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春》 正文 第 1 章 长安春 作者:纯良小孩 第 1 章 小说下载尽在恋耽美.[]【五月雨】整理 1 【第一折】 ... “死了么？” 素青的帷帐，周围却镶着亮金的花纹。大雅大俗，愈发显出帷帐后人的不同寻常。 “是。”帷帐前跪着的人声音毕恭毕敬，隐约能看出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却着一声红装，红得诡异，仿佛是来自冥界幽然的火焰。那样暗暗的红色隐隐流动，映着红烛，明暗不一地在少年身上闪着光。 回应他的是沉默，密不透风的沉默。 然而若细细地查探，这与往常似乎别无二致的静寂中，又像是带了分从未有过的迟疑。 “叮。”清脆过后余音悠长，是轻扣瓷杯的声音。帷帐后那人在久久的沉吟过后，似乎已经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那人长叹一声，长长的叹息贯穿了夜的冷寂。 “好。那么，下一个该取命的是——” 话音旋绕，尚未停下，凄凉的夜风掀起了帷帐的一角，跪着的少年不禁抬头向那个方向看过去，只是好奇这个从未露出真面的人，只这一眼，他告诫自己。 然而一双比这夜色还要黑的地盯住了他。 只一眼，少年的眼神便再也无法移开，疑心、惊怖、一瞬间密密地压下来，气流凝滞住，再轻浅的呼吸都显得沉重。 “看见了？”声音诡异空洞，在无边的夜色里愈发飘渺，又像是带着种莫名的诱惑。 “嗯……”少年失神。 那不过是一瞬，他便失去了意识。年轻的头颅垂下去，脆弱无力。重新开始流动的空气伴着一声微妙而婉转的叹息：“可惜，可惜，看到不该看的，就只能付出这样的代价。” 【第一折】 二月初。 长安渐渐暖了起来，街道上尽是小贩们敲打铜锣的声音。 “咣，咣——上好素绸，要吗？” “原是新开的铺子，但保准儿正宗的口味，客官里边请——” “——胭脂水粉——各色的胭脂水粉——” 来往的行人常被绊住，有些急着赶路的眉眼间显出烦躁不耐烦的神气，却又无法避开，每每只甩着袖子喝开。 街角几个乞丐，不过十来岁的模样，也是齐声乞求着：“贵人呐，赏几个钱给小的们吧！”他们小孩心性儿，自有股死皮赖脸的功力，遭了疾言厉色也满不在乎，只一味的嬉皮笑脸。 偶然至此的风越被这样一群小乞儿困住，也是一脸无可奈何。见他一身贵气，明摆着是谁家的公子哥儿，神色间又温吞可亲，乞儿都是识得人物的，知他不会恼，围上去便不肯走开，大有讨不到便不散去的气势。 风越随手解开钱袋，刚想掷出，余光一扫，神色变了变，像是微愣住，小乞儿们以为他不愿，早已哄抢过来。 “银子么……可以给你们，只要你们告诉我，那边的小兄弟可有人识得么？为何不同你们一伙呢？”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长安春 作者:纯良小孩 第 2 章 顺着风越指的方向看过去，小乞儿们大都面上浮现出丝不屑，回过头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风越指向的，是一个衣衫破烂得不像话的少年，眼神空洞无力，茫然地看着面前行色匆匆的人群，不吆喝，不吵闹，只是安静地立在墙角，也许只有风越注意到了少年那双洁白柔嫩得仿佛从未沾过尘世的手。 “噢，他么，”小乞儿们中那个仿佛是头领的孩子仰着下巴翻了个白眼：“前两日新见到的。估摸是哪边走失过来的傻子，旁人搭话也不理，兴许是个哑巴。” “……不对！”一个小男孩儿怯怯地反驳道，被稍大的孩子瞪了一眼，便又噤了声，低下头不再说话。 风越笑了笑，掷下钱袋，任凭小乞儿们一拥而上，手指一勾，示意小男孩儿出来，毫无嫌弃之色地拉过他，走开两步，从衣襟里摸过一锭银子：“你别怕，刚才没说完的话，你若肯说与我听，这就是给你的。” “真的？”看风越肯定地点头，小男孩儿眼睛亮了亮：“他一定不是哑巴。那回——呃——我听到他自个儿念叨着什么主上，还有什么云家……”他顿住，侧头想了想，却再也没有了下文。 风越笑了笑，递过银子便转身朝墙角下的少年走去。 身后，刚才的小男孩儿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他手中紧紧握住那锭沉甸甸的银子，在温暖的春风中无声地颤抖了一下。 点点花瓣飘旋而下，新落下来的便压在前行者之上，慢慢堆积，等着风吹散或者急行的马车压成泥泞。 春|色撩人，林花扫更落，碾压成满地狼籍也算不得什么，谁会挂心。 作者有话要说：从前写的，略修一修，到底还是发出来。 2 【第二折】 ... “你们说，这世间，可有什么是值得留恋的？” 没有人应答，于是那人更长地叹息，感慨无限似的。 “活着……”帷帐后颀长的身影立起，烛火受惊般齐齐一跃，衬着那声音格外地沉重，“……太寂寞了。” 【第二折】 “少爷，你带回来的那个小兄弟……是个女孩儿。”管家诚惶诚恐地说，低了头。 风越却没有表现一丝诧异，他静静地转过头，“走吧，去看看她。”声音云淡风轻，不起波澜。 他起步的瞬间，因昼夜劳顿而显得比真实年纪还要老迈许多的管家眼神忽然闪烁了一下，干枯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随即更深地低了头，很快地跟了上去。 不过熟稔地在长廊绕了几个弯，他们便在一处停下。 淡青如烟的帘幕，檀木雕花的床，精细楼空的窗，素雅清丽的屏风，以及香炉中袅袅而起的烟气，一切恰到好处，这是风府中最清雅的屋子。 更妙的是，屋子的中间，俏生生地立了一个女子，身着一层罩着素白的纱裙，将她曼妙的身体衬得恰到好处，光洁柔腻的肌肤在白纱下若隐若现，眉是柳叶眉，眸黑如墨漆，此时听见风越进屋，宛然一笑，嘴角向上勾起，竟是美得惊心动魄。 “姑娘不是受苦难之人。”风越挥袖，示意伺候着的丫鬟们退下，便径自坐了，直截了当地说道。 女子默然不语。 “五年前，长安城最富贵的云家遭难，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上下两百多人，无一幸免。”风越刻意顿了顿，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女子有些惊慌的脸。 “可是在清理尺体时却少了一个人——云家三小姐，云梦汐。”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长安春 作者:纯良小孩 第 3 章 该说的都已经说尽，风越缓举了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短暂的沉默后，女子开口：“我不是她。”声音沙哑嘶厉如沙砺的怒吼。 枉自一张绝美的脸，却配了这样一个声音，可惜，可惜。叫人生出些微不忍。 “我知道。”那一瞬间风越的眸间尽是怅然，定定看着她，嘴角笑意苦涩万分，既温柔又似有些伤心，声音都有些微哽，“……只是，太像了。我总以为……是故人。” 他叹息着走出去，迈出门槛时略略一顿，像是日光太过刺眼，抬起长袖遮住半边面，无端在这融融的春意里显出股意态萧索来。 身影远去，那女子怔怔地愣在原地，眼神变幻许久。房门洞开着，微风卷着些甜腻的香气溜进来，她也未曾伸手掩上，门外枝条轻摇慢拂，舒展一身曼妙风姿，自不知这样一个美人为何放着大好春日不顾，却独自在房内柔肠百转暗自伤神。 3 【第三折】 ... “主上，这是今日得来的消息——人已被带到风府去了，另外许了那乞儿些银子，他不多时便走得远远的去，绝无纰漏。” “唔。” 那人略带深思的应了一声，却有些心不在焉。 “我自是信得过你们的。” 把玩着手中不起眼的玉佩，没有人看到，眉间那抹极浅又极深的倦色，以及嘴角浮上的冷冷讥诮。 【第三折】 “哟，风兄，几日未见，怎生也不同故人打打招呼呐？”戏谑的声音一传来，原本安静走路的风越立时暗暗戒备，感觉微风袭来，便轻巧地向右闪开。 一个人形扑了个空晃了几下才在左边立定，狼狈地喘着气，气急败坏地瞪着他。 “你总是这样！这些年的交情，居然还是不肯让我抱一下！” 风越瞥了一眼左边暗红色的身影，淡淡地应了一句：“在这街上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你不怕指点，我却丢不起这个脸。”他上下打量一番，又禁不住叹气：“你这……一个大男人，却总是穿这种……” “罢，我穿什么与别人无关，只要你喜欢……”楚良音玩世不恭的脸顿时凑近几分，风越忙不迭地躲开，背后已是一片冷汗。 “说起来，几日不见，你可曾芙蓉帐暖汗透被枕啊？”楚良音轻佻地支着下巴，语意谑然，“瞧这番似是清减了不少，莫非是红袖招的姑娘？——那难怪了。啧，一个个都堪比狐精转世，摸着身子骨是一等一的的好，真真叫人流连忘返啊。” “你又满口胡言。” 侧头回望楚良音柔美的脸，风越苦笑一下，“良音，别闹了，原本不多时我也是要去找你的，有些事想请你帮忙查探。” “是关于风兄府上的那名女子么？——唔，据说倒很像是风兄苦寻不得的旧人啊。” “你如何得知？” “长安城内有我楚少不知的事么？” 迎向风的红袍猎猎而动，折出一片流动的光芒，楚良音脸上的神色难得的决然坚定：“放心，风兄想知道的事我一定全力以赴，绝不负你所托。” “你我之间原不必言谢，但是良音，得友如此，真是我的福气。”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长安春 作者:纯良小孩 第 4 章 “我可不是你的福气，我是这长安街上各色佳人的福气——”意有所值，“自不会像某人那般情深意重，单为一个就肯过清心寡欲的神仙日子。” 他言笑晏晏，眼波流转，心里一闪而过的锐痛那样轻浅，几乎以为只是错觉。 两人都止住步。背向阳光的风越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在脸部的阴影里捉摸不定的跳跃了一下。 温软的春风吹起腥甜的香气，扑面拂到两人的脸上。 此时，风景正好。长安城内是一派的花团锦簇，富丽繁华。枝叶葱茏，乱花绚烂迷了人眼。 而五年前同样的时节，孱弱的少女惊惶无助地晕倒在风府前，面色苍白几近透明，繁花坠枝，嫩蕊细开，也抵不过她长睫微颤气息轻微时那满身的惊艳。 尚是少年的楚良音笑嘻嘻地立着，眼见同为少年的风越眼尾一挑，就这么把她拾回去，轻嗤一声，不肯多言。 那时满长安都议论着一件事，那就是富贵逼人的云家因为一场忽起的大火，一夜之间覆灭。却鲜少有人知道，云家那个待字闺中的三小姐，居然会生逃了出来，正住在风府上。 那样骇人的大火，她是怎么逃出来的，始终是个谜。 风越神色淡淡，从不问她，待她温和，却始终不作特别的亲近。眉间的心思，就连与他最为交好的楚良音，也捉摸不透。书&p;香&p;门&p;第五#月#雨 整 理 可是，很少主动示好的风越，做到这一步，那份情意，自然非同寻常。楚良音闭着眼，心想，这样的美色，谁会不动心。 然而几个月后，少女消失了。如同她的死里逃生般神秘，仓促，难以推测。 ——而无人知道她去了何处。 4 【第四折】 ... 素青的帷帐，亮金的纹饰。 帷帐前跪着的红衣男子。 “音杀，你要替我，办一件事。这件事，我只能期冀你，” 帷帐后的人轻扣了瓷杯，低低地叹息： “相貌么。谁知道呢，兴许是巧合罢……” 风卷起余音，不绝地在夜中微微颤抖着，一点一点，直至冰凉。 【第四折】 风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周围，这是云府——不，准确地说，应是惨遭劫难后的云府的残壁断垣，焦黑的砖墙，倾斜的梁柱证实了那场大火的惨烈，而砖缝中，已有几星绿色隐隐约约地冒出来。 四处都透不出丝毫人气，曾经盛极一时的云家，竟落到这种荒芜破败，不知是该悲叹，还是应当漠然。 “事情可有些眉目了？”风越淡淡发问，心中自然知道若没有些把握，楚良音的神色也不会如此笃然。 楚良音不语，只笑吟吟地望向风越背后的女子，赞一句：“果然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个美人。……也真真像了个十成。” 五年前举目无亲的少女尚且有些青涩稚嫩，面前的这一个已然容光潋滟到让人不敢逼视。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长安春 作者:纯良小孩 第 5 章 若那少女没有猝然离开，五年间出落下来估摸也是同样的绝色。 ……十足相似的面容，同等的风华气度，一模一样的年纪，有意无意的，太多巧合。 “哪能？”女子不及答话，风越早已抢过话头，眼尾挑起，温言笑道：“怎样的美人，与惊才绝艳的楚少相比，也未免黯然失色。” “呵呵呵……”女子发出嘶哑凄厉的笑声，竟是令人惊骇莫名，饶是楚良音也不由微微变了颜色。 确实，这样绝美的脸庞却配着这么叫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且不提过尽花丛的他，世上又有几人能无动于衷呢？ “好了，说正事。良音，探寻到些什么，尽告诉我吧。” “好。” 楚良音却不急着说话，一挥袖，手中已变戏法似的握了一壶茶，缓缓沏了三杯，神情专注，清凉的茶香顿时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风越随手捏起一杯，轻抿一口，竟是清爽得荡气回肠，像要涤净万物般的凛冽，又不失一分柔和的禅意含蓄，不由赞一声：“好茶！” 楚良音仿佛很满意他的赞赏，微微阖了眼，清浅地微笑了一下。这笑容在氤氲的水汽中有些恍惚，风越看不清他的表情。 “如此，我便说了。风兄且耐心地听，这个故事，过于冗长，又无趣得紧呢。” 冗长无趣的故事，不可捉摸的预设。 流年似水，恍然如梦。 芙蓉面，弯月眉，柳枝软无力，微醺愁意浅。醉人的温意和暖前，本就是严酷寒冷的冬天。 5 【第五折】 ... “很多时候我都过分偏执，求一个结局，可是又不甘心。”帷帐后那人语调平淡，照旧说着无法叫人应答的话。 幸而也只是意味含糊的倾诉，并不是真的期冀能有人回应。 “……故而才会这样，反复不定。” 【第五折】 很久很久的从前。 落魄的青年踏在茫茫雪地的中央，正值寒冬最冷的时节，这处原本就少有人烟，此时更是四下静寂，惟有雪花落地的轻微擦声。他一身薄薄的青衫，在厚厚的雪地里蹒跚，足下灌满了半融的雪泥，慢慢得都觉不出冰，兴许是冻麻木了。 他不过一介书生，体魄不算强健，勉力咬牙支撑着，不多时辰，终究腿一软跪倒下去，失去了意识。 才子佳人的故事，总会在某个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某个被上天垂怜的特定的人身上发生。 所以，他不是那特定的一个，所以，她不是佳人。 ……却忘却，至少，他称得上是幸运的。 醒来时，他是躺在一张硬邦邦的木榻上，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腐朽的渗水的木头，绝对称不上美丽的女子走进，欣喜道：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长安春 作者:纯良小孩 第 6 章 “你醒啦？” ——于是终成眷属。 却不是有情人。 书生只是报恩，开始时不甘的心思尚能强压住，时间一长，这恩便伴着种种说不得的怨恨，如同藤蔓般悄悄扎了根，密密地纠缠在一起，稍加牵扯，便引发心底最深处的一些阴暗。 书生心思乱而深，心里始终不能真正容下这样的一个家，终于有一天，他收拾出行李，整装待发。 已有身孕的女子斜倚在门上，温柔地望着他：“请……不要忘了我。”她如是说，那时是二月暮，薄凉的雾气里她的身影分外朦胧。 “否则，我誓与君同命归！” 最后一句话，却用了狠厉的语气，书生呆住，看向女子，她脸上的神色决绝非常。 此经一别，到底还是时隔了岁月。 书生如愿以偿地得了自己想要的一切，而当年的女子，他早已遗忘，连同那誓言，一同随风消逝，不留痕迹。 直到有一天。 街上的乞儿颤颤地伸出手，拦住了生原本不耐，那乞儿却不依不挠。无奈低头细瞧，心口倏然发凉，竞是……她。 她说：“为何不来找我？” 书生已非以往的书生，他温言道：“这不是遇见了吗？这便随我回家。” 她不知，温言的背后，往往是深沉的阴谋。而她不过七岁的小儿，便在街角看着满腔欢喜的她，一步步向那阴谋走去。 一步，两步。 长安的花开得妖娆富贵，那么奢靡，却带了阴暗的气味。 她死于在云家的第二天，有人说她是太过激动太过欢喜，末了摇头叹道：“命太薄。——到底担不了这福分。” 只是她死得过于仓促，连儿子也不及带来，因此，书生也一直不知自己还有那样一个儿子。 七岁的小儿，冷静地看着书生在碧绿的茶里放下了一包粉末，不出声不吵闹，只是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竭力让自己藏得更深些，更深些。 他看着娘亲喝下茶，死不瞑目。 眼球凸得几乎要爆裂出来，再也无法闭上。 他应该叫爹的那个人，终究是负了她。 6 【第六折】 ... “我并不是良善的人。有些人不杀，并非我手软。”那人低眉敛目，瞧着帷帐外影影绰绰的身影，叹口气，端起茶盏，放至鼻端浅嗅。 茶盏隐去了他的尾音。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长安春 作者:纯良小孩 第 7 章 “……不过是杀之也没甚趣味。” 眼睛眯起，想到了些什么，心口忽地溢出片暖意，倒让自己吃了一惊。 “世间是非繁杂，我不应理会，可是见不得那些残酷杀伐，啊。怎么说，终归不忍心。”——好像有人曾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眉端拧起，空气里无声无息散开一股寒意。 【第六折】 “所以，他终究是负了她。”楚良音的声音无限地延长，带着一股子莫名的忧郁。 “所以，五年前的深夜，云家忽而燃起了大火，那样的大火，三天三夜，才慢慢止息。世人皆道必是犯了神灵，却不知布置了这么一场惨剧的，会是云风不为人所知的血脉——风越。” 四下无声，像是被这样一个阴森森的事实震慑住，和暖的春意到底被隔在了这深深庭院之外。 风越的脸上却微带了笑意。 “你如何得知？”良久以后，风越淡淡地说。 “呵，云家的三小姐云楚汐，惟一的幸存者，她不会骗我。”楚良音笑了，面上的苦涩却怎样都无法掩住。 风越一脸诧异，他望一眼身后的女子：“你是指——她？” “不必作伪，风兄也心知肚明，她不是云家三小姐，否则岂可安然到现在？你带回来，无非是心里恐慌——云梦汐命途真不知算好还是坏，先是躲过了大火，却家破人亡。最是无助时，偏偏又投奔了仇人，还差点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加以毒手。——可是她还是逃了出去。” “所以，云梦汐，”风越轻扬了手中的茶杯，“便让你，长安最负盛名的杀手楚少，来给我下药？” 笑意寂寥苍凉：“风越，我是不得已……你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我不愿信……” 茶杯无声地跃落，泛着光泽的碎片回散开来，晶莹剔透。 “知道么良音，我明明懂得茶里有毒，却喝下了它。” 楚良音讶然回望，一瞬间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他眸中一闪而过，不留踪影。 只可惜，风越已不及说话，白衫的身影晃了几下，终于颓然地倒了下去。 “睡吧。”楚良音却安慰似的笑了笑，长吁一口气，看向不惊不动的女子。 女子却笑了：“楚少，不必紧张，你我都是一样的人，我的主上，便是你的主上。” 楚良音嘴角勾出一缕不屑的嘲意。 都是……一样的人么？未必吧。 “使命既已完成，便各自交差吧。”女子嘶哑的声音颤颤悠悠地飘开，人已然行远。 不知什么花的花瓣从空中轻盈地飘落，轻轻覆在风越的身上。楚良音伸手拂去，凝视着那张清俊的脸。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长安春 作者:纯良小孩 第 8 章 “好好地睡吧，醒来后，就什么都忘了，那时，我会来找你，你会再次遇上我，越……我不会害你。” 我知你从不简单，也知你或非良善，可是从不追问，也不存疑。我信你胸怀坦荡，事出有因。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 他未曾察觉，隔了几道院墙外，纤弱的女子长袖掩面，失声痛哭。细细的抽噎声坠落于丛生的杂草间，没如不见。 低低的哽咽里有透不过气来的绝望哀痛，以及痛恨不甘却无可奈何的无力感。浅浅的，夹杂了一丝不曾留意的怀念。只是再也无法追回。 有鸟雀惊起，飞上高一些的枝头，大胆无畏地伸出脑袋，转着滴溜溜的黑眼睛瞧着那微颤的身影。 她可是在……伤心么。 7 【第七折】 ... “长安么，三月景色才是最好，多一分则太过浓艳，减一分又素淡些。之前太过清冷，往后越发浮躁，这样温温和和舒舒坦坦的，可不是最佳的时节？” 有人微微一笑。 往后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有些东西因为太珍贵，若掺了杂质，还不如，狠下心肠，将其亲手斩杀。 【第七折】 素青的帷帐，亮金的纹饰。 帷帐后的人这回沉默得格外久，帷帐前一群红衣人低着头，耐心地等候着。 都是心高气傲的英才，真正在江湖或朝廷上拿出出名号都是震人心胆的人物，此刻却都极恭敬地跪着，只因为，帷帐后不知面容不知男女不知年岁的那人，是他们的主上，圣明的主上。他们来自各处，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曾于危难时刻被主上救下，从此自愿为之忠心竭力。 平日里，这些人互不相识各不相干，可是在某个特定的夜晚，被召集起来的他们便是神秘的杀手组织——一个没有名号亦不求利益的杀手组织。 多年来，他们的手上沾满鲜血，可杀的却都是恶贯满盈的贪官污吏、地主恶少——皆是当杀之人。 心上更加佩服，对主上的命令是无条件地服从。 没有人能猜透主上的心思，连容貌也未曾瞥见过——只除去了一个人，但那人也被抹去了那段记忆。 而这些杀手被主上救回时，都只看到了那双黑得邪异、黑得让人胆寒的眼眸。 其余，一无所见，一无所知。 烛火将尽时，才听到那熟悉的声音。 “今日无事。音杀留下，其余人等，都……走吧。”帷帐后的人缓缓道，语气中竟抑着惊涛骇浪。“或许从今往后……也都不必来了。且各自候着令罢。” ——主上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难道说，主上一直执着的那个人，终于杀掉了？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长安春 作者:纯良小孩 第 9 章 在他们心里，没有主上做不了的事。无所不能的主上近些年来却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目标——风越。 他们不清楚风越和主上有什么过节，也不清楚风越是什么来历，但他们坚定地相信，既然主上要杀他，他必有该死之处。 ——只是，这个算不上大的任务，却始终没有人能完成。 如今主上这样讲，莫非是心愿达成，再无牵挂地要抛下他们了？ 微微地起了一阵骚动，几近狂热的崇拜早充斥了他们的心思，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离开？ 而帷帐后那人声音沉了沉，不怒而威的气势隔着这么远都迫得人心胆欲裂。 “不肯服从么？” 下一刻，所有红衣人都已不见，只剩下一个孤独的影子，傲然地立定了。 “死了么？”帷帐后那人啜了口茶水，语气复杂。 “是。”没有废话，果断而又肯定的回答。只有他自己知道，长袖遮掩下的手心是怎样地汗涔涔，而一向镇定的心思纷乱得自己几乎用尽全力才能克制住不露破绽。 “还是说……音杀你——使了诈？回答我。——楚良音！” 楚良音心里惊骇，声线却强自稳定：“主上何意？良音不知。” “不必掩饰，你未使用我予你的毒药，却用了一种使人短暂死去的药，真是聪明啊……同样的色泽与气味，堪堪骗过了我派出的女子。”惟帐后的人语气平静，隐约听见有轻啜一口茶的声音。“可惜——骗不过我。” “主上，良音愿以命谢罪——但求主上放过风越这一回，良音可以杀很多人，唯独不能杀了他。” “呵，”笑意渐起，却达不到眼底，萧索而空洞。“音杀，聪明如你必然明白，这么多年，我最终的目的便是杀了风越。” “而你——我最信任的长安第一杀手，竟然为了所谓的情义，救了这个人。你说，该当何罪？” 红烛的泪终于流尽，跳跃了一下，完全地熄灭了。浓重的杀气凝滞了这个夜，层层压迫着血肉之躯。 但他不惧。 “主上这又是何苦？以主上的功力，自是可以杀了风越，易如反掌。云家三小姐云梦汐，这么多年，你一直不以真面示人，一直用假声，这样活着不会太累么？” 帷帐后的人微妙地叹息：“音杀，你一直以为我是云梦汐？” 他嗤笑不语。 ——早晚躲不过一死，但求死也死个明白，才不枉痛快走这一遭。 青色的帷帐第一次缓缓地拉开。 心下抱着必死的坦然，楚良音抬起头，镇定地望向帷帐后的那人。 夜，还很长。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长安春 作者:纯良小孩 第 10 章 那黑暗寂然的空间里，不长不短的距离，对视对峙着的两个人。 谁的手瞬间错愕到软弱无力，剑柄都握不住，叮当落地，搅了那一湾死水，变却此生。 那一眼，他宁可相信，只是错觉。 淡薄的月色下，白衫的男子端坐于桌边，轻轻把玩手中的瓷杯，一双黑漆漆的眼却是似笑非笑看着他。 “风越!……” 那一声中的震惊，错愕，愤怒，犹疑，种种情绪一闪而过，始终是难以置信。 叹息声低回婉转，带了些尽在把握和微微遗憾。“良音，你那么聪明，为何却猜不出是我呢？” “知道么，我多么希望你能杀了我。——我甚而以为已经死在你手里。” “可是，终究你不肯下狠手。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一个能杀死自己的人，我网罗天下杀手，让他们伪装成各种身份，用尽各种手段，只是为了杀一个名为风越的人，只是，没人能办到。” “会觉得……很可笑么？” “为什么？”楚良音不堪重负似的向后跌了一步，神色茫然无助，脆弱得不堪一击，“居然会——是你!为什么？为什么！” 他不断地质问为什么，满满的颓然。 “自小……我便过着你们想象不出的生活——我的娘亲，呵，我的娘亲。”风越仰头，讥讽地笑了笑，“她不配让我这么称呼——她暴躁多疑，每每发泄不得便把愤怒转加于我，我好几次……都以为睡去后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可是，每次，我还是会在长久的昏迷后，重新睁开双眼，回到这个血腥的世间。——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楚良音看着他，心里是揪紧般的疼痛。他看着风越，面上的悲悯流泻出来，张口欲言，却吐不出一个字。 那是怎样惨然的经历，来自至亲之人无尽的阴影，会造成多大的恶果。自幼家中和睦的他虽然明白，却不能真实地碰触。 “……不用觉得我可怜——在云风杀死我娘的时候，我眼睁睁看着，却未加以阻拦。就从那一刻起，我发觉自己看着人渐渐死亡的样子会特别兴奋，看着鲜血慢慢冷却凝固住，心里才会满足。后来灭了云家，那也只是用着报仇的借口，我只是想着他们挣扎地死亡。……顺手救下云梦汐，不过是为了更有趣的折磨。” 楚良音按住胸口，喃喃地，“……他人何其无辜。” “我怜世人，谁来怜我？”风越挑眉，眼中透出狠绝之色，“……惊恐着，慌乱着，凄喊着，呻吟着。看着他人步向死亡，是多么有趣的事啊。开始时我只是胡乱地下手，渐渐地发现，恶人死去时那万般表情更为精彩，于是后来专挑这类人等下手——居然因此被你们认定是惩恶，也叫人无奈。” “乐此不疲了很长的时间，终于也倦了。这一生太无趣，总想有些更为刺激新奇的花样——比如，找人，杀了自己。想到自己会面临死亡，我兴奋异常。” “会有人能杀掉我么？然而太失望，历经这些年，居然就没有一个人能做到这一点——就连满怀仇恨的云家三小姐都没能做到。我自是不甘心死于与自己相比太过拙劣的招数，那简直是侮辱。” “——我决定给你一个机会。因为惟有你，是不一样的。死于你手我会甘心……你爱风越，对吗？” 薄凉的嘴唇勾勒出淡淡的笑意，他神色似笑非笑，看着已经听得木然的红衣男子，半垂下眼睑，轻声地引诱。“那么，杀了我吧。——还你一个干干净净的风越。” 那个你引以为知己的人，他不存在。 那个光风霁月坦荡潇洒的男子，他只是个幻象。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长安春 作者:纯良小孩 第 11 章 可是，只要你杀了我，用剑贯穿我的胸膛，那些见不得人的阴暗便会消散，血液的流失会带走罪恶的本源。 而后，你才会相信，那些美好的时日，是确实存在过的。 ……就算只是轻淡的回忆，也好过于虚妄。 楚良音不说话，慢慢抽出长剑。 春风引，引君行，行者素缟伤逝音。 凛冽的剑气刺破烛火的雾光，疯狂地向前奔去。 那一瞬，风声止息，万籁俱寂。 那一瞬，惊涛骇浪，轰然作鸣。 “砰！” 尖锐的呼啸闪过，剑气晃花了人眼，有人猝然倒地。。 长剑直直地贯穿了地上之人的胸膛，鲜血激射出来。新鲜温热的血花弥漫，不待完全绽放，又无力坠地。 “——良音!” 风越几乎反应不过来，一派的惊痛，手脚却比头脑反应更快，直奔到地上之人的身边。 他急切地蹲下去，探出手似乎想要扶起倒下的人，却在看到那胸前快速涌出的鲜红血液时僵住不敢动。像是被抽走全身力气，忽而跪倒下来，手指拂过楚良音的脸颊，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喃喃地，“良音，你——” 忍住四肢百骸的剧痛，拼着力气睁开渐渐模糊的双眼，长睫微颤，用力地记住他的脸，一开口便忍不住咳嗽，嘴角溢出猩红的血沫。 声音断断续续低微无力，“我说过的……不会害你。” 我不忍心。 只要是你，都不忍心。 ……可是听了这些话后，我无法坦然面对你。 意识涣散的一刻，楚良音笑了，他想起某个三月的一天，天气那么好，两骑白马驰骋于茫茫的草原上，马上少年，白衣胜雪，青衣如画，一阵风吹过，年少轻狂，俯瞰世间突然心中感慨无限，青衣少年轻声地嘀咕。 ——喂，永远在一起吧。 ——……你方才可是同我说话了？说什么了？ ——没什么，天气这么好，咱比赛，看谁的马跑得快！ ——好！ 急行并驰的马匹，马上欢畅肆意的少年。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长安春 作者:纯良小孩 第 12 章 当时怎么就没想到，那原来已是摇摇欲坠的春暮。 有些话，错过了，便再也无法重说。它们被遗落在路边，被风吹散，再也找不回。 风越看着楚良音慢慢合上双眼，一时间除了跪着，什么都无法去想。 ——他死了。 他想。 楚良音死了。 那个一直在风越旁嬉笑怒骂没个正经却始终鼎力相助的楚良音，死了。 看过太多人死去，却从不曾像现在一样，束手无策。 好像做出什么反应都不对，眼前的路那么多，可是指间一片虚无，什么都抓不住。 他明明享受着目睹死亡的快乐，这一刻没有丝毫满足感，微微吸气都觉得胸口撕裂般的疼痛。 “良音……你真傻。” “……虽然知道你从此大概不会理我，可是，我不想你像我那样寂寞。” “莫怪我……我只是不放心。” 抽出那柄春风引，剑身上还沾着温热的新鲜血液。反手用力地向自己的胸膛刺下，血从白色的衣衫内喷薄而出，妖艳而诡异。 ……死亡，并不是很痛苦的事。也没有想象中的狂热激动。等待在前方的，只是终于可以拥有的宁静。 他慢慢地躺下，握住了楚良音的手，两只手终于握在一起。十指相扣，亲密无间。 ……你看，这是我们第一次执手相握。 只是，已阖眼的那个人，已经再也感觉不到了。 他想起某天，他被问得不耐烦，却又无可奈何。 ——最喜欢的颜色么……红色，暗一点的那种。 于是青衣少年褪了青衫，从此换上了红衣。 面对他的疑惑，红衣的少年只清浅地微笑——只要你喜欢。 那一瞬间，他错以为，他也能有幸福。 ——而那终究戛然而止，没有能持续完整的一生。 8 【尾声】 ...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长安春 作者:纯良小孩 第 13 章 她于戏外，冷眼旁观。人去物华销尽，踏遍长安是枉然。姹紫嫣红，如花美眷，燕成对，人影双。 而她……是一个人。被天地舍却。无人怜得。 恍惚间忆起那夜形如恶鬼的火光，似要冲上天去。院落里惨呼不断，焦糊气味呛人耳鼻。年幼的女孩儿缩在角落，四面火舌汹涌，她除了微微颤抖，连泪水都不敢留。 昏昏沉沉中似有谁将她一把抱起，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那是她始终崇敬却不敢亲近的主上。 “报仇……？”主上在帷帐之后，语带叹息，“云家之事，皆起于一个人——风越，你不妨试着混入风府，按捺住，见机行事。” 再回去时心思复杂，懊恼，气愤，她不知道，那浅浅的慌乱，是因了什么。 幸而主上未曾察觉，只安抚地叫她不必心急。 帷帐后他的声音听起来飘渺虚幻，仿佛又隐约地熟悉。 “……这个人，早晚间，我会杀了他。好好地练些功夫罢，我会让你手刃仇敌。” 她当时并未多想，却终于有一天，回想起来，疼痛深入骨髓，一颗心反复起落，生生将人逼至疯狂。 【尾声】 长安，锦绣长安。 女子蹒跚地行在一片繁华外墙角的阴影中，衣衫破烂。 偶有风掀起裙角，却能看到她洁白柔嫩的足踝，只是谁会理会这样一个疯傻的人。 “呵……不认得我么？我可是云家的三小姐……我是云梦汐啊！——云家的人还没死光呢！……生亦何欢？……这世间……可真乱啊……” 有人露出些嫌弃的神色来，可是尘世喧扰，谁又不是疯癫着呢。 那天晚上。 她未走，躲在门后。 她看到两个清俊的男人，执手相握，卧倒在一片妖异的鲜红中。 她所信赖的主上，却是那个她又爱又恨的人，他在帷帐后，沉吟间便有定夺，万物尽在操纵中。 这只是他的游戏。只是华丽的，残酷的，荒谬的，对世人，甚而自身，肆意的拿捏玩弄。 不过是一场长安春日的繁华。 真实又虚妄。没有人能走到圆满的最后。 ——却是她不肯醒来的幻梦。 她有过太多次绝望，家破人亡的时刻，以为自己死去的时刻，满怀仇恨一次次意图毒杀仇人的时刻，仇人轻描淡写状似无意地一次次避开她的小把戏的时刻，被温柔对待体贴关怀到茫然无措的时刻，心软疑惑想要放弃的时刻，一直到……她以为他死去的时刻。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长安春 作者:纯良小孩 第 14 章 那时她柔肠寸断，以为最痛不过是这样。 然而，在那个黑漆漆的夜，她才知道，极致的绝望，是不会让人痛的。 只是一片空洞麻木，无知无觉。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她记得，他的眸，有时温暖，有时冷漠，偶尔的温柔，便明澈得如同三月的春风。 她掀开青色的帷帐。 无人。 有灰尘，悄然洒落。 ************************************************************************* 【你信来世么。】 【若有来世，我再不会韶华流转始知途经空欢。只愿策马相伴，许你一个锦绣长安。】 【……会有真正的圆满。】 【此生已然落幕，却未必是终局。】 ************************************************************************* 【完】 作者有话要说：　　长安春 唐·白居易 青门柳枝软无力，东风吹作黄金色。街东酒薄醉易醒，满眼春愁销不得。 小说下载尽在恋耽美.[]【五月雨】整理 第 14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