动于衷嘛。” 太宰治一定是没有回他的消息。 我没有理他。 “算了,无所谓。”灰刃站起身来, 顺便拍了拍我的头, “我们要去见你的太宰先生了。你就乖乖地呆在这里,作为无辜的路人, 等我们解决掉太宰治, 我就会放你走的。啊, 当然了,如果太宰治反抗地太厉害, 时间拖得太久,导致你流血而死的话,那可就不能怪我们了……嘶!” 他痛哼一声——我踹倒了椅子用嘴狠狠咬住了他的手, 血腥味传来的同时,我和椅子一同跌在地上,冲撞触及扎在我手上的留置针针头,我皱了皱眉。 灰刃甩开我,血从他的手上流下来。他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出人意料地没有对我动手。“作为人质一心想寻死可真是不合格。”灰刃说,紧接着吩咐手下,“行了,把他的针头拔掉吧,这家伙有点骨气,威胁的目的也达到了,没必要再伤害他。” 他的手下闻言把我连同椅子扶了起来,我缓了口气,质问道:“既然是人质,应该带我一同去吧。” 灰刃摊开手:“为什么?谁说一定要带人质一起了?先给他希望再让他绝望不好吗?铃木澈,后面就没你什么事了,你最好祈祷我能顺利回来放你走,不然你就只好给我一起陪葬。” 灰刃离开了。 我在楼上看着他和千宿走出仓库大门,两个人前往了不同的方向。 那个该死的千宿居,千刀万剐都不过分,我居然眼睁睁看着他从我面前跑掉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距离灰刃离开大概只过了半个小时,但我却觉得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见我一直盯着窗外看,灰刃的一个手下冲我笑了起来:“铃木先生这是盼着什么呢?太宰治是不会来这边救你的,他现在应该正跪在我们头儿的面前,苦苦哀求放过你吧。” 话音未落,一股强压充盈满了这个空间。说话的那位黑衣人几乎是在一瞬间卧倒在地,像是被千斤重的东西压在身上一样,动弹不得。 “你刚刚说,让谁跪下?” 『污浊了的忧伤之中』。 是中原中也。 屋中其他人的反应也很快,枪声立刻从四周响起,中原中也将手上拎着的人从三楼的窗户丢了出去,然后他沿着墙壁踏步靠近每个持枪的黑衣人,他踏过的墙壁陷进深深的凹痕。 膝击、横踢、直踹。 子弹似是完全无法触及中原中也的身体,他在这房间的墙壁与天花板间自由行走,他的攻击看似轻巧,实则力量极大,这群人不是被撞昏到墙角,就是被踢出房间瘫倒。 解决掉他们,中原中也的手甚至都没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 他松开绑着我的绳子,拉着我的胳膊让我站起身,随即往门外走去。走了几步见我没跟上来,他回过头,略带疑问地瞧着我:“走啊。” 我指了指他:“中也,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救你啊。”中原中也看我的眼神就像在说“这不是废话么”。 “那太宰他那边……” -- 第73页 中原中也打断了我的话:“你有担心他的功夫,不如多担心一下你自己。” 我没再吭声,紧走两步跟上中原中也。我们一路离开仓库,临走的时候中原中也还多踹了一脚躺倒在地的黑衣人。 走出仓库大约五百米远,我再次忍不住开口:“中也。” 中原中也没瞧我,只是说着:“太宰那边没事,你放一百个心,他如果解决不掉这群人,也不用回来了,直接就地把自己埋了吧。哦,顺便说一句,那个所谓的上一任‘灰刃’,我记得他是拉了一车□□被太宰发现了,当场击毙。真搞不懂一个个事情都没弄清楚就上门来闹事是什么意思。” “你是从太宰治那边过来的吗?” “不算是。只是因为路过所以看了几眼,太宰那家伙绝对不会想让你看见他那种模样的,他用在那人身上的手段和四年前有得一拼,甚至更惨烈一些……太宰有的是折磨人的法子,只是从不在你面前用罢了。” 我沉默片刻,继续道:“所以,是太宰治和你说我的事情了?” “嗯啊,侦探社那群人去追一个叫‘千宿’的家伙,当然我也没想到太宰会直接来找我,冒着被我踹出门外的风险。” 中原中也回过头看了我一眼。 “铃木澈,你知道太宰那家伙对我说了什么吗?” 我摇摇头。 中原中也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 “他说‘拜托了,中也’。” “他还说‘因为是阿澈,所以一点闪失都不能有,我不敢赌’。” “我一直想让他对我低头,但是真的看到那副样子的太宰治我心里居然是恼火的,烦得不行。所以我把那群人挨个揍了一顿。” 我心里有些难受。 又是因为我。 总是因为我。 我不能一直躲在太宰治的羽翼下,我也该自己站出来才行。 一个大胆的想法涌出我的脑海。 我咬咬牙,朝着正在前面缓步行走的中原中也喊了一句:“中也,我要加入港口黑手党!” 中原中也身子一歪,他特别吃惊地回过身来瞧着我:“哈?你说什么?铃木澈你今天被他们喂错药了?” 不是的,我今天一直都在想,留在太宰治的身边究竟需要什么。过去我以为,只需要我的一腔热血和满心喜欢,但现在不是了,如果这样的事情再多来几次,太宰治受的住么?灰刃已经算是非常道义的了,并没有对我实质上造成什么伤害。换成别人,我恐怕全身而退都做不到吧。 “中也,我也想保护太宰治。”我看着中原中也,说得认认真真。 中原中也叹口气,有些烦闷地揉了揉他脑后的头发。 “铃木澈你真的是……我说你点什么好。”中原中也从身后拔出一支枪,直接一扔。枪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最后落在我手里。 “想加入港口黑手党,先用这把枪打中我。”中原中也说。 我一惊:“那怎么行,我怎么能对你开枪。” 中原中也“啧”了一声,做了个拉套筒的动作:“铃木澈,我敢说你连套筒都拉不动。” 我试着扳了一下——是挺沉的,还很紧,真枪摸起来的手感泛着冷气。我抿唇再加大力气,终于成功拉动了,上膛之后,我举枪瞄准中原中也。他拉了拉自己的黑手套,就站在那里,神情平静。 我终究还是没有瞄准他,而是略微偏了偏,指向他右侧的树林积雪,准备扣下扳机—— 突然,中原中也不见了。我一怔,下一秒,我的右手被人拉起举向高空,这一动我没控制好力气,扳机扣响,这一枪朝天射去了。 中原中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铃木澈,连敌人都不想瞄准,就这点觉悟,还想加入港口黑手党?” 他把枪从我手里拿走,转了个身走到正好面对我的位置。 中原中也摘下帽子重重叩在我的头上,我被他用手压着,瞧着他的眼睛。 “铃木澈,你就好好做自己。”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太宰那家伙不愿意脏了你的手,你应该明白的吧。如果你非要学也不是不可以,去和你家那位学,我才不想带个吊车尾的徒弟。” 说完,中原中也把帽子戴回到自己头上,转过身去朝前继续走:“快点跟上来!麻烦死了,还得给你送回去。” ******* 抵达我们的家是在晚上七点钟左右,我在屋外瞧着灯没有开,猜想太宰治还没回来。 我开了门走进客厅,东西乱糟糟的,散地七零八落,和我离开时一样。我率先进了卫生间,脱掉上衣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势——其实还好,除了手腕上的伤口,其他地方都是撞出来的淤青,没有别的外伤了。 我想着换身衣服洗个澡,走出卫生间,推开了卧室的门。 然后我愣住了。 卧室里面光线很暗,床上靠墙坐着一个人,他换了单衣衬衫,一手覆在支起的腿上,一手撑着额头,神情严肃。 太宰治他居然在家吗? 见我走进来,他抬头,露出微笑,方才的严肃表情似是不曾存在过一般。他说:“呀,我家阿澈回来了。” 我看着太宰治,想到了四年前他跟我去北海道之后的那副样子——他在自责。 我朝他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然后坐在床边。 -- 第74页 我抱住了他。 他的呼吸声近在咫尺,他的心跳平稳有力,他的身上还有淡淡的血腥味没有散去。 他的手抚上我的后背,在淤青的位置停下。 我不希望看见这样的太宰治,他的阳光、灿烂、活泼都是浮于表面的,一旦触礁就会露出潜藏在船底的黑油。 我放开他,直起身子微微拉远了距离瞧着他。 “今天我和中也说,我要加入港口黑手党。” 太宰治面上淡淡的,显然这在他意料之中。 “中也没有同意,所以我来拜托你。”我看着他,“请你教教我,我什么都会努力去学的,我也会好好保护自己。太宰,我想进一步接触到你的世界,所以无论是光明的、还是黑暗的,我都想触及。我不想只是站在你的身后,太宰。” “我的世界吗?”太宰治笑了笑。 他凑近我,用手抚上我的脸颊,然后贴近我的耳边,他的呼吸弄得我痒痒的。 他说—— “阿澈,我们逃跑吧。” 我心下大恸,他轻柔的声音像是羽毛抚过我的耳廓。 “太宰……” “嘘……就我们两个人,悄悄地,从这个世界蒸发消失。” “我的世界从今以后只有你一个人,我的未来只有你一个人,你瞧,我的世界其实很小的,写满了铃木澈,再也放不下别的东西了。” 字字恳切。 我整个人都在发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回应他才好。 似乎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显得我的语言苍白无力。 他总是这样,用漫不经心的表情,说着惊天动地的话语,仿佛那些字眼并非出自他口一般。他大刀阔斧地闯进我心底最柔软的位置,每次都翻搅地我周身震颤。每次都是这样,先撩拨我的是他,先撤身而退的也是他。 我想,在今时今日,我总不该继续被动下去。 于是,我选择吻。 从他的眼角滑到脸颊,再探索到唇边,一点一点地汲取,一分一分地深入,像一条哺水的鱼。 有时候装傻装过头了就会显得不懂风情,我也没必要再继续那么做,不是吗? 我拉着他的手放在我的胸膛,心脏在剧烈跳动,我瞧着他的眼瞳深处,试图从其中捕捉到有关欲望的痕迹。 他似是察觉了什么,微微睁大了眼睛。 太宰治,在你说出那些话的时候,难道没有料想到这个结果吗? 这让我没由来地有些生气,我牙齿微微用力,咬破了他的唇,又舔舐了伤口。 太宰治更吃惊了。 我喜欢看他这种意料之外的表情。 趁着我放开他的这片刻,他开口:“阿澈,你今天……” 我扳住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拉住他的手。 我一字一句地说。 “太宰治,你想要我吗?” 是彻底拥有。 作者有话要说:太宰治你看你总是乱撩人家,撩出事了吧【摊手 阿澈其实懂得很,他就是装傻 PS:番外会写平行世界线,阿澈加入港黑,也就是【黑之澈】 感谢无溪和問诗的营养液,谢谢支持。 第42章 刻印 空气凝固了几秒钟, 太宰治没什么反应也没什么表情,我的心里涌起一阵挫败感。我不知道他到底在纠结什么,是不是我说得太隐晦他听不明白?老天爷啊, 我还要怎么明说才算是说清楚了? 能说出那些话已经是耗尽我所有的勇气了, 太宰治我求求你给点反应好不好, 哪怕是拒绝呢? 我将目光从他的身上收回, 手也从他的肩膀上撤离。 但是—— 手在半空中被握住了。 我诧异地抬头。 太宰治牵着我的手往前,伸至他衬衫领结的位置,然后将我的手搭在上面。他微微偏头瞧着我, 脸上带着微笑。 这家伙……是要我自己来的意思吗? 一定是想看我羞耻出丑的样子, 我偏不, 我要大大方方地脱他的衣服。 可是,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我光是解第一个扣子就用了快两分钟。 对不起……我手抖,我就是嘴上强硬, 我心里其实忐忑地不行。 太宰治在忍着不笑出声,被我看出来了。 该死的。凭什么他就能这么风轻云淡地坐在那里, 仿若无事发生啊。 我手抖得更厉害了。 他一点都没有想帮我的意思, 反倒是握着我的那只手还在轻轻划弄我的掌心。他就像在逗弄一只小猫咪,期待着这只猫咪会在他面前炸毛。 “太宰治, 你故意的。” 我没有选择继续解第二个扣子, 我直接把从第二个到最后一个扣子全部扯开了, 真是省事。 “坏了就坏了,我再给你买新的。”我瞧着他, 反正这也在他的计划内吧。一件衣服而已,我又不是买不起。 他还是不说话,就那么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绷带从右肩划下缠到腰腹部, 腰侧上方有一块露出的伤疤。这样的伤疤,他身上还有更多,我看着都替他心疼。 “阿澈。”太宰治终于开口了,“你再看下去,伤也不会变少的。” 我点点头,转而拉过他的手,他手臂上的绷带结位置我一清二楚,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圈一圈地解了下来,左臂解完又拉过来右手臂。 -- 第75页 “你一定要把我扒光吗?”他还在笑。 废话,当然要公平。我只穿了一件单裤,你却全身整整齐齐的算是怎么一回事? 他拉住我的左手,从他的右肩位置滑入袖筒,他的右臂从袖筒里褪出来,右手扣住了我的左手。 同样地,他的左手扣住了我的右手。 太宰治稍微用了点力气,我被他顺着压倒在身后的床上,我睁大眼睛瞧着他,心说形势是怎么就突然之间变成这样的? 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一只手握着我的两只手腕,我吃惊地发现我挣不脱。 太宰治他腾出另一只手摸了摸我的脸颊,故作思考:“嗯,从哪里开始比较好呢?” 这句话说出来,就好像他面前摆着一盘上好的精肉牛排,他却不知道从何下口。 他的手指沿着我的眉骨眼梢勾勒,滑过鼻翼探到唇角。他停下,随即又勾起手指在我的唇上摩挲了片刻。他的抚摸很轻柔,在我避无可避的这当下,每一分触感都被无限放大,有些痒,我想用手去阻止,偏偏被太宰治按住动弹不得。 他的手再次移动起来,这次沿着脸颊一直往右,抚上我的耳廓,流连了几番。随后他轻轻捏住我的耳垂,停住了。 我咬咬牙,调整了一下呼吸,开口道:“你当我是猫咪吗?摸来摸去的,你别这样……” 他的手移回到我的唇边,他的声音压低了:“那你说,我要怎样?” 没等我给出答案,他已经俯下身子,沿着手指滑过的路线一路吻下去。 他的唇瓣擦过我的嘴角,我只觉得大脑在“嗡嗡”作响,这真是一种折磨,我怎么就忘了呢,太宰治他折磨人向来有一手。 手依旧被按得死死的,他已经吻到了脖颈,手还放在我的锁骨上,一点点环绕、逡巡。他的动作很缓慢,却让我的心跳速度越来越快,连呼吸都无法保持稳定。 我连声音都变了形:“你放开我啊……太宰治。” “好啊。”他应答地很快,手也收回地很快。 然后……我就很尴尬了,我根本不知道我的手该放在哪里。 他拉着我的手一路向下,在我耳边说着:“不是要帮我脱衣服?继续啊。” 我感到脸部温度瞬间升高,只是用力握着他的手。 “阿澈,我身上哪里你没见过,这时候害羞什么?” 那不一样啊!我简直要喊出来了。 许是我一副凛然赴死的表情太过壮烈,太宰治窝在我的肩颈旁边笑出了声:“阿澈你实在是……太可爱了。” 做不了狠事就不要说狠话,这是我今天学到的一堂课。 “太宰。”我喊着他的名字。 “嗯。”他回应。 “太宰。” “嗯,我在的。” “太宰。” “阿澈。” 他没等我再喊出声,吻住了我的唇。 皮肤因这相触而战栗。每一次呼吸都沾染了太宰治的味道,那是让舌头都能融化的甘甜,我沉浸在这一道美味的菜肴中无法脱身,只希望舌尖能探寻到更多的新鲜滋味。 他的手移到桌旁拿了一杯水,他喝了一口,继而哺到我的口中,明明是冷水,流入喉咙却仿佛沸腾般炙热滚烫。他缠上我的舌,像是交缠盘错的树根,不肯轻易放我离去。他吸吮着舌尖上的水滴,顺便带走了我口中喘息的声音。 我揽住他的脖子,将他进一步拉向我。 吻继续加深,身体的温度逐步攀升,头脑开始变得不清醒。我是一把未经调试的竖琴,他拨弄着我的琴弦,抚摸着我的弧颈,调引着共鸣箱发出如同潺潺水声般流淌的乐音。 钟表的秒针一声声地响着,现在是晚上八点半,正是夜晚最美的时候。 繁星坠在夜空,与明月交相辉映,它们的光芒互相映照着对方,也慢慢靠近,试探又小心翼翼。光芒相触的刹那,忽明忽暗的闪烁像是砰咚的心跳与撞击,它们互相之间是绝对的占有和吞噬,这光芒愈来愈强烈,重叠的星辉与月影缠绕着不可分离,在彼此禁忌的领域烙上刻印。落雪是它们的伴曲,清风是它们的副歌,它们互相弹唱着属于对方的歌谣,在夜的奏鸣曲里融为一体。 作者有话要说:已经尽量隐晦了QVQ 感谢凉拌阿喵的地雷; 感谢小天使们的营养液:祐也 20瓶;雷总是社会人 11瓶;問诗 2瓶,谢谢支持。 第43章 醒来 当清晨的第一缕日光透过窗扉洒入室内, 我朦朦胧胧地醒来。 身体有些沉重,我想我昨晚应该喝点酒的,那样就不会把每一个画面都记得那么清楚, 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我将一只手臂放在额头上, 长长吐出一口气。 我, 拥有了太宰治。 完整地拥有。 光是想想这件事, 我都会觉得发自内心地幸福。 只是……一时冲动做出的反应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就在这时,我的肩膀被人从身后揽住了, 我回过身去, 太宰治正瞧着我, 嘴角带笑。 “唔, 你今天醒得真早。”我说。 “是啊。”他动了动,从他自己的位置挪到我的被窝里。这却是让我没有料想到。 我吃了一惊,往外推了推他:“你自己那么大地方, 干嘛还要和我挤!” -- 第76页 “冬天了,因为阿澈很暖和。”他越发得寸进尺地蹭过来。 我已经躲到后背靠墙, 身体不免剐蹭到太宰治——这家伙没穿衣服啊! “等等……你要去侦探社的吧, 那个千宿不是刚刚抓住吗?孤儿院还有后续的事情要处理吧?”我说了一大堆,核心主旨就一句话“你赶紧起床啊”。 太宰治笑眯眯地:“我今天不去了。” 什…… 他再度凑近, 我想到昨晚的事情, 几乎是警铃大作,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冒出四个大字“美色误国”。太宰治在距离我只有两拳距离的位置停下了,他笑得开心极了:“昨天不是说得底气十足么?怎么现在怕成这样。” 我立刻反驳:“谁怕了?” 他的手伸了过来。 我十分慌张, 迅速想了一个对策:“我要去洗澡。” 太宰治想都没想就接了话:“我帮你洗。” ? ??? 当然不行的吧! 见我一脸震惊,他举起手捏了捏我的脸颊:“慌什么,以前做绷带的时候不都是我给你洗澡吗?” 那能一样吗! 被动和主动的关系都没有区分开好不好! 太宰治笑得更开心了, 他干脆伸出两只手揉了揉我的脸:“我的阿澈怎么会这么可爱。” 得,都不是“我家阿澈”了,直接变成“我的”。 我口齿不清地说着:“我也没想到我的太宰治会这么厚颜无耻。” 他手上的动作停下了,我听见他说“那你选一个吧,是我帮你洗澡,还是……昨晚的事情我们再来一次?” 等等……等一下!为什么让我选啊! 而且,凭什么只有两个选项啊! 我咬牙瞧了他一会儿,抖着手指了指衣柜:“你去穿上浴衣。” 太宰治拍拍我的额头,口中说着“好好好”,然后下了床。趁着这个当口,我飞快地裹着薄被跳出门口,一溜烟地滚进了浴室里。 ******* “哗——” 浴室蒸腾起一片热气,弥漫的水雾中,我抱膝泡在浴缸里,就差蜷成一只虾米。 微烫的水流浇下来,我的脑子清醒了几分,然后反应过来一个问题。 该死的,我为什么要乖乖听太宰治的话啊! 他说洗澡就洗澡,说睡觉就睡觉,我怎么就傻乎乎地往他的圈套里面钻呢? 一只手扣在我的头上,紧接着有冰凉的液体滴了下来——是洗发水。 我把本来要吐槽的话默默又收了回去,太宰治居然真的是在很认真地给我洗澡,就像此前我做绷带的时候一样,试水温、打泡沫、搓揉,一样都不差。 他的声音从我头顶上方传来:“怎么样,阿澈,我的手艺过了四年没有生疏吧?” 水流再次冲下来,我瞧着泡沫滑过我的肩膀一路蜿蜒向下,口中“唔”了一声。 头发湿哒哒地黏在脸颊旁边,我伸手去拨弄开,他帮忙把我的头发往后背了背,紧接着从旁边拿起了沐浴液。 我连忙摆了摆手:“这个就不必劳烦太宰先生您了,我身为卑微的绷带还是很有自觉性的,我自己来,自己来。” 他已经将沐浴液挤到了浴花上面,揉了很多泡泡出来。像是故意逗弄我,他将浴花放在我的脸颊边蹭了蹭,我闻到一股青柠檬的香味儿。 “好了,不欺负你了,拿走吧。”他把浴花递到我面前。 我从他的手中接过浴花,用它涂抹着我的手臂。 太宰治转身倚在浴缸边上,倒也没有看我,而是面对着洗漱的镜子。 他开口:“前些日子我去了趟‘拾珠’的孩子收容所,有个小孩子见到我以后一直拉着我的衣角不肯让我离开。”“是吗?”我有些诧异,“不是所有的孩子都送去医院做心理康复治疗了?” “不是。有些孩子因为年纪太小,千宿还没有来得及对他们进行培训,所以逃过一劫。这些孩子暂时呆在收容所里。” 我沉默片刻。 “真可怜。”我说,“那孩子是不是把你当作某个亲人了?比如,记忆里混淆的父亲?” 太宰治偏了偏头:“父亲吗?唔……说起来那个小女孩儿还真是可爱,姓氏也很合适。” 合适?什么合适? 没等我问出来,太宰治已经给出了答案。 “她叫小缘,铃木缘。” 我心里“咚”地一下。 太宰治伸手轻轻挠了挠脸颊,他淡笑着:“当然还是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小孩子围着自己转,织田作已经是特例中的特例了。” “唔,我其实,挺喜欢小孩子的。”聊天的氛围让我放松了身体,我仰躺在浴缸里,脑袋靠着浴缸边,“你准备领养她吗?” “啊,这个……阿澈你做好养娃的准备了么?零食费、玩具费、以后上学的学费……”他掰着手指算账,我听得太阳穴一阵痛痒。 行了太宰治!你一个靠我养的人,有资格在我面前算钱吗! “我拜托你有点责任心好不好,以后如果真的要养小缘你也好歹拿出点做父亲的样子来,不要再赖床,不要把东西乱丢地哪里都是,不要一天到晚抱着你的游戏机……” 我正絮絮叨叨地说着,突然,太宰治握住了我满是泡沫的左手。 -- 第77页 我一怔。 通过镜子的反射,我看见太宰治微微垂着头,他闭上了眼睛,嘴角扬起。 “阿澈,我觉得很幸福。” 一股热流淌过我周身,最后在我的心底化开。 嗯,太宰治,我也很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里只觉得功德圆满,距离正文完结已经很近了,其余零散的故事准备都放在番外里,不打破正文的节奏。番外会写太宰视角和另一条世界线的黑澈,需要一点时间酝酿一下。 ******* 预收新文《身为港黑人造人的我幸运值满格》,简介放在了文案里,欢迎大家收藏关注。 感谢凉拌阿喵的地雷, 感谢撑伞小僧的营养液,谢谢支持。 第44章 尾声 小缘来到我家, 是在一个周日的下午。 那天下了小雪,太宰治推开家门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位四五岁模样的小姑娘。她穿着厚实的冬装, 手上戴着小手套, 一双大眼睛漾着水波。她拉着太宰治的衣角, 带着好奇的眼神瞧着我。 太宰治蹲下身子, 牵过她的手,指向我:“小缘,过去打声招呼吧?” 小缘迈着小步子挪到我跟前, 试探地拉了拉我的手。 她的小手套上还沾着些微雪水, 摸起来有些沁凉, 我揉了揉她的头发。 “小缘, 欢迎回家。” 许是年纪小不认生的缘故,小缘很快就适应了我们的生活环境和节奏。每天从幼稚园回家后,她都会兴高采烈地跟太宰治讲当天发生的趣事, 有时候赶上我打工回来,还会跟我复述一遍。 她会在我画画的时候, 从椅子一旁爬到我的膝盖上, 坐在我怀里看着我一笔一笔地描绘画纸。 “铃木爸爸可以教我画画吗?”她眨着大眼睛仰头看我。 我从身后握着她的手,拿着铅笔在纸上勾勒。 笔尖沿着画纸一路行走, 从画架的这一头, 一直画到那一头。 直到小缘惊奇地“咦”了一声。 她伸出小手指了指这幅画。 “这是……太宰爸爸, 还有铃木爸爸!中间的是谁?” 我拉了拉她的小辫子:“是我们可爱的小缘啊。” 小缘眨眨眼:“那……太宰爸爸会把这幅画挂起来吗?就像后面那副那样?” 我拿铅笔戳了戳脸颊思考了一番:“太宰他的话,肯定会自己再加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上去, 再去整个花里胡哨的外壳。” 小缘若有所思地盯着画瞧了一会儿,然后扭过头轻轻揽住我的脖子,亲了一下我的脸颊。 “小缘喜欢太宰爸爸和铃木爸爸。”她说, “你们会永远和小缘在一起的吧?” 我揉揉她的脑袋,拉着她靠在我怀里。 “是,我们永远在一起。” ******* 随着第一片樱花花瓣洒落横滨的天空,冬雪消融,崭新的春天来到了。 高校的志愿名册早在去年冬天就填好了,因为不希望离太宰治太远,所以我写的是横滨国立大学。太宰治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聊天的时候偶然提了一句“东京的距离也不远啊”,我在他旁边切兔子苹果,闻言回了一句“不行,远”。 武装侦探社最近很闲,我手上能接的任务少了很多,所以我只好一直呆在咖啡店打工,维持家里这一群人的吃喝用度。不知道为什么,太宰治这家伙倒是这几日忙得不见人影,我问了国木田独步,他也不晓得太宰治究竟在策划什么鬼东西。 前天下午我把小缘送到了织田作之助在乡下的家里呆一阵子,也算是让她体验一下闲逸美妙的乡村生活。临走的时候织田作之助拉着小缘的手颇为感慨,大意是我和太宰治命太好,捡个闺女都这么乖巧可爱。 我思考了一下,比较起来,的确是这么回事儿——我至今对他家那几个孩子还有心理阴影。还是我家小缘最乖。 路灯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我从咖啡店结束打工,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 客厅的灯大亮着,一堆零食散在地上,游戏机被随意地丢在一旁,桌子上乱摆着几瓶酒。 太宰治窝在地毯上睡得要多随意就有多随意。 我叹口气,脱了鞋子光脚踏上地毯,在太宰治身边跪坐下去,将他从零食堆里扒拉出来,又把他穿得歪歪扭扭的外套脱掉,然后去厨房煮了一碗绿豆汤。 我把汤从厨房端出来的时候,太宰治已经醒了,但他维持着那个姿势躺在地毯上,没有一点要移动的意思。 我将餐盘放到桌子上,坐在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太宰,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儿心。” 他微微一歪头,直接躺在我手上了,一只手还拉着我的手臂,看向我的那双眼睛亮晶晶的:“阿澈,你回来啦。” 我的一颗心顿时柔软地一塌糊涂,一时间教训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我把绿豆汤端给他。 “乖一点,喝掉,真搞不懂你每次喝酒那么痛快,一到正经吃饭就不好好吃了。” 太宰治懒懒地爬了起来,背靠着茶几,依旧拉着我的手臂。 得了,这是要我喂他喝。 我吹了吹绿豆汤,自己先尝了一口——嗯,温度还行。然后我端到他嘴边,看着他喝下去,我真是伺候地到位极了。 我拿着空碗,想站起身回厨房,太宰治却还是拉着我的手臂。我朝他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到客厅的一角,然后……拎了个方方正正的蛋糕盒子出来。 -- 第78页 我更困惑了,现在已经十点多了,这时候吃蛋糕吗? 但接下来太宰治的一句话,让我怔住了。 他说。 阿澈,生日快乐。 啊,对啊。今天是我生日,最近太忙了,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太宰治将蛋糕盒子放到桌子上,然后打开、拿蜡烛、点蜡烛、给我戴生日头箍,又把我拉到蛋糕旁边,像个小孩子一样给我唱生日歌。他难得这么有兴致,我也乐意陪他一起开心。 这是我的十八岁生日,我和太宰治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 “许个愿望吧,阿澈。”他将手背到身后,笑眯眯地看着我。 许愿吗? 我闭上眼睛,双手交握在胸前。 神啊,如果您真的能听到我的祈愿,请眷顾我身边的这个人吧。 眷顾他的身躯和灵魂,给予他爱与幸运的福音,让他生活的每一天都能沐浴在阳光下,让他的内心不再被阴霾所侵占,请祝福他一生平安顺遂,健康无忧,永远与快乐相伴。 如果,我是说如果,您还有剩余的福音愿意洒下的话,请眷顾我。 ——让我能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 我缓缓睁开眼,瞧见太宰治温柔的眼眸。 “我听见了哦。”他说,“神在我的耳边讲了悄悄话。” 我朝他笑了笑,将食指伸到唇边。 “嘘,不能说,这样愿望才会实现。” 命运的罗盘还在不断旋转,它抉择着人们的重逢与别离,也将希望刻印在罗盘的缝隙之间。时间如流水,细长绵远,我追逐而来,向他奔去,值得庆幸的是,他等在岸边。前路也许会艰辛,充满诸多磨难,但因为有他在,风雨里一直都有彩虹相伴。 “太宰,此生请多指教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千熙溪的地雷,感谢万俟的营养液,谢谢支持。 正文告一段落,番外正在酝酿中,有些话想对一直以来支持的朋友说。 谢谢大家一路的相伴,追文这一个多月很辛苦,笔者我又是个碎嘴婆婆,大家能这么包容真是太感谢了。我非常开心你们能看到这里,谢谢你们喜欢这篇文,喜欢铃木澈(鞠躬)。 这篇文开文其实很突然,就源自太宰治的绷带这个梗,铃木澈的人设起初也没那么丰富,仅仅是一条阳光开朗热爱吐槽的绷带。 真正让我重新思考铃木澈的定位,是在第七章 ,铃木澈喊出那句“有的人拼了命也想活下去”的时候。也是在那一刻,我意识到铃木澈不仅仅是一条绷带,而是拥有着灵魂的“人”。他一直为自己的死亡感到遗憾,所以才会对太宰治说那些话。他很天真地试图将太宰治拉回到他认为的“正轨”上来。 自此开始,铃木澈真正作为一个“人”活着了。 虽然一直被太宰治欺负,但铃木澈心里其实是敬佩强者的,这也是他崇拜太宰治的原因。然而,在朝夕相处之际,不知不觉间,铃木澈对太宰治的崇拜,萌生出了“喜欢”这种情感。终于在北海道,这份“喜欢”破土而出,开出花来。 他善良、勇敢、认真,努力发现爱,努力去爱,也努力接受爱。 喜欢一个人,就坦坦荡荡地喜欢,用尽全力。不计较得失,也不在乎结果。 这是铃木澈的爱,他将它交给太宰治。 人活这一世,终究是只身而来,只身而去。在人生的旅途中,寻得一人心已是不容易,相伴的时间珍贵而又短暂,还要提防着各种未知的别离。现在年纪大了,看不得虐文也写不动虐的故事了。生活太苦,一人孤独,总要找些糖大口喂给自己吃。这篇写到后来有点梦幻,像是童话里公主和王子的故事了(笑)。我私心是很喜欢太宰的,想让他的结局温暖一些,所以尽我所能给了他最好的铃木澈。 太宰治和铃木澈。 祝你们长长久久地幸福下去。 此生再无所愿,唯与君共白头。 ——砂糖西瓜 2020年7月29日 留 第45章 亲爱的 太宰治常常会想, 如果铃木澈还活着,他应该是怎样的一个人。 留着一头黑色的短发,刘海不超过眉间, 眼眸清透明澈, 身材大概有些瘦弱吧, 总体来讲, 是个阳光的大男孩儿。 所以,当太宰治看到家中浴室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哭得不成样子的陌生人时,他犹疑了。 这个人, 和他预料中的阿澈, 非常相像。 这一点疑惑在那人喊出他名字的那一刻被完全击破。 这个人喊他——“太宰”。 是他记忆里忘不掉的那个声音。 铃木澈冲过来把他扑倒在鞋柜上, 腰撞得有些疼, 但太宰治顾不上。铃木澈哭得撕心裂肺,太宰治抱着铃木澈,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四年前那场港口渡轮爆炸, 铃木澈为了救他灰飞烟灭,消失地干干净净, 什么都没留下。太宰治曾经有一段时间一直没有缠过绷带, 甚至将绷带放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但他没有丢掉铃木澈的小床, 也没有更换过沐浴液, 就好像只要把那个位置好好留下来, 终有一天铃木澈就会回来一样。 对于铃木澈喜欢太宰治这件事,太宰治他, 早就发现了。 甚至比铃木澈自己发现的还要早。 谁让铃木澈一天到晚碎嘴絮絮叨叨,每句话的核心都离不开太宰治。 -- 第79页 就差把“我关心你”写在自己身上了。 太宰治想,对于自己的这条小绷带, 他得给点反馈,那就送他个礼物吧——比如,去趟北海道之类的。 和铃木澈一起画那副画是他一时兴起,他想逗逗铃木澈,也想看看铃木澈会有什么有趣的反应。 似乎,只要有铃木澈在的地方,他就会很开心,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所以,太宰治真正爱上铃木澈,不是在港黑,不是在北海道,也不是在渡轮爆炸的那个瞬间。 而是,铃木澈走后,他自己独自舔舐伤口的那四年。 真是孤独寂寞啊。 以前怎么就从没发现过,孤身一人居然是这么令人难过的一件事。 “别愣神了!鱼漂在动!” 身边的喊声把太宰治从回忆拉回了现实。 他的手中握着一柄鱼竿,鱼漂晃动了两下——停了。 有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看你今天下午是钓不上来鱼了。” “有什么关系嘛。”太宰治拉线将鱼漂收了回来,慢条斯理地在鱼钩上换上新的饵,“反正阿澈你那边钓上来很多啊,到时候你随便分我两条,织田作就不会数落我啦。” 铃木澈又嘀咕开了,无非是“我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既然如此下次就别在小缘面前夸海口”、“所以我为什么要想不开来陪你钓鱼啊”。 说归说,铃木澈还是拿了三条鱼丢到了太宰治的网兜里。 “下不为例。” 铃木澈自从考上了横滨国立大学,课业就变得忙碌起来,有时候上晚课不能及时回家。所以照顾小缘的工作大部分都落到了太宰治的身上。 铃木缘是个极乖巧听话的小姑娘,就比如,在吃太宰治做的饭这件事上,她一向认真又给面子。小缘一口一口吃完饭菜,铃木澈正好到家,瞧见小缘自己端着小盘子踮脚放到了洗碗机里面。 菜还是温的,太宰治坐在那里单手撑着脑袋朝铃木澈招了招手。铃木澈于是在桌子旁坐下,拿起太宰治的筷子,顺手夹了一口青菜。 …… 铃木澈先是默默看了一眼从厨房走出来的小缘,然后又看向太宰治。 他缓缓开口:“太宰,咱家的盐……不是不要钱的。” 太宰治“啊”了一声,又将汤推到铃木澈面前,笑眯眯地道:“所以我还做了汤。” 铃木澈顿了顿,端起碗喝了一口。 …… 他轻轻放下碗,把半盘子青菜都放进了汤里。 好了,中和了。 “还是,有进步的。”铃木澈硬着头皮给了评价,“起码处理了菜梗和烂叶,汤也加了番茄片,总体来说是很不错的。” 如果不考虑味道的话。 太宰治瞧着一本正经给他找优点的铃木澈,又从旁边推了一个杯子过去,笑眯眯地说:“啊,既然阿澈这么喜欢,那这里还有我做的酸奶,阿澈也尝尝看吧?” 铃木澈:“……” ******* 太宰治曾经觉得,这世界上没什么事情是他预料不到的,直到他遇见铃木澈。铃木澈这个人,看起来普普通通,却总是干一些超乎太宰治意料的事情,也就是“非常理”的决定。 太宰治现在很少说自己想要什么或者缺什么东西,因为一旦说出口,铃木澈就会给他买回来,买不到的也会想办法寻找替代品。目的只有一个,让太宰治开心。 太宰治有时候真搞不明白,他俩到底谁宠谁更多一点。 太宰治悄悄去干了一件事,他知道铃木澈是一个热爱生活且享受人生的人,所以希望生活能给铃木澈带来趣味和仪式感。太宰治拿走了藏在柜子里的“羽”,跑到加工店把这颗红宝石敲碎重塑了,镶嵌在戒指上。 他想象了无数种铃木澈看见戒指的反应,是惊喜吗?还是给他一个爱的拥抱呢?总归是开心的吧。 但是—— 太宰治绝没想到是眼前这种情况。 蜡烛,美酒,晚餐,朦胧又美好的氛围,太宰治拿出了戒指放到铃木澈面前。 而铃木澈第一眼看到宝石戒指的时候脸一下子白了,他没顾上搭理太宰治,一溜烟跑到桌子旁边拉开了抽屉,翻出自己的存折,瞄了一眼钱。 看完之后,铃木澈的脸更白了。 “我以为你会花光咱们的积蓄。”铃木澈抖着手指了指太宰治手中的戒指,“钱没动过就更不对了,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又压榨国木田先生了吗?我到底还不还得起啊。” 太宰治:“……” 行吧,也算是铃木澈的正常反应。 太宰治走过去拉住铃木澈的手,慢条斯理地把戒指套了上去,然后举到铃木澈眼前。 “阿澈,不会善忘到连这颗宝石都认不出来吧?” 铃木澈怔愣片刻,仔细瞧了好久,倒吸一口冷气:“你把‘羽’砸了?” 太宰治摊开手:“夜长梦多,正好给你做个小玩意儿。” 太宰治没说出口的另一句话是——“谁知道你会不会突然又有一个‘非常想见的人’,拿走‘羽’就跑路了”。 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太宰治看着铃木澈,铃木澈看着戒指。 蜡烛的火光“噼啪”了一下。 然后,铃木澈终于反应过来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 第80页 “你……你送我戒指。”铃木澈磕磕巴巴地,“额,我……我……” 哎呀,露出有趣的表情了呢。 太宰治心满意足,拉起铃木澈戴着戒指的那只手,然后十指相扣。 “是啊,我送阿澈戒指,阿澈回点什么礼比较好呢?”太宰治循循善诱。 “你该提前告诉我的啊,我什么都没买。”铃木澈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没有礼物这件事让他觉得有些抱歉。 “提前说就没有惊喜了,不如,我来替阿澈想一个礼物怎么样?”太宰治一边凑近铃木澈,一边观察着他的反应,“比如,以后每天的早安吻。” 铃木澈因为太宰治的靠近而慢慢后撤,渐渐退无可退,靠到了墙边。 太宰治压着他的手将他困在角落,脸上带着微笑,目光一直停留在铃木澈的身上。 铃木澈已经因为太宰治的话有些脸红了,他好像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抗争,最终给出答案:“行啊,只要你不赖床。” “还有晚安吻。”太宰治补充。 铃木澈一噎,咬咬牙:“都答应你就是了。” 太宰治笑了笑:“阿澈你的表情,能不能不要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我没有,我只是……只是有点不好意思。”铃木澈一边脸红一边诚实地回答。 太宰治心想,他的阿澈实在是太乖了,让人不由得就想去欺负一下。 于是太宰治伸手抚上铃木澈的脸颊,进一步凑近他,他们的额头都快抵到一起。 “阿澈,你还不考虑一下换称呼吗?” “什么?” “你自己想想,该喊我什么?” 这句话说出口,铃木澈先是呆了呆,紧接着脸更红了,就连耳廓都染上了绯红的颜色。 太宰治微微有些诧异,只是喊一句“阿治”对于铃木澈而言,是这么害羞的事情吗? 他看见铃木澈先是闭上了眼,然后仿佛是做了一下准备,紧接着从口中吐出了三个字—— “亲爱的。” 空气有几秒钟的凝固。 “噗……” 太宰治真的很不想笑出声,但是他控制不住。他把头埋在铃木澈肩窝的位置,笑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再喊一遍。”太宰治努力控制自己的笑意,对铃木澈说。 “喂,我说你不要太过分!”铃木澈受不了了,他努力想将太宰治从他身上拉开,但太宰治纹丝不动。 “哎呀,我想听嘛,阿澈你再喊一遍又不会有什么损失。”太宰治知道“撒娇”对铃木澈一直是最好用的办法。 铃木澈挣扎了一番,逃不出太宰治的桎梏,他认命地叹口气,嘀咕了一句:“我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人。” “喊嘛。” “……亲爱的。” “再来一遍。” “亲爱的。” “我还想听。” “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你总满意了吧……唔。” 下一句话被吞食入腹,许是刚刚饮过红酒的缘故,唇齿间还残留了香甜的味道,呼吸纠缠在一处。 太宰治缓缓松开铃木澈,目光温柔地瞧着铃木澈的眼睛。 他的手摩挲着铃木澈指间的戒指。 “呐,我亲爱的阿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的营养液:粽子 20瓶;月云 5瓶;万俟 2瓶; 谢谢支持。 第46章 黑之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宅 5瓶;天意 4瓶;凉拌阿喵 1瓶; 谢谢支持。 本篇背景设定:不一样的世界线,这个世界的太宰可以看作首领宰的前身。 如果有看过《番外一:那时年少》,结尾部分有人想从北海道带走小时候的铃木澈,这就是这条if线的分界点(没看过也没关系,就是个背景前提,不影响继续看!)。正篇中铃木澈是在北海道长大的,而这条if线里,铃木澈是和太宰治一起被带走藏起来,在横滨长大的,他们两人相识在十年前。 那么,让我们开始。 在港口黑手党有这样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 绝对不要招惹太宰治。 不仅仅是因为太宰治那个怪到变态的智商和能力, 还因为,你招惹了太宰治就意味着同时惹到了另一个人—— 预备干部铃木澈,是港口黑手党里面奇葩中的奇葩。 他不是靠着一身武力当上预备干部的。铃木澈没有异能力, 甚至体术在港口黑手党的众人中也不算上乘。他能入选, 是因为他是港口黑手党所有人当中, 唯一一个16岁就破格被东京大学录取的人, 是港口黑手党摆在明面上最好的一张牌。 没人知道他的底细,也说不清楚他出现在港口黑手党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但大家隐约能猜出,铃木澈加入港口黑手党, 是为了太宰治。 理由实在是太明显了——铃木澈从来都不是一个喜好参战的人, 但凡是太宰治参与的任务, 十有八九都能看见铃木澈的身影。凡是和太宰治挂上钩的事务, 铃木澈都会百分之百地上心去做。 甚至有人传言,太宰治和铃木澈的关系,根本就不是上司和下属这么简单, 而是—— 热恋中的情人。 ******* “砰”! 硝烟从枪口萦绕直上,扩散到空气中化为虚无。 血泊、灰尘、窄巷。 -- 第81页 他裹紧了身上的外套从远处走近这条小巷子, 四周把守的人皆是一身黑衣, 他们手中握着机关□□,在见到他时都微微俯首。他带着谦和的笑, 从众人的身边走过。步伐从进入巷子开始就慢了下来, 最终在那躺倒的几人面前停下。 他蹲下身子, 外套边角略微擦到了地面。 他立刻停住了,复又站起, 转身将外套脱下交给了一旁的下属。 “谢谢,帮我拿好。”他说。 下属抱住了那个外套,已经有眼尖的人认出了它的主人——这是太宰先生平日里常穿的那件。 他的手触及地面的血迹, 血已经干涸了,很明显距离这场流血事件发生已经过了一段时间。 “铃木先生。”有人在身后对他做起汇报,“咱们的人赶来时对方已经逃离了,手法非常迅速且刁钻,我们没能找到遗留的痕迹。” 被喊做“铃木先生”的人,全名为“铃木澈”,明面上的身份是东京大学二年级生,他还有另一个隐藏身份——港口黑手党的预备干部。 “没有痕迹?”铃木澈捻了捻地上的灰尘,“子弹的型号、伤口的灼伤程度、枪击的角度、用枪者的持枪习惯、被灰尘掩盖的血迹脚印……破绽太多了,我数都数不清。” “很抱歉!”做汇报的人立刻鞠躬行礼,“我们马上再次调查!” “希望你们在今晚十二点以前能拿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铃木澈站了起来,转身朝自己的下属笑了笑,“不用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那个人行礼更笔直了。 铃木澈走到抱着外套的下属面前,礼貌而疏离地问道:“有没有手帕可以借我用一下?” 那位下属一怔,掏了掏口袋,拿出一方手帕来递给铃木澈。 铃木澈仔细地擦干净手,这才从下属怀里接过那件外套,重新披到自己身上。 他走远了。 ******* “哒”、“哒”。 擦得光亮的地板上映照出皮鞋的影子,月隐没在夜晚的云层中忽明忽暗,时不时漏下的月光透过一扇扇落地窗充盈满整个走廊。 他从尽头走来,身上披着黑色的西装外套,手上带了一对极轻薄的银制护腕,刘海长至眉间,他的一双眼睛清透明澈,脸上的表情却是严肃的。 有人从走廊这一头的房间走出来,看见他,随即微微躬身行礼。 “铃木先生。” 他的脸上似是浮冰化开,露出笑容。 “太宰先生在里面么?” “在的,他在等您。” 铃木澈轻轻推开门,会客厅里灯光很暗,椅子上只坐了太宰治一个人,他单手撑着头,目光偏向房间的一处角落,看上去像是在思考问题。 “咚”。 铃木澈敲了敲门边,太宰治的视线转移到门口的方向。 在瞧见铃木澈的那一刹那,太宰治笑了。 “还顺利吗?”太宰治问。 铃木澈缓步朝他走过去,用右手转着自己左边的护腕,边走边说:“嗯,比较顺利。东风社的社长最终同意了这笔交易,他们会去继续和银行商议贷款的事情,我们只要安心等待最后的结果就好了。” 太宰治笑得更开心了:“阿澈,我没问你这件事。明天是第二学期正式报到的日子吧,东西都准备好了么?你上学期可是旷了很多次课,这可一点也不像你的风格。” 铃木澈的眼神躲闪了一下,口中说着:“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课程,一点都比不上……” 铃木澈顿住了。 —— 一点都比不上你交给我的任务重要。 这句话要是说出来,倒像是他不好好学习全赖太宰治一样。 太宰治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倚在椅子靠背上,朝着铃木澈伸出一只手。 “来。” 铃木澈瞧着太宰治伸向他的那只手,他开口:“太宰先生……” “阿澈。”太宰治打断了他,“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铃木澈这次没再犹疑,他上前一步,将自己的手放在太宰治的手里。 太宰治露出淡淡的微笑:“辛苦你了。” “没什么辛苦的。”铃木澈立刻接话,“我很擅长。” 擅长……吗? 太宰治的眼神微微黯淡了一些。 不是这样的吧,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他的阿澈,应该生活在灿烂的朝阳下,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过开心快乐的日子,而不是跟着他一起刀口舔血。究竟是从哪里开始出错的呢?十年前北海道的那一场相遇吗?如果当时铃木澈没有被那人从北海道带走,而是留在自己的家庭,正常地长大,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呢? “阿澈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太宰治问。 “喜欢。”铃木澈想都没想,回答道。 真是果断,连犹豫都没有。 “太善良的人在这条路上走不远的。”太宰治抬头看着铃木澈,“你要好好上学,未来我会给你安排好身份,以你的聪明才干一定能在社会上发光发热,开启新的事业。” 太宰治的话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铃木澈慢慢低下了身子,最后单膝跪地,仰头瞧着他。 “阿治,你要赶我走吗?” 太宰治只觉得心头被巨石一撞,他看着铃木澈的眼睛,面前这个人的眼眸很干净,虽然身处黑暗,他却不沾染丝毫尘埃。 -- 第82页 “我们认识多少年了?”铃木澈问他。 太宰治顿了顿:“十年。” 话一说出口,太宰治就知道自己的计划落空了。铃木澈这个人,看起来乖顺无害,脾气性子最倔,他决定的事情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铃木澈朝太宰治露出笑容:“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是我想留下来。” 太宰治瞧着他。许是太宰治眼中流露的表情带了丝不忍,铃木澈拉着他的手补了一句。 『阿治,我会为了你的意志而拔枪。』 太宰治瞳孔一紧。 『我会成为你的刀和剑,锋利我的刃角,斩向你的敌人。』 『凡你想要,凡我所能,都会为你达成。』 铃木澈还想再说,太宰治一把将他从地上捞起来,拥到自己怀里。 “好了阿澈,别说了。”太宰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以后再也不会提那些胡话了。” “先……放开我吧。你不是一会儿还约了其他干部来开会?万一被看到了,他们又会出去说闲话的。” “没事。”太宰治叹口气,“今晚上我谁都不见了。” “你还想赶我走吗?” “不会的,你如果逃走我还会把你抓回来。” “那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不,这是上级的命令。” “……” 直到最后这两人也没搞清楚,在港黑的这些日子,到底是谁在束缚谁。 第47章 当你老去 我今天要带太宰治去种牙。 两周前预约的医生, 坏掉的臼齿已经被拔掉了——请不要让我再回忆拔牙那天发生的事,这厮怕疼地要命,明明打了麻药, 却依旧抱着我的手臂不肯让医生动手, 丢人死了。 所以这次种牙我用了很长时间来说服他。 “阿治, 你想想看, 有了新牙你就可以用后面的牙齿啃骨头了,你不是以前很喜欢吃脆骨吗?”我循循善诱,“种牙又不像拔牙那么疼, 顶多就是难受一阵, 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叹了一口气, 看上去很是不情愿地接受了这个提案。 去医院的当天我还提防着他半路反悔, 一路拽他拽得很紧。 太宰治早就知道我的脾气,温顺地像只猫咪——反抗我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回家还会被我唠叨上好几天, 不如乖乖听话。 我想,等太宰治种完牙, 我们要计划一下出行的事情了。 近些年太宰治的身体不是很好, 他年轻的时候太折腾自己,搞得这里那里都是毛病, 到老了这些隐患就一股脑爆发出来。我常常为此头疼, 他却总是不当回事儿。 趁着我们还算走得动路, 我想带着太宰治再多出去走走,看看风景。 这一日, 太宰治坐在椅子上对着镜子看他刚种好的牙,我再次跟他提起了出行。 “虽然这些年我们已经去过很多地方了,但是出去放松还是必不可少的。国内国外, 你有什么特别想看的吗?” 他对着镜子露出微笑,他的眼神平静而温柔。 “阿澈你来定就好了。”太宰治说,“不用太担心我的身体,跟着你到处跑跑跳跳还是没问题的,又不是拄着拐棍的老头子。” 他口中的“老头子”说的大概是福泽社长,前些日子我们去看望福泽社长,老人家拄着根拐杖坐在椅子上满面堆笑。你们能想象那么严肃的福泽社长到了这个年龄居然是个爱开玩笑的老头吗? 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事情。 “行吧,就知道你不想操心这些事。”我扶着他的肩膀站在他身后。 我们一直过着最普通的生活,研究生毕业后我进入了一家企业做文职工作,太宰治在侦探社工作了十几年,后来也离开了那里,开始学着尝试各种不同的工种,体验生活。 他养过蜜蜂,帮织田作之助建过鱼塘,做过一段时间的邮递员,甚至去应聘过灯塔的守塔人。他做什么事情都手到擒来,每样工作都能完成地很好。 唯一让我不满意的就是,他的生活技能日益下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我在一起的缘故,他越来越不想动脑子。明明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却活得像个小孩子。 我起初还抱怨过他,后来释然了。 我一路陪着他走到现在,见证过他周身的阴霾,也体会过来自太宰治的温柔与爱。他不是一个轻易卸下防备的人,能让他获得哪怕片刻内心的宁静,我都很知足。 毕竟,他是我的阿治啊。 “因为阿澈总能安排地很完美。”他拿起桌子上的一根牛肉干嚼了嚼,“唔……果然牙口好了吃东西都舒服很多。” “记得要认真刷牙,不许偷懒。” “好好好,阿澈又唠叨起来了。” 我摩挲着他的头发,他的头发棕色底下一片灰白。 “上次染头发还是半年前吧?”我嘀咕着,“出门要收拾地利索一点,你等等,我给你处理一下。” “啊,那岂不是现在要去洗头发。” “洗个头发又不费事!” “可是我腰疼。” 怎么让他干点事就突然腰疼起来了。 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叹口气。 “那你躺在床上,我拿盆给你洗总行了吧。” 他顿了顿,自己笑了:“阿澈你别总是这么惯着我。” -- 第83页 “你也知道啊?不觉得这么多年才说这句话有点晚么?” 最后他还是听我的去洗了头发,用毛巾擦了擦重新坐回到座位上。 太宰治等我拿来染发膏,对着镜子看着我帮他戴上耳套。我往塑料碗里挤入两种染发膏混合了一下,然后拿起梳子,一点点地涂上去。 我很羡慕太宰治的发量,我的发际线一年比一年显得岌岌可危,我都打算如果再这么掉下去,我干脆就去剃个光头,省心又省事,还不用染头发。 太宰治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伸手捻了捻发尾,被我用手背推开。 “别碰,会沾一手的。”我说。 他沉默片刻,开口道。 “阿澈,我染头发的频率似乎越来越高了。” 我“嗯”了一声,没怎么在意。 他于是接着说。 “我有时候很害怕,有时候又会很庆幸。” 我拿着梳子的手停在半空。 我瞧着太宰治。 岁月在他的身上留下清晰的痕迹,花白的发、皱起的皮肤、变得没那么利落的腿脚。他的的确确在老去。 我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他总是装作若无其事,只不过是不想让我太担心。 我重新挖了一勺染发膏。 “都这么大年纪了,有些话不用说也是知道的吧。”我语气淡淡,“如果非要选一种,你还是走在我前面比较好。” 死亡这种事,往往是留下的那个人更加孤独。 我不敢去想象太宰治重新回到孤身一人的模样,那一定很难捱。 我舍不得。 “说起来,‘殉情’这种话,我都好几十年没有说过了。”太宰治叹口气,“你最好也不要给我重提的机会。” 我的手微微一战。 我重新整理了一下情绪,拉了拉他的头发。 “今天晚上要吃大福饼吗?乱步先生前阵子刚寄过来不少,我再蒸点蛋羹给你吃吧。” “少加酱油。” “我当然晓得。” 头发染好了,我摘下手套。 太宰治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阿澈,我有个想去的地方。”他说。 难得太宰治自己有想法,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认真地听着。 “我们再去一次北海道吧。你还记得我18岁那年,去了一趟北海道神宫吗?” 我当然记得,他在神宫拾阶而上的每一步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们去还愿吧。” 太宰治轻轻笑着闭上眼睛。 他在神宫为我挂上了祝签,为我祈福平安。 我反握他的手。 “好啊。”我说,“这次我陪你一起去祈福,为咱们俩。” 他点点头。 有湿润的液体从他的眼角流出来,我帮他擦掉。 “阿澈,一直以来,谢谢你。” “别说这么感性的傻话,一点都不像你。” “谢谢你。” 我更紧地握住他的手。 “好啦,这位幼稚的老先生。”我轻声说着,“再啰嗦下去我就要给你加酱油了。” “阿澈真狠心。” 我瞧着他,站起身来拥住他的肩膀。 “阿治,我们都会好好的。” 他停了好久,抬手环上我的腰。 微风裹挟着花香吹进室内,大概是春天已经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琼途墨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山几重 48瓶;阿夏Natsu、酒酿小圆子 20瓶;是阿辰鸭、筇笛、晴颜的宝藏小兜兜 10瓶;宅 3瓶;西风漂流、判官、凤 1瓶; 我一直在想太宰先生如果年长了会是什么样子。大概是,即便身体老去,内心也还是年轻的吧。 写得不尽到位,毕竟是一边哭一边写,感觉OOC地太厉害了,还请见谅。 本篇完结了,希望能让我们的太宰先生继续过幸福快乐的日子,就算是头发花白牙齿松动,他还是那个幸福的太宰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