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作者:三只鱼 文案: 体感温度巨暖的冷攻X总是不小心招惹到攻的受 百年历史的甫阳一中迎来了一个外省回来的新生,该生报道第一天就被教导主任拖进了办公室 同学们以为他是个没救的,结果人回来就甩了一座国际竞赛的奖杯在桌上 升上高二后同学们遥想当年: 同学A:曾经我以为他图我们学校升学率高 同学B:曾经我以为他只会睡觉 姚屿前桌:楼上滚吧!我开学就知道我姚哥最牛,但是曾经我以为我能抄他作业三年! 至于为什么高二就遥想当年,原来早已自学完高中所有课程的姚屿同学整整一年都在研究: 如何高一就参加高考/如何不高考就上大学/如何两年拿到大学毕业证/如何向我妈证明我真的很牛 同样新来的还有一位已被剑桥录取的国际交换生,满级气场,冰箱体质,刚来就暴躁地赶走了自己的同桌,冻的周围一圈凉爽一夏 升上高二后同学们遥想当年: 同学A:曾经我以为他跟姚屿有杀父之仇 同学B:曾经我以为他X冷淡 易羿前桌:楼上滚吧!我当年就知道易哥跟姚哥关系不错,但是我TMD不知道他馋的是姚哥身子! 某年某日,翻完同学录的姚同学猛然记起:你开学那天是不是跟我装你听不懂中文? 易羿:怎么会呢,我中文是你教的 姚同学:那你说不想跟我做同桌? 易羿:我只想跟你同床 姚同学:你说话不能委婉一点? 易羿:还可以怎么说?你教教我 快要被压住的姚同学:神tmX冷淡 注:日更,每日15点 1、攻受均已年满十八,易羿是中国人,从小在英国读书 2、竞赛、学校名等均有私设,全文胡说八道,轻喷 3、校园文,HE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欢喜冤家 破镜重圆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姚屿,易羿 ┃ 配角:预收在专栏,看我一眼吧1551 ┃ 其它:预收在专栏,看我一眼吧1551 一句话简介:比学习还是比谁会撩? 立意:少年人要学会战胜自己 第1章 闷热的夏天在雨后翘起了尾巴,史诗级灾难巨作开学,在甫阳市辖区内所有学校同步上映。 八月三十一,甫阳一中,高一七班。 今天是新生报道,初来乍到的学生们在陌生的教室里坐下后,一个两个环视了一圈,约好似的同时从书包里摸出作业,屋子里响起一片牙疼的声音。 你只空了八道?这么牛! 他妈的面都没见呢这帮老师就出这么难的题,这作业里每个字我都认识,但没想到还能这么拼在一起! 我妈帮我借了高中的课本,这些题都是这学期要学的东西!这是给人梦里做的吗? 你梦里会做? 早几分钟前还拘谨羞怯的气氛迅速被同仇敌忾的抱怨声打开了缺口,早早坐定的苏善阳感觉周遭十分自然地陷入了热火朝天之中。 四十三页那几道物理题你做了没?借我看看,我那一页全空着了,感觉药丸! 我也空了不少,顺便把名字也空着了。 有人懊恼道:我怎么没想到你这招? 说话的人洋洋得意:我们初中学来的独传秘技! 这一班子人里,对口初中直升上来的学生有十几大个,对这种超前模式的作业早已驾轻就熟,憋屈了一暑假的劳动成果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几个人慷慨大方的把自己的作业本往外传,笑容比抢到作业的人还要灿烂。 苏善阳的同桌见他光顾着发呆,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你怎么不动?你都做完了? 啊苏善阳把视线收回到自己的暑假作业上,说话跟梦游一样:我、我抄完了 同桌只是随便问问,万万没想到他还真的做完了,立马惊讶道:你抄的谁的? 姚屿的。苏善阳说。 姚屿? 黑板上画着座位图,怕学生们不知道该坐哪,每一个位置都写了对应的名字,同桌对着图研究了几下,很快在他们的后桌,也就是苏善阳的正下方找到了姚屿这两个字。 然而,本该坐着人的位置空空如也,作业本摊在桌上无人问津,同桌勾手捞过了那个册子,随便翻了几页,脑门上立马升起三个感叹号。 这么猛?一道都没空?同桌的手比嘴快了二点五零秒,话还没出口笔已经在纸上写了起来,后桌也是甫曜升上来的? 不是,苏善阳摇摇头,他是外省来的。 外省?同桌的注意力一大半都在作业上,暂时无瑕思考这两个字背后的意义,随口又问:他人呢? 被教导主任拖走了。 同桌: 什么人,开学第一天就被教导主任拖走? * 什么人姚屿低头数着步数跟着某教导主任他暂时没记住名字,走到了教导处,抬眼看见了摆在主任桌上的奖杯,才知道这位某主任真的不是和他开玩笑。 真的有人帮他把奖杯寄到了学校。 嘴角抽搐了一阵,腰高腿长的少年迈进绿植气息浓重的办公室,在主任的示意下坐在了小沙发上,敏感地察觉出这位主任有很多话想说。 姚屿同学啊伍主任话里拖了长音,语气里满是慈祥:CILL是国际上含金量很高的竞赛,你拿到少年组的冠军是大好事,不过把奖杯丢在赛场,好像就不怎么好了啊。 姚屿干笑两声:我没注意。 心里想着:我故意的。 伍主任透过镜片观察着这个笑的不怎么真诚的学生,CILL本来是每年10月中旬举办的竞赛,今年因为不可抗拒因素提前到了8月,当时匆匆得知新一届高一里也有一位参赛选手的他联系了领队老师,把姚屿纳入了照顾名单里,如果不是因为这,这个奖杯估计从此就长眠在大洋另一端的道具回收箱里了。 那你能跟我说说,为什么在赛后跟人打架?伍主任问。 姚屿: 伍主任在甫阳教了二十年,什么样聪明跟小聪明同步发展的学生没见过,眼下他这个表情,意思就是到了这还跟我装? 姚屿同学在外省读了九年的书,第一次遇到不能用成绩解决的老师,不由得有点懵,张口说:我那天 那天我真不想提。 CILL调整赛期,对大多数参赛选手来说除了准备时间缩短了外没什么严重影响,包括甫阳一中这样的省重点,参赛学生不可能遇到跟姚屿一样的问题。 而且他们只是走个国际竞赛的过场,因为CILL的奖杯没有那么好拿,至少甫阳往届里还没人登上过领奖台。 然而姚屿知道消息后就想原地去世。 CILL采用年龄划分组别,18岁以下是少年组,18岁以上是青年组。 姚屿同学准备了大半个暑假,就因为几天的年龄差,不幸被分入了少年组。 他跟十五六岁的小孩子有什么好争的? 伍主任咳了两声,铁面无私地表示:我理解你想要拿青年组冠军的心情,但这并不是你随手扔掉奖杯的理由。 更不是赛后抓着人家青年组冠军要求他跟你再比一场的理由! 人家不理你,你还要打他! 姚屿仰着头,在伍主任的长篇大论中搞明白一件事,当领导,一定要能说。 伍主任连插话的机会都没给他,自顾自用各种鸡汤论证着来日方长的观点,在姚屿感觉到脖子已经凝固了时,仿佛终于想起自己这番话的主题似的,问他:你知道自己的问题了么? 再见到人家要道歉,明白? 你保证? 早就缴械投降的姚屿在刷刷射过来的死亡射线中嗯嗯应着,恨不得把头摘下来向他保证。 伍主任顺利完成任务,事后还不忘给自己开脱:你别嫌老师烦,你的情况老师们了解过了,你妈妈说你在这边一个人不容易,让老师们多照顾你点。 姚屿哦了一声。 不就晚了两年读书。 填志愿时,姚屿以为亲妈会强烈反对自己回原籍读高中的要求,然而楚晴只是给了他几天时间考虑,得到他不改变主意的反馈后便同意了。 甫阳一中和姚家不同省,来一趟算上地铁和高铁的时间要花两个小时,得到允许的姚屿心想他妈妈也许只是反对他跳回同龄人该在的年级,并不反对他挑学校。 高一班级的老师陆陆续续进了教室,教学楼的喧嚣如潮水般退了去,姚屿踏着台阶走到高一七班,瞥见讲台上班主任正跟一个同学说着话,便堂而皇之地从后门走了进去。 没走几步,步子忽然一顿。 他离开时旁边座位还没有人,黑板上的名单也没标注他有同桌,对初中以来就钉在最后一排的姚屿来说一个人坐太正常了,他只花了一秒钟就接受了这件事。 然而他现在接受无能了。 哪来的同桌? 这一停顿,他看见苏善阳回头瞄到了自己,眼里映出他黑的像块竹炭香皂的脸。 姚哥!一声压低了的声音传来。 这声喊虽然轻,但既然他能听到,他同桌自然也能听到,就见正看着胸牌的某尊佛像在响声里缓缓地抬起了头,露出一张几分钟前收获了满座女生惊呼的帅脸。 同桌侧着头,眼睛略过他的脸时扬了扬下巴。 脑海里还没消去的伍主任说:道歉。 姚屿: 姚屿闷闷地应了声,也没管苏善阳听清了没,啪的一声把失而复得的奖杯拍在桌上,脑子里爆竹噼里啪啦的响。 撞鬼了。 这个人为什么会在这儿? 他前脚答应了道歉,后脚道歉对象就成了自己的同桌? 奖杯落在桌上的响动惊到了周围一圈人,好几人的眼珠子戳在了半截胳膊长短的奖杯上,苏善阳作为姚屿同宿舍的、在今天之前就在宿舍里认识了他的、亲眼看见他三天做完变态暑假作业的优秀同学,认知能力得到了显著提升,这会儿很快反应过来: 姚哥,教导主任叫你去他办公室是给你这奖杯?这是什么奖? 垃圾奖,颁给傻子的,谁拿谁智障。姚屿拉着脸回答说。 苏善阳: 不太懂后桌为什么要自杀。 姚屿当然不是在骂自己,他斜着眼看向他攻击的主要目标,就见对方神情不变,像半个月前拒绝自己时一样缄口不言,恨不得瞳孔里也装不见他。 还没来得及加大打击力度,讲台上的女老师拍了拍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随后笑着开口道:同学们,新学期好啊。 大家都看过黑板上的名字了吧,她用手指点了点绿色的板面,又在最上方加了孙冬灵三个大字:这是你们新学期第一份背诵作业。 有同学可能已经注意到了,这上面还少了一位同学的名字刚刚他进门的时候,你们反应还挺大的。 班主任的视线在几个女生的位置上转了转:甫阳一中有交换生制度,每年会有学生出去,也会有国外学生来我们学校,今年高一年级一共来了九个交换生,很荣幸有一位分在了我们班,他来自英国,大家鼓掌欢迎新同学。 明明谁都是新同学,这阵掌声莫名还挺热烈。 掌声送给的对象收获了全班投来的热切目光,眉梢轻挑了下,手臂自然一挡,只留给围观群众一个瘦尖的下颚。 英国?交换生? 他旁边的姚屿觉得这些巴掌好像全拍在了自己脸上,仔细一想,包括CILL赛后的那个晚上,他跟他同桌在语言上的交流好像全部有去无回。 他窒息地想,难道这人压根听不懂中文?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下~~~ 我们玩成年人的恋爱游戏 求看文的小可爱们康康我,点个收藏,留评掉落红包哦 排雷指南的话,通篇胡说,主角学习能力开挂,有天雷狗血 另外文内的学校名,包括真实存在的学校只是借名,涉及具体均是私设 下本开~走过路过就收一个吧quq 《穿成金手指拯救美强惨[快穿]》 在工具人系统里打拼多年,俞摇接到了更高级的任务:扮演金手指 他想着员工手册上画着的前辈们:酷炫流弊、英俊潇洒、渣遍天下不带走一片云彩 (兴奋地握紧小拳拳) 可每个世界他一落地,就被一个虽惨却欧的男人一把抽中,拖进内心里的一片荒地 俞摇:我的幸福生活?我的美好前景?我的快乐人生? 俞摇:这是逼我开荒 俞摇眼里:兄弟你好,麻烦听一下本手指的话,本手指带你逆!袭! 【处于低谷被雪藏的影帝眼里:喵喵喵喵,喵,喵喵 影帝:?小猫咪冷了?上来一起睡吧】 【流落在外十几年的豪门大佬眼里:咕噜噜,咕噜噜,咕噜噜噜噜 大佬:?你也觉得难过?今后就挂在我脖子上吧】 【遭遇构陷即将被全修真界围剿的仙尊眼里: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仙尊:?小刀是为我不平?罢了,若不嫌弃,你我同葬于一处吧】 俞摇做任务的第一天就崩了,他以为他能力拔山兮气盖世,谁知道腊鸡系统给他的是金手指的童年剧本? 他变成 全世界唯一的神宠:一只猫 能拉满好感度的信物:一颗玻璃珠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2) 天下只一人可拔的神兵:一把小匕首 以及属性增加1000%,挂在裆哦不腰上的挂件、代表了巨额财富的布包袱、生吞了就可拥有无上法力的莲花种子 俞摇:你妹的,听不懂人话啊 系统:你是吗? 俞摇:我也觉得不是啊,可我为什么肾疼啊? 第2章 孙冬灵等着掌声消停下来,浅笑着补充:进了一个班,大家就是一家人了,易羿同学虽然在课程安排上跟大家有些不一样,大部分时间还是会在教室里的,那些想练口语的同学,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平时多跟他聊聊天。 多聊聊天? 姚屿嘁了一声,是中文不好用还是英语太简单,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聊的?顶着自家国籍却连本国语言都不懂,没把他赶出去已经是善待了。 他边想边送了个鄙视的眼神过去,那眼神戳出去就是刺头,扎在人身上有点疼,送过去没有两秒钟,就被接收人冰冷的扫视捉住了视线。 捉人的人眉心微蹙,嘴角沉沉。 易羿穿的是英式的制服,少年的肩脊在白衬下拉出一条线,挽到一半的袖口里伸出手臂和手指,带着清爽和利落,跟教室里的其他男生明显不是一个风格。 他还很高,浑身上下都透着一个字:长。 姚屿鄙着鄙着突然发现,明明都是坐着,他和这位同桌对视时眼睛却没在一条平行线上。 他一个激灵绷紧了肩背,试图再跟同桌比个身高,而比试对象拒绝试探,很干脆地站了起来,只听孙冬灵在讲台上念:易羿,起来跟大家做个自我介绍,随便说两句。 姚屿: 感情您听的懂啊。 易羿放在身侧的手在关节上捏了几下,语气冻的像十一二月刮起的妖风,也没有无视和挑衅过谁的羞愧,两句话塑起了一圈冰雕:我叫易羿,习惯一个人坐。 姚屿: 你不习惯,我就习惯? 什么?孙冬灵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她和易羿隔着一整间教室,听错什么也不稀奇,然而不是所有人都跟易羿隔着教室,全班同学在愕然中看了看姚屿,随后发现这位同学的反应相当迅速,他一秒没多耽搁,起身就捏住左边的桌沿,众目睽睽之下把桌子拖过走道,然后用脚一勾,哐当一声把椅子也带了过去。 姚屿对坐他前面的徐天瑞一伸手:新后桌,多关照。 徐天瑞: 这下众人好像看懂了,最后排的俩人似乎,不,怎么对盘。 苏善阳的表情尤其惊悚。 姚同学的字典里面子最大,这么久以来也就只被老妈一个人踩在过脚下,照理应该怒不可遏,然而他的肺却比想象中稳定的多,姚屿反思了一番,大概是因为早就把这货拖进了黑名单的缘故。 理智告诉他不能跟黑名单里的人一般见识。 想完一瞥头,发现孙冬灵正往右边递送着不大赞成的目光,而这人用笔挺的站姿对峙着。 理智姚心说还挺牛。 要不是我也喜欢一个人坐,能这么让着你? * 报道下午是新生的开学典礼,午休时间自由分配,散会二字落地后教室轰隆一声乱了起来,苏善阳甩开康蒙蹭到了姚屿身边:姚哥,走,回宿舍? 嗯。 姚屿拎起书包,随手塞了几本练习册进去,手指按在拉链上顿了顿:刚才孙冬灵说第二周军训? 是啊,苏善阳等着他跨上包,老传统了,我们市的几所高中高一都要军训,一所学校一礼拜,那边要轮流接待两个月呢。 哪边?不在学校里? 正儿八经的军事基地,你刚没听孙总说? 孙冬灵不让学生喊她老孙,孙总这个称呼也不知道是谁叫出来的,她听了没赞成也没反对,一个上午就被默认成了官方称呼。 姚屿张了张嘴说:行吧。 根据孙总的说法,第一周开学,第二周军训,第四周运动会,然后国庆七天乐,基本上一个月就对付掉了,姚屿禁不住思索起以甫阳一中在外魔鬼般的名声,一上来对新生这么大方,回来后得怎么搬砖才能还得清欠出去的一屁股债? 理智姚没能思考太久,午睡的习惯让他的身体比嘴诚实,到了时间头一碰枕头就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的迷糊劲儿过去,距离开学典礼只剩下半个小时,姚屿跟着苏善阳大步穿过种满银杏的笃行大道,走到甫阳的礼堂门口,还没来得仔细端详,手里便被上午仓促选出来的临时班长塞了张纸,纸上画着七行五线谱,还有七行零星的字。 左上角是跟学校正门口的石碑上一样的校徽,中央印着俩字:校歌。 这什么?姚屿觉得这波操作有点迷。 校歌吧,苏善阳说,估计要唱? 事实证明苏善阳只是外表看着有几分傻,内在的心电感应甚为灵敏,红澄澄的舞台上学生代表发完言,背景音乐立马响彻礼堂。 学生里当场醉了几个。 姚屿处在半醉不醉的边缘,余光不经意扫到前排一个低着头的人,指挥老师挥手示意全体学生站起来时,他凭着身量突兀在人群里的脖颈线条晃动了几下,带着一点儿僵硬。 姚屿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丑人多作怪。 有一帮初中分校升上来的学生带着,这场全场大合唱总计磕巴了八次,终于进行到了结尾。 至此所有任务全部结束,明天开始就是正式的高中生活,各处退场的队列明显比进来时快了许多。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姚屿摸了摸裤子。 是Omelet的推送。 解锁屏幕后页面上显示出他的英语搭档拍来的照片,以及红色线条划出来的一段歌词。 配文:这段话是什么意思? 姚屿的英语进度条推到无障碍交流的水平,除了他本身的努力之外,这款语言学习软件里的某人也功不可没。 Omelet上聚集着世界各地想要学习外语的人,一个新人,只要设定好母语与目标语言,很快就能找到需求互补的搭档,你想学的外语是他的母语,而他想学的正是你的母语。 他加上Roy要追溯到四年前第一次拿到属于自己的手机,那天他在应用商店下载完app,一进来就在排行榜上看到顶在最上方的Roy。 姚同学对自己的能力充满信心,却没想起他在Omelet上才堪堪是个随机数字与字母组成的菜鸡,好友申请发送过去,现场演绎了成语石沉大海的比喻意义。 他以为是对方太忙没有看到,后来才明白这就是传说中的无视。 意外出现在一个月后的一天,添加好友时有带话的功能,他当时发过去勾搭的乱扯收到了一条回复,Roy写道:你能看懂这个吗? 后面是一段古文。 姚屿回:可以,通过好友,我翻成白话文给你。 搭讪成功。 看到自家学校的校歌被Roy发过来时,姚屿产生了一股不详的预感,凭他跟Roy聊了四年所掌握的信息来看,Roy是中国人,只是从小住在英国,没有接受过系统的中文教育,所以才会在这里跟母国的学生互取所长。 还有他照片背景中的那截手臂。 这要还猜不出是谁,姚屿都觉得自己配不上迟钝这个词。 往外走的步子慢了下来,姚屿随意地朝后一瞥,身后头挨着头、人挤着人,不再像之前那么好认了。 他回复:你想知道? 对面答的很快:嗯。 肩膀忽然被人从右撞了一下,姚屿转过身子,看到一个眼熟的男生推搡着附近的人,一边跑一边喊:走个路这么慢?散步啊? 他撞过去时超了姚屿好几个身位,两人之间隔着不小的距离,大概是辨认技能临时点满,姚屿居然记起他是七班的人,还想起了他的名字。 这个年纪的男生性子躁,刚被市里最好的高中录取,谁都是自我感觉最棒的时候,被不认识的人这么一说,边上的几个男生当即不乐意了,伸手扯住郝凡的衣服怒道:你叫什么?哪个班的?态度这么嚣张吓唬谁呢?当这里是你家开的啊! 郝凡并没有退缩:我是谁关你什么事?别跟我没事找事! 苏善阳问姚屿:那好像是我们班的? 姚屿点头:对。 他说完,停了两秒又补充了句:你说他是不是特别幼稚? 苏善阳的表情像见了鬼。 幼稚?有开学第一天跟自己同桌掐起来的幼稚? 苏善阳认真地打量了一番他的室友,感觉此人心思深沉,脑子里不知道灌了些什么。 姚屿自觉心情不错,路过那堆人时友情提示了一句:郝凡,高一七班的。 礼堂外人流四散,回宿舍的路在他们右手边,苏善阳刚在人酱人饼里抓住姚屿的手臂就被他一把甩开。 你先回去,姚屿食指搓了搓鼻尖说,我有东西掉在教室了。 印着歌词的纸被他叠成了一个小方块,三句古文边上写上了注释。 我让你装。 第3章 典礼散会后,一天的日常就算结了,大部分人会回家,易羿只有不到百分之三十的可能会在教室。 这百分之三十的可能里,还包括另一个教室,也就是交换生聚在一起学中文的国际班教室。 姚同学并不相信所谓的概率,在他眼里,易羿已经是死的了。 事实证明他没有赌错,当看到易羿老实地坐着摆弄书本时姚同学嘴角一翘,什么都好了。 姚屿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把歌词按在桌面一本书上,然后反向坐在康蒙的位置,双肘交叉支在了桌上。 表情似笑非笑,内心如狼似虎。 三秒后如愿以偿地看到冰柱子裂了。 冰柱子冻起来的速度相当迅速,不敢置信的表情刚表演到不,身边的低气压已经到了人体可感知范围。 他修长的手指抚上歌词,视线在姚屿脸上转了一圈,语气硬的像一坨:是你? 姚同学想:可不就是我嘛。 两大帅哥一前一后深情凝视,惊得之后进教室的几个一时没刹住,在门口触发了连环车祸。 易羿花了一分钟,勉强接受了是我自己问的他这个现实。 他抿住唇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漠然捏住手指,眼里的震惊压了下去,以至于姚屿欣赏了一会儿后很快不满意了。 姚屿:不谢谢我? 易羿当场打开Omelet,发了个谢谢过去。 姚屿: 易羿的手机横摊在两人中间,从姚屿的角度也能清晰地看见上面的内容,但手机主人丝毫不介意被人窥视,食指一划点开了一张图片。 姚屿: 那是他让Roy帮忙翻译的一段英文文献。 姚屿不好了。 怎么这人发过来的问题自己立马答了,自己发过去的他到现在还没做? 这么一想,刚打的脸都不香了。 姚屿还想说点什么,奈何他的剧本只写到这里,敌人不配合演出,作为主演也不能倒贴上去吧? 愤愤两秒,姚屿潇洒一甩头,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易羿目送他消失在门框之外,微挺的鼻翼下鼻尖轻动几下,拧眉看向纸上的字。 好像有股蓝莓味道。 * 开学第一节 课原本是数学,不知怎么的改成了化学,苏善阳嘟囔着幸好不是美术音乐体育课什么的,否则大概率有借无还。 徐天瑞背贴在姚屿的桌上:姚哥,你看老师头发,是不是假的? 姚屿睁开眼睛,目光往贾得松脑袋上瞥了一眼又闭上:好像是。 化学老师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性,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头顶秀发乌黑亮丽辨不出真假,他在讲台上介绍完自己,期期艾艾地问:易羿同学是哪一位? 一听这两个字,姚屿的睡意瞬间散了。 苏善阳的同桌康蒙身后空空荡荡,徐天瑞指着空气喊:老师,易羿同学是这位! 贾得松哦了一声,说:没来啊? 班级里哄笑起来。 贾得松又说:没来就算了。 姚屿: 没来就算了? 贾得松乘兴而问,败兴而归,想想还是不太死心,又问了一句:他住在班里哪位同学家里?早上没有一起来吗? 七班人面面相觑,仿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贾得松:我们班没有接待家庭? 我们班:? 第一节 课,贾得松也不准备讲什么内容,干脆给大家解释起什么叫接待家庭。 简单说就是有能力收留国外交换生居住的家庭主动报名,免费让这些学生住一年。今后家里如果有孩子要出国,也能被分到当地接待家庭里居住。 今年有九个交换生,按理应该有九个接待家庭。 贾得松说:这孩子不住接待家庭,难道是住校的? 这个问题姚屿可以回答,七班的住宿生里绝对没有姓易名羿的人。 贾得松拍了拍头:怪了。 他既不住这儿,又不住那儿,那他住哪儿? 贾得松倒也不纠结,摇着头笑了几秒后把话题重新扯回自己的轨道上:你们知不知道易羿同学是什么专业的?孙老师没跟你们说过吧? 底下同学抢答:化学。 对了。 姚屿感觉他说这话时语调比介绍自己还高了三分:剑桥大学化学专业,跟我一脉的。 什么一脉啊,刚才不还说自己是国内某211毕业的吗,同一个专业就算一脉的了? 姚屿注意到了一脉,其他人则敏感地捕捉到了剑桥。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3) 剑桥的?是我知道的那个剑桥吗? 我以为他高中生?! 我也以为?! 上大学还来高中交换?! 不会是想参加国内高考吧。 被退学了? 退你个头!有人问讲台上的贾得松:老师,那我是不是也能申请交换去剑桥? 底下又哄笑起来。 安静安静。贾得松一边笑一边点着桌子维持秩序,你们是不是想的有点多?他刚被剑桥录取,交换手续还是高中办的。 所以是不能交换去剑桥了? 贾得松:能去我先去了,还能轮得到你? 噫 贾得松被噫了还挺高兴:这反应,是不是说明我们熟了? 姚屿翻开了摆在桌上的化学课本。 他身体有练出来的条件反射,拿起书或试卷什么的立马就能开启沉浸模式,一晃几个小时过去是自然状态,然而此时却有点心不在焉。 贾得松的话刺激了他。 如果不是他妈的反对,他也应该在读大学了。 别人家巴不得年龄不够的孩子往上升,姚家却正好相反,楚晴怕这怕那的坚决不允许他跳级,逼着他一路老老实实念完了小学和初中。 也没说过为什么。 徐天瑞用手指戳了戳姚屿的笔袋:姚哥,醒醒。 姚屿把笔袋往后挪了挪:苏善阳是我舍友,康蒙抄过我作业,你叫我什么姚哥? 我盲目,从众。徐天瑞够了一会儿够不着笔袋了,干脆转过来半个身子,刚想开口,目光扫过姚屿桌上的化学书,问:你看书是从后往前看的? 姚屿懒得解释,随口说:我看看怎么进剑桥。 徐天瑞真诚地说:那你得先学英语。 眼看姚屿又要撇头不理他,徐天瑞连忙说:我就问问,你跟易哥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姚屿:算是吧。 徐天瑞:能说说不? 说出来让我们避避雷? 姚屿:不能。 徐天瑞苦口相劝道:下礼拜军训,我们只有一礼拜前后桌的缘分,你不考虑抓住这个机会,让我们的关系更亲密一些? 姚屿听完这句话后头皮发麻:有病早治。 徐天瑞的话倒是提醒了他。 七班各大组每两周横向调换一次座位,他和易羿正好是六行八列之外的多余人士,孙总说第一组后面有门,第四组后面有垃圾桶,换位置时他们两个互换一下就行,不用跟着原来的组大换血了。 很显然,他跟易羿是不可能换的。 于是照道理,半个月后是苏善阳和康蒙换过来。 不用多久,他和徐天瑞以及他还没记住名字的徐天瑞同桌将暂时两相隔。 姚屿什么都没说,拍了拍徐天瑞的肩膀。 失去的前桌,总是要还的。 下课铃响,贾得松从前门刚出,易羿就从后门走了进来,时间差完美的像故意为了遮掩迟到而打。 上课时所有人面朝黑板,下课时一半人朝的黑板换成了教室后面那张,易羿的现身引起了一轮震动,有人喊了声:大佬! 他没有意识到这是在喊他,姚屿也很快发现他不是来上课的因为他什么都没带。 除了一张纸。 易羿绕过自己那张桌椅,径直走到姚屿桌前,低下头,看他,目光让姚屿休息下去的头皮又麻了起来:你干嘛?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易羿没什么表情的脸,就在昨天,他坐到这人对面时还能感受到他的眉毛很轻的蹙了起来,眼里渗了不耐进去。 徐天瑞摆出了起跑的姿势,试图在他们打起来时第一时间逃离现场。 然而易羿只是把写了一页的纸依葫芦画瓢按在了姚屿桌上。 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之前那么冷,可能是因为他不但说的很大声,说的还是以下这句话: 这么简单的问题以后不要再找我了。 姚屿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这是传说中的当众羞辱? 下次,收费。他煞有介事的用食指点点纸面,在木制的书桌碰出三声轻响。 姚屿: 简单吗?您用眼睛看看? 简单您不当场回复我? 这人果然不是来上课的,他说完这句话便反身往外走,路过后门转角时姚屿仿佛看到他的余光回瞟过来,但是他没有证据。 姚屿牙有点疼。 这是什么东西?徐天瑞解除警报后拎起易羿放下的纸,我怎么一个字也看不懂? 姚屿没好气地盯着他。 徐天瑞在你能看懂就怪了的目光中把纸放回桌上:我去剁个手。 纸是新写出来的纸,字也是他发过去那张图片里的字,原图里的段落十分密集,没有能够注释的空间,易羿把它用手抄了一份,翻译了长难句和重点单词,还对几处专业词汇打了标记。 是Roy的风格。 不怎么能找茬。 徐天瑞把手收在桌子下面,横着脸端详了一会儿后又说:啊!这是英语啊!不过这上头的蝌蚪找妈妈也太过分了吧?什么字体? 姚屿黑着脸说:英国皇室手写体。 第4章 整整一天,易羿除了早上出现了一下,全天都不见踪影。 七班在高一楼的三楼,背靠着楼梯,是整层楼下楼必经的地方。 上午的课结束,前门口探进一个高挑的白人女孩,栗黄色的头发编成了两个麻花,拧的跟她的表情一样纠结,女孩emmmm了一会儿,最终放弃般说起了英语:Roy? 七班人对着她面面相觑,临时班长熊嘉晟刚要站起来,门口又出现了一个女孩,她把麻花头拉开一点,像个新上岗的翻译羞怯地缩着脖子问:她想找你们班的交换生,请问易羿在吗? 他?不在啊。熊嘉晟说。 他去哪了? 国际班那个教室吧?熊嘉晟困惑地看了麻花头一眼,跟其他的交换生一起? 麻花头语速很快的吐了一串句子,又比划了几个动作。 小翻译听完对熊嘉晟说:那个班还没有开课,老师让他们先按着普通班的课表上课。 熊嘉晟啊了一声,挠了挠头,没了词。 教室里坐着一半吃完午饭的人,正愁不知道该跟新认识的同学聊点什么,闻言立马敏锐地捉住了话题。 咱们班的交换生是不是特别牛?谁都要找他?这第几个了? 也就第二个吧?你哪只眼睛看到的谁都要找。 我两只眼睛看到的,他跟那帮交换生走在一起时总占着C位。 我靠,你还懂C位呢?你是不是也看暑假里那个选秀节目了? 呜呜呜呜冉冉太可爱了。 别跑题,咱班的交换生叫什么来着? 叫易羿,化学老贾课上念了一百遍你还没记住? 别的不知道,就学校,绝对是这批交换生里最强的,三班的交换生住在我初中同学家里,说其他的都还在念高中。 高中是正常水平吧?是咱班的这个开挂了。 不知道他怎么回事。 我能不能考个国外好学校,就看能不能抱上大腿了。 姚屿在一片议论声中倍感无聊,随手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戳了几下,徐天瑞像被他戳到痛处嘶的一声。 他一仰头,发现此人目瞪口呆的盯着他的手,一脸你胆子真大。 手机滑进袖口,姚屿问他:干嘛? 姚哥,徐天瑞对他抱了个拳,你知道上午抓了个玩手机的吗? 知道啊,怎么? 徐天瑞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道:昨天孙总介绍连坐制度时你不在! 姚屿懵着:嗯? 连坐制度就是玩手机被抓到的,第一个、警告,第二个、给家长,第三个、永别!第一天咱们班就抓了一个,再被抓一个,后面人什么下场你知道吗??? 姚屿: 连坐在新时代有了新的解释。 他在徐天瑞眼皮底下关掉Omelet的界面举手投降:我不玩,行了吧? 徐天瑞这才满意的转过头去。 易羿的离线时间停在4小时前,也就是第一节 化学课上。 姚屿想了想,拿出英语练习册,开始奋笔疾书。 高一的住宿生暂时不多,宿舍位置足够,每个班分进四人间宿舍后多余的人并没有强行凑在一起。 姚屿和苏善阳住在516,房间有两张空余的床。 甫阳有严格的宿舍纪律,每天都会查房,所以这两张多余的床并不能成为杂物根据地,最多占用书柜或者衣柜放些书本之类。 姚屿把巨大的足够遮住半个人的箱子搬到宿舍时差点虚脱。 超负荷的重量压得他手臂都变了形,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后脸色依然惨白 。 不好意思啊,姚哥。苏善阳扛着另一个箱子也没好到哪去,他坚持着说完这句话才躺倒在地上。 姚屿踢了他一脚:别躺地上。 早上拖干净了。苏善阳说,干净的都上表扬了,我上来时看到了。 宿舍纪律有很多条内容,比如宿舍卫生、熄灯时间、熄灯后纪律等等,每天按照这些条目排名,分数靠前的会上表扬名单,通报在一楼的小黑板上,月底记进每个班的班级总分,影响优秀班级的 评比,孙冬灵在报道会上曾强调过。 姚屿麻木地应了一声,心想是不是他搬的那个箱子太轻了,居然还有空去看黑板。 不等姚屿问起,苏善阳主动招认:是我姐姐寄过来的题。 姚屿: 您说什么? 箱子拆开,苏善阳没有骗人。 姚屿翻了几本后表情空白:你姐姐是开书店的吗? 当然不是。 苏善阳说,我姐刚上大三,这些是她用过的,顺便说一下,她就是甫阳毕业的。 姚屿: 也就是说, 苏善阳沉痛地按了按自己的胸口,不管外面的素质教育理论传成什么样,这些是我们未来三年实际上要用到的辅导题。 姚屿又踢了他一脚:往那边挪挪,给我留点位置。 苏善阳想笑但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的停不下来。 夜里上床以后,苏善阳好奇地问:你以前都不刷题的吗? 姚屿原本想说刷题是什么?,然而还没张口就生出一股很没劲的感觉。 从前在家里时恨不得天天对外声称他有多么多么的厉害,一遍一遍重复强调着自己很优秀,完全可以跳过这些没用的步骤。 等真正脱离楚晴时才发现他其实并不是想跟人炫耀什么,他真正想告诉的,只有他妈妈而已。 他想让楚晴看见的是他能胜任青年组的奖杯,甚至比他们做的更好,而不是站在少年组的领奖台上,看着楚晴露出一个倍感欣慰,却又理所应当的笑容。 姚屿反问:大家都刷题吗? 苏善阳说:反正我没见过不刷题的,尤其是高中的,我姐姐高考前直接刷成了题酷,题刷的越多越酷。 姚屿笑了一声:书以后也借我刷刷。 苏善阳喊:恩人!您直接拿走不用还了。 周四,暑假作业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讲台上。 这几天的课上的过于顺利,以至于大部分人都忘记了这样东西的存在。 姚屿现在能记清他座位周围一圈的人名,他的圈看着面积广阔,包揽了教室后排由南到北整片区域,实际上只容纳了他、易羿,以及未来所有会成为他前桌的人。 倒数第二排的地理特征让它基本上只接受性别为男的生物,于是姚屿到现在也没认识过一个女生,当然他本人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问题在问题还没有发生之前。 物理课下课后,唐谦仁让人帮他把器材搬到下一个班级里去,并没有物理课代表的七班遵循个高者卖力的原则,光荣的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姚屿。 尽管最高的是那位总共只露了两面的高学历交换生,姚屿觉得即使他在教室自己也免不掉跑这一趟。 毕竟他会装听不懂中文呢。 姚屿抱着东西走到二班时上一节课的老师还在拖堂,还把门关得死死的,以至于姚同学对着门不怎么愉快的啧了一声后不得不回头看向走廊里罚站的男生。 物理课用的。他舍弃开场白,把器材塞进那个男生怀里后转身便走。 哎你等等。男生打量了他几眼后叫住了他,你是七班的吧? 姚屿颇为意外:是,你知道? 男生说:我们物理老师也教七班,你拿着东西过来我还猜不到? 姚屿: 虽然你猜对了,但是不同老师之间也可以互借器材的,毕竟进度还没拉开。 他再开口时语气不怎么爽:有事? 男生的高贵冷艳只坚持了五秒,转眼就换上了笑嘻嘻的表情:帮我把这个带给你们班何倩倩呗,说是黄亮送的就行。 他的动作不能算递,手一伸就把东西放进了姚屿的校服口袋。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4) 下一秒二班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鱼贯而出的学生逃难似的涌到了走廊里,好像外面的空气比里面新鲜多少倍似的。 黄亮趁乱溜回了教室,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何倩倩在跟同桌商量军训的事,听说那边得十个人住一间,休息时间又短,洗澡时间分配是个大问题,刚说着要不分成两批去洗,就听见教室最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女生之间有个小群,早八百年就讨论过这个皮肤白净、个子很高肩身却很窄的班草备选目标,群里起码有一半人认为班草非他莫属,另一半人觉得跟他呛声的交换生更帅一些。 何倩倩属于前一个阵营,所以她发现是姚屿在叫她时脖子登时窜上一片红。 嗯?何倩倩应声时教室里鸦雀无声,她紧张地声音跟着手指一起在抖。 这是给你的。 姚屿确认了何倩倩是谁,大步过去把烫手山芋放在了女生桌上,沉默半晌后指指上头的便签,示意她看。 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何倩倩差点儿心率失调,她低头看向右手不由自主抚摸上的硬物,喉咙一哽。 瑞特斯波德的巧克力,不贵,包装袋上的便签写着:黄亮送的。 四个字给了她当头一棒。 棒下有心碎的声音。 何倩倩低低说了声:谢谢 姚屿绷紧的手臂放松下来,一言不发走回自己的位置,刚想坐下来,就感觉围观的目光里夹了别的东西。 他一侧头,就看见消失多日的易羿正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看着他。 第5章 这人怎么会来教室? 看清易羿的瞬间,姚屿的眼皮倏地跳了一下。 他把制服换成了简单的T恤长裤,肩线在宽松的布料下自然垂落,呼吸带起领口小幅度的晃动,半边身子隐在太阳射过窗框留下的阴影里。 追随着姚屿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他身上,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出声。 尴尬感迅速又猛烈地涌了上来,姚屿胸口闷了一下。 靠。 一连几天不来,一来就挑这个时候。 他怀疑那个二班男生就是他指使的。 姚屿摸了摸鼻子,不自在的咳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回了位置。 易羿坐下后没再走。 这几天姚屿习惯了独占一排,冷不丁多了一个人,手脚又重新被束缚了起来。 他没什么不良的坐姿习惯,所以这感觉其实是个心理作用,这个认知让他更加不爽。 姚同学很烦躁。 易羿照例一句话都不说,演绎着新一版与我无瓜。 几节课后,讲台上的暑假作业依然没往下发,一群提心吊胆的人终于开始受不了了,认命地往后一瘫:死都不让死痛快点? 身后的男生拿笔戳他:换个地方死。 这其中,又数熊嘉晟的心情最为复杂,他成绩在初中部的几个人里不算突出,只不过给老师留下的印象不错,这才被选为临时班长,要是作业做得特别难看,整个人就丢完了。他简直可以想象大家暗自琢磨班长也就那样的神情 毕竟能进甫阳,谁之前还不是个战斗鸡了呢。 熊嘉晟的脸色灰了下去,变成了遗像的色调。 死去的尸体突然弹了起来:话说,作业批了吗? 这话问的人一愣。 还能不批? 不是说甫阳的老师不喜欢批作业?又是暑假作业。尸体激动道,我同桌初中部的!他说的啊是不是吴梦成? 吴梦晨:求你了前后鼻音能喊对么。 有人说: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于是满屋子的视线聚焦紧贴讲台坐着的两个女生。 这感觉就像人气主播进入蹲满粉丝的在线直播间,翟柔的一举一动都被实时捕捉,她取过最上面的作业本时虽然心虚,前所未有过的、被强烈期待着的感觉给了她莫大的勇气,下一秒手已经自动开始翻页了。 好一会儿后她颤颤巍巍地说:没批本子上一道红笔印子都没 甫阳一中的暑假作业学校自己出,每科十几张纸统一装订在一起,还没有目录,翟柔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认确实没有批改过的痕迹。 熊嘉晟跟大伙一起松了口气,那一秒教室里的气氛可以舞个狮。 倒数第二节 是语文,孙冬灵进门时带着火:大老远就听见你们在嚎,暑假作业在这摆着都震不住你们? 众人听完这话笑而不语。 也就摆摆了。 孙冬灵走上讲台,低头把作业分成了两沓:语文我是懒得批了,今天课上就讲这个,理科的情况老师们跟我说了,你们是不是自我感觉特别好啊? 熊嘉晟的表情僵了僵,不过他很快恢复过来,作业没批,老师最多批评一下整体情况,不会点名点到谁身上。 谁知道孙冬灵下一句就是:班长的物理化学勉强看的过去,数学做的什么?初中的知识都还回去了! 还笑?不止他一个人,发下去自己看吧!数数一共多少个叉?看看你们还笑的出来? 空气里慢慢浮起一丝不对劲。 作业在各科老师间几经转手,排好的顺序早已打乱,孙冬灵按名字一个一个叫上去拿,头几个人其中包括徐天瑞,下来后当场疯了。 没批?!谁说的没批?!我本子上这些火红的叉叉是啥?徐天瑞抽着冷气,等会儿不会来个家长签字吧? 闭上你的乌鸦嘴。同桌说。 孙冬灵叫完半沓后停下动作,居高临下打量着一圈脸快埋进桌子里的人,骂道:怎么不笑了?只批了理科和英语,只勾了错题,本子就要被墨水染红了吧?暑假过得很开心吧? 不能多对几道,给老师省省力气? 从教几年,孙冬灵已经学会了七十二变,模式切换甚至不需要拔什么毫毛,七班在触了她一次霉头后光速领悟,然而一周还没过,第二次又翩然而至。 物理化学老师纷纷表示,你们班的作业质量不行,比不过隔壁的三四五六□□十,让我好是恼火! 孙冬灵更加恼火! 幸好还有两个安慰。 剩下半沓里第一本就是其中之一的安慰。 孙冬灵看了那个名字一会儿,目光往教室最后面飘。 翟柔第一个反应过来。 作业里的错题被改出来了,没改的不就是对的? 那她翻的那本从头到尾一个叉都没出现? 翟柔和同桌恍惚着对视一眼,又转头向后一看,发现回过神来的人全都直勾勾地盯着讲台。 孙冬灵在众目睽睽之下分了作业,人人都看见她先发的是底下那沓。 剩下第一本不就是全对? 姚屿听到名字上台时快被眼神杀死了,一脸莫名其妙。 孙冬灵分作业时他正烦着,Omelet上连闪了二十多条消息,他不悦地往旁边扫了一眼,只见易羿一本正经地坐着,手臂安分地抵在桌面上。 不是他? 姚屿狐疑地按开手机。 Roy:【图片】【图片】【图片】 暑假作业里所有古诗词和文言文赏析都在这里了。 姚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吞下想把手机扔他头上的想法。 有了前情铺垫,孙冬灵说易羿三天做对了你们三个月都做不对的题时,姚屿撑着泰然自若的神情,平静的表象下波澜只翻了一道。 也只有徐天瑞槽点离奇:哪有三个月?作业是和录取通知书一起寄来的,那时候七月都过半了 正常的七班人脸上惊恐万分。 这个更吓人。 全对?三天? 是我走的路太少还是吃的盐太少,考完剑桥的学霸也要做暑假作业?交换生制度有这么恐怖? 明明其他班的交换生汉字还不识几个。 不对细想就不对味了。 他是主动的? 我是被动的。 姚屿不情不愿地接过易羿的作业本,把自己的递了过去。 不理他刚施行不到一分钟,孙冬灵就要求大组之间互换本子,互相批改,批完还要再收上去,算做一次平时作业成绩。 作为座位最后多余的那个人,孙冬灵表示:姚屿跟易羿换吧,凑合着改改。 平时成绩岂能凑合? 姚姓同学很不高兴,紧紧地攥着自己的作业本不撒手。 易羿拉了两下没拉的动,手指一松就要缩回去,姚屿连忙松手把本子送进他手指间。 唉。 凑合就凑合吧,总不能没有吧? 他还在惆怅,易羿清冷的声音飘了过来:消息不用管了。 姚屿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他作业本都被人整个捞走了,还回什么消息啊? 姚姓同学预备转头回以怒视,刚做完转这个动作,就见易羿身体坐正拿起了笔,按着孙冬灵的口谕翻到了对应的页数。 他双腿伸在桌下,指骨随着握笔动作清晰凸起,看得姚屿又愣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算了 只要他好好批,给他看就给他看吧。 姚屿还记得最早拖着易羿陪他练习英语时脑海里没有时差意识,知道他回的慢,周末一拿到手机就开始消息轰炸,收到回复才会停手。 某次赛前易羿答错了一句俚语的用法,害他演讲时被扣了分,姚屿事后编辑了二百字小短文怒斥他的错误,他很快发了一串省略号说对不起,刚刚太困了,脑子不太清醒。 十四岁的姚屿愕然了很久,才明白易羿一直挺着时差帮自己解答问题,白天他最活跃的时候恰好是海对面最宁静的时间,他们的好友加了半年,他从来没想起这一点。 手里作业本上油墨的味道还没散去,姚屿伸手翻到语文,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因为纸上一片空白。 这个人,只做了理科,文科一字未动。 呵,全对? 语文老师的夸张手法果然用的高超。 姚屿脸麻了半边,想为自己几秒钟前的情感流露写八百字忏悔作文。 周围满是笔落在纸上的唰唰声,他又不能跳起来跟易羿当场打一架。 还是只能愤愤地瞪过去。 结果就发现,这人写字的时候表情很不对,虽然非常非常的轻微,但嘴角似乎抿出了个嘲讽的弧度。 你可以。 暑假作业题目太多,一节课不够讲,孙冬灵只挑着讲了一部分,姚屿对着空白的答题栏满脸煞气,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下课时间一到,孙冬灵立马指挥班长进行了作业回收,然后趁着下节的自习课甩出了班委选举的话题。 在这种时候,最近刚被记住的名字就显出了优势。 姚屿参考徐天瑞的纸条写完两个他连男女都分不清的人名,那边先交上去的三个职位已经开始唱票了。 孙冬灵:团支书:姚屿,班长:姚屿,副班长:姚屿。 姚屿: 第6章 我们班有几个姚屿?孙冬灵无语一阵后气笑了,这是众望所归?还是打击报复? 底下齐声应道:当然是,众望所归。 孙冬灵扶了扶额,头嗡嗡地开始疼。 台下姚屿咣咣地疼。 无记名投票跟事前对过答案似的,横念竖念、左念右念都是那几个人,孙冬灵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一个礼拜快过去了,你们就记住这么点人? 其实零零散散也记了些别的,只不过某些人今天特别闪耀 某些人精神恹恹,迅速萎靡了下去。 票数过半,选举结果自动出炉,剩余的投票纸也不用唱了,姚屿勉强挑起脑袋,在黑板上看到了郝凡两个字。 没选中的同学不用灰心,期中考试后还有一次,孙冬灵安慰的话词穷了半晌选择了放弃,再次朝台下确认:姚屿,你确定把班长让给熊嘉晟,只当副班长? 可以把副班长也让了吗?姚屿没感情地问。 不行,孙冬灵挥手,你放学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姚屿:哦。 三楼的另一边是一条浮空走廊,直通向老师们驻扎着的知行楼,春天到时经常飘起满地的柳絮,让负责打扫的班级值日分扣了又扣。 姚屿的初中也有一条类似的走道,在他的记忆里窄矮逼仄,一不小心就会蹭上墙灰,被楚晴发现后会被质问:多大了还不懂事? 但如果是学习的话题,楚晴又会说:你还小,慢慢来。 有一段时间特别迷茫,他搞不清他妈妈到底想要怎样,混沌了很久。 后来就不想了,反正明白了也不一定照做。 怎么才来?孙冬灵看了看办公室墙上的钟,最后一节课下课五点十五,你走过来要花四十五分钟? 姚屿讪讪地抓了抓头发:我有点事。 去吃饭了?孙冬灵看着他猜,去洗澡了?出校门晃了一圈? 都没有,我一直在教室。姚屿偏着脸,不好意思告诉孙冬灵自己是等易羿走了才动身的。 易某人下课铃打了也纹丝不动,头都没抬一下,姚屿正准备收拾收拾出发去见孙冬灵,就见徐天瑞那个王八羔子回头问了一声:办公室报道去啊?姚哥,开学第二回 了吧? 易雕塑羿神奇的抬头跟他对了个视。 姚屿: 靠。 孙冬灵叹了口气,似乎也懒得跟他计较了,撂下批作业的笔转了个向,嘴里念: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易羿,你过来。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5) 孙冬灵指了指面前的两张凳子:你们俩坐。 姚屿:??? 姚屿震惊地看着易羿从一堆作业本后冒了出来。 一口血梗在心头。 你也被约了你在那跟我装什么装???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们两个过来吗?孙冬灵说,都这么聪明,应该猜的到吧? 姚屿心想这两张凳子摆的这么近,近的这位大哥大腿都蹭我身上了还猜不到吗,报道那天的同桌位都没这么夸张呢。 但是我就不说。 易雕塑羿与姚不说屿回以沉默。 孙冬灵一笑:你们这种孩子我见的多了,面上冷冰冰的,心里其实特别软,都是家里父母惯出来的,死要面子活受罪,你们的事伍主任和我说了,多大点事啊?至于记到现在来吗,今天你们就摊开了说,在老师面前说,我谁也不偏袒,有什么问题就解决什么问题。 姚屿: 易羿: 孙冬灵大概是就等着这一刻了,不但没有因为多等了半个小时生气,反而觉得接下来要做的事更有意义了:现在都满十八岁了,在老师眼里,十八岁就是成熟懂事的年纪了,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要负责任,易羿,之前是你先不肯跟姚屿坐一桌的,你先说,当时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边上的人听完这句明显僵硬了一下,姚同学怔了怔,立马幸灾乐祸起来。 那天你说我叫易羿,我习惯一个人坐时,恐怕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天吧? 易羿的脸色并不好看,也很长时间没有出声。 他表情已经不能用牙疼来形容了,如果非要说什么疼的话,最恰当的当属胃疼。 易羿胃都疼了。 一半惊异于孙冬灵居然使出了这么一招,一半因为过于无语,气全堵在了胃里。 姚同学乐着乐着,一不小心乐出了声。 噗的一声。 两道目光同时射了过来。 姚屿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好。 易羿看着他眯了下眼睛,原本还绷着的脸突然就缓和了好几度。 我错了。易羿诚恳地说。 姚屿: 孙冬灵点头。 你听见了吗?她转向姚屿,他说他做错了。 是的我听见了。 然后呢? 对不起。易羿真挚地补充。 姚屿咬咬牙:我也有错,对不起。 易羿:我比你大,应该让着你的,对不起。 姚屿:我和其他同学说了你的坏话,对不起。 易羿:我会做的题也发给你,对不起。 姚屿:我误会过你的中文水平,对不起。 易羿:我批错了你几道题,对不起。 姚屿:!!! 孙老师,他赖皮!!! 姚屿窒息地看向易羿,就见这人哪里有什么认错的表情,说了一堆对不起后反而比之前还要放松,再说两句能直接回到走进办公室之前的悠然。 靠。 憋住的气都飞来了自己头上。 姚屿闭了嘴,他不像这不要脸的人一样,有那么多对不起要道。再说他也不想和这人多说任何一句话了。 办公室里静了一会儿。 孙冬灵咳了声。 她以前处理过吵架甚至打架的学生,还有一堆没上场的手段,这轮劝解她本以为要花不少功夫,还特地支开了办公室里其他老师来保住这两个小子的面子,结果就见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认的快,一个比一个认的猛 那直接上最后一道程序吧? 你们两个站起来面对面,像个男人一样拥抱一下,今天这事就算结了。孙冬灵拍板道。 姚屿无声的骂了一句。 他给孙冬灵跪了。 两个男生抱在一起,除了尴尬以外根本不会产生任何感觉好不好? 真当电视剧里的铁血真情是抱出来的? 姚屿无话可说。 不过 他正好不想说话,抱一下结束战斗也勉强算快速实现离开这里的一种方式吧。 于是姚屿不再纠结,起身拉了下衣服和裤子,摆出一脸晦气的表情等着边上的瘟神站起来跟他配合。 孙冬灵提醒易羿:起来呀? 怎么了? 没。 易羿比孙冬灵整整高了一大截,加上她又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看不清易羿脸上一闪而过的异样。 你们自己动手。孙冬灵说。 姚屿见身前的人迟迟没有动作,困惑地抬起了头。 落地空调的风上下摆动,吹的易羿一撮头发抖动扬起,T恤熨帖在身上,露出上半身精瘦的轮廓。 他嘴唇紧紧抿着,几乎要咬出口子。 这一刹那姚屿隐隐约约察觉到好像有哪里不对,然而仔细想了想后觉得,应该是他也对孙冬灵的神操作感到无语。 又想吐槽了。 敌不动只能我动了,姚屿无奈地伸展了一下胳膊,就快要碰到易羿的手臂时,居然被他躲开了。 姚屿愣了。 你干什么?姚屿压低声音问,不想走了? 易羿没吭声。 老实点,不就抱一下,又不是让你抱女生。姚屿恼火地瞪他。 不瞪还不要紧,一瞪他才发现,日光灯灼灼的照射下,易羿刚才还填满了漠然冷淡的眼睛,此时有些微微泛红,眼角被睁大的动作拉的很开,脸颊却褪去了些血色,留下一点苍白。 你干嘛?姚屿被他吓到了。 你、你不会姚屿结巴着。 易羿似乎猛得反应过来,骤然盯住他的脸。 不、不会讨厌别人抱你吧?姚屿磕磕巴巴说完这句话。 不是。易羿说。 那 那我明白了!姚屿心想,你就是讨厌别人抱你! 啊对啊!高贵的英国留学生,上学也不穿校服,好好和人说话都学不会,怎么会喜欢别人碰他呢?说不定还讨厌至极呢吧? 姚屿再一次抬起双臂。 那就让我来送你个永生难忘的礼物吧! 嘭的一声,姚姓同学干脆果断地撞上易羿的胸口,还故意在他背上抓了一把。 友谊长存。姚屿说完,在他衣服上蹭了蹭。 易羿浑身都僵住了,有一秒心跳直接落空,呼吸一滞。 等他反应过来,骤然发力把姚屿扯了出去。 姚屿早有准备,在他的力气进一步加大之前,自己先退了一点位置,免得被他甩的失去平衡。 半米外,得意洋洋地挑眉看着他。 孙冬灵满意地不能再满意了。 今天就先这样吧,你们两个先走。 老师再见。 诶再见,好好相处,知道没? 知道了知道了。姚屿应道。 出了冷气十足的办公室,姚屿抖了一抖。 易羿身上的低气压比空调还要过分,姚屿正在烦恼还得跟他一同走回教室,就见他绷着一张脸,头也不回的去了走道的反方向。 像被谁欠了五百万似的。 不回就不回了呗,姚屿啧了一声。 第二天,书包文具全丢在高一七班的易羿同学,又一整天没来。 作者有话要说:  11:怎么办,我被老婆当兄弟抱了。 第7章 周五最后一节课是班会,孙冬灵一进教室就问姚屿:易羿没来? 她早上就知道易羿没来,只不过语文课在早上第一节 ,交换生不按时间上课是家常便饭了,当时以为就是个迟到,孙冬灵没放在心上。 然而直到放学易羿都没出现,一头一尾两大证据在此,逃课的罪名咣当从天而降。 怎么现在问这个?姚屿垂着眼睛看她,试图表达我怎么知道,孙冬灵看到后笑了起来。 跟大家说一件事,她在姚屿的肩膀上拍了拍后走向讲台,按日程,下周一我们要出发军训,现在时间安排出了点问题,军训的时间要推后。 一排脑袋敏锐地探了出去:推后? 军训推后代表着什么?代表着推着推着也许就没了。 推到什么时候?有人举手问。 孙冬灵笑了笑:推迟两天,出发日期改成下周三,军训计划一共有五天,所以下周周末不休息了。 脑袋们当场遭了雷劈:什么?! 你们以为什么呢?不训了是不是?想得美。孙冬灵调侃的语气十足,顺便说一声,周一周二正常上课。 我去,要死了。 谁改的?说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他。 现在请假还来得及吗? 老师,住宿生怎么办?半个月不回家吗? 最后一句算是个正经的问题。 孙冬灵拇指在纸面上一抹,把手里的纸分成了四份,丢给了各大组的第一排:周末把这份告家长书拿回去签个字,尤其是住宿生,军训回来后的周一放一天假,住的远的可以让家长直接到军事基地接,地点都写在通知上了,有什么疑问,现在举手问。 军训的各项安排之前的自习课上详细探讨过,按理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但姚屿有一个问题。 这张纸各组依次传下来,其他组都是正好,为什么他手里会有两张? 姚屿当然没有傻到举手问。 下一秒孙冬灵主动叫了他。 姚屿,你去国际班找一下易羿,通知他这件事情,你知道国际班在哪的吧? 好吧,他现在知道为什么了。 * 国际班在西北角的教学楼里,除了各色人头攒动的外国人外,艺术班和体育班的学生也驻扎于此,姚屿从来没有进过这栋楼,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进来。 这些班级有一个统一的特色没有门牌。 多数是一年就换的班级,有时还因为人数过少合并进了其他年级,门牌在这里简称多余。 没有门牌掩护的姚屿觉得自己也很多余。 所以高一年级交换生所在的国际班究竟在哪? 姚屿拖着步子把一楼走了一遍,收获了不少惊异的目光。 他必须看的足够仔细,才能避免漏掉某人,重点是他还不知道某人今天穿了什么,这大大加大了寻找犯罪嫌疑人的难度。 于是乎人烟寥寥的楼里出现了这么一副画面 规规矩矩套着校服的男生在一间教室窗口停住,细薄的锁骨线随着他倾身的动作一闪而过,脸上没什么表情,可从站的位置离开时整张脸迅速垮掉,离的近点仿佛能看到滋滋外冒的黑气 姚屿搜到三楼时,在走廊里看到一个人。 一个女生。 有点眼熟。 他不爱记人,平时也不怎么关注杂七杂八和他无关的事情,但开学才过五天,有心去想,还是能记起各种鸡毛蒜皮跟油盐酱醋的。 况且这个女孩给他的印象挺深,栗黄的头发,散架的麻花不是前两天在教室门口找易羿的小麻花是谁。 然鹅她在哭。 眼泪流的不多,上气不接下气的。 姚屿默念着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走到后门口,就见小麻花听到脚步声转头一看。 一看还不够,她直接跟姚屿对视上了。 男孩子见不得眼泪简直是种天性,跟她对上的那刻,姚屿想让她帮忙传一下话的想法彻底消失。 受不住受不住。 打招呼也怪怪的,姚屿窘迫地从她的目光中分离出来,逃难似的看向了门的里边。 教室里没有老师。 零零星星的几排桌椅上书本很少,不像他们那种普通班已经有人在桌边挂起了收纳袋,填的满满当当的。几个男生坐在桌上,脚踩着凳子,满面笑容地说着话。 最里面一组桌子的最后,易羿半倚在雪白瓷砖上,发梢上沾着点水,袖子直接挽到了肩膀,看起来刚进行完什么剧烈运动回来,相当热的样子。 姚屿想:不上课,在这摸鱼。 有一个个子跟易羿差不多高的白人男生平均每隔几秒就要喊一次他,试图将他拉进闲聊小分队的话题里,而易羿的反应很是冷淡。 这么从远处一看,就好像一群人腆着脸要和他说上话似的,实在有点稀奇,姚屿多看了一会儿。 不过他没能看多久。 大概是穿校服在这里过于扎眼,他明明一动都没动,易羿就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一侧头,稳稳地接住了他投射过去的视线。 再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教室里的其他人也顺着易羿的目光朝他看过来,再顺着他的目光连接到易羿身上,沉默了一会儿问:Roy? 姚屿差点叫出声来,至!于!吗! 怎么门口有一个梨花带雨的女生无人关注,他来找一下人就被一教室的人围观起来。 你们的同情心呢?怜香惜玉之心呢? 姚屿退后几步,让门框把自己遮住,在视野里只剩下易羿时顿了一下,再继续往后退。 他看向哭着的小麻花。 这是为了让你尽快忘掉不开心的往事,寻找生命的伟大意义。姚屿闭了下眼睛。 再睁开的时候,有人影拦在了他跟小麻花之间。 肩膀被人勾住,一股力气拖着他走到了走廊的转角处,直到都被墙壁挡住,那力度才松下来。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6) 找我干什么?出力的那个人说。 姚屿抬头看到易羿的脸。 谁说我找你了?他下意识就怼回去。 易羿冷漠地在他手里的纸上流连了一圈,行。 不过你最好别跟Hannah提我,否则她会哭的更厉害。易羿又说。 Hannah是小麻花? 你把她怎么了?姚屿拦住他,想问问还有没有得解。 她跟我表白,被我拒绝了。 姚屿: 差一点卷入奇怪的男女关系中的姚姓同学把告家长书往前一抖:军训时间改了,孙总让你把这拿回去给家里签字。 易羿接过纸,一目十行看完上面的内容,放下手,没说话。 交换生一样要参加军训,不止是军训,包括往后的艺术节、体育节,只要以班级为单位参与的活动,他们都算在名单里,只不过不强制罢了。 如果是其他人,找接待家庭里的监护人签个字就完事。 但易羿不住那里。 姚屿思忖着这好像跟他没什么关系,管他呢?话带到了就行。 他转身往回走,随即被身后的声音叫住:我跟你一起回去。 姚屿:??? 您回去就回去呗,什么叫跟我一起回去? 下一秒,就听见易羿带点自嘲地说:我父母早不在了。 周五不是平时,孙冬灵不用检查完住宿生的晚自习后再回家,不抓紧时间的话,下周一才能再见。 易羿始终走在姚屿身前半个身位的地方,那一句话过后,重新陷入沉默。 姚屿想打死孙冬灵。 身为班主任,哪怕是交换生,也要了解下别人的家庭情况啊! 唆使他把一份告家长书丢给没有家长的人是个怎么回事,他倒是不介意变着法子羞辱易羿,可用这种方式戳他的软肋,他胜之不武啊! 嗯那个,姚屿食指摸了摸下巴,你没有其他亲人了吗? 人,有,亲人,没有。易羿说。 哦。 还是闭嘴好了。 找到孙冬灵后她跟易羿出了教室,两个人在走廊里聊了许久,姚屿吃完饭、洗完澡回来时他们仍站在外面。 易羿的脸色恢复了一贯的冷,反倒是孙冬灵显得有点担忧,担忧中还带点严肃。 姚屿对着作业栏里的任务一条一条比对,确认没有遗漏之后,目光又飘向了窗户外面。 夕阳的余晖拉长了易羿的影子,他本来就长的高,这么一拉地上干脆只剩两条腿,头发上汗水早已干透,被晚风吹的有些凌乱,肩线向下耸拉,歪向朝外的那一侧,基本上不怎么和孙冬灵对视。 喂喂。边上有人在敲桌子。 喂喂姚屿。 姚哥? 姚副班长!! 姚屿一惊,发现说话的人站在他身边,正敲着他的桌子。 有事么?他问。 石飞航神色有点古怪,又喊了一遍:姚副班长。 姚屿:??? 我是七班的纪律委员,叫石飞航。 哦。 我负责平时的纪律管理。 ? 我来提醒一下,晚自习一直朝外面看是违反纪律的,就算是副班长我也不会姑息!石飞航大义凛然道。 姚屿: 一直? 作者有话要说:  Hannah对易羿:我喜欢你 易羿对姚屿:我喜欢你 姚屿对易羿:我%*¥你 好奇怪的男女关系 第8章 甫阳一中的作业当属业内一葩,这一周好几门课才开了个头,有的甚至刚讲完前言,实在没什么可做的。七班同学估摸着能过个舒心的周末,还没高兴多久,就见几张雪白的作业纸从前传了下来。 内容跟这周学的东西没有半毛钱关系。 姚屿冷哼一声,坚持认为石飞航夸大其词,醉心权力不可自拔,一秒钟也没有反省。 石飞航跟他僵持了一会儿,改用恐吓的方式:这周末作业这么多,你再不好好静下心做,回家后肯定做不完。 姚屿把做好的卷子往桌上一摊,成功将石飞航气走。 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铃响,苏善阳收拾好书包,从自己的位置换到徐天瑞的位置,眼巴巴的看着姚屿。 你干嘛?姚屿把笔一搁。 苏善阳扯扯书包带子:等你一起走啊。 才几点?姚屿往前一看,往日里最多趁这个时间接点水、上上厕所的住宿生们居然全都收起了书包,动作快的已经窜出了教室。 回家啊,苏善阳说,你傻啦,今天周五,只用上一节晚自习,该回家啦。 姚屿愣了愣,半晌才说:那你走吧,我不回。 啊?苏善阳惊讶,你不回家? 嗯。 苏善阳张嘴还想说话,瞥见姚屿急速浮起的不耐烦,识相地闭了嘴。 眨眼十分钟,教室里只剩了他一个。 这一切发生的太迅速,姚屿懵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潜意识里记得自己除了小长假外是不会回家的,所以住宿生手册他没有细看。 也没问过谁。 这下好了,连专门过来找他麻烦的石飞航都不见了,姚屿突然有点后悔,应该再跟他扯一会儿的。 前排的灯被人关了两盏,后排的灯只留给他一个人,姚屿想了一下,随手摸了一本书,起身朝开关走去。 刚按下第一排,一个凉凉的声音响起:别关。 声音从前门传来。 易羿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跟孙冬灵的对话,为了防止教室全黑,他停下步子站在门框边按着另一半开关,昏暗的角落里脸上衬出一片阴影。 吓人一跳。 你聊完了?姚屿问。 这个问题问出去就很古怪,被石飞航逮住时他至少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而对着当事人问出这句话,简直就是自爆。 幸好石飞航走了。 易羿倒没感觉这句话里有什么问题,淡淡地说:聊完了。 姚屿掐住自己脱口要出的聊什么了,改成一个字:哦。 易羿见他没再关灯,便从一二组中央的走道穿过,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桌上除了他昨天放下就再没动过的书和笔,还摞着几张卷子。 关于七班为什么发任何东西都要留一份给交换生这件事,姚屿一直很迷。 尤其是作业,正常的交换生会去做么? 甚至连看都不会看吧。 可惜七班这个交换生他不正常。 易羿把几张卷子的标题扫了一遍,抽走一份语文古诗词鉴赏,其余的都叠进了书包。 姚屿眼皮跳了一下。 下一秒,就见这人坐了下来。 姚屿: 姚屿把手撤回来,重新摁开被他关掉的灯。 正准备继续往外走,已经拿起笔的易羿突然问了一声:你看这个? 啊?姚屿站住脚步,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指自己胳膊下夹着的那本书。 黑底的《Biochemistry(生物化学)》,封面对着外侧,书名露在他手臂上方一点,混在黑漆漆的夜色里,仔细看的话也并不起眼。 他什么时候看到的?姚屿心想,这人眼睛长在腰上了么? 随便看看,姚屿把书往里收了收,又瞥瞥某人正要做的题目,我作业做完了。 易羿抬起头,在他脸上巡视一圈:你看得懂? 姚屿登时瞪大眼睛。 不就是全英文的教科书么? 姚屿不满地想,狗眼看人低。 实在有不会的地方他可以问人,问国内英语学习者公认的排行榜第一,问专业涉猎范围广到令人发指的排行榜第一,一介留学生在这牛什么牛? 姚屿: 靠。 他想起来了。 上次Omelet里发过去的图片就是从这本书里拍的,当时还顺便说了图片出处,因为这本书是他问易羿有什么外文教材可以推荐时,他发过来的书单里的。 姚同学的脸开始变色,先是白了,然后徐徐地漫起一层红。 看不懂。姚屿一狠心,把书往胸口一拍,拉开自己位置上的凳子,我拿错书了。 他躬身从桌肚里掏出一本《唐诗宋词鉴赏辞典》,重重地摆在桌上:我想拿这本来着。 一本黑,一本黄,一本16开那么大,一本指尖到手腕那么厚,这两本书还能拿错?鬼才会信。 好,一会儿我不会的问你。鬼说。 等姚屿醒悟过来,第二节 晚自习的铃都打了十五分钟。 他就这么留下了。 身边传来纸笔摩擦的细微声响,被空落落的空间与墙壁无限放大,一声一声连贯地撞进姚屿的耳膜。 苏善阳离开时胸腔里升起的憋闷一道一道平息了下去,只留了一团烦躁。 是了,姚屿想,这人太过伟大,成功把次要矛盾转化为了主要矛盾跟他过不去,他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牛的人。 牛人还真的问他问题用Omelet,不当面。 这个点高一的老师基本走光了,不会有人来巡查教室,两个人大大方方的把手机摆在桌上,手指飞快地点着键盘。 易羿的消息比他多了太多,姚屿不用看就知道,Roy一上线就能在Omelet的世界里炸起一阵海啸,无数个等着他答的悬赏问题蜂拥而至,其中还有不少无聊的问题,只想看他回复一下而已。 他随手一刷,就看到一个。 【Roy今年多大了呀?在上大学吗?悬赏金额:50圈圈币】 还有更无聊的。 【Roy在吗?在你就打个1。悬赏金额:100圈圈币】 悬赏问题不限定回答者是谁,但可以通过向他提问的方式选择最想问的人,一般有向谁谁提问字样的悬赏普通人很少会答,因为答了也不一定拿到提问者的悬赏金,还不如在边上看戏。 调戏Roy的问题千篇一律,易羿从没回过任何无聊问题,所以总是重复的问。 姚屿早先知道的那些已经算多了。 当然没有现在多。 是你逼我开Omelet的,姚同学想。 他顺手点开一个悬赏:【Roy真是男的吗?悬赏金额:50圈圈币】 食指一动。 【不是。回答者:YU】 继续。 【Roy最喜欢什么中国菜?悬赏金额:200圈圈币】 【臭鳜鱼。回答者:YU】 YU的等级在Omelet上凤毛麟角,母语中文的排行榜上没掉出过前10,属于有可能和Roy有过交流的一类人,他的回答很快吸引了一批人。 【???YU你怎么知道的】 【???臭鳜鱼挺好吃的】 【不吹不黑,YU从来不说假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Roy性别男最讨厌的食物臭鳜鱼get】 【几天没上我错过了什么?YU为什么要黑Roy】 【Roy你再不来就洗不清了】 姚屿第一次觉得在世界里水还挺有意思的,他不在意他回答下跟楼的内容,只纯粹过过嘴瘾,体验在当事人眼皮下给他找事的快感。 当事人屏蔽了Omelet的所有提示,沉迷古诗词鉴赏,对此一无所知。 玩了半小时左右,易羿突然把卷子一翻,拎到反面研究了下,随后看了看时间。 你做完了?姚屿惊的差点没拿住手机。 易羿转过头来,疑惑地盯了他一会儿,对这位一学习就恍若无人的同学居然第一时间发现他翻了卷子感到十分困惑。 做完了。易羿说。那卷子反面是篇作文,他不准备写作文。 你要走了吗?姚屿又问。 不走,还没到时间。易羿换了本书。 默然片刻,姚屿把手机一丢。 自己把自己坑进去了就显得很傻。 屏幕上的光跟远处的高二楼一起暗了下去,夜里浮起夏末特有的寒意,姚屿没注意的时候,易羿起身把后门关了。 姚同学终于卡在了一句看不懂的句子上。 他有模有样的打开Omelet准备把这句话发给易羿,就见账号里收到一条系统通知: 由于提问者修改了最佳答案,系统回收悬赏金额:50圈圈币,扣除积分:3。 中文的排行榜上互相掐的很死,这3积分让他顺位下滑一名。 他答错什么了???姚屿按进回复记录。 就见那条【Roy真是男的吗?】里他写上去的【不是】居然被发布者选为了标准答案。 之后重点来了,Roy在这条答案后面跟答了五个字:我是,他不是。 姚屿:??? 第9章 这个晚自习上的格外宁静。 往常一过九点,姚屿连钟都不用看,蠢蠢欲动的脑袋、交头接耳的声音、天上乱飞的作业本,无一不在昭告天下:晚自习将尽,夜生活即将开始。 最后的几分钟永远最难熬。 而今天一晃就过了。 锁好门后,自习后半程一声没再吭的易羿瞥了眼姚屿空无一物的背,轻声问:你不回家? 姚屿怔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只拎着本书,连支笔都没带,怎么看怎么不像正要回家住两晚的高中在校生。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7) 虽然他本来就不是。 回,就这么回。姚屿嘴硬道。 易羿打量他片刻,转身下了楼梯。 走到一楼转角处时姚屿微顿了下,按理回宿舍要走跟出大门相反的方向,但他都那么开口了,不跟着去就不对了。 姚屿叹了口气,脚步一转继续跟着易羿。 眼看着离门越来越近,姚屿脑袋嗡嗡转起来,一张虚拟地图摊开 从正大门出去绕学校转一圈能走到北边的一个小门,那个门离宿舍很近,就是不知道这个时候还开不开了,如果不开的话他还得掉头回来,所以不如走到一半就掉头? 恍惚间,一个猛然窜出的影子打断了他的思路,GPS姚导航时没留意周围的环境,差点跟影子撞上。 背后的安宁恬静褪去了,嘻嘻哈哈的喊叫和涌动的人流组成了周五夜晚九点的高三教学楼,姚屿盯着那栋底下两个年级无比敬仰的神圣建筑,纳闷自己居然跟着易羿走到了这个地方。 高三跟高一高二不一样,即便是周五,住宿生也会自觉地上完晚自习再回家,很多人甚至半个月一个月的回一次家,为打那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然而某些战士时常不在状态。 影子扛着个炸/药包勾住易羿的脖子:我的易羿啊!!! 耳膜和视网膜受到的双重刺激惊了姚屿一大跳,他捂住胸口顺着气,定睛一瞧,发现不是炸/药包是被背在胸口的书包。 易羿一把拽开丁宇乱放的手,语气凉凉:同学在,别乱喊。 啊?丁宇朝后一仰,发现易羿后面真的跟了个人,他把身体一转,哪来的同学啊? 易羿一言不发地看他。 丁宇一边端详着姚屿一边跟他自我介绍:你好我叫人生。 姚屿:? 丁宇说完这句一见姚屿的表情就笑了,哈哈解释道:人生的意义,知道吗,十几年前出道的亚洲男子天团,我人生,他意义。丁宇指指易羿。 滚,别扯淡。易羿挽了下袖子警告道。 诶!!我说你,丁宇很是惊异,这么久没见你居然会说脏话了,谁教的你? 姚屿: 谁往边上挪了一步,试图降低一下自己一米七八的存在感并找机会开溜,哪知那边丁宇接着补充:下次让他教你点高级的啊,滚现在都引申为撒娇卖萌用的了你知道吗 易羿面色沉静地望了他一霎,忽然朝前抬脚:我走了。 诶等等我,丁宇忙跟过来,还顺带用余光瞄了眼姚屿,你同学跟我们顺路? 这句话仿佛扎在了某个关键的点上,易羿才走了两步的脚陡然停下,害得刚刚才避免了一场车祸的GPS姚终于未能幸免于难。 还是个连环的。 多亏丁宇把书包背在了前面,姚屿只是撞上了他的背,而易羿直接被书包顶出去一段,一个踉跄。 不怪我不怪我,你自己停的,丁宇伸出两只手拼命地摇,你肯定没问你同学回家走哪,不然能这反应?我这是提醒你。 易羿反手搭上背捏了捏,一脸我为什么要问? 姚屿算是看出来,这个话多的人生虽然话多,实际上却有些惧怕易羿的样子,他说完没等人接话,就自顾自地揽上姚屿的肩膀,还装模作样地自来熟:同学,你回家怎么走?有人来接吗?顺路的话送你一段?你家往哪条路去?这么晚了一起走安全,诶?还没问你名字呢。 我叫姚屿。 啊,丁宇笑了笑,我叫丁宇,居然这么巧名字里都有yu,这就是缘分啊,所以你怎么走? 茫然中姚屿只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坑,坑边上有一个热情的煞笔和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他怎么走,他转身就能走啊。 甫阳是姚屿的老家,他从小却没待过多久,姚家在他三岁时搬到了燕山脚下,而那之前的记忆早已模糊,印象里只留下每年过年回来时必逛的繁华大街。 天华街。姚屿随口胡说。 啊!!!丁宇惊喜大叫:没见过比这更顺的路了,走走走,这一趟必须得送,你知道天华街离这有多远吗?再不走到家都明天了。 姚屿:??? 远???这位人生是对这个字有什么误解?GPS姚住进宿舍那天还坐公交去买过东西。 姚屿在窒息中望向易羿,恰巧和他幽深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四周是昏昏暗暗的树影与人声,少年颀长的身形染上了黑色的轮廓,一片黯淡中眼睛也埋没在墨黑的背景之下,那目光实在很不起眼。 半晌后姚屿撤开丁宇的手:不用了,我有人来接的,你们先走吧,你们你们住的那么远,赶快回去比较好。 丁宇一瞬间显得很诧异:接你?这么晚?来接你还弄的这么晚?高一应该早就放学了吧? 姚屿心想我就不能是自己非要留到这么晚的吗,你问题怎么能这么多,你旁边那位没有发育完全的语言细胞是都长在你身上了吗? 不等他挖下一个理由,易羿忍无可忍伸手卡住了丁宇的脖子,用力拖着他往校门外走,再不给他跟姚屿说话的机会。 不说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一路上丁宇还在哼哼。 你这人怎么这么暴力,对待学长这种态度? 我要找方婧涵告状! 方婧涵那边现在几点? 算了算了方婧涵脾气不好,还是打给你教授吧。 校门外,姚屿跟到七八百米的位置停了。 路两边停满了接高三学生的车子,那些车即停即走,只有他面前划了线的车位一时半会不会空开,能打个不错的掩护。 他准备等那两人从他的视野里彻底滚蛋再回去。 结果丁宇和易羿也停下了。 你怎么不走了?丁宇问,接你的人还没来? 来了,看到车了,我爸不在车里,可能去买什么东西了。姚屿搪塞道。 啊?哪辆啊?丁宇顺口一问。 姚屿迟疑了一下,这个问题其实不回答也没什么问题,但大概是做贼心虚吧,他潜意识里要把谎扯的尽善尽美,结果就做了件他这辈子再也不想回忆的事。 姚屿对着身前的车一指:这辆。 丁宇看看车,再看看他,又看看易羿,眼珠差点掉进嘴里。 易羿瞥了姚屿一眼,路灯照射下那表情显得十分诡异,下一秒就见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对着车一摁。 车门嚓咯一声。 姚屿:!!! 第10章 额那个丁宇试图说点什么,把风中零碎的姚屿给拼回来。 可惜这个拼图游戏有点难,他是不可能完成的。 快啊你,说点什么叫叫你儿子的魂!丁宇憋了好久的笑,说话时不可抑制地漏出了声,那笑声打在姚屿最后一根敏感脆弱的神经上,让他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朵尖。 哈哈哈哈哈哈丁宇听见自己的声音回荡在甫阳一中正门口最宽的马路上,周围接到没接到孩子的家长们循声齐齐望过来,把这个书包前背、胸口抽搐的男生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丁宇? 是!就是丁宇。 这孩子性格真好,这时候还能笑的这么开心,我家那个每天只给我甩脸色。 唉谁不是呢,我还不敢乱说话,生怕惹毛了他。 他笑什么呢? 跟同学玩呢吧,边上两个孩子是谁? 不认识,没见过,看那校服,样式像高一的。 哦,可能是亲戚吧。 应该是。 有不认识的家长好奇地问:丁宇?这孩子怎么了? 你不知道?没来开过家长会吧,就他们年纪第一啊,考什么都是第一,今年清北两个校长推荐名额让他随便挑呢。 这么厉害?家长吃惊,看着、看着有点傻啊。 怎么说话的,回去问问你家孩子就知道了,我家的跟丁宇一个班,成天丁宇长丁宇短,听的我直来气。 丁宇笑得岔了气,直到被易羿以再笑就杀了你的眼神恐吓,才堪堪止住了一泻千里的笑意,他再跟姚屿说话时,眼眉口鼻都沾着遮不住的新奇:姚屿同学,我觉得从科学的角度来讲,易羿他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姚屿从小没丢过这么大的人,喉咙一哽,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假如地上有个洞,他当场就能把丁宇按进去。 易羿在丁宇背上甩了一巴掌:闭嘴。 少年秀气的脸上双眼透着迷瞪,眉毛纠结地挤在一起,嘴唇张开,嘴角微微抖着。 易羿无视掉姚屿耳尖不可辩认的颤动,扶住车门对丁宇说:普通小车,认错了很正常,你还走不走? 走走走我当然走啊,但是你同学还没找到他爸爸啊?天太黑太危险了,不如我们陪他一起找到爸爸再走也不迟啊? 易羿右脚发力,一脚把丁宇揣进了后车门。 驾驶座的门还没关紧,丁宇又连滚带爬的从车窗探出脑袋:姚屿姚屿!过来跟我加个微信!我是真的担心你!不是威胁你不加就把这事发到学校贴吧去!来来快!赶时间! 姚屿: 嘀的一声扫码过后,丁宇终于心满意足地降下车窗。 引擎发动后的合成金属块疾驰而去,姚屿脑子里一团浆糊,混乱中他想起易羿踢过去的那一脚,懵了半天浮起一句:他可真不是个君子。 * 宿舍里空无一人。 托吵死人的丁宇的福,姚屿回来时太阳穴还在一跳一跳,看书是不可能了,他换了睡衣往床上爬去。 还好不是在以前的学校,以他在初中的受关注程度,这事非得跟个烙印烙在身上不可。 时钟缓慢晃荡过十点,姚屿在漆黑中睁着眼睛,手机搁在枕头底下,怎么也升不起睡意。 太早了吗? 还是太傻了? 果然还是太傻了。 姚屿把头埋进枕头下面,差点哭出来。 自打CILL遇到易羿就开始不顺,先是被抢奖杯,再是同桌风波,现在又来个当街认爸,这要是被楚晴知道,这辈子都不会同意他跳级了。 不过同不同意又有什么区别呢,已经这么多年浪费过去了,他也在学校课程和个人兴趣之间找到了相对平衡的那个点,只要没人触碰天平的任意一边,这个平衡还能安稳的保持很多年。 保到他有足够的能力跟楚晴说不。 每一天都比前一天离那一天更近一天。 姚屿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闭上的眼睛,但他清楚的知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22点47。 你有病啊!!!他上滑取消掉这段语音的发送,生不如死地往前翻着丁宇给他发过来的十几条消息。 人生:小同学 人生:睡了没?没睡吧 人生:没有一个学霸是零点前睡觉的,包括我也一样 人生:???人呢,我有事跟你说 人生:害刚才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情不自禁 人生:理我? 姚屿把消息免打扰的开关点开,在对话框里编辑了一段话发过去。 华山:自动回复您好,我现在有事不在,一会再和您联系。 丁宇秒回:别装了那是QQ的,微信没有这个功能。 姚屿: 我让你看的不是有没有这个功能,是这段话。 对话框里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好几遍却没有消息传来,丁宇确定这是个回的慢的主,决定认怂。 人生:我正经点,不跟你乱扯了,我们按正常人的交流说事,行吗? 华山:行。 人生:一般是要先介绍一下昵称的吧?我这昵称跟你解释过了,然后能请教一下你为什么取名华山?这名字有什么含义? 华山:你上不来。 人生:什么? 华山:华山的意思是你上不来。 人生: 姚屿取这个充满老年disco风味的微信昵称寓意在于暗指自己是座无法攀登的高峰,也就是俗称的装x,然而这个解释在已年满十八周岁的成年人丁宇眼里舞出了不一样的滋味。 人生:呵呵呵,我想把你的名字发给易羿看看。 华山:? 人生:忘了他没有微信。 华山:正事? 人生:行吧,不想打字,我发语音给你 丁宇随后发来几段长达60秒的语音,里面充斥着语气词和各种废话,这要换在平时姚屿连点都不会点开,然而今天他耐心地开了公放,让丁宇的声音在沉寂的宿舍里四处弹射。 主要是丁宇作文写多了,习惯性的在开头总起 人生:你必须举报易羿。 姚屿: 这是个什么发展? 丁宇说:你看到他开车了吧?其实他驾照是英国的,回国不算!所以他属于无证驾驶!!你知道这多严重吗?被发现就是罚款、逮进去拘留! 姚屿懵腾片刻,回复:那你还敢坐? 人生:坐啊我敢啊,他只是没证,不是不会开,其实他车技挺好的,有空你可以来试试 姚屿: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8) 无证驾驶?这个笑话怪冷的。 姚屿没怎么思考就回过去:哦,我睡了。 丁宇诶诶诶诶几声,当场拨了个语音通话过来,被姚屿无情摁断。 人生:???你的友爱呢,你的正义呢,我冒着生命危险透露这么大的消息给你,你要像车祸现场的无情旁观者一样拂袖而去吗? 华山:你自己怎么不去举报? 人生:刚才说了啊,我会有生命危险 华山:所以就找我? 人生:你没事,他打死我也不会动你的 姚屿谁给你的自信打到一半,丁宇后半句抢先发了过来。 人生:因为你长的好看 华山: 华山:睡觉了,别逼逼 人生:喂! 姚屿虽这样说,实际却没有放下手机,这几行没有营养的对话里,隐约的像话里有话。 丁宇不是个能忍的人,甚至还有点学霸自带的强迫症,他能忍着在车上没给姚屿发消息已经使出洪荒之力了,眼下花了这么久跟姚屿说这件事,不达目的这一个月都睡不好觉。 他在书桌前静坐良久,把心一横。 人生:算了,我跟你说实话吧 华山:哦? 人生:其实他有驾驶证,一回国就考了,我就是想举报他!让他开不了车! 华山:你慢慢说,我睡一觉起来看 人生:我尽量简短 丁宇说: 易羿的小学是在甫阳上的,上了一年级到四年级,我正好是他同班同学,知道点他以前的事。 四年级期末考试那天,他突然没来上学,急的班主任一边监考一边疯狂给他家打电话,打了一上午没人接,她找人看着我们,自己去了他家。 我后来知道,易羿的父母车祸死在了英国,他被遣送回来后跟奶奶住在一起,他奶奶身体不好,每天卧病在床,根本管不了他,等于他得自理还得照顾一个生病的老人。 那天早上,是他奶奶过世了。 据说是他起床后发现的,当时身边只有他一个人。我们老师过去的时候他还坐在奶奶床边,呆呆地看着再也不会动的老人,旁边是大打出手的叔叔和姑姑,争他爸妈留下来的遗产。 他父母条件很好,国外赚了不少钱,可惜走的太早没留遗嘱,家里又有老人和兄弟姐妹,那时候他那么小,还没有监护人,根本没有争抢的机会,基本上那些钱就送出去了。 人生:他现在住的地方,就是当年他奶奶跟他住的房子,房产证换了他叔的名字。 人生:你说他是不是有病?那地方有什么好住的?我不把他从那里搞走我就不姓丁了! 第11章 姚屿直觉丁宇要跟他说点没人知道的事,但没想到他上来这么长一段人生经历。 这人生经历还是别人的。 跟他印象里的某人差距挺大。 人生:遭了。 人生:我是不是破坏了他在你心目中高大的形象? 人生:要死了要死了 人生:我跟你说啊!这人其实不可怜的,他回了英国以后重新开始上学,小学读了四年,中学读了四年,眼睛一睁一闭就被剑桥录取了身上还挂了三个专利,躺赚一堆使用费还套了个对他青眼有加的教授,你不要被他悲惨的童年迷惑了!!! 人生:要不,我会这么舔他??? 丁学霸那也是甫阳一中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夜里十二点,困劲过去,依然醒着的头脑里一片清明,姚屿的左手拇指不断在一张照片上滑来滑去,情绪看起来很平稳。 照片拍的是一辆车的驾驶座,位置上坐着个脸很嫩的学生,留一头没耳根的黑发,五官清俊,握着方向盘的手臂线条紧实好看,丝毫没注意有人在拍自己。 丁宇说:他小时候那场官司是我表姐帮忙打的,也是我表姐带他去的英国,我表姐叫方婧涵,大我十三岁,是个狠角色,我从小不敢惹她,这注定了我也不敢惹他。 所以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 星期一一大早,易羿少见的在早读课就坐在了位置上。 康蒙稀里糊涂当了他们组的组长,组里交上来的各科作业摊了他一桌子,还挤占了苏善阳半张位子,从边上看过去一片狼藉。 他把两份作业翻到同一页,砸了咂嘴极其不满意地说:怎么答案还不一样呢?这让我抄哪份? 组长你咋这么缺德呐?有人说,你抄错了还得连累被你抄的人,你是不是不想做啦? 我本来也没准备做多久,康蒙头都不抬,及时行乐。 康蒙!语文课代表在一旁愤怒地喊,就差你们组了,数齐了赶紧交来,再不来你自己送孙总办公室去。 艹,怎么多一份?康蒙目瞪口呆地说,谁把其他课的作业交语文里了? 我的。他身后的人沉声道。 语文课代表和康蒙同时回头,见说话的居然是平日里惜字如金的交换生同学。 班里到现在还没几个人敢主动跟他搭话,康蒙立马哑巴,把作业往课代表手上一丢:齐了。 哦,那就第三组少一份,少一个姚屿的,他人呢?课代表问。 倒数一排属于前方所有人的视觉盲区,混乱的早读课上站起坐下的课代表和组长又极度混淆视线,几乎没人注意到角落里没填上的座位。 苏善阳从英语书里伸出脑袋惊道:姚屿不在?他早上跟我一起来教室的啊。 又被拖到教导处去了?康蒙条件反射一喊。 哎管他那么多呢,徐天瑞扒着姚屿的数学作业埋头苦干,有姚哥带头不交你们还不开心?感谢姚哥帮我消灭少做五道题的罪恶感。 苏善阳嘴里嘀咕了几句奇怪,他背后的易羿朝左望去的视线一触即收,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卡着铃声进教室的时候姚屿脸色发白,后门被人从里面关上了,他只得绕到前门,在众目睽睽之下进门入座。 经过徐天瑞的位置时这货好死不死地说了一句:姚哥,你语文作业没交。 是么?姚屿愣了一下,说道:谢谢。 徐天瑞:??? 数学老师的课又被换了,这次换成了政治课,政治老师讲课有点儿慢斯条理的,颇像后头跟了个翻译似的说一点顿一点儿,一句话分成三部分来讲,断句还总断在奇怪的地方,一不小心能听断气。 徐天瑞拿竖起来的政治书遮住脸,幽幽地转头看向姚屿,手指点了点他桌上的数学书:姚哥,你被魂穿了么? 姚屿这才注意到解释着社会必要劳动时间的政治老师,恹恹地勾手从桌肚里换了书:谢谢。 徐天瑞: 徐天瑞慌了:姚哥你怎么了?你这样我好方,你做数学作业时也是这个状态吗?我俩要手牵手到走廊上去罚站吗? 我上周五做的,你又抄我作业了?姚屿反问他。 啊那个,徐天瑞欲盖弥彰地撸了把自己的头发,干笑两声说:你正确率高,我对对答案,不说这个,你刚才上哪儿去了? 姚屿没什么心情跟他多话,脱口就答教导处,蹦出前面二字后突然意识到不对,还没来得及改口,徐天瑞替他补上了:真是教导处啊? 苏善阳康蒙还有徐天瑞的同桌梁金饶整齐地:我去! 你们去什么去?政治老师讲到一半的课顿住,手扶着眼镜框一边,两只眼睛从镜框上面瞪过来,想去我办公室? 不不不不,徐天瑞一秒怂地抱住政治书,不是很想去。 那不好好听课! 除了徐天瑞,另外三人有点委屈,政治老师语速实在太慢,等着等着奇奇怪怪的声音就自动飘进了耳朵,这能怪他们吗? 五分钟后,三双耳朵又不争气的竖了起来。 徐天瑞:你找老五麻烦还是老五找你麻烦? 姚屿心说你能不能闭嘴了,你是巴不得让某人听见吗? 他在一圈八卦目光中偷偷瞄向易羿,就见这人好像也没空注意这边的动静,这堂出其不意的调课打乱了易大仙从容不迫的步伐,他把政治必修一翻到后面,露出少有的凝重神色。 过了一会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微微抬起头,朝姚屿的方向望过来。 那一秒他脸上的表情像是个呆,姚屿也呆了下,随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易羿: 徐天瑞: 政治老师: 还来?我刚才提的问题都听到了?政治老师看着姚屿说,给你们几分钟小组讨论,过会儿你跟你右边那位同学我点一个起来答。 姚屿: 易羿: 徐天瑞的脖子被衣服狠狠勒住,整个人被大力勾向后方,脊椎骨重重撞上姚屿的桌子,桌角被冲的往后移了几厘米,发出吱吱的摩擦声。 老师问什么了?姚屿凶狠地问他。 徐天瑞疼的尾音都变了调:我知道个屁! 姚屿又看向梁金饶。 梁金饶:价值规律的启示。 姚屿松了口气,还好是书上东拼西凑能理出来的问题,只要易羿能知道题目 所谓小组讨论,就是在紧张的课堂上突然开张一个菜市场,让大家明目张胆闲聊扯淡,只要不聊老师提的问题,聊什么都可以,哪怕在甫阳一中这种重点中学里也是如此。 3分钟的讨论时间,20秒起个头,剩下的天花乱坠胡说八道,往往到最后老师问有答案了吗还收个还没有的结果。 政治老师也不介意耳朵里听见的明星八卦和家长里短,时间一到,书一卷指着他们两个问:研究出来了吗? 易羿抬头望向老师。 他两只手摆在桌下,书摊在科学发展观和小康社会的经济建设,被姚屿笑后倒是恢复了常规制冷功能,只是坐姿有些麻木,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姚屿看他这样子,十分蛋疼地主动举起了手。 啊,那就没举手那位,第二组最后那个黑衣服起来说吧。政治老师推了推眼镜点名道。 姚屿: 易羿继续看着老师,五十来双眼睛的注视下岿然不动,毫无反应。 苏善阳以为他是不知道答案,迟疑了一刹,被他是我们讨论小组的说服,徐徐移过去贴上康蒙的手臂,往后低声提醒:书十六页,主要生产者方面,就供需平衡那个意思,你随便扯两句 姚屿却觉得哪里不对,他放下手,狐疑地盯着装死中的某人,只见他长腿惬意交叉,保持着无动于衷的坐姿,眼里有恰到好处的不解与茫然,与政治老师大眼瞪小眼互看了一会儿后,又把目光转向了自己。 须臾间一股熟悉感蔓延开来,姚屿仿佛回到了某个雨过天晴的上午,他第二次见面的同桌完全听不懂自己指桑骂槐的逼逼,让他活生生咽下了一肚子气还得强行暗示自己不在意。 怎么了?黑衣服的,叫你回答问题,听不懂人话?政治老师再次喊道。 姚屿听见自己硬邦邦的声音里夹着浓浓的不爽:老师,他交换生,你叫他要说stand up.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康到这里,点个收藏,留个言 让我有动力多码点!! 第12章 政治老师的政治立场向来明确,听姚屿一提,想起来什么似的,豁然开朗道:哦,是你们班那个英国来的交换生啊,怎么长的这么符合我们的基本方针,我都没看出来。 全班哄堂大笑。 知道来听政治课,说明思想觉悟很高,政治老师莫名从易羿清白的表情里提取出些许感动,以后可以多来听听我的课,保证会有收获。 那笑声更大了。 这节课后半程上的风生水起,政治老师得了现成的素材源,时不时的就拿易羿举个例子,情到深处竟然多上了整整五分钟,让贾得松蹲在门口跟着听了好一通思想教育。 二、三节课之间隔着二十五分钟的大课间,高一年级刚报上去的项目还没排出名单,暂时集体被安置在教室里,就着运动员进行曲吃零食喝水补作业。 下节课英语,上周默写没订正的趁早注意下啊。英语课代表趁班里还没躁动起来提醒了一声,徐天瑞立马接上一个艹。 梁金饶问:老徐你在家风评是不是特别好? 什么意思?徐天瑞找默写本找不着,半天才想起来夹在英语书里了,他掏进书里带出一本摊开了的英语本,一个血红的20当场闪瞎了梁金饶的狗眼。 你作业都不用带回家做,爸妈对你满意的飞起了吧? 说什么呢,徐天瑞朝他翻了个白眼,那是姚哥干的事。我是回家作业不会做,姚哥是作业不会留回家,是吧姚哥? 七班目前的作业源集中在初中分校上来的几个人里,然鹅资源配置是门深奥的学问,具体表现为徐天瑞方圆五个座位之内居然没有一个人毕业于甫曜,苦的他一度想要自断双腿换个靠前的座位。 直到他发现他的后桌原来更好用。 徐天瑞决定紧紧地抱住姚爸爸的大腿。 姚屿心里不痛快,马屁也听不出爽快来,闻言哼唧了一声。 姚哥你是不是看那个交换生不爽?徐天瑞看他脸色猜着说,其实我也看他不爽。 嗯? 特能装啊,徐天瑞充分阐述着自己的理由,我老早就想说了,一个中国人,中文也不差,大学也考上了,除了回来装x以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要来当这个交换生,难道我们学校在国外都有粉丝了?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9) 徐天瑞想这简直扯淡。 你说呢,姚哥? 姚屿心想我说个屁,我烦着呢,你不赶紧抄你那单词小心遭报应。 报应说来就来。 喇叭突然呲呲两声,随后爆出运动员进行曲的声音,走廊里骤然奔起一条长队,八班九班人高马大的体育委员冲在队伍最前方,一边跑一边回头朝狂奔的人流喊:快点快点!音乐要结束了! 这阵仗把教室里正拿着杯子泡枸杞的熊嘉晟打蒙了:他们干嘛呢? 地震了?!徐天瑞一抖差点把笔掉地上。 你家地震还管音乐不音乐?梁金饶站起来,我们是不是也要跑? 他话音刚落,孙冬灵踏着高跟鞋出现在七班门口,咣咣咣门上敲了三下:还愣着呢?还不跑?班长呢?想争倒一是不是! 熊嘉晟懵了,杯子里的水漫过杯口流到手指上,烫的他嘶一声嚎起来问:往哪跑? 操场啊!今天周一,升旗仪式! 上周一高三年级开学考试,学校怕打扰他们取消了那天的早会,结果七班人脑袋里就没留下升旗仪式和国旗下讲话的概念。 按理熊嘉晟该负责提醒,可这人猝不及防反被提醒,第一反应傻了而不是动。 孙冬灵仰天长吼:还不跑?! 姚屿身后跑着徐天瑞和苏善阳,一溜烟冲到操场外围,大老远喵见一个眼熟的影子。 不愧是辣手狠心伍主任,只见他吹胡子瞪眼拎着话筒站在跑道边,一边掐表一边实况转播:高三年级全部齐了,高二年级除了二班三班也到齐了,高一怎么回事?这么久就三个班排好了队,剩下的是找不到自己班还是不知道自己是谁,班级分太多了想送掉点是不是?来来,快点快点! 姚屿瞳孔一缩眯起眼睛,脚下跑改为走,往旁边挪了几步。 怎么了姚哥?徐天瑞收起往前迈的腿原地跑步,抡着胳膊站在他原来的位置侧头问道。 我们班在这边,姚屿手指了一下,淡淡地说,再往前进高二队伍了。 啊?徐天瑞反应着他的话,没留神被后来居上的易羿超了过去。 下一刻,就见他被伍万群拦了下来。 徐天瑞见状果断向左平移,一眨眼移的比姚屿还远出去几米。 一通操作猛如虎的横切竖插过后,七班总算在音乐结束前排好了队。 孙冬灵姗姗来迟站在队首,一边往后走一边帮他们调换位置。 你们是眼睛长在天灵盖上了吗?她从队里扯出郝凡,又扯了几个跟郝凡一般身高的往后面推,去,站姚屿前面去,教室里有四组给你们分,站成一列就高矮不分了是吧。 边上六班没见过操场排队故意往前站的,顿时看猴似的看着这几人。 国旗下讲话的内容一直很惯例,只不过这是开学第一次升旗,加上新生入学和新高三正式开跑,校长上台亲自讲了两句之后把话筒递给了甫阳一中的风云人物暑假里斩获数学、物理竞赛双料冠军、顺便在开学考试上拉开了第二名三十六分的丁宇同学。 话筒里咚咚的震动声拉回了姚屿的思绪,他瞥见站在他前面的郝凡像看到什么偶像明星似的伸长了脖子。 各位同学好,老师好,我是高三九班的丁宇,很荣幸在今天、在这里给大家做这次讲话,如果大家对我讲的内容有任何看法或问题,欢迎大家来高三九班找我交流。 丁宇?! 猛然间听到这个名字,姚屿呼吸一滞,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丁宇穿着高三的深蓝色斜杠校服,在落地麦克前挺着笔直的腰板,东起的朝阳对着他侧面撒下聚光,从下面看过去人模人样的。 郝凡跟他几个甫曜的同学显得很激动。 姚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狗东西。 今天我要讲的主题是:传递正能量。 丁宇在装x扮相收买人心方面有自己专业的一手,结合他丰满的履历和强劲的实力,这轮讲话收获了一众掌声和惊羡,尤其在高一年纪学弟学妹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主要是姚屿。 姚屿在下面看到,丁宇念传递正能量五个字时,一直看着伍万群的易羿忽然抬头扫了他一眼。 晨风乍起,被逐渐升起的温度按下了一部分力道,只够吹动易羿T恤的衣摆和垂在耳垂边的鬓发,他站在背光的角落里,跟反射着24K的丁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伍万群跟他聊完,他并没有走向七班的队伍,而是回头独自去了教室的方向。 他走的很慢,慢到姚屿产生了一种他随时会回过头来看一眼的想法。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丁宇讲完话,郝凡用恨不得把手都拍掉的力气鼓着掌,拍了会儿听到身后没有动静,皱着眉转身质问:你怎么不鼓掌? 姚屿露出一个?的表情:鼓完了。 你骗人,我站你前面听的一清二楚,你根本就没动过手。郝凡说。 姚屿:你耳朵出问题了。 他心情不好时结句语调会向下压,听起来格外冷淡,再加上空洞洞的似乎在掩饰什么的表情,落在郝凡眼里就是老子爱怎么样怎么样关你屁事。 郝凡记得开学典礼那天也是这个人在一群人面前给自己找事。 新仇旧恨交杂在一起,心里那颗火苗腾的一下就烧了起来:你牛什么呢?你知道台上讲话的是谁吗? 谁? 丁宇! 退场音乐响起,郝凡拽住姚屿的衣服不让他走:丁宇是我们甫曜毕业的,活着的传奇人物!你随便问问甫曜的人,或者问问现在高二高三的,有人会不知道丁宇? 姚屿的表情很麻木:我知道他。 不就半夜三更拖着他讲故事的我不敢惹么? 你知道?你知道屁!对了,你是外省来的吧?不懂人口大省里的状元预备役是个什么概念!郝凡气冲冲地说。 甫曜前两年建校时空顶着甫阳一中初中分校的名头,在市里口碑一般,多数家长持观望态度,不敢轻易把孩子送进来。 是一个名叫丁宇的学生贴着甫曜的标签大杀四方,凡是全市联考科目就没让其他学校抢走过第一,打碎了不少吃瓜群众的眼镜。 郝凡的第一副眼镜也是他打碎的。 自那以后郝凡就成为了丁宇的迷弟。 你现在对丁宇哥不屑一顾,将来他绝对会让你付出代价的。郝凡死死地盯着姚屿,那眼神像是周围没人,他就要动手了。 姚屿觉得这预言还是挺准的,他刚挣开被扯住的衣服理完褶子,就见代价打碎了郝凡的第二副眼镜哭丧着一张脸朝他奔了过来。 第13章 丁宇讲话时站在高位,自然早注意到了脚边不远处的易羿,他那位置居高临下,又正对着易羿的脸,看到的比姚屿清楚多了。 所以他走过来时满脸哀怨。 作为同谋,姚屿知道他在哀什么怨什么,但郝凡就没他那么淡定了,他被甩开的手机械式地停在了半空中,摆了个打武术的造型。 诶这你同学?郝凡听见同广播里一模一样的男声在耳边响起,耳朵里像有什么挠过似的痒了一下。 算是吧。姚屿看了一眼说。 什么算是?郝凡在心里吼道,我就是好不好! 然而丁宇的脸最大限度的停在了他的视野内,郝凡语无伦次:丁、丁宇学长? 你认识他? 你认识这个没礼貌的家伙? 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跟同学聊骚,丁宇无语,你没看到 我我我、我不是在跟他聊骚,郝凡急忙解释,我是在让他、让他让他传递正能量! 丁宇: 谢谢你听我讲话听的这么认真。丁宇没好意思说那篇稿子是他从用软文书写器一键生成的,眼看操场上人走的差不多了,他在姚屿背上拍了下示意往前,嘴里敷衍地捣着浆糊:我想问问姚同学是怎么传递我教他的正能量的,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滚远一点? 郝凡愣了一下,姚同学?姓都报出来了,他再不想相信,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个人互相认识。 那他刚才跟姚屿说那些?不是得被他当傻子么? 郝凡绿了。 绿着听话地灰溜溜跑了。 他不知道的是,姚屿对丁宇的过去确实一无所知,就算知,也并不会在意。 谁家学霸没点光辉历史呢。 姚屿可能比丁宇还夸张点。 我服你,丁宇见人走远了,把半正经的语气一扔开始贫嘴,你举报到伍万群那里去了? 不然呢? 丁宇啼笑皆非:厉害,太厉害了,老五把他拉在全校学生面前盘问,效果绝对杠杠的。 姚屿哼了一声问:他不能跟老五解释清楚?你怎么确信他会从那里搬出来? 丁宇说:不算确信,七分把握吧,他这人比较烦被人指指点点,老五知道他没犯事,肯定会找理由解释,比如什么担心不安全、怕影响不好之类啦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他最怕这个,心里不有点起伏我就不姓丁。 姚屿顿了一下:你是不是二胎?被你妈逼着跟她姓了?不然怎么天天不想姓丁? 胡说什么呢,丁宇正色道,姓是能随便改的吗?你看易羿让我表姐看到这么大,也没见他改我表姐姓啊。 几年? 什么? 你表姐管了他几年了? 嗯,八年差不多吧,不过我表姐说他挺省心的,没花什么力气,自己就像个吉祥物似的摆在那儿,让他知道边上有人就行。 两人走到中央广场的位置,高一和高三楼的路就此岔开,他们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姚屿表情唏嘘:我感觉我被你坑的死死的,老五那里是告假状的,易羿那里是小心眼举报的,完美的三百六十度全方位不是人。 你怕这个干什么?丁宇不在意地挥挥手,我是跟他太熟,怕他对我动手,你跟他才认识几天?那天我看出来了,你不是挺烦他的吗? 姚屿被这话结结实实噎了一下,反射性道:哦,是吗。 好像是的呢。 还有啊,丁宇看了下他的脸色,语重心长拍拍他肩膀:你这么直、正直的男孩子,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你是不是也离我远一点比较好?姚屿突然说。 丁宇没跟上他的转折:啊?怎么? 你往那看。姚屿指指高一楼三楼走廊。 黑T恤在米白瓷砖的映衬下十分容易辨认,T恤的主人双手插在口袋里,背靠着一人宽的触顶大石柱,神色不清地俯瞰着楼下。 视线的方向,差不多就是他和丁宇站的位置。 姚屿回拍了拍丁宇的肩膀:兄弟,你最近离他,也要远一点。 * 打发走了哆动症当场发作的丁宇,姚屿被碰巧路过的孙冬灵捉到了办公室。 这回没有事先预谋,下节课是语文,孙冬灵正找人把批好的作业捧回教室,就顺路捡到了姚屿。 意外很美,有时候也很霉。 我刚遇到伍主任,他都跟我说了。孙冬灵把七八班两个班的语文作业移过去,试探着说:你这孩子,有事怎么不先来找我?怕了我了? 姚屿心说那可不怕了您么,您下手不硬不软的,把人抛起来一顿操作后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你是还讨厌着易羿?孙冬灵继续问,上次只解决了你们的表面问题,没解决心理层面问题? 姚屿摇头道:没有,我们没问题。 哦你没问题。孙冬灵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他用的是我们,而孙冬灵回了个你,两个词指代范围不同,姚屿敏感地觉察到这里有什么不一样。 孙冬灵接下去说:伍主任嘴不严,该知道的易羿都知道了,既然你说你没问题,那这件事,你自己去解决? 这个意思,就很明确了。 姚屿默然片刻,回问孙冬灵:他有说他准备怎么办么? 孙冬灵答:这个你自己去问他吧,你们不是三岁小孩,没必要让老师来当传话筒。 好吧,这次是他理亏。 作业从四沓变成了一整摞,姚屿回教室后把东西放在讲台上,语文课代表自觉地跑上来接手。 这个礼拜七班有一点进步,能知道到哪个名字的是下一组,到哪个名字的又是下下一组了。 前面的人一个一个取掉自己的卷子,徐天瑞慌里慌张地改着他那没弄完的英语默写,拿了自己的后看也不看就往后扔。 姚屿接过低头一看,卷子上名字笔锋端正:易羿。 这他妈就很尴尬了。 第二组的卷子传到苏善阳停了,他无意识地回头示意了一下,然后转头四处张望寻找起易弈失踪的卷子。毕竟今天大佬交且唯一交了语文作业,作为新时代与人为善的好少年,苏善阳觉得这份积极性绝对不能打击。 那么,是谁居然拿着大佬的卷子不松手? 他舍友手上一左一右两份卷子就很扎眼。 进教室后姚屿没往易羿身上看过,所以这是他们升旗仪式回来后第一次对上视线,姚屿满脸尴尬目光下移,易羿则从头到尾没有表情。 苏善阳个没眼力见的,找到目标除了说了句易羿卷子在你那啊姚哥吸引了一下敌军注意外什么都没做,姚屿暗自磨了磨牙在心里把他大卸了八十八块。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10) 他捏着卷子的边缘倾身递过去,拇指摁在上方,食指微微蜷着缩在下面。 正常人抓到朝向自己的那个边就能拿回来了,偏偏这试卷印刷的时候纸放偏了,底下和另外一边歪着满满的铅字。 以及易羿自己的水笔字。 姚屿递过去的时候本能地捏上了留着大片空白的那侧,他倏然意识到这一点时,微凉的手指已经触到他的指腹。 那其实是个转瞬即逝的触碰,跟孙冬灵办公室里的拥抱一比屁都算不上。 然而姚屿的心跳陡然加快了起来主要是气的。 易羿用力把卷子扯了回去,快的他没来得及反应和撒手,差点连人带凳一起滚落到地上去。 这要是换做别人他当场就开骂了,可语文课的语文老师孙冬灵几分钟前就位完毕,站讲台上笑容里的虎视眈眈一点不遮掩。 另外也不是别人。 忍了。 距离上课三分钟,姚屿也不知道怎么今天这个大课间如此之长,长到他都把学校转一遍了,居然还没结束。 他正在心里为自己默哀,就听旁边座位传来纸张轻响,姚屿循声默默看过去,看见易羿正对着课表整理东西。 周一的课里没有体育跟美术之类的副课,都是实打实的考试科目,易羿把上过的政治跟化学书放到一边,其余科目丢进了书包里。 加刚发的语文卷。 姚屿眼皮跳起来。 他又要走了么? 是不想听课?还是不想见到他? 如果不想听课,上了的两节他为什么不走? 所以其实还是 易羿刚勾着书包带站起来,就见太平洋宽的三八线那头,他同桌慌慌张张地举手站了起来,脸色一片青白。 老师,我有点不舒服,想去趟医务室。 少年桌下的手死死地抵着裤线,五指握了拳却没能握紧,拧着藏在掌心里的大拇指,眼睛里也像起了层白色的雾。 你没事吧?姚屿的脸色是真的很差了,差到连孙冬灵都吓了一跳,哪里不舒服? 头疼。 很疼吗?磕哪撞哪了? 少年冲出去时几乎贴着后黑板,经过时卷起的风轻轻擦过他的脸,让他没来由冒出一个念头。 头疼刺激肾上腺素分泌?导致我国出现一位媲美非裔的短跑健将? 你也站起来干嘛?孙冬灵皱着眉头看向易羿,如果不是她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她都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刚打了一架。 我 我想干什么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留于2020/6/11 宝贝们,由于某些原因,姚屿的年龄方面的设定做了些修改,姚同学他已年满十八,不影响剧情和感情线 宝宝心里苦ORZ,求留言求安慰 第14章 姚屿沿着升旗仪式散场的路线,兜兜转转又走了回去。 医务室建的离操场不远,方便体育课不小心磕磕碰碰的学生第一时间摸到救援。 眼下是上午第三节 课,虽然情况少见,但确实有班级在这个时间上体育课。 不但上了,还磕了。 从教室门差不多大的侧门进去,医务室分了内外两间,外面是诊室,里面是摆着床的休息室。 磕哪了?女校医坐在一个四角方凳上,听见动静头都不抬地问。 她穿着一件洗的净白的大褂,看上去四十来岁,体型微微发福,颇为柔和地语调中发出了直击灵魂的拷问,让被消毒水气味冲的糊里糊涂的人不由自主敬畏起来。 我没事,您先忙。姚屿往女校医背后移了两步,准备等她先帮另一个女生处理伤口,那女生半截脚腕抓在她手中,见姚屿进来,局促地冲他笑了笑。 男生啊?女校医闻言转头瞧了一眼,挺少见。 姚屿: 你知道为什么你同届其他人去医院做院长主任了,而你还在学校里看管医务室吗? 脚腕擦伤的女生似乎看出了姚屿内心槽点满满,乐得崩不住抖了一下腿,沾着酒精的棉签从她伤口上拉了一道,疼得她皱起了脸。 弓医生的打击目标不分男女,当即说道:你抖什么呢?见到帅哥激动了? 女生: 帅吗?她想。 男生的目光因为自己露出的脚踝无处安放,只得装模作样地看起了靠墙的药柜,医务室里大白天也开着白炽灯,在他眼睫撒下一片阴影。 那看起来是个有点不安的表情,因为生病了吗? 还是其他的什么? 曹小凝还在傻傻地看着姚屿的脸,冷不防小腿被挥了一巴掌,回魂似地看向医生,就听她没好气地说:嘿!醒醒,一边坐着歇息去,还看呆了。 我没有。她红着脸说。 你过来,那个男生。弓医生对反驳毫不在意,咧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给她后招呼姚屿,你哪儿不舒服? 头疼。姚屿慢慢吞吞地走过来坐下,并没有任何装病的不自然,因为他知道 头疼?那完了,头疼病因特别难找,最近有感冒发烧什么的么?弓医生摸了桌上的眼镜带上,让我看看 她伸手想按姚屿脑袋的动作忽然顿住。 怎么了?姚屿问。 嗬,你这长的 能绕开长相这个问题了么。 弓医生掩着鼻子咳了声,掩饰掉自己话语里的不自然:别误会啊,我跟旁边那小姑娘不一样,你长的有点像我认识的人,一戴眼镜给我吓了一跳 姚家的根基在甫阳,这个城市不大,也没有很多的外来人口,人和人之间的人际关系网连接不超过三个人,因此姚屿好奇着,下意识就问了:你认识的是谁? 你关心这个干嘛,现在先看你的头。弓医生撩起他的刘海点了点脑门,前面疼还是后面疼? 头疼是种很难治的病,尤其是在装疼的时候,弓医生问题问的多,放弃的也快,她沉重地在自己太阳穴上按了按,吐出四个字:我看不了。 实在不行,你就回去休息下吧,你是住宿生还是走读生? 姚屿答:住宿生。 住宿生就填一下这里的表,一会儿我给你开一张证明。 住宿生管理制度之一,宿舍不是想回就能回,除了午休、放学,其他时间想回到床上摸鱼要有班主任签字或者校医证明,这两个东西可不是那么好开的。 弓医生从抽屉里拿出专用的证明纸,找到姚屿填写的就诊记录,正要往上誊,忽地咦了一声:你姓姚啊? 姚屿:啊。 你爸爸是不是叫姚立辉?弓医生问。 姚屿:是啊。 我说怎么那么像呢,弓医生恍然间笑容了然了起来,我是你爸高中同班同学。 姚屿: 不过你跟他长的也不全像,像你爷爷多点,你爸当年是我们班班草呢,挺多人猜他会被谁拔了现在儿子都这么大了,你爸妈感情不错吧? 要不是弓医生的表情除了感叹外没别的起伏,姚屿差点怀疑她当年暗恋过姚立辉。 不过这个问题姚立辉和楚晴,仔细回想的话,他都忘了他们上次出现在同一幅画面里是什么时候了。 这两个名字,几乎编织了他童年时期的所有噩梦。 姚屿晃了晃腿撇掉身上的不自然,装作很淡定地说:不怎么样,天天吵架。 弓医生愣了一下:啊? 都是独生子女,脾气不大好。他硬邦邦地解释。 独生子女?弓医生大概是没想到问出这么个结果,依然愣着。 少顷弓医生终于是反应过来了,抬头看了看他的脸色,尴尬道:可不是嘛,你爸妈那个年代,谁家没几个兄弟姐妹啊,独生子女挺少见的,脾气不好,惯出来的。 我没有说你们啊。她自保式地又补了一句。 聊天聊成这样,弓医生感觉自己也是没谁了,她迅速地抄完证明拿给姚屿:记得跟你们班主任说一声,别直接失联。 姚屿走时那女生还在医务室坐着,让她听了几句没营养的对话有点惭愧,他特地说了句:再见。 上课时间鲜少有人到宿舍楼边上来,落叶的季节还没到,值日生把地面打扫的一尘不染,总是跑着经过的路被姚屿用龟速走了一遍,感觉很微妙。 大约是被勾起了一部分回忆,比如说姚立辉跟楚晴歇斯底里地争吵起来时,小时候的自己无助地倚着门框抽泣;又或者他努力想要说服楚晴帮他打跳级申请时姚立辉冲出来,大骂她不会教育孩子 那些记忆过于吵闹,以至于他在这条宁静的路上迈步而过时,产生了一种久违的安定感。 不就是被个人误会了吗,还是个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人,有必要被逼到逃课躲进宿舍吗? 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上去刚一刚! 宿舍楼门不远处有几块贴通知的布告栏,几分钟后姚刚一刚屿缩着头躲在其中一块后面,心里默默抽了自己一巴掌。 只怪敌人太狡猾。 易羿还是从教室出来了。 他单肩背着书包带,手里拎着张纸,站在男生宿舍门口跟宿管大爷聊着什么,两个人一边聊一边对着楼上窗户指指点点,看起来像是在认房间。 姚屿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喉咙口一阵发干。 丁宇要是见到这个场景,大概会激动地发疯。 姚屿没想到易羿会行动的这么快,就这样在宿舍门口碰上,宿管大爷一向万分热情,很可能会带他上楼看看。 他扶着布告栏的杆子凝固了一会儿,果不其然见那两人朝里移了几步。 姚屿叹了口气。 他还没胆大包天到把剩下的课全部翘掉,自然也不准备去找孙冬灵请假,本想着在宿舍休息半个小时就回教室,现在看来是行不通了。 姚屿保持着蹑手蹑脚的姿势,就着挡板的遮掩慢慢向后退,顺便注意了边上的草坪和树枝,避免发出戏剧性的咔擦声,然而造化总是弄人,他光顾着防备右脚边,没留意另一边的潜在风险,咔擦没来,咔擦擦擦迎面而上。 低头一看,左脚踩扁了一个乒乓球。 他有点哽。 距离在那摆着,光是咔擦擦擦还不算特别突出,可怕的是咔擦擦擦过后出来捡球的男生惊天动地的:我艹! 姚屿: 不好意思。他摸起光荣牺牲的橙色小球,你们还有备用的球吗?没有的话我现在去买。 啊,有的。那男生估计也是被踩惯了,无语几秒后摆了摆手,算了不用了,球还多,就是我跟着它跑了这么远 兵乓桌在路边摆了一排,看着是挺远的。 狗X!男生叫了个姚屿没听清的名字,回头冲等着他的人喊:球烂了!拆个新的吧! 姚同学的面子也不知道第几次崩塌了,每次都能正好的撞在易羿身上,他装作若无其事的跟着人一起朝乒乓桌走,背影尽可能的潇洒。 姚屿。背后有个声音喊他。 脚步只迟疑了一瞬。 姚屿。见他没反应,那声音又大了一点。 这回连捡球的男生都听见了,他回头张望了一下,问姚屿:是喊你么? 姚屿深吸了一口气:不是。 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医务室的,再见一语成箴,进门时擦伤脚腕的女生还在,见他进来略带惊喜地问:你回来了? 弓医生出去了。 哦,没事。姚屿说,我不是来找她的。 这话听着有些别扭,不过女生并未在意,她满脑子都是刚刚无聊时翻过的记录本,你是高一七班的? 嗯?是啊,怎么了。 你们班是不是有一个长的很帅的交换生,叫易羿? 第15章 姚屿有点不敢置信,他这是撞邪了还是怎么。 女生眨巴着眼睛期待地瞧着他,好像他不论说是还是不是都会被她生吞活剥。 姚屿折中了答:好像是。 他的回答何其精妙,女生立马就领会了其中的中心思想:哦你不熟啊。 感谢甫阳一中过高的录取分数线。 不想接她下一句话的姚屿手搭了下脑袋,作势要往里间走,他脸上阴森森的像有黑气沉淀,女生喵到后识趣地闭上了嘴。 易弈推开医务室大门的那一刻,见到的就是一个女生专注地盯着高一七班副班长侧脸的画面。 他的动作很轻,副班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没有注意到背后陡然冷下去的温度,无知无觉地朝前走着。 反应真差,易弈挑了挑眉。 女生嘴张成了O字型,看抖动的频率像是憋着话说不出来,易弈冷眼扫了过去,远程遥控她钉在原地。 姚屿。他出声喊人以后,副班长也被钉住了。 副班长。易弈继续喊他。 副班长的脊背薄而窄,跟冲着一米八奔去的身高相当不搭,从背后看就是脆弱易倒的体型,易羿伸出手拉住这人胳膊时感觉只要再拽一点,他能当场散架。 这其实是个很荒谬的想法。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11) 屋里多余的女生明显比姚屿单薄的多,他扫一眼就没有这种感觉。 是哪里不对呢。 转身的时候易弈发现了一丝端倪,也许是因为眼睛。 十几岁少年的眼神大多数是天真的,补上小半块的羁傲和无畏,看过去十分炫目。 姚屿的眼睛里也有天真,但剩下的却是畏惧和犹疑,就好像对看到的东西有很多不信任,不敢过分地表露自己。 跟十岁时候的他很像。 易弈把他翻过身来叫了叫魂:副班长,校医证明开完就回宿舍吧,留在这里也治不好头疼。 姚屿一半表情傻着:你来干嘛?你不是要住宿?住宿不用开健康证明。 你怎么知道我要住宿?易弈问他。 姚屿: 由于多嘴,他被无情地拖入了男生宿舍。 上楼的时候姚屿倏地想到了一个问题,七班的宿舍只剩他跟苏善阳那间还有空位,除非学校大方到单独再开一间,否则易弈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要成为他的舍友。 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这个问题? 真照这个剧情发展故事就惊悚了,姚屿慌忙拦住易弈,把他逼停在楼梯的转角。 你分的是哪间宿舍? 易弈垂头看了看搁在自己腰间的手,淡声说:不跟你一间。 两分钟后姚屿增长了新的知识:交换生还可以跟交换生住。 他在同楼层的另一间宿舍里转了一圈,又跑到阳台上走了两步,尴尬劲儿才散去了些:我不是那个意思。 易弈丢给他一块抹布:我不管你哪个意思,我是这个意思。 姚屿咻得瞪大眼睛:让副班长陪你打扫卫生? 我认为动词应该用帮,易弈说,让副班长帮我打扫卫生。 姚屿:你知道副班长是什么职责吗? 易弈:举报同学无证驾驶? 姚屿: 其实也不是不能姚屿咳了两声说,毕竟事关同学的生命安全,副班长必须慎重对待。 易羿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你很关心我? 姚屿:您能别总是把天聊死么。 我关心班里的每一个人,副班长义正言辞道,当然也关心你。 易羿:好的,下次投票一定投你。 姚屿:??? 打扫宿舍是个细致活,柜子里的边边角角、夹缝里的角角落落,怎么说副班长也接近一米八了,钻起来愣是像个卡在洞里的笨橘,笨橘几天前整理自己宿舍时的经验值累积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易羿经过几次后看不下去,从他手里夺过抹布说:你还是去扫地吧。 于是笨橘姚眼睁睁地看着比他还高的易羿灵活地跳上跳下,抹布黑了一层又一层,本人居然一尘不染。 笨橘姚坚定地认为是他穿了黑色衣服的缘故。 地扫起来花不了多久,没一会儿姚屿就无事可做了,他巡逻式的走了几步,发现自己确实不知道该干嘛了,于是一屁股坐上对面的空桌:你准备什么时候搬进来啊? 军训结束吧,易羿说,休息天方便一点。 那个,我不是故意针对你,姚屿挠了挠耳朵,我是听丁宇说 我知道,易羿冷笑着打断他,你要是故意的,去医务室就不用装病了。 姚屿难以置信:你真会打人? 以前打过,易羿从床上瞥了他一眼,现在好多年没动过手了。 暴力行为是可耻的,姚屿严肃地说,未成年暴力更加可耻。 我知道,所以我都是正当防卫。 姚屿在酝酿长篇大论的途中噎了一下,茫然地朝他看过去。 默然了片刻,他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你别这么看着我,易羿受不了他的眼神,嫌弃地说:没你想的那么狗血,我没吃过什么亏。 额 少看点电影。他没好气地补充了句。 我又没说什么姚屿嘟囔。 他的样子就不像没说什么,易羿顿住手上动作,差点被他气笑了。 这人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估计演了几万字的苦情剧本,把玩着扫把的手不动了,郑重地用两只手扶着。 你他张嘴想说什么,忽然被一阵铃声淹没。 姚屿吓了一跳。 手机这种东西,校园里百禁而无一用,但是公然开着响铃模式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诡异的声音像道定身符,两人一齐默了一会儿,易羿说:帮我接一下。 他上来清理床铺时把手机放在了桌上,眼下满手灰尘,实在不方便去接电话。 姚屿置若罔闻,继续定身。 铃声响了又断掉,易羿曲着腿打量着姚屿,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静止。 然后铃声又响了。 易羿放弃,把抹布掀到干净的一面擦了擦手指,朝床梯移动着准备下来。 方婧涵。脚下的声音说。 嗯? 来电显示,方婧涵。副班长重复了一遍。 伸到最底下那层阶梯的大长腿顿了一下,过了几秒直接跳了下来,易羿一手拿起手机一边说:视力不错。 小羿?听筒里传来一个女声。 整层楼只有他们两个人,静到即便门窗大开姚屿也能清晰地听见电话那头的动静,他留意到易羿接起来时在屏幕上多看了一眼,听他开口才知道为什么。 这么晚?易羿说。 哦,对了,七个小时的时差,确实够晚的。 理材料理到现在,准备睡了,想起你那边正好白天,就打给你咯。方婧涵嗓音里夹着倦意,语调却很欢快,足以证明她是想打这个电话,而不是为了打这个电话。 易羿:哦。 方婧涵: 姚屿: 臭小子,方婧涵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你姐姐觉都不睡给你打这个电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赶你去睡觉的态度。 方婧涵哑了下,哭笑不得道:我怎么觉得你不大想搭理我的样子,是不是在外面浪呢。 易羿说:怎么浪,现在是上课时间。 上课?方婧涵夜里的反应比白天慢了半拍,晕乎了下才反应过来,我忘了你还有课要上,不过你个交换生上什么课呢,上课还接我电话? 不是你打了几遍么。易羿手臂一撑坐上了桌,腿伸展着抵在凳角上,跟姚屿形成了个对称的造型,表情十分放松。 姚屿在他对面坐着,连呼吸都放缓了,扫把柄从手里转移到怀里,呆呆的一动不动。 易羿又跟方婧涵聊了几句,注意到了那不大正常的神色。 那样子就像什么都没想,脑中空空,心里却装满了心事。 有些人烦躁、紧张时会不由自主的露出些小动作,比如玩手指、摸头发,再大一点脸红心跳、呼吸加快,姚屿也有这样的小动作,只不过很轻微,轻易不容易看出来。 易羿能看到他的鼻尖微微抽动,像在闻什么东西的味道,也像流泪时缺氧的抽泣。 他保持着平视自己的姿势,甚至难得的跟自己对上了视线,所以不可能是怜悯、同情之类的表现,最大的可能就是从自己跟方婧涵的对话里,回想起了与此情此景类似的记忆。 易羿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 姚屿一言不发时的样子很乖,结合那只闷在柜子里的笨橘,好像过去摸摸脑袋就会喵的一声,跟他炸毛时的样子大相径庭。 为了摆脱这种尴尬的处境,易羿在几秒之间做出了反应。 姚屿正努力放空自己不要变成一个偷听电话的猥琐小贼,耳畔突然被贴上了带着温度的硬物,他下意识的抬手摸了上去,发现易羿把手机扣在了他耳朵上。 第16章 丁宇曾说:方婧涵脾气不好。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仓促之间无暇多想,姚屿选择了相信,并转换成毕恭毕敬的模式。 结果就听电话里的声音说:你穿秋裤了吗? 姚屿:嗯? 这感觉就像是好不容易考了张没扣几分的卷子回家签字,结果你妈非要问你排第几名 或者好不容易排进了班级前三你妈又非要问你为什么错了这么多 懵,气,哑。 懵最多。 姚屿对秋裤式关心的认知全部来源于网上,饶是记忆力超群,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也想不起那些段子是怎么回复的了。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回复,对面已经自己笑成了一团:我忘了,你那边不冷吧?又用错地方了啊,真可惜。 方婧涵对秋裤不知道有什么样的执念,她的笑带着过分的渲染力,以至于姚屿听了一会儿眨了眨眼,下意识朝易羿腿上看了过去。 那是双笔直、修长、膝盖骨突出,带着少年特有单薄感的腿。 穿秋裤也好看。 腿的主人听见这句话,拧了拧眉,表情微妙。 然后转身走了。 他走了。 一直到方婧涵知道人换了,匆匆挂了电话都没回来。 姚屿惊了。 抬头朝对面的床铺看去:柜门上留着水渍未干的痕迹,凳子塞回了桌子下面,连抹布都被易羿洗干净晾了起来。 那么他把自己和手机落在这里是什么情况? 姚屿原地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回来,确认这人是不准备来认领他的手机了,正犹豫着该给他带回去还是丢在他桌上,就见一条短信咻地钻了进来。 手机先放你那儿 发信人:表 姚屿: 易羿可能对人机分离很有经验,特意给自己的号码备注了表,确保收到短信的人不会误认为手机成精,自己给自己发信息玩。 姚屿在这人身上到底带了多少电子设备的疑问中带上门,撤回了教室。 体感跨越了一个世纪,实际上他坐下时语文课刚下课,孙冬灵还没走,还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姚屿迅速消化了目中所见易羿不在。 他现在是个富有的人。 左边口袋里塞了两部手机,兜子被重量压的微微下垂,姚屿在方形的轮廓上摸索了下,觉得还是换成一边一个更安全。 他从书包里抽出下节课要用的书,经过口袋时大拇指跟食指捻住其中一部手机藏在书下,再若无其事的把书换到另一只手,无声无息完成了一次赃物转移。 然后被他放成屏幕朝外的手机就亮了。 姚屿有点心虚地看了看那手机的外壳,发现亮的是自己的那只,而让它亮起的原因 你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 他把手机掖在腰窝里技术性解锁,点开 一到白天就犯困:姚哥 这昵称?谁? 最近新加的微信都是聚一起时一骨碌扫码加的,加完就不说话了,他还没来得及备注名字。 姚屿挑起下巴对着前一排的草皮头后脑挨个扫了一遍,大家看起来都挺困的。 好难猜。 万幸犯困的急于确认他有没有看到消息,回头扭过来半个脖子。 康蒙隔空投送了个ok的手势。 姚屿:??? 康蒙是从市八中升上来的,八中校区隔着不远是外国语和十四中,外国语不远处还有个四中,组成了西边一片的甫阳四虎。 这四所学校在甫曜没有成立之前互相看不顺眼,大小考你推我踩的事没少做过,但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甫曜成立之后四所初中又火速结成了联盟,开始大搞四校联考和各种活动。 于是各个学校里的学生都对其他学校的学霸有所了解,用力过猛的甚至爬上高中后,忘掉同班同学的名字都忘不掉梦魇了三年的竞争敌手。 甫阳四虎的学生在甫阳一中有一点很牛人多。 康蒙作为上一年的八霸,自然被不少人认识,也认识不少人。 凭这一点,他不负众望拿下高一七班小灵通的称号:小道消息特别灵通。 康小灵通这一手消息也不知道被传了几手,刚听到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姚学霸这是跟人有多大的仇?居然下这么狠的手,康蒙一向觉得学习好又难搞的男生有点酷,姚屿就是他目前心里最酷的酷哥。 保守起见,他要跟酷哥确认下这事能不能外传。 虽然康蒙觉得即使他管得住嘴,甫阳四虎的那帮子人也管不住,但他既然离酷哥这么近,这件事还得从别人那里听来就让他很不爽,现在不是忍的时候。 康蒙与姚屿之间斜着个邪乎的角度,用尺测量约估37.5,在特殊角里也属于难搞的,更别说传小纸条。 看姚屿瞅完手机往回收的架势就是不想理康蒙,康小灵通做这行热脸贴冷屁股惯了,当即从草稿本上撕下一张纸,把字手动缩放50%,写好叠成扁平一片瞅准机会往姚屿桌上扔。 讲台上的任课老师一边讲课一边徐徐向后移动,时不时停在哪张桌子的旁边,点人起来回答问题,康蒙的纸条就歪在了他面前几步远的地上。 周围一圈人眼睁睁地看着他捡了起来。 哟,今天颇有收获。翟锐捡到东西并不生气,相反还有点兴奋,谁传的?什么年代了,怎么不发短信? 康蒙: 翟锐又问:没人认领?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12) 底下寂静无声。 那我打开了啊。翟锐说,说完还叨逼叨,我素质比较差,可能会读出来哦。 还是没人理他。 翟锐于是大大方方的打开,定睛朝纸条里的字上瞧。 半晌,他哟一声好奇地问:海归大佬是谁?为什么要爆他的车胎? 姚屿:??? 康蒙脸色刷白,一副不忍卒视的模样,下一秒就听翟锐叨道:哦,这反面还有字传给姚哥,姚哥又是谁? 所有目光都集中过来了。 翟锐似有所感,也朝这边看了过来,他理解了纸条的意思,重新连贯地、带着感情地朗读了一遍:传给姚哥:你真的爆了海归大佬的车胎? 死静。 过后涌起惊天动地的笑声。 姚屿想带着康蒙一起去世。 下课后他像展品一般被围观起来:姚哥,什么情况?你把易哥车胎爆了? 易哥居然有车!不愧是大佬! 姚哥,你怎么爆的车胎?钉子吗? 海归大佬知不知道是你干的? 上课前易羿找我拿了住宿申请表!熊嘉晟终于把线索串成了一条链,如梦初醒,我说他怎么突然申请住宿,他交换生,学校肯定提前问过他要不要住,那时候拒绝,开学一星期又反悔?原来车胎爆了! 车胎不能换吗? 说不定人是限量级的车,轮胎也限量?换不到? 一帮只坐过车没开过车更没买过车的男生七嘴八舌地把易羿的遭遇讨论了一遍,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姚屿牛逼。 真的太强,徐天瑞赞叹道,有胆识,有策略,过程不拖泥带水,结果当名利双收,姚哥,我对你的认识又更上一层楼。 梁金饶看不下去:你们也不问问姚副班长是不是真的? 那还能有假?徐天瑞说,我第一天认识姚哥时就觉得他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人,你想想海归对他做了什么?换你你受的了? 在姚屿的眼里,康蒙已经没了,徐天瑞正在没的路上。 徐天瑞作为偏科偏到地心的理科男,陶醉在自己即兴吟出的诗里,丝毫没察觉到姚屿逐渐升起的杀心。 他琢磨着想再加六句凑一首七言律诗,就见后门进来个人。 姚屿在吵嚷声中摸起手机,想把它砸康蒙脑门上。 这孙子利用人墙优势缩在苏善阳背后,对姚屿比着口型:不是我。 不是你举报易羿无证开车能传成爆了易羿车胎? 不是你全班能知道爆车胎的是他姚屿? 而他又该怎么解释? 我没爆他只是报了他? 我托马现在只想爆了你的头。 抓着手机的手越捏越紧,只待人群一散当场作案。 人群仿佛感知到了什么,音潮以断崖的速度小了下去。 顺便裂开了一条道。 徐天瑞被易羿的出现扼住了喉咙,干巴着嘴失了声。 他刚才在干什么?他刚才说了什么?海归大佬听到了多少? 万幸海归大佬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径直走向了爆车胎的始作俑者,万众瞩目之下伸出了一只手:手机给我。 姚屿没料到他会来的这么快,愣了一下,几秒后把兜里的机子交了出去。 易羿垂头看了看:不是这个。 姚屿发现他顺手给成了自己那只。 于是重新摸了摸,把另一个口袋里的递了过去。 易羿点头,退了出去。 一众人等:??? !!! 海归大佬居然打劫了姚哥的手机!还知道他带了只便宜的做掩护,打掉了贵的那只! 完了!这两个人这辈子都不会好了! 第17章 有了这么一出,第二天化学课上贾得松又让七班交换作业批时,徐天瑞回头对姚屿说:姚哥你卷子我来。 至于海归大佬嘛,反正他没做。 批作业等于麻烦这是甫阳一中老师们的共识,出卷子也很麻烦,所以每一张都被榨干了剩余价值。 卷子,得重复着用。 不过一份卷子等到下一年时可能连出卷人都忘了,为了最大化利用头发换来的题库,理科老师们想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这主意跟上周的周末作业有关。 卷子我就不直接批了,免得伤害我们之间的感情,贾得松回视了教室一圈,镇定自若地抹着卷子的角,你们跟九班的交换批一下,赋分的话每个空格两分,自己算算得了几分,不用把分数写到卷子上。 目光转到易羿身上时,贾得松停顿了一下,很快晃了过去。 大概是对于他来上课感到很高兴,贾得松一不小心说了实话:这是上周高三开学考试里的一部分。 众同学:??? 眼见不是要姚屿跟易羿换卷子,徐天瑞放松下来又炸了:贾老师,求你布置人做的作业吧,哪怕多一点。 贾得松每年听这种抱怨早习惯了:急什么急,听我说完。 高三刚进第一轮复习,复的就是现在你们学的东西,内容上没区别。 既然一样,互相做卷子也没什么嘛,下次你们的也发给他们做。 徐天瑞继续吐血:他们是复习,我们是预习,区别超大的啊老师。 你觉得高一就一定做的比高三差?告诉你,不见得,贾得松摆着过来人的架子掸了掸卷子,我见过太多高三考不过高一的了,年级升上去了成绩没升上去的遍地都是,不用妄自菲薄。 说不定今天这里就能出一个,他们最高分是多少来着? 没记错的话错了两个空,扣了4分,怎么样?有没有信心超过这个分? 化学课代表带头拖着长音喊:没有 下面一阵哄笑。 好了别笑了,贾得松说,快点分下去,一人一张,上课了上课了,讲不完的话你们自己想办法订正。 九班比你们少两个人,来,你们班这沓的再抽两张,不然他们得多。 事实证明,贾得松的话里一半是吹牛,另一半是给自己的懒找借口,他讲完几道题往下一看,七班疯了。 有这么夸张吗?他拎起离他最近的一份卷子看了看,顶着一排红叉昧着良心说:这次考试高三都说简单啊。 给别人卷子上打叉有效缓解了自己错题的崩溃,徐天瑞批着批着乐了,听完贾得松的话说:是挺简单的,算分简单,数数对了几道乘个二。 你们批的卷子里没有都对的?贾得松问。 一个女生举了手:老师,有。 这就对了嘛,贾得松连忙绕到她那排站着,你们看,这不是有人能做对嘛? 对外班人不讲客气,女生顿时收到一堆大写的仇视。 姚屿打了个哈欠他有点困。 昨晚丁宇缠着他问后续,微信消息叮叮咚咚响了半个多小时才停,他几次试图装死都被丁宇故意放出的劲爆消息拉回了线上,总结就一个字:烦。 偏偏易羿没有微信,不见面就体会不到丁宇的vip服务,早上姚屿刚恼火地瞪他准备讨个说法就被徐天瑞按回了座位。 这帮人好像很怕他们打起来。 姚屿兴味索然地往卷子上打了个X,他不怎么喜欢这种讲作业的课。 老师为了给学生理清思路会把过程讲的很细,然而他的思维又跳的飞快,那种他已经飞到终点了还要等着其他人到达才能离开的感觉让人心焦,若不是本着对他手上卷子认真负责的态度,他早就干别的去了。 姚屿在烦躁中转着笔,越看越觉得手里的笔不顺眼,一人一笔僵持片刻,姚姓同学面无表情地拧开笔冒,换了支巧克力味的笔芯进去。 拧紧盖子时,他感觉到旁边专注于桌上什么东西的易羿侧头朝他看了一眼。 姚屿装作无意地抬头,余光瞄见易羿的目光落在自己桌上,追着上面的笔芯包装袋,似乎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他把袋子团成一团,再看过去,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对上了。 姚姓同学听见自己心里揶揄了声。 教室里嘶嘶抽气的声音不绝于耳,姚屿又静静坐了一会儿,伸手递给易羿一支笔芯:喏,借你用,别用黑的,批起来不醒目。 这人十分意外地挑起了眉,没说话。 姚屿理解为被他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及见义勇为慷慨解囊惊到。 毕竟挺丢人的,连支笔都没有。 啧啧啧。 还等着他接过去呢,结果这人愣是只看着,唇角还勾了勾,就是不动。 姚屿想:矫情。 没有红笔就老实承认呗,桌面上卷子干干净净,也不见问谁借,是想装作漏批的吗。 就在他以为易羿即将扭头不认时,这人又倾身从他手里抽过了袋子。 真难搞。 包装上还留着细微的巧克力味,易羿鼻尖轻动,没急着动手拆开,意味深长地对着袋子看了一会儿,像看不懂上面的中文,时间长到够姚屿把上头的字读三遍。 姚屿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会吧,瞪着眼睛凑过去点说:0.5毫米的,你不会对这还有讲究吧? 易羿不动手,也不说话,默默摇了摇头,把笔芯收进笔袋里,又看起了他的书。 姚屿心想:我上辈子可能欠了他才管这闲事。 贾得松哇啦哇啦叨了小半节课,抽空估了下剩下的题,预计照这个速度是讲不完了,当机立断加快了讲题的速度,终于让姚屿在这节奏里找到了适应的感觉,没再搭理旁边那位冷艳小王子。 临近下课,徐天瑞对着草稿本上的正字掰完指头,说:操,我只对了30分。 梁金饶闻言诧异地说:你居然还能记得自己错了几题。 我又不是傻的,徐天瑞砸了咂嘴,转头问苏善阳,姚哥这次几道? 自从知道姚屿的暑假作业拿了全对以后这帮人就开始热衷于猜测姚屿作业的正确率,苏善阳作为姚屿的舍友,在这方面有天然的优势,每次徐天瑞都猜不过他。 周末苏善阳没留在宿舍,失去了跟学霸姚对答案的机会,徐天瑞紧追不舍,跟他你来我往赌了一天了。 苏善阳果然支吾了片刻:十个空左右吧。 他用的比率法,根据他多年经验,自己错的题数一般是姚屿三倍,这张五十空的卷子他错了三十,那比下来姚屿应该错在十个左右。 徐天瑞嗤之以鼻说:十个?我觉得不能,以姚哥水平,就算是全对我也信。 其实他只是随便说说,明明心想的也是十,结果被苏善阳捷足先登,只能死鸭子嘴硬往更过分的吹。 这两人正猜的起劲,讲台上贾得松见下课还有一分多钟,开始询问九班的作业情况:你们批的卷子里错一半以下的举手让我看看? 台下呼啦啦举了一半手。 贾得松乐呵呵地说:嚯,这不是还行么。 化学课代表无情道:一半连及格线都不到。 贾得松笑了片刻,又问:有错十道以下的吗? 举起的手里剩了三只。 卷子拿过来我看看是谁,贾得松站在台上冲他们招手,就见刚讲没两道时说过话的女生站了起来。 贾得松来了兴趣,问她:你手上卷子是谁的? 女生再一次被大写的仇视怼了满身,不服道:我拿的是我们班的! 七班人:??? 贾得松说:哦?这么巧,不会是你们班交换生的卷子吧? 化学课代表可能对被选上的怨念过深,闻言再一次拆台:老师,他没交作业。 开个玩笑,贾得松不动声色地记住了这位课代表的脸,一边回忆他的名字一边问:那这张卷子错了几道? 女生犹豫了下,把卷子举到眼前,神经质地从头到尾扫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眼花,才细声细气地说:全对。 七班人:??? 贾得松怔了下,名字也不想了,不等女生过去就主动走了过来把卷子扯了去。 他哦了一声,说:课代表,我有个问题,你们班姚屿是哪位? 七班又疯了。 姚屿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凑巧听见周围一片哗然,凑巧想起来他有一个同桌,正好是化学专业的。 这卷子的难度他也看到了。 姚屿好整以暇地侧过身往前传卷子,想让易羿看看传说中的满分人士脸长什么样,就见这人在一片我操中忽然回了人间,从书下摸出一只红笔,对着卷子批了起来。 等他批完,铃声也响了。 在姚屿被人堆挤扁之前,易羿把卷子放到他桌上:满分,帮我交了。 第18章 除了两位当事人,到了下午,这事就被班里人忘的差不多了,有一道更深的沟摆在了全体高一面前军训。 倒数第二节 是体育活动课,整个年级的学生聚在操场上,听伍万群宣读军训注意事项。学生们愤怒于四十五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飞了,队伍排的七歪八扭。 伍万群对此丝毫不介意,今天他不管,明天到了军事基地自然有人收拾这帮兔崽子。一想到能短暂放松下来的一礼拜,他语气都温和了。 尊重、礼貌这些老生常谈的话我就不说了,我就说点大家容易犯的事,伍万群随意地扒在看台的栏杆上,笑里藏刀的看着底下的学生,第一个,手机。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13) 军训时不许用手机,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们也不会听,所以只强调一点,一旦被发现私自使用电子设备,可能就上交国家了,你们小心点。 敌军不止有人的眼睛,基地里某些地方还设置了监控。 伍万群说这句话时,懒洋洋站在草坪上的姚屿意有所感歪了歪头,冲他身后那位露出一个哂笑。 鉴于交换生一样参加军训这项规定,易大佬屈尊排在七班队伍里听训,云层落在地上的阴影好巧不巧停在他跟姚屿中间,站定前姚同学警觉地瞥着他,生怕他抢了自己的一亩三分阴凉地。 自带冷气的易羿一挥手表示:您请。 高一一年就这么一次走出校门的活动,大家好好珍惜,伍万群心安理得地拖沓着讲话,军训有个人评比跟班级评比,优秀个人由教官选,优秀班级看结束时各班的积分,事关学年三好和各种评优评先,班主任也不要掉以轻心。 有困难的学生截止到今天放学,再晚就不受理了,顺便提下,九个交换生没有退出的,你们可不要丢脸啊。 乌泱泱的人群集体嘘声,教导主任公然抢课,脸早被你丢光了。 人人通网的时代,军训没看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全体高一听了伍万群一通教育,发愁的约等于零。 出去放风总好过在学校上课吧? 康小灵通排队前跟四虎的同学通了气,憋了一则惊天动地的消息急着说,伍万群下令散会的瞬间,他振臂一呼把七班男生全招了过来。 什么事小灵通?徐天瑞撸着康蒙的头发上的卷问。 重要的事!别动手动脚的,康蒙一身鸡皮疙瘩拍掉徐天瑞的手,咱们班学号最后两个是谁?我打听过了,军训宿舍是按学号分的,前面六个班的男生正好凑了整数,所以咱班的男生有两个要跟八班的一起住。 不就是跟别班人一起住么,有人说,自己班人也没认全呢。 那是你不知道这八个人里有谁,康蒙见没人把他当回事,换了张高深莫测脸,是一个名字不能提的人。 卜学?外围传来一个男声。 拆台来的这么快是康蒙始料未及的,他震惊地伸长了脖子朝说话的方向看去,就见郝凡带着七班的甫曜派站在人群边角,摆着我们不熟的表情,耳朵竖的比谁都高。 不怪他们对这个名字敏感,卜学产自甫曜,开学典礼上的年级代表就是他,成绩极好性格却极差,擅长记仇和暗箭冷枪,是个倒过来版的丁宇,连甫曜自己人都对他一言难尽。 康蒙的无语即是默认。 卜学的奇人轶事在各班之间传的风风火火,七班又在八班隔壁,每天窗户口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慢慢地就发现传闻不是空穴来风。 这件事姚屿本来很有发言权,可惜他每天忙着跟易羿斗法,根本不知道那个早上值日总喜欢把垃圾怼到七班范围内的男生姓卜名学,犹自困在不学是什么鬼的谜题里,一脸懵逼。 易羿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遮掉了落在他细瘦胳膊上的阳光。 七班的花名册谁最熟?自然是兢兢业业恪守岗位职责,为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熊大班长。 熊嘉晟在幻想中画了一间房,把卜学放进去,又把七班学号倒数两位放进去,场景顿时自动生成了一排马赛克。 有一点康蒙直觉的不错,住这间宿舍,确实有够惨。 康蒙见人被唬住了,也不急着说了,洋洋得意地巡视了人群一圈,郝凡那帮人也没忘记。 随后他看到了两个不在状态的人。 一个神游天外,脸倒是对着他;另一个看着神游天外的人神游天外,过了会儿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也把脸朝他对了过来。 康蒙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他想起了一件事。 徐天瑞等了好半天不见康蒙继续说,自己算也算不出那两位天选之子到底是谁,搓着手问:你们谁排最后两个?我记得学号是按拼音排的,是不是Z周达? 周达忙说:不是我不是我。 那 我。姚屿不咸不淡地说。 不是很好理解么?他学籍之前一直在外省,转过来以后顺理成章排在了末尾。 想起来了的康蒙瞪了徐天瑞一眼:就你问题多。 徐天瑞:???一开始挑事的不是你么。 不学怎么了?姚屿问,我要干嘛么? 他被这阵仗唬到,觉得有了解一下的必要,毕竟自知消息慢易吃亏。 就像暑假里的CILL,如果他早知道赛会调整比赛时间的理由,就不用掉那么大一个坑里了。 停在他身上的阴影忽然动了一下,姚屿立刻崩直背往后看去,就见造影机换了面向正在跑路,跑的时候在他肩膀上点了一下:我睡下铺。 电光石火间,众人一齐消化了这条暗示:操,还有个外国来的。 所以说姚哥和易大佬要跟卜学住一间?康蒙彻底傻了,我是不是传了条特别无用的消息啊? 也不是。徐天瑞拍拍他的肩膀,跟他一起眺望着姚屿和易羿的背影,你排除了次要矛盾,帮他们找到了主要矛盾。 * 姚屿没跟易羿争执上下铺的问题,他本来就不喜欢下铺。 他属于对自己的床有一种偏执型执念的类型,发作起来时连自己都不让上去,更别说可能被人坐来坐去的下铺了。 在这一点上,易羿拿住了他的喜好。 去程的大巴车,座位按教室里的位置分配,易羿把靠窗的那半留给了他,入座前姚屿在走道里站了一会儿,其他人都以为他们在暗中较劲,实际上姚屿是想对易羿说点什么,然而气氛到了嘴巴却不太灵敏,他抓耳挠腮半天,最终无奈放弃。 十几辆大巴排着队行驶在路上蔚为壮观,每跟其他班级的车并排时男生们便起着哄拼命喊超过去!超过去!。 司机师傅大概被喊烦了,直接冲到了排头第一,等到达军事基地时,七班的车整整甩了下一辆两个红绿灯。 领完军训服后,七班人领完自己的宿舍号,第一个钻进宿舍大楼。 托康蒙小道消息的福,姚屿发现他跟易羿这间确实没有其他男生进来时保持了一贯的宁静与平和。 屋子里墙两边各摆了两张床,还有一张横在窗户边上,唯一的桌子靠在洗漱间的外墙,不大不小的置物架正对着大门。 整个空间里,能算作私人空间的只有床了。 姚屿按住蠢蠢欲动的感叹词点兵点将随便挑了张床,蹬着梯子爬上去后瞄见易羿十分自然地跟着他坐进了下面那张。 人肉版占座位,一上一下。 姚屿在狭窄的小床上曲着腿,感觉崩紧的弦在寂静的空间里被撩拨动了,震起了一串涟漪。 直到这时他才确定,易羿说的下铺,是他的下铺,不是另外四张床里随意哪一个下铺。 他把之前那些玄妙的小心思归结为:希望这人有一点班级荣辱心。 从来没有过集体荣誉感的姚姓同学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情的伟大,顿时筋骨归位通体舒畅,身子一歪往边上倒了三十度,勾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机玩。 他半身压住了上臂,剩下不怎么听话的手肘和手腕,手机从袋口滑出来时没拿稳,从指缝里漏了出去。 姚同学咦了一声,再次去抓手机,这回连腿都惊动了,几个不协调的围追堵截过后手机透过床边铁护栏的洞掉了下去。 姚屿: 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要跟陪伴了自己两年的手机说再见了,然而预想中的碎裂声并没有出现,只有一种硬物触在布料里的轻闷声。 姚屿小心的探了半个脑袋出去,目光扫到一双笔直的长腿,这腿在底盘偏低的床铺上折得有些憋屈,腿窝朝上倚在军绿色床垫的边缘,而他的手机,好巧不巧落在人脚踝的凸骨上。 姚同学嘶了一声。 他的手机套了金属壳堪比板砖,而那骨头周围没有一丝多余的肉,砸上去连个缓冲的机会都没有,这特么得多疼啊。 姚屿决定在没想好怎么开口前暂时装死。 作者有话要说:  军训里的各种训练是我胡诌的。。。莫要当真。。。 上一章在评论区看到了新的小伙伴,我痛哭流涕 第19章 事情发生的如此突然,姚姓同学始料不及。 屏息装死的一分钟里,脑海中晃过无数种解释睡着了?床太窄?帕金森发作?从小练投掷? 套在自己身上想一想,每一种都只会加剧他杀人的欲望。 于是姚屿半跪在床边一动也不敢动,好像他不动手机就会自己飞回来似的。 一分钟后,底下那人先动了。 五根骨节分明的手指从床板下伸出,捏住金属板砖的一侧,轻轻往上一提,露出脚踝骨。 那骨头微微泛红,正无情诉说着刚刚遭受的惨绝人寰。 姚屿悄悄咽了口口水。 易羿沉着脸抬起头,被拉长的脖颈线和凸起的喉结瞬间呈现在姚屿的眼皮底下,隔着不到一臂的距离。 表情不对。姚屿想,这是要爆发的前奏啊。 可他又不敢说话,只得满脸沉痛地等着楼下的冰箱先说。 一来就送手机?易羿的语气说不上是无奈还是嘲讽,我又不是国家。 姚屿: 不知是房间里太闷还是他们靠的太近,姚屿忽然觉得有点发热,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恼的,于是微微撑起伏低的身子。 内心把脸上下撸了七八遍吧,姚同学才憋出三个字:对不起。 这可能是他出生以来道歉道的最快的一次,字典原地更新了一版。 姚屿琢磨着这下总该给他点面子,最好能直接忘了这茬,毕竟他人生里的高光时刻太多,一旦有个污点就会很显眼。 他并没察觉在易羿那儿他就是用污点组成的。 不知易大佬出于什么心态,并没有将他的手机扣留太久,在姚屿目光灼灼的逼视之下,很平易近人的将手机还给了他。 甚至没提脚踝的事。 姚屿舒了口气。 走廊外传来骚动声,有其他班级的学生陆续到达了寝室,姚屿接过手机后飞快地卧回床上,不想参与八班人进门后的被动社交。 昨晚他没睡好,车上又有尊佛在他旁边没能补眠,刚那一个激灵过后,精神很快萎顿了下去。 半梦半醒间身上起了丝汗意,又很快被空调微凉的风吹散,朦胧中姚屿轻阖着眼皮想,是谁?开空调不是要经过全体宿舍成员同意的么? 偷睡常比正常的睡眠事半功倍。 早起时暗自允诺自己多睡的五分钟不幸发展成一个小时屡见不鲜,而偷睡醒来后发慌地以为可能睡过一节课了,实际才过去五分钟。 姚屿就睡了这么事半功倍的五分钟。 他是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惊醒的。 惊慌间人的第一反应是去检查时间,而姚屿左摸右摸摸不到他的手机,甚至单手撑地来了段床舞依然一无所获,结合那个金属闷在软物里的闷响,姚屿感觉天灵盖嚓咯一声裂了。 不!是!吧! 他躺下时为了防止悲剧再一次发生特意对着墙,如果这都能把手机掉下去,那只有一种可能。 这块板砖很不挑剔的走了床板与墙壁之间的缝隙,从另外一边奔向了楼下的床。 他想原地去世,还想问一问他的板砖:底下的床,就这么香? 姚屿等了一会儿,并不见下面有什么动静。 不会又砸到什么地方了吧?他心有余悸地捏了把汗,尽量不触动这吱呀板床的音量开关,小心翼翼向下瞄去。 空调扇叶被扳向了地面的方向,外机的轰响透过玻璃传进屋内,易羿在嘈杂而又宁静的空间里闭着眼睛,背靠在已不太雪白的墙面上。 姚屿倒挂着头看了他一会儿,暗想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睡没睡相。 其实他睡的还是很好看的,比五分钟就竖起了一撮毛的姚姓同学好了太多,双手规矩的摆在腿上,上半身略微倾斜,撒出一小截清晰的锁骨。 姚同学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有这么多口水要咽。 不过他很快找到了目标物品他的手机。 这次板砖掉落的位置很有艺术性,差一点就要绝了人的后。 姚屿乱七八糟想了一阵,随即在万幸中哀叹,这巴掌大小的东西横着趴在被害人的腿边,还有点靠里,让他怎样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拾回作案工具,洗掉嫌疑? 门外的响动越来越大了,说话声几乎是贴着门扉擦过,姚屿顾不得设计行动方案,仓促地翻身下床,轻手轻脚跪上了易羿的床铺。 跪这个词,就很灵性。 还是单膝。 姚屿觉得电视剧里播来播去的求婚男主角都没有他跪的这么虔诚。 床铺不算太宽,找到支力点后姚屿探身一捞够到了手机,那小东西的外壳冰的他手指发凉,他小心、再小心的往床外退,仰面又遇上了易羿的脸。 呼吸就在这时一滞。 太近了。 不是贴面的那种近,但对于他和易羿来说太近了,他们从来没有靠的这么近过,近到姚屿能清楚的听到这人鼻翼里的换气声。 思维有一点凝滞。 他很快看到了一样东西。 透过额前刘海的间隙,易羿贴近发际线的位置有一道疤,长条形的如同一条丝线,像是被什么东西划出来的。这块疤已经无限趋近于他皮肤的本来颜色了,如果不仔细看,压根儿不会留意到这里。 姚屿求知欲迫使他问出七个大字:是怎么弄出来的? 虽说觊觎别人的隐私是件不礼貌的事情,但在心里想想又不犯法,姚姓同学的内心争斗中好奇心占了上风,一时之间忘了该马上逃走的事。 然后笨橘就被好奇心害死了。 不好说是易羿的眼睛先睁开还是宿舍的门先被打开,鼎沸的人声随着遮挡的消去鱼贯而入,惊得姚屿猛得向后一抽,随即后脑磕上铁质的床板,眼前一黑。 黑之前易羿亮起的眼瞳在他视线里一闪。 靠,好痛。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14) 门口的三四个人没料到门内会是这个景象,傻眼了一会儿后想起上前救人,刚迈了几步,姚同学闷闷的声音传来:我没事。 他没事,他只是把人丢死了。 七荤八素和头顶旋转的星星让他暂时无法移动,昏沉中一只手拉下他的脖子,手指穿进了他的头发,在他后脑上仔细地摸了起来。 姚屿没有反抗,指尖的冰凉舒缓着钝痛,撩起了头皮的生理反应麻。 被摸了个把秒钟吧,姚屿的意识飘了回来。 清醒过来的瞬间,心虚和狼狈一齐涌了上来,他弓着身子退出下铺的领域范围,跟易羿四目相对,尴尬地说:我捡个手机。 说完,又冲门口的几位挥了挥手上的东西:我捡个手机。 走在八班最前面的男生愣傻着:你没事吧?你、你们不是在打架吧? 姚屿: 为什么总有人觉得他们要打架? 从CILL颁奖那次开始,他就一直在被误会。 是他长的有暴力倾向还是床上那人长的有暴力倾向? 姚屿正想答话,易羿先他一步出了声:没事。 姚屿:? 只见易羿像个老铁匠似的在铁质的床板上敲了敲,把薄薄的铁皮层推的变了形,淡淡地说:没出血,也不至于脑震荡。 姚屿:我谢谢您。 卜学下车后帮老师分了军训服,最后一个进的宿舍楼,等他走到宿舍,发现八班的人杵在门口一动不动,当即就很生气。 你们在这儿干嘛呢?他推了推那几个人,还不动是想列队拿个倒数第一? 站在最前的阳荣被他叫的一哆嗦,决定不管屋里莫名其妙的两个人了,他把胳膊上挂着的军训服朝最近的下铺一丢,说道:我睡这张。 八班人给卜学让出一条路,他往里走了两步,才发现两个外班人已经占床为王。 七班那俩就是你们?卜学问。 易羿的第一反应是:这句话狗屁不通。 本着谦虚谨慎的态度,他把回答的机会让给了头顶的姚屿,而姚姓同学刚好正在极力驱散满身的难堪,闻言很大方的答:嗯。 这一个字的赏脸听在卜学那儿就没那么大方了。 卜学眯了眯眼睛,将姚屿的样子记下,坐上八班人给他留的下铺,说道:我有几个不太好的习惯,事先跟你们两个说下,免得到时候怪我没提醒,第一是我每天24点准时睡觉,所以23点熄灯后你们最多再吵一个小时,24点后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动静。 他话音落地,如愿以偿地看到姚屿脸色微变,停顿几秒后,继续往下说。 第二我每天洗澡的时间固定在21点,所以你们要么提前洗,要么推后洗,总之不要跟我撞在一起。 第三我早上会定好几个闹钟,如果闹钟响了我没动,请不要擅自主张过来叫我,我自己心里有数。 第四 说到后来姚屿也记不住他都说了些啥,从第一点开始他就有点崩。 知道自己习惯差为何不改?24点睡觉?23点后还能再吵1小时?? 他让平时23点就跟这个世界失去连接的姚同学情何以堪? 第20章 有一所建在市郊的军事基地,军训一直是甫阳市几个高中引以为傲的项目,基地里的设施丰富,训练场、靶场、武器陈列馆一应俱全,四周还围绕着几座山,平素里可以把爬山当晨练。 有些大学的军训都没这么正式。 由于地理条件限制,这些设施并没有建在一处,而是分散在了山脊下的不同角落,比如靶场选在了一处山体垂直,适合直接把靶子挂在山面的地方。 打靶涉及了真枪实弹,军训开营仪式上老教官反反复复强调了好几遍。 初见嘛,人与人之间还是要多一些真诚,老教官拿着话筒听到台下的高中生们肆无忌惮的笑声,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 等到把每班的教官分配完毕,甫阳人开始笑不出了。 今年是个很有纪念意义的年份,九月一日赶上了星期一,军训第一天赶上了教师节。 移交手续办完后,教官们先是表达了对教师这份职业的尊重与感恩,然后便把十几个班的班主任统一请到了草场边的凉棚里,请他/她们坐着看戏。 烈日当空,易出汗的学生背上如同浇了一桶水,还得遵照指令一动不动。有些人眼睛里蒙了汗,刺的睁都睁不开。 受不了了?教官蹲在地上说,这才刚让你们站站呢。 七班的教官年纪二十出头,皮肤黝黑,一说话两颗小虎牙若隐若现,威严感暂时没体会出来。 教官之间也有相熟的,比如说边上那个八班教官,在他俩的交谈中两个班的学生得知:这俩是对上下铺。 上下铺把七班跟八班排在一起,方便彼此照顾。 我对你们就一个要求,八班教官大言不惭地说,往你们右前方看,那个带队练稍息立正的,那是我们班长,结营时别输给他们班,别的我都不管。 忽略底下此起彼伏的轻笑,教官接着问:那个班是什么班啊?厉不厉害? 熊嘉晟伸长脖子看了看,回答说:好像是一班。 一班?教官吓了一跳,一班是不是很厉害? 八班打头的女生答:分班是随机分的,跟数字没关系。 哦,教官点点头,那我还是那句话,别输给他们班,别的没要求。 七班的小虎牙从草地上站起来,对着八班说:还没给你们介绍吧,这位姓史,叫史教官。 是是,牛教官说的是。史教官反唇相讥。 什么态度,小虎牙对着地上的史教官掸了掸裤子上的草,朝学生招手:既然他们练稍息立正,我们也练稍息立正。 一上午,整个草场到处是稍息、立正,有学生跟着跟着跟成了别班的指令,被拎到队伍前疯狂嘲讽了一番。 午饭在基地的小食堂里吃,每桌配了一样的菜色,味道不差,就是饭前围着桌子列队时只能看不能吃让人抓狂。 姚屿吃饭算是快的,他收拾好餐具从食堂走出来时,大部分人还在闷头猛吃。 阳光把基地炙烤,大片空旷场地上糊着热浪,连人影都烤干了。 怕学生们受不了这样恶劣的气温,下午的训练时间定在了三点,给足了时间好好睡个午觉。 姚屿进宿舍的时候想,八班真是什么都墨迹。隔壁已经有人来回走动的声音了,而他住的这间里除了他以外,居然谁都没回来。 他这么想的时候,很自然的把指代词选为了八班,而有一个既不是八班也没有回来的人,被选择性忽略了。 姚屿从枕头下抽出手机,准备下楼去买瓶水,早上训练途中短暂的中场休息,徐天瑞不断哀嚎着叫他中午去串门,他虽然纳闷徐天瑞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也觉得呆在自己班宿舍更自在一点。 刚一推门,姚屿就跟正要进屋的徐天瑞打了个照面。 姚哥!徐天瑞钥匙也不掏了,摆出锁喉的姿势冲他迎面而来,然而心虚作祟,最终只敢锁上了姚屿的胳膊,你要去哪儿? 我去买水。姚屿挣开他的手,没好气的说。 买水啊,徐天瑞讪笑了声,我还以为你哎算了,那你帮我也买一瓶哦两瓶吧,艹教官搬出来的大水缸太烫了,我上午喝了口舌头差点被烫掉。 训练中是有水喝的,只不过十几个班共用着几个现烧现喝的热水缸,那东西跟热水间里的设备有点像,烧出来的水九十度起,让原本就火力旺盛的男生喝了原地融化,起不到丝毫解暑作用。 徐天瑞的叫唤引来接二连三的嚎声。 老徐我也要! 带我一个,来他个五瓶的。 老徐啊,直接扛一箱上来吧。 徐天瑞隔着门骂:你们耳朵倒尖,这都能听到,使唤谁呢,我姚哥是跟我关系好才帮我带的,你们是什么东西。 可惜他的怒骂这回失去了穿透门板的力量,里面的人喊了声钱转你微信了就再没了动静。 门外徐天瑞尬成蒜头王八。 姚哥,要不我跟你 算了,姚屿打出门撞见他就不觉得会有什么好事,这会儿反倒淡定,我扛一箱上来,你进去等着吧。 蒜头王八徐天瑞大喜过望,进化成为草头王八。 小卖部在宿舍楼一楼,对外开着一扇窗,有种十几年前小学门口零食店的装修风格。想买什么对着屋里一指,老板就把东西提溜过来结账。 姚屿前面排着两个人,都是来买水的。 看着人问价,付钱,提水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姚同学忽然眼皮一跳。 完了。 他抬头四处寻找了一番,在小卖部窗口和宿舍区三个大字边各找到了一个监控摄像头,尤其是高悬在天上的后者,还是个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的机灵小鬼。 伍主任的谆谆教诲适时地响起:一旦被发现私自使用电子设备,就上交给国家! 姚同学捏在金属板砖上的手指紧了紧,窒息地想:买水用手机付账,能不能算公用? 身后跟来几人接上了队伍,姚屿回头一看,闷着脸退了出去。 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军训要带现金。 现在怎么办?回楼上找人拿点现金?看徐天瑞那帮人的架势也不像是能记起这茬的风格,否则下楼时就该提醒他一声。 姚同学面无表情地给自己找着理由,眼看着其他人满载而归,内心在短短几分钟内升出了八二年的沧桑。 他刚想着要不就在这儿问人借一点,背上忽然被人点了一下,点人的人几个字道破了他的窘境:你傻站在这干嘛呢。 声音他闭着眼睛都能记起是谁。 易羿一进宿舍大门就瞥见这只没头的苍小蜜蜂。 我买水,小蜜蜂伸手在被他点的地方抓了抓空气,看不出来啊。 要说实话的话,真不怎么看的出来,毕竟其他买水的人排在队里,而小蜜蜂在小卖部的窗口前另起一列,不像是买水的,更像是讨水的。 易羿循着姚屿的目光晃了一圈,蹙起眉头。 半晌,他说:正好,我也想买。 姚屿被易羿极有素质的拖到队尾重新排起了队,脸上颜色风云变幻,最终尘埃落定落拓成四个字:欲言又止。 眼看着老板卖水卖的顺了手,拆了好几箱摆在窗下让队伍以腰斩的速度飞快地前进着,姚同学憋不住主动问易羿:你要买多少? 易羿说:两瓶吧。 姚屿哦了一声。 过了三秒,姚姓同学若无其事地说:你别单独买了,我扛一箱上去,你在里面拿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感觉他牙裂了。 期待地反应没有立刻传来,姚屿的心怦怦直跳,直到耳边响起一声好啊,灵魂才归了位。 他正想把话题带向下一步,易羿接着说:这样的话 有一瞬间姚屿以为他要说这样的话我就先上去了,于是在他话还没说完前,手先攥了上去。 易羿脱口要出的话因这个动作戛然而止。 他不动声色地把那只手从腰上拽开,轻声问:怎么了? 某人诡异到这个份上,看不出来就是傻的了。 结合某人在摄像头和老板手上瞄来瞄去的眼神,易羿不禁觉得有丝好笑。 他把没说完的话接了下去:这样的话你先上去,我一个人搬。 啊?姚屿被推到了一个梦寐以求,跟尬成霸王王八的双重境地。 不太好吧?心中搓着小手手,脸上分毫不显的某人说:留你一个人 两个人不好搬,易羿说,要么我走,要么你走,你选一个。 姚屿: 0.5秒后姚屿:辛苦你了。 走回去没几步,姚屿突然又窜回来说:水不是我们那屋要的,你搬到徐天瑞宿舍来,就是我们对门那间。 之后没了影。 易羿买完水,顺理成章进了对门宿舍没再出来。 第21章 姚屿选择午休苟在徐天瑞宿舍除了他们那屋都是七班人之外,屋里两个人一人带了一条席子也是个重要原因。 众所周知,姚同学对床铺的要求很高,即便是军训宿舍这种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的床,强烈的心理暗示也在无时无刻提醒着他:别人也许没有弄脏,但你弄脏就是真脏。 军训服是只发了一套的迷彩T恤和长裤,裸睡又不可能,在徐天瑞发出邀请之前,他计划的午休是在地上坐坐。 现在也是在地上坐坐,不过底下垫了两张凉席,拼成了能容下好几个人的大通铺,既方便清理和收拾,又可以随时脖子一倒就地睡着,姚同学的心理及生理需求通通得到了满足。 一屋人热瘫了,空调最低只能开到22度,室内温度与数字显示严重不符,十几具冒烟的尸体将物理学原理利用到了极致,横躺在地面吸收着地上的凉气。 易羿坐在姚屿右边,地方就那么点大,不免有些身体接触,大家都是男生,姚屿也没在意。 屋里的说话声渐渐小了下去,姚屿瞥了眼那边即将失去知觉的尸体,用腿撞了撞从进门起就高冷地玩着手机的某人,小声说:水多少钱?我给你。 易羿对他摊开手。 不是,我转给你。姚屿差点在他手上甩一巴掌,微信?支付宝? 他想起了丁宇说过的话,又改口说:哦你没有微信,那支付宝吧。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15) 二维码亮出来我扫一扫。姚屿说。 易羿的手扔摊着,淡淡地说:我没有支付宝。 姚屿: 他用看史前人类的目光瞅着易羿,话里苦澄澄的:就算你住在国外,也应该知道支付宝吧。 知道,不一定要用。易羿说。 行吧,姚屿败下阵来,瞅到那几根好看的手指,闷闷地捏起了自己的,那你有什么在线支付的工具?我也出去参加过比赛,开过几种国外常用的。 易羿想了想,迟疑着说:我在国内的时候注册过QQ,好像开通了QQ钱包。 姚屿: 默念着QQ,十亿人都在用,姚屿按开了许久没上的app,手机提示他软件还得更新。 进来前早有准备,看到QQ钱包里的0时姚屿还是有股晕眩的感觉。 他感觉易羿克他。 你等会儿,我问问有没有谁能转点给我。姚屿硬邦邦地说着,扫了扫好友列表。 易羿制止了他:算了吧,回去再说,QQ我不怎么用。 债主说的很有道理,不常用,往上面转钱反而是增加麻烦,姚屿只得作罢。 至于转账到银行卡功能,三十几块钱,夸张了点。 他强调着:是你说的哈。 易羿不置可否。 骚乱的半天,学校到郊区,班主任到教官,生疏的同学到一个通铺的战友,少年人的故事里变化总是来也快去也快。 姚屿的午睡习惯准点作祟,头点着膝盖虔诚的像求佛的大信徒。求了一会儿后身体不自觉往下倒。 朦胧间他记起席子的空间不大,被几个人一占,已经不够他再躺下了,于是他在困意袭来时凭本能使劲发力,试图让自己往下铺的边缘靠去,不要变成洗地的拖把。 然而还没碰过去便被什么东西截在了半空。 有人把他朝右拨了拨。 此时要形容他就四个字任人宰割,姚屿没有什么反抗的力气,顺着牵引他的力气往边上移,慢慢地触了底。 睡着前他不安地在地上蹭了蹭,确认到脸上竹条的硬硌感才彻底下线。 * 两点四十五,一整屋都是被集合号角吵醒的。 小虎牙牛教官抖着腿在七班队伍前来回踱步,一边抖一边舔着牙,颇有几分旧时代兵痞的味道。 上午史教官跟你们说的什么?有没有人来给我重复一下? 一班怂人无人应答,熊嘉晟被迫来救场:只要不输给一班,其他随便 是啊,我就这么一点小小的心愿你们都不满足我,小虎牙说,数数你们是集合号响之后第几个站好队的?最后一个!我就那么一点小小的心愿,你们给我玩了个最后一名,你们是不是看我不顺眼啊? 那个男生还笑! 除掉那个还笑的男生,其余同学哆哆嗦嗦的表现并没能勾起小虎牙的怜悯心,反而把他惹的更火了。 没有被教官罚过的军训是不完整的军训,完整了的高一七班吃到了本届军训的第一个罚,被完整地捋上了操场,跑完了完整的一千两百米。 中途,孙冬灵还带着花生坐在场边围观。 一到休息时间,集合最慢的徐天瑞宿舍立马被群起而攻之,毒打之暴力让他们不得不上了水杯盖防御。 易羿也混在徐天瑞屋里,不知是因为他没有迟到还是气场太强,愣是没有一个人敢上来揪这位大佬的毛,挨打的人从他身边裂成了两半,一半被男生打,一半被女生打。 弄到最后,连姚屿都灰头土脸答应上台表演一个节目顶罪,易大佬仍然没事人儿一样。 你为什么不叫我们?姚屿躲开一顶飞在天上的帽子,往易羿身边凑了凑。 他虽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付之前得到了充足的睡眠,一来一去互相抵消,稳住了姚同学的世界和平。 就是醒来时瞄见某人决绝而去的背影有点噎。 看你睡的香。易羿说。 姚屿挠了挠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睁眼发现自己一半身子歪在易羿坐的位置,而位置主人转移到了门口,再结合睡前意识模糊时的一挡,一个不太能相信又好像真实发生了的念头浮起:这人把位置腾出来让给他睡了。 好伟大的奉献精神。 个屁。 姚屿讪讪地说:也不是很香,下次你再看见我这样把我叫醒就行了,犯不着 他低着头,说到最后一句话才敢往上抬了点,然而被易羿的冷漠脸冰到,不得不原地改口:香,很香。 易大佬这才满意地仰头灌了口水。 下午的训练摸到了门道,休息时间的气氛缓和了许多,那边班级总分最高的就地玩起了多人游戏,吸引了边上班级纷纷侧目。 小虎牙坐在熊嘉晟边上,盯着他的杯子瞧了一会儿,说道:堂堂一个班长,怎么跟女生似的,一下午喝多少水了,我看你像水做的。 熊嘉晟背后的男生噗了一声:教官,我们的班长跟你们班长不一样。 那能跟我们班长比?他就不是人,小虎牙往一班的地盘看了一眼,他们都玩起游戏了,你们要不要也玩? 前排女生比出尔康手:我们只想好好躺尸。 小虎牙坏笑着说:给你们加点余兴节目呀,女生就算了,歇着吧,男生想想办法,我们也玩点什么。 说完,他招呼另一边的史教官:你那边怎么样?要不要一起来? 史教官见八班要死不活的惨样,便说:你们打个头。 本来这种时候,一班人该团结一致统一对外的,可惜七班刚树了个集体的敌人徐天瑞宿舍,这个仇今天之内是消不掉了,徐天瑞很快被连推带搡供上了队伍最前面。 教官!有人举手说,我们申请才艺表演! 他?才艺表演?小虎牙不信任的目光扫了徐天瑞从头到脚,这杆子没胸也没肌肉的,会什么才艺表演? 两个班一齐哄堂大笑。 徐天瑞苦着一张脸:我们宿舍号407,怎么成天徐天瑞宿舍徐天瑞宿舍的,我也不是最后一个到的啊? 但是你跳啊!康蒙补刀。 那我给你们表演个跳吧,徐天瑞说,你们想看立定跳、蛙跳还是三级跳? 小虎牙也不挑剔,胳膊肘隔在膝盖上,乐呵地说:行啊,你能把人跳开心了,也是你的本事。 结果徐天瑞就跟七八两个班约上了,他去场地上跳,途中如果有人笑场,节目就算表演完了。 外班人只见一个神经病袖子挽到肩膀,从容不迫地走到训练场中央,试风水似的左看看右看看,最终选了个阴凉的地,放下个小方凳坐下了。 紧接着,他从裤袋里摸出两个铁质的水杯,咣咣敲着演起了跳大神。 苏善阳一口水没憋住,当场喷了个精光。 哎!徐天瑞五十米外的声音幽幽飘来,那个扇子!我看到您笑了,谢谢您赏脸! 苏善阳一时失策,还以为他马上不是要被群殴就是被拖上去续弦,谁知徐天瑞话音落地后一帮人崩不住了,艹、我艹的就边笑边骂了起来。 徐天瑞收了道具打道回府,凳子也不还了,得意洋洋地往姚屿身边一坐:姚哥,你看我演的怎么样? 姚屿被他的臭屁污染了眼珠,生怕人也染上那味道,躲着说:大神跳到一半要不要紧?你没被鬼上身吧? 这份嫌弃真心实意,躲也躲的艺术性佳,姚屿只觉得脊背骨触到了什么硬硌的东西,随即那东西被抽走,他半个身子就掉进了某人怀里。 第22章 如果不是遇到了易羿,姚屿绝对不会知道自己原来这么会投怀送抱。 算上午睡那次,四小时不到他居然送了两回,还每次都送的那么准。 姚同学的心态当场就崩了。 从徐天瑞的角度看过去,姚屿先是嫌弃地拉着他俩之间的距离,然后背落空似的抖了一下,随即就贴到了易羿身上。 两个人都是男生,也不是面对面的接触,徐天瑞靠了一声,说了句不用躲那么远吧?,并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 只有姚屿清楚的感觉到,易羿身上的气息变得触手可及时那具身子不自然的僵了一下,然后一只手顶住了他的腰,防止他再移过去。 最早抽走的手也不是故意要陷害他,是被触碰时条件反射的抽手而已。 跟孙冬灵办公室那次一模一样。 这一次,他没再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而是奇怪的想:既然这么不喜欢被人碰,中午为什么用手截他? 找虐吗? 还是因为一个是刻意,一个是本能? 那么中午他是刻意? 姚同学活了十八年第一次遇到这么纠结的问题,有种怒而宰了出题人的冲动。 姚屿从易羿身上移出来,假惺惺地回头说道:不好意思,没事吧? 就见背后那张脸满脸我看你挺好意思。 徐天瑞眼见这两位大佬的关系即将因为自己更下一层楼,连忙打圆场:哎易哥,姚哥他不是故意的,马上轮到他上台了,他事先排练一下。 姚屿:??? 从姚屿答应演节目赎罪起这一茬就被记得结结实实,之前申请才艺表演算是早有预谋,为的就是看这位大爷下个场。 徐天瑞吃了第一口螃蟹,第二三四五六只便接二连三下了锅,女生堆也跟着蠢蠢欲动。 何倩倩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这会儿马上说:女生的1200米,一个才艺表演很便宜了。 姚屿:?天知道他只是随便说说。 小虎牙看过来,哦了一声:这根杆子就比刚才那根长的好看,来吧,这么多人等着,别磨蹭了。 姚屿心态本来就崩着,这会儿更崩了,他黑着脸把叫他名字的人一个个瞄了个遍,发现他好像拒绝不掉。 百来个人的注视之下,这位大爷的起身万众瞩目,然而他只是在原地站着,并想不出有什么能演的。 要不表演下怎么学习? 越到这种时候,头顶上一张好看的脸越起反作用,坐他边上的易羿受不了男女一致的刀剖式目光,捡了瓶矿泉水装模作样去打水处接水了。 姚屿看到他走路时晃悠的胳膊,忽然灵机一动有了想法。 于是易羿打完那并不存在的水回来,就见姚同学站在张不知从哪搬来的桌子前,给大家演起了掰手腕。 追溯姚屿掰手腕的历史,可以追到他九岁时知道掰手腕也是个国际性赛事那年。 稚气未脱的小孩趁在家练习了两个月,一回到学校就把班里同学掰了个遍,正磨刀霍霍准备进军下一年级,被个家长找上了门。 那是个女孩的家长,找到当时的班主任表示自家女儿回家说每天要被男生摸三遍手,并且手掌上还留了红印,严重怀疑班里有的男生不太正常。 班主任把楚晴找来,跟两个家长当面解释了情况,委婉地出了些建议,化作了姚屿回家后吃的巴掌和口水。 自此,掰手腕世界冠军的梦,灭了。 姚屿手竖在桌上,摆着文文弱弱的架势,一秒KO了主动上来给他捧场的徐天瑞。 操,徐天瑞弯着扭曲的胳膊不敢置信,姚哥你是不是练过啊,平时我也没觉得你有多大力气啊。 姚屿鼻子里闷了一声,想:我练过,你信不信? 这个年纪的男生还在长身体,加上学业的压力,很少有人特意去练什么肌肉,姚屿的手臂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记住了下压跟带动大臂的技巧,不懂缘由的高中生看不出来,看热闹的小虎牙跟史教官扫一眼就明白了。 徐天瑞下来后,见姚屿又带走几个自告奋勇的男生,开始在小虎牙边上耍宝:教官,你看他也太嚣张了,要不你上去灭灭他的威风。 小虎牙才不吃他这一套,张嘴道出真理:是你太废物了。 徐天瑞吃了个瘪,啧了一声,眼珠转了一圈,主意打到了八班头上:哎那边的兄弟,你们有没有要上的?这届掰手腕大赛两个班共同举办,冠军出来后默认你们同意的啊。 七班八班是小虎牙是史教官带出来的尬熟,一帮子学习爱好者对掰手腕冠军兴趣不大,徐天瑞的呼喊如同拳头敲在了棉花上,连声响都没有。 不过他本来就是起个热闹,本意并不希望掰手腕冠军落给八班,闹了几局没人响应,愉快又不失礼仪地转回了头。 就这时候,八班那头有个人站了起来,对着徐天瑞说:我来。 徐天瑞愣了,等他看清这人是谁,愣进化成了傻。 不是卜学那个沙雕还能是谁。 你能?徐天瑞真真切切地给姚屿招了个黑,突然感觉自己没法交代了。 卜学目不斜视,甩着甫曜第一的步伐径直走向了比赛桌,人到了才回了一句:可以吧? 姚屿心说您都到了我说不可以难倒您还回去? 他吐槽的时候表情上脸,卜学眼里看到一张欲言又止的为难脸,忍不住客套地笑了一下。 卜学不会知道,他看到的实际是一张精密计算着抽掉他多少力气能让他把睡觉时间改成23点的感慨人生超载脸。 两人站定,七班阵营里爆出一声姚哥加油!,没两秒后,八班阵营里也来了句学哥加油!。 姚屿: 学哥? 你学姐答应了吗? 卜学学着徐天瑞跳大神时的样子,袖子捋上肩膀,露出完整的一条胳膊,囫囵抡了两圈后说:来吧? 姚屿点头,而后手上桌,摆好了预备姿势。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16) 他余光里朝易羿偏了一眼,快到自己都没有察觉。 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姚屿眼皮倏地跳了一下,这感觉不对。 卜学的手,他使力的方向,跟他上台时的胸有成竹大相径庭。他手上只有写字磨出的茧,除此之外不要说练过的肌肉,就是维持肌体运动的那部分,看起来也比普通人瘦弱一些。 他为什么要上来比这场赛? 因为他的过分可疑,前三十秒姚屿没敢使力。 卜学抓住了他这点,愣是跟他拼了三十秒的平局。 徐天瑞震惊了,他瞠目结舌地盯着焦灼的局势,呐喊助威的使命一下抛之脑后。 这个卜学何德何能,他徐天霸都没能在姚屿手下坚持一秒,这人居然硬撑了三十秒? 姚哥,干他!徐天瑞眼睛红了。 姚屿其实是很怕卜学碰瓷的毕竟有九岁那年的经验,他犹豫半天想了个稳妥的办法,保持这个姿势,一点、一点的把手掰过去,就算卜学有82年的隐疾也发作不起来。 卜学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当众处刑,还慢慢的来,学哥不要面子的嘛? 姚屿正要发力,就见卜学忽然加了一只手,手掌相接处遇到的阻力陡然加大,一下子把他往回压了不少。 姚屿: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孙子这么来。 手被他掰成偏向自己的倾斜角度,想再压回去难度就大了,而卜学只双手并用了这么一下,目的达到立马收手,快的周围人明明看见了,却只猛得愣住,来不及反应什么。 徐天瑞大喊了一声:我操!说着就要来抓卜学。 这个姿势很难保持平衡,姚屿用力支撑着手臂不倒下去,抬眼轻蔑地瞥着卜学:你觉得这样能算你赢? 卜学不说话。 姚屿的手又被压下来几分,血色慢慢爬上他的脖颈,高温夹杂着烦躁凝成汗珠,顺着脸颊侧面滑落。 徐天瑞扑到了卜学的身边,一边叫着一边拽住了他的左手:傻逼?你有毒? 说完继续接:姚哥,我帮你把他 按住他左手。姚屿打断他。 徐天瑞昂地愣了一下。 这个姿势没办法再用什么技巧,能用的只剩蛮力,姚屿发狠地接下手腕上传来的阵阵压力,低下头不再看卜学。 对着这张脸影响他发挥。 在徐天瑞瞪成铜铃的眼珠下,姚同学掐着对面人的手掌,按照他本来的方案,一点、一点的把位置调回原来的样子。 卜学脸彻底红了。 他本来想趁姚屿失去平衡一下子掰过去,只要他速度够快,先把人按趴下,之后的事都可以之后再说。 而现在,无异于耍赖不成反被扇了一巴掌。 姚屿朝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没再多犹豫,手臂的角度恢复成直角的瞬间,直接发力砸向桌面。 姚哥?卧槽?徐天瑞惊了,你没事吧? 他最后一下砸的太狠,卜学条件反射地缩了下手,两只手一人一半磕上了桌子,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这一下有点猛,卜学的脸霎时白了,把手抽了回去。 姚屿盯着他没动,对徐天瑞跟站起来的小虎牙说了句没事,一转身,就感觉有人一点也不讲究的抓起了他的手。 您要是看出来了不知道别动我么。 木桌材质柔和,碰着的地方也不是边角,他的手腕不至于磕碎磕裂磕折什么的,但到底用力过猛受了刺激,肌肉有酸痛感,还有点僵直。 易羿顺着姚屿的手骨摸了一溜,又把他从肩膀到手腕扯了一遍才松开。 这动作让姚屿一个激灵,把手臂收回来边揉边问:你干嘛? 易羿却没理他,转身对上了八班方向。 姚屿看出他想去找卜学算账,忙勾手够着他的腰,轻声说:回来。 平地升起个低气压中心,姚屿脑门上的汗成了冷汗:我没事。 再让楚晴知道他掰手腕出了事,姚同学的面子往哪摆? 易羿很不高兴:我不做什么。 姚屿心里呵了声,那你满脸写着想打人? 易羿的腰被勾的太紧,试了几次都脱不开身,他皱紧眉头侧身看向那手的主人,对上一张无辜的脸。 易羿: 这头倔驴。 姚屿感觉手箍住的人松了些,气还没吐出口,就听易羿语气凉凉地说:你自己去请假。 姚屿:??? Excuseme.他一没伤二没残,请问请哪门子的假? 作者有话要说:  姚屿:我要当掰手腕世界冠军! 易羿:先把你自己掰弯了谢谢 第23章 卜学被小虎牙拎到边上聊了聊,看他平安无事回来的样子,姚屿也能猜到他估计找了个什么一时心急之类的借口。 人受伤分内外伤,内伤显的慢,可能过了很久才有反应;外伤显的快,多数情况立刻就有表现。姚屿手腕上这个伤,属于爹不疼妈不爱,两边都不认。 他原本对请假的态度是强烈拒绝,十分钟后,休息时间还没过,手腕很不给面子的肿了。 加上皮下出血,肿块边缘散了些紫色斑点,看上去触目惊心。 有点意外,本来姚屿以为会是肌肉拉伤的反应更大一些。 小虎牙看后觉得男人嘛,没什么要紧,孙冬灵就不这么认为。她强行把姚屿拉给基地的医生看了看,而后讨了个静养的医嘱回来。 姚屿怀疑这医生修的是中医,排他后面的女生中暑加晒脱水,医嘱只比他多五个字:在空调房里静养。 总之,姚同学莫名其妙成了全年级狂酸的对象,荡啷着两条腿过了个他不愉快,但所有人都觉得他愉快的下午。 晚饭依旧在小食堂。 食堂用的是圆桌,一桌容纳十个人,座位分配跟着宿舍,于是乎,罪魁祸首卜学不可避免的跟姚屿坐上了同一桌。 受害者姚屿内心长吁短叹,暗自琢磨不但要跟他同桌吃饭,甚至要同屋睡觉,最重要的是他睡觉时间还那么晚! 易羿杵在他旁边,每当他余光略过卜学那头时,就会不动声色地看过来。 几个来回后,姚同学受不了了:你老看我做什么?我碗里饭比你好吃? 易羿反应很淡:你看他干什么? 姚屿:人坐在这,我也没法阻止他进入我的视网膜。 你平时无视别人不是挺成功的? 姚屿气结,思忖着这人话一多还挺烦的,易羿紧跟着又说道:所以下午干嘛拦着我? 腹诽的小心思被打断,姚屿一愣。 你不拦我,他还敢坐在这里吃饭? 姚屿无语:不拦你,你们两个都没饭吃。 我能解决。 大哥!姚屿拿没受伤的手怼了怼他,怎么你比我还生气?你要真想动手,找个月黑风高的小树林,杀人不见血,我保证不拦你。现在,我不想失去唯一一个饭桌上能说话的。 姚屿想了想,又补充:还能帮我夹菜的。 这段话里,主要的是最后一句。 姚屿很神奇的发现,听完易羿简单的三句话,他默默飘起的不爽很轻易地散了。 有些情绪只适合隐藏,但藏着的情绪被人细细体味出来并善待,最后那点介怀也就散了。 也是这一刻,他觉得这位冰柱子的冰霜外壳下,可能埋着不低的温度。 这段饭的结果就是,他,好,撑。 * 晚上有个九十分钟的夜训,就是把人聚在巨大的阶梯教室里听讲座,而这家军事基地不愧是专业水准级的军训基地,学生们就坐后灯一关,门一关,大屏幕一亮,早就录制好的片子就播上了。 因为结训要考,整个过程还算和谐。 结束后姚屿护着胳膊走出去,还没顾上辨清方向,左肩便被人点了点。 跟着我。那个阴魂不散的声音说。 407宿舍,两人进门时徐天瑞一愣:你们怎么来了? 姚屿抖了抖受伤的右手,干巴巴地说:你问他。 易羿抬头对上徐天瑞疑问的目光,神色漠然,走廊惨淡的灯光加深了他眼角的阴影,这个看就显得很不讲道理。 徐天瑞快以为他要说打劫了,易羿才不轻不重地说了句:晚上睡这。 说完他又回对门取了两个人的行李。 徐天瑞没好意思问他你这是征求? 到底是一个班的同学,徐天瑞很快身体力行表达了他对两位新同志的欢迎,藏在床下的席子被他弯腰拖出来,往地下一摊。 正要往上坐,就听见一个声音幽幽地问:你也睡地上? 徐天瑞一回头,见姚屿从书包里抽出条崭新的毛巾,正要往席子上放。 眼下这动作刹在了半空。 我睡床啊,他狐疑地瞅着那只手,不敢动,跟姚屿两个人一左一右僵在席子两边,这不是还早,先坐一坐? 宿舍里除了几张下铺以外没有能坐的地方,乱哄哄的男生们洗了澡的上了床,没洗的也想步徐天瑞的后尘,去席子上揪一处角坐着。 好像地上特别香似的。 姚屿眨了眨眼,把毛巾收了回去:坐吧。 他睡前再擦好了。 徐天瑞第二次刚要坐下,某人从洗漱间里出来,朝他站的位置盯了一眼,徐某立刻意有所感地扭过了头,顺口一征询:我坐了啊。 等等。 徐天瑞:您知道什么是顺口征询吗。 身体比嘴诚实,也比脑子诚实,徐天瑞叹息着把自己倒放了回去,直起了腿。 易羿把两张搭在一起的席子分开,脚尖点点外头那张:你坐这儿。 又附身把沾了水的清洁布排在里面那张,对姚屿说:你睡这儿。 徐天瑞补了好几年的牙突然就疼了。 这,怎么有种被嫌弃的感觉? 明明中午还不这样? 还有这该死的两个人什么时候能正常对话了? 姚屿一看徐天瑞的表情就知道他脑子里可能起了海啸。 照理应该说点什么圆圆场,再安慰一下徐某人受伤的小心脏,哪知他话说出口不受控制:你睡哪? 这个你是谁,懂得都懂,不懂没救。 易羿:我回去睡。 也不知道哪一感突然失灵,姚屿竟被他这句话砸了胸口。 也不知道哪一根筋突然搭错,他放任念头翻涌起来,凑过去说:你也睡这吧。 易羿挑了下眉:我睡哪? 当然是睡我边上啊,姚姓同学瞥了瞥第三次要坐下的徐天瑞:那张。 徐天瑞: 你们睡你们睡,我洗澡去了。徐天瑞终于明白这屋里只有他的床才是他风雨不动的归宿,吟诵着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撩了换洗衣服往肩上一甩逃进了洗漱间。 白天献祭了一千两百米的体力,晚上睡意来袭时挡都挡不住,熄灯号一响,407有两个人熬不住,两眼一闭两腿一蹬就过去了。 很快整间屋子静了下去。 基地边上就是山,夏末的天已经没有了蝉鸣,但窗外依然有许多城市里听不到的声音,姚屿耳尖贴在地上,想起了刚搬家时姚家住在一处上行公路的入口,每天晚上睡觉前,听着那些仿佛永远不会歇下来的车流声,姚屿总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爬上去看看。 明明就在那儿,他眼睛看着,脑海想着,结果直到换了房,这个心愿也没能完成。 离你近的东西,并不一定触手可及。 迟到迟出了阴影,第二天早上七点不到徐天瑞就把人全扒拉起来,两人一组哼哧哼哧叠完了被子,跑下楼时楼前广场上队形模子还没砌起来。 哟,转性了,小虎牙摸着下巴看珍稀动物似的看着徐天瑞,有这觉悟昨天怎么不发扬呢? 晨会前总教官宣布了各个班的积分和排名,七班由于触犯了第一大类第一条的基本条例,排名被拉下好几个位。 徐天瑞再次被眼神杀了一次,全程噤若寒蝉。 有句话说,不到比赛结束,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熊嘉晟正等着整队汇报传到他这里,就听前面几个班像约好了似的,清一溜的缺席一人由远到近,有条不紊的念了过来。 五班教官虎着脸问:又不是伤病痛,哪个孙子给我缺席? 五班班长如实回答:报告教官,交换生今天请假。 交换生?歪果仁? 对,她说今天是哀悼日。 教官总说声音力度体现精神面貌,五班班长为了体现他的面貌铆足了劲,这三句话一句比一句响亮地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姚屿懵了一下,忽得看向竖在他身边的某人:五班的交换生,不是那个小麻花么? 易羿回望他,满脸小麻花是什么。 就那个跟你表白的。 嗯。 她不是跟你一样从英国来的? 小麻花是什么起了变化,换成了这你也知道,易羿微眯着眼睛睨着姚屿,说:是。 那她怎么休别国的哀悼日? 某人似是心情不错:也许她的梦想是世界和平。 姚屿: 世界和平的美好祝福挨个传递了过来,轮到熊嘉晟时,他感觉全场的高光都打在他身上了。 报告教官!高一七班应到五十人,实到五十人,报告完毕! 小虎牙眼睛亮了:哟,你们班没有歪果仁?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17) 报告教官!有的! 哪个孙子?居然没逃?举起手来让我认认,额,帮我翻译一下。 易羿: 逃军训的理由无非是太累太苦太心酸,更何况歪果仁要逃,教官们一致心想逃就逃吧,反正分一起扣,不会便宜了谁。 而这时候居然有一个例外。 少年的手举过头顶,面容被迷彩衣衬出了一丝硬气,大大的无奈透过深暗的眸子透了出来。 姚屿想笑,身体晃动了下,随即胸口有什么东西倏地一跳。 少年没举起的另一只手牢牢背在身后,刻意避着自己那只又肿又丑的娇贵爪子。 第24章 他本来都忘了他还有一只废手。 姚屿默了下,开口问:你怕疼么? 边上那人把举着的手放了下来,闻言微转过头:嗯? 姚屿:你怕疼么? 易羿:不怕。 说不清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问完之后要做什么他计划好了。 姚姓同学伸出一动就麻的爪子,点上躲着他的那条手臂,用力勾回了腰侧。 不疼你躲什么躲! 易羿: 不曾想,有朝一日他居然在逻辑方面被人噎了。 总不能说,怕你疼? 姚姓同学脸上是大写的凶狠,估计是觉着丢面子了,毕竟这么大一人,被同桌当儿子养谁都受不了。 易羿在心里轻笑了声,没再坚持。 第二天的训练内容加了停止间转法,跟昨天总体大同小异,唯一的区别是众人的精神面貌有了质的飞跃主要是精神。 原因很简单,下午可以横着过。 横着又名匍匐前进。 姚屿的手伤消下去不少,尤其早上一动后发现,手腕习惯那种酸胀之后再继续动就不怎么难受了,反而歇久了整个小臂僵掉,半截胳膊失去知觉似的。 上午的训练他参加了,且自以为下午也能一切照旧。 事实证明他多想了。 盯着姚姓同学的人有两个,一个姓孙一个姓易,分不清哪个更过分。 姚屿坐在草地里铺开的野餐垫上,看着众学生们匍匐卧倒,耳边是各种谈笑。 野餐垫里并没有餐,孙冬灵把他拉到一堆班主任跟前,似乎把他当成了餐。 这就是我们班那个暑假作业全对的孩子,你们瞧瞧。 长得挺帅啊,哟这是手弄伤了? 贾老师昨天还跟我们班学生表扬他,说高三的化学卷做的不错。 唉,真心羡慕啊,小孙班里孩子又乖又聪明,不像我班里一堆一堆的麻烦精。 这就夸张了!我们班里活宝也像批发不要钱似的,成堆的涌。 跟孙冬灵关系好的基本都是年纪不大的女老师,往地上一坐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叫个男老师来保证盛赞秀色可餐,然而姚屿只觉得他才是那个餐,被一刀一口剖的血肉模糊,还不能开口叫苦。 他脸笑僵了。 视线无处安放,最终还是落在了训练队伍里。 两个班被分成了四横排,按顺序倒在草地的最边缘,跟着教官的口号一点一点前进。 这里的草长的不错,但季节已近秋天,草地里随处可见秃光的黄色草杆,被人的动作一划拉,劈头盖脸就贴上去认亲了。 姚屿的目光先是给了易羿,随后又往后飘了一位。 主要是他后面那位实在太惨了。 八班举班跟在七班之后,后排的人脸对着前排人的鞋底,听着指令向前爬。 易羿的腿是他们这横排里最长的,每次他后面的人都跟的很辛苦,既要小心不被这位大佬踢到脸,又要争取不做最后一个动作到位的,否则就被教官嘲。 实惨。 姚屿定睛细瞧了一会儿,发现跟在易羿身后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卜学。 一下子他就想起昨晚他跟易羿说过的话了。 不会吧。 他又探头看过去,猝然间感觉易羿在同一时间歪头瞥了他一眼,于是那种不详的预感更深了。 这里这么多人,班主任、教官一应俱全,他想做什么?难不成把一脚把人踢到西伯利亚? 西伯利亚叫你不要乱扔垃圾你听到了吗? 然而他想错了。 易羿占的是七班最末的位置,军训第一天起他就在这个位置,没换。 反倒是卜学,他的身高位居八班中等,再怎么跳也够不到队末的高度,姚屿之前没关心过他站在八班哪里,加上匍匐前进时辨不出他跟边上人的身高差距,居然被他虚晃一招骗了。 卜学捂着脸,鼻血从指缝里渗出,往地上滴了几滴。 姚屿: 他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刚才那一幕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是这孙子主动往易羿的鞋底撞,用的还是整张脸最易出血的鼻子,这种牺牲和奉献的精神,彩虹屁精都赞美不出来。 易羿翻身坐在草地上,周围回荡着卜学愤怒的喊声:艹!你过分了啊! 易羿: 姚屿: 易羿想的是我过分的话你还能只有鼻子流血? 姚屿想的是这丫也太能装了,我国影视寒冬就靠他出去救世了。 大概是怕班主任在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卜学特意挑了她们离开去打水的功夫犯事儿,眼下场上只有动不动让人一千两百米的小虎牙和史教官,姚屿忽然有点慌。 他不怕易羿被罚一千二百米,升级成两千四百米问题也不大。 可如果惩罚不是跑步呢? 姚屿想也没想就从野餐垫上站起来,往事发现场冲。 卜学的声音由远及近,叫的越来越凶,姚屿怀疑他那点鼻血被他当鸡血打进去了。 艹!你故意的!国外来的了不起啊?有本事咱们当面打啊?出阴招算什么? 小虎牙脚下生风,没几步就到了现场。 吵什么呢? 百来双眼睛全盯着这边,姚屿速度不减跑过去,比小虎牙晚了几十秒站定。 易羿也站了起来,但,他比这三个人里的任何一个都要淡定,还抬手拍了拍裤子上的草梗,跟姚屿一比他好像才是那个路过的局外人。 而且,冲他这速度,有理由怀疑他是看到姚屿过来才起身的。 小虎牙着急处理这档子事,听完卜学的叨叨随口安抚了两句,随即把他跟易羿单独拽走,路上盘问易羿:你怎么回事? 姚屿跟了过去:教官! 你别说话。小虎牙早看到他了,撇手示意他闭嘴,回过去继续问:练习的时候就看到你这块最慢,我还没找你们呢你们倒先把我找来了。 小虎牙性格爽朗怕麻烦,像这种军训途中出现的流血事件是他最最怕的一种麻烦,卜学开始叫时他脑子嗡的一声炸了,直到近前才想起来一件事。 是你?小虎牙眉头狂皱,班里那个歪果仁? 这他妈简直绝了,学生流血事件定性为跨国流血事件,小虎牙想原地爆炸。 思考下一句该说什么时他用余光瞄了瞄草场的另一侧。 还好班长没注意这边。 小虎牙愁啊,他又不会英语,也搞不清那个鼻子淌血的男生为什么放任鼻血流着也不知道仰个头,以至于他越想越气,伸手把卜学的头朝天一掰,差点让他再也放不下来。 youare他啊了半天啊不出个所以然,一偏头看到手肿了的那小子脸变了个诡异的颜色,登时气啊。 你跑过来干嘛?小虎牙恼时会无意识的把注意力转移到别人头上,就像有的人遇到麻烦事时脑子说做,手已经移开了十万八千里并且再也不准备回来。 姚屿咕噜着的一肚子话在听到小虎牙口吐英语时崩了,忽然词穷。 等等,这个走向? 九十度仰望天空的卜学急了,刚要低下头来开口说话,又被小虎牙一巴掌呼噜回天上:你老实点! 卜学只得对着天说:教官他听的懂中文! 姚屿:但他不会说。 这波急中生智也是没谁了。 小虎牙:? 还能这样? 姚屿之所以敢这么胡说,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想起来,易羿根本没在卜学和小虎牙面前说过一个字。 连个嗯都没。 说起来好像除了他自己,易羿跟谁的话都不多。 姚姓同学被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冲昏了头脑,差点忘记眼下的正事。 卜学的鸡血效果旷日持久,嚎叫始终没停:教官!你别听他们胡说,他们两个一伙的!他会说中文!老师们可以作证! 哦,这时候想起来老师了啊,姚屿被他震的耳膜生疼,丝毫不掩脸上的嫌恶,退开两步。 牛教官。姚屿说。 亏他还记得小虎牙的姓,虽然小虎牙听到这个称呼时的脸色并不好,姚屿装作没看见继续说:我来帮你翻译。 这是一记连招。 比卜学那种只知道他会说中文!、他会!的普通攻击上了一个档次。 说话间姚屿有意瞄了一眼易羿,只见他冷着的脸化了冻,表情似笑非笑,目光绕过僵持着的卜学和小虎牙,径直落在自己身上。 盛光下他的眸色淡了些,显得柔和许多。 姚屿被他的淡定晃了一下。 小虎牙被绕的有点晕,一时之间信谁也不是,于是他躲避麻烦的本能再次发作,不受控制的身体转向了易羿。 对他说话总没错不是? 到底怎么回事?小虎牙问,问完了也不看姚屿,好像易羿会主动配合似的。 易羿当然不会理他。 几秒钟后,某人手指往天上一指,选了个没有语言障碍的沟通方式,喜了小虎牙,傻了卜学,震惊了姚姓同学。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啦! 第25章 前情提要:甫阳有一所引以为傲的军事基地,催生了几所高中自卖自夸的特色活动:军训。 这主要是因为,一个学校开始造势鼓吹他们的军训办的多么如火如荼、意义非凡,其他学校势必迎面而上,跟风宣传起自家的特色,尽管这些学校的军训其实在同一个地方,内容也相同。 同同同的背景之下,重任落到了参加军训的学生身上,而怎么展示出学生们的精气神,几大高校可谓花样百出,争奇斗艳。 其中必不可少的,当属无人机录制军训全程。 拍视频的老师就在场边,且,甫阳一中用的这一架,手机上就能放。 那无人机在他们从学校里上车就开始拍,除了进宿舍时改用了小型相机,这几天就没离开过学生们的视线。 所以它的声音,也早就听习惯了,惯到它分明就在天上,大脑已不再处理视觉听觉传来的有关它的信息。 简称:忘了。 卜学整个人都绿了。 比起诬陷被揭穿,他流鼻血的前因后果被完完整整录了下来等于往他脸上砸了个□□。 完后他还不能哭。 什么人间炼狱? 视频先被拍摄老师看了一遍,拍摄老师乐了。 然后小虎牙看了一遍,小虎牙傻了。 随后闻迅赶来的八班班主任、孙冬灵、小虎牙班长也看了一遍,他们没了。 姚屿被撵到荒无人烟的另一座操场,陪伴他的是熟悉的一千二百米。 哦,还有易羿。 罚因:企图诓骗教官。 卜学的罪行在视频证据下没啥可辩,小怕麻烦虎牙见班长来了,毫不客气的把他转手送人,班长带着七八两个班的班主任及定罪的犯人去了更远的休息室,嘱咐易羿跟姚屿跑完一千两百米再来领判。 这么一比他们比卜学还多亏了一个一千二百米。 什么人间惨事? 生活不易,小姚叹气。 一千二百米没有规定时间,姚屿跟易羿以一种极其龟速的步伐跑着,然而再慢也敌不过夏日阳光火辣辣的毒视,汗顺着脸颊滑下,流过脖领,钻进衣领。 易羿的衣服没湿,但喉结被水包了一圈,看起来湿漉漉的。 姚屿也不知道怎么看着看着就往那儿看去了,以至于他挑起脖子仰了一下,好像这样就能自己看见自己喉结似的。 易羿偏过头来,演了一把真实版跑步不看路,姚屿见状忍不住也偏过去:你不怕撞树? 除非你撞。易羿说。 这话说的不错,罚跑过去半程,他始终以半个身位的距离跟在姚屿的外圈,不快也不慢,就那么静静地陪着跑。 多么感人肺腑的一幕,姚屿快忘了就是他最后一刻指着天上说:有监控。 一爆爆了两个人。 姚姓同学闷头转回去不说话,脚下猛然发力,甩了易羿十来米。 两边的景象骤然开阔起来,那些被遮掩掉的生长在跑道缝隙中的野草,一簇簇落进了他眼中。 这操场是够荒。 而且怎么空气也不好??? 姚屿慢下步子,摆着缺氧的表情晃悠回了易羿边上,映入眼帘的仍是那凸起的小疙瘩。 空气清新了。 姚屿觉得他魔怔了。 这一回是易羿先开了口,还好是他开的口,否则以姚姓同学自己跟自己赌气的记录来看,有可能今天他们都说不上话了。 你累了?易弈问。 我心累,姚屿琢磨着,但他嘴里从来不吐象牙。 我能不累吗? 易弈无言了一会儿,低声说:回去再帮你扛一箱水。 姚屿: 是水的问题吗? 他这原本还不算太差的心情一下就差了,拉着脸说:不用,还得付钱,我没带现金。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18) 赌气般的语气让易弈一怔,随即以一种探究的目光看向姚屿,沉思片刻后笑了起来:谢谢。 这是姚屿第一次见他笑。 易羿笑时没什么夸张的面部表情,嘴角一扬,眼角一弯就代表他笑了,跟普通人的心情不错大约是同一副模样。 姚屿毫不吝啬他的夸奖:我这是有生之年? 你怎么收起来了? 摆错了。 摆错了笑的易羿换掉转瞬即逝的表情,伸手在姚屿背上拍了拍:你想收什么谢礼? 能把时间倒回我跟小虎牙说话之前吗? 易羿再次摆错表情:等我回去修一下量子力学。 姚屿那一汪不知名的心思像还没冻实的薄冰,轻轻敲一下就碎了,再敲一下直接沉了湖底,眨眼几秒的时间,不爽烟消云散。 你?姚屿不屑道,你能懂量子力学? 有什么不能的,我学校隔壁物理系就有带这个课题的老师。 姚屿: 真的假的? 他把易羿的话信了一半,脸上登时露出一抹怔愣,易羿扛不住他这种表情,头转回去说:你怎么什么都信? 靠,姚屿炸了,我以为真的呢!你们学校好歹也是诺贝尔数排名前三的大学! 这不是个网络梗么?跟学校有什么关系。 我家刚通网!姚屿没好气地说。 一千两百米跑到头,姚屿蹲下身子缓了口气,脸上缠着抹红,好长时间没消下去。 易羿站在他背后,突然开口说:我只是因为熟悉的教授在那工作才选的剑桥,跟它怎么样没什么关系。 姚屿双手撑在膝盖上,目光落在跑道不远处一只迷路的蚂蚁身上:那不是很好?随便你选。 不像他,行使过的最大选择权,大概就是来甫阳一中。 姚屿怕他顺着自己的话往下问,于是先一步接上:你为什么忽然回国? 易羿顿了下:我教授外派进修一年,做不了我的导师,本来想让我换一个人跟,但我拒绝了。 那你也有很多事能做,为什么偏要来做交换生?其实高中里很多课程你没必要重学的。姚屿说。 易羿听完他的话,往前走了两步,低头看着他说:是因为 他正色的表情让姚屿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惊天大秘密了,谁知下半句极其不正经:因为我没事做。 姚屿: 我可去你的吧。 他们两个到达休息室时小虎牙的班长先走了,留了八班班主任、孙冬灵跟卜学三个,卜学的鼻子已经经过了处理,不过可能血早流光了,脸色一片刷白。 姚屿记住这张脸刚满二十四小时,并不懂这副衰样出现在这张脸上有多难得,否则肯定会拍下来发进群聊,圆一圆广大七班同学的梦想。 他没给卜学正脸,径直看向凳子上一言不发的八班班主任。 八班班主任被看的心里发毛,不是滋味。 她的教龄摆在前,算孙冬灵半个前辈,万万没有想到还会有被反骑上来讨论教育学生问题的一天。 想当初她得知甫曜第一被分到班上时还乐了好一阵,谁成想这个第一不光是成绩第一,惹事也是第一。 眼下成绩第一还不见得保得住。 卜学,刚你怎么答应的?现在人到了。八班班主任忍着气说。 卜学也置着气,但老师的话他不敢不听,便抬头正式跟姚屿和易羿对了个面。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气一跳。 姚屿脸上全是看戏的表情,而另一个更过分了,在看看戏的看戏。 卜学牙关紧咬,试了半天都吐不出一个字。 姚屿也不着急。 进这间屋子起,姚屿就知道事情没闹大,因为伍万群不在。 姚屿跟易羿作为被教导处主任伍万群亲自围剿过的精兵悍将,对这种两个班主任的场有多水了如指掌。 多半是孙冬灵卖了八班班主任一个面子,毕竟这事没造成什么实际上的影响,可大可小。 但是不要紧。 十六七岁的少年在乎面子,尤其在老师和假想敌面前,面子大于天,想戳破一个试试,肯定跟你拼命。 卜学虽然没被伍万群抓走,脸面早被戳的千疮百孔,现在就差最后一根稻草,他们就是那根关键的稻草。 人就争一口气。 八班班主任叫不动人,上火地用手拨弄了下卜学的胳膊:快说啊! 她知道卜学心里在想什么,但正是因为知道,才更生气。 为了他一口气,一屋子人被圈在这里,连带着自己的脸也丢尽了,偏偏卜学才刚进班一个星期,各种意义上都算不了她教出来的学生。 单倒要她买。 她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去。 姚屿在底下暗自翘着尾巴,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卜学张了张嘴,憋出一个我字。 话是冲着易羿说的。 姚屿愣了下。 他之前一直把卜学当成他跟易羿共同的敌人,没给他做的事分门别类,现在见他的站姿和说话的方向才想起来,他们之所以站在这,是因为卜学诬陷易羿,根本跟他昨天受伤的事没半毛钱关系。 卜学要道歉,也不是对他,而是对易羿! 那股雄赳赳气昂昂的气立马漏了。 然而他还没品出自作多情是个什么滋味,身边那个一进门又化作冰柱子的冰雕本冰突然开口说:昨天骂过你,我的就免了,你真正欠谁一个道歉,你自己心里有数。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端午节快乐啊,在线发红包哦 第26章 郭佳悦跟孙冬灵一脸茫然。 等一下?怎么回事?孙冬灵先前以为只是学生间的小打小闹,姚屿和易羿没受伤也没吃什么亏,反倒是卜学赔了点鼻血,就想着道个歉算了。 但易羿这么一说,明显这三人之间还有其他事情。 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郭佳悦则直接问卜学:你还有什么没说? 卜学下意识摇头否认,被郭佳悦的眼神刺到,又低回了头。 房间里只听郭佳悦一声叹息。 孙冬灵见郭佳悦下不来脸,便想着还是从自己班里两个学生下手,但她先一看易羿自知这是个喊不动的主,再一看姚屿又是个有包袱的货,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不过易羿没让她头疼太久。 惜字如金的冰柱子这次难得十分配合,见卜学不说话,主动发声:需不需要我提醒一下你?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姚屿: 怎么他就另外了。 另外晃了一下头,展示性的表达了下自己的存在。 卜学的脸已经不能看了,像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又像被人活活扇了一巴掌,他在郭佳悦那儿的最后一丝好感也用尽了,此刻是个无人鼓掌的小丑。 他知道今天没个了结自己是走不出去了,就算出去,易羿也不会放过他,这个交换生跟他想象中的不同,人看着硬,骨头更硬,他本来想着先下手为强,但老天不站在他这边。 对不起。卜学在易羿的逼视下艰难地说道,指尖埋进掌心。 对谁?什么原因?易羿说。 他的逼问比孙冬灵或郭佳悦严肃的多,姚屿都被他带的正儿八经站直了身子。 对姚屿,昨天我不该在掰手腕时耍手段。卜学丧着脸说。 简简单单几个字,把前因后果解释的清清楚楚。 孙冬灵跟郭佳悦不是傻的,很快明白过来他们三个说的是什么事。 郭佳悦气得头疼,说不出一个字。 孙冬灵则是愕然,转头问姚屿:昨天带你看手时怎么不说? 姚屿冲她讪笑了下,说:小事,我们自己解决。 孙冬灵刚想反驳这怎么是小事?一张口想起边上的郭佳悦,又把话咽了回去。 把这事当作小事的不是她们自己? 自始至终,她们想的都是怎么处理卜学这个人,怎样把冲突处理的更好,没人想起问一问受伤害的人到底怎么想。 经验总让她们觉得自己能感同身受。 易羿没空体会这一代人民教师的心酸,兀自看向受伤的姚姓同学:行了么? 还有一件事。姚屿说。 易羿嗯了一声,把话筒传给姚屿。 宿舍,本来跟他同一间,今天开始我们搬到徐天瑞那间去,麻烦老师跟教官说一声。姚屿说。 这是为了规避夜里查房的风险。 这些年,这么多届,教官夜袭宿舍的传说一代一代传了下来,虽没有亲眼见到,还是提前说一句的好。 否则代表徐天瑞宿舍的徐天瑞得哭死。 孙冬灵问:宿舍不是十人间?徐天瑞那间哪还有空位? 姚屿抓了抓头:这个我们自己解决。 又是自己解决。 孙冬灵没脾气了。 她看向郭佳悦,见她完全没有发言的意思,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先说好,宿舍多两个人不代表有什么优待,集合时间什么的还是跟以前一样,还有今天的事 知道了,姚屿打断她,事情到此为止,以后我们该不认识还是不认识卜同学。 孙冬灵噎住,姚屿却冲她笑了笑。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前提是人得配的上,像卜学这种,怎么配让他让出另一半路? 由于跑步时的拖拉,姚屿跟易羿回到操场上时已经接近落日时分,匍匐前进的训练结束,人都坐在草地上等着吃饭,一见这两个人回来,八卦之心立马求知若渴。 盲猜,易哥赢了。徐天瑞到哪都不忘他跳大神那张凳子,特地跑到棚底下取了过来,在一堆身上长满了草的人里居高临下舍我其谁,拽的像他才是那个ko卜学的人。 苏善阳是个有良心的:孙总罚你们了没? 康蒙则是到哪都找不到重点的:卜学呢? 这三个问题里姚屿最喜欢最后一个,康蒙问完他就答了:他班主任领走了。 康蒙也一点没让他失望:那他赶不上吃饭了吧? 赶不上了。姚屿想了一下,噗嗤乐了。 乐完他拍了拍徐天瑞的肩膀:兄弟,跟孙总报备过了,今天开始就住你们那了。 什么今天开始?徐天瑞瞪着眼睛,昨天就开始了好不好?你们两个上床不买票的。 说完,他似乎觉得把易羿带进去过于危险,改口说:你这个上床不买票的。 易羿突然插了一句:上你的床还用买票? 军训第二天,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好日子,有生之年跟不要钱似的。 草地上坑洼不平,徐天瑞气息不稳身子一歪,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如果他没记错,这恐怕是易羿第一次接他的话。 全七班最能说的徐天瑞同学当场哑火,偏偏说话的人还看着他,像是在等他的回应。 徐天瑞只得说:不用不用,我的床,免费。 结果易羿眉头蹙的更深了。 康蒙察言观色体味一番,得出了全场最佳答案:醒醒,你的床倒贴也没人去。 易大佬赞同地嗯了一声。 徐天瑞很委屈:那你们来我这挤什么挤? 徐天瑞边上坐着他的上铺,叫唐屹,听着他们的话乐完,忽然开始伤春悲秋:才过两天,事多的赶上我半年份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快了吧,徐天瑞掰着手指说,明天再练一天,后天打靶,大后天上午汇报演出完了下午打道回府,等最后一天要交五天的军训小结时你就觉得时间不够了。 艹,我他妈都忘了军训小结这东西,昨天今天干嘛了来着?唐屹被雷劈中。 徐天瑞哼道:你以为我写了? 军训小结又是一个自卖自夸的传统项目,甫阳一中历来的习惯是挑选一些登在学校网站的专栏里,特别优秀的还会印在招生手册上。 而这些军训小结里,几乎篇篇都会提到打靶。 基地的靶场在山的另一侧,步行绕过去大约三公里的路,需要走半小时。 50米距离的实弹射击,用的是九五式自动□□,大多数人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机会。 如果军训项目搞个投票,最受期待奖一定非它莫属。 之后的一天半过的还算平和,除去半夜十二点宿舍走廊里传来的原地踏步声当时被逼着改了作息的姚屿正困的迷迷糊糊,陡然响起的步伐声惊的他猛一甩头,磕上了旁边床铺的另一颗头。 宿舍的宽度不够,铺在407地上的两张席子只能短边相接,姚屿跟易羿这两天一直以头对着头的姿势睡着,中间空了一小截地,以防青春期少年的种种别扭。 姚屿不知怎么睡飞了枕头,不老实的伸着脖子到处乱找,找着找着就拖着自己的席子消灭了那块空地,沾到了易羿的枕头边。 脚步声刚好在这时传进了耳朵。 猛烈的撞击感让姚屿晕了一下,本来就不怎么清醒的脑子霎时一团浆糊,抬手捂住自己的痛处时还不忘用另一只手摸一摸他到底撞上了什么东西。 东西长着一张嘴、一个鼻子和两只眼睛。 还有触感不错的皮肤和一只反握住他的手。 摸够了么?东西冷声问。 姚屿讷讷地缩回手。 东西可怕还是灵异走廊可怕?这是个问题。 外面怎么回事?姚屿暗自数着这好像是他第三次搞谋杀了时,徐天瑞人都吓僵直了,哆哆嗦嗦朝着门说。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19) 整屋唯一一个不怕鬼的抹了把被撸过的脸,更冷地说:想知道就出去看。 徐天瑞: 白天那次是错觉么? 人基本都醒了,加上几个原本也没睡的,全都竖起耳朵去听门外的动静,隔壁甚至传来拍打墙壁的声音,疑似被吓着了心理不平衡,想拉更多的人出来被吓。 姚屿玩着抽回来的手指,打了大大一个哈欠。 不是他信奉唯物主义,实在是这么多的人,有什么可怕的? 之前他睡在地上,所以对地面传过来的声音敏感,但那只限于惊,远没到吓的地步。 看看这帮人吓的。 他就想按时好好睡个觉,怎么这么难? 姚姓同学眼尾恹恹,自知这时候躺回去过于张扬,不太人道,只得半眯着眼借着易羿的遮掩花式补眠。 易羿一开始就是被某个人弄起来的,此时循着众人反应观察回去,很快发现这人眼睛阖的都快看不见了,样子是真困。 偏偏徐天瑞还带着一帮子人不断自我恐吓。 他看不下去,手掌在地上一撑站了起来。 于是徐天瑞眼中映出了那么高大威猛一个神,他奋不顾身拉开了407的大门,半边身子淹进了无边的黑暗中。 第27章 门框一响,踏步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可闻,同时一个男声的呵斥也从走廊那头幽幽飘了过来。 继续踏,啥时困了啥时下。 说话的是小虎牙的班长。 而踏步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一班男生了。 407跟那边隔得够远,易羿看清人后没有犹豫,立马关门。 这大概又是一个有生之年吧。 一班连着两天迟到,小虎牙说班长晚上要来抓鬼了,七班人还当是个玩笑。 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来真的。 这是想让整个四楼陪葬么? 易羿面无表情地走回地摊,把姚屿褥飞的枕头摆正,下令:睡觉。 因为害怕闹出的响动招来教官,困的不困的通通老实了。 姚屿再一睁眼已经是第二天集队时间,而徐天瑞突出的表现为他争到了进甫阳之后的第N个外号:徐田鼠。 徐田鼠决定把重振雄风的机会重压给打靶。 第四天的中午下了场小雨,把山里的路浇的有点泥泞,带着大部队步行去靶场的教官挑了条好走的路,实际到达时间比预计晚了一个小时,计划稍有变化。 原本每人的三发子弹削减成了一发,环数高的再进行半决赛和决赛,累计环数最高的前六名获得班级加分。 刚开始还有学生对此颇有怨言,毕竟是真枪实弹的三枪,一辈子唯三的三枪,说没就没,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后来上去打了两排学生,骚动渐渐平息下来。 主要是太菜了。 大多数人连打出的枪落在哪里了都不知道,得靠教官报数才知道自己脱没脱靶,当然其实不报也没什么关系,基本都是脱,偶尔有个擦中靶子边缘的,能引起震天的惊呼。 山脚下,一声声的脱! 女生上场时是完整的脱靶! 姚屿的耳朵被枪声震的发麻,边上还有个叨逼叨徐天瑞,打靶之行堪称地域模式。 靶子一共摆了八个,姚屿上场时跟易羿、徐天瑞分在了同一排。每个人身后站着一个教官,纠正他们拿枪的姿势,并试图把枪位朝靶心对准一些。 然鹅这对徐天瑞有什么用呢?教官叫他脱的那刻,徐天瑞当场就想撩衣服不干了。 他!脱!靶! 徐田鼠他!脱!靶! 他压了三年的外号支配权!飞了! 徐天瑞悲痛欲绝地想学唐屹找他姚哥伤个春悲个秋,就见比他晚五秒开枪的姚屿跟易羿同时放下手里的枪,两个教官瞄过报靶器,嘴里的话一个比一个没有人性。 六环。 八环。 徐天瑞: 七班队列沉寂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欢呼。 艹,姚哥易哥你们是不是练过?出口处康蒙一把挤开徐天瑞,做起了战地一线小记者,八环是现在为止最高记录!怎么做到的? 这他妈能横扫决赛了吧! 姚屿揉了揉虎口,视线偏向易羿,见他摸了下鼻子回答康蒙:以前跟朋友出去玩过。 那就是练过了!徐天瑞接过话茬,知道我们易哥谦虚! 他像为自己的失败找到了充足的理由,听完那边又来问姚屿:姚哥,你呢? 姚屿冲他一笑:蒙的。 徐天瑞: 姚屿没故意诳他,这一枪确实是蒙的。 他没射击的爱好,自然也没有实战经验,持枪时,就记着按教官说的三点一线口诀扣了扳机,其他什么也没想。 谁知道蒙到个六环。 羡慕死了徐天瑞。 那边徐天瑞身上的丧可以织件衣服穿他身上了,这边七班不管男女老少个个兴奋的跟猴儿似的。 按总教官原来的计划,每人三发子弹,怎么也能有几十个人打上靶吧,再把这些人分个半决赛决赛的,整个下午就沉浸在精彩纷呈的射击比赛中了。 谁成想这么一改,上了靶的一共六个,哪里还需要什么半决赛,连决赛都能省了。 七班人一看这局势,有积分拿的是六个,留下的人也是六个,这他妈的他们班加分稳了啊! 还是两个! 不得提前庆祝下? 姚屿一直想着他的环是蒙出来的,环数也不高,决赛大概率没什么戏。这会儿听班里人一吹,劲头慢慢爬了上来。 他转头想找易羿取经。 万一不用垫底呢?毕竟他的学习天赋是遗传来的,比买来的量子波动速读靠谱的多。 靶场边上是一片水泥地,学生们三三两两不顾形象坐在地上,无拘地嬉闹吵嚷着。 易羿坐在姚屿身后不远处,右手抓着帽子扇着风,身边贴了一堆人,有本班的,也有外班的。 他的样子显然没听进什么话,无论周围声音多大神色都没有波动,反倒是姚屿回头时,眼皮有所感的抬了下,两人的目光撞了正着。 姚屿懒得跟他客气,起身就要往上。 然后,一个急刹。 站在易羿身边的外班女生纠结了许久,终于鼓足了勇气,食指在他肩膀上点了下。 女生身材娇小,尽管站着,易羿微仰起头就能看到她的脸。经历了赶路打枪和军帽的洗礼,她头发凌乱,碎发挡住渗到脖子根的红,表□□言又止。 易羿只好出声询问:有事吗? 姚屿突然想起了这个女生是谁。 这不是那天在医务室很自然的问他你们班是不是有一个很帅的交换生叫易羿那货吗? 现在的她,跟上次的她,是一个人? 姚屿瞠目结舌。 易羿完全没察觉出她是谁,问过话后,礼貌地等着回复。 女生把头发往耳后拨了拨,低声说:你好,我叫曹小凝,我们之前见过一次的 易羿眼里露出听到鬼话的茫然。 曹小凝笑了一声,她早就做好了被遗忘的心理准备,这样等于如愿以偿,反没了在医务室丢人现眼的负担。 想问你一件事,曹小凝想了想,直奔主题,能不能把你的弹壳送给我? 易羿愣了:弹壳? 打过枪后,教官把每个人用过的空弹壳发了下来,作为留念。 甫阳一中有上百年的历史,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封建毒害思想也博大精深,什么某届高考状元跟探花是一对,定情信物就是当时的军训弹壳;还有机场安检人员查到旅客行李中的不明危险物,发现是十几年前送给初恋的留念弹壳,而旅客正是那个初恋 不要问姚屿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无聊的军训日子一天天的,总会有人不厌其烦的讲给你听。 姚屿确信易羿百分之一千听过这些,但他还是把东西送了出去。 换姚屿愣了。 这个愣有一点魔性,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 易羿会把空弹壳送出去的理由很多,比如随便送的、不好拒绝,或者常玩所以对这东西无感。反观他愣的理由,难道是没有女生来找自己所以他嫉妒了? 那么这个反射弧是不是有点长? 总教官领着几个带班教官取新枪去了,准备决赛搞个大的。 雨后骤降的温度随着枪打出的气氛爬升回来,白日的最后几个小时太阳终于露了脸,天边隐隐出了火烧云的迹象。 姚屿突然发现很多人在交换弹壳,不止是男女之间。 徐天瑞个不要脸的走出了脱靶的阴影,正四处收罗没人要的弹壳大有把自己搞进去的架势,苏善阳把收来的串成了串项链往他脖子上一挂,康蒙负责嗤笑。 姚屿低头看了看,把捏在手里的弹壳递给了跟过来的何倩倩。 谁爱要谁要吧,反正他不要了。 新枪拿回来,教官们轮番上阵体验手感,徐天瑞学会看报靶器后数了一下,没有一个在八环以下,对此他表示强烈的震惊。 新枪能和你们用的一样么?小虎牙擦着枪解释说,膛线多数都坏了,还有弹簧不灵的,给我打我也不行。 徐天瑞: 那还能打出来的是技术问题?徐天瑞问。 对啊,再加一个,运气问题,小虎牙说,说明你一个都没有呗。 徐天瑞: 话说说就行了,请不要人参攻击。 决赛六把枪,每人三发子弹,总环数决胜负。 为了更好看点,总教官决定一人一发的来,弄出点紧张氛围,顺便拖延时间。 女生们本来对决赛无感,架不住参赛人员里有两个长的帅的,其中一个还冷着脸,提上枪有股冷枪小王子的气质。 易羿排在队首,率先打了一枪。 九环。 有了这个开头,他后面两个突然就不好看了。 第三个是同样由孙冬灵担任语文老师的六班,七班人看完易羿,游过去一半替他们加油。 加出了个脱靶。 姚屿排在第五。 小虎牙嫌挤,站他位置后面没挪过,这会儿只见徐天瑞领着七班大军乌泱泱蜂拥而至,然后他问了小虎牙一个问题。 教官,决赛的弹头是不是不能拿了啊? 你要干嘛?差条手链啊。小虎牙看着他脖子上的明晃晃问。 纪念啊。 纪你个头!拿那么多你要造反啊!小虎牙没好气地说。 他话音落地,姚屿的枪声也响完了,报靶器上一片空白,毫无反应。 第28章 徐天瑞感觉他现在只要一说话,姚屿一定会把脱靶的责任归到他头上。 下一秒,姚屿崩着脸,咬牙切齿地说:你能闭嘴么? 徐天瑞: 对不起,不说话,责任也会归到他头上。 姚屿跟枪口的□□味融为一体,浑身不爽的把枪放下,脸拉了个老长,除了那句话,再也没说一个字。 第六位的枪打完,女生们还围在姚屿后面,主要因为排在第一的易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边,正试图教他怎么用枪。 别管我,姚屿皱起眉,不耐烦地甩开易羿的手,到你了,后面一堆人等你拿冠军。 冠军两个字出口,他忽然懵了一下,一下子想起了8月多的CILL。 那天其实跟现在站位差不多。 易羿并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反而上前两步,手抓着他的手放上枪杆,人绕着他的脖子转了一圈把枪抵上他的肩。 别急,他贴在姚屿耳边说,玩枪是心理战,急的人先输。 姚屿: 这句话莫名触到了姚姓同学某个不为人知的点,他睁着溜圆的眼珠转了一圈,最终落在正调整他握姿的手上。 教官教枪都没手碰手。 易羿退开两步,看着靶子说:稳住后坐力。 他的声线比同龄人要低一些,透着股没发育完全的磁性,是英语说多了带出的发音习惯造成的,与徐天瑞等公鸭嗓流派放一起听男神男吊高下立见。 姚屿被他说的耳朵痒。 他松了眉毛,默默瞅着广大围观群众,说了句:你快点。 易羿没有教官教完问一句听懂了吗的习惯,那边一号位在等着他就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先回去打完这一枪。 枪响过后,漂亮的十环。 欢呼队以为自己欢不动了,结果动作根本不受大脑控制。 曹小凝就属于欢呼队的一员。 一号位到五号位隔了二十米,这次易羿打完目不斜视,直奔姚屿。 姚姓同学的脸色没有好转的迹象,球鞋心不在焉地点着地,等看到某位既定冠军步步逼近,一直没到位的紧张感才翩然而至。 两枪过去,易羿以十九环稳居第一,边上的半吊子们加起来还没他多,比赛瞬间变成争夺第二。 而且这个真的第二跟倒数第二概率还差不多。 二三四五六号选手纷纷表示:人干事? 想着这人过来怎么也能当个吉祥物吧,姚屿搓了搓手准备就位,才挪一步,就见六号颤颤巍巍地往他面前一挡,问:能教教我怎么打么? 姚屿: 一个脱靶,问另一个脱靶怎么打? 怕他不理解,六号接着说:我见你刚才打的挺好的,就是瞄错了靶,你打完后,我的报靶器亮了。 姚屿:??? 因为实在太好笑了,六号说话时强憋着笑,导致面部扭曲嘴唇哆嗦,把他的请教活生生演成了嘲笑,然后看着姚屿的脸色一点点黑了下去。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20) 打到别人靶上,什么概念? 对姚屿来说,就是比脱靶还丢人的概念。 神特么打到别人靶上。 你怎么早点不说??? 不对。 在这历史性的一刻,姚屿发现自己最怕的竟然不是被大喇叭徐天瑞听见,也不是被康小灵通听见,而是被某个正在走路的人听见。 六号可能藏了想把环数据为己有的祸心,没第一时间通知他这个噩耗,完后上场时报靶器不幸清了零。 真明智啊,姚屿想啊。 想得他牙疼嘴抽。 更过分的是他一回头,发现他的最怕走到了终点,一声不吭地站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 六号不提醒他就算了,还把对他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复制给了易羿一遍。 姚屿:??? 教你个鬼。 姚屿这边拿腔作势地粉饰着心虚,那边易羿目光动摇眼神闪烁,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光明正大的笑了出来。 你听到了?姚屿最近心脏超负荷工作次数过多,有点扛不住。 易羿笑得抖了一下肩:没有。 姚屿: 你蒙鬼呢。 被听到了怎么办呢,还能打一架咋的。姚屿永远记得他有一个CILL赛后跟人打架的冤案还没洗,对象也是这人。 真的克他。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装。 就见姚屿打了个响指,一本正经地拿下巴指了指六号,成绩不咋样口气却不小:你教我教? 易羿大概是童年生活过于凄惨了吧,没怎么遇到过开心的事反正姚屿是这么觉得的,嘴角勾上去就放不下来,领走六号时还用眼神戳他。 戳戳戳,戳你妹啊。 六号找的是姚屿,得的是易羿,表情活像中了彩票。 他感恩戴德地用手在衣服上抹了抹,生怕脏了这位大仙的手。 都说玩射击游戏吃手速,像他吃个鸡才开镜人家已经把子弹怼他脑门上了,实弹射击不得更靠手? 六号期期艾艾地等着大仙对他手上手,就见易羿看见他擦手的动作后不笑了还把手揣进了兜。 拿枪。易羿说。 六号:? 不用手上手的吗?那您刚教旁边那位? 他苦痛地想着难道大佬觉得是他配不上吗照话做了,大仙下一句话:瞄准。 六号死了。 您这还没教官专业呢往哪看呢,我是六号不是五号。 六号也不敢反抗,弱弱地出声:我瞄准了吗? 大佬:等一下。 六号: 说话间打枪次序传到了五,姚屿再一次端起那杆上一轮吃了零蛋的九五,瞄靶之前偷偷数了下靶位数字。 百米之外,靶数多于人数,这么一看确实很容易打错。 他瞄准后又移开眼,有一种运动员选手开搞前稳住气场深思熟虑的味道。 然后他朝易羿看了一眼。 那其实是个征求的意思。 选手征求教练。 不征还不要紧,一征这位教练眼角又弯了。 姚屿深吸一口气,默默把靶子想成易羿的脑袋,屏息凝神,愤然开枪。 十环! 好你死了。 欢呼队的主力成员徐天瑞惊呆了,他抬脚跨过地上的护栏逮住姚屿就问:你又蒙的??? 姚屿想了下,点头。 徐天瑞可以确定姚屿是在蒙自己了。 但他嘴上还是说:蒙功不错,蒙功不错。 蒙我的功夫不错。 这样一来,七班包揽前二的可能性大大增加,四舍五入约等于拿到整个军训的第二。 之前一直跟他们保持相同步调的八班万分眼红。 奶妈一样,奶出的孩子差距这么大能怪谁? 都怪卜学这个丢人玩意儿。 六号气若游丝地打断了一帮子人的幻想,一动不敢动地说:那个我瞄准了吗? 易羿回过身,看了眼他的人,冷声指挥:往上点。 六号:这样? 易羿:右点。 六号:这样? 易羿:再下点。 六号:这样? 易羿:左。 六号:这样? 易羿:打吧。 嘭一声,六号听到结果:四环。 六号:!!! 大佬真的牛! 旁边教官一脸复杂:他在教你相信自己,上右下左不是回到原处了吗? 六号: 他四了。 最后一轮结束,易羿:二十八环,姚屿:十二环,剩下四个分别是:十二,十二,八,八。 三个并列第二。 跟两个并列倒数第二。 啥也不说了,牛! 截止到此,整场军训接近尾声,再一轮军理笔试跟汇报演出过后,甫阳一中高一新生的军训行程就彻底结束了。 军理笔试没什么好担心的,除了大夏天的搬着凳子在楼前广场考人有点磨人心态之外,没听说过挂过谁。 汇报演出稍有一些技术含量,不过每个教官都觉得自己带的班绝对没问题,连带着这些班也觉得自己肯定没问题。 那么只剩下庆祝会了。 最后一个夜晚,军营规矩悄悄发生了变化,熄灯时间延后了一个小时,晚饭也由堂食变成了外卖打包广场上开了演出会。 负责演出的有正在服役的军官、随行的班主任,更多的是默默无名,可能还没有被所有同班同学记住名字的学生。 十几岁的时候感情总是单纯,可以听一首军人合唱瞬间湿了眼眶,也可以泪还没干就被沙雕小品逗的前仰后合。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他们环顾四周,熟悉陌生的脸已然像见了很久。 这将是永远的怀念。 演出一直持续到深夜,反正在山区,也不担心扰民。几百个夜猫子精神高度亢奋,一致表示:睡尼玛啊。 但有一个人他不行。 他不行。 席子被拖到楼下当坐垫了。徐天瑞动手前姚屿曾试图阻拦过他,然而看到嗨在兴头上的徐田鼠,他又缩回了手。 他不想当那个扫人兴的。 最后的结果就是两张席子不能看了。 脚印、灰尘,还有汤汁和各种各样奇怪的痕迹一起为它送了终。 那么问题来了,困成狗的他今晚睡哪? 姚屿握着消肿的手腕转着圈,凝神琢磨了片刻。 他不是有床位吗?干嘛不去住? 作者有话要说:  月底有点忙,大家久等了,感谢小可爱的营养液。。我是手机发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感谢上。。要是没有等我下班回家用电脑改 感谢在20200629 22:30:28~20200630 22:3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枙倾寒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回想当初干嘛要到407来,姚屿想到很简单的六个字:眼不见心不烦。 所以易羿拉他过来的时候,他一点反对的想法都没有。 他怕卜学吗?当然不怕。 姚屿从小还没怕过谁。 他只是懒的烦。 他记得小学第一次知道原来级是可以跳的后跑去找楚晴,然后为她正颜厉色的否定跟她大吵了一架,那一架惊动了他爸和他爷爷,差点搞出一场家庭战争。 之后他换了一种旁敲侧击的方式,开始跟楚晴求理由求解释,试图找到病根对症下药,然而结果依然是一样的。 吵架,过程中宣泄了,事后他满腹委屈,楚晴黯然神伤。 很没意思。 门被人敲响,姚屿从回忆里应声转头,见易羿肩上搭着件外套走了进来。 空调才刚开,还没有冷下来,他身上沾着室外的热气,进门后随意地朝脸扇了扇风。 东西带上。易羿没有把衣服放下来的意思,他走到徐天瑞的床边挑起自己的包搭上肩对姚屿说:回去睡了。 姚姓同学愣了一下:回哪? 416。易羿说。 416跟407门对着门,很巧的正是那间住着卜学的姚屿刚想起不久的地方。 因为没想到易羿会比他先提,姚屿默了默。 易羿以为他是不怎么情愿,倒退了几步来到他身边,想抬手拍拍他又放弃,低声安慰道:就一晚,你不用说话。 言下之意,有话都他来。 他摸清了这小孩关于床的强迫症,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回416。 军训宿舍的卫生要求比学校还严格,不至于出现人回去床没法睡的情况,但抵不住有的人别扭。他想着如果不行,他还有个Plan B。 Plan B大概是就此夭折了,姚姓同学的沉默没超过三秒,听完他的话猛一抬头,表情错愕,语气里有浓浓的嫌弃:不是你要我睡这间的么? 易羿噎了。 理论上是这样,但是 姚屿没给他但是的机会,挑了包出了门,当中还觉得他动作太慢,脚尖一勾把416门关上了。 易羿: 是他飘了,需要反省。 那天晚上姚屿发现卜学根本不是个玩意儿,他没去楼下看演出,一个人猫在宿舍不知道搞些什么勾当。 进门后他惊疑地朝两人瞥了一眼,嘴缝的比麻袋还结实,说锤子话啊 跟这人,也就这样了吧。 跟楚晴,也就那样了吧。 姚屿一直想。 刨去不开明这点,楚晴对他还是不错的,说出去这是我妈人人羡慕那种。 每次她神伤完,一定第一时间找他说话,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偶尔还会为自己的过言道一声歉,哪怕两个人心知肚明,这些话是被他激出来的。 天下母亲,几个能如此?一开始他还骄傲过。 后来他觉得,还是没意思。 满分作文里每年总有母亲为题的,写作文的谨遵老师的教诲推陈出新,把老文写出了新套路。 但无论套路怎么变,他读起来永远是一个味道。 母亲很伟大,是你不好。 你妈妈做的太好了,衬的你更加不好。 不好的你还在倔强什么呢?你是有什么还不满意的吗? 你实在太任性啦。 为期五天的军训烧光了姚屿储存着的皮下脂肪,以至于他周二早上出门时立马感觉到了那股秋凉。 一夜之间姓夏的被秋太子夺权篡位,失了威严不说,朝代也让人改了。 姚屿对此打了个喷嚏。 易羿从食堂吃完早饭回来,在门口撞见的就是鼻尖被揉到泛红的姚屿。 跟站在姚屿旁边的苏善阳。 姚姓同学打完喷嚏抬头看了眼阴沉的天,嘟囔道:降温没个预告? 苏善阳想提醒他你忘了打靶那天的雨吗? 碍于易羿在场,胆子原地砍了一半没敢吭声。 易羿动了一下,视线从姚屿的鼻尖扫到脚,张嘴说:冷就回去换件长袖。 他穿着跟姚屿一般短的T恤,这话听起来就很像鬼话。 姚屿吸了吸鼻子,感觉自己只是被冷风激了,人明明生龙活虎的。 他直接越过了这个话题问:你怎么在这里? 易羿说:我在这不是拜你所赐么? 这仍然是一句鬼话,姚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搬进来了? 他都快忘了这事。 某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强行钻进姚选择性失忆屿的脑袋,让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冷,很需要去换衣服。 男生血气足,易羿当然不会觉得九月的寒就能把姚屿冻死了,所以重点还是放在他的话上。 我跟你说过。他表情不变。 姚屿却虚了,求生欲作祟,开始胡说八道:我想着你搬的时候我去帮下忙的,你怎么没叫我? 说完他就想抽自己一巴掌。 倒打一耙哪家强?甫阳一中与山姚。 易羿听完果然有了反应,眉毛跟下巴同时抬了起来:我错了。 姚屿: 苏善阳在边上吓疯了,他脑子本来就没徐天瑞转的那么快,军训又没跟姚屿易羿住同一间,只从打靶时的蛛丝马迹感觉到这两人之间不一样了。 但这个不一样,绝对没到姚屿三句话就让易羿脱口一个我错了的程度。 事情进展到这,苏善阳神志还算清醒,大脑明确知晓假如这两人有进一步的身体接触比如打起来,他要推开一个,拉住另一个,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为高一七班的班级分和这两人的未来做贡献。 下一秒,他不能动了。 就见丁宇嘴里叼着袋豆浆从易羿背后冒出了头,看见他们后脸色一喜,口齿不清地说:好巧啊恩人! 苏善阳:??? 毕竟刚从学校的网页上抄过丁宇的军训小结,那小结边上还挂着丁宇的照片,现在整个高一年级,没人不认识这张脸的。 苏善阳大脑处理不了过多的信息量,宣布死机。 姚屿看见丁宇倒不意外,但对他的话很莫名:恩人? 是啊,他跟我说了,丁宇指指易羿,换宿舍那事你帮我说了话,他看在你的面子上放我一马,要不今天可能是我头七,华山啊,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仗义! 姚屿: 谁?谁帮谁说话?他恨不得把所有责任都推丁宇头上,还帮他说话? 姚屿震惊地看向易羿。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21) 丁宇一个人在那感叹了老半天,话越说越多,题越飘越远,愣是没有一句说在点子上的。 易羿不耐烦了,冷冷道:说重点。 丁宇哦了一声,看了眼姚屿和傻不愣登的苏善阳:马上上课了,路上说呗? 进教室时只剩姚屿跟苏善阳,丁宇去了高三楼,易羿则不知什么时候没再跟着他们。 除了书包之外,姚屿手上多了一个装满了东西的袋子。 一上午的课都是理科,对姚屿来说没有任何难度,他把袋子里的东西一张张抽出压在书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丁宇把自己用的所有招生材料都印了一份给他。 清北的推荐、竞赛保送以及甫阳一中的大学合作班,基本上所有不正常的录取方式都在袋子里了。 第四节 课是数学,老师讲课速度极快,一个知识点一道题,错过就下轮复习见,台下学生丝毫不敢分心。 例题抄在黑板上,教室里只有笔触在草稿纸上的沙沙声,姚屿低着头混在一群沉迷演算的人当中,心跳逐渐加快。 姚屿闷着头想,不对。 丁宇刚跟他认识一个礼拜,不可能知道他任何事情,这说不通。 可他递东西时没有任何解释,好像只是做了一件极其普通的事,这也说不通。 回想宿舍楼门前的种种,唯一的可能就是易羿了。 但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趁着老师背过身往黑板上写解题步骤,姚屿翻出手机给丁宇发了条?过去。 虽说不指望正在上课的丁学霸秒回,到晚自习总计25200秒过去后他还是没有回,这就相当不正常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有损丁学霸的社交形象。 难道真是易羿?姚屿苦恼地想。 消息源掌握在自己手里,如果说过应该会有印象才对。 他关掉微信打开Omelet,在甫阳一中及CILL上遇到易羿之前,他们俩的所有交流都在上面了。 聊天记录里百分之八十是正经内容,这会儿仔细一看,姚屿突然发现,里面所有不正经内容都是自己起的头。 零零碎碎的,几个月扯一句。 完了,他有点虚。 那些记录实在太碎,单凭一两次的对话根本看不出什么,除非有心把他们一条一条串联起来,说不定能形成一条姚姓同学十四到十八的成长链条。 记录翻到某一段上不去了,系统提示,需要开通会员才能浏览一年以上的聊天记录。 姚屿:万恶的资本主义和黑心的资本主义家。 这一年的东西他没看出异常。 姚同学毕竟是正经人,不会随随便便跟网上的人聊自己的隐私,这下看来要从其他地方寻找线索。 姚屿退出聊天界面,视线扫过Roy万年不变的头像框,紧接着脑海一阵电闪雷鸣。 就见那框下面不知何时多了个v,展示着主人骄傲尊贵的会员身份。 第30章 晚自习第二节 ,易羿回了教室。 姚屿瞥着他坐好,夸张地伸手在书包里掏了半天掏出手机,随后公然在屏幕上乱点乱画起来。 他一边点一边嘶了一声,过一会儿又连着叹了好几口气,边上的人很快有了反应。 怎么了?易羿拧起眉看过来。 姚屿立马主动迎上他的目光。 两个人动作大声音轻,只有近水楼台苏善阳头转了一百四十五度试图围观这场神单方面压制佛的较量,随后被姚屿以眼神杀死。 姚屿当着易羿的面拎起手机晃了晃,然后直勾勾地盯着他:我Omelet上的聊天记录丢了,重装也找不回来。 和谁的?易羿问。 和你的,姚屿说,就你上次发我那份书单。 那书单其实姚屿有截图保留,但时效已过了一年,不是尊贵的vip用户现在看不到了。 但可以钓鱼。 易羿点了下头表示了然,说了句你等等,弯腰摸自己的手机。 姚屿连忙补充说:还有当时我问你先后顺序那段对话,我记得是去年暑假聊的吧?你看看你那儿有没有? 易羿手指按在屏幕上,听到这话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倏然不动了,警惕地转头望着姚屿。 他脸上写着迟疑,眉宇间添了点无奈,整张脸有种不协调的滑稽,点亮了姚屿心中新一张易羿图鉴。 姚屿忍着笑,忍着忍着表情就崩了。 他一开始觉得易羿是个特冷漠的人,带点病的那种,不讲道理。后来又觉得这人虽不爱说话,眼睛却把别人注意不到的东西都看了去,像点偏了技能点,挺特别的。 今天加了新的一条,幼稚。 别装了,姚屿亮出丁宇给的东西,走过去敲了敲易羿的桌子,出去谈? 晚自习允许学生讨论问题,前提是必须到走廊里去。 今天刮了不小的风,刮出早上姚屿的一个喷嚏,也刮走了易羿一贯的淡定。 姚屿盯了他半天,直到确定这人浑身上下被盯的错位不对了才说:你看以前的聊天记录了? 嗯。姚屿听见他硬邦邦应了一声。 夜幕里景物都是暗的,灯光晕糊了易羿瞳孔的边界,让他的眼珠看起来深邃又清亮。 姚屿看见那双眼睛,一股莫名地情绪涌了上来。 理直气壮忽然怂了。 我、我没别的意思,姚屿舌头打了结,挠着头开始胡说八道,就你有什么想不起来的再问我就行啊?赚钱我可以啊,充会员干什么?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说完他自己先 什么鬼话。 姚同学尴尬症犯了,还被传染了满身不对劲。 姚同学还发现,恼羞不一定成怒,也可能发展成心慌。 他把目光移开想让自己舒服点,结果发觉慌地更重了,明明几分钟以前还势在必行地想找这人算账,张口却鬼话连篇。 果然这人克他。 最后,支吾半天找不到词,姚屿只得悻悻地说:说完了。 易羿默了下,问他:你是看到我的会员标志了? 是啊,姚屿点头,不难猜吧,毕竟只告诉过 只告诉过你。 四年的聊天记录,他不看还不知道,一点一滴拼凑起来,居然能凑出大半个自己。 这其实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那你知道我的会员是什么时候开的么? 姚屿一怔:这两天? 黑色的眼珠依旧看不清里面的影影绰绰,姚屿的话音沉淀片刻,易羿才恢复他冷冰冰地语调说:嗯。 两周前也算这两天吧。 姚屿松了口气,放松下来。 半晌,他摸了摸脸:其实以前我说的有点隐晦,可能你误会了。 误会? 嗯。姚屿打量了下那张绷回去的帅脸,我重新帮你捋一遍。 所以这些都不能用?丁宇搓着下巴,靠在易羿床位边的梯子上问。 甫阳一中,男生宿舍503。 主题:捋顺大会。 宿舍赞助人:易羿。 主持人:姚屿。 嘉宾:丁宇。 不能用。姚屿抓了抓指甲答。 易羿舍友今晚不回,三个男生聚在小房间,听官方人员姚屿开发布会。 无论是清北的推免、保送还是合作班,这三种方式都只面向应届生,也就是只面向高三的学生,跟高一的姚屿没有半毛钱关系。 总之你们不用管我了,姚屿换了一只手的指甲抓,现在不可能提前高考,错过少年班的年纪就只能老实高考,懂吧? 在国外疯狂跳跳跳的海归大佬用凝重的面色表达了他的懂。 丁宇点着头:话是你这么说没错,不过 易羿切断他:说重点。 丁宇哽了下,接着说:不过只是形式上高三录取,实际上很多人拿了保送就不再来高中上学了,你知道预科班吗? 预科班就是大一前上的班,保送生、合作班里有很多采取这种形式提前到大学上课。 现在高三就有几个在上预科班的,不过我们学校合作的是甫阳大学,本市的,不用离开学校,那边会有老师过来。丁宇说。 甫阳大学一样是双一流重点大学,两所学校的合作班从高一起进行选拔,历经两年的筛选和角逐,最终在高三确定保送名单。 丁宇人站在这,说明他没参加这个班。 至于他为什么没参加这个班,显然是因为丁学霸不满足于此。 丁宇说到这就停了,但这并不影响他收获两道鄙视的目光。 他简直能从姚屿脸上读出来:自己都不去,还推荐给我? 别这样吧?丁宇委屈道,这个班挺好的,每年的选拔考试紧张地跟凶案现场似的,红脸进白脸出,竖着进横着出,再说我这不是在帮你想办法吗? 姚屿:谢谢。 丁宇: 悲愤的丁宇想找易羿寻求安慰,转头却见易羿早不看他了。 或者说,姚屿进门后,这人就没怎么看过他。 深知易羿那点破事的丁宇心里咯噔一声。 他开始疯狂咳嗽。 你干嘛?姚屿还在想丁宇的话,见状头上升起三根问号,也看向易羿,你们怎么了? 没怎么,丁宇神色复杂地对着易羿挡了下自己的眼睛,委婉表达了别看了的意思后回答姚屿:你这情况,有点难搞。 他一说完,又在姚屿脸上看到一排字:还用你说? 丁宇感觉他为这俩人操碎了心。 姚屿的目的并不是保送哪所大学。 那些优质大学,丁宇有信心考,他也一样有信心考上。 他一直以来想的都是尽快结束这种浪费时间的生活,而不是单纯地为了升学,所以很多事他不会特意去做。 匀下来的时间,当然要做有意义的事。 至于什么是有意义,意义易羿 姚屿: 你干嘛?丁宇感慨完毕后正想说话,看见姚屿脸色一变,把这话还给了他。 我困了。姚故作淡定屿答。 丁宇:你看看你脸上那双比谁都大的眼睛,好意思晚上九点说困?你以为有人信? 许久没有动静的易羿听见这话后动了。 丁宇想原地去世。 易羿抬手看了下时间,沉默几秒,估算了下姚屿话里的真实性。 虽然他算出来没一个字是真的,还是说:那就这样吧。 今天的事因他而起,既然主持人想走,就让他走吧。 丁宇一阵无语后犹豫再三,还是拍案而起:等等! 屋里两人同时看他。 你把你问我要那些东西时说的话告诉他!丁宇指着易羿,说完就散会! 什么意思? 姚屿顿了下,收住往外移了几厘米的脚跟,手放回膝盖,望向易羿。 他说什么了? 就见易羿脸塌下来,不悦地对丁宇说:你说这个干什么? 你说不说!丁宇难得汉子一把,你不说我来说了?还有你、你那个啥,你确定要我说?唔 话说到后来,丁学霸还是没扛住易羿冷脸时的无形压力,怂了。 不过已经够了,他成功勾起了笨橘姚喵喵叫的好奇心。 姚同学双手扶上椅子背,头垫在胳膊上,朝易羿望过去的眼睛里看不出丝毫睡意:你说什么了? 易羿: 男生到十八岁会开始褪去青涩,筋骨肌肉逐渐变的结实,脸和身体线条慢慢朝更硬朗的方向发展。 但也有人丝毫没有这种迹象。 比如姚屿。 他差不多是在十五岁左右长成了现在的身高和脸型,之后再没动过。 比同龄人看起来要小一些,跟高一的学生坐在一起也没有不和谐。 但易羿不得不承认的是,他长的真的很好看。 那对漂亮的眼睛狡黠地亮着,分不清藏着好奇还是期待,趴在椅背上的姿势突出了他瘦削的胳膊和肘骨,曾被这条胳膊抱住腰的记忆涌了上来。 易羿喉结上下轻微滑动,看起来在做猛烈地内心挣扎。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放弃般的叹了口气,冲姚屿招了招手。 作者有话要说:  冷评作者在线发包,我会像端午节一样一个都没发出去吗 第31章 易羿生平没有跟人说过这么肉麻的话,所以这算是他给姚屿的第一次。 丁宇作为已经听过一遍的老用户,依然兴致勃勃听完了全程,大概是觉得场面十分精彩,他无声地用点头赞成着易羿的观点。 只有姚屿一口血梗在心头,总共十个字的话,怎么被这俩人弄出一股说不好要进去喝茶的味道。 这就很无语。 说不清是哪种无语。 易羿说话的时候全身都在拒绝:你能做到,就是你的自由。 姚屿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回他,只能睁着眼看着他,表情十分无辜。 易羿本没有跟姚屿说这个的打算,眼下能说的说了,不能说的也说了,他抿了下唇开始赶客:差不多了,回去吧。 丁宇左看看,右看看,见易羿似乎没有延伸下去的打算,只得唏嘘了两声站起身来。 他离门口最近,走出去花不了几步,姚屿在他身后两步之遥的地方,默不作声地跟着他往外奔。 等丁宇两只脚都奔到门外以后,他听见背后传来老式木门插销轻摇的吱呀声,下一秒他试图确认声音来源时,砰的一声接踵而至。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22) 丁宇:? 丁宇:?? 丁宇:!!! 姚屿居然把他关在了门外!!! 丁宇当即眼前一黑,差点从地面上弹起来。 小子,你知道里面的人有多危险吗?你知道你这样很可能会被扒光吃干抹净我连尸都来不及帮你收吗? 丁宇压抑了许久的槽能值瞬间爆了,扒上门板就朝里面喊:喂! 隔了一道屏障,姚屿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你先回去吧。 我不能。丁宇内心抓狂,但仍极力保持淡定:是想起来什么话没说完吗?开个门带我一起聊聊呗? 不行,门里回答地很痛快,不能带你。 丁宇: 屋门内脚步轻响,丁宇听见有人走到了跟他说话的人的位置后,停下了。 回去吧。那人重复了一样的话。 丁宇闭了闭眼睛,亡国之君的悲怆感油然而生。 大清亡了。 等外面的人走了,姚屿朝门外探出脑袋确认丁宇没有藏在哪个角落里偷听他们讲话后才重新关上门。 他再一次转身回去面对易羿时,什么无辜装傻充愣全部消失,只留眼尾一抹蔑视。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抒情细胞呢,姚屿坐回凳子,向前一倾带起后面的两条凳子腿,还是文艺细胞? 易羿很僵硬地站在衣柜旁边,肉眼凡胎都能看出他正在结冰。 姚屿发现自己有点喜欢上逗他玩了。 尤其是稀有场景下的特殊效果,比如易羿避开目光找到下一个视线落脚点之前瞳孔失焦的样子。 虽然就半秒。 不过最近触发的很频繁。 姚屿曾经以为丁宇跟易羿的关系要比自己跟易羿的关系好很多,但通过最近的表现看来,似乎也不全是如此。 至少丁宇就没办法让他露出这种表情。 这可能只有不畏恶势力不惧凶险的小姚同学才能办到。 姚屿收好内心被那十个字勾起搅动的涟漪,等待着某人的回答。 易羿浑身上下写满了不乐意,绷着脸瞥了他一眼:你不是困了吗? 对啊,我专门为你牺牲了我的睡觉时间,你还不快说?姚屿反怼回去。 成功噎住某个人。 丁宇走后,整间屋子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 话最多的人走了是其中一点,有些人不肯动嘴皮子是另一点,再藏在后面的,当事人姚屿也说不清。 就像他说不清为什么非要让易羿解释这句话,甚至不惜得罪丁大学霸。 也许是潜意识里觉得抓住了一根稻草? 见某人依旧不说话,姚屿拖着凳子往他身边凑了一点:我今晚睡这了? 易羿: 要么我换个问法,姚屿揉着下巴说:为什么丁宇要你跟我重复这句话? 易羿身侧的手指动了一下,像是结束了一轮艰难的心理斗争,万般无奈地开口:真的想听? 不然我坐这 因为我以前被这句话救过。 不然二字的余韵还没消失,易羿以极快的语速打断了姚屿的话。 姚屿懵了一下,下意识的:啊? 然而无论他怎么啊,易羿脸上写满了休想再从我这问出任何东西。 姚屿现在是真的无语了。 他瞅着易羿看,暗自琢磨这人到底为什么包袱这么重,并发誓自己坚决不要成为这样的人。 尽管他的进度条都走一半了。 丁宇是不是知道这件事?姚屿问。 易羿这次倒没纠结,直接点头默认。 姚屿: 难怪他要让丁宇回去呢!姚屿控制着凳角落回地面,不敢相信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巨大的坑。 你这是逼我去问他?那个刚被我赶走的人?姚屿瞪着眼睛问。 我没叫你问。易羿说。 姚屿忍住想上去给他来一拳的冲动:你的意思是,这句话是有人说给你听的?那我起码能问问,这句话是谁跟你说的吧? 我教授。 教授?姚屿脑海里浮起军训一千二百米后那段记忆,是你说的你大学教授么? 嗯,易羿僵直的身体提到这两个字后缓和开来,他反手在脖子上捏了两下,又重新在身侧摆好,那时候还不是教授,是叫我一定要继续上学的人。 听起来确实有故事。 姚姓同学爱面子,一来不想找丁宇,二来不想表现的他对易羿的破事很有兴趣,所以硬生生藏了他好奇的小尾巴整整五天。 第六天这根尾巴终于翘了起来。 甫阳一中的秋季运动会是高三年级有且仅有的最后一次校际活动,为了不让运动会加国庆七天长假的冲击打的这帮学生找不着北,高三教研组把第一次月考安排在国庆回来第一天,于是放假前一周调了一周的自习课,各科老师在任课班级门□□替坐班,解答学生的问题。 高一下午第三节 是体育活动课,整栋楼的人沿着高三楼前的小径往操场走,姚屿前面是几个不认识的外班女生,淅淅索索的说话声断断续续传过来,隐约能听清七班、姚屿几个字。 姚同学只顾低头赶路。 周二时七班第一次换组,苏善阳跟康蒙转成了姚屿的前桌,然而苏善阳不似徐天瑞那么机灵,康蒙又喜欢整天跟他其他班的狐朋狗友们混在一起,愣是没发现姚姓同学一个礼拜的心不在焉。 女生们瞥见身后的男生毫无反应,胆子更大了些,想放慢脚步绕到姚屿身后去。 行动过程中,最左边的那位蓦地发现了什么,激动地指着楼上对同伴说:看那,是不是丁宇? 听见这个名字,姚屿倏然抬头。 比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招来一通口水的老师,高三10班的同学更喜欢拿着题咨询他们班雷打不动的年纪第一,而这位年纪第一也正好不喜欢在教室里闷着,遇到求助一般有求必应。 丁宇在走廊过胸高的瓷砖护栏上搭了个问询处,刚送走一位记错了三角函数单调区间的男生,就听见楼下有女生喊他的名字。 丁学霸吸引女生不靠脸,靠的是后天付出的努力,为此他一向对这类女生抱有好感,认为她们不肤浅不造作,具体表现为他会下意识的递去目光。 然后一愣,一惊,一哽。 那几个女生还在嘻嘻哈哈的讨论着丁宇到底在看谁的问题,一转头发现身后的男生已不知什么时候失去了踪影,再一看,他居然出现在了高三楼四楼。 在丁宇旁边?! 这下楼下不止女生,男生也仰头看了过去,因为隔的远,看不清两人的表情,只能看见姚屿对着丁宇勾了勾手指,而高冷的学霸丁对此无动于衷。 接着那跟灵活的手指就上了丁宇的衣领。 姚屿把丁宇从高三10班门前拖走,拖过了高三11、高三12,拖的一层楼的人无心复习,都想知道这个抓住他们高三之神的衣领而大神还无力抵抗的帅哥是谁。 三分钟后。 丁宇被拽停在高三楼四楼跟五楼的转角,一脸生无可恋:我觉得我上辈子一定欠了你的。 姚屿不想惊扰楼上楼下看班的老师,压低了声音说:不,你是欠了他的。 他是谁,两个人心知肚明。 丁宇崩溃道:大少爷,你来找我不能换个时间么? 你不知道这样很丢我们学霸丁的面子的么? 在姚屿眼里,丁宇从来就没有过面子这种东西,他想了想,问:你着急复习? 丁宇:我们学霸不差这点复习时间好吧。 丁宇脸色风云变幻了一阵,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他理了下被拽歪的衣领,问:什么事? 值得牺牲甫阳一中最受欢迎课程排名第一的体育活动课来找他? 看似气势汹汹而来的姚同学听到这话短暂地顿了一下,垂头把易羿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问:你知道他跟他教授的事是怎么回事吗? 第32章 丁宇是一个很擅长讲故事的人,上一次听他讲易羿十岁的事时姚屿就注意到了。 他从小参加演讲比赛,学习过不少讲话技巧,没意思的东西也能被他吹的绘声绘色,弄的每到国旗下讲话老师们就想起他。 易羿在英国的事其实是方婧涵口述的,丁宇并没有实际见过,所以他讲出来掺杂不了什么多余的东西,最多靠想象补充点个人看法,依然把姚屿听的没了声。 八年前姚家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 城郊的小角落,十岁的易羿自奶奶死后再没去过学校,班主任也不知道联系谁寄送这学年的成绩单,只得把它扣在了学校。 方婧涵来甫阳是为了一场官司,原告是她的大学同学,一场离婚案,她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点忙。 她本来没准备去看那个住她楼上的小男孩。 前几年刚搬到英国的时候,她跟室友合租的房子楼上正好是一对中国夫妻,初来乍到到处都很艰难,全靠俩夫妻帮忙才堪堪过活下去。 她跟舍友都是学生,没有稳定的收入,微薄的奖学金支撑不了庞大的生活开支,正想着找份工打时,夫妻俩给她们出了个主意。 这户人家有个满五岁的儿子,打小就在英国,英语跟中文说的两不像,父母为此给他家教也请过课程班也报过,都因为这孩子的性格不欢而散。 调皮、霸道、任性、不听话,是方婧涵对五岁的易羿的第一印象。 她其实是很讨厌这种性格的小孩的。 但禁不住她舍友喜欢。 她犹记得,她舍友嘴上一边说着男孩子小时候都这样嘛,一边揪住易羿的后颈把他像猫似的拎到脸前大声问:你刚才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然后那小孩吓得缩着脸哆哆嗦嗦地说:我好学、中文。 少了一个好字! 我好好学中文。 方婧涵:你牛逼。 之后这孩子就成了她舍友的人形挂件,每天早上准时挎着小包跑到楼下来问:姐姐今天要上课吗? 怎么老记不住?!只有周二和周末姐姐不上课! 五岁的易羿委委屈屈噢一声,第二天早上依旧来问,好像不问新的一天就不能开始似的。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他父母车祸那天,前前后后总共还不到一年。 方婧涵处理完案子准备买票回英国,突然接到她舍友打来的一个电话,电话那边急匆匆报了串地址,让她先赶紧过去,说自己人在机场,明天飞机落地。 不明所以的方婧涵推开易家没上锁的大门,就见到她一辈子也忘不掉的一幕。 十几个男女聚集在几十平方的地盘里争吵着,烟味、烧纸味和檀香味混杂着充斥在不大的空间里,十岁的易羿额头带血摔坐在床边,一见到她,鼻子很轻地抽动了一下。 很长时间过后方婧涵还是很难形容她当时的感受,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头,又像是身体里自发涌起了一阵针痛,总之她差点原地变身成她舍友怒问:你们这帮傻逼在干什么呢? 傻逼们在干什么呢?当然是争论谁来养这个孩子,谁拿他爸爸妈妈留下来的钱。 那块不知从谁摔掉的盘子里飞出来的碎渣,安安静静地插在小孩正在流血的脑门上。 刺在方婧涵眼睛里。 姚屿转着眼珠若有所思:我见过那道疤。 就是军训捡手机时在易羿额头上看到的那条。 只是不知道原来是这样弄上去的。 他说完不甚满意地点了点丁宇的肩:我问你的是易羿跟他教授的事,你给我说这个干什么? 丁宇冤枉道:你听我说完,他教授就是方婧涵舍友。 姚屿啊了一声。 十岁的易羿往外打那个电话,不是想叫人来救他,也不是跟谁诉苦,他想问问学法的方婧涵,什么地方可以收留他这个年纪的人打工? 他不想再留在学校读书了。 第二天赶到的教授已经拎不动长到她肩膀的易小朋友了,然而这并不妨碍她简单粗暴收拾人,方婧涵眼睁睁地看着她把易羿拖出家门没了踪,再回来时易羿是这个反应:什么?工作是什么? 方婧涵: 你姐姐永远是你姐姐。 后来也是机缘巧合,她才知道她舍友说给易羿听的话里有这么一段: 【你能做到的事,是你的自由事,你放弃你的自由事,那么未来将要遇到的种种不自由,都是你一个人的事。】 翻译成白话:你现在在这瞎搞,以后吃了苦头吃了亏,不要再找你姐姐哭唧唧,都是你特么自找的。 确实是相当暴躁一姐姐了。 哦不,暴躁一教授。 可能是暴躁教授突然不暴躁的发言让易羿受了刺激,方婧涵离开之前,易小朋友终于开了金口,答应跟她们一起回去。 出生后离开祖国,没几年离开父母,后来离开亲人,然后再一次离开祖国。 他好像从来没有在哪里久住过。 包括这一次的交换生,也是来来去去眨眼一晃便过。 姚屿突然觉得,跟易羿这十八年的人生经历比起来,自己那点破事有点像小孩子过家家。 可易羿身边有能在他摔倒时拽他起来的姐姐,自己身边有谁呢? 有他吗? 猝然窜出的想法让姚屿僵了一下。 就是这么回事,丁宇说完也觉得心里不怎么舒服,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耳垂,方婧涵室友是个挺厉害的人,前几年一边读书一边管着易羿,在他念高中的时候当上了剑桥的教授,跟易羿一个专业。 兜兜转转八年之后,一切终于有了尘埃落定的征兆。 姚屿垂头,长久的说不出话来,丁宇见状没说什么,在他肩上拍了两下示意他别想太多。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23) 那些都过去了,而且,他现在也很好。 从高三楼出来时,楼下的围观人群早已四散不见。 体育活动课是年级统一的大课,这意味着国际班这节也是体活,姚屿越过操场周围三两溜达着的女生,往男生们扎堆的篮球场看去。 每个半场都有人在打球,场上激战正酣,场边站了一圈等待出场的人,时不时还会有假装碰巧经过的女生,对着其中某位男生指指点点。 只有最靠边的那处球场,人不多,看客也没几个。 场地边站着个穿条纹短衬的男生。 空气里的阴郁味道在看清他的瞬间消失殆尽。 姚屿匀速走着的步子微微加快了速度。 结果还没走几步,突然被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扯住了胳膊。 ???姚屿抽手,见来人居然是郝凡,脸色一黑:你怎么不出声?上来就动手? 郝凡表情尴尬,嘴动了好几下才说:我喊你半天了,你一直听不见。 姚屿:?又是个碰瓷的? 那个姚副班长,郝凡手里拿着一本装订好的打印纸,顶着快要溢出来的不自在强行吐字:就马上不是运动会了吗?咱们班的报名情况不太积极,孙总说让每个班委负责动员六个人参赛,班长那边刚弄好了,现在到你了。 姚屿低头看向被硬塞进他手里的东西,原来这么大一本是天杀的运动会报名册。 郝凡发现姚副班长看他的目光十分不善,当即惶恐地朝天怼起一只手:我是七班的体委,选举选出来的,孙总让我管这件事,不是为难你的意思。 郝凡觉得,孙冬灵这招就很不讲道理。 如果班里人早都互相熟悉了倒也没什么,可这一班子才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人,谁知道谁擅长什么谁不擅长什么? 让班委拿身份去抓人,不是□□的职权恐吓吗? 郝凡自打上次丁宇事件过去后就对姚屿实施了一系列的观察研究,他发现这个副班长日常熟络的就那么几人,而且不爱热闹,不爱出风头,文艺一点的说法,叫大隐隐于市。 郝凡当然不是看不起他的意思,毕竟自己的脸伤还没痊愈呢。 可这种强制性的任务,交给这种谁谁都不熟的人,是否有点强人所难? 连带着传达任务的郝凡都觉得自己在副班长那为数不多的风评即将再次下调一个等级。 郝凡心里委屈。 有一点郝凡想的不错,姚屿确实觉得他好烦。 这种事,什么时候说不好,偏偏挑这时候? 让他拎着本报名册去找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想求易羿报名呢。 姚屿牙疼地靠了一声。 耽搁了几分钟,球场边停驻的男生已经注意到了他。 修长的身影往外走了几步,退开了篮球乱飞的范围,耐心地等着某人一边疼一边靠过去。 姚屿在心里轻笑一声,暗自琢磨如果易羿是体委,绝不会像郝凡似的那么傻。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郝凡不止傻,还能更傻。 就在他快要走到易羿身边时,这孙子又半路折回,吸取了前一次被骂你怎么不出声的经验,扯着嗓子喊:姚哥!你要是找不齐人报名的话就算了!跟我说一声!我帮你找人凑数! 姚屿在易羿跟前一个急刹,脸都绿了。 第33章 有一瞬间,姚屿希望易羿是聋的。 但易羿怎么可能聋呢,他不但听到了郝凡的喊话,听完还越过姚屿朝声音来源看了一眼。 班里人?他问。 姚屿随便嗯了一声,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了藏。 易羿下一句:他说是运动会报名? 姚屿: 心里默默骂着郝凡,姚屿僵着嗓子答:嗯,我不是副班长吗,孙总让我管着点报名人数的事。 易羿视线略过他藏在背后的手:每个班委找六个人报名? 姚屿: 靠,这位哥怎么知道的?! 姚姓同学的心态有点崩,但他仍撑着脸强硬地回答:差不多,我已经找好人了,我来找你不是这件事。 你拿着报名表找我不是这件事,是哪件事? 姚屿暗自靠了一声,心说他就说以前也没在Omelet上教过易羿态度这么强硬的句子,他这些话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现在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他这辈子也不想见那位姐姐。 这不是运动会的报名表。姚屿捂着册子的封皮开始胡说八道。 易羿抬了下眉示意他继续。 就那个,姚屿说到关键点上,喉头不自觉抖动了下,舔了舔嘴唇,合作班的报名表。 易羿怔住:丁宇说的那个合作班? 嗯,姚屿挠了挠脸,继续说:他说只要成绩稳定,高二就可以偶尔去甫阳大学旁听。 但是你不是易羿皱眉。 我不是不想去甫阳大学?姚屿接着他的话往下说,这个就是,报这个名,也不是就定了还要考试,还要签协议 他说话变得支支吾吾,似乎话里有话,不能很好的表达出来。 姚屿的脸微微涨红,不敢跟易羿对视,但又不得不跟他对视试图让他明白自己的意思,耳尖几不可闻地轻轻颤动着。 易羿拧眉看了他许久,忽然松开。 我知道了。他低笑了一声说。 那声笑很轻,稍纵即逝,然而尾音冲破了姚屿摇晃着的心神,让他惶然一愣。 他迷瞪地瞅着这人,想问他真的知道了么? 知道他是想试试? 是想踏出从来没敢踏出过的一步? 无论什么结果,以什么方式? 阳光顺着树梢枝桠散落在地上,远处哨声球声交汇成了体育课的专用进行曲,国际班的歪果仁好奇地瞧着这个跟易羿说话的男孩,手上运球动作不由缓了下去。 姚屿吸了口气,又吐出来。 看他表情,应该是听懂了。 然后姚同学有一点尴尬。 易羿还在不言不语地打量着他,姚屿觉得那目光好像带了某种名叫透视的特殊效果,把自己盯地凉飕飕的。 他正要往后退走去解决那份麻烦的报名表时,手上突然一空,一道力气迅雷不及掩耳抽走了他的报名表,快的他来不及反应。 姚屿再一看,东西就到了易羿手上。 姚屿: 这人怎么这样?姚屿忍不住要怼过去时,就听易羿对着封皮上的东西念出了声。 甫阳一中20192020学年秋季运动会运动员手册。 姚屿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但他知道一定很精彩。 姚同学很愤怒:还给我。 易羿晃开他伸手去夺的动作,胳膊擦着胳膊虚虚一触,姚屿倏地收回手。 还给我。姚同学只能咬牙切齿地回以言语上的攻击。 等一下。易羿读完封面上的字,翻到印着高一七班名单的那一页,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摸了摸。 没有笔。 他转过头,对着篮筐下背着挎包的白人男生说了句英语,对方听完后从包里摸出支笔,摆了个投篮的姿势抛了过来。 笔刚好落进易羿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 那头吹了声口哨。 随后,姚屿就见易羿拔了笔盖,在自己名字后面打了六个钩。 他目瞪狗呆。 你姚屿骂人的词卡住,一时之间找不到话说,易羿却把报完名的表递回来,说了声:给。 还送了声笑。 你搞什么?姚屿舌头顺了,看着册子上的一排勾一阵无语,自杀? 看看这人报了多少跑步项目,100米、200米、400米、400障碍、4X100、1000米 自杀这种低级玩笑易大佬当然不会回。 姚屿肺有点疼。 你一个人报这么多项目干嘛?半晌他终于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我要找的是六个人,不是一个人报六个项目。 没事,一样的。易羿把笔扔了回去,同样是一个完美的三分。 怎么一样? 刚才班长来找过我了,易羿说,他说他问过老师,六个项目就行。 姚屿: 班长来找过的意思的就是,这人打一开始就知道这本册子是什么东西? 然后陪他在这扯了半天? 眼神如果能杀人,易羿已经死了。 不过除了新画上去的六个勾外,死人名字后面没有其他任何痕迹,这说明熊大班长虽然找来过了,但并没能打动这尊高冷的冰山。 姚屿把脏话咽了回去。 命运总是何其相似,晚自习结束前,姚屿名字后面也多了六个勾,这六个勾完美避开所有跑步项目,跟易羿互相陪衬着来了个包场。 原因是所有女生班委轮流把姚屿找了一遍。 没有感情的报名机器听之任之,一次画一道,一直画到六道之后,良心这个东西才在后来的班委心中升起。 * 合作班的选拔考安排在周三下午最后一节课,各班各自的教室里,班主任亲自监考。 孙冬灵早都习惯了,这场考试,每年高一的报名率都在90%以上,后来的人一看大家都报了,自己也报一个吧?最多就是选不上呗,总比全年级考试时候一个人在外溜达强。 易一个人在外溜达羿从窗外扫了一眼屋内,对这种几百个人抢十几个名额的壮观景象不敢恭维。 他的视线落在最后一排的男生身上,卷子发到手上,男生不像其他人似的摸出笔就写,而是掀起来前后翻阅了一遍,随后划了两道横。 选拔考,为的是选拔能力突出的学生,试卷能很明显的看出难度的阶梯跳跃,这两道横就是分界线。 据说这场考试的一大特色便是不单看成绩挑人,这意味着选拔人相对于得分,更希望看到出彩。 易羿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他发现小姚同学的分界线只是随便画画,画完之后大概是觉得难题不会占用太多时间,依然选择了从前往后做。 等他做到第一条分界线时,教室里最快的才做到第五题。 试卷交上去后,不少人开始后悔。 早知道不报了,本来就没机会选上的考试,这下我要拿个平生最低分了。 你早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是内定的班级第一? 说话的人讪笑:我说第一,又没说考试第一,也可以是别的第一。 倒数第一? 滚滚滚! 一群人吵吵闹闹的,脸上表情倒也没惨成什么样。 像这种没经历过月考、期中期末洗礼的班级,成绩层段意识还没形成,潜意识里都觉得自己不差,原本慌乱中空了一堆题目出来心悸气短,四处问问发现大家都一样,心态立马就回过来了。 但挡不住总有几个想把所有人都问一遍,最好能算出自己排在什么位置的人。 姚屿面前现在就有这么一个人。 由于寒假作业和化学卷的出色表现,这人对姚屿的关注度远高于甫曜升上来的那些人,他拿着事先抄好的答案往姚屿跟前一坐,张嘴就来:姚屿,这些题你空了多少? 姚屿对这种人无感,无感也就不装什么姿态,随口一答:没空。 哦这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老师教过再难的题也要写上字,万一这道题一个解字2分呢? 他又换了个问法:你看看我这纸,我刚对了一圈过来,除了几道个别的,大部分对出正确答案了,你看看你做的怎么样? 瞧瞧这说的,整得跟他披星戴月为人民服务似的。 姚屿对着纸看过去,没看几道就看不下去了,字写的七歪八扭的不说,那上面的所谓答案,他一道都没印象。 姚屿急着回宿舍洗澡吃饭,刚才易羿从外面经过却没进来,按这两天食堂偶遇的规律,估计他正在哪儿等着。 奈何这位大哥把学习事业看的比伙食事业重要的多,一个劲儿问: 看得懂吗? 你估个大概? 要不你说说你的答案? 一条比一条还过分了。 姚屿受不了了,不耐烦地说:比这答案好。 啊? 我说我分比你高。甩下这一句,姚屿趁人发傻的功夫,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做民调的男生醒过来后不爽了。 分高就分高呗,什么叫比他分高?看不起谁? 当他没听到前一句话么? 比这答案好。 开玩笑,这答案可不是他一个人做出来的,是整个班甚至整个年级统一出来的东西。 他是要挑战整个年级么? 男生觉得,可以帮姚屿圆这个梦。 第34章 选拔考试的结果要到国庆后才出,而考完试当天晚上就有一大批学生得知:七班有个叫姚屿的考的很好。 好炸了。 民调男一边借机打听其他班的情况,一边图谋不轨地告诉各个同学,合作班的二十个名额,姚屿是要占一个了。 晚自习,什么都不知道的姚屿跟什么都不想知道的易羿照例一人一本专业书,在腥风血雨的作业现场不动如山。 姚屿开了一本新的生物书。 他打小对生物就比对数理化兴趣大,起初是因为能在书上看到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姚家没养过宠物,每次看到其他小朋友跟动物玩,姚屿就会翻开介绍动物的书。 不是那种画着Q版动物的卡通书,是正儿八经介绍各种知识的生物书。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24) 因为别人家养熟的小动物都不跟他亲近,尽管这很正常,他还是觉得失落。 于是他试图用某些科学的方式拉进他跟这些动物之间的关系,有时候能起些作用,小猫小狗会在他带技巧的逗弄下舒服地眯起眼睛,任由他摆弄。 但只要主人一喊,它们就会立马跑走。 后来他开始明白,科学并不能创造出叫一种叫感情的东西,生物学也不能让他看懂楚晴平静表面下的真实想法。 胡思乱想中的姚同学顺利卡在了某段话上。 他下意识朝易羿看去。 最近不止是吃饭,他总觉得,易羿出现在他面前的频率似乎变多了。 可能是他的错觉,姚屿想,毕竟他们现在都住校,而高一的住宿生就那几个,总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注意到姚屿的目光,易羿蓦地抬起头,眼里露出一丝疑惑。 发呆不是个好习惯,尤其是对着某个人的脸发呆。 姚同学偏过头看回那段不明所以的段落,吸了吸鼻子,勾起手指按上书页角落,想强行翻到下一页。 然而与生俱来的学霸基因作祟,他挣扎半天,没能下得去手。 最后只换了根笔芯。 刚拧紧笔帽,边上的人动了。 那张长久以来固定在宽厚的三八线那头的桌子,桌角轻轻刮擦了一下地面。 晚自习到处是借作业的人,伸头伸手捞作业本时不免会碰到桌子,大家跟这声音是老相识了,七班同学见怪不怪。 但声音很快发展为不能忽视的巨响。 距离最近的苏善阳听着声,感觉背后风吹一阵凉,懵逼地一回头,就见易羿拖着自己的桌子走到了姚屿旁边。 两张桌子相撞,木质桌板相碰的闷响惊动了整间教室。 苏善阳:目瞪狗呆。 七班住宿生:目瞪狗呆+10086 你干嘛? 姚屿正想去丢手里的包装袋,就目睹一尊大佛落户他隔壁,落完还做了个跟他报道那天一模一样的动作抬脚把凳子勾了过来。 卡哪了?易羿坐下问他。 什么卡哪了,问你话呢,姚屿眼珠子瞪的溜圆,你坐这来干什么? 易羿扫了他一眼,并不回答,继续淡淡地问:哪里看不懂? 我哪有看不懂? 没有为什么不高兴?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高兴了?姚屿说完还对易羿比了个戳眼睛的动作。 他这话是赌气顺嘴说的,实际不是问句,谁知易羿听完认认真真地指了指自己的左眼:这只。 姚屿哽住,下一秒,手指被一只带着冷意的手捉住,抽走了他捏住的笔芯包装袋。 易羿的声音几乎贴着他的耳尖:你不高兴的时候会换巧克力味的笔芯。 很难用语言形容姚屿听到这句话时的感受。 姚同学藏了十八年都没被人发现的小秘密,被一个才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人轻易揭了。 他咽了一口口水,目光转向易羿乌黑的左眼。 晚自习两个多小时里总不经意停在自己身上的余光,就出自这里。 姚屿的恶习很多,其中一条就是嘴硬,他顶着底裤被扒的羞耻感装作毫不知情:你在说什么? 话音落地,从前隔着两人宽的位置加一条走道都能轻易接过作业本的长胳膊揪住了某人的笔袋,从里面抖出了蓝莓味、哈密瓜味、巧克力味 还有刚换下来的柠檬味。 反正没有没味道的。 姚同学想当场离世。 易羿拿手挡了下脸,姚屿怀疑他可能在笑。 姚屿任由他笑了一会儿,腿在桌下折的发麻。 这人也太敏锐了吧?姚同学麻木地想,他养了这么长时间的恶习从未暴露不是乱说说的。 市面上的香型笔芯香味留存时间并不长,基本晾个一天后除非把鼻子按在本子上,不然是闻不出来的。 姚同学惜字,做作业又快,第二天发下来的作业至少也经过十四五个小时了,至于老师?老师管这个干什么。 易羿大约是笑够了,片刻后手放了下来。 姚屿面无表情地问:你属狗的么? 我跟你同年。易羿说。 姚同学只恨手上拿的不是砖。 气归气,后二十分钟,易羿低着头,把姚屿看不明白的地方一处一处翻译了出来。 主要还是专业词汇,易羿说,你怎么换了一本,上次那本看完了? 看完了,姚屿垂着脑袋钻在那几个单词里,我看书快。 还记忆力好,能记仇。 过了半天,旁边才传来回应:我教授看书也很快。 姚屿心说就是你的教授姐姐么? 比不过比不过。 他没再回易羿的话,埋头钻研起他的书,一直到晚自习结束铃响,他才想起一件事。 这人怎么不搬回去啊? 啊??? 果不其然,因为后门离楼梯近,第二天一早,昨晚不在的走读生进来一个刹一次车,个个都以为走错了教室。 徐天瑞作为这波人里有心理准备的群众,表现还算淡定。 但他早上起的晚,头发没来得及梳,竖起来的毛配合一脸复杂的表情像被雷劈了,此刻他直挺挺杵在易羿位置上,看起来最不淡定。 怎么回事?姚哥,徐天瑞拨弄着头发说,易哥桌子怎么跑你边上了? 你问桌子。姚屿头也不抬。 徐天瑞噎了一下,咳了两声,自己给自己圆场道:昨天听他们在群里说这事,我还以为逗人玩呢,今早来一看 居然是他妈真的。 姚屿抬头了,问:什么群? 咱班微信群啊,徐天瑞把手机递给他,你看。 荧光屏幕上的聊天界面上,消息还在不断跳着。 Kris:七班的? 马假线:嗯,我们班的,外省回来的 Kris:刚来吧,没啥见识,没经过高考大省的洗礼 小念念:他怎么知道他一定能选上 马假线:他自己说的啊,比好不容易对出来的答案对的还多呢 Kris:问问老师不就知道了,群里不是有好几个班的班长吗?卷子应该批的差不多了吧? 小念念:哪有那么快,这两天都在准备运动会的事 七班人到的差不多了,有什么话当面就能说,这个时间群这么活跃,只能说明一件事 徐天瑞脑门上窜起尴尬二字,猛得收回手机在衣服上抹了抹,小声说:错频了。 姚屿对徐天瑞勾勾手指,示意他把手机交出来。 徐天尬更尬了:姚哥你别看了,里面没什么好人,我给你翻我们班的群吧,啊对了你怎么还没加进来? 姚屿耐心地说:不拿过来,算你同罪。 徐天瑞: 姚屿接过手机,把聊天记录往上翻了翻,看明白了群里是在说合作班选拔考试的事,只是他不明白这些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指着马假线的头像问徐天瑞:这人是我们班的? 徐天瑞昂了一声:刘和昶啊,昨天考完来找你的。 这就对得上了。 徐天瑞看着姚屿一言不发,兀自握着他的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点错群的慌劲更慌了。 他昨晚就知道高一的大杂烩群在说这件事,一开始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谁,还凑上去扯了几句。 后来关于这位不知天高地厚人士的提示一多,他一边卧槽一边暗自庆幸,幸好没跟着这帮傻子乱叫。 徐天瑞本来想上去对喷,正要动手,转念又一想,他现在去喷什么喷啊,浪费精力和口水,不如等合作班的结果出来,他再拿着姚屿的成绩,把群里的人脸啪啪抽一遍。 那滋味怎一个爽字了得。 于是徐天瑞忍了一晚上,特意把最跳的几个截图保存了下来,图现在就躺在他手机里。 徐天瑞不是一般的慌。 现在他手机里是这样的: 第一,群里聊天记录,热闹刚起头时,有他徐天霸深藏功与名的跟风之作,之后种种迹象表明被损的人是姚屿,他哑巴了。 第二,最新相册图片,他把说的最过分的几句留了念,说明他明明全看到了,然而却无动于衷,还截图。 他觉得姚屿要是看到这些,明年今天可能是他祭日。 三分钟过去了,徐天瑞一边心脏抽疼,一边第一次如此想念他的手机。 就在他以为他可能逃不过这一劫了时,姚屿果然朝他看了过来,脸色很不好看。 怎么了姚哥?徐天瑞主动迎上,希望能以上道的表现争取减刑。 你傻站在那儿干什么呢。姚屿话里凉飕飕的,看徐天瑞的眼神也不太对。 徐天瑞:啊,姚哥,你听我解释。 姚屿:??? 解释个鬼啊。 徐天瑞过于慢的动作让姚同学本就不愉悦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你想什么呢?姚屿瞪着他,你到底加了多少个群? 才能让飘在首页的群群均99+? 在这一堆没有备注的群里找七班班群他要死了。 第35章 徐天瑞傻了片刻,才发现他姚哥看完大群里的聊天记录后只惯性瞥了刘和昶一眼,然后就对这个群失去了兴趣。 而此时姚屿看他的眼神表明,他才是那个把这位哥惹毛的始作俑者 为什么? 徐天瑞懵着逼,反向把聊天窗口拉到下面,戳开了七班还没加齐人的小群,亮给姚屿看。 屏幕上断断续续闪过姚屿、交换生的字样,他姚哥脸色正常了。 徐天瑞:??? 不是,他说班群里聊到姚屿跟易羿的时候,没用什么夸张手法吧??? 怎么他姚哥对这个群的兴趣比年级群还大??? 徐天瑞盯着姚屿来来回回把屏幕上下拉了好几遍,忍不住说:姚哥。 姚屿:? 徐天瑞:那群里那么说你,你不生气? 姚屿:还行。 徐天瑞:我印象里你不是这个脾气啊,你还记得吗,易哥那个车胎 姚屿把屏幕按灭,手机丢还给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徐天瑞抠着下巴,意味不明地嘶了一声:我就奇怪,别人骂你,在背后黑你你没兴趣,自己班里人聊点你跟易哥的小八卦,你要看这么多遍? 姚屿听罢,抬头,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眼镜度数还够吗?不够去加点,加够前别跟我说话。 徐天瑞: 他姚哥怎么了?他根本不戴眼镜啊。 大半天的课过去,徐天瑞发现,姚屿的不正常不止他眼镜的问题,简直体现在了方方面面。 比如说平时雷打不动的一个人,突然后门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抬眼看过去,看清是谁进来后还会轻轻地眯一下眼睛,好像很不高兴似的。 又或者早上布置下来的作业,按道理姚屿不会让它活过中午,结果下午想借来抄,一问一个字都没动,问他在做什么,说在看书?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放学,易羿出现了才有所缓解。 徐天瑞看着人走近后,姚屿灰了一天的脸猝然点亮,心情顿时就有点一言难尽。 我说姚哥,趁易羿还没走过来,徐天瑞扒着他的桌子沉痛道:你是又想去戳车胎了吗? 姚屿:??? 徐天瑞: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易哥的表情,很像小媳妇等了一天新婚老公。 他比划出四根指头:望眼欲穿。 姚屿:??? 我看是你想死。 被徐天瑞这么一说,姚屿眼皮下哪根神经倏地跳了一下。 他意识到自己这一天,确实是有些心神不定。 症状从早上见到桌边多的那张位置,而位置上空无一人起,到位置的主人在一圈人的注视下旁若无人,拉开凳子坐上去终。 很不正常。 饶是徐天瑞那么大的嘴巴,也不敢在易羿在场时再继续胡说八道,于是只听姚屿回了他一句:放你的屁。 姚同学很少骂人,他话音一落地,易羿就朝徐天瑞看了过去,眼神里一抹询问。 徐天瑞: 得,新婚老公报仇来了。 他从嘴里挤了半天,挤出来一句:姚哥不高兴,我逗他玩呢。 然后他看见易羿转头回去问某个人:又不高兴? 徐天瑞:? 又? 姚屿反射性看向手里抓着的笔,随后意识到易羿跟他做了同样的动作,他把手咻得撤回桌下,再去看徐天瑞时眼里带了点看死人的味道:眼睛不要建议捐给需要的人。 徐天瑞伸头想解释,余光瞄见易羿神色里居然也多了抹谴责的意味,他立马嘴巴一闭,装哑保命。 他不知道此时另两个人心里想的都是:又没有换巧克力味的笔芯,怎么是不高兴呢? 下课铃响之后,教室里的人少了许多,姚屿原本属于眨眼没的那类,今天却一声不吭磨蹭了许久。 徐天瑞不住校,也没报名参加晚自习,他收拾好东西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一直到周围一圈人都散了,姚屿还定定地坐在位置上,面前的书跟着主人一同凝固,许久后仍停在同一页上。 旁边的人偏过头低声问:怎么了? 不是不高兴,也不是生徐天瑞的气,他似乎搅在什么心事里,情绪有些低落。 姚屿顿了一会儿,才说:明天运动会。 易羿:嗯。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25) 姚屿问:你参加过运动会么? 易羿挑了下眉,见姚屿的表情不像是在挑衅,开口答道:小学时的事记不清了,应该是有的,去了英国以后倒是常参加,但跟国内的不太一样。 易羿读的中学举办体育比赛时一次不会有很多项目,通常是把这些项目分开,安排在一年中的不同季节。 他们办的比赛也很少以个人为主,多数是类似足球赛、橄榄球赛这种团体项目,而且也不止一个学校办,一般是以学校为单位争夺区或者市内的名次。 年纪再小一些,学校办的是趣味运动会,体育项目跟有趣的规则点缀结合起来,竞技性没那么强。 总的来说,这算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参加同龄人已不知参加过多少次了的运动会。 姚屿反手揉了揉脖子,声音闷闷的:我不是第一次参加运动会,但我是第一次报名上场。 他说完,侧头在易羿脸上找到一丝微怔。 没想到吧。 姚屿尽量把语气往轻松的方向拉,但说起这段从来没有跟别人讲过的往事时,嗓子仍不自觉哑了。 七岁那年他发了一场烧,约摸有半个月之久,退烧药、点滴轮番上阵,但都是当时起效,过了几个小时便再次烧起来。 那段时间他把医院住成了家,楚晴一直守着他,不断地找医生来看,结果都是一样的,病毒性感冒造成的高热不退。 很多小孩都有过类似的经历,但姚家的处理方式不太一样,主要是楚晴。 姚屿因为生病加年纪小的关系,对生病那半个月的记忆并不太深,但病好后的事却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楚晴让他休了整整两年的学。 说来惭愧,七岁的姚同学也不喜欢上学,但小孩子懂什么呢,他只知道他在家一样可以学到学校里教的东西,而且不比谁学的差。 直到楚晴把他送回学校,仍然读一年级,理由是身体不好。 姚屿在逐渐长大的过程中从蛛丝马迹里窥出,姚家似乎有亲戚得过很严重的病,症状初期跟他的发烧很相似。 尽管医生已经百般强调他只是普通的感冒,楚晴依然不放心,观察了他两年,没发现有什么问题才让他继续上学,并且还叮嘱老师不要让他参加剧烈活动,因此他错过了在楚晴眼皮底下的所有运动会。 这件事,谁提都不管用。 楚晴仿佛化身神医,在年纪还不到两位数的姚屿身上看出了绝症。 说来挺可笑的。 姚立辉常在外跑动,在家的时间不多,也管不上姚屿什么,唯一为他做过的大概是跟楚晴吵架,东西摔的七零八碎,事后留楚晴一个人在沙发上默默流泪。 那一年学校里教: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 那一年姚屿还懂了:姚立辉跟楚晴吵架必定是因为自己。 如果一个人成为了家里的引战线该怎么办? 没人教给过他答案,他从亲身经历中体会出:闭嘴就可以了。 用沉默换取一个家庭十年的安宁。 易羿安静地听着他把话说完,有一瞬间似乎想伸手安慰一下他,但手在空中悬浮了片刻,最终放了下去。 姚屿瞄住那只手。 他之前断断续续跟易羿说过一些事,这次说完,那些零碎的片段便能连接起来,凑成一条完整的线。 凑成小姚同学成长史。 跟小易同学成长史一样,都不是什么好史。 他说这些并不是想寻求慰藉,包括在说的时候,因为时光过去太久他甚至都不是太难过,然而易羿的手抬起又放下,他突然间有点失落。 就好像,他其实很希望这只手能做点什么。 易羿晦暗不明的眼睛里映出一个神色怔忪的七岁小孩,然后是九岁,再慢慢长到十八岁。 姚屿盯着他,看见他眨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里面的自己脸上多了一只手。 右眼眼角被很轻的按了一下,姚屿不受控制地闭上了眼睛。 一个同样半哑的声音传来:我看看,哭了没? 姚屿: 微凉的手指在他眼周拨拉了几下,促使他不得不紧闭着眼睛。 手指还很不老实,这边摸完,又去左眼摸了几下,像是真的要确认他有没有哭。 姚同学忍无可忍:手拿开。 易羿:哦。 视线恢复清明,之前的闷重感一扫而空。 姚屿无语地看着面前的人,半天才恢复语言组织能力:你干嘛? 你手干嘛? 谁哭? 我哪句话让你有这样的错觉? 我改还不行? 易羿搓了搓指尖,答道:不干嘛。 感觉自己颜面尽失的姚同学并不打算放过他:不干嘛你摸我眼睛? 虽说大家都是男的,也没有上手就往眼睛上摸的吧? 姚同学对未知问题有极强的耐心和求知欲,易羿很快被他灼灼的逼视盯的没了办法,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无奈地说:别那么看着我。 姚屿愣了:啊? 别那么看着我。易羿重复了一遍,说完便看向了别处。 空气中飘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气息,气氛似乎不太适合说话,姚屿蓦地感觉到这句话里夹了什么他未曾注意过的情绪,脑子里的思绪流动随着易羿转头的动作忽然变缓了。 第36章 他就这么傻愣愣地看了易羿半天,直到易羿又转回头来,话里的无奈感比刚才更重了:我不是说了?别那么看着我。 姚屿:??? 他刚才,跟现在完全是两个样子吧? 别那么看? 你直接说别看你不就行了。姚屿终于听懂了他的意思,弯腰收拾起东西。 易羿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不过最终什么都没说。 你那个,姚屿手放在书包上胡乱撸了两把,犹豫了一下,说:六个要跑的项目,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又不是一天跑完。 甫阳一中的秋季运动会一向举办两天,第一天全天比赛,三个年级都参与,第二天上午比赛,下午举行闭幕式和颁奖典礼,颁完就放十一假。 易羿的项目里四个在第一天,两个在第二天,他本人对此倒是无所谓,姚屿却听班里同学念叨过。 叨他能不能保持状态,能不能多拿几个积分回来。 自己同样是六个项目,自然也入选了被叨名单。 走,姚屿不管书包了,伸指敲了敲易羿桌面,操场上伸展下去。 伸展是临时起意,聊天的间隙里,他回忆起听进耳朵里的话,突然觉得叨他不要紧,叨易羿,不能忍。 哪怕他才真是那个一张白纸的零经验用户。 夜幕还未彻底沉淀开来,上节课不知是哪个年级的体活课,操场上的运动器材没收,不少人就着道具练习着明天的比赛项目。 这一幕提醒了他,姚屿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边走边问:你是不是一次都没练过? 易羿点头:嗯。 姚屿:你体育课上到哪儿去了。 临近运动会的一周,体育老师自觉把课上时间让给要参赛的同学,平时练不到的跳高、跳远、标枪什么的集体上阵,道具塞的跑道围起来的足球场都不能用了。 易羿听完姚屿的话,目光朝远处沉迷于训练的人群中一瞥,说:你不也没练? 姚屿愣了下:你怎么知道的? 该不会体育课他偷偷过来看过了吧? 易羿嘴角含着笑意:我猜的。 姚屿: 靠。 一猜就这么准,您怎么不去摆算命摊子啊。 姚屿没怎么练习是因为他报的项目太散,不像易羿似的能总结成跑步二字,需要的器材多乱杂,一节课最多也就练一个。 他心里有点疑惑,这人真的是随便一猜? 然而没来得及细想,易羿已经带着他往跑道上去了。 操场上飘来食堂跟附近居民楼的食物香气,一摊一摊的人在诱惑中投了降,视野范围内的可见人数随着光线的黯淡少了下去。 姚屿跑了会儿便停了下来,易羿用余光扫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沿着跑道跑去。 毕竟这是他的主攻项目。 姚屿摸了摸肚子,意外地发现不怎么饿,以往不到放学就能饿的前胸贴后背,今天精神跟体力的双重重压之下居然如此□□。 可能真的中邪了。 姚屿这么想着,眼皮又跳了一下。 易羿那双大长腿在场地上迈起来格外引人注目,他穿着条紧身的牛仔裤,本身是不太适合跑步的,但看他伸腿的样子,丝毫不受裤子的影响。 他应该是跑出汗了,手背在额头上抹了把,又撩起T恤往脸上一擦。 此时他站在跑道的另一头,跟姚屿之间隔着一个足球场的宽度,这个距离其实看东西并不真切,然而姚屿还是迅速捕捉到了他笔直劲瘦的腰腹线条。 以及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 姚屿被那声音惊到,侧头往旁边看过去,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两个女生。 其中一个还很眼熟。 不是那个曹小凝还能是谁。 第三次相见,结合之前的一系列表现,姚屿要是再看不出她是喜欢上易羿了,他就是傻子。 高中里的男生平时经常撩一下T恤卷一下袖子什么的,这大夏天的,总得给身体内部燃烧着小太阳的青春期少年一点活路,姚屿估计易羿要是知道一个随意的动作能引起这效果,打死他也不会做的。 曹小凝尖叫完,还对着空荡荡的操场喊了声易羿的名字。 这尼玛是想谈恋爱还是追星呢,姚屿不自在的往边上移了移,生怕沾染上喷射而出的花痴细胞。 闹出这么大动静易某人自然听得见,他脚步顿了一下,目光朝声音发源地看了过来。 年少的心永远是热情八卦的,曹小凝搞了这么一出,周围的男男女女不但没劝她闭嘴,反而闹起了哄。 有几个看起来比曹小凝还要激动。 姚屿无语了片刻,听见哪个男生对着操场那头吹了声口哨。 有人冲曹小凝喊:他过来了!他过来了! 除非易羿有本事证明操场不是圆的,否则他早晚要过来,姚屿心中槽道。 他对这帮人的多事不怎么爽,但不至于跑去捣乱,俗话说眼不见心不烦,他把手重新塞回口袋,正要往跳高区走,就听吹口哨的男生哨音一个急转,调子像骂了句:操? 一个中年男性的哼笑紧随而来:脏话夹在口哨里就以为我听不出了? 谁允许你在学校里吹口哨的? 还有你们这帮兔崽子,别跑!跑就有用了?借器材不用登记的?要我拿着本子一个一个上你们班里找吗? 伍万群那威严全靠嗓门撑的声音响彻半个操场:我老远就听谁喊什么在一起,来来,跟我说说,谁要跟谁在一起? 拔腿就跑的人眨眼没了几个,剩下的都是名字写在器材室登记本上的,伍万群说的没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与其让他憋着气上了头拿着本子抓人,不如就地自抵赖来的好。 于是一溜人统一挥起了尔康手:没有没有。 主任你听错了。 哪有什么在一起,我们喊的是再一次,让训练的再来一次呢。 对对,再一次。 当我是小孩好糊弄是吧?伍万群能被这么简单的几句话骗了就怪了,他眼睛开始在场上来回巡逻,你们这帮学生,脑子里全装着游戏啊早恋啊,给学习也就留了巴掌大点地儿吧?我跟你们说这种人,我一眼就看出来! 伍万群的视线最终定格在旁若无人走向操场内侧的姚屿身上:说的就是你! 姚屿: ??? 你还有意见?伍万群指着姚屿绿了的脸补充,没问题,就你离大伙那么远?离你旁边的女生那么远?此地无银三百两! 姚屿险些给他跪了。 甫阳一中的学生知道,这时候如果笑场,绝对会把战火引到自己身上,于是偌大一帮人,愣是集体憋着笑,同情地看着躺枪的姚屿。 伍万群气势汹汹地朝姚屿走了两步,时间正好转到某个点,学校里的路灯啪地亮了起来,他一下看清了这个学生是谁,登时愣住了。 说实话,伍万群也年轻过,当了这么多年老师,了解这个年纪孩子的小心思,他知道以姚屿这张脸,实在没必要在操场上搞什么告白盛宴。 但这种事,不太好找女生下手,伍万群迟疑了一会儿,很快反应过来,继续骂:长的帅了不起啊!长得帅就能搞这种花里胡哨的事了吗? 他的骂声穿透力太强,只听操场上一声声长得帅、长得帅,姚屿脸更绿了。 靠长得帅招摇撞骗的是他吗? 姚屿一急,胡说八道的本事就见涨,脱口一句:没您长得帅。 把伍万群气的冒了烟。 你!伍万群抖着手,对这个三岁之后就再没人用来形容过他的词万分愤怒,油嘴滑舌的!尾巴翘起来了是不是!你骄傲了是不是? 合作班选拔考试考了第一骄傲了是不是?啊??? 这句话一出,一排看笑话的人像被冰速冻住了,集体噤了声,连带着楼上扒着护栏看热闹的身影都停滞了。 合作班选拔考试第一? 伍万群逮住的人里高一高二高三都有,但没有不知道这个班和这场考试的。 合作班选拔考试第一是什么概念?只要成绩在两年内没有大幅度滑动,到了高三,甫阳大学的保送名额就是稳的。 鉴于甫阳一中除了有甫阳大学的合作班,还有清北的推免和各科竞赛班,年级前几名等同于同时拥有好几所学校的选择权,这在一堆仰望学霸的人当中简直是梦一般的事。 有些人连梦都不敢。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26) 姚屿在众人□□的盯视中显得很无辜。 他不是装的。 在伍万群说出这件事之前,他真不知道。 而且眼下这个情况,跟他考不考合作班第一有什么关系? 他考了第一,不还是被伍万群按在这儿摩擦? 伍万群一口大喘气下去,自己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他顶着一头怒发冲冠跟姚屿互瞪了会儿眼睛,尴尬地咳了两声。 你,你,你们两个到我办公室来。他指着姚屿跟曹小凝说。 姚屿: 身后传来鞋底摩擦橡胶跑道的轻微声响,姚屿回过头,看见易羿默默走到了自己身侧。 他应该是听到了伍万群的最后一句话,目光带着询问。 姚同学仇记的很快,不怎么想理他。 倒是曹小凝,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思不住往易羿身上喵。 姚屿在心里叹了口气。 你继续跑吧,姚屿回身看了看空荡荡的跑道,我一会儿直接回宿舍。 因为曹小凝并不躲闪,易羿注意到她的视线后皱了下眉。 我陪你一起去。他握住手下的不锈钢护栏说。 第37章 刘和昶昨晚在年级群里放了个重磅消息,激起了千层浪,目前正沉醉在自己的劳动成果里。 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毕竟话是姚屿自己说的,他只是在背后推波助澜了一下,这放在现代社会里,有一个专有名词,叫商业互吹。 刘和昶作为七班的学生,知道姚屿一定考的不差,否则也不会积极的找他打听情况,但像姚屿这样一点也不谦虚的,他还是头一次遇到。 那种感觉就像问一个人:你考的怎么样啊?他回答:不知道,不过肯定比你好。 刘和昶本就摇摇欲坠的自尊心当场摔了个稀烂。 说实话,他觉得这场商业互吹有些吃亏,全程只有他一个人在吹,而他吹的对象,甚至不在这个群里。 不过只要投资对了股票,收益可能会迟到,但一定不会缺席。 晚上,刘和昶刚做完物理作业,他的互吹就到账了。 年级群里 Kris:@马假线 [强][强][强] Kris:厉害啊 小念念:@马假线 [强][强][强] 小念念:大型打脸现场 杨零零:我脸好疼 Kris:@马假线兄弟,早上不该BB那么多,我错了 马假线:??? 这群他好一会儿没刷,怎么画风突变了? 他点着屏幕往上拉,试图看看他做物理作业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拉了半天,终于拉到一条转发过来的聊天记录。 食鱼而肥:卧槽,老五在操场抓走一对早恋的 不做完作业誓不改名:卧槽,真的假的,我们年级的? 食鱼而肥:高一的 食鱼而肥:男的是这届合作班第一 不做完作业誓不改名:??? 不做完作业誓不改名:高一。。。进来才几天?这么快? 食鱼而肥:挡不住人长得帅 食鱼而肥:[照片] 不做完作业誓不改名:话说高一不是刚考完吗,咱们那时候成绩是国庆后才出的吧 食鱼而肥:老五在操场上直接吼了,说考第一也不能早恋啥啥的,还能有假? 不做完作业誓不改名:卧槽,不会被取消名额吧? 食鱼而肥:那我就不知道了 记录到此为止。 刘和昶戳开那张昏暗背景下拍的模模糊糊的照片,认识的人一眼指出,这就是高一七班的姚屿。 群里的讨论分为三派,第一派是女生的八卦小分队,研究着姚屿的长相问题。 第二波是男女混合的八卦小分队2,讨论着被伍万群抓到的早恋问题。 第三波其实人最多,探索的是姚屿考了第一的问题,但愣是说了半天才记起一早就通风报信的刘和昶,后面才圈他。 刘和昶有点懵。 说真的,他可不是为了接受赞美才报的信。 他是为了灭一灭姚屿的威风,等将来成绩出来,借别人的手扇他一个大巴掌。 结果成绩还没出来,自己先被扇死了。 那@声叮叮叮的清脆悦耳,像拍在他脸上的巴掌,搞的他头嗡的一声炸了。 刘和昶抖着手想回消息,编辑了半天,到最后又全部删掉。 他回个屁啊,脸都肿了,再说话是想凑上去让人揉揉吗? 刘和昶绿了。 另一边,姚屿绿油油的脸也没褪下去。 伍万群先把曹小凝叫了进去,不知聊起了什么,办公室里静悄悄的,他站在门外一个字也听不见。 边上还跟着个人造冰山。 假冒伪劣那种,融化了一半的。 为兄弟两肋插刀叫仗义,明明跟自己没什么关系还要看兄弟被老师骂的叫幸灾乐祸。 姚屿觉得,易羿就是来幸灾乐祸的。 他忍了半天忍不下去,拿脚碰了碰旁边的鞋:你先回去。 开学一个月,伍万群办公室两趟,孙冬灵办公室两趟,全是被边上这人害的,姚屿越想,脸就越绿,有一瞬间差点想踹他一脚。 易羿速冻着,脸上没有一点笑意,冷声问:她跟你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 姚屿心里腾地窜起一股烦躁,伸手抓了下头发:一男一女,你说还能是什么事? 他说完速冻冰块就彻底冻实了,冷冰冰地朝窗户里看了一眼。 姚屿居然从这个动作里看出了一丝敌意。 脚还抵在对方鞋上没收回来,姚屿鬼使神差又加了一脚,等速冻冰块转过脸来,问:刚才她走在前面,你看见她的脸没? 冰块点头。 姚屿问:还有印象吗? 冰块露出一脸茫然。 姚屿绷不住了,说:她在操场上叫你你没听见? 这句话点在了某个关键点上,冰块愣了一下,然后瞳孔倏地放大。 看冰块有了化冻的迹象,姚屿没好气地说:我也是服了你了,第一次在医务室;第二次,靶场找你要弹壳;今天是第三次了,你竟然连一张脸都没记住? 真是当局者迷? 非要像小麻花那样用嘴说出来才会懂? 这么聪明的脑瓜,不能够吧。 姚屿心里升起半抹揶揄,先前绕在身上的浓重不爽落地,他还不满意似得扬起下巴追问:为什么? 为什么记不住? 为什么这么迟钝? 姚同学本没有嘲笑别人的爱好,而这人偏偏要往他身上送人头。 易羿默然不语,视线落到脚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就在姚屿以为他是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自己时,他突然开口:你为什么记得? 姚屿被他问得一怔。 伍万群办公室楼下的路灯接触不良地跳闪了一拍,世界猛然归于黑暗,又在下一秒重新亮起,姚屿像被什么东西电了一下。 他为什么记得? 当然是因为他用眼睛看见了,可他看到过的东西那么多,也不是桩桩件件都记进了脑子。 姚屿把脚往里挪回来几厘米,朝紧闭着的教导处大门看了一眼,老五跟曹小凝还没有要出来的迹象,他自然也不是因为那个荒唐的理由才记得这么清楚。 数来数去,合理的解释只剩下他记忆力太好了。 夜里走道的白瓷砖散去了热度,姚屿背贴上去才发觉背上不知何时起了一层汗,冰凉的触感透过薄T恤渗透到身体里,冷得他轻轻抖了一下。 我不止三秒的记忆,姚屿无视掉那股凉意朝易羿说,您这种症状可以试试最近市面上流行的量子波动速读。 姚同学说完还上了动作,为了配合网上的广告词,他原地闭上眼睛,用手比划了一本书,装模作样的一气翻过,再睁眼时表情严肃:我记住了,我看见了宇宙。 可惜,他没来得及确认观众的反应,教导处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推开,神棍姚当场跟伍万群打了个照面。 二十年教龄的伍老师送了他一声嗤。 姚屿: 姚同学这次变紫了。 你先回去。这是姚同学被拎进门前留的遗言。 教导处里还是那股浓重的绿植味道,伍万群不沾烟不沾酒,生平唯一的乐趣就是养植物,办公室俨然被他当成了半个绿植收容所,就是不知为何每日的红绿掩映之下他脾气还是这么差。 姚屿坐在报道那天同样的位置,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已经做好伍万群一开口就认错的准备。 伍万群看着沙发上的学生,没有立即说话。 他在桌上的一堆纸里翻找了一会儿,抽出其中一张,视线在上面流连了一圈,禁不住叹了口气。 不是叹息的叹,是赞叹的叹。 不得不说这是一张几近完美的试卷,正确率、答题步骤、字迹样样无可挑剔,唯一的问题就是 伍万群咳了一声,把姚屿的注意力从手里的东西引到自己身上,抬手朝上推了推眼镜,平静地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吧? 姚屿有些迷茫,他是因为操场上的事才被伍万群拎到教导处来的,曹小凝离开时他为了避嫌,特意没去看女生的脸,并不能通过她的面部表情推断伍万群跟她到底说了什么,但是也不至于,话题突然就从早恋跳到合作班考试上吧? 伍万群像看透了他的想法:刚才的事,老师心里有数,我们晚点再说,我这次把你叫来办公室是为了别的事,姚屿? 这么直接的被人叫了名字,姚屿背后那股凉意重新透过脊背爬升上来。 你知道的吧?进合作班必须要得到家长的同意。伍万群说。 家、长、同、意。 他把四个字重重地点了出来。 入学前,为了姚屿的学籍问题,楚晴曾亲自来过甫阳一中一趟,当时负责接待她的便是伍万群。 这位教导主任执教二十多年,见过无数学生,见过的家长也各式各样,所以楚晴上来便问学校是否有什么特殊优待时并不诧异。 他对校网上那点事情烂熟于心,耐心地把甫阳一中吹了一遍,从升学率到校友建树,古往今来凡是能跟学校沾边的,一个不漏。 按理,像甫阳一中这样的重点高中是不需要打什么广告的,人家的录取分数线摆在那,多少人想进也不一定能进。 尤其姚屿又是外省回原籍,有很多繁琐的手续,还要让学校评估中考成绩是否达到可录取标准,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应该是楚晴姿态更低一些。 然而伍万群一见到楚晴,直觉这个女人很难办。 不是男人见女人的那种难办。 也不是正经老师遇到熊家长的那种难办。 非要说的话,最近的应该是正经老师遇到熊学生的难办。 他话一说完,楚晴就表示,这些激励政策通通不需要,让他儿子安稳读完高中就行。 伍万群当时就傻了。 面对一个差学生,你问他想不想保送,他还有50%的概率说想呢,面对一个无欲无求的家长,伍万群原地一个词穷。 他最后只得表示,这个机会也不是想拿就拿的,还要看学生的个人表现,选拔的弯弯绕绕也不少 楚晴回了他一个笑。 伍万群: 作者有话要说:  易羿:我对男女关系迟钝 姚屿:我对男男关系迟钝 易羿: 第38章 伍万群还能怎么办。 他也只能回以一个笑。 他有一些关于楚晴的疑虑,这份疑虑一直持续到开学在同一间办公室见到姚屿,才放下去。 那臭小子不看他的时候翻了不下五六个白眼,一点也没有被生活蹂/躏过的痕迹。 那么现在只剩一个问题。 你妈妈知道这件事吗?伍万群问姚屿。 姚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室内的灯光充足,不像外面老旧的路灯时明时暗,那双眼睛反射着微光,看不出内里的情绪。 她不知道。姚屿说。 伍万群犹豫了一下,又说:虽然这次考试选出来的人不保证一定在高三的保送名单里,但你要不要先通知你家里一下?到签协议的时候再出岔子,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就白费了。 姚屿想都不想:不用。 他回答得太爽快,以至于伍万群一口气哽在胸口,看起来像憋了个哑口无言的表情。 没想到姚屿下一句话让他更哽了。 我也不一定签。 伍万群: 这一家子都是属熊的吧? 伍万群抓着手里的试卷递也不是,放也不是,脸皱成了一张手抓饼。 他一给出空档,姚屿立马反问:还有什么事吗? 言下之意:有,说;没有,撤。 伍万群: 他第一次有把谈话搞砸了的感觉。 伍万群扶额,想了半天把试卷扣下了:这东西不会有评讲,暂时先放我这里,我说的话你也记一下,总之不管遇到什么难解决的问题,哪怕是家庭问题,也可以来找老师,明白吗? 姚屿点了点头。 一出伍万群办公室的大门,姚屿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外面的空气好闻。 天已经彻底黑了,身处伍万群的势力范围内,周围鬼影子都不见一个,他三步并作两步跳下台阶,探头看了下宿舍的方向。 晚自习过了大半,因为运动会的关系,三个年级都留了不少人在学校,练项目的、练入场的,校园里到处是鸡血打在脸上的人,他一走出伍万群的包围圈,涌动的热气跟嘈杂声响立马从头浇到尾。 不过也没有热很久,因为一块冰从后面贴了上来。 谈完了?冰块问。 姚屿回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出现的方向,诧异地问:你怎么从我后面过来的,不是叫你先回去吗? 易羿顶着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脸,说:我有事。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27) 什么事? 私事。他说话时抬眼往边上扫了一眼。 姚屿从他的小动作里品出一抹不自然,狐疑地盯着这人看了一会儿,说:你不会找曹小凝去了吧。 曹小凝这个名字对冰块来说有一点难度,姚屿适时补充:就是我前面进老五办公室的女生。 说完他就发现不用确认了,因为这人又往边上扫了一眼。 明显心虚。 姚屿哑巴了片刻,心说这人是没有情商吗,这种事都做的出来? 但他又有点好奇,于是装模作样地问:别装了,你跟她说什么了? 可能是他装的太诚恳吧,易羿飘忽的目光定到他脸上,说:我让她把弹壳还我。 姚屿: 卧槽,死渣男。 姚屿默默往后退了几步,开始朝宿舍走,边走边说:别跟着我。 我嫌丢人。 他喉咙里的笑没憋住,最后一个字偏了调,露馅后干脆抖着肩膀笑了起来,嘴上虽然硬,行动上仍一边笑一边确认冰块茬子有没有跟上来。 冰块茬子冷飕飕的,不跟他一般见识。 大概是某人实在过于好笑,这天姚屿并没有被伍万群办公室里的小插曲影响睡眠,第二天早上他睁眼后摸起枕边的手机,发现有人从5点就开始给他发微信消息。 人生:哥,我姚哥 人生:你们班今天坐哪? 人生:高三不安排观赛场地,我准备去你们班借坐一下 人生:我的哥,几点了,还没起床??? 姚同学跟一般学霸不同,属于典型的早睡晚起,到点必静音,像丁宇这种话多的,还加了免打扰做双重保险,出发前能看见他的消息实属不易了。 他动了动手指,回了个:醒了 运动会这天,学生们胆子都大了,丁宇也不知道在宿舍还是教室,秒回: 可算醒了,你们班坐哪??? 华山:不知道 华山:不是说场地上标了序号么 华山:演讲台左边高一,你找七 人生: 人生:哦 人生:我以前参赛项目太多,不怎么在观摩区呆着,忘了 人生:哥过来给你加油哈 听听这辈分,乱的一塌糊涂。 姚屿不是很想和他讨论谁哥谁弟的问题,就放在那儿没回,至于参赛项目多少的问题,巴掌自己在七班场地里等着他。 运动会八点开幕,高一高二乒乒乓乓提溜着凳子下楼排座位时高三还在分秒必争的上早晨第一节 课,试音喇叭的吵嚷很快让姚屿忘了这事。 这两天没课,大部分科目的国庆作业已经布置下来,许多人把书和本子一并带了下去,部分人士分工明确,我先做数学,你先做物理,最好能在放假前拼出一份完整的作业图谱,哪怕拿来对对答案也是极好的。 易羿在一群作业大军里鹤立鸡群。 他个子高,又没搬凳子,直挺挺地站在一排校服中央,引得几个班负责摄影的同学对着他就是一顿卡擦。 姚同学听见快门的声音就想离他远点,然而这人走路时目不斜视,从头到尾目标就一个。 挑吧。他站到姚屿身侧,用下巴指了指怀里捧着的运动饮料。 姚同学脸上有抹不易察觉的红。 有些人对味道的执念不止体现在笔芯上,也包括喝的水。 姚屿勾手抽走一瓶柠檬味的,拧开瓶盖喝了两口。 丁宇要来你知道么?姚屿问。 嗯。 众所周知,某些人是没有微信的,鉴于可联系他的方式太少,姚屿顺嘴问:你怎么知道的? 他本来只是顺嘴,对答案的兴趣不大,谁知某些人听完他顺嘴的问题也很顺嘴的略过了这个话题:等下你第一个项目,别漏听了检录。 姚同学手上动作一顿,翘起了怀疑的小尾巴。 丁宇说的不错,高三的最后一场运动会,学校给他们安排了比赛,但没安排观赛场地,操场四面里一面倚着马路,一面倚着居民楼,剩下两面被高一高二瓜分占走,徒留一群无家可归又不想在教室自习的高三学子凄惨落户演讲看台。 丁学霸来的时候拖着两张凳子,一张他自己的,一张易羿的。 运动会讲究气势,他一落座,就在周围几个班级之间引起了骚动,像徐天瑞康蒙之流从来没听说他跟易羿是小学同学的关系,当场吓成了个河豚。 也亏得这两位都不是能随便上去揽肩锁喉的人物,夹在中间的姚屿只受到了一轮视线上的扫射,实体部分安然无恙。 给我一瓶。丁宇瞅着易羿脚边的瓶子说,他一路走来跟无数人打了无数声招呼,赛还没比喉咙就开始冒烟,眼下正到处找人借帽子,试图挡一挡自己那张在一群小屁孩堆里格外扎眼的脸。 易羿低头看了看,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丁宇:为什么你们喝运动饮料,而我只能喝矿泉水。 易羿很不客气:你不付钱。 姚屿听完这话背后一凉,手指在瓶身上收紧。 他突然想起来军训时找易羿买水的钱到现在还没给 丁宇把伤感挂在了脸上:我们俩的关系还要谈钱? 完后直指姚屿:你付钱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姚同学刚还在暗自心虚,这会儿就被他一句话提上了刑场。 他喉咙里咕噜了一圈,正要说话,易羿先他一步开了口:他不用。 那一瞬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丁宇的表情相当精彩。 一半是被打在了痛处,一半是因为还有求于丁宇,姚屿默默捞起一瓶不喜欢的味道,递给正在脸上演脸皮舞的丁学霸。 丁学霸的脸立马好了:还是我们小姚知道心疼小丁。 不知这句话戳到哪了,姚屿感觉冰块茬子又差点冻上。 虽说易羿为了逃避问话提醒姚屿不要忘了检录,实际上他自己的上场时间比姚屿还要早一些,高一的男子400米被安排在全场第二个,他们俩坐下来还没两分钟,大喇叭就在喊运动员检录进场了。 高一的气氛在这时彻底点燃,最边上的班级情难自禁,一声一班必胜激起了一大片的还击声,振聋发聩。 易羿一站起来,七班男男女女那点拘谨、羞涩、迟疑全部抛在了脑后。 易哥,徐天瑞算是里面胆子大的,他跳了两步跳到易羿边上,开门红,有没有信心? 易羿难得给了徐天瑞一个正眼,说:行。 徐天瑞:!!! 他这句话在疯狂的人民群众面前就等于军令状。 别人立军令状也许不顶用,但海归大佬、平常光做不说的佛像突然显灵,徐天瑞居然生出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他胆子更大了,伸手在易羿肩上拍了一把:兄弟们给你加油!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提!比如你需要什么样的加油口号啊? 姚屿被他的臭屁臭到了,嘶了一声。 他还等着某人赶紧走人盘问丁大学霸呢,就见易羿听完徐天瑞的话后眉毛一挑,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跟我去趟厕所,换条裤子。 姚屿: 姚屿:??? 第39章 易羿有个习惯,永远穿着长裤。 天热不是他的对手,运动会也不是。 早上在宿舍门口见到时姚屿就注意到了,身背6个跑步项目的种子选手,居然又穿了一条体育老师见了一定会拎到旁边罚站的长裤,讲究的仿佛他来参加的不是运动会,而是模特走秀,秀腿的那种。 但姚屿又不能一见面就指责别人穿错了裤子。 他憋了几分钟忘掉了这事,最终失去了在把罪恶扼杀在宿舍楼里的机会。 换条裤子嘛,对甫阳一中的学生来说,多正常的事。 谁还没点体育课前匆忙冲进厕所换掉紧身裤的经历呢?男生女生都一样。 所以易羿这句话一说,徐天瑞只卧槽了一声,就催促姚屿赶紧去跟他换。 马上就开赛了,徐天瑞左右各看了一圈其他班选手的情况说:搞快点。 姚屿: 他的裤子做错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要在易羿面前脱裤子,他就有种从心底发出的怪异感。 这种感觉其实很奇怪,姚家条件一直不错,尽管他没去过公共澡堂,但温泉桑拿这种一样要脱衣服裤子的面对同性人士的地方他总去过,那时候是没有任何异常的。 姚同学也不认为他会因为人家比他腿长就心生嫉妒。 虽然可能是有那么一点嫉妒。 离他们场地最近的是艺体楼,也就是平时上音乐美术课的楼,这栋楼建的十分低矮,周围又有不少高楼挡住了光线,走廊里显得十分昏暗。 虽然没开空调,但艺体楼不像教学楼一样到处都是洞,东北两个出口的门是推拉门,其余每一层都有封闭式的墙体护体,楼里比外面凉爽很多。 此时一楼的厕所,就像姚同学的心一样凉飕飕的。 进门时差点滑了一跤。 姚屿的心理变化上脸,他维持住平衡后脖子到耳根升起一抹可疑的微红,一进来就僵在门板后不动了。 那僵硬程度堪比军训时众目睽睽之下同手同脚踢正步,惹得易羿看了他好几眼。 你怎么了?易羿不解。 姚屿脖子转向他时都能听到自己身体里传来的咔咔声:没、没怎么。 三个字,就很假。 也许是他手指不住在裤子上摩擦的小动作暴露了他此时的心理状态,易羿目不转睛的盯了他一会儿,忽然勾起了嘴角。 过来。他冲姚屿招了招手。 姚屿凉凉地说:能不过去么? 广播处的广播连接着每一栋楼,为了不影响高三上课,广播老师把几栋教学楼的喇叭开关关掉了,但艺体楼没关,姚屿这句话刚说完,头顶上就响了。 请参加高一男子400米的选手速到检录处检录。 姚屿:他耳有点鸣。 那抹红色终于冲破了耳朵跟脸的界限,姚屿朝前走了几步,整张脸像被炙烤着发烫。 易羿等着他走到近前,抬起了一只手。 然而那只手并没有如想象中扼住小姚同学命运的咽喉,而是打开了厕所隔间的木门,啪的一声把他关在了外面。 等他回过神来,手里多了一条裤子。 想什么呢?易羿洗完手见姚屿还在发呆,拨了几滴水珠撒在他脖子上。 想你为什么没扒我裤子? 水直接被他脖子上的热度蒸发了。 姚屿傻了片刻,手臂传来布料摩挲的触感,他回神低头望着手里拿的东西问易羿:你带裤子了? 他有点懵。 短裤穿在里面了。易羿表情似笑非笑。 姚屿: 靠。 要不是接下来这人有比赛,他想制造一起厕所命案。 脱个裤子还带我?姚同学炸了。 那什么时候带你?易羿反问。 别带我,姚屿伸出根手指指着他,我没你这么大生活还不会自理的儿子。 易羿并没介意他的玩笑,抽出张纸把手上的水擦干,静了几秒后问:你脸为什么这么红? 被你气的。姚屿眼都不眨地说。 一进门就气了? 嗯。 嗯个屁啊,他哪有一进门就脸红?这是个诈问!姚屿想抽死自己。 但他又不能真的横回去争论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脸红的问题。 他垂下头,觉得那条裤子异常烫手。 即便是男生,一个人手里拿着另一个人的裤子也是件格外尴尬的事,怕姚屿心里不舒服,易羿重新走回来,把自己的裤子叠好,放进了提前准备好的袋子中。 走吧。他把袋子塞回姚屿怀里,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他便朝门外走。 姚屿心里倏地一跳,跟了上去。 如果换做别人,大概很难从冰块茬子嘴里听到类似我错了、不是故意的之类的话,不对,或许连话都很难听到,冰块茬子把自己冻起来后相当的冷,像把外界感知能力一并冻了起来。 姚屿走在他身边时想,这应该是他小时候的经历造成的一种习惯性自我保护,实际上这些话对他来说并不是特别的难以出口。 比如把他带大的方婧涵就有可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 那么自己这种时出时不出的人对他来说算什么呢? 这个想法一出来,姚屿惊了一跳。 心虚所致,他忍不住侧睨了易羿一眼。 事到如今他再体会不出自己有点不对劲的话,他可能是个智障吧。 机智聪明的小姚同学当然不是智障,并且相当的会找理由。 然而他咕噜着脑袋转了一圈,并想不出有什么可以解释自己这般古怪的理由。 一出艺体楼,扑面而来的广播掐断了各怀心事的两个人:第三次通报,请参加高一男子400米的选手速到检录处检录。 徐天瑞早在门口等着他们了,一见人来,立马张开大臂:你们总算出来了,噫? 姚哥你怎么还穿着裤子? 姚屿:义务教育就教出你这么个语文水平? 他正准备开骂呢,就见班里另一位参加男子400米的同学贴了上来:易哥,走吧? 易羿嗯了一声,脚步没动,脸朝姚屿看了过来。 鬼使神差的,他觉得自己一下就看懂了那道目光。 然后心里一动。 徐天瑞和另一个男生面面相觑,不知道在这节骨眼儿上,这俩人还在打什么哑谜,检录处负责检录的高二学姐拿着手上仅剩的两张号牌从远处望过来,看架势想把他们这摊儿给点了。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28) 姚屿举起胳膊,对着易羿比划了一个数字。 一个1。 风,阳光,少年,都正好。 第40章 甫阳一中的操场跑道一共有八条,参赛选手分成了四组,每组按成绩排序,晚些时候还要参加决赛。 姚屿一回到七班的观赛区,就见一班子人,尤其是女生,都伸长了脖子往跑道上望。 运动会有所谓的纪律管理,站在位置上的、脱离位置到处乱跑的,被抓到了要扣纪律分,影响运动员们辛辛苦苦赚回来的成绩分,这会儿大家还算比较收敛,只伸了脖子。 决赛时候估计要伸腿。 姚屿坐下时,丁宇个自来熟正跟边上的人聊合作班的事,见他一来立马闭嘴。 身为无关人员却在啦啦队主场带人谈论无关紧要的话题,姚屿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以示提醒。 丁宇其实也是跟人尬聊,等他坐好问了个憋了好久的问题:你报了六个项目??? 嗯,你终于知道了? 丁宇: 他手撑着凳子,稳了半天才没让自己摔下去:我发现你跟易羿真是物以类聚。 姚屿拿水的动作顿了一下:什么意思? 他不是也报了六个项目吗,还都是跑步,不是物以类聚,难道是你跟他学的? 姚屿没好气道:我跟他学这个干什么? 报这么多纯粹是个意外。 丁宇当然不会真的认为姚屿是在模仿某人,但他想起了以往的事,不由有些感慨:不过今年这届交换生碰上易羿也算倒霉了。 嗯?姚屿喝了口水,感觉自己活生生被他逼成了个十万个为什么:怎么说? 你刚来可能不知道,丁宇说,学校不是允许交换生代表班级出赛么?我高一时候,隔壁班里的交换生是个很强的黑人小哥,一跑起来,跑道上只看得见他的残影,把我们那届短跑项目名次全包,气得其他班级国庆假期都没过好。 那后来,不管怎么说,大家多多少少都对交换生有所期待吧,毕竟有些地方过来的人,平时很注重体育方面的培养,跟咱们这种体育老师经常生病的人不一样,丁宇笑了一声,你没发现交换生多数报的是跑步? 姚屿在记忆里搜罗一圈,认真道:没发现。 事实上他除了易羿之外,只记得徐天瑞图好玩报了个标枪,其他人各自报了什么项目压根没有印象,更别说别班的人了。 不过我现在知道了。姚屿补救道。 丁宇: 继续说。姚屿还对他眨了眨眼睛。 丁宇默念着你对我撒娇也没用啊缓了半秒,小声说:还能是什么事?不就国外常被人嘲跑得慢?他在外面上小学时班里都是十岁不到的小孩,说话没有分寸,直接当着他的面说他没有天赋之类的话,把他给气到了。 当然他气不会表现出来,自己憋在心里,只能通过行动判断他气了,丁宇说到这摸了摸下巴,我听方婧涵说的,她有晨跑的习惯,就某一天开始,易羿突然要求她把自己带上,然后比她还积极,一般方婧涵只绕着街区跑两圈,头两天硬生生被他拖着跑了五圈,到后来就不知道他每天跑多远了,因为方婧涵在中途就阵亡了。 短跑更不用说了,人家嘲的就是短跑,因为看不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练习的,反正后来方婧涵帮他申请提前毕业时候联系老师,才知道那两年学校运动会的短跑项目冠军都被他拿了,因为这事我还被她暗讽过一次。 丁宇啧了一声,语气无奈又带点骄傲,目光朝场内划了一眼,总结道:你待会儿等着看,他肯定能拿到积分。 发令枪响前,姚屿忽然想起他还有件事没问丁宇,但枪响声掀起了高一队伍里的高潮,把他的注意力引向了跑道。 易羿分在了第二组,这一轮跑完之后,第二组的八名选手开始到跑道上做准备活动,他排在最外圈,起跑点在八个人的最前方,弯道是肉眼可见的长,让人看了有点不敢呼吸。 总觉得跑外圈吃亏。姚屿听见有人说。 从科学角度来说,每一条跑道的距离都一样,不会缺斤少两厚此薄彼,但有一点不同的是,最外侧的人经过弯道时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内侧的人追上甚至超越,过长的弯道容易让人生出无力感,影响心理状态。 换句话说,被分到外道,谁都不会开心。 七班人现在就有点不开心,尤其被分去的还是他们的主力选手。 刚结束的第一轮里拿了头名的班级还在嚎叫,衬得七班摊子喊声寥寥气氛微妙,徐天瑞挪着凳子往前平移了几格:操,怎么回事? 怎么像输了似的?徐天瑞的性格不允许他憋屈,想说什么当场就说:不就是个最外圈么?咱们易哥不是镇定自若? 跑道上八位选手做好了起跑姿势,手掌撑地的动作让他们的手腿线条格外突出,徐天瑞的大嗓门一拉,紧贴着七班的临班两列人也朝他指的方向看去。 第八道上,易羿的一双长腿格外醒目。 他穿着过膝的短裤绷紧了小腿,十指贴地稳着身体的平衡,腰以下全是腿,腰以上是随着动作略微向上翻起的衣摆。 而他边上那位还没跑就大汗淋漓的男生看的出是相当介意这条道了,两只眼睛不住地往后喵。 看到没?这就是七班的 徐天瑞话还没说完,发令枪带着震荡在操场上的回声把他的嘴打的没了音。 人一跑起来就没了形,这个人除了指跑步中的人外,还有观众席上的那些。 姚屿只听耳膜被重重撞了一声之后,持续不断的高分贝叫喊立马跟着撞了进来。 选组时用的是抓阄大法,按道理一个年级那么多参赛选手,没理由临近的班就分在一起,然而天下就是有这么巧的事,第二组的八个人里,八班有两个,六班有一个,剩下的分别来自九、十二、五、四。 这些班一齐叫起来后,群魔乱舞四个字已经无法形容眼下的场景了。 每个班的助威都极具特色。 隔壁六班采取的是人多力量大大法,体委打头喊他们班选手的名字,其他人跟在后面统一喊加油;九班祭出了女生组的海豚音尖叫,一波接着一波,塞了离他们最近的八班人一脑子蜜蜂。 七班不少人还没从徐天瑞的话里回过神来,就见易羿已经冲到了第一个弯道,身后的七个人一个比一个冲的快,眼看就要到达那个弯道了 然后易羿过完了。 大脑集体卡壳了一瞬,有那么两秒钟吧,才顿悟过来。 徐天瑞往大腿上重重一拍:操! 这他妈是人还是火箭啊! 十六七岁是易燃易爆的年纪,他这么一嚎,七班的引线瞬间点燃,呲呲着烧到了脑神经。 易羿!牛逼! 与此相反,旁边的班级反而因为跑道上出乎预料的场景声音小了下去。 徐天瑞站起来后,不少人也顾不得扣不扣分的了纷纷涌到了最前排。 易羿!加油!!!这是普通型的。 易哥!第一!!!这是不合场景型的。 一轮400米不过一分多钟左右,愣是让人觉得仿佛过了半个小时那么长,尤其到第二个弯道时,后面几位又收缩回了一些跟易羿之间的差距。 等他安然通过第二个弯,身后的距离终于变成了无法超越的距离。 事实证明再有想法的摇旗助威到最后都只会化成加油二字,看着易羿奔向终点线的那几秒,所有人喊的满脸通红。 易哥!徐天瑞看起来像是想直接翻过护栏钻到场地里去,熊嘉晟连忙把他薅下来。 带着光影的少年箭一般冲过终点线,老师在同一时间按下秒表。 紧接着他举起了右手。 第二组的第一名,到位! 等所有人逐个到达终点,大家才后知后觉的体感到这一轮的第一跟第二,中间也隔的太久了吧 这感觉不像是普通班的400米初赛倒像是体育班的主场表演 这绝对一分钟内吧?徐天瑞被薅回位置上后仍在蠢蠢欲动,易哥还行不?要不要去接一下他?我看别的班还有递衣服送水一条龙服务的 他说完这话,朝姚屿看了看。 姚屿跟徐天瑞的视线对上,捏住塑料瓶的手指一紧,忽然意识到他的想法其实跟徐天瑞一样。 跑道上易羿半弯着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喘了会儿气,慢慢地朝场边走去。 等另两组跑完,名次确定下来,广播会播报决赛的名单跟时间。 整个大操场被铁栅栏跟临时放置的护栏围了起来,只留了高一观赛区跟高二观赛区两个入口,而此时的高一入口处围满了等待接应的人,挤的负责纪律的老师也只能控制住他们不超过场地范围。 姚屿在徐天瑞肩膀上拍了下:走。 哎等等我!徐天瑞叫道。 姚屿不是那种有了气氛就能疯起来的人,他曾经在国际竞赛的领奖台上内心毫无波澜,自己的成功失败尚且不会引起过大的心理变化,更何况别人一个校运会400米的初赛? 可他此时手脚不受控制,胸口很热,只想立刻冲到某人跟前。 易羿的目光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定在正努力跑向出入口的男生身上。 姚屿迈着腿跑的飞快,徐天瑞在他身后追都追不上。 记忆一下就错乱回八年前的某一天,喜怒哀乐仿佛已经从他身体里剥离抽走的那一刻,有人朝他伸出了手。 是来接他的人。 第41章 走到近前才看得清,易羿的脸上挂着汗,汗水顺着脖子流进了衣领,感觉到不太舒服,他掐着T恤往外扯开扇了扇风。 易羿很自然的接过姚屿手里的水,仰头灌了几口,天气加身体内部的双重热源让他的睫毛被汗水打湿,眉心微微蹙着,神色有些焦灼。 徐天瑞不知怎么一见到他气场就弱了,激昂地语调自动降了八度:易哥,跑了多久? 易羿的目光从瓶身上收回来:五十八秒。 操!这得破记录了吧?咱学校400米记录是多少?徐天瑞问。 五十五秒。姚屿想都没想便答。 五十五?徐天瑞本来没指望有人能答上来,送上门来的标准答案让他一愣。 易羿指尖轻动,看向姚屿。 普通班的记录吧。他说。 体育班的记录只有五十几秒不是得关门了?姚屿哂道。 你倒是知道的清楚。易羿说。 徐天瑞在边上接了话:对啊,姚哥,你什么时候打听的校运会记录?你是要直奔记录去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 姚屿猛一瞅易羿,见他正一手晃着瓶子玩。 因为决赛名单还没出来,他站在场地内侧半倚着围栏,侧头的动作显出了疲倦过后的懒散,眼珠却清亮地望着自己。 姚屿啧了一声给徐天瑞听,人却对着易羿:运动会手册上不是写了么。 我又不是故意要记的。 徐天瑞个没眼力见的对姚屿给予了充分的信任,就是行为举止跟姚屿不太过得去。 他带着恍然大悟的表情说:哦,我说呢,哎姚哥,咱们俩待会儿要参加的标枪校记录是多少?你觉得有没有可能破?破纪录还额外加分呢。 姚屿: 他憋了半天,蹦出一句:没可能的事就不要想了。 徐天瑞脸上没显,脑子被四周女生有意无意投向易羿的目光激的有点热,嘴里话被烫着了过不去脑,脱口就说:哎,我就问问,心里有个数,万一呢? 万一你妹啊万一。 没有这种万一。 姚屿毫不客气的赏了他四个字:自己去看。 他不是不想说,主要是鬼知道啊? 他压根没记其他乱七八糟项目的记录,没事记那个干什么? 易羿看到他的表情,眉毛舒展开来,短促地笑了一声。 瞬间把两个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徐天瑞抓了半天脸,没明白易羿在笑什么。 姚屿还没说话,就听易羿先他一步开口:五十八米。 徐天瑞:啊? 标枪校记录,五十八米。易羿站直了身子说。 喇叭有了悉悉索索的动静,不一会儿冒出了熟悉的女声:下面宣布高一男子400米决赛名单,一道,高一七班,易羿 几十个人同时看向易羿。 姚屿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他进了决赛跟着其他人一起看,还是惊异于他居然知道标枪记录看过去的。 易羿始终没换过面向,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姚屿。 等各个项目陆续进展起来,七班的班级积分就开始在十几个班里反复横跳了。 易羿不负众望拿下了男子400米跟200米的冠军,让七班短暂的在积分榜首待了一阵,随后几个女子组项目一开比,女生少的劣势就显现了出来。 先是50米、100米没能进的去决赛,紧接着800米的参赛选手直接中途下场。 男生这边也惨像频出,110米栏人摔在栏门口、3000米大长跑临时弃权 总之,他们就是两个极端,要么赢的所有班都眼红,要么死的尸骨不全。 姚屿从座位上离开后好半天都被比赛项目困在场地里,等他好不容易有空回到座位上时,丁宇又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姚同学有一点不开心,他还有事没问呢。 等时间临近午休,除了少数还在比赛的人外,其他人都提前溜去吃饭了,姚屿刚好卡在既不紧张也不刺激的跳远坑里,瞥见眨眼空的观赛区,默默祈祷前面的人多拖一会儿。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29) 开玩笑,三个年级同时开饭是什么效果?不说窗口前排的队会有多长,就是打到饭,恐怕连站的位置也没有。 日子特殊,难得中午不用掐着点准时回教室,一学校的人都很淡定,队,慢慢排就是,占用的反正是在校时间。 姚屿的跳远是瞎报的,没指望拿什么名次,裁判老师记完所有人的成绩后催促他们赶紧吃饭去,转眼自己就没了,也不说给看个成绩什么的。 他往场边走了两步,想朝护栏上伸手,伸到一半被易羿拦住:我扶你。 易羿没跟着大部分直奔食堂,从跳远开始便站在不近不远的位置等他,在人烟稀少的场地上倒也不算太起眼。 姚屿也不客气,直接搭上了他的胳膊。 跳远这个东西,无论以怎样的角度、姿势入坑,沙子总能从各个地方侵入,尤其他今天穿了双透气的运动鞋,气透没透不知道,沙是全透了进去。 丁宇呢?姚屿一边抖着鞋子一边问,他溜哪儿去了? 我还有话没问他呢。 在宿舍,易羿看着他的鞋子皱了下眉,我让他去学校外面买午饭了。 啊?姚屿闻言愣怔了下,不去食堂吃? 不去了,现在去排队剩不了什么菜。易羿说。 他能出校门? 他能刷脸。 姚屿: 在学校这种地方,丁大学霸的脸果然比一般人值钱,姚屿一想到可以不用挤食堂吃剩菜,动作都比先前快了许多,他快速抖完另一只脚,顺手把扶换成了拽:走吧? 易羿只盯着他的鞋,眉头没放松:怎么穿带网格的鞋子跳远? 姚屿拽不动他,回头讪讪地说:跳都跳了,别问了。 实话是,他真的没在自己的项目上花太多心思。 易羿还想说什么,但姚屿一脸再问自杀的表情,他只能把话咽了回去。 甫阳一中因为午休不让出校,门外并没有形成传闻中的餐饮一条街,丁宇去最近的简餐店打包了三份速食简餐,早早地等在了宿舍里。 为了保温,他特地把袋子系了个严严实实。 随着门外钥匙插进锁芯转动的声音响起,丁宇闻风而动,他一把解开差点被自己打成死结的袋口,摸出餐盒一人一份放在了三张桌上,还特地把筷子也摆好,就等人到位立马开动。 他快饿死了。 结果进门的人里有一个看都不看他,径直走到柜子边,翻出一双崭新的拖鞋放进洗漱间,然后一把把定在门口的另一个货薅了进去。 那个货耳朵尖还变红了。 透过洗漱间的镜子,姚屿看到门外斜着一个脑袋,该脑袋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们一遍,忍不住问:你们干嘛呢? 姚屿: 公开表演冲脚换鞋这件事,就很尬。 为了不让自己变得更尬,他选择沉默。 易羿把姚屿倒腾到位便不再管他,转身拖走了不明所以的丁学霸。 他怎么了?丁宇没敢掀开他心心念念的餐盒盖子,小声问易羿:脚受伤了? 姚屿从洗漱间出来就听见易羿回答:脚没有,头受伤了。 丁宇愣了下看向姚屿:头伤哪了? 姚屿: 姓易这人的好感就很容易败坏。 酒没有酒,汤足饭饱之后人就容易犯困,姚同学又有相当准时的困点,吃完没多久便生理性睁不开眼睛。 虽然今天可以留在宿舍午休,但他对床铺的强迫症让他无法忍受自己不洗澡就上床睡觉,于是还是决定趴在桌上睡会儿。 趁着易羿出去把餐盒毁尸灭迹的功夫,姚屿逮住了丁宇,强撑着眼皮问他:你今天跑到我们班队伍里到底想干什么? 高三每天中午都有理科小测验,运动会也不例外,丁宇正准备回教室,听完随口一答:不干什么啊,就看比赛啊。 姚屿鄙夷地说:我有那么好糊弄? 明显是有求而来。 丁宇抱着手臂笑了笑:我不跟你说,等下你也知道了。 姚屿愣住:什么意思? 丁宇:我今早颗粒无收,包工头验收成果不满意,该亲自上场了。 他边说边指着门外挤眉弄眼,表示包工头,你懂的吧? 姚屿本想回自己宿舍趴的,这下决定中午赖在这儿跟包工头过过招。 包工头极有素质,把残羹剩饭丢到了食堂专用的回收箱里才回来,让一直在等他的姚屿等得差点撑不住。 易羿一进门,姚屿倏地侧头,眼睛里因为困倦显得湿漉漉的,让他脚下一顿。 丁宇回教室了。姚屿注意到他的停步开口说。 嗯。易羿回过神,走进来背过身想关门,手扶上门把又看向姚屿:你不回去? 不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姚屿觉得他听到这话时表情似乎凝滞了下。 但这种感觉很快消失了。 易羿洗完手,看着姚屿曲着的上半身,犹豫着说:要不要到床上睡? 不用了。姚屿挥手,他不想祸害自己的床,当然也不会想祸害别人的床。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姚屿快速切换掉话题。 易羿的目光依然在他身上,他们两个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明明站着的应该气势更强一些,姚屿却没从易羿的反应里觉察到任何居高临下的态度。 相反,他话里问得小心谨慎:你十一长假,回家吗? 第42章 十一长假,在刚开学,甚至军训时体感还十分久远。 当然这只是对姚屿来说。 自打高一军训回来,假期的临近便渐渐有迹可循,比如某科老师想在国庆前达到某个进度讲课超速、女生闲聊时会顺嘴问一句假期安排、成绩好的提笔撰写学习计划、成绩差的忧心假期作业 一切为了凸显全年除了春节以外唯一的七天长假之重要。 姚屿和易羿是七班的两个例外。 姚屿把脖子往衣服里缩了缩,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回。他说。 来甫阳的时候就和楚晴说好,3天以上的小长假需要回家,更何况是举国欢庆的一个星期,即便姚家不一定凑得齐人收看阅兵仪式,他也没有理由在开学第一个假期就食言。 怎么回?易羿追问。 就高铁啊,姚屿往地板上乱瞟了几眼,一号早上回,七号晚上再过来。 或者一号晚上回,七号早上过来。 在家待的时间越短越好。 易羿点头:到时我送你吧。 啊?姚屿沉浸在小小的抑塞之中,没反应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懵道:你刚才说什么? 易羿轻蹙了下眉:我说一号我送你到车站。 姚屿被这句话结结实实惊住,嘴里反射性地一个啊。 易羿: 看他那表情,好像想把说过的话当作没有发生了,姚屿慌忙哦了一声,反嘴问了回去:你呢? 我回一趟奶奶家。易羿说着又皱起眉,那座房子名义上已经不能算他奶奶家了,但他叔叔被方婧涵大律师搞怕了,看架势是想失联装死坐等拆迁,收了产权就不再管谁往里面住。 姚屿的脑子正在处理送你二字的背后意义,听到这话刚启动的大脑主机原地卡住,抬眼无措地瞧了瞧易羿。 他觉得易羿回那个家跟自己回姚家一样,都不是值得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念叨的事。 易羿只失了一刹那的神,很快恢复脸色靠近姚屿身边,手撑在椅背上问:几点的票? 姚屿说:还没买。 甫阳到姚家的线路在这种客流高峰期属于反向运输,人人都往外跑的时间点,他反而要进城,票不难买,出发前一天晚上睡觉前买好了就行。 此时姚屿才意识到,出发前一天已经跟明天画上了等号。 要按往常,这会儿他心情早该跌落到谷底了。 然而小片刻的怔忪过后,卡住的大脑主机重新启动,把易羿说过的话再次处理了一遍后,姚屿发现自己的情绪居然在回升。 他看了眼易羿,见这人表情喜怒难辨,反正是很窒息。 易羿沉默片刻,说了一句那你记得买,然后就去拉上了窗帘。 等他一回身,就见姚屿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眼里的光比狭小的空间暗下去前还要亮。 怎么了?他放慢拉开凳子的动作,疑惑地问。 其实姚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竟然产生了一种跟以前的不想回家完全不一样的不想回家。 但他那点想法终究只敢压在自己心里,狠狠地瞥了易羿一眼后,他把头转了回去。 易某人:??? 这天是姚同学第一次午休时失眠。 下午,姚屿顶着一张明显睡眠不足的脸,让徐天瑞想拉他过来开小会时犹豫了整整一分钟。 午睡的习惯是可以养成的,不午睡的习惯也是可以作出来的,徐天瑞这种身体里藏着永动机的不知名物种贯彻了不作不死的一贯作风,透支了一上午体力后依然坚决不睡。 中午干嘛了?徐天瑞把姚屿的凳子拖到场地中央拼成一个闭环的圆后问,醒醒,老郝找大家开会呢。 姚屿:? 这句话里问题太多,姚屿勉强在圆心位置看到了郝凡,弄懂了老郝指的是郝凡,醒醒跟开会又是什么鬼? 他失眠失的有这么明显吗? 不等他问,徐天瑞人又动了。 他把易羿的凳子拖过来,插进了姚屿右边,搓着手说:易哥,体委有点事想跟参赛的运动员通个气,一起来听一下吧。 姚屿: 这是有选择性的说人话吗? 他正欲将徐天瑞槽之以法,背上便被易羿拍了一巴掌:坐下吧。 易羿有个4X100米安排在下午,因为100米还没开比,另三个人实力如何谁也没底,姚屿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想起来这事,老老实实滚上了凳子。 郝凡见人到齐,象征性地咳了一声,从背后摸出运动员手册,问了一个直击众人天灵盖的问题:大家知道上午比赛结束后咱班积分排名第几吗? 他还给了个提示:很好猜的。 这种问题,即便没有提示,对来时集体顺路经过积分板的一般人来说也并不难,康蒙伸手比出一个数字:跟咱班名字一样,第七。 这届一共14个班,去掉一个跟高年级窝里斗的体育班,他们的名次勉强能排进前半段,但甫阳一中的运动会一向只奖前三名,另设了三个奖项分别叫最佳文明奖、最佳创意奖和最佳风采奖。 改成人话就是纪律最好的、入场式跟标语最得老师喜爱的以及通讯稿入选数量最多的。 这三个奖打一开始就没出现在七班的目标列表中。 郝凡的话音落地,一阵诡异的妖风刮起。 众所周知,七班在军训拿的是第二名。 名次这种东西,拿了就会上瘾,还会引发一系列的后遗症,比如说拿不到就会把以前挣来的面子一起丢了。 艹,那必须不能输啊,徐天瑞率先开口,咱们离第三差几分? 郝凡幽幽道:差27分。 徐天瑞: 27分是什么概念? 一个项目拿第一也就6分,之后的2到6名分别以一分之差递减,27分抵得上4个项目的第一加一个第四,这特么是怎么差成这么多的? 郝凡继续说:咱班虽然跟第三差了27分,不过跟上面第二第一也就差27再加2分而已,所以追上第三就离头名不远了,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难得从郝凡嘴里听到这么像人的话,姚屿下意识往四周望了一圈,想看看是不是丁宇在场,才让他转了这么大一个性。 然而丁学霸大概是还没考完,围观群众里并没有他。 徐天瑞保持着上半身的僵直,手臂乱七八糟摇摆了一通,问:怎么追? 男女4X100都改到了明天上午,郝凡对着手册说,跟其他集体项目比如团队障碍赛跑那些一起比,怎么样,要不要现在去练? 七班人: 集体项目跟个人项目不一样,考验的是团队的配合和默契,大概就为了这一点,体育教研组把分值定的很高,最多的能加10分,拿了名次轻易就能翻盘。 这也意味着,不论今天的战果如何,明天轻易就能被翻盘。 细思恐极。 早先是没人想着练集体项目的,毕竟个人项目还没搞出什么花头来,混在同班同学堆里远不如一个人出场时八方瞩目,谁也不想在这种场面里独自丢脸。 换个说法就是郝凡的面子不够,没人理他。 现在有了上午项目的铺垫,整个气氛就变了。 我输了不要紧,我们班赢了啊!你懂战术这种东西吗?参赛人员是可以灵活变动的。 换个说法就是抓住稳住面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郝凡一半幸灾乐祸一半又恼又羞,乐的是这帮人终于沦落到了只能听他话的境地,恼的是这帮人沦落到只能听他话的境地居然牺牲了这么多。 他内心还是希望七班能赢的。 不过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仓促练习几次也起不了太大作用,郝凡拎着运动员手册清了清嗓子:我们开个简短的会,商量一下战术。 还真有战术? 周围竖起一圈耳朵。 集体项目里有一半跟跑有关,咱班里跑的最快的是谁就不用我说了吧?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30) 易羿: 郝凡:我思来想去,觉得必须得把他塞进去。 姚屿刚嗤笑完一声,郝凡紧接着就说:还有咱班里手劲最大的,很适合集体项目里自颠球那个位置,也得塞进去。 姚屿: 手劲最大的?他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郝凡果然说:所以易羿跟姚屿先定下来了。 集体项目跟个人项目的另外一点不同就是比赛开始前以班级为单位报名,不用写清具体的参赛人是谁,虽然赛前定人是种习惯,赛时换人的事也不少见。 总得来说,郝凡两句话就把姚屿跟易羿一起坑了进去。 坑人的人取得了满场一致赞同,满面红光地看向姚屿:姚哥易哥,ok不? 姚屿想把凳子砸他头上,ok你个头啊。 徐天瑞在姚屿跟易羿的脸上看了一会儿,嘶了一声:等等,不对啊,易哥明天上午有俩项目,姚哥今天下午四个,这一轮下来,他俩还能拼的动吗? 这就说在问题点上了。 人群里一半人目光落在姚屿身上,觉得他此时就应该原地一个能;另一半看回了伟大的体育委员郝凡,表情里的意思很明白:您能不能行? 郝凡并不畏惧恶势力的逼视,他充满气势地张口把易羿跟姚屿没比的项目一背:这些,通通换人上! 七班人: 神啊,你知道这俩人报的项目加起来一共有多少吗? 第43章 郝凡不是随便说说,他早有计划。 他也不是真的把所有项目都换了人,像100、200这种短跑还是让易羿本人参加。 鉴于姚同学在跳远方面并无建树,郝凡把他的跳高项目一并取消,换成了徐天瑞。 徐天瑞对此受宠若惊地表示:姚哥,我尽量不丟你脸。 处理完这帮人的临时更换跳高就开始了,因为跳高场地离高一观赛区最近,十几个班的人共同眼睁睁地看着徐天瑞拿下了跳高的第一。 好不丢脸啊。 姚屿从头绿到了脚。 下午三点,万众瞩目的100米短跑开始检录,姚屿浑身上下散发着酸溜溜的味道,被易羿拖着又去了一趟厕所。 嗯,这人中午又把长裤套在了外面。 检录处果然如丁宇所说,差一点集齐本届的所有交换生,虽然他们在全部参赛人员里占比不大,身高和穿着还是给同起跑线上的人带来了不小压力,从他们紧张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只有易羿一脸镇定,还抬了胳膊跟几个认识的人碰了碰当打招呼。 他起跑前最后一眼给了姚屿。 抽签时他的运气很好,同一轮里没有抽到国际班的其他学生,整体精神的在线状态一直持续到发令枪响,他像箭一样冲了出去。 等这组人到达终点,立马全部掉线。 艹,亲自体验一遍挂果然好恐怖。有人面露惊恐地说。 他说完易羿便朝他看了过来,吓得他连忙闭上了嘴,不过他很快发现挂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场边的另一个人。 那人贴上铁护栏时被上面的热度烫了一下,看口型像是骂了一声,随后又被管纪律的学姐拉住,估计是在教育他不要倚靠护栏之类,表情欲哭无泪。 易羿低低地笑了一声。 100米不分初赛决赛,按照每条跑道上的成绩统一排序,最快的三个人拿前三名。 易羿擦了擦脸上的汗走出赛场,接住姚屿给他递过来的饮料。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喝水都先看一眼包装?姚屿特别受不了他这一点。 他总觉得这人是在看包装上写的口味。 易羿发完力缓下来后下颚到喉结湿漉漉的一片,微红的眼睛抬起来时看得姚屿心里一跳。 徐天瑞在叫你。他说。 姚屿往标枪场地看去,果然见徐天瑞不知什么时候混到了正在摆弄器材的老师边上,双手卷成了个喇叭,朝自己喊着什么。 这你都能听到?他略微震惊地问易羿,这特么得有一百多米了吧,看徐天瑞那不敢大声放肆的样,这得顺风耳才能听到吧? 易羿瞥了他一眼:我看见的。 姚屿: 估计是叫你过去试枪吧,易羿看着徐天瑞上蹿下跳的动作拧紧了瓶盖,现在过去吗? 姚屿没来由觉得不大想动:过会儿吧。 徐天瑞在那头急成了只猴,左挠挠右挠挠,见姚屿还是不动,当即就亲自动腿了。 姚哥啊,他急匆匆奔过来说,来试下手啊!现在正好没人,待会儿等他们检录完就没这好事了! 运动员一般是要检录完,拿到号牌才能进入比赛场地的,但姚屿刚结束上一场比赛,暂时混在场地里没离开,徐天瑞则不知从谁那儿把七班的记者证偷了过来,夹在一群扛着相机的人里蒙混过关。 人都来了,姚屿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他把手里的瓶子递给易羿:帮我带回去吧。 100米的成绩虽然没出来,但怎么也晚不过标枪比完,下午的云层变得更薄,阳光热辣地撒在跑道上,晒出了一股冒烟的橡胶味,人在上面站久了也被烤的难受。 易羿抽手时手指擦过姚屿的指缝,接着缓步跟上了小跑过去的两个人。 姚屿一愣:你不回去等成绩? 某人很嚣张:不用。 姚屿:对自己那么有自信? 但看到他跟来,先前那点不愉快好像也随风飘散了,姚屿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不想回应徐天瑞的呼喊,其实不是什么懒得动,可能只是想和易羿多说几句话而已。 一股强烈的不安在他这么想着时迅速袭上心头,然后立马被徐天瑞这个二货赶出了身体。 同学,负责标枪裁判兼场地布置的老师拿着卷尺一脸要昏倒的表情:你往草地上扔啊,橡胶跑道和上面的人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啊。 徐天瑞讪讪地说:手滑、手滑。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这位老师当场指挥起徐天瑞:去把你的小枪捡回来,捡完了人跟我过来,把米数线标标亮! 最后一句最为精彩:抢着练习是吧,我倒要看看你比赛能扔几米! 徐天瑞: 姚屿正试图远离徐天瑞十万八千里之外,奈何此老师天生自带一双火眼金睛,他刚把脚尖挪了个角度,就听见背后一阵阴风起:你也是来练枪的吧?来过来,去把边线拉起来,提前熟悉一下考点也是比赛的重要环节啊。 还有边上的男生,把你手里瓶子放下,接着尺,去量量米线距离准不准,准的话告诉那个往跑道上扔抢的,让他照着之前的印子画。 姚屿难以置信:你呢? 我?我当然是负责监督你们了。甫中的老师说起话来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还不快去!他就差拿标枪杆子戳徐天瑞的屁股了。 裁判老师坑起人来不在话下,不过等他们打完苦工,老师还是给了他们一人一次练习的机会,附加了裁判员的亲自指导。 轮到易羿时,他挥手谢绝了递过来的枪。 怎么?你不试?老师诧异。 那边100米的成绩正好复核完毕,喇叭里喂喂试完音,顺道咳了两声,确认场边安静下来,才开始激情昂扬地往外吐新一届飞人的比赛排名。 他不用。姚屿替易羿说。 哎这孩子。老师以为他是倔脾气发作,对自己让他们干活不满呢。正巧易羿换了个面向朝向广播台,没迈腿就被揪住了胳膊。 同学,意气用事使不得啊。 易羿: 负责播音的学生喊完了前六还不见第一到场,纳闷地重复了一遍:高一七班,易羿,重复一遍,高一七班,易羿。 广播里被叫到名字的男生一身黑T短裤,往哪站都是万分扎眼的存在,早先从百米场上下来,就有一堆真扛相机的学生列队等着采访他了,碍于成绩没发布,这波操作暂缓到了此时此刻。 眼下猜测被证实,为了争抢C位,他们火急火燎狂奔而来。 像每位活跃在荧幕上的成功人士背后的那位男人一样。 老师被这场面震撼到了,瞠目结舌地说:我就使唤一下学生? 姚屿干笑一声:老师,你误会了。 误会大了。 看给老师吓得。 隔着老远都能听到记者们飞抛而来的问题。 易羿同学,你是有专门训练过吗? 哥,能来个专访吗?你随便说两句就行? 徐天瑞见状连忙挡到易羿身前:我们班的,自己班的先来,哎人呢?跑那么慢怎么好意思采访七班飞人? 姚屿受不了他的臭屁,从背后戳了戳他的腰:这位兄弟,咱班的记者证现在挂在你脖子上。 徐天瑞被他戳到痒穴,浑身一抖,脱口一个靠。 我好像答应人家帮忙采访一阵的? 班级记者这种在运动会里特权大开的职务,一般任务有两个: 一个是拍一些震撼人心的照片张贴在班级计分表之下,扬我班威;另一个是凭一己之力扛下整个班的通讯稿任务,还要能被广播站播报出来加点外围分数。 对此他们的想法是:我好累。 徐天瑞提出想进场看看的要求不过0.1秒,七班的小记者便把记者证双手奉上。 怎么办?易哥你配合我说两句?徐天瑞很快被人群挤的缩了一个号,靠蛮力支撑才稳住了自己的C位。 他get不到这帮人围过来凑热闹的初衷,只觉得主动把机会交出去就亏了,愣是坚定自己的双腿不动摇,再开口时牙关也抖:易哥?你让我问你几个问题! 问。易羿给他面子。 额徐天瑞越急越想不出有什么能问的,张着嘴搜肠刮肚翻阅起体育赛后记者采访运动员的场景记忆,苦苦冥想三百六十毫秒,终于灵机一动。 你站在起跑线上、跑步过程中、冲过终点线的时候脑子里分别在想什么? 话一出口,徐天瑞就想为自己拍案叫绝。 他已经忘了这个问题是从哪听来的了,但这并不影响把你跑步时的照片我可以洗出来吗、为什么拿了第一你看起来不太高兴、回去以后需要请其他交换生吃饭吗、可以跟你合个影吗等无聊至极的问题比下去。 比穿地心。 徐天瑞如同打了鸡血,迫不及待地想听易羿的答案,而周围的人似乎也认同了他问题的深度,一个接一个静了下去。 易羿在一群人的注视之下微微蹙眉,不知是没想到会被这样问还是不知道如何作答。 他侧过身子,正视向徐天瑞,目光扫过眼巴巴瞅着他的学生和没来得及闭上嘴巴的裁判老师,脸上挂着寡淡的、常年如一日的面无表情。 路过姚屿时,那眼光飞速略过。 我什么都没想。他垂着眼不咸不淡地说。 第44章 听到这个答案,所有人都露出失望但并不意外的表情。 毕竟掰开一尊高冷佛像的金口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不少人笑了起来。 徐天瑞如同被凌空抽射了一巴掌,双眼显出怨毒。 眼见徐天瑞还有话要讲,易羿帮他把心死了再死:短跑需要绝对专注。 想别的事是分心,很难跑出好成绩。 方圆几米内的轻笑转化为了嗤笑。 徐天瑞: 哥啊,你还记得我是你同班同学吗? 徐天瑞总算领教到小记者的生活不易了,蔫蔫地把头一低,刚才还生龙活虎的采访队伍也被冷言冷语冻了起来,一时之间没人接话。 姚屿忽然动了一下。 他一动,易羿便轻飘飘的朝他瞥了一眼,冰冷疏离的眼瞳下像有什么东西荡起涟漪般摇晃轻颤。 姚屿看到他的眼睛,蓦地萌生出一种感觉。 觉得他其实没说实话。 他不但没说实话,还把真正的东西掩埋了起来,不想被人发掘。 如果真是这样,那徐天瑞就可怜了。 姚屿眯着眼睛,笑了一下拍上易羿的肩膀:这么多人等着,你别这么敷衍。 别这么冷漠无情。 难道你有什么独门秘诀,不舍得给大家分享?姚屿勾起嘴角调侃地说,一边说一边观察易羿的表情。 原本以为,最近比较容易解冻的易羿会顺着他的话笑起来,然而易大佬并没有。 全场只有他一个人咧着嘴笑的不忍卒视,没心没肺的如同不识人间疾苦。 好傻。 姚屿笑不出了。 易羿的眼型弯得不如桃花眼那么勾人,反而有股清冷寡淡高处不胜寒的威压,让人无法直视。 仓皇间姚屿似乎从那双直盯着他的眼睛里找到了问题的答案,心口倏地一跳。 被晾在一旁的广播员终于无法忍受明晃晃的无视,咣咣对着话筒敲了两下,麦音打得全场一个哆嗦:有完没完? 再不来名次就往上递补! 等易羿在成绩单上签完字,标枪比赛的哨音也响了。 甫阳一中运动会里的标枪历史可以往前追溯好多年,但体育选修课里并没有标枪这个选项,所以高一到高三三个年级除了体育班之外,其他人都是抓瞎。 徐天瑞发挥可谓稳中带定,有一次扔在跑道上就会有第二次,正式比赛多了三个捡枪的志愿学生,一看到他上场心里就犯怵。 姚哥,徐天瑞控制不好起跑后挥臂的方向,站在队伍边上学上场人的姿势,你看我这样对吗?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31) 姚哥? 姚屿低头看着脚尖,一点反应也没还他。 姚哥你想什么呢?徐天瑞迈着螃蟹般的步伐踮到姚屿身边,脸凑到他跟前:姚哥? 姚屿吓得一个激灵:你干什么? 你不对啊,徐天瑞卸掉一脸傻相,认真严肃地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他:你不会是紧张了吧?怎么心不在焉的,这不像你啊? 姚屿心说有你垫底我紧张个鬼。 刚在想国庆作业里一道题,姚屿随口胡绉了个绝不会被接口盘问的理由,视线对上徐天瑞可以跟手办模型机械程度媲美的僵硬动作,抬手抓了抓头发,你扔标枪还是套大鹅? 套、套大鹅?徐天瑞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跑道。 鹅没有,只有一尊佛像。 易羿站在跑100米时姚屿停留的位置,淡漠的视线略过乱哄哄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他们身上。 他们是徐天瑞认为的。 以至于他还挥手打了个招呼。 别傻了,姚屿还了徐天瑞脑门一声招呼,到你了。 专业的标枪投掷有持枪跑、投掷步等总共四个阶段,非专业的只有两个:助跑、扔。 不怪徐天瑞走起步来像螃蟹,实在是他观摩的别班对象最后几步跳跃太过逼真,险些枪扔出去,自己也跌了。 姚屿上场时没那么多夸张的前奏,他握着木质标枪助跑起步,感受着风从两侧呼呼擦过,血液聚集到持枪的右手,背手、发力一气呵成。 标枪脱手而出时,他听到了一声惊呼。 这是他第二次上场,有了上一次的铺垫,多数人对他的实力有了评估,按理不应该发出这种声音。 我操!徐天瑞几步奔向草地,姚哥?! 这时姚屿才看清,地上有一块板砖在他扔掉标枪的同时从口袋里滑了出去,并且因为他助跑的动作加上了作用力,掉的居然比某些只会往跑道上扔标枪的人还远。 姚屿目瞪狗呆。 易羿比徐天瑞快几秒捡起姚屿四分五裂的手机,眉头皱起。 徐天瑞一脸愕然:易哥,拼起来看看? 现在的手机,内部硬件加固做的都很到位,除非遇到大力损毁整个碎掉,一般情况下机体里的小零件不会散架。 散是不散,活不活着就不一定了。 姚屿跑过去,内心剧痛:坏了吗? 他话说完易羿已把手机拼成了原来的样子,修长分明的手指在开机键上长按什么都没发生。 姚屿: 姚屿把手机抢回来,亲自按了上去,板砖依然很安静。 所有按键都没用。 姚屿悲怆地想骂人。 徐天瑞相当感同身受:姚哥,节哀。 标枪比赛进行到一半,姚屿不得不把手机的尸体放进口袋跑回场地,一路上接受了一众致敬的目光,内心十分沧桑。 裁判老师见人没事便乐呵呵的:同学,教你一招,下次遇到伍主任收手机,你就把这台给他,够不够蜡距燃尽泪始干? 体育老师果然是不能教语文的,姚屿无情回道:那叫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标枪最后的结果是姚屿拿了第三,徐天瑞拿了第五,两个人加起来凑成了第一的分数。 加上易羿的两项短跑和其他同学赚到的分,郝凡在积分布告前浑身发抖:第、第二了? 虔诚地跟高考查分似的。 陪他一起来看分的熊嘉晟飞快地把其他班级的分数浏览了一遍,点头道:对,第二了。 你不是在做梦。 郝凡:我可以说脏话吗? 熊嘉晟:你的脏话曾经不是脱口就来吗是我记错了? 熊大班长还没想明白郝凡的人设崩塌到底是怎么回事,忽然感觉右下肾一轮猛震。 他暗中把藏在校服口袋里的手机摸出来一看,就见郝凡已经把名次发到了班级群里。 群里全是:!!! 同学A:哈哈哈体委的战术有两把刷子!! 同学B:???关体委什么事?明明是咱班比赛的同学牛 同学A:那不也得先靠体委排好项目吗 同学C:滚 同学AB: 同学C是何倩倩。 何倩倩: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何倩倩:AB你们拿分了吗?当初女生班委去找你们报名的时候一个个跟躲啥似的,溜走连风都不留 何倩倩:我不是歧视体委的意思哈,我是想说,某些赛前装哑巴不积极不主动不乐意的人,现在就不要出来跳了! 何倩倩:你们差姚屿易羿一大截!!! 这番话光听内容挺引战的,何倩倩发完心想一定会被喷,哪知群里安静了半分钟后一个跳起来的都没出来,反而刷起了一排[鲜花]和[鼓掌]。 同学A本来只是接着郝凡的话彩虹屁了一波,被何倩倩一搅居然成了班里的反姚屿易羿势力,而且何倩倩说的事情是什么情况他一点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他立马郝凡是谁刚我被盗号了借钱别信有问题找警察我六亲不认别冤枉我。 同学A:姚哥!牛逼!易哥!凶猛! 同学A:七班最帅! 同学D:七班最凶! 一群人都疯了。 几天前还不在这个群里的姚屿不知被谁拉了进来,然而他依然遗憾的缺席了此次讨论,谁让他把手机摔了呢? 手机一没,能做的事就少多了,吃过晚饭回到宿舍,姚屿百无聊赖地翻看起苏善阳姐姐寄过来的书。 你不考虑做个目录?或者做个分类出来?姚屿左手一本竞赛题库,右手一本初升高必做专项,实在想不通新一代好少年对刷题这两个字是有什么样的误解。 苏善阳虽然乖巧,但意志力极其薄弱,一旦情绪受到点影响好半天都转不回来,比如说白天刚刚经历了一场是血热滔天的运动会,这会儿再跟他聊学习,他只能回以一脸懵逼 嗯,目录就是可以理解为计划表之类的东西算了。姚屿想靠讲书静下心的计划告以失败,脑子里嗡嗡的无法停歇。 一半是因为手机坏了吧,虽然他花的是楚晴给的钱,但钱进了自己口袋就署名自己,要重新买一部手机他还是肉痛。 另一半就,说不太清了。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可能出了点问题,那问题不来则已,一来就致命。 并且,只要一想心就猛地一揪。 说不上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 姚屿往椅背上一靠,长出了一口气。 苏善阳一惊,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叹气,踌躇了两下说:姚哥,那东西怎么做,你跟我说说吧? 姚屿随手拿起一本以前做的书目目录扔给他。 苏善阳惊讶道:这都是什么书? 你别管是什么书,看到上面的分类和阅读建议了吗?姚屿说,你按照上面的种类分一下自己的强项弱项,再对着你姐姐给你的题做,从弱项开始刷,比闭眼拎起一本就做有效多了。 苏善阳一脸震惊,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姚屿急需一切甩掉杂念的机会,他站起身子,准备到苏善阳位置上给他做个示范,左脚刚迈出一步,宿舍大门就被人敲响了。 第45章 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易羿。 他挑起眼皮朝屋内看了一眼:到我那去。 姚同学:? 尽管心里一连串的问号,身体却很诚实,姚屿背着身子对苏善阳说了句等我一下,反手就关上了门。 什么事啊?姚屿被易羿搞的莫名其妙,路上忍不住问,丁宇在你那儿吗? 一走廊都是亢奋着到处串门的男生,白天被消耗殆尽的精力在夜晚得到了复苏,不少宿舍门户大开,姚屿跟着易羿经过这些人和这些宿舍时,收获了一连串的注目礼。 他自觉闭了嘴。 宿舍里空无一人。 姚屿迈进门关,后知后觉的发现这里形成了一个他和易羿独处的空间,整个人变得有些慌乱。 像中午那样能装睡就好了,可惜大晚上的,除非他想一整晚都在这里留宿,否则还是别睡了。 易羿帮他拉开凳子,然后把手腕上的手表摘了下来,视线在姚屿胳膊上扫了一圈,淡淡地说:戴上。 姚屿明白了他的用意,犹豫道:你的表接着你的手机吧?给我用的话不就 你的隐私不就都暴露了么。 易羿的手朝他伸着:没关系,戴上。 姚屿默了默,看见他满脸写着的无所谓,低头接了过来。 他知道易羿是怕他没有通讯工具会不安全,坐高铁穿越五百多公里,全程处于谁也找不到加谁也找不了的双失联状态确实挺恐怖的。 表盘背面残留着易羿的体温,姚屿把表带调整好,感觉那温度格外扎手。 按这里能打给我,易羿指着表盘上的按键对他说,想打给其他人要先在我手机里存好号码,手机给你,你把路上可能要联系的人录一下。 姚屿把手机推回去:不用了。 没什么好联系的。 他伸指在易羿指过的地方擦了擦,心想可能想联系的人已经记上了。 做完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姚屿被自己惊住,觉得不太合适,他抬头看向易羿,就见他的视线从手表移到了自己脸上,眉头轻蹙。 他当即欲盖弥彰地对着按键按了下去,下一秒宿舍里响起了欢快的铃音。 我试试好不好用。姚屿干笑一声。 易羿把手机强行塞进了他手心:试。 姚屿: 他对着手机折腾了一阵,最后还是把楚晴和姚立辉的号码记了进去,之后易羿又帮他调出买车票的界面,他点上去时手都在抖。 太丢人了。 姚屿有心记得的事通常不会忘,唯独对自己家里的事像有记忆障碍似的,越临到近前越难以记得。 可能是天性中的逃避在起作用。 易羿输完支付密码顿了一下,抬眼问姚屿:你生日9月1号? 嗯,姚屿手撑上椅背,支起凳子一条腿:有什么问题吗? 易羿把手机收进口袋,无声地看着他。 姚屿:你送了我一张号称是最后一次免费的翻译稿,没事的不用道歉了。 易羿: 易羿看起来像想笑又背着包袱,那表情成功激起了姚同学的控诉欲,他张开五指一根一根开始掰。 我十八岁生日前一天,被人指着鼻子说不想跟我做同桌。 十八岁当天又被认识了好几年的朋友断绝关系。 还有大佬怪当众甩我脸色。 我怎么感觉我十八岁之后就没遇到过什么好事?姚屿说得自己一阵窒息。 大佬怪包袱精眉里眼里都染上了笑意,姚屿拿脚踹他:你还笑? 我没有。易羿敛下神色,对窗外漆黑的夜幕使了个眼神,给你过生日去? 姚屿:你没病吧。 十分钟后。 食堂一楼仅亮着的窗口前方不远处,两个长相出众的男生吃麻辣烫吃的很惹眼。 晚七点后,食堂里就只有一家麻辣烫跟一家烧烤窗口还开着,今天日子特殊,烧烤摊早早的卖断了货,只剩麻辣烫依然□□。 姚屿点了一个大碗,不分荤素的埋头吃着,一边吃一边问: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下次也请你吃麻辣烫。 大碗的,菜是别人挑剩那种。 易羿脸上表情僵硬了下,敲了敲他的碗边:快吃。 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姚屿吸溜着粉丝,我有的是办法,再说过生日你就请我吃这个,心里没点愧疚感? 易羿:吃完再告诉你。 姚屿:? 姚同学听话的把他的娃娃菜、芝士年糕、大福包一股脑灌进了肚子,之后差点全喷出来。 61?姚屿咧着嘴笑成了个煞笔,我没听错吧?你生日6月1号?你这可太幸福了。 每年都有数千万小朋友一起庆祝呢。 易羿冷眼瞥向他,姚屿立马关上嘴巴。 几秒钟后他忍不住再次伸出了试探的小脚脚:能问一下你以前生日是怎么过的吗? 英国那边怎么庆祝国际儿童节?学校里同学会送你礼物吗?你啊! 姚屿被易羿拎住衣领拽到胸前,呼吸的热度触着皮肤,生理性禁了言。 你再说一个字,易羿低垂着眼看他,我就让你横着回去。 姚屿: 听起来好像很可怕的样子,只是他不太懂横着回去是怎么一种横? 两人走到五楼的转角处,四散的嘻闹声成功为姚同学的胆量充了值,危机感从体内消失,他又一次跃跃欲试。 然而还没开口,耳朵里先听到了易羿的话。 我父母走后就没过过生日了。 嗯?姚屿一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易羿侧过身面对着他,个人喜好问题,有的人喜欢,有的人不喜欢,很凑巧我和方婧涵都没有这种喜好。 小的时候父母还在,生日对他来说的意义除了长大一岁之外还有阖家团圆。 他父母是商人,总是国内国外两头的跑,平时他见得着妈妈就见不到爸爸,见得到爸爸就见不到妈妈,每年只有特定的日子能三个人坐下来吃一顿饭,当时他的年纪五根手指数的过来,这种日子的次数五根手指也数得过来。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32) 最后一次同时见到爸爸妈妈,是在他们的葬礼上。 生日依然每年都有,生他的人却不在了,他依然每年都在长大,他父母却永远停在了他的六岁。 六月一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和平常一样的日子。 其实你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姚屿看着易羿的眼睛很亮,如果你真的觉得生日无所谓的话,为什么隔了一个月还要带我去过生日? 别说你只是想吃麻辣烫。 易羿从回忆中被这番大胆发言捞了出来,无言片刻转身想走,翻身做了主人的姚屿当然不会轻易放他走,当即卡住他的脖腰。 姚屿就是一顺手。 易某人浑身上下都很生人勿近,他下意识当然是挑自己最熟悉的地方摸,目标选择区域在上半身,而这里面他只一而再、再而三的摸过易羿的腰。 第几次了?忘了。 等他下的意识重新上了回来,姚屿默不作声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感觉整个手臂都在发烫,脑子不受控制地想起了运动会前一晚易羿撩起衣服的模样。 血色从脖子蔓延到头顶。 易羿面无表情想了半天台词,冷不丁被姚屿的手臂卡住,一回头便亲眼见证了一只番茄精的变身。 于是场面再一次颠倒过来。 你脸红什么?他问。 我没有脸红。姚屿说。 你脸上是沾了麻辣烫的汤吗?易羿顶回去毫不含糊。 麻辣烫太辣了。姚同学气势绝不能输。 易羿被气笑了:辣到尊贵的七班副班长,明天我找国际班的一起去打差评。 姚屿:你这是在搞事。 两个人神色都很微妙,但谁也没再坚持。 光阴年少,一个眼神或一个触碰都可以体味很久,姚屿走在易羿的反方向,忍不住在钥匙插进门锁时往另一头看了一眼。 走廊尽头只能看到人的轮廓。 轮廓的主人正在跟他做一样的事。 第二天姚屿一到场,就被徐天瑞科普了昨天微信群里发生的事。 姚哥,徐天瑞边啧边幽怨地说:我感觉你快变成咱班女生代言人了,她们总向着你。 并什么都不知道的姚屿:???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得女生心者得天下,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姚屿:??? 徐天瑞:你能不能拿走天下,把女生还给我们? 姚屿: 与其说集体项目是冲着班级的团结和凝聚力去的,倒不如其中的搞笑成分更多一点,一个小时过去,花里胡哨的比赛打破了年级间的厚壁,高一的笑高三的一把年纪还能把游戏玩成这样,高三的笑高一的小屁孩果然是不行。 接力跑在扁担竹竿踏板齐全的趣味项目中简直无聊至极。 七班人只见一道跑出残影的光冲向了第一接力点,之后二三四棒顺风顺水,一路飚过了终点线。 七班升到了积分榜第一。 姚屿的项目里有个踩高跷障碍赛,说实话郝凡告诉他这个噩耗时他当场连翻数个白眼。 跑完接力他去教学楼上了个厕所,上完广播里恰好开始播报高跷障碍赛的检录,姚屿正准备小跑回去,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喊他的名字。 姚屿回头,发现喊他的是个叫不上名字的同班男生,他回问过去:怎么了? 男生第一次和他说话,颇为腼腆:那个伍主任找你有事。 第46章 时间只有半天,运动会的集体项目安排的又紧又密,郝凡在各个场地间奔走的焦头烂额,点一把火他就能原地爆炸。 拔河的齐了,踩高跷的呢? 怎么少一个人?还有谁来着? 康蒙摸了摸后脖颈:姚屿。 郝凡: 想到昨晚自己造出来的孽,郝凡平心静气地问:他人呢? 去上厕所了。 郝凡:这么久?他是不是掉 话没说完背后便一阵恶寒,郝凡后脑勺顶着来自易羿的急冻光线,改口道:厕所排队了? 鬼知道呢。 眼见次序要轮到七班,郝凡着急地不住往场外张望:姚屿怎么还不回来? 他不知道马上到他的项目了?老徐,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徐天瑞两手一摊:姚哥手机昨天摔了,我往哪打? 易羿按下挂断键,听到郝凡拽着徐天瑞不停念叨:两位数的分?就这么送人了?老徐要不你上去凑个数? 我不行我不行,徐天瑞毫不吝啬地重复了两遍以示他真的不行,我从小平衡就不好,自行车都不会骑 自行车跟踩高跷不一样,自行车靠的是轮胎,高跷靠的是你两条腿,难道你对自己的大长腿没有信心? 我对姚哥的大长腿更有信心。 郝凡正火急火燎地想换人继续忽悠,忽然被身后叫他的声音定了身。 你说什么?郝凡一个一百八十度托马斯回旋式转身。 我说我上。易羿沉声道。 一时间推脱的茫然的上火的看戏的全部静住了。 易哥你你、你上?郝凡怀疑自己听错了。 找人替补时他第一个想到了易羿,也第一个就把易羿剔除在了名单之外,因为踩高跷这种传统气息浓重的中国发明,他很怀疑易羿见都没见过。 废话别说了,易羿脸色不大好看,比完我还有事。 事实证明见过不一定有用,运动这种东西还是看天赋,一个踩高跷障碍赛差点活生生被易羿玩成百米短跑,他腿下的木杆仿佛不是木杆,是他腿天生就这么长。 郝凡还没来得及抒发自己的震惊之情,当事人已无声无息消失在了操场到教学楼的转角处。 运动会这种大好日子,老师们忙里偷闲,开幕式上露完面便早早躲进办公室吹起了空调,学生连谁来过谁没来过都说不太清,但有一个人,他的行动轨迹和巡逻特征深深扎在了每一个班长的心中,此人就是伍万群。 伍主任所到之处,零食、手机、私藏的答案、显摆的桌游通通如风卷残云搬被收拾殆尽,寸草不生。 凭借过于凶残的伤害等级,他的行程消息卖价已直逼食堂二楼的大碗煲仔饭。 熊嘉晟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字,上面显示伍万群整整两个小时没出现了。 教学楼区每栋楼前有两条道,一条贴着前一栋楼的背,一条挨着后一栋楼的入口,两条道的中间做了绿化、知名校友的雕塑、养了几条锦鲤的小水池等各种装饰,其中有一栋楼极其特出,移植过来的树长的郁郁葱葱,高度齐到了二楼的层顶。 在这些树里找人也特别难,因为树丛遮掉了所有可以漏出来的人影。 姚屿从伍万群的办公室出来,必定经过这条与众不同的小道。 人站在树丛里,只能听见风钻过枝桠间带起树叶抖动的声响,远处的广播音响模糊不清,像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喧嚣。 林梢又一次晃动起来,带来了一个姚屿没想到的人。 他惊愕地问:你怎么来了? 易羿的眸光淡淡,先前的焦虑烦躁被他一个呼吸压下眉头,语气里听不出半点异常:你有比赛。 姚屿怔了下,刚想解释他被伍万群绊住了时间,易羿接着说:我替你比了。 坐过来,说说怎么了。他拍了拍身边的石凳。 其实姚屿知道他在学校里的事楚晴早晚会知道,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昨天他前脚把手机摔坏,楚晴后脚就给他打了个接不通的电话,一连十几个小时没有回应,她便把电话打到了伍万群那里。 什么合作班,什么运动会,伍万群不可能对着学生的家长帮忙保密,所以他人到教导处听清楚你妈妈三个字后,就猜到电话那头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你手机给我,姚屿垂着眼朝易羿摊出手,我把票退了。 认真的?易羿问。 不能更认真了。姚屿耸拉着脑袋点了点头。 易羿没说话,当着他的面点开app,手指一划退掉了票,又转向车次界面:票不剩了。 不剩了就不剩了吧,姚屿收回斜视着他手机屏幕的目光,反正楚晴说她会来。 想到这他心脏一抽,忍不住轻嗤了一声。 为了这点小事,她居然说要亲自来一趟。 电话里,姚屿没敢当着伍万群的面问楚晴是不是和姚立辉吵架了,但看她没有半点迟疑的决定,答案并不用猜。 他心里抽的麻木,说不上是难受还是别扭。 姚屿知道瞒不住易羿,索性拉着脸把能说的都跟他说了一遍,期间提到合作班的事时顿了一下,讪讪地说:应该是去不了了。 应该是个委婉的说法,近义词是肯定。 有一点他没骗易羿,他对合作班并没抱着必进的想法,因为期待值原本比它要高的多,却没想到试探的第一脚就踩进了坑里,满眼都是迷茫。 喉咙里干的发痒,姚屿无声地咽了口口水,易羿自他说完就一直沉默,他现在有一点茫然。 茫然很快发展成了更大的茫然。 这是什么?姚屿盯着手腕上的表弹出来的一条信息,说起来他还没来得及把表还回去。 地址。易羿说。 姚屿:?人都能看出这是地址,问题是什么地址? 我家地址。 脑子里绷着的弦啪地一声断了,姚屿听到易羿的声音比往常柔和了很多:你妈妈走后如果觉得无聊,就到这个地址来找我。 姚屿摸了摸鼻子:宿舍也能住。 不是说要帮我搬家? 姚屿:这你也记得,柔和怕是个幻觉。 我有些东西没拿过来,易羿皱着眉想了下,手表别还我了,来之前打个电话,我开车过来接你。 我好像还没答应吧,姚屿对他嘲道,你自说自话学的挺好? 易羿直白地问:来不来?不来就算。 姚屿:来。我来还不行吗! 楚晴要在甫阳住三天,就近订了甫阳一中附近的酒店,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姚屿就连学校也待不下去。 易羿从他身上收回目光,眼底的东西落了回去,幽幽地说:别想着提前把你妈气走,记得你去我家是干活的。 姚屿:?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他想骂点什么回去,想了半天脑子里又很空,最终只得说了句:你真的有毒。 有毒的急冻光线扫射而来,姚屿连忙把嘴闭上。 有了这个急转而下的插曲,运动会后半程姚屿兴致明显没有之前高了,丁宇途中经过了一趟,挨了一顿冷言冷语后万分感伤。 还好他有一个名叫郝凡的脑残粉。 颁奖典礼前有一段男老师们的短跑比赛,伍万群就是在这时出现在了赛场,他来的时候面若春风,仿佛早就把上午的事抛在了脑后。 他带着堆砌出的热情语调读完各年级的获奖名单,甫阳一中的国庆假期正式到来。 七班不负众望拿下了比赛得分第一,由于姚屿在众目睽睽之下摔出了扣分标的一部手机,他们的总得分减了三分,然后还是第一。 全班同学扬眉吐气,本着本人得来的分,本人扣掉点也无可厚非的心态,热情的把姚屿摆到C位,易羿摆成C位的同桌,以颁奖台为背景留了张大合影。 高中,第一年,第一个月,简直像梦一样。 回去姚屿就发现男生宿舍布告栏里贴了条通知:放假期间高一高二各宿舍不再单独供应热水,留校的学生如有需要,要到二楼教师宿舍的公共浴室洗澡。 就目前宿舍往外出人的速度,姚屿可以断定,这通知里的高一,指的就是他。 姚同学很郁闷。 众所周知高一住五楼,高二住四楼,高三住三楼,那么停了四五楼的热水,开放二楼给他们用,是在为论坑骗体育课后如何保持学生的运动量做抽样调查吗。 那最先停的也该是高三啊。 姚屿心气不顺地送走了纷纷来找他道别的徐天瑞康蒙以及一系列只记得脸不记得名字,体会了一把回家也烦恼不回家也烦恼。 作为新时代的一位非典型奇葩,睡前没手机玩尚且在姚屿的忍受范围之内,但没手机、宿舍空、楚晴要来三件事加在一起,饶是他也有些承受不住。 姚屿在床上翻来覆去找不到睡意,烦躁地伸手抓起了头发,手指碰到头皮的同时额角贴到了一个带着冷意的硬物,他愣了一下才想起来爬上来前忘记把易羿的表摘下来了。 手腕举过头顶,夜光屏幕有感知的亮了起来,短信图标就显示在他指边,姚屿迟疑片刻,还是点了进去。 除了一堆垃圾短信,正儿八经有内容的信息当属开学不久后的手机先放你那儿。 时过境迁,谁也没想到几个星期后易羿的智能手表也交代在他这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出差ing,31号回来,然后开始日更!要是没更!说明我懒癌犯了 只有催更的鞭子才能救 感谢在20200725 23:09:14~20200727 07:2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乌鸡白凤丸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隔了七八个小时的时差,十二点一过正是海岸另一边晚上最好的时候,易羿习惯于过点刷一刷消息和邮件,再看几篇论文攒足倦意才睡。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33) 今天的消息比以往都特殊了些。 发信人:表 睡了么? 易羿看了眼发信时间,五分钟之前。 托住宿和军训得以近距离接触的福,易羿对姚屿强大的睡眠功能长了见识,心知到这个点他还没睡着,按道理可以拉三级警报了。 五分钟不长不短,说不定间隙里姚同学就眼睛一闭睡过去了,易羿盯着那三个字许久,重新切回文档界面。 下一条消息来的很准。 睡了就算了 易羿: 一分钟后,姚屿的宿舍门被敲响。 近似无人的宿舍在这个时间出现异响听起来格外吓人,姚屿躺在床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正想给对面发第三条消息,那边有了回复:开门。 姚屿把门打开一条小缝,果然看到易羿站在门外。 你没回去?他把门彻底拉开,语气里满满的震惊:我以为你回家了。 不急。易羿背着左手把门带上,姚屿才注意到他右胳膊下居然夹着一本书。 你来干什么?姚屿的脑子迅速开始处理起匪夷所思的信息,还带书? 不是你叫我么,易羿绕开挡在他身前的姚屿,找到姚同学极具辨识度的书桌把拿来的书往上一放,说吧,什么事? 姚屿的语言功能暂时失灵。 他之所以敢大晚上调戏易羿就是因为判断出这人此时该在家里了,顺着网线打不到他才下的手。 结果事实告诉他并不? 既然放假要走,除了他这种家和学校不在一个市里的人,谁会拖到第二天才走? 谁站在他桌前,清冷眼睛露出的视线几下就穿透了他。 没开灯的宿舍里黑黢黢的,姚屿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头低完又觉得不对,他在想什么呢? 易羿正好侧身去拉他的凳子,没注意他忽而僵硬的动作,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姚屿看着他坐下,一时语塞。 不说你就一直站在那儿吧。易羿说。 姚屿朝前走了两步,在离他一米的地方停下,闷着头讪讪道:睡不着。 他在想合作班的事,想楚晴,想他自己,想许多脱离了他控制的事,想这人为什么一发短信就跑到他宿舍里来。 易羿手指在桌上轻点两下:上去。 姚屿:啊? 去睡觉,易羿说,发消息要睁眼,我在下面陪你聊。 姚屿: 姚同学是准备奋力反抗的,但他被易羿瞥一眼就怂,最后只得乖乖照做。 甫阳一中用的是木质的上床下桌,床板连着衣柜、书桌,桌面的晃动很容易顺着连接板传到床上,但姚屿屏着息感受了一会儿,别说晃,底下连书本翻页的声响都没有。 你困了吗?姚屿猜。 易羿很快回答:没有。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姚屿想了想问。 底下的人按在书页上的指尖微顿,半晌说:明天。 姚屿无声地对着天花板点了点头,随后才反应过来易羿根本看不见。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感觉自己真是魔怔了。 有这样一个人坐在床下,谁能睡得着? 第二天醒来的姚同学暗自心想:我特么真能。 易羿不知是什么时候走的,宿舍的门锁的好好的,姚屿按着头回忆他们最后聊到了几点,但他拆了表之后就没有了能参照时间的工具,只体感到根本没说几句。 姚屿两三步从楼梯上蹦下来,抓起换洗衣服穿上,奔到洗漱间清理自己,刷牙的途中偷偷拉开宿舍门朝走廊另一头看了一眼,连人影都没有看到。 就这看法,能看到就怪了。 姚同学很有骨气的没有主动联系。 楚晴没有告诉姚屿几点的车,也不让他去接,姚屿只得早早的去了酒店等人,临近中午,终于在正门口欢度国庆的广告牌下等到了他妈妈。 一月不见,楚晴似乎瘦了些,从出租车上下来目光便定在了姚屿身上,眼眉处处带着温柔,但这种温柔很快被他们之间的对话打破。 上楼的电梯里,楚晴直接问道:报合作班的事,怎么没有跟我说? 姚屿瞥向轿厢里咿咿呀呀播着广告的液晶屏:班里统一报的名。 我问的是怎么没有跟我说。楚晴道。 姚屿没看她,把背上的包往上提了一下。 这家酒店的电梯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他们要去的楼层,电梯门缓缓打开,门外站着三五个要下楼的人。 那几个人提着大包小包,看样子是要准备退房,见电梯里有人,忙侧身移开脚边的行李箱让路。 然后就见门内那个年纪不大的男生闪身从他们当中疾步而过,快的他们差点没反应过来。 姚屿,楚晴在他身后叫了一声,房间在这边。 姚屿停下步子,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慢慢转回身来。 楚晴定的是一个套间,二室一厅,面对着面,从窗口能看到甫阳一中最高的励行楼,励行楼后面就是宿舍区。 姚屿没什么说话的欲望,进门后把书包丢进略小的那间房,便开始对着茶几发呆。 这是他跟楚晴之间心照不宣的小习惯,不开心、生气恼火时谁也不会甩手把自己关进房间,哪怕互相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也尽量不让事情发展的更糟。 合作班的事就算了。楚晴见他不太高兴的样子,便不准备继续追问。 那个班的情况伍万群已经在电话里跟她说过,她是甫阳人,自然知道甫阳大学在众大学中的层级地位,只不过她当年上学时还没有这种高校与高中直接合作的方式,让伍万群费心跟她详细解释了一遍。 班已经拒绝掉了,不想提就不说好了。 妈妈这次来是要见一个客户,楚晴走到沙发前对姚屿说:第四天你爸爸公司还有事必须回家,所以满打满算只有三天的时间,这三天里我回来的时间不行,你想住这,或者回学校住都行。 姚屿拧眉看向她,眼里不可思议。 楚晴没注意他的目光,兀自说着:我尽量走之前再带你出去吃一次饭,妈妈很忙,你又一定要来甫阳,好多跟你说过的事你只能自己多记一些,别再闹得我只能打电话给你们教导主任才能知道你的情况。 她从茶几上的手提袋里拿出一个未开封的盒子递给姚屿:新手机。 姚屿从她新做的指甲尖略到方形包装盒上的LOGO,抿着唇接了过来。 在对儿子的吃穿用度方面,楚晴一贯保持她的极度大方,随便换一个普通家庭,遇到姚屿这种事,先送来的一定是一顿地动山摇,而不是某款正火热着的新手机。 姚屿刚才说不出话,现在更说不出。 他当着楚晴的面把手机拆了试了下功能,SIM卡还放在宿舍抽屉里的旧机子里,这给了他回去跑一趟的理由。 其实没理由往回跑楚晴也不会有意见,只是这么多年来姚屿习惯于跟她商量事之前,一定带上一个常人无法拒绝的前因。 他包里装了换洗衣物和几本图书馆新借的书,重新拿起来时姚屿才感觉到包比平时肿了好几倍,有谁能相信他带这些东西是来见自己亲妈? 完后他亲妈还并不是为他而来。 也行吧,换个角度想,这样一来她也不是因为自己报了个合作班就不远万里冲过来,勉强算个意外之外的喜? 跟楚晴吃过午饭,姚屿背着包回了宿舍,早上出门时他以为至少三天不会回来,特意把窗户窗帘拉上关好,一进门钻进一片黑里。 楚晴来的本就不算早,他们又去吃了十分磨人心态的西餐,结束时早过了姚屿的午睡点,大概是昨晚睡的不错的原因?姚同学居然一点也不觉得困。 他在外面跑出了一身汗,在位置上坐了一会儿,心想要么干脆趁这个点去二楼洗个澡,省的晚高峰撞上成堆的人影响他发挥。 说干就干。 姚屿噔噔跑进洗漱间,用盆装了洗漱用品和衣服,想了想又把脚上的鞋换成拖鞋,整装待发欲拉开宿舍大门,就听门锁孔里传来一声硬物入鞘的轻响。 小偷? 姚同学反应很快,一跳就跳回了厕所。 宿舍的钥匙只有他和苏善阳有,他们也没有配备用钥匙往外丢让谁运气爆棚正好捡到,唯一的可疑人物是热衷于查房扣分的宿管大爷,可是这个时间查什么房? 姚屿躲在洗漱间的暗处,余光瞄了眼手里装满了东西的盆,每一样都能当凶器使。 洗发水砸头、上衣蒙脸、裤子绑手、内裤 内裤就算了。 屋里昏暗的光线把没开灯的洗漱间衬得更黑,姚屿整个身子埋在黑暗里,心跳得比任何时候都快。 门被打开了。 宿舍门的构造是朝里开,洗漱间正好在大门边上,门敞开时刚好挡掉了开门人的身形,逼的姚屿不得不朝里挪了挪。 对方似乎没想到室内这么黑,动作停顿下来。 姚屿很快判断出:这是个新手。 新手才会这么畏手畏脚。 他紧紧抓住盆的边缘,也不管衣服裤子还是洗发水了,在对面往前踏了一步的瞬间直接一股脑呼噜了上去。 军训时的打靶小王子并非浪得虚名,不偏不倚,正中红心。 一声闷响过后,那人身子一歪被他顶上了墙,细长的眉下满眼凌厉,反手一抓就把他的手折回了背后。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哈哈哈我回来了,今后固定每天0点更新~ 对惹我的预收文大家有兴趣的话收一下呢!!《穿成金手指后全世界都想抽我》专栏可见~是穿越到游戏里成为顶级卡牌、道具的故事哦 第48章 姚屿在脑子里给自己的手臂配音:卡嚓嚓嚓擦。 操,好他妈的痛。 他跟小偷先生的武力明显不在一个等级上,东西砸上去的刹那他看到那对浅黑眼珠涣散了一瞬,紧接着迅速凝结回原形。 他用来袭击人的凶器被大力扔开,人被折叠成了一个动弹不得的姿势。 就很快,快得他喊不出停。 两个人身体挨到了一起,彼此眼中都映出了对方。 姚屿: 易羿: 姚屿像被下了紧箍咒,手臂疼的嘶嘶抽气,说话的音都听着不像他了:你干什么?! 易羿的表情凝固,看起来很是冻人。 他很快松开一只手,想把姚屿掰回原来的样子,姚同学马上大叫:别动,别动我! 以为手里捏着的是值房一套的模型玩具吗,掰一掰就能回去。 姚屿维持着背手的架势瞪着眼睛,脸抽成了极度无语的表情:你到我宿舍来干吗?不对,你怎么会有我宿舍钥匙的? 入室行窃不说,还入室伤人,天底下再嚣张的小偷也不过如此了。 易羿的注意力全在姚屿手上,并没有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他顺势把姚屿整个手腕握进了掌心,反问道:疼么? 疼不疼要不你自己来试试?姚同学很想说。 他压制住几欲喷薄而出的脏话,仰头对上易羿近在咫尺的脸,旋即意识到因为这个奇葩的攻击形态,自己上半身的重量几乎全压在了易羿身上。 慌乱间不知怎么弄的,他上衣的下摆内卷到了腰以上,易羿的左手就透过那截没了遮掩的间隙,拖住了他的后腰。 姚屿一怔,想说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屋子里很暗,他们无声息的贴在一起,走廊里的风和细碎的回声透过敞开的大门灌了进来,姚屿感觉腿边划过一丝凉意,腰上却触着滚烫的温度。 他粗喘了一口气,顾不得手上的痛感,用力把自己从易羿身上撑了起来。 那热量以腰为界不分上下四处乱窜,激得他微微一抖。 姚屿强行偏开自己的脸。 易羿低垂着眼,目光里收下了他全部动作,昏暗中辨不清神色。 姚同学静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该把宿舍大门关上,他两步跳到门锁附近,听着门锁落下的声音传到耳畔时空白的大脑才重新跟外界建立了反应,噗通噗通的响动。 默然片晌,转身时所有失态都已不见,姚屿挑起眼皮朝易羿抖落了下自己的手:你是想废了我么? 军训时是右手,这一次轮到左手,他的手究竟造了什么孽要承受这么多。 大概是对自己下手轻重心里有数,易羿没有像上次那样直冲过来检查他的手臂,而是站在原地问了句文不对题的话:你刚才在想什么? 想什么?姚屿语气生硬,我在想先打110还是120。 屋里又短暂的沉默了片刻。 姚屿对易羿的无动于衷略有些奇怪,玩笑话说出去没人理,只得自己给自己铺了道台阶下:算了,不说这个了,你怎么突然过来? 易羿淡淡地说:有东西掉在这了,我找宿管拿了备用钥匙。 姚同学哦了一声,心想这宿管大爷也太随意了,别人宿舍的钥匙都能随便给,也不怕错给到心怀不轨的人手里。 你掉什么了?他往房间里让了两步,余光喵向自己的桌面。昨天易羿来时就只带了本书和笔,他早上还确认过这俩东西都不见了,才认定人真走了。 易羿没说话,俯身从墙壁上的插座里拔下一个白色塑料葫芦头形的东西放进了自己口袋。 姚屿:什么玩意儿 那东西的造型奇特,姚屿从未见过,但中间夹着的蓝色薄片他却有一丝印象,只不过易羿收东西的速度太快,没来得及仔细看清。 姚屿想了一想,犹疑地问:电蚊片? 答案脱口而出时他才意识到昨晚睡觉时闻到的浅浅烟味来自哪里,当时因为味道太淡,他还以为是其他楼层谁点的蚊香飘了进来。 易羿轻点了下头,嘴唇动了下想说什么,不过最终还是没出声。 姚屿在他的缄默中眯了下眼睛。 无烟的电蚊片没有烟,但通了电以后会有轻微的焦味,对味道敏感的人轻易就能闻出来,姚同学显然不属于这种人。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34) 他家里常用,几乎免疫了。 所以这东西在宿舍里插了十几个小时他都没发觉。 姚屿低着头想,该不会,易羿根本不是把它忘在了这里,而是本来就没想带走? 因为他还睡着? 想法不过电光石火间冒了一下头,他就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姚同学在心里自嘲道,一天两次,一次楚晴、一次易羿,来甫阳之后他别的没学,自作多情的本事倒是见涨。 带电的东西在没人的宿舍里一直烧着,倒真是值得宿管大爷舍命放人的事。 天聊死了,姚屿转了转眼珠,故作轻松地把话题扯向了另一头:话说,你怎么还在学校? 这都大下午了,总不至于为了个电蚊片特意再从家赶到学校。 他故作轻松问出的问题对易羿来说并不轻松,因为易羿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跟姚屿碰上。 按理姚屿现在应该跟他妈妈在一起,这样易羿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收留在他宿舍里的东西。 于是这话听着就很像骗鬼:家在郊区,不带这个回去没法住。 鬼却是这么理解的:东西齐了,我该走了。 鬼一怔。 姚屿凝视着翻在地上的衣服和盆,手肘残留着的痛意让他清醒地意识到一个问题:他现在不用等三天了。 他可以直接跟着易羿一起走。 可哪有客人主动要求提前去主人家的。 姚屿敛下骤然亮起的眼睛,咳了一声说:其实可以让我帮你带过去的。 哦对了,说到这儿他指了指桌上,你把表拿回去吧,我手机买好了。 能藏着百般不愿而把赶客演的如此逼真,姚同学的艺术细菌是天生的。 然而艺术细菌见了几次光后很快被绞杀殆尽,当天晚上晚饭时间,食堂,第三次跟易羿偶遇的姚同学各方面都装不下去了。 你还没走?姚屿要控制音量才能显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崩溃,你是不准备走了? 易羿很淡定:家里没人做饭。 听听,多么有力的理由。 姚屿:槽点太多,一时不知该从何吐起。 你是不是逗我呢?姚同学合理猜测,你压根就不打算回去吧? 当然不是,易羿端着装了菜的盘子坐到他对面,我只是改了主意。 什么主意?姚屿问。 他本以为得磨一会儿易羿才会理他,哪知对面并不墨迹,直接就说:等你一起走。 姚屿再一次怔住。 放假期间的食堂因为高三生的留宿依然热闹,大妈的铲子飞速地交代着少年们的碗筷,到处是锅碗瓢盆乒铃乓啷的声响,姚屿咽下嘴里的饭菜,不太确定的又问了一遍:你刚说什么? 等你一起走。易羿说。 等我干什么,姚屿笑着说,难不成你害怕一个人住?你同宿舍那个米国小哥一天到晚不见回来,你不是也住的挺好的么。 他说完便夹了一大块白饭丢进嘴里,筷子在三鲜汤里捣鼓着,不依不饶地想把不断从筷下溜走的鱼丸捞起来。 易羿取了盘子里没用过的瓷勺,把他的丸子舀起来一口吞了:你跟你妈妈怎么了? 姚屿干笑一声:能不说么? 老实交代还是跟我回家,自己选。易羿说。 这顿饭最终草草收场。 姚屿挂了打给楚晴的电话,视线飘向易羿从便利店里买来的便当,评价道:奢侈。 你可以不吃,易羿拆了餐具递给他,我正好不喜欢有人在我车里吃饭。 姚屿: 又不是我起的头? 刚热过的菜还是滚烫的,姚同学被扑面而来的热气熏了满头,气不过说:我可以不吃。 易羿没什么感情地催促:快点,节假日路况不好,开到我家至少一小时。 姚同学:哦。 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易羿坐在驾驶位,车里没开灯,隔着几十米出现一次的路灯时不时扫过车内,照亮他面无表情的脸。 姚同学闷闷地说:你说的二选一,我选了。 嗯。 那你怎么不高兴? 高兴。 当他眼瞎吗。 姚同学受不住:我说,我说还不行? 早知道是个多项必选题,他何必演的那么辛苦。 所谓郊区不过嘴上说说,近年甫阳市重新规划过行政区后易家这套宅子跟着周围一片房子被当做文化遗产保留了下来,夹在旅游区和市区中央,是闹市里别有风味的一处静谧之地。 姚屿从窗内看得惊奇:原来你家住这? 嗯,易羿松了油门,穿过一排排观光客缓慢地靠边停了车,车放这,剩下的路走过去,人太多,里面应该没地方停。 姚屿跳下车,难掩脸上的激动:我小时候来过这。 那应该是他三岁之前的事了。 兴许是长大之后的经历对他的影响太大,姚屿对自己三岁之前的事记得并不太清,没有这种亲身体验作为提醒,那段记忆几乎埋在尘埃里永远也看不清。 易羿等他看完了四面的彩灯屋檐,注意力重新回到自己身上才指着不远处一座不起眼的房子说:我家在那儿。 第49章 三岁前姚屿家里的情况还没有变的这么遭起码感觉是这么告诉他的,那时候他还小,楚晴和姚立辉一放假就会带他到外面玩。 五方街是其中一站。 这是一处构造神奇的街,周围的房屋建筑互相紧邻,构成了一个五边形的形状,中间有一条穿街而过的小河,河里有接生意的斗篷船夫。 因为被称作五方街。 那时候的姚屿沿着河边走了好久好久,不断的在五方街里来回绕圈,把楚晴和姚立辉走的筋疲力尽,他却好像还有使不完的力,坚持认为他没多走。 楚晴对姚立辉说:脾气随你。 姚立辉毫不客气:有你一半。 之后两个人就哄笑成一团,一边笑一边哭着跟上小姚同学蹦蹦跳跳的步子。 三岁之前姚屿没出过甫阳,三岁之后他开始认识祖国的山山水水,回忆里的世界也变了样。 典型的例子就是,他再也没跟姚立辉和楚晴一起出去玩过了。 姚屿不太记得是因为喜欢上了看书才不出去玩了,还是因为不出去玩才整日钻进书房,但确实记得是从甫阳搬走之后姚立辉和楚晴之间就变的奇奇怪怪,后来甚至恶语相向,连年纪五根手指数的过来的他也不避着。 这里留着他回忆里仅剩的温存。 姚屿跟着易羿迈进这套可以算得上他家祖宅的房子,房子里屋檐低矮,易羿父母出国前曾花钱整修过一遍,因此看起来比两边亮了一个度,窗户和墙面都是规整的。 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木香。 一楼和二楼各有一间卧室,外加一间放了书柜和电脑的书房,其余房间都空着。 易羿朝姚屿瞥了眼,问:你睡一楼? 姚屿啊了一声:我随便啊。 来别人家,住哪还能自选么。 易羿皱了皱眉,转身进了一楼的卧室打开窗户,窗外的景色倾泻而入,倒是很符合满心记挂着外头风景的小姚同学。 二楼对着后街,看不到什么。易羿说。 姚屿拍拍手:那就这间呗? 他晃着脑袋四处看了看,注意到右手边有一道深色的门,那门一看就是用木料制成,不太像卫生间门会用的材料,于是姚屿指着那边问:那是什么房间? 易羿面有古怪:没什么。 姚屿:??? 易羿别开脸,换了个问题问:你还要洗澡么。 当然要。姚同学点头。 虽然他下午洗过一遍,但晚上这一番折腾又出了一身的汗,不洗澡不上床牌强迫症发作起来不挑地点只挑时间,揉搓起他来能让他整晚失眠。 易羿帮他把热水器打开,自己闷声去了书房。 洗完出来换衣服时姚屿又盯着那扇古怪的门看了一会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还没来得及往深处想,门外传来某人的脚步声,那声音径直停在他门口,然后门就被敲响。 睡了么? 姚屿迅速把套到一半的衣服穿好,起身拉开隔在他跟易羿之间的屏障,懵逼道:没睡,你搞什么? 鬼鬼祟祟的,吓到深夜到别人家借宿的客人了好不好。 易羿看见他不太开心的表情面有挣扎,最后只轻咳了声:没什么,早点睡吧。 姚屿当场把门关了。 十分钟后躺在床上的姚同学收到了一条短信:你住的是我奶奶的房间,里面的屋子祭着她的照片。 姚屿夹着被子一路逃上楼,进门见到易羿才爆出一句:卧槽! 眼神里五个字:你想怎么死。 你是不是有毒??? 你瞧瞧你干的这是什么事??? 姚同学想搞个谋杀。 他站着喘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反应这么大好像有点过分,像很嫌弃什么似的,有点不礼貌。 于是姚同学用力压下心底的恐慌,结结巴巴地说:我不太 不太什么呢。 不太习惯一个人睡那么大的床。 姚屿: 这恐怕不是鬼才不聚头吧。 他说完还下意识扫了眼易羿屋里的床,嗯,很大,很合适。 易羿想到姚屿有可能会害怕,但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 那间房间布置成那样确实不适合给外人住,但他先前看出姚屿喜欢窗户外面游过的河道,家里有且仅有那一间是收拾好对着河面的,一时意起就让他去了。 现在看来果然还是欠考虑。 他微微偏过头,余光落在崭新的被褥上。 姚屿不知道的是,他上午其实回来过一次。 天气预报接连阴天,只有国庆打头第一天标着太阳,他清早把被子抱出去晒了一个上午,然后摆弄进两间屋子分别铺好。 睡哪间都可以,每一间他都好好收拾了。 但是,姚屿这一句,把退路全堵死了。 有一瞬间,易羿觉得是开学第一面说的那句话终于糟了报应,他扶着门框的手缓缓放下,喉结上下滑动:你睡这间吧。 我去楼下睡。 他转身欲往门外走,很快被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抓住了胳膊。 姚屿就站在易羿身边,没干透的头发沥出的水顺着脖子滑进睡衣,眼神闪烁。 你别走了,床够大,一起睡吧。 易羿表情很麻木:六个晚上。 姚屿唔了声,死扛着:知道。 易大佬感觉自己终于被某人玩死在了手里。 床的确够大,大到两个人躺在上面根本碰不到彼此,姚同学睡相很安稳,半个小时过去一动也没动。 易羿默默松了口气,蜷着身子朝向另一侧。 后门那户人家似乎把房子改成了民宿,二楼通电的红灯笼上印了欢度国庆四个大字,灯光指引了游客的方位,也把他们屋里的窗帘映成了红色。 易羿睁着眼,手臂自被姚屿抓起来后就一直僵硬着。 睡不着,不意外。 倒不如说怎么可能睡着。 军训时还有超额的体力消耗打掩护,而今天他除了来回开了两趟车外什么都没做。 床畔传来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易羿趁着对方翻滚的小动作转过了身。 赤色的月光散在少年轻皱的脸上,空调风吹的姚屿手脚卷进了被子,感觉到热意,他循着被角便扒了过来。 衣服挑起大半。 易羿闭了闭眼睛,抬手捞过空调遥控器,把温度往高打了两度,然后轻轻撩下那调皮的衣角。 指尖触到冰凉的皮肤时一蜷。 重新躺好没有十分钟,某人大概又热了,开始手脚并用地踹被子,还顺便踢了一脚到他腰上。 易羿盯着雪白的天花板想,再不老实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而恐吓似乎真的有用,姚同学漏了一半身体在被子外面,仿佛在冷与热之间找到了平衡,呼吸重新归于平稳,陷入了又一轮的昏睡当中。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困意卷上眼皮,易羿才发现心里有隐隐失落。 就好像他其实很希望某人能不安分一点,让他找一个借口,把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堆积了很久的想法释放出来。 易羿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愿望实现在无知无觉间。 第二天一早,游客们攒动的声响和卷帘门升起的动静惊醒了姚屿。 刚醒来的脑子有点懵,手脚也酥酥麻麻的不听使唤,他艰难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凸起的锁骨。 姚同学一惊。 枕头并没有枕头。 他整个人睡在一条手臂上,脸对着手臂主人的侧颜,生怕枕头跑了似的一条腿勾着主人的腰,姿势比树袋熊还树袋熊。 惊慌间唇缝擦过易羿的耳根,姚屿感觉到对方睫毛颤动了下。 第50章 有没有人能告诉他,一个成熟的成年男性早起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姚屿弓起身子,意识到某些健康的反应已经先他一步醒来时尴尬的想原地去世。 他挪动了一下自己,试图先换一个不那么狼狈的姿势再思考对策,但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任何一个动作都显得格外明晰,悉悉索索的蠕动很快招来一双清冷眸子的凝视。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35) 眸子主人的声音带着嘶哑:别动。 感觉到了什么的他当真不敢动了。 这几分钟好似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易羿单手撑着床板坐起来,囫囵揉了被子盖到姚屿身上,一条腿曲起隔在两人中央,低声问:睡醒了? 姚屿嗯了一声。 楼下开张的小铺飘来阵阵蒸好的包子味,老板的吆喝声中气十足:年轻人,早饭吃了没?吃了也不要紧,大肉包子一块一个打包回去绝对不亏啊。 年轻人买没买包子不知道,反正姚同学的肚子很应景地咕噜了一声以示回应。 易羿活动了下脖子,对着门说:我下去买早饭。 姚屿听着房门开了又关,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 许久后一楼大门一番轻响,应该是易羿洗漱完毕出门去了。 他终于把憋着的那口气吐了出去。 姚同学的亲身经历告诉各位,早起的不一定是学生,不一定是上班族,也有可能是非要国庆周出门找虐的游客和痛并快乐着的景区老板。 等他们吃了早饭,时针指过六点,整条五方街在游客之光的笼罩下万象复苏,车水马龙纷至沓来,巨大的人声里再想回去睡回笼觉是不可能了。 一提睡觉这两个字姚同学都觉得自己有阴影。 两人不约而同拿出假期作业,伏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由于国际班布置的作业对易羿来说没什么营养,姚屿还好心地借了他一本政治题集。 约莫看了十几分钟,易羿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姚屿从字里行间抬起头,就见易羿接起电话嗯了两声,忽而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随后起身进了书房,好半天没出来。 那门锁起来还好,偏偏虚虚掩掩靠在锁上,漏出里面听不大清的人声,让姚同学很是纠结。 听吧,有点无耻;不听吧,又太无聊。 当好奇心战胜羞耻心,促使着他轻手轻脚站到书房门口,门内有人立马啊了一声,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小羿,你带人回家了? 姚屿笔直地站在电脑屏幕上的方婧涵面前,脸上神情很是高深。 方婧涵的表情跟他差不多,也是一句万万没想到可以概之。 易羿麻的不能再麻了,冷漠地一个嗯,算是回答方婧涵的问题。 方小姐那边正是深夜,没拉窗帘的窗外投射着斑驳的彩灯霓虹,配合着笔记本映在她脸上的幽幽荧光,挺吓人的。 姚屿试图从摄像框里移出去一点,音响里立刻:小羿? 这一声比刚才严肃的多,姚同学马上不敢乱动了。 易羿在两道目光威胁下冰凉凉地开口:同学。 姚同学从旁边瞥了他一眼,心说一句实话也能说成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只有您了吧。 他选择自救。 方婧涵满脸的狐疑,一听易羿的解释更觉得他在欲盖弥彰,于是试探地说:同学吗?放假还起这么早来找你,关系不错吧。 易羿老实答:昨天住这了。 方婧涵: 姚屿上前两步,默默把易羿挤到一边,一本正经地朝方婧涵说:那个,姐姐,我是他同桌,之前跟你通过电话的,你有没有印象? 方婧涵想了会儿,恍然大悟:是你啊。 她抚了抚心口笑着说:我还以为那个啥吓我一跳。 姚屿疑惑:什么? 方婧涵挥手:没什么没什么。 这姐弟俩打哑谜的本事是一个师父学来的吧?姚屿噎了下,自己给自己点了根蜡。 见他们都不说话了,方婧涵在电脑那头道:是不是吓到你了?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小羿从来没带过同学回家,这个、我有点惊讶。 姚屿在她说话的间隙里踢了易羿一脚,心说这话总得你接了吧? 方婧涵呵呵了两声:女孩子就不说了,男孩子更没带回来过,要不你们两个玩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听见这话的易老先生终于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嗯。 姚屿: 方婧涵: 方婧涵气道:我话说在前面啊,你们两个都是男生,悠着点,别玩的太大。 她特意把都是男生四个字加重了语气,惹得姚屿一阵莫名其妙。 男生怎么了,难不成这人以前玩过大的? 屏幕直接切断了,看得出来方小姐挺郁闷的,大概率今晚睡不好觉了。 室内重新归于寂静,易羿一手合起笔记本,冲姚屿说:挺久没联系了,她说想视频。 过了一会儿又说:别听她乱说。 姚屿心里一动,问:你上次跟她打电话是什么时候? 易羿:你帮我打扫宿舍那次。 姚屿:那不就是,方姐姐惦念着她家弟弟在上学,好不容易找到个休息天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还被他给毁了? 姚同学一阵尴尬。 易羿看着他滴溜溜绕着自己转的眼珠笑起来:逗你的,每周至少一个电话。 姚屿也气道:你真的有毒。 被方婧涵的意外电话卡了一下壳,早上那点破事好像变得迢遥渺远,姚屿坐回桌子后一直在想她的话。 她说你们两个都是男生,别玩得太大。 姚屿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她意有所指。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姚屿把放假前没来得及做完的理科作业搞定后就无事可做了。出发时走得急,他随手拿了一本没看过的生物书,眼下翻了几页,发现这书难度还挺大,几行就得卡一次。 卡着卡着余光便滑向了坐在他桌对面的易羿。 易冷气机看了几眼政治题集就把它扔了对是扔了,跟用过的草稿纸堆放在一起,可以理解为扔了,然后不知从哪找来一本花里胡哨的有点像工艺品集的手册放在膝盖上,抻着另一条腿翻看起来。 从姚屿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那手册是彩页,上面画着不少机械,千奇百怪花样频出,有几分展销会上商家分发的吸睛小广告的味道。 感觉到他的目光,易羿抬起头,蹙起的眉刚好跟姚屿对了个面,姚同学充满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 易羿啪的一下把书合上:没什么。 姚屿:搞的他更想看了。 其实姚同学大多数时间里对别人做什么、看什么、想什么兴趣不大,主要因为平时跟他混在一起的人年纪比他小,还比他弱,他扫一眼就能判断出个大概,像什么书里夹纸条、英语辞典里抠个洞塞手机这都属于比较弱的操作,他不想知道。 但有些人就不一样了,比如国际竞赛上拿的奖比他高的,他就有兴趣一天24小时盯着。 易羿被那两道灼灼的目光烧得不自在,默默把书往背后塞了塞,张口问道:你饿了? 这人吧,就是那么的会拉仇恨。 姚屿马上否认:我不饿。 早上吃的那么撑,搁这坐一上午也能饿的话,他当真该去医院看看是不是肠胃有毛病了。 话音未落,肚子很不认生地叫了一声。 姚屿:好的明天就去。 在他义愤填膺企图锤死自己肚子的表情里易羿摸出手机,对着屏幕按了小半天,然后又收进口袋,人没动。 姚屿问:你叫外卖了? 易羿:算是吧。 约莫十分钟后门铃响起,五方街第一神速外卖送达。 姚屿有点傻眼:你不说没人做饭吗?那他这?他指着两手拎满新鲜菜肉的外卖丁问。 易羿稍抬了点下巴,对着丁宇:人来了。 姚屿: 那是什么眼神?易羿望着他。 我以为你在国外住了那么多年,应该会做饭的,姚屿咂舌道,搞了半天还得叫外援。 不算外援,易羿说,菜钱我出,他又不付。 姚屿朝丁宇递去同情的目光。 他会的。 姚屿过来给丁宇帮忙时丁大学霸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说得姚同学一脸懵逼:啊? 他会做饭,丁宇说,就是怕你吃不习惯。 怎么说,姚屿总觉得丁宇说这话时颇为暧昧地瞄了自己一眼:你看看,这些是不是都是你喜欢的菜? 姚屿把头伸过去,果然觉得那菜篮子里十分眼熟。 他一眼便辩出来,这些菜是他在学校食堂里常点的。 炸鱼薯条哪里比得上西红柿炒番茄。丁宇心中无奈,本以为易羿约他国庆吃饭等于能吃上地道的英式垃圾食品,提前流了一晚上的口水,结果早上一醒就收到易羿发来的一溜菜单。 他看着菜的名字就饱了。 是西红柿炒鸡蛋。姚屿直着眼睛纠正他。 都一样,丁宇愤愤,都是你的。 姚屿: 姚屿本想接着问,为什么易羿会觉得他吃不习惯?但看到丁宇撒着气砍上菜板的菜时,忽然就明白了。 虽然丁宇心心念念着易羿手里不带一点家乡味的异国料理,但总让他吃,他肯定得吐。 有的人,就是闷头吃了十好几年,依然没能吃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01 22:41:08~20200802 20:4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思慕周周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丁宇的手艺一般,但是自信心十足,他做着做着自己乐起来,愣是把八大菜系装到了一个盘子里。 他屁颠屁颠地把菜端出来,先上到姚屿面前,递来一双筷子,说:尝一尝? 干嘛不让他尝?姚屿用嘴指了指易羿。 他没味觉。丁宇心说,要不能放弃炸鱼薯条让他炒蛋? 反正早晚得吃,姚屿便夹了一筷子进嘴。 他舌头碰到菜的时候就感觉不太对劲了,事实也的确如此,丁学霸只研究了八大菜系的外观,用料还是甫阳当地的习惯,偏甜,剩下就是没味。 学校食堂是外包出去的,里面的厨师走的是紧跟年轻人口味变化的道路,料多、味足,丁宇这一身本事却是跟他外婆学的,纯纯正正的甫阳当地口味,姚屿后来听方婧涵说,他外婆这辈子没在超市买过盐。 一个想吃炸鱼薯条的人,怎么做出来的东西像清水煮白菜? 姚屿想砍人。 他对着丁宇的脸砍着砍着心里一动。 清水煮白菜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虽然难吃,但装一装样子还是可以的。 于是姚屿细嚼慢咽吞了一口,大力赞扬道:丁师傅肯定在新东方练过。 丁宇被他一吹就忘了自己是谁,转身把菜放到桌上,朝易羿扬了扬眉:易老板,评一个? 易老板也伸了筷子。 易老板脸色不太好。 不是说易老板没味觉吗?姚屿看着易羿凉飕飕的脸,辩解道:去新东方也可以练挖掘机。 说完他就捂着肚子笑起来。 易羿面无表情。 什么意思?丁宇被这两人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好吃?不好吃? 姚屿手搁在肚子上一个劲儿笑:好吃好吃,坐下坐下,开饭了。 他给三个人盛了饭,盛到自己那碗时手停了两秒,从碗里扒了一半给边上。 等他重新回到桌边,默默捧住他大不过一只猫胃的口粮,就见易羿余光略过他的碗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丁宇正夹菜呢,眼前的盛菜碗忽然一飞,直接就掏了个空。 他张嘴想问易老板你干嘛?后眼就见这尊佛像来回两趟把他辛辛苦苦从厨房转移到餐厅的菜又移了回去。 聪明如丁宇,当即明白自己被嫌弃了。 他委委屈屈地转头冲向姚屿,话到嘴边又被身体里的什么东西拦住,憋了半天憋了一个唉字出来。 姚屿:?有话就放。 丁宇瞄了瞄厨房,见看不到易羿的身影了,才压低声音说:他以前没这么挑。 嗯?现在没有能吃的东西,姚屿觉得这个话题还可以再延伸一点。 你是第一次吃我做的饭,他又不是,丁宇一脸受伤,与之相对的却是声音压得更低:就暑假他刚来那会儿,我正好因为保送的事跟爸妈吵架,到他家住了几天,他忙着整他的国内驾照,也不知道关心下准高三生的伙食,我就只好自己做了。 一提到暑假丁宇马上想到这次也是假期,顿时心就很痛:我从家里逃出来身无分文,又不好意思问他借钱点外卖,就拿了不知谁送给他的超市卡买了菜回来自力更生,做的两人份,他那时可连着吃了一礼拜啊。 丁宇顿了顿,拿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零:他一句挑刺的话都没说。 姚屿心想易羿可能是写在脸上了,像刚才那样。 丁宇没看到姚屿的表情,忽然来了一句:我确认我手艺没退步啊,你说今天他这是为什么? 姚屿的笑容有一点怪:忍不了才是正常的吧? 是吗?丁宇嘴里念念有词,念完面露愁容地看着他。 姚屿只当没看懂。 厨房跟餐厅隔了一道宽厚的墙壁,易羿的身影就在墙壁后忙碌着,抢救这种五味不全的菜比救那种某一味特别突出的要简单的多,没一会儿他便折了回来。 顺手给姚屿添了半碗饭。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36) 姚屿对着碗里看了两三秒。 二次加工过的菜品的确比原先好了很多,丁宇尝了一口甘拜下风,姚屿却吃不出多余的味道。 脑子里反复是方婧涵说过的话:你们两个都是男生,别玩的太大。 他在想,这句话,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饭吃完,丁宇留下来坐了片刻,见两人又要惯性去拿书,眼神很惊奇:七天假,你们就没点计划? 什么计划?姚屿问。 出去玩啊外面溜达溜达什么的,丁宇点着窗户说:你现在身处一个旅游景点你知道吗?高中有三年给你们念呢,对自己好一点? 姚屿偏头想象了一下自己跟易羿一起出去玩的样子,除了有一台人型冰箱在边上十分省电外没觉出哪里对他好了。 更何况他还 姚屿眨了眨眼睛,对丁宇哂道:高三了,你这么浪你爸妈知道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丁学霸当即一脸苦大仇深地闭了嘴。 他歪着身子坐在那儿,看起来挺悲壮。 放弃保送跟放弃自主招生不一样,后者是在录取分数线的基础上降几分,保送却只要求个本一线,像他这种成绩稳定的学生,就是送。 丁宇从他们这届的合作班退出开始,一连推了两个保送。 推完他爸妈就疯了。 丁宇爸妈严格意义上没上过大学,他爸上的学校在当时算是高职,后来才改了名字拿了本科的学位点荣升大学,他妈妈更不用说了,高中毕业后就工了作,所以父母一直对大学有执念。 这种执念体现在丁宇身上就是对他放弃保送的极度不解。 人家学校都要你了,还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你还在这挑三拣四,你想上哪里去? 已经推掉的无法挽回,但以丁宇的成绩,高三还会有好几轮机会,他爸妈怕他再次冲动,跟他班主任联系的比自己爸妈还勤快。 丁大学霸就在此重压之下,想尽办法不回家。 说起来他的性格跟自己父母不大一样,有一股风里雨里浪也不怕的调调,倒是更像他表姐方婧涵,可能是小时候跟着混出来的。不过方婧涵在他们家族里的风评极差,像她并不被认为是什么好事。 老一辈人眼里的甫阳市就那么大,谁家出点什么事情街头巷尾传的比电视新闻快多了。 丁宇记得他小时候总听邻家的婆婆妈妈念叨,说方家的小丫头牛气的很,十八岁出了国就住在那边了,不到逢年过节不回国,也不知道读的什么学校找的什么工作,自己家人都说不清,多半不是好差事。 但在丁宇眼里他这个表姐很酷。 是那种肆意生长的酷。 因为不被大多数人理解所以成为异类。 方婧涵的光辉历史太多太多,单就学习成绩来说,就甩了这些叽叽歪歪的人类十万八千里,再加上独立、能干、性格爽快,强得不像个传统意义上的女孩。 等她生长的枝桠终于冲出了亲人圈定好的条框,事情开始变得无法收拾。 丁宇有时候不太理解为什么他说想读个博家里是一派欢天喜地,方婧涵说事情就会变得有些微妙,不过大人不同意她做的事情太多,她好像也没有特别在意。 再往后来,方婧涵终于飞走了。 她去英国读书那天丁宇作为唯一的送行亲属享受了极为特别的待遇,到达机场后他照她的话跑到机场警卫室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然后便等来了狂奔而来的全体亲属,最后一大家子人对着徐徐升起的飞机把方婧涵喷了个狗血淋头。 那年他刚五岁,不少亲戚以为他差点被卖出国了。 相当奇葩的道别方式。 他当时只觉得表姐实在酷得超过了他的语言表达能力,而直到今天直面着一场保送纠纷引发的血案才感觉到抵抗住这种压力有多难。 还是酷吧,他也不会说别的了。 丁宇的所作所为在姚屿看来挺拉仇恨的,他半沉着脸语气酸溜溜地问:你是对自己那么有自信?就非清北不进了? 当然不是,丁宇第一百零一次说他这套话,合作班不说,我的保送资格是信息竞赛挣来的,如果我接受,我就要在一堆编程信息沾边的专业里选,我又不想学这些。 姚屿瞬间明了,点着头说:那还是你挑啊。 丁宇: 话说你,丁宇凑近了一点,我听说你合作班的选拔考试考的不错? 你知道得挺多。姚屿微微往边上挪了挪。 我运动会坐你们班队里了我还能不知道?丁宇当即指出,别说我了,说你自己吧,之前不是不准备去? 姚屿偷偷睨了眼易羿,见他正襟危坐,还在琢磨上午那本不知名的小册子。 我确实不去。姚屿说。 啊,丁宇愣了下,你考着玩? 姚屿揉了揉鼻子:那个班不太适合我。 丁宇一脸你还没进呢就知道适不适合了不适合你去考什么嫌作业题太少不够你做么想开口说话,被易羿以眼刀制止。 丁宇:? 这位先生看似在专心阅读实则一直在听他们说话? 姚屿也注意到了易羿的反应,他胆子比丁宇大,直接倾身过去看了看某人手上的书页。 虽然早上没能看清这到底是一本什么书,但上面的图样他大致记得。 花不溜秋的彩页保持着原样。 姚屿刚想笑他,就见易羿忽然把手一伸,从书脊处捞出一部手机。 姚同学一看就懵了,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口袋,空。 那好像,是他的手机? 第52章 姚屿很快懵而复醒,问:我手机怎么在你那儿? 七个小时。易羿说。 什么七个小时? 你终于想起来你手机不见了的时间,易羿把那只手机握在手里上下转了一圈,也许还能更长。 毕竟不能算是想起来,只能说是看见了。 姚屿伸手去够,易羿却不给。 姚屿纳闷:你干吗? 想想掉哪儿了?易老板活像个老妈子。 姚屿: 他捏着下巴想了想,觉得这道题有点难。 习惯的养成甚是可怕,他大前天摔了手机,两天后重新拿了新的,结果大脑已经自动默认了他无机可用这件事实。 这能怪他吗? 姚屿猜:饭桌上? 水池上? 书房里? 再给他几次机会,他能把易羿家里所有地方报一遍。 易羿无表情地公布了答案:床上。 噗那边丁宇原地喷了。 他把手机掉床上,你捡到了?丁宇心想这信息量也太大了,他小丁幻想世界里不能承受之重。 这话放在平常姚屿绝对不会多想什么,偏偏是今天,他脑子里有一根弦蓦地绷紧了,笔直地盯着自己的手机。 丁宇意识到自己失言,又看姚屿可怜兮兮的模样,一下就把易羿脑补成了专业回收手机的伍万群。 管太多了啊,丁宇说,就这摔一个买一个的速度,说明我们小姚喜欢拿手机丢着玩,你,尊重一下别人的兴趣爱好。 姚屿可算见识了什么叫哪个都得罪的说话技巧,没忍住,一声噗嗤。 唉,还笑。丁宇看回姚屿的目光带着同情。 姚屿: 易羿象征性地问完就不拦着姚屿摸过来的手了,把掌心翻到正面,看着那几根半曲着关节的手指从他手心滑过。 捡手机时姚屿垂着眼想他为什么会犯这样的蠢事,也许是早上的突发状况太过分心,亦或者他就是忘了。 他的手触到手机时屏幕自己亮起来,接着异常大方的露出了内里的页面。 姚屿眼皮一跳。 那上面是他昨晚搜索网页的内容。 一路很匆忙,别说设置解锁密码,连软件也没下全,这板砖经过谁的手,等于对谁零秘密。 姚屿把手机往袖口塞了塞。 不知道他看见了没? 疯狂搏动的心跳在片刻后恢复冷静,如果他看到,应该不会是这个反应。 还玩猜一猜? 不过他的问题可能已经不需要搜索引擎来答了。 假期过的很快,丁宇每天都会过来,其中一天还提出了直接在这里住到开学的想法,遭到了易羿的冷漠拒绝。 理由一,他跟方婧涵熟,被丁宇家里的人知道了会给她招黑;理由二,他这里没有多余的床。 丁宇无视理由一,当场否定理由二:你们不是睡一张床? 然后他差点连门都进不来。 其实确实没有地方给他睡了,自第一个晚上过后,易羿让出了二楼的位置,完全不给人说话的机会搬进了一楼,也没提什么解释。 楚晴在假期第三天的晚上离开了甫阳,她按照先前的约定,带着姚屿在外面吃了一顿晚饭,期间说了几件家里的事。 一是他爷爷心脏不好的老毛病最近有点冒头,姚立辉把爷爷接来了家里一起住,顺便还请了个保姆;二是姚立辉南边近海分公司的项目进行的很顺利,这段时间他一直在那边出差,快一个月没回过家,即使姚屿回去也见不到他。 姚屿低着头嗯了一声,更怀疑他们是吵架了。 饭后楚晴以为姚屿住在学校,而这儿距离甫阳一中只有步行十五分钟的距离,叮嘱了句路上小心便打车去了车站。 姚屿站在饭店门口,停了许久才开始动。 这会儿天色还不算晚,不需要走得太快,学校门前的路不似早晚高峰那么人山人海,但到底是市中心,疾驰而过的车仍一辆接着一辆,喧扰着停不下来。 他来的时候易羿说有事出门一趟,顺便把他送了过来,回去就,靠他自己了。 姚屿一边走着路,一边想着回这个词极具灵性,用在这儿似乎不大合适,但又找不出什么其它的词来替代,想了半天决定还是不想了。 有的事弄清楚了,不一定要表露出来。 再说他觉得自己也不是全想清楚了,就比如现在,他就不太知道明明没想着回学校,为什么鬼使神差走到了学校门口。 国庆假里除了高三楼,大部分地方黑着灯,从远处望过去毫无人气,姚屿却觉得哪怕在黑灯瞎火的教室里坐着,也比跟楚晴在一起舒服。 以前他从来没这么想过。 可能是因为有了对比,也有可能是身体里没按时生长的叛逆分子悄悄冒了芽。 姚屿想来都来了,不进门说不过去,于是把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了下去,抬头看向门卫。 斑马线就在不远处,他人却懒得多走那几步,默默下了马路牙子,准备横穿。 姚公德心暂丢屿完成了人生第一次横穿马路后自我感觉不错,一点心理压力也无,脚步不停走向目标地点,对边上某辆突然开了车门的车毫无知觉。 然后在还差五秒就能跟门卫大叔打上招呼的时候,被人硬生生拦了下来。 姚屿愣怔着盯住眼前突然出现的男生,眼里映出他的白T长裤和辨不出表情的脸,脑子里完成了真清空。 你怎么在这儿?姚屿没什么底气的问。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门卫大叔估计假期执勤挺无聊的,眼见两个男生在学校门口站着却不进来,圈着两条胳膊走到窗边看起了热闹。 你怎么到学校来了?姚屿瞄到了保安大叔的动作,感觉再不说话可能就要加入他的重点观测名单了。 你呢?易羿没问答他的问题,反而把问题抛回给了他。 姚屿心说我就是那么一不小心 走路没看路。 他讪讪地朝易羿笑了下,眼里的心虚被捉了个正着,姚同学能感觉到眼前的人身上冒着丝丝凉气,不知道是车里空调带出来的,还是天然散发出来的。 我回来拿个东西。他要脸。 易羿蜷在身侧的手指紧了紧,而后松开,说了声:去吧。 听到过关的提示音响起时姚屿忽然觉得那种没通关的紧张感更甚了,他仰头看了看易羿,见对方也正低垂着眼望着自己。 天黑起来谁的面子也不给,眨眼之间刚刚还带点白日喧嚣的街道瞬间暗了下去,互藏着心事的两个人默默地对上对方的眼睛,又默默地移开视线。 姚屿清了清嗓子,重新说:不拿了。 易羿眼皮微抬。 回去吧,姚屿有点酸,又有点想笑,这是怕他丢了还是怎么的,你车停哪了? 易羿不动。 姚屿干脆抢下他手里的钥匙:你不开我开走了啊。 易老先生倾身拽回钥匙,瞥了姚屿一眼:你会么? 姚同学不服气地说:你没让我试过怎么知道? 易羿无言片刻,说:换一辆让你试。 等他们两个开到家,易羿进阁楼拎出一辆小孩用的玩具汽车,姚屿才知道他说的换一辆是换了怎么一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是不是欠打? 易羿手往地下一指:开。 姚屿: 这人何止欠打,欠揍欠收拾欠摩擦欠的太多了。 这个休息天的小插曲没让丁宇知道,在他的认知里,姚屿就真在易羿家里住了七天,蹭了七天的饭,陪、培养了七天的感情。 易羿的性取向在丁宇这儿不是秘密,但也没有开诚布公的讨论过,一切全凭他的观察和方婧涵的透露,所谓旁观者清,有些时候丁宇都觉得易羿就差把喜欢二字刻在脸上了,姚同学仍是无动于衷的模样。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37) 丁宇开始反思。 反思是他想的太多还是当局者太傻。 想了半天又觉得自己不该那么事多。 直到他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出现的易羿家里时,姚屿吓了一跳。 你家很远吗?姚屿真诚地问。 不远。丁宇看到他的脸,头更疼了。 那你是真的很想住在这儿吗?姚屿继续问。 不不不,丁宇疯狂挥手,我是国庆后有月考,紧张的。 姚同学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你有什么不会的,我教你? 丁宇: 姚同学的眉眼亮亮,一点也不像他想象中那么傻白甜。 丁宇心想,算了,他再也不要管这两个人了。 国庆假期结束的第一天,高一七班简直照搬了开学报道那天的场景,各科作业像插上了翅膀在头顶乱飞,课代表一边忍着不能带头抄作业的痛一边维持秩序。 合作班的初选名单张贴在了高一教学楼的一楼,早上来时过于慌乱,只有很少的人注意到了这张名单,等上午两节课过去,指路大课间的音乐响起,一堆人后知后觉地卡在了出楼的过道上。 是不是哪里不对?有人问。 好像少了点什么。有人答。 运动会作为全年级大型信息交换现场,方便全体高一深刻地记住了七班的两位同学。 一位帅到掉渣,全方位无可挑剔的交换生;一位冉冉升起的年纪学霸,以一己之力击溃了甫曜横跨多年的合作班前三阵线。 不是说他考了第一吗?人继续问。 不会吹错了人吧另一个人点了点名单,递补上的第一赫然是他们也很熟悉的学霸。 第53章 没一会儿,姚屿没进合作班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年级。 大课间有人喜有人忧,忧的人远远多于喜难自禁的天选之子,不过毕竟喜的人在少数,这种忧在大家都忧就不算忧的情境下持续了一个课间,很快转变成为了对姚屿的各种猜想。 有人说,消息根本就是假的,因为他们试图找出最初的来源时发现无人接盘。 于是刘和昶被动接起了盘。 第三节 课是数学,刘和昶只听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一阵接着一阵,教室里的气氛微妙,他坐在靠前的位置,摸手机前先回头看了一眼学霸姚。 学霸姚显然对老师讲课的内容兴趣不大,十几分钟头都没抬一个,刘和昶只能看到他桌上压了本明显不是数学必修的书,对周围时而飘来的围观目光毫无反应。 刘和昶转回头,小心翼翼地打开微信界面,置顶的七班群安静如鸡,跟底下好几个99+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按开第一个,里面已经讨论到伍万群的普通话等级考试到底有没有拿到甲了。 马假线: Kris:哥,你总算来了 马假线:你们都不用上课的吗??? 小念念:上课又不耽误水群 Kris:上课又不耽误水群 某瞳:上课又不耽误水群 马假线:停停停,我@还没看完,别刷了 Kris:别看了,我们重新问一遍比你看一遍快多了,就你们班那个姚屿,上次你说的,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不是吹牛吧? 小念念:还吹的有模有样的 马假线: 这世界上的事真是奇妙。 他上次确实想借姚屿的名字吹两点牛,把战火引到第一的名头上,再装无辜全身而退,最多就是低个头,认个错,风一吹有关他的问题就被吹走了。 结果稀里糊涂反炒了姚屿一波,自己还成了年级小群里德高望重的人物。 然后这德才高了一礼拜,他又从天上掉到了地上。 刘和昶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满眼都是泪。 马假线:你们还是等我看看 等他好好捋一捋,这次他自己也没搞清楚。 要说如果姚屿真的落选了合作班的考试,按他最开始的小心思,他现在该在群里致以沉痛的悼念,再在背后乐得原地起跳,落地后自己敬自己一杯。 然而经过一轮天堂到地域再到天堂再回到地域的口碑历程,他原地只剩下懵。 刘和昶自己也忍不住问:到底什么情况? 年级群受总人数限制,到四百以后群主就喊大家别再拉人了,奈何架不住这次吃瓜群众过多,拉人的消息不断在屏幕里跳上跳下。 群主这会儿估计正在认真听课,没管群里的事。 七班人不知是不关心八卦还是只看不评,刘和昶愣是没有在群里看到一个眼熟的。 刘和昶觉得自己该改名刘惆怅。 就在他对着数学作业本底下的手机发呆,思考是否就此装死比较靠谱的时刻,群里响起了一个不一样的声音。 煎饼加聪:卧槽 煎饼加聪:我*% 煎饼加聪:你们知道我们班发了什么??? 刘和昶盯着这四个字想了半天,想起来这人大名伏聪,是高一十三班的学委。 刚好吊在初选名单的最后一位。 煎饼加聪:不不不等一下,让我缓缓,我现在眼睛看到的东西超过了脑容量 煎饼加聪:我们物理课,发了选拔考的试卷讲评 十三班的物理老师大名吉文峰,是物理竞赛的主力带队,老职业病了,对各种物理难题热衷到了痴迷的程度,教出来的学生对他又爱又恨,谈起就是一言难尽。 选拔考难度大于教学大纲,学校不要求讲评,卷子也由教务处统一保管了起来,但扛不住他去复印个百来份发给自己教的班级。 整张卷子主考理科,数理化题占比极大,物理一科排在卷首,正正好好占了一面,复印起来特别方便。 然后十三班的学生就看到这份卷子的抬头底下: 班级:高一7,姓名:姚屿 伏聪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拎着试卷,眼珠左右来回转了几圈,最终抛弃卷子,往群里加了个卧槽舒缓自己被浪费的感情。 煎饼加聪:[图片] 煎饼加聪:冒着生命危险拍的,自己看吧 初选名单上只有名字没有分数,但不妨碍第一名的分数在一个大课间从一楼传到五楼,眼下看到群里陌生的分数、熟悉的名字,众人都有点恍惚。 菜子爷:这不是比第一名分还高么??? Kris: Kris:之前好像听说,合作班的选拔不是全看分数的 煎饼加聪:什么项目能把第一名综合出名单,你告诉我,我立马改行,不考试了 群里安静了几分钟。 小念念:别告诉我,是那个 Kris:我觉得,应该就是那个 不知道叫啥:小弟附议,绝对是那个 煎饼加聪:@马假线,你搞明白了没?是不是那个? 徐天瑞:哪个?合作班?我姚哥是自己放弃的啊 徐天瑞同学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进群当天就把备注换成了大名,加上他运动会总围在姚屿身边秀脸,年级里听说过他名字的人呈N次方式上涨。 当场有人问:老徐,你姚哥为什么放弃? 做不出例题开着小差的徐天瑞看到这条消息指尖一顿,心里一阵捶胸顿足。 国庆回来,他的座位已经换到第一大组,离风雨不动的姚屿隔着不能再远的距离,课间仓促听了句不去了就打了上课铃,把他的蠢蠢欲问全部掐在了喉咙口。 以至于必修一例题的体感难度都上升了一个层次。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徐天瑞蹭地从窗口蹿到易羿的位置,人没坐好话已出口:姚哥,你怎么想的? 姚屿的视线在他身上停了一秒,又扫向不经意路过此地第八次的刘和昶,打了个响指说:我妈让我考我家那边的大学。 哦徐天瑞对这个答案的接受程度良好,琢磨了两秒又疯了:那你妈干嘛不让你读家那边的高中?跑我们省来高考,找虐吗? 姚屿:? 他信口拈来的谎话,压根没考虑高考难度和地域差异。 姚同学心虚了一瞬,努力思考也不是很虐的杀伤力是否超过了徐同学的承受能力,还没想完,就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徐天瑞背后。 冷冰冰的表情杀伤力相当大。 姚屿:咳咳咳。 徐天瑞只觉得屁股一凉,回头便对上了易羿不太开心的脸。 他再看看自己,人在易羿的桌上,脚在易羿的凳子上,头头怼在姚屿的脸面前。 易大佬的眼神有点像看死人呢 姚屿幸灾乐祸地看着徐天瑞把易羿的桌椅擦了个锃亮,顺便把自己的东西也收了让他擦了一遍,问落座的易羿:你怎么过来了? 自从两张桌子拼成一张,易羿还没有在上课时间出现过。 易羿把书包塞进了抽屉,看起来是要久坐的意思:那边考作文。 姚屿纳闷地问:你不用考? 易羿淡淡道:我用? 姚屿:你不用吗你作文看起来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嘲笑的嘴脸过于明目张胆,易羿伸手在他桌上敲了一敲:做人别太炫。 姚同学的报应来的太快,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第四节 ,英语课,英语老师进门就把国庆作业往课代表桌上一摊:发下去,同桌交换。 姚同学: 语文政治这种科目他还能在海归大佬面前吆喝几句,而英语,姚婆婆实在卖不起瓜。 七班的英语老师素来不爱讲语法,按她的说法,语法是他们该在初中或者课下学的东西,学语言,语感是第一,规律是第二,虽说考试总爱考些七七八八犄角旮旯里挖出来的深坑,但这不是最近没有考试么。 为了践行这项理论,她布置的国庆作业里一半是阅读,一半是作文,用徐天瑞的话来说,前一半不是一般的好抄,后一半不是一般的难抄。 眼下这份作业正握在易羿手里。 两个人一起住了七天,住出了姚屿破罐子破摔的大无畏精神,他灵魂挣扎了片刻觉得无药可救,马上一脸沉静地认了命。 易羿看着他的试卷看得格外认真。 阅读理解,讲起来远比做起来复杂,英语老师先把答案抄上了黑板,随后放下粉笔走下讲台两边看了看,问:对完再想想,哪道题不理解需要我讲的? 易羿不动声色地拎过姚屿的笔袋,轻声问:想用什么味道的笔? 姚屿面色忿忿:红笔只有一种味道。 于是卷面上被划了个哈密瓜味的斜杠。 姚屿哑口无言,不太记得这道题是在什么时候做的了,题干问的是作者想表达的思想,意指全文中心,他细节题全对了,却单单错了这道半送分的题。 英语老师等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去,挨个题问了下去,果然这道题错的最多。 你们啊,就不会反着推?她得到反馈当即抖了抖卷子说:这种选项全部模棱两可的选择题,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不就是对的? 我找一个同学分析分析。 她大手一指,点起来一个满脸无辜的姚同学。 做对了吗? 没。 正好,说说你当时怎么想的。 姚屿把卷子提到胸口,一目十行扫完了整篇文章,开口说:作者举反例论证了开篇的观点。 什么观点? 有事情需要藏着掖着的时候,藏起来不一定会得到好的结果。 第54章 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按这个思路,不就应该选C?怎么你们都选到D去了?D有什么魅力把你们全诓骗了? 她边上的男生很实在的答:D有母语思维。 说了多少遍,做阅读最忌讳用中文去解读内容,你们得学会用英语去解释英语,用英语思维来理解题目,找不到方法的话,可以找双母语的同学聊聊。 这是开学以来易羿上的第一节 英语课,他跟七班的英语老师接触不多,闻言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 台上台下二人四目相对,英语老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聊聊。 易羿: 有一种被当做工具人的既视感。 这一晃神,姚屿脸上一闪而过的苍白便跳了过去,虽然快,仍是被易羿抓到了一个角。 他的眸光有一丝狐疑:怎么了? 姚屿拽回了卷子,硬邦邦道:别看。 不就错一道题?易羿的语气软了下去,我帮你改的题还少? 他不说还好,一说姚同学脑海里立马飘过一本牛津英汉词典那么厚的聊天记录。 闭嘴。姚屿恼羞成怒,赏给他两个字。 * 十月假后到十一月的日子过得悠长,其中不乏大多数人不把期中考试当回事的原因。考后没有家长会,也不用像高二往上弄全年级排名的成绩条,初入高中的崽子心暂时飞在外头没有收回来。 这一个月里,除了开头惊心动魄的合作班初选之外,各科竞赛班也开始物色人选,小小一个期中考实在不够看的。 有的班级任课老师进度飞快,临到考前才点着课本往回翻了小几十页,说:期中考的范围只到这儿。 台下几十个人头一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高一七班的生物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老师一边带高二的会考一边带高一,情不自禁往后多讲了一个半单元,末了十分阿Q精神的宣布:后半学期我们可以轻松一点了。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38) 短暂的绝望过后七班同学心想:确实可以轻松一点了,考不好全是你的锅。 熊嘉晟是这群人里稍微比较正经的,他只有一点小小的担忧:学校老师不是特别懒么,那最近这段时间的竞赛卷,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 没等说完他同桌先被他吓死了,斩钉截铁地捂住他的嘴:没有这种可能。 考前一礼拜,整座高一楼进入考前复习状态,具体表现形式为:副课全停,留两节放风的体育活动,其余时间全部自习,任课老师会时不时到班里来坐班答疑。 老套路了,隔壁两栋楼都熟透了。 新一届高一倒是对这种套路略觉新鲜。 甫阳一中考前十分流行一种叫知识导图的东西,发源于某位爱画时间线的历史老师,之后被理科老师拿来借鉴,自个儿画了两笔顿觉这东西可以帮忙理清学生的思路,于是大力推崇。 高二高三人手N张,都是趁停课周画出来的。 这传承被新高一毫不犹豫扛上了肩膀。 黄金一礼拜,楼里到处是拿着彩笔画画的。 姚屿也有做知识导图的习惯,但他的图一般画在脑袋里,这种堪比美术课的盛况他还是第一次见。 手里的书页随意翻了几页,视线随着前桌夸张的动作上下翻滚。 徐天瑞桌上摊了一排失去笔盖的细水彩笔画兴正浓,画到一半突然对纸上的留白够不够产生了怀疑,转头想参考下其他人的大作,一下跟姚屿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姚哥,他愣住,你是在看我吗? 边上的梁金饶嗤了声:少自作多情了,学霸肯定是被你的丑作惊到了,你看看你这画的什么?把化学书目录抄了一遍? 滚哪,我这是按上次化学小报的格式精心设计的,等把内容抄上去让你就惊艳吧,徐天瑞嘴上对梁金饶说着话,手里把硕大一张大白纸推到了姚屿眼皮底下,姚哥,你肯定能看懂。 你抄目录不够还要抄书?给郭嘉省点墨水行不行。 滚滚滚。 徐天瑞这人自来熟,点子多,看着跟谁都能合得来,奈何做了两个月的同桌,梁金饶已经把他的花花架子下有几斤几两摸得一清二楚,甚至还有点嫌,一言不合就激情开怼,弄的徐同学很掉气场。 姚哥,你看?见姚屿没什么反应,徐天瑞又把纸往前怼了怼,妄图在姚屿这里寻求安慰。 梁金饶继续嗤:省省吧,学霸绝对看不上你的报纸,你也不想想你做的是哪门课?化学小报咱们班怎么赢的? 他话一说完,徐天瑞和姚屿均是一愣。 高中生活,花样繁多,高一年级的化学小报比赛就是众花中的一朵。 比赛通知一出,熊嘉晟激动不已,别的班不知道,他们班有化学大神易羿啊! 因为总是碰不到化学大神来班里,熊嘉晟特意找了姚屿委婉转达了希望他出手相助的想法,让姚同学无语了好一阵子。 涉及整个班的比赛,姚屿去传话,性质就变了。 感觉像他代表七班给人找事似的。 这人还是个游离在外的交换生。 一连几天碰到时都没说出口,熊嘉晟给的截止日期前一晚,姚屿没办法,带着一纸通知去了易羿宿舍。 503对姚屿来说是除了他自己宿舍之外最熟悉的房间,房门距离楼侧的窗户很近,以站在门前的角度,能清楚的看见楼下食堂门前的布告栏和往这边横冲直撞的学生。 因为班级不一样,正常班的课程强度远比国际交换班大,姚屿的课比永远易羿多得多,下课时间几乎没有重叠。 但他们总能在一起吃饭。 姚屿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易羿特意等他,但国庆回来后,年级里认识他俩的人渐渐多了,不管易羿在楼下还是七班后门,总有人对着他嘀嘀咕咕,而自己加入以后那种嘀咕会变得更加猛烈,姚屿经历了几次,后来就会故意在班里磨蹭一会儿,等人流少了再找易羿汇合。 学校里搭伴吃饭的数不胜数,高二分班后还有横跨好几层,专程等着以前同学一起吃饭的,他们俩的搭伙在遍地开花的学校里实在微不足道。 姚屿也知道,那些议论他们的人无非是开开不带恶意的玩笑,调侃调侃神秘感十足的冰箱学霸组合,跟拎不清状况的多舌鬼没有半毛钱关系。 鬼在他自己心里。 姚屿的行动一出来,易羿也立马变了。 备受瞩目的七班后门不再出现他的身影,他开始跟自己在食堂门口偶遇。 只一个星期,徐天瑞就从易哥!变成诶,易哥呢?再变无话。 徐天瑞是忘得快,姚屿却产生了新的疑问,易羿是怎么每一次都掐的那么准呢? 他站在503门口侧着头,用眼睛丈量着窗外走道的长度,屋内在他敲门后有了动静,却迟迟不见人来开门。 就在他忍不住想再敲一次时,门终于被人从里拉开。 姚屿看清易羿的模样,身体一僵。 湿漉漉的短发贴着少年清俊的脸,发丝上水未干,顺着脖子流进了明显是仓促套上还未抹平的短袖衫里,沾着水珠的脸上一双眼睛被冲得极亮,眼里映出自己后,主人眉头一紧。 姚屿愕然:你在洗澡? 易羿嗯了一声,拎起毛巾在头上胡乱抹了两下。 那我待会儿再来吧。姚屿急促地往后退了几步。 进来,易羿瞥了他一眼,又瞥了他身后空无一人的走廊,待会儿就熄灯了。 这人一看就是澡洗了一半,所以姚屿进门后看到他重新钻了浴室并不惊讶,只是姚同学在凳子上坐了几秒后忽然想起,待会儿就熄灯了,他不会要洗到熄灯吧? 遇事不决,坑人坑己,直到此时姚同学才感觉出,他来之前纠结浪费掉的时间有多宝贵。 偏偏易羿洗得格外地久。 姚屿从凳子这头滑到那头,来回玩了半天,隐约觉得化学小报的事恐怕要黄,起身走到水声阵阵的浴室门口,试探性地敲了敲门:你还没好? 里面的动静戛然而止。 马上。易羿模模糊糊的声音传来。 姚屿实在说不出再催的话,又坐回凳子。 约莫过了三分钟,浴室门锁一阵轻响,穿戴整齐的易羿走入了姚屿的视野,姚同学脸上一喜。 可能他的喜还没传到易羿的视网膜内,天就黑了。 不是宿舍就黑了。 姚屿: 站着的黑黢黢的影子比坐着的反应快一些,停顿片刻后便镇定地走向屋内。 你洗澡洗的真早。姚屿趁着黑暗里某人看不清他表情说。 易羿越过吐槽者按开了桌上的充电小台灯,衣摆贴上了姚屿的鼻尖,一股清新的味道瞬间灌满了姚屿整个鼻腔,让他浑身的汗毛竖了起来。 姚屿伸手攥住了易羿的衣服,触到衣料里柔软的湿意,衣服主人俯身的动作让这块料子下的肉色在微弱的灯光亮起时漏了出来,姚屿的呼吸随着视野的清明一滞。 易羿重新站直身子。 晚上有个联欢活动耽误了,他往下拉了拉衣服,视线扫过姚屿放在他桌上的纸,这么晚过来怎么了? 姚屿被他提醒,空白的脑子里才浮起正事。 班长有个委托给你。姚同学拿起被他遗忘的传单,在易羿眼前甩了甩,正要张嘴,刚被刺激过的五感又一次发挥了它的功效。 门外有开门声传来。 姚屿心里天崩地裂:可能有人不想让他活。 第55章 甫阳一中的宿舍纪律甚为广泛,广到了管理学生的入睡时间,熄灯就是其中一条约束手段。 灯是宿管大爷手动熄的,一层宿舍的大灯共用一条线路,他在楼下总控室拉一下就能关掉一层楼的灯,除此之外,电不断,卫生间的灯也不断。 所以熄灯主要起个警示的作用。 等熄灯后,另一项传统项目就开场了:查房。 姚屿迅速关掉亮着的台灯,防止光从门缝里漏出去,同时低声骂道:怎么这么快上五楼了? 平时大爷也查房,规律被鸡贼的学生们摸的很清楚,熄灯十分钟后开始缓慢地往楼上爬,高三住的三楼不用查,他会先上四楼查高二,查完高二再到五楼查高一,中间起码有十来分钟的时间差。 所以一般他到五楼时,距离熄灯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再慢的人事情也办完了。 姚屿没有特意留意,但楼下小黑板上没出过惨案,这个规律应当是稳的。 易羿睡的晚,倒是很清楚宿管大爷的作息,但他也解释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语气凉而微妙:不知道。 姚屿立刻去想:怎么办。 查房不一定会进门,有时候大爷在门口没看到光,屋内也静悄悄地没什么动静,就不会推门进来,否则每间宿舍都开门看一遍,他得开到下半夜去。 大爷进哪间宿舍不可推理,进门后做什么倒是可:先看有没有人在床下的,再看床上有没有开着小灯不睡觉的,走之前瞄一眼卫生间有没有藏在里面的。 查到,小黑板见,月末统计班级分数时宿舍分一栏会标注的一清二楚。 姚屿在心里暗暗叫绝。 易羿很淡定,原地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声音,垂头问姚屿:你介意吗? 姚同学瞥他一眼,心想我会介意? 被查到不睡觉又不是什么大事,哪怕被孙冬灵找过去批评教育,他也不是不能承受,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屋内伸手不见五指,易羿站的离姚屿很近,五官被黑暗重重勾勒了一圈,轮廓依然好看。 姚屿在漆黑中盯着他的脸,心缓缓地沉了下去。 他是不怕被大爷抓到,但眼下的情况,他并不在属于自己的宿舍里。 要抓,他们两个会被一起抓到。 既然是一起,也就不存在抓一个放一个的说法,他们的名字会一起登上光荣榜,接受全体住宿生的观摩。 姚屿的喉咙微微痒起来,思绪追着门外的声响凝固住,半晌,低低地说:介意。 大爷今天做了个无情的开门关门机器人。 前两天,他在办公室里无意间听到进出的学生提到期中考试四个字时就有感觉了,果不其然,终于在今天,伍万群亲自跑来男生宿舍,找他谈了半小时的心,临走前状似无意的一提,让他花点时间在高一年级的宿舍纪律上。 大爷也是小时候经受过教导主任魔鬼教育的人,只不过那时候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之后,他还是没能逃出魔鬼的爪子。 今天他叹着气,几乎把高一的所有宿舍都查了一遍。 收获嘛,看看他手上的记分册就知道,自然也是相当丰富。 这个年纪的学生,有几个会乖乖的十点就睡觉? 大爷心里比老师们清楚多了,一般他查完房之后各种小台灯又会亮起来,赶作业的赶作业,玩手机的玩手机,起码忙活到半夜十二点,整栋楼才会真正沉睡下去。 伍万群对此表示:不要紧。 临近考试各科作业都是以复习为主,要让学生们懂得充分运用时间,就要先从住宿生抓起。 伍万群的经验之谈:学生之间的作业效应是很猛的,住宿生知道晚上查寝,必然会抓紧白天的空闲时间和自习,等其他学生发现他们的作业进度令人发指,自然会警铃大作,想尽办法跟上。 大爷:你对,你说的都对。 走到五楼最边上的房间,拿备用钥匙开了门宿管大爷才想起,这间屋子住的是今年过来的国外交换生。 门开都开了,大爷愣了下,还是迈腿走了进去。 宿舍里的四张位置只有两张有人居住的痕迹,其中一张床上空空如也,看起来像是好久没人睡过了。 大爷对这个时常不回来的外国小子有印象,目光直接跳到另一边的床位。 上面的男生半卧在床上睁着眼,笔直的看向他。 大爷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查房时不装睡的,登时被他吓了一大跳。 还没睡?他壮胆似的问了句。 男生嗯了一声,没了下文。 大爷继续说:你们主任叫我来检查,没事我就先走了啊。 这回嗯都没了。 大爷尴尬地退了出去。 交换生不在他的检查之列,他进门纯属惯性的意外,但如果他看得仔细点就会发现,床上的男生盯着他只是为了挡住身后的另一个影子。 姚屿从被子里钻出来时眼尾微红,沉默地看着躺在身前的人飞速跳下了床。 易羿什么都没说,按开了桌上的小灯,走进洗漱间洗了把脸。 空调的遥控器是学校统一保管的,不久前入秋之后就回收了上去,易羿洗完出来后爬上了另一侧的床,掀开空调盖子打开了里面的开关。 屋里有点热。他解释说。 冷风吹在姚屿的胳膊和腿上,打醒了他还睡在床上的脑子,他慢慢从床上起身。 小台灯的光很淡,且只集中在一角,姚屿的脸色被那淡淡的光一照只剩下白。 是挺热的。他跟着说。 空气的热度随着扇叶的起伏冷了下去,易羿眼眸里的光依旧是深深浅浅看不出情绪,姚屿等着门外宿管大爷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踏出这层楼才像睡醒似的说:有个化学小报的比赛。 易羿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易羿亲自把写好的短文给了熊嘉晟,姚屿没留下来等他,也不知道他写到几点,但看他精神还不错的样子,应该没花太多功夫。 负责画画的女生们拿着原稿,表情喜滋滋的,偷了几节课的课上时间,很快定了稿。 得奖的消息传来后所有参与小报绘制的人都不意外。 毕竟那上面的文字看上去就不像同龄人能打的样子。 徐天瑞傻完之后妄图给自己找场子:我肯定不能跟易哥比,但姚哥可以啊!你这个人有点崇洋媚外了哈,看不起本土产的学霸? 梁金饶对准他腰就是一拳:这帽子扣的过分了哈。 姚屿被他们两个吵得略烦,抽过徐天瑞的图瞄了几眼,决定赞同梁金饶的观点:老徐,别花时间抄书了,有空还是干点别的吧。 徐天瑞差点没哭给他看。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39) 自习的时间跟上课相比简直像点开了二倍速,等进度条拉到周四,沉迷画图的大帮人群终于感觉到了时间的紧迫,纷纷丢掉画笔投身进了死记硬背的世界里,走廊里除了问问题的学生之外,又多了不少上句对不齐下句的诗人。 期中考试的座位全部由电脑随机分配,周四下午,黑板上多了两份名单,一份是七班学生的考场分布,一份是第七考场的考生名单。 徐天瑞被怼了快一个礼拜总算欧了一把,看到姚屿跟他分在同一个考场时简直兴奋得想把名单撕下来占为己有。 老梁,他拿胳膊肘推了推面色黑沉的梁金饶,真羡慕你分了这么好一个位置。 梁金饶气得压住他的肘子:羡慕来换。 梁金饶被分在了七班本班,这本来也是个运气爆棚的货,奈何他的考场很好,座位号就有些悲剧了,在讲台正底下。 于是本班考场的一大优势事先搞点动作也失去了发挥余地。 九门课压缩进了三天的日程,一天三门的考试下来,是人都要疯。 徐天瑞对易羿不用考试这件事羡慕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好不容易在午饭时间捉到活的人,当即对着饭桌大吐苦水。 易哥,我真的到哪都逃不出你的阴影,他坐在姚屿边上嚼着饭,口齿不清地说:你知道我在考场上遇见了什么? 姚屿本来对他的话不感兴趣,但徐天瑞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我特地挑你跟姚哥都在的时候说这事,怎么样?先猜一个? 姚屿手上的筷子歪了歪,问:跟我们两个有关? 有关,大有关了,徐天瑞有点小兴奋,见姚屿先搭理他立马转换对象,我真的吓了一跳!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毕竟是我们易哥,魅力无限嘛。 易羿听了半天,问:什么意思? 那回操场事件你们还记得不?就老五说姚哥合作班考第一那次,当时不是因为一个女生害得姚哥被拎到老五办公室了吗?徐天瑞说。 姚屿皱了皱眉:你记得比我还清楚。 我能不清楚?女生群里都传疯了。 姚屿递过一个不会吧的眼神,就听徐天瑞紧跟着来: 我潜伏了一个小号 姚屿作势起立要走,徐天瑞使劲把他按了下来:别走别走,我已经被踢了! 姚同学: 但不妨碍我知道那天的八卦啊,徐天瑞按完他看了眼易羿,易哥那天你也在场吧?有个叫曹小凝的女生你记得么。 易羿抬起头,嗯了一声。 我跟姚哥这次不是分在十班考场吗?估计你们不知道,曹小凝就是十班的,而且还很巧,我坐的正好是她的座位。徐天瑞说。 第56章 这事不怪徐天瑞,谁能想到曹小凝的胆子这么大,当时在卷子里看到白花花的纸条,徐天瑞差点没背过气去。 秉承着绝不让你抄的精神,每逢考试收拾考场人人都要把桌上桌下的东西清空,夸张的还会把平时留在桌面上的铅笔字迹也擦得一干二净,全面杜绝不公平现象。 如果不是英语有两份卷子,徐天瑞随手丢了一份进桌肚,他可能考完结束也不会发现桌肚里居然藏了东西。 那纸条卷进了英语卷二的卷子跟答题卡中间。 徐天瑞发现这个宝贝时监考老师离他不超过两米,转身就能看到让他无法自辩的赃物,徐同学一边冒着冷汗,一边翻过卷子把纸条压在了底下。 等老师一走远,他迫不及待地看起了上面的内容。 她让我帮忙跟你道个歉,说她上次做的太过了,她也没想到老五会从那里经过,弄成了那副惨样,话说易哥,徐天瑞头往前凑了凑,我记得那次被老五带走的不是姚哥吗?她为什么跟你道歉? 姚屿听完,若有所思地挑起自己碗里的菜。 人遇到八卦总是变得勇敢,徐天瑞压抑了几天的勇气值在此时到达了顶峰,毫无求生欲的连声问:为什么?为什么? 就见易羿斜着眼睛漠然看过来,三个字终结了他蓄势待发的下一句:不知道。 徐天瑞: 徐同学哽咽了,他确实存了看戏的心思,否则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在考场拆纸条,但他想看,易羿却没有演的意思,眼见他要跟下句,直接说:吃饭。 姚屿转头看了看徐天瑞的脸色,有点想笑。 憋了半天,徐天瑞无奈地自己给自己搭了个台阶:看来是我多管闲事。 他手伸进自己口袋:对了,纸条在我这儿,给你吧,这破事我还是不管了。 易羿看都没看便拒绝:不要。 徐天瑞却脸色一变,直接把口袋底拎了出来:操,我纸条呢? 他瞬间反应过来:操,不会夹卷子里了吧? 带着百分之一的侥幸心理,徐天瑞苟延残喘,艰难地喘完了剩下的几门考试。 第三天下午,最后两门考试结束,头一天的数学和英语都批的差不多了,全体高一陷入了强烈的考后恐慌之中,考前再大的心经历了九门课的折磨这会儿也磨的光秃秃的,只剩内里脆弱的小心脏。 徐天瑞的心,直接碎了。 他的纸条的确交上去了,只不过不是夹的,是沾在了答题纸上。 被老师拎到办公室时他慌的一比,好几次提醒自己错不在他,可一想到他的失误连累了一二三四总共N个人,其中还有他亲爱的姚哥和易哥,他就想给自己跪下。 办公室里好几个人,除了孙冬灵,十班的班主任、英语老师,包括伍万群都挤在了里面,曹小凝坐在一张靠背椅上,被这群人围在中间。 过来坐。孙冬灵喊被这阵仗吓的手脚无处安放的徐天瑞。 知道把你们两个找过来什么事吗?伍万群率先发话。 你也是真能作妖,他点了点曹小凝,国庆前我才跟你谈过话,结果你又搞出这么个幺蛾子,你要我怎么说你好。 心梗的快要倒地的伍主任连连叹气:你们就不能乖乖听一次我的话? 徐天瑞很有眼力见地主任,我错了! 你错什么错?伍万群没好气地说,看你把人坑的! 徐天瑞: 两个人对过口供之后,徐天瑞就被赶了出去。 临走前英语老师赏了他一句:这次考试你就别想了,扣你30分还是50分,等我看看你的成绩决定。 徐天瑞忍住悲伤,死皮赖脸地扒着孙冬灵的办公桌:老师,那没易哥什么事了吧? 他有没有事有你啥事!伍万群怒吼。 徐天瑞忙不迭溜了。 对供期间来了好几位来拿试卷的课代表,经由他们的嘴,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年级。 八卦最终回到康小灵通的耳朵里时,已经被添油加醋地做成了相当夸张的版本。 我操,老徐,康蒙简直不想跟人承认徐天瑞就跟他隔了一张位置,仿佛智障会传染似的扇了扇面前的空气,以后打游戏别跟我组一对,猪一样的队友不封给你我第一个不同意。 我是故意的吗?徐天瑞很想大声反驳,鉴于易羿跟姚屿都坐在他身后,他暂时没有那个勇气甩脾气,于是便在面部表情上拼命使力,凶神恶煞地瞪着康蒙。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啊老徐,康蒙一边给他那些同学辟着谣一边数落,你看看你给大家造成了多少困扰?你想过那个女生的感受吗?不说失恋,就这传的全年级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她心里该难受成啥样? 徐天瑞被噎了一嘴,支吾半天撂下一句:你放心!我会找她道歉的! 说完这句话的当晚,徐天瑞就在晚自习后拦路截到了面色苍白的曹小凝。 十班的状况比其他班都要糟糕,班主任大概是在全班面前批评了她,操场事件时跟着曹小凝的另一个女生不见了踪影,周围人经过时虽然不是故意,但也会下意识地多看她两眼。 背后如何讨论,就不必想了。 徐天瑞越琢磨越觉得自己是个大傻逼,人站到曹小凝面前时,话已经不会说了。 不过他没尴尬几秒,边上忽然传来一阵惊呼,曹小凝的脸色一变,徐天瑞顺着她的目光回头,就看到身后跟了个拉走所有仇恨的身影不是姚屿是谁。 徐天瑞傻愣了半天才问:你怎么来了? 姚屿偏头看了眼曹小凝:我有东西忘在考场了。 而跟姚屿一起过来的,还有此次话题的另一个中心人物:易羿。 这两个人往漩涡中心门口一站,立马把气氛推向了深渊。 不是,你拿东西,那易哥呢?徐天瑞问。 我陪他。易羿答。 徐天瑞在门口支棱着,半天也没看懂他们为什么这时候出现。 曹小凝的神情有一些呆滞,直到姚屿站到她面前才反应过来,向后退了一步:对不起 别道歉,姚屿说,能不能帮我个忙?我尺掉你们班了。 啊,曹小凝梦游般地点了点头,什么尺?掉在哪里了? 直尺,我考场座位的抽屉里。姚屿朝十班教室扫了眼,窗口试图拍照的男生悻悻地放下手机。 麻烦了。他看回傻站着的女生。 曹小凝应了声,不用问就准确地找到了姚屿考试坐的位置,从抽屉里摸出那把尺,出来交还给姚屿。 两个人错身而过的时候,姚屿忽然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曹小凝一怔,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头,眼眶慢慢漫起一圈红色。 走了。姚屿对她说。 姚哥,徐天瑞看着他的动作满头问号,\这就走了?\ 我走了,你爱走不走。姚屿用尺抽了抽他的背,几步迈到楼梯口。 出乎姚同学意料的是,叫住他的并不是徐天瑞,而是全程像一个字都没说,也没动的易羿。 怎么了?姚屿停下来问。 易羿对他比了个稍等的手势。 周围的人隐隐有了骚动,相对于姚屿找尺这种剧,他们更乐意看八卦男主和女主的对手戏,一个个地把耳朵竖得老高。 曹小凝。易羿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我只有一年。他说。 姚屿斜伸在外面的腿缓缓收了回去。 你知道一年后会发生什么吗?易羿说话的声音不大,却用力地撞进了姚屿的耳朵,我会回英国,你也会选科分进新的班级里,实在没必要弄成这种局面。 他的言下之意,我们不可能五个字简直呼之欲出。 曹小凝微红的眼睛彻底要崩溃了,姚屿注意到她的表情,一股无名之火当即熊熊燃烧起来。 你说什么呢?他上前拉住易羿的衣服,我才刚把她哄好你就这样,现在说这个有意义吗?不能改天再提这个问题? 不能,易羿镇定地伸手抓住他的胳膊,转过头看着他:我说了,我只有一年,实际期限十个月,现在过去了两个月,还剩八个月。 你明白吗? 姚屿重重地喘了口气,瞪着他说:我不明白? 哎姚哥易哥,徐天瑞冲了上来,这、这你们两个怎么要吵起来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冲冠一怒为红颜呢,别闹别闹,尺找到了就回吧,走走走,我跟你们一起回去。 第57章 易羿的手抓得极紧,徐天瑞拉了半天才拉开:回吧回吧,别在这儿找事了,过会儿老五听到风声又要来捉人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其他课的分数吧。 姚屿收回缠着热意的手臂,一言不发走下楼梯。 徐天瑞的声音远远的飘在后头:姚哥?姚哥!你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们啊! 再之后的话听不清了。 他一路没抬头,等想起来睁眼看看自己走到了哪时,人已经到了运动会时他曾来过的小树林。 姚屿站在入口犹豫了一秒钟,然后一头扎了进去。 他给了自己五分钟,开始把心里的难过和烦躁使劲往下压,以他现在的状况,今天能跟人吵起来,下一步该能跟人打起来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还是易羿。 这是个不好的征兆,代表着他的情绪正在往失控的方向发展,虽然某些感情其实不知在什么时候早就失了控,但他一直把努力地把表象掩饰地极好,好到只要他不说,就没有人觉得有问题。 类似的操作在家里屡试不爽。 树林外有人影一闪而过,姚屿的背倏地紧绷,但看那身形与个头既不像徐天瑞,也不像易羿,没一会儿外围的树杈上伸出了根球拍,他看着那根拍子愣了愣,仰头才发现不知谁把羽毛球打上了树。 直到对方把球够走,都没有发现林子里坐着个人。 姚屿松开背,垂头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距离下半节晚自习开始还有一刻钟,五分钟不够,他可以再坐五分钟。 不过他也清楚,在听到易羿说出我只有一年之后,再多的五分钟也无法填补他内心陡然生出的巨大空虚。 一年,不过一年。 他头一次觉得时间居然会过得这么快。 外头打羽毛球的两个人像跟他有仇似的,球拿出去还不到三分钟又被打进了更高的树杈,这回球拍左够右够够不到目标,被凶狠地朝天一扔跟球一起挂上了树。 姚屿看不下去了。 他从树林里走出去,看到一个明显不是高中生的小男孩正盯着树上的球发呆。 你的球?姚屿走到树边上问。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40) 小男孩大概是哪个留校加班的老师带进来的,看到突然出现的姚屿被吓了一跳,咬了咬嘴唇没说话,迎着他询问的目光点了点头。 姚屿扶住树干,两三下爬了上去。 如果周围有人的话,估计今晚的微信群头条就要被姚同学公然在校园里爬树占领了,这颗长到二楼的树树干笔直,姚屿爬的过程中往下滑溜了一大段,吓的小男孩嗷嗷直叫差点去喊自己的妈。 接着。姚屿拿到球拍把球抖落到了地上,正准备下来时又在枝桠深处看到两个被树叶挡得严严实实的球。 你是不是不止掉了一个球在树上?他低头问。 小男孩诚实地挠头:好多个了 于是姚屿干脆把树上的羽毛球都拿了下来。 树干中心生出了不少分支,其中有两条特别锋利,姚屿经过时被其中一条划到了胳膊,落地后变成了一道红色的凸起,从手肘到手腕。 小男孩接球拍的时候声音都变了:哥哥,你没事吧? 姚屿把手臂翻过来看了一眼:没事,这算什么。 小男孩的眼神立马充满崇拜,顺便夹了一丝小小的不赞同:哥哥,你真的好勇敢,但是爬树太危险了,家里人会担心的,妈妈说羽毛球丢了就丢了,不要紧的。 姚屿被他说得一怔,过了半天才笑起来:哥哥知道了。 小男孩又跟他道了谢,一蹦一跳往广场的方向跑去。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校园里只留下几个没来及出校门的走读生,天色比往常更加昏暗,像是急雨的征兆。 姚屿在树叶的掩护下抬眼打量着高一教学楼,潮水般的情绪跟着远处飞舞的球渐渐落了下去,他实在没想到,不久前刚刚跟曹小凝说过的话,居然没过多久就被人回给了自己。 你很勇敢。 这是他真实的、对曹小凝的唯一想法。 回到七班时易羿站在门口,见到他时眸光闪动了下,没有贸然上前。 姚屿咽了口口水,慢下步子状似无意地问:你不进去,站外面干嘛呢? 易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手臂从护栏上收回身下,说:没事,我看看下没下雨。 姚屿没接话,径直进了教室。 徐天瑞个没心没肺的果然已经回家了,屋里剩下的都是他熟悉的住宿生和几个被期中考沉重打击,决定留下来头悬梁锥刺股但热度可能维持不了多久的典型,黑板上作业栏里粉笔重重加了几个新的大字:订正数学试卷!把一群作妖的心暂时压在了雷锋塔下。 姚屿在位置上看到了自己的数学卷,分数被掖在朝下的那面,一个鲜艳的147。 他没心思欣赏这个分数,也没心思看看3分扣在了哪里,胡乱把卷子往桌肚里一塞,摸出他熟悉的封面,逼自己往脑子里看。 人不过是由种种物质组合而成,这些物质还能细分成为更小更小的细胞和各种东西,从来没有哪一本生物书里写过细胞是有感情的,但他们组合在一起,却构成了连生物本体都时常无法理解的情绪。 姚屿越看,越觉得书上的字不可理喻。 他学生物,除了试图理解父母和动物之外,何尝不想理解自己。 晚饭时他刷了刷手机,群里旁若无人地聊的热火朝天,无一不是在说曹小凝跟徐天瑞的趣事,调侃的语气把徐同志气得头顶冒烟,忍不住亲自下场后又收获了一轮猛烈的嘲笑。 事是徐同志干的,覆水难收,从某个层面上来讲,这是个自作自受的典例。 没人评论他们的对错,但流言往往比认为谁做错了更加伤人,徐天瑞长吁短叹了一番以后觉得要是能把战火全部引到自己身上,那也行了。 毕竟曹小凝又不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雨还是下了起来,噼里啪啦砸在没有走廊那面的窗户上,留下来的走读生人都傻了,叼着笔移到窗边看了半天,得出结论:天不想让我回家。 是你自己不想回家吧!他同桌无情地嘲。 考试成绩出炉遇上暴雨天,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叹气,苏善阳回过头,一脸呆滞地问:姚哥,你带伞了么? 带什么伞,姚屿瞄着窗外,这么近的路,冲回去算了。 苏善阳的表情一瞬间有点像把球打上树的小男孩:那不行,会生病的,生病了就麻烦了。 一群人聚在一起数了数,发现总共不到二十个人里只有七把伞,其中还有八个女生,挤一挤最少也要用掉3把。 我不用了。姚屿朝他们挥了挥手,不等自习时间结束就收拾好东西,闪身又走出了教室。 姚哥!苏善阳在他身后喊,你数学卷子改完了吗?老师说不改好的明天别来上课的! 课前改。姚屿丢下一句。 苏善阳本来想说以数学老师刚才狂怒的样子,恐怕不会给你课前改的机会,一歪头看见姚屿收在桌角的卷子分数,登时哑了。 对不起,是他唐突了。 姚屿飞速跑回了宿舍楼,衣服被雨淋湿了大半,宿管大爷听到动静放下手里的报纸瞪着他:怎么没下课就回来了? 嘴上这样说,见他人湿得七荤八素的模样,大爷还是放他进了门。 上楼时口袋里手机震了震,姚屿摸出来一看,是苏善阳发过来的微信消息:数学卷我实在不会,借一下你的看。 好 他敲了字回复过去。 没几秒手机又震了一下,他以为是苏善阳跟他道谢,便没再看。 胡乱地把衣服一脱钻进洗漱间,花洒浇下的水冲走了残留在身上的凉意,热汽在眼睛打了一层雾,朦朦胧胧地看不清镜子里映出的人脸。 姚屿任由水冲了一会儿,心想他说的真对,曹小凝很勇敢,配得上他送出去的话,也值得他亲自跑一趟告诉他这句话。 反观某些人比如他自己,简直让人看不下去,好不容易抹掉情绪回到教室,居然连同处半个小时的时间都没忍够就仓皇逃走。 本来就只剩一年不到了。 姚屿洗完澡出来在桌前坐了许久,书页在指尖来回翻滚了一遍又一遍,忽然感觉肚子很饿。 往常这个时候他跟易羿不是去食堂就是去小卖部转一圈,买点零食或是用完的笔芯什么的,有时候看到他仔细挑选笔芯易羿还会明显地浮起笑意,所以他的笔袋里终于出现了不会被揶揄的孔庙祈福或者A+和热可擦,不成想听了那么多年的带味道的笔芯对身体不好没起作用,反倒被以这种方式纠正了一大半。 这个时候再出去买东西不太可能,姚屿拉开抽屉,想看看里面有没有能吃的东西,手指略过手机时屏幕有感应的亮了起来,他移过目光才发现刚才那条消息不是苏善阳回复了他,而是一条Omelet的推送。 看到这个提示他愣了愣,想起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这个软件了。 以前上Omelet的目的很简单,开屏就戳Roy,不管是认真问问题还是随便用英语聊点什么,Roy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见到真人后也是如此,除了开头的意外和摩擦,易羿堪称学校里跟他最合得来的人,虽然有时候也很欠抽,本质上并不影响在他心里的印象。 所以,这份印象是什么时候转换成喜欢的呢。 第58章 最初他还不太能确定这种感情是个什么东西,毕竟是两个男生,他会产生这样的心绪十分可疑,再加上他是第一次在学校里遇到跟他合拍的同龄人,多分一点注意力过去不算突兀。 等丁宇开始在他周围乱窜,他才意识到,并不是所有跟得上他的人都会让他如此在意。 姚屿拿着手机在手里转了一圈放回了原处,没两秒又拿起来转了一圈,最后想着算了算了看一下又不会死摁开了屏幕。 Omelet里写着:五分钟后到你宿舍,帮我开门。 时间:二十分钟前。 姚屿顿时垂死病中惊坐起,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去拉开516的门,果然在门外看到了易羿。 你他无语到了极致,半天才组织好语言,你不会敲门么? 敲了。易羿说。 敲了?我怎么什么都没听见,姚屿看着他皱了皱眉,你不会也是冒雨跑回来的吧。 易羿给了他一个眼神,那样子让姚屿感觉自己白问。 除了裤腿和手臂衣服湿了小块,易羿身上其他地方都是干的,额角头发沾了点雨水贴在皮肤上,深邃眼底投出复杂的光。 姚屿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就移开了目光,他有点受不了这样的直视,尤其是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他越看,越觉得心里难受。 你有什么事么?他低声问。 易羿一瞬间有种想冲进去甩上门的冲动。 姚屿的声音听着像只猫在他心里挠,眼睛里熏出的雾没散开,像被水洗了一遍,整个人透出一股过分小心翼翼的气息。 我来看看你,易羿压低了语调说:你没事吧?刚刚在十班门口 没事,姚屿打断了他,我一时激动。 为什么会激动呢,还不是因为你说,你只有一年。 比任何八卦都让他觉得烦躁。 易羿蹙起眉,原地打量了他一会儿,把那份冲动化为了实质。 姚屿愕然:做什么? 我在你门口等了十五分钟,你还我十五分钟,我们聊聊。易羿说。 那是你自己不敲门姚屿辩解着,跟着易羿走到阳台上。 进来,你舍友一会儿就回来了,这边说。易羿关好阳台门,拉开对外的窗户,滂沱暴雨落下的巨大声响立马塞满了这弹丸之地,肆虐的雨丝飘了一些到地上,带来一缕凉意。 不聊你,聊聊我。易羿手扶着窗沿,声音在雨声里显得空洞缥缈,有件事,认识我的很多人都知道,本来回国内我是不想跟人说这个问题的,但现在我认为你有必要知道。 什么? 我猜你十有八/九看出来了,我的性向跟普通人不一样。 尽管话里有微小的停顿,除了胸腔用力起伏了一下,易羿大体上看起来还算镇定,多年在国外的生活让他对这个认知接受良好,尤其是在一个同性婚姻合法的地方,至少表面上是被认同的。 姚屿果然沉默了。 你早知道了是不是?易羿轻轻笑了笑。 我姚屿犹豫。 他其实不算看出来,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恣肆生长出的某些压也压不住的感情,他恐怕一辈子也不一定能看出来,有些时候人站到了跟别人同样的立场,许多东西自然而然变得清晰明了,想装傻都做不到。 只是这个问题他不能回答。 如果他答了,那么那些暗流涌动的夜晚,那张床,还有他时不时跑去易羿宿舍占坑的种种行为,算作什么呢? 姚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但我现在知道了。 他说完这句话,便再也觉不出易羿脸上隐隐浮现的淡淡笑意。 不知七班人最后怎么分了伞,姚屿的话音落下不久,宿舍大门就被人一把推开,苏善阳顶着一头满是水的脑袋冲了进来,见屋里没人一愣,试探性地喊了声:姚哥? 姚屿想去推阳台的门,抬了腿发现步子不是一般的沉,迈了好几下才迈到门边,手摸到把手顿了顿,探头出去对苏善阳说:在这。 大雨的声音吓了苏善阳一跳,他迷茫地问:你在阳台干什么?还开着窗。 那你要问他。姚屿侧头瞥了易羿一眼。 还有谁?苏善阳嘴张的更大了。 我。 开学以来苏善阳跟易羿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其中五句还不是易羿对他一个人说的,但他就是莫名的把大佬的声音记得很清楚。 一个我,苏善阳已经听出了是谁。 他有点尴尬。 不谈苏同学不怎么敏感的神经,至少同住一间宿舍这么长时间,他觉得姚屿没有外人看起来那么不好相处,甚至偶尔也会平地生出平易近人感维持个几小时,实在是优等生亲民的典范。 可他一旁若无人的跟易羿站在一起,距离感就会油然而生。 因为易羿的气场太强。 苏善阳一时竟生出了自己该不该过会儿再回的想法。 和这两个人同处一间屋子,跟军训踢正步踢成同手同脚一样尴尬。 可能同处更尬一点。 你们他结巴了两声,一想自己头还湿着,对生病的恐惧立马呼啸而来:我洗个澡,你们聊。 说完便把自己丢进了浴室。 被这么一打扰,空气中的的气氛变了味道,姚屿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回易羿脸上,语气比刚才轻快许多:你要不要也先回去把衣服换了洗个澡?别捂在身上了。 易羿眸光闪了闪,说:今天晚上 没等他说完,姚屿便抢着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易羿眉头微蹙:我不是这个意思。 要装就装得像样点,姚同学继续说:哦,是吗,我只是觉得一般这种事,可能会让人不要往外说的吧,那你想说什么? 易羿动了动嘴唇,最终撂下一句:没什么,你也不用帮我保密,我从来不怕人说。 苏善阳从浴室出来时先朝外探了探脑袋,见姚屿已经坐在自己位置上了,问:易哥走了? 走了。姚屿侧头看了看他。 苏善阳缩回脑袋,把衣服穿好走了出来:你们说什么了?还要到阳台上说,平时不都 他想说平时不都是你去他那边的吗,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 姚屿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伸了个懒腰:想在哪说话在哪说话,又没规定。 哦,苏善阳讪讪道:真羡慕你们。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41) 羡慕什么?姚屿被他的话题转换惊了一下。 羡慕你们关系这么好啊,苏善阳说,刚开学那两天我还为你们两个的关系担惊受怕了好一段时间,现在想想,幸好没多管闲事。 姚屿对这一段有点印象,不过后来大家仿佛是一夕之间转变了态度,然后他自己也忘了,眼下被勾起了一丝好奇:你们怎么想的? 往事不堪回首。苏善阳摇了摇头,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不过一坐下就又看到他的数学考卷,以及被他带回来的姚屿的卷子。 姚哥,苏善阳换了个面向,我跟你说怎么想的,你能不能给我讲一下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我看你的解题步骤也看不明白,废了一沓草稿纸了。 行啊,姚屿点头道:先给你讲题吧。 苏善阳拖着凳子坐到姚屿身边,认真听他把题干拆成三份,分别代入三小问里给出的条件,各种缺失和缠进脑子里的浆糊慢慢化解开来。 等他把题改好,已经到了熄灯时间。 姚哥,你要睡了吗?苏善阳扶着床栏杆问。 作为姚屿的室友,他自然对姚同学的作息时间一清二楚,往常熄灯后他举着充电台灯窝在被子里挑灯夜战,总能听到姚屿平稳恬静的呼吸声,然后他就一边听一边扶着灯一边感叹学霸就是学霸。 姚屿躺在床上,思维从题里抽出,脑海里立马浮现出易羿跟自己的对话,深吸了一口气。 不睡,他盯着天花板睡意全无,你说吧。 就我们想的太局限了吧,苏善阳拿姚屿教题时说的问题举了例,你跟易哥都不怎么为难别人,但就看着互相过不去,一般这种情况只有两个走向,要么发展成更大的过不去,要么走一起了。 说到走一起三个字,苏善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是前人多年总结下来的经验,基本还是准的,我初中同学里就有一对,前期也是打飞了,后来顶着群嘲莫名其妙就在一起了,把大家脸打得啪啪的。 姚屿呼吸一滞。 你跟易哥两个男生,又不可能在一起,就算和解也是长大以后的事吧,但易哥又只待一年,所以结局看起来只有一条路苏善阳捻着鼻子,再说你们两个又都长的帅,成绩好,各种属性相撞,哪方面都能掐起来,怎么看也不像会变成现在这种关系的样子,所以理论果然局限,现实无限可能。 等了半天没听到姚屿的回复,苏善阳问:姚哥?你睡着了吗? 姚屿低声说:没有。 我这么说你们,你不生气吧? 当然不。姚屿说。 那就好,你声音听起来怪怪的,我还以为我说错话了呢。 姚屿在黑暗里翻了个身,脸面对着墙壁:我有点困了。 哦那晚安。 晚安。 感觉到背后的苏善阳把被子拉过头顶,姚屿才重重喘了口气。 他已经记不清胸口的酸涩是在哪句话冒出来的,两个男生不可能在一起?还是走在一起?还是只待一年? 原来许多人早就知道的事,他看了这么久才看通透。 第59章 姚屿闭着眼睛,思绪一直在脑海里乱转,乱成一团死结,扯得他憋闷喘不上气,直到又一声咔,对面床铺的灯光灭了,他依然没能睡着。 夜里只有窗帘缝里留了一道流光,姚屿清醒地睁开眼睛,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看了许久。 不去想就不会发生,这实在是个错误的理论。 就像他不想,不听,不看,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该喜欢上的人还是喜欢上了,并没有什么改变,倒不如说如果他早点意识到自己感情里的变化,事情不至于发展成这样。 姚屿忍不住去想,易羿第一次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男生,心里是什么感觉? 会像他这么慌乱无助,甚至搬出鸵鸟理论来吗? 他有一点后悔没在刚才多听易羿说几句话,可他又怕听着听着就暴露了自己的心情,他现在,哪怕只和易羿对视一眼,也感觉有东西快要溢出来了。 可他现在做不了决定。 他从来没这么乱过。 楚晴的事,易羿的事,他的事,各种事纠结缠绕在一起,终于被一种这辈子没体验过的感觉打成了解不开的结,他对束手无策并不陌生,却是第一次对束手无策产生一股难以言喻的难过。 他不知道怎样选择才算对。 就这么度过了浑浑噩噩的一夜,起床时苏善阳一见姚屿的脸,差点从下床的楼梯上掉下去。 他把带歪了的眼镜扶正,跳下最后一节台阶,小声问:姚哥,你没睡好? 姚屿打了个哈欠,从苏善阳表情里看出,自己估计长出了国宝熊猫的眼睛。 晚上有蚊子。他随口一说,然后走去洗漱。 冰凉的水冲在手上,带走了他身体里的一点倦意。 苏善阳在嘀咕:蚊子?那晚上要不要问宿管要个电蚊香? 姚屿手指一顿,忽然想起国庆假的前一个晚上和后一天,因为一个电蚊香引发的血案。 苏善阳看着呆住的姚屿,愣了愣:姚哥,要吗? 姚屿还了魂,快速地擦干脸上的水,闷闷的声音透过毛巾传了出来:不用了。 哦好吧。苏善阳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吃完早饭进了教室,迎面扑来的是一屋子化不开的忧伤,苏善阳看见比往常早了半个小时站在前门口的孙冬灵,当场打了个哆嗦。 早读声听起来像低音大合唱。 姚屿本来怕见到易羿会尴尬,事实上他想象中的尴尬场景并没有出现,属于易羿的位置上空空荡荡,连凳子都规规矩矩塞进了桌子下面,桌面上一尘不染。 他走过去,余光瞄到易羿昨晚放在外面的书被收了起来,连同没有动过笔的试卷,一样一样叠得整整齐齐。 姚屿一坐下,徐天瑞就偷偷摸摸地回过了头:姚哥,你来得真是时候。 怎么说?姚屿拿卷子挡住脸。 孙总刚发完火,说咱班语文在年级均分之下,就比最后一名高了三分,那气势,徐天瑞转了一圈手腕,把易哥都骂跑了。 姚屿一怔:骂?什么意思,他来过? 来过啊,徐天瑞不由自主提高了音量,来了没一分钟就走了,不是骂他,我估计是听不下去孙总的话了,你不知道,孙总好久没发火了,可能都怼这次上了 姚屿意识恍惚了下,顺着徐天瑞的话说:可能吧。 你怎么了?怎么眼圈这么黑?不会没考好失眠了吧?那不能啊,孙总刚骂人的时候把所有没来的也带进去了,愣是没说你,要换我的话,骂到那个劲头上还能刹住车,绝对是你考上天了徐天瑞往回转的动作更大了点。 下一秒,孙冬灵的爆呵在耳边炸响:徐天瑞! 可怜的徐同志脖子一凉,头唰地撇回了朝前的方向,嘴里默默念起他语文卷上答错的古诗词默写。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跟我聊聊?孙冬灵撑着手站在他桌边上,全班就你错了这句默写,渚清沙白鸟回飞?你怎么不干脆空着,还能让我少丢点点脸。 班里不少人忍不住狂笑起来,背书声瞬间就走调了。 徐天瑞诚恳地说:老师,我错了。 我差你一个认错吗?孙冬灵说,考这点分,语文早读还回头讲话!看到你后桌的分数,心里就没点愧疚? 徐天瑞贫得很,一听这话立马倒戈:不愧疚不愧疚,没有我的衬托,怎么能体现后桌分数的伟大?老师我算过了,我和姚屿分数加起来除以2,正好等于年级均分,所以我和我的后桌,一刻也不能分割 孙冬灵气到极致指着徐天瑞卷子上的错题:把整首诗抄个30遍给我!不许像你之前改默写似的,拿复写纸装样子了事。 徐天瑞吃了一惊:老师你知道了? 当我是傻的吗这都看不出来?孙冬灵瞪了他一眼,不跟你一般见识罢了。 在场的眼见徐天瑞的脸往绿色变,差点笑出声。 孙冬灵说完徐天瑞,越过他的位置往前走了两步,停在了姚屿面前。 兴许是对军训的事还留有记忆,她脸上显出犹豫,斟酌了半晌才开口说:这次考得不错。 姚屿仰起头,有点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来这么一句。 孙冬灵的下一句解答了他的疑惑:你的成绩各科都很突出,最近正好在进行竞赛选拔,好几个老师对你有兴趣,估计他们会单独来找你谈话,不一定是我们班的任课老师,你有个准备。 此话一出,周围早读的声音又弱了下去。 合作班的事伍主任跟我说过了,我的意见跟他一样,具体你明白,我就不多说了,如果你有什么单独想跟我聊的,随时可以来办公室找我。 孙冬灵跟他说话的语气跟说徐天瑞简直像换了个人,因为她人在背后,徐同学不怕死地再次转头,神色夸张又复杂。 第一节 课是语文,早读课后有五分钟短暂的空档,姚屿书也没换,就那么静静地摊在桌上。 孙冬灵站在讲台边等着开课,走下位置的学生少了几倍,徐天瑞把他今天能回的头都回了,伏在姚屿桌边一侧:姚哥,合作班你到底为什么退出啊? 一个半月的时间,姚屿主动退出的事在年级里传遍了,有关这事的种种猜测传得极其邪乎,没有一个得到本人认证。 姚屿撩起眼皮看了徐天瑞一眼,食指把他的手往外推了推:你有点八卦。 徐天瑞心里想:我何止有点?我想八你的心早都坐上火箭升了天了。 你告诉易哥,不告诉我?徐天瑞怒斥姚屿的不仗义行为,我还是不是你眼里的小可爱了? 姚屿把桌子往后一拖,徐天瑞差点直接掉地上,他拱着身子摇晃了好几下找回平衡,我靠了一声,说:对不起,我不是。 知道就好。姚屿扫了一眼自己桌子跟易羿那张贴合的边缘,心里一动,又默默地推回去,直到两张桌子角挨角并在一起。 徐天瑞完全没注意这茬,挑白了话说:其实,我就想问你参不参加竞赛,你报道那天拿回来的奖杯就是哪个竞赛里的吧?你不知道,那天我看你往桌上一甩,牛逼坏了,好像还是国际型的大赛吧 合作班你不去,竞赛你总该去了吧?听孙总的意思,好几科老师都想叫你,据说数理化这三门竞赛保送容易一点,我去!徐天瑞叫起来,对啊,你要是在竞赛上拿了国际大奖,不是学校任你挑?这么一想甫阳大学还真不一定入得了眼 姚屿对徐天瑞的智障发言哭笑不得:你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杜甫快被你气活了。 这不能怪我,李白我就玩的很6,你看前面他的诗我一句没错。 你的李白,也叫李白?梁金饶堵了徐天瑞一句,实不相瞒,孙总盯你半天了,我严重怀疑待会儿上课第一个点你回答问题,你自己看着办吧。 靠,姚哥救我。 我不玩大乔。姚屿还给他一句。 随后事情的发展一如梁金饶所料,一节语文课,徐天瑞被孙冬灵整的死去活来,再也没有力气找姚屿问东问西,姚同学表示很满意 临近下课时,孙冬灵把作文的大致情况讲到一半忽然一顿,目光落向窗外。 姚屿本能地也朝窗户外面看去,就见一个黑色身影慢慢地走过后门和一扇扇玻璃。 无可避免的,姚屿的心在和他那双不带感情的眼睛对上时轻轻地抽了一下。 孙冬灵有点意外,她还以为易羿会进门,实际上并没有。 跟一屋子的学生大眼瞪小眼瞪了几秒,她很快反应过来,继续卷着卷子往下说作文题干的切入点和几种写法。 姚屿抬手摸了下胸口,那一瞬的感觉很快也很轻,却把他被徐天瑞逗得回暖的心情重新拉回了水面之下。 他闭了闭眼,心想:好难啊。 选择题真的好难啊。 他长这么大没做过这么难的选择题。 身体里流淌着的所有感触,他露在表面的、藏在内心里的、玩笑带过的、牢记在脑海里的,所有的都在说他不想放手。 哪怕只是从远处看到易羿一闪而过的影子,他辛苦建立起来的、再高的墙壁也能轰然倒塌。 一天很快过去,姚屿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 有人从门外路过的频率似乎不太对劲。 头几次他还有点难受,看了一眼便刻意转开眼珠,后来易羿出现第五、第六次,他就有些麻了。 第七、第八次后连徐天瑞都看出了不对,伸出跟指头怼着门外:姚哥,易哥在搞什么?玩三过家门而不入么? 第60章 姚屿把腿摆上桌底的横栏,看了徐天瑞片刻:你考试时怎么发挥不出这种语文水平呢? 可以别提语文了吗?徐天瑞一噎,我今天都不想再上语文课了。 今天本来就没语文课了。梁金饶在边上接。 你闭嘴! 要不要出去看看?徐天瑞收拾完梁金饶回来问姚屿,看看易哥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这人说完话直接站起来,二话不说抓住姚屿的手臂就往外拖,姚同学被他拽得一个踉跄,稳住身体后人已经出了座位。 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显得不太正常,整理了下衣襟后任由徐天瑞带着走了,反正跟徐同学在一起不缺主动说话的,见到某人也可以全程不出声。 他们出去的时间正好,停了不过半分钟,就见楼道口爬上来一个人,长腿一迈两级台阶,一闭眼,再一睁眼,人已经到了他们俩面前。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42) 易羿的身体很轻地停顿了下,快到徐天瑞看都没看出来,扯着嗓子就开始嚎:哎易哥易哥,你别跑,你干什么呢?来来回回好几趟了,也不进教室,姚哥看你看得脖子都扭坏了。 徐天瑞的本意是开个玩笑,说话的时候笑嘻嘻的,只不过他话说完,话里提到的两个人脸色都变了。 姚屿恨不得当场来一段手撕徐天瑞。 易羿的目光从姚屿身上撤到手边,把手里的一包东西举到两人面前:拿到九班去的。 什么东西?徐天瑞伸过头,你不会这么多趟都是搬东西吧? 易羿嗯了一声。 徐天瑞很震惊:他们居然能使唤动你? 像是错觉一般,姚屿感觉易羿说下一句话的时候余光在自己身上转:无聊而已。 他们班在搞什么?徐天瑞问。 九班跟七班中间隔了个八班,虽说有点远,不过是去厕所的必经之班,按理有什么动作绝对逃不过他们的眼睛,而这个问题一丢出来,姚屿才想起他好像一个上午都没有去过厕所。 所以上午做什么了呢? 姚屿眯起眼睛,看见易羿把那包东西搭上徐天瑞的肩膀,手指在他衣服上弹了一下:你送过去就知道了。 嗯?徐天瑞伸手扶住袋底,一脸懵:我送? 我还有东西没拿。易羿解释了一句,半边身子挡在了姚屿跟徐天瑞之间,给你个机会。 什么机会?跑腿机会?徐天瑞在心里暗道,不过他没敢说出口。 姚哥,一起去?他准备叫上姚屿一起抓住这个机会,一偏头却发现自己连姚屿的脸都看不到了。 等姚屿反应过来,他人已经被易羿拉着出了高一楼。 深秋的正午,阳光照在地上晒不热,广场两边的树风一吹就抖下一地落叶,一中的小花园和校长办公楼前种的都是四季常青的绿树,唯独面对着大门的笃行大道被银杏包围着,十月过后叶子开始枯黄零落,却没有萧瑟的感觉,整个广场显出一幅惊人的黄色油画。 没走几步,就有一片叶子好巧不巧地掉在了姚屿脑袋上。 他低下头,抬手摸到那片树叶,捏在手心里看了两眼,抬起头的瞬间感觉到一只手伸向了自己的头发。 因为这个动作,那只手在他的头皮上留下一片麻麻的触感。 这里还有。易羿从姚屿脑袋上摘下一片半个掌心大小的叶子,展示了下,很快又转回身。 几步之遥便是垃圾箱,他却并没有扔进去,反而把树叶塞进了口袋。 结合今天易羿一身黑的冷酷打扮,这个动作显得十分不符合身份。 姚屿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为什么这个动作这么熟悉,军训第一天,也是这只手,把他撞上床板的脑袋从后往前摸了一遍。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只手的主人皮囊下藏着他会喜欢上的一个人。 两栋楼不过几分钟的路,等两人走过了标记着中点的告示栏,易羿忽然停下脚步。 九班班主任带的实习生正好是国际班的作文老师,她们想了个联动活动,把两个班的人放在一起开一场班会,办在九班教室里,我拿过去的是他们布置房间要用的东西。在姚屿愣怔的空档里,易羿看着他的脸说。 姚屿蜷了下手指,明白易羿是在跟自己解释那些不正常的过来过去,他抿着唇哦了一声,回问道:那我们现在,是去拿剩下的东西? 易羿说:不是。然后说:你跟我过来。 西北角的教学楼里依然只有那几个班,但整栋楼的教室数量跟其他楼一样,所以大多数教室是空着的。 一楼抵着楼体最内侧墙壁的教室门口,姚屿被易羿一把拽进了屋子里。 姚同学的身子晃了一下没找到东南西北,易羿手越过他的肩膀关上了门,熟悉的气息若有似无擦过鼻尖的那刻,他突然就站稳了。 人稳了,身体里却有什么东西抖了一下,姚屿下意识偏开头,又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易羿一向是冷淡的、天塌下来与我无关的,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少之又少,姚屿几乎在瞬间僵直了身子。 再偏过去就能亲到他的手背,姚屿不得不把头转回来,看向易羿的眼圈溢满了懵。 我昨天有话没跟你说完。易羿用目光描着姚屿脸上的轮廓,声音不大,但被空旷的空间放大了好几倍。 什么?姚屿出声反问,然后被自己的声音弄得一愣。 那声音堵在了嗓子里,闷得像是感了很久的冒,又像大病初愈,几乎不可能是正常的他嘴里说出来的。 兴许是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异样,易羿很轻地蹙了下眉,目光在他嘴边逡巡一圈,最后落到了他脖子上。 那里的一节凸起,在这份注视里不安地上下动了动。 你要说什么?姚屿动手摸了摸自己的喉结,顺便用手肘隔开了易羿的视线,这一次总算没再发出那种类似哽咽的奇怪动静。 昨晚你还记得?易羿站直了问。 姚屿马上想起他说过要保密的话,当场否认:不记得,我什么都没听到。 那正好,我重新说一遍。易羿说。 下一句话几乎没有停顿,也没有给姚屿思考或插话的时间。 你有没有看出,我喜欢一个男生? 姚屿的心像被一道鞭子抽了一下。 按道理他应该回没有的,毕竟世上的重来不是说来就来,只要他足够镇定地回出一句没有,兴许从今以后的麻烦就少了一半。 但他面对着那双正映着自己脸的眼睛,看到里面那张脸上漫开的迟疑和犹豫,十分害怕地发现,他最想问的问题居然是:那个男生是我么? 只要他情商不是负的,这个问题就可以归档进弱智问题的范畴,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问:是我么? 我有一句话,一直说不出口啊。 易羿等了很长时间,始终没有等到身畔人的吭声。 他缓缓地松了口气。 这份反应至少说明,这位少爷该懂的都懂,否则早就该否定他了,不可能露出这副表情。 他换了个面向,不再对着姚屿给他任何压力感,背靠上门边的墙壁:我没其他要说的了。 从小到大的经历教会了他喜欢不一定能拥有的道理,从父母到跟方婧涵和教授短暂的分开,以及许许多多的占有再离别,几乎没有什么是他能控制的,包括他喜欢男生这件事,从来没有人或机会问他一句愿不愿意,他感觉自己对一切已经算接受良好了。 所以他会想问姚屿一句愿不愿意。 虽然夹杂了一些妄念和不甘心,忍不住强行提醒了第二遍,最终还是不能背离他的初衷,他必须忍下来。 明明是期中考试过后的中午,全体学生从一场大战中解放出来,午休也休的不怎么安宁,录音机里的听力人声和转瞬即逝的笑声从远处悠悠飘来,楼上不知道正坐着哪个班级,桌椅拖拉在地面的声音时不时就要来一下。 在这个空落无人的边角教室里,姚屿产生了一种类似于缺氧的感觉。 他的腿微微曲着,手也不知道推到了什么地方,指尖传来微麻的感触,整个人酸酸软软的靠在墙壁上。 他知道他说没看出已经没什么意义,易羿又不是傻子,以他现在的表情和状态,连个笑也扯不出,说真话都不一定有人会信,怎么去说假话。 更何况尝过了昨天那句话的后坐力,震得他一个晚上、一个上午魂不知道飘哪去了,短时间内没办法再来一次了。 当身体里的总控系统不知卡在了什么地方,姚屿的脑子放空了很久,等一丝魂游回来,他闭了下眼睛,说:是我吧。 这句话说出去的感受很好,身体立刻就轻了一半,姚屿缓缓地转过头,看到易羿褐色的眼珠通透明亮,眸光很温柔。 对,是你。他说。 姚屿停顿半秒吸了吸鼻子,松开绷紧着的肩膀,手指摸着墙面上一块白色油漆的凸起问:你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男生的? 易羿眯起眼睛,沉默了片刻,说:也不算是我一个人发现的。 姚屿愣了下:什么意思? 方婧涵先看出来的。 这个回答着实出乎姚同学的意料,他继续呆愣半天才回过神来,惊讶地说:这个、她也能看出来? 方婧涵是什么炉里练出来的火眼金睛,竟然有这么神? 姚屿马上想到自己那天也被方婧涵看了一眼,整个人傻了。 第61章 比起藏在心里的小九九肆意生长的恐惧,还是被人发现的恐惧更胜一筹,姚屿马上目不转睛地盯起易羿,紧张地捏紧了手指。 大概是他呆傻的样子过于好笑,易羿挑了下眉,开口问:很难猜么? 什么? 你觉得自己很难猜么?易羿说。 姚屿这下可以确定他不但很好猜,而且不止前面的心事,连他现在在想什么都被轻易猜了出来。 易羿离开墙面,往黑板的方向走了两步,随手拿了枝粉笔在手上转了几圈,忽然冲姚屿笑了一下。 姚同学望了望他,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什么时候看出来的?他问。 易羿摇了摇头:说不清。 姚同学想想也是,他自己都说不出个理所当然的事,旁人至多看清一半,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算起来的话易羿就是那另半个当局的,不可能比他清到什么地方去。 他又问:你是看出来才跟我说这些的么? 易羿手里的粉笔咔地一声断成了两截,他低下头,有些抱歉地把它们放进了粉笔盒内,指腹上沾了点白色的粉末,他伸手在盒子上方抖落干净才放下来。 一开始我是什么都不准备说的,他目光留在粉笔盒上,脖颈微曲,拉出了一道利落的弧线,这是我小的时候就做好的决定,但我没想到的是,真的遇到了事情,会很难朝我计划好的方向发展,尤其在我隐约感觉到你可能他顿了顿,后面你不用听了。 姚屿撩起眼皮朝他看了一眼,虽然他说不用听,但话里未尽之意两人心里俱是清清楚楚。 跟聪明人聊天是一件愉快的事,想说的可以点到为止,不用把心剖的太开,由内的、由外的伤害都可以避免。 在易羿平稳温和的话语里,姚屿渐渐冷静下来。 不过就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已,在这个年纪喜欢上什么人实在不算多么严重的问题,哪怕他已经七老八十了,谁又能阻止谁去喜欢一个人呢。 每一个喜欢在刚开始都是一件单方面的事,怕打扰到对方,怕给对方带去什么麻烦或困扰,他极力避免了,现在两条单方面的线条交汇在了一起,这是多少暗恋的人梦寐以求的后续。 他已经非常幸运了。 只可惜,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人不对,他也不是会不顾一切顺着心意走的人,他有一项十分擅长的技能,叫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是从小被姚家养出来的独门秘技。 他不敢想象今后被楚晴知道是什么后果,而且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一年时间,说长不长,将来回忆往昔也不过是学生时代的弹指一瞬,只是现在每一秒过的深刻而已。 易羿站在跟前,身上的冰冷凉意淡去,靠近的话甚至能感觉到十八九岁男生取之不竭散发着热量的小宇宙。他眉目低垂,嘴唇抿成了一道微微上翘的弧线,鼻梁从哪个角度看都俊俏挺直,即便已经跟他相熟很久,目光依然会被他的长相吸引。 姚屿从前对脸这种东西不太放在心上,他记人从来不看脸,要么记成绩,要么记关系,像刚开始他给易羿的定位就是CILL青年组冠军,徐天瑞是前桌,苏善阳是舍友,定位们各司其职,谁也乱不了谁。 而当喜欢的人出现在他用黑白笔迹分门别类标好的世界里,他的定义世界开始扭曲变形,喜欢的人会膨胀,会爆炸,会影响本体,会让他一次又一次跟自己的内心打架,会让他想停留在映在易羿眸光里的这刻,会让他产生拉平那条细薄唇线的冲动,会让他情不自禁去想更远的以后。 也会让他沉浸在一个念头里。 粉笔灰还留了一点,被另一只伸过来的手覆上,融化在两手交握产生的滚烫热度中。 姚屿想做一次最后确认,确认他是否真的喜欢男生,他其实更想上去抱一下易羿,忍了半天还是忍住了,只伸了手。 但他很快后悔了,他发现他根本不想收回来。 这个年纪就是这样,记忆明明离开的很慢,两个月前的事像刚经历不久,一起睡过的心情、感觉还留在身体里,仍然可以被哪怕一个小小的触碰缚住。 易羿怔了一下,面上有些不解,但任由姚屿牵着,手上的皮肤变得很敏感。 他们两个是被楼上一声剧烈的摩擦声惊醒的。 姚屿倏地松开自己的手,指了指屋顶:上面是哪个班? 体育班。 怪不得。姚屿听着那桌子刮擦地面的交响乐,觉得自己遭受了严重的听觉污染。 一中的体育班里也聚集着一批体育尖子,动不动就在什么运动会上拿了什么牛逼奖,普通学生想低看也低不起来,唯一的问题就是精力过于旺盛,平时日子里有训练还好,一旦遇到什么全校老师都跑去监考的大考,拉警戒线拦人禁噪音,一屋子躁动灵魂准能在解禁后躁到天上。 期中考试体育班也要参加,虽然不知道他们考得怎么样,听声音估计不大快乐。 两只手分开后落回各自身侧,姚屿说完话,教室里和楼上同时归于寂静。 姚屿不知道易羿会怎么想他刚才的行为,他想解释,又有点不想解释,纷杂烦扰的思绪乱过之后浑身都很懒,像陷入了一团毫无力道的棉花,轻飘飘的,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但他还是说了:你让我想想。 易羿很快离开了教室,准备想一想的姚同学在原地站了许久,最终也没有想出来个理所当然。 下午的课继续评讲试卷,轮到物理课时走进来一个头发掉光了一半的中年男性,被物理虐惨了的七班同学看见他一愣,都不知道这人是来干什么的。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43) 所幸大半个学期过去,个别人不但记住了自己班的任课老师,也顺便记住了几个其他班级的出名人物,比如这个头半秃,就被物理课代表认出是物理组的教研主任。 有孙冬灵早上的提醒,班里沸腾了一波,纷纷猜测他是来说竞赛人选的事的。 头半秃听见台下的议论,脸上浮起诡异的笑:哟,你们关注的东西挺多的嘛,不过可惜了,这节课我是来代课的。 唐老师批完你们的期中卷就病了,麻烦我替他来讲试卷,咱们临时搭两天的伙,我姓张,叫我张老师就成。 七班人第一次听说除了体育老师外别的老师也会生病的,还是主课老师,加上张半秃的描述就像是他们把老师气病了似的,一时之间谁也没敢吭声。 姚屿的视线在桌上的物理卷和张半秃脸上走了一圈,从桌肚里拿出手机开始刷。 以他看到的寥寥几个分数推算,七班这次物理考得并不差,均分不太可能比年级均分低,尤其倒数第二大题的二三小问考前答疑正好答到过类似的,如果真的考的没脸见人,物理老师多半不放心让人代讲试卷,可能会让尊贵的教研主任往下讲讲新课什么的。 张半秃忽悠住了一屋子的人,自个儿乐呵了半天,清了清嗓子说:真有对物理竞赛有兴趣的同学,可以下课找我单独聊,众所周知物理竞赛班就是我在带,我说出去的话都是第一手消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果再来,就是明天。 这下七班人被他逗笑了。 姚屿想在内心的小本本里给物理竞赛划一道杠。 徐天瑞趁机背手在姚屿桌上放了张纸条,上面写:易哥呢? 回国际班了。姚屿回。 他就这么走了?你知道我在九班听说了什么 姚屿拽住徐天瑞的领子,把他往后一拉:传纸条累不累。 我这不是上午的阴影还没散吗,徐天瑞贴着姚屿的桌子下移了点高度,话说你俩去拿个东西怎么不回来了,让我在九班空等半天。 他有事。 有事?我在九班可不是这么听说的。 姚屿问:什么意思? 徐天瑞神神秘秘地挤了挤眉毛:九班的兄弟跟我说,本来这次联欢会都没请到他的,最近不是竞赛选拔么?易哥两门科目有世界赛的经验,老师想让他给这届高三做个经验分享,正好跟九班班会时间撞上了,所以他不参加,连座位都没给他排。 就今早,听说他突然拒绝了竞赛培训,主动揽下了往九班搬东西的活,我去的时候化竞的老师正在九班堵他呢,结果把我扣下了,好奇心害死小徐了。 姚屿: 你跟易哥熟,你知道是什么情况么?给化竞班做讲座,这种神一般拉风的差事他拒了,是不是化竞有什么问题?那我是不是选别的竞赛好一点?姚哥你帮我问问。 姚屿左半边耳朵听着张半秃的侃侃而谈,右半边听着徐天瑞的碎碎念,不说话也没有表情,看上去心不在焉。 徐天瑞注意到了他的不在,手肘顶了顶他桌子:姚哥,你在听吗?帮我问问? 问什么? 问化竞什么情况呀,先说好,我们不谈能不能进的问题,人总要有梦想。 可能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姚屿拿着笔在手上转了一圈,听到张半秃下令让把期中卷翻到第三页,从全年级错误率最高的题目讲起。 什么情况?徐天瑞问,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知道了快告诉我啊。 跟你说了没那么复杂。姚屿抬头看见徐天瑞果然做错了全年级错误率最高的题,拿笔怼着他的背,把他怼回了自己桌子。 他心情不好而已。 第62章 没见到化竞老师抓到易羿谈话,姚屿倒是被张半秃拖走了,两天的代课结束,姚同学一直没有反应,急坏了贫嘴的学科教研主任。 孙冬灵大概是名字取得特别好,说话不是一般的灵,姚屿昨天放学出高一楼迎面撞见了数竞班的带队老师,今天又被张半秃拎到角落里叽里呱啦洗了一通脑。 十六七岁的烦恼来得快走得也快,期中考的黑色迷雾前两天还压在高一楼顶,转眼又是艳阳高照。笃行楼的电子滚动屏开始轮番播放甫阳一中在刚结束的化竞决赛冬令营里斩下的成果,关于报名竞赛的话题也甚嚣尘上。 竞赛课程跟普通必修里的知识点千差万别,又多又杂,等于按着备考生的心头血往里滴,学校在选人方面虽然尊重学生的个人意见,但也由带班老师严格把控着入选名单。 数理化三门课三个老师,几乎个个都预留了一个位置。 姚屿家里的事在教师团队里暂时只有伍万群、孙冬灵知道,连带合作班的老师也只知道他是主动放弃,详细情况不明。 所以他又在这轮热潮中成了个抢手的饽饽。 姚屿给每一个找过他的老师都用了同一个答复暂时不考虑。 竞赛班不是没遇见过不愿意进来的学生,也有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中途放弃的,不过大多数人是在选科方面有所犹豫,有的人先选了一科两科,临过了一段时间,还是觉得别的某一科更适合自己,所以退出。 不怪这帮老师面对姚屿给不出理由的不参与浮想联翩。 徐天瑞也犹豫,不过他很快就不犹豫了,因为数理化三科竞赛都没给他这个机会,只有信息竞赛给他盖了个待定的章,徐同学为此悲伤了好一阵。 在他悲伤的过程中,亲眼见到后桌的饽饽对他抱着老师的大腿哭也哭不来的竞赛班资格无动于衷,说不柠檬是假的。 他仔细想了一下,饽饽能放弃合作班,说不准也真能放弃竞赛,因为用脚趾头想竞赛也不如合作班稳妥,一个板上钉子钉了一半了,一个还得苦学一阵自己去打天下,怎么想都是前一个好。 但徐天瑞不敢对饽饽的行动妄下定论,他准备找个机会亲自问问饽饽,可饽饽最近的行为举止颇为诡异,他迟迟没能下手。 这两周上课时,饽饽桌上的书令人震惊的跟课堂保持了同步,而且传卷子传通知传本子徐天瑞习惯了留一份给后桌,剩下的匀给边上的组,饽饽却开始从他手里抽走两份。 抽完饽饽就正大光明的对着那些跟交换生明显没什么关系的纸悉悉索索胡乱拍照,拍完的下一个课间就能看到易羿过来收拾东西。 徐天瑞心想他要是易羿估计早想打死这只呼叫机又名找茬机了,所以每次易羿收好桌子坐下来待一会时他会留一只眼睛时不时瞄一下后面有没有发生血案,结果每次看完都觉得哪里不对劲。 饽饽把人叫来后就做一件事睡觉,两手一圈头朝桌子的那种。 明明中午才睡过,或者刚上过体育课回来精神身体双亢奋的状态下,这人也能倒桌就睡,看得徐天瑞瞠目结舌。 之后重点来了,他和梁金饶只要发出点什么动静,一定收获易大佬冰凉的冷漠眼神x1。 一来二去几个回合,饽饽可能是睡够了,又开始作别的妖,要么拿笔敲他的脑袋说:低点,看不着黑板了。要么抓着书问:上节课讲到哪了?总之,不干点什么烦烦他就浑身不舒服斯基。 那样子就像闲不住,不做人,硬生生想引起谁的注意。 等到最后,徐天瑞没等到机会找姚屿问情况,也没等来自己的竞赛班入选通知,等来了他妈给他报的校外补习班上课时间表。 悲伤最终超越了他对姚屿奇葩表现的怨念,那一天的体育活动课,他搂着姚屿的肩膀哭得很伤心。 男生的体活课,彼此之间不用认识,篮球足球甚至排球,站上一个场地就是兄弟,姚屿本来上次下课跟人约好下场踢球,被徐天瑞一搅和,只得让他们先上,自己过会儿去替补。 至于吗? 姚屿对骚扰徐天瑞保存着一丝愧疚之情,否则也不会在这陪哭,他实在是没办法,只要易羿坐他边上,他就忍不住做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不然浑身的细胞都对着易羿呼吸,别扭到了极致。 但易羿不在边上,细胞又都窒息,梗的他哪哪不对,实在令人恼火。 不就是补习班?一周两节课,又不多,上到期末就结束了。他扒了扒肩膀上纹丝不动的手。 徐天瑞流着泪:一周两节课,周六上午一节,周日上午一节,这是人干的事?我他妈的还能不能睡个好觉了,我妈这是要我死,我长这么大没受过这种苦。 姚屿耐着性子:跟我一样,十点睡,六点起,每天八个小时的睡眠,你补习班前还能空出三四个小时做别的。 徐天瑞用你不是人的目光幽怨地盯他:我要是你,我妈做梦都能笑醒,这问题不就在算了算了,你理解不了后鸟的痛。 姚屿一怔,无奈地笑笑:要不换个妈? 徐天瑞:你又调戏我。 姚屿: 他们两个坐在过道边的花坛上,远处有几个女生正在逗学校里的流浪猫,其中一个长得特别好看,徐天瑞扫了一眼眼睛就直了。 不聊了?姚屿看他的反应起身想走,被一把薅了回来。 陪我看五分钟。徐同学很直白。 姚屿想了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决定再忍五分钟。 那只猫是只异瞳小白猫,两只不一样颜色的眼睛格外明显,姚屿对女生没什么兴趣,看了一会儿目光就转到了猫身上。 白猫忽然歪过脑袋,朝他的方向盯了过来。 大概是学了这么多年生物总算欧了一把,那猫盯了姚屿一分钟,果断地伸爪拍掉挠它脑袋的手,提溜着小腿朝他奔了过来。 在场的六个人都愣了。 小白猫动作很快,一个眨眼的空档便搭上姚屿的球鞋,往他膝盖上扑腾。 姚同学回过神来,伸手在它背上撸了两把,摘下它耳朵上粘住的一小片落叶,抬头看了看发现是他而不敢动的女生,对徐天瑞说:要不我走了,机会留给你? 徐天瑞:不不不不,我不行我不行,你撸着就行。 姚屿:?这什么用词。 小白猫是个被撸惯的,不怕人也不害羞,见到自己喜欢的人大胆地伸出了下巴往姚屿手上怼,姚屿不得不把另一手也拿了出来,慢慢地挠着它。 徐天瑞看着它那享受的模样,说:我第一次见男生把猫撸的这么舒服的。 姚屿:? 那几个女生纠结半天,总算决定要过来了,徐天瑞有点紧张地把姚屿拉得更紧:这是我到了一礼拜霉的终点吗? 姚屿甩不动他,余光里盯着人越靠越近,刚想趁人没来前损徐天瑞两句,忽然看见一个白色的球横冲直撞越过操场的护栏,对准这个角落了下来。 踢足球这件事,除了把球踢进对方球门之外,球速、弧线、力度也是攀比的一个点,姚屿之前跟年级里的几个男生踢过几回,知道他们多数没经过什么训练,信奉一句话:大力出奇迹。 这堪比棒球比赛里全垒打的凌空抽射,不知道出自哪只脚。 足球场地距离这儿有点距离,徐天瑞眼不瞎,没两秒也注意到了天上的奇观,操了一声,开始拉姚屿的胳膊:姚哥快跑! 姚屿眯起眼睛,估算了一下这球的落点,看下落的角度球不太可能砸到他们,但小白猫在他们身前,还背对着,球落地后滚几圈碰到人不一定碰出事,碰到猫就不太好说了。 他一手托住小猫的屁股,试图把猫抱起来,但野猫毕竟是野猫,滚在地上让人摸摸还可以,直接上手抱走几乎不大可能,小白猫立刻瞄了一声,开始在姚屿手里挣扎。 姚屿没有办法,只能松手,然后尽可能的护住小猫的身体,避免它受到冲击。 徐天瑞反应很快,也可能是难得在一群女生面前表现一把,果断站起来去扑那个球,手脚并用试图空中拦截,最终像守门员漏掉球一样指尖擦了一下球面,改变了球的路径,但没能停下球。 球撞在了姚屿左手边的地面,落地还带着旋,发出了一声巨响。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感觉食指一阵剧痛。 徐天瑞对自己让球偏离轨道这件事还是很得意的,特意大声问:姚哥,没事吧? 姚屿低头看着手指上猫受惊咬出的伤口,心道猫都跑了,有事没事你回头看一眼不就知道了么。 意念可能有一定作用,徐天瑞真的回头了,不过他回头时只看到一个巨高的身影横在了他和他姚哥中间,喘得胸和背上下起伏,一把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球咕噜咕噜在地面转了两圈停了下来,来捡球的男生从足球场一路跑过来,忽然感觉一秒入冬,冻得他有点不敢上去打扰那两个手指交缠着的男生。 易羿丝毫没感觉自己这刻有多瘆人,他用比姚屿那天拉他手大几倍的力气拽着姚同学的手指,眉头全部皱在了一起:疼不疼? 血还在往外渗,姚屿讪讪地说:有点吧。 第63章 徐天瑞看到姚屿手上的伤吓疯了,伤者本人还镇定一点,不过这份镇定在易羿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易羿捏了捏姚屿手指上的关节,说:有点吧? 姚屿看着他转了圈眼珠,放弃挣扎,悻悻道:疼不疼你被咬一口试试不就知道了。 易羿的眼神看上去想打他。 姚同学很快被弄到医务室,对手指做了下简单处理,学校里打不了狂犬疫苗,在孙冬灵闻讯赶来之前易羿拿着证明把姚屿拖出了学校。 跟老师说一声比较好吧?姚屿看着他熟练的取了车,拉开副驾驶的门,心里动了一下。 易羿推着他的背:一会再说,你手要紧。 姚屿想说野猫咬一下没事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目光越过车顶跟易羿一接触,看到他的眉毛依然没松开。 舔了舔嘴唇,姚同学闭嘴坐了进去。 幸好他们两个已经成年,身份证一刷,取药到打针一气呵成,非周末的下午疾控中心人不算太多,但全部弄好后还是过了放学时间。 打过针出来,易羿正好结束一通电话,姚屿凑过去问:孙总打来的?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44) 易羿嗯了一声,低头看他的手:感觉怎么样? 姚屿没理他,问:孙总说什么了? 易羿瞥了一眼过来:说让我管好你。 管这个字就很精妙,姚屿想孙冬灵用的肯定是照顾或者帮忙什么的,被易羿替换成了管,意思里立马多了点别的东西。 易羿从学校出来脸色一直不大好看,直到现在才稍微有了点松动,姚屿几次想开口接他的话,张嘴又觉得懒懒的,说什么都不对。 他现在说我没事也不会被相信,说不用管我绝逼很伤人,他在内心里抱着头冥思苦想了一阵,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字斟句酌的跟易羿说话。 姚屿在愣怔中被易羿拍了一下背:想什么呢? 回过神来,姚屿看着易羿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张百元大钞盯了一秒,无语地放回去,转头看了看周围的店铺,对自己说:想吃什么?买点回去。 他立马反应过来易羿是没有零钱交停车费。 回国近三个月,这人还是没有注册任何线上支付软件,在学校里花钱全部只要校园卡,用不用差别不大,但人一出到学校外面,不方便就处处显现了。 姚屿很想问他为什么不去开通一下?以他的智商总不至于是不知道如何操作,这么多天过去,他对这些支付软件了解的也该差不多了,哪怕是外币转换也轻而易举,实在没什么理由拒绝。 但他终究没有问,手指的伤和打针的地方一起开始疼了,他握住胳膊,学着易羿的样子扫视了一圈四周。 他怕他真的问出去,会得到一句反正我也不待很久的回答。 路旁什么店都有,疾控中心不是医院,这些店还是以居民生活为主开的,深巷里有卖衣服的卖小吃的,还有几个小超市卖着点水果饮料,跟甫阳一中门口被严格把控住的路况大相径庭。 姚屿鬼使神差说了一句:我想吃麻辣烫。马上招来易羿面无表情的凝视。 忌辛辣。他说。 姚同学晃了晃他胳膊:可以吃猪骨汤底的。 忌油腻。 可以找能去油的。 姚同学正准备接第三个回合呢,就听易羿冷酷无情地说:不许吃。 姚屿: 这可能是他第一次听易羿把话说得这么死,噎了一下,回以怒视。 忌茶酒咖啡,洗澡注意别碰到伤口。易羿干脆把打针前医生说过的注意事项全部给姚同学念了一遍。 姚屿愣了半天,噗嗤一声笑了。 笑什么?易羿表情严肃地说。 你记忆力挺好的嘛,怎么政治学得那么差。 听完这话易羿脸上精彩纷呈,趁姚同学笑得肚子痛,他拿指尖在姚屿额头上弹了一下:没个正经,难怪被猫咬。 说完他抬腿就走,姚屿叫着他的名字往前跳了两步才跟上他。 他们在一家超市买了正好九十五块的东西,用剩下的五块付了停车费回了学校,姚屿怀疑易羿可能想用他的嘴养鸟,买的全是没有味道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东西也会有人买的零食。 接下来的几天有好事也有坏事。 好事是那帮竞赛老师听说了他受伤的消息暂时消停了下去,坏事是易羿这一次比军训还过分,直接搬回了高一七班,时时刻刻盯着他蠢蠢欲动的嘴。 如果没人看着就算了,姚屿有信心保证五针内乖乖遵医嘱,但有人看情况就不一样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见易羿,就特别不想听话,总是妄图挑战各种底线,逼得易羿差点搬进他宿舍搞24小时监控。 等五针全部结束,时间已经调后了一个月,甫阳彻底入了冬,年关逼近,寒假也不远了。 国际班的假期放的跟普通班不一样,元旦后起就是寒假,持续到3月初,这还是姚屿在宿舍走廊撞上几个提着箱子走的国际友人时知道的。 那两天他格外没有精神。 他跟易羿稍微拉远的距离在要打疫苗的二十八天里变为了零,一切又恢复到了从前,本来就没能冷却成功的脑子愈发滚烫了,他对自己的感情看得一天比一天清楚,与之相反的烦闷和纠结却越来越淡。 他没办法忽视两个人在一起时他内心的雀跃,也时常会冲动地想去他妈的性别和时间,选择权握在他手里,他有几次差点就开口说了。 一个跨越国界线的寒假,浇了他一盆凉水。 然而他没想到自己错了。 圣诞是一个界,所有交换生都赶在圣诞节前回了国,有几个班还提前办了班会给他们送别,七班的一群鹅也跃跃欲试。 送不送别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痛痛快快玩一场,愈加紧张的课程里哪怕有二十分钟拿来放肆一番都能让人翘首以盼,怀抱着这种期待,班里人看在易羿身上的目光让姚屿难受不已。 孙冬灵在某天的早自习把易羿叫了出去,回来后宣布了下午就开班会,课后七班就炸了,纷纷埋怨这一招来得太过突然,什么准备都没有。 国际班的课早已结束,易羿整天的坐在姚屿旁边翻一些纸,头两次姚同学还有兴趣认一认上面的内容,等看清是易羿该去的化学专业的作业之后,他就彻底失去了兴趣。 班会果不其然是圣诞专场,孙冬灵午休带几个女生出去买了零食和蛋糕,下午让姚屿和熊嘉盛领着班委简单布置了一下教室,到点就清零哐啷的开始了。 开场有个孙冬灵做的PPT,记录了这小半年七班的点点滴滴,班会开始后两边的窗帘和灯都关了,整个教室漆黑一片。 投影幕布放下来,屏幕并不清晰,孙冬灵调试了一下,班里出现了小小骚动。 骚动很快归于寂静,姚屿在一片沉寂中抬起头,发现PPT里正在滚动一组照片。 那照片从开学典礼始,有台下朝台上拍的,也有台上俯视下来的,七班人稚嫩而呆滞的正脸出现在屏幕中央的那刻,班里哄笑一片。 姚屿在图片里找到了自己,随后在斜对角的位置发现了易羿,他们两个都不怎么认真,一个低着头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另一个挺着背,目光却没对着舞台。 想起那天的歌词事件,姚同学没忍住笑了一下,笑完感觉到易羿偏头看了下自己,连忙崩住脸。 越往后看他越笑不出来,这份PPT确实是七班近半年的光辉历史,但每一笔都脱不开他跟易羿的影子,军训、运动会、合作班选拔考,慢慢地有不少人品出了其中的不对劲,徐天瑞转回到第一大组的位置去了,但不影响他的声音传遍全班。 操,老师你怎么净拍这俩人的照片。 孙冬灵警告了他一句说话文明点,然后耸耸肩:我拍的是小部分,多数是你们自己拍的,军训运动会不都有照片评比环节么,我从全年级照片组里把咱班的挖来这些,结果其他人的照片少的可怜,你们能怪谁? 徐天瑞叹了一声:怪自己长得不够帅。说完对姚屿比了个小人跪地的姿势。 姚屿想白他一眼,转了转眼珠才发现眼睛很酸涩,于是改用了个面无表情的扫视,用完想起这好像是易羿的招牌动作,不知什么时候被他学了来。 余光里映出易羿的脸,跟屏幕里的人除了衣服穿的多了点没什么两样,姚屿默默想着拍照的人技术真好,他都有两张被拍出了重影,这人居然连气质都被拍了进去。 没过两秒想起这叫上相。 照片依然在滚动,到了期中考前易羿出现的频率明显变少,七班众人逐渐有了姓名,孙冬灵特意在黄金一礼拜上停了一会儿,让他们看看悲惨的期中考是怎么准备出来的。 姚屿坐在不知因为悔恨还是好笑而热闹起来的教室里,心脏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他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那些因为某些靠近温暖起来的内心忽然又掉进了冰窟,他总算明白不要说长达几年的分别,即便是小小的一个暂停,也足以让他无比难受。 孙冬灵被台下的抖机灵气得笑骂了一声,骂了什么姚屿没听清,他只感觉到身边的人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异样,侧过了头。 你怎么了?易羿问发着呆的姚屿。 第64章 姚屿估计这话说的挺没可信度的:没事。 易羿整个身子都转了过来:没事你为什么冒冷汗? 姚屿抬手摸了一把,发现额头真的渗了一排细密的汗水,沾在指尖很快蒸发,留下一点冰凉的触感。 他强装镇定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没事。 然后易羿就不说话了。 屏幕上终于过了展示照片的环节,换成了一个励志小视频,大意在讲青春少年不服输云云,一班人看得云里雾里的,但还是看得比上课认真。 姚屿在黑黢黢的教室里睁着眼睛盯着投影屏,试图把注意力灌进那尬人的故事里,但他越灌眼前越模糊,很快失去焦距的视野彻底花了屏。 朦胧中易羿似乎动了一下,坐姿也有了变化,姚屿来不及去看这人在做什么,摆在桌下的手便被另一只手攥住。 姚屿很惊讶,这惊讶让他的脑子一下清明,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先落入眼帘的是易羿细长的手指捏住了他的指尖,不是牵手的姿势,但也够吓他一跳。 没等他问,易羿先开了口,轻声说:别抠伤口。 姚屿愣了愣,下意识用指腹蹭了蹭被猫咬过的地方,早在打第三针的时候那里就已经基本愈合 ,现在只留了点深色的疤痕,就算他抠也没什么影响。 指尖缠绕,一下让他想起那个暧昧不清的下午,姚屿可耻地发现他其实很怀念这种感觉。 可能受到这个念头的影响,他花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松开,然后易羿也放开了他的手。 呼吸节奏都被打乱,姚屿有点迷茫地看向讲台,发觉那视频早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剩下孙冬灵自顾自地做着总结。 他没听清前面讲了什么,只听见孙冬灵最后说了一句:哦,你们是不是以为这节班会是个欢送会,有吃有喝有玩有乐的啊?那你们可能误会了,吃喝都有,但我们班不送人。 不少人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趁姚屿看过来的间隙,易羿用只有他们两个听见的声音问:你是不是怕我走? 很难形容姚屿听见这句话的感受,他心脏剧烈收缩了一下,想挤一句不是出来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易羿观察了他许久,露出一个微笑,慢慢地说:我不走。 孙冬灵在台上好笑道:你们怕是忘了易羿是什么人吧,国人过年都往回跑,谁会往外跑? 徐天瑞一拍大腿,手往天上一挥,满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就像在脸上写了四个大字:我是傻逼。 下了班会,易羿桌上多了几件机不逢时的礼物,都是同学亲自买的或做的,大概嫌丢人,放下就跑了,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姚屿拔腿就往门外走,穿过易羿的位置时被他拽了下手腕:你去哪? 姚同学现在恨不得掐死自己,语气也好不到哪去:竞赛班。 易羿挑了挑眉,惊讶道:你参加竞赛了? 去看看。姚屿说完就跑,他觉得再多待一秒他恐怕要冒烟了。 屋外的冬日暖阳刺了姚屿一脸,他眨了几下眼睛适应了这个亮度,埋了很久的心情忽然就见了光亮。 数理化三门课的竞赛选拔在不久前结束了,初选还算宽松,每个班十来个人,全年级一共一百五十人左右,刚好三个班。 徐天瑞同学毫无悬念的没被选上,不过他抓住了信息竞赛这根稻草,作为边缘竞赛的一员,信息竞赛连班都不组,所以他还是得每周六日去上他坑妈的补习班。 姚屿最终没能拒绝掉生物竞赛的邀请,首要原因是他对生物学确实有兴趣,另一个原因便是生竞的赛程安排。 嘴上和心里都觉得自己不会再和楚晴硬碰硬,实际上也这么做了,不过姚屿从没想到他会在甫阳一中遇到易羿,这个最大的变数让他潜意识里保留了一点往上争的念头,而生竞的日程着实是最大的惊喜。 生竞和数理化竞赛不一样,难度方面不说,一般数理化竞赛省赛能拿到的同等水平保送资格,生竞要到国赛才能争取,而因为国赛安排在每年7月或8月,高考都过了,所以这门竞赛在高三年度失去了意义,通常由高一高二参与。 换言之,想要参加国赛,三年高中只有两次机会,参加的好,可以提前退休,参加不好,就浪费时间吧。 再往后走,是国家队选拔的冬令营和国际赛,姚屿对国际赛不陌生,也不觉得可怕,他有过的几次经历并不比IBO(生物国际奥赛)差到哪去,但从来没代表过什么国家或什么人,也没有过宏大的目标或伟愿,纯粹想证明点什么而已。 眼下易羿的回国和自己处在高一的跨度是一道极深的鸿沟,假如姚屿在想假如,能用这种手段把这段差距缩短一点点,是不是有可能和他同一年毕业。 生竞班今年只收了十几个人,没有专用的教室,平时就在生物教研组隔壁的小会议室上课,房间里一张长桌子围了一圈黑皮沙发,设备倒是比那边高级。 姚屿往里走的时候正好遇到有人出来,那人手里拿着一份考卷样的东西低头看着,两个心里没路的人毫不意外地撞在了一起,姚同学揉着肩膀,一抬眼发现是个熟人。 丁宇一脸懵逼,问:你怎么在这里? 有段时间没见,丁宇把头发剪短了,脸上也比之前多了些疲态,估计又要应付学习又要应付家里耗费了不少精力,他说话声音都有点哑。 找吴涟。姚屿喵了眼他手里,发现那卷子是份生物卷。 丁宇是知道姚同学家里情况的,一时没把姚屿和生物竞赛联系在一起,摸了摸下巴诧异地问:你自己班的生物老师已经满足不了你了? 吴涟在带丁宇班里的生物,同时也负责生竞,如果换数理化哪一门课都不会这样安排,可学校没太多生物老师,有竞赛带班经验的更少之又少,只能暂时这么搞,这也间接说明了吴涟在生物组的高大形象。 姚屿还没答话,虚掩着的门被人一把拉开,两个人的视线都朝吴涟望了过去,见他先是一愣,然后笑道:你们两个认识啊? 这没什么好瞒的,姚屿跟丁宇同时点了点头,点完便见吴涟继续笑:这下不太好办了,要不你们商量下我先宠幸谁?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45) 姚屿: 姚同学投了个请便的目光给丁宇,转身要走,吴涟眼疾手快挡住了他的去路,依然笑:开个玩笑,你在屋里等我一会儿行不?我给这不信邪的家伙做个实验就回来,剩下时间都是你的。 姚屿:听起来还是有点怪。 丁宇在一旁不明所以:你们两个要干嘛? 生物竞赛的事呗,吴涟笑得很开心,显然对姚屿投入自己的怀抱相当满意,都是你事多,赶快赶快,别耽误我养我们班的苗。 丁宇嘴张成了个O型:你参加竞赛?你不是话没说完就被吴涟连拖带拽扔进了几步远的生物实验室。 姚屿犹豫了片刻,摸出手机给丁宇发了条微信消息。 学校里偷着带手机的人不少,但敢对着会议室的监控摄像头明目张胆拿出来用的,暂时就遇到一个。 吴涟打发走了丁宇回来找姚屿,说了半天见他有点心不在焉,忍不住说:姚同学,我好不容易盼到你光临生物组,你不是来说你还要想一想的吧? 吴涟的性格比较随意,说话有些没大没小,加上他和姚屿渊源不浅,两个人聊着聊着就没了老师和学生谈话的调调。 姚屿晲了他一眼,总觉得吴涟长得特像今年暑假CILL竞赛上被他扔掉的奖杯。 对了,把奖杯捡回来送进伍万群办公室的就是这人。 我也没说我来是要答应你。姚屿说。 吴涟揉了揉心口说:你把别的老师拒绝了,唯独吊着我,别跟我说你是要放条长线,我年纪大了心脏不太好,受不了这种重创。 都说老师的行为做派传染学生,姚屿一时分不清是吴涟传染丁宇还是丁宇传染吴涟,反正这俩人嘴上的滑劲肯定不分上下。 姚同学扁了扁嘴:说好放寒假前给答复。 这回吴涟的心真痛了,正色道:最迟,我们说好的是最迟寒假定下来,不过你要知道,寒假回来就是二月底,市里面的预赛在四月,满打满算准备时间还不够两个月,你要说你的目标是在高二参赛我就不说什么了,但以你的经历,不可能多等一年吧? 他说这话是想逼姚屿早点做决定,谁知姚同学开口就是:预赛两个月够了。 换做别人吴涟绝对跳过去打人了,偏偏坐在他面前的是在他眼皮底下拿过CILL奖杯的人,身上的斤两有点重,吴涟被噎住还没水润喉咙,拍了拍额头很想吐。 姚屿看到他的样子有点不忍,想说点什么给他稳稳心神,想了半天只挤出一句:我参加的话目标一定不是预赛,老师可以放心。 吴涟:有被安慰到但感觉好微妙。 早先姚屿存了点私心,没能拒绝掉热情的生竞邀请时跟吴涟约好每个礼拜来取一次生竞班的讲义,开始他没把吴涟的话放在心上,周周爽约,结果吴涟就换了新的招数,亲自把讲义送到他班里。 幸好那天易羿不在,七班同学也没看到打印纸上的东西,姚屿两句话糊弄过去了。 现在,姚同学看了看时间,他得去解决一下丁姓学生。 第65章 高三的紧张度一天比一天更胜,丁宇没有手机瘾,常年静音关机,手机放身上一天也不一定拿出来一次,但见了姚屿一面后心里突然涌起那么一丝可能,就开机看了一眼,结果果然没白看。 秋末冬初的天阴沉沉的,阳光失去了力度,前天下的雨到现在还没有干,夜色把云染成了风雨欲来的颜色,随时可能翻脸。 丁宇在高三楼一楼去往笃行楼的走道上被姚屿捉到,半开玩笑地说了句:你才高一就这么喜欢往高三这头跑,等你到高三不是要跑吐了? 姚屿一瞥他:你知道我高三什么样? 那还能什么样?你总不能不读了。丁宇说。 姚屿冷哼了一声。 丁宇观察了姚屿一圈,发现他哼完眼里闪过一道精光,转瞬即逝,不过还是被自己抓到了。 不是丁宇愣了愣,你真不读了? 丁同志毕竟是过来人,竞赛那点事他还是清楚,像一些低年级获奖的学生的确可以在学校挂个名,提前去上保送学校的预科班,但这种学生不是说有就有的,甫阳一中十年竞赛史里没出过三位以上,更何况竞赛上花了大功夫的人文化课不一定学得面面俱到,很少有人会选择提前结束高中。 当然不是,姚屿怀疑他知道自己的事后形成了条件反射,什么都要往那问题上靠,那是我能决定的? 也不是不能吧。丁宇直着眼睛说。 姚屿: 我找你不是要说这个,姚同学抓了抓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快点说了,然后我们进正题。 丁宇直接问:正题是什么? 姚屿顿了一下,用眼神扫了遍丁宇,意识问:你说完了? 丁宇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姚屿再次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脸色很差,他当然不是因为嫌弃丁宇话多才没把话题进行下去,实在是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丁宇皱着眉在他脸上巡逻一圈,起了个意:是不是下午找吴涟的事? 姚屿点了点头。 丁宇:不会还跟易羿有关吧。 姚同学手指一弯,脸面撑不下去了。 没什么,他面带不快地说:吴涟和竞赛,别告诉他就行。 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什么是越描越黑,如果要用现代例子来做解释,丁宇觉得面前这位姚姓同学就是个绝佳的例子。 然后一个念头冲进了他的脑袋恋爱中的人果然都是傻子。 之后立马反应过来不对,想笑的感觉原地急刹。 丁宇迟疑了一会儿,问:怎么了?为什么? 要是有面镜子,姚屿就能看到自己此刻纠结的脸都快变成狰狞了,他右手三根手指互相缠在一起绕了好几圈,才开口说:暂时不想让他知道。 丁宇控制住表情,继续问:这没什么吧?他又不是你妈,为什么不让他知道? 姚屿吸了一口气:因为我不想。 这解释等于没解,显然不能算作足够的理由,姚同学说完自己牙都疼了,嘴唇抿了半天,但也想不出别的话来补充。 在他开始后悔来找丁宇之前,丁宇先一步哦了一声,脸上有几分了然,没过几秒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不想让他知道的东西? 姚屿的心猛得一颤,否认道:没有。 丁宇似笑非笑地看了一会儿他,叹了一口气。 你果然还是聪明,想瞒也瞒不住,他伸手在姚屿背上拍了一把,我觉得我们确实需要好好聊聊。 姚屿还没反应过来,丁宇已经把他拽到了走廊和楼间小道交界的路口,这里没有屋顶,说话不会有回声,比他拦住丁宇的地方适合聊天多了。 丁宇开口就是:我希望你能保守这个秘密。 姚屿一怔,内心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你知道易羿喜欢嗯喜欢男生了吧?丁宇摸了摸鼻子说,其实我也知道,而且知道的比你早得多得多得多。 姚屿僵硬地转过了点身子:什么? 你就说,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姚同学本能地点了下头:知道。 丁宇嘶了一声:我一直以为你对这方面不怎么敏感呢,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咳咳,这下子有点尴尬了,让我想想怎么跟你说。 反正不管怎么样,希望你不要排斥他。 姚屿混沌的大脑反应过来一点,这话说的,丁同志一定是误会什么了。 我一开始也很震惊,丁宇双手向外一摊,比你现在的反应大多了,甚至有种世界观崩塌的感觉,那会儿我才十来岁吧,本来就不怎么懂性向,我的理解就是,他得了变态的毛病,哎你别那么看我。 姚屿委实不知道自己该对丁宇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只能把所有表情收了,给了他一个面无表情。 嗯反正我那会儿受到的冲击挺大的,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怎么? 易羿的反应比我还大。 什么意思? 易羿有点特别,我要跟你解释下,他的性向这件事,不是他自己发现的,是方婧涵帮他发现的,所以我会知道,丁宇低声说,在其他人受不了之前,他自己先受不了了。 他小时候的事你也知道,挺惨的,先是他父母,后来是他奶奶他家里亲戚说他命里带煞,跟谁谁倒霉,谁都不愿意带他,见着他就要绕着走,易羿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心里吊着股气,觉得这些人说得肯定不对,他不可能带什么煞的,等以后他长大了一定能证明。 丁宇说这些话的语气生硬,满是愤懑,声音也不由自主越提越高,姚屿偏开头,张望了下远处的窗户,对他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管第几次听这些,那份郁结总能一下子盈满姚屿的心间,他现在有时会做类似的梦,梦到五方街的房子和十岁的易羿,梦他无数次路过那个不大不小的方形建筑,梦到他脑子里想着要恼火地撞开那群虚伪模糊的虚影,抱住角落里无声哭泣的小人,可每次都因为各种原因错过了。 初去易羿奶奶的房间,他确实有一点害怕,但后来想法就变了,他想不管奶奶的灵魂在哪,在那栋建筑里还是天堂,如果真的存在,希望她能护住守完她最后一程的孙子,不要让易羿经历再多了。 姚屿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示意丁宇继续:他怎么受不了了? 受不了自己跟别人不一样啊,丁宇咧开个看不出是哭是笑的难看表情,他亲戚本来就觉得他有问题,他还真弄出个与众不同的性向问题,让他怎么接受?怎么跟别人说?怎么打那些人的脸? 小时候天地就一点宽一点高,忽然被迫接受这种事实,我猜跟天塌下来差不多感觉。丁宇说。 姚屿只觉得自己又被放进油锅里煎了一遍,身上浮起一圈燥热,心却很冰凉。 他抖着嘴唇问:后来呢? 丁宇却略着说了:后来啊,后来方婧涵就哄呗,不过效果不大,易羿可能有两三年都没缓过来。 那时候方婧涵跟家里关系不好,我妈不让我跟她走得太近,我们的联系是断断续续的,我知道的具体事情不多,但听说易羿有一年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话,完全陷入了自我厌弃当中,方婧涵都后悔让他知道这件事了。 丁宇长吐了一口气,面露不忍:他的环境不一样,周围的同学朋友跟他走得近的屈指可数,出了这事以后他那易燃易爆的体质直接给清了零,完全没人能拉他一把,真的是一筹莫展。 姚屿眼里丁宇的轮廓逐渐变得弯弯曲曲模糊不清,他用力闭了下眼睛,又睁开问:他是怎么恢复的? 这就是个奇迹了,丁宇说,他不跟人说话,但那会儿智能手机不是普及了么,方婧涵顺手买了一支给他玩,他玩着玩着就玩好了,我听说的时候都惊了,谁说手机只会祸害青少年?关键时候也能救人啊。 姚屿皱了下眉头,没弄懂这里面的因果。 你听着也不太信吧?我一直以为我姐骗我,后来见到易羿本人,我还拿这事嘲笑过他,当然我肯定是被他削了一顿,不过他那反应,也算默认了。 总之,命运就是神奇。丁宇总结道。 姚屿低下头看了看粘着湿气的地砖,算了算丁宇话里的日子,易羿十岁去了英国,自我否定了两三年,差不多在他十三四岁恢复过来,到现在不过四年而已。 这个年份听起来似乎很熟悉。 有一根针在姚屿脑海里碰了地,发出叮铃一声清脆的响动,随后狠狠往下一刺,让他疼得一揪心。 那一年是哪一年?姚屿问。 什么? 方婧涵给他买手机那年,还有他变正常了那年。 丁宇嗯?了一声:我没问太清啊,就他十二三岁吧,怎么了? 十二,还是十三?姚屿咬着字问。 丁宇愣了愣,不知道姚屿问这些做什么,他在原地绞尽脑汁想了片刻,摸出手机说:等等,我查一下,记得那年有一款学外语的软件上市,易羿在用,我第一部 手机就是用这理由从我妈手里骗来的。 啊,有了,我算算,他十三岁! 丁宇激动地说出来时手机屏幕朝前一摊,上头的搜索内容猛得冲进了姚屿眼帘,那个标志他再熟悉不过,也有了一点心理准备。 是Omelet。 第66章 姚屿愣怔了好长一段时间,丁宇叫了他几声名字才回神。 你想什么呢?丁宇抱怨道,怎么说着说着发起呆了,十三岁怎么了?是什么我不知道的暗号吗? 不是,姚屿缩了缩鼻尖,刚才说到哪了? 丁宇: 他被带动起来的感情瞬间垮了。 丁宇反思了下,可能是自己话多还没重点,让人听得烦了。 但姚同学的表情里一点没有不耐烦,反而亮起了点他看不懂的精光,他想了半天没想明白,索性不想了。 丁宇当然不知道姚屿和易羿在Omelet里的故事,那软件他下载过,没过几天就删了。 比起跟母语人士交流切磋,他更喜欢换成背单词的软件每天打卡,那样回顾过去时有数据支撑,更有成就感一点。 姚屿嘴里尝到些关于易羿十来岁的苦涩,忽而甜了一下,甜苦交加的味道缓慢而悠长地滑进喉咙,让深处的什么东西松动了一点。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46) 丁宇直接选了最重要的话说:你知道他喜欢男生,不能接受也不要紧,但希望你不要表现的太明显,故意疏远什么的,这毕竟不是他的错。 姚屿听懂了丁宇的误会,一阵失笑。 他虽然摸不清自己在想的和想要的是什么,但绝不是不能接受这一点。他可以随便说两句话糊弄一下丁宇,但没办法糊弄面对易羿时骤然柔软下去的心脏。 丁宇信了他的话,或者说信不信都没什么办法,后来没再说什么。 晚自习自然是迟到了,姚屿回去后坐在位置上不断走神,干脆丢下书,发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呆。 他托着脑袋仔细想了想他知道易羿喜欢男生后的反应,又因为他对这件事不是某一刻突然领悟的,一时半会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他讨厌易羿吗?当然不。 如果不是被丁宇说到,他不会意识到不管是易羿,还是他自己,关于喜欢同性这件事,他其实没有太大反应。 这个问题给谁都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而他似乎是个例外,从头到尾他的关注点都不在喜欢男生上,一场严重的自我认知事故被他轻飘飘地略过了,直到今天才回过味来。 牙齿传来被什么东西拉扯的感觉,姚屿一低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叼起支笔在咬,笔杆的一头被易羿的手指捏住,他一松牙,笔就滑进了易羿的手掌。 你磨牙?易羿不太客气地问。 姚同学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口水跟那只手来了个肌肤相亲,耳根悄悄红了,他有点想拿张餐巾纸递过去擦一擦,又怕这么做反而显得古怪。 我饿了。他胡乱一说。 易羿迟疑了片刻,姚屿猜他不怎么相信,毕竟一个小时前自己刚当着他的面暴饮暴食了一餐,喂猪都没隔这么短的。 但易羿还是信了,抬起手腕给姚屿看了下表:再撑一会儿,第一节 晚自习下了出去买碗粥。 听到粥这个字,姚同学当场就不好了。 五针狂犬疫苗的一个月,深夜食堂的麻辣烫和烧烤成了他的禁食物品,可人学习到夜里就是很容易饿,晚饭时留的东西到那个点儿全凉了,易羿就从外面不远处的一家快餐店里给他打包热好的粥,按着他的头让他吃了一个月。 我忽然又不饿了。姚屿严肃地说。 易羿把笔丢回姚同学桌上,瞥了他一眼:今天是咸粥,加芋头和花生。 姚屿一扫脸上的忧愁,那好像还可以哎。 * 甫阳的高三一模统一在一月初,代替期末考,考完不等下半学期,讲完卷子再复习个一周才放假。 元旦过后,整座学校笼罩在了一模的阴影之下,高三是紧张的,高一高二则是烦的。 他们市里的模拟考跟高考一样,所有学生要换考点,一中去二中考,二中去五中考,五中又去附中,就像一开家长会校门口的喷泉就要打开一样,一有外人要进门,学校就要搞大扫除。 此大扫除非彼大扫除,叫超级大扫除也不为过,不止教学楼、老师办公室、实验楼,包括学校最高的那栋笃行楼、操场、艺体楼,都被一片一片划分进了每个班的势力范围,加入了他们的卫生评分表。 周五的下午全用来办这件事。 七班被分到的地方有八块,除了本班教室之外,一个在广场、两个在实验楼、三个在艺体楼,最后一个是笃行楼六楼的会议室。 孙冬灵把班里人砍成了八份,分别由八个班委带着,抢先从语文办公室里掠夺了一批扫把和簸箕,直奔各自负责的点。 重压之下人人平等,易羿既然人闲着,就没有不被拉来干活的理由,他十分自觉地跟在姚屿的队伍里,一会儿看着姚同学往裤子上贴的扫把皱眉,一会儿对着姚同学滴滴答答直掉水的拖把抿唇。 姚屿怀疑要不是他手上有事,他可能下一秒就要上来损自己了。 你们知道这间大会议室上一次开是用来做什么么?徐天瑞兴致勃勃地混在擦桌子的行列里,一边擦一边给组里的人科普,去年的推免生听辩会就是在这儿办的,这地方有仙气,抓紧时间吸一吸。 姚屿总算找到个比自己还不靠谱的,对着徐天瑞面前就是一扫把:就你话多,你行不行?不行赶紧走,换个有用的来,早点干完早点回去,懂吗? 余光里瞄到易羿似乎勾了勾唇角,姚同学脸上有点发热,但到底还是把徐天瑞唬住了,徐同志重复着干干干,扯了一句:我这手速还不够快么?只比您差两年。 姚屿特想上去踹他:你知道我单身? 你不单?徐天瑞反问回来,姚哥我跟你说实话,咱们年级里排名,你比我难追。 姚屿一愣,下意识去看易羿,头转到一半紧急刹车,心想他看易羿干什么呢。 徐天瑞一脸笑嘻嘻的,丝毫没注意到姚屿的动作变化,还欲添油加醋说两句,被姚同学一瞪瞪闭了嘴。 姚屿若无其事地拎桶、换水,拖他的地,经过易羿身边的时候,听到某人念叨了一句:难追。 你说什么?!姚同学立刻后退两步,两手压着拖把斜着身子伸头望过来,结果一望望上了易羿疑惑的脸。 姚屿马上意识到自己是听错了,班里那个叫王南晖的男生正站在前一排桌子的中间,手里举着要递给易羿的抹布,被他的叫声惊得一抖。 脸上花里胡哨变了一轮颜色,姚屿没再说话,怼着拖把出了会议室的门。 他忽然觉得很泄气。 厕所里有其他班的人在洗拖把,他把手里的拖把靠墙摆上,走到洗手池边洗了把脸,冬天的冷水浇在脸上凉得刺骨,他却觉得稍稍好受了些。 回想这个礼拜,他一直在思考丁宇说过的话,渐渐地理出了些头绪。 喜欢男生,喜欢易羿,他始终觉得压抑,因为他并没有认为自己在做一件正确的事,但哪一个才是错误,他好像搞错了对象。 他没有认为自己喜欢上一个男生不对,他觉得有问题的,是他喜欢上了一个人。 这似乎是他的自我否定。 姚屿没等脸上的水干了就走出了厕所,睫毛上刚好凝着一颗水珠,一眨眼眼前便花了一片,他停下脚步伸手揉眼,揉的过程中一只手贴上他右半边脸颊。 你是不是想在脸上长冻疮。手很暖,手的主人说话却很冻人。 姚屿:我不长冻疮。 易羿抚了下他被水淋湿的刘海,吐出冰冷的两个字:快了。 姚屿被拽回厕所按在镜子前,一瞬间还以为易羿手上的抹布要上他的脸了,但易羿果断丢掉了那块布料,仔细洗了一遍手,抽出纸巾对着他就是一顿招呼。 纸巾有香味,擦过鼻尖时他忍不住吸了一下,隔着薄薄纸面的手被他吸得一滞,姚屿连冰水都没能撼动的脸皮腾得红了大半。 靠。这毛病接二连三的让他平地翻车。 易羿把半湿的纸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头往下沉了几厘米:你闻什么呢? 姚屿急中生了这辈子最大一把智,控诉道:我呼吸! 纸盖我脸上,你是想憋死我? 他说得有那么几分在理,易羿看了他一会儿,把头抬了回去:行了,回去吧。 姚同学直接以瞬移的姿势消失在了原地。 大扫除后半程,分散在外的人多数回了各自的教学楼,人流动的地方是最脏、也是最重要的,打扫教室的同学把擦窗户的任务留给了易羿,一帮子人围观着他踩着桌子爬上窗台,摸到最顶上的玻璃面连手都不用伸直。 因为模考,教室里不能留任何东西,徐天瑞和梁金饶不想带来带去来回奔波,求了半天求到姚屿答应帮他们把几摞书搬进宿舍。 大扫除完了就是放学,一来二去两个回合后七班的人走的差不多了,易羿帮几个女生把东西送去孙冬灵办公室暂存后跟姚屿撞了个正着,姚同学偏头朝教室里看了一眼,发现里面一个人都不剩了。 孙冬灵不拖课,但总是在掌握放学大权时比别的班慢一拍,他们班散完,整栋楼里留下的人不超过两位数。 姚屿越来越难以处理跟易羿独处的场合,抱住最后一堆要搬的书挡住脸,装瞎。 可能瞎的人听觉比较灵敏,他都往外走出一段了,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叫了易羿的名字,结句是一个操。 他的脚步就停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17 18:29:27~20200818 20:25: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85号车手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那是一个不认识的男生,准确来说是三个,叫人的人站在传说中的C位,眼睛眯起,看到易羿回头,愤怒地补了一句:他妈的真是你! 姚屿离他们不远不近,越过书堆看到他朝易羿冲了过去,那人手里抓着一张打印出来的A4纸,背面透出油墨印上去的大字:准考证。 这群人是来看考点的。 甫阳市一向把模拟考当高考来考,有换考点的操作,自然允许考生提前看考点,只不过一般人不大会真的跑过去看,尤其这才一模,有那时间不如在家多背两遍诗。 偏偏有人就是来看了,这个人还认识易羿。 如果易羿没经历那些事,今年正好高三,姚屿刚开始以为是易羿以前的同学,听了两声觉得不大对劲,这人嘴里的都是一些粗俗脏话,像是积怨已久,而且他话里透露出他似乎知道一些易羿的过往,那些事不是亲密的人不可能说得出来。 你他妈的还敢回来?你还有脸回来?你怎么没死在外面?你不是很会害人的吗? 姚屿脸色骤变。 他把书往地上一丢,重物落地砸出一声惊天巨响,那三人同时一哆嗦,目光换到了姚屿身上。 只有易羿没有回头。 姚屿走到他同桌身边,看到易羿身侧的手捏成了拳,眸光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温度。 你们几号考场?他搓了下手问对面,问完不等人答话,直接上前把准考证拽了过来,八号啊,八号在四楼,那边有楼梯,请吧。他把纸拍回中间那人胸口。 孙琰感觉前胸被用力推了一把,察觉到眼前人来者不善的味道,恶狠狠地说:你干什么? 给你们指路啊,姚屿说,你们不是来看考场的? 看到他了谁还看考场?孙琰一指原地站着的易羿,眯着眼睛说:我知道了,你们是认识的吧?我就笑了,怎么?你想替他出头? 姚屿摸了把脸,忍住把那根指头往回撅走的冲动笑了笑:没有,我是帮你们的。 什么意思? 帮你们少受点苦,我同学他不长眼睛,分不清人和畜生。 孙琰大怒,指着姚屿的鼻子说:我告诉你,我是他哥!有血缘的!你管的有点宽吧? 这下姚同学总算知道了这货的来历,对他的观感更差了几分:你还知道有血缘? 有血缘的一家人,会说出你怎么还没死这种话? 真想对准他的脸赏一拳。 除了比不过易羿,姚同学打嘴架还没输给过谁,孙琰被他几句话气得头顶冒烟,一时半会儿想不出话来还。 边上两个人只看明白自家兄弟被人给噎了,但不影响他们上前护短,其中一个人三两下脱下了外层的羽绒大衣,露出了内里薄薄的校服。 姚屿在附中俩字上多看了两眼。 他听丁宇说过,易羿上的小学是附小,早几年的校长调到了附中做书记,两所学校的关系一直很好,因为有优惠政策,附中里的多数学生是从附小升上去的,如果不是丁宇执意要考一中,现在应该也在附中上高三。 所以这个人,不但是易羿的哥哥,还有可能跟他一起上过四年小学,姚屿只要一想到那家人对小时候的易羿做了什么,就有点按不住自己的手。 孙琰没读出姚屿隐忍着的脾气,脸上恶意更甚:我们家里的事,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他对自己家人有多狠?血缘关系?是他自己不要的! 这人仿佛不怕炫耀他那丢人的家丑,姚屿被他说得一皱眉头,侧头回望向话题里的当事人。 却看见易羿在看他。 任凭孙琰叫得比哭的还难听,易羿的目光始终没离开姚屿半分,他拳头握得比之前更紧,眼睛里的情绪晦暗不明,渗出了些许掩不住的痛苦。 孙琰的出现是个意外。 易羿从来是重感情的人,血浓于水的亲情是他这辈子最重的体会,他妈妈家里有点封建,认为女儿嫁出去了就不是自己家的了,所以他不太和表亲来往,小时候的全部依托都在爸爸这边,孩提时对表哥表姐、爷爷奶奶的依恋随着走出国门跨越大洋变得更深更重,却不曾想越珍视的东西也是越容易失去的。 小孩子对金钱和利益关系没什么概念,所以易羿回国念书时孙琰对他的热情没有丝毫虚假。易奶奶还没生病的时候,总是在校门口一接接走两个孩子,拎回家里后,就放他们俩头顶头在客厅里的大木桌上一起做作业,直到姑姑下班把孙琰接走。 易羿在国外没有过这样亲密的玩伴,那些日子,父母离去的痛意被孙琰的存在消去了几分。 但人跟人的关系就像他和孙琰那几年钟情的积木一样容易崩塌,随着奶奶的离开、财产的纠葛,他姑姑的图谋被强势的方婧涵在调解室里逼得节节败退,那仅有外表好看的高塔被姑姑嘴里的风一吹,顷刻化为了粉末。 易羿能理解孙琰态度的转变,因为那是他妈妈,亲情有时候就是不分对错的执念,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随随便便灭了这盏灯。 看得出来,他姑姑把孙琰宠得很好,否则也不会如此出口成章。 姚屿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看错了,此时的易羿站定在孙琰面前,揪住他领子的动作哪有什么苦,浑身上下透着瘆人的狠厉。 附中的三人跟易羿的身高差了一大截,纷纷止步后气场上的强弱高下立见。孙琰把自己挣扎地脸红脖子粗,另两个人可能没想到易羿招呼都不打就直接上手,很是懵。 你配么。易羿冷淡道。 什么?孙琰的声音有几分被束住的沙哑,瞪着眼珠回应过来。 血缘,你配么?易羿说。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47) 孙琰愣了一愣,醒悟过来后用力挣开了易羿的手,甩了猛力把他往后一推:滚!你不是滚出去了么?还回来干什么?满18了?回来抢东西了?我问你,你是不是去过奶奶家了? 易羿的语气凉得彻底:去过。 孙琰发狠道:你还敢去?你让那个女的把我妈害得工作都丢了,还敢去她家?你也不怕奶奶找你 孙琰嗷了一声,脚背被姚屿踩了一脚,差点抱起来狂跳。 你有病吧!他对姚屿说,我跟他的事你掺和什么?你是他妈?他妈早死了! 我不是他妈,姚屿抖了抖鞋子,我是你爸。 艹! 碍于这是在一中的地盘,孙琰只敢把姚屿和易羿祖宗十八代一一问候过来,问到一半想起易羿和自己是同一个祖宗,更气得自己踩自己,被架着胳膊拉出了高一楼,临走前把姚屿放在地上的那摞书一脚踢翻。 走廊里重新归于平静。 姚屿朝楼外看了一眼,除了孙琰三人组气急败坏的背影,并没看到第二组来看考场的人。 他心说这帮人真的有毒,弯腰收拾起徐天瑞惨遭灭门的书。 收到一半的时候地上多了一双指节修长的手,动作比他快许多,那手把大半书本揽进了自己怀里,然后空出一只拉起了自己。 姚屿假惺惺地咳了一声,想吸引一下他同桌的注意力,结果被吸引的人看都没看他一眼,把揽回来的书全部又堆回了他胸口,彻底挡上了姚同学的眼睛。 姚屿: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回了焕然一新的宿舍楼,路过值班室看到宿管大爷对着自己的老腰猛锤,才知道这次大扫除连宿舍都没放过。 老五好狠啊。姚屿故意感叹了一句,啊字就差吐在易羿脸上了,这人还是没接他的话。 姚同学当场觉得脚下的台阶特别难爬。 可能是他觉得丢脸了,姚屿心想,平时那么冷漠一人,一下子被人揭了底,兴许有点缓不过劲,晾晾就好了。 不过自己家里的破事在易羿那儿揭得底裤都不剩,他也没这么对人啊。 走路不看路容易遭报应,何况他眼前有一摞遮挡视线的书,当姚屿的腰撞上楼梯扶手坚硬的棱角,一瞬间他感觉他可以和宿管大爷并排躺了。 姚同学腰上没什么肉,这一下来得是木头和骨头的亲密接触,他一秒贴上转角冰凉的瓷砖,疼得靠了一声。 易羿驻足在不远处,问了句:还行么? 行不行你不能上来看一下么?离那么远,躲瘟神呢?姚屿这次真想骂他了,甚至没察觉出这个想法有什么问题。 易羿到底还是来看了,左腰被他的手覆上时姚屿身体一麻,痛感抽了个干净。 这种小碰撞,其实只要缓一下,几秒钟疼劲就过去了,姚同学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问题,刚刚觉得疼得要死的地方被这样一摸,一下子就无感了。 因为大扫除,俩人的外套都不在身上,姚屿穿了件半黑半白不算很薄的针织毛衣,却挡不住易羿手上传过来的丝丝热意。 很疼?两次问话都没有得到回应,易羿蹙眉摸向他腰的内侧,姚屿被这个动作惊得个激灵,慌忙阻止那只手。 他阻止人的动作就是把自己的手指送了上去,某人乱动的手确实被逼停了,却形成了个更尴尬的局面。 时间流动的节拍被拉得很长。 徐天瑞的书横在两人中央,给姚屿留了最后一道脸面的屏障,也放大了他腰和手被触碰到的感觉。 姚屿想易羿应该也感觉到了什么,否则不会忽然整个人压上来。 第68章 姚屿毕竟是楚晴带大的,手脚虽然麻利的不够彻底,心理上向来很独立。 他这些年待过两个城市,遇过不少人,知道这个年纪的人阅历不太充足,情感却很丰富。 像他以前才上初中的时候,就有男男女女为了感情伤春悲秋,一丁点大的人红着眼睛说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边上人全在笑。 但他觉得,假如易羿现在说出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他一定笑不出来。 易羿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手越过耳侧握拳撑着墙,低声问了一句:还疼么? 不疼,姚屿解释说,没撞得太狠,就疼了一下。 易羿嗯了一声往下埋了埋,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可能需要给自己这样做一个理由,他默了片刻说:那是我堂哥。 姚屿在半秒内反应过来他在说谁,他不知道孙琰的名字,于是噢了下:那张狗嘴。 易羿没对狗嘴这个称呼有什么意见,自顾自地说:我就一个哥。 然后接上一句:以后可能没有了。 姚屿的心狠狠皱了一下,鼻尖霎时盈满微苦的酸涩,他知道不能表现出来,便开玩笑地说:你不是还有姐么?我觉得方婧涵一个能抵十个。 她是很好,易羿的声音闷着,只是连她都可以很好。后面半句没能说出口。 小的时候想法很天真,在父母没去世之前,姐姐住在他家楼下,因为文化和语言差异,他能触碰到的世界就那么大,那时候他觉得那就是世界上的最幸福。 后来父母死了,他被送回了国,越洋飞机穿过湛蓝的天空和云层落了地,世界大了,幸福也小了,他想,有奶奶和兄弟姐妹也不错。 再后来,学的东西要靠书本和图画才能展示出来,世界更大了,而他能期待的东西终于被压缩到了一丝空气都抽不出来的程度,让他窒息在等待的过程里。 他索性想,与其纠纠缠缠,不如从自己这里断了最好。 他不想要,就不会再有纠纷,人来人往穿行而过,能互相少一次在彼此身边停顿的烦恼。 他也这么做了。 孙琰回家可能会和他姑姑一起把自己骂个狗血淋头,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听不到,也没什么损失,还可以让孙琰不用夹在他和亲妈之间,这笔交易看起来相当划算。 他从来不会去逼谁。 数来数去这些年这条方针践行的还不错,总共只有过三次动摇。 第一次是在Omelet上遇到个年纪跟他差不多的小鬼,这小鬼毛病太多,话多又烦还不长记性,他那会儿本就状态差,这货还昼夜不分的骚扰自己,简直让他不胜其烦。 小鬼对让他回消息的执念固不可彻,但只要他发出去字,哪怕是一个标点符号,也能立马顺了这货的毛。 那是他第一次被如此强烈的依赖着。 为了平衡这种感觉,他有时会故意找点复杂的文言材料给小鬼发过去,小鬼虽然不怎么勤快,但回过来的东西算得上精心,意志消沉的日子里,拿那些东西出来念一念,能让他保持舒畅。 可惜作死因子在他身体里汹涌翻滚,一个不冷静,他就把他最大的秘密告诉了对面的小鬼,他还记得当时他发出去就后悔了,垃圾软件没有撤回功能,醒过来时骤然跌进了谷底。 万幸小鬼年纪还是太小,没他熟的这么早,还以为他在开什么国际性玩笑,就回了一句: 【哦,那你就喜欢我吧。】 那天他被缠着翻一段竞赛题目,小鬼对他百依百顺,甚至不惜出卖灵魂。 他看了一会儿无声地笑了,心想这奇葩果然不懂,不懂算了,已经够了。 那年离什么都很远,只有Omelet里的人近在咫尺,他借着力从阴影里爬起来,走出了画给他的圈。 第二次是CILL赛程里的总决赛,他不负众望拿下青年组的金牌外加一个奖杯,赛后被不懂礼貌的小孩抓住,小孩态度很嚣张,要和他赌各自的奖杯。 也许冥冥里有注定,全天下长歪了的小孩那么多,他偏偏看懂了眼前这个眼里的妄念,第一刻他有一点迟疑,不知被针对的是他还是他手里的杯子。 小孩见他不说话很是生气,伸手拎住了他赛服的领子,嘴里嚷嚷着什么话他没有听清,只听到周围响起一片惊呼,有人把小孩强行拉了开来。 也许怕伤人,朋友拿开了他手里的奖杯,但小孩的目光没动摇,直勾勾地望过来,没分一点给那金闪闪的东西。 他想,哦,原来被盯上的真的是他。 他一向擅长把东西给出去,这一次忽然不知道该怎么给,着实苦恼了起来。 主办方不允许赛场里出现这样的事故,没多久大赛主席和小孩的带队老师都朝这边冲了过来,他看了看小孩年轻的脸,或许有点私心作祟吧,默念了句明年见。 于是给了冷淡的一瞥。 小孩被人拉住了,还在用眼刀戳他的背,他觉得自己心情复杂,但不知道复在何处,杂在哪里。 一次是情窦未开,一次是擦肩而过,当两者的结合并在一处聚成了第三次,他在那个报道天的早上,知道自己恐怕压不住了。 把这些通通想了一遍,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楼道实在不是一个卿卿我我的好地方,但他又有点不舍得放开,放肆一把的念头在体内滋生慢长,他快被身体说服了。 姚屿正在想该说点什么安慰身上的人,易羿却先开了口:你能安慰一下我么? 能。姚屿立刻说,他还想拍一拍易羿的背,但手上的书实在碍事,另一条胳膊被卡在易羿胸口。 姚屿和易羿一样,脑子回转的速度被这个触碰降到了史上最低点,他挖空心思在想该说什么话,该用什么语气,该摆什么动作,想到最后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聚到了脖子上。 那一秒,他是空白的。 楼上楼下都有人声飘荡在走道,嬉笑打骂汇成了这个年纪特有的乐章,但他从来没觉得那些声音如此遥远过,远的他好像正在一场梦里。 那份柔软只在他脖间点了一下,在带起更烈的火之前松开了口,脑海里白光炸开了雾,掩盖了里间汹涌翻滚的东西。 姚屿想把徐天瑞的书扔了,还有一点想骂人。 喂,他叫了一声亲完就走的人,你 你是不是欠拍欠打欠教育? 他拉住仓皇逃窜的人,在摸到手时发现这人白冷的皮肤烫的厉害,表情也不似往常那么镇定自若,眼眸里夹了难以抑制的情绪。 姚屿有点明白他为什么要走了。 他捏紧了那只手,不想等放下书,也不想等回到没人的地方,一直以来是他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弯弯转转,易羿始终在路上等他,他自顾自地患得患失顾虑良多,却忽略了不管从哪个角度回身,他想看到的身影一直都在。 喉咙里蹦出的字句沙哑,他也不知道易羿听见了没。 久等了。 书最后还是撒了,一本一本掉了下去,兴许是心跳的太快,他们什么声音都没听见。 姚屿浅尝辄止的吻很快得到了回应,被拥在少年清冽清香的怀抱里,唇上覆上了炽烈的热度和带点执迷的疯狂。 他感觉到易羿轻微的颤抖。 好像他也在抖。 整个世界颠倒剥离,只剩下两道压抑的喘息。 后来是怎么回的宿舍,怎么关的门,怎么坐上桌前拿出作业他都记不清了,等人清醒过来的时候,本子上已经画了一大坨看不出是人是鬼的东西,他迷茫地看了一会儿,又翻到封面,才靠左侧标注着的分数认出那是本英语默写本。 上面的字迹不是他的。 为什么不是他的? 他被这个问题给镇住了。 本子上的字虽然很丑,他看着看着竟然产生了一股温馨的错觉,在那短暂又像被拉长了无数倍的几分钟内,他想起了这是徐天瑞放在他宿舍里的东西。 捡书时他很乱,易羿的气息也很乱,脚边颠三倒四的书塔记录了两个错乱的人丢掉的冷静和章法,他记得易羿站起来后,又在他眼角亲了一下。 还是两下、三下? 然后他就在椅子上腿软到现在。 不是一般丢人。 窗帘贴着缝隙挡住了落日最后一丝光亮,在这个密闭着的昏暗房间里,空气里的暧/昧味道沉沉浮浮,若有似无,像极了他此刻的心跳。 一会儿咚咚锤得厉害,一会儿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他们还没吃晚饭,说实话,他有点不想去了,一想到刚做的事他就觉得没办法直视易羿吃东西了,如果一直盯着他同桌的嘴唇,想想都觉得很变态。 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呢?姚屿机械地拿起手机,打开浏览器想搜一搜如何婉拒朋友的约饭邀请,长久不用的app启动后自行加载了上一条搜过的内容,明晃晃地跳出来:怎样判断对同性的好感是友情还是。 他看到一半唰地一下划关了页面,换到系统设置选项,把进程杀了个干净。 这种时候了,连手机都欺负他,姚屿负气地摁着锁屏键看屏幕开开关关,最终放弃般地编辑了简短的几个字:我不饿,不吃了。 易羿很快回复:你吃什么了? 姚屿懵了一下,他吃什么了?中午过后为了大扫除忙得连钻小卖部的时间都没有,他什么都没吃,除了 某个认知让他腾得从椅子里站了起来,额头烧得厉害。 半秒后,易羿点进新消息的提示: 饿死了,快点。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时速300码出来的,我都哭了,你们呢? 第69章 往常这个时间食堂里绝对是人山人海,窗口前排起长长的队,流水席的座位来不及收拾,倾倒餐盘的声音绕梁回响,而此时,周遭却显得有些安宁。 姚屿不是第一次在这么空旷的地方跟易羿一起吃饭了,他满打满算做好的心理准备,在迈进正门时被寥寥的人抬头看了一眼就有点崩塌。 有亲完没多久就若无其事一起来吃饭的人么?他蒙着头想了一下,好像有,但那都是老夫老妻了,跟目前的他们好像没什么关系。 这个词流过大脑时,姚同学的胸口很凶地跳了一下。 他站在能容纳五六个人并排通过的过道上,忽然不知道该往哪迈腿,是先取餐盘去窗口舀菜,还是先打碗汤端到桌上占个位置? 哦今天位置很多并不用占,窗口的餐盘也没有被人抢到要另外取的程度。 他在茫然中朝身边的人看了一眼,发现易羿的脚步顿了一下,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后,转过脸来指着边上的桌子说:坐这么?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48) 哦,姚屿说,好啊。 然后他就一屁股坐下了。 等他想起饭还得自己去打时,易羿已经走到了几米开外,托着两个叠好的餐盘微弓着背,和窗口内侧的阿姨交谈了起来。 姚屿默默抿了口阿姨端过来的番茄蛋汤,把整张脸埋在了汤碗之下。 过了一会儿,碗底被人敲了一下,易羿清冷的嗓音在桌对面响起:你很渴? 嗯,姚屿抬起眼皮应了一声,今天下午都没喝水。 刚刚在宿舍为什么不喝? 姚同学被这个问题问得呛了一嗓子,咳嗽完下意识舔了一下嘴角,正准备随便编个理由搪塞下,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倏地把舌头缩了回去。 忘了,他停了一会儿,老实说,刚刚什么都不记得了。 易羿沉默了下去。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姚屿想起来什么,急了一下,我意思是忘了别的,不是忘了那个你别误会,我就是有点乱 易羿轻蜷了下指尖,抬手把筷子分了过去,他懂姚屿说的乱是指什么,他的呼吸节奏其实也乱得一塌糊涂,但他知道自己不能乱,他都等了这么久,怎么能在这时乱。 那还记得你喜欢吃这个么?易羿推过去一盘生煎,保持着脸上一贯的冷静,我再去给你盛碗汤。 姚屿张嘴想说不用,话音未起易羿已经闪身走了出去。 食堂一楼一向喜欢把番茄炒蛋做成酸口,不知为何做出的汤却是甜的,姚屿被迫连续喝了三碗,从胃里到嗓子里都漫着果味的甜。 不喝了不喝了,他在第四碗汤上来前头摇成了拨浪鼓,你是不是想用汤淹死我?告诉你,淹死我绝不会放过你 他话说到一半卡了一下壳,因为易羿端起了那碗他不肯喝的汤,仰起脖子喝了个干净。 碗边留下一片不明显的水渍。 姚屿默了下,悄悄移过视线去找自己喝过的痕迹,但那不锈钢碗恐怕要用专业刑侦工具才能辨的出来,他找了半天没找到,脑子里的画面已不可描述。 大概是他们喝汤喝的过于起劲,拎着汤桶到处溜达的阿姨路过时顺势又给碗里加了一勺,加完笑呵呵地说:小伙子,多吃点啊。 易羿跟阿姨道了谢,把碗放在了自己的半边。 接下来的几分钟,桌上呈现着一股诡异的安静,姚屿低头拿牙拆着生煎,连不小心被汤汁烫了下舌头都不敢吭声。 两个人用表情坚持着表面上的镇定,除了抖在餐盘里的油渍和夹不起鸡蛋的筷子之外,一切都与往常无异。 兴许是老天爷终于看不下去了,没一会儿食堂门口窜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此影在门外立了两秒之后,果断冲向着正在吃饭的两个人,速度之快,只给看过去的人留下一道黑色剪影。 丁宇坐下后很震惊:你们两个居然悠哉悠哉的在吃饭? 姚屿被悠哉悠哉这个词刺到了,撂下筷子:那不然呢?去参加一模? 你这话里带刀的本事跟谁学的,丁宇抱怨道,一指易羿:他? 他?姚屿跟易羿对视一眼,他可能会直接上刀。 丁宇:??? 易羿拿纸巾擦了下手,问:什么事? 丁宇一被提醒,立马想起来:我刚刚碰到孙琰了,他是来找你的?你是不是见过他了? 姚屿愣了一愣,根据易羿冷下去的脸猜到了孙琰是谁,随即想起既然孙琰跟易羿上同一所小学,那么丁宇自然认识他。 见过没见过,你倒是说话呀,丁宇急急地一口吞掉桌上他们俩吃了半天没吃完的蒸饺,口齿不清地说:看他那气急败坏样,估计你们见过了吧,你跟他说什么了?把他气成那样? 没什么,易羿说,就见了几分钟。 你们见面说什么了?急死我了,丁宇一拍桌子,他要是说话不好听,我立马去收拾他! 易羿闻言丢过去一个古怪的表情,表情里写:他说话不好听还能活到现在? 丁宇吃得急,又被易羿的反应噎到,当即捶胸顿足,一副要死的样子。 他摸到汤碗的边缘就要往嘴里灌:咦今天居然是番茄蛋汤?我喝了一礼拜紫菜都没等到换代。 易羿这回很快摁住了碗。 丁宇:??? 你换个碗喝。易羿说。 丁宇:???你是要噎死我么。 等他喝完汤把喉咙里的食物咽下去,愤怒道:这碗是金碗么不能喝???你有洁癖我喝完你别碰了不就行??? 易羿对他的控诉无动于衷。 丁宇叹口气:你这人就是别扭,今天没看到孙琰我还想不起来,小时候,他跟你说话比我说话好使多了,你现在承不承认,你以前就是眼光不好?要是你从小跟我混,至于被他跑到学校里蹬鼻子上脸? 姚屿有点听不下去了,开口说:他是来看考场的。 丁宇:啊?? 他看考场,易羿把话接了过去,他也高三。 丁宇拖着调子啊了一声,一拍脑门:我还真忘了,对,当年他在我们隔壁班,总嘲笑你生日日期来着。 丁宇恍惚着说:别说他了,刚开始看到你俩在这悠然自得的吃饭,我连我自己是个考生都差点忘了,你说你们怎么这么不正常呢?明明大家都是同年。 姚屿干巴巴地说:我们可以换一换。 算了算了,我连我妈都对付不来,遇到你妈只有躺平任打的份。 我妈不打人。 杀人不见血更恐怖。 来时还能在易羿身上看到的些许不自然被丁宇的话驱散了个干净,他的冷漠和淡然对丁宇来说再熟悉不过,而对此时的姚同学来说就是另一种体验了,如果不是丁宇什么都不知道,姚屿真的很想把他按在地上打一顿。 不就是十八岁吗,谁规定十八岁一定要坐在考场上,像易羿现在不也很好吗。 丁宇回了三楼宿舍,姚屿在路过四楼到五楼的转角时偷偷瞄了易羿一眼,见他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在看他。 姚屿连把丁宇大卸八块的心都有了。 等他垂头丧气地爬完楼梯,临到要分手的地方,易羿动作慢了一下,伸手拉住了怏怏不乐要往回滚的他,说了句:过来。 姚屿一边冒着问号一边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 易羿那个存在感等于零的室友回了国,床位上的东西收得像永远不会再来了一样,姚屿在屋里转了一圈,果断征用了他的凳子。 易羿不说事,姚屿也不着急,就那么看着他同桌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翻飞了一阵,过了一会儿把机子递到了自己面前:加一下。 手机里的软件少得如同不需要社交的易大仙人说这句话就有点脱离次元。 姚屿靠那张没有变化的脸确认自己确实没有漂流到什么奇怪的次元去,低头一看,发现被递过来的是一张微信的二维码名片。 他照话扫码加了人,顺便看了眼人的昵称和头像,看到了一串lou穿地心的wx_%¥*@和默认的灰色人形图案。 行吧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很高兴的,否则也不会说出下面的话:你支付宝呢? 易羿沉默了几秒,把手机捞回去,摆弄了一会儿还回来时换了一张二维码。 姚同学乐呵呵地加好后不依不饶:还有QQ,哦你好像有QQ来着,那就百度、微博、各大视频软件会员开了吗,作为一个称职的男称职的朋友,自己去准备好就不用我说了吧? 说完后他后知后觉地想,绝对是汤喝多了,不然怎么连男朋友都差点说出来了? 易羿的脸色在听完他的话后终于有了变化。 他俯身靠过来,问:你确定? 确定什么? 确定男朋友需要这些? 他点开手机的设置页面,对准姚屿的脸做了一个面容识别录入,接着更新了开机密码选项,最后直接把手机丢进了姚屿怀里。 姚同学傻着问:干什么? 拿回去。 ? 今晚它归你,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吧,刷脸就行。 姚屿脸上泛起一片红:你有毒吧。 我没毒,易羿说,一时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它认得你的脸,你随时可以来拿,但是男朋友要现在。 第70章 姚屿笑得不太正常也不太正经:为什么是现在? 易羿低下身,在他嘴角处亲了一下:不然呢?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姚同学本就卡着的言语功能被他亲得彻底宕了机,垂头看了一眼手里抓着的手机,胡乱摸了把头发,讪讪道:你要走,怪我咯? 这句话一出口,那些缠了他许久的问题终于被抬到了阳光底下。 在他从前的认知里,男生通常是不会介意这些的,他们一向今朝有酒今朝醉,谁会去管明天会不会头疼?然而有些事落在自己身上,选择就是会不一样的。 他已经学会不再自己跟自己纠缠了,这件事早晚要提,不如早点说开了才好。 易羿显然事先想过了,面色有一抹凝重,他拉了凳子坐在姚屿身侧,拨弄着姚同学吊在椅背外面的手指,拉长的手臂显得他的身体修长,笔直的肩背线条透着少年感,只一个动作,就把姚屿圈在了内侧。 我要走,他用一贯的清冷嗓音说,但我会回来。 姚屿感觉到自己的嘴唇一动,似乎是笑了一下,笑完用一种带着玩笑的语气说:你还敢不回来? 以前没觉得有回来的必要,也没有人看到我回来会高兴,易羿眼里映着漆黑下去的夜幕,说,我是不准备回来的。 姚屿下意识捏紧了手机,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些许不曾注意过的东西。 因为没有人联系,所以他对那些年轻人玩烂了的社交软件不感兴趣,也不想制造自己来过的痕迹。他把自己的存在限定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只能进,不能出,任何人来去都是自由,却从未考虑过从那个圈子里钻出来。 这么多年,人来来往往,没有人进到他的圈子里不再出来,而现在,他要主动为了这位姓姚的同学,从那里面抽出自己。 姚屿忽然就觉得自己不用问了。 他想知道的东西,从来就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却被易羿用行动演绎的清清楚楚。 但易羿还是把话说了下去:我答应了教授要把博读完,这个目标不能放弃,我申的是本硕博连读,顺利的话可以缩短一大半要花的时间,最快只要六七年,回来刚好赶上你毕业,然后我就不再走了。 姚屿垂下眼,过了一会儿问:那方婧涵呢?还有你教授,你就把她们丢在那边了? 听到这俩名字,易羿抬手按了下太阳穴,一副很头疼的样子:她们两个早晚也要回来,我回去以后会好好处理这件事的。 姚屿不解:她们也回来?为什么?她们不是发展的挺好的么? 易羿摸了摸姚屿额前细软的碎发:没有谁会没理由永远待在外面的,方婧涵的事,丁宇多多少少跟你说过了吧,她跟家里的关系不好,一直逃不是办法,早晚得解决。 他这一提醒,姚屿想起来了两三分,噢了一声,揪住那只从额头滑到脸颊的手:那你是要我在国内,等着你拖家带口往回搬? 这句话本来是想缓和气氛用的,谁知易羿听完默了半天,回了一句:你不等也可以。 姚屿:??? 姚同学坐着的角度刚好可以够到易羿的腰,他毫不客气对准那块地方一个掐指功,冬天室内的空调开得暖气十足,易羿脱下外套后里面的衣服只有薄薄一层,他清晰地感觉到手指触到了他同桌腰上的一片紧实。 易羿的视线移向他犯欠的那只手,喉结滑动了一下。 姚屿只觉得脑子轰地一声,当场就想把手剁了。 仓皇逃回宿舍以后,他拿了九科作业一一摊在桌上,照往内画圈的顺序一科做几道换一个目标,把自己做的头昏脑胀搞不清方向才感觉身体里的热气散了,然后懊恼地想:不谈恋爱,还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人。 只一个小动作都能想多。 所以他现在算是在谈恋爱了么?跟易羿? 姚屿换了个姿势用背抵着桌子,听苏善阳买来挂在墙壁上的钟滴答滴答转着圈,直到转到窗外的喧嚣全部沉淀下去,才想出来一句:是不是有点快? 他不关心班级里的八卦新闻,但隐约记得徐天瑞前不久刚跟自己说过一个谁,秉着学习经验的态度,他当机立断给徐天瑞发了条消息过去。 华山:老徐 哥不是白叫的,徐天瑞回消息的速度有望冲击一下吉尼斯记录,就是内容不怎么让人顺眼。 徐天瑞:???姚哥 徐天瑞:等一下,我这盘打完 徐天瑞:好了,哥!你居然记得你加过我,这恐怕是你加上我以来,第一次主动找我说话吧? 姚屿看着顶上那行你已添加了徐天瑞,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忍下了想把他删掉的冲动。 华山:有事 徐天瑞:您说! 华山: 华山:你上次跟我说,班里有个谁谈恋爱的事情,你再跟我说一遍 徐天瑞:??? 徐天瑞:你怎么突然开始吃人间烟火了,不对,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么认真,你一个字都没记得???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49) 姚屿想了一下,回了个:当时在想别的事,忘了 徐天瑞:那你怎么现在想起来问了呢? 华山:你书在我手上 徐天瑞:行吧行吧,那我再说一遍,你认真点听! 华山:哦 姚屿从徐天瑞极差的语言组织能力里透露出的话总结出,这位引得七班平静的湖面下地震了一波的主角,叫何倩倩。 只是这名字好像有一点熟悉。 徐天瑞很是震惊:姚哥,你不记得了?你还给她送过巧克力! 华山: 好吧,他想起来了。 华山:她怎么了 徐天瑞:她跟二班的黄亮谈恋爱了呀,震惊我全家 华山:为什么 徐天瑞:啥? 华山:谈个恋爱有什么震惊的 徐天瑞:额,就,以前我们还以为她喜欢你 华山:? 徐天瑞:算了算了,不指望你知道,反正震惊就对了,不过话说你可以问问别人,咱们班男男女女都是这么认为的,只是没想到,新欢果然比不过旧爱,姚哥你这么大个帅逼,最后还是敌不过别人三年的交情! 华山: 姚屿开始觉得找徐天瑞聊天就是个错误,果不其然这货抒发完感情后灵魂质问也没落下。 徐天瑞:话说姚哥,你突然问我这个干什么,难道你对何倩倩其实有意思? 华山:我觉得你挺有意思 徐天瑞: 徐天瑞:那个什么,你答应我包我三年的作业,哪怕分了班也不分开,我可以考虑一下 徐天瑞: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性别不同如何相爱,我觉得这句话发挥作用的时刻到了 徐天瑞:姚哥,姚哥???你怎么不理我了 徐天瑞:你康我一眼啊啊男人果然都是骗子 姚屿为自己几分钟前冒出的荒唐想法结实地摔了一跟头,果然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吧。 他把手机静了音,暗灭屏幕丢到床上,又想了一遍恋爱两个字,最后无声地笑了起来。 其实根本不用确认什么,他们要走的路原本就跟别人不一样,没有什么经验和教训可以复制。 即便有,那也是属于别人的经历,谁知道会被他们走成什么样? 如果未来可以预测,他跟易羿远不至于把十八年的人生走成现在这个样子,但那也相对的,他们或许不会有现在的烦恼,更不会在冥冥中缠了好几年,在彼此的一念之间相遇。 用一个词来形容十八岁,叫不可限量,那么又何必刻意去把他在意的人和物框限起来,给自己找不快。 他不过是喜欢上一个人而已。 躺在床上闭眼之前,姚屿翻来覆去滚了好几圈,总觉得缺了什么事。 被他丢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他一个激灵坐起来,伸手捞到胸前,果不其然看到了一条新消息的提示,来自某不带名字的微信用户。 晚安。 他一阵失笑后挠了挠脸,就说好像忘了什么事,回复之前,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换了一个软件打开,仍旧有晚安二字。 姚屿: 他编辑了一条消息过去:你有毒吧? 易羿还是那三个字:我没毒 你要是没毒,我身上的毒哪来的你告诉我 界面安静了一会儿,新消息姗姗来迟。 那就别解了 或许是少年人非要在淡薄的寥寥数句里品出个味道,亦或许是话里藏着的东西压都压不住,在某个瞬间,他觉得这句话写的意思是一辈子。 第71章 两天的一模考一晃而过,附中的高三生考完多数直接在一中食堂吃饭,虽然没有刻意避开,但姚屿神奇的再也没遇到过孙琰,准备好的一肚子话也失去了用武之地。 丁宇的一模考得不如预期,为此他和他家里人总算各自消停了一阵,达成了共识,打完这场攻坚战再互相算账,所以他消沉了几天后状态恢复的比以前还好,烦人等级直升了一个档次。 当然他再烦也烦不过徐天瑞,这人只在周末后用一句话就拉满了仇恨,那句话是这样说的: 靠,姚哥,我书怎么成这样了?你们对我的书做了什么? 姚屿瞥了一眼那几本封面上多了几道褶皱的书,耸了耸肩:搬的时候压到了。 他绝不会让徐天瑞有机会知道他的书都经历了些什么,那故事太长了,还有点难以启齿。 徐天瑞倒是没纠结,嘟囔了两声作了罢,过了一会儿发出更为惊天动地的一声响: 姚哥???我默写本?? ?怎么涂成这样了??? 他把那张涂着大波浪花纹的内页伸到姚屿眼前,一脸要昏过去的表情:我好不容易默了一次90分?就这么没了?这下怎么跟父老乡亲交代? 姚屿只看了一眼就把那本子扣上了,淡定道:狗刨的。 徐天瑞:狗?宿舍里哪来的狗? 他说完还要把本子给易羿看:易哥,周末谁把狗带宿舍里了?我要跟他拼了,打不过狗,我还打不过狗主人吗? 易羿闻言在那页纸上短暂的扫了下,给了简单的三个字:打不过。 什么?徐天瑞一巴掌拍上桌,真有狗?太过分了,易哥你告诉我狗主人是谁,让我知道是谁,打不过我也要用吐沫星子淹死他! 我。 昂?徐天瑞傻了傻。 易羿挪了下桌底被姚屿踩住的脚:狗主人,我。 徐天瑞: 姚同学只想一巴掌拍死自己。 他那天涂的太匆忙心里又乱,压根没注意自己涂了什么东西,直到刚才徐天瑞给他一看,他才看出那堆涂鸦里居然有个不太明显的易字。 也幸亏徐天瑞眼瞎,愣是看不出这点。 冲易羿的反应,大约是一眼识破没得跑了。 他用脚使着力又撵了两下,一边唾弃自己骂自己狗,一边暗想易羿太狗:别废话,换一本算了,你这本默写封面上的分数能见人? 加上那个90不就能见了吗?徐天瑞说。 姚屿若无其事的掏出自己从未掉下过90的英语默写本,当场把徐天瑞闪得自闭。 等徐先生乖乖回位置坐下,那抹被姚屿压住的红色慢慢爬上耳垂,他转头看了易羿三次,又忍了三分钟,终于忍无可忍小声说:脚松一下。 易羿头也不抬:不是你先上来的? 我就踩了你一脚,姚屿保持着探脚过去的姿势都快劈叉了,放过我吧。 叫人。 叫什么人? 主人。 姚屿: 不是他的错觉,姓易的好像有点飘了。 有了期中考试的教训,期末前这段日子就过得紧张感略强了些,午休有不少人不睡了,捧着书跑到办公室问这问那,课堂纪律也明显上升了一个档次。老师布置的作业随着考试临近越来越少,每天要做的事却越来越多。 竞赛班的话题也暂时从所有人嘴里消失了。 姚屿的学习规划向来规整,虽然几门课的老师事先强调了考试难度一定会有所提升,他还是不慌不忙。 唯一让他时而慌不择路的原因叫易羿。 周一一大早,姚屿打着哈欠从宿舍里出来时,易羿已经买好了早饭,正坐着给他剥茶叶蛋。 姚同学精准地坐到了他对面,眨了眨带着倦意的眼睛,话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头顶就飘来一片阴影。 姚屿,真巧啊。吴涟皮笑肉不笑站在桌前看着两人。 姚屿把视线从易羿手上的鸡蛋剥离,懵逼地投向吴涟:老师好? 老师不太好,吴涟端着餐盘,毫无架子的坐到了姚屿边上,见你一次真是难啊,既然被我撞上,你就做好觉悟吧。 易羿剥鸡蛋的动作有了停顿,意味不明地看了吴涟一眼,最终把那颗鸡蛋放进了自己碗里。 什么意思?姚屿咽了口口水,想打人。 你算算你多久没来拿讲义了?吴涟说,最近出题加做计划,我忙得没时间去你班里找你,让你逃了快半个月了。 姚屿一愣:你们还上课? 谁跟你说不上的,我们课没停。 这一点姚屿倒是没想到,毕竟数理化竞赛课都停了有一段时间了,生竞作为学科里不怎么火的一门,按理该比它们停得更早才是。 吴涟三两句解释清楚了为什么:他们好多九十月考的,一点不急,但咱们生物不一样啊,今年的省预赛定在四月初,等于开学过来一个月就去考了,这时间太紧了,不但期末这段时间停不了课,寒假里还得抽时间加加油。 所以你,尤其你,吴涟对着姚屿语重心长道:你的思想准备做的不够啊,要不是今天被我抓到,你寒假是不是得玩疯了? 被扣了一口大锅的姚同学干笑一声:老师,我好像还没 那什么,吴涟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今天有空时过来我办公室拿讲义,我再敲打敲打你,离比赛不到百天了,你这样像什么样子?话我就放在这儿了,别装傻糊弄了哈,最近自习课应该挺多的吧?挑节自习课来,咱们两个单独聊,这是你同学?吴涟指着易羿。 我同桌。姚屿干巴巴道。 行,那你们吃吧,吴涟拍了拍姚屿的背,我等你。 他说完不给姚屿答话的时间,抱起餐盘就跑。 姚屿: 我等你?话说的怪让人容易误会的。 姚同学想着吴涟的话咬了一口包子,缩着脖子看向容易误会的人,人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换了一个新的茶叶蛋在剥,只是剥完没投喂给姚某人,再一次放进了自己的碗。 姚屿:靠,他的茶叶蛋。 姚同学心里叫着完了完了,他从没跟易羿说过生物竞赛的事,实际上他也还没决定参加,但吴涟这一席话说得跟他们已经暗度了很久的陈仓似的,而且字字是实情,根本没给他解释的余地。 易羿吃完把筷子放下,拉近了餐盘问姚屿:吃好了吗? 吃好?吴涟的语速快得像机关炮,哪里给了他吃东西的时间,易羿不可能没看到。 姚同学震惊地想:不会吧。 易羿不会生气了吧。 就因为自己没告诉他生物竞赛的事?虽然是故意的。 姚屿叼了个包子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好了,你有事? 没事,易羿把包子从他嘴里拽下来,咽了。 姚同学听话的嚼了两口往下咽。 易羿又把包子往他嘴里伸进一点:咬。 这古怪的样姿势就像在喂他。 姚屿连忙夺回对包子的主导权,三下五除二吞了,抬手要喊易羿,发现他人已经收拾好两份餐盘站起了身。 姚屿:看来真完了。 月黑风高的晚自习后,高一七班头一次没有在三分钟内清空,学委抱着草稿本隔着走道跟熊嘉晟对数学思考题的答案,对了半天对出了五种不同的答案。 学委无语道:还有谁思考题做出来了?拜托让我看一看,我只想求个明白点的死法。 找姚屿啊,数学课代表说,我发作业时路过他位置,看他一边抄题一边就把答案写上了,他做的,准确率肯定有保障。 学委和熊嘉晟闻言一齐朝姚屿的座位看去,而迎接他们的,是一团空气。 他人呢?学委问。 不知道啊,苏善阳都没走,老苏,怎么回事? 苏善阳在啃一道力学构造题,听见这话比问他的人还懵:他?他不在吗,我、我不知道 他什么时候走的? 鬼知道啊,他坐的位置那么后,想走还不是眨眼没 与此同时,男生宿舍楼503的门被敲响,眨眼没的姚同学忐忑地站在门外,看着503的大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小口。 他从小口里钻了进去,看到刚洗完澡的易羿正用毛巾擦着头发,被热气熏红的脖子衬的手臂皮肤更加冷白,他盯了露出的半截锁骨看了好一会儿,趁易羿要坐下之前抢占了凳子。 易羿低头跟他对视了一眼,头发上的水珠恰好滴了一滴在姚屿的手背上,有一点凉。 姚屿下意识想缩手,却被易羿覆上来的手抓住了手指。 这么晚溜过来干什么?易羿抹平了那道水渍问。 看看你。姚同学心虚地说。 我有什么好看的,易羿说,不如看看你的生竞讲义。 姚屿:果然这趟没来错。 姚同学没学过怎么安慰人,只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我对天发誓,我的故意只有一点点。 这个解释比较欠揍,易羿扬了下眉,看起来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姚屿接着说:其实我也没答应。 今天没谈好? 没去,姚屿直白道,没那个心情。 湿冷的水锁在易羿未干的头发上,让他看起来多了一分人气,洗得清亮的眉眼里映出姚屿别扭又有点憋屈的脸,忽然生出了点笑意。 为什么没心情?易羿问。 男朋友生气了,姚屿乖乖地说,哄好了才能去。 第72章 哦易羿拖着音应了一声,然后呢?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50) 然后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躺平任嘲。姚同学的自我牺牲精神很壮阔。 易羿放下毛巾,朝他走近两步:那你躺吧,他指着自己的床,躺那。 姚屿: 姚同学从来没听过易羿说什么不正经的话,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不懂这个梗,张嘴闭嘴半天,泄气道:躺平任嘲是个网络词,意思是随便你怎么嘲讽我都可以,当然你要骂我我也没意见,不是往床上躺的那个躺平。 他说完并没有得到某人的回应,疑惑地仰头望向沉默中的易羿,就在两双眼睛对上的片刻,他看到了那里面闪着光的东西。 我靠,姚屿幡然醒悟,对准易羿的腰就是一拧,你没生气?没生气你装什么呢,你还笑,不许笑! 饶是他这么说,易羿漆黑眼瞳里的笑意也没有削减半分。 姚同学恼羞成怒,拦腰把人怼上了墙:你没生气你白天干嘛那个样子,吓我一跳。 易羿握住腰间的手: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 夜晚把人的声音放得沉稳,易羿再说了句什么姚屿没有听清,只感觉到温热的唇蹭了上来,在他嘴边浅尝辄止。 知道了吗?易羿放开他后问。 姚屿眼角有一点微红,先前的气势一扫而空,他抓住易羿的领口,用力拉向自己。 不知道。他说。 于是第二个吻落了下来。 他们不知道吻了多久,从开始的青涩试探到张狂迷乱似乎只用了一点点时间,然而等一切结束后,苏善阳询问姚屿跑哪去了的消息都攒了十七八条。 姚屿一边回着消息,一边无力地靠在椅子上:我现在知道你想干什么了,你就是想骗色。 易羿揪住他耳边一撮翘起来的头发,轻扯了下:说什么呢。 姚屿捂头,把凳子往远处移了移:你不承认也没用,我已经看透你了。 易羿:行。 姚屿:行什么? 骗色。 早说让你承认了。 第三次被结结实实亲到缺氧后姚同学彻底老实了,干脆闭紧了嘴,只用眼神东瞟瞟西瞟瞟跟易羿无声交流。 我没有生气,易羿撸了把姚屿鼓起来的腮帮子,拖了这么久,明天跟老师好好聊聊吧,其实我只是想跟你说,你如果真的喜欢,就别想那么多了。 因为,空等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人也一样。 * 翌日,吴涟把出好的试卷题送到影印室打印回来,就看见办公室里多了一个人。 哟,台风终于把你吹到我这儿来了?吴涟对姚屿说。 隔壁见。姚屿冲他指了指会议室所在方位,先行出了门。 吴涟啧了一声,对前桌的老师说:看见没?就这位,老张他们总羡慕我把他忽悠来了生物竞赛,真应该让他们自己来看看,给祖宗上课是种什么样的体会。 前桌老师笑道:等他拿了奖,就是你真祖宗了。 吴涟打了个响指:你说的有道理。 窄小的会议桌上摊满了大大小小的讲义和纸,只有尽头的主位勉强能放下本子和笔,吴涟推开会议室的大门,见到的就是姚屿占了他位置的一幕。 吴涟鼓了鼓掌:挺会挑。 昨天怎么没过来?吴涟问,我在办公室等你等到花儿都谢了。 姚屿看了他一眼:上班时间少打斗地主。 吴涟: 寒假的培训什么时候开始?姚屿起身把位置让给吴涟,自己坐了他边上的那个,所有人都会来吗。 不是所有人,吴涟道,少一个你。 会议室里静了几秒,男生的声音才接上去:不少。 吴涟:什么? 人不少,我来。姚屿说。 吴涟那张斗地主输光全办公室老师欢乐豆都不落一滴泪的老脸罕见地裂了个豁口:你意思是 几号?姚屿直接了当地问。 等一下,等一下,吴涟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咱们先捋一下,你的意思是,你同意参加生竞了? 你教别的竞? 吴涟: 不是啊,不是,吴涟挠了挠耳朵说:我能不能先采访一下,你是怎么想通的?昨天没来,我还以为你定主意了呢,结果你今天突然跑过来这么果断地告诉我你要参加,我有理由怀疑你是不是在酝酿什么坏主意?不会半路偷跑吧?我年纪大了,要多为我的心脏操操心啊。 姚屿偏过头,摆弄着桌上记满了笔记的纸:我本来就有兴趣,只是家里人有点麻烦。 家里不同意?吴涟问,他们希望你参加其他竞赛? 不是,不说他们了,总之现在没问题了,你直接告诉我几号过来上课,姚屿拿出笔,上竞赛班要签一份声明吧,我笔都准备好了,你就话这么多? 吴涟: 吴涟说:我有预感,我收你进来,我将来肯定会后悔。 他从收纳着卷子的塑料盒里找出那份竞赛协议书,走到复印机前印了一份让姚屿签,听见这人签好后还给他一句:不会的。 不会什么? 你不会后悔的,我会进世界赛。 吴涟又好气又好笑:哟,胆气还不小,奥林匹克竞赛跟CILL可不一样,CILL是个人赛,没有专门的组织培训运营,但奥赛可不是,每年有多少竞赛梦碎,不用我说你也能想象吧? 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从今天开始不许逃我的课,有叫必应,听见没?卖身契你已经签了,我要求不高,你稍微有点失去人身自由的自觉。 临走前,姚屿拽了一下吴涟。 吴涟一脸争宠皇子拿下皇位的喜悦,乐滋滋地问他的皇位:怎么了? 我们这一届,是参加后年的国际赛吧? 吴涟:你想的真远,不过是啊,今年国赛都结束了,我们的目标是明年的省赛,接下来是国赛,最后是后年的世界赛,你有什么问题? 姚屿沉默片刻:世界赛的地点好像定下来了。 这你也知道?看来对生竞确实很关心,没错,是定下来了,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在英国。 那就好。 好什么? 我的幸运地。 吴涟打了他一拳:臭小子,想得真多,以后见到生竞班的其他同学别吹这么大的牛,听见没? 知道了知道了。 * 甫阳一中的期末考安排在学期最后一周,为期三天。 这三天里高二最舒服,考程和高考同步,半天只考一门,而高一这种课表里插了九门课的年级,考起试来形如打仗。 好不容易熬完两天共计七门课,一个年级半条命都被剥了去,只剩鼻孔还能哼哧哼哧冒点热气,在集体阵亡的前一晚,天公送来了一场雪。 雪下到上午的考试结束,积了厚厚的一层。 少年人的心事忽左忽右,可以被一场考试打落悬崖,也能被一场雪救起,等操场和小花园被人群占领后,几乎没人记得他们刚结束的恶战了。 姚屿对这种人挤人、同类自相残杀的游戏没什么兴趣,但禁不住兴致高的徐天瑞和一帮子同学对他发起攻势,人从高一楼底下路过一遍,半个身子快被雪埋了。 姚屿:这什么毛病。 姚家搬在北边,雪是每年必下的产物,化雪期经常旷日持久,一过就是一个冬天,这是他第一次见生长在南方的人玩雪。 身上又挨了两下,其中一下是误伤,姚屿正在考虑上去报仇和就地遁走的线性关系,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他转回头,看到易羿的手刚从他头发上拿下来,手里多了一团雪块。 你怎么来了?他隐约记得易羿早上给他消息说过今天有事,上午不一定能见。 接孩子。易羿把雪丢了,又拍了拍他的衣角,动作十分自然。 姚屿被沁人的雪冻得脸色有点红,莫名其妙地问:接什么孩子? 考完试的孩子。 姚屿一瞬间想起各种新闻里放的考场门外的画面,十动然拒地远离了他几步。 这是在干什么?易羿被徐天瑞滚雪球的动作吸引了目光,显然不认为这位年满十六周岁的人士是在玩雪。 返老还童。姚屿把目光投过去,精准地躲开了一个冲他奔来的子弹。 易羿迟疑了下:他 他好像在叫你过去刚出了一个字,姚同学就被徐天瑞滚好的重磅炸/弹打中了,散碎的雪花飘了几朵进嘴巴,惹得他连呸了几声。 姚哥!徐天瑞在远处喊,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姚屿: 徐天瑞是个打雪仗的老手,典型表现是他每次砸过去的雪球总能精准地避开易羿,而姚屿往哪躲都不行。 他就这么充满干劲地固定住了攻击目标,准备大干一场。 接连砸了四五个过去后,大祸终于酿成,有一个不长眼的球好巧不巧落进了姚屿的领子,把人冻了一跳。 徐天瑞我艹了一声,忙跪过去赔罪,哧溜的途中他看见易羿把手伸进了姚屿的背后,似乎在帮人清理。 隐约察觉到不详的预感,徐天瑞还是跪了,他跑过去后弯腰想跟易羿一起拉姚屿的衣服下摆,却被易羿一把拍开了手。 徐天瑞傻了几秒,看到姚屿眼尾到脖子全都红了,心想不会吧,试探地问:姚哥,同学一场,你不会怪我吧? 姚屿被易羿的手摸得动也不敢动,骂了句:滚,我要告家长。 徐天瑞:???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七夕快乐,在这伟大的日子里,虽然大概可能也许或者没人要,但我还是要宣布,今天留言送红包 第73章 姚屿父母不在本市的事班里人都知道,徐天瑞也不例外,他实在不明白这么一件小事,怎么连老师都不告,就上升到告家长的程度了? 况且他姚哥几岁了,还要告家长? 他怀疑这是什么他没能跟上的梗。 徐天瑞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看着易羿把姚屿倒腾回原来的脸色才问:告哪个家长? 擦过皮肤的温度在身上迟迟未散,姚屿整个人都不太好,没好气地答了句:你说呢? 徐天瑞:???我说不出来啊。 你知道吗易哥,徐天瑞换了个对象问,告家长是什么最新流行梗? 被点名的家长本长抽回被死死攥住的袖子,无视他这个问题,点了点远处说:我们不玩,别再扔过来了。 徐天瑞:哦不过那个,家长? 你不用知道。 回到宿舍后,姚屿百般阻拦,打死不肯让易羿看他的后背。 我又不是细皮嫩肉的女孩子,不至于被这点雪冻伤,那雪球扔过来都被徐天瑞的手碰过了,你太夸张了。 易羿停下动作:把衣服换了,捂着一层雪早该湿了,你的背不是手,听话让我看看。 姚同学像一只煮熟的虾子,憋着通红的脸说:你不是摸过一遍了?一会儿苏善阳就回来了。 言下之意,别在这动手动脚的。 易羿果然听懂了,伸出根手指指向门外:去我那儿? 姚屿: 姚同学还没来得及开骂,眼前忽然一黑,易羿直接压了上来。 没想到这种情况下会被偷袭,姚屿人是傻的,被舔了两下就不由自主松了嘴,温热的气息顺着嘴唇流向了身体,人有些恍惚。 楼道事件过去后,姚屿发现易羿很喜欢亲人,但总是目的不单纯,比如昨晚丁宇带着他们偷溜出校门改善伙食,易羿就趁着丁宇上厕所的功夫亲了他一下,然后把他不肯吃的青椒塞进了他嘴里。 还有现在 姚屿醒过来时,身上的衣服果然掉了。 有一点红。易羿看完后从衣柜里拿了新的衣服给姚同学披上,问:要不要洗个澡再换? 大中午的,洗什么澡。 洗一下暖和点。易羿说着,目光粘在了姚屿脸上。 看我干嘛?姚同学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眼神变化,心生警惕。 真不洗? 不洗。 易羿低下身,拉过姚屿的脖子,轻轻咬了一口。 沾上了,洗不洗? 姚屿: 屋子里渐渐被空调的暖风驱散了寒意,姚屿的烧从脚尖发到头顶,他瞄着地面从易羿手里抢过衣服,挥了挥手:我洗,所以你该回去了吧? 下午讲评试卷? 嗯,讲两天,然后就放寒假了。 寒假,很快。 姚屿钻进浴室前,听见的就是这么一句。 *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51) 徐天瑞研究家长的梗研究了一下午百思不得其解,最终耍了点手段从康小灵通嘴里骗来一个关于家长的消息:高三年级要开家长会了。 一模结束后,全体高三包括老师痛定思痛,花了一礼拜总结经验教训,预备在这次家长会上好好表现一番。 考试前的大扫除暂时还在有效期内,只高三自己把楼内清扫了一遍。 这天晚上,丁宇早早地在高一楼下截住了姚屿,顺势朝他身后看了一眼:易羿呢? 他不在。姚屿两手插在衣服兜里看他。 他都没课那么久了,不在你们教室跑哪去了,算了,你帮我跟他说一声,我妈不同意。丁宇说。 这种没头没尾的传话显然不能让姚同学满意,他身子歪向护栏那一头,懒洋洋地问:什么意思? 住宿的事呗,丁宇说,易羿没跟你说? 姚屿迟疑了一下:没。 小事,过年他不回英国你知道的吧?他奶奶的房子估计会有亲戚来,寒假不能住,方婧涵家里有点复杂,也不能带他回去住,所以他要申请留校。 留校?住学校宿舍?姚屿问。 对,丁宇说,寒假学校的宿舍二楼是开的,就是教师宿舍那层,留校的得搬到二楼住,我本来也想提前回校搬过去,但我妈不肯,非让我在家过完年再上学,说我不差这点时间。 之前我跟家里吵架没敢提,这回家长会看我妈心情不错说了一嘴,结果被她一票否决,其实她就是想带我在家里那群七大姑八大姨面前炫一炫,我说白天走完亲戚我自己回学校也行,结果她不知道从谁那儿听说方婧涵要回来,质问我是不是要去找她,我就没敢再说了。 这下易羿只能一个人住了,唉。 姚屿默了下,问:你怎么早点不跟我说。 啊?丁宇一愣,我觉得,这话你应该跟易同志说比较合适吧?我跟你一个星期才能见几次。 昨天见了。姚屿冷漠地说。 送走了丁宇,姚屿没顾边上就是笃行广场,迎着来往同学敬佩不已的目光当场摸出手机给易羿打了个电话,但对方没接。 他垂下手,看了眼霓虹喷泉边沿亮着的彩灯,烦躁慢慢浮上心头。 他现在,迫切想见到易羿,虽然见了并不知道说什么。 丁宇不知道他俩的关系,如果他知道的话,他就会懂,易羿不可能主动告诉他这件事。 恋爱中的人,在另一半面前总会有小小的虚荣心,不想把自己颓废或无助的一面展现给人看,尤其是易羿,即便姚屿能帮他,他也会把求助次数降到无限趋近于零。 而一个人住这样的事,对易羿来说或许都不算值得提起的小事。 电话还是没通,姚屿把手机移到胸口,在屏幕上编辑了条消息,发好后收进衣袋,转身去了办公楼。 吴涟见到姚屿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哟,你这是什么表情?期末考砸了?不应该啊,我前脚才听隔壁物理办公室唠叨你的分数。 砸不了,谢谢。 吴涟: 突然来找我什么事?不是想反悔竞赛班的事吧,你卖身契可都签了。吴涟警惕地说。 我不反悔,姚屿拉了椅子在他桌前坐下,有事想问你。 嗯? 生竞班寒假提前上课,住宿的人怎么办? 吴涟喝了口茶:住宿?住宿生可以回家的,寒假的课没有平时这么早,下午也四点多就放了,甫阳就这么大,最远距离不超过两小时,住哪来回的时间都够,怎么? 我家在外省。 吴涟: 你学籍在本市,家里就没在甫阳留个住的地方?吴涟诧异道,怎么说这座城近两年也发展的不错,不至于逃命似的卖了个空吧? 我爸妈的事我不清楚,姚屿有点悻悻地回了一句,很快把那点不爽撇开,转回正题:所以可以申请提前住宿? 不可以也得可以了,吴涟说,不然得让你找到理由不来了,我去找伍主任一趟,你等我的消息。 不是好消息我们别联系了。 吴涟:臭小子,这么多竞赛老师,也就我能忍你了,你想着点珍惜! 看你的消息值不值。 * 吴涟办事很靠谱,加上这事也没有多么困难,第二天姚屿便收到他的传话,提前住进宿舍可以,需要一个家长签字。 寒假有一年到头最重要的节日,大多数人不缺这点与学校同在的时间,宿舍二楼开放的房间很少,高一更是只有一间。 这倒少了姚屿故意挑三拣四的麻烦。 就是家长签字罢了,回家再说吧。 往常姚屿只要想到要和楚晴面对面就会不由自主生出一丝退缩,但这一次,兴许是半年没见的日子太久,他觉得没以往那么压抑了。 他正在谈一场最大胆的恋爱,这让他比任何时候都勇敢。 * 分数条下来的时候,七班的人都有点麻木。 想当初,班里还有几个人对姚屿持怀疑态度,认为他可能是留级才沦落到跟比自己小两岁的人同级,然而经过一学期的打击与洗礼,他们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人可能是专程来克他们的。 九门课,六个第一,三门满分,还有和第二名望尘莫及的分数差,这成绩传到伍万群耳朵里,不得不怀疑姚家是失了智,才不肯让这么好的孩子往更高的地方爬。 也许就是传说中,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 专门用来讲试卷的两天到了头,各科的寒假作业陆续发完,爱抢做作业的同学趁上课时瞄了几眼装订好的册子,很快发现这作业和当年的暑假作业同款风味,从头到尾没几个学过的知识点。 这一次他们淡定多了,漫漫长假,火没烧到眉毛前谁也不急。 走读生在最后一节课下课后一个接一个离开了学校,住宿生有行李要收拾,比他们稍晚一些,等到月上树梢的时点,宿舍楼陷入了一场跨越年关的沉静。 夜黑漆漆的,盖住了两个抱在一起的影子。 易羿从背后搂着姚屿的肩膀,听他低声说:明天十点的高铁。 嗯。 你呢?方婧涵什么时候回来? 她要等年前,跟公司请了假才能回来。易羿的声音在耳畔,吹得人耳朵痒痒的。 这段时间你住哪?住你奶奶那儿么。姚屿故意问。 背上的人呼吸很轻,心跳透过衣服传了过来,回答没有停顿:嗯。 姚屿眼皮一跳,背手拽住易羿的领子回过身,狠狠冲他的嘴唇咬了上去。 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4 16:21:30~20200826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思慕周周、城池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他不是第一次主动,却是第一次这样逼得易羿不断后退,不得不仰起头躲开他的追击。 房间里没开灯,黑暗的环境方便他舔着脸恣意行凶,姚屿闭着眼睛,吻到易羿的喘息逐渐变得粗重,趁着空档按上他胸口,哑声说:别闹。 他张开嘴,在易羿的唇角用力一咬,如愿以偿听到了一声抽气。 夜光让那块地方的水渍清晰可辨。 姚屿的大脑运转被易羿微红的嘴角和混乱的表情卡得有点慢,他本想借机惩罚一下这人的心口不一,却没想到一个吻能换来这样的效果,也许是即将分别的人不胜酒力,他们甚至没喝酒,互相啃了几下就醉在其中。 别再动了,易羿抱着他喘着气,再动要出事了。 姚屿茫然地想:出事?出什么事。 嘴里却说:我满十八岁了。 片刻后,易羿低声说:我知道,你还小,这里也不合适。 姚屿: 十八岁不是这个意思,你不也跟我一样吗?他在易羿胸前挣扎了一番,问:你对小是有什么误解? 小就是你还有许多事没做完,许多事不能决定,但我不一样。 你不一样?姚屿推开他坐直身子,你的不一样,就是瞒着我不让我知道你寒假一个人住在宿舍里?你的不一样,就是一个人在宿舍里过年? 易羿保持着原来的动作,眼里飞快闪过一丝讶异,又很快敛了去:你知道了。 我知道了,姚屿勾着他的衣领说,你今天是不是忙着往楼下搬东西? 吃过饭回宿舍时,他装作无意提了一嘴要去503,却被易羿半路打岔,以要过来帮他收拾行李拒绝了,那会儿姚屿就有所察觉,现在想来,多半是易羿已经把东西换到2楼,不想让他看到。 易羿默了下没说话,算是默认。 姚屿很难想象自己会为一件别人的事升起大于恼火和愤怒的情绪,他这辈子没这么不爽过,对着那张让他越想越气的脸,他总结出咬一下实在太便宜某个人了。 姚屿挣出束缚,歪过头在身前人的喉结上重重一口,感觉易羿的脖颈线条顺着他的举动倏地僵硬起来,腰被两条手臂不自然地抱住,隐隐压住的什么又有要爆发的趋势。 他想说:我会过来陪你的,憋了几秒又忍住了。 说早了,兴许会让易羿背上担子,而他要等将近二十多天才能过来帮忙卸下这条担,与其现在就说,倒不如等到时候现装现卸,真人撒泼耍赖的效果更好。 想着想着他咧开嘴,差点忍不住笑出声音,而易羿以为他在为自己的小动作得逞洋洋得意,眯着眼睛不客气地按住他的后脑,俯身抽走了他嘴里所有空气。 这个季节的夜晚是一年中最长,他们依然不舍得睁开眼睛迎接光亮。 * 甫阳有两个车站,一条连接东西向的列车,一条连接南北向的列车,易羿从英国过来,下飞机后坐的是东西向的车,而姚屿回家则要走南北向的路。 一条十字岔,分散在万里之外的两个人从不同路口反向聚在了一起,所以说命运实在神奇。 第二天早上,姚屿出发去车站时祭出了免费的司机兼男朋友,人到站台之后,身体里流淌着的淡淡沮丧被汹涌的人流挤来挤去时一并挤出了身体,不得不说,车站这种地方,永远是一座城市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进了候车大厅,姚屿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朝窗外看了一眼,恰好看到易羿的车起步。 他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下车时是9点37,现在是9点47,过了10分钟。 刚好是临时下客区停车的最长时间。 分别时谁也没有说不舍,却在各种微枝末节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 坐上位置,姚屿放好行李后发了会儿呆,醒来后倚着窗沿摸出手机给丁宇发了条微信消息,那头的回复很快,并且是个三连。 人生:啥叫易羿有什么事通知你一声 人生: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他了 人生:找我还不如直接问他 姚屿缩在座椅里,单手不紧不慢往上敲字。 华山:他寒假住校的事,我暂时 华山:没告诉他是你跟我说的 人生: 人生:暂时?暂时是什么意思? 华山:字面意思,暂到什么时,取决于你的负责态度 人生:这位兄弟 人生:你的话让我有种被他知道我会倒大霉的错觉,呵呵 人生:我们先聊一下,你拿这件事来威胁我的威胁点在哪,为什么你不能知道他寒假住校?为什么他不能知道是我告诉你的? 人生:你们什么关系? 四条消息接连跳进聊天窗口,把姚屿震得手指一顿。 撑在窗沿的胳膊往里曲起,姚屿张开手指,轻弹了下自己的脑门,他居然把这事忘了。 丁宇还什么都不知道,他这么没头没尾的说法在丁宇的立场看来,确实是狗屁不通站不着地。 车速让窗外的景色如浮光掠影般略过,时间的流逝却变得肉眼可见的漫长,姚屿光是看着屏幕上你们什么关系六个字,想念就要从指间飞出去了。 换个时间,他或许就忍住了,毕竟他和易羿的事不是一场张口就来的美谈,也不是说出来就能得到祝福的佳话。 但也许就是因为不能说,亦是压下的念想分开不过半个小时便开始在心底作祟,他鬼使神差就把字打了上去。 华山:男朋友的关系 丁宇的回复依旧飞快:朋友关系? 人生:谁跟谁还不是朋友关系了 人生:我和他的朋友关系持续时长比你长得多了,你想啥呢 人生:! 人生:等一下 人生:我好像少看了一个字 人生:男?!朋友关系?????? 姚屿读完这句话,丁宇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车厢里信号不好,姚屿按了几次接通都没成功,于是丁宇的夺命连环call变得更加急切,顺便送上了微信消息十连发。 人生:你接电话! 人生:你要急死我了 人生:我说我说,我连他每天穿什么颜色内裤都告诉你行不行? 人生:球球你,接电话吧,放过孩子吧 等车终于穿过无尽的隧道停在某个站台,接通恢复正常,丁宇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了。 你终于接电话了,丁宇在电话那头说,我妈问我为什么跪着打电话。 我在回家的高铁上,车上信号不好,姚屿带上耳机,压低声音说:发消息不是够了。 这种事三两句怎么说得清?!丁宇急道,但凡你换个对象,我也不至于非要打这个电话,但是、但是你们??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52) 丁宇,姚屿说,我很清醒。 我觉得你们是醉了。 丁宇,你早知道他姚屿没把后半句说出来,以前为什么不觉得有问题? 那不一样,我以前是知道他的性取向,但他又没和谁在一起过,理想和现实能一样吗? 姚屿反问:现实是什么样? 现实、丁宇支吾了下,现实就是你们要用99%的精力去换1%的希望,你知道那有多残酷吗? 这实在不像一个普通人见到这类事时说出来的话,姚屿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周围的同学抓住了他和易羿,最大的可能会先不知所措,不会来得及在他们面前反应太过,而丁宇这番话给姚屿的感觉,他激动的不太正常。 或许丁学霸的反应力确实异于常人,十分光速地代表他们想到了以后,姚屿卷起手指,相信丁宇说这些是出自好意,虽然,话不是那么顺耳。 身上的懒意又泛滥起来,姚屿继续往座位里缩了一点,幽幽地说:你说什么?信号不太好,听不清。 丁宇: 丁宇叹了口气:算了,你告诉我这事肯定不是为了听这些,我就是一时没忍住,你把刚才的话忘了吧,我重新说一句,既然你告诉我,将来有什么事就别瞒着我,多一个人是一分力,只要能帮上忙,我肯定尽力到底。 姚屿哭笑不得:你能不能盼点好的?盲猜你狗粮吃太少了,你等着,下学期见了面看不撑死你。 丁宇笑道:你妹,见色忘义的家伙,我告诉你,我还就想吃狗粮了,早点回来喂食,我在学校里嗷嗷待哺。 姚屿正想隔着电话吐他一身,手机忽然有了新来电的提示,他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心里一惊。 丁宇: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真信号不好了? 不是,有电话。 谁?让他等会儿,等我跟你聊完。 我爷爷。 丁宇: 姚屿的爷爷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了,却没歇在家里颐养天年,早年搬离甫阳就是因为爷爷在新城市办了新公司,十几年过去他还是忙忙碌碌的,既不管姚屿父母的破事,也只定期给姚屿打电话问近况,像这种突然来电的情况少之又少。 姚屿切掉跟丁宇的通话,语气放缓了问:爷爷? 小屿啊,姚爷爷的声音听起来不如之前精神了,你一会儿就回来了吧? 是。 你下车以后你妈妈来接你的吧?你劝劝她,让她跟你一起回家来吧,你爸爸我已经骂过了,他答应给你妈妈道歉,就是最近一直见不着人,再过几天就过年了,爷爷希望咱们家还是团团圆圆的一起过。 作者有话要说:  叉腰 无存稿裸奔中的作者表示:更新时间改成每日15:00 这样我又多出来15小时码字了呢 仰天长笑 第75章 姚屿花了点时间消化这个电话。 接起来之前他就知道爷爷不会无缘无故找他,更何况是在马上就要见面之前,所以听到内容之后算不上非常意外。 说来他和姚家每一个成员之间的关系都冷静到可以用理性去分析行为,这世上恐怕没有第二个家庭能做到如此了。 燕城的天下着蒙蒙小雨,出站口,打着把伞的楚晴站在人群中,一身端庄沉稳,十分好认。 姚屿上去拥抱了下她,感觉到她的衣服是冰冷的,因为在天寒地冻中站了太久,姚屿收了下手臂便匆匆带着她往停车库的方向走。 对比他的爸爸,他还是喜欢妈妈多一些。 车子驶上路,姚屿坐在副驾驶位想着爷爷的话,迟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开口,直到看出楚晴行驶的方向是朝着姚家的,他才松了口气,这样看来他妈还没有气到连见都不想见那套房子的程度。 妈,狭窄的空间里,姚屿稍稍发声便能让声音清晰地传进楚晴的耳朵,你跟爸吵架了? 嗯,楚晴手搭在方向盘上,答得没有犹豫,是不是爷爷打电话给你了。 对,姚屿偏过头,他说你不肯回家。 车子行驶到红灯路口,楚晴踩下刹车,把车窗往下摇开一半,灌进一袭冷风:老头子还是喜欢在最后一步前拦一拦,每次都挑我的软肋。 姚屿被风吹得瑟缩了下脖子,脑子里的纷杂混乱凸起了一个点,软肋? 他妈妈是说,他是她的软肋? 没等他想清楚这个词,楚晴又继续说:没事,你不用管我和你爸爸,我今天跟你一起回去,也别听你爷爷乱说,妈妈现在找了新的工作,平时忙一点就在其他房子住,反正你爸爸也不是总在家里。 姚屿点了点头,有那句回家就足够了,说实话他从小看着楚晴和姚立辉闹到大,知道两人早已过了一吵架就天翻地覆让人不得安生的阶段,如今他们更喜欢冷战,冷起来再烫的火也融不化那种,哪怕点火的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姚立辉翻脸时连他爸都不认,而楚晴,起码眼里还装着姚屿,姚爷爷亲自找他,不过是因为有了他,楚晴这边容易突破一些。 车停稳后,姚屿一脸麻木进了家门。 屋里姚立辉和姚爷爷正等着他们,见到儿媳妇的姚爷爷脸色缓和了不少,也不避让姚屿,当场指挥着姚立辉就给楚晴道歉,说的话从姚屿左耳朵穿进后就从右耳朵跑了出去,没过大脑。 生竞班的协议压在行李箱底部,姚屿想了想,暂时还是不拿出来了。 * 很少有人像姚屿把学生时代的盛宴假期过得如此无趣,头一个礼拜姚家的三个人都因为工作没有放假,他近乎一天十六个小时独自一人呆在家里,非常空。 和初中时不一样,他的同学远在百里之外,徐天瑞那帮人想约他也约不了,更何况临近过年,家家户户都有事要忙,没有人有太多时间分给多余的人。 在这空虚的日子里,姚同学想不到,从前他瞧不上的微信居然成了眼下唯一的解闷手段,每天睁眼时必拿手机,一边看一中人的行动轨迹,一边看某个人有没有给他发消息。 主要是后者。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过过这种无聊的日子,但就好像,有了男朋友以后,一个人的时间变得特别难熬。 总是忍不住去想另一个人在做什么。 他就这么坚持着想了一个星期,猛然发现这件事并不用想,易羿观测日记里清晰地记载着有且仅有两种分叉: 吃饭,睡觉,看书。 或者是: 吃饭,睡觉,出门买东西。 不愧是他男朋友,日子过得比他还无聊。 姚屿捏着鼻子笑了一阵觉得有点心疼,毕竟自己的无聊是天性使然,而男朋友不一定。 在沙发上滚了半天,姚屿开始给易羿发消息: 华山:你有没有想,找点别的事做做,比如说出门见个谁 某微信用户:? 华山:我觉得你的假期太浪费了 为了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说服力一些,姚同学开始编。 华山:截止到家一星期,我收到了八个邀请,其中,三顿饭局两场电影,两轮ktv一个回校 华山:你呢? 他以为他在敲打易羿的神经,谁知某微信用户停顿了一会儿回:谁约你看电影 华山: 华山:这不是重点,我拒绝了 某微信用户:? 姚屿盯着这个问号,捧着肚子闷头笑了半天。 华山:回到正题,你就不能出去有点正常人的社交? 华山:哪怕见见丁宇 某微信用户:你有? 姚屿一噎:有啊 某微信用户:八个邀请,你去了几个? 华山: 华山:我没去是因为我有别的事 某微信用户:哦 一看就是敷衍含糊搪塞顺便加上信你有鬼的口气。 姚屿被这个哦刺激地不轻,当即表示:你等着,再有人约我,我肯定去,全程直播给你看 说来也巧,他这句话刚发出去,聊天窗口就跳出一个许久未见的窗口,标题是某某中学XX班,姚同学仔细一看,是自己初中的班群。 窗口里有人@他,明天羊肉馆聚餐,姚学霸来不来? 换做平时,姚屿大概率不会搭理这种事,长这么大,他跟总有两岁年龄差的同学关系不差,但也不是太好,小范围的邀请别人不会喊他,大范围的邀请他也懒得去。 今天就是为小概率事件正名的时刻。 姚屿回了个去,截了张图给易羿发了。 华山:你好好看,认真学 * 聚会定在学校附近的一家涮羊肉馆里,老板是不知道第多少届校友,因为当年总备着零钱给学生们换,毕业的人对他和他的店感情颇深。 姚屿一进店,老板见着他愣了愣,一脸震惊地冲众人说:你们竟然把大学霸请来了。 包厢里有人笑:大学霸放寒假才回来,见一面难如登天啊。 姚屿找到位置坐下,看了眼说话的人,面相不是太熟,便没吭声。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出门社交了,他右耳挂着蓝牙耳机,接通着跟易羿的语音通话,包厢里的所有声音都能通过网络传到手机的另一头,有一点心虚的姚同学来时备好了战略:少说,多吃。 老板把锅起了,端着切好的羊肉送上桌来,特意绕到姚屿边上,开玩笑地说:大学霸,你是不知道,他们每次过来我店里吃饭都会讨论到你,说你总算走去祸害别的省的学生了,高考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实在庆幸。 有个女生接话道:老板,你怎么一来就拆台呀,你这是暴露你忠实老客户的隐私啊。 老板连忙捂嘴:我开玩笑,不说了,不说了行吧,你们吃,吃着不够再叫我。 姚屿扫了一圈桌上的人,发现这帮人都看着他,有的还一脸尴尬。 看来通过这顿饭展示他强劲的社交能力会有点困难的亚子。 姚屿不动声色给自己倒了杯可乐,听着饭前话题从谁考上了哪所高中慢慢转移到谁上的高中教学质量特别好,再到哪所大学今年对本市扩招了多少名额,暗戳戳地想:这些人初中时对这些东西有这么关注么? 坐在他边上的男生叫郭星锐,是这帮人里话说得最起劲的,且每说两句就要瞄一下姚屿的脸,瞄见他一直没吭声,嘴角扬得像要在脸上画圆。 他碰巧是这桌人里中考考得最好的,进了燕城排名第一的高中,虽然成绩在高中里并不拔尖,但在这班初中同学面前现现身价还是绰绰有余。 主要是现给姚屿。 在座各位谁没被姚屿的成绩压过。 高一的半年下来,他们从小天地里出去,算是明白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初中时候的年级前十,也不过在好一点的高中里排个中等,谁也没逃过这条定律,同理一下,姚屿也不会例外。 更何况姚屿回的是出了名的高考难度五星级大省,那境况,只会比他们更差。 郭星锐看着姚屿小心翼翼的样子,自信爆棚。 前半段大家吃得都很尽兴,姚屿半年没吃到过正宗的热切羊肉,忍不住多夹了两筷子。 心满意足后,他把手机藏在桌下,缩小语音界面,给某微信用户发消息。 华山:你吃过涮羊肉么 说完也不等人回。 华山:你肯定没吃过 华山:别急,回来带你去吃 他积极地打开美食app,在里面搜索了一阵。 华山:靠,甫阳的涮羊肉居然只有冷冻的???看不起热切??? 这个打击比他察觉到一桌人各怀鬼胎还大。 消息框沉寂了一会儿,弹出来一条消息:记上日程。 华山:日程?什么日程? 某微信用户:待办事项,以后的 姚屿捏着手机呆了呆,片刻后明白了这句话什么意思。 华山:靠,你几岁了,记性不好么,要记这个 某微信用户:那不记了 某微信用户:大不了一辈子吃不到涮羊肉 华山: 虽然不知道易羿是用什么样的表情打下这句话,反正他又好笑又好气。 华山:记记记 华山:【图片】 姚同学随手下载了个界面顺眼的软件,把【带儿童吃热切羊肉】记上了正经严肃端庄的日程界面里,截了图发过去。 华山:儿童,满意了没? 某微信用户回:好好吃饭 姚屿把手机收进口袋,一抬头对上了郭星锐略带探究的目光。 郭星锐想不通,大家聊着高中生活里的各种苦逼,姚屿怎么能心情这么好? 第76章 在郭星锐的认知里,姚屿属于性格不大热的人,偶尔跟同学开开玩笑,也是笑两声就过,不太走心。 谁跟谁谈恋爱了,不走心;谁什么比赛拿了什么成绩,也不走心;谁考上了哪所学校,更不走心。 世上好像没什么能让他走心的事。 一群人在桌子上,左打一枪右放一炮,变着法子套他的话,他一概不理睬就算了,还对着一部手机兴致颇浓,这就很不给面子了。 郭星锐趁姚屿跟自己对视上的功夫把他带进了桌上人的话题里:姚屿,在跟人聊天? 姚同学的语音一直没挂,闻言自知刚刚的行为不大礼貌,擦了擦手嗯了一声。 跟谁聊呢?郭星锐问,好久没见了,跟我们也说说话吧。 他说话的语气客气,虽然指向性有点问题,姚屿没太在意:嗯,聊什么? 你去的那个地方,学校怎么样?郭星锐迫不及待地问,我听说那边的老师上课不按课本,东西都是往难了教,是不是真的? 很不凑巧,甫阳一中就是传闻中的这类学校,姚屿实话实说道:一半真吧,上课还是按课本的。 就是东一下,西一下,今天必修四,明天必修一,说实话不带书,只看板书也没什么问题。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53) 有个女生哇了一声,笑着说:要是我爸妈把我塞回老家读高中,我肯定得崩溃。 那不一定,万一你爸妈让你回来高考呢?说不定到时候你就能轻松虐渣了。 我靠,那不是搞事么,据说现在专抓这种考生。 姚屿瞟了眼说话的人,淡淡地说:我不回来高考。 桌上忽然静了下,郭星锐急急地道:说什么呢你们,姚学霸的成绩才半学期你们就忘了?恕我直言,在座各位都不是对手,你们说点人话。 我不是说你啊姚哥,我就是说一说现在有的事 你闭嘴吧。 姚屿放下筷子,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吃饱喝足,差不多是时候准备接招了,只是他在犹豫要不要把语音关了,毕竟他不会在这桌人面前丢人,却有可能在手机那头的人面前丢光了人。 他还记得自己过来时,信誓旦旦把牛吹上了天的样子。 【社交小天才】 【交际一枝花】 倒也不是他故意的,只是说着说着易羿的低笑从话筒里漏了出来,他当场头就昏了,不知不觉说了一大堆。 千里的距离,缩短不过几句话。 郭星锐给那几个口不择言的男生递完眼神,转头朝姚屿的杯子里加了点饮料:别理这帮狗,你不回来高考,难道留在那边考?那不会、不会很难受么? 姚屿抬手把语音掐了,回答道:不会。 郭星锐紧跟着说:那也肯定和在我们这儿的感觉不一样,你要是留下来的话,说不定能和我上同一所高中。 这就是炫学校于无形中了,偏偏其他人还一脸对对对的表情,好似真的在替姚屿惋惜。 隔了这么远,甫阳一中和燕城最好的高中当然没有办法对比,而且两个地方的高考制度也不一样,郭星锐说这话,几乎是卡着最难辩的点说的,这儿有一桌燕城人,哪怕是燕城中学真的不如甫阳一中,也不能在桌上逼整桌本地人承认。 姚屿大方地说:是,留下来应该会去燕中。 郭星锐面有喜色,肉也顾不上涮了,筷子一撂继续吹:所以说好多人挤破头想往燕城中学进呢,燕中还有清北的名额,你明明能进唉,说不定我们本来可以进一个班的,太可惜了。 谁他妈想和你进一个班,姚屿喝着杯子里的可乐差点喷了,生生把脸憋出一抹红,在偏白的皮肤上特别显眼。 郭星锐看到他的脸色变化直接飘了:姚哥你现在能在班里排第几?据说那边随手一捡都是大神,还是死读书超厉害的那种,你刚去一个学期的成绩不能当真,慢慢适应了就好了。 嗯,姚屿咳了一声说,一次第一不算什么。 郭星锐脸有点绿:第一?班级第一? 年级第一,姚屿放下杯子,拿纸擦完嘴角看着他的眼睛真诚地说:其实我也觉得不能做同班同学很可惜,所以我们在清北见吧。 郭星锐:? 燕中有名额就更好办了,我们没有名额,高考又太难,我只能换个办法参加竞赛拿保送,然后才能跟你做同班,不过竞赛能保送的专业有限,可能得委屈一下自己,只能跟你做同校。姚屿说。 一桌人都静了。 他们惊异于姚屿嘴里说的第一,更惊异于他后半段话! 燕中虽然有名额,但那名额也不像发传单似的随便往学生手里塞,像郭星锐这种水平的人,除了有跟名额同在一所学校的关系之外,剩下只能梦里见一见。 还有竞赛 众所周知保送名额调整后清北几乎只收国赛获奖的学生,国赛获奖是什么概念,广义上的概念这帮人体会的不深,但有一点,竞赛打破了高考卷不同的地方差异,真真正正的让其他地方的学生深刻体会,确实, 考,不,过。 郭星锐脸灰成了遗照。 这个,我们才高一,还有两年多呢,他努力保持着呼吸的平稳,说这个太早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不早,姚屿坚定道,我报的是生物竞赛,只让高一和高二参加,两个月后是第一场比赛,我会努力的。 众人:??? 先前那个女生反应过来:你准备竞赛保送,那要是成功了,你还参加高考吗? 不考了。姚屿冲她一笑。 众人: 白水涮的羊肉没了调味料只剩下腥味,一桌子人,不管带没带小心思,听完姚屿的话,都吃得有点不是滋味。 燕城晚高峰的路原本很堵,年关将近,路上的人少了一半,姚屿花了不到半个小时回了家,一路上都在思考该怎么跟易羿胡说、哦不解释。 他推门进了家里,迈着慢悠悠的步子正要往沙发上坐,忽然瞥见出门前丢在扶手上的衣服被人挂上了衣架,茶几上还多了一箱快递,收件人写的是他妈妈的名字。 她回来过了? 姚屿试探着叫了两声,无人回应。 他立马奔回自己的房间,发现楚晴并不在里面,但,他放在桌上的文件袋被人动过了。 那份竞赛班的协议书被他从书包里拿出来,装在了白色透明袋子里压在书下,此时,袋子还在桌上,但协议,已经抽出来放在了书本之上。 姚屿一下子有点慌。 楚晴对他的事一向雷厉风行,有说一不二的气势,遇到两个人争执时,她虽然偶尔示弱,但大多数时间都态度强硬,不给他挣扎的机会。 像这种他背着家里参加竞赛的事,就如同之前的合作班,楚晴可能会直接电话联系学校取消他的名额,并不会找他问是怎么回事。 他对楚晴这些年的做法太清楚了。 如果这次 姚屿呼吸变得急促,不敢伸手去够桌上的东西,他抵着桌角站了一会儿,额头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回家前已经想好,这次闹的再大他也要想办法让楚晴点头,哪怕是惊动姚爷爷,花费一整个寒假,他也有不能退让的理由。 可他没想到开局会是这样。 僵硬的手指慢慢移到纸张之上,姚屿闭眼又睁开,重温了一遍自己的决心后,目光缓缓落向桌面。 家长签字栏里,赫然印着楚晴一贯的连笔字。 姚屿对着他妈妈的签名愣了很久。 第77章 春节假期翩然而至,时间终于多起来的姚立辉和楚晴免不了每天见面,姚屿在家的日子逐渐变成听他们每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只剩下梦里还留清静。 好在他习惯的早。 习惯了无可奈何和无动于衷。 生竞班提前上课的通知书像一张无形的网把姚屿罩在了里面,他试图单独找楚晴聊一下这件事,而他妈妈却像转了性子,对签字的事只字不提,姚屿问起时也只用一两句话带过。 开始姚屿还怕楚晴留了什么后手,紧张了几天之后,他发现他妈的确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用来跟姚立辉过不去了。 这是个绝妙的意外之喜,打得他昏了好一阵子头,直到年三十才想起要跟易羿说。 傍晚,姚交际一枝花捧着手机靠着二楼栏杆,边盯着请来家里的烧饭师傅在厨房忙里忙外边翻着跟某微信用户的聊天框。 易羿发了一张拍自机场的照片,正中间是一个穿着黄色大衣的女人,她留着齐肩的褐色长发,面容清丽耐看,微敛的眼皮显出她长途奔波后的疲累,发现镜头对着自己,挥手比了个遮挡的动作。 华山:方婧涵? 某微信用户:嗯 华山: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某微信用户:那边有事耽误,稍晚了几天 华山:哦,那她住多久? 某微信用户:初二走 姚屿蹲不住了:这么早??? 某微信用户:那边有事 华山: 想起易羿这些天全都是一个人留守,他已经够心疼了,没想到方婧涵的回来居然只是回来两天,这还不如让易羿去英国找她。 他她、她、她了半天,只她出个:她太过分了! 易羿的回复慢了会儿,只有三个字:不怪她 姚屿看了眼哼哧哼哧处理着鱼的师傅,转身溜回房间拨了电话过去:为什么不怪她?她既然说来,那晚了这么久就是她的责任,你跟她这么亲,闹个脾气怎么了。 哪怕听易羿只是抱怨一小句,他也会心里好受一些。 姚屿不会安慰人,每次都要抓耳挠腮浪费三大把头发,易羿是唯一一个让他愿意主动往外扔头发的人,然而这个人却并不愿给他机会。 没关系,易羿的声音里夹着风声,听起来像在室外,你在家? 岔话题的本事还挺强,姚屿嘟囔了两声:在家。 家里没人?易羿问。 姚屿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我爸妈不在,家里就一个做饭的师傅,电话还不是想打就打。 不在?这么说我们半斤八两。 掉进坑里的姚同学把话筒贴近嘴边刻薄了两句,一时找不到话说了。 两个人都没挂电话。 姚屿在沉默中神奇地想,原来想念这种情绪并不只在脑中,身体里、脸上,甚至五感都会被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的想法影响,他不知道要和易羿说什么,但只要和他说话人就会很开心,只要能听到他的声音,哪怕只是毫无意义的呼吸声,他也满足。 可能有些外表冷淡的人谈恋爱时都会得到来自上天的教训,一分一秒也冷不下来,他几乎每隔一两天就会冒出想要冲回甫阳的念头,有的时候醒来很久还消不掉这念头。 楼下传来烧饭师傅和人说话的声音,姚屿捂着话筒,透过门缝朝外看了一眼,随后对易羿说:我爸妈回来了,晚点再打给你,你早点回去。 他半个身子探出门外才发现,发出声音的并不是烧饭师傅,而是一脸愤怒的姚立辉。 他爸爸进门后满面怒容,把手里的东西摔在沙发上,指着他妈大声说:你的意思,都是我的错?我就该?你到现在还不承认是你不好? 楚晴不甘示弱:是我的问题?你没问题?你爸没问题?看看你儿子的样子,你关心过他多少? 你别提我爸,我爸当年气成什么样你忘了?你说你对得起他? 姚立辉!我是给你爸和你儿子面子才回家过这个年,你要是不想过趁早说,别以为我还像以前一样愿意贴着你! 姚屿拉住隔着玻璃门瑟瑟发抖的师傅,轻声说:缺什么东西么? 师傅满头的汗,脸上有点慌张,愣愣地看了姚屿半天才回过神:油空了,家里还有么? 有,我去给你拿来。姚屿说。 他穿过被年货堆得一片狼藉的客厅,在储藏室门口停下步子,手握上门把的同时听到楚晴对姚立辉喊:你儿子想上生物竞赛班,字我已经给他签了,你不是嫌我不会带孩子么?将来咱们就看看,他会把路走成什么样! 木门隔绝了一部分争吵声,姚屿觉得不够,挂上耳机把音量调到最大,送完油后插着兜从客厅落地窗边的小门钻了出去。 冬天的燕城失了绿色,天气不好,市郊笼罩在一片灰色的阴云之下。 姚屿走出小区时刚好刮来一阵凌厉的风,风吹过脸,割得皮肤隐隐作痛,他背手把帽子拉了起来,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市郊本就人不多,稀稀拉拉的行人和车流更徒增了萧条寂寥,只有远处购物区耸入云端的高清大屏向外喷洒着节日喜庆的红色,给周遭加了些人气。 手机震了震,姚屿以零点五倍速摸出来看了一眼,屏幕上四个字:到店里了 他绷紧的下巴尖柔和下去,单手敲键盘:几个人? 某微信用户:四个 某微信用户:我,方婧涵,方婧涵爸妈 姚屿有点高兴:那不错啊,你好好吃,别跟我说话了 没几秒补了一句:回去再跟我说 走了几步又加一句:太晚的话明天也行 易羿直接甩来一条语音:要直播么? 华山: 华山:谢邀,很忙,没空,告辞 他在街上站了一会儿,站到估计对面已经开吃了,才返身往回走。 离开的档口里师傅已经走了,姚爷爷也赶了过来,年夜饭摆满了餐桌,楚晴和姚立辉面对面坐在两边,闭口不提几十分钟前的争吵。 桌上的菜都是楚晴特地交代了师傅,按照一家人最爱的口味精心制作的,只要不往别的地方想,这顿饭吃得还算和谐。 但楚晴那句话总在姚屿记忆里徘徊。 看他会把路走成什么样? 其他方面他都不怕,只有一点,如果他爸妈知道他被养成了一个同性恋,不知他们会做何感想? 姚爷爷吃完在家里留宿,房间在姚屿隔壁,生怕被听到什么,姚屿不敢明目张胆给易羿打电话,过了10点仍未收到来自那头的消息,他瘫在地毯上举着手机不停的刷。 朋友圈里各种恭贺新年的段子,还有无聊的人在别人消息下面列各种队形,徐天瑞喊爸爸要红包的一条叠了十几层高的楼,姚屿看着还在有序加长的队形止不住笑,随手复制粘贴了一条上去,一刷新居然还被两个人插了楼。 他笑得正欢,目光随意往上瞥了一眼,笑容忽然冻在了脸上。 几秒钟前,丁宇发了一条摊上这么个姐我上辈子得罪谁了的朋友圈,配图是一张机场的夜景图。 他盯着那张图看了一会儿,又翻出易羿早上给他发的照片,虽然背景因为灯光的原因略有差异,但大体能看出是同一个机场。 手机从指缝间往下窜了几厘米,姚屿反应极快地握住,指腹擦过屏幕的顶端,朋友圈又刷新了一次。 那句话连同着图一起不见了。 姚屿直起身子,不假思索给易羿拨了个电话,没有接通。 他又转打给丁宇。 这回是被人按掉了。 做了亏心事的丁宇扛不住姚同学的连环轰炸,在第八个电话打过去时崩溃妥协,语气又酸又闷:大哥,放过我吧。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54) 你在机场?姚屿开口便问,送方婧涵? 我能不说吗?丁宇惨兮兮地问。 告诉我,我帮你争取减刑。 丁宇自暴自弃道:你那么聪明,猜的差不多了吧,唉我也是倒霉,本来想屏蔽你和易羿的,结果设置反了变成了只对你们可见还好没过12点,不然这破运气得带到明年。 姚屿问:她为什么走? 那头有事呗,成年人了,缠人的无非工作家庭,家里人留不住她,只能是工作要带她走。 易羿呢? 他?他把我送回家就回学校了。 他姚屿顿了下,他没跟着回去? 方婧涵问他了,他拒绝了,说回去也待不到十天,话说你们开学不是还有二十多天的吗?丁宇问,我怎么没听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嗯,他给我回电话了,不说了。 姚屿急促地切进新来电,努力镇定地喂了一声。 在跟人电话?易羿清冷的嗓音飘进耳朵,打扰你了? 没有没有,姚屿急忙挥起了手,挥了半天才想起对面人根本看不见,又用嘴说:说完了已经,没什么事。 嗯,易羿低声道:刚刚去洗澡了,没听到铃声响。 哦姚屿的心蓦地往下一沉,你吃到这么晚才回来? 嗯,两三年没见,他们兴致不错。 怎么了? 没什么 这一晚姚屿睡得辗转反侧,连着惊醒三次都是因为梦到了机场的画面,梦里模模糊糊看不清人脸也抓不到谁的衣服,他心酸的难受,直到第三次醒来后抓起手机一通乱按,才终于能安稳地睡下去。 初一的早上,短信的铃声唤醒了新的一年,姚屿昏沉着脑子眯起一只眼睛茫然看向天花板,他不记得昨晚梦到了什么,反正火车票预定成功的消息已经发到了他手机上。 第78章 在新年第一天背井离乡往学校跑着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姚屿一提出来,立马遭到了来自父母和爷爷的强烈反对。 三个人都说这种日子人人都该陪着家人,你又没什么大事,就该老实待在家里,学校有什么可去的? 买票的时候虽然意识朦胧,但他知道他非去不可。 不止因为易羿,也因为,他没办法再继续坐在貌合神离的人堆里陪着勉强的笑。 年初一顶撞父母可以算得上他人生经历里做的最不懂事的一件事,然而他这次想通了,他想懂,但家里又有什么事可以让他懂呢,打太极的爷爷、互看不顺眼的爸爸和妈妈,每个人让他看不懂,从前还有一线叫亲情的光给他力气让他不断思考和忍耐,而蜡烛会燃尽,光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变越暗,灯灭了,人也变了。 他买的是一张不知为何被人退掉的商务票,上车时边上的位置没有人,精神一放松,睡意如潮水袭来,他沾上椅子就睡了过去,醒来时头歪到了隔壁座位。 把自己收整好下了车,甫阳的夜幕扑面而来。 姚屿没告诉任何人他今天回学校,包括易羿,说不介意易羿不告诉他方婧涵的事假的,他准备亲自杀到宿舍,送他同桌一波新年惊吓。 学校里很黑,宿舍楼外一点光都没有,姚屿找值班老师取了宿舍大门和临时房间的钥匙时,被问了句:这乌漆嘛黑的,要不要叫你室友过来搬下行李? 他立马拒绝:不要。 姚屿收起行李箱的滚轮,悄无声息地打开男生宿舍的正门,窝在一楼楼梯边上给某个人拨电话:你在哪? 在宿舍,易羿接得很快,今天这么早? 我还没吃饭,姚屿提着行李箱轻手轻脚上楼梯,在等人,有点无聊就找你了。 易羿笑了一声:我也没吃,还不知道晚上吃什么。 姚屿说:我知道你今晚吃什么。 易羿:什么? 姚屿停止说话,用最快的速度穿过长长的走廊准确找到212的位置,猛得打开了门。 房间里窗帘没拉,易羿单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对着窗外,笔直的身子在地上拉出一道细瘦的影子,门板撞到墙上,发出一声不轻的响动。 姚屿把行李箱推到一旁带上门,在易羿反应过来前扑了过去。 屋里开着空调,但窗户被易羿开了一个小口,丝丝凉风顺着窗缝吹到两人身上,反而让人更加燥热。 你怎么回来了?易羿满脸惊讶,单手勾住姚屿的腰身防着他摔倒,今天不是初一? 姚屿并不回话,拉下他的脖子对着嘴唇咬了上去。 这个吻里夹杂了太多,也带着几分冲动和少年难以自拔的爱恋,他很快感觉到易羿收紧了手臂,在他试图分开喘口气时箍住了他的后脖颈,陡然升起的温度贴了上来。 今天不是初一?他模仿着易羿的语气闷声说了一句,在易羿擦过他牙齿时忿忿咬了一口,等人吃痛地抬起脸,继续说:是初一啊,你的人呢,方婧涵呢? 身前人黑沉的眸光落下一点,在探究他这句话里的意思,姚屿拿手抵上易羿的喉结,态度很是嚣张:你别编了,我都知道了。 易羿挑起眉,把他的手往外拨开,低下身亲得他脖子漫起淡淡的红。 姚屿后知后觉地发现,在耍流氓这个问题上,他永远雷声大雨点小,远不如某个人光做不说来得厉害。 这个年纪的男生身体里住着火,随时随地都能擦着,两个男生气息不稳地纠缠着,眼看着要绷不住了,易羿抿着唇推开姚屿,强行把他按坐在了凳子上准备拷问。 姚同学眼里藏着湿意,脖子到耳尖都透着被弄出来的红,领口的衣服蹭得皱皱巴巴的,看起来一脸无辜。 这种样子就比较让想审犯人的易大人头大。 二楼的教师宿舍的布局比学生间宽松许多,左右两边靠墙放着两张单人床,中间摆了一张宽大的书桌,凳子塞在桌下,边上是两条宽敞的过道。 易羿叹了口气,走去门边把姚屿的行李箱往自己床边拖,一路上被姚同学伸出的手脚磕磕碰碰好几次。 你干什么?他撑着桌沿低下身子把姚屿框在胸前,今晚想睡大马路了是不是? 那个什么,姚屿拿脚踢了两下他的鞋子,能请你把箱子推到正确的床铺么? 易羿微愣:哪边? 你对面啊,姚屿笑着说,你是不是傻,你以为我没打住宿申请能进得了宿舍大门? 你跟我住一间? 你想跟谁住一间? 眼看易羿要把行李箱丢出门外,姚屿忙扑上去补救:我想跟你住一间,我,我想,我特别想,行了吧。 你这是不想的样子?易羿对着他脑门弹了一下,大年初一跑到学校里来,怎么想的。 姚屿嬉皮笑脸哼了一声,觉得这么说也没错。以他的性子,如果不是为了陪易羿,他宁可在外面住酒店也不会提前搬进鬼戚戚的宿舍楼,再说学校食堂也不开,还不是要到外头去吃饭。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不能白来,再次抓紧时间粘到易羿身上,盯着他把东西规整到自己一侧。 来之前原本一个字都不想提,见到想见的人,倾诉欲也跟着放松下来的心情滚了出来,姚屿收拾完东西,拖着易羿在校外的麦当劳斥巨资点了一堆垃圾食品搬回宿舍,还趁等东西的间隙去隔壁的超市顺了一打啤酒。 他想倒苦水,结果莫名被自己的操作触到了笑点,一边笑一边胡乱把家里的事跟易羿一说,说完整个人都通畅了。 姚屿就着酒意壮起来的胆子坐在地上倚着墙,骂完他爸妈后开始骂方婧涵:你说她怎么回事?太气人了,我好生气,气得想把她从飞机上拽下来。 易羿拍了拍他的背把人拉起来加了层坐垫,顺着酒鬼的话说:是有点奇怪,不像她的风格。 她还有风格?什么风格?酒鬼直着眼睛问。 以前确实没什么计划性,易羿说了一句后见酒鬼坐姿端正一脸认真地听起了课,便靠着他贴墙坐下来,不怎么守时、丢三落四、三分钟热度,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身上毛病多得能让她舍友连着说三天,后来才改的。 这都能改?怎么改的?酒鬼露出很神奇的表情。 刀架脖子上,不改不让进家门,天天发国外睡大街的惨案给她看,没多长时间她就妥协了,后来她工作以后自制力也上去了,这样的事基本上绝迹了。 那她这是回光返照?酒鬼说话不走脑子,话说出去才反应过来,打了下自己的头,呸呸呸。 易羿拉住他的手:也许真有什么事吧,老话不是说,计划赶不上变化,你不是也没弄清你妈妈为什么放过了你的协议书? 凉风让酒意上头,喜欢的人的触碰也可以,姚屿的毛被顺的差不多,懒意和惬意在身体里交替混转,余光一瞥到他被握住的手,眼睛忽然就离不开了。 他把手伸出去,对易羿说:这只也要。 酒鬼的要求比较容易被满足,易羿二话没说抓住他另一只手,手指从五指间穿了过去。 有一瞬间姚屿觉得这个动作很熟悉,记忆里似乎留过类似的痕迹,但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愿意靠他父母太近,昙花一现的画面,在脑子里闪过便消失了。 去洗澡,易羿见他不说话,拖他站起来,该睡觉了。 你不洗?酒鬼扶着他同桌的肩膀问。 你先洗。易羿说。 等易羿以最快速度洗完澡擦干头发走出浴室朝屋里一瞥,发现酒鬼不用人喊,已经规规矩矩老老实实躺上了床,并乖巧地拉着被子裹住了自己,一个缝不留,包括头。 他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弯腰坐下,把姚屿头上的蓝盖头揭开,问:喝醉了?不认床? 这是你的床?姚同学坐起来,迷茫地四处望了望,晕乎乎的脑袋压根看不出两张床的差异,但他还是爬起来,准备把自己弄到隔壁床去。 这人迈腿迈出了扭秧歌的气势,分不清是在前进还是后退,易羿扶着他的腰防着他摔倒,一边还要把地上挡路的东西全给他踢开。 等人走到了自己的床边,姚屿忽然止住脚不动了,抬脸挤出一个贼兮兮的坏笑:终于把你骗来了。 易羿一怔,眼看着人摔向自己怀里。 你是醉了,还是没醉?黑暗里,易羿勾着他的双臂问,但显然酒鬼只会说:我没喝醉。 醉了就好好睡觉。 都说了我没醉。酒鬼强硬地坚持。 易羿伸出手,拦住那只往自己裤子里伸的手,感觉到酒鬼身上热意袭人。 他偏开头喘了口气,又被另一只没有捉住的手胡摸一气,等他把酒鬼两只手全部控制住,温热的唇直接贴上了他的嘴角。 宿舍楼从来没这么静过,静到他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咚咚在身体里四处乱撞。月光在他心爱的男生脸上描了一层冷白的轮廓,眼里的光却烫得吓人。 酒鬼分明是不想要他活了,没给他一丝退路。 他抱起姚屿,把人往床上一丢,不顾酒鬼七歪八扭的姿势,倾身压了上去。 第79章 远处有烟花乍起,在窗上投下一片亮色。 姚屿曲着腿抱住被子,毕竟是啤酒,他其实没喝得太醉,但此刻胸口紧得喘不上气,倒像是真的醉了。 他在一片迷蒙中歪着头看向身边的人,发现他同桌的脸色也很不对劲。易羿的目光和手一样烫人,让他几次眯起眼睛,脑海中接连闪过白色映像,最终连成一片白光。 他侧身反抓了回去。 这一觉睡得极好,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还是被鞭炮声吵醒的。 姚屿把自己裹成了个蚕茧,听着声音问:不是禁燃烟花了么? 易羿掀开被子坐起来,嗓音里带着哑:你问外面的人。 姚屿又闭眼听了几声,确定他不是在做梦:学校居然放他们进来! 没进来,小孩点完扔过外墙的。易羿说。 姚屿:这是什么意思,炸/学/校么? 他像具尸体躺在床上看着易羿拿了衣服进了洗漱间一趟就恢复了一贯清冷和烟火不沾,一边直呼神奇一边思考该如何解决眼下的窘境。 昨晚他们没有做到最后。虽然大部分时间他都被易羿牵着鼻子被动地做一些事,但最终还是没被碰到多余的地方。 他还能回忆起易羿当时通红的双眸和鼻梁上的汗意,那绝对是他第一次见到原来这个人也会有这么炽烈的温度,像一团燃烧着的火焰贴近了冰,让他控制不住地一点点融化,直到没了人形。 姚屿忍了一会儿,猫叫似的说:帮我拿下衣服。 嗯?易羿没听清。 我说衣、服,姚屿隔着被子踢了坐在床尾的人一脚,帮我捡起来。 他记忆里明明记得当时没扔太远,结果醒来时就见自己的毛衣外裤全都丢在了桌子的另一头,除非就这样下去拿,否则他的手臂得再长长五倍才能完成起床这项动作。 易羿绕到桌边,瞥了眼勉强挂在桌角的衣服,问:行李箱里有换洗衣服吗? 有啊,怎么了? 换一套吧,不能穿了。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55) 等姚屿一脸麻木地套好毛衣,易羿摸着他的头发说了一句:快去洗漱,一会儿丁宇过来。 他过来干什么?姚屿一懵,他知道我过来了? 不知道,易羿说,所以他以为我一个人。 姚屿:行吧。 干了坏事后见人总有点不自在,姚屿一见到丁宇拖着下巴看起来要给人跪下的表情,就觉得自己颇有暴露的风险。 幸好丁宇只是惊讶他居然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学校宿舍:我操,我差点以为我出现幻觉了。 易羿冷哼了一声: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我是为了谁?前天见你还一张苦大仇深的脸,这会儿就跟、丁宇想了想,就跟古代皇帝下完早朝,回到后宫一脸滋润的样子差不多。 姚屿举着杯子剧烈咳嗽起来,咳完道:瞎BB什么呢?你语文体育老师教的吧?你这水平还高什么考。 丁宇一点不觉得自己用词不当:我这比喻是有依据的,不信你来看说实话现在就是后悔,十分后悔,当时应该拍张照片把他照下来,不然你肯定得同意我我语文可不是体育老师教的,我甚至体育都是语文老师教的。 姚屿给他背上来了一下:同意你个头。 丁宇这趟是来找他们,哦不,找易羿吃饭的,他怕易羿一个人待着不舒服,特地挑了安排还算松散的初二过来陪人,结果眼下三个人坐在饭店里的餐桌上,他看着坐在一起的两个人,就觉得自己很多余。 我说,丁宇忍不住说,你们两个就不能收敛点?虽然我的容忍力十分强大,但也快被你俩闪瞎了。 姚屿扒拉着碗里的菜表情微妙:治治你的眼睛,我什么都没做。 你是没做,但是他?丁宇指指易羿,他恨不得让你住在他的眼珠子里,太过分了,我现在就是后悔,后悔不做一个啥也不知道的小少年,免得被你们专挑着秀。 他叹完两口气又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易同志,你还记得你去年定的计划是今年五月走么?现在剩下三个月,请问你有没有一丝后悔? 姚屿一惊:什么五月? 就五月回英国啊,你不知道吗,丁宇说,他们交换生不用等学期结束再走的,基本到四五月就结束任务了,到时候也没什么留下来的必要,怎么他没跟你说么? 姚屿愣怔片刻,心往下一沉:没 他傻愣愣地看向易羿,脸上闪过措手不及:我以为至少要到七月 易羿忽然在桌底拉住了他的手,轻轻捏了捏:吃饭。 有后悔,易羿转头对丁宇说,所以我改到了九月。 丁宇: 丁宇怪叫:九月?九月你不都开学了么?那么晚回去没问题? 问题不大,就是易羿看了眼姚屿,得他比赢初赛,进到国赛才行。 姚屿反应两秒,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想跟易羿待在一起他需要留在学校,但暑假他得回家,留校又要有正当理由,算来算去准备八月份的生物奥赛是再合适不过的理由了,假如真能进,他想回家吴涟也不会放过他。 这样就多了三个月的时光。 回到宿舍,姚屿呆滞地坐在桌前玩自己的手指,一个小时过去,寒假作业一字未动,被易羿点了下肩膀:发什么呆呢? 我在想,姚屿拽住他,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什么?易羿拖了凳子在姚屿身边坐下,哪里不好? 耽误你跟方婧涵的时间,毕竟过年你们也没见多久。 这有什么,易羿失笑,我们非亲非故,虽然关系不错,但也没到不能分开的地步,再说,她回来不是为了看我。 昂?姚屿不懂他的意思。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她家人一起吃年夜饭?易羿说,她没有孩子。 这有什么,现在很多人结婚晚。 不,易羿沉默了下,许久才说:她不会有,因为她跟我们一样。 姚屿愣了两秒,秒懂一样的意思:你是说 他瞪着眼睛,如同被醍醐灌顶想通了所有事情。 难怪方婧涵跟家里关系不好,难怪方婧涵能轻易看出易羿喜欢男生,难怪丁宇父母不喜欢他跟她来往,原因根本不是小打小闹惹出来的。 她喜欢女生。易羿沉声说。 姚屿胳膊一抖,手指被自己捏得泛起了白,易羿的声音还在继续传进耳朵:因为这件事,她十八岁一个人跑到了国外,跟家里断绝了往来,当时她们闹得很凶,她父母还提前立了遗嘱,不留给她一分财产,丁宇一度因为跟她走得近,被拖去看了一个疗程的心理医生。 后来算是有了我,关系才慢慢缓和,这次回来过春节,也是因为我在甫阳。 姚屿脸色煞白一片,愕然道:遗嘱?心理医生?还有这种事? 她家里人算是过于偏激的那种,毕竟,易羿皱了下眉,毕竟曾经对她期望很高。 仅仅是期望高就能对唯一的女儿做到这样?姚屿攥紧拳不敢往下想了,抬眼瞄向靠在椅背上垂眸看着桌面的易羿,暗自想,假如方婧涵没有恰好收养年仅十岁的易羿,这关系,是一辈子也补不好了? 明知道跟这件事没什么关系,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起自己家人和他爸妈说过的话。 论偏执,楚晴和姚立辉不输给谁半分。 想什么呢?易羿亲了下他绷紧的唇线,吓到了? 有一点,姚屿回过神,老实说:没见过这么变态的人。 易羿笑了一下,揉了揉他的头发。 两个人都没接下去往后说,但各自都清楚,他们往后要走的路绝不是一条简单的路,在一起时的快乐简单而纯粹,分开后,要承受的东西远比仅仅分隔两地重得多。 那是一个时代的跨度,守了很多年,还有人没能过得来。 十天时间一晃而过,姚屿刚勉强习惯跟易羿同住一间宿舍,生竞班的提前课程就临到了眼前。 吴涟把几个人安排在化学竞赛的教室里,美名其曰资源让给需要的人,乐呵呵地占用人家的教具桌椅不说,连实验室也偶尔征用,声称两科竞赛本来就有重合的地方。 结果大家没见到什么知识点上的重合,倒是见到了学生的重合。 坐教室第一排的男生,就报了化竞和生竞两门竞赛。 他对各位新认识的小伙伴们颇为热情,又是帮忙收拾桌子又是擦黑板搬器材洗器具,弄得大家都很不好意思。 姚屿去晚了一步,吴涟给他留的专属座位已经被擦得水光锃亮,散发着纸巾留下的余香,他闻到空气里淡淡的香味,实在没办法不对擦桌子的人留下良好印象。 男生名叫甘铭学。 午休时吴涟帮大家提前订了午饭,等外卖送到的空隙里,甘铭学摸出一张印着题目的小纸条埋头苦想,一脸沉痛。 草稿纸打到第四张的时候,他抬头看了姚屿一眼,目光有隐隐的期待。 怎么了?姚屿把他捉了个正着。 吴老师说,你是高一七班的?甘铭学腼腆地说,我想拜托你件事。 什么事? 就这道题,他掀起纸条给姚屿看,当时化竞班报名的时候,老师说要找一个学长过来给我们上一堂讲座,结果后来学长有事没能讲成,老师就把他要讲的东西印成讲义发下来让我们自己看,这道题就是讲义上的。 我研究了好久也没想明白题和下面解释的联系在哪里,听说学长现在在你们班里实习,能不能请你帮我问一问?提点一下就行。 实习???姚屿听完一头雾水,七班什么时候来了实习老师,他完全不知道有这事。 对,好像是易老师。甘铭学说。 姚屿: 姚屿窒息地问:告诉你这事的是谁?教化学的?贾得松? 甘铭学:对啊,高二的化竞班是在贾老师在带。 贾得松可不就是那个声称易羿跟他一脉相承的化学自恋狂么。 姚屿快把头笑掉了,拍着胸口狂咳了几声,差点从座位滑到地上。 他对甘铭学比了个别说话的手势,按开某微信用户的聊天框,发了句语音过去:三分钟,我要易老师的联系方式。 第80章 易老师没有给联系方式,易老师亲自过来了。 直到全班的视线全部聚集在易羿身上,姚屿才对这人在学校里的知名度有了新一步的体悟。 甘铭学得知他不是老师,只是个差不多年纪的交换生,当下羞得纸都拿不稳了,不过没过多久又沉浸回演算的世界里,差点在下午的课上被吴涟抓包当场。 排满了课的日子比假期的流速慢了些,但跟易羿在一起,一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够看的,姚屿还没感觉到年味消失,下半学期已经铺在了他们面前。 生竞班的课难度不大,这门竞赛主要以零碎的知识点和需要背诵的内容多著称,国赛以前,任务基本就是背背背,吴涟每节课都会整理新的讲义发下来让人加深记忆,班里人看个几遍就记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件事,姚屿一直想不通。 报道前一天下午,住宿生陆陆续续回了学校,楼道里不时传来其他楼层男生的叫声,姚屿下巴垫在手背上看着桌子那边的易羿,脸上写满了疑惑。 易羿被他盯得看不下书,甩笔放回桌子,探手过去在他眼底下晃了晃:发什么呆? 你说姚屿蹭得伸长脖子,学校里女生知道你正常,我那个生竞班,班里多数都是男生,怎么他们也都认识你? 易羿很意外:他们怎么认识我? 我这几天被好几个人问了你的事,他们都能叫出你名字,我怎么感觉,你知名度比我还高? 易羿失笑:我什么都没做。 我当然知道你什么都没做,那你要是做了什么,岂不是更麻烦了?姚屿往他身上一挂,从后拽住他的衣领说。 对易羿在生竞班开课教室里出现一次就引起了十来天的议论这件事,姚屿不是嫉妒,只是有一股难言的胸闷感。 如果是女生也就算了,偏偏班里多是男生,对跟他们这种雄性之间的奇怪攀比心完全反着来的姚屿,只能表面笑眯眯,内心比中指。 你们居然惦记我男朋友,怎么不先问问我成绩的意见? 所以十多天的课程结束,一班人被姚屿虐得四仰八叉找不着北,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戳在他哪个点上。 姚屿当然不能直接跟人说,他只能找当事人的麻烦,想问问当事人吸引女生就算了,怎么连男生都不放过,无端让第一次谈恋爱的小姚同学也第一次体验了吃醋是一种什么感觉。 找麻烦很快发展成他被单方面卷成蚕蛹扔在床上,扣住了手和脚,易羿侧着身子拍拍他腰上的被子:昨天是不是跟女生聊微信了? 她找我抄作业!姚屿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你不是也给甘铭学讲题了? 易羿又好气又好笑:还说?这件事怪谁?那人现在开口就是易老师,他只比我小一岁。 易老师不好听? 好听,易羿俯身掀开姚屿的棉被盖头,老师教教你恋爱里胡乱找人麻烦有什么下场。 * 报道日很快到来。 原本几天前他们就可以搬回五楼,但两个人想着多住一天算一天,直到报道当天才签了二楼的退宿书,结果退宿书刚交上去,又被熊嘉晟退了回来。 后勤的老师说,你们住二楼不用动了,熊嘉晟挠着头,易羿的舍友上学期就不怎么住宿舍,这学期没申请,然后苏善阳也不住了,高一年级就多你们两个,反正也是两人一间,挪来挪去太麻烦,干脆原地不动。 姚屿惊讶:苏善阳不住了? 苏善阳苦着脸回过头来:姚哥,我上学期期末考太差,我爸妈准备让我住回家里,好管我。 姚屿: 这么说,他还能跟易羿在同一间宿舍混一学期,这似乎是最后半年不错的开端,姚屿想着,心情陡然好了起来,再一看苏善阳愧疚的表情,又有点不好意思。 寒假搬下来时他只提了箱子就住进了二楼的宿舍,好多东西直接用了易羿的,这回要在这里长住,他得回去把原来宿舍全部整理下来。 报道日的宿舍是对外开放的,听说他俩现在住在教师专用层里,徐天瑞几个男生找了个要来帮忙的理由,强行跑进来参观。 这层楼住的都是老师?徐天瑞拿着个新的垃圾桶在手里上下翻飞,一边在门口东张西望一边问:有哪些老师?有教我们班的吗? 有老五,姚屿用撑衣杆打了下他的手背,放开我的垃圾桶。 啊!徐天瑞痛叫一声,老五住学校???不能把,他不是儿子都上大学了么? 午休时他会过来午睡,就睡我们隔壁。 那你们不是太不方便了。徐天瑞说。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姚屿扫了他一眼,稳住手上的撑衣杆,问:什么不方便? 就玩手机啊电脑啊什么的,徐天瑞没觉出他的话有什么问题,压低声音凑了过来:咱班不是好几个都藏了笔记本在宿舍里的么?夜深人静看个片儿什么的,老司机了,不过他们都在五楼,二楼这儿老五时不时神出鬼没一下,你们不是连手机都不能公放?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56) 姚屿松开握紧的手:看你个头。 我没说是什么片儿啊,你急什么?我的意思是看电影。徐天瑞嘻嘻笑道。 他话音刚落地,忽然一个卧槽! 又干嘛?姚屿转过身,见徐天瑞食指跟中指捻着个方形的塑料包装袋,脸上表情惊恐无比。 你们两个要、要做什么?他指着那个包装袋问。 姚屿低头看过去,那东西的形状、大小就很像人人都懂的那个。 刚刚还片儿片儿叫着的徐天瑞眼睛瞪成个铜铃,手像抓着什么有毒物质似的抖得厉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们寒假,不会带女生进来了吧? 我去!其他人也聚了过来,姚哥胆子很大啊! 我都没过见过这玩意儿! 什么型号的? 瞎说什么呢,徐天瑞压下心头的汹涌浪潮开始分析,姚哥搬进来后宿舍里就有两个人了肯定不行,所以这必须是易哥的!在过年的时候!对!他那时候不是一直一个人住宿舍?学校里老师都没有,特别方便作案!姚哥,你知道易哥有女朋友了么?还是他们从国外回来,就就比较开放??? 姚屿特别想给徐天瑞一拳,不过他还是忍下这口气,装作淡定地走向套子反正他从没买过这东西,如果是易羿买的,也不是不可能吧?毕竟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徐天瑞手上,没人注意到姚屿微微泛红的耳根,直到挤成一团的人看清姓徐的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姚屿: 徐天瑞: 那是个故意做成奇怪形状的一次性手套包装袋。 老徐,眼睛不好就去治治,你知道你浪费我多少感情?? 靠,我要你感情干什么,我特么怎么知道是手套? 我看是你脑子里废料太多,不然怎么能反应出那种东西? 我看你废料也不少,不然怎么冲过来的速度赶上学校短跑记录了? 姚屿面无表情道:闭嘴。 一帮人没脸继续待着,一溜烟出了宿舍楼。 在阳台看到徐天瑞被追打着出了视野范围,姚屿拉上窗帘,拎着手套丢进了垃圾桶,又收出点其他垃圾盖住了那块蓝色才感觉双颊的热度消去一点。 那天下午他饿得早,点了一大堆炸卤小吃送到宿舍,店家送的手套他不肯用,非瘫靠在椅背上让易羿喂他,还顺便隔着塑料膜咬了咬他同桌的手指吃了点豆腐,被人蹭了一脸油才老实下去,所以房间里多出一副没拆包装的手套。 他是没想到,店家会把手套的包装袋做成这么令人误解的模样。 他更没想到,他看到这东西的第一反应不是否定。 他在想什么? 易羿的宿舍钥匙收在抽屉里,虽然他没说,姚屿还是跑上楼,分几趟把他的东西全部运了下来。 熊嘉晟还退宿单时易羿不在教室,姚屿给他打了电话,被告知他出了校门,正在外面办事。 姚屿当时很诧异:办事?办什么事。 方婧涵让我帮忙去一个地方看看,可能又是什么案子需要吧,易羿说,我过会儿就回来,东西放着我自己来理。 姚屿哦了一声。 但他怎么可能真的对跟男朋友一起搬家不管不顾?脑袋凉下来后,他勤勤恳恳地跑上跑下,连同窗台上的仙人掌都没落下,一并转移到了二楼的小世界。 左等右等不见人回来,姚屿先去洗了个澡,一边洗一边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然而直到洗完擦干头发,也没等到想见的人回来。 他发了消息过去,没有回音。 姚屿撩起窗帘往窗外看了一眼,夜色已经浸透了冬日的校园,地面上未化的雪反射着丁点白光,没有路灯的小路也被照得清晰可见。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几个学生在宿舍楼和小卖部之间的小道上飞快来回,手里捧着桶装面、火腿肠还有薯片之类的东西。 他在学校里赖了一个寒假,身体不适应这么大的体力运动,在凳子上坐了会儿就有点发困,不得不把等人的主战场转移到床上,结果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姚屿惊醒的一瞬间,立刻朝易羿的床上看去。 那里是空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迟了,跪 第81章 被子里钻进一缕凉风,打在他背上,姚屿很快注意到了躺在身边的人,暗自松了口气。 易羿不知什么时候睡在了他这边,只占了一小块地方,让他第一眼略了过去。 此刻他还没醒,腿压着姚屿脚底的被子,身子朝里护着内侧,睫毛因为床的晃动微微颤了下,没一会儿睁开了眼。 你醒了?姚屿缩了回去,拿手抚他的眼皮,吵醒你了,再睡会儿吧。 易羿亲了亲他的指尖,声音带着清早醒来的哑:你该起床了,今天有课。 姚屿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他昨晚光顾着搬宿舍和等人,丝毫没把新学期第一天记在心上,课表没看,也不知道今早是什么早读,该带哪些书。 你昨天去哪了?姚屿从枕下摸出手机看了时间,觉得还能混一混,当即八爪鱼似的捆住易羿。 他碰到他同桌身上的那刻,才意识到两人尴尬的生理反应,动作顿了顿,悄无声息的把脚往下移了一寸。 易羿偏头注视着他脸上的细小变化,不动声色抿了唇:先去帮方婧涵找一户人,然后去拿了点东西,路上化雪有些滑,没敢看手机,回来时你已经睡着了。 我搬家搬了半天,不允许累一下? 许,易羿一笑,现在还累么? 累啊,当然累,姚同学掰着指头夸张地开始邀功,我的东西不多,主要是你,宿舍里居然还有绿植,那些花盆又不能放进行李箱,我跑了好多趟。 易羿曲腿蹭了蹭他:感觉很精神。 姚屿一阵惊慌,拿手挡他:靠!你有点嚣张。 见易羿还有要蹭过来的意思,姚屿连忙从床上跳起来:不跟你扯了,我去教室。 没过多久,他又举着牙刷从洗漱间里走到床边,含着一口泡沫含糊不清地说:方婧涵干嘛叫你去找人?你拿什么东西要跑那么远? 易羿坐起来,推着他的背把孩子送回水池前,拿了梳子给他顺睡炸了的毛:方婧涵那边就是一个案子的事,找一户以前住在甫阳的人家,我到她给的住址看了一下,邻居都说他们早就搬走了。 哦,那你拿什么? 刷好牙出来看。 这句话激发了姚同学深藏着的潜力,他刷完了史上最快速度的一次牙,又随便洗了脸,兴致勃勃探头出去:什么东西? 易羿把包装好的盒子塞进他手里:打开看。 姚屿愣愣地盯着手心里的袋子:这、这是笔芯? 你大晚上不回来是为了拿这个?有什么特别的吗? 姚屿嘴上说着话,本能地摘下笔尖的塑料套子,放在鼻下闻了闻。 一股淡淡的香味缠上他的手指和鼻子,他一愣,又闻了两下,发现这味道跟世面上卖的普通香型笔芯都不同。 这是什么味道?姚屿懵懵地问易羿,你从哪买的? 每一支都不一样,说实话,我也记不清了,好闻么?易羿看着姚屿缩鼻子的样子扬起嘴角,伸手把剩下的小盒从箱子里拿了出来。 每一支都不一样?姚同学震惊,你一共买了多少支? 1000支。易羿说。 姚屿差点没站稳:1000???那这里有1000种味道??世界上有这么无聊的厂家?你老实交代你想干什么 以后用我买的,易羿把拆过的那盒笔芯塞进姚屿的书包,外面说的没错,市面上的普通香型用的是劣质香味剂,对身体不好,我本来想自己配墨水,但没有合适的机器不太好操作,就找人专门定制了这一批。 这里面的香是什么香味剂?姚屿惊呆了问。 跟国外的香水同源。 姚屿: 说到机器,姚屿一下子想起国庆假期时他看易羿翻过的那本书,书里印着的奇怪装置他一直没看懂是什么,现在想来,大概就是易羿口中调墨水用的东西。 他一把从身后锁住易羿的脖子,磨着牙说:香水?你什么意思?我一个四舍五入一米八的壮汉,看起来像用这种东西的人么? 易羿被他箍的后仰着头,满脸无奈:是,你不用香水,你就是喜欢哈密瓜味蓝莓味巧克力味 找死!姚屿把他往床上一推。 两个人翻滚着闹了一顿,累得喘不过气,直到对面的楼里响起早晨第一声铃,姚屿才磨磨蹭蹭抓起书包往门外冲。 他走后,易羿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听见手机响了一声,拿起来一看,消息来自某座山。 华山:为什么是1000? 某微信用户:怕少了 华山:啊?什么少了 某微信用户:怕我回来前,你先用完了 华山: 华山:你太有毒了,大毒瘤 华山:我问了班里的女生,据说香水都很贵,你一次性搞这么多,有没有胆子告诉我花了多少钱? 华山:不说话是吧,不说话等我放学回来收拾你 华山:靠,这话怎么看着这么别扭 窗帘本来拉开过一次,因为这通闹又顺手关上了,易羿收拾好床铺站上阳台,热烈的阳光透过玻璃把他隔成明暗两半,楼下有开学第一天就起晚了的男生在百米冲刺,也有不紧不慢嘴里叼着半只包子往办公楼走的老师,画面像极了他刚来甫阳时的感觉。 一半炙热,一半冰凉。 笔芯用完了可以再买,人的耐心却不能,他早就在跟姚屿朝夕相处的小细节里觉出了姚同学心里的隐忧,其实人都一样,越是重要的东西越会患得患失,他根本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镇定。 他怕他回来前,留给他的等待、耐心、忍耐先用完了。 他好不容易才在他喜欢的男生心里站住脚,他不想、也害怕会摔倒。 * 4月初,市里面放出了生物竞赛初赛通过的名单,姚屿位列全市第一,顺利冲进省决赛,生物组按传统把他的名字搬上了笃行楼楼门口的滚动屏滚了一个多礼拜,把姚屿滚成了全校知名的风云人物。 省决赛安排在5月,在省会城市举办,庆功宴一结束,吴涟立马带着生竞班开启了地狱模式。 你们五个,千万不要对市里的名次满足啊,吴涟跷着腿啃着苹果坐在主位上说,生竞不是其他竞,省赛拿名次都不一定能被人看上,所以目标要定的远大点,当然也不要像姚屿那么远大,适度适量加强训练,争取给我多争点脸,咱们再把化竞班的教室盘回来。 台下一片此起彼伏的嫌弃。 话说姚屿,你省赛不坐学校安排的车去?吴涟问,有人送你? 姚屿抬眼嗯了一声。 坐学校的车多好啊,万一我得到什么消息,车上还能提点你们几句,吴涟说,你再考虑一下? 姚屿直接拒绝:我想多睡一会儿,睡眠不足影响发挥。 立马有人跳出来支持:对啊老师,校车六点出发,那我们五点就要起床赶来学校,你居然还要在车上搞提点??你比隔壁贾老师残忍一百倍啊。 贾老师?就那个学生前年学生都到了就他没来的姓贾的?你们怎么能拿我跟他比,我比他靠谱多了。 甘铭学也进了省赛,趁吴涟对自己的光辉历史大吹特吹的时候,他转头悄悄问:姚屿,是易老师送你么? 姚屿至今听到易老师还是觉得很雷,默了一会儿,点头说:对。 能跟你商量个事么?甘铭学问,我家住的太远,我怕我赶过来会晚方便的话,如果我真晚了,能坐你们的车么? 姚屿脸上显出茫然。 甘铭学不知道他和易羿的情况,会这么问也无可厚非,但他心里早就计划好了和男朋友独处玩乐,一路吃吃喝喝开去赛场的肮脏念头,猛然被这么一问,就很尴尬。 他掏出手机,对甘铭学说:我问问他。 没一会儿,他勉强笑了下:他说可以。 * 估计是对有人要来坐他们的车过于紧张,省赛当天,姚屿睁眼时间比平常早了一个小时,甘铭学的消息已经发到了他手机上:我赶上了。 他躺在床上送了口气,余光瞄见正没表情盯着自己的易羿,一骨碌坐上了他男朋友的腰。 都是你害的,你为什么要答应? 易羿被他挠的痒,伸手要把他往下拉,倔驴死活不从:说清楚,不然我打车去考场。 当面拒绝人家不好,易羿按住腰上的手,显得你小气。 当面? 我搜了下,发现高考迟到进不了考场的新闻不少,发了几条只对他可见的朋友圈。 姚屿: 他抢过易羿的手机,果然在朋友圈里发现了某些不堪入目的东西。 【母亲下跪请求老师放孩子进考场】 【迟到一分钟,考生在考场外崩溃大哭】 还真的是只对甘铭学可见,难怪他没发现。 靠,姚屿笑瘫了,你太狠了你不怕他一晚上没睡好?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57) 那是他的心理调节问题,怪不了我。趁姚屿笑的浑身无力,易羿一把搂住他往床尾一丢,洗漱去,别迟到打我的脸。 * 两个小时的理论考结束,五个放飞自我的考生拽都拽不住,因为难得来一次省会,吴涟让司机师傅开到景点玩了一个下午,晚上才回甫阳。 一个外人跟着生竞班一起晃有些难看,所以姚屿跟易羿约了吃顿午饭,然后他男朋友先回去。 过两天还有实验考呢,别飞得太厉害啊,吴涟在考点门外大声强调,再说你们就对自己这么自信?我刚还看到有哭着出来的呢。 不知道,我得了一种考完就忘的病 今天有生物考试? 去去去,吴涟对着离他最近的人的脑门就是一下,别调皮,老实待着。 他转了下头四处看了看,忽然记起什么:哎姚屿,你不是去跟亲戚吃午饭的么?怎么还站着不动?下午两点校车集合啊,再不去迟到了。 嗯我知道,姚屿把手机屏幕扣向身体,人还没来,我再等等。 行,那我们先走了啊。 姚屿朝五个人挥挥手,等人出了视线,又重新拿起手机。 屏幕上拨出去的第四个电话正好因为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他不死心地打了第五个,结果依然一样。 春日的阳光并不烫人,他还是被晒出了一脖子汗。 第82章 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持续了近半小时,姚屿才接到易羿姗姗来迟的电话。 你在哪儿?易羿问,语气里有掩也掩不住的疲惫:迟到了对不起,你要是跟他们去吃了,那我就不过去了 你过来,姚屿打断他,过来给我解释下怎么回事? 易羿背过来的包仍放在车里原位上,姚屿一坐上去,就感觉到他可能一直没离开车,迟疑了一会儿,把编好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先去吃饭吧,易羿先沉默中开了口,有什么想吃的? 来的时候不是计划好了?城南那家评价很高的老鸭汤,你忘了?姚屿觉得那种隐隐冒头的不对感变得更重,去的路上说一下你刚才去干什么了? 虽然他这么提了,易羿还是一路无言。 鸭汤店隐没在几座老式小区的岔路口,这种小区不光楼与楼之间的间隔窄,路边也乱停乱放了不少车,逆行的电动车和人流时不时在路中心出没,姚屿怕易羿分心没敢多问,进门直接找了个角落的位置,按攻略点好了要吃的汤和配菜。 先吃饭吧。他等汤端上来后说。 他男朋友很少露出这么凝重的表情,那表情看在他眼里,心里涌起一股没来由的慌,来时路上惦记的东西,忽然又不想听了。 易羿点点头,问了问上午理论考的情况,勉强笑着抓了他的手。 考完试的人玩起来格外疯,一车人回到甫阳一中正门口时,差几分钟就过晚上九点,吴涟下车给几个在等孩子的家长道了歉,背手给姚屿比划了个手势,让他等一下。 人都在时我没敢问,等人走光,吴涟拉住姚屿问:我看你一天心不在焉的,是不是考试没考好?你跟老师说实话,是没发挥好?还是考试出了什么岔子?就算有点问题,这刚是理论考而已,过两天还有实验考,只要不是大纰漏,还是有机会挽回,你别这么垂头丧气的,看得我心里毛毛的 姚屿抬起头看向吴涟,路灯把他脸上的担忧照得一片明晰,还有点小紧张,那份我只是说说的你千万别真的失手毫无掩饰地贴在了脑门上。 跟考试无关,姚屿举手拍上他的肩头,放心,之前跟你说过的都还有效。 那你这?吴涟完全摸不着头脑,进考场时人还好好的。 姚屿默默说了一句:我也想知道。 这天是周五,宿舍楼绝大部分房间黑着,远远望过去,二楼那间从阳台到里间都亮着灯的房间就特别显眼。 姚屿推开门,看见易羿颓然坐在床沿上,脚边是摊开的行李箱,衣柜门敞着,属于他的那一半几乎空了。 这幅景象让他从脚尖凉到心口。 他试了几次才从喉咙口挤出字:你在做什么? 易羿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有人进来,听到他的声音才猛然抬头。 姚屿急了,踉跄了几步扑过去:你收拾东西干什么? 手机里传来一个女声:谁在说话?小羿,你舍友回来了? 姚屿顺着声音来源看过去,来电显示是熟悉的名字:方婧涵。 屋子里静了几秒,易羿拿起手机关掉免提,对着话筒说了句:嗯,先这样吧,明天再跟你联系。 他垂下手,眼底一片红:小姚同学,我要回英国了。 * 五月份本就是交换生结束课程的时间,易羿的手续办的很快,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按计划离开,只是不知道他怎么会走得这么仓促。 孙冬灵在周一最后一节课临时插了一场班会,让班委从校外买了零食和装饰,设计了好几种游戏,从开场到结束充斥着没断过的欢声笑语,到最后所有人都忘了这是一场送别。 结尾依然是孙冬灵最喜欢的PPT展示环节,这次PPT的主角是易羿,素材来自学校论坛和不肯透露姓名的民间摄影爱好者,房间里光影昏暗,投影屏上照片飞闪而过,背景音乐缓缓响起,最末排的两个男生,手指在桌下紧紧纠缠。 如果她没什么事,我会尽快回来的。 你知道你这几天说了这句话几次么?姚屿手指一用力,八次!这是第九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国内待了一年就学会这么一句中文。 易羿一点也不觉得这话多余,脸色沉沉不见笑意,他知道姚屿的心情跟他差不多,只是被狠狠压住,所以几天都没有表露出来。 但他没有办法。 方婧涵在电话里说的模模糊糊,为什么他的教授姐姐会突然病倒,得的是什么病,医生怎么说,他一概问不出来,只在电话换给那个细若蚊蝇的声音时,他如同被一盆凉水浇下,知道自己必须回去一趟了。 一切都很突然。 易羿鲜少跟人提起他另一个姐姐,这是被人叮嘱过的,也是他从十几年的生活里观察得出的结论,他不提,不代表他对这个姐姐的关心少于方婧涵,相反,他们两个的亲密度甚至比方婧涵要高一些,听到她生病的消息,易羿像被火烧了似的着急。 姐姐的英文名里有一个YI,小时候易羿曾好奇地问过她的中文名是什么,这个YI跟他名字里的YI是不是同一个字,她笑眯眯地告诉易羿YI对应了几十种汉字,却不说自己的名字怎么写,所以易羿到现在也不知道她的全名,大概猜出这个名字和方婧涵家里的事一样,是他姐姐不愿意被触及的逆鳞。 过去的事都已过去,现在的他们组成了一家人,家里人生重病,他没有不回去看的道理,他祈祷姐姐的病不严重,可以尽快恢复,能让他在九月前再有机会回国一趟。 临走当天送行的人很多,因为出境机场不在甫阳,大多数人送到火车站就离开了,只有姚屿和丁宇跟着易羿转了一个小时的高铁,一路去了隔壁城市。 出境机场没有对内那么忙碌,隔了安检、海关和免税店,外面完全没法看到飞机的情况,姚屿咬着牙一句话都没有说,反倒是丁宇,叽里呱啦啰嗦地不行。 你到那边,记得把情况跟我们说下,哎怎么会这么突然? 到底怎么搞的? 我怎么觉得这一年过得比火箭还快? 易羿闷声应着,目光却看着姚屿,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他看见他的小姚同学把嘴唇咬得失了血,眼下留着一片青黑,整个人精神恹恹,一点也没有刚见面时的嚣张和意气风发。 他心底一阵酸疼。 别难过三个字卡在喉咙口说不出来,他盯着姚屿带雾的眼睛看了几秒,不管不顾的低头吻向他喜欢的男生。 我操,整个过程不到一秒,丁宇还是被他这个动作吓懵了,你要不要这么大胆,这里可是公共场合,你是要跑路了,我们小姚同学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易羿想说带他走,开口却是:对不起。 姚屿苍白的脸上总算升起了点红,半羞半恼。 等我,易羿笑了笑,回来让你打。 姚屿罕见地没还嘴,轻声哦了一句。 欠下的还太多,所以别忘了,别不在意了,别先走了,别没收了属于我的位置。 姚屿在机场外站了三个多小时,直到看到飞向大洋彼岸的飞机消失在天上,太阳晒去了眼里的水光。 * 七班最后排空出了一张桌子,一班人别扭地习惯了一个星期,然后就把这事忘了。 高中里的新鲜事一件接着一件,令人目不暇接,6月初的高考结束,生物竞赛的复赛成绩也出来了,姚屿低落了近一个月,总算迎来了一件喜事。 姚哥你太强了!大清早,徐天瑞背着书包冲进教室就开始嚷嚷,省一等奖?你是人吗? 什么什么?班里有几个住宿生还不知道情况,围上来问:什么一等奖? 楼下滚屏没看到?生物竞赛省一等奖! 我去,就一等奖了?那有没有保送? 生物竞赛好像跟其他几门不一样,省一等奖不行,国家级一等奖才能保送。 所以姚哥,徐天瑞抓着他的肩膀摇晃,你进国赛了么? 姚屿被他晃得烦,一把拍掉他的爪子:进了。 康小灵通适时补充:根据我得到的消息,姚屿是省一等奖里的第一名,进国赛毫无悬念。 那你不早说!还让我问! 我这不是怕我的八卦来源不准确么?上次十一班那个女生暗恋你的事不就错了? 呸!你别提那事,想起来我就想打你。 姚屿面无表情地屏蔽了这帮人没有营养的疯言疯语,低着头回手机上的消息。 华山:昨天有个女生跟我表白 某微信用户:为什么 华山:还用问???我长的帅,学习又好,对了竞赛也拿奖了,喜欢我需要理由? 某微信用户:恭喜,然后呢 华山:我拒绝了她 华山:我说我不喜欢年纪比我小的 华山:她会不会觉得我很变态? 某微信用户:没关系,不重要 华山:对,是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能不能回来了,国赛的时间定了,八月,你要是回不来,就看不到我英勇夺冠的身姿了 易羿回头看了看病床上面无血色的女人,眉头深深纠在一起,良久才回:暂时还不知道,对不起。 华山:没事,我知道你不行,所以我准备去找你,明年7月3号,伦敦国际IBO,不见不散 作者有话要说:  IBO:国际生物奥林匹克竞赛 伦敦历史上确实举办过生物奥赛,不过不是最近了,我胡说八道的 第83章 姚屿把手机收进桌肚,加入了徐天瑞修理康蒙的队伍。 其实最初那几天,他不高兴,也不习惯易羿的离开。 曾经严格而自律的作息早在搬到同一间宿舍时就开始瓦解,他学会了晚睡,也学会了赖床,甚至搞出过一个礼拜连续迟过三天的记录,易羿走后,他重新开始定闹钟、掐时间,但断过一段时间的代价就是他总会忘。 有的人把自律当成是习惯,以前他也这么觉得,后来才发现至少对于他自己,自律不过是漫无目的的日子里调剂心理状态的一种方式。 每天按照最好的方式生活,所有的目标和计划正常完成,给自己一个自我肯定的理由,才不会觉得生活索然无味。 直到易羿出现,给了他少年人的心事和渗透全身的酸甜苦辣,他才惊觉他对那些东西其实也没有那么执着。 他更愿意多花几分钟在清早跟易羿打闹一番,或者在温度格外高的夜晚,让剧烈的心跳伴随着身边人的一举一动直冲大脑,他想把时间暂停在易羿亲吻他眼皮的那刻,也想迅速飞到几年后他们不用再分开的日子,十八岁的他就像冲动炙热燃烧着的火焰,炽烈而不知疲倦。 高一下半学期期末考后,学校组织了一场家长会,姚屿没指望他妈能有时间来参加,随便转了孙冬灵发的通知过去,很快忘了这事。 梅雨季的天气潮湿而闷热,上午下过阵雨,傍晚的温度让人身上粘了一层薄薄的汗,姚屿回宿舍洗澡前先去了一趟门卫室取快递,推门便听到一个男人正在和保安说话。 师傅,高一楼是怎么走? 高一啊,就在那边,你是来开家长会的吧?今天只有高一一个年级开家长会,你跟着其他家长走的方向过去就行了。 好的,谢谢师傅,顺便问一下,那边宣传栏里的挂着的学生名字是为什么? 那个啊,那个是咱们学校每年竞赛的获奖名单,攒了好多年了,名字太多,抬头都不显眼了,怎么,看到自己家孩子了? 对,他没跟家里人说过这事。 哟,保安大叔惊讶,得奖还保密哪?您家孩子挺有个性啊。 可能是忘了吧。男人说完一回头,刚好跟姚屿打了个照面。 小屿?姚立辉的眉毛竖了起来,这么巧,你要出去? 姚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抬脚走到放快递的地方找到写着自己名字的包裹签了字,才回答他:我拿快递。 这是您儿子?保安大叔认得姚屿,更惊讶了,这可是咱学校里出名的孩子。 是么,姚立辉笑了笑,哪里出名? 特别聪明,对对,他拿的那个竞赛奖好像是这几年来最厉害的,我听过不少打我这经过的老师聊天说到。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58) 多亏老师教的好,姚立辉走到姚屿身边揽下他的肩膀,谢谢您了,那我跟我儿子进去了。 走到没人的地方,姚屿才僵硬地叫了一声:爸。 嗯,姚立辉应道,你妈妈说不来,所以我替她来了,车站过来路上堵,到的迟了一点,你们教室在哪?能不能带爸爸过去? 姚屿实在很难消化他爸爸亲自来帮他开家长会这件事,人有点懵:好。 他们刚进高一楼,迎面撞上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姚立辉刚侧身给来人让开路,女人便叫出了他的名字:立辉哥? 两人循声望去,姚屿一眼认出面前的女人正是医务室里的弓医生。 他记得弓医生曾说,她和姚立辉是高中同班同学,看他爸惊奇地打量人的目光,多半是没错了。 小弓吧,姚立辉想了一下,好多年没见,没想到你在这儿工作。 弓医生把正准备说出口的自我介绍咽进肚子,微笑道:你脑子还是转的那么快,我什么都没说,你一眼就看出来了,不愧是咱班当年的班级第一。 这是我儿子,姚立辉推了把姚屿,小屿,叫人。 姚屿在两人交谈的间隙里抬眼看了看姚立辉,在他温和的表情里找不到一丝对待楚晴时的冷漠和不耐烦,明明几分钟前才为迟到的事道过歉,这一刻又不慌不忙地和老同学聊起了天。 姚屿捏了捏放在身侧的指尖,视线落到弓医生身上。 对了,弓医生察觉到他的目光,想起来什么似的问了一句:薇薇怎么样了?之前本来想问你儿子的,但我看他好像不太清楚的样子。 姚立辉的脸色在听到这两个字后瞬间变了。 弓医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怎么了? 之后细谈吧,姚立辉板起脸看着她,家长会要开始了,我先去开会,之后有机会一起吃个饭。 这当然只是一句客套,家长会结束后,姚立辉带着姚屿去了附近的一家饭店。 这家店楚晴也带他来过,姚屿在进门时抬头扫过店名,心想这对夫妻虽然不和,在某些地方却有着共同的喜好和习惯。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荒谬。 家长会的主题是文理分科,询问完姚屿,姚立辉在申请表上签了字,随后便丢出了他此行的目的:小屿,如果爸爸妈妈离婚,你会选跟谁? 手里的饮料杯轻砸了下桌面,姚屿茫然看向他爸,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姚立辉却残忍地重复了一遍:小屿,爸爸知道你可能有点难接受,但你妈妈的状态你也知道,虽然不是现在,但差不多不远了,爸爸想确保你不会受太大伤害,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和你妈妈离婚以后,你还是跟爸爸住在一起,住在你从小长大的房子里,你觉得怎么样?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很轻,却如同惊雷重重劈在姚屿心上,饮料杯底在桌上转了几个圈安静下来,但汹涌而来的巨浪彻底淹没了溺水的人。 姚屿张开嘴,半天说不出话,好不容易挤出点声音,发现他说的和想的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大概什么时候?那声音平缓地问。 姚立辉默了会儿:明年过年前。 哦,声音说,明年我满二十了,不用跟谁,我自己就可以。 你跟着爸爸,姚立辉很坚定,来之前我问过你妈妈的意见,她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和你长期待在一起,爸爸知道你长大了,不喜欢被人管,但爸爸从来不干涉你,往后你想怎么过,只要不过分,爸爸都不会要求你怎么样,你也可以去看你妈妈,只有一点,一定要留在爸爸身边。 有一瞬间姚屿几乎要被他的父子深情整笑了,他望着餐盘里没动过的菜,无声地夹了一口塞进嘴里,南方菜系的味道偏甜,他却尝出了一股发涩的苦,在姚立辉目不转睛的视线下,他擦干净手问:薇薇是谁? 姚立辉一愣,随即脸色黑沉下来:这个你不用知道。 是你以前的情人?还是现在的?为什么连你同学都知道她,我却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 不是你想的那样,姚立辉皱起眉,爸爸给你时间考虑,你不要胡思乱想。 我就问你一点,姚屿说,你跟妈妈离婚,跟她有没有关系? 姚立辉沉默了。 压在胸腔里的愤怒险些当场爆发,姚屿用力捏紧手心,瞪视着他爸。 他多傻啊,姚立辉这种人,怎么会无缘无故为了一场家长会不远万里赶到甫阳? 他爸爸那副温文尔雅、人畜无害的样子只会在有求于人的时候表现出来,亏他还在楼下等完了家长会全程,这个人,从来没尽过父亲的责任,却在离婚前,忽然良心发现想挽回自己儿子的心? 幸亏他早过了十八岁,不用再有什么监护权,否则以姚立辉的手段,估计他会不得不跟着他爸。 姚屿抓起书包站了起来,无视身后姚立辉的喊声,一路跑回了宿舍。 楼门口不知哪个家长给孩子送了一大袋东西,他没注意脚边,被包裹绊了一下,手肘磕到墙壁才稳住身体,他顾不得胳膊上的麻痹感一步两级爬上二楼,砰得一声关上了门。 屋里很黑,手疼得抬不起来去按电灯开关,姚屿贴着墙绷紧脊背不让自己跌坐下去,急促地喘着气,好一会儿才觉得呼吸没那么堵了。 他想给楚晴打个电话,触到手机又想起姚立辉的话,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他爸说得不错,如果楚晴真的记着他,绝不会让姚立辉一个人来甫阳找他,再抽不出身的情况也会事先联系一下自己,不可能无声无息地任凭他爸在饭桌上拉拢自己,她的表现其实已经可以说明问题了。 她妈妈不要他了。 即使姚屿对楚晴的意见再大,也没想过有一天会落到这个局面,他在黑暗中感觉心揪了一下,然后是第二下、第三下越来越快、越来越疼。 他疼得有点恍惚,觉得自己有点咎由自取,上一次见面要追溯到过年,结果他还提前跑了,微信上的消息记录停在母亲节,他给楚晴发了一条祝福,之后就再没有联系。 这件事应该由他自己解决,他靠在床沿麻木地想,说出去只会多一个人为他担心,并不能起什么作用,他不想给本就事情缠身的人带去更大的压力。 可是电话接通了,易羿的声音顺着耳机线撞经他耳朵里时,他再也忍不住了。 第84章 小姚同学?易羿那边有些嘈杂,过了几秒才变安静:这个点不是晚自习还没下课么,你逃课了? 姚屿扯了扯嘴角,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压抑:都考完试了,上什么晚自习。 暑假了?易羿语调微微上扬,没一会儿又低下来,对,差不多了。 姚屿沉默地用手指绕着手机线没说话,易羿等了几秒,从他时快时慢的呼吸声察觉出异样,问:怎么了? 他迟疑:是生我的气了吗? 姚屿不想让他误会:没有。 就今天,家长会。 家长会?易羿愣了愣,反应过来,是不是你爸妈没来? 掌心传来针刺般的痛意,姚屿摊开手一看,发现手心已经被他抠出了明显的红印子,浸到汗有些疼,应该是破了皮。 他放下手,听到易羿追问:喂?你在听么?怎么了?这两天情况稍微好了点,我可以回来一次 姚屿顿了顿,疼痛让他清醒了一些,也冷静了一些,听着对面略带焦急的语气,他忽然觉得不应该这样。 不用,我没事,我爸爸来了,姚屿说,我没想到他会来。 易羿那头似乎松了口气:没事就好,这两天我教授的情况稳定了一些,需要再观察一个星期,如果没什么大问题的话,我找机会回一次国,你好好的,听见没? 姚屿嗤道:我什么时候不好?你老实待着吧,你回来了难道让方婧涵一个人陪床?她还有工作,你可是正经的无业游民。 易羿被他噎了一下,说:开学以后就没有这种机会了。 姚屿当然知道这种机会很少,但他不想让易羿回来见到一堆扯不开的乱麻,他能在电话里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但不能保证见面后还会有那么强的定力。 事实上病床上的女人也没能给易羿这个机会,她病情反复地厉害,否则也不会拖这么长时间,易羿和方婧涵被她的病折腾地焦头烂额,几个月连轴转,没能休息一天。 暑假,姚屿回了一趟家,发现姚立辉和楚晴已经分了居,原本硕大的复式小别墅变成了冷冷清清的空房,连走起路来都会有回音,姚立辉找了个保姆负责他和姚爷爷的衣食起居,姚屿吃不惯,总觉得尝不出味道。 没过几天他找了个竞赛集训的理由提前回了甫阳,天一亮去竞赛教室看书,天黑回宿舍,暑假加课的竞赛科目有好几个,他很快被其他老师吹成了典型,让吴涟狠涨了一把面子。 八月,全国中学生生物学竞赛开幕,领队是省里另一所高中的老师,性格跟吴涟完全相反,人很严肃,姚屿跟几个本市学生互相认识了一下后,全心投入到了比赛当中。 他们省不算是竞赛大省,参加比赛的人跟其他省相比少了一个队,起初没人放在心上,领队老师也没准备能拿多优秀的战果回家,理论竞赛结束当晚,不少人情绪低落,他一个一个安慰了过来,姚屿话少,脸上不带情绪,也被他放进了安慰队列中。 走到这一步你们已经很了不起了,我看还有人刚读完高一,实在难得,理论成绩不是全部,实验竞赛努力一下,还是有很多可能的,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专注于比赛,你们肯定能拿到理想的成绩。领队老师说。 他虽然这么说了,实际上对本省队伍心里有数,近两年的省一等奖最多摸到过国家级三等奖,大名单和集训队更是不用想,省里对生物竞赛的关注度远不如另几科,也没什么几年必出国一的指标,所以他内心还是很轻松的。 轻松到在闭幕式听到姚屿的名字时,他第一反应没转过来,整个人愣在了座位上。 同队的其他学生沉浸在震惊中,眼睁睁看着姚屿走上台,领了奖状和金牌,朝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吴涟得到消息慢了几步,等他得知姚屿拿了国家级一等奖,还顺利进了IBO代表队选拔冬令营时姚屿已经上了高铁,手机信号时断时续,停靠在下一站时才被接起。 你小子!吴涟激动的声音吵得姚屿耳膜一震,你居然! 姚屿看了眼窗外,重复播报员的话:本站停靠时间3分钟,请乘客们抓紧时间。 吴涟:几点到站?晚上我请吃饭。 七点吧,便宜的不吃。 还能亏待你?吴涟笑着说,你拿了国一啊,我奖金肯定稳了,我班里还有几个明年继续比的,我准备把他们叫来蹭蹭你的仙气,你下了车在车站等着,我去接你。 看得出吴涟是相当激动了,没顾着桌上还有几个未成年,直接要了一箱啤酒,跟姚屿一杯接一杯的碰,喝到兴头上毫不客气地问:你怎么笑都不笑一个?什么态度! 姚屿脸上浮着酒意,眯着眼睛瞅了他一眼:笑什么?才刚开始。 吴涟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冬令营和IBO,骂了句:靠,你当初说的时候我想着你口气真大,初赛还没影的事,你都想着国际赛了,现在想来,你还是口气大,那么多一等奖里只选4个,不止生物,还要考英语,你就对自己那么自信? 姚屿直接拿起啤酒瓶碰了碰他的杯子:就是这么自信。 吴涟骂骂咧咧地举起杯子一口干了,招呼着边上的学生给自己又满了一杯。 人专注一件事的时候几乎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某一天,姚屿从宿舍出来,发觉单穿校服已经挡不住外头刺骨的风了,才惊觉冬天到了。 年底时姚立辉和楚晴正式签了离婚协议,结束了近二十年的婚姻,楚晴给姚屿发了她新房子的地址,是个离以前的家很远的小区,不属于任何商圈,除非刻意造访,否则不存在路过的可能。 姚立辉在争取姚屿方面花了很大心思,有时候做的姚屿都有些动摇,他没去问楚晴为什么没来问过自己的意见,总觉得只要不问,一切就都没有发生,他妈妈还是在乎他的,只是相处模式比一般家庭冷淡了些。 直到寒假,过年,冬令营的举办地点就在燕城,该面对的无法逃避。 他没敢直接去找楚晴,先回了姚家的房子。 姚立辉大概怕激起他的反感,没敢说让他不要再找楚晴的话,只是在话里话外有意无意地提起:你妈妈不是很想见我们家的人。 年前,姚屿按着地址坐车去了楚晴的小区,在听到他妈妈的声音从楼下的呼叫器里传出来时,忽然就很想哭。 第85章 姚屿原本以为楚晴家里的布置会和老房子差不多,进门却发现完全是两种风格。 屋里的装修走的是田园风,绿色的墙面和黄色的地毯衬得房间里十分明亮,绿植让空气里飘着一股清新的花草香气,而非老房子里刻意调出来的空气清新剂味。姚屿站在门口愣怔了片刻,被楚晴提醒换鞋进屋才回过神来。 妈妈知道你会来,楚晴端着盆洗好的草莓走到沙发边,妈妈也一直在等你。 姚屿僵硬地坐在单人沙发上,不知所措地看着楚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爷爷身体还好吗?楚晴问。 还可以,姚屿说,爸爸劝他不要再插手公司的事,爷爷同意了,打算上半年结束就回家歇着。 楚晴点点头,忽然问:那你有兴趣接手家里的事业么? 姚屿一愣,不知道他妈为什么会这样问。爷爷的公司不是家族企业,组建时由好几个人一起出资创办,这些年培养了不少晚生后辈,都是很有手段的年轻人,毕业以后他想去蹭份工作可以,说接手,还远远达不到标准。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59) 更何况他爷爷野心不大,一心只想把事业做好,选人方面看能力重于血缘,所以对儿子也是只出资支持了创业,并没强行把他塞进自己的公司。 他摇摇头:没有,我暂时没那个想法。 楚晴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伸手捋了捋头发:不去也好,你长这么大没做过几件自己喜欢的事,以后没有妈妈管你,你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也不用听你爸爸的,我记得你五岁的时候曾经问过我什么叫自由,那时候我让你自己想,不是因为我不肯告诉你,其实是我自己也没想明白,我跟你爸爸分开住了这么久,终于勉勉强强体会到一点自由的感觉。 我听人说了你拿奖的事,你可能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我不让你站的太高,妈妈只能告诉你我有自己的苦衷,我答应了你爸爸不告诉你原因,这是我俩最后一个约定,妈妈准备守住,所以不能让你知道,以后只要你想来,随时可以来我这儿,但我不能给你钥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楚晴想起了以前的事,脸上显出疲态,她把草莓盘朝姚屿推了推示意他吃,往后一仰靠着沙发背揉起了眉心。 姚屿不自觉的把她的话和那个出自姚立辉口中的薇薇联系在了一起,他从楚晴的话里听出了一种失望至极的疏远,这份疏远不可能是因他而起,一定是因为别人。 他沉默许久,在楚晴起身去拿茶几上的空调遥控器时开口问:是因为薇薇么? 咣当一声,遥控器掉在了地上。 谁跟你说的?楚晴的声音尖利了几分,怎么会有人跟你提她? 姚屿看出他妈的情绪几乎是瞬间激动起来,他想把握住这次机会,毫不迟疑地说:爸爸告诉我了。 谁知楚晴听完他的话看了他一眼,很快平静了下去。 不可能,她说,姚立辉不会和你说这个。 为什么不可能?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为什么不能知道你们离婚的原因?姚屿反问。 因为他是这种人,心里觉得不耻,却总要把原因盖在别人头上,姓姚的都差不多你爷爷也是,她顿了顿,妈妈一直希望你和他们不一样。 姚屿听着她模棱两可的话又懵又急:你们真的不可能了吗?爷爷知不知道薇薇的事?要是他做了错事,爷爷会管的,爷爷一定会管的 你爷爷当然知道,楚晴说,我不是说了?姚家人都差不多,小屿,妈妈知道你很快就能接受的,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小时候忍的了,长大了还会忍不了?没有爸妈每天在你跟前打架,对你也是种解脱,你说是不是? 姚屿的肩膀塌了下去,他知道自己确实这么想过,在无数个被争吵声叫醒的早晨和味同嚼蜡的餐桌上他都想过,眼下被楚晴提出来,他一句反驳都说不出来。 但那只是想想,他从未想过真的要让它变成现实。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楚晴一句话噎在了喉咙口:妈妈这里没准备饭菜,今天你还是回家吃饭吧。 姚屿默了会儿,站起身。 隔了一年,燕城的冬天仍是雪,每到结冰严重的路面,隔几米就有一台闪烁着的警示灯,红光晃得十分刺眼。 地铁的最后一段建在路面之上,姚屿接起电话,声音有些颤抖:喂? 小姚同学,易羿笑着说,新年快乐。 姚屿抬眼扫过飞速闪过的街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新年快乐。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想不想听? 嗯?你要回来过年么?姚屿问。 对,我们找了个护工帮忙照顾三天,算上路上时间,大概只能在国内住一个晚上,不过总比没有好,你在甫阳,还是燕城? 姚屿吸了口气:我在燕城,你回甫阳,告诉我日期,我过去找你。 那你留在燕城吧,陪陪家人,我可以买去燕城的票。 不用了,姚屿说,我爸妈今年不在家过年。 心事太多太重,他乱七八糟收拾了几件衣服塞进行李箱,下了车才想起没申请寒假留校,过年期间市区的酒店房间几乎都订满了,郊区又不方便来回,他只得给易羿打了个电话求收留。 方婧涵住自己家里,易羿不方便跟她一起,提前预约了离她家不远的一家酒店,房间很大很干净,唯一的缺点是只有一张床。 在前台等人办入住时,姚屿第一次见到了在他耳边出现过无数次的方婧涵本尊,他本想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她走了再找易羿,却没想易羿看见他后直接推着行李箱走了过来。 快一年没见,易羿眼里跳动着复杂的情绪,轻轻揉了揉姚屿的头发,低头快速在他嘴边一吻。 姚屿刚把他推开,就见方婧涵一脸惊奇地盯着他们俩。 我叫姚屿。饭桌上,姚屿说了四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方婧涵是过来人,不用解释就明白了他和易羿的关系,脸上挂着笑质问易羿:你怎么没和我说过? 易羿偏过头,指着菜单加了几个姚屿爱吃的菜,说:忘了。 方婧涵嫌弃地摇了摇头,转脸又热情地问姚屿:你叫什么? 姚屿:姚屿。 方婧涵这回听进去了,人一愣:姚屿?哪个屿? 山字边上一个与人为善的与。 方婧涵脸上表情换了几换,好半天才换回温和的笑:原来是这么写,国外住久了,差点连字都不认识了。 她饶有兴致地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说来给我听听? 和方婧涵这类家长聊天丝毫没有负担,甚至不用解释两个人性别相同的人为什么会在一起,姚屿从连日绷紧的心虚里找到了一丝久违的惬意,没一会儿就被酒意熏红了脖子。 方婧涵笑眯眯地打量着他们俩,开口问:有没有一点庆幸,小羿的家长是我? 姚屿点点头。 那自然是必须的,有的时候,真的只有同类人才能理解同类人,小姚同学,方婧涵突然问,你有没有和家里说过你跟小羿的情况? 易羿拦住她伸过来的杯子:你问这个干什么? 当然是担心你们,方婧涵说,难道我还能害你们? 易羿皱起了眉。 你别觉得不爱听,我现在的身份,就得跟你们多说点不爱听的,不然到时候你们就得落得我现在一样,小羿,你是不用担心,你想想小屿呢? 易羿默了默,松开了手。 方婧涵给他们讲了当初自己出国的事。 我跟家里坦白的早,我父母属于比较传统的那类,接受新鲜事物需要时间,所以我想与其等以后,不如早点告诉他们,多给他们一些时间想通,于是就在成年时说了自己的事,现在想想,那会儿还是有一点冲动的,其实早说晚说没什么太大的差别,有的人不能接受,就真的是一辈子不能接受,哪怕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里还是会有想法,方婧涵抿了口酒,所以小屿,姐姐作为过来人,告诉你一条经验之谈。 别想着去打动谁谁谁,有时候即使他们想理解,也会不自觉受到外界的影响,你和小羿就做好自己,不用放低姿态刻意去讨好别人,不管发生什么,姐姐永远支持你们,知道吗?方婧涵的目光直直落在姚屿身上。 吃顿饭而已,太正式了,易羿把她的杯子拿下来,晚上还有一顿饭,别喝太多,喝多了话多。 方婧涵:有了对象忘了姐。 酒店房间收拾的很干净,地毯换了红色,洗漱用具上贴了红色的小福字,一切都装点着新年喜庆的气氛。 姚屿洗了澡,趴在床上刷手机,朋友圈依然被各种新年调侃祝福闹得鸡飞狗跳,他慢慢往下翻,很快看到了姚立辉例行公事的小年夜晚餐照片。 镜头的角度对着桌面,看不到周围的人,但倒映在木头深处的黑影暴露了桌上只有两个人的事实。 怎么了?腿上覆上一只温热的手,身上这么凉,还不盖好被子? 姚屿回过头,床塌陷下去一点,易羿身上带着热气,还有好闻的香味。 他盯着腿上的手指,试了几次,还是没办法把心事说出口。 第86章 灯关了,易羿抓住往他睡衣里钻的手,勾住其中一根手指:怎么? 冷。 冷么?易羿翻身过来捏了捏姚屿的肩膀和脖子,为什么这么烫? 连日不见的想念燃烧起来熊熊烈烈,床上这一块的热度很快超过了空调吹出的气流,姚屿半眯着眼把易羿当成了靠枕,罕见地在最近这段时间第一次被弄得忘记了所有事情。 我也他伸出手,摸了半天摸不对地方,很快被另一只手接了过去。 你学坏了。姚屿听见易羿低低地说了一声。 他没来得及解释什么,嘴就被吻住,手臂被夹得动弹不得,有一点酸。 因为那个冷字,整个晚上他都被易羿收在怀里,期间醒来过好几次,一直没能越狱成功。易羿因为时差和长时间的飞行过分疲累而没被姚屿吵醒,身体的本能动作却始终解不开。 大年夜的早上,最后一批往回赶的人陆陆续续下了车打上出租,他们三个又做了一次春运路上的逆行者。 小屿,你在国内用的是什么通讯软件,微信么?高铁站,方婧涵拿着手机对姚屿挥了挥,加一下姐姐? 好。 互相加过微信后,易羿刚好确认完大屏幕上的车次信息,姚屿朝他一挑眉毛:跟你说过这个车站也有去燕城的车。 是慢车吧?易羿问,开过去多久? 姚屿撒了个谎:不知道,不过天黑前能到,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慢一点就慢一点吧。 知道他固执起来不听人劝,易羿嗯了一声,目光扫过姚屿的嘴唇,又看了方婧涵一眼。 方婧涵哭笑不得:干嘛?嫌我电灯泡?我很冤的,这里可是公共场合。 姚屿照着易羿胸口锤了一拳,警示意思不言而喻。 别弄得像多久见不到似的,你有春假,我有暑假,8月还有IBO的比赛,眨眼就见了。姚屿说。 这话说给易羿听,也说给他自己听。他想他对现在的日子只是没有习惯,一个家庭的碎裂总需要人慢慢收拾残渣,等地上的碎片不再扎人时踏脚才不会痛,他还需要灌输点耐心,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 他当时也不知道,多久不见会被他一语成谶,离别吻成了二十岁前都没能补上的告别礼物。 撇开小时候的记忆,姚屿还是在长大后第一次坐传说中的绿皮车,陈旧的车厢因为春运显得嘈杂拥挤,不过因为是反向路线,没有挤到人全站着的地步,车子速度不快,窗外风景像细水徐徐往后流淌,他刚对着窗外发起了呆,就听见手机响了一声。 是方婧涵的消息。 Eileen.fang:小屿,我们车开了 姚屿虽然对这条消息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回了个:好 Eilleen.fang:我跟你近期肯定是不会再见面了,要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直接微信戳我,我看到就回你 华山:好的姐 Eilleen.fang:对了,我朋友圈有小羿小时候的照片,想看的话可以看看哦,国外住了十几年,微信里人很少,我都直接发的,没设置什么可见范围,你点进去就能看到 小时候的照片? 姚屿顺着资料页点进方婧涵的朋友圈,发现里面确实有不少老照片,那些照片里拍的是同一个男孩,个子很高,从脸看不过十来岁,背景几乎都是写着生日快乐的横幅或气球,应该是每一年易羿生日时,方婧涵特意拍下来的。 发布日期统一在六月一日。 姚屿看到这个日期笑了一声,暗想等易羿五六十岁以后,人家庆祝小朋友的节日,他庆祝自己的生日,完后自己还得在边上作陪? 想想就很令人发抖。 页面很快翻到底下,姚屿上拉了几次没刷出内容,又切回最上方,想把照片一张一张保存下来,好在将来一张一张嘲笑给当事人。 但方婧涵朋友圈里的最新消息不再是零点的新年祝福,而是一段发布于刚刚的文字。 姚屿不知为什么有一种感觉,觉得她这条朋友圈,有几分针对他的味道。 虽然他并不理解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Eileen.fang:【命运这个词,本身没有刻意指向什么地方,像生死、祸福、贫富都各有两个端点,人可以选择其中一项,但宿命的路只有一条,你不走,也逃不掉。】 * 生竞冬令营为期五天,参加人数十八人,举办地点在燕大。 虽然人不多,各个省来的阵仗不太小,甫阳市所在的省今年只有姚屿一个人挤进了冬令营,两天前,省级负责人主动跟他联系过一次,知道他本人住在燕城的情况,就没有再派人过来。 等学生送走了送考的老师,他身边的人烟稀少终于不再那么醒目,离他最近的女生记得他在国一等奖里排名第一,凑过来半套近乎半打听情况:你怎么一个人?没有老师来送你吗? 姚屿扫过她的脸,不大想的起来她在十八人中的排名,抿唇说:我住在燕城。 你住这?女生惊讶地说,那你为什么要回那么远的地方上高中? 不会有人觉得燕城没有甫阳好,这里地理位置优越,掌握着周边一片省市的经济命脉,完全不是甫阳那种三线小城市轻易能追上的,姚屿知道自己前年刚到一中时和这个女生的想法还保持着一致,也知道他对住了这么久的城市忽然生出的陌生感从哪方面来说都很奇怪。 他像记事前从鸟群走丢了的雏鸟,时隔一两年总算蹲守到了大部队,却因为没记住鸟群的样子,也没被鸟群记住样子而倍感茫然,他没有很高兴,也没有很失落,只是迷迷糊糊地跟着飞,不知道下一刻会降落在什么地方。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60) 来参加冬令营的学生素质都很高,并不用担心被嚼舌根或说闲话,周围有人听到姚屿说自己住在燕城时转头看了过来,他大方解释:那里空气好。 回应他的是一群人的哄笑。 姚屿?你是叫姚屿吧?有个男生自来熟地搭上他的肩膀,我太佩服你了,要是我能在燕城考试,说什么我也不回去,你不知道我们那里啊,每年都有五六十万人挤没我脚掌宽的独木桥,太恐怖了,我觉得比考进国家队还难! 那是你脚太肥人太重,跟他同省来的人接话,进国家队不难?你进一个我看看。 我这不是正在进的路上么。男生身体一转,又挂到他身上。 负责冬令营的教官在远处拍了拍手:往这边来,咱们先办一个开幕式。 姚屿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丢掉,跟着队伍走了过去,路边树杈上的积雪被脚步惊动,哗啦一声掉在地上碎成了一片。 第87章 冬令营的选拔里,笔试、实验、面试各占30%,其中面试包括英语,去过国外参加竞赛的姚屿在这方面有一点先天优势。 因为生物竞赛要背的内容特别多,哪怕是在考试前,也有一半人翻着小纸片念念有词,剩下一半人受他们影响,多多少少生出些不看就亏了的想法,于是这几天被一股极其学术的氛围笼罩,让姚屿沉浸在其中,暂时无暇多想。 考试期间易羿跟他联系过一次,姚屿趁机问了问方婧涵回去后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易羿不太理解:她有什么问题吗? 姚屿没说朋友圈和照片的事,随便一扯:我看她好像不太高兴。 易羿说:别乱想,她最近状态是有点差,不过不是因为你,你只管好好考试。 姚屿讪讪地应了一声。 易羿顿了顿,问: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 姚屿抿了下唇,他确实对方婧涵留下的话很介意,之前他们都以为,方婧涵和他们一样,必然可以接受自己和易羿的事,但正因为有共同之处,方婧涵作为过来人,会不会从另一个层面考虑,不希望他们走上同样的路?更何况她有易羿姐姐的身份,全天下,谁会希望自己的亲人往沼泽里陷? 姚屿支吾了两声,最后说:没有,就是参加冬令营的人太厉害,我有点不适应,紧张过头了。 别紧张,易羿说,保送书已经拿到了,现在就差最后一小步,哪怕跨不过,你也是有收获的。 嗯嗯,听到你的声音我就好了。 易羿失笑:那多听一会儿,给你加点buff? 就是太贵。 说来可能是真的加了buff,姚屿的理论成绩在十八个人里没进前三,到了实验考试,又因为一个常年驻扎在实验室的学生发挥的十分出色,把他挤到第二,综合面试和英语考核的结果,他的总得分位列第二。 最后加上占比10%的国赛成绩,姚屿以微弱的优势拿下了冬令营选拔的第一。 过程有一点惊险,尤其是理论考试,明明在三项测试中是最简单、最不应该丢分的地方,他却没能发挥得很好。 姚屿知道,最近的事让他的状态出了点问题,平时他不是那种死记硬背的类型,最后却不得不在考前背了一遍考试大纲,顺着知识点一点点逐条回忆过去,才没在记忆上吃大亏,否则能不能通过选拔还是个未知数。 这有点不像他。 冬令营里其他人却不这么觉得。 第一天和姚屿打招呼的女生叫崔贝贝,她刚好排名第四,是选入国家队的四个人里唯一的女生,她就对姚屿的英语大呼小叫:你这口语流利水平,不看脸,我能以为是外国人。 那你听力够差的,难怪英语吃亏。姚屿和她开玩笑。 崔贝贝在国赛时和他选了同一所保送的大学,这学校有个生物预科班,他们成为未来的同班同学的事没什么悬念,姚屿对她印象也不错。 冬令营的教练说过,在世界赛之前,他们先是在各自的省里,然后扩展到全国,以一个个体奋斗了很长一段路,而进了国家队之后,虽然未来的奖项依然属于个人,但他们的名字前挂着同一个国家的名字,他们是一个队伍,一个集体,团队精神必须在仅剩的五个多月发挥到极致,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宁可不进这支队。 ! 崔贝贝面上佯装暴怒,心里压不住被选中的喜悦,给了姚屿重重一拳,跑到边上和另外两个男生吐槽去了。 国家队的集训时间在7月,在此之前,他们依然还要回到各自的学校上学,因为冬令营的结束时间跟开学离的很近,有的省甚至已经开学一两天了,四个人留下来听了一次讲座,跟教练分别聊过后,走得很匆忙。 回甫阳前一天,姚屿收拾行李时把这次带回来的笔芯留在了家里,看到那一大堆笔芯盒子有些上头,又好气又好笑。 预科班的开班时间在明年寒假,这一年,他肯定用不掉1000支笔芯,因为这东西太多太重,他一次性拖不回来,所以这次先带了一部分回家,想着寒暑假和集训来回几次也能完成搬运了,真不知道易羿当时是怎么带回来的。 电话里,他强烈谴责了易同学不动脑子的行为,顺便问了句:你自己试过有多重么? 易羿回忆了一下,感觉是挺重的,但他搬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姚屿吸鼻子的表情,倒也没放在心上:我那天是开车出去的,搬的时候也用了车,记不清了。 哦对,姚屿脚吊在床边,半个身子躺着,你帮方婧涵办事来着,好像没办成?后来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易羿说,过年的时候本来她说她要再去一次,但后来又突然没去了,说是不用了。 嗯?姚屿不解,官司不打了? 好像对方只是想找人,自己找不到,就想打官司让法院帮忙找,后来估计觉得想不通,就没再继续了。 还有这种事,姚屿涨了一把知识,开玩笑地说:我家算是甫阳老土著了,要不要告诉我,我问问我爷爷? 这倒不是他开玩笑,姚爷爷当年是在甫阳发的家,最早那时候镇上人不多,也没有现在这么多娱乐方式,大家时常聚在一起家长里短,姚爷爷算是众人聊天时出场频率高的人物,也认识不少人,如果事情很重要,没准真能帮上忙。 电话那头说:算了,你爷爷也不一定知道,我按照方婧涵给的住址找过去时周围住的人都知道这个人,只是他们都说她已经死了,死后她家人搬走,现在不知道去了哪。 死了?姚屿惊了一下,胳膊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那里的人对她印象挺深的,方婧涵告诉我的是她小名,说小名比大名好用,我去后果然没花什么力气,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一个镇的人对那个小名印象很深。 姚屿来了点兴趣:什么小名?会不会是代号?猛龙?花豹? 易羿说:不是,是个女孩的名字,叫薇薇。 听到这个名字的那刻,姚屿呼吸一滞,缠绕在他心头好久,好不容易甩掉的记忆再度涌了上来。 薇薇?他心口被重重撞击了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语气变得有些急切,她叫薇薇? 易羿嗯了一声。 电话里静了下去,姚屿感觉自己晕了一下,不知道是躺了太久忽然坐起来大脑里的血液没跟上还是别的,他发现控制自己张开嘴有些困难。 你去的是什么地方?手臂上的凉意传到脸上,他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了什么真相的门口。 易羿感觉到他有点不对劲:怎么了? 方婧涵让你去的是什么地方?是不是一个镇?叫遥前镇? 对,你知道? 我家以前住在那儿,姚屿迟疑了一下,你说的这个人,我有点印象。 你不是三岁就搬走了?易羿问。 对,但是我听人说过,姚屿低头看了下时间,地铁末班车还足够他从家去一趟楚晴的住处,先挂了,我收拾东西,回学校再找你。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种可能,一个死了的女人,三岁时的搬家,即便在甫阳过年爷爷也不带他们回镇上,这些事似乎隐隐约约在他们家和薇薇之间连了一道线,但弓医生和姚立辉打听薇薇,说明她不知道这个女人死掉的事,为什么会有两群人给出的信息不一样? 姚屿脑袋里一片混乱,偏又留着最后一点清醒,让他准确找到了只来过一次的小区,按下了楚晴家里的门铃。 她妈妈见到他时很惊讶,本能地先把他让进了家门,窗外黑成了一团墨,四下静得如同时间停滞,姚屿坐上沙发,肩背崩得有些酸。 他觉得自己摸到了爸妈尘封了许久的隐秘,但又有些害怕,外面的人杂而乱,嘴里的话能信几分他不清楚,他害怕如果这时开口,会不会让这件事变得更加难以收拾,但同时又有些期待,如果他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真相,会不会能在里面起点作用,让楚晴和姚立辉的关系,以及他和他妈妈的关系恢复回来? 他都放弃这么久了,眼下忽然抓住了走出这片黑影的机会,激动和害怕两种情绪在身体里纠缠翻滚,让他说话语无伦次:晚上好,那个,妈。 楚晴身上穿着睡衣,显然已经睡下了,她看着姚屿,复杂的表情从脸上一闪而过。 她问:怎么了?这么晚过来。 她看了看客厅里的挂钟:地铁都停了。 没关系,等下我可以打车,姚屿急道,妈,我今天问了人,你和爸说的那个薇薇,以前就住在我们镇上吧? 楚晴一怔:你问了谁? 以前镇子上的人,姚屿撒了个慌,他们都跟我说了。 这个谎言很轻易地被戳破了,楚晴皱了下眉:不会。 要是你真问到了不会说这种话,她不住我们镇上。 姚屿一怔,正不知该怎么接,楚晴的下一句话让他彻底呆住了:她住我们家里。 儿子,楚晴的手无力地摆在沙发扶手上,薇薇是你爸的亲妹妹,你的小姑,你三岁那年她说她喜欢女人,后来离家出走,再也没能回来。 第88章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楚晴只要想起姚薇仪这个名字,都会陷入抑制不住的暴躁和愤怒中。 大概是时间过了太久,又或者终于在离开姚家之后慢慢释了怀,今天当着儿子的面说到这个人,楚晴没有愤懑,没有怨气,有的只是心底一片荒凉,还有压了多年的疲惫。 姚薇仪比姚立辉小十三岁,在当年那个年代属于老来得女,然而却没有什么福气,一生下来就带着先天的病,不到周岁就失去了妈妈。 她几乎可以算姚立辉当女儿一样呵护着长大的,姚家天生的小公主。 三岁之前,姚薇仪很乖巧,因为姚爷爷有事业,姚立辉有学业,她大部分时间由保姆陪着,不太出去玩,家里人没发现她在智商方面碾压同龄人的天赋,三岁后,她开始像正常人一样往返于幼儿园和家之间,于是和班里小朋友的差距,渐渐显现了出来。 当时还没有高级的私立幼儿园,英语课还没进小学生的课表,老师还毕业于为数不多的师范学院,形容小孩聪明的说法还很单一,遥前镇的人还不清楚少年班是什么东西。 姚立辉大二那年,楚晴在学校食堂里第一次见到年仅五岁的姚薇仪。 男人带孩子,尤其是带女孩,总有些粗鲁,哪怕心里知道有些事要细致,仍旧很难完全切换成妈妈这个角色,那年的姚立辉是学院里的校草,喜欢他的女生可以编几支足球队,每次带姚薇仪来学校时不少人会聚到这个机灵的小姑娘边上,她却左看右看看谁都不顺眼,偏喜欢跟楚晴混在一起。 这个五岁小孩,你不想跟她讲道理的时候,她嘴里头头是道,想和她讲道理的时候,她又开始装不懂,姚立辉和她说了几次不要麻烦不熟悉的姐姐,她都爱理不理,弄得她哥哥一个头两个大。 凑巧的是,楚晴当年也喜欢姚立辉,在年仅五岁的小媒婆的不屑努力之下,她和姚立辉终于走到了一起。 楚晴还记得姚立辉跟她表白那天,是姚薇仪使了点诈,把梯/子搬到姚立辉脚边让他爬,又在他爬上去后悄悄把梯/子撤走,姚立辉没有台阶可下,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像个变态,不得不说出了心里的念头。 小公主有让人非爱她不可的理由,这种魔力一样传递到了楚晴的身上,甚至在她和姚立辉刚结婚时,心里一直希望能生个像姚薇仪一样的女孩。 直到小公主爱上了一个人,那个人,是个女人。 姚屿耳朵里嗡嗡作响,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她喜欢女人五个字从楚晴嘴里说出来,让他感觉自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站在大街上。 偏偏楚晴怕他听不懂,补充说:她是同性恋,你懂么? 他一瞬间失了神,像血液流动都静止了,身体里的温度一点点流逝,凉得他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有点不敢听楚晴的下一句,但那句话还是飘在了空气里,进了他的耳朵。 她毁了一个家。 十四岁时,姚薇仪顺利通过少年班的考试上了大学,在镇上小小轰动了一把,到姚家道贺的人连着几天接待不完,姚立辉和楚晴也在这年结了婚,一切都走得出人意料地美好,把苍白的未来衬得更为破败不堪,令人唏嘘。 姚薇仪在这个家里关系最好的是楚晴,十几岁的女孩,有事不愿意和爸爸或哥哥说,黑泥都吐给了她嫂子,而其中无外乎一些人际交往和生活习惯的小问题,楚晴愿意陪她聊,她也比姚立辉有更多时间在家陪刚生完孩子的嫂子和她的小外甥。 青春期的话题迟早会来,毕竟楚晴也是在刚满十九岁的时候喜欢上了姚立辉,但她从来没想过,姚薇仪会是那么地与众不同,让她所有的准备全部打了水漂,甚至带乱了她的节奏,让她慌乱不已。 姚薇仪喊她姐姐。 她说姐姐,你不要告诉我爸和我哥,我只想问问你,你愿意支持我么?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61) 楚晴艰涩地回答:这件事,你必须跟你爸爸和哥哥商量。 姚薇仪摇头:姐,我了解我爸和我哥,我以前让他们在外面那么风光,他们受不了的,而且,如果你都不愿意支持我,他们更不会支持我。 楚晴和这个小姑娘没有一点血缘关系,连接着她们两个的是一条后来挂上的亲情线,这条线经不起折腾,她一直在用力维系着。 可是她的线不止这一条,她还挂着和姚立辉的、和姚爷爷的,还有刚满两岁的姚屿的,她不能斩断这些联系,更不能随意摆布姚薇仪未来的人生,她思考良久,几次想要找姚立辉谈一谈,但都被姚薇仪的眼神拦了下来。 后来很多年,她都在后悔这个决定。 姚薇仪走了,留下一封信,那一年她满了十八岁,各种准备早已在楚晴开口之后做好了。 没人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楚晴没想到,自己自持身份,斟酌许久选择的不支持,会让姚薇仪就这样凭空消失。 于是所有错误都落到了她身上。 后来你爷爷跟我说我才知道,你小姑姑生下来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小时候做过手术暂时治好了,但医生说不是一辈子保险的,越长大越容易出问题,她这么多年杳无音信,多半是不在了,但是,这真的是我的问题? 她爸她哥没有问题?不过是人走了,把脾气发泄到我身上而已,还有她自己,为什么那么懦弱?外人一句话就拍拍屁股跑掉让别人承担后果,她也成年了,自己做的事不能自己负责?楚晴嘴里说着这些年一直不断在姚立辉面前重复的话,指尖抠到掌心里,小屿,你觉得妈妈错了吗? 她问完又紧接着说:算了,我知道你也对我不满意,从你小时候我就把你束缚地紧紧的,你可能早就觉得我思想有问题,我只能说,我不求你飞得多高,只想要你平平安安做个普通人。 因为你太像她了,从你小时候我就这么觉得。 一样聪明,也一样怯懦,每一步都像踏着她的脚印往前走,我很担心你会把路走成什么样,虽然知道自己想得太多,我还是会害怕你未来遇到什么挫折或是不被理解的时候,跟你小姑姑一样挑最极端的做法,我特别害怕 怕得过了头,你爸爸就觉得我有病。 我很累,没有力气再折腾了。 楚晴成年后,时间基本都耗在这个家里了,到头来没换来什么至深至切的感情,反而惹了一身骚。 姚爷爷和姚立辉觉得是她的话导致了姚薇仪的离家出走,自此再也没有和睦过,她唯一的儿子,也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不能知道这个家里发生过什么,不能享受毫无杂质的父爱的母爱,这对楚晴来说无疑更痛。 姚屿走出小区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12点。 他妈妈让他留下来住一晚,被他以第二天要坐火车回学校,行李在家里拒绝了,走回到大马路上,那种掐住脖子的窒息感才稍微好了些。 汽笛声飘在远处,让他有一种被世界剥离的错觉,心口深处有个洞开得深不见底,所有景物,入目都是黑色。 其实他听出来一点,也许楚晴自己都没有察觉,在潜意识里,她是希望能被安慰的,哪怕是一句暂时无法判断真假的妈,我不会和小姑姑一样的。 但他说不了这句话,因为现在,他真的和姚薇仪站在一样的岔路口。 他喜欢易羿啊。 第89章 姚屿一夜没睡。 清晨六点,姚立辉出现在楼下的客厅里,沙发上虚晃的人影把他吓了一跳,细瞧才看出是他儿子。 这么早就起来了?他稳住杯子走过去问。 姚立辉常年沉浮于商海,事业上的成功跟他沉稳的气质大有关系,但姚屿一向不喜欢他这副样子,因为那些好看的光点把他与楚晴吵架时的模样衬得可怖,他在外有多光鲜,在内就有多可笑。 单就事业来说,他算半个成功者,但在父子关系上,他在姚屿面前原本应该有的父亲形象,这么多年从没成功建起来过。 姚立辉没等到回答,诧异地绕过桌椅站在了姚屿对面,落地窗外天还是黑的,只有一点隐约冒头的光亮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屋里,把房间割成了两半。 他看到姚屿在另半边,抬眼看向自己的目光古怪又莫名。 是不是饿了?他意识到儿子有些奇怪,但又不知道原因,工作上养成的习惯让他开始胡乱猜测,还是没睡好?你是八点半的车票吧,现在还早,可以再睡会儿,阿姨回家过年去了,我出去买了早饭回来叫你。 姚屿的手臂动了动,代表他人在听,脸部轮廓藏在昏暗的背景里不太清晰,声音因为熬夜有些干涩:我不饿,我有事想问你。 姚立辉做了个习惯性的请吧的手势。 自打他和楚晴离婚以来,姚屿几乎没和他谈过这方面的任何话题,他心里知道不妥,但又不想主动提这事刺激儿子,所以父子两人的谈话一直压着。 当姚屿主动开口时,他第一反应里的惊喜压过了警觉出的不妙,以至于听到那三个字从自己儿子嘴里说出来时足足愣了两分钟。 你刚刚说谁?姚立辉错愕地问。 我小姑姑,姚屿说,姚薇仪。 姚立辉加重了捏住杯子的手,窗外的天色又亮了一度,让他终于看清姚屿脸上的一片苍白,和放在身侧,紧紧握住的手。 想当初,姚薇仪名字里的仪字还是他取的,如今再次听到居然一种会有时光颠倒的错觉,以前只有他妹不听话时才会被他或者他爸连名带姓的叫,后来吵架时,楚晴歇斯底里喊出这个名字时他第一次朝她发了火,再后来,这三个字就被掩埋了很多年。 他努力保持冷静问自己的儿子:是谁跟你说你小姑姑的名字的?你知道了什么? 姚屿不想和他谈论没意义的问题,直接说: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姚立辉看着姚屿,目光渗进他眼神里的那刻,知道自己不用问了。 他想起,以前似乎也被人这么逼问过。 每个认识不认识他,他熟悉不熟悉的人都想问他一个问题,问问外面关于小仪的传闻是不是真的?她人去哪了?她大学毕业以后找到了什么工作?为什么突然要搬家? 他还没来得及转身拒绝,那些人的话已经出了口,然后铸成一把利剑,从他头顶劈下。 他听到一句话: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支持她吗? 姚屿没等他说话就直接开问时他是想生气的,听清问题后那股气被半路截停在胸口,他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会被丢出这样一个问句,他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又很快反应过来不是。 他儿子不是外人,他不想看谁的笑话,他知道这件事的途径有限,几乎可以锁定在楚晴身上,他在替他妈妈问,假如当年这个选择真的落在他姚立辉身上,姚薇仪就不会走了吗? 当然不可能。 她会走,会走得更决绝,因为被至亲反感或抵触的伤害只会更大更痛,她甚至说不定等不到十八岁就消失。 姚立辉和楚晴强调过很多遍,姚薇仪身体不好,有的事就随她折腾,指指点点乱插什么手?但其实在姚薇仪风光满满的少年时期,根本没人记得她是个病人,她被灌注过许多期望,被幻想过要成为最亮的那颗星。 在星星陨落之前,很难有人想起它的光是太阳给的。 而星星陨落后,它周围的一片地,再也亮不起来了。 * 易羿睁眼时,入目的是四周雪白冰冷的墙壁,消毒水混合着药物的气味灌入鼻尖,让他立刻清醒了过来。 醒了?方婧涵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一只手整理着带来过的东西,我吵醒你了? 没有,易羿捂住口袋里震动着的手机,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蹙起眉: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今天工作事情少,我提前过来了,你正好早点回去,方婧涵没有转头,是电话? 易羿反应了一下,听懂她指的是自己的手机。 屏幕上有三个未接来电,他按进详情界面,显示三个电话全部来自丁宇。 微信的小图标上,右上角标着新消息的未读提示。 嗯,丁宇的。他回答完方婧涵,自然地无视电话点开微信,却在看清消息内容时猛得站起,满脸震惊。 方婧涵停下手上的动作:你给他打回去吧。 易羿根本没听清方婧涵的话,先打给了姚屿,但电话那头只有忙音。 他再打给丁宇,不到一秒钟就被接起,丁宇的声音焦急又激动:姚屿联系你了吗? 他跟你说了什么?易羿已经完全乱了,他尽力克制着自己的音量,不想吵醒病床上的人,但情绪上的变化已然透过信号传到了丁宇耳中。 丁宇迟疑:他跟我说的,我不是特别懂 你说就是!易羿扶着床沿喘着气,感觉到消毒水呛得他自己呼吸困难,手脚因为坐了一天又软又麻,几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他脑子里一团乱麻的时候,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拉住了手腕,方婧涵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面前,用另一只手比了个动作,示意他出去说。 这件事不怪你,方婧涵的笑容有一点惨,我也是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没想到薇仪的小侄子会喜欢上被她带大的你。 * 姚立辉并没有回答姚屿的问题,但他的答不出来,恰恰是这么多年楚晴所受委屈的最好佐证,有一瞬间姚屿几乎心都被撕开了,流出的血烫得他紧紧闭上眼睛,才不至于让姚立辉看出端倪。 他在沙发上坐到姚立辉带着早饭回来,吃下尝不出味道的虾仁和豆浆,起身拿上行李箱准备出发,又在出门前的最后一刻,把箱子里剩下的一盒笔芯取出来锁进了柜子。 回甫阳他买的是机票,登机前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在白天再一次思考夜里做出的选择对不对,他对选择题的敏锐程度一向很好,选好的答案多半不会有错,再次回顾所有题干和背后的隐藏条件甚至反推,他做不出第二种选择。 * 雨雾在医院走廊尽头的窗外飘着,方婧涵伸手拍了拍易羿只穿了单薄毛衣的肩膀,触手是一片冰凉。 她转头看了看窗外,雨水下了一小会儿,很快转换成小雪花,行人原本匆匆的脚步慢了下来,抬头欣赏冬日难得的美景。 美丽的东西提高了人的忍耐度,虽然它明明比水更冷。 你回去早点休息吧,明天我找人替你一天,下学期的课也得准备起来了,你不是想早点读完博?新换的教授不一定有你仪姐姐那么欣赏你,你要多注意一点。方婧涵双手抱在胸前说。 早点读完博?骤然听到这句话,易羿只觉得非常讽刺。 他神色黯然,在听清楚所有前因后果之后,只觉得像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荒唐,从他选择回国开始,就走到了一条断路上。 姚薇仪的身体不好,去年就因为身体问题住了院,方婧涵却告诉他她是要出国进修一年,于是他把自己送回了国,在那里遇见了姚屿。 你喜欢她么?方婧涵听见已经长到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的男生哑着嗓子问她,语气里带着冷风,有一点瘆人。 我当然喜欢她,方婧涵说,我这辈子只喜欢她一个人,否则我们也不会到英国来。 我这辈子也只喜欢过一个人,易羿想,但这个过,大概是过去式的过了。 他其实很想指责一下面前的女人,但面对着面容憔悴却依然要强撑着的方婧涵,他实在无法开口。 养育他长大的两个姐姐,其中他最喜欢的那个,躺在病床上随时都有可能离开,另一个,是世上唯一还能关心他,能在眼下的时刻搀住他不让他倒下的亲人,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句伤人的话。 他得拼命绷紧了脊背才能让自己走直路,走回那个他住了快十年的家,屋里的装饰和摆置是典型的欧式风格,空间极大,他却开始无比怀念那个只有几平方的狭小宿舍,大概人在失去什么东西的时候,会分泌扰乱心神的刺激物,把得失感放到最大,让他痛得很麻木,又很清醒。 姚屿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他不意外。 他喜欢的姚同学,从来都没有少年人任性肆意的品性,他在父母一辈的摩擦夹缝里生存了太久,早就磨掉了棱角,自己没错时尚且十分顾及别人的感受,更何况这一次,他觉得自己怎么也算不上没错两个字。 纷乱的人际和千丝万缕的关系把他们缠绕在一起,让他们还没来得及惊叹命运的齿轮是这样神奇,已经被逼得只剩下一刀斩断这一个办法。 快刀斩乱麻,刀切断了所有线和关联,当然会流血流泪。 只是他哭不出,也笑不出,整个人像被剥走了思考的能力,大脑转得很慢。 他一个人,解不开这道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13 17:13:02~20200915 17:49: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高考i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姚屿发完消息后觉得很累,积攒了数个月的疲惫一下子爆发出来,连动一根手指都觉得异常艰难,他希望易羿能平静的接受这件事。 但当他发现自己真的没有接到易羿的联系,他希望分手时能有的平静和体面被易羿在最后一刻满足了的时候,他又变得极度意难平,整个人像个临近爆炸的炸/药/桶,把徐天瑞怼得心惊胆战,一度不敢上来和他搭话。 原先的高一七班在高二分科后被拆得七零八落,而这半年里,姚屿的大部分精力都没放在新同学身上,课间、午休时他坐在人为筑起的人圈里,只觉得这些人的脸有些面熟,却叫不出他们的名字。 荣誉橱窗里加了新的海报,伍万群亲自给姚屿写了一段个人经历,其中有一句话表扬他沉稳可靠,从不让人多操心,有不少正经的、不正经的媒体实地采访时都会把这句话挖走,好像这就是当代年轻学子最应该拥有的品质了。 姚屿总在想,如果他们知道这副皮囊下藏着一个喜欢男生的灵魂,还会不会把自己作为正面形象报道出去,亦或是用更醒目的标题博更大的眼球,还是就当压根不知道这件事。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62) 如果是姚立辉,大概会希望他们装作不知道。 而如果是楚晴,也许只希望这事不要牵扯到自己身上。 他们家已经发生过同样的故事,最后的结局就是,没有一个人过得好,包括或许已经不在人世的姚薇仪,每个人都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了代价。 时光不会倒流,但历史会重演,如果他正好站在某个关键的节骨眼上,他除了把歪掉的路掰正,没有其他选择。 他的记忆里没有姚薇仪的影子,但他确实有一两次,模模糊糊地记得过除了楚晴和姚立辉以外的第三个人出现在他身边,按时间推算姚薇仪那时应该在上大学,跟他的接触只在寒暑假,他记不清也正常。现在,姚家过去的伤疤被一点点揭开之后,他终于也把零碎的记忆斑点凑了出来。 他确实和姚薇仪很像,一样聪明,一样自负,一样不太擅长与人交往,一样在最美好的年纪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他不觉得她做的不对。 路是人走出来的,如果不试,永远不会知道路的尽头有些什么东西,姚薇仪在十几年前替他把一条路试到了底,用现在的事实证明,这条路有多坎坷,牵涉了多少人。 * 会考临近的紧张气氛冲散了围在姚屿身边的人,换成理科班之后,班里男生对文科的弱势比高一明显了太多,政治和历史两门课的老师每节课前都会逮几个人上黑板默写某段知识点,在发现他们写不出来时,把书卷成纸筒,对准屁/股猛抽。 姚屿有时会跟着班里人一起笑,有时会想起一样不太擅长政史地的易羿,在新班级里除了徐天瑞之外,几乎没有人知道他边上坐过一个交换生,而哪怕是徐天瑞,也不知道姚屿和易羿深藏起来的纠缠与执念,那一年对高一七班的任何一个人来说不过弹指一瞬。 只有在短暂相聚的体活课或者年级活动上,曾经的七班人慢慢发现,那个会坐在小路边逗猫、打球场地不在阴凉下就不上场的男生渐渐变了,他不再在意炽热的阳光和场边人递过去的饮料味道,举手投足变得更像荣誉橱窗里画出来的那个人,也变得更加招女生喜欢。 徐天瑞死活也想不通,他明明觉得还是以前的姚屿更鲜活一些,自己开个玩笑还有点担心会不会被当场锤进地心,怎么会比不过现在看起来成熟稳重,但一点灵气也不再的形象? 康蒙说,他现在心定了,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男人的荷尔蒙气息,当然不是毛还没长齐的你能比的。 徐天瑞:放你的P,谁毛没长齐,你看见了? 姚屿从边上瞥了他们两个一眼,让徐天瑞以为他有话要说,当即按下康蒙的脸:姚哥,你说!你反驳他!他说你老! 康蒙: 姚屿关掉Omelet的界面,收起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摸出的手机,无视他们的话题,淡淡地说:打球去。 徐天瑞眼尖,视线扫过他手机屏幕时顺嘴一问:你还在上那个学英语的软件?上次不是说它要下架了? 姚屿一怔,默了几秒,点头说:还有半个月。 哦这样啊,真的好可惜!我真的想下载一个好好学英语的!徐天瑞扼腕叹息道。 康蒙嗤笑:高一那会儿你不就知道姚哥在用那个软件?现在想下,你早干什么去了? 我哪知道它倒闭的这么快?姚哥说他都用了好几年了,我准备高三再奋起的! 姚屿手上还残留着手机的温度,Omelet许久没有人维护了,半年前更新后一打开手机就发烫的毛病到现在还没解决。他手插在口袋里,难得复制康蒙的话怼了一下徐天瑞:你早干什么去了? 还好他收场的早,在看到下架通知的那一刻,人并没有很难接受。 难过避免不了,但掺杂在这段时间他灰暗的情绪里,似乎也没有那么起眼了。 六月一日是易羿二十岁的生日,这两年的高中生都有个毛病,特别想过儿童节,有的班主任就干脆选了日子搞了班会,带着一群差两三年就满二十的儿童群魔乱舞,追忆一下找不回来的年少时光。 有人觉得姚屿放不下架子,戳他的肩膀:姚哥,你没听女生说?人永远十八岁,下来一起玩游戏啊,赢了有奖励的。 桌子全部被移到了教室的四个面,正中央搭了好几个游戏台,赢了有奖输了有罚,教室里的人年纪不小,玩少儿游戏的水平却还没有小朋友高,班主任在讲台上笑得岔了气:我儿子都比你们厉害。 姚屿不知怎么被挤到了桌子前,在一群人的起哄下光荣输掉了比赛,在惩罚环节里被逼问印象最深的儿童节是怎么过的。 他想了一会儿,没有感情地把前一年的儿童节复述了一遍。 那天是易羿十九岁的生日,他人已经回了英国,姚屿正面临生物竞赛国家级的比赛,两个忙到飞起的人算好时差,在夜里天刚暗的时候给对方打了个电话。 结果一直在通话中。 等发现是他们两个互相打了大半天才一直在通话中的时候,姚屿笑得都没力气生气了。 于是他们约好,下一年再六一时,电话由姚屿打,等再下一年,易羿就接棒。 可惜约定还没开始履行,起跑人已经放弃了这场接力赛。接力棒孤零零地被丢在跑道上,成了扎在那儿永远抹不掉的一个点。 姚屿说着说着难受了起来,周围人只听他在讲自己一天的行程,他却把那些行程背后的小心思回忆地半点不差,人人都看出他脸色不对,以为他不喜欢这样的玩笑,匆匆把他弄下了台。 他坐下时头有点晕,后脑有一根神经一跳一跳的痛,胸口堵了什么东西闷得他上不来气,还要挥手朝众人示意自己没事。 天开始下雨了,六月的雨电闪雷鸣,把班里人的玩心打光了一半,姚屿看向窗外,天空刚好划出一道闪电,照亮了半座雨雾中的甫阳。 姚屿以前想,决定是自己做的,后果也得自己承担,他没有解不开题浑身不舒服的强迫症,梗在心头的东西等着等着要么自己出来,要么融进血肉,总之不会扯住他太久。 现在看来他可能是错了。 第91章 国家队的集训在六月底,赶在了高二暑假之前,举办地点还是在燕城,姚屿和队里的另外三个成员提前结束了学校里的课程,跟领队老师一起做赛前最后的准备。 姚屿曾经无数次想象过在伦敦、在国际IBO的现场见到易羿,而当这一天终于到了眼前的时候,他发现自己除了偶尔尝到的几丝苦涩和难过之外,似乎品不出其他味道了。 赛前集训不比冬令营,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抓得很紧,今年的IBO定在七月三日,比八月提早了一个月,留给他们的时间也更少,领队老师和翻译老师早早到场组好了队,等月份一转到七月,就带他们上了去伦敦的飞机。 出发那天云层很厚,把天空割裂成晴雨两半,云层上晴空万里,云层下阴雨绵绵,姚屿的心情也在云层中央上下摇摆。 航行时间很长,到了中段,飞机上的人几乎都睡了过去,姚屿裹着毛毯紧贴着机舱,一闭眼就是易羿从这条航线上飞过的画面,他从梦里惊醒数次,最后终于睡意全无。 IBO的赛程持续整整七天,各个国家的优秀学生聚在一起,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学生难免紧张,崔贝贝就是个典型,她夜里因为时差和情绪影响睡得很差,几次上场走路都有点飘。 另外两个男生也好不到哪去,教练说,适度紧张有利于比赛的发挥,让他们不要因为紧张变得更紧张,没事多学学姚屿,走哪看起来都淡定地很。 勉强把这句话当作表扬吧。 IBO不是开演唱会,不是把人放到舞台上被一大堆人围起来欣赏,四个十几岁的少年到赛场之前还有空想点有的没的,到了之后身体里的本能很快起了作用,没一会儿就进入了状态,沉浸在了题目之中。 三金一银的结果出来时,声称要走哪都淡定得很的领队老师也没把持住自己的激动。 三个金!他直接把手机话筒怼在嘴边,有个小伙子就差了一点点,不然我们是四个金!放眼望过去,哪科竞赛哪年拿过四个金牌?哎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清 那是肯定的,现在想抢人?早干嘛去了你把记者挡一挡,不要乱报道搞浮夸,我们不搞官方的采访。 他挂了电话,喜滋滋地奔到四个人身边:结束了!就剩个闭幕式,你们可以好好休息了,想出去逛逛也行,这回不拦你们了,不过还是要注意安全。 两个男生嚷嚷着要回去补觉,崔贝贝拽住两手插在口袋里往外走的姚屿:明天就回家了,你不出去看看? 除了来时当天下过雨,伦敦连着五天艳阳高照,却不想在最后一天又送来一场不大不小的阵雨,浇灭了姚屿心间烧着的最后一颗火苗。 明天更像是一种告别。 这次走了之后,他可能再也不会来英国了。 他和易羿的散场连面都没见一面,电话也没打一个,其实这些都可以做到,但他似乎是故意把这件事办的这样仓促不圆满,也许是因为许多程序不走,他会留着还没有跟易羿分开的错觉,只是不在身边而已。 易羿不在他身边的日子,他过了九个月。 分手也不过是把这种日子拉长。 保送后的日子比普通学生舒服的多,因为不用高考,学校里的许多课他都没有必要上,只需要一心扑在IBO里,伍万群不再找他的麻烦,学校里的月考和小测验他考不考都无所谓,在高三逼近的每一天里,徐天瑞羡慕他羡慕地都要哭了。 但姚屿却觉得,那段日子他过得极其漫长。 在踏上伦敦这片土地前,他一直没有什么终点的实质感,他在黑暗望不见头的路上一个人步履蹒跚,麻木地往前进,始终不是为了走到目的地在奔波着,他想在路上找一个人。 天下雨了,出行不便,他等的人没有来,不怪他。 你没事吧?身上都浇湿了,崔贝贝把伞举到姚屿头顶,我只拿了一把伞,我们一起撑吧? 不用。姚屿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云,雨势刚好在他眼前撒下一抹朦胧。 * 闭幕式的管理没有那么严格,有不少学科领域的老师到现场凑了个热闹,角落里浅色衣服的男生站在门边,在一群高个子的外国人里显得一点都不起眼。 他站在那儿看了很久,连眼珠子都不舍得转一下,直到被人拍了肩膀。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他一见来人,立马转身扶了上去,稍微有点好转,也不是你这么玩的。 我来看看你,被扶住的女人说,说完视线飘向台上,你在看谁? 易羿晃了下眼神:看国家队而已。 姚薇仪的脸色不是很好,她前段时间刚被准许回家静养,这算是第二次出门,躺久了的身体撑不住在外面站那么久,否则不会那么快就过来打扰易羿。 我有听到你和Eilleen讲话,她一直在安慰你,我觉得你最近状态很不对,跟着过来看看,所以你不敢上去叫人,是他要跟你分手?姚薇仪轻声问。 易羿从她的话里听出她没看清队里的人,僵硬地把视线转向前方,挽住她的手臂用了一下力而后散开,一瞬间说不出是庆幸还是惋惜。 说不清,很复杂,他沉默许久后说,你懂的。 姚薇仪看了看他的脸,点了点头。 走这条路当然复杂,她经历过一遍,将心比心放在易羿身上想一想,也能猜出个□□十分。 那你就别想了,不管怎么样,Eilleen和我一定支持你,她任由易羿掺着往门外走,嘴里念叨着:其实这样也挺好,别像我一样弄得跟家里 她话说到一半停下了,因为台上忽然报了获奖人员的名单,尽管是英语,也足够让在英国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她和易羿倏地反应过来。 易羿没按住她,姚薇仪听到名字后有了目标,转身在台上的人脸里抓了个准。 姚屿站在台上的正中央,脸色不虞,但眉眼和身型像极了她印象里的家人,在气质衬托下,那份耀眼差点刺伤了她的眼睛。 一个刹那,方婧涵和易羿谈话里的含糊和吞吞吐吐都有了解释。 在似有所感的目光扫过来时,姚薇仪下意识跟着易羿的动作退进了门深处,等回过神来,她震惊地看向偏开视线的易羿,胸口上下起伏了一阵,迟迟说不出话。 作者有话要说:  竞赛流程都是我编的毕竟我也没参加过 轻喷 感谢在20200916 22:39:31~20200918 16:4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高考i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IBO结束后,姚屿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失去了目标,高中校园里已经容纳不下他,家里也并没有让他觉得有多舒服,所幸他保送的专业属于预科实验班,三四月就提前让他们报道开了学。 他再回甫阳的理由少之又少,这个完整拥有他高中生涯回忆的城市,终于在记忆里日渐褪色,不管他愿不愿意,新篇章的序幕在燕城,未来也在燕城,他终究还是回到了这条轨道上,选择性开始遗忘一些事。 丁宇这一年上了大二,开始认真考虑考研的事,他选了跨考,比较了燕城几所大学的专业和学科优势,最终还是觉得姚屿所在的学校在那一块领域里更有权威,于是把考研目标摆在了这儿,时不时就蹭姚屿的卡混图书馆。 有人嘲笑他:早知道直接考进来不就行了? 丁宇说:无所谓,我本科学校不比谁差,只不过是没走捷径而已,我一向不喜欢捷径。 他在燕城没有什么人脉,一切都靠自己打拼,捷径虽然可以让他少走许多弯路,也让他错失和许多人认识的机会,姚屿觉得,这里面的得失,只要他自己觉得不亏就好。 他们虽然经常见面,但丁宇从来不提易羿,他甚至会故意不谈任何可能牵扯到过去的话题,姚屿注意到这一点,还是某天和丁宇一起在图书馆,他放了手机在桌上人跑去倒水,没静音的电话铃音忽然响起。 姚屿帮他关掉了声音,看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方婧涵,指尖在桌面上顿了两秒。 丁宇打了电话回去,却没提这件事,直到一起在图书馆边上的三食堂吃完午饭,他只字未提便回学校上自己的课去了,姚屿拎着笔很久都看不进书里的东西。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63) 这个时候他发觉,他其实很想听一听有关易羿的消息。 感情是一种刻在身体里很难消弭的印记,他不去看,不去想,不代表会消失。 姚屿在大学里彻底没了束缚,修学分的速度被同学称为丧心病狂,大一大二两年修完了大学四年的所有选修和必修,第三年进入了研究生课程,把自习场所从图书馆移到了实验室,一天除了睡觉上课几乎都闷在里面。 带他的导师好几次暗戳戳地问他:你是不是在追谁?每天这么拼,以前我也见过跟你情况类似的男生,他就是为了追一个女生才天天往实验室跑,老师得提醒你,就算是追人也要适度,要不然浪费了感情,最后把对学习的爱情也烧光了。 有一次边上的男生听到了这话,当场表示否定:老师,咱们实验室一共两个女生,两个都有男朋友了,你让姚大帅哥追谁?再说他追人都得这么拼的话,还让不让我们这些矮穷矬活了。 导师说:都有男朋友了?你怎么知道? 那不是有几次实验做晚了人男朋友亲自过来接了么,大家都看到了。 导师吃了颗定心丸,后来的一段日子里对姚屿越发地喜欢,但姚屿想说你怎么知道我追的是女生的冲动却越来越剧烈。 他们的专业时常要用到国外文献,大大小小的论文比赛也有时要求用英语撰写参加,姚屿的英语能力同期学生里有目共睹,经常有人羡慕嫉妒恨地问:你是在国外留过学么? 他不喜欢这个话题,从来没正面回答过。 直到有一次帮崔贝贝改论文,人坐在学校最适合聚会的学生吧里,崔贝贝替他答了:什么出国留学?把你往国外丢两年英语能到这水平?他是小时候跟着老师专门练过好几年,虽然你们现在年纪大了接受力差了,努努力也不算太迟吧。 这话说得欠揍,果然立马引来一群人的围剿,崔贝贝躲人的时候不小心撞到姚屿的手臂,对上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女生比男生心细,崔贝贝当即意识到自己多嘴,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姚屿想:生气?算不上。 只是用词不太对。 他不是跟着老师专门练过好几年,是前男友。 这个词浮上心头时他的心情明显更差了,索性把笔一撂:今天先到这里。 花了三年时间,他终于把对易羿的定位从男朋友变成了前男友。 中午跟崔贝贝一起吃了学生吧里供应的榴莲披萨,姚屿不讨厌榴莲的味道,却被这个认知冲得胃里一阵翻滚,他撑着路边的树停下了脚步,没一会儿就引得路过的人频频侧目。 大学里没有甫阳一中树丛包裹起来的小花园,走到哪都是人,做什么都逃不掉围观着他的眼睛,姚屿无视掉那些视线,平复好心情,手插进口袋里抬腿走了。 很难过,很痛,也很麻木,但姚屿想他没有做错,楚晴和姚立辉这两年从面也不见一面到有一年在一起过了年,再到自己过生日时一定聚在一起,身边的人和事都在好转,除了他会在完全放空的某个瞬间忽然想起易羿,被刺得浑身一痛之外,没留下任何后遗症。 太痛了,打一针麻药就好了,麻药失灵,捂着伤口也不是不能过。 以前他总在等自己忘掉这段记忆的那天,但随着年岁渐长,他越来越对感情、谈恋爱这种事失去兴趣的时候,他发现了更好的办法。 忘掉太难,但可以找个坟墓,把包裹好的感情丢进去盖好,然后彻底忘掉地址。 冬天一到,积雪漫过了他心里的荒野山头,留下一场白。 * 研二时姚屿的课题和成果达到了毕业的要求,但因为要考博,依旧留在学校。平常人读博时多是导师对学生挑挑拣拣,难得今年破了次例,生物学院上演了一场抢人大战。 姚屿学生时期的成果足以证明他的优秀,他花了四年时间把自己从留级两年刷成跳级两年,以前抢人没有正当理由,读博算个契机,各位教授的劲头把姚屿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最后还是选了一路把他带大的导师,选完后就把自己关在实验室,不敢出门面对各路怨毒的眼神,师兄师姐为此调侃他:要不把实验室的名字改成姚实验室算了。 姚屿的第一反应是拒绝,而拒绝了几秒钟后居然惶然想起了建一个以自己名字为名的实验室的可能性。 国内外的知名实验室都有独特的名字,一项科研成果的出炉不但会公布研发者的姓名、团队,实验室的名字也会打响,久而久之,有些实验室就在人耳里耳熟能详了。 不过他很快打消了这个有点荒唐的念头,否则真让他做成了,哪天在采访里被问及实验室名字的来源,他难道要说,我想让我远在国外的前男友看见我的现状? 他真真正正没想到的是,易羿对他的关心,其实从没断过。 在那场IBO结束后没几天,姚薇仪的病情进入了反复,医生说,这是她受了刺激导致的,这种病本来就不能受刺激,否则会出现很可怕的应激反应,方婧涵默默扛下了所有压力,重新把她送回了医院。 易羿觉得很愧疚,对方婧涵说:如果我能看住她的话 你看不住的,方婧涵疲惫一笑,再说这都是她当年自己做的孽,非要说的话,她连累你还多一点,你不用多想什么,好好上你的学,那才是你该做的。 她把易羿怼回了学校,请了护工,换了一种方式照顾姚薇仪,易羿心里清楚,她是害怕自己的露面有可能再次刺激到姚薇仪,只能把话咽下肚子,一个人钻进了学习中。 脑袋里少了一件重要的事平衡,他整颗心都被姚屿占满,那年的IBO因为在英国主办,有许多媒体做了大量的报道,他就在闲暇间把关于这场竞赛的文章一个字一个字读了一遍,拍到选手的照片少之又少,他还是在网络上抠到了不少图。 照片上的姚屿穿着整齐,细瘦的胳膊和脖颈在镜头的曝光下白得可怕,面对观众表情淡然,没有丝毫不适。 他还能记起那对手腕他能用手指圈住,虽然瘦,打人还挺疼,他坐在凳子上回想抓住姚屿手的感觉,却总抓到一团一捏就散的散沙,沙子从他指缝间匆匆落下,带着微凉和细腻的触感,消散的很快,不给他体会第二遍的机会。 他忍不住打电话给丁宇,问:他最近在做什么? 丁宇这辈子没体会过被易羿缠上的感觉,想当年他有求于易某人的时候,易某人一向对他爱搭不理,没想到一个姚屿能把人改变成这样,丁宇一边像个卧底埋伏在姚屿身边,一边感叹人世间无奇不有。 易羿想听的东西很简单,很容易满足,今天姚屿去图书馆自习了,明天要去找导师申报新课题,后天有一个学生会的聚会活动但他拒绝了,大后天他有一门必修课的考试。 丁宇发消息过去后,总是要很久才能收到回复,久到他怀疑易羿一个字看了千八百遍,他想按字收费。 考虑到将来易羿会回国,他还是没做这个奸商。 姚屿开始考博之后丁宇也顺利考上了研究生,由在别人学校里乱晃换成了在自己学校里乱晃,但他变得比以前忙了好几倍,见到姚屿的次数反而少了,发给易羿的消息也少了,他起初忙得没来得及想起易羿这段时间的安静,等他某天想起事出反常必有妖时,易羿主动联系了他。 他说:我要回国了。 后来觉得这句话说得不对,他又改口:我们要回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18 16:41:08~20200919 17:3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高考i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学校的课很忙,离家也很远,开学没多久易羿就申请了住宿,姚薇仪第二次回家修养的时候易羿正好住在学校宿舍里,两个人再一次避开了相处。 易羿不知道姚薇仪是怎么想的,但这种情况下,他更希望她什么都不要想,先静下心来把身体养好。 事已至此,他不能要求谁为了他去做什么,姚薇仪从家里出来这么久,一次也没提过回家,他知道她心里有一道坎,至始至终没能越过来,他不能在他们两个之间再加一道坎,最起码不能在她生病的时候。 所以姚薇仪告诉他要回国的时候,他坐在床边怔住,有点没反应过来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姚薇仪的眉眼温和,不像方婧涵那么明艳大方,但总给人过目不忘的悦目感,即使在病床上躺了这么久,也能从她苍白的脸上看到过往漂亮过的痕迹,易羿小时候喜欢她多过喜欢方婧涵,十几岁后学会藏住这个想法,二十几岁重新跟姚薇仪面对面时,发觉有些东西哪怕刻意忘掉,身体里还是会刻得很清楚。 看我看呆了?姚薇仪伸手在他眼底下晃了一圈,病久了,不漂亮了,别看了。 没有,易羿哽着声音说,还是很漂亮。 他回来后开头是手忙脚乱,之后是有意回避,加上姚薇仪在病中脸型微微有了变化,才让他一直没发现,其实姚屿长得跟他小姑姑有不少相似之处。 一样的鼻子,一样的眉毛,笑起来一样微垂的眼角,是他们身上抹不去的血缘痕迹。 我想回家解决一下我的事,姚薇仪撑着床板坐起来,费了点力靠上准备好的靠枕,歪着头说:之前Eilleen说我的身体上不了飞机,所以一直在拖,最近我感觉好了不少,加上正好有朋友要开私人包机回国,我请他带我们一程,他答应了。 她笑得温柔和气,再不见遇见姚屿那天惊慌到手足无措的模样,易羿听她这样说,很难不把那句解决我的事跟他和姚屿的问题联系在一起。 姚薇仪把他的怔忡收入眼底,脸上笑意更深: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你。 易羿倏然抬头,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姚薇仪说话有微微的吃力,一半因为身体不好,一半因为谈论的话题。这些年她像鸵鸟把头埋进地里,见不到,就当一切不存在了,而姚屿的出现无疑是强行把她从地里□□闷头一棒,让她不得不站在阳光下重新思考过去做过的蠢事,和继续这样下去会损失掉的未来。 这年她不再是冲动而不计后果的十八岁了。 你知道吗?姚薇仪轻声说,我以前特粘我嫂子,觉得跟她待在一起比跟我爸和我哥两个大男人待一起舒服的多,小时候被当成男孩养,经常捡我哥丑不拉几的衣服和玩具,有一次我被自己穿衣服和样子丑哭了,就去找我爸哭闹为什么没给我生个姐姐,我爸哄我说虽然没有亲姐姐,但我哥将来会娶个姐姐回来,到时候我就有姐姐了。 后来我确实有了姐姐,也发现了自己喜欢女人。 十几岁时多少有点叛逆的思想,加上我那时候比同龄人优秀太多,难免心高气傲,我不爱听我爸和我哥说的话,他们商场上飘的久了,教育人总是假大空落不到我心里的那个点上,那种虚晃一枪的感觉让我一点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只有我嫂子,不管我说的是什么,总会把我每句话都听进去,认真出意见,在那种环境下,我慢慢把她当成家里对我最重要的人。 那年我跟方婧涵已经在一起了,有一次她跟我聊天时忘记锁屏,不小心被她家里人知道了我们的事,她手机被没收,人也被关在家里一暑假,开学后她跟我说,她父母一定要她跟我分手,那时候我才知道,这个世界对我们的恶意有多大。 姚薇仪说话时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她说到这里一顿,停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的差不多了,我去找了我嫂子,问她关于这方面的看法,然后受了很大刺激,一个人跑到了国外。 易羿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他替姚薇仪掖了掖被角,忽然想起来什么,问:Eilleen姐当年是和你同时来的么? 当然不是,姚薇仪说,我那时对她很失望,要走的事谁都没说,她是后来才过来找到我,老实说,我没想到她能做到这一步。 两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女生说走就走需要无法想象的勇气,易羿知道自己和姚屿在这方面远远比不上,但这不是缺点。 回去以后,我解决我跟我爸我哥和我嫂子的事,我小侄子那里靠你自己努力,姚薇仪说,你们的事我不是特别清楚,我能做的只有不成为你们之间的障碍,病了这么长时间,我还是别死在异国他乡,你也别有压力,时间还多,三个人替你追一个人还追不上么。 易羿等姚薇仪睡着才从她房间里出来,关门的时候手抖了一下,关了两次才关好。 这四年多他一直试图把自己从这段繁杂缠绕的关系里剪出来却从未成功,并不是结打得太复杂,而是他从来没有真心去剪。 他靠着一点微弱的幻想支撑着自己喘着气,在窒息前得到了救赎。 * 四月初也是初春,阳光惬意的午后容易让人犯困,可惜在实验室里犯困等同于犯罪,姚屿不得不在眼皮上撑两根牙签,免得一不小心就把实验室炸了。 跟导师发完消息,他揪起正在犯罪的同学:教授找我有事,我出去一趟,你看着场,别再睡着了,我不想下半辈子在牢子里见你。 男生睡得迷迷糊糊:啊?怎么这个时候找你?要是是上次的课题报告有什么问题,你一定要帮我多说两句好话啊。 他话说了一半,我也不知道什么事,话说你知道你上次课题做的差,干嘛不重做一份交上去?有你在实验室睡觉的功夫,做十份都够了,姚屿闻言挑着眉毛在门上扣了两下,老实看家,否则这次坚决不加你名字。 他本以为导师找他是学业上的事,谁知进门就被一句手机怎么不开机砸了脸,实验室里他把内讯工具挂在电脑上,一点没察觉自己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 导师见他按了几次开机键也开不了机,一脸无语:你是要做科研界的野蛮人么?别开了,现在赶紧回家一趟,你爷爷找不到你急得快报人口失踪了,你可真行。 我爷爷?姚屿面上的懒散听到这俩字后集体靠边散开,站直了身子问:他不是找你要学费或者什么旅游费的吧? 导师一瞪眼睛,气得给了他背一巴掌:我又不是老年痴呆,分不清你爷爷和骗子么?你赶紧闭嘴,早去早回,今晚在实验室见不到你算你旷课,你好自为之吧。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64) 姚屿: 他想不通为什么家里有事找他会是姚爷爷来的电话,直到人走到家门口,在绿化区的长椅上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 一路上手机开不了机,他胡乱猜了几种可能,都在看清人影的瞬间化成了粉末。 小区里有群小白猫,因为他喂过几次,特别喜欢在他家门口晃悠,他心心念念了很久的男生就抚着其中一只猫的背,在春意的掩映下抬头朝他看了一眼,再也没挪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19 17:38:28~20200920 20:2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高考i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风静了下去,小区的物业管理很好,地上干净的没有一片叶子,姚屿盯着那个影子看了许久,看到眼睛长时间没眨开始酸涩,他握紧拳头,用力闭上眼睛。 不是没在梦里梦见过易羿,还有那只一眼看过去像是一中体活课上咬过他的小白猫,但梦里的场景没眼前那么逼真,也不会把一个人四年的变化勾画地那么真实,等姚屿再睁开眼时,人影已经到了他面前。 二十岁时他忽然又往上窜了两厘米,用同学的话来说,叫二次发育,为此他还被嚷得受不了,出去请了一顿饭,堪堪够上一米八的身高在实验室的男生堆里算得上数一数二,在四年没见的易羿面前,又什么都算不上了。 姚屿意识到眼睛的酸疼并不只是因为干涩,他强打起精神,生硬地对着眼前人说:你怎么在这儿? 易羿的目光把他从头扫到尾,最后落在他有些发红的眼角,说的话让他听不太懂:我送人回来。 姚屿望了望自家房子的外墙,脑子里的思绪实在转得很慢。 记忆里的脸和身形可以很鲜活,声音却不能,分手前的最后一段时间易羿总在医院,姚屿一直尽量避免和他电话,有什么要说的能走文字就走字,以至于这些年里,他只记得易羿的嗓音有点沉有点冷,具体是什么样子,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Omelet下架后他没舍得把软件卸载,但服务关闭后就再也登不上去了,考上研究生时他换了新手机,跟着没了微信的聊天记录,除了隔三差五的梦,所有让他沉醉过往的东西全部消失,他一边要站起来一边要捂住那些撕裂的伤,好不容易觉得自己可以了,又被一句话打回了原形。 他花了半天回过神来,抬眼望了望自家房子的外墙,这里的楼栋间隙不小,送谁去别人家,远没必要到他家的长椅边,而易羿的样子显然已经在这儿待了很久。 姚屿蜷起手指,深吸几口气试图迈腿绕开这块地方,他脑子不清,生怕自己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他已经害人害己了一回,无论如何不能被一时的冲动迷住,身体里的弦崩得只要再拉一下就会崩断,他没有再续一根的资本了。 他刚动了一下腿,小猫喵了一声从长椅上跳下来窜进远处的小树丛里。 易羿挽到袖口的衬衫擦过他手背,伸出手指握住他肩膀:先别进去。 姚屿被肩膀上的热度烫了一下,一脸困惑。 你小姑姑在里面,易羿说话时喉结轻颤,落在他眼前,给他们点时间。 * 分手时姚屿没和易羿说得太细,只简单说了下自己家里的情况,包括父母离婚和他们不可能支持两个男人在一起的种种,他以为易羿是被动地接受了,从没想过天下会有这样的巧合。 就像他从未见过爷爷哭。 姚屿和易羿进门时,姚爷爷的眼珠子挂在姚薇仪身上,眼角的泪痕明显,楚晴背对着门口,从手上动作能看出也在默默擦着眼泪。 姚薇仪听到响动,转头朝姚屿看了一眼,这一眼隔了整整二十年,却在视线相撞的瞬间,狠狠在姚屿心上撞了一下。 她的脸和记忆里的模糊影子迅速重叠在了一起。 姚爷爷见孙子进来,侧过身子掩饰自己的失态,嘴里的话不容置喙:薇薇,还有小羿,留下来吃饭。 小方呢?姚薇仪花了点力凑过去,小方不吃我也不吃。 姚爷爷:小方也留下来! 姚屿心想自己恐怕是昏了头,不然怎么会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 饭桌上,姚薇仪把这些年的经历老实交代了一遍,她是个病人,说到气喘时方婧涵毫无违和感地把话续了下去,姚薇仪一边点头一边时不时补充两句,话里话外暗示众人,这些年她们一直在一起。 比起姚爷爷那句我养了你十八年,她跟方婧涵在一起的时间还要多两年,一下子把老头子噎得哑口无言。 她们的话里有时候会提到易羿,从三岁到二十三岁,从不过姚薇仪的膝盖到高过她两个头,听得老头子一愣一愣的,叹息着说:命苦的孩子。 姚屿仍然摸不清状况,想不通楚晴和姚立辉口中已经不在了的姚薇仪为什么会凭空出现在他家饭桌上,今天事出紧急没有叫来阿姨,晚饭是他妈妈做的,吃到嘴里全是熟悉的味道。 他在食物的安抚中安静下来。 饭后姚屿接到实验室留守儿童吕彦的电话:你怎么还不回来? 小屿?姚爷爷正叫着姚屿的名字,你带小羿挑一间房,要是你今天还回学校,走之前给阿姨打个电话,让她过来陪陪小羿,留他一个人太不像话了。 有事么?姚屿看向大门敞开的客厅,姚薇仪饭后明显有了倦意,姚爷爷正大惊失色地要把她带到医院做个检查,方婧涵劝不下来,楚晴和姚立辉也收拾了衣服一身准备跟着一起去的架势。 没事不能找你么?吕彦说,我饿了,想问问你几点回来,回来的时候顺便帮我带个晚饭?三食堂的铁板饭来个随便吧。 姚屿:你还是别等了。 吕彦:昂? 我今天不回来六个字被他压得很低,易羿走过来时什么都没听见。 门被最后一个出去的人带上,隔绝了外头嘈杂的声响,车库里的引擎声很快飞驰而去,留给空旷的房间里一片寂静。 姚屿头一次觉得家里的面积这么小,小到他的视线无处安放,往哪看都会飘进易羿的影子。 你回去么?影子突然问。 他还在发怔,冷不丁被搭了话,一脑门空白,想也不想就答:本来该回去的,不过我拒绝了。 意识到这句话可能有歧义,姚屿脸发着烧解释说:同实验室的同学总说我风头太盛,今天给他个独立自主的机会。 吕彦原话当然不是这样,他有后半句,是遇到你我三生有幸,把一实验室人恶心坏了,差点把他原地打出去,姚屿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一热想起这一句,匆忙改编成了借口。 忙的话可以回去,易羿手撑在椅背上,领口在送人时扯开了一个扣子,本来没想住你家,我在附近定了酒店。 退了吧,姚屿转回头,在他看不到的那面抓了抓耳朵,我家房间多,随便你挑。 第95章 姚屿说完把自己关进了房间,带上耳机,拦住了外界的声音。 世界一静下来,就能听清自己鼓擂般的心跳。 他有点乱。 姚屿的习惯是,脑子一不清醒就提早睡觉,好好休息一个晚上,第二天什么都好了。 可惜的是,他半躺在床上,看着忘记拉上窗帘的窗外树影婆娑,半点睡意也无。 他烦躁地滚了两圈,自暴自弃地爬了起来。 说不清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打开门,看见楼下浴室亮着灯时,心里悬着的到处乱撞的石头,忽然就落了地。 易羿顶着一头湿发从浴室里出来时,看见的就是倚在二楼护栏上一脸呆滞地盯着浴室大门的姚同学。 有一瞬间,他觉得时光退回了那年高一。 也不能说是高中时光,毕竟那时在读高中的只有姚屿一个人,他不过是在姚屿走过的路上,短暂路过了一年。 十八岁的姚屿就喜欢这么盯他,盯人时眼睛眨得很快,表情看过去就知道什么都没想,才不像现在这样,明明呆愣着,微皱的眉和紧抿着的嘴唇都能看得出满心心事。 易羿不紧不慢地擦着头发,动作轻柔,不想吓到潜伏在暗处的偷窥怪。 这几年偷窥怪变了不少,表现之一,就是再不会在做坏事被发现时,气急败坏地上来锤老实人。 姚屿被易羿的拖鞋踩在地上的声音惊醒,在楼上默了一阵,干脆下楼倒水。 他走过易羿身边时,闻到自家沐浴露散在空气里的味道。 他对香味还是很敏感,闻到喜欢的味道时,会不自觉想多闻一点,后来上了大学考了研,在实验室窝着的日子日益增加,这毛病被那些怪味强行矫正了过来,连同易羿送他的笔芯,一齐被封在了箱底。 教授有一次说,幸好你的毛病改了,不然万一闻出了事,就要让我的实验室记进典型了,同学说,你这么爱闻,怎么还没被学校里蝴蝶都喜欢的女孩子拐了去? 姚屿喝了口水,觉得凉开水放得久了有点苦,喝完嘴里更难受了。 他以前不知道自己爱闻香味的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以为是天生,直到今天见到姚薇仪,封存的记忆开了闸,被他在长大过程中遗忘掉的东西,缓慢地流回了身体。 三岁之前他不怎么认人,有些人暂时记住过,长时间不见就忘记了,典型例子就是只有寒暑假出现的姚薇仪,他记了忘忘了记,年年都要被亲姑姑弹脑门。 大概是脑门被弹开了窍,他自创了一门靠味道记人的功夫,把姚薇仪身上的香味牢牢锁在了味觉细胞里,闻味识人,说的就是三岁时候的他。 所以在沐浴露的香味后面,属于易羿的淡淡味道冲进鼻尖,他身体上的反应比心里更快。 发着呆的时候,姚屿的手背被人碰了一下,他倏然回神,看见易羿拿走了他手上的杯子,给他加了点水:别喝冷的。 你管我喝热的冷的呢?姚屿想着,默默地低下头,果然,水里的苦味淡了。 多了一点甜。 他一口气把水喝了个精光,逃回了房间。 睡前迷迷糊糊地想,应该明天,姚爷爷就会让他们搬走了吧? 结果醒来后根本没能撑到人搬走,又逃回了学校。 他觉得自己已经逃得很快了,吕彦却还嫌弃,交完连夜赶出来的课题报告,他挨着姚屿坐下来:昨天你不是回家吧? 什么意思?姚屿睡觉时连着做了好几个梦,每个都有易羿,这会儿精神不是很好,搭理人的架势也不怎么愉快。 你哪次回家不是去一会儿就回来了?这次过夜?我看不像,你是不是又躲哪个跟你告白的女生了?吕彦朝他挤眉弄眼,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跟哥哥说说,哥哥帮你保密。 姚屿被告白两个字刺到,手上动作一顿,面无表情地瞥着吕彦。 吕彦:我艹!不会被我说中了吧!哪个院的学姐学妹这么猛?撞南墙都要撩你? 崔贝贝本来是个爱八卦的性格,这几年被姚屿磨得走岔了路,跑到了另一个极端,她用指头戳着吕彦的背:少狗眼看人低,撞南墙就不许人谈恋爱了?被姚屿拒绝的女生都够组足球队了,替补不还是前赴后继? 吕彦转到她的方向:那个故事更新了你不知道? 崔贝贝:啥? 吕彦:球队位置有限,因为人太多,她们转型去当了球赛观众。 崔贝贝:哈哈哈哈。 吕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姚屿: 两个蛇精病。 他坐在培养皿前,右手转着笔,拒绝跟蛇精沟通。 这一次他们猜得离真相就差一点点,他却不能承认。 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和易羿还是没什么改变的前男友关系,连联系方式也没交换。 想念在年月里细滋慢长,有时候他不得不强行洗脑自己,他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想易羿,不必在某个时刻疯了一般地怀恋。 但他可能早就疯了,否则怎么会见人后想逃走,逃走后又懊恼到实验也做不下去。 鉴于姚屿在楼里小有名声,一群单身理工男把自己找不到对象的愁苦培养成了对他的关注,就感觉他找个对象比自己还难。 吕彦提了一嘴后,消息在楼里飞了一波。 傍晚时,姚爷爷在家里问:小屿去哪了? 楚晴说:他回学校了,说还有实验没做完。 叫他回来吃晚饭,他在学校成天搞他的课不好好吃饭,昨天见着都瘦了一圈,趁着咱们家人齐,以后晚饭不缺人,姚爷爷在厨房尝完鱼汤味走出来,有点咸了,下回少放点盐,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易羿起身拿起外套:我去接他。 这话一出,家里五个人的目光全落在了他身上。 楚晴和姚立辉的眼神微妙,姚薇仪则带着笑意,姚爷爷笑也不是,苦也不是,垂头叹了口气说:那你一定把他带回来。 这几年,姚屿回家的次数实在少之又少。 明眼人都知道为什么,却又无力改变。 而当这个只比姚屿大三个月的男孩出现时,许多事忽然扩展了开来。 姚屿知道姚薇仪后的颓然和一夜之间学会的稳重,都有了理由。 二十年前,姚薇仪有一个姐姐可以说,二十年后,姚屿准备把这件事藏多久多深,没有人敢想。 姚薇仪还会笑,会撒娇会生气,而姚屿把他独一无二的感情跟他们眼中的正常人做了交换,确保这个家不会再出一个姚薇仪。 但也不会有姚屿了。 昨天没吃到铁板扒饭,吕彦从早上就开始念叨,偏偏三食堂的铁板扒饭窗口不知道抽什么风,用一张写着暂停营业的大白纸迎接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吕彦当场就要掉眼泪。 比他们大一届的学长开口说:赶早不如赶巧,你不是有张门外新开小火锅的券? 吕彦幽幽转身:没吃到我的饭,还觊觎我的券? 学长拍拍他的肩:咱们合力把被姚屿昨晚拒绝的女生是谁诓出来,你出券我出钱,成交?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65) 吕彦:成交! 姚屿刚看完手机新来的消息,抬头就对上两双绿光眼。 他有点恍惚,恍的不是这两个肥胆狂徒嘴里说出来的话,而是发消息过来的对象。 四年多他一次次狠心从列表里右滑删掉的消息框,突然就活了。 他决定无视这条消息,揣回手机时因为手抖,放了几次才放进口袋。 那样子就像被吕彦和学长搞怕了,惹得他们挤眉弄眼好不兴奋。 近两年火锅成了美食界的新秀,各种火锅店在燕城遍地开花,大学生的消费水平不太够得上一顿三四百的潮流火锅,学校附近开的都是便宜点的小火锅,还时不时找学生兼职给学校里发餐饮券,吕彦的券就是从一个学妹那儿拿来的,当然学妹觊觎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的才华。 少说的那么酸,还才华,学长说,她就是想让你帮她做作业!我还不懂?当年我也是被学妹们垂爱过的男人,现在年纪大了,她们又爱上了小鲜肉,以为从此就和我不沾边了?想不到吧,我现在成了给她们批作业的男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咱们这儿能卖身的只有姚屿了,年级最小,还长得最帅,学妹倒贴过来帮他做作业都有可能,太伤人了,所以你老实说,昨天到底是谁?我们真的不往外说。吕彦走在姚屿边上,什么话都往套他话上引。 姚屿心里乱七八糟,受不了他在一边烦:闭嘴,你有多少作业是自己做的? 啊?那不是教授总布置团队作业么,吕彦挠脸装无辜,我还没神到一个人做课题的地步啊。 几个男生唠唠叨叨走到校门口,学长忽然眼睛一亮:吕师弟,你看看那边那个女生,是不是数院本科的院花? 吕彦很震惊:你对自己院里的硕士学妹不屑一顾,别人院里读本科的都能记住? 学妹一:呵,男人。 学妹二:呵,男人。 那不是数院女生少么?我在数院读博的发小总提她,耳濡目染,我记住了不行吗?学长骂骂咧咧,她边上的男人是谁?穿得人模狗样的,居然开718?妈的,清纯的小学妹脏了。 姚屿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果然见到一个身着长裙、画着淡妆的女生,背后站了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男人,身材被衬衫勾得恰到好处,气质出众。 学长一把扒住姚屿:姚师弟,我发小仇富,让他知道小学妹被暴发户拐跑了他一定伤心欲绝,我们这儿就你能打,待会儿我过去搭话,你一定吸引一下小学妹的注意力。 姚屿:??? 作者有话要说:  姚屿:等一等,你们误会了 易羿:? 第96章 姚爷爷年轻时说来也俗,自己女儿十八岁时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干脆送了辆车,想着反正是以后刚需,怎么也能用上,谁成想定金付了,收礼物的人却不见了。 姚薇仪和方婧涵回来后在燕城出行不便,姚爷爷就想起那笔定金,车行老板也老了,换了儿子继承家业,听他说是买给自己女儿,就热烈推荐了这辆火红的718。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仓库里积了太久,订单刚下,老板就叫人连夜从隔壁城市把新车开到了姚家门口,就是眼下易羿开过来的这辆。 他下车往校门口一站,怎一个骚字了得。 数院的院花不认识他,但被车闪到了眼睛,动作迟缓了几步,被姓林的学长撞个正着。 学妹?林学长装作自然地堵住正欲往外溜的院花,刚吃完饭回来?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不住往她身后的男人身上瞄,走近了看这人居然长得不赖,而且没他想象中那么老,估计也就大学毕业一两年的年纪,这个认知一进脑子,林学长更忿忿了。 姚屿站在人群最末,一点都不想被易羿发现。 但他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易羿的身高足够越过一排人墙,把目光撒到他身上。 他对上易羿眼睛的时候,林学长正在来给你介绍一下啊,这是我小师弟,叫姚屿,哎姚屿呢?过来过来,跟学妹打个招呼,有机会一起吃饭。 顺便说一句,学长拿手遮住嘴,他还是单身。 这人在学校里单身这么久是有理由的,第一条就是干啥啥不行,卖兄弟第一名,在他的挥手示意下,姚屿被起哄的人群稀里糊涂推到了正前方,跟易羿一人之隔。 学妹眼睛亮了一下,背后的718太过亮眼,而眼前的学长就显得平易近人多了,她盯着姚屿的脸看了片刻,跃跃欲试准备开口说话,音还没发出,眼前就一黑。 易羿挡在了她面前。 姚屿因为吃痛而伸出的手,刚好被他握进掌心。 抓到人的人凉凉扫了眼姚屿身后穷追猛打的林学长。 把老林冻得一哆嗦。 我给你发的消息看了么?易羿从林学长那儿收回眼神,低声问姚屿。 这声音落进耳朵时,老林只有一个念头: 艹,连声音都是男神音。 他脑细胞很快不够用了。 是人都看见了,等人到齐的那十几分钟,姚屿玩手机玩得头也不抬一下,吕彦还凑上去看了看他到底在干什么,结果只看见一个聊天框横在屏幕中央,见人过来,他还飞快关了。 姚屿的鬼话说得一脸正义:没看。 林学长:? 吕彦:?? 一干人等:??? 学妹从易羿背后探出头来,问了个直击老林灵魂的问题:你们认识? 老林内心:不认识啊,我特么要是认识这个暴发户我当场就换发小。 易羿差不多能弄明白他们在嘲什么,他解释给姚屿:爷爷买给薇薇姐的,我开你爸妈的车不方便。 他捏了捏鼻尖:下次我重买一辆吧。 林学长:过分。 吕彦:好过分。 一干人等:太过分了。 有点钱了不起了??? 姚屿顶着数不清道视线沉默着,手臂上源源不断滚着易羿身上传过来的热度,在傍晚时分的掩饰下,耳根爬上一抹红。 林学长终于会说话了,他问姚屿:你们认识? 后半句:认识的话介绍一下? 姚屿答得斩钉截铁:不认识。 后半句:晚上你们吃吧,我不去了。 林学长: 吕彦: 一干人等: 就很不像个正常的姚学长、姚学弟和姚大天才。 林学长带着一堆人走远后头还在发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准备卖给学妹的姚屿怎么就卖错了人,卖给暴发户了? 他诧异地回头想再确认一遍,就看到已经小成一个拳头那么大的718边上,一个男生把另一个男生抵在车门上,安静地拥吻着。 * 车窗开着,姚屿半瘫在副驾上,被风一吹更觉得上头。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叫薇薇姐,这不是乱了套么? 驾驶座上的人开车不老实,非要抓着他的手,他甩了几次甩不掉,索性就这么让易羿牵着,放下座椅瘫成一块软泥。 很长时间没有接过吻,他学来的基本功全都喂了狗,一被易羿触到嘴唇,他就觉得自己喘不过气,之后的动作全靠本能,一本就本得忘了自己是谁,忘记了人在哪里,忘了他还没想好的问题。 上车后本来想谴责一下这种行为,结果行为人开口又把他打蒙了。 他说:你爸妈和爷爷知道我们的事了。 姚屿诈尸坐起来:他们怎么知道的? 易羿:问你小姑姑。 姚屿: 胸口上下起伏了一阵,姚屿放弃般躺平:她怎么什么都说。 易羿捏了捏他的手指头:她是为了我们回来的。 姚屿在黑暗里敛下眼皮,默不作声地朝向窗户。 他可以想到姚薇仪回来的原因里这一项至少占了一半,但一半就让他有点难以承受,他害怕这会让他分不清爸妈是不是真心接受这件事,他有没有伤到人,会不会让谁不痛快。 在这几年里,他学会了把别人的感受置于自己上方,就好像大家开心了,他也能心情愉悦起来。 他学不太会摸清自己的心意了。 车开到姚家门口,易羿把车窗放下来,姚屿正想开门下车,车门咻得一声,也被易羿锁了起来。 姚屿缩回手,听见驾驶座上的人轻声说:我后悔过一件事,就是喜欢你的时候太谨慎,以至于在最累的时候只能想着那一年多的丁点回忆,而明明三岁时就掉进了这个漩涡。 姚屿听得懂他的意思,三岁时姚薇仪远渡重洋,在住处捡到了中文还说不太溜的小易羿,彼时命运已经抓住了他们一人一只手,而直到十八岁才开始收网。 人常说谁离了谁照样能活,但鱼离了水必死无疑。 确认到你的心意,我还是担心你接受不了,想着我陪不了你多久,如果不给你点时间考虑清楚,我走后你可能会跑,所以我又等了一段。易羿说。 我等了又等,最后还是等来一场空。 姚屿缩起手指,心口很轻地揪了一下,然后胸腔里涌动的酸涩被易羿一句话推到了顶点。 他说:我现在不管了,不管你同不同意,有没有准备好,我想追你。 易羿一向觉得每个人都知道该如何对自己好,那是种习惯,也是种本能,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他把他悉心浇灌的瓜放着,等待着瓜熟落地收个满怀,谁知这只瓜把自己捂得熟透了也不肯放过自己,还挣扎着想要给别人做养分。 一捂就捂了四年。 十八岁不能重来,二十三岁也不能。 他手里没有握着王牌剧本,一切只能遵从本心。 第97章 自打楚晴和姚立辉离婚以后,姚家的餐桌已经很久没有坐过这么多人了。 上菜的时候,阿姨把菜分装成两盘,从桌尾送到桌上,姚屿坐得靠边,传菜盘时手指总会和易羿触在一起。 一桌子人一边吃一边聊,没人发现角落里不同寻常的气氛。 四面八方都在给姚薇仪夹菜,但她其实能吃的很少,基本就是粥和一点汤水,昨天去医院检查的结果出来,院还是要住,暂时没去只是因为医院和她都没准备好。 姚屿昨晚查了点关于这种病的资料,但网上的说法很玄,翻来覆去就是延长寿命四个字,出现奇迹的病历都很少。 他想,屋里人可能都知道,她的病不会痊愈了。 吃过饭,姚薇仪把易羿喊过去说了几句话,随后易羿就拿了衣服出了门,留她抵着沙发细细地打量着屋里的布置,但她明显对装修什么的不感兴趣,眨着眼睛打了一会儿,视线就落到姚屿身上。 虽说是亲姑姑,这么久没见,想要一下子亲近起来也不可能,姚屿感觉自己面前放了层台阶,上不去下不来,有点不自在地背手揉了揉脖子。 下一秒,姚薇仪就笑了。 过来,她拍拍身边的位置,咱们聊聊天。 姚薇仪和姚屿是一类人,聪明,也有点小聪明,不爱出风头,但在出风头时保持冷静也得花点力气,尽管楚晴千方百计不想在姚屿身上养出姚薇仪的影子,但刻在骨骼里的相似,除非毁掉这个人,否则血流干净也洗不掉。 姚薇仪绕了几个圈绕到了话题中心:你喜欢小羿么? 姚屿虚虚地往边上瞥了一眼,被姚薇仪发现,笑着揉了下他的头发:别怕他们。 小姑姑在,谁也不敢说你。 姚屿被这句话撞了头,觉得跟她说谎没什么意思,于是低低应了一声:嗯。 嗯什么? 姚薇仪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是不喜欢,嗯是什么意思? 姚屿:好霸气一个姐、哦不姑姑。 大概是逆反心理在他身体里还留有余孽,姚屿当即改口否认:不是喜欢。 他在玩一个文字游戏,姚薇仪弯了眼睛,正欲批评他的口是心非,茶几边角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诶?姚薇仪摸摸自己空落落的腰,好像是我的。 在她探手去够之前,姚屿伸手替她拿了过来。 铃声只响了一下,可能是个骚扰电话,姚薇仪按亮屏幕又咦了一声,姚屿以为她在国外不太接到过这种不要脸的广告推销,下意识凑过去想解释。 谁知他一偏头,姚薇仪的手侧翻了一下,屏幕上方不断抖动提示识别错误的锁,就那么跟他的脸对上了。 锁很乖,大大咧咧敞开了自己的怀抱。 姚屿愣住了。 姚薇仪也愣了,她愣的时候手里动作没停,手机被她按灭又打开,再一次对着姚屿刷脸成功。 她顿住,晃了晃手,幽幽地说:小羿机型跟我一样,这好像是他手机。 机器能比人记住更多东西,有些人变了,机器依旧长情。 姚屿自诩没有看人手机的爱好,早已不记得高一的那个傍晚,易羿曾把自己的脸,清楚地记在手机上。 哪怕是长了四岁,褪了些稚气,这部手机依然清晰地记着他脸上的轮廓,记得它的主人说:它认得你。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姚屿不受控制地想这四年多见不到面的日子,易羿可能每天拿起手机时,都会被提醒一遍面容ID错误,他为什么要把这道锁留着?他难道一直在等人把锁解开? 他会以什么心情在等? 他做什么去了?姚屿忽然把手机夺过来,问姚薇仪。 帮我去买东西,姚薇仪松开手指,趁没人注意朝姚屿吐了下舌头,晚饭菜太淡,好难吃。 姚屿: 是谁说他像这姑姑的。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66) 郊区附近的店没有几家,一公里外的购物广场像这块地的通商口岸,地下有个应有尽有一应俱全的大超市,一到晚上就挤满人。 在人堆里找人不是件简单事。 姚屿在货架间穿行了两步,只看到背着手的大爷和推着车的小夫妻在里面停停走走,似乎把这里当成了晚饭后散步的场所。 每个人看起来都很闲适,唯有东张西望大步流星的他看起来一个傻字以概之。 姚屿又走了几步,扶着货架开始后悔。 悔自己的一时冲动,没有准备。 他觉得好像见了面,也不知道跟易羿说什么。 四年的缺口,要补上的材料缺了太多,他犹豫着不敢下手,害怕自己搞出个豆腐渣工程。 超市里有奶制品在促销,导购小姐在展览台上放了一排倒好奶的纸质小杯,给路过的客人一人一杯,姚屿一不注意,手上就被强行塞了一杯。 他愣了愣,仰头把奶喝掉,杯子在手上转了一圈落进边上的垃圾桶,刚要迈腿就被拦了下来。 导购小姐的声音甜美:帅哥,酸奶的味道怎么样?要不要买两箱带回家?今天正好搞活动,买一箱送一箱哦。 姚屿四下看了看,发现喝奶的人全都是来无影去无踪,拿了就喝,喝了就走,只有他慢悠悠地在展示台前晃,不被拉住就怪了。 姚屿说:不用了。 他心思不在这儿,话说得不怎么强硬,导购小姐立马判断他经不起人磨,张开血盆大口伸出三寸不烂之舌,身体力行给他上了一课现代销售柜员的行为艺术及自我修养。 于是他走的时候手里多了一辆推车,车里放着两箱酸奶,脸跟箱子上的绿色环保标志一个颜色。 姚屿逃命般把车推离奶制品区,路过一排货架的转角,抬眼跟易羿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姚屿: 就很巧。 他永远无法阻止一个非要到场的曹操。 易羿目光在姚屿嘴角落了两秒,抬起来,问:你怎么在这儿? 姚屿朝推车扬了扬下巴:买牛奶。 灵活运用,善莫大焉。 易羿:我都看到了。 姚屿: 易羿把姚屿一拽,指尖擦过他的唇角:奶沾在嘴上了。 这次的手指是热的,但绝没有姚同学的脸热。 接连丢了两次人,姚屿很想就地遁走,但僵硬的身子不听他使唤,身侧的手攥住衣角。 你忘带东西了。 声音沒在嘈杂的人声里模糊难辨,易羿没听清:什么? 你忘带了东西!姚屿加大音量,自己没数么? 易羿说:手机? 还知道? 我故意的。 易羿指指腕上的表:刚刚显示手机在我附近,找过来就看见了你。 姚屿愕然,他压根忘了还有这东西。 我故意没拿手机,怕丢,易羿说,丢怕了,就养成了习惯。 排队、结账、装袋,一气呵成,姚屿想拎袋子走时被付完钱的易羿握住手指,提手滑到他手上。 我来吧,你带路。 路不远,易羿没开车来,姚屿和他一前一后走在人行道上,红绿灯口,易羿停下脚步:干嘛离我那么远? 姚屿瞄了眼他两只手一左一右提着的两箱酸奶,默默追了上去。 刚刚你说,丢习惯了是什么意思? 嗯?易羿说,哦,我的手机丢过两次。 怎么丢的? 一次是去市中心买东西,在地铁上被人摸了,另一次是学校宿舍进了小偷,把电子产品都拿走了。 姚屿惊:治安这么差?宿舍还能进小偷? 小偷不一定要从外面进来,里面人,查起来才麻烦。 绿灯亮起,易羿沿着斑马线走过路口。 两次找回来都不容易。 外面的治安不是太好,地铁上那次他是晚上出来,被一个流浪汉悄悄扒走了手机,报案后警察很快通过监控定位了犯案人,但因为那人居无定所,找起来相当麻烦,他的损失不大,就一直被拖。 不得已,最后他自己联系上了拿着手机的人,答应给他两倍的现金,才把东西从人手里赎回来。 人在国外,他平常很注意财产安全,这算是一次意外,没想到意外会接二连三,他没出宿舍楼,又被偷了第二次。 这次人倒是抓得很快,但是失物招领的时候出了点问题,死板的管理员非要他刷脸刷开面容锁才肯把手机还他,密码锁不算。 那一次,他是真的以为手机拿不回来了,直到他教授出面,管理员松了口,丢掉的手机才落回他手里。 路程过半,街上只剩了他们两个人,姚屿问了句话,让易羿动作一缓。 为什么不换新手机? 易羿脸上表情似笑非笑:你不知道? 你没钱? 我怕丢了你。 跟他问之前想的答案一样。 有些东西哪怕是冰冷的机器都要花几年才能抹掉,何况种在人身体里的感情。 一点就燃,一引就爆。 姚屿往后退了一步,碰到了树退无可退,眼看着易羿的脸在他面前放大,贴近。 这个吻很轻,蜻蜓点水。 姚屿感觉嘴角被舔了一下,然后身前人退开一点,小声说:酸奶味道不错。 话音未落,再次挨上来。 不过见面两天,被吻了两次,姚屿的舌尖再一次触到黄桃奶香时,发现十八岁时的记忆顺着身体里枯萎的枝桠,尽数涌了出来。 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映在一起,暧昧不明,纠缠不清。 第98章 易羿把酸奶放到鞋柜旁,姚薇仪的视线远远望过来:你怎么还买酸奶了?你不是不爱喝奶么? 姚屿一顿,三秒后继续换拖鞋。 姚薇仪思维转得很快:你喂我大侄子啊? 姚屿: 他艰难地换好拖鞋,把奶箱提到冰箱边,回到姚薇仪身边认真地说:小姑,是我要喝。 姚薇仪眨眼睛:你要喝,怎么提在小羿手上? 姚屿: 咱们聊不下去了。 正当姚屿对自己的小姑一筹莫展,忽然瞥见有人站在厨房间的玻璃门旁,半件米色长衣掩在墙后,眼神里一片复杂。 姚屿喊了声:妈。 姚薇仪立马老实下来。 楚晴把果盘放在茶几上,问姚薇仪:怎么还不去睡? 我等小羿,姚薇仪站起来,有点被抓包后的小心虚,还有些对上楚晴的手足无措,她往外挪了两步,我现在就去。 等等,楚晴拉住她,水果切好了,吃了再去吧。 * 姚屿找教授请了三天的假,最近实验室没有大项目,小课题缺了他也没什么大影响,假批得很快。 三天里,他忙进忙出,跟着姚家人一起把姚薇仪送去了医院,之后家里每天都出两个人陪床,姚爷爷年纪大了只去白天,楚晴和姚立辉白天要工作,只去晚上。 方婧涵在燕城暂时属于无业游民,负担最重。 姚薇仪几次拒绝这么折腾,说弄的这么麻烦,还不如让她住在家里养病,随后被姚爷爷一口否决。 爷爷说:小方跟你在外面只有一个人,不也是不眠不休地连轴在你床边转?回到家了,咱们家这么多人,还能比她做得差? 姚屿和易羿因为被长辈们认为年纪小,还要上学,派出去的次数最少,这样的安排很快让姚屿发现一个问题。 他和易羿在家时,基本都是独处。 原本只有姚屿的房间在二楼,后来怕夜里有人回家时打扰到易羿休息,姚爷爷叫姚立辉把二楼的客房收拾了出来,让易羿换了过去。 这两天阿姨烧的汤汤水水总是寡淡,烧完还要给医院里的人送去,姚屿不敢有意见,只能逼着自己随便填个肚子。 然后趁家里没人的时候偷拆姚薇仪被没收的零食。 神奇的是,每次零食袋快要见底,总有人把它补满。 一开始姚屿以为是阿姨加的货,直到他亲眼撞见易羿提着购物袋回来,他先吃光的干果越来越多,不爱吃的蛋糕和饼干逐渐失踪。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酸软一片。 回学校的前一天中午,桌上的菜几乎没怎么动,阿姨有点莫名其妙,问姚屿:菜不好吃么? 姚屿挥手:没有没有。 他只是被养刁了,想留点胃。 易羿从桌那边看过来,抬手给他夹了一筷子紫菜:吃。 看在零食的份上,姚同学忍了。 阿姨出门后,姚屿心满意足地坐在沙发上往嘴里丢坚果,易羿坐在他边上低头刷手机,一刷就刷了很长时间。 姚屿知道易羿和自己一样,不太喜欢抱着搬砖按来按去,所以他这次整整按了一个小时还不见停,就显得很反常。 屏幕冲着上方,姚屿偏头看过去,因为背光只能看见手机上有一堆图片,其余的字一个也看不清。 不过图都是房子的户型图,十分好辨认。 手里的零食,一下就不好吃了。 他憋了半天憋不住,开口问:你看房子干什么? 易羿听见他说话才发现小同学正瞪眼盯着自己的手机,沙发靠了太久,后脑头发翘起来一撮,在说话的时候微微晃动。 他伸手抚过姚屿的后脑勺,把头发压下去,而那撮毛再一次嚣张地跳起来,跟炸毛的姚同学脸上表情有得一拼。 对他淡定的态度相当不满,姚屿重复:你看房子干什么? 你家房间只有四间,你妈妈现在还住在外面,那儿离医院路程太远,我准备搬出去,换她住进来,易羿按灭屏幕,我的春假只到四月底,过段时间就要走,早晚要把房间让出来的。 早先知道他是放了春假而来,那时还庆幸早晚能找回清静,这才过了几天呢,姚屿听到要走两个字,肚子的没滋味变得很不是滋味。 他挠挠耳朵尖:明天我回学校,你可以住我房里。 易羿没出声,默默把目光移向姚屿的脸,看得他心里一阵发毛:看我干嘛? 你都不在这儿了,我住在你家干什么呢?易羿问。 姚屿一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在找我学校附近的房子? 嗯。 姚屿的心情恢复地很快,到了晚上,被姚薇仪百般暗示后醒悟过来的阿姨看到姚屿把她的清汤寡淡吃了个底都不剩,再次陷入人生的迷惑。 沸腾起来的泡泡飞得很高,直到姚屿的房门被敲响,易羿拿着换洗衣物站在门口问:借用一下浴室? 客房没有浴室,这件事姚屿是知道的,但这两天易羿一直在一楼洗澡,他早就暗中观察过了。 姚屿懵了一阵:你怎么不去下面洗了? 不是你说,我可以住你房里?易羿半倚在门框上,现在我只是借用一下浴室。 他把话说到这份上,不让他进来姚屿觉得自己就太不男人了,索性侧身让行,把门重重关上,随后一脸镇定地坐回电脑前,写他的实验报告。 浴室里水声阵阵,门缝里漏出些许暖光,春日的夜晚有些凉,窗户上沾了白天的细雨留下的水痕,慢慢被一片雾气遮挡起来。 姚屿原本觉得温度刚好,此时不知是被搅了思路有点急,还是生出了莫名的情绪心烦意乱,忽然有点热。 他脑中窜出和易羿住在学校宿舍的画面,也是两个人,一间浴室。 那里的门都是木门,房间狭小通风不畅,从前他相当厌恶别人洗完澡后浴室里的水汽氤氲,后来却推着挤着非要易羿先洗。 得来的报应就是,人躺到床上之后,一撩就炸。 姚屿不自觉扫了眼自己的床,发现被子摊歪了,床边的部分一边长一边短,中间有他刚才瘫上去时压低的凹陷,略不美观。 他的手脚好像被魔鬼控制了,魔鬼抓着他的手替他整理好了被子,还把平常被他用来抱的枕头摆到了用来枕的那个边上。 就很到位。 到得他想扇自己一巴掌。 想什么呢??? 易羿从浴室里出来,在姚屿脸上读到四个字:生无可恋。 想什么呢?他走过去问。 姚屿对自己的小心思十分沮丧,这算什么事?追人的人还没有多少动作,被追的倒想的挺多。 丢人啊,他想。 易羿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长手长脚从宽松柔软的布料探出来,换下来的衣服却不知所踪。 姚屿丧了一阵注意到这个细节,转头答:我想,你衣服呢? 在浴室里,易羿说,明早拿。 睡不睡觉?他又问,天不早了。 见姚屿一脸呆滞,仿佛没有理解他话里的意思,易羿挑了挑眉: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只是借个浴室吧? 姚屿: 隐形的台阶搬到他脚下,姚同学当即踏了上去:只是?是谁说只是借用一下浴室? 易羿很不要脸地答:我困了。 困了就怪了。 他往前两步把姚屿抵在桌上,咬了下嘴唇,嗓音低沉:为什么理床铺? 姚屿惊:什么? 易羿说:枕头,你动过了。 姚屿:想骂人。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67) 易羿:我本来是只用浴室的。 姚屿没试图和他理论,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下,迅速认罪是最明智的选择,更何况他很快被亲得没了魂,眼里盈起水光。 易羿吻得越来越凶。 混沌一片的时候,他听见易羿问:你答应了吗? 他脑子不大好使:什么? 我在追你。 你明明在霸王硬上弓。 姚屿握住易羿的手臂,知道自己收不回来。 决堤的感情出了闸门就无法阻拦,漫进他的血液,钻入他的骨髓,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喜欢易羿。 从前喜欢,现在也喜欢。 还会一直喜欢下去。 姚屿下巴靠在易羿肩膀上,在他耳边咕哝了一句,感觉到他身体一僵。 腰上被一只手圈住。 你长高了。易羿喘着气说。 这个话题姚屿还算喜欢,配合着嗯了一声。 易羿低低笑了,说:这里怎么没变? 姚屿:你找死。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扔到了床上,手触到了凉凉的被子,光溜溜地被卷成了一个寿司,动弹不得。 寿司师傅爬上来从背后抱着他,嗓音染着笑意:今天先放过你,下次就没这么容易混过去了。 姚寿司半眯着眼睛睨着他,满眼不屑。 师傅解释说:什么都没准备,怕弄疼你,我真的只是借个浴室。 姚屿:行了你闭嘴吧。 这是他自从易羿回了英国之后睡得最早的一次,像喝醉了酒人断了片,除了边上的人之外,什么都记不住了。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手机在书桌上亮了又亮,醉鬼看也看不见,听也听不着。 楚晴联系不上姚屿,方婧涵也找不到易羿,不放心的她让姚爷爷在医院里看着,自己往家跑了一趟。 日上三竿,阿姨买菜还没过来,家里窗帘全部拉着,屋子里昏暗一片,夜里攒着的凉气还没散去,空气有一点闷。 姚屿和易羿的房间离得不远,她把两扇门都敲了一遍,站在门口抓人。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太慢了,又晚了跪 过0点了,这章是昨天的,今天还有 第99章 姚屿开门时,衣服是歪的,头发是乱的,动作慌张,眼神闪躲。 他把门开了一条小缝,从缝里看到他妈,钻出半个身子,问:妈?有事? 对着亲妈,带女朋友回家过夜都会尴尬,何况是有前科的男朋友。 他怕他妈受不了这刺激。 楚晴一身风尘仆仆,想说的话在见到儿子一头乱发满头乱飞时咽回了肚子,转而关心他的人:你还没起? 姚屿没有赖床的习惯,以前早睡早起,最近几年虽然晚睡,却没有推迟过起床时间。 所以今天这种赖床不起、电话不接,是极不正常的。 姚屿不擅长对楚晴说谎,含含糊糊应付道:昨晚睡的太晚,醒过来有点累,躺床上又睡着了。 睡得晚不大真,累和回笼觉倒不假,天绵绵亮时他按着作息睁眼过一次,被易羿抚着背又哄睡了过去,醒来就是眼下这局面。 楚晴松了口气:找不到你,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没事就好,我回来帮你小姑姑拿点东西。 拿什么?姚屿塞着门。 你小姑姑手机没收了,在医院里太无聊,让拿几本书过去看,她说易羿知道她爱看什么书,可小方从早上一直联系不上他,想了想决定让你挑,楚晴说,你去书房里选几本,等阿姨做好饭我一起带过去。 坑侄子的事姚薇仪也没少干了,姚屿还算平静地接受了。 还愣着干嘛?收拾一下出来了。 哦。 姚屿重新把门关上,一转身易羿已经扣到上衣的最后一个扣子。 想起昨晚看到的,他不由有丝遗憾。 现在他和易羿关系不一样了,贼胆也肥了,趁人整理领口的功夫,挑衅般伸手吃起了豆腐。 咸猪手很快被逮捕归案。 你妈妈等着,早点下去,易羿把猪亲了个老实,从浴室拿了衣服,我先回房了,你就说我不在家,薇薇姐那儿你拿两本专业入门书,别让她看得太伤神。 这话让姚屿莫名有了偷偷摸摸的感觉,听起来不大舒服,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吃饱了豆腐的人乖巧地:哦。 今天几点的课?易羿问。 傍晚的,吃了晚饭去也来得及。 出去吃吧,我送你去学校。 那能别开那辆火龙果么? 易羿沉默片刻:是你爷爷买的。 可只有你开了? 姚屿扑上去抱住转身就走的易羿,笑得胸口直颤:我错了我不说了,去他妈的火龙果,我们乘地铁去吧? 易羿的手放在门把手上,被他一撞使了力,房门应声而开,门外站着被他们两个的动作惊住的楚晴。 姚屿一愣:妈? 他、易羿的手机在茶几上,敲门没人应,我想问你知不知道他去哪了。 谁想到他在你房间里? 一楼沙发上,姚屿坐得端正笔直,听完他妈的话默默接道。 你们楚晴脸色微青,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转。 两个孩子低眉顺眼的样子并没有减轻她的怒气。 听姚薇仪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是另一回事,她这些年一直对同性恋异常敏感,费劲心力害怕儿子走上跟姚薇仪一样的路,谁成想怕什么来什么,她还没完全放下跟姚薇仪之间的芥蒂,就被亲儿子在眼皮下演了这么一出。 换做任何一个母亲,第一反应都不可能是祝福。 就像姚爷爷和姚立辉都喊小羿,她还坚持着叫易羿的全名。 楚晴皱着眉看着两人,想了想准备从易羿下手。 她刚喊出易字,被姚屿一声妈打断。 妈,姚屿观察她许久,说,易羿不是客人。 楚晴被这句话噎住。 姚屿大概十五岁之后就不在明面上顶撞楚晴,凡事被说了就低着头接受批评,小时候楚晴常因为他爱和自己对着干头疼不已,后来他大了,不再爱跟人吵吵嚷嚷,楚晴以为是他性子转了,没往深的地方想过。 今天姚屿一开口她才知道,他确实不爱说了,不爱和自己说,不爱和姚立辉说,但他依然聪明地能把人一眼看穿,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他只是不把这些东西搬回家里,用沉默应付着他们之间的一切事。 像她刚想说易羿在这个家只是客人,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就被姚屿点穿。 你把这件事搞清楚再说话。姚屿说。 我小姑把他养大,只缺一层纸上的关系,他卡了一卡,名义上我该喊他哥。 楚晴说:你知道你该喊他哥?那你们刚刚在房间里做什么? 姚屿说:所以是名义上。 他顿了两秒,说:妈,我喜欢他,不是喜欢男人,这样跟你说你会不会好接受一点? 这辈子第二次听到这么直白而冲击的话,楚晴努力把控住了自己的表情,她抬眼看到儿子脸上没什么表情,身侧的手指却蜷曲起来,像半缩进龟壳里的乌龟,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外面的世界,稍微察觉到危险,就会把自己永远困在里面。 像极了当年她和姚薇仪谈话的午后。 楚晴说:你觉得我会好受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问我,有没有考虑过我是什么感受?如果你们真的在意我的看法,我说不接受你们为什么不分开? 你小姑也是,你也是,你们上来就把我放在你们的敌对面,我是不想看到你们过得好还是不想看到你们飞得高?不想听的话就不要听,想听的话为什么不听? 气氛骤然僵硬了起来。 楚晴说完这段话急促地喘着气,目光看过自己儿子,又落到易羿身上。 当年她绞尽脑汁,好声好气地劝过姚薇仪,却不想被回敬一个一走了之,一个家庭的破裂,一个人一颗心的落入尘埃,让她一直觉得自己恨透了这个女人,连带着她哥哥、她父亲,每个人在这场悲剧里都扮演了恰如其分的位置,才能让这出戏完整地走到今天,让她在终场之前终于看透。 跟发着光的主角对着干,是没有好处的。 哪怕是为她好。 姚屿不说话了,手攥成拳。 他一露出漠然和空洞的表情,楚晴的心就被狠狠抓了一下。 身为一个母亲,她当然把姚屿在暗处的举动收在眼里,但随着姚屿的逐渐长大,事情早已无法收场了。 她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就见姚屿忽然又抬起头,对她说:我听。 什么?楚晴一抽。 我听你的话,姚屿说,你说你不接受,不同意,我就和他分开。 我小姑可能只想听你说一种答复,但我不,姚屿的拳头攥紧又松开,然后再次攥紧,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你可以说任何你想说的,我在意你的看法,因为你是我妈妈。 你知道的,我已经试着跟他分了四年,虽然不太好熬,但我熬过来了,现在不过再见了几天而已,还不至于抽不了身,姚屿想试着把话说的轻松一些,声音里的颤抖却止也止不住,只要你说你不同意,我答应你,再也不会和他联系。 这话说得易羿深深皱起眉,想说话,被姚屿一挥手臂挡在胸前:我说了,听我妈的。 他软的时候可以随便别人怎么说、怎么做,下定决心后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楚晴其实从未摸清姚屿的脾气,他像个变色龙似的在家里和学校里变来变去,变得让人分不出真假,找不到底线,自以为能想象他是什么反应,实则总是被打破幻想。 时光又穿梭回了当年。 同一个问题,同样的立场,甚至有同一个当事人坐在现场,想做出同一个选择。 楚晴的气势和咄咄逼人散了个尽。 她看到姚屿红了半边眼圈,嘴唇血色尽失,像一头小兽剥光了皮,露出血淋淋的肉和骨头。 小兽只想要脱离兽群,到外面的世界转一转,却在还没离开前便被兽群以外面太危险为由,打的奄奄一息。 姚屿等了很久很久,等得脸上的表情快要冻结成冰,才听见楚晴问了他一句:分开的话,你会难过么? 他无奈地说:当然会。 会很难过难过,他还不知道要花多久来消灭这种感觉。 那就算了。楚晴说。 姚屿的脑海里乱得一塌糊涂,一时没反应过来,察觉到易羿深深吸了口气,才幽幽转过脸。 妈你说什么? 我说算了吧,楚晴心口绵密的针在说出这话后一根根化了开来,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做吧,我,不干涉你。 我支持你太难开口,不干涉是她最大的让步。 * 最初知道姚薇仪回来的那天,楚晴当场挂了电话。 走了二十年了,突然回来说想见她,是把人当傻子来耍么?她当时这样想。 她好不容易脱离姚家的梦魇,看到儿子长大成人,走顺了事业,丢掉了那些她认为牵绊住她的东西,活得越来越好。 那天晚上她醒了三次,做了三个梦,每个梦里都有姚薇仪小时候的影子,在不同地方扯住她的裙角,问:姐姐,你是不是喜欢我哥哥? 最后一次她不敢睡了,干脆起床给自己做了早餐。 出门上班的路上,她接到姚薇仪亲自打来的电话,电话里女人的声音一朝把她拉回从前。 女人说:姐姐,我的病撑不了多久了,我死了之后,你再想骂我就没机会了。 诸多过往抛到脑后,楚晴想了很久,不舍得她死。 所以她去见了人。 可能是离婚以后思路通畅了,对姚屿,她的底线更高了,连让儿子难过,她都不舍得。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又晚了,我好难 我好想明天白天就更新 我可以吗 我可以! 我一定可以!! 第100章 回学校的路上,易羿一言不发。 他们上车的站是地铁始发站出来的第三站,车里人少,空位很多。 姚屿拉着易羿坐到车门边上只能坐两个人的位置,内心忐忑不安。 跟楚晴说的话他先前完全没跟易羿商量,有一些甚至是他临场发挥想出来的,易羿当时就坐他在边上,把话听了个遍,一清二楚。 姚同学心脏抽搐。 我跟我妈说的姚屿压低声音。 不同意就分手?易羿目光笔直,看都没看他一眼。 不是,她不会不同意的,姚屿讨好般地说,我都算好了,我妈其实心很软的,她都能回家帮小姑拿书了,不会为难我的。而且你人在场,我那么说可信度更高一些 易羿偏过头扫了他一眼:很可信,我都信了。 姚屿: 主要是不退一步,不可能往前迈,姚屿肩抵着易羿,瞄了眼他的手没敢下手,我妈的性格就那样,找个好一点的方式跟她说的话最差也是没有进展,不可能往后倒车 易羿打断他:那四年前,你怎么不找个好一点的方式跟你妈妈谈? 姚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猛咳了几声。 半晌,他认命地说:我那不是,那时候找不到吗? 当时易羿不在国内,姚薇仪不知所踪,姚立辉的态度很差,只有姚屿一个人身在战线。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68) 他可以说些话让楚晴好受一些,但想解开长达二十年的心结,怎么想都是不太可能的事。 这一次不一样了,他义正言辞地说:谁惹出来的事谁解决,你是我惹上的,我负责到底。 易羿记起了姚屿那时候的处境,沉默了许久,摊开掌心。 姚屿把手放了上去。 你在写什么?感觉到手心里指尖划过的触感,易羿捏住那根指头,问人。 给你画了个免死金牌,姚屿低着头抽出手指,今天是我不好,算我欠你一次。 之前那次也是我提的分手,加起来欠你两次,想想我这个人太过分了,所以免死金牌送你,要是再有第三次,你就掏出来抵消。 易羿又好气又好笑:有次数限制吗? 有啊,姚屿语重心长地拍他胳膊,等我们老了,去见你爸妈了,令牌当然就失效了。 车子停靠到站,上来一对老夫妻,易羿拉着姚屿起身给他们让座。 车里人潮熙攘,他用背挡着人群的视线,在刹车的惯性力下吻了撞上他胸口的人。 流年不易,愿我们都长命百岁。 * 易羿说要租房就立刻行动,他在来之前约了三户房主,送姚屿到学校后准备赴约,不料在接电话时被姚同学听出了端倪,领子被揪住:你去看房? 易羿:嗯。 姚屿当机立断:我陪你去。 易羿:理由? 姚屿:这一块我比你熟。 行,无法反驳。 第一户户主委托了个中介替他来开门,门一开姚屿就震惊了,屋里居然有个女孩,还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你要合租?姚屿问。 易羿的答案当然是否定,但禁不住租房中介给他一份什么都不说的虚假广告,他一句话没说拉着姚屿出了门栋,在等第二户的间隙里解释: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现在就是死的。姚屿说。 易羿笑了,侧过身想吻他,被重拳出击锤了胸口:你还上瘾了啊,待会儿还见人呢。 第二户和第三户的房子差不多,都是一室一厅的小户型,虽然面积和配置比不上姚屿家里,胜在干净简洁,收拾起来方便。 床也很大。 姚屿深刻反思自己为什么会把床大看作加分项,片刻后醒悟他是为了易羿睡觉睡得舒服点,绝不是在想有的没的,绝不。 在这两户房子上,易羿犯了选择困难症,直到第三户户主喋喋不休地把他们拉到房子的阳台上,顶着三寸不烂之舌指着外面说:我家楼层高,位置好,从这儿能直接看到大学里面。 易羿不再纠结,选了这户,签了合同。 出了小区,姚屿试探着问:你想去我学校看看? 易羿问:可以么? 可以啊,姚屿说,那晚饭干脆就吃食堂,我把丁宇叫出来,你和他也好久没聚了。 说来易羿回来的事丁宇比姚屿还先几天知道,情分却止于先几天被通知,人正式落地后的每一分钟,几乎都被姚屿占了去。 丁宇见人时一脸苦大仇深:你们是谁?认识我吗? 姚屿说:明天林学长替教授代一节本科生的课,他怕管不住那帮崽子,想找几个人过去替他撑场面。 丁宇:这不是我失散多年的兄弟么? 丁宇在读研,而那位易羿见过的林学长在读博,博士生除了做项目、管自己的学业之外,偶尔也帮导师指导一下学生,因为老林年纪大、长得急,摆出去能震场子,教授总喜欢派他出去害、哦不,带人。 丁宇这学年的一篇论文一稿,就是老林打回来的。 丁宇问:哪门课啊?明天什么时候? 姚屿说:生物化学,明天上午第一节 。 丁宇:你去么? 姚屿没好气地说:我不去就不会记着了。 他定今天回来,本来是因为傍晚有课,后来得知教授不在,这节课临时换了个老师,他想了想决定逃了,这样能在家里多住一个晚上。 谁知老林点名叫他来当托,还点的是大早晨的第一节 课,他没那个自信跟易羿在一个屋檐下还能早起赶到学校,只好按原计划走。 姚屿说着说着,想起了易羿把他从学校接走时,跟老林对峙的那幕。 他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问:你明天有空么? 学校的硕士生宿舍是两人一间,姚屿当初直接伸的硕博连读,住宿方面直接给了博士生的配置,单人间,双人床。 考虑到很多读博人士的年龄,这什么意思相当明显了。 易羿靠在组织安排的床上发完邮件,朝姚屿说:明天几点的课?闹钟别定,我早上叫你。 八点,姚屿探头过去瞄了眼他的邮件标题,你还有这功能? 我醒的早,易羿说,习惯。 他虽比姚屿早了两年上大学,但为了早点回来,在课业上花费了巨大精力。 英国的学制很短,不代表毕业证好拿,相反正因为时间短才让负担变得更为沉重,别说他的目标是提前毕业。 易羿的学位证只差一年,这四年里,他几乎没有在天亮之后起过床。 所以你为什么不肯搬到我宿舍?姚屿问他,省钱省力,还省了我每天晚上定闹钟的功夫。 易羿抬头看过来:一个月,你不定闹钟的习惯练出来了,我走了你怎么办? 姚屿理直气壮:你又不是不回来了? 易羿亲了亲他的鼻尖:舍不得你想我。 姚屿: 关了灯,易羿睡得很安分,一点没有动手动脚的意思。 其实姚屿懂他在想什么,这么早住在一起,分开时确实会挺难受,还有学校里暂时没人知道自己喜欢男人的事,易羿一过来,走进走出,难免会落下话柄。 他很想跟易羿说他根本不在乎这个,连父母都知道他出柜了,不就是同学和老师么,又没规定同性恋不能读博、不能搞科研。 除了决定把他追回来那次强势过,易羿做的每一件事,总是很温柔、小心翼翼。 姚屿摸出手机,看了遍林学长前几天发给他的一连串问号,把溜到嘴边的老林看到你亲我了压了下去。 第101章 大概是心里有鬼,这一觉姚屿睡得不大安稳,接连做了好几个梦。 梦里他回到高中上学,班里的生物老师居然是老林,他找老林报名参加生物竞赛,老林冷笑一声:就你这天天逃课的,还想参加竞赛? 易羿替他去找老林理论,老林笑得更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干了什么,姚屿都跟我说了!你马上给我叫家长过来! 天色将明还暗,姚屿从梦里吓醒,发现自己胸前搭了条胳膊,正压着他心口难怪做那么吓人的梦。 他一动弹,易羿就睁了眼,垂着眼皮看过来:醒了? 姚屿嗯了一声,说:做梦了,梦到你了。 梦什么了? 梦到你要跟我分手。 易羿眉毛一动,抬手在他脸上捏了一下:梦是反的。 姚屿:谁知道呢。 易羿:? 梦是不是反的姚屿不知道,但他知道老林见到易羿一定会露出惊恐脸,比如现在这样。 像写着:他怎么来了? 他们学院有两门生物化学,一门是必修,一门是选修,必修用的是规矩教材,正经考试,选修用的是本国外教材,不考试,只期末交一篇论文。 老林带的是选修。 选修就免不了上课开小差,还有逃课。 老教授平常不怎么在意上课人数,爱来不来,为此这门课还在院里最好拿学分排行榜里排进了前三,选课时几秒爆满,上课时寥寥无几,教授不在意,老林觉得太丢面子。 学生听说是他代课,愿意来的更少。 当初非要叫姚屿来给他当托,为的就是稳住女生。 他想起自己发出去48小时才得到回复的消息:校门口那男的是谁? 华山:我男朋友。 老林心尖上升起一抹凉,你找了个变态暴发户当男朋友就算了,怎么还把他到我的课上来? 老林这种人,虽然是单身,但早已被排除在本科小学妹的择偶年龄层段之外,姚屿学是上得快了点儿,人刚满二十三,正是风华正茂,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前面女生都得腰杆挺直装也要装出认真听课架势的年纪。 老林就是为了这,才叫的他。 现在好了,最后一排多了个没见过的帅哥,让原本只是有点躁动的课堂,差一点就变暴动。 下课后,学生们做鸟兽状散,老林按着胸口,对他的托们往下按了按手,示意先别走。 等学生全部走后,姚屿四下看了看,发现托们竟然多达八个,分散在教室四面八方,形成一个包围圈,把上课的学生包在里面。 老林:玩手机的、睡觉的、吃早饭的、偷拍最后一排照片的,记了没? 有个男生犹豫:没见到前三种,最后一种倒是不少,还催生了八卦和互发照片的产业 老林上火:这些更可恶!你记了没? 易羿靠近姚屿,在他耳畔低声说:你学长,很严厉。 姚屿:呵,幸好我本科没遇到他。 为了答谢亲朋好友,老林说他晚上在学校外面的一家烧烤店定了位置,让大家有空的都来。 这几年正门口的小摊小贩整治过一次,火锅和烧烤店开到一公里外的街上去了,姚屿最爱吃的一家热切肉也搬去了那,被老林这么一说,他想起那家店。 说是店,其实街上一排老板都是路边摊起的家,有了店面,依然喜欢在店门外搭上凉棚,摆一排桌子,到了晚上,香味从街头飘到街尾,飙得再快的车,也有到了路口忍不住掉头回来,撸两串再走的。 去的路上,姚屿若有所思。 老林点菜大方,除了肉串啤酒之外让老板整了半只烤全羊,撒好调料粉的羊骨头分到每个人碗里,众人当即只顾着吃了。 吃了我的肉,老林敲着碗边,你也该说说清楚,你跟你边上的人是怎么回事吧?姚同学? 姚屿正在拆羊排,听到这话越过人群看向老林:我不是跟你说了么,这是我男朋友。 发消息是一回事,当众说是另一回事,刚才还在乐呵呵吃着羊肉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众人停下手,一脸沉痛。 老林,好好的你提这个干什么?你是不是压根不是真心请客? 不真心能给你们点烤羊肉吗!老林甩着筷子,打了个酒嗝,我这不是,我特么的不知道 有的人喝啤酒就容易醉,老林跟着教授沙场征战这么多年,练酒量练出了个寂寞,几杯下去双眼泛红,看着跟被人负了似的。 显然,此刻他眼里的负心汉,就是姚屿。 换作往常,姚屿一般无视他。 老林的酒品是人都知道,你越跟他刚,他越是啰哩巴嗦没完没了,不如让他自己说个够,等他找不到话了,自然就换人折磨了。 但今天不一样。 姚屿去酒桶下接了杯酒,举着走到老林面前:这杯敬学长,我确实瞒了你们很久。 老林瞪眼:有多久? 不是很久,姚屿算了算桌上他最早认识的人,五六年吧。 老林: 一个数字,让老林酒醒了一半:你说多久? 姚屿说:高一知道的。 整桌人手里的肉也不香了,满脸懵逼。 易羿不太喜欢这样的寂静,拿纸巾擦了擦手准备站起来。 姚屿冲他比了个手势,示意别动。 丁宇呢?老林这时候终于想起有一个跟姚屿同一所高中毕业的,攥住丁宇的袖子,问:你知不知道? 丁宇一滞,低头把手上羊排的最后一块肉吃了,才说: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高一。 老林生无可恋:你知道?那我当初给他介绍对象那会儿,你怎么不拦着我? 丁宇说:我拦了啊,你忘了你怎么回我的? ? 你说你论文写完了吗就在这多管闲事,成不了就怪你,每次一有姑娘看上姚同学你就冲在搞破坏的第一线,你是不是有心理疾病? 老林噎住:我说得这么狠? 还有比这更狠的,不污染大家耳朵了。 丁宇想起了伤心往事,忍不住朝易羿吐槽:你看我为了你牺牲了多少?这特么是活生生的人身攻击啊,我扛了三年,才把姚屿保下来。 姚屿和老林同时问他:什么意思? 丁宇一卡:没什么。 再装傻已不可能,他很快在威逼利诱之下吐出了内幕。 不就易羿叫我帮忙看看你么,每天做什么,见点什么人,有没有生病,有没有谈恋爱,说到一半丁宇试图捞回自己,挺变态,是吧? 一句话把三个人都得罪了,完美。 老林带着一帮平时总被丁宇打压的崽子,抱着啤酒桶,誓死要把他喝趴下。 过往在这种情况下被揭发,姚屿捧着啤酒杯递给易羿:喝不喝? 易羿接过杯子仰头干了,漏下的酒液顺着脖子流过喉结,沒进T恤。 他好笑地看着姚屿盯着自己咽了口水,重接了一杯还回去:想喝?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69) 姚屿看了看他嘴唇碰过的地方,也不客气地干了。 老林打完丁宇回来见到这一幕,鸡皮疙瘩抖了一地:是杯子不够用还是你们爱玩这个,能不能照顾一下在场的单身狗? 顺便跟这位姓易的同志说一句,组织这边还没同意把姚栋梁交给你,听说你一直住在国外,将来不会想把姚同志也带走吧?如果你有这个想法,我林某人第一个不答应。 姚屿哭笑不得:老林,你喝多了。 不多,这才几杯,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老林眼睛喝得直直的,说话意外地流畅,你今天带人进校这件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让我把话说完,不然我明天检举揭发你。 跟丁宇那几杯成了压垮老林的最后一根稻草,他醉醺醺地看着易羿,边上人给他找来一张塑料凳子,他拿过来咔嚓一声放在跟前,一屁股坐了上去。 我跟你说,我们教授说过,姚屿的天赋难得,希望他将来能留校做项目,不过你这种暴发户可能不大懂这是什么意思,老林缓慢地解释,简单来说就是搞科研,玩科学,你能懂吗? 丁宇被老林灌得比他还醉,身上没有半点力气,否则绝对上来拦人,阻止老林自造后半生的噩梦。 所以说自作孽不可活。 姚屿这几年是我看着升上来的,其实我觉着他这样也挺好,一心一意,沉迷学习,你说是不是?好不好?老林甩了易羿右肩一巴掌。 易羿瞥向姚屿,见小姚同学半看戏、半无奈,眼里还有零点三分的期待,表情可谓错综复杂。 很鲜活,让他不忍打断。 丝毫不知自己被姚屿救了的老林还在夸夸其谈,对未来展开无限畅想,顺便鄙视着眼前这位他认为不懂他们文化人士的内核,空虚地只剩钱了的暴发户。 其实听他说说自己缺了的那几年里姚屿做了什么很不错,就是易羿每次想绕过他跟姚屿说两句话或者夹菜的时候,都会被老林以各种角度打断,重复了几次,易羿就不大高兴了。 他不高兴,老林就比较惨了。 你今天讲的课里有个词翻译错了,曲解了整句话的意思,易羿把肩膀上的手拍掉,本来问题不大,不过你学术精神这么强,还是提醒你一下,回去重新想想,别误了一个班的学生。 老林的反应是肉眼可见的慢,一时没理解易羿话里的意思,不过桌上有清醒的人,闻言目光聚拢到这边。 姚屿事先做过功课,逮到机会替男朋友辩白,立马提刀上阵。 老林上课用的那本书,编者里有易羿。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又是月底了。。。更新估计会晚,提前预告下 第102章 姚屿在外人眼里一向不怎么功利。 课题加不加名字、争不争乱七八糟的奖学金、评不评学院里的年度优秀学生他一概不关注,什么荣誉和奖都买不来他高兴。 当年上高中时他还不这样,还会为了一个冠军暗中跟易羿较劲,后来上了大学,每次填奖惩记录都要漫出格子,满足感却越来越小。 他丢掉的东西,千百个奖也换不回来。 此刻姚屿把话丢完,目光在众人脸上巡视一圈,自鸣得意的小尾巴简直翘到天上。 离老林最近的男生率先结束懵逼,张口就问:那书不是一群老外编的么??? 姚屿说:不让人有英文名? 桌上人对易羿的印象本来很正常,但听老林叨久了,又不熟,自然而然被带歪了路,都以为易羿就是个家里有矿的小少爷。 像他们考到博士的人,哪怕不是故意,多少带着一点自视清高的味道,坚信学术文化不是一般人能理解,学海一读二十来年,读书人的鄙视链就那么形成了。 比如说鄙视暴发户。 暴发户的男朋友拿着鞭子啪啪抽打他们的脸。 那本教材可一点都不一般。 老林靠了一声,抓起边上一天没回过宿舍的男生的包,从里面捞出书,指着扉页问姚屿:哪一个? 姚屿一点ROY。 他比炫耀自己痛快多了,狂妄的手指并起打了个响指,满脸你们快看。 易羿盯了姚屿这幅样子半晌,才抓住那两根不老实的手指,低声说:你知道的挺多。 书是委托给他教授编撰的,他帮忙写过几段,出版社应教授的要求把他名字加了上去,四舍五入算这本书的编者之一。 其实易羿拿着的几个专利比这本书价值更高,但打击还是从文化人的文化下手效果更好,老林当场就不好了,懵登了一阵,扛不住酒力,晕了。 第二天,系里除了那个姚屿找了个男朋友漫天飞舞之外,选修生化那本教材是男朋友写的传得丝毫不输第一条。 姚屿一点不在意外面的流言,他身为始作俑者,彻底没了顾忌,带易羿蹭食堂蹭得不亦乐乎,都说长得好看的人容易被原谅,闲言碎语不过传了几天,很快就长出了分叉。 有特地发消息说支持他们的,有磕起了真人cp的,有以前向姚屿告白的人找过来秋后算账:你喜欢男生你怎么不早说? 浪费姑奶奶的感情啊。 还有些人知道他的取向后传来匿名小纸条,写了暧昧不清的话,姚屿在易羿发现前处理得干干净净,深藏功与名。 时光再不似当年,没有满镇的议论。 有人会帮他说,他不过喜欢一个男生而已。 * 周末前一天,姚屿拖着易羿去吃号称燕城最正宗的热切羊肉。 店的位置在市中心一个老小区附近,开了好几十年,美食app上评分居高不下,本地人和来旅游打卡的人都爱往这跑。 姚屿在老林请客那天就想起他和易羿的约定,奈何这家店的位置太难定,最近又逢三天小长假,他在公众号上蹲点好几天才守到一个空。 新鲜切好的羊肉配上厚重的芝麻酱,入口那刻他人都软了。 因为肉是现切,人又很多,店里的生肉限量供应,开场姚屿直接点了最大份量,吃到一半惊觉怎么他这边的肉这么多? 他抬头瞄见易羿筷子夹了肉,放到锅里涮着涮着,就顺着汤流到了他这一半。 案子破了。 你不吃?他诧异地问。 易羿用筷尾碰了碰空了的不锈钢盘:这些。 是我吃的。 数量上跟姚同学面前的空盘形成鲜明对比。 就显得他很能吃。 姚屿不干了,筷子一甩,把沾好酱料的羊肉强塞进易羿嘴里:你给我吃。 不是说味道不错么? 易羿咽下嘴里的肉,目光扫过剩下的盘子,落到一脸正经的姚屿脸上:嗯。 好吃你不多吃?姚屿又塞他一筷子。 店里吃得一派热火朝天,没人注意到他们亲昵的动作,姚同学新烫了一盘切得薄薄的肉片,开始肆无忌惮地投喂他男朋友。 易羿其实很享受这种待遇,奈何姚屿没意识到问题所在,他吃了几口后表情一言难尽,惹得姚同学再次停下动作:怎么了? 易羿启唇,说了三个词:春天,羊肉,补。 姚屿愣怔了下,睨向自己吃光的那一堆 差点被可乐呛死。 他们俩最后还是把肉消灭光了,一是不能辜负一番心血,二是不知道下一次再来是什么时候了。 羊肉燥,姚屿也不知怎么回事,自打被易羿提醒,就像被打开了什么神秘开关,出店门时从头到脚都热得冒汽。 他们在某个问题上有过不少经验,又毫无经验,因为每次都是用最原始的方法,从来没做到过最后。 路过校门,姚屿鬼使神差朝易羿看了一眼,对方却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伸手在他头上一揉,提前说:晚安。 晚风吹起,夜光晕染了易羿的背影,把他身型的轮廓勾成虚虚一道,模糊不清。 姚屿能脑补出衣服下,他的肩、他的腰各是什么线条。 他看过无数次。 倒退回主路追人时姚同学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羊肉害人。 可能还壮胆。 这些天姚屿没在易羿住的地方留过宿,连参观都很少来,冷不丁在夜里进到陌生的房间,凑上去亲人时乒铃乓啷撞了一溜东西。 脚趾踢到凳脚时他吃痛地咬了一下易羿的嘴唇,感觉到一双手扶上他的腰,带着他往边上去,到了空旷的墙边。 背抵上墙面时他被碰了一下。 姚屿倏地睁开眼,手往他刚才碰到的地方抓,恶作剧般抓了两下,蔫坏地笑:我以为 以为你羊肉免疫呢。 易羿捏住他手腕,克制地说:别乱来。 嘴上这么说,他却只是把姚屿的手按着,没有抽走。 手心像被烫了。 烫得姚屿眼底一片潮。 等背触到床板,易羿忽然不动了。姚屿眯起半湿的眼睛,看到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方形塑料包装袋。 小姚同学?易羿的声音低沉暗哑,语气里有一丝忍无可忍。 嗯。姚屿从喉咙口挤出一声。 像是应答,又像是无意识发出的声响。 他看着易羿把包装拆了,更近地靠过来,在他额头印下一吻。 屋里没开灯,热度从手触过的地方漫到耳根,姚屿的意识散成无数片,零散地漂浮在四周。 他在间隙里睁开眼睛,看清了易羿的样子,记进脑海中。 他想,这幅样子除了他,谁也见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放假啦,这两天我争取多写点 上一更写得急,发的时候忘记加感谢名单了,这回补上哈哈哈 感谢在20200928 20:31:58~20201001 17:43: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周末没有课,不过有个课题的研讨会,姚屿一早确认过这个课题和他在做的项目没什么关系,后来就没关注,直到接到老林的电话,才知道研讨会的日期在今天。 老林不知道他人在校外,问得直截了当:你在哪呢? 姚屿:床上。 老林:你声音怎么那么哑? 姚屿抓着手机的手指一紧,翻了个身,抬腿压上某人小腿:羊肉吃多了,上火。 靠,吃肉不叫我,老林在电话那头嘀嘀咕咕,心里那点疑惑全部转换成了愤愤不平,贝贝准备做这个课题,限你十分钟赶来会场,地点发你手机上了。 传闻说老林在追贝贝,但消息一直没人证实,姚屿想起上次聚餐时好些人围在贝贝身边疯狂套话却一无所获,心说这个电话就能给老林定罪一半了。 他和贝贝认识比和老林认识还要早,当初修满学分做成绩认定时贝贝替他写了提前拿学位必要的同学评价,眼下碰到她做课题,姚屿没有理由不去帮。 从床上爬起来时,姚屿觉得腰以下没一处是好的,到处泛着绵密的痛,他龇牙咧嘴地扶着洗手台举起牙杯,牙刷碰到嘴唇时嘶了一声。 对着镜子,他看到自己下嘴唇上有一道伤口,像是牙齿咬出来的印子,边缘凝着血痂,既醒目又吓人。 光是看着,就能想象他昨晚是怎么死死咬住这块地方的 他胡乱收拾好自己,出洗漱间时易羿已经从楼下买了早餐,正拎着东西在厨房加工。 牛奶被温水温到了恰好的温度,易羿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衬衫,领口立起。 见人来了,他捏着最后一点壳,把剥好的鸡蛋塞进姚屿嘴里。 姚同学低着头,匆匆望进那一看就是为了遮住什么东西的衣领,在里面发现一片红痕。 他不但咬自己,还咬别人。 想到今天易羿要去医院照看姚薇仪,姚屿一阵羞耻,点着那块地方问:要不要找点东西盖一盖? 他指的是女生用的粉啊霜啊之类的,眼下虽然没有,找人借一借还是很快的。 易羿视线往下一瞥,嘴角有笑意:不用了,很好看。 姚屿:好看你个鬼啊好看。 他还没找到词骂一骂这个不要脸的人,就听易羿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最近吃东西注意一点。 注意什么呢?当然是 打了马赛克的记忆轰得涌回他脑中。 * 人到了会场,姚屿和崔贝贝说了几句话,果不其然又被关心了一下嗓子的问题。 老林在边上热情的很:他是上火了,你听这声音,没有三昧真火上不去他。 上这个词极具灵性又极不文雅,姚屿冷漠地选择无视,老林又说:待会儿你记得帮贝贝听听重点。 研讨会的目的是把课题分成几个方向,分给不同的学生去做。 他们三个不约而同对同一个主题产生了兴趣,姚屿写了几个课题名称让贝贝选,她选好后当场报给了导师。 午饭时,姚屿忍着身下的不适陪他们去了食堂,老林口气冲天、一脸豪迈摸出兜里的饭卡:我的卡,随便刷。 然后就见伙食方面从不亏待自己的姚同学点了一碗粥、一份汤。 相当清淡。 老林夹着菜盘里的辣子鸡丁神奇道:你居然喝粥? 贝贝说:他不是上火么?上火喝粥最好,这种辣的不能吃。 关于这点老林振振有词:贝贝你不知道,以前他发烧时守在实验室嗦泡面,我们怎么劝都劝不住,这回不过上个火,居然弄得这么认真。 他顿了顿,问姚屿:你真的是上火? 姚同学当然不是上火,不过他快被老林的咄咄逼人搞得上火,拿勺子的手往碗边靠了靠,有立刻甩饭走人的征兆。 老林被这动作吓得不轻,原地闭了嘴,毕竟姚屿走后他就得跟贝贝独处,老林认为这进度太快,太快。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70) 三个人聊着聊着,又不免聊回姚屿和易羿的事情上。 贝贝端着碗汤:听说你和你男朋友是高中认识的,那不是准备IBO时你们就在一起啦?那会儿怎么从来没听你提? 姚屿咽下粥,抬眸看向她:没什么好提的。 崔贝贝问:你是不想说?话说你男朋友在英国上学,IBO时他来看你了吗?哦对了,你当时不怎么愿意和我们一起出去,是不是因为他在? 她问得兴致勃勃。 话听在姚屿耳朵里,却有几分不是滋味。 当初他参加生物竞赛的原因里,至少有三分之一是因为决赛的举办地在英国,这个愿望曾支持着他闯了许多犹豫不决的关卡,却在冲线的最后关头碎了满地。 大概是抛向他的问题都有去无回,贝贝识相地没继续追问,转而和老林感慨了下那一年IBO大赛上的辉煌。 三金一银,自此这条记录还未曾打破过。 老林借题强行把话题转向了找对象要找什么样的,明着暗着自我鼓吹了一番,生怕人眼瞎耳聋,看不出他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贝贝被他逗得直笑。 * 姚屿身上那隐秘的别扭持续了几天,这几天易羿都在医院陪姚薇仪。 到后来他好的差不多,坐着时毫无感觉,只有走起路来拉扯到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时会顿一下步子,继而想起一些不可描述的事。 小长假回来积攒了不少事,教授时不时要他来学院楼一趟,最多的一天他从实验楼出发来来回回总共往返了六趟,没问题的人都走瘫了,别提他还抱有隐疾。 微信步数在别人眼里是步数,在他这儿,是一次次被提醒、塞满他脑瓜的黄色废料。 姚同学认识到自己不记打不也不记疼,食髓知味,把不舒服的地方忘了就只剩强烈的刺激 傍晚,易羿从医院回来时,打了个电话给姚屿:在哪儿?给你带了东西。 姚屿以为是他买了水果零食点心之类,说了句:放着吧。 嗯? 我下课过来拿。 能利用上的东西就是好东西。 只是他没想到,他带着有颜色的思想去了易羿那儿,吃的没见到,递到他手上的是一管药膏。 药膏的名字就很魔性。 姚屿傻了会儿,捏着药管的尾巴,保留着最后一抹期待:今天用? 易羿勾勾他的手指:还疼么? 姚屿:嗯? 这两天你走路都走得很慢,是不是还疼?易羿拉着他坐到自己腿上,观察到姚屿脸上表情微妙的变化,眉头轻动:怪我。 不是啊。姚屿心想。 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上药膏?想上怎么早点不上? 他拿着药膏在手上不轻不重的玩,独自思考难道他这两天反应太大了,让人误会成这样?进门居然连个吻都没有。 照理说他应该掩饰的不错啊,否则早被人看出端倪来了,他和易羿见面的时间远不如同学多,就那么几面,就能被看出不对劲? 姚屿把这总结为犯事者的过度心虚。 其实疼是有的,难受也有,只不过就那么一会儿。 易羿真的很温柔,他很快分不清东南西北、自己是谁,无力地躺在床上,感官无限放大。 如果不舒服,他脑子里也不至于钻进那么多黄色废料。 姚屿靠在沙发边上,眼里闪着精光。 易羿认得他这种眼神,大概率在想什么歪主意,不过念在皇上有疾的份上,配合着问了一句:怎么? 姚屿说:我早好了,不过你买都买了,总不能浪费吧? 易羿不傻,当即领悟了姚同学的言下之意。 他好笑地看着一本正经不想浪费东西的姚同学,指腹擦过脸颊:那你别哭。 姚同学坚决否认:那不是哭。 那只是个生理反应。 于是整个过程他努力绷着脸,试图让自己的眼睛看起来不那么湿,最后还是没耐住喘了一声,功亏一篑 * 四月底,易羿的春假到期,飞去了英国。 方婧涵和姚薇仪留了下来,楚晴搬回了姚家,丁宇找方婧涵聊天喝茶的次数慢慢多了起来。 这一次没人再有易羿回英国的感觉,他更像是暂时离开家,短暂地去外面上一段时间学,这让姚屿容易接受的多。 临近学期末,毕设变成了一把大刀架在脖子上,姚屿除了管自己,还要管教授带他参与的课题,日子过得忙忙碌碌。 每周他会挑一天跟易羿通电话,去医院看姚薇仪,周末跟爸妈爷爷一起吃饭,原本走到哪里都无牵无挂的人,突然多出了许多条纠缠他的尾巴。 但他并不讨厌这种变化。 相反,心里空出的地逐渐被填满。 六月初,他毕设通过,教授让他帮忙看看几个本科生的论文终稿,他差不多有一个多星期没有回家。 就在那一周的周末,他接到楚晴的电话,电话里他妈妈话说得慌慌张张:小屿,快来医院,你姑姑可能不行了。 一周前他还去医院看过姚薇仪,她虽然状态不好,但吃得下饭说得了话,医生说她的情况保持下去,至少还能撑好几年。 他匆忙赶到医院见到人,发现不过一周,他小姑整个人瘦了一圈,脸和嘴唇一片惨白,看起来相当不乐观。 方婧涵挂了跟易羿的电话,柔声和没什么精神的姚薇仪说:小羿在定机票,后天回来看你,你等等他。 转身的时候,姚屿看到她眼角湿润,侧脸隐有泪痕。 姚薇仪微微转过脸,目光落在姚屿身上,艰难地说:我想、想和小屿说几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30号1号连上了两个通宵的班,回来睡的昏天黑地,醒来不知今夕 我继续努力,争取多写点呜呜呜 第104章 姚屿关于姚薇仪的记忆很少、很浅,但绝不是她现在这个样子,人看起来轻飘飘的,随时会飞走。 她说完话后方婧涵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姚屿,似乎不太放心。 眼看姚薇仪见她不动,有想坐起来示意自己可以的意思,方婧涵叹了口气,说了句有事随时叫我,转身走了出去。 病房里落入一片寂静。 在姚薇仪情况不错的时候,姚屿和她经常说话,往往是以他被说得哑口无言收场,嘴皮子上他小姑从来没让自己吃过什么亏。 如今不过几个月的时间,除了那双依旧晶亮的眼睛,几乎没有一处地方像刚回国时的那个人。 姚屿搬了凳子坐在她身侧,替她掖了滑下床的被角,静静等她开口。 姚薇仪早对自己的病有了数,几次转过鬼门关,把余下的每分每秒都当作了赏赐,有什么想说的向来直来直去,唯独面对自己的侄子,有些话一拖再拖,直拖到差一点再也没有机会,她才下定决心。 这间病房是单人房,有一个单独的阳台,姚爷爷怕装饰显得单薄,在阳台上摆满了花花草草。 窗户半开,风吹进房间的时候,把外面的花香和青草气息带了进来。 姚薇仪问了一个姚屿很难回答的问题。 她问:你怪我吗? 姚屿怔了一怔。 这句话把他的思绪往从前拉了一点,又辗转回到面前的女人身上。 姚薇仪动了下唇角,很虚弱地闭了下眼睛:你怪过小姑姑吗? 她和姚屿都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姚屿有那样奇怪的父母、不完整的童年,很大程度上拜她所赐。 如果她当年没有一夜之间消失,楚晴和姚立辉的关系不会恶化到那样的程度,姚屿也不会不明不白的被楚晴管束着,直到成年才慢慢从阴影中脱离出来。 早在见到姚薇仪的第一天,姚屿就问过自己,他怪姚薇仪吗? 那时候他没能得出答案。 姚薇仪见他久久没有回应,很自嘲地笑了笑:小屿,果然是个心软的孩子。 她面朝着屋顶雪白的墙壁,深吸了一口气,说:如果我们换个位置,我肯定不犹豫。 她喃喃道:怎么会不怪呢。 相比于全都饱受折磨的姚家人来说,她的来来去去潇洒的多。 走的时候是负气而走,不顾家人和外人的看法,摇头甩下一堆烂摊子,让自己最亲的人承了非议和误解,还要忍着伤痛不断追寻她的踪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方婧涵也是被她逼出去的。 而你看,到头来,她一现身,不费什么力气就得到了所有人的谅解。 也许是因为她时日无多,但她的离去并不能慰藉到任何一个爱着她的人。 反而会更难过。 姚屿看着她,只觉得她实在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人。 她极度自私,却又无私地把所有的爱给了易羿,如果没有她当年义无反顾的离开,那么易羿远不可能是现在的易羿,也许早已消失在了某个角落也不一定。 对易羿来说,她是姐姐,是恩人,是一个从头到尾无处不完美的人;而对姚屿,她是一个除了养大过易羿之外,到处都是问题的姑姑,即便选择一辈子不谅解她也不会难以理解。 可他们从某些方面来讲,又是有着相同境遇的同病相怜之人。 一样不过是喜欢了一个跟自己同样性别的人。 人性是复杂的,因为是复杂的,所以是活生生的。 盘根错节、环环相扣,没人理得清对与错。 在姚薇仪以为姚屿再也不会说话的时候,她听见自己的小侄子低声说了句:不怪。 她听清了,虽然不知道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说了这句话,但没有不要脸到要求他再重复一遍的地步。 姚薇仪本来觉得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原谅,她骄傲了一辈子,连喜欢的人也用行动证明了她没有看走眼,她可以永永远远地做当年认识她的人眼里的小公主,走一场绚丽短暂的人生,绽开又坠落,如一颗流星。 但是在见到她哥哥、她嫂子和二十多年的记忆里都没有过自己的小侄子时,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流星坠落,也会想回到最珍视的土地上长埋 这块土地没有忘记她。 姚屿问了一个他一直很想知道的问题。 为什么回来? 这次姚薇仪是真的没有听清,她转过脑袋看向姚屿:你说什么? 我说,姚屿重复,为什么忽然回来。 你不知道么,她弄清姚屿原来是问这个,松了口气,看来易羿没跟你说过啊,那我就不能答应了。 她把四年前,在伦敦IBO会场见到姚屿的事,缓缓说了一遍。 她说的时候目光收了回去,思绪飘到了那时那刻的领奖台上,以至于完全没发现姚屿脸色变了,眼里微光震动。 所以,姚屿说,你们当时去看了我? 是啊,姚薇仪斜着身子,那时我还只是觉得易羿状态不对,从没想过会在那里见到你。你不知道他看你的样子有多专注,我看到还觉得很惊奇,他专注到连我在他身后站了那么久都没有发现,等我拍了他的肩才慌了神。 姚薇仪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他恐怕不知道,当时的我比他更慌,你的长相眉眼几乎是按着你奶奶的模子刻出来的,我起初还不敢确定,直到广播里报了你的名字,那时候我真觉得被雷劈了一样。 回来后我不敢跟易羿处得太久,让方婧涵跟我说了所有事情的始末,听完整个人都恍惚了,在床上瘫了好一段时间。 我想啊,这世上果然有因果报应,我做的那么多错事当真报应在了我亲近的人身上,易羿还不满二十岁,你又是我们家唯一的孙子辈,本来八竿子不应该打到一起的两个人,居然会这样遇上,她话说得太多太快,有些语无伦次,可这一切又是我自己造成的,如果当初我不骗易羿我是出国进修,那么他不会回这趟国,不会遇到你,你们也不会经历这些,就好像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她有些泄气:其实本来就是我造成的。 姚屿松开捏得发白的指尖,沉默着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打断。 不能这样说。 姚薇仪动了下眼皮,抬起视线。 我和他并不是你造成的,如果你什么都没有做,或许现在独自出国的就是我,姚屿说,我曾经很固执地想要打破自己的现状,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有过你,我应该已经动手了。 姚薇仪走的时候只给他留了一条路,这条路本来不通,但她把难走的路打通了,光照到了另一条,他才能看清脚下和前方。 我喜欢什么人不是你造成的,易羿也不是。姚屿说。 他想了想:小姑姑,我没有怪过你,易羿更不可能,你真正该道歉的人已经原谅你了,以后的日子会更好,你能好起来么? 姚屿很少说这些煽情的话,表情别扭又僵硬,姚薇仪看着他的脸,不由想起他三岁之前,跟在自己身后学认字时记错四声还要奶声奶气地转移话题,试图掩盖掉这段错误的模样。 让一个十八岁的少女在自己还没长大的年纪喜欢上小孩实在是不大现实的事,就算喜欢也可能只是因为觉得好玩可爱,不会萌生想养一个的念头。 姚薇仪至今说不清为什么会对易羿产生那么复杂和心疼的感情,但这一刻,她在朦胧中摸到了半片真相。 世界是一个圆,有的人走着走着,还是会回到起始的地方。 * 易羿回来时姚屿去接了他,明明很急着去看姚薇仪,易羿还是把他按在座椅上印了一个吻,最后被姚屿推搡着怼出了车。 我小姑缓过来了,看完回来再亲,他坐在车里挥手,医生说每天见她的人限制一下比较好,我就不上去了。 几年前他们还小,两块大陆体感上的距离跟永别差不了多少,人长大了心宽了,才反应过来不过是十几个小时的差距。 易羿大概上去了半个多小时,又一身风尘的上了车。 姚屿傻眼:这么快?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71) 她能睡,易羿翻起手腕上的扣子,说了没两句就说自己困了,我还没走直接睡着了。 姚屿: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么睡是好是坏,医生也没个说法。 能吃能睡总不是坏事。易羿用自己的手替了他的手,捏住姚屿的下巴尖吻了上去。 姚屿被他吻得眼尾发红,半喘着说:你到底是回来看我小姑的还是干什么的? 想干点什么,易羿靠回椅背,不过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收留我? 房子只租了一个月,他回来居无定所,算算除了姚屿的宿舍就只剩酒店能住了。 我收留你?姚屿说,让你在我一堆同学面前进进出出迫害我风评? 那算了,易羿打开手机,我找家附近的酒店住,就两个晚上,后天一早的飞机,下次回来大概是 后半句话淹没在姚同学飙车带起的风声中,往他学校的方向。 其实易羿下次回来不过是一个月后的暑假,但每次见过面再分开,姚屿总要花点时间缓过来。 毕业季带来了许多同学的消息,姚屿没想到,今年的一切都不同以往,他竟然在燕城撞见了一个老熟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差不多就是完结章了~~ 感谢在20201003 17:56:02~20201004 14:4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池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徐天瑞临近毕业,正在甫阳一家研究所实习,按理这种研究所是非研究生不留的,但他心思活络能说会道,在酒桌上仗着三寸不烂之舌灌谁谁醉,而自己抖抖衣摆不带走一丝酒意,所长观察他几次后一拍大腿,觉得他们所里就缺这么个会来事的人物。 这次几家研究所的集体会议开在燕城,徐天瑞和另一个实习生被上级领导带着连夜从甫阳赶来,下车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姚屿。 这五年是姚屿无处落地的五年,等他终于找到可以歇脚的地方,转眼发现当年的同学依然年少。 徐天瑞的话还是那么多,大概是因为带了一个人,他微微有所收敛,没提同学群里那些关于姚屿的传闻。 可惜他的煞费苦心在姚屿看清他身边的人是谁是功亏一篑,他看着姚同学的脸色当场冷了下去。 徐天瑞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说:姚、姚哥,怎么了? 孙琰不是个记忆很好的人,但他有个独一无二的技能,就是把所有跟易羿有关的人记得一清二楚,开始只是觉得姚屿面熟,随着记忆的逐渐清明,曾在七班门口发生过的一幕同时在两个人脑中闪了一遍。 徐天瑞和孙琰在研究所是前后辈的关系,因为是所里唯二的本科学历持有者,两个人一来二去熟稔起来,这次出来徐天瑞特意跟领导提了一嘴,把孙琰算进了同行人员里。 徐天瑞的眼力见在知识转为实践的过程中得到了显著提升,他在电光石火间看出了两个人的不对盘,有点懵逼:你们认识? 他张嘴闭嘴半天,没忍住,补了句:姚哥,这么久没见了,你还是跟谁都过不去的老样子。 姚屿冷笑了一声,这么多年,许多执念和心结都打开了,唯独孙琰,他见一次想骂一次。 他们约的地方就是之前老林请客的那条街,家家店里几乎都有姚屿同校的学生。 徐天瑞实在想不出姚屿和孙琰的过节是从何而来,见两个人没继续发作,便拿了啤酒打圆场:是以前的事了吧?现在都算半个社会人士了,不该计较的就不要计较了,计较了也没用啊,你们总不能在这儿打一架? 姚屿心说也不是不能,倒是孙琰,听完这话肩膀耸拉了下去,有点明理懂事的意思。 怎么说,那时发生的事也是十八岁时的事了,现在的情况谁知道呢?也许姚屿和易羿早就不联系了,那他们这个仇结得就很没有意义,姚屿的身份在这摆着,徐天瑞开头也说,将来他如果留校,未来的交流还很多,实在没必要把路堵死。 孙琰脸色缓和了些,抬手举起啤酒杯,比了个敬酒的姿势,一句话不说一饮而尽。 就看起来还是相当令人不爽。 姚屿同样取了杯子,原样把这杯酒还了回去。 徐天瑞就: 两个兄弟都比他大,脾气也都比他差,他是夹在中间无路可逃,还完全不懂他们在抬什么杠。 徐天瑞斟酌半天,决定还是从这次出行的目的下手,一连问了姚屿几个专业方面的问题,都被姚屿以不知道、可能、好像搪塞了回来。 他有点刚不住了。 边上那桌的三个女生忍不住了,边笑边转过头来对姚屿说:学长,刚刚那个问题不是易老师书里写过的吗? 徐天瑞一惊,摇头四处张望了下,发现有不少人都笑眯眯地看着他。 姚学长,这两位是?他们问的问题我都会,你怎么可能不会。 明显是学长不想说。 看衣服,好像是XX研究所的,不是来撬墙角的吧? 听说这两天有个会。 哦哦对,我想起来了,我导师也被邀请了来着,调了一节课。 不去开会,怎么在这里吃饭? 徐天瑞拿出手机看了下地图,震惊道:原来这里是你们大本营??? 他的话引来一阵哄笑。 徐天瑞瞪着眼睛消化了一阵,忽然软化下来,问姚屿:他们刚才说的易老师是易哥吗? 姚屿瞥了眼孙琰:嗯。 我们群里有些传言 真的。姚屿说。 见徐天瑞不说话了,边上的白裙女生拿烧烤的木签点了点他:诶,你认识我们学长男朋友? 孙琰听到易这个字面部表情有了细微变化,再听到男朋友,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徐天瑞有点尴尬,他想这个是可以拿出来在公共场合说的么?这里人这么多。 白裙子噗嗤一笑:你别怕啊,这一块离我们学校北门近,来的基本都是理学部的学生,大家都认识姚学长,他的事不是什么秘密啦。 徐天瑞看姚屿眸光淡淡,似乎真不介意,才幽幽地回复那个女生:以前和他是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他不是在国外上的高中么? 徐天瑞解释:他来我们高中做过一年交换生。 白裙子恍然大悟:他和姚学长也是那时认识的吧? 你不知道? 传言太多了,半真半假,什么都只能信一半啊。白裙子感慨。 姚屿眼看着孙琰坐不住想站起来,偏不给他这个机会,朝白裙子说:都听到过什么?我来验证。 学长你说真的? 嗯,你喊他名字就行。 大概是孙琰不想听什么来什么,白裙子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听说易羿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他是靠自己出国留的学? 姚屿微微一笑:对。 那也太强了吧。 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 亲戚里没人愿意管他。 孙琰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起了黑。 偏偏徐天瑞还一副好奇心旺盛的样子:姚哥,这些事你都没告诉过我? 白裙子话说得就比较直接了:这么过分,看来又是一家极品亲戚。 孙琰胸腔剧烈起伏了几下,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道:靠自己?他出国前是谁供他吃供他喝?不是看上我们家的钱那个女的会愿意替他打官司? 徐天瑞差点惊掉筷子:这是哪出? 姚屿架起腿给他介绍:易羿堂哥,孙琰。 徐天瑞傻了。 白裙子第一次聊八卦聊到本人,在姚屿和孙琰之间来回看了几眼,最后选择了离她更近的姚屿:学长,是是那个亲戚? 不是,姚屿冷淡地说,已经不是了。 因为整片地方都算姚屿本校的场子,孙琰又是带着公事而来,不好把事情闹得太大,他惊怒交加之下,还是坐了下来,打算用说的解决眼前的事。 你说我们家不管他,我们是不让他上学了还是不给他吃饭?你一副知道很多的样子,能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姚屿轻笑:你们家?能搞搞清楚吗?送他上学的是他奶奶,让他吃饭的也是他奶奶,跟你们家有什么关系? 孙琰怒道:奶奶不是我们家的? 是你们家的为什么没人来见她最后一面? 孙琰一噎,反驳说:她之前身体一直很好 医生说她的病是晚期。 谁跟你说的?易羿是吗?我妈不是这么说的 孙琰,姚屿打断他,你十岁之前过的什么日子,十岁之后过的什么日子,你心里没点数吗?没有易羿爸妈留下的钱,你家能在十几年前过有房有车的日子?你说方婧涵图你家的钱,请问你小时候有几块钱的零花钱让她图?这些是过了太久,你全都忘了吗? 你以为你爸妈在跟你玩家里有钱偏不告诉你的游戏?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他把心里的话一口气吐了出来,说完却不觉得爽快。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说方婧涵害得你妈妈工作丢了,那你家是怎么在少了一份收入来源的情况下,过得比以前更好了?我说的这些,你有一个能答得上来的吗? 那是、孙琰红着眼睛颤抖着说:是我家赶上好时候 赶上你奶奶过世,易家终于能被你们以正当理由瓜分掉的好时候? 此话一出,连徐天瑞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姚屿扶着桌沿,坐姿有点歪。 他喝了不少酒,本来没什么感觉,连着说了这么多话,大脑自然缺氧,醉意抢占时机顺着血液爬了上去。 看人有点朦胧。 他没听见孙琰回了他什么,但应该是不大好听的话,因为白裙子的脸皱了起来,店老板也往他们的位置挪了两步,蓄势待发的样子。 徐天瑞很慌,他钳着孙琰的双臂往外拽,边退边说:姚哥,我先带人走了,回去电话联系,这次记我账上,那个同学,你帮我照顾一下你们学长。 有男生的声音传来:放心。 姚屿的意识模模糊糊,暗自想:怎么走了? 酒还没喝完,人还没骂完呢。 欠了十几年的账,往谁身上记? 边上有人劝他:学长别喝了,我们回去吧。 姚屿不理不睬。 男生毫无办法,挠着头问:怎么办? 要不叫丁宇来?白裙子说,他不是跟姚学长关系不错? 这六亲不认的,叫他来有用吗? 我有易老师的电话!围过来的人群里有人把手机举过头顶,我打过去了! 你有病吧,他人在英国,你打给他有什么用? 你懂个屁,我每次喝醉一听到我女朋友的声音就老实了。 那是你,学长能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后半句话,就见姚醉鬼手捂上贴到耳边的手机,听着跨越欧亚大陆的指挥,从座位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估算错误? 这张没能完结掉 下章完结ORZ 感谢在20201004 14:47:24~20201006 00:3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民政局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姚屿捂着不知道是谁的手机一路晃到了宿舍,说什么也不肯撒手。 易羿在对面细声地哄:先挂了,我重新打给你好不好? 姚醉鬼坚决:不好。 最后是上大四的来了个调虎离山、神级掏鸟,才把手机从姚醉鬼的魔爪里拿了出来,换上了他自己的。 为此额头上还挨了姚屿迅猛的一指禅。 宿舍里静得电话里的呼吸声听得一清二楚。 醉鬼半躺在床上,数着易羿呼吸的节拍,停止了抱怨小兔崽子们想偷他的手机的话题。 于是易羿终于和他有了一段正常的沟通。 怎么喝酒了? 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不能告诉你我遇到孙琰了,姚醉鬼惆怅地躺平,我还和他吵了一架,你听到了肯定心情不好。 易羿心里一动,但也只是一动而已。 相比与突然提到孙琰这个名字的莫名,他更想知道他家姚同志和人都吵什么了? 姚屿依然诚恳且坚决:不能告诉你。 没有人在旁边助攻,无论易羿怎么从他嘴里套话,姚屿都是那句:你会不开心。 醉意夹着睡意,再慢慢变成他会不高兴的。 易羿问:他是谁? 姚屿口齿含糊:我男朋友。 这个词像有魔力,把易羿因为不在姚屿身边的焦灼和胸闷灭了个干净。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72) 他心口半痒,张口想赶人睡觉,耳机里却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易羿失笑,低头确认了离上课时间还早,安静地听了那声音一会儿才准备挂断电话。 结果姚同学心有灵犀,忽然又诈了尸。 别挂。 易羿对他家姚同学的耐心取之不竭:怎么? 姚屿的记忆只有三秒,不太确定地哼唧:易羿? 是我。 那你帮我带句话给易羿。 行。 姚屿的语气陡然严肃:今天我跟孙琰吵架,把他全家都骂了,他肯定更不愿意见易羿了。 没关系。 我把他哥骂没了,怎么办?你帮我问问他,我赔他一个哥行吗?我当他哥? 易羿: 易羿感觉自己几分钟前软下去的心可能喂了狗,整个人都不大好,全靠良好的素养勉强支撑。 不用,他说,他不差这个哥。 姚屿说:可是他少了一个家人? 半秒后自言自语:我来吧。 嗯? 我来当他家人,以后都不分开那种。 像竞争上岗似的,他开始阐述自己的优势:我不怕人骂,还聪明,这个不是我自己说的,是我教授还有认识我的人都说过的,我觉得我脾气也还可以,今天是个意外。 姚屿苦恼地挠了挠头:真的是意外算了,脾气不算的话,还有别的 他别了半天,蹦出一句:我还喜欢他。 易羿喉结滚了一圈:你真的喝醉了? 什么喝醉? 我说的你都记下了吗,姚屿咂了咂嘴,别帮我传错话了,他这个人不大好相处,你记得先报我的名字,那样他可能会对你好一点。对了,他说了什么你别漏了,就原话告诉我 我跟他说了。 这么快? 嗯,他在我边上。 姚屿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抖:他说什么了? 他说好。 姚同学三秒的记忆再次发挥作用:什么好? 易羿: 终于明白姚屿大概率睡醒就把这个电话忘了的易羿气笑了,决定把便宜占到底:他说你的求婚他答应了。 姚屿:哦。答应就好。 了却一桩心事的姚同学头一歪,彻底睡死。 易羿一直等那头再没有醒来的迹象才把电话挂了。 他一挂,跟他同样要上下一节课的同学火急火燎地拨了进来:你怎么还没出来?下节可是老皮的课,他挂人多狠你不知道?我再延毕就真被毙了! 易羿:那是你。 你好到哪去?上学期老皮给你打了几分我可是清清楚楚!天王老子也不能拦住我们去上课啊!!! 易羿想起什么,笑了一声:来了。 拦住他的不是天王老子,是他的整片世界。 * 回国那天正是盛夏,阳光把燕城晒成了线条抖动的画,空气干燥酷热,在户外转一圈就剥一层皮。 几年前到甫阳时也是这样的天,但那里的热是闷的,落地就送了易羿一身黏腻,十分有特点,让人过身不忘。 国际航班一向只晚不早,运气不好当场取消的也不是没有,偏偏易羿这回坐的这架国内航空思国心切,一路提速,提前半小时落在燕城。 姚屿满打满算计划好在飞机降落时赶到机场,算上易羿入境审查和取行李的时间怎么也不会晚,奈何有一种晚叫老天爷想让你晚。 姚同学很愤怒,跟男朋友说你不准动,我就要接。 男朋友准了。 易羿坐在椅子上无事可做,翻起了他和姚屿的聊天记录。 都是琐碎的内容,但一字一句都很珍贵。 比如说,姚薇仪还是不容乐观,但坚强地撑下了这半年。 比如说,楚晴和姚立辉复了婚,姚家那栋房子彻底没有他的房间了。 比如说,方婧涵在燕城打赢了一场官司,在行业小小震动了一把。 再比如说,丁宇交了个女朋友,徐天瑞被派来燕城分部驻守两年,老林终于追上了贝贝,校外的小吃街再次遭到整治 以及今年姚屿多了一批学弟学妹,个个都想见见让自家学长这种学习机器春心萌动的男人长什么样。 聊天记录很长,翻的易羿有些恍惚,记忆太过光鲜,像他根本不曾离开。 姚屿气喘吁吁地赶到时人像水泡了一遍,手脚不协调地想帮忙拿行李,被易羿拍掉了手。 我等你来可不是让你来做这个的。易羿说。 姚屿抖了抖衣领:我身上有汗。 他说完意识到不对,易羿的唇已经擦过他耳边:哪次你不出汗? 姚屿: 他就知道,男朋友可能多修了门课叫变态学。 心里想是一回事,人到了车上之后,一个吻就让他差点交代了,姚屿红着眼把易羿推开:回家再说。 晚上定了难得的团圆餐,他们俩进屋时却还没人回来。 姚屿房间里还是熟悉的被褥和床单,就是大夏天床垫几乎抽了个光,硬硬地床板硌得他骨头生疼,他不得不用手撑住腰 快二十五岁的人玩的就是疯一些,等一切结束时,床上没一样东西能用了。 姚屿四仰八叉躺在上面,进入了长久的贤者时间。 你一回来就洗这些东西是不是不大好? 易羿攥着他的手指:我们搬出去住吧。 我本来也不住家里。 我是说你宿舍。 姚屿笑了一声:你一回来就打这主意?难怪这么卖力,居心极其不良啊。 他在易羿往下抓的动作里蜷起身子:我错了我错了,放了我。 易羿把人箍在胸口,用下巴蹭了蹭:我看好地方了,离你学校不远,离我公司也不远。 姚屿想起来什么:你真不去做研究什么的? 公司里一样研究,再说我上过好几个专业的课,并不是一定要选主攻的行业。 姚屿露出牙疼一般的表情:要是被我教授知道绝对得心疼半年。 易羿说:我说我喜欢男生有人心疼了不止半年。 姚屿:靠。 因为这句话,姚屿到晚饭前都没跟易羿说话,更加忘了要问房子选在哪,找的公司是哪家。 以至于三天后姚屿精心收拾好自己,出来谈自主项目的研发资金问题时完全没想到会在谈判桌上遇到易羿。 易羿一个人来,态度不卑不亢,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视线落在姚屿身上尽是打量:姚博士请说。 姚屿: 他打了N遍的草稿卡在了嗓子里,欲言又止,精神震荡。 他呆了许久,忽然想起好久好久之前,自己曾带着满身锐气在CILL的赛场上,趁易羿领奖下台时堵住人,大言不惭地想要说服人跟他比一场。 当时易羿也是这样的目光。 只不过那时候在场的人奋力把他们越拉越远,这一次,易羿却在桌下握住了他的手。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啊,结局卡了我好久 正文结束啦!!接下来还有两章番外,写完我再感慨吧哈哈哈 估计有人看到这就不看啦,先说一遍,预收《穿成金手指拯救美强惨[快穿]》求收! 想尝试下新的题材 顺便救救我这写文废话特多的毛病,希望大家支持啊~~文案在下面 对了,这一章到时候有修改什么的,肯定是我改预收文案,看过的不用再点啦! 《穿成金手指拯救美强惨[快穿]》 文案: 在工具人系统里打拼多年,俞摇接到了更高级的任务:扮演金手指 他想着员工手册上画着的前辈们:酷炫流弊、英俊潇洒、渣遍天下不带走一片云彩 (兴奋地握紧小拳拳) 可每个世界他一落地,就被一个虽惨却欧的男人一把抽中,拖进内心里的一片荒地 俞摇:我的幸福生活?我的美好前景?我的快乐人生? 俞摇:这是逼我开荒 俞摇眼里:兄弟你好,麻烦听一下本手指的话,本手指带你逆!袭! 【处于低谷被雪藏的影帝眼里:喵喵喵喵,喵,喵喵 影帝:?小猫咪冷了?上来一起睡吧】 【流落在外十几年的豪门大佬眼里:咕噜噜,咕噜噜,咕噜噜噜噜 大佬:?你也觉得难过?今后就挂在我脖子上吧】 【遭遇构陷即将被全修真界围剿的仙尊眼里: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仙尊:?小刀是为我不平?罢了,若不嫌弃,你我同葬于一处吧】 俞摇做任务的第一天就崩了,他以为他能力拔山兮气盖世,谁知道腊鸡系统给他的是金手指的童年剧本? 他变成 全世界唯一的神宠:一只猫 能拉满好感度的信物:一颗玻璃珠 天下只一人可拔的神兵:一把小匕首 以及属性增加1000%,挂在裆哦不腰上的挂件、代表了巨额财富的布包袱、生吞了就可拥有无上法力的莲花种子 俞摇:你妹的,听不懂人话啊 系统:你是吗? 俞摇:我也觉得不是啊,可我为什么肾疼啊? 第107章 可能是前二十五年把霉运都走光了,自打易羿回到燕城,做什么都好运连连。 他先是去了一家刚刚起步的医药研发工作,后来公司有了气色,老板邀请他技术入股,正式成为了合伙人之一。 因为公司已经有了一个姓易的老板,于是江湖人称小易总。 小易总最近有件头疼的事。 运走的太多,连买房子都赚钱。 他和姚屿本来住在学校和公司的中段,随着这块地方落户的大型商场和住宅越来越多,加上本来就靠着燕城知名学府,地价水涨船高,他们自己住的房子涨了不说,公司的房租也涨到了发展中企业不能承受之重。 有了各路投资的公司今非昔比,但钱不是这么花的,大易总有意搬到地价便宜的地方扩建厂区,各种升职加薪的鸡汤在几轮会议上给员工们一灌,搬离这里成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计划。 易羿就比较烦。 公司新地址开车来回三个小时,这意味着他和沉迷学习的姚同志每天相处的时间又少了。 姚同志本来就不大自觉,实验做完了往学校分的宿舍里一躺就躺到天亮是常有的事,某天被易羿用某种不可详细描述的手段惩罚之后稍稍稍的长了一点记性,不过可惜,没过几天热爱学习的他居然通过自我研究,从那种不可描述的事情里找到了乐趣,于是这种手段的有效性大大降低了。 厂区转移花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公司没开设新项目,在旧项目里摸爬滚打的员工们也得了喘息的机会。 周五的晚上,内部乔迁宴在燕城一家酒店举行。 易羿来时被实验室里一个小问题绊住了脚,坐下时正好赶上大易总在台上灌鸡汤,他没坐到自己被安排在主桌的位置,在边沿一桌没坐满的桌子落了座。 桌上有位同事刚好从他组里调去带别的项目不久,见他来了亲热地扑了上去。 老板,迟到了哦。魏玚调侃地说。 老板在台上。易羿脱下外面的衣服,由着服务员套好防尘袋。 那不一样,魏玚说,台上是我们公司的老板,你可不止。 易羿微微侧过脸,表情淡淡:什么意思? 害,我都知道了,你不用瞒着了,魏玚锤着胸口,有几分对自己消息灵通的自得,前段时间你以个人名义收购了一款手机应用,找了家公司代理运营,还顺便出资成了这家公司的股东,对吧? 易羿听到这里,给了他一个正脸:你知道的挺多。 那当然了,魏玚笑嘻嘻地说,我女朋友在董事会工作,像这种股东资产变动之类的事她盯得比谁都紧,我不想知道也难啊。 易羿嗯了一声。 见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魏玚忙不迭跟上去问:其实我跟我女朋友讨论过好多次,实在不懂你买那个下架过一次的手机应用做什么?说实话像那种研发起来没什么难度的app,重新做一个都花不了多少钱,你去买有用户基础的不是更贵?而且这个贵还没什么价值,毕竟下过架,说明那些用户压根支撑不起这款应用的运营,买来做什么? 台上大易总的讲话告一段落,会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魏玚下意识跟着拍了两下手,头也不转,目光直直落在易羿身上。 他是真的太好奇了。 往常研发项目里遇到什么问题,无论谁去请教易羿,他都不会给太差的脸色,魏玚想着自己问得虽然有点超纲,按自己从前跟小易总的关系,怎么也能套出一两句。 谁知易羿只回了一句话:讨论出什么了? 魏玚噎了噎,掐着手指开始数:我觉得应该是你在开发那个软件的团队里有认识的人,他因为某些原因跟团队产生了矛盾,软件被迫下架,你为了帮他,干脆买下了整个开发权限,架给新的公司,然后再把他塞进去,这种事互联网圈子里不是经常有? 恋耽美 被迫和满级大佬成了同桌——三只鱼(73) 易羿夹了块鱼,咽下,沉默。 魏玚极有眼力见地按下食指:啊你买的不是个外语学习的软件么?我女朋友的意见是,你入股的公司大部分股份持有在一家国外公司手里,那家国外公司自带了不小的欧美用户资源,最近不是学汉语的风潮一波高过一波么?她说你可能看上这块市场了,提早布局,深入浸透,威武,霸气,高明! 比大拇指。 易羿被他几个形容词吹得表情一言难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魏玚做痛苦状:我们就讨论出来这两种可能,要我说,我觉得我的猜测还靠谱点? 靠谱,易羿说,知道那个app叫什么名字么? 那肯定做过功课了,Omelet? 嗯,好听。 魏玚: 魏玚:? 你不会是觉得好听就买了吧???魏玚震惊,而且这个名字好听在哪了??? 懒于赏赐魏玚第二个表情的易羿嗤了他一声:你懂个屁。 魏玚:???突然被骂。 晚饭在魏玚的一头雾水中结束,直到最后易羿都没给他关于买下Omelet的任何解释。 其实对易羿来说,接触到开发Omelet的开发者纯属偶然,毕竟过去那么久了,当年在这款app里学外语的学生们早都成为了社畜,学生时代埋葬在了朝九晚五在外奔波的路上,很少有人还记得这青春里微不足道的一角。 如今,真人实时互动式的外语学习平台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外涌,几乎个个都出了自己的手机平台,品牌成了这块市场里不可或缺的制胜法宝,花钱花心思做一个沉尸许多年的应用,在商人眼里实在不是个值得的买卖。 只是,盯着易羿一举一动的人不会想到,他买下Omelet并不想要盈利,他的预期不高,自给自足就足够。 即便长大后被生活磨去了许多棱角,有时不得不为了利益露出千万种面孔,他心里依然有一处纯净的角落,留给一个人,留给一段往事,留给路还很长的未来。 于某些人是微不足道的一角,于他和姚屿,是会带到老的回忆。 * 晚饭吃得有些晚,因为实验进展到了关键时期,姚同学提前打了申请不回家睡觉,所以有人提议饭后第二摊去唱个K时易羿没有拒绝。 虽然他人看起来冷冰冰的,喝了酒也没有出现脸色发红、话突然变多等各种症状,但没有拒绝就是肯定,一行人的兴致瞬间高涨起来。 人进了大包间,易羿的手机响了。 魏玚在调音,余光一瞥看见他老板眉头一皱,身体里的溜须拍马当场觉醒,拍了两下话筒,示意大家安静安静。 于是十几道目光像聚光灯聚集到了易羿身上。 易羿本想出去接电话,但见大家特意给他腾了无比宁静的环境,便止住了往外走的步子。 他不知道的是,以魏玚为首,这帮人此时内心都一个想法,有,戏,看! 小易总年纪不小了,平时也不避讳让大家知道他已有家室,只是人事那边的记录清清楚楚,他明明还是未婚,这不免让公司茶余饭后有了猜疑,想他是不是为了不想被人介绍对象才谎称不是单身? 猜得最热那段时间,公司里女员工的妆容质量明显上了一个档次。 后来不知是从谁那走漏了风声,说小易总的对象是个男人,在燕城最好的大学里读博士,在他们公司还没成立的时候就拿到了留校名额,手上都是前途无量的重点项目,跟他们这种人带公司都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人不一样,用一个词形容的话就是光明,亮得一塌糊涂。 女员工化妆质量瞬间降到谷底。 一段时间的受伤自愈后,众人终于找到了下一个令人振奋的话题。 他们小易总,到底是攻是受? 没人没领教过易羿的冷漠无情,这主要体现在实验室严苛的管理制度和高强度高要求。 一般来说他们这种24小时不休的研发部门,老板就算心里再残忍,脸上也是笑面人,毕竟把员工逼疯就不好了,再压榨的公司也要有人榨才行,万一把人吓跑了,老板也是要断粮的。 易羿就不一样了,心里残忍,面上也残忍。 不爱笑,手还辣,唯一的优点是项目大、效率高,于是乎奖金也高,跟着他的人时常感觉自己正遭受着非人的对待,过两天一看工资单,我去,好非人。 忍了。 就这种心狠手辣、不是人的人,每次接到对象的电话,就立马做了换头手术,声音不像话,表情不像话,那些个霸总气质,消失地无影无踪。 令人发指。 这年头,没见过男人谈恋爱也看过耽美小说漫画,就易羿这种情况,被公司里的男同胞们诊断为:小受症状。 女同胞听后不乐意了,你们懂个屁,这明明是猛攻体质,只在命定小受面前柔情似水,甜宠一世,大写的霸总猛攻剧本! 两派人火速战在了一起,硝烟漫天,难解难分。 任何一个可以论证自己派观点的细节都不放过。 像这种深夜电话,只他妈的可能是小易总的对象打来的啊! 一排竖起来的耳朵,快贴到易羿身上了。 * 姚屿打这个电话,主要是心虚。 他最近在做的课题确实到了关键环节,但是吧,再废寝忘食,十几分钟回家的时间还是有的,自从他体会到了不可描述的事带来的不可描述的乐趣之后,身体比较诚实,在学校宿舍冷冰冰的床板和有人暖床的快乐之间,傻哔才选前者。 他今天跟易羿请假,是因为他的课题其实是个校企合作项目,有一部分资金来自企业的投资,而这个节骨眼,钱正好用完了。 出门骗钱,项目主要负责人是肯定要出马的。 他总不能带着一身酒气回家吧? 最近易羿学聪明了,开始反其道而行之,这么干的后果不会给他酒意缠身的身体带来任何快乐,只会被强制塞进冷却期,可能一礼拜,可能一个月。 能忍? 他本来请了假,万事俱备,温柔的东风都要吹到脸上了,没想到酒桌后的第二摊,在KTV的大厅里,他居然看见了易羿。 姚屿后知后觉地摸出手机,发现一小时之前,易羿就已经汇报了他的行程。 反将一军的策略,宣告失败。 在他一脸惆怅东逃西窜躲着易羿的视线时,有那么一个瞬间,他觉得易羿跟他的目光对上了。 做贼心虚的人,百分之一的可能,都可能造成内心百分之百的死亡。 姚屿现在死了百分之九十九。 还有百分之一的活路,电话自首。 他首得很循序渐进。 先是说了自己的行程,又说了自己在干什么,最后说了自己所在地点。 电话挂断时,死亡进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 易羿包厢里的同事不知道电话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们小易总放下电话时,脸是黑的。 听着他言语间的用词,确实应该是对象打来的,怎么会黑呢? 随着易羿走出包厢,正反方沸腾了。 为了不过于引人注目,两方均派出了各自的代表一探究竟。 魏玚是男的,虽然他女朋友是坚定的易羿是攻派,但他在这件事上保持着自己的看法。 老板真是攻,那不是完美的男友人设?那他妈的可以眼见的被比下去,绝不退让! 他鬼鬼祟祟跟了出去,走廊里弯弯绕绕,易羿一边走一边向站在路口的服务员询问了方位,而他就比较懵逼了,没转几个弯就把人跟丢了,跟易羿是攻派的男同事互相瞪起了眼。 * 姚屿把见面地点约在了这层楼最内侧的楼道里。 KTV房间没有开满,比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进来人的卫生间,还是四周房间都没开,走廊监控也照不到的角落比较有安全感。 毕竟姚屿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装着醉,在看清易羿走来时歪歪扭扭地撞了上去,他男朋友的外套在包间,身上只有一层衬衫,衣服下的肌肉撞得他晕了一瞬,不过不要紧,正好给装醉加点可信度。 姚屿用醉醺醺的口气,忍下鸡皮疙瘩,说:迷路了。 你不能和一个喝醉酒,还迷路了的人计较。 其实他喝醉酒是三秒记忆,第二天醒来后连怎么睡下的都不一定记住,压根不知道自己醉后是什么状态,不过根据每次易羿都躺在身边看来,他下意识是会找人的。 姚屿抓人抓得很紧,直到头上传来一声松手。 姚屿:?你就这么对我。 我偏不松。 眼见他抓衣服抓得越来越紧,易羿扬起眉。 知道我是谁么?姚屿听见他问。 姚同学点点头,手顺势环上易羿的腰:男朋友。 不管什么冷静期不冷静期了,他喝醉了撩人,那都是正常的。 他就不信易羿忍得住。 头上没了声音,易羿享受着某人坏心眼的投怀送抱,嘴角勾起又沉下,眼里颜色越来越深。 眼看这人是真的没什么反应,姚同学有一点急,还有一点方,各种念头在脑子里滚了一圈,扮成很热的样子解开了自己的领口,还往易羿胸口蹭了蹭。 他记得易羿特别喜欢自己低头伏上胸口的姿势。 果不其然,易羿的身体绷紧了些,姚屿甚至能感觉到他收紧的腰线。 革命就要成功,姚同学格外卖力。 他哼哧哼哧地撩了老半天,连某种熟悉的反应都撩出来了,就是不见这人动弹。 姚屿动了下脑袋,含糊地吐字:回家。 搞快点好吗。 回家来一炮,就不信你还记仇? 听见这两个字,易羿终于给了点反应。 他低下头,热气喷在姚屿耳边,口气却不怎么友好:你还知道回家? 姚同学僵了僵,继续装傻蹭:唔 好像不大对? 耳边痒痒的,在这种气氛下,姚屿自己也忍不住了,弓起身子往外撤了一点。 然而他动作的同时,突然被易羿揪住了耳朵。 耳边又麻又痛,实在受不住,再配上易羿的话,那效果就更佳了。 你仔细想一想,你哪一次喝醉后跟我上过床?易羿说。 姚屿脸上没反应,心里大浪翻滚,他在记忆里搜寻了一番,虽然喝酒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醒来后还是记得一些,好像确实每次他身上都是干干爽爽,毫无不可描述的印子和感觉。 易羿继续低声说:你大概不知道,只要你喝醉,就不认我。 姚屿:不可能吧? 易羿:每次都坚决要我带你去见男朋友,要么就是让我传话,而且不止对我这样,见着谁都扯一句要找易羿。 他顿了顿:你现在是不是在想不可能,要是这样为什么没人跟你说?你想想就知道,这么丢人的事,告诉你肯定是一个月小鞋起。 姚屿: 易羿:不认也没关系,我凑巧有几段视频,还有一个不怕死的人证,叫丁宇。 姚屿:!!! 性感小姚,在线翻车。 有预感今晚不会快乐了。 * 魏玚和同事把KTV转了几遍,转出了一身汗,终于发现了他们老板和男朋友的身影。 主要还是靠老板的身高显眼,不然在这种角落,转到明年都不一定找到。 魏玚擦了把汗,朝同事使了个眼神,两个人猫进视觉死角,放肆地偷窥了起来。 看清他老板和男朋友的姿势后当头一棒,魏玚整个脑袋都在嗡嗡嗡。 只见易羿把姚屿死死抵在墙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两个人明显在接吻,老板一只手揽着男朋友的腰,一只手探进他衣服里,在布料的掩护下慢慢上移。 就很不可描述。 很霸道。 魏玚背上被同事拍了一巴掌:看清没? 他揉了揉眼睛,不死心地觉得也许是个借位。 可惜这波社会主义铁锤实在太锤了。 易羿的膝盖抵在姚屿腿间,撑住他下滑的身体,两人分开的刹那,魏玚看到姚屿的耳朵和脖子快和嘴唇成一个颜色了KTV朦胧不清的光线下,眼角的水痕就很明显。 假如男朋友走不了路,他毫不怀疑老板下一秒就能把他家小受扛上肩膀。 同事啧了一声,手从魏玚背上移到肩膀:没什么能帮你的,二十四孝转发到你微信了,记得在消息传进你女朋友耳朵前抄好。 魏玚:!!! 日。同性恋去屎。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二合一~这篇文到这就全部完结啦,感谢大家这么长时间以来的陪伴 本来以为有很多话说,突然感觉也没啥说的 我还会继续努力写下一本,这本的结束就是下本的起点嘛! 写完这本学到了很多,评论也遇见好多个温柔的小可爱,真的谢谢你们!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