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抱错的那个》 第1页 《我是被抱错的那个?》作者:水竹青菜【完结】 文案: 江一律打小跟着师父在寺里修佛,修得还是最难修的闭口禅。 周围的邻居整天感叹,小师傅长得好看性子和善,可惜是个哑巴。 后来哑巴小师傅的富豪父母找到了寺里,说当初医院里抱错了孩子,江一律才是他们亲儿子。 原以为是感天动地的父(母)子相认,没想到小师傅却遭到了嫌弃。 江父:你怎么不叫人的。 江母:好好的孩子怎么剃个光头啊。 江家大哥:你怎么能抢阮阮的位置呢。 江家表哥:阮阮你不要怕,就算他回来,你也是江家的少爷。 江软(梨花带雨):一律,你放心,我会离开,把爸爸妈妈都还给你的。 江一律(拿过平板敲字): 捉诡、看风水有需要吗? 平安福、桃花符有需要吗? 超度、迁坟、往生咒有需要吗? 哦,都不需要啊,那你们让让,贫僧去下一家问问。 靳凤羽:等等,上面那些我都不要,我要你行么。 高亮提醒:本文纯属虚构,属于架空背景,文中有很多私设,请不要带入现实哈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甜文 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一律,靳凤羽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是个正经和尚,偏有人逼我还俗 立意:善恶终有报,佛说,你要做个好人 vip强推奖章 江一律打小跟着师父在寺里修佛,修得还是最难修的闭口禅,周围的邻居整天感叹,小师傅长得好看性子和善,可惜是个哑巴。后来哑巴小师傅的富豪父母找到了寺里,说当初医院里抱错了孩子,江一律才是他们亲儿子,原以为是感天动地的父(母)子相认,没想到小师傅却遭到了嫌弃……全文风格轻松,行文流畅,文字间趣味横生,十分逗乐爽快,单独的小故事中间隐有联系,伏笔设计环环相扣,值得一读。 第1章 婴差阳错 村里有座山,山上有座庙。 庙里有个小和尚,正带着老和尚们做早课。 老和尚们都有些心不在焉,伸长了脖子在听外面的动静。 山名叫土原山,庙名叫土原寺,就在在土原山顶。 一千两百多米的海拔,只有一条路能通上山顶,弯弯曲曲的,比十八弯还要多一道弯。 以前是条小山路,来来往往都得靠腿着去。 下山一趟,腿都能走粗半寸,各种腰酸背痛腿抽筋,谁都不稀罕往山下跑。 后来有个大土豪,因为欠了寺里的人情,大手一挥给土原山上修了条水泥路。 宽阔的很,至少得三丈那么宽! 瞧着那条路,主持就可高兴啦,拿出他攒的棺材本,买了辆小皮卡开着玩。 每逢初一十五,就派人开着车,下山去采购物资。 今儿正逢五月初一,外面春光明媚,鸟语花香,天气晴朗,正是开着皮卡下山采购、顺便溜达的好日子。 一屋子做早课的,手里敲着木鱼,嘴里念着经文。 眼神却在偷偷瞄着外面,心思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唯独领头的小和尚,正微微闭着眼睛,全神贯注的敲着木鱼,嘴唇也紧闭着,半丝念经的声音也没有。 若不是敲木鱼的声音,“笃”“笃”“笃”的,从早课开始到早课结束,节奏就没乱过。 看着不像是做早课,倒像是在打瞌睡。 太阳升高了些,光线透过玻璃窗户,洒进做早课的大殿里,其中最明亮的那束,落到敲着木鱼的小和尚身上。 清晨的阳光落下来,给他精致灵秀的脸庞,镀上层淡淡辉光,周围还带着细碎的微光圈圈。 肤色也呈现出剔透的玉质白,就跟后期加了特效似的,说不出的宝相庄严,灵光澄澈。 随着最后一声木鱼敲完,小和尚睁开眼睛,双手合十跟殿内众人行个礼,站起来往外面走。 身后有个胖和尚赶紧跟上,“一律师叔,慢走。” 一律停住脚步,沉默着跟他对视,示意他有事说事。 胖和尚是真的胖,浑身圆滚滚的,就这么两步路就出了汗水,拿帕子擦着汗水,气喘吁吁的,“您要下山么。” 一律竖起手掌,在面前左右摆了摆,表示他不下山。 见他不准备下山,胖和尚便找到了主心骨,松了一口气,“您不下山就好,事情是这样,昨儿主持接了个单。 处理起来有些棘手,主持说了,得请您出面给瞧瞧,您看,这都马上夏天到了,咱寺里还没钱买夏衣呢。 虽说山上凉快,总不能穿着春衣出去种地吧。” 今时不比往日,物价上涨的飞快,柴米油盐酱醋茶每样都是钱。 单靠化缘和种田,早就养不活庙里的和尚啦。 他们土原山又偏僻,没甚旅游景点,收不成门票钱。 可把他们主持给急得哟,胡子都快白了,整天就想着法儿的挣香油钱。 经常接些诵经、做超度之类的单子。 一般情况,都是让寺里其他人去做事。 遇到实在办不了的,就递到一律跟前。 听到他说这话,一律抬起看看天上太阳,确实有两分毒辣,隐隐有些盛夏模样。 -- 第2页 和尚们境界不到,不能够寒暑不侵,酷暑难熬,毕竟都他名义上的后辈,略微想了想,便点头将此事应下了。 胖和尚一见他点头,当即一蹦三尺高,“好咧,我这就将人带过来,他们就搁客院住着呢,师叔您先稍等。” 说着话,便一溜烟的跑去接人,很快就将昨夜住进客院的人接到,带着他们,顺着山路往一律的院子走。 边走边高谈阔论,“不是我吹,别说咱镇上、县里、哪怕您是去省城,都找不到我师叔这么厉害的大师傅。 他可是从小跟着师祖修闭口禅,闭口禅一日不成,就一日不开口,看看,看看,这得有多大的毅力,和决心呐。 您二位甭管遇到多大的麻烦,就没有我师叔解决不了的,上山那路您二位看到了吧,那就是为我师叔修的。” 跟在他身后的中年人会意,公式化的笑着,“土原寺的名声,咱们也是有所耳闻,不然也不会大老远的过来。 你放心,若是贵寺的师傅真能解决我的麻烦,钱不是问题,届时我出钱替佛祖重塑金身,重新修葺土原寺。” 胖和尚上瞪大了眼睛,暗道这可是大肥羊啊! 脚下动作快了两分,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小声提醒他,“我师叔修闭口禅,是不会跟你说话的。” 师叔德高望重,他却是负责寺内接待的,得让人宾至如归,心甘情愿的掏香油钱才行! 那人穿着整齐,大热天穿着西装外套,闻言神色严肃,“放心,我们也是经人介绍来的,对此早有准备。” 胖和尚看他那般严肃,就有些纳闷,这需要要准备什么,就是你跟说一声。 我师叔他不说话,不是不理人而已。 没等好奇多久,目的地到了,他赶紧敲门带人进去。 要说是院子,倒也算不上,就两间房舍,前面用篱笆圈出来一块地,种着花草。 左边有棵桃树,树下放着张石桌。 桌上摆着茶壶,桌后坐着个小和尚,看着约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白白嫩嫩,精致灵秀。 正拎着茶壶倒茶喝,胖和尚站在外面,低声介绍道,“这就是我一律师叔。” 穿西装的中年人愣住,他得人指引找土原寺的一律大师,有些难言的问题求解决,介绍他来的人信誓旦旦。 说一律大师佛法无边,必定手到擒来,可是面前这位会不会年龄太小了些。 有十五岁么,白白嫩嫩的,看着像刚上初中的富家少爷。 这个小和尚……真是传说中,德高望重的一律大师?!他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啊! 他忍不住怀疑,脸上便表现了出来,胖和尚瞧见了,暗自啧了一声,这些人怎么那么爱以貌取人的。 咳嗽一声,轻声提醒道,“您可别看我师叔年龄小,他可是正儿八经的佛法高深,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穿西装的中年人回过神来,暗道走都走到这里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朝背后的人使了个眼神。 那人会意,从包里取出来纸笔,递到他手里。 中年人接过纸笔,在石凳上坐下来,展开白纸,在一律和胖和尚奇怪的眼神中,低下头,刷刷刷的写字。 “一律师傅,是王总介绍我来的,有事相求。” 写完将白纸推到一律跟前,一律拿到手里仔细看过,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伸手在旁边的百纳包里掏啊掏。 掏了半天,摸出来个十寸的平板来。 往石头桌面上一放,手指灵活的开始敲字,“哒哒哒”的敲字声响了一会,才将平板拿给个中年人看。 只见上面打了一句话,“你不会说话?” 中年人一愣,拿笔写道,“会啊。” 一律看他的眼神更奇怪了,将平板拽过去,继续“哒哒哒”的敲字,“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说。” 中年人看过,低头写道,“我……” “我”字刚写完,突然反应过来,对啊,他为什么不说话,修闭口禅的是一律大师,又不是他。 他尴尬的咳嗽两声,“咳、咳咳!” 装作若无其事的将纸笔收起来,假装刚刚的事都没发生过,开始讲述自己遇到的麻烦。 中年人姓胡,算是事业有成,能被称呼一声□□,□□前些日子去态国旅游,被朋友带着去买了颗红宝石。 很典型的石榴红,品相非常好,他带回来就送了人,结果那人戴着红宝石项链,不到半月,就暴毙在家里。 非自然死亡,法医都查不出死因,这事□□原本没放在心上,直到后来那红宝石项链,凭空出现在他衣服里。 被另外的人发现,缠着他要给走了,无独有偶,第二个戴红宝石项链的人,也死在了家里,死法都一模一样。 令□□心惊胆战的是,第二个人死后,不仅警察盯上了他,那条红宝石项链……它又出现在了他衣服里! 一律端着茶杯,喝着茶听故事,抱着平板敲敲打打,“宝石项链带来了吗。” □□赶紧点头,“带来了,带来了。” 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天项链来,递到一律手上,一律拎着项链对着阳光看,轻轻摇了摇头。 这哪里是石榴红,这分明是鸽血红嘛。 只是别的鸽血红宝石,都十分明净大气,这颗红宝石,却隐隐透着些不详。 -- 第3页 他又将手伸到百纳袋里,掏啊掏的半天,掏出个黄铜小香炉来。 又掏出根细细的香,朝胖和尚招了招手。 胖和尚赶紧的凑过去,掏出打火机,将那根香点燃了,插到香炉里面去。 一律见那香冒烟了,就把项链扔了进去。 拍了拍手,示意完事了,可以收工了,胖和尚赶紧解释,“□□,您这宝石的事,就算处理完了,您这边请。” 意思就是您跟我走,咱们谈谈为佛祖重塑金身的事。 □□愣住,看了眼一律,又看了眼胖和尚。 就……就这?! 怎么看着那么像骗子,在骗他的钱呢。 胖和尚不高兴了,“您以为这香炉是什么,这可是我们土原寺里面,传承了上千年的宝贝,金贵的很。 没什么邪祟它压不住的!您要是不信,您只管在寺里住下来,看看那宝石往不往你衣服里去,不就行了么。” □□一听这话有理,赶紧点头,“那就叨扰了,我在寺里住些日子,正好修身养性,陶冶情操。” 胖和尚暗啧,怕死就是怕死,修身养性,陶冶情操。 当有谁听不出来,您那项链,先后送的都情人么?! 哼,他们当和尚的,也是与时俱进的。 一律端着茶杯,继续保持着沉默,安静的喝茶。 胖和尚带着□□到客院住下,回过头来找一律,“师叔,您有什么需要的,我下山给您买去,大西瓜吃不。” 一律放下茶杯,神色平静,在百纳包里掏啊掏,掏出张写满购物清单的便签来。 胖和尚接过,转身就走,“好咧,这就去给您买!” 师叔可是他们土原寺的活财神,得精心伺候好咯! 一壶茶还没喝完,胖和尚便去而复返,满身的肥肉抖动着,满脸惊讶,“一律师叔!寺里又来了个大富豪!” 一律摆了摆手,懒洋洋的往后一趟,示意他今天不想干活了 胖和尚脸上的惊讶更重了,“不是单子,他们说,他们是你的父母。” 一律,“……”?!父母是个什么东西! 第2章 婴差阳错 一律正在念经,他修闭口禅,轻易不能开口说话,念经也是在心里默念。 面色沉静,手里缓慢的转动着念珠。 他此刻念经,是为了超度红宝石里的厉鬼。 胡总刚把红宝石摸出来,他就察觉到宝石血气冲天,里面的东西厉害非常。 顺手就将宝石扔到小香炉里,摆在桃树下暂时镇着。 但香炉也只能镇压住,想要彻底解决,还得诵读经文将其超度,这是他师父的规矩。 若身无人命血债,就算犯事被他们拘了,也会好生询问缘由,替他们抹平执念,再送些香火元宝,送去投胎。 若是见过血,身上背着命债的,见到便不问缘由,强行诵经超度。 超度不了的,打个魂飞魄散,也是活该。 像红宝石里这个,一律便懒得究其原因,接手镇压超度一条龙,送他下地府去报道。 不当着胡老板的面超度,是因为生意不好做。 当今社会,啥都不多,就骗子最多,吹得天花乱坠,真假难辨,就一分的本事,都能给你吹出十二分来。 他们总不能在顾客面前,表现的太过平庸,总归那红宝石的问题,是他们给解决的。 既然没有打诳语,自然不算破戒。 在心里默念完整卷地藏经,一律站起来,将手中的念珠放下,从包里摸出三柱香,点燃后插到香炉里。 香是好香,是一律按照师父给的古方,纯手工制作出来的,制香的材料,就有他头顶上的桃树枝。 因此香本身呈现出一种淡红色,燃烧后灰烬是细腻的白色,散发着隐隐的桃花香,是镇压驱除邪祟的好东西。 每年限量出产三百支,在外面的黑市上,已经被炒到了单支的天价,可谓一香难求。 胖和尚见他点了香,心疼的轻嘶了一声,默默把账记到胡总头上。 才跟他说起来因,“有对夫妻找到咱们寺里,自称是您的父母,说要接您回去,您要去看看么。” 一律拿起念珠,缠绕在手指上,慢慢的拨弄着。 他没有父母,从小都没有。 倒也不仅是他,土原寺里多的是孤儿,从小被父母遗弃,奄奄一息,被寺里的人捡回来,清粥小菜的养活了。 与佛有缘,愿意当和尚的,就跟着主持修炼,不愿在佛祖跟前侍奉的,在寺里待到十六岁,便自行下山谋生。 一律生来就跟佛祖有缘,他师父说他得佛祖喜欢,自带佛光普照,天生就该当和尚。 他尚在襁褓中,就被他师父、也就是前任主持带到土原寺,跟着寺里的和尚混着。 无病无灾、无忧无虑的长到现在。 修闭口禅前,他问过他师父,他是怎么来的。 他师父一本正经,说是他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呀! 跟一般父母哄小孩子不同,他师父可不是说着玩的。 甚至能明确到哪个城市、哪条街、哪家酒店,还是酒店后门的垃圾桶里。 连当时跟他待在一个桶里,还有些什么垃圾。 他师父都能一一道来,如数家珍,一律想不信就行。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琢磨过自己是怎么来的。 -- 第4页 ……毕竟跟一堆鱼骨头待在一个垃圾桶里,还差点被野猫啃了,听着也不怎么光彩不是。 也熄了想回家的心思,安心跟他师父修闭口禅。 他师父在土原寺辈分颇高,他成了寺里面的小师叔。 领着许多年龄比他大的和尚,整日里敲敲木鱼念念经文,心情好的时候干活赚点钱。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去逗乌龟玩,日子过得还不错。 这都平平静静的过了十八年,突然就有了父母,他这一时半会的,还有些接受不能。 沉默不语的转动着念珠,一脸平静的想继续喝茶,拎着茶壶却倒不出水。 轻轻摇了摇,发现里面没水了,冲胖和尚招招手。 胖和尚赶紧接过茶壶,小跑着去屋内的水缸里,舀水烧水泡茶一气呵成,很快就拎着茶壶回来。 替他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茶,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叔,您父母来寻您,您要不要跟他们回去啊。” 胖和尚也是孤儿,小时候也曾做过被父母寻到,回家去过父慈子孝的日子的梦。 随着年龄大了,知道不可能,渐渐也就不想了。 这会见一律父母寻来,是既为他开心,又有些担忧。 开心的自然是小师叔有家人了,担忧的则是来的人里,除了那对夫妻外,还有个跟一律差不多的少年。 看着便是娇生惯养,受不得委屈的,他隐约觉得一律跟父母相认一事,恐怕会不怎么顺遂。 他心里敲着鼓,一律心里也不平静,快速的转动了几下檀木念珠,深吸了口气,将手伸到百纳包里掏啊掏。 胖和尚看着他的动作,也顾不得担忧。 眼睛都直愣愣的,就差没直接咽口水了。 他师叔这个百纳包,才是个真正的好东西啊。 里面全都是宝贝,不知道这次会掏出什么好东西来。 只见一律在包里掏了半天,掏出个黑不溜秋、巴掌大的龟壳来,恭恭敬敬的放到石桌上。 在从旁边镇着宝石项链的黄铜小香炉里,捻了一小撮香灰,往龟壳上洒去。 香灰轻飘飘的,龟壳却突然生出股吸力。 那么一小撮香灰全落到龟壳上,半点都没浪费。 在龟壳上形成两个不太圆的圈圈,内外两层,像是个扭曲的“回”字。 一律低头看了,心情略沉,却奇异的平静下来,轻轻摇了摇头。 他生来就父母缘浅,这些年不仅没深过,反而越发浅了淡了,跟着回去,恐怕日子不好过呢。 算了算了,不回去了。 是土原寺里的斋饭不好吃,还是他胖师侄不够勤快,他干啥要回去找罪受。 摇着头,伸手将香灰拂落,准备把龟壳收起来,却发龟壳缝隙里黏了点香灰。 就芝麻那么大一点,在黑不溜秋的龟壳上面,却是显眼的很。 黏的那么牢实,就说明他父母那边,还有人跟他的缘分不浅。 咦,有点意思啊。 一律伸手将那点香灰弹掉,改变了主意,冲胖和尚点了点头。 回去看看,瞅瞅是谁跟他投缘呗。 胖和尚见了,顿时眉毛嘴角都耷拉下来,一脸的苦相,心里焦急,这可怎么办咯。 师叔走了,寺里苦日子就该来咯,他可不想吃糠咽菜,这大夏天的,若连西瓜都没得吃,日子该怎么过呀! 要说自称是一律父母的那对富豪夫妻,经人介绍姓江,寺里人便称呼他们为江先生,江太太。 一起来得人还挺多,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连秘书带保镖,得有十好几个,闪闪发光的豪车都开了七辆。 一大早就开车上了山,先是去宝殿里佛祖跟前烧了香,捐了香油钱,摇了签筒解了签。 求了块开过光供在佛前的护身符,给他们一起来的小公子戴上,等这一切都做完了。 才找到他们主持,说要见见一律。 主持看他们这架势,心里还在高兴,暗道这来的可是大主顾啊,开张就能吃三年的那种! 连看着他们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更慈悲了些。 哪知人一开口,不是求一律给办事,而是说一律是他们的儿子,十八年前在医院里抱错了。 主持那慈悲的笑容,差点没挂住。 ……这、这不是来给他们送钱的,是来挖他们寺里摇钱树的呀! 强忍着把人轰出去的想法,主持勉强笑道,“这事,我得先问过一律的想法。” 边招过胖和尚,让他去通知一律。 胖和尚跑到一律跟前,跟他说明情况,见他决定要回去,开口劝道,“看着不像找人的,一点焦急神色都没。 师叔啊,你可要考虑清楚呀,我看他们不像是会对你好的样子,寺里师兄弟都指着你开锅,你别走行不行。” 一律点头,示意自己明白,扬手将未喝完的茶倒掉,站起来将茶壶茶杯、黄铜小香炉,都装到百纳包里。 想了想,踮起脚尖,从桃树上折下来一枝,也揣到百纳包里,冲胖和尚招招手,往外面走去。 胖和尚一时接受不了事实,恨不得趴到地上抱着他的腿,撒泼打滚不让他走。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体型,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他撒泼打滚不要紧,若是绊倒了师叔,他心疼! 江先生跟江夫人一行,都被请到空着的客院里喝茶,客院简陋、茶水也只是普通,江夫人嫌弃的撇撇嘴。 -- 第5页 见江软神色慌乱,坐立不安,轻轻拍了拍他手背,安慰道,“软软,你不要怕,没什么大事的啊,乖。” 江软往她跟前靠了靠,声音低低的,“妈妈,一律会不会讨厌我,觉得是我抢了他的爸爸妈妈啊。” 声音里带着点哭腔,江夫人听得心疼极了。 佯装生气,“你在胡说些什么,这又不是你的错,他怎么会怪你,再说了,你现在就不当我是你妈妈了吗。” 江软赶紧摇头,眼神温顺纯真,像在森林里跃动的小鹿,“您永远是我的妈妈,我是怕一律他……” “你不用怕。”江夫人打断他,疼惜的摸摸他的脸,“你也是妈妈的儿子,他要是敢为难你,妈妈给你做主。” 江软赶紧低声劝道,“不会的,妈妈,我肯定会对一律好的,一律也许不会讨厌我,我们会好好相处。” 见他这般温顺懂事,江夫人心都化了,赶紧应道,“好,你们一定能好好相处。” 土原寺主持,“……”好,好个屁咧。 呸呸呸,出家人不能骂人,要不嗔不怒,不悲不喜。 可他偏偏就是个六根不净的,真想把这位江夫人的脑子撬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水吗?!还是都是空气啊。 要是真像你们说的,面前这个是当年医院里抱错的,一律才是你的亲儿子。 那你是傻呢,还是傻呢。 听不出这假少爷,在给真少爷上眼药么。 就等着你看你亲儿子不顺眼呢?!你还好,好个屁好!就这么看,一律回去,必定是要受委屈的! 他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他心里骂着人,面上保持着一脸慈悲,沉默不语。 江夫人嫌弃寺里的茶不好,也不端起来喝,神色不耐的催促道,“怎么还没把人叫来,你们都在磨蹭些什么。” 主持停下转念珠的动作,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一脸慈悲,“施主稍等,这才五分钟,一律他也不会飞。” 对人直接怼了回来,江夫人脸色不善,“赶紧去催。” 外面的保镖闻言便动了,准备出去找人,恰巧一律背着百纳包,跟着胖和尚过来了,正好跟保镖撞上。 进了门,双手合十,跟主持行了个礼。 主持慈眉善目的笑着,也合掌回了个礼,“一律呀,过来见见江先生和江夫人。” 一律刚进门,就看到被簇拥在中间的三个人,一对中年夫妻,一个跟他年龄相仿的少年。 那夫人一看就极其富贵,保养很好,看着不过三十出头,白皙富态的手腕上,戴着对顶级桃花春翡翠手镯。 价值连城,有钱都买不到的那种……确实豪富,他胖师侄没看走眼。 看他呆呆的站着,也不说话,江夫人轻蹙秀眉,杏眼含愁,就有些不高兴,“你怎么看到人,也不打招呼的。” 主持双手合十,笑得一脸慈悲,“一律师弟修闭口禅,闭口禅一日不成,便一日都不能开口说话。” 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我刚口水都说干了,你是啥都没听进去么。 江夫人心生不满,小声反驳道,“就知道弄些装神弄鬼的把戏骗人。” 要说眼缘这种东西,也是奇怪,她看着面前的小和尚,明知道他就是她亲生儿子,却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丹凤眼细长,嘴唇红而薄,都说嘴唇薄的人薄情,肤色又太过白了些,看着冷冷清清的,见到她也不愿叫人。 以后肯定是养不熟,不会跟她亲近,哪里比得上她的软软,温顺懂事,又贴心的很,看着便觉得不喜欢。 但想着他是她亲生的,把那些不满压下去。 姿态端庄的轻轻咳一声,“这是软软,我先跟你说清楚,你回了江家,软软也不会走的,以后你们就是兄弟。 你要叫软软哥哥,跟他好好相处,软软从小身体不好,性子也很柔弱,你不准欺负他,知道了么。” 主持跟胖和尚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情况有些不对吧,就您这态度,一律跟江软两个。 这到底谁是亲儿子,谁是抱错的?! 一律看了眼她身边的少年,那少年也看向他。 两人就那么对了一眼,江软的眼圈就被浸红了,水润润、红彤彤的,看着好不可怜。 一律,“……” 他长得很吓人么,不是吧! 整个土原山都知道,他最跟佛祖投缘。 自带佛光美颜的,再怎么看,也不会吓人才对啊。 不过这位江少爷,身体不好却是真的,不是病,是阴气缠身。 第3章 婴差阳错 江夫人见江软红了眼眶,顿时心疼不已,都懒得跟一律多说,态度冷淡的很,“那就这样了,咱们下山吧。” 江先生没有异议,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客院。 胖和尚赶紧扑到一律跟前,拽着他衣角痛哭,“小师叔!您三思啊,他们肯定会欺负你的!” 主持也跟着劝,“依老衲看,他们也不像来认亲的。” 他们土原寺里建寺几十年,别的都还好些,就是弃婴特别多,有父母找上寺里认亲的,也有自己找回去的。 因为各种各种的原因,总是磕磕碰碰,难得有日子过得和美的。 若是嫌寺里日子清贫,跟父母回去的还好些。 -- 第6页 若是心里念着亲情,那十有八韭到最后都要失望的。 一律生来便与佛有缘,年龄虽然小,身上却是十成十的本领,能担得起声高僧的称呼。 不论何时何地,有本事的人,都不会让自己过得太差,一律也是如此。 每年光是桃木香和符箓,收入都够他们寺里开销。 如今想回江家去,自然不是为财,多半是为了亲情。 但就他们所见,江夫人是个偏心眼,一律若是就这么回江家去,恐怕日子不太好过。 主持手里转动着念珠,面露担忧,“师弟啊……” 一律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担心,不就是回趟家么,能有什么事啊。 真惹火了他,到时候再看是谁欺负谁。 跟主持和师侄们告别完,一律背着他的百纳包,独自出了土原寺大门。 江家一行人已经都上了车,寺门口还站着个保镖。 穿着黑西装,戴着个大墨镜,垂着手严阵以待。 见一律走过来,主动帮他打开了车门,车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保镖双手撑着车门,低声道,“一律少爷请。” 他探头往前面车队瞧了瞧,那六辆豪车的车门,都关的严严实实,车外面的漆黑黢黢的,正反着光。 也不知道上面分别坐的谁,保镖略作犹豫,想着这位毕竟是江家名正言顺的少爷。 低声解释道,“先生、夫人跟软软少爷在一起。” 说完见这么一说,更显得一律孤零零的,实在有些不像话,赶紧找补道,“江软少爷身体不好,夫人担心他。” 一律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双手合十,跟保镖行了个礼算是感谢,矮身钻进车里,在后排位置坐了。 从百纳包里掏啊掏的,将自己的平板掏出来,开始追他的八百集超长动漫连载。 随着平板被打开,欢快悦耳的音乐声响起,“喜洋洋、懒洋洋……别看我只是一只羊……” 前面正认真开车的保镖,“……” 嘴角抽了抽,犹豫着,从前面递了根线过来。 一律看到那根线,眼前一亮,接过来给自己的平板充上了,先退出青青草原、喜洋洋大战灰太狼的页面。 给保镖发了一个谢谢,才继续打开青青草原页面,往后排座椅上一靠,津津有味的追起剧来。 保镖认真的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动作,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多单纯的少爷,从小在寺里长大,一点都不懂人心。 怕是还没察觉到,江先生和江太太,都不怎么喜欢他吧。 就这么跟着回了江家,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江宅离土原山不近,车队开了四个小时,才开到市中心的高档别墅区。 一律看完又一集的羊战胜狼,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脖子,将线还了保镖,平板揣进百纳包里,才下了车。 前面的车上,江夫人护着江软,也慢慢的从车上下来,跟着江先生进了江家大门。 也不知是忘了还是刻意的,三人中,竟没有一个往后面看上一眼的。 给一律开车的保镖将墨镜往上推了推,走到他身边,“一律少爷,您直接进去就行。” 一律晃悠着脖子,发出轻微的“咔咔”声响,看着近在咫尺的江家别墅,无声的转动着套在手上的念珠。 好重的阴气。 跟那位江软少爷身上的阴气同源,看来那位少爷身上的阴气,就是在江家别墅里沾上的。 有点古怪,他在门口来回走了两步,心中纳闷。 江家别墅不论是风水、格局、以及朝向,都能算得上是最顶尖的,地势开阔,开门见山,不远处有活水流过。 水质清澈见底,阳光落到上面,折射出点点金光,隐约可见里面有鱼游动,轻快肆意。 这样的风水宝地,怎么看,也不像是聚阴的地方。 保镖见他站着不动,以为他是胆怯了,走到他跟前,低声劝道,“您别担心,夫人怎么说,都是您母亲么。” 一律点点头,竖起手掌道了谢,跟着走了进去。 为了去土原寺接一律回来,江家一行从昨天便出发了,在土原山附近的县城里,找酒店住了一晚。 一大早开车上的土原上,江夫人嫌弃那酒店条件不好,是吃没吃好,睡没睡好。 早在路上就打电话,吩咐家里炖了汤,做了一桌菜。 这会人一到家,更觉浑身不自在,软声叮嘱江软,“软软,你赶紧上楼去洗漱,换身干净的衣服下来吃饭。 我让刘婶做了你做爱吃的千层酥,快去快去。” 江软红着白净小脸,乖巧又温顺的点点头,“好的妈妈,我这就去。” 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拿小鹿般湿润的眼神看了眼一律,“一律弟弟,你跟我一起上去吧,我们体型差不多。 衣服和鞋子你应该也能穿,我的房间和床都很大,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分一半房间和床给你,好不好。” 他的声音又轻又软,十分真诚,说完就看着一律,似乎是真心邀请一律,跟着他一起住。 但若是仔细听,便能听出来,他在“我的房间和床”几个字上,略微加重了些调。 既是示威,也是炫耀。 就差没直接说,我才是这个家里从小长大的少爷,而你,不过是个刚被认回来的愣头青罢了。 -- 第7页 若是个脾气爆的,被这般挑衅,估计得当场就炸了。 不过一律的脾气不暴,不仅不暴,他连看都没看江软,目光落到江软旁边的位置,那里凝聚着一团阴影。 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脸色惨白如纸,满脸阴郁的站在那,目光里盈满了怨毒,正阴恻恻的盯着江软看。 额头上的大窟窿里,不停的往外流着血,却浑然不觉,举着尖利的黑指甲,想要去抓江软。 却在碰到江软的瞬间,被他身上的佛光烫了手,急忙缩回去的手指上,冒着一阵阵黑烟。 这一切,江软和江夫人都一无所觉,只有开了眼的一律看得清楚。 那是个鬼娃娃,而且是个非常厉害的鬼娃娃。 别墅里弥漫的阴气,都是从那小男孩身上溢出的。 一律转动着念珠,暗道一句我佛慈悲。 拿出平板,敲字给江软看,“刚从寺里求的护身符,记得要戴好。” 江软愣了愣,从衣服里掏出块木符,“一律弟弟是说这个吗,多谢你提醒,我肯定会一直带着的。” 那鬼娃娃意识到江软身上的佛光,跟一律有关,转动着泛着猩红的眼珠,目光怨毒的瞪向一律。 一律装作没看见,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目光。 江夫人在旁边轻声嘀咕着,“装神弄鬼的,哼。” 心里对一律不喜,便不想他跟江软多接触,夸了句江软真懂事,“不过也不用分你的房间,咱们家空房多,你先上楼去收拾洗漱吧,我让人带一律去他的房间。” 江软自然不会拒绝,十分懂事的点点头,乖巧的应了,上楼回房间洗澡换衣服去了。 江夫人冷淡的看了眼一律,抬手招来个帮佣,“你带他去二楼,找个空房间让他换衣服。” 说着也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的上楼去了。 剩下那个帮佣的女孩站在原地,跟一律面面相觑。 她是在厨房里帮忙的呀,都没上过二楼,哪知道怎么安排房间啊。 最后还是头发花白的管家出面,让那女孩子回厨房帮忙,他则领着一律,往二楼去,上了楼梯,穿过走廊。 在靠墙的房间前停下脚步,“一律少爷,您以后就住这间房间,您先稍作休息,等下我给您送衣服上来。” 一律点点头,目送管家下楼,才打开房间的门。 刚一开门,迎面而来就是一股烟尘味儿,呛人的很,他拿袖子捂住口鼻,往里走了两步,就陷入浓厚的阴冷中。 他们早上从土原寺出发,走了四个小时,现在是十二点58分,正是日头高照,阳光炙热的时候。 这间屋子里却像是秋日里,连着下了几日秋雨的潮湿阴冷。 一律找到头顶大灯开关,“啪”的摁亮,灯光在他的注视下,连着闪了几闪,火花四射。 发出一连串“嗤嗤嗤”的声响后,成功的烧坏了灯丝。 他想了想,走摸着黑走到窗户跟前,想把那厚实的窗帘拉开,手指刚摸到窗帘,脖颈处就吹过一阵凉风。 一律松开窗帘,缓慢的转过身来。 一张放大的鬼脸就出现在他面前,是刚刚那个鬼娃娃! 他刚提醒了江软一句,就被这东西给恨上了。 鬼娃娃脑袋大身子小,脑门上破了个黑乎乎的血洞,正往外冒着血,浑身都血糊糊的,嘴角都裂到脑后根去。 正张着血盆大口,凶猛的朝他扑过来。 一律单手竖起,冲那鬼娃娃作了一揖,暗道一句得罪。 然后将手伸到百纳包里,拎出里面的黄铜小香炉,朝着鬼娃娃砸了过去。 血淋淋的鬼娃娃被小香炉砸中,就跟某之郎果冻一样,“啪叽”一声落到地上,又弹起来三尺高。 一律伸出手指一戳,那块果冻、不,鬼娃娃便又落回去,“咕噜噜”的滚出去老远。 连额头上的血,都滚落不少,看着不那么血淋淋的。 黑黑的熊猫眼瞪得老大,眼神惊恐的看着一律。 一律将小香炉摆到桌子上,摸出一根香点燃,香一被点燃,鬼娃娃便满脸惊恐,撞进去墙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走到门口去反锁了门,重新去按头顶的大灯。 这次倒是顺利,“啪”的一声,灯开了。 开了灯,才看清屋内的摆设,卡通风格的被子和床单,贴着星星和花朵的墙纸,成堆的各种学习用品和玩具。 整个房间都是粉蓝色,走的是温馨风格,一看就不是给他住的。 一律摇了摇头,将百纳包放下来。 管他是给谁住的呢,来都来了,总得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走。 从包里摸出套衣服,走到浴室里洗澡,房间里点着香,倒没有洗着洗着水变红,或者突然冒出头发来。 他洗完澡,换好衣服,门口便响起了敲门声。 头发花白的管家一脸恐慌,“您怎么在这间房里,快跟我走,快跟我走! 这里轻易进不得,大凶啊!” 一律笑笑,就你们这别墅里,有哪不凶啊,鬼娃娃随意弄个鬼打墙,就让你把我带过来咯。 不过也没事,总归他没吃亏。 小鬼头没见识,不认识他这自带佛光美颜的光头,就敢过来对付他,吃了不小的亏。 第4章 婴差阳错 管家着急得不行,伸手拉着他就走,边走边叮嘱着,“一律少爷,您千万要记住,这房间大凶,万不能擅入。” -- 第8页 一律笑着点点头,跟着走了,没多解释。 这房间其实也不算什么,比这凶的,他见得多了。 他生来便跟佛祖投缘,自带佛光普照,天生的邪祟不侵。 就刚刚那鬼娃娃,他一巴掌就能啪一个。 两巴掌就能啪一双,来多少就能收拾多少。 只佛祖慈悲为怀,鬼娃娃虽然凶点,身上却没血气,苦主没求到他跟前,他还真不好给收拾了。 且等等,再看看情况罢! 他二话不说,沉默的跟着管家,换了新房间。 房间内部的装修很精致漂亮,看着是处处都好。 就是不太好住人,有点儿像装修公司的样板房,一看就是没用心思、随便装装的那种。 别问他怎么知道样板房的,他虽然没买过房,可哪年没有闹得凶,不顺遂的工地啊。 寺里接过两单,都是他去处理掉的,自然就知道咯。 床上堆着大堆的衣服,管家笑着跟他解释,“这是给您准备的衣服,您选件喜欢的换上,先下楼吃饭。 等吃过饭,看屋里缺什么,有什么想要的,衣服喜欢什么风格的,都告诉我,我再安排人给您买回来。” 一律点点头,从衣服堆里,挑选了件出来换上, 刚穿好,就听到有人敲响门,喊他个下楼去吃饭。 一律“噌”的就从床上蹦跶起来,打开门跟着下楼。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就饿得慌啊。 他顺着楼梯“咚咚咚”的跑下来,江家父母和江软都已经坐在餐桌上,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的。 一律高高兴兴的走过去一瞧,笑容便有些僵硬。 好家伙,不愧是大户人家。 这满满当当一桌子,不是鱼就是肉,要么就是海鲜,有两样绿色儿的,也不知道是用鸡油还是啥炒的。 闻着就是浓浓的荤菜味,他从百纳包里掏出平板,“哒哒哒”的敲着字,敲完拿给江夫人看。 “我吃素,家里有花生油、菜籽油嘛,没有拿水煮点青菜面条也能凑合吃。” 他心里想得倒是挺美的,这不是刚回来么。 也没人知道他的习惯,随便凑合凑合吃点呗。 江夫人瞧了他敲出的字,心里就有些烦他。 他们江家向来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的,家里大小事情,都是她说了算,包括吃饭。 她安排什么就吃什么,从来没有菜上了桌,还要求重新做菜的。 什么意思,她提前安排好的饭菜,怎么就吃不了? 这是在质疑她这个女主人的地位么,被打扰了吃饭,心情便不好了,神色冷淡,“你当和尚吃素,我不管你。 如今回了家,还闹腾什么,这么多菜,还不够你吃的。” 一律,“……” 菜是好菜,色香味形俱佳,不是山珍就是海味,非常能体现江家的豪富。 但他是很正经的和尚,是需要吃素滴! 旁边江软看他一眼,从装佛跳墙的小盅里,挑了块鲍鱼小心翼翼的放到他碗里,软声劝道,“一律弟弟。 你尝尝这个鲍鱼,很好吃的,你不要生妈妈的气,她也是担心你,怕你在寺庙里吃得不好。” 一律,“……” 谢谢关心啊,我在寺里吃的挺好的。 两斤重的西瓜,我一次能吃俩,连籽籽都不带吐的! 他看着面前的鲍鱼,为难了两秒,从凳子上蹦起来,小跑着往厨房跑去。 自力更生也挺好的,幸亏他还会下面条!嘿嘿嘿。 看他离了桌,江软红着眼眶看着江夫人,“妈妈,一律是不是不喜欢我,所以我给他挑的菜,他才不吃啊。” 江夫人本就冷淡的脸,彻底的冷了下来,“不用管他,软软你吃你的,我倒要看看,他要闹出什么来。” 一律觉得饿了,特别想早点吃饭,所以跑的格外快,并不知道江夫人说了啥。 当然,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他虽然从小在寺里长大,但辈分高,除了主持师兄以外,满寺里都是他的师侄,对他毕恭毕敬、疼爱有加。 谁家孩子不宠着长大的呀,凭啥他回了江家,就得受你们的欺负呀。 又不是他哭着喊着要回来滴! 他一路小跑到厨房,想自己动手煮完面条吃。 结果江家厨房里居然没有挂面,面食的做法有千百种,大多是拿来做各种各样的点心。 他们从来不吃面条,是觉得面条太简单且低贱。 一律边拿盆和着面,边轻轻的摇着头,馒头包子面条都是面食,主要材料就是面粉。 口感有差别不喜欢他能理解,砸还能分出个高低贵贱来哩。 他给自己做了一锅青菜拉面,拿个大碗装了,亲自端到饭厅里,往餐桌上一座,就拿着筷子开始嗦面条。 吃了两口,见其他人都看着他,一动不动,边嗦着面边把平板拿过来,“哒哒哒”的敲字,“你们怎么不吃。” 江软红着眼眶,眼泪在眼睛里不停的打转,“一律弟弟,你怎么只吃面条啊,这些菜都是为你准备的。 你要是不吃的话,那我也就不吃了,我陪你一起吃面条吧。” 一律嗦面的动作停了,眼神奇怪的看着他,手指在平板上“哒哒哒”的敲字,“你想吃面条?怎么不早说啊。” -- 第9页 说着把装面的碗往自己跟前护了护,继续在平板上敲着字,“我就下了一碗,你要吃,自己去厨房喊一碗。” 把平板一扔,专心致志的开始嗦面,江软看着平板上的字,眼神闪了一闪,赶紧解释道,“我不想吃面条。” 一律嗦着面,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既然不喜欢吃面条,那你说个锤锤哦。 我还以为你要跟我抢面条呢,吓我一跳。 江夫人江软红着眼眶,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想着要跟弟弟分享食物。 哪怕是最不喜欢、最没营养的面条,都想试试。 一律却始终不发一言,只顾着在那吃面,根本不领情。 心里憋着一股子气,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怒喝道,“还有完没完了。” 她伸出手指,指着一律锃光瓦亮的光头,“你什么意思啊,是想说我们江家虐待你吗,啊。让别人说我们把你接回来,却只给你吃面条? 你这种想法我见的多了!我告诉你,别想仗着软软心软,你就想蹬鼻子上脸。你爱吃什么吃什么,我不管。 但是软软身体不好,得吃药膳,饭前必须要喝汤,你别想拿这种方法,来逼软软吃素,拖垮软软的身体。” 说完见他半点反应都没有,一心只顾着低头吃面,又拍了一下桌子,声音大了两分,“你听见了没有!” 一律,“……” 您儿子身体不好,不是病,是阴气缠身。 别说吃药膳,就是天天喝药,一顿喝一大桶,他也不顶用啊。 他端着面碗,目光撇过角落里的阴影,摸出平板来,“哒哒哒”的敲完字,递给江软看,“护身符带着呢么。” 江软要哭不哭的看着他,似乎很怕他的责怪,“对不起,一律弟弟,刚刚洗澡忘了戴,我马上上楼拿。” 说着就要离座,被江夫人拉住,“戴什么戴,就一块破木头,能有什么用,咱们以后都不戴了。” 她这话刚说出来,因为有一律在,不敢靠近过来,躲到角落的鬼娃娃眼睛立马亮了。 看向江软的眼神里,满是怨毒,比世上最毒的毒蛇还毒。 一律将平板收了回来,埋头认真的嗦面。 佛祖慈悲,也不渡找死之人。 江夫人看他不吭声,只顾着低头吃面,心里有气没出发,气得胸口痛,“我跟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一律,“……” 您这怎么看,也不是对儿子的模样。 都这样了,您指望我对您什么态度啊。 他继续吃面,江夫人还想发火,江先生伸手拦了,“别吵啦,吃饭吧,等下饭菜都该凉了。” 江夫人哪里肯干,胸口不断起伏着,“还吃什么吃,气都让他吃饱了,我就知道,刚在寺里看到我就知道。” 说着伸手将面前的碗碟推倒,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我看到他就知道,必定是养不熟的,果然是个白眼狼。” 也不顾江先生的劝阻,径直站了起来,“不吃了,软软你跟妈妈走,带你去你文阿姨那里吃。” 说着便带着江软出了门,江先生看了眼饭桌上的一片狼藉,也没了胃口,放下了筷子。 恰好一律嗦完了面条,准备起身,江先生喊住他,“一律跟我到书房里去,我有些事情跟你说。” 等到了书房里,江先生坐到沙发上,打开茶几上的文件袋,从里面拿出两张卡片,递给一律。 一张身份证、一张银行卡。 身份证上他叫江一律,住址填的江家别墅,出生年月也是齐全的,他盯着底下的出生日期多看两眼。 暗道原来他是这天出生的,那之前的生日过得不对。 晚了两个多月,是他师父捡到他那天。 那么问题就来了,从出生到被他师父捡到,中间这两个月时间,他在哪里呢,总不能一直在垃圾桶里吧。 假设垃圾桶是一天一倒,那他得辗转六十个垃圾桶! 这么算着,怎么感觉那么凄惨。 身份证是早就准备好的,照片都不是他的,江家对认回他这件事,表现的有些急躁了。 真是矛盾,明明不信佛,偏爱烧香拜佛。 不喜欢他,偏偏又要接他回来,还那么大张旗鼓的去接。 江先生见他收了卡,脸上露出丝笑容,笑呵呵的看着他,“一律啊,你让管家给你挑身礼服,晚上我带你去个地方。” 一律点点头,算是应了下来,也没问去哪。 等到下午,他正在房间里试衣服,江夫人开着车回来,刚进了别墅大门,就急急忙忙的喊医生。 江软出事了,事儿还有点怪异,喝药膳的时候,被莲子卡到嗓子眼,当场便呛晕了过去。 莲子倒是弄出来了,就是人怎么也不醒。 第5章 婴差阳错 江软跟着江夫人出去,是到江夫人闺蜜开的药膳馆里,结果一顿饭还没吃完,就被颗莲子卡晕了过去。 等把莲子弄出来咯,人却死活都叫不醒。 可把江夫人急坏了,急急忙忙的开车带江软回家。 打电话让医生过来,要给江软仔细的检查身体。 江家有专门的家庭医生,姓杨,杨医生年龄不大,才三十出头,身材高挑挺拔,五官也极其出众。 穿着件合体的白衬衣,脸上架着金丝边眼镜,拎着药箱的手指修长白皙,走路带风, -- 第10页 不像是医生,倒像是T台上的模特。 一律趴在阳台上,看到杨医生打开车门,单脚踩到地面上,皮鞋在太阳下闪着光,腿是又长又直。 他眨了眨眼睛,暗道,真是令人羡慕的腿呀。 杨医生从车上下来,凭借着医生的准确直觉,抬头朝一律看过来,眼神很有些冷淡。 并未多做停留,很快便移开目光,往别墅里面走。 江软出了事,管家便没心思陪他试衣服了,低声念叨着不知道江软的身体怎么样了。 又跟他说是他们的家庭医生,杨医生虽然年轻,医术却是非常好,本身出身中医世家,从小跟长辈背药方的。 后来上大学念的是西医,在国外攻读的医科博士。 堪称中西结合,医术高超。 管家对杨医生的医术很信任,小声念叨着,说只要有杨医生在,江软少爷肯定不会有事。 一律试穿着件小马甲,嘴角翘起,笑容温和。 暗道那可不一定,你家这位江软少爷,得的不是病。 别说杨医生中西合璧了,你就是把中医国手跟西医专家,全请到江家来会诊,他也诊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律猜的不错,在管家口中医术高超的杨医生,对此刻正昏迷不醒、躺在床上的江软,有些束手无策。 不论是中医的望闻问切,还是西医的仪器检查,用尽了手段,都检查不出任何的毛病来。 杨医生保持着平静的表情,在江软身上捣鼓了半天。 得出的结论,就是江软的身体没事。 江夫人当场便发了火,摔了手里的茶碗,“怎么可能没事,啊,软软都昏迷不醒了,你居然还说他没事?! 你怎么做事的,要是不想做了,就滚出我们江家!” 杨医生听了,眼神暗了暗,从江软床边站了起来,解除脖子上挂的听诊器,不紧不慢的收拾着医药箱。 清俊的脸上带着笑,声音清朗,“好的,我这就走。” 说完真就拎着自己的医药箱,二话不说,怎么来的,就怎么出了江软的房间。 他见过许多的疑难杂症,知道江软这病症,不属于他们医疗范围内。 要解决问题,不用请医生,得找专业的人来才行。 若是江家态度好些,他不介意提醒点拨两句,但就江夫人的这种态度。 呵,还是让这位小少爷晕着,多遭点罪吧。 不好意思,他可没有拿热脸贴冷屁股的习惯。 杨医生说走就走,丝毫不带犹豫的。 就留下江夫人脸色难看,指着他的背影,手指不停的抖啊抖的,气得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刚江夫人发火,要赶杨医生走,江先生的脸色就不太好看,就是慢了一拍,没能拦住。 这会见杨医生真要走,顾不得江夫人和江软了。 跟着杨医生出来,脸上带着笑容,“杨医生,杨医生你别生气,软软出事,我夫人气得火气上头,口不择言。 还请你不要跟她计较,不如留在江家吃个晚饭,我们好久没见了,刚收了瓶三十年的女儿红,酒香醇厚……” 杨医生矜持的笑着,“不必了,晚上路不好走,我还要早点回去,晚饭就不必吃了。 令公子的病我治不了,江先生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就要走,他腿长且直,步子迈的很大,江先生倒是不矮,就是养尊处优惯了,出入都有司机开车接送。 心里想要跟着,却是有心无力,走了两步便气喘吁吁的,恰好看见一律从房间里出来,赶紧喊他,“一律。” 一律试完衣服,觉得口渴,准备下楼倒水喝。 听到他喊,便转过身等着他的下文,江先生喘着气,笑着给他指派任务,“你替我送送杨医生。” 一律愣了愣,这……要他怎么送。 他对面这位杨医生,身高一米八五往上,那大长腿走路都带风的。 他,江一律,估计是在寺里吃多了素。 从小就发育的比别人晚点,今年刚往上窜了窜。 身高一米六八,穿上鞋,将将能够到一米七的线。 这杨医生一步他得走两步,他倒是想送客,可他这小短腿,实在是跟不上啊。 杨医生看到他的动作,眼里闪过两分笑意,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倒是没拒绝,“那劳烦一律少爷了。” 一律,“……”知道劳烦,就请直接拒绝行吗。 不容他过多吐槽,杨医生已经迈开长腿,一律赶紧小跑着跟上,就这么一个走,一个跑,到大门口才停下。 杨医生站在车门前,看着一路小跑着过来,面不红气不喘的一律,略挑了下眉,“你的头发,是天生秃的么。” 一律,“……?!”他感觉有被侮辱到,真的! 他微微瞪大了眼,从包里掏出平板,“哒哒哒”的用力敲着字,手指用足了劲儿。 好像这样,就能拿手指戳疼杨医生似的,“我、是、和、尚!看清楚了吗,我是和尚,正儿八经的出家人! 头发是剃度的,不是秃的,你才是秃,你迟早得秃。” 杨医生看着他戳平板,嘴角上翘着,“我活到八十岁,也不会秃,我们杨家有家传的秘方,个个发量惊人。 好吧,你不秃,那你怎么不说话,嗓子有什么问题么。” -- 第11页 一律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戳着平板,“我嗓子好着呢,我修闭口禅,闭口禅你懂得伐,非常厉害的。” 杨医生认真的点头,“哦,闭口禅呀,不懂……” 说着打开车门,坐进车里,“就送到这,你回去吧。” 一律将平板收起来,双手合十,低头想给他行礼。 头低到一半,便被人拿手指撑着他脑门,给推直了,“可别这么给我行礼,我命格轻,怕折了自己的福报。” 在一律有些懵的眼神里,挥了挥手,“要这样,挥挥手,顺便说一句拜拜。” 一律,“……” 他犹豫了一下,冲杨医生挥挥手,转身进门了。 杨医生笑着,也不急着开车,摸出手机打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没人接,他也不气馁,挂了重新打,一连打了三遍,电话被人接起。 却没有声音传来,一片空寂。 杨医生“喂”了一声,忽视掉对面长久的沉默,自顾自说道,“我看到那个江一律了,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哦,想听坏消息啊,坏消息就是这个江一律吧,他是既矮又秃,还不会说话,是个小哑巴。” 对面仍旧一片寂静,但杨医生分明听到,那人的呼吸声急促了两分,似乎是气狠了,“你说说当年的靳先生。 是何等的威风八面呀,想嫁给你的人,可是能绕地球两圈还多呢,如今你撞断了腿,眼看就站不起来了。 都对你避之不及,就连江家都敢拿个和尚糊弄你了,哎呀,你别着急生气嘛,不是还有个好消息没告诉你么。 这好消息就是啊,这小和尚不仅长得好,还挺有趣,你肯定会喜欢他的。” 他的话刚说完,听到两声“嘟嘟”声,电话被挂断了。 杨医生收起手机,轻笑一声,“呵,你个死傲娇,等着栽跟头吧。” 一律送完杨医生回来,绕到厨房喝水,刚出厨房的门,被人抓着衣襟拎到半空,“砰”的一声被摁到墙壁上。 拎着他的人阴沉着张脸,怒气冲冲的冲他吼道,“你对软软做了什么,为什么你一回来,软软就出了事。” 一律忍着后背疼痛,满脑袋疑惑,你哪位啊大哥?! 动静有些大,管家急匆匆的从楼上下来,见到这架势,赶紧上来劝架,“大少爷,你快放开一律少爷。” 一律,“……”这特么还真是他大哥?! 他还以为是哪个被他一条龙的厉鬼,下了地府。忘了喝孟婆汤,投胎转世来找他麻烦了呢! 都准备掏香炉,再来个一条龙呢! 一律就着被摁到墙上的姿势,看着这位他名义上的哥哥,江大少爷像江先生多些,眼睛和鼻子像江夫人。 总得来说,长得还不错,算得上英俊,但此刻他面色阴沉,眼神凶狠,看着便有些吓人。 绷在西装里的胳膊,压在一律胸口,厉声问道,“我问你,到底对软软做了些什么,他为什么会晕倒。” 一律,“……” 怪我咯,江软自己作孽,被鬼娃娃缠上,关他什么事。 若不是他打了鬼娃娃一顿,致使鬼娃娃力量不足,江软这会早死了。 咦,说起来,他好像没看到鬼娃娃呢。 他正纳闷着,听到楼上有些响动,是从江软房间里传出来的。 管家看了楼上一眼,猜测道,“莫不是软少爷醒了。” 江大少爷一听,也顾不得质问一律了,扔下他急急忙忙的往楼上跑去。 一律靠着墙壁咳嗽两声,掐指一算,觉得是有好戏要开场了。 眼神一亮,跟着往楼上走去。 他个子矮走的慢,等他慢吞吞的走到江软门口,就看到江家大少爷坐在江软床上,表情温柔,声音更温柔。 “软软,你醒了,怎么样了。” 江软完全被被挡住了,一律看不到,不过看江大少爷的样子,应该是醒过来了。 轻轻的动了动,好像是江软低声说了些什么。 江大少爷没听清楚,附身将耳朵凑过去,柔声哄道,“软软,你刚刚说的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好不好。” 躺在床上的江软猛地弹坐起来,伸出胳膊抱着江大少爷的脖子,江大少爷还在笑,“呀,软软可真热……啊!” 江软已经低下头去,一口咬住他耳朵,力气之大,一律隔着两米远,都听到耳朵里脆骨被咬断,“嘎嘣”一声。 就跟他师父当年,偷摸吃的猪耳朵的时候一模一样,听着便脆生生的。 那一口下去,顿时血花四溅,惨不忍睹,江大少爷惨叫一声,胡乱挣扎着想要挣脱开。 偏江软抱着他的力气太大,根本就挣脱不开,耳朵上血流如注,很快便糊了满脸。 一律,“……”哎,真是可怜啊。 要不是他修闭口禅,他都要笑出声了。 第6章 婴差阳错 被颗莲子卡住嗓子,莫名奇妙就昏迷不醒的江软,在杨医生离开后不久,又莫名其妙的自己醒了过来。 就是状态看着有些不对,抱着凑到跟前的江大少爷,冲着耳朵上去就是一大口。 这一咬住了,就不松口了。 任江大少爷怎么挣扎,也挣不开江软的怀抱。 也甩不掉江软咬着他耳朵的嘴……这很正常,就跟孩子不听话了,大人喜欢拎耳朵是一样的。 -- 第12页 耳朵好拎,自然也好咬,不挣扎还好,越挣扎耳朵上的伤口越深。 片刻间就血流如注,糊了满脸,还是同时给江软和江大少爷,都糊了满脸。 两张糊满了血的脸上,江软眼神怨毒,表情狰狞,狠狠的磨着牙,恨不得杀人雪恨。 江大少爷却是因为疼的厉害,五官严重的扭曲,皱成了一团,不断的发出阵哀嚎声。 皆如同刚出地狱的恶鬼,看着颇有些吓人。 管家跟着一律上楼,见此情景,饶是他见多识广,也被吓了一跳。 哀叹一声,“作孽哦,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软少爷,您快松口别咬了。” 说着就要上去拉开两人,被江软抬头瞪了一眼,立马便浑身冰凉,手脚发抖。 江软的眼睛里,已经没了瞳仁,全是泛红的眼白,犹如尸山血海堆砌。 这……这可不像是正常人的眼睛呀! 老管家抖了抖,再不敢上前了。 他年龄大了,知道的事也多,轻易不敢招惹邪祟。 江夫人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就看到这血腥的一幕,尖叫了一声,面色惊慌,指着床上,“啊!这怎么回事! 管家,管家!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他们拉开!” 管家都快被吓破胆了,脑袋却还清醒着,江夫人的话是不能不听的。 江软少爷是看着有些吓人,但得罪了江夫人,却能各种挑刺,折腾的他半死不活。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江夫人跟邪祟,到底谁更可怕。 思前想后的,还是觉得江夫人可怕些,硬着头皮,抖着老胳膊老腿的,走过去扶着江软的身体。 低声劝道,“软少爷,你快松口吧,你都把大少爷咬疼了。” 似乎是老管家的话起了效,抱着江大少爷的胳膊先松开,江软眼睛一翻,口吐白沫。 软绵绵的倒在了床上,浑身不停的抽搐着。 与此同时,就在江软床脚的阴影里,多了道阴影。 一律看得很清楚,那是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 浑身黑气弥漫,硕大的脑门上,泊泊的往外流淌着黑血,是江家别墅里的鬼娃娃。 刚刚就是他,控制着江软的身体,咬破了江大少爷的耳朵。 却又因为力量不足,被逼着退出了江软的身体。 见一律看着他,鬼娃娃抬起头,用猩红的眼睛瞪了一眼一律。 眼神里闪过两分忌惮,不敢往他这边走。 直接撞进身后的墙壁里,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江大少爷得了自由,捂着耳朵“嗷嗷”的叫唤,血顺着指缝往下流。 左边耳朵被咬掉半截,正随着动作晃动着。 像是条被啪碎的白蠕虫,看着有些恶心,又好笑。 一律,“……” 好想笑啊,可我又在修闭口禅。 哎,这可真是件令人烦恼的事。 关键时刻,还是江夫人尖声叫道,“愣着干什么,赶紧送少爷们去医院啊!一个个的,养你们是干嘛吃的!” 管家赶紧喊人,抬的抬抱的抱,七手八脚的,将两位少爷送上车,准备往相熟的私人医院送。 等安顿好两位少爷,江夫人一转头就看到一律。 大抵是他脸上,看好戏的神情过于明显,江夫人顿时不高兴了。 秉持着她不高兴,别人也甭想高兴的原则。 看着一律,冷声道,“你也跟着去,哥哥们受伤,当弟弟的自然要去照顾。” 一律,“……” 不得不说,有时候江夫人运气是真好,歪打正着! 有他在,鬼娃娃不敢靠近,江软可不是能好了么。 他也没推辞,挂着百纳包,上车跟着往医院去。 江大少爷的伤,倒是很好处理,就是个普通的外科手术,就是医生给他缝合的时候,心里面忍不住泛嘀咕。 这伤口撕裂的情况,看着是人齿印,莫非是跟小情儿玩情趣的时候,不小心玩过火了? 啧,江大少爷看着挺温和,没想到口味挺重的啊。 一律坐在医院外面椅子上,低头拨弄着缠在手上的念珠,有个剃光了头发的小女孩,躲在角落里偷偷看他。 似乎是对他的光头很感兴趣,一直盯着他的脑袋看。 一律笑着朝她招了招手,拍着身侧的空位,示意她过来玩。 小女孩很怕生,磨磨蹭蹭半天,才慢吞吞的挪过来。 很小声的跟他说话,“哥哥,你的头发,也是被医生剃掉的么。” 一律摇摇头,掏出平板,搜了和尚的百科给她看。 小女孩看了,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原来哥哥是和尚啊,我还以为你也生病了呢,你没有生病可太好啦。” 她双手托着瘦削的脸庞,小大人似的叹口气,“生病可难受啦,要不是怕妈妈伤心,我都不想回去了。” 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一律抬手,摸了摸她光溜溜的脑袋。 想了想,从包里掏出根桃树枝出来,摘了两片嫩绿桃叶给她。 小姑娘看着树叶,一脸惊喜,“哇,是礼物吗,谢谢哥哥,我好久都没收到礼物了。” 二楼重症监护室内,传来阵女人撕心裂肺的哀嚎,小女孩听到了,小脸上露出些不舍。 握紧手里的桃叶,爬到椅子上,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哥哥,我得走啦,谢谢你的礼物。” -- 第13页 一律竖起手掌,轻轻挥了挥,快回去吧,别让你妈妈担心了。 安顿好两位少爷,管家接到江先生的电话,过来找一律。 刚走过来,就看到他冲着空气挥手,刚经历过江软发疯这茬,心还没完全放下呢。 看到他这诡异的动作,顿时就觉得毛骨悚然,心惊胆战,急忙走过来,“一律少爷,您在做什么。” 一律摇头,低垂着眉眼,开始捻动着手上的念珠。 老管家接到了江先生电话,找一律有事,“先生说先送你回去,晚上有个重要的聚会,要带你去参加。” 一律略挑眉,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江大少爷的伤口还没缝合好,江软估计也还躺在病床上没醒。 江先生的聚会,倒是风雨无阻。 都不知道该说是聚会太重要,还是这两位少爷,在江先生心里的重量,实在太轻了些。 他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跟着往外走。 从二楼下来几个医生,边走边低声讨论着,“靳家那位小千金,心跳停了半分钟,居然还醒过来了!” “是啊,简直就是奇迹,真是不可思议。” “最神奇的是,靳小姐醒过来的时候,手里抓着两片桃叶,她半年没出过病房了,你说桃叶是哪里来的。” “要我说啊,这次靳小姐能醒,靳家真应该烧香拜佛,感谢佛祖保佑咯。” 几人说笑着,都要忙着去工作,跟一律他们错开了。 送一律回去的,恰好就是从土原寺回江家时,替他开车的那个保镖。 一律觉得他两特有缘,敲着平板问保镖的名字。 保镖叫柳澳,戴着黑眼镜,板着张脸,把不苟言笑写在脸上。 等一律在后排坐好,低声询问道,“一律少爷,先生吩咐我带你去做造型,有些远,您要看喜洋洋么。” 一律摇摇头,喜洋洋八百集他都追完啦,在等更新。 拿着平板,“哒哒哒”的敲着字,“别墅里是不是出过什么事,死过人呐。” 柳澳略思索了下,摇头,“没有。” 一律敲了敲平板,继续问道,“那别墅二楼,靠墙壁的那个房间,是给谁准备的。” 柳澳推了推脸上的墨镜,咳嗽一声,对那个房间有些忌惮,不是特别想提。 却被一律目光灼灼的盯着,躲不过去,只能解释道,“那个房间,原本是您弟弟的房间,不过他在五岁的时候,出车祸去世了,从那以后,那个房间就一直空着。” 弟弟么,一律愣了愣,想起他龟甲上的那撮灰。 根据卦象显示,江家有人与他有缘。 已经排除是江夫人和江家大少爷,是江先生的可能性也很小。 就目前看来,最有可能的,便是鬼娃娃了。 柳澳见他沉默,低声提醒道,“一律少爷,自从小少爷去世后,别墅里经常都有奇怪的动静,但是没人受伤。 你小心避开靠墙那间房子,就不会有事的。” 一律摇摇头,以前没人受伤,那是鬼娃娃力量不够,现在可就不一定了。 他想了想,敲打着平板,“他出车祸的时候,江大少爷跟江软,是不是跟他在一辆车上。” 柳澳有些惊讶,“您怎么知道的,当时他们确实是在一辆车上。” 一律轻笑,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么。 鬼娃娃就盯着江软,那小眼神怨毒的,就跟毒蛇似的。 江大少爷一出现,就被人啃了耳朵,这会还在医院躺着,明显是有仇啊。 两人一问一答,目的地很快就到了。 一律从车上下来,看着面前硕大的托尼造型四个字,嘴角抽了抽,“……” 带一个光头来做发型,请问你是怎么想的,疯了傻了还是鬼上身了?! 柳澳从车上下来,就看着他的光头,圆溜溜的,散发着光辉。 暗道一律少爷就算是光头,也肯定是光头中最好看的那一个。 嘴角诡异的抽搐着,努力的憋着笑,“咱们去挑顶假发。” 生怕一律撂挑子不干,赶紧补充了一句,“先生吩咐的。” 一律,“……” 怎么办,好想跳起来,拿平板敲破他的头啊! 柳澳隐隐感觉到不对,赶紧补救,“刚收到消息,软少爷已经醒了,肯定也要去参加聚会的,您不想去么。” 一律眼神亮了亮,想去啊! 江软如今被鬼娃娃缠身,走到哪里,好戏就开场演到哪里。 小和尚在寺里待久了,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看戏了。 第7章 婴差阳错 一律最后还是跟柳澳妥协了,毕竟他可是整个土原寺里,年龄最小的高僧。 禅心稳固,当然不会轻易的被外物影响! 不就是一顶假发么,怕什么,他完全不带怕的。 戴上假发,他还是土原寺最好看、最厉害的崽。 哪有他去看热闹重要。 在他的全力配合下,托尼老师选好了假发,动作利索的给他戴好。 退后两步,仔细端详着他。 眼里满是惊艳,使劲儿夸奖,“你们快都过来瞧瞧,哎哟喂,瞧瞧少爷这小脸蛋靓的,比电视里的明星差哪,哪儿也不差,只有比他们好看的。 就你这眉毛、这眼睛、这小嘴、这皮肤,啧啧啧,真是养化妆师都是浪费,我要不是喜欢长腿叔叔,非得倒贴追你不可。” -- 第14页 一律,“……” 您夸我好看就夸我好看,后面还跟句这个。 这算啥啊,还来个欲抑先扬,干啥啊这是。 况且我虽然矮了点,那是没发育好,腿又不短,不信咱们来比比。 可惜江先生催的急了点,不然他真想蹦到托尼跟前,比比到底谁的腿比较长。 换好衣服,做好造型,柳澳开车载他回去。 一路上柳澳都在接电话,全是江先生的夺命连环call,最后柳澳被催急了,脸色跟墨镜一样黑。 调转车头,慢慢偏离大路,准备抄近道往回赶。 随着车子越走越偏,周围的建筑变得老旧,路上走动的行人也少了些。 走到最后,街道便得窄而阴,刚好能让车过。 渐渐看不到人影了,就剩下他跟柳澳两个,相安无事的坐在车里。 柳澳专心开着车,一律看着车窗外面,保持着沉默。 太阳已经靠近地平线,夕阳金黄色的余晖散开,落到周边的建筑上。 他们所在的巷子里,却始终是一片阴沉。 光线昏暗,见不到阳光。 有什么东西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用它们的小眼睛窥视着他们,指着他们窃窃私语。 声音既碎又急,听不清楚。 柳澳刚刚被催的恼火,急得满脑袋掉汗水,一股脑的开进了巷子里。 这会冷静下来,也察觉到了异常。 实在是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过于明显了些。 他突然记起来,保镖里资历最老的刘哥,曾经不止一次的叮嘱他们。 千万别走泰山路,说那条路可是大凶! 有多凶呢,按照刘哥说的就是,别墅里的那些个响动,跟泰山路比起来。 就是小孩子玩过家家,不值得一提。 想起大少爷的惨状,忍不住背后冰凉,额头冒汗,心跳加速,头皮开始发麻。 干笑着跟一律搭话,“少爷,你觉不觉得有点冷,要不要……” 余光瞄见有道白影闪过,差点撞到他们车上,柳澳生怕撞到了人,赶紧踩了刹车,车“嘎吱”一声急刹住。 并没有东西被撞出去的感觉,从旁边车窗望出去,也是什么都没有,地面上空荡的。 柳澳紧张的咽着口水,手脚发抖,接着把话说完,“……要不要开空调。” 他不敢下车去查看,这地方实在太邪门了。 一律轻笑着,打开车门下了车,柳澳是既惊且惧,绑着安全带就要去拉他,“少爷,您别下去……啊!!!” 只见车窗上映出张人脸,惨白如纸的脸上,印着两团诡异的血红色,眼珠子黑黝黝,嘴角僵硬的裂开。 白的白,红的红,黑的黑,总之不是张正常的人脸。 他就那么看了一眼,就觉得瘆人得慌,心惊肉跳的! 柳澳尖叫一声,往驾驶座上缩回去,四肢蜷缩成团。 抖啊抖的,完全看不出他是个一米八的大个子。 一律,“……” 他将纸人拿开,伸手敲了敲车窗。 柳澳在驾驶座上缩着,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嘴里面一个劲儿的嚷嚷着,“恶灵退散,恶灵退散。” “冤有头债有主,我没有害你,你别来找我。” 一律,“……” 大哥快醒醒,你的墨镜酷汉人设崩了。 路边开的是个棺材铺,现在的丧葬行业,都流行的是一条龙服务,棺材纸扎、香烛哀乐等,是样样齐全。 纸人花圈将店里摆得满满的,几乎无处落脚,刚刚柳澳看到的白影,就是被风吹倒的纸人。 店里都是香烛的味道,阴气有些重,他刚走进店里,忽闻一声“吱呀”声。 堆花圈的角落里,开了扇小木门。 穿着件老式黑褂的老板拎着盏油灯,一瘸一拐的走出来,阴恻恻的看着他。 看着他手上挂的念珠,眼神里透些忌惮神色。 声音嘶哑,像是磨砺着石砂,“要买些什么。” 将桃枝香拍到柜台上,一律微笑着看向老板。 把敲着字的平板递过去,上面印着硕大几个字。 “买路,但我没钱,老板让不让走。” 闻到香里面浓郁的桃枝味,老板的脸色变了变,脸色阴沉的快滴水。 声音嘶哑的开口道,“请吧。” 一律微微笑着,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在平板上打出个,“多谢。” 伸手将香收了回来,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刚走了两步,看到店里堆的手工纸,白纸、黄纸、锡纸都有。 便每样的挑了许多,那细麻绳捆了,塞到百纳包里。 拿着就走,也不给钱,老板也没跟他要。 就那么阴恻恻的看他走远,才低声骂道,“死秃驴!” 柳澳刚克服恐惧,做好心理建设,准备下车找人,就听“咔哒”一声。 一律已经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位置上。 仔细观察过一律的影子,确认还在,柳澳才略微松口气,抬手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 边启动车子,想赶紧离开这里,边问他,“少爷,您刚刚干什么去了。” 一律笑着敲字,“看到路边有卖纸扎的,就去买了点纸钱,想给弟弟烧点钱过去,让他日子过得好点。 刚飘过去的白影是纸人,你不要怕。” -- 第15页 柳澳嘴角抽了抽,很有些尴尬,“……好的。” 嘤嘤嘤,让个小我一轮的小少爷安慰了。 路上耽搁了点时间,这小路抄的,还不如走大路快。 等他们终于到家的时候,江软都已经先回了家,穿戴整齐,跟江先生一起坐着,在等他们了。 江先生的脸色不太好看,他不是没等过人。 但很显然,江一律,不在能让他等的人之内。 不过在看到一律的打扮后,脸色稍微缓了缓。 甚至挤出丝笑意来,“不错,这身很合适你,从头到脚都好看,走吧,咱们出发,直接跟我的车走。” 正说着,江软走过来,跟一律打了个照面。 皆愣了愣,原因也简单,好巧不巧的,他两撞衫了。 都是白衣黑裤,连版型都是一模一样。 一律回过头,瞪着站在他后面的柳澳。 就、就这!? 带他捣鼓了半天,不说给他穿国际大牌吧,你好歹别整着批发的呀。 他还没出门呢,就跟人撞衫了。 这要是出了门,那还得了,跟人玩儿找不同呢?! 柳澳被他瞪了一眼,低声道,“不怕,你穿着更好看。” 这话说得实在,往往最简单的衣服,最考验长相。 要说一律跟江软,都长得算是好看的,问题是江软人如其名,大眼睛小圆脸,婴儿肥还没褪,看着就显小。 性格也软乎乎的,话还没说呢,眼眶先红了,本身就不合适黑白配。 黑白灰这种冷清色调,他穿上只有减分的。 一律就恰好相反,就拿肤色来说,江软是奶白色,远远看着就能感觉到甜味,一律却是冷清的琉璃白,冷得很。 加上他那五官生的,不笑的时候,就是冷冷清清的,就跟不沾烟火气的美人像似的。 越是冷淡的颜色,越能凸显他的五官气质。 江软大概也意识到这点,看了眼一律,一句话也没说,跟着江先生走了,倒是让一律挺不习惯的。 车开的平稳且快,半小时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一律从车上下来,直接愣在当场。 我的个佛祖喔,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一眼望去,怎么尽是白衣黑裤,款式还都差不多。 所以这个聚会,难不成是阴间缺人,在这招聘黑白无常?! 那他这业务也不对口啊。 江先生笑着,“这里都是跟你们年龄相仿的少年,不必拘束,过去跟他们玩玩吧。” 说着真不管他们,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江软看着那些白衣黑裤们,露出个被侮辱的表情,脸色难看得很,在门口站了会。 挤出抹僵硬的笑容,也走了进去。 一律,“……” 他四处看了看,见水池边人少,走过去找位置坐下。 低垂着头,转动着手里的念珠。 背后的绿植后面,有人在低声交谈,“哎,你们说靳先生的腿,还能不能治好了。” “怎么治啊,医院医生检查的结果,就是简单的骨裂,可怎么吃药都不管用。 拿钢针缝也没用,钢针都会断在骨头里。” “挺邪门的啊,怎么不请个大事看看。” “怎么没请,请了,城里的大师都请了,没用。” “要是腿治不好的话,他岂不是就一直是个瘸子咯,我可不想嫁给一个瘸子。” “我、我也不想啊,谁知道他是不是只瘸了两条腿。” “可我爸爸非逼着我来,他就是不疼我,没办法,谁让我只是个私生子呢。” 一律听的云里雾里,这几个声音,分明都是男孩子。 怎么都一口一个嫁人的。 嫁娶,不是男女之间的事么。 听不懂。 哎,真令和尚头秃啊。 还有那个靳先生,也是可怜 腿断了不说,还得被人质疑断了几条腿……更可怜了。 他摇了摇头,刚从位置上站起来,有人在他背后搞突然袭击,他听到风声,赶紧旋身躲开。 手上使着巧劲,把人往水池里推去。 袭击他的人站立不稳,着急忙慌的,胡乱朝他脑袋抓去,看着像是要将他拖下水。 当然没能成功,一律站在水池边,得意的叉腰笑。 没想到吧,小爷是和尚,没有头发让你抓。 咦,等等……那人手里抓的是啥,黑乎乎的一团。 怎么看着那么眼熟,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我凑,他的假发被人揪掉了! “噗。”旁边有人发出毫不掩饰的笑声。 第8章 婴差阳错 那声笑,还有点耳熟。 一律转过身,瞪向在那发笑的人。 杨医生朝他走过来,人高腿长步子大,很快就走到他跟前,看着他圆溜溜的光头,嘴角便控制不住的上扬。 眼神戏谑,“刚远远的看着,就觉得有些像是你,就是头发长得太好了。 我都没敢认,你这样了……我才敢确定是你。” 这样了?我哪样了?我……不就是假发掉了么?! 一律双手抱在胸前,默默地哼唧一声,转过脸去不想理他。 走开,快走开,我们不熟! 就两块三分熟的牛排,走在街上,为什么非要搭话。 -- 第16页 它们又都不熟! “别生气嘛。”杨医生走到他跟前,一起站在水池边,看着水里白衬衣疯狂划水。 一会呈像是蛙泳,一会像是狗刨,姿势还挺多。 那顶假发被抓在手里,跟着他在水里上下起伏着。 杨医生忍不住就想笑笑,低声跟一律说道,“要不,我帮你把假发捡回来吧,怎么样。” 一律眼睛看着他身上笔挺的西装三件套,眼神亮了亮,用力的点头,示意赶紧跳到水池里面去捡。 谁让这人老是逗他,就该尝尝被水泡的滋味。 看到他的小眼神,杨医生立马心领神会,轻笑一声,“你想什么呢。” 又不是偶像剧里,剧情需要他英雄救美。 还想让他往水池里跳,他又不是个傻的。 朝保安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赶紧过来救人。 保安很快拎着专用的工具过来,把水里的白衬衣跟一律的假发一起捞了出来。 杨医生蹲到地上,在一堆网里翻找半天。 用两根手指,捏起湿漉漉的假发,递到一律面前。 一律,“……”凑,你快走开!带着假发快走开呀! 杨医生乐得笑出声来,将假发扔了,掏出手绢擦手,嘴角翘起,示意保安把人带下去。 “问清楚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怎么还动手了。” 一律看着他,这人看着可不太像家庭医生呐。 杨医生转过头来,看到他的表情,“我就是个医生,只是如今受雇于靳家,照顾靳先生,身份便有所不同。” 说着弯着眉眼,露出个斯斯文文的笑容,低声问他,“你知不知道江先生带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一律眨了眨眼睛,不就是来参加聚会、顺便看戏呗,还能干嘛。 杨医生轻笑一声,将手绢收起来,“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跟我来吧,我把事情原委告诉你。” 两人离开水池边,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杨医生从口袋里摸出根烟来。 原本想抽来着,看了眼对面坐的一律,还是把烟收起。 跟他说起事情的原委,原来这个所谓的聚会,其实是给那位靳先生选媳妇的。 靳家非常厉害,至于有多厉害。 ……什么资产财富基金不动产的,花里胡哨的,杨医生说的起劲,一律听得云里雾里的。 没好意思问到底值多少钱。 他怕他问出来后,杨医生会嗤笑一声,一脸骄傲的看着他,说道。 “钱,钱是靳先生手里,最不值钱的东西。” 显得他像是个土包子! 虽然他确实是,但他能装成他不是啊! 听了半天,一律就明白件事。 江先生算是大富豪了,他现在还记得,江夫人手上的那对桃花春镯子。 一只的价格,够他们土原寺花销几十年了。 即使如此,江家也得捧着求着、讨靳先生的欢心。 靳先生曾经很厉害,出生于顶尖的豪门,从小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 不论内在外在,条件都非常的优越,据说智商非常高,精通数门外语,身上有三个博士学位。 就这么完美厉害的靳先生,今年也才刚满二十八岁。 是整个A城待嫁少女、火辣御姐们的梦中情人、理想夫婿。 之所以说是曾经,是因为在半年前,靳先生从国外回来,路上出了车祸,直接给腿撞断了。 看着就是最普通的骨折骨裂,却连全世界的专家会诊都治不好。 若仅是这样,那也只是良玉微瑕,瑕不掩瑜。 但靳先生出车祸后,断的,还真不只两条腿。 ……换句通俗易懂的话说,就是如此完美的靳先生,终于遭到天妒了。 他,不举了。 这件事靳家并未有意隐瞒,一经传出去,少女御姐们理想夫婿的位置,立马就换了人坐。 真正心疼儿女的父母,断不会将儿女送进这样的婚姻坟墓。 但总有那么些不被疼的,被当货物一样送过来。 至于为什么来的都是男孩子,是因为大师给算命了,靳先生命格属阴,需要阳气来调和。 听完前因后果,一律总算是懂了,江软为何觉得来参加这个聚会,是被侮辱了。 本以为自己是父母的掌中宝,突然被告知,要他去讨一个残废男人的欢心。 这其中的落差……确实有点大。 不过一律并不觉得江软可怜。 他甚至觉得,若非靳先生不幸被撞断了腿,江软还不一定能配得上呢。 他看着杨医生,手指在平板上“哒哒哒”的敲字,“你跟我说这么清楚做什么。” 杨医生抬手推着眼镜,温和的笑着,“我觉得你最合适啊。” 一律,“……” 虽然靳先生很优秀,但是!这不代表他想嫁给靳先生啊。 瞪大了眼睛,用力戳着平板,“我可是个正经和尚!” 后面跟了个狂怒的表情,你见过和尚娶妻生子的么! 呸!不对,是你见过和尚嫁人的么! 杨医生看了,轻笑着,“和尚怎么了,和尚不是也能还俗么,你看这满场的人,像不像古时的选秀。 你是这里面最好看的,要我是靳先生,我就选你。” 一律,“……” -- 第17页 啐,大青早亡了,还搁这选秀呢。 您有事么,家里是有皇位要继承么。 他不想再跟杨医生说话了,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起身去找江软,他可没忘他来参加聚会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看戏的呀。 四处转了转,都没看到江软。 估计是怕被靳先生看上,躲在哪个角落里喵着。 他在场地内转了两圈,见实在找不到,也就算了。 反正若是有戏看,总会有些动静的。 他是高僧,虽然小,那也是小高僧,要有高僧的品格,不怒不嗔,不急不躁。 略微想了想,一律找了个安静的角落,从衣兜里掏出叠锡纸,开始叠金元宝。 纸是他从棺材店里顺来的,质量上佳,他师父单会念经,不会做纸扎,土原寺里也没人会。 离土原山不远的村子里,有个专门做纸扎的老人,手艺特别好。 不论是纸钱还是金元宝,都做的特别的扎实。 质量比外面店里卖的都好,一律因为师门的规矩,常用到这些东西,就爱去找他买。 一来二去就熟了,老人总跟他念叨,说儿女都出去打工挣钱去了。 都不愿意留在村里,继承他们祖传的手艺。 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眼看就要断在手里面。 一律想着他总要用,与其次次都去买,也不是那么回事,不如自己学着做呗。 就问老人他能不能学,老人一心想把手艺传下去,见他想学,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教的十分仔细。 一律学的挺不错的,虽然比不上老人家手艺精湛,但他得佛祖喜爱,有佛光加成。 上上下下的,都得给个薄面,效果就尤其好。 做出来的除了自己用,还能卖出去些,补贴家用。 这会得空,就想着折些元宝,抽空给鬼娃娃烧去。 让鬼娃娃去买两件衣服穿。 鬼娃娃出车祸后,是火化葬在墓地里的。 也不知道是江家不上心,还是另外有什么原因,连件衣服都没给烧。 整天在江家别墅里遛小鸟。 别人都看不见还好,唯独一律,是见一次头疼一次。 无他,就是有点辣眼睛了。 真想重金求一双没看过鬼娃娃遛鸟的清澈双眼! 他想着鬼娃娃的小小鸟,手里叠元宝的速度加快。 赶紧的叠好,给鬼娃娃烧过去,救救他的眼睛吧! 很快便叠出来一小堆,拿绳子串了,随手放到旁边。 刚放过去,就被人伸手拿起来。 一律眨了眨眼睛,看向想偷金元宝的小偷,准备拿眼神谴责唾弃他,让他无地自容,羞愧难当! 结果他刚抬头,还没看清楚来人长相,先听到个低沉醇厚,堪比佛音的声音,“你这叠的,是元宝么。” 一律立马被蛊惑了,谴责唾弃都没了。 他用力的点头,甚至有点想开口说话,接连回答“是是是呀!” 那人修长的指尖捏着元宝翻看,低声道,“挺精致。” 说话的时候,他眉眼轻垂着,五官是刀削斧凿的深刻,兼具着股山水灵秀气质。 就连眼睫在眼底印出的阴影,都蕴含着水墨大师饱蘸了浓墨,一笔挥就的神韵。 一律看着那张脸,心跳瞬间“蹭蹭蹭”的上了高速,停都停不下来。 要完!这是哪里来的妖孽啊,胆大包天,居然敢冒出来勾引他。 惨了惨了,小和尚毕竟年龄小,没甚经验,竟然一不小心就种了招。 他在心里哀嚎着,元宝也不叠了,摸出念珠开始转。 不敢再盯着那张脸看,目光顺着下移,然后就落到那人腰胯间,停住不动了。 那里鼓鼓囊囊的一团,看着颇为壮观。 尤其是就在不久前,他还想到了鬼娃娃遛鸟的事。 画面感有点强,冲击力有点大。 但他毕竟是小高僧,很快将杂念抛开,看着盘踞在那里的黑影。 那好像,是一条小黑蛇? 不对,一律略皱着眉,摇了摇头,看着很像是蛇,但它腹下生爪,头顶有两个凸起,眼看着就要生角。 是一条小黑龙啊。 一律眨了眨眼睛,自古以来,龙就是气运的象征,皇帝的子孙,就被称为龙子龙孙。 这么看来,这位靳先生,家里还真是有皇位要继承啊! 只是小黑龙好像受了伤,蔫蔫儿的,精神萎靡,他仔细看去,小黑龙的尾巴尖上,裹着层黑色雾气。 那雾气他没见过,正想仔细查看,头顶上响起个醇厚悦耳的声音,“你在看什么。” 一律拿过平板,“哒哒哒”的敲字,“在看你的黑龙。” 靳先生沉默片刻,似乎不习惯他的直接,许久才沉声问道,“它大么。” 一律摇摇头,看着那条小龙,继续敲字,“很小的一条黑龙。” 靳先生不说话了,眼里闪过丝受伤,神色淡淡的,将金元宝扔下,自己推着轮椅走了。 一律,“……” 轮椅声渐行渐远,他才反应过来。 !不是!你听我解释啊! 我不是说你那里小啊,我是说你的龙小。 是你的小黑龙……呸,总之此龙非彼龙啊! 第9章 婴差阳错 -- 第18页 眼看靳先生滚着轮椅,越走越远,很快就消失在人群里,一律撇撇嘴,有些委屈。 什么破轮椅嘛,怎么能滚的那么快。 刚反应过来,才往前走了两步,就看不到人影了。 就他一米六八的个子,就算脖子以下全是腿,也没有一米八的大长腿啊,想追都来不及。 一律撅着薄唇坐回椅子上,捏着锡纸,继续叠元宝。 刚叠出来一小串,正拿绳子开始穿,杨医生过来找他,神色间有些诧异。 “你刚跟靳先生说了什么,他看着不太高兴。” 一律,“……” 也没说什么,就说了句靳先生的龙很小呀。 他是和尚,出家人不打诳语。 那条龙确实很小的,结果靳先生就生气啦。 一律略歪着头,想着靳先生的小黑龙。 小黑龙不是真的黑龙,而是靳家、以及靳先生的气运所化,覆在靳先生的身上,恰巧就盘踞在腰间。 人都有自己专属的气运,且每个人的气运都不相同,大多数人身上的气运都很浅。 就薄薄的一层,色泽深浅各不相同,就覆在人身上。 普通人都看不见,只有开了眼,才能够看到。 当然,气运也有特殊的,例如一律自己。 他身上的气运是生来就有的,是一座佛祖金身虚影。 他师尊当初化缘的时候,从酒店前经过,老远就看到酒店后的佛祖金光,以为是舍利之类的佛门重宝。 甩动着两条老寒腿,跑得比兔子还快些,就怕宝贝被别人给抢走了。 结果循着金光跑过去,宝贝没捡到。 反而在垃圾桶里,把一律给找到了。 他师父经常跟他说,他与佛祖有缘,得佛祖喜欢。 很合适跟着回土原寺修炼,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在寺里修闭口禅多年,过得风生水起,在他闭口禅小成的时候,便能将佛祖虚影收纳进体内。 外表看着,就是个普通小和尚,最多就长得好看点。 等他把佛祖金光放出来,不管是多厉害的厉鬼,都能直接被他给吓趴咯。 靳先生的小黑龙,却是大摇大摆的挂在腰上。 尾巴尖儿上,缠着团黑气,有点儿蔫,无精打采的。 这种情况一律还从未遇到过,等回去得找人问问。 杨医生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跟你说话呢,怎么还走神了,你跟靳先生说了什么。” 一律摇头,满脸无辜,为了让杨医生相信。 他还竖着手掌,轻轻挥了挥,他真的什么都没说啊! 一看就是在狡辩,杨医生怎么可能信他,就想着再问清楚,一律将手伸进百纳包里,在里面掏啊掏的。 杨医生看着他包上的补丁,愣了愣,“你这破布包是怎么带进来的,忒寒碜了点吧。” 一律翻了个白眼,他这百纳包,才是他师父传给他的宝贝,比小香炉的来历可大得多啦。 他从包里掏出串念珠,递给杨医生,在平板上敲字。 “这个送给靳先生,算是赔礼,让他不要生我的气。” 念珠是红色木头珠子,每颗都是龙眼大小,刚被一律从包里摸出来,杨医生就闻到股淡淡的香味。 不是常见红木的香,反而隐隐有股桃花香气,略笑了笑,“这是桃木?” 一律点点头,杨医生笑了一声,“靳先生手里面,各种文玩手串多了去,全是最顶级的木料,你这桃木……” 剩下的没说出口,一律懂,就是他这桃木念珠,靳先生不一定看得上。 他笑了笑,拿过平板,“这是雷击桃木。” 杨医生愣了愣,靳先生腿上的伤,谁见了都得说一声邪门,这雷击桃木辟邪的功效,可是众所周知啊。 他有些心动,一律笑着打字,“五百年的雷击桃木,位于土原山顶,曾经历过七次雷击,至今仍生机勃勃。” 全世界不敢说,至少国内目前而言,他们土原寺的这棵雷击桃树,镇寺之宝。 不论是资历、还是效果,都是独一份的。 要不他的桃枝香,能在外面被炒成那种高价呢。 杨医生盯着他打字,眼神越来越亮,看到后面已经等不及他递了。 自己便有些迫不及待,伸手将念珠抓在手中。 待念珠入手,杨医生轻轻的“咦”了声,只见那龙眼大小的珠子上,刻满了蝇头大小的文字。 密密麻麻,根本不能辨认,“这是刻的经文么,好手艺啊。” 经文外面封着层透明的蜜蜡,触感温润细腻,看着便价值不菲。 杨医生略微挑眉,这礼物送的,可比别人有心的多了。 一律笑笑,他就是觉得,不论小黑龙身上缠着的黑气是什么,总归不是好东西。 拿雷击桃木镇,都挺合适的。 杨医生显然也这么想,收了他的念珠,眼神都温和许多,笑着跟他说,“刚想推你的那个,是李家送过来的,家里是开矿场的暴发户,急于攀上靳家。 看你长得好看,又坐在水边,就想把你推下水去,让你当众出个丑,没想到你反应灵敏,出丑的人反而变成了他,哼,也是活该。” 看着他的光头,嘴角就忍不住上翘,“假发掉了也算因祸得福,瞧瞧你这光头,多么抓人眼球。 -- 第19页 跟那些什么妖艳风、清纯风的,完全不同,一下子就将靳先生引过来。” 一律,“……” 你不提假发,咱们还能接着做朋友。 再要敢提这事,我让你明天开始戴假发,你信不信。 杨医生忍着笑意,“我说真的,我到靳家小半年了,想往靳先生跟前凑的人,如过江之鲫,多不胜数。 靳先生是一概不理的,今晚这聚会虽是靳家办的,却不是靳先生的意思,他能出来跟你说话,我都意外。” 一律,“……” 突然就有点高兴,他弯着嘴角,轻轻的笑着。 杨医生看到他的表情,轻笑一声,“我说江小和尚,你考虑考虑还俗的事,等你还俗了,我给你家传秘方。 保证你的头发,不用半个月,就能长出来。” 一律,“……” 我谢谢您呢,我是剃度,不是头秃, 我但凡还俗了,不用您那家传秘方,头发半个月也能长出来! 杨医生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一看,“靳先生找我,我得走了,回见。” 不再多说,把手机揣好,转身便走了。 周围安静下来,一律继续叠着元宝,等他把锡纸全部叠成元宝,这场聚会也到了尾声。 他把元宝都装到口袋里,往门口走过去,等着江先生过来接他们。 在门口等了会,江软才姗姗来迟。 面色隐约泛着桃红,嘴角还破了个小口子,结了层薄薄的血痂。 看到他,江软的神色有些慌乱,将头低了下去。 一律,“……” 你不低头,嘛事儿也没有。 这一低头,我就知道,你这伤来历不明咯。 江先生很快过来,看到江软嘴唇上的伤,脸色就有些沉,狠狠的瞪了江软一眼。 江软看着像是有些怕他,往后面缩了缩,他这一缩,就将一律露了出来。 江先生看到一律的光头,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抬手指着他,张嘴就要骂人,“你们两到底是……” “江先生。”旁边有人打断他的骂声,杨医生笑着走过来,江先生刚刚黑透的脸,瞬间晴空万里,“杨医生!” 那速度快的,一律看着,觉得他应该去唱川剧。 啧,这是个多么厉害的变脸大师啊。 堆着满脸的笑容,走过去就要跟杨医生握手,“杨医生过来,可是靳先生有什么吩咐。” 杨医生躲开他的动作,笑容不变,“确实是靳先生的意思,过来送点东西。” 江先生听到这话,一张微胖的脸都快笑烂了。 他们对此次聚会的用意,都是心知肚明的,这会靳先生派人送东西,那意思难道还不明显么。 再看见江软嘴唇上的伤口,也不觉得愤怒了,反而隐隐有些高兴。 没想到江软平日娇娇怯怯的,没甚用处,居然还有真两份手段,能够讨得靳先生的欢心。 胖脸上挤着笑,做出付慈父模样,朝江软招招手,“软软快过来,靳先生喜欢你,才会给你送东西。” 江软闻言,脸色瞬间就被吓白了,眼神里透着抗拒,他才不要那个瘸子的喜欢! 那瘸子不仅瘸,还不举,谁稀罕啊! 江先生多人精啊,一眼便看出来了,眼神里露出些威胁,“江软,过来。” 江软脚步踉跄着,往后退了半步。 一律犹豫了下,慢慢的往前走了两步。 江先生皱眉,神色不耐,“靳先生是给软软送东西,你过来凑什么热闹……” “不好意思。” 杨医生看够了戏,笑着打断他,把木盒交到一律手里,“靳先生派我过来,是给一律送点东西。” 说着打量了江软两眼,似笑非笑的翘着嘴角,“江软少爷大可放心,不用那么害怕,毕竟就你这样的,哼。 就算扒光了,扔到靳先生跟前,他也看不上你。” 江软眼眶瞬间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滚,一脸受到莫大屈辱的表情。 可惜杨医生心硬如铁,半点都不心疼。 只是盯着江软,自顾冷笑一声,转身便走了。 杨医生一走,江先生脸上的笑就没了,看着一律手里的木盒,“打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是不是玉佩。” 这种以相看为目的的聚会,若是真的看上了谁,一般都会送玉。 以靳先生和靳家的地位,送出来的,必定是最顶级羊脂白玉。 一律将盒子打开,江先生没见着玉佩,脸又黑了几分,看着里面的东西,“这是什么东西?!” 一律,“……”金元宝。 他将盒子里面的元宝拿到手里,仔细查看着。 金灿灿,圆滚滚的,看着倒是挺精致可爱的。 但靳先生为什么要送他两个金元宝,难不成是因为看他在叠元宝,以为他喜欢,所以送两个真的给他? 唔,靳先生,还挺可爱的嘛。 江父看着那两个金元宝,一时摸不准靳先生的想法,沉着脸,准备先回江家别墅。 刚回到江家,脑袋上缠着绷带的江大少爷便冲出来,将江软拉到身后护着。 对着江先生喷唾沫星子,“你怎么能带软软去靳家!你明知道,姓靳的出了车祸。” 江先生拧着眉,“我为什么不能带他去,江家养他到十八岁,总得有点用处吧。 -- 第20页 况且一律都能去,他为何就不能去。” 江大少爷出离的愤怒了,脸色涨得通红,“他怎么能跟软软比!” 一律,“……” 他摸出平板,“哒哒哒”的敲字给江大少爷看,“你见过猪拱嘴么。” 江大少爷看他不顺眼,眼神凶恶,“滚!” 一律,“……”好的。 他圆润的滚了,江大少爷还想说话,被身后的江软大力扑倒在地。 准确探寻到他的嘴唇,狠狠的啃了上去! 别人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江大少爷这是顶着伤,也不长记性,非得再挨一口。 啧,果然是兄弟情深。 第10章 婴差阳错 兄弟情深的后果,就是江大少爷被摁倒在地,被江软拿白森森的门牙啃着嘴。 只见江大少爷被扑倒在地,就那么仰面躺着,江软覆在他身上,逮着他的嘴唇就不放开,连啃带咬。 居然还妄图伸舌头,给江大少爷来个法式舌吻! 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身躯,正不停的颤动,胡乱的上下起伏着,动作激烈,尺度之大,颇有某些动作片的精髓。 若是详细描述成文字,在某个叫ljj的网站,都过不了审的那么激烈! 哎呀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一律抬手捂住眼睛,赶紧往后面退了两步。 手指却偷偷的张开丝细缝,偷偷的看着地上的两人。 只要没人发现我偷看,就不会影响我高僧的形象。 听到动静赶来的佣人们,看着抱着滚在地上,正缠绵悱恻的两人。 脸上皆不可控制的,涌现些惊骇神色来。 这……这软少爷跟大少爷,怎么就滚到一处了。 就算如今一律少爷回家来了,他们也知道,软少爷不是江家亲生的了。 按理说,软少爷跟大少爷没有血缘关系。 可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呀,这么多年弟弟哥哥喊下来,刚发现没有血缘关系,就抱着啃。 这两人,难道就不觉得心里膈应么。 况且这还在客厅里呢,两人就滚到一处,未免有些、太不讲究了叭?!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佣人们面面相觑,是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面色都有些难看。 直到两人唇齿相接处,流出大滩的血来,才有人发现不对,“快,快把他们拉开,软少爷在咬大少爷。” 距离江软将江大少爷扑倒,都已经一分钟过去了。 佣人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将两人拉开。 江软还在面容扭曲的挣扎着,江大少爷的两片嘴唇,都已经被咬碎了。 下唇一片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样。 上唇还好些,只是被咬破了一个洞,透光也透风。 都不用张嘴,就能看到里面的牙齿,牙缝里都浸着血,还有些许碎肉,看着还怪恶心的。 一律看着,轻轻摇了摇头,我的佛祖哎,这哪是猪拱嘴啊,这都能直接拿去穿腊肠了。 看来,他是低估了鬼娃娃对这两人的怨恨程度了。 嘴唇血肉模糊的江大少爷,再次被送到医院里。 江夫人看着挣扎完,翻着白眼昏过去的江软,心疼的不得了,拿手指摸了摸他的额头。 红了眼眶,“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软软,你没事吧,快醒醒,别让妈妈担心啦。” 江软没醒,脸色苍白的闭着眼睛,脸上糊着层血。 江夫人低声唤了两句,突然把矛头对向一律,“都是你干的是不是,自从你进了家门,家里面就没安生过! 你说,是不是你在装神弄鬼,我就知道,你肯定是看软软不顺眼,想要把软软赶出去,我告诉你别做梦了! 有我在的一天,软软就是我们江家的孩子,要走也是你走!你要再敢搞鬼,就给我滚出江家去!听见没有。” 一律,“……” 江夫人您是不是眼瞎啊。 这么圆的光头,难不成还证明不了我的身份。 我一个和尚,你说我在搞鬼,佛祖听了该不高兴咯! 他忙摆了摆手,示意不是他干的。 可惜江夫人不信呐,眼神冷漠的看着他,“你别想说谎,我知道是你,若是软软出了事,我让你给他陪葬!” 一律,“……” 阿弥陀佛,真要吓死和尚啦! 难道你不知道咩,小和尚是被吓大的呀。 江夫人见他油盐不进,皱着眉头,还想训斥两句。 江先生见状,赶紧开口拦了,“你骂他有什么用,赶紧先把江软送医院。” 刚刚靳家的聚会,去了那么多人,什么张家的李家的赵家的,年龄长相各不相同。 可谓环肥燕瘦,任靳先生挑选。 就一律收到了靳先生的东西,虽说是不是送的玉佩,只是两个小金元宝,不怎么值钱,但毕竟是与众不同的。 在弄清楚靳先生的意思前,一律都得作为江家的少爷,待在江家,哪里也不能去。 但江软这事,对江先生的刺激也挺大。 他紧皱着眉头,叫来管家吩咐道,“等到了医院,给软少爷检查下大脑,看看是否精神有问题。” 管家咽了咽口水,低声提醒道,“我看软少爷这两次发病,都有些邪门,不如请个大师,到家里来看看。” 江先生冷哼,“我从来不信这些,你让医生好好给江软检查,实在不行就请个专家给他看看脑子。” -- 第21页 他从来不信鬼神,江软这样突然的发病,只可能是有家族精神病史,具有遗传的可能性。 潜伏期比较长,现在突然发作了! 果然,不是他们江家的种,关键时刻就是靠不住。 事情吩咐完,江先生就回了书房,一律本来想跟着过去,想了想,折回来找老管家。 摸出平板来敲字,“我弟弟的生辰八字,你有么。” 管家看了,脸色变了变,有些泛白,“一律少爷,您问这个做什么。” 一律“哒哒哒”的敲字,实话实说,“想给他烧点钱。” 老管家愣了愣,暗道亲兄弟果然还是不一样,小少爷去世这么久,软少爷就没提过两句。 想当初小少爷活着的时候,跟软少爷可是很亲近的。 哎,其实也不仅软少爷,就连大少爷跟夫人,对小少爷去世下葬的事,也没多关心呢。 当时先生在国外,有个重要的合同要签,赶不回来。 车祸里软少爷也受了伤,夫人跟大少爷都在医院里陪着,小少爷的遗体,就搁医院里,也没去多看两眼。 小少爷去世后,还是他跑着去医院签字,领的遗体安排的墓地给送走的。 都这么久了,惦记着要给小少爷烧点纸钱的。 一律少爷,还是第一个呢。 想着便有些心酸,“您弟弟他叫江鱼,本是是想叫域的,名儿太大怕压不住,就叫鱼,生辰和死时都有。” 说着叹了口气,去房间里拿了张纸条给他。 一律谢过管家,跟厨房里要了个不锈钢盆,拿着纸条回了房间。 他先将黄纸裁成纸钱,拿专门的钱印戳了,封好写上江鱼的名字和生辰,再掏出几串金元宝来。 拿打火机,将纸钱和金元宝都点燃了。 他从棺材店里顺的纸,质量都非常好,做成的纸钱和元宝也好,烧着味道不呛人。 也没有纸灰乱飞,就在盆里踏踏实实的燃成了灰烬,散成了堆白灰。 这就表示,他烧的纸钱,都是被收到了的。 也没烧多久,最后一串金元宝没烧完,鬼娃娃就穿过墙壁,出现在他房间的角落,眼神警惕的盯着他看。 一律瞧见,伸手冲他挥挥手。 鬼娃娃不动,睁着两硕大的黑眼圈,使劲瞪着一律。 见鬼娃娃不愿过来,一律也不勉强,将金元宝都丢进火堆里,便掏出叠白纸来,开始裁纸衣服。 他先将白纸折了两叠,将中间掏出个洞,先给鬼娃娃烧了过去,通过火光的转换,白纸变成了张白色床单。 中间的洞正好能穿过脑袋,就那么披在鬼娃娃身上,床单很宽松,长度刚刚拖地,将鬼娃娃手脚都裹在里面。 就中间露出个大脑袋,看着有点像是晴天娃娃。 挂到屋檐下,就能随风飘啊飘的那种。 一律看了,觉得这么穿不太好活动,随手裁了根纸条烧给鬼娃娃,让他当腰带系着。 鬼娃娃拿着腰带,表情有些懵,一律连比代画的,教他把纸条当腰带用,将宽松的袍子扎起来。 好容易教会了,一律想了想,拿白纸裁了个小内内,继续给鬼娃娃烧了过去。 小内内鬼娃娃还是认识的,拿在手里看了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直接拎着撞墙跑了。 一律,“……”他表示被瞪的很无辜啊。 你说你当众遛鸟,我给你弄条小内内穿,多好啊。 你还瞪我,居然还瞪我,真是个不懂礼貌的臭小鬼! 这天晚上,江软跟江大少爷,都在医院住着没回来。 鬼娃娃得了新衣服,可能有些兴奋,在江家别墅里上下乱窜着。 所过之处,就是一阵冷风刮过,阴气森森。 别墅的电路系统,被弄的时灵时不灵的,“噼里啪啦”一路火花带闪电。 将别墅里的佣人都吓得够呛,都心惊胆战的。 最后他在别墅里玩够了,赖在江夫人房里,不走了。 江夫人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鬼娃娃趴在她肚子上,扯着个血盆大口,朝她笑着。 满嘴、满身都是黑血直流,那是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直接就给吓醒了,靠在床头上坐着。 心惊肉跳半天,才酝酿出睡意来,刚闭上眼睛,又看到鬼娃娃,如此三两次,她哪里还敢再睡呀。 赶紧从床上爬起来,不准备再睡,把佣人们都叫起来,给她烧水,现磨咖啡喝。 等咖啡泡好,她揉着泛疼的额角下楼,结果刚走到楼梯口,别墅里的灯同时暗了。 江夫人一惊之下,脚下就踩滑了,“咕噜噜”的滚下了楼,摔的还不轻,连夜送的医院,给脖子上打了石膏。 别墅房间隔音不错,一律睡得很香,等到早晨起来吃早饭,才听说别墅里昨夜不安稳。 江夫人刚从医院回来,脖子打着石膏,沉甸甸的,是头也痛,脖子也难受。 再看他精神奕奕,面色红润,一看就是睡眠充足,高枕无忧,越发觉得是他在搞鬼。 当着他的面喊来管家,“别墅里确是有些脏东西,你昨天说的大师呢,将他请过来。” 说完,神色冷淡的看着一律,语气冰冷,“我说过,再有人敢在别墅里搞鬼,就给我滚出江家!” 一律,“……”您请,您随便请,我怕您不成。 -- 第22页 管家答应着去了,一律坐在餐桌前,愉快的嗦着面条,江夫人看到他,就气得肺管子都疼。 当即摔了筷子,上楼想回房间去,走到一半,怕鬼娃娃还在她房间里。 不敢回去,折去了花厅里喝茶。 一律愉快的嗦完面条,在花园里溜达着消食,包里的平板响了,是胖师侄给他发的消息。 “一律师叔!刚主持收到个单子,说是别墅里闹邪祟,你要不要去看看。 地点就在A城,你过去也不远。” 一律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敲字回复,“委托人是不是姓王。” 老管家就姓王,他嘴角抽了抽,不会这么巧吧? 胖和尚发过来个“天啦噜”的震惊表情,“师叔,您是能掐会算啊,连这个都知道。” 一律,“……”没想到还真这么巧。 江夫人想把他打成邪祟,赶出江家去,结果派人请大师,请到他头上来。 这特么的,是该说有缘呢,还是佛祖都不让江夫人如愿呢。 第11章 婴差阳错 把自己当邪祟驱的单子,一律自然不愿接,他拒绝后胖和尚就把消息发到群里。 群名叫“降妖除魔888”,又名“师侄们的捡漏群”。 群成员就是一律跟他的师侄们,土原寺名声在外,经常有驱邪的单子找过来。 他们土原寺的口碑好,解决问题效率高,口耳相传,都是熟人间相互介绍的。 但凡是找到他们的单子,胖和尚都会先问过一律。 若是有太简单他懒得去的,或者单纯是他不想接的单,就扔到群里面,先给群里的其他人看看。 毕竟同是土原寺出去的,在佛前念经礼佛多年,身上都有些本事。 只要不是百年的厉鬼,或者特别凶的,都砸不了他们土原寺的招牌。 可惜,这次有点不恰巧,胖和尚把单子发出去,平时比较活跃的几个人,都说是没空。 榴莲千层饼:我在长白山呢,今儿也在跟人参娃娃赛跑,暂时回不去。 我在c城,我的佛祖,他们这的无常,实在是太难缠了! 很快便有人在群里刷屏,发了大堆的表情包:我跟他打了两架,差点没要了我的小命,明天还得继续。 间或着还有喊支援的:救、救命啊。师叔,我被个民国的老鬼缠上了,赶紧支援我两支桃木香。 不然你最可爱的师侄,今天就得去见佛祖了! 一律撇撇嘴,拿过平板,“哒哒哒”的敲字:你见到佛祖,替我问好。 群里顿时一片哀嚎,说他们这个师叔心真狠,间或着各种插科打诨,在群里干嚷嚷半天,都说是没空过来。 胖和尚围观半天,冒了泡:那我把单子转让出去,看有没有人去…… 然然可可:举手手JPG。 然然可可:我、我去行吗(弱弱的问)。 群里刷屏的动静暂停片刻,没人说话、发图片,空白的屏幕上,恍惚有只黑乌鸦“嘎嘎”的飘过。 良久后,还是榴莲发出个大大的问号:他怎么在群里? ……瞬间就更尴尬了,好不好。 榴莲意识到气氛不对,拼命的解释: 不不,了然师弟,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众人跟着起哄:哦,你不是那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就是看不起了然师弟,觉得他不该在这个群里! 哇,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榴莲,啧啧,犯戒了犯戒了! 师叔,快、快、快,赶紧罚榴莲去跪榴莲!把榴莲壳跪破! 一律,“……” 他看着不断刷屏的群消息,心里清楚,榴莲并非是看不起了然,而是担心。 了然是然然可可在寺里的名字,俗名叫赵然。 赵然跟他们不同,不是孤儿,也不是再寺里长大的,原本是个贵公子,后来好像是家里出了事。 牵扯的挺广的,他爹为了把他摘出来,就送他到土原寺当和尚。 当了两年的和尚,赵家不出意外的倒了,他爹直接就死在监狱里,赵然回家给他爹下葬办丧事。 自觉六根不净,不是诚心向佛,便又还俗了。 就两年时间,娇生惯养的小公子,手都没彻底磨粗,能学到多少东西,都不知道是谁把他拉到群里的。 做他们这行的,整天跟邪祟打交道,稍有不慎就会丢掉小命儿。 哪是那么好进的,榴莲就是纯粹的担心赵然。 其他人也是,怕他接单,也怕他尴尬,才不断刷屏。 赵然看大家插科打诨的,很快便把消息都刷掉了,没有人回复他,心情有些郁卒。 他叹口气,放下手机将手掌盖在脸上,遮住了湿润的眼睛。 果然是不行么。 突然手机“滴滴”的响起来,他拿过来看,是条好友申请,头像是个圆溜溜的光头。 看着有些眼熟,点开看,就名字栏写个两字“一律”。 拿手机的手抖了抖,一律师叔居然会主动加他! 赵然心跳都快了两分,土原寺里能人异士不少,最厉害的就是一律师叔。 他、他老佩服一律师叔了! 赶紧点了通过,恭恭敬敬的打招呼,“师、师叔,您好。” 一律拿平板敲着字,“缺钱了?” 干脆利索,直插红心,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 第23页 赵然手又抖了抖,瞬间心脏发涨,眼眶酸涩,有种被扒光后、扔到大街上的窘迫。 他眨了眨眼睛,憋着眼泪,回复道,“嗯。” 赵家倒了后,找他麻烦的人很多,到处都是不顺利,他抬起头,看着结满蜘蛛网的房顶。 这是他刚租的房子,租完了房子,兜里的零钱加起来,都凑不到一百块,穷的叮当响。 一律把地址发过去,“那你来吧。” 赵然愣了愣,没想到会这么容易,恍若被个金馅儿饼砸中。 赶紧询问,“那、师叔,我要不要准备点什么,像黑狗血,桃木剑之类的。” ……你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临上轿前扎耳朵眼。 哪有像这样赶工的! 他敲着字,“不用,你直接过来,我在这里。” 赵然听到说有他在,心跳立马就稳了。 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 跟赵然约好,一律就拎着平板,躺在阳台上看动画。 一集喜洋洋还没刷完,别墅里就来人了,车就停在江家别墅的大门口。 先下来个年轻男人,穿着休闲西装,踩着马丁靴,头上抹着发油,看着很时尚。 年轻人后面,跟着个梳着发髻、鹤发童颜的老者。 老者左手腕上挂着串珠,右手拿着罗盘,下车后径直往别墅里走,如入无人之境。 王管家看到,笑着迎了上去,打量着他背后老者,“表少爷,您怎么来了,这位是……” 表少爷扬着头,神色高傲,“姑姑说别墅里不太平,有人在背后装神弄鬼,要对软软不利,我怎么能不来。” 他说着话,脸色阴沉,眼睛在四处张望。 似乎是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在后背捣鬼、对江软不利的人揪出来。 四处搜寻完,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人,表少爷脸色黑如锅底,冷声质问管家,“刚被接回来的那小杂种呢。” 管家脸色不太好看,低声劝道,“一律少爷才是夫人亲生的,他才是你正经的表弟,不是……” 小杂种三个字,管家实在说不出来。 他看着面色阴沉的表少爷,有些忧心忡忡,家里的大少爷跟表少爷,到底是怎么了呀。 就算江软少爷是在江家长大,跟他们要亲近些,但毕竟一律少爷,才是跟他们有血脉亲缘的人呀。 作为表哥和大哥,不说必须要对一律少爷多好,但也实在不该对一律少爷有那么大的敌意。 他苦口婆心的劝着,“表少爷……” 刚开了个头,便听表少爷沉声道,“我不管他是什么东西,我只认软软一个表弟,我带人来驱邪的,让开。” 旁边那鹤发童颜的老者闻言,撩了下眼皮,淡淡的看了眼老管家,从袖子里摸出串檀木珠转着。 踱着方步,在附近转了圈,刻意压低了声音。 阴恻恻的开口道,“你们这别墅里阴气很重,若是不尽早驱除,恐怕会酿成大乱!” 表少爷闻言,冷哼道,“听到没有,你赶紧让开!不对,你现在就去把那小杂种叫过来,让大师给看看。” 管家不想去,他心里清楚,一律少爷不可能是邪祟,虽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但怕就怕表少爷搞事情。 毕竟表少爷身上的恶意,明显就是冲着一律少爷来的,明晃晃的,丝毫不加掩饰。 恰好佣人领了人进来,“这位姓赵的先生,说是跟您约好的。” 这后进门的,自然就是赵然了,他跟着佣人进门,看到拿鹤发童颜的老者,心里就忍不住咯噔一下。 暗道不好,他这个假大师,莫非遇到了真大师?! 他可是刚开始干这个,要是被拆穿了,可就不好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有他师叔在呢,他才不怕。 表情跟着镇定下来,就往那老者多看两眼,尽量打量清楚,头上扎着个发髻,手上挂着串珠。 不僧不道,竟有些看不出路数。 那老者的态度也有些奇怪,被他多看了两眼,竟率先移开了目光,像是不敢跟他对视。 赵然心中奇怪,主动走过去试探,“你好,土原寺赵然,敢问大师尊姓大名,在哪里高就啊。” 老者紧绷着面皮,将手背到背后面,神色冷淡,“鄙人姓金,赵然……哼,这个名字,倒是从未听到过。” 赵然眨眨眼,心里的怀疑更甚。 他赵然确实是新人,别人没听过很正常,但是土原寺的名声,可是很响亮的。 正常遇到这种情况,不是该关注土原寺么。 除非……这人不知道土原寺,这可就很奇怪了。 内行人不知道土原寺,就像埃及人不知道金字塔,你说奇怪不奇怪。 奇怪归奇怪,他们在客厅里站了片刻,江夫人脖子上顶着石膏,姿态优雅的出现在楼梯上,看了他们两眼。 脸色冷淡,随口吩咐管家,“去把江一律叫过来。” 听到这个名字,赵然激动的搓手手,目光期待的看着管家,等着他去把师叔喊出来。 管家去了,很快便回来,背后跟着个光头的小和尚。 果真是一律师叔!赵然心情激动,张嘴就想打招呼,哪知道有人比他还快些。 那老者一看到一律,便立马变了脸色。 将串珠挽到手上,指着一律厉声喝道,“妖孽,胆敢在这里兴风作浪,还不赶紧现出原形!” -- 第24页 一律,“……”您老西游记看多了是嘛。 不知道建国以后,妖怪都不许成精了嘛。 赵然愣了愣,要说是妖孽的话,他师叔……难道说,是佛光成的精?! 他正要帮师叔说两句话,江夫人冷淡的看着他,皱着眉头看向管家,“这就是你请来的人。” 管家看着赵然,二十四五岁,长相清秀,身形瘦削,看着像个在校大学生,就是不像个大师。 但赵然是隔壁老丁介绍的,他跟老丁相识多年,知道老丁可靠,对赵然也很信任。 沉声道,“是的,夫人,这位就是赵大师。” 赵然稍微有些局促,他、他就在寺里学了个皮毛,硬着头皮过来的,被称一声大师,名过其实了。 不过他有师叔在旁,赵然也不心虚,矜持的点点头,“夫人好。” 江夫人冷哼一声,低声道,“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骗子。” 径直老者跟前走去,显然更相信表少爷请来的大师。 金大师看着赵然,眼神有些得意,随即跟江夫人解释道,“这妖孽有些道行,我需要开坛做法。” 江夫人看着一律,点了点头。 她可不管一律是真妖孽,还是假的妖孽,总归威胁到软软的位置,都得让他滚出江家去。 “需要什么东西,你让管家去准备。” 金大师毫不客气,先是要了两斗糯米,将糯米在客厅里撒了一地,又问管家要黑狗血。 这可把管家难住了,别墅里也不养狗啊,去哪弄黑狗血。 最后应金大师的要求,去厨房现杀了两只公鸡,端了血上来。 赵然满脸懵,他是个半吊子,只好低声询问道,“师叔,公鸡血也有镇邪的效果么。” 一律摇头,当然没有。 黑狗血和公鸡啼鸣,都有镇邪效果。 但公鸡血么,应该可以拿来蒸血豆腐,可能味道还不错。 第12章 婴差阳错 赵然点点头,想到刚刚金大师的表现,心里面敞亮,紧挨着他师叔,低声询问道,“他是不是骗子啊。” 一律捻着念珠,沉默不语,示意赵然先看看再说。 那边金大师端着鸡血,一扬手,将鸡血全倒在地上,鸡血很快将糯米浸透,泡得血汪汪的。 红红白白的,像搅碎的脑浆。 顺着地面不断蔓延开去,渗进地毯里,透着无端的恶心、和不详。 金大师接着从包里抽出木剑,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嘴里面念念有词,显然是已经开始做法。 随着金大师的做法,周围空气变得阴冷,赵然背后发凉,搓了搓胳膊,“师、师叔,您有没感觉……” 有些冷啊。奇怪,明明外面的阳光正好,是别墅里空调开得太低了么。 他四周看看,没看到空调,胳膊上却冷起了鸡皮疙瘩,赶紧往一律的方向靠近了些,试图沾点佛光取暖。 一律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看地上。 赵然低头看去,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升腾到脊梁骨,浑身都开始发抖,“这、这里真的有邪祟……” 只见那血糯米上,凭空出现了一串脚印。 很小,看上去是个小孩子的,出现在茶几后面,只有脚印,没看到人。 血脚印朝着江夫人的方向,慢慢的印过去。 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一步、一步的朝着江夫人走过去了! 赵然乍一见这玩意,狠被吓了一跳,顿时惊呼出声。 金大师听见声音,以为他认怂了,撩起眼皮,“早让你现原形,非得逼我做法……这是什么东西!” 话说到一半,也看到地上的血脚印,吓得手抖了抖,差点没把木剑扔出去! 他们这边弄出了动静,江夫人也看到地上那串血脚印,也吓了一跳,随即把目光转向金大师。 用眼神询问,这是你安排的项目?! 金大师心里发慌,头皮发麻,这哪是他安排的啊。 不是说好请他来演场戏,完事就有钱拿么?! 就走个过场的事,怎么还真能把邪祟招过来呢! 没人跟他说,别墅里真有脏东西啊!他要是知道,他哪敢过来啊! 他心里面不断敲着鼓,但想着江家开出的高价,抖索着手指,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强装出镇定模样,“没事,夫人放心,看我收拾了它。” 说完挥着手里木剑,嘴里不断念着咒语,“阿弥陀佛”“上帝保佑”“请玉皇大帝、观世音菩萨。” 念叨半天,那串脚印在他面前停下,终于消失不见了。 金大师以为邪祟被吓走了,略微松了口气。 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回头跟江夫人邀功,“夫人放心,这种小邪祟,我分分钟就能搞定。” 江夫人见那串血脚印消失,以为真他安排的把戏,暗道这人还挺负责的,做场戏弄得挺像真的。 把她都给吓到了,等会可以多给结点钱。 这念头刚起,她就发现,面前的金大师眼神变了。 不、不能说是眼神,是眼睛。 黑色的瞳孔不断往上翻,露出大片泛着红的眼白,就那么睁着双死鱼眼,呆滞的望着她看。 嘴角诡异的上翘,露出腥臭猩红的牙床,嘿嘿嘿的笑着。 干瘪的嘴唇蠕动着,喊了她一声,“妈妈。” -- 第25页 声音特别诡异,音色有些粗哑,像中年男人的声音。 语调却很是轻柔,并且满怀憧憬,像是五六岁的小童。 江夫人皱着眉,露出厌恶的神色,“什么鬼东西!” 随着这声“妈妈”被喊出来,金大师突然动了,他僵硬地扭动着四肢,姿势怪异的朝着江夫人走去。 腿脚僵硬,像根木棍在地上戳着,发出“笃笃”的声响。 管家察觉到情况不对,小跑过去想拦住,哪知金大师睁着死鱼眼,力气变得异常大。 随手一推,就将管家推倒在地,四仰八叉的翻倒在地上,起都起不来,他则继续往江夫人跟前去。 周围的佣人见了,赶紧跟着去拦,金大师枯瘦的四肢爆发出巨力,以一敌十,将他们都掀翻在地。 死鱼眼翻着,看都不看他们,目标明确的往江夫人的方向去。 江夫人急了,既惊且惧,尖叫了一声,赶紧往后面退去。 她虽然穿着高跟鞋,动作却很是迅速,很快退到沙发后面。 金大师腿脚僵硬,追不上她,表情有些急切狰狞,两根腿打着结,摔倒在地上。 赵然躲在一律背后,亲眼看着驱邪变成鬼故事,怕的瑟瑟发抖,又有些想笑。 就这场面,跟他以前看的僵尸电影,是在太像了。 他抱着一律的胳膊,低声念叨着,“僵尸跳,僵尸跳,僵尸跳完鬼娃娃跳。” “鬼娃娃跳,鬼娃娃跳,鬼娃娃跳完……金大师跳。” 一律,“……”你在念叨什么咒语? 赵然抖索着身体,躲在他后面,低声道,“网络上的段子,您没看到过么。” 一律摇头,他还沉迷于喜洋洋里,刚刚通网不久。 现在网上的东西,都这么有趣了么。 他们在这念叨,那边鬼娃娃仿佛得了提醒,从地上爬起来,跟僵尸一样蹦跶着。 “咚、咚、咚”的往江夫人跳过去。 跳着的速度很快,江夫人在前面跑,后面金大师使劲儿蹦跶着,想要追上去。 管家领着佣人,跟着七手八脚的拦截,却被巨力爆发的金大师挨个掀翻在地上。 胡乱的堆叠在一起,疼得“哎哟、哎哟”的叫唤着。 场面一度很搞笑,赵然捂着嘴,想笑又不敢,忍得十分辛苦。 江夫人被追着满屋跑,转头看赵然还坐在那里,神色急切,“赶紧的帮忙啊!” 赵然不想帮,往后面缩了缩,见他师叔不动,满脸的无辜,“我、我只是个骗子啊,帮不上忙的。” 江夫人气急,指着他骂道,“你、你给我滚出……啊!” 就在她发呆的瞬间,金大师已经蹦跶着追上她,苍老枯瘦的手掌伸到她跟前,低声呢喃着,“妈妈、妈妈。” 夹杂着苍老和童稚的声音,回荡在寂静阴冷空间,透着股不用言说的诡异。 她尖叫一声,开始不停的挣扎,拳打脚踢都用上了,手指在墙壁上、金大师身上抓出道道深痕。 血液泊泊的流淌着,却不能阻止他的动作。 金大师好像根本不怕疼,用力的拖着她胳膊,枯瘦的手掌摸过她的脖颈、胸口,最终停留在她肚子上。 脸颊抽搐着,露出个满足的笑容,低头在他肚子上蹭了蹭。 甚至张嘴,隔着衣服,在她肚子上亲了亲。 江夫人见他张着血盆大口,露出森森白牙,顿时有被吓到,腿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后面管家带着人赶过来,就见那位金大师,将江夫人压在地上。 脖子扭曲成怪异弧度,头发花白的脑袋,枕在江夫人的肚子上。 嘴角大幅度的裂开去,形成个夸张的笑容,浑身都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在江夫人身下的地上,堆满了血汪汪的糯米,血已经将江夫人的浑身浸透。 不知道江夫人的血,还是刚刚拿来泡糯米的鸡血。 老管家惊呼一声,赶紧招呼人把江夫人扶起来,送到房间里去洗澡换衣服,还顺便请了医生过来。 检查结果出来,除了指甲被折断,便是受惊过度。 给开了药打了针,很快也就醒过来,躺在床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墙壁。 表少爷听到她醒了,小跑过去,“姑姑,您没事吧。” 江夫人转动眼睛,眼神冷冷的看着他。 还没等表少爷反应过来,便抡圆了胳膊,用尽浑身力气,甩了一巴掌过去。 直接在表少爷的脸上印出五个手指印,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请的骗子差点害死我,还敢问我有没有事!” 表少爷捂着脸,委屈的很,“您也没说这别墅里真有邪祟啊,不是说好的找个人过来,演戏给姑父看么。” 谁知道姑父不在家,别墅里还真有邪祟呢! 江夫人的指甲都折了,刚包扎好,裹的跟粽子似的。 一动手,手指甲上的伤口又裂了,十指连心,是钻心的疼。 她眼神凶狠的瞪着表少爷,指着门口,冷声道,“滚出去。” 表少爷也愤愤不平,圆润的滚了。 江夫人气得浑身发抖,给江先生打了电话,是个女秘书接的,说江先生在开会,登时就摔了手机。 气急败坏的找来管家,“你赶紧去找人,看看别墅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 第26页 管家表示很难受,大师都被请到别墅里来了,是您非得不相信啊。 要去信表少爷请的,那个什么金大师,结果就弄成现在这样了呗。 他再去请赵大师,结果大师很生气,根本不愿意再管这事了。 江夫人根本不讲道理,沉着脸冲他发火,“那你就去请其他的大师,江家不缺钱,难道还请不到人么?! 赶紧去啊,还在这磨蹭个什么劲儿。” 管家叹口气,这世道骗子多,有本事的大师,哪里那么好请。 赵然在一律的房里,看他抱着平板刷动画,犹豫片刻,试探着问道,“师叔,这里真有邪祟啊。” 一律从动画片里退出来,“哒哒哒”的打字,“不是邪祟,是我弟弟。” 赵然愣了愣,将消息在脑袋里转个圈,反应过来,“那他也是江夫人的儿子么,她好像没认出来。” 一律低垂着头,神色冷漠。 在江夫人的眼里,除了江软,还有过谁啊。 若江夫人能认出来,鬼娃娃浑身的怨气,也就不会有那么重了。 就在刚刚,鬼娃娃覆在金大师身上,追着江夫人跑。 江夫人听着金大师开口喊妈妈,就吓得只顾着跑,脚步片刻不停。 却根本没想到,为什么金大师会喊她妈妈,也没记起来,自己有个早夭的儿子。 当时鬼娃娃身上的怨气,就肉眼可见的浓郁扩散开,几乎已经将别墅笼罩进去了。 白天别墅里动静闹得太大,江夫人折腾到十二点,才在佣人的陪伴下睡过去。 一律默念完经,觉得口渴,下楼去喝水。 鬼娃娃披着白床单,站在江夫人门口,双眼猩红。 眼里血色翻滚着,周身怨气快凝成实质,眼神里满是警告,若是他敢再走过去半步,鬼娃娃必定要跟他拼命。 鬼娃娃已经死透了,要拼命,也只能拼他的命咯。 一律跟鬼娃娃对视着,在阴冷昏暗的走廊里,站了足足两分钟。 鬼娃娃寸步不让,周身怨气不断翻滚着,眼看着逐渐往墙壁上蔓延。 一律沉默着跟他对视良久,默叹了口气,垂下眼睑,径直从旁边走过,下楼喝水去了。 次日清晨,一声尖叫在江夫人房间里响起,将整个别墅的人都惊醒过来。 江夫人疯了。 是帮她收拾房间的佣人发现的,早上女佣按惯例去叫江夫人,打开门,就看到满床、满地的鲜红血迹。 房间里没别人的痕迹,那些都是江夫人的血。 她躺在床上挣扎着,用指甲划破了自己肚子,将伤口扒拉开,断掉的指甲和纱布,全部都落进肚子里。 伤口狰狞的外翻,红艳艳的血肉,惨白色的伤口,在她肚子上交织着。 透过那些长而深的伤口,还隐约能看到肚子里,蠕动着的肠子等内脏。 江夫人就躺在床上,躺在被血液染透的床单上,目光呆滞的盯着房间天花板。 听到女佣尖叫,她慢慢的转过头来,裂开沾着血的嘴角,“嘿嘿嘿”的笑着,“是小鱼来了吗。 快把小鱼抱过来,让我看看他长大些了没有。” 女佣盯着她露出来的肠子,喉咙里翻滚着恶心,再次尖叫一声,捂着嘴,往厕所里跑了。 江夫人见她跑了,神色焦急,从床上翻滚下去,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却根本不在意,慢慢往门口爬过去,嘴里嚷嚷着,“你别跑!别跑!你把我的小鱼还给我!” 一律跟着管家过来得时候,杨医生刚替江夫人检查包扎完,回过头来就下了定论,“疯了,被吓的。” 他刚转过头,江夫人就伸手,去撕扯着肚子上的纱布,伤口凶狠狰狞,还没开始愈合。 血迹很快透过纱布,将新换的纱布浸成血色。 她却丝毫察觉不到疼痛痛,神情空茫,低声呢喃着,“小鱼,小鱼,你跑在去哪了啊,快出来。 别躲着妈妈呀,妈妈爱你,妈妈最爱你了。” 杨医生神情冷漠,眼里有些了然,看着一律的光头,低声猜测道,“是,小少爷?” 他曾在江家待过段时间,自然对江家的事情,有所了解,见她疯的如此反常。 加上前段时间,那位江软少爷生病,却怎么都查不出病因的事。 对江夫人动手的是谁,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一律点点头。 杨医生推了推眼睛,神色冷淡,“他对她做了什么。” 一律沉默着,他只是,让他妈妈认出了他而已。 一律摸着平板,神情黯淡,“哒哒哒”的敲着字,“你知道江鱼是怎么死的么。” 第13章 婴差阳错 杨医生脸色微冷,他大早上的被吵醒,喊过来给江夫人诊治,若非江家别墅里有一律在,他都不想过来的。 对江鱼的死没什么兴趣,但一律问起,却不好不回答。 长腿交叠着,靠在门边跟一律说话,“江夫人不是说,小少爷死于意外车祸么。” 一律摇头,不是。 他一夜没睡,黑眼圈浓重。 念了一夜的经,都没能让心情平复下来。 江鱼的死外表看着是车祸,但细究下来,却并非是意外。 死后不去投胎,而是怨气缠身变成鬼娃娃,留在江家别墅里,也并非是意外。 -- 第27页 昨天夜里,他从厨房喝水回来,床头上放了张内存卡。 是行车记录仪里面的,凭空出现在他床头,赵然都没看到是怎么来的。 一律却知道,那是江鱼给他送来的。 他拿着内存卡,就摸过来平板,跟赵然挤在一起看视频。 当初出事的时候,江软、江大少爷,江鱼都在车上。 是江大少爷开的车,江软跟江鱼在后排坐着,那天是江软的生日,专程请了天假,预备去游乐园玩。 江鱼跟两个哥哥关系不错,自然也跟着要去。 这段视频是刻意截下来,就为了隐藏江鱼的死亡真相,放了不到两分钟,变故突生。 从记录仪的方向,能看到外面有辆大货,挨着他们的车擦过,大货满载着货物,正隐约朝他们这边倾斜。 视频里,听到江软惊叫一声,“哥,小心!” 江大少爷握着方向盘,车子极速转弯,轮胎在马路上擦出刺耳的“嘎吱”声响。 视频跟着摇晃起来,镜头在车内乱晃着,转换的速度太快,根本看不清楚哪是哪。 却还是隐约能看清楚,他们成功的躲避了大货。 江鱼跟江软都白着脸色,但两人谁都没受伤,根本没有见血,更别提死人了。 见成功躲过了大货车,江大少爷回过头,满脸惊慌的看着江软跟江鱼,心有余悸,“你们没事吧。” 看到这里,赵然皱着眉头,低声道,“这不是出事的视频……” “小心啊!哥哥。” 话没说完,就听到个稚嫩的声音,江鱼趴车靠背上,惊慌的指着前面。 江大少爷见状,赶紧转过头去,却是来不及了。 刚为了躲避大货,他们的车撞破了栏杆,偏离了路线,顺着个坡道开下去。 坡下面是个建筑工地,就在他们前面,支棱着两根竖起来的钢筋。 眼看就要刺破他们车窗,朝着江软跟前去。 江软脸色惨白,表情有些呆,看着有些被吓着了。 手却下意识朝江鱼抓去,将人拎到自己面前,挡着那根疾驰而来的钢筋。 变故就发生在瞬间,江鱼压根没反应过来,还处于懵逼的状态,就那么被钢筋透体而过,扎了个对穿。 娇小的身体挂在钢筋上,随着刹车产生的动静,在车厢里不断的摇晃着。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的小脸紧紧皱着,被自己的血溅了满脸。 也掩不住他眼里的惊讶,和满满的疑惑。 血顺着他胸口的洞,“啪嗒”“啪嗒”的不断落下,他表情呆滞的抬起头,脑袋里有些反应不过来。 为什么他在位置上坐得好好的,会突然被拎起来,就那么被挂在钢筋上。 更令他看不懂的,是他哥哥们的反应。 那根钢筋穿过江鱼,剩下半截扎进了江软肩膀里,江软白着脸、红着眼眶,惊慌失措的看着江大少爷。 手是抖的、声音也是抖的,浑身充满了害怕和疼痛。 他看着自己的手,面色焦急,哽咽着问江大少爷,“现在该怎么办啊,哥。” 若这件事被人知道了,别人会怎么看他。 会不会觉得他心狠,觉得他表里不一,因此疏远他。 他不想这样,他不要这样子! 江软神色焦急,伸手拽住江大少爷的手腕,低声哀求着,“哥、哥你帮帮我,这事不能让别人发现。 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个坏人,我不想这样子的,我也不是故意的呀,哥你帮帮我呀,我求求你了!” 看到这里,赵然露出个快恶心吐了的表情。 你不是故意的?!这话鬼都不信。 钢筋扎过来,你第一反应不是躲,是抓人挡,哪个操作更费力些,谁能看不出来! 况且那钢筋扎的方向,是你的肩膀啊,就算当场给你扎透咯,又能怎么样呢。 不过是疼段时间,留个伤疤。 江家那么多钱,还能让你变成残废吗?!卧槽! 你把江鱼拽过来,直接扎的就是肺部,内脏被破坏,死亡概率有多大,你知不知道!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不管怎么说,你们倒是快报警、打120啊,他还在钢筋上挂着,还活着呢。 你们是不是眼瞎,看不到啊! 看到这里,他已经认定江软是个心黑透的。 赵然转了目光,看向江大少爷,催促着,“你特么的,愣着干什么,赶紧打120啊卧槽!” 那可是你弟弟,亲弟弟啊!就那么挂在钢筋上,血一滴滴的往下落,就快死了。 报警也好,打120也好,都可以,赶紧的吧!求你了。 可惜,这只是一段视频。 他的催促,注定起不了效果。 江大少爷神色仓惶,看看江软,再看看江鱼,在两人中间权衡片刻,很短的时间,不到五秒钟。 便深吸口气,他下定了决心,选择了帮助江软。 低声安慰江软,“没事的,你不要怕,到时候就说,他是在你怀里玩的时候,出的事。” 江软深吸口气,触电似的,松开抓着江鱼的手,“可是……”他看着江鱼,显然是担心江鱼会说出去。 江大少爷打开车门,走到后排查看情况,低声跟江软说着,“所以你得忍一忍,我们不能现在报警。” 他看了眼江鱼,脸上明白的写着。 -- 第28页 他们得等着,等到江鱼死了,才能保证,他不会把真相说出去。 才能保证,江软的名声,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江鱼白着张小脸,听着血液“啪嗒”“啪嗒”的流着。 脸色越来越白,温度越来越低,意识也开始模糊。 耳边却是他大哥,安慰江软的声音,“软软,再坚持坚持,很快了。” “他闭眼睛了,软软,再坚持两分钟。” “不疼啊,软软乖,很快就会没事了。” 后面的视频,赵然再看不下去。 他红着眼眶站起来,“啪”的合上平板,声音哽咽着。 “我艹他马的!我现在就去弄死这两畜生。” 一律挽了手上的念珠,双手合十,默念了声佛。 伸手将他拦下来,为这两人往手上沾血,不值得。 他快速的转动着念珠,速度越来越快,心跳也越来越快,情绪不断翻滚着,随时可能挣破胸口,喷涌而出。 佛说,众生平等,要慈悲为怀。 可佛没跟他说,有些人啊,他们是不配被当作人的。 赵然被他拦下来,没法出去,急得在屋里转圈。 最后实在是忍不住,蹲在墙角,双手捂着脸,“呜呜呜”的哭起来。 过了约五六分钟,两人才都平静下来。 赵然擦干眼泪,坐到他跟前去,“师叔,这事怎么处理,他们这是故意杀人,这是证据,我要送警察局去。” 一律摇了摇头,神色冷静的转动着念珠。 江鱼给他这内存卡,是希望他别插手,而不是要他去报警。 从始至终,鬼娃娃都打定了主意,要自己报仇。 鬼娃娃在警告一律,不要靠近,也不要多管,他自己能把事情解决掉。 一律答应了。 他知道鬼娃娃会在昨晚动手,整个别墅,都笼罩在鬼娃娃浓厚的怨气中。 别墅里的人感觉不到怨气,却能感觉到阴冷如寒冬,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但他从始至终,都没踏出房门半步。 转动着手中的念珠,一律看着神情呆滞的江夫人,默念了句“阿弥陀佛”。 江鱼的死,江软跟江大少爷是主谋,是刽子手,江夫人则是帮凶。 是她,收起了内存卡,将江鱼死亡的真相,隐瞒了起来。 她不仅没追究凶手的责任,反而变本加厉的,将江软当作珍宝,捧在手心里疼宠着。 从此再没提起过他江鱼半句,彷佛没有过他这个儿子。 江鱼在钢筋上挂着,鲜血流尽身亡后,魂魄离体,怨气横生,跟着江软他们。 回了江家别墅,亲眼见证了这一切。 在被迫目睹了江夫人、江软和江大少爷的幸福生活后,终于被怨气逼疯,变成了鬼娃娃。 他恨江夫人,恨江软和江大少爷,恨所有知情的江家人。 若是昨天,他覆在金大师身上,江夫人能认出他来,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毕竟他虽怨气横生,也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 最喜欢父母,也是最渴望父母爱他的年龄,若是江夫人能认出他来,说不定那满身的怨气,就这么化解了。 可惜啊,江夫人心里,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江软。 一律垂着眉眼,看着江夫人身侧,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江鱼就躺在那里,见她抱着怀里的枕头,神色空茫的低声呢喃,喊着小鱼、小鱼。 猩红扭曲的眼睛里,露出满足的神色,在她的肚子上蹭了蹭,嘴唇翕动着。 我在呢,妈妈。 虽然你看不到我,但是我一直都在呢。 他终于代替了江软,成为了他妈妈的珍宝。 江夫人疯了,江软跟将大少爷紧急出了院,赶回江家别墅,见她抱着枕头,满脸疼惜的喊着江鱼的名字。 江软脸色变了变,凑到她跟前去,低声唤道,“妈妈,你还好么。” 江夫人听不见他的声音,没反应,头也不抬,就看着怀里的枕头。 低声念叨着,“小鱼乖,我们要睡觉了哦。” 江软顿时脸色发白,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江夫人的态度伤到。 眼圈也跟着红了,但这次江夫人没空安慰他。 她的珍宝,已经不再是江软,而是她的小儿子,江鱼。 她抱着枕头,不断念叨着,“小鱼真乖啊,妈妈最爱你了。” 江软白着脸,不断往后面退,躲在江大少爷的背后。 声音里带着哭腔,消瘦的身躯颤抖着,“哥,妈妈怎么了,怎么一直喊着小鱼的名字。” 江大少爷嘴唇、耳朵接连受伤,脸都被包在绷带里,就跟动漫里的忍者似的。 看着很有些怪异,声音也怪怪的,“没事,不会有事的,我们送她去医院,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江软抖了抖,脸色发白,背后有些冷,“你说,会不会是江鱼他……” 回来了。 回来找他们报仇了。 两人对视一眼,江大少爷眼神闪了闪,看着床上发疯的江夫人,“不怕,我们搬出去住。” 晚点的时候,江先生回来,江大少爷就跟他提了搬出去的话,江先生从来不信鬼神,对他们的说法不屑一顾。 倒是主动提出来,要送江夫人去疗养院。 没办法,江夫人实在疯的厉害。 -- 第29页 整夜整夜的不睡觉,不论是白天黑夜,都抱着枕头满别墅的要找江鱼。 跟幽灵似的,扰得整个江家都不得安宁。 送走江夫人的那天,一律站在阳台上,看着江夫人浑浑噩噩的,被保镖扶上了车。 怀里抱着枕头,嘴里念叨着江鱼的名字,“小鱼,小鱼,我们要出去玩了哦,快跟妈妈上车,快来。” 江鱼就站在门口,躲藏在树荫下,猩红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 看着她被扶着上了车,看着保镖关了车门,将江夫人跟他隔绝在黑黝黝的玻璃外。 然后转过头,充满怨毒的猩红双眼,准确的盯着往外走的江软和江大少爷。 阳光正好,江软却突然感觉到阵阴冷,他打了个冷战,心中害怕,“哥……” 江大少爷握着他的手掌,低声安慰道,“没事,我们现在就搬出去,不怕的啊。” 帮他们搬家的车,在别墅门口候着,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 等江大少爷带着江软坐上去,车门关闭的瞬间,鬼娃娃裹着着白床单,挤上了车。 赵然在阳台上看着,颇有些心惊胆战,“师叔,他、他就这么跟上去,怕是要杀人的,您不阻止他么。” 一律低垂着眉目,在平板上敲着字,“我为何要阻止他。” 未遭其罪,莫劝人善。 当初挂在钢筋上,被自己亲哥哥催促着,让快点去死的人不是他。 他有什么资格,劝鬼娃娃放弃报仇,立地成佛。 他没有,佛也没有。 第14章 婴差阳错 赵然出师不利,鬼娃娃没能解决掉,拿不到管家许诺的薪酬,在江家待了两天后,决定回家去找工作。 他、他还是努力搬砖挣钱吧! 学师兄们抓鬼什么的,一点都不现实。 赵然要走,一律拎着百纳包,跟着出了江家大门。 他当初会选择回江家,是因为卦象显示,江家有人与他有缘……他觉得十有八韭,是变成了鬼娃娃的江鱼。 如今江鱼不许他插手,要自己报仇,跟着江软和江大少爷,离开了江家别墅。 在暗中等待着,积蓄力量、伺机报仇。 他留在江家没甚意义,还不如直接离开。 江先生看他在江家住着,靳先生那边没甚反应,也没心思管他住在哪。 一律跟管家打了招呼,就跟赵然走了。 赵然心情沉重,原本想去挣钱糊口,结果钱没挣到,反而领了个长辈回家供养。 搓着口袋里的二十块,深深的叹了口气。 旁敲侧击的问道,“师叔,您不回土原寺去么。” 一律摇摇头,拿平板敲字,“在外面玩段时间。” 赵然看着那个“玩”字,简直欲哭无泪,您老玩归玩,愿意去我那住,我也高兴的很。 但我穷的很,浑身上下就只剩二十块,实在养不起您啊。 他也只在心里抱怨,嘴上不敢说,领着一律回了他租的房子里,进门就被灰尘呛到,抬头就看到蜘蛛荡秋千。 在蛛丝上荡着荡着,“啪叽”一声,落到他们面前。 一律,“……” 赵然有些尴尬,赶紧将蜘蛛踩死,解释着,“我、我刚租好的房子,还没来得及打扫。” 说着就去拿扫帚,“歘歘歘”的扫地,很快将客厅打扫干净,把一律请到沙发上坐着。 自己戴着个报纸帽,忙前忙后的打扫卫生。 忙了半下午,才稍微收拾出来,他租的这房子,共两室一厅,格局不小,面积一百平左右,才六百块一个月。 地段稍微有些偏是一方面,另外就是……这套房子的隔壁,是全市闻名的凶宅。 A市著名的连环杀人案件,起点就是这里,一家四口全部被杀死在家里,门被从里面锁死。 是邻居闻到味儿不对报的警,等警察赶到的时候,墙上都糊着黑血,尸体已经腐烂发臭,苍蝇满屋子的乱飞。 事情过后,这层楼的住户纷纷搬离,房子空了出来,他被逼无奈,才会租下这里的房子。 如今想着要住,心里面隐隐有些发毛。 幸亏一律师叔愿意过来住!那可是佛祖认证的高人,有他师叔在,他就什么都不怕! 必须得把人留住咯,不能让人轻易走了。 打扫玩卫生,凑到一律跟前,献着殷勤,“师叔,晚上吃泡面行吗,您吃面喝汤、我吃调料包就行。” 一律笑笑,看着他点头,行啊。 赵然高兴的从装行李的包里,摸出包“康帅傅”红烧牛肉面,“哗啦”一声,扯开包装,乐滋滋的去找调料包。 刚摸到里面,嘴角便有些僵硬。 他不信邪,拿来碗筷将面饼都抖落出来,看着碗里的面饼欲哭无泪。 “我的调料包呢,我那么大的调料包呢,怎么没了!” 一律,“……” 你吃康帅傅方便面,还想要调料包?!看把你能的。 最后方便面泡好,清汤寡水,一律看了没兴趣,默默从百纳包里摸出平板来,“哒哒哒”的戳着,开始点外卖。 赵然看了,赶紧凑过来指点江山,“师叔,这家综合评分很好,点餐的人也多,肯定还不错,这家也可以。” 等点了好饭,在沙发上坐着,等外卖小哥送餐,赵然搬出电脑,放在跟前茶几上,调整好位置,准备开直播。 -- 第30页 土原寺刚通网,一律没看过直播,凑过去看热闹。 赵然不好意思的蹭着鼻尖,跟他解释,“还是我爸那点破事,出去工作总有人找茬,我靠这个混点生活费。” 他不是颓废青年、不务正业啊,师叔可千万别误会! 一律眼疾手快,已经在平板上搜索到直播是什么,坐在沙发上,“哒哒哒”的敲着平板,“你是直播做什么的。” 赵然调整好摄像头,摸出手机,“我是游戏主播。” 所谓的游戏主播,就是直播打游戏,偶尔也会接些代打,就是游戏聊天频道里经常飘的。 ……有偿上分,直接戳我看头像。 最近没接到代打的单子,赵然就只开了直播,看了眼直播间的观众数,显示足足有五个呢! 没人说话,就不知道是真人还是ai。 他压着满满的心酸,点了排位,选了自己比较擅长的英雄,昭君姐姐,他如今穷到没脾气,买不起皮肤。 幸好昭君姐姐不需要,原皮就肤白貌美大长腿。 一律抱着平板,安静的坐在旁边看。 赵然今天状态不佳,手滑空了大,总算有粉丝冒泡: 昭君辣么大范围的暴风雨,主播你、你居然空大?!你这个国服,怕不是天国认证的吧。 赵然赶紧解释,“……纯粹手滑。” 一律有些兴趣,凑过去看,圆溜溜的光头,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镜头里。 仅有的五个粉丝炸了锅: 我、我看到了什么,一颗自带佛光特效的光头!艾玛,差点闪瞎我的眼! 得了吧,还自带佛光,肯定是主播开的特效。 绝对不是特效,我刚看到主播下巴的痘痘了!纯种的痘,保证童叟无欺! 绝逼不是特效好吧,是小和尚帅到发光! 圣僧、圣僧!你看我美吗,求联系方式。 主播主播,你让小和尚说话,我给你扔雷! 一律,“……” 他默默的缩回来,乖乖的坐到沙发上。 赵然愤愤不平的操作着游戏,他虽然不如他师叔盛世美颜,但他好歹是个清秀帅哥! 不就是下巴长颗痘吗,用得着那么嫌弃我吗?! 他理都不理这些垃圾粉丝,啪啪啪摁着手机,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幸好,还没到0:5。 不过也差不多,很快就输了比赛。 正好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他赶紧关掉直播拿外卖,外卖小哥裹的严实。 把外卖往他手里一塞,转头就跑远了。 规定的“请您慢用”都没来得及说,跟有鬼追似的。 赵然拿着外卖,嘴角抽了抽,对面房间门被打开,出来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看到他,笑得脸都皱成橘子皮,露出仅剩的两颗牙,“小伙子,别老是吃外卖,外面的饭菜不干净咧。” 他有些纳闷,租房的时候,中介公司不是说,这层楼的住户都搬空了么,对门怎么还有人住。 正想开口说话,被人拽了一把,退到屋里。 他师叔站在门口,跟老太太对视着,那老太太讪讪的笑着,嘴里念叨着,“现在的年轻人啦,就是不听劝。” 步履蹒跚的往楼下走去,赵然没觉着不对,闻着外卖里的肉香,吞咽着口水,“师叔,吃饭啦!” 一律挽着念珠,正默念经文做晚课,示意他先吃。 赵然端着回锅肉片,闻着肉香就流口水,赶紧掰开筷子恰饭,佛祖在上,他有半个月没吃到肉了,惨兮兮的。 吃着肥瘦相间的回锅肉,赵然幸福的闭上眼睛,“哎,还是肉好吃……咦,什么东西。” 有什么东西在嘴里,乱窜着缠他舌头,赵然“呸呸”两声,吐出来根头发来,足有十五厘米长。 传说中的黑、长、直。 赵然黑着张脸,张嘴想骂人,突然想起住对门的那个老太,以及他师叔那反常的表现。 后知后觉的打了个冷战,忍不住抬头看天花板,没看到脏东西,还是觉得冷。 往一律的方向靠过去,“师、师叔啊。” 一律撇了他一眼,戳着平板,“饭里有头发?” 赵然害怕的点点头,“是、是啊!” 一律打开某外卖app,递给他,“那你投诉他们啊。” 赵然声音抖着,“不不,我是怕……您懂的吧,知道我怕什么吧,师、师叔啊,没事的吧。” 你师叔我好得很,能有什么事。 一律翻个白眼给他,半阖上眼帘,继续做晚课念经。 等他终于念完经,赵然凑过去,“师叔!我最近的运气忒差,您、您手里有转运的符吗。” 一律看他,摸着平板敲字,“有,二十万,要么。” 赵然,“……”他摸着兜里的二十块,舔着脸皮,“能、能赊账么,师叔您给我打个折行吗,我真的好穷。” 一律懒得理他,随手从包里摸出张符给他,自己走到桌前吃饭。 赵然看着手里桃花粉的符纸,心里纳闷。 他师叔一个和尚,把转运符弄得这么粉嫩可爱做什么。 刚吃过晚饭,一律接到警局的电话,警察叔叔在电话里,说江软他们出事了,让他过去警局。 一律略微犹豫,起身准备去警局,赵然赶紧跟上,他租的凶宅隔壁,白天还好些,能有些许阳光照进来。 -- 第31页 如今天色逐渐暗沉,阴沉沉的,他可不敢待在屋里。 两人骑着单车,悠哉悠哉的骑到警局门口。 赵然往里面探头望去,就跟猫见着老鼠,“嘎吱”一声调转车头就跑,跑了两步连车都扔了,躲到警车后面去。 扒拉着警车,垫着脚尖往里面望去,满脸的踌躇,“师、师叔!我不敢进去,我在这等您好了。” 一律,“……” 请问您是抢劫了、还是杀人了,这么害怕警察叔叔。 在一律好奇的眼神里,赵然红着脸,双手扒拉着警车,哼唧半天,“我、我刚在门口,看到我前男友了。” 一律,“……” 他拍了拍赵然的肩膀,不怕不怕。 你都还俗了,有男朋友很正常,师叔不为这个打你。 赵然很是惆怅,脚尖在地上画着圈,没感受到他的安慰,轻声感叹,“谁年轻的时候,没遇到过几个渣男呢。” 一律,“……” 他眼神亮了亮,跟着赵然往警车后面缩,开始八卦。 手指在平板上“哒哒哒”的乱舞,“里面哪个是渣男。” 赵然靠着车窗,指了指里面,一律从警车后面探头看去,看到个腰细腿长的青年。 穿着全套的警服,腰带一扎,很像棵挺拔的小白杨。 他眨了眨眼,疯狂敲字,“这看着,也不像渣男啊。” 赵然叹了口气,“……我就是他遇到的渣男。” 一律,“……” 不是,你这说话就说话,咋还大喘气呢。 他“哒哒哒”的敲字,“你说说,怎么的渣人家了!祸害祖国的小树苗,还是这么挺拔的小白杨。” 代表整个土原寺,鄙视你,渣男! 赵然都快缩到车底去了,心虚理亏,“就我爸的事,他刚进警局,我不跟他分手,查到他头上,不得玩完啊。 我要跟他分手,他问我为什么,我说我出家当和尚去了。” 一律点了点头。 分手就分手,当和尚什么的,就有点过分了。 赵然继续往下缩,“后来他知道我爸的事,来找我,我……我就他看了我的和尚证,他就死心走了。” 一律,“……”果然够渣。 赵然扒拉着头发,蹲到地上,“我不敢去见他,我害怕。” 一律点点头,确实该怕。 我要是小白杨,见着你首先就得给你来个过肩摔,再来一套军体拳! 然后接左勾拳、右勾拳,嘿咻! 赵然各种难受,抱着他的大腿,开始撒泼打滚,“师叔,师叔我害怕,你快想想办法呀!” 一律撇撇嘴,你自己做的孽,自己搞定吧。 八卦都听完了,我就先走一步了,保重呢您呐! 他抬腿就走,没走动,再走……还是没走动,一律低垂着头,盯着赵然。 赵然抱着他腿,恳求的看着他,“师叔。” 两人就躲在警车后面,玩儿大眼瞪小眼。 “笃笃”警车被敲了两声,一律跟赵然同时抬头。 哟呵,是赵然的小白杨前男友! 穿着整齐的制服,正表情严肃的看着他们,赵然“呀”了声,赶紧松开一律的腿,战战兢兢的打招呼,“嗨。” “是你。” 小白杨认出了赵然,眼神发冷,“你当和尚回来了?” 赵然强颜欢笑,应道,“是、是的。” 顺便拽了他一把,抖着腿脚和声音,“我、我带着师叔一起回来的。” 小白杨的眼神更冷了,“装的还挺像回事,进来。” 转身往里面去,一律赶紧甩开赵然,跟着小白杨进去,来往的警察都跟他们打招呼,“白警官。” 白警官正好负责江软案件,带他们到会客室,公事公办的翻开档案,神色间有些阴郁难看。 “江涛自杀了。” “咬舌自尽。” “尸体在法医室,你们要去看看么。” 一律神色平静,鬼娃娃跟着上了车,江软跟江大少爷回出事,是迟早的事。 这是他们欠下的债,逃脱不得。 白警官盯着他们,眼神锐利,“你们对他自杀的事,好像一点都不惊讶,是么。” 第15章 婴差阳错 确、确实不惊讶啊,赵然暗道。 在江家别墅里的时候,他师叔给他开了眼,暂时性的,能保持三天时间。 他亲眼看着披白床单的鬼娃娃,上了江软他们的车。 那身怨气浓的,比黑芝麻糊粘稠,拿个勺子伸进去,搅都搅不动估计,就知道他们肯定要出事。 但那又如何,他跟他师叔都没去阻止。 毕竟若非杀人会触犯法律,他都想冲上去,捅朝着江软和江大少爷,使劲的捅上两刀。 可法律虽能管束住他,却不能能管束住鬼娃娃。 所以江大少爷死了,死法是自杀,咬舌自尽。 他正胡思乱想着,白警官拍着桌子,眼神锐利,“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老实交代。” 赵然,“……” 他看着白警官锐利的眼神,正义凌然的表情,忍不住就开始犯怂,哆嗦着往一律跟前躲,“没、没什么!” 嘤嘤嘤,我把你当前男友,你居然把我当犯人审。 白警官看到他的动作,眼神发冷,“那你们为何都不惊讶,是不是对江涛的死,早有预料。” -- 第32页 “不不不。”赵然生怕白警官怀疑,把他们当做嫌疑人,赶紧辩解,“我们惊讶的,真的,我们都好惊讶的。” 说着推了推一律,让他配合,做出个惊讶的样子来。 白警官冷笑,看着一律面无表情的模样,“你管他这表情叫惊讶,那我现在,是不是看着特别慈祥。” 赵然,“……”几年不见,你咋还会开玩笑了呢! 他赶紧辩解,“我师叔是高僧!他不嗔不怒,不悲不喜,随时都是这副模样,你不觉得他是佛祖宝相么。” 是个屁!白警官暗骂,锐利的目光扫过一律,冷哼一声,“高僧……有多高,一米七有吗,怕是还差点呢吧。” 神特么的高僧有多高! 高僧的高,是身高的高吗? 就你这文化水平,当初是怎么拿到毕业证的, 气死你的校长,从他手上抢来的吗? “行,就算他是高僧,那你呢。”白警官目光一转,看向赵然,眼神发凉,“我看你,也不像是惊讶的样子。” 赵然往后缩了缩,低声嘟囔着,“……我这不是看到你了么,还不够我惊讶的么。” “大声点!” “我说看到你了!害怕你打我,忘记惊讶了行不行!” 门“咔嚓”被打开一半,抱文件的女警看着他们,面露惊愕,瞅瞅她刚听到了啥。 他们市局的一枝花,白警官居然会打人?! 夭寿哦,家暴可是要不得的哟! 白警官气得胸口疼,黑着张俊脸,“我什么时候动手打过你?!” 赵然瘪着嘴,有些怂,“没打过……” 白警官当即就摔了文件夹,“那你怕个屁啊!” 赵然抖了抖,谁让他当时年少轻狂,当过渣男呢。 这会突然见到前男友,前男友在刑侦大队工作,身体倍儿棒,精神倍儿好。 那他不得害怕害怕,以示尊敬呐! 白警官脸色黑的像锅底,房间里的气氛十分沉重。 门口的女警察走过来,笑着面向他们,“二位请跟我来,需要你们确认下死者身份。” 一律点头,跟着他们前往停尸的房间。 死的确实是江大少爷,也就是白警官说的江涛。 长相能对得上,嘴唇跟耳朵上,都有严重的啃咬、撕裂伤口,是前不久被江软咬的,隐隐能看到齿痕。 伤口有很明显的缝合痕迹,如今江涛身亡,那些伤口都泛着惨白,狰狞的外翻着。 穿白大褂的法医站在尸体跟前,低声说着验尸情况,“死亡时间,初步推测是五点左右,跟报警时间对得上。 已经确定是自杀,死因是舌根断裂,死者自己咬断的,伤口齿痕是吻合的,舌根被咬断后,流血过多。 突然爆出的大量血浆,呛进了呼吸道,形成窒息失血的双重情况。” 今天下午五点三十六分,市局接到的报警电话,电话是从市内某五星级酒店打来的,报警人情绪紧张。 一直语无伦次,翻来覆去念叨着,“是江鱼。”“江鱼回来了。”“他来杀我们了。”“警察叔叔,快来救命啊!” 刚开始他们以为是恶作剧,近些年来,总有些年轻人不学好,喜欢报假警,都被他们严厉的教训过。 哪知他们照例教训完,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对面尖叫一声,“我哥死了啊、就死在我跟前,你们到底管不管!” 接电话的警察一愣,直觉有些不对,细心引导他说出所在的地址,准确的房间号。 问清楚地址后,赶紧派人过去查看情况,进酒店还耽搁了点时间。 这种星级酒店,最烦的便是警察上门。 就怕传出去些不好的消息,影响酒店声誉。 等他们赶到事故现场,江涛已经咽气多时了。 双眼瞪得滚圆,怎么都不肯闭上,明显的死不瞑目。 江软也被带回了警局,他们原本以为,还要跟小少爷扯皮两句,结果江软比他们还急切,自己就跳上了警车。 神色慌张,嘴里嚷嚷着有鬼。 非要跟他们回警局,要警察保护他。 根据江软做的笔录,江涛进浴室后,他就只听到水流的声音,“刷刷刷”的流淌着。 除了水声以外,再没有任何动静。 没有遗言,没有挣扎,没有呼救。 似乎江涛咬舌后,就那么安静的躺在那,直到咽气。 过了半个小时,江软发现不对,进浴室里去查看,才发现江涛躺在浴缸里,淹没在浓稠的血水里。 面目扭曲,神色狰狞,明显死前受尽了痛苦,看着便觉得触目惊心。 法医略有些疑惑,“这里有个疑点,别看电视里都爱咬舌自尽,但实际上咬舌是非常疼的,你们可以试试。 不仅疼,操作还很困难,正常人咬舌,经常会咬到舌尖,最多咬下来半截,从舌根咬断的情况,从没见过。” 疑点归疑点,调查是警局的事,江涛被确认是自杀,尸检结果记录在案,尸体就会由江家领回去。 最好尽快火化下葬,这天气,啧,尸体可不经得放。 白警官拿过文件,递给一律,“签吧。” 一律接过来,连看都懒得看,从包里摸出平板来,敲着字,“稍等片刻。” 没等多久,管家急匆匆的赶过来,顾不得擦汗,朝他们小跑过来,“一律少爷!大少爷他……” -- 第33页 一律保持着沉默,面无表情的将文件递到他面前。 类似的文件,管家半年前便签过一次,当时他是去认领江鱼的尸体。 看到面前的文件,便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差点没站稳。 声音哽咽,“大少爷他、真的自杀啦。” 一律点头,从白警官手里抽出笔,递给他,伸手戳了戳文件需要签字的地方,示意他赶紧签。 管家听说江涛死了,只觉得心情悲痛,老泪纵横。 他抹着眼泪,尽量保持着仪态从容,低声劝着一律,“这个字应该您签才对,您是他的弟弟啊。” 如今江先生不在国内,江夫人又疯了,软少爷不是江家亲生的。 这数来数去,江家唯一能做主的,居然就剩下个一律少爷,再没别人了。 弟弟。 这个词语在江家,就是最大的笑话。 一律掀起薄唇,冷笑着,拿着平板敲字,“他不配。” 江鱼死后,也不知是内疚还是心虚。 江涛、江软以及江夫人,都没管过他的后事。 签字领尸体,送殡仪馆火化,下葬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老管家去跑的,就算最后在江鱼的葬礼上。 他们也只是露了一面,很快便急匆匆的走了。 如今江涛死了,也不会有亲人出面,替他操办这些。 他的葬礼,比起江鱼的,只会更冷清,就连当时匆匆忙忙的江夫人,都不会出现在他的葬礼上。 所谓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一直便是如此。 管家难受,不停的流着泪,泪水模糊了视线,看不清文件上的字,他拿手抹了去,伸手去拿笔签字。 心痛难忍,低声念叨着,“江家到底是怎么了啊。” 一律挽着念珠,双手合十,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们都说他是小高僧,天生的佛缘,得佛祖喜爱,又修闭口禅多年,堪称佛法精深。 但实际上,还有很多人,很多事他参不透。 例如江软、例如江大少爷。 例如,江夫人。 他始终就想不明白,他们怎么能够对江鱼那么狠心。 不过很多事情,不需要他明白。 佛端坐高台,垂眼看众生,是慈悲的且公平的。 他们种下了什么因,等到最后,就会收到什么果。 管家签了字,有警察过来,低声跟白警官说话,“问不出什么来,精神恍惚,嘴里始终念叨着有鬼要杀他。” 白警官拿着笔录,拧起眉头,看了眼他们,“你要见见江软么,对于你哥江涛的死,他可能知道些内幕。” 一律摇头,拿着平板敲字,“你信鬼神么。” 白警官对此嗤之以鼻,不止是他,整个市局的刑侦大队,都是无神论者。 鬼神,那是什么东西。 白警官盯着一律,“对了,把你证件拿出来,查证。” 一律默默的掏出了身份证。 白警官皱眉,“和尚证呢,赶紧掏出来。” 一律翻个白眼,哟,您还知道和尚证呢。 赵然在旁边小声提醒,“您忘了,我那年给他看过。” 一律,“……” 白警官查完了证,拿起笔准备记录,“住址留下,有情况通知你们。” 赵然的脸色变了变,磨磨蹭蹭的,不想留地址。 当初分手,可是他甩了小白杨。 现在小白杨成了白警官,他却落魄的只能租住在凶宅隔壁,兜里面有且仅有二十块! 这、这是什么打脸虐渣的神剧情啊,他被虐得只想哇哇的哭出声来! 最终磨蹭半天,还是拗不过小白杨,把地址留了, 白警官看着那个地址,眼神就有些怪,赵然捂着脸跑出了警局。 一律敲着平板,拿给白警官看,“别查江涛的死因。” 也不管白警官看完,眉头皱的死紧,径直走出门追赵然去了。 他们照例骑单车回去,灯光昏暗的楼梯口,站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正伸长脖子,望着他们回来的路口。 赵然停了单车,随口问道,“阿婆,怎么还不回去。” 老太瘪着嘴,“我在等我孙子放学呢。” 赵然纳闷,这都快八点了,哪所学校还不放学。 正想继续问,一律从跟上来,拎着他衣襟拉扯着往楼上去,赵然朝阿婆挥手,“阿婆,你早点回去休息啊。” 他走的快,也就没看到,在昏暗的灯光下,阿婆站着的地方,没映下丁点阴影。 他们门口放着个纸箱,一律拿到屋里,在灯下拆开来看,里面是一本书。 硬壳封面上,印着烫金的书名:谁是龙傲天。 一律略皱皱着眉,这是什么东西,是解密游戏? 他一个和尚,让他玩解密游戏?!可拉倒吧,他就擅长背佛经。 赵然看他拿着本书,把脑袋凑过来看,“哎,谁是龙傲天,这小说最近很火啊,师叔,谁给你寄过来的。” 第16章 谁是龙傲天 从警局回来,到家刚八点,对于很多年轻人来说,这个时间夜晚甚至都没开始。 赵然坐到电脑跟前,准备再开会直播,挣点泡面钱。 他平时正常的直播时间,是下午五点到十二点半。 前两天在江家别墅里耽搁,今天饭刚吃完,又被警察call到警局,连续三天没能准时直播。 -- 第34页 本来就少的粉丝,成功的从两位数,降到了个位数。 点开直播间,粉丝数量固定在五没动过,让他有种这是直播平台怕他冷场,发了五个ai粉丝给他的错觉。 赵然默默的点了排位,照例选了昭君小姐姐。 这位姐姐不仅肤白貌美大长腿,还能控场能输出,顺风逆风都能打得不错。 可以说是非常称职、又好用的工具人儿了。 他昭君姐姐的胜率挺不错,三百多场打下来,胜率固定在百分之九十五。 偏偏他总觉得今天状态不好,在空大了两次后,一个手滑,直接反向闪现,进了红名堆里。 被对面压着一套带走,连半口气都没留。 他的五个疑似ai的粉丝之一,终于在直播间里冒泡,发了条弹幕: 主播,你是用脚在玩游戏呢么。 赵然:…… 实不相瞒,刚刚有那么瞬间,连我都觉得自己在用脚玩。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脚,赶紧低声解释两句,“手滑、手滑,嘿嘿。” 等待英雄复活的时间里,一律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走到他旁边坐下,抱着刚收到的书研究。 黑色的硬质书封,封面上没有花纹,就五个烫金楷体字:谁是龙傲天。 书页是浅色牛皮纸,很厚实,翻着有种“刷刷”的磨砂质感,单就整本实体书而言,很贵,很上档次。 合适被人收藏,放在实木书架上,被人束之高阁。 但奇怪的是,封面上除了烫金的书名,再没其他文字。 作者没有,出版社没有,看着就有点像三无产品,神秘归神秘,跟着便有些廉价。 一律抱着这本来历不明的书,随手翻了两页,“刷刷”的翻书声出现在出租屋内,有些不合时宜。 他翻了两三页,觉得没甚兴趣,便把书扔到沙发上,摸过来自己的平板,继续追他的喜洋洋。 戳开视频,欢快悦耳的音乐声响起。 “喜洋洋、懒洋洋……别看我只是一只羊……” 再次手滑,让昭君姐姐没跑掉的赵然:…… 他回过头来,低声跟他说话,“师叔,您小点声。” 一律抱着平板点头,把音量调小了。 可惜已经晚了,仅有的五个粉丝走了两,临走前还给他留言: 喜洋洋?!卧槽,主播难道是传说中的xxj?!小孩子就别玩游戏啦,赶紧做完作业睡觉呗。 主播的国服请人打的吧,我看直播这么久,还没见过像你这么菜的国服,钻石都比你玩的好些! 赵然,“……!” 就很气,看喜洋洋怎么了,怎么就小学生啦! 知道我师叔多厉害不,信不信他能跳起来,打你们的膝盖啊! 剩下那三个没有动静的,估计真是平台分的ai账号。 又一次操作失误,昭君姐姐死掉后,对面抱团推了高地,在他等待复活的时间里,输掉了这场比赛。 赵然盯着游戏界面,皱了皱眉头,犹豫着要不要再开一局,他今天的状态有些不对,各种低级失误频出。 就刚刚这局的失误次数,比他前面两个月加起来还多些,已经不能用手滑解释了。 再打下去,昭君姐姐的胜率,怕是要往下掉。 他看着直播间里面,仅剩的三个粉丝,轻轻的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他还是继续打吧。 生活不易,在线卖艺。 点击就看国服昭君反向闪现送人头。 走过路过的父老乡亲,有钱的捧个钱场呗! 正想点开排位,门突然被敲响,他嘀咕一句“谁这么晚过来敲门”,从沙发上站起来,就要走过去给开门。 左脚刚跨出,便遇到了阻力。 他回过头,看到他一律师叔正躺在沙发上,手里抱着平板,视线都凝在喜洋洋上面。 就拿两根细手指,松松的捏着他裤腿。 赵然愣了愣,“……”就、就这?! 就你这两根兰花指,能拉得住谁呀。 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抬了抬腿,遇到的阻力还挺大,他居然没能动的了。 哎哟喂,他还就不信了! 我这么两条大长腿,还杠不过你这两根小手指?! 赵然表示不服气,使出了吃奶的劲,往前跨了半步。 只听“刺啦”一声,卡其色的夏裤应声而破,露出里头那条黑黢黢、毛茸茸的腿。 一律,“……” 很好,男人,你成功的辣到了我的眼睛。 他默默地移开手掌,挡在了自己脸上,假装没看到。 赵然懵了,看着露在外面的腿,再看看挂在腿上、随风飘荡的破布片,很想直接“哇”的哭出声来。 但他现在哭不出来,只能哀嚎道,“师叔,我就这么条能穿的裤子。” 一律:怪我咯,是你自己非得扯坏它的! 赵然抱着破损的裤子,哭的昏天黑地,早就忘了要去开门的事,敲门声响了片刻,见没有人过来开门。 自觉的转移了阵地,去了他们隔壁。 “笃笃笃”的敲门声在阴森的楼道里回响着,他们这层共有八户,敲门声就断断续续的响了八次, 但奇怪的是,从始至终,只有敲门声在回响着,根本没有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 赵然看着自己破损的裤子,心情十分悲痛,听到那敲门声,只觉得烦不胜烦。 -- 第35页 桌子一拍,愤怒的嚷嚷出声,“谁啊,大晚上的扰民,信不信我找物业,投诉你们……” 嚷嚷到一半,突然想起他这房隔壁,好像就是凶宅,加上他师叔拦着他去开门的事。 后知后觉的变了脸色,浑身抖了抖,“师、师叔!刚刚在外面敲我们门的……是那啥吗。” 一律冲他翻了个白眼,“哒哒哒”的在平板敲字,“不然呢,你以为是谁,送外卖的啊。” 赵然吓得腿软,往他身边躲,牙齿上下磕碰着,打着哆嗦,“师、师叔!我害怕。” 一律躺在沙发上,敲着平板,“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有什么好害怕的。” 赵然抖了抖,正想说话。 一律戳着平板,继续敲字,“你不就当过渣男么,小白杨还活得好好的,不会半夜来找你,放心吧。” 赵然,“……”并没有被安慰到,真的! 但仔细想想,他好像,还真没干过啥坏事。 往一律身边靠靠,借点佛光取暖,低声询问道,“师叔啊,你既然知道外面有那啥,为什么不收了他们。” 一律,“……”好问题! 他摸出平板,“哒哒哒”的敲字跟赵然解释,“现在都2020年啦,我们走进了新时代,地府也紧跟脚步,早就进行优化改革啦。 现在的黑白无常,都有自己负责的区域,抓鬼勾魂都算业绩,就门外那个,我要出手抓了,他们得来找我喝茶。” 碰到脾气好的无常,喝两杯茶就算咯。 要脾气不好的,说不定还得打一架哩! 他是和尚,抓鬼不算业绩,就能获得那么丁点功德。 就头发丝那么大点,多了的没有! 远不如他认真做早课,念半卷经文得到的功德多。 费力抓完了鬼,还得跟无常喝茶,说不定还得打架。 有那时间,他经文都念完几卷,功德都攒了两层了。 亏本的买卖,他才不做咧。 除非给钱,给很多的香油钱。 赵然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当时在群里看到,有人嚷嚷着说无常难缠,他还纳闷是咋回事呢,感情原因是这个。 说着有些纳闷,从兜里摸出张符来,“师叔,我怎么带着你给的转运符,运气更差了。” 一律,“……?”怎么可能,你别想砸我的招牌! 他抬头看了眼那张符,浑身僵了僵。 哎玛!小和尚手抖,给错符了额! 咋把桃花符给摸出来了,难怪赵然去个警局,能碰到前男友小白杨呢! 他默默的掏出另外的符纸,塞到赵然手里。 赵然拿着两张符纸,仔细对比着,十分纳闷,“师叔,这都是转运符,咋还长的不一样呢。” 一律有些心虚,不想理他,从沙发上坐起,把手伸进百纳包里。 掏啊掏,掏出来两金闪闪来。 赵然把两张符都收好,伸长了脖子凑过来看,“师叔,这是什么。” 一律摊开手,两个元宝堆在手心里。 金灿灿的,小巧可爱。 赵然定睛看去,是两个精致的金元宝。 不对、不对,赵然摇摇头。 他早就被师兄们普及过,他师叔的百纳包是个宝贝,包里面装的也全都是宝贝。 能让他师叔装进包里,正儿八经收着的,不会是普通的元宝,肯定是有特殊的来历。 他看着两元宝,大胆猜测道,“是从聚宝盆上摘的,能生小金子。” “还是从佛祖金身上扣下来的,驱邪镇秽?” 一律,“……”您可是真敢想。 别人都替佛祖塑金身,你倒好,想着去扣佛祖金身。 不怕佛祖啪你么,就你这小身板,怕是经不住啪的。 他摇摇头,抽过平板来敲字,“都不是,靳先生送的。” 这两天,他都在想靳先生的事。 小黑龙身上缠着的黑气,他不曾见过,发了消息给他师父询问,消息显示已读,但他师父就是不回复他。 哼!一律暗自生气,不知道躲到哪里偷吃肉去了! “靳先生。” 赵然听着这个名字,隐隐觉得有些耳熟,“师叔,送你金元宝的这个靳先生,叫什么名字啊。” 一律愣了愣,他不知道啊。 就知道靳先生地位很高,周围的人都喊靳先生、靳先生的,也没个敢叫名字的。 他还真不知道,靳先生叫什么名字。 赵然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到那两个元宝上。 再次大胆猜测着,“该不会,就叫靳元宝吧。” 一律,“……” 他操起手边的平板,“啪”一声拍到赵然头上。 赵然无故被打,从床上一跳老高,跳着脚嚷嚷着,“师叔,你干嘛打我,打就算了,你干嘛打我头!” 他没练过铁头功,这一平板拍下来,直接就把他头拍出个大包来。 赵然捂着脑袋,瞪着一律,“到底干嘛啊!” 一律冲他翻个白眼,手指快速的敲着平板,“不许你这么说靳先生。” 就靳先生的长相、气质,怎么可能叫靳元宝! 越想越气,见赵然还敢瞪他,一律也瞪了回去。 瞪我,你有我眼睛大嘛,你就敢瞪我! 师叔你生着双丹凤眼,还敢跟我比谁眼睛大?! -- 第36页 瞪着瞪着,赵然一拍脑门,“哎呀,我记起来了,就你收到的那本书,谁是龙傲天,里面也有个靳先生,我就说怎么那么耳熟。” 一律愣了愣,把书拿过来翻简介。 书里的靳先生,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靳凤羽。 但这位名字很好听的靳先生,结局不怎么好。 简介说他是个爱而不得、因爱生恨,各种阻挠男女主不成,最后在枪战中身亡,葬身大海的苦情男配。 一律,“……?!” 第17章 谁是龙傲天 翻完书前面的简介,一律因着靳先生三个字,对赵然口中“在网上爆火”、“某点年度爽文”、“谁看谁知道”的。 《谁是龙傲天》,产生了那么丁点兴趣。 根据赵然给出的讯息,这篇文还在某点连载,没有完结,却早已经火出天际,实体书都已经出了好几版了。 说这话的时候,赵然摸了摸书的封面,脸上带着点疑惑,“奇怪,我没看到过这版,上面没作者名和出版社。 难不成是新的母版,还没正式投入印刷的,可谁会放本母版书在我们门口。 不对啊,我也没告诉过别人,我住在这里啊!” 赵然纳闷的很,挠了挠脑袋,他刚搬过来不久,唯一知道这个地址的,就是小白杨。 哦,现在不能叫小白杨了,得叫白警官咯,他郁卒的垂着头。 白警官打小根正苗红,看书从来只看大部头教材,对谁是龙傲天这种快餐文学,是一点都不感兴趣的。 可以直接pass掉,别人他也想不到,百思不得其解,“师叔,你说这书,到底是谁放到门口的。” 一律摇摇头,纸箱搬进屋后,他们检查过纸箱内外,没有发现任何的痕迹,就跟刚出厂那样的干净。 赵然觉得很打脑壳,“该不会是送错门了吧。” 一律,“……” 他摸着平板,“哒哒哒”的敲字,“你该不会以为,这层楼,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在吧。” 赵然看完,不自觉的抖了抖,咽着口水往他跟前躲。 悄悄的询问道,“师、师叔啊,您不好出手抓,能不能想个办法,通知下无常,让他们过来抓,冲业绩嘛。” 一律拿着平板敲字,“这才月半不到,冲什么业绩。” 赵然瘪着嘴,面容愁苦,“那、那就这样住着,要是天天来敲您的门,您也不觉烦么。” 一律笑笑,不烦,他心静的很。 它敲任它敲,他自巍然不动,who怕who呀。 他拿着平板“哒哒哒”的敲字,“正好给你练胆,你可以出去多走走,只要不下黄泉,我都能捞你回来,别怕。” 赵然,“……您是不怕,我怕啊!” 一律摆摆手,那你就怕呗,怕着怕着就习惯了。 寺里的和尚们,想做这行的,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嘛。 不再理赵然,拿起《我是龙傲天》,低头开始翻书。 书的材质看着很好,翻开却有种呛人的油墨味道,令人很不舒服。 一律轻皱着眉,强忍着将书页合上的冲动,继续翻着,打开了第一章 。 《谁是龙傲天》这本书,内容是描写风水、古玩方面的,夹杂着些娱乐圈趣闻。 主角姓龙,叫龙小天。 是个出生山村、却家学渊源、手段狠厉的玄学大师。 出场是个背着破旧蛇皮口袋,踩着烂草鞋的年轻农名工形象,在公交站牌下等着挤公交车。 在上车的时候,他背着的蛇皮口袋,不小心碰到别人,道过歉后,被个不依不饶的胖大妈逮住,各种冷嘲热讽。 看到这里的一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从不离身的百纳包。 设身处地的想想,碰到这种事情,他是该骂回去好呢,还是忍着不开口的好呢。 若是不骂吧,所谓忍一时越想越气 若是骂回去吧,他的闭口禅就修不成了。 怎么看,都不太划算。 幸好,幸好。 他下山的时候,都是豪车接送的! 就算他背着百纳包,各种在车里打滚,也没人敢说他! 咩哈哈哈,得意的叉腰笑。 当然,龙小天不修闭口禅,没有他这种顾虑。 况且作为家学渊源、本领高强的玄学大师,又是主角,龙小天是不可能吃亏的。 不仅精通风水卦象,还能相面观气。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掐指一算就能将人看个透彻,哪能受这种鸟气! 当即反唇相讥,将胖大妈的底抖落个干净。 从她丈夫出轨同事、儿媳当了别人小三,到她手里牵着的孙子,其实不是他们家的种,全部都扒拉出来。 将她的面子里子,都扔到地上,供人践踏! 说得胖大妈无地自容,气急攻心,直接晕倒在车上。 旁边的人都忙着鼓掌叫好,等人群散开,听到小孩子哭闹,众人凑过去看。 才发现胖大妈早已经一命呜呼、命归黄泉。 一律,“……?!” 这是什么神奇的剧情。 他信奉佛祖,讲究个我佛慈悲。 看到这里,感觉剧情引起了不适,有些看不下去。 赵然捧着泡面,将脑袋凑过来,“师叔,你看到哪了,哦哦,公交车打脸这章啊,有没有觉得很爽?!” -- 第37页 一律皱着眉,拿过平板敲字,“爽?” 爽在哪里,他完全没感觉到啊,是他太奥特了吗。 胖大妈嫌贫爱富,阴阳怪气,是她不对。 但不管怎么看,她都不该死吧,文里虽然没明说,但字里行间都暗示着,是龙小天动的手。 就因为些许口角,就动手杀人于无形的玄学大师。 一律皱着眉头,暗道幸亏这是小说,要活在现实里,那得多么令人恐惧啊。 赵然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的想法,嗦着面条,“这文连载的时候,当时的评论区里,评论两极分化。 有人嚷嚷着说说爽,也有人说主角太残忍,我记得作者回复了,他说这事情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 还给了个新闻链接,我想想叫什么名字,好像就叫418公交车事件。” 说着扔下泡面碗,摸过来自己的手机,搜索418公交车事件,当时的新闻报道还在网上挂着。 当然,没小说那么精彩,很公式化的语调。 就说某月某日在418路公交车上,一农民工和某女士发生了争执,某女士在公交车上身亡。 更多详情,请看后续报道。 ……后续报道没有,怎么查都查不到。 下面还附着视频,从车内监控里剪下来的,画质有些模糊,但能够看得清楚,情况跟小说里一样。 两人离得很远,只有争吵,压根都没有推拉等动作,那胖大妈自己便倒了下去。 赵然嗦着面,在旁边小声嘀咕着,“这位阿姨,应该本身就有病吧,不然在车上好好的,也不会猝死。” 一律也这么想,这种猝死事件,大概率就是意外。 不过被这么一搅和,他懒得再看剧情,直接翻找着有靳先生的部分。 文里靳先生是配角加反派,出场的时间在二十章,身为当红明星的女主白玲玲,受邀去参加个慈善晚宴。 在宴会上,跟靳先生不期而遇。 女主是大明星,自然是盛世美颜、天生尤物。 她一出现,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其中也包括靳先生。 就是在宴会上多看了一眼,靳先生便对她一见钟情,从此念念不忘。 各种制造巧合机会,想要跟她再次见面,甚至提出了要包养她,以靳家作后盾,将她捧成国际巨星、影后。 可女主毕竟是女主,她虽然长相妖艳无比,但内心却是十分清纯善良,最渴望的,便是得到最真挚的感情。 因此想也没想,就态度坚决的拒绝了靳先生,让他带着他的钱滚! 正是因为她这种态度,令靳先生深深的迷恋上她,各种送礼物送资源,将她捧上神坛。 从被人骂作花瓶的流量明星,变成为著名的国际影后,女主却始终对他不屑一顾,反而被男主深深的吸引。 在成为国际影后,从国外领奖回来后。 当着众多媒体的面,再次义正言辞的拒绝了靳先生,然后转头就跟男主官宣了。 看到这里,一律嘴角抽了抽。 这位白小姐,不应该叫白玲玲,该叫白莲花才对啊。 突然就想起当初他和江软去靳家,那一溜烟的白衣黑裤,乌泱泱,白茫茫的。 那架势,闹得跟古时的皇帝选妃似的。 环肥燕瘦,春花秋月,各有所长,靳先生是完全鸟都不鸟,一个都没看上。 况且靳先生本人,不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是盛极。 有多好看哩,连他这个自小苦修、与佛祖相伴的小高僧,看了都险些把持不住,心猿意马。 女主得多艳的容貌,才能让靳先生一见钟情,牵肠挂肚啊。 估计月宫里的嫦娥亲下凡尘,都不一定能够做到。 他合上书页,心里有了计较。 这本书里的靳先生,绝对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靳先生。 啧,这差得也忒远了些。 你说都姓靳,怎么做人的区别就那么大呢。 他把书随手扔开,躺到床上准备睡觉。 赵然抱着枕头,磨磨蹭蹭的走过来,“师叔,我能跟你睡么,我有点点害怕。” 一律大方的拍拍身侧,示意他自己上来,赵然高兴的蹦跶上床,“多谢师叔,您对我太好了。” 一律翘着嘴角,看了眼门外。 赵然跟着望出去,啥也看不到,“师叔……” 一律竖起手指,挡在嘴唇前,示意他不要说话。 寒气从门口蔓延,很快就席卷进的屋内,将整张床都笼罩进去。 赵然感觉到冷,赶紧掀开被子,钻进被窝里, 使劲拱啊拱,从被窝里拱出个脑袋,然后直接被吓尿了。 一张巨大的白脸,就戳在他面前。 那跟刷过粉的墙一般白的脸皮,已经碰到他鼻尖。 他吓得大叫一声,“鬼啊!” 连滚带爬的,重新钻回了被窝里,抖抖索索的,不敢再露面。 一律,“……” 他起身去摸平板,“哒哒哒”的敲字,“有事?” 出现在他们床边的,是个穿着宽松白袍,头戴高帽、脸色惨白,吐着长舌头的高个子。 高个子看着他,嘴角带着诡异的笑,长舌头一吞一吐的,“你给那个小鬼留了印记,让我们不要动他。 我们欠了你人情,不动就不动,可他再这么杀下去,必成厉鬼,你打算怎么办。” -- 第38页 一律抿紧嘴唇,神色冷漠,低头敲着平板,“他若成厉鬼,我来渡他。” 白无常得了准话,嘴角翘得更高,“好。” 紧了紧手里的勾魂索,被捆着的老太神色茫然,一个劲儿的念叨着,“别抓我,别抓我,我要等孙孙回来的。” 别等了,他都投胎两年了,我亲自勾的。 他拽着勾魂锁,往外面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来,盯着一律抱着的书,“这个东西上面有种很邪门的味道,你最好是将它扔远些。” 一律面无表情,拿平板敲字,“连我都压不住?” 白无常,“……” 想着这位背后那尊大佛,他险些忘了,这位才是最厉害的关系户。 他们这些挣业绩的,累死累活冲业绩攒功德,远不如别人念两卷经文有用。 这年头,当鬼差还不如当和尚哩! 上翘的嘴角诡异的抽搐着,“那也不至于。” 一律摆摆手,这不就结咯,他怕个啥嘛! 送走了白无常,一律倒头就睡,赵然抖啊抖的,抖过了半夜,也渐渐睡着了。 吃过早饭,一律挽着念珠,在房间里的打坐,念经做早课。 平板“嘀嘀嘀”的响着,提示他有消息,他半闭着眼睛,心平气和的做完早课。 才拿过平板,查看消息,是杨医生发过来的,“白小姐今天回来,靳先生要给她办个宴会,晚上,你过来玩么。” 一律,“……”隐隐感觉到不对。 他快速敲着平板,回复道,“哪个白小姐?” 杨医生回复的很快,“还有哪个白小姐啊,白玲玲白小姐呗,咱家靳先生不就惦记着这一个白小姐么。” 一律,“……” 卧槽哟,所以书里的靳先生,还真的就是他认识的靳先生?! 请问靳先生你是瞎了眼么,不然怎么会看上那位白小姐的! 第18章 谁是龙傲天 隔着屏幕,杨医生没察觉他的惊讶,继续发消息问他,“来不来玩呀,你要想来的话,我叫人来接你。” 一律抓抓脑袋,拍板决定,“去!” 他对这位白小姐,有些好奇了,非得亲眼去看看。 到底是何方的神圣,长得有多好看,居然能迷住靳先生,让人神魂颠倒,恋恋不忘。 恨不得将她捧上神坛,宠上天去! 跟杨医生沟通好,一律将平板收好,默默的摸出了那本《谁是龙傲天》,坐在沙发上研究剧情。 赵然洗澡出来,嘴里小声嘀咕着,“我昨晚上做梦梦到鬼,今天屋里光线都好了,果然梦都是反的么。” 拿着毛巾擦头发,朝一律走过来,见他抱着《龙傲天》在看,挨着他坐下。 笑嘻嘻的问道,“师叔,这书好看么。” 一律沉默着翻书,不置可否。 外面天气晴好,阳光明媚,屋里敞亮。 赵然心情好,话就跟着有些多,“其实这本书爆火,有个重要的原因。” 他用毛巾捂住脸,只露出双眼睛,神神秘秘的开口,“师叔,您看过死亡笔记么。” 一律抬起头,拿平板“哒哒哒”的敲字,“我看到你脱发了。” 赵然眼神震惊,瞳孔地震,“……哎,有吗!” 他赶紧翻开毛巾,捻起上面粘着的两根短发,发出哀嚎,“托尼、哈瑞,你们好狠的心,竟然舍得离我而去!” 一律,“……” 还是当和尚好呀,都不用为脱发而烦恼。 哀悼完自己脱落的头发,赵然捏着毛巾玩儿,低声跟他解释《龙傲天》爆火的原因,“就昨天那个公交车打脸情节,作者不是出来解释说,那是真实事件改编么。 后来有网友扒出来,那个章节在网站里首发的时间,其实在418公交车事件前,也就是说,是作者先写了公交车打脸,才发生地418公交车事件,你说这事是不是有点恐怖。” 手指在书册上滑过,一律默默的皱眉。 赵然没看见,继续说道,“整本书里面,类似的情况还有好些呢,次数多了,就难免引起读者怀疑,说那些案件会不会都是作者做的,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 好像还有人说,作者被请进去喝过茶,不过很快就放出来了,应该是没证据吧,那些案件天南地北都有,还有些干脆就是悬案,警察根本破不了案的那种。 书的作者是个死肥宅,半个月不出门的那种,压根没机会,当然这些都是听说的,不知道真假,还有人说作者是吃人血馒头,故意炒作艹先知人设。 但是怎么说呢,书的热度算是有了,加上现在看书的大多数读者,都喜欢这种刺激剧情,书就那么火了呗。” 这些都是网上传的,没真凭实据,大多数人都是当故事听的。 赵然也是这样,压根没放在心上,随口就讲了出来,讲完来龙去脉,头发也擦干了,站起来要走。 刚走了两步,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回头看去。 阳光穿透窗户上的玻璃,落到他师叔身上,微光闪烁着,就像是开的美颜特效。 日光越盛,便衬得他光晕中的人越白,是那种隐隐有种泛着冷光的玉质白,赵然有些看得愣住。 恍惚间坐在那里的,不是他师叔。 而是樽用最上乘的羊脂白玉,精心雕琢出来的玉佛。 -- 第39页 端坐高台,俯视众生。 任由你燃多少香火,都不染半点烟火气。 就连半开半阖的眼神,都是慈悲,且冷漠的。 冷得有点吓人,让他不自觉的抖了抖。 他困难的咽着口水,低声唤道,“师、师叔。” 细碎的光晕散了,玉佛慢慢的睁开眼睛,眼里有佛光闪过,抬起头来看着他。 眼神里明晃晃的写着:有事说事,没事滚。 赵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总算还是他师叔。 凑过来低声问道,“师叔,您刚想什么呢,我真怕你羽化飞升咯!” 一律翻着白眼,蠢货,你见过哪个和尚飞升的?! 他摸过平板,“哒哒哒”的敲字,“我看你是想上西天去见佛祖,不如我送你一程。” 赵然抖了抖,干笑着,“还、还是不用了。” 说着看了眼窗户,“师叔,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刚吃过早饭,阳光还不毒辣,很合适出行。 要是稍微再等会,那太阳烈的,都能给人的皮肤免费上色儿。 一律将书跟平板收起,神色冷淡的走到窗户跟前。 看着外面阳光正好,朗朗乾坤。 再低头看着手里的《我是龙傲天》,眼神冰冷。 赵然跟过来,低声道,“你怎么啦,师叔。” 一律摸着书本,神色冷淡,拿着平板“哒哒哒的”敲字,“这书有问题,作者写出来的内容,很多都成了真。” 书里其他的剧情,他不是很清楚。 但就靳先生真有个惦记着的白小姐这件事,就隐隐有些不对。 他自小得佛祖庇佑,直觉很少出错。 那种感觉,就像是整件事情,都有人在背后操控着。 赵然抖了抖,“您的意思是,神、神笔马良?!” 一律,“……”您可真会联想。 算了,是不是有人搞鬼。 等他晚上去靳家,见见那位白小姐,就能真相大白。 打定主意,跟着赵然出门遛弯,刚出了小区门口,碰到开着警车过来的白警官。 小白杨警服没脱,顶着浓重的黑眼圈,长腿交叠着,靠在警车上,指间夹着根点燃的烟。 透过烟雾缭绕,望着他们住的方向。 赵然抖了抖,赶紧往他身后躲,不敢出来见人。 一律翻着白眼,暗道真是没出息,渣都渣了,你就不能拿出点渣男的气势来?! 伸手将人拎到前面,白警官看着了,自顾冷笑一声,嗓子有些沙哑,“赏个脸,一起去喝杯咖啡?” 十分钟后,他们坐到附近的咖啡馆里。 白警官将外套脱下,露出缠着绷带的精壮胳膊,哑着嗓子问他们,“喝点什么?” 绷带是刚缠的,隐隐渗出些血来。 看着那斑斑血迹,一律的脸色有些不好。 那些血迹上,隐隐缠着些黑气,是鬼娃娃身上的。 他摸出平板“哒哒哒”的敲字,“你胳膊,是怎么伤的。” 白警官看了眼自己胳膊,神色平静,“局里窗户玻璃碎了,碎片溅起来割伤的。” 见他受了伤,赵然也不缩了,言辞有些激烈,“怎么可能,你们警察局里的玻璃,难道不该是防弹的么!” 白警官望着他,眼神冷淡,“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赵然咬紧了嘴唇,表情倔强的望回去。 白警官指间夹着根烟,就那么冷淡的看着他,一言不发,优越的下颚线崩的紧紧的。 两人对视着,眼神纠缠不清。 含情脉脉,互不相让,一律搁旁边坐着,觉得自己的光头布灵布灵的闪着光。 跟两百瓦的灯泡一样的明亮!简直能照亮大地。 他摸着平板,“哒哒哒”的戳字,“白警官,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溜了溜了,他虽然是和尚,不能谈恋爱,却也不想被塞狗粮。 白警官没吭声,一律扒拉开赵然拽着他的手,站起来飞快的跑了。 他在隔壁超市里买了瓶水,拿着往回走。 房子过于老旧,楼梯有些阴暗,他走到转角处,踩到团软绵绵的东西,发出“啪叽”“啪叽”的声音。 将平板摁亮,照到踩到的东西上。 是团黑黢黢、黏糊糊的虫卵,他冷着脸,从包里摸出撮香灰,撒到虫卵上。 那些虫卵遇到天敌,吱哇乱叫着,四散奔逃。 一律眼疾手快,抓着把香灰撒过去,虫卵在香灰里挣扎不过片刻,很快便化作团血水,不再动弹了。 这么快就找过来了啊,一律轻笑着,有点意思。 晚上八点,杨医生开着车出现在他们楼下,从车里探出头来,“赶紧上车,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体验生活啊。 江先生也是神奇,如今江夫人疯了,江大少爷死了,他就剩你这么个儿子,居然也舍得你搬出来住。” 一律,“……”你怎么知道,江先生就没其他儿子了。 他打开车门,上了车。 杨医生念叨着“系好安全带”,开着车就冲了出去。 到达靳家别墅,是晚上的八点半。 别墅里灯光璀璨,亮如白昼,到处都是美酒跟鲜花。 因为白小姐是当红明星,宴会上,还邀请了许多娱乐圈的人,众多帅哥美女齐聚一堂。 -- 第40页 放眼望去,真可谓是百花齐放,人却又比花娇。 身为主角的白玲玲,自然是宴会上的焦点。 她穿了件酒红色露肩礼服,身材火辣,妆容精致,脖颈、耳朵和手指上,都戴着红宝石首饰。 衬得她整个人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那是去年的时候,靳先生专门花了四千万的高价,拍下来送给她的。 代表着的是靳先生对她独一无二的宠爱,是身份的象征。 忍着心里不断翻腾着的嫉妒,林音扬着笑脸,“玲玲,靳先生对你可真好。 这么贵的首饰,真的就这么送给你了,你可真有福气。” 白玲玲端着酒杯,美艳的脸上,半点笑模样也无,神色冷淡的很。 仿佛这周围的热闹,都与她没甚关系。 她淡淡的看了眼林音,“这福气给你……” 这句台词有些耳熟,林音都能脑补出下句,当即笑着接道,“若是给我,我当然是要的……” 白玲玲冷笑一声,神色轻蔑,“可惜,他不会给你。” 林音嘴角的笑容僵住,这、这怎么不按常理出牌的?! 她不敢得罪白玲玲,只能撑着笑容,“这圈子里谁不知道,靳先生对你情根深种,死缠难打要给你送东西。” 可问题是……你不是不稀罕么。 隔三差五都要在媒体面,拒绝靳先生,将靳先生的脸面,扔到地面上,狠狠的踩两脚。 你要真这么有骨气,你就别戴靳先生送的首饰啊。 白玲玲看着她,嘴角翘起抹冷笑,眼神里飘着轻蔑。 覆到她耳边,冷声嘲讽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稀不稀罕,这些东西都属于我,你……呵呵。” 低声嘲讽完林音,白玲玲端着酒杯,神色高傲的迎向个名导演,两人愉快的交谈起来。 杨医生站在阴影里,昏暗的光线下,脸色有些晦涩,眼里隐隐渗着寒意。 “那位就是白小姐,白玲玲。” 一律点头,目光跟着落到白小姐身上。 跟他猜的差不多,这位白玲玲小姐,确实能称得上好看,但跟靳先生比起来…… 不对,就不会有人拿他们相比。 麻雀放在天鹅跟前,谁都不会刻意去对比,它们哪个会比较好看的。 而且,这位白小姐身上,有两处不对劲的地方。 在鼻子跟腹部。 鼻子上应该是动过刀,看着不像原装的,隔着粉底还隐隐有些透光。 至于腹部,则是有种奇怪的能量波动。 若是他感觉的没错,那应该是……苗疆地区特有的情人蛊。 呵,一律冷淡的笑着,眉眼轻垂。 啧啧啧,拿着苗疆的东西,来我A市的地盘上撒野,欺负我A市没人,我倒是能忍忍。 可您怎么能挑靳先生下手呢,白小姐,您要是这么做,小和尚可就很不高兴咯。 第19章 谁是龙傲天 苗疆有些地区的气候湿润,遍地暗泽,草木丰茂,自然就多生虫蛇。 世代在此地长住的苗民,深受虫蛇们的困扰。 被野外的虫蛇们咬伤,轻则需要服药静养,不能下地参与劳作,重则病症缠身,或者直接毙命。 他们要在大山里生活下去,就开始了跟虫蛇的长期斗争,采集各种让虫蛇惧怕的草药,驱赶防止虫蛇。 制作各种解毒的药剂、草药,用来治疗毒蛇咬伤。 最后他们摸索出了种以毒攻毒,以虫制虫的好办法。 就是将附近最毒的虫蛇,设法都抓起来,放到封闭的罐子里,拿血肉喂食培育,让它们在里面自相残杀。 不管放进去多少,只有罐子里最凶的那只,能够存活下来。 这种培养方式,被称为养蛊。 最后活下来的虫蛇,自然也就是蛊虫。 蛊虫最早被培育出来,是为压制野外的虫蛇,让苗民们过得更好。 但随着岁月流逝,蛊虫的种类,逐渐就变得多起来。 在学会了跟自然做斗争后,种类繁多的蛊虫,很快就变成了他们手中武器,用来防备、对付他们的同类。 从最开始的疗伤解毒、镇宅护身的护身符,逐渐演变成杀人夺命,操纵生死的锋利武器。 直到后来,蛊虫成了苗疆最神秘、也最危险的东西,简直防不胜防。 随时都可能被它们盯上,勾魂夺命。 情人蛊,就是苗疆便是很著名的蛊虫。 相传这种蛊虫,是苗疆最厉害的蛊婆所养。 蛊婆在年轻的时候,跑出寨子到外面玩,认识了个外面的年轻人。 那人英俊、有钱、有才华,谈吐风趣,而当时的蛊婆,年轻漂亮,满身的异域风情。 他们互相被对方吸引,很快便相爱了。 可惜好景总是不长,年轻人是有未婚妻的。 而且是旗鼓相当的家世,年轻人家里退不得婚、也不愿意退。 他跟蛊婆相爱后,家里人逼他回去结婚,年轻人么,有情饮水饱自觉得为了爱情,他们能与全世界为敌。 为了躲避家里的追捕,他们回到了蛊婆的寨子。 刚开始的时候,年轻人看哪里都是新奇,青山绿水相伴,美人环绕在侧。 他信心满满,立誓要跟蛊婆相伴一生。 到后来,他厌倦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种田,打鱼和砍柴的生活。 -- 第41页 再看周围,只觉得到处都是穷山恶水。 尤其是蛊婆在生了孩子后,身材恢复不好,不复以前的纤细苗条,脸上还生了雀斑。 曾经的美人成了黄脸婆,爱情也随之烟消云散。 他趁黑偷了蛊婆的银首饰,跑出了寨子回到家,看着仍旧貌美如花、有钱有身材的未婚妻。 愉快的跟人结了婚,两人相亲相爱,生儿育女。 蛊婆带着他们的孩子,离开寨子,几经波折才找到了他,却被他妻子拦在门外面,各种羞辱糟践。 讽刺的蛊婆无地自容,不仅仅是如此,他们的孩子得了重病,发着高烧。 蛊婆没钱、也没关系去给孩子治病,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孩子死在她的怀里。 蛊婆抱着孩子的尸体,在别墅外跪着哭了三天三夜。 没有人理她,他们都远远的站着,都在看她的笑话。 三天后,蛊婆带着孩子,笑着离开,独自回了苗疆。 然后花了十年,用那个死孩子的血肉,喂养出了情人蛊。 情人蛊至阴,寄宿在身上后,只要能拿到头发喂养,就能让头发的主人,死心塌地、不顾一切的爱上宿主。 效果极其恐怖,到最后,他们甚至会丧失理智,对宿主言听计从。 蛊婆就是利用情人蛊,蛊惑了她曾经的爱人,让他亲手杀死他的妻子、他的儿女。 然后她让他找了个大锅,将他们全部都给炖了。 等那人把满地的碎肉,炖到厨房里的锅里后,她便掐死了身上的情人蛊。 让他恢复理智,亲眼看着那锅里的血肉。 蛊婆就站在旁边,笑颜如花,低声跟他说着话,一如他们相爱时,他最爱说的甜言蜜语。 她说,“看吧,这就是你不爱我的后果呀,现在你还敢不爱我吗,还敢不敢了呀。” 那人看着锅里被剁成碎肉的妻儿,险些当场便被逼疯。 不管他疯没疯,到最后都不重要了,蛊婆提前便报了警。 他跪在血肉堆里,吐得撕心裂肺,就被破门而入的警察抓住。 证据都被摆在眼前,罪名成立,在他们家的活动下,判的死缓。 最终在里面没撑过两年,就把自己撞得头皮血流,脑袋上硕大个洞,当场死亡。 情人蛊的故事,是他师父给他讲的。 这东西有些恐怖,早就被迫销声匿迹了,一律还是十来年前见过,没想到事到如今,居然还能见到活的。 他弯着嘴角,轻轻的笑着,朝着白小姐走过去。 杨医生赶紧伸手拉住他,低声问道,“你想干嘛。” 一律嘴角上翘,当然是去弄死情人蛊呀。 我佛慈悲,那么恐怖的东西,怎么能让它存活着哩。 绝对不是因为她的目标是靳先生! 他是个路见不平,替□□道的好和尚……阿弥陀佛。 一律摸出平板,“哒哒哒”的戳字,“去打个招呼,顺便请白小姐,喝点东西。” 杨医生表情冷淡,轻轻摇头,“你不用去了,她来参加晚宴,是冲着两个名导来的,轻易不会理人的。” 一律敲着平板,笑得眼睛眯了缝,“怎么可能,不会有人拒绝我的,毕竟我这么可可爱爱。” 杨医生,“……你这么皮,佛祖知道么。” 佛祖当然不知道咯,一律端着杯水,朝着白玲玲走过去。 还没走到她跟前,白玲玲就感觉到了不对,抬起头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涂着大红色指甲油的纤细手指,轻轻的在腹部划过。 就在刚刚,寄宿在她身上的情人蛊,朝她传递了种模糊的情绪。 好像是……害怕? 白玲玲微蹙着修剪精致的眉,看着朝她走过来的少年。 长相十分优越,骨相皮相都是最顶尖的。 尤其是皮肤,居然是种带着琉璃质感的冷白皮。 折射出来的冷光,让她有些害怕,后背隐隐发凉。 是情人蛊。 它在害怕什么,她闹不明白。 但是却被它给影响到,背后激起层浅浅的鸡皮疙瘩,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半步。 察觉到自己的动作,白玲玲脸色便有些难看。 她才是这场宴会的主人,有靳凤羽的护持,谁敢动她一根手指头?! 况且这在靳家别墅里,本就是她的主场,她为何要怕! 她优雅的端着酒杯,眼神冷漠,看着一律朝她靠近,举起手里的香槟,嘴角带着丝清淡的笑容。 笑容落到白玲玲眼里,就自动转化为是讨好她。 这再正常不过,自从她被靳凤羽捧上天,这种往她身边凑想讨好她,从而接近靳凤羽的人。 每天都有,不分男女,她都懒得去数有多少个。 哼,她冷笑着,那些人永远都不会知道,不论他们再怎么费尽心机。 靳凤羽的人,心和财富,永远都只会属于她。 摸着自己的肚子,恢复了高傲冷美人姿态,眼神轻蔑的看着一律,语气冷硬,“有事么。” 一律端着酒杯,递平板给她看,“请白小姐喝杯酒,” 白玲玲看着平板,眼里的轻蔑更甚,啧,还是个哑巴啊。 哑巴还想着混娱乐圈?这可是她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之一了。 她冷笑着,肚子里却传来阵绞痛,随着绞痛而来的,是情人蛊模糊的情绪: -- 第42页 离开……离他远点。 随即,某种恐怖情绪席卷而来,将她笼罩在内,让她浑身发冷,手脚冰凉。 白玲玲的笑容僵住,摁着自己的肚子,不懂它为何恐惧。 站在她面前的,不就是个长得好看点的哑巴么?!根本不值一提,有什么值得恐惧的! 她用力的抿紧红唇,脸色难看的很,这宴会可是她的主场。 一个哑巴,她连见都没见过,名不见经传的,凭什么要她退让!? 她没感觉到,情人蛊却是难受得厉害。 它是至阴至邪的东西,最怕的就是阳气,正气。 这人靠近过来,它就感觉被人置于火堆中,随时可能被烧成灰烬。 它隐隐能察觉到,自己是遇到克星了,赶紧提醒白玲玲跑路。 可惜白玲玲虽是宿主,却不是培育出它的人,跟它沟通不顺,感觉不到它的急切。 各种提醒,仍旧是毫无反应。 见白玲玲始终待着不动,它就开始造反,在白玲玲肚子里上蹿下跳。 这一动,白玲玲总算感觉到了,就觉得像是犯了肠绞痛。 额头冒着冷汗,腿脚酸软,浑身无力。 见实在拧不过情人蛊,多看了一律两眼,想记他的长相,等着以后再找他麻烦。 表情冷艳的开口,“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转身就要走,临走前,心里实在是气不过。 伸手推了把一律,冷声呵斥道,“滚开,你个哑巴,别挡着我的路。” 被她一推,一律手抖了抖,端着的酒杯倾斜。 小半杯香槟,就那么被泼到个白玲玲身上,好巧不巧,就泼在肚子上。 一律翘起嘴角,什么叫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白小姐推他这一下,就叫。 香槟杯很小,里面装的酒也不多,但效果却是出乎意料的大。 浅金色液体刚碰到白玲玲,她就“啊”的尖叫一声,踩着高跟鞋的腿一软,直接载到在地,浑身抽搐着。 这么大的动静,想不引人注意都难,周围的宾客全都围了过来。 林音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的跑过来,假惺惺的去扶她,“玲玲,玲玲你怎么了。” 白玲玲仰面倒在地上,脸色惨白,人事不知,那么就闭着眼睛,四肢轻微抽搐着。 旁边有人“啊”的一声,指着她大腿旁边,轻声惊呼道,“流、流血了。” “难道是流产了?那这孩子是谁的,我记得靳先生……” “不是流产吧,你们看,那是什么。” 那人指着白玲玲的大腿附近,顺着手指看过去。 只见在白玲玲身下流淌着的血水里,有两根毛线粗细、尺来长的肉虫,正绕着她的腿根,不断的蠕动着。 不知道是想钻进去,还是刚从里面爬出来的。 端着酒杯们的淑女们见了,皆齐齐白了脸色,不断的犯着恶心,“呕!” “呕!那是什么东西!” “天啦,她身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东西。” “真是肮脏啊,我刚刚还拉过她,呕!浑身发毛!” 宴会炸了,记者们瞅准了机会,相机手机“啪啪啪”摁的飞快。 这可是惊天大料啊,也忒刺激了些,管他能不能发呢,先拍了再说。 谁知道白玲玲能被靳先生宠爱多久呢,她这两年得罪的人可不少,到时候这些卖出去,可都是钱。 看着这场面,跟着来的白玲玲的助理更炸。 她强忍着恶心,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白玲玲披上,半拽半扶着,往休息的地方走过去。 边走边哆嗦,生怕白玲玲身上还有肉虫,沾到她身上去。 杨医生走过来,看着白玲玲被扶走,眉头皱着,“你对她做了什么。” 一律拿平板敲字,“想请她喝酒,她不喝就算了还推我,洒了点在她身上就这样了,应该是犯病了吧。” 杨医生松了口气,“你没对她做什么就好,走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靳家的素菜很好吃。” 白玲玲醒过来的时候,她经纪人都到了,神色严肃的看着她,“你知不知道,你刚出了多大的丑,那些记者……” 白玲玲躺在床上,她脸色苍白,看着十分憔悴。 眼神却是冷的,面无表情,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经纪人也不敢狠得罪她,好声好气的问道,“那两根虫子是怎么回事,你身上为什么会有那种脏东西。” 白玲玲神色冷漠,半垂着眼睛,“你管不着。” 给经纪人气得直跳脚,“我管不着!?你知不知道,那些图片要被发出去,你就全完了!” 白玲玲看着她,眼神不屑,冷笑一声,“你觉得,靳凤羽会让图片流出去么。” 提到靳先生,经纪人才松了口气。 以靳家的势力和靳先生对白玲玲的痴迷,确实不用担心那些图片会流出去。 她看着白玲玲,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怎么就那么好命。 除了一张脸,哪哪都拿不出手。 居然能被靳先生看上,还捧在手心里,各种呵护备至,真是让人嫉妒的发狂。 见白玲玲满脸高傲,一脸不想跟她多说的模样,她也懒得伺候。 从旁边拿过手机,“那我就先回去,你先休息会,记得去找靳先生说两句好话,尽快把事情压……” -- 第43页 手机响了,经纪人接起了电话,对面是他们公司养的营销号,语气急得不得了。 “老大,你赶紧的,快上网看看吧,白玲玲刚在宴会上的图跟视频,全被传上网了!都已经上热搜了!” 第20章 谁是龙傲天 事情发生在晚上九点, 是网络上最热闹的时候。 外面的夜生活刚刚开始,网络上也是一样,习惯了晚睡早起的夜猫子们, 都精神百倍的躺在床上。 抱着手机刷某博,刷某音, 各种找消遣打发时间, 看娱乐圈消息的人不少。 毕竟社畜们白天都在为生存努力, 累死累活, 就晚上有空闲时间, 可以自由支配, 做点想做的事。 总得得看点赏心悦目的, 让自己晚上睡得好,做个美梦。 结果这晚上,点开娱乐圈版面, 想看帅哥美女的夜猫子们, 注定要失望了。 #白玲玲# #白玲玲 酒会#两个词条, 招呼都不带打的,直接空降了热搜榜。 随着热度增加,在热搜榜上排名,不断上涨着。 怀着看热闹心情点进去,最后抱着手机,在床上干呕的人无数。 身为最当红的流量花, 白玲玲可以说是常驻热搜榜,每周总有那么五六天, 住在热搜上面下不来。 吃饭喝水穿衣服,举手抬脚,都能上个热搜。 点进去里面, 全是她各种美腻的精修图,传说中的vip包年用户。 知道点内幕的,都是各种控制不住羡慕嫉妒恨,却也压根没办法呀。 靳家不差钱,靳先生也不差钱,不就是包个年冲个vip么,看人家靳先生眨不眨眼的。 他们搁这羡慕嫉妒恨,白玲玲倒是态度冷艳。 经常在采访中提到,她并不需要这些热搜的加持,甚至为此很烦恼,利用媒体隔空喊话。 希望靳先生能够停止,不要再随意打扰她的生活。 当初林音看到这段采访,差点没能管控好自己的表情,差点就在镜头前翻白眼。 她跟白玲玲同时出道,隶属同个经济公司,要说资历演技和代表作,都相差无几,自认长相也不输白玲玲。 再怎么说,她全身上下可都是原装啊,就白玲玲那鼻子,擦了粉底都透明。 当有谁眼瞎,看不出来,是动过刀的么。 明明两人条件相仿,偏白玲玲身后有个靳先生,直接被捧成最当红的流量花,她却是糊到底的十八线。 这搁谁身上,都不会好受。 若是白玲玲态度亲和些,她可能只会稍微嫉妒下,感叹两声人各有命,在心里面酸两天,也就算了。 但白玲玲就偏不,随时都是姿态冷艳,一脸“靳凤羽的东西,就算我看不上,他也不会给你”的表情。 经常带着各种资源,贵重的首饰,在她面前来各种炫耀,气得林音只想吐血三升,淹死白玲玲那个小婊砸! 偏偏为生活所迫,还不得得陪着笑脸,小心翼翼的哄着。 当她看到热搜榜上面,出现了白玲玲的名字,早就习以为常,以为是白玲玲的美图,都懒得戳进去看了。 还是她的助理看到热搜内容,提醒她,“音姐,您看看吧,这次热搜跟以前不同,保证能让您高兴。” 林音撇撇嘴,兴致不佳,“白玲玲的热搜,我哪里高兴的起来。” 嘴上是这么说的,但她手上还是戳开了热搜。 谁让她无聊呢,刚刚靳家的宴会,本来应该持续到11点,因为白玲玲的事,还不到9点就散场了。 她这种十八线的小透明,没别的安排,就只能敷着面膜,玩手机打发时间。 原本想打开热搜,看看自己有没有蹭到镜头,她也不求多的,能够蹭到个侧面,背影也是好的。 不枉费她强忍着恶心,巴巴的往白玲玲跟前凑。 结果她刚戳进去词条里,看清楚里面内容,就立马惊的弹坐起来。 没忍住爆了粗口,“卧槽!这特么的可真是惊喜啊!” 脸上面膜掉了,她都顾不上捡,哪里还有空想蹭镜头的事啊。 热搜里的配图跟视频,全都是白玲玲躺在地上,两条肉虫在血水里蠕动,不断往她身边爬的场景。 她穿的裙子不长,站着稍微齐膝,但这么躺下去,长度就立马缩了水,加上很可能是拍摄角度问题。 视频和图片里的白玲玲,隐隐有些露大腿的趋势。 可能是为了过审需要,重点部位都打了厚重的马赛克。 不得不说,这些马赛克打的,实在是很有灵性。 白玲玲的整张脸露在外面,苍白到没血色,生死不知。 搭配着她身边的血水,以及血水里蠕动着的肉虫,很有种邪恶的仪式感,让人想不多想都没办法。 评论里都是清一色的“呕”、“恶心”、“不忍直视。” “卧槽,那是蛔虫吗,我的天啦,你们伤害了我的眼睛。” “岂止是眼睛,我刚泡好的面,被我掀翻了,手上起了特别大的两燎泡。” “这是什么恶心的play啊!要死要死!呕!” 当然还有白玲玲的粉丝,各种闭着眼睛、忍着看到图片的恶心,在评论里各种辩解,替她说话。 “可能只是游戏。”“是有人在伤害姐姐。” “你们怎么能这样,姐姐是受害者啊!” “报警了,警察叔叔快点去救姐姐啊!@A市警局。” -- 第44页 很快便被整齐的“呕”“辣眼睛”“大晚上的给我看这个?”的评论给淹没了。 估计今晚上过后,白玲玲的形象,很长时间都会跟“恶心”二字挂钩,成为网友们挥之不去的噩梦。 林音看着那些图片,忍不住就乐出了声。 乐着乐着,就有些想吐,她捂着嘴继续透着乐。 暗道这次白玲玲恐怕是真栽了,以前白玲玲耍大牌、演技不好、当小三的负面新闻,最后都能被洗得雪白。 她倒想要看看,这些恶心图片再飘两个小时,网友们对白玲玲的印象固定。 提起白玲玲,就想到那两条肉虫,白玲玲要怎么洗白。 说是拍恐怖电影?在做特效,呃,那也得有人信才行。 况且就算是信了,也得想起来的时候,忍得住不犯恶心才行呀。 就那些图片和视频,场景实在太过邪恶和逼真,她不过多看两眼,就觉得浑身发麻,恶心到忍不住想吐。 赶紧把图片切走,专心致志的翻着评论。 在其中一条上愣了片刻: 这、这特么,该不会是某种巫蛊仪式吧,正常人谁会跟那种虫子玩儿?! 也太恶心了吧,呕,我先吐为敬。 她拿着手机,若有所思,随即嘴角翘起。 别怪我,玲玲姐,这些可都是你自己找的。 点开球球,找到自己认识的营销号,发了条信息过去。 很快,名为“八哥解谜”的营销号上,就发布了篇名为“当红女星为何突然晕倒,血里的肉虫究竟为何物,请看八哥为你解密”的文章。 标题后面,附着白玲玲的图片,还很大胆的圈了白玲玲。 文章站在目击者的角度,描述了白玲玲是如何在酒会上晕倒、流血、然后摔出两条肉虫来的情况。 文笔优美,措辞大胆,着重强调了根本没人碰她,突然就莫名其妙的晕倒。 再结合那两条肉虫和血水,以及周围淑女名流真实的惊讶表情。 笔者大胆推测,白玲玲应该是在养小鬼,最后被小鬼反噬了。 这篇文章一出来,瞬间就爆了。 白玲玲的热度,瞬间达到了历史最高峰,就是不像以前,热度里都是美图。 而是直接跟“恶心,邪恶”挂上了钩,估计白玲玲都想不到,她竟然是这样出的圈。 娱乐圈里,关于养小鬼改运的传说,从来就没有断过,但那都是凭空从猜测,谁都没有准确的证据。 但白玲玲这次的事情,隐隐让他们觉得,抓住了些什么。 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白玲玲跟靳先生的事。 靳先生原本是个很低调的富豪,除了上财经杂质,很少在媒体前露面,网友们都不知道有个靳先生。 但某次白玲玲在上完热搜后,在采访中,半点都不隐晦的提到了靳先生,说希望他能别打扰她的正常生活。 好事的网友们操着键盘,便将靳先生给扒了出来。 真是不扒不知道,一扒吓一跳。 这位靳先生,不仅出生顶尖豪门,家里产业数不胜数,自身条件还异常优越,啥精通数门外语,有几个博士学位,那都是虚的。 就单靳先生那张脸,都够网友们流口水的。 那段时间,网上还掀起过股靳先生热,就拿他跟当红男星挨次的比过去。 比来比去,到最后,居然还是靳先生最好看。 都说靳先生了张“不进娱乐圈就是暴殄天物”的脸。 也正是因为这股靳先生热,白玲玲才算是在流量花里,彻底的站稳了脚跟。 没得办法,毕竟是这么优秀的靳先生啊,他都喜欢的女人,必定有她的出色之处。 白玲玲正是意识到这点,时不时的在采访中拿靳先生说事。 从她的角度,从来都是靳先生对她死缠烂打,而她,每次都是直接拒绝的,借此来营造自己的高冷女神形象。 这样做的好处自然是有的,女神形象立的很稳。 尤其是当网友们发现,她说的居然都是真的,不管她当着媒体怎么拒绝,靳先生完全都不在乎。 该送豪车送豪车,该送别墅送别墅,该给资源给资源后,吃瓜网友们惊呆了! 没法解释啊,只能勉强扯着,说她本身就是个有魔力的女人,不然怎么能迷的靳先生神魂颠倒呢。 当然,偶尔也有两个清醒的。 发评论表示,“只有我觉得靳先生对她好得不对劲呢么。” “真的是好到有点诡异了。” 很快便被怼了回去,“对,只有你觉得,我们都没觉得。” 至此,白玲玲开启了她的爆红之路,等粉丝群数量庞大,这种言论很快便消失不见。 直到“八哥解谜”发布的文章下面,有人旧事重提。 吃瓜网友们才猛然警觉,好像……这事儿还真的是有些不对劲啊,你说靳先生,到底看上了白玲玲什么。 长相?!拉倒吧,长成靳先生那样,自己照镜子,不比白玲玲好看得多。 性格?!就白玲玲那性格,婊里婊气的,隔三差五就拿靳先生出来踩一踩,借此巩固自己的地位。 有啥好喜欢的呀,靳先生身为富豪,不要面子的嘛。 才华?!白玲玲……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么,好像还真没有。 -- 第45页 再说了,靳先生自身条件那么优越,身边难道还缺才女?!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以前白玲玲是全网无黑料! 哪怕是张图片修的不好看,也很快会被删的干干净净的! 效率之高,绝对不会超过半小时! 现在呢,她在血水里跟肉虫滚作一堆的视频,都发出来有两小时了吧,热搜一路飘高,转发点赞遍地开花。 该看到的人,全部都看到了,也没见有人出手撤热搜,删图片。 这岂不是代表着……靳先生不管她了?! 白玲玲这刚跟肉虫分离,那边靳先生就不管她了,难不成是靳先生看到虫子,被恶心到对白玲玲死心啦?! 不不不,他们还是更愿意相信,是白玲玲对靳先生,使用了某种邪恶的巫蛊仪式! 如今白玲玲遭到反噬,仪式失效了,靳先生自然就清醒了。 这不比靳先生被恶心到更刺激、更有意思的多么。 一旦相信了巫蛊这种设定,网友们就出离的愤怒了! 像靳先生这样有钱有颜、还有才华的大帅比,那可是人类的共同财产,多看两眼心情美好,每天坚持看,那都得多活两年。 这样珍贵的财富,你竟敢使用不正规手段。 让人对你死心塌地、神魂颠倒,被你迷的五迷三道的!? 你说你用手段就用手段,你迷惑了靳先生的心智,让他看不到别人,把你捧在手心里,竟然还不知足! 你还随时都把人放在地上踩! 婊里婊气的,整天借着踩靳先生,来巩固自己清高的女神人设?!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叔能忍,婶婶也不能忍! 呜呜呜,我可怜的靳先生,是妈妈们来晚了,没有保护好你。 网友们的愤怒被点燃,妈妈粉、女友粉纷纷抱着键盘申请出战,事情不断被发酵。 刚开始还有人怜爱白玲玲,到后来口风一转,直接将白玲玲骂上了天。 在她最近发的代言广告下,不到半个小时,就被骂了数十万条。 从各种“恶心”、“想吐”到“婊里婊气”、“不要脸”等,到最后相对统一的: #白玲玲滚出娱乐圈# #让白玲玲远离靳先生# 两个词条很快被刷上了热搜,加上前面居高不下的两,热搜榜前十,白玲玲独占了四个。 点开全是恶心的图片和视频,评论里全是骂声。 白玲玲的经纪人此刻焦头烂额,各种联系撤热搜、删评论,让公司的营销号、水军赶紧控评。 电话电脑换着用,忙得团团转,白玲玲就在旁边躺着,神情冷漠,“你着什么急,靳凤羽……” “你快别再提靳先生了!” 经纪人急得冒汗,直接打断了她,语气就有些不好,“靳先生要是有心,这些言论跟图片,压根就发酵不起来! 现在事情就是明摆着的,靳先生,他不管你了!” 白玲玲变了脸色,她紧皱着眉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经纪人被气得要死,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样子。 很想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有没有装东西,怎么就能这么没脑子! 不像经纪人那么急切,白玲玲摸着自己的肚子。 表情十分笃定,“不可能的,靳凤羽爱我爱的要死,他不可能不管我的。” “他爱你……”经纪人气得想骂人,看着她摸肚子的动作,想起网上的言论,背后隐隐发凉,“你该不会,真的是在养小鬼,现在被反噬了吧。” 白玲玲冷漠的看着她,眼神轻蔑,“你管不着。” 说完摸着手机,准备给靳凤羽打电话,经纪人被她气得发抖,正想撂挑子不干,开口先把人骂一顿再说。 见她主动给靳先生打电话,暂时将怒火摁下,静待靳先生那边的回复。 等了半响,见白玲玲呆呆的坐着,拿着手机在手里没反应。 脸色却越来越白,满脸愕然,像是摸不清状况,她就暗道不好。 也懒得多问,伸手拿过白玲玲的手机,递到耳边听。 手机里是个机械化的提示音: 你好,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经纪人呆住,心里跟着猛地一紧,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以前都是靳先生主动联系,白玲玲对他爱答不理。 还从未有过靳先生电话打不通的情况,她心里面隐隐有些猜测。 靳先生这次,恐怕真的是放弃白玲玲了。 白玲玲白着脸,眉头紧蹙,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她能够骄傲、自负,在娱乐圈里如鱼得水,对靳凤羽不屑一顾,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基于靳凤羽爱她。 而且是坚定不移、丧失理智般的爱她! 若是靳凤羽不爱她了,那……她即将被打回原型,想到这个可能,就浑身发抖,遍体生寒,满心的恐惧。 从床上挣扎起来,抢过自己手机,颤抖着手指拨靳凤羽的电话,一遍又一遍。 她双眼泛红,恶狠狠的瞪着手机,嘴里嚷嚷着,“接电话!接电话!靳凤羽,你接电话啊!” 表情变得扭曲,神色疯狂,六神无主,哪还有刚刚的冷艳模样。 可惜不管她拨多少次,听到的永远是机械的“您好,您拨打的……” -- 第46页 白玲玲气急,扬手将手机扔出去,神色疯狂的尖叫一声,“啊!靳凤羽你个混蛋,竟敢不接我电话!” 她经纪人站在旁边,暗暗不屑的撇了撇嘴。 就你对靳先生做的那些事,还有脸骂靳先生混蛋?啧,瞧瞧这给你脸大的。 突然,被摔到地上的手机,“滴滴滴”的响了起来。 白玲玲躺在床上,红着眼睛,脸上露出些期待,“是靳先生吗?” 经纪人冷笑,现在知道叫靳先生了?早干嘛去了。 她以前不是没认真劝过白玲玲,让稍微对靳先生好些。 毕竟靳先生的条件摆在那,年轻,豪富,对白玲玲又实在是好。 单是那些名牌衣服包包,还有各种珠宝,首饰,哪个女人能不动心呢。 偏偏白玲玲就跟着了魔似的,偏不听,非得踩着靳先生,炒她高冷女神的人设。 这会知道后悔讨好了,就不知道靳先生愿不愿意了。 心里各种嘀咕,还是走到墙角边,弯腰把手机捡起来。 来电人却不是靳先生,而是一串疑似乱码的数字。 她皱着眉头,把手机递到白玲玲手里。 白玲玲急切的接过手机,看到上面的数字,先是抖了抖,有些害怕不敢接,犹豫片刻,还是点了接听。 对面响起个阴恻恻的声音:“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人蛊为什么会死了?” 白玲玲愣住,没反应过来,疑惑道,“什么,情人蛊死了?” “呵,蠢货,它就在你肚子里,死没死,你感觉不到吗?!” 对面厉声骂道,懒得跟她多说,直接问道,“你刚刚碰到了谁。” 白玲玲没吭声,她还沉浸在情人蛊死了,这句话里不可自拔。 情人蛊,死了?!这怎么可能?! 她瞪大眼睛,脑袋里全是空白。 不管她多自大,自负,心里却很清楚,靳凤羽会爱她,是因为情人蛊。 只要她身上有情人蛊存在,她就永远都不用担心,靳凤羽会移情别恋。 可现在,给她情人蛊的那人,告诉她情人蛊死了?!那她该怎么办。 白玲玲是真的慌了,她咽着口水,语无伦次,“不、这怎么可能,它怎么会死?!” “你还敢问我?”那个声音变得更低,阴恻恻的,透着股凉气。 “倒不如仔细想想,你刚刚遇到了谁。” 她刚刚遇到了谁?白玲玲思绪混乱,“就是一个少年,长得很好,皮肤挺白……” 说到一半,就被人直接打断,怒骂道,“说重点!” “重、重点……”白玲玲被吓到,轻喘着气,仔细回想着,“他戴着帽子,好像……好像是个光头,说请我喝酒。” 对面沉默了片刻,才愤怒的咆哮着,“蠢货!蠢货!你是猪吗,啊?! 什么光头,那是和尚!你知不知道情人蛊是什么东西,你遇到和尚不赶紧跑,非得赶着上去送死?!” 他的情人蛊啊,整整培育了十年的好东西,就这么被个蠢女人给作死了! 他真是连掐死这女人的心都有了!蠢货! 不行,这事他非得找回场子来不可!那人喘着粗气,沉声问白玲玲,“是个年轻的和尚,还有什么特征没有。” 白玲玲十分怕他,赶紧绞尽脑汁回想,磕磕碰碰的,“他、他好像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只听到“砰”的巨响,对面突然出手拍翻了桌子。 怒不可遏,咬牙切齿的骂道,“猪都比你有脑子些,什么叫哑巴,那是闭口禅!你没事惹他作甚么!” 白玲玲被吓一跳,战战兢兢的请教道,“大、大师,如今我该怎么办,情人蛊死了,靳凤羽就不理我了。” “呵,怎么办,你等死吧。” 你惹谁不好,偏偏要去惹那个小秃驴?! 当那秃驴满身的佛光不存在,闭口禅都白修了么,他都不敢轻易得罪的人! 他的情人蛊啊,可是他用死尸喂养了十年,才培育出来的好东西,满身的血腥阴气。 换其他不论谁来,想对付情人蛊,都得很费些功夫,少有能全身而退的,非得能留下些东西才行。 可在土原寺的小秃驴跟前,情人蛊就是两跳蚤。 还是被喷了药,跳不起来的那种! 这贱人怎么就好死不死的,惹到的那小秃驴跟前去了?! 他挂断了电话,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团着的黑气逐渐凝聚成型,隐约有着龙尾的模样。 眼神里满是怨毒神色,阴恻恻的磨着牙,“小秃驴,你最好别插手我的计划,不然咱们就拼个你死我活! 看看到底是你的佛祖厉害,还是我的手段更狠些。” 白玲玲情绪混乱,没察觉被挂了电话,抱着电话不撒手,“喂,喂、大师!我……” 吼了半天,没听到回应,一看手机。 白玲玲握紧手机,咬牙翻身下床,要去找靳凤羽。 她就不信了,靳凤羽还真就那么狠心,能对她完全视而不见。 情人蛊附在身上,靠气血而活。 跟怀孕的情况有些类似,突然被弄死流出来,她此刻正是身体虚弱,浑身难受的时候。 挣扎着下床,血水顺着她腿根流出,蔓延到地上,堆积成小摊的血水。 白玲玲也顾不上了,强撑着口气,拖着僵硬的腿脚,往门口挪去。 -- 第47页 她不能让靳凤羽放弃她,绝对不能! 经纪人接了个电话回来,神色冷淡的看着她,“你不用去了,我刚收到消息,图片就是靳先生让人发的。” 白玲玲回头看她,神色愕然,“什么?” 她腿脚酸软,站立不稳,直接摔到在地,再没能站起来。 这次经纪人没扶她,神色冷漠的旁边经过,掏出手机打电话,“水军和营销号都撤了吧,白玲玲彻底完了。” 靳家别墅二楼,靳家家主靳凤羽的房间里。 杨医生站在门口,看着隐没在黑暗中的轮椅,光线太暗,看不清隐藏在黑暗中的表情。 他态度很谨慎,显得小心翼翼,“情人蛊怎么会被破解,我刚问了一律,他明明说……” 没有对白玲玲做什么的呀,情人蛊怎么会突然就死了。 这玩意关系重大,是要用来吊白玲玲背后那人的,突然死了,恐怕会打草惊蛇。 杨医生心情有些忐忑,一是担心靳先生的身体,二则是怕靳先生因为情人蛊的事,迁怒于一律。 他很想替一律说两句好话,小和尚应该是不知道情人蛊的重要性,看到有人用情人蛊对付靳先生。 心里念着靳先生,直接动手把它给摁死了。 并不知道,为了找出白玲玲身后的黑手,靳先生用了多大的毅力,付出了多少辛苦,才抵住了情人蛊的效果,保持住的神智清醒,跟白玲玲各种周旋,就等着揪她背后的那人。 一律不知道,但他是知道的。 想到靳先生经历过的那些,他想替一律说的好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最后只能叹口气,把错误归到自己身上,“对不起,靳先生,我不该让小和尚过来的。” 光线昏暗的房间里,满室的寂静,连呼吸声都是清浅的,低不可闻。 靳凤羽就坐在那,神色冷淡的看着窗外。 别墅里面灯火辉煌,却照不到他坐的角落,将他隐没在深切的黑里面,不见光明。 沉默在黑暗中持续了很久,他才轻轻的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不复往日里的动听,透着浓浓的疲惫感。 “没事的,他出手掐了情人蛊,对我而言,未免不是种解脱。” 他低垂着头,眉目如画的脸庞上,神色异常冷淡,“对着白玲玲,演了两年的戏,我也有些忍不住了。” 见他没生气,杨医生稍微松了口气,低声询问道,“靳先生,您要下去见见他么。” 沉寂的黑暗中,靳先生动作了下,手指轻轻抚过自己的断腿,嘴角的笑容就有些淡。 低声询问道,“罗大师还是没信么。” 闻言,杨医生沉默了。 靳先生所说的罗大师,就是察觉白玲玲身上有情人蛊、发现靳先生身体异常,告诉他们是有人在利用邪术,偷取靳先生的命数,妄图偷天换日,加害靳先生的大师。 靳家老爷子给请的,在B市非常有名,据说还替上头的人看过风水,算过卦的,本事非常了不得。 半年前,靳先生出车祸后,罗大师找到了背后那人的痕迹,说要去找那人用来偷取靳先生命数的媒介。 只有找到媒介,破解掉施在靳先生身上的邪术,靳先生身上的伤口,才能够被治好。 可罗大师这一走,就是半年,丝毫讯息都没有。 靳先生腿上的伤口,也就拖那么半年,任何治疗方式都没用,伤口反复崩裂。 止痛药也不生效,随时都身处在骨裂的疼痛中,片刻不得安宁,夜夜不能安寝。 也幸亏靳先生意志力强悍,若是换作别人,恐怕早就被疼痛和睡眠缺乏折磨疯了。 在满室的寂静中,靳先生轻轻叹口气,“我如今这样,何苦去招惹他,还是别见了吧。” 杨医生当医生多年,自认铁石心肠,听到这句话,鼻子还是忍不住泛酸,“靳先生……” 话没说完,靳先生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他的意思,不必多说。 从侧边的小几上,拿过个檀木盒子,递到杨医生跟前,“上次他送的桃木手串,我很喜欢,这个是给他的回礼,你帮我转交给他。” 将盒子递过去后,他略犹豫了片刻,低声道,“别跟他多提我,若是我能活下来……” 杨医生抱着木盒子,鼻子酸的厉害,“您当然可以的。” 杨医生带着礼物,去楼下找一律。 一律吃完了美味的斋饭,心情倍儿爽的刷着喜羊羊,两条小腿在椅子上轻轻晃悠着。 见杨医生过来,抬起头就给了他个笑脸,把喜羊羊的页面切出来,快速的打字问他,“靳先生怎么样啦。” 杨医生被梗了梗,抱着木头盒子,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回答道,“挺好的,靳先生有些困,先睡了,这是我他托我转交给你的。” 哎,礼物吗?! 一律表示很高兴,他这次来靳家,知道了靳先生没有眼瞎的看上白小姐,顺便出手解决掉了情人蛊。 他还吃到了很美味的斋饭!佛祖在上,靳家的饭菜,可比外卖好吃的太多啦。 不仅如此,靳先生还有礼物送给他,一律嘴角上翘着,高兴的打开木头盒子。 盒子一打开,他就跟更高兴了。 拿檀木做成的盒子里面,装的是串七宝佛珠手串。 佛有七宝。 -- 第48页 分别是金、银、琉璃、珊瑚、琥珀、砗磲、玛瑙。 靳先生送他的这传手串,就是典型的七宝手串,不仅宝石看着非常名贵,上面隐隐还带着些许佛光。 是件非常不错的法器,很合适他使用。 靳先生给他送的这件礼物,可谓是非常用心了。 一律乐滋滋的,把手串拿出来,直接戴到自己手腕上,把手伸进百纳包里,想给靳先生找点回礼。 在包里面掏啊掏的,掏出个桃核出来,塞到杨医生手里。 摸着平板敲字:这个给靳先生,让他种着玩,我以前的院子里,种了一棵桃树,这是那棵桃树结的果。 杨医生看着那颗桃核,面色平静,心里忍不住嘀咕。 你两想鸿雁传书,也得看看我,我真心不想当那传书的那鸿雁啊! 但事关重大,他也不敢多说,把桃核收起来,保证会转交给靳先生后。 看着一律,低声道,“我送你回去吧,都快十点了,你住的那里,晚上不安全。” 一律,“……”这位施主,我觉得我比你安全得多啦! 瞧见那一千多米的土原山没有,我十岁就能上下跑两个来回,脸不红气不喘的啦! 不过怕靳家别墅附近没单车,他还是接受了杨医生的提议,让人把他送到楼底下。 等杨医生开车走后,才发现楼梯间的灯坏了,他摸出平板,摁亮了屏幕,准备照着亮摸着黑上楼去。 刚把平板摁开,平板就震动了下,收到条信息。 萝卜丝:一律小师侄,你收到我送过去的东西了吗。 一律纳闷,发消息的这个萝卜丝,大名就叫罗卜丝,精通风水,看相,算卦,是跟他师父齐名的大师。 勉强,能算得上他的师叔吧,但萝卜丝是个大天师,跟他们和尚的业务范畴不同。 很少有业务上的来往,没听说萝卜丝要寄东西给他啊,真是奇怪。 他哒哒哒的敲着字:没收…… 突然灵光一闪,将打好的字删了,重新编辑:谁是龙傲天? 萝卜丝回复的很快:对对对,那玩意有些邪门,事关重大,借你身上的佛光压压,也就你能压的住。 对面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我这边有些麻烦,等我回去,请你吃饭啊小师侄。 一律,“……” 他的这些长辈们,一个个的,就喜欢坑他,占他的便宜。 这东西刚刚被送过来,就有各种虫子在他家楼梯里扎堆,显然是有人盯上他了,后续肯定麻烦的很。 还得他拿香灰去治,吃啥饭吃饭,吃饭能吃回本来吗?! 他抱着平板,愤愤不平的敲字:不要吃饭,两百万,赶紧的给钱,不然我就把书扔咯! 扔是不可能扔的,刚刚他在靳家的时候,就发现白玲玲根本不懂蛊虫。 她肚子里的情人蛊,很可能是别人给她的,给她情人蛊的人,应该才是幕后黑手,也就是“龙傲天”。 这人躲在暗中,操控着白玲玲,在背地里不知道谋划什么,反正是对靳先生不利的计划! 他得靠《谁是龙傲天》将这人引出来,把人收拾料理干净咯,免得那人躲着,暗戳戳的害靳先生呢。 但他计划的归计划,萝卜丝麻烦他了,就得给钱,给很多的香油钱! 他可是要养家糊口的人,土原寺至今还在收养孤儿,多少张嘴嗷嗷待哺的,等着他养活呢。 萝卜丝:一律小师侄,你看我们都这么熟了,要不打个折…… 一律:别套近乎,赶紧的啊,我都把书掏出来了,你给不给钱,我数三、二…… 萝卜丝:别别别啊,给给、给,我这就转帐,哎哟我的小祖宗,书你可得给我镇住了!千万别扔,这玩意儿要命的啊! 萝卜丝的动作很快,不到两分钟,一律就收到了转账信息,提示卡里被转入200万整。 看到有钱入账,一律高兴的抱着平板亲了一口,淡淡的回复了句:知道了。 摁亮平板,继续“哒哒哒”的上楼了。 赵然手边搁着泡面,正开着直播在打游戏。 一律推门进来,他手一抖,游戏里的昭君姐姐长腿一滑,进了红名堆里,被对面摁死了。 赵然神情异常颓废,连气都懒得叹了,看着一律,“回来了啊。” 一律点点头,进屋换了衣裳,把帽子扔了。 走到赵然跟前坐下,准备补晚上的晚课,念两卷经文 就这么两分钟的时间,赵然的昭君姐姐又死了一次,他伸头过去看赵然的战绩。 呵,传说中的国服昭君,战绩0:5:3。 直播间里,就那么寥寥的3个粉丝,在沉默的围观着直播。 赵然看到他动作,有些尴尬,试图下想遮挡住自己的战绩,“我状态不好。” 一律看他脸上,确实飘着丁点黑气,像是要走霉运的样子。 略皱了眉毛,摸出平板“哒哒哒”的敲字,“我给你的转运符呢?” 赵然神色有些不自然,“呵呵”的干笑两声,“我带着呢。” 戴着转运符,怎么可能一脸霉运?! 一律觉得自己的招牌被砸了,非常的不开心! 用力的瞪着赵然,目光十分严厉,在平板上敲着字,“拿出来我看看。” 赵然躲了躲,见躲不过,才从兜里掏出张桃粉色符。 -- 第49页 一律黑了脸色,继续敲字,“另外一张呢,掏出来给我看看。” 赵然眼神躲藏着,浑身别扭的在身上摸啊摸,摸了半天,也没掏出半张符纸来。 眼看一律就要发火,他赶紧举手投降,想坦白从宽,“我、我……” 我了一半,电话响了,赵然赶紧接电话,在心里感谢电话的救命之恩。 电话接起来,神色就有些僵,把手机拿到一律跟前,里面是小白杨的声音,“就在刚刚,江软死了。”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靳先生,“若是我活不下来……” 一律,“呀,那正好,找无常把你要来,养成个大美人鬼,咱两去浪迹天涯!” 靳先生,“……那我还是活着吧。” 第21章 谁是龙傲天 江软死了。 听到消息的一律并不意外, 也不惊讶。 隐隐有种“哦,他终于死了”的冷淡感,甚至想开口说句“他死他的, 与我何干”。 但一律终究是没开口,倒不是他突然对江软心生怜悯。 主要原因, 还是他在修闭口禅, 轻易开口不得, 江软没有那么重要, 不值得他开口说哪怕半句话。 他就那么沉默的听着, 神色冷漠, 连眼神都是冷的。 小白杨的电话虽然是打给赵然的, 但想找的人却是一律。 见他这边没反应,知道接电话的是一律,便继续往下说, 声音低沉暗哑。 隐隐带着些许不甘, “他是被钢筋扎死的。” 一律沉默着, 眼神有瞬间暗沉。 话已经听到这里,剩下的不用小白杨多说,他都能想到。 江软最终的死法,必定是被钢筋穿透心肺,挂在钢筋上面,挣扎不得, 眼睁睁的看着体内的血流净。 伴随着血液“滴答、滴答”的流淌着,生命慢慢的流逝, 直至完全死透。 跟当初,江鱼的死法一模一样。 或许少了江涛的存在,他不会像江鱼当时那般得绝望, 但江鱼要杀他,必定不会让他死得痛快。 当然,现在江软死了。 在临死之前,到底究竟经历过什么,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江软会有如此后果,是早就注定好的,而且纯属是自作自受。 没人会觉得江软可怜,会为江软伤心。 江夫人不会,江先生不会,他更加不会。 见他始终没甚动静,白警官抿着嘴唇,嗓子哑的厉害,“你是江软的家属,得过来趟。” 一律,“……?!”什么! 他猛地惊醒过来,不不不,我不是。 警察叔叔,你得相信我,我跟江软不熟的,真的不熟。 在心里面疯狂的拒绝着,可惜小白杨听不到,估计就算听到了,也会当没听到。 因为就在这句话后,小白杨哑着嗓子继续说道,“下来吧,我现在就在楼下等你。” 一律,“……?”啥玩意。 他走到窗户跟前,看见他们楼下还真停了辆警车。 小白杨手上掐着根烟,两条大长腿随意交叠着,靠在警车上。 目光透过烟雾缭绕,准确的逮住刚露出头的一律,举起掐着烟的手指,朝他挥了挥。 说了句什么,隔太远听不清楚,看嘴型应该是,“下来。” 你特么走这种精英霸总风,是想约赵然呢,还是想约赵然。 约赵然你就约赵然,你两随意约,只是就别揣上我这个小灯泡了吧。 一律撇撇嘴,不太想下去。 江软死了,跟他一律有什么关系。 他可是出家人,要侍奉佛祖,心境澄澈的,才不想管那些凡尘俗事呢! 时间已经十点过了,A市的深夜里还是有些凉的,不仅凉,湿气也重。 尤其是他们的这地儿,下水道没怎么修理疏通好,地表始终都是湿润的。 小白杨站在在楼下,背靠在警车上,掐着根烟眯着双眼,盯着他们的窗户看。 分明就是等不到他们,不离开的架势。 赵然看了,觉得于心不忍,在湿地里呆久了,小白杨的腿该难受啦。 小声跟他说话,“师叔啊,这时间也还早,咱们跟着去看看呗,我陪着您去。” 一律,“……!” 他转过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赵然。 你、你、你到底是谁的师侄,跟谁亲呐你这是。 大半晚上的,舍不得你的小白杨受冻,就要你师叔跟着去警局啊。 还你陪着我去?!哼。 究竟是你陪着我呐,还是我陪着你,去跟小白杨约会啊,哼! 休想骗我去吃狗粮,休想!和尚式暴躁! 赵然尴尬的笑着,生怕他师叔操起平板,跳起来拍他的脑门。 赶紧解释道,“我这不是……觉得江软死了,鬼娃娃的心愿已了,您不得送他去投胎么。” 一律瞪赵然,哼,这句倒还像话!他确实答应过无常,要渡鬼娃娃的。 收拾好自己的百纳包,拎着赵然慢吞吞的下了楼。 就短短的几分钟,小白杨跟前已经扔了一地的烟头,手里还捏着根烟,雾气缭绕。 手上新缠着绑带,嘴角紧绷着,神色有些焦虑,见他们下楼,径直打开了车门,“走吧。” -- 第50页 小白杨的车开得不错,警车在路上平稳的行驶着,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警局。 留着齐耳短发、娃娃脸的女警走过来,低声跟小白杨说话,“局长刚发了好大的火,让你回来就过去找他,老大,你得小心点。” 小白杨抽多了烟,嗓子发痒,咳嗽了两声,“知道了,你先带他们去认尸。” 把他们交给娃娃脸女警,自己摘了帽子,径直到局长办公室,去找局长挨批去了。 娃娃脸女警领着他们,往法医室走,赵然有些担心小白杨,见缝插针的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么。” 已经晚上十点半,市局里却还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看着没丁点休息的意思。 女警察拿着文件夹,看着他们,“你们谁是江软的家属?” 赵然赶紧指了指一律,“他是江软的弟弟。” “成年了么,认尸签字是需要具有法律……” “成了成了,身份证上早就满十八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你能跟我们说说么。” 既然是死者家属,也就没什么不能说的。 事情要说起来,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江软跟江涛死的这事。 江涛死在酒店浴室里,经过法医鉴定是自杀,但疑点重重。 正常人咬舌,根本咬不到舌根是一点。 另外就是在江涛断气前,有很明显的挣扎痕迹,指甲缝里都是血,指甲也有折断,表情非常狰狞。 绝对不像是江软所说,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和声响。 就江涛死法那么痛苦狰狞,要什么都听不到,除非江软是聋的。 白警官怀疑江软说谎,但没有证据,只能把江软放了,然后安排人看着,他自己晚上下班后也跟着。 这一跟,就跟出了问题。 晚上十点左右,江软跟着朋友们出了城区,白警官带着三个警察也跟着出了城,想看看江软到底想干嘛。 然后他们就在路上出了事,出事的地方,路边是个建筑工地。 按照当时开着车的警察回忆,他们跟着江软,到建筑工地附近的时候,周围的路灯包括车灯都坏了,陷入了片完全的漆黑里。 就在灯灭的同时,他手里面的方向盘突然就不听使唤,刹车也瞬间失灵,致使他开着的警车,跟在江软他们车后面。 跟下饺子似的,直愣愣的,朝着路边的建筑工地滑下去。 在阵手忙脚乱中,他们都分明感觉到股阴冷气息,朝着他们压制过来。 那种感觉非常的玄妙,分明是感觉到了危险,但偏偏手脚像是被冰雪冻住一般,怎么都移动不了,只能随着车子不断下陷。 就那么呆若木鸡般,等着危险、甚至是死亡的靠近。 关键时刻,是白警官突然发力,双手握拳,砸到车窗上。 小白杨本身素质就不差,突然间爆发出来的力量巨大,急速滑落的警车直接被撞翻,碾压着旁边的钢筋水泥。 把包括白警官在内的四个警察,全部都压在警车底下。 等他们从短暂的晕眩中回过神来,挣扎确认情况,开车的那个警察胳膊断了,后排坐着的两个,一个断了两根肋骨,一个大腿上划了道二十厘米长的伤口。 伤的最轻的,就是坐在副驾驶上的白警官,只是砸向车窗的时候,将手蹭破了皮,指骨没伤到,其他地方也没被伤到。 当时在车里的四个,都是经验丰富的警察,想办法砸开了车窗,慢慢的爬出去。 一边赶紧打电话回局里,请求援助,一边去查看前面江软他们的情况。 江软跟他朋友的车倒是没翻,就那么径直开到工地上,扎向了工地上散乱的钢筋堆。 前面的车里共有三个人,江软和他的两个朋友,全部都被迎面而来的钢筋穿透了身体,挂在钢筋上。 犹如被破腹掏了内脏,但却没有死透的鱼,睁着翻白的双眼,不断的抽搐着。 血从他们的身上流淌出来,一点点的,汇聚在车厢里,形成个血水洼,红的发黑。 等他们撬开车门,就江软还没死透,眼睛瞪得像是铜铃,表情恐惧的看着车窗外面,嘴里不断的吐着血沫。 不断的低声呢喃着,“我错了,小鱼。” “我知道错了,小鱼、放过我。” “小鱼,你别杀我,我知道错了啊,我是哥哥啊,别杀我。” 应该是已经神志不清,没意识到他自己很快就要死了。 这么恶劣的事故,莫名其妙就死了三个人,还是在白警官他们跟前死的。 半夜被call到警局里来,可想而知局长的心情有多恶劣,到了警局就开始发火,还各种催白警官回来。 估计白警官的这顿骂,是跑不脱的了。 过程讲完,法医室到了。 江软的尸体,就摆在房间里面。 跟江涛的尸体差不多,脸部肌肉扭曲,神色狰狞,双眼圆瞪,死不瞑目。 很明显,在死亡前,经历了许多痛苦。 赵然靠近一律,低声询问道,“是鬼娃娃么。” 一律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他们确认完江软的身份,白警官也挨完骂回来了,满脸的烦闷,脸色不太好看。 也是,大晚上的,这边刚跟战友经历完生死时速,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又被叫过去挨顿骂。 -- 第51页 换谁来,脸色都不会太好。 他们被带到会客室里,室内不允许抽烟,白警官端着黑咖啡喝着,拿咖啡提神。 黑眼圈浓重,眼神却还是锐利的,“你们对江软的死,有什么看法么。” 赵然往后缩了缩,使劲的摇了摇头。 一律低垂着头,从包里摸出来平板,敲着字,“白警官,你相信鬼神么。” 白警官端着咖啡手僵在空中,犹豫片刻,放弃了喝的想法,将咖啡杯放到桌子上。 哑着嗓子问他,“你的意思是说,江涛跟江软的死,都是有鬼在背后作祟。” 一律点点头。 白警官犹豫了,端起咖啡发着呆。 他本不该犹豫的,不仅是他,整个市局刑侦大队里,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但他坚定了二十多年的无神论,在今天晚上,有些许破损的痕迹。 将咖啡杯放下,伸手从警服兜里,掏出撮灰来。 那原本是张符纸,赵然白天的时候给他的,叠成小巧的三角形,跟那些骗子手里的符没什么不同。 但刚刚在工地上,他们警车急速下坠的时候,这张符在他兜里自燃了。 亮光很微弱,却将他从动弹不得的状态中解除,才有了他后面砸车窗的举动。 可以说,如果不是有这张符纸在,他、以及车上的其他三人,都会跟江软和他的朋友一样,全部串到那钢筋上,当场死亡。 等他处理完现场,想到刚刚的异常,想把符纸拿出来看看,摸到的就是撮灰。 不是他的错觉,符纸是真自燃了,而且奇怪的是,明明符纸都燃成灰烬了,他的衣服却是完好无损,丝毫没有被烧坏的迹象。 这一切,都不是巧合,用科学也根本解释不通。 但若是鬼神杀人……白警官皱起了眉头,如果鬼神真能那般厉害,随意杀戮的话,那要他们这些穿警服的,还有何用?! 一律看着他,大概知道他的想法,心道小白杨其实也是个好警察。 想了想,从百纳包里摸出张内存卡,递到他面前去。 白警官皱着眉头,“什么东西。” 一律抱着平板,“哒哒哒”的敲着字,“江软和江涛会被杀的原因。” 白警官跟身后的女警察低声说了句,那女警察转身出去,拿了个笔记本电脑过来,当着赵然和一律的面,又放了遍江鱼死亡前的视频。 等视频放完,白警官还好,只是皱着眉头,眼神震惊的盯着电脑。 他背后的娃娃脸女警察,已经双眼含泪,捂着嘴泣不成声了。 白警官合上电脑,抿紧嘴角,“若按照你的意思,江涛跟江软的死,都是江鱼死后化作厉鬼,回来索命造成的。 那江软的朋友……他为什么要杀他们。” 一律,“……” 他震惊的看着白警官,“哒哒哒”的敲字,“你想跟厉鬼讲道理?你没遇见过鬼,你还没看过鬼片么?” 小白杨,“……” 这让他怎么办,他二十几年的无神论一朝被推翻,思维哪有那么快转变过来。 还不许他震惊下,缓一缓么。 要不是有那张符纸在,打死他,都不会认同这世上有鬼的说法! 他沉着脸,端起桌上冷掉的咖啡喝了口,润了润嗓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他是个警察,破案捉拿凶手,是他的职责。 不管对手是人是鬼,他都不能放任凶手肆意行凶。 一律低垂着头,在平板上敲字,“我会找到江鱼,把他超度了,你不用管……” 字还没打完,会客室的门就被推开。 进来个穿着风衣,挎着单间背包,手里拿着罗盘的年轻人。 眉目锋利,隐隐带着些傲气,抬着下巴环视他们一圈,派头十足,“这件案子不归你们管了,转移到我们手里,白警官是吧,麻烦你把受害人资料都传给我……” 一律,“……” 他看了眼赵然,见赵然满脸茫然,又看了眼白警官,拿眼神示意。 这人是谁啊,还挺会装模做样的么。 嗨,萝卜丝都没你这么能装嘿! 白警官摇摇头,表示他也不认识这人。 见他们稳坐如山,都不动弹,来人隐隐有些不悦,抬着下巴,“白警官……” 小白杨神色十分不耐,他今天晚上,可是真够烦的了,当即就想要冒火。 门再次被推开了,走进来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这人小白杨认识,赶紧站了起来,“局长。” 局长“嗯”了声,笑着跟穿风衣的年轻人握手,“林先生,这次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说完转过头来,跟白警官介绍,“这位是特殊事件调查组的林副组长,专门过来调查江软和江涛的案件,你把案件资料都移交给林先生,然后从旁协助林先生调查。” 那位林先生笑了笑,朝小白杨伸出手来,语调有些轻,“幸会,听说你们刚刚跟那东西一照面,就折了三个好手在里面? 这类事故,还是有我们专人负责比较好,也能保证您的安全,您说是吧。” 小白杨的脸色瞬间沉了,缠着绷带的手猛地握紧,咬着牙齿,下颚线绷的直直的。 一律撇撇嘴,从赵然手里,摸过手机。 对着那个林副组长“咔嚓”了张照片,发到了“降妖除魔888”群里。 -- 第52页 拿着手机慢慢的戳字,“这哪位啊,有谁认识么?” 榴莲永远是最快冒泡的那个: 哎呀,了然师弟,这人你都不认识嘛,来叫声好师兄,师兄就都告诉你。 一律翻个白眼,继续戳字: 你是不是想挨平板?! 榴莲:…… 静谧了片刻,他才反应过来:师叔?!师叔是你嘛,师叔对不起,师叔我错了。 这人是特殊事件调查组,四组的副组长,姓林,叫林右,特殊事件调查组,你知道吧,就是国家特殊部门。 特殊部门?一律皱着眉,特殊部门他就知道个战忽局啊,咋还有个调查组哩? 对这个特殊部门不感兴趣,哒哒哒的敲字: 那林右的资料呢。 榴莲继续回复: 他是隶属天师部门的,就是罗大师他们那片的,不过跟罗大师那脉,距离还有些远,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一律愤愤不平的敲着字: 他想抢我生意! 榴莲:好狗胆!师叔的生意都敢抢。 师叔上,拿平板敲破他的头,再让他赔你手疼的钱!让他知道知道,我们和尚的光头为何这么亮! 一律:你滚吧。 他关了群聊界面,不理会聒噪的榴莲,抬起头来,林右还端着架子,跟小白杨摆谱儿,似笑非笑的。 “白警官,还得麻烦你,带我去事故现场看看。” 局长在旁边站着,笑容满面,“对对对,是得去看看,早破案咱们也早放心。” 小白杨黑着脸站起来,满身郁闷,就要往外面走。 一律敲了敲桌面啊,给他使了个眼神,看了眼内存卡。 小白杨瞬间便心领神会,装作不经意往电脑上一摸,把内存卡好好的揣到自己兜里,带着林右出门。 一律跟着站起来,表示也要跟去看看。 林右略皱着眉,看着他的光头,径直走过来,“把你的证件拿出来看看。” 一律,“……” 你哪位啊,你是警察叔叔吗,凭啥查我的证!哼。 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径直从旁边走过去,理都没理林右。 赵然赶紧跟上来,抢先占据了警车后排的位置,安全带绑的牢牢的。 看着林右黑沉的脸,白警官无奈的耸耸肩,“他们是死者家属,你知道的,身为警察,我得为人名服务。” 说完直接就上了驾驶座,探出头朝着林右喊道,“林先生,您走吗?” 犹豫再三,林右还是上了车,全程黑着脸,一言不发。 车里的气氛十分尴尬,好在路程不是很远,半夜路上的车辆较少,不到四十分钟,他们就到了目的地。 道路旁,斜坡,建筑工地。 跟视频里江鱼死的地方对上号了,站在道路边,还隐隐能闻到从底下传过来的血腥味。 白警官打开车灯,指着建筑工地,“就是这里了。” 从道路边上,还有被车轮碾出的深痕,他们顺着斜坡往下走,站在江软他们出事的地方,地上全是血迹。 将泥沙都染红了,血腥味非常重,林右皱着眉头,将罗盘掏了出来,拿在手上。 指针不停的转动着,就跟磁场收到影响的指南针似的。 一直转,一直转,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赵然瞧见了林右的罗盘,往一律跟前靠了靠,“师叔,师叔,要不我们也拿点法器出来,不然显得我们很不专业的样子。” 一律,“……”咦,突然感觉手好痒痒,忍不住就想要打人哩。 他摸出平板,迅速的戳字,“他拿着罗盘,是为了确认阴气的方位,你觉得我需要?!” 赵然懵懂的眨了眨眼睛,好像也是哦,他师叔受佛祖喜爱,天生的慧眼。 任何阴气,邪祟,魑魅魍魉的,都逃不脱他师叔的眼睛,拿着罗盘,反而有些累赘。 想到了这个,赵然骄傲的挺起胸膛,哼,果然,我师叔才是坠貂的! 往林右的方向看了看,指针还是没停,方位确认不下来,凑过来说悄悄话,“师叔,鬼娃娃还在这里么。” 一律摇摇头,不在。 早走了,残留的怨气都散干净了。 赵然拍了拍胸口,低声道,“那就好,我跟白……他说一声,没事了。” 一律伸手拽住他,神色平静的盯着暗处。 赵然抖了抖,有些害怕,“怎么……” “刷、刷、刷……” 细细簌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从传来,林右看了眼手里的罗盘,指针疯狂的转动着。 他眼神闪了闪,表情严肃,盯着隐藏建筑下面的阴影,隐隐觉得有些棘手。 一律把赵然往背后拉了拉,挽着雷击桃木念珠,脸色平静的站着。 鬼娃娃不在这里,不代表这里没危险。 那位龙傲天,恐怕已经掌握他的行踪,才会在这里伏击他。 只见从那些阴影里面,走出来串脚步蹒跚的人影,一个,又一个,等全部都走出来,得有十来个左右。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们脸色青紫,眼睛翻白,脸上长满尸斑。 随着动作,嘴角肉块在不断的掉落,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和腐烂发臭的牙床。 一律,“……” 啧,这大晚上的,他为啥不睡觉,要跑到这里来,跟这些腐烂的尸体玩儿。 -- 第53页 他看了眼神色严峻林右,拉着赵然,悄悄地往后退了两步。 赵然,“……!?”师叔你居然想溜。 你们高僧都是不要面子的吗! 一律,“……”高僧,什么高僧? 你看我这小短腿,哪里高啦,明明就不高呐! 第22章 谁是龙傲天 夜半三更, 晚上十一点,不见星月,夜色尤其深沉。 半成品的建筑工地上, 钢筋混凝土摆放的杂乱无章,照明用灯早就被损坏, 就剩下路灯遥遥的照过来。 光线昏暗, 自然就暗影丛生, 本就冷嗖嗖的空气, 在对面那些怪“人”出现后, 硬生生往下降了两度还多。 整个工地都显得阴气森森, 冷冰冰的, 鬼影重重。 赵然低头看了眼胳膊,他穿了件短袖T恤,露在外面的小臂被阴气所激, 瞬间便生出了许多鸡皮疙瘩。 随便抖一抖, 都能抖落满地的那种。 小白杨眼神不错, 借着灯光,看到那些“人”皮肤青紫,腐肉丛生,很快便意识到不对劲。 朝他们走过来的怪“人”,不像是人,反而像是尸体。 那么问题来了, 尸体为什么会动。 不仅如此,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尸体。 A市已推行火葬多年, 人在死亡后,都会尽快火化,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尸体, 聚众在这作甚。 心里满是疑问,却也得分个轻重缓急。 这些怪“人”给他种很危险的感觉,得赶紧想办法处理了,小白杨神色严肃,反手掏出配枪。 盯着那些像尸体的怪“人”,沉声询问道,“这些是什么东西,该怎么对付?” 在场共四个人,不知道他问的是谁。 一律手里抱着平板,皱着眉头,表情看着有些疑惑,似乎对这些会移动的“人”,很是奇怪,摸不到头脑。 赵然搓着胳膊,躲在他背后,小幅度的抖啊抖的。 看上去,他们两个都是既可怜又无助,只光顾着害怕了。 白警官的问题刚抛出来,对面那些怪“人”,动作机械的朝他们走过来。 四肢僵硬的活动着,像是运行过久,没上油的机器。 隐约还能听到,他们关节摩擦,发出的“咔咔”声响。 随着那些怪“人”慢慢逼近,拿着罗盘在旁边看戏的林右冷哼出声,勉为其难的开口道,“这些都是行尸。” 见他们没甚反应,林右神色不耐的指挥,“行尸就是不入流的僵尸,M国的行尸走肉总看过吧,要打就打头!” 态度过于高傲,说话忒不客气了。 赵然瘪着嘴,超小声的嘟囔着,“哼,有什么了不起,上个在我师叔跟前装逼的,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就他们在江家遇到的金大师,当初金大师被鬼娃娃附体后,左腿被直接折断,加上体内的阴气太重。 病症缠身,一直在医院住着的,氧气都挂着不敢取呢! 他搁着低声抱怨,那边林右抬着下颚,催促道,“愣着干嘛,赶紧开枪啊!” 小白杨紧皱着眉头,盯着那些所谓的行尸,看都没看林右,语气微冷,“警察不能随便开枪,这是规定。” 林右沉着脸,面色不善的盯着白警官,开口便骂道,“不知死活,什么时候了,你跟我说规定,难不成你还想行尸跟你讲规矩!” 我又不是行尸,自然要讲规矩。 小白杨抿紧嘴唇,沉默着将枪收好,环顾四周。 从地上捡了根折断的钢筋,摆出搏斗的姿势,看着是要跟那些行尸肉搏。 林右见了,凉凉的嘲讽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这些行尸身上都带着尸毒,你要是被他们伤到了,哼……” “你哼什么哼啊!” 他始终针对小白杨,赵然就看不下去了,从一律身后探出头来,“刚刚是谁说的,这些事情要专业的人处理! 现在行尸出来了,你倒是去处理啊,在这啰嗦个什么劲儿,该不会是你只会装逼、说大话,没啥真本事吧!” 昏暗的灯光下,林右的脸色变了变,指着赵然,“你……” 你了半天,终是挥着衣袖,脸色冷漠的仰头,“好,我就让你们看看,开开眼界,什么叫做真本事!” 沉着脸色,将指针还在胡乱转着的罗盘收起来,从包里取出来个青铜铃铛,慎之又慎的拿在手里面。 将铃铛横在虎口处,双手合十,竖在胸口前,神色虔诚的念着咒语。 行尸还在移动,木头杈子似的腿,不停的往前杈着。 硬邦邦的,离他们就剩下两米不到。 距离得近了,能看清行尸的全貌,面色乌青发紫,身上的肉都腐烂大半,随着行尸们僵硬的动作。 那带着恶臭的碎肉,混合着粘稠乌黑的液体,跟雨点似的,噼里啪啦的往地上落,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赵然虽然在降妖除魔888群里潜水,平日里没少听师兄们讲故事,什么女鬼、邪祟、无常都在群里听说过。 但听说归听说,哪里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 那些腐烂灰白的脸,就这么直愣愣的怼过来。 随之而来的,就是尸体腐坏后的恶臭味。 他被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往后躲,指着那个行尸,面色苍白无比,“师、师叔……” 一律,“……” -- 第54页 拎起手里的平板,照着他的脑门,就给了他一下。 谁是你师叔,那臭东西是你师叔嘛,你就敢乱喊!? 你师叔我好好儿的,没事乱喊乱叫个啥。 赵然无故被拍,哆哆嗦嗦的,把剩下的话说完,“……救、救命啊。” 随即捂着被拍的脑门,委屈巴巴,“师叔,您能不能别老是打我,这还有外人在呢,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吧。” 挡在他们前面的小白杨长腿一伸,将个靠近的行尸踹远。 避开从行尸上掉落的碎肉块,手里握着钢筋,回头看了眼赵然。 眼神有些冷,比周围的阴气冷得多了,嗖嗖的,飘着凝结出冰碴子。 脸上明白的写着六个大字:你说谁是外人?! 赵然指着他背后,眼里闪着恐惧,手指抖啊抖的,“小、小心背后!” 小白杨闻言,回头一脚踹出,手上挥舞着钢筋,将靠近过来的两具行尸都逼退开去,继续瞪着赵然看。 就是副不把事情问清楚,誓不罢休的模样。 赵然欲哭无泪,看着那些逐渐逼近的行尸,赶紧摆摆手,“我说林右,没说是你,你不是外人啊,你怎么可能是外人。” 我的祖宗哎,您能不能别再分心了?! 这些行尸浑身都腐烂,恶臭味十足,指甲隐隐发黑,看就知道尸毒厉害。 要让他们挠上两下,弄点尸毒在身上,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被踹开的行尸在地上滚了两圈,沾着带血的泥沙,重新爬起来,加入战斗。 根本没有知觉,自然就不怕痛。 前赴后继的,源源不断,极其难对付。 看着越来越多的行尸逼近,赵然抱着一律的胳膊,“师、师叔!该怎么办啊?” 一律略侧着头,看向林右。 那边林右终于念完了咒语,将青铜铃铛捻在手里。 伸出手臂,竖在那些行尸前面,摇晃了下青铜铃铛。 只听“叮”的一声,无形的波纹以铃铛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那些腿脚僵硬,脚步蹒跚的行尸被波纹击中,眼皮抖动着,竟慢慢停下了脚步。 赵然惊讶的张了张嘴,“哇,厉害啊。” 他原本以为,这个林右跟金大师一样,是江湖骗子。 没想到林右居然不是,手里的青铜铃铛效果非凡,祭出来就镇住了行尸! 就是嘴臭了些,不讨人喜欢的很! 林右见镇住了行尸,将青铜铃收起,朝着他们的方向,神色轻蔑的冷哼出声。 “凑热闹也不看看场合,这次幸亏遇到我,若是我不在,你们必定要命丧此处。” 赵然,“……” 嘿!挺会装的啊,我师叔都没你会装! 就这些行尸,速度就跟腿脚不便的八旬老大爷一样。 我打不过,我还不会跑么,警车就在上面,我开着车就跑,就不信这些东西能追上我?! 刚因林右镇住行尸,产生的两分好感,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谁没事会喜欢啊咒自己死的人呀,撇着嘴转过身去,不再搭理林右。 □□控的行尸们停下来,林右慢吞吞的走上前,准备去查看情况。 小白杨手里面紧握着钢筋,浑身肌肉紧绷,戒备着也跟着走过去。 尸体的腐烂情况不同,但以他经验来看,死亡时间至少在十天以上。 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死了十天的尸体,居然还能自由活动,出现在这个建筑工地。 他们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那些尸体跟前。 这些能自由活动的尸体,在林右摇了铃铛以后,停止了移动,却没有倒下去,就那么直愣愣的站着。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具成年男性尸体,脸部腐烂不严重,大概能看出样貌。 年龄约四十岁左右,络腮胡,眼球突出,鼓起两个圆溜溜的包。 就在他们认真观察情况的时候,那对过于突出的眼球,好像轻轻的动了下。 眼睛动作的幅度很小,随即就再没有反应。 小白杨皱着眉,低声提醒林右,“尸体的眼睛好像动了。” 林右冷着脸,从鼻孔里发出声冷哼,“怎么可能,我的镇魂铃可是法器,这些尸体被镇住,就不可能再动。” 对自己的法器相当自信,神色便有些轻蔑,“你看错了吧,还警官呢,胆小如鼠……” 说着往近靠了靠,想查看这些行尸的具体情况。 他刚靠近过去,死尸的眼睑突然外翻,里面的瞳仁转动着,滚出了眼眶。 随着眼球滚出来,男尸的胳膊猛地举起,长着漆黑指甲的手犹如标枪,朝他们插过来。 小白杨本就全神戒备着,乍见异常,反应迅速的急速后撤,躲过了男尸的突然袭击。 林右却没那么好运气,离得太近,看到男尸的动作,再急忙的想往后退,却是已经晚了。 被男尸的黑指甲抓到胳膊,那尸体上的指甲尖利非常,顿时就划拉出条约10cm的伤口来。 伤口不深,但流出的血,却不是正常血液的红色。 而是隐隐泛着些腥臭的黑色,流了片刻,全都粘稠的糊在伤口处。 林右捂着伤口,脸色隐隐有些发黑。 ……不是生气的发黑,而是字面意思上的,他的脸上,很快蒙上了层黑气。 -- 第55页 那具尸体袭击了林右后,又恢复了正常,木楞楞的站着。 看上去跟普通尸体没不同,但小白杨仍旧戒备着,怕再有异动。 拉着林右,小心翼翼的退了回来,跟赵然他们站到一处,紧盯着那些站着的行尸们。 等林右回来,赵然凑过来看他胳膊上的伤,略微有些惊讶,“……尸毒?” 他看了看那被镇住的男尸,再看看那冒着黑气的伤口,低声问道,“林先生,你刚刚说这些尸体带着尸毒,要是被伤到……会怎么样啊,刚刚我没听到。” 林右的脸色瞬间更黑了,看着像是浑身难受,就快喘不过气来。 赵然摆摆手,解释道,“哎,我没有要嘲讽你的意思,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刚刚说小白杨,要是被行尸伤到的话,会怎么样啊。 我看您这个伤挺严重的,怕他以后不小心被伤到,我就先问问……” 一律,“……” 你这不是嘲讽,胜似嘲讽啊。 啧,他咋没看出来,他这个师侄,居然是个天然黑? 果然,林右听到赵然的解释,脸色更黑了,若说刚刚只是蒙了层黑气。 那就这么会,已经是毒气攻心,很快就要行将就木了! 却仍旧绷着张脸,端着高人的架子,“就算被行尸伤道,也不会怎么样,就是尸毒拔除的时候,会有些疼而已。 只要拔除尸毒的方法正确,很快就会恢复如初。” 说完轻哼一声,看着小白杨,“还要麻烦白警官送我回市区,胳膊上伤口里的尸毒,需要尽快拔除才行。” 啧啧啧,这吃了亏,态度立马就好了。 请人帮忙的时候,都知道说麻烦了,不错不错。 所以说啊,像林右这样的人,就是缺少社会的历练和毒打…… 哼,让他再多吃点亏,他就不会那么骄傲放纵,不可一世了! 林右脸上的黑气,已经越来越明显,看着就黑黝黝、黏糊糊的。 知道他胳膊上伤势严重,小白杨也没拒绝林右的提议,轻轻点头答应了,却又担心那些行尸作祟。 眉头紧皱,“林先生,那这些行尸……” 林右黑着脸色,也皱了眉,“这些不是普通的行尸,恐怕还有些其他猫腻。” 对于这些,小白杨始终是外行,神情担忧,“那……” 这些尸体上带着剧毒,还能跑会跳的,若是现在不尽快解决了。 他们这回了警局,那些尸体又“活”过来,到处胡乱的蹦跶着。 到附近去作乱伤人,恐怕会引起恐慌,这位林先生,又是专业处理这些的。 要怎么处理,自然还得靠他拿主意。 毕竟,林先生的名言,这些事情就该由专业人士来解决啊。 林右本来打着避开这些行尸,径直赶回市区拔除尸毒的主意,哪知道这会被小白杨会这么难缠,径直拽着他。 看来不把这些行尸收拾掉,小白杨肯定是不会送他回市区。 黑着脸从包里掏出两张纸扎来,满脸肉疼的摸了摸,想递给了小白杨,又有些舍不得,各种的犹豫纠结。 “这可是土原寺一律大师亲手做的纸扎,威力非同凡响,对付这些行尸,绰绰有余。” 突然被care的一律大师本人,“……?” 哦,是买了我的纸扎啊,那没事了,点吧。 小白杨看了眼一律跟赵然,神色间有些怪。 他记得面前这个1.68高的高僧,好像就叫一律,和尚证上也写着土原寺? 林右只顾着犹豫,没有发现小白杨的神色变化,犹豫半天,没把纸扎递过去。 而是从包里掏出打火机,自己把纸扎点燃了,朝着那些站着的尸体方向扔过去。 纸扎在空中燃烧,热烈的火花中,隐隐出现两匹四肢修长、身形矫健的白色骏马。 骏马出现在空中,仰着脖子嘶叫着,四个蹄子在的地上刨着,朝着那些尸体撞过去。 果真如同林右所说的,纸马的威力不凡,就那么带着火光,撒开了蹄子,在站立的尸体堆横冲直撞。 被它们撞到的尸体,浑身抽搐着,四肢胡乱抖动,像是提线木偶断了线。 跟正常的尸体般,软绵绵的垮了下来,最后全部都硬邦邦的,往后面倒去。 纸马影像持续了两分钟,两分钟过后,那些从建筑阴影里出来的奇怪尸体。 全部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看上去除了腐烂得多些,跟普通得尸体没有两样。 小白杨走过去,用钢筋戳了戳那些尸体,确认他们都死得透透的,不会再随便诈尸。 才点了点头,给市局的人打电话,说明情况,让局里面再派人过来处理这里的现场。 市局的人来的很快,工作交接好后,小白杨开着车,先送林右回去拔除尸毒。 赵然跟一律两个死者家属,自然也跟着回城。 坐在警车上,赵然看着前面蔫蔫的林右,凑到一律跟前低声问道,“师叔,那些纸扎真是你做的啊,感觉好帅啊! 我、我能申请要两个嘛,防身用,行不呢。” 一律看了他一眼,摸出平板“哒哒哒”得敲字,“想要是吧,纸马2万,纸人三万,明码标价,给钱就卖。” 赵然看着平板,眼睛瞪得像铜铃,牙疼的“嘶”了声,“这、这么贵的嘛?!师叔你抢钱啊,呜呜呜。 -- 第56页 我全身上下加起来就十五块了,穷都穷死啦,明天的饭钱都没有了!” 一律面无表情,继续戳字,“正好,来,我们继续说说转运符的事情。” 正常情况,赵然要是戴着他的转运符,肯定不会霉到全身上下,就剩下十五块钱。 赵然,“……” 他嘿嘿嘿的干笑着,眼神发飘,不敢看他师叔。 转运符他给了小白杨,他霉是霉了点,但那符救了小白杨一命。 就凭这点,有十五块算什么,让他饿个三天三夜,他也愿意的啊 但他不敢惹他师叔,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继续压低了声音,“难怪啊,刚我看林右点纸马的时候,那一脸肉痛的表情,就跟在割他的大腿肉似的。 啧啧啧,师叔啊,你说林右要是知道了你就是一律大师,那表情该有多精彩啊。” 一律,“……”估计是会很精彩,他也是很想看看的,嘻嘻嘻。 小白杨先送的林右去住处,接着开车送赵然他们回去。 等到他们楼下,已经快十二点了。 这片儿本身就湿气重,空气里的水分充足,阴冷湿润。 半夜更是阴气森森,赵然搓着胳膊,低声念叨着,“我的佛祖,我们这儿怎么感觉比刚刚那地儿还阴冷些,我这都快冷得发抖咯。” 说完偷偷的咽了口水,转头去看他师叔,悄咪咪的问道,“师叔啊,你说我们这里,该不会有些那啥吧。” 一律冲他翻了个白眼,拎着的平板,“哒哒哒”的上了楼梯,赵然赶紧跟上。 等进了门,赵然还嚷嚷着,“师叔啊,刚刚那些行尸,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嘶,房间里怎么这么冷啊。 冷得都不正常……不行,我得先去洗个热水澡,师叔,等我出来再跟你说啊。” 说着也不等一律回应,冲到卧室里,抱着浴巾浑身抖索着,跑到浴室里。 将热水打开,当头淋下来,热气很快充盈在浴室里,赵然才感觉活了过来,愉快的哼起了走调的小曲。 一律抬起手掌,看着手指上萦绕的黑气,脸色有些黑。 大半夜的,他跟着小白杨东奔西跑,就想出去找鬼娃娃,超度小东西去投胎。 结果鬼娃娃没找到,还跟“龙傲天”撞上了,虽说有林右破财,都没轮到他出手。 可那冷风吹着,他也是会冷的好吧。 这闹腾了半夜,没找着,他还想着明天去趟江夫人住的疗养院呢。 结果,鬼娃娃居然躲到他房间里,都不知道小东西怎么找过来的。 他脱掉鞋子,换上拖鞋往卧室里走。 屋里面没开灯,整个儿黑黢黢的,阴冷无比,鬼气森森。 窗户开着,薄薄的布窗帘正随着夜风飘啊飘的。 披着床单的鬼娃娃把自己挂在窗户上,也跟着夜风在那飘啊飘的。 一律走过去,伸手把他拽下来,摁到床上。 白床单堆叠在床上,露出鬼娃娃的大脑袋,双眼血红血红的,阴恻恻的看着他。 豁,你还敢瞪我!一律操起平板,直接拍了下去。 脑袋上的黑气被拍掉了一块,鬼娃娃往床里躲了躲,眼睛里的血色散了些,睁着黑眼圈浓重的眼睛看着他。 他坐到床上,拿着平板敲字,“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鱼摊在床单上,往平板上看了看,露出个不合时宜的懵懂表情。 一律愣了愣,这是不识字?啧,也是,小东西死的时候才五岁,估计认不得两个字。 他想了想,打开了语音助手,把文字转换成声音,放给鬼娃娃听。 语音放完,江鱼慢吞吞的从床上爬起来,伸手去扯披在身上的白床单。 床单被阴气沾染,不仅隐隐有些发黑,还破出来两个大洞,露出里面的两条小细腿。 江鱼扯着那两个露腿的破洞给他看,眼神里飘着些委屈。 一律,“……” 你特么的,满身的血腥怨气,厉鬼中的厉鬼。 在外面杀人如麻,连车上坐着的四个警察,都说杀就杀。 要不是我的转运符,那四个警察全死的透透的,到地府报道去了。 这会你跑到我跟前来,跟我装的什么小可怜?! 第23章 谁是龙傲天 明明是满身血腥怨气的厉鬼, 跟我面前装什么小可怜。 你装我就会信么?!哼,和尚是那么好唬弄的么。 啧,瞧瞧你那血红血红的眼睛。 瞧瞧你那黑黢黢、泛着死白的眼圈。 再瞧瞧你那冒着黑气, 流着血跟脑浆的脑门。 一律嫌弃的往旁边躲了躲,顺便挥了挥手。 快走开, 快走开, 不要碍着小和尚的眼睛啦! 见到他的动作, 江鱼黑黢黢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眼睛却红得发黑。 身上黑气浓郁两分, 围绕在他身边不断翻滚着, 隐隐有些即将爆发的趋势。 嘴角瘪着, 慢吞吞的走过去,伸出冒黑气的小爪子,想抓住一律。 看着他脸上的嫌弃神色, 很有眼色的避开他手, 动作轻轻的揪着他袖子。 一律天生受佛祖喜爱, 身具佛光。 虽说后来修闭口禅小成,早就能将佛光收敛进体内,不用背着座金光闪闪的佛祖到处跑。 可气运收敛,不代表没有、不存在了。 -- 第57页 只是看不到了而已,实际上照样是由佛光护体,任何阴邪都不能近身。 佛光这种东西吧, 对普通人来说,可能会如同春风拂面, 十分的温暖和煦。 但对于鬼魅、蛊虫这种阴邪属性的东西,只要稍微靠他近些,就会瞬间被佛光照耀全身。 那感觉, 就像是普通人类把手伸进油锅里面。 炸完了这面,再翻过身炸另外的那面,很快就会外酥里嫩,香味扑鼻。 至于会不会疼,具体有多疼,那滋味就只有手的主人才能知道咯。 反正一律这些年来,但凡跟他师父同行出门驱邪,碰到的邪祟鬼魅啥的,是宁愿跑去听他师父念地藏经,挨降魔杵。 也没有愿意蹿到他身边来,往佛光上蹭一蹭的。 敢靠他这么近距离,伸手拽他衣角的鬼,江鱼还是头一个。 不愧是鬼娃娃!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手爪爪被炸得外酥里嫩的香气! 覆在那只鬼爪上面的浓厚阴气,刚碰到一律的衣角,就消散了些许,由浓稠成芝麻糊的黑色,变成雾气般的灰色。 江鱼也不嫌弃佛光烫手,就那么揪着他的衣角,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抬头望着一律。 嘴唇轻轻蠕动着,阴气翻腾,极其困难的发出声来,“哥、哥哥。” 一律,“……” 不许给我卖萌,装可怜啊! 你长得也不像是小可爱,看着丑兮兮的。 拒绝丑鬼在跟前卖萌,看着实在是有些辣眼睛。 他扯了扯自己地袖子,没扯动,江鱼抓他衣角的死紧。 往旁边动了动,江鱼就拽着他衣角,跟着他移动。 活像个大头娃娃的腿部挂件。 戴出去,随随便便能吓死个把人的那种。 就这么会功夫,江鱼手上裹着的黑气,就像遇到阳光的冰雪,很快便肉眼可见的消散许多。 黑气褪去,由阴气幻化出来的手指就保不住,逐渐变得透明起来。 看着就跟个光秃秃的手掌似的,丁点儿大,泛着死白色。 有点惨,一律默默的抿紧了嘴唇,都这样了江鱼也不撒手,就那么揪着。 拿黑黢黢的眼睛望着一律,嘴里低声的呢喃着,“哥、哥哥。” 可怜兮兮,就跟街上没人要的野猫似的。 一律瞅见江鱼这样神儿的眼神,就忍不住的脑仁疼。 他们土原寺里别的不多,就孤儿最多,当初他跟师父上山下河的,经常遇到被丢弃的婴孩。 无处可去,无人可依,都是这样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抓着他的衣角,像是溺水的人抓住的浮木……他总是毫无例外的会心疼。 他师父总说明明是身负佛祖气运,偏偏生了副菩萨心肠。 对此一律只想翻白眼,那些小东西谁不心疼,就他师父那样的老油条。 不照样抱着娃娃哄,挨个福利院、孤儿院的跑去问,看有没有愿意收的。 实在找不到去处,就抱回土原寺里养活。 江鱼这个眼神露出来,一律就暗道要完。 他拎着江鱼的衣领,往开里扯了扯,没扯动,又舍不得直接踢开。 抱过平板“哒哒哒”的敲字,敲完后放给江鱼听,“你到底想干嘛。” 鬼娃娃拽着他的袖子,黑黢黢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想、跟着、哥哥。” 那小嗓子涩得,跟拿指甲扣玻璃似的,真是刺耳极了。 一律赶紧去捂耳朵,没啥作用,江鱼就不是人,发音方式跟他们不同,是直接印到他脑子里。 耳朵遮不遮的,确实没什么用处。 一律,“……” 他明知道鬼娃娃发声,是不会经过他耳朵的。 还是忍不住掏了掏耳朵,满脸疑惑的看着江鱼。 跟着我?兄弟,你是鬼啊,厉鬼啊。 你难道不觉得靠近我,浑身都很难受吗。 居然想要跟着我?!脑子被撞坏了吗,请问你是。 江鱼睁着黑黢黢的眼圈,瞪着他不放,腮帮子鼓起,目露凶光。 “你、不许,我跟着,我、我就去、去杀人!把他们、全部、都杀光光!” 一律,“……” 他想也没想,拎起手里的平板,照着面前的大脑门就拍过去。 那粘稠的黑气团,就跟个炸过的芝麻团子似的,十分的Q弹绵软。 直接被平板啪飞出去,撞到墙壁上在地上滚了滚,才被弹回来,落到床上。 那条白床单上,露腿的洞更大了些,江鱼扯着那两个硕大的洞,浑身黑气的滚到床头墙角。 头顶着阴气沉沉的乌云,蹲在墙角开始画圈圈,种蘑菇。 一律站在床前,默默的哼了两声。 要知道你哥永远是你哥,再敢威胁我,还拿平板啪飞你! 他搁床跟前站着,看着把自己缩成团的江鱼,罕见的感觉到为难。 看江鱼这傲娇的小模样,是打定了主意不想去投胎的,强行将人送到地府,怕是要出什么乱子。 这实在再正常不过,像江鱼这种怨气冲天的厉鬼,普通无常的勾魂锁,那都是锁不住的。 要是半路上跑了,真被怨气迷了头脑继续“哗哗哗”的杀下去,恐怕就不是厉鬼那么简单了。 再则就是江鱼杀过人,手上沾着血呢。 -- 第58页 到了往地府判官跟前路过,生死薄上必定是过大于功的。 说不定真要被油锅里炸一炸,火山上烤一烤,再去扒个皮抽个筋。 当然不会,那些都是新地府以前的刑罚了。 现在具体要怎么罚,一律还没打听,反正是不会让恶鬼好过的。 一律有些不愿意,毕竟江鱼是他的弟弟,从小就是个没人爱的小可怜。 不然也不会他给了套衣服,就被鬼娃娃缠上了,死缠难打的要跟着他。 强行送去超度,还不如让江鱼跟着他,做点善事,积攒点功德。 争取等以后下到地府后,能够功过相抵,早日去投胎,来生顺遂才好。 这么想着,一律走到墙角去,把画着圈圈种蘑菇的江拎起,扔到床上。 摸出平板来“哒哒哒”的敲着字,“你要跟着我,也行,咱们得约法三章。” 黑芝麻团子在床上滚了圈,“啪唧”仰面摔倒他平板跟前,脸上的黑气浓厚。 也遮不住江鱼的懵逼,“什么、什么、叫、约法、三章?” 一律,“……” 啧,忘了这是个文盲鬼,九年义务教育没念完的。 他迅速的敲着字,放给江鱼听,“就是你要听我的话,若是敢不听的话,我就打你,没得商量的,懂?” 鬼娃娃默默的摸着自己头,刚他就被打了,脑袋上黑气消散了大块。 难受得很,眼神里飘着委屈,瘪着小嘴,“我、我听话的,别、别打我呀。” 一律摸着平板,隐隐有些心虚,他这么做,好像有点欺负鬼了。 但他刚刚打江鱼,那不是因为江鱼先威胁他,要杀人的么。 他不是不讲理的家长哩,更没有暴力倾向。他是个慈悲为怀的好和尚呀! 对江鱼的表现,暂时算得上满意。 以后如何,要等到后面慢慢的观察。 孩子不听话,要慢慢教育,听话表现好就得奖励。 刚刚升级为监护人的一律大师,慢慢的将平板拖过来,“哒哒哒”的敲完字,放给江鱼听。 “你听话,我就会给你奖励。说吧,你想要点什么奖励。” 鬼娃娃眼神亮了亮,扯着自己露了腿的白床单,磕磕碰碰的开口,“我、我想、要、新衣服。” 一律点头答应,说话算话。 坐到床上,从口袋里摸出叠白纸,“刷刷刷”的裁剪着纸张,动手给江鱼做了两套衣服。 一套格子小西装,是留着等外出的时候穿。 一套画着熊猫的睡衣,让江鱼晚上当睡衣穿。 他在低头忙着画图裁剪做衣服,江鱼就趴在旁边,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他看,浑身黑气高兴的飘啊飘的,拿嘶哑难听的鬼音喊着他玩,“哥、哥哥。” 他没理会,专注裁剪做衣服。 这些年他没少做纸扎,纸人纸马做得最多,衣服也是手到擒来。 很快就将两套衣服做出来,拿打火机点燃了,透过火光送到江鱼手上。 江鱼穿着熊猫睡衣,愉快的在床上翻滚两圈,滚到墙角,再滚回来。 最后决定把自己挂在一律的床头,这样等他哥哥躺到床上,就能看到他啦! 拽着自己穿着的新衣服,高兴的捂着嘴笑。 手指都被佛光烫掉了,压根就捂不住他黑洞的嘴。 但若是忽略掉他黑黝黝的眼圈,和浑身的怨气,完全就不像是个厉鬼娃娃。 等把江鱼的事情忙完,一律刚收拾好平板和剪刀,赵然洗完澡,擦着头发过来敲门,“师叔,趁着水还是热的,你要不要洗澡啊。” 他们租住的这房子,着实有些老旧了。 天然供应不足,时有时无的,热水自然跟着也时有时无的。 想要洗澡,还得选个天时地利的时间, 不然洗着洗着,就是冰凉的冷水往下冲了。 今天晚上尤其的冷,要是洗着澡水变冷了,那可就有难受啦。 一律打开门出来,赵然正在拿电水壶烧。 虽然本身不怎么直,但赵然有很多习惯,还是跟直男差不多。 例如……遵循着没事要多喝热水,有事更要多喝热水的规则。 今天温度这么低,肯定是要多喝点热水。 烧着水,赵然抬起头,看向他师叔,“师叔,刚刚那些能动的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一律走过去,从壶里倒了杯热水喝。 拿平板“哒哒哒”的敲字,“那些确实是行尸没错。” “哎?是吗。”赵然就很纳闷,抓了抓头发。 “那是林右没镇住,才会突然动的?我看他那么会装,以为挺厉害的,原来也是个骗子嘛!” 一律摇摇头,继续敲字,“林右不是骗子,他是镇住了的,不过刚刚那些行尸上还有蛊虫的痕迹。” 林右的镇魂铃,是件很不错的法器。 他能感觉到上面是有力量的,青铜铃响,确实是将行尸镇住了的。 没被镇住的,是行尸身上的蛊虫。 行尸只是障眼法,那些藏在暗处的蛊虫,才是关键。 若跟林右那般轻敌,只当那些行尸有威胁,就很容易吃亏。 刚刚林右被那具行尸所伤,伤口上的弥散的黑气,小部分是因为尸毒,绝大部分的原因。 是因为行尸上的蛊虫,顺着伤口,进入了林右的体内。 -- 第59页 若是林右没发现其中异常,单独拔除尸毒,恐怕……会栽个大跟头。 这些行尸跟蛊虫,都是冲他来的。 萝卜丝不知道从哪里,用了什么方法,将《谁是龙傲天》弄到手里。 却发现自己镇不住,或许能镇住,但是得费相当大的力气。 所以深陷其中的萝卜丝,就用天师的五鬼搬运法门,将这本书送到他手里。 让他帮忙保管,书的主人自然不愿意。 循着法门的痕迹,直接就找到了他,各种蛊虫都使用出来,就为对付他。 也就是说,在背后操控行尸、蛊虫的人,很可能就是这位“龙傲天”。 一律端着热水杯,坐到沙发上,把那本厚部头纸质书取出来,随手翻着,试图找寻点线索。 赵然喝完热水,自觉百病全消。 走过来挨着他坐下,“师叔,你怎么又在看这本书啊。” 不是说不好看么,他有些纳闷,好奇的凑过来看,“师叔,你有看到逆天改命这章了嘛。” 一律翻书的动作略停,什么?逆天改命,谁能够做到?! 他撇撇嘴,对这个词不屑一顾。 就四五千年前的上古时代,那些传说中能移山倒海的大修士们。 想要与天争,都得落个身陨道消的下场,就现在,谁能做到逆天改命?! 十个他师父加起来,恐怕都做不到。 而当今的玄学界,天师、和尚、道士以及其他流派的那些大师们。 有一个算一个,手段能跟他师父比肩的人,不会超过三个。 赵然是个纯新人,对这些都是懵懵懂懂,一知半解。 直接凑过来将书翻到第六十章 ,“诺,就是这章啦,师叔你看看。” 一律皱着眉头,迅速将章节文字浏览完成。 章节标题写的是逆天改命,但章节内容,写的却不是逆天改命。 这章写的是,借运续命。 是个单元小故事,说的是东城某个大佬白手起家,通过几十年的奋斗,财富地位家人都不缺,唯独缺的东西,就是时间。 在他八十岁的时候,知道自己恐怕会寿数不长。 看着自己奋力拼搏了几十年,才打拼出来的偌大的江山,就要便宜了别人,大佬就非常不开心。 ……虽然这些别人,都是他的儿女,但他仍旧是心有不甘,想向上天借个五百年。 恰巧龙小天找上门,向他提出了个计划,就是“借运续命”。 计划很简单,就是寻个气运旺盛的人,用秘法剥夺掉他的气运,替这位东城的大佬续命。 书里面,龙小天的借运秘法是成功了的。 最后大佬获得了二十年的时间,被借运的人最后因运气太差,横死在了海里。 剧情看到这里,一律皱起眉头。 《谁是龙傲天》这本书里面,虚虚实实,很难琢磨。 这位东城大佬,可能不是真是存在的,但这个借运续命的术法……很可能是真的被使用过。 想起靳先生的气运小黑龙,以及黑龙上缠绕的黑雾。 他隐隐有种预感,所谓的借运续命,就是龙傲天针对靳先生的计划。 呵。一律在心里冷笑着,终于让我揪到你尾巴了吧。 龙傲天是吧,等我逮着了你,非得给你打成龙升天不可! 将书收到包里,他收拾洗漱完,回房间睡觉。 午夜刚过,楼梯间细细簌簌的声音,慢慢变得明显起来。 把自己挂在床头的鬼娃娃动了,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血红色的眼睛盯着楼梯方向。 好浓的血腥味,好重的阴腐气啊。 好香,熏得他肚子都饿了,好想出去吃东西。 江鱼舔了舔嘴唇,看了眼床上睡着的哥哥。 我就悄悄咪咪的出去,吃掉再回来,应该不会被发现的吧。 肯定不会的。 他吞咽着口水,穿着他的熊猫睡衣,撞向墙壁,往楼梯间飘去。 这、可不能怪我啊,哥哥。真的是外面的东西,它实在是太香了哇。 清晨的阳光洒下来,躺床上的小和尚睁开眼睛。 鬼娃娃穿着熊猫图案的睡衣,把自己挂在床头的墙上,血红色眼睛乖巧的看着他,“哥哥,早啊。” 一律眯着眼睛盯着江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江鱼的脑门上,昨天被他“啪”散的阴气,好像全部都恢复了。 他摇摇头,穿好衣服出门洗漱。 等他出了门,江鱼撅着嘴,吐西瓜子似的,吐出两颗虫卵。 用手指捂着嘴,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呕,有点儿吃撑了呀。” 刚洗漱完,赵然拎着从楼下买的早餐回来,进门就嚷嚷着,“师、师叔!师叔出事儿啦!” 一律沉着脸色,一声不吭的举起了平板。 给你个机会,再说一遍,谁出事了?啊!? 赵然赶紧往后缩了缩,举着包子挡在前面护着脸,快声快语的解释道,“我错了,我错了。 师叔您肯定没事,是咱们楼下,突然来了好多豪车,说是来接师叔您的!” 一律,“……” 咦,这个场景,怎么有些似曾相识呢。 他不就是这么从土原山,接到江家别墅的么。 拿着个馒头啃,他走到客厅窗户边,掀开窗帘看下去。 -- 第60页 楼下还真停了许多车,车的两侧都站了人,全套西装黑眼镜。 其中一个抬起头,朝他招了招手。 是柳澳。 看来是江先生派的人,这么大张旗鼓的,来干嘛来了。 他拎着百纳包下楼,管家伸手打开了最前面的车门,从里面下来个袅袅婷婷的旗袍美人。 高跟鞋上的流苏,都泛着柔和的光。 美人的纤纤素手里,拿着炳团扇遮面,风情万种的笑着,“你就是一律吧,我是柳阿姨。” 一律,“……”麻烦说清楚些,您究竟是哪位。 见他泛懵,柳阿姨以扇掩面,笑而不语,抛了个眼神给王管家。 管家脸上有些为难,犹豫片刻,低声跟一律解释道,“先生说了,这位柳小姐,以后就住在江家别墅了。” 一律眨眨眼,随即秒懂,就是未来的江夫人么。 可他是个出家人啊,江家以后的夫人姓柳还是姓刘,与他何干。 管家神色难看,声音更低了,“柳小姐的意思,是她刚到江家,想跟江家少爷一起吃顿饭。” 一律,“……” 他看看拿团扇捂着脸,始终欲说还休,跟不会说话似的柳小姐。 再看看跟着他下来,躲在阴影里面不敢出来的,另一个江家少爷江鱼。 嘴角就没忍住抽了抽,很想问柳小姐一句。 您确定?Are you sure? 他不是特别想吃这顿饭,但管家很为难的告诉他,“少爷,这些个保镖,都是为你来的,您最好别反抗。” 一律,“……” 他可是看到过这些个保镖,怎么生拉硬拽的,将江夫人扯到送往疗养院的车上去的。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十来个保镖,全部都是身形高大,四肢矫健,一看就是练家子。 算了算了,吃饭就吃饭嘛,反正倒霉的也不会是他。 坐上车,管家低声的跟他解释,“柳小姐跟着先生也有段时间了,有个儿子,今年六岁,先生以前也没提过要接她回别墅的。 只是最近她突然跟靳家那位二爷,攀上了些许关系,先生有些事情需要靳家帮忙,加上您母亲突然疯了。 这顺水推舟的,就把她接回来,算是许诺了一个江夫人的位置。” 一律拿着平板,“哒哒哒”的敲字,管家还在继续说道,“如今大少爷跟小少爷不在了,您就是江家唯一的少爷,柳小姐的孩子,毕竟是私生子,无论如何都越不过你……” 话说到半截,平板已经竖到他跟前。 管家看着上面的问题,暂停住了话头,说起靳家的事,“靳二爷啊,他是靳先生的二叔,年龄大约在五十左右。 对了,这次就是他送柳小姐回来的,吃饭的事儿也是他牵起来的头。” 五十岁啊。一律有些失望,有点年轻了,还不到需要续命的年龄哩。 他抱着平板,捏着下巴思索着,莫非龙傲天跟这位靳二爷,并没有什么关系? 不对不对,所谓的借运续命,借运是真的借了。 但靳先生的运气,被他们借去干嘛了,还有些说不准呢。 啧,不着急,等他回去看一看,就会真相大白啦。 第24章 谁是龙傲天 在众多黑眼镜保镖的威胁下, 一律乖乖的拎着他的百纳包,抱着平板。 沉默着,坐上了前往江家的车。 柳小姐上的前面那辆车, 在车上陪着他的,是江家的管家, 姓王。 也就几天不见, 王管家表情憔悴, 神态中透着疲惫。 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沙哑, 低声跟他说着江家的事情, “我将大少爷尸体领回去, 原本想着寻个吉日下葬。 谁能想到, 大师算的吉日未到,软少爷竟也突然出了事,好好的开着车, 怎么就能开到了建筑工地上去。 如今两位少爷的骨灰, 都还在家里放着的……” 说着说着, 自己就红了眼眶。 他今年五十八岁,那时江先生的父亲还在,他就到了别墅里,替江老先生做事情。 勤勤恳恳,全心全意的为江家工作,屈指算来, 今年刚好是他到江家的第四十年。 当初的江夫人,是他看着江先生娶进门的。 江大少爷和江软, 甚至是江鱼,也都是他看着出生、慢慢长大成人的。 虽然他们对他,或许只是当个普通佣人。 但在管家心里面, 对他们还是有些特殊感情的。 如今江夫人跟少爷们,是疯的疯死的死,管家心里,还是挺难受的。 尤其是江大少爷跟江软,两人都年纪轻轻的,还不到三十岁呢。 突然就自杀的自杀,出车祸的出车祸,毫无预兆,算得上是暴毙而亡。 如今吉日未到,葬礼没举行,两人的骨灰,都在别墅里摆着。 尸骨未寒,连头七都还没过呢。 柳小姐就那么光明正大的,带着私生子,大摇大摆的登堂入室,住进了江家别墅。 江先生把管家叫过去,告知他这件事情,让他提前准备好房间的时候。 管家的脑袋,整个儿都是懵的。 忍不住就想问,江先生,您怎么可以这么做呢。 江夫人还在疗养院里住着的,没死呢。 死的是两个江家少爷,是您的儿子啊。 就算您在外面有人,这么多年都等了,就不能再等等么。 -- 第61页 至少、至少,等两位少爷葬礼过后,再把人接回家里来不行么。 死者为大,先让两位少爷清静的入土为安啊! 可显然江先生不会这么想,就为了讨好那位靳二爷,执意将柳小姐,和她生的儿子接回了江家。 不顾刚死的两个儿子尸骨未寒,还要让一律回江家,陪这位柳小姐这位后妈吃饭。 吃什么饭啊,不就是柳小姐进了江家,迫不及待的想宣告主权,在一律少爷跟前立威么。 管家想着这些,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心里觉得江先生欺人太甚。 就跟江家的这三位少爷,都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的仇人似的。 听完管家念叨的一律,“……”江先生牛啤! 他跟江鱼,只想着让江大少爷跟江软杀人偿命,付出应有的代价。 而这位江先生,估计是想让他们被埋下去后,再被气活过来,从棺材诈尸蹦跶出来,来找他父子团聚。 可能是想着这样做,就能多见到儿子叭,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压得管家是身心俱疲,说完江家得情况。 见一律沉默着,没什么反应,心里面就更加难受,不愿意再多说。 只是看了眼一律,眼神里有淡淡的失望。 一律,“……” 我知道江软跟江涛的死,对你的打击很大。 可你想让我跟你感同身受,未免就有些太难为我了叭! 他默默的叹口气,暗道幸亏管家不知道江鱼、江涛跟江软死亡的真相。 这要是知道了,是江涛跟江软害死了江鱼,江鱼成了厉鬼,再把他两杀了,估计当场就得气晕过去。 抱着平板,回忆着《谁是龙傲天》的剧情,试图从里面找到些线索,也不吭声。 两人就在后排坐着,相顾无言,各自出神。 黑眼镜们都是专业的保镖,车开得很好,既稳又快。 半个小时不到,他们就到了江家别墅。 前面的车门打开,柳小姐袅袅婷婷的下了车,拿团扇遮着脸庞,踩着带流苏的高跟鞋,慢慢的朝一律走过来。 腰肢轻轻的摇摆着,动作间是说不出风情跟柔媚。 她说话的时候,语调中带着独特的轻柔甜软,音色本来该是很好听的。 就是有些甜的过头了,显得黏糊糊的,跟枫糖浆似的化不开,缠人的很。 态度倒是很亲昵,走到车跟前冲他招招手,“一律快下车呀,你爸爸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一律是她儿子呢。 一律撇撇嘴,打开车门跳下车,撑开手里的黑伞。 伞是从保镖那要的,是那种老式的长柄伞,撑开后伞面很大,雨里遮住两个成年人,都绰绰有余的那种。 他撑开伞,就在地上落下大块阴影,江鱼跟着从车里蹿出来,站到了阴影里面。 江鱼一出来,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两度,冷飕飕的。 柳小姐抖了抖,往后退了半步,拿团扇掩着脸庞,轻轻柔柔的笑着,“哎哟,就这么两步路就到家了,怎么还撑伞呀,这么怕被晒黑了么。” 嘴里说着话,带着小钩子的眼神,轻飘飘的落在他身上。 绕着他身上转了两圈,不易察觉的打量着他,娇声赞叹道,“还别说,你这皮肤可真好,那些整天吹嘘是冷白皮的明星,我也见过两个,皮肤都没你这么白净清透。 平时是怎么护理的,有什么护肤的秘诀,用的什么产品,跟我分享一下好不呢。” 一律点头,眼神亮晶晶的,好的呀,没得问题。 他摸着平板,“哒哒哒”的敲字,“想要皮肤好,烧香拜佛少不了,女施主多烧点香,皮肤自然就会好咯。” 柳小姐,“……” 我信了你的邪,烟熏火燎的,熏都能给她熏成黄脸婆。 还想要皮肤好?!哼,肯定是心怀鬼胎,就想让她失了颜色,被江先生厌弃。 她柔美的杏核眼中,闪过两分思虑,没想到个小和尚,还挺有心眼的嘛。 拿手中的扇子掩住半边脸,嘴角翘起来,轻轻柔柔的笑着,“一律,你可真会开玩笑啊。” 一律见她始终拿着扇子,说话前必定要遮住脸,比他念经的时候挽佛珠还正式。 忍不住就有些好奇,眨了眨眼睛,“哒哒哒”的敲着字,“你为什么总拿扇子遮脸啊,还要遮不遮的。 你要是想笑就笑啊,干嘛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 柳小姐拿扇子的手指握紧,嘴角的笑容僵住。 什么叫偷偷摸摸?!鬼鬼祟祟?! 你懂什么叫犹抱琵琶半遮面,小荷才露尖尖角嘛! 懂什么叫欲说还休,半遮半露最绝色嘛。 你屁都不动,就敢说我鬼鬼祟祟!? 柳小姐被气得要死,顾及靳二爷跟江先生的态度,不敢随便的跟一律发火。 只能按下满胸的怒火,翘着纤细的兰花指,做了个将扇子从脸上移开的动作。 媚眼如丝的看着他,眼波如水,声音甜得如同蜜糖,“一律,觉得我这样不好看嘛?” 她当初,可就是靠这个动作,才彻底将江先生勾到手的。 两人滚到一堆后,江先生不止一次的夸过她,说这样的半遮半露、犹抱琵琶,最能展现她的娇媚无双。 -- 第62页 不就是个刚成年的毛头小子么! 还是个在和尚堆里长大,从来没见过漂亮女人的小和尚。 她真就不信了,有她柳意出马,还搞不定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 柳意遮着脸,慢吞吞的走到一律跟前,略低着头。 咦,真的是略低着头。 小和尚刚满十八,发育的有些晚,才1.68的身高,穿鞋刚到1.70。 他面前的这个女人,身高比他略低点点,穿了双带流苏的高跟鞋,硬生生比他高出半个头! 低垂着头,媚眼如丝的看着他,声音甜软,“一律,你说说,我这样好看嘛。” 一律,“……” 他往后面退了半步,抵靠到车上面,将伞交到管家手里面。 面色惊慌,拿着平板“哒哒哒”的敲字,“哎呀,幸好你手里拿了团扇,不然我可就惨了。” 柳意眼神里闪过丝得意,她就说嘛,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和尚。 她不过是勾勾手指,略微往近里靠靠,都不用多做其他的动作出来。 都能迷得他神魂颠倒,睁着眼睛都找不到方向。 嘴角微微翘起,慢慢站直了身体,垂着的眉眼里,闪过些许不屑。 软声安慰他,“一律你不用怕,我可不会让你破戒的,你以后,可是要喊我妈妈的呀。” 一律疯狂的摇头,不不不,他可是怕得很啦。 手指赶紧戳着平板,“幸好有团扇在,不然你的口臭可就熏到我了。” 柳意脸色一变,嘴角的笑容僵住,“……什么?!” 感觉受到莫大了侮辱,脸色都气红了,抖着手指指着一律,“你说谁有口臭呢?!” 为了彻底的钩住江先生的身心,她全身上下,都是费尽了心思,花了大价钱保养的。 从脚趾尖到头发丝,都是精心护理好的,追求的就是没有半点的瑕疵。 她是个典型的完美主义者,心里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江先生就喜欢她这样子,也愿意砸钱给她用。 这么些年下来,她浑身都精致的跟艺术品似的,走到哪里,都是最吸引人目光的。 面前这个小秃驴,居然张口就敢来诬陷她有口臭!简直是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她捏着团扇的手指,都被气得微微颤抖着,在心里暗道忍住,一定要忍住。 这可是靳二爷亲口给她的任务,要跟这个小秃驴打好关系,她不能轻易的发火! 忍住这次,等她任务完成咯,看她不给江先生吹枕边风,将这个死秃驴赶出江家去! 永远抖不许他再回来,哼! 一律看她脸色变了变,像是想冒火,却又不好冒火的模样。 忍不住有些好奇,他在江先生心目中,难道地位就有那么重。 重到柳小姐,都不敢轻易对他发火? 不是吧,那他得比江夫人+江涛+江软还重才行啊。 除非江先生突然疯了,否则,他的重量绝对不可能有那么重的! 这位柳小姐,到底是什么意思哩。 他略微有些疑惑,拿着平板“哒哒哒”的敲着字,“你没口臭,你老拿团扇遮住嘴干嘛啊?难道想掩饰的不是口臭,而是龅牙、兔唇?! 没事的,你不用害怕的,这些都是小缺陷,我可是个慈悲为怀的好和尚,不会拿你的缺点嘲笑你的!” 柳意看着他敲字,越往后看越气得慌,直接气得变了脸色。 指着他就要冒火,“你……!” “一律回来了,怎么不进门。” 正要冒火,江先生从别墅里走出来,完全的慈父模样。 笑容和煦的看着他,又看了眼柳意,“看来一律很喜欢你柳阿姨嘛,在门口都能聊的这么好,进去聊吧。” 一律,“……” 别啊,谁跟你的小老婆聊挺好的,我可是个正经和尚! 不过江先生出来,这聊天是进行不下去了。 他从管家手里接过黑伞,跟着江先生进了别墅大门。 这会离午饭时间还早,江先生把人领到花厅里喝茶,关心了两句他在外面住的好不好,笑着从管家手里,接过来一串钥匙。 递给他,笑容和蔼的很,“你住的那里,我派人打听过了,环境不好,还曾经是凶宅,住着肯定不太舒心,这是我给你买的房子。 离你现在住的那里就两条街道的距离,你搬过去住吧,车已经停在车库里了,都过户到你名下的,你放心的住。 这次多在家里住两天,等到时候想搬出去了,让王管家跟着你去,看看缺什么有什么想换掉的,都让他去给你打理。” 一律略惊讶,突然对他这么好?江先生是良心发现了。 大概是看见他眼里的惊讶,江先生笑容和煦,“我是个大老爷们,平日都没注意过这些,还要多亏你柳阿姨提起。” 柳意坐在旁边,仍旧拿扇子捂着半边脸。 娇娇柔柔的笑着,“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我肯定会拿一律当亲生的待,有小若的,肯定也就会有一律的……” 话没说完,被江先生看了一眼,似乎意识到说的不对,轻轻的“奥”了声,“瞧瞧我这嘴,真实不会说话。 一律才是哥哥,小若该随着哥哥走才是,柳姨是真心把你当亲儿子待的。” 啧,我信了你的鬼哦。 -- 第63页 把我当亲儿子,你还会想着勾引我啊。 请问这位柳小姐,□□能够使你快乐吗。 手里摸着平板,一律感觉到有些无趣。 管家说,靳二爷提议的,要他回来陪柳意吃饭。 他原本还想着,看看那位靳二爷,是不是“龙傲天”呢,结果靳二爷竟然不在江家。 倒是江先生的态度怪异的很,对他这么好。 好的就像是在费力讨好他似的,奇奇怪怪的。 他将那串钥匙收了,面无表情的戳着平板,“谢啦。” 江先生跟柳小姐对视一眼,都对他这个反应不太满意,还想再接再厉,“一律啊……” 一律不想跟他多说,站了起来,敲着平板,“我累啦,想上楼去睡会。” 江先生话才说到一半,被他打断了,脸色僵了僵,看着有些不悦。 但这种不悦的情绪,转瞬即逝,很快便笑容满脸,“好,你去休息吧,等吃午饭了,我让管家上去叫你。” 将钥匙揣到百纳包里,慢吞吞的上了二楼。 他的房间还留着,但是里面的装饰,基本上都换了。 怎么说呢,就是从样板房换成了精装房。 多了好些他这个年龄可能会喜欢的东西,例如墙壁的格子里,摆了个昭君姐姐的手办,肤白貌美大长腿。 不仅如此,旁边的柜子上,还放着些他可能会读到的经文。 手抄本,看着很珍贵的样子。 想要讨好他的心思,简直是扑面而来,不带丝毫掩饰的。 真是奇怪,柳小姐带着私生子进门,装装贤惠的样子给江先生看,他能理解。 但江先生……可是发妻发疯,儿子横死街头,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狠人,居然会讨好他。 啧啧啧,这背后的利益关系,肯定是不简单呐。 他仰面躺在床上,抱着平板刷喜洋洋,准备来个敌不动、我不动。 喜洋洋播放到小半,门就被敲响了。 趴在旁边跟着看喜洋洋的江鱼在床上翻滚着,飘着去开门。 柳意站在门口,拿着扇子半遮半掩,语气温柔的能滴出水来,“一律,我可以进来么。” 一律,“……”我说不可以的话,你能把你的腿收回去吗。 他没吭声,柳意就遮着脸,手里抱着个小箱子,扭着腰风情万种的走过来。 没丝毫犹豫的,径直坐在了他床上。 一律撇撇嘴,抱着平板,稍微离她远了点。 柳意掩面笑着,声音低低软软的,“一律,咱们以后就是母子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不用那么防备我。” 说着将手里的盒子放下,打开来给他看,“这是你妈妈以前的东西,我特意收拾出来,留给你做个念想吧。” 盒子里面,装的都是珠宝首饰,每样都价值连城。 放在最上面的,就是江夫人当时去土原寺的时候,戴着的那对桃花春手镯。 柳意轻轻的笑着,眼神温柔,“这些东西,都是属于你的,我特意拿来物归原主。” 一律,“……”哦,好的。 他面无表情的伸手,把盒子盖上,往自己跟前勾过来。 柳意跟他对视一眼,两人同时从对方眼里,读出了惊些的情绪。 ……就这?! 柳意:这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啊。 看到疯子母亲的东西,小和尚不应该对她感激涕零,抱着她痛哭流涕的么。 一律:你想讨好我,就拿这点东西过来,唬弄鬼呢你! 哦,江鱼你走开,我不是说你。 对视完,柳意有些尴尬,幸亏扇子挡着脸,她干笑着,“那你休息,我先出去了。” 踩着高跟鞋,匆匆忙忙的出去了。 一律看了眼江鱼,抬手扔了张符纸过去。 江鱼拿阴气裹着符纸,撞过门板,飘着跟在柳意背后。 “哒哒哒”的高跟鞋响了片刻,有开门和关门的声音,柳意回到自己房间里,拿出手机拨通了靳二爷的电话。 声音仍旧软甜如糖,却隐隐有些疑惑,“二爷,这个江一律,好像不太好对付啊。” 对面发出声冷哼,声音嘶哑,“谁让你去对付他了,记住你的任务是讨好他,不要让他跟我作对就行。” 讨好。柳意轻轻皱着眉头,她可是最会琢磨男人心思的,觉得讨好男人很简单的。 在她看来,江一律不过是个刚成年,没见过世面的小秃驴。 对付这样的愣头青,她应该是手到擒来的。 但是事实上,刚刚在别墅门口,她就失败了。 柳意有些犹豫,低声建议道,“二爷,您手段众多,神鬼莫测,对付个小和尚……” “闭嘴!”对面没等她说完,就恼羞成怒的打断他,“谁告诉你他只是个小和尚?!蠢货!不是年龄小的,就是小和尚!” 这些蠢货到底是有没有长脑子?!全部都蠢钝如猪! 若不是他的蛊虫,连近江一律的身都不行,他真是懒得跟这些蠢货交流。 想到他昨晚上放出的蛊虫,莫名其妙的就断了联系,他就心痛的快要滴血。 想着那秃驴手段厉害,他不敢轻视,放出去的是他精心培育出来的蛊王。 结果那随着他纵横十来年,未曾一败的蛊王,竟然丝毫作用没发挥,就那么失去了联系。 -- 第64页 想到自己的蛊王,胸口就忍不住疼得厉害。 声音变得阴恻恻的,“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让他把你当后妈也好,美人计也罢,总之你要是搞不定他,你最好先想想自己的下场。” 他恶狠狠的开口,“当大美人当久了,你该不会以为,你原本就长现在这样的吧。” 说完,直接“啪”的摁断了电话,柳意被吓了一跳,花容失色,“喂,二爷、二爷!” 未听到回应,她脸色苍白的滑坐到床上,半响没有动弹。 江鱼拿阴气卷着符纸,慢吞吞的飘到一律房间里。 一律伸手,将符纸捏破,里面就传出了柳意跟别人通话的声音。 刚听到个开头,一律便略挑着眉,巧了么不是。 他最近啥单都没接,就弄死了几只蛊虫,还是龙傲天主动出击的。 靳二爷啊,瞧瞧你这条蛇尾巴露的,简直是让他猝不及防。 他慢慢的把对话全部听完,嘴角轻轻翘起,想讨好他呀。 美人计,也不是不可以。 派靳先生来,他保证会被迷的晕头转向,神魂颠倒的。 至于这位柳小姐么,还是算了吧,谁知道她原本长什么模样哩! 一律抱着平板,给杨医生发了条消息,“靳家二爷如今住在哪里的,你知道么。” 杨医生回复的很快,“?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正好我有个好消息给你说,靳先生的腿能治疗了。 我给他开的止疼药生效了,他今天精神挺好,你要不要过来玩啊。” 一律,“……”你能不能别诱惑我,我这正准备去抓龙傲天呢! 这被杨医生提起来,他也好想去见靳先生啊,这不是故意为难他小和尚么! 他在去抓人跟去见靳先生之间,犹豫了许久。 最终下定了决定,心情郁足的敲着平板,“你先把靳二爷的住址给我吧。” 第25章 谁是龙傲天 一律纠结了好久, 还是决定先去抓“龙傲天”。 毕竟就目前的情况而言,靳先生身上那条气运小黑龙,有很奇怪的黑气缠身, 很像是被“借运”征兆。 若真是如此,那靳先生的腿伤, 不能被治疗, 伤口反复崩碎的邪门。 很有可能就是被人“借运”, 所造成的后果。 尽早解决掉幕后黑手, 也就是那位“龙傲天”, 才是他现在最需要做的。 跟靳先生见面什么的, 以后有的是机会哒! 来日方长嘛, 我可真是个聪明的小和尚哩! 忍着可惜,将消息发出去,杨医生半响没回复。 他手里抱着平板撑着脸, 看江鱼从床头滚到床尾, 再从床尾滚到床头。 依旧没提示他有新消息进来, 他皱着眉。 “哒哒哒”的戳着平板: 喂?hello,还在吗杨医生。 手机没电啦,信号被人挡住啦? 进山啦,还是下地啦,怎么说没声就没声啦。 他无聊的戳着平板,看到江鱼快挨到他了, 随手拎起平板,将滚过来的江鱼“啪”开。 小东西就爱往他跟前蹭, 但只要挨到他就会被佛光烫。 被烫完蔫不到半小时,继续往他跟前蹭过来。 然后再次被烫,烫完继续蔫……周而复始, 乐此不疲,仿若智障的蹭过来挨烫。 弄得他不得不怀疑,江鱼要么有点抖M属性,要么就是金鱼脑,忘性太大。 不管是什么原因,真要由着江鱼的性子,使劲儿往他身上蹭。 估计不用三天,那粘稠的阴气就会被冲散,活生生的被佛光再烫“死”。 不得已,只要江鱼稍微靠近些,他就伸手“啪”开。 还得拿平板啪,毕竟手上是带着佛光的。 黏糊糊的黑团子被拍走,也很快就会弹回来,就跟乒乓球似的。 一律玩儿了会江鱼牌乒乓球,杨医生终于回了消息: 靳二爷的住处啊,有亿点点多…… 亿点点?一律有些懵,手指戳着平板:这到底是多,还是少啊。 “多,非常的多。” 杨医生很快回复,这次他没打字,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 “靳先生的这位二叔,我也有些耳闻,他这人别的爱好没有,唯独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圈地、买房,B市A市这种大都市就不必多说,至少是东南西北四套。 像G省F市,这种六线城市他也有房,明面上能查到的房产,都有40+,至于查不到的有多少,谁都说不准,要是将他的房产在地图上圈出来,就是个迷宫。 他究竟住在迷宫中的哪里,始终都是个谜,没人能知道。” 一律,“……” 狡兔才三窟,靳二爷的窝至少得40+!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有钱人的快乐?! 喔豁,有钱还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啊。 就算他知道靳二爷,就是“龙傲天”了,想找到他的踪迹,也是难如登天。 柳意这边,暴不暴露的,完全对靳二爷没甚影响啊! 他郁闷的撇撇嘴,手指“哒哒哒”的敲平板,问杨医生,“你那边,能帮我找到他在哪么。” 杨医生拿着手机,略皱着眉头,看着旁边的男人。 声音压得很低,“小和尚想让我们帮他找到二爷。” 有片刻静谧,随即响起个沙哑的声音,“二叔?” -- 第65页 靳凤羽端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如纸,脊背绷得紧紧得,犹如张拉紧的弓弦。 他低垂着眉眼,双手紧紧抓着轮椅扶手,不让自己过分颤抖。 苍白瘦削的手背上,隐隐有些许青筋暴起。 顺着手指看过去,腿部自膝盖往下,扎着密密麻麻的银针,都泛着冷冽尖锐的光泽。 汗滴顺着湿透的发根渗出来,缓缓的从额前滚落,滑过山水般秀致英挺的眉眼,“啪嗒”的落到腿上,在裤子上面留下痕迹。 浅色的棉质裤子上面,泛开了许多深深浅浅的水迹,全都是滴落的汗水。 他的身体因疼痛轻微颤抖,表情却始终是平静、甚至冷漠的 嘴角紧抿,眼睛微微闭,就连睫毛垂下来的弧度,都优美如画。 杨医生握紧手机,轻轻点头,“是的。” 随即略皱着眉,有些疑惑,这才两天不见,一律就开始查靳二爷。 这其中是什么缘由?他有些猜不透。 正纳闷呢,靳凤羽缓缓的张开了眼睛。 眼睫如同鸦羽般展开,更衬得他眼神黑沉锋利。 语气冰冷如霜,却透着股子笃定,“那就去查,我也想看看,我这位好二叔,到底背着我做了些什么。” 杨医生,“……” 你们是不是都忘了,我只是个医生啊!? 哎,重点不是这个。 我说您跟小和尚,满打满算的,也就见了两面呀。 怎么就能为了小和尚,怀疑自己的二叔呢,瞧瞧您这心眼偏的,啧。 他看着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很想打趣两句。 但靳凤羽说完这句,就慢慢的闭上眼睛,不再看他,显然是不想跟他多说。 杨医生,“……” 行叭,谁让您是出钱的那个呢。 您是大佬,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拿着手机走到角落里,动作迅速的拨打电话,让人查靳二爷的踪迹。 听完对面说的,忍不住就有些惊讶。 走到靳凤羽跟前,“您肯定想不到,靳二爷如今在哪。” 靳凤羽端坐在轮椅上,眼睛微闭,始终神色不变。 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旁骛,神色冷漠。 显然对他卖的这个关子,半点开口猜测的兴趣都没有。 杨医生,“……你就不能配合下我?” 啧,这小和尚要查靳二爷,你二话不说就让我查。 结果查出来,你好歹给我个眼神,安慰安慰你的主治医生! 要不要这么区别对待的! 是我长得不够矮,所以你坐轮椅上看不到我吗?! 见靳凤羽没甚反应,他轻哼着转过身,决定不再搭理姓靳的,将查到的消息发给一律。 一律躺在床上,煎鸡蛋似的翻过来,再翻过去。 等得花儿都快谢了,终于等到杨医生的信息: 靳二爷不在国内,就昨天晚上,连夜买机票走的。 接着发过来条语音,“靳二爷喜欢在国内买房,很少出国,这次走得挺突然,不知道是不是在躲着谁。 你怎么想起来要查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一律看完消息,略有些惊讶。 在靳二爷的心目中,他有那么恐怖么。 为了躲他,连夜买机票出国?!不至于吧,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他抓了抓自己的光头,“哒哒哒”的敲字: 靳先生腿上的伤,止痛药生效是什么时候?是不是就在靳二爷出国的前后。 杨医生看到他发的消息,直接愣在当场。 这……小和尚的意思,在靳先生背后捣鬼的人,可能就是靳二爷?! 跟杨医生沟通完,一律把喜洋洋打开,扔到床上给江鱼看。 自己蹦跶下床,准备阳台上晒太阳。 江鱼像跟屁虫似的,坚持要紧跟他的步伐,想挂在他腿上当腿部挂件。 一律,“……” 真当你成了厉鬼,就无所畏惧了是吧。 佛光不怕,阳光不怕,还想出去晒太阳?! 他毫不留情的,回头拎起平板,将江鱼啪回床上,闪身挤到阳台上。 未及正午,阳光不烈,隐约有些温暖的感觉。 下面的花园里,玫瑰滑开得正好,鲜艳欲滴,艳红似血。 柳澳带着黑眼镜,在花园里的阴凉处站着,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环境。 看到他,嘴角往上扬起些弧度,冲他笑了笑。 一律单手撑着阳台,从二楼跳了下去。 给柳澳吓个半死,小跑着过来要接住他,“一律少爷!” 刚跑到跟前,就见一律稳稳落地,轻巧的跟只小猫咪似的。 落到地面上的时候,小腿都不带颤抖的。 柳澳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惊讶道,“这就是轻功么,是从少林寺学的么?” 一律,“……” 他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 并不是!我是土原寺里的和尚,跟少林没关系,谢谢。 柳澳没察觉,仍旧兴致勃勃的问道,“听说少林有十八铜人阵,和尚们都回练金钟罩,少爷您也练过吗?” 一律,“……” 他摸着平板,“哒哒哒”的敲字,“你想干嘛?” 柳澳摘下黑眼镜,神情激动,双眼冒光的看着他,“我、我想看正宗的胸口碎大石。” -- 第66页 一律翻个白眼,拿平板敲着字,“胸口碎大石我不会,拿小锤锤捶你胸口我倒是会。 要不你现在搁这躺下,我给你表演一个?你要三十斤的小锤,还是四十斤的大锤?” 柳澳瞪大了眼睛,赶紧挥了挥手,“不不不,那还是算了吧。” 他又没去过少林寺,不会金钟罩、铁布衫,三十斤的锤捶下来。 大石碎不的碎他不知道,反正他胸口的骨头,恐怕得先碎为敬咯。 把一律领到花园里,赶紧往外面跑,“少爷,您先在这里坐着,我去叫人给你泡茶。” 玻璃罩里的阳光,要温柔得多,恍若初春。 一律躺在摇椅里面,轻轻的晃悠着,有甜柔花香相伴,温度适宜,阳光晒着。 懒洋洋的就想打瞌睡,眼睛慢慢眯起来。 过了十来分钟,有人慢慢的过来,将手里端着的茶点放下。 悄无声息的走到他身边,眼神轻飘飘的,落在一律的身上。 躺在那里的少年眉目精致,神情冷淡得很,皮肤白得隐隐发光。 任她再怎么想要挑剔,都找不到丁点瑕疵。 真是,令人嫉妒到发狂的美貌。 凭什么,有人天生就能生成这样?! 眼神里闪动着怨恨和嫉妒,用力抿紧嘴唇,慢慢的朝他靠近过去。 被染成温柔豆沙色的尖利指甲,悄无声息的,伸向那张精致白皙的脸庞。 指甲离脸仅剩两厘米的距离,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眼神冷漠的看着她。 十分准确的,看向她来不及遮掩的脸。 柳意大惊失色,忙不迭的后退两步,拿扇子遮住自己半边脸。 看着一律慢慢坐起来,眼神冰冷,隐隐有些要发怒的模样。 忙扬起娇媚的笑容,声音甜软的跟他解释道,“我给你送点心过来,看你睡着了,就想着叫醒你。 这是厨房里刚烤好的蓝莓曲奇,味道非常不错的,香甜可口,你要尝尝么。” 一律看着她背后,大理石桌后面站着个小男,大约五六岁,有些偏瘦。 穿着套黑色小西装,看着还挺正式的。 就是长相,有些一言难尽。 眯成缝的肿泡眼,鼻孔外露的朝天鼻,两颊都生了横肉,泛紫的嘴唇又过于厚实。 佛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身为土原寺的小高僧,本不该以貌取人。 但是这张脸,不论怎么看,都没办法让他感觉到好看。 一律看着柳意,“哒哒哒”的敲着平板,“他就是你儿子小若?” 柳意看了眼小男孩,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嫌弃,隐隐又些抗拒承认。 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是啊,他就是你弟弟,叫小若,今年六岁。” 一律抱着平板,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 刚他看到柳意的长相,团扇的后面,确实是张实打实的美人面。 令人惊艳的那种,比白玲玲还好看些许。 而且没有动过刀的痕迹,是个纯天然的美人。 真是奇怪了,这样式儿的美人,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 江先生又不是丑绝人寰,怎么两人生出来的孩子,能够长成这样?! 若说是返祖的话?这长相,怕是得返到原始部落时代吧。 见他眼神里透着打量,柳意有些焦急,“小若是江先生的孩子,我们做了亲子鉴定的。” 一律点点头,嘴角翘起抹微笑。 这孩子是不是江先生亲生的,他半点都不关心。 他关心的,是这位大美人柳意,以前,究竟是长什么样子的。 他摸着平板,“哒哒哒”的敲完字,拿平板给柳意看。 “柳小姐,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美人骨。” 柳意看完平板,脸色“刷”的变得惨白,神色惊慌,脸都顾不得遮了。 眼神躲闪着,不敢正眼看他,“没,没有啊,那是个什么东西,我没听过。” 啧啧啧,一律看着她,神色冷淡。 就这表情,也忒假了些,柳小姐的演技不过关呐。 他把平板放下,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眼神淡淡的盯着柳意。 所谓美人骨,不是指美人的骨头。 它本名叫美人蛊,是苗疆的四大名蛊之一。 由蝴蝶幼虫培育而成,唯一的食物就是宿主的血,不会沾染任何脏东西,算是种灵蛊。 跟情人蛊不同,它不凶不阴、不会伤人。 美人蛊唯一的效用,就是让它的宿主变美。 跟现代医美手段不同,美人蛊的效果更真实,跟纯天然的没什么不同。 肉眼看不出来,仪器也检测不出来。 毕竟确实没动刀子,到处都是真实的,就是实打实的变美,堪称是脱胎换骨。 但用美人蛊,有两点不好处。 一是效果持续时间极短,毕竟蝴蝶蛾子之类的生命,就只有那么长。 就算被炼制成灵蛊,寿命有所增加,最多也只能坚持六、七年的时间。 灵蛊死亡后,很快就会恢复成原来的模样,而且还极为容易被破解掉。 二是美人蛊在使用的时候,会让宿主承受极大的痛苦。 所谓美人在骨不在皮,美人蛊让宿主变美,改善的也是骨相。 它会将原本不好看,不够完美的骨头,寸寸的挨次吞噬掉,长出好看的骨头来。 -- 第67页 从内而外,脱胎换骨。 这才是美人骨的名字由来。 平时不小心割破皮肤,遭受的疼痛,都是很难忍受的。 未经历过削骨的人,是很难想象,骨头被寸寸吞噬掉的痛苦的。 关键是,这种痛会持续很久,直到全身上下,所有不完美的地方,全部都被改造完。 身材长相不够完美,需要改善的地方越多,持续时间就会越久。 快则两三个小时,慢则两三天。 在美人蛊寄宿到宿主身上,改善骨相的过程中,任何麻醉剂都不能使用。 美人蛊非常的脆弱,使用麻醉剂会让它昏睡,甚至死亡。 因此美人蛊虽然非常出名,培育方法也很简单,但敢使用的人却很少。 便是胆子忒大敢用的,能够成功变美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大多数的人,根本坚持不下来,在疼痛难忍的时候,选择用药将美人蛊弄死。 当然,也有非得忍着疼痛,要将自己变美的人。 疼到最后,活生生把自己疼死的,并不在少数。 所以美人蛊能跟情人蛊齐名。 它蛊惑的,不是人的心智,而是将“变美”这个萝卜,高高的吊起来。 引着无数人心生向往,趋之若鹜。 想到美人骨的由来,一律看了眼那个叫小若的小男孩,慢慢的将目光转移到柳意的身上,嘴角翘起。 若是这孩子真是柳意生的,柳意以前的长相跟这孩子有三分相似。 那美人骨改善骨相,所持续的时间,恐怕都得往两、三天以上数。 没想到她竟然能坚持下来,心志坚定,不同凡响啊。 想必以前,肯定因为长相的关系,吃过不少的苦。 一律都有些佩服她,能将变美坚持到底,变成现在这副大美人的模样。 可惜,不管她为了变美,曾经吃过多少苦、挨过多少痛。 寄宿在她身上的,能让她保持美貌的美人蛊,已经死了。 若非如此,一律在见到她的时候,就会察觉到灵蛊的存在。 美人蛊死亡,柳意现在的这副模样,最多还能保持半年时间。 期限过后,她的骨相,就会慢慢的变化,直到变化成她原本的模样。 他摸着平板“哒哒哒”的敲字:靳二爷在哪里? 柳意强撑着脸上的笑容,声音甜软,“二爷去了哪里,不是我能问的。” 一律嘴角翘起,手指戳着平板,“美人蛊死亡后,你这副样子,正常能保持半年,但你若不说实话。 我现在就破了你的美人蛊,让江先生看看你本来的样子,你猜他看到了,会不会让你留在别墅里。” 柳意脸色惨白,唯唯诺诺的,“一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话没说完,就看到平板戳到她跟前,“知道靳二爷为何忌惮我么?我身具佛光,是所有阴邪的克星。 包括他用的蛊虫,就在前不久,我刚摁死两条情人蛊,白玲玲身上的,新闻看了么。” 柳意瞪大眼睛,呼吸急促,胸口急速的起伏着,“我……” 心里面掀起惊涛骇浪,纤细的身躯不断的颤抖着,都是被吓的。 她想起刚刚的电话,二爷的言辞间,确实对这个小光头颇为忌惮。 该不会,他真的能破解美人蛊的效果吧。 柳意脸色苍白,她最害怕的事,便是美人蛊失效后,变回原来的样子。 这会被一律轻易的道破,满心都是惊恐万分,脑子里都是白茫茫的,几乎不能思考。 但她本身却并不傻,只犹豫片刻,“你找靳二爷做什么。” 一律敲着键盘,“这与你无关,说不说都是你的自由,不说更好,我反正是不喜欢你待在江家别墅里。” 柳意白着脸,温柔的看着他,浑身抖啊抖的,看着颇为可怜,“一律……” 一律抱着平板,面无表情,继续敲字问道,“靳二爷,在哪里。” 柳意哆嗦着嘴唇,脸色白得不像话,眼神哀求,“我真的不知道他具体住在哪,每次都是他来找我的。” 一律拎着平板站起来,嘴角微微上翘着,将七宝佛珠挽在手上,慢慢的朝她走过去。 随着他的渐渐靠近,佛珠上宝光越盛,隐隐有些灼人。 柳意掩住眼睛,往后退了半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那手串上宝光闪烁着,她背后隐隐发凉,隐隐有种骨头发疼,喘不过气的感觉。 跟当初美人蛊刚寄宿到她身上的时候,那种感觉是一模一样的。 她心里暗道不好,用手遮住脸庞,生怕让人看到她丑陋时候的模样。 眼泪“簌簌”的滑了下来,低声哀求道,“别这样,一律,求你了,不要这样对我,我没伤害过你啊!” 一律停住脚步,拿平板敲字,继续逼问道,“靳二爷在哪里?” 柳意捂着脸,不断的往后面躲去,“呜呜呜”的哭着,“我真的不知道,我……” 她哽咽着,突然想起点什么,“我不知道他在哪,但是我收拣了他的头发,给你行吗。” 那可是她费尽心思,才收集到的,就想捏在手里,作为靳二爷的把柄。 若是她帮他做完事情,他不履行诺言,她好拿着头发,去找别的大师帮忙的。 一律,“……” -- 第68页 有头发,你不早说,害我敲那么多字。 他停住脚步,朝柳意摊开手掌,示意她把头发交出来。 柳意哭哭啼啼的,从旗袍里掏出条项链,把串着的玻璃瓶接下来,递到一律手里。 “你千万不能告诉二爷,是我给你的头发。” 一律捏着玻璃瓶,看了眼掐着她脖子的江鱼。 江鱼松开爪爪,慢慢的飘过来,柳意被放开后,只觉得呼吸顺畅。 不敢在他跟前多待,带着她儿子,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的走远了。 拿到靳二爷的头发,一律抱着平板,在联系人里寻找着,戳开了赵然的头像。 第26章 谁是龙傲天 午饭准备的很是丰盛, 跟以往的丰盛不同。 满桌的山珍海味里,有大半的都是纯素,从新鲜食材的选择到制作, 过程都很是讲究,成品自然是色香味形俱全。 就因为家里有个吃素的和尚在, 要各种照顾着。 一律从花园出来, 就听到有人在低声议论。 “不是都说有了后娘, 就有后爹么, 你们瞧瞧柳小姐进门, 倒是连带着让先生抖重视起一律少爷来。 听说了少爷从寺里回来, 还没还俗需要吃素, 还专程吩咐了厨房里,说要多做些素菜,力求让少爷吃的开心。 其他人倒不必多顾及, 先生也是这个意思。” “可不仅是午饭呢, 就连少爷的房间, 都是柳小姐亲自看着收拾的,往里面添了好些东西,看着就是用了心的。” “说来也是奇怪,以前夫人在的时候,明明一律少爷才是亲生的,却对抱错的软少爷好的不得了。 如今柳小姐进门来, 也是对一律少爷好得很,倒是对自己儿子……” “那怎么能比呢, 当初软少爷是夫人看着长大的,一律少爷又不能说话,自然跟软少爷要亲近些。 柳小姐的那个儿子小若, 哎,不是我说啊,长得可真丑啊,要是我儿子长得那么丑,估计连扔掉他的心思都有了。 柳小姐能带他回江家当少爷,也算是对他不薄。” “是啊,柳小姐长得那么漂亮,怎么会有个那么丑的儿子,真是可惜了。” 草木丰茂的花丛里,蜷缩着个小小的身影,听着交谈的声音慢慢靠近。 不断的往花丛里躲去,玫瑰花枝带着刺,扎破了他穿着的小西装,深深的刺进肉里面,顿时便勾出许多血痕。 他也恍若未觉,闭着眼睛,不断的往枝条里面钻。 想躲开别人异样的视线,躲开那些嘈杂的声音,只想找个安全的、独属于自己的地方,自己安静的待着。 可惜不管怎么钻,怎么用尽全力,哪怕他躲到花丛最深处。 别人都看不到他了,那些声音还在不断的传来。 像是在火里烧红的铁条,往他耳朵里捅去,带着将人灼伤、烫熟的热度,让他浑身都难受异常。 “柳小姐留着他,不是为了进江家么,如今她都进了江家,以后若再给江先生生个儿女,恐怕……” “小若肯定会被赶出去的吧,要真是那样,倒也不能怪柳小姐心狠,他长得可真是太丑了些。” “是真的很丑啊,我儿子要长成那样,我都会不高兴,更别提柳小姐生得那么美。” “就是说啊,这也不能怪柳小姐对他不好,都是他的命不好。” “我以前在老家,听别人说像他这种,生来就长得五官不正,满脸横肉的,多半是前世造了孽。” 他捂着耳朵,闭着眼睛,不想去听不想去看。 面无表情的继续往花丛里钻,花刺扎破他的手掌,钩破他丑陋的脸庞,他也浑不在意。 直到,他面前出现了个穿着熊猫睡衣的小孩,歪着头,睁着血红的眼睛。 眼神嫌弃的盯着他看,额头还在不停的冒着黑气,“噗,丑小孩,果然很丑,你躲能躲到哪里去。 要是他们敢说我丑,我就冲上去抓破她们的脸,咬破他们的喉咙,让他们再出不了声。” 江若盯着他看,眼神凶狠,拽着根刺条就朝着他挥舞过去。 饭桌上,柳意将团扇放到边上,笑意盈盈的招呼着他们吃饭。 袖子挽了半截,露出白嫩纤细的手腕,白嫩嫩的手指捏着汤勺,亲自盛了碗素汤,放到一律跟前。 笑容明媚,声音里带着蜜糖,“一律,你尝尝看这汤,好不好喝。” 给一律盛完汤,她转过头,看向坐在旁边的江若,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 早上才给换的新衣服,现在已经皱巴巴的,跟腌咸菜似的挂在身上,脸上都是血痕。 深深浅浅的,像是刚刚被抓出来的。 有些只似勾破了皮,有些却还在冒着血,整张脸都被勾花了。 精心打理整齐的头发,也已经乱成了个鸡窝,胡乱的堆在头顶上。 本就不好看的五官,配着乱糟糟的衣服和头发,整个儿就是惨不忍睹。 柳意看着他,眼里就闪过些嫌弃,毫不掩饰。 江若在她嫌弃的目光中,把自己缩成团,不断的往椅子里躲去。 描绘精致的眉紧皱起,甜蜜蜜的声音没了,变得冷冰冰的,“你跑到哪里去打滚了。” 江若瑟缩着,有些不敢看她,声音低低的,“我、我在花园里,跟小朋友玩。” “好好的在花园里玩,怎么会弄成这么脏兮兮的样子?你在跟哪个小朋友玩?”柳意盯着她,眼神有些冷。 -- 第69页 江若看着她背后,目光从她背后,移到一律身上,抬手指了指,“就是哥哥、哥哥背后的那个小朋友啊。” 柳意往一律跟前看去,就看到一律端坐着,手里“哒哒哒”的敲着平板。 没有任何其他人的影子,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语气冰冷,“小若,你要知道妈妈最讨厌撒谎的孩子,你要是敢说谎,我会很生气的。” 倒是一律拎着平板,随手把要靠过来江鱼啪开,抬起头淡淡看了眼江若。 这个丑丑的小东西,居然能看到江鱼!有点意思啊。 他对江若不关心,看了那么眼,就抱着平板,继续跟赵然发消息。 约定好见面的地点和时间,让赵然带着小白杨过去,他这边吃了午饭也过去。 “哒哒哒”的敲着字,柳意面如寒霜,语气冰冷的指着江若,“中午不许吃饭,去墙角站着反省错在哪了。” 江若把自己缩成小团,眼神哀求的看着柳意,“妈妈,我没有说谎。” 他指着江鱼的方向,皱着张小丑脸哭,“他就在那里啊,妈妈,你看不到吗?” 别的小孩哭,多少都会引起父母得疼惜,但江若……他长得,实在不那么好看。 这一哭,五官都皱成团,看着就更丑了些,柳意瞧见了,脸色冷得更冰霜差不多。 她只要看到这个孩子,心里面就像进了虫,各种逮着她心脏抓扯,让她浑身难受的厉害。 毕竟江若的长相,多半是遗传到她,不说长得完全相同。 但五官上,却到处都能找到她以前的影子。 看到他,就会忍不住想起她以前。 想起那些被人看不起,任人欺□□骂,却无能为力的时候。 不仅如此,正如小和尚所说的,她身上的美人蛊,已经死了。 若是拿不到新得蛊虫,她现在这个模样,最多再保持半年的时间。 江若的存在,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若是她不赶紧拿到美人蛊,半年后她就会变成这样! 她早就习惯了现在的这种大美人模样,习惯了别人惊艳羡慕的目光,和美貌带给她的便利。 要想让她再回到从前,变成没使用美人蛊时的模样,那简直比直接拿刀杀了她还要难受。 但江若跟在她身边,总是不厌其烦的提醒她: 看,你以前就长这样,以后你也会变成这种丑样子。 只要是看到江若的那张脸,她的心情就不可能会高兴。 忍不住就想要训斥他,各种找他的麻烦。 这会见他说谎,有了理由惩罚,怎么可能放过他。 面色冰冷,指着江若,“我说过了,我讨厌说谎的孩子,到墙角去站着。” 江若委屈得很,小脸皱着,还想分辨,“妈妈……” 柳意猛地提高声音,尖声道,“滚过去!” 江若被吓得浑身抖了抖,不敢再多说,低垂着头,慢慢的走到墙角站着。 江鱼见了,在地上打个滚,慢吞吞的往江若的方向飘去。 伸出黑黢黢的手指,戳了戳江若的肩膀,声音嘶哑,“喂,丑小孩!哈哈,被罚了吧,饿肚子了吧,活该。” 江若面朝着墙壁,垂着脑袋站着,垂头丧气,心情沉重。 任由江鱼怎么戳怎么逗,都不吭声了,就跟突然变成了哑巴似地。 跟赵然确定好行程,一律放下平板。 看了眼把自己挂在墙上,各种扮鬼脸逗江若的江鱼,神色冷淡。 小东西居然还挺喜欢江若,奇奇怪怪的,难不成两个丑小孩,还挺有共同语言的。 柳意看他看着江若,笑容明媚的给他挑菜,“一律,你快吃,不用管他,小孩子爱说谎,就得给他长个记性。 不然等他大了,就很难教育了。” 她这话,半是说给一律听,半是说给江先生听的。 不过听她说话的两人,神色都很冷淡,对于她怎么教导孩子,没有丝毫的兴趣。 柳意抿紧了嘴角,暗暗有些不喜。 午饭安静的吃完了,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一律回了房间,躺在床上刷喜洋洋。 江鱼穿过墙壁,躺在床上在他跟前滚来滚去,声音嘶哑的喊他,“哥、哥哥……” 一律抬起头,神色冷淡的看着他,有事说事没事滚。 江鱼挨挨蹭蹭的,想过来抓他的袖子,又怕被啪,声音嘶哑的跟他说话,“我、我想跟丑小孩玩。” 一律,“……”那你就去啊,跟我面前晃悠啥。 江鱼睁着血红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他,“他、他饿了。” 饿就饿呗,他饿了,关我啥事。 他爹妈都不管他,我是他谁啊,还得去给他弄吃的。 正想着,门被轻轻敲响。 柳意手里端着个青花瓷碗,笑盈盈的走进来,“一律,厨房熬了绿豆汤,拿冰块震了,清凉解暑的。 我给你端了碗上来,快过来尝尝看甜不甜。” 一律,“……” 你儿子还饿着,你是不是都忘了?! 现在这些当妈的,都是怎么回事。 他神色冷淡的做起来,柳意进了门,就冷得打了个抖。 笑着念叨着,“空调不要开得太低,不然感冒了可就会难受呢。” 她抬头看了眼空调,没开,忍不住心里泛嘀咕,奇怪,怎么会这么冷啊。 -- 第70页 被冷气一激,鸡皮疙瘩起了满身,环顾四周,发现窗帘没拉,屋里就是阴冷冰凉。 有点鬼气森森的,柳意背后发凉,忍着转身离开的冲动。 把手里冷冰冰的绿豆汤放下,在床铺上坐下来,捂着眼睛开始哭。 刚刚在花园,她身上有美人蛊的事突然被揭破,她心中事万分惊骇,只想着要避开。 回去仔细想想,觉得就这样不行,必须要将小和尚安抚住,不让他把事情捅出去才行。 妆也没化,素着张脸,更显得皮肤嫩白,五官精致。 眼睛里含着泪水,哭得梨花带雨,声泪俱下,“你既然知道美人蛊,想必也知道,使用美人蛊,需要经历多少的疼痛,才能达到变美的目的。 我出生不好,家里面穷,从小就因为长相的问题,各种被人歧视,受尽了屈辱,如今社会就是这样,喜美厌丑。 就连我的父母兄弟,都恨不得装作不认识我,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狠心要使用美人蛊,效果确实好,可我经历过的痛苦,却也不是假的。 就改造过程中,就硬生生的痛晕过去三次,别人都说生孩子痛,可美人蛊吞噬骨头的疼痛,是生孩子的千倍、万倍……” 一律,“……”哦。 他神色平静的坐着,看着柳意声泪俱下,哭的梨花带雨。 柳意擦眼泪的动作僵住,眼神里有些惊愕。 ……就、这,我这卖力的哭了半天,你就给我来这个表情? 说好的出家人慈悲为怀,佛祖怜悯世人呢,你这个和尚,到底怎么回事啊! 她忍着惊愕,哭的满脸的痛苦,“这个世界以貌取人的太多,我只是想让自己好看点,又有什么错呢。” 一律抱着平板,神色无比冷淡。 若是单纯的想要变美,确实是没错,每个人都有追求美的权力。 不论是选择动刀,还是用美人蛊。 只要你能给得起钱,忍得住疼,别人都不能多说。 但不管你曾经为变美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意志力有多坚定。 都不是你在明知江先生有妻有子的情况下,用尽手段勾搭上的江先生。 并且在他儿子死亡,妻子发疯的时候,堂而皇之的住进江家别墅。 还在心里各种盘算着,要当好江家女主人的理由。 拿着平板,“哒哒哒”的敲字,“你到底想怎么样?” 柳意哭哭啼啼的,想来拉他的手,被一律闪身躲过去。 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声音哽咽着,“你不要把美人蛊的事情,告诉你爸爸,行吗。” 一律收起平板,朝她伸出手掌。 柳意愣了愣,哭声没收住,“什、什么?” 一律,“……” 当然是封口费啊,不然咧。 你哪位啊,我凭什么要免费给你保密。 他敲着平板,言简意赅,“给钱,你自己看着给。” 柳意瞪大了眼睛,被他的理所当然给噎住,半响才继续开口,“可是你们出家人,不是慈悲为怀么。” 一律敲着平板,“要不是慈悲为怀,我早就将美人蛊的事情,全部捅出去了,赶紧的!” 柳意露出些犹豫,一律神色冷淡的从床上跳下,穿好鞋子要出去。 刚到门口,就被柳意抓住,咬着牙齿,“我给!” 说着掀开旗袍,在大腿上摸了半天,摸出张卡来,有些肉疼的递给他,“这是我这些年的全部积蓄,都给你。” 当务之急,就是稳住这小和尚,至于钱么,等她慢慢再找江先生要。 一律收了钱,脸色好看了些,拿着平板敲字,“行,我保证不说出去。” 反正江先生接柳意回来,是靳二爷的示意。 等他把靳二爷摁趴下,柳意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两下,说不说的没甚两样。 拿着卡,让柳澳开车送他出门。 路程有些远,两个半小时后,他跟赵然在城外的山野旅馆离碰头。 他通过靳二爷头发,找到的位置,就在这座旅馆前面不远,山脚地下的别墅里。 靠在墙上,从百纳包里面掏啊掏,将积攒好的纸人纸马,全部都分给赵然和小白杨。 赵然看着那厚厚的一叠纸扎,起码得值个几十万,激动的不行,“这、这些都给我用吗,师叔,随便我用啊。” 小白杨拽着赵然,看着手里的纸扎,神色严肃,“情况很严重?” 他们都是亲眼所见,十来具行尸,两张纸马就能解决,这么多纸扎,能对付多少行尸?! 一律点点头,情况确实严峻,毕竟靳二爷跟萝卜丝交过手的。 若他猜的不错,萝卜丝还曾经在靳二爷手里,吃过不小的亏。 不愧是干刑警的,总能切中要点,正中红心。 哪像赵然,看到纸扎,就光想着值多少钱了。 就那么丁点儿出息,活该被小白杨吃得死死的。 赵然见他表情严肃,也顾不得数纸扎了,警惕的看着前面。 低声建议道,“师叔,咱们赶紧走吧,现在下午三点过,正好是阳气最盛的时候,咱们的胜算是最大的。 要是拖到太阳下山,阴气从地底升起来,就比较麻烦了。” 一律回过头,淡淡的看了他眼:你是在教我做事? 此时无声胜有声,赵然秒懂他的眼神,生怕他跳起来,拿平板敲人。 -- 第71页 尴尬的笑着,“……不敢,师叔您请说说话,您让我往东,我绝对不会往西。” 一律翻着白眼,拿平板敲着字,“等会。” 赵然条件性反射,开口便问,“等谁啊,师叔。” 话音还没落,公路上开过来辆车,林右从车上下来,脸上的黑气未散,反而愈发浓重。 神情憔悴,看着蔫趴趴的,行动间动作有些迟缓。 看到是他们,脸上露出些疑惑,却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后面跟着个络腮胡、国字脸的中年男人,走过来跟他们握手。 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是特殊调查组王与,这次多谢你们的消息。” 一律笑着点点头,摸着平板敲字,“不客气。” 旅馆离别墅,还有些距离。 他们赶着太阳正盛,阳气充足的时候,去解决问题。 简单寒暄两句,就各自上车往别墅开去,他们这边是小白杨开车。 赵然跟他坐在后面,悄咪咪的问道,“师叔,你怎么把林右喊来了。” 一律抱着平板,“哒哒哒”的敲字,“他被行尸和蛊虫所伤,尸毒拔除起来很简单,想对付蛊虫却很难。 正好我们这边缺人手,就通知他过来帮忙咯,他不是要解蛊毒么。” 赵然闻言,冲他翘起了大拇指,“师叔不愧是师叔,厉害厉害。” 一律略挑眉,这就厉害了,我刚刚还从柳意那里,坑了七百六十万呢。 怕说出来得羡慕死你,还是先不要说了叭。 车速很快,不到十分钟,就开到了靳二爷的别墅跟前。 正值下午三点,阳光正盛,他们从车上面下来,却感觉到阵阵阴冷扑面而来。 赵然摩挲着胳膊,习惯性往一律后面躲。 王与从兜里摸出罗盘,双指并拢捏了个法决,指针直直的指向别墅,动都不动。 看着别墅神色凝重,“好浓重的阴气,看来确实是这里没错了,大家都小心些。” 说着危险,也没有后退,反而是率先走到最前面,替他们开路。 赵然走到一律跟前,低声道,“这人倒是比林右靠谱,脾气好多了。” 一律点点头,跟着往前走。 别墅大门没锁,王与伸手去推,“嘎吱”声响过,铁门就开了。 门内的阴气更重,阴气森森,冰冰凉凉的空气迎面而来,就跟浸在冷水里似的。 没有半点声响。 一片死寂。 阳光落到他们头顶,像是被什么给挡住了,照不到他们身上。 阴冷,潮湿,光线异常昏暗。 王与端着罗盘,往指针指的放向走,右手扣着张白色的纸扎。 赵然看着有些眼熟,咦,这不还是他师叔做的么。 感情罗盘和他师叔做的纸扎,是他们特殊调查组里的标配么。 顺着指针的方向,越往前阴冷气息越重,光线也逐渐变更暗沉。 他们屏气凝神、小心翼翼走了两分钟,除了越来越冷,啥情况也没遇到。 走到哪里,都是无边无际的死寂。 时间被无限拉长,赵然咳嗽一声,“师……” “轰隆”“轰隆” 两声惊雷平地乍起,在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震耳欲聋。 王与看着雷声响起的方向,神色里带着惊喜,“是罗大师的九霄引雷咒!快,我们过去。” 说完收起罗盘,拔腿冲着雷声的地方跑过去。 一律略愣,萝卜丝怎么会在这里? 来不及多想,跟着王与,往雷声响的方向过去。 别墅二楼阳台上,身穿黑色长袍的老者手持桃木剑,从阳台上跃下,衣摆上的太极图案随风而动,活灵活现。 落地后,从血肉堆里拎起个人,看到有人跑过来,目光落到王与身后。 轻轻的“咦”了一声,“一律小师侄,你来得倒是挺快啊。” 说着把手里得人拎起来,“再来得晚些,这人我都要带走了。” 一律,“……” 他抱着平板,“哒哒哒”的敲字,“你怎么会在这里。” 罗卜丝拎着人在手里,捋着自己的胡子,得意的笑着,“哎呀,我这半年,都忙着跟他斗法呢。 看到没,终于是被我抓住了吧,到最后还是我技高一筹。” 被他拎着的人“呸”了他一口,吐出满嘴的血沫,声音嘶哑,“放你娘的狗臭屁,要不是你偷了我的法器。 放在这小秃驴那里,再让他破了我的蛊王,我能轻易被你抓到?”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罗大师捻着胡子,特别的仙风道骨,“你手上沾满了鲜血,四处盗取、非法购买尸体,用来炼制蛊虫。 活该你被天雷劈个半死不活,你就认命吧。” 一律,“……” 不不不,跟得道失道没关系。 主要是你给钱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他“哒哒哒”的敲字,拿给罗卜丝看,“这位是靳二爷?” 罗卜丝捻着胡子,点了点头,“是,也不是,先离开这里,出去我给你细说。” 一律摸着平板,赵然跟小白杨对视一眼,捂紧自己的包。 亏他们还这么小心翼翼的,到最后,居然警惕了个寂寞? ……不管,反正师叔的纸扎是给了他,用不用得上,他都不会退的! -- 第72页 他们跟着罗卜丝,带着靳二爷,往别墅往外面走。 刚出大门,外面多了辆低调的黑色豪车,杨医生靠在车上,笑着冲他们挥了挥手,“一律!” 一律拎着包走过去,杨医生指了指车里面,“靳先生过来了。” 第27章 谁是龙傲天 靳先生在车上。 就这么简单句话, 面前低调的豪车,突然就金光闪闪起来。 一律将手伸进挎着的百纳包里,把平板掏出来, 琢磨着怎么跟靳先生打招呼。 Hello,你好, 吃晚饭了吗。 靳先生怎么在这里, 好巧啊哈哈, 我也在呢。 你的腿好些了么, 听杨医生说伤口可以用止疼药啦。 之前你送我的七宝佛珠, 我可喜欢啦, 看着就很值钱的样子呀…… 众多开场白在脑海里滚了两圈, 都被他嫌弃太过普通,挨次的划掉重来。 翻来覆去,琢磨许久, 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语句, 他都感觉自己不会说话了! 就好气!早知今日, 他在背佛经的同时,就该买两本《说话的艺术》、《教你怎么说话》。 哼!都怪他师父,让他修啥不好,非得修闭口禅。 现在好了吧,害得他都不会说话了。 辣鸡师父,就会坑他!从小到大都逮着他坑。 不行, 不行小和尚你要稳住呀! 你可是土原寺的门面,得拿出的点小高僧的气派来。 他捏着平板, 心情有些小激动,侧头往车后排看过去。 想看看靳先生心情如何,再试图找到合适的话题, 跟靳先生打招呼。 绝对不能重蹈覆辙,说不到两句话,就冷场到话题接不下去! 没看到。 车窗黑黢黢的,挡住了他的视线,看不到车里的情况。 一律抿紧了嘴唇,正准备将目收回,车窗缓缓的降下去,露出张清俊无双的脸来。 靳先生的目光准确的落到他身上,见他安然无恙,将眼底的担忧隐去,安静的看着他。 气色浅淡,嘴唇肤色都略微有些白,带着些病弱的气质。 但这点浅淡,并不会影响靳先生的美貌,他的眉眼间透着矜贵秀致。 就那么往车上坐着,就仿若置身灵川山海中。 这得汇聚多少山川的钟灵毓秀,才能生得出这么张脸。 一律,“……” 他虽然是从小被夸好看长大的,但每次看到靳先生。 都觉得自己是女娲随手甩出来的泥点子,好想去找女娲娘娘算账啊,哎! 靳先生摁下车窗,目光淡淡的看着他,“有受伤么。” 声音也好好听!一律握紧平板,心脏控制不住的疯狂跳动,“砰砰砰”的震耳欲聋。 赶紧在心里念叨两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把胸口的悸动摁下去,才轻轻摇了摇头。 隔着半开的车窗,靳先生眼神稍微温和了些,低声道,“没受伤就好。” 他略停顿了下,看着小和尚光溜溜的脑袋,想再多问两句,却怕会显得唐突。 好看的眉头轻轻蹙起,略微犹豫后,沉默着将目光转向朝他们走过来的罗卜丝。 准确的说,是看向罗卜丝手里拎着的靳二爷。 眼里刚升腾起来的丁点温度,重新变回冷冷淡淡的模样。 靳二爷看着有些惨,衣服不知怎么被损坏了,跟破布似地披在身上,脸上、身上到处都是新鲜的伤口。 有些在泊泊的流着血,有些像是被雷火烧焦的,看着黑黢黢的,隐隐有些烤肉的油香味。 罗卜丝身上也有伤,伤口里冒着黑气,不知是被蛊虫还是行尸所伤,但看上去比靳二爷的情况要好得多。 经过半年的斗智斗勇,终于将靳二爷斩落马下,罗卜丝的心情很是高兴。 脸上隐隐的黑气,衣袍上的撕裂,都遮不住他的好心情,拎着人过来给靳先生看。 看到一律跟靳先生说话,略惊讶的扬眉,“一律小师侄,你跟小靳认识啊。” 一律,“……” 好好的靳先生,被这么一叫,瞬间就接地气了。 他点了点头,表示他跟靳先生确实认识。 应该算是认识吧,他们都相互送过礼物的。 罗卜丝瞪大了眼睛,露出个“你怎么可以这样”的夸张表情,“既然大家都认识,我找你帮忙镇本邪书,你咋还能收我的钱呢。 你收钱不说,居然还不肯给我打折,收了我整整两百万呐,你知不知道,这两百万我得攒多久啊,全都是我的血汗钱,辛辛苦苦存的棺材本,敲诈你师叔于心何忍呀。” 一律,“……”你装,你再继续装。 圈子里面谁不知道,数你萝卜丝最能揽钱。 就跟吞金兽似的,只进不出,两百万能让你看在眼里? 萝卜丝干嚎着,假模假样的抹着眼泪,“呜呜呜,我真的是好惨啊,老无所依……” 靳二爷被拎在手里,听萝卜丝使劲在那哭号,言语里提到了“两百万”,想到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胸口一阵气血翻腾,“哇”的吐出大摊血来。 夹杂着些许内脏碎块,和许多奇形怪状的虫卵。 他跟这老东西斗了半年法,关键时刻他的法器被盗走、悄无声息的被镇压住,他想尽办法,都没办法与法器取到联系。 -- 第73页 让他实力大减,不到全盛时期的五成。 才会在斗法中失败,失手被萝卜丝擒住。 表面是他跟萝卜丝斗法,但这小秃驴却是起了关键作用。 现在听到他导致他失败的,居然是萝卜丝给出去的两百万。 两百万,就两百万! 说少也不少,但要说多的话,确实不多啊!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靳二爷,随手就是上千万的交易,哪里将两百万放在眼里过。 结果却阴沟里翻船,就在两百万上栽了跟头。 这么多年辛苦积累下来的东西,都被毁于一旦。 他怎么能不被气得吐血,眼神阴恻恻的看向一律,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断,全拿去喂蛊虫。 萝卜丝还在干嚎,“呜呜呜,我真的是好惨啊……” 躲开靳二爷的目光,一律撇撇嘴,眼神嫌弃的看着萝卜丝。 你可真会挑时候,他看了眼靳先生,生怕萝卜丝这么哭天抢地,吵扰了靳先生的清净。 靳先生坐在那,神色平静,不辨喜怒,眼神淡淡的落在靳二爷身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他在心里给萝卜丝记了笔,终究是妥协了,摸着平板“哒哒哒”的敲字,“你到底想干嘛?” 看到他的问题,干嚎声戛然而止,萝卜丝抹着压根就不存在的眼泪,笑盈盈的开口,“小师侄,你帮着瞧瞧我身上的蛊虫呗。” 一律,“……” 就知道你有事,装模做样的作甚。 有事就说呗,你假哭个锤锤哦你哭! 靳二爷被横着拎在手里,闻言直接冷哼出声,语气里有些得意,“你身上的蛊,是我精心培育的大凶蛊。 就算是有小秃驴出手,也别想轻易的驱除!你用雷将我劈成这样,我岂能让你好过。” 萝卜丝掐着他脖子,恶狠狠的开口,“成了我的手下败将,丧家之犬就要少逼逼点,懂?” 说话间,王与跟林右都跟过来,恭恭敬敬的跟萝卜丝行礼,“罗大师。” 萝卜丝松开靳二爷的脖子,恢复成仙风道骨的模样,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是小林跟小王啊,不必多礼。” 却不跟他们多说,只是看着一律,“小师侄,快来帮我看看,我这浑身难受。” 情况紧急,不是寒暄的时候。 他身上的蛊虫,确实异常的凶狠,已经在啃噬他的心脏。 一律看了眼靳先生,靳先生也看向他,眉目如画,气质清淡。 声音越是好听的,“量力而行就好,别伤到自己。” 罗卜丝,“……” 喂喂喂,受伤的人可是我,还是为了救你受的伤。 你在担心谁呢?!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不懂得尊老爱幼。 不拿萝卜丝当腌菜,只顾着谈情说爱,对象还是个小和尚,简直是道德沦丧! 一律看着靳先生,心里面甜丝丝的,轻轻点头。 慢慢的走到萝卜丝跟前,查看他身上各处的情况。 萝卜丝十分配合,随手将靳二爷扔到地上,在地上砸起大片的灰尘。 两根胳膊都张开,“在左边胸口,是种新型蛊虫,看形状应该救是千足虫……” 靳二爷突然被扔到地上,呛了满嘴的泥土跟灰尘,胸口气血翻腾,忍不住嘲讽道,“呸你大爷的千足虫,那是圣池天蜈,本性凶残狠毒。 小秃驴,我劝你别轻易插手,小心被天蜈咬伤,你的佛祖都救不了……” 嘲讽说到半截,戛然而止,眼睛瞪大成铜铃,目瞪口呆的看着萝卜丝。 随着小和尚纤细修长,泛着琉璃白的手指靠近过去,萝卜丝左边胸口,离心脏很近的地方,突然鼓起来个小包。 隔着衣衫,看着不特别明显。 但手指刚碰到萝卜丝身上,那个小包迅速涨大,最后约有五零米左右大小,不仅变得很显眼,还在萝卜丝的胸口处,胡乱的打着转。 行迹诡异,毫无章法,看着颇有些仓皇逃窜的感觉。 靳二爷脸色黑沉,心情瞬间沉到谷底,身为天蜈蚣的宿主,他的感觉最为明显。 藏在萝卜丝身体里,随时都能进入心脏,将萝卜丝的心肺啃噬掉的蜈蚣,居然在害怕! 身为苗疆最大凶的蛊虫,天蜈居然在害怕! 就因为小秃驴的靠近!?它连萝卜丝的符都不怕,居然会怕个刚成年的小秃驴! 这特么的,实在是令他无话可说。 没正面刚过,他单知道小秃驴的佛光厉害,却没想到会这么厉害。 靳二爷脸色不好,萝卜丝就是满面红光,心情甚好。 蛊虫在他胸口闹出来的动静,他也能够感觉得到是蛊虫在害怕。 得意洋洋的看着靳二爷,“怎么不得瑟啦,你继续得瑟啊,老东西,真以为你的蛊天下无敌啊,还不是因为你没碰到我小师侄……呃,噗。” 他正得意呢,异变突生,一律摁着他的胸口,纤细白皙的手掌突然发力。 巨大的力量从手掌上传来,逼得他不得不往后退,接连退了三步才勉强稳住身形,撕心裂肺的咳嗽了两声,张嘴“哇”的声突出摊黑血来。 血里面包裹着条黝黑泛金的蜈蚣,躯干尽数被震碎,隐隐有些裂痕,却还没完全死绝,在血坑里摇头摆尾的垂死挣扎着。 罗卜丝摁住胸口,痛得脸色惨白的“嘶”了声。 -- 第74页 从包里摸出小包药粉,倒进嘴里面,也不要水就那么干咽下去,缓了片刻,才有力气开口说话,“多谢一律小师侄,算我欠你个人情。” 一律“哒哒哒”的敲着字,“倒也不用你欠人情,还是两百万,给钱就行。” 罗卜丝摁着胸口,只觉得是骨头也疼,肉也疼得厉害,赶紧摇摇头,“别别别啊,小师侄你明知道我没钱的。” 他的原则就是能赖掉就赖掉,实在赖不掉的,再谈钱的问题。 地上躺着的靳二爷闻言,又被气得吐了满嘴的血沫子。 他的大凶蛊天池圣蜈啊,杀人于无形的大凶器,连蛊王都要畏惧三分,堪称无解的凶蛊,居然就这么简单暴力的被破解了!? 辛苦培育了二十来年,就值个两百万?! 小秃驴,你想要钱来找我啊,别说两百万,两千万都好商量!做什么要弄死我的天蜈! 罗卜丝见他吐血,伸手捂住自己胸口,还不忘得意的冷哼,吩咐杨医生把靳二爷拎着,往后面的车走去。 要命的蛊虫被解决掉,勉强稳住了局面,他们准备回城。 杨医生拎着靳二爷上了小白杨的车,高声嚷嚷着,“一律小师侄,你过来跟我走,我跟你说说靳二爷的事。” 一律,“……” 默默的看了眼靳先生,不太愿意过去,他好想上靳先生的车啊。 靳先生坐在车上,脸色仍旧很白,眼神却温和,低声跟他说话,“桃核种下去了,暂时还没破土,明年或许看不到开花。” 一律点点头,手指“哒哒哒”的敲着平板,“你要是想看,等桃花开的时候,我回土原山上去给你摘。” 靳先生看着一律,突然笑了笑,嘴角轻轻上扬着。 他实在是生得太好,就这么轻轻笑着,就跟成片桃花林在同时绽放,好看到近乎梦幻。 可真好看啊。一律默默的想着,胸口“砰砰砰”的跳着,动静完全都压不住。 靳先生微微笑着,低声跟他说道,“你跟罗大师去吧,等我得了空,再去看你。” 一律点点头,敲着平板跟他看,“那我就先走啦,再见。” 告别完,便拎着平板,转身往小白杨的车走过去。 靳凤羽就坐在那,目送他远去,看着他上了车,才慢慢的靠回座椅上。 杨医生拎着药箱过来,拿出整理分装好的药瓶递过去,看着他将仰起头,将里面的药片全部倒进嘴里,喉头滑动,异常困难的吞咽着。 递了瓶水过去,轻声叹息着,“我刚刚还以为你会让他上车。” 靳凤羽伸手接过水瓶喝了口,把药片全部吞咽到肚子里,声音嘶哑,“再等等吧。” 就吃个药的功夫,他身上的衣服,全部都被汗水浸透,透明的液体顺着他的眉骨,缓缓的滴落到胸口处。 杨医生抿着嘴角,这人真是他见过、最能忍疼的了。 膝盖经过数次诡异的崩裂,简单的骨裂伤势不断加重,刚刚进行了治疗,止痛药和麻醉剂失效后,是排山倒海、更加凶残的疼痛。 偏偏他们这位靳先生,接到消息说一律往城外来,担心的不行,非得亲自跟过来看看。 这地儿偏僻,虽修了水泥路,却不像他们平时走的那边平整,各种坑坑洼洼,路上是各种各样的颠簸。 他在旁边看着,都替靳先生疼得慌,正主倒跟没事人似地。 看到小和尚还能笑,还有心情跟人约着去看桃花。 啧啧啧,真是要情不要命,他等凡夫俗子不得不服啊! 这么想着,杨医生看着靳凤羽,低声问道,“靳先生,你有没有觉得,你对小和尚的感情,来得有些过于快了。” 就在靳家别墅里,见了那么一面,就惦记上了。 真.一见钟情。 感情来的太快,就像是十二级的海上飓风。 比当初撞到身怀情人蛊的白玲玲,那情况可谓是天壤之别。 那激烈的程度,让他不得不怀疑,莫非……是小和尚身上有什么魔力,或者带着情人蛊的升级版,具有连靳先生都抵抗不住的诱惑?! 应该,不至于吧。杨医生掐着下颚,陷入思索中。 还有件事情比较麻烦,他看向靠着座椅背,闭目养神的靳先生,声音压得更低,“靳先生,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小和尚心志坚定,一心向佛,你……” 你这单相思,可怎么办咯?! 啧啧啧,也是可怜哟,一见钟情看上谁不好。 非得看上个小和尚,还是个佛法高深的小和尚。 若是小和尚一心向佛,靳先生的感情,终归还是要错付咯。 隐隐有种靳先生要拿到虐恋情深剧本的感觉,杨医生激动的搓手手,等着看戏。 还没等他激动完,靳凤羽睁开眼睛,目光冷淡的扫向他,“开车。” 杨医生被那个眼神冻到,不敢再随意多说,“……好的,我这就去。” 非常圆润的滚到前面,开车跟上前面的车。 小白杨开的车,是标准的五人座。 赵然坐在副驾驶上,萝卜丝摁着靳二爷坐在后排,扯动了伤口,疼得他“嘶”了声,捂住了自己胸口伤处。 脸色难看的踢了靳二爷两脚,赵然从前面转过头来,看着他捂住的地方。 那里有些凹陷进去,看着隐隐是个手掌的形状,胸口的骨头估计断了好几根 -- 第75页 心里是既惊且怕,他师叔的这个手,真的是有些重啊。 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低声问道,“师叔,您这是如来神掌啊。” 一律,“……” 搁罗卜丝面前,他嫌弃丢人,懒得跟赵然多说。 倒是罗卜丝因为高兴,笑盈盈的跟他解释,“这是佛祖手印,又叫佛祖金印,是你们土原寺的独门秘诀,专门针对阴物、邪祟,威力非凡。 寺里面的和尚会者众多,但能像你师叔这般,隔着胸口将凶蛊天蜈震碎,只伤到我几根骨头的,有且就有他这么个小高僧,小伙子连这个都不知道,有点学艺不精啊。 你别看师叔年龄小,却是实打实的高僧,跟在他身边的机会难得,随便学两手以后出去行走也方便得多,你可要珍惜机会啊。” 赵然坦然受教,态度谦逊,“是。” 说了两句,话题就转到靳二爷身上,一律抱着平板“哒哒哒”的敲字,“他跟《谁是龙傲天》是怎么回事。” 什么叫既是靳二爷,又不是靳二爷啊。 罗卜丝捂着胸口,忍着疼痛,慢吞吞的跟他解释道,“原本的靳二爷,八字过轻,阳火不旺,本身容易招惹邪祟,还偏爱往深山老林里跑。 不知怎么的,就被藏在山林里的老鬼瞧上了,想占据掉靳二爷的身体,两人在身体里相互拉扯吞噬,就成了他。” 面前这位“靳二爷”,性格跟往日无异,但平白得了好些炼制、喂养蛊虫的方法,和某些跟言灵相关的邪术。 就是那本《谁是龙傲天》的来历。 这术法跟言灵有些相似处,也有些像是“神笔马良”,但远远不如神笔有效。 具体的做法是将自己的计划写在纸上,供人传阅,看到的人越多,相信的人越多,邪术的力量就越强。 “靳二爷”利用这本书和蛊虫,不断的杀人、壮大自己的力量。 直到他觉得力量积攒的足够了,就依靠着邪书为媒介,试图抢夺靳先生的气运,将靳先生的命数据为己有。 一律皱着眉头,神色有些凝重。 赵然听得云里雾里,秉承着不懂就要问的原则,“他为甚么要抢别人的命数啊,抢过来有什么用处么。” 靳二爷“呸”出口血沫,血丝在空重乱窜着,“你好意思问气运有什么用处,若是我有靳凤羽的黑龙气运,就这小秃驴的佛祖金印,岂能轻易将我的天蜈杀死?!” 赵然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我不懂,但是我能装作懂了的懵懂表情。 罗卜丝伸出腿,使劲儿的踹了他两脚,嘴角翘起,“丧家犬就要有个丧家犬的样子,你吠个什么劲儿?!” 一律将《谁是龙傲天》取出来,随意的放在腿上,“靳二爷”眼神一亮,挣扎着要来抢。 被一律伸手啪开,他常年与蛊虫和尸体为伍,满身的阴气,甫一跟手掌接触,便直接被烫得浑身哆嗦着,跟蔫茄子似的,软倒在座位上。 他摸着平板,“哒哒哒”的敲着字,给罗卜丝看,“那这人怎么处理。” 罗卜丝摆摆手,看着前排的小白杨,“交给警察呗,让他们转交给特殊调查组,这人满手的鲜血,就该让他尝尝正义的毒打。” 一律,“……” 其实你就是懒得处理吧,是吧是吧。 不过交给警察也好,“靳二爷”的本命蛊接二连三被破,五脏六腑都破损严重,即便是神仙来了也难救。 最多也只有三天左右好活,不必担心他再闹出幺蛾子。 他们在路上摇晃了两个多小时,进了城先去的警局,小白杨拎着“靳二爷”进去问话,罗卜丝也跟着进去。 他在特殊调查组有挂名,有他在,很多手续程序都好走些,何况“靳二爷”本身就是他抓住的。 一律跟赵然站在门口,发现没他们啥事,就准备先和回家去。 刚下了台阶,王与带着林右走过来,态度郑重、恭恭敬敬的跟他们打招呼,“敢问可是土原寺的一律大师?” 一律看了眼林右,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一会白一会红,罩着层消不去的黑气。 啧。果然是十分好看。 第28章 小和尚,还俗么 临近六月, 日头开始烈起来。 赵然得了他师叔给的纸扎,突然就有了跟邪祟打交道的勇气,加上他直播间里的情况……怎么说呢, 不是特别的景气。 就算他每天按时按量的开直播,粉丝数量也只是从个位数, 涨到了两位数。 这两位数, 还是以二开头的。 没流量, 没粉丝儿, 自然就没打赏, 没收入。 加上他半个月的时间, 就只接到两个代打单, 有那么丁点的收入。 兜里的十五块早就花完了,要不是有他师叔在家,月末他甚至连馒头都啃不起。 吃着师叔点的外卖, 赵然是欲哭无泪, 含着最爱吃的蒜苗回锅, 都有些咽不到肚子里去。 心里头难受得很,没想到他活到二十五六岁,居然把自己折腾成了个啃老族。 不过别人是啃父母兄弟的老,他这个没父母的、没兄弟的,居然还能够啃他师叔……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将餐盒从外卖口袋里取出,整齐的摆放在桌面上, 赵然拿着两根劣质筷子,挑了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泪眼汪汪的看着一律, “师叔,这块碗里最好的五花肉,可好吃啦, 给您吃吧。” -- 第76页 一律端着珍珠米饭,吃着炝炒小白菜,平板放在面前刷着喜洋洋,头也不抬。 真心懒得搭理他,戏精。 赵然看他就吃小白菜,蒜苗回锅和梅菜扣肉都放在自己跟前,越看越觉得不是滋味。 他师叔出钱买饭,结果等到外卖回来,他吃肉他师叔吃素。 这事换做谁来,但凡是三观稍微正些的,恐怕心里都会有些不好受。 赵然夹着炒得香喷喷的肉片,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最终叹口气把筷子放下,神色严肃的看着一律,“师叔,要不我跟你修行吧,以后你接单子我都跟着,鞍前马后,我给你开车拎包打下手。 你也不用给我开工资,能够给我管饭就行,等我跟你学个三五年的,你觉得我学成能出师了,就象征性的给我发点零花钱就行,你说好不好呢。” 反正他是自己吃饱,全家不饿。 知道自己的性向不对,也没有攒钱买房娶媳妇的心思。 向来都胸无大志,就这么得过且过呗,现在是摆脱“啃师叔老”这个事实要紧。 一律暂停了喜洋洋,从平板上抬起头看了他眼,“哒哒哒”的戳着字:我哪里有车给你开 赵然,“……” 他从上次听了那位罗大师的教训,就慢慢起了这个心思,整天抱着手机在群里潜水窥屏,努力从师兄们的只言片语中,学到他们土原寺的高深佛法。 虽然佛法是没学到,但是潜水的时间久了了,听了许多杂闻,自觉有资格去给师叔打下手,拎包递打火机了。 各种纠结许久,在心里打了半个小时的草稿,趁着师叔心情好,才吭哧吭哧的把想法说出来,就被这么句没车给堵了回去。 半口气在胸口到喉咙间梗住,脸上笑容有些僵硬,“……也是哦,咱们没车啊,那你出门的时候,我给你订车票咋样。” 一律吃完饭放下碗筷,神色平静的戳着平板: 找我的单子,要么自己开车来找我,要么派车过来接我过去,用不着你订车票。 赵然,“……” 大佬!给您递烟大佬!要打火机么大佬! 师叔不愧是师叔,就是这么的牛啤!就是这么的犀利! 他想起当时去江家别墅,自己拿着地址打车过去,把车费给了出去,兜里就只剩二十。 坚持了半个月,最后终究弹尽粮绝,坚持不住。 哎,想起来就觉得心酸啊。 你说大家都是女娲娘娘捏出来的,咋差别能有这么大哩。 赵然轻叹口气,把夹着的肉片吃到嘴里,心事重重的吃完晚饭,照例开了直播,准备打刚接的代打单子。 接到单的是国服李白代打,赵然喜欢练情侣档,目前有六个国服英雄。 分别是李白,王昭君,刘备,孙尚香,露娜和孙悟空。 他是坚定的李白昭君党,李白必须是昭君姐姐滴,所有想要拆他CP的都是□□,不服气的就憋着,反正想打他也打不着,哼! 赵然开着直播,一律坐在沙发上刷微博,这是赵然刚给他安装的软件,里面好多有意思的段子,例如: 问,飞机在天上飞,为什么撞不到星星。 回答,因为星星会闪。 一律看到,就觉得可有意思了,抱着平板偷偷的乐。 赵然在操作李白偷对方野猪的间隙,侧头看了他一眼: ……村里刚通网的师叔,可真是既厉害又可爱,矛盾的结合体。 刷了会微博,他们的房门“笃笃笃”的被敲响,赵然的手抖了抖,赶紧刷了个大,让李白能够幸免遇难。 没有步了昭君姐姐的后尘,被红名们直接摁死。 瞅了瞅门口,拿求助的目光看着一律,“师、师叔。” 一律拎着平板,从沙发上站起来,径直走过去打开了门。 楼道昏暗的灯光下,衣服破烂的小孩靠墙根里站着,尽量往阴影里面缩去,参差不齐的牙齿进紧咬着嘴唇,神情怯懦的盯着他看,目光里透着小心翼翼。 江鱼挂在他背上,睁着血红血红的眼睛,黑黢黢的就快融到夜色里,用嘶哑的声音怂恿道,“叫哥哥,你赶快叫啊,叫哥哥他就会把你留下来啦!” 一律,“……”你进来,看我啪不啪死你个吃里爬外的小东西! 他就说这段时间,江鱼整天不着家,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干啥。 没想到居然跑去跟江若玩,你说玩就玩呗,你咋还把人领回来了?! 江鱼看着他的目光,觉得有些不妙,往江若背后缩了缩,小声的催促道,“你赶紧叫人啊,不然他就会把你扔出去,你想晚上睡垃圾堆嘛?” 一律抿紧嘴唇,暗道,信不信我把你两都扔进垃圾堆里去! 尤其是你,江鱼,再敢多说两句,给你锁死到垃圾桶上,让你天天装最新鲜的垃圾。 他冷冷的扫了眼江鱼,目光落在江若身上。 小家伙身上的小西装很眼熟,还是他在江家住的时候穿的那套。 如今破破烂烂的先不说,还沾满了污迹和泥土,散发着股恶臭味。 鞋子就剩半只……左脚光着,右脚鞋子早就被磨破了,黑黢黢的脚趾露在外面,沾着泥土和血液的混合物。 一律皱着眉,拿平板敲字放给他们听,“怎么回事?” -- 第77页 江若往墙角缩了缩,眼神畏惧的盯着他看,不太敢开口。 江鱼瞪大血红的眼睛,伸手推了推江若,见他始终没甚反应,撇了撇嘴吐槽道,“丑小孩,胆小鬼,喊哥哥都不会。” 硬着冒黑气的头皮,顶着随时可能被“啪”的压力,慢吞吞的飘到一律跟前。 咧开嘴角幸灾乐祸的嘿嘿笑着,声音嘶哑,“他妈突然从江家跑了,没人要他了,我就把他给捡回来啦。” 一律,“……” 他伸手将江鱼啪开,看了眼江若,转身进了门。 江鱼把自己从墙里抠出来,得意洋洋的往屋里面飘,进了门,回头见江若缩在墙角动也不动,朝他挥了挥冒黑气的爪爪,“愣着干嘛,进来啊。” 江若看了眼屋里满室的灯光,眼里闪过些畏惧,夹杂着两分期待,犹豫着迈出了小短腿。 屋里赵然刚赢了游戏,等着开局,见他师叔去开个门,领回来个臭气熏天的小流浪汉。 忍不住就有些惊讶,“师叔,这、这是谁啊。” 一律坐到沙发上,拿着平板敲字,“他叫江若。” 姓江么?看起来大概五岁左右,倒是跟江鱼的年龄差不多。 赵然愣了愣,随即脑洞大开,面露惊愕,“该不会江鱼也是抱错了的,这个小家伙才是你的亲弟弟吧?!” 一律,“……”你的脑子里面,其实是连接的虫洞吧?! 他都懒得理会,给江若指了指浴室,“哒哒哒”的敲着平板,“去洗澡,自己会洗么。” 江若看着他,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江鱼跟着飘进去,对着江若各种嫌弃挑剔,“啧啧啧,你真的好丑啊,哇,你的牙齿好像狗狗牙齿,都不平整的!” “哇,你身上好多脏东西,臭死啦臭死啦,呃,我都要被你熏吐了。” “你完了你完了,你把哥哥的香皂弄脏了耶,你要被他打了,肯定会挨打的!” 他在浴室里嘀咕半天,见江若不搭理他,无趣的撇撇嘴,飘到客厅里找一律,“哥,丑小孩的衣裳坏了,没得穿的啦,咱们出去给他弄件衣服呗。” 一律,“……”他拿平板将江鱼啪开,去阳台收了件赵然T恤,挂在浴室的门把手上。 等江若洗完澡穿着T恤出来,赵然操纵着李白刷大收人头,拿余光随意的瞄了眼。 他是看出来了,这个叫江若的小孩,绝对不是他师叔亲弟弟。 长得也忒丑了点,跟他师叔不像啊。 江若洗完澡,湿漉漉的站在那,不主动跟人说话,浑身都透着股小心翼翼。 赵然拿着手机,打着游戏的间隙里,看了眼他师叔的表情。 见他师叔满脸的面无表情,他也不敢随意开口,只顾着埋头玩游戏。 一律朝江若找找手,把人叫到跟前,从百纳包里掏出个铜铃递过去。 拿过平板敲字转换成语音,“拿着,试试能不能摇响。” 江若抖了抖,伸手去接那个铜铃,赵然抽空抬头看了眼,直接笑出声来,“师叔,你那铃铛坏了吧,里面都没珠子的,怎么可能会响……” “叮铃,叮铃。” 清脆的铃声响起,在房间里回荡着。 赵然,“……”我特么的,明知道我师叔是大佬,怎么还敢质疑他! 随着铃声轻轻响动,水纹般的能量波动扫向江鱼,让他难受的皱起眉头,往后面飘了两米 。 一律点点头,拿着平板敲字转换给江若听,“留下吧,今天你睡沙发上,等明天我们换个房间多的住处。” 赵然刚赢了局游戏,闻言略微惊讶,就刚刚这么半分钟,当着他的面。 他师叔跟这个丑小孩发生了啥,他咋完全都摸不到头脑呢。 游戏瞬间不香了,摁着手机问道,“师叔啊,这小孩子是叫江若吧,你是准备养着他啊。” 一律摇摇头,拿平板“哒哒哒” 的敲着字,“不是我,是你要养着他。” 赵然嘴角抽了抽,得咧,他师叔这是看他娶不上媳妇儿,连儿子都给他带回来了?! 可他现在都啃老咧,养活自己都难,哪能再多养个儿子哩。 哎,这真是令人心痛的事实。 他咳嗽了下,低声道,“那个,师叔啊,我……” 一律把平板搁到腿上,不紧不慢的敲着字,“你不是想学你师兄们么,他是天生的阴阳眼,还能摇的响渡厄铃。 寻常的鬼魂邪祟,他都能够轻松的对付,单论实力比林右还厉害些,若非他现在年龄小些,做很多事情都不方便,你想养他都没机会。” 赵然闻言,眼睛立马亮了两度,“当真?” 一律轻轻点头,在江家的时候,他就想过为何江若能看到鬼娃娃。 思来想去,最可能的还是美人蛊的缘故。 美人蛊跟情人蛊不同,自带灵性,柳意在使用美人蛊后,怀了江若,这点灵性就存在于江若血脉里。 别小看这么丁点灵性,那是先天便存在的,抵得上别人数年苦修。 江若能见鬼、能摇响渡厄铃,都是因为这点灵性在,实力罕见的很好。 赵然心有所向,闻言游戏也不想打了,扔了手机就去找吹风,要给江若吹头发,换衣服。 可谓是十分殷勤了,晚上江若都是跟着赵然睡的。 -- 第78页 清早起来,刷着牙就开始打喷嚏,“阿切”“阿切”,“师叔,昨晚上是不是降温了,冷飕飕的,凉被都不管用啦。” 说话间,江若从赵然房间出来,宽松的T恤穿在身上,空荡荡的摇晃着。 江鱼就跟在他后面,扒拉着黑黝黝的眼睛皮,扮着鬼脸想去吓江若…… 一律撇撇嘴,你一个恶鬼,吓人还得靠扮鬼脸,也是够够的了。 赵然飞快的刷完牙,看着江若身上套T恤,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小若,你先这么穿着,等我们挣到钱啦,就给你买新衣服啊。” 江若看了眼一律,见他虽沉默着,脸色倒没有不好,才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 家里多了个人,两居室的房子住不开。 赵然跟江若住倒是可以,但江鱼总缠着江若玩,他是恶鬼,跟赵然待久了不好。 他们在楼下吃了早餐,往附近的房屋中介走过去,想重新租套大点、能住开的房子。 中介公司刚上班,正在门店门口喊口号,精神百倍,声音洪亮。 接待他们的是个短发女孩,姓刘,特别热情的跟他们打招呼,“叫我小刘就好啦,请问几位对房子什么要求呢。” 决定换房子的是一律,他摸着平板,“哒哒哒”的敲字,“需要三个单独卧室,有布置小孩子的房间最好。” 想了想,还是加了句,“最好能环境好点。” 小刘眼睛亮了亮,对环境要求高好啊,环境好的房子价格都不便宜。 房子不便宜,租出去她的中介费用就高,笑容特别真诚,看到衣服不合适的江若都没变脸,还主动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满口就答应下来,“好咧,几位稍等,我去取钥匙,这就带你们去看房。” 小刘在街上扫了辆共享汽车,开着车他们去附近的小区。 仔细跟他们介绍着,“清远山庄是由绿原地产建造的高档小区,房子的户型特别好,环境也清幽,不仅绿化做的很好,还配备的有室内游泳馆,茶室,健身房等设施。 房子要买的话价格也不算贵,才两万六每平,我看小朋友快到上学的年龄了,这里可是妥妥的学区房啊,市六中距离这里不到两公里,你们有兴趣也可以考虑买房的。 现在的房价也很稳定,买不了吃亏……” 她没介绍完,就到了电梯跟前,正在等电梯的中年贵妇扫了眼他们,眼神有些轻蔑,低声叨咕着,“瞧你们那穷酸样,还想住清远山庄的房子。” 中介小刘,“……”您可以再小声一点,真的。 保持着笑容,等电梯来了,低声跟他们说道,“我们等下一部吧。” 见他们露了怯,中年美妇便有些得意,仰着头进了电梯里,“清远山庄的房价虽然不贵,但户型最小都是100+平,没两三百万买不下来,就你们……” 她看着江若身上十九块的打折T恤,嗤笑一声,“想要装阔的话,还是租半个月吧。” 说完就去摁电梯,赵然看着电梯门关上,趁着还没开始走,伸手将电梯摁开。 看着电梯门缓缓打开,美妇顿时就发怒了,“你们干什么?!” “不干什么。”赵然拉着江若,走进电梯里面,故意往她跟前挤,“电梯又不是你家的,你能搭我不能搭么。” 电梯不小,但她态度忒差,赵然故意往她跟前挤过去,跟她挨的很近,美妇就浑身都不自在,尖声叫着,“滚开!别把你的穷酸气,沾到我身上来。” 见骂不动赵然,便指着江若骂道,“你们这些穷鬼,活该生出这么个丑八怪来,去学校也是被欺负的命!” 赵然都懒得跟她对骂,就那么站在她跟前,不离不弃,全程就恶心她。 等到了十二楼,门一开美妇就赶紧溜了,躲他们就跟躲瘟疫似的,刚走了两步,发现他们居然跟着她,脸色异常难看,“你们跟着我作甚,滚呐。” 小刘从包里掏出钥匙,脸色有些难看,却仍旧很有礼貌,“我带客户来看房的。” 美妇梗了梗,朝着他们啐了口,“都是些穷鬼,活该租房住一辈子!” 自觉到了门口,有恃无恐,就那么靠在门口的墙上,眼神轻蔑的看着他们。 小刘笑容有些僵,秉持着专业素养,领着他们往旁边走,边低声介绍道,“咱们这是一梯三户,是请风水大师看过的,呈现三足鼎立的格局。 北方那户面积最大,价格也是最贵的,动辄得上千万,带你们看的这户是南边点,价格要稍微便宜些,面积是差不多在120左右,月租是三千。” 他们还没反应,美妇先冷哼出声,“我可不想跟租房的人挨着住,穷酸鬼。” 赵然实在听不下去,转过头冲她冷笑道,“那你就去把北边那套买了啊,在这里逼逼什么?!” 刚看过建筑平面图,这一梯三户,北点那户占地是最大,格局也最好。 美妇家在西点,跟南点这套,面积格局差不多,算得上是北点那套的陪衬。 买不起朝北那套最好的,就在他们租房的人跟前炫耀,找存在感。 到底是什么心理啊。 美妇心思被揭破,脸色变了变,嘴上却不肯认输,嚷嚷道,“不就是套房么,老娘想买就买了,要你来指手画脚的?! 你以为谁都像你们么,一群穷酸鬼,也就配租房来装阔。” -- 第79页 赵然气得就想骂回去,余光瞄见他师叔拎着包,穿过中间的空隙,往北点的房子走过去。 略愣了愣,赶紧跟着上去,低声念叨着,“师叔,你干嘛。” 一律站在门跟前,伸手在百纳包里掏了掏,掏出串钥匙来。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钥匙塞进了面前雕花铁门的钥匙孔里。 赵然嘴角抽了抽,赶紧侧身挡住他的动作,低声道,“师叔您别开玩笑了,等会那疯婆娘又该笑话我们了。” 已经晚了,中年美妇时刻关注着他们的动静,跟着他们走过来。 看他掏出把钥匙,就想要去开那扇门。 毫不掩饰自己的嘲笑,“哎哟,笑死了我的天啦,你以为这里是你家啊,从哪里学来的歪门邪道,拿把□□就想开门。 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那门锁你是说开,就能开……” 在她过分尖锐的嘲讽声中,一律试探着转动了下钥匙,只听“咔咔”两声。 面前看着质量就很好的黑色雕花门,就那么被他打开了。 嘲讽声戛然而止,中年美妇变了脸色,“……什么情况?!这锁是怎么回事,坏了么?!” 小刘跟着过来,眼睛微微瞪大,面露惊愕,“我听同事说起过,这栋楼朝北的房子,都被位姓江的先生买下来了,原来是您买下来的呀。” 一律,“……”倒也不是。 这房子是江先生买的,买了多少他不知道,反正是只送了他这么套。 谁知道那么巧,他不过想租个房子住,看房子居然能看到这房子跟前。 赵然见他沉默,以为是默认。 立马就高兴起来,满脸得瑟的看着中年美妇,“哎哟,不就是上千万的房子么,我们想买就买一栋咯,今天住这套,明天就住到楼下去。 啧,这要住半个月,才能把整栋楼住个遍,好烦啊。” 中年美妇脸都气白了,越发的阴阳怪气,“现在的和尚可真有钱啊,不知道骗了多少人,亏不亏心呢你们。” 赵然扒拉着眼皮,朝她做个鬼脸,“略略略,我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倒是你啊,最好是小心着些。” 他就是顺嘴威胁两句,哪知道对方听了他这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眼神惊慌,都不敢再跟他们多说,着急忙慌的打开门,急匆匆的溜掉了。 赵然,“……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说两句就能怕成这样。” 第29章 小和尚,还俗么 知道他师叔在清远山庄有房, 而且不论是房子格局,还是周围的环境都比现在这要好得多,跟一律商量过后。 赵然就退了自己租的房子, 收拾行李准备搬家。 他们的东西都少,直播用的电脑拆了装进了箱子里, 剩下的衣服和其他用品, 零零总总的收拾了个行李箱。 就这么“咕噜噜”地滚着箱子, 轻飘飘的搬进了新家里去。 当初江先生送一律这套房子, 是因为得了靳二爷的示意, 摆明了是想要讨好看, 因此房子各方面都是顶好的。 装修精致, 采光良好,阳光照进来温暖且和煦,明亮宽阔。 尤其是卧室里面的软床, 就跟刚烤好的面包似地, 是说不出的软绵蓬松。 赵然把东西搬进门, 站在次卧门口,看着那张两米宽的软床。 眼神顿时就亮了起来,欢呼一声,往床上倒去,乐得在上面打滚。 床铺上软绵舒适的触感,让他瞬间将坚决不“啃师叔老”的想法甩到脑后。 嗷呜!啃老就啃老吧, 我是啃老族我骄傲! 他有师叔给他啃老,应该高兴才对啊, 别人可是求都求不来呢! 整套房面积在三、四百平米,总共有三个卧室,都带着独立的卧室跟衣帽间, 主卧最宽敞明亮,使用权归属自然非一律不让。 剩下两个卧室面积格局都差不多,赵然让江若先选了后,自己搬进了左边那间。 他已经摸清楚江若跟他师叔的关系,知道江若勉强也算是他师叔的弟弟。 虽说江若他妈的存在吧,有那么点膈应人,但好在他师叔从小在山上长大,跟江先生和江夫人的感情不深。 加上从小念着佛经长大的,诚心向佛,心境平和,估计对那位柳小姐没多厌恶。 既然他师叔都已经决定把江若留在身边了,也能说明他师叔对这个便宜弟弟,并不存在太多的排斥和反感。 他这个蹭吃蹭住的,得紧跟他师叔的脚步,以他师叔的意志为行为准则! 说好听点叫服从命令、听指挥。 说得不好听,就是要好好发挥狗腿精神,抱紧他师叔的金大腿。 把东西搬过来,在新房子里晃悠两圈,时间就临近十二点,到了午饭时间。 赵然往厨房里转悠了两圈,看着空空如也的冰箱,从门口探出头,“师叔,咱们中午还是吃外卖吧,你想吃点什么啊。 炝炒小青菜还是小白菜,要不给你点个醋溜土豆丝,里头加点小米椒的那种,酸酸辣辣的下饭可好吃啦。” 他刚刚退了原来的房子,跟房东大哥好话说了两箩筐,死缠难打各种手段都用上了。 才让房东退了他点押金和房租,总共五百六十块钱。 从囊中羞涩过渡到小有余钱,准备给师叔点两个菜,犒劳犒劳师叔这个大功臣。 -- 第80页 一律正在房间里补早课,挽着七宝佛珠默念经文,眼睛微闭着,面无表情,跟樽琉璃浇注的佛像似的。 随着白皙修长的手指捻过,佛珠上宝光更甚,跟和煦的阳光相互辉映着,在他身上镀了层淡淡的辉光。 光华内敛,并不夺目,衬着他的皮肤,却是格外的好看。 搁手边的平板响了两声,也没打断他念经的频率,仍旧以自己的速度念着经文。 赵然见房间里没反应,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等了片刻他没过来开门。 便知道他在忙,不能过去打扰。 转到江若的房间里,笑着问道,“小若,家里没有材料,中午吃外卖,你想吃点什么啊。” 江若双手抱着膝盖,蜷缩在椅子上睡觉。 听到动静抬起头看他,声音低不可闻,“随便都可以的,我不挑食的。” 他虽然年龄还小,很多事情都懵懵懂懂的,但从小被嫌弃惯了。 就连他妈妈柳意看着他的时候,都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其他人就更别提了。 柳意是偷偷离开江家的,没有通知任何人。 就那么把他丢在江家别墅里,那位江先生看到他就很生气,吩咐佣人把他扔出来。 他被赶出了江家后,习惯往阴暗的地方躲,住过桥洞垃圾堆,饿着肚子被野猫野狗追着咬,连鞋子都跑掉了。 漫无目的的跑着,根本不知道往哪里去。 是江鱼找到了他,把他带到那个“哥哥”跟前,让他开口喊哥哥。 他不敢。 从小被骂得次数多了,他很早就对美丑有了概念。 长得像他这样的,就是丑,而他这个”哥哥“长得太好看了。 皮肤比最好喝的牛奶还白,光头就像他最喜欢的皮球那么圆,身上还有股很好闻的味道,是很清淡的气味. 闻到就能让他变得安静,比他妈妈身上喷的水还好闻。 他没敢开口喊人,他哥哥却让他进门了,不仅如此,还送了他个很好看的铃铛。 他也不知道这个黑黢黢的铃铛,到底算不算好看,但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礼物。 在他眼里,这个铃铛就跟他哥哥一样,都是最好的。 他紧紧的攥着铃铛,抱着膝盖眯着眼睛打盹。 江鱼飘在他面前,拿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背,“喂,丑小孩,把铃铛扔了,过来跟我玩会,快点的,不然我打你啊!” 那个铃铛讨厌的很,摇出来的声音最讨厌。 他哥身上有佛光护体,稍微靠近些就会被佛光烫,好容易发现个能看到他的丑小孩,还时时刻刻捏着他讨厌的铃铛。 害得他想找人玩都找不到,真是烦死个鬼啦! 江若被江鱼戳着,背后整个儿凉森森的。 双手抱着膝盖,头也不抬,声音闷闷的,“我不想跟你玩,你走开。” 赵然站在门口,听到江若说话,稍微愣了愣,伸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房间。 背后隐隐有些发凉,“小若,你刚刚在跟谁说话呢。” 江若没再吭声了,赵然往里面看了看,确实没看到其他人,忍不住就有些纳闷,抓着头发退了出来。 坐到沙发上面,拿手机开始点外卖。 刚把给他师叔的素菜点完,主卧的房门从打开,一律从里面走出来,肩上挎着百纳包,手里面抱着平板。 赵然看着他这副打扮,眼神亮了亮,从沙发上跳起来,“师叔,咱们出去吃饭吗。” 一律摇摇头,拿着平板“哒哒哒”的敲字,“不,吃完饭我得出去趟。” 他略微想了想,继续慢慢的敲着平板,“杨医生刚给我发消息,说靳先生约我去爬山,等会他就过来接我。” 赵然的脸色有些诡异,低声跟他确认道,“……爬山?” 他抓着脑袋,略有些疑惑,“靳先生的腿,已经好到可以爬山了么。” 不是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么,离靳先生的腿可以治疗,满打满算的也才半个多月吧。 就算是各种特效药吃着,也没有那么快的。 毕竟是伤着骨头了呀,伤势很严重的,恢复是需要时间得。 一律摇摇头,杨医生说的是去爬山,晚上不回来,应该是去哪个山上玩。 爬山只是个说法,不会让靳先生自己走路的。 算算时间,他都有半个月没见到靳先生啦,也有点想见见,杨医生约他就答应了。 赵然点了外卖,送餐的速度有些慢。 等了将近五十分钟,外卖小哥给他们打电话,说他们这只能送到门口,赵然只能自己跑到大门口取餐。 等拎着外卖口袋回来,正好碰到朝西那家的贵妇。 她换了件石榴红的改良旗袍,提着珍珠小包正准备出门,看到赵然拎的外卖,从鼻子里发出声冷哼,低声念叨着,“果然是穷酸鬼,只配吃外卖这种垃圾。” 说完翻着白眼,故意躲避着赵然,身姿摇曳的走过去去摁电梯。 赵然看着她的粉色珍珠包,反唇相讥,“以为老黄瓜上刷层绿漆,就能装嫩了么,怎么可能啊,只会不伦不类,小心你腰上的赘肉,别撑坏了那么漂亮的旗袍。” 贵妇气的变了脸色,翘着纤纤玉指,指着他就要发火。 赵然赶紧笑着,伸手指向她的腰,“哎哟哟,快吸气吸气,不然你腰上赘肉都露出来了。” -- 第81页 贵妇也顾不上骂人了,赶紧深吸口气,抬头挺胸,做出优雅的姿态。 这外面楼道里面,可都是有摄像头的,她务必要保持最完美的身形。 这么一耽搁,刚到十二楼的的电梯,慢悠悠的往下走了。 数字慢慢的变小,最后停在-1楼地下室,任由她怎么使劲摁,恍若卡死就是不动弹。 也不知道是电梯坏了,还是地下室里有人摁住了。 贵妇顿时被气到,不顾自己穿着高跟鞋了,狠狠的踢了两脚电梯。 赵然嗤笑一声,拎着外卖进了门。 等他们吃完午饭,赵然收拾收拾碗筷,带着江若跟一律出门,搭电梯去地下停车场。 ……应靳先生的邀请,去爬山。 吃饭的时候,杨医生发消息,说他们那边出了点小状况,暂时没办法过来接他。 问一律能不能自己先打车过去,赵然在旁边听到了,边扒拉着饭菜,指了指一律随手扔在桌上的钥匙。 “师叔你这不就是车钥匙,自己开车过去不就得了,哪还用得着打车啊。” 一律看着那串钥匙,“……” 好像江先生也送他车了,可是问题在于,他不会开车啊。 赵然拍着胸脯,“这都是小事,我来开。” 正巧他不是说了么,要给他师叔开车拎包递打火机的。 他师叔不还说没车么,现在车都有啦,身为司机,他怎么可能会缺席呢! 他两都要出门,江若才六岁,留在屋里不放心,自然要跟着他们。 等他们下到-1楼,有两个清洁工正在拖地,边拖边低声交谈着,“你说这踢电梯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电梯就是个铁疙瘩,你踢它自己脚疼不说,还容易出事故,多危险呀。” “可不是么。”另外那人洗着拖把,低声道,“把电梯给晃出故障来,自己腿被夹断不说,这流了满地的血,不还得我们过来清理么。” 在电梯口听了两句,应该是电梯刚出了故障,伤到人了。 好像还是有人在电梯里面乱踢、乱晃,人为造成的故障。 避开刚拖干净的湿滑地面,拿着钥匙去找车,错开那两位清洁人员。 赵然低声跟一律说话,嘴角翘得老高,“刚刚我拿外卖的时候,碰到昨天那位贵妇了,她正想搭乘电梯下楼,穿着高跟鞋还踢了两脚电梯,希望她没事吧。” 一律,“……?” 他看着赵然,他这个师侄,心肠原来这么好的么?他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赵然看他满脸的疑惑,轻轻咳嗽了声,嘴角笑容不变,“我可是个好人,虽然她阴阳怪气的,也希望她不要出事。” 一律表示看不懂,拿着平板敲字,“那你的希望可能要落空了。” 赵然的眼神顿时亮了,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哎呀,出事的真是她啊,那可真是太令人难过啦!” 随即反应过来,脸色紧张,“哎,不对,师叔你怎么知道的?!” 一律耸耸肩,你猜猜看啊。 小插曲过后,他们找到了车,赵然主动上了驾驶座,回头跟一律要地址。 一律把平板递过去,他拿着看了看,“哦,这里我以前去过,山上有个私人的度假山庄,里面有温泉和漂流,还有片很大的荷花塘,可以在里面划船玩,温度很合适消暑。” 他把平板递回来,设置好导航,“公路是直接通到山顶的,不需要爬山。” 爬山什么的,都是借口。 他单手转着方向盘,其实靳先生,只是想约他师叔出去玩吧。 或者说,只是单纯的找个借口,想约他师叔吧。 咦,他好像不小心知道了点什么咧。 跟杨医生约的地址,不算太远,就在城外面十多公里。 四十分钟后,他们就到了约定的山脚下,周围没有建筑物,就在山口竖了个路标。 上面写着私人山庄,非请勿入。 赵然从车窗里探出头,看了眼竖着的路标,“师叔,就是这了,咱们是等等靳先生,还是先上……噗噗噗,呸!” 大红色的跑车尖声呼啸着,从他们车旁边擦肩而过,朝着度假山庄方向疾驰而去,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留下阵黑乎乎的车尾气,飞扬的尘土迎面而来,扑了赵然满脸。 出门刚打理好头发的精神小伙,遭受了尾气跟尘土的双重打击,瞬间就变得灰头土脸,显得格外的狼狈。 赵然“呸”了两口灰尘,实在气不过,冲前面竖着中指,高声叫骂道,“卧槽你大爷的,会不会开车啊你们!” 跑车已经呼啸着开远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骂声。 前面的红色跑车上,副驾驶上坐着的短发女孩往后侧了下头,漂亮的脸上露出些惊讶,“刚刚车上那人是赵然?” “哪个赵然?”开车的是个年轻人,长得还不错,算得上五官端正,就是笑容有些油滑,给人种轻浮的感觉,也不等女孩回答,他自己先反应过来。 眼神轻蔑的转着方向盘,“你说的是我们那高中同学赵然啊,怎么可能啊,赵家出事都多久了,前两年他爸直接死在监狱里面的,这种私人度假山庄。 他凭什么过来,你还当他是市长公子呢。” 短发女孩点点头,“咯咯咯”的娇笑着,像是很高兴的样子,“你说的也是,赵家这棵大树都倒了,赵然怎么能来这里,可能是我眼花看错了。” -- 第82页 说着转过眼神,看着坐在后排的红裙女孩,眼里飘过些戏谑意味,“对啦,婷婷,我记得当年上高中的时候,你申请过贫困生补助,赵家是有资助过你吧,你后来有跟赵然联系过么。” 被叫做婷婷的女孩名叫路婷,她非常漂亮,五官本身就生得不错,妆容更是精致,眉眼都被精致的描绘过。 染成栗子色的长卷发柔顺的垂在肩头上,末端扎了条镶珍珠和碎钻的发带。 透着珠光宝气,造型别致,看着便价值不菲。 身上穿着条绯红色的连衣裙,衬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应该是某个大牌的夏季新款。 为了搭配首饰跟衣裙,喷了香家最经典的五号香水,浑身带着股优雅淡香,优雅知性种略带点淡淡的妩媚。 总得来说,自身优越条件+浑身用金钱堆砌,让她显得格外的迷人。 听到短发女孩提起赵然,她就将目光转向车窗,神色淡淡的,看着外面苍翠欲滴的树木,很明显不想参与这个话题。 偏偏短发女孩不准备放过她,见她这副淡淡的表情,眼里闪过些许不屑。 不过是个农村出来的丑陋麻雀,在大学里勾搭上个傻子男友出钱给她整了容,学了两年粗浅的礼仪课。 把自己裹在华服香水里,就真当自己飞上枝头,就是麻雀变成金凤凰了?哼。 她向来看不惯路婷这副德行,路婷越是不想提赵然,不想回忆起当年那些事,她就偏要提,偏要让路婷难堪。 若是能让路婷下不了台,她就能高兴的乐出声来。 扯着嘴角轻笑出声,继续说道,“以前我们念高中的时候,你跟赵然还是同桌来的,他好像还给你送过早餐、追过你是吧。 你当时怎么没有答应他,那会他可还是市长公子呢。” 路婷把目光收回来,神色淡淡的看着短发女孩,“他追我,我就必须得答应么,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呢。” 她的声音有些低,音色不怎么好听,乍一听她开口,就感觉跟漂亮精致的长相有些不搭。 语气倒是非常温柔,带着些许能够令人放松的宁静感,倒是能稍微弥补音色上的不足。 有短发没想到她真敢承认,直接给气笑了。 捂着嘴嗤笑道,“那可真是遗憾啊,我倒现在还很纳闷呢,赵然当到底看上了你什么啊,你跟我说说呗。” 当年在他们的学校里,学生大致分为两拨。 多数都是家里有钱有权的二代们,少数是家庭条件稍微普通些,但成绩很好的。 二代们自然是以赵然为首,那会赵父还是他们市的市长,赵家的势力可谓蒸蒸日上,学校里的二代们,就没有不想巴结赵然的。 路婷在成绩好的那撮里,却不怎么显眼。 成绩在学校里只是中上,每次考试都能进前五十,家里面的条件还忒差,她是单亲家庭,父亲早年出车祸死了,跟她妈妈相依为命,每个月就两百块生活费。 经常被同学看到她中午吃馒头就咸菜,晚上拿食堂里的免费汤泡白米饭吃。 为了省钱,早饭自然是不吃的,实在是饿得很了,就拿教室里的桶装水充饥。 营养不良+没钱打扮,农村出身+不善言辞,高中时期的路婷,就是个瘦黑且不怎么合群的假小子形象。 两人本该没什么交集的,但后来某次班里调座位,两人莫名其妙的成了同桌。 那会赵然是他们学校第一官二代,想讨好他的人多了去,每天变着法的给他送东西,早餐自然是少不了的。 可赵公子得多挑嘴啊,哪会吃外面买的早餐呢。 看着自己这同桌干干瘦瘦的,顺手就把摆跟前的早餐递给路婷了。 要说那会他们正值青春期,自尊心都强得离谱。 像赵然这样直接给吃人的,就跟传说种的嗟来之食差不多。 况且路婷家里本身就穷,对这种事情更敏感,那什么雷阵雨里不都是这么演的么。 说不定她还会直接捞起包子豆浆,直接扔到赵然脸上去,给他砸出个满脸开花来。 扔完早餐,还得指着他的鼻子骂,“别拿你的臭包子来侮辱我!” 他们都暗戳戳的搓手手,等着看赵然被路婷拒绝后,有什么反应了。 结果……他们摆开了场合,等了半天也没看成戏。 早餐路婷收了,不仅收了,还吃得很开心。 这早餐一收一吃的,就是三年的时间,吃到他们高中毕业。 甚至在她吃了段赵然的包子后,学校还隐隐传出她在跟赵然谈恋爱的消息。 让学校那群二代们,边嘀咕着赵然是不是眼瞎了,边对路婷多出了两份忌惮,让她顺风顺水的读完了高中。 其中就包括了短发女孩。 当时她还没察觉到啥,就觉得是赵公子身份尊贵,看路婷可怜就养着呗。 等后来年龄大些,仔细回想起来,她才发现路婷这个人,心机是真的深不可测。 每次碰到,忍不住就想找她的麻烦。 路婷看了她眼,彷佛看透了她心里的想法,淡淡的笑着,“这有什么好说的,就像现在,你们要参加靳家的生日宴会,不是还得靠我的请柬进门么。 若是你们不想去的话,可以在这里把我放下来,自己回去就是,我不会勉强你们。” -- 第83页 短发女孩僵住,开车的男人赶紧打圆场,“哎呀,咱们都是同学嘛,小铃她不会说话,婷婷你不要跟她计较。” 给短发女孩使了个眼神,让她赶紧闭嘴,请柬还在路婷手里呢。 这次靳家小千金的生日宴会,是他们攀上靳先生的最好机会,不能因小失大。 跑车里安静下来,继续朝着度假山庄拭去。 山庄入口,赵然刚骂完人,一律就接到杨医生发的消息,“你们到哪里啦,靳先生让我去接你们。” 一律摸着平板,“哒哒哒”的敲着字,“不用,我们快到了。” 第30章 小和尚,还俗么 回完杨医生消息, 一律抱着平板,伸手戳了戳赵然,示意他继续前进。 赵然满脸郁闷, “呸呸”了两口嘴里的尘土,重新启动车子, 朝着路标指的方向开。 过山庄路口, 后面就没有岔路了。 沿着主路开了半个小时, 就看到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山海度假山庄。 山庄门口竖着个牌子, 就写着“山海”两个大字, 作为山庄前面的地标。 离门口五十米处, 就有安保人员执勤,严格核实来人的身份。 在他们前面,就是刚超他们的那辆红色跑车, 被穿着黑衣的安保拦在大门外。 身高腿长的安保小哥哥们拦住车, 正面色严肃的跟车里的人交涉着。 声音不算太大, 隐约能听到“生日宴会”“需要请柬”等词。 赵然赶紧缩回头来,看着他师叔,“师叔、师叔,我好像听到说要请柬才能进啊,靳先生给你发请柬了吗。” 一律摇摇头,靳先生就邀请他爬山呀, 都没提宴会和请柬的事。 他听力比赵然好,那个黑衣安保说的是, “按照规定,每张请柬都只能进去两个人,要进山海山庄, 这些规矩都是必须要遵守的。” 估计前面的车上,至少坐着三个人,但只有一张请柬,所以有人进不去。 巧了,他们车上也是三个人,是一张请柬都没,那岂不是他们都进不去? 哦豁,这可就有点儿尴尬啦。 他抱着平板,“哒哒哒”的给杨医生发消息,让杨医生赶紧出来救场。 心里嫌弃杨医生不靠谱,哼,明明说好的爬山呀,怎么突然就变成宴会了。 他正搁这敲着字,前面车上的人猛地拔高声音,“你别总说规矩规矩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来都来了,难不成让我们就这么回去么!我说你这个保安到底怎么回事啊!” 声音尖利,语气里怒气勃发,显示是动了真怒。 黑衣的安保小哥肃着脸,没因为客人动怒而退步,沉声道歉,“抱歉,我的职责所在就是守好这里的规。 你们在这里停留时间过久,会影响到后面客人的出行,是哪两位进去,请你们在两分钟内做出决断。” 说完抬手敬了个礼,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赵然撑在车窗上,冲安保小哥挥挥手,“我们没请柬的呀,小哥你稍微等等,让我师叔看看是不是约错了地。” 安保小哥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他这么直接。 随即侧头往车里看了眼,看到光头小和尚,询问道,“车里坐的可是江少爷。” 赵然眯着眼睛,避开毒辣的日光,“对啊,我师叔是姓江。” 安保小哥拿着个平板,核实完他们的信息,冲他们点点头,“靳先生提前跟我们打过招呼的,不用出示请柬。 稍等两分钟,便可以直接通行,进山庄左拐就是停车场。” 赵然恍然大悟,赶紧点点头,“哦哦哦,好的,多谢小哥啦。” 小哥略笑笑,沉声道,“不客气,祝三位在山庄里玩的愉快。” 转身走回岗位上,耽搁了两分钟,前面车上的人也做出决定,下来个满脸冒油的年轻男人,车继续往里面开了。 那人面色不愉,避开毒辣日光,走到清凉处躲凉。 路经他们车旁边,往他们车里看了眼,露出个震惊的表情,“赵然!没想到真的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然瞟了他眼,不认识呀。 自顾的发动了车子,那人还想再说话,赵然已经踩了油门,往山庄里面开去。 那人追着车子,喊了两声,“赵然!赵然!” 跑了两步就被安保小哥拦下,还有些不甘心,拽着保安质问,“他怎么会出在这里,他怎么可能会有请柬?!” 安保小哥神色严肃,声音低沉,“抱歉,这不是我的职责。” “职责!职责!”那人有被气到,脸色难看,“你心里除了职责,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嘛?!” 安保小哥沉默许久,神色平静,“抱歉,没有。” 直接给那人气个仰倒,特别想开口骂人,刚张开嘴就看到保安后面,十来个黑衣保安,都在沉着脸看着他。 涌到喉咙的骂声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梗的他胸口痛,顺不过气来。 进了大门岗哨,左拐很快就看到停车场,外面竖着个巨大的牌子。 杨医生就靠在牌子底下,穿了最简单的白衬衣+黑西裤,更显得他身高腿长,外形优越,眼镜边闪着微光。 面朝着入口的方向,神色淡淡的,看着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他们的车从跟前开过去,也没见杨医生有点反应,始终盯着他们过来的方向。 -- 第84页 等车停稳,一律拎着百纳包,从车上跳下去。 杨医生看到他,再看看他身后的车。 略微惊讶的挑着眉,“你这开是谁的车呀,我还以为你打车上来的呢。” 一律弯着唇角笑,抱着平板“哒哒哒”的敲字,“车是我的,江先生送的,开车的是赵然。” 杨医生看着他打出的“江先生”,缓了足足有两、三秒钟,脸上表情才没那么惊讶。 轻轻咳嗽两声,附身过去跟他说悄悄话,“你知道么,昨天靳刚先生问过我,要是送礼的话该送什么才好。 我琢磨着他是不是要送你礼物,就说让他送你辆好车,不是说男孩子都喜欢车么。 没想到居然还能让人抢先了,幸亏靳先生的礼物还没送出手,不然可真够尴尬的。” 这送礼物送到重的,就跟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似的,能不尴尬么。 一律赶紧摇摇头,不尴尬啊,怎么会尴尬呢。 同样是车,靳先生送的,跟别人送的肯定不同的呀! 靳先生在他这里,从来都是这么与众不同的! 他心里面“咚咚咚”的敲着鼓,就算靳先生送他辆玩具车,上电池还不能遥控的那种,他肯定也会很喜欢的呀! 不过……摸着手腕上的七宝佛珠,他还是最喜欢靳先生送他的佛珠啦!也不能打击靳先生对他的热情。 摸着平板敲字,很含蓄的想提醒可以换个礼物,“我其实……开车技术不太好的,所以不是特别喜欢车。” 说技术不太好,其实都是勉强的,他压根就没学过开车,连驾驶证都没有的。 杨医生听他说完,看他的眼神就有些怪怪的,嘴角也清微抽搐着。 就有点想笑却不敢笑的样子,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伸手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脑袋,“你技术不好没关系,靳先生会开的,我猜技术应该还不错,你就放心吧。” 让靳先生给他开车么?这不太好吧。 靳先生可不是赵然,平日里都很忙的,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完哩,哪里有时间给他开车。 一律略瞪大眼睛,轻轻摇了摇头,“哒哒哒”的敲着字,“还是算了吧,这样子太麻烦了。” 杨医生终是没能忍住,“噗嗤”笑出声来,“没事,没事一点都不麻烦,相信我,靳先生肯定愿意开车带你的。” 摸了摸他的光头,嘴角上翘着,“不过这得等你把头发留起来才行。” 一律,“……?”这跟他的头发有什么关系呀。 杨医生忍着笑意,重重咳嗽了两声。 那关系就大咯,靳先生再会开车,看到你这圆溜溜的光头,那也开不起来呀。 毕竟,这可不是开去幼儿园的车呀! 虽说他们的这圈子里,很多人就喜欢玩些cosplay,整天都琢磨着要玩些新花样。 制服诱惑啥的,都满足不了他们了。 若是让那些人看到小和尚,肯定就会跟疯狗见了肉骨头似的,用尽手段都要把人勾到手,拐到床上去。 他们是真敢想,也是真能够干的出来。 但他们这位靳先生不同,他是位克己守礼的旧派绅士。 小和尚当多久的和尚,靳先生就能跟人做多久的朋友,想看小和尚跟靳先生开车? ……也就只能在他脑子里想想咯。 他们在车牌下站了会,赵然跟江若走过来,杨医生笑容温和,“我带你们进去吧,在这站着有些热腾腾的。” 马上就要到六月了,头顶的阳光开始变得毒辣,就算山上海拔足够,周围又都是森林,温度并不算高。 但就那么晒着,也是热气腾腾的,浑身难受的很。 一律点点头,他也不想在这里站着。 他是来见靳先生的呀,在这里站着能见到吗,很明显是不能的嘛。 跟着杨医生往里面走,踏进山庄大门口,迎面而来就是空调吹出来的凉风。 吹得人精神百倍,浑身舒爽。 山庄整体是中式古典风,依着山体建造出来的,房舍中间种了许多的奇花异草,颇有些古时亭台楼阁的味道。 贯穿前后的回廊,都是实木搭建制作,手摸着质感很好。 杨医生见他感兴趣,笑着给他讲解,“这都是上好的松木,闻着都有股香味的。” 山海山庄作为度假山庄,占地面积广阔,各种建筑都极有特色,用料也都是很好的实木。 总体下来造价不菲,打造出来成品效果自然也好。 按照“一步一景”的建筑风格,各处都是精致小巧,从大门口走来,处处都是美景,让人看都看不过来。 从他们路过的地方,远远还能看到片荷花塘。 荷叶团团,铺散在池塘上面,连半点缝隙都没有,托举着或白或粉的莲花。 离他们还有些距离,隐隐能闻到清甜的荷花香,伴随着轻言淡语的交谈声音。 荷塘边的空地上,聚集了好些盛装打扮的人,正三三两两的围成圈,低头随意的交谈着,看着还挺热闹的。 杨医生见他看向荷塘,跟着看了过去,“荷塘的面积很大,你要想去划船的话,我待会带你走另外的方向过去。 那些是靳夫人邀请的客人,她女儿今天过生日。” 说到靳夫人的时候,杨医生语气有些冷,神色也是。 -- 第85页 一律没注意,他就顾着震惊去了。 啥玩意儿,哪里冒出来的靳夫人!? 难道靳先生他,已经结婚啦,连女儿都有了吗?! 杨医生看着他震惊的眼神,暗道靳先生也不是单恋啊,就小和尚这表情,明显的是双箭头。 哎哟喂,小和尚还俗,指日可待啊。 他可不想做棒打鸳鸯的那根棒,棒不棒的不要紧,主要是怕惹火了靳先生,单手把他给折成小木棍扔咯。 赶紧笑着解释道,“那不是靳先生的女儿,是他的侄女。” 哦,侄女啊,一律松了口气,侄女好,侄女好呀。 他拍了拍自己胸口,不让自己那么紧张,抱着平板“哒哒哒”的敲字,“靳先生还有个侄女吗。” 杨医生点头,淡淡的道,“是啊,靳先生有个侄女。” 现在的这位靳先生,其实并不是靳家原定的继承人。 靳先生上面有个大哥的,在八年前,死于场突发性空难,就留下个两岁的小千金。 那位靳先生不在了,担起靳家家业的重任,就落到如今这位靳先生身上。 要说靳先生也是厉害,他上面有个大哥,原本不是作当继承人养的。 从小到大学的东西,也都是跟自己兴趣走的,对江家家业了解的不多。 却在他大哥因故死亡后,只用了短短的三、四年时间,就将偌大的靳家撑起来。 不仅稳住了脚跟,还比以前站得更高,走得更稳了。 已退居幕后,在B市安心修养的靳老爷子,就经常跟他爷爷感叹着,幸亏他们靳家,还有个靳凤羽。 才没落得个后继无人的地步,不然就前些年经历的变故,靳家恐怕早就散了。 要说靳先生力挽狂澜,让靳家屹立洪流而不倒,算得上是靳家的大功臣。 靳家上上下下,就没有不服他的。 除了他大哥的妻子,也就是现在的这位靳夫人。 在她心里,靳先生他大哥的死,是因为靳先生觊觎靳家的产业,在飞机上动的手脚。 包括小千金身体病弱,也是因为靳先生在背后搞鬼。 平时最喜欢做的,就是各种明里暗里的,跟靳先生做对。 这次也是,靳先生腿伤渐好,受邀来山庄消暑,觉得这边环境不错,就让他问问小和尚,要不要过来玩。 想着山上凉快,可以玩的项目也多,比待在市区好清静些。 靳夫人看靳先生来了山庄,赶紧就带人赶过来,要在这里给小千金办生日宴会,还非得嚷嚷着让靳先生给安排。 杨医生被派去处理这事,也就是他跟一律说的意外。 穿过清凉透气的回廊,他们停在个浑圆的月亮门前。 杨医生拦住赵然跟江若,“靳先生怕吵闹,一律,你自己进去就行,我带他们去别处玩儿,有事发信息联系。” 一律点点头,表示没问题,拎着包跨进了月亮门。 这是个独立小院,里面栽种着许多高大乔木,开着满树的火红色繁花,阳光穿透花枝上,轰轰烈烈的落下来。 只剩下火焰的颜色,映得整个院子都带着浅红。 犹如傍晚时分,飘散在天边的晚霞,从天上落到地上。 他穿过整片的红霞,慢慢往前走了两步。 靳先生就坐在棵花树下面,修长的手指捏着枚白子,似乎在思考怎么落子。 听见动静,缓慢的抬起头来。 山水交融的眼眸,隔着绯红的霞光,沉静而温和的望着他,嘴角略微带起点笑意。 一律停住脚步,挽着桃木念珠,默念了两段经文,才慢慢的走了过去。 靳凤羽将手中的棋子搁下,目光沉静的看着他,声音被满院子的红霞染上了温度,“你刚刚念的是什么经文。” 一律抱着平板,慢吞吞地敲字,“清心咒。” 刚刚有瞬间,他觉得自己看到的,并非是真正的人间真实,而是误入了某个仙人遗留的幻境。 要不然,他怎么能看到执棋不语的仙人呢。 靳先生略愣,随即弯了眉眼,露出个绝美的清淡笑容。 刚刚被他那位大嫂闹出来的不快,瞬间就烟消云散,丝毫都没有残留。 抬手指着对面的位置,示意他坐下来,低声询问道,“你会下棋么,一律。” 看着面前摆了许多棋子的棋盘,上面的黑白棋子相互纠缠不休,看着都有些头疼。 一律有些为难的抓了抓光头,拿着平板慢慢的敲字,“唔,我会下五子棋,行么。” 靳先生略愣了愣,嘴角微微翘起,伸手拂过棋盘。 随着“哗啦啦”的声响,在棋盘上激烈厮杀的黑白棋子被搅乱成堆。 捡着白子往棋盒里扔去,声音里带着些温和宠溺,“行啊,就五子棋。” 棋子被扔到盒子里,撞击出清脆的声响,“叮叮当当”的,像是曲最美妙的音乐。 一律摸着棋子,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靳先生,胸口跳跃的动静略大了些。 拈着棋子的靳先生,也好好看啊。 “啪嗒”一声,修长的手指捏着棋子落下,靳凤羽敲了敲棋盘,看着他被花色映红的脸,低声道,“该你了。” 思绪被拉了回来,紧跟着在白子跟前落下黑子,一律抬起头,冲靳先生露出个大大的笑脸,示意自己好了。 -- 第86页 靳凤羽没伸手取棋子,而是看着他,声音如同清泉流淌,玉石相击,“一律,你是真不记得我了吗。” 一律捏着黑子的动作愣住,呆呆的看着靳先生许久。 才扔掉棋子,摸过平板“哒哒哒”的敲着字,“我们以前见过吗?” 靳先生点点头,声音清清淡淡的,辨不出喜怒,“嗯,见过的。” 一律,“……”怎么可能啊! 像靳先生这种美人,谁见过后会不记得呀,小和尚也不行啊。 他手里捏着棋子,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靳先生,希望能得到点提示。 什么时候,在哪里,见到的时候他们在作甚,稍微能给点提示不呢? 可惜靳先生不说话了,捻着白色棋子,轻飘飘的落到棋盘上,声音也是清淡的,“不着急,你时间很多,慢慢想。” 一律,“……”靳先生这是生气了嘛,没有吧。 他摸着平板,“哒哒哒”的敲着字,“那靳先生你以前,长什么样子的啊?” 看着递到面前的平板,靳风雨略愣住,眼神里闪过淡淡无奈,继续往棋盘上落子,“你自己慢慢去想。” 一律捏着黑棋,就想着他们以前在哪见过了,心思都不在五子棋上面,很快就输了比赛。 杨医生走过来,低声跟靳先生说话,“靳夫人让你去见见小小姐,说你不过去,她就带着小小姐过来。” 靳凤羽皱眉,脸色冷淡,低声道,“我去见她,你带一律去玩吧。” 靳凤羽跟他大嫂的关系不和睦,但对他哥留下的女儿却是在意的,小家伙儿过生日,他是该过去看看。 他腿伤没完全好,仍旧坐着轮椅。 临走前,眼神温和的看着一律,“认真想,想起来有奖励的。” 一律,“……” 他想记起来的呀,这不是摸不到头脑么,你也不提醒我的。 赵然跟江若在荷塘边玩,一律过去的时候,两人正排排坐在荷塘边,手里拿着荷叶、戳上面的水珠珠玩。 他走亭子中间坐下,把平板放下开始刷微博。 赵然拿着张荷叶,凑过来跟他说话,“师叔,你在干嘛啊。” 一律把平板推过去,搜索框里写着“靳凤羽”三个字,下面都是跟靳先生有关的信息。 赵然略有些无语,“……别人是见不到真人,才会在网上搜消息看,你咋见到了人,还跑这里来刷微博。” 一律刷着消息,靳先生说他们见过,却不给他提示,他能怎么办呀! 只能翻点以前的照片,试试能不能想起来。 网上靳先生的照片不多,各个年龄阶段的加起来,也就那么十来张左右。 还有张婴儿时期的照片,看着胖嘟嘟的,被网友们戏称是“从小帅到大”。 但在一律看来,少年时期的靳先生好看是好看,却绝对没现在那么好看!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把那十来张照片翻来覆去的看过,仍旧没想起来,他到底在哪见过靳先生! 哎呀呀,小和尚这次遇到麻烦啦! 那边赵然玩得嗨了,直接跳到荷塘里,从淤泥里面摸出两根短小的藕节,准备拿池水洗洗,尝尝味道。 正拱着背洗莲藕呢,听到背后响起阵脚步声,他怕有人过来搞破坏。 例如推他进水里啥的,那可就不妙了呀,赶紧回过头去看了眼。 是一个穿着红裙的女孩,脚步匆匆的朝这边走过来。 正四处寻找着什么,恰好看了过来,跟他对上了眼。 四目相对片刻,赵然反应过来,是个不认识的人。 率先移开了目光,转过身去继续洗莲藕,等着那女孩走过去。 谁知脚步声不仅没远去,还逐渐靠近过来。 赵然听到声响,转过身警惕的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虽说大热天的,水池里很凉爽。 但他自己跳进去,跟被人推进去,可不是相同的概念。 红裙女孩略神色犹豫,试探着喊了他声,“赵然?” 赵然被叫出名字,手里还拎着藕节,满脸的疑惑,“我是,你是……”哪位啊。 我也不认识你,叫我干啥呀? 女孩踩着高跟鞋,安静的站在走廊里面,描绘精致的眉眼看着赵然,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从他乱糟糟的发型,到廉价不合身的T恤、毫无形象可言的宽松短裤,最后落到他手上没洗净的泥土上。 娇美的脸上带着些明显的怜悯,“我是路婷,你怎么、怎么变成这样了啊。” 第31章 小和尚,还俗么 红裙女孩就在站在那, 眼里脸上,全都是看他可怜的模样。 说话的语气里,更是满满的痛心疾首。 赵然愣了愣, 满脸无辜。 把刚摸到藕节递到嘴边,“咔嚓”咬下来半截, 声音含糊的问道, “这样了, 我哪样了啊。” 是长胖了50斤, 变矮了10厘米, 还是秃头成地中海啦? 都没有啊, 他今年刚过完的二十六生日, 青春年少正值当年。 就算因为常年打游戏,偶尔脸上会冒两颗痘痘,肚皮上软乎乎的没腹肌。 把脸一洗, 衣服一套, 并不会影响他的英俊容貌呀, 这不还是挺好的么。 他啃着藕节,挠了挠头,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压根没记起路婷到底是哪位。 -- 第87页 笑容灿烂的打着哈哈,掩饰着尴尬,“嗷, 是路婷啊,咱们有很就都没见到了吧, 你忙你忙的,不用管我。” 他拿着的藕节上面,沾着没洗净的淤泥, 路婷看他啃着藕节,脸上怜悯神色更浓,“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啊。” 怎么又这句,赵然撇着嘴角,“……您是复读机成精啊。” 他啃到带泥的地方,随意的“呸呸”了两口,把剩下的半截扔给江若,好心的提醒她,“建国以后不许成精的。 你可以要小心些,看到那边坐着的和尚了嘛,他可最喜欢杨妖除魔啦,趁他还没注意,你赶紧有多远走多远吧。” 一律,“……”你当我是聋么,当着我面说我坏话?! 你师叔已经两天没打你了,所以你就敢各种舞了是吧。 他抱着平板,淡淡的看了眼赵然。 路婷听了赵然说的,侧头朝他看过来,被他圆溜溜自带特效的光头闪了眼睛。 直接抿紧了嘴角表示疑惑,“这里怎么会有个和尚?” 一律,“……”我感觉有被冒犯到。 山庄门口也没贴标语,说是X教重地,和尚勿入呀,怎么滴就不能有和尚啦。 那边路婷看了眼他,再次把目光转回赵然身上,看着他衣衫不整的模样。 仍就保持着怜悯的表情,“我在大学里,听他们说你们家出事了,你爸爸的事我感觉很难过,你没事儿吧。” 赵然没理她,甚至有点想打120. 这是谁啊到底,就突然跑出来个陌生人,站到你面前来,对你各种表达怜悯。 换谁来都得心情烦闷,非常不爽,要是个脾气暴躁的,甚至可能会想动手打人。 他安静的站着,路婷问完他问题,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思。 便翘着嘴角,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高中毕业后,我考上了心仪的医科大学,最近正在实习准备毕业了。 带我的老师是靳小姐的主治医师,我跟靳家小姐的关系还挺不错的,这次她过生日,靳夫人邀请我过来玩。” 她弯着嘴角笑容完美,眼神怜悯的看着赵然,“你若是在工作上遇到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说,等我见到了靳先生,会跟他提的。” 赵然,“……哦。” 啧啧啧,瞧瞧那眼神里的怜悯,瞧瞧那遮都遮不住的炫耀。 他就那么站着,静静的看着路婷表演,恍若看个从医院出来的精神病。 路婷自觉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诚意十足,尤其是拿靳先生三个字结尾,更是能表明自己如今身份贵重。 再看赵然呆呆楞楞的模样,便隐隐有些不悦,皱起描绘精致的眉毛,“你没要跟我说的么,我是真心想帮你。” 赵然抿了抿嘴唇,轻声试探着,“……要不你给我个两千万,我去买套房?” 路婷,“……” 她精致的眉毛皱紧了,瞬间稍微沉了沉,神色不愉,“你是在拿我寻开心么。” 赵然“嘿嘿”的笑着,点头承认的干净利索,“是啊,你不也是在拿我寻开心么。” 他扒拉着头发,嘴角轻轻翘起,“你还别说啊,自从我们家出事后,像你这样的人,我是数都数不过来。 不就是想拿我寻开心么,也不用跟我绕弯子,给我甩个两千万,你想看我什么反应、就给你什么反应。 还支持拍照录视频的,你拿出去跟谁炫耀都行,毕竟钱货两清么,要是没钱,就别装模做样的可怜我。 开张空头支票,就想我对你感激涕零,拉倒吧啊路小姐,你当我是傻子呢,不好意思我智商正常着呢。” 路婷抿紧了嘴角,眉头轻蹙,满脸“你怎么能这样”的表情,“我是真的想帮你,毕竟上学的时候,你曾经帮过我,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 “啧啧啧。”没等她说完,赵然就打断了她,轻轻的摇摇头,“还是先帮帮您自己吧,您身上穿的这条裙子,是从哪里买到的水货啊。 往那些太太小姐堆里去,您就不觉得寒碜的慌么?哎呀,我忘了,以您的眼光认不出来这是仿品的,真是不好意思,我多嘴了。” 他满脸无辜,目光诚恳的握拳,帮她加油打气,“不过也没事的,您可以当它是正版穿,只要不别跟穿正版的撞上,就没有任何问题,加油哦路小姐,我真心希望您别跟人撞衫。” 路婷略愣了愣,抬手看着自己的衣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嘴上却不肯认输,瞪了眼赵然,发出声冷哼,“不识好人心,我就看以后谁还会帮你,咱们就走着瞧吧。” 踩着尖尖的高跟鞋,昂首挺胸,像只优雅的白天鹅,“哒哒哒”的走远了。 赵然扒拉和眼皮,朝她做了个鬼脸“略略略”,顺便还附赠了个超级大白眼,走到石桌边坐下,表情骄傲的叉腰,“还想跟我吵架,小爷称王称霸的时候,你连饭都吃不饱呢。” 刚刚他跟人吵着架,总算是记起路婷是谁。 他高中时期的同桌么,黑瘦矮小,成绩好,家里穷,吃不起饭的那种穷。 那会他爸还是市长,在学校里的时候,想讨好他的人格外的多。 没事就爱送些东西给他,大到衣服跑车奢侈品,小到早餐零食水果,那是应有尽有。 他不爱吃零食,小东西也不太好退,收到后转手给了路婷。 -- 第88页 老师不都说了么,大家都是同学,是要互帮互助的。 要认真算起来,高中三年,路婷可很吃了他不少东西呢,进口零食,新鲜水果啥的。 大半他都给了路婷,只会选点小白杨喜欢的,拿着去撩汉子。 幸亏他家小白杨懂事,知道路婷家里条件不好,也不为这个跟他吵架。 高中毕业后不久,他家里就出事了,路婷估计想避开他都来不及,从来也没联系过他。 他也没想起过这人,今天搁这山庄里见着,他就当那些东西都喂了狗呗。 就是有些可惜……唉,现在的小白杨,可不是当年的小白杨啦。 从小白杨进化成白警官啦,不是他当年拿盒酒心巧克力,就敢上去骗亲亲的时候啦! 杨医生忙完了手边的事情,过来找他们,“你们饿不饿,带你们去喝下午茶。” 看了眼赵然那满身淤泥,推了推眼镜,“先去换身衣服吧,小千金的生日,山庄里还挺热闹的,可以出去玩。” 对此他们没甚意见,跟着杨医生往里面走,等到换衣服的地方,一律没进去,抱着平板,躲在棵巨大的棕榈树下等着赵然换衣服出来。 前面不远处,就是靳小姐的生日宴现场。 确实是挺热闹,随处可见的红果和红气球,以及扎成花束的红色花朵,看着喜气洋洋的。 他在树荫底下站了会,瞧见个挺眼熟的人影。 离他不远,端着装了红酒的杯子,站在红色花朵和气球下。 是白玲玲。 她怎么会在这里。靳家的生日宴,还有人会邀请白玲玲过来? 一律内心有些疑惑,见赵然还没出来,慢慢走过去,伸手拍了拍白玲玲的胳膊。 白玲玲躲在花树后,盯着外面的生日宴会,也不出去跟人交谈。 被他拍了拍,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浑身都剧烈的颤抖着,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慢慢吞吞的转过来。 等看清楚是他,眼神里惊惧更甚,脸色瞬间惨白惨白的,声音打着抖,“大、大师,您怎么会在这里啊。” 刚距离得远,一律就看到她穿了条红裙。 这会她转过来,两人面对面的站着,就觉得这红裙有些眼熟,略微思索过后。 ……好像跟刚刚那位路小姐身上穿的,是同款啊。 不过,不得不说,还是白玲玲穿着要好看些。 毕竟是曾经爆红的明星,不论是长相还是身材,都要胜路婷不止一筹。 就连端红酒的姿势,都是刻意培训过的。 要说气质这个东西吧,长得好看了,姿势优雅到位了,气质就不会差。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呗。 赵然的那张嘴啊,还真是说啥灵啥。 他看着白玲玲,抱着平板“哒哒哒”的敲字,“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玲玲对他,是既忌惮害怕又恨之入骨。 她可到死都会记得,她之所以会变得这么惨,从爆火的当红女明星,到现在不仅连活动和戏都接不到,还各种被经纪公司打压。 硬逼着她拿钱解经济约,逼着她卖房子卖车,负债累累,生活困难。 都是因为面前的这个小秃驴!若不是这个小秃驴,她怎么会落到如此的田地。 以她心里的滔天恨意,真想拿刀把面前这个小秃驴捅死! 可是白玲玲不敢,她害怕。 当时她不过跟小秃驴说了两句话,体内的情人蛊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正是因为情人蛊失去效果,靳凤羽突然远离她,才会有后面这些后续。 面前这个小秃驴,可比她的情人蛊还邪门,她看到了,心里就只有赶紧远离的想法。 她端着酒杯,四处寻找着退路。 一律冷眼看着,轻笑着举起平板,拦住她想离开的动作。 拿着平板“哒哒哒”的敲字,“你不想跟我动手吧,那就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玲玲瑟缩着,往花束上靠去,极力想离他远些,“是、是靳夫人邀请我来的。” 她经济公司逼着解约,当初签约的时候,她还没认识靳凤羽,经济条约对她而言十分苛刻,像她她名声毁这种情况,公司不仅有权要求她解约,还要倒赔公司很大笔钱。 她为数不多的全部存款都赔了进去,包括靳凤羽送她的房子、包和首饰等,全部都被变卖折成现金,才勉强堵住了那个大窟窿。 房子没了,只能从高档小区,搬到环境恶劣的旧居民楼里。 事情闹出来后,全娱乐圈都在封杀她,工作也就没了,她是高中学历,除了当明星外没有其他工作经历。 就连最简单的文职工作,都不愿意录取她。 眼看就要走投无路,靳夫人邀请她来参加宴会,不仅借给她全新的礼服,还派车过去接她,带她做造型。 靳夫人说在这次生日宴会上,会安排她跟靳先生见面,希望她能把握住机会。 她并没有过多犹豫,就答应了,听从靳夫人的安排,过来山海山庄参加生日宴会。 她想靳先生了,有靳先生在,她就是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公主。 什么都不用想,不用做,各种好东西,都会源源不断的送到她跟前来。 她就想跟靳先生说,她知道错了,真的是知道错了。 -- 第89页 以后再也不敢了!她想问问靳先生,问他能不能原谅她。 一律,“……”很好,这很白小姐。 真当你以前,是跟靳先生在谈恋爱,手里拿的是破镜重圆的剧本呐。 我说白大姐啊,你到底知不知道,情人蛊的效果到最后有多恐怖哦?! 那可是能控制人心智,让杀人都丝毫不会犹豫的东西! 敢用情人蛊控制靳先生,事情败露后,靳先生不要你性命,那是靳先生心好。 你就两句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就想把曾经发生过的抹掉,让靳先生原谅你。 你咋那么能呢,真当世界是围着你转的呀,想啥好事呢! 还有那位靳夫人也是,明知道靳先生不喜欢白玲玲,还故意把人请过来参加宴会。 这不是恶心人么,故意的吧,肯定是故意的吧! 他略皱着眉,抱着平板“哒哒哒”的敲字,“白小姐,你下山吧,靳夫人请你参加宴会,根本就没安好心。” 就想拿白玲玲恶心靳先生,顺便让这些宾客看靳先生笑话,他可不想靳先生因为白玲玲被人指指点点的。 靳先生这样的美人,就由小和尚他来守护! 赶紧把白玲玲劝下山,对她对靳先生都好。 白玲玲愣了半天,像是才反应过来,“我知道靳夫人是利用我,但我想见见靳先生,亲自跟他说句对不起。” 他在心里冷笑两声,说对不起有啥用,再说你这对不起,也没见有多少真心呀。 白玲玲畏惧的看着他,浑身颤抖着,往花束下躲去,“我只是想见见靳先生,大师,你就给我个机会吧。” 一律撇了撇嘴,啥意思啊,我这好心提醒你,你这咋整得跟我欺负你似的呢。 他摸出平板,正“哒哒哒”的敲字,想跟这位白小姐正常交流。 背后响起个冷淡的女声,“这个和尚是谁放进来的,居然敢在我的宴会上捣乱,保安、保安呢,赶紧过来!” 一律,“……”这特么也忒巧了些。 你们就是故意的吧,是吧,是吧! 白玲玲看着来人,就跟抓到了主心骨似的,是眼神也亮了,笑容也有了,就连小和尚的光头也不怕了。 踩着高跟鞋小跑着迎上去,声音里都透着些惊喜,“靳夫人,您来了。” 一律抿紧嘴唇,手里抱着平板转过身。 看着白玲玲“哒哒哒”的跑过去,挤走跟她撞衫的路婷,靠近中间的美貌夫人站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路婷看着白玲玲,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衣服,脸色变得很难看,默默的往后面躲去。 跟着靳夫人过来的,不止路婷。 她是这场生日宴会的主人,全场的目光都追着她在走。 听到她喊保镖,众人的目光都扫了过来。 窃窃私语也跟着过来,“那是谁啊,宴会上怎么会有个和尚。” “没听到靳夫人说么,不知道是谁放进来的,肯定不是靳家请的客人。” “哎,现在的和尚道士,全都是装模做样来骗人的,居然还能混进靳家的宴会。” 杨医生帮赵然找好衣服出来,听见他们这边闹出了动静,赶紧小跑着过来,看到一律被人围着指指点点。 心情略沉,拦在一律前面,皱着眉头看向靳夫人,“这位是靳先生的客人。” 靳夫人原本就跟靳先生不对付,听到靳先生三个字,心里就各种不舒服。 他不解释还好些,听到解释,靳夫人直接嗤笑着,“原来如此,也是,我就说我的宴会上,不可能出现他这种人。 咱们靳家,也就是靳凤羽,会跟这种不入流的人走得近,也不怕丢了靳家的颜面。” 听她说完话,杨医生顿时冷了脸色,沉声提醒道,“靳夫人,还请您说话放客气些。” 说着,慢慢的扫了眼周围的众多宾客,那些人原本跟着靳夫人,准备看笑话的,但从杨医生走过来。 听说那小和尚是靳先生的客人,弥漫在宾客中间的窃窃私语没了。 偌大的宴会场地,很快就变得鸦雀无声。 他们心里可是门儿清,靳家是靳先生的靳家,可不是这位靳夫人的靳家。 得罪靳夫人不可怕,得罪了靳先生……就等着跟电视里演的那样,天凉王破吧。 这些微小的细节变化,靳夫人并没注意到。 扬起嘴角冷笑着,“我还就说话不客气了,你能拿我怎么办,我不仅说话不客气,做事更加不会客气。 保安呢,赶紧过来办事,把这个和尚赶出去,我的宴会我说了算,我这里不欢迎和尚!” 她伸手指向一律,朝在场地边站岗的保安喊道,“快点过来,把他给赶出去。” 气势很足,像是战场上发号施令的将军。 但可惜的是,这里并不是她的战场,也没有人是她的士兵。 也就导致了,她这声令下……并没有人动。 黑衣的保安如同脚下生了根,昂首挺胸的站在原地,仿佛压根就没听到她的声音。 她抬手指向一律的动作,成了定格的照片。 生日宴会的场地上,形成了片难言的、令人尴尬到脚趾头抠地的沉默。 靳夫人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没听到吗,我让你们把他赶出去!我的宴会上不欢迎他!” -- 第90页 还是没人动,安保小哥哥们集体选择性失聪,听不到她发出的尖利声音。 沉默还在继续,保持的非常完美。 在场神经最粗的宾客,都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尴尬,慢慢往后面退了半步,有些后悔来参加宴会了。 听说过靳夫人跟靳先生不和,但万万没想到,靳夫人会这么看不懂情势,当着他们驱赶靳先生的客人。 更加没想到的是,靳先生会当着这么多人,连最基本的情面都不给她留。 就这么直接的,将他跟他这位大嫂不和的事实,直接摆到他们跟前。 见喊不动在场的保安,周围宾客的眼神都变得有些怪。 靳夫人又气又急,脸色涨红,不顾形象的大声道,“保安,你们在要干什么,想毁掉我们靳家的宴会么!” 满场的沉默中,轮椅滚动的声音逐渐明晰。 靳先生慢慢的出现,神色冷淡的看着靳夫人,“毁掉宴会的,不是他们,是你,都散了吧,吵闹得我头疼。” 在场的宾客面面相觑,就这么散、散了? 他们把目光齐齐看向靳夫人,等着靳夫人跟靳先生低头。 再怎么说,宴会早都已经开场,他们来都来了,就这么被请走,对谁都不好看啊。 靳夫人却没低头的意思,目光凶狠的瞪着靳先生,“靳凤羽,你好狠的心呐,害死了你大哥,如今连他女儿都容不下了么!” 靳先生眼神冰冷,沉默着看了她许久,才冷淡的笑出了声,喊了杨医生,“清场吧。” 目光在从她背后扫过,落在白玲玲跟路婷身上,“把她们留下来,以后就让她们陪着大嫂。” 就是要限制靳夫人出行的意思了。 来,让我们恭喜她,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终于成功的把靳先生给气到了。 还真是不作不死,杨医生暗自嘀咕着,笑着点了点头,“好。” 招呼周围的保安清场,这次保安们的动作都很敏捷,很快就将场地清空。 就留下靳夫人,白玲玲和路婷。 站在布满了气球和鲜花的场地中,显得格外形单影只。 靳先生坐在轮椅上,朝一律招了招手,低声喊他,“过来。” 一律赶紧小跑着过去,靳凤羽摁着轮椅上的按钮,慢悠悠的往前滚动着,“抱歉,我没想到她会这么疯。” 轮椅“咕噜噜”的停下,一律点点头,手指“哒哒哒”的敲字,“我被嫌弃了,现在心里很难过,你要补偿我。” 靳先生看着他,嘴角微微翘起,“行,你想要什么补偿。” 一律眼神亮了亮,赶紧翘字给他看,“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见过啊?” 靳先生笑着看他,低声道,“十年前。” 一律眼巴巴的等着下文,还有呢?在哪,发生了什么,是怎么碰见的? 靳先生轻声重复着,“你问我什么时候见过,十年前。” 一律,“……”就、就这?! 我今年才十八岁呀,十年是我人生的一大半! 你就说句十年前,真的不是故意为难我小和尚么。 第32章 小和尚,还俗么 山海山庄里有天然温泉, 而且整个山庄,都是围绕着温泉设计建造起来的。 这点倒跟土原寺很像。 当初一律的师祖,在外出游历的时候, 偶然发现了山顶上被雷劈过数次,依旧生机勃勃的桃树, 如获至宝。 就决定在树跟前守着, 不走了。 扎根在荒山上, 逐渐修了寺庙, 取了个土原寺的名字。 山名随着寺名走, 长着桃树的无名山头, 就跟着被叫土原山。 那棵桃树, 从土原寺建立,都是由他们这脉守着的。 师祖定的规矩,就是不许砍伐, 单收集其枝桠做香, 就是一律院子里的那棵桃树。 若论枝桠的效果, 肯定是不如桃树的主干好的,却也比普通的雷击桃木好些。 毕竟那可是雷击桃木中的老祖宗,寻常阴邪沾上就够难受很久的。 桃树每年都开花,但很少结果。 一律从被带回土原寺,就见过它三次结果,其中还有两颗没熟就掉了。 成熟的那颗, 被寺里和尚分来吃掉了,桃核被他仔细收起来, 前段时间给了靳先生。 如今就摆在他面前。 古朴大气的黑陶盆里,填着的肥沃湿润黑土上,冒出棵青翠的小桃树苗。 他现在在靳先生的房间里, 唔,确切的说,是在山海山庄里,靳先生住的地方。 靳先生带他过来的,房间摆设倒没甚特别的,延续了山庄雅致古朴的风格。 唯一显眼的,就是中间的桌子上,摆着个古朴的黑陶盆,里头种着他的那颗桃核。 一律伸手戳了戳,翠绿的嫩芽被他戳得抖了抖外,就再没有其他的反应。 这棵他们镇寺之宝隔十来年,才结出来那么颗硕果仅存的果子。 吃着就比普通的桃子要好吃得多,汁水丰盈甜美,入口即化。 但剩下的桃核种出来嫩苗来,好像跟普通的桃树苗,也没什么特殊的不同唉。 但它还是被人珍重的种好,养护的青翠欲滴,搁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就连出来度假,都带到了山庄里来。 因为是他送的,所以靳先生很重视! 嘿嘿嘿,一律戳着桃树嫩苗,把因果关系理顺,心里就跟当初吃桃时候那么甜津津的。 -- 第91页 靳凤羽就坐在旁边,看着他伸手去戳着树苗,嘴角放肆的翘起,笑容灿烂明媚,显得是很高兴的模样。 心情就跟着变好,眼神也逐渐温柔起来,低声道,“晚上就住这里吧,行吗,一律。” 一律研究完小桃树苗,走到他身边去,找了凳子坐下来。 抱着平板“哒哒哒”的敲字,“靳先生,你要我跟你睡一张床吗。” 靳凤羽略微愣住,他生性比较内敛冷淡,对这种直接大胆的言论不太习惯。 心里诧异着,抬头看到一律明亮澄澈的眼神,轻笑着摇摇头,是他想得太多。 小和尚刚成年,又是在诚心礼佛的寺庙里长大,辈分还高,没人敢在他面前说笑闹腾,根本不通人事。 说睡觉,就是真的睡觉而已,没有其他的意思。 抬手指了指旁边的屋子,“不,院子里有客房的,你就住这里,晚上我们可以去泡温泉。” 一律点点头,好呀,略想了想,继续敲着平板,“赵然跟江若他们呢。” “他们在隔壁院子,你可以叫他们过来说话。” 不了不了,一律摇摇头。 他就想跟靳先生在这里待着,靳先生就那么坐着,搭配着室内美好的光线,就能定格成幅最美的画卷。 山川为骨,江河为魂。 在那副画里,厚重跟灵秀交融的天衣无缝,恍若天地送出的奇迹再难复刻。 就算不跟靳先生说话,坐着静静的看着美人也好啊,他才不想跟赵然他们玩呢。 哼!赵然又没有靳先生好看,他就是个喜欢美人的小和尚!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靳先生。 他抱着平板凑过去,敲字给靳先生看,“靳先生,你的腿现在还疼么。” 靳凤羽撑着桌面,神色平静的摇头,见他要抽回平板,出两根手指摁住,低声道,“不要叫我靳先生。” 一律拉着平板,略疑惑的看着他,脸上是明晃晃的疑问,“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柔和的光线从窗户透进来,映出漂亮明晰的光晕。 屋里面对视的两人,都是难得的美颜盛世,就那么相互看着,感觉整个画面异常和谐,让人舍不得打扰。 杨医生站在门口,心里琢磨着,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CP感吧。 强到能让他忽略掉小和尚那圆溜溜的光头,从心底里觉得他们真般配啊,并且衷心的希望小和尚赶紧还俗。 还当什么和尚啊,还俗当个小帅哥它不香嘛。 跟靳先生谈恋爱它不香嘛,知道我们靳先生有多么抢手嘛。 瞧瞧这甜腻腻的气氛,哎唷,你们可别在对着看啦。 再看、再看民政局它就要长出腿,飞奔到你们跟前来啦! 杨医生往后退了半步,默默的躲在门口阴影里。 靳先生如今都二十八啦,再重要的事,在靳先生谈恋爱面前,都得自觉的退让! 他靠在墙上,等着听靳先生出招,暗道靳先生会让小和尚怎么称呼他。 凤羽?阿凤?感觉都比叫靳先生亲密些,要是靳先生性子能够跳脱些,直接让小和尚叫他老公也行啊。 趁着气氛良好,小和尚被美色迷惑了心窍,赶紧把名分定下来! 等生米煮成了熟饭,小和尚再反应过来,有他在旁边作证,想反悔都没机会啦。 杨医生在门外等了许久,才听到屋里靳先生开口,声音温和,“叫哥。” 早在心里胡思乱想半天的杨医生,闻言差点惊讶到眼珠子都掉下来,“……”就、就这?! 我都激动半天了,你就让人叫你哥! 你咋不直接让人叫你叔呢,这按年龄算,不是叫叔更合适么! 不愧是你啊,靳先生。 他默默的叹气,伸手敲了敲门。 一律终于摸回了平板,听见敲门声,抬头看了眼,继续低头“哒哒哒”的打字。 靳先生略低着头,轻垂着眉眼,看着他的动作。 最先敲出两个字“靳哥”,皱着眉头看了眼,觉得不特别合适,“哒哒哒”的删掉了。 重新再敲出两个字“凤哥”,抱着平板仔细看着,似乎觉得还不满意,再次删掉了。 对着平板犹豫许久,才磨磨蹭蹭的敲出了四个字,“凤羽哥哥。” 总算是满意了,抱着平板给他看,眼神亮亮的,情绪都写在里面了,“我这么叫你,行吗。” “嗯,行。”靳凤羽笑着,眼角微微下垂着,神情温和。 若是能去掉后面的两个字,就更好了,不过不能着急,迟早会去掉的。 他眼神温柔的看着一律,低声询问道,“一律,你什么时候才能开口说话。” 想听你开口喊我凤羽哥哥,肯定很好听。 一律的声音,会是怎么样的呢,应该是略微偏冷的音色。 如同古钟敲击出来的清越,或许会更清脆些,像是琉璃撞击出的,清脆空灵。 明明是偏冷的音色,在叫他“凤羽哥哥”的时候,却是热情温暖的,就跟笑容一样,带着能让人融化的温度。 光是这么想着,就忍不住期待起来。 一律略愣住,抱着平板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哎! 他师父当初只跟他说,等他的闭口禅修成,就能开口说话。 可他师父没跟他说,他修这闭口禅,到底怎样才算修成呀?! -- 第92页 他认识的和尚里,就没有修闭口禅的,想找个人指点他都不行。 咦,他怎么感觉自己当初年少无知,被他师父给坑惨咯。 哼!垃圾师父,简直人神共愤! 靳凤羽淡淡的笑着,轻声安慰他,“倒也无妨。” 杨医生实在被腻得发慌,轻轻咳嗽了声,彰显下自己的存在。 靳凤羽跟一律同时看向他,眼神里都透着不欢迎。 杨医生,“……”过分了啊! 别人最多是过河拆桥,你们这还没凑成对呢,就想把媒婆踹开啊。 他是敢怒不敢言,就在心里嘀咕两句,毕竟还要在大佬手里混呢。 清了清嗓子,赶紧说正事,“靳夫人吵着要回家去,还想跟老爷子打电话。” 靳凤羽沉默着,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就跟数九寒天的冰雪,“她想要干什么?” 杨医生撇了撇嘴,还能干什么呢,不还是老生常谈,打电话跟老爷子告状么。 他们这位靳夫人呀,跟以前那位靳先生是真爱,是靳先生在某次旅游中遇见的。 那位靳先生对靳夫人是一见钟情,非卿不娶。 为了娶她,跟早就定过亲的青梅竹马家族彻底闹翻,连带着跟靳老爷子关系都闹僵了。 拿着不继承家业当筹码,非得逼着靳老爷子同意他们的婚事。 为了这场婚事,靳家闹了很长段时间,有次两人吵得特别凶,靳老爷子直接被气晕过去。 杨医生跟着爷爷去靳家,帮靳老爷子看诊的时候,见过那位靳先生。 长相算得上英俊,就是过于孩子气,二十六七的年龄,就为了跟靳夫人结婚,硬是将靳老爷子当作了仇人。 从那以后,杨医生就不怎么喜欢那位靳先生。 不过他喜不喜欢的,都是埋在心里的,两人不经常见面,也不影响啥。 到最后,那位靳先生还是如愿以偿,明媒正娶的将靳夫人迎进门。 但总归是婚事曾经被人阻挠,靳夫人就算嫁进了靳家,对靳老爷子跟现在这位靳先生,态度始终不算好。 她嫁的毕竟是靳家家主,他们结婚的时候,靳老爷子已经是半隐退的状态,家里事情大都是她丈夫做主。 有家主丈夫如珠似宝的护着,对靳老爷子她都敢出言不逊,对着当时才十来岁的靳凤羽,自然是没啥好脸。 明里暗里各种排挤,差点在靳家待不下去。 等前面那位靳先生英年早逝,靳老爷子看她也不改嫁,就带着小千金过。 觉得她虽然刁蛮任性些,心地却是好的。 至少他对前面那位靳先生的爱,是真实存在的。 也就没让她搬出主宅,还曾经叮嘱过靳先生,说她个傻乎乎的妇道人家,掀不起什么风浪,不必跟她过多计较。 靳先生半途才接手了家业,忙着跟外面的人斗智斗勇,也没时间跟精力去理会她。 也就给了靳夫人种假象,就是靳先生不敢惹她,各种在靳家使劲儿的闹腾,想方设法的跟靳先生作对。 靳先生出车祸撞断腿、连带着不举的消息,就是她派人放出去的。 上次在靳家别墅开宴会,让各家送儿子给靳先生过目、这次追着靳先生来山神山庄,邀请白玲玲过来,都是出自她的手笔。 目的么,自然就是为了恶心靳先生。 反正她不用上班,不用挣钱,整天闲得很。 只要能恶心到靳先生,她就高兴,就各种作呗。 上次宴会他忙着揪白玲玲身后的那人,没腾出手来跟她算账。 这次么……靳凤羽也不愿意为了她,多浪费自己的时间,表情冷淡的垂着眉眼,“送她到西城的别墅住。 除了白玲玲跟那个叫路婷的,别墅里不许留其他人,把她的卡全部停掉,找人每天按时给她送菜过去。” 杨医生点头,好咧!他早就觉得靳夫人太吵了些,每次见到都得防备她的魔音穿耳。 忍着心里的高兴,杨医生低声问道,“那每天给靳夫人送去的菜,按照什么规格来送。” 靳凤羽侧过头,看了眼旁边安静坐着的一律,语气很冷淡,“让她们吃素,对身体好。” 杨医生忍不住笑意,嘴角翘得老高,“好咧,我这就去办,保证让她们没有青灯古佛相伴,也能了此残生。” 迈着骄傲的小步伐,疾步如飞的去安排各种事宜。 一律抱着平板,在旁边安静的敲着字,问他师父闭口禅的事情。 以前对于能否说话这件事,他是不会在意的,现在么,靳先生都开口问了,他也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开口。 杨医生刚走,靳凤羽接了个电话,是靳老爷子打过来的。 先是说了两句他腿伤的情况,“罗大师回B市来了,我仔细问过他你腿伤的情况,他说已经没有大碍,现在伤口的情况具体怎么样了。” 靳凤羽的声音淡淡的,没什么情绪,“没事了,伤口在正常愈合,下个月就回开始复建,很快能站起来。”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靳老爷子才继续说道,“那就好。你能够尽快站起来,对你,对咱们靳家都好。” 靳凤羽没说话,神色冷淡的捏着手机,空气跟着沉寂下来。 一律抬起头,安静的看了眼,感觉跟靳老爷子通电话,靳先生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 第93页 脸色很淡,眼神都是冷的。 好像站在暮秋初冬交接的野外,给他身上,蒙着层挥散不去的冷雾。 他抱着平板,走到靳先生跟前坐下来,点开了自己最喜欢看的喜洋洋。 来吧!靳先生,让我们看点动画片,高兴高兴。 靳凤羽的目光全程跟着他动,感觉到他的安慰,嘴角轻轻翘起,伸手搭在他肩膀上,低声道,“我没事的。” 一律点点头,往他身边凑了凑,靠在轮椅上开是刷喜洋洋。 欢快的音乐声响起,靳凤羽往侧边移了移,给他留出足够的空间来,手指轻轻的落在他胳膊上,没敢落实。 一律也没察觉,被剧情逗得无声笑着。 倒是靳老爷子听到动静,问了他句,“你在跟谁说话?” 靳凤羽仍旧没回答,以他跟靳老爷子的关系,并不想跟靳老爷子说起一律的事情。 目光温柔的落在平板上,画面中播放着日复一日的羊战胜狼,隐约映出了一律的眉眼,笑容飞扬,暖和得很。 他就那么看着,舍不得移开眼睛。 片刻的静谧过后,还是靳老爷子主动开口,“我听说,你去山上玩了。” 沉默继续保持,一律看着动画片,没听到靳先生说话得声音,暗道怎么靳先生打个电话,就跟他似的,只听不讲话的。 转回头看了眼,恰好撞进靳凤羽温柔的眼神里。 略愣了愣,哎,靳先生的这个眼神,是也喜欢看喜洋洋吗! 他赶紧把平板举高高,让靳先生看得方便些。 靳老爷子叹口气,语气里透着些疲惫,“当年你在山区出事,这么些年没出去玩过,我还以为你没走出来。” 这次靳凤羽没沉默,他轻轻笑着,“走不出来的是你,没事就挂了吧。” 话都说道这份上,也就不用绕弯子了。 果然,靳老爷子直接道,“你准备怎么处置杜蔷?把她跟蓉蓉送到B市,让她们陪着我,你觉得怎么样。” 靳凤羽轻笑着,语气轻飘飘的,“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说话。” 当然不是。 靳凤羽跟他大哥完全不同,外表始终都是冷清好看的,看着就像是什么都不在乎、很好说话的样子。 但那是你没惹到他,若真惹到他生气了,呵。 他能脸上保持着冷淡笑容,张嘴就把你生吞了。 这点靳老爷子最是清楚,要不也不会听说杜蔷去闹,就赶紧给靳凤羽打电话。 哪怕再对杜蔷不满意,她都是蓉蓉的母亲。 若是真把人废了,他怕蓉蓉会受到影响呀。 靳老爷子有些急躁,“我是怕……” 话刚说到一半,听到阵“嘟嘟”的声音,电话被人挂断了。 靳凤羽脸色淡淡的,沉默着把手机关机后,随手扔开到旁边去。 少了那些聒噪烦人的声音,他安静下来,认真的陪着一律看动画片。 两人就那么靠在轮椅上,安静的坐了半个多小时,靳凤羽抬起手看了眼表,低声问道,“想吃东西么。” 一律抱着平板,摸着肚子,使劲点了点头。 想吃的,他都饿了。 于是靳先生就带他出门,去吃东西。 穿过种满乔木的院子,靳先生停下轮椅,仰头看着那满树的繁花,“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一律跟着抬头,看着那挂满树枝的红色云霞。 就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扑天盖日的艳红,灿烂到夺目。 这种绚烂到绮丽的红,他好像,曾经在哪里见到过。 有人抱着他,在熊熊的火焰下奔跑。 他攀附在那人身上,轻飘飘的,像是长出了翅膀,能够翱翔在空中。 火焰从树上落了下来,落到他们的身上、发间,最后全部被抖落在地上,被他们踩在脚下,爆裂出艳红色的汁液。 他们都受了伤,衣服破损的很严重,整条胳膊都露在外面,身上染着黑红相间的血,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脸色苍白,浑身抖得厉害,抱着那人的胳膊,跟小猫似的低声叫唤着。 哥哥,哥,我疼。 被他喊作哥哥的人,抱他抱的更紧了些,声音低浅的安慰他,没事的,别怕。 “一律?一律。” 清冷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被唤回了思绪,眼神茫然的左右望了望。 靳先生捏着火色花朵,略蹙着眉头,眼神里带着浅浅的担忧,“怎么突然发起呆来,不是肚子饿了么。” 一律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拿平板轻轻的敲字,“刚刚我脑子里闪过画面,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花。” 靳凤羽捏着花梗的手指猛地握紧,眼神温和的看着他,声音低低的,“那你想起来了嘛。” 一律再次抬头,看着树上那些如火的花朵,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画面模糊,而且闪过的速度太快了,就跟开了二倍速的电影画面似的。 他都没看清楚抱他那人的长相,就听到自己在那胡乱叫唤着,喊哥哥了。 从开始修闭口禅,他都好多年没开口说过话了。 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就剩下点细碎的画面,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 把手里捏着花朵递给他,靳凤羽看着他,轻轻的笑着,眉眼温柔,“想不起来,就别想了,这是凤凰花。” -- 第94页 一律接过那朵花,细看更漂亮,仍旧是让人惊艳的感觉。 他把花放在平板上,“哒哒哒”的敲字,“就是你名字里的凤凰么。” 靳凤羽点头,笑容温和,“对,但是我喜欢它,并不是因为我叫这个名字。” 是因为你喜欢。 他看着发愣的一律,目光温和,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桃花,也很好看。 凤凰腾飞,桃花灼灼,都很衬你。 摁着按钮控制轮椅转身,低声道,“走吧,到吃晚饭的点了。” 吃过山庄自己种的绿色蔬菜,绕着空地转悠了两圈消食,赵然过来找他,说难得来一次,约他去泡温泉。 他问了靳先生,带着江若,约上了杨医生,五人同行前往山庄里的温泉池。 是天然的温泉水,热气腾腾中,带着浅淡的硫磺味道,被撒在里面的药材跟花瓣压住。 也不觉得臭,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气,和热乎乎的湿润水汽。 靳先生的腿伤,各种精心的养了二十来天,外层的皮肉都已经长好,得了医生的允许说可以下水。 他们先去洗了澡,把自己泡在冒热气的温泉池里。 不知道是温泉太过舒适,还是里头的药材带催眠效果,一律搁水池里泡着,有些昏昏欲睡,刚开始还能勉强睁开眼睛。 到后面,靠在温泉池边上,脑袋一点一点的,做起梦来。 十年前,一律刚满八岁。 那天,他背着小包,跟他师父下山驱邪。 第33章 小和尚,还俗么 那会他还小, 懵懵懂懂的,跟在他师父后面,腿儿着下了土原山, 搭了村里的拖拉机,到县城去赶车。 拖拉机“嘟嘟嘟”的在泥路上颠簸着, 冒着柴油燃烧过后的浓重黑气, 味道呛人的很。 司机大叔特别豪爽, 伸手就把他拎起来, 扔到堆着稻草的拖拉机上, 还笑话他, “哎哟, 小师傅又长胖啦。” 他就抱着破布包,往晒得松软的稻草里躺着,抬手遮住刺眼的日光。 等他师父上了拖拉机, 司机大叔就跟他师父聊起来, “大师, 这是往哪里去啊。” “去南城。”他师父把他掀开些,自己坐到稻草上,舒舒服服的眯着眼,也不管他差点滚下拖拉机去。 在拖拉机“嘟嘟嘟”的声响中,司机大叔感叹着,“那可有些远啊, 去县里坐大巴车,还得坐两天两夜呢。 您怎么还带着一律呀, 他才几岁,长得又小,就这么点个小疙瘩, 跟着你去,在路上可有得他累的啦。” 日光暖洋洋的,他躺在稻草堆里,闻着呛人的柴油味,有些昏昏欲睡。 听到他师父说了什么,迷迷糊糊的没听清,隐约就听到两词“他得去”“总得习惯的。” 拖拉机摇晃的太过舒服,他很快就躺在稻草上睡着了,后面他师叔跟司机大叔的谈话,他都没有听到了。 等他睡醒,已经坐在前往南城的大巴上,位置靠着车窗。 他师父坐在他旁边的位置,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座椅上,胖乎乎的肚子轻轻起伏着,打着呼噜睡得正香。 也不知道他睡了多久,外面天空中没太阳了,乌云密布,正慢慢的落着小雨。 前面的乘客打开了车窗,雨丝从半开的车窗飘进来,扑打到他脸上,衣服也被打湿了了,有些冷飕飕的。 脖子有些痒,他伸手抓了抓,觉得衣服被打湿黏在山上,有些难受。 趴在前排的座椅后面,伸手戳了戳前面的人,“叔叔,你可以把车窗关好么,雨飘进来拉,我有点儿冷。” 前排的人没动静,他接着戳了两下,小声喊道,“叔叔,叔叔?” 不管他怎么喊,前排那人都没有动静,估计是睡得正熟,喊都喊不醒。 委屈的撇了撇嘴,踢掉鞋子,站到椅子上,伸手去钩前排的车窗。 他那会还手短腿短的,踮起脚尖努力了半天,才钩到车窗,费力的将它拉过来关上。 窗户关好,扑面而来的雨水便没了,高兴的拍了拍小手,正准备回座位上坐好,余光却瞥见前排那人。 眼睛瞪得老大,直愣愣得瞪着车里的过道,根本就不像睡着的样子。 他顿时就很生气,明明外面在下雨,还冷飕飕的。 这人非得开着窗户,害得他被雨淋了满身,要是感冒发烧了可怎么办。 撅着嘴,伸出跟短胖的手指,恶狠狠的戳了那人两下泄愤。 结果他就这么伸手一戳,前面那人直接就倒了,连着他师父前排那人,两人整齐的往过道方向倒过去。 他小归小,却还是跟他师父走了两年,生死还是能分清楚的。 看到人倒了,才恍然记起那人脸色不对,惨白惨白的,有些骇人,分明不是活人的样子。 一律被吓了一跳,急急慌慌的缩回手指,跌坐在椅子上,抱着他师父的胳膊。 埋头藏在椅背后面,不让人看到,惊慌失措的叫着他师父,“师父、师父,你快醒醒。” 他师父睡得正香,压根就没睁开眼睛,就那么打着轻巧的呼噜,伸手把他揽到怀里面,声音压得很低。 就跟梦呓般的含糊不清,“没事,再睡会儿,咱们就快到了。” 他吓得不行,哪里还睡得着。 趴在他师父的胖肚子上,胸口“砰砰砰”的剧烈跳动着,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四周,车厢里安静的吓人。 -- 第95页 没有拖拉机那种“嘟嘟嘟”的声响,乘客间的低声交谈也没有,仿佛大家都安静的坐在位置上,睡得正沉。 外面雨越下越大,不停的敲打着车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吵闹得很,跟车内的死寂形成鲜明的对比,他越听这些动静,越觉得紧张害怕,胸口“咚咚咚”的敲响着。 脸色涨得通红,嘴里隐隐发苦,默默祈祷车能赶紧到站。 可惜他的祈祷没生效,天色逐渐变得黑沉,雨始终没有停的意思。 大巴车开着开着,速度慢了下来,随着“嘎吱”一声,靠着路边停下了。 他动作轻微的挣扎着,压低声音跟他师父说话,“师父,咱们要不要下车。” 他师父抱着他,宽厚的手掌在他背上拍着,轻声叹息着,“这荒郊野外的,雨下得这么大,下车能去哪里。” “可是……”一律挣扎着,抬起头看着他师父,着急的想要解释,“这车上……” 他都能发现车里不对劲,他师父不可能发现不了,怎么还不下车跑啊! 正想说话,他师父伸手捂着他嘴,轻轻摇了摇头,“不怕的,我给了两个人的车费,他们就得把我们送到。” 说着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安慰道,“没事儿,你有佛祖金身保佑,谁都可能出事,你也不会有事的,别怕啊。” 他们……所以说这车上有问题的,至少是两个以上么,一律差点儿直接被吓哭,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 他小心翼翼的,往四周看了眼。 前排的那两个“人”已经重新坐好了,安静的背靠在座椅上,仍旧是半点声响也没。 剩下他能看到的座位,都是空荡荡的,其他位置都被座椅挡着,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他没有办法,伸手抱着他师父的胖肚子,希望他师父靠谱些,能够顺利的到站下车。 大巴车靠边停好后,车门被打开,有人、他也不确定是不是人的东西上了车,沉默着往他们的方向过来。 脚步声有些杂乱,经过他们的时候,一律抬头看了眼,上来的是两个人。 虽然浑身湿漉漉的,看起来有些狼狈,但确实是面色红润、会喘气的活人,前面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 那大哥哥可真好看呀,一律都形容不出来的好看。 若硬要他形容的话,应该是像童话里面的白雪公主。 头发像乌木那么的黑,皮肤像牛奶那么的白,嘴唇就像是红红的花瓣。 雨水从他身上滚落下来,像是透明的珍珠。 一律安静的趴着,目不转睛的望着那个大哥哥。 小哥哥也看到了他,弯着好看的眼睛,对他笑了笑,似乎想跟他打招呼。 可还没等说话,就被背后的人使劲推搡着,脚下踉跄着,撑着座椅才勉强稳住,坐到他们后排的位置上。 他撑着他师父的胖肚子,想趴到座椅上跟那个大哥哥打招呼,刚撑着手臂,还没等他脑袋探出座椅去。 就被他用力抱紧,摁在肚子上,他师父低声说了句,“完了,要出事。” 一律抬起头,看见他师父胖乎乎的脸上,表情凝重严肃,心里也有些害怕。 赶紧低声问道,“怎么了,师父。” 他师父看着前面,皱着眉头,“那两人没给车费,司机要生气的。” 说着叹了口气,眉头皱得更紧,“司机一生气,这车不知道会往哪里开呀。” 一律生怕司机生气,带着他们开到山崖下去,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那、那怎么办呀,我们能帮他们补票么。” 他师父摇摇头,面色凝重的抱着他,悄悄的跟他说道,“待会他们若是补票,就啥事也没有,若是不补……” 肯定就会出事,一律听得害怕,赶紧问道,“我能提醒那个大哥哥,让他们赶紧补票么。” 他师父摇头加叹气,低声跟他解释,“这车诡异的很,我也是上了车才发现的不对,幸好随身携带有金元宝,给了他们买路钱。 路上就咱们两个的话,平安到站肯定没问题,可那两个人在雨里等车,误打误撞的上了这车,去哪里找冥币烧给他们……” 一律愣了愣,半响才慢慢反应过来。 后排那个大哥哥上了这辆车,车票是注定是买不到的。 换句话说,他们搭乘的这辆车,是注定了要在路上出事的。 他都快被吓哭了,抱着他师父不撒手,“那我们该怎么办呀!” 他师父理清了思路,便也不着急了,轻轻拍拍他的后背,弯腰捡起地上的被踢掉鞋子,仔细地给他穿上。 把他换到靠过道边坐着,低声跟他说话,“没事,待会若是再有人拦车,你就站起来跑,跑下车就没事了。” 他拽着他师父的袖子,皱着张小脸,“那你呢,师父。” 他师父摸着自己的光头,胖乎乎的脸上露出抹笑容,“瞧见你师父的光头没有,等你跑下车去,我再收拾他们。 解决掉问题就来找你,咱们一律是最最厉害的小和尚,肯定不会害怕的,对不对。” 他赶紧点头,瘪着嘴跟他师父保证,“对的!我才不怕呢。” 商量好,他就靠在椅子上,紧张的等着大巴车停。 天色越来越黑,外面的树木已经看不清了,好在雨慢慢的停了,大巴车再次慢慢吞吞的靠着路边停了。 -- 第96页 随着车门“嘎吱”声响,他师父从背后推了他一把,低声喝道,“跑!” 一律心中焦急,迈着小短腿就沿着过道,挥舞着胳膊使劲的往前面跑。 他跑得很急很快,但因为腿短步子小,也没跑出多远,就被两边伸出的胳膊拽住。 那些胳膊都是惨白惨白的,有些还腐烂发臭,拽他的力气特别大,却在碰到他的时候,就跟被火焰烫到似的,飞快的往回缩去。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被拽倒在地,“咕噜噜”的滚到车厢上。 等他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两道暗色人影从车门上车的时候,他离车门还有三米多远。 眼看就要天黑,这会下不了车,前面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他跌跌撞撞的往车门跟前走,周围还有惨白的胳膊伸出来,试图阻拦他的步伐。 车门摇晃着,发出难听的“吱呀”声,眼看就要关闭。 一律急得不行,浑身都冒着冷汗,胸口”砰砰砰“的胡乱跳动着,呼吸急促。 就在车门即将关闭的瞬间,他被人从背后拦腰抱起来,快速移动着,从就剩条缝隙的车门里挤了出来。 抱着的人一脚踩空,两人摔在泥泞的路上,糊了满脸的泥水。 他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看向抱着他跑下车的人。 白白的皮肤,乌黑的头发,鲜花般的红嘴唇,是刚刚上车那位大哥哥。 大哥哥抱着他,在泥水里打个滚,往远离大巴的方向退了两步,才看向那辆大巴车。 车里面暗影重重,刚闭合的车门被重新打开,有个脸色惨白的人影站在那,黑洞洞的眼睛紧盯着他们不放。 他被吓得抖了抖,抱着他的人低声道,“不怕,他们不会下车。” 边继续往后退了两步,保持着安全距离,沉着脸跟车上的那人对视。 果然,那人站在车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许久。 终究是没追下车,转身回了车厢里,车门缓缓地关上,大巴车继续摇摇晃晃的,慢吞吞的往前面开走了。 等车慢慢开走,直到看不到了,一律才敢放开了用力呼吸。 低声跟抱着他的大哥哥说话,“怎么办,我师父还在车上呀。” “嗯。”大哥哥应着,把他放到地上,站在原地往四周望了望,仔细的确定了正确方向,牵着他往前走。 “是大师把我扔出来的,说等下车就安全了,让我们去前面的镇子里等他。” 一律才松口气,乖乖的跟着大哥哥走。 公路还没铺设水泥,路面并不平整,坑坑洼洼的积满了泥水,光线十分暗沉,看不到哪里是地哪里是水。 不小心踩进水坑里去,脚背就直接被淹没了。 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没过几分钟,浑身都溅满了泥点子。 天色完全黑了,已经看不到路面在哪里,更别提他师父口中的镇子,连影子都看不到。 他很难受,低声跟大哥哥说话,“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拉着他的人没说话,沉默着走了两步后,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往四周看了看,“不能走了,在这里过夜吧。” 也没等他回答,弯腰将他抱起来,摸索着往路边走,将他放到个石头上。 四周都是黑黢黢的,他赶紧伸手把人拽住了,不让走,“哥哥,你也坐这里吧。” “嗯。”那人挨着他坐到石头上面,伸手把他抱在怀里,“睡会儿吧,等天亮了咱们再去找大师说的镇子。” 一律睡不着,衣服裤子都是湿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山里湿气还重,夜晚的温度低,就算被人抱在怀里,也有些冷飕飕的。 他往紧里缩了缩,低声的跟人说话,“我叫一律,跟我师父下山是要去南城的,大哥哥你呢,是要去哪里啊。” 空气里飘荡着不知名的虫鸣声,抱着他的人沉默片刻,问他,“你是有个师兄叫一休么。” 一律很认真的想了半天,低声答着,“没有的啊,我师兄叫一戒。” 抱着他的人轻笑着,胸腔震动,声音很好听,“你知道八戒么?” 一律摇摇头,乖巧的回答着,“不知道啊,八戒是谁啊。” 于是那个好看的大哥哥就抱着他,声音悦耳的跟他讲八戒和一休的故事。 故事讲得很好听,他被人抱在怀里,温度慢慢的升起来,天色完全暗下去后,天空中出现了许多星星。 黑乎乎的天幕上,星星一闪一闪的,跟他们土原山的天空很像。 他听着故事,看着天空中的星星,逐渐恢复了平静,低声道,“谢谢你,哥哥。” 讲故事的声音停了,抱着他的动作紧了紧,他听到大哥哥小声问他,“你怎么不哭。” 一律咬紧了嘴唇,抓着大哥哥的袖子,“我可是土原寺最勇敢的小和尚,不可以哭的。” “这样么。”头顶响起温和的笑声,后背被轻轻拍打着,好听的声音里带着宠溺,“那最勇敢的小一律,现在敢不敢睡觉啊。” 他赶紧点头,“肯定敢的呀!” “那快睡吧。” “好。” 他靠在温暖的怀抱里酝酿着睡意,迷迷糊糊的想起点事,执着拽着人的袖子,“你叫什么名字呀,哥哥。” 抱着他的人稍加沉默,低声说了句什么。 -- 第97页 声音太低了,他没听清楚,就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等到天亮,阳光洒下来,他慢慢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石头上,“噌”的爬起来往四周张望着,“哥哥!” “嗯。”草丛轻轻拨开,那人朝他走过来,将手里的绿叶递给他。 翠绿的叶子里,包着堆鲜红欲滴的刺梅,还沾着透明的露珠儿,散着甜美的香味。 一律捧着大绿叶,看着里面的果子,咽了咽口水,“哥哥,这是给我的么。” “嗯。”那人翘起嘴角,轻轻的笑着,眼神温柔的看着他。 摸了摸他圆溜溜的光头,“快吃吧,吃完我们去找大师说的那个小镇。” 一律低着头,数了数叶子里的刺梅果,把叶子撕开成两半,“我吃这一半,哥哥吃这一半,咱们都要吃的。” 那人站在旁边看他分刺梅,脸上始终带着浅淡的笑意。 这么乖巧可爱的小家伙,都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养出来。 最后那捧刺梅,还是被他们分来吃掉,那人牵着他,顺着土公路慢慢往前走,寻找他师父说的那个镇子。 过程并不太顺利,他们过夜的地方,已经算是进了深山,周围人迹罕至,连个带指示性的路牌都没有。 他们顺着公路,走没多长时间,他的脚就被磨破了皮。 血水沿着脚后跟往外流,稍微动作就疼的厉害,他咬着牙走了半天,实在坚持不住。 拽着那人的手指,小小声的询问着,“哥哥,我们能休息会么。” 那人轻轻皱着眉头,似乎并不想停下,蹲下来看着他的脚,手指从他脚跟划过,“是不是疼得特别厉害。” 他咬着嘴唇,轻轻的点了点头,细声细气的开口,“嗯。” 脚后跟实在是太疼啦,土原寺最勇敢的小和尚,也坚持不住再走下去啦。 温热的手掌落到他背后,环着他的后颈下方,将他抱起来,“我抱着你走吧,这里还不安全,不能够久留。” 突然升空,他赶紧抓着人衣襟,略微有些疑惑,“哥哥,为什么不安全,是那车上的人还会来追我们吗。” 他被人抱着走了两步,才听到回复,“不是,是有人要杀我,他们若是追上来看到你,也不会放过你的。” 一律懵懵懂懂的,也没有多问,乖巧的趴在那人怀里。 他就那么被抱着走了十多分钟,从公路边隐约能看到村落,他被放了下来,在公路边来回转悠了两圈。 找到合适的地方,他们便趟着野草丛,慢慢下了山坡,山上植被丰茂,根本就没有路。 他们手里都杵着根木棍,探着草丛慢慢往下走,路上有许多带刺的藤蔓,将他们的衣衫鞋袜全钩破了。 脸上也钩出许多血痕来,他浑身都疼,实在走不动了,那人就伸手抱气他,脚步缓慢的往山下挪动着。 一律靠在那人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看着他跟白雪公主一样白白的脸蛋儿,乌木似的黑头发,花瓣似的红嘴唇,立马就觉得自己有了力气! 白雪公主都能走的路,他土原寺最勇敢的小和尚,绝对不能认输! 就这么走走停停,他们下到半山腰上,路面开始变得宽阔。 高大的乔木遮天蔽日,在那葱郁的绿色树叶间,跳跃着红色火焰般的花朵。 树干上,树叶间,地面上,到处都是盛开的繁花,在迎着微风慢慢的飘舞着。 阳光落到花朵上面,从缝隙中落下来,带着跟火焰般耀眼的颜色,站在那片树林里,感觉像是被火焰团团围住,洋溢着令人惊艳的色彩。 一律家住土原山,平时很少有机会下山,哪见过这般震撼人心的美景。 顿时就看呆了,站在树林里,仰着头看着头顶的绚烂火色,再也挪不动步子。 那个大哥哥走到他跟前,弯腰捡起朵火焰般的红花,递到他跟前。 嘴角翘起,轻轻的笑着,“你喜欢它么。” 一律伸手接过来,用力点点头,喜欢的呀,它好漂亮的。 那人轻轻笑着,抬头看着那些红花,“这是凤凰花,跟我的名字一样。” 一律眨了眨眼睛,期待的望着他,再次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啊,哥哥。” “靳凤羽。”那个好看的大哥哥笑着,轻声回答他的问题,“我叫靳凤羽,小家伙,问了我的名字,你得记住。” 他赶紧点了点头,捏着手里的火焰红花,表情坚定,“我肯定会记住你的,凤羽哥哥!” 靳凤羽笑着,伸手抱起他,“走吧。” 梦境没持续多久,突然响起“砰” 的巨响,一律浑身颤了颤,猛地被惊醒过来,胳膊敲在水池里,溅了自己满脸的热水。 旁边有人扶了他一把,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怎么了,一律,被吓到了吗。” 他回过头去,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 是靳凤羽。 第34章 小和尚,还俗么 因着靳凤羽三个字。 梦里那个抱着他, 在花树下奔跑的好看哥哥。 跟面前这个眉目如画的靳先生,两个形象缓慢靠近、融合,直至完全重叠起来, 成了一个人。 一律有些发愣,呆呆的看着自己手掌。 温泉池里水汽氤氲, 让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就跟他梦里的画面相似, 如同蒙上了层厚重的白纱。 -- 第98页 当年他跟师父下山驱邪, 途中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他是记忆全无。 只记得那次他受了很重的伤, 在医院里面躺了很长时间, 都快要躺发霉了。 但到底是为什么受得伤,在哪里受的伤,具体伤到哪里, 他全部都记不清楚了。 十年的时间, 真的是太久啦, 他今年才十八岁呢! 反正他伤愈出院后,回了土原寺里,就被他师父安排去练功。 从最基本的功夫练起……每天绕着土原山跑个来回再说,跑完就去跑澡扎马步,然后再跟着他师父打拳。 后来他师父离开土原寺,他也坚持每天绕着土原山跑, 扎马步,练拳。 就这么坚持了快十年, 身体是倍儿棒,师父再也不担心我遇到危险跑不掉啦! 这会做完梦,他便开始纳闷, 当年他到底是怎么受得伤啊? 看他盯着自己手掌发呆,靳凤羽扶着他的胳膊,低声跟他说话,“一律,是做噩梦了吗?” 一律摇摇头,有些不敢正眼看靳先生。 明明在梦里还说得好好的,绝对不会忘记的人,转头就被他忘得干干净净,被人问到跟前来,还想不起来。 唔,就觉得自己小时候,忘性还挺大的。 小时候不懂事,现在梦里的正主站在面前,就挺尴尬的,哈哈。 他们在温泉池里泡着,到处都是湿润雾气,平板不在他跟前。 他也没法开口说话,只能沉默着往旁边躲了躲,想把自己整个人泡进池子里,躲开靳先生看他的视线。 靳凤羽被他躲开,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再看着神色茫然的一律。 轻垂下眼睫,掩住眼眸中淡淡的伤痛,趟着水稍微离他远了些,安静的泡在水池里。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泡了约有十来分钟,杨医生过来提醒他们,“靳先生,你现在不能在水里面泡太久。” 靳凤羽点头应道,“好。” 杨医生便伸手扶着靳凤羽,从温泉池里起身,将浴袍拿过来穿戴整齐后,靳先生坐在岸边的轮椅上,眉眼温和的看着水里的一律,“要一起回去么,一律。” 一律泡了会水,手指尖便有些发皱,也不想再泡了,赶紧从温泉池里蹦跶起来,小跑着去架子上勾浴袍。 直接光着脚丫踩在石头上,浑身的皮肤简直白皙到通透发光,看着半点瑕疵都没有。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杨医生看清楚他的后背,略微有些诧异,“一律,你背后怎么会有处枪伤啊。” 一律刚从水池里出来,光溜溜的特别不习惯,拿到浴袍赶紧裹在身上。 抬起头来,满脸茫然的望着杨医生,啥玩意,枪伤?他身上哪来的枪伤,没有吧。 山庄提供的浴袍有标准尺码,他拿到的是175,穿上略微有些长,越过脚踝直接拖地了。 本来就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搭配着他满脸的茫然表情,伸手就去摸后背的动作,就更显得小了。 看着就只有十五六岁,皮肤白白的,眼睛微微瞪大着。 明明是偏冷的长相,却可爱的像只偷松子的松鼠,让人伸手就去rua他的脸蛋儿。 考虑到靳先生在,杨医生不敢直接上手,却忍不住笑道,“怎么这副表情,你怎么受得伤,自己还不知道么?” 一律反手摸到后背的伤口,就在肩胛骨附近,有两个呈圆形的伤口。 他虽然不记得是啥时候受的伤,但他师父跟他说过,那是他小时候调皮,看到桃树开花结果了,就“噌噌噌”的爬上去想摘。 然后不小心脚踩滑了,“啪唧”就从树上摔了下来,恰好在桃树底下,就两个圆溜溜的尖尖石头,顿时就给他背上戳了两个血洞出来。 他师父说,当时伤口可很是流了不少的血呢,把桃树下面的泥土全都染成红色咯,看着可是吓人的很。 后来伤口愈合后长不过,就留了痕迹在他背上,每次他给自己搓背都会感觉到硌手。 他抱着平板,“哒哒哒”的敲着字,认真的跟杨医生解释,“这不是枪伤,是我小时候调皮,不小心摔的。” 听他说是摔伤的,杨医生笑着摇摇头,“怎么可能,谁能把伤口摔成这样子,你再摔一个给我看看?” 小和尚背上的枪伤痕迹那么明显,他要是连这个都认不出来,他这医生不当也罢,直接回炉重造去吧。 一律闻言,使劲儿瞪着他,嘿你这个坏医生,心眼也忒坏了些! 知不知道我这伤,流了多少的血,说不定那棵桃树下的泥土,到现在都还是红的呢! 虽然不记得了,但他当时肯定疼了好久,伤口才慢慢长拢,光是想着都会让他后背发疼。 还想让他摔个同样的出来,呸呸呸! 信不信我给你戳上两血窟窿,让你跟着体验体验。 杨医生看着他瞪眼的模样,跟靳先生笑道,“瞧他这小模样,还不相信我说的呢,连自己是怎么受得伤都搞不清楚,这个小和尚,不如直接改名叫小迷糊算啦!” 靳凤羽看着懵懵懂懂的一律,眼神里闪过两分暗色,温和的情绪稍减,低声道,“回去吧。” 略低垂着头,伸出修长的手指摁着轮椅,径直调转了方向,朝着院子滚过去,也没有等他们的意思。 杨医生略愣了愣,怎么了这是,好好的突然就不高兴了。 -- 第99页 他爷爷是靳家的家庭医生,跟靳老爷子的关系很好,他跟靳凤羽认识也有那么七八年。 对这位靳先生,算得上是很了解的。 性子内敛,内心强大,很少会将情绪外放。 尤其是接掌了靳家的这些年,性格越来越沉稳,始终都是淡淡的,很少会生气不高兴。 有些时候,连他甚至都会觉得,这位靳先生是没有情绪的。 唯独在面对小和尚的时候,会变得特别直白,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 喜欢就是喜欢,想送礼物就送礼物,想邀请小和尚来玩,就让他去邀请。 很明显啊,小和尚对靳先生而言,是最独特的那个。 他乐意看到靳先生跟小和尚玩,这样能让靳先生沾点人气儿。 就算小和尚没开窍,交个朋友也是好的呀。 反正靳先生看着小和尚,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可这会小和尚还在呢,好好的,靳先生怎么就不高兴了。 他搁这纳闷着,一律裹着浴袍,拎着平板,迈着小短腿跟着靳先生走了。 从温泉回到院子后,靳凤羽控制着轮椅,先去旁边的架子上,取了个小巧的水壶,给种在陶盆里的桃苗浇水。 清俊如画的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眼神落在那颗桃树苗上,半是痛惜,半是懊悔。 一律走过去,抱着平板“哒哒哒”的敲字,“凤羽哥哥,你不高兴了吗。” 靳凤羽拿着水壶,看着他敲出来“凤羽哥哥”,神色温和的跟他笑着。 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不高兴,可能是温泉水泡着伤口了,腿有些不舒服。” 一律摁着平板,伸长脖子去看他的腿。 靳二爷被送到特殊调查组后,施在靳凤羽身上的邪术很快失效。 小黑龙没了黑气缠绕,精神变得很旺盛,甚至长大了些。 在靳凤羽身上愉快的游来游去,见一律看过来,睁着黑黢黢的豆豆眼,跟他对视着。 还抖了抖自己的小脑袋,给他看自己长长的胡须。 它是靳凤羽的气运所化,会表现出来对他的喜爱,都是源于靳凤羽的情绪。 一律也很喜欢它,冲它笑了笑,拿平板敲字,“那让杨医生给你看看,疼的难受么。” 靳凤羽看他盯着自己腿间,笑容灿烂,明知道他心思单纯,没有其他的意思。 还是没忍住心神震动,手一抖,差点把水浇到桌子上去,压根就没去看他平板上的内容。 把手里水壶放下,轻轻咳嗽了声,“一律,很晚了,你要不要回去休息。” 小家伙再这么搁他跟前待着,他真怕自己动些不该动的心思。 一律并没get到靳凤羽的想法,抱着平板看了眼时间。 才刚刚八点过哎,很晚了吗。 还这么早的,他回去也睡不着啊。 好吧,他纯属是不想回去,若是可以,他甚至想留在这里,跟着凤羽哥哥一起睡呢。 两人对视片刻,看见他眼里的坚持,靳凤羽便在心里先妥协了,轻笑着,“不想回去的话,就在这玩会吧。” 一律点头,抱着平板坐过去,靠在轮椅上“哒哒哒”的敲字,“凤羽哥哥,咱们以前见过的,我把你忘了,你有没有生我的气。” 靳凤羽轻轻笑着,略侧头看着他,眉眼温和,“那从我们分开以后,我都没去看过你,你会不会怪我。” 一律抱着平板,抓着光头笑,略有些尴尬。 他都直接把人忘干净咯,哪里还好意思怪别人哩。 不好意思,是真很不好意思。 两人默契的把这茬揭过去,一律抱着平板靠在轮椅上面,随意的聊了会天。 还没聊到两分钟,杨医生拎着医药箱过来,提醒他们,“靳先生腿上的伤口该针灸了,扎完还得敷药。” 他看着一律,提议道,“要不你先去跟赵然玩会,他刚刚好像在找你。” 赵然找他,是有什么事么一律略愣了愣,随即点点头。 行吧,那他去找赵然,顺便补今天的晚课,先不打扰杨医生给靳先生治伤啦。 目送他出门,杨医生蹲下来,将靳凤羽的裤腿挽起,准备开始扎针治疗。 伸手在腿上寻找穴位,杨医生的表情很无奈,“你是不是把手机关机了,老爷子的电话都打到我跟前来了。” 靳凤羽垂着眉眼,沉默着没说话。 杨医生捻着根银针,慢慢朝穴位刺下去,随意的跟他说着话,“还是说靳夫人的事,老爷子希望你能把靳夫人跟小姐,送到B市他身边去。 其实这样不也挺好的么,让靳夫人烦他去呗,总归咱们以后也见不到靳夫人,还能躲个清净,你光关手机有什么用,总不能以后都不跟老爷子联系。” 看了眼表情冷淡的靳先生,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他也不想劝,可是他呀,是真看不得靳先生为难。 那位靳夫人倒是还好,从嫁进靳家起,就跟靳先生的关系不好。 但从靳先生的父母、大哥都先后因故去世后,老爷子跟那位蓉蓉小姐,就是靳先生仅剩的两个亲人了。 靳先生对他们,向来是能让则让,能忍则忍。 就连靳夫人曾经派人追杀过他,害得他受伤颇重,命悬一线的事。 都能因为老爷子的两句话,说翻篇就真的翻篇,不主动去追究靳夫人。 -- 第100页 为的是啥,还不是重视自己的亲人么。 结果呢,真的是不管再怎么忍让,都得不到丝毫的感激。 反而是纵得靳夫人天不怕、地不怕,还真以为自己有资格跟靳先生叫板,这么多年始终都学不会个乖。 靳家的这位老爷子吧,要说完全不关心靳先生,倒也不至于。 这次偶然察觉到靳先生的身体有恙,不是还赶紧的请了罗大师过来么。 就是可能年龄大了,有些拎不清。 以前有靳先生的大哥在,身为靳家的继承人和家主,更得老爷子的亲眼。 夫妻两个合起伙来,各种欺负、排挤靳先生,生怕靳先生分了靳家的家产,连买凶对靳先生下手的事都干得出来。 也幸亏靳先生福大命大,才侥幸逃过一劫,后来靳先生回了靳家,靳老爷子知道了这件事,却不肯为靳先生出头,给那对夫妻该有的教训。 他觉得靳老爷子是铁石心肠,为了保全靳家的前途和名声,可以不顾亲情,不顾靳先生这个孙子的死活。 可关键是,既然是铁石心肠,你就狠心到底呗。 任由小辈各种厮杀斗呗,养蛊养出来的家主肯定厉害,绝对能保证靳家稳立不败。 咋还能等到靳先生接手了靳家后,你就心软了呢。 千方百计的想要替靳夫人开脱,不让靳先生动手处理她呢。 动不动就拿靳小姐说事,怕她年龄小,身体弱,又常年住在医院里疗养,没了妈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 咋不想想,当年靳先生被靳夫人各种为难的时候,也还没成年呢。 被兄嫂各种欺负着,也没有父母庇护的呀,就一个爷爷,压根还不管他的。 怕靳小姐的日子不好过,那靳先生以前的日子就好过么。 啧,感情靳老爷子并不是铁石心肠,他是只对靳先生铁石心肠。 他在心里嘀咕着,却也知道,靳先生不在乎靳夫人,却很在乎这个爷爷,也很在乎蓉蓉小姐这个侄女。 不管靳老爷子如何对待靳先生,他始终是很看重这份亲情的。 从来都是多情总被无情欺,不管是亲情,爱情,还是其他的感情,都是一样一样的。 靳先生在乎,所以他总不占上风,总会难受。 这次靳夫人在宴会上,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想要赶走小和尚,顺便嘲讽了靳先生两句。 事儿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算大,毕竟靳先生及时赶到了,小和尚并没受太多的欺负。 现在老爷子这一开口,靳先生恐怕还会跟以前一样,把这事重重拿起,轻飘飘的放下,再把这一茬翻页过去。 靳凤羽始终沉默着,眉眼低垂着,看不清表情。 即便是看见了,恐怕也始终是表情淡淡的,将情绪收敛的很好。 只能从他猛地用力握紧了轮椅,微微的泛着白的指尖,显露出他内心的挣扎来。 杨医生默默的叹口气,低头认真的扎着银针,静静的等待着靳先生的决定。 不管是怎样的决定,对靳靳夫人是重惩还是轻放,他都会一如既往的支持靳先生的。 沉默的时间有些久,就剩下两人悠长的呼吸声,在房间里面无限循环的飘荡着。 空气开始变得有些凝重,显得沉闷压抑。 杨医生手里扎着针,勉强笑了笑,出声打破了这份静默,“刚刚怎么突然就生气了,是不喜欢小和尚了么,要真是这样,我可就连夜送他下山咯。 他是出家人,难得的小高僧,年龄还小,好多事情都还懵懵懂懂的,你要是真没那个心思,就别在他面前晃悠,扰了他的清净,你要真敢渣了小和尚,我怕佛祖饶不了你。” 靳凤羽垂着眉眼,声音有些暗哑,“他背后的枪伤,是替我挡的枪。” “什么?!” 杨医生被他这句话惊讶到手抖,细长的银针在腿上划过。 顿时在皮肤拉出条寸长的血印子来,血珠慢慢的滚了出来。 杨医生嘴角抽了抽,心脏跟着颤了颤,赶紧取了棉球把血珠擦干净,不能让雇主发现他拿针的手抖了。 这事要是被传出去了,他爷爷非得蹦跶着,跳起来打断他的腿! 好在靳先生虽垂着眉眼,眼神却是空茫冷淡的,没落到膝盖上,也就没发现自己旧伤未愈,又添了新伤。 脸上表情也是淡淡的,“那年他八岁,替我挡了两枪,在医院里差点就没了命。” 十年前,他在放学的路上,遭遇了场预谋已久的绑架。 绑匪收了他大哥的钱,承诺绑到他后不向靳家索取赎金,直接撕票的。 但其中有个绑匪还做人口买卖,觉得他长得不错,可能某些口味特殊的会喜欢,就想避开同伙把他卖到山区去。 带着他进山区那天,天空阴沉沉的飘着雨。 他被威胁着,稀里糊涂的上了辆鬼车,也是在鬼车上,遇到的小家伙师徒两人,最后被小家伙的师父救了。 他脱困后调查过,当初若不是怀里抱着小家伙,单凭他自己,是根本下不了那辆鬼车的。 而那辆鬼车走到最后,就剩下一律的师父还活着,带着他上车的那个绑匪,早就被彻底撕碎了,尸骨无存。 是一律救了他的命,他却没能遵守约定,将小家伙安全的送到目的地。 -- 第101页 他们在半路上被绑匪们追上了,害得一律替他挡枪,重伤垂危,在重症监护室里躺了好多天,差点儿没救回来。 杨医生处理好了划伤,仍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对啊,小和尚从小就被父母抛弃,跟师父住在土原山上,条件可不能算太好。 他要真救过你的命,你不该把他接回来,锦衣玉食的养着啊,咋还让他继续当和尚呢。” 他认识的靳凤羽,可不是个知恩不报的人呐。 靳凤羽轻轻的翘起嘴角,看着是想笑的样子,笑意却未达眼底。 在那双眼睛里,不仅有山水的灵秀,还有连靳凤羽都压不下去的痛苦。 低头看着自己膝盖,声音很低,“我答应过他师父,不会主动出现在他面前。” 杨医生沉默片刻,将银针准确的扎到穴位上,才低声道,“也是这个道理,他要是我徒弟,我也不许你再见他。 干哈啊,谁家徒弟不是宝贝啊,凭啥让他给你挡枪啊,幸亏小和尚最后没事,要不然啊,他师父估计得跟你拼命。” 不过话说回来,那靳先生跟小和尚就是有缘啊,小和尚被江家认回去,糊里糊涂的就送到靳先生跟前。 两人就这么再次见面了,这要不是天意,说出去有谁信呐。 人呐,有时候真是不认命都不行。 尤其这次靳二爷的事,还真是幸亏有小和尚出手帮忙,不然靳先生的腿伤,还没那么容易能够治疗的。 他把银针全部都扎完了,看着用心治伤的靳先生,扬起些笑容来,“这么说起来,小和尚可是你的福星呐。” “是啊。”靳凤羽垂着头,脸色冷淡,声音压得很低沉,“他是我命中的贵人,前前后后的救了我一次又一次,我若是连护着他,让他不被别人欺负都做不到。 你说,我还有脸出现在他面前么。” 没有。 他那位大嫂指着一律,眼神轻蔑的呵斥的时候,他甚至是动了杀心的。 可一律信奉佛祖,心怀慈悲。 他怕脏了自己的手,再污了一律的眼,只能将这份悸动摁下来。 杨医生捏紧了手里的银针,轻轻点了点头,表情严肃,“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靳夫人被关在那别墅里,除非是我死,她就别想从里面出来,老爷子那边……” 靳凤羽低声笑着,“他若是再找你,你就告诉他,杜蔷只要离开别墅,我保证她活不到踏足B市的时候。” 话说一律的抱着平板,找到赵然的房间。 赵然正在打游戏,接的代打单子还没打完,操纵着李白偷猪偷到飞起,抽空看了他师叔一眼。 见他师叔满脸茫然,抱着平板坐在沙发上发呆,略有些诧异,凑了过来,“师叔,你在想什么呢。” 一律摸了摸自己背后的伤口,略皱起了眉头,拿着平板“哒哒哒”的敲字,“你当初还俗,是为了小白杨么。” 赵然愣了愣,差点被摁死,赶紧刷了个大,远离红名。 才摇了摇头,回答问题,“哪能啊,我还俗的时候,都没想能跟小白杨在一起。” 当然,他到现在也没想过,纯属是六根不净,当不了和尚,才会还俗的。 赵然在游戏里拿了双杀,略微愣住,“不是啊,师叔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啊?” 第35章 小和尚,还俗么 赵然拿着手机打游戏, 在操纵着李白刷野收人头的间隙,抬起头,看着他师叔抱着平板坐在沙发上, 眼神有些呆。 总觉得他师叔的状态,有那么点点不对哎。 忽略掉时不时就会响起的“duoble kill”、“triple kill”语音通报声. 赵然往他师叔跟前坐下来, 手里刷着游戏, 顺便关心关心他师叔是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 问他还俗的事情作甚。 他轻轻咳嗽着, 低声问道, “师叔呀, 你是不是在想还俗的事。” 这话问出来, 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对劲。 他师叔在寺里面长大,得佛祖庇佑,心思澄澈, 佛法高深, 是诚心向佛的小高僧。 就算常年在红尘堆里经过, 也是心无尘埃,心神稳固。 动辄就是几百、上千万的单子接到手,也没看到他师叔除了喜洋洋外,还有甚特殊喜好。 仍旧是吃着素菜、米饭,抱着用了好些年的旧平板,冷眼看着世界。 不管走到哪, 作息都跟在寺里的时候差不多,规律的很。 佛珠在手腕上挽着, 经文心里面念着,早课晚课就没落下过。 从来都是诚心向佛的,怎么可能突然想还俗。 况且, 就算他师叔想,他师叔祖也不会答应的吧。 毕竟别说土原寺了,把那些有姓名的寺庙都加起来,也再找不到个他师叔这样,跟佛祖辣么有缘的人啦! 咦,这么说起来,他师叔的平板,是不是开过光的啊。 咋就能那么好使呢,动不动就拿来当武器用,敲他的头。 都已经用了这么多年,居然也没见平板坏的。 游戏里,赵然跟队友一鼓作气推了高地塔跟水晶。 赢了比赛,游戏结束。 他伸长了脖子,仔细的观察他师叔手里平板,想看平板边缘有没有覆着层佛光,就是金光闪闪的那种。 没有。 赵然失望的缩回脖子,准备再继续排位。 -- 第102页 看他师叔还在发呆,伸手戳了戳他师叔的胳膊,喊了两声,“师叔,师叔?你在想啥呢,神游天外呢。” 他拿着手机,小声的试探着,“总不会是真在想还俗的事吧。” 一律抱着平板,轻轻的点了点头。 赵然愣住,眼睛瞪得像铜铃,“……为啥啊!?” 手指跟着抖了抖,手机差点没拿稳,庆幸自己还没开局。 一律神情茫然的看着赵然,什么为啥啊。 赵然震惊脸,“当然是你为啥会想还俗的事啊,土原寺小高僧的称号不想要了咩,怎么突然想着要还俗啊。” 一律,“……” 他拿着平板,“哒哒哒”的敲着字,“刚想到你跟小白杨的事情,顺便就想了想你还俗的事。” 赵然抓着头发,就觉得很是纳闷,“想我还俗的事,你摆着张茫然脸作甚,我还以为你动了还俗的心思呢。” 一律抿紧了嘴唇,指尖无意识的落在平板上。 没有规律的随意划动着,在输入框内,划出许多乱码来。 沉默了许久,他将那些乱码慢慢的删除,轻轻的敲字,“我确实是动了这个心思。” 所以绕了这么个圈子,你到底是为啥会想还俗啊?! 赵然很想翻白眼,但是他不敢。 生怕被他师叔拎着平板,直接啪到他脑袋上来,给他圆润的脑袋添个包。 他现在严重怀疑他师叔的平板是法器,跟降魔杵是同类。 像他这种血肉之躯,是完全没办法抗衡的,还是少惹点他师叔为妙。 一律撑着下颚,手指轻点着平板,“我好像是,动了凡心。” 他修闭口禅这么多年,终究还是禅心不坚。 说到底,还是美色误他小和尚呀。 哎,谁能想到,他下山后会遇到靳先生这样的美人哩。 夜晚彻底降临后,连山上的虫鸟都睡着了,山庄陷入完全的寂静中。 赵然抱着手机,歪在沙发上继续打单子,早点打完就能早点儿拿到尾款,国服单子的价格不便宜。 他可穷得很,就等着这笔钱开锅哩。 一律纠结完还俗的事,双手挽着念珠,坐在赵然旁边。 微微闭着眼睛,无声的念着经文,补今天缺了的晚课。 随着他的嘴唇翕动,看不见的水纹波能量出现在他周围的空气中,以他为中心,慢慢的往四周散开去。 隔壁房间里,把自己挂在墙壁上,假装自己是幅壁画的江鱼最先受到波及,难受的瘪瘪嘴,“讨厌的哥哥! 每天到这时候就会念经,这声音真是让鬼都烦死了,哼,以后我都不喜欢他了。” 他低声抱怨着,黑着张小脸,把自己从墙上抠下来。 慢吞吞的飘到江若跟前,“丑小孩,走,陪我出去玩。” 他们来山庄前,江若换了套新的小西装,是一律哥哥给他买的。 有新衣服穿的江若也很想出去玩,可山庄白天好多人,他胆子小,都不敢到处去玩。 这会听见江鱼喊他出去,眼神亮了亮,从凳子上跳下来就往外面走去。 江鱼飘在他后面,看着江若身上新的小西装,再看看自己的熊猫睡衣,黑着脸瘪瘪嘴。 在空中转了圈,也把自己的小西装换上,才得意洋洋的跟着江若,飘了出去。 哼,哥哥送的衣服,我可有两套呐,比你多呐。 哥哥肯定是最喜欢我哒,才不会喜欢你这个丑小孩呢! 山庄的占地面积很大,在夜晚昏暗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安静。 似乎夜深人静后,整个山庄内和山庄外,都陷入了香甜的睡梦中。 但保证安全的监控和安保,却隐藏在山庄的各个角落里,无处不在。 江若从院子里出来,迈着两条小短腿,顺着山庄里的碎石小径,慢慢的往外走。 他左顾右盼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目光里都是新奇。 周围光线有些暗沉,不像白天那么明亮温和。 空气很安静,连丁点的虫鸣声都没有,甚至称得上是死寂了。 江若迈着小短腿,慢慢的走在碎石路径上,没有丝毫的害怕。 他特别喜欢这种阴沉沉的感觉,周围特别的安静,就不会有人拿嫌弃的目光看着他,对着他指指点点。 这样让他感觉到很惬意,黑夜会给他安全感。 有点丑的小脸上,露出个满意的笑容,胆子也变得大了些,低声跟江鱼说话,“小鱼,咱们去哪里玩啊。” 江鱼把自己胳膊当做翅膀,在空中使劲儿扑腾着。 跟动画片里,张嘴就能吐出口青烟的小人似的,慢吞吞的升到房顶上。 睁着泛红的黑眼睛,看着山庄里靠北的方向,伸出黑黢黢的手指,“走吧,丑小孩,让我们去向那里!” 那里有好吃的呃,还是新鲜的呐。 香味浓郁的很,就那么使劲儿飘啊飘的,都飘到他鼻子里来啦,熏得他肚子饿啦! 现在他就要带着小弟,杀到香味那里,去找好吃的去啦! 江鱼舔了舔猩红的小舌头,就差没流口水了。 也不等江若带路,自己飘在前面,挥舞着小胳膊,着急的催促着,“快走,快走!” 他要是去晚了,好吃的食物被抢了该怎么办呀。 商量好了方向,江若就迈着小短腿,往朝北的方向去。 -- 第103页 在监控室内喝着咖啡,熬夜看监控的工作人员很快发现了他,“咦,这个小孩是怎么回事,晚上还出来玩。” 旁边的同事笑着,“现在的小孩,胆子可真大。” “可不是么,这山里面本来就阴气忒重,白天有太阳还稍微好些,晚上的山庄里面,到处可都是阴森森的,我都不敢单独出门。 总觉得背后隐隐发凉,有什么东西藏在暗处,专盯着我看。” 喝完手里的咖啡,那人将监控对准了江若,跟旁边的同事说话,“哎,说真的,我刚刚去巡逻,就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盯着我。” 他们山海山庄,不管是承接大型的宴会,还是私人的度假,活动行程都安排在白天,晚上九点过后,就很少有人会在外面活动。 明亮的大灯都会被关掉,只留下些光线昏暗的小灯,勉强能照亮路面的那种。 这是早年定下的规矩,据说是为了追求返璞归真。 若是灯光太亮了,天上的星星跟月亮,就看不到了。 作为山庄里的保安,他们在九点晚上过后,都会从岗位上撤回监控室里,只需要在整点出去巡逻就行。 刚那趟巡逻,就是他跟同事老赵去的。 两人拿着手电,顺着小径在山庄里面转悠着,他就始终感觉不对劲。 总感觉有人藏在暗处,盯着他们看,让他从脖子到后背,都隐隐有些发凉。 他把这事儿说给老赵听,老赵不仅不相信,还笑话他。 说他白长那么大个子,跟小姑娘似的胆子小,整天疑神疑鬼的,在背后看着他们的,肯定是监控室的人呗。 监控室确实有人,在盯着山庄里的动静。 这么说,倒是也能够说得通。 可他就是觉得不对劲,那种感觉跟被监控拍到,可不同咧。 捏着手电筒,警惕着四周,连风吹过树枝,都能惊吓到他。 好在,总算是有惊无险,安全的完成了巡逻。 他回到了监控室后,那种被眼睛盯住不放,背后发凉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即便如此,他也觉得山庄里,晚上可能不太安全。 这会看着有个小男孩出门,直接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来,仔细的看着。 毕竟能到山庄里来玩的,可都是些非富即贵的贵客们。 客人喜欢晚上出来玩,他们是不能够阻止的。 可这么小的孩子,没有大人陪同,在山庄里乱窜。 若是在山庄里面出点啥事,可就是他们的责任呀。 山庄里很安静,就是江鱼这边有动静,监控室里的人盯着屏幕,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他在跟谁说话。” 监控画面里,穿着小西装的男孩,正站在荷塘边,嘴唇轻轻的翕动着。 保安懂那么点唇语,通过屏幕,看出来那男孩说的是,“我们现在往哪边走?” “他在问路。” “对。” 但令他感觉到奇怪的是,男孩是独自出的院子,周围也压根没有其他人。 保安皱着眉头,“他是在跟谁问路呢。” 仔细的研究着屏幕,确实是没看到别人,也没看到有通讯设备。 只有男孩站在那里,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可那小男孩说话的神态,却不像是在自言自语,分明是在跟别人说着话。 询问着前面的路应该怎么走,跟一个他们都看不到,监控也拍不下来的人。 ……如果那确实是人的话。 保安想起刚刚那盯着他的视线,背后隐隐有些发凉。 他们的山庄里,好像混进来了些奇怪的、令人恐惧的东西啊。 “不知道啊,这小孩可真是奇怪。”同事也皱着眉,凑过来看着屏幕。 画面中,男孩好像是得到了答案,也没见他犹豫,径直选了左边的路继续往前走,“他去的那个方向……” “是咱们山庄的员工宿舍。” 保安室里的两人相互对视着,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些诧异,“他去员工宿舍做什么,要不要找人过去看看。” “老赵不是回宿舍了么,让他出来看看,这个小东西可真是够邪门的。” “好。” 江若穿过荷塘的时候,顺手摘了朵荷花拿在手里玩,继续往江鱼指的方向走。 荷花是粉色的,抱在手里面香喷喷的,他可喜欢啦。 走了大概十来分钟,他们就被人拦住了。 那是个山庄里的保安,穿着黑色的安保服装,扎着腰带,背着电棍跟对讲机。 身材魁梧,将衣服撑得满满当当的,脸上长满了络腮胡子,大浓眉,国字脸,却长着双细长眯缝的眼睛。 保安拦住他们,“前面是员工宿舍,不能过去。” 他的声音有些尖细,带着股阴森森的味道。 没想到会在路上被人拦住,江若抱着荷花,垂着头看着地上,“不、不能往前走了么。” 保安双手抱胸,细声细气的开口,“前面不许过去的,这么晚了,你赶紧回去睡觉吧。” 夜晚的山庄,各处的光线都很昏暗,落到路径两侧的植物上面,在他面前的地面上,落下浓重的阴影。 那团形状奇怪的阴影里,隐约有两只尖尖的耳朵。 在他的注视下,还轻微的动了动,有点像在晚上追他的野猫。 -- 第104页 江若咬着嘴唇,抬起头,眼神奇怪的看了眼保安。 保安的耳朵,被半长的头发掩盖住了,看不太清楚。 但也不像地上影子那样,尖尖的,而是跟他们的耳朵差不多。 他心里觉得很奇怪,抱着荷花指着地上拿团影子,满脸的疑惑,“你耳朵的影子,怎么会是这样的啊。” 保安居高临下的看着江若,表情有些扭曲。 细长的眼睛眯成缝,隐隐闪着绿色的光芒,声音尖细,“你能看见我的影子?” 他边说着话,边往江若靠过去。 抱在胸口手背上,生出了浅浅的黑毛,随着他从树荫下走出来,背后的影子逐渐脱离树荫,显出本来形状。 尖尖的耳朵,尖尖的脑袋,圆滚滚的身子。 一条细长的尾巴从影子里分离出来,在地面上轻轻的摇晃着,朝着江若跟前过来。 江若看着那条摇晃着的尾巴,有些被吓到。 他面前这个怪东西,看着像是人,影子却像是猫,还是那种超级凶的猫。 江若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他曾经被野猫追杀过。 那些跟他抢吃的的野猫,可凶可凶了! 总是会拿爪子抓破他的脸,用尖利的牙齿咬他的脖子,还会拿尾巴抽他。 他每次都会吃亏,根本打不过的,被咬的次数多了他都学乖了,遇到就跑。 面色惊慌的往后退了两步,丝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可惜他今年才六岁,身高就那么点,腿也忒短了些。 刚跑出两步,细长的尾巴就碰到他落到地上影子,蜿蜒着缠上了他脖子。 明明是影子在地上接触,江若却如同真被掐住了脖子。 被掐的喉咙生疼,呼吸困难,挣扎着还想跑,就被卡住脖子摔到地面上,那条尾巴缠着他,慢慢的往后拖。 脑袋被摁在地上,重重的在石头上滑过,脸上是火辣辣的疼痛。 湿润的液体从伤口里流出来,落到地面上,散发出阵阵浓厚的腥臭味道。 他疼的浑身颤抖,伸手胡乱抓着,碰到路边的植物,赶紧用力的攥紧了,想跟拽着他往后拖的力量抗衡。 草叶将他手掌心割破,血落到草叶上。 脸上的伤口还疼着,手心也跟着火辣辣的疼起来。 根本无力反抗,被那条尾巴卷着,缓慢而坚定的拖到保安跟前。 江若被团形状奇怪的巨大黑影笼罩着,保安就蹲在阴影里,眯着绿眼睛看着他,细声细气的笑着,“好个细皮嫩肉的小孩呀。 他们都说,小孩子的肉最嫩最好吃,就剩我没吃过了,没想到你就自己送上门来了,正好拿你来当晚餐。” 江若咳嗽着,“你别、别想吃我!” 他伸手摸到挂在脖子上的渡厄铃,使劲儿咬着牙齿,困难的摇动了铃铛。 随着“叮铃”声响,保安往后退了两步,拴着他的尾巴松了松。 江若得了空隙,翻身往旁边滚过去,等出了奇怪影子的范围,他才抬头看了眼保安。 只见保安的国字脸上,从络腮胡子往上,都长满了黑色绒毛,黑黢黢的毛里面,露出双细长的绿眼睛。 看着吓人的很,江若摸着自己的脸,“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哧!”黑毛脸的保安发出声怪叫,龇了龇满口尖牙,尾巴乱晃着,“有点本事,是谁派你来对付我的。” 江若疼的直抽气,摸着脸,小声抽噎着,“小鱼,你想找的是不是它。” 江鱼慢吞吞的飘过来,伸出猩红的小舌头,舔了舔黑黢黢的嘴唇,“是啊。” 他嘿嘿的笑着,眼睛颜色血红,浑身黑色阴气暴涨,粘稠的跟芝麻糊似的,朝着国字脸保安卷了过去。 保安刚被那阴气沾上,长满黑毛的脸就开始抽搐。 从嘴里发出声刺耳的尖叫,就跟打摆子似的,摇晃着软倒在地。 大团黑气从保安魁梧的身体里窜出来,顺着路边的阴影,逃之夭夭。 江鱼睁着血红色的眼睛,嘿嘿嘿的笑着,紧跟着追了上去。 一律的两卷经文还没念完,房间门就被敲响。 赵然看了眼他师叔,自己走到门口,伸手打开了门。 过来敲门的是山庄里的保安,将受了伤的江鱼送了回来,还带了些伤药给他们,态度很客气,“小少爷在路上摔倒了,身上受了些伤。 夜晚山庄里光线昏暗,很容易摔伤,还是不要让小孩单独出门的好。” 赵然看到江鱼脸上的伤口面积,满脸都是血淋淋的,看着就没有丁点好肉。 给他吓了一跳,连手里的游戏都忘了打,“你这是摔下山了,怎么伤的这么重?” 夭寿哦,他师叔的这个便宜弟弟,本来就长得丑。 受了这么重的伤,要是破了相,以后可怎么见人哟。 他把手机揣好,接过保安送的酒精跟伤药,把人拉到屋里。 动作迅速的兑好热水,给江若清洗伤口,消毒再上药包扎。 等一律念完了全部经文,睁开眼睛,就看到赵然面前,站了个被绷带扎成木乃伊的小孩。 他走过去,伸手从江若身上捻起缕黑气,眉头轻轻皱起。 拿过平板“哒哒哒”的敲字,“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江鱼呢?” 江若垂着头,他脸上伤得很重,开口说话的时候扯动了伤口。 -- 第105页 他先轻轻的“嘶了”声,才低声解释,“刚刚我们遇到好凶的黑猫,那只猫的尾巴特别长,用尾巴缠着我的脖子。 拖着我在地上滑动,脸上的伤口,就是在地上擦出来的,还有手上……” 赵然撇撇嘴,摆明了不信,瞧瞧这是说的啥玩意?! 能拿尾巴拖动你的,得多大的体积啊。 要是能够长到那么大体积,那还是猫嘛。 看到赵然的眼神,江若眼神暗了暗,无精打采的垂着脑袋。 果然还是没人会相信他,那些保安不信,赵然跟哥哥也不信他。 一律,“……” 鱼跑去追猫了,有点厉害哦。 他略皱着眉,猫?还是特别巨大的黑猫,他以前没见过,究竟是什么东西。 拍了拍江若的肩膀,拿平板打字转换成语音,放给江若听,“没事,先洗漱收拾睡觉,这件事等明天再说吧。” 江若低垂着脑袋,嘴唇蠕动着,犹豫许久,终究还是喊了出来,“哥,你相信我说的么,那只猫,真的有只奇怪的猫。” 一律笑着点头,拿平板敲字,再转换成语音,“当然相信,等江鱼回来,我们想办法去抓那只大猫,给你报仇。” 江若猛地扬起头来,脑袋被包成了木乃伊,眼神就格外的亮些,眼神震惊的看了他好半天。 眼睛里慢慢出现了些细碎的泪花,咬紧了嘴唇,细碎的声音哽咽着,“嗯,谢谢哥哥。” 一律摇头,正想拿平板敲字,说不用谢。 门再次被敲响,声音轻微,节奏温柔。 一律往门口看过去,靳凤羽坐在轮椅上,略显昏暗的灯光洒下,给他镀上了层朦胧的美感。 嘴角的笑容清浅绝美,声音是如水般的温柔,“天色晚了,我过来接你。” 一律,“……”卧槽,他要完。 第36章 小和尚,还俗么 等晨光明亮, 日上三杆。 灿烂的日光从窗外撒射进来,形成两道明亮的光柱,整个卧室都被照的纤尘毕现, 隐隐还有些刺眼。 一律从柔软的被窝里爬起来,打着哈欠转进浴室洗漱。 房间风格虽是偏古朴的, 但日常的水电系统还是齐全的, 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放水, 他抬头看向镜子。 五官还是齐整好看的, 皮肤也很白白净净。 就是眼底隐隐的青黑色, 暴露了他昨夜没有睡好的事实。 眼睛酸涩无比, 得努力才能睁开, 整个人都泛着股困倦劲儿。 真的好困,昨晚上他在赵然那玩,靳先生特意过来接他。 回来的路上, 夜黑风高, 气氛良好, 他就没忍住多看了两眼靳先生。 所谓的月下看美人,从来都是越看越美的,尤其是靳先生这种顶级美人。 有了月光的加成,简直就像是仙人落凡尘。 害得他从跟靳先生回来,到洗漱好躺到床上,胸口都在“砰砰砰”的狂跳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跟烙煎饼似的,折腾到了半夜, 好容易念经念到睡着。 刚闭上眼睛,就梦到了片繁花胜火的凤凰花。 靳先生背靠着花树,仰面半躺在花海下, 长腿悠闲的舒展着。 五官轮廓完美,连头发丝都是好看的。 表情冷淡,眼睛微闭着,显然是睡着了。 他就站在树跟前,痴迷的看着,没敢往前走。 生怕自己动静太大,再惊扰了靳先生的梦境。 直到有微风拂过,凤凰花被风吹着,慢吞吞的掉下来。 不偏不倚的,落到靳先生的脸上,再滑落到那线条完美的唇边。 他屏住呼吸,尽量放轻了动作,慢慢的走过去,伸手把那朵花捡起来,视线却黏在靳先生淡色的嘴唇上。 胸口“砰砰砰”的疯狂跳动着,喉咙冒出来阵奇怪的痒痒感。 心里面有个声音在叫嚣着,让他赶紧低下头去,仔细尝尝那唇的味道。 梦里的他像被迷了心窍,色胆包天,还真就低头,慢慢的朝着靳先生凑过去。 然后靳先生不见了,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他师父那微胖的圆脸。 对着他怒目圆瞪,手里也不知道拿着从哪里摸到的棒槌,完全把他的脑袋当成了木鱼,对着他就敲过来。 边敲还边念叨,“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红颜枯骨,不过一瞬。” “让你再敢看美人,看我不敲破你的头。” 一律,“……” 他也没愣着,赶紧转身就跑,他师父就在后面追。 跑着跑着,靳先生没了,凤凰花也没了,画面切到了土原山。 他跟跟他师父,就土原山上你追我跑,片刻不停的跑了整晚。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恍然以为自己在寺里呢。 不仅眼睛酸疼,那是浑身都泛着酸,跟被人揍了似的。 就两个字能形容,难受。 他打着哈欠,捧了把冷水洗好脸,挽着念珠走到窗户跟前坐下。 对着屋里的亮眼光柱,准备做早课补念经文。 早饭当然可以不吃,等饿到了中午,肚子空空,能够吃得多些。 早课却是必须要做的,过时不候,再补的话,效果就要差很多。 刚盘腿坐好,木门发出“吱呀”声响,赵然直接推门进来,咋咋呼呼的喊他,“师叔,几点了还不起床。” -- 第106页 踏进门槛,就看着他坐在窗户前,逆着光望过来。 见他师叔跟阳光相融,一时竟分不清哪里是光,哪里是人,只觉得就璀璨耀眼的一团,刺眼的很。 赶紧抬手遮住眼睛,干笑两声,“师叔做早课呢,没打扰到你吧。” 一律面无表情,“……”有,当然有,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日光太亮,逆着光视线受阻,赵然看不清他的表情。 却知道他只要开始做早课,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会坚持念完经文。 绝对不会半途而废,还是为了跳起来,拿平板敲自己的头这种微末小事。 略微放松了些,慢慢的走过去,“师叔,你早上想吃点甚么,我去给你做,山庄里出事了,没空理咱们呢。” 一律挽着七宝佛珠,迎着灿烂的日光,微闭着眼睛,开始在心里默念着经文。 对山庄里面出了啥事,没甚兴趣。 赵然看他闭了眼睛,知道他做早课的习惯,是不能被打扰的。 这可是重中之重,找了椅子在他跟前坐下来,把手机静音了,开始打游戏。 过了半个多小时,等早课做完,一律拎着平板准备出门。 赵然赶紧停了游戏,拿着手机跟上去,“师叔,师叔你饿不饿啊,九点半了都,我给你下碗面条吃吧。” 他站在门口,拿着平板问赵然,“江若呢,在房间里么。” 赵然撇了撇嘴角,有些不太高兴,“对呀,那个姓杨的医生,早上来了我们院子,重新帮江若处理了伤口。 小若伤的太重,给上了麻药,这会药效还没过,搁床上躺着呢。” 那医生忒烦,拎着药箱进门,始终都皮笑肉不笑的。 还对着他包扎的伤口不停的嫌弃,从头挑剔到尾,说是哪哪都不行。 他又不是医生,处理伤口确实不专业,可好歹清洗消毒做好的呀。 就是包扎的手法有些差,哪有被吐槽的那么差劲,完全一无是处啊! 哼!果然当医生的都很讨厌,赵然撇撇嘴。 在心里面埋怨归埋怨,却也没往了正事,“对啦,师叔,那医生帮小若处理伤口的时候,顺便看了看他的脸。 说他年龄还小,骨头都还没张开,问要不要给他做面部骨骼矫正。” 一律满看着赵然,满脸的茫然,骨骼矫正,啥玩意啊,听不懂。 赵然抓着头发,也有些懵,“我其实也没听太明白,大概就是能让小若变得好看些,也不说多么好看吧。 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吧,我觉得挺好的。” 一律点点头,那确实挺好的。 他略有些纳闷,拿平板敲字,“杨医生还懂这个呢?” 赵然嫌弃的撇撇嘴,“……谁知道呢,也可能是他认识的医生会,他是做医生的,肯定有自己的圈子呗。 不过以小若的这情况,我估计,价格应该不便宜。” 一律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钱不是问题。 上次从柳意手里面坑来的钱,用在小若身上,正好合适。 他想了想,敲字给赵然看,“我等会去找杨医生,跟他谈这件事。” 赵然看向他背后,眼角抽了抽,低声嘟囔着,“不用去找了。” 一律回过头去,杨医生就拎着医药箱,站在他身后。 穿着日常的白衬衣,黑色西裤,带着银丝边眼镜,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斯文俊秀。 弯起唇角,微笑着轻声的跟他打招呼,“早上好啊,一律。” 赵然在旁边轻声嘀咕着,“斯文败类,哼。” 不愿意跟杨医生共处,转身先回院子里去了。 一律略微笑了笑,已经十点啦,不早了。 他抱着平板,“哒哒哒”的敲字,“小若脸上的伤口,多谢你帮忙处理,还有你说的塑形具体是怎么回事。” “不必谢我,靳先生吩咐的,不然我哪知道他受伤了。” 杨医生保持着微笑,就算他知道,也不会主动去替人处理伤口的。 他是个医生没错,却也不会知道有伤口流血,就会忍不住想去处理好。 那不是医生,那是强迫症。 至于脸部塑形的事,杨医生温和的笑着,“关于这方面,我也不是专业的,若是你有意向,等下山后,我带你去找我师妹。 她是这方面的专家,让她先给江若做检查,再制定详细的矫正方案。” 一律点点头,表示同意,那就等回去后再说呗。 杨医生拎了拎手里的医药箱,笑着看向他,“我刚给靳先生扎完针,你要进去看看他么。” 出口的疑问句式,语气却是笃定的,知道他不会拒绝。 说完就笑着点了点头,单手拎着医药箱,走出了院子。 一律在院子里站了会,抱着平板往靳凤羽的房间走,他们虽然住在一个院子里面,却并非是住在隔壁。 院子仿古风,四四方方的,连带有厨房、储物间,共有大大小小六间房。 靳凤羽住在上首,他住在左边那间,昨天他跟靳先生回来后,也没过多交流,就各自回房间里睡觉了。 他没睡好,就起的迟了,也不知道靳先生睡好没。 应该是没问题的,迎着凤凰花映出的红霞,慢吞吞的走进靳凤羽房间。 靳先生坐在轮椅上,膝盖上搭着张薄毯,正低头翻着手里的书。 -- 第107页 眉眼低垂着,神色有些冷淡,浑身都散发着种高山泉水的清淡感。 温煦的日光映衬着他完美的五官,就连落下的影子都显得格外好看。 黑陶盆就搁在他手边,里头的桃树苗清脆欲滴,看着就生机勃勃的。 察觉到动静,靳凤羽从书页上抬起头来。 看见是他,浑身的冷淡感就散了,把拿着的书合拢放在腿上,轻笑着冲他招了招手,“一律,过来坐。” 一律捂着胸口,默默的叹了口气。 这真不能怪他禅心不坚,就靳先生这样笑,谁能扛得住啊。 完全扛不住啊,就算会被他师父追着跑,他也没得办法呀。 他抱着平板,走到靳先生跟前坐下来。 靳凤羽看着他,眼神温和,轻声问道,“昨天没有睡好么。” 一律略愣住,靳凤羽温和的笑了笑,抬手指了指自己眼睛,“这里有些青黑,是不是不习惯房间里的床,我让他们给你换张,如何。” 一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他的肤色偏白,天生的,晒都晒不黑的那种,有丁点儿痕迹就容易看出来。 可他刚刚洗漱的时候,都已经拿冷水浸过了呀,黑眼圈还能看出来? 看到他眼里的疑惑,靳凤羽轻声笑着,“不特别明显,很浅,得认真看才能看得出来。” 一律眨了眨眼睛,莫名的从这句话里,听出来些浓厚的关心意味来。 说他的黑眼圈很浅,需要仔细观察,结果就打个照面,靳先生就看出来了。 这不是关心,是神马!分明就是关心他啊,嘿嘿嘿,他这个哥哥没白认啊。 他轻轻摇了摇头,抱着平板“哒哒哒”的敲字,“跟床没关系,我不认床的,是昨晚上做了个梦,没睡好。” 以前跟着他师父天南地北的跑,连草堆都滚过,睡得可香可香啦。 认床这种略显得娇气的习惯,不合适他这样到处跑的小和尚。 靳凤羽看着他,眼神里流露出关心来,“是做噩梦了么。” 一律,“……” 他摇了摇头,表情有些尴尬。 不是噩梦,但也不是甚么美梦,哎,说来话长呀。 靳凤羽看着他的表情,略愣了愣,随即似乎明白了甚么。 嘴角笑意渐浓,“男孩子长大了,都会做这种梦的,是很正常的,你不要觉得尴尬。” 想到他从小在寺里长大,心中礼敬佛祖,怕他会被这种梦境吓到。 眼神温和的看着他,轻声安抚道,“这是人伦自然,佛祖也不会怪罪你的。” 一律,“……” 佛祖会不会怪罪,他不知道,反正他师父挺生气的。 要不然,也不会拎着个棒槌,在梦里追了他整个晚上。 他看着靳先生,目光从那淡色唇瓣上滑过,想起昨晚上做的梦,耳朵就忍不住隐隐发烫,赶紧移开了目光。 侧头去看靳先生腿上的书,想赶紧的转移这个话题。 靳凤羽知道他害羞,不忍心让他为难,嘴角挂着清浅的笑容,从善如流的把书名露了出来给他看。 是本崭新的《诗经》,眼神温和的看着他,“还不错,一律要看看么。” 一律摇头,略有些惊讶,拿着平板“哒哒哒”的敲字,“没想到你喜欢看这个。” 以靳先生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只有别人费心讨好他的。 不存在需要勉强自己,去接触自己不喜欢的人,或者事物。 能把《诗经》拿在手里翻看,必定是喜欢的,不喜欢的话,压根就不会拿来看。 别人还可能是庸风雅,靳先生往那里坐着,就是别人需要附庸的。 手指抚过书面,靳凤羽温和的笑着,声音低沉悦耳,“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更加喜欢国外的文化些。” 一律点点头,随即微微变了脸色,赶紧的摇摇头。 怕靳先生不懂他的意思,赶紧拿平板“哒哒哒”的解释,“我没有说你崇洋媚外的意思啊,我只是觉得,你比较习惯国外的文化些。 我听别人说,你是在国外读的大学……” 在国外上的大学,精通数门外语,身上还有好些个学位。 这可是当初他听别人说的,所以他觉的靳先生可能会…… “没事没事,别紧张,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靳先生温和的笑着,轻轻的拍了拍他胳膊,“文化本身是无国界的,国内国外的我都很喜欢,当初会选择出国留学,纯粹是在国外比国内安全。” 当年他被人绑架,差点就因此丢了性命,家里长辈却视而不见。 策划绑架他的人看到了,自然就更加有恃无恐,三天两头的麻烦不断。 他被逼无奈,只能选择离开靳家,甚至离开国内,到最陌生的地方去念书。 也幸亏他父母因故离世前,给他留了笔钱,足够他顺利的完成学业。 加上老爷子不想跟他大哥直接杠上,听说他要出国,倒是很高兴,派人将他送到国外。 还留了笔所谓的安家费给他,让他在国外能够有钱买房买车。 若是他大哥没出意外,他应该会在Y国定居。 居住在环境优美的小镇上,随意找个稳定闲适的工作。 偶尔也跟朋友通讯,让他们代他去土原寺看看,在佛前上柱香。 -- 第108页 靳家那些人,包括老爷子在内。 用不着他的时候,就恨不得他远在天边,等用得着他的时候,又恨不得他十项全能,立马能撑起靳家。 有时候想想,还是挺搞笑的。 一律抱着平板,略皱起了眉头。 在他的那个梦里,他们逃离鬼车以后,那个好看的哥哥抱着他跑路。 就是因为有人追杀,得赶紧离开原地,去找个安全的地方。 所以到最后,靳先生是躲去了国外,才勉强算得上安全么。 他低下头,拿出平板敲着字,“是谁在追杀你啊。” 靳凤羽略愣住,轻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有人在追杀我。” 是……想起来了么,那我害得你受重伤,差点活不过来的事。 是不是,也想起来了,你会怪我么,一律。 一律抱着平板,“哒哒哒”的敲字,“你说不安全,那肯定是有人追杀呀,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不是嘛。 那些人都是谁啊,是你们靳家的仇人么。” 靳凤羽摇摇头,随即轻轻的笑着,“没事,他们都已经死了。” 一律眼里闪过些惊讶,“……”都死了么? “不是我动的手。”知道一律礼佛,心怀大慈悲,怕一律误会他手上沾了血,低声解释道,“都是意外,一个空难,一个……死因警察还正在调查。” 一律略微愣住,随即反应过来,“哒哒哒”的敲字问道,“你说警察正在调查,后面这个,是刚出事的么。” 他刚问完这个问题,院子门被人轻轻敲响,杨医生走了进来。 笑温和的跟他们说话,“靳先生,这位是来调查命案的白警官,关于靳夫人的死,白警官有些问题要问。” 一律抬起头,朝他们的方向看过去。 跟在杨医生背后进来的,正是穿着警服的小白杨。 他看着小白杨,嘴角轻轻翘了翘。 真巧啊,在这里都能够遇到。 咦,不对,小白杨是警察,是来调查命案的。 刚杨医生说谁死了,靳夫人?! 小白杨看见他,略有些惊讶,往四周看了看,“赵然也在这里?” 一律点点头,拿着平板“哒哒哒”的敲字,“山庄里出命案了?” “是的。” 小白杨神色严肃,点了点头,跟他说起山庄里的命案。 死的是靳夫人,是靳先生的的大嫂,也就是昨天在宴会上指着他,要保安赶他出去的那位漂亮夫人。 昨天本来就该送她下山的,但杨医生怕老爷子开口,靳先生跟以前似的心软,只暂时将人扣在山庄里,准备今天趁早把人送回去。 结果早上还没等他行动,就有人听到白玲玲跟路婷的尖叫,“杀人啦,快来救命啊!” 杨医生收到消息,赶紧过去查看情况,发现靳夫人死了。 尸体在她自己房间,她双目圆瞪,神色狰狞,手指掐着脖子,诡异的扭曲着,喉骨跟指骨全都是断的。 不仅如此,肚子还被利器割开,腹腔里空空如也。 内脏全都不翼而飞,就连流淌在地上的血迹,都跟伤口不特别符合。 伤口太大了,地面上+沾在白玲玲跟路婷身上的血,只有正常流血的两成,还不到。 简单来说,靳夫人的死法非常诡异,就像是她体内的内脏跟血,都被偷走了。 白玲玲还好些,经历过大场面,虽然被吓得不轻,倒还能说话。 路婷却不行,在看到尸体的时候,直接就被吓晕了过去,跟靳夫人倒在了一处,染了满身的血污。 杨医生弄清了情况,直接就报了警,小白杨就是来处理案件的警察。 弄清了死者的身份后,就径直过来拜访靳先生。 靳先生身为死者家属是一方面,另外就是他从白玲玲的笔录里面,知道了靳先生跟靳夫人有些过节。 自然要过来问清楚,倒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一律。 杨医生皱着眉,轻笑出声,“是我报的警,靳先生腿伤未愈,还站不起来,你总不会怀疑是我杀的人吧。” 小白杨表情严肃,眼神锐利的盯着他,“不排除这个可能。” 杨医生,“……白警官,我哪里得罪过你么,就靳夫人身上的伤口,分明是被猛兽利爪所伤,你还怀疑我? 你既然那么厉害,不如在这给我表演个兽人变身。” 小白杨冷着脸,语气冷硬,“你既然是医生,就没听说过,伤口是可以伪造的么。” 一律有些懵,“……”啥情况啊这是。 两人都没见过吧,咋还掐上架了。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气场不合。 他撇撇嘴,抱着平板看戏,杨医生就差翻白眼了,“那伤口一看就是被猫抓的,我怎么去给你伪造伤口?” 小白杨冷笑出声,“还敢说不是伪造的,哪只猫有那么大的爪子?” 一律,“……” 他默默举起了小手,看着杨医生,“哒哒哒”的敲着字,“伤口看着像是猫抓的?是不是特别大的猫爪印。” 杨医生点头,“形状很像是猫抓的,就是大小有些不符合。” 一律想了想,“哒哒哒”的敲字,“既然是很大的猫爪印,那肯定是只很大的猫咯,昨天小若回来就说。 有只很奇怪的黑猫,能够用尾巴拖动他,我觉得应该是山的煞气所化。” -- 第109页 他看着小白杨,拿着平板敲字,“通知特殊调查组的人来处理吧,那只猫很凶的,你们不是它的对手。” 小白杨很重视他的意见,闻言点了点头,“好。” 转身出去打电话,大概四十分钟后,特殊调查组的人开着车上山。 来的还是他们的熟人,林右。 第37章 小和尚,还俗么 都是熟人, 也就不存在束手束脚的情况。 把情况交流清楚后,小白杨就带他们去看凶案现场。 赵然看到小白杨来了,暗戳戳就想跟着去, 偏还不敢自己去,硬生生的拽着他, 跟着往靳夫人的院子走。 早上杨医生看到靳夫人的情况, 将现场保护的很好。 等小白杨的人过来后, 直接在房间外面拉起了警戒线, 不让外人靠近。 只留了两个警察在里面, 拍照取证, 检查屋内的破坏情况。 听着小白杨叙述现场情况, 林右的眼神,没停过往一律跟前瞄。 等他们走到院子门口,小白杨也将情况大概说完了。 林右没进房间, 反而往他这边走过来, 跟他行了个晚辈礼。 态度恭敬的很, “一律大师,上次多谢您出手相助。” 说得是林右当初被行尸所伤,一律帮忙驱除了蛊虫的事。 一律摆摆手,表示不用谢。 他从来不白帮忙的,替罗卜丝摁死天蜈,是当初挣了两百万的搭头。 给林右驱蛊, 自然也是收了钱的,就是收的有点儿少, 才收了五万。 没办法,谁让这个特殊调查组,是隶属国家特殊机构的。 林右他们这样的, 跟小白杨工作性质差不多,算是有特殊能力的警察。 警察叔叔们为人民服务,林右也就是脾气差点,他也不能逮着坑太多。 跟着林右来的,是个身形瘦削、气质阴沉的老者,见林右在跟他打招呼,冷哼一声,神色有些不屑。 黑着脸,径直往房间里去了。 林右略有些尴尬,低声跟他解释道,“这是于螺,他们这脉的人都跟佛教不和,大师不必放在心上。” 一律抱着平板,看着老者背后的灰色虚影,知道他是属于养鬼流派。 这脉的人擅长以毒攻毒,以邪制邪,能养成功的,能力都异常的强悍。 但跟鬼魂做搭档的时间久了,难免会移了性子,变得偏执阴沉,流派跟佛修不和,也算是在常理之中。 他点了点头,林右见他不想多说,也摸出罗盘。 仔细的盯着罗盘上的指针,脸色带着些疑惑跟沉重。 罗盘的指针稳如泰山,一动都不动。 这罗盘是用来探测阴气的,指针不动,就表示周围没有阴气。 屋里没有阴气?林右皱着眉,这怎么可能。 就算死者是自然死亡,都会在头七夜回魂后,才转入地府走流程投胎。 在这以前,正常情况魂魄该留在尸体附近,有魂魄存在的地方就会有阴气,罗盘都能指出魂魄的方向。 指针怎么会不动呢,他正疑惑着,刚进去的老者沉着脸,从屋里走出来,声音略显暗沉,“她的魂魄不见了。” 林右见指针不动,心里面就有些数,略点了点头,“要试试招魂么。” 老者脸色有些黑沉,目光阴戾,“招不回来了,她的魂魄被吞噬了。” 他刚刚进死者的房间里,背后就隐隐有些刺痛感,却并不是阴气,而是某种奇怪、凶狠的能量残留。 这间房里曾经来过个大凶级的东西,并且毫不掩饰自己的气息。 应该也就是这个东西,杀了人,顺便吸食了死者的血液和内脏。 等老者脸色凝重的说完,林右深吸口气,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大凶?!” 赵然在旁边围观着,见林右被“大凶”吓得脸都变了形,戳了戳一律的胳膊,“师叔,甚么叫做大凶啊。” 他可认识林右的,别看现在表现得很谦逊,有模有样的。 那是因为有他师叔在,毕竟曾在他们面前栽过跟头,还被他师叔出手救了,本性都瘪着不敢撒开呢。 其实性子骄傲的很,对自己的本事极度自信。 林右都能被“大凶”给吓到,可见这个“大凶”有多恐怖。 一律看了眼林右,摸着平板给赵然解释。 所为的“大凶”,并不是特指某种东西,而是种分级。 主要是针对非科学的存在,按照实力和危险程度划分的。 这种等级是通用的,凭借感觉口耳相传,却还没有具体的数据。 就拿江鱼来举例,当初他被自己亲哥哥所害,心有不甘,怨气凝结,化作了怨鬼,跟着回了江家别墅。 神智懵懂,能在别墅里闹出动静,但不能伤到人。 算是最普通的鬼魂,不入流,稍微有些道行的天师都能驱除 越到后面,阴气跟怨气的增长,江鱼成了鬼娃娃。 能够短时间的附着在活体上,进行伤人,就能被称作小凶。 等江鱼满心怨恨的,逼疯了江夫人,出手杀了江涛、江软和他朋友,彻底身化厉鬼,就是分级中的凶。 报了仇以后,江鱼也不知道得了甚么际遇,竟隐隐有些往“大凶”进化的趋势。 这点一律也挺纳闷的,问江鱼吧,死活还不肯跟他说。 -- 第110页 小东西在这事上,嘴可是紧实的很。 典型的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就是不开口。 赵然看他敲字,满脸懵懂的眨眨眼睛,“江鱼……他现在在哪里啊?师叔你是怎么知道他要变成大凶的。” 一律,“……” 所以说,你跟江鱼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长的时间,就硬是没发现? 就算看不到,你感觉不对,还不会问江若啊。 啧,他怎么会有这么个师侄,忒丢人! 赵然还没反应过来,抓着头发,“师叔,你怎么这个表情?” 看着就像是要拎起平板、动手啪人的样子。 赶紧护着头,往后退了两步,警惕的看着他师叔。 一律都懒得啪他,抱着平板往回走,不想再留在这里。 刚走了两步,林右小跑着追上来,神色严肃,“一律大师!请留步。” 林右拦在他面前,再次跟他行了礼,面色凝重,“这次的案件有些棘手,还望大师能够出手相助。” 见他表情冷淡,没有应承的意思,林右赶紧承诺道,“山庄的谢礼我们将分文不取,全交给大师处理。” 还没等一律开口,跟着林右来的老者不高兴了。 脸色黑沉的走过来,声音嘶哑难听,“这次的案件,是分配给我们的,你就这样随便的将单子拱手让人,置特调处的声名于何地,又让特调组以后如何自处。” 他们特调组,在发生的特殊事件跟前,可是唯一的官方。 接到案子,就该由他们自己处理,哪有轻易让给别人的说法。 再说了,他们流派最讨厌的就是佛修了,可谓是宿命的敌人,他怎么可能把已经接到手的单子,就这么轻易的拱手让给个和尚。 若这件事情流出去,他周围的人恐怕都会看不起他,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嘲笑。 他活了这么大的年龄,遇到的危险数不胜数,哪次不是顺利跨过来了,怎么可能晚节不保,跟个佛修低头。 他看着一律圆溜溜的光头,眼神阴沉的冷哼出声,这绝不可能! 一律被他瞪了,只觉得莫名奇妙,满头的雾水。 佛有大慈悲,垂眼看世界,众生平等。 这些养龟人单方面宣布他们是宿敌,他们佛修可还没人承认呢。 你两起内讧就起内讧,瞪我作甚。 他也没可客气,抱着平板就瞪了回去。 老者还没有反应,背后的虚影先抖了抖,睁开了红色的眼睛。 跟一律隔空对视片刻,沉默着垂下头,嘴唇无声的蠕动着,跟老者交谈。 老者的听完,脸色黑的像锅底,实在难看的很。 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坚定了信念,用力握着拳头,“不管如何,这个单既然分给我了,就是我的。” 林右皱着眉,神色凝重的看向老者,“那可是大凶!你有把握能对付么。” 老者听了背后阴影的话,心情是出奇的差,对林右却是没多少的顾忌。 论实力,林右可是比不上他的,眼神阴厉的盯着林右许久。 发出声响亮的嗤笑,“就算是凶手是大凶又如何,这些年来,死在我手里的凶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不过是个大凶而已,我就不信我对付不了,你害怕,我可不会怕的。” 他眯着眼睛,眼神阴恻恻的打量着林右,毫不留情的嘲讽道,“林右,你以前的傲气都去哪里了,该不会上次受了次伤,就被蛊虫吞掉了吧。 瞧瞧你现在的这副模样,畏手畏脚的,像个甚么样子?若是你的胆子全被蛊虫吞了,赶紧回去递交申请,早点退出特调组吧,咱们特调组里,可不要你这种没本事、没胆色的废物。” 林右的出身相当不错,他父母都是天师,等级不高不低。 虽称不上天师世家,但也有些积攒下的人脉,本身的天赋也不错,从小耳濡目染的,本事自然是有的。 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的,就当上了特调组的副组长。 他的人生从来都顺风顺水的,性子就变得格外傲气,之前被蛊虫所伤,栽了跟头,稍微变得谨慎些。 这会听到老者的嘲讽,自然也不高兴。 猛地变了脸色,咬紧了牙齿,“你在胡说八道些甚么,谁胆小怕事了?那可是大凶,不是寻常凶物。” “你还敢说我是胡说?”老者冷笑,双手抱胸,语气凉凉的开口,“怎么,还没跟凶手打过,就要把单子让出的人,难道不是你么? 就你这胆小如鼠的模样,难不成还能指望你驱邪,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你父母这些年辛辛苦苦积攒出来的名声,早晚得被你给败坏光!” 林右脸色涨红,握紧了拳头,“你胡说!我怎么可能败坏林家的名声,单子不让就不让,我自己来处理。” 老者看着他冷笑,“大话谁不会说,说得出要做得到才行,别到时候看到凶手,被吓得落荒而逃。” 林右涨红了脸,表情坚定,“我怎么可能会逃跑!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一律,“……” 所以说,林右到底是个甚么品种的单纯大少爷,这么简单的激将法都能上当。 林右很快也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被激将了,狠狠的瞪了眼阴沉老者。 但没办法,话都当着这么多人放出去了,再想反悔也不可能,只能硬着头皮上,脸色也不可能会好看。 -- 第111页 深吸了口气,沉着脸走到一律跟前,“大师,我想请两株桃木香,两个纸人。” 所谓的请,就是跟他买的意思,不过是说法比较客气,以表自己的态度郑重。 有生意上门,一律自然不会拒绝。 摸着平板,“哒哒哒”的报价,“一共二十六万,抹个零收你二十五万,先钱后货,我再送你个转运符。” 林右没犹豫,拿手机给他转了账,把桃木香跟纸人收好。 老者在旁边冷笑着,“不愧是林副组长,家底厚,可真是有钱呐。” 林右看他不顺眼,黑着脸嘲讽回去,“是啊,我有钱买东西,怎么都能保住性命,你可得小心些,别除煞不行,再把命给搭上了。” 两人闹了内讧,谁也看不惯谁,互相瞪视了许久,才都黑着脸准备去追那只“大凶”。 一律想了想,伸手把赵然招过来,拿平板给赵然指派任务,“你跟着他们去吧,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赵然稍微抖了抖,害怕的很,“我也去?” 总感觉林右跟这老者,都不怎么靠谱的样子,那个所谓的“大凶”又实在很凶。 他该不会竖着出去,横着回来吧,真的不想去呀。 呜呜呜,山庄里面太可怕了,他好像赶紧回城里去啊。 一律表情冷漠,举着平板,让他看上面的四个大字,“必须得去!” 多大的人了,还不赶紧的趁机出去历练历练,就知道呜呜呜的撒娇,走到外面,他都不好意思承认这是他师侄,怕丢人,tui! 赵然怕被平板啪头,没敢多拧,磨磨蹭蹭的朝着林右走过去。 小白杨默默的跟了上去,组成了个四人队伍,带着些山林可能用到的简单装备,出了山庄,追着“大凶”的踪迹,往山林里去了。 院子里就剩下杨医生跟一律,被吓得瑟瑟发抖的白玲玲跟路婷,她们本身是依靠靳夫人才能进的山庄。 这会靳夫人死了,死状有多凄惨诡异先不说,还是在她们身边死的。 两人都被吓到,战战兢兢的犹如惊弓之鸟,躲在旁边的角落里抹眼泪。 不知道是在为替靳夫人的死伤心。 还是因为靳夫人身亡,她们好容易才攀上的关系,就这么说没就没了,在为以后悲惨的生活伤心。 不管怎样都好,没有人会关心。 回去的路上,杨医生轻声问他,“他们说的大凶,是不是就是那只伤人的猫。” 一律点头,确实是只猫,体型异常庞大的猫,昨晚上伤了江鱼跟杀害了靳夫人的,都是同一只猫。 要说它是猫,其实也不准确。 他略微想了想,“哒哒哒”的敲字,问杨医生,“你知道山煞么。” 杨医生伸手推了推眼镜,笑容温和,“略有所耳闻,所谓的山煞是住宅附近,山川地势不和,跟住宅相冲,会给住宅的主人带来灾祸。” 一律点头,普通的山煞,确实就是这样。 山海山庄的这只黑猫,却不是普通程度的山煞,或者说它曾经是普通的山煞,但因为某些原因变异了。 具体是因为甚么原因他也不知道,但从黑猫留下痕迹来看,并不能算是大凶级……大凶级还是很难出现的。 他见过两次,其中还就恰好有“大凶级”的煞气,煞气冲了白虎方位,机缘巧合之下,就形成了大凶煞。 那阵仗,简直大得吓人,说是地动山摇都差不太多。 当时罗卜丝可是费了极大的工夫,才将那些煞气镇压下来。 山庄里的这只黑猫,不算是”大凶”,最多是跟江鱼旗鼓相当。 昨天晚上江鱼就追了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估计还缠着黑猫不放的。 林右他们此时过去,江鱼算是如虎添翼,啃掉那只猫形的山煞,也就是迟早的事,他都没多担心赵然。 杨医生也就是随口问问,并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 随意聊了两句,继续往前走,很快就能看到靳凤羽住的院子。 院子墙略低,遮不住满院子凤凰花的热烈火热,远远看去,就像是天边绮丽的火烧云。 杨医生看着那些花,略停住脚步,神色认真的看着他,“一律,你考虑过还俗么。” 一律愣住,想了想,抱着平板“哒哒哒”的敲字,“是凤羽哥哥让你问的么。” 杨医生伸手推了推眼镜,遮住眼里的暗光,嘴角的笑容温和,“是啊。” 他平静的看着一律,声音压得很低,“他已经表现得已经够明显了,你没发现么,对他而言,你很重要。” 看着近在咫尺的院子,一律难得的有些茫然。 他发现了,靳凤羽对他的好,他完全能够感受的到。 不仅仅是如此,他在见到靳先生的时候,目光落到的靳先生身上,就再挪不开去。 他觉得自己是犯了色戒,念了无数遍清心咒,才将那些悸动压制住。 为此,他也考虑过还俗的事,但比较麻烦的是,他好像……有些做不到。 杨医生站在他旁边,低声问道,“有甚么令你感觉到为难的么?” 他虽然是个医生,但因为兴趣爱好多,知识面涉及也较广,知道和尚跟道士都是能走正规流程还俗的。 所以当初江家,才会毫不避讳的将小和尚送去靳家。 -- 第112页 靳先生表现得很喜欢小和尚,他也没觉得有甚么不对,偶尔还拿这件事,开两句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这都甚么年代啦,年龄、身高、身份、距离等等,都不再能阻拦有情人终成眷属! 只要是两人互相有意,这些个外在因素,都是可以消灭掉的。 和尚当然是可以还俗的,但前提是小和尚他,得有这个打算才行。 若小和尚本人无心,那他们再怎么在后面使劲,也是不可能成功的。 他总不能,逮着小和尚吃肉喝酒,或者给人下药,扔到靳先生床上去,让小和尚破戒,逼着人还俗吧。 杨医生皱着眉头,他虽然不是甚么好人,可也不至于那么下三滥。 轻轻叹口气,认真的询问着原因,“一律,你可以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一律抱着平板,慢慢的敲字,“如果还俗了,我能干什么” 他从小在寺里长大,启蒙就是佛经,当和尚是他唯一会做的事。 若是不当和尚了,他能够做些甚么呢。 这个问题,他很认真的思考过,想来想去,基本就是个无解的难题。 他今年十八岁,就当了十八年的和尚。 到目前为止,他所有的生活境况,都是建立在“他是个和尚”的基础上。 这个基础,就是他生存的基石。 若是基石倒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世界,究竟会变成甚么样。 他有些迷茫了。 杨医生略挑着眉,顺利的get到他的担心。 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相信我,有靳先生在,不管你还不还俗,都是想干甚么,就能干甚么。” “好啦,咱们不说这个了,先回去吧。” 嘴角微微翘着,转身往院子里走去。 一律抱着平板跟在后面,不高兴的嘟着嘴,明明就是你先提起来的话题,给我都整迷茫了,你倒好,居然跟个没事人似的,转身就撤了?!这甚么破医生啊,哼。 院子里,花树的空隙中间,站了个人。 见他们走进来,赶紧凑过来跟杨医生说话,表情紧张的擦着汗水,“杨医生,麻烦你帮我跟靳先生说说,这次靳夫人在山庄里面出事,纯属是意外,我并不知情啊。” 杨医生公式化的弯起嘴角,笑意未达眼底,“意外,那我是不是该庆幸,这意外没出现在靳先生的院子里么。 你连山庄的安全都保证不了,还敢邀请靳先生过来玩,胆子可是不小,我是不敢帮你说话的,你自求多福吧。” 一律从旁边走过,直接进了靳凤羽的房间。 靳先生靠坐在轮椅上,手里捏着本薄薄的书在看,眉目轻垂,神色冷淡,没有特别明显的情绪流露。 但他总有种感觉,靳先生不太高兴。 他慢慢走过去,靳凤羽听到声响,抬头看着他。 眼神里的冷淡化去,温和的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坐,低声道,“山庄里不安全,我们今天就回去。” 一律点点头,摸出平板敲字,“凤羽哥哥,你不高兴吗。” “嗯,是有点不高兴。”靳凤羽没打算瞒着,神色温和的看着他,“没什么大事,有人怀疑她的死是我做的。” 一律皱着眉头,“可靳夫人,确实是被猫形的煞气所伤啊,她的死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靳凤羽轻轻的笑着,温言细语的解释道,“因为他们曾经千方百计地想杀我,但是我没死,倒是他们夫妻先后都死于非命。 所以他就怀疑,他们的死都我的手笔。” 一律瞪大了眼睛,使劲儿的戳着平板,“谁啊,那么坏,凭什么怀疑你!不知道万事都要讲证据的么!” 靳先生黑龙气运加身,不过是生错了时代而已。 若是生到古代,就是王侯命,放到上古时期,那就是天选之子,天道宠儿。 运气好点怎么了,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么。 那些人想跟靳先生作对,死于非命也很正常啊,真当黑龙气运这玩意,是说着玩儿的吗?! 靳凤羽看着他,明澈的眼睛里流露出丝淡淡的伤痛。 是啊,连一律都知道,万事要讲究证据,会选择相信他。 可是他爷爷,却在得知杜蔷死后,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他,要接蓉蓉去B市。 生怕晚了那么丁点,他就连蓉蓉也害死了。 靳凤羽自持稳重,总觉得自己能保持情绪不动如山。 接到他爷爷这个电话,心里某个地方,仍旧忍不住隐隐作痛。 一律看着他,表情很淡,眼神的里飘着淡淡的伤痛。 就像是最灵秀装阔的山川,被蒙上了不透光的黑雾气,令山水失色,跟着就难受起来。 不想再让他失望,抱着平板“哒哒哒”的敲字,“凤羽哥哥,你让我考虑的事情,我考虑好啦,等下山,我就去还俗好不好。 你别伤心啦,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永远都会相信你,站在你这一边的!” 靳凤羽,“……?!” 作者有话要说: 一律:总感觉我是中了美人计。 作者菌:所以,你为啥会想跟靳先生当亲人呢。 一律:……怪我?我是不是你亲生的,难道不是靳先生先让我喊哥哥的么。 第38章 小和尚,还俗么 空气有些安静, 照进屋内的阳光清浅明媚。 -- 第113页 落在靳凤羽身上,映亮了他脸上尤其明显的惊讶神色。 他看着平板,眼神里闪过丝疑惑, 随即猜测到了前因后果,轻轻的伸出手指, 盖住平板上的众多文字。 温和的看着一律, 低低的笑着, “不过是被人怀疑而已, 我没事。” 一律看着他, 眼神里面, 飘着的都是不相信。 怎么可能会没事, 设身处地的想想,要是他师父敢怀疑他杀人。 他肯定会被气得要死,抱着平板当场跳起来, 跟他师父决一死战! 靳凤羽温和的笑着, 看他的眼神有些无奈, “我跟你的境况不同,不能设身处地的想。” 一律咬着牙,掰开覆盖在平板上的修长手指,把平板抽出来。 气鼓鼓的,用力的戳着平板,“不许你替坏人辩解, 也不许你原谅他!” 太过分了,不能因为靳先生脾气好, 就各种欺负靳先生。 到最后,还能够倚老卖老,随便打两张亲情牌, 就能获得原谅。 不管对方是谁,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靳凤羽笑着摇摇头,看着他的眼神满是温和宠溺。 一律见了,抱着平板气继续补充,“不许把我当小孩子,就想着随便唬弄我,你要是这样子,我会生气的。” 靳凤羽点头,低声应承道,“好。” 他愿意在一律面前,展露他的一起,包括所有的情绪跟想法。 怎么会把人当小孩子,随意的唬弄呢。 略翘着嘴角,眼神温和的看着他,低声解释道,“我没有替谁辩解的意思,只是我跟你的情况不同,所以就算他怀疑我,我也不会太伤心。” 而且,他成年已久,这么丁点的情绪,很快便化解了。 虽然很希望能借此机会,让一律心疼安慰他,但不包括让一律因此妥协,选择还俗,这分明是两码事。 他的声音低浅清透,如同山间淙淙流淌的泉水。 轻易的便能淌进人心里去,“还俗的事情,咱们以后再慢慢讨论,好不好。” 一律抬起头,眼神奇怪的望着他,拿平板“哒哒哒”的敲着字,“你不希望我还俗么?” 靳凤羽轻轻摇头,温和的笑着,“自然是希望的。” 一律往后面缩了缩,脸色也变得奇怪了,既然希望,干嘛还要以后再慢慢讨论呀。 趁热打铁,快刀斩乱麻,直接定下来不就好了么。 他抱着平板,怎么都想不明白,靳凤羽到底是什么意思。 最后得出了结论,拿平板慢吞吞的敲字,“你可真奇怪。” 靳凤羽被他哽了哽,眼神飘起些无奈,随即释然的笑着,确实是挺奇怪的。 他希望能给一律准备再多点的选择,表现出的就是自己思虑过多,瞻前顾后的。 前后自相矛盾,落在一律眼里,可不就是奇怪么。 温和的弯起嘴角,笑着点头,算是承认了,“是啊。” 一律抱着平板,“哒哒哒”的敲字,“不过我会参考你的建议,再好好考虑还俗的事情。” 讨论完还俗,转而说起下山的事,他拿平板戳着字,“等赵然他们回来,咱们再下山。” 按照他的推测,山煞的等级不及“大凶”,差那么点火候。 凶险肯定有,但不致命。 有江鱼在,林右还带着桃木香,毫发无伤不太可能,安全归来应该问题不大。 这种机会难得,小辈们就应该多历练,他就在山庄里等着就行。 ……绝对不是他嫌麻烦,懒得跑。 靳凤羽自然同意,“好,那就等他们回来再走。” 略侧过头,目光透过窗户,看着院子里站着的人,神色有些淡冷淡。 一律跟着望过去,那人从他回来,就站在院子里没动过。 白胖的脸上神色慌张,眼神里流露出些期盼和惊惶,频频望屋里望过来,欲言又止,似乎想解释什么。 距离靳先生的屋子,相隔不到三、四米远。 但碍于某些原因,却丝毫没有走过来的意思。 仿佛隔在他面前的,不是短短的三米距离,而是到深不见底的天堑。 天堑对面,也不是山水般的美人靳先生,是某种不知名的恐惧和危险。 一律趴在桌子上,“哒哒哒”的敲着字,“他看起来很怕你。” 靳凤羽笑着,拿起腿上放着的书,神色冷淡,“做错了事情,自然该怕我。” 献殷勤邀请他来山庄玩,转头就将消息就露给了杜蔷,大概是以为他腿的断了,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想着早点讨好靳夫人,两边都不得罪。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努力想讨好的靳夫人,就那么死在了山庄里。 不仅两边都没讨好到,还暴露出山庄的安全问题。 像这种度假山庄,远在深山,环境好亲近自然是最好的噱头。 但再好的噱头,都抵不上山庄里出过命案。 毕竟环境好,有档次的山庄酒店那么多,谁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呢。 若是这次,死得只是个普通的游客,哪怕身份稍微不敏感的。 那由山庄的主人出面,事情很轻松的就能压下来,偏偏死的是靳夫人。 身份特殊不消说,脾气还被惯的忒差。 嫁进了靳家后,对待靳凤羽,就跟对仇人差不多,可以说早就结下了血海深仇。 -- 第114页 自从她丈夫遇空难身亡后,圈子里明里暗里的,议论着她还能活多久的人,可不在少数,都在暗中观望着。 这次她真死了,临死前还给女儿开了场宴会,大家都知道她在山海山庄,还都知道靳凤羽也在这里。 就那么巧,在远离城市的山庄里,夜深人静的晚上,靳夫人就出了事。 这事闹出去,瞬间就得爆,其热闹程度,可不是山海山庄能压下来的。 得靳先生出面,摁下靳夫人的死讯,暂时不往外放,才有可能把山庄摘出来。 这不,听说靳夫人出事,负责人不就火急火燎的,跑来靳先生屋外站岗了么。 他倒也有些自知之明,知道得罪了靳先生,都不敢进屋,就在院子里站着,想等到靳先生消气。 一律拿着平板,心情郁闷的敲着字,“他怎么能这样啊,就想着把山庄宅摘出去,让你不公布靳夫人的死因,可死了就是死了,她也不可能活过来呀,到时候你怎么解释她的死因。 要是真瞒着,外面的人肯定会乱猜啊!说不定还有人会想,是不是你派了人去刺杀的,这个人会不会就是想这么引导舆论,哇,细思极恐,凤羽哥哥,咱们绝对不能搭理这个人啊!” 靳凤羽在旁边坐着,看他快速的敲着键盘。 纤细白嫩的手指在平板上翻飞,如同绽放出的美丽花朵,煞是好看。 眼神温和的笑着,轻轻的点了点头,柔声道,“好,都听你的。” 其实,不论杜蔷死得有多离奇诡异,该怀疑他的人还是会怀疑他。 当初他大哥搭乘的航班出事,飞机上数十个近百个乘客,生还者寥寥无几,都有人怀疑是他动的手脚。 对调查结果压根都不关心,对他当时的处境也不关心,反正就是他干的。 从各种巫蛊邪术让飞机失控,到他控制威胁了机长,各种说法比比皆是。 谁让他大哥想杀他的事闹得人尽皆知,而且他大哥死后,最后的获利者是他呢。 证据和真相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人愿意相信什么。 他大哥的死是这样,这次杜蔷的死也是如此。 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他懂,山庄的负责人自然也懂。 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要山庄给的价格合适,他会配合把这件事摁下来的。 既然罪名都被安上了,他不介意,拿这点来获取些利益。 总归那些人再怎么怀疑,也抓不到对他不利的证据,毕竟是不存在的东西。 至于事情传出去后,别人会怎么说他,这点靳凤羽从不在乎,要不他断腿的事,不会传的那么沸沸扬扬。 因为心里清楚,不会有人珍惜他的名声,甚至他的性命。 ……至少以前是这样的。 现在么,他看着一律亮晶晶、溢满了担忧的眼神,心里跟着动了动。 哪怕山海山庄的负责人,将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送给他,也及不上面前这人的一个眼神。 他突然觉得,他是应该珍惜羽毛,让自己有个好名声的。 一律使点了点头,抱着平板“哒哒哒”的敲字,“就是应该这样,以后谁再敢怀疑你,在背后说你的坏话,我就拎着平板,使劲儿的敲破他的头!” 靳凤羽看着他,笑容温和,眼神里带着淡淡的宠溺。 声音也是柔和的,“好,只别打死就行,若真是有人头敲破了,我帮你赔医药费。” 种满凤凰花的院子里,山海山庄负责人始终没走,随着等候的时间越长,心情就变得越发忐忑不安。 小心翼翼的望着屋里面,琢磨着靳凤羽到底什么意思。 杨医生安排好事情,过来见他还在外面站着,略有些疑惑。 都把人晾在外面,站了有个把小时了,还不让进去?靳先生这次有气得那么狠么。 负责人见到他过来,赶紧伸手拉住,背对着靳先生的方向,塞了张卡到他手里,低声央求道,“杨医生,麻烦你帮我问问,靳先生这次到底什么意思呢。” 杨医生轻笑着,掰开他的手,把卡还了回去,“靳先生的意思,我可管不了,这钱你还是自己留着花吧。” 负责人苦着张脸,低声哀求着,“我这不是没办法么,你帮帮忙。” “我可不敢帮你,你给我再多的钱,也没用。” 杨医生伸手推了推眼镜,轻轻翘起了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难道你都没发现么,但凡是想跟靳先生做对的,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 例如以前的靳先生,靳夫人,哦,当然还有你……” 负责人闻言,脑子里飞快的转过许多思绪,脸色瞬间变了,面如土色。 白胖的脸抽了抽,抖索着嘴唇,拉着杨医生解释,“我没想过跟靳先生作对啊,靳夫人真不是我通知的。” 杨医生翘着嘴角,眼神发冷,“是么。” “是、是啊。”负责人急了,眼珠子乱转,赶紧各种找借口,“肯定、肯定是山庄里有人异想天开,想趁机讨好靳夫人,这事真跟我没关系啊。” 他紧张的咽着口水,白着张胖脸,语无伦次的解释,“靳先生可是贵客,他要来山庄度假,我吩咐了山庄里的人提前准备。 员工们都知道的靳先生要来,不知道是谁起了歪心思,现在就去查清楚,肯定会给靳先生个交代啊,你跟靳先生说,请他相信我。” -- 第115页 啧,瞧瞧这熟悉的套路,不就是想找个替罪羊么。 不过接不接受道歉,还得看靳先生的意思,他是做不了主的。 杨医生冷笑着,“行啊,这话我会如实转告给靳先生,至于你,赶紧去把人找出来。” 负责人略松口气,再次把那张卡塞到他手里,“那我这就去了,杨医生,千万记得帮我美言两句,多谢!” 说完转身就跑,要应付靳凤羽,替罪羊可不能随意找。 总得把词儿串通好了吧,别到时候再出点问题。 杨医生看着那卡,自顾的冷笑出声,走进了屋里,径直往靳凤羽跟前走去,把银行卡放到桌子上。 低声开口道,“刚外面那胖子给的,我把人打发走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靳凤羽看着那卡,银灰色,标记着某个私人银行的印记。 这种灰卡的储存额,至少在百万以上,伸手将卡片拿起来,“还挺有钱的啊。” 杨医生站在旁边,斯文的笑着,“那可不么,就你住的这个院子,按照你的名字种满凤凰花,单价一万五,包月就三十万。 加上山庄农场出产的无公害蔬菜,牧场里面还引进了明星种马驹,温泉、漂流这些,从来都不缺钱,若是山庄的名声毁了,再没人往山庄里来,他恐怕得亏到破产……” 所以这次,就算山庄负责人再怎么肉疼,也得花大价钱堵住靳先生的嘴。 给他塞的卡里都是上百万的钱,以靳先生的身份,估计怎么也得上千万、还得赔些稀罕物件才得行。 想着负责人肉疼的表情,杨医生心里就觉得畅快。 谁让山庄自作自受,非得把消息递给靳夫人,还得他昨天跟着受了场恶气,这会总算是能高兴些了。 靳凤羽翻了书页,神色冷淡,“那就让他破产好了。” 杨医生,“……”这浓浓的霸总风是怎么回事。 醒醒靳先生,天还没凉呢。 他略微愣了愣,总觉得这不是靳先生的风格啊,“你不准备跟他谈谈么。” 靳凤羽继续给书翻页,嘴角轻轻翘起,神情愉悦,“不谈,一律不让我搭理他。” 杨医生,“……”行叭,你有钱,你是大佬,你说了算。 但是这挥之不去的得意跟炫耀,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啊! 好一口价值千金的狗粮! 瞬间就感觉吃饱了,一点都不饿了呢,tui! 杨医生点了点头,跟靳凤羽沟通好下山的事情,转身就走了。 他可不想跟搁这待着,跟天上的小星星似的,一闪一闪亮晶晶。 他们在房间里等到中午时分,抓山煞的人回来了。 黑猫煞气被找到了,经过场异常激烈的恶战,总算联手把煞气给打散了,但队伍的情况不怎么好。 林右受伤最轻,最重的伤是左边胳膊被挠了两道印子。 伤口很深,好在没伤到骨头,于性命无忧,只能等以后养。 赵然就要惨些,肋骨断了两根,好在没伤到内脏。 背后被挠了两爪子,伤口深可见骨,浑身都被血浸透了。 回来就抱着他不撒手,埋头在他身上哇哇大哭,“师、师叔,小白杨为了救我,摔到山崖底下去了,到现在还没醒过来,我该怎么办啊,师叔!” 一律,“……”找医生去啊,抱着我干啥! 他刚伸手去摸平板,靳凤羽在旁边先开口道,“去找杨医生给看看,顺便让他准备车辆,咱们尽早下山。” 赵然就是心里难受,看到他就想哭,却也没乱了阵脚。 听到靳凤羽的声音,赶紧擦着被树枝刮花的脸,站起来去找杨医生处理伤口。 林右受了伤,不能自己开车下山,只能跟着他们走。 这会就留在他们院子里,脸色不怎么好看,一律摸着平板,敲字问他,“怎么了,那个养龟的老头呢。” 林右抿紧了嘴唇,声音嘶哑,“死了。” 一律,“……”不应该啊,他估计的是只有伤,没有亡的,咋会死人呢。 林右沉着脸,声音嘶哑的跟他讲除煞的事。 说了他们怎么找到黑猫,又怎么将黑猫打散的,“黑猫很凶,却不到大凶级,我们都各自有保命的东西。 虽然都受了伤,但都性命无虞,包括于螺。” 但在他们联手将煞气绞杀打散后,那些飘散的煞气,被厉鬼张嘴就给吞了。 一只隐藏在旁边窥视着,却始终没有动手,等到他们跟黑猫两败俱伤后,才突然出现,张嘴将煞气吞了的厉鬼。 很明显,这只厉鬼神智清醒,很会算计。 林右光是回想,就觉得后背发麻,心惊胆战。 厉鬼嗜杀,血醒杀戮会让他们丧失神智,眼里只有血肉,被怨气控制住心智,整天都会想着杀杀杀。 只有极少数的厉鬼,能在怨气跟血醒中保持清醒。 ……这是恶鬼能够进阶成鬼王的唯一条件。 这种等级的厉鬼,林右只在的档案中见过,没想到自己居然能遇到。 那会他们都筋疲力尽,脱力的倒在地上,连动动手指都很困难。 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那恶鬼吞噬掉煞气,满足的打着饱嗝,浑身阴气开始暴涨,声势浩大、遮云蔽日。 周围的树林都被阴气扫过,连虫鸟都害怕的不敢吱声。 -- 第116页 黑云密布,那只恶鬼吞噬掉的煞气后,隐隐有要往鬼王突破的趋势,漫天的黑雾中,有双血红的眼睛。 跟蛮荒猛兽般,牢牢的盯着他们,随时可能把他们彻底撕碎。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那恶鬼没有伤害他们,最后那漫天的黑气凝聚的圆球里,血红的眼睛盯着他们。 苍老沙哑跟幼嫩的声音里,透着股浓浓的嫌弃,“啧,不让我吃人,真烦。” 刚说完,圆球转向了于螺的方向,血红的眼睛亮了亮,“不吃人就不吃人,我吃鬼总可以叭,嘶溜,真香。” 黑雾卷过于螺背后的虚影,将其吞噬干净后,发现虚影在被吞掉的时候,于螺的魂魄跟着被扯了出来。 圆球略僵了僵,小声嘀咕着,“这可不关我的事呀!” 也不顾在场的众人,化作漫天的黑气,跑得滴溜快。 听完林右描述的一律,“……”那肯定是江鱼,没跑了。 养龟流派的人,都是通过特殊的契约,跟龟魂魄相连。 协同作战的战斗力是1+1gt2,被摁死的时候,也是一箭双雕,一尸两命。 江鱼不知道,把于螺背后的虚影吞了,于螺自然跟着一命呜呼。 林右神色凝重,“那只恶鬼吞噬掉煞气后,隐隐有突破鬼王的趋势,这件事我得尽快上报,要引起重视。” 一律点头,行呗。 他并不担心江鱼,若江鱼真成了鬼王,反而更加安全了。 毕竟要除掉一个鬼王,怎么也得他师父、萝卜丝这样的大师出手。 并且波及非常广,所以只要鬼王别做得太过分,没谁会愿意招惹。 煞气除尽,他们就准备下山。 小白杨掉下山崖撞到了头,得赶紧做脑部检查,赵然跟着住进了医院,一律跟着靳凤羽他们的车下山。 傍晚的日光温暖和煦,一律跨着百纳包,从A市协会大门走出来,后面跟着个苦着脸的瘦高和尚。 追着他后面唠叨着,“师叔啊,我就送你到这里啦,等师叔祖回来,他要打我的话,你可得护着我啊。” 这一边是师叔,一边是师叔祖的,他就个小虾米皮皮,哪个都惹不起啊。 一律,“……” 光线落在他身上,给他从上到下的,镀上了层淡淡的暖色光晕。 他却嫌弃日光刺眼的很,拿胳膊挡住了脸庞。 赵然把的车开过来,“师叔,还俗的流程都走完了吗。” 一律点点头,嗯。 赵然笑着,把手边的听装啤酒扔给他,“恭喜师叔踏进红尘苦海,晚上是不是得庆祝庆祝,咱们去撸串叭。” 一律冲他翻了个白眼,把啤酒扔回给他,拿平板“哒哒哒”的敲着字,“撸串?有钱了,不如考虑交房租给我。” 赵然尴尬的笑着,“不不不,我没钱,是小白杨请客,他上次能活命,都靠你送的纸扎,说想谢谢你。” 随即愣了愣,摸了摸自己嘴唇,“还不能说话么。” 这和尚都不当啦,闭口禅还要修么? 一律翻着白眼,打开车门坐进了车里,要你管么,哼! 赵然,“……师叔,我开车,你不用坐到后排去吧。” 没人理会,他摇了摇头,发动了车子。 回去的路上,目光不经意间扫到后视镜,看到他师叔抱着黑屏的平板,薄唇一张一合的,无声的念叨着什么。 他手上开着车,只能用余光看,慢慢的研究了很久,才弄明白他师叔说的是啥。 就四个字,凤羽哥哥。 啧,这扑面而来的狗粮味道,真酸,酸倒他的牙了! 第39章 见鬼直播 晚上十一点, 月黑风高杀人夜。 雷电闪着蛇状的微光,伴随着浠沥沥的雨水,迅速的落下来。 声响回荡在破旧的巷子里, 给路灯损坏后光线昏暗的巷子再添两分暗沉。 半新不旧的皮卡从雨线中开过来,在巷口来了个急刹车, 轮胎跟地面摩擦着, 发出剧烈的“嘎吱”声响。 带着路边的白纸扬起, 却很快被雨水给扑打回去。 落在皮卡跟前的污水坑里, 显现除外圆内方的铜钱模样。 那水坑旁边, 白纸剪的铜钱, 金箔纸叠的元宝还不少, 堆了不小的堆,铜钱上隐隐有些燃烧的痕迹。 燃烧后的灰烬很少,或许是已经被冲走了些。 但纸钱大多数都是没燃过的, 就那么堆在路边, 无人认领。 皮卡车门被打开, 下来个长相清秀的风衣青年。 刚跳下车,觉得周围冷飕飕的,捂紧了自己的风衣。 迅速环视了圈四周,目光落在地上那些纸钱上面,不悦的撇了撇嘴。 低声抱怨着,“现在的年轻人呐, 脑子里都是怎么长的,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 真是好奇心害死人,啧。” 抱怨归抱怨,脸色不佳的抱怨完, 朝车上伸出了双手。 低声喊了声睡着的孩子,“小若,咱们到地儿了,来下车吧。” 江若睡得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的被抱下车,隐隐还有些犯困。 赵然把他放到地上,抽出湿巾给他擦脸,“哎呀,我的小祖宗,快别睡了咱们到地了,这巷子里面危险的很。 你这眯着眼睛,要醒不醒的,我可是不敢进去的。” 这大半夜出现在巷子口的两人,就是赵然跟江若。 -- 第117页 自从上次在山庄里,跟黑猫煞气正面刚过后,赵然算正式踏足这行,在“杨妖除魔888”群里站稳脚跟。 借着土原寺的关系网,零碎也接了几个驱邪除祟的单子。 他在群里面辈分低,资历浅,按照规矩都是接最简单的单子,挣钱不多,勉强能够养活自己……和江若。 湿巾纸冷冰冰的,挨到脸上江若就清醒了,眯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巷子,只觉得阴气森森,鬼影重重。 伴随着回荡在巷子里雷声,处处都是无限危机。 他往后退了两步,含糊不清的开口,“不行,不能进去。” 赵然看着他摇头,心里就觉得可能有些不好。 再听他说不能进去,便知道里面的情况不是不好,而是非常的不好。 不应该啊。 他们接到的单子,是猫猫直播平台,有个叫“碎琉璃”的主播。 为了追求刺激,深更半夜的,独自跑到这边巷子来,准备直播见鬼,结果在进巷子后不久就失踪了。 碎琉璃团队的人找到他们,说要跟着进去查看情况。 最近段时间,网上非常流行这种直播见鬼,直播过程惊险刺激,有些还带点儿悬疑惊悚,甚至是直面血醒,总能带给观众非同一般的视觉感受。 比动作大片还真实好看,捧红了好些个主播,这个失踪的碎琉璃就是其中之一。 碎琉璃以前也是玩游戏的,但因为游戏主播数量太多,他打游戏的技术还不怎么好,直播间粉丝固定在两位数,根本就出不了头。 见鬼直播最开始流行的时候,碎琉璃就毅然决然的放弃了游戏,转向直播见鬼。 他白天在家里睡觉,晚上开始活动,带着手机跟从夜市买来的桃木剑,专门找那些颇具凶名的地方,进行直播。 碎琉璃的运气还不错,直播的时候经常会遇到些暗影阴风,最后却总能有惊无险,全身而退。 加上他是最早吃西红柿的那批人,新奇度满满,很快就积攒了大量的粉丝,每次直播的观众打赏都不少。 收入高了后,他就请了专业的后勤团队,将自己的直播弄得惊险万分、危机重重,直播就变得更精彩。 有了团队后的好处很明显,他直播间的粉丝呈几何倍暴涨,打赏自然也越来越多,就算要给团队开工资,也比他自己胆敢挣得多。 但坏处也是有的,直播间越来越红以后,就不断有人开始挑刺。 说他的直播人为痕迹太重,遇到的危险和暗影,全都团队配合演出来的,还有专业人士开始分析他的直播,还原他团队背后的动作。 甚至还有以前在他团队工作的人,跳出来揭露他直播的真相。 好些粉丝感觉到被欺骗,纷纷脱粉回踩,要求碎琉璃还他们刷的礼物,要求猫猫平台封了碎琉璃的号,要不就投诉直播平台诈骗。 这件事情闹得太大,平台都被惊动了,出面让他尽管搞定这些风波,就给了他三天的时间,若是三天后风波平息不了,以后就不给他的直播间推荐位。 碎琉璃就急了,为了向粉丝证明自身清白,他撇开团队独自进了巷子里。 这巷子里面的房子,都是以前钢管厂的员工宿舍,后来钢管厂倒闭,宿舍楼就被租了出去。 一直有人住在里面,没听说过出事,也就近两年才荒废的。 荒废后才隐隐有些动静,也就是过路的行人车辆,会听到里面有些响动,但也没人在附近出事,问题不大。 连凶宅的名声都没有,就是看着荒凉破败些。 加上因为房间过于密集,隐隐会有些回声,很好营造恐怖的气氛,这也是碎琉璃会选择这条巷子的原因。 能让观众感觉到恐惧,自己本身也安全。 这也是赵然接单的原因,没什么危险,只要胆子大些,进去找到人就行。 真要是出过大事儿的地方,胖师兄也不会把单子给他。 碎琉璃虽然喜欢钱,却还是很惜命的,开着直播进巷子前,还在路边烧了买路钱,也就是路边那堆纸钱。 希望就算巷子里真有点啥,看在他给了钱的份上,也不要过分为难他。 可惜……赵然看着那堆没点燃的纸钱,纸钱刚燃就被雨水扑灭,分明是不给面子,不愿意收这钱的意思。 看到那堆纸钱,就知道里面肯定有东西,并且态度还不怎么友善。 巷子里肯定会有危险,碎琉璃就不该进去里面。 但他没想到,里面的情况,能危险到江若都不愿意进去的地步。 江若年龄虽小,却是天赋异禀,双眼能观阴阳,带着他师叔给渡厄铃,对危险的的感觉异常的敏锐。 说不能进去,肯定是里面非常危险。 他皱紧了眉头,低声问道,“里面的东西,数量很多么。” 他们已经合作了五次,默契还是有的,江若知道他问的是啥,轻轻的点点头,声音很是含糊,“很多,多到……我数不清。” 赵然,“……”那确实是很多了。 他前段时间,刚教江若数数到一百,过百以后的…… 夹杂着湿汽的冷风吹过,赵然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是冰冷的。 被冻得打了个寒颤,不敢逞能,“那就先不进去,我给师叔打个电话。”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脸色很难看,“卧槽,怎么会没信号?” -- 第118页 碎琉璃不是来直播的么,这儿都没信号的话,那他直播个毛线球哦。 他不信邪,将手机举得高高的,在原地打着转,恨不得在脑袋上插两根天线,好连上空中的wifi信号。 江若看着他身后,皱起杂乱无章的眉毛,眼神阴郁,“路也不见了。” 赵然变了脸色,举着手机猛地回头,看着他们过来的方向。 路面真没了,他们的车尾后面,是浓墨般粘稠的纯黑,他记得在停车前还有看到路灯的,这会也跟着路面没了,就剩下巷子口亮着的盏独灯。 散发出惨白的灯光,照着车,和通往巷子里面的路。 他忍着头皮发紧,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把手机揣到兜里,抱起江若避免走散,慢慢的往车尾后面走去。 灯光照亮的范围很小,他屏住了呼吸慢慢往前走,没走两步就到了车尾。 脚步刚踏过那道黑白线,眼前就是一亮。 还没等他高兴,就发现自己还站在巷子口,前面正对着的,不就是他们的车头么。 江若抱着他的胳膊,趴在他肩膀上,声音很含糊,“出不去了。” “嗯,是鬼打墙。”赵然叹口气,转过身去,看着巷子口白森森的灯光,“想我们往巷子里走,我偏不去。” 啥条件啊,就想指挥他,啧,不可能! 抱着江若上了皮卡,反手把车门重重关上,小声的嘟囔着,“咱们就在这等,天亮了就回去找师叔。” 江若被他搂在怀里面,懵懵懂懂的低声问道,“我们不是来救人的么。” 赵然关车门的动作僵住,有些尴尬,“……也是哦,我们要是躲在车上,会不会砸了土原寺的招牌。” 他很认真的跟江若商量着,“小若,你说现在怎么办?” 江若瞪着小眼睛,神色茫然,声音含糊,“不知道啊。” 他今年才刚满六岁,还是个孩子,好多事情都不知道。 哥哥说过了,让他跟着出来的时候,听赵然的话就行。 赵然,“……在师叔跟前,我也只是个孩子啊!。” 最后,二十六岁的孩子赵然,在进不进巷子的问题上犹豫了两分钟,检查好随身装备,打开了车门。 巷子里很安静,路灯都还亮着,就是光线有些发白。 两侧都是以前的员工宿舍,楼层不算高,只有八层,但每层的房间都很多,单面至少都有二十来间。 就跟条长蛇似的,并排仰躺在巷子的两侧。 赵然拉着江若的手,低声感叹着,“这房子修得太密了些,一看就知道采光不好。” 江若听不懂,闷声不吭的走路,压根就不敢往左右看。 好多模糊的黑影,就站在窗户口,齐刷刷的盯着他们。 赵然在赶过来的路上,看过碎琉璃的直播回放,知道碎琉璃在进巷子后,是去了右手边的宿舍楼。 找到右边的大门,拉着江若走过去。 大门是铁质的,风吹日晒的,落了很多些铁锈,连锁门的铁索跟锁头上面,都布满了暗红的斑点。 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两米多高的铁门撞到墙上,半点声响都没有,诡异的寂静。 刚踏进墙内,门就在他们背后关上,同样的悄无声息。 看着从他们旁边飘过去的虚影,江若拽紧了赵然的胳膊,声音含糊,“他们把门关了。” 赵然单手拉着他,右手伸进兜里,摸着打火机跟纸人,给自己壮胆,“没事,咱们找到醉琉璃就回去。” 说着皱紧了眉,他接的单子,是碎琉璃的团队下的。 任务内容是请人跟着进巷子里,寻找碎琉璃的踪迹。 怎么他这一路走来,都看到团队的人? 正琢磨着,前面的花坛后面,伸出来个红灿灿的脑袋,冲着他“呲呲”了两声,压低声音喊他,“大师!” 周围皆是寂静,就那个“呲呲”得声音响起,明显得很。 赵然被那团红毛吓了一跳,眼神戒备,摸着纸人,“是谁?” 红毛从花坛后站起来,低声开口,“我小琥珀啊,在app上下单,联系你的人都是我,你终于来了。” 赵然,“……”怎么说来就来的。 不过是在脑子里想想,人就直接出现在他面前了。 这咋怎么看,怎么都不对劲呢,该不会是他的幻觉吧。 他低头看向江若,低声问道,“你看到那团红毛了嘛?” 小琥珀委屈的瘪着嘴,声音更低,“……大师,我听到你叫我红毛了,这样对你的雇主,不太好吧?” 赵然理都没理,定定的看着江若,见江若点了头。 才转过头去,仔细的打量着藏在花坛后的小琉璃。 灯光昏暗,落在那丛红毛上,在地面上留下些阴影。 有影子,赵然略松了口气。 松开捏着纸人的手指,拉着江若走过去,皱着眉头,“你怎么先进来了,进来的时候有没有遇到危险?” 小琥珀化着大浓妆,脸上五颜六色,头发血红血红。 下身穿着宽松的破洞牛仔裤,上半截却穿了件紧身白T,胸口印着硕大的、被撑到变形的黑色骷髅头,两边唇角都用颜料化成流血的样子。 妆还挺逼真,看着就跟要往下滴似地,说话的时候,隐隐能看到嘴里的牙齿,缝隙里都染了些许血色。 -- 第119页 “琉璃哥在里面失联后,我不是找你过来帮忙么,刚跟你联系完,就收到的琉璃哥的信息,说他在里面遇到了麻烦,让我们进来帮忙,我们就都进来了。 一路上都很顺利呀,琉璃哥给我们发消息指路,我们就跟着进来了,没遇到麻烦。” 赵然略愣,随即皱了眉头,“就这么简单?那你们怎么不回去啊。” 小琥珀抿着嘴唇,伸出舌尖,在嘴角那快要滴落的血渍上舔了一下。 表情很委屈,“出不去啊,跟琉璃哥汇合后就找不到出去的路了,被困在这里了,我都快被吓死了。” 赵然看着他舔血的动作,再看看他胸口的骷髅头,和血红色的头发。 没忍住嘴角抽了抽,颇有些无语,“这大半夜的你穿成这样,不吓到别人就是好的了,谁能吓到你啊。” 小琥珀赔着笑脸,“嘿嘿嘿”的干笑着,“这不是都为了直播好么,要想观众看得爽,就得想办法营造惊悚的视觉效果。 这妆跟骷髅头,都是琉璃哥的灵感。” 说完睁着浓黑的熊猫眼,看着江若,“哎呀,大师您怎么还带了个孩子,这宿舍楼里面可危险的很呀。” 赵然暗道还用你说,刚我都不打算进来呢。 这周围都阴气森森的,不知道潜藏了多少危机。 他接的都是最简单的单子,怎么会变成这么麻烦复杂的。 赵然皱着眉,神色严肃,“碎琉璃跟你们团队里的其他人呢,现在都在哪里?” 小琥珀就带他跟江若去找人,碎琉璃的团队跟他们离得不远,就他们面前一楼的房间里面待着,屋里有三个人,并排着坐在地上,都在低着头玩手机。 听见动静,三人都抬起头来,打量着他们。 左右两个都是奇装异服,妆容诡异,就中间那个要正常点,是个穿着白衬衣、瘦瘦高高的年轻男人。 小琥珀关上门,走过去喊了声,“琉璃哥,我跟您说的那位大师来了。” 那年轻男人皱紧了眉头,神色不悦,“怎么还有个小孩子?你小子是从哪里请的大师,该不是骗子吧。” 小琥珀抿着红唇,仍旧陪着笑脸,“肯定不会的,琉璃哥,我是找熟人推荐的,他们都说大师很可靠。” 他们团队中,最不受重视的就是小琥珀,碎琉璃不太信任他。 闻言只是冷哼一声,“希望你能靠谱吧。” 挑剔的目光落在赵然身上,眼神里带着些毫不掩饰的嫌弃。 赵然自觉脾气还挺好,也被他打量的心情烦躁,皱着眉头,“宿舍楼里不安全,咱们得快点离开这里。” 碎琉璃坐在地上,没想起身,压根就不准备走。 他垂着头,盯着手机上、显示着网络丢失的直播页面,脸色黑沉,“我刚进来的时候,宿舍楼里还有信号。 现在信号全断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赵然愣住,有些无语,“……你找信号做什么?” 碎琉璃沉着脸,嗤笑出声,“当然是开直播啊,我是个主播,来这里就是为了直播,不然我为何要来这里。 你既然不是骗子,肯定知道是什么原因咯,你把信号的问题解决了,让我能顺利的在宿舍楼里直播,我给你二十万。” 赵然,“……” 他看着碎琉璃,有些不敢相信,“……你都被困在这三个小时了,该不会还觉得这宿舍楼里很安全吧?” 碎琉璃在地面上坐着,手里慢悠悠的转动着手机,他身边那两人站了起来,朝赵然他们走了过来。 赵然察觉到不对劲,皱着眉头往后退,“你想做什么?” 碎琉璃抬起头,看着赵然的眼神里,透着些不怀好意,“危险肯定是有危险的,现在做什么不危险呐,好好儿的走在路上还可能被车撞呢,不也挺危险的么。 这楼里是有些东西,我知道,但这不是大师来了么,我相信小琥珀说的,大师肯定不是个骗子,实不相瞒,这次在宿舍楼里的直播情况,关系到我和团队的生死存亡。 所谓富贵险中求,若是大师真有本事,能让我顺顺利利的开完直播,那大家都能相安无事,等直播完后,我再给大师二十万感谢费,若大师做不到,那我就只好……” 他看了眼站起来的两人,皮笑肉不笑的盯着赵然,“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都是我的得力干将,槟榔和榴莲,都是练家子。 今儿这直播要是开不成的话,大师是出不去这门的。” 赵然瞬间变了脸色,“……你威胁我?” 碎琉璃给槟榔使了个眼色,嘴角上翘,眼神暗沉,“对,我就是在威胁你,大师,你以为我吃素的么。” 话音没落,人高马大的槟榔走到赵然背后。 伸腿踹向他的膝盖,双手用力,直接将人摁跪倒在地上。 赵然在猝不及防之下,膝盖跟地面碰撞着,发出“砰”的声巨响。 疼痛瞬间炸开,骨头跟裂开似的,疼得他眼冒金星,眼前隐隐的发黑。 撑在肩膀上的手如同钢铁浇筑而成,怎么都挣脱不了。 赵然垂着头,用力捏着指节,低声骂出了声,“卧槽你大爷……” “啪。”槟榔蒲扇般的巴掌直接甩过来,在他脸上留下五道红印,赵然眼冒着金星,耳朵“嗡嗡嗡”的响着。 -- 第120页 阵阵的耳鸣声中,听到槟榔粗噶的威胁声,“你骂说一句,我就拔你一颗牙,你应该知道牙神经特别敏感,拔掉的时候特别疼,还不容易止血,流血都可能留死你。” 赵然头脑昏沉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一律收到他胖师侄的消息,是凌晨的十二点过。 午夜过后,就是靳凤羽的生日,他专门守着等十二点过。 道过了生日快乐后,趴在别墅的阳台上,看着天空中璀璨绽放的烟花。 烟花是他特意准备的,色彩绚烂,造型多变。 在别墅上空燃起整片火树银花,映亮了微黑的蔚蓝天空。 “劈里啪啦”的声响中,淡淡的火、药味在空中炸开来,慢慢的往他们这边飘过来,将他们笼罩在里面。 那种味道很奇特,闻得久了,就让人特别的兴奋,隐隐有些热血沸腾的感觉。 胸口积累了许久的情绪,在这瞬间,就跟烟花似的,“劈里啪啦”的被点燃了,让他浑身都开始发热。 他趴在的栏杆上,侧头看着靳凤羽完美五官,低低的喊了声,“凤羽哥哥。” 靳凤羽看着他,眼神温和,“嗯?怎么啦一律,困了吗。” 一律抿了抿嘴唇,感觉自己胸口蹦跶的动静很大,“砰砰砰”的乱跳着。 他看着靳凤羽,心口跳动的节奏,正诉说着某种冲动,让他的嗓子变得干渴,“我、我想……” 亲你,行吗。 光线昏暗,气氛旖旎,一切都恰到好处。 他都把握自己不会被拒绝,就等着跟靳凤羽玩亲亲。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揣兜里的电话就响了。 一律,“……” 他捂住手机,提到嗓子口心瞬间成了乱麻。 靳凤羽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笑意,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先接电话吧。” 他摸出电话,语气恶狠狠,“喂?!谁啊!” 关键时刻坏我好事,信不信我让平板重出江湖,敲破你的头啊! 胖师侄被他吓了一跳,也顾不上他生气了,赶紧开口,“师叔!赵然出事啦,救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一律:凤羽哥哥,我想…… 靳凤羽:不,你不想,赶紧接电话吧(堵上年长者的尊严,想亲亲求交往这种话,绝对不能让你先说了) 第40章 见鬼直播 焰火燃完, 浓浓的火、药味散尽。 露出月色明媚,星光璀璨的美好景色,实在不合适发火。 忍着被打扰的不悦, 他仔细询问了情况,“赵然怎么了, 出什么事儿了?” 胖和尚有些自责, 轻叹了口气, 迅速的将事情交代清楚。 小琥珀发布的单子是他接的, 见任务内容很简单, 没甚危险, 就从群里面私戳了赵然, 问要不要去。 要说胖和尚这个职位,专门替寺里和尚们处理后勤。 算是一脉相承,胖和尚接手也有二十来年, 上到鬼王大凶煞下到招魂做法事,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结果却在小琥珀的单子上, 阴沟里翻了船。 发现事情不对的是榴莲千层,他性子比较跳脱,很喜欢新兴事物,发现了啥好玩、搞笑的事情,就喜欢分享到他们的群里。 对网上流行的见鬼直播,自然也很感兴趣。 以他出身土原寺、多年以来跟邪祟打交道的眼光和经验, 不难发现,那些所谓的见鬼直播, 都是假的,全靠主播跟团队发挥。 直播场地选的好,气氛烘托到位, 给人种很看恐怖、很危险的感觉,看个热闹。 今天晚上他吃饱喝足洗白白后,躺到床上,照例准备看点直播找点乐子,最好是内容紧张刺激点的。 他就这个习惯,睡觉前越是平静越是睡不着。 以前还喜欢看动作大片,现在么,自然要紧跟潮流,看见鬼直播啦。 打开猫猫直播平台,午夜档首页大图推荐,就是血腥里带暴力的见鬼直播,他看了眼主播,“碎琉璃。” 顺手就戳进了直播间里,临近深夜十二点,碎琉璃的直播间却异常火爆,同时在线观看人数有二十万。 弹幕滚动速度飞快,星星玫瑰等小礼物满天的飞,火箭和飞船等大型的礼物也不少,屏幕上全是礼物炸开的特效声响。 榴莲千层轻“啧”了声,直播间里的规矩他懂得,收到的礼物都能兑换成钱,就他打开直播这么小会,碎琉璃收到的礼物价值数千。 这一晚上下来,怕是得数万甚至数十万呐。 就算还要跟平台的分账,碎琉璃拿到手也不会少,这还只是一场直播,可比他们累死累活,既要跟鬼魂纠缠,还得跟无常打交道来容易的多啦。 榴莲千层羡慕的眼泪都快从嘴里流出来了。 他轻轻抿了抿口水,选择了关闭弹幕,准备认真看直播。 跟其他直播间里,飘满了各种烘托气氛的音效不同,碎琉璃的直播间里很安静,非常安静,连脚步声都低不可闻。 直播画面非常模糊,甚至还带些雪花点,“刷刷刷” 的跳动着,像是以前那种老黑白电视机里的画面,镜头对准了碎琉璃。 他嘴角带着笑,声音很低,“刚刚我们去看了锅炉室,遇到点小麻烦,我和我的队友们,都受了些不同程度的小伤,不过关系不大,我们都还能坚持。 -- 第121页 现在我们前往宿舍里的食堂区域,希望食堂能给我们带来惊喜。” 榴莲千层仔细看着碎琉璃,见他胳膊上挂了彩。 袖子被划破,伤口外翻,血色将半个袖子都染红了。 碎琉璃没处理包扎的意思,就那么大咧咧的敞着,给画面增添了真实的血醒感,不得不说,这真的挺刺激。 直播页面中黑白模糊的画面,和碎琉璃阴森低柔的声线,搭配着寂静无声的环境,很容易就营造出种恐怖气氛,比播放恐怖音乐效果还好些。 榴莲千层躺在床上看着热闹,见那条伤口是既深又长,不像作假的,看着自己胳膊都跟着隐隐发疼。 撇了撇嘴,暗自感叹着,“这主播还挺会的,难怪粉丝这么多呢。” 随着镜头颤动着,听到轻微的“吱呀”声,碎琉璃推开食堂门,“前面就是食堂……嗷,快看,那是什么!?” 镜头急速翻转,从碎琉璃表情惊慌的脸上,转向食堂里面。 只见黑雾沉沉的食堂里面,杂乱的摆放着许多长条桌,靠着墙壁的桌子上面,隐隐绰绰的站着数个黑影。 正隔着不算宽的食堂,跟他们遥遥对视着。 在镜头对准的数秒钟内,最中间的那道黑影,轻轻悠悠的的摇动了下。 不知道碎琉璃怎么拍摄的,中间那黑影的动作,就像是往他们这边稍微靠近了些。 那感觉忒真实了些,榴莲千层感觉到了紧张。 赶紧召唤出自己的保护神,小被子护体,麻溜的裹紧了小被子,才接着继续看直播。 镜头切回碎琉璃脸上,脸色发白,神情越发惊慌。 榴莲千层看着屏幕,不由得笑出了声,暗道碎琉璃演技还不错。 瞧瞧脸上那惊慌的小表情,装得多像啊。 连手机镜头都微微的颤抖着,以示自己被吓得手抖,完全看不出是提前安排好的。 食堂门被打开,墙边还出现了鬼魅暗影,碎琉璃自然要带着观众门,走过去看看的。 谁知刚往前走了半步,直播页面突然花了。 原本就黑白色的直播页面,“沙沙沙”的飘起了雪花点。 画面跟着不断跳动,时有时无,看着就像是信号被隔断,画面传输不过来,就跟身临其境恐怖片里似的。 “呲呲呲”的杂乱声响中,模糊不清的画面转动,隐约听到碎琉璃喊了声,“让他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镜头里空了片刻,突然出现了个血红的脑袋。 真是血红血红的颜色,从模糊的黑白画面瞬间转向血红,血色出现得太突然,谁都猜不到碎琉璃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未知的恐惧瞬间便溢出了屏幕。 榴莲千层被吓得直接从床上起坐,“无量寿佛,这、这是个什么玩意?” 画面越发模糊,那团红色越渐浓厚,充斥在整个屏幕上。 就像是脑袋被刀削掉后,大动脉里的血浆慢慢晕染开,颇具些恐怖惊悚感觉。 就连久经沙场的榴莲千层,都被那团血红吓得心跳加速,更别提其他观看直播的人,纷纷往小被子里钻。 嘴里嚷嚷着“好恐怖”“好血腥啊”,拿手掌捂着眼睛,从手指缝隙里偷偷的看向屏幕,等待着看事情的后续。 主打真实恐怖的见鬼直播间,迎来了波的小高、潮。 画面模糊,直播间的链接没断开,点进直播间的人越来越多,而观看了全程的观众,热血瞬间被点燃,屏幕上掉落的玫瑰跟星星经久不息。 就连火箭跟飞船炸开播报声,都形成了整片,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过了大概十来秒钟,直播间模糊的页面中,响起清脆的“叮铃”声,雪花点慢慢吞吞的消散了个干净。 隐约听到有人低声说话,“这宿舍楼里阴气太重,我们撑不到多久的。” 那声音很含糊,有些吐词不清,但榴莲千层却觉得很熟悉,正在仔细琢磨着,是在哪听过这个声音。 画面恢复了,“沙沙沙”的细微声响中,赵然就那么入了镜。 镜头晃过,不到十分之一秒,但足够榴莲千层认出那人是赵然,并且看清楚赵然脸上红肿的手指印。 直播还在继续,可榴莲千层的眼神却变了。 眼里玩笑的意味散尽,变得阴鸷暗沉,紧紧的盯着直播间看。 赵然脸上的红印,分明是被人打的,下手还很重。 单凭那瞬间的镜头,就让他感觉到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他不比赵然那么单纯,单独行动也有十来二十年,什么情况没遇到过,在危险中训练出的直觉很准。 直播也不看了,赶紧在群里发了消息,问赵然怎么回事。 胖和尚看到消息,就知道恐怕不好,转头就给一律打电话,想让他去看看赵然。 主要其他人都不在A市,远水解不了近渴,这慢吞吞的赶回去,赵然还不知道会被咋的呢,他担心的很。 一律听完,轻声应了,“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群里这些土原寺的师兄弟们,也包括他在内,平时里面再怎么插科打诨,上跳下窜的各种打趣都行。 要真有谁出事了,该出手时就得出手,这是他们寺里面默认的规矩……唔,他师父定的,不许人违背。 谁敢违背,揍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 第122页 胖和尚给了他具体地址,一律记好,挂了电话就准备出门。 靳凤羽走过来,把手里拿着的薄外套递给他,声音温和,“晚上温度低,你先把衣服穿好,我去开车。” 一律接过外套穿好,看了眼靳凤羽。 月色正好,皎洁温柔,如银似雪的从月宫中落下来。 柔美的值得所有人称赞,甚至引得人诗兴大发,对月独酌。 可靳凤羽就那么站在那里,甚至会让人忽视掉月色的美,将所有人的目光,都整整齐齐的拢在身上。 这位靳先生,实在生得太好了些,好的让他看着,就很难移开目光。 安静的看了靳凤羽片刻,听到门口车的响动,知道是靳凤羽吩咐准备的车,想陪他去巷子里找赵然。 一律轻轻轻的摇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 他低垂着头,避开靳凤羽的视线,“让司机送我去就行。” 靳凤羽略愣,眼神里闪过些惊讶,似乎没想到他会被拒绝。 冷淡清浅的表情被疑惑替代,轻声问他,“你不想我陪你去么?” 一律抬起头来,看着靳凤羽完美的五官轮廓,眼神略有些沉静,轻轻点了点头,“嗯,你早点休息吧。” 夜色深沉,空气确实是有些凉。 他把外套的扣子扣好,感觉到些许暖意,转身往别墅大门走。 靳凤羽在他身后,迎着皎白月光,声音里略带些疑惑,“为什么,为什么一律?是因为那里很危险么。” 或许吧,那巷子里确实很危险。 他随手翻了碎琉璃的直播,为数不多的镜头里,潜藏着无穷无尽的危机。 但这绝对不是最主要的理由,一律心里清楚。 他不愿意跟靳凤羽说谎,轻轻的笑着转身,弯着眼睛看向靳凤羽,“凤羽哥哥,我已经过了十八岁生日,成年了。” 靳凤羽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丝疑惑,声音温和,“这是什么理由,一律。”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啦,能独立活动。” 一律弯着嘴唇笑,低声跟靳凤羽说话,“就算我半夜出门,也不需要监护人陪同,赵然那边没有太大的危险,不用担心。 你早点休息,要是完事儿的太晚,我就明天白天再过来。” 靳凤羽皱了眉头,“一律……” 没等他说话,一律拿着手机看了眼时间,打断了他的话,“我得走啦,再不过去,赵然就该危险了。” 转身就走,就留下靳凤羽站在原地,轻皱着眉眼,神色复杂。 司机将车停在大门口,看到他自己走过来,略有些疑惑,“靳先生不去么。” 一律低头绑安全带,掩饰着自己的失落,轻声应着,“嗯。” 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神情已经恢复自然。 嘴角带着丝笑容,“那边在落雨,地面湿润的很,他腿受过伤,过去怕腿疼。” 司机露出个了然的表情,笑着跟他说好话,“江少爷,你跟靳先生的感情可真好,处处都替靳先生着想。” 一律靠在车窗上,拿手肘撑着脸,神色淡淡的看着前面,对司机的这句话不置可否。 靳凤羽对他很不错,腿还伤着的时候,就经常带他出去玩。 购物,看电影,去游乐场,去外面吃饭。 也会带他去参见聚会,介绍朋友给他认识,让他融进圈子里。 会带他去海边旅游,去看舞台剧,还会问他想不想去学校里念书。 现在用的手机跟衣服,都是靳凤羽给他换的,配饰都是精心挑选搭配好的。 他在这些方面懂得不多,全是由靳凤羽一手包办的。 就连刷喜洋洋的平板,也早就被换成了最新款。 崭新崭新的,轻薄便利,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啪人都不方便了。 等腿伤治好了,活动方便了,靳还会在家里做饭给他吃。 他都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分配的时间,管理着靳家的家业,还能够学那么多的东西,居然还会自己做饭。 会煎鲜嫩可口的牛排,会包虾仁鸡蛋的饺子。 每个饺子里面,都有颗饱满鲜嫩的大虾仁,超级好吃! 不管是牛排意面,还是虾仁的饺子,他都会吃得特别高兴。 长得好看,性格温柔,懂得很多,还超级会做饭,堪称完美。 可惜啊,这么好的靳先生,只想当他的监护人。 一律每想到这个,就忍不住有些郁闷。 从山海山庄回来,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 这两个月的时间里,至少有大半他都是住在靳家别墅里的。 少说也有那么四五十天,他们是朝夕相处的,就拉过一次靳凤羽的手。 还是吃饭的时候,接装牛奶的杯子不小心碰到了。 当事人还压根都没放在心上,简直说起来就是泪啊。 时间久了,一律渐渐就能感觉出来,靳凤羽对他确实很好。 但靳凤羽对他的好,是想当他监护人的好,这点让他特别郁闷。 他看上了靳凤羽的美色,结果靳凤羽想把他当儿子养。 就很难受,贼难受。 最主要的是,靳凤羽整天就顶着张美色无双的脸,在他面前晃悠来晃悠去。 每次他想着要转换两人的关系,看到靳凤羽那张脸,心脏就忍不住“砰砰砰”的乱跳着,像是住进去了某种特别好动的动物,在里面各种放纵的乱撞着。 -- 第123页 刚兴起来的念头,就会如同被吹出来的泡泡,迅速的被撞破消失了。 他不想靳凤羽当他监护人,为了靳凤羽的生日,他准备了很长时间。 可谓天时地利人和,气氛佳,光线暗,就差没直接上酒了。 但他看靳凤羽,却始终没想做点什么的意思……他想主动点吧,还被个电话给搅合了。 车在路上快速的行驶着,一律撑着脸,靠在车窗上。 看着两侧急速后退的景色,脸色有些凝重。 等把赵然的事情解决掉,回来后他得跟靳凤羽好好谈谈。 把事情说开好些,实在不行的话,他还是离靳先生远些的好,免得难受。 司机把车开的很快,没多久就到了巷子口。 赵然开的皮卡就停在外面,说明他们没在找错地方。 一律从车上跳下来,暴露在外面的空气里,就觉得周围阴风阵阵、浑身冷飕飕的,抬头看向巷子里。 惨淡的灯光落下,映衬得巷子里面暗影丛生,怎么看都不对劲儿。 一律看着那些鬼影重重,略微皱起了眉头。 小声嘀咕着,“这不是闹呢么,又不是盂兰盆节,鬼门关大开,啥时候啊,就在这给我搞百鬼夜行,地府门被敲碎了啊这是。” 司机跟着下来,他是靳先生身边的保镖兼职司机。 都把人送过来了,为了保证一律的安全,肯定是要跟着进去的。 听到一律小声嘀咕,嘴角翘了翘,看着有些想笑的样子。 一律没注意,皱着眉头伸手从包里摸出串金元宝来。 拿打火机点了,往空中扔去,单手竖起来行了个浅礼,声音冷清,“请黑白无常,随便谁来都行。” 火光不断闪烁着,金箔纸叠成的元宝很快被烧尽。 灰烬消散在半空中,他要请的黑白无常,却是连影子都没看到。 一律,“……”啧,长脾气了啊,拿钱不办事?! 信不信我抢你们业绩,再到地藏菩萨跟前告你们? 他沉着脸,再烧了两叠戳着钱印的纸钱,低声警告道,“赶紧的滚出来,不然以后见面揍你们啊。” 纸钱迅速的空中燃烧干净,说明都被收到了的。 但他要请的黑白无常,始终没有出现在他跟前。 一律,“……”就特么的离谱,敢收他的钱不干活? 他垂着眉眼,略思索了片刻,把剩下的纸钱收好。 拎着自己的百纳包,摁亮了手电筒,往巷子里面走去。 保镖跟进跟上来,低声叮嘱道,“江少爷,小心点,这里面很危险。” 一律回过头,伸手拍向他左边肩膀,把趴在那的吊死鬼啪开,看着吊死鬼甩着舌头,飞快的跑远了。 比了比自己跟保镖的身高差,脸色隐隐有些黑,“你低头。” 保镖看着他突然拍了自己的肩膀,听话的低下头来,低声询问道,“江少爷,怎么了?” 一律没吭声,双手合十,低声念了段经文。 七宝佛珠上微光闪过,慢慢凝聚到他食指尖上。 他就着两人对立的姿势,将食指戳向保镖的脑门,“给你开眼。” 保镖只觉得被他戳到的地方,隐隐有些发烫。 像是被滴了热油,热气顺着眉心,迅速的钻到两只眼眶里面。 隐隐有浅浅的金光闪过,眼前世界迅速的变了模样,黑沉昏暗的巷子扭瞬间扭曲,多了好多道暗影。 巷子两侧的墙上,扒拉着好多奇形怪状的脑袋。 睁着泛着白或红的眼睛,齐刷刷的盯着他们这边看。 保镖从那些残缺不全的眼睛里,看出了□□的、血腥无比的(欲)望,想要把他们撕碎吞吃掉的(欲)望。 他顿时如坠冰窖,浑身发凉,头皮隐隐发麻。 深吸了口气,才勉强稳住了身形,没转身就跑。 声音不断颤抖着,“这、这墙上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一律继续往前走,“……鬼啊,让你长长见识。” 保镖特种兵王出身,还在境外当过两年的雇佣兵,枪林弹雨都经历过,却没见过这种阵仗,今天晚上确实是涨了见识。 就是害怕的很,浑身都在轻微发抖。 见他还要往前走,觉得很不可思议,“这、这里这么多这东西,你怎么还要往前走。” 一律打着电筒,继续往前,跟保镖说着话,“他们不敢过来的。” 保镖往四周看了看,那些趴在墙头的脑袋们,确实都只远远望着,并没有靠近的意思,略微松了口气,跟着往巷子里面走。 巷子并不长,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大门。 而此时碎琉璃他们,正在食堂里被小琥珀追着跑。 刚刚他们推开了食堂门,浓重的阴气裹着头顶上吊着的老式电扇,以非常诡异的角度朝他们卷过来。 首当其中的,就是站在最前面的碎琉璃。 碎琉璃矮身躲过,还没等松口气呢,其中枚扇叶从电风扇上脱落下来,朝着碎琉璃杀了个回马枪。 眼看躲不过就得出事,碎琉璃沉着脸色,伸手抓过旁边的小琥珀,挡在了自己面前。 扇叶高速旋转着,插进了小琥珀的喉咙里。 脖子当场就被削断,脑袋滚落在地上,血液喷涌而出,溅射到手机屏幕上,印染出大团大团的红色。 -- 第124页 赵然被亲眼所见的血醒的场面吓懵,呆立在那里。 手脚僵硬的如同木柴,连挪动脚步丝毫都做不到。 碎琉璃沉着脸,闷声不吭的、拿袖子擦干净手机屏幕。 冲他露出丝狞笑,声音粗哑,“不要害怕,刚信号被屏蔽了,只要咱们都不说,没人会知道死人了的。 继续链接信号开直播,等直播结束,我答应你的二十万,一分钱都不会少你的。” 赵然对碎琉璃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信。 他算是看明白了,碎琉璃这个人,就是典型的亡命徒。 为了钱,可以不择手段,心狠且手辣,狠毒无比。 连自己团队里的人,都说杀就杀,等直播结束,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他装作被吓傻了的样子,在那抖啊抖的,就是不肯应声。 碎琉璃却不是吃素的,拧着嘴角把江若拎到手里,“信不信我宰了这个小崽子。” 赵然装不下去,只能掏出张纸扎,把江若换了回来。 小心的抱在怀里,准备想办法跟碎琉璃分开,再往外面逃。 他办法还没想出来,就没了脑袋的小琥珀,慢慢的从碎琉璃背后站了起来。 第41章 见鬼直播 那场景, 着实有点恐怖。 碎琉璃具体什么感受不知道,反正赵然是害怕极了。 抱着江若转身就跑,却发现人高马大的槟榔就站在门口, 将食堂门完全封死,沉着脸看着他跟江若。 低声威胁道, “大师跑什么, 还不快点想办法, 把这东西处理掉, 咱们还要继续开直播呢。” 这前有狼后有虎, 跑还跑不掉, 赵然急得想哭。 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 就知道直播直播,就跟疯魔了似的。 明知道宿舍楼里面不对劲,眼睁睁看着小琥珀身首异处, 居然不想着跑, 还想着要在这里开直播?! 他是既害怕又愤恨, 双眼被激烈的情绪逼得通红,声音嘶哑的冲槟榔吼道,“麻烦你看看时间,现在是什么时候知道嘛。 午夜十二点,全天候阴气最盛的时候,这宿舍楼不对劲我说过无数遍了, 在这种紧要关头死了人,你让我怎么处理, 实话跟你说我处理不了。” 槟榔抱着拳,将手指关节捏的“噼啪”作响,眼神凶狠, 慢慢的朝他靠近过来,涂成黑红色脸带着些拧笑,“我劝你考虑清楚再说话。” 赵然抱着江若往后退了两步,腿就抵在餐桌上,根本无路可退,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背后阴风阵阵。 是掉了脑袋的小琥珀,在追着碎琉璃跑。 他被逼得很了,抱紧了江若深吸口气,猛地闭上眼睛,不管不顾得嚷嚷着,“我就是处理不了,你有本事就弄死我,看你们能不能出得了这栋宿舍楼。” 刚放完大话,对面槟榔脸色剧变,让旁边躲过去。 把眼睛睁开条缝,观察着他脸色的赵然还没松口气,就听江若到焦急含糊的声音,“快躲开,有危险。” 背后风声呼啸着,像是有什么重物砸来。 他抱着江若根本躲闪不及,脑袋里都是懵的,把牙齿一咬心一横,干脆趴到地上,朝餐桌下面滚去。 食堂里是那种老式餐桌,高约一米左右,有四条腿支撑,桌子底下的空间不小,足够他跟江若容身。 刚躲到餐桌底下,听到“咚”的声巨响,餐桌直接被重物压得变了形状。 赵然在桌底稍微动了动,就被凹进来的桌面撞了头。 他抱着江若,感觉手心里全是冷汗。 若是……若是那处凹陷再深些,就算不被压成肉饼,他脑袋也会破个血洞,成功的去跟小琥珀会师。 被这突然的动静吓得浑身发软,冷汗直冒。 赵然稍缓了缓,看了眼四周的情况,准备伺机逃离碎琉璃的控制。 食堂的那端,碎琉璃还在被小琥珀追着跑,小琥珀自打没了脑袋一挥后,就跟磕了猛药似的力大无穷。 随手拎起餐桌凳子到处乱砸,弄出“乒乒乓乓”的剧烈声响. 偏偏餐桌的质量还好,看着应该是纯钢铁制造的,破空声那是“呜呜”的响着。 光是听声音都能想象得到,要是那些攻击落在了人身上,不砸断两根骨头,搅碎些许皮肉是不会罢休的。 只能各种的躲避,不能被钢铁餐桌砸到。 碎琉璃自顾不暇,没空理会他们。 榴莲在帮着碎琉璃躲开攻击,也没看他们这边。 槟榔为躲避餐桌,被逼退出了食堂,还没有进来。 好机会。 此时不逃,更待合适。 赵然缓了口气,抱着江若从桌子底爬出来,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绕开地上杂乱,往食堂外面摸去。 全程都不敢用力呼吸,脚步轻飘飘的,浑身紧绷着。 眼看门口就在跟前,他赶紧小跑了两步,从张斜翻的餐桌后绕过去,准备离开此时混乱无比的食堂。 刚踏出门口,听到个阴森的声音,“大师想往哪跑?” 赵然猛地停住脚步,神色惊恐的抬头,看着拦在面前的槟榔。 食堂里混乱不堪,槟榔身上也受了些伤,头皮都被铲掉了小块,血液顺着的太阳穴流下来,搭配着他原本就诡异的妆容,让赵然一时竟分不开他到底是人是鬼。 槟榔却没给时间让他犹豫,涂成深紫色嘴唇蠕动着,慢慢朝他靠近过来,表情狰狞,“说了让你解决问题,怎么总是想着要跑啊,大师,你这样让我真的很难做的。” -- 第125页 赵然气急,怒声骂道,“我解决尼玛啊解决,卧槽,你丫的是听不懂人话是吧,说了无数遍了,这里很危险,我根本对付不了。” “哦。”槟榔眼神凶狠的看着他,从地上的捡起根钢管,狞笑着朝他们靠过来,“既然如此,那留着你们也没用了,我这就送你们去……” 随着钢管被举起来,赵然把江若的脑袋摁在怀里,紧紧的闭上眼睛,不去看那带着红色铁锈的钢管。 在食堂“劈里啪啦”的动静中,预想中的疼痛并落下来。 赵然偷偷睁开了左眼,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迎面而来的平板啪了脑袋。 随即便听到他师叔清脆的声音,“瞧瞧你这副怂包样,啧,都多大的人啦,还得靠你师叔出马救你。” 赵然懵了片刻,很快便反应过来。 觉得站在他面前的师叔,简直就如同佛祖亲临,浑身都散发着金光的那种,声音也宛如天籁般好听。 直听得他特别想哭,没忍住“哇”的哭出声来,边哭边嚎,就差没把江若扔了,伸手去抱他师叔的大腿。 “师叔,哇,我们好惨啊,大半夜的他们骗我们过来,还欺负我跟江若,师叔你要给我们报仇啊。” 一律对此也挺无语的,要论惨吧,今天的他跟赵然,还真不好说谁惨。 赵然被碎琉璃他们坑了,大半夜的淋着雨,跑到着鬼窝里来。 处处是危机不说,被人各种胁迫欺负甩巴掌。 现在脸颊还肿得老高,就跟个沾了血的馒头似的。 他是准备了许久,眼看天时地利人和。 就等着跟靳凤羽来场风花雪月呢,就被call过来给赵然善后。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多这么来两次,他都不敢再跟靳凤羽开这口咯咋整。 哎,这事儿光想想他就觉得头疼的很。 赶紧摆了摆手,制止了赵然的哭泣,“停,赶紧的别哭了。” 赵然的嘴角破着,脸颊肿得老高,看着狼狈的很。 心里面的委屈,那可真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却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闻言也不敢再哭,紧紧的闭上了嘴,低声问道,“师叔,你怎么来了。” 地上躺着的槟榔动了动,轻轻的□□着,眼看就要醒。 一律沉着脸色,用力的踢了一脚,将人再次踹晕了过去,挥了挥手,“跟我走,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食堂里面“劈里啪啦”扔东西的声响没停,赵然知道小琥珀必定还在追杀碎琉璃,还有那个叫榴莲的。 若是他们此刻离开,碎琉璃跟榴莲肯定逃不脱。 不是被小琥珀拿餐桌砸死,就是被那些暗影直接撕碎。 赵然抱着江若,跟在他师叔后面离开。 手脚在不停的发抖,浑身都很难受,他咬紧了牙齿,让自己注意路,不要去听后面那些巨大的声响。 在心里念叨着,碎琉璃会怎么样,都跟他没关系。 他曾经多次提醒过碎琉璃,说这栋宿舍楼非常危险,要尽快的离开这里,偏碎琉璃根本就不听他的。 不仅坚持开直播,还让槟榔威胁他,不让他离开。 既然如此,不如就让碎琉璃留在食堂里面,继续进行这场“致命”的直播,也算是让碎琉璃得偿所愿。 可他不管他在心里怎么念叨,却仍旧避免不了心情沉闷。 那毕竟是两条人命啊,他现在,是在见死不救。 赵然心中纠结,用力抱紧了江若,看着走在前面的师叔,嘴唇轻轻的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 一律手上挽着佛珠,嘴唇翕动,无声的念着经文。 七宝佛珠上有淡淡的光辉,点点金色佛光散开,如萤火虫般飘向保镖手中的手电,灯光将四周照亮。 灯光所及,围绕在他们周围的暗影感觉到了危险,纷纷选择了退让。 也有胆子大的,亦或是脑子不清醒的,试探着往灯光范围内站过来。 刚出现在灯光中,就被夹杂在灯光里的金光烧穿了个洞,随着轻微的“哧哧”声,冒出股浅淡黑烟来。 从食堂里出来,一路通行无阻。 走到小琥珀躲藏的花坛跟前,一律停下脚步,看着花坛里的泥土出神。 赵然走到这里,才总算是缓过了神。 觉得有师叔在身边,应该是没甚危险了,把江若放到地上,走过去看向花坛。 那是个椭圆形的老旧花坛,里头没有花花草草,估计是荒废已久,里面连些许枯枝败叶都是没有的。 只是堆着黄色泥土,外面的水泥台上贴着隐隐开裂、犹如蜘蛛网般的暗红色瓷砖。 刚落过雨,黄泥被雨水冲刷,汇聚成浅浅水坑,里头全是黄泥浆。 赵然跟着看了许久,没看出什么端倪来,低声问道,“怎么了,师叔。” 一律捏紧了挽着佛珠的手指,脸色异常难看,“这个花坛的泥土里,被混了骨灰进去。” 赵然愣住,“不会吧,谁会把骨灰埋到这里。” 仔细地观察着花坛里的泥土,却只能看到黄泥跟泥浆。 并没有发现他师叔所说的骨灰,略有些疑惑,“师叔,这泥土里面真有骨灰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一律皱着眉头,冷声道,“关灯。” 赵然犹豫着,把拿着的手电筒关了,保镖也跟着关了手电。 -- 第126页 没了手电的光,周围环境瞬间变得昏暗,阴森森的感觉越来越重,佛珠上闪烁着金光,往泥土里飘去。 盘旋在花坛的泥土上面,如同萤火虫在乱舞。 一律脸色跟声音同样的冰冷,“看到了吗,那就是有骨灰的地方。” 赵然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好神奇啊,师叔真厉害。” 他师叔本身就很是神奇,要不他师叔以前是高僧,现在是高人,他却一如既往的是个渣渣呢,见识的次数多了,也就不觉得惊讶了。 能在泥土里发现骨灰,也并不是什么厉害的事情嘛。 没怎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看了眼花坛,催促道,“师叔,咱们赶紧走吧。” 一律,“……” 要不是时机不对,他真想拿平板啪破赵然的头。 他叹了口气,神色凝重的看着赵然,“你难道就不能动动脑子想想,佛光为何会在骨灰上面跳动么?” 赵然有些发懵,楞楞的应了声,“啊,为什么。” 一律,“……” 他实在懒得解释,叫了声江若,“你跟他说。” 自己拎着包,走到花坛旁边,跨上花坛的瓷砖上坐下来,挽着佛珠低眉垂首,默默的开始念着经文。 赵然完全摸不到头脑,懵逼的看着江若,“怎么回事?” 江若看着花坛,目光落在那些泥土上,声音含糊,“那些骨灰上,有种很熟悉的感觉,阴气森森的。” 赵然更懵了,他知道尸体上有阴气,但这不是骨灰么。 火是至阳之物,被火化过的尸体,再多的阴气都会被烧掉,哪有骨灰还带着阴气的说法呢,真是奇怪。 他抓了抓头发,看向端坐在花坛上开始念经的师叔,完全没有继续往外面走的意思,只觉得满头雾水。 问江若,“哪咱们就在这等着嘛。” 江若,“……我不知道啊。” 花坛跟前,一律念完了经文,张开手指在空中抓了缕阴气,熟悉的感觉让他脸色更沉,抬头朝他们这边望了过来,“江若。” 江若应了声,“哎。” 迈着两条小短腿,飞快地朝他跑过去,“哥哥,怎么了。” 一律握紧手指,眼神发沉,“你有多久没见到江鱼了?” 江若歪着小脑袋,仔细的想了想,声音含糊,“快半个月了。” 一律“啧”了声,低声道,“麻烦了。” 他皱着眉头,看向赵然跟保镖,“找东西,把这花坛里的泥土都装起来带走,这东西不能留在这里。” 花坛里面的骨灰,也不知道被埋进去多久。 就引了这么大群鬼魅暗影过来,再在这里留下去必成大患。 赵然向来听话,也不问原由,“好。” 保镖是靳凤羽的人,自然也是听他的。 在旁边找到个生满铁锈的大盆,没有趁手的工具就直接拿手挖,好在泥土很湿软,挖起来并不费力。 两人合作,很快就把骨灰都挖了出来。 在他们低头挖泥土的途中,周围的鬼魅暗影全都围了过来,就连食堂里面“劈里啪啦”的动静都停了。 挖到半截,保镖摸到个硬铁片,想拿给他看。 一抬头,就对上张苍白腐烂的鬼脸,正张着牙齿掉光的嘴朝他哈气,甚至都能闻到那股腥臭的味道。 忍不住手指一哆嗦,差点没拿稳的贴片。 再环顾四周,发现花坛附近早已经站满了黑影。 围成个密不透风的圈,将他们围在中间,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看。 他深吸口气,稳住了情绪,才手指颤抖的把铁片递过来,“在这泥土里面发现的。” 一律接过,仔细看着铁片上镌刻的图案,神色冷淡,“没事,你继续挖,它们伤害不到你的,放心吧。” 花坛里的泥土很快挖完,装到生锈的铁盆子里,他们带着装满泥土的铁盆,慢慢的往巷子外面走。 保镖护在他身边,有些担心,“那些东西好像很愤怒。” 就那么挤挤攘攘的跟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眼神里流露出的,都是想要将他们撕碎的愤怒。 一律点头,表情冷淡,“我也很愤怒。” 保镖,不好意思,我完全没看出来。 “……我这不是怕它们鬼多势众么,咱们可就四个人。” 说着看了眼江若,得,还只能算是三个半。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里还是它们的大本营,真要动起手来,他还是很方的。 一律回过头,看着后面那些重重暗影。 嘴角翘起,眼神冰冷,“它们只是被圈养起的粮食,若不是我救它们,迟早要被吃的,有什么可怕。” 保镖,“……这么说,它们还应该感谢你了。” 这些跟着他们的东西,可没有丝毫表达感谢的意思。 一律轻笑着,“它们不谢我,是因为它们没脑子。”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巷子口,那些木讷僵硬的暗影,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就被无形的屏障拦住。 任由它们怎么挤挤挨挨,想从巷子里挤出来,却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 保镖看着那些挣扎着,试图往往外挤、却无能为力的重重黑影,算是明白了他说的被圈养是什么意思。 把装满黄泥的铁盆抬上皮卡后,赵然带着江若上车,“师叔,一起走么。” -- 第127页 一律摇头,上了保镖开的车。 他刚在车上坐好,保镖就发动了车子,平稳快速的将车子开离了巷口。 才低声问他,“我现在跟靳先生打个电话,报下平安可以吗。” 一律轻笑着,“这事你还得请示我么?” 保镖点头,“自然,靳先生吩咐的,随时都要以您的意愿为主,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也是,靳凤羽始终都这样,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着。 身心皆是如此,连半点差错都无。 他垂头看着手机,低声问保镖,“你说,靳凤羽现在睡着了么。” 保镖没犹豫,爽朗的笑着,“靳先生肯定没睡,还在等您的消息,您这么晚出来,他肯定很担心您的。” 一律轻轻笑着,声音压得很低,“那我要不准你报平安,他岂不是要整夜不睡?” 保镖表情奇怪的看着他,对他这个危险的想法表示很纳闷。 江少爷分明不是恃宠而骄、不懂事的性子啊,怎么会明知道靳先生会担心,还不许他报个平安呢。 皱起眉,低声确认道,“您是不许我打这个电话吗?。” 一律点点头,“对啊,不许你打。” 保镖脸色平静,嘴角却略微下垂,沉声道,“我听您的。” 这是靳先生吩咐的,就算他对这位江少爷有不满,他也会遵从靳先生的吩咐。 沉默着望向前面,专心开他的车。 一律轻笑着摇摇头,拨通了靳凤羽的号码。 他说不许保镖打,可没说自己不打呀。 嘿!他怎么舍得让靳凤羽担心他,不可能的。 “嘟嘟”的声音刚响起,电话就被接起来,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一律,忙完了吗。” 确实如同保镖所说,靳凤羽还没睡,在等他的消息。 若是接不到报平安的电话,那男人肯定坐会在窗户跟前,盯着的回别墅的路,心提到嗓子口不落,痴等到天亮。 等天色亮开,他还不回去的话,靳凤羽就会出来找他。 一律弯着嘴角,心里面有些甜软,却又忍不住叹息。 他先是看上了靳凤羽的美色,接着沉沦在靳凤羽对他的好里,泥足深陷,到如今早已经脱身不得。 要是靳凤羽真打定了注意,就想当他的监护人。 可就不能怪他以下犯上,翻身农奴把哥压了啊。 他搁这走神,靳凤羽轻声唤他,“一律,出什么事了吗?” 声音低沉清浅,却掩饰不住焦急,显然是在担心他。 他听出来了,赶紧的吭声,“没出事没出事,我不是小孩子啦,可是厉害着呢,你就放心的睡觉吧。” 隔着手机,靳凤羽轻轻的笑了声。 很淡的笑声,就像是饰物上的羽毛流苏,漂亮柔软。 在皮肤上滑过,会带起令人难以忘怀的酥痒,拨动人的心弦。 一律轻轻的“嘶”了声,心里痒的厉害。 想把手机拿开,好避开那种能深入骨髓的痒痒感。 却又舍不得,怕拿开了,就听不到靳凤羽的声音了。 思来想去,还是保持着姿势不动,听靳凤羽低声说道,“我知道一律很厉害,并没有把你当作小孩子的意思。” 没有吗,没有吗?你不是想当我监护人么。 一律捏着手机,很想直接呛声回去,又舍不得。 这大半夜的,事儿再闹出来,靳凤羽该睡不着了。 靳先生今年都二十八了,不能跟小年轻似的,动不动就熬通宵啦,对身体不好的! 瘪了瘪嘴,低声劝道,“好啦,你都知道我没事啦,赶紧早点去睡觉吧。” 至于靳凤羽想当他监护人这事,等他找个合适的时间,他们再仔细的谈,尽量不要伤感情的谈好。 他搁这计划得好好的,却听靳凤羽隔着,低声问道,“你晚上不回来么。” 就很莫名其妙的,他居然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些许淡淡的失落。 一律,“……”肯定是听错了。 那可是靳凤羽,大名鼎鼎的靳先生,怎么可能会因为他失落。 可不管他怎么辩解,还是忍不住有些心虚。 轻轻咳嗽了声,解释着,“我要去江家,查江鱼骨灰的事……” 话没说完,就被靳凤羽打断了,“我帮你查,你回来住吧。” 好听的声音压得很低,如同清浅划过的流水,“一律,我想你回来住。” 一律愣了愣,半响才憋出来句,“……靳凤羽,你能不能别勾引我。”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一律将手机拿远,想看看是不是突然断线了,就听到靳凤羽喊了他声,“一律。” 把手机凑到耳边,听着靳凤羽温柔低沉的声音。 “抱歉哦,一律,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当,小剧场时间: 作者菌:一律啊,听说你想翻身农奴,把那啥? 一律:对啊,有什么问题么! 作者菌:……有一点点,来,你看看我文案上标记的。 一律:tui!让靳凤羽当主角去,我要当攻 第42章 见鬼直播 雨停了, 车窗开了条缝隙,外面冷风呼呼的刮着。 从窗口倒灌进来,将他的头发吹到凌乱不堪。 撩开遮住眼睛的头发, 一律低声确认道,“靳凤羽?” -- 第128页 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吱一声, 我好回去救你呀! 听没听明白我问的是什么, 你就敢回答个不可以呀! 他捏着手机,猜测靳凤羽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情况, 怎么突然变化那么大。 犹豫着要不要先回去看看,又觉得不应该。 那可是靳凤羽,好好在靳家待着,谁还能威胁到他么? 电话那端沉默片刻,声音低浅如旧,“是我, 吓到你了吗, 一律。” “没有吓到。”一律沉吟着, 捏着手机的手指微微用力。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从宿舍楼里出来后, 听到靳凤羽的声音,心里面就痒痒得厉害,想伸手去抓。 偏偏位置特殊, 想抓挠都抓不着。 只能心痒难耐的搁车上坐着,浑身难受的撇撇嘴, “就是……” 他撑着脸看向车外,白皙的脸微微发烫。 赶紧把车窗全摁了下来,整张脸都露在冷风中。 略张了张嘴, 声音轻飘飘的,“靳凤羽,你说话算数么。” 夜风拂面,带着清浅的冰凉感。 被冷风吹着,他脸上热度却不降反升,隐隐有燎原之势。 一律抿紧了嘴唇,在心里面暗骂自己一句,真是没出息。 想他当和尚这么些年,天南地北到处跑,什么凶险风浪没见过呀,怎么能为了一句话,就红了脸呢。 说出去多丢人呀,他师侄们肯定要嘲笑他的! 隔着网络信号,靳凤羽笑了,满是愉悦的笑声在耳边炸开,恍若整片绚烂多彩、经久不息的焰火。 再开口时声音低低浅浅的,就轻轻摇晃着的逗猫棒似的,“我说的什么话?” 一律红着脸,轻轻磨了磨牙齿,有种特别想打人的冲动。 但人不在跟前,这个想法不太好实施。 好吧,他不得不承认,若靳凤羽这会在他跟前,他肯定不会产生打人想法的。 那人生了张让人不忍动粗的脸。 他撇了撇嘴,嫌弃自己的没原则。 愤愤不平的低声嘀咕着,“你刚刚说的什么,自己都不记得吗?!” 靳凤羽轻轻笑着,“记得,但算不算数,得看你?” 一律懵了,不解其意,“你这么说,什么意思啊?” 电话那端略沉默着,靳凤羽低声问他,“你说我勾引你……” 对“勾引”这么直接露骨的词,靳先生实在是不怎么习惯,略微缓了缓,才继续开口问他,“你讨厌么。” 一律,“……” 他胸口火热,跳跃的动静忒大,激动的很。 手掌心里满是汗涔涔的,就差冲着天空大地。 用力的呐喊出声,把不讨厌宣扬的人尽皆知了! 可还没等他开口说不,靳凤羽继续说道,“一律,若是你讨厌,这句话就不算数,咱们始终是朋友。” 通过信号传过来的声音,仍旧很好听。 但其中的沉重,隔着电话都能听出来。 感染力忒强,一律听到,心情都跟着沉下来了。 他难受的撇了撇嘴角,轻哼一声。 真想把这个自说自话的靳凤羽拖过来,狠狠的打一顿。 先用麻袋遮住了脸再打,免得他舍不得动手。 怎么可能会讨厌呀! 他就差半夜抱着个枕头,偷摸跑过去爬靳凤羽的床了。 难道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还不明显吗,还不明显吗? Tui!亏得靳凤羽眼睛生的那般好看,眼神居然辣么不好。 在心里各种吐槽着,干脆不再吭声了。 他倒要仔细听听,靳凤羽还能说出点啥来,哼! 在略作停顿后,靳凤羽继续低声说道,“实际上,选择在今晚上跟你说这些,我心里面其实很忐忑。” “一律,我比你大十岁。” 十岁是什么概念呢,一律今年才十八岁。 同时在他成年、他们初见的那年,一律才刚八岁。 隔在他们中间的这十年呐,是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听靳凤羽说到这个,一律终于是没能忍住。 轻哼一声,脆声反驳道,“比我大十岁怎么啦,你可别想倚老卖老啊,敢说话不算数,我照样揍你。” 寺里比他年龄大的师侄,可多了去了。 有不懂事不听话的,他就算是跳起来,也得把人揍了再说。 靳凤羽笑着,清浅的声音里透着宠溺,“好。” 他声音低低的,混着清凉的夜风,慢慢的响起,“若是不讨厌,那么一律,你愿意试着跟我交往么。” 一律憋着的满肚子火气,瞬间没了。 就像被戳破了的气球,“嗤”的一声冲天飞起。 等落到地面的时候,再一看,早就瘪的只剩个皮皮。 他迎着灌进来的冰凉夜风,靠着车窗愣了片刻的神,才突然反应过来,问靳凤羽,“你刚刚说了啥?” 靳凤羽轻笑着,低浅的声音里带着蛊惑,“我想把所有需要我伴侣签字的地方,都写上你的名字,一律,你愿意么。” 一律,“……” 他激动的想跳起来,胸口的跳动越发激烈。 伸手捶了下座椅,嘴唇翕动,无声的骂了句卧槽。 深吸了口气,不管不顾的指责道,“你、你、你怎么能这样子?!” 靳凤羽略愣了愣,对这个反应有些无措。 -- 第129页 莫非,是他太心急,所以误会一律的意思了? 那他今天可真是,走了一步急需挽回的烂棋。 神色黯然,勉强维持着笑容,试图解释,“一律……” 一律咬着牙齿,恨恨的道,“你跟我表白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这么随意,在电话里就这么说了?” 被吓得瞬间冒了些冷汗的靳凤羽,“……” 还好,还好。 有惊无险,他总算是没有把事情搞砸。 豪门望族里的翘楚,在前任靳先生死后力挽狂澜,掌管靳家多年,心平手稳、无所畏惧的靳先生。 在面对自己心仪之人的时候,跟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 他送了口气,低声安慰着生气的准恋人,“那咱们把时间倒回去半小时,什么都还没有发生,等你回来,我再重新跟你说,行吗。” 一律坚定的拒绝道,“不行,万一你说话不算数呢。” 靳凤羽轻轻笑着,语气低软,“原来在一律心里,我的信誉度有这么低么。” 怎么可能,一律暗道,靳凤羽向来说一不二。 不管说点啥,他肯定都会相信的。 但就他不愿意把时间倒退,假装啥都没发生过。 嘿,想得倒美嘿,你这都告白完了,还想让我装作啥都不知道。 也得先问问我这“砰砰”跳动的小心脏答不答应! 小心脏说他不愿意,一律特别理直气壮,“反正就是不行。” 靳凤羽笑容温和,低声问他,“那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 “我不说。”一律捏着手机,暗道我哪知道该怎么办呀。 他这前十八年,可都是在和尚庙里待着的。 认识的人里,谈过恋爱的就是赵然,还早就跟小白杨分手了。 就跟他修闭口禅似的,压根就没个参照,去哪里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呀。 这么说着,突然觉得自己好任性。 分明是自己啥都不懂,还要各种找靳凤羽的茬。 激动完了,就开始担心靳凤羽会不高兴。 他抿紧了嘴唇,试探着开口,“喂,靳凤羽……” “嗯。”靳凤羽轻声应着,语气里满是温柔缱绻,带着手机都隔不断的情意,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等了片刻,见他沉默着没有开口的意思。 靳凤羽主动问道,“晚上回来么,一律。” 一律,“……回。”必须得回! 他刚出门的时候,还想着选合适的日子,认真的跟靳凤羽谈。 现在看来,选什么日子啊,所谓择日不如撞日。 今日,此时,就是最好的呀! 若是翻开老黄历,必定都写着今日“宜谈心”“宜交心”。 他捂着手机,心脏“砰砰”的跳着,“我很快就回来。” 靳凤羽轻声应着,“好,我等你。” 随即对着手机轻笑了声,“要挂电话么,一律。” 一律,“……”有点舍不得,不想挂。 他默默的想着,没说话。 靳凤羽仿佛隔着电话,听到了他的心声,“要是不想挂就不挂,就这样保持着通话吧。” 一律脸“刷”的直接红透,连脖颈都隐隐发烫。 感觉到些羞恼窘迫,不情不愿的吭声,“谁说我不想挂的,你又知道了,哼。” 靳凤羽低声道,“其实是我心里不想挂电话,但我怕你拒绝我,才会这样说的,别生气好吗,一律。” 一律轻轻哼了声,小声的嘟囔着,“谁生气啦,我有那么爱生气么,我还有事跟赵然说,先挂了啊。” 靳凤羽低声叮嘱着,“你让保镖慢点开车,别着急,还早呢。” 早什么呀,这来回折腾的,都快一点半了。 凌晨两点以前能赶回去,就已经算是好的了。 “知道啦,路上很安全的。”他赶紧点头,使劲捏着手机,“我真的要挂电话了啊,你不许再说话了。” 再这么说下去,这电话今晚怕是挂不了了。 靳凤羽果然没再说话,一律赶紧把通话挂断了。 伸手拍了拍自己发热的脸颊,对着窗口吹了会冷风,平复了片刻心情,低声吩咐保镖,“掉头回靳家。” 保镖专注的开着车,保持着面容平静,点头应道,“好的,江少爷。” 刚一律拦着他,不让打电话跟靳先生报平安。 保镖面上没情绪显露,心里却是忍不住泛嘀咕的。 总觉得江少爷这么做太任性了,毕竟靳先生对江少爷的好,他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方方面面,各种周全,怕是比考虑自己的事,还要尽心许多呢。 他身为保镖,还是靳先生的人。 肯定会站在靳凤羽的角度思考问题,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会对江少爷略微不满,暗自嘀咕两句。 结果这两句还没嘀咕完,后面坐着的江少爷,就拨通了靳先生的电话。 两人在那儿各种甜甜蜜蜜、黏黏糊糊的。 甜的就跟枫糖浆似的,差点没黏糊住他的牙。 保镖,“……”幸亏我性子沉稳,不爱说话。 这要是换个话多性子急的,真把江少爷的不满嘀咕出来,再开着车不得尴尬惨咯。 啧啧啧,果然做他们这行的,少说多做准没错,嗯,对的。 -- 第130页 再次庆幸自己运气停好,安静的调转了车头,往靳家别墅开去。 一律拿着手机,给赵然打电话。 让他们带着装骨灰的铁盆,掉头跟上他,都往靳家先住着。 等他出手把骨灰的事情都解决完,再自由活动不迟。 不过在解决骨灰的问题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保镖车开的不错,凌晨两点前,车在的靳家别墅门口停住。 还隔得老远,他就看见别墅二楼亮着灯,正好是靳凤羽房间亮着。 不用想都知道,是靳凤羽开着灯,在等他回来。 他忍不住有点激动,也不顾上的招呼赵然啦。 打开车门、跳下车就往二楼跑,“咚”的撞开了靳凤羽房间的门,“靳凤羽,我回来啦!” 靳凤羽靠窗坐着,窗帘被整整齐齐的分两边挂好,从窗户旁边看出去,正好能够看到他回来的路。 他还没到家,靳凤羽就看到了。 这会见他直接撞门进来,略抬起头,眼神温和的看着他,“回来了,累吗。” 跟以为他出门回来的时候,看着没甚两样。 一律就有些不高兴啦,怎么可以这样呢,你刚刚跟我表白啦,而我也没有拒绝,咱两的关系变啦。 没听见我都喊你靳凤羽,不再喊凤羽哥哥了吗? 你就不能再热情点,这么冷淡,吓到我怎么办。 哼哼,果然到了关键时刻,还是要看我的。 他扬起笑脸朝靳凤羽走过去,“不累,活儿都让保镖跟赵然干啦。” 在靳凤羽四周打量着,思索着自己靠哪里好。 看来看去,干脆细腿一抬,直接跨坐在靳凤羽腿上。 抬起头,就对上靳凤羽复杂的眼神,看着是有些惊讶,还有些他看不懂的暗色,像是在忍耐什么。 一律愣了愣,反应过来,“我压疼你腿了?” 说完赶紧要站起来,哎呀呀,真是失策。 他看电视里的情侣都喜欢这么坐,显得多亲昵啊,一时激动之下,居然忘了靳凤羽腿曾受过伤啦。 一律有些尴尬,“抱歉抱歉,你腿还疼吗。” 最后他也没能站起来,被靳凤羽伸手拉住了。 声音略显低哑,“没事儿,不疼的,你就这么坐着吧。” 一律神色关切的看着靳凤羽,总觉着他在忍疼,“真的没事么,可别逞能啊,你腿受过伤,我不轻的。” 靳凤羽点头,低声道,“真没事,你才多重。” 一律,“……唔,百十来斤吧,还是挺重的。” 再怎么说,这十年时间,他还是有长体重的。 可不像八岁的时候,矮矮小小,随便就能抱起。 靳凤羽笑着看他,神情温和,“没事,现在我也能抱的起你。” 一律点头,很认真的表示他对靳凤羽的信任,“我知道你能抱的动我,我就是担心你腿伤处会难受。 我也能抱的起你呢,要不你先起来,让我的坐着抱你吧,行不。” 靳凤羽,“……” 略有些无奈的叹口气,温和的看着他,声音低浅,“你确定要在现在跟我讨论这个问题么?一律。” 一律,“……”说的也是。 都这么坐着了,再讨论谁抱谁,是有点怪怪的。 那他们这会,应该干点什么好呢,一律思索着。 他定定的看着靳凤羽片刻,脸上飘起些微薄红。 脆声提醒道,“那我、我可要亲你了啊,你不许乱动。” 靳凤羽略仰头看着他,优越的脸部轮廓映在灯光中,越发完美无缺。 温和的眼神里带着鼓励,声音低浅,“好,我不动。” 一律屏住了呼吸,低头往靳凤羽嘴角凑过去。 脸上那抹浅淡薄红,在靳凤羽的注视下,隐隐有些加深发烫的趋势。 随着两人间的距离缩短,他脸上的热度“噌噌噌”的涨。 他顶着张大红脸,飞快的亲了靳凤羽嘴角,然后迅速撤离,压着剧烈的心跳,用力的呼吸着空气。 靳凤羽看着他,声音里透着清甜,“亲完了?” 一律点头,“亲完啦,放心吧我会对你负责的。” “负责倒是不着急。”靳凤羽温和的笑着,伸手摸到他的手,分开指缝嵌了进去,跟他十指相扣。 “你亲完了,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一律有些惊讶,“哎?你也想亲我么……” 忍了许久的靳凤羽笑了笑,温和而坚定的握紧了他。 修长有力的手指落在他脖颈处,摁着人靠近,轻而易举的捕获了他柔软的薄唇,就不打算在放开。 灯光柔和,气氛旖旎,天时地利人和。 这个、唔,许多个的迟到的亲吻,总算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落到了实处。 等到亲吻结束,一律跨坐在靳凤羽腿上。 脸红心跳,气息不稳,眼神还有些发飘。 他深吸口气,略微有些纳闷,怎么会喘不过气来呢。 明明顺着土原山跑两来回,都不会喘得这么厉害的呀。 想不通,真是想不通。 靳凤羽看着他,沉声问道,“讨厌么,一律。” 一律赶紧摇摇头,坦诚的回答着,“不讨厌的呀。” 他略想了想,“要是亲完后,能别这么喘,就更好了。” -- 第131页 靳凤羽被他逗笑了,手指滑过他白皙如玉的脖颈,落在染了他红晕的脸上,感受着掌心里的温度。 低声道,“这恐怕有点困难,不过我会注意的。” 一律抿紧嘴角,“没事啦,反正我也不讨厌。” 就这么面对面的黏糊了会,一律挪到旁边凳子上坐。 他还是担心靳凤羽的腿,要是给压坏了,他肯定会心疼的。 刚坐在凳子上,就看到靳凤羽放在手边的画册,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啊,我能看么。” 靳凤羽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着把画册递过去,“不需要过问,我的所有都对你完全开放,一律。” 一律翘着嘴角,甜甜的对他笑了笑,“那我先谢谢靳先生。” 递到一半的画册被收了回去,靳凤羽温和的看着他,“该叫我什么,嗯?一律,你得好好想想再叫。” 一律得意的偷笑着,伸手把画册抢过来,“知道啦,以后都叫你靳凤羽,连名带姓的叫,总行了吧。” 拿着的画册被他抢走,靳凤羽装作无奈的笑着摇摇头,看着他的眼神里,却是无尽的温和宠溺。 一律翻开画册,看着里面的图片有些惊讶。 确切的说,册子里面并不是图片,而是照片。 他从头开始翻起走,照片里是个胖嘟嘟的小男孩,一律看着很有些眼熟,却不是小时候的靳凤羽。 怀着满肚子的纳闷,他继续往后翻,从婴儿时期过度到儿童,看着图片里面男孩那圆溜溜的光头。 一律,“……”他就说怎么那么眼熟。 再继续往后翻,等儿童时期慢慢度过后。 出现在相册里面的,是个精致白皙的小和尚。 没错,就是他,土原寺的小高僧,一律! 小时候的照片很少,就那么十来张左右,还有点模糊不清,到后期就慢慢多起来,装满整本相册。 多是他在寺里的时候。 念经、喝茶、制香,晒太阳的照片都有。 少数是他被人请出山,到各地驱邪时候的照片。 这本相册,恍若是本他八岁后的生活日记,记载着他遇到的大大小小事情。 看着相册里的图片,他就能回忆起当时在哪里、做了什么。 八岁以后的生活,就那么被清晰明确的记录了下来,无一落缺。 一律翻着相册,略有些愣,“这么多照片,你收集了多久啊。” 靳凤羽伸手接过相册,翻开最后面,“到这里为止。” 相册里最后的照片,是他穿着白色衬衣、黑色长裤,坐在靳家别墅的泳池边,是上次来相亲的时候。 那会他戴着的假发还没掉呢,看着还挺好看的。 一律轻轻的笑着,伸手摸了摸照片里的自己。 感觉的自己手指被拽紧,他抬头看向靳凤羽。 在那双灵秀的眼神里,看到了浅淡的担忧,略有些疑惑,“怎么啦。” 靳凤羽握紧手指,收敛了笑容,诚恳的给他道歉,“这些照片,都是我找人偷偷拍的,对不起,一律。” 一律不冷不淡的应了声,“哦,偷拍的呀。” 靳凤羽紧张了。 脸色仍旧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握着他的手指却轻轻握紧,泄露了主人此刻的紧张心情。 不躲不避的望着他,低声道歉,“对不起,你若是生气,可以骂我。” 一律合上相册,轻轻哼声,“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 骂谁?靳凤羽,拉倒吧,他要舍得骂靳凤羽,就有鬼咯。 再说了,有人在背后这么默默的关注着他,陪着他长大。 对他半点歹意都没有,他高兴还来不及,干嘛要骂人呢。 他扬起下颚,看着眼神有些暗的靳凤羽,“这样吧,鉴于你在我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拍了我这么多照片。 我就罚你再找个一模一样的相册,每天都选张最好看的自拍,放到相册里,等相册收集满了,再把相册送给我。 到那时候,我再勉为其难的原谅你,行不。” 第43章 见鬼直播 临近七月, 空气中的太阳热度越加毒辣。 从清晨开始,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光线就明媚的过分, 到了正午时分,落下来的阳光开始变得灼人。 特意栽种的绿植被晒得蔫蔫的,叶子边微微发焦卷起, 看着就无精打采的。 灵安墓园历史悠久, 环境优美,在A市是出了名的。 并不是江家的私人墓园, 但这片被江家长期租用,当初签的年限是七十年,如今还剩十来年时间。 江家以前的先辈、前段时间死的江涛跟江软,都被葬在这里的。 王管家接到消息,早早的等在墓园门口。 等到十点过,远远的开过来辆低调的黑色豪车, 停在了墓园门口, 从上面下来个身形纤细的少年。 米色T恤, 搭配着宽松浅色长裤, 衬着明媚的阳光, 青春洋溢。 柔软的黑色发丝搭在脸颊,衬得巴掌大的脸肤色雪白,五官精致。 王管家被那张白得发光的小脸晃了眼, 稍微愣愣了神,才认出来是他, 慢慢迎上来,“一律少爷。” 有段时间不见,王管家的情况看着不怎么好的样子, 神情憔悴,头发苍白,连眼角的皱纹都显得格外明显,浑浊的眼神打量了他许久。 -- 第132页 最后落在他略长的黑色发丝上,声音嘶哑,“一律少爷,您是还俗了么。” 自始至终,王管家都是这么叫他的。 毕竟是在喊自己家的少爷,听着是要比叫江少爷来的亲近些。 一律点了点头,他还俗的这事不大不小。 也就没有刻意宣扬,该知道的,迟早都会知道。 倒是王管家,一律见他虽然收拾的整整齐齐,浑身上下连丝褶皱都没有。 却穿了件发白的旧衣服,手肘都稍微被磨起球了,便略微有些疑惑。 怎么滴,江家这是要破产啦吗,连管家的工作服都不配备啦? 他想着便把疑惑问了出来,“江家如今是什么情况了?” 王管家慢慢的走近,听到他居然直接开口说话,眼神里露出些在震惊,“一律少爷,您的嗓子是治好了么。” 一律略有些无语,这有啥好惊讶的呀。 不开口说话,也不一定就是嗓子的问题,他不想说话还不行么。 “……我嗓子一直都是好好的,以前不开口,是因为我在修闭口禅,谁跟你说是我嗓子有问题的。” 王管家想了想,“这……” 也是,好像还真没人说是嗓子问题。 一律少爷自从回到江家,跟父母兄弟都不甚亲近。 江家也没有人刻意提起过,说他嗓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人把事情说清楚,他们见一律少爷不开口,自然就以为是嗓子的问题,不能说话,还觉得挺可惜的。 好好的少爷,长得好,性格也不错,偏偏就不能说话,多让人遗憾啦。 这会见他能够正常开口说话,王管家是发自内心的替他高兴,眯着眼睛看着他,“能说话就好,能说话就好呀。” 管家略微高兴了些,跟他说起江家的情况。 当初柳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江家,江先生很生气,发了很大的火,各种找关系要把柳意逮回来。 没找到,就把火气全撒在江若身上,要把江若赶出江家去。 王管家见江若可怜,那么大点的孩子,也就跟他膝盖差不多高,什么事都不懂。 亲妈跑了不管他,再被赶出江家,可要怎么活呢。 把人留在江家养活,也花费不了多少的钱财,况且那孩子姓江的,是江家的小少爷。 实在是不忍心,就劝了两句江先生。 结果惹怒了江先生,不仅江若没能留在江家,自己还被江先生迁怒,丢了江家管家的职位,被发配到花房里照顾花草。 跟普通的佣人同吃同住,干着同样的活计,每个月就两天的假可以休息。 平时从早忙到晚,没有片刻的休息时间。 他年龄大了,不比花房里其他人年轻,这么忙下来,自然有些受不了。 这次若不是靳先生的吩咐,他连花房都出不来呢。 一律安静听着,只觉得他爹江先生,也是个奇人。 心狠手辣,除了自己谁都不放在眼里、心上,还总喜欢把事情做绝,完全没有丝毫留后路的想法。 偏偏就这样江先生,还每次都能全神而退。 江家别墅自从江鱼出事后,几个主人死得死,疯得疯,就江先生还是好好的,想来也是厉害的很。 这难道,就是俗话说的神鬼怕恶人,不敢近身? 说完江家的情况,王管家脸上露出些困倦,抬手捶了捶自己酸疼的老腰,稍微活动着僵硬的腿脚。 神色勉强的笑了笑,“走吧,一律少爷,我带您去看小鱼少爷的墓。” 顺着石台阶往山上走,低声跟一律说起灵安墓园的情况,“这里的收费虽然贵些,但墓园的管理很完善,有专门负责打扫、祭拜的人。 每周都会有人定期过来打扫,更换鲜花,您就放心吧,小鱼少爷的骨灰葬在这边,会被照顾的很好的。” 王管家很愿意走这趟,他为江家服务多年,早就在心里面,把江家人当亲人晚辈了,老人心软,最喜欢看的,就是江家人和和睦睦。 可惜江家人没能让他如愿,临老了,还得看着江家变得乱七八糟的。 夫妻,父母,兄弟,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家人。 也就能从一律关心江鱼这件事情,寻求到丝毫的安慰,让自己不那么的难过,不至于连人生的意义都没了。 一律暗道,江鱼骨灰能被照顾的很好的前提,是江鱼的骨灰,确实安然无恙的待在这个墓园里。 关于这个问题,他就不敢肯定了。 想起被埋在花坛里的骨灰,以及那让他感觉熟悉的阴气。 一律默默的叹口气,随意的打量着四周。 这里环境确实很不错,绿化做的很好,整个墓园都显得清幽安静。 石阶上面没有明显的灰尘,墓碑前面的白菊花,也都是半蔫不蔫的样子,看得出来确实是经常在更换的。 只是,看着这墓园的环境越好,一律心情就越沉。 江鱼因故死亡,葬在专业的墓园里面,骨灰和墓碑有专人打扰照顾,却在成为鬼娃娃后,连身遮丑衣服都没有。 这就说明,不是没人给的他烧,而是江鱼没能收到。 墓园里的祭奠,都是直接在墓碑跟前烧。 若是江鱼的骨灰,确实葬在墓碑下面,烧过去的东西,不用刻意写上名字和生辰,也是能收到的。 -- 第133页 有人在墓前烧过纸钱,但身为主人的江鱼,却是丝毫没收到。 除非……墓碑底下的骨灰,早就被人偷天换日。 有人将江鱼的骨灰移了出来,葬了不知道是谁、或者什么东西的骨灰进去。 偷换骨灰的事,做的很周全,神不知鬼不觉的。 至少,负责江鱼后事的王管家,是没有丝毫察觉的。 以为江鱼好好的葬下去了,这会还在夸墓园很周全呢。 若非阴差阳错的,他在找赵然的时候,进了废弃宿舍楼里。 然后从宿舍楼前面的老旧花坛里,感受到了属于江鱼的熟悉阴气。 这件事情,恐怕不会有人发现。 说起来也不对,若非江鱼爱黏着他,让他对江鱼的阴气很熟悉。 就算他误打误撞的,追着赵然进了那栋废弃的宿舍楼里。 顺着阴气察觉到了花坛里有骨灰,他也没办法分辨出来,花坛里面的泥土里,混得到底是谁的骨灰。 都说死无对证,从医学上讲,尸体尚且能说话。 被火化后的骨灰,若非特殊情况,再开口却是难了。 他们很快到了江鱼的墓前,墓碑上贴着照片。 大概四五岁的样子,脸上带着婴儿肥,脸颊胖嘟嘟的。 脸色特别红润,笑得眼睛都快眯成缝缝了,看着特别可爱。 王管家在墓碑前站定,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露出了怀念的神色,“小鱼少爷从小就很听话,很可爱的,没想到会突然出了车祸。 这都大半年了,小鱼少爷应该早就投胎了吧。” 一律摇了摇头,神色平静,“没有。” 也不顾王管家突然愣住,神色变得很奇怪,蹲下来查看墓碑周围的情况。 江鱼的墓碑附近,各种痕迹都非常旧了,应该是自从下葬后,这附近就没有再动过土。 也是,他们这一路走来,灵安墓园的管理很完善。 昂贵的管理费没白收,除了清幽安静的环境,定时的打扫跟鲜花更换外,四处还都隐藏着许多摄像头,随时监控着墓园里的情况。 要想在监控众多的墓园里掘坟、换骨灰,可不容易。 比起在管理完善的墓园里动手脚,他更愿意相信。 当初管家葬下去的,就不是江鱼的骨灰。 检查完四周的环境,一律慢慢的站起身,脸色很沉重。 皱着眉看向管家,“当初江鱼在下葬前,他的骨灰,除了你还有其他人碰到过么。” 管家略愣,不解的问道,“一律少爷,您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一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骨灰很可能被换了,这里面埋的不是江鱼,至于是谁我也不知道。” 骨灰很难再开口,何况这里面躺的,是不是人都不确定。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他也没办法掘开坟,去验证里面埋的是谁,还是得先从江鱼骨灰被换查起走。 管家只当他是在开玩笑,不怎么高兴的皱起眉。 脸上的皱纹全聚成堆,看着像干瘪的橘子皮,“您别说笑了,小鱼少爷早就入土为安了,怎么可……” “我没说笑。” 一律看着管家,神色严肃,“这么给你说吧,当初别墅里面的邪祟、逼疯了江夫人的,就是江鱼。” 这件事情,对别人而言只是寻常。 但对王管家而言,就是特别难以接受的噩耗。 面前这个头发花白,皱纹横生的老人,始终对他抱着善意。 他也不愿把事情都揭开,给老人以最沉重的打击。 略思索着,把事情挑拣着说了,“江鱼死后,骨灰被人动了手脚,怨气暴增,在江家盘桓着不离开。 逼疯江夫人、杀了江涛跟江软的都是他。” 他紧皱着眉头,看着满脸写着不信的王管家,“你还记得江夫人疯了后,嘴里面念叨的是什么吗?” 是……小鱼。王管家猛地变了脸色。 当初江夫人疯的突然,几乎没有任何预兆。 而且跟寻常的疯魔不同,她念叨的,不是她最重视心疼的江软,而是在家里没什么存在感的江鱼。 当时还有人议论,没想到夫人看着最疼江软。 但心里面最重要的人,居然是小鱼少爷,连疯魔了、意识不清醒的时候,都始终记得。 管家就觉得不对劲。 夫人是怎么对软少爷跟小鱼少爷的,他最清楚不过,尤其是在小鱼少爷死后,夫人的态度,简直令人寒心。 若夫人疯魔后,心里还有惦记着的人,那肯定是软少爷。 所以始终念叨着小鱼、小鱼,他怎么都想不通。 事到如今,他总算是明白了,却不如不明白。 很难接受这个事实,浑浊的眼睛瞬间便湿润了,嘶哑的声音哀声叹气,“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阳光有些刺眼,一律抬手半遮住眼睛,“反正你也不着急回去,我们找个地方坐坐,谈谈骨灰的事。” 半个小时后,装修雅致清幽的咖啡店里,一律端着杯柠檬清水,慢慢的把事情仔细讲给王管家听。 王管家始终都愣愣的,神色空茫,像是没反应过来,眼泪却从头到尾没有断过。 用来擦眼泪的帕子,早就被泪水浸透了。 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人,就那么坐在那里,泣不成声,老泪纵横。 -- 第134页 即使他们坐在僻静处,仍旧有店员伸长脑袋,频繁的往他们这边往过来,生怕他在欺负虐待老人。 一律喝了口水,从包里摸出平板。 准备刷两集喜洋洋,等王管家哭完、情绪稳定了,他们再继续谈事情。 喜洋洋刚打开,电话就“叮铃铃”的响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是赵然,接了电话,“有事。” 赵然在宿舍楼里,被那个叫槟榔的人甩了巴掌,受伤颇重,整个脸颊肿得像个红彤彤的发面馒头。 他早上出门的时候,过去看了眼,红肿都还没消下去。 说话的声音也是含糊的,“师叔,您事儿办完了吗?” 一律看了眼还在哭的王管家,没好意思催促。 那么大的年龄,感觉世界瞬间被颠覆,估计受到的刺激不小。 神色冷淡的拨拉着平板,“很快了,你有什么事,先说。” 赵然含糊着声音,“昨天在宿舍楼做直播的碎琉璃,是猫猫平台很红的主播……” 一律,“……” 他对直播没甚兴趣,冷淡的打断,“说重点,什么事。” 赵然赶紧结束了长篇大论,言简意赅的说重点,“昨天晚上的直播突然中断,很多观众向平台反馈。 猫猫平台试着电话联系碎琉璃,联系不上,就报警了,昨天出事前的直播片段,都被截出来当作证据送到了警局,方便警察调查。” 一律,“……?你是不是对什么叫做重点有误解?!” 赵然哼哧半天,感觉到特别的尴尬,“猫猫平台送到警局的片段里面,有我的镜头,小白杨让我解释清楚。” 这事儿,要他怎么解释呢。 昨天他们离开以后,碎琉璃跟他团队里的人,肯定是走不出宿舍楼的,不知道尸体还找不找得到。 这打堆的人都死翘翘了,就他还活着。 那他是什么,是第一犯罪嫌疑人呀,光是想着就特别难受。 况且警察办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 不管小白杨信不信他,都得去宿舍楼里找人。 那地儿邪门的很,他不太敢自己过去,只能打电话请示师叔。 一律听明白了,略想了想,“我正好也要再去趟宿舍楼,你跟小白杨过来接我。” 赵然赶紧的点头,对他感激涕零,“谢谢师叔。” 一律懒得跟他扯皮,报了地址,直接挂断了电话。 刚把手机揣兜里,电话再次“叮铃铃”的响起来,他以为是赵然有事忘了说。 略有些不悦,皱着眉头,“你先过来接我,见面再说。” “好啊。”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靳凤羽。 温和的低声问他,“事情办完了吗,地址在哪,我过去接你。” 一律冷硬的声音瞬间温和,“……还没有呢,你回去了吗。” 想到靳凤羽,一律的脸就隐隐有些发烫。 昨天晚上,他在靳凤羽房间看照片,聊起他以前的事情。 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将近凌晨四点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睡得太晚了,早上无论如何都起不来。 眼睛泛着疼,压根就睁不开,干脆选择赖床不起。 然后就被靳凤羽压在床上,亲到浑身发烫喘不过气。 边亲边还威胁他,说再不起来吃早饭,就在床上做点其他事情。 谁能跟他解释,靳凤羽为什么能端着张蕴含了山水灵秀的俊脸,说出那么、那么接地气的话来呢? 直接给他吓醒了、从床上蹦跶起来不算。 还能笑得满脸温柔,亲昵的掐着他脸,问他是不是特别期待,所才会醒的那么快?! 什么期待?他期待什么啦,明明没有呀,怎么能乱说话呢。 哼,靳凤羽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现在变得好坏啊,总喜欢逗他玩。 偏偏那人生了张绝顶好看的脸,随便说点啥,他就会忍不住的脸红心跳,想起来都觉得心里发甜。 吃过早餐,他要来墓园看江鱼的墓,靳凤羽就说要出门聚会。 按理说,这会,应该都还没忙完才对呀。 靳凤羽拿着手机,低浅的笑着,“还没忙完,想着你若是得空了,可以过来这边坐坐,这边环境还不错。” 一律翘着嘴角,眼神亮晶晶的。 脆声的询问,“靳凤羽,你是不是想我了?” 那端沉默着,一律摸着发烫的脸,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直接了。 或许性格内敛的靳先生,还不太习惯这样。 反思刚刚开了个头,就听到靳凤羽笑了。 笑声低沉悦耳,醇厚的如同窖藏的美酒,“是想了,所以你要过来么,一律,我去接你。” 一律轻轻哼了声,低声道,“不行啊,我还得去趟宿舍楼,总觉得那里有什么被忽略了,得去看看。” 这是正事,而且事态严重,不可轻忽。 从山海山庄回来后,江鱼的实力,离鬼王就差临门一脚。 若是真有人拿江鱼的骨灰控制了他,利用他为非作歹的话,后果会很严重的。 不赶紧把这个隐患解决掉,一律不会安心的。 这句话后,两人之间有片刻的沉寂。 他欲盖弥彰的捂着手机,低声跟靳凤羽撒娇,“我也想你啦,靳凤羽,咱们晚上见面吧,我想吃虾仁饺子。 -- 第135页 等我把事情忙完,就去超市里买虾仁,晚上回去我擀皮,你来包好不好呀。” 他们都是大人啦,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不可能整天黏黏糊糊的,啥事儿也不干,那样是不行的。 靳凤羽轻轻的笑着,眼神温柔,“好,把最大的那颗虾仁留给你。” 气氛正好,两人拿着手机说了好久的话,才恋恋不舍的挂断了通话。 杨医生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靳凤羽悠闲的坐在那。 垂着眉眼、神情甜蜜的看向早已经黑了的屏幕,嘴角还带着没消散的宠溺。 不用想也知道,他刚刚在跟谁通话。 被空气中残留的、浓度超标的糖分甜到倒牙。 杨医生打了个轻颤,抖掉了浑身暴起的鸡皮疙瘩,低声提醒道,“靳先生,恕我直言啊,偶尔喂我吃两颗糖,甜甜嘴啥的是很不错,可您跟一律这整得……” 他犹豫了着,怕说出来惹靳先生生气。 但为了自己以后的牙齿情况着想,还是咬紧了牙牙,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这已经不是喂糖了啊。 你们这是往我嘴里塞糖精呀,还是工业得那种,齁甜齁甜的,这谁能受得了!” 靳凤羽并没生气,平静的将手机收起来。 略侧着头,露出轮廓优越的侧脸,上扬的嘴角带点嘲讽意味。 声音低浅动听,“你这很明显的,就是嫉妒。” 杨医生,“……”我竟无言以对。 是啊是啊,我就是嫉妒啊。 你信不信我罢工不干,再去举报你虐狗啊!? 他是敢怒不敢言,在心里默念着,我不生气我不生气。 毕竟像靳先生这样,都二十八岁了,还连恋爱都没谈过的大龄处男,也是少见。 这好不容易有个对象了,还不许人炫耀么,他得宽宏大量,得体谅靳先生。 Tui!体谅,体谅个毛线球啊,说得跟他谈过恋爱似的。 杨医生抿紧了嘴角,神色有些冷,“老爷子病重的消息,您也收到了吧,打算回B市去看看老爷子么。” 以前每年老爷子都会病重那么两次,都是为了逼靳先生去B市,再借机跟靳先生提结婚生子的事。 靳先生的性子好,向来都不厌其烦。 每次收到消息,都会把事情都推掉,去B市陪老爷子住段时间。 这次却不同,靳老爷子是真的病重了。 消息是从他爷爷那传来的,毕竟都快八十岁的人了,身体一直不怎么硬朗。 这次病重,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第44章 见鬼直播 环境清幽的咖啡店里, 王管家跟一律面对面的坐着,悄无声息的哭了十来分钟,总算是缓过神来。 手帕早就被浸透, 起不到拭泪的作用。 拿苍老粗糙的手指在脸上胡乱抹着,水迹消除不掉,糊了满脸。 一律看着他哭, 觉得还是有些心酸的, 从桌子上扯了张纸巾递过去。 王管家认真的道了谢,仔细把眼角的眼泪都擦干, 端起咖啡喝了口,开始回想江鱼的事。 表情悲伤的想了许久,哑着嗓子跟他解释,“小鱼少爷出事后,尸体是我亲自送去火化的,骨灰也是我亲手埋到地底的, 全程都没假手他人。 若是真像您所说, 小鱼少爷的骨灰被人动过手脚, 能够接触到尸体和骨灰的, 也就只有火葬场的工作人员, 但我选择的殡仪服务,都是有口皆碑的品牌,按理说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回想着当时的事情, 管家的胸口,就忍不住涌起悲伤情绪。 他们家的小鱼少爷啊, 就那么孤零零的走了。 从头到尾,能送小少爷一程的,就他这个糟老头子。 原以为小少爷早就入土为安, 转世投胎去了。 没想到会弄出骨灰被换的事情来,闹得小少爷不得安宁,真是多灾多难。 一律戳着面前的玻璃水杯,眉头轻皱,“按理说是不会,但事情却是真实的发生了,再继续按常理推断,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道理管家都懂,但他就是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用力的擦干了眼泪,哑声道,“那现在我要怎么做,联系火葬场这边追责调查么,我们没有实质的证据。” 事情过去了很久,大半年了,中间存在太多变数。 就算现在他们确认,墓碑底下埋葬的不是小鱼少爷,把骨灰盒送去化验出结果,火葬场那边恐怕也不会承认。 他们没有证据,就不能直接指控。 一律点头,“我知道。” 不管怎么说,都得往火葬场过去看看。 管家自告奋勇,摁着眼角表态,“这件事情我帮您去查,小鱼少爷的骨灰被换,我有很大的责任,您就让我去吧,我肯定能弄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捣乱。” 他得去废弃宿舍楼,看有没有新发现。 去火葬场调查的事情,交给管家倒是正好,“行。” 略想了想,一律皱着眉,“我现在怀疑,江涛跟江软的骨灰,也可能被动过手脚,你送去化验清楚。” 管家略有些迟疑,这都得把骨灰启出来才行。 但想到骨灰可能出问题,赶紧点头答应了,“好。” 打起精神,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皱,站起来就要走。 一律喊住他,“王管家。” -- 第136页 神色严肃的叮嘱道,“这件事情牵连甚广,可能会很危险,你千万要小心些,若实在不行就别逞能。” 王管家扶着桌面站稳了,后背挺得笔直。 冲着他笑了笑,脸上皱纹都皱成团,“我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的管家,心里还是有数的,您就放心吧。” 说完转身出了咖啡店,一律在店里等了没多会,透过窗户看着警车开过来,也站起来往外面走去。 赵然脸消肿了些,绷带都取了,擦着消肿药水。 等他开门上车,便冲他扬起个笑脸,牵扯到嘴角的伤口,疼得重重的“嘶”了声,声音含糊不清,“师叔。” 一律跟小白杨打招呼,“好久不见了,白警官。” 前段时间,小白杨出市培训,走了得有大半个月。 市局的人都知道,像白警官这样,年轻有为,根正苗红,自身能力过硬的,以后肯定是前途无量。 唯独有个软肋,就是他跟赵然的关系。 赵家曾经是个巅峰位,倒了的时间还不够长。 总还有那么些人,记得赵然以前的身份,就想着以前在赵然身上下的功夫,总得在他身上讨回来。 以前赵然认识的人里,不缺让小白杨觉得棘手的。 让他不得不想办法,尽可能的跟小白杨撇清关系。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说的,两人都还挺别扭的,赵然没事就躲在家里,不接小白杨电话不回信息。 这次的直播事件,都不知道两人是怎么联系上的。 就他上车这会,车里的气氛还有些怪。 小白杨冷淡的嗯了声,没说话,沉默着启动了车子。 赵然略侧着头,眼里飘过些转瞬即逝的难受,低声跟他说话,“师叔,江鱼骨灰的事查得怎么样啦。” 一律摸着佛珠,“有个大概方向,等结果看看。” 他觉得从火葬场着手调查,查出结果的可能性很小。 把手伸进百纳包里,掏出从花坛里挖出来的铁片,仔细看着上面的奇异花纹,“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看了许久,也没看出端倪。 拿手机拍了张照片,发到群里面:帮我瞅瞅,有没谁认识的? 榴莲千层刚睡醒,就看到群里的消息,边打哈欠边回复着: 看着像工艺品,是你从项链上揪下来的吗,师叔? 一律敲着字:不认识的就别说话,闭嘴行吗。 那花坛里的土,明显在混骨灰的时候被清理过。 连枯枝败叶都没有,就埋藏着这么个铁片,肯定不是随手丢进去的,说不定这铁片,就是最重要的线索。 意识到他此刻的坏心情,榴莲千层赶紧消失: 好的师叔,我闭嘴了师叔。 师叔就算还俗了,按辈分算那还是师叔。 拎得动平板,敲得动光头,他还是少惹为妙的好。 有榴莲千层打样,群里很安静,许久没人说话。 等警车开到巷子口,他从车上下来,看到群里有人冒泡。 丁丁猫儿: 师叔,这个有点像是控鬼流派的符文令。 一律停住往前走的脚步,皱着眉:控鬼流?没看错吗,猫猫。 榴莲千层再次被炸了出来,激动的很: 控鬼流?!卧槽了呀! 怎么这个丧心病狂、为非作歹的流派,居然还有人在吗,他们居然还没有死绝? 丁丁猫儿:我也不确定,但看着是有点像,师叔要是有空的话,带着铁片来趟B市吧,我可以带您去见我朋友,他是鬼宿流派的,对控鬼流的文献也有些研究。 这话说出来,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群里立马就炸了: 啥玩意,你居然跟那群玩儿鬼的,做、朋、友! 小猫猫啊,你果然是有九条命的猫呀,活得不耐烦了呀你。 对的呀,他们浑身都阴森森的,连性格都阴沉的厉害,整天阴阳怪气的,难为你能受得了他们。 一律:都闭嘴,说正事呢,是不是欠抽你们。 现在是计较跟谁做朋友的时候么,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控鬼流再次冒头的事?真是让人头疼。 控鬼流这个流派的概念,都写在了流派名字里。 顾名思义,就是利用某些特殊手段,在背后控制鬼魂为自己所用,做些人类本身做不到的事情。 控鬼跟鬼宿,虽然都是养鬼,与鬼魂为伍。 借此来增强自己的战斗力,能够处理很多灵异事件。 但实际上,他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流派,行事作风差异很大。 鬼宿流讲究与鬼为善,你好我也好。 双方签订的是和平共处契约,你帮我办事,我给你捎纸钱物资、供奉牌位。 连魂魄都是绑定的,同生共死。 可以说,除了会被鬼物阴气影响性格,跟普通的搭档队友,没有什么不同。 甚至对他们彼此而言,只会更加忠诚可信。 控鬼流的理念,就是纯粹把鬼魂当做工具使用。 他们谁都不相信,使用特殊手段,将鬼魂控制在手中。 各种威胁、逼迫着帮他们办事。 手段比起鬼宿流来说,要残忍得多不说,他们为了得到实力强劲的厉鬼、恶鬼,还会人为制造死亡。 一律很小的时候,曾听他师父讲过个故事。 -- 第137页 大概在三十多年前,有个控鬼流派的男人,欲利用鬼魂谋财害命,被赶到的萝卜丝大师兄阻止了,没能得手。 萝卜丝的大师兄,是个潜心修炼的天才天师,心地纯善,见那男人痛哭流涕,跪在地上使劲磕头求饶,连声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 便相信了他的鬼话,只是重伤了他,没要他的性命。 却没想到那男人的心智,早就扭曲的厉害,被萝卜丝大师兄打伤后,便怀恨在心,满心满意要找萝卜丝的大师兄复仇。 心知自己不是萝卜丝大师兄的对手,便励志要得到最凶悍的厉鬼。 他特意选择了个生辰八字、体质都属阴的女人,跟她结婚后,在特定的时间跟她行房,最后成功的让她怀上了孩子。 那个孩子本就来历不凡,从小就被他阴气滋养,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就隐隐有要成鬼婴的趋势。 等到中元节,阴气大盛,鬼门关开。 那人就直接剖开了他妻子的肚子,彻底的让他儿子变成了最厉害的鬼婴,还搭上了个孕妇女鬼。 他带着鬼婴儿子,潜伏在山野村庄,吞噬掉了无数的生魂。 有自然死亡的,大多数却是他动手杀害的。 死者刚刚丢了性命,魂魄甚至都来不及产生意识,就那么恍恍惚惚的,被鬼婴当做粮食吞下肚。 那会儿,通讯远不如现在发达。 很多偏远的地方,意外死人都是草草埋葬了,连具体的死因都弄不明白,消息甚至都不会传出村子。 也就不会有人知道,那些亡者背后,是有人在酝酿着场大阴谋。 直到最后,那男人觉得时机成熟,自己能够报仇了,便控制着实力大涨的鬼婴,屠戮了整个县城的人。 满城死不瞑目的尸体,地面上凝结成黑色厚壳的血层,都是他给萝卜丝大师兄下的战书。 他还记得,当时听这个故事的时候,特别期待后面萝卜丝师兄出手,将做坏事的男人赶紧弄死,变成人人敬仰的大英雄。 师父以往讲述的故事里,都是这样子的。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迟早会有报应。 他师父看着他满怀期待的眼神,轻轻的叹了口气,不愿意再接着往下讲了,那是他师父极少有的、心情沉重的时候。 可惜他那会还看不懂,只顾着催促他师父,让赶紧讲完故事。 他师父被他催的实在不耐烦,就含糊其辞的告诉他,反正那个控鬼流的男人跟鬼婴,最后都被消灭了,被打的魂飞魄散,再也无法为非作歹,干哪怕半件的坏事啦。 听到这里,他拍着手高声的欢呼雀跃着,为再一次坏人伏诛,好人胜利高兴的不得了。 却没看到他师父眼睛里,闪动着的浅淡疼痛。 直到他十五岁那年,遇到来土原寺里作客的萝卜丝。 就跟着了魔似的,突然想起当初听到的故事,敲着手里的平板,问了萝卜丝句,“你大师兄还好吗?” 萝卜丝的眼眶逐渐变红,端着茶碗,沉默良久。 大概得有两柱香时间,久到他甚至有些莫名其妙,就寻常的问候,有那么难回答么。 才听萝卜丝声音微弱的开口,“我的大师兄,早就不在了啊。” 他才知道,当年他师父没讲完的故事里,萝卜丝的大师兄在得知城里惨况后,就因为自己放过了坏人,导致那人炼制出鬼婴自责不已。 心神不定,在雪地里站了整夜,发烧病倒了。 病中被梦魇缠身,以至于缠绵病榻,总不见康复。 偏偏当初那人杀尽县城的人以前,留下了大师兄的名字,被人怀疑他跟凶手有关关系。 少数人只是怀疑,还有绝大多数的人,被那些尸山血海吓破了胆,不问青红皂白的,直接认定了大师兄是凶手,纷纷要求他杀人偿命。 等后来事情彻底闹大了后,就连他们师门山头,都被人团团的围住,要求交出大师兄,给死去的人个交代。 没有人相信他不是凶手。 没有人关心他曾做了些什么,心里想着什么,是不是好人。 他们就想要他死。 后来他就真的死了。 鬼婴被血腥怨气滋养着,实力变得格外强劲。 那男人就开始变得肆无忌惮,看到了不顺眼的,杀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杀人,特别高兴的时候,还是杀人。 将杀人,变成自己跟鬼婴的日常。 血腥味经久不散,不断死人的消息压都压不住。 人们总算是知道了,刚开始那满县城的死人,不是大师兄杀的,却又开始责怪他,为什么要放过坏人呢。 若非他因为心软放过了坏人,也不会酿成如今这般血海滔天的惨祸。 不断的恐慌中,他们总得找个理由,把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 所以大师兄杀人是错,不杀人,也是错。 他错就错在,他居然还活着。 就这么沸沸扬扬的过了十来天天,大师兄突然醒了。 穿着他平时最喜欢的白色长袍,背着他从小用到大的木剑,趁着跟白雪相融的皎洁月色,悄悄的下了山,就再也没回去。 他把故事听完,转头就去看他师父,却见他师父木着张胖脸,两眼通红,哭得比萝卜丝还厉害些。 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突然就没了兴趣。 -- 第138页 见他站着发呆,赵然伸手推了推他,低声道,“师叔,师叔?怎么突然发起呆来啦,咱们该进去啦。” 一律没应声,捏着铁片,表情格外凝重。 他伸手从百纳包里摸了摸,抽出来把染着血的桃木剑。 赵然在旁边看着,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他师叔的这个布包,就尺来见方的体积,这桃木剑足有三尺来长,硬邦邦的,还是不能折叠的。 所以,这木剑到底是怎么装进去的? 他有点好奇,但看着他师叔那凝重的表情,却不怎么敢问。 略犹豫着,低声道,“师叔,这剑是……” 哪里来的,怎么一直没看他师叔用过呢。 一律单手持剑,拂过剑身上的斑斑血迹,眼神沉重,“这是我师父送我的,是位前辈留下来的遗物。” 鬼婴被灭后,他们在交战的地方,找到了大师兄残破的尸体。 尸体上遍体鳞伤,鲜血早就流尽了,魂魄不知去向。 但嘴角却是上翘着的,显然是心愿已了,含笑而逝。 从大师兄去世以后,他师父跟萝卜丝达成了默契,开始着手铲除控鬼流派的人。 他师父常说,除恶务尽,尤其是对控鬼流的人。 哪怕等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也不过是换个地方念经而已,说不定还能见到地藏菩萨呢。 就为了个控鬼流,他师父都想着死后要下地狱了,可见是立了多大的决心。 这些年,他到处跑着,也没听人说起过控鬼流。 还以为早被他师父跟萝卜丝摁死完了,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能见着,还可能跟江鱼有关。 想着故事里控鬼流的恐怖,让他忍不住有些隐隐心惊。 想着,听到平板提示有消息,他把木剑放进包里。 摸出平板查看,是丁丁猫儿: 师叔,我刚问了我朋友,他说若真是控鬼流的符文,应该会有三到四片,您在附近找找。 一律回了个好,把情况跟赵然说了,转身给靳凤羽打电话。 靳凤羽正在喝茶,接到电话,低声问他,“一律,吃午饭了吗?” “没。”他应道,看了眼时间,咦,够快的啊,都快十二点了,赶紧道,“等下我忙完就去吃午饭。” 靳凤羽没怪他的意思,轻轻笑了声,“好,遇到什么情况了吗?” 一律把要找铁片的事情说了,靳凤羽意会到,“我从附近叫点人过去,最多十分钟,你想吃点什么。” 电话没挂断,把杨医生叫了进来,让他去找人加送饭。 在等帮手来的期间,一律跟他说起可能去趟B市的事,“我搭飞机去B市,就是有点事情,很快就回来的。” 虽然有点舍不得,但总归是正事要紧嘛。 谁知靳凤羽听到他要去B 市,不仅没有舍不得,还乐得笑出了声,“去B市吗?” 赶在他生气前,笑着低声说道,“那真巧了,我也要去。” 一律捏着手机,略有些纠结。 听到靳凤羽也要去,心情顿时就变得飞扬起来。 但还是咳嗽了声,故做懂事的装模做样,“其实也不用你特意陪我去,自己去也可以的,我都已经成年了。” 听出他声音里的兴奋,隔着手机靳凤羽都能想象到,他此刻纠结的小表情。 心情颇好的解释着,“知道一律最厉害啦,不是专门陪你的,我得回B市看老爷子,他病啦。” 略微停顿后,靳凤羽低声问他,“若是可以的话,一律,你能陪我回趟家,见见老爷子么。” 一律猛地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我们、我们这么快就要见家长了吗?” 他突然就慌乱起来,完了完了,靳家老爷子会不会不喜欢他呀。 他很不会说话,也不会哄老人开心。 怎么办,怎么办,好方好方啊,他都还没做好心里准备呢。 听出他的惊讶,靳凤羽赶紧安慰道,“不想见也没事的啊,老爷子病重,回去也不确定能见到人的。” 一律拍了拍自己胡乱跳动的胸口,缓了缓情绪,“正好要去B市,确实是应该主动拜访的,我要去的。” 他可是个懂礼貌、知礼数的好孩子呀! 老爷子不喜欢他也没关系,他还是要尊重靳凤羽的长辈滴。 坚定了决心,想到要跟靳凤羽出门,他嘴角就不自觉的翘起来,“那咱们这次就同行往B市去吧,说走咱就走呀。” 靳凤羽笑着问他,“那晚上的虾仁饺子不吃啦。” 一律,“……” 不说还好,这一说起来,他就感觉到饿了,肚子咕咕的叫。 舔了舔嘴角,委委屈屈的低声道,“虾仁饺子还是很想吃的。” 靳凤羽抬手看了眼表,略想了想,“那这样,下午三点我有个单要签,签完就回去准备,你晚上回来吃饭。 咱们吃完饭再走,坐晚上八点的飞机走,到B市也就刚十点过,也不耽搁你休息,行吗,一律。” 这都安排好了,还有啥不行的呀。 他赶紧点头,“好呀好呀。” 两人拿着手机聊了会天,派过来帮忙的人到了。 来了四辆面包车,总共近三十个穿着全套工装的工人,自带工具,整整齐齐的列着队,“江少爷好。” 赵然都看傻了,冲他竖起大拇指,“牛啤啊师叔,钞能力真好呀,我也想要。” -- 第139页 一律,“……想要就努力挣钱啊,跟我说能有啥用。” 赵然委屈的瘪嘴,“我没钱,还不许我说说吗。” 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一律从口袋里摸出铁片,拿给工人们看了,“这枚是在花坛里找的,还有其他的。” 略想了想,掏出十来枚护身符,分到他们手里面,“你们分组活动吧,保证每组都有人拿到护身符。” 讲清楚情况,工人们自发组队,进去寻找铁片。 他准备跟着进巷子去帮忙,被司机笑着拉住了,“江少爷,靳先生吩咐给您准备午饭,您看是去车上吃,还是拿下来。” 赵然听到了,拿目光强烈的谴责他,“师叔,你忍心自己在车上吃饭,看着你师侄我饿着肚子到处忙吗?” 一律摸摸自己咕咕叫着的肚子,动作利索的钻到车上。 “……我为什么不忍心?赶紧的吧,小白杨都走远了。” 忍心有什么用,有他填饱肚子重要吗,显然没有的呀,嘿! 第45章 见鬼直播 车上空调开着, 跟外面的炎热灼人不同,十分的凉爽舒适。 一律缩在座位上,迅速的吃完了午饭, 戴着司机递给他的遮阳帽,跳下车去找赵然跟小白杨。 明明是阳光最盛的正午十分,踏进了巷子里, 就感觉浑身都冷飕飕的, 阴气逼人。 好在那些暗影,对能伤到它们的阳光, 始终是厌恶甚至畏惧的,不会光明正大的中午出来溜达。 铁片难找,碎琉璃团队却不难找。 穿过破旧的巷子,他径直往员工食堂走去。 果然,在离食堂还有些距离的地方,看到了正发呆的赵然。 他走过去, 伸手拍了拍赵然肩膀, 赵然被吓了一跳, 直接侧过脸去背对着他, 看着是不想理他。 一律, “……” 嘿,胆儿肥啦,敢跟你师叔摆脸色啦。 尊老爱幼知道吧, 信不信我动手啪你呀。 他刚想开口,看赵然背对着他站着, 双肩微微颤动,像是在哭的样子,莫名奇妙的在伤心难受。 想着终究是他师侄, 可不能欺负狠了。 戳了戳赵然,“干什么呢这是,真饿得受不了的呀?小白杨完事了,你们就先去吃饭呗,我在这里。” 赵然背对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开口的时候还带着股哭音,“不饿,我没事,师叔我们进去吧。” 伸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带头往食堂走去。 一律赶紧跟上,想了想,低声问道,“你是不是跟小白杨吵架了?” 进了宿舍楼,就完全感觉不到太阳的热气了,冷飕飕的,就跟这宿舍楼里安了中央空调似的。 赵然难受的缩着脖子,声音压得比他更低,还带着浓厚的鼻音,“他刚问我到底想要什么,是不是非得要他死,我才能够明白他的心意。” 一律,“……” 哟,看不出来,小白杨还挺狂野的。 估计是真被逼急了,赵然有有时候吧,真挺固执的。 走上台阶,他想问问赵然,到底怎么想的。 要真想跟小白杨断咯,就别自个躲在后面哭鼻子,咋滴,说要断的是你,感觉到委屈的还是你。 这么大人了,还跟师叔面前哭,忒丢人不是。 就听赵然低声念叨着,哭音更重了,“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就想他过得好,可是你知道么,师叔,他要是跟我扯上关系,他就好不了。” 一律很纳闷,“为啥,难道你是毒品,沾上就得玩完?” 赵然呼吸一窒,随即苦笑着,心里就跟猫抓似的疼痛。 低声跟他解释道,“师叔你不懂,在社会上跟咱们在寺里的时候是完全不同的,没有谁可以随心所欲。 赵家有案底,他跟我扯上关系,轻则升职加薪无望,重则很可能会丢掉工作,他从小就想当警察,在念警校的时候,各项专业也都是顶尖,有现在的成就不容易,我不能害他。” 不能随心所欲么,他怎么觉得自己还挺好。 除了在琢磨要还俗的时候,被他师父在梦里面追着跑了整晚,有些累着,其他都还挺顺利的呀。 在靳凤羽那也没遇到啥挫折,话很容易就说开啦。 一律表示自己不能理解。 不过,他想起了大师兄的故事。 据说大师兄生得好,天赋也极高,是位龙章凤姿的天才。 当年大师兄还在的时候,他师父跟萝卜丝两个如今的大师,都硬生生的给衬没了,丝毫不显眼,可见大师兄确实出色。 死后能够被他师父跟萝卜丝记这么多年,估计人品也很是不凡。 可就这么厉害的大师兄,还被人逼得跟得鬼婴同归于尽、魂飞魄散。 或许这个世界真的很复杂,个人有个人的难处,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 只是他不懂而已。 见他沉默着不说话,赵然也猜到他的意思。 轻轻的叹口气,低声道,“师叔,您还小呢,不过这些事永远不理解最好,我也希望你快快乐乐的。” 在赵家出事以前,他爸还在的时候,他也像他师叔这样,整天无忧无虑的,很多事情感情都不懂。 其实若真的永远都不懂,是最好的。 赵然在心里感叹着,站在门口整理好了情绪,推开了食堂的门。 -- 第140页 然后就捂着嘴,迫不及待地再次打开门,脸色惊慌的冲了出来。 麻溜的蹿到角落里,捂着胸口“哇哇”的干呕,幸亏刚刚还没吃午饭,呕了半天都没吐出啥来。 一律把手伸进包里,掏啊掏的,掏出瓶矿泉水。 递给了赵然,语气平静,“有那么夸张?喝水。” 赵然捂着胸口,站那干呕了半天。 才惨白着张脸接过水瓶,拧开瓶盖喝了口漱了漱口,吐掉了。 看他要进去,赶紧伸手拉住他,白着张脸摇头,“别、别进去,师叔,里面好恐怖的,人间地狱。” 一律笑容慈祥,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待在此处别动,让师叔看看啥情况,咋就能吓成这样呢。” 赵然没拽住,想跟着他进去,偏对刚刚看到的画面心有余悸,胆战心惊的,捏着水瓶进退不得。 眼睁睁的看着他,就那么推门进去了。 推开门,迎面而来的,就是浓重刺鼻的血腥味。 食堂里乱糟糟的,桌椅板凳都被砸得变了形状。 触目所及,到处都是隐隐发黑的红色,也分不清到底是铁锈还是血迹,隐约还有些白色的粘稠物,就跟碎开的豆花似的。 这东西,他琢磨着,应该是脑仁。 就是不知道谁那么惨,脑仁都被砸出来了。 墙角那具无头尸体,除了没有脑袋、躯干微微变形外,没有太大的损伤,算是保存得最完整的。 当然是因为剩下两具,更加的七零八落。 粘稠的血浆糊满在地上,形状奇怪、大小不一的碎肉块,就那么散落在桌椅间,看着像是被桌椅压碎的。 在那些碎肉堆里,隐约还能看到断口尖锐的森森白骨。 但更多肉块跟骨头,都被巨力碾碎成沫,乱七八糟的的糊桌椅、地面上,散发着腥臭难闻的味道。 阴暗角落里,已经被碾压变形的头颅,正瞪大了眼睛,阴森森的望着他们,眼神里透着说不出来的恐怖和诡异。 确切的说,若非他昨夜来过。 心里知道这里死了三个人,他都认不出,那遍地的残肢血沫曾经是两个活人。 人间地狱算不上,但确实挺惨的。 一律看着遍地的狼藉,默默的念了句佛。 这些人明知道宿舍楼里有危险,还非得坚持着要继续直播,大家都是成年人啦,总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哪怕为此付出的代价是生命,也是自己找死。 所以他看着这里的惨状,内心是无悲无喜的。 甚至连顺手超度都不愿意做,毕竟这里的夜晚有群鬼环伺,他们死在这里,也就别想着转世投胎了。 早就被啃噬干净啦,救都救不回来。 小白杨在来之前,已经从赵然那了解过昨夜这里的大概情况,如今看着遍地碎尸块的混乱场景,还是忍不住皱了眉。 这地儿,比他曾遇到过的碎尸案,要恐怖血腥得多,哪怕是他看了,胃里都会忍不住隐隐翻腾着想吐。 但他不像赵然,能够冲出去远离现场。 忍着恶心想吐的想法,板着张脸,选了个相对干净的、碎肉块稍微不那么多的地方站着,给局里打电话,让他们赶紧派人过来支援。 转头看到他在,见他神色如常,还略有些诧异。 在心里暗道,自己当了那么些年警察,居然还不如个小孩子了,说出去可有够丢人的。 见他打量着周围,略犹豫了下,朝他走过来,“师叔,你带赵然先走吧,这里我通知特调组来处理。” 一律思索着情况,闻言略微愣住,“……你刚刚叫我啥?” 小白杨看着他,神色稍缓,“我听赵然这么叫你,不合适么。” “呃。” 倒也没不合适,就是有点小尴尬。 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点我懂的。可你两,这不是还没成么,你这么快就改口,我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 不答应吧,显得他有点不近人情。 可要是答应了,万一以后你两成不了,那我这个师叔当的,不就怪尴尬的么。 好在小白杨没多纠结称呼,看了眼地上散乱的血迹跟碎尸块,“你跟赵然先走吧,这里是现场,虽说要移交给调查组处理,还是要保护好的。” 一律点点头,“行。” 他出了门,拽着赵然远离现场,去找铁片。 赵然跟着他出了宿舍楼,见他在里面待了许久,却还面色如常,神色平静,跟没事人似地,完全没受到里面那些恶心场面的影响。 就觉得特别诧异,诚恳的请教他,“师叔,你是怎么做到的呀,有什么诀窍能教教我么,我刚进去闻到那个味,看到那满地碎尸的场面,胃里就翻腾着想吐,根本忍都忍不住。” 一律眨了眨眼睛,“诀窍还真没有,我从来就不怕这些。” 可能是天生的……也可能,是被他师父从小培养的。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大概三四岁的样子,也就刚能颠着小腿跑得走吧,他师父就会晚上带他去坟地转悠,夜黑风高的,专门找有鬼火的地方玩。 经常能在坟头看到尸体,有新鲜的,也有腐坏的。 加上他师父是个挺有名的高僧,经常有人在死后作祟葬不下去,家里人就会请他师父过去念经超度,他师父必定得揣上他。 -- 第141页 不仅让他跟着念经,还喜欢让他替人守灵。 这种情况,死者大多都是非自然死亡的,死相难看不说,还容易遇到诈尸、起尸,他人小腿短。 遇到这种情况,就很容易躲不过跑不脱,经常都会被追着满场的跑,他师父就在旁边看热闹,乐得直笑。 小孩子胆子大,压根就不知道害怕。 就那么从小都见惯咯,等他知道什么叫害怕了,也就不害怕尸体跟鬼魂了。 真要说起来,他现在对赵然,可比他师父对他的温柔多了。 想当初,他可是三四岁的时候,就跟着他师父去坟场玩儿啦! 他居然没有被他师父带着,彻底长偏,性格诡异。 不像鬼宿流派的人那么阴森森的,而是像现在这样的三观端正,性格活泼,全都靠佛祖保佑。 他们从食堂出来,找了个阴凉处躲太阳。 等着施工队把铁片找出来,闲得无聊,他烧了点元宝给无常,照例是元宝被收,鬼影却没看到。 赵然看着那堆元宝燃烧后的灰烬,再看看他师叔特别严肃的表情,“师叔,这是出什么事儿了嘛?” 一律摇头,“不知道。” 从兜里摸着手机,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最近有谁见过无常?什么时候见过的。 群里很快有人回复消息,还是榴莲千层,快得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整天抱着手机在玩: 我,师叔,我半个月前刚见过,在C城。 半个月以前,这时间可不短,他皱了皱眉头: 榴莲,你现在在哪里?试试能不能联系上他们。 半个月前,榴莲千层刚忙完了个大单。 整个过程惊险无比,还受了些伤,给自己放了两个月的长假,说到做到,这才休息到四分之一。 全天候不是床就是沙发,吃饭全靠点外卖,连垃圾都是拜托外卖小哥扔的,都快懒出境界来了,压根没发现有任何异常。 看到他这么说,略感意外,赶紧从床上蹦起来: 怎么回事啊,师叔?你联系不上无常了吗? 黑白无常是在人间行走的阴间使者,本身就是贯通阴阳两界的,自古以来,很少有罢工的时候。 每次联系不上,都是出了大事情。 就他们所知道的,还是约百余年前,有大量国外势力入侵,在他们的地盘伤大开杀戒,肆意屠杀。 地府在瞬间被挤爆,在职的无常根本忙不过来。 最近也没听说哪里有特别严重的天灾人祸呀,再说了,据说地府很早就改革啦,多了很多现代化的设备设施,办公都方便了许多,不至于忙到不听召唤吧。 若是别人,还能说是无常懒得搭理。 这可是他师叔,A城的无常欠着他师叔人情,特别想把人情还上,没事儿都能往他师叔跟前凑。 有事的时候,还不得跑的飞快啊。 不存在说不理会的情况,很可能是出事了。 这么想着,群里有人冒泡了: 师叔您也联系不上无常么,我昨天晚上夜跑的时候,在小区附近发现好几个游魂,想找他们来领走。 他们也不理我,白白浪费了两串金元宝。 一律微垂着眉眼,神色有些凝重,这是真麻烦了。 他许久没说话,群里丁丁猫儿发消息: 师叔,您什么时候到B市,明天早上B 市这边,有个玄学交流会,很多人都会参加,我们可以过去问问情况。 他戳着平板:好,我晚上就过去。 原计划是吃了晚饭再走,结果施工队的人刚把宿舍楼翻完,找出来三枚铁片给他,电话就响了。 是靳凤羽。 在电话里面,靳凤羽的声音压得很低,“抱歉,一律,计划有些变化,咱们恐怕得马上出发了。” 住进医院里的靳老爷子,病情突然加重。 按照医生的说法,可能撑不过两个小时。 都到这时候啦,肯定顾不上吃饺子啦,一律赶紧捏着铁片往外走,“你抱歉啥啊,赶紧的走呀。” 说着他跳上车,让司机开车往机场去。 略想了想,朝赵然招招手,“你跟着我去,丁丁猫儿说的交流会,正好你也去看看,见见世面。” 土原寺在A市挺有名望,但B市是首屈一指的玄学大城,全国八成的顶尖大师,都在B市定居。 包括萝卜丝,他师父,都经常在B市待。 赵然略愣了愣,“好。”也跟着上了车。 车开得很快,半个小时多就到了机场。 靳凤羽已经在等着,见他们走过来,给他看了眼手里拎着的保温桶,“饺子我带了,离登机还有十五分钟,吃点东西再走吧。” 这倒是意外惊喜,他都下想着直接走的。 趁着还有那么点时间,他们找了个地方,吃得饱饱的再往B市赶。 提前都安排好了,刚下飞机,就有人过来接他们,上车后,司机就径直往郊外的私人医院开去。 医院环境很好,修建的就跟私人别墅似的。 防备的也很严密,门口站着许多荷枪实弹的守卫,眼神锐利的盯着来往车辆,轻易不许人靠近的。 好在有靳凤羽在,可以刷脸。 若是只有他们,怕是要折腾许久。 通过排查后,有人带着他们,往靳老爷子的病房走。 -- 第142页 有个头发花白的医生出来,拦着他们,恭恭敬敬的喊了声靳凤羽,“少爷,老爷子想见见江少爷。” 一律略微诧异,“……先见我吗?” 倒不是不愿意见,毕竟都紧赶慢赶的过来了。 可靳老爷子都病危了,不应该先见见靳凤羽么。 医生点点头,笑容和蔼,“是的,老爷子想见你,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杨,是老爷子的私人医生。” 一律秒懂,这位就是的杨医生的爷爷! 他看了眼靳凤羽,“我进去见见老爷子吧。” 靳凤羽没拦着,脸色却有些冷淡,“他若是跟你说什么不中听的,你就当没有听到,别放在心上。” 一律点点头,“好的。” 等他进了病房里,迎面而来的,除了浓烈呛人的消毒水味,还有股类似尘土的腐朽味道,看来靳老爷子确实病得很重,很可能时日无多了。 他慢慢的走到病床前,礼貌的打招呼,“您好。” 靳老爷子很瘦,盖着被子躺在床上,看不出什么凸起。 干瘦的脸上,隐约能看到些靳先生的影子,想来老爷子在年轻的时候,应该长得跟靳凤羽很像。 这么说感觉不对,应该是靳凤羽很像老爷子。 病床上,靳老爷子缓缓地张开了眼睛。 仰躺着用浑浊的眼神打量他,声音缓慢而嘶哑,“你就是一律吧。” 一律点点头,“是的。” 靳老爷子喘着粗气,声音嘶哑,“果然长得很不错,你的事情我都知道,想必凤羽没跟你提起过我。” 他身体虚弱,说两句就得深吸两口气,继续说道,“他心里,可是喜欢你的很呐,怕我插手你们的事,我病成这样,他也不愿意回来见我。” “今天是想着我就快死了,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才肯回来,我居然到现在才知道,他是个这么狠心的人,连自己爷爷快病死了都不管,你觉得这样的人,值得你喜欢么。” 一律,“……您这是在挑拨离间?” 有点低段,他挽着佛珠,低声笑着,“您这话可不对,首先他回不回来,您都插手不了我们的事。 另外就是连我都知道,如今靳家都在他手里,他回来见你最后一面,并不是图啥,靳凤羽不回来看你,肯定是你自己的问题。 你得知错就改,哦,不好意思,医生说你现在已经时日无多了,想改正都没机会啦,若是你真有什么宝贝,就自己留着吧,靳凤羽也不缺那点东西。” 靳老爷子被气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扯着嘶哑的嗓子吼道,“你就那么喜欢他?愿意无条件的相信他。” 一律很莫名其妙,“我不信他,难道还信你么?” 奇奇怪怪的,他干嘛放着靳凤羽不信,要跑去信靳老爷子是失心疯了么。 等靳老爷子终于喘匀了气,盯着他继续说道,“你们都是男人,就算在一起了,也没法传宗接代。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等你们都老了,身体不好,□□退了,身边没有孩子,日子怎么过才好。” “老了就老了呗。” 一律无所谓,神色很轻松,“您不用担心我们,靳凤羽比我大十岁,肯定比我先老,等他老了我还能照顾他,等我老了,还有师侄们管我呢。” 土原寺里小萝卜头可不少,他完全不着急。 见他这样油盐不进,靳老爷子被气得厉害,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就算是那样,怎么跟身边有自己的儿女照顾相比。” 一律抿紧了嘴唇,眼神有些冷淡,“说到底,您还是想插手我跟靳凤羽的关系,知道他性格坚定,您说不动他就来找我了。” 靳老爷子看着他许久,轻轻的叹了口气。 眼神里露出些慈祥,“我也不单是为了凤羽,你自己也是个男人,难道你不想娶妻生子,过上儿女绕膝、家人和乐的日子么。” 一律没多犹豫,直接道,“……不想。” 靳老爷子低声劝道,“那是因为你还年轻,你比凤羽小十岁,你可曾想过等你三十岁,他就满四十岁了,到时候你正值年轻,精力旺盛,世界在你眼里全是美好。 他却逐渐的开始衰老,很多事情都会力不从心,你还会像现在这么喜欢他么?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为什么不能让他有个孩子呢,不止是他,你也可以有的,给自己留条后路不好么。” “不好。”冷声拒绝吼,一律神色冷淡的看着靳老爷子,“跟您说句实话,您别觉得我说话不好听。您是结婚生子了吧,连孙子都有了。 可是您看,现在您躺在病床上,留在身边照顾您的,是您的私人医生杨医生,并不是您的儿女,您觉得您劝我跟靳凤羽分开,有意义么 第46章 见鬼直播 这话其实是大实话, 但也确实难听。 尤其在很多时候,人们是听不得实话的。 例如靳老爷子这种,平时被周围的人恭维惯了。 要钱有钱, 要身份有身份,家里面后辈还出色,自己的身体不好,谁见了不得小心翼翼的哄着。 每天尽说些好听的,专拣的他爱听的说。 恐怕已经很久, 都没有听到过啥大实话了。 听他说完这话, 靳老爷子估计是被气狠了。 呼吸瞬间变得急切短促,胸口不断的起伏着, 脸色很快因缺氧被涨得通红。 -- 第143页 链接在身上的仪器各种吱哇乱叫着,红灯不断的闪烁, 声音异常尖锐, 提示老爷子的情况不佳。 原本安静的病房,瞬间变得嘈杂不堪。 一律就在病床边站着, 看他枯瘦的脸上迅速蒙上了层黑雾,神色萎靡,眼看就要一口气喘不上来。 心口莫名的一跳,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 想当年,靳老爷子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怎么会这么沉不住气, 容易暴怒。 也来不及仔细琢磨, 伸手从包里摸出来张镇魂符, 眼疾手快的朝靳老爷子胸口拍过去,将其三魂七魄暂镇住。 淡淡的金光闪过,将蒙在脸上的黑气逐渐驱散。 靳老爷子喘过气来, 就那么躺在病床上,慢吞吞撩起眼皮,神情复杂的看着他,“你为何要救我。” 一律略愣住,“……啊?” 这不是靳凤羽还没见到你么。 大老远的,来都都来了,总不能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吧。 但是怎么看起来,靳老爷子不愿意让他救呢? 那可是镇魂符,珍贵着呢。 是当年他跟着师父去青城山拜访某位大前辈,大前辈看他可爱给的赠礼,关键时刻是能救命的,总共就给了他三张。 在他们离开不久,大前辈就仙逝了。 从此以后再没有人能制作出镇魂符来,送给他的三张就成了绝版。 用一张就少一张,这是他最后一张啦。 要不是看靳凤羽的面子,他都舍不得用呢。 没想到靳老爷子居然还不领情,他撇了撇嘴,“难道我救你还不对么,你还这样摆脸色给我看?” 靳老爷子脸色难看的盯着他,喉咙困难的蠕动着,“我连自己生死都控制不了,难道还要谢你?” 一律轻声哼道,“你又不是阎王爷,还想控制自己生死,想得倒是挺美,地府如今没人搭理你。” 黑白无常失联的事,到现在还没弄清楚呢。 还想要斗两句嘴,反正靳老爷子也说不过他。 看着别人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多好玩呐。 但那句话,彷佛消耗掉了靳老爷子最后的力量。 说完就慢慢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的睡过去了。 说睡就睡的,他有些懵,还没反应过来呢。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噌噌噌”跑进来许多人,七手八脚的将一律推开,围绕到病床前开始哭。 边哭还嚎,装模做样的拿袖子擦着眼睛。 半点眼泪没有,声音还忒大。 吵得他头疼,“大伯,您死得好惨啦,没想到您风光一世,到头来,竟然会活活被人气死。” “我知道您是好意,想劝凤羽成家立业。” 有人接着,开始表演,哭得声情并茂,“可是您看看,他翅膀早就硬啦,您哪里还管得了呀。” “没想到我靳家,居然会出这种不肖子孙。” 很快就迎来了三重奏,抹着眼泪哭骂道,“心狠手辣,明知道他爷爷病重,居然还让人来气您。” 还有个年轻男人看着一律,眼神怨恨,表情狰狞。 “你这小子不安好心,气死了我大爷爷,我要让你陪葬!” 这话嚷嚷出来,很快就引起众人注意。 满屋子男女老少,都用怨恨的眼神盯着他,像是要将他拆吃如腹。 “对!就是他,是他刚刚气死了大伯。” “就是他跟靳凤羽合起伙来,气死了大爷爷。” “两个男人搅合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东西,恶都恶心死了,靳凤羽就是为了他,才不愿意结婚。” “你今天不给我们个说法,休想离开这间病房!” 说着神色凶恶的扑过来,伸手拉扯一律。 他赶紧往后躲去,后背很快就抵到堵软墙。 靳凤羽伸手揽住了他,将他紧紧的护在怀里,声音难得冷硬,“都闹够了么?” 他如今是靳家家主,年龄虽小,威严犹在。 这脸一冷,对面的人都有些畏惧,不敢轻易往前,但眼里、脸上,都明白的写满了不甘心,野心勃勃。 相互对视了眼,年龄最大的男人站了出来。 伸出手指向一律,神色严峻,“凤羽,他气死了你爷爷,我们都亲眼目睹,你莫非还要维护他?” 靳凤羽沉着脸,冷淡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 将那些人的情绪尽收眼底,语气冷淡,“他们在病房里,你在病房外面,是从哪里亲眼目睹的?” 确实隔着道门呢,压根没办法亲眼目睹。 那人被噎住,皱着眉头分辨着,“不管怎么说,病房里刚刚就跟爸在,如今爸突然去了,必定跟他有关系。 刚刚仪器乱嚷的提示音,你也听到了的,实在不行咱们就调监控,看看他到底做了什么,我从不冤枉好人。” 有人站出来,其他人纷纷应和,七嘴八舌的。 “对!调监控,看看是不是他气到大伯。” “靳凤羽,你若问心无愧,就调监控出来看。” “他靳凤羽敢么,明知道是这小子故意气死爷爷,估计心虚的很呢,怎么可能调监控出来看。” 从叽叽喳喳的吵闹中,一律勉强弄清楚这些人的身份,都是靳家的人,专程成过来找麻烦的。 这些人守在病房外,看着他进了病房。 -- 第144页 听到仪器的尖叫,就迫不及待的冲了进来。 逮着在场的他,给他安上气死老爷子的罪名,要逼靳凤羽给他们个交代,谁让他是靳凤羽的人呢。 一律,“……” 啧,所以说,他这是被算计了么。 难怪呢,就说靳老爷子明明都性命垂危了。 居然不想见许久没见的靳凤羽,反而要先见他,就感觉很奇奇怪怪的。 这是要拿命做赌注,威胁靳凤羽让步呀。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呐,靳老爷子是够狠的。 他们年纪轻轻的,没见过这种拿性命威胁亲孙子、就了让人分手的阵仗。 一个不小心,就上当咯。 哦,看来是他太过主观,弄错了。 靳老爷子病重,还是有儿女培在身边的。 不在的只有靳凤羽,所以靳老爷子跟这些人合起伙,要算计靳凤羽,啧,真是好大的一出戏呐。 面对对面咄咄逼人的架势,靳凤羽也明白过来。 看着病床上躺着老人,眼神变得暗沉,揽着他的动作收紧,手臂轻微的颤抖着,“你们想怎么样?” 一律握紧靳凤羽的手指,轻轻拍了拍。 被亲爷爷这么对待,心里肯定不太好受。 靳凤羽抱紧一律,低声道,“没事的。” 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因故去世了。 从小到大,他对爷爷都是很尊敬的。 可惜在老爷子眼里,从来只能看到他大哥。 曾经抱有再多的感情,在一次次的被漠视、怀疑甚至是针对中,慢慢被消磨干净了。 尤其是这次,明明知道若是没有一律,他早在十年前,就死在山区里了。 明明知道,他对一律,是感激且爱慕着。 是下定了决心要护着的。 却偏偏还要选择这种手段,来破坏一律的名声,考量他对一律的感情,妄图逼迫他们分开。 或许,随着病床上老人的气息断绝。 他曾经满怀期待的亲情,也就这么落到尘埃里,消失不见。 他看着对面众人,眼神冷漠,“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对面众人相互看了看,还是由最年长的男人开口,“我要你遵守老爷子的遗愿,在三十岁前结婚。” “你的结婚对象,老爷子早就已经选好了,是咱们家世交吴家的小姐,端庄美貌,学识出众,性子也是极好的,你们肯定能够合得来。” 说着看了眼靳凤羽,见他面无表情,唯独眼神是冰冷的,犹如的覆盖了千万年未曾融化的冰雪。 不知怎么的,竟隐隐有些害怕,背后阵阵冰凉。 略想了想,轻声补充着,“你若是真喜欢这个小子,可以养在外面,他是男的不能生孩子,想必以吴小姐的教养,必定会通情达理,不会介意他存在的。” 安静如鸡全程看戏的一律,“……” 啧,突然感觉有点恶心,是怎么回事呢。 他可是连恶鬼腐尸都不怕,不会感觉到恶心的。 可面前这人,怎么披着张人皮,净不干人事儿? 瞧瞧说得这什么话,他是个啥小玩意吗?! 等靳凤羽结婚了,还能把他养在外面? 我养你大爷的!信不信我让江鱼把你们全吞咯,连皮带肉的吐掉,连骨头都不吐的,吓死你。 还有人好好儿的吴小姐,凭啥就得因为外面的人是男的,不能生孩子,就得假装不知道,忍着不介意啊。 不然就是教养不好?我呸!麻烦您赶紧的滚呐。 都2333年啦,还当自己生活在古时候呐。 真是服了这群老古董了,都想啥呢这是? 显然靳凤羽也有成功的被恶心到,直接冷声拒绝了,都懒得跟他多说两句,“不可能,换个条件。” 那男人皱着眉,苦口婆心的劝着他,“凤羽,你爷爷想让你结婚,也是一片苦心,是了为你好……” 还没说完就被靳凤羽打断,“我说,换个条件,趁我还有心情跟你谈条件,有什么要求赶紧提。” 那人略愣了愣,神色不悦的皱着眉头,“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都说了这是老爷子的遗愿,又不是我们想要东西,什么叫做我们有什么要求,我们能有什么要求?” 也忒难听了些,就跟他们是来打秋风似的。 他们都站在这里,当着老爷子的面,靳凤羽居然连三叔都不喊他,看着他的眼神也是冷冰冰的。 他可是靳凤羽的长辈,正儿八经的三叔! 就算靳凤羽是家主,也不能这么随意侮辱他! 靳凤羽看他许久,眼神冷淡。 再看了看他背后那些人,就在他让提条件的瞬间,那些人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还说是为老爷子? 面无表情的冷笑着,“这话你自己信么?” 见那人还想再开口分辨,他懒得辩驳,略微翘了翘嘴角,“不如你转头过去,问问他们的意思。” 那人看着靳凤羽的表情,便暗道不好。 皱着眉头,转过身去。 看到的一张张脸上,都写满了欲望跟野心。 他儿子先拉了他一把,低声道,“爸,你快让靳凤羽给我在公司里安排职位,要有股份的那种。” 他女儿也很急切,拽着他的胳膊,“直接要钱爸,值钱珠宝和房产都可以,这些东西最保值了。” -- 第145页 还有他的侄子、侄女,甚至他的堂弟,都迫不及待的给他提建议,“股份最合适,这个最值钱。” “对对对,让他给我们每人百分之五、不,百分之五他肯定不同意,要百分之一的股份就行。” 那人紧皱着眉头,看着他们脸色涨红的迫切神态,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白了红,红了白。 厉声道,“你们在胡说些什么,这件事老爷子早都吩咐过了,是必须要让靳凤羽结婚生子的!” 可惜他的变脸,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众人只是略愣了愣,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开始劝他,“哎呀,爸,您想什么呢,老爷子都去了。 靳凤羽结不结婚,老爷子也不知道啊。” “对啊,老爷子去了,咱们日子还得过吧。” “大不了等到下葬的时候,告诉老爷子靳凤羽答应结婚了不就行了,这样他也能含笑九泉。” “这样最好,两全其美,不耽误咱们要东西。” “对啊叔,如今靳家家主可是靳凤羽,都是他说了算,没必要跟他硬杠上,提点条件就好了。” 那人表情很愤怒,厉声训斥他们,“老爷子尸骨未寒,你们就敢当着他的面,忤逆他的意思?” 固执的偏开头,不听那些人的七嘴八舌。 但也没能坚持多久,有个年轻人走到他身边,低声跟他说道,“爸,靳凤羽不结婚难道不好吗?” 那声音压得很低,但一律向来耳聪目明,听到那年轻人说得是,“靳凤羽不结婚,他大哥那个女儿病怏怏的,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 到时候,还不得过继个孩子,好继承靳家家业么,想想您的孙子孙女儿,明显靳凤羽不结婚对咱们更有利啊,您非得逼他结婚做什么?” 那人闻言,脸色狠狠变了几变。 终究是被打动了,沉默着站在那。 也不开口说话,低头思索着其中的利弊。 看得出来,那群人都是以他为首。 见他已经隐约有些意动,便也不出声催促,小声的商量着具体要些什么,等着他最后的决定。 靳凤羽冷眼看着,嘴角的笑容有些讽刺。 一律拽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掌,慢慢的在他掌心里画着圈圈,低声问道,“带头的那个人是谁啊?” 感觉说话还挺有分量的,就是耳根子软。 哦,或许也不是,是心里有自己的打算,总得来说,这种人太容易被诱惑,根本是靠不住的。 靳凤羽拿胳膊环着他,亲昵的在他头发上蹭了蹭。 低声道,“那个是我三叔,他左右得那两是他儿子和女儿。” 说着轻笑一声,随意的评价道,“心比天高。” 后半句没说,但一律能够听明白,靳凤羽就是看不上这些人,毫不掩饰的,能当他们面说出来。 不过想想也是,就这些人刚刚的表现,换做是他,也是看不上的。 老爷子能狠得下心,跟这些人商量联合好,拿自己的命坑来亲孙子了。 结果靳凤羽就放了个饵,甚至都没提条件呢,这些人就把老爷子给忘了,转头跟靳凤羽投诚。 要是靳老爷子真这么死了,啧,那得多冤呐。 这么想着,他踮了踮脚,往病床上看了眼。 见靳老爷子躺在床上,眼皮微不可察的颤动着,估摸是清醒了,正在装睡听着屋里人的表演呢。 赶紧去摸靳凤羽的手,低声道,“看病床。” 怕被发现,赶紧轻声叮嘱,“动作小些。” 悄悄咪咪的看,光明正大的不要! 靳凤羽略微愣住,随即就反应过来,声音压得更低,“好。” 他有身高优势,很容易的就越过众人,看到病床上装睡的靳老爷子。 嘴角翘起,轻笑一声,“越来越有意思了。” 一律笑着点头,“可不是么。” 靳凤羽笑着,眼神冷淡的扫过对面众人,“想清楚了么,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在这陪着你们玩闹。” 靳三叔的儿子推了推他,示意他快说话。 被推了出来,靳三叔还想装下样子。 但面对靳凤羽冷淡的眼神,实在做不出大义凌然的模样来。 干脆皱着眉头,快速开口道,“我们要集团的股份,每家百分之五。” 在场的有靳三叔、和靳凤羽的堂叔两家。 他们刚刚商量过了,靳凤羽手中,有集团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老爷子手里,还有百分之三十。 老爷子离世后,就算对靳凤羽再不满,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也还是要留给靳凤羽的。 这跟靳凤羽无关,纯粹是会为了靳家好。 他们动不得,但他们能问靳凤羽要股份。 靳家是个庞然大物,百分之十不是个小数目。 靳三叔说完,还有些担心他不同意。 低声的辩解着,“如今老爷子离世,你给出来百分之十的股份,在靳家的地位也是稳的。” 靳凤羽很好说话,直接点了头,“好。” 对面众人互相看了眼,脸上露出些狂喜的神色,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答应,本来还打算要扯皮的。 见他答应这么快,便以为靳凤羽有些顾忌。 靳三叔女儿略犹豫,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我想要城西的那栋别墅,可以么?” -- 第146页 靳凤羽还是点头,“行啊,给你。” 她惊讶的瞪大眼睛,这可是意外之喜,“那爷爷上个月拍的那批珠宝,能不能给我啊,凤羽哥哥。” “没问题。”靳凤羽特别大方,径直点头。 病房里直接炸了锅,众人七嘴八舌的嚷嚷着,将安静的病房吵嚷成了菜市场。 “我想要车,就那辆幻影给我呗。” “老爷子的藏画,有好几副我特别喜欢。” “咱家新开那个娱乐公司,能送给我吗。” 靳凤羽都来者不拒,全部点头应是,“行。” 反正这些,都是靳老爷子的东西,他点头点的毫不心软,连丝毫犹豫都没有,要什么给什么。 众人都激动惨了,脸上泛起兴奋的红晕,就跟靳凤羽承诺的那些东西,已经拿到手里了似的。 想着那些名贵的车,画,珠宝,公司的股份、职位、别墅都快要到手里,再怎么挥霍都不会缺钱。 他们就幸福的快要飞起来,犹如置身天堂。 就连靳三叔都再也端不住姿态,满脸感激的看着靳凤羽,琢磨着等别墅到手,就可以换个住处。 哪还有人记得,他们原本目的是什么? 就在众人兴高采烈的讨论着,等拿到钱后,去干些什么的时候,忽闻背后响起阴恻恻的声音。 “我还没死呢,就想着分我的遗产?” 瞬间,众人脸上的笑都没了。 齐刷刷的,转过头去,看着床上的靳老爷子。 见靳老爷子也盯着他们看,表情不善。 显然是听到他们刚刚说的话,对他们很不满。 刚靳凤羽给他们勾勒出来的美好幻想,就跟越吹越大的泡泡,瞬间破灭,连丝毫痕迹都找不到。 看着他们那梦想破灭、不知所措的呆愣模样。 靳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的骂道,“都给我滚出去!我的钱跟东西,你们一分都别想要!” 靳老爷子这声吼,可谓是中气十足。 众人见他没事,听说遗产没份,脸色瞬间变白。 他们这趟,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靳凤羽没辖制到,还把老爷子得罪了。 也不知道为啥老爷子居然没死,他们敢跟靳凤羽对线,完全是基于一律气死了老爷子的前提。 这会老爷子没死,他们可不敢跟靳凤羽逼逼,加上还让老爷子看到他们的面目,脸色十分难看。 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赶紧灰溜溜陆续出了病房。 一律也要走,听老爷子开口,“你两留下。” 躺在床上,神色不善的打量着他两许久。 选择拿靳凤羽开刀,“倒不知道你这么大方,就这么想把靳家搞垮么?” 为了家族能长久延续,靳家延续古时的规矩。 财富高度集中,继承人占百分之九十五,其他兄弟姐妹分剩下的百分之五。 不穷,但也绝对不富裕,看到钱就眼热的很。 老爷子强势了一辈子,绝对不允许靳凤羽把那些财富分了! 靳凤羽笑了,他生得好看,眉目灵秀,笑容自然也格外好看,“您是在开玩笑吧,您这么坑我,还不许我散财消灾么。” 老爷子自知理亏,估计是争辩不过他。 嘴角抽了抽,转向一律,“你也是,明明知道我没死,你为什么不直接跟他们解释清楚?” 一律眨了眨眼睛,神色莫名,“解释完还怎么看戏?” 直接解释清楚,哪有先让那些人充满希望,然后得知希望破灭的瞬间,表情来得好看? 再说了,他弯着眉眼,得意洋洋的笑着,“您这么坑我,我总得还回去才行,说起来您可真可怜呀。” 一律“啧”了声,丝毫不怕老爷子的黑脸,“瞧瞧,您都混成什么样啦,身边都是些什么点心呐。” 第47章 见鬼直播 靳老爷子躺在病床上, 气喘得跟胸口在拉风箱似的,眼神凶狠的瞪着他们,不甘心就这么被挤兑了。 可惜不管他的目光再凶狠, 态度再强硬。 在一律眼里,多少有些色厉内荏的意味。 不仅没有害怕他的意思,反而笑嘻嘻的继续补刀,“老爷子,您可别怪我没提醒您啊, 贴在您胸口上的这张符纸, 最多能延长您四个时辰,也就是八个小时寿命。” 符纸上有淡淡金光流转, 给老爷子提供着生命气息,让人看起来很是健康鲜活, 跟常人无异。 但还是那句话, 逆天改命是不可能滴。 以前不行,现在也不行, 未来……一律不知道。 就算当初那位大前辈,是连他师父都非常尊敬的厉害人物,也不可能靠符纸替人完全的续命。 镇魂符效果确实好,但有时间限制。 见靳老爷子始终瞪着他们,神色凶狠,就跟是在看自己仇人似的, 完全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他实在不想浪费自己珍、来之不易贵的符纸。 主动开口道, “您要是还有什么话要嘱咐我两的, 就赶紧说出来吧,别光顾着瞪我们了,您再瞪、再瞪我两也不会有事, 不过是气到自己而已。 这次你就算真把自己气死了,有了刚刚的前车之鉴,别人也不能再怪我们,您说是不是这回事啊。” 同样的算计,一次灵,总不能次次灵吧。 尤其是大家都知道,老爷子的身体不好。 -- 第147页 再说了,镇魂符何其珍贵,效果简直棒棒的。 这会颗有灵符吊着命呢,靳老爷子哪怕再喘得凶狠,也不会一口气儿上不来,就那么去了。 道理靳老爷子懂得,却觉得实在憋屈的慌。 瞪着他们的眼神里面,满是凶狠的神色,“我倒有话要嘱咐你们,可你们难道会乖乖听我的话么?” 这、这可就说不定咯,谁能保证啊! 要是靳老爷子开口,说些让靳凤羽去结婚生子的话,他们要是肯听就有鬼了,他跟靳凤羽谁都不傻好不好。 道理大家都懂,就是那口气咽不下去。 一律轻轻的眨了眨眼睛,“那您就别那些没用的啊,左右现在浪费的,可都是您的时间呐。” 他想了想,决定给老爷子打个样。 笑着道,“您看您要是祝我跟靳凤羽百年好合,我跟靳凤羽不仅会愿意听,还会祝您长命百岁。 啧,其乐融融,家庭和睦,在您生命的最后时刻,给大家都留下些完美的记忆,难道不好吗?” 靳老爷子被气到,使劲的喘着粗气,看着都想从床上挣扎起来打他了。 指着他大骂道,“简直不知廉耻!这种骗鬼的话,你怎么能说得出口!” 一律被骂得莫名其妙,他说啥了呀。 有什么会被屏蔽的不良词汇吗,怎么就算不知廉耻啦? 刚靳凤羽的三叔,堂弟堂妹那么过分,也不见靳老爷子骂,就骂他,啧! 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 看着当事人靳老爷子,直接询问道,“您这是为啥生气啊,我向来都不会说话,靳凤羽知道的。 您就别为这个生气了,气坏了自己不值得呀。” 靳老爷子喘着气,实在是觉得气不过。 黑着脸骂他,“你们做了些什么,自己心里就没点谱是吧,我都快要死了,你还想让我说你爱听的。 还想我配合你们装的其乐融融,家庭和睦,休想!你们就是不孝,这是你们磨灭不掉的事实!” 一律面无表情,“……哦。” 这话说的,就跟谁在乎那点名声似的。 别吧,就算他们不孝,有谁能指责他们咩。 靳老爷子在指望谁,就刚刚那群姓靳的么?可拉倒吧,显而易见的,那些人根本都靠不住的。 把他们全加起来,都干不过个靳凤羽。 算了,他毕竟这么心地善良,活泼可爱。 还是不要在靳老爷子伤口上撒盐,雪上加霜,让靳老爷子太难受了吧。 相当大度的转移了话题,“行吧,您不愿意就别说啦,也没人会勉强您,这不是在找话题跟您聊天么。” 一律笑嘻嘻的接着道,“不过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早死还能早超生呢,您可别怕。” 靳老爷子咬着牙,“既然如此,你怎么不去死!” 一律,“……呃。” 他以前倒是不怕死,反正他常年诵念经文,积攒的功德深厚的很,跟地府里的人还有些关系。 死后不管是想投胎转世,还是在地府谋个差事,当个无常啥的,都是可以的。 但现在么,他瞅了瞅环在腰上的那只手。 啧,可真好看呐。 靳凤羽可不仅人长得好看呐,手也好看。 手指修长有力,线条堪称完美,皮肤偏白,虽然不如他的肤色白,但他就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掌心里有些许磨出来的细茧,并不显得手掌粗糙,反而给人种很靠得住的感觉。 他偷偷伸出手去,摸了摸那只好看的手。 然后被手的主人反手攥住,牢牢地困在手心里,不让他动了。 心里甜滋滋的,一律笑嘻嘻的说实话,“舍不得靳凤羽的哇,我那么喜欢他,怎么可能舍得去死。” 这是大实话,他以前不怕死,现在有点怕。 毕竟现在跟以前不同啦,不仅心有所属,还是两情相悦滴,他若是不小心死了,跟靳凤羽就是人鬼殊途。 想想为啥人鬼情未了都那么美好。 因为那都是虐恋啊! 他还小,不想体会这种虐身虐心的美好。 还是好好活着,平安无事的活到老最好啦! 靳老爷子继续骂,“不知廉耻,不知礼数!” 气的厉害,仍旧不忘挑拨他们的关系,“我看凤羽是瞎了眼,看上你这种没规矩的东西! 你就等着吧,他迟早会清醒后悔,然后找个跟他门当户对的大家小姐结婚,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一律面无表情,“……哦。” 保持沉默的靳凤羽开口了,语气冷淡如冰雪,“您这是当我不存在呢?” 靳老爷子知道靳凤羽的性格,知道他说一不二,认定了的人过十年、二十年都不会改变。 不说话了,继续拿眼神瞪着一律。 仿佛靳凤羽不愿意听话的结婚生子,为靳家延续血脉,他就是罪魁祸首。 虽然现在看来,确实也是如此,但这事真不能怪他啊。 一律无奈的叹口气,“您看看您总是骂我,我都不生气,就您自己气得要死,咋气性那么大呢。” 靳老爷子指着门口,“……你给我滚出去。” “好的。”一律答应着,看了眼门口。 “那我就先出去啦,您好好休息,跟您聊天可真是愉快。” -- 第148页 他是真觉得挺愉快,虽然靳老爷子想着算计他们。 可架不住他有开外挂,直接就把问题解决了呀。 不仅啥事情都没有,还看了这么场大戏,让靳老爷子偷鸡不成蚀把米,多好。 跟靳凤羽的关系,丝毫没被影响到,他挺开心的。 可惜他聊天的对象,靳老爷子却并不愉快。 只觉得这小子忒牙尖嘴利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总能把人气得肺管子疼。 他都是快要死的人了,临死前,还把自己弄得是哪哪都难受的很。 偏偏这个小子,还是他主动要求见的。 现在想起来他就是后悔,悔恨的五脏六腑都抽抽似的疼。 原以为这姓江的小子年龄小,阅历不足,肯定要比靳凤羽好对付得多。 他不管是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总能把人搞定。 结果谁知道这小子年纪虽小,却是颗铁豌豆,蒸不烂煮不熟的,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那种。 不仅没被他说动,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段,竟连他准备许久的杀手锏都破解了,简直匪夷所思。 劝说不动,手段被破,那小子还牙尖嘴利的,把他气得半死。 靳老爷子是完全没了想搞定一律的意思了,只想把人赶走。 滚吧,有多远滚多远,别来碍着我眼就行了。 靳老爷子无奈至极,至少临死前,让他顺心些。 可惜命运就是要跟他作对,偏偏不让他安静的死。 看着要往外走的靳凤羽,靳老爷子直接被气到七窍生烟,“靳凤羽!我让他出去,你没事跑什么?” 一律,“……” 您看这人,话都不说清楚,还好意思怪别人呢。 他转过头去,看着躺在病床上,胸口不断起伏的靳老爷子。 再看了看靳凤羽,低声道,“要不你留下来?” 陪老爷子说会话? 真怕再这么折腾下去,别把镇魂符给喘掉了。 那可就真浪费了,他可是会心疼的。 靳凤羽看了眼病床上,略思索这,“好,让杨医生带你去休息,我晚点回去。” 一律赶紧笑笑,“不用着急呀,我都没来过B市,晚上找杨医生带我出去玩,逛逛B市夜市啥的。” 毕竟是靳凤羽的亲爷爷,如今命在旦夕。 能在这守着,还是守着好些。 靳老爷子如何无所谓,主要怕靳凤羽留下遗憾。 靳凤羽看着他片刻,眼神略有些深沉,伸手抱住了他,低声道,“谢谢你,一律。” 他弯着眼睛笑,“这点小事,还用得着说谢。” 刚来里面闹的那些人还在,神色各异的盯着病房门口,等着里面的消息。 见他出来,一个长相娇媚,妆容精致的女孩抢先发难,“江一律,爷爷没死,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们。” 一律认识她,是靳三叔的那个女儿。 算是靳家的大小姐。 不过靳家规矩跟别人不同,对不能继承家业的儿女,都只供养到大学毕业,毕业后就直接分家。 因此正规算起来,她只是靳家旁系的小姐。 若非靳老爷子固执强势,跟靳凤羽的关系不好,选择跟他们联手。 合起伙来想坑靳凤羽一把,从而威胁他结婚生子。 老爷子去世,这位靳小姐也就能参加个葬礼,跟普通的宾客没啥不同。 以至于老爷子名下的所以财产,肯定都是跟她没甚关系的。 想着刚刚在病房里面,靳凤羽答应她的。 珠宝、别墅、股份,全都是最值钱的东西! 那么些好东西!她平时想都不敢想、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东西,就因为老爷子突然醒过来,瞬间就化做泡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其间的巨大落差,让她心里面就跟针扎似的。 疼痛难忍,坐立难安,浑身上下都难受的厉害! 偏偏老爷子跟靳凤羽,她一个都惹不起! 只能把问题怪到没有事先说清楚一律身上,妆容精致的脸庞隐隐有些扭曲,恨不得扑过来抓他。 眼神凶狠的瞪着他,“你到底什么意思?!” 一律撇了撇了嘴,“……啥啊,这也能怪我?” 他满脸的无辜,声音清脆,“我跟老爷子在病房里面聊天,老爷子身体不好,跟我聊了会天觉得累了,就想眯一会再说。 这刚睡着呢你们就突然冲进来,乱七八糟的哭了一通,哭天抢地的不说,还莫名奇妙的,就开始指责我气死了老爷子。 我都完全是懵的好不好,明明都只是睡着了呀,你们又没人看到,谁跟你们说老爷子去了啊,现在还来怪我,是不是有毛病啊。” 那不是老爷子早就提前安排好的么,说是让他们只要听到了仪器声响,就冲进去抓个现行么。 谁知道会出现计划外的情况! 老爷子居然没死,只是躺在病床上睡着了呢! 靳小姐气得花枝乱颤,花容失色,脸都是扭曲的。 她再怎么愤怒,都知道这话不能明说。 这要是嚷嚷出去,让别人听到了,再传出些跟靳家有关的闲话来。 以老爷子的强势、爱面子,非得直接出手弄死她不可! 尤其是这次意外事件后,她可不敢赌老爷子还能活多久的可能性。 -- 第149页 他们这次明显已经惹到老爷子了,短时间内可不敢再犯错。 可那口气憋在肚子里,是越憋越厉害。 那感觉像自己是个吹胀了的气球,很快就要呗肚子里的气涨爆了,焦躁不堪的寻找着发泄口。 愤怒的语无伦次,“可你明明知道,爷爷没死,为什么不直接拦着我们,跟我们解释清楚呢!” 仪器响了老爷子却没死,是意外情况。 但只要面前这人解释清楚,他们怎么可能会当着老爷子的面,开口找靳凤羽要东西。 弄成现在这个局面,两边都得罪了,里外不是人! 没错,就是面前这人的错,就是他没讲清楚。 靳小姐恨得不行,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你就故意整我们的,是不是?!” 一律眨了眨眼睛,不想跟他玩了,直接应道,“……是啊。” 难不成就许你们坑我,还不许我反击么? 咋滴,你以为这地方姓靳,规矩都是你们定呐。 ……不对,这地儿好像还真的姓靳,是靳家众多产业中不太起眼的一个,一律郁闷的撇撇嘴。 就算这地儿姓靳,那也是姓靳凤羽的靳。 说了算的,当然还是靳凤羽啊。 你算是哪快小饼干啊,请问?逻辑这么强盗。 你们可是要诬陷我气死老爷子哎,我凭什么给你解释清楚?! 喂,120吗,这里有个精神科的跑出来了。 见他居然就这么直接承认了,给靳小姐气得哟,浑身都在轻微颤抖着,让人看着都觉得难受的很。 基本礼仪都不顾了,拿手指指着他。 尖声叫道,“江一律,你算个什么玩意,从破落家族里出来的乡巴佬,书没念多少,礼仪更是不会,气质半点也无,不过是长得好看些。 真以为靳凤羽能看得上你?!他跟你也就是玩玩而已,能对你有多少真心,就敢这么得罪我们靳家的人,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你好看!” 尖锐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病房里毫无动静。 看来墙的隔音效果挺好,一律无聊的想着。 心里毫无波澜,甚至还暗自纳闷,怎么这些人攻击他,都找不准能让他感觉到受伤的点?! 他是没上过学不错,可不代表他没念过书啊! 刚十来岁的时候,他就把寺里的藏经都看完啦,后来跟着他师父到处跑。 大到南北少林,小到山野间的无名寺庙。 但凡能够找到经书的,他师父都会直接住下来,让他把别人的藏书看完。 他从小就过目不忘,他骄傲过吗? 六岁看的经书,现在还能背下来,他骄傲过吗? 他脑子里,不知道装了多少濒临失传的经文,他骄傲过吗? 虽然种类很少,好吧,是特别的少。 全都是经文,但架不住数量多啊,而且本本精品。 啧,真说起来,就靳小姐看的书,真不一定有他多。 说他没气质……他从小就自带佛光美颜,活泼可爱,善解人意,人见人爱! 皮肤好到用了美人蛊的柳意都羡慕,他骄傲了吗?哼! 让他先叉腰得意会着。 他这么优秀,靳凤羽看上他,分明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啦! 拿这些来攻击他,只会让他不痛不痒。 没将她的威胁放在眼里,弯着眼睛笑得开心,“靳凤羽看不看得上我,倒不用你管,反正他是看不上你。 我就等着,看你怎么让我好看咯。” 不知这位靳小姐,能弄出什么新奇手段。 靳小姐黑着脸,强硬的梗着脖子,还想要再继续嚷嚷,被她爸靳三爷喊住,“病房外吵什么,小媛。” 靳媛脸色难看至极,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靳三爷脸色也不好看,但他始终年长经验丰富,比靳小姐沉得住气些,面对一律的时候,还能勉强扬起笑容来。 “老爷子没去的事,一律应该先告诉我们,也省了我们白伤心一场。” 一律没忍住,直接“噗嗤”的笑出声来。 “您是认真的么?你们突然冲进来,没人关心老爷子的情况,就哭着喊着要我偿命,自以为拿住了把柄,要拿这事威胁靳凤羽。 恕我眼拙,我确实是没看出来,你们中有谁伤心咯,我估计……老爷子也没看出来,就看出来你们有多迫不及待,想分他的财产啦!” 这刀扎得可谓是快准狠,刀尖沾血。 他看着靳三爷瞬间黑透的脸,笑容愉悦,“其实吧,但凡你们有人关心老爷子,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局面,您说是吧。” 所以啊,这事还真不能怪他。 纯属是这些人太傻太天真,计划赶不上变化,难道没听说过吗? 很好,这下靳三爷也被气到了。 沉着脸,定定的盯着他,“一律不觉得自己太张狂了些么,靳凤羽是厉害,但这里毕竟是B市。” 说着冷笑一声,“强龙不压地头蛇。” 一律面无表情去,“……哦,我好怕啊。” 不是我吹牛皮,就您这样的,我能打十个!还让你只手。 他今天说了太多的话,有些口干舌燥,懒得再继续跟他们啰嗦,“那我就拭目以待。” 看你这条地头蛇表演咯。 说完径自转身,沿着走廊往外面走去。 -- 第150页 赵然跟杨医生等在外面,一律走到外面,从包里摸了瓶水出来,拧开盖子喝了大半瓶,“渴死了。” 赵然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这是?” 一律拿着水瓶,含了口水在嘴里润喉咙,“刚在里面顾着跟人吵架去了,口水都快给我说干了。” 赵然,“……您还会吵架?” 一律点点头,“我也不知道我会吵架。” 他也是不是刚解锁的技能么。 倒是挺爽快的,就是有些费口水跟喉咙。 感觉他前十八年加起来,都没有今天说的话多。 偶尔这么吵吵还行,绝对不能长期吵。 他暗暗的下定了决心,要坚决远离靳家的人! 哦,靳凤羽除外 。 喝完了瓶子里的水,一律看着杨医生,“老爷子的身体不好,靳凤羽估计得陪着,要不你领着我们去玩呗,见识见识B市的夜生活。” 他说的很委婉,但是对老爷子的病情,杨医生早从他爷爷那了解个大概,估计靳先生这两天都有得忙。 想了想,便点头道,“行!你想去哪?我带你们去。” 也没问要不要留在这里,陪着靳先生的话。 一来靳先生对老爷子的身体,早有心理准备,不会因此过于伤心。 二来,靳老爷子催靳先生结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心里特别讨厌一律,觉得他就是罪魁祸首。 留在这两看相厌,靳先生还得担心一律,没什么必要。 一律眼睛亮了亮,“酒吧!KTV!” 这两个地方,对他有莫名的吸引力。 他很早就想去涨见识啦,但待在靳凤羽身边,看着靳先生那张,只合适出席名流宴会的俊脸。 哪怕他特别想去,却也不好意思提,让靳凤羽带着他去玩。 在杨医生面前,他就没有这些顾忌啦。 让他先出去长长见识,明天再干正事也不急,反正天塌下来,还有比他个子高的人撑着呢。 杨医生略愣,“我打个电话。” 两分钟后,杨医生笑着挂断电话,“走吧,带你们去体验B市的夜生活。” 夜幕已经降临,城市里仍旧车水马龙。 灯光璀璨,几如白昼,杨医生换了件休闲的衣服,开车带他们出去玩,先去了家餐厅吃了晚餐。 吃饱喝足后,直接开着车,往杨医生相熟的酒吧杀过去。 第48章 见鬼直播 等晨光微曦, 放在床头的铃声响起。 柔软的被窝里面,一律伸着懒腰,睡眼惺忪的掀开被子, 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起床洗漱。 他们跟丁丁猫儿约好的,去交流会。 昨晚他们去酒吧玩,回来收拾好有些晚了。 没睡够,精神不太好, 挤牙膏的时候, 连续打了两个大哈欠,第三个刚张开嘴, 就慢慢合上了。 牙刷塞进嘴里,回头打招呼, “早上好啊。” 站他背后的白影神色懵懂, 根本没听懂他说的是啥,就那么呆呆楞楞的站着。 不远不近, 时刻跟他保持着半米距离。 他拿着牙刷,绕着没甚情绪的白影转了圈。 这人、倒也不能说是人,他背后是道残魂,是昨天晚上在酒吧里遇到的,然后就跟着他回来了。 残魂白影的三魂七魄,就没有哪个是没有缺块的, 像是打碎过后重新黏起来的玻璃。 就那么乱起八糟的被拼凑起来, 身上满是裂痕。 勉强有个鬼样, 却没有意识。 在酒吧厕所外的走廊里晃悠着,漫无目的走来走去,身上阴气极淡, 淡的一律都差点没能发现。 都径直走过去了,感觉到不对。 倒退回去,便看见道模糊不清的白影。 白影身形模糊,尚能看得出身穿宽袍大袖,脑袋上扎着发髻,颇具古风气息。 脸是看不清楚的,但他有种预感,这人生前肯定长得很不错,至少,走路的姿势就特别好看。 他看到白影,白影也看到了他。 多余的动作都没有,朝着他径直走过来。 然后不管走他到哪里,白影就会跟着他走到哪。 就那么保持着半米的距离,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背后面,从酒吧走回了杨医生给他准备的住处 回来后他实在太困,也就没多理会。 躺到床上,很快就睡过去,没想到早上醒过来,这道白影居然还在屋里没走,着实有些神奇。 江鱼会喜欢跟着他,是他们血脉相连。 这道残影跟着他,是什么原因呢? 莫非现在的游魂界,流行用佛光做离子烫? 不被烫就不开心,说出去,在别鬼跟前没面子? 啧,真是神奇的喜好跟流行呐。 他迅速的刷完牙洗好脸,换掉身上的睡衣,抓了两把头发,背上自己的小书包,准备领着师侄,去参加B市的玄交流会。 换好鞋子准备出门,白影走了过来。 真的是走过来,走路姿势还挺好看的。 这位残魂兄弟神志模糊的厉害,连当鬼最基本的“飘”都没学会,倒哪都是靠走的。 赵然就住在隔壁,同样打着哈欠出来,“师叔早。” 是有点早,刚五点半,太阳还没出来呢。 丁丁猫儿说的,交流会七点左右开,地址在城外郊区,说是离城区远很安静,就是忒偏僻了些。 -- 第151页 他们现在住的这栋,是靳家最靠外的房子。 离郊区还有些的距离,他们初来乍到,不好迟到,基本刚合上眼,就被闹铃叫醒了。 都困得很,回了句“早”。 门口司机开车等着他们,一律径直上了车。 赵然想坐到后排来,一律困倦的打着哈欠,看了眼坐在他旁边的残影,出声道,“你坐前面。” 赵然应了声,“好。” 直接就坐到前面去了,也没问是为甚么。 坐好后,拿着手机给司机看地址。 看到他们要去的地址,司机的脸色都变了。 宽厚的国字脸上,是掩藏不住的畏惧,赵然甚至感觉到,司机的后背瞬间绷紧,显得特别紧张。 往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两位少爷去做什么?那边可不是甚么好玩地方啊,都说很邪门的。” 上车后,一律就踢掉鞋子,盘腿坐在后排,这会正低眉垂眼,心无旁骛的做着功课。 这是他打小养成的习惯,会跑步开始就会念经了,就算现在还俗了,早晚课也从来都没停过。 知道他经文不念完,是绝对不会开口的。 赵然笑了笑,跟司机搭话,“怎么邪门啊。” 司机是帮着看宅子的人客串的,长相忠厚,性格老实,闻言皱紧了眉,“你们都没听说过么,那可是B市四大凶宅之一,据说那是前朝留下来的老宅子啦。 闹鬼的传闻由来已久,最远可以追溯到百年前,这些年宅子曾几度变换主人,只要住进去就没有能够善终的,宅子里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请了多少大师和尚驱邪镇祟,都没用。” 这些事情,稍微上些年龄的都知道。 提起郊区4号楼就心惊胆战、讳莫如深,老司机们宁愿绕远路,都不往那边经过,离得远远的。 对鬼神之说,经历过的,都会抱有敬畏心。 但总有很多年轻人,不信、不敬鬼神。 总觉得那些惨烈的故事,都是别人编造出来骗人的,完全不知道凶宅有多可怕。 好奇心作祟,就老爱成群结队的跑到那边玩。 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好奇心,总是会害死猫的!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网络上见鬼直播火爆的很。 更是让整日闲得无聊的少爷小姐们心情躁动,就爱往凶宅鬼屋里面钻,想从里面能找到乐子玩。 这个样子闹下去,是会出事的呀! 司机心惊肉跳的,苦口婆心的劝道,“4号楼那边确实太凶险了,两位少爷想去探险玩,换个其他地方去吧,稍微要安全些。” 赵然笑了笑,“没事的,您开车吧。” 怎么可能没事!那可是死过不知道多少人的凶宅,是能随意去玩的地方么。 这两要是他儿子,他非得把人狠狠打一顿,拧着耳朵拉回家去,关到再不敢有出门的念头才行。 可惜这两位都是少爷,他没办法管束不说,还不得不听吩咐,开车送他们去四号楼。 司机心情沉重,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用力。 心里无不悲哀的想着,也不知道他这次若是出事了,算不算工伤,希望我他能够活着回来吧。 看着他满脸英准备勇就义的悲愤表情,赵然都有些被影响到了,“真有那么凶么?” 司机发动车子,重重的叹口气,“4号楼的传说,可是从我爷爷开始,到我这辈就没停过,大凶啊,你们这些年轻人去哪里玩不好,怎么就非得往4号楼去玩命呢。” 赵然眨了眨眼睛,“我们也不是过去玩啊,我们是去工作的,跟人约好在那见面的。” 司机皱着眉,压根就不信他说的,“谁会把见面的地点,约到城郊4号楼啊,您跟我开玩笑吧。” 赵然,“……” 也是啊,好好的交流会,非得约在鬼宅里?! 卧槽,该不会是丁丁猫儿故意忽悠他呢吧! 下意识忽略掉消息是发给他师叔的,赵然气愤的摸出手机,从群里私戳丁丁猫儿: 交流会的地址没错,B市城郊4号楼? 丁丁猫儿回复的很快:是的,4号楼没错。 赵然:可我怎么听说那是栋凶宅鬼楼啊。 丁丁猫儿:是的,4号楼是B市四大凶宅之一。 赵然:!鬼宅你还让我们过去?!你疯了吧。 他胸怀愤怒,劈里啪啦敲完字,刚发过去就收到丁丁猫儿的消息,很耐心的给他解释着: B市的四大凶宅,都是大凶之地。 4号楼是编号,这个前面还有1-3号楼,总得来说,编号里数字越大的,里面境况越是凶险。 也就是说,他们要去的4号楼,不仅是个货真价实、有认证凶宅,还是B市四大凶宅里最凶的! 赵然“嘶”了声,手指戳着屏幕: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选这么个地儿开交流会?! 消息页面显示正在输入,消息很发过来: 你会不会说话?算了我不想跟你说,师叔呢。 赵然感觉到被欺骗,这会正在气头上,使劲的戳着屏幕: 我怎么就不会说话啦,你还就得跟我说! 师叔做早课呢,你要是不跟我说清楚,我现在就让司机师傅掉头往回开,不去参加这交流会了。 丁丁猫儿:…… 借此表示对赵然的无语,但害怕他行为莽撞,真带着师叔半路折回去,迫不得已还是解释道: -- 第152页 选4号楼做为交流会的地址,不是我定的。 是B市玄学界前辈们定的,而且这是很早以前就定下来的规矩,这个交流会是有门槛的,并不是人人都能参加。 1-4号楼作为凶宅,被选作交流会的地址,就是用来筛选掉不符合条件的,其实规矩也很简单,进不去里面的人,就是本事不到家。 是不配参加交流会的,自然也不配得到协会、和前辈们的认可,这规矩师叔是知道的,你要是敢带师叔回去,等师叔做完早课,你就等着挨揍吧。 赵然,“……”听着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点在高手林立的B市里表现得最为明显。 像他这种实力低微的小弱鸡,怕是再过十年,也不敢单独进去这个4号凶宅,别谈在B市立足了。 他还是就在A市里待着吧,感觉挺好的,赚的钱也足够花,扬名立万啥的,压根就不合适他。 闷闷不乐的戳着屏幕: 知道啦知道啦,我们就快到了。 丁丁猫儿松了口气:好的,我在巷口等你们。 赵然他们刚出门,别墅口的树荫下,站出来个带着口罩跟帽子的年轻人,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小姐,是的,他们刚刚出门了。” “我在车里安了监听器,他们要去城郊4号楼,对,就是那个出名的鬼宅。” 医院里面,因为整晚没睡,正困得不行的靳媛听到这话,立马困意全消。 拿着手机往外走,声音压得很低,“很好,既然他去了鬼宅,就不要让他再回来了,做得干净些,能伪装成灵异案件最好。” “你放心吧,老爷子不好了。” 靳媛捂着手机,低声说道,“靳凤羽如今被困在医院里,等着处理老爷子的后事呢,没办法脱身,等你们做掉他我就转账付尾款,到时候你们想去哪去哪,还怕个靳凤羽么?!” “不管你用甚么方法,我不想再看到他!” 靳媛挂断了电话,冷笑一声。 不过是个没见识的乡巴佬,还想跟她斗。 连B市凶宅的名声都没听过,就敢往4号楼去。 她有成千上百种的方法,让姓江的小杂种留在4号楼里。 那栋阴森森的大宅子,可是连警察都不会轻易踏足的地方,想必,宅子里的那些埋骨地,也是不会缺那么具无名尸体的。 以为自己有人撑腰,就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就他也配?!当她靳媛的靳是白姓的么! 说到底,这B市,可还不是靳凤羽的天下呢。 她倒是要等着看看,若是那姓江的小杂碎死了,靳凤羽会不会伤心难过,假惺惺的掉两滴眼泪? 夏天夜短日长,还不到七点,太阳就慢慢的从地平线上升起来,露出灿烂明媚的金色光辉来。 随着两缕金光穿透车窗,落进车里。 一律做完早课,慢慢睁开眼睛,低声道,“就在这里停车。” 司机紧绷着的神经松了,劫后余生般的转过头来,往着他,“不用往前走了么?” 见他点头,赶紧靠路边停好车。 还想再劝他们两句,“少爷,前面可就是……” 凶宅啊,干嘛非得往前走呢。 一律已经开门下了车,低声道,“你回去吧。” 转头就看到白影懵懵懂懂、不顾日光灼烧,也要跟着他下车来。 略想了想,从包里摸出来把黑伞撑开,正好把白影笼罩在伞底的阴影里。 白影稍微动了动,看着像是看了他一眼。 但仍旧懵懵懂懂的,没有明显的动作,就那么靠在他身边,跟着他往前面走去。 赵然跟上来,看他撑着把样式老旧的黑伞,分量还不清的样子,怕他举久了手酸,赶紧跑过来献殷勤,“师叔,我来撑我来撑。” 一律看着被撞飞的白影,“……不用。” 往旁边移开点距离,远离赵然。 伞下的位置空了出来,白影便凑过来,就不远不近的站在他身边,懵懵懂懂的,没有多少意识。 赵然,“……”他这是被师叔嫌弃了吗? 昨天他是喝了酒,还喝得不少,到最后醉醺醺的被拎回房间里的。 但他早上洗过澡了呀,还特意抹了好些沐浴露搓的。 洗到浑身都是香喷喷的,身上应该是没有酒臭味才对呀。 难不成是丁丁猫儿跟师叔告状啦! 不是吧,好歹是师兄呢,怎么能那么小气! 正琢磨着,就看到前面巷子口,站着个眉清目秀的光头和尚,面朝着他们的方向,似乎在等人。 看见他们就走过来,“师叔,了然师弟。” 是跟他们联系的丁丁猫儿。 想到刚刚的事,赵然有些尴尬地笑笑,抓了抓头发,像模像样的回了个礼,“了停师兄好,我都已经还俗好久啦,你叫我赵然就行。” 了停脾气温和,没有跟他过多计较的意思。 按照他的意思改了称呼,喊了声,“赵然师弟。” 转过头来看着一律,低声询问道,“师叔,咱们是直接进去么。” 一律点点头,“就这么进去吧。” 三人结伴,慢慢往里走。 一律跟赵然都没来过,对这所谓的凶宅了解不多,由了停走在前面带路。 -- 第153页 巷子里,地面铺着打磨光滑的青石板。 看着有些年头了,留下了很多的痕迹在上面,等踩到上面,凉气顺着脚底板,就往人身上涌来。 墙角生着青苔,周围环境湿润非常。 水汽在空中凝聚,若隐若无的阻拦着氧气摄入。 赵然有些难受,猛地深吸了口气。 感觉从喉咙凉到肺里,满是阴森的水汽。 半点都没有雨后的清新感,冷冰冰、湿腻腻的,多呼吸那么两口,心跳还因缺氧跳动加快了。 那感觉很奇怪,就跟快溺水差不多。 再多走两步,连脚步都逐渐变慢了。 像是在游泳池里面,遭遇到了水的阻力,往前的步伐极为困难。 知道自己多半是着了道了,作为很有自知之明的菜鸡,赵然赶紧找一律求救,“师叔,没法呼吸啦!” 了停走在他旁边,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师弟以后还需要多加历练才行。” 说着话,也不等一律出手,往赵然背后拍了一巴掌。 手上力气有点儿大,赵然被他拍得站不稳,踉跄着使劲咳嗽了两声,吐了两大口清水出来,“咳咳咳”。 咳完后,就感觉到背后隐隐发热,像是有团火焰,在他背后熊熊的燃烧着。 他觉得呼吸顺畅多了,呼吸到肚子里的那股冰凉水汽也消散了些,赶紧跟了停道谢,“谢谢师兄。” 了停摆摆手,“不用。” 见赵然捂着胸口,心有余悸的模样,笑着跟赵然解释,“这是荷塘清水,是4号凶宅的第一道防线,水汽弥漫在整个凶宅里,范围很广、威力略弱。 主体是六十四年前,葬身于宅子荷塘里的三姨娘,是个风姿绰约的大美人,要是有机会见着,你肯定会喜欢的,但就算再喜欢她也不要跟她出去,出去了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那位三姨娘,曾经是个袅袅婷婷的江南美人。 形如弱柳扶风,纤细的就跟柳枝儿似的。 但真要是动起手来,却绝不会为谁心软半分。 荷塘底的淤泥里,埋葬的白骨可不比别处少。 赵然闻言,狠狠的打了个寒战。 就这么走着就能有溺水感,若是不幸落到荷塘里去,那还得了?! 他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暗道幸好,幸好他不喜欢女人,能够最大限度避免这位姨娘的美人计。 了停转动着手里挽着的佛珠,看着赵然笑了笑,“同等凶险的场景,在这处凶宅里共有八处,都是一个比一个更凶险,师弟可得小心些。 来这凶宅里长见识,可别被吓着了。” 赵然心里清楚,若是没有师叔跟师兄护着,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这种涨见识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 赶紧道了谢,“多谢师兄。” 了停当年也是这么被带出来的,拍了拍他的后背,“也不要台有压力,你叫我声师兄,总会护着你周全的。” 说着念了句佛,笑着说道,“就算我护不住,咱们还有师叔呢。” 一律撑着伞,默默的翻了个白眼,“……想得倒挺美,就这么个凶宅还要指望我,那你们干脆早死早超生,见了佛祖,记得替我问声好。” 赵然,“……”真是狠心的师叔! 了停双手合十,恭敬的答道,“师叔教训的是,是我说错了。” 低声交谈着穿过巷子,刚进了雕花大门,还没转过竖在门口的画壁。 就听到声尖叫,“啊!!!!有人么,有人么,救命啊!” 赵然抬头看去,只见院子里那棵特别粗的银杏树上,挂着个穿黄色裙装的少女。 她被胡乱挥舞的枝条捆住了手脚,还在不停的挣扎着扭动身体,试图挣脱树枝的钳制。 可那棵树不知道长了多少年,枝繁叶茂,枝叶众多,边缘还隐隐泛着红线,看起来就特别危险。 她越是挣扎,越是被捆得紧,根本没办法脱身。 看见他们走过来,娇俏的脸上露出喜色,“救命!快救救我!” 嘴里说着请求的话,态度却更像是命令。 所以她嚷嚷着,压根就没人听她说话。 赵然看着那像蛇样乱窜的枝条,心惊不已,对这宅子里的东西丝毫不敢轻忽。 看着了停问道,“这又是甚么东西?!不是棵树吗,为啥它的枝条居然还能够动的啊。” 了停看着树,再看看树上挂着的少女。 低声跟他们解释着,“这棵银杏就是著名的中庭鬼树,大概在七十多年前,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有大批强盗为了求财,闯进了这个宅子里。 将当时宅子里的主人、奴仆、不论男女老少,共二十三口全部杀死,那些人的尸体都被埋在了这棵树下,据传当年树上的银杏叶都是红的,是鲜血的颜色。 后来这棵银杏就成了鬼树,但凡有活物从它附近经过,都会被它毫不犹豫的拖进泥土里,血肉化作滋养树根和树叶的肥料,这整个院子,都在它枝叶树根的笼罩范围内。” 赵然略奇怪,“可它怎么不攻击我们。” “哦。”了停笑了笑,看着被捆在树上的黄衣少女,“鬼树动作敏捷,力量巨大,生命力更加强悍,在这里它堪称无敌。 但它有个很明显的特点,就是它每次都只攻击单个目标,现在它的目标是那位小姐,咱们就会很安全,可以直接从这里过去。” -- 第154页 “喂!” 被挂在鬼树上的少女怒急,朝着他们吼了声,“我喊救命啊,你们听不听得到,赶快救我下来啊!” 她都要快被鬼树拖走了! 这些人是不是全部都眼瞎了,看不到她被鬼树钩住、非常危险是吗?! 居然还在那哔哔哔的,讨论起鬼树的来历! 完全没救她的意思,都是些甚么人呐,居然对她见死不救的! 赵然,“……” 他看了眼树上的黄裙少女,表情特别无辜,“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确实没有听到有人在呼救。” 少女在树上瞪着他,“你是聋了吗?!我喊了那么半天。” “哎呀。”赵然笑着看她,“你是在呼救吗,没看出来啊,我看你这态度还以为在唱戏呢,正准备走的。” “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您爸妈没教过您吗?这位小姐。” 第49章 见鬼直播 显然没有。 小姑娘年龄不大, 脾气却着实不小。 都被鬼树枝栓住了,缺也没感觉到有多危险。 跟风筝似的被挂在树上,脸色不善的看着他们, 态度还忒高傲,声音清脆,“知道我爷爷是谁么?” 赵然眨了眨眼睛,“你以为你是葫芦娃么,遇事情就找你爷爷, 你自己都不知道爷爷是谁, 问我?” 被挂在树上的风筝少女,“……” 她脸色狠狠地变了变, 带着些不可置信的神色。 仿佛赵然不认识她这件事,是对她极大的侮辱。 眼睛瞪着赵然, 用力的深吸了两口气, 高傲的仰着下颚,“我爷爷可是丁昭, 你们赶紧救我下来。” 赵然迷茫的看着她,“丁昭是谁,我也不认识啊。” 这话说出来,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不认识她,已经算是得罪人,没想到这人居然她爷爷都不认识! 丁瑶气得胸口不断起伏着, 尖声骂道, “你们到底是哪里来的乡巴佬, 连我爷爷的名字都没听过。 还想在B市里混,趁早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她气得冒火,等骂完了人才突然反应过来。 这些人若是走了, 下批人不知何时才会过来。 她总不能就这么被挂着,神色高傲的指挥着他们。 “你们赶紧救我下来,你们在这里站着,我要是在鬼树上受了伤,我爷爷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赵然嫌弃的撇撇嘴,“关我们甚么事,你被鬼树挂在树枝上,也不是我们的错,怎么能怪我们呢。” 丁瑶被鬼树枝缠着手脚,在树上挣动着,“我管你那么多!你们不救我下来,我爷爷肯定找你们!” 赵然,“……哦,这么说起来,你们家还真是遗传的不讲道理啊,可惜我是被吓大的,就是不怕。” 你爷爷再厉害,能有我师叔厉害么。 好吧,就算你家爷爷有我师叔厉害,还能有我师叔祖厉害?! 啧,把我师叔祖名号嚷嚷出来,怕吓着你! 拼爹拼长辈的,他土原寺可不缺,赵然才不怕。 就算那女孩表现得再不可一世,他也没觉着有啥好害怕的,反而对拴着她的鬼树挺好奇的。 看着那些乱舞的枝条,神色好奇的跟了停说话,“这树看着也不怎么危险啊,也没有伤人的意思。” 这位姓丁的姑娘,都被挂在树上都这么久了,也就被树枝缠绕着四肢,没办法从树上下来而已。 没有受伤不说,好像被捆得也不太紧。 被挂在树上,还有力气来指挥他们。 那精气神十足的样子,让赵然忍不住怀疑,这鬼树究竟是想杀她,还是想跟她在树上荡秋千玩。 唔……有点像某些羞耻的捆绑play。 赵然看着那些胡乱挥舞的枝条,神色赫然,真的是越看越像,反正她看起来就是没有生命危险。 主要那张娇媚的脸上,没甚么惊慌意味。 遇险的人都不怎么害怕,他们这些旁观的他人,自然是感觉不到害怕的。 加上她高高在上的位置和姿态,就跟演戏似的。 赵然撇了撇嘴,看着被挂着的人和树,慢慢的就只剩下看戏的心情了。 甚至还忍不住胡思乱想,脑补些乱糟糟的东西。 了停是个苦修的和尚,没他那满脑子的黄色。 看着鬼树枝异常温和的动静,略微思索了片刻,想明白其中的原由。 低声跟赵然解释道,“应该是这位施主身上,有携带着镇邪的宝物,令鬼树枝有些忌惮,不然肆意妄为。” 赵然点点头,“这样啊,也行叭。” 了停眯着眼睛打量树上的少女,再看看周围蠢蠢欲动的树枝,轻轻摇了摇头,“坚持不了多久的。” 这是自然,鬼树地底下最早埋葬的,那可是数十口的冤魂。 自成型以来,就凶得很,可谓是威名远扬。 加上这么多年,吞噬掉的许多骨血怨气,但凡是侵犯了它领地的,都会被毫不留情的直接绞杀。 它本身是棵百年古树,枝繁叶茂,生机勃勃。 树干粗壮无比,枝条柔韧难缠,这些树枝动起来后的威力,堪比满树都栖息着各种粗壮的巨蟒。 能够轻易将骨肉全部绞碎,拉进泥土里。 这院子里可是鬼树的大本营,地底树干上栖息着不知多少冤魂,就算丁瑶身上有镇邪的宝物,也坚持不了多久。 -- 第155页 快到手的猎物,鬼树是绝不会放过的。 他正解释着,一律站在旁边,看着道浓黑的鬼脸黑影,朝着丁瑶扑过去,张开大嘴咬向她腰间。 那里挂着串精致银铃,底下坠着朵白玉雕的莲花,散发着淡淡的乳白色光晕,是件难得的灵器。 鬼脸扑向银铃,刚接触到莲花,就被那乳白色光晕所伤。 莲花银铃的威力甚大,鬼脸发出声无声尖锐呐喊,表情狰狞的扭曲着,眼眶鼻孔嘴巴都移了位置,扭曲的都看不出来是张鬼脸了。 原本浓厚的黑气也消散了许多,凝聚成小小淡淡的一团。 却仍旧不管不顾的,拼着被消耗殆尽的后果,将那莲花银铃包裹在内。 几乎与此同时,缠着少女的枝条动了。 尖锐的枝条犹如柄利剑,“哧溜”一声扎进她肩膀,再毫不犹豫抽出来,带出串红梅般艳丽的血花。 他们就站在鬼树底下,离得不远。 听着枝条扎进血肉里面,发出两道沉闷的声响。 大蓬血雾在空中炸开,像是突然绽放的红花,树枝争先恐后的伸长过去,将那些血雾全部吸食掉,丁点都没有落到地面上的。 吸过血后,树叶被染红了些许,边缘像是被镀上了红光,隐隐带着些妖异的感觉。 原本温和的枝条变得躁动,慢慢勒紧了捆着的人,树枝齐齐化作开刃的利剑,从四面八方围向中间的丁瑶,蓄势待发。 这些变故都发生在顷刻间,丁瑶刚从疼痛中反应过来,尖叫出口,就看着周围针对着她的、尖锐如剑的鬼树枝。 那些树枝,就像打磨光滑的利刃。 还是从战场上被带下来的那种,带着满满的阴森血腥味道。 这些树枝,根本不怕她的护身符,刚被树枝扎穿的肩膀就是明证。 她就算再自信高傲,也知道这些树枝的危险性,它们会破开她的防御,随时可能把她扎成筛子。 会不停流血、甚至漏风的那种! 而她流出来的血液,就会像刚刚那样被鬼树吸食干净,甚至连半滴都不会落到地上,不留痕迹。 面临着生命危险,她总算是感觉到了害怕。 肩膀的伤口疼痛难忍,脸色惨白着,在尖锐树枝的包围里瑟瑟发抖。 看着赵然他们,声音不再高傲,“救、救救我。” 她还不想死! 这该死的鬼树,为什么能破开她的银铃防护?! 那可是她爷爷给她准备的灵器!整个B市都是独一份的,是从前朝流传下来的宝贝!怎会如此。 赵然撇撇嘴,“所以说啊,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 丁瑶白着脸色挂在鬼树上面,被树枝上散发的血腥气逼得抖啊抖,看着赵然的眼神里满是怨恨和不甘,恨意在她心里不断翻腾的着,如同汹涌的潮水。 她身份特殊,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争相讨好她,把她当作公主似的护在手心里。 从来没有让她真正受过伤,更加不会让她如此受辱。 若非这次她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执意要单闯4号楼外围,提前跟师兄们分开,不小心被鬼树缠上,怎么会遭此大罪。 怎么会被这些乡巴佬趁人之危! 不仅不主动救她,竟敢让她开口求人! 这些土包子到底知不知道,B市丁家,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存在! 很好,丁瑶恨恨的想着,她算是记住这些人了。 迟早有一天,她会让这些人好看的。 她愤恨的想着,看着逼到眼前的鬼树枝。 浓厚的阴森血气逼得她瑟瑟发抖,喘不过气,不得不低头,看着赵然低声哀求,“算我求你了。” 在心里给赵然重重的记了一笔。 居高临下斜睨着面前的人,也不用等到有一天了!她恨恨的想着,等她脱困,等她跟她爷爷汇合! 她一定会求爷爷,把这些人赶除B市! 不,把人赶除B市,怎么能消她心头恨。 她得让他们进了这4号凶楼,就有来无回! 赵然看着她复杂的脸色,皱着眉,“你琢磨些甚么呢?” 我去,就您这表情,都快恨不得啃人了都! 当别人是傻的,看不出来你在心里算计些啥? 就这么片刻的犹豫,又有树枝动了起来,血雾在空中炸开,丁瑶被捆着,仰着头尖叫出声,“啊!” 浑身都因疼痛抽搐个不停,打摆子似的。 这些鬼树枝十分的诡异,丁瑶被扎了那么两次,伤口并不能算太大,血也没流个不停。 但她脸色却白得吓人,看着像是失血过多,隐隐有要晕死过去的迹象。 了停仔细观察着,念了句佛号,“鬼树枝扎进她肉里,虽然只停留片刻,却吸食了大量的血液走。” 他神色严肃,认真的总结,“别被伤着。” 俨然是将丁瑶当作研究鬼树标本,不悲不喜。 等研究够了,才低声提醒一律,“丁昭是B市玄学协会副会长,丁瑶是她唯一的孙女,视若珍宝。” B市的玄学界人才济济,协会就是由这些人组成的,也是跟外界对接的官方机构,具有权威性的。 能当副会长的,实力,人脉,资历缺一不可。 很显然的,若想要在B市混得开,或者对玄学协会的人有所求。 -- 第156页 丁家的这位小公主,是绝对不能够轻易得罪的。 赵然,“……师兄,这么重要的信息,你怎么不早说。” 他早把人都得罪狠了!现在说这话不觉得太晚了么!他隐隐有些心惊,回头看他师叔的表情。 该不会就为这事,影响到他师叔的计划吧。 赵然心虚的咳嗽着,“师叔……” 一律看了看树上的人,低声道,“把人救下来。” 赵然欲哭无泪,“师叔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一律神色冷淡的看着他,“错哪儿了?” 赵然委屈的很,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谁让丁瑶把自己当小公举,连求人帮忙都是趾高气昂的!就这破态度,他不落进下石就算好的。 还朝她伸出援手,救她下来?! 凭啥啊,呸!他又不是贱得慌! 可如今他们身在B市,师叔有事要办。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垂着头,低声嘟囔着,“我不该跟她逞口舌之快,得罪丁昭,影响师叔的大事,我能忍住就好了。” 师叔对他那么好,为了师叔的大事,他受点委屈算甚么。 赵然觉得心里堵得慌,眼眶酸涩,“对不起啊,师叔,我这脾气……” “你脾气怎么了?” 一律撑着伞,看着了停如猿猴攀爬,轻而易举的上了鬼树,念珠上佛光闪烁,朝着丁瑶爬过去。 鬼树被佛光侵扰,异常激动,枝条乱舞着,肆意攻击周围的活物。 赵然还在懊恼,“可是咱们不是有事求他们么,要是丁昭因此迁怒于我们……” 两道长而柔软的枝条迎面甩来,试图攻击他们,一律不紧不慢的伸手,抓住灵蛇般乱舞的枝条。 剩下半截话被阵尖锐的呼啸声打断,赵然脸色难看的捂着耳朵,往四周看去,“这甚么声音啊!” “鬼哭。” 一律低声道,握着枝条的手指用力。 从他的掌心处开始,淡淡的金光闪烁着,化作道金红色的火焰,顺着枝条往树干蔓延过去。 火焰所过之处,枝条跟树叶被寸寸燃尽。 腥臭味扑鼻,黑气弥漫中,有黑灰“簌簌”的往下落。 尖啸声连绵不断,千丝万缕的汇聚成片,从四面啊八方传来。 直嚎赵然脑仁生疼,怎么遮耳朵都遮不住那些声响。 在不断的高声尖叫声中,枝条如同受到了生命威胁般,迫不及待地往后退缩着,后退的速度比袭击过来的要快得多。 退得太快,能看出些惊慌失措的意味。 ……它们甚至连到手的猎物都顾不上了,就那么松开了丁瑶,任由她轻飘飘的从空中坠落下来,被了停接到了手里。 也不过是片刻间,刚刚还肆无忌惮、妄图绞杀猎物的鬼树就收敛了全部枝叶,假装自己是棵普通的、安静生长在院子里的银杏树。 就是连绵的鬼哭还没停,从刚刚高昂尖锐,变成了低沉哀婉,凄凄惨惨,赵然甚至能从里面听出些许示弱求饶的情绪来。 不得不说,可比丁瑶有诚意得多。 一律收回手掌,看了眼被了停拎着的丁瑶,再挑眉看向赵然,“你刚刚说甚么,我有事要求谁?” 赵然看着那棵正装鹌鹑的鬼树,半响没吭出声来,“呃……” 以他师叔的彪悍,应该是不怕丁昭为难的吧。 对的,肯定是这样的!是吧是吧! 一律轻笑,“我觉得你这脾气挺好,不用忍。” 赵然眼神亮了亮,“多谢师叔。” 随即多嘴问道,“咱们真不用怕丁昭啊,这里可是B市啊,他不是副会长么。” 一律,“……所以呢,我为什么要怕副会长。” B市玄学协会会长找他办事,也得按照他的规矩来,该收钱收钱,该欠人情欠人情,副会长算啥。 无常联系不上,最着急的也不是他。 这些玄学协会里的人,哪个不比他着急。 他就过来看个热闹,怎么成了他要求他们。 赵然见他是真无所谓,才松了口气,看着被了停拎着的丁瑶,“那咱们干嘛要救她啊。” 了停笑着,“当然是我佛慈悲为怀,不忍这位施主在我面前丧命。” 死在他们面前,是不可以的。 但让丁瑶在鬼树上受点罪,却是可以的。 小姑娘么,年龄太小不懂事,就是缺点教训。 免得哪天真得罪了人,一命呜呼也不是不可能。 阿弥陀佛,他可是个慈悲为怀的好和尚呀! 赵然看着了停的笑,明明很宽和慈悲,可背后却是隐隐发凉,硬是挤出抹笑容来,“了停师兄厉害。” 了停往月亮门看了眼,“有人来了。” 他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鬼哭声的穿透性极高,估计早传到内院去了,自然会有人赶过来查看。 来得是两个挽着发髻的年轻道士,老远就将他们打量了个遍,见都是些生面孔,眉头皱得死紧。 走过来直接厉声呵斥道,“你们在做什么!” “知不知道规矩,中庭鬼树不可损伤!” “你们是哪个门派的,刚刚都干了些甚么,居然让鬼树下的百鬼同哭,险些没引起4号楼内凶鬼暴动?!幸亏众位前辈联手镇压,才没能酿成大祸。” -- 第157页 “简直不知所谓,赶紧的跟我们进去,向各位前辈道歉!” 一律,“……鬼树不可损伤是谁定的规矩,有人被鬼树卷到树上了,我不打伤它,怎么救人下来。” “谁定的规矩,也是你能问的?!” 左边的道士厉声呵道,义正言辞的训斥他们,“会被鬼树卷住的人,就是实力不足以参加交流会。 进了4号楼,生死自负难道你也不知道?!” “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规矩,还敢在这里狡辩,赶紧跟我们进去,向协会的长辈们请罪。” 一律,“……哦。” 他看了眼丁瑶,神色冷淡,“瞧瞧,为了救你,我们居然坏了协会的规矩,听着像是还得被问罪的样子,啧啧啧,这可真是不值当呀。” 丁瑶白着脸,恨恨的瞪了他眼。 再去瞪那两年轻道士,尖声的嚷嚷着,“你们就那么想我死么?!” 道士看到是她,先是愣了愣,赶紧走过来扶她,“丁师妹,你怎么会受伤了。” “伤势不要紧吧,还能走吗?要不我背你吧。” 态度殷勤的不得了,满脸心疼的看着她,像是恨不得代她受过。 偏偏丁瑶气得浑身颤抖,压根不愿意领情。 挣开他们的搀扶,语气蛮横,“被中庭鬼树卷了的人就是我,是不是他们就不该救我,直接让鬼树把我杀了,生死自负,你们看到我死了就高兴了是不是!” 左边的道士赶紧解释,“我们怎么会这么想。” “对啊,丁师妹,这些规矩怎么能用到你身上呢,若是知道你有危险,我肯定会赶过去救你的。” 一律在旁边看着,闻言嗤笑一声,“真是玩得一手好双标啊,你们说这话,难道都不觉得脸红么?” 两道士齐齐皱着眉头,目光不善的盯着他看,“你们是刚到B市吧,这里的水深得很,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太过张扬的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一律,“……啧,你们B市的人威胁别人就只会这句么?换一句行吗。” 道士还想说话,丁瑶嚷嚷着,“你们跟他啰嗦甚么,赶紧带我回去上药啊,没看到我受伤了么!” 两道士如临大敌,也顾不上跟一律拌嘴了,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好的,丁师妹小心些,慢点儿走。” “我扶着你,师妹小心些。” 完全无视掉他们,扶着丁瑶往内院走去。 一律,“……你们B市的人,是不是都有病。” 了停,“师叔您地图炮了,这样不好。” 说着略停了停,低低的道,“B市是个名利交织的修罗场,在这里修行,总是会面临很多的考验。” 一律撇撇嘴,“红尘里过,哪里能缺得了名和利。” 也没见别处跟你们这里似的,奇奇怪怪的。 了停无言以对,双手合十,低声念了句佛。 过了鬼树,很快就到了交流会地点。 是靠内侧的小院子,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三三两两的说着话。 丁瑶已经包扎好了伤口,靠在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跟前,指着他们的方向,低声的说了些甚么。 老者看着他们,眼神暗黑低沉,“知道了。” 了停站在门口处,环视了圈院内的人,径直往角落里走去。 挖出来个瘦削的黑影,“豆施主,铁片带过来了,劳烦你帮着看看。” 黑影穿着件极宽松的卫衣,戴着的帽子遮住了全部脸,声音嘶哑难听,“豆施主你大爷啊,我是没有名字吗,天天施主施主的喊,再喊一句我跟你翻脸啊!” 说完轻轻的咦了声,看着一律身后,“你这个残魂有点意思啊,这么残破的魂魄,怎么还没散?你用了甚么方法把他拼接起来的。 这么拼接残魂的手法,有点像是控鬼流的做派啊,你倒是胆子挺大的,还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这里,不怕圆悟老和尚回来,一降魔杵打死你么?” 一律,“不会的。” “他不会才有鬼了!”豆施主哼哼两声,哑声道,“谁不知道那老和尚最恨控鬼流的人,宁愿自己下十八层地狱,也要杀人镇邪,跟人同归于尽,你要是遇到他,啧……” 了停咳嗽两声,“这位是我师叔。” 豆施主沉默了许久,才哼哧出声,“……圆悟的徒弟?!” 他似乎更惊讶了,盯着一律看了许久。 才低声道,“我的天拉,你可真是胆大包天,竟然还敢出现在这,你知道你师父捅了多大的娄子么?” 一律皱着眉,隐隐感觉到不妙,“他干嘛了。” 豆施主嗤笑着,“他跟萝卜丝两不知道为啥下了趟黄泉,把忘川截断后两人都消失了。” “协会里正等着有人背锅呢,你还敢出现,不是上赶着过来当替罪羊么。” 一律,“……” 他就知道,辣鸡师父!就会坑他。。 第50章 见鬼直播 听到豆施主的话, 一律最先的反应。 就是想知道他师父跟萝卜丝两个,在黄泉下面到底做了些甚么,究竟惹了多大的祸事出来。 而不是怀疑这位豆施主在胡乱攀扯。 大抵是在他心里面, 不管他师父做出甚么来,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表面是个憨厚老实的好和尚,内里却是比谁都肆意固执,降妖除魔做的,杀人镇邪也能够做的。 -- 第158页 从一律懂事起, 就知道他师父圆悟执念过深, 内里剖开半面佛魔。 他甚至觉得,就算哪天从别人的嘴里或者新闻里面, 听到他师父在某个惊天动地的凶案现场,被警察叔叔们当作嫌疑犯抓起来的消息, 也不至于太过惊讶。 如同豆施主所说, 不过是跟萝卜丝同闯个黄泉,截断了忘川流水, 都是些小儿科的事情。 好歹,没触犯法律不是。 哦,或许地府的规则被触碰到,可他师父跟萝卜丝,不是还活着么。 那些规矩,暂时奈何不了他。 就算地府的主人气得牙痒痒, 那也只能等秋后算账。 略想了想, 从随身挎着的包里摸出铁片。 递给裹成黑团, 藏在阴影里的豆施主,低声说道,“这是我在泥土里挖出来的, 劳烦你给看看。” 豆施主从阴影里抬起头来,也不伸手去接铁片。 脸色奇怪的看着他,“对于你师父闯的大祸,你就没有甚么想说的么。” 一律满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你也说了他是我师父,我也没办法让他不闯祸啊。” 若是收个徒弟,像这么无法无天的闯了大祸,还能说是因为当师父的管教不严。 这当师父的要闯祸,他能怎么办,腿不长在他身上,就算他想拽也拽不住啊。 当然是冤有头债有主,谁闯的祸找谁去啊。 豆施主伸着细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瘦削的下颚,若有所思,“这么说也有些道理,可惜了……” 他略侧头,往左边方向看了眼。 低声道,“丁昭可不会跟你讲道理啊。” 这倒是实情,刚那位丁小姐的不讲道理,他可算是领教了。 一律皱了皱眉,认真询问,“他们截断忘川的事,B市所有的人都知道啦?” 总不能就他自己不知道这事吧。 莫名其妙的,就想找他背这口黑锅?! 豆施主伸手接过铁片,低头轻轻摩挲着。 边琢磨着铁片上的图文,边低声跟他解释,“忘川河被人力截断,地府里出了大乱子,无常们都被各种事物困住,没办法渡河来往人间,丁昭正忙着找其中的原因呢。” 说着低笑两声,轻飘飘的,很是冷淡。 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你知道的,向来是普通的生魂走不得黄泉路,具体的证据倒是没有,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别说圆悟跟萝卜丝这些年来,将控鬼流派的人逐渐逼进绝境,执念太重,就快要被心魔业障缠身,念再多的经文都没用。 光是截断忘川这事,除了圆悟跟罗卜丝两人联手,再无他人能够做到。 单是生魂下黄泉这事,都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何况截断忘川,让地府陷入内乱。 豆施主摸索着铁片,轻轻的摇了摇头。 暗自感叹着,圆悟跟萝卜丝这两个人啊,厉害是真厉害,胆子也是忒大了些,啥事都干得出来。 圆悟的这个徒弟吧,也是真奇怪。 他略抬起头,看着站在面前的少年。 长得是真好看,跟玉雕琉璃塑成似的,皮肤白的近乎能反光。 实力也是真厉害,背后的那座巨大的金光佛像,他曾经有幸见到过真容,隔老远都能被闪瞎了双眼。 真正儿得佛祖喜爱,旁人羡慕不来。 如今佛光被收敛进体内,那也是邪祟阴魂勿近。 想到这个,他略侧过头,打量着跟在一律背后的残魂虚影,“你身后这残影,不是你拼接起来的?那他怎么会跟在你身后。” 小和尚是圆悟的徒弟。 这世上,谁都可能会控鬼流的术法,唯独圆悟的徒弟不可能。 一律,“在酒吧里发现的,就跟着我回来了。” 江鱼喜欢跟着他,他能够理解。 可这道残魂为啥跟着他,他就纳闷得很。 不过他纳闷归纳闷,残魂意识不清。 完全懵懵懂懂的,连走路的姿势都很僵硬,也不指望能够正常交流,干脆就放到边上,以后再说。 豆施主打量他背后残魂,低声道,“这人魂魄都残破成这样了,除非是执念太深,不然不会有动静。” 一般来说,残魂的执念要么是来自人,要么是来自事物。 小和尚年龄小小,不像是跟残魂有纠缠的样子。 那么,就剩下…… 豆施主看着一律,好奇的问道,“你身上是不是带着甚么能吸引他的东西了?” 一律低头看着自己的百纳包。 随着他的动作,残魂白影机械的转动着头,目光跟着看向他的包。 或者说,是穿过他包,看着里面的东西。 呃,还真是。 他包里东西忒多,等回去后方便了再试。 豆施主看着他的动作,轻笑一声,“小家伙,你总不会是,拣着别人的尸骨拿来当玩具玩儿了吧。” 一律,“……没有。” 不过是句玩笑,自然不会有人当真。 豆施主笑着摇摇头,随即捏着手里的铁片。 再看了看他背后的虚影,这道残魂不知来路,跟着圆悟的徒弟,总不能是跟老和尚有甚么瓜葛吧。 神色严肃的说道,“这玩意确实是控鬼流的手段,是专门用来控制厉鬼的符文,是随着骨灰埋在泥土里。 -- 第159页 符文的控制效果会刻进厉鬼魂魄,厉鬼实力越强,控制效果也就越强,如同附骨之蛆般难以摆脱,可谓是非常的阴险。 以这个符文的繁复程度来看,被控制了的厉鬼,实力恐怕不弱。” 说着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若是放在平日里,有凶悍的厉鬼出世,自有地府的无常判官出面擒拿。 可如今忘川断流,这些残存的麻烦就得遗留人间。 况且如今无常皆被困在地府,平白多了许多游魂无处可归。 那些,可都是喂养厉鬼的好饲料啊,被吞噬了也没地说理去。 不管怎么看,这事都不像是简单的巧合。 没先到老和尚打了一辈子的猎,到头来,居然被雁啄了眼,硬生生被控鬼流的人算计了次狠的。 一律不知道他想了这么多,只是心情沉重的点点头,“嗯。” 被控制的厉鬼,何止是不弱啊。 前段时间江鱼失踪前,实力离鬼王境就仅差临门一脚。 若是江鱼背后,真有人在操纵的话,恐怕早就这段时间里进阶成鬼王了,真是件令人头疼的事。 豆施主看着他的表情,沉吟片刻,突然开口问道,“那个被控制的厉鬼,跟你有甚么关系?” 一律垂着眉眼,低声道,“是我弟弟。” 他看向豆施主背后的黑影,轻轻的叹了口气,“而且,他也不是简单的厉鬼,现在恐怕已经是鬼王了。” 豆施主猛地瞪大眼睛,惊呼出声,“鬼王,怎么可能!” 鬼王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遇,如今也不是战乱时期,有大量的血肉冤魂沉淀,能够互相厮杀出个鬼王来。 地府的人,也不是吃白饭的。 各地都有无常行走,尽可能的将魂魄送去投胎转世,保证人间跟地府的顺利运转。 就算忘川被截断,修葺好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哪那么容易,就弄出个鬼王来。 一律轻轻咳嗽着,“……这事,可能跟我有点关系。” 豆施主使劲瞪大了眼睛,看着一律的眼神里,多了两份芥蒂跟隔阂,“你甚么意思?” 没办法,对凶悍的厉鬼和鬼王而言。 普通的天师道士,算得上是寻常美味。 跟鬼魂签订契约的鬼宿流,就是山珍海味,香飘十里的那种,闻着味儿都得找上门,一口吞了。 这也是豆施主愿意帮他们查看铁片,甚至表现得很积极的原因。 越凶悍的厉鬼,对他而言就是越大的隐患。 如果是鬼王,那就立马升级成会威胁到他生命的隐患。 一律轻轻的叹口气,心情有些沉重,低声把江鱼的事说了。 说到最后,豆施主眉头皱得死紧,神情不悦。 看着他冷笑两声,完全没了刚刚的和煦,阴阳怪气的讽刺道,“不错啊,不愧是圆悟的徒弟,你们可真是天生的师徒。 师父胆大包天任意妄为,当徒弟的就更不得了了,觉得自己弟弟可怜的很,就拦着无常不让抓,居然还帮着人养出个鬼王来。” 眼神冰冷的看着一律,冷笑着,“你的佛祖难道没教过你,世人皆苦?!他死得可怜,谁不可怜呢!那些死在他手里的人就不可怜了么! 你知不知道,若他真被人控制住,迷惑了神智大开杀戒,还会有多少人死在他手里面,那如山岳如深渊的罪孽血腥,你以为你能够背得动么,简直是笑话!” 一律神色平静,“……他还没大开杀戒,哪来的血腥罪孽。” 豆施主气急,喘着气瞪他,“有甚么区别,你告诉我有甚么区别?!这都是迟早的事,鬼王一旦出世,会掀起多大的血雨腥风,你会不清楚?!” 显然是气得极了,也不等一律回复。 猛地拔高了声音质问道,“如今忘川断流,地府众人自顾不暇,你就告诉我,若是鬼王此时出世,谁能够制止得了他,啊,谁能!你能吗,一律大师?” 一律皱着眉,张了张嘴,想说我当然能。 了停先抢念了句佛,“阿弥陀佛。” 双手合十,垂着眉眼低声道,“此事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操纵,鬼王出世是必然,跟师叔关系不大。” 豆施主本来就心情不悦,了停这么偏帮他师叔,无异于火上浇油。 顿时火冒三丈,“怎么就跟他无关了?!他惹出来的烂摊子,当然得他收拾,难不成还想推卸责任不成。” 了停神色平静,不动如山,“施主此言差矣。” 豆施主使劲儿瞪着眼睛,恨不得用眼神化作刀,在了停身上扎出许多孔洞出来。 了停神情平静的跟他对视着,眼神如古井无波。 两人相互瞪了许久,最后还是豆施主败下阵来。 把自己气得要死,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你就无脑护着他吧!等他以后再惹出大事来,我看你是不是要拿命护着他。 你们土原寺里的和尚,就没一个是好东西!” 了停被骂了,也没想着反驳,似乎是默认了。 也不知道是认的哪句。 沉默片刻,低声问道,“如今我们找到了部分的骨灰跟符文,有没有办法夺取江鱼魂魄的控制权,或者找到江鱼的所在,阻止他的行动,不让他有机会造杀孽。” 一个被人控制,神志不清的鬼王。 跟一个拥有自主意识、并不太喜欢杀戮的鬼王,比较起来,谁都更想面对后一个吧。 -- 第160页 豆施主还在气头上,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道,“我没办法!都给我滚远点!” 了停看着他,仔细询问道,“真没办法么?” 豆施主气呼呼的不吭声。 了停点了点头,低声道,“好。” 说着便作势要走,不准备过多纠缠。 刚转过身,就被个玻璃杯狠狠的砸到后背。 玻璃杯顺着他宽阔的后背,迅速的滚落到地上,碎玻璃四处溅射着,发出“哗啦”的刺耳声响。 豆施主被气得脸色发白,指着他骂道,“你是不是傻啊!说两句好话会不会,明明就是你们的错!求我帮忙,还不会送两句软话,你甚么态度啊!” 了停被砸了,就跟没事人似的。 慢慢的转过身去,眼神平静的看着豆施主,“鬼王的事并非师叔的错,就算没有师叔,江鱼该成鬼王的时候,还是会变成鬼王。 就算没有江鱼,也还会有其他的鬼王,那些人筹谋已久,怎会轻易的善罢甘休,另外我的命是师叔救回来的,就算是要豁出命去救他,不过是把这条命还回去而已。 我都不觉得亏,你气甚么。” 他大抵是劝慰豆施主,让人不要生气。 结果话说完,豆施主明显更气了,脸色瞬间涨得通红,用力的喘着粗气,大声骂道,“你给我滚!” 了停,“……好的。” 他是真搞不懂豆施主这喜怒无常的脾气,暗道大概鬼宿流的人都是这样的。 也没打算跟豆施主争吵,安静的转身。 大有你随便任性,我懒得跟你多说的架势。 那给豆施主气得哟,狠狠地踹了脚桌子,发出阵巨大的声响。 背后黑影睁开了眼睛,艳红如血海,一瞬不顺的盯着他们,阴森可怖,显然市已经愤怒到极致。 动静闹得大了,引得周围人纷纷看过来。 却在对上那双红眼睛后,神情慌乱的错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可是B市出了名的凶神。 惹不起啊,惹不起。 在众人躲避不及的眼神中,丁昭由丁瑶扶着,慢慢走了过来。 笑吟吟的问道,“谁惹咱们豆大师生气了?” 挑事的意图格外明显,丝毫不带掩饰。 可惜豆大师不是个傻的,对他的观感十分不好,直接冲他翻了个白眼,冷声骂道,“关你屁事啊。” 见状,赵然伸手拉了拉一律的袖子。 压低了声音问道,“师叔,这位豆大师是甚么来路啊,居然敢跟丁昭这么说话的。” 一律,“……我也敢啊,谁还会怕丁昭啊。” 不过他是个尊老爱幼,与人为善的优秀青少年,不愿意动不动跟人为难而已。 咦,这点也没啥好自豪的好像。 他低声跟赵然解释着,“B市出了名的大凶神,看到他背后的那道黑影没,三百年往上数的老鬼。” 跟鬼王境仅一步之差,等到豆大师寿终正寝后,那老鬼就能顺利晋升成鬼王。 整个B市,敢惹这一人一鬼的少之又少。 丁昭或许敢,却不也不会轻易得罪。 毕竟整日里与鬼为伍的人脾气都特别差,少惹为妙,这是整个玄学界的共识。 被豆大师当面怼了,也不过是脸色变了变。 很快便缓了过来,拉着丁瑶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孙女丁瑶,阿瑶,这位是都豆大师,按辈分你得喊他豆叔叔。” 豆大师刚被气狠了,满肚子的火没处发。 闻言眯着眼睛,眼神不屑的肆意打量丁瑶,冷哼出声,“看着也有二十多岁了吧,我有那么老么,让她喊我叔叔,你是存心折我的寿数呢。” 丁昭的脸色僵了僵,隐隐有些不悦。 丁瑶从小被娇惯坏了,对这个她爷爷口中的凶神豆大师,也是丝毫不带害怕的。 冷着脸色,愤愤不平的瞪他,“你以为谁稀罕喊你么,就你这种不人不鬼的样子,也配当我叔叔?!” 一律轻轻笑着,看了眼丁昭。 不出所料的,那张老脸正不自然的抽搐着。 颜色更是五彩缤纷,像是被打翻了的颜料盘,混合在脸上,真是好看的紧。 再看了眼豆大师,半边脸豆隐藏在阴影里。 神色晦涩不明,眼神却是阴恻恻的,声音轻飘飘的,“是么,小姑娘,你知道甚么叫不人不鬼么,不如我让你见识见识?” 丁瑶被他的眼神吓住,就像被毒蛇盯住了般。 赶紧白着脸往丁昭身后躲去,不敢再开口说话了。 丁昭伸手护着她,跟豆大师陪着笑脸,“阿瑶年龄小,性子单纯,口无遮拦的,豆大师大人大量,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计较。” 啧,许你骂人不人不鬼,还不许别人计较。 还真是霸道的很,不愧是祖孙,一脉相承的不讲道理。 赵然挑眉笑着,唯恐天下不乱,“是啊,她只是个二十多岁的熊孩子而已,别人怎么能跟她计较呢。” 丁昭狠狠的朝他们瞪过来,试图用眼神杀人。 不过很快,他就没心思关注赵然了。 豆大师直接冷笑出声,轻飘飘的开口,“不好意思,我这人心眼小,最爱斤斤计较,你还是让你的宝贝孙女小心些吧。” 丁昭脸色不好看,皱着眉,“何苦如此呢,如今无常们集体失踪,咱们跟地府失去联系,事态十分紧急,难道咱们还要在这里起内讧么。 -- 第161页 你我相争,结局必定是两败俱伤,这种关键时刻,实在是没必要。” 赵然抱着一律的胳膊,多嘴道,“哇,真是好冠冕堂皇的理由呀,难道就因为这个,她骂人都不用道歉的么,难不成,在丁副会长眼里,您孙女骂豆大师的行为是对的?” 哎哟喂,不就是挑事么,谁还不会啊。 还想看我们的笑话,您自己的孙女是个甚么样子,自己心里面没点数是么?!赵然得意的笑着。 不出意外的,被丁昭再次瞪了过来。 赵然赶紧躲到一律背后面,装模做样的怪叫道,“哎呀,丁副会长你不要跟我计较嘛,我也只是个孩子呀,师叔师叔快保护我,我好怕的。” 一律,“……”真是个活宝。 不过被赵然这么打趣着,他心情都好了很多。 略笑了笑,配合演戏,“你怕甚么,丁副会长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跟你一个小孩子过多计较的。” 这是他刚刚说出来,堵豆大师嘴的话。 丁昭气呼呼的瞪着他们,心里计较翻了天,却还不好表现出来。 那口气憋在肚子里面,直憋得他脸红脖子粗,一点副会长的形象也顾不上了。 赵然先还有些怕他,这会有他师叔撑腰,便也不怕了。 得意的叉着腰瞪回去,瞪就瞪,谁怕谁啊。 豆大师看着丁瑶,嘴角翘起,“道歉倒是不用。” 似笑非笑的,也不知道心里是甚么打算。 丁昭还以为是被说动了,略松了口气。 缓和了神色,看着一律他们,“刚阿瑶被鬼树所困,多谢几位仗义相助,我备了份薄礼,还请收下。” 给丁瑶使了个眼神,示意她把东西拿出来。 丁瑶白着脸色,不敢看豆大师的脸色。 取了个小巧的墨绿色锦盒,递到一律跟前来,有些不舍得给出来,表情里还藏着些愤愤不平。 低声嘟囔着,“这可是在我们丁家供奉了多年的白玉符笔,价值连城,珍贵无比,想买都没处买去,真是便宜你们了。” 一律轻笑出声,“再珍贵,还能有你丁小姐命珍贵么。” 丁瑶用力的瞪着他,恨不得拿目光杀人。 都不知道这人有甚么用处,她爷爷竟然要把如此珍贵的白玉符笔送出去! 那可是她缠着要了许久,她爷爷都舍不得给她的灵器。 越想越气,握着锦盒的动作也越紧。 真情实感的不想把东西给出去,丁昭低声提醒她,“阿瑶!你在干甚么。” 丁瑶黑着脸,把装符笔的锦盒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小跑着走了。 丁昭陪着笑容,像是特别真情实感的想跟他们道谢,“小孩子还不懂事,还请几位多多包涵着些。” 也没多说,追着丁瑶走了。 赵然从一律背后出来,看着他手里的锦盒。 表情有些奇怪,纳闷的很,“不是说他要找我们的麻烦么,怎么还给我们送礼,突然这么讲道理?” 这不讲道理的人,若是突然讲起道理来。 必定不是因为甚么大彻大悟,而是在背后算计着甚么,所谓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赵然看着他手里的锦盒,就如同看着条剧毒的蛇,令人毛骨悚然的那种。 诚恳的提出建议,“要不,这玩意咱们直接扔掉吧。” 一律摇头,“不扔,甚么邪祟是你师叔镇不了的?” 第51章 见鬼直播 丁昭莫名其妙的走过来, 送了份礼便走了。 拿着放玉符笔的锦盒,一律就准备往包里面装。 赵然好奇的看着他的动作,笑嘻嘻的喊住他, “师叔,打开来看看呗,不是说很厉害的灵器么,我想看看。” 总觉得丁昭不安好心,送的也不是甚好东西。 他可不如师叔自信, 得检查清楚才敢收起来。 一律虽平时老爱冲他翻个白眼, 嘴上各种嫌弃,但实际上心里还是把他当师侄的。 闻言直接把锦盒递给他, 顺便问了句,“你对画符么有兴趣么, 想学?” 他们土原寺里都是和尚, 对符文没甚研究。 一律倒是会画符,是小时候跟萝卜丝学了段时间。 但是当初萝卜丝教他画符, 是他师父花了大价钱萝卜丝才同意的,而且教的时候就跟他说清楚了。 萝卜丝教的是他们师门绝密,等他学成后,可以画符卖钱,但是画符的方法,是绝对不许外传的。 规矩就是规矩, 是必须要遵守的。 若是赵然想学画符, 就得单独去报个班。 如今信息发达, 各种基础班、升级班遍地都是,画符算命品种多样,总能找到能学到真本事的。 唔, 他就认识那么个开工作室的,正儿八经的美院毕业,在业界内颇有名声,符纸也画得很好。 表面是画室,后院专们教人画符。 每天都在被学员们气吐血的边缘反复横跳,看到他就抱怨,说没一个有天赋的,不管是学画的,还是跟他学画符的。 天天嚷嚷着,说鬼画符都比他们画的好。 赵然接过锦盒,直接打开了。 盒子里垫着鹅黄色的锦缎,中间嵌着支玉笔。 羊脂白玉的笔杆上散发着淡淡的冷光,笔尖漆黑柔软,像是饱蘸了浓墨,却没将锦缎染了颜色。 -- 第162页 品相极佳,灵光四溢,确实是件珍宝。 赵然把符笔拿出来,见笔杆顶端刻了两个古字,但字体繁复扭曲,他有些辨认不清写的是什么。 略皱着眉头,把符笔拿给他师叔看。 低声问道,“这上面刻着的,莫非是符笔的名字?师叔你看看,知不知道这玉符笔的来历。” 一律伸头看了眼,“这是大篆,这个两字写得是律隐,应该不是符笔的名字,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但他就跟萝卜丝学过画符,没跟人多交流过,用得符笔跟墨汁都是自己制作的,符纸是从店里面买的。 对符笔的了解不多,或许是“律隐”不够出名。 反正光看玉笔的品相,还是不错的。 就算不是灵器,那也是好多年前的古物。 伸手把玉笔拿过来,“这笔先留给我收着吧,没甚异常再拿给你用,过两天再去给你报个画符的班。” 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 没单接的时候,还能卖符纸为生。 ……咦,怎么说的赵然可怜兮兮的? 赵然却听出来是为他好,笑着点了点头,“那先谢谢师叔啦。” 一律正准备拿盒子往包里装,见豆大师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略停了停动作,扬了扬手里盒子,轻声问道,“豆大师是认识这符笔么。” 豆大师冷哼出声,看着不太想搭理他。 但神色变了那么两次,终究是拧着眉头,哑声道,“符箓一道源远流长,传承至今也不算没落,擅长画符的流派中有个南青北杨,你可听曾听说过?” 一律点点头,南青指的是青城山。 能画镇魂符的大前辈去后,徒弟们继承了他的衣钵,虽镇魂符是画不出来了,但也是赫赫威名。 市面上流传的符纸里,起码有百分之六十以上,都出自青城山。 就连他认识的那个开画室的人,也出自青城。 北杨就是萝卜丝的师门,他们门派里向来人特别少,一代最多不过收两三个弟子。 萝卜丝就两个师兄,师弟没有。 若是放在别的门派里,谁不觉得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的,偌大的山头就三个人住,人影都没有。 在他们门派,却算是难得热闹的了。 萝卜丝后面这代,就萝卜丝收了个徒弟,萝卜丝下山办事,就把人留在山上,任由他自生自灭。 可能是离开人群久了,那性子冷得哟,跟南极的冰山似的。 永远都是板着张脸,面无表情,也不说话。 一律修闭口禅的时候,都懒得跟他玩。 嫌他冷冰冰的,怕把自己冻伤了。 不过萝卜丝的徒弟脾气虽冷淡了些,在符箓上的天赋却是超级高。 不仅能举一反三,学的忒快,将师门的符箓知识融会贯通后,还能自创些符箓出来,难能可贵。 年纪轻轻的,早就是大师级的人物了。 青城山那群老家伙们,动不动就爱往人跟前凑。 面上笑眯眯的,手里挖墙脚的锄头挥舞的忒顺手,就想把人挖回去,加入他们青城山研究镇魂符。 这两门派一律都有所了解,也没有叫律隐的人呀。 豆大师看着符笔,眼神闪了闪,“这支笔的主人曾到过4号凶宅,你自己小心着些。” 一律看着手里的锦盒,明知故问,“……呃,他是来干嘛的?” 豆大师翻了个白眼,在心里面暗骂他了句傻逼,嘴角无声抽搐着,“我说他是被请来做客的,你信么?” 一律笑着点点,“信啊,为什么不信。” 这一路走来,发现这宅子的环境还挺好的。 是真正的、从百年以前就保持下来的古色古香,经历过岁月的洗礼跟沉淀,跟后世照着资料做成的防古风,那种感觉就是不一样。 奇怪的是,据说这宅子是凶宅。 但凡住进来的人,基本上都死于非命了。 这宅子应该荒废凄凉、野草遍地的,都不知道是怎么保持住这模样的。 他看了眼被豆大师踹过的黄花梨木小桌,是百年前的样式,纹理清晰,色泽明辉,甚至还隐隐散发着阵异香。 不管怎么看,也不像是幻觉啊。 豆大师表情不悦的眯了眼睛,意味深长的看了他片刻,突然嗤笑一声,“那你就当他是来做客的吧。 咱们不也是过来做客的么,要真这么说起来,这宅子的主人还算挺好客的。” 说完这话,缓了缓难看的脸色。 将腿交叠着放在面前小桌上,抬了抬下颚,“反正咱们也要在这里住三天,你把铁片跟骨灰留下来,我找到江鱼再通知你们。” 你刚刚不还说没办法么? 这么快就想到办法啦?一律暗自吐槽着,把铁片跟骨灰留下,跟赵然往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随着时间推移,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到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屋里或坐或站的约有近百人,穿着打扮各异,神情也不尽相同,都各自跟相熟的人低声交谈着。 丁昭咳嗽了声,杵着拐杖站起来。 屋内细碎的交谈声很快没了,众人皆神色严肃的看向丁昭,等待着认真听他的发言。 见他们这般郑重,丁昭反而随意的笑了笑,看上去和蔼可亲的很,朗声道,“大家都不必拘礼,现在能到这里的,都是咱B市玄学界里的精英。 -- 第163页 我看了下,这次赶过来的新人很少,交流会的规矩我就不在这里多说了,等会来我这里等级下名册,在往后的三天里,大家就自由活动吧,如何。” 众人皆点了点头,认同了他这种做法。 唯独赵然听得是满头雾水,扯了扯一律的袖子,刚要开口说话,被一律低声制止了,“等会再说。” 丁昭果然没多讲,挥手让人捧出本名册。 众人便依次走过去,往名册上写好自己的名字,顺便拿红色印泥摁了手印。 都是轻车熟路的,近百来人很快便签完了名,各自散开了。 赵然走过去,扫了眼名册前面的文字。 那是份类似生死状的保证书,就是“生死自负,责不及旁人”的那种,也不知道是不是合法的。 看着前面他师叔的红手印,也没多犹豫就签了名,想着等回去后,再问他师叔到底是怎么回事。 丁昭站在旁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小伙子胆子挺大,签了这字,在4号楼里死了可就是死了。” 赵然习惯性的怼回去,“……我不签这字,死了你还是能救活我,还是怎么样啊?” 丁昭沉了脸色,随即压低了声音,“说的也是,那我倒是要睁大眼睛看着,你们是怎么个死法。” 赵然撇撇嘴,嬉皮笑脸的,“放心吧,您孙女跟我差不多岁数,等您老死啦,我都还有好几十岁活呢。 肯定不会让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那多残忍呐,您说是不是。” 丁昭有被气到,拧眉骂他,“好个牙尖嘴利、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赵然脸上笑容灿烂,“多谢您的夸奖,我这是祖传的牙尖嘴利,啥都不行,就是嘴皮子利索些。” 飞快的签完了字,也懒得跟丁昭多说,扔掉笔转身就走,凑到一律跟前去,问他交流会的事情。 所谓的B市交流会,就是场历练跟冒险。 参加的门槛,便是能准时到达交流会。 准时赶到的人都会被协会所承认,后续会被录入系统名单里,背靠着协会这棵大树好乘凉。 当然,及时赶到能加入协会是门槛。 好处的大头还在后面,也就是在凶宅待三天。 就拿这次的4号凶楼举例,这宅子传承了那么多年,里面究竟有多少宝贝,外人根本无从知晓。 碍于凶楼的名声,很少有人单独过来探险。 但协会组织人过来开交流会,就不同了。 大部队都杀过来了,再凶险的宅子,再凶悍的厉鬼,总能对付的了,危险系数可说是一降再降。 多多少少,都能从宅子里找到些宝贝。 能够进这种大宅子的人,身份家产都不会低。 而且宅子的历任主人暴毙居多,家里面必定有宝贝,不管是来不及收拾,还是就喜欢藏宝在家里的。 若是能找到古董珠宝之类的,拿出去,可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这才是参加交流会实实在在的好处。 总得来说,4号凶宅就是处宝藏。 而这些来参加交流会的人,就是来寻宝的。 是丁昭组织了这场寻宝,不管能不能在找到宝物,这些人都会念着丁昭的好处,借此来树立威信。 4号楼并非第一个交流会地址,肯定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么多年来,丁昭早就摸清了其中的套路,知道怎么处理是最好的方式。 因此开口就是让人自由活动,反正是签了生死状的,是死是活、在宅子里有没有收获,都与他无关。 反正他带着他们过来了,他们就得承他的情。 可以说百利而无一害,简直非常的高明。 等到出去以后,他也可以帮他们联系到买主,让找到的宝贝变现。 当然,那就是另外人情了。 赵然听完他师叔说的交流会规则,就觉得自己都不认识“交流会”三个字了,这种交流会实在是颠覆了他的三观跟认知。 在他心目中,所谓的交流会,应该是大家坐在一起,聊聊你今年有什么收获,新画了什么符,统共抓了多少鬼,念了那些经文等。 而不是许多人聚集在一起,就为了到凶宅里找宝贝。 他抓着脑袋,愣了许久才憋出来句,“这……这要是宅子主人还活着,他们的行为不就是入室抢劫么?这么做,不太好吧。 就算是个凶宅,也不是完全没人管吧。” 一律笑了笑,“可事实上,宅子的主人都死了。” 这栋凶宅的历任主人,不仅都已经死了。 大部分还成了厉鬼,滞留在这宅子里,不愿意离开去转世。 都特别的凶,连黑白无常都拿他们没办法,轻易连门都进不得,更别提拘魂去投胎的事儿。 索性他们都聚集在大宅子里,不愿意出门溜达,自然也不会主动惹事。 除了自己送上门来的小羊羔们,不会对外面的人下手,在自己的地盘上闹事,怎么能算是闹事呢。 干脆也就放任不管了,任由这宅子变成别人坦之色变的凶宅。 凶宅越来越凶,名声也就越大。 有人愿意进来探险,顺便把宅子里邪祟驱除掉,不危及周边住宅的安全,那些想接手这地皮宅子的人自然是求之不得,跟丁昭他们一拍即合。 可以说,开交流会的举措,是由多方认同的。 -- 第164页 “嗷。是啊都不在了。” 赵然的表情还有些茫然,看了眼四周整洁干净的环境,除了古色古香一点,跟普通主宅没甚区别。 大概是被环境影响了,让他忍不住去想。 若是宅子主人还在,看到自己的家被人随意出入,自己收藏的宝贝都被人摸走,会不会愤怒、心痛、无能为力。 应该,也是会的吧。 这么想着,就忍不住有些心情沉重。 一律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想些什么呢?摆着个苦瓜脸给谁看。” 赵然心情沉重的叹口气,“就突然想到若是我死了,有人来我家里面,把我收藏的好东西都抢走,我就心里难受……不是,师叔你这是个什么表情?” 一律冲他翻了个白眼,“挺能联想的啊,我的小师侄,咱有点自知之明好吗,有人进你家里抢你东西的前提,是你得有套自己的房子,还得存些老值钱了的东西。 你现在有心思担心这个问题,不如先算算,你还有多久才能存够房子的首付?” 刚刚脱离赤贫,存款只有四位数,开头还1的赵然,“……” 说的也是,他压根也没有被抢的价值。 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伤心了怎么办。 了停在旁边笑,低声跟他们说道,“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吧,师叔会在这里过夜么?” 赵然穷得叮当响的,这种发财的机会,肯定不能放过。 师叔可不同,那眼光是忒高了些,等闲的东西看不上,就他师叔手腕上挂着的七宝佛珠,怕是满宅子都找不到等价的东西。 以他师叔的高眼光,看不上这里东西的可能性要更高些,但他刚看到师叔签字,竟像是要留在这里的样子,就多嘴问了那么句。 一律点点头,“反正也没处去,就在这玩玩呗。” 他是跟着靳凤羽过来的,得一块回去。 如今眼看着靳老爷子不好了,落叶归根,总得有个像样的葬礼,靳凤羽既是晚辈,也是如今靳家当家,很多事情都需要他出面去处理。 一律名不正言不顺,不可能去参加葬礼。 跟靳家的那些人,也都互相看不顺眼,与其回去跟他们吵架,浪费口水,还不如留在4号楼里跟师侄们去探险玩。 还能顺便照顾着些,别让赵然宝贝没找到再弄身伤回去。 而且,从他在花坛里找到江鱼的骨灰后,他就隐隐的有种预感……江鱼肯定会来找他。 变成了鬼王、性情不定,甚至可能被人控制住,危险指数蹭蹭up的江鱼。 他也不确定能不能打得过。 万一,他打不过呢?! 那可是相当危险,生死难料的那种呀! 就算他能打过,也必定会有场恶战. 不会是轻轻松松就能赢的,毕竟那可是大凶级的鬼王啊! 上一个现世的大凶级,可是让萝卜丝躺了整整三年,才能从病床上下来,想想都觉得好恐怖的。 再说了,暴怒中没有理智的江鱼,若是跟他僵持住,很可能会借机伤害到他身边的人! 所以他在跟江鱼相遇的时候,身边的人绝对不能是靳凤羽。 如果是他们待在4号楼这三天里,江鱼杀过来找他,有丁昭和协会里的人先帮他挡一挡,他肯定会相当开心的。 毕竟就像丁昭说的,能来这里的人,可都是B市的精英,要是这些人加起来都对付不了个江鱼。 那也就活该B市被踏平,他也没办法。 当然,他的这些小算计,是不会说出来滴。 丁昭这人心思极深,他懒得为这事跟人扯皮,烦。 了停对他选择留下来过夜,略有些疑惑,但本身好奇心不强,只是点了点头,“好。” 时间还够,他们准备先找个地方休息。 这宅子面积极大,是三套三进的宅子呈品字形状,拱立而成,中间都是由木质游廊链接起来的。 他们如今在前面那个口字里,是最安全的。 后面的那两套宅子,是一套比一套危险。 赵然还在想,丁昭带人来这里开交流会。 就像是些强盗,就那么强闯到别人家里寻摸东西,可宅子主人也都不属兔子,向来不是吃素的。 想从宅子里把宝贝们带走,哪是那么容易的。 别说带东西走,进去后能出来就算好的了。 这些厉鬼冤魂被困在宅子里,不会出宅子外面去晃悠,但是敢往宅子里走的,向来是有去无回……要不然,丁昭安排的这所谓交流会,是不可能办起来的。 哪怕是了停,也不敢轻易往后走。 拿着跟人买来的简易地图,神色严肃的皱着眉,问一律的意见,“要不咱们去佛堂看看?” 也不知是哪代主人信佛,在后院设立了佛堂,请了佛祖来供奉香火。 他们都对佛祖天生的亲近,况且偌大的宅子里,情况不明,佛堂还是相对安全的。 略想了想,就同意了这个提议。 路上很是安静,四处皆寂静无声。 花草倒是生长的茂盛,赵然看着路边绽放的黄花,“这里的花草还有人打理?我怎么没看到人呢。” 了停摇头,他也没有这方面的资料。 一律在花朵跟前蹲下来,伸手摸了摸花瓣,直接把花朵掐了下来,了停刚伸手想拦,“师叔,别……” -- 第165页 没拦住,一律已经捏着花朵站了起来,“怎么了?这花不能掐么。” 了停嘴唇动了动,看着是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神色无奈,“……当然可以。” 师叔掐的花,哪能说不能掐呀! 他懂得那么些道理,有哪点是他师叔不懂么? 一律捻着花瓣,汁水染到指尖上,顺着指尖流下来,逸散出些许淡淡的黑气。 伸手将那些黑气挥散,他低声说道,“若是我猜得不错,这个宅子应该是有鬼仆在打理,如今日头正盛看不到,等到晚上会出来的,看到也不用太惊讶。” “鬼仆?”赵然纳闷,不懂就问,“那是什么?” 他们的脚步没停,继续往佛堂走。 了停边走边跟赵然解释道,“是种半人半鬼的怪物,大概就跟虎伥差不多,原本是闯进宅子里来的人,魂魄被宅子的主人控制住,变成种不生不死的怪物。 没有自主的意识,就剩下干活的本能,你可以将他们理解为种具有人类身体的傀儡,他们只会干活没有攻击别人的意思,遇到了也不用怕,装作没看到就行。” 说完略思索着,怕赵然这个小菜鸡弄不懂,很负责给赵然细心解释,“怎么说呢,跟行尸有些相似。 被人控制的尸体是行尸,被鬼控制的人就是鬼仆,啧,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更惨些。” 赵然认真的思考了下,“都挺惨的。” “那是自然,”了停无奈的笑着,声音低低的,“有时候人活了一辈子,就连寿终正寝,再好好的投胎转世,都是奢望。 这世道就是如此,人心呐,哎,控制不住也改变不了。” 说到这件事,就想到了江鱼。 那么小的孩子,何曾做错过什么呢,生前如何不说,就连死掉下葬了后,还被人死死的控制住。 他师叔想护,也没能护住。 若事情闹出来,肯定还有人想拿这件事,来问罪他师叔。 等江鱼真成了鬼王,沾染了杀孽血腥。 那些人必定会以此大作文章,逼迫他师叔大义灭亲,亲手剿灭了江鱼。 佛堂离得不远,路上没遇到状况。 他们走了不过五六分钟,就到了佛堂所在的后院,隐隐还能闻到淡淡的檀香味道。 赵然伸手推开门,跟屋内的人面面相对。 屋内待着的人率先开口质问道,“……你们怎么来这里?” 巧了,屋里的人竟然是丁瑶,和那两个年轻道士,面色不善的盯着他们看,“这里是我们先来的。” “你们先来的又怎么样?你能来的地方,我自然也能来。” 赵然冷笑着,见她要关门,赶紧伸手撑住了门扉,“这里没写你名字吧,丁小姐难道想留名在这里。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宅子那么多任的主人,从来都没有善终的,您还是掂量着点吧,可别让丁副会长白发人送黑发人啦,那也太残忍啦。” 丁瑶气急,怒声骂道,“你竟然敢咒我?!” 说着伸手就想打他,却忘了自己的肩膀刚受过伤,被拉扯到伤口,疼得脸色发白,倒吸了口冷气,“嘶。” 身后两道士赶紧劝道,“师妹别激动。” “咱们不跟他们一般计较。” 双方在门口互瞪了半天,丁瑶让步了,开门让他们进去。 佛堂被打扫的很干净,佛龛里摆放着纯金的佛像,大半掩盖在布帘中,手指拈花,慈眉善目。 地上放着许多蒲团,看着也都是新的,不像是主人常用的,倒像是特意为来客准备的。 了停看着那些新的蒲团,略皱着眉,暗道这里恐怕没那么简单。 但总归是来都来了,这宅子里就没有简单的地儿。 他们各自都拿了蒲团,在佛堂的两侧坐下来,互相戒备着。 赵然凑过来,低声道,“师叔,你说这佛堂里是不是有好东西啊?不然丁瑶不会过来的。” 丁昭是交流会的负责人,想必对这大宅子的情况十分了解,让丁瑶过来这边,必定有其用意。 一律笑笑,走到佛像跟前,点了柱香插到香炉灰里,行了个礼,“我也不清楚,你在四处找找看吧。” 香烟袅袅升起,桃枝的香味在房间里弥漫开。 一律坐到蒲团上,闭目打坐。 周围的光线渐渐沉了下来,有人站在他面前,冷漠的目光能将人冻伤,迫使他不得不张开眼睛,“有事么?” 暗黑的雾气中,身形高大的男人冷笑,“你不是说这辈子都不可能回来么,怎么说话不算话了?” 一律,“……?”这这辈子太长,我从来不这么说话。 他看着雾气中的男人,男人也看着他。 确切的说,那冷漠的目光是透过他,去看别人。 一律,“……” 他回过头,看着那道神智懵懂的白色残影,“你两认识?” 第52章 见鬼直播 不是吧, 这么巧的么。 隐藏在黑雾中的男人沉默着,眼神锐利的盯着他背后,目光如刀, 散发着冰冷的锋利。 一律被余光波及到,就感觉分外不适。 大半边脸都被掩在雾气里,看不清楚来人的长相和神色,能够看得出来很高,气势极具压迫性。 想必生前死后, 都不是甚么善茬。 -- 第166页 这么出现在他们面前, 其中必有蹊跷。 在那团浓厚的黑雾背后面,就算他不去看, 也知道是没有影子的。 这间不小的佛堂里,四处都飘散着淡淡的桃枝香, 这种味道最被阴邪不喜畏惧, 有驱邪的效果。 但这人裹挟着黑色雾气,出现在他们面前。 光顾着盯向残魂看, 半点难受的模样也没有,明显的是没有将桃枝香的味道,放在眼里的意思。 不是寻常邪祟,恐怕来历非凡。 初步估计,跟鬼树同等级别,甚至更高。 一律在心里面想着, 见来人没有动手的意思, 也没有轻举妄动。 就那么相互对峙警惕着, 保持相安无事。 来人自从出现在他们面前,目的就很明确,盯着他背后的残魂白影不放, 连眼神都不带动的。 不是情深似海,就深仇大恨。 他转过头去,仔细打量着白影残魂的反应。 可惜的是,残魂就是残魂,白影还是残魂中的残魂,就跟玩碎瓷片拼图似的,被拼接起来的。 缺失的碎片不少,神智都懵懵懂懂的。 即使面对的是能杀人的眼神锋芒,也仍旧没有任何的反应。 就那么僵硬的站着,目光不知道看向哪里。 随着来人跟白影对视的时间越长,佛堂里面的黑雾渐浓,温度随之降低,地面上甚至慢慢结了白霜。 一律往旁边看了眼,赵然歪倒在地上,像是趟在冰天雪地里,衣服、脸上、甚至发丝上都挂了霜。 冷得抱着胳膊瑟瑟发抖,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哼唧出声,“好冷啊。” 了停要稍微好些,还能够盘腿坐稳在蒲团上,就表情很是纠结挣扎,像是陷入了无休止的噩梦中。 想必这就是黑雾的手段,两人都中了招。 一律就坐在那里,略抬起头看向来人,很认真的问道,“阁下到底想对我们做甚么?” 黑雾中响起声冷笑,声音尤其嘶哑暗沉,“你们这般大张旗鼓的闯进宅子里来,我还没问你们来是想做甚么。 你倒好,反客为主的问起我来了?不觉得自己是在说笑么。” 一律点了的点头道,“说的也是,挺搞笑的。” 他神色平静的看着黑影,“那阁下的意思是不准备放过我们咯要不我们先打一架,再心平气和的谈” 白霜在地上凝结,慢慢汇聚成片。 除了他周围的方寸之地,整个佛堂都被阴气凝结的白霜侵袭,空气都是冷飕飕的,冻得人瑟瑟发抖。 再这么冻下去,他怕把赵然冻晕过去。 黑雾涌动着,男人往前跨了半步。 仗着身高,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声音里带点恼怒,“别以为你能在鬼蜮里保持清醒,就能赢我。” 话虽是这么说,但在面对他的时候,态度明显很谨慎、甚至神情忌惮,不愿意轻易的跟他动手。 要不,也不会说这句多余的废话。 一律弯着眼睛笑,“谁输谁赢可说不定。” 又不是鬼王,谁说我打不过了! 就是这么的自信,他笑眯眯的看着黑雾,饶有兴趣的猜测道,“听说凶宅里有八大埋尸地,滋养出来八个相当强悍的凶物。 我们进宅子后,先后遇到过荷塘清水和中庭鬼树,是溺死在水里跟树底的冤魂所化,具有荷塘跟树枝的特性,你是这八个大凶地中的哪个?” 男人没说话,在黑雾流动中,神色复杂的盯着他们看。 他不说,一律就主动猜测,“是冰窖么?我看你出现在这里,伴随着的就是满地的冰霜,想必是被冻死的。 按照你们成型的时间来推测,宅子里应该没有冷冻库,那能够冻死人的地方,就是冰窖了,总不能是冬天冻死在雪地里的吧,也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 我叫江一律,你叫甚么名字?” 也不知道他猜对没,一律估计差的不远。 那人继续沉默着,身上黑雾不断翻滚,让人看不清楚表情。 一律轻轻笑着,“好吧,就当你的名字是秘密,我不问就是,那咱们打个商量,你告诉我这个残魂的名字,我跟你说是从哪里发现他的,能行吗?” 男人总算开口了,“我对他没兴趣。” 一律,“……” 这话也就只能骗骗鬼了,谁信呐! 他轻笑着,决定实话实说,“我看你对他,不像是没兴趣的样子。 男人显然动了怒,黑雾开始剧烈的翻滚。 冰霜凝结的速度加快,他就那么在蒲团上坐着,都能听到冰花“咔咔”凝结的声响,声音清脆。 伴随着的,却是温度不断降低。 冰雪凝结带来的,是悄无声息的危机。 尤其外面是炙热的七月,他们进宅子前都穿着短袖,完全没有防冻抗寒的准备。 乍然遇到低温,赵然都被冻得打抖了。 一律皱眉,神色冷淡,“看来咱们是谈不拢了?” 黑雾不断的翻腾着,如同最柔软坚韧的绸缎,流水般的从四面八方,朝着他疾速的卷了过来。 一言不合,就开始动手。 啧,他就知道会这样! 再怎么心平气和的跟这些厉鬼讲道理,都是虚的。 能够正常交流,听得进去道理的,也就不会是厉鬼了! -- 第167页 那就打一架好了。 随着黑色雾气卷过来,漫天的阴气化作冰雪,缠绕在黑缎上,化作实体从他旁边穿过。 “刷刷”的破空声,就没停过,不断缠绕着围拢过来。 就跟蜘蛛吐丝,化茧作缚。 不过这些承载着冰雪的黑气,比蜘蛛丝更加的凌厉万分,不是说要筑巢,而是要将他缚住绞杀。 他双手撑在蒲团两侧,弯腰躲过道黑气逼近。 拎着百纳包站起来,顺手将那道黑气拍开,迅速的往后退了两步,挽着佛珠默念了句“阿弥陀佛”。 七宝佛珠散发着淡淡的莹光,犹如张开了个淡色的防护罩,将他笼罩在里面,跟追到跟前来的黑缎相交。 黑白色一经碰撞,阴气便如同冰雪见了暖阳,“呲呲呲”的不断溃散,连覆盖的冰霜都的消散了些。 黑缎自知不敌,没经丝毫犹豫,迅速后撤。 撤走的途中还不忘记分出缕,试图卷走赵然他们。 一律略皱着眉,低声道,“这就有些过分了啊。” 伸手从包里掏出两张纸扎,来不及掏大火机,低声念了句法决,就那么朝赵然脸上扔过去。 淡淡的金光闪过,双手执长戟的武士出现在赵然旁边。 怒目圆瞪,暴喝一声,举起手里的长戟朝着阴气疾斩过去。 硬生生将那缕阴气斩断了一截,裹着冰霜和黑气,就那么“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直接摔成粉末溃散了。 一律赶紧跑过去,伸手将赵然拽起来,反手拍了张护身符,扔到自己身后的角落护着。 黑雾中响起声怒吼,雾气翻滚得更厉害。 化作绸缎般的黑气想攻击他,却全被他身边的佛光挡住。 不管从哪个方向进攻,都奈何不得他。 就这么僵持片刻,黑影彻底的怒了,怒喝一声,“小秃驴,你找死!” 大量的黑色雾气如同云海翻腾,黑沉沉的朝着他们倒卷了过来。 浓腻的雾气带着冰雪凉意,和隐隐的血腥味道,闻着还有些呛人,有那么点黑云压城的架势了。 倒卷过来的压迫力极强,看着像是要跟他拼死一搏。 来不及惊讶黑影居然会这么做,一律神色严肃的捏着佛珠,准备反击。 他倒是百邪不侵,不怕这些黑影的逼近,对阴气也有极强的免疫力,赵然却还是得稍微顾着点。 却见黑雾虚晃一枪,放弃攻击他们,转而卷起他因为拉赵然暴怒出来的白影残影,将人裹在黑影里。 藏得严严实实的,就跟退潮的海水般,眨眼间就从佛堂里退了出去。 还没等他追,连鬼影子都看不到了。 随着黑气消散,残存的阴气也很快消失干净。 看着空荡荡、寂静无声的佛堂,“……” 甚么玩意啊这是,不是说对残魂不感兴趣么?! 你特么的,倒是做出个不感兴趣的样子来呀! 真翻脸比翻书还快,自己打自己脸,也不觉得脸疼么。 不是,你想要残影你说啊,我也没说不给你! 还非得做出个架势来,搞得像真要跟我打架似的。结果我念珠都摸出来、纸扎都点了,你就直接转身跑?! 跟开玩笑似的,这不是闹呢么!你们厉鬼都是不要面子的么! 一律略有些无语,想了想,也没追出去。 蹲下来掐住赵然的人中,掐了老半天,赵然才抖索着醒过来,睡眼懵懂的看着他,“师叔,我怎么睡着了。 哎,这地上怎么这么潮湿啊,冷飕飕的,外面下雨房顶漏水了吗?” 他不是在佛堂里找宝贝么,怎么东西还没找到,自己就先搁地上睡着了,睡醒还腰酸背痛的,就像跟被车碾过了似的,浑身难受。 一律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胳膊,“没下雨,这房子也不漏雨,赶紧起来活动活动吧,别弄感冒了。” 刚地面上凝结的冰霜都化了,水汽十足。 连同赵然身上的衣服,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湿润润的黏在身上,强撑着酸软的胳膊腿,在周围小幅度的转悠着,“这是怎么了呀,师叔,我现在浑身难受!” 一律在包里掏啊掏,掏出来瓶二锅头。 在耳朵边晃了晃,听见里面有动静,甩手扔给的赵然,“少喝两口驱驱寒,刚刚宅子主人来过了。” 赵然抱紧酒瓶,拧开瓶盖喝了两口。 差点被高浓度的辛辣酒味呛到,但很快的,暖意便从喉咙蔓延到肚子里,等身体都变得暖烘烘,也就没那么疲倦乏力了。 拿着酒瓶疑惑的问道,“师叔,你怎么还随身携带着的有酒呢?还是这么小半瓶,是甚么时候准备的呀,哇,那大半瓶该不会是被你喝掉了吧。” 一律,“我以为你要问来的是哪个主人。” 赵然还不特别清醒,闻言略愣了愣,“……也是啊,应该先关心这个的,哎呀,我脑袋里面好像有团浆糊,看到酒瓶就想到这个问题。 那师叔,刚刚来的是哪个主人啊?” 一律摇头,“我不知道,这个得问你师兄。” 赵然就去看了停,恰好了停睁开了眼睛,满脸的倦容,仿佛打个坐便累到极致。 看到赵然手里的酒瓶,朝他伸了伸手,“赵然师弟,把酒瓶递给我用用。” 赵然警觉的跳起来,把酒瓶往怀里捂去,“师兄,你可不能因为睡迷糊了,就想着犯戒啊。” -- 第168页 说完警觉的往左右看看,生怕这话被旁人听了去。 了停略愣,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 偏偏刚被阴气缠身,消耗了太多的力气,实在无力跟赵然分辨。 无奈的笑了笑,“好吧,也没多大的问题。” 一律翻了个白眼,“酒不是只能喝的。” 说着走过去,从酒瓶里倒出些透明的液体来,在掌心里搓热了,往了停后脖颈下面捂去,“好点了么。” 贴到穴位上的掌心灼热非常,脖颈后面如同点燃了团火焰,熊熊燃烧着,从后脖颈暖到胸口,将缠绕在身上的阴气驱散了去。 了停微微闭着眼睛,轻喘了口气。 脸上仍笼罩着层淡淡的疲倦感,但看着要比刚刚要好得多,慢慢的点点头,“缓过来了,多谢师叔。” 一律拍了拍他的光头,低声笑着,“你跟我客气,当这声师叔是白叫的么。” 把酒瓶揣进了百纳包里,赵然在旁边看得十分惊讶,“师叔,这拿酒来捂脖颈,是个甚么原理啊?” “取暖驱寒,被阴气侵蚀过后,体内总会有片刻的阴冷感,没事多晒晒太阳也就好了,如果着急的话,可以用烈酒或者辣椒,刺激人体的自我防御系统,让自己变得暖和起来。” 一律低声解释道,这些都是前辈们总结出来的常识,多给赵然他讲讲是没错的,转头去问了停。 “刚刚来佛堂的是谁,你知道么。” 了停喘匀了气息,神色平静的捻着佛珠,“那人浑身的气息阴森冰冷,应该是后院出来的雪公子卢晚阳,是死在暮冬的雪地里,却不是被冻死的。“ 雪公子的实力强劲,浑身的阴气浓厚非常,还自带冰雪的冻伤效果,了停察觉到异常,不想被不知不觉的冻死在佛堂里,自然要奋起反抗,却被人直接摁在蒲团上。 拉锯战打了许久,幸亏他师叔出手将那人赶走,他才能够从鬼蜮中脱离出来,消耗着实有些大,比起啥都没察觉到的赵然可要累多了,说会话就得缓一下,喘两口气再继续说。 “传说卢晚阳是在新婚夜,被刚娶进门的心上人捅死的,那天是个大雪天,院子里积雪有尺来厚,下人们将喝得醉醺醺的卢晚阳送到新房后,就先后都离开了。” “等到次日清晨,卢家的人在雪地里发现了他的尸体,是被他的新婚妻子用玉簪戳破心口,全神的血液流净而亡,他的妻子早就沉黑跑了,不管卢家的人怎么找,也没找到人。 据说那院子里面的积雪,都被血液染成了鲜艳的红色,隔了好多年都没融化。” 赵然摇摇头,满脸认真的解释着,“不可能,雪地里的温度多低啊,都是零下,就算是被戳破了心口扔到雪地里面,出血量也不会太大。 至少,不会把院子里的积雪都染红了,再说就算是新婚夜,院子里肯定也有值守的下人在,哪有能悄无生息杀人抛尸,自己还能跑了的说法呢。” 了停笑着点点头,“这是自然,都是些从别人那里听到的传说,真相究竟如何,我们也无从得知。” 总不能跑去找卢晚阳问,你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吧? 死因跟尸骨所在,都是厉鬼们最忌讳的,若真有人敢问出口,必定瞬间怨气冲天,要动手杀人。 说完故事,了停力气恢复了些。 撑着腿从蒲团上站起来,“咱们要不先出门去看看,等天色晚了再回佛堂来休息,师叔觉得如何。” 师叔觉得这提议甚好。 一律点点头,看了眼地上还晕着的丁瑶和道士们,并没有要唤醒他们的意思,“那走吧。” 赵然看着小金佛恋恋不舍,“咱们晚上回来,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嘴上虽然叹着气,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 紧紧跟着他们,低声问道,“师叔,咱们现在去哪啊?” 一律想了想,“去后院找卢晚阳。” 他还没搞清楚那个残魂,跟他究竟有甚么关系,总不能就那么被雪公子卷去吞了吧,得去看看。 确定好了目的地,他们顺着走廊往后院走。 并未遇到任何的阻拦,甚至都没碰到其他来参加交流会的人,就那么畅通无阻的、顺利的走到卢晚阳曾经住过的院子。 跨过满圆的月亮门,清浅柔软的阳光被隔开,雪花如同柳絮般簌簌地往下落着,地面上堆着厚厚的雪层,扑面而来的就是冰雪世界的冰凉感。 寒风打着旋儿,刮的人脸庞生疼。 赵然在寒风中抖了抖,抱着胳膊搓了两下,看着从自己嘴里呼出来的白雾,满脸的惊讶,“我的天啦,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六月飞霜!? 外面还有太阳,怎么到这就下雪了,哎呀冷死我了,师叔……” 他往前望去,看到前面银装素裹,白茫茫、空荡荡的一片。 刚刚还站在他前面的师叔,早已不见了踪影。 赵然被这突发情况吓了一跳,站在原地,神色仓皇的四处环顾着“师叔?!了停师兄?!你们在哪?” 没人应声,院子里面空荡荡的。 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雪花从空中落下来、拍打着雪地的轻微簌簌声,再没有其他多余的声响。 称得上是寂静了。 越是寂静,赵然越是慌乱。 急躁的往前走了两步,踏进了院子里面,鞋底踩得积雪“嘎吱”“嘎吱”的响,四处寻找一律的身影,“师叔!师兄,你们可别吓我啊。” -- 第169页 踏进月亮门里,一律最先察觉到门内外的迥异环境。 伸出手指,接了两朵慢悠悠飘落的雪花,晶莹剔透的六瓣花朵落在掌心,很快便因体温的缘故化作雪水,格外真实的冰凉触感,让他忍不住挑眉。 在原地稍作停留,踩着积雪慢慢往里面走。 院子里种着许多常青的树,雪花落在树枝上面,越发衬得树枝更绿,积雪雪白,显得很是清净。 积雪很厚,但路是被清扫出来的。 铺着碎石板的小路,从院门口逐渐的延伸到屋内去。 一律在院子里没看到有人影动静,顺着小径走到窗户跟前,安静看着屋内的景象。 屋子里燃着许多炉子,稍微靠近些许就能感觉到热气,跟院子里面的寒冷不同,着实温暖的很。 有人穿着件轻薄的白色丝绸睡衣,坐在椅子上,垂着头翻着手里的书。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能看到那人清瘦苍白的脖颈,纤长的睫毛,以及漂亮到极致的、泛着红痕的眼角。 冷淡的神情,却透着种致命的诱惑。 真漂亮啊。向来看脸的一律真心感叹着。 仿佛是被他的心声所扰,垂着头看书的人略抬起头,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眼。 神色跟流水般,浅浅淡淡的。 眼神里甚至还透着些厌恶和嫌弃。 露出的脸却是极美,如同开在雪地里白梅。 冷淡,寒凉,就算花蕊带点颜色,也是冷清的。 开在寒冬的枝头,被层层的积雪覆盖住,简直如同晶莹剔透、巧夺天工的美貌。 哇。一律忍不住暗叹,真的是好好看。 这人是到目前为止,他见过的所有人当中,能够排第二名的好看! 第一名当然是靳凤羽,无人可超越。 就是有点瘦了,皮肤苍白,身形瘦削,虽然不影响他的美貌。 可是看着,像是身体不怎么好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病着,还是没好好吃饭,啧,真是令人心疼啊! 随着那人抬起头的动作,门口出现了个高大的人影。 那是个长相极为英俊的青年,黑色头发剪得极短,肩宽腿长,满身的贵气,看打扮像是多年前的贵族公子。 青年站在门口,脱掉了沾染积雪的外套。 表情急切的大步走过去,伸长胳膊紧紧的将人抱了个满怀,也不顾怀里的人神色冷淡,跟只脾气温和的大狗似的,将脑袋抵在那人肩上。 态度特亲热的跟人蹭了蹭脸颊,沉声问道,“想我了嘛,阿隐。” 一律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听到过。 屋内,两人相互拥抱着站在那。 正当一律暗自感叹,这两人居然还挺般配的时候,被抱着的美人开口了。 声音是如冰似雪的冷淡,像是雪花落在掌心,化开那瞬间的冰凉,“你甚么时候放我走。” 抱着他的胳膊猛地收紧,青年的眼神暗了暗,突然弯起了嘴角,凑过去亲他的耳垂,顺着白皙漂亮的下颚线往上,亲昵的磨蹭着他的嘴角。 在脸颊上轻啄着,一下,又一下。 如同手里捧着的是件稀世珍宝,怎么亲吻,端详都看不够。 很快便动了情,意犹未尽的亲吻着他的嘴角,缠着他不放,声音变得低沉嘶哑,“放你走,你想去哪?到谁的身边去,抱歉呢阿隐,唯独这点我做不到。 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有我在一天,你就别想离开这院子、离开我身边一步,你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跟我做点有意义的事,我会让你高兴的,好不好,嗯?” 一律,“……”我凑,玩儿囚禁的变态! 是我瞎了眼,居然会觉得你们很般配!? 屋内的冰雪美人被紧紧抱住,挣扎的力度微乎其微,很快就被拖进了内室,空旷的房间里,响起些隐隐绰绰、但足够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 一律,“……”过分了啊! 干啥呢,搁这儿虐狗呢这是! 别以为我年龄小,就不知道你们在干啥了啊! 那位雪公子费了大力气,刻意在这院子里布置了鬼蜮幻境,难道就是为了让别人听他们的墙角?! 只听说过秀恩爱、死的快。 没听说过死了都要秀的!Tui! 他挽着佛珠,刚准备破出这个幻境,突然被旁边伸出来的手拽了一把,脚底一个踉跄没站稳。 轻微的失重感中,有人抓住了他的手掌。 软绵绵、滑腻腻的。 一律心下大惊,居然有人能悄无生息的靠近他,拽了他一把他还没发现?!这可就有点吓人了。 拎起百纳包就朝人脸砸过去,半路上就被人抓住了,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哎哟,你这小暴脾气,看清楚是谁了嘛,你就打人?!” 一律略有些惊讶,眨了眨眼睛,看着出现在面前圆脸和尚,“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 圆悟更惊讶,瞪圆了眼睛,跟见鬼了似的看着他,“你、你、你怎么能开口说话了?!” 一律,“……”唔,好像不修闭口禅的事,忘了跟他师父说了。 第53章 见鬼直播 这事有点严重, 一律转了转眼睛,决定顾左右而言他,“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你还问我。” 他从小是圆悟带大的, 对他最了解不过。 -- 第170页 见他转眼睛就知道是心虚了,虎着张圆润的胖脸, 曲起手指弹了他个脑瓜嘣, “谁让你突然开口的,闭口禅岂是你想不修就不修的。” 一律捂着被弹疼的脑门,委屈的不得了, “您轻着点儿, 您手劲有多大您不知道啊, 别再给我弹出脑震荡来, 闭口禅的事我问过您了呀。” 他早给他师父发了消息, 始终没收到回复。 那不说话,他肯定要当是默认了啊。 “嘿,咱两才多久不见,半年还不到吧, 口才有练得够好的啦,还会刺人了呢, 看样子让你修这么多年的闭口禅,还真是难为你了呀。”圆悟笑着打趣。 那哪能啊,路是他自己选的,而且修闭口禅这么些年,他自身也受益匪浅, 没觉着有甚难为的。 心里门儿清,嘴上却不肯直接承认。 弯着眼睛笑得灿烂,“是啊, 可把我憋坏了,早知道当年就不修闭口禅的,您瞧我这手指,都是敲平板敲粗的。” 圆悟被他给气笑了,敲了敲他的额头,骂道,“得瑟吧你就,我看你是准备转行说相声去是不是。” “那不能,我要是转行,也得去当明星。” 搁他师父面前待着,一律特别多喜欢皮两下,“就我这长相年龄,去演电视多好啊,保准能红透半边天,我记得前些年,不是有个师侄当经纪人去了么,我直接找他去多好。” 圆悟抬手欲打,瞪着眼睛,“越说越离谱!” 紧皱着眉头,动作轻柔的揉了揉他头发,表情带着忧虑,“这件事等回去再说,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暂时揭过了这茬,等着秋后算账。 以他师父风风火火的急性子,当场不算账的,等到事后自己也就忘了,很少有旧事重提的时候。 他心里清楚,其实他师父是舍不得为难他。 赶紧笑笑,把江鱼跟靳凤羽的事儿挑重要的说了,着重强调了江鱼可能会来找他的事情,“我想得是若是江鱼要来,丁昭跟他带来的那些人,多少还能帮上点忙。” 都是吃这碗饭的,对付鬼王义不容辞。 解释着情况,不忘抽空拍他师父的马屁,“我本来还是挺担心的,结果看到师父您来了,我就放心了,您就是我的定海神针啦!” 圆悟略抽着嘴角,“你还是知道点怕的好,我现在就是后悔,不该在你小时候带你出去混,没想到会把你的胆子纵得那般大,简直是天不怕地不怕。 鬼王现世这么大的事情,落到你嘴里就成了要跟人打一架?!你就没想过,若是你打输了会有甚么结果,难道会是蹭破层皮、摔断根骨头那么简单么?” 那你跟我小时候干嘛去了,现在后悔肯定来不及了呀,一律小声的嘟囔着,“您就不能盼点我好么。” 不就是个鬼王么,没人说他真打不过啊。 再说了,就算他打不过,不是还有师父么。 想到这个,一律看向他师父。 离他们上次见面不到半年的时间,他师父肉眼可见的老了些。 气色实在太差,圆润的胖脸上没了以往的红润,眉眼间笼罩着层淡淡的愁绪,整个人都透着挥之不去的疲态,看着就感觉精神不太好。 在他记忆中,他师父就跟樽弥勒似的。 每天都笑口常开,精神百倍,很少露出明显的疲态,忍不住有些担心,“您是不是伤的很严重啊。” 圆悟皱眉,死鸭子嘴硬,“没受伤……” “别想着瞒我啦,你跟萝卜丝下黄泉的事,豆大师都跟我说啦。” 一律不笑了,冷着脸看他,气势十足,“你就我这么个徒弟,等你以后坐化了,我可是要继承舍利的,有甚么事不能跟我说啊。” 圆悟紧皱眉头,打定主意要瞒到底。 一律轻“啧”了声,声音很低的问道,“你跟萝卜丝走的这趟,找到大师兄的残魂了吗?” 圆悟神色警觉的看着他,“你听谁说的?” “这还用听谁说啊,忘川突然断流,我烧了两串金元宝,发现黑白无常被困在地府出不来,很容易就能猜到是你跟萝卜丝在搞事情。” 其实也不是他先猜到的,是豆大师提醒的他。 以他对他师父的了解,能让他师父冒那么大的危险,跑到阴间地府搞事情的。 除了萝卜丝大师兄,就没别人了。 想都不用想,他们这趟是去干嘛了。 这都三十年过去了,可在他师父的心里,始终牵挂惦记着人呢,从来就没有放下过。 见他居然能将事实猜测的八韭不离十,圆悟略微惊讶,随即欣慰的笑笑,伸手摸了摸的他脑袋,“我徒儿就是聪明,不过答应师父,这件事情你别插手好吗。” 一律,“……恐怕不行。” 圆悟皱着眉,虎着张圆脸,特别罕见的凶了他,“一律!师父的话你都不听了么,哪来那么大的好奇心。” 犹如金刚怒目,不怒自威。 偏一律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跟他又太熟了些,觉得没甚威慑力,心情颇好的解释着,“倒不是好奇心,就是突然想明白点事。” 伸手在包里掏啊掏的,逃出来把沾血的桃木剑,“您还记得这把剑么?” 当然记得,剑是当年他师父送给他的。 按照他师父的说法,就是木剑的前主人是个天之骄子,那继承木剑的人,也必须是个天资卓越的天才,不能让明珠蒙尘,给木剑的前主人丢脸。 -- 第171页 在他跟萝卜丝徒弟之间,犹豫了好些年。 终究是他背后的金佛加了分,一举击败了萝卜丝的那位符箓奇才徒弟,获得了桃木剑的继承权。 被他师父郑重其事的交付了木剑,就差举行授剑仪式,来彰显这件事的严肃和郑重了。 圆悟苍白的圆脸上露出些怀念的神情,伸手就想去摸木剑,被一律轻松闪过,“哎,这可是我的宝贝呢,你别随便动手动脚的。” 像这种宝贝,平时他都是格外的仔细供着,还从来没有拿出来用过呢。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这种做法,终究是让利器藏锋,明珠蒙尘了。 可他也没办法的呀,这剑是前辈的遗物,上面还浸染着前辈的血呢,能被他用来砍僵尸、戳蛊虫,再往剑上糊层乱七八糟的东西么。 不合适、是真的不合适。 被人直接敲到头上,圆悟笑骂道,“没大没小的。” 劈手便将木剑夺了过去,宽厚的手掌摸着浸染在木剑上的片片血迹,眼里涌现出些许黯然跟伤痛。 一律抱着胳膊,在旁边看着他神色变换,似是追忆,似是懊悔,翻腾最厉害的还是无尽的痛楚。 没点高僧的样子,一律暗自吐槽着。 很懂事的没去打扰,开始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院子还是刚那个院子,不同的是积雪没了,绿植安静的被种土力里,清清静静的,半点声响也无。 阴气笼罩在院子里,无处不在,很难确定雪公子的所在。 连赵然跟了停也都没了踪迹,一律皱着眉,估计是陷在幻境里,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赶紧拽着他师父的袖子,“师父呀,快别伤春悲秋了,您徒孙们都被人抓走了,赶紧的出手救人吧。” 圆悟拿着染血的木剑,也不知道是想起甚么,眼眶都湿润了,红着眼眶把剑递到他手里,轻轻的叹了口气,“仔细收起来吧。” 却是没打算让他转移话题,继续跟他说道,“这木剑给你了就是你的,但大师兄的事情你不要管,还有江鱼可能会成为鬼王的事,我会通知萝卜丝处理。” 一律眨眨眼睛,“你两还能跟鬼王杠上呢。” 不是他怀疑他师父的实力,实在是地府可不是土原寺,任由他师父跟萝卜丝来去自由搞破坏的。 那地儿对生魂而言,处处地地都是危机。 想从地底下全身而退是极难做到的,看他师父那苍白的脸色,就知道是受过伤的,而且伤得不轻。 要不然,也不会连平常的样子都装不出。 现在最好往病床上躺着,静修养病,而不是跑到凶宅来玩。 想到这个,一律惊讶的看着他师父,“您不养伤跑来4号楼做甚,该不会这里有大师兄的残魂吧?” 圆悟的眼神闪了闪,闭嘴不言。 一律,“……”啧,瞧瞧,瞧瞧。 就跟小孩似的,多么幼稚啊,还不如他呢。 轻轻笑着,“您别装死啦,我拿木剑出来不是给您看的,是想告诉您我遇到个残魂,可能是大师伯。” 圆悟猛地瞪大了眼睛,“你说甚么!” 一律赶紧捂住嘴,故意作出副“哎呀,不小心说漏嘴了”的表情。 笑嘻嘻的开口,“您不是不愿意我管这事么,您不说我也不说,反正到最后着急的人肯定不是我。” 圆悟抓着他,神情急切,“你在哪见到的?” 一律见他是真急了,脸色越发的苍白,终究是不忍心跟他斗气,“就在这里啊,应该被雪公子抓走了,估计跟赵然他们在一处吧。” 他师父松开抓着他的手,脸色难看,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他果然是来找卢晚阳那人渣了?” 像是受到沉重的打击,脊背都被压弯了。 胖脸上仅剩的血色褪净,透出些死气沉沉的苍老来……给一律吓了一跳,他师父这次回来,大抵真是受伤过重的缘故,都变得有些不太像他师父了。 也顾不上琢磨这话里,蕴含着多少故事。 赶紧解释道,“您想多啦,那残魂没甚么意识,懵懵懂懂的,是跟着我来的4号楼,不是专程过来找卢晚阳的,他是被掳走的呀,还不确定他是不是大师伯呢,都是我猜的。” 话虽如此,估计也差不多了。 果然,圆悟的脸色稍微缓了缓,“那应该就是了。” 略微停顿着,语调沉重的叹了口气,跟他解释这次事情的始末,“我跟你罗师叔,在忘川的角落里找到他了,不过从地府出来的时候,我们被众多阴兵鬼将追逐,在路上走散了。” 走散不至于,应该是故意分开的。 那些地府的阴兵鬼将追得是他跟萝卜丝,被抓着就是关百八十年的大罪,两人不得不放手一搏。 将刚找到的残魂放走,试图等他们回到人间再找寻……反正无常被阻,大师兄也不会被拘回去。 中途出了点意外,大师兄魂魄残缺严重,承受不住他们的标记,等他的魂魄回到肉身上,就发现没有了大师兄的踪迹,残魂找不到了! 被逼无奈,只能往4号楼来碰碰运气。 一律见他神色平静,轻描淡写的说完了事情,就跟聊天的时候,随口谈论天气似的。 有意无意的,将遇到的重重危险跟困难,全部忽略了个干净。 -- 第172页 略微有些无语,“师父,您不觉得您没甚么立场说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么,我这不都是随了您么。” 听完他师父的解释,有种原来如此的释然感。 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懂了。随即笑着问他师父,“为什么你觉得大师伯会来找卢晚阳啊。” 现在看起来,大师伯会跟着他,倒是很好理解。 因为他包里有桃木剑,而木剑上浸染了大师兄的血,血液跟尸骨一样,对魂魄有着天然、本能的吸引力,残魂在无意识中,就跟选择了跟着他到处晃。 可他师父发现大师伯丢了后,第一反应居然是来找卢晚阳,还骂卢晚阳人渣……这其中肯定是有些猫腻啊。 一律弯着眼睛笑,大胆的猜测道,“师父,大师伯跟那个卢晚阳是不是一对啊。” 萝卜丝跟大师伯修天师道,他们那脉不禁婚恋,有终身苦修的、也有结婚生子的,全看自己高兴。 圆悟僵了僵,使劲儿瞪他,“少说废话,他们往哪去了?” 一律,“……”这是迁怒吧,是吧是吧。 这就是卢晚阳的院子啊,还这么凶的问他! 圆悟吼完他,也知道自己理亏,不吭声了。 往院子中间一站,捻着佛珠怒目而视,气势汹汹,朗声道,“把人交出来,不然我拆了你这院子。” 一律在心里吐槽他师父威胁的简单粗暴,从包里掏出叠纸扎,站在他师父身后呐喊助威,“对,赶紧的,不然我可动手了啊!” 这宅子成为凶宅已久,不论是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还是宅子里面的各种建筑,都被阴气长时间的浸润。 纸扎被点燃,就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多点那么两张,将这宅子付之一炬,也并不是不可能,反正他自己做纸扎的,怎么点都不心疼。 放完狠话,没见动静,听他师父低声道,“烧。” 一律便摸出打火机,将手里捏着的纸马点燃,照着跟前的矮树扔过去。 瞬间火光四溢,白色骏马带着浅淡的金光,朝面前的绿植撞了过去,撒开四个蹄子来回奔跑着。 被纸马碾过的地方,阴气被带着金光的火花点燃,劈里啪啦的尽情燃烧着。 一传十、十传百,左手边的植物很快就被烧了个干净。 火光中黑烟四散着,有溢出的阴气、也有活柴燃烧的烟雾。 院子里浓烟滚滚,着实呛人的很。 一律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感觉这主意不靠谱。 典型的伤敌一百、自损八十,再这么继续烧下去,卢晚阳不一定会出来,但他们肯定会被呛到。 也就没想点第二张纸扎。 没想到黑烟还没散开,地面就出现了许多冰碴,就跟电影里做的特效似的,飞快的层层逼近过来。 顷刻间,就到了他师父跟前。 圆悟眼尖,看到冰霜瞬袭过来,使劲儿往地上一跺脚,发出“咚”的声闷响,将靠近过来的冰霜镇退。 效果不算太好,霜花开在地面上,离他们三尺远不到的距离,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伺机再次攻击过来。 圆悟黑着脸,沉声道,“姓卢的,你别给脸不要脸,赶紧把人给我放咯。” 卢晚阳没出现,周遭的阴气变得冰冷,低哑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回荡着。 “我便是不放人,你们能奈我何?放火烧了我这宅子么,这样也好,我跟阿隐生能同衾死能同穴,你这个不知所谓的老秃驴,就只能在旁边看着我们急得跳脚!何其的痛快。” 圆悟瞬间怒了,他是一律师父,土原寺里出名已久的高僧,本该心境平和,意志坚定,无嗔无喜。 却被卢晚阳一句生同衾死同穴,成功的气到了。 脸色煞白的挽着佛珠,怒道,“你还有脸提师兄,若不是你,师兄岂会、岂会……” 说到半截,脸色被上涌的气血涨红,剩下半句怎么也说不出来。 狠狠的一跺脚,低声念了句佛咒,“啪嗒”一声将胸前的佛珠扯开,珠子跟子弹似的,朝四面八方弹射出去。 落进周围的雾气里,撞击出沉闷的声响。 听声辩位,圆悟虽然看着胖,动作却非常灵敏,朝着左前方奔袭过去,一律悠哉游哉的跟在后面。 卢晚阳在书房里,那道疑似大师伯的白影残魂也在。 黑色雾气如同云海翻腾,将白影牢牢的护在中间,卢晚阳端坐在椅子上,转过头来冷淡的看着他们。 雾气褪去后,露出的面容英俊不凡。 缓缓的扯动嘴角,露出个狂傲不羁的笑容,“老和尚,你将阿隐从地底带了出来,我承你的人情,现在从我院子里离开,我不跟你计较你擅闯的事情。” 圆悟挽着佛珠,表情肃穆,“把大师兄交给我。” 卢晚阳敛了嘴角的笑容,神色冰冷的拒绝道,“休想,我要留他在这里住下来,等着他恢复神智。” “把他交给我,待他神智恢复,我送他去投胎转世。”圆悟白着张脸,气势却不弱半分,双眼怒瞪着圈着白影的卢晚阳。 “你有甚么资格将他留下来,莫非你已经忘了到底是谁将他害成这样的?!你想留他在4号楼里,是还嫌害得他不够么,从始至终你都是这么自私。 他死了三十年,你完全都没反省过!” 圆悟沉着脸,中气十足的指责道。 -- 第173页 卢晚阳木着张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侧头看了眼被圈在怀里的白影,幽深暗沉的眼里闪过两分犹豫。 沉默着没说话,看着像是听进去话了。 一律以为这是要放手,让他们把大师伯带走了。 却听他突兀的笑出了声,语气低沉,“对啊,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当年的阿隐是因为我而死的,死的还挺惨,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声。” 他翘着嘴角,笑声愉悦,看着特别高兴的样子,笑意却始终没达眼底。 幽深暗沉里的眼里,涌动着无尽的疯狂,“可谁又不是呢,先动手杀人的,难道不是他么,就在这个院子里,他拿着我送的钢笔……” 抬手随意的比划了个捅刀的动作,嘴角仍旧翘着,神色兴奋的感叹着,“就那么毫不犹豫地捅进了我胸口,“哧溜”的一声,血花溅射到他穿着睡衣上。 颜色那么鲜艳,开得那么绚烂的花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特别的漂亮,比黄泉路上的红花还要好看些,然后我就被他拎着扔在雪地里,让积雪把我层层掩盖住。 雪地里可真冷呀,冷的把我连血带骨头都被冻僵了,你说,阿隐他那么美,那么善良,从来都舍不得伤害别人,怎么就唯独对我却那么狠心,那么残忍,总是想要杀我呢。” 卢晚阳略微侧着头,看着那道懵懵懂懂的白色虚影,似乎想从白影嘴里问出点甚么。 可惜白影始终神色懵懂,根本听不懂他们说的是甚么。 一律安静的站着看戏,闻言在心底暗自品评着,这人还挺可怜,再就是了停的消息居然还挺准。 所谓的雪公子,还真是死在雪地里的。 圆悟却没被卢晚阳打动,半点没有觉得他可怜的意思。 直接冷哼出声,“那是你罪有应得,大师兄向来脾气温和,若非你将他逼急了,他怎么可能跟你动手。” 一律站着吃瓜,哟,没想到还有反转。 赶紧把耳朵竖起来,津津有味的听故事。 卢晚阳也没有让他失望,低低的笑出声来,“是呀,你们觉得我强迫他囚禁他,拿你们来逼他跟我上床,所以在你们眼里我就该死。 可惜我就算是死了,也想他来陪我。” 室内满是寂静,就剩下卢晚阳冷冰冰的声音,“就算他要跟我同归于尽,把自己炸的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我不是照样也能将他重新缝好么。” 一律略愣住,卢晚阳居然还是控鬼流的人?! 圆悟气急,指着卢晚阳的鼻子骂,“你管他这样子叫好?!” 卢晚阳挑眉笑着,“难道还不够好么,你看他现在多听话啊,就这么跟我在一起,永远不会想着要离开我,我们就这么在宅子里待到天荒地老。” 圆悟沉了脸,“你简直不可理喻。” 放弃跟卢晚阳正常交流,将两枚佛珠扣在手中,质问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把大师兄交出来。” 卢晚阳靠在椅背上,表情桀骜,“你明知道没可能,我这辈子在乎的就只有这么个人,你想要我放手,怎么可能。” 谈不拢,就只能打了。 圆悟扣着佛珠,挽起袖子往上冲。 一律赶紧提醒,“师父,小心点大师伯啊。” 白色残影被黑雾围着,虚虚实实的,这要是他师父不消息碰伤了大师伯,不得心疼死。 他还挺怕卢晚阳拿残魂白影当挡箭牌,想让他师父投鼠忌器,没先到两人居然还挺默契,打归打,佛珠在黑影里乱飞,都尽可能的避开了虚影。 眼看两人专心致志的缠斗着,下意识地远离白色虚影。 一律从后面绕过去,避开卢晚阳留下警戒的阴气,往虚影跟前靠了靠,低声喊了句,“大师伯好。” 虚影懵懵懂懂的朝他望过来,无意识的往他跟前靠过来。 一律想了想,从包里掏出桃木剑递过去,“大师伯,师父说这是您的东西,有印象么?” 虚影不会说话,自然没法回答。 脑袋僵硬的转动着,眼睛看向木剑,还试图伸手过来拿。 一律略笑笑,“大师伯,您这也拿不……” 到啊。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虚影从接触到木剑的地方开始,逐渐变得凝实起来。 由模糊不清的白色虚影,变成了个实打实的长发美人。 正是他刚在幻境里面看到的,那个如同冰雪白梅的大美人。 大美人略弯着嘴角,冲他笑了笑,“我叫律隐。” 声音很淡,冷冷清清的语气。 虚影凝实也就瞬间的事情,还不到两秒钟的时间,虚影就变得更加淡了,几乎连轮廓都看不清晰。 淡如清风的阴气裹挟着沾染了血迹的桃木剑,闪电般朝着卢晚阳疾射而去。 正跟他师父缠斗的卢晚阳也不知道是无力分心,还是根本对那淡淡的阴气不设防,就那么被桃木剑近了身。 被剑尖从胸口穿心而过,牢牢的卡在胸口处。 凝实冰冷的阴气,瞬间就消散了个七七八八。 连他师父的佛珠都顾不上挡,低垂着头,楞楞的看着从胸口扎过的桃木剑许久,才僵硬的转过头来,延伸里闪动着些许狂热,“阿隐,你记起来我了么。” 白影虚弱的很,轮廓都快保持不住了,随时可能烟消云散。 -- 第174页 声音特别冷淡,“只记起来我要杀你。” 一律,“……” 大师伯威武,人狠话不多! 第54章 见鬼直播 大师伯打算跟卢晚阳同归于尽, 是有心无力。 染血的桃木剑虽然仍旧峰利,但木剑的主人早成阴魂,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 使得加持在木剑的力量大打折扣。 根本奈何不得在凶宅里盘踞了三十余年的恶鬼。 卢晚阳低头,看着穿透胸前的木剑。 他们都已经死了三十余年, 不过是靠怨气执念撑着口气, 化作厉鬼流连人间,早就没有了血肉之躯。 就算被木剑穿胸而过,也是不会流血的。 偏穿过他胸口的木剑锋上, 沾到了星星点点的暗红色血迹, 像是开在枝头上、永不凋零的红梅。 那都是律隐的血。 当年便是如此, 那人遍体鳞伤, 血流如注。 殷红的血迹在地上蔓延, 形成大小深浅都不相同的血坑。 执剑的手指颤抖着,脚步踉跄站立不稳,瘦削的身形裹在宽大衣袍里,像是能被风吹走的纤弱。 浑身上下, 哪哪看着都是脆弱不堪。 唯独想让他魂飞魄散的眼神,是冷硬且坚定不移的。 卢晚阳见过无数更血腥残忍的场面, 死在他手上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唯独那人身上的血迹,能令他神魂不定,心神失守,差点被自己操控着的厉鬼反噬。 桃木剑上的血色太过刺眼, 让他感觉到了当时曾经历过的胸口剧痛。 疼痛从胸口处开始蔓延,瞬间便遍布全身,深入骨髓。 不可抑制、无可缓解、难以忍受。 他深吸口气, 反手握紧了剑尖,用力将木剑拔了出来。 过程并不轻松,握住木剑的掌心被桃木剑灼伤,不断发出“呲呲呲”的声响,黑气的阴气四溢。 如同被下到油锅里的,开始翻炸的猪蹄。 搁旁边看着,都觉得能从手掌疼到后背去,浑身都难受的厉害。 偏卢晚阳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伸手将木剑一寸寸的从胸口□□,嘴角甚至还带着些许浅笑。 费力将木剑拔出后,手掌心还冒着阵阵黑烟。 却舍不得扔,就那么拎在手里,仔细看着剑上的斑斑血迹,神色间有瞬间难得的温柔。 黑雾不断的翻滚着,卢晚阳面无表情的低声念叨了句甚么。 音量被压得很低,压根都听不清楚。 就那么转过头来,看着那道白色虚影。 眼神幽暗,闪着某种黑沉沉的情绪,似有不甘,夹杂着些许偏执,还有其他分辨不出来的。 低低的笑声从胸腔闷出,声音更加嘶哑难闻,“想再杀我一次,怕是没那么容易,律隐,你是甩不开我的。” 律隐没说话,冷淡的回望过去。 并没有被卢晚阳的话影响到,就像刚那个一言不合,就拼尽全身力量,也要控制桃木剑的人不是他似的。 但若是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他本就浅淡的轮廓,在听到这些话后,变得更淡了两分,全身都快变得透明了。 明显是因情绪不稳,差点维持不住身形。 一律搁旁边看着,隐约觉得……自己怕是干了件坏事。 以大师伯的这种状态,怕是宁愿懵懵懂懂的待在忘川河边,甚么也不记得、甚么也想不起来。 都不愿意被他师父带回人间,在这种不恰当的时机恢复记忆。 圆悟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刚看到卢晚阳被木剑穿心,知道可能是大师兄恢复意识。 心里是既惊且喜,哪里还顾得上卢晚阳呀。 赶紧停了手中攻势,朝那虚弱的白影残魂看过去,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听到卢晚阳在那哔哔哔的,害得白影变得更加虚弱。 眼见本就模糊的白影都虚弱的快看不到了,给他气得直咬牙,怒声骂道,“他杀不了你,难道我还杀不了你么?! 三十年道行的小鬼,就敢这么大言不惭!我今儿就要为名除害,降妖除魔,替死在你手里的那些冤魂们报仇。” 胖乎乎的圆脸瞬间沉了,圆悟低声念了句佛号,整个人横眉怒目,宝相庄严,将手里扣着的两颗泛着金光的佛珠,直接朝卢晚阳扔了过去。 破空声阵阵,金光灿烂的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火。 声势浩荡,气势汹汹的。 这下要是砸瓷实了,必定要在卢晚阳身上,砸出硕大的两个窟窿来,一时半会修补不好的那种。 知道那两颗佛珠的厉害,卢晚阳也不敢直接硬碰硬,冷着脸侧身躲过了。 躲得并不怎么困难,甚至还有余力出声嘲讽圆悟。 冷哼道,“怎么,才过了三十年,就忘了当年你是怎么跪在我脚下,求着我放过你们的!就算过了这么些年,你也不过是从一个小秃驴变成了个老秃驴。 也没见你有其他的长进,居然以为我会怕了你不成?!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配不配这么跟我说话?!若非看在律隐的面子上,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你。” 一律在旁边听着,暗道不信。 大话谁还不会说呢。 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他师父肯定是因为年龄还小,修为不深,才会被这人压着打。 这都三十年过去啦,他都长大了。 -- 第175页 他师父早就不是当年被人压着打、需要人护着的小年轻啦。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在沙滩上。 虽说卢晚阳死在青年时期,如今看着还是挺年轻的。 但是他相信!要是两人真打起来,肯定是他师父赢! 没得办法,他这胳膊肘不能往外拐啊。 一律没有经历过当年的事,能够置身事外,完全是以看戏的心态,认真又理智的分析着两人动手的胜负。 他师父却好像是被戳到了痛点,顿时被气得脸色涨红,胡乱的指着卢晚阳骂道,“不是说你不怕么,有本事你别躲啊。” 卢晚阳冷冷的嗤笑出声,“许你打我,还不许我躲,你那大光头里装的,该不会是拿来糊墙的浆糊吧,赶紧倒出来给我看看。” 在旁边准备吃瓜看戏的一律,“……” 咋回事,还打不打了? 你说你两加起来,年龄早就超过百岁了。 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吵架呢,幼稚不幼稚? 动手就动手呗,怎么还哔哔上啦! 两人斗着嘴,手上的动作却是没停。 被扔出去的佛珠上,早就被圆悟加持了真言。 灵性的很,专门寻阴气最浓候的地方攻击,首当其中的就是卢晚阳,金光闪烁,如同黑夜里火光。 也像是两只萤火虫,扑闪着小翅膀亮着微光。 围绕着卢晚阳转来转去,见着缝隙就想钻进去啃上两,能直接把人啃死是最好的! 卢晚阳对那两颗佛珠很是忌惮,沉着脸不吭声了,将四散的黑气收拢过来,严密护周围,跟那两颗闪着金光的佛珠斗智斗勇。 如今他们身处凶宅,是卢晚阳的地盘。 在自己筑起的老巢里,周围都是浓厚到极致的阴气,能够发挥的空间自然比的他师父更大。 况且他师父刚在地底下被撵着追杀,身受重伤。 本应该是一边倒的局面,圆悟虽然是高僧不假,也没办法在元气大伤的情况下,跟卢晚阳打成平手。 偏一律误打误撞的,拿桃木剑唤醒了大师伯的意识,卢晚阳被染血的木剑穿胸而过,实力大打折扣,估计也剩不到平日里的五成。 两人如今的实力,算得上是半斤八两。 打来打去,谁也不敢动真格的。 两人都还得顾忌着律隐在旁边站着,怕伤及到本就不稳定的残魂,那可是经不住再缝合一次的。 各种小心翼翼,就只能那么丁点的小范围内活动,根本施展不开来,越打越僵持,情况胶着不下。 你来我往的试探着,跟玩儿过家家似的。 比看喜洋洋无聊多了,看得一律直打哈欠。 干脆起身去找后面罩房,找到在角落里缩着的赵然跟了停。 他两刚踏进院子里,踏入幻境中就被卢晚阳趁机卷走,可谓是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拿阴气化作黑色的绳索捆了,扔在后面房间里。 如今卢晚阳被他师父缠住,还得分心照顾着大师伯的残魂,无暇顾忌被拖到后面藏起来的两人,一律很容易就找到他们。 把陷入昏迷的两人唤醒,赵然还有些懵,“师叔,刚发生了甚么事情,我刚进院子里就晕过去了。” 怎么感觉自从他进了这个4号楼里,老喜欢晕来晕去的,每次晕过去醒过来,就跟不上节奏,不知道发生了甚么。 一律想了想,拣重要的信息说,“这院子里有个幻境,你们应该是被他给弄晕了,现在暂时没事了。” 赵然揉着酸疼的脖颈,表情懵懂,“暂时,师叔你还没把问题解决掉吗?” 一律敲他的脑袋,“想得挺美的呀你,真当自己是来这里旅游的呢,还事情我都给你解决完?” 赵然嘿嘿的笑着,“我这不是相信师叔您么,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尽管吩咐。” 一律想了想,“那还真没有,这院子的主人跟你师叔祖有仇,两人正搁外面动手呢,没咱们啥事儿。” 赵然便笑得开心,“这不就是么,劳烦师叔多操心啦。” 一律懒得跟他分辨,伸手把他两拽起来,“走吧。” 等他们回到前面,他师父跟卢晚阳还没打完。 黑气跟金光在院子里乱翻,将院子里的花草都卷起来,原本整洁幽静的院子已经一片狼藉。 看着像是台风过境,到处都是乱糟糟的。 或浓或淡的雾气将两人卷在其中,身形都看不清楚,估计一时半会是分不出胜负的。 一律在他大师伯旁边找了个空位坐下来,无聊的打着哈欠,提议道,“要不你们先中场休息会。” 黑雾里的一人一鬼忙着动手,没空理他。 这两都是几十年前结下的血海深仇了,就是传说中的宿敌,不管能不能分出胜负,见面都是要打的。 不狠狠的把对方揍出身伤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一律,“……” 暗道你们再这么打下去,待会我就带大师伯走。 你两就在这打到天荒地老吧!哼。 正想着,他的手机响了,摸出来一看,见屏幕上显示着靳先生几个字,忍不住就有些心虚。 他来4号楼的事,怕靳凤羽会担心,就没主动说。 这会电话打过来,一律轻轻咳嗽了声,清了嗓子才接起了电话,“喂,你忙完了吗?” -- 第176页 靳凤羽低声应道,“嗯。” 透过电话穿过来的声音略有些低沉,“一律,你现在在干嘛?” 一律捏着手机,转了转眼珠,“我在……看电影呢。” 对面沉默了片刻,他听靳凤羽的问道,“是么,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呃……” 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一律看着正动手的师父跟卢晚阳,再看看旁边站着的大师伯。 犹豫着开口,“……爱情动作片吧。” 第55章 见鬼直播, 靳凤羽听到他的回答, 沉默片刻,才带着点,“爱情动作片?” 随即轻笑出了声, 似乎心情还不错,声音也温和, “电影好看么?抱歉一律, 你初次来B市,我本来该陪你出去玩的,却被这边的事情耽搁了。” 一律赶紧笑道, “别呀, 干嘛突然跟我这么客气。你这不是有正事要忙么, 当然不用专门陪着我, 想要出去玩儿的话, 以后什么时候都可以呀。 咱两不是夏日限定,过完夏天就拜拜的。” 靳凤羽捏着手机,闻言颇有些无奈。 通过电话信号,声音低低沉沉的传过来, “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一律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啥。 赶紧轻声笑着问道, “你没生气吧。” 得到靳凤羽没生气的回复后,才欢快的小声嘀咕着,“呸呸呸,百无禁忌,我就是说说而已, 不会准的。” 他跟靳凤羽都还年轻着,其他也不用多说啦,长命百岁肯定是要的。 就按百岁来算, 剩下七十多年的时间,把零头除掉不算,他希望整数的七十年他都能跟靳凤羽搁一块。 说什么拜拜,都是玩笑话。 反正时间还长久,来日方长,不计朝夕。 ……那是不可能的! 以他现在的心思,根本就恨不得像树袋熊似的,长在靳凤羽身上不下来。 让靳凤羽走到哪里,就把他揣上到哪里。 但这个愿望,很明显的不现实啊。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这边的情况对他而言很是平常。 可对靳凤羽而言,肯定特别的危险。 一个卢晚阳,就差点让他了停师侄栽了跟头,被阴气捆着扔在后院里,这会还没完全缓过来,跟他旁边坐着看热闹呢。 再说了,这次靳凤羽来B市,是因为老爷子的身体不好了,两人毕竟是亲生的祖孙。 不说感情如何,葬礼总是认真要办的吧。 还有靳家在B市的产业、势力交接,都需要由靳凤羽出面处理,加上老爷子的遗愿是让靳凤羽结婚生子,赶紧给靳家生个继承人。 他对靳凤羽结婚生孩子这事,并不怎么担心,因为心里清楚靳凤羽不会那么做。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老爷子给的压力,就全压在了靳凤羽身上。 ……靳先生并不是无所不能,是血肉之躯,也还是会累的。 这些事情他们虽未提及过,但他心里还是门儿清的。 都这样啦,他怎么可能让靳凤羽为没时间陪他玩道歉。 虽然从年龄上来看,他勉强还能算个孩子,但他可是个懂事自立的好孩子呀! 人好心善不粘人,简直棒棒的! 在心里默默的夸了自己一句,低声跟靳凤羽说起刚发生的事情,总结道,“不太好看哎,很无聊。” 在这部爱情动作片里,变成了残魂的大师伯跟卢晚阳贡献了爱情,他师父跟卢晚阳贡献的动作。 就是爱情戏忒惨特变态,他搁旁边琢磨了半天,嘴里愣是是半点甜味都没尝到。 动作戏又忒无聊了些,一人一鬼搁那试探来试探去的,除了点闪烁微弱的金光和黑雾,其他啥也看不到,远不如大片里做出来的特效好看。 看得他这个观众无聊至极,整个人昏昏欲睡。 若是要再准确定义的话,还增添了许多惊悚元素,宅子周围都是阴气森森,冷飕飕的。 尤其随着他师父跟卢晚阳动手,大量属于卢晚阳的阴气被消耗殆尽,宅子再也维持不住原本清幽的模样,逐渐变得阴森破败。 被阴气侵蚀过的地面,跟泼了浓硫酸差不多。 慢慢变得坑坑洼洼,千疮百孔,地面裂开的许多缝隙里,还隐隐忘外冒着黑气,配置的画外音里,呜呜呜的像是鬼哭狼嚎。 看着像是随时都会有东西爬出来,倒是身临其境,有点鬼片那味了。 可惜一律从小到大,跟鬼打交道的时间,比正经跟人接触的时间还多些。 是以看到两个鬼打架,比看两人打架还自然些,哪怕画面再逼真,也没办法从里面感觉到惊悚。 因此,这也不能算是部合格的鬼片,哪有鬼片不吓人的呀。 两人聊着天,气氛正好,他又舍不得挂电话了。 抬起头看了眼他师父那边,正跟卢晚阳打的如火如荼,估计一时半会也打不完。 大师伯刚想要跟卢晚阳拼命,用身上所剩不多的阴气控制了桃木剑,这会正是最虚弱的时候,估计连飘动离开的力气都没有。 安安静静的站着,被宅子的阴气环绕。 环境很合适他修养,看起来不怎么难受,他们暂时应该不能从这离开。 干脆就地盘腿下,低声问靳凤羽,“哥,你这会忙吗?要不忙的话,咱们聊会天呗,真挺无聊的。” -- 第177页 那端沉默片刻,听靳凤羽低声笑了笑,“我不忙,老爷子早上去的,下葬的事已经安排好了,有什么想说的么?” “唔,也没有。”一律诚实的答道。 他好像从来都不怎么会说话,平时相处的时候还好,若是刻意找话题聊天,就会适得其反,变得更不会说话了。 说完这句,突然觉得自己挺过分的。 说想聊天的是他,找不到话题的还是他。 啧,他要是靳凤羽,估计都该烦了。 靳凤羽并没有烦,握着手机低声问他,语气柔和,“赵然是跟你在一起吧,中午能赶回来吃饭么。” “在一起呢。”一律松了口气,看了眼在旁边坐着发呆的赵然,赶紧回答问题,“中午可能赶不回来啦,我们在城……” 他赶紧捂住嘴,差点说漏嘴他们在城外了! 半路上急转了个弯,语速飞快地解释着,“在靠近城郊的游乐园玩,离城中心还挺远的,两个多小时车程呢,回去肯定赶不上午饭啦。 待会我们玩累了,自己随便找点吃的,你忙你的,不用担心我。” 靳凤羽并没有怀疑甚么,略笑了笑,“也好,我对B市这边不怎么熟,等会叫杨医生查份攻略给你发过去,你们可以多走走看看,记得要注意安全。” 一律点点头,“好。” 心里甜滋滋的,话就跟着多了起来,心情很好的笑着,“我跟你讲讲我刚看到的故事吧。” 电话那端有片刻沉默,才响起靳凤羽低沉的声音,“好啊,说给我听听。” 一律没听出来有甚么不对,嘴角挂着轻松的笑容,把自己猜到的,他大师伯跟卢晚阳凄惨绝伦的故事、他师父跟卢晚阳的恩怨情仇,都模糊了背景跟人名一一讲给靳凤羽听。 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将那些可能的经历当作了电影故事来看的。 讲完还“啧”了声,随意的点评着,“真是挺惨的,感觉是为虐而虐了,你说怎么会有那种嘴上喊着我爱你,却不顾别人的意愿,只想着自己高兴就行,甚至玩儿囚禁的人呢。” 想不通,卢晚阳到底是怎么想的呀。 就算是因爱生执,也得结合下时机啊! 真当他大师伯是个软柿子,任由别人揉捏的么,就敢把人当成禁脔、关在宅子里,让人失了子由。 要知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何况他大师伯看起来,脾气也不是特别软的样子。 真被人逼到了极致,直接拿刚笔把人捅了。 捅了胸口不算,还随手把人扔到院子里面,被积雪冻了个透心凉,化作厉鬼,还不忘记要回来找他大师伯。 真应了那句,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可不管放不放过地,他大师伯始终是心硬如铁,说不动心就真的不动心,该下狠手的时候是毫不犹豫。 就算舍了自己一条命,跟人同归于尽,也要让卢晚阳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唔,可惜最后没有成功。 说起来,他现在总算是知道了。 当年他大师伯为何对那个控鬼流的男人动了恻隐之心,因为那个男人就是卢晚阳,死在他大师伯手里的。 也不知道用了甚么秘法,附上了活人的身。 他也总算是懂了,为何当年他大师伯接到卢晚阳的战书后,会神魂补丁到大病一场,缠绵病榻半月之久。 在病好后选择只身下山,准备跟卢晚阳同归于尽。 因为他大师伯明白,卢晚阳从始至终都针对的是他,那被血祭的满城活人,都是受了他的牵连。 他心里清楚,就无法视而不见。 不可能不愧疚,也不能不下山替他们报仇。 可惜最终失败了。 卢晚阳在活着的时候,大师伯不是他的对手,唯一赢了的那次,付出的代价是大师兄的性命。 卢晚阳死了后,大师伯仍旧不是他的对手。 这跟实力手段无关,主要是大师伯从都到尾,都不如卢晚阳疯狂心狠,不择手段。 为了赢,甚么都做的出来。 或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师伯从头至尾,都没爱上过卢晚阳。 要不然,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了。 被人那般逼迫着,大师伯该有多心疼啊。 一律讲完故事,嫌弃的撇撇嘴,低声吐槽着,“像这种人呀,就活该没人喜欢,传说中的注孤生。” 就卢晚阳那臭脾气,他大师伯看不上才正常。 说完,他抿紧了嘴唇,“幸好咱两是两情相悦,多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咱们两可要好好的。” 靳凤羽略笑了笑,“嗯呐。” 一律还不放心,生怕他跟靳凤羽一不小心,步了他大师伯的后尘。 他可是特别怕折腾,特别认真的叮嘱着,“要是你有甚么事,记得要跟我说啊,别弄出误会来。” 电话那端,有了片刻很明显的沉默。 一律,“……” 他心里响起咯噔一声,暗道不会那么巧吧,靳凤羽真有事瞒着他?! 该不会是答应了靳老爷子,要结婚生子吧。 他抱着手机,“哥你别吓我呀,有事你就说呗。” 没人理他,手机里传来漫长的沉默。 一律略有些慌了,“哥,凤羽哥哥,靳凤羽?!” -- 第178页 突然,有个略带沙哑的声音通过电话信号,在他耳边响起来,“哥哥。” 一律愣住,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江鱼” 第56章 见鬼直播。 确实是江鱼的声音。 顺着手机信号传过来的, 比面对面听到的要更沙哑些,另外似乎是手机信号受到了影响,短暂的称呼夹杂着些许杂音。 细细簌簌的, 像是电流声,也像是风吹过的声音。 以至于那声“哥哥”听起来, 并不怎么清晰。 但他将声音听到耳朵里, 就知道是江鱼。 他在4号楼,江鱼在靳凤羽跟前。 若说江鱼只是单纯去找靳凤羽玩儿,他是肯定不会信的。 一律捏着手机, 压低声音问道, “江鱼, 是你么。” 电话里响起阵轻微的“沙沙”声, 像是微风拂过竹林, 掀起细碎的、略带阴冷的声响。 阴森森,冷飕飕的。 光是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可比鬼片里的恐怖配乐真实得多,伴随着真实恐怖的音效, 电话那端想起个沙哑的声音,“哥、哥哥, 是你么。” 断断续续的,这次一律总算是听清楚了。 那声音是江鱼,却也不是江鱼。 声音里原本的稚嫩没了,多了些沙哑难听的低沉,还有些, 隔着手机听不出来的情绪。 像是怨恨,也像是期待。 更像是盘踞在暗处的毒蛇,在“嘶嘶嘶”的吐着舌信。 他知道江鱼会有这种变化的原因, 是被逼着从内而外的,融合了许多原来没有的东西,连声音都被影响了。 也正是他因为清楚的知道,电话那端的江鱼,已经不是那个会听他话、乖巧的喊他哥哥的鬼娃娃。 所以在听清楚这句话后,一律感觉到了害怕。 浑身僵硬,后背阵阵的发凉。 捏着手机的手指泛白,不断的轻轻颤抖着。 真是厉害啊,他用力的急促呼吸着,都不用刻意去营造恐怖的氛围。 就那么随意的几个字,比他进4号楼里看到的所有乱象,都让他更畏惧且担忧。 因为江鱼身边的人是靳凤羽。 而且是在他不在的情况下,江鱼出现在靳凤羽的身边,他不清楚江鱼究竟会对靳凤羽做些甚么。 会不会伤害、甚至杀死靳凤羽,会不会逼迫靳凤羽做出些过分的事。 会不会,在他赶过去后,甚至连靳凤羽的面都见不到。 不确定的未知可能,让他控制不住的害怕。 这种来势汹汹的急切情绪,就像是突然出现在他胸口的蚁巢,有数不清的蚂蚁正不停啃食着他的心脏。 密密麻麻的慌乱和疼痛,逼得他后背一片冷汗淋漓。 努力控制着的手跟声音不抖,低声跟江鱼交涉着,“小鱼,你想做甚么?是想要找我么,我现在在郊区的4号楼,这里有很多年头久远的阴魂,你可以过来找我玩。” “嘻嘻嘻。” 夹杂着零碎的电流音,江鱼那混合着尖锐跟暗哑的声音响起,“哥哥,我哪儿也不会去。” 中间的电流声突然变大了,“刷刷刷”的响着,一片嘈杂的背景音中,江鱼的声音显得模糊不清。 “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你肯定会回来的。” 低哑的声音里,似乎带着某种笃定。 也是,他迟早会回去,回到靳凤羽的身边。 他大老远的跑来4号楼玩,并不是为了这凶宅里的宝贝。 宅子里的东西虽多,但他能看得上眼的,却没有多少。 一来,是他本来也不缺好东西,别看他年龄尚小,但因为从小跟着他师父东奔西跑,积攒的东西可不少。 跟靳凤羽重逢后,隔三岔五的就会收到礼物。 以靳家经商多年凝聚出的地位和财富,积攒的好东西可不少,加上靳凤羽本身的眼光。 送他的东西,从来都是最好的。 这二来么,是因为这宅子是出了名的凶宅。 跟其他凶宅的徒有其名不同,这是正儿八经的、里头有厉鬼,而且数量不少的凶宅。 宅子里头东西,也都是死人的。 他对阴气不怎么反感,自身气运强盛,就没有他镇不了的邪祟,却也没要启死人东西拿去卖的想法。 唔,如果真是穷困潦倒,有好机会放在他跟前,他肯定不会推辞。 但现在么,还是先算了吧。 自己又不是没有,不至于的。 他会留在4号楼里,主要还是想引江鱼过来,这么做的目的,自然是不让靳凤羽暴露在危险里。 想背着靳凤羽,把事情解决了。 为此他甚至都想在4号楼待足三天,等着江鱼找过来呢。 可他在这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江鱼居然会不来找他,反而选择直接找到靳凤羽。 江鱼甚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个五岁多不到六岁的小屁孩,居然能搞懂他顾忌的点在哪?!就算拔苗助长,也不可能突然变得这么聪明。 他抿紧嘴唇,细长的手指慢慢转动佛珠,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心平气和的跟江鱼说话,“我不会回去的,至少短时间内不会,4号楼这边很有趣,我打算在这多的待两天。 你想要找我的话,直接来4号楼吧。” 握紧手机的手指微微用力,低声跟江鱼商量,“你过来吧。” -- 第179页 “嘻嘻嘻嘻。” 江鱼似乎很喜欢笑,尖锐的笑声里并不带欢乐的情绪,反而透着股阴厉的怨毒,“别想着骗我啦,我知道你肯定会回来的,哥哥。” 那种奇怪的笃定仍在,江鱼捏着嗓子,细声细气的说道,“凤羽哥哥可在我身边呢,你若是敢不回来,我就直接撕碎他魂魄、占了他的身体。 然后再去4号楼找你,你说好不好呀,哥哥。” 跟厉鬼讲道理,是件很难的事情。 因为他们从来都喜怒无常,行事毫无逻辑,一律生怕江鱼嘴里说着话,就真的对靳凤羽动手了。 皱紧了眉头,急切的阻止道,“……你别乱杀人!” 江鱼继续“嘻嘻”的笑着,笑声里透着股天真的得意,“我就知道,哥哥最在乎的人一直都是凤羽哥哥,不是我,不过没关系,我不会生气的。 等我占据了凤羽哥哥的身体,哥哥最在乎的人,就变成我啦。” 伴随着悉悉索索的电流音,江鱼的笑声尖锐,“妈妈不在乎我,哥哥也不在乎我,我一直都知道。 没关系的,我总有办法让你们记住我。” 他甚至有些得意,故意拖长的尾音稍微上翘着,像个乖巧听话,求亲人表扬的孩子。 “哥哥,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啊。” 一律,“……如果你是真的聪明的话,就不会有伤害靳凤羽的想法,这到底是谁给你出的馊主意。” 他试图跟江鱼交谈,江鱼仍旧“嘻嘻”的笑着,“哥哥难道不在乎凤羽哥哥么,可凤羽哥哥却很在乎你啊。” 越来越重的电流声中,江鱼低哑的声音变得模糊。 “凤羽哥哥周围的防备可严密啦,连我都没那么容易近身呢,幸好我足够的聪明,告诉他我是你弟弟,他立马就对我没了防备,你说他对你好不好呀,不过……” “哥哥。” 江鱼喊了他一声,声音嘶哑,“我都从你身边离开也有半个多月了,这么长的时间,你都没发现我出事了,在你心里是有多不在乎我呀,哥哥。” 一律,“……” 你不是真正的五岁小孩啊,鱼! 是个差那么点就要成鬼王的厉鬼呀,黑白无常看到你,都害怕惹事、、懒得出手抓你。 外面也没有危险,你自己哪儿去不得。 难不成,还要我天天按时接你上下学?! 我倒是想呢,可你也不上学啊。 想什么呢,一律暗自吐槽着,没多少心思跟江鱼纠结,低声道,“你们现在在哪里,我马上回去。” 隔着手机,不管甚么的,一律都觉得不靠谱。 他得赶紧回去,亲眼看到靳凤羽没出事才行。 江鱼“嘻嘻嘻”的笑起来,沙哑的声音里透着得意,“你看吧,我就说你肯定会回来的,你还要想骗我呢,幸亏我很聪明,我们在B市的靳家老宅,你要快点过来哦。 要是慢了,我也不知道你的凤羽哥哥会发生甚么事,唔,还是这样吧,我们先确认个时间,就给你两个小时怎么样,若是两个小时后你还不到,我就开始啃他的手指咯。 每隔十分钟,啃掉他一根手指,在十根手指都啃完后,你还不到的话,我就开始动他的三魂七魄,我相信在他的身体彻底归我以前,你肯定能赶回来的,对不对啊,哥哥。” 轻描淡写的语气,一律却听得毛骨悚然,因为他知道江鱼是真敢伤害靳凤羽。 所谓的啃手指,也不是说着玩儿的。 江鱼既然在这么说,心里必定是有这个打算的。 而且等江鱼啃完,手指估计连骨头渣都不会剩。 想到若他赶回去晚了,靳凤羽的双手都没了,就那么血呼呼、光秃秃的一团。 光是想着,一律就觉得浑身都起了层鸡皮疙瘩,特别难受。 赶紧蹦跶起来,边往外走,边低声道,“我现在离得很远!没那么快能赶回去。” “那可不关我的事呀,哥哥。” 江鱼嘻嘻嘻的笑着,尾调上翘着,“我可是个讲信用的好孩子,说过的话都会履行的,你要是在时限内赶不回来的话,后果自负哦。” 一律皱着眉头,低声威胁道,“江鱼!你敢动他一根手指,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弟弟。” 个熊孩子,还无法无天了是吧! 连他这个当哥的,都敢随便威胁了。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江鱼低哑的声音才重新响起。 “哥,其实你不用这么担心,就算我再怎么想,也是没有办法是伤害靳凤羽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鱼低低的笑着,声音里泛着无尽的恨意,“因为我的骨灰在他手里啊,哥。” 一律,“……” 他是一个字也没信,皱着眉低声骂道,“滚蛋,你以为我傻么,会信你说的?!” 第57章 见鬼直播. 他说完不信, 电话那端传来声冷哼,随即电话就被挂断了。 大有不愿跟他多说的架势。 一律捏着手机就往外走。 看电影哪会有靳凤羽的安全重要,何况这现场电影, 它还不好看! 后院都起火了,赶紧回去要紧。 没等他走出院子, 惊动了正跟卢晚阳斗法的圆悟。 他师父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他一眼, “徒弟,赶紧过来帮忙!照着他脑袋敲上两棒槌。” -- 第180页 一律头也不抬,“没空, 我得走了。” 需要帮忙刚不开口, 这会江鱼都出现在靳凤羽身边, 准备拿人胁迫他了, 他哪还有空搁这帮忙。 圆悟架住攻击到跟前的黑雾, 逮着一律追根究底,“你干啥去?” 他跟卢晚阳缠斗,表面看着是旗鼓相当。 短时间内确实谁也奈何不得谁,可这毕竟是卢晚阳的老巢! 院子里本身就阴气浓郁, 就算他能将卢晚阳周身的阴气消耗掉,也会由宅子里源源不断的补充过来。 相反, 他重伤未愈,体力本就不尽如人意。 在这种环境中,束手束脚的不说,消耗掉的根本没办法补充,时间一长肯定不是卢晚阳的对手。 速战速决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他跟卢晚阳仇深似海, 记仇都记了三十多年,简直是如鲠在喉,无时无刻不浑身难受。 报仇的事, 本是不想假手于人的。 这会碍于无奈,厚着脸皮,跟他徒弟提出了帮忙的请求。 ……然后就被拒绝了! 圆悟心中郁闷,他徒弟他最了解不过,毕竟是他亲手养大的,能不了解么。 他的事,也就是他徒弟的事。 被徒弟这么直接了当的拒绝掉,他是真心实意的郁闷了,“你我合力,先将在这恶鬼摁死在走呗。” 一律摇头,“来不及啦,江鱼刚给我打电话了,我得赶紧回城,您自己慢慢跟他玩吧。” 说走就要走,一点都不担心他师父的安危。 他师父虽然受了点伤,但毕竟是成名已久的大师,经验丰富,滑不溜秋得。 就算时间拖长了打不过,跑肯定还是能跑掉的。 至于会不会有谁来帮卢晚阳。 肯定没有,这点他还是有信心的。 这宅子是凶宅,里头多得是各种的厉鬼。 每个都是最凶的那种,各自有各自的专属领地,井水不犯河水才能和平共处,真惊动了其他地方的厉鬼。 倒霉的说不定是他师父还是卢晚阳呢。 圆悟手上的动作僵了僵,“……” 幸亏他见多识广,才没有被鬼会打电话这事惊讶到。 扬手挥开面前的黑雾,皱眉道,“确定是他,他给你打电话作甚,这大中午的,就算要演午夜凶铃时间也不对啊。” 一律沉了脸色,“……他抓了靳凤羽,威胁我赶紧回去。” 说起来这件事情,他就心里就觉得郁闷的很。 都不知道是谁给江鱼出主意,居然能那么准确的掐到要害处,他反正不信那是江鱼自己的想法。 他师父皱着眉想了半天,突然问了句,“靳凤羽是谁?你那么紧张他,听到消息连师父都不要啦?!” 一律,“……” 他转身就要走。 这能比吗,啊,有甚么可比性吗?! 靳凤羽身边的那可是鬼王哎,你跟前这个,不过是个实力大减的厉鬼。 谁安全,谁危险你当我看不出来啊! 瞧瞧,你都还有闲心来关心这些,明显是一点压力都没有. 好意思说我不管你?!你需要我管你么?! 圆悟看他是真急,也不纠结这些了。 低声叮嘱了句,“你要小心些啊,那可是鬼王,打不赢转身赶紧就跑,别人不说,你的小命最重要。” 他两是一脉相承的大大咧咧的性子,任何事情说起来,都不过三言两语,听着简单的很。 但在真要面对的时候,其中的凶险可不会少。 一律点点头,“知道啦,我真要走啦!” 他在打车软件上面约了车,一直都没有人接单,估计是车主看到他的定位,怕是阴间来的单子。 点叉关闭都来不及,谁还敢接单啊。 等了两分钟,他把位置定在离4号楼挺远的路口,才有人接了他的单。 这会急着跑过去赶车呢。 怕错过了这趟车,还得等很久才有人接单,耽搁他的时间。 圆悟叮嘱完他,看着旁边淡得快没影的残魂,神色凝重,“带你大师伯走吧。” 一律眨了眨眼睛,表示很蒙,“……我怎么带他走?” 大师伯的残魂虚弱到极致,搁满是阴气的凶宅里待着,还勉强能维持住水雾般的形状。 若是带出去,怕是刚出了宅门,就会被风给吹散咯,拼都拼不起来。 到时候心疼的人,还不是他师父么。 他师父特别的恨铁不成钢,使劲儿瞪着他,“你找个东西让他附身上去啊。” 一律冲他师父翻了个白眼,特别无语。 找个东西附身的道理,他并不是不懂。 可问题是,他是驱邪杀鬼的,又不是鬼宿流派的人,专业养鬼! 这一时半会的,他去哪里找合适大师伯附身的东西。 一律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桃木剑,“我身边跟大师伯有关的,就这个桃木剑,师父你觉得合适么。” 圆悟瞪大了眼睛,“你敢!” 看那凶样子,如果不是被卢晚阳缠着,肯定要飞扑过来把他打一顿。 一律轻轻的撇撇嘴,表情嫌弃,“师父你怎么那么难伺候啊,不是你说让我找个东西……” 话说到半截,突然停了下来。 不对啊,除了桃木剑,他还有其他跟大师伯有关的东西。 -- 第181页 伸手在包里摸了摸,摸出来个墨绿色锦盒,取出里面的玉符笔,“这个,应该是大师伯的东西吧。” 圆悟看了眼,胖脸上满是惊讶神色,“这、这是师兄的符笔,早就遗失多年了,怎么会在你手里!” 一律,“这事说来话长,等以后再说。” 都快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哪还有空聊天啊! 捏着符笔走到残魂跟前,低声念了句佛咒,将残魂拘了锁在符笔上,揣到包里面转身就往外跑。 见他带走了残魂,卢晚阳眼睛都急红了,大量黑色阴气席卷过来,被他闪身躲过。 还待要攻击,被他师父赶过来拦了,“你追甚么追,我徒弟是你能追的么?!赶紧的给我滚回来。” 阴气被阻拦的间隙,一律趁机溜了。 赵然想跟他回去,被他拒绝了,“你就留在这里,跟着了停。” 起码了停会想办法保证赵然的安全,他这会急着赶回去,若是赵然被谁魇住拖走了,他怕自己会不想去救。 啧,这种关键时刻,还是不要拿来考验他们的情谊了吧。 他是真怕经不起考验。 从后院出来,一律选定了方向,一路狂奔。 速度飞快,遇到墙就直接翻。 两到三米的高墙并不能算阻碍,勾住墙面单手撑住起跳,就能轻松的翻过去。 唯一能稍微阻挡住他的,是这宅子里的主人们。 他时间紧迫,没办法跟他们挨个动手。 挽着佛珠默念着经文,周身的功德金光大胜,如同烧沸了热水,咕嘟咕嘟的冒着泡,热气腾腾的。 懒得跟他们交手,直接拿佛光烫,但凡是敢凑过来的,烫死了活该。 随着他不断前进,路上被佛光烫散的阴气阵阵。 到后面追着他、妄图让他留在4号楼里的阴魂厉鬼实在太多,他被缠的烦不胜烦。 捻着挂在手晚上的七宝佛珠,默念了句佛号,将背后的佛祖虚影放了出来。 阴气阵阵的凶宅院里,数丈高的金佛凭空出现,拔地而起。 硬生生的冲破阴森暗沉的宅院上空,金光绕着佛像流转,但凡靠近的阴气,都被尽数绞杀干净。 将周围的阴暗驱散,露出清朗的天空色。 更显得佛像光芒耀目,威力非凡。 佛像对厉鬼的威慑力忒大,宅子里最凶的厉鬼,都对这樽闪着光的佛像很忌惮,只是远远的望着。 他将佛祖虚影放出,再没人拦着他出去。 一路都这么□□抄近路,很快就出了4号楼的范围,小跑着坐进候在路边的车里面。 刚坐进车里,还没来得及开口,司机一声不吭的发动了车子。 等开出去半里路了,司机才送了口气,“小伙子,怎么跑到这边来了,刚遇到怪事被吓到了吧。” 一律催他,“倒是没被吓到,师傅你开快点。” 司机师傅露出个“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笑容,“要是没被吓到,你跑那么快作甚么,你们这些年轻人啦,就是这样。 没遇到事前都觉得自己胆子大,实际上呢,有个风吹草动的,都能被吓得心惊胆战。” 一律,“……”吓不下吓到的,管你啥事啊。 他继续催,“想要好评么,要就开快点。” 被好评威胁的司机师傅没了聊天的心思,脚上一踩油门,把轿车开出了赛车的架势。 “呜呜呜”呼啸着,一路见缝插针,遇到空就钻,终于在指定的时间内,将一律送到了目的地。 看着他下车,从车窗探出头去,还想要个好评来着。 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人已经跑进别墅大门了。 靳家别墅里很安静,四处都弥漫着薄薄的阴气,跟他周围的佛光接触,仿佛能听到水被烧开,发出的“呲呲呲”声响。 刚踏进别墅里,触目是摸不着边际的黑沉,他听到声低弱却尖锐的笑声,“来得挺快啊,哥哥。” 一律抬起头,江鱼在半空中坐着,背后并没有椅子,就那么凭空坐在那里,晃悠着两条小短腿。 他已经恢复了本来的长相,额头上的血洞没了,五官精致,皮肤白皙,脸颊甚至还胖乎乎的。 若非眼神实在是黑沉的厉害,几乎透不进去半分光芒,看着倒像是个普通的五岁孩子。 一律皱着眉,“靳凤羽呢?” 江鱼笑吟吟的,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哥哥,你背后的这座金佛,当真碍眼的很,我不喜欢。” 一律把虚影收了,再次问道,“靳凤羽呢。” 江鱼笑了,“收起来了不是不在了啊,哥哥,这么简单得道理,不会还要我教吧。” 一律抿紧嘴唇,“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想做甚么啊,只是想送你件礼物。” 江鱼看着他,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像是特别高兴似的,挥手扔了件东西出来,“戴上它,我就带你去见靳凤羽。” 那是付金属的镣铐,似铁非铁,带着森森的凉气。 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第58章 见鬼直播 看着被扔到脚底下的镣铐, 一律忍不住黑了脸,这才多久没见,连锁人用的工具都准备齐全了? 想干啥啊, 跟谁学的啊这是。 他抬头看江鱼,“你跟我玩儿真的?这甚么东西。” -- 第182页 “当然是来真的呀, 谁跟你玩儿啊。” 黑呼呼的半空中, 江鱼低垂着头看向地面上,笑得一脸的天真无邪,“这个可是好东西。”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弯成月牙的眼睛里瞳孔漆黑一片, 照不进去丝毫光亮。 童稚低沉的声音里带着诱惑, 如同魔鬼的语言, 总能让人不由自主的坠落深渊, “戴上它,我就能带你去找凤羽哥哥啦,你这么着急的赶过来,不就是想见凤羽哥哥么。” 一律, “……你这招对我没用的,老实说清楚, 这到底是甚么东西,有甚么效果。” 他要真那么容易被蛊惑了,岂不是白费他在寺里念了那么多年的经。 江鱼从不存在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低头看他,殷红的小嘴高高翘起, “你管他到底是甚么东西呢。 你只需要知道,戴上它我就能带你去见凤羽哥哥,难道见凤羽哥哥这件事, 对你来说诱惑力还不足够大么。” 一律表情嫌弃,低声道,“啧,我就知道这不是甚么好东西,但我总得知道,这玩意它有多不好吧。” 江鱼飘在半空中,始终对此避而不谈。 见他始终纠结这个问题,弯着眉眼乖巧的笑,“哥哥,凤羽哥哥被在我手里,处境堪忧,生死未卜,说不定正被群鬼环伺,受尽折磨。 你推迟见到他半分钟,他就会多受半分钟的罪,难受的人可是他哟,你确定要在这里,打破砂锅问到底,跟我纠结这东西的材质跟作用么。” 一律冷哼一声,皱着眉头盯向江鱼,“怎么,现在不说你的骨灰在他手里面,你伤害不了他了么。” “不说了呀。”江鱼撇了撇嘴,表情委屈,乖乖巧巧的。 像是个普通的、正在跟兄长撒娇的孩子,声音都压低了些的,“都知道骗不了你,我当然不会说啦,不过凤羽哥哥在受苦的事,可是没有骗你的哦。” 他专注的看着一律,撅着嘴角,“谁让哥哥你在乎他,比在乎我要多那么多呢,我当然要让他吃点苦头才行。” 一律皱眉,“你对他做了甚么。” 江鱼笑嘻嘻的,“不告诉你,哥哥你猜猜看,我看着他是挺难受的,等着你去给他安慰呢,哥哥。” 说着看向地上的镣铐,拿撒娇的语气催促道,“哥哥,你真忍心放任凤羽哥哥受苦么,赶紧把它戴上,我好带你去见凤羽哥哥呀。” 说来说去,还是想让他束手就擒。 一律沉着脸色,语气冷淡,“戴上这玩意,你就带我去见他,然后呢,你会放过我们么?” 显然不会。 靳凤羽已经落到江鱼手里面,江鱼扔过来镣铐,是早就准备好的,明显针对他来的。 不难猜想这镣铐到底有甚么效果。 等他真戴上了,必定会受制于人。 到时候,他们两就是那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也毫无还手之力。 以江鱼专门针对他的做法,他要真的没法还手了,他两能不能活着从这里出去,还是两说。 他心里焦急,面上却很平静。 站在原地跟江鱼对峙,看着云淡风轻的很。 江鱼似乎愣了愣,弯着眼睛一脸新奇,“不愧是哥哥呀,居然能想到这个,真是聪明。” 说完“嘻嘻嘻”的笑着,黑黢黢的眼睛盯着他看,“看上去,哥哥好像是不怎么着急的样子呢?” 问题问完,也不等他回复,白皙漂亮的小脸上露出个奇怪的笑容。 轻轻的摇着脑袋,笑嘻嘻的自问自答,“我知道啦,肯定是因为哥哥不在乎他到底受苦没有,你并不像表面上看着那般在乎他,都是你装出来的,是不是啊哥哥。 让我猜猜,你为什么要装出很在乎他的样子呢,是因为他很有钱么,还是因为他长得很好看,人生在世,最受欢迎的无非就是钱权美色,哥哥你白当了那么多年和尚呀。” 他眨了眨眼睛,调皮的笑着,“你应该不缺钱,好好的高僧,竟然也会被美色所迷么。” 一律看着他用五岁孩子的外表,天真无邪的表情,一本正经的说甚么钱权美色。 当真是说不出的诡异跟违和,一时竟不知道说点啥好。 见他沉默着,江鱼笑弯了眼睛,“被我说中了么,哥哥,我就知道的,你也姓江啊,咱们江家,可从来都没甚么好人。 自私自立的习性,都是刻进骨子里的,就算你不在江家长大,也仍旧是这样子,根本就是无从更改的,说起来,你后来回过江家么?” 听到这话,一律皱了眉头,“你去过江家了?” “去过了呀。”江鱼略歪着头,神情天真,“那可是我的家,我都不能住的地方,他们凭什么住呢。” “所以,我把他们全都杀了。” 一律低骂了声,盯着他,“王管家呢,你连他也杀了?” 别人怎么样先不说,至少,王管家没有对不起江鱼的地方。 “杀了呀。” 江鱼笑嘻嘻的,伸手摸了摸肚子,“我记得他,是他把我的尸体从警察局里领出来,交给了火葬场。 然后从火葬场的人手里,接过了骨灰盒,连里面装的是甚么都不知道,郑重其事的把盒子埋进了墓园里,就算是任务完成。 他就是害得我如此的帮凶,难道还不该杀么?” -- 第183页 一律皱紧了眉,“你脑子是不是有坑?” 骨灰被偷走调换的事,怎么能够怪王管家。 正常的情况,谁能想到有人会偷骨灰?这也要怪经手的人,未免有点太过了些。 江鱼伸手捂着嘴,“咯咯咯”的笑起来。 语气却是相当的平稳,“我知道哥哥的意思,那个老头对我算是好的,哥哥,你说我惨不惨呐,死后有个人愿意帮我收敛尸骨、将我下葬入土,就算是对我最好的了。 不过他对我好,我是知道的,所以我杀掉他后把他吃到肚子里了,用他的血肉塑造了现在的身体,也算是物尽其用了,我觉得他知道死后还有用处,肯定会很高兴的。” 高兴个鬼!这事搁谁身上能高兴。 一律面无表情的吐槽着,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皱着眉头试探道,“你连王管家都杀了,江先生呢,是不是也被你杀了。” 江鱼沉默了,片刻后旧事重提,“哥哥,你还想不想见靳凤羽了。” 低头看着一律,轻声笑着,“你若是真不在乎他,就赶紧从这里出去,你对我好我也知道,等你离开我就去杀了靳凤羽,以后也不会为难你。” 一律神色冷漠,“靳凤羽在哪里?” 他若是不在乎靳凤羽,自然是在这里来去自如,江鱼凭什么来为难他? 江鱼垂着眼睛盯着他看,冷淡的嗤笑着,“把地上这东西戴上,我带你去见他,或者转身离开,我保证不拦你。” 一律咬着牙齿,弯腰将镣铐捡起来。 长得跟手铐差不多,触手生冰,刺骨的寒意从手指间蔓延,不过瞬间就遍布全身。 丝丝缕缕的,往他手腕上缠,无惧他身上的佛光。 不断有生机被抽出体外,被那些寒气吞噬掉。 是个顶邪门的东西。 他低垂着头,眉眼皆冷漠如冰。 犹豫片刻,把手伸进去,“咔嚓”声扣上了。 果真严丝合缝,沉甸甸的扣着他手腕,样式看着挺精致轻巧,扣在手腕上后,却感觉有千斤重。 连抬手都很困难,更别提做动作了。 他抬起头,冷淡的看着江鱼,“好了?” 江鱼弯着眼睛,笑容愉悦,表示自己很满意。 随即目光移到他背着的百纳包上,闪过两分忌惮,估计是想起被香炉砸的事情。 声音尖锐,“把那个包扔了!” 一律恹恹的应着,“哦。” 也没多说,直接把包取下来,扔到地上,扬起头看着江鱼,“行了?要不要我把衣服也全部脱了?” “不行!”江鱼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愤愤不平的瞪着他,“你是不是想脱给靳凤羽看?!你想都别想。” 一律,“……你特么可真能想啊。” 脑子里全是浆糊吧,还是黄色的浆糊。 他黑着脸,“现在能走了吗,要是不行我把这镣铐扯了。” 这小玩意能逐渐消耗他的体能跟佛光,江鱼想让他没力气反抗,可要将他力量抽取完,需要的时间不短。 短时间内,他还是能将束缚扯掉的。 江鱼抿紧了薄唇,眼神略微忌惮,下楼梯似的从空中走下来。 慢吞吞的走到他跟前,伸手摸了摸他的手掌,低声叹息着,“哥哥,你为什么不选直接转身走呢,我是真的很想放过你的。” 一律冷哼,“你猜我会不会信你的鬼话?” 江鱼动作轻柔的摸着他手腕,低低的笑着,“不信也好,靳凤羽在二楼房间里,你自己上去吧。” 冰冷的手指在他手腕划过,“整个别墅,都在我的鬼蜮范围内,我还在靳凤羽身上 下了毒,哥哥,千万别试图扯掉镣铐逃跑哦。” 靳家在B市这栋别墅,格局跟A市那栋很相似,他顺着楼梯跑到二楼,熟门熟路的推开靳凤羽房间门口,猛地伸手推开门。 看清屋内的景象,略微松了口气。 屋里开着灯,靳凤羽坐在窗户跟前,听见动静,抬起头朝他看过来。 脸色白的吓人,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不断滚落。 整个人的就像刚被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看着格外狼狈,见到他,仍不忘扯了扯嘴角,冲他露出个笑容,“一律,你来啦。” 一律黑着脸,大步走过去,挥手就想给他一巴掌。 “出事还不告诉我,是不是不想我来。” 第59章 见鬼直播 他将手抬起来,却没落下去。 靳凤羽就那么仰头看着他,湿润的发丝搭在脸颊,脸色苍白,眼神迷离,神色脆弱的令他心惊。 在一律心里,这张脸占尽了优势。 看着靳凤羽难受,就会跟着难受起来。 心脏被人狠狠的攥着,提到扔下来就会被摔碎的高度,“咚咚咚”的胡乱鼓噪着。 眉头紧紧皱起,“江鱼对你做了甚么?” 坐着的人没吭声,就保持着仰头动作,目光定定的看着他,专注而执着,就跟一错眼他就会跑似的。 英挺的脸上全是大颗的汗水,顺着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梁,路过苍白失血的嘴唇,在下颚线处坠落,滴在穿着的外套上。 有点不对劲。 一律伸手,碰了碰靳凤羽的脸颊,他手腕上坠着镣铐,手指温度比平时偏低,靳凤羽的脸却比他的手更冷。 冰凉的不似活人。 -- 第184页 给他吓了一跳,赶紧双手捧住靳凤羽的脸,急切的低声唤道,“哥?凤羽哥哥?!” 靳凤羽看他许久,突然神情呆滞的侧了下头,速度极快,脸颊用力的撞向他手腕戴着的镣铐上。 动静不小,镣铐“稀里哗啦”的动起来。 尖锐的棱角从脸上划过,登时在那苍白的皮肤上,擦出两道面积不小的红印子,滚出来几颗小巧的血珠。 啧,一律皱着眉头,用力摁着他的脸颊,,将还想往镣铐上撞的人摁住,伸手摸了摸脸上的伤。 明知道他们处境很险峻,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这两道血痕显眼,是因为靳凤羽的脸色苍白。 伤口看着并不怎么深,只是勾破了表皮层,没伤到内里,就算伤口没办法及时处理,应该不至于被毁容。 “扭甚么扭?!” 他掐着靳凤羽的脸颊,低声威胁道,“没听到江鱼说么,我是被美色所迷,你要是毁了容,我可就不要你啦!” 靳凤羽听不进去,拧着脖子开始乱动,苍白的脸上涌起阵血色,眼神里闪动着疯狂。 力气大的他差点摁不住,好在他反应快,察觉到反抗就加大了手指的力量,制住了即将发狂的人。 手指用力捧着靳凤羽的脸,仔细观察着靳凤羽全身上下,从内而外的,都并未发现有任何异常。 一律皱紧了眉头,“江鱼给你吃甚么了这是?” 蛊冲阴邪之类的东西,但凡是沾染了都会留下痕迹,哪怕再浅淡的阴气,都不可能瞒过他的眼睛。 可他在靳凤羽身上,并未发现类似的痕迹。 靳凤羽没吭声,眼神浑浊,突然就发起狂来,脸色泛着异常的红晕,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反抗。 机械的从椅子上弹起,弓起腰,炮弹似的朝一律撞过去。 力量极大,连带着椅子“嘎吱嘎吱”的响着。 一律伸出手掌,用力将人摁回椅子上。 看着被摁住还不断扭动的人,嘴角翘起,“当真好腰啊,凤羽哥哥,真想拿手机给你录下来,等你恢复清醒了看看。” 当然只能是想想了,靳凤羽再这么扭下去,他怕这人伤着自己,还是赶紧弄清楚怎么回事要紧。 他沉了脸色,跨坐在靳凤羽腿上,双手环住人脖子,腿脚并用将人压制在椅子上。 双手在背后迅速的合十,心里默念了两句佛咒,反手将掌心拍向靳凤羽后背,沉声喝道,“靳凤羽!” 他从小修闭口禅,深知言语的力量。 “靳凤羽”三个字出口,浑厚如晨钟暮鼓,伴随着佛音阵阵,在空中、眼前突然炸开,深入人心。 犹如破开迷雾的利剑,也像是着凉黑夜的灯塔。 被喊到的人突然停止了挣扎,脸上涌现出来的红晕慢慢散去,恢复成苍白如玉、冰凉如水的模样。 呆呆的望着前方许久,脑袋僵硬而缓慢的转动着,准确无误的看向他。 声音里泛着浓重的疲惫,“一律?你怎么来了。” 看样子是清醒了,一律冷哼一声,“怎么的,我是不能来么?你是不是想我不管你,让你去死呀!” 说到这个,他就生气!特别的生气。 刚刚靳凤羽跟他通电话,东拉西扯的说了大堆,就是不跟他说自己出事了。 怎么的,是觉得他不配知道啊。 还是想自己英勇就义,不拖累他啊。 哼!瞧瞧他着恋爱谈的,憋不憋屈。 靳凤羽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些微浅淡的笑意,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却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 只能专注的看着他,“是我的错,我很抱歉一律。” 一律在他腿上坐实了,百多斤的体重就那么压下去,本就虚弱的靳凤羽闷哼一声,脸色跟着变了变。 他假装没看到,弯着眼睛瞪过去,“认错的态度倒是良好,那你倒是说说清楚,你到底哪里错了?!” 靳凤羽目光温和的看着他,轻轻的喘着气,“我包里有把刀。” 一律皱着眉,往后退了些许,在他身上胡乱摸着,从裤兜里摸出来把长约三寸的小刀,随手扔到地上。 继续在他身上摸来摸去,“还有别的么?” 靳凤羽被他摸得有些难受,低低的喘着气,“没有了,就这么把小刀,他想控制我伤你,一律乖,别再摸了。” “我偏要摸!”一律赌气的顺着他腰,得寸进尺的摸到他后背,摸到满手的冷汗涔涔。 皱着眉掐着他下颚,略挑起眉头,“我可是来英雄救美的,这美人都救着了,还不许我收点利息么。” 嘴里嚷嚷着,心里还是心疼的。 这人虽有黑龙气运在身,但毕竟不是玄学界的人,能够挣脱江鱼的控制,没将刀拿出来捅他一刀,他心里清楚是因为甚么。 要挣脱鬼王的控制,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满身的冷汗,都是为了不伤到他。 让他怎么能够不心疼,手上没有再继续动作,踩着地面站起来,不再故意压着靳凤羽,俯身问道,“江鱼给你吃了甚么?” 靳凤羽摇摇头,“不太清楚。” 他醒过来就坐在这里,脑子里昏昏沉沉,像是黑白还未分明的天地,混沌不堪。 有两个声音在不断的交战,一个在声嘶力竭的叫嚣着,让他杀人,杀掉所有敢靠近他跟前的人。 -- 第185页 另一个声音却温柔、虚弱的多,像是巨石下艰难求存的野草。 枯黄,荏弱,随时可能会被压死。 却仍旧不忘奋力生长,朝着阳光努力攀爬,就为了发出微弱的声响。 “不许,不可以,不能伤害到他。” 小草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撑不起那巨大的石块。 沉若山岳的压力就压到他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幸好,幸好在他被压扁前,一律出现了。 啧。一律皱了眉,伸手架起靳凤羽就往浴室走,“先给你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说。” 靳凤羽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就被江鱼控制住了,都来不及换衣服,还穿着昨天那套衬衣西裤。 材质倒是轻薄贴身,混合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跟香水味,走出去好看极了。 就是这会冷汗出的有些多,衣服早都被浸透了,全汗津津的黏在身上,看着就让人觉得很难受。 靳凤羽看了他眼,“你要帮我洗澡?” 一律,“……你自己能洗么。” 靳凤羽愣了愣,随即摇摇头,“不行。” 他现在感觉自己是木头人,手脚僵硬的很,连动动手指都困难,“我的意思是,现在洗澡合适么?” 别看一律不太高,力气还是很大的。 将靳凤羽半扶半架着,慢慢的往浴室里走。 闻言想也没想就开口道,“多大点事啊,想洗就洗了,屋里热水也没停,难不成洗个澡还翻黄历要看日子么。“ 靳凤羽靠着他,将大半体重都压在他身上,附在耳边低声说道,“江鱼还在外面,都不用管的么。” “在就在呗,难不成还怕他溜进来偷看呀。” 浴室是房间里配套的,离得不远,没走两步就到了。 他扶着靳凤羽走到浴缸跟前,衣服也没脱,就把人小心翼翼的放到浴缸里。 打开水龙头放热水,“你先泡着,我去给你找套换洗的衣服。” 刚转身,被靳凤羽从水里伸出手来拽住,声音低沉的唤他,“一律。” 一律回过头看他,热水“哗啦啦”的从水龙头流出来,很快将身上的衣服浸透,勾勒出漂亮的曲线。 搭配着白色水气缭绕,看着勾人的很。 笑着低下头,隔着浴缸,伸手勾着靳凤羽的脖子,轻轻的眨了眨眼睛,“你都虚弱成这样了,就别勾我了啊,本金先存着,等你恢复了再收。” 靳凤羽看着他,似乎想说点甚么,最后只是略笑了笑,掩饰住眼里的担忧,低声答应道,“好,听你的。” 拽着他的手没松,犹豫了片刻,语气温和的叮嘱他,“小心些,一律。” 一律眨了眨眼,“呃,你该不会以为,我要只身去找江鱼拼命吧?” 见靳凤羽沉默不语,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愉快的弯着眉眼笑道,“怎么可能,我得等他来找我。 你放心吧,我早有准备,他赢不了我。” 靳凤羽沉默着,目光落到他手腕上,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一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晃了晃自己的手腕,“这小东西困不住我,放心。” 可显然靳凤羽无法放心,眼神里除了担忧外,还飘着淡淡的自责,“这次是我大意,连累到你了。” “啧,都说没事啦,你咋还不信我呢。” 一律表情嫌弃的挥挥手,弯腰凑到靳凤羽跟前去,擒住他薄薄的嘴唇,轻轻的啃了扣。 “哥,给个英雄救美的机会给我,好不好,你就啥也别管。” 第60章 见鬼直播 等靳凤羽洗完澡,换上他从衣帽间扒拉除来的衣服,一律把人扶着坐到床上,问他医药箱在哪。 刚泡完热水,靳凤羽气色有所好转。 脸上不完全是苍白,多了些浅浅的血色。 就是还没力气,抬头看着他的时候,表情再怎么温和,都掩不住浑身恹恹的感觉。 听见他说话,似乎没反应过来。 呆愣片刻,才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苍白病气冲淡了他过盛的容貌,少了令人不敢逼视的荣光,显得有些乖巧温顺。 跟平时的靳凤羽,完全不同。 一律没忍住多看了两眼,低声道,“你知道么,你现在的样子,看着就好欺负的很呐,像是我不管对你做点甚么,你都没力气反抗。” 靳凤羽靠在床上,笑容温和的看着他,“那你想对我做些甚么?” 悦耳好听的声音里,带着些不需言说的虚弱,让分明最普通的笑容,都有了些勾人心弦的味道。 啧,这男人可真是好看。 就那么轻轻笑着,都让人心痒痒的。 他单腿跪在柔软的床铺上,俯身过去,离靳凤羽近近的,近到呼吸相缠,能看清那双眼睛上的细微褶皱。 低声道,“有好多事想对你做,但现在最想做的,是把你喂饱先。” 靳凤羽眨了眨眼,浓密纤长的睫毛扇动着,在他脸上轻轻划过,温柔的像阵春风拂面。 就那么被他盯着看了会,突然还笑了下,声音特别的温柔,“就这?” 好看的眼角上挑,闪过些淡淡的戏谑,像是在说他空有贼心,却没那贼胆,就会占些嘴上的便宜。 感觉到被小瞧,一律不干了。 撇撇嘴,伸手掐着他的脸颊,“还敢笑我,不看看你现在成甚么样子了,我要对你做点甚么,你还不得玩完呐。” -- 第186页 靳凤羽坐在那,不躲不闪的任由他掐脸,眼神温柔的看着他,“你说的都对,是我没用耽搁你了。” “哼,又来这套,当哄小孩呢。” 不就是比他大十岁么,天天把他当孩子哄。 有事没事,先把错揽在自己身上去。 他有那么不讲道理么,哼。一律撇撇嘴,从床上退了下来,“不跟你玩儿了,我还是找江鱼去吧。” 还没等他转身,靳凤羽就拽住了他胳膊,眼神里的笑意淡去,换上了沉重的担忧,“别单独去找他。” 一律轻哼,“咋滴,你还吃醋呀。” 靳凤羽摇头,轻轻皱起眉头,压低了声音,“一律,守在外面的那个江鱼,已经不仅仅是你弟弟了。” 说这话的时候,靳凤羽的表情很沉重,拉着他手仔细的嘱咐着,“他很可能会真的伤害你,不是说着玩儿的。” 他不知道江鱼对他做了甚么,但自从他醒过来,就感觉自己身体如同被戳破的气球。 力气顺着破洞不断溢出,甚至还能听到“呲呲”声响,让他怎么也积攒不到足够站起来的力量。 他知道江鱼曾经是一律的弟弟。 但那只是曾经,如今的江鱼,守在别墅外面的厉鬼,并不完全是一律的弟弟。 想起刚刚别墅里发生的事,靳凤羽忍不住紧皱了眉头。 一律看不得他这表情,伸手把皱起的眉头抚开,“刚发生甚么事了?” 靳凤羽笑着摇摇头,“没事,就是怕你对他心软。” 怎么可能没事?一律不信。 无缘无故的,靳凤羽不会突然跟他说这个。 他想了想遇到的异常,好像从他进别墅大门,就没看到靳凤羽以外的活人。 刚顾着找人没注意,这会细想起来,别墅里确实安静的不正常。 那些本该在别墅里忙碌的佣人们,不见踪影,生死不知。 该不会是……江鱼把他们都杀了吧?! 一律跟着皱起眉,仔细观察着靳凤羽的表情。 厉鬼杀人这事,听别人说起的感觉,跟亲眼所见的是完全不同的。 鬼故事的恐怖程度,不及亲身经历的百分之一。 他就曾经见过很多被恶鬼缠身,活生生给吓疯的人。 是靳凤羽表现的太过平静,他以为江鱼只是给靳凤羽吃了致幻、或者致狂的东西,没做出其他的事情来。 现在看来,江鱼连江家的人都要赶尽杀绝,靳家别墅的人挡了他的路,哪还会有活路。 啧,一律捏紧了手指,真是麻烦。 当初他从无常手里留下了江鱼,如今江鱼滥杀无辜,手上沾染的血腥都跟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佛祖最重因果轮回,这些事情牵扯到他,就很烦了。 不过这个不算顶重要,他还小呢,以后有的是时间来消弭业障。 最重要的是,江鱼居然敢当着靳凤羽的面杀人?! 就算靳凤羽的性子再坚韧,那也是血肉之躯,说不定就会被江鱼的做法给吓到。 他满心想着护人周全,不过就片刻错眼没看顾到,江鱼就敢背着他专门对付靳凤羽。 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他抿紧了嘴唇,眼神里闪动着不悦的情绪。 想着靳凤羽刚可能受到了惊吓,他就心疼不已,再开口的时候语气都温和很多,“你吃午饭了么?” 靳凤羽略愣,估计是觉得他话题转换太快。 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还没吃。” 一律笑了笑,岔开这个话题,“我估计你都没吃午饭,饿了吧,我做点吃的给你,煮面条可以吗。” 他就会煮面条,别的也不会。 要不还是点外卖?他想着试试看,从包里摸出手机,不出意外的没有信号。 算了,还是吃面吧。 靳凤羽缓过神来,神色温和的看着他,“好。” 只要他不去找江鱼,其他不管做点甚么都行。 一律点点头,“好,那我去煮面。” 他在屋里转了圈,找到空调遥控器,将房间的温度调到27度,“我先去厨房看看有甚么,你想喝水么?” 靳凤羽靠坐在床上,闻言轻轻摇了摇头,“辛苦了。” 一律弯着嘴角笑,给他掖好被角,“那你先休息。” 安顿好靳凤羽,他径直转身下楼去找厨房。 别墅里面特别安静,寂静无声,他顺手摁亮了客厅的顶灯,却没有甚么用处,仍旧是光线昏暗。 勉强能看得清处周围的环境,他在楼梯口环视了圈,找到厨房走过去。 半小时后,他端着装面的瓷碗,拎着找出来的医药箱到靳凤羽房里,把面碗递过去,“要我喂你么。” 靳凤羽略扬着头看他,眼神温柔,“要。” 一律愣了愣,,“……我只是说笑的。” 靳凤羽仍旧笑着,“可我是认真的啊,你要说话不算话么?一律。” 一律,“……” 他挺想说话不算数的,可对着靳凤羽专注沉着的表情,拒绝的话到嘴边,就不怎么能够说出口。 看他犹豫,靳凤羽再接再厉,温和的笑着,“我胳膊都是软的,浑身都没有力气,端不起来碗,筷子也拿不动,你不怕我打翻碗把面条浪费了么?” 一律低头看着装面的碗,同意了,“好吧。” -- 第187页 他怕靳凤羽吃不饱,在厨房里下了半锅的面条,还配着绿油油的青菜,拿大号的瓷碗装了满碗。 端在手里是挺沉的,碗要是真被打翻了,面浪费了不要紧,别把汤倒出来再给人烫出个好歹来。 干脆端着碗在床上坐了,从碗里挑出来些喂到靳凤羽嘴边,“来,张嘴。” 靳凤羽看了他眼,费力的低下了头,张嘴把面吃掉了,笑着低声夸道,“好吃。” 一律继续挑面条来喂给他吃,骄傲的扬起头,“能不好吃么,我长到这么大,就学会了怎么煮面条。” 从和面、拉面,再到煮,配菜、搁调料,过程熟练的很。 具体不知道是哪年学会的,反正是从学会到现在,就没吃厌过。 可以说是他最喜欢吃的东西了。 两人就那么一个喂、一个吃,很快把碗里的面条吃完,他把瓷碗拿到厨房,顺便端了热水回来。 低头去药箱里找药,靳凤羽吃完面,气色红润了些许,轻声跟他商量道,“你准备怎么对付江鱼。” 一律翻找着药箱,头也不抬,“熊孩子不听话,等会抓起来打一顿就好了,你应该吃点甚么药好” 靳凤羽略微往后靠着,看着他手晚上的镣铐,眼神有些复杂。 一律埋头在药箱里,从里面摸出盒药来,“我觉得你的症状像是感冒,要不咱们吃点感冒药好了?” 靳凤羽愣了愣,随即轻轻的笑着,“都这么随便的么?” 他们都心知肚明,他身上的种种毛病,都是因为江鱼动的手脚,并不是吃点感冒药,就能好的。 “是啊。”一律耸耸肩,把药盒拆开掰出两个药片,连同水杯一起递给他。 “病了就得吃药,仪式感总是需要的。” 靳凤羽没反驳,端水把药片吞了。 一律笑眯了眼睛,从袖子里摸出两片桃叶,塞到他嘴里,“真乖,这是奖励。” 桃叶入口微苦,泛着些淡淡的清香,闻着是温和柔软的味道,含在嘴里,却比薄荷还清凉提神。 泊泊清流顺着他喉咙,滑进肚子里,打着旋儿往气球漏气的地方补。 五脏六腑,连带浑身的疲惫酸软,都被悄无生息的抚平了,重新变得生机勃勃。 靳凤羽惊讶的微微睁大了眼睛,“你给我吃……” “你给他吃了甚么,哥哥?” 江鱼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背后,面色阴沉的盯着他们看,黑黝黝的眼神里风雨欲来。 也不等一律回复,浓郁的黑气便化作绳索,朝着靳凤羽的方向捆过去。 想要直接把人捆过来,自己查看个究竟。 一律表情嫌弃,轻轻“啧”了声,“还想让你蹦跶会的,这么快就来了?” 伸手抓住江鱼弹出的阴气,淡淡的金光犹如藤蔓,迅速的缠绕到阴气上,朝着江鱼的方向过去。 “既然你这么不听话,还是打一顿好了”。 第61章 见鬼直播 他把江鱼给打了,当着靳凤羽的面,说打就打,丝毫不带犹豫的。 说是他动手打了江鱼,也不算。 刚开始的时候,江鱼是反抗了的。 确切的说,当他双手戴着镣铐,抓着卷向靳凤羽的阴气,直接选择动手的时候。 江鱼的表情十分震惊。 似乎对他还能有余力动手这事难以置信,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卷向靳凤羽的阴气凭空转了个弯。 化作利刃,朝着他扎过来。 一律不躲不闪,纤长的手指穿过阴气。 点点玉白色在黑雾中晃过,猛地屈指抓紧,将那些雾气攥紧如实质。 高高的扬起胳膊,像挥舞长鞭似的,拽着黑雾阴气就那么挥出去,连带着阴气那端的江鱼一起。 在空中划过扭曲的弧度,重重的被砸向地面。 江鱼被拽动着,随阴气在空中画了大半个圆,连忙截断跟阴气的联系,手忙脚乱的在空中飘着。 待重新站稳了脚步,精致小脸上满是惊愕,眼神惊疑万分的瞪着他,“你居然还能够跟我动手?” 不止是能跟他动手那么简单,就他们刚这次交手,他居然没占到甚么便宜。 怎么可能?!在他是鬼娃娃的时候,他就被面前这人押着打,如今他已经是鬼王境,难不成还打不过这人?! 这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动着隐隐的血光。 嗜血的疯狂情绪,从脑子里卷起,如同不断拍打着沙滩的海浪,汹涌澎湃,惊天动地。 直逼的他脑袋生疼,头脑发热。 眼里红光闪烁,搅乱成麻,无数个低声暗哑的声音汇聚成片,浑身都在叫嚣着,“杀、杀、杀!” 周围黑雾逐渐浓郁,每寸阴气都冰冷无比,透着不用言说的危机重重。 包裹在江鱼身边,犹如实质,灯光不透。 一律抬起头,看着面前逐渐庞大的黑影,表情嫌弃的“啧"了声,“脑子都没发育好,你当甚么鬼王?” “闭嘴!”黑雾中间,突兀的想起道暴怒的呵斥,“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像是许多人在同时开口说话,偏说的不够整齐划一,叠音明显得很,黑雾里面亮起两盏暗红灯。 雾气逐渐粘稠,不断地朝着江鱼汇聚。 巨大的身影拔地而起,顶破了卧室上方的吊顶,缝隙乍然出现,建筑用的砂石细细簌簌往下落。 -- 第188页 发光的顶灯晃悠了两下,终究是不堪重负的掉落下来。 “咔嚓”的在地面上摔成了堆烂铁,连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没有,就剩下“呲呲呲”的电流声响。 灯光瞬间没了,室内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即便屋顶被巨大的黑影损坏,从那个破损大窟窿望出去,外面的天色仍旧是漆黑的。 这不正常。 现在刚过正午,外面应该是艳阳高照的。 从别墅里看到的,并不是外面的天光,他们仍旧处在江鱼的鬼蜮里。 新生鬼魂会畏惧阳光,不敢在白天出现。 像江鱼这种等级的,早就已经与普通人无异,阳光根本对他造不成伤害。 甚至能遮挡天光,形成暗无天日的鬼蜮,用来增强自己的力量,束缚住对手,鬼蜮就是他们自带的血腥战场。 他在鬼蜮里跟江鱼动手,难免束手束脚的。 可来都来了,不动手他也走不了。 一律咬破了舌尖,吐出两滴艳色血珠,落在双手食指尖,在空中画着符咒,双手握拳,用力一绷。 暗色中响起“喀嚓”声,戴在手腕上的镣铐应声而断,那镣铐不知是何材质,被绷断后直接化作粉尘,消失在空气中。 正暴涨的黑色身影僵了僵,混合了很多杂乱的声音响起,跟在演奏多重唱似的,“你怎么能够挣脱的了这锁灵链。” “哦,这玩意原来叫锁灵链么?” 一律弯起唇角笑,活动着被磕出来红痕的手腕,双手合十,轻垂着眉眼,默念了句佛诫,“我当然可以。” 就在被磨出红痕的地方,淡淡的金光闪烁着,慢慢汇聚成条金色的佛珠虚影。 他轻轻笑着,将金色佛珠挽在手里,低声念叨着,“我自小在寺里长大,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师父教的阿弥陀佛,到如今已经有十六七年的时间。 你才成为鬼王多久呐,连我念经年头的零头都没有,光知道我身负佛祖虚影,拿条锁灵链给我戴上,就以为我没丝毫还手之力了么?你能锁得住我,还妄想能锁得住佛祖么?”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从接了江鱼的电话,到进了靳家别墅里找靳凤羽,就是为了摸清楚如今江鱼的实力。 堪称到鬼王级,却还差那么一线。 至于原因么,跟他还有些关系。 就是被他从花坛里撅起来的骨灰,以及废弃宿舍楼里的那些游魂,如果说江鱼成鬼王,是块由人操纵的复杂拼图。 那落到他手里的骨灰,就让拼图残缺了一块。 江鱼愤怒的鼓动着浑身阴气,黑雾化作万千利刃,如同万箭齐发的箭支,密密麻麻的朝他扎过来。 一律收敛了笑容,双手在胸前合十,轻轻闭上双眼,低声念道,“阿弥陀佛。” 随着佛号响起,佛珠闪过道金光,从他手腕蔓延到后背。 亮晶晶的,宛若星星闪烁。 千丝万缕的金丝线在他背后缠绕成茧,江鱼似乎察觉到不对,黑雾化作利刃,以雷霆之势朝他斩来。 阴气来势汹汹,甚至都能听到利刃破空声。 一律端正的站着没动,白若琉璃的皮肤被映成金色,身上不断有金光流转,整个人看着如同黄金铸造。 眉目沉静,宝相庄严,俨然成了座黄金佛像。 周身皆被金光环绕,阴气被挡在三尺开外,不得寸进。 江鱼气得牙痒痒,控制着阴气朝他斩下,但他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黑色利刃却怎么都破不进金光里。 金光看着薄薄的一层,还淡淡的。 却将面前这人护得密不透风,牢不可摧,连丝毫能撬动的缝隙都没留下来。 任由阴气各种围着打转,都无处下手。 江鱼恨不得亲自上手,伸手将那层金光撕破,围在阴气里咬牙切齿的骂道,“你这是甚么破技能?!” 一律双手合十,冷淡的抬眼看他。 整个人看起来无悲无喜,“你有阴气,我有佛光,这样才公平,不是么。” 江鱼咬紧牙,“杀你就杀你谁要跟你讲公平?!” 阴气黑雾如同流水般,铺天盖地的朝他流泻而来,“我就不信破不开你这点佛光了!” 身为鬼王,他周身阴气凝聚的速度极快,堪称无穷无尽,如同江河海水,淹都能将面前这人淹死。 僵持片刻没有关系,他有的是时间跟耐心。 哪怕是丁点丁点的蚕食,也总能将这所谓的佛光消耗殆尽。 看着阴气跟佛光接触的地方,双方都被消耗发出的“呲呲”声。 江鱼信心满满,又不是佛祖亲至,他就不信他还耗不过了! 可惜,一律就没打算跟他耗。 垂着眉眼,再低声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 背后的进光茧乍破,佛像虚影显现,随着点点的金光流转,金佛逐渐凝成实体,并且节节拔高。 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直到冲破房顶,跟周围裹着黑雾江鱼齐平,甚至更高些。 凝成实体的佛像金光闪闪,并不刺眼。 慈眉善目,宝相庄严。 左手拈花,右手高举着。 威严而慈悲端坐在一律背后,低眉垂眼,俯视着一切,跟阴气形成巨大黑影对峙着。 一律低头,念出了第三次佛号,“阿弥陀佛。” -- 第189页 被迫让出半壁江山的黑影僵住,江鱼不曾见过这种阵仗,却在听到佛号的时候,感觉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危机。 不知其来由,但那种感觉瞬间就在他脑海根深蒂固,刻进灵魂里。 江鱼的反应很快,几乎都没有多想,控制着无穷无尽的黑影护在自己身前,准备开溜。 已经晚了,随着佛号响起,虚空中似有口古钟被敲动,“咚”的一声巨响在他耳边炸开,震得他得头晕脑胀,浑身发麻,差点维持不住身形。 他甩了甩脑袋,绝望的发现这不是结束,仅仅是个开始。 钟响过后,是连接成片的梵音阵阵,伴随着有节奏被敲响钟鼓声,金光闪烁中隐约还能看到金云流转、莲花盛放,他所在的地方早就不是他设置的鬼蜮。 而是一片陌生的、令他毛骨悚然,连灵魂都感觉到战栗的恐怖地方。 他想要逃走,却发现根本无处可逃。 周围都是佛光阵阵,目光所及皆是一模一样的金光佛影,他呆呆的站在那,看着无数围绕着他的金光佛像,齐齐举起了右手。 毫不犹豫的,拍像了被禁锢在中间的他。 刚成型不久巨大的黑色虚影,直接被拍散,露出包裹在里头的江鱼。 白嫩小脸上尽是恐怖神色,眼神直勾勾的瞪着一律,声音嘶哑难闻,“你到底是甚么人?” 拍散了黑影后,一律背后的金光佛像也逐渐淡去,肤色也重新变回琉璃白,面无表情的看着江鱼。 语气异常冷漠,“你这个鬼王掺了水分,我可是实打实的高僧,怎么,控制你的人没告诉过你么?” 江鱼刚凝聚起的实体被拍散,连虚影都快维持不住,神情却是凶狠无比,“他早就死了。” 一律眨眨眼睛,并不意外,态度冷淡的很,“哦,是江先生么?” 江鱼气红了眼睛,狠狠瞪着他,“你居然知道!?你既然知道他不怀好意,为什么不肯救救我?!” 一律冷笑,捏了捏手指,“我现在不想救你,只想揍你,顺便送你上西天。” 冷笑着冲上去,把不能活动的江鱼狠狠揍了一顿。 第62章 见鬼直播* 佛祖虚影出手,将江鱼周身阴气拍散。 他也收敛了佛光,直接实打实的动起手来,两人年龄和身高都有些差距,全程都是江鱼被他压在地上打。 一律这次是被气狠了,摩拳擦掌的按着江鱼揍,握拳挥掌,虎虎生风的。 愣是揍的江鱼抱头鼠窜,掂着小短腿到处跑。 可一律这次是真生气了。 他从小就在寺里念经修行,修身养性。 天生与佛有缘,加上多年的修炼,很是能沉得住气,少有真生气的时候。 毕竟他在寺里辈分高,师侄们都很懂事,尤其是在他面前,向来都是恭恭敬敬的,哪会惹他生气。 也就江鱼胆大包天,敢彻底惹火他。 其实要是江鱼直接来找他,他还没有那么生气,偏偏这熊孩子心眼忒多,居然背着他来找靳凤羽的麻烦。 明知道是他护着的人,还故意针对?! 就是挑衅他呗,啧,本质就是个熊孩子。 行呗,你熊任由你熊,你针对靳凤羽,我就会生气揍你。 就这样呗,到最后难受的人还不是你。 江鱼在前面跑,他就在后面追,仗着身高优势,没等江鱼跑出去多远就被他追上,摁在地上揍。 拳拳到肉,疼的却不仅是肉。 ……江鱼也没肉身疼,本身就是剩下魂魄在,疼痛也是直接印在魂魄上的。 丝丝缕缕的,像是千万根细针一起、密密麻麻的扎进脑袋里,疼到头痛欲裂,抱着脑袋只想往墙上撞。 根本没办法缓解的疼痛,让江鱼仅剩的阴气差点散尽,看起来跟道残魂差不多,虚弱的很,哪有刚刚威风凛凛的鬼王气势。 团成个小黑团子,可怜兮兮的缩在墙角,跟个小野猫似的哼唧,“哥哥、哥哥,别打我了,我疼呀” 示弱卖惨是没用的,一律面无表情、心硬如铁,挥着拳头朝着他白嫩小脸揍过去,将脸揍出虚影来,“现在知道叫哥啦,刚刚是谁在叫嚣着要杀了我,啊?!” 他不顾江鱼的低声呼救,把人摁到角落里一通乱揍完,那小团黑影已经淡的维持不住身形,轮廓虚的像是能被风吹散。 喊痛的声音低低的,像只刚出生便被遗弃的小野猫。 细弱的声音里满是祈求,可怜兮兮的,“哥哥,我痛,别打了好不好。” “不好。” 一律残酷的拒绝掉,站起来用力踢了他两脚,踢掉两块阴气黑雾,神色冷漠,“以为成了鬼王,就能无法无天了是吧,伤害凤羽哥哥、挑衅你哥有啥好处,啊?!” 江鱼把自己团成团,缩在角落里。 黑黢黢的一团,委屈巴巴的抬头看他,“我也不想的呀,哥哥,是爸爸让我来找凤羽哥哥,说想要跟凤羽哥哥谈笔生意,他给我下了命令,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还敢甩锅?!” 一律气急,抬手就是一巴掌,罩着江鱼脑门拍下去,直接给脑门拍凹进去个坑,“他能威胁了你?” 或许是真能威胁到,但应该很快就挣脱了。 不仅挣脱了,还转身就把江先生杀了。 毕竟江先生死了这事,可是江鱼亲口承认的。 -- 第190页 估计连魂魄都被江鱼给吞噬掉了,连转世投胎都不可能。 想控制一个鬼王,哪有那么容易的? 能够成为鬼王的前提,就是意志力坚定,不会轻易被人影响控制。 而且控鬼流的人,这些年来被他师父跟萝卜丝联手追杀,追根究底,抽丝剥茧,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些人全部找出来摁死。 两位都是玄学界颇负盛名的玄学大师,影响力忒大,在他们三十年如一日锲而不舍的追杀下,稍微有些姓名的控鬼流派都活不下去。 就算隐姓埋名,但凡是露出点蛛丝马迹,都会被他们揪出来弄死。 江先生之所以没被揪出来,一方面是隐藏得够深,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因为他实力不够。 估计都没有接受控鬼流的正统传承,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关于控鬼的只言片语。 若是心思不那么深,没想直接控制个鬼王,而是选择制造出个实力稍弱的恶鬼,恐怕也就成功了。 可是鬼王跟厉鬼中间,是“凶”跟“大凶”级的区别。 要知道,万千厉鬼也可能出不了一个鬼王。 人心不足蛇吞象,结果就是被反噬的下场。 他刚在别墅里见到江鱼,就知道江鱼并没有被控制,神智清醒着呢,还琢磨着要上靳凤羽的身。 想到这个,他就烦躁的“啧”了声,狠狠的踹了江鱼两脚,“当我眼瞎呢,就敢打靳凤羽的注意?!” 江鱼被他踹的疼,气若游丝的□□着,“疼。” “疼你大爷。” 一律继续再踹了两脚,伸手把他拎了起来,团吧团吧捏成个黑糯米团子。 跑到楼下从自己包里摸出来个黄铜香炉,摆放好香炉,先把江鱼扔了进去,再点了三柱桃木香,插进黄铜香炉里面。 等忙完这些,才拎着我香炉跟包上楼。 江鱼被镇在香炉里,随着桃木香轻轻飘扬,声音微弱的哀求着,“哥哥,我难受,你放我出来吧好不好,我以后都不敢了。” 他的黄铜香炉本就是个宝贝,跟点燃的桃木香相呼应着,形成张无处不在的密网,桎梏住里面的邪物。 跟直接被他揍比起来,镇在香炉里就是温水煮青蛙,随时都是难受的。 但凡进去就很难出来,时限都是按几十年算的。 一律屈指在香炉壁上轻弹,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冷笑道,“你还想出来?!等几十年后我死了再说吧。” “哥哥、哥哥,你就放我出去吧。” 香炉里江鱼仍在哀求,他直接假装没听到,拎着香炉上楼。 鬼王被镇压后,鬼蜮自然就消散了。 等黑雾散尽以后,光线逐渐恢复正常,能够看清周围的环境。 一律站在楼梯口处,看着二楼的满地狼藉,略微愣了愣,随即便大惊失色,“靳凤羽,你在哪儿?” 刚别墅周围被浓的黑雾环绕,就算想看也看不到,加上他要跟江鱼打架,不能掉以轻心,没注意到别墅居然被损毁的这么严重。 靳家别墅是欧式小三层,他们动手的地方在二楼卧室里,阴气跟佛光互相绞杀,被波及到的范围特别广,整个别墅二楼以上都被掀掉了。 露出里面砂石钢筋,断壁残换,地上的家具大多被搅碎成片,就跟经历过山崩海啸似的,乱起八糟的堆成垃圾山,丝毫看不出来房间的本来面目。 卧室里自然也是一样,刚靳凤羽躺着的地方,被道从左边侧倒的墙壁压过去,压得踏踏实实,连丝毫缝隙都没有留。 连床的影子都没有,更别提躺在床上的人了。 一律就顿时急了,心惊胆战的喊了声,“靳凤羽!?” 他赶紧把手里香炉扔下,手忙脚乱的跑过去扒墙,“哥,你别吓我啊,在哪呢,你赶紧吭一声。” 没人吭声,被夷为废墟别墅里安静极了。 跟被鬼蜮笼罩的时候一模一样,除了他心脏“咚咚咚”狂跳着的声响,再没其他声音。 一律心中焦急,直接伸手就去扒墙,他力气不小,但墙的重量也不轻,双手扣着断裂处怎么用力,也抬不起断墙。 心里焦急万分,就怕靳凤羽被压在墙下。 靳凤羽要是死了,他怕是要走他师父的后路,跟地府抢人。 手指扣着墙的断面不断施力,咬紧牙齿的力量过大,嘴里隐隐能闻到血腥味。 他没在意,就感觉心脏一阵悸动,后背像是被铁梳子刮过般,浑身难受的厉害,边掰着断墙边低声吼着,“靳凤羽,你能不能吭下声,在不在你倒是说话啊。” 告诉我你有没有受伤,是不是还活着。 你说话啊!我胆子可小了,不经吓的。 靳凤羽! 他专心致志的掰着断墙,在堆叠成山的垃圾堆里翻找着,没注意自己手掌已经被割出深刻的伤痕,血液跟流水似的,“滴答滴答”的不断往下落。 心里是既害怕又担忧,冷汗顺着额角大颗大颗的滚落,就跟要和血液比谁流得快似的。 地上很快被冷汗跟血迹氤湿大片,他却是看不到、也听不到,眼里除了搬墙找靳凤羽,再没有其他的事情。 到最后,搬断墙的动作变得机械僵硬,仿佛是个不会累,不会疼的木头傀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声微弱的“一律。” -- 第191页 靳凤羽被卡在断墙跟床铺中间,腿被牢牢地压着,刚刚从短暂的晕眩中醒过来,从缝隙中看到他的动作,低声安慰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听到靳凤羽的声音,一律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无边无际的疲倦突然涌上来,令他筋疲力尽,再无法移动分毫。 在断墙旁躺下,看着靳凤羽,“你腿是不是被压住了?” 靳凤羽低声笑着,“没事,下面有床做缓冲,压着也不疼,没有受伤。” “是么,那就还好。” 一律靠在断墙上,神情疲惫,身体更是疲累的没边了,勉强能撑着眼皮,不立马睡过去。 佛祖虚影,不是那么好用的。 就虚影挥手拍散江鱼的那一下,消耗掉了他从小到大、念经积攒出来、足有半尺厚的功德金光。 威力异常强劲,后遗症也想当明显。 直接抽空了他所有的体力,这会看到靳凤羽安全,他卸了心里的那口气,真是连手指都动不了。 虚弱的趴在断墙上,“我得先睡会,你坚持下等我师父他们过来。” 他故意跟江鱼拖延了很多时间,他师父应该已经应付完卢晚阳,很快会赶过来,收拾这里的烂摊子。 靳凤羽躺在废墟里,看着他累的眼皮打架,忍不住心疼,温和的低声应道,“好。” 第63章 见家长 一律跟江鱼打完架,累到脱力晕过去前,他以为他师父会赶来救他们。 事实证明,他着实低估他师父跟卢晚阳的缠绵程度。 闻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醒来,浑身酸痛,眼睛干涩,躺着酝酿许久,才慢慢的睁开眼睛。 眼前是道来回晃动的手掌虚影,他眨了眨干涩的双眼,听到杨医生问他,“一律,你是醒了么” 声音木木的,听着很是模糊。 他的思维更木,在脑袋里反应了数秒,才明白杨医生话里的含义,慢慢的动了下嘴唇,“嗯,是醒了。” 声音嘶哑到令他有些不适,喉咙干涩的厉害,他轻轻的皱了眉头,低声道,“渴。” 见他开口,杨医生略松了口气,问他,“你现在能直接喝水么?” 一律点点头,哑着声音,“能。” 嗓子过分干哑,声带被摩擦的生疼,就像是喉咙里被塞了刀片,他隐隐还能感觉到出血的甜腥。 他知道这是干渴太久的症状,现在逞强开口的话,很可能会伤到喉咙。 干脆不再说话了,闭着嘴等水喝。 杨医生转身去给他倒水喝,他仰躺在床上,小幅度的侧头打量周围的环境,是间宽敞明亮的病房。 窗户很大,采光忒好。 阳光被窗户上的玻璃过滤掉了炙热,落到他脸上的光线,显得格外的温柔明媚,令人心生愉悦。 杨医生端水回来,就看到他盯着窗户出神。 白若琉璃的肤色反着光照,跟灿烂的阳光交相辉映,比最好的珠宝都璀璨夺目,令人的移不开眼去。 端着水杯过来,杨医生有那么瞬间怔愣。 对一律不是女孩这件事,在心里面突兀而奇异的升腾起股惋惜的情绪来。 要是一律或者靳先生,有谁是个女孩,那他两以后生个孩子,不论男女,容貌肯定都是盛极。 光是想想,都知道那必定是个单容貌,就让全世界都瞩目的孩子。 就更别提身家财富这些,任谁见了估计的都会想把他(她)宠上天去,成为名副其实的小王子小公主。 但也只是想想了,如今这两人凑成一对,估计是都不会有孩子了。 啧,想想还真是可惜了。 惋惜的念头一闪而逝,他端着水走过去,先把水杯放下,将病床头稍微摇高些,慢慢的喂一律喝水。 接连喝了大半杯水,一律觉得嗓子没那么干涩,嗓子还是隐隐发疼,但有水的滋润并不会被伤到。 轻轻的抿了嘴唇,低声问他,“凤羽哥哥呢?” 杨医生把剩下的半杯水喂他喝掉,抬手推了推眼镜,神色肃然,“在隔壁房间里休息,你这次晕倒可把他吓惨了,你知道吗?” 一律皱着眉,“我晕了很久?” “七天。”杨医生放好水杯,拉着他的手腕检查,“从送到医院后就没醒过,各种生命迹象都降到最低,就只能挂着盐水跟葡萄糖维持着。 刚开始的时候,你的大脑活动频率,大致跟植物人齐平了,说实话,我都已经做好你醒不过来的心里准备了,从来没看到过靳先生那么焦急的样子。” 想起他们刚被送到医院的时候,靳先生双腿都被墙压断,浑身都是血呼呼,伤口还能看到白森森的骨头。 杨医生给清理的伤口,眉头皱的死紧,脸色难看的问靳先生要不要用点药。 以靳先生腿上伤口的大面积,他是建议全身麻醉的,进入深度睡眠,睡醒来的伤口就清洗处理完了。 偏偏靳先生全程盯着躺在身边、陷入昏睡的一律,就跟感觉不到腿上伤口疼似的,开口便先问一律的情况。 一律看上去,倒是跟睡着了差不多。 呼吸均匀平稳,面色也没甚么异常。 就是把人从地上抱到车上、再送到医院里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把人弄醒,靳凤羽就特别担心。 顾不着自己的伤势,盯着医生先给他检查。 结果等医生赶紧检查完,得出个情况严重的结论来,给靳凤羽急得,差点不顾腿伤从床上蹦起来。 -- 第192页 还是杨医生大着胆子,将人摁到病床上. 顶着靳凤羽的黑脸,劝他赶紧治好腿上的伤,免得一律突然醒过来,看到会担心。 好歹劝着把伤口处理好,再想劝人去休息却是不行了,最好的单人病房不住,非得住个二人间,不把人放在旁看着就不放心。 往病床上躺着,专心致志的盯着人看。 生怕自己一眨眼,旁边床上躺着的人就不见了。 一律晕了七天,靳先生就旁边的守了六天半。 他本身伤得就重,这么长时间不眠不休,加上担心一律的伤势,心情沉闷,腿上的伤口总不见好转。 表面看着就跟没事人似的,连眉头都不带皱的。 杨医生原本以为他就伤口没好,其他没事呢,结果熬到后面就头重脚轻,突然就在床上仰倒过去,支撑不住要晕倒。 晕前还不放心,非得让杨医生把他弄到隔壁去,免得一律醒过来看到他的伤势担心。 啧,黏黏糊糊的,简直为难他这个单身的医生。 看一律醒过来就跟常人无异,精神不错,面色也挺好,杨医生便斟酌着把情况说了,“你也不用担心,他就是忧心你的情况。 你这会醒过来,他也就能放心养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一律皱紧眉头,“怎么会如此?我就是动用佛祖虚影的时候力气耗尽,加上有些许阴气入体,我从小在寺里跟着佛祖念经,不惧阴气。 再怎么严重的情况,最多躺上七天也就好了,着实没甚可担心的呀。” 杨医生愣了愣,“我们不知道这回事啊。” 一律往四周看看,沉着脸问杨医生,“你们没见着我师父?” 从4号楼走的时候,跟他师父说清楚了去处。 正因为知道他师父会过来善后,才敢驱动佛祖虚影,耗尽体力后,放任自己晕的那么干脆利索。 他十岁的时候,帮萝卜丝处理凶煞,不经意间引动过佛祖虚影。 也是晕了七天七夜,才慢慢醒过来。 跟江鱼打完架后,他实在是没力气开口了,加上他师父清楚他晕过去的缘由,也就没跟靳凤羽说,不要太过担心。 结果他在床上躺了七天,他师父还没出现?! 杨医生摇了摇头,“没有见到。” 一律黑着脸,咬牙切齿,“我知道了。” 瞬间有了想欺师灭祖,把他师父摁着打一顿的念头! 等着吧,这事没完,哼。 等喝完杯子里水,他坐起来在床上活动着手脚。 虽然在床上躺了七天,但医院有专人帮着放松肌肉,四肢只是略微有些酸软,并不怎么严重。 在床上活动了会,就勉强能够站起来,他慢吞吞的下了床,扶着墙往旁边病房里走。 门没关,他直接就走了进去。 靳凤羽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看着比之前瘦了好多,脸色苍白如纸,神色也憔悴的很。 眼底有浓厚的青色,皮肤都没了往日的光泽。 眼睛紧紧闭着,本来都已经累极了,却仍旧睡得不怎么踏实,眉头紧皱着,淡色的嘴唇轻轻蠕动,低声念叨着甚么。 一律低下头去,听到靳凤羽的在低声唤他,“一律,别走。” 情真意切,带着说不出的恐慌。 他轻轻的抿着嘴唇,“我不会走的,凤羽哥哥。” 都没有以前好看了,如同明珠蒙尘、白鹤折翅,失了最令人心动的部分。 一律暗暗想着,心里却抑制不住的疼起来。 像是被绣花针扎着,在他心底绣了大副图画,执针的人穿针引线,动作利索的来回拉扯着,在他心口扎出密密麻麻的疼。 他慢吞吞的挪过去,坐到床边,伸手在被子里握紧靳凤羽的手,声音低低的,“对不起,凤羽哥哥。” 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 我该早点告诉你的,让你不用担心的。 鼻子一阵阵的泛着酸,忍不住想哭,眼眶迅速变得湿润模糊。 他忍了忍,没忍住眼泪往下滚落,干脆翻身到床上,抱着靳凤羽哭的特别伤心,“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你可不能生我的气啊。”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有人在他背上拍了拍,头顶响起靳凤羽温和悦耳的声音,“一律。” 一律浑身僵住,在雪白的被子上蹭了蹭,把脸上的眼泪都蹭干净了,才从被子里抬起头,“凤羽哥哥。” 靳凤羽摸了摸他的头,“别哭。” 他梗着脖子不承认,“我没哭。” 靳凤羽看着他红红的眼睛,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弯着眼睛笑了笑,“好,我没事的,伤口也不疼,别担心,很快就会好的。” 一律点了点头,“嗯。” 他们在医院里待了十天,临出院的时候,他师父总算赶了过来,看到靳凤羽就想唠叨两句。 毕竟这小子,可是拱了他们寺里最好的白菜! 勾得一律还俗,也就罢了。 居然连闭口禅都不修了!要知道一律可是近百年来,最接近闭口禅大成的和尚!居然说不修就不修了!? 这种行为,简直令人心痛至极。 他辛辛苦苦养大的崽,就那么被人给拱走了,难不成还不许他发发牢骚么。 结果他脸还没黑,一律就先沉了脸,“你这么多天去哪里了?” -- 第193页 他就心虚的很,没法黑脸了,尽量表现得跟没事人似的,“呃,我在4号楼驱邪,那宅子里的情况很是凶险,不能再那么放任下去,怕会出事。” 一律冷笑,“你忙的很呐,忙到连让赵然回来,看看我这边甚么情况,顺便报个信的时间都没有?” 圆悟尴尬的抓抓脑袋,“……那也不是,我忘了。” 他徒弟的实力,他能不知道么?对付个刚成型的鬼王,完全是手到擒来,根本不需要他可以关心。 至于靳凤羽会担心,他是真没顾及到。 看着坐在轮椅上,还没养回来的靳凤羽,圆悟难得的有些愧疚,想找麻烦的念头瞬间被打消了。 算了算了,他也懒得管了。 一律是个主意大的,让两个小辈爱咋滴咋滴吧。 第64章 尘归尘 靳凤羽腿伤彻底痊愈后,说要请他师父吃饭,想正式跟他师父见个面,问他他师父喜欢吃甚么。 一律觉得没必要,在医院的时候已经见过。 虽然没明说,他还是看得出来,他师父不怎么喜欢靳凤羽。 ……仇是从当年靳凤羽带着他大逃亡,他不小心替靳凤羽挡了一枪,伤得很重后就彻底结下了。 他师父是个小心眼,一直记仇记到现在。 加上他擅自还俗、突然就不修闭口禅的事儿,他师父舍不得怪他,就把仇记到靳凤羽的身上了。 新仇旧恨的加到一处,他师父能满意靳凤羽就才怪呢。 真要请他师父吃饭,他怕他师父的臭脾气上来,弄得场面很不好看,他还不知道帮谁不帮谁的好。 一边是长辈,一边是心上人。 好像帮谁都不对,不帮就更不对。 靳凤羽摸摸他的头发,低声安慰道,“放心吧,不会让你难做的,师父是你的长辈,以后咱们要孝顺他老人家的,我总不能一直不跟他见面吧。” “当然可以啊。” 一律特理直气壮,“他是我师父,有我孝顺他就好啦,他要是给你脸色看,你以后都不用见他的。” 决定不修闭口禅的是他,决定还俗的人还是他。 他师父要是生气,要打要骂都该由他受着,平白无故的牵连靳凤羽干啥。 也不是靳凤羽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要还俗的。 靳凤羽被他堵的没话说,稍微沉默片刻,才笑着摸摸他的头,“我想见见你师父。” 一律抓了抓脑袋,抬头看着靳凤羽,神情认真的询问,“真想见啊。” 见靳凤羽点头,一律也不想拦,略想了想,“那我问问他,看甚么时候有空,约出来吃个饭,师父他是吃素的哦。” “嗯,你确定好时间,我来安排。” “行吧。” 他给他师父打电话,问甚么时候有空见个面,他师父很高冷,直接说没空,等有空了再联系他。 一律就很纳闷,“上次你为了救大师伯,伤得不轻吧,这段时间不待在家里好好养伤,忙甚么呢。” “我是在家里养伤啊。” 圆悟打着哈欠,声音里泛着困意,像是没睡醒似的,“我找人雕了阴沉木像,把你师伯留在身边养着,你有事没事的别来找我,小心身上的佛光伤着他。” 一律撇了撇嘴,自从有了大师伯,他在他师父心目中的位置,就只能拍第二了。 他轻轻的哼了声,有些不高兴,“我也不想去找你呀,是凤羽哥哥说想要见你一面,你要是没空就算了,对了,大师伯的情况怎么样了。” 隔着电话,看不见他师父的表情。 但他听着他师父沉默片刻,语气略显低沉,“等以后有时间再见吧。你大师伯的情况不怎么好,养了这么久还是气若游丝,风吹就散的样子,我昨天带他去拜访了鬼宿流派的人。” 说到这个,圆悟略微有些失望。 他带大师兄去找人帮忙,那人曾经受过他的恩惠,倒是没拒绝,只是在仔细看过大师兄的情况后摇了摇头,说帮不上他的忙。 大师兄的魂魄太过脆弱了,黏合残魂的力量还在逐渐消失,如今只是勉强维持个形状,随时都可能会散成碎片,随着有风吹过就跟着飘走。 因为魂魄太过脆弱,连跟人签订契约,借着宿主生气养魂都做不到,只能被困在木像里,四处汲取阴气,慢慢修复残破的魂魄。 就是个黏好后,胶水还没干透的玻璃人儿。 经不起丁点的风吹草动。 上次跟江鱼打过架后,他身上的功德金光耗尽,连佛像虚影都收敛不得,走到哪都是金光闪闪的。 真要出现在他大师伯跟前,估计他大师伯的残魂也就没了。 他理解他师父的想法,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 略点了点头,“那你就陪大师伯慢慢养呗,总能养回来的,你是有徒弟徒孙的人,有什们好怕的。” 魂魄受损,要修养到恢复如初,是件很漫长的事情。 他说这话的意思,是给他师父个承诺。 若他师父有生之年,大师伯的残魂没修养好,他、土原寺里其他人,都会接着供养到大师伯能去投胎转世。 圆悟当然听懂了,“哈哈”笑了两声,“我知道。” 他从来没担心过这件事,一律是他养大的,对自己的徒弟自然很了解,知道就算不用他专门交代甚么,大师兄也不会有事。 -- 第194页 这孩子从小就这般,特别的懂事听话。 天资卓越,修行刻苦,进境自然是一日千里,性子还很踏实谦逊,认认真真、勤勤恳恳的修行,从来没让他过多操心过。 如今早已青出于蓝,比他厉害得多啦。 除了很小的时候,其他时间他对一律都是放养的。 这会想到,圆悟难得的有些内疚,“一律,师父这些年,也没时间经常在寺里陪你,你有没有生过师父的气啊。” 一律被吓了一跳,“你伤得特别严重吗?” 圆悟略愣,“还行吧,暂时死不了,估计得养三四个月不能跟人动手。” 一律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死不了你摆出付回忆过往、交代后事的架势作甚?!” 圆悟,“……就觉得挺对不起你,现在想想,你好像都没甚么童年,从小跟着邪祟赃物打交道了。” 那可不么,刚出生就被人扔垃圾桶,能不脏么。 他撇了撇嘴,“真觉得对不起我,你就答应我跟凤羽哥哥的事呗。” 圆悟瞬间觉得受宠若惊,“你在问我的意见啊。” 不怪他心里高兴,徒弟是放养大的,性子独立的很,多大的事儿都能自己做主。 说还俗就还俗,闭口禅说不修就不修。 征求他意见是不可能的,最多通知他一声。 一律轻轻哼了声,“不是我,是凤羽哥哥,他说你毕竟是长辈,想让你同意我们的事,当然这是他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不管你痛不同意,我都不会跟他分开的!” 圆悟,“……” 你说好好的徒弟,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他握着手机,重重的叹了口气,“行吧,我就知道你不会听我的,你两的事你考虑清楚就行,我不会插手的。” “你想插手也插不上啊。” 一律小声嘀咕着,跟谁不知道你要忙着照顾大师伯似的,自己身上还有伤,估计得销声匿迹段时间休养生息,哪有空管他呀。 不过听到他师父松口,心里还是高兴的,“等大师伯好点儿,我跟凤羽哥哥去看看你们,对了,大师伯养魂要是缺甚么,你就直接跟我说。 我攒了很多好东西,也能让凤羽哥哥帮忙找。” 圆悟略迟疑,“还真有点事找你帮忙。” 跟他师父通完电话后,天色渐暗,靳凤羽过来找他,“晚上出去吃饭么?尝尝B市这边的名菜。” 一律收起手机,轻轻摇了摇头,“今天不行,咱们明天再去吧。” 靳凤羽低头笑笑,也不问他不能出去的原因,只是走过来把他搂到怀里,“那想吃点甚么,我让他们送过来。” “都可以。”他不挑食,随便吃点啥都行,“对啦,我师父说他最近没空,等有空了在一起吃饭,他已经答应我会接受你的,你别担心啦。” 靳凤羽抱着他,低头在他脸颊边轻轻蹭了蹭,笑着柔声道,“知道了,你先自己玩会,我去打个电话。” 他以为靳凤羽是让人送饭过来,没想到送来的是许多新鲜菜蔬,靳凤羽系了个围裙,在厨房里洗菜做饭。 一律在厨房门口站着,看靳凤羽将袖口挽起,露出线条精炼的小臂,低垂着眉眼,修长的手指在水里晃动,洗个菜都洗得那么好看。 忍着想摸摸那腰、那胳膊的想法,一律慢慢的走过去,“要我帮忙洗菜么?” 靳凤羽笑笑,让开水池的位置,转身去灶台开火熬汤,“我先做个高汤,等会做开水白菜,行吗一律。” “行!”一律答应得爽快,虽然菜名没听说过,但靳凤羽做的肯定好吃。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开水白菜简直不要太好吃了! 一律晚上吃的有点撑,肚子都轻微的凸出来,被人扣在怀里,轻轻的揉着肚子,揉着揉着就昏昏欲睡,上下眼皮不停的在打架。 靳凤羽手掌扣在他腰间,细腻柔软的触感令人爱不释手,低声笑着,“困了就睡吧。” 一律哈欠连天,“不行,等会还有点事。” “那找个电影看。” “不想动。”吃饱了就困,眼睛都睁不开了。 靳凤羽笑着把他抱紧,声音里是满满的温柔,“你先睡会,待会我叫你。” “不睡……”他低声念叨着,眼睛却慢慢的闭上了。 被唤醒是半夜十二点,周围都是冷飕飕的,他揉了揉眼睛,看着旁边黑衣黑脸的高个子男人,“你来啦。” 来人朝他抱拳行礼,“收到您传到地府的讯息,特意来接鬼王回去。” 一律点点头,从包里掏啊掏,摸出黄铜小香炉递过去,“香炉先借给你用,你把江鱼关到地府后,再把香炉还回来给我吧。” 香炉在他手里震了震,响起江鱼尖锐凄厉的尖叫声,“哥哥!你要送我去哪里?” 一律把香炉塞到黑无常手里,捂着嘴打哈欠,“尘归尘,土归土,鬼魂就要下地府,这是天道循环,你好好跟着无常大人走,路上可千万别捣乱,到了地府也少受点罪。” 他对江鱼始终下不得狠手,干脆把他交给专门管鬼的地方。 哼,以为做了鬼,就能无法无天嘛?! 江鱼哪里肯干,在里头使劲儿挣扎。 黑无常念了个法咒,将香炉的动静禁锢住,“鬼王的事,多谢您出手相助,阎王大人托我给您带句话,圆悟截断忘川的事,他会酌情放宽处理的。” -- 第195页 一律点头,“行,那你忙去。” 黑无常态度恭敬的跟他行了礼,转身走了。 一律闭着眼睛,就往靳凤羽怀里钻,“凤羽哥哥,我好困啊,你抱我到床上睡吧。” “好。” 第65章 赵然*小白杨 赵然跟小白杨认识, 是在念高中的时候。 那会儿赵家还没出事,赵然还是学校里最出名的官二代。 他们学校挺逗的,既收像赵然这样不学无术的二代们, 还想要在升学率上压隔壁二中。 所以当时在学校里, 半是不在乎成绩的纨绔子弟。 半是凭借优异成绩考进去,拿奖学金的好学生们。 谁都不会越中间划出的那条横线, 泾渭分明, 双方井水不犯河水, 连食堂跟宿舍都是分开的。 教室倒是公用的,却也跟专门为好学生们准备的差不多。 家里有权有势的二代们, 未来的路都是早被铺好了的,谁会在乎能从高中学校学到多少东西呢。 赵然就是这些二代中的典型。 他妈在他很小的时候, 就生病不在了。 他爸忙着拼事业, 整天都不着家, 偌大的别墅里,经常就他跟保姆阿姨大眼瞪小眼。 空荡荡的,任谁呆久了都觉得很烦。 少年人爱热闹,他自己哪里能在别墅里呆的住, 跟他爸反应了两回不见效, 气得他直接住到学校里去。 好歹在学校里能找人打球吹牛,晚上还能约着去泡吧,不管怎么说总比保姆待着强些。 本来是怀着气气他爸的想法, 谁让他爸忙不理他呢。 结果他爸知道他住校了,不仅不生气, 反而还高兴得很。 打电话让他在学校里多交些朋友,能学到多少东西不重要,他能在学校待得高兴就好。 为此还派秘书专程跑了趟学校, 给他寝室里的舍友都送了份礼物,请他们多多关照他。 礼还没送完,秘书就被他黑着脸赶走了。 他那会多骄傲呀,总觉得自己能跟同学相处的融洽,是因为他自身的魅力。 跟他姓赵,他爸是市长无关。 后来想想,那想法其实挺天真的。 他能在学校如鱼得水,跟他爸是市长关系很大。 可当时他不知道呀,在学校里呼朋唤友、胡作非为,打架逃课都是常事,夜不归宿那都是基础。 直到他遇到小白杨。 小白杨不姓杨,姓白,叫白贺,是中间那条线对面的翘楚,每次考试都前三名的存在。 长得好,成绩好,还能在学习的间隙,抽出时间来跟着体育生训练,锻炼身体。 他是从小就励志要考警察学校的,自然得德智体美全面发展,专心致志朝着梦想的方向前进。 或许是因为从小锻炼,发育比别人早些。 高一刚开学的时候,就有近一米八的身高,腿特别长,大号的校服穿身上会露出截脚脖子来。 再大一号的,就更穿不了。 毕竟人家是瘦且高,衣服太大的话,就跟个麻袋似的往里面招风。 怎么说呢,学校里成绩比他好的,没他长得好。 比他长得好的,没他身材好,往那一站就是道荷尔蒙爆棚的风景线。 除了家里条件困难点,其他堪称完美。 是学校里男神级的人物。 他两同级不同班,中间还隔着条线。 各自的朋友圈子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按理说不会碰到才对。 之所以能撞到,是因为场群架,起因是二代圈子里的一个千金,看上了体他们学校的体育生,结果那体育生是有女朋友的,也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长得清清秀秀,脾气温婉成绩好,齐刘海白皮肤,看着就是个乖乖女。 小千金人美心善钱多,就是脾气傲点。 看上的人哪里肯轻易放手,就跟小姐妹去找那女生谈,骄傲的跟个白天鹅似的。 张嘴就是你要甚么条件,才肯跟某某分手。 她家里是做生意的,想着和气生财,你有条件你就提,不愿意你就说,谈不拢再从长计议呗。 态度挺傲的,却没想着要伤害那女生。 结果两人思维不在一条线上,那个女生觉得自己的爱情被侮辱了,气得哭着鼻子跑了。 第二天,那体育生来找小千金。 她高高兴兴的出去,体育生二话没说,一巴掌甩了过来,直接给小千金打蒙了。 娇嫩的脸庞肿得老高,满心惊愕的捂着脸,当着满教室的人,被指着鼻子骂的特难听,简直无地自容,连死的心都有了。 那巴掌落在小千金的脸上,跟落在所有二代脸上差不多。 因为体育生骂人的时候,捎带上了整个二代圈子。 梁子就这么结下来了,双方火气都很重,挑事的是小千金没错,可被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打人的却是体育生。 谁都忍不下这口气,在操场约了场群架。 都是由男生出面,打得难解难分,学校里的保安拉都拉不住。 各有胜负,身上都带着伤。 那天赵然回家跟他爸培养感情,没参加大战。 刚到操场,就看到空地里躺满了人,唯一能靠着双杠站立的白贺,就格外的显眼。 啧,主要是腿太长,身高也够高。 往那一站,当真跟颗挺拔青翠的小白杨似的。 -- 第196页 赵然看得傻了眼,猥琐的冲人吹了声口哨。 两个圈子翘楚,就这么见了面。 据赵然回忆,他们应当是一见钟情。 两人隔着操场上众多装死的人,遥遥的对视了一眼,瞬间天雷勾动地火,就那么看对了眼。 但当时白贺看到他,眼神瞬间变得暗沉。 认出他是二代们里的人,在心里飞快评估了自己仅剩的力气,应当是打不过,才没有选择跟他动手。 换句话说,如果当时白贺还有力气。 大咧咧出现在现场的赵然,是要挨打的 群架的后续,迫于二代们家里的势力,学校德育处出手调查清楚情况,开除了打小千金的那个体育生,让那些参加打群架的体育生给二代们道歉,作为结局。 赵然也是后来才知道打群架的因由。 那体育生的女朋友,在跟小千金见面以后,躲到厕所里面,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顶着伤去找的体育生,就在他们训练的场地上。 当着众多体育生的面,抱着体育生哭了半小时,还添油加醋的说小千金辱骂她。 彻底给一群热血沸腾的中二少年拱起火来。 那个体育生更一气之下,跑到小千金跟前甩了她一巴掌,引发了场性质恶劣的群架。 体育生被开除后不久,他的小女朋友很快也转了学,不知去向。 小千金经此一战,再没了谈恋爱的心。 倒是赵然,看上鹤立鸡群的白贺。 从此锲而不舍的追求,缺甚么送什么,鞍前马后,伺候的极其周到,比对他老爸还要上心的多。 别人的校园生活分为学习、休息和玩耍,他的校园生活,就剩两个字,白贺。 或许真是应了那句老话,金诚所至,金石为开。 还真就让他把白贺追到了手。 那会可能是赵然人生中,最轻松、最甜蜜的时光。 背后有他爸这棵参天大树,自己年轻精力旺盛,身边还有暗恋多时才追到手的男朋友。 两人朝夕相处,眼神不经意间撞到,都是甜蜜温柔的,年轻的心脏跟着“砰砰砰”的狂跳着。 白贺在学校要学习,要锻炼,周末两天还得出去做兼职赚钱,能够自由活动的时间很少,两人见面的时间自然更少。 赵然性子傲,经常为这事跟他吵架。 吵完就单方面的跟人冷战,吵完还拉不下脸来道歉,只能各种等人哄他。 白贺多数时候都会哄他,不论对错,单纯是在乎跟脾气好,少数时候要忙起来没空的话就不哄。 赵然算是少爷中难得的好脾气,加上还是他先动得心,主动追的白贺。 可谓是绞尽脑汁,才把人给追到手,珍惜的不得了。 生气起来火冒三丈,恨不得把周围的事物都燃烧殆尽,却舍不得伤害白贺半分,等自己气过了,也说不出道歉的话,拎着礼物颠儿颠儿的往人跟前凑。 两人很快又黏黏糊糊起来。 为这事吵架的次数多了,他算是想清楚了。 白贺是有梦想有目标的好学生不像他,到学校只为混吃混喝等死,白贺抽不出时间来陪他玩。 他可以去陪白贺学习啊 所谓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嘛。 别人都能有情饮水饱呢,他们在一起是吃喝玩乐,还是学习锻炼不都一样么。 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全天候的围着白贺转悠,让他爸把他调去白贺的班上,白贺走到哪他跟到哪。 吃饭跟着,去图书室跟着,去锻炼也跟着。 就连回宿舍也跟着,形影不离。 要说白贺还能专心学习,保持初心,没被他晃悠的心神不宁,已经算是心志特别坚定了。 赵然人不笨,以前就是无心学习。 自从跟白贺走得近了后,近朱者赤,加上有白贺在旁边辅导,成绩也就慢慢提起来了,比不上白贺每次都在前三,也勉强够得上重本线。 知道白贺从小就想当警察,他甚至都暗暗的琢磨过,要不要让他爸走个后门,给他往白贺心仪的学校塞进去。 但这个念头,最终也没有付诸实践的机会。 在高考前,他爸就出事了。 他是个典型的纨绔,察觉不到风云异动,他之所以能知道,是他爸亲口告诉他、并且开始紧锣密鼓的替他安排退路。 后路很简单,出国。 早就准备好的房产和庄园,底子清白干净,足够他一生衣食无忧,当个愉快的小少爷。 他爸是走不了了,但他是个啥也不懂的学生,随时可以搭乘飞机出国,可惜最终,赵然还是辜负了他爸的心意。 他舍不得。 舍不得白贺,舍不得他爸。 虽然他甚么都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大厦倾倒,他爸锒铛入狱,家里的别墅被清空,贴上新鲜的封条。 而他自己,被保镖强硬的拖着,送到土原寺出家当和尚,连他爸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他被土原山上的师兄弟们禁止下山,困在禅房里的哭得昏天暗地,从狭窄的窗户缝里看出去。 突然就明白了他爸这么做的用意。 他们都有在乎的人,都不想自己在乎的人受到伤害。 他们别无选择,只能远离想保护的人。 赵然知道,他爸的事牵连甚广,就算他爸死了,还有很多理清楚、道不明的地方。 -- 第197页 他下山的时候,土原寺住持提醒过他。 若是他坚持要还俗回去,他们就护不得他,恐怕逃脱不得被人监视的命运,直到把事情理清楚。 若想要安全,最好是别下山。 他很认真的想过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下山还俗去了。 舍不得呀,他发了疯的想去见见白贺,这个念头在他心里发了芽,生了根,被滋养出株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 等到他在警察学院大门口,见到跟同学们出门的白贺,他的心里突然就平静了,也就释然了,在心里下了个决定。 他要离白贺远远的,让他的小白杨自由生长。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以前是有多缠人,以后就有多避之不及,直到很多年以后,白贺从柜子里翻出他的日记本。 黑着脸把人拖过来锁在床上,用皮带严实的捆了双手,好一顿收拾,拿牙齿细细碾磨着他脖颈上的皮肤。 “把我掰弯了,还想不负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