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梦传奇》 第1页 [古装迷情] 《雨梦传奇》作者:蓝色之舞【完结】 编辑推荐 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泪水!每一个滴泪都充满了故事! 雨梦会意,香绮是怕自己无聊又会胡思乱想。缓缓坐下,手抚琴弦,思索片刻,指尖便流出清音,弹的是一个曲《夜琴》。只听那琴声似有似无,清淡如水,正如诗中所云:蜀琴木性实,楚诗音韵清。调慢弹且缓,夜深十数声。入耳淡无味,惬心浅有情。自弹还自罢,亦不要人听。墙上挂着一幅《梅花傲寒图》,点点红梅雪中绽放,栩栩如生。上面题诗一首: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横笛和愁听,斜枝依病看。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内容简介 十年前的一场战争,两个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一死一荣,令两个家庭陷入无尽的仇恨与痛苦之中。 十年后,太后指婚,想给两家一个重修旧好的机会。于是,那个雨一样柔和、梦一样飘逸、诗一样多情的女子雨梦带着阿玛殷殷的期望,怀着对爱情的憧憬与渴望走进了那个充满仇恨的世界。 面对婆婆的仇恨、侧福晋宛馨的算计、德煊爱恨难断的感情、珞琳珍贵的友谊,还有永熠无语的深情,雨梦陷入了爱恨纠缠,真爱能否战胜仇恨?有情人能否获得幸福 第一章 血战 崇德六年(1641年),皇太极发兵围攻锦州。明蓟辽总督洪承畴率吴三桂等八总兵领兵十三万来援,进师松山。皇太极闻知,亲率大军陈师于松山、杏山之间,意图切断明军粮道。 阿布泰贝勒和博格贝勒各率正白旗和镶蓝旗进行此次伏击,这二人一起作战多次,颇有默契,总是能大获全胜,是皇太极非常倚重的大将。 眼见着明军先头部队进入了清军的包围圈,阿尔泰和博格对望了一眼,多年的征战经验告诉他们,现在还不是出战的最佳时机,众将士都屏气凝神,只等贝勒爷一声令下便冲下山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终于明军的先头部队过了埋伏圈,阿布泰给博格使了个眼色,博格心神领会,振臂一呼:“杀啊!”顿时巨石与滚木纷纷匝下,飞箭如雨,明军突遭袭击,阵脚大乱,你踩我踏落慌而逃。清军趁势掩杀,前堵后追,明军死伤不计其数。 阿布泰杀的性起,带了几十名亲兵追敌而去, 博格见状忙喊道:“阿布泰快回来,穷寇莫追,危险!” 可在一片撕杀声,呐喊声中阿布泰哪里还听得见博格的警告,刹时已不见踪影。 博格正欲追去,但见皇上贴身侍卫舒穆禄匆匆赶来:“贝勒爷,皇上在山前遭到明军围困,情况危机,请贝勒爷速去护驾。” 博格四下一望,见岳海副都统就在附近,连忙下令:“岳海,你快带一队人马速去将阿布泰贝勒追回,不得有误,快!”岳海领命飞身上马,疾驰而去。博格则率余众随舒穆禄前去护驾。 此役大战了一天一夜,明军死伤惨重,土崩瓦解,总督洪承畴等亦被围于松山,于次年被俘,归降于清朝。锦州守将祖大寿闻之率众出降。塔山、杏山也相继落入清军之手。使明朝完全丧失再战的能力。山海关外,仅存宁远一座孤城。 只是阿布泰再也没有回来,岳海只带回了一具满是伤痕的遗体。博格抱着阿布泰泣不成声,阿布泰是他的结义兄第,是与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多少次在战场上救他与危难之中,而这一次他却没能救得了他。博格的悲痛与自责真的是难以言喻,这让他回去以后要怎样向老福晋交代,怎样面对惠敏福晋呢? 皇太极念博格作战有绩,护驾有功,特封博格为荣安郡王,与岳海副都统先护送阿布泰贝勒的遗体回沈阳。 博格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阿布泰福晋惠敏带着十三岁的德煊,十一岁的德礽,还有八岁的珞琳,浑身缟素迎到郊外。而阿布泰的母亲老福晋早已病倒在床,老来丧子自是十分哀痛,更何况阿布泰是他唯一的儿子。冷冷的秋风中众人哭的十分悲切,尤其是德礽和珞琳哭的更是让人肝肠寸短。博格带着无比的内疚与自责亲自抬着棺木来到惠敏福晋面前。 自从知道阿布泰阵亡,惠敏就没有流过一滴眼泪,深切的悲痛已经让她流不出眼泪,哭不出声,她甚至拒绝相信这个消息......阿布泰没有死,他还会英姿勃勃的从战场上回来的,他说过他是一位常胜将军,他是一名福将,福将又怎么会死呢?他还会象以前一样回来后给她最热烈的拥抱,还会在清晨手把手的教孩子练骑射,他说过要把德煊、德礽培养成大清国的巴图鲁,还会把小小的珞琳举的好高好高,让她叫着“阿玛最棒!阿玛最棒!”......可如今他的棺木就放在她的面前,她的阿布泰就躺在里面,永远也不会再叫她“敏敏”了...... 她的双手颤抖着轻抚棺木,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隐忍了多日的悲痛,怀有那么一丝丝阿布泰还活着的企望,都在见到棺木的这一刻,彻底破灭,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阿布泰,你起来啊!你起来看看我,看看我们的孩子啊!你怎么这么狠心抛下我们孤儿寡母,你等我,我这就来陪你!”说着便朝棺木猛撞过去。 博格和十三岁的德煊几乎同时拦住了惠敏福晋,只见德煊“咚”的跪下,哭喊道:“额娘,阿玛走了,您也不要我们了吗?”德礽拉着妹妹珞琳也哭着跪下:“额娘,您不要离开我们,我们会很乖,很听话,一定不会惹您生气的,额娘,额娘!”几个孩子泣不成声。 -- 第2页 看着惠敏福晋痛不欲生的样子,几个孩子凄楚可怜,博格的欠意就更深了,低着头含着泪说道:“都是我不好,是我没能救下阿布泰,是我没看好他,是我没用,对不起,对不起......” 惠敏福晋突然停止了哀哭,两眼直直的瞪着博格,整个身子不停的颤抖着,半响才冷冷的说到:“博格郡王,阿布泰的好兄弟,为什么你让阿布泰一人去追敌?为什么在他遭围困时你不去救他?他舍命救了你那么多次,为什么你就不能救他一次?你怎么就允许他就这样死了?为什么?你们说好了要一起出征,一起凯旋,为什么回来的却只有你博格郡王?”惠敏福晋越说越激动。 “郡王,你已经是郡王了......好好好!阿布泰浴血奋战为国捐躯,而你呢?功成名就。”她“突”的拉起还跪在地上哭泣的德煊指着博格恨恨的说道:“孩子,你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个伪君子,就是他见死不救,贪功据为己有,就是他害死了你的阿玛,我要你记住他,记住他!” 听着惠敏福晋的声声控诉,博格唯有摇头流泪无言可答,无话可辩,确实是自己有愧于阿布泰,没能救得了阿布泰那是他终身的遗憾啊!可是从他们眼中,特别是德煊的眼中,他看到了那么深的恨意,让他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背后生起一股股的寒意。他在心里喊着:“不,孩子,不是这样的。”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二章 指婚(一) 十年后。 德煊急步往御书房走去。他是昨儿个才从西北边陲回来。这些年来他一直出征在边关,立下了赫赫战功,他的勇敢、机智令敌人闻风丧胆。成为满清第一勇士一直是阿玛的心愿,也是他这么多年来努力的目标,为此他付出了超出常人十倍的努力,勤习武艺、钻研兵法、奋勇杀敌,取得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如今西北边陲战事已停,奉旨回京,昨儿个夜里刚到,今天一早皇上就命桂公公传旨御书房进见。 “德煊贝勒进见”小太监细着嗓子通传。 过了片刻,只听见里面传出一声“宣”。 德煊这才走进御书房,只见皇上端坐龙椅之上,面带笑容,一旁还有几位王公大臣垂手而立。又见到他了......那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特别的神情,很快又恢复如常。 “臣德煊叩见皇上,皇上吉祥!” 这丝异样的神情,旁人也许很难察觉,但博格,荣安亲王已经领会,这么多年了,德煊还是恨他。自从十年前送阿布泰回来后就一直没有再见到惠敏福晋......他多么想好好照顾他们,特别是对德煊,对他的欣赏与疼爱甚至超过了自己的儿子景颐,可是每次去拜访,都是被拒之门外......后来难得在朝上碰到德煊和德礽,他们要么形同陌路,要不就用恨恨的眼神瞪着他,想到这,博格不禁一阵伤心、气馁。 “起来吧!德煊此次可是又立大功了,朕一定要好好奖赏你。”皇上对这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贝勒是深有好感,文武兼备、智勇双全,特别欣赏的是他的那份坚毅与果敢,确实是大清国难得一见的人才。 德煊起身一揖:“为国尽忠是臣子的本份,臣不敢邀赏。” “这几年来你为大清东征西战,立下赫赫战功,朕理应论功行赏,众爱卿以为如何?” 大臣们纷纷附和,“理应有赏,理应有赏,德煊贝勒不必过谦。” 皇上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德煊,朕特赐你巴图鲁称号,赏黄马褂一件,再封你为定安郡王。” 皇上的厚赐让德煊受宠若惊,连忙跪下谢恩:“谢皇上!” 皇上哈哈一笑又说道:“你阿玛阿布泰为国捐躯以后,你额娘带着你们也不容易,难为她把你和德礽都教养的这么出色,朕也特封你额娘为贞顺夫人,以慰她多年的辛劳。” 德煊更是感激不已:“臣替额娘叩谢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自从阿玛去世,额娘就再也没有笑过,常常暗自垂泪,可额娘生性要强,所以对自己和德礽的要求也更为严厉,常常告诫他们要争气,不可辱没了你阿玛的威名,如今得皇上厚赐,额娘心里也可宽慰些了。 荣安亲王此时也是泪盈与眶,心道:“阿布泰大哥,看到德煊这么有出息,您九泉之下有知也该高兴了!” 皇上思虑了片刻又道:“今天朕去慈宁宫给皇太后请安时,皇太后也说了,德煊早已到了指婚的年龄,只是长年征战在外都给耽搁了,这一次定要给德煊指一门好亲事。”皇上拿起案上的茶喝了一口,看了一眼荣安亲王。 博格心里“咯噔”一下,难不安成太后的意思是...... 果真皇上就点到了他:“荣安亲王!” 博格急忙出列:“臣在” “听太后说,你和阿布泰是世交?”皇上问道 “回皇上,确实如此,阿布泰是臣的好兄弟。”博格低着头回答,但他仍能感觉到有两道冷冷的目光射来。 皇上似乎也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异样便道:“朕也听说你们两家有些误会,太后的意思是将荣安亲王的二格格雨梦指婚给德煊,希望你们两家能借此机会冰释前嫌,重修旧好,荣安亲王,你意下如何?” 虽然早已猜到太后此意,可此时听到皇上真的把雨梦指给德煊,博格心里还是有说不出的震动。想起阿布泰在世时就和他说过:你的雨梦将来就嫁给我的德煊,咱们还可以做亲家。阿布泰爽朗的笑声似乎还在耳边。可阿布泰死了,他以为这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了,这会是让惠敏原谅他,让孩子们重新接纳他的一个转机吗......那怕是再渺茫的希望,只要有那么一点儿希望,他都愿意去尝试的,是的,他愿意,一百个愿意。 -- 第3页 “谢皇太后恩典,皇太后圣明!”博格感激不已。 “皇上,终身大事,容臣禀报额娘再做定夺。”德煊在一旁急了,他怎么可能去娶一个仇人的女儿为妻呢?别说额娘不会答应,全家都不会答应,自己更是不愿意。 “大胆,这是太后的懿旨,也是朕的旨意,难到你想抗旨不成?”皇上口气突然严厉起来,顿时御书房内鸦雀无声。 苏克萨哈见状况不妙连忙出来解围:“皇上,臣想定安郡王并非是要抗旨,只是希望能先告知额娘,也是一片孝心,皇上切莫怪罪。” 看着德煊倔强的脸,皇上确实生气,眼见着他们一殿为臣却形同陌路,势如水火,太后用心良苦啊!可又不可太过于斥责,于是整理了一下心情又道:“朕听闻雨梦格格天生丽质,德才兼备,又是亲王之女,也算配得上你,朕主意已定,不必多言,晚些时候朕会命桂公公到府上宣旨,众爱卿都退下吧!” “喳!”众人跪安依次退下。 德煊阴沉着脸头也不回大步离去,他实在不愿意看到荣安亲王那张虚伪的脸,什么太后圣明,看见他那付受宠若惊的样子,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真被他气死了。这太后简直是乱点鸳鸯譜,额娘要是知道了还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呢?真是糟糕透了。心里这样想着,烦恼着,德煊的脚步不觉的沉重起来。 博格望着德煊僵直的背影,心中不由的迷惘起来,唉!也不知这门婚事会是转机呢?还是......博格摇了摇头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愿想下去,但愿一切都能好起来。 第三章 指婚(二) 太后的指婚如同在贝勒府炸了一个惊雷,人人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尤其是惠敏福晋脸色惨白,气的浑身颤抖,踉跄着跌坐在椅子上,手捂着胸口,心里涨满了愤懑。这十年来她每天都在恨,在怨,恨不得能亲手杀了那个虚情假意,卑鄙无耻的小人,可如今非但仇难了,还要让仇人的女儿做她的媳妇,这无疑是在她已经破碎不堪的心里再插上一把刀,不,她决不答应。 她激动的喊着:“这实在是荒谬之极!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什么重修旧好,什么冰释前嫌,除非他们能让你阿玛活过来!” 看着额娘这样伤心欲绝,这般愤怒,珞琳就忍不住扑上前去抱住额娘轻轻的啜泣起来。 德礽焦急的扯着德煊的衣袖,慌乱的问道:“怎么就指婚了呢?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呢?额娘不是说过两天再进宫请太后为你和宛馨指婚的吗?怎么就指了雨梦了呀?” 这么多让人焦头烂额的问题,德煊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不用抬头,依然能感受到宛馨那幽幽怨怨、哀哀凄凄的目光。 宛馨,惠敏的外甥女,工部侍郎佟图赖的女儿。她的母亲死的早,佟图赖又续了弦,惠敏怜惜她,就将她接过府来,也好给珞琳做个伴。虽说王公大臣子第的婚事都要由皇上来做主,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宛馨迟早是德煊的人,宛馨亦是这样想的。所以此时她也忍不住泪眼婆娑了。 惠敏拭了拭自个儿的眼泪,拉过宛馨的手,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宽慰她,宛馨的泪就更多了。 看着大家凄凄惨惨的模样,德煊就懊恼极了。尽管这十年来,这个家里少有欢乐,但也从不曾这般凄风愁雨的,他不要这样,不要。当下心一横,猝然转身,决绝的说道:“我去求皇上收回成命。” “站住!”惠敏福晋厉声喝住:“你不能去,要去也得额娘去,让额娘去求太后。” 德煊回过头来愕然的望着她,德礽、珞琳和宛馨也担忧的叫道:“额娘!”“姨娘!” 惠敏福晋轻轻拍了拍宛馨的手,心中主意已定,德煊是他最优秀的儿子,她要尽一切力量让他获得幸福,如果太后真的不肯改变旨意,那她就会让太后后悔指了这门婚事,让博格后悔把女儿嫁过来。 于是,惠敏福晋穿戴整齐进宫去了。等她出宫的时候手里又多了一份懿旨,尽管被太后斥责了一番,但她还是有所收获的,只是委屈了宛馨。 太后懿旨:工部侍郎佟图赖之女宛馨温婉贤淑,特指婚给定安郡王德煊为侧福晋,与荣安亲王博格之女雨梦同日迎娶。 荣安王府。 博格拿着一块白绢细细擦拭手中的长剑,这是阿布泰到死还紧握着的长剑,上面沾满了敌人的鲜血,也证明了阿布泰的英勇。这把剑理应在十年前就交给德煊,但是那一天,他们那么悲伤、愤恨,让他不能为自己辩白,他也不想辩白,没能救下阿布泰他已经自责的想杀了自己,只是没想到积怨越来越深,恨也越来越深了。唉!十年了,这把剑陪了他十年,每当他想起阿布泰的时候他就会细细的擦拭这把剑,就如这一夜。 雪吟福晋沏了一壶茶,轻轻的放在桌上,看着博格那么专注的擦拭着长剑,心中一阵酸楚,眼中便湿润起来。她了解他这些年来心中的苦闷,压抑,自责与歉疚,十年前阿布泰死了,也将他的欢笑一并埋葬了。 她不想打搅他在缅怀他的兄弟,可是她真的好担忧,雨梦嫁给德煊,她怎么想都是不妥的呀!终于雪吟隐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王爷!梦儿真的一定要嫁给德煊吗?他们那么恨咱们,梦儿嫁过去,我,我真的很不安哪!” 博格用手指弹了一下手中的长剑,发出“噌”的声响。看了看忧心忡忡的雪吟,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这是太后的懿旨,谁敢不从,再说太后也是用心良苦,希望能借这段因缘化解两家的恩怨,至于是福是祸,那就只有看天意,看雨梦她自己的造化了。” -- 第4页 雪吟听王爷说的也甚是无奈,想着雨梦祸福难料的将来,泪水不由自主的纷纷坠落。不是她这个为娘的偏爱自己的孩子,她的梦儿那么可人,那么善良、乖巧,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实在是无可挑剔,谁见了不喜欢的,偏偏是...... 雪吟心里越想越害怕,正要劝说王爷去求太后收回成命,只听见雨梦在身后唤道:“阿玛,额娘。” 雪吟连忙偷偷拭泪起身迎了上去,拉住雨梦的手强装笑颜:梦儿,你怎么过来了?” 雨梦莞莞一笑,道:“梦儿知道阿玛,额娘在为梦儿的事情烦恼,梦儿怎能不过来开解开解呢?” 自从知道自己指给了德煊,雨梦心里就只有一个念想,用自己所有的爱去化解两家的仇恨,不仅是为了阿玛,也是为了自己,是的,一直以来雨梦就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嫁给德煊。她一直记得阿布泰叔叔爽朗的笑着:“德煊,雨梦将来就做你的媳妇了,哈哈哈”,“德煊带你的小媳妇儿去放风筝啊”,每当这个时候德煊就会红着脸一溜烟的跑走了,而自己呢就跺着脚嚷道“德煊哥哥,等等我,你等等我呀!” 她也知道阿玛,额娘心中的矛盾、担忧、顾虑,所以有些话她是非说不可。扶着额娘坐下,雨梦这才庄重了神情,看着阿玛额娘一字一字清晰的、肯定的说道:“阿玛,额娘,梦儿愿意嫁给德煊,这也是阿玛和阿布泰叔叔的约定,不是吗?梦儿定会竭尽全力去爱他们,人非草木,熟能无情,梦儿真心付出,他们定会感受的到,只要他们能开心起来,梦儿受再大的委屈也是值得的。” 听着雨梦这一番话,看着她那坚定的神情,博格和雪吟都震动极了,他们泪眼相视,还能说什么呢?只有求上天保佑,让他们的梦儿得到幸福。 第四章 大喜之日(一) 大婚的日子就定在了两个月后的九月初八,听阿玛说是太后亲自挑选的吉日,是个好的不得了的日子。 希望好的日子会是一个好的开始吧!这样想着,雨梦便闪了神,手指便被手中的绣花针狠狠的扎了一下,不由的倒抽一口冷气。 在一旁整理衣裳的丫鬟香绮连忙跑过来捧着雨梦的手急切的询问:“怎么了?被针扎着了吗?哎呀!都出血了,格格,您先忍着点,香绮给您拿药膏去。”忙不迭的又跑开了。 雨梦望着快绣好的鸳鸯枕巾上那一滴鲜红的血滴,心底没来由的一阵慌乱,鸳鸯泣血吗?不,她摇了摇头,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呢?这只不过是个意外,一个小小的意外而已。 香绮拿了止血药膏,小心翼翼的帮雨梦涂上,一边嘟哝着说道:“格格,您一定又走神了,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 看香绮一脸紧张的样子,雨梦浅浅一笑道:“不碍的。”可眼神又开始飘忽起来。 是啊!最近一阵子,总是静不下心来,思绪凌乱不堪。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有些期待,有些担忧,还有些害怕。额娘说这就是待嫁女儿心了。 倚窗而立,望着“听雨阁”外郁郁葱葱的芭蕉,心底便响起“耳边愁听雨萧萧,碧纱窗外有芭蕉”,“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纵芭蕉、不雨也飕飕”。谁的诗?这般萧瑟,惆怅,压抑。待嫁女儿的心不是该欣喜,甜蜜的吗?雨梦用力的甩了甩头,不能再想这些了,我应该高兴才是。阿玛说德煊真的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青年,文武双全、沉着睿智、气宇轩昂......,听着阿玛那毫不吝啬的赞美,雨梦的心也跟着激动起来。想象着他的模样,揣测着他的心意,不知不觉脸上便飞起了红霞。还有可爱的珞琳,比她小几个月,圆嘟嘟的小脸,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玩家家的时候总要和她争着做新娘子呢!还有爱打抱不平的德礽,有一次他竟然跑去向阿玛抗议,为什么不让雨梦做他的媳妇儿,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惹的大人们笑翻了天。想到这些雨梦忍俊不禁抿嘴窃笑起来,刚才的烦愁烟消云散了。 香绮看着格格时而锁眉,时而娇羞,时而窃笑,心下疑惑,是不是要出嫁了的女人都是这么古怪的。 终于,到了大喜的日子。 一早,雨梦便去给阿玛,额娘请安。却见大哥景颐,大嫂雅莹,三妹雨晴,四弟景琰早就在那候着了,虽说是大喜,可人人眼里都写满了不舍,很快便都泪眼相对了。雨晴和景琰更是忍不住扑上来,三人抱做一团哭成一片了。 望着额娘红肿的双眼,憔悴的面容,想必已是一夜未眠。雨梦心酸不已,轻轻推开雨晴和景琰,抱着额娘宽慰道:“额娘,不用太过担心,梦儿定会好好照顾自己,凡事都会小心谨慎的。” 雪吟抱着雨梦泪更汹涌了,话语里含着万般的怜爱,声音也有了泪意,叮嘱道:“一定要多保重,要常给额娘捎信,让额娘知道你过的好不好?”雨梦含泪点点头。 博格也是神色黯然,极力的想保持着一家之主的威严与风范,但声音中依然掩藏不住他的伤感:“梦儿,好自为之。” “阿玛,梦儿会的。” 雨梦环望了四周,见大哥沉默不语,知他也是心里难过。大哥是个成熟稳重的人,又很受皇上的器重,也是阿玛的骄傲,有大哥在,自己出嫁也能安心了。但这些话还是忍不住要对大哥说:“大哥,梦儿走了,你要照顾好阿玛额娘,别让他们太过忧心,嫂子有孕在身,你也该多陪陪嫂子,还有雨晴和景琰还小,也请大哥费心照顾他们!” -- 第5页 景颐极其认真的点了点头,又极其认真的对雨梦说道:“梦儿,要是德煊敢欺负你,告诉大哥,大哥定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雨梦勉强一笑,微微点头。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繁琐的程序:穿吉服,化装,挽发髻,插珠环,戴首饰,戴吉祥物......“听雨阁”里忙的不可开交。 到了晚上,吉时一到,喜乐大作。景颐把雨梦抱进了大红花轿,香绮随轿陪嫁,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便往定安王府走去。如此隆重的婚礼引的路人争相观看,人潮攒动,热闹非凡。 雨梦坐在摇摇颤颤的花轿里,就如在云雾里一般。想着德煊此刻就在前面,带着这么久以来的种种揣测,种种憧憬就要走进那个“未来”了,心就“扑通扑通”的,仿佛要从嘴里跳出来,手心里也渐渐的渗出汗来。德煊,终于,终于,要走进你的世界了。 定安王府今夜是灯火通明,宾客盈门,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和寒暄道喜的声音。 一天同娶两位福晋,实属少见,所以就更多了些来看热闹的人来。 按照习俗,同日迎娶,正室从正门迎入,而侧室则从偏门迎进。德煊着了盛装,扎了大红彩绸,高跨俊马,更显的英姿勃发,令人为之眩目。迎亲的队伍离王府越来越近,德煊的表情也就越来越冷。自己真的就这样把仇人的女儿迎进这个家了吗?宛馨呢?是不是也快到了呢?宛馨,真的委屈你了,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婚礼,但是我一定会给你所有的宠爱,一定会让你幸福。你才是我德煊真正的妻子。一路想着就到了王府大门,立时爆竹喧天,喜乐大作。 德煊面无表情,如同一个木偶般牵着红绸那一端的雨梦进行着复杂的婚礼程序,惠敏福晋也是神情严肃的接受了雨梦的参拜。那一刻她甚至有拂袖离去的冲动,那一拜如同在她身上扎了一百个洞,痛的她连呼吸都困难起来。而德礽和珞琳就那么怔怔的看着婚礼的进行,心情复杂极了,对于雨梦,儿时的记忆更多于仇人之女的概念啊! 不管如何,雨梦已经进了定安王府,是德煊的大福晋了。而故事却刚刚开始。 第五章 大喜之日(二) 德煊愤愤的,略带醉意的推开了新房的门。今晚他本不想踏进这个房门,因为这里面有他极不想见又不得不见的人。可是高公公来了,奉太后的旨意送来了诸多赏赐,指明是给他和雨梦的,还让高公公留下来观礼,待礼成再回宫复命。 哼哼!德煊冷笑着,脚步一阵踉跄,一旁的喜娘连忙扶住。德煊心里明白,太后这么做无非是想告诉他们:她很重视这门婚事,她在关注着他们,大小福晋同一天进门,她怕雨梦会独守空房。太后还真是疼爱雨梦,真的疼她就不应该让她嫁给他啊。他不可能会爱她,也不许自己爱她,不许。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永远也不要看到她。 可是,雨梦就在的他面前了。盖着红头巾端端正正的坐在床沿,六个喜娘分站两侧,手捧着喜秤、交杯酒、红枣、桂圆、莲子、花生,桌案上龙凤喜烛高烧着,好一个洞房花烛夜。德煊心中苦笑着,最无奈的也许就是他这个新郎了吧! “请新郎用喜秤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喜娘高唱着递上了喜秤。 德煊接过喜秤走到雨梦身边,却犹豫着迟迟不动。呆呆的看着眼前的雨梦,脑海里却浮起一个小小的身影:德煊哥哥,带我去放风筝好吗?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犹如寒夜里闪烁着的最亮的星星。忽然间,德煊觉得自己竟然害怕看到那双眼睛,为什么?说不出来。 雨梦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她知道德煊就站在身边,手中拿着喜秤。怎么了?他在犹豫吗?他不愿意吗?他会讨厌自己吗?怎么呢?......。千百个疑问如潮水般涌来,包围着她,淹没了她。 “请新郎用喜秤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喜娘再次催促道。 德煊定了定神,用喜秤轻轻一挑,心却随之一征,红头巾下一张绝美的容颜,双眉如画,半垂着眼睑,修长而翘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挺秀的鼻子,花瓣一样的双唇扬着微微的笑意,含羞带娇。慢慢的抬起头来,德煊便又见到了那双眼睛,如两潭深幽清碧的湖水,似要将他溶入其中。德煊终于知道自己怕的是什么,她太美,美的让人心疼,他怕自己看着这样一双眼睛会渐渐失去自己的意志。当下硬生生的转过脸去,面若冰霜,不再看她。 雨梦的目光黯然收回,眼前的德煊比她想象中的更加俊逸潇洒,英姿挺拔,只是他的眼中已不见了儿时的温柔,那么凌厉,那么冷酷,让她不寒而栗。见他漠然转身,他真的是不喜欢她的,甚至都不愿见到她。虽说是意料之中,可雨梦还是不免心中一痛。 “请新郎新娘喝交杯酒!” 喝过交杯酒,喜娘将雨梦和德煊的衣摆打了个“如意结”,又把红枣,花生,桂圆,莲子一一撒在床上,一齐贺道:“祝新郎新娘永结同心,早生贵子!”收拾了酒杯,退出房去。 终于,新房里只剩德煊和雨梦了。两人各怀心事,都沉默不语。新房里刹时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雨梦眼观鼻,鼻观心的端坐着一点也不敢动,可是沉重的头饰和厚重的喜服压的她浑身酸痛不已。怎么办呢?要是德煊就预备这么坐一晚的话,她的骨头一定会散架了,好累啊!真的受不了了。雨梦在心里叫苦连天。 -- 第6页 偷偷看了一眼德煊,只见他俊美的脸如同冰刀雕刻般的坚硬,紧皱着双眉。他在想什么?另一个新房里的人吗?宛馨,听说是德煊的表妹,也是极温婉动人的,他们青梅竹马,他们很相爱吗?想必此时此刻宛馨一定也在黯然神伤了。而她又何尝不是黯然神伤呢?人在心不在呀! 的确,此刻德煊在想着宛馨。还记得宛馨即将离府回家待嫁的那个晚上,手捧着她亲手为他缝制的袍子来到他的书房,泪眼朦胧,欲语还休的样子,让德煊心疼极了,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双唇贴着她的发际,心痛的,怜惜的,热切的说道:“虽然我无法给你大福晋的名份,但是请你相信我,在我心里你才是我真正的妻子,在额娘心里也只有你才是她真正的媳妇儿,你会拥有我们每一个人的宠爱,所以,请你不要再这么伤心难过了,请你相信我。” 想着宛馨此刻一人独坐空房,伤心垂泪。德煊就再也按奈不住了,猝然起身就要离去。可他忘了自己的衣摆还和雨梦的衣摆打着“如意结”呢!被他这么猛然一带,毫无准备的雨梦便摔了出去。德煊本能的伸手扶住却将雨梦抱了个满怀,不期又对上了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眼里写满了慌乱。 雨梦惊魂未定,她知道德煊的意思。他要离开了,不是吗?费力的解开“如意结”,喜娘结的好紧啊!可再紧的结也绑不住德煊的心呀!雨梦底着头,声音轻的好象空中漂浮的云雾,怯怯地却十分清楚:“你,可以走了,别让她等太久。” 德煊有些惊呀的看着雨梦,似乎不太相信她说的话,无法读懂她话里的真意。算了,他也不想读懂,这和他没有关系,于是决然转身大步离去。 雨梦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呆呆坐下。却见香绮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格格,怎么了?王爷为什么走了?你们吵架了吗?王爷他欺负你了吗?“ 雨梦故做轻松,一面取下身上的珠珠串串,一面说道:“万事不能强求,欲速则不达,我们还有好漫长的路要走,又何必急于一时呢?帮我卸装吧,好重,好累。” 香绮一边取下凤冠,摘下珠钗,心里还是为格格愤愤不平,不甘心的说道:“可今天是格格的大喜之日呀!王爷怎能就这样丢下格格不管呢?太过分了!” “你别忘了今天也是他和侧福晋的大喜之日呀!要说我才是真正的不速之客呢!好了,我都不计较了,你也不用这么不平了,瞧你那小嘴翘的,难看死了。”雨梦转身轻点了下香绮的鼻子笑道。 雨梦明白这只是艰难的开始,自己决不能轻易的就伤心气馁,只是香绮自小就伺候着她,虽说是主仆,可情同姐妹,在家时又看惯了人人都宠爱自己,到了这,以后免不了会受些委屈,生怕她情急惹祸,便认认真真的对香绮说:“香绮,咱们虽名为主仆,可是情同姐妹,你也知道这场指婚中隐含的恩恩怨怨,这个家一时不能接纳咱们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让你跟着我,将来免不了受些委屈,咱们一定要隐忍,一切以大局为重,切不可争一时之气坏了大事。” 香绮见格格说的认真,知道滋事体大,点了点头。又忍不住为格格伤心起来,可今天是格格的大喜之日,自己是千万不能哭的,于是使劲睁大双眼,不让泪水流出来。 终于收拾好躺下,雨梦的身子已经疲惫不堪,回忆着这忙乱的一天,想着转身离去的德煊,想着明天就要见这个家的每一个人,惠敏福晋、德礽、珞琳、还有宛馨,宛馨,德煊爱着的宛馨......想着想着,终于沉沉睡去。 第六章 风云初起宁寿堂(一) 天刚蒙蒙亮,雨梦便起身了,也许是刚来到一个陌生环境的原故,也或许是因为心事满怀的原由,让她的睡眠很轻浅。 披了件晨褛,推开南窗,一抹清翠欲滴的绿便映入眼帘。是芭蕉,竟然这里也种了自己最爱的芭蕉,这让雨梦欣喜万分。最爱芭蕉爱的就是它那特有的风韵和情致,无限的潇洒与清凉,也最爱听雨滴敲打着芭蕉的声音,因此雨梦央求阿玛在“听雨阁”外栽种了许多的芭蕉,而“听雨阁”的名字也因此而来。 顾不得自己衣衫未整,也顾不得秋晨瑟瑟的寒意,开始里里外外打量起这个新家。 这是一个清幽雅致的院落。粉墙环护,绿柳周垂,藤牵蔓引。有东南西三厢房,每厢各有三间屋子,由曲折游廊相接,直到月洞门口。阶下青石铺成甬路,庭院内几株西府海棠,几株梅花,都因不在花期,枝叶萧瑟。树下却放置着一盆盆蔷薇,开的娇丽芬芳。回望南厢房,也就是新房,正中间匾上写着“秋爽斋”几个字,这三间房互为相通,仅用镂空雕花木板相隔,上有岁寒三友,山水人物,翎毛花卉等各式图样,中间是正厅,东暖房为寝居,西暖房为书房,布置的甚是典雅。 雨梦想起南窗外的芭蕉,便延着回廊来到后院,这才发现,南厢房四面环廊,而西书房有一小门直通后院。雨梦惊叹,这后院简直就是一个大花园,东边靠窗处种了郁郁葱葱的几株芭蕉,再往南又植几棵梨树,雨梦想着阳春三月,翠绿的芭蕉映着满树的梨花那醉人的景色便悠悠念道: “绿蜡春来尤半卷,白玉枝头已盛开。” 再看西边立了一藤架,顶上柱上密密匝匝缠满各种藤蔓,架下又扎了一个秋千,连绳索上也缠绕着绿藤。雨梦扶着秋千,又见西墙边矮矮簇簇植了许多花木,有芍药,牡丹,月季,紫丁香等等,有些都说不出名来。再往南看,几块假石立于花间,绕将过去却见一小池,清澈见底,再定睛一看,这水潺潺流动,原来一股清泉自西南角流入,在此汇成池,又蜿蜒自东墙而出。 -- 第7页 正陶醉在这满庭的绿意红香之中,却听到香绮喊道:“格格,你怎么一大早就跑到院子里来了,让我好找,外面风凉,可别冻着了。” 雨梦见香绮过来,开心的拉起香绮的手介绍起来:“香绮你看,这个院子好美哦!你看,还有芭蕉,这边还有秋千,那边还有一个小水池呢!好美,我好喜欢。” 见格格这么开心,香绮的心也舒畅起来,整理雨梦稍已凌乱的长发说道:“是是是,是很美,那么咱们是不是该回屋梳洗打扮了呢?别忘了咱们呆会儿还得去见夫人呢?” “哎呀!我都忘了时间了,现在还来得及吗?会不会太迟了?哎呀!香绮快帮我梳头。”一经香绮提醒,雨梦才想起今天还有最重要的事情要做,千万不能迟了,拉了香绮赶紧跑回东暖阁。 香绮被格格一路拖着一路喊着:“格格慢点,还早着呢!” 回到东暖阁,已有两个丫鬟端了浣洗用水在房里候着。见雨梦回来,屈膝施礼齐声道:“奴婢冬雪、腊梅,见过大福晋,伺候福晋更衣。” 雨梦看着这二人均是十五六岁的模样,冬雪稍长,看似精明些,两人皆眉清目秀,伶伶俐俐,不由心下欢喜,柔声道:“起来吧!快帮我整理梳洗。” 三人手脚麻利,很快便帮雨梦梳洗打扮整齐。雨梦见镜子里的自己,梳着一个流云髻,鬓边两朵小巧的珠花,一支梅花翠玉簪子斜插云髻,耳上配坠着梅花翠玉耳环,身着桃红色绫衣,外罩月白色锦缎掐牙背心,下面是桃红色绫裙,裙下摆用五彩丝线绣了几只翩翩于花间的蝴蝶,显的庄重而不失妩媚,清新而不失俏丽。一旁的冬雪腊梅不由心中暗暗赞叹:“大福晋真的好美,宛馨侧福晋可给比下去了。” 一切准备妥当,由冬雪带路,香绮扶着雨梦出了“沁秋苑”,前往“宁寿堂”给老夫人请安。 出了沁秋院,雨梦才明白后园中那一池清泉从何而来,原是引了府中荷花池的水。而“沁秋苑”就位于荷花池的西南边,也是整个王府的西南角,应该也是整个王府中最幽静的一个院落了。是啊!她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理应住在最僻静的地方的,雨梦心想着,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好喜欢“沁秋苑”,就喜欢它的雅致与清幽,不是吗?心中释然。 沿着池边向北行,一路葱翠,池边植满柳树,枝枝倒垂,随风摇曳。而路的另一旁则是假山林立,曲径通幽处不知是一番怎样的风景。 冬雪见雨梦四下环顾,便识趣的一一介绍:这个荷花池是月牙状的,所以就称“月湖”,这一边是花园,里面还有一个亭子呢!不过要转过假山才看的见。再往前就是“凝翠阁”了,是珞琳格格的住所。 雨梦听到是珞琳的住所便留意起来,只见前面一粉垣,有数百杆翠竹遮映,隐约露出几间房,心中暗道:好一个“凝翠阁”果真是翠竹环绕名不虚传了。 一边走着,冬雪又指着“凝翠阁”前面的一个院落说:“那是府里女婢的住所,再另一边是膳房。” 不多久就来到一处所,进了西角门,只见院落宽畅整洁,延着抄手游廊又穿过一中堂,堂内放置了一个松鹤延年图样的大插屏,绕过插屏方看见一排五间正房,中间匾上写着“宁寿堂”。 雨梦心想:这就是惠敏福晋的居所了。不免神情紧张起来。 正在踌蹉着呆会儿见了福晋该怎样说话行事,生怕自己一时紧张失了礼数,却听见身后一串凌乱的脚步声还伴有低语说笑。回头望时,只见德煊拥着一位身长玉立,俊眼修眉,面若桃花的女子,嘴角扬着笑意不知在那女子耳边说些什么,只见那女子用绢帕掩着嘴轻笑。 雨梦征住了,呆呆的望着他们,想必这就是宛馨了。 第七章 风云初起宁寿堂(二) 见到雨梦,德煊的脸色马上由晴转阴,冷若冰霜。 而宛馨不用猜亦知道眼前这位绝色佳人便是雨梦了,雨梦的美虽早有耳闻,此时一见,仍不免惊叹,而惊叹之余更多了一丝嫉妒和一份不安。说的确切一点应该是一种威胁。她已经失去了大福晋的名位,决不能再失去德煊对她的爱,不然她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心里是这样想的,可脸上却浮起一个怯怯的笑意,手中帕子一挥,盈盈施了一礼,又怯怯的说道:“宛馨见过大福晋。” 雨梦忙上前扶起,和声说道:“快起来吧,以后都是自家姐妹了,不用这般见外,况且你还稍长我几日呢,以后你就叫我雨梦好了。”雨梦见宛馨清丽脱俗,楚楚动人,心生好感,再说她又是德煊心中所爱之人,心想着要与她好好相处,不想用礼数束缚了她。 宛馨半低着头,惶恐的说道:“您是大福晋,宛馨不敢违了礼数。”她知道自己越是谦卑,越是惶恐,越是委屈的样子德煊就会越生气。 果然德煊微怒的说道:“什么礼数不礼数的,用不着,咱们该进去给额娘请安了。”说罢,牵了宛馨的手自顾进“宁寿堂”去。 雨梦默然驻立,看着德煊对宛馨的怜惜,心想,若是换作自己,那怕德煊稍有悦色,都会欣喜不已了。不由暗暗羡慕起宛馨来。 此刻,一旁的香绮却按耐不住了,哪曾见格格受过这样的委屈,气的直跺脚,低声嚷道:“格格,王爷这样对你实在是太过分了,还有那个侧福晋,我看她得意的很啊!却故意作出可怜兮兮的模样,给谁看啊......”。看到格格瞪着眼看她,硬生生的止住了话语。 -- 第8页 “你若再这样沉不住气,胡言乱语的,我就把你送回荣安王府去。”雨梦认真的警告香绮。这丫头一点不顾乱说一通,被有心的旁人听到还不知会惹出什么是非来。当下不理会她自顾转身走了。 香绮心虽不平,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忙追上前去扶着格格也进了“宁寿堂”。冬雪则在堂外伺候。 入得堂内,雨梦才发现自己还是来的迟了些,虽然夫人尚未出来,可其他人都早她先来了,心中忐忑。一一望过去,德煊坐在左首,宛馨次之,后面空着两张椅子。右手边第一张椅子也是空着的,往下却整整齐齐坐着三个人。如果没猜错的话,第一位应该就是德礽了,模样和小时候相差不大,皮肤黑黑的,不似德煊这么白皙,却比德煊更多了一分帅气,第二位一定是珞琳了,还是圆圆的脸蛋,水灵灵的大眼睛,倘若将宛馨比作出水芙蓉,那珞琳便是雨后的荷花了,再往下看,只见一男子英俊非常,风流倜傥,年纪与德煊相仿,却猜不出他是谁。正疑惑着,却见他对自己微微颔首一笑,这让雨梦惊讶不已,堂上的其他人见她进来都只望了一眼便转将过去,德煊更是对她视而不见,而他竟然还对自己笑,这让雨梦困惑极了,也许他不是这个家里的吧。出于礼貌雨梦也颔首微微一笑,便走到左边第三个位置坐下。 香绮暗地里扯了扯雨梦的衣角,暗示她坐错位置了,雨梦却装做不知,不以为然。雨梦知道那右手边第一个位置是留给她的,可自己到这个家里来,并非是来争什么名位的,要大家接纳她也决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不如韬光养晦,免得再惹人嫌厌。 果然见众人投来一抹异样的眼光,雨梦只是低头安坐,微微带笑。丫鬟忙沏茶上来。 很快就有丫鬟从内堂出来报道:“夫人来了。”众人都起身相迎,雨梦抬眼望去,只见一位年纪较长的嬷嬷扶着一位神情严肃,甚是端庄美丽的中年夫人款款走来,后面跟着两三个丫鬟。 等夫人坐下,大家才一一行礼。雨梦始终插不上话,夫人也只做未见到她。所以德煊,德礽,珞琳请安后,德煊便推了推宛馨让她上前行礼,这就等于明白的告诉雨梦,宛馨才是这个家的准媳妇。 宛馨含羞带笑上前盈盈施礼,羞答答的道:“宛馨给额娘请安。”旁边就有丫鬟递上茶来,宛馨接过,又屈膝行礼敬上茶道:“额娘请用茶。” 只见夫人笑着接过茶浅浅的喝了一口,又从身旁嬷嬷那里接过一个红绸布包,层层打开,拿出一对晶莹剔透的玉琢给宛馨带上,眼中满是慈爱与欢喜,柔声说道:“宛馨,这对翡翠玉琢是德煊的奶奶当年传给额娘的,现在额娘传给你,你就是咱家的长熄了,额娘希望你能早日让额娘抱上孙子啊!” 宛馨羞红了脸道:“谢谢额娘!” 雨梦觉的自己就象是个局外人,本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一幕,而她却成了旁观者,让她难过之极也难堪之极。不觉冷汗涔涔。 正在雨梦无地自容又无可奈何之际,却听见一个声音道:“德煊兄一天娶进两个如花似玉的福晋真是羡煞永熠了,恭喜恭喜啊!舅母也别太偏心了,还有一个新媳妇呢!”正是那位陌生男子。 听他提到自己,雨梦只觉的如遭雷击,顿时惊慌失措,看到大家都把目光转向自己,特别是夫人的眼神那么恨恨的就更让她胆战心惊了,却见那位自称永熠的公子倒是神情自若的看着她,仿佛在说:我会帮你的。天啊!自己该怎么办呢?你这是在帮我吗?简直就是在害我啊! 雨梦在众人的注视下硬着头皮走上前来,端端正正施了一礼,只感觉自己的身子都在颤抖,连说话的声音也难以控制了,怯怯的说道:“雨梦见过额娘,给额娘请安。”一旁也有丫鬟递上茶来,雨梦接过,依样施礼敬茶道:“额娘请用茶。” 第八章 风云初起宁寿堂(三) 众人皆忐忑不安的望着夫人,不知她会如何反应。 惠敏听到雨梦唤她“额娘”,心中如乱针戳刺般的痛。难道这十年来的刻骨追思,十年的孤苦寂寞,十年的仇怨愤恨,就凭她叫一声“额娘”就能弥补了吗?就可以一笔勾消了吗?博格,你想的也未免太天真了,就算天毁地灭,我也绝不会原谅你的,绝不会。 “你怎么敢叫我额娘?”惠敏的声音如冰尖划过,森冷刺骨,眼里却似要喷出火来:“你以为有太后的指婚你就可以堂而皇之的,理所当然的站在这里接受大家的贺喜,得到大家的认可吗?简直荒谬透顶,你和你的阿玛一样自以为是。告诉你,我认定的媳妇儿只有宛馨,就算你进了这个家门,你也得不到我的承认,永远都不可能。” 宛馨惊愕的抬起头来,自己曾经因为失去大福晋的名位而伤心丧气,甚至耿耿与怀,可现在听到额娘这样郑重其事的申明,看到雨梦仓皇失措的样子,心中竟有一丝不忍,怎么?自己不是应该高兴的吗?身子不自觉的半藏到德煊身后,垂头不忍再看。 惠敏的话如同一记闷棍重重的敲打在雨梦身上,让雨梦惊恐不已,手脚一阵发软,“啪”的一声手中的杯子便摔在了地上,碎成了一片一片,雨梦惨然的望着夫人,心也仿佛被撕成了碎片。 茫然四顾,却找不到一双同情的眼睛,只有永熠一脸的错愕。此刻雨梦才明白自己要面对的不仅是一座冰山,更是一座火山啊!一座十年的仇恨累积起来的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而自己就站在这火山口。 -- 第9页 可是就算是座火山自己也要勇敢的面对啊!自从知道要嫁给德煊的那一刻自己就没有想过要退却,也无路可退。 于是雨梦勇敢的抬起头来,脸色苍白,眼里含着泪却闪烁着真挚的热切的光芒诚恳的说道:“额娘,请你不要那么生气,雨梦自知额娘不能接纳雨梦,但雨梦是真心诚意想要孝顺您,做您的媳妇的呀!雨梦还记得小时候咱们两家常常聚在一起,您跟我额娘谈刺绣,叔叔和我阿玛切磋武艺,我们几个孩子也都在一处玩,感情好的不得了。可是叔叔死了,一切都变了,雨梦知道额娘恨我阿玛没去救叔叔,可雨梦相信我阿玛是有苦衷的呀!十年来不只是只有你们活在痛苦里,我阿玛也是倍受煎熬啊!他也痛苦自责的不得了。以前的您是那么的慈祥,那样可亲,请您原谅我阿玛吧!也请您体谅雨梦的一片真心接受雨梦吧!” 听了雨梦的这番话语,德礽和珞琳就不免动容了。是啊!自小他们就和雨梦甚是要好,如今见她那么狼狈的跪在地上,那么真挚的告白,心里便充满了同情,可二人看额娘满面怒容,什么也不敢说。 而惠敏听到“苦衷”二字,简直是怒不可遏了,“突”的起身,厉声道:“你的阿玛有苦衷,咱们不应该恨他,咱们还应该感谢他的见死不救,然后向他摇尾乞怜,求他收留照顾咱孤儿寡母,如今更该感谢你的孝顺,你的申明大意,宽宏大量了,是不是?” 惠敏的咄咄逼人让雨梦手足无错:“额娘,不是这样的,不是啊......” “以前的我慈祥可亲,现在在你面前的我是个冷酷无情,是个不可理喻的糟老太婆,是不是?那都是拜你阿玛所赐。那个我早就被他撕碎了,扼杀了。他很痛苦,那是他咎由自取,是他罪有应得。”惠敏说的激动,一时头晕气竭昏眩过去,德煊连忙上前扶住,一时间拿水的拿水,唤大夫的唤大夫,众人忙做一团。 雨梦也焦急万分,自个儿头一天进门就把事情弄的一团糟糕,明知道额娘最恨的就是阿玛的见死不救,可自己偏偏就忍不住要替阿玛辩解,把事情越弄越拧。怎么办?万一额娘被气出病来,那自己真的是万死难辞其咎了。心中惶恐不已。 香绮在一旁早就哭成了个泪人,又一直不敢说话,此时熬不住就过来想搀雨梦起来。 可雨梦仍直挺挺的跪着,不肯起身。 终于,夫人缓缓醒过来,大家都舒了一口气。只见夫人无力的抬起手指着雨梦,虽气若游丝,却一字一顿的说道:“让她走,走的远远的,我不想再看见她。” 德煊回转过来,愤怒的盯着雨梦:“弄成这样你满意了吗?这就是你所谓的孝顺吗?” 雨梦含泪摇头。 “你还不明白吗?你的存在只能给大家带来更多的痛苦和烦恼,所以请你收起你那荒谬可笑的论调,如果你还想在这个家继续呆下去的话。那就好好的呆在你的“沁秋苑”里。别再给我惹事生非。”德煊真的搞不懂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怎么就能这么自信的走进这个家门,这么自信的认为凭她三言两语就可以化解十年的仇怨。 “你还不走吗?非得把额娘气死才善罢干休吗?”德煊见雨梦还呆呆的跪在那儿便焦急的催促道。再不走不知额娘又会气成什么样子。 雨梦失魂落魄的起了身,眼前晃动的满是惊慌忙乱的身影,耳边响的都是夫人的厉声指责与控诉,还有德煊愤怒的眼神与绝情的话语,心就一直一直往下沉,沉进了无底深渊,全身冷汗涔涔。 “你还是先走吧!”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茫然回望,却迎上了一双满是担忧和怜惜的眼睛,是永熠。 雨梦含泪点点头,没想到新婚的第一天会是这样凄惨的场面,雨梦真的意识到自己是太天真了。任由香绮搀着转身黯然离去,脚步也和心一样的沉重。 永熠望着雨梦萧瑟的背影,心里震动极了。没想到自己兴冲冲的从盛京赶来参加德煊的婚礼,原以为同日迎娶两位福晋会是一段佳话,没想到其中竟有这么复杂的内情。特别是对雨梦的感觉,那么美丽的一个女子,温婉动人,她应该是被丈夫捧在掌心里疼爱的呀!可是,想起刚才雨梦那茫然无助的眼神,心就被狠狠的揪了起来。真的很想帮助她,她应该得到幸福的,一定会的。 第九章 琴音(一) 香绮端了一碗小米粥和几碟可口的小菜来到南厢房。想着格格自那天从“宁寿堂”回来后,每天都郁郁寡欢,闷闷不乐,愁眉不展的,饭也吃不下,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就心疼的不得了,也气愤的不得了。哪有这么欺负人的,全家上下和起伙来欺负一个弱女子,简直太过分了嘛!更让人生气的是德煊王爷竟然还把格格软禁在这里,不许格格出门,就连新婚三日后的回门也没让格格回去。格格只好写了一封信让她送回去,说什么一切还好,只是德煊心中还有些尴尬就暂不回府了,日后再回府给爹娘请安,勿念!还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诫她,一定不能把在府里的事告诉王爷和福晋。害的她只得在王爷福晋面前扯谎说瞎话,还差点露了陷,紧张的一身冷汗。唉!格格,好可怜的格格,香绮怎样才能帮你呢? “格格,香绮给您煮了小米粥,还有您最爱吃的香菜香干,什锦小菜,快趁热吃了吧。”见格格斜倚南窗,双眉微蹙,一定又在伤心了。桌上放着的点心也没动过,这半个多月来常常都是原样端来又原样撤走,这样下去可怎么了得呢?香绮担忧的不得了。 -- 第10页 “香绮先放着吧!我还不想吃。”雨梦幽幽的说道,可双眼依旧望着窗外。 清冷的月光倾洒在姗姗的树影花丛间更显得寂寥。是啊!这是个寂寞的院落,是德煊为她准备的冷宫。想着自己待嫁时曾经许下的心愿和诺言:要用自己所有的爱来化解他们心中的恨与怨。如今才知道自己有多傻。进了家门进不了心门啊!对她这个“入侵者”,他们早就关起了重重心门,根本就不想给她任何机会的呀! “格格,那怎么行呢?您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总是说自己不饿,您不看看您自己都瘦成什么样了,您这么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香绮真的好难过,您让香绮怎么办嘛?”香绮急的忍不住呜咽起来。 雨梦见香绮急的一个劲的抹泪,心中愧疚不已。自己每天这般自苦,只怕香绮心里就更不好受了。 连忙起身,想用绢帕拭去香绮眼角的泪水,却是越拭越多。雨梦慌乱的安慰道:“香绮,别哭了,我这就吃,好不好?我这就吃。”自己的泪也忍不住滚滚而下。拿起桌上的小米粥胡乱的吃起来,和着泪,只觉的粥也是咸的。 香绮见格格终于肯吃东西了,忙檫干眼泪,把一碟碟小菜摆放到格格面前:“格格,您别光喝粥,这都是您平日里爱吃的小菜,我怕冬雪、腊梅做不好,亲自下厨给您做的,您尝尝。” 雨梦勉强吃了些,香绮已经很开心了。让冬雪来收拾了碗碟,自个儿跑去书房抱了古琴来。这琴可是格格的心爱之物,是格格的老师临别时赠与格格的,说什么只有格格的琴技才配弹这架“焦尾琴”。放置妥当,香绮把雨梦拉到琴边说道:“格格,弹一曲吧!香绮有好久没听格格弹琴了。” 雨梦会意,香绮是怕自己无聊又会胡思乱想。缓缓坐下,手抚琴弦,思索片刻,指尖便流出清音,弹的是一曲《夜琴》。只听那琴声似有似无,清淡如水,正如诗中所云: 蜀琴木性实,楚诗音韵清。 调慢弹且缓,夜深十数声。 入耳淡无味,惬心浅有情。 自弹还自罢,亦不要人听。 旁人听去曲不成调,无法入耳,琴中亦无所寄,却正是此曲的精妙之处,也可见操琴者非同一般的技艺。雨梦正是要借琴抒情又不愿旁人理会其中之意。 琴音刚落,却听见静夜中传来清越深沉的箫声。如同宕开一幅霜晨画卷,苍茫大地,万木凋零,唯有一枝寒梅傲里雪中。正是《梅花三弄》。 雨梦不自觉的抚琴和之,只听得箫声急徐清秀,悠长飘逸与琴声时而刚劲浑厚,时而圆润细腻互为补充,相得益彰。大有“疏影横斜,暗香浮动”之意境。渐渐地琴音低缓,速度减慢,如有无尽的感叹,而箫在末尾处奏出余音,轻盈舒缓,袅袅不绝,给人以“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之感。 一曲奏罢,静夜无声。雨梦惊讶不已,回头望香绮也是一脸茫然。 此人分明是洞察了自己的心事,幽怨与哀伤。所以以一曲《梅花三弄》慰之。“梅花香自苦寒来”,是这个意思吗?希望自己能像梅花那样禁受住风霜严寒,迎风傲立吗?他还是她是在安慰自己,鼓励自己的吗?他(她)是谁呢?雨梦凝望窗外凄清的月色,心中困惑。可是不管怎样?不管此人是谁?毕竟在这王府里还有一人在关心她,这就足够了。 “香绮,把琴收了吧!”雨梦起身说道:“最近你可曾听冬雪、腊梅说起夫人的身体可好些了?”这是这些天来雨梦第一次问起“沁秋院”以外的事。 香绮一边收起古琴,一边回答道:“听冬雪说夫人身体好些了,说是夫人一直有心痛的毛病,不能太受刺激,这些天侧福晋一直陪在夫人身边伺候着呢!”话一说出口,香绮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格格听到侧福晋可能又要伤心了。吐了吐舌头赶紧抱了琴走开,深怕格格再问些什么,又要惹她伤心了。 雨梦听到夫人身子安好些了,心中一宽,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琴箫合奏之事,对香绮后面所说的话也没在意。因为雨梦心里还有一层隐忧,今夜琴箫合奏,实在是出人意料之外,寂静寒夜,只怕府中人人都听闻了。不知德煊知道了会怎样?自己已被禁足,再受些责难也无关系,倘若连累了旁人……。雨梦忧心忡忡,不由的责怪自己的情不自禁。 第十章 琴音(二) 一连数日,雨梦都未曾再抚琴,也未见有人前来“沁秋院”,心中渐安,不再似先前这般愁苦,每日里只作书画,或教冬雪、腊梅各式刺绣花样打发时间。 这冬雪和腊梅见雨梦虽不得老夫人和德煊王爷的欢心,被冰在这“沁秋院”中,可待人甚是和气,貌似天仙又博学多才,不由的也和雨梦亲近起来。 这日午后,云淡风清,暖日洋洋。雨梦坐在秋千上轻轻摇荡 ,微闭双眼,静静的享受这温暖的阳光如丝般轻抚面颊的舒适。裙裾亦随之轻轻飘摇起来。恬静如水中睡莲,飘逸若花中仙子。让坐在一旁木栏上的冬雪,腊梅不觉沉醉于这份安详与美丽,都忘了手中的刺绣,只呆呆的看着雨梦。 香绮沏了壶茶过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见冬雪、腊梅目不转睛的傻样不由的“噗嗤”一笑道:“这院子里什么时候跑进来两只蛤蟆啊?” 腊梅惊跳起来,手中的刺绣也扔了出去,惊慌的嚷道:“蛤蟆!在哪?在哪?”冬雪也不住的四下张望。 -- 第11页 香绮笑的更厉害了,放下茶壶,用手指了指冬雪和腊梅笑道:“这不就是两只蛤蟆吗?看你们,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冬雪、腊梅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香绮是在取笑她们傻盯着大福晋看呢? 冬雪边去检腊梅扔掉的刺绣边嘟着嘴道:“这可怪不得咱们,大福晋生的跟仙女似的,谁不多看两眼的?莫说看直了眼,就算眼珠子掉出来也是有的。” 雨梦睁开眼睛,轻轻啐了一口,佯装微怒道:“你们就这么调侃我吧!看我不撕了你们的嘴。”话虽如此,心中却荡起了层层暖意,自己已经好久都没有享受到这种自然而又单纯的快乐了,嘴边不由的扬起了笑意。 腊梅想到自己刚才出丑的样子羞红了脸,从冬雪手中接过刺绣坐回原处,瞪了香绮一眼也说道:“大福晋确实是很美的呀!而且琴棋书画样样都这么厉害,这府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呀!” 冬雪也附和道:“就是啊!再找不出第二人来,虽然珞琳格格的箫吹的很好,书画也不错,可她不会下棋啊!老是缠着二贝勒教她下棋,下来下去老是输。还有侧福晋,虽然温柔如水,精于女红,可说无人能及,可她……”. 雨梦听到冬雪说珞琳箫吹的很好,心跳顿时漏跳了半拍。莫非那夜与自己琴箫合奏的是珞琳不成。回想起那日在“宁寿堂”被夫人责难时珞琳投来的同情的目光,会是她吗? “那前几天晚上与我和琴的会是珞琳格格吗?”雨梦打断了冬雪的话,看着她问道。 “可能吧!珞琳格格的箫是吹的很好,可是二贝勒也会吹箫的。”冬雪想了想,不敢肯定,犹豫的答道。 雨梦“哦”了一声又陷入了沉思,到底是谁呢? 香绮倒了一杯茶递与格格,笑道:“格格,别伤脑筋了,喝口茶吧!” 是啊!自己伤脑筋也没用,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喝了口茶,看腊梅还是脸红红的,想到刚才她被香绮吓的跳将起来,不由的想笑,心情大好,也想要捉弄香绮一番,就故意板起了脸严肃的说道:“香绮,你刚才可不对了,怎么可以这样吓唬冬雪和腊梅呢?你看腊梅现在都还红着脸呢?我平日里是怎样教你的,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啊!格格,我下次不敢了。您就原谅香绮吧”香绮有点摸不着头脑,心虚起来。 “不行,一定要罚,不罚你就不长记性。”雨梦还是板着个脸。 香绮开始着急起来,格格这是怎么了?平时不是这么开不得玩笑的呀?冬雪和腊梅也担忧起来,生怕大福晋真的生气了要罚香绮。 雨梦清了清嗓子,认认真真的说道:“我要罚你……”看大家焦急的样子,雨梦实在忍不住了笑了起来:“罚你们给我推秋千,哈哈哈……”。 三人面面相觑,原来格格也是在耍她们呢,香绮也笑将起来说道:“好啊!我们愿意受罚。”说罢三人一拥而上推起了秋千。 雨梦只觉的翼下生风要直飞云霄了,而所有的不快似乎都长了翅膀飞走了,“沁秋院”中第一次传出了银铃般的欢笑声。 此时位与月池东边的“望月轩”里,德煊,德礽和永熠正在商讨西南战事。大清国入主中原时日尚短,各地时有逆民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帜造反。如今尤以西南最为严重,多是因痛恨吴三桂当日迎清入关,故也不让他安生做平西王,所以叛乱频频发生。今日上朝,皇上又为此事甚是担忧。德煊虽然年轻却已久经沙场,能征善战,而这永熠是辽东总督康亲王之子,也是足智多谋,颇有见第。所以皇上特着德煊和永熠商讨对策明日复旨。 这永熠之母与德煊之父阿布泰是兄妹,在盛京时两家也常来往,阿布泰死后不久,老福晋因伤心过度也去了,惠敏便带着德煊他们随军入了关,所以这十年来少有往来。这一次永熠是奉旨入京在皇上身边当差,也算是让他历练历练。正赶上德煊大婚,就特意提早来京参加婚礼。前几日才与德煊,德礽一同上朝议事。又其在京中尚无府邸,就在定安王府住下了。 三人讨论多时,德煊心中已有对策,只待明日上朝回奏皇上。三人神情才逐渐放松,安心品起茶来。 德煊似乎想起什么事来,放下茶杯,望着德礽故做淡然道:“前几日我听见有人吹箫和沁秋院的琴音合奏,配合的是天衣无缝,让人回味无穷,德礽,你的箫吹的可是越来越好了。” 德礽忽听德煊提及此事险些喷茶,惊愕道:“你怎么就知道是我吹的箫呢?” “除了你,府里还有谁有这么高的技艺,还有这么大的胆子呢?我相信珞琳可没这水平。”德煊看德礽一脸的窘样,更加肯定了心中猜测。 “其实......”德礽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收了回去,低头只顾猛喝茶,不再辩解。 德煊也不再看他,顿了片刻又道:“其实你和她琴箫合奏也没什么关系,就怕额娘知道了又要生你的气了。” 一旁的永熠笑了笑,放下茶杯起身走到西窗,负手而立,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月池那边的“沁秋院”。又回过头来对德礽笑道:“我可是还想再享享耳福呢!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德礽皱了皱眉道:“你就别再调侃我了,我也说是你吹的呢!” 永熠又道:“谁吹都没关系,现在的问题是把一个刚进门的如花美眷就这样禁足在一个寂寞的庭院里,总是有点说不过去。再说了,错的是她的阿玛,就算咱们不能接受她,好歹她也是太后指婚的,做的太过,传到太后那里可就不好说话了。德煊兄,你说是不是?” -- 第12页 德煊沉默不语,可心中已经认同永熠的话不无道理。更让自己头痛的是,每每想起她那双大大的泪眼凄楚茫然的望着他,心里就会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有些烦躁,有些不安,甚至有些心痛。心痛,怎么可能呢?也许只是自己看不得女人哭吧?德煊这样为自己辩解。 “我觉的永熠的话说的很对,大哥,咱们这样对雨梦确实是有点过了,不喜欢她没关系,也不能就把她关在沁秋院里啊!你听她那天的琴声,说不出有多哀怨。这要让太后知道了可是吃不了要兜着走咯!”德礽见大哥不语,也有犹豫之色,便在一旁敲起边鼓。自己答应过珞琳有机会会帮帮雨梦,不管这样总不能限制了她的自由啊!可额娘那里他是提也不敢提的,能说的上话的就只有大哥了。 德煊看着永熠和德礽,心里就更加烦乱起来,不由的双眉紧锁:雨梦,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第十一章 太后召见(一) “王,王爷,到了。”小唐上气不接下气的提醒着德煊。这王爷今天可真是太奇怪了。下了朝,二贝勒和永熠贝勒都很高兴的样子,有说有笑的,听二贝勒说,王爷的对策得到了皇上的赞赏,这是好事呀!可王爷却一直阴着个脸,一声不吭。二贝勒凑他同去“墨香斋”也不肯去,以前不是挺喜欢去的吗?自个儿跨上马就走了,也不管他这个小跟班在后面追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好不容易到了王府门口,却见王爷傻呆呆的杵在那,不下马也不进府,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听见小唐的提醒,德煊才回过神来。下了马,随手把鞭子递给还在一旁喘大气的小唐,自己大踏步进府去了。 小唐一愣,忙把鞭子转交给门房,嘱咐了一声:“牵到马厩去喂些水。”便急急的追了王爷去,边喊道:“王爷!您等等,您这是要上‘望月轩’还是去‘芙蓉馆’啊?” 德煊只顾低头思忖,并不搭理小唐。 今日早朝后,皇上将自己留下“叙话”,与其说是“叙话”还不如说是“训斥”。皇上是英明的,单凭自己对博格的态度就断定自己并未能善待雨梦,于是一顿训斥外加警告,唬的自己是一身冷汗。并告知,太后过些时日也会召雨梦进宫“叙话”。看来皇上的用意是要给自己提个醒,让自己早做准备,不然太后那一关是铁定过不了的。可是又能怎样呢?难道真的和她成为夫妻吗?德煊摇了摇头,不,这是不可能的,他做不到。不过德礽和永熠有一句话是说对了:不喜欢她没关系,就算太后有气也无可奈何,但若是太过了,太后必定会大怒,到时候会怎样谁也说不好。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来到“芙蓉馆”。 院子里,几个丫鬟在打扫着,见到德煊赶紧福身请安:“王爷吉祥!” 德煊颔首,不见宛馨,便问道:“福晋呢?” 一个身着绿衣的丫鬟翠珠回道:“回王爷,福晋去给老夫人请安还没回来。”见王爷黯然不快的样子,翠珠又道:“王爷,您先进屋喝口茶,奴婢这就去请福晋回来。” 一边说着一边掀起帘子请王爷进屋,又吩咐茉儿去沏茶,吩咐莲儿去“宁寿堂”请福晋回来。 不多时,宛馨便带了银环匆匆赶了回来。听莲儿说:王爷今天好像很不高兴似的。宛馨走的就更急了。 进了院子见小唐正愁眉苦脸的在那抹汗,问他,他也是一头雾水,只说王爷下了朝就闷闷不乐的。 宛馨觉着一定是出什么事了,心下慌张,却定了定神,笑盈盈的进了屋子。 见德煊正负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满腹心事的样子,宛馨温婉一笑,走了过去轻轻挽住德煊的手臂,柔声道:“今天怎么回来的早些?额娘身子好多了,不觉的就陪着多说了会话。” 德煊不语,只是执了宛馨的手,郁郁的望着她:也许是走的急的缘故,面颊微微泛红,几缕青丝垂于耳际,更显得娇羞妩媚。如星的双眸溢满柔情,柔的像一汪清水,不,是一池浓香的美酒,让他沉醉,沉醉......。 婉馨望着德煊忧郁而深邃的目光,再也掩藏不住内心的担忧与惶恐,伸手轻抚德煊深锁的眉宇,但愿能用手抚平他的眉头,抚去他心中所有的不快与烦愁,低低地怯怯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德煊心中一痛,紧紧拥住了宛馨,心想,不能让宛馨知道自己今天被皇上训斥的事,否则她又要伤心难过了。只用面颊摩挲宛馨清香柔软的鬓发,低切的说道:“没事,没事,不会有事。我只要你,只要有你在就好了。” 宛馨亦双手环住了德煊,将脸紧紧贴在德煊的胸口,听着德煊急促而有力的心跳,闻着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心里才渐渐平静下来,是啊!只有在这样的时刻,才会觉得德煊是真正属于自己的,真的好爱他,好想永远都依偎在他的怀里,再也不要离开。 二人彼此相拥,沉醉在彼此的柔情里,只觉一切烦忧都可以化为乌有。不知过了多久。德煊终于放开了她,眼中又充满了那股坚毅与自信,望着她微笑着说道:“好了,没事了,我现在出去一下,呆会儿回来和你一起用膳。”说完,轻吻她的额头便转身离开了。 宛馨倚门而望,德煊已带着小唐出了院子。宛馨忙唤翠珠小心跟上,看看王爷去了那里。尽管德煊说没事,可宛馨的心里总是不踏实,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 第13页 “沁秋苑”的小厨房里,雨梦正在跟冬雪学擀面条。冬雪是南方人,会做许多南方小吃,像什么馄饨,面疙瘩,粽子,春卷等等,雨梦都觉的很新奇也很爱吃。反正整日清闲,便让冬雪教大家做,自己也在一旁学的不亦乐乎。 就像今天学的是擀面条。看冬雪拿了一根长长的擀面杖,又压又擀,一块揉成团了的面粉很快就擀成了一张又圆又大又薄的面皮,来回折叠起来,再用刀切成丝,又细又韧的面条就做好了。看似简单,可自己亲自动手做起来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就说和面吧!这也是很讲就的,水多了太软,面下了锅就容易糊,和的太硬又很难擀。所以雨梦、香绮还有腊梅三人都和了一大团面,为什么?因为一下水多了只好往里加面,面又不小心放多了只好又加水,这样反复折腾,面就越和越多了。等和好面,三人已是满手满脸满身的面粉了。 冬雪见了一个劲的喊“天啊!这么做下去的话,只怕咱们天天吃面也吃不完了。” 腊梅听了不以为然,认认真真的说道:“咱们可以变着花样做啊!可以做成细的面,粗的面,还有不细也不粗的,圆的,方的,每天换着吃不就好了吗?” 香绮也掺和进来道:“我觉的腊梅说的不错,咱还可以拈个面人,面兔,面狗,面猫什么的,吃起来才有味呢!这才叫色香味形俱全。” 腊梅大受启发,一本正经的赞道:“香绮,你好聪明哦!快想想咱们还可以做些什么?” 冬雪听了直摇头,嘟哝着说道:“那不一样都是面吗?” 雨梦实在忍俊不禁,笑了起来说道:“腊梅、香绮,你们就饶了冬雪吧!再这么创意下去,只怕刘总管就要找上门来了。” 腊梅好奇的问道:“刘总管来干什么呢?也来吃面吗?” 众人轰然大笑起来。冬雪简直笑趴在了案板上。雨梦也笑出了眼泪,用手一抹却粘了一脸的面粉。香绮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垂着腊梅的肩笑的喘不过气来,断断续续的说道:“还,还来吃面呢?照咱们的做法是要把府里的面粉都搬了来了,刘,刘总管还不得来查看查看,说不定他还会以为咱拿了所有的面粉来刷墙了呢?” 大家就笑的更厉害了,腊梅才反应过来,也捧腹大笑起来,结果四个人在小厨房里笑翻了天。 所以当德煊和小唐来到“沁秋苑”的时候就听见了府里许久以来都未曾有过的这么爽朗的无拘无束的笑声。 第十二章 太后召见(二) 德煊甚是惊讶,自己一直以为这“沁秋院”是凄风愁雨,冰冷寂寞的,一个新婚便被丈夫禁足的女人,一个现在将来都得不到丈夫半点怜爱的女人,她还会是快乐的吗? 门是虚掩的,看来她们真觉得不会有人来“沁秋苑”,开着或是关着又有何区别呢? 小唐先推开门进了院子,寻着笑声,用手指了指西厢房的小厨房,。 德煊高大的身影一出现,大家连忙止住了笑,措手不及,慌乱不已,顾不得整理仪容,也无法整理了,赶紧福身请安:“王爷吉祥!” 眼前的景象更令德煊震惊。满屋子飞散着面粉,人人脸上,身上也皆是面粉,见了他更是狼狈不堪。目光停在雨梦身上,见她双手藏在身后,不敢抬头看她,发丝稍乱还沾有白面,这个雨梦还是那个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吗?身为王府的大福晋竟跟丫鬟们一起下厨房,还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德煊不由的生起气来,责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怎么让福晋跟你们一起下厨房?秦嬷嬷没教你们规矩吗?” 小唐看了一个劲的想笑,听王爷喝责起来,就拼命的忍着,不敢让王爷听见了。 雨梦见德煊生气了连忙道:“王爷,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自己想学才硬要她们教我的,您要责怪就责怪雨梦好了。” 雨梦在心里嘀咕着:还说刘总管会找上门来,结果是王爷找上门来。再一想到腊梅那句:“来吃面的吗?”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德煊傻了眼,这个女人是不是前些日子受了打击,不太正常了,竟然还笑的出来。 其余的人也都愣愣的看着雨梦,心想:大福晋是怎么了?王爷都这么生气了,她还笑。香绮在身后轻扯雨梦的衣裳。 可是看着雨梦花猫一般的脸绽却放着如花般的笑容,那么生动,那么灿烂。德煊心弦一动,责怪的话语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只冷冷的说道:“赶紧收拾一下,我在厅里等你。” 德煊看着屋子里的摆设,虽然简简单单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素净与幽雅。书房的香鼎里燃着幽幽的檀香,让人心静神宁。书架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各种书籍,应该是从荣安王府带过来的,德煊不禁感慨:难怪都说她是才女,这么爱看书,宛馨的房里好像都是些古董珍玩还有精美的绣屏。再看墙上挂着一幅《梅花傲寒图》,点点红梅雪中绽放,栩栩如生。上面题诗一首: 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 横笛和愁听,斜枝依病看。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德煊心想:她在以花喻己吗? 思索间又见桌案上放着一张诗笺,字迹娟秀,写的是苏轼的《卜算子》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来往,飘渺孤鸿影。 -- 第14页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醒。拣尽寒枝不肯粞,寂寞沙洲冷。 想必是她寒夜孤寂是有感而写的,德煊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回想刚才她如花般的笑颜,倘若她嫁的不是自己,也许她会很快乐的。可偏偏...... “王爷......”雨梦轻唤。 德煊抬头见雨梦已然梳洗整齐,着了件淡紫色的长裙,外罩一件深紫色掐月牙色滚边的背心,婷婷立于书案前,明眸善睐,楚楚动人。 德煊回避了雨梦的目光,放下手中诗笺,回到正厅坐下,他不愿让雨梦看出心中所想。 雨梦默然坐于一旁,刚才德煊拿着诗笺出神,眼中似有一分怜惜,是自己的错觉吗? “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以后你可以在府里随意走走,但不要让额娘看见你,免的她老人家又被你气出病来。”德煊冷冷的说道。 雨梦欣喜不已,有点不敢相信,德煊今天过来就是要解除对她禁令吗,问道:“真的吗?我可以出去走走?” 德煊点头,又道:“过几日太后会召你进宫,我想你应该清楚在太后面前怎么说话,如果你想让太后为你做主,那我也不介意遂你的愿,还你自由让你回荣安王府去,我想这样一来你阿玛也就可以死心了。” “王爷请放心,雨梦知道该怎么做。”雨梦低低的说道。德煊漠然的神情,冷冷的话语深深刺痛了雨梦的心,原来取消禁足只是为了太后要召见自己了,明着暗着告戒自己在太后面前不得胡言乱语。这又何必呢?就这般看轻雨梦吗?自己是那种受了委屈就要告状的人吗?德煊,你真的错看我了。 德煊看着雨梦受伤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这样正经的过来对她说这样一番话,真的有点残忍也有点多余,直觉告诉他,雨梦决非是一般的小女人。可是天威难测,人心难测啊!自己还是小心为妙。 “知道就好,这几日我会让秦嬷嬷来教你宫中的规矩,你好生准备。”德煊起身说道。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说道:“这几天把身子养好,这么瘦,太后见了定要说我亏待了你。” 雨梦心中苦笑,你何尝“厚待”我了,嘴里却说道:“知道了,我会的。” 德煊带着小唐一离开,香绮、冬雪、腊梅便围着雨梦问道:“格格、福晋,王爷为难你了吗?” 雨梦勉强一笑,道:“没有,王爷说不再禁足了,以后咱们可以出去随意走走。” 香绮不禁雀跃起来,高兴的说道:“太好了,王爷终于想明白了,我就说嘛!格格这么好的女子天底下都找不出几个来,王爷还不好好珍惜?这个死小唐,刚才在外面问他,他还装做不知道,不肯告诉我,害我们几个在外面担心死了。” 冬雪和腊梅也满心喜悦,希望大福晋有朝一日也能像侧福晋一样得到王爷的宠爱。 雨梦看着大家这么欢欣雀跃,心中越发苦楚起来,默然不语。 “芙蓉馆”里,宛馨听着翠珠回报,王爷去了“沁秋苑”,不知为什么,“沁秋苑”里欢声笑语的。 宛馨的心一沉,德煊竟然是去了“沁秋苑”,为什么?刚才他神色不定,心慌意乱的样子,是为了她的吗?难到德煊爱上她了吗?不然“沁秋苑”里为什么这么开心?这一切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宛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第十三章 太后召见(三) 德煊解除禁令之事,府中上下很快便都知晓了。 惠敏也无话可说,毕竟还要顾虑太后的威严,可心中委实不快,这么多年对博格的恨意,都在看到雨梦的那一刻找到了发泄的出口,真恨不得可以关她一辈子,让她也尝尽孤独寂寞的滋味。 德礽、珞琳和永熠总算都松了一口气,一来对雨梦确有不忍之心,二来是担心仇恨让人迷失心智,一旦触怒天颜那将给全家带来更大的灾难,所以德煊宣布解禁确实让他们安心不少。只有宛馨整日郁郁寡欢,德煊知其心事,只有加倍怜爱,希望能消除她心中的忧虑。 雨梦开始每天跟秦嬷嬷学习宫中礼仪。这宫中礼仪雨梦其实早就熟知了,也并非第一次见太后,但是为了让德煊“放心”,所以还是非学不可的。 过了几日,太后果真召见雨梦,而且只召见雨梦一人。 德煊在“慈宁宫”外焦急的等待着,不时抬头张望。雨梦进见太后都快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出来?太后都会问些什么呢?她又会怎样回话呢? 回想起入宫时,她说:放心吧!淡定的神色,淡然的话语。她的隐忍,她的气度,让他心生一丝愧意。可若非为了合府上下的安危,自己是决不屑这样软硬皆施的对她。 等待的时间总是觉得特别的漫长,虽已是深秋,寒气袭人,德煊的额头却微微渗出汗来。 终于,高公公领着雨梦出了“慈宁宫”。德煊忙迎上前去,见雨梦面有难色,心猛的一沉。 高公公笑呵呵的给德煊行了一礼,传达太后的旨意:定安郡王与雨梦福晋能相敬如宾,琴瑟和谐,不负圣意,特赏金、玉如意各一柄,白玉麒麟一对,翡翠扳指一枚,流金珠翠步摇一枝,各色宫缎十匹。 德煊听的如此厚赐连忙谢恩,高公公又在德煊耳边传一道密旨,德煊脸色微变口气仍恭敬谦和的说道:“臣遵旨。” 雨梦见状暗叫不好。此番太后召见的确是为了了解雨梦在定安王府的状况。雨梦深知太后是极其聪明之人,若自己说过的很好,太后必不会相信,所以只能说众人虽不能亲爱与她,却也是以礼相待的,毕竟两家积怨以深,一时难以交心也是人之常情,相信假以时日必能春风化雨、冰消雪溶。太后听了虽有忧虑却也能理解,故意厚赐也是想抬高自己在王府的地位。可太后并不知自己在王府中的真实处境,为了让德煊能多和自己相处,日久生情,于是又下了一道旨意,规定德煊每月必须有半月留宿“沁秋院”。自己刚才已经极力劝说太后收回成命,可太后还当自己是害羞,天啊!不知德煊都会怎样想,说不定还会以为是她到太后面前诉苦求来的。哎!只怕自己的日子会更难过了。 -- 第15页 坐在回府的马车里,雨梦根本不敢抬头。因为她知道德煊现在有多生气,他的目光凶狠的足以将她撕碎。解释?只怕是越解释会越槽糕。心狂乱的跳着,等待着暴风雨的到来。 “我可真是小看了你。”德煊终于愤愤的迸出话来,声音冰冷刺骨,低吼道“没想到貌似冰清玉洁的你却是一个最卑鄙无耻的小人,若说我对你还有过那么一丝怜悯与愧疚,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乌有了,你利想用太后来压制我,跟我玩阴谋耍手段,你可真是让我“放心”啊!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雨梦泪如雨滴,痛苦的望着愤怒的德煊无言的摇头心中呐喊:不是的,德煊,不是你想的那样,别把我想的那么不堪,你这样的误会我,实在是让我痛不欲生啊! 而这双曾经让德煊为之心痛的泪眼,此时此刻却让德煊感到无比的厌恶,这只不过是她的手段之一,自己绝不能再被她欺骗了。于是嫌厌道:“收起你虚伪的眼泪,面具已经戳穿你就不用再对我演戏了。”说完转过脸去不再看她。心里担忧:宛馨若知道了还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 雨梦真的害怕了,心碎了,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黑暗...... 雨梦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沁秋院的,意识都已冻结在德煊愤怒而鄙视的眼神里。她也没有“心”再去理会香绮她们的震惊,害怕与焦急。和衣躺下,闭上双眼,黑暗,还是黑暗。泪从眼角渗出,一滴一滴划落枕上。 雨梦的“卑鄙”同样让大家震惊。 德礽与永熠面面相觑难以置信,珞琳也觉的不可思议,他们都在帮她的啊!相信她的善良,真诚,她怎么会是这种有心计的人呢?以她的冰雪聪明,她应该懂的欲速则不达,物极必反的道理的呀!大哥会不会是误会她了。 惠敏将手中的茶杯重重一顿,茶水四溅。这小贱人果真和他父亲一样的卑鄙无耻,会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情来,她才守了几天空房就这么迫不及待,敢到太后面前搬弄闺房之事,实在是无耻之极。惠敏气的全身颤抖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今天就休了她,看太后能把我怎样!” 宛馨也是恨的牙痒痒,没想到雨梦会利用太后公然来抢德煊,她都已经是大福晋了还想抢走德煊,这个女人的心也未免太狠了吧!可是自己不能说,什么也不能说,此时此刻,眼泪是最好的语言了。于是宛馨便投到惠敏怀里嘤嘤哭泣起来。哭的惠敏心疼不已,更加痛恨起雨梦来。 德煊见宛馨哭的伤心,额娘又气的直嚷要休了雨梦便道:“休了她是万万不可的,太后今天刚刚厚赐,回府就休妻,岂非犯了欺君之罪。” 德礽与永熠忙附和道:“就是就是,这罪名可担当不起啊!” 德煊看了他们一眼,心想着大家都被她美丽,清纯的外表欺骗了。又道:“此事,我自会处理,大家就不用操心了。” 雨梦,这是你自做自受,就怪不得我心狠了。德煊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第十四章 寒夜心碎 箫声,何处传来的箫声?是梦?是幻?越来越清晰了,就像一股清泉流入心底。 雨梦无力的睁开双眼,寻着那箫声,才觉已是夜色茫茫,月华如霜。自己已经躺了这么久了吗?细听箫声,宁静而悠扬,一曲《古刹幽境》是要解我心中烦忧吗?还是你心中也有无尽烦愁?不然曲调间何来幽幽的伤感?怜我?解我?疑我亦或是怨我?而我又该如何呢?无可奈何…… 缓缓起身,只觉一阵晕眩。 “格格,您怎么了?不舒服吗?”香绮一直坐在桌边守着,见雨梦费力的起身,忙上前扶住,担心的问道。能不担心吗?好好的进宫去,这般失魂落魄的回了来,一直就这样昏昏沉沉的躺着,叫她也不应,问她也不理的。 “没事,可能躺的太久了,有点晕。”雨梦轻揉眉梢懒懒说道。 “格格,您想吃点什么?冬雪和腊梅都在外面候着呢!我让她们去做,您都一天没吃东西了。”香绮帮格格整理着衣裳一边问道。 “香绮,那箫声是刚起的吗?”雨梦凝望窗外,答非所问。 “不是的,已经吹了好一会了。”香绮答道。 正说着,箫声忽止。雨梦踉跄着走到窗边,极目远望,想要找寻箫声的踪迹,可是唯有一片月色茫茫。不,不要停下来,不要消失掉,不要不管我,你是谁?求你……求你帮帮我,求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泪又不自觉的纷纷坠落。 “格格……”香绮哽咽,心里难过极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宽慰格格才好。 箫声终不再起,雨梦黯然转身,痴痴念道: 欲将心事付玉箫,又怎奈,知音杳,惟有阶前梧叶泣萧萧。 雨梦深深叹了一口气,可是再怎么用力都无法舒解堵在心口的抑郁。太后啊!您的好心却让雨梦成了厚颜无耻之人,您情何以堪?雨梦又情何以堪?雨梦宁可一生守在这“冷宫”之中,也不愿德煊如此轻贱于我呀!德煊,你还是儿时那个温柔,可亲的你吗?难道你的心中真的只有恨吗? 默默然坐下,胸前的玉珠“噹”的敲在桌面上,雨梦才发现自己还穿着进见太后时的品服,便唤香绮更衣。冬雪、腊梅也端了热水来让福晋梳洗。一番忙碌,雨梦换了身月白绸缎睡衣,任一头乌丝如瀑般垂于腰际,方觉舒适些,只是还有些头晕目眩。任凭香绮怎生劝说,不肯再用食。又昏昏沉沉睡于床上。 -- 第16页 正在朦胧之时,隐隐听见冬雪慌张的说道:“王,王爷,福晋睡下了。” 王爷?王爷怎会出现在这“冷宫”之中?此时此刻他应该是沉醉在“芙蓉馆”的温柔之乡吧!梦,又是梦。 “嘎”的一声,房门被推开。德煊冷着个脸进屋来。香绮忙从一旁小榻上起身,正要行礼,却被德煊制止。德煊使了个眼神,让香绮出去。香绮看了看床上浑然不知的格格,心里担忧,又不得不从命,只好离去。 德煊望着床榻上柔弱的身影。想起刚才去“芙蓉馆”,宛馨哭哭啼啼就是不让他进房,说什么:自己身份卑微,不敢违抗太后的懿旨,让他以后就别来“芙蓉馆”了,要是又一状告到太后那里,这罪过可是担当不起的。惹的德煊一肚子的气。越想就越觉得雨梦可恨。原以为她是纯洁、善良的,自己虽不能爱她但也不愿过于伤害她,就让她安安静静的呆在“沁秋院”,也免的额娘见了更伤心,气愤。倘若将来有机会,而她又愿意的话,就奏请太后还她自由。可如今却见到了她的庐山真面目,哼!她还真是睡的着,心里都不会有一丝难过与羞耻吗?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那我也就只好“成全”你了。 雨梦迷离间仿佛看见德煊就在眼前,可是眼皮好重,头好晕,是幻觉吗?好冷,起风了吗...... 雨梦赫然惊醒,德煊果真就在眼前,而且是以极其暧昧的姿势锁定自己,上衣已然被褪去,只剩胸衣。雨梦顿时惊慌失措了,惶恐道:“不,德煊,你放开我,不要这样,放开我……” 德煊冷酷的笑道:“你等了这么久,装了这么久,不就是想要这一天吗?怎么?现在又要来跟我装清纯了吗?你还真是够虚伪的......不过你确实很吸引人……”说着便狠狠的吻上她的胸口。 雨梦的心被狠狠的撕碎了,德煊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狠狠的凌迟着她的心,这样的交合无疑是对自己最大的侮辱,决不可以。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哭喊着:“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向太后哭诉,请你相信我……求求你放了我,我求求你!不要这样伤害我……” 德煊抬起头来,眼神狂热而凌乱:“相信你?我还可以相信你吗?放了你?只怕呆会儿又要到太后那里哭诉你的丈夫不曾好好待你了。”手中一紧,扯下了胸衣。望着眼前的雨梦,德煊再也无法抑制了。疯狂的亲吻着,似要将她揉碎,让她在他的手中化为粉末,没有一丝的温柔。 雨梦简直要癫狂了,再努力的挣扎对于高大健硕的德煊来说根本没用。不假思索便对着德煊的手臂用力的咬了下去,只觉的牙齿都发疼,嘴里涌出一股腥味。 终于停止了,雨梦惊恐的望着德煊无比愤怒的眼神。那眼神如果可以杀人的话,雨梦相信自己死一百次都有了。泪如雨纷飞。天啊!谁来帮我?谁来救我?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第十五章 情错(一) 热,好热,就像被无数的火苗包围着,吞噬着,烤炙着......热浪一波又一波的汹涌而来,将她淹没,窒息。她想挣扎,喘气,可是只要一呼吸那股热潮就会钻入她的五脏六腑,无情的灼烧着她......痛,尖锐的痛楚,无休无止的痛楚。谁来救她? 滚滚的热浪里依稀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向她走来,吹着玉箫......那箫声似有魔力一般,穿过层层热浪透入她的心底,带来一丝清凉。你是谁?请你救我出这片火海!请你带我离开这个地方......她挣扎着向他走去,每一步都重如千斤。忽然,眼前一条火龙腾空而起,向她喷射出熊熊火焰,发出狰狞的狂笑。再看时那火龙已化作德煊的脸,愤怒的眼神凌迟着她的每一寸肌肤,让她痛彻心肺。请你饶了我!请你放了我!她苦苦的哀求着...... “大夫,她这样烧着怎么办?这药她根本就吃不下去......” “一定要想办法让她喝药,不然热退不下来就危险了” 谁的声音?谁在说话?危险了?她要死了吗?死了,这一切的痛苦就不存在了吗......那就让她死吧!让她把所有的恨都带走吧!德煊,我好希望你也能那么温柔的看我一眼,哪怕就一眼,我死了,你还会恨我吗...... 一滴清泪从眼角划落。 德煊望着那一滴滚入发际的泪,不再犹豫。含了一口药吻上了雨梦的唇。他不会让她死去。在她昏厥过去的时候,他曾以为这又是她善用的伎俩。直到他的唇落在她滚烫如火的脸上,他才惊觉身下的人儿真的是病了,而且病的不轻。回想她疯狂的挣扎,眼里满是慌乱与害怕,却有令人震撼的决绝。德煊迷惑了,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药汁终于流进了雨梦体内。香绮看着王爷一口一口的喂格格吃药,心中感动不已,王爷他这么做是不是说明他是在乎格格的? 香绮撤下药碗。德煊轻轻擦拭雨梦额上的汗珠。那张绝美的容颜此刻好苍白,长长的睫毛上闪动着湿湿的泪意。自己从未如此细细的看过她。她真的好美,如果她不是博格的女儿,如果她能和宛馨一样的温柔善良,老天!自己真的会爱上她。轻抚她消瘦的脸,德煊心底泛起一丝温柔。 “德煊,求求你放了我!求你......不要这样对我。”雨梦微楚着眉头呢喃着。 自己真的是伤害到她了吗?早知今日有和必当初呢?德煊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 第17页 “别走,救我!带我走,带我走......箫声,你的箫声,不要停下来......”雨梦摇着头继续呢喃着,刚擦干的汗又开始冒了出来。 德煊的眼神阴郁起来。她在喊谁别走?她在让谁救她?箫声,琴萧合奏......难到她心里有了他,她心心念念让他来救她。不,不会的,德礽不会的。可是先前她迷离痛楚的时候,在他和大夫都束手无策的时候,确实是那箫声让她安静下来。难到她昨夜奋力的挣扎全是为了他?德煊的背更加僵硬了,原本温柔的手握起了拳头,那么紧...... 不再看她一眼,拂袖离去。倘若这是真的,他决饶不了她。 “雨梦!雨梦!” 是谁在叫她?这么温柔。 她好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一个接着一个,一梦套着一梦,有好多次都以为自己是醒着的,可依然还是梦。醒过来啊!快点醒过来,我不要再做梦了。自己仿佛看见了珞琳,柔柔的在唤她,眼里充满了关切。还是梦啊!不然怎么会看见珞琳呢? “雨梦,你醒了吗?你看见我了吗?你认得我了吗?我是珞琳啊!”看到雨梦微微睁开双眼,珞琳高兴的急切的问道。 前天大哥来“凝翠阁”找她,让她帮忙来照顾雨梦。她根本没有考虑便答应了,她愿意,所以这两天她都住在“沁秋院”照顾雨梦。大哥平时是不在的,但喂药的时候他一定会来,一口一口亲自喂她。不知为何,她竟然是希望看到这一幕的,可她不是应该站在宛馨这一边的吗?唉!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现在只想知道雨梦彻底清醒了没有。 “雨梦!我是珞琳。你不要奇怪我怎么会在这里,是大哥让我来照顾你的,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了,可把我们吓坏了。现在。你清醒了吗?头还晕吗?”珞琳看雨梦茫然不解的眼神赶紧说明情况。 用手背感觉了雨梦额头的温度,烧已经退了。 看着珞琳浅浅的微笑,柔柔的话语,殷殷的眼神,雨梦不可置信的涌出了眼泪。 “珞琳,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吗?”声音还是那么虚弱,可心已经开始欢呼了。自己生病了吗?珞琳竟然会来照顾她。德煊竟然让珞琳来照顾她。德煊,眼前又浮现德煊那狂乱而愤怒的眼神,那一夜的屈辱,心又开始痛了。 “这不是梦,格格,您醒了,您真的醒了。”香绮在一旁开心的流着泪说道。 雨梦无力的看着香绮,看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她从未看到自己病的这么严重,想必真的吓的不轻了。虚弱的笑了一笑道:“傻丫头,我这不是好了吗?” “醒来了就好了,香绮,快让小唐去告诉王爷,就说福晋醒了。”珞琳看着主仆两对望落泪,不由的眼眶湿润起来,忙吩咐香绮去告诉大哥,免的她们呆会儿又伤心落泪了。再说大哥可能正着急等消息呢? 雨梦听珞琳让小唐去叫德煊,想阻止已经太迟了,香绮已经跑了出去。怎么办?她好怕见到她。 不多时,屋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第十六章 情错(二) 德煊径直走到雨梦面前,双眼直盯着雨梦。 珞琳忙起身让德煊坐与床沿,笑道:“大哥,雨梦刚醒,你好生陪着她,我去让香绮准备些清淡的食物来。”说罢又冲雨梦使了个眼色,笑了笑便转身离开。 德煊颔首坐下,目光依然停留在雨梦身上。 雨梦知道珞琳的意思,不觉脸上飞起了红霞,羞怯怯的低垂着眼睑不敢与德煊对视,心中如小鹿乱撞。刚才珞琳告诉她,这几天她病的昏沉沉的,滴水不进,汤药都是德煊含在嘴里喂他的。这会是真的吗?德煊真的为她这么做吗? 德煊见她神情倦怠,可面色已经红润起来,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这病来的突然又凶险,让他有些手足无措,又不敢请太医前来诊治,生怕惊动了太后,就是府里也是知者甚少,不敢张扬。所幸的是“怀仁堂”胡大夫的医术确实高明,药到病除,不然的话……德煊一想到她有可能就这样离开他,心就隐隐作痛。所以一听到小唐说她醒了,他就那么迫不及待的赶了过来。 轻扣着她因病而消瘦的下巴,迫使她把脸转向自己。为什么不敢看他?亦或是不愿看到他?也许她最想见到的是她心里的那个“他”吧! 隐忍着心中的不悦,淡淡的问道:“感觉好些了吗?头还晕不晕?” 雨梦被动的望着他。他的眼神为什么总是那么冷?连一丝温柔都不愿意给她,他还当她是个卑鄙的小人吗?那么又何必费神救她,也许,也许他救她是怕太后怪罪他吧!……顿时心灰意冷起来,倔强的不肯说话。 看着她那盈盈的双眸渐渐黯然。竟然对他的关心漠然视之,德煊就更生气了,语气又重又冷道:“以后不舒服,早点说,免的给大家添不必要的麻烦。” 雨梦不可置信的看着德煊,眼里迅速充泪。果真是如此,自己在他眼中只是一个麻烦,一个无法摆脱的麻烦。心就像破了一个洞,悲伤汹涌而来。 “你可以不用救我的,我死了,麻烦也就消失了。”雨梦哀哀的说道。 “住口,你若再敢有这种想法,我就会让你生不如死。”德煊恶狠狠的警告她。她怎敢这样说话,把他的一番心意全然抹杀,这样没心没肺的女人,亏他还这般牵肠挂肚,为她担惊受怕。真是气死他了,不知好歹的女人。 -- 第18页 珞琳端了汤药进来,却发现情况不妙。大哥是横眉怒目,雨梦是泪眼汪汪。一定是大哥又欺负雨梦了。便冲着德煊嚷道:“大哥,你是怎么回事吗?雨梦昏迷的时候,你比谁都着急,好不容易她醒了,你又来欺负她,真是的,人家病刚好些,你又惹她伤心难过,若再严重起来,你自己急去吧!我可不来管你了。” 几句话说的德煊懊恼不已。自己眼巴巴的赶了来,可不是为了来责骂她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她漠视自己就怒火中烧,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就不一样了。再看雨梦被自己唬的更是泪雨涟涟,心中一软。接过珞琳手中的药碗,轻声道:“你出去吧!我来喂她。” 珞琳走了几步又不放心的回头道:“大哥,你可不许再欺负她了。” 德煊轻轻的将药吹凉,又试了试温度,把药送到雨梦嘴边。想起这些天都是自己亲口喂她的,不由的心猿意马了。 雨梦止住泪,见他不再剑拔弩张,横眉怒目的,刚才他吹药试药的动作好温柔,不由眩惑起来,痴痴的望着他,送到嘴边的药也忘了吃。 “看什么,小傻瓜,难到又要我那样喂你不成?” 雨梦羞红了脸,浑身都发烫了。 德煊见她害羞的摸样,温柔在心底荡起。不管她是怎样的女人,这一刻他只想她快快好起来,也许他能让她过的快乐一些。 “王爷!王爷!不好了……” “银环,你怎么这么没规没矩的,跑到这来大呼小叫。”珞琳在斥责她。 德煊一惊,银环?难到是宛馨出了什么事吗? 放下药碗,起身出去。没有在意到雨梦受伤的眼神。 “银环,说,出什么事了。”德煊神情紧张的问道。 “是侧福晋,不知怎么的,晕过去了。”银环喘着气回答道 其实福晋出事都是因为王爷这几天一直没去“芙蓉馆”,侧福晋心里不放心,就让翠珠去打听王爷这些天都去哪了,刚才听翠珠回报,说王爷这些天常去“沁秋院”,便晕了过去。 德煊不假思索便疾步往“芙蓉馆”赶去。宛馨,你可千万不能有事,我这就来了。 银环一路小跑尾随着追去。 珞琳进屋,只见雨梦呆呆的坐着。知她心里难过便宽慰道:“是宛馨出了点事,大哥理应过去看看的,你别多想,保重身子要紧,快把药喝了吧!” 雨梦木然的喝着药,一丝也感觉不到苦。心里满是德煊听到宛馨出事时紧张的神情,那一刻,他的心里可还有他?走的那么匆忙,那么急,甚至都不看她一眼,都不跟她说一声。 芙蓉馆内已经忙作一团。 惠敏得到消息也赶了过来,一边叫人去请大夫,一边遣人去找德煊。这个德煊到底去了哪?还不过来,真是急死人了。 “夫人,王爷其实在‘沁秋院’,这几天一直在‘沁秋院’。刚才侧福晋就是听到王爷......才晕了过去的。”翠环连忙告状。若是老夫人再不出面的话,只怕王爷的心就要给大福晋给迷惑去了。 惠敏气的说不出话来。 第十七章 责难 德煊心急如焚,一个刚醒一个又晕倒,真是应了那句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心急火燎的刚进“芙蓉馆”,就和两个正欲出门的丫鬟撞了个满怀,茶碗丁零当啷的碎了一地。两个丫鬟手忙脚乱的赶紧跪下,慌张的说道:“奴婢该死,请王爷恕罪!” 德煊根本无暇顾及她们,径直往宛馨房里走去。 银环在身后打手势让两个丫鬟赶紧收拾了退下。 进得屋内,只见丫鬟嬷嬷满满扎扎的,都在那焦急的望着,一见到德煊连忙请安道:“王爷吉祥!” 翠珠迎上前来道:“王爷!杜太医正在里面给侧福晋诊治,老夫人也在里面呢!” 德煊问道:“侧福晋醒了吗?” 翠珠摇了摇头,惺惺然流起了眼泪。这让德煊更加担心了。 步入内堂,只见杜太医正在给宛馨施针,额娘神情焦虑的站在一旁。 德煊忙上前询问:“额娘、杜太医,宛馨怎样了?” 却见额娘向他投来一个极其凌历的眼神,话语低沉冷淡而不容抗拒的说道:“别在这干扰杜太医诊治,随我过来。” 翠珠的话让惠敏震惊、愤怒。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她最引以为豪的德煊竟会这么没出息,这么快就被那个狐狸精攻城掠地了,她决不能坐视不理,决不能让博格那只老狐狸得偿所愿。 额娘的态度让德煊心里发虚。额娘为什么这么生气?是在怪我来迟了吗......担忧的望着床榻上昏迷的宛馨,脸色苍白,双眸紧闭,太医在她身上扎了那么多针,她不疼吗?可脚步却随着额娘出了内堂。 “大家都退下吧!别杵在那了,该干嘛的干嘛去。”惠敏淡淡的说道。 一屋子的丫鬟嬷嬷垂首诺诺的应了一声便依次退下。外堂很快就只剩他们母子俩。 “额娘,宛馨到底怎样了?”德煊按耐不住心中的忧虑问道。 “你还记得宛馨吗?我还以为你心里只有那个狐狸精了呢!”惠敏给了德煊一个冷眼,责问道。 “额娘,您这是怎么说的,哪有什么狐狸精啊!”德煊装傻。 “你以为额娘老了,不中用了,可以任你哄骗了是不是?你也忘了你阿玛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这些年来咱们所受的痛苦你也一并忘了是不是?”惠敏见德煊跟她打马虎眼,为了那个狐狸精竟然跟她打哈哈,不由的发起火来。 -- 第19页 德煊见额娘气势汹汹的,不敢言语,垂首而立,惶恐不已。 “咱们府里能容下她,那是看在太后的份上。太后赐婚,我奈何不得。就算是眼里掺进沙子,心里插了把刀子,我也不能揉,不敢拔。可你倒好,新仇旧恨忘的一干二净,把温柔贤淑的媳妇抛到脑后,对额娘的伤心痛苦置之不理,你可真有出息啊!额娘不如死了算了,好让你为所欲为,称心如意。你要抛妻弃子也罢,要认贼作父也行,随你的便......”惠敏痛心的嚷道,一想到德煊会和那狐狸精情深意笃的,更是悲从中来泣不成声了。 德煊才明白原来是自己这些天忙这照顾雨梦而冷落了宛馨的事让额娘伤心生气了。听额娘说了这么严重的话,想到自己曾经为她动心,为她困惑,便心生惭愧,自责不已。难到自己真的忘记了仇恨,忘记了宛馨吗?不,不是的,那不是动心,只是怕她有什么闪失,太后会怪罪而已,是的,一是这样......德煊在心里为自己辩解。可是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又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额娘,您别生气,不是您所想的那样。是雨梦她病了,病的很严重,孩儿怕她有什么闪失,太后那就不好交代了,所以孩儿......”德煊无力的解释道。 “她病了,自有丫鬟嬷嬷照顾,何劳你殷殷垂询,你不用给我找什么借口,你别忘了,她是博格的女儿,就是这个家的仇人,她进得这个家来,就应该有这样的心里准备,一切都是她该受的。你应该好好关心关心宛馨,她们母子若是有什么闪失,我可饶不了你。”看着德煊心虚的模样,惠敏心里暗道:以后可得盯着点了,决不能让那狐狸精有机可乘。 德煊先前还诚惶诚恐的不知额娘又会如何责骂他,可一听到额娘说“她们母子俩”,心猛然跳的厉害,什么?难道宛馨有了吗?不可置信的看着额娘。 惠敏点了点头,看他那副惊喜的模样,不忍再责难与他,叹道:“宛馨有哪点比不上她的,你还这么不知足,你若再惹她伤心难过,动了胎气,我唯你是问。” “是,额娘,孩儿记下了,我这就进去看她。”德煊恭恭敬敬做了一揖,忙进去看宛馨了。 经过太医施针,宛馨缓缓苏醒过来。 睁开眼,却见德煊坐在床沿握着自己的手,眼里满是关切和喜悦。想到这几日他都到“沁秋苑”去了,自己身体不适都不曾来看她,一阵伤心难过,泪流不止,转过身去不想再看他。 杜太医在一旁道:“王爷,侧福晋是身子虚弱,又因急火攻心动了胎气,索性已无大碍,我给侧福晋开几贴保胎养身的补药,不过还是要让侧福晋保持心情舒畅为妥。” 德煊点点头道:“有劳杜太医了。” 惠敏笑道:“杜太医请随我去开方吧!” 杜太医作揖退下。德煊见他们都走了,宛馨还赌着气不理他。拉着她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柔声道:“怎么,还生我的气吗?” 宛馨使劲的想抽回被德煊握着的手,德煊却趁势拥住了她,心疼的说道:“别生气了,动了胎气怎么办?” “你还会在意吗?只怕是我死了你也是不会在意了。”宛馨幽怨的说道。 德煊连忙吻住她,似要把她所有的埋怨一并吞下。 宛馨无谓的挣扎着,渐渐融化在他深情的拥吻里。德煊你千万不可以离我而去,否则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许久,德煊才放开她,在她耳边低低的说道:“你放心,我的心里只有你。”是的,他的心里只能有宛馨,她有了他的孩子。雨梦!雨梦!德煊狠狠的闭上眼睛,想要把这个名字从心里抹去,不能再想她了。 第十八章 对弈(一) “侧福晋,老夫人又让人送来上好的红参,还有燕窝。”翠珠捧了个礼盒进屋来笑道。 “放着吧!我一个人哪吃的了那么多啊!”宛馨抿嘴一笑,又自顾低头做绣活。一个红色的肚兜,用金色的丝线,细细的绣上一个“福”字。 “哪是您一个人吃呀,还有小世子呢!”翠珠又笑道,边打开礼盒取出几两燕窝,把剩下的另外用盒子装好。 老夫人原本就疼您,再加上现在又怀了小世子,还不掏心窝的疼您,王爷就更不用说了,整日眉开眼笑的,就没见王爷这么开心过。”翠珠又道。 宛馨闻言,心甜如蜜。是啊!有了这个孩子一切都不同了。什么叫“众星捧月”,也只有如此了吧!都说母以子贵,有了这个孩子,自己在额娘心中,德煊心中的地位就牢不可摧了。手中的绣活不觉停了下来,轻抚还甚是平坦的小腹,想着这里已经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是她和德煊的孩子,嘴角荡起了笑意,却假意啐了一口道:“你就知道一定是个小世子?是个小郡主也不一定啊!” 翠珠伶俐怎能不知其心事,连声道:“当然是个小世子,李嬷嬷说了,按宫里的法子推算福晋您的年龄和怀孕的时间,怎么算都是个小世子,李嬷嬷说宫里的娘娘都按这个法子推算,很灵的。” 宛馨的笑意更深了。 与“芙蓉馆”的重要地位相比,“沁秋苑”就是被遗忘的角落了。这不,腊梅正红着眼,含着泪,委屈万分的回到“沁秋苑”。 香绮见了忙问道:“腊梅,你这是怎么了?有谁欺负你了吗?” 腊梅抽泣着说道:“侧福晋有了身孕就这么了不起吗?好歹咱们的主子还是正主呢?就这么势力眼,欺负人。” -- 第20页 香绮看了下屋内,怕格格听见了,忙暗示腊梅小声一点。自己也小声的说道:“怎么回事,你慢点儿说。” 腊梅擦了把眼泪又道:“我看格格病刚好些,想让膳房给格格熬碗‘人参桂肉’补补身子,可膳房的李嬷嬷不给熬,说是光伺候侧福晋就够她们忙了,没这闲工夫,你说气不气人。” 香绮心里暗道:这些个没品的奴才,总有你们哭的时候,狗眼看人低,不过这事是万不可让格格知晓的,不然格格又该伤心了。于是宽慰腊梅道:“算了,别跟她们计较,如今是咱们不得势,只能忍着点,格格这么好的一个人,就是老天爷也会帮她的,总有咱们扬眉吐气的时候。” 腊梅点点头,她相信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香绮又道:“我记得格格的陪嫁里有两棵千年人参,我去取了来,你再用冰糖炖了也是很好的。” 雨梦佯装倚窗看书,香绮进来说拿了人参去熬汤,就只点了点头,并不去看她,生怕眼中流露出悲伤让她瞧见了。 宛馨有好消息了,德煊应该是很高兴的吧!是的,她看的出来。因为有太后的意旨,德煊不得不隔三差五的留宿“沁秋苑”,却在西书房安置了一张床榻。每次来虽都冷着个脸也不和她说话,一人独坐时却常常不自觉的偷笑,甚至都没发现她在偷偷的看他。 雨梦常常会想那天他温柔的喂她喝药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样温柔的眼神里分明有着怜惜与疼爱,倘若那天宛馨没有晕倒而他也没有离开的话,他们之间又会怎样呢?总是在倘若,也许,或者......这样那样的揣测着,雨梦的精神就更加恍惚起来。 幸好,自那次病后,珞琳就常来“沁秋苑”。雨梦的藏书对她来说是颇具吸引力的,最让她兴奋的是在众多书籍里让她找到了一本棋谱,都是些奇局、怪局、难局的破解之法,雨梦见她喜欢便赠与她,反正自己都已看过了。珞琳如获至宝,每天研究起棋谱来,又见雨梦的棋艺比她那个臭美的二哥不知高出多少,心里甚是佩服,便央雨梦教她下棋。雨梦也很高兴珞琳能常来陪她,自是欣然授之。 这珞琳经得“高人”相授,棋艺是突飞猛进,心中不由得意起来。这一日见二哥和永熠表哥都在府里不曾出去,便到他们居住的“畅意居”去找二哥切磋切磋。 德礽和永熠正在谈论那日在“墨香斋”看到的一幅画。见珞琳又来找他下棋,头都大了。德礽最怕的就是陪珞琳下棋了,棋臭不说还老是反悔。你若说“落子无悔大丈夫”吧!她马上就接“我是小女子”,照悔不误。所以说什么也不肯下。 珞琳死缠硬磨,终于永熠看不过去了,笑道:“你若是不嫌表哥的棋臭,表哥就陪你下一盘。” 珞琳还是气不过二哥这么小瞧她就道:“行,不过要是你输给了我,二哥就得陪我下一盘,二哥,怎么样?” 德礽大笑起来,这个妹妹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永熠的棋可是比他高明多了,连他都下不过还想赢永熠的,真是肚子都要笑痛了。于是笑着喘着气道:“行,只要你能赢的了永熠我就陪你下一盘,不,以后你什么时候要下棋,二哥都随时奉陪。” 珞琳见他夸下海口,立即道:“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谁若赖皮,谁就是小狗。” 德礽自顾喝他的茶,并不十分在意珞琳和永熠的对弈,珞琳虽说棋艺大有进步,可要想赢永熠还是比较困难,心里不由着急起来。趁德礽不注意拼命给永熠使眼色。永熠会心一笑,本来就有心成全,只是想看看珞琳的棋艺是否真的如德礽说的这般差劲,见她着急便故意买了个破绽。珞琳得意起来,笑道:“这次你可要输了。” 德礽大惊,连忙凑过来看,果真永熠已露败像。叫嚷了起来:“永熠,你是不是故意输给她的?那可太不地道了,不是要把我给害惨了吗?” 永熠拱手认输,坦然自若的说道:“珞琳的棋艺果然高明,表哥甘拜下风,德礽,你若不信自己来一试便知。”说罢起身让位。 珞琳得意洋洋,笑道:“二哥,该不会是想反悔了吧?还是不敢跟我下,怕输给我?” 德礽为之气竭,道:“我会输?下就下,谁怕谁?” 永熠在一旁不怀好意的笑着:德礽,只怕你这次是输定了。 第十九章 对弈(二) 连下两局都是和棋,德礽额头上微微渗出汗来。斜眼瞧她,见她春风得意、信心十足的样子,心里疑惑:几日不见怎变的这么厉害,莫非得了什么秘籍或是有高人指点?不会啊!大哥可没这闲工夫教她,若说家中有秘籍,我也不可能会不知道啊?早就被我翻遍了,难道是永熠教她的,故意和起伙来看我出洋相?想着便向永熠投去质问的眼神。 永熠扬了扬眉,摇头一笑道:“不关我的事,我可没教她。”眼见着珞琳越战越勇,而德礽更是心浮气燥,只怕这第三局很快就要见胜负了。 果然珞琳一招“请君入瓮”,布了十几手棋后德礽入套了,德礽终以三子之差负与珞琳。 珞琳欢呼雀跃起来:“我赢了!我终于赢了二哥了......” 德礽灰溜溜白了她一眼,有点不甘心的说道:“赢了我,有这么开心吗?今天只不过是我一时疏忽才让你钻了空子,再来一局你一定会输。” -- 第21页 珞琳做了一个鬼脸,笑道:“我当然开心啊!这么久一直被你糗,今天终于报仇了,简直是大快人心呢!以后我想下棋的时候,你可都得奉陪哦!不过......恐怕不太会有机会找你下棋了......因为我也不太喜欢跟棋艺比我差的人下呢!” 德礽气的冒烟,真正领会到什么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正欲反唇相击,珞琳又笑道:“二哥,跟你开玩笑的,看你脸都绿了,若是让你和雨梦下的话,只怕你会输的全身发绿了。” 雨梦,原来珞琳背后的“高人”竟是雨梦。听闻雨梦是个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琴艺已领教过了,出神入化,如今看来这棋艺也是十分高明了。永熠不禁又想起第一次见到雨梦,一袭桃红色的衣裳,却透着遗世独立的飘逸与宁静,绝美的容颜上一抹淡淡的忧伤,她的泪如同滴落在他的心间,泛起层层涟漪,心已被融化,众里寻她,伊人却在咫尺又天涯。她的苦,她的痛,都成为他心中化不开的无奈与凄凉,而他,只能静静的守望...... “原来,你的老师是雨梦,那我可甘拜下风了,永熠或许还可和她切磋一番,永熠,你说是不是?”德礽释然,对雨梦他自小就很是佩服,她的冰雪聪明无人能及,输给她,他才不会不服气呢! 转眼看永熠,思绪已不知飘到了何方。德礽大声叫道:“喂!你在想什么呢?你可别不信,你是不了解雨梦,她啊,是咱们中间才情最出众的一个。” 永熠回神,一丝苦笑。这样的女子却是这府里最不幸的人。 珞琳很是赞同:“哪天我把雨梦请到我的‘凝翠阁’,咱们好好聚一聚,雨梦她真的好可怜,好孤独,每次看见我过去都开心的不得了,唉!要是额酿和大哥能对她好一点就好了。” 永熠握着的杯子一颤,茶水差点溢出。真的有可能吗?一直以来她总是呆在“沁秋苑”从不出门,多少次他远远凝望,看到的只有寂寞的院落,听到的只有那寂寞的声音,于是他吹起了玉箫,希望能给她带去一丝安慰,可是他吓到她了吗?自那夜琴箫合奏以后,他的箫声不再有回应,也许真是自己太唐突了,情不自禁。 所幸珞琳和德礽都为这个提议兴奋不已,不曾注意到他的失态,永熠赶紧低头,以免心事自眼中流露,一切只能藏在心底。 “好啊!这个主意不错,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咱们把雨梦约出来,不仅可以下棋,还可以吟诗作画,又能让她散散心,一举多得啊......不过,咱们得小心一点,别张扬,免的额娘和大哥知道了不高兴。”德礽已经开始筹划这个“聚会”该做些什么了。 “你放心,我负责把雨梦约出来,可节目得你们安排。”珞琳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雨梦,希望你能快乐些。 大家想着各自的心事,都开始期待着“聚会”的那一天了。 第二十章 聚会(一) 时将腊月,天气渐寒。 雨梦坐在南厢的回廊上一边晒着暖阳,一边缝制德煊的褂袄。细细的将驼毛摊平、捻匀,又细细的塞入青色团纹暗花的绸缎内,用密密的针脚缝制起来,边襟上又缀了一圈貂毛,做工精细的丝毫不亚与宫廷制衣。 “格格,这褂袄穿在王爷身上一定很好看。”香绮在一旁整理着貂毛赞道。 雨梦莞尔一笑,德煊穿上它,他会穿吗?笑容僵在脸上,又是自己自做多情罢了。 香绮见格格黯然,宽慰道:“格格,您对王爷的这份心,王爷定能体会的到,别看王爷平日里对您总是冷冷淡淡的,在您生病的时候,他比谁都着急,您喝了多少药,王爷就尝了多少苦……” “香绮,别说了,快把貂毛理好,我等着用了。”雨梦打断了香绮的话。他会对她怎样?雨梦不愿过多的去猜测,那样只会让她更加痛苦。她只想为他做些什么,就算是一厢情愿吧! 香绮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每次提到“喂药”的事,格格就会拦着她,那都是事实啊!可看格格又认真的飞针走线就不再言语。 太阳快落山时,终于完工了。雨梦满意的笑了笑,将褂袄叠置整齐摆放在德煊的床榻上,希望他来时便能看见。正待转身,却又犹豫起来,要是德煊不喜欢怎么办?他拒绝接受怎么办?那岂不是太难堪了吗……还是先收着,等哪天他心情好的时候再送与他吧! “冬雪,福晋在吗?” 珞琳的声音。雨梦连忙将衣裳藏与箱内迎了出来,笑道:“珞琳,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刚好可以留下来陪我一起用餐。” “雨梦,快随我去‘凝翠阁’, 今儿个碰到一局‘僵棋’,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破解之法,你快帮我去看看。香绮、冬雪,晚饭福晋就不回来吃了,你们自个儿吃吧,晚些时候我会把福晋送回来的。”珞琳找了个借口,拉着雨梦的手就往外走。就算“沁秋苑”没有“外人”,也还是谨慎为妙,什么时候说漏了嘴就不好了。况且,听小喜说今天宛馨不太舒服,大哥一定会在“芙蓉馆”陪她了,等了好几天才逮到这个机会呢! 雨梦被珞琳拽着,身不由己的往外走,可心里不安极了,忙道:“珞琳,不行的,要是呆会儿你哥来了,会生气的。”是的,德煊一定会生气的,他说过让她好好的呆在“沁秋苑”不要到处乱跑。 珞琳头也不回说道:“大哥今天不会来了,你就放心吧!” -- 第22页 雨梦挣脱了珞琳的手,疑问:“你怎么能肯定?” 珞琳心里一叹,可怜的雨梦,却笑着说:“大哥今天公务繁忙,过不来了,真的,我不骗你,快跟我走吧!” 香绮进屋拿了件紫色的披风给雨梦披上,说:“格格,你就跟珞琳格格去吧!去散散心也好啊!省的一天到晚闷在屋子里。” 雨梦不语,跟着珞琳往“凝翠阁”走去。也许是寂寞太多了,太久了,珞琳的友谊就如这冬日的暖阳,让她倍感温馨,所以心中虽有不安却是很期待的。 “凝翠阁”里,德礽和永熠正焦急的等待着。德礽还特意跑了趟京城最有名的“天香楼”,也不知到雨梦爱吃些什么,就把“天香楼”最拿手的菜都要了一份。永熠也没闲着,走了趟“墨香斋”,第一次“聚会”总该有所表示吧! 德礽一直盯着门口,脖子都伸长了,嘀咕道:“怎么还不来?不会是出什么意外来不了了吧?” 永熠没搭话,不停旋摸着手中的翠玉扳指:她会来吗? 只听在院门外侯着的小喜跑了进来嚷道:“来了来了,格格和福晋回来了。” 德礽开心的笑了起来,迎了出去。 永熠两眼直直的盯着门口那个紫色的身影,一如第一次见到她的感觉,心动。 第二十一章 聚会(二) 雨梦惊讶,怎么德礽和永熠也在这。立时局促不安起来。 珞琳拉着雨梦进了屋,笑着说道:“雨梦你不用奇怪他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其实今天是我们三人一心要把你约出来好好聚一聚的。你放心,我们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二哥和表哥故意把下人都支开了,小喜和雁儿都是我贴心的人,没关系的。” 德礽接着道:“是啊!咱们几个早就商量好了,要请你过来聚一聚。你看我特意去“天香楼”准备了一桌酒菜,不过不知道你爱吃些什么,就胡乱买了,你将就着吃些,快过来坐下吧!”说罢,移开两张椅子请珞琳和雨梦坐下。 雨梦被动的入坐,还是一脸的茫然。太不可思意了,他们刻意的安排,竟是为了自己。 永熠在雨梦对面坐下,真诚的说道:“常听珞琳谈起你,虽然大家住在一个府里,可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今日相邀,只想让你知道,这个府里并非人人都将你视为仇敌,如同陌路,至少还有我们几个非常愿意和你做朋友。” 德礽赞同的点头。 雨梦拼命睁大眼睛,她知道泪已在眼中翻滚。德礽的热情,永熠的真诚,再看珞琳也收起了笑,认真的说道:“雨梦,不管咱们两家有什么恩怨,我只记得小时候咱们的感情有多好,一处玩,一处睡,在我心里一直当你是朋友,希望你在这个家里能快乐些。” 雨梦第一次知道感动的泪远比伤心的泪来的更汹涌,不能再隐忍,也无法隐忍,任凭泪水尽情的流淌。 德礽见雨梦泪流不止,心慌道:“怎么哭了呢?原想让你高兴高兴,反将你弄哭了,珞琳,你快劝劝她呀!” 珞琳帮忙拭泪,劝道:“快别哭了,再哭下去,二哥买的烤乳鸽可就要变成冻乳鸽了。” 雨梦“噗嗤”一笑,带着泪道:“我是太感动了,太感激了,我以为你们也是恨我的,对我应该是惟恐避之不及,没想到,你们不仅不恨我,还愿意和我做朋友,还肯为我费心思......,我......我真害怕自己会不会是在做梦。” 看她受宠若惊,不可置信的样子,永熠心都痛了。她是那么柔弱、无助,那么渴望友情,这种最平常不过的交往在她心里那都是遥不可及的梦,是一种奢望。于是一番热切,激动的话语便不由自主的从喉咙溢出:“不,这不是梦,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经常安排这样的聚会,请你记得,不论如何,我们都会帮助你的。” 德礽和珞琳也是郑重的点头。雨梦泪眼闪亮闪亮,那是心底装载不下的幸福与喜悦,感动与感谢。雨梦笑了,笑容如花般的绽放,德礽痴了,永熠醉了,珞琳也呆了...... 开了坛上好的女儿红,小喜给大家斟满酒杯。珞琳起身举杯道:“为了今天的聚会”,德礽接着道:“为了我们的友谊”,永熠意味深长的看着雨梦道:“为了每个人心中的希望”,雨梦心里闪过一丝别样的感觉,是什么?说不上来,举起酒杯道:“为了幸福常在,为了快乐永恒,干杯!” 自从入府来,雨梦好久都不曾有这么好的味口,“天香楼”的烤乳鸽是自己最爱吃的了,可惜有点凉了,便道:“在家时,哥哥曾经带我去过‘天香楼’,这烤乳鸽刚出炉时才叫香呢!” 珞琳好奇的问:“你跟你哥去‘天香楼’吃饭?你是女的,那怎么可以啊?” 雨梦脸一红,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不好意思小声道:“我......女扮男装去的。” “二哥,你都不带我去,下次我也女扮男装跟你去。”珞琳瞪着德礽很不服气,撅着嘴又道:“雨梦的哥哥都会带她去,你却每次都嫌我烦。” 德礽哭笑不得:“连这你也要和雨梦比啊,好好好,下次带你去,带你去好好吃一顿。” 珞琳笑了起来,说:“这还差不多,不过我还要再去一个地方。” 德礽瞪大了眼:“你也太得寸进尺了吧!要让额娘和大哥知道我不仅带你去‘天香楼’吃饭,还带你去别的地方,我铁定是要挨骂了。”看珞琳的嘴又翘了起来,德礽无奈道:“算我怕了你了,说吧,去哪?” -- 第23页 “‘墨香斋’,不是只有你和表哥喜欢字画,我也很喜欢的,也想去见识一下京城最有名的书画馆。”珞琳道。 雨梦一听是“墨香斋”,自己以前也是常去的,还是女扮男装,不过可不能再说了,不然他们该以为自己太不循规蹈矩了。低头喝着汤。 “哎!永熠,你不是去‘墨香斋’淘了宝贝要送给雨梦的吗?快拿出来啊!”德礽提醒着永熠。 永熠有些不好意思,放下酒杯,去取了来,一个长长的匣子。走到雨梦身边局促的说道:“是前些日子看到的一幅画,觉的你也许会喜欢,就求了来,没别的意思,算是见面礼吧!” 雨梦又一次感到惊愕,见面礼?一幅画?一时间不知是该收下还是该拒绝。 珞琳一把接了过去,好奇的说:“看看是什么画?” 永熠正待阻止,珞琳已将画展开。 雨梦立时惊呆了,“芭蕉图”!竟是自己画的“芭蕉图”,永熠怎么会买到它的,记得是自己送给了“墨香斋”的吴伯伯的呀! “好一幅‘芭蕉图’,构图巧妙,用墨自如,特别是阔笔写意的焦叶用墨浓淡和阴阳向背颇为讲究.将春日芭蕉欲舒尤卷的神韵描绘的淋漓尽致,果真是一幅好画。”珞琳由衷的赞道。 德礽也凑了过来细看此画,见一旁的题字便念道: 绿玉舒卷似无神,雨打芭蕉别样声。 莫道此身无硬骨,芳心不染世间尘。 又看落款为:芭蕉客。德礽亦赞道“果真是画也好,诗也妙,这芭蕉客不知是何人,哎!永熠,你可曾问过这芭蕉客是何许人。” 永熠叹道:“问了,吴老板不肯说,见我实在爱极也不曾收取分文,只道此画只赠与识画之人,当初这芭蕉客便是这样说的。”又转向雨梦问道:“你可愿收下呢?” 雨梦不语,默默接过画来,这画转了一圈又回到自己手中,这也算是一种缘份吧!吴伯伯能将画赠与他,想必他是费了许多心思的,自己还能拒绝吗?将画紧紧贴在胸口。 永熠就这样痴痴的望着她,她能了解此中之意吗? 第二十二章 风波(一) 德煊倒空了壶里的最后一滴茶,看窗外夜色已深,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她怎么还不回来?” 他也有些困惑,为什么自己今晚要过来这一趟。或许是多日不曾过来,有些放心不下,前几日听她夜里总是咳嗽,不知道有没有好些。或许是因为这里书房的藏书比他“望月轩”的还要丰富,在这里他能静静的看书,而她总是温柔的沏上一壶茶,就安静的走开,绝不打搅他,但他依然能感受到暗处投来的悠悠的目光,她在看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渐渐的喜欢上这种感觉:等待、捕捉她的目光。还有这里的茶,总是特别的清香,喝惯了,别处的茶便淡然无味了。想着这里的人,这里的书,这里的茶,于是他不顾宛馨疑惑的眼神,随便找了个借口出了“芙蓉馆”,他只想过来一趟,坐坐便走。 她怎么还不回来?自那日额娘责难后,他便让她尽量少出去,省得一不小心又得罪了额娘,若被额娘抓到什么错处,那一定又是一场不可收拾的风波了。他不想再看到她流泪,既然不能、不许爱她,至少也不愿她再受伤。可是她真的是很寂寞的,虽然她不说,可她的眼睛告诉了他。每次他过来,她的眼里都会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他知道,她在等他,每一天。所以当香绮告诉他:她陪珞琳下棋去了。心中虽有不安,但并不怪她。珞琳愿意与她亲近,那也是她的福气,至少她不会再这么寂寞了。于是他让香绮沏了壶茶,便让她们各自回房休息,他自己独自坐在这里等她。 可是她也该回来了呀!天色已晚,下棋下的忘了时间了吗?随手拿了一本《诗经》翻看却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那书上的字亦化做了她的眼,如在水波中荡漾,清澈动人。 雨梦怀揣着永熠送的画,珞琳送的香囊,脚步一路轻盈,和珞琳有说有笑的回到了“沁秋苑”。 “珞琳,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们了。”雨梦真心的说道。尽管这句话今天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但雨梦仍觉不足以表达心中感激之万一。 “别这么说,咱们现在都是一家人啊!你快进去吧,免得让人看见了。”珞琳小心的望了望四周,为了不引人注意,她们可是连灯笼也没打。 雨梦点点头,推开院门,又回头望了一眼,见珞琳又示意她快进去,笑了笑进去随手将院门闭上。 南厢房内灯光透亮,定是香绮在等她。快步走去,她迫不及待要将今天这不可思议的快乐告诉香绮,没有注意到东厢房窗口,香绮在拼命的向她招手示意。 推开门,雨梦便开心的说道:“香绮,我回来了,你知道我今天有多快乐吗?你一定没想到……” “想不到什么……”德煊从西书房转了出来问道。这个“夜游神”终于回来了。 雨梦顿时目瞪口呆,慌得怀里的画和香囊都掉到了地上。为什么德煊会在这里? 德煊见她吓成那样,竟有些心痛,她真的这么怕他吗?俯身拾起地上的东西,柔声道:“这是什么……” 雨梦只觉得浑身冒冷汗了,舌头发硬,牙齿打架,倘若让他知道今日“聚会”之事,一定会连累大家挨骂了,怎么办呢? -- 第24页 “这……这是……珞琳送我的……礼物”雨梦颤声道。这声音都好象不是她自己的了,天啊!他要是打开来看怎么办?那就什么也瞒不住了呀!心怦怦跳的厉害。 德煊靠近她,只见她面若桃瓣,唇若凝脂,细闻还有幽幽的一股酒香,神色一凛道:“你喝酒了?” “天气寒冷……就只喝了一小口。”雨梦不敢看德煊,心里直喊:惨了!惨了! “你和珞琳……你们很要好吗?”德煊看了看手中的:“礼物”问道。 “是的。”雨梦小声的回答,不知道他是何意。 “以后我会让珞琳多来陪陪你。”德煊把“礼物”放回到雨梦手中,心里感慨,人和人之间确实是一个“缘”字,按说珞琳和宛馨在一起的时间长多了,可她们总不能把心交到一处,却和雨梦这般谈的来。 轻触她的手,却让他一惊。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凉?”德煊心中不悦,把“礼物”放置到一旁的小几上,用自己温暖厚实的手掌包裹住她的小手,揉搓起来。这个傻瓜,怎么一点也不懂得照顾自己,大寒天的也不会多穿几件衣裳。 雨梦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德煊。是不是自己喝了点酒,有些醉了,这是德煊吗?他在关心自己吗? “说说你和珞琳都做了些什么?”德煊避而不看雨梦的眼睛,握着她柔若无骨的手,让他有些意乱情迷,只好转移话题。 “哦……我们一起吃了饭……又下了几盘棋”雨梦回过神来,只觉脸在发烫。 “仅此而已吗?”德煊故做镇静,随便找话。 雨梦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意思?硬着头皮答道:“仅此而已。” “有你陪她下棋,德礽就不必再烦恼了。” “为什么……” “因为珞琳棋臭啊!棋品又不太好,常耍赖,又一定要德礽陪她下,可想而知了。” “是吗?不过现在珞琳不一定会输给德礽咯!” “哦?你这个师傅有这么厉害吗?那我哪天也要讨教讨教了。” 两人相视而笑,从未有过这样的温馨与默契,一时间不觉痴了。 “难道你忘了你的阿玛是怎么死的吗?咱母子这么多年来所受的苦你也一并忘了吗……”谁在说话?额娘?德煊又想起那日额娘的责难,如同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彻头彻尾的冷。忙放开雨梦的手,眼神凌乱,心神不定道:“我要走了,宛馨今天不太舒服,我……先走了。”转身离去,不敢再看雨梦一眼。 雨梦怅然望着德煊的背影。 这一天,这一切,让这一夜,无眠。 第二十三章 风波(二) 一大早,“宁寿堂”的丫鬟玉容便来“沁秋苑”传老夫人的话,请雨梦立即过去。 一种山雨欲来的不祥之感笼上心头,难道是为了昨日之会吗? 不容多想,让香绮、腊梅替她挽了个简单的流云髻,着了件月白色团纹暗花的锦袍,梳洗打扮整齐,随玉容前往“宁寿堂”,一路忐忑。 想到老夫人那森冷、凌厉的眼神,雨梦便心惊胆颤起来。此刻,德煊、德礽他们都应该上朝了吧!珞琳呢?也在那吗? 转眼看香绮也是一脸担忧。怎么办呢…… 到了西角门,玉容便让香绮留下,自己带着雨梦进了“宁寿堂”。 堂上,只见夫人正襟端坐,表情极其严肃,雨梦心一沉,暗道:不好。再看左侧坐着宛馨,许是有了身孕的原故,看起来稍丰腴了些,却更显妩媚动人,对雨梦微微一笑,并不起身行礼。那笑,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雨梦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 故做镇静,徐徐行了礼:“雨梦给额酿请安!” “我说过不许叫我额娘。”惠敏话语生硬。好一张绝美的容颜,好一副我见尤怜的样子,骨子里却是狐媚之极,若非自己盯的紧,只怕家中要闹出天大的丑闻来。这个狐狸精,看你还能装多久。 “昨儿个夜里,你上哪了?”惠敏厉声问道。 雨梦一惊,果真是为了此事,她知道了?知道多少?……无论怎样总不能连累了大家,只有见机行事了。 “昨儿个……去了‘凝翠阁’……和珞琳下棋。”雨梦战战兢兢的回答。 惠敏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喝道:“到了这里你还敢撒谎?背地里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你只当我是一个耳聋眼瞎的糟老太婆是不是?......秦嬷嬷,给我好好教训她。” 雨梦大惊,见不得人的勾当,什么意思?抬头看着老夫人,那目光凶狠的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秦嬷嬷站在原处犹豫不决。她曾教这位福晋学习宫中礼仪,据她的了解,福晋她是天资聪慧、秉性善良,怎会做出这等糊涂之事,惹老夫人生这么大的气,唉!这让她如何下得了手...... “秦嬷嬷,你想让我自己动手不成?”惠敏见她面有难色,心中更是气愤,连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老嬷嬷都被她无辜,可怜的外表所骗,更何况是家中那几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她这媚惑人心的本领可真不小啊! 秦嬷嬷无奈,心道:福晋,你可别怪秦嬷嬷心狠啊!闭眼甩手一挥。 “啪”的,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雨梦只觉脸上火烧火燎的疼,两颗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从小到大,自己何曾受过骂,更别说挨打了,进了府来,倒是样样都齐全了。心中惨然,既以如此,还有什么可怕的,神色一凛,一字一顿问道:“请问额娘,雨梦到底所犯何错?” -- 第25页 惠敏大怒道:“你还敢来问我?昨儿个,你酉时差一刻出门,快到亥时才回的“沁秋苑”,你别告诉我你一直在陪珞琳下棋......陪珞琳下棋只是你的一个幌子,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我很清楚,德礽为你去‘天香楼‘备了一大桌酒席,永熠为你跑了无数趟’墨香斋’你以为你能瞒得了我?说,你是什么时候媚惑了德礽和永熠?是不是你媚惑德煊不成就打算勾引德礽和永熠?你阿玛把你嫁过来到底有何居心?说……” 雨梦血色全无,这样的指责比打她一百个耳光更让她难受,不禁喊道:“额娘!事情绝非如你所想,我没有要去媚惑谁,我也不曾媚惑谁,望额娘明察,雨梦绝不敢担如此不堪的罪名呀!” 惠敏正欲发火,宛馨起身说话了:“额娘,您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宛馨想大福晋绝不至于做出这些不知礼仪之事,定是有人自己误会了,自作多情罢了。” 雨梦痛心的望着宛馨,宛馨,你是要帮我还是想要落井下石呢?有人误会,有人自作多情……那岂非在告诉额娘我有让他们误会的言行?整日呆在“沁秋苑”,我又如何让他们误会……琴声!宛馨,你实在是好“聪明”。 果不其然,只听夫人又怒斥道:“宛馨,你不用替她说话,额娘心里清楚的很,借琴传情,哼!别以为我不知道,若非她有心,德礽和永熠又怎会神魂颠倒为她如此费心。” 雨梦百口莫辩了,对于他们的“友情”自己是受宠若惊,而此时都被当成见不得人的私情,更何况,这种事情如何说的清楚,道的明白,只怕是越描越黑了。天啊!这让他们又情何已堪!所有的屈辱就让她一人来承受吧! “秦嬷嬷,请家法,我今天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贱人,免的她再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来。”惠敏见雨梦低头不语,只到她已承认,更是要抓住这次机会好好教训她一番。 “且慢,额娘,我有话说。” 珞琳急急忙忙赶了来。若非香绮赶来报信,自己还沉浸在昨天的快乐之中,雨梦一个劲的谢她,她又何尝不是要谢谢她呢?昨天也是自己十年来笑的最开心的一天啊!可才过了一个晚上,就生出如此大的变故,看雨梦跪在地上,面颊红肿,泪眼汪汪,珞琳就自责的不得了了,“扑通”跪下,恳求道:“额娘,这根本不关雨梦的事,是女儿约了大家一起聚会的,雨梦事先并不知情啊!您要罚就罚珞琳吧!” 第二十四章 风波(三) 雨梦感激的望着珞琳,好珞琳,我又怎能让你为我受罚呢? 断然道:“额娘,请别怪珞琳,一切都是雨梦的错,雨梦情愿受罚。” “不,是珞琳的错,要罚就请罚珞琳吧!” “不,请罚雨梦。” 二人都急切起来。 “不,我们都没有错。”珞琳终于忍耐不住,压抑在心里许久的话如洪水倾泻般喊了出来:“额娘,雨梦都已经是咱家的人了,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下下棋,何错之有?为什么您一定要生这么大的气?十年了,十年来这个家没有过欢笑,没有过快乐,有的只是令人窒息的阴郁与仇恨,为什么咱们不能停止仇恨,接纳雨梦呢?阿玛是那么的宽厚仁慈,他在天有灵定是希望咱们过的幸福快乐的呀......” “啪”,惠敏上前狠狠的甩了珞琳一个耳光,神情痛苦之极。 珞琳惊愕了,雨梦惊愕了,宛馨也惊呆了。 珞琳那不可置信的眼神,那怨恨、悲伤的眼神,让惠敏心痛、心寒、心惊了,双手也不停的颤抖起来。这个珞琳还是她那乖巧、听话、孝顺的珞琳吗? “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你没有错,她没有错,难道错的还是额娘不成?我不肯接纳她,那是我不够宽厚仁慈,是不是?我为什么不接纳她?这个家为什么会没有了欢笑,没有了快乐?你怎么不去问问她......是她的阿玛亲手毁了咱们的家,你还敢跟我提你阿玛的在天之灵。你就不怕你阿玛的在天之灵得不到安息吗?” “额娘息怒,珞琳妹妹和大福晋情谊深厚,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请额娘千万不要生气,珞琳绝非有意顶撞额娘的。”宛馨上前劝慰道。 雨梦惨然一笑,宛馨你非要置我与死地不可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宛馨的话让惠敏找到了珞琳何以如此大逆不道的理由。顿时怒火中烧,半响才狠狠的迸出话来:“情谊深厚?你和仇人情谊深厚,自己的亲娘倒是不入眼了,你可真是够孝顺啊......是谁向你灌输这些可怕的想法?是谁教你说出这样荒谬绝伦、大逆不道的话?是不是她?” 惠敏把矛头直指雨梦,目光如刀。 “定是你这个小贱人从中挑唆,离间咱母女的感情,自从你进了府,这个家就没有一天安生的,你还想怎样?” 雨梦惶恐,不禁跌坐地上。 “不,额娘,没有人向我灌输什么,也没有人从中挑唆,这些话我已经藏在心底好久,好久了。”珞琳急忙辩解,只怕是自己一时情急之语,却给雨梦带来了更多的灾难了,心中懊恼,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看着珞琳如此这般维护雨梦,惠敏对雨梦的怨恨就更深了。冷冷道:“既然你们情谊深厚,那就一起受罚。” 于是,珞琳被罚跪祠堂,到祖宗面前忏悔,而雨梦没有资格跪祖宗,就在院子里罚跪。 -- 第26页 当德煊、德礽和永熠下朝来,便见小唐带着小喜匆匆赶来。 家里出事了,老夫人大发雷霆,大福晋和珞琳格格都被罚了。 三人大惊,各怀心事,急急忙忙赶回府来。 第二十五章 风波(四) 香绮得知格格和珞琳格格都被罚跪,吓的魂飞魄散,又求救无门,只好候在府门口等王爷,如今只有指望王爷替格格求情了。 见王爷、贝勒他们疾弛而来,香绮“扑通”拜倒在地,哀求道:“王爷!您快去救救格格吧!这么冷的天,就让格格跪在院子里,都快两个时辰了,眼见着快撑不住了呀!如果一定要罚,就让香绮代罚吧!” 德煊听了又急又痛。就为了她和珞琳走的近些?额娘未免太小题大作了。一想到她那单薄的身子跪在瑟瑟的寒风中……她怎么受的了。 德礽和永熠听了更是心急如焚,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就算要罚那也得先罚他们的呀!两人相视点了点头,径直先往“宁寿堂”去了。 德煊见状连忙让香绮起身,也赶了过去。心下疑惑:这两个小子怎么比我还急?许是担心着珞琳吧! 一进院子,便看见雨梦直挺挺的跪着,发丝有些凌乱,面颊红肿,嘴唇发紫,浑身止不住的哆嗦。 看着她的狼狈,她的凄惨,德煊心中哀叹:为什么总是这样?他只想让她过平静的生活,却总见她处在水深火热之中,雨梦!早知今日,我宁愿当初背上抗旨不遵的罪名,好过整日为你担惊受怕,爱也不能恨也不能…… 永熠此刻恨不得立即去代她受过。为什么她的丈夫不是他?如果她是他的,他就算拼了性命也不会让她受如此的伤害与屈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奈、绝望,除了心痛还是心痛。双拳紧握,关节“咯咯”做响。 德礽气极,不就是一次“聚会”吗?额娘用的着这么大动干戈吗?珞琳呢?一定也难过的要死了。痛心而急切的说道:“我找额娘去。” 雨梦就这样跪着,又冷又痛又麻,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冻结了,这样的折磨什么时候才会结束……结束?好遥远,只怕将来漫长悠远的日子里,这样的折磨会变的更平常,更频繁了,雨梦不寒而栗。 德煊,德煊知道了又会怎样?不知额娘会把事情说的怎样不堪?德礽和永熠呢?最好他们今天公务繁忙,或者应酬繁多,不然依德礽的毛躁脾气,只能把事情越拧越糟,徒增尴尬罢了…… 这样想着,蓦然发现三人就站在面前了。他们的眼中有怜惜,有哀痛,有无奈也有愤怒。不,她不要让他们看到她狼狈、憔悴、可怜的样子。她想让他们离开,不要追究,不要询问,不要管她,就让她这样跪着……可她哑哑着嗓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无可奈何的看着他们进了“宁寿堂”。等待她的又会是一场怎样的狂风暴雨……只觉得心在一点点沉沦,沉入一个冰冷、黑暗的无底深渊…… 刚踏进堂内,宛馨由内堂慌张的迎了出来,小声而又紧张的说道:“嘘,轻一点,额娘生了好大的气,头疼病又犯了,吃了药刚歇下,别惊扰了她。” 德礽急道:“可是雨梦和珞琳还跪着呢?” 德煊一把拉过宛馨的手,小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宛馨很为难的样子,委屈的说道:“我已经拼命拼命的帮她们说话了,还是没有用,要不是看在我怀有身孕,只怕此刻我也在祠堂跪着了。”说着便拭起泪来。 德礽急的便往内堂闯,宛馨急忙拦住,说道:“你就不要再去添乱了,你去了这事情就更说不清楚了。” 德煊听着这话总有些别扭,问道:“为什么德礽去了这事就说不清楚了?” 宛馨看了看德煊,又看看德礽和永熠,欲言又止,低头不语。 永熠心道:不妙。 德煊更是疑惑,这又关他们什么事? 德礽见德煊用这么怀疑的眼神看他,立刻毛躁起来,瞒着他们“聚会”只不过不想多事,如今却搞的好像见不得人似的,索性就全盘托出了,嚷道:“有什么说不清楚的?我们四个人只不过一起吃了顿饭,下了几盘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宛馨道:“话虽如此,可这顿饭是你从‘天香楼’特意准备来的,‘天香楼’的名菜一样没落下,永熠表弟为了这顿饭求来了‘墨香斋’吴老板最钟爱的画,据说那幅画有人出一千两银子,吴老板都舍不得卖呢!这顿饭吃的可够有心的!” 永熠心惊:她怎会知道的这么清楚?难怪舅母会生这么大的气了,弄不好就是她在其中挑拨的,若真是如此只怕是真的不好说话了,越说错越多,雨梦,这可真是害惨你了,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担这么不堪的罪名。心被狠狠的揪了起来。 德礽还没琢磨出宛馨话中之意,只道宛馨或是额娘派人查探了他们,气愤道:“那又怎样?我愿意,只要她喜欢,我还把整个‘天香楼’买来送给她……” 德煊已经被这些话完全镇住了。“这是珞琳送给我的礼物”,“我和珞琳吃了饭,又下了棋”,“仅此而已”……她在欺骗他。昨夜他去等她,他去看她,那一刻,他觉得他们的心靠的很近,很近,可是她却是带着一颗欺骗的心在敷衍他。看她那么欢喜兴奋的表情,他甚至还有心痛与不忍,原来她是在享受德礽和永熠的殷勤,或许她昏迷呢喃着的那个人,她心中的那个人就是德礽或是永熠……德煊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直冲脑门,冷冷的,一字一顿的说道:“她是你嫂子。” -- 第27页 “她是我嫂子?你可曾当她是你的妻子?额娘又何曾当她是媳妇?你们都把她当仇人,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一个弱女子身上,你可真让我崇拜啊!我尊敬的大哥!我没你们这么伟大,我没办法恨她,我只当她还是小时候的那个雨梦,还和从前一样保护她,照顾她……” 德煊终于按耐不住一拳挥了过去,德礽措不及防挨个正着,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椅子上。挣扎着起来,怒不可遏了,大哥竟然打他,为了那个莫名其妙的理由?怒道:“我看真正欠揍的是你,你这个不可理喻的糊涂虫。”说着便要冲上前去。 永熠连忙抱住他,急道:“德礽,你冷静点,走,我们走,回去再说。”连拖带拉把德礽拽了出去。现在大家都在气头上还谈什么?宛馨的话里藏针,德煊的心惑神疑,还能说什么呢? 第二十六章 风波(五) 德礽和永熠一走,德煊就青着脸紧紧的盯着宛馨。她显然被刚才的状况吓到了,手捂胸口,惊魂未定。德煊就这样审视着她,研究着她,揣测着她……眼前的她让他有一种陌生的感觉,疑虑重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般清楚?” 宛馨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的心虚起来,喃喃怯怯的说道:“我也是听额娘说的,大福晋和珞琳也都承认了呀!” “承认了?她们是如何承认的?”德煊追问。 宛馨见德煊疑她,知道不宜再多言,故作难以启齿之状低头不语。 德煊急了,紧紧抓住宛馨的双臂催促道:“你快说啊!” 宛馨吃痛,挣扎着低嚷着:“你弄痛我了,快放手啊!别伤了孩子……这些话你应该去问大福晋才是。” 德煊颓然,连忙放开。自己这是怎么了?从未像今天这样冲动,刚刚揍了德礽,现在又差点弄伤了宛馨。是啊!自己该问的人是雨梦,她才是罪魁祸首。 看德煊眼里布满血丝,急怒又狂乱的样子,宛馨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喜的是这件事确实让德煊震怒了,悲的是他的震怒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他受伤了…… “来人”,德煊步出房门喊道。 小喜、小唐忙在一旁候着。 “带格格回‘凝翠阁’好生歇着。”德煊吩咐道,这事怨不得珞琳,不能让她再受罚。 一旁的玉容、玉颜想要上前劝阻,被德煊厉声喝住:“怎么?本王的话你们也敢不遵吗?老夫人怪罪下来自有本王担着,这没你们什么事了,伺候侧福晋回去休息吧!” 玉容等人诺诺不敢再言。 小喜连忙拜谢,和小唐一起往祠堂跑了去。 德煊冷冷的瞅着院子里那个单薄、颤抖的身影,头眉紧紧的蹙在一起。雨梦,我会让你知道欺骗我的后果有多严重…… 当雨梦看到永熠拉着德礽气冲冲的离去,就知道自己是在劫难逃了。德礽和永熠已经气成那样,德煊会怎样……她已经不敢想象了。就在昨夜,那份温柔与默契还让她欣喜、感动,在那一刻,她似乎又一次碰触到了他的心,只是这样的幸福太短暂了,原来天堂与地狱近在咫尺,痛苦与快乐仅有一步之遥…… 德煊走到雨梦身前,就这样定定的望着她,眼中有气,有恨,有怒,有疑…… 雨梦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双眸清澈如水,透着一股凛然。虽然她是欺骗了他,但这个“谎言”并没有要掩盖什么见不得人的“真相”,大家都是出自好意,为了息事宁人。如今他既已认定这个“谎言”里包藏了多少肮脏与可耻,那她,百口难辩,亦无须再辩了。 她的坦然深深刺痛了他。她欺骗了他,她把整个王府折腾的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她竟然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看着他,她难到就不为自己感到一点羞耻,一丝惭愧吗?也丝毫不在乎他的感受了吗?或者正如自己所猜测的,她的心已经属于另一个人了……德煊怒极,一把把雨梦从地上拽了起来。 雨梦双腿早已麻木,没有了知觉,被拽起身哪还站的住,一个踉跄便摔到了德煊怀里。 德煊强忍着怒火,将她打横抱起,回“沁秋苑”去。 香绮连忙跟上,一路心怀感激,还好王爷帮着格格,不然格格可真惨了。 德煊径自走向“秋爽斋”,一边严肃的吩咐道:“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秋爽斋’半步。进得屋内,房门“阖然”闭上。只留香绮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 德煊将雨梦重重的扔到床上,死死的盯着她,声音里透着一股让人颤栗的寒意:“那幅画呢?在哪?” 雨梦一动不动的蜷缩着,长发已经散乱开来,半遮着她那小小的苍白的脸。 目光轻触到枕巾上的鸳鸯,是她一针一线精心绣制的鸳鸯,绣进了她满心的期待,无限的眷恋,多少个夜晚她枕着它,想着他入眠,梦里,心酸无限。 她的爱,被漠视,她的心,被践踏。情已不真,爱亦成假。只这样凄楚的无力的望着他,牙齿紧咬着嘴唇,渗出血来,一滴一滴的流下。 雨梦只听到书房里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他在翻找那幅画。花瓶碎了,砚台翻了,书架散了,琴弦断了……他又如狂风般的席卷过来,翻箱捣柜……终于,安静了下来,静的好可怕,因为她已经听到了他急喘的怒气。 德煊终于找到了那幅画,那幅别人出一千两银子吴老板都舍不得卖掉的画,那幅永熠“费尽心思”求来的画,一幅《芭蕉图》。 -- 第28页 喃喃念道:莫道此身无硬骨,芳心不染世间尘。 这也是永熠对她的评价吗?显然永熠已经太喜欢她了。德礽呢?“我只当她还是小时候的那个雨梦,还和从前一样保护她,照顾她”……“阿玛,为什么不让雨梦做我的媳妇儿呢?”德礽也喜欢她。 德煊被这样的想法击败了,被这样的“事实”震晕了,踉跄着,画,滑落在地上。他的思绪紊乱极了。风流倜傥的永熠,侠义率真的德礽……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自己为什么一点也不知道?她心里的那个人是谁?永熠还是德礽...... 他曾经那么自信的认为他就是她生命中的主宰,她的痛苦与快乐只能由他来掌控,他还为她苦苦的挣扎在爱与恨之间,他还为她的泪眼痛心迷茫……如今这些都成了天大的笑话。额娘说的不错,她确实是一个狐狸精,一个迷人心志,勾人魂魄的狐狸精。 忽然,他看见箱子里一件男子的褂袄,谁的?定是她为她的心上人缝制的,只是,这个心上人绝对不是他。若是他的,她早就可以送给他,甚至就在昨夜。 拾起衣裳,沉重的,感伤的,激怒的,一字一字的问道:“这是谁的?你不要告诉我说这是给我缝制的,我不会再相信你骗人的鬼话,说,这是要给永熠的还是德礽的?” 德煊的话如同一根带刺的鞭子狠狠的抽打在雨梦的心上,痛的她不能呼吸,无力思想,无力反抗也无力挣扎,她想要辩白,想要解释,那是她为她的丈夫细心缝制的衣裳,倾注了她所有的爱。可是她除了颤抖,无法抑制的颤抖,她说不出一句话。 她的不语在德煊眼里都成了默认与害怕。德煊暴跳如雷了,奋力撕扯着衣裳,驼毛如飞雪般飘散,又狠狠踩踏着地上的画,直至粉碎。她是他的,任何人都休想染指,就算她的心已不在,他也要永远禁锢她的身。 “你这个无耻的贱人,贱人……” 他如狂兽般扑向她,撕碎了她的衣裳,无情的蹂躏着她的身和心。 雨梦的眼前都是撕碎了的衣裳和踩烂了的画,耳边回响着德煊的辱骂,身与心都是难以承受的痛,为什么还不晕倒?为什么要让她如此清醒的承受着一切?德煊!你真的好残忍!好残忍! 唇咬的更紧,心亦在滴血了。 第二十七章 冬雪 将身子浸泡在温热的水中,看着腾腾的水气幻化出满室的雾霭,如梦如幻,迷迷茫茫…… 撩过漂浮着的花瓣,轻轻揉贴布满伤痕的肌肤,又红又肿,又青又紫,触目惊心,惨不忍睹,就算再温柔的碰触都会让她双眉紧蹙。她甚至不敢让香绮来伺候她沐浴更衣,怕她见了伤心难过。 闭上疲惫的双眼,感觉到潮湿的空气中带有阵阵幽香,却丝毫不能冲淡心中涨满的悲伤…… 阿玛期待的眼神,额娘不舍的目光,夫人凌厉的责骂,宛馨“善意”的劝话,还有珞琳、德礽、永熠友善真挚的话语……不断在脑海中闪过,杂乱的交织在一起,最后都化作德煊愤怒的“惩罚”。无休无止的折磨,无边无际的痛楚,那一刻自己就如同枯木上的秋叶在狂风暴雨中飘摇欲坠,承受着生命中最无情的摧残。 心又开始绞痛,呼吸也变的困难起来。 这是一种怎样的恨,那么深沉,那么刻骨。而她,是那么可笑的,不自量力的想要去化解它,反被这股恨的洪流席卷、吞噬……阿玛!雨梦辜负了您的期望,我已经无能为力亦无力可为了。 “你这个无耻的贱人,贱人……”,耳边又回响起德煊的怒骂,如同王母娘娘的玉钗在身前画下一条长长的,再也无法飞越的鸿沟,心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找不到绳之所系,心之所倚。 轻微的脚步声,是香绮。雨梦下意识将身子完全浸入水中,免得让她看见了累累的伤痕。 香绮又加入几瓢热水,试了试水的温度。看格格依然闭着双眼,尽管神态安详,可她知道格格一定是难过极了。整个屋子就像被拆过似的,凌乱不堪,还有床单上大片的血迹……不敢想象王爷是怎样对待格格的。小声的问道:“格格,要不要香绮帮您?” 雨梦摇了摇头,依然闭着双眼。 香绮知道格格是不愿让她看到她的伤,一定是很严重了。再也忍不住哭喊道:“格格,咱们还是回去吧!这个王府再呆下去的话,只怕是连命也要没了呀!我,我这就回去告诉王爷和福晋。”说着起身便要走,衣角却被雨梦紧紧拉住。 “不要去,不能去。”雨梦痛苦的说道:“这是太后的指婚,怎是轻易说走就可以走的,弄不好又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又是一场无妄之灾。” “可是这个老夫人看上去这么凶,这样恨咱们,还有王爷他怎能这样欺负您呢?就算咱们不出错,他们也会变着法子来折磨您的呀!”香绮想到今天的事就已经后怕不已。 “那咱们只有自求多福了。”雨梦无奈,黯然道。今后的日子是如履薄冰了。 香绮泪流满面,不再言语,嘤嘤哭泣,心中却想着:再有下一次,定要告诉王爷福晋,决不能再让格格受这样的委屈。 半响,雨梦若有所思的问道:“香绮,昨日珞琳格格唤我出去后,咱院子里可有人出去过?” 香绮思索了片刻道:“好象冬雪出去了一趟,说是盐没了,要去膳房拿点盐来。” -- 第29页 雨梦心中了然,酉时差一刻出门,老夫人知道的这般清楚,定是在她身边布置了眼线。想到冬雪平日里的细心、体贴,不由的轻叹了一口气。 香绮疑道:“格格,您的意思是……”难道竟是冬雪出卖了格格? 雨梦轻掩香绮的嘴,摇了摇头,示意香绮小心说话。 “今后要加倍小心,平日里说话切不可随意,放肆,也不可让她看出咱们疑她。” 香绮沉重的点了点头,还好格格聪明,不然自己乱发牢骚,说不定又会给格格惹出什么祸事来,顿时冷汗涔涔。 第二十八章 内奸 “畅意居”里,德礽和永熠正焦急的等待小六子的回报。 珞琳已被送回“凝翠阁”,除了伤心难过,身体倒没什么大碍,还好祠堂内有蒲垫。可雨梦就惨了,听说德煊怒气冲冲将她带回了“沁秋苑”,刚才在“宁寿堂”他连德礽都揍了,可想而知他有多愤怒,假如他心中有雨梦,那醋坛子打翻了,雨梦定要遭殃了,就算他心里没有雨梦,但她相信了宛馨的话,一样不会放过她。唉……早知道就该远远的躲着她,那样的话,尽管她孤独寂寞,起码总是安全的,可如今他的“心意”已是“人尽皆知”,默默的相守都已成了奢望,他不想解释什么,事实就是如此,只是他的一番“心意”恐怕都变成了一种瘟疫,只会给她带来灾难和痛苦了。这样想着,永熠就沮丧极了,也懊恼极了。 “这小六子怎么还不回来?急死人了!”德礽不住的踱来踱去。从小到大,大哥和他的感情一直很好,长兄如父,他也很敬重他,可是大哥今天却打了他,为了那个该死的理由……他就是看不惯他们这样对待雨梦,冤有头债有主,她阿玛犯的错自该由她阿玛来承担,凭什么拿一个弱女子撒气。更可恨的是竟然还编排出这样无耻的理由,那个没脑筋的大哥居然还相信了。还有宛馨,从来没见过她这么会说话,听永熠一分析,就越觉得有问题,话里句句藏刀,杀人不见血,而自己还傻乎乎的赶着上架,真是郁闷! 一见到小六子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德礽和永熠就异口同声的问道:“怎样?” 小六子用力咽了一口口水,回道:“回贝勒爷,小的到了‘沁秋苑’没敢进去,只在外头张望,见丫鬟们都在院子里,‘秋爽斋’里好大的声响,就跟拆房子似的,过了好久,王爷才开门出来,脸色铁青,怪吓人的。” “那王爷有没有发现你?”永熠问道,若让德煊看到小六子在那鬼鬼祟祟的,一定又要起疑了。 “一定没有,小的见王爷出来了,就赶紧一旁躲了起来,没敢让王爷瞧见。”小六子笃定的说道。 永熠心情沉重。雨梦!你可还好? 突然,永熠厉声喝道:“小六子,你可知罪?”目光如炬紧盯着小六子,有直视人心洞察秋毫的威力。 小六子一惊,连忙跪下,战战兢兢道:“请贝勒爷恕罪,小的再也不敢了!”说完便如捣葱般的磕起头来。 德礽一脸的不解,这又关小六子什么事情? “从实招来”,永熠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叹息,果然如此。 “昨个夜里,老夫人让刘总管来传了小的过去问话,小的不是存心要出卖贝勒爷的,实在是让老夫人给逼的呀!” “那你为什么不早回报?”德礽跳将起来。难怪额娘知道的这么清楚,原来是出了内奸了。 “是老夫人警告小的,若是漏了半点口风,就要了小六子的命,小六子知道错了,请贝勒爷息怒!”小六子已经后悔不已了,若知道事情会这么严重,就算老夫人再怎么威逼也是不会说的,这下好了,贝勒爷再也不会相信他了,不禁伤心的抹起泪来。 德礽恨的牙痒痒,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奴才竟然出卖了自己,怒道:“你怕老夫人要了你的命,就不怕我先拆了你的骨?”说罢便一掌劈了过去。 永熠连忙挡住,劝道:“算了,事已至此,你劈了他也与事无补,再说这事也不能全然怪他,舅母的威严有哪个奴才敢不遵的,而且定是有人通风报信在前,舅母才会传了小六子去问话的,这个人是谁,咱们还不得而知。”永熠脸色凝重,心中怅然,这个家恐怕是无法再呆下去了。 德礽重重的踹了小六子一脚,喊道:“给我滚,滚的远远的。” 小六子早已吓的魂飞魄散,连滚带爬逃了出去。 这一夜,永熠久久抚弄玉箫,却不敢吹奏一曲,此情此意不敢再泄露分毫。这份情沉重的压抑在胸口,那个名字如同烙印般深刻在心里,雨梦!雨梦……低低呢喃,每一声都揪的心,痛如刀割。仰天长叹,为何要给我一份这样无望的爱!……暗夜无语,却如千年寒冰,万年陈霜,透入骨髓的冰凉。雨梦!雨梦……假如离去才是对你最好的守望……那我只能离去,独自承受思念的癫狂。 雨梦猛然坐起,不住的寻找,倾听……是谁在唤我?这声音好悲凉,心中一痛。 香绮点燃烛火,见格格手捂着胸口,紧蹙着眉头,担心的问道:“格格,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雨梦依然侧耳倾听,痴痴道:“香绮,你听见了吗?有人在唤我,那声音好悲凉。” 香绮细听,只有窗外风吹树枝的唰唰声,不仅全身寒毛林立,忙劝道:“格格,哪有什么声音,定是今天受了惊吓做梦了,快躺下休息吧!” -- 第30页 雨梦被动的躺下,闭上双眼,那声声呼唤一直在耳边,在心底响起,一夜,心也凌乱,梦也凌乱。 第二十九章 宛馨 一场风波似乎就这样平静了下来。 老夫人却一直耿怀与心,她决不允许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她决定更加严厉的管束雨梦那颗放浪叵测的心。于是每日清晨,雨梦就得在冬雪的陪同下,去“宁寿堂”忏悔、受教。 所谓的忏悔、受教,就是听老夫人无休的侮辱和训斥,跪在佛龛前诵经以消心中杂念,弄的雨梦心力憔悴、疲惫不堪。 而德煊自那日之后就再没见到过他,听腊梅说,他整日的早出晚归,有时甚至夜不归宿,连“芙蓉馆”也多日未曾过去了,雨梦听了,轻叹,如今他的一切与我还有何干…… 珞琳倒是来过一趟“沁秋院”,姑嫂二人相视流泪,一切尽在无语间。说起德礽和永熠,也常不在府中,不是公务繁忙,就是应酬多多。二人心中明白,如今是动辄得咎,大家都已成惊弓之鸟,不免嗟叹。 看着雨梦为每日的忏悔、受教烦忧不已,珞琳真诚的说道:“雨梦,额娘平日里虽然严肃了些,但决非不通情理之人,也是她积怨以久,对你有成见……你不知道额娘对我啊玛的情有多深,当年,若非我们几个还小,无人照顾,额娘定会随我阿玛去了,小时候常常半夜里醒来,看到额娘独坐灯下默默流泪……所以,请你理解她,也请你可怜她,不要恨她,你是这么善良,这么美好,额娘她一定会想明白的,一定会接纳你的呀!” 雨梦动容了,是啊!人生最痛莫过于生离死别,最无奈莫过于天人永隔,自己从未设身处地的为她想过,而珞琳却是读透了仇恨背后一颗破碎了的心,不由的心生怜悯,对老夫人的百般刁难、斥责也就淡然了许多。 日清晨,雨梦如常的跪在佛龛前诵经,老夫人则在一旁翻看佛经,不时抬头用怀疑的眼光审视着她,看她是否心意虔诚。 许久,宛馨来了,进来便福身请安。 老夫人忙道:“你身体不适,怎么过来了呢?看你一脸憔悴的样子,应该好生歇着,小心腹中的胎儿才是。”又吩咐玉容、玉颜道:“快扶着福晋坐下。” 雨梦不敢抬头,依旧默默诵经。 宛馨莞儿一笑道:“不碍的,前些日子额娘的头痛又犯了,不知可好些了,宛馨特意让阿玛寻来上好的天麻,用整好‘一斤’的乌鸡炖了,给额娘送了过来,听说是治头痛很有效的偏方,额娘您尝尝。” 早有玉容去堂下取了汤碗、汤匙,宛馨接过亲自盛了一碗递与老夫人。 老夫人心中甚慰,还好有宛馨这般乖巧、贴心。细细品尝,暖在心上。转看跪在一旁的雨梦,心里又堵的慌,放下汤碗,愁眉不展。 宛馨见状问道:“怎么了?这汤不合口味吗?” 老夫人长叹道:“有人整日让我不得安生,就算喝再多的补汤也都无济于事了。” 宛馨会意,看者雨梦的背影,眼里闪过一种别样的神情,继而笑道:“额娘,又有谁惹你生气了呢?大家都敬你、爱你还来不及呢?怎敢惹你生气呢?” 老夫人又给了雨梦一记白眼,阴声怪气道:“那可不一定,有人心里巴不得我这个老太婆早点死了才好呢!” 雨梦头皮发麻,轻蹙双眉,手中的佛珠转捻的更快了。 宛馨只作不懂其意,柔声道:“额娘,你就让大福晋起来了吧!都诵了半日了,也该乏了,起来喝口汤吧!”说着又为雨梦装了一碗,款卵端了过去。 老夫人冷冷的哼了一声,心中极为不快。 雨梦哪有心思喝汤,推却道:“我还要诵经,不可沾了荤腥,还是侧福晋自己喝吧!” 宛馨殷勤的劝道:“没关系的,看你这般瘦弱,是该多喝些补汤才是呢!” “不,不用了……” 二人推送间,汤便洒了一地,也溅了宛馨一身。雨梦忙用绢帕为之擦拭,宛馨却踉跄着退开,惊呼道:“大福晋,我诚心诚意的送汤给您,您怎反倒推我呢?” 宛馨此刻正背对着老夫人,老夫人并不清楚事情怎样,只听得宛馨这样说便深信不疑,怒骂道:“雨梦,你的心肠怎么这么歹毒,你明知道宛馨怀有身孕,你还推她,倘若宛馨有什么闪失,我决饶不了你。” 宛馨转身,委屈万分的样子,却道:“额娘,你可千万别生气,我想大福晋也不是故意的。” 说话间,踩上了洒在地上的汤水,脚底一滑。整个人便往后倒去,眼看就要重重的摔在地上,雨梦不假思索,扑过去用自己的身子接住宛馨,“嘭”的一声,宛馨便重重的砸在雨梦身上。 众人吓的魂飞魄散,连忙扶起宛馨,老夫人更是慌了神,只顾盯着宛馨的肚子问道:“宛馨,你怎样了?肚子痛吗?” 宛馨惊魂未定,还好!还好……还好雨梦替她挡了这一跤,不然……手捂肚子,冷汗直冒。 老夫人恶狠狠的瞪了雨梦一眼,忙扶着宛馨进内堂躺下,又遣人去请杜太医前来。 雨梦痛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刚才宛馨正好砸在她的尾骨上,还好!还好!不然她腹中的孩子可就危险了。 冬雪过来扶起雨梦,看福晋脸色苍白,心知这一跤一定摔的不轻。刚才她看的很清楚,大福晋根本没有推侧晋,侧福晋存心冤枉她,她还这么奋不顾身的救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 第31页 冬雪扶着雨梦艰难的回“沁秋苑”。刚过“凝翠阁”,却见小喜追了上来道:“大福晋,我们格格又找了些新花样,想让您给绣件衣裳,请您过去看一下。” 雨梦只觉身上疼痛,实在不想多走了,便道:“冬雪,你随小喜去拿吧!我实在走不动,就在这等你。” 冬雪有些放心不下,小喜拉了她就走:“冬雪,快走吧!很快的啦!” 雨梦在一旁石凳上坐下,尾骨处一阵钻心的痛。 突然,一旁假山后闪出一个人来,不由分说拉了雨梦就转进了假山后。 第三十章 离愁 雨梦正欲惊呼,却听那人低低的急切的说道:“别喊!是我,永熠。” 雨梦定神一看,果真是永熠,松了一口气,马上又惊觉不妥,慌张的环顾四周。这个永熠疯了吗?这样冒冒失失的把她拖了来,还躲躲藏藏的,若让人看见了,那可真是跳进什么河也洗不清了。 局促不安的问道:“永熠,你这是做什么呢?” 永熠也有些尴尬,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单独与她说话,也许也是最后一次。黯然道:“你不用担心,我已经看过了,四下里无人,是我让小喜支走了冬雪。” “为什么?”雨梦愕然。伤处又是一阵疼痛,摇晃着扶住一旁的假山。 “怎么了?舅母又为难你了吗?你受伤了吗?伤在哪里?要不要紧……”永熠急切的问道,就想上前扶着她,查看她的伤势。 雨梦连忙后退,道:“没什么?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不碍的。” 永熠顿感自己冒昧了,狼狈的也退了一步,深深地凝视着她,眼里盛满了关切。 这样的眼神让雨梦心底荡起一阵温柔的酸楚,继而是一阵莫名的惶恐,她闪烁着避开他的目光,低着头,话语也有些凌乱:“我……我要走了。” “不,该走的人是我。”永熠难过的说道。 雨梦猛然抬头,不解的望着他。 永熠长叹一口气,接着说道:“我在城西找了一座府邸,后天就要搬离王府了,我想应该亲自跟你道别。” 他要走了,为了那个“误会”吗?没想到一场欢聚却引来一场风波,现在更是逼的他要搬离王府。都是她的错,是她渴望的太多,想要的太多,如果她能心如止水,古井无波,安分守己的呆在她的“冷宫”里,那就不会惹这么多是非,自己受罪不说还连累了别人。泪溢满眼眶,终于如纷纷滴落,自责着,哽咽着说道:“对不起!都是我害的你……” 她的泪,她的歉意让他心痛不已,情不自禁的冲口而出:“别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以为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可以让你快乐些,却是给你带来更多的伤害……每次看到你受委屈,看你伤心难过,却一筹莫展、无能为力,这种无奈,阴郁都快把我折磨的发疯了,发狂了……因为我是那么那么的喜欢你,从第一次遇见你就喜欢上了你……” 雨梦摇着头喘着气,脸色惨白惨白的,她已经被他的话震晕了,他怎么可以对她说这样的话呢?他怎能如此大胆,如此狂妄呢?这样的会面,这样的告白……是要陷她与百口莫辩,万劫不复了呀!泪水奔流不止。 看她受伤的样子,永熠懊恼极了,后悔不已,可是话已经说出口,只怕雨梦会认为自己轻浮与她了,急道:“对不起!我不该说出来的……我该就这样安静的离开,什么也不说的,这样的话我永远咽在心底,再也不说了……但是雨梦,你这么善良,委曲求全,真的让我放心不下,所以请你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别再让自己受到伤害,倘若有一天你需要我的帮助,那么你一定要来找我,告诉我,我一定会飞奔回来的。” 他的眼神那么炙热,他的话语那样真诚,雨梦无话可说了,只沉重的点了点头,这份情她只能是辜负了。 永熠取下腰间的玉箫,这是他今天特意带来的,手抚玉箫上坠着的梅花玉佩,低柔伤感的道:“这支玉箫伴随我多年,终于觅得知音,却是衷肠难诉,就赠与你吧!寒夜孤寂时再奏一曲《梅花三弄》。” “原来是你?”雨梦咽着泪,楚楚望着他。原来陪伴了自己那么久,一直默默的关心她的人就是他,原来他就是她的知音,而如今他却要离开了……心中涨满了感动,感激,还有莫名的酸楚。 颤抖着接过玉箫,二人就这样默默相视,任天空弥漫起茫茫飞雪,飘落在眉间,也飘落在心上,这份离愁亦凝结成霜。 冬雪好半天才回来,见雨梦坐在漫天飞雪中如冰刻一般,忙扶了起来,道:“福晋让您久等了,都是小喜,一会儿说荷花好看,一会儿又说不如牡丹娇艳,弄的珞琳格格好半天定不下来。” 雨梦心不在焉的恩了一声不再说话,袖中的玉箫却握的更紧了。 第三十一章 雪夜柔情(一) 这一场雪,时而如柳絮飞花,时而如鹅毛飘洒,到入夜时分,地上已有积雪数寸,寒意越发浓了。 “秋爽斋”里早已生起了碳火,香绮在桌旁床边摆放了几盆清水,让屋内暖暖的却不至于干燥,又点了一片檀香,轻烟缭绕,幽香缥缈,遮盖了许多碳火刺鼻的味道。冬雪和腊梅围坐在熏笼旁选看从珞琳格格那拿来的花样,有说有笑。 雨梦卧在床榻上,疼的鼻尖都渗出微微冷汗,却丝毫不敢展转呻吟,只怕稍一不慎会扯到伤处,也不愿让香绮她们过与担心,也许,明天就会好些了。 -- 第32页 满是疼痛的思绪里,又浮现起永熠炙热的眼神,无奈的话语……他快要走了,也许以后都很难再见面了,眼里便又有了泪意,拿起枕边的玉箫,泪悄然滑落。 他的唐突确实让她震惊,让她羞怒伤心,甚至想要责难于他……但当她看到玉箫以后,心底的某一个角落仿佛被掏空了,她才知道有一份感情已经在心里生了根,那是她对那位一直用箫声陪伴她,关心她的“无名氏”的依赖与渴望,是一种心灵的寄托,精神的陪伴,在她的心里早就将“他”视为挚友,视为知己了。 没想到她的挚友,她的知己就是永熠。想到多少个孤独寂寞的夜晚,多少次伤心难耐的时刻,永熠就是用这管玉箫倾诉他的无奈与思恋,抚慰她的苍凉与悲哀……将玉箫紧紧贴在胸口,闭眼,连吸入的空气里也带着一丝苦涩,泪水成河。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敲醒了雨梦的悲伤,敲乱了满室的安详。 冬雪忙出去询问,腊梅则收了摊乱了的图样,香绮帮雨梦摄好被子,见格格泪眼里满是惊慌,也不安起来,到底是谁?这样的雪夜还来“沁秋苑”…… 德煊回府已经迟了。这段时间,他总是找各种各样的借口,让自己逃离这个家,逃避家里的每一个人,特别是……雨梦。 那天,他重重的受了伤,所以他也重重的伤害了她。看着她痛楚迷茫的眼神,渗血的双唇,在他疯狂下赢弱不堪的身体……他逃了,他害怕了,他后悔了。他找出一百种理由来为自己的狂乱辩解,却更有一千种理由让他自责。他常常自问:她真的是那样的人吗?她清澈的双眸,恬淡的微笑……他摇头。飘逸出尘、温宛如仙,这样的她,值得每一个男人去爱,而她偏偏嫁给了他,他不能爱她,不可以……可是只要一想到她会爱上别人,他无法忍受,失去理智,如癜如狂。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不管是忙碌还是闲暇,她的泪眼,时刻出现在他的脑海,心间,滴滴泪珠也仿佛渗入他的血液,流遍全身难以言欲的心痛难耐…… 他想,就这样逃一辈子吧!不要再去想她,当他的心可以平静下来的时候,或许……他会成全了她。可是当他回府后听刘管家说:侧福晋今天摔了一跤差点动了胎气,还好是大福晋用自个儿的身子接住了她。他知道刘管家原意是想让他去看看宛馨,但他满脑子只想着雨梦怎样了?有没有受伤?自那次病后,她的身子一直不太好,上次又……心里急的不得了,不管雪冷风寒,便赶来“沁秋苑”,他只想知道她好不好…… 见到是德煊,每个人的神经都紧张起来。雨梦挣扎着起身迎接,却牵扯的腰间一阵剧痛,立即脸色发白。 德煊见她泪光点点,苍白憔悴,想要起身又痛的紧锁双眉,她果真是受了伤了,还伤的好严重,又是气又是痛,她怎么就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呢?受了伤也不请大夫来诊治诊治,就想着要说发她几句,出口却是:“好好躺着,别起来,让我看看伤到哪了?严不严重…… 雨梦有些诧异,他不是又来兴师问罪的吗? 德煊解了身上的斗篷,递与香绮,翻好袖盖便要来查看雨梦的伤势。 雨梦侧过脸去,抿嘴不语,却将被子抓的紧紧的。她不要他再来关心她,她不需要这样的同情,在他那样伤害了她之后,她已经明白,他永远不可能会爱她了,那就别再来管她,任她自生自灭吧…… 看她的漠然,他知道她在恨他,恨吧!反正他已经在恨里活了整整十年了。 不顾她的无声的抗议,毅然掰开她的小手,对付她,简直易如反掌。翻转她的身体,褪下她的衣裳,德煊惊呆了,不盈一握的纤腰上大片的淤紫,甚至肿了起来。 雨梦被压制着,又羞又痛,泪又被逼了出来,不禁低嚷道:“放开我!别再碰我,就算我痛死了也与你无关,放开我……” “香绮,拿药酒来。”德煊只作未闻,伤得这般严重,若再不将淤血揉散开来,只怕她真的要痛死了。 香绮连忙取了药酒来,也被格格的伤势吓了一大跳,早就说要帮她看看,可格格怎么都不肯,就说没事的,躺一下就好了,没想到会是这么严重。 德煊又道:“赶快去烧些热水来”。香绮诺了一声赶紧去了。 屋里只剩德煊和雨梦。德煊柔声道:“会有点疼,但这淤血是一定要揉散开来的,你若忍不住只管叫喊出声,切莫又咬了自己的唇。”倒了些药酒便在伤处揉按起来, 第三十二章 雪夜柔情(二) 痛楚立即蔓延全身,雨梦紧咬着被角,倔强的不让自己痛喊出声,满脸潮湿,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滴。 当德煊终于停下来时,雨梦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晕厥过去了,意识都已经模糊不清了,疲累的睁不开眼来。混沌中,只觉得有人用温热的帕子轻轻拭去她身上的潮湿,又替她换了件干净的衣裳,好像是德煊……怎么会呢?一定是错觉…… 看她沉沉睡去,轻抚她苍白消瘦的面颊,德煊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淤血已经散开了,只要好好静养几日,便无大碍了。 可是她怎么会伤的这么严重?这些天,他虽然很少呆在府里,这并不代表他一事不知。额娘每日传她去“宁寿堂”,都不知会如何折腾她……还有宛馨,在今天这样的是非里,她又是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宛馨……最近好象很少会想起她,很难说出为什么。他娶她,那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事情,而她的温柔确实也深深的打动了他。他也曾经许诺:她才是他真正的妻子,他会永远宠爱她。更何况如今她还怀了他的孩子,他理应加倍的爱护她,怜惜她才是,在他心里,她就如一池清澈明净的湖水,就算微微泛起的涟漪那也是温柔在荡漾,而如今他却感觉到湖底暗潮汹涌,让他害怕。哎!宛馨!但愿你……还是你…… -- 第33页 “德煊……德煊……”雨梦在梦中轻轻呢喃他的名字,微蹙着双眉。 德煊心中一阵悸动,她梦见他了吗? “放了我……求你……放了我……”雨梦继续呢喃着,不住的摇头,眉蹙的更紧了。 德煊忙握住她的手,紧紧的贴在脸上,她的手是那么的冰凉。她一定是梦见他又欺负她了,不觉心中戚然:“雨梦!你可知道,伤了你,我心更痛啊……” 雪后的清晨显得格外的宁静与清新。雨梦悠悠醒来,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枕在德煊的臂弯里。这一定是梦……悄悄的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一拧,立即痛的倒抽一口冷气。这是真的?她在他怀里睡了一夜?难道昨夜并非是错觉?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德煊早就醒转了,只是看她尚在梦中,便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醒了她。感觉到她在暗中狠狠的掐自己,痛的呲牙咧嘴,又长又密的睫毛如刷子般不断拂动他的面颊,直直撩拨在他的心上,这种感觉好温柔,好甜蜜。依然闭着眼睛,却将她拥的更紧,用一种亲密、雍懒略带有磁性的声音低低的说道:“小傻瓜,你若再这样不停的眨眼睛,我可就要吻你了。” 雨梦更慌了,许多念头在脑子里飞转:他醒来了,该怎么办?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一直以来,他都跟个凶神恶煞似的,要不就冷的让人遍体生寒,可现在,他这样亲密的拥着她,还……还对她说这样温柔的情话……羽睫抖动的更厉害了。 德煊一低头便深深的吻上了她的眼,她的眉,她的鼻子……最终停留在她的唇上,全身的血液止不住的沸腾起来,他早就想这样吻着她,是的,他不想再逃避了,他也无处可逃了,他只感觉到他的每一个细胞都活跃着一个欲望:他要她,疯狂的想要她…… 他的吻温柔而缠绵,热烈而狂野,让她的心迷迷茫茫找不到方向。这算什么?同情?怜悯?还是纯粹的欲望……他并不爱她的呀! 奋力推开他,他的眼里满是灼烧着的欲望,气息也变的不寻常。她害怕起来,不敢直视他的目光,生怕自己会被这样的热情融化,她必须管住自己的心,不能让自己再存有半点幻想。 德煊的眼神逐渐暗然,感觉到她的僵硬和颤抖,突然觉得自己混蛋透顶,他已经伤的她那么深了……慢慢儿放开了她,翻身起床。整理好衣裳,有些尴尬的说道:“你好好养伤,我会去跟额娘说明的,你不用担心了,我……我会早点回来的。”说完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便出去了。 他说什么?他会早点回来的……这句话好像夫妻间的对话,让雨梦心神一荡,这代表什么?哦!不能再想了,这会让她意乱情迷,这会让她更受伤的。 香绮端了浣洗的热水进来,心情好的不得了,见到雨梦便窃笑。王爷昨夜对格格那样温柔体贴,刚才临出门又嘱咐她要好生伺候格格,还说他办完公务就会回来的,这代表什么?反正是好事,不得了的好事,看来格格是要熬出头了,只要王爷护着格格,那老夫人再刁难也不怕了。 德煊回“望月轩”梳洗一番,又换了朝服,嘱咐小唐整理一些衣物送到“沁秋苑”,这段时间他必须住在“沁秋苑”了,直到她的伤好了才行。而现在他得先去见额娘,不能再让她整日的受罪了。 第三十三章 誓言 “什么?雨梦伤的很严重?都起不了床了?我不信!”老夫人对德煊的话表示怀疑,仔细思忖昨日之事,越想越疑狐,猜测道:“说不定,是因为昨儿个她故意推宛馨,怕我要责怪与她,所以在装病……” “额娘,雨梦的伤是孩儿亲眼所见,确实很严重,孩儿决不敢诓骗额娘。”德煊连忙辩解。 “你亲眼所见……这么说你昨儿个去了‘沁秋苑’了?好啊!额娘身体不适这么些天你都不曾来问候一声,宛馨有孕在身你也无心理会,雨梦摔了一跤,你就急巴巴的赶了去,今儿个一早还来替她说话……你……你是非要把额娘气死才心甘哪?”惠敏为之气竭,这个狐狸精果然手段高明,而德煊偏偏就那么不争气,被她迷惑的团团转。 德煊惶恐,心虚的解释道:“额娘言重了,孩儿最近公务繁忙,对额娘和宛馨多有疏忽,还望额娘恕罪。昨儿个回府听刘管家说雨梦受伤了,孩儿才过去看看的……” “刘管家是这么说的吗?他说的应该是宛馨被雨梦推了一把,差点摔交动了胎气吧?”惠敏冷冷道。是她吩咐刘管家,见到德煊回府就告诉他,好让他过去瞧瞧宛馨的。他倒好,借了个理由便往“沁秋苑”跑,白费了她一番苦心。 “额娘!孩儿觉得雨梦……并非如您所想的那么不堪,这中间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德煊小声道。他觉得事有蹊跷,若是雨梦存心要害宛馨的话,为什么还要用自个的身子去挡这一跤呢? “你的意思是宛馨陷害了她?额娘冤枉了她?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看着,有谁冤枉陷害了她?我看你是被她迷的神志不清、是非不辨了。”惠敏看他那一脸不信的样子就更来气了,声音也尖锐了起来。 “额娘!孩儿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你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是咱们冤枉了她,刻薄了她,你心疼了……好!你是有出息了,为了她,你可以如此伤额娘的心,如此猜度宛馨的心,想必,你也已经忘记你阿玛是怎么死的了?好!你胸怀坦荡,不计前嫌,杀父之仇又算的了什么……秦嬷嬷,玉容,你们马上给我收拾行李,再去转告侧福晋,咱们立马回沈阳去,省得在这碍了定安郡王的好事……”惠敏越说越激动,越想越伤心,哭道:“早知今日,不如当初就一头撞死在你阿玛坟前……” -- 第34页 德煊见状慌了神,想帮雨梦没帮成,反惹的额娘生这么大的气,连忙跪下求饶告罪:“额娘,您千万别生气,孩儿一切听额娘的就是了。” 惠敏抹着泪,见德煊惶恐不已,心中一软,她知道德煊是个极孝之人,怪只怪雨梦这个狐狸精过于厉害,倘若自己一味的强压着德煊,德煊就越是想要接近她,为今之计只有…… “你果真听额娘的话?” 德煊心中无奈之极,又不敢再惹额娘生气,只好点头应承。 惠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话语温柔了许多:“额娘知道你喜欢雨梦,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所以,额娘也同意你跟她在一起,但是你得起誓,不然,额娘是断不答应你和她在一起的。” 德煊有些惊讶,额娘真的会同意?心中竟有一阵狂喜,忙道:“但凭额娘吩咐。” 见他喜形于色,惠敏的心一沉,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望,脸色煞白,一个踉跄,扶住一旁的桌案,坚定的一字一顿道:“你发誓,今生今世决不爱上雨梦,决不真心爱她……” 德煊闻言如遭一记闷棍,觉的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手心里全是汗,刚才的喜悦已经无影无踪。怎么会是这样? 惠敏紧盯着他又道:“也不许她怀有你的子嗣,倘若有违此誓,就让你的额娘死与非命!” 惠敏不得不出如此重誓,德煊的优点也是他的弱点,就是太重亲情,用她的性命起誓,他是断不会违誓的。她决不允许雨梦怀有阿布泰家的骨肉,那将意味着这段仇恨不再了,那是她决不能忍受的,博格,我决不会原谅你。 德煊思绪一片混乱,只感到心痛,痛的脸色发白,痛的冷汗涔涔,他想喊:不要这样,这样太残忍,太残酷……。可声音只在他喉咙里滚动,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个字,他用哀求的目光无声的乞求着…… 惠敏同样紧张的等待着德煊的回答,那样的眼神只会让她的心更加坚硬,神情更加坚决与冷酷,厉声道:“好,你不肯起誓,那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我这就回沈阳,我会带走你阿玛的牌位,相信他也同样不愿再接受你的跪拜。”说着起身就要离开。 “我起誓……我起誓,今生今世我决不爱上雨梦,决不爱她,也不让她怀有我的子嗣,若违此誓……让我的……我的……额娘死与非命!”德煊说了,起誓了,他的心也随着每一个字破碎了,清晨的亲密呢喃还在耳边,他甚至还能感觉她的唇温润而甜蜜……脸上一脉冰凉淌过,滴入尘埃,那是最深切,最悲凉的无奈…… 惠敏终于松了一口气,扶起德煊,柔声道:“这样,额娘就放心了,你都好些天没去看宛馨了,她昨天受了惊吓,杜太医说要好好休养几天,你这段时间就住到‘芙蓉馆’,多陪陪她,我会让小唐把你的衣物送到‘芙蓉馆’去的,至于雨梦我也让她好生休息几天吧……对了,明天永熠要搬离咱家了,你也去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快过年了,咱可又有的忙了……” 德煊已经听不见任何话了,早上他还对雨梦说:我回早点回来的,现在他该回哪?雨梦……雨梦,我该怎么办? 第三十四章 寒梅怨 德煊离开不久,珞琳便到“沁秋苑”,在屋外跺了跺脚,抖去沾在鹿皮棉靴上的碎雪才进屋来。 “雨梦,听说你受了伤,伤哪了?严不严重啊?”珞琳担心的问道。 雨梦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可能是闪了腰了,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都起不了床了,还说没什么……请大夫瞧过没?”珞琳知道雨梦的脾气,凡事总是隐忍着,宁可自己受委屈也不愿烦劳别人,听她说的轻描淡写的,反而更担心了。 “真的没事,德煊已经帮我用药酒揉过了,现在好多了。”雨梦忙解释,不想珞琳过于担心了。 “是吗?我哥亲自给你疗伤?”珞琳有些不怀好意。 雨梦脸一红,想起德煊昨夜的霸道与温柔,就尴尬不已,局促起来,忙找话题。 看珞琳一双手冻的通红,不住的揉搓,便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也不捧个手炉呢?瞧你的手冻的跟红萝卜似的,可别长出冻疮来……香绮,快给格格起个手炉来!” “你别喊她,她正忙着呢!”珞琳笑道。 雨梦拉过珞琳的手放到自己的被窝里,嗔道:“一大早她瞎忙活什么?” 正说着,香绮捧了一瓶梅花进来,嚷道:“格格,您瞧,梅花,是珞琳格格带来的,我特意寻了羊脂玉瓶来插上,您看,好漂亮呢!” 雨梦望着那一抹淡红惊喜不已,接过细细闻之,只觉一缕幽香沁入心脾,令人神遥心驰,喜道:“果真是……飞雪催的春信至,暗香浮动玉琼枝。珞琳,谢谢你!” 珞琳笑道:“你可别谢我,这花可不是我送的,我也是受人所托罢了……” 雨梦愕然,珞琳正待说明,只听雨梦突然大声道:“香绮把格格送来的梅花摆到桌上。” 诧异间,冬雪送手炉过来,珞琳接过捧在怀中,才知雨梦谨慎。直到冬雪离去,珞琳才小声道:“这花是永熠送的。” 雨梦心惊,他怎敢? 珞琳又道:“这是府中园子里的梅花,昨夜一场大雪,今早便开的密密匝匝的,永熠折了来送到我那,又让我给你带几枝过来,说你在病中闻得缕缕花香,定能好的快些。” -- 第35页 雨梦一阵心酸,这又何必呢?你我注定无缘,徒增伤怀罢了。 珞琳并不知雨梦心事,见她黯然不语,只道她是感动了,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翠玉的瓶子,俏皮的笑道:“还不止呢?永熠知道你受了伤,特意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雨梦接过,好精致的玉瓶,打开瓶盖,立时满室芳香弥漫,惊讶道:“这是什么?” 珞琳深吸一口气,沉醉于这奇特的芳香中,好一会儿才叹道:“这‘冷香凝露丸’果真名不虚传哪……永熠说这药丸是用十四种奇花配以十四种天然之露调制的,是化淤消肿,清热止痛的奇药呢!” 雨梦更加不安了,这份深情她何以为报……低低问道:“他,什么时候走?” 珞琳起身叹了口气:“唉!都是那场风波啦!额娘这样乱猜一气,他能不走吗?别说他了,连我二哥也一直嚷着要和永熠一起搬出去!……明天一早他就要走了,先搬家,再回沈阳过春节,皇上准了他长假,所以要过了正月才能再见到他了……” 雨梦闻言顿觉失落,他就要走了,过完正月才能回来,就算是回来了,只怕也是无缘再见了…… 二人皆为离愁所忧,默然不语,再看梅花,便有了: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的伤怀…… 这“冷香凝露丸”果真是疗伤的奇药,午时服下,到晚间,伤处的酸痛已减弱许多,已经能起身倚坐了。 香绮不时倚门张望,满脸的焦急。雨梦知她是在等何人,这个傻丫头,该来的他自然会来,不来的,任你望眼欲穿也是无用的,摇了摇头苦笑,由着她去吧! 终于有人过来,却是小唐,香绮忙迎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嘟了个嘴进来,悻悻道:“王爷明明跟我说了,晚上会早点过来的,现在可好,让小唐送了药酒来,说是这几日侧福晋身体不适暂不能来了,这算什么嘛?格格也身体不适呀……说话不算话,气死人了。” 雨梦闭眼不语,晨间的情话已如轻烟散去,自叹道:雨梦,你还期望什么?你的心伤的还不够彻底吗?睁开眼,水雾蒙蒙……再望桌上寒梅,心底浮起: 眼前谁识岁寒交,唯有梅花伴寂寥。 明月满天天似水,酒醒听彻玉人箫。 只这末一句不如改成:心碎吹乱玉人箫。 这一夜“沁秋苑”内箫声悠扬许久,声声如断肠诉,让“芙蓉馆”里的德煊无奈之极,也让“畅意居”的永熠心痛不已…… 第三十五章 寒意浓 永熠搬走了,德礽就更不愿呆在府里了,常常下了朝就到永熠府中。永熠回盛京后,德礽更是理所当然的帮他看起了家。 对此,老夫人心中虽有不快,总好过提心吊胆的,所以也就由着他去,只等过完春节就请皇上做主,让他与岳影早日完婚,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雨梦的伤恢复的很快,已无大碍了。期间,德煊都不曾再来“沁秋苑”,倒是常让小唐过来探询病况或送些补药什么的。雨梦的心也淡然了许多,这段情既已不知何从何往,又何必自添烦忧,徒增哀伤呢……罢罢罢: 尘心若不静,飞雪亦成伤。且遂东风意,闲赏雾里花。 珞琳会常常来坐坐,一呆就是半响。雨梦曾很担心,让额娘知道了,可能又要责罚珞琳,可是珞琳满不在乎:“怕什么?大不了再挨几个巴掌,再跪一次祠堂。”雨梦听了好感激,这份友情弥足珍贵,只是珞琳也已到了指婚的年龄,只怕相聚的时日也不多了,不禁又生出一分惆怅。不知怎样的男子才配的上如此清丽可人的珞琳……但愿她能嫁得如意郎,恩爱到白首…… 宛馨的身子日渐疲惫,整日的犯困,也无食欲,几天下来,消瘦了许多。德煊请了杜太医来诊治,太医说这是怀孕的正常状况,多注意休息,注重营养,放宽心怀便无大碍了。德煊不解,自己已是整日相陪左右,她还有什么可以烦忧的?倒是雨梦,不知她可曾埋怨他的食言,夜夜箫声凄楚彷徨,听得他心如针扎……对不起,雨梦,不得不失信与你,实在是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宛馨坐在熏笼旁缝制婴儿的衣裳,想到昨儿个夜里,他不安的辗转呢喃……“雨梦”,他在唤她的名字。手中一阵刺痛,渗出一滴血来,轻轻吮了,心底却像破了个大洞,悲伤汹涌而来。 翠珠拿了五色金线走了进来,看到侧福晋又在流泪了,忙道:“侧福晋,您怎么又伤心了呢?太医不是说了吗!您不可太忧心的。” 宛馨凄然道:“翠珠,你说我还能怎么办呢?如果失去了王爷的爱,那我就一无所有了呀!” “怎么会呢?王爷疼您,宠您都来不及了,怎么会不爱您呢?更何况您还怀了小世子呢!您就别担心了。”翠珠宽解道。 宛馨摇头:“不,我知道的,第一次见到她,我就知道,她会从我身边夺走德煊的……”。她总觉得德煊对她的好,更像是一种亲情的呵护,一种同情的怜惜,一种道义与责任的关怀。而他会为了雨梦终日愁眉不展,长嘘短叹,他的痛苦与无奈全然写在脸上……他是爱上雨梦了,这样的想法让她心惊胆战,害怕不已。 “不会的,就算王爷喜欢上了她,老夫人也是决不会答应的,侧福晋,您可千万不能认输啊!”翠珠道。 “不认输又能怎样?几次三番都赶不走她,如今王爷心里有了她,要想如愿,怕是更难了,可是,我心里也很矛盾,上次她奋不顾身帮我挡了一跤,我……我实在是不忍再算计与她了,只叹我自己命苦……” -- 第36页 “福晋,您可不能太心慈了,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小世子着想啊!倘若将来她也生了小世子,按咱们大清的祖制,只有正出的才能世袭爵位,那咱们的小世子便无出头之日了呀!您就真的忍心让咱的小世子受委屈吗?” 翠珠的话正说到了宛馨的痛处。是啊!就算不为自己争,也要为了腹中的孩儿……轻抚微微隆起的腹部,陷入两难。 翠珠察言观色道:“侧福晋,王爷是个孝子,只要老夫人帮着您,没有什么办不成的,只要咱们找到恰当的时机,定能水到渠成。” 宛馨神色一凛,点了点头,确实如今只有依仗老夫人了。 雨梦!别怪我心恨,为了德煊,为了腹中的孩子,我只有对不起你了…… 第三十六章 醉红颜(一) 转眼新年已至,府中各院都打扫的一尘不染,挂上了吉祥如意灯,贴上了各式花样的窗花和“福”字,显得很是喜庆。 一大早,惠敏福晋便带领着一家人进行一系列复杂繁琐的祭祀仪式,祭天、祭神、祭拜先人。只是这样的一家人里并没有雨梦的身影,德煊提了,珞琳求了,惠敏坚决不同意,让她来参与祭祀,只怕祖宗们过年也不得安生了。 晚宴时,德煊几次想和德礽搭话,德礽要不就装做没听见,要不就转移话题,弄的德煊也很是尴尬,谁让自己一时冲动打了他,之后又一直没找他好好谈谈。惠敏见了便道:“今天是个吉庆的好日子,一家人应该和和睦睦才是,就算以前有什么不愉快,看在额娘的份上就都不要计较了吧,大家一起来喝一杯。” 宛馨起身从玉容手中接过酒壶,亲自给德煊斟上,又要给德礽斟酒,边笑道:“就是!就是!牙齿还有咬了舌头的时候呢!喝了这一杯,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德礽冷笑了一声,道:“只怕有人就是喜欢看牙齿跟舌头打架呢!” 宛馨脸色微变,将酒壶递还给玉容,随即笑道:“哪会有这种人呢?德礽真会说笑……” 德礽刚想再说她几句,珞琳一旁扯他的衣裳,轻声的,哀求似的说道:“二哥!大过年的,你就少说两句,听额娘的吧!” 德礽见额娘皱起了眉头,罢了!罢了!大过年的……举起酒杯,直直的望着德煊,说道:“大哥,我敬你,希望你能擦亮眼睛,看清身边的每一个人,希望你在家中也能跟在疆场上一样果敢英明”说完一饮而尽。 这样的祝酒词好生特别,德煊有些被动的喝下这一杯,他不是不明白这话中之意,这样的疑问他也曾有过,而要“果敢英明”又谈何容易,这场爱与恨的战争,让他痛苦、疲惫、迷茫,他都不知道怎样才算胜利,让他如何果敢,如何英明呢? 德礽的话让宛馨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惠敏也是堵的慌,又不想破坏了节日的气氛,只好隐忍着,却横了德礽一眼。 晚宴仓促结束,宛馨推说身子不适,告退回了“芙蓉馆”,惠敏也道忙了一天乏了,要早些歇息,珞琳便陪了额娘去,德礽则说外边还有饭局也匆忙离府了,只剩德煊独自一人。四处爆竹声声,喜气洋洋,可他心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快乐,在这万家团聚的时刻,雨梦,却独自在清冷的“沁秋苑”,她在做什么呢……去看看她,一定要去看看她。 今天是除夕夜了,时间过的好快。雨梦倚窗而立,看着院中挂满的红灯,心中轻叹:就算挂再多的红灯,贴再多的福寿也赶不走这满院的寂寞呀……昨天家中来信,说嫂子生了个大胖小子,大家一定都高兴极了,这样就好,有了这一桩喜事,阿玛跟额娘也不会整日为她担忧,愁眉苦脸了。虽然常捎信回去报平安,可自己一次都未曾回门,阿玛、额娘也是满心疑虑,极为不安的。唉!什么时候能回去看看他们呢?都做姑姑了,好想见见那个胖小子…… “福晋!快来用膳吧!我们做了好多您爱吃的菜呢!”腊梅摆好碗筷,高兴的叫道。 雨梦莞尔一笑,腊梅好单纯,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不知烦恼为何物,真是羡慕她。看她们竟然精心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的佳肴,心中无限感伤,此刻,家家户户都围坐着吃年夜饭,而她,身单影只…… 香绮烫了一壶酒来,道:“格格,今儿个可是除夕夜,喝点酒,一来可以暖暖身子,二来也可以助助兴,大贝勒都做了阿玛了,实在值得庆祝一番。” 可不是吗?天大的喜事呢!雨梦看着大家,也忙了一整天了,便道:“这里也没别人,今天咱们四个人就一起吃这年夜饭吧!” 冬雪忙道:“这怎么使得呢?您是主子呀!” 雨梦拉了她坐下,又示意香绮和腊梅入坐,笑道:“今天这里可不分主子和丫鬟,再说你们辛辛苦苦做了这么一桌菜,我一个人哪吃的完呢?不用说了,都坐下一起吃,就当是陪着我,也显得热闹些。” 四个人有说有笑,渐渐的气氛更活跃了起来,雨梦出了个谜语让大家猜:“什么东西站也是站,坐也是站,走也是站。” 腊梅听了便嚷了起来:“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东西啊?就算真有,那它也是个怪物了。” 香绮笑将起来,道:“腊梅你动动脑筋好不好?不要猜不出就说它是怪物,难不成咱们今晚还吃怪物了?” 腊梅更奇怪了,吃怪物?那可不行,她是说什么也不会吃的,忙道:“怪物在哪呢?我可是不敢吃的。” -- 第37页 雨梦和香绮大笑了起来,冬雪想了想也“扑哧”笑了出来,夹起一块“红烧鲤鱼”道:“腊梅,你看着,我吃怪物咯!” 腊梅叫了起来:“那是鲤鱼,又不是怪物……”这才明白过来,也笑道:“我明白了,答案是鱼,因为它既不会坐也不会躺,只能游。” 香绮道:“你可真够聪明的。” 腊梅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 冬雪也编了一个谜道:“什么东西站也是躺,坐也是躺,走也是躺。” 这一次腊梅动了动脑筋便猜出来是:蛇。 看着大家玩的好开心,雨梦带着笑意,一杯又一杯……她实在是不想笑了……都说一醉解千愁,可是为什么她却想哭,分明是:酒入愁肠,化做相思泪,点滴在心头…… 当香绮发现格格不对劲时,雨梦已经醉了,一直一直的笑。最要命的是,王爷来了。 第三十七章 醉红颜(二) “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福晋的,让福晋喝这么多酒,也不拦着点。”德煊见雨梦已经醉的神志不清,伏在桌上只一个劲的笑,可眼角却淌着泪水,心痛不已,不由的责怪起香绮她们来。 大家低着头不敢言语,德煊见状,也不忍再说她们,便道:“算了,都下去吧!给福晋打盆热水,再去煮一碗醒酒汤送来。” 香绮等连忙撤了酒菜,各自忙碌去了。 德煊想扶起雨梦,可雨梦已经全然无力,只好将她抱起。她好像又清瘦了些,身子越发轻盈了。 怎么好像听见德煊在说话?醉了,真的是醉了……他怎么会来这呢?不可能的,一定是醉了。 “雨梦!你觉得怎样?难受吗?”德煊将她放到床榻上,见她时而微笑,时而蹙眉,担心的问道。 又听见他在说话了,好象还看见了他,他的眼神好温柔,声音也轻轻的……原来醉了的感觉是这么好,醉了就可以见到他了……真的好想他,好想!好想! 德煊为她退了外衣,垫好枕头,盖好被子,看她迷茫着的双眼,泪水越来越多,怎么?她很不舒服吗?这醒酒汤怎么还不送来呢?便想起身去看看。 他又要离开了吗?就算出现在她的幻觉里,也不肯多呆一会吗?不,不要走!走了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他了。不知哪来的勇气和力气,雨梦紧紧抓住了德煊的手,昏乱的哀求道:“别走!求你,别走!” 德煊轻声道:“我不走,我去给你拿醒酒汤,喝了你会舒服一点的。” “不,不要,我不要什么醒酒汤……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幻觉,酒醒了,你就不见了。”什么端庄、矜持全体抛开,她只想发泄心中压抑许久的思念,继续呢喃着:“我不要醒来,我宁愿一直这样沉醉着,沉醉在有你的梦幻里……我等了那么久那么久,才等到可以做你的妻子,我好高兴,以为这样就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了,可是你对我好凶、好冷,你说你恨我,你骂我,你怀疑我,你还撕了我亲手为你做的衣裳,你总是不断的伤害我,一次又一次……我的心都要碎了”泪如雨滂沱。 听着她喃喃的告白与控诉,德煊震动极了,原来她一直爱着他,而他却总是在怀疑她,甚至还那样伤害她,天!我都做了些什么?让她陷入这样深刻的痛苦……紧紧抱着她,轻吻着她脸上的泪水,话语也哽咽了:“对不起!雨梦,对不起……是我冤枉了你,错怪了你。” “德煊,德煊,为什么你都不来看我?我不敢奢求你有多爱我,我只求你偶尔能来看看我,哪怕只是一小会儿……”雨梦轻颤着,低语着。 德煊的心更痛了,想着这么多个寒冷孤寂的夜晚,她一直在等着他,盼望着他,而他都不曾过来,想着她独自黯然垂泪,自责不已。 “我好难过……”雨梦只感觉胃在翻滚,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块,一阵阵的冒冷汗,与先前的轻飘飘晕忽忽截然不同,忍不住呻吟起来。 德煊急道:“怎么了,哪里难受?是不是想吐呢?” 雨梦昏乱的摇着头,她已经难受的快要死掉了,德煊呢?为什么看不到他了?就算真的要死了,她也得再见他一面的呀!德煊,德煊……胃痉挛着,一阵翻江倒海。 好不容易帮她收拾干净,看她脸色苍白的昏睡了过去,德煊才松了一口气。刚才她那难受的样子真的把他吓坏了,让他心疼的不得了,原来,他是那么在意她了。听了她的“酒后真言”,他还能对她无动于衷,视若无睹吗?他做不到了,再也无法抗拒她了。额娘!对不起,现在才知道爱上一个人根本就是无法控制的,我爱上了雨梦,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爱上她了,我已经无法再将她从心里抹去了,我……爱她! 怔怔的望着她熟睡的样子,睫毛上不时还闪动着泪光。若是在她清醒时,只怕她是宁可苦死,痛死也决然不会说出这样的心里话的。雨梦,还好我来了,还好我听见了,心底温柔一片,这么多的仇与恨怎能让你一个人来背负呢?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让我陪着你一起过吧!雨梦,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我们一定会有个新的开始,相信我!德煊脸上露出温柔的笑,这一刻心里好轻松,挣扎了那么久终于作出了选择,恨一个人好累,而爱一个人,好幸福。只是额娘那……走一步算一步吧! 第三十八章 清晨,雨梦在一阵阵喧闹的爆竹声中醒来,只觉口干舌燥、头痛欲裂。这才想起自己昨夜喝多了,这醉酒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啊! -- 第38页 艰难起身,却发现自己贴身的衣裳都换过了,一阵心虚,用力回想,却昏昏噩噩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不知自己可曾酒后失态,懊悔不已,暗暗发誓再也不喝酒了。 “王爷让小的来提醒福晋,呆会儿别忘了去‘宁寿堂’给老夫人请安。”屋外,好象是小唐在说话。 “可是福晋还没醒呢!”香绮答道。 “王爷说,稍微迟些没关系,他会在那等着的。”小唐又道。 “知道了,我会请福晋早些过去的。”香绮道。 “那就有劳姐姐了,小唐先给姐姐拜个年……” 对啊!今天是大年初一,自己理应去“宁寿堂”给额娘拜年请安的,都是这酒给闹的,差点误了大事,连忙下床唤香绮。 一番梳洗,雨梦着了件粉红色梅花暗纹的锦袍,云髻上插了支翠玉凤簪,又缀上些许珠花,由于酒后略显憔悴,香绮特意给她施了层薄薄的脂粉,却更显娇丽动人,香绮不禁赞叹:“格格,您真的好美!” 雨梦莞莞一笑,心道:“都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可她的既无人相知亦无人相悦,再美,也只能是孤芳自赏罢了。” 又想起昨夜醉酒之事,便问道:“香绮,我昨夜酒后可曾失态了?” 香绮笑了笑道:“格格,您昨夜醉的不省人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把王爷急的手足无措了,您还吐了王爷一身呢!” 雨梦大惊,天啊!昨夜他来了吗?自己喝的零丁大醉,定是丑态百出了……还吐了他一身,惨了!惨了!她真的没脸见人了。懊恼道:“香绮,王爷他真的来了吗?我一定是糗死了,怎么办?王爷他一定是很生气了……” 香绮看格格一脸紧张的样子,坏坏的笑道:“哦!是很糗哦!可是,我看王爷一点也不介意啊!倒是心疼的紧呢!,您吐的一塌糊涂,都是王爷给您收拾的,我呀!都只有端水的份了。” “你别跟我说笑了,我都已经后悔的不得了了。”雨梦皱着眉头说道。 “格格,我说的都是真的,王爷还陪了您好久才走的。”香绮正色道。 是这样吗?他非但不介怀,还陪了她好久……,可能吗?为什么呢?都不知道自己酒后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要是自己拉了他,还说喜欢他……天!那她是真的无地自容了。一时间,心里满是懊恼、羞愧、自责。 当雨梦快到“宁寿堂”时,遇上了珞琳,见她今天着了件粉紫色的锦袍,梳了个俏皮的月牙髻,甚是娇俏可人。 “雨梦,我正等你呢!”珞琳笑迎上来。 “等我?”雨梦有些不解。 “是啊!大哥一早让小唐来告诉我,说你昨夜有些不适,只怕今儿个会起晚了,让我在这等你,一起去见额娘的,可是我看你今天气色很好啊!美的跟天仙似的。”珞琳笑道。 “你可别调侃我,你才像个月宫仙子呢!”雨梦这才明白,原来他是怕她起迟了,最后一个去给额娘请安,额娘会不高兴了,所以才让珞琳等了她一起去,他竟然如此用心为她着想,心里有些感动。 果然,她和珞琳是最迟的了。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每个人都神清气爽,喜气洋洋,就连老夫人脸上也挂着难得一见的笑容。再看德煊,正向她微微颔首,使了个眼色……什么意思?叫我放心吗?一想到自己昨夜的失态,脸上一阵发烫,羞愧的只想立时逃走。 珞琳先行请安,雨梦也忐忑的跪下磕头问安。 看到雨梦,老夫人心中便“咯噔”一下,只是大年初一,凡事都讲个彩头,只好强露笑容,接受了她的跪拜问安。 雨梦又取出一条亲手绣制的镶嵌了大块翠玉的抹额,自从知道老夫人有头痛的旧疾,听说玉能安神定心,刚好阿玛给她的嫁妆里有这么块翠玉,便做了条翠玉抹额,乘此机会送上。 玉容接过递给老夫人,只见这块翠玉形如鹅卵,通体滴翠,色泽温润,果然是价值连成,绣工也甚是精细,再看她战战兢兢的样子,德煊、珞琳他们也是不安的看着她,罢了,罢了,暂且收下了。 雨梦欣喜,额娘真的收下了,接受了她的这一份孝心,让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起身站到一旁,见德煊朝她微微一笑,心跳猛然加速,刚褪下的红霞又飞上了面颊,赶紧低头,不敢再看他。 宛馨看在眼里,恨在心上,雨梦,你果然好能干,竟然用如此重礼讨额娘欢心,如今德煊的眉眼里更是只有你的影子了,有你在,可还有我的容身之处…… 第三十九章 礼物(一) 大家一块喝了茶,吃了些糕点。又有一干亲戚、下属官员前来拜年问安,老夫人、德煊和德礽忙着招呼客人,雨梦、珞琳和宛馨便先行告退了。 雨梦经过德煊身边时,只听见德煊低低地,急促地说了声:“今晚等我。”雨梦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转。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诧异的望着他,只见他若无其事已转向他方……幻觉,可明明又听的那样真切啊…… “雨梦,快点啊!”珞琳回头见她脚步迟疑,边催促道。 雨梦脸一红,赶紧跟了出去,心中疑惑,自己一醉醒来,好象什么都不对劲了,特别是德煊,好象变了个人似的,奇怪极了。 “大福晋,珞琳,你们等等我!”宛馨后面笑着盈盈走来,向雨梦福了福身道:“大福晋,上次蒙您以身相救,宛馨甚是感激,听说您还因此受了伤,真叫宛馨过意不去,不知您的伤可好些了?” -- 第39页 雨梦还了一礼道:“早就好了,原也没什么大碍的,谢谢您惦念了。” “宛馨是真心惦念您的,没想到大福晋您人这么好,早就想去看您来着,又怕额娘生气……宛馨以往有什么失礼之处,还请大福晋莫放在心上,宛馨也是实属无奈啊!”宛馨一脸真诚,委屈的样子。 珞琳一旁接道:“雨梦心眼最好了,莫说你是无心的,就算是有意的,她也是不会放在心上的。”珞琳对她上次“落井下石”之举还是有气,抓住机会抢白她几句。 宛馨被说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只好尴尬的笑了笑。 雨梦莞尔一笑,柔声道:“怎么会呢?姐姐这样说,倒让雨梦更加惭愧不安了。” 宛馨听雨梦非但不介意还如此谦卑的叫她姐姐,暗暗佩服她的气量,只是这场战争无可避免,她们注定是敌人了,却笑道:“大福晋怎叫我姐姐呢?这可真的折杀宛馨了,虽说宛馨虚长几日,可也不敢坏了礼数呀!不若您就唤我宛馨吧!” 雨梦见她今日如此和气,心里甚是高兴,自己一直就希望能跟她好好相处的,她是德煊所爱之人,也是德煊的妻子啊!便道:“那您也莫叫我大福晋了,就叫我雨梦好了。” 珞琳道:“哎呀!大家就别这么客气了,咱们三人年纪相仿,以后就直呼其名好了,讲那么多礼数,倒显得生分了。”珞琳虽然一直都不太愿意跟宛馨来往,也说不出什么原因,总觉得她阴沉沉的,但是雨梦若能跟宛馨和睦相处,那对大哥,对整个家都是件再好不过的事了,将来自己出嫁了,雨梦也算有个闺中良伴,不至于孤单寂寞,所以也不计较宛馨先前的不对了。 三人相视而笑,就算默许了,只是心怀却各不相同。 到了路口,宛馨说出来半日身子乏了,先回去歇息,又邀了雨梦和珞琳过些天去喝茶。 等宛馨一走,珞琳便拉着雨梦快步去“凝翠阁”,边开心的说道:“雨梦,快去我那,有神秘的礼物要送给你哦!” “你慢一点嘛!什么神秘礼物?你送给我的吗?”雨梦奇怪极了问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嘛!”珞琳笑了笑,买了个关子。 到了“凝翠阁”珞琳便吩咐小喜赶紧把东西拿出来。 雨梦一看,是两个一尺见方的礼盒,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疑惑的瞧了瞧珞琳。 珞琳笑道:“这是二哥送给咱们的礼物,紫色的是你的,红色是我的,咱们一起拆开来看看,看二哥送的是什么好东西。”说着便动手拆了礼盒。只见里面是一合围棋,打开一看,那棋子都是白玉跟黑石做的,晶莹剔透,甚是好看。珞琳欢喜的不得了,道:“二哥出手好大方哦!快看看你的,肯定比我的更好。” 雨梦犹豫着,心里有些害怕,上次送礼已是惹了一场是非,这次…… “你快开啊!没关系的,这次二哥给家中每人都准备了一份礼的,又不是单送给你的。”珞琳看穿了雨梦的担忧。 雨梦被动的打开礼盒,里面却是一套可爱之极的瓷娃娃,雨梦“扑哧”笑了出来,这份礼物,她可是太喜欢了。 珞琳拿在手里羡慕的不得了,直嚷着二哥偏心。 雨梦嗔道:“还偏心呢!你那棋子可是白玉做的哦!” 珞琳做了个鬼脸,不好意思笑了笑。接着道:“看过了二哥送的礼物,咱们再来看看永熠表哥送的是什么?” 雨梦心跳顿时漏了一拍,永熠送的?他不是早就回沈阳了吗? 小喜费力的拎了一只大箱子过来,珞琳边开边说道:“这礼物是永熠回盛京前就备下了,拜托二哥今天送来,说是送给咱们两的,我很好奇诶!这么一大箱会是什么呢?” 雨梦看珞琳一脸幸福的样子,眼里都透着夺目的光彩,心里生起异样的情绪,是什么?难道珞琳……喜欢上了永熠。 第四十章 礼物(二) “这是什么啊!好漂亮哦!”珞琳从箱子里拿出一张羊皮镂刻,色彩鲜艳的美女图来惊叹道。 雨梦接过一看,这人物镂刻的好生精细,柳叶眉,丹凤眼,樱桃嘴,那一头乌丝还是用真发粘成,头和手脚皆有丝绳连缀,只要一动绳子另一端的小木棒,那羊皮美女立刻手舞足蹈点起头来,甚是有趣。想起几年前随哥哥去天桥游玩时见过这玩意,没记错的话,这个就叫“皮影”。 珞琳已经将箱子里的羊皮人物全体搬了出来,在那惊叹不已,有书生、小厮、丫鬟、老爷、夫人、还有猪八戒、孙悟空之类的,看的她眼花缭乱,奇怪道:“永熠怎么送这么多羊皮小人,做什么用的呢?” 雨梦一笑道:“这些羊皮小人呀,叫‘皮影’咱们只要牵了这端的木棒,这小人就会动了,再点了灯,借着灯光映照在屏幕上或窗户上就可以玩‘灯影戏’了。” 雨梦捡起箱底两本册子,一本是《梁祝》,一本是《大唐西游记》,翻看了一下道:“你看,这里还有故事呢!这些羊皮小人可都是这故事里的人物呢!只要咱们按着书上写的,就可以玩这‘皮影’了。” “你怎么什么都懂呢?太厉害了吧!”珞琳惊讶道,对雨梦更是佩服了。 “凑巧见到过罢了,瞧你奇怪的,天桥上就有的呀……只是这雕工、敷色显然比外面的精致许多。”雨梦细细看着手中的祝英台,笑道。 -- 第40页 “难怪永熠说是送给咱们俩的,看这个‘皮影’还须多几个人才好玩呢!太好了,以后咱们闲着无聊,就叫上香绮、小喜她们一快玩。”珞琳想着就已经兴致勃勃了,马上开始研究起故事来。 雨梦此时却是心事重重,永熠的心意她不是不明白,只是这份情太重,叫她如何承受的起。看着珞琳欢喜的样子,很是担心……她好希望他们都能得到幸福,但愿永熠能想明白…… 一整个下午,雨梦和珞琳都在研究这个“皮影”,倒是能玩的几分像样了。用过晚膳,珞琳还想留雨梦再坐一会儿,可雨梦惦记着德煊晨间说的话“今晚等我”,她便再也坐不住了,辞过珞琳,忙回“沁秋苑”。 天色渐晚,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雨梦听着窗外雨滴芭蕉的声音,点点滴滴似乎都敲打在心上。他真的会来吗?还是又一次的戏言?还是自己听错了……或者这么大的雨,他来不了了…… “格格,都快亥时了,王爷还会来吗?”香绮小心的问道,王爷也不是第一次失约了,哎!真怕格格又要伤心了。 “快亥时了吗?”雨梦望着院门,没有丝毫动静,唯有雨声,点滴霖霪,他定是不会来了,又一次让她失望了,原就不该怀有希望的……不禁黯然,声音里满是失落:“香绮,把院门闩上吧!王爷他……是不会来了。” “要不咱们再等等?”香绮实在不忍见格格这般绝望的样子,问道。 “不用了,这么大的雨,不用了再等了……” 雨梦取下发髻上的玉簪,木然转身走到妆台前坐下,木然取下所有饰物,望着镜中那张美丽而忧郁的容颜……呵!你好傻!为什么总要让自己心伤,心一次一次的破碎,这样的痛你还没有受够吗?你以为你的还能再承受吗?心痛,痛的厉害……泪又在不觉时悄然滑落。 香绮不知该如何安慰她,默默过来帮忙宽衣。 “格格,你听,好象有人在敲门。” 雨梦细听,那声音,让她的心都似要跳出胸膛了是他是……他来了,她的眼睛顿时闪亮如星,急道:“香绮,快,快开门。” 香绮哪还等到格格吩咐,飞也似的跑了出去,谢天谢地,王爷总算来了,不然格格又得流泪到天明了。 雨梦听着那大门开了又关,紧张得不得了,想迎出去却发现自己只着了内衣,这怎么见他呢?更加着急了,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对不起,我来迟了。”德煊的声音有些急促,微喘着,那是他走的急的原故。 雨梦猛然回头,两人就这样怔怔相望了。 他的衣裳都被水淋湿了,辫稍也湿湿的搭在胸前,怀里抱着一个长长的布包,却是滴水未沾,他的眼,热切的望着她,嘴边一个微微的笑容,她要晕了……不,是醉了,那样的眼神,让她晕眩…… 她一身素色的绸衣,更显得单薄,让人怜爱,盈盈的双眸里似乎还有含有泪光,她又伤心了吗?她以为他又失约了吗?哎!都是他不好。 放下手中的布包,连忙将她拉到熏笼旁,又取过衣裳给她披上,关切的责怪道:“你怎么不披件衣裳呢,小心着凉了。” 雨梦只是幽幽的望着他,想好好看着他,眼里却越来越模糊,终于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纷纷坠落,他来了,还对她说着这么关切的话,这是梦吗? 她的泪让他慌乱,紧紧拥住她,着急的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久等了。” 雨梦低低地抽泣着:“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傻瓜,怎么会呢?我这不是来了吗!而且我给你带了一样东西,就是为了它,所以才来迟了的,过来看看。”德煊笑着安慰道。她是这样的凄惶,让他心疼,心疼的不得了。 第四十一章 惜琴缘 德煊打开布包,雨梦上前一看,竟然是自己的“焦尾琴”,断了的琴弦已然修好。抚之,琴音悠扬,较先前之音色更为悦耳动听,很是意外,这琴弦不是被他扯断了吗?自己一直搁置在书房里,他是何时拿走的?难道他今天就是修琴去了吗……可这琴决非一般乐匠可以修的,除非是师伯“百乐手”……雨梦欣喜又不置信的望着德煊。 德煊笑道:“原以为,这琴哪都能修,没想到京城里那些个乐匠看了直摇头,都说修不了,说这琴是古琴中的极品,要想复原如初,难难难!唯有城东三十里外的乐匠‘百乐手’或许能有此技艺。” 德煊接过香绮沏来的茶,坐下,浅尝了一口,只觉一缕清香沁入心脾,接着道:“我只好策马来到城东郊外,好不容易找到那‘百乐手’,可那‘百乐手’也是个怪人,任凭你说的口干舌燥,许以重金,就是不接,说什么今天休业……” 雨梦心道:这师伯岂是常人请的动的,就连他师弟,我的老师“无忧子”想要请他帮忙,还得看他的心情好不好的,德煊当然会碰钉子了。不过她确实好奇,师伯怎又答应了呢? 德煊见雨梦正疑惑的看着他,目若秋水,唇若凝脂,玉指纤纤抚着琴弦,袅袅而立,不禁痴了起来,一时无语。 雨梦被他瞧的面红心跳,忙低转了过去,轻声问道:“那你又是如何求得那‘百乐手’的呢?” 德煊回神,尴尬的咳了一声,又道:“我用激将法啊!我说‘罢了,罢了,这古琴你百乐手也未必能修,哎!只怕是天下无人能修咯!”德煊学着自己当时的语气。 -- 第41页 雨梦“扑哧”一笑,这可算是戳到师伯的痛处了,他呀!就怕别人瞧不起他。 “果然,那‘百乐手’听了便一把拿了过去,更奇怪的是,他见了琴就跟见了鬼似的,直盯着我看,盯的我心里发怵,话也不说便修了起来,果真是技艺高超,听这音色似乎比先前更悦耳了,末了,也不肯收我分文,只说了句‘要惜缘’啊!我只好再三道谢,匆匆赶了回来。”德煊说着,又回味起“百乐手”的话,“要惜缘”,哪一段缘呢?琴缘还是情缘…… 雨梦自然明白师伯的话中之意,这琴原是他送给师弟“无忧子”的,后来“无忧子”又转赠给了她,师伯一见这琴,便能把德煊的身份猜个八九分了,“要惜缘”,师伯是要他珍惜这段情缘,可是,他会吗…… 四目相望,二人皆想从彼此眼中找出话中真意,不觉痴了,只这般深情的凝望着。 香绮加了些碳火,又点一片玫瑰香,见他二人呆呆相视无语,便“哼哼”咳了声道:“王爷,福晋,你们早点歇息,香绮屋外伺候着。”香绮想自己得赶快走了,留他二人,该说什么就说什么,该干什么就…… “恩,你下去吧!不用候着了。”德煊吩咐道,眼睛依然看着雨梦。 香绮会心一笑,退了下去。 雨梦面似火烧,怎么?他今晚不走了吗?他要留下吗?她该怎么办……慌乱的低声道:“这琴以后再修也不迟的,你又何必冒雨这般辛苦呢?瞧你,衣裳都湿了。”拿了块干净的帕子替他擦拭。 德煊握住她忙碌的小手,柔若无骨,话语里满是真诚的温柔:“不,是我弄坏的,就该我自己修好它,因为我是那么迫不及待想要弥补你心里的伤。” 雨梦震动极了,他说要弥补她心里的伤,是什么意思?她不能思考了,会吗?可能吗?他真的愿意和她有个新的开始吗……还是他同情她,或是一时犯了糊涂,还是她昨日酒后失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德煊似乎看穿她的不安,道:“原谅我曾经误会了你,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我是发疯了,因为我一直都不知道我原是那样在乎你的,我把琴修好,只想告诉你我的心意。” 雨梦觉的自己的眼又开始模糊了,抽出手,默默转身,坐在古琴前,略一思索,扣弦而歌,歌声凄楚断肠: 曲阑干外天如水,昨夜还曾倚,初将明月比佳期,长向月圆时候望人归。 罗衣著破前香在,旧意谁教改?一春离恨懒调弦,犹有两行闲泪宝筝前。 德煊听知是宴几道的《虞美人》,雨梦将自己深深的怨,哀哀的情一并道出,她在告诉他,她一直在思念他,在等他,她的痛,她的怨都只为他,德煊再一次震撼了,这样的女子,怎不值得他去好好珍惜?这样的深情掩藏在深重的仇恨中又是何等的残酷。心道:雨梦,我决不负你。 一曲唱罢,雨梦默然垂泪,这样的话她盼了许久,这样的夜她也盼了许久,只是在深深的仇恨里,她能得到真爱吗?黯然起身,去书房,想要整理他的床榻,以前他就是在那安歇的,上次风波后他就再也没来过了。 “你去哪?”德煊问道。 “我,我去给你整理床榻。”声音低的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德煊一征道:“你还不懂我的心吗?”她在拒绝他吗? “不,不是的,我……是怕。” “怕什么?”德煊追问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睡在书房?”雨梦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让她怎么说呢? 德煊松了口气,他还真怕她不愿意了,毕竟自己曾伤的她那么深。瞧她紧张的样子,羞红了的脸,朦胧的泪眼,让他恨不得将她揉进心坎里去。 上前,横着抱起她,今夜,他只想好好怜惜她,好好爱她,所有的负担全体放下,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只有她。 雨梦依在他的怀里,感觉是那样的温暖,呵!就算明日依旧刀霜,此刻她只想醉,醉在他的怀里,因为现在的他好象德煊哥哥,心如风筝在三月的微风中轻舞飞扬。 这一夜,就算冬雨亦流淌着温柔的乐章,附和着满室的缠绵呢喃,玫瑰芬芳。 第四十二章 回家(一) 雨梦轻轻梳理着及腰的长发,看着镜中的自己,星眼微饧、面若桃花,想起昨夜的柔情缱绻,软语温存,不禁一阵心摇神荡,从不知道,温柔也会这般累人,乌丝在手上缠绕着,唇边扬起了羞怯的微笑。 一直不敢奢望的幸福就这样悄然而至,她的心如置云端,飘飘然如梦如幻,好不真实……“我是发疯了,因为我一直不知道我原是那样在乎你的。”……噢!他说他在乎她,他的疯狂,只因他好在意她,是这样吗?他能放下心中的仇恨,真心待她吗?额娘呢?会不会生气?宛馨她……又会怎么想……天!这么多的问题又该如何面对呢?想着想着,愁云笼上了眉梢。 “怎么了,不舒服吗?是不是昨夜太累了?你应该多睡一会儿的。”德煊从身后拥着她,见她双眉微蹙,怜爱的问道。 他温热的气息轻洒在她的耳畔,如此亲昵,雨梦脸一红,柔声道:“你怎不多睡一会儿?” “你已经起来了,我怎么还睡的着呢?”轻咬着她的耳垂,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庸懒。一串细吻落在她颈间。 -- 第42页 雨梦浑身酥软,脑海轰然一片空白,这样的甜蜜让她陶醉、沉沦,这颗心早就是他的了,早就是了…… “王爷!王爷!‘芙蓉馆’的翠珠求见。”屋外传来冬雪的声音。 屋子里立时寒气透骨,雨梦僵直了身子,心里苦笑着:她来的好快啊!眼里渐渐流露出无奈与心伤。 德煊的心被狠狠揪了起来,前一刻的忘情与甜蜜,都被现实击的粉碎。看到她逐渐黯然的目光,他不仅有痛,他还有怕,且不说额娘的怀恨,单单宛馨的存在对她就是莫大的伤害了……还有那该死的誓言,他如何才能让她不受伤,如何才能让她幸福快乐?哎!他该怎么办?怎样才能两全? 看见他的苦恼,雨梦心生不忍。这样的幸福已是奢望,只要他心里有她,那她还在乎什么呢?微微一笑道:“你快去吧!宛馨一定是有要事找你呢!” 德煊高声问道:“有何事?” “王爷,今儿个是初二,该是侧福晋回娘家的日子,老夫人让您一同陪着去,侧福晋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过去呢!”翠珠屋外回话。 雨梦低头不语,默默为他穿衣。回娘家,侧福晋要回娘家了,可她呢?她也好想回家,好想好想阿玛额娘,好想家中的每一个人,可是她回不了家。不想让他瞧见泪水已在眼眶流转,她不想为难他。 轻扣她的下巴,让她抬眼望他,翠珠的话显然让她伤心了,看她满眼的泪光,他好心痛,柔声道:“我让小唐送你回去好吗?额娘那,我自会去说的,只是我不能陪你回去了……你能了解的是吗?” 雨梦不可置信望着他,他真的答应让她回去?心中一阵狂喜,真的可以回家?声音兴奋而急切:“真的吗?你让我回去?哦!我太高兴了,我了解的,什么都了解的……谢谢你!”掂着脚尖轻吻他的面颊。 她的欢欣让他感动,她的亲吻让他心痛。雨梦!你真的是个好善良的女子,上苍一定会给你幸福,我也一定会的。紧紧的拥着她,细细绵绵的吻着她,在她耳边柔声道:“用过晚膳,我再让小唐来接你,早点回来,别让我等的太心急,恩?” 雨梦的脸又红了,娇羞的点了点头。 荣安王府里这些天前来道喜送贺礼的,还有前来拜年请安的客人是络绎不绝,一派喜气洋洋。特别是今天,大年初二,大格格雨菱和她的夫婿一同回来,家中更是热闹非凡。大家争着抱刚出生的小宝宝,那粉嫩粉嫩的小脸蛋,真狠不得咬上一口。 雪吟见了,不由的又想起雨梦,这么久了,都没回过一次家,每次来信都说还好,既然还好,为什么都不回来?就算德煊不愿意来,那她自己一个人回来也行啊?心里担忧极了。 景颐见额娘愁眉不展,知道额娘定是想雨梦了,家中又有谁不担心的呢?上前来宽慰道:“额娘,要不我写封信给雨梦,让她回家来看看您?” 博格在一旁道:“还是不要写了,梦儿自己清楚该怎么做,看德煊每次见到我跟不认识似的,想必雨梦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可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别给她添恼了。” 雪吟听他这样说,更觉着雨梦在那边定是受尽了苦楚,心疼不已,忍不住泪流满面了,大家也都高兴不起来,气氛一下子沉闷不已。 真在伤心苦恼着,胡总管急急忙忙跑了进来,着急的话也结巴起来:“回,回,王爷,二,二,二……” “胡总管,你慢点说,什么二,二,二的”博格喝了口茶道。 胡总管喘了口气正要说,雨梦带着香绮已经跑了进来,“扑通”跪倒在博格和雪吟面前,激动的喊道:“阿玛、额娘,梦儿回来看你们了。” 第四十三章 回家(二) 雨梦的出现让大家都惊呆了,雪吟拼命擦拭着眼睛,怕自己是思念太甚产生了幻觉,博格手中的茶洒了一身浑然不知,景颐、景琰、雨晴等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雨梦,连雨菱怀里的小宝宝也不哭不闹了,整个厅里出奇的安静。 雨梦的泪如决堤凝望着额娘,雪吟颤抖着双手轻轻捧着雨梦的脸,这张消瘦的满是泪水的脸,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梦儿啊!紧紧拥入怀中哭道:“梦儿,梦儿,你可回来了,你可知道额娘有多想你……你过的还好吗?德煊对你好吗?你婆婆呢?她有没有为难你呢……” 雨梦一个劲的点头,含着泪带着笑,哽咽着道:“我很好,真的,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博格也颤声唤道:“梦儿!” 雨梦离开额娘的怀抱,朝阿玛深深一拜,充满歉疚的说道:“阿玛,梦儿不孝,现在才回来看您,其实梦儿好想,好想阿玛额娘,好想家里的每一个人……” 博格连忙扶起,柔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阿玛明白,真是委屈你了。” 雨梦含泪摇头,就算以前有什么委屈,有昨夜的一段温柔,都值了。 雨晴这才跑上前来,拉着雨梦的手,高兴的嚷道:“二姐,你回来了真好!我们都想死你了!” 景琰也围了上来,雨菱抱了小宝宝过来笑着道:“梦儿,快来看看大哥的孩子,可漂亮了,跟大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雨梦好奇的,欣喜的,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好柔软,好可爱,还有一股淡淡的乳香,眯着眼,打着哈欠,呵!着小家伙可惬意的很啊!雨梦喜欢的不得了,真快啊!自己都做了姑姑了。边逗弄着宝宝,边问道:“大哥,嫂子还好吗?” -- 第43页 景颐也开心极了,笑道:“雅莹她很好,昨天还记挂着你呢!都做姑姑了,也该回来看看小侄子了。” “我呆会儿就去看她,香绮,快把我准备的礼物拿来。”雨梦笑了笑。 一把镶金嵌玉的长命锁,雨梦小心的替他挂在脖子上,心想:什么时候也能抱着自己的孩子,也替他挂上长命锁,他也一定可爱极了,像德煊……这样想着,脸又红了。 久别重逢,总有叙不完的话,雨梦尽拣开心的说,大家听了心中宽慰不少。对德煊未能同来,也释然了,毕竟这么多年的仇恨与隔阂,不是说释怀就能释怀的。 景颐悄悄把香绮唤到一边,又细细的问了,他还是很不放心的呀!看梦儿这次回来这般消瘦,哎!他太了解她的个性,就算有委屈她也是报喜不报忧的。 香绮早就得了格格的吩咐,哪敢吐露半个字,再说王爷这些天对格格确实不同了,王爷是喜欢格格的呀! 景颐还是半信半疑,德煊能对梦儿好就罢了,若是敢欺负梦儿,他决饶不了他,看来他还得想办法,怎样才能如实的知道梦儿在那边的情况,这香绮只知道听梦儿的……靠不住啊! 雨梦回府,让博格和雪吟心情大好,晚宴也极其丰盛。看着满桌的人,博格想着:这才是全家团圆了,要是下次德煊也能同来的话,那今生也就别无所求了。 雨梦已经好久都没有享受到这样的快乐了,这么无拘无束,她可以畅意的笑,痛快的说,还可以窝在额娘的怀里撒娇,和雨晴嬉闹……只是时间过的好快啊!天,已经黑了。 胡总管来报:“定安王府的马车已经过来接了。” 雪吟立即把雨梦楼在怀里,紧紧的,十分不舍的说道:“梦儿,陪额娘住一晚再回去,不行吗?” 雨梦落泪,她何尝不想呢……“早点回来,别让我等的太心急!”可是德煊在等她,再说老夫人那还不知道怎样呢?心里好为难。 博格见了,故意笑道:“梦儿,快回去吧!免的德煊记挂了,夫人,人家小夫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就别难为梦儿了。”说罢给雨梦使了个眼色。 雨梦明白,阿玛这是在为她解围呢!当下,依依不舍拜别众人。 雪吟边落泪边嘱咐道:“梦儿,多保重,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额娘啊!有时间多回来看看额娘!” 雨晴也哭着道:“二姐,常回来啊!我们都很想你的。” 雨梦用力点头,慌忙出府,她怕自己再听一句,再看一眼,就再也不忍走了。 府外,小唐已经等候多时了,见福晋出来,忙搭好踏板,让雨梦上车。 雨梦还处在依依的离情中,刚掀开车帘,便被带入一个人的怀里,惊恐不已,定睛一看,德煊正笑嘻嘻的看着她。 惊魂未定,只听德煊埋怨道:“怎么这么久才出来?我在马车里都闷死了。” “可是,可是,你怎么会来的呢?”德煊竟然亲自来接她,真的好意外,雨梦的舌头都打结了。 “我想在家里等的话,又要过很久才看到你,这段路可是很长的,不如亲自来接你,能早点看到你,可你让我等了这么久,你自己说,该怎么罚你?”德煊忍不住亲吻着她的脸,却是一片潮湿,柔声道:“怎么?你哭了?” 雨梦连忙拭泪,低头不语,他这样的柔情让她有些害怕,怕自己的心再也无法淡然了。 德煊疼惜道:“你若想家,以后我让你常回来看看就是了,恩?”紧紧的抱着她,真希望她永远也不要落泪了,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她的笑,满脸的面粉,花猫一样,那笑却是那么绚烂夺目,让他眩惑,震动了他的心弦。 雨梦将脸深埋在他结实的臂弯里,满心的感动,这样的好,足够了…… 第四十四章 元宵家宴 转眼到了元宵节,府中各处挂满彩灯,只等月华初上,便一一点亮。 在德煊的坚持下,老夫人终于答应让雨梦出现在晚间的家宴上。不过她又极其郑重的提醒、警告了德煊,宛馨有了身孕不便伺候,他找雨梦也无不可,但断不可动了真情。 德煊诺诺,在额酿面前,他还是得悠着点,不然非但帮不了雨梦,还会给她带来更多的伤害,到时候自己夹杂其间,谁伤了心,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雨梦得知自己可以出席晚间的家宴,又是喜,又是忧。喜的是德煊的这一份真心,忧的是不知道额娘会不会为难她。 德煊知她所虑,辗转而细腻的亲吻着她:“有我在,别怕!” 可是她还是怕,好怕,她不是不相信德煊对她的感情,这些天来,他对她的好,时时都让她感动着,惊喜着,可要是额娘就是不能原谅她,不能接纳她,假如有一天德煊必须面对选择仁孝或是爱情,她不敢想象…….更何况德煊的情里还有宛馨。这样想着,便更觉沮丧了。 雨梦出现在晚宴上,让珞琳开心不已。这说明什么?大哥和额娘承认雨梦了吗?不管怎样,这总是件好事啊!忙和德礽换了坐,坐在雨梦身边。 德礽虽然没说什么,可心里却很是高兴,看来大哥是想明白了。 宛馨跟额娘姗姗来迟,见到雨梦在坐,二人心里都很是不爽,尤其是老夫人,马上就拉长了脸,众人起身相迎,她也默不作声,径直走到上位坐下,冷冷的看了雨梦一眼,有她在,什么好心情都破坏了,真不知德煊是怎么想的,瞧她那得意的样子,她可别以为让她出席一次家宴就是承认了她,没这么便宜的事情,现在是德煊对她的新鲜劲还没过,也就由着他点,以后,哼哼……. -- 第44页 雨梦被老夫人冷眼看的遍体生寒,真不知道自己来这是对还是错, 宛馨的不快一闪而过,笑盈盈的跟雨梦点头打了个招呼,在德煊面前她必须保持她的温婉,尽管她的心里已经恨的牙痒痒。最近也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手段,把德煊迷的是神魂颠倒,她那“沁秋院”里夜夜琴瑟和鸣,笑语欢歌的…….德煊,他可还记得“芙蓉馆”的宛馨?都是她害的,如果没有她,德煊一定会爱上她,而且永远只爱她一人。 雨梦也微笑着还了一礼,眼神却是凌乱的,老夫人的目光就像两把刀子,森白发亮,锋利无比,直直的戳进心里去,心又痛了。 桌下,一只厚实的大掌紧紧握住她冰凉微颤的手,是德煊,用力的似要把他全身的气力全体输入她的手中,仿佛在对她说:“别怕,有我!”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大掌也渐渐减轻了力度,转而轻轻抚摩着她的手,一阵酥麻,雨梦的脸又红了起来,又羞又急,噢!他怎能这样呢?在这么多人面前,要是被额娘看见了,那还了得,手心里不一会儿都是汗了。 德煊并不看她,只这样握着她的手,就可以知道,他的小傻瓜又在害羞了,好了,好了,暂且放过她,呆会儿脸红的跟火烧云似的,藏也藏不住了。 这样亲昵的举动并没有逃过宛馨的眼睛,额娘,你真以为德煊发了那毒誓,就能对雨梦不动情吗?哼!只怕是很快就会让你抱孙子了。一想到雨梦也许很快就会怀上德煊的孩子,宛馨就一阵胆寒,不,她决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她的孩子才是将来爵位的唯一继承人,是德煊最心疼最骄傲的孩子,雨梦,我决不会让你得逞……. 这晚宴,雨梦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只要她一动就能感觉到凌厉的目光如影随形,她哪还吃的下,倒是德煊和德礽痛痛快快喝起了酒,这是上次风波事件之后,兄弟两相处的最融洽的一次了,德煊心里高兴极了,这说明德礽已经不恼他了,说真的,上次一时冲动打了德礽,他就懊悔不已了,从小他就很疼爱德礽,兄弟两从来不红脸,却为了那该死的理由动手打了他,哎!事后想想都觉的自己有些荒唐,若不是宛馨在一旁话里有话…….宛馨,你是故意的吗?德煊带着三分酒意若有所思的看着宛馨,好美的脸,好温柔的眼,可你的心也是这样的吗? 宛馨觉的他的眼神好怪,看的她心里发怵,难到雨梦在他面前说了自己什么不是吗?上次摔交事件?还是……嘴角却扬起温柔的笑,将他手中的酒杯拿过,柔声道:“少喝点,喝多了伤身的。” 德礽不给她面子,嚷道:“我们兄弟两难得喝的这么高兴,你拦着不让,不是在扫咱们的兴吗?”自那次上了她的套,德礽就对她很反感,他是个直肠子,待人待事那都是坦坦荡荡,直来直去的,对她心机那么重的人,他很讨厌,若不是看在她是嫂子的份上,他早就对她不客气了。 宛馨脸色微变,老夫人见了,斥责道:“德礽你怎么这样说话呢?宛馨也是为你们好呢!好了,今天喝的够多了,不许再喝了,呆会儿还要去赏花灯呢!” “就是,就是,咱们赏花灯去,二哥,你喝醉了,呆会儿猜灯谜可要输给我了。”珞琳忙打圆场。 “输给你?我就算再喝一坛子酒也能赢你。”德礽笑道,顺着台阶就下吧。 雨梦轻扯德煊衣袖,微微摇头使了个眼神,德煊会意一笑,道:“好,不喝了,咱们赏灯去。”酒精的作用下,他已经忘了自己该掩藏的感情,满眼的柔情蜜意,看的雨梦心慌,宛馨心痛,老夫人心惊。 第四十五章 佳期故人来(一) 由于晚宴就开在“宁寿堂”,所以德煊就命下人在“宁寿堂”的回廊上挂满了各式花灯,皆系上好的纱绫扎成,精致非常,又收集了好多灯谜一一贴上。院中则搭了个家常小巧戏台,请了京城里有名的“三春堂”戏班,点了几出老夫人爱看的昆戏。一时间,爆竹声声,烟火满天,花灯闪烁,细乐声喧,好不热闹。 老夫人赏了会儿花灯,便带了宛馨戏台前落坐,丫鬟立即沏上香茶,摆上各式糕点、水果。班主示意——开演,顿时鼓乐大作。 宛馨偷转身后,只见德煊、雨梦和珞琳他们正围在花灯前有说有笑,心里更是气愤。原以为德煊会陪着她看戏的,结果他却一直粘在雨梦的身边,她已经给他使了好多个眼色,可他就是装做看不见,看来他的心里真的是没有她了…… “别胡思乱想的,好好看戏,有额娘替你做主,你怕什么?”老夫人见她一副心神不安的样子,淡淡的说道。心里早就打定注意,一切等过了正月再做计较。 宛馨颓然回过头来,哎!她哪还有心思看戏呢?只能勉强作陪。 这边德礽和珞琳可真的赛上了,你来我往,难分上下,看他们兴致勃勃的样子,德煊和雨梦就只有相视而笑的份了。 “海棠开后落残梅”打一字。德礽略一思索便笑道:“我知道了,是‘淌’字,快看谜底,对不对?” 珞琳翻开谜底一看,果真是“淌”字,做了一个鬼脸,有些不服气,道:“这次算你运气好。” 德礽笑道:“小妹,我这凭的可是真本事,跟运气无关的哦!” 珞琳早去看下一个谜面,故意分散德礽的心:“‘情急无心垂钓钩’哈哈!我知道了,是‘静’字,二哥,对不起咯!小妹稍稍领先一步啦!” -- 第45页 德礽嚷道:“我还没看谜面呢!你这样可太不公平了。” “什么呀!谁让你自己这么慢的嘛!既然是比赛,当然要讲速度了。”珞琳强词夺理道。 德煊摇头一笑,小声对雨梦道:“他们两从小就爱斗嘴,德礽每次说不过珞琳就会搬出孔夫子来。” 果然听德礽无奈道:“哎!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雨梦“扑哧”掩嘴而笑,德煊也笑了起来,心底荡起无限感慨:一家人许久未曾这般开心过了,这么多年来这个家一直沉浸在痛与恨中,都不知快乐是何种滋味了。 “桃花潭水深千尺”打一成语。是什么成语呢?德礽和珞琳都皱起了眉头,被难住了。 雨梦抿嘴笑道:“‘桃花潭水深千尺’下一句是什么呢?” 珞琳接道:“‘不及汪伦送我情’啊!可是,这有联系吗?” 雨梦笑而不答。 “如果没猜错的话,谜底应该是‘无与伦比’吧!”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大家忙转身看,德礽立即上去捶了那人一拳,兴奋的嚷道:“永熠!你怎么回来啦!你不是说要过了正月才回来的吗?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给我个消息?” 珞琳也开心的叫了起来:“表哥,你回来可太好了,我们可都想你来着。” 永熠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终于又看到她了,看到她在笑,幸福的笑着,他可以安心了。自从离开王府,他每天都在担心着她,回到盛京后,这种担心更是没日没夜的折磨着他,想着她会不会又受委屈了,身上的伤有没有大碍,和家团圆的时候,她是不是一人独享寂寞……他就再也呆不住了,慌称京城还有要事,辞别阿玛额娘,匆匆赶了回来,其实就算他回来了,又能怎样呢?但是,起码他可以知道她过的好不好。 “是吗?我也很想大家,所以等不到过完正月就赶紧回来了,刚到京城,家门还没进呢,就先过来凑热闹了。”永熠说着,目光却似不经意的对上了那双如星的双眸。 虽是一闪而过,雨梦仍能感受到那份灼热与关切,他的话外之音,她不是不懂,只是,这样的深情她无以为报啊!她已经是德煊的妻子,她的人和她的心都已是德煊的。永熠!今生,你我只能是朋友,是知己,希望你能明白,希望你不要再为我担心,我现在过的很好,很幸福,而你,也该去寻找属于你的幸福……她看到珞琳的眼里闪着热切的光芒。 德煊也上前和永熠寒暄起来:“永熠,你回来了,太好了,咱府里就更热闹了,对了,你还没用膳吧!走,我陪你去喝两盅。” 永熠笑了笑,先去拜见了老夫人,请了安。德煊吩咐下人在“望月轩”摆下酒菜,众人便同去“望月轩”替永熠接风洗尘。 第四十六章 佳期故人来(二) “望月轩”就建在月湖边,西面临湖,轩外回廊向西延伸入湖,直达湖心的“掬月亭”。正逢元宵夜,水廊和亭中皆挂满灯笼,月湖四周的水晶玻璃风灯亦点的如银光雪明,映衬在湖水中,粼粼然如满天繁星闪烁。 珞琳提议将酒席摆到那“掬月亭”中,可观水岸的灯火,赏柔洁的月光,饮一壶清酒,品一缕茶香,岂不惬意哉!众人皆以为是。 德煊想着湖中水气太重,雨梦身子又弱,便吩咐丫鬟们抱了大锦褥子来,铺在栏杆榻板上,让雨梦倚栏坐了,又让丫鬟沏一壶茶来,看到她上次醉酒难过的样子,他是再也不许她喝酒了。 珞琳见了笑道:“大哥可是越来越会疼人了” 德煊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笑了笑道:“以后,你也会有疼你的人啊!” 珞琳羞红了脸,瞥了永熠一眼,他会是那个疼她的人吗? 雨梦尴尬极了,脸通红通红的,忙用帕子半掩了,心底的温柔也如这湖水一般轻轻荡漾开来。 永熠笑着,心里却有一丝酸楚,是的,他在羡慕,他在吃醋,他好希望能给她幸福的人是他……而现在他只能做一个默默的守护者,独自品尝相思的苦楚,哎!只要她能幸福。 小唐为大家斟满酒,德煊举杯道:“为了良辰如斯,为了永熠归来,为了……” 珞琳接道:“为了他岁还似今朝乐。” “好个‘他岁还似今朝乐’,好,不管他年我们身在何处,心有何忧,都要记得今日的快乐,干杯!”德礽说罢,一饮而尽。 大家各怀心事,听着这话倒生出几分感慨来。人生无常,悲欢离合,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也只能是美好的祝愿罢了,莫不如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珞琳喝了几杯酒,只觉腹中如火灼烧的厉害,口干舌燥,便离了席与雨梦同来品茶,尝了一口,便道:“真是奇怪了。” 众人皆道:“奇怪什么?” 珞琳道:“真的很奇怪,为什么都是上好的龙井,可泡出来的茶,味道就是不一样?雨梦那的茶就格外的清醇香甜。” 德煊马上附和道:“这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了,雨梦,是不是你在茶里加了些什么?” 雨梦抿嘴笑道:“哪有加什么,只是这煮茶的水不同罢了。” “有何不同呢?”珞琳好奇问道。 “你们沏茶,用的是井水或是雨水,而我用的是夏日荷叶上的露珠,冬日梅花上的初雪,自然要清醇些了。”雨梦解释道。 -- 第46页 “天!你怎么会想到用露水和雪水来沏茶呢?如此清雅之事也只有你这样清雅之人才做得了。”珞琳闻所未闻,自是惊叹不已。 永熠把玩着酒杯,道:“只是我等没有这样的口福了。” 德煊笑道:“这有何难,改日请大家到‘沁秋院’品茶就是了。” 珞琳却将永熠的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大家又吃了些酒,夜更深了,寒意也越发浓了,雨梦跟珞琳都不禁打了个寒颤,德煊见了,便道:“今天就先散了吧,永熠,你就别回去了,在府里歇息吧!” 众人饮尽杯中酒,一一散去。 德礽和永熠先送珞琳回了“凝翠阁”,再回“畅意居”歇息去了。 “望月轩”的寝居里,雨梦倚着西窗,望着湖面的点点波光,又想起永熠的眼神,凌乱的忧伤,灼热的疼痛,让她心乱如麻,自己也说不出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她爱的是德煊啊!可为什么见到他的那一刻,她的心跳都乱了节奏,不能否认,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想他,想到他的箫声,想到那日假山后,他那真挚话语,她的心就会痛,他是个多么优秀的男子,他配拥有世间最美好的爱情,最美满的婚姻,可他的眼神里看不到幸福,有的都是伤感与落寞,而这样的伤感都来自与她……永熠!你不该再把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你该去寻找你的幸福和快乐,别再为了我而忧伤,你的深情厚意,我无力承受也无以为报啊……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夜风寒冷,小心着凉。”德煊处理了府中一些琐事回来,见雨梦怔怔的倚着窗台,便上前拥着她,摩挲着她如丝般香滑的鬓发。 雨梦无力的将身子依偎在他那坚实的胸膛,她的思绪好凌乱,夜风吹的她更加昏沉,就这样靠着他,什么也不能再想了…… “怎么?不舒服吗?是不是累了?”德煊见她疲惫的样子,那脸儿冰凉冰凉,关切的问道。 雨梦微笑着摇头,却将身子依偎的更紧了,闭上眼静静感受他的气息。 德煊亲吻着她的眼,她的鼻尖,直落在她的唇上,噢!她是他的,永远都是…… 第四十七章 次日清晨,珞琳去“畅意居”想邀二哥和永熠去她那看她排的皮影戏,小六子却告知,他们一早起来就走了,不觉有几分失落。正欲找雨梦去,却见翠珠、银环扶着宛馨过来。 宛馨见到珞琳便迎上前来热情的打招呼:“珞琳,这么早你上哪?” “哦!没上哪啊!随便走走。”珞琳敷衍道。 “是吗?要不跟我一同到额娘那坐坐,今天岳大将军家来人了,说是来商议德礽的婚事呢!”宛馨笑道。 “真的?二哥快要大婚了?”珞琳有点兴奋了,家里又要多个新成员了,听说那岳大将军的千金岳影是个十分俏皮可爱的女子呢! “瞧你那开心的样子,等德礽完婚,接着就该替你忙活了,不知那位王公贝勒有这样的福气,娶到咱的……”宛馨笑道。 珞琳羞嗔道:“什么呀?我才不嫁呢!”心里却又想起永熠来,觉得耳根子都发热了。 “还说不嫁呢!脸都红了。”宛馨不依不饶的调侃她。 “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德煊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没说什么,大哥,你也是去额娘那吗?”珞琳先把话给拦住了,不然宛馨又要拿她说笑了。 “恩,去商量大事呢!咱府里可又要办喜事儿了。”德煊心情很好,德礽的婚事,他这个做大哥的可得尽心尽力的办好了。 宛馨福身给德煊行了个礼,柔声道:“王爷是从‘望月轩’过来的吗?” 德煊微微一点头,看宛馨面色欠佳还略有些浮肿,心里歉疚,她原本就是个多愁善感之人,更何况还怀着孩子,而自己最近都没好好陪陪她,只怕她心里定是难过极了,不禁生出几分怜惜之情,温柔的问道:“这几日睡的可好?瞧你昨儿个都没吃什么东西,是不是哪不舒服?” 宛馨幽幽的望着德煊,眼里便闪出了泪光,忙转身道:“没什么,咱们快走吧!别让额娘久等了。” 见她委屈的样子,德煊的歉意就更深了,哎!现在才知道,当正真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心里便再也容不下别人了,可宛馨也是他的妻子啊!他对她也有过承诺,有着怜惜和疼爱,也不能负了她,实在是两难。 珞琳见大哥苦恼的样子,唉!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两个都负了吧!忙解围道:“那,我也一同去,大哥,快走吧!” 德煊上前搀了宛馨,宛馨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柔柔的看着她,心便狠狠的痛了起来,这样的眼神原只属于她的,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倒进德煊的怀里。 众人吓的魂飞魄散,翠珠慌道:“侧福晋,你这样整夜的失眠,定是头晕了。” 德煊紧张道:“这么会这样呢?你快回去歇着,我忙完了就过来看你。”自己这段时间真的是太疏忽她了。忙吩咐丫鬟们搀了宛馨回去。 珞琳也被吓的不轻,随即又觉的有些蹊跷,大哥没来的时候她都好好的,大哥一来她就晕了,真是的,雨梦从来不这样。 德煊满怀心事,一路不语来到“宁寿堂”,珞琳也不语紧跟其后,她知道大哥正在心烦,只怕以后还有你烦的。 刚进院门,玉容便迎了上来道:“王爷,您怎么才来,老夫人都等急了,客人都来了,正在厅里坐着呢!” -- 第47页 德煊快步走了进去,哎!真是失礼了。 进得厅内,额娘正和一位夫人寒暄着,右手旁还坐着位剑眉俊眼的青年,呵!正是岳将军的公子岳晟,也是位少年将才,自己在兵部曾见到过他。 那岳晟见到德煊忙起身行礼:“副护军参领岳晟见过定安郡王。” 德煊连忙示意免礼。 老夫人笑道:“很快就是一家人了,不用这般见外,德煊,珞琳,快来见过岳夫人。” 二人恭恭敬敬施了一礼,那岳夫人一见到珞琳不禁眉开眼笑,称赞不已:“没见过这么水灵的姑娘,可把咱家的岳影给比下去了。” 珞琳羞红了脸,忙退到一旁,却见岳晟正直直的盯着自己看,心里有些恼着,脸却更红了,有这样死盯着看人的吗? 岳晟是晕了,打从珞琳跨进这个门槛,他就晕了,就像额娘说的:从未见过这么水灵的姑娘。她的那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嘴角挂着盈盈的浅笑,他的心就像一阵春风掠过,滋长出一种莫名的情愫,瞬间如长腾蔓引,缠绕满心,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这样美妙的感觉,好像他的心,不再属于他的了。 他还在看,他怎么敢这样肆无忌惮的看她,偏偏大家都在商量着大事,也没人注意到他这样无礼的举动,真被他气死了,珞琳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岳晟这才惊觉自己的无礼,尴尬的收回那狼狈而热切的目光,看她有些恼了,不禁暗暗自责,自己真是太失礼了,说不定她都以为他是个轻薄之人,顿时急的面红耳赤。 珞琳见状“扑哧”一笑,原来你也就这个胆啊!再看他时到有几分可爱了,看他的摸样倒也英俊潇洒,不知那岳影会是什么样呢! 一翻商议,婚期就定在了三月初三,也是拿了两人的八字测算了挑的,时间是稍微紧了些,但过了三月初三,就要到八月才有好日子了,双方都对这门亲事很是满意,也就巴不得早日办喜事了。 第四十八章 天香楼(一) 老夫人忙着筹备德礽的婚事,一时也就无暇顾及雨梦,见德煊近来对宛馨倒也体贴入微,不再似先前那般一味的粘着雨梦,也渐渐心安了些,看来德煊也只是图一时的欢愉罢了。 确实,德煊最近常去“芙蓉馆”,他不得不去,宛馨身体很是不好,食难下咽,睡难安寝,只有靠在他的怀里才能睡的安稳些,毕竟她正怀着他的孩子,他有道义和责任要好好照顾她。可是在“芙蓉馆”安歇的时日,他却是夜夜怅然难安了。对此,雨梦表现的很是宽容与大度,每当他左右为难、眷恋不舍的时候,她都会柔柔的笑着,劝说道:“都说女人怀胎十月很是辛苦,看宛馨又是这样的憔悴,你是该多陪着她的,倘若将来我也有了身孕,也会指望着你多陪着我些的,所以,你该走了,不要惦记着我,有你这份心意,我已经很满足,也很幸福了。”他好希望她能说一句:“你不要走。”他便会不顾一切的留下来,可她依然这样柔柔的看着他,态度真诚而坚决。让他心疼,让他无奈,特别是听她说道:“倘若将来我也有了身孕,也会指望着你多陪着我些的……”那誓言便如紧箍咒般让他头痛欲裂了,这样对她实在是太残忍……他必须跟额娘好好谈一谈了,等忙完德礽的婚事吧! 对于自己的婚事,德礽并不怎么关心,关心又有什么用呢?皇上指的婚,额娘做的主,那岳影是娇是丑,是钢是柔,是善是恶,也都是他的妻子了,再说里外都有大哥忙活着,他倒落了个清闲,每天忙完公务,便邀了永熠饮酒喝茶、品诗赏画,不过这些天,他又交了个新朋友,就是未来的大舅子岳晟。 岳晟是去年年末才从山西调回京城任副护军参领,跟德礽所在的骁骑营也有公务上的往来,德礽见他气宇轩昂,为人又耿直豪爽,这脾气性格竟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再加上即将成为亲戚的缘故,二人皆有心结交,很快便成了好朋友。 这一日,三人又相邀到“天香楼”喝酒,听说“天香楼”新进一批上好的“女儿红”,怎能不赶紧去尝一尝。 德礽和永熠先到了,要了常坐的天字号雅间。里面的一干陈设皆系上好的红木制成,三面墙上都挂了名人字画,虽不是真迹,可赝的也够绝的,像宋徽宗的《溪山秋色图》,若非你是书画行家,不然还真难辨出个真假,听说这些可都是“墨香斋”的吴老板倾力搜罗来的。拉开南窗的帘子,屋子里立刻亮堂起来,推开窗户,下面便是熙来攘往的人群,热闹非凡,这“天香楼”正是处在京城最繁华的东市大街上。 岳晟今儿个来迟了,德礽和永熠点了酒菜,便先要了一壶上好的“铁观音”边喝着等他。 永熠喝了几口,又想起雨梦的雪露之茶,不禁怔怔出神,这世间还有谁似她这般清雅脱俗,但愿德煊能好好珍惜她,切莫辜负了她…… “你在想什么呢?老是走神,跟害了相思病似的,老实交代,是不是看上哪位姑娘了?”德礽调侃道。 永熠回神笑道:“你是快要做新郎了,自然春风得意,而我的佳人还不知在何方呢!” “我看珞琳挺喜欢你的,要不要我给你做个媒啊?”德礽坏坏的笑着,不过说心里话,他还真是希望跟永熠能走的更近些。 永熠正喝着茶,闻言呛的直咳嗽,慌道:“你可别给我乱点鸳鸯谱,我可是一直当珞琳是小妹妹,亏你想的出来。 -- 第48页 “这有什么,咱们亲上加亲,不是更好?”德礽对永熠夸张的反应不以为然。走到南窗张望了一下,还是没看见岳晟的影子,嘀咕道:“这小子怎么回事,呆会儿定要让他先自罚三杯才行。”继而又回头对永熠道:“说真的,我原不怎么在乎这门婚事,但认识岳晟之后,我倒是开始有些期待了,你想哥哥的才貌人品已是如此,妹妹也差不到哪去,你说是不是?” 永熠笑了笑道:“那是当然的,你就安安心心等着你那美娇娘吧!” 正说着,岳晟来了,德礽正要说他几句,却见他身后又闪出一个人来,让他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来了? 永熠见德礽神色不对,回头一看,只见岳晟身边还站着一位俊伟挺拔,清秀儒雅的男子,微微的笑着,自然流露出令人难以抗拒的亲和之力,那双修眉长眼像极了一个人,是谁? 岳晟见他二人皆愣在那儿,笑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大理寺少卿景颐,也是我好兄弟,唉!德礽,你应该认识的呀!他是你大嫂的哥哥呀!” 永熠这才明白,原来他是雨梦的大哥,立时便觉得亲近起来,笑着施了一礼,自我介绍道:“我叫永熠,现在在皇上身边当差,负责保护皇上的安全。” 景颐回了一礼道:“永熠,我听梦儿说起过你,说你和德礽都很照顾她,帮过她很多忙,所以一直想找机会谢谢你们,岳晟是我的兄弟,听他说你们今天在此聚会,我便不请自来了,希望不会扰了你们的雅兴。” 永熠忙道:“怎么会是打扰呢?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德礽,你说是不是?”永熠怕德礽会臭了个脸,不给大家面子,先把话给拦住了。 德礽听景颐说起了雨梦,心里便柔软了些,想起小时候他还挺照顾他的,记得有一次他被几个大孩子欺负,刚好大哥又不在,是他不顾一切冲了上去替他赶走了那些个恶人,自己也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不过十年未曾往来,中间又隔了仇恨,一时间尴尬的不知所措,听永熠这么说也就“呵呵”一笑。 岳晟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些内情,见大家都认识了,很是开心,忙招呼着入座,在他想来大家都是亲戚呢! 第四十九章 天香楼(二) 人一到齐,酒菜很快就端了上来,岳晟打开酒坛子,立时一股醇厚的酒香飘散开来,闻之欲醉,倒在碗里,只见色泽淡黄透明泛有琥珀光。 德礽尝了一口,连声赞道:“好酒,果真是好酒,味醇甘甜,馥郁芳香,果真是酒中极品了。” 景颐也尝了一口道:“这‘女儿红’为旧时富家生女、嫁女必备之物,说起这个名字,还有一个故事哩!从前,浙江绍兴有个裁缝师傅,一直想要个儿子,妻子怀孕后,他高兴极了,酿了几坛酒,准备得子时款待亲朋好友,不料,他妻子生了个女儿,裁缝师傅很是气恼,就将几坛酒埋在后院桂花树底下了。 光阴似箭,女儿长大成人,生得聪明伶俐,居然把裁缝的手艺都学得非常精通,特别善于绣花,裁缝店的生意也因此越来越旺,裁缝一看,生个女儿还真不错嘛!于是决定把她嫁给了自己最得意的徒弟,高高兴兴地给女儿办婚事。成亲之日摆酒请客,裁缝师傅忽然想起了十几年前埋在桂花树底下的几坛酒,便挖出来请客,结果,一打开酒坛,香气扑鼻,色浓味醇,极为好喝。于是,大家就把这种酒叫为‘女儿红’酒,家家相仿,竟成风俗。一般来说藏了二十年的‘女儿红’已是很珍贵,我尝这酒竟有三十年的酒藏,难得啊!难得!” 永熠和德礽皆瞪大了双眼,没想到景颐对酒有这般研究,不仅对酒的来历如数家珍,而且,这坛‘女儿红’的酒藏正好是三十年,心中暗自佩服。 岳晟笑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景颐大哥是品酒高手,人称‘酒仙’,他若说是三十年的,就绝对是三十年的。” 景颐笑了笑道:“改天我请大家喝藏了六十年的‘花雕酒’。” 永熠端起酒碗道:“好啊!再来一盘烤乳鸽,味道就更好了。” 大家喝着酒,聊着天,从天南到地北,从庙堂到江湖,最后又聊到了诗画。德礽见景颐才学渊博,谈吐优雅,好感渐生,不似前面这般局促、尴尬了。 永熠道:“若论画花鸟,还是首推宋徽宗,他画雀鸟,常以生漆点睛,小豆般的突在纸绢上,尤其生动。而他对山水也有一定的造诣,就像这幅《溪山秋色图》也算是他的传世之作了。” 德礽道:“只可惜这幅是赝品。” 永熠笑道:“这赝品足已以假乱真了,可见临摹者功底非同一般啊!” 景颐抬眼笑道:“你们可知这幅《溪山秋色图》乃何人所临?” 德礽疑道:“景颐兄知道是何人所临?” 永熠也极为感兴趣,凑道:“若是我朝中人,定要与他交个朋友,还有那位‘芭蕉客’,可恨的吴老板,神神秘秘的就是不肯相告。” 景颐故意慢吞吞喝了一口酒,清了清嗓子。 岳晟也急道:“景颐兄,你知道就快告诉我们啊!急死了。”虽说他对刀枪比较感兴趣 ,但他也很好奇。 “这个人啊!大家都认识。”景颐继续买关子。 三人异口同声道:“快说啊!是谁?”自己都认识的那就更加好奇了,哪还有心思去猜。 -- 第49页 “我的妹妹,你的大嫂,雨梦。”景颐瞧着德礽道,此话一出,大家都惊呆了,有些不置信,虽然一直都知道雨梦的才情出众,没想她在书画上也有这等造诣。 “还不止呢!永熠,你不是想结识‘芭蕉客’吗?呵呵……”景颐语不惊人死不休。 永熠彻底蒙了,那“芭蕉客”竟然也是雨梦,自己百般费力求了雨梦的画送给了雨梦?这算怎么回事嘛!而且她什么也没说就收下了,都不知道她心里怎么笑话他了,只觉的这份尴尬伴这酒气直冲脑门,涨的满脸通红。 德礽半天回过神来,见永熠面若关公,想到他送给雨梦的画竟然是雨梦自己画的,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景颐和岳晟面面相觑,见他们两,一个红着脸闷声不吭,一个也红着脸大笑不止。莫不是受了刺激不正常了,还是酒喝多了? 德礽笑的喘不过气来,断断续续道:“景颐兄……你不知道,他……他求了‘芭蕉客’的画……送给了雨梦……。” 永熠狠狠瞪了德礽一眼,这小子太不地道了,把他的糗事都给抖搂了出来,这下子他可真要被大家笑死了。 景颐也笑了,但他的心里却多了一层隐忧,吴老板把梦儿的画当宝似的,是决计不肯卖的,这永熠能求了去,而且偏巧就选中了那幅画,这说明什么?永熠太了解梦儿,而且也太在意梦儿了,是这样吗……再看这永熠人品才貌,风流气度绝不逊于德煊,但愿是自己多想,毕竟梦儿现在是德煊的妻子啊! 岳晟也只当听了笑话,跟德礽一块笑的起劲,永熠就更加郁闷了。 第五十章 春来愁思 立春过后,春意渐浓。只是这乍暖还寒时分,春啼细雨,不免让人生出更多愁绪来。 雨梦倚着南院的栏杆,看着院子里的芭蕉叶儿在雨中庸懒的半卷着,翠绿欲滴。一旁的梨树已经吐蕊,含苞待放,那些藤蔓枝叶也都透着嫩嫩的绿、淡淡的香,牵起了心底柔柔的情思、黯黯的忧伤,不仅幽幽叹了口气。 德煊最近真的好忙,每次来总是步履匆匆的,坐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寻了来,禀这问那的。宛馨的身子也总不见好,令人担忧。她原想着过去看看她,可珞琳却拦着道:“你要去看她,那是你的一番心意,可这在别有居心的人眼里,是好是歹就不得而知了,不是我说宛馨有什么不好,我就是觉得你还是离她远一些的好。”珞琳的意思,她懂得,可她身为大福晋,侧福晋有孕,她却不管不顾的,总有些说不过去,到时候一些个不明事理的人还会以为她小心眼,嫉妒,不能容人。哎!怎么做都不对……不过,她确实羡慕宛馨,她都快当额娘了,而她呢?雨梦伸出手,接着串串雨珠,雨水冰凉冰凉的,不禁打了个冷颤…… 好久没见德礽和永熠了,也许也在忙大婚的事吧!可是,上次德煊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想请大家来“沁秋院”品茶,永熠却推说朝中有事不能来了。他是真的有事?还是不想来亦或者是不敢来呢……心里不免有些失落。而珞琳似乎更不开心。这段时间,她都不像以前那样爱说笑了,常常话不对题,答非所问,怔怔的发呆。满腹的心事全写在轻蹙的眉间,让她心疼,珞琳,你也在为情神伤吗? “格格,您又在这看雨了,这雨下的我烦死了,出去一趟全身都湿答答的,您看,我的新鞋子都进水了,真是讨厌!”香绮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走来,嘴里嘟哝道。 雨梦菀尔一笑道:“你手中拿着什么?” 香绮将盒子递于雨梦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珞琳格格让我拿来的,听说是番外之物呢!” 雨梦笑着接了过来,回到屋里,拆开来看,原来是一盒胭脂。寻常用的胭脂虽是精心挑了鲜艳的玫瑰花瓣碾制而成,色泽艳丽,香气逼人,而这胭脂却是呈粉红色的,细闻之,暗香浮动,雨梦取了一些放在掌心揉开,只见粉末细碎均匀。香绮一边看的仔细,雨梦便索性抹到她的面颊上,肤色立即变的白里透红,粉粉的,娇媚动人。不禁赞道:“果真的番外之物,与众不同。这一装扮起来,香绮可是更美了。” 香绮嗔道:“格格尽拿我寻开心,我哪及的上您的万分之一,就算整盒的胭脂都抹上了,也是无用的。”话虽这样说着,却开心的拿了铜镜美美的照了起来。 雨梦心道,珞琳怎不自己留着用呢?又问道:“香绮,珞琳格格她自己还有这胭脂吗?” “好像没了,她说她反正用不着了,涂了给谁看呢?好奇怪,谁不爱美来着,抹了自个儿看也很好啊!”香绮还在细细端详自己的变化。 “士为自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珞琳无心妆容,只怕是为了那个人了,他真的好久好久没露面了。珞琳动了真情,永熠的心思却不得而知,唉!不知该如何是好,有机会的话,一定得帮帮她。只是自己素来也不爱涂脂抹粉的,可惜了这好东西,就先让香绮收着吧! “哦!格格,珞琳格格好像病了,老是咳嗽,见她也没什么神气。”香绮这才想起来道。 雨梦心里一阵紧张,急道:“是吗?严重吗?难怪她这几天都没来,香绮,你快去打伞,我要去看看她。” “凝翠阁”里,珞琳懒懒的斜躺在小榻上,半掩的窗子透进的风儿都带着湿湿的凉意,低低吟叹:“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莺穿柳带,尤压香衾卧。暖酥消、腻云亸,终日厌厌倦梳裹……” -- 第50页 雨梦揭帘而入,正听得珞琳在伤怀,忙道:“怎么病了呢?也不好好歇着,念这些感伤悲楚之词,岂不更费神了。” 珞琳起身道:“没什么的,只是着了凉,听这春雨下的烦躁,随便念着玩的,是了,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也过来呢?” “听香绮说你身体不适,哪还等得到雨停了,赶紧就过来看看。”雨梦仍让她躺着歇息,自己移了凳子一旁坐下。小喜很快便沏了茶来。珞琳又吩咐取了些水果糕点来。 “请大夫看了吗?有没吃药呢?你可得快点好起来,很快就是你二哥大婚的日子了,你这个小姑子可得忙活呢!”雨梦关心道。 “看了,还给开了几副药,可我最怕苦了,那药实在是难以下咽。”珞琳讲起那药,就觉得苦味已在嘴里蔓延,不禁皱起了眉头。 雨梦笑道:“你都是大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怎能怕苦就不吃药呢?是不是我也该为你找个喂药的人来?” 珞琳脸一红,随即黯然:“你别说笑了,只怕我没这个福份。” 雨梦见状正色道:“你怎么知道别人心里是怎样想的?许是人家有意,还怕你不愿意呢!” 珞琳眼睛一亮,羞道:“什么人家啊?哪有什么人家?” 雨梦笑道:“没有吗?哦!那这样的话,我就不用去问他咯!恩,他这年纪也该指婚了,或许皇上哪天高兴就给指了,恭顺亲王的格格好象挺不错的,说不定……” 珞琳突的坐起身来,紧张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永熠要指婚了吗?指了恭顺亲王的格格吗?” “你还说你心里没有那个人?”雨梦柔声道。 “我,我,可是我不知道他心里是怎样想的呀!我又不能去问他。”珞琳羞怯的低着头。 “你不能问,可以让你大哥或是二哥试探一下啊!你放心,我会跟你大哥说的。”雨梦是真的想帮她,也想帮永熠,要是他们能走到一起,这便是上苍最好的安排了。 珞琳浅笑着,心里充满了期待与害怕,他会喜欢自己吗? 第五十一章 柔情蜜意 雨梦在珞琳那用了晚膳,又陪珞琳说了些知心话。见天色已晚,才辞了珞琳,和香绮一同回到“沁秋苑”。 刚进门,冬雪就迎了上来禀道:“王爷来了,正在屋子里躺着呢!” 雨梦道:“你怎不来禀我呢?” “王爷不让,说你难得出去一趟,就让你们多说会话......我看王爷很累的样子。”冬雪接过雨梦手中的油纸伞回道。 雨梦忙进屋去,见德煊和衣躺在小榻上,双目紧闭,满脸的倦容,鼻鼾微微,俨然已经熟睡。雨梦小心翼翼的帮他脱了靴子,又拿了毯子替他盖上,自己则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他真的太累了......前些日子回家,阿玛说沙俄又不断骚扰我大清边境,烧杀掠夺,甚至吃人,边境百姓苦不堪言。皇上甚是烦忧。而西北的战事向来都是德煊在处理,如果解决不好,说不定他还得亲自领兵出征了。雨梦听了很是担心,虽说男儿报效国家是理所当然,可她真的好怕,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有个什么闪失......雨梦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这样的想法太可怕了,冷汗涔涔,心痛难耐。这些,德煊都从不告诉她,她知道他是不愿让她太担心了...... 夜风从南窗吹入,带来阵阵寒意,雨梦忙起身关了窗子,免得德煊受了凉。香绮轻轻的进了来,点了片茉莉香。雨梦轻声吩咐道:“呆会儿若是又有人来找王爷,就让他们迟些再来,让王爷好好歇会儿。”香绮点点头出去,又跟冬雪、腊梅说了。 雨梦拿了针线灯下细细缝制衣裳,是给宝宝穿的,上次做了一些给大哥的孩子,大家都说做的精细,所以想着给宛馨也做一些。 屋外传来敲门声,定是又来找德煊的。果然,听见腊梅回了他去,怎么?那人还不肯走吗?雨梦刚想出去看看,又听得腊梅嚷嚷了两句,将院门关上了。看看疲惫的德煊,雨梦轻叹,哎!要是自己能替他分担一些就好了。 德煊睡了一会儿醒来,发现身上盖了毯子,雨梦坐在灯下缝制衣裳,窗外夜已黑透,便问道:“雨梦,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雨梦闻言,抬眼笑道:“你醒了?现在是戊时一刻了,你怎不多睡会儿呢?看你累的。” 德煊起身把毯子放过一边,过来轻轻环住雨梦,柔声道:“在珞琳那玩的开心吗?” 他的下巴轻轻的蹭在雨梦脸上,胡子茬摩挲的雨梦痒痒的,浑身酥麻,这样的相拥好亲昵,也很暧昧,雨梦觉得自己有点晕眩了,声音也变的软软的,似梦中的呢喃:“恩......珞琳她受了些风寒,身体不适,所以我去看看她。” 德煊略一停顿,问道:“怎么?珞琳病了?有没请太医来瞧瞧?” 雨梦放下手中的针线,叹息道:“看了,药也开了......其实,珞琳,她是有心病。” 德煊有些诧异:“哦!是心病?怎么说?” 雨梦回过身来,德煊的双臂依然环拥着她,眼底满是温柔,还有......灼灼的欲望,雨梦脸一红,嗔道:“和你说正事呢!怎么这样看着人家。” 德煊笑了,他最爱看她害羞的摸样,再说有好多天没这样亲热了,只觉得全身如火在燃烧,他想要她,好想......他开始紧紧的拥住她,深深吸取她的味道。 -- 第51页 “你到底要不要听啊!”雨梦无力的挣扎着,她已经快被他的热情融化了。 “你说。”德煊的声音低低的也充满了诱惑。 “你有没想过,珞琳心里有人了?”雨梦的极力的克制自己。 “是吗?是永熠还是岳晟呢?”德煊轻咬着她的耳垂,让雨梦轻颤不已,溢出娇媚的呻吟。 “是永熠......你怎么一猜就猜是到他们呢?”雨梦的话语凌乱了。 “傻瓜,珞琳就只见过他们,还能对谁动心呢?”德揎将雨梦抱起,他不想再耽误时间了。 “那你认为如何?”雨梦抓住最后一点意识。 “很好!”德煊吻住了她的唇,在这个时候,他不允许她再想着别的事情,他要她全心全意感受他的热爱。 第五十二章 生变 且说那前来找王爷,跟腊梅嚷嚷起来的人,正是“宁寿堂”的玉容。只因盛京老家来人了,老夫人遣她去寻了王爷来相见。却被腊梅三言两语给打发了,说什么:大福晋说了,不管是谁来了,都明儿个再说。连回禀一声都不曾,可把她给气的。这府中上下的丫鬟奴才,哪一个见了她不是让着三分的,就连最得宠的侧福晋也是对她客客气气的,你一个小小腊梅算什么,竟敢摆了冷脸给她看,迟早得跟你主子一块滚蛋。 玉容忿忿然回到“宁寿堂”,老夫人面前自然少不了加油添醋一番。老夫人听得是火冒三丈,先前因为大过节的不想触了霉头,后又忙着德礽的婚事,所以也没时间跟她计较,没想她倒是蹬鼻上脸,越发张狂,连带着一干下人也目中无人起来,现在就已经不把她的话当做一回事了,将来岂不更嚣张?哼!这个家还轮不到她来做主呢!当下碍着客人还在,只得强压着怒火。“明儿个再说 ”,哼!那就明儿个再跟你“好好”说一说吧……  一大早,德煊就起身上朝去了。腊梅收拾着小厨房,冬雪打扫院子,香绮细细擦拭着家具,雨梦则在书房里打算找几本轻松、有趣的书给珞琳送去,省得她老是胡思乱想的。 忽然,院门被訇然推开。冬雪正待责问,却见玉容、玉颜还有秦嬷嬷嬷等一干人拥着老夫人进了来,个个神情严肃,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得她赶紧跪地请安:“老夫人吉祥!” 雨梦听得有人来了,屋内问道:“冬雪,是谁来了?”见冬雪不作答,便拿了书出来。只见老夫人已进大厅,冬雪、香绮和腊梅都怯怯的跪着了。惊恐不已,额娘怎么来了呢?自她进府以后,额娘从未来过这“沁秋苑”的呀!看她满脸怒容,只怕是来者不善了,又不知自己做错了何事,当下战战兢兢跪下请安:“雨梦不知额娘到来,有失远迎,还望额娘恕罪。” 老夫人见她粉面含春,自得宠后越发妖娆动人,难怪德煊这么喜欢她,哼!这狐媚之功也只怕是更厉害了。暂且不理会她,厉声喝到:“哪一个是腊梅?” 腊梅听得老夫人叫她,又见玉容得意洋洋的看着她,心里倒是明白了几分。平时就看不惯玉容那副势力的嘴脸,昨儿个她竟然还敢看轻了大福晋,说什么:大福晋自个儿的主都做不了,还能做王爷的主?要回也得王爷来回了我,你们说的话算什么?真被她气死了,当下就狠狠回敬了她几句。定是她怀恨在心,到老夫人面前搬弄是非了来着,看老夫人的架势,自己今天是难逃一劫了,只好硬着头皮,声音也有些打颤了,回道“奴,奴婢就是腊梅。” 老夫人看也不看她,冷冷道:“玉容、玉颜,给我掌嘴。” 雨梦大惊,忙道:“额娘请息怒,不知道腊梅犯了什么过错,让您这么生气,请额娘告知,雨梦一定好好责罚她。” “是吗?她犯了什么错你会不知道?哼哼!你倒是推的一干二净。”老夫人冷笑道。 看来责罚腊梅是冲着自己来的,可腊梅到底哪招惹了老夫人呢?雨梦疑惑的看着腊梅。莫非……昨晚腊梅回了的人是额娘派来的? 腊梅听到老夫人下令掌嘴,又惊又怕,真后悔自己逞一时的口舌之快,招来无妄之灾,说不定还会连累了大福晋,心里愧疚不已。正想磕头求饶,却见玉容一旁得意的笑着,心里憋气,哼!就算今天被打死了也不能向她低头,这样想着倒凛然起来,狠狠的瞪了玉容一眼。 “给我掌嘴!”老夫人的声音凌厉无比,让人不寒而栗。 玉容和玉颜立马上前劈里啪啦打腊梅,特别是玉容憋着一肚子气,下手自是又狠又准,不一会儿腊梅的脸便高高的肿了起来,嘴角流血。 冬雪和香绮吓的魂飞魄散,想上前帮忙,可人微言轻,只不过多个人受难罢了,只得含泪低垂。 雨梦心急如焚,腊梅虽然没什么心眼,可她为人善良,正直,如今眼见她受过,与心何忍。便扑过去拦在腊梅面前,哭喊道:“额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腊梅吧!都是雨梦不好,是雨梦做事欠考虑,我只是见德煊累了,不忍心打搅他,才让腊梅回了的,都是雨梦的错,请额娘责罚雨梦,饶了不相干的人吧!” 腊梅见大福晋不顾一切的来救她,把所有的过错都往自个身上揽,急得想要阻拦,想要辩解,可满嘴的血水,肿胀麻木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摇头。 “哦!你是心疼德煊?这么说来我非但不因该责怪你,还因该奖赏你了?”老夫人阴阳怪气的,听的雨梦更加心慌。 -- 第52页 “哼!你那点小心眼,我很清楚,你以为只要迷住了德煊,就可以改变这一切,名正言顺的做你的大福晋……我告诉你,我决不会让你得逞,你和你的阿玛一样的自以为是,卑鄙无耻,我不会承认你,你也别妄想德煊会帮着你,对他来说,你只是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而已。”老夫人继续刻薄的指责. 老夫人的话,每一句都如尖刀直直插进她的心里,痛,揪心的痛,撕碎的痛,凌迟的痛,痛的不能呼吸,痛的无法思想……雨梦流泪无语,她还能说什么呢?她早就被定罪了,所有的辩解都只能是自取其辱,这几个月来的美好与甜蜜,平静与安宁又不复存在了,曾经有过的幸福的幻想也在这一刻粉碎,心里充满了绝望。 “你不用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这对我没有用,因为我早已看穿了你,我会时时盯着你,不要试图跟我耍心眼,你若再敢有这样狂妄自大的行为,我一定会重重惩罚你,哼!凡是这‘沁秋苑’里的人都给我到院子里跪着,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起来。” 大家就这样跪着,从早晨到中午,又从中午到天黑。玉容奉命留下监督,坐在椅子上边喝着茶,呵呵!腊梅,你再逞能啊,看你那狼狈样,还有大福晋,一副清高的样子,看着就不顺眼,她哪有侧福晋这样通情达理的,上次侧福晋还送了她一只玉琢呢!这主子跪着,丫鬟坐着的感觉可真好,玉容心里有些得意。 雨梦已经痛的麻木了,神志也模糊了。“你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是这样吗?他对自己只是一时的眩惑?一时的迷恋?不,不是的,他的眼神那样温柔那样深情,他的亲昵那样真切那样热烈,他的话语那样温存那样感人,她怎能说他不爱她?噢!她应该相信他的。可是额娘这样强烈的恨还有可能化解吗?德煊一定为难极了...... 第五十三章 争执(一) 这天,兵部又收到西北边境送来的八百里加急文书,沙俄的入侵已是越来越猖狂,战火已经蔓延整个北部边境。所以德煊一直留在兵部,与诸位王公大臣们一起商议对策,直到天黑透了才回府。一路上忧心忡忡。战事若再扩大的话,自己必定得领兵出征了,而此去少则半年多则数载。作为大清的巴图鲁,征西的大将军,此番出征,自是义不容辞的,只是心有隐忧,实在不放心离开这个家呀!宛馨虽有身孕,可额娘那么疼她,定会好好照顾她的,自是不用操心。德礽就要成家了,也算了了一桩心事。珞琳的婚事倒是可以交与额娘和德礽去撮合,相信大家也都会中意永熠的。最让他担心的就是额娘的身体,还有额娘对雨梦那深深的恨意……哎!就算雨梦再好,在额娘眼里那也都是错,若没有自己从中周旋,照顾着,只怕雨梦的日子就更难过了,而她又是那么善良,一味的隐忍,就算受了委屈也不会有怨言,哎!雨梦,你让我怎能放心离开你呢? 小唐一声不吭跟在身后,王爷今天满腹心事,不宜打搅,只能察颜观色、加倍小心的伺候着。 德煊想着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沁秋苑”。却见院门洞开,心道:这些个丫鬟越发懒散了,这么迟了还不将院门关上,雨梦也是太随和了,总是不舍得说她们。加快脚步,一进院子,立时惊呆了。 只见院子里跪着四个人,都已经是摇摇欲坠,细看更是又急又怒又心痛,竟然是雨梦和香绮她们。这是怎么回事?今早他离开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大家都受了罚,而且都没人前来给他报信,她们跪了多久?还受了其他惩罚吗…… 德煊满心的疑问与心痛,忙上前一把抱住雨梦,只见她双目失神、面无血色、冷汗淋漓、俨然已快支持不住。急着问道:“雨梦,你还好吗?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一天,对雨梦来说简直比一百年还要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痛苦难耐,身上的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身子时而轻的如飞絮,时而又重的如磐石……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罪,她好希望德煊能快点回来,他一定会救她的,可是,她又希望德煊不要回来,她不愿让他看见她这样狼狈不堪,也不愿让他夹在她和额娘中间左右为难,天啊!这样的折磨何时才是个尽头啊!她实在是支持不住了呀!意识逐渐模糊……突然觉得飘摇欲坠的身子被拥入一个坚实的怀抱,一个盼望以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德煊,是德煊吗?努力的想要睁开眼,却眼前一黑,晕厥过去了。 德煊吓的魂飞魄散,急喊道:“雨梦,雨梦,你怎么了?快醒醒啊……我回来了,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 香绮等人见福晋晕了过去,也急的哭喊起来:“福晋,您怎样了?福晋……” 德煊立即抱起雨梦边喊道:“小唐,快帮忙搀大家起来,再马上去请杜太医前来。” 小唐应承了一声,一一将大家搀扶起身,送到屋内。 德煊抱了雨梦正要进屋,却见玉容从屋内出来。她是在外面坐累了,就进屋内歇着,听见外边吵嚷嚷的,便出来一看究竟。见是王爷抱了雨梦要进屋,小唐正搀了香绮,便拦道:“王爷,老夫人有命,没有她的吩咐,谁也不准起身的。” 雨梦受罚昏厥,德煊已是心痛万分,此刻玉容竟然还敢拦着,他那眼睛瞪的就似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你,给,我,滚!” -- 第53页 玉容见王爷的眼神凶狠的像要吃人似得,吓的连忙退下,匆匆跑回“宁寿堂”去了。 德煊将雨梦侧身放在床榻上,他不知道她到底跪了多久,不敢冒冒然把她的腿伸直。轻轻卷起她的裙裤,只见膝盖上已是大片的淤青,心疼的不得了,看这伤势,她一定跪了很久了,到底为了什么额娘要这样重罚她们…… 德煊取了些药酒轻轻搓揉伤处,又唤小唐过来拿些药酒过去给香绮、冬雪、腊梅她们,让她们自己搓揉一下。又帮雨梦推宫活血,一直到杜太医来瞧了,说雨梦是体力透支,伤痛难耐才会晕过去的,休息几天就会好了,这膝盖伤处要每日用药酒搓揉,不然落下病根就麻烦了。德煊一一记下。 小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问了个清楚明白,来回王爷。德煊这才知道,原是自己昨晚在这累的睡着了,雨梦为了能让他好好休息,就让腊梅回了一干来寻他的人,偏巧额娘着了玉容来寻他,也被回了,腊梅又因玉容出言不逊而顶了她几句,这下面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定是玉容这刁奴在额娘面前加油添醋了。听说腊梅为此还挨了打,多亏雨梦拼命护住,她们果真是整整跪了一天了。额娘怎能这么狠心,下这样的重手,自己还未远行就已经弄的这样凄惨,只怕自己没被战场上的刀剑伤到,就先担心死了。不,决不能再让雨梦受到这样的伤害。 德煊帮雨梦掖好被子,看她昏睡一时是醒不过来了,便让小唐去“凝翠阁”让珞琳派小喜或是雁儿前来照应一下,这“沁秋苑”已是人人皆伤了。而他自己去了“宁寿堂”。再不去,不知道玉容那刁奴又会搬弄出什么是非来,再说,他必须跟额娘说清楚,不能再这样对雨梦了。这一次他决不能再妥协了。 第五十四章 争执(二) “夫人,天色晚了,您是不是该安歇了?”秦嬷嬷又往杯里添了些参茶道。 惠敏不语,依旧“专心”念诵拂经。自从阿布泰去逝后,她一直保持每晚诵经的习惯,一来是为超度亡魂,二来是为家人祈福,三是为自己的心能得到一些平静……可是今晚,不管她诵多少遍佛经,都是心神不定,心乱如麻。皱了皱眉头,强迫自己凝神。 “夫人”秦嬷嬷见老夫人不语,继而又试探道:“大福晋她们都跪了一天了,现在这个时候,地上的寒气可重了,您看,是不是……就让她们起来了呢?”秦嬷嬷心中哀叹,夫人真的是变了。以前的她虽然要强,那也是迫与无耐,孤儿寡母的不容易啊!可是她的心地却是善良的,就算是对下人也从不曾这般苛刻。哎!大福晋,夫人这是把她十来年的怨气都撒在您身上了呀! 惠敏手中捻转的佛珠一停,放她起来?跪上这一天,确实也够她受的了,看她那娇娇弱弱的样子,只怕是也支持不下了,可是谁让她这样大胆妄为,她真以为自个就是这定安王府的女主人了吗?真是天大的讽刺,天大的笑话。什么化解恩仇,根本就是心存不轨。博格实在是太自信了,或许德煊会经受不住诱惑,可她决不吃她这一套。她要让她知难而退。 “夫人,夫人!”只见玉容气极败坏的跑了进来回禀道:“王爷回来了,看到大福晋受罚,大发雷霆,不仅让大家都起来了,还把奴婢给赶了回来。” “玉容,不是我说你,夫人心情才好些,你又来添堵,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了。”秦嬷嬷对玉容很是不满,这小蹄子,生就一双势利眼,仗着自个儿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平时少不得飞扬跋扈,底下的丫鬟,奴才们颇有怨言,如今她看侧福得势,又巴巴的去讨好侧福晋,昨儿个若不是她多事,大福晋也不会受罚,现在还在大声嚷嚷,非要弄的大家不得安生,便拦着她的话,免得她又多嘴。 “可是是老夫人让奴婢在那看着的呀!再说我说得都是事实啊……”玉容见秦嬷嬷责备她,心里不服气,辩解道。 “给我添堵的不是玉容,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你们的王爷。”惠敏将佛珠往桌上重重一放,突的起身接了玉容的话。其实她这么迟不放雨梦起身,也就是要看看德煊会是怎样的态度,他可真心疼的紧啊!大发雷霆,我倒要看看他怎么个紧张法……说罢便欲再去“沁秋苑”。 “夫人,您可别生气,气坏了身子怎生了得,再说大福晋也受到教训了,她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别听玉容瞎说,王爷哪会跟您生气,定是玉容自己不好,惹王爷生气了。”秦嬷嬷忙劝道,见玉容又要辩解,便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玉容不敢再说,秦嬷嬷可是这府里最年长的嬷嬷,也是最得老夫人信任的,连王爷、福晋见了她都得礼让三分,自己可不敢得罪了她,只能肚子里憋气。 “再说了,王爷的脾气您不是不知道?他就是心肠软,见不得人受罪,放了就让他放了吧,别为了这点小事伤了母子和气啊!再过三天就是二贝勒大婚的日子了,大家都得高高兴兴才是呀!”秦嬷嬷又劝道。 唉!是啊!再过三天就要办喜事了,罢了,罢了,以后再与他计较。惠敏听秦嬷嬷说的在理,只好隐忍了。 见夫人态度柔和下了,秦嬷嬷暗暗松了一口气,好说歹说,总算打消了老夫人又要去“沁秋苑”的念头,不然又得闹的合府不宁了。 大家伺候夫人更衣安歇,却听见外头一阵吵嚷,秦嬷嬷正要出去看看,只见王爷不顾丫头们的阻挠,闯了进来,脸色铁青。哎!真是的,刚刚劝住了夫人,以为事情可以就此打住,可王爷又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这不是更添乱了吗?忙给王爷使眼色,边道:“哎呀!王爷,您怎么这么迟了还过来请安呢?夫人都要安歇了,您就先回去吧!” -- 第54页 德煊并不理会秦嬷嬷的眼色,话语,他知道秦嬷嬷是为他好,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一定要跟额娘说清楚,不然他怎能安心出征呢?两眼直直的望着额娘。 “请安?哼!我看是来兴师问罪的吧!”老夫人冷笑道。 “尔等都下去吧!本王有话要跟老夫人说。”德煊道。 秦嬷嬷等看了看老夫人,见夫人微微颔首,便依次退了下去。 “现在屋子里就只剩咱们母子两,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我听着呢!”惠敏桌边坐下,拿起桌上的佛珠捻着,冷冷的看了德煊一眼,漠然道。看你怎么说。 德煊犹豫了一下,坚定的说道:“额娘,请您以后别再为难雨梦了。” “你说什么?我为难她?这说的是那门子鬼话,是那个狐狸精跟你说的?我为难她?”惠敏为之气结。 “难到不是这样的吗?就为了这么点小事,您竟然罚雨梦跪了整整一天,她这样柔弱的身子怎么经受的住啊!我若是今晚宿在公中,只怕您还会让她跪上一夜的。”德煊想想就懊恼不已,倘若他知道雨梦在受罪,管他什么议政会,都先奔回来再说了。 德煊的话更惹恼了惠敏,惠敏怒道:“是的,我会让她跪上三天三夜,跪到她自己愿意乖乖滚回荣安王府为止。什么叫这么点小事?她是什么人?她是这个家的仇人,这个家里永远没有她说话份。” 德煊也激动起来:“不,她不是我们的仇人,犯错的人又不是她,她的阿玛卑鄙又不是她的错,额娘,请您放下心里的成见,别再为难她,您不知道她有多希望能和宛馨、珞琳一样孝敬您,多希望能得到您的承认……” “她当然希望我能承认她,这样她们的阴谋就可以得逞了,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心安理得享受他背弃兄弟而得来的荣华了,没这么容易,这根本就是妄想。”惠敏的态度强硬起来。 德煊无奈了,再怎么说,额娘都只会往坏处想,她压根就不愿去了解雨梦,只怕雨梦的好在额娘眼里都是虚伪、造作、另有企图,心中怅然,黯黯道:“那就请额娘看在孩儿的份上善待于她,因为孩儿已经不能没有她。”这句话一出口,心里顿觉轻松。他已经表明态度了,以后都不必再藏着掖着,他可以大胆的去爱了,不管是风是雨他都会陪着她一起承受。 “你……你……说你不能没有她,是……是什么意思?”惠敏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抑制不住声音的颤抖问道。 德煊定定的望着额娘,一字一顿道:“我爱她,我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 惠敏不可置信的看着德煊,他的眼里透着无比的坚定,这样的他像极了他的阿玛……惠敏一阵心痛,她最疼爱的儿子,最引以为荣的儿子,现在为了仇人的女儿,用这样坚定的态度跟她宣战了,他已经忘记了他发下的誓言,她这个额酿,辛辛苦苦养育了他的额娘在他的心里已经不再重要了,取代她的是那个狐狸精……博格,你这只老狐狸的阴谋终于得逞了。只觉心口一痛,一股血腥自口中喷出,桌上一片殷红…… 第五十五章 争执(三) 见额娘气的吐血,德煊大惊失色。忙上前扶住额娘,急道:“额娘,额娘,您怎么了……快,快来人啊!” 秦嬷嬷等闻声前来,见状也吓的慌乱起来:“天啊!这可怎生了得呀!夫人,夫人……玉颜,快去请太医,快啊!” 一旁的玉颜匆匆一点头,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一时间众人忙作一团。 惠敏看着桌上的殷红,更觉心灰意冷,惨然道:“果真是应誓了,好,好,好……阿布泰,我这就来陪你……” 德煊听了,犹如五雷轰顶,心急如焚,扑通跪下,哀求道:“都是孩儿不孝,请额娘息怒。” 惠敏闭上泪眼摇了摇头,脸色苍白,痛心道:“你们都有出息了,用不着再听额娘的话了,只等我闭了这眼,就由着你们去,可叹你阿玛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啊!” “额娘!请额娘千万别说这样的气话,您要打要罚都行,倘若真的要应誓,那就请老天爷应在我的身上,一切都由我来承担。”德煊见额娘这般伤心欲绝,也难过极了。虽然早知道会面临今天这样的局面,就在刚才来“宁寿堂”的路上,他的决心就如即将上战场的勇士,任凭前方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决不退缩,可是他没有想到摊牌的结果会是这样的惨烈,额娘简直就是在以死相逼,他能怎样?再一次退缩吗……不,不能,不可以,倘若他连自己心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那他还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如何对的起雨梦的一片深情。 “呸呸呸,什么应誓不应誓的,王爷!您可千万别再说了。”秦嬷嬷听的心惊肉跳,这种话怎可以乱说的,暗暗祈祷:老天爷啊!您就当没听见,咱王爷也是出于一片孝心,您可别当真啊!又用绢帕擦拭夫人口角的鲜血,边轻揉她的胸口宽劝道:“夫人,您这又是何苦呢?看您把王爷给急的,您要有个什么闪失,可怎生了得。” “只怕是有人眼巴巴等着我咽下这口气,就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了。”惠敏心里又一阵堵的慌,一时喘不过气来。秦嬷嬷吓的又揉前胸,又拍后背。德煊也急的不知所措,喊道:“再去催杜太医,快。” 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听得有丫鬟回道:“杜太医来了。”话音刚落,杜太医急步进来。德煊忙起身迎了上去,道:“杜太医快给我额娘看看,她刚才呕血了。” -- 第55页 杜太医看夫人脸色极差,双目无神,忙道:“快扶夫人躺下,让我来诊治诊治。” 良久,杜太医起身,德煊陪至外堂,问道:“怎样?严重吗?” 杜太医思索片刻道:“老夫人这是操劳过甚,郁结于心,以至身虚体弱,再加上急火攻心,才会如此凶险,我且开些清火补气的药来,不过最主要的还是要保证心情舒畅愉悦,老夫人原就有头痛的旧疾,受不得刺激,王爷还得多注意些才是。” “知道了,您开方吧!”德煊黯然,自己既不能弃额娘的生死与不顾,又不能眼见雨梦再受苦楚,难,难,难。 正在是失魂落魄、为难之际,德礽、珞琳还有宛馨都匆匆赶了来,听说额娘吐血,个个吓的魂飞魄散。进得厅来,见德煊神色凝重,愁眉不展的,就更着急了。 德礽急着问道:“大哥,怎么回事?额娘好好的怎么就吐血了呢?”珞琳也是满脸焦急的看着德煊。德煊低头不语,他该怎么回答?难道说:是被我给气的?心乱如麻。 宛馨看他如此狼狈,如此痛苦,心里好恨。来时路上,玉容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了她,起初她还有些不信,德煊最孝最敬额娘,从不违背,忤逆额娘的话,现在她完全信了,他真的为了雨梦把额娘给气的吐血了。这说明什么?他真的爱上雨梦了,而且不是一般的爱。那她算什么?他说过:只有你才是我真正的妻子,我决不负你。呵呵!真正的妻子却不是真正的爱人,她要的名位他不能给她,她要的爱情他也给了别人,这就是他所谓的:我决不负你。哈哈!这可真是天底下最美丽的谎言。而她就像个傻瓜一样,深信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回答?你说不出口是吗?你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德礽和珞琳,额娘是让你给气吐血的,是不是?”宛馨的话语冷冷的,像屋外的寒风,吹的德煊打了个冷战。 德煊有些惊讶的看着她,她的消息来的好快。再看她身后的玉容,心中了然,玉容是她的人,怪不得会找雨梦的茬。听她的口气,她心里也必是恨及了雨梦。哎!她该恨的不应该是雨梦,而是他呀!是他辜负了她。他曾说过他只要她,可那时他并不知道爱情的力量是这样的强大,让他无法逃避,无力抵抗,什么叫“除却巫山不是云”,什么叫“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里枝”,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什么叫“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都在他爱上雨梦的那一刻深深的体会到了,他的心不再属于他自己,他的世界里不再孤单寂寞,都只因为有了雨梦……宛馨,是我负了你。 “大哥,到底怎么回事,宛馨说的是真的吗?”德礽急道。 德煊无奈的点了点头。 “为了雨梦?”德礽猜测道。若是大哥把额娘气的吐血,那就一定是为了雨梦。大哥终于正视自己的感情了,这才是我敬佩的敢爱敢恨的大哥啊! 珞琳一旁扯了扯德礽的衣袖,暗示他不要在宛馨面前说这个,不然宛馨心里又要不好受了。 德礽却不管不顾,继续问道:“你跟额娘是怎么说的?我很好奇也,不管怎样,我都支持你,你也不用担心,额娘气一阵子也就好了,都说长痛不如短痛嘛……” “二哥,你瞎说些什么呀!咱们快进去看额娘吧!”珞琳拦了德礽的话,这个没脑筋的二哥,他没看见宛馨都快哭了吗?真是的。拉了德礽就赶紧往内屋去。 见珞琳他们走了,宛馨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德礽的话更刺激了她,想到德煊的薄情、德礽的不友善,若是真有一天额娘也接受了雨梦,那她在这个府里还算个什么? 德煊见她身形日渐臃肿,很是辛苦,再哭的如梨花带雨,心里更加愧疚,劝慰道:“别再哭了,若是伤了身子你让我怎么安心嘛?”说着便要去帮她拭泪。 宛馨转过身去,不肯理他。德煊再要上前拉她衣袖,宛馨退开只顾也进内堂去了。德煊知道她也恼他了,哎!不管怎样德礽有句话是说对了,长痛不如短痛,该面对还是要面对的,现在只求额娘能快点好起来。 第五十六章 争执(四) 雨梦醒来已是次日清晨。只觉浑身酸痛,特别是双腿,就像灌了铅似的沉重。昨儿个自己好象见到德煊了,可又想不起什么来,莫不是又晕了一场。环顾四下,也无人在一旁伺候着,这才想起香绮她们也和自己一起受罚呢!想必也好不到哪去了。 正待起身,却听得屋外有人道:“你知道吗?昨儿个夜里,王爷跟老夫人起争执了,听说就是为了大福晋受罚之事……” “嘘!小声点儿,别惊扰了福晋……”是小喜的声音。 “我还听说老夫人气的呕血,吓的大家都赶了过去,现如今老夫人跟王爷还呕着呢!杜太医开的药也不肯喝,任凭谁劝也没用,可把王爷急的……”那人的声音明显放低了,雨梦立耳倾听,依然听的清楚明白,原是雁儿。 雨梦听罢急的就要起身过去看看,怎奈双腿一沾地便发了软,摔倒在床前。小喜和雁儿听的屋内声响,忙推门进来,只见福晋摔倒在地,连忙扶了起来。小喜慌道:“福晋,您醒了怎么也不叫唤一声呢?哪儿摔疼了吗?” 雨梦摇头,只管拉了雁儿的手问道:“王爷他现在在哪?” 雁儿犹豫的看了眼小喜,低头不语,来的时候格格交代了,不可在福晋面前透半个字的。 -- 第56页 “你们还要瞒我吗?方才你们说的话我全听见了,快说啊!”雨梦急的脚下一阵踉跄。雁儿见瞒不过了,只好吱吱唔唔道:“王爷,王爷在老夫人那呢!” 小喜气的直跺脚,埋怨道:“哎呀!你怎么就说了呢!真是的,回头格格定饶不了你。” “小喜,快帮我更衣,我要去老夫人那。”雨梦说着便要去柜子里拿衣裳,巍巍颤颤的差点又摔一跤。 小喜扶住劝道“福晋,您还是别去了,王爷让奴婢好好照顾您的,看您现在站都站不稳呢!再说您去了也……不是有二贝勒和格格他们在的吗?他们定会帮着王爷的,您就放心吧!”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道:福晋啊!王爷正是为您才跟老夫人呕上了,你这一去不是更糟糕吗? 雨梦心里却想着,德煊现在一定为难极了,他的情谊让她感动,只是怎可为了她跟额娘呕气呢?要是额娘有个好歹,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德煊也会不安的呀!所以,她一定要去,她去跟额娘认错,求额娘原谅,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当雨梦在小喜和雁儿的搀扶下来到“宁寿堂”时,德煊正端着药碗跪在额娘病榻前求额娘喝药,德礽、珞琳还有宛馨等都在一旁劝着呢!惠敏就是紧闭双眼,来个眼不见,耳不闻,脸色苍白,神情木然,大有哀漠大与心死的之态。 众人见雨梦前来,都甚是惊讶。德煊见到雨梦就更着急了,她不好好呆在“沁秋苑”养伤,怎么过来了呢?看她步履蹒跚,憔悴不堪的样子,就心痛极了,她实在是不该来的,额娘正在气头上,只怕会对她更不利了。 珞琳盯着小喜和雁儿,看她们两心虚的样子,便在心里狠狠的责骂起来。 雨梦见德煊跪着束手无策,心里难过。轻轻放开小喜和雁儿的手,艰难的走到德煊身边,又艰难的跪下,立时倒抽一口冷气,额头上微微渗出汗来。 德煊见了就要制止,她到底要做什么呢?她是要陪他一起求额娘吗?可是她昨天刚受罚,这样跪着岂不是要痛死了? 雨梦轻轻摇头,淡淡一笑,眼里却透着决然,叩头道:“额娘请息怒,都是雨梦不好,都是雨梦的错,额娘教训雨梦是应该的,德煊他只是一时糊涂,请额娘原谅德煊!千万保重身体,雨梦甘愿受罚。” 惠敏听见雨梦前来告罪,心里的哀痛顿时又化作无名怒火,你现在来请罪算什么?装无辜,装可怜吗?好让德煊更心疼你?让人觉得你是深明大义,而我是个刁钻难缠,不通情理的糟老太婆?你可真够虚伪的,哼!这样想着,胸闷气喘,又不停的咳了起来。秦嬷嬷忙又搓又揉的,珞琳赶紧斟了茶递上,惠敏一面推开,一面喘息着厉声道:“你来惺惺作态给谁看呢?德煊糊涂,你可不糊涂。” 德煊听额娘话中有话,只怕又将所有过错归结到雨梦身上了,自己又不便替她说话,怕是越说额娘气越大,越发不可收拾了。只好给珞琳和德礽使眼色,请他们周旋着。 珞琳会意,上前柔声道:“额娘,雨梦是诚心来向您认错呢!您就原谅了她吧!” “就是,就是,大哥也跪了好半天了,昨夜他急的一夜没睡呢!”德礽在一旁帮腔。 惠敏原见德煊跪了半日心中已软,只是这口气又难以咽下,再看雨梦眼中带泪也是哀哀的看着她,心里又气又痛又疑又恨,要是就这样作罢,怕以后就更不好管束与她,便又硬起心肠,道:“谁让他们跪着来的,我是死是活与他们何干。” 德煊见额娘口气不软,也坚定道:“若是额娘不肯原谅,那孩儿和雨梦就一直跪着。”说着握住雨梦的手,紧紧的。 雨梦痴痴的望着他,眼中溢满感动,他这是要和自己共进退了。 宛馨见他们这样情深意重,心如刀绞,这中间可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惠敏听了,更是堵得慌了,看来德煊是铁了心要帮衬着雨梦,这场较量自己是彻底的输了。 珞琳见大家僵持不下,再这样下去,怕是更难缓和了。也走到雨梦身边跪下,哀求道:“额娘,您就原谅了大哥和雨梦吧!您若是伤了身子可怎么办吗?”说着嘤嘤哭泣起来。 德礽也一同跪下道:“额娘,您若是病了,我的婚事该怎么办呢?若不然我去退了这门婚事罢了,一辈子也不娶了,就孝敬着额娘。” 宛馨见大家都跪下哀求,心中虽有千般不愿,也不得不一同恳求道:“求额娘保重身子,这府中上上下下的人,大大小小的事,哪一个,哪一件是离得了您的,我们做子女的有什么错事儿,额娘您尽管教训,那也是为着咱好,有什么不懂的,您也慢慢教咱们,可千万别跟自个的身子过不去,这样岂不折杀我们这些个做晚辈的?您看大家都给您跪下了,您就息怒吧!” 一番话说的在情在理,不仅暗指了德煊和雨梦的不是,也宽劝额娘不用操之过急,来日方长呢!惠敏琢磨着宛馨的话,心下也渐有了注意,既然德煊铁了心,硬碰硬自己未必能有胜算,是啊慢慢来吧! 秦嬷嬷带着一干下人也跪了下来,齐声恳求,惠敏也只好顺着台阶下了,接过德煊手中的药碗道:“罢罢罢,等张罗了德礽的婚事,我就回盛京去,眼不见,心不烦。” 第五十七章 德礽大婚(一) 转眼到了德礽的大婚之日。惠敏尽管身体不适,仍强打精神,细细的张罗着,生怕出了一丁点差错。她对这门亲事可是相当的满意,也算是弥补了德煊婚事上的不如意。所以一早又带了秦嬷嬷和几个喜娘去“畅意居”再布置一番,看看还有什么不妥和遗漏之处。 -- 第57页 “畅意居”里一派喜气洋洋。只见红灯高挂、彩绸飘飞,四处门窗柜子上都张贴了“喜”字。桌案上摆放着一对龙凤喜烛,各式吉祥如意果,花开富贵糕,一把金耳雕花酒壶,一对小巧金杯,且用红丝线缀连。再看喜床上,一顶水红鸳鸯喜帐,高高叠置的大红喜被,有鸳鸯戏水,百子图,如意祥云等各式花样,很是喜气。环视各处皆打扫擦拭的干干净净,不染微尘,布置的也是十分的停当。惠敏满意的点了点头,几个喜娘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二贝勒的喜袍也备好了吗?那褂子稍长了些,可曾改了?”惠敏想起了这件要事便问喜娘。 一位年纪稍长,体态略丰的喜娘答道:“回老夫人,二贝勒的喜服已经备好了也改好了,二贝勒此时正在东院试穿呢!” 哼!这个臭小子平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现在倒是上心了,急着做新郎了。想想真是快啊!阿布泰走了都十一年了,德煊快做阿玛了,德礽也要成亲了,哎!要是咱们能一块看这儿女成家立业该有多好……这么多年的苦总算是熬过来了,只是……德煊好不争气,想着想着止不住心酸起来,眼里便有了泪意。 秦嬷嬷见了知道夫人又勾起辛酸往事,八成又在想贝勒爷了,哎!夫人不容易啊!可是王爷和大福晋也是夫妻情深,硬要拆散他们也是与心不忍啊!但愿夫人有一日能想的明白,一家人能和和睦睦共享天伦,于是劝慰道:“夫人,今儿个可是大喜呢!您该高兴才是啊!二贝勒也成家了,有出息了,您就等着抱孙子享清福咯!走吧!咱们去看看二贝勒那喜袍试穿的怎样了。” 惠敏暗拭了眼角的泪水,转身出了新房。一干人等也随后跟了出来,又把新房的门关上,不让闲人再入了,免得又弄乱了什么。 惠敏来到东厢房,只见永熠和珞琳也在,正在对穿着新郎装的德礽品头论足。 德礽显然对这身红衣觉得别扭,左看右看,皱起了眉头,道:“为什么大婚就得穿大红喜服?我最怕穿红袍子了。” 珞琳笑道:“二哥,你穿这身很好啊!很帅气呢!新嫂子见了一定喜欢的。” 永熠也笑道:“这是咱中华几千年的习俗,红色就是喜庆的象征,这是没办法的事,大家都为图个吉利嘛!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你就好好的穿着吧!” 德礽撇了个嘴道:“可是我这么黑,穿了这大红喜袍就更黑了。” 珞琳笑道:“这也是哦!确实黑了点,说来也奇怪,你和永熠表哥总是一同去起马射猎的,为什么表哥就晒不黑,你就晒的跟块碳似的。” 德礽扬了扬眉叹道:“这就得问额娘了。” 永熠笑道:“这关舅母何事?总是你自己又偷跑了去哪里寻乐子晒的了。” “就是就是,我说二哥,你这么紧张自个儿好不好看干吗?你不是说成不成亲无所谓的吗?哦!你一定是口是心非,怕新嫂子嫌你黑不喜欢你呢!”珞琳戏谑道。 德礽被说中心事一阵脸红,不知怎么的,自从和岳晟交好后,常听他说起他的妹妹怎样的娇俏可爱,一副侠义心肠好抱不平,就不自觉的期待起来。说真的,这几个晚上他都紧张的失眠。可是嘴里却不肯承认的,抢白道:“那怎么可能呢?她嫌我黑,我还嫌她白了呢!恩,你以后嫁人,二哥一定帮你找个比我更黑的。” 珞琳看了一眼永熠羞的跺脚道:“二哥你胡说什么呀?我才不嫁呢!” “不嫁?哦!你一定是不喜欢黑的,那二哥就帮你找个白的吧……哈哈!我看永熠挺白的,又英俊又潇洒,你就许给他得了。”德礽虽说是戏言,可他确实希望珞琳能许给永熠,上次在酒楼试探过,永熠许是害羞才那样说的,所以今儿个便玩笑似的旧话重提,看看他们的反应。 永熠又羞又急,很是尴尬。这个德礽许是自己要当新郎了,兴奋的过了头就胡言乱语了,这种话怎可当着珞琳的面说呢?珞琳若是无心倒也罢了,若是有心的岂不是要多想了。自己又不好意思说的明白清楚,又不能责怪于他,他也是玩笑而已,所以永熠只好岔开话题道:“小心我今晚带清扬贝勒他们来闹洞房哦!” 珞琳也是羞的满脸通红,娇啐了德礽一口道:“你也小心我在新嫂子面前派你的不是。” “在说什么呢?”惠敏见三人聊的开心,进来问道。 三人赶紧请安。德礽笑道:“没聊什么,他们在夸孩儿呢!” “哦!是吗?”惠敏见德礽穿着一身大红喜袍,神采奕奕,确是英俊非凡,心里高兴。再看珞琳和永熠二人皆红着脸,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们两不是很好的一对吗?永熠一表人才,说实话比德煊不逊分毫,若能成好事,亲上加亲,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自己早就该想到的呀!这样想着,看永熠便越看越喜欢。 永熠见舅母奇奇怪怪的看着自己,心里有点发毛,莫不是舅母也想…..不免担心起来。想到日前收到阿玛来信,说奉命来京办事,算算日子,今天就会到了,正赶上喝德礽的喜酒。就忙将此事禀明舅母。 惠敏听了,高兴不已,自从迁到京城,盛京老家就一直没能回去看看,那边的亲戚也很少有来往了,这次永熠的阿玛、额娘能来,那真是太好了,正好可以商议大事呢! 第五十八章 德礽大婚(二) -- 第58页 惠敏心中有了这个念头,不觉的又精神起来,带了秦嬷嬷等又去了膳房,晚间的婚宴可是最重要了,那么多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以及两家的亲朋好友都会来赴宴,定要让大家吃好了,喝畅意了才是。 膳房里忙的不可开交。宛馨一早就来了,再将菜单细细过目了一遍,询问要紧材料是否都已备置齐全,又一一查看了蔬菜是否新鲜,鱼肉是否鲜活,象拔、鱼翅等材料是否属于上品。一阵忙活下来,竟有些腰酸腿涨,李嬷嬷忙搀住道:“侧福晋您受累了,这里的事儿您就放心交给老奴来办,保证不出一点差错。” 宛馨轻轻锤了几下腰,扶着肚子小心坐下,微笑道:“这里里外外都是额娘跟王爷在操劳着,我怀着身孕,多有不便,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请李嬷嬷多费些心思和气力,断不可出什么差错,且要把事办好了,缺人少物的,你尽管说,我总想法子给你安排就是了。” 正说着,有丫鬟通传道:“老夫人来了!”宛馨和李嬷嬷连忙起身相迎。 惠敏见宛馨在这里,便拉了她的手疼惜道:“你怎么挺着个肚子还来这人多杂吵的地方?万一碰着挤着的话可怎生了得。” 宛馨微笑着道:“额娘,不碍得。” 李嬷嬷一旁道:“老夫人,侧福晋是怕您累着了,想着给你分担些呢!侧福晋一早就来了,把膳房的事安排的有条有理、停停当当,替我也省了许多心思呢!” 惠敏笑道:“是啊!宛馨最有孝心了,办的事也十分妥帖,将来这个家少不得要交给她操劳了。” 宛馨听了心中得意,额娘说这家交给她操劳,那不就是说将来要让她来当家了。 李嬷嬷和一干下人听了老夫人这番话,心下留意,想着侧福晋就是将来的当家主母了,对侧福晋自然就更看重了些。 惠敏道:“既然宛馨安排过了,我也就放心了,膳房还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来,一一办来就是了。” 李嬷嬷道:“材料都已备置齐全,只是人手还欠缺,老夫人能否再调拨几个丫鬟过来,帮忙打个下手?” 惠敏想了想,这府中各处都在忙碌着,人手已然是十分紧张,哪还有多余的人来? 宛馨见额娘不语,料想额娘心中无人可调了,其实也不是无人,只是额娘没想到罢了,便道:“额娘,要不就拨我身边的莲儿、茉儿过来?就是要银环和翠珠也行啊!” 惠敏马上就反对了,道:“那怎么行呢?你有孕在身,容不得半点闪失,你身边的人一个也不能少,要拨的话……就把‘沁秋苑’的几个丫鬟拨过来吧。” 宛馨故意急道:“额娘还是让宛馨身边的丫鬟过来吧!怎可要了大福晋身边的人呢?” “你的人使得,她的人就不使得?就这样定了!李嬷嬷,我呆会儿就让人去把她们调派过来,这里的事儿,你可得给我办仔细了。”惠敏正色道。就用她几个奴才有何不可的,宛馨都能这般识大体,她还有什么可埋怨的。 当下秦嬷嬷便让玉颜去了趟“沁秋苑”传老夫人的话。 雨梦这次受罚后,越发小心谨慎了起来。德煊面前也是一劝再劝,求他再不可为了她跟额娘起冲突,这样只会让额娘对她的成见更深,她也不希望德煊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只要德煊心中有她,她便不再乎受这些委屈了。 眼见着德礽大婚,府中上下人人忙碌,只有她这“沁秋苑”冷冷清清,“悠闲”的很,雨梦心里不免有些难过。德煊临走时,怜爱的拥着她说:“今天我会很忙很忙,忙的也许会顾不上你,晚间行礼时我会让小唐来接你过去观礼的,你自己好好休息,千万别胡思乱想的,开心点,不然我也会失魂落魄的,办错了事儿那可就得记在你头上了。” 听他这么说,雨梦心里便暖暖的,这种感动足以淹没所有的不快。德煊,只要有你的这份心,我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雨梦心里暗暗说道,不禁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臂弯里,眼中的泪水悄悄渗进他的衣袖,不想让他看见了,担心。 玉颜前来传话,让“沁秋苑”的一干下人去膳房帮忙。雨梦应承了道:“呆会就让她们过去。” 接着叫了香绮、冬雪和腊梅仔细吩咐了一番:“今儿个是府里的大日子,非比寻常,咱们能出一份力也好的,只是人多嘴杂的,大家只管做事,不该听的就当没听见,不该说的就咽进肚子里,一个字也不可吐了出来,原也不必这样,只是你们跟了我,也就多受几分罪,人前人后自是该慎言慎行,不可造次了。” 大家诺诺,特别是腊梅,以前都是一根肠子到底,有什么就说什么,这次吃了亏,得了教训,哪还敢,自然十分小心了。 “总之,大家相互帮衬着,好好做事。”雨梦不放心又吩咐了几句。 “格格,我们几个都走了,那谁伺候您啊!您渴了饿了该怎么办呢!要不我留下伺候您?”香绮也放心不下格格道。 雨梦笑道:“我自有主意,不碍的,你们只管放心的去,再说,夫人有命,岂可违背了,不要多说了,你们快走吧!” 到了午后,雨梦一人实在闲的难受,便想着去珞琳那看看,兴许还能帮上些什么忙,自己谨慎些就是了,这样想着便关了院门,径直往“凝翠阁”去。 行至“月湖”边,见湖岸杨柳低垂,暖风吹过,丝丝弄碧,柳花飞舞。才知又到柳絮飘飞时,进府已有半年,可自己在这府中也似着柳絮一般,无根无萍,想到那茫茫然不可知的未来,心里边溢满感伤,哀叹道: -- 第59页 东风不解愁,卷起飞花沾衣袖,惜花何忍委芳尘,不若飘零逝水流。 只听得身后有人吟道: 东风若解愁,送花飘飞天尽头,零落成泥君休泣,明春又见鹅黄柳。 雨梦一惊,竟是他吗? 第五十九章 德礽大婚(三) 雨梦蓦然回首,依期迎上那双深邃的眼眸,依然那样的温柔,带着一分无奈的怜惜。她以为她已经忘记这样的眼神,她以为她已经不再在乎这样的眼神,她以为她再也看不到这样的眼神,可是……现在他就站在面前,这样忧郁的、温柔的看着她,她的眼迅速充泪了,如断了线的珠子纷纷坠落。为什么落泪?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只睁大了眼睛,幽幽的望着他。 永熠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被她的泪淋碎了。前日听德礽说,她又被舅母罚跪了,整整一日。当时他就心疼的要死,值的安慰的是,德煊终于肯承认自己的感情了,也算是因祸得福,但愿有了德煊的爱,她在这个府里能过的轻松些快乐些。可是刚刚看到她孤单寂寞的身影,听到她那样感伤的哀叹,他的心又被狠狠的揪了起来。他甚至在想,只要她愿意,他今天乘乱就带她逃离这个王府,管他什么皇恩浩荡,什么家族荣辱兴衰,他只想带着她,那怕是浪迹天涯,只要她的眼里不再有泪,心中不再有伤。可他什么也不能做,看着她如雨的泪,他的心乱了,满是无奈。 “你再落泪的话……我……我真的会后悔自己放了手。”永熠痛苦的说道。 这样的话让雨梦惊慌失措了,忙低垂眼睑,仓皇拭泪。她该掩饰住她的痛苦,掩饰住她对他的思念,可他总是能那么轻易的碰触到她的心,只需一个眼神,就让她无所遁行了。她想让他知道,在她的心里,他就像是一位兄长,是一位最知心的朋友,是一个可以倾诉所有委屈的人。显然她的想法太过天真了,不仅如此,他还是那个会为她痛,为她黯然神伤的男子。她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落泪,他会怎么想?哎!雨梦心里懊恼不已,想解释,却道:“你……好久没来了。” 永熠沉默片刻,他想说:我不敢来,因为我怕会打扰了你生活、你的感情,我怕看见你的幸福,也怕看见你的痛苦,爱你好难,不爱你……更难。但他却只能说:“近来朝中事务繁忙,走不开。” 雨梦点头,她知道这只是他的掩饰之词,她明白他的心意,但都只能放在心里了,德煊才是她爱的归属,情的归宿,更何况还有珞琳,对啊!珞琳。想到这便问道:“你见到珞琳了吗?” “见到了,我刚从‘凝翠阁’出来,走着走着就到了这月湖边,想着也许能遇上你。”永熠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雨梦闪烁着避开他的眼神,慌乱的引开话题“珞琳一直惦记着你,说你怎么都不来了。” “那你呢?”永熠有些黯然,怎么?她也想来牵红线吗?别人这样他还能理解,毕竟他们不知道他的心意,可她怎能不懂,不顾他的感受呢? “我……珞琳她已经排了好几出皮影戏了……”雨梦觉得自己的心好乱,说这些话好心虚。 永熠真的为之气结了,她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把他推给别人吗?他有些赌气的冲口而出:“这真的是你所希望的吗?那我一定会如你所愿的。” 他这样失望的、泄气的的眼神也灼痛了她的心,她的话语也凌乱了:“对不起,我……我只是觉得你们很般配,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的,珞琳她很好,她是真心喜欢你的呀!” 永熠不语,默然走到月湖边,看着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水,心也似沉入了湖底。聪明如斯的她,怎能不懂什么叫作:除却巫山不是云。珞琳再好,也无法替代她,那样的话对珞琳也是不公平的。珞琳很好,她值的拥有一份属于她的完美的爱情。 雨梦见他剑眉紧蹙,沉默不语。心中揣揣,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雨梦,我正要去找你呢!你怎么在这呢?”珞琳带了小喜远处走来。她是听说额娘把香绮都调到膳房去帮忙了,想着雨梦一个人呆在“沁秋苑”,怕她又会多想了,就想着过来看看她,却在半道上遇见了雨梦。 永熠和雨梦正各怀心事,神戚情悲之时,突然听见珞琳的声音,不免一阵心慌,湖边柳下孤男寡女的,难免会让人生疑。 珞琳走进近,见雨梦神色慌张,眼角还带着泪。怎么了?正想询问,却见雨梦身后的柳树旁又转出一个人来,定睛一看,原是永熠,心里更疑惑了,问道:“表哥,你怎么也在这呢?你不是送‘百合香’去二哥那了吗?” 永熠镇定了神色,故作从容道:“哦!我是想着这月湖边的绿柳该是条条垂舞,漫天飞花了,便过来看一下,没想到遇上雨梦正在咏絮伤怀呢!这不,我正在开解她你就来了。” 珞琳虽觉得有些不对劲,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拉了雨梦的手问道:“是吗?是不是因为额娘把香绮她们……” 雨梦忙摇头道:“不关额娘的事,我原是要去找你的,行至这月湖边见柳絮飞飘,一时感触……是我自己多愁善感罢了,实在不干旁人的事。” 听雨梦这样说,珞琳心道:额娘也确实过分,竟然把“沁秋苑”的人都指派了去,她一个大福晋却落的个孤家寡人的,这不明摆着欺负她吗?也就雨梦的好脾气,换作是她的话,才不答应呢!大不了回家去。哎!但愿新嫂子来了,能缓和一下家里的矛盾和紧张的气氛,她都压抑的快透不过气来了。转看永熠傻傻的站在一旁,有心作弄道:“表哥,你是怎么劝的嘛?看雨梦的眼,肿肿的,该不会是你也欺负她了?” -- 第60页 永熠满脸委屈道:“我的姑奶奶,我哪敢呢?再说。你看我像是那种不知冷暖,不懂怜香惜玉之人吗?” “恩,说的也是哦!凉你也不敢欺负雨梦的,不然,我就第一个饶不了你。”珞琳嗔笑道,眼中含羞带娇,笑容明媚的胜过午后的暖阳。 永熠微笑着一揖,雨梦却机灵灵打了个冷颤。 第六十章 德礽大婚(四) 晚间,定安王府中宾客盈门、欢声笑语,斛光交错、鼓乐喧天,真是热闹非凡。惠敏、德煊、雨梦、宛馨、珞琳等皆盛装聚集在“和顺堂”的花厅之中,等待新人的到来。 德煊见雨梦今日装扮的眉若远黛、面若桃瓣、唇若凝脂、秋水剪剪、迷雾蒙蒙,在摇曳的烛光中,显得格外娇艳妩媚,竟有些痴了。回想半年前,也是在这个花厅里,他像个木偶般牵着红绸那一端的她,带着十二分的不情愿,十二分的无奈,甚至十二分的恨意,匆匆行礼如仪。洞房中的惊艳让他仓皇而逃,“宁寿堂”受责难时的泪眼令他心生不忍,病中的呻吟叫他方寸大乱,聚会风波使他迷乱而又癫狂,还有雪夜的心痛,酒后的感动……一幕一幕,一点一滴,鲜明如昨日。步步走来,却不知自己何时深陷于那一汪幽碧的眼眸,是的,他爱她,却爱的有些糊涂,爱的有些懦弱。雨梦!请原谅我曾经的固执、迟钝、冷漠甚至是残忍,请原谅我曾经带给你那么多伤痛……我发誓,从今以后,我会用我的生命来爱护你,终我一生,让你幸福……这样想着德煊的眼里更流露出无限的温柔。 雨梦自午后遇见永熠,便一直心神不宁,杂乱无绪。此时坐在花厅里亦不知神游何处。想着永熠的落寞,珞琳的热情,心里着实不安,怎么办?要是永熠认死扣就是不接受珞琳,或者他赌气接受了珞琳,那对珞琳都是莫大的伤害啊!若是珞琳知道这一切都因为永熠心里有个她,真不知道珞琳会如何想她,哎!心乱如麻……抬眼看珞琳,见她正翘首而望,满脸的喜悦和掩饰不住的急切,也许她那充满期望的眼睛里,想看的不仅仅是新娘子,还有永熠的身影吧! 吉时快到了,新人怎么还不来呢?雨梦下意识看了看厅外,却发现德煊正微笑着看她,目光灼热又温柔,顿时心跳加速,紧张的满脸通红,他怎能这样看着她,花厅里好多人呢! 见雨梦羞红了脸,德煊心里笑道:她可真是比新娘子还害羞呢!心中正喜,没发现额娘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宛馨的眼神含忧带怨。 宛馨手中的绢帕已被她绞做一团,而她的心也痛的滴出了血。这算什么呢?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顾忌的眉目传情,深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情深意笃吗?你们又将我宛馨置于何地呢?宛馨心里恼怒之极,也怨恨之极,脸上却依然挂着温婉的笑容,她决不能让旁人看轻了去。 终于,终于,德礽牵了他的新娘进了花厅。立时花厅中拥满宾朋,大家都睁大了眼,掂起了脚尖,等着看新人行礼。 德礽满脸堆笑,喜气洋洋,十足一个得意的新郎官。许是新娘子比较害羞,听的厅中众人笑语喧哗更紧张了起来,脚下一阵发软,一个踉跄,差点摔跤,幸好一旁的喜娘眼疾手快,连忙扶住。大家惊的一身冷汗,新娘子若是摔了四仰八叉的,那还了得。正欲松了这口气,却又出了状况,原来走在前面的德礽不知新娘差点摔一跤,仍然大步前行,那新娘手中的大红喜绸便脱落了,正好飘落在雨梦面前。雨梦不假思索,忙起身捡起,轻轻塞回到新娘手中,笑着小声叮嘱道:“这次可拿好了,抓紧了,这是你的幸福呀!” 新娘子也小声道:“谢谢!” 德礽直到觉得手中一轻,才知发生了状况,忙停了下来,回头看见雨梦正捡起大红喜绸交给岳影,感激的看了雨梦一眼。 雨梦微微一笑,回到坐上,心道这岳影好生有趣,想起自己当初也是紧张的要命,手心里全是汗呢!还好没出什么乱子。 永熠一旁见了暗道不好,只怕舅母又要不高兴了。果然见舅母用极其凌厉的眼光审视着雨梦。心里又担心不已,她根本就无法得到舅母的喜爱,更何谈化解两家的恩怨,一味的隐忍又如何?只不过是伤口上撒盐,只会更痛罢了,如果这是命运的安排,雨梦,你何其不幸,而我,又何其悲哀,难道真的就这样痛苦一生吗? 惠敏确实很生气。刚才她跟德煊大庭广众之下暗送秋波,如此的放浪形骸,不知羞耻,现在又如此胆大妄为,她怎敢去捡那喜绸?她一个是非之人,轻贱之流,她就不怕她那一身的晦气,触了这桩喜事?真是越看她越来气,越是不顺眼了。 看额娘投来森冷的目光,雨梦一阵心寒,心知在额娘眼里自己又造次了。转看德煊,显然他也已注意到额娘的不快,神情不再似先前这般轻松愉快,但他定定的望着她摇了摇头,似乎在告诉她:别怕,一切有我。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永熠作为男傧相,高声唱道。一时间祝福声声不绝与耳,喜乐阵阵充盈满堂,可永熠心底的那一声长叹,却唯有自知了。想着雨梦艰难的处境,看来要想改变现状,只有先了解十年前,到底是怎样的状况让两家结下了这么深的仇怨,舅母为什么会这么痛恨雨梦的阿玛?为什么从未听德煊他们说过具体的情况?博格他能在这样深重的仇恨下让雨梦嫁给德煊,摆明了他是要重修旧好啊!莫非……这中间另有隐情?对,去问问景颐。雨梦,我一定帮你解开这个谜。 -- 第61页 第六十一章 岳影 岳影此时正坐在在新房里懊恼不已。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人多热闹,人一多吧这腿就打哆嗦,上那高高的梅花桩,她可是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的,现在好了,这么多人都看了她的笑话,丢脸死了,弄不好德礽也在笑她呢……越想就越难受,早知道就不成亲了,学着江湖中的大侠云游四海去,岂不逍遥快活。 岳影皱着眉头,嘟着个嘴,苦着个脸。当德礽挑开喜帕看到他的新娘子,真的吓了一大跳,那感觉简直就是要债的上门了,而且还是那种你欠了她的,就一辈子都还不清的那种债主。新娘子不是都应该羞答答的,娇滴滴的吗?哪有这样吹胡子瞪眼睛的?哦!不是胡子,没有胡子,而且她的皮肤相当的白,还很光滑,她的眼睛好大,水灵灵的,那鼻子小巧却很挺拔,上面还有几颗小麻点,却让她显得更生动,嘴儿翘的老高,相信挂个油瓶也没问题……天啊!她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美人。 岳影发现德礽一直就盯着她傻看,哥哥说他有多帅气,多豪爽。不仅也偷偷打量起他来。这一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还好,他不是那种歪瓜劣枣,而且他是个相当好看的瓜——傻瓜,不然哪会这样傻盯着人家看的。岳影忍不住笑了起来,刚才花厅里的尴尬带来的不快一扫无影踪了。 看到她的笑,就仿佛一缕阳光照进心头。这世间怎会有这样灿烂的笑容,干净而明媚,让他眩目,怦然心动。 第二天,岳影终于见到了那位帮她捡起喜绸,用柔软的细语嘱咐她的人,也就是哥哥常常说起的那位非常了不起的女子——雨梦,当然哥哥提的最多的还是小姑子珞琳了。 岳影一一见过额酿、德煊、珞琳、宛馨,最后才是雨梦。若不是听哥说起过这府里的一些事情,她可真的要郁闷了,雨梦才是大福晋啊!可她总是站在最后,那样柔柔的笑着,不知怎的,就让她也好心酸,难过起来。她果真很美,是她见过的最美最美的女人了,当然她也就见过她额娘还有家中的丫鬟。不过家里人都说她是最美的了,现如今,她和雨梦站一块,她就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小丑蛋。所以当她看见雨梦的时候,眼里就掩饰不住的惊叹和好感了。再看宛馨则是一派雍容华贵的样子,也微笑着看着她,连眼角也带着笑意,可她就是不喜欢她那种笑,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觉得她那笑容背后还有些什么似的。至于珞琳,在哥哥口中听到过不下百遍了,说什么:你嫁过去后一定要跟珞琳好好相处,不准欺负她等等等等,听得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她的傻大哥啊!到底谁才是你亲妹妹啊?为此她还吃醋来着,可现在她改变想法了,哥哥的眼光确实不错哦!她一定要想办法把珞琳变成她的大嫂才行,哈哈!岳影开心的想着。 都说额娘是个比较严肃的人,可今天她看上去很慈祥啊,跟她说话也是可亲极了,不仅想着:大哥,你说的话也不全对的哦!对于德煊,她的大伯,她已经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形容他,先前她一直认为大哥长的就已经够潘安的了,后来见到德礽,她才知道世上竟还有比大哥更英俊的男子,她还开心不已,现在,哎!他们全是给比下去了,想想也是啊!只有这等才貌之人才配的上雨梦这样的国色天香了。 看着满室的笑容,听着声声祝福之语,岳影便有些飘然起来,这个家并不像大哥说的那样复杂啊!渐渐的大哥的警告就忘到久霄云外去了。一一拜见完毕后,她便热情的,真挚的跟雨梦道起谢来:“大嫂,昨天真的很感谢你帮我捡了那喜绸,我也不知道怎么着就松了手,真是难堪极了,幸亏有你帮忙啊!谢谢……” 德礽一旁小心扯了扯岳影的衣裳,这个迷糊小娘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来时已经千叮咛万嘱咐,呆会儿只好好行礼,不要多言,更别提昨晚掉喜绸之事。虽然他没见额娘那时难看的脸色,但他不用看亦明白额娘铁定会不高兴的。不管雨梦做了什么,在额娘眼里那都是错,更别提是在婚礼这样重要的场合上了。 岳影给了他一记白眼,有些不悦的轻摆了下衣袖,德礽在是在干嘛?她不过是道个谢,很应该啊!可他干吗做出那样很痛苦的表情来啊? 岳影正在纳闷着,却听见堂上有人重重的“哼”了一声。寻声回头,却是额娘冷了个脸,刚才那慈祥的笑容全然不见了,再看雨梦和珞琳她们都朝她使眼色。她有些晕了,这个家真是太奇怪了。一时间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自觉的往德礽身边靠去,直觉告诉她,她又多事了。 德煊怕额娘会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再说岳影刚进门怎好为难了她,便笑道:“呵呵!这没什么,换做任何人都会帮这个小忙的,咱们都是自家人了,希望你能在这个家里感到快乐,若是德礽敢欺负你,你告诉大哥,我会帮你修理他的。” 德煊这话貌似平常,却封了额娘的话。“换做任何人都会帮这个小忙”,言下之意这是一件极其正常的小事,额娘要再追究,就显得她小题大做了。又点出“咱们都是自家人了,希望你能在这个家里感到快乐”提醒额娘岳影刚进门,可别让她难堪了,或是感到家中的不愉快。 惠敏几次欲发话,思虑再三都没能说出口,算了,要教训她也不急于一时,但总不能什么都不说吧?今儿个是碍于新人的面子,她不知情可以谅解,但她也得好好提点一下她,于是她略带严肃的说道:“德礽,新媳妇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可得多提醒着点,可不许欺负了她。” -- 第62页 德礽听的明白,便笑道:“请额娘,大哥放心。” 岳影也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雨梦对这些真的是习以为常了,心中苦笑着。德煊见了心里暗暗作痛。 第六十二章 郊游(一) 回到“畅意居”,德礽便很郑重的告戒岳影:“雨梦在府里是个非常特殊的人物,你对她的好只须放在心里,千万别跟她走的太近,否则会害了她也会连累了自己。” 岳影睁大了眼睛十分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好复杂,搅得德礽心底也很烦乱,叹气道:“此事说来话长,你听我的就是了,以后我再慢慢儿的告诉你。” “说来话长?那你现在就跟我说啊!我是个急性子,哪等的住你以后再慢慢儿的告诉我呢?快说吧,不然我稀里糊涂的,可是保证不了又会惹出什么乱子来的。”岳影急道。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德礽又好气又好笑又很无奈,没想到她耍赖的本领还真行,笑道:“好好好!我这就告诉你。” 岳影原本就好抱个不平,是个率性直爽之人,听德礽一一道来,先前对雨梦的好奇和好感在这样深深的同情和强烈的震撼下就越发的深刻起来。她就是想不明白额娘为什么会这样恨雨梦。阿玛说过:战争是残酷的,战场上更是瞬息万变、风云莫测,凭什么雨梦的阿玛就该对公公的死负责呢?就算是雨梦的阿玛知道公公遇险,那也不是说救就能救得了的呀……哎!额娘这么做实在是有些不通情理了。忍不住说道:“额娘未免也太不讲理了,她怎能把帐都算到雨梦头上呢?这样对雨梦实在是太不公平了,雨梦好可怜,亏她还能隐忍着,换作是我的话,才不会这么好欺负呢!定要把定安王府折腾个鸡飞狗跳,然后再离家出走,过我自己逍遥快活的日子去……” 德礽简直是目瞪口呆了,她的小娘子竟有这等气魄,看来自己往后想要省心也难了,忙捂住她的嘴道:“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 岳影不悦的挣开道:“干吗堵我的嘴?我说的是事实啊!我才不怕别人听见呢!额娘要怪罪的话,我也不怕,大不了我休了你再找别家去……” 德礽不仅是目瞪口呆,更是心惊肉跳了,天啊!他这小娘子也太横了点吧?说什么?休了他?休夫?她敢?她也舍得……看来不给她点厉害的瞧瞧,还真收不住她的心了。德礽一把拉她入怀,用热吻堵住了她满是牢骚的嘴老天……,她可真是甜美,想要收服她的心,可是自己的心呢?为什么里面全是她的影子,完了,他已经被她俘获了……影儿,你是我的,我决不会让你从我身边逃走,永远别想…… 岳影也飘忽起来,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发烫了,她好喜欢被他亲吻的感觉。如履云端,不知身在何处了,可心里还在想着:雨梦,我一定会帮你,我可是“无影大侠”…… “沁秋苑”中,雨梦坐在妆台前把头上累人的首饰一一取下。德煊过来接过雨梦手中的梳子,帮她轻轻的梳理起来。 秀发如瀑,柔顺如丝。德煊心想:若是心中的烦恼丝也能有把梳子来梳理就好了。今天又让她受委屈了,虽然额娘没说什么,但意思大家都很清楚。说真的额娘那顽固的仇恨让他好害怕,他怕倘若自己不能陪在她身边,要如何才能保护得了她呢?过不了几日,皇上的谕旨便回下来,领兵出征已是必然之事了,可他怎能放心的走呢? 雨梦铜镜中看见德煊双眉紧锁,神色茫然。转过身来握住德煊的手柔声问道:“怎么了?” 德煊放下梳子,用自己厚实的手掌反握住雨梦的手,难过的说道:“今天又让你受委屈了。” 雨梦莞尔一笑道:“怎么会呢?额娘不是没说什么嘛!我今天可是很开心呢!那个岳影真是可爱极了,那么热情,那么率真,你看她的眼睛,那么清澈、透亮,她定是个好单纯,好善良的女孩,我有预感,我们会很合的来的,就跟珞琳一样。” 德煊见她说的轻巧,反而心里酸酸的,真正善良的人是她,她的坚强和隐忍更让他心痛。但愿真如她所言,她和岳影也能合得来,多一个相知之人也是好的,起码她在府里的处境不会更坏。看着她的好心情,德煊实在不忍道出即将出征一事,就让她多开心一会吧!真的好难得的。紧紧的将她拥入怀中,恨不得彼此融化在一起了。 窗外微风吹过,带来屡屡芬芳。雨梦轻轻推开德煊,起身来到南窗。呵!南院的花园里已是青葱滴翠,点缀着朵朵或清丽或娇艳的鲜花。深吸一口气,只觉幽香沁人。想起以前在家中,哪的花开了,哪的草绿了,何时蝉鸣,何时蛙叫……她总是第一个知道,喜欢流连与青山绿水,感受自然的气息,夏天收集荷叶上的露珠,冬天扫取梅花上的初雪,草长莺飞的三月,跟着阿玛和大哥去郊外骑马,放飞纸鸢……好怀念那样的日子,无忧无虑,那样的日子许是再也不会有了。不禁感慨着呢喃道:“好美的春天,好美的花园,好想去郊外走走……” 看她那份陶醉与神往,德煊心动不已。这么简单的一个愿望,在她心里都像遥不可求的奢望。不管那么多了,他得好好按排一下,一定要满足她这个小小的愿望,叫上德礽和岳影,再凑上永熠带上珞琳,就说是为永熠和珞琳按排的,额娘就不会多想了。心想着,带着雨梦策马于山水之间,草原之上,那种惬意……德煊也神往了。 -- 第63页 第六十三章 郊游(二) 惠敏听了德煊的提议,思索了片刻道:“你找个机会问问永熠,如果他也有这个意思的话,咱们挑个日子就先把这门亲事给定下来,珞琳也不小了,等皇上指婚的话还不知会指到哪一家,这论人品,论才貌,我还是最看好永熠的。” 德煊欣喜,额娘这就算是答应了。宛馨一旁显然有些不悦,她身怀六甲自然是不能同去了,岂不是让雨梦如意了?但这事又关乎珞琳的终身大事,她也不好抱怨什么,只能撇了个嘴,闷闷不乐。德煊见了,知她不高兴便宽慰道;“你若是喜欢,以后再带你去就是了,现在你有孕在身,那是万万不敢的。” 于是,这一日,德煊、雨梦、德礽、岳影、永熠、珞琳一行六人去了郊外。在岳影的强烈建议下,大家去了西郊。出了城,穿过一片白桦林,就看见岳晟驾了一辆马车远远等在路边。 岳影见了立时兴奋的挥手,大声喊道:“哥,我们来啦!” 大家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岳影一个劲的要求要上西郊来骑马,原来她早就按排好了,就在这等着呢!见岳晟来,大家也很高兴,只是纳闷,他为什么不骑马来,而是架了一辆马车来? 岳晟憨笑着迎了上来道:“你们怎么才来啊?我都等好半天了。” 德礽好奇的问道:“岳晟,你怎么驾了马车来?呆会怎么和我们赛马啊?” 岳晟无奈的看了一眼岳影道:“那可得问你的福晋了,哎!妹妹,你让我准备的东西,我可是都准备好了。” 众人又将好奇的目光转向了珞琳,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岳影俏皮的扬了扬眉毛,笑声如银铃般悦耳动听,快马扬鞭,跑到前面去了。德礽见状连忙追去,尽管他知道他的这位福晋“功夫”了得,不过全都是些三脚猫的功夫,这可是她大哥说的,所以他还是很放心不下的。 珞琳也被这笑声传染了,兴致起来,也挥手扬鞭,双腿一夹,那马儿“噌”的飞驰向前,也追着岳影而去。 岳晟见了急道:“珞琳,你慢点,小心摔交……哎!等我,我马上就来!”边说着跃上马车,一挥鞭“得儿驾”,也追了上去。 永熠见岳晟出现心里头反而松了一口气,今天他本不想来的,他知道德煊他们的意图,不想让他们误会更深,他的这颗心实在是容不下第二人了,他不想珞琳因此受到伤害,可是当他得知这郊游的计划里竟然有雨梦的时候,他就头脑发昏了,不暇思索就应承了下来,他根本就无力拒绝,这个诱惑太大了,那怕是这样远远的望着她也是好的,所以他来了。索幸的是岳晟也来了,显然他对骆琳很有意思,哎!希望他能给珞琳带去幸福吧! 回头看雨梦,她正轻柔的笑着与德煊深情相视。她的笑容好美,美的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随即是一阵心酸,那样的笑容并不属于他,只要她能幸福、快乐,那他还图什么呢?心底长叹一口气,自嘲的笑了笑道:“哎!我倒是成了孤家寡人了。”策马前去。 雨梦今天好开心,出了府门,就把所有的不快,所有的负担一并抛下,这么难得的郊游,她怎能不尽情的去感受这份快乐,更何况这份快乐是德煊特意为她准备的,她只不过是一是感慨,德煊却记在了心上,这怎能不叫她感动。一路走来,看着湛蓝的天空,青葱的草木,听着欢快的笑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她的心也像这三月的阳光,温暖极了,灿烂极了。幸福溢满了胸怀,溢出喉咙,化作一曲动听的歌: 马儿奔驰,铃儿叮当, 踏歌一路欢唱。 云儿轻轻,水儿盈盈, 蝶儿花间舞成双。 东风四起,纸鸢飞扬, 燕也叹来,鹰也望。 冬去春来,流云飞渡, 寄语多情莫成伤。 红尘滚滚,一世沧桑 不若化作扬花,随君到天涯。 雨梦的歌声就像一股山泉潺潺流过心间,带着一丝清凉,一丝甜蜜,婉转而又轻柔,德煊痴了,醉了,魂也飞了,马也住了。什么叫“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总算是体会到了。,能看到她这么痛快的笑,自由的唱,不虚此行了。德煊眼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 那歌声也悠悠远远传入永熠的耳中,“不若化作扬花,随君到天涯......”此心既愿与扬花共远,唯有祝福她的天涯路上洒满这样快乐的歌声了。隐隐望见岳晟追逐着珞琳,不由的想起一句诗来:“憔悴一天涯,独厌厌风月。”正是自己最真实的写照了。 大家找了片平整的绿地,席地而坐。岳影立即招呼珞琳和雨梦前去帮忙,二人诧异却也跟了去,不多时,三人便摆了一地丰盛的酒席,酒菜、点心、水果一应俱全,原来那马车里装的都是这些东东。 德礽高兴极了,刚才跑的尽兴,正想着,要是能来一壶好酒那该多惬意啊!现在好了,不仅有酒还有下酒菜,不禁大赞起岳影来:“影儿,你真行,幸亏你想的周到,不然岂不辜负了这好景致,这好兴致了?” 珞琳笑道:“二哥娶了个这么细心又体贴的二嫂,可真是美死了。”说着便要在永熠身边坐下。 “哎!珞琳,坐这边来,我有话跟你说呢!”岳影不由分说就拉了珞琳在岳晟旁边坐下。岳晟心里美孜孜的,忙削了个苹果递上。 -- 第64页 珞琳有些失望的看着永熠,见他自顾低头喝酒,好象有些不快似的,心里着急,就觉得地上那柔嫩的碧草也如针刺一般,让她坐立不安。这岳影干吗嘛!总是有意无意的把她和岳晟安排在一块,还有这个岳晟总是无事献殷勤,想想就来气,好心情都让他给破坏了。看着他递来的苹果,没好声气的说:“不要,我不喜欢吃的。” 岳晟马上把苹果放下道:“那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拿。” 第六十四章 郊游(三) 岳影见珞琳抿着个嘴不说话,便暗地里狠狠的拧了一下正忙着吃烤鸭的德礽,德礽吃痛“哎哟”叫出声来,大家的目光立时都聚集到他的身上。德礽转看岳影装的个没事人一样,呵呵笑着。只好嘟哝着说:“哎!这烤鸭的爪子好厉害啊!嗑的我的牙生疼。” 岳影听他变着法子取笑她,也不帮衬着哥哥,气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正想再给他点颜色瞧瞧,却听德礽道:“岳晟,珞琳最爱吃的是玫瑰香酥糕,喏,就你前面放着的。”他岂不知他那小娇妻打的是什么主意,只是珞琳她自己中意的是永熠,额娘和大哥他们多半也站在永熠这边,他也不便多说什么,其实岳晟也很好啊!起码他会把心放在珞琳身上,不像永熠,都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哎!无论是谁,反正都是亲上加亲,看在他这小娇妻这么买力撮合的份上,也该帮上一把吧! 受到指点的岳晟忙又送上玫瑰糕。珞琳哭笑不得了,二哥,你到底站在哪一边的?看岳晟笑嘻嘻的,眼里却是一片真诚,还带着三分怯意,想要回绝的话一时间也说不出口了,默默的接了过来,却怎么也吃不下了。 德煊和雨梦也看出些端倪来,这岳晟多半是喜欢上珞琳了。德煊暗自担心,这永熠老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要是珞琳被岳晟追了去,可有你后悔的了。急道:“永熠,那杏仁干也是珞琳爱吃的,你帮她拿过去啊!” “我来。”岳晟很积极,起身将整盘杏仁干都端了来放到珞琳面前。 永熠自顾喝着酒,还回味着雨梦的歌,对刚才发生的事都没在意,德煊这么突然的叫到他,还真吓了他一跳,有种心事被识破的惊慌,还没反应过来,岳晟就已经替他做了,淡然一笑,岳晟,可真有你的! 珞琳盯着那一盘子杏仁干,这平时最喜欢的美食,此刻她只想把它扔了,扔的远远的。她真的不喜欢岳晟这样,不是他不好,而是她的心里已经有了永熠,他这般殷勤,永熠会怎么想她,说不定还会以为她和岳晟彼此有意了呢!当下狠下心来道:“岳晟,你不要给我拿这拿那的了,我喜欢吃什么,我自会拿的,你只顾吃你的就是了。” 岳晟呵呵笑道:“没关系的,我很乐意的。” 珞琳真要晕了,天啊!他还真是不气馁,不是你乐不乐意的问题,是我根本就不乐意。 雨梦见珞琳憋红了脸,气氛很是尴尬,这样弄不明,理还乱的状况怕是要破坏大家的好兴致了,便道:“好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出来骑马、郊游,这湛蓝的天,碧绿的草,这么丰盛的野餐,真的好久没有这样开心了,要不咱们也来行个酒令助助兴,如何?” “好啊!就由你来当行令官吧!”雨梦的提议德煊当然第一个赞成。 “恩,这个好,谁要是行错了令,罚酒三杯。”德礽立马来了兴致。 岳影抗议了,“三杯?不行的,我听到那些文诌诌的诗啊词的就犯糊涂,我保证过不了关的,我,我不参加,我帮你们倒酒。” 永熠笑道:“那可不行,既然一起出来玩,就要尽兴才行,大家都得参加,咱们允许内部解决就是了,大不了我们把德礽装马车里载回去。” 岳晟也附和道:“就是,小妹你不用怕,德礽醉趴下了,不是还有大哥吗?” 雨梦莞尔一笑道:“岳影,你放心,这个很容易的,咱们就以这席上的食物为题,吟一句诗,一句词,再说出一个典故。旁人说过的便不能再说了。就我先来吧!” 略一思索便道: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姜太公钓鱼。 德煊吟道: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 蝶去莺飞无处问,隔水高楼,望断双鱼信。 精卫填海。 永熠举杯吟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寄语东阳沽酒市。拼一醉,而今乐事他年泪。 煮酒论英雄。 德礽拿起手中的鸭腿道: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田家惟听夏鸡声,夜夜垅头耕晓月。 王羲之领教鸭儿饺子。 岳影没等德礽说完便嚷了起来:“你要说的是鸭,怎可以吟出夏鸡来?错了错了,该罚!” 雨梦笑道:“京西村人把鸭鵊称作夏鸡,且德礽说的典故可算是真正的美食典故了,不用罚的,若说赏一杯倒可。” 德礽得意的瞧了瞧岳影,岳影还在嘀咕着:“京西村人是不是有毛病啊?明明是鸭,硬要把它说成是鸡,还是夏天的鸡呢!就听说过有指鹿为马的,还没见过指鸭为鸡的,真是奇了怪了。” 大家听了忍俊不禁,大笑起来,珞琳更是笑的喘不过气来,刚才的不快全然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德礽笑的眼里渗出泪来,真没见过还有比她更可爱,更惹人爱的女子了,自己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她,他的影儿! -- 第65页 接着珞琳和岳晟也行了酒令,轮到岳影,她便说什么也不肯行令了,皱了个眉头道:“你们还说这个不难,可我觉得好难好难,这些个诗啊词的,我不认得他们,他们也不认得我,你们就别让我出丑了,要不然就让德礽代罚三杯酒行不?” 珞琳道:“不碍的,你随便说一个好了,说错了也不罚你,不说的话,你自己喝不准请我哥代罚。” 大家也都附和道:“就是就是,一定要行令的。” 岳影只好向雨梦求助:“大嫂,你最好了,最心善了,你就帮帮岳影吧!” 雨梦拗不过她,见她实在为难便道:“令是一定要行的,你就简单点,说出一句诗来就算你过关了,成不?” 岳影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道:“真是的,干吗去整这一席的酒菜,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哎!那我就姑且试一试,说错了,大家可不准笑话我,不然……”说着撩了撩衣袖,大有看谁敢笑就狠扁谁的架势。惹的大家偷笑不已。 岳影思来想去,脑子里灵光一现,喜嚷道:“有了。”众人喜耳恭听,只见岳影指了指一盘花生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众人迟疑了片刻,喷酒的,喷菜的,东歪西倒的,顿时乱作一团了,雨梦笑的咳嗽不止,德礽干脆滚到了地上,笑着断断道道:“天啊……你……可真是为天才,你把……你把花生……说成是红豆?笑……笑死我了……” 岳影一脸的茫然道:“你们笑什么?这诗句不妥吗?可我认为再合适不过了呀!你看花生不是一颗颗红红的?我一直就叫花生红红的豆啊!不信你们问我哥,再说,我会的诗没几首,还要跟吃的连一块,那我就只能想到红红的豆啦!那个京西村的人都能把鸭说成鸡,我为什么就不能把花生说成红豆呢?我本来还想把那盘青菜说成是‘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呢!后来想想还是红豆更好,把青菜说成是草那太离谱了。” 这一“红豆”事件引发的后果,据说是大家的肚子都痛了好几天,是笑痛的。 傍晚大家才回府,还未进门,小唐就迎了上来,道:“王爷、福晋、贝勒爷,你们可回来了,老夫人正在大厅里等你们呢!让大家一回来马上就过去,让永熠贝勒也去,说是有贵客来了。” 第六十五章 婚约(一) “和顺堂”里,惠敏正陪着康亲王和康王福晋说话。这康王福晋阿齐娜就是阿布泰之妹,也正是永熠的额娘。康亲王此次奉旨进京,阿齐娜因念着永熠,又一心想探望大嫂一家,就不辞辛苦跟随而来,原以为能赶上德礽的大婚,没想阿齐娜因不堪车马劳顿,途中大病一场给耽搁了。 为此,阿齐娜深感遗憾地说道:“大嫂,这些年可真苦了您了,早就想来看看你们,可瑞祥他总有忙不完的事儿,若不是这次奉旨来京,咱们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面呢!可惜我身子不争气,走一程病一程的,要不就可以赶上喝德礽的喜酒了。” “是啊!都好多年没见了,前些天听永熠说你们要来京了,我就一直盼着呢!德礽的喜酒咱可以补上,只是你这身子可好了?要不我请杜太医来给你瞧瞧?” 阿齐娜连忙推却:“不碍了,已经大好了!” 康亲王瑞祥怜爱地看着阿齐娜,柔声道:“还是看看吧!你这气色可不大好,请太医瞧了,我才能放心啊!”又转向惠敏道:“那就烦劳大嫂了。” 阿齐娜莞尔一笑,默许了,有什么办法呢?他总是这样紧张兮兮地,要是不依着他,只怕他会更担心了。 见他们夫妻恩爱的样子,惠敏又是高兴又是羡慕,曾几何时自己也像阿齐娜一样的幸福,可是她的阿布泰已经不在了,那些曾经有过的幸福与快乐都变成了心底最深沉的痛楚和无休无止地折磨……心里黯然,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吩咐一旁的玉容道:“稍后去请杜太医,让他过府一趟。” 玉容微微欠身道:“是,夫人!” 宛馨因不能同去郊游,心中甚是烦闷,正懒懒地倚在榻上怔怔地出神,听得夫人传话,盛京的姑父,姑母来了,请她去“和顺堂”相见,连忙起身让翠珠和银环帮忙梳洗更衣,匆匆赶了过来。 阿齐娜见了宛馨,心中不由暗赞:好一个清秀柔美,温婉知仪的女子。 曾听永熠谈起过德煊的两位福晋,虽然话语廖廖,但依她对大嫂的了解,那位雨梦格格定是极不受欢迎的了,哎!这又怪得了谁呢?若非她阿玛当年贪功逐利、见死不救,现如今两家必是一团和气,这婚事也定是一桩美满姻缘了,倒是这宛馨,原是大嫂的外甥女,又在府里住了多年,看大嫂甚是得意与她,想必她才是这府里的正主儿了。 阿齐娜上前携着宛馨的手儿,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回,笑道:“德煊真是好福气,娶了这么标致的媳妇儿,看着身形,怕是有五六个月了吧?” 宛馨含羞低声道:“有五个月了。” 阿齐娜艳羡不已道:“大嫂,您都快抱孙子了,要做祖母了,真羡慕啊!” 谈到孙子,这可是惠敏心中头一桩喜事,自然十分称心,笑道:“等熠儿成了婚,你还愁抱不上孙子吗?” “哎!话是这么说,可就是不知道熠儿心里是怎么想的,一跟他提婚事,他就借故溜走,现在连德礽都成家了,就他……哎!急死我了。”阿齐娜一脸的无奈,又转身对瑞祥抱怨了一番:“看你这个做阿玛的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每次让你跟熠儿好好谈谈你都推三推四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 第66页 “呵呵!像我不好么?你呀!就别操那份心了,姻缘天注定,顺其自然吧!”瑞祥边饮着茶,不急不缓地说道。知子莫若父,熠儿不愿谈,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可不想勉强熠儿。 “哦?有这等事儿,我还以为你们没帮他张罗呢!”惠敏奇道。自古婚姻都是由父母做主,媒妁周全,岂有不从命的? 看着宛馨隆起的肚子,阿齐娜不禁又长叹一息。 宛馨见了笑道:“姑母不必过于担心,表弟不愿意定有他的道理,说不定,表弟有意中人了也未可知啊!”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给他找了那么些王公大臣之女,他连听都不要听,我也正奇怪呢!很有这个可能。”阿齐娜听了宛馨的话,恍然大悟,茅塞顿开,随即向宛馨投来询问的目光,笑道:“熠儿跟德煊、德礽走的近,宛馨你可曾听他们说起过什么?快告诉姑母。” 大家也都用疑问的眼神看着宛馨,期待从她嘴里得到答案。 宛馨的嘴角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很尴尬似的笑了笑,吞吞吐吐地说道:“倒是未曾听说什么,只是……只是看表弟住在府里的时候跟……珞琳走的挺近的,很要好的样子……我也只是猜测罢了……不是很清楚的。” 众人皆心头一喜,这个猜测正合大家的心意。 “一定就是这样了,年前熠儿回盛京我就觉得他怪怪的,常常一个人愁眉不展,唉声叹气,一副愁思满怀的样子,过完年就匆匆回了京城……”阿齐娜回想着。 “是啊!他一回来就上我这了,跟德煊、珞琳他们一块猜灯谜,品茶喝酒,可高兴了。”惠敏接着阿齐娜的话道 是啊!熠儿曾住在府中,而这府里就有一位美丽可人又尚未婚配的小格格,若说熠儿有意中人,也就是珞琳了,阿齐娜看看瑞祥,瑞祥的心思亦是如此,早就看出熠儿有心事,这样的愁思怕是只为伊人独憔悴了,只是这位伊人是谁?熠儿不肯说,自是时机尚未成熟,所以他也不去问,没想到会是珞琳,这就太好了,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见瑞祥也点头,阿齐娜喜道:“大嫂,我家熠儿真若与珞琳有意,那咱们一定得成全他们,亲上加亲!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了。” 惠敏心喜,正想着要跟他们提这事呢!倒是他们自个儿先提了出来,笑道:“这几天正想着给珞琳许一门好亲事呢!真要如此,许了永熠,那是最称我心了。” 听大嫂也赞同这门婚事,阿齐娜心里就别提有多高兴了,迫不及待地说道:“大嫂!那就这么说定了,把珞琳许给永熠,明天瑞祥进宫面圣,到时候求皇上给咱们指婚。” 瑞祥点头笑道:“没问题,明天我去求皇上。” 惠敏看阿齐娜比她还急,说风就是雨的脾气像极了阿布泰,笑道:“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心中很是宽慰,珞琳定下这门亲事,想必阿布泰在天有灵也会高兴的。 宛馨看着姑父、姑母跟额娘喜孜孜地,热切地商量着永熠和珞琳的婚姻大事,冷冷地笑着,手中的参茶一饮而尽。 第六十六章 婚约(二) 德煊一行匆匆赶到“和顺堂”,大家都还未缓过神来,永熠已经迎上前去,激动地喊道:“阿玛、额娘,真的是你们,舅母让我也过来,我就猜一定是阿玛、额娘来了。” 阿齐娜拉着永熠的手,见熠儿比年前又越发消瘦了,眼泪就不自觉地夺眶而出了,心里暗道:等指婚的旨意下来,就让瑞祥去求皇上,让熠儿回盛京去,孤单一人在外,都没个人嘘寒问暖的,这哪成啊? 瑞祥过来拍拍永熠的肩膀,心里又多了几许赞赏,到底是京城重地,皇上身边能锻炼人,看熠儿脸上多了几分坚毅与沧桑,显得更成熟,更睿智了。又扶过阿齐娜柔声道:“见到熠儿你该高兴才是,怎么又掉眼泪了呢?你这身子还未大好,不可伤神的。” “怎么?额娘身体不适吗?定是途中受累了,要紧么?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永熠担心地问道。 “不碍的,是你阿玛过与担心了,再说你舅母已经让人请太医了。”阿齐娜的目光是一刻也舍不得离开永熠,自从熠儿来京,她是没有一天不想的,担心地食无味,寝难眠,现在终于见到熠儿,她要好好看个够。 “呵呵!夫人,你可别光顾着自己的儿子,那边德煊他们可都等着呢?”瑞祥见德煊等人都站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忙提醒阿齐娜。 “是啊!德煊、德礽、珞琳,快过来拜见你姑父、姑母。”惠敏也提醒道。 三人上前一一行礼拜见。 瑞祥和阿齐娜见德煊、德礽都长的英俊挺拔,气宇轩昂,又都年轻有为,很是欣慰,特别是德煊,颇有大哥当年的气度与风范。再看珞琳,因为有了婚约,就怀了特殊的感情在里面,又见她出落的这般水灵,亭亭如荷,明眸如星,皓齿如贝,比那宛馨不输分毫,便打心眼里喜欢的紧,暗道:熠儿的确有眼光。 阿齐娜更是把珞琳当成是自己女儿一般亲热起来,索性拉了珞琳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笑道:“当年你们离开盛京的时候,珞琳才这么点高,还老爱缠着姑母讲故事,转眼就成大姑娘了,出落的这般标致,姑母都快认不出来了,呵呵!” “呵呵!一转眼,孩子们都大了,咱们也都老了!”惠敏也笑着感慨道。 -- 第67页 见姑母对自己这样亲热,珞琳心里竟有些激动,因为她更是永熠的额娘啊!瞥看永熠,正一旁乐呵呵的看着他们,他是乐意看到这一幕的……不是吗?心里这样想着,脸又不争气的变成了红苹果。 阿齐娜看珞琳是越看越喜欢,褪下手中的玉镯,给珞琳带上道:“姑母这次来的仓促,也没准备什么礼物,我见了你实在是欢喜的紧,这镯子姑母带了二十几年了,现在就送给你当作见面礼吧!” 珞琳一看那玉镯的成色,便知是极其珍贵之物,受宠若惊,边要褪下玉镯边不安道:“姑母,这玉镯是您心爱之物,珞琳怎能夺人所好呢?” 阿齐娜制止道:“姑母说送给你,就送给你,你如果不肯收的话,姑母可是要生气的哦!” 惠敏笑道:“珞琳,既然是姑母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见外的。” 姑母单给她送这么贵重的礼物,额娘又说什么“自家人”,好奇怪啊!珞琳只好收下,察觉出这礼物送的有些不寻常。 永熠的脸色突然间变的好苍白,额娘这是在做什么?她曾说过那玉镯是要送给她将来的媳妇的,为什么她现在要送给珞琳?难道?难道……如果真是这样,他该如何是好?永熠的心乱做一团。 永熠的担忧并没有逃过雨梦的眼睛,大家进来后,姑母的目光似乎就只停留在珞琳身上,那种亲热与疼爱非比寻常,再加上第一次见面就送如此厚重之礼,雨梦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他们两确实很般配!长辈们许是也有此意,说不定额娘和姑母都已经商量好了,现在看永熠脸色突变,更证实了心里的猜测,那玉镯果然是另有深意了,可是永熠他不喜欢么?他不愿意么?他的脸色好苍白,他的眼神好凌乱……永熠,你应该高兴才是,珞琳真的很好,而且……而且她是真的爱你的呀! “雨梦,岳影,你们也过来见过姑父、姑母!”德煊唤道。 雨梦这才回过神来,忙和岳影上前行礼请安。 阿齐娜注视着雨梦,这就是博格的女儿,德煊的大福晋,雨梦么?世间怎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清新的像朵白百合,飘逸的如同水仙,娇艳的又似凝露的玫瑰,从来没有哪个女子一下子让她产生如此复杂的感觉,眉眼间一抹淡淡的忧郁,我见忧怜。阿齐娜扶起雨梦对她微微一笑,眼里是一片真诚的温柔,面对这样的一个女子,她实在是恨不起来啊! 再看那岳影,样貌虽不似雨梦这般出众,却很有一股灵气,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笑起来还有两颗小虎牙,可爱的让人打心眼里喜欢,德礽也是好福气啊!还好熠儿也有个珞琳,不然的话,她可真要羡慕的发狂了。 第六十七章 惊梦(一) 晚宴过后,杜太医前来给阿齐娜把脉,开了些滋补养身的药,只道多休息就好了。众人才放心了些。 惠敏再三挽留,但瑞祥和阿齐娜还是决定住到永熠府上,毕竟在京城还要呆一段时日,总不能天天叨扰。 永熠的府邸虽不见豪华、气派,但也收拾地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三进的院落带一个小花园,倒也雅致的很,瑞祥心下满意。 一切安置妥当,阿齐娜松了发髻对镜梳理着长发,瑞祥则在一旁研究这屋内摆放着的各式古玩字画,不时点着头赞叹道:“熠儿这鉴赏收藏的水平可真见长了……就说着方砚台吧!外表看去平常无奇,细观之,乌黑中透有缕缕白丝,磨出来的墨汁也如云雾缭绕,温润而富有粘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可是砚台中的极品叫做‘墨玉生烟’,难得啊!实在是难得!” 阿齐娜把长发结成麻花辫子,搭在胸前,转身嗔笑道:“熠儿可真是相极了你,哎!你别尽琢磨这些玩意儿,想想明儿个上朝怎么跟皇上说指婚的事吧!早一日定下来我也好早一日安心哪!” “夫人,你就放心吧!这指婚的事儿,只要咱们两家商量好了,皇上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就算有问题,我也会想办法解决的。”瑞祥说着又去研究起字画来。 “这珞琳啊,实在是让人喜爱,出落的这么标致,又落落大方,毫不做作,哎!熠儿能娶到这样的福晋,来年再生一个胖小子,我也就没有什么可操心的了。”阿齐娜想象着那样的情景,心里就乐开了花。 瑞祥摇头浅笑,看把她给乐的,熠儿知道了会不会也这么高兴? “阿玛、额娘你们歇息了吗?”永熠在门外探问道,“熠儿有话要跟阿玛、额娘说。” 阿齐娜忙开了门,见永熠神色凝重,一脸的不安站在门外。 “怎么了?熠儿,有话进来说。”阿齐娜不免担心起来。 永熠已经憋了好久了,今天大家的举动,谈话,眼神都在给他一种信息,一种危险的信息,他现在必须马上证实这个信息,如果是真的话,说不定阿玛明日上朝以后就会让它变成一个他极不愿意看到的现实,所以,他不能再等了。 “额娘,您为什么要把那玉镯送给珞琳?您说过那是留给您未来媳妇儿的。”永熠直奔主题问道。 “傻孩子,你的心事我和你阿玛都已经知道了,你有意中人也不告诉额娘,让额娘白担心一场。”阿齐娜松了一口气,原来熠儿是为这事来的,看来他着急了,心里暗笑。 “我的心事,你们都知道了?”永熠心惊,虚汗直冒,阿玛、额娘怎么会知道我的心事?我的意中人?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的。 -- 第68页 “哎!你喜欢珞琳为什么不早说呢?你阿玛跟额娘又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我跟你舅母都已经商量好了,等皇上指婚的意旨下来,挑个好日子就让你和珞琳完婚,所以啊!我这镯子就是送给我未来媳妇的见面礼……” 真的是这样,真的是这样……永熠痛苦的闭上了眼,所有的担心都成为现实,可悲的现实,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你们怎么知道我心里喜欢的是珞琳?你们听谁说的?你们可曾想要问问我?”永熠激动地喊道。阿玛额娘怎能不跟他商量一下就定下婚约,这要让他如何面对珞琳,如何面对雨梦,不,雨梦不会在乎,或许,这样的安排正合她的心意……真正无法面对,无法释怀的唯有自己的心罢了。 “熠儿你在说什么?难道你看中的不是珞琳?”瑞祥收起了笑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永熠痛苦地看着阿玛,那样的眼神让瑞祥从心底冒出寒意,真的是弄错了吗? “这……这是怎么说的?你和珞琳情投意合那是大家都知道的呀!”阿齐娜被永熠问的有些莫名其妙。 “额娘,我不能娶珞琳。”永熠艰难地迸出这句话,不顾阿玛、额娘震惊的表情,继续道:“我不爱她,在我心里我只当她是我的小妹妹,如果,我娶了她,那会害了她一辈子的……” “住口,你怎能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叫娶了她就会害他一辈子?今天,我和你舅母高高兴兴定下了这门亲事,虽说是没下旨指婚,没有正式下聘,但也送了信物,就算你不爱珞琳,就算你只当她是妹妹,这婚事也不能改变了。熠儿,珞琳是个好姑娘,额娘看得出来,她是喜欢你的,听额娘的话,啊?”阿齐娜劝道,她实在是琢磨不透熠儿心里是怎么想的,如果要退婚,这让她哪有脸去说啊?大嫂的个性又是那样的好强,不把她气死才怪呢! 永熠“咚”的一声跪下,恳求道:“请阿玛、额娘成全,熠儿断不能娶珞琳,也不能娶任何一个女子,请阿玛、额娘谅解,成全。” 永熠那坚定的眼神让阿齐娜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恐惧,紧张的连声音也颤抖了:“熠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莫非……莫非你有什么隐疾吗?告诉额娘,这是为什么呀……”阿齐娜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夫人,你别着急,让我和熠儿好好谈谈,熠儿,走,到你书房去。”瑞祥看阿齐娜这样生气、伤心、难过,怕又引出病来,事情还不会这么简单,他必须和熠儿恳谈一次了 第六十八章 惊梦(二) 书房里,父与子都沉默良久。 终于瑞祥开口问道:“熠儿,你是否另有所爱?” 永熠有些震惊,看阿玛的目光虽然柔和却有洞察秋毫的敏锐,阿玛是个懂感情之人,他对额娘的爱,那么专注那么深沉,或许他能了解他的感情,他能看穿他的痛苦,看到他心中不为人知的隐秘,永熠无语,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么说来,你心中确实爱着一个女子。”瑞祥证实了他地猜测,却更让他不安了,“你们身份地位不符吗?”瑞祥问道。 永熠摇头。 “你爱她,她却不爱你吗?”瑞祥再问。 永熠依然无语,眼里的酸楚又多了几分,是的,他爱她,她却爱着另一个人,而且 她也不会、不能再爱上他。 “难到你爱上了不该爱之人?”瑞祥觉得自己开始冒汗了,那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 强烈,压迫的他透不过气来。 “除却巫山唯雨梦,此生难再想他容。”瑞祥直视永熠,说出了他心中恐惧的那份疑虑。 永熠闻言,就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重重掩饰下心底最深处的那道心门,那种震撼,那样仓皇无措,在阿玛如炬的目光下,他已经无所遁形了,阿玛真的看穿了他。 瑞祥踉跄着跌坐椅上,永熠忙上前搀扶,瑞祥无力地摆摆手,对于这样一个事实,他实在是太震惊,也太心痛了。他一直都很了解熠儿,熠儿其实有很多地方都很像他,特别是感情上,甚至比他更“痴”更“真”。当他今天看到雨梦的时候,对她就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熠儿的福晋亦当如斯。”可那雨梦毕竟是他人之妻,熠儿真是好糊涂啊!熠儿已经爱到这样的地步,那雨梦呢?他们是两情相悦吗?是否已经做出了为人所不耻之事?瑞祥越想越害怕,这要是让世人知道了,那两人的清欲可都毁了啊……瑞祥额间不住渗出冷汗,颤声问道:“那她呢?也是这般爱你的吗?” “不,阿玛,这不关她的事,她根本不知道孩儿的心意,她不知道,孩儿也从未提起,她是熠儿见过的最坚强、最隐忍、最善良的女子,她的冰清玉洁,她的诗情画意,都让熠儿为之深深折服,熠儿心里敬她,爱她,绝无半点亵渎之意。”永熠忙解释道,他绝不能让阿玛误会了她。 “熠儿,你好糊涂啊!这是一份无果的爱,不仅你会痛苦,那雨梦若真如你说的那样善良,解意,相信她的心里也会不安的呀!”瑞祥语重心长地说道。 “阿玛,这些孩儿都知道,但我真的无法释怀,也许时间会冲淡一切,但现在我做不到,请阿玛理解,熠儿不求能与她长相斯守,却也不想害苦了别人,珞琳她很好,她值得拥有一份完整的爱情,而我,给不了她,我更不能欺骗她,求阿玛帮帮熠儿……” -- 第69页 “可是,今天你额娘跟你舅母都已经商量好了,这信物也送了,这可如何是好?你让阿玛如何帮你?”瑞祥为难之极。 “请阿玛成全。”永熠跪地哀求,他的心现在已是乱作一团,思绪也混沌不堪,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找个无人之处躲起来,逃开这世间的纷纷扰扰,心好疲惫。 瑞祥看着又是心疼,又是气,摇头叹息着,傻孩子啊!你知道这又该闹出多大风波来?两家多年未见面,见了面却惹出这样尴尬的事来,罢罢罢!明天,只有拉下这张老脸登门赔罪了,还不能让阿齐娜知道原由,不然她非得愁出一身病来。 这一夜,瑞祥和阿齐娜都苦恼无眠,想着该如何收拾残局,气永熠的执拗,也恼自己的迫不及待,哎!要不是宛馨那样说的话,他们又怎么会……哎!也怪自己没问问清楚! 这一夜,永熠凭窗望月直到东方鱼肚白。珞琳,事已至此,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不那么受伤?但愿你能想的明白,长痛不如短痛,你一定会找到属于你的幸福……雨梦,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但是请你放心吧!我不会走进你的世界,我会躲的远远的,我只求我心自由,可以自由地想念你,自由地守望着你,真的,别无所求了…… 这一夜,珞琳也不曾合眼。晚宴后,额娘把她叫到房里,告诉她这镯子是永熠定亲的信物。她不敢睡了,也舍不得睡了,生怕醒来,这好美好美的梦就不复存在了,她要清醒着一遍一遍细细体味心中的幸福与喜悦,此刻,永熠在做什么呢?也和自己一样辗转无眠吗?他也会如她思念他一般的想着她吗?呵!脸好烫啊!灼热的似火烧。 窗外,月华如练,微风吹过,搅碎一帘竹影,摇曳着如修枝曼舞,好美的夜啊! 这一夜,雨梦也忧思难遣,德煊去了“芙蓉馆”,他得去安慰宛馨,他该去的,不是吗?可是每次看他离去,她的心里都会好难过,是她不够大度吗?是她太小气吗?还是她太贪心,想要的更多更多?不,她怎么可以这样自私,这样的不知足,宛馨也是他的妻啊! 郊游的快乐还未散去,怎又凭添这么多烦恼来?想起大堂上永熠苍白的脸色……他很惊讶吗?他不情愿吗?哎!只要婚事定了,或许他的心思就会慢慢转移到珞琳身上,他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子,只要他娶了珞琳,他就一定会对珞琳好的,你们一定会幸福的,你们一定要幸福…… 第六十九章 拒婚 惠敏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她满心期待,等来的不是皇上的旨意,而是瑞祥这一番语无伦次、荒谬透顶的话。 “大嫂,瑞祥真是万分愧疚,万分抱歉,实在是难以启齿,原以为两个孩子两情相悦,咱们做父母的岂能不成全与他,您也知道我们对这桩婚事有多满意,所以心情也迫切的不得了,可问题是……事实并非如你我所想,这中间可能也存在着一些误会,昨夜,熠儿的一番话说服了我,他告诉我,他一直当珞琳是小妹妹,,他只能像哥哥一样的疼爱珞琳,他没有办法转变这样的想法,他怕这样的婚姻会耽误了珞琳,会害了珞琳,所以……所以这桩婚事,咱们能不能从长计议,再商量商量!”瑞祥想了一夜的理由,可是再充分的理由都避免不了这份尴尬的事实,哎!难难难……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误会,什么误会?夫妻之间原就该相敬如宾,永熠能够像哥哥一样的疼爱珞琳,珞琳也能像妹妹一般敬重永熠,这不是很好吗?我不知道你们在顾虑什么,永熠在别扭什么。”惠敏极力按耐着心里的不悦说道。 瑞祥和阿齐娜为难极了,大嫂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可是自己的儿子只有自己才清楚,熠儿既然铁了心,说什么也没用了,哎!大嫂显然已经生气了,这要怎么说下去。 “大嫂,这事都怪我们,是我们做事欠考虑……”阿齐娜心虚情怯。 “如果你们考虑清楚的话,就不会许这门亲事了是吗?你们今天过来就是来退婚的是吗?你们确定你们不是在开玩笑吗?”惠敏冷冷地打断了阿齐娜的话。她的愤怒已经无法在压抑了,继续道:“阿齐娜,你大哥死的早,我含辛茹苦把几个孩子拉扯大,日子虽然过的艰难,却从未曾受过这样的羞辱,而这样的羞辱竟是来自我最亲最近的人,你们,你们就不会感到惭愧吗?” 德煊一直在旁边听着,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姑父、姑母还有永熠的来意已经非常清楚了,为什么会这样?永熠真的就那么不愿意娶珞琳吗?他们不是相处的很好吗?珞琳怎么办?她曾经告诉过雨梦,她好喜欢永熠的,她的美梦才刚开始,就要用这样残酷的现实唤醒她吗?这让她怎么承受的了?永熠呢?你这个始作俑者还要躲在你阿玛,额娘身后?有种的话,你自己出来承担啊!德煊愤怒地直视永熠。 永熠此刻再也按耐不住了,看着阿玛、额娘因他受责,被问的是哑口无言,德煊的目光凌厉的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他怎能再听额娘的话,像个懦夫一样躲在背后,是他要退婚,有什么狂风暴雨就都该由他来承受。 “舅母,对不起,永熠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您了解我的苦衷,只能请您相信在这件事情里,没有人是心怀恶意,大家都是真心对待的,我提出退婚,也是为了珞琳好,我不想害她陷入无爱的婚姻里,那样对两个人来说都是一种痛苦……” -- 第70页 “真心对待?呵呵!我现在只看到你真心的想要退婚,珞琳有哪点不好?哪里配不上你?她怎么就不值得你去爱?你有没想过,珞琳她爱你,你有没想过这样的退婚是对她多大的打击,你不想害她,我看你根本就是想要毁灭她,你这个混蛋……”德煊的眼里似要喷出火来,他是那么真诚的希望永熠能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他怎么如此辜负大家,辜负珞琳,一想到珞琳会为此而心碎,德煊就恨不得狠狠的揍他一顿。上前一把拽住了永熠的领口,痛心地问道:“你明明知道大家都在拼命撮合你们,你既然不喜欢她,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现在尘埃落地,你却来说你不要她,你不嫌太晚吗?” 阿齐娜见德煊拽住了永熠,那么愤怒,心里急的不得了,生怕德煊会动手打熠儿,忙起身道:“德煊,你先放开永熠,有话好好说好吗?都是姑母的错,事情没弄清楚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求了亲,请你也体谅姑母为儿子的一片苦心,若不是宛馨说熠儿和珞琳两情相悦,姑母也不会……哎!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就请大嫂责骂阿齐娜,阿齐娜给您陪罪了。”说着就要跪下。 瑞祥不忍,心里哀叹,他堂堂辽东总督,声威并重,何曾像今天这样理屈词穷、狼狈不堪。 永熠更是急的大叫起来“额娘,不要为我这样,有错我自己来承担,要跪我自己来跪,要打,要罚,我自己来承受……”他的心好痛,好痛,他怎能如此不孝,让额娘为他屈膝下跪,天啊!您这是在惩罚我吗?想爱,不能爱,无爱,却要爱,这份自责和沮丧让永熠恨不得杀了自己。 惠敏见阿齐娜下跪陪罪,原先用愤怒掩饰着的伤心与难过便如潮水般汹涌而出,她向来要强,从不在人前示弱,可是这一刻,她被打败了,阿齐娜为了这事她可以下跪陪罪,这说明他们退婚的心意是如此的坚决了,无法挽回了,他们有没想过这事如果传了出去,不明事由的人会怎么想?她的脸要往哪搁?珞琳的名誉会不会受损……不,她不能轻言放弃。惠敏咬着牙久久迸出一句话来:“如果我就是不同意退婚,你们预备怎么办?” 瑞祥震住了,阿齐娜震住了,永熠和德煊也震住了。 是啊!怎么办?难到还要大家撕破脸来对着干吗?事情已经到这一步,就算是永熠和珞琳成了亲,彼此心里也会留下阴影,他们还会有幸福吗…… “不,我同意退婚。”这个声音并不响亮,却是那么坚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位之一震。 第七十章 拒婚(二) 珞林在大家充满惊讶和歉疚的目光下走进大厅,她知道自己的悲伤已经全然写在了脸上。当小喜跑来告诉她,姑父、姑母跟额娘在“和顺堂”起了争执,她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急急赶了过来,刚才在门外她都听到了。她好怕梦会醒,现在果真就醒了,碎了,她的心也跟着碎了,死了……她想要逃走,逃的远远地,逃到没有人烟的角落,永远不再回来,现实是如此的残酷,她要怎么来面对?厅内还在为娶与不娶激烈的争论着,每一句都像一把刀狠狠地凌迟着她,每一句都让她泪如雨下。永熠,娶我真的让你这么为难吗…… 不敢看任何人的眼,她怕从他们眼里看到同情,看到怜悯,那样的眼神只会让她的心更痛,让她羞愧的无地自容。 珞琳径直走到额娘面前,直挺挺地跪下,声音里也满是酸楚的泪意:“额娘,请答应退婚吧!珞琳虽不出色,但我也有我的骄傲,我怎能乞求别人来娶我,额娘,请让我保有仅存的一点点自尊吧!” 阿齐娜听了难过道:“珞琳,都是姑母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珞琳想着昨日姑母那样亲厚与她,她还暗自欣喜,心中的失意与悲痛就更汹涌了,又哭求道:“额娘,请不要再为难大家,别为了我伤了两家的和气,珞琳自愿退婚,请额娘成全。” 永熠看着珞琳泪雨滂沱,心中懊恼不已,他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她啊!可是他却偏偏重重地伤害了她,珞琳,对不起!对不起!等你找到属于你的幸福,也许,你就会理解我今日的“绝情”,真的对不起…… 惠敏无语,她还能说什么呢?转过脸去,隐忍了许久的泪,纷纷跌落衣襟,她可怜的珞琳。 德煊心中无奈之极,原本以为有了这桩喜事,可以一解自己不日出征带给大家的阴郁,现在却是雪上加霜了。 永熠等人走后,珞琳回到“凝翠阁”,取出阿齐娜送的镯子,想着昨夜她还带着它,温润着她的肌肤也温润了她的心,现在,拿在手中却似一块寒冰,冻僵了她的身体也冰封了她的心。 吩咐小喜包好送回永熠府上,一个美梦就此结束。 当雨梦闻讯赶来,雁儿告诉她:格格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任谁敲门也不理。珞琳一定是伤透了心,她一直默默地爱着永熠,如果没有昨天的许婚,今日的悔婚,就算她得不到永熠的爱,起码她还保有自尊和骄傲,可是现在……屋里不时传出断断续续的呜咽,那种不可抑制的抽泣,揪的雨梦的心也痉挛了。永熠,你好狠的心啊! 雁儿又不住地敲门,哭喊着:“格格,您开开门啊!大福晋来看您了,你开门好不好?雁儿求您了……” “雁儿,你别喊了,让格格痛痛快快地哭一场,让她一个人好好静一静,我想她现在谁也不会想见的。”雨梦黯然说道。 -- 第71页 转过身,拭去眼角的泪,又回头道:“好好看着格格。” 雁儿含泪点头,她实在是担心,从没见过格格哭的这么伤心。 岳影心急火燎地跑了进来,见到雨梦正在落泪,拉过雨梦的手忙问道:“是真的吗?”雨梦点点头拉了岳影出了“凝翠阁”再道:“是真的,现在珞琳伤心极了,谁也不想 见。” 岳影气的直嚷:“这算什么吗?昨儿个许婚,今儿个悔婚,当在玩游戏吗?这个永熠,看他斯斯文文地,可真不是个好东西,要是换作我哥,把珞琳许给他,他一定乐的飞上天了,今儿个一早我就跑回家告诉我哥,珞琳定亲了,你没看到,我哥才难过的要死呢!在那一把一把的抓头发,不行,我得赶快去告诉他这个消息,不然只怕我哥要做和尚去了。” “做和尚?”雨梦有些意外。 “头发被他拔光了还不成和尚了?我赶紧再去一趟,大嫂,等我回来,咱们再一起去看珞琳,我帮她骂永熠出气,如果她还不解气,我就让我哥去狠狠地揍他一顿……”岳影脑子里已经在盘算着怎么修理永熠这个负心汉了。 “你可别,不能再添乱了,事情已经够糟糕的了,好了,你快去吧!别让你哥把头发都拔光了。”雨梦除了难过更多了份担心,这个岳影大大咧咧的,总是率性而为,她若真的让岳晟去揍永熠……更何况那个岳晟看上去真的好喜欢珞琳,噢!事情怎么会变得一团糟! 惠敏一气,一急,一痛,头痛的旧疾又犯了,吃了药也不见好,这口气始终咽不下去,堵的心也痛,躺在床上无力地呻吟,急坏了德煊和秦嬷嬷,一直在旁边守着。 德礽天黑了才回府,几个弟兄定要拉了他去喝酒,都不知道家中发生了这样的变故。还是影儿告诉了他,他才知道,对于永熠的悔婚,德礽虽然也很难过,却不像大家这般愤恨,他早就问过永熠,他知道永熠不爱珞琳,哼,事情就坏在宛馨身上,如果不是她在那胡说八道的,事情也不会弄到没有转圜的余地,她那张嘴里搬弄出多少是非。倘若有一天她敢在他或是影儿之间多嘴的话,他可不管她是不是嫂子,照样修理她。至于永熠,大家还是好兄弟,哎!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或许珞琳会因此找到属于她的幸福…… 第七十一章 出征 以往连年征战沙场,德煊有的只是奋勇杀敌的念头,心中从未曾有过这么多的顾虑和牵挂,三日后就要出发了,这一晚德煊宣布了出征的消息。 惠敏的担心就又多了几分,听说那些红毛子,杀人不眨眼,还有火枪队,德煊此去看起来好像很危险,可是圣命难违,更何况德煊是大清的“巴图鲁”。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一日之间似乎苍老了许多。 德煊跪在额娘面前深切地恳求道:“额娘,此次出征非同一般,凶险更胜与以往,孩儿必须毫无牵挂,才能奋勇杀敌,求得全胜而回,所以孩儿恳求额娘应允一事,让孩儿放心的上战场。” 惠敏热泪纵横,不住点头,莫说是一件就是十件百件她也依得,只要她的德煊能平安归来。 “额娘,求您不要为难梦儿,让她在我离开的日子里平平安安地,她是孩儿心中最大的牵挂,求额娘成全了!” 这种离愁,这种生死的担忧早已击垮了惠敏,雨梦,此刻她还能顾得上雨梦吗? “德煊,额娘答应你,只要她好好的,额娘绝不为难与她,你也一定要答应额娘,要平平安安地回来,一定要平安回来!” 德煊用力地点头,额娘的这个承诺对他而言是何其重要,何其珍贵,现在他必须去趟“芙蓉馆”去解决他的另一个隐忧。 “三天后就要出征?”宛馨顿时六神无主了。他怎么说走就要走了,让她毫无思想准备,而且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再过几个月孩子都要出世了呀!他这个阿玛怎能不在身边?再说战场上刀剑无眼,变幻莫测,宛馨心里有说不出的害怕。 “我走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照顾好孩子,常常去看看额娘,陪额娘说说话,额娘最喜欢你的,不是吗?还有,希望……你能和雨梦好好相处,她是个很善良,也很随和的人,相信你也是,你们都是我德煊的妻子,是要陪我共渡一生的人,所以,你们一定要相互敬爱,相互礼让,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德煊的话真挚而温柔,像在细细地叮咛,又似殷殷地嘱托,但宛馨听了却生出另一种滋味来,你是怕我会欺负了雨梦吗?你就只知道关心她吗?我们都是陪你共渡一生的人,可你的整颗心都在她身上,那我算什么,陪衬吗?多余吗?真正受欺负的人是我啊!你却来要求我去敬爱、礼让与她?不,决不,这场较量我会周旋到底,奉陪到底。 宛馨泪眼婆娑,轻泣道:“我会的,我会的,我会好好侍奉额娘,照顾好咱们的孩子,至于雨梦,只要她不嫌弃宛馨,宛馨一定努力跟她做对好姐妹,请你放心,请你也为我们多多保重,早点回来,等你凯旋归来给咱们的孩子起名字,好吗?” 这番话让德煊好感动,这样的宛馨才是那个温柔如水的宛馨,他的心里充满感激,把宛馨紧紧的拥入怀中,暗道:宛馨,谢谢你!我虽然不能给你我的爱情,但我会尽力照顾好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雨梦沏了第二壶茶,为德煊浅斟上,看德煊双眉紧蹙,喝着那茶就像喝闷酒似的,几次三番欲言又止。他有心事,自己最担心害怕的事终于还是来了,雨梦努力维持着镇定,柔声道:“什么时候出发?” -- 第72页 德煊惊讶道:“你都知道了?” 雨梦难过地点了点头:“我听我阿玛说过东北的战事,看你近来常常愁眉不展,你‘望月轩’的桌案上都是关于东北战事的公文,地图上圈圈点点都是东北的要地,我就知道了,德煊,你要出征了,我不能拦你,你是大清的勇士,自当为国尽忠,但我求你,求你一定要好好保重你自己,你是大清的臣子,可也是额娘的儿子,两个女人的丈夫……还是一个即将出世的孩子的阿玛,所以你并非无牵无挂,你必须好好好珍惜你自己,凡事谋定而后动,三思而后行,我也会好好保重我自己,等着你,凯旋归来。” “知我,懂我,只有你,梦儿!你这么聪明,把我想说的要说的都说了,梦儿,我真的舍不下你,好担心你,我怕我还没到战场就已经被这种思念和担忧杀死了……”德煊紧紧拥着雨梦,恨不得就这样融为一体,永远也不分开。 雨梦听了急道:“我就怕你会这样说,战场上凶险无比,你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十二分的专注,千万不可以为了我而分心,我会很好,我会想方设法保护我自己,为了彼此,咱们都该珍重不是吗?我会等你回来,如果……如果我等不到你,那我就来找你,不论你在哪里,上天或是入地……” 德煊深深吻住了她,将她的话一并吞入心里,刻在心里,是的,他会保护好自己,完完整整地回来,毫发无伤地回来,他和雨梦之间才刚刚开始,他们还有许许多多美好的未来,他答应过要带她去烟花三月的扬州,六月荷花盛开的西湖……甚至拥有一个他们自己的孩子,孩子,天知道他有多渴望这个属于他们两的孩子。 离别的夜是那么短暂,要诉的情是那样浓烈,德煊一遍又一遍的爱着雨梦,却永远也爱不够似的,第一次,他将他的灼热留在了雨梦体内,留下了对她深深地爱恋,留下了他的渴望…… 第七十二章 边关月 德煊没想到会在出征的队伍中见到博格,很是诧异,难道他也要随军出征?见他一身盔甲,腰悬长剑,虽说已是知命之年,依然身姿挺拔,两眼炯炯有神,威风丝毫不输给他们这些年轻将领,心里暗赞。 博格温和地看着德煊,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有他阿玛的勇猛、刚毅,深邃的眼眸更透着沉着与睿智,呵!不愧是阿布泰的儿子,比他阿玛更优秀,更出色……倘若德煊能屏弃心里的恨,好好善待梦儿,那他就别无所求了,所以他昨日进宫,肯请皇上允他随军出征,原因有二,一是他对沙俄的火器比较了解,他旗下的火器营,实力不容小觑,可助德煊一臂之力;二来此役凶险,他不希望德煊有事,为了阿布泰,为了梦儿,他实在不放心让他一人涉险。皇上对他的请缨很是欣慰,特命他为督军,与德煊一同出征。 想起昨夜雪吟担忧、害怕的泪眼,他知道雪吟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但她没有阻拦,只一再叮咛他要保重,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两颗心彼此感动着。 队伍日夜兼程赶赴雅克萨,那里已经被沙俄兵围困。一路上德煊和博格除了讨论军务,就再无他言。 临近雅克萨,队伍放慢了行进速度,就地安营扎寨,因为这附近的扎兰德,库勒和呼贝三座城都在沙俄军的掌控之下,成品字型,攻可集力,如一把尖刀,守能互成犄角之势,相互支援,所以德煊不敢轻举妄动,一面派人视探敌情,一边等着驻满洲里的军队前来会和。 德煊视察了军中布防,见两旗兵马井然有序,外营五步一岗,内营各帐皆有士兵把守,又有巡兵不时穿梭巡查,各个严阵以待,心下安然,兵马远涉而来,疲惫不堪,又不熟悉敌情和地形,最怕遭到偷袭,万不可掉以轻心。走到博格的帐外,隐约可见他又在擦拭长剑,帐外守卫正要禀报,德煊忙用手势制止,转身离开,一路默然。 一声嘶鸣划破寂静暗夜,德煊抬头,原是长鹰飞过,望着当空皓月,挥洒如银,笼得大地一片苍茫。掏出怀间的平安符,放在掌心,那是梦儿特意为他去求来的,梦儿,你可还好?心底荡起无尽的思念。感慨间得词一首,低低念道: 塞北望神州,青山遥阻思更悠。 惆怅难系佳人袖,无由,孤鸿声声催泪流。 烽火几时休?离恨且作壮志酬。 铁马踏翻城头日,看酒,醉里伴卿斜倚楼。 “好一首《南乡子》”身后响起博格的喝彩声。 德煊回头,见博格正微笑着向他走来,下意识把护身符藏与身后,他可不想让博格见到,笑他儿女情长。 “想家了?”博格依然温和地看着他。 也许是受了雨梦的影响,每每看到博格这样温和的眼神,隐隐的微笑,就像个慈父一般关怀着他,德煊的心也慢慢地柔软起来,可他不能让博格知道他的转变,他是应该恨他的,于是德煊刻意冷着个脸道:“在想我阿玛!”事实也是如此,每次见到博格,他都会想起阿玛,不过现在好象更多是想起雨梦,温柔的眼,甜甜的笑,让他不禁心神荡漾…… 博格摇头笑了笑,刚才他的诗已经透露了他的心思,有柔软的情丝,有豪迈的壮志,却没有一个字提及心中的仇恨。最近德煊见到他,总是有意无意地躲避他的目光,不似以往用愤恨,凌厉的眼神来表达他的恨意,他能够有这样的变化,博格心里已经很是宽慰了,这说明德煊已经很在意梦儿了,他不求德煊能够原谅他,只求他能善待梦儿,给梦儿幸福…… -- 第73页 “想当年,我和你阿玛一同出征,不作战的时候,就像今夜,我们月下席地而坐,煮一壶小酒,你阿玛是个豪气、爽快之人,别看他打起仗来那股子恨劲,让敌人闻风丧胆,谈起你们的时候,他就笑,笑里也有无尽的温柔,他最得意的就是你,说你最像他,他说,他要亲自带着你上战场,把你培养成大清的猛将……德煊,你没有辜负你阿玛的期望,我想你阿玛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博格感慨着,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与别人谈起阿布泰,而且这个人就是阿布泰的儿子,这些回忆,这些话他一直都埋在心底,今天终于可以一吐为快了。 德煊也有些激动,每当他征战疆场的时候,他就会想起阿玛,好想知道战场上的阿玛是怎样的神勇无敌,可从没有人告诉他,今天却从博格口中听到阿玛的过往,听到阿玛对他的期望,想着阿玛也曾把酒惆怅,不禁湿润了眼眶,倘若今日也能父子同上战场,阿玛!咱们定能踏平敌寇,横扫沙场…… 博格见德煊热泪盈于眶,心中隐隐作痛,这些年看德煊独自南征北战,独享关山寂寞,他就会想起阿布泰说的这句话,他多想跟他说:德煊,让叔叔带你上战场。十年过去了,终于他们并肩疆场上,博格仰望上苍,心道:“阿布泰兄弟,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带好他。” 德煊不语转身离去,听得身后博格一声长叹念道: 大漠泛铁舟,烽火煮酒驱离愁。 夜来胡笳声声幽,捋袖,誓以敌血润神州。 天兵踏贼酋,狼烟金戈箭鸣啾。 征尘洗尽凯旋时,但求,国恨家仇一并休。 德煊脚步一顿,“国恨家仇一并休”,可能吗?梦儿,我好为难…… 第七十三章 彷徨(一) 德煊出征后,府里一下子变的好安静,沉闷的气氛让人窒息。 德礽似乎在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整日里里外外地忙碌着,什么喝酒闲逛的喜好都改了。他牢牢记得大哥临走前跟他说的那番话:“大哥走了,你就是这个家中唯一的男人,这个家就交给你了,你要负责保护家里的每一个人,如果哥真的有个万一,你一定要挑起家中的担子,哥相信你……也请你帮哥照顾好雨梦,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呀……”是的,大哥走了,他就是这家中唯一的男人,他有责任要撑起这个家。 尽管雨梦和岳影常去“凝翠阁”看珞琳,陪她说话解闷,可是珞琳自从永熠悔婚后就一直情绪低落,每日里自怨自怜,以前那个爱笑爱闹,热心可人的珞琳不见了,这让雨梦伤心不已,抱着珞琳哀泣道:“珞琳,怎样才能让你快乐起来?告诉我……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让我们大家看了都好心痛,你不能一直活在失意的痛苦里,阴影里,珞琳,相信我,你一定会找到一份属于你的感情,属于你的幸福,你一定要快乐起来……” 珞琳木然,但她的心在流泪,她也想走出这样的困境,可是任凭她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忘记永熠,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微笑,都会牵动她的心,那是一种怎样绝望的痛苦,望不到边,找不到路,迷茫又无助,她该怎么办?她就是忘不掉他,怎么办?心好痛,到处都是破了的洞…… 不知何时起,家里又多了一位常客,岳晟。说是来看岳影,却时常带些新奇的玩意儿送给珞琳,有时候岳影会拉了珞琳出去骑马,去游玩,岳晟就充当护花使者,大家心知肚明,岳影这是在给他们牵红线呢!那岳晟虽说不及永熠优秀,也算是年少有为,更重要的是他对珞琳的心思,倘若珞琳能够因此走出痛苦,也是件好事,所以德礽对小娇妻的热心之举很是赞同,惠敏对岳晟也是另眼相看,时不时的也邀他到府中做客。 雨梦独坐“月湖”边,望着一池的荷花,在习习的夜风中舞动,如凌波仙子月下翩翩,不时有清香盈袖,思绪又飘到了远方,越过万里关山,阿玛、德煊,你们还好吗? 时间过的好快啊!阿玛和德煊出征都两个多月了。得知阿玛自动请缨随军出征,雨梦的心里就又多了一份牵挂。德煊心里仇恨深重,他是否能跟阿玛和睦相处?会不会因恨而意气用事?人心在仇恨的驱使下常常会做出不智之举,甚至做出可怕的事来……不不不,她应该对德煊有信心,他是位成熟,理智的将军,他知道孰轻孰重,倒是阿玛,他一直心怀愧疚,他绝不会让德煊涉险,如果有危险,阿玛一定会奋不顾身的……唉!思来想去,除了担忧还是担忧。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常常会觉得烦躁不安,也许是天气渐渐炎热的缘故,也许忧思过甚,也许是孤单寂寞太久,总之就是不舒服,吃什么都没味口,整日的昏恹恹,只有每天傍晚来这“月湖”边透透气,闻着这一池的清香,才感觉舒适些。 柳丝随风摆动,轻拂着她的面颊,雨梦扶着柳枝,又想起那一日咏絮怀伤,心里又是一阵叹息。自悔婚事件后,永熠了就不再来了,他也不能来了,只从德礽那听到一些有关与他的消息,德礽说他也变了,变的沉默寡言,常常会去喝酒,零丁大醉。永熠,这还是那个风度翩翩,温文而雅的你吗?你怎么可以变的这样消沉,落寞?难道你的心还在为我而痛吗? 细碎的脚步声惊醒了雨梦的愁丝,正欲起身回“沁秋苑”却听得有人道: -- 第74页 “你说侧福晋怀的是小世子,还是小郡主呢?” “不知道啊!听老嬷嬷说,肚子尖尖的是男孩,圆圆的是女孩,我看侧福晋的肚子就是尖尖的,一定是个小世子。” “恩,我也这么觉得,侧福晋如果生了小世子,那将来王爷的爵位就是这个小世子的了。” “那可不一定,如果大福晋也生了小世子,那爵位该是由正出的继承的。” “哼!你放心,大福晋啊,她是绝对生不出小世子的。” “为什么?” “你想想,大福晋和侧福晋同日进门,侧福晋都快临盆了,可大福晋一点动静都没有,为什么?” “难道是大福晋不会生育吗?” “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恩,一定不说的。” “大福晋永远不可能有孩子,那是……因为王爷曾在老夫人面前发过誓,决不会让大福晋怀上孩子的,换句话说,就算大福晋真的怀上了,老夫人跟王爷也不可能让这个孩子生下来的。” “天啊!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你想啊!如果大福晋生了王爷的孩子,那不就表示两家的恩怨彻底了结了吗?老夫人是绝对不允许的。” “大福晋好可怜哦!咱们还是快走吧!李嬷嬷还在等着咱们呢!” 雨梦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的“沁秋苑”,脑海里只盘旋了一句话:王爷发过誓言,决不让大福晋怀上他的孩子。这是真的吗?可能吗?那两个丫鬟并没有发现她坐在那,没有必要骗她,德煊真的发下这样的誓言?不,他爱她,他知道她多想要个孩子,每次看到她缝制孩子的衣裳,他都会用充满怜爱的眼神看着她,噢!不,他不会这么残忍,不会…… 香绮见格格失魂落魄的回了来,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又急又怕,问道:“格格,您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您可别吓我呀!” 雨梦只茫茫然地望着前方,呢喃着:“他不会这么残忍的,不会……” 第七十四章 彷徨(二) 自那夜湖边散步回来后,雨梦一直不言不语,正是: 万千心事无从寄,尽日阑干独慵倚。 香绮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每次问格格,格格都不说话,豆大的泪珠直往下落,再看格格一日比一日消瘦,食不下咽,辗转无眠,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香绮煮了一碗银耳燕窝粥,端了进来,看格格又在那出神,劝道:“格格,您好歹吃一点,看您都瘦成什么样了,您真要让香绮急死吗?” 雨梦看香绮眼睛红红的,她知道,这几天香绮偷偷哭过好几回了,可是她真的好难过,难过的不想说话,难过的对任何事情都无力思想……看着香绮乞求的眼神,雨梦勉为其难拿起燕窝粥,可她实在是没有味口。 滑腻的液体流入口中,一阵反胃,雨梦呕的连胆汁都吐了出来,香绮吓的不轻,一边轻拍雨梦的背,一面说道:“格格,我去告诉老夫人,传杜太医来看看,您一定是病了。” 雨梦不住的咳着,呕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却死死的拉住香绮的衣袖不让她离开。好不容易停止了呕吐,这才喘着气无力道:“不要去,不能请杜太医,香绮,你想办法去找永熠贝勒,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事关重大,你一定要小心。” 香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可是格格好认真的样子,事关重大,香绮只好认真地点点头。 雨梦虚弱地躺着,她的思想真的混乱极了,德煊发下这样的誓言,不管是不是他的意思,还是他迫于无奈之举,都说明了一个问题,假如她有了孩子,他们不会要这个孩子,他们不会允许他的存在,额娘是这样,德煊呢?他也会不要吗?轻抚平坦的小腹,或许这里正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一个她盼望已久,却不被接受的生命……她该怎么办?不能让这府的人知道,她不能冒这个险,她要这个孩子,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现在,她只能去找永熠,一切都只能等问题确定以后再做计较了。 永熠看到香绮送来雨梦的信,实在是太意外了,信中雨梦只说让他帮忙请一个信得过的大夫,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雨梦竟然来求他,这说明此事非同小可,雨梦定是遇上无法解决的难题了。 这一日,雨梦说要回家看看额娘,惠敏倒是爽快的答应了,她知道博格也上了战场,说不定他们家会有更多关于德煊的消息,让她回去打听一下也好。 雨梦先去了家中,小坐一会儿便乘了顶小轿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永熠着了布衣长衫早就候在那里,在确定没人跟踪后,永熠将雨梦带到内堂,放下了帘子再请了大夫前来诊治。 大夫把了把脉,便笑着跟永熠道喜:“恭喜,恭喜!尊夫人得的并不是什么重病,是有喜了,根据脉象,怕是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永熠惊道:“大夫,你可看仔细了,真的是有身孕了吗?” “老夫行医数十年,疑难杂症也许难以把握,但这种喜脉,老夫还是能辩得出来,错不了,是喜脉。”那大夫自信地说道 永熠付了诊金,又添了定银子讨个彩头,将大夫送了出去。回到内堂,见雨梦呆坐着一言不语,她看起来好消瘦,好虚弱,德煊出征边关,只怕她在家牵肠挂肚的也过的不好了。她怀孕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说不定舅母会因此而接纳了她,如果真能这样,雨梦,那你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 第75页 雨梦抬眼望着永熠,他眼神始终没变,还是那样的温柔,又是一阵揪心的痛。想到德煊看她的眼神,也是那样的温柔,深情款款,噢!德煊是爱她的,但是他却不给她孩子,因为这个孩子会冲淡仇恨,而他不准备化解这段仇,他的心里还是有恨,在这样爱过以后,他还是恨她。泪如雨跌落。 “别哭别哭!你都快要做额娘了,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能哭呢?”永熠慌乱地擦拭她的泪,却越擦越多,那滚烫的泪,也灼痛了他的心。 “永熠,谢谢你帮我,我现在好乱,我不知道该跟你说些什么,只求你保密,不要跟任何人说起今日之事,好吗?” 看着雨梦凄迷的泪眼,永熠郑重地点了点头,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雨梦遇上了难题,她怀孕了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难道德煊和舅母……看她那样彷徨与无助,自己又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她,心里别提有多无奈了,永熠认真地说道:“雨梦,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请你记得,只要你有需要,我一定会帮你,你可以相信我,就像相信你自己,答应我,有需要的时候一定来找我。” 是的,她相信他,她一直都相信他,她知道他一直在默默地守望着她,现如今,她更只能相信他一个人,王府里是草木皆兵,额娘那又不能告诉,阿玛也在边关,已经够她担心的了,不能再去添忧,也怕会引起更多不必要的麻烦,真的,她只能求助与永熠了。 “有件事要告诉你,皇上命我征集粮草,正好遇上一员当年参加‘松山之役’的老兵,你也知道朝中对当年这一战知情的人都不太愿意提及你们两家这段恩怨,你阿玛也是三缄其口,我让你大哥去问了好几次都无果而返,听这名老兵说,你阿玛当年没去救我舅舅,是因为又接到了其他任务,至于这位传令之人,我也打听到了,他叫舒穆禄,但是他现在不在京城,你放心,我会找到他的,到时后真相大白,说不定一切都只是一个误会。” 雨梦似乎看到了一线曙光,如果这十年的仇恨真的只是一场误会,那额娘是不是就会接纳她?德煊是不是就可以全心全意的爱她?他们的孩子是不是就可以安然来到这个世上? “永熠,你竟然为我做这些,你让我好感动,谢谢你,谢谢!”永熠的这份深情和良苦用心让雨梦不能不为之动容了。 “不要跟我说谢谢,只要你好好地照顾自己,只要你过的幸福,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 二人相视无语,一如那一场雪中的沉默。 第七十五章 试探 自从证实自己有了身孕,雨梦更陷入了惶惶不安之中,不敢出门,终日将自己关在“秋爽斋”内,用餐也只让香绮一人伺候着,对外只道是每年天热了就会犯消暑之症,现在不仅要瞒着外面的人,连冬雪和腊梅也得瞒着,在永熠所说的误会没有消除之前,在德煊没有回来之前,多一个人知道就会多一份危险。 雨梦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相信德煊,相信自己的感觉,说不定德煊是有苦衷的,德煊不会如此绝情,他一定会要这个孩子,一定会保护他们的孩子,所以,她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小心翼翼地等待,等待永熠找到真相,等待德煊凯旋归来…… 原来做母亲是这样辛苦的一件事,雨梦的反应异常激烈,吃什么就吐什么,吃了要吐不吃也想吐,呕的她五脏六腑都拧在了一块,常常胸闷气竭,还好她在这个家中原就是受冷落之人,大家也不会太关注与她,额娘也懒得见她,连请安问好都一并免了,不然看她这样异常的反应,定要起疑心了。 这日,宛馨和岳影同去看望额娘,回来的路上,宛馨道:“听说,雨梦得了消暑之症,病的很厉害呢!” “是啊!是听说不舒服了,我去了几次,香绮都说她正在休息,就没好意思打搅她,都一个多月没见到她了,不知道病好些没?”岳影心里也很是牵挂。 “雨梦怎么也不请太医来瞧瞧?要不咱们一起过去看看她,德煊不在,咱们该多关心她才是。”宛馨道。 虽然德礽一再告诫她,让她跟宛馨少来往,说她心术不正,可她现在说的很有道理啊!是该去看看雨梦。 于是岳影跟宛馨就去了“沁秋苑”。 对于她们的突然造访,雨梦显得惊慌失措,她和宛馨同一日进府,她未曾踏足过“芙蓉馆”,宛馨也从没来过她的“沁秋苑”,现在她来了,在这个非常的时候。她不能再躲着不见了,宛馨不像岳影那么单纯,说不定她会疑心,说不定她会生气,总之她来了,她就不能不见了。 雨梦连忙对镜整理仪容,淡淡的施了脂粉,以掩饰她的苍白和憔悴,极力隐忍一阵一阵的作呕,艰难地挤出笑容,出去相见。 宛馨的肚子已经好大了,想必就快临盆了,府中上下人人期待着那个小生命的到来,而她腹中的这一个……心里涨满了酸楚,强颜欢笑道:“宛馨,岳影,你们怎么来了,我实在是太高兴了。”说着又吩咐香绮道:“快准备水果点心来。” “听说你身体不适,就一直想着来看看你,今天刚好凑到了岳影,就一起来了,看你瘦弱的不经一风,怎不请太医来瞧瞧呢?德煊临走前,还要我好好照顾你的,等他回来还不知怎么怪我了呢!”宛馨关切地说道。 -- 第76页 “宛馨,你千万别这么说,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再说我真的没什么,每年夏天我都会犯这消暑之症,人懒懒地没什么精神。等天气转凉自然就好了。”雨梦听宛馨提到大夫,就心惊肉跳了,忙解释道。 “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我回去就让德礽安排一下,太医瞧了才放心啊!”岳影想着雨梦在府中尴尬的处境,莫不是怕叨扰了大家故不肯请太医?若真是这样,那她实在是太可怜了,大哥走的时候还一再拜托德礽要照顾着她的,哎!是他们太疏忽她了,心里不免自责。 “真的不用,你们就别担心我了。”雨梦再三推却他们的好意,心怦怦跳地厉害。 宛馨见她坚持也就不再勉强,转身对翠珠说:“翠珠,把那合‘莲蓉酥’拿来,给大福晋尝尝。” “这‘莲蓉酥’是我特意让膳房做的,不甜不腻,有清热解暑之功效,雨梦,你尝尝!岳影,你也尝尝!” 岳影拿了一块放在嘴里,只觉入口即化,清香沁人,不住点头道:“真的很好吃哦!我也叫膳房做一些,雨梦,真的很香哎!你也尝一块吧!” 看岳影吃的津津有味,雨梦则一阵阵的反胃,又怕宛馨生疑,只好接过,才咬了一口就忍不住作呕。 岳影道:“怎么了?胃不舒服吗?” 雨梦喘着气忙点头道:“没事,可能是中暑了,胃有点不舒服,没事的。” 宛馨也担忧地说道:“雨梦,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啊!真要觉得不适,一定得请太医来看看的。” 雨梦对她的关心报以微笑。 宛馨松了口气,玩笑道:“看你那样,我还以为你害喜了呢!” 雨梦闻言如遭雷击,宛馨看出来了吗?她在试探她吗?雨梦遍体生寒,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话语凌乱:“怎……怎么可能呢!我这哪叫害喜啊!你别开我玩笑了。” 宛馨和岳影终于离去,雨梦立时瘫软,幸亏香绮扶的及时。 香绮边扶雨梦躺下,边愤愤道:“我看侧福晋是来者不善,格格您想,她早不来迟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说的话明里暗里都在试探,看来咱们得小心些才是。” 雨梦回想着宛馨出门时回眸的那一笑,那么古怪,让她毛骨悚然,她一定是知道什么了,怎么办? “如果大福晋也生下小世子,那王爷将来的爵位就该由正出的继承。”天啊!要说这府里第一个容不下这个孩子的是额娘的话,那宛馨绝对就是那第二人。她该怎么办? “如果你有需要,一定记得来找我。”“相信我就像相信你自己。”永熠的话在心底响起。永熠!我现在好需要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七十六章 扎兰德之战 大军在三城阻挡之下,是寸步难行,前有库勒和呼贝,后有扎兰德,且敌军炮火凶猛,士兵根本就无法靠近城门,如果是死打硬拼的话,这伤亡就太过于惨重了。德煊看着地图也是一筹莫展。 “德煊,驻满洲里的舒木齐将军到了。”博格掀帐入内。 德煊心中一喜,终于到了。 “末将舒木齐见过大将军。”舒木齐跪道。 “快请起,我这正盼着你来,你与沙俄兵交锋最多,快来说说,咱们可有法子破这三城。”德煊将舒木齐拉到悬挂的地图前。 “依末将之见,要想拿下呼贝、库勒和扎兰德,依咱们目前的兵力,只能是逐个击破,但问题是这三城品字型的排列,无论是功打哪一坐城,其余两城必定来援,这三城中火力以靠近咱们的呼贝和库勒为强,且弹药充足,其后居中的扎兰德不管是兵力还是火力都次之,但他是三城中最重要的一座,因为他也是三城的粮草储备之处,若能先拿下扎兰德,就能和雅克萨的兵力联合起来,对呼贝和库勒形成反包围。”舒木齐分析道。 博格道:“先拿下扎兰德,既可断敌军粮草,又能破其有利的布防,确实是上策,可是该如何拿呢?怎样才能绕过呼贝和库勒,兵临扎兰德呢?” 德煊道:“这几日,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要想兵临扎兰德除非从呼贝和库勒中间穿过,只怕是未到城下,就已……要不就穿过呼贝西边的崇山密林,舒木齐,你说可行否?” “将军所言极是,只是这呼贝西边的高山密林,地势险要,迷雾重重,且毒蛇猛兽常出没期间,怕不是这么容易能过的。”舒木齐担忧道。 “将军,雅克萨派人前来传信。”帐外守兵禀道。 三人皆十分诧异,这雅克萨在沙俄的围困下,竟然还能送出信来?来的可正是时候啊! “快传。”德煊忙道。 来人送上密信,德煊细细看了,哈哈大笑道:“真乃天助我大清也!” 博格道:“信中何言?” 德煊将信交与博格,笑道:“雅克萨守军建议咱们先打扎兰德,确实如舒木齐所说的,敌军将布防的重点放在了呼贝和库勒,意在阻我大军前行,而将扎兰德当做了后方的军需粮草库,兵力部署甚弱,因为他们没有想到还有另一条路可以绕过呼贝和库勒,直捣扎兰德。” 博格看了信接道:“咱们神不知鬼不觉出现扎兰德城下,他们必定阵脚大乱,雅克萨守军再配合咱们从北门进攻,一举拿下扎兰德,断了呼贝和库勒的军需粮草,到时候就算咱们围而不攻,这呼贝和库勒也支持不了多久,这三城一解决,其他流寇就不是问题了。” -- 第77页 舒木齐听了也很是振奋。德煊问前来送信之人道:“你果真有把握带领大军过这汗滋克山?” 来人附首回禀道:“这汗滋克山又有‘迷山’之称,进山之人往往迷失其中,生还者少有,所以寻常之人根本就不敢进这汗滋克山,小人家,世代在这汗滋克山中采参,对这山中的地形再熟悉不过,小人就是走汗滋克山将信送过来的。” “好!从即日起,荣安亲王和舒木齐将军,各带兵马攻打呼贝和库勒,注意,声势要造的大些,让敌军以为我们要全力进攻这两座城池,把他们的注意力和兵力都吸引过来,让他们无暇顾及扎兰德,我带我的正白旗穿过汗滋克山攻打扎兰德。”德煊宣布了他的作战计划。 “不行,你是大军统帅,走汗滋克山攻打扎兰德太危险,你不能去。”博格首先反对了,他不能让德煊去冒这个险。 “是啊将军,如果敌军宁可放弃呼贝和库克两城,退而死守扎兰德,那您就危险了,还是让末将去吧!”舒木齐请命道。 “都不要再说了,就因为这一役至关重要,所以我一定要亲自前去,一定要速战速决,至于你们刚才的担忧,那就看你们是否能拖的住呼贝和库勒了,就这样定了,传令下去,正白旗的将士整装待命,三更出发。”德煊不顾博格和舒木齐的劝说,这一战太重要,事关成败,他是非去不可的。 博格道:“你若真要前去,那就带上我的火枪营,以备不时之需。” 德煊道:“不必了,我能应付。” 博格见德煊心意已定,多说无益,只好作罢,但心里有说不出的担心,万一德煊要出点什么事,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阿布泰,还有他的梦儿…… 德煊带着正白旗的将士们在深山密林中艰难的穿行,幸亏有向导,不然只一密林都让全军覆没其中,心中就怀了对自然的十分敬畏之情。第二日黄昏时分,大军已能看到扎兰德城,德煊让将士们原地休息待命,让那向导前去通知雅克萨守军,戊时三刻一起进攻。 大清的军队突然出现在扎兰德城下,着实令守城的沙俄兵大吃一惊,且他们的兵力火药布防几乎都在对着雅克萨的北门,南门空空如也,欲调北门大炮前来支援,却见雅克萨的守兵倾巢而出,大举进攻。 德煊带兵并未费多大的气力就攻破的南门,一路冲杀进去。那沙俄的火枪,火炮虽然厉害,但近距离作战,就毫无用处,打一枪还得上火药,大清将士早已刀架其颈上了,一时间,沙俄兵死的死,降的降,溃不成军。德煊让大队人马直往北门,里应外和破了北门,自己则带一小队人马去烧敌军粮草,只要漫天的火光一起,呼贝和库勒的敌军就会军心大乱。 德煊没想到自己会在粮草库遭了埋伏,遇上了沙俄兵的火枪队,那些个沙俄兵见德煊等人数不多,立时大胆起来,疯狂扫射。德煊找了一处矮墙掩躲火枪,看身边的士兵已经倒下好几个,心里不免自责,真是太大意了,现在是丝毫不能动弹,呆会儿敌兵若是围攻上来就糟糕了。 沙俄兵嘴里叽里咕噜一阵乱喊,就有好几个准备冲了上来。德煊心一横,拼了。正要冲将出去,却听得有人高喊:“大将军,大将军,你在哪?” 德煊精神为之一振,援兵来了,连忙应声道:“我在这,小心这里有沙俄的火枪队。” 只听得枪声不绝,一队人马冲将上来,德煊定睛一看,是镶蓝旗的火枪营,他们怎么会来的,心下疑惑。 “大将军,总算找到您了,我们奉督军之命尾随前来保护将军,快掩护将军后撤,这里就交给末将,让这些个红毛贼也尝尝我大清火枪的厉害。”那火枪营头领道。 德煊点头道:“好,把这些个红毛贼解决了,再把粮草库给我点了。” “遵命!” 不多时只见扎兰德城中火光冲天,博格遥望,心里稍安,只是不知道他火枪营的将士们可找到了德煊,德煊现在安全否? 第七十七章 绿柳巷 这一日,雨梦又借回娘家之名,来到那座偏僻的院落。 雨梦前脚刚走,“凝翠阁”的小喜便拿了封信交给了珞琳。珞琳看这封信没有署名也无地址,而且从没有人给她写过信,心里好生奇怪,问道:“小喜,这信是从那里来的,确定是说给我的吗?” 小喜答道:“是门房拿来的,说是送这信的人,他也没见过,只说交给珞琳格格,要紧要紧。” 珞琳撕开信封,只见上面草书着:欲知永熠悔婚真相,请速去绿柳巷明翠居。 珞琳的手不住的颤抖,纸片飘落在地,悔婚的真相,这个真相是什么?不得不承认,永熠的退婚,重重地打击了她,让她失去了自信与骄傲,让她一蹶不振,不得不承认,她对永熠的退婚耿耿与怀,但那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可是现在居然有人给她写信,悔婚的真相…… “小喜,帮我备马,马上、立即、快……”她要去探询这个真相,她要知道,就算是输了她也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 刚要上马,碰巧岳晟策马前来。岳晟见珞琳要独自出门,忙问道:“珞琳,你这是要上哪?” 珞琳一心想着那封信,那个真相,没好声气地说道:“不要你管。”翻身上马,就要离去。 岳晟急道:“哎!京城你又不熟,你要去哪,我陪你去啊!” -- 第78页 是啊!自己对京城不熟悉,绿柳巷在哪?自己根本不知道。珞琳勒马转身问道:“绿柳巷在哪,你知道吗?” “知道,我知道的,你要去那吗?我带你去。”岳晟见珞琳搭理他,笑呵呵地连忙跟上。 绿柳巷明翠居,好一个偏僻而雅致的所在,我要的真相就在这么?珞琳环顾四周,这里清静的不见一个人影,还好有岳晟带路,不然她还真找不到这里。 从门逢里望去,院子里静悄悄地,珞琳看了看门上没锁,用力推之却是纹丝不动,想必是从里面闩上了。 “岳晟,你有办法进去吗?”珞琳边查看边问道。 “有,你要哪种进法?是要惊天动地的,还是要悄悄的?”岳晟笑嘻嘻地说道。 珞琳甩过一记白眼,道:“笨蛋,当然是……悄悄地进去。” “你确定你要进去吗?”岳晟突然收起了嬉皮笑脸,正色道。因为这私闯民宅可也算是违法的,但是如果珞琳真的要进去,他不在乎违不违法,他相信珞琳一定有她的理由。 看岳晟严肃的表情,珞琳极其认真地点了点头。她一定要进去,因为那个真相就在里面。 “好,你跟我来。”岳晟拉了珞琳绕到后院,楼住她的腰,奋力一跃,进了那个院子。 正屋里有人声,岳晟带了珞琳悄悄靠近。 “永熠,我该怎么办,真的要瞒不下去了,如果让他们知道有这个孩子,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是雨梦的声音,另一个人是永熠,怎么会这样?雨梦和永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们刚刚提到孩子,什么孩子?谁的孩子?珞琳震惊极了,充满了疑问 “你不要着急,或许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不要自己先乱了阵脚。” “我怎么能不急,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我也总不能天天躲在屋子里不出门,而且直觉告诉我,她已经知道了,我真的好怕,我要这个孩子,我一定要保住他,永熠,你一定要帮我保住这个孩子,他是我所有的希望啊!” “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和孩子,听我说,他们越是疑心,你越是要冷静,不用怕,依你现在的身形,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来你已经有了身孕,不要老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出去走走,你需要新鲜空气,不然的话,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你只管养好身子,其他的事交给我来办,相信我。” 岳晟感觉到身边的珞琳不住的颤抖,转身看她,只见珞琳脸色铁青,牙关紧咬,他知道珞琳一直喜欢着永熠,这段时间来,他想尽办法想让她开心,却始终换不来她微微一笑,他知道她的心还在痛,永熠这个混蛋把珞琳害的这么惨,竟然是因为他和雨梦有了私情,而且连孩子都怀上了,珞琳一定承受不了了,不行,他得赶紧带她走,走的远远地…… 珞琳像个木偶般跟着岳晟离开了“明翠居”。这就是事实的真相,一个残酷地,血淋淋的真相,原来永熠不肯娶她,是因为他爱上了雨梦。而雨梦竟然还装出那么热心,那么真诚的样子来帮她……“我会让德煊去试探他”,她怎能这样虚伪……那日“月湖”边,他们是在那互诉衷肠吗?看她哭的梨花带雨,好一副惹人怜爱的样子,眼泪是一个女人最好的手段和武器不是吗……呵呵!只有她是个大傻瓜,不,大哥也是傻瓜,比她还傻的傻瓜,大哥,我们都被欺骗了…… “雨梦!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珞琳站在郊外的草原上大声呼喊,扑倒在草地上失声痛哭,这是自永熠悔婚后第一次如此放肆的哭泣,她要哭出她心里所有的痛和恨。 岳晟默默地坐在一旁,他知道她隐忍了许久的痛苦需要发泄,她那样愤怒,他只能带她来这,他们曾经郊游过的草原上,这里曾经留下她清脆如铃的笑声,那个快乐的珞琳,可爱的珞琳失落了……岳晟的心也在痛,为她的痛而痛。 “明翠居”里的雨梦和永熠并不知道这一切,永熠今天才知道雨梦为什么要他找大夫,且要不为人知,原来是德煊曾经发下过这样的誓言。舅母必不能容她,宛馨也会用心不良。现在问题的关键还是在德煊身上,他是否是真心爱雨梦,如果他一定要这个孩子,其他的阻力都不成问题,倘若德煊也容不下这个孩子……只要雨梦愿意,他会带着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照顾她一生一世。但这一层想法他没有说出口,他不能让雨梦太过于担心,她承受的已经太多太重了。 “雨梦,你先回去,从今天开始我会在王府布下眼线,随时知道你的消息,我不会让你有危险的,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德煊,他一定是爱你的。”永熠话虽这么说,可心里却担心的要命,雨梦,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第七十八章 山雨欲来(一) 那日宛馨来过以后,雨梦每日里担惊受怕,可是一直听不到外面有什么动静,香绮他们也不曾听府里有人议论此事,想想永熠的话,或许真的是自己在吓自己。 腹部又是一阵蠕动,雨梦笑了,这一定是个淘气的孩子,这么好动。孩子,告诉额娘你是男孩还是女孩,额娘好给你做衣裳!不说啊,那额娘就自己选咯!你一定要乖乖地,快快长大,等你阿玛回来看到你,一定也会喜欢你的,额娘向你保证。是的!德煊一定会喜欢的。 香绮匆匆走了进来,看了看门外,掩上房门。 -- 第79页 雨梦看她小心翼翼地样子,心就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香绮掏出一封信,小声道:“是永熠贝勒让人捎来的。” 雨梦忙接过,示意香绮去看着点,自己打开信,看上面写着:雨梦,上次我说的那个人,已经找到了,在山东,我必须亲自去一趟,把他带回来,等误会冰消雪融,雨梦,等待你的会是幸福,千万珍重,等我回来。 雨梦燃了灯火,把信烧成灰烬,心中感慨万千:永熠,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你的这份深情雨梦何以为报…… 这日清晨,宛馨起床后便觉得肚子一阵一阵的疼,越来越难以忍受,银环忙去禀报老夫人,又去请了稳婆来,一查看,说是要生了,府中上下忙作一团。 雨梦、岳影、还有珞琳都赶过去看望,惠敏因她们都是未曾生育,所以就让她们在外堂等着,自己和稳婆在里面忙着。 雨梦见嬷嬷们进进出出,端水送汤,忙的不可开交。“德煊,救我,救我……额娘,我不要生了,让我死了算了,求求你额娘……啊……”里面又传来惨叫声,这样凄厉的声音已经持续了好久好久,听得人心惊肉跳,不寒而栗。雨梦更是紧张的不得了,十月怀胎已经是这样辛苦,还要经历这样撕心裂肺的痛,她好怕。 岳影吓的捂起了耳朵直嚷道:“天啊!生孩子这么可怜,我一定不要生了,我不要了……” 珞琳静静地坐着,雨梦蓦然发现,珞琳正望着她笑,那笑容,比宛馨的惨叫还让人恐惧,从没见过珞琳这样怪异的表情,为什么珞琳用这样的眼光看着她?雨梦怯怯地叫着珞琳:“珞琳,你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珞琳笑着怪声怪气道:“因为,我想把你看的更清楚一点儿。” 珞琳为什么这样说?自己躲在“沁秋苑”好久都没去看她,是不是她生气了?珞琳,我这是迫与无奈,相信你以后会理解的。 雨梦正要和珞琳说话,惠敏出来了,神情既严肃又慌张道:“宛馨是难产,一时半会儿也生不出来,你们都先回去,别呆在这,碍手碍脚地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听的害怕,都先回去吧!” 大家如释重负,连忙告退,逃了出来,实在是太可怕了。 雨梦还未缓过神来,珞琳已经大步走远了,雨梦问一旁的岳影:“珞琳最近怎么了?很怪的样子。” 岳影嘟着嘴道:“不知道啊!她现在常和我哥一去出去,都不带着我了,也不想想是谁做的红娘牵的线。” 雨梦摇头一笑,岳影真是好可爱。 宛馨痛了整整两天一夜,就是生不出来,几次晕死过去,惠敏又是求神又是拜佛,到后来不仅稳婆束手无策,连杜太医也无可奈何了,摇头叹息道:“听天由命吧!” 惠敏瘫坐椅上,她可怜的孙子,可怜的宛馨,这该如何是好啊? 那稳婆道:“要不请个萨满法师驱驱邪,说不定会有效。” 几个老嬷嬷也附和着说:“是啊!萨满法师很灵的。” 只要有一线生机都要试一试,惠敏“突”的起身,道:“叫刘管家赶快去请萨满法师来,快!” 不多时,“芙蓉馆”里摆起了祭坛,几个萨满法师手拿法器,嘴里念念有词,屋里屋外跳了个遍,做完法,其中一个为首的法师道:“府中有外主做怪,妨了正主,外主不除,正主命休。” 惠敏虽然不是很明白法师的话,只听到命休,就惊道:“什么外主,正主,什么命休?还请法师明示。” 那法师又道:“屋里这位主子腹中的是正主,府中还有一个外主,此主邪气之盛,必克正主,夫人只要找出这位外主,将他除掉,便可万事如意了,不除的话,只怕是两命皆休了。” 惠敏总算听懂了,可是府里除了宛馨怀有身孕,并无其他孕妇啊!这上哪去找那个外主,府里哪来的外主?疑惑道:“法师,您是不是再做做法,看看那位外主身在何方?” 法师闭目有词,一会儿睁眼,将法器直指西南角。 众人面面相觑,府中西南角只有一个院落——“沁秋苑”。 第七十九章 山雨欲来(二) 雨梦坐在灯下缝制着小衣裳,想着宛馨还在生死边缘苦苦地挣扎,心里默默地为她祈祷。 放下手中的针线,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今夜总觉得好不安,眼皮一直一直地跳,孩子也动的特别厉害。也许是受宛馨难产的影响吧!雨梦这样宽慰着自己,轻轻抚慰腹中的孩子。 “开门,快开门!”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和凶巴巴的叫门声。 雨梦吓的让针扎了手,香绮吓的打翻了灯油,冬雪和腊梅也从东厢房里跑了出来,大家惊呆了,院外来人如凶神恶煞般,谁也不敢去开门。 雨梦知大事不妙,忙吩咐香绮道:“香绮,只怕是老夫人知道了消息,现在王爷没回来,永熠贝勒也没回来,真要出什么事,你要想办法通知大贝勒来救我,记得千万保全你自己,这样你才能救我啊!” 香绮急道:“格格,他们会怎么对付你?我好怕……” 院门轰的一声被撞开。惠敏带着一群家丁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厉声喝道:“把这个院子里的人都给我绑起来。” 家丁们一拥而上把目瞪口呆的冬雪、腊梅和香绮都绑了起来。 -- 第80页 几个嬷嬷把雨梦挟制在椅子上,将她的手扣在桌上,惠敏使了个眼色,杜太医上前诊脉。 雨梦惊恐万分,额娘果然是为此而来,自己被压制的动弹不得,眼见着香绮他们又被绑了,还有谁能来救她? 杜太医诊脉后,回禀惠敏道:“大福晋的确怀有身孕,按脉象看,大概有三个月了。” “不,不是的,你为什么说谎话。”让雨梦更为震惊的事,他们竟然编造谎话,德煊出征四个多月,而她却怀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他们想以此证明她的不贞?想要以这样不耻的罪名来处理她还有她的孩子吗?天啊!不可以,这样太残忍,太残忍…… “本太医从不说慌话,夫人如果不信的话可以请别的大夫来瞧瞧。” 杜太医一副清者自清的模样,让惠敏深信不疑。她一直就觉得雨梦像个狐狸精,妖媚无比,居心叵测,只是没想到她会做出如此不知廉耻,败坏门风之事,如今连孽种都有了,一想到德煊出征前还一再恳求她不要为难她,德煊,你的一片心意算是白费了,她为德煊痛心,为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宛馨痛心,为她那即将谋面的孙子痛心,这么多痛心让她恨不得撕碎了她,活剥了她…… 看着惠敏恶狠狠地眼神,雨梦吓的魂不附体了,她的孩子,她要保住她的孩子,可是现在她还能保护她的孩子吗?雨梦“咚”地跪下哭求道:“额娘,请您相信我,这是德煊的孩子,已经有四个多月了,这是德煊出征前留给我的孩子,我一直隐瞒着是我的错,因为我不知道额娘要不要他,但是请您一定要相信,这真的是德煊的骨肉啊!” “你还想狡辩吗?太医跟你无仇无怨,他会陷害你吗?你这样不知廉耻,不知羞耻,做出这等下作的事来,说,那个奸夫是谁?你们什么时候干的好事?说!”惠敏已经愤怒到极点,她的无耻之行,让德煊蒙羞,她腹中的孽障差点就克了她的孙子,她还能饶了她吗? 雨梦知道自己是百口莫辩了,他们有心而来,有备而来,一心一意要置她与死地,她只能不住地磕头哀求:“额娘,请您饶了我,求您放了我,您可以赶我回家,求您,求您了……”只要能放过这个孩子,她可以不再奢望德煊的爱情,不再奢望长相斯守,只要他们能放过这个孩子…… “你现在想离开了吗?你辱没了阿布泰家的门风就想一走了事?你想的可真美,太医,给我开落胎药来,先作了这孽种,再跟这贱人慢慢算帐……”对这样一个不堪的事实,惠敏实在是太震惊了,也太气愤了。 “不好啦!不好啦!侧福晋又昏死过去了……稳婆……稳婆说大小都快保不住了呀……”银环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惠敏吓的两腿发软,眼前一阵发黑,秦嬷嬷忙扶了坐下,不住揉着她的心口。惠敏指着雨梦,半晌才恨恨地迸出话来:“如果,宛馨母子有什么不测,我决饶不了你,秦嬷嬷,你给我在这好好看住她,等药煎好了,马上让她喝下……” 秦嬷嬷稍一犹豫,回道:“是!” 惠敏正欲离去,又回头吩咐道:“秦嬷嬷,千万不能出半点差错,否则,别怪我不顾这多年的主仆情分,玉容,你也留下帮秦嬷嬷,事后速来回禀我。”说罢带了众人急急赶往“芙蓉馆”。 见惠敏离去,雨梦向秦嬷嬷哭求道:“秦嬷嬷,请你相信我,这个孩子真的是王爷的,一定是额娘容不下这个孩子,才让杜太医这么说的……王爷现在还在边关,他什么都不知道,如果王爷知道了真相,他一定会为我主持公道的,秦嬷嬷,你是府里的老嬷嬷了,难道你愿意看到他们母子反目成仇,看到王爷伤心难过吗?秦嬷嬷,求你帮帮我,帮帮这个无辜的孩子吧……” “大福晋,不是秦嬷嬷心狠,这,这是老夫人吩咐的,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也无能为力啊!这都是命,您就认命吧!”秦嬷嬷心怀愧疚。 “不,我不要认命,我要这个孩子,等王爷回来,真相就会大白于天下,而且永熠贝勒已经查到这十年来仇恨都只是一场误会,他很快就会带证据回来的,所以请您行行好,放了我,悲剧一但铸成,后悔就晚了呀!”雨梦依然不放弃说服秦嬷嬷,虽然她知道希望很渺茫,但他不能放弃,孩子!额娘该怎么办…… 秦嬷嬷听的心里难受,便对玉容道:“你在这看着大福晋,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再呆下去,我还真怕自己下不了手了。”说完无奈地看了一眼不住哀求着的雨梦,匆匆离去。 第八十章 山雨欲来(三) 不多时,秦嬷嬷端了药进来。 看着那碗药,雨梦肝胆俱裂,魂飞魄散,她发疯般地挣扎,哭喊,拼尽全身的力气:“不要,我不喝,你们不能伤害我的孩子,不可以……”几个嬷嬷没想到福晋会如此癫狂,一时手软,竟让她给挣脱了,雨梦夺门欲逃,却被门外的家丁拦住。 玉容冷笑道:“不可以?大福晋,这可由不得你了,李嬷嬷,桂嬷嬷,张嬷嬷还不快抓住福晋。” 几位嬷嬷应声而上,把雨梦摁的死死的,再也不敢松手了。 雨梦惨呼道:“秦嬷嬷,你就真的这么狠心吗?” 秦嬷嬷看大福晋发乱钗斜,衣衫不整,泪流满面,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眼里都似要渗出血来,不敢再看她的眼睛,端着药碗的手不住颤抖,声音也打颤了:“对,对不起,大福晋,不是老奴要为难你,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死,那侧福晋的孩子就保不住了呀!您就喝了吧!很快就会没事了,啊!” -- 第81页 “不,我不喝,我不喝,王爷不会饶过你们的,你们一定会后悔的……”雨梦绝望地哭喊着,无力地挣扎着,德煊快来救我,快来救救咱们的孩子啊…… 玉容见雨梦挣扎的厉害,几个嬷嬷都镇不住她,捋了衣袖上前一把抓住雨梦的头发,喝道:“张嬷嬷,捏住大福晋的鼻子,撬开她的嘴,再晚,侧福晋和小世子可就没命了。” 苦涩的药汁不断流入体内,就像一把冰冷的利剑插入腹中。雨梦不住的呛着,呕着,试图把药吐出来,可是,已经没用了,那汤药正在谋杀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她发过誓要保护他的,她为他做衣裳,她每天跟他说话,跟他说他的阿玛有多么优秀,跟他说大家都有多爱他,天啊!为什么会是这样…… 嬷嬷们终于放开了她,雨梦无力的倒在地上,心如刀绞。腹中又是一阵胎动,孩子,是你在挣扎吗?额娘没用,额娘保护不了你,都是额娘的错……孩子,你很痛吗?你一定舍不得离开额娘是不是?别怕,额娘不会让你一个人走,额娘会陪着你,陪着你……眼中已经无泪,因为那泪水都已化作心头的血,心在滴血。 “好了,现在咱们就去回禀夫人,走。”玉容拍了拍手,整理了下衣裳,斜眼瞧了瞧伏在地上的大福晋,心道:哼!你也有今天。 秦嬷嬷走了几步又回头,看雨梦一动也不动,便对玉容道:“你先去回夫人,我扶大福晋起来,好歹她还是福晋呢,刚又吃了药,唉!” 玉容冷着个脸,心下不快,她这是自作自受,用得着同情她吗?可秦嬷嬷毕竟是老嬷嬷,又不好意思驳她,便自顾先走了。 “大福晋,您还清醒吗?您听仔细啊!我刚才端来的是补药,不是落胎药,秦嬷嬷相信你,可又帮不了你,现在府里都在为侧福晋难产一事忙着,大家又都以为您喝了药,对您就放心了,您找机会赶快逃吧!不然夫人还是不会放过你的,您走西角门,那看门的老吴每晚这个时候都要喝酒,醉熏熏的,您从那走,秦嬷嬷会为您祈福的。” 是谁在说话?“是补药,不是落胎药”,“您找机会赶快逃走吧”,是谁?是谁在跟我说这些,雨梦蓦然惊醒,见秦嬷嬷匆匆离去的背影,是秦嬷嬷说的吗?难道秦嬷嬷真的暗中把药换了?她还说她相信她,雨梦心中一阵狂喜,这么说,她的孩子还在?逃走,逃走,如果不走,额娘看不到落胎,必然又会卷土重来的。秦嬷嬷,谢谢你!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雨梦马上收拾了一下,轻轻推开房门,只见院中静悄悄的空无一人,香绮她们想必都被带走了,罢了,只能自己先走了,料想额娘也不会拿香绮怎样的。 雨梦慌慌张张地出了“沁秋苑”,没走多久,就撞上一个人,吓的脚一软就摔了一交。 “雨梦,是你?”那人惊呼。 雨梦听来人认出了她,更是吓的灵魂出窍了,却听那人又道:“雨梦,你有没怎样?我看那个萨满法师神神叨叨的,额娘气势汹汹地带了好多人去了你那,我都担心极了,偏巧翠珠去天津没回来,我都急死了,想去看你又不敢去,正在这里徘徊呢!” 雨梦这才看清来人原是岳影。 岳影扶起雨梦,看她双眼红肿,抱了个包裹,独自一人的,心里奇怪,问道:“雨梦,你这是要上哪去吗?香绮呢?怎么没跟着你?” 雨梦心想既然让她给遇上,想必也瞒不过去了,岳影一副侠义心肠说不定会放过她,雨梦“扑通”跪在岳影面前。 这下把岳影给弄的傻了眼,忙道:“雨梦,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呀!” “岳影,请你帮帮我,我真的是无路可走了,我怀了身孕,可额娘非说不是德煊的,逼我拿掉孩子,我怎能拿掉孩子,这是我和德煊的孩子呀!我要他,所以,我别无选择,只能逃走,请你帮帮忙,就当今晚没有遇见我。”雨梦迫切地恳求着。 岳影望着雨梦诚恳的眼神,心里乱纷纷,就知道出事了,没想到会这么复杂,这么糟糕,她的脑筋一向好简单,直来直去的,所以雨梦的话她一下子还真消化不了,但是有一点是明确的,她相信雨梦,从第一次见到她,她就有这种感觉,雨梦最是善良,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可能的。于是岳影也诚恳而坚定道:“雨梦,虽然我还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我相信你,我愿意帮你,你要逃走,我帮你去备马,骑马会走的快一点,你预备从哪里走,我备了马等你。” 雨梦不可置信地看着岳影,心里充满了感动,没想到在这样艰难的时刻,还能感受到这样的温馨,秦嬷嬷为她瞒天过海,现在岳影又愿意助她离开,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谢意了,颤声道:“我走西门。” “恩,我现在就去备马,西门外等你,你自己小心点啊!”岳影用力点头道。 “想逃跑吗?做了见不得人事就想一走了之吗?”一个声音冷冷地在身后响起,惊的二人魂飞魄散。 第八十一章 夜逃 是珞琳,雨梦和岳影回头看是珞琳,皆松了一口气。 岳影道:“珞琳,你来的正好,咱们一起帮雨梦离开王府,额娘搞不清状况,要拿掉雨梦肚子里的孩子呢!” “岳影,我看真正弄不清状况的人是你吧!”珞琳阴阳怪气地说着,眼晴却是直直地瞪着雨梦,瞪的雨梦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 -- 第82页 “怎么?心虚了?胆怯了?”珞琳冷嘲道。 “珞琳,你说的话好奇怪,难道你连雨梦也不相信了吗?”岳影有些生气了,自从永熠悔婚后,她就一直这样怪怪的,变的好难相处。 “我凭什么相信她?,她怀了身孕,如果是我大哥的,为什么还要这么处心积虑地隐瞒大家。” “不,珞琳,你误会了,我之所以要隐瞒大家是有苦衷的……”雨梦试图辩解。 “苦衷?对,你有苦衷,因为这个孩子根本就不是我大哥的,你当然要瞒着,‘绿柳巷明翠居’果真是个清幽僻静之处,偷情约会上那最好不过了。”珞琳咄咄逼人。 “你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的?”雨梦如遭重击,珞琳竟然说出‘绿柳巷明翠居’只怕这次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还不止这些,你若想听的话,我还这里还有。”珞琳见到雨梦目瞪口呆,心虚害怕的样子,心里的恨就更深了,这说明一切都是真的。她有时候也想,那是不是一个误会?雨梦不是那样的人,可是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也会错吗?现在是戳穿她真面目的时候了,看她还有什么话可说。 “珞琳,我现在不知该如何跟你解释,事情并非如你所想,你一定是误解了,我只能请你,求你相信我,我可以发誓,我没有做任何不守妇德之事,这个孩子是德煊的……”雨梦心里也乱极了,这样的解释珞琳怎会相信呢?说不定她会以为永熠之所以要悔婚,都是因为和她有私情,天哪!她还能说的清楚吗? “你还要狡辩吗?走,跟我一同到额娘那把事情说清楚,让大家看看,这位‘冰清玉洁’的大福晋骨子里是怎样虚伪龌龊的一个人……”珞琳说着就要上前拉雨梦。 雨梦吓坏了,刚刚死里逃生,再入虎口,那还有救吗?挣扎道:“珞琳,你不要这样,我不能去见额娘,我可以跟你解释的……” 岳影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见珞琳要扯了雨梦去见额娘,一时情急,在珞琳颈间劈了一掌,珞琳便软软倒下。 雨梦急忙扶住,看珞琳已经晕过去了,担心道:“岳影,你怎么把她给打晕了,这可如何是好?” 岳影将珞琳放平,道:“没事的,我只是让她晕会儿,过会她就会醒来,现在咱们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刚才珞琳说的,你都不信吗?”雨梦有些担心道。刚才珞琳说了那么多,岳影会不会也…… 岳影抿嘴笑道:“我不管珞琳说了些什么,当初你帮我拣起喜绸,在我耳边细声叮咛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个人帮了我大忙,将来我一定要好好报答她的。” 看雨梦还是一脸的不信,岳影才正色道:“跟你开玩笑的,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再说大哥走的时候一再嘱咐德礽要好好照顾你,现在德礽不在,那只好我来帮你了,走吧!你也别走西门了,跟我来,我有办法送你出去。” 定安王府大门口,门房拦住了正要出府的岳影,作揖问道:“福晋,您这么晚了还要上哪去?” 岳影面不改色道:“我的丫鬟沐雨好象出了疹子,你知道现在侧福晋就要生产了,留在府里若是传给了别人就不好了,兴许还是天花呢!” 那门房果然吓的不轻,连忙后退,生怕那天花就飞到自己身上来,忙道:“是是是,奴才这就开门去。”心里巴不得这瘟神走的越远才好。 岳影心下得意的一笑,看了看傍边用布包了满头满脸的雨梦,这招不错吧! 岳影带雨梦出了府,又送至无人处,才让雨梦摘下头巾,道:“雨梦,我让小六子备的马就在那,你骑了快走吧!我不知道你要上哪,也不知该让你上哪去才好,这里有我为你准备的几件衣裳,是老百姓穿的那种,我以前常偷跑出去就穿这个,你先带着,说不定用的上,哦!这里还有些银子,你也带着吧!以备不时之需。” 雨梦接过,觉得重如千斤,她和岳影相处的时日并不多,她甚至都还不是很了解她,但是她今晚竟能如此相助,她实在不能不感动了,再想想珞琳,原本是那样亲密、知心的朋友,竟然这样误解她,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难过。 “快走吧!别犹豫了。”珞琳催促道。 “可是我走了,额娘为难你怎么办?”雨梦不放心道,额娘一查就会知道是珞琳放了她,一定会怪罪于她的,那岂不是要连累了她? “你放心,我大不了就跪几天祠堂,再说德礽也不会舍得我受罪,没事的,你快走!” 远远传来人声,岳影大惊,难道额娘派人来追了?忙扶雨梦上马,急道:“雨梦,快走,自己多保重!”说罢在马臀上重重拍了一掌。 雨梦还想再嘱咐几句,那马儿已经载着她急驰而去。 岳影闪到墙角边,果然见刘管家带了一帮家奴追了出来,来的好快啊!只能暗暗祈祷雨梦能顺利逃脱,别被追上了。说真的,今晚帮助雨梦逃走,着实让岳影体会了一次当大侠的感觉,心里的激动更胜过害怕。 岳影刚回“畅意居”,就见李嬷嬷带了好几个人来,神情严肃道:“老夫人有请。” 岳影只得悻悻跟了去,一路盘算着,如果蒙混不了就如实招供,要是额娘为难的紧,那……德礽,你就别怪我不要你了,我也要离家出走了…… -- 第83页 第八十二章 谜底(一) 雨梦没想到刘管家他们这么快就追了上来。永熠又不在京城,事到如今,不能再瞒着额娘和大哥了,只能先回家再做打算,可是京城的路她又不熟悉,一时慌张情急,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看后面刘管家等追地紧,只能策马狂奔,穿过无数大街小巷,只觉得头昏眼花,疲惫不堪,奔上一坐拱桥,未曾想一位老者挑了个货担晃悠晃悠对面走来,眼看就要撞上那老者,雨梦吓地拼命想勒住缰绳,可那马儿受了惊怎么也不听使唤,发了疯似的乱串,把雨梦从马背上甩了下来,直直落入水中,那冰凉的湖水瞬时淹没了她。 不,她不能死,她答应过德煊要等他回来,平平安安地等他回来,她都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她也要做额娘了……那水面上荡漾着的是星星吗?那么近,那么亮,仿佛只要她一伸手就可以掬在手心里似的,身体轻轻地飘呀飘,飘向无底的深渊,星星渐渐隐去,昏暗里依稀看见德煊温柔地对着她笑,德煊,救我!德煊,救我……雨梦在心底呐喊着。黑暗终于吞噬了她,一切都变得好安静,好安静。 “雨梦,别怕,我来救你,等我,我来救你,雨梦……”德煊大喊着雨梦的名字猛的惊醒过来,大口的喘着气,摸了下额头,都是冷汗。 刚才的梦,实在是太可怕了,他竟然梦到雨梦掉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里,在梦里,雨梦那样凄惨地喊着他的名字,他的心在梦里就碎了,粉碎了……还好这只是个梦,都说梦是跟真实相反的,对,一定是自己太过于思念,太过于担心的缘故。雨梦,你还好吗?离家四个多月,不知道你是怎么过的,额娘为难你了吗?宛馨跟你相处的还好吗?你是胖了?还是瘦了?一定又瘦了,此时,你可也在梦中?也在思念着远方的我…… 德煊不敢再睡了,他害怕一闭上眼,又会想到那可怕的一幕,起身披上外衣,走出帐 房。 边关的月色总是特别的清朗,山风迎面吹来,带来些许凉意,德煊用力的甩了甩头深深的吸了口气,试图赶走那些不快。算算日子,宛馨也该临盆了,不知道是个小世子还是小郡主呢?额娘的身体康健否?珞琳的心情好了吗?德礽和岳影过的幸福吗……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牵挂,多太多的思念,思念家中的每一个人。还好扎兰德一战狠狠地挫败了敌人的嚣张气焰,呼贝和库勒很快就收复了,沙俄兵失去了最有利的据点,只能四处流串,节节后退,等将沙俄兵彻底赶出大清境内,他就可以胜利回师了,快了快了!雨梦,再等等,你一定要好好地,等我回来…… 德煊漫无目的地走着。营地里,一些将士围着篝火饮酒谈笑,不知怎么的,自从扎兰德一役后,军中的气氛变的很是融洽,他和博格之间的关系也变的很微妙,都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在面对博格的时候,他心中的恨意渐渐地淡了,每次都必须费力的提醒自己:这是你的仇人,他曾经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可是这种想法很快又会游离,看着博格慈祥的笑容,亲切的目光,呵!曾几何时,他对那样的笑容和目光充满着厌恶,现在他却感到“慈祥”和“亲切”。他不是不知道战场上瞬息万变,有很多事情都是无法预料,无法控制的,就像那天,如果不是博格派他的火枪营来援,也许他也就……如果当年他也这样去救过阿玛,即便没有成功,他也不会这样恨他,不会,可他却没有去,为什么?为什么……德煊的心又烦乱不堪。 “要说这仗打的最痛快的就数当年松山一役了,当年也是咱们正白和镶蓝两旗人马在松山设下埋伏,围堵明军……”这些老兵又在说故事了,德煊不自觉地走了过去。 “呵,我们王爷那叫一个神勇,挥剑挑刺,几个回合便将一明军将领斩于马下,那些个士卒一见首领被斩更是慌张乱串,夺路奔命,溃不成军,阿布泰贝勒一见明军逃跑,连忙策马急追,我们王爷就急了,喊道:‘阿布泰,快回来,穷寇莫追!’可是撕杀混战中阿布泰贝勒哪里听得见,转出山谷就不见了踪影……” “索莫图参领,您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连王爷说什么话都知道,该不会是吹的吧?哈哈……” “本参领从不说大话,那时,我就在王爷身边,我们王爷当时就要去追回阿布泰贝勒,可巧皇上派人来,说是在山前遭到围困,命王爷速去救驾,我们王爷没办法,便命岳海大将军去追阿布泰贝勒,唉!可惜啊!阿布泰贝勒就没回来了,听说为了此事,你们郡王一直耿怀与心,说真的,这事还真不能怪我们王爷,皇上有难,为人臣子的拼死也该去救的……” “您说的都是真的?军中都在传当年王爷不去救阿布泰贝勒是别有所图呢!” “当然是真的,我敢用我的项上人头担保,这样污蔑我们王爷实在太可恨了,我们王爷可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若是可以,我相信我们王爷就算舍了自己的性命也会救阿布泰贝勒的,他们可是比亲兄弟还铁。” “这么说来,那些都是谣传了,唉!什么时候天下能够太平就好了,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那才叫一个爽……哈哈……” 德煊隐身帐后,那个索莫图参领的话如惊雷般在他的脑中炸响,这就是答案吗?这就是雨梦所说的苦衷吗?如果这是事实,那他们十年来刻骨铭心的仇恨算什么?不,不会的,不会是真的,那个参领在说故事,他在维护博格,他在为博格开罪,一定是这样…… -- 第84页 德煊踉跄着离开,他觉得他快晕了,被这样的“可能”震晕了,如果这就是答案,他们一家该如何自处?如何面对雨梦曾遭受的种种委屈?谁能告诉他,现在他该怎么办? 第八十三章 谜底(二) 博格又在擦拭那把长剑,仔仔细细,一遍又一遍,看着这把剑,他就能清晰的回想起阿布泰爽朗的笑,豪气的语,英勇地拼杀,他是他的知音、挚友、兄弟……博格拿起酒杯,对着长剑道:“阿布泰兄弟,有我在,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看着德煊,以前我只能拜托别人照顾他,这次总算能亲自看着他,我不会让他有事的……德煊真像你,沉着、睿智、果敢、英勇,哈哈!比你我都要优秀,真羡慕你有这么好的一个儿子,不过,我的梦儿也不赖哦!哈哈!来,咱哥两喝一杯,为了德煊和梦儿!” “将军,督军已经休息了……” 将军?是煊吗?博格正欲开口询问,却见德煊闯了进来。看他眼神慌乱,脸色苍白,博格的心一沉,出什么事了吗?敌人袭营?不会呀!没听见外面有什么东动静。博格忙起身迎上前去,问道:“德煊,出了什么事?” 德煊不语,两眼直直地瞪着博格,试图从这张脸上读出虚伪、卑鄙的成分,可他读出的却只有关切与慈爱,德煊心中沮丧不已。十多年了,面对他们愤怒地指责,仇恨地注视,他始终回报以这样的眼神,而他一直认为这样的眼神是他心虚、理屈、惭愧的表现,博格从未替自己辩解过,是的,从来没有……他还把自己最珍爱的女儿嫁给了他,而在他看来,这是博格为了赎罪,在额娘的眼里,那是不怀好意,另有所谋的举动,他从没想过这样深刻的仇恨会是个误会,是个错误。 看着德煊怪异的表情,博格就越发不安起来,一定是出大事了,焦急地追问道:“德煊,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 德煊依然怔怔地望着博格,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沉重的呼吸,他要知道真相,是的,他必须知道,为了雨梦,他必须接受这个现实。 “我想听你说说,十年前松山之役,我阿玛的最后一战……我一直很想知道,我阿玛是怎么英勇作战,又是如何为国捐躯的……”德煊极力掩饰内心狂乱的不安,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 博格感到震惊,德煊他深夜闯了进来,就是要问这个吗?问的好突然啊! 看德煊一脸认真的摸样,博格去桌案上取来酒杯替德煊满满斟上,又吩咐守卫去张罗些下酒菜来,既然德煊要听,那他就仔仔细细地讲给他听,不仅是松山之役,他还要告诉他许许多多关于他阿玛的故事。 德煊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酒,心情随着博格的诉说时而黯然时而激扬,阿玛在他心中一直是个英雄,今夜他所听到的,更证实了他心中所想,阿玛果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见你阿玛追敌而去,我急得大喊‘阿布泰,快回来,穷寇莫追!’可是你阿玛哪里还听得见,冲出山谷就不见了人影,我担心极了,正欲追出,却有人传令来,说是皇上在前山遭到围功,命我速去救驾,一面是圣命难违,一面是牵挂兄弟安危,无奈,我着令岳海大将军,当时他还是副都统,领兵前去追回你阿玛,我则赶去救驾,没想到你阿玛……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深感愧疚,你阿玛战到兴起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这样的情形也发生过很多次,但每次你阿玛都能化险为夷,总是能屡建奇功,哎!我是该多劝着他些,提醒着他,是我太疏忽了……”博格讲到这,不禁热泪盈眶。 德煊泪下,低声道:“是这样吗?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不曾向我们解释过?你知道吗?我额娘一直以为你不去救我阿玛,是因为你急于赶去向皇上邀功,你为什么要三咸其口?你的沉默让我们在仇恨里挣扎了整整十年,让也雨梦陷入仇恨的深渊……” “我,我一直以为你额娘是知道状况的呀!那天你额娘那样悲痛的指责我,你们几个孩子哭的那样伤心,我知道你额娘和你阿玛的感情有多深,我没能保护好你阿玛,她应该骂我,痛恨我,我还有什么脸辩解呢?我自责的恨不能杀了自己,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宁可战死的人是我……”博格的双手颤抖着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这酒,更多了分苦涩,他知道那是因为有泪。 德煊也饮尽杯中最后一滴酒,一切都已明了,因为一个误会他们整整恨了博格十年,陷入仇恨的疯狂里整整十年,如果不是博格对阿玛的兄弟情深,如果他们的仇恨可以谈却一点点,或许这个误会就不会存在那么久。 看着博格的热泪,德煊心中也有了无比的歉意,回想起来,博格一直都在努力的关心他们,照顾他们,是他们被仇恨蒙蔽了的心残忍地拒绝了他,他甚至那么残忍的对待雨梦的一片真心……他需要好好想想,今夜给他的震撼实在太多,也太大了。 放下酒杯,德煊默默起身,此时此刻,他无话可说,恨博格的理由已不存在,十年根深蒂固的仇恨一朝瓦解,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离去。 “德煊,等等。”博格骤然叫住了他。 德煊停住脚步。 博格取来长剑,呈与德煊面前,道:“这把长剑是你阿妈随身之物,岳海将军带回你阿妈的时候,他手中依然紧紧地握着这把长剑,上面沾满了敌人的鲜血,也见证了你阿玛的英勇……这把剑本该在十年前就交给你,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其实也是我的一点私心,希望能以叔叔的身份郑重地把它交给你,也想留在身边算是一个念想,现在我把它交还给你,有今日这一番长谈,我已无撼,只希望你能珍惜梦儿,善待梦儿……” -- 第85页 德煊接过长剑,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这就是阿玛的长剑,至死还握着的长剑……那剑上似乎还留有阿玛双手紧握的温度,长剑在烛光摇曳下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凛然与肃杀,德煊闭目,两行清泪流下,脑海里满是阿玛手握长剑奋力拼杀的影象,十年来,他第一次感觉到阿玛离他好近,仿佛就在身边,似乎听到阿玛在对他说话:德煊,我的孩子,你不应该怪你的博格叔叔,你们不应该恨他…… 德煊睁开双眼,看到博格略显沧桑的脸上一片湿润,眼中有些许激动,些许期盼,他是一直在盼望着这一刻的,这份真真切切的关爱,殷殷的期待让德煊不能不为之动容了。蠕动着双唇,终于低低地唤道:“叔叔!” 这声“叔叔”,让博格热泪狂奔了,这声“叔叔”只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曾经响起,梦里都是无尽的心酸,这是不是表示德煊已经原谅了他?已经不再恨他?心在颤抖,身也在颤抖,博格仰天长叹:“阿布泰!你听到了吗?德煊叫我叔叔了,他终于叫我叔叔了……” 看到博格喜极而泣,德煊惊奇的发现,一但卸下心头沉重的仇恨,压抑在心里深深的爱就如春日雨后的蔓草疯狂地滋长,缠绕满心,这一刻,他只想飞奔到雨梦身边,大声的告诉她:我爱你,从此可以毫无顾忌,毫无负担的爱你,从此我们的生活里只有幸福,无边的幸福…… 第八十四章 心事各怀 当刘管家急急忙忙跑回来禀报雨梦落水的消息时,惠敏正在斥责岳影私自放走雨梦。 珞琳坐在一旁,小喜用药酒揉着格格被岳影一掌劈的微肿的颈项。珞琳很是气愤地瞪着岳影,她怎能不辨是非,意气用事,就这样放走雨梦,要是雨梦跑去跟永熠那串供,或者跑回家,跑到太后那里恶人先告状,倒变成是她有理了。 听到这消息,大家都惊呆了。刘管家又道:“前些日子连下大雨,这湖水又深又急,派了好多家丁下水打捞都毫无结果。”大家的心也如同坠入无底的黑暗,直觉告诉她们,雨梦是凶多吉少了。 岳影忍不住就先哭喊起来:“怎么会落水呢?是你们把她逼下去的是不是?我要去救她,我去救她……”哭着起身就往外冲。 “给我拦住她。”惠敏发话。此刻她心里也是一团混乱,如果雨梦真有什么不测,就算她是罪有应得的,他们定安王府也脱不了干系。原想着先拿掉孽种,再取得她不贞的口供,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休了她,让博格颜面扫地,彻底解决这个眼中盯,德煊无话可说,太后也无话可说,可现在证据尚未到手,弄不好反落个怀恨在心,逼死媳妇之罪,宗人府要是彻查起来,麻烦就大了。当下吩咐道:“把二福晋带回‘畅意居’好生看着,不许她出去胡闹,再多派人手去打捞,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准对外走露风声,这事关乎王府声誉与安危,都把嘴给我闭紧了。” 刘管家领命,让人架了挣扎嚷嚷着要去救雨梦的岳影出了“芙蓉馆”。 惠敏这才瘫坐在椅子上,这一夜所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复杂,也太突然了,德煊、太后、博格他们知道后会怎样?她该如何应付…… 小喜已经停止按揉,也哽咽着拭泪。在她心里,大福晋一直是个温柔,善良的主子,老夫人和珞琳格格所说的那些事,她真的很难相信,她也不相信大福晋会是个薄命之人,暗暗为之祈祷着。 珞琳依然震惊在雨梦落水的消息中,原本以为自己已是恨她如骨,恨她的虚伪、做作,恨她负了大哥,恨她夺走永熠……有说不完的理由可以恨她,今晚向额娘禀报雨梦要逃走的消息,只是怕雨梦逃了出去,会毁灭证据或是先发制人什么的,她只想撕开她的假面具,想让她羞愧的无地自容,让她得到应得的惩罚,她只想报复她,是的,报复她……但是她从没想过要让雨梦……死……珞琳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寒气自脚底上升,这么热的天气,她的心却被冻结了似的,又冷又痛。 雨梦会死吗?不,她不要她死,就算她该死,她也不要她死,脑海里一页又一页翻过的怎么都是雨梦的柔,雨梦的好,怎么办?雨梦,你不可以死…… “夫人,夫人,生了……侧福晋生了,是个小世子,好漂亮的一个小世子,母子平安呢!”秦嬷嬷笑着,喊着从内堂跑了出来,对刚才外堂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沉浸在生的喜悦里。 惠敏“嗖”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生了,终于生了,感谢上苍,她的孙子终于平安的来到这个世上,母子平安,果真是神灵有明啊!只要她的孙子平平安安,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惠敏双手合十,走到门外跪下,虔诚的对天三拜,才让秦嬷嬷搀了进内堂看宛馨和她的宝贝孙子。 宛馨终于度过了难关,生下了大哥的孩子,可是珞琳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了,默然回到“凝翠阁”。雁儿拿来轻薄的丝绸衣裳给她换上,珞琳低头,看到衣袖上那朵娇艳的荷花,这还是雨梦帮她绣的,不觉泪下,雨梦,我为你祈祷,求你平安,只要你平安回来,我……我愿意不再恨你,不再恨你…… 珞琳推开南窗,寂月皎皎,几点星光闪耀,院外的修竹不动不摇,这样的夜,沉闷的让人窒息,更添满心的烦躁。 刘管家带着家丁们沿湖打捞了一夜,都没有结果,垂头丧气回府复命。 -- 第86页 惠敏也一夜无眠,天亮了,雨梦生还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了。从听到这个消息时的震惊、害怕,渐渐地转为不忍与不安,毕竟那是一条生命,虽说雨梦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而她只想保住宛馨和她孙儿的性命,她只想让德煊休了雨梦,让博格羞愧难当,她没有想过要了她的命……是她自己心虚出逃,是她自己不慎落马,对,是这样,是她自己的错,她决不可以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这事关乎全家的安危,要怪只能怪雨梦她自己有错在先,不慎在后,怨不得旁人,一但太后追查,有杜太医的诊断为证,雨梦一死也就死无对证了,太后也说不得什么,再说此事也关乎两家皇亲贵胄的声誉,不宜大肆宣扬,必定是不了了之。这样想着,惠敏的心就安然许多。 惠敏叫来疲惫不堪的刘管家,吩咐他传出话去,就说大福晋昨儿个要回娘家,途中不慎落水,咱府里已经全力营救,现如今大福晋仍生死未卜。又吩咐刘管家好生看着香绮和腊梅,让她们不可胡言乱语。 “芙蓉馆”里,宛馨悠悠醒转,看着身边紧闭双眼,甜甜酣睡的孩子,那份喜悦与感动简直难以形容,她只知道这一刻开始,这个孩子将是她生命的主宰了。宛馨试着起身,想要抱抱孩子,可使不出一点气力,全身骨骼就像被拆过似的,散了架了,不由发出低低地呻吟。 翠珠闻声,放下手中的活,忙跑了过了,问道:“侧福晋,你是要起来吗?” 宛馨虚弱地点点头,看来她还真是到鬼门关转了一趟。 翠珠扶起宛馨,在她身后垫了柔软的靠枕,看侧福晋两眼直盯着孩子看,知她心意,便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放到侧福晋怀中。 宛馨细细地端详着这个孩子,那眉眼,小翘鼻,简直就跟德煊长的一摸一样,小嘴红嘟嘟的,柔嫩的让人直疼到心坎里去。 “老夫人说了,小世子长的可像王爷小时候了,比王爷还俊呢!老夫人喜欢的不得了。”翠珠笑道。 宛馨心里一阵得意,德煊见了怕是也欢喜的不得了了,轻吻孩子嫩嫩的小脸,问道:“夫人早上来过了吗?” “还没呢!昨夜大福晋跑出王府,不慎落入湖中,到现在还没打捞上来,老夫人忙着去处理这事了,唉!大福晋怎么看都不像是无福之人,怎么突然间就这样走了……”翠珠回着话,也不由的伤心起来。大福晋真的是个好人,从来不多事,对大家都是和和气气,就算看到她们这些下人,也是面带微笑的,这么走了,她也感到很难过。 “你说大福晋昨夜落水,到现在没找到么?”宛馨惊愕。 翠珠点点头,眼里有了点点泪光。 “翠珠,你怎么跟侧福晋说这事,侧福晋刚刚生产,虚弱的很,你怎能说这些伤心的事惹福晋难过呢?”银环端了碗清淡的米粥进来,边埋怨翠珠道。 翠珠自知失言,找了借口就出去了。 “银环,她死了,她死了,怎么办?我没想过要她死的……”宛馨有些慌乱,害怕, 只觉遍体生寒,止不住地哆嗦起来。 银环见了忙把孩子从宛馨手里抱过来放置在一旁的小床上,握住宛馨的手,冰凉冰凉的,冷的让她不自觉打一冷颤,银环极力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安慰道:“福晋,这事跟谁都没关系,是大福晋她自个不小心,怨不得旁人,您镇定些,现在您有了小世子,一切就都是您的了。” 宛馨被动的点了点头,看看孩子,是的,现在一切都是她的了…… 第八十五章 恨难平(一) 第二天一早,永熠带着舒穆禄就赶回了京城,一路上舒穆禄把事情原委祥详细细的说了一遍,永熠听了又是激动又是感叹,激动的是,这中间果然存在着误会,感叹的是,这样的误会原就不应该存在,这个误会折磨了大家整整十年,特别是雨梦,现在就快成了仇恨的牺牲品了。如今要考虑的是找一个最佳时机来解开这个“谜”,解开大家在心里纠缠了十多年的心结。 到了府里,车马还未停稳,门房就已经迎了上来,急道:“贝勒爷,您可回来了,赶快去趟定安王府吧!出大事儿啦!。” 永熠心一沉,差点一脚踩空,定了定神问道:“出什么事了?” 门房一脸的苦恼回道:“小的也不清楚出了什么事,昨儿个夜里王府的小六子就心急火燎的赶来报信说是出大事了,请您赶快去救命,小的一直巴巴地望着您回来呢……” 永熠不等他说完话就卸了马车的绳套,吩咐了一句“帮我安顿好客人。”便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什么心惊肉跳、魂飞魄散都不足以形容永熠此刻的心情,小六子竟然用了“救命”二字,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他:雨梦出事了。 他就怕雨梦会出事,所以紧赶慢赶一路上都不曾休息。虽然定安王府里有小六子盯着,那也只能是起到通风报信的作用,他不在,难道德礽也不在的吗?他若在的话,雨梦有难,他会无动于衷吗?他也束手无策吗……老天!舅母知道了会怎么对付雨梦?逼她拿掉孩子吗?跪祠堂?关暗房?或者更糟…… 永熠在定安王府门前下了马,府中便有下人来牵了马去。 永熠叫住,问道:“府里有事吗?” 那人回道:“回贝勒爷,昨儿夜里侧福晋生了个小世子。” -- 第87页 “还有呢?”永熠追问,他要知道的可不是这个。 那下人面有难色,吞吞吐吐的:“没,没什么事了……” 永熠急了,一把拽住那下人的脖领,正要逼问,却听得有人叫道:“贝勒爷,您来了,快请进。” 是小六子,朝永熠不停的地使眼色,永熠会意,放开那小厮,径直往府里去。 行至人少处,小六子才把昨夜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具体的经过他也不甚清楚。 永熠只听得末一句:“贝勒爷,您来晚了啊!大福晋她到现在还没找到,怕是没什么指望了……”脑子顿时一片混沌,一言不发,铁青着脸,便往“沁秋苑”急步而去。 这一定是个梦,自己连日赶路,马不停蹄,一定是太累了,才出现这样的幻觉。紧握的拳头里,指甲已经深深嵌入掌心,血不断渗出,可他一点感觉不到疼痛,不痛……这一定是在做梦了……他答应过雨梦,要帮她解开这个谜,现在,舒穆禄找到了,所有恩怨都将烟消云散,幸福就在眼前,雨梦,你怎可在这样的时候出事,求求你,你要和我开这种玩笑,我承受不起…… “贝勒爷,您这是要上哪?”小六子在身后追着,喊着,贝勒爷的神情不对劲啊! 永熠如旋风般冲进了“沁秋苑”,狂喊着:“雨梦,我回来了,我把谜底带回来了,你出来啊!你出来……”屋里屋外,院前院后,空无一人,回应他的只有树上的蝉鸣,紫藤架下寂寞的秋千…… 永熠踉跄着,跌坐在回廊栏杆上。不在了,雨梦真的不在了,空气仿佛在瞬间被抽干,永熠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心也被掏空了似的,痛楚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吞噬了他,淹没了他……好痛!十指深深陷入发际,永熠将自己深深埋进臂弯里,抬头便是可怕的真,残酷的实…… 小六子看永熠这模样,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只能静静地候在一旁,让贝勒爷宣泄他的悲伤。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珞琳扶着惠敏匆匆进了“沁秋苑”,后面嬷嬷、奴才、奴婢跟了一大群。 惠敏狠狠地瞪了小六子一眼,这个多事的奴才。 再见到永熠,惠敏更有旧恨未去又添新愁的感觉,放着好好的珞琳他不要,偏偏和雨梦那贱人做出这等下作的事来,若不是珞琳自个儿亲眼看见他们两幽会,她还真的不敢想象永熠竟是这样忘恩背意之人,气不打一处来,冷冷道:“永熠,我真想不到,你怎还有脸来这里?” 永熠闻言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惠敏,痛心地问道:“你究竟对雨梦做了什么,逼得她连夜离家出逃?” 惠敏厉声道:“你在责问我吗?为什么?你心知肚明,你可以不顾礼仪廉耻,我们可丢不起这个人。” “如果说我的悔婚,伤害了您,伤害了珞琳,我道歉,我诚心诚意的道歉,可是,我的过错于雨梦何干?你一定要把雨梦往绝路上逼,难道你不知道她正怀着德煊的骨肉吗?”舅母的话句句藏刀,极尽羞辱之能事,让永熠更加气愤了。 “呵!德煊的骨肉,你以为你们欲将假猫充真龙的把戏骗得了我吗?杜太医诊断过,神明指示过,珞琳亲眼见到过你们幽会,你还赖得掉吗?那根本就是你和雨梦那小贱人的孽种……”惠敏振振有辞地指控着。 “什么叫杜太医诊断过?他怎么诊断的?珞琳亲眼见到我和雨梦幽会?你们在说什么?你们怎么能编排出这么卑鄙无耻的理由来对付雨梦,这让她情何以堪?”永熠觉得刚才停止流动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 “永熠,我不否认我恨你和雨梦,但我觉不会因此要去诬陷、诽谤你们,我亲眼见到你和雨梦在‘绿柳巷’幽会,亲耳听到你们的谈话,岳晟当时也去了,你敢指天誓日,说不曾有其事,我便当我那日是活见鬼了……你敢吗?”一旁的珞琳终于忍不住说话了,永熠是个男子汉,既然敢做就应该有担当,怎能反咬一口说是她们诬陷了雨梦和他呢? 永熠不可置信得看着珞琳,她竟然去了‘绿柳巷’,她怎么会知道?一直来他都以为做的很是隐秘,没想到早就在别人的视线里了。 见永熠怔住了,珞琳又道:“谁都不想雨梦出意外的,我也很是难过,是非对错自有公论,你我都无须辩解。”珞琳说着,泪又不自觉的落下,现在争论这些只能是在伤口上撒盐,让心更痛罢了。 惠敏不耐烦地说道:“正是这句话,是非对错自有公论,如果你不服气,那就让宗人府来撤查一番,看看到底是谁卑鄙无耻……来人呐!请永熠贝勒出府,下次眼睛给我放亮点,不要什么人就往里请。” 永熠是要疯狂了,现在他完全可以体会到雨梦那样深切的悲哀与绝望了,不管是欲加之罪,还是可悲的误会,雨梦背负着这样一个不堪的罪名,被迫出逃,天啊!他怎能不在,怎能让这样的悲剧发生,他竟然没有保护好她,他信誓旦旦的说要保护她的……而他恰恰成了伤害雨梦的那把刀,他被这样的想法彻底击败了,再看眼前的一张张面孔,无不狰狞恐怖,他只想快快离开这,快快逃走…… “不用你们请,我自己会走……”永熠不再看他们一眼,这样的人,他不想再见。转身大步离去。 身后,珞琳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住落下,他都不愿再看她一眼,难道他也在怪她,恨她吗? -- 第88页 第八十六章 恨难平(二) 德礽去天津筹集军饷粮草,快傍晚才回京,交代完公事便回了府。知道雨梦落水一事,他也很是震惊,很是痛心。是他太过于疏忽了,府里貌似平静,没想到却是这样暗潮汹涌,特别是听影儿说到雨梦甚至跪下来求她,他的自责就难以言喻了。 大哥走时,那么郑重其事的拜托他,要好好照顾雨梦,而他非但没能照顾好,在雨梦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却不在,如果他在,他决不会让额娘这样对雨梦,就算是萨满法师借神灵之名这样说也不行,别说他不相信额娘指控雨梦的那些罪状,就算是真有其事,要休,要罚,要打,要骂也得等大哥回来再做决断的,现在一切都晚了…… 额娘对雨梦落水一事密而不发,但这事也不能一直瞒着荣安王府,那么多家丁在什刹海一带打捞,只怕消息很快就会传开了,于是德礽决定亲自去找景颐,先把这事告诉他,再一起商量怎么办。 晚间,景颐和德礽一起来到永熠府里。 景颐根本就不敢回府了,阿玛还在关外,额娘本来就够担心的了,加上酷暑难耐,身体一直很不好,雨梦再出这样的事,他真的不敢想象额娘知道后会怎么样?再说,这事件中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他必须要弄清楚,因为他曾有过这样的担心和疑惑,就在“天香楼”第一次跟永熠喝酒的时候就有过这样的担忧。 当他们来到书房时,只见房门半掩着,里面漆黑一片,悄无声息。德礽怀疑地看了看带路的小柱子。 小柱子点点头,道:“贝勒爷回来后一直在里面,脸色阴沉的吓人,小的也没敢去打搅。” “去把灯点上。”景颐道。 灯亮了,只见永熠像尊泥塑般一动不动坐在书案前,两眼空洞的不知望向何处。对他们的到来也是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德礽一阵难过,听小六子说,永熠今天在府里跟额娘还有珞琳起争执了,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永熠悔婚是为了雨梦,但是他了解永熠的为人,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背义不耻的事来。但珞琳言之灼灼,又道岳晟当时也在场,他有些眩惑了。 景颐上前抓住永熠的双臂,用力摇撼,试图摇醒已经呆滞的永熠:“永熠,你起来,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你和雨梦到底有没有那回事?” 呵!又是这样的质问,似乎每个人都想问这个问题,雨梦,我对不起你,我的爱最终还是伤害了你,本以为能远远地守望着你也是一种幸福,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的爱还是成了别人阴谋的借口,成了对你下毒手的理由……我说过我会保护你,我食言了,我是天下第一大混蛋,我是世上最痴最傻最无能的废物,我为什么要劝你留在那个充满阴谋的陷阱里,充满仇恨的苦难里?我为什么不带你走?……雨梦,我该怎么办?此时此刻,我真恨不得杀了我自己,没有了你的世界,还有什么是值得留恋的,什么也没有了…… 德礽见永熠没有反应也急了,上前道:“永熠,我知道你很难过,大家都很难过,但是伤心并不能解决问题,只要一天没见到雨梦,就还有希望在的,不是吗?现在是盛夏,什刹海上就有很多游船,说不定雨梦命大被哪艘游船救走了呢?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啊,我们可以沿湖寻访,说不定明天就会有好消息的,更重要的是,我们不能让雨梦遭受这样的不白之冤,所以你必须振作起来,只有你能帮雨梦洗脱罪名。” 德礽的话像烛灯一般,让永熠和景颐眼睛里又燃起了希望,是啊!也许雨梦没有死,她被好心人救了,只要有希望,哪怕是一丁点儿,也要努力去试试。 永熠跳将起来,喊道:“小柱子,吩咐下去,让府里的人都去什刹海一带沿湖寻访,再打听清楚昨晚有哪些船只在湖上,一一寻来,对了,莫说是定安王府的福晋,就问是否救起一年轻女子即可。” “是,小的记下了,这就去办。”小柱子领命急忙去了。 德礽和景颐不仅暗暗佩服永熠的办事能力,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德礽,小六子你带来了吗?”永熠问。 “在外面候着,怎么?” “让他去趟岳海大将军府上,把岳晟请过来,我想你们来这里就是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我也想知道,这里面迷雾重重,我们一起来拆开这团迷雾。”永熠定定地望着他们,眼里充满了勇士般的斗志,是的,他要战斗,他要洗刷扣在雨梦身上的污秽,他要还雨梦一个清白,直觉告诉他,这一定是个阴谋,他要楸出幕后这只黑手。 德礽二话不说,便遣了小六子去了趟岳大将军府上。不多时岳晟便策马而来。 四人围坐,永熠从雨梦五月间第一次来找他开始说起一直说到他去山东找舒穆禄。大家才知道雨梦在王府里的处境原是这般凄楚。叙述中,永熠不曾有只语提到他对雨梦的爱,但人人都能感觉到他对雨梦的那份关怀。 德礽又是自责又是懊恼,雨梦遇到难处,连他都不敢告诉,可见她是有多么的无助,别人怀了身孕都是欢天喜地,恨不得宣告天下,可雨梦却悲哀的不得不小心翼翼,大哥什么时候发下这该死的誓言?额娘为什么就这么固执的要将仇恨当成生命的全部?假如,他能多关心雨梦一些?可是他也怕啊!那次聚会风波,大哥第一次动手打了他,他不是不知道这里面的隐情,他不得不刻意的疏远雨梦,他也怕会管不住自己的心呀…… -- 第89页 景颐此刻只有满心的愤怒,他那样明着问暗着问,拐着弯去问,可每次雨梦还有香绮这丫头就是不肯说实话,他明知雨梦过的不好,可是真没想到会凄惨到这样的程度,会落到今天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阿玛!你的一片苦心非但白费,还害苦了梦儿啊!想到这,景颐不禁愤愤地瞪住了德礽。 第八十七章 恨难平(三) 德礽面对景颐投来的愤怒的目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永熠大家都沉默不语,继续道:“现在想来昨夜的事情有很多疑点,虽然我们满人对萨满教很是信奉,可那萨满法师竟能断言雨梦的孩子不是德煊的,我觉得这未免也太神了,再说,那杜太医诊断出雨梦怀着三个月的身孕,也很是奇怪,按杜太医的医术,不应该会出这样的错误,先前我请的那位大夫很清楚的告诉我,雨梦怀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雨梦自己也确定了,照这样推算,到现在应该快五个月了……”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设局?”景颐道。 “有可能,影儿跟我说的时候,我就觉得那里不对劲,听你这样一说更是觉得有问题。”德礽思索着永熠的话也觉出了不寻常。 “而这所有的疑点只有在让大家认定我和雨梦之间有不清不楚的前提下才最具杀伤力,德礽,你不会忘记上次聚会风波是谁挑唆的吧?”永熠看着德礽。 “当然记得,为此我还挨了揍,你认为是宛馨?”德礽道。 “这不是不可能,你想,在你们定安王府最有理由对付雨梦的人是谁?你额娘本来就恨雨梦,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她能逼德煊发下毒誓,也不排除她会想方设法打掉雨梦的孩子,此外,还有一个人也有足够的理由,就是宛馨,如果没有太后指婚,她会是名正言顺的定安王大福晋,她恨雨梦也是可以理解的,更重要的是,按我们大清的祖制,爵位由正出的子嗣来继承,正无出,才传长,雨梦怀有身孕对她来说是个威胁。”永熠继续分析道。 “你这么说很有道理,我们可以去查查那萨满法师,还有杜太医,看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出谋划者,这事我去办,我在刑部任职,这个我比较在行。”景颐道。 “好,我回去收集信息,再告诉你。”德礽配合着,现在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还有一条线索,也是我的疑问,今天珞琳说她见到我和雨梦在绿柳巷幽会,还听到我们在谈论自己的孩子,我很疑惑,去绿柳巷是为了避人耳目,怕心有不轨之人知道雨梦怀有身孕会下毒手,可是再小心还是被人算计了,珞琳是怎么知道绿柳巷的?岳晟,珞琳说当时是你陪她去的,你把当时的情况说明一下,尽量详细一点。”永熠转向岳晟问道。 岳晟被急急叫了来,听了这半天也明白了八九分,心里也正回忆着那日之事,想来也很是蹊跷,见永熠问他,便仔细道来:“那日,我去找珞琳,本想带她出去骑马散心的,刚到府门口就见珞琳骑了马要走,我很清楚的记得她当时就问我知不知到绿柳巷在哪?我就带她去了绿柳巷,这样看来,她是事先知道你们在绿柳巷,而不是跟踪你们去的,到了那里,我带她翻墙进了院子,正好听到你们在谈话……” “你听到我们在说什么?”永熠问道。 “好象雨梦当时是说,要瞒不下去了,如果让他们知道有这个孩子,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的,然后是你在劝雨梦不要害怕,不要自己先乱了阵脚什么的……说真的,当时在那种情况下听到那些话,我也以为那孩子是你和雨梦的。”岳晟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继续道:“现在想来,倒没了那种感觉,你们不知道,珞琳她那天有多难过,我带她去西郊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那会不会是珞琳误会是雨梦抢走了永熠,而怀恨在心,报复雨梦的呢?”德礽若有所思道。 “德礽,你说什么呢?哪有这样猜测自己妹妹的,我保证珞琳绝不会做这样卑鄙的事情。”岳晟有些气愤。 “我可不能因为她是我妹,我就袒护她,现在是就事论事,任何可能性都要考虑,不能放过。”德礽坚持道,不管是谁做错了事情,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珞琳也不能例外。 德礽的这种态度,倒让景颐对他刮目相看,其实这事也怨不得德礽的,只是自己太过伤心,不免对他也生出怨气来。 “我也认为不会是珞琳,但是她是怎么知道我和雨梦在绿柳巷见面的,这个很重要,岳晟,你最好找个机会去探问一下,德礽,你在府中也不要做的太明显,别让他们察觉出我们在怀疑了。”永熠相信自己的直觉,珞琳可能也是被人利用了,看得出来,她对雨梦的不幸是真情的流露,她的泪是真的。 景颐听了这么多,只感到更加的心寒,梦儿这样柔美善良的人儿,却要她去面对这样残酷阴暗的现实,她一定过的好艰难,好辛苦,现在更不知是生是死,想着想着,只觉眼睛酸涩,起身走到窗前,望满天的繁星,都似断肠人眼里的泪光闪烁,梦儿!你还在人间吗…… 德礽见他对天长叹,那份哀痛,他也感同身受,想起还在边关苦战的大哥,他若知道了会怎样?大哥对雨梦的爱有多深,多切,怕是连他自己都未曾想过,这样想着,不禁打了一个冷颤,那又将是一场怎样的惊天动地。 -- 第90页 “这件事,能瞒多久就多久,虽说没见到雨梦就还有希望,但我们都知道这希望已经很渺茫了,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我阿玛还有德煊那也先瞒着,等东北战事停了再告诉他们,大局为重啊!我想,战事很快就能结束了。”景颐回过头来吩咐道,如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相信奇迹一定会出现的,雨梦一定能逃过这场大难的,我相信。”岳晟很有信心的说道,他也不愿看到这样美好的一个女子就这样殒命,何况,她就要做母亲了,上苍怎可如此残忍,如此不公呢? 岳晟的话再一次唤起了永熠的信心,是的,雨梦不会就这样离去,她这么爱德煊,她和德煊美好的生活就要开始,她怎么舍得离去…… 此时,定安王府“芙蓉馆”内,暗淡的烛光在碧纱上映照出两个身影,低低哑哑的对话让这样炎热沉闷的夜晚更多了几分诡异的色彩。 “怎样?有消息了吗?” “到现在还未打捞到尸体,小人会继续寻找,一有消息马上来报。” “嗯,如果找到尸身就罢了,若是还活着……” “姐姐放心,小人知道该怎么做。” “二贝勒那有何动静?” “二贝勒和荣安王府的景颐贝勒去了永熠贝勒的府上,不知道在谈些什么,后来他们派人把岳大将军的公子也请了去。” “哦!他们四个人商议些什么?你要密切关注,自己也要小心行事,别露了马脚。” “是,小人先行告退。” “去吧!” 不多时一个身影鬼鬼祟祟从西角门出府而去。“芙蓉馆”内只剩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第八十八章 水月庵 好热啊!热的透不过气来,天上尽是一片耀眼的光芒,刺的人睁不开眼,大地上腾起层层热浪,扑面而来,灼热的空气令人窒息……路在脚下弯弯延延,却看不到尽头,德煊,你在哪里?我走了好久,走的好累,我实在走不动了,你在哪里?我要怎样才能找到你? 身后马蹄阵阵,卷起漫天尘土。“你这个贱人,你以为你能跑得出我的手掌心吗?”雨梦闻言惊的转身,只见飞扬的尘烟里渐渐露出一张狰狞的笑脸,可她就是看不清那是谁?不要,不要抓我,德煊!永熠!你们在哪?快来救我……雨梦没命地奔跑,却迈不出脚步,想喊想叫,却哑哑地发不出声来,急的满头大汗…… “施主,施主,你醒醒……” 那轻声地呼唤,如佛语呢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让雨梦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看见了一张慈祥的脸,因为那张脸在对她笑,眼里充满着关切,像额娘看着她时一样的慈祥……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施主,你终于醒了。”水月庵的住持静慧师太看到雨梦醒来,连忙双手合十,感谢菩萨。 雨梦蠕动着双唇,想要说话,才发现自己虚弱的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自己怎么会在这?是这位师太救了她吗?她只记得她落水了,那湖水毫不留情的侵入她的身体,似要将她撕裂了,她拼命地挣扎着,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施主,先喝口水吧!”一个年轻的师傅端了碗水来,小心地喂雨梦喝下。 看雨梦缓过神来,静慧师太才道:“施主,这是‘水月庵’,贫尼是这里的住持,法号‘静慧’,三天前贫尼下山化缘,见你漂在水面上,便救了你回来。” “孩子,孩子……”雨梦不断地呢喃着,她好担心她的孩子,都昏迷了三天了,孩子还好吗? “施主,不要着急,孩子很好,贫尼救你上岸时,你已鼻息全无,可是胎动还在,也算是神灵庇佑,冥冥中自有定数,你且在此好生休养,待身体痊愈了再做打算吧!”静慧师太宽慰道。 雨梦感激地点点头,天可怜见,保全了她和孩子的性命,只是,额娘,大哥,永熠他们会不会以为她已经不在人世了,会不会正伤心难过?香绮呢?可还在王府里?额娘她们会不会为难她呢……事情来的这么突然,让人措手不及,混乱的无法思考,只有等身子恢复了再做计较了。 转眼在庵中过了十多日,那静慧师太也颇通歧黄之术,几位小师傅也是尽心尽力地照顾着,雨梦的身子渐渐好了起来,只是每日里忧心忡忡,不知府里家中会乱成怎样的状况。 这日清晨,雨梦在明心小师傅地陪同下,四处散散步,也算熟悉一下“水月庵”的的环境。原来这“水月庵”已有几百年的历史了,也曾兴盛过一时,现在看来却是真正的佛门“静”地了。 整个庵堂分三个院落。正中是三进佛堂,第一进,供奉着四大天王和弥乐佛,第二进,供奉着千手观音,第三进才是南海观世音菩萨。雨梦在菩萨尊前一一跪拜,虔诚祷告:恳请菩萨保佑,沉冤得雪,他日一家团圆,定来重塑金身,以报我佛慈悲。 起了身来,明心指着东边的厢房介绍道:“这边厢是师台太和尼师的居所,西边是供香休息的处所,只是现在庵门萧条,香客稀少,这西厢倒成了庵中最清净的住处了。”说着,明心无奈的笑了笑。 雨梦这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来都住在西厢。 出了庵,只见庵堂掩隐在青松、翠竹之间,一条石阶蜿蜒山下,极目远望,见山脚下一片粼粼波光,在晨曦中,如温润的玉镶嵌在苍茫大地上,岸边依稀可见三两人家。雨梦问道:“明心师傅,山下的湖可是积水潭?” -- 第91页 明心道:“正是积水潭,那日师太下山化缘,回来时就在积水潭见到施主的。” 雨梦不语,回想起数年前,与家人一同游湖的时候就来过这积水潭,也曾见过这山腰上的庵堂,没想到今日却避难到此,真是事事难料啊! “明心师傅,我可否请您帮个忙?” “施主有话但讲无妨。”明心双手合十道:“师太曾交代过,说施主绝非普通女子,遭此大难必有隐情,出家人慈悲为怀,救人就救到底,能帮上什么忙自当尽力。” 雨梦感激不已,果然是出家人慈悲心肠,此恩此情又怎是一个谢字能了的。于是雨梦回房写了一封书信,请明心师傅去趟荣安王府交给王府里的三格格,再三叮咛,莫让旁人得了,一定亲自交到三格格手里。 明心颇为震惊,师太说这位施主不寻常,没想到还跟王府的格格沾上边了,这事也更上心几分,怀揣了信件,去见了师太,便匆匆下山去了。 雨梦焦急地等待着,直到日落西山,才见明心师傅气喘吁吁地回山来。明心没顾得上喝一口茶,便先来见雨梦,带来了雨晴的回信。雨梦迫不及待地拆看,上面只写着:“这两日便来庵中进香祈愿,一切皆按姐姐所言。”雨梦长长松了口气,再三感谢明心师傅辛苦跑这一趟。 其实在信中,她也并未多言,不知道家中府里是怎样的一个状况,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叫雨晴找个借口来“水月庵”一趟,莫惊动了旁人。一切就等雨晴来了再做计较了。 第二天上午,雨晴便上山来了,参拜了菩萨,只道要听庵里的尼师讲禅,央一干人等在外候着,忙来见了雨梦。 “姐姐,接到你的来信,我一夜未眠,又是疑惑又是担心,所以一大早就过来了,到底出什么事了?姐姐又如何会在这‘水月庵’中?”雨晴见到雨梦便有满心的疑问,再看姐姐消瘦憔悴的模样,心里就更加不安焦急起来。 原来雨晴什么也不知道,难道定安王府那边把自己落水的消息隐瞒了吗?也好,自己现如今不是还好好的活着吗?额娘他们不知道也就不用白白伤心、难过了。 雨梦拉了雨晴坐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地说来,听得雨晴时而落泪,时而愤慨,终于按耐不住,抱着雨梦痛哭起来。她真的没有想到,姐姐的日子过的这样艰难,提心吊胆,这次还差点殒命,想想都后怕不已。 雨梦含泪强装笑颜,劝慰道:“好妹妹,莫哭了,你看姐姐不是还好好的吗?快别哭了,哭的眼睛肿肿的,下人们该起疑心了。” 雨晴抽泣着问道:“姐姐现在又做何打算呢?总不能在这庵一直住下去啊?” 雨梦沉思了片刻,心中有了主意,她不能再一味地隐忍,退避了。 第八十九章 疑云渐散(一) “雨晴,你回府后,切莫与任何人提起我在庵中之事,免的额娘担心,现在阿玛和德煊还未回朝,我还不能露面,就让他们以为我死了吧,这样反倒是更安全。你找机会去大哥还有永熠那探听一下,看看他们有什么反应,再帮我打探一下香绮的状况,这丫头一定上心死了……我还需在庵中住上一阵子,是这里的师太和师傅们救了我,我无以为报,雨晴,你改日送也些香油钱来,这庵里的尼师们日子过的挺清苦的,我想帮帮她们……雨晴,姐姐的事就全赖你辛苦奔波了。”雨梦一一吩咐道。 “姐姐,雨晴记下了,明儿个我就派贴心的人儿给你送些平常的换洗衣物和银两来,你在庵中放心养好身体,山下的事就交给我吧!”说罢,雨晴拭了眼泪依依不舍别了雨梦,下山去了。 于是,在景颐、永熠、德礽他们的聚会里又多出一个人来,那就是雨晴。 景颐也很是纳闷,雨晴是如何察觉出他的怪异……怪异,雨晴就是这么说他来着。又道是女人的直觉,也许吧!雨晴的细腻虽不如雨梦,但说敏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既然瞒不住她,又熬不过她的软磨硬缠,就只好让她参与进来。 这日,景颐、永熠、岳晟还有雨晴又在永熠的府里碰面。 多日地寻访,打捞都毫无结果,雨梦就像从这个人间蒸发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让景颐和永熠他们越来越沮丧,个个垂头丧气。 雨晴看着心里就憋的慌,可是姐姐一再叮咛,不可泄露了消息,只能婉转安慰道:“我们越是找不到,就说明姐姐还活着的可能性越大,你们想,姐姐若是不在了,那尸身也早该浮出水面了,可咱们沿湖十几里都寻了个遍都不见踪影,这怎么可能呢?唯一的解释,就是姐姐还在人世,说不定被好心人救了,也许她有自己的主意,自己的打算,也许她认为现在还不是回来的最佳时机……” “雨晴分析的很有道理,不管是什么原因,我决不放弃,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永熠布满红丝的眼里透着一份决然,似信心,却更是悲壮。 雨晴见了心里揪成团,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永熠对姐姐用情有多深,怕是无法衡量的,这么优秀的一个男子,这样默默地付出他的感情,心甘情愿,不求回报,不能不让人为之动容了,此生若能寻得这样一位知己,足已! “对,我们继续寻访,决不放弃。”景颐点头道。 “我问过珞琳了,她说她是接到一封信,才知道永熠和雨梦会面的地点的,现在想来,确实是中了别人的圈套,让人当剑使了,那人就是要利用珞琳对退婚一事耿耿于怀,利用她对永熠的感情来制造误会和假象,汗!可怜的珞琳……”岳晟摇头叹道,又瞟了永熠一眼,眼里有些许埋怨。这么久以来,珞琳就没有开心过,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那明媚娇嗔的笑容就深深地吸引了他,从此深陷而不能自拔。明明知道她的心里不会有他,但他依然愿意在她身边,哪怕是扮演小丑,只要能博她一笑,看着她每日自苦,日渐消瘦,他真的很心痛。 -- 第92页 “这就是了,早就有人在布局,所以梦儿的担心是对的,只是不知道敌人会阴狠到这个地步,梦儿终究还是太善良了。我也查到一些线索,那杜太医虽然医术高明,却有个不良嗜好——喜欢女人,京城各大妓院都有他的相好,前不久他还为‘翠红阁‘的头牌赛牡丹赎了身,娶回家做妾了,听说可是花了大把银子的,按太医院的俸禄,还不够他到处逍遥的花销,他哪来这么一大笔钱替赛牡丹赎身?这实在可疑。”景颐道。 雨晴听大哥说什么妓院、相好的,脸颊泛红,虽然她不太清楚这些,但也知道这决不是什么好地方。 永熠见她窘样,忙扯开话题问道:“那景颐兄有没查到他的银子是哪来的?” “查了,虽然还不能确定他的银子从何而来,却查到他近来跟工部侍郎佟图赖有过几次往来,这就更不寻常了。”景颐定定地看着大家,答案呼之欲出了。 “这工部侍郎是宛馨的阿玛,如果说阿玛帮自己的女儿争名夺位,这理由可就太充分了,我敢断定这设局之人就是宛馨。”永熠很肯定地说道,雨梦之前就说过她对宛馨的担忧,再说宛馨的阴险和手段他们也是见识过的。 岳晟直摇头:“这人真是不可貌相,看她一副温婉贤淑,优雅端庄的样子,可心肠却这么狠毒。” “话虽如此,但总还是缺乏证据,再说,我们还不知道老夫人在其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她也是被利用的?还是一同参与了?听德礽说现在香绮在老夫人身边当差,也不方便去找她问话,她是此案的关键,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现在只有按兵不动,等德煊回来让他自己去揭开答案,还雨梦一个公道,倘若他是个狼心狗肺之人……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景颐握紧拳头重重地捶在了门柱上,他实在是压抑的苦闷之极。 “不会的,德煊(姐夫)不是那样的人。”永熠和雨晴异口同声说道。话音一落,二人尴尬地对望了一眼,这样的默契让雨晴的心怦怦直跳,脸儿红的像苹果,更显得娇媚动人。永熠见这神态,不觉痴迷了,眼前这人儿活脱脱就是一个雨梦,但又好象不是,她的眼底不见了那份忧郁,她的笑是明媚的,如阳光般驱散心中的阴霾,不,这不是雨梦,雨梦的眼是汪幽幽的潭水,泛着淡淡的忧伤,让人心醉……他只是太想念雨梦了,黯然收回目光,心里又如刀绞般的难过起来。 “永熠!永熠!”德礽边喊着旋风般跑了进来:“有好消息,好消息。” 第九十章 疑云渐散(二) “找到雨梦了吗?”永熠第一个迎上前去问道,大家也都死死地盯住德礽,希望从他嘴里听到肯定的答案。 德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皮,自己一时高兴,都忘了大家最期盼的好消息无非是……找到了雨梦,吞吞吐吐道:“不是……没。” 大家伙不免有些泄气,低垂着脑袋回到原位坐下,不禁又是一阵长叹。 “你们别这样啊!这也是个好消息,我哥他们打胜仗了,将沙俄兵彻底赶出了我大清边境,不日就班师回朝了。”德礽一人在厅中叫嚷着。 “真的?他们打胜仗了?那我阿玛也要回来了,是吗?”雨晴眼睛一亮,开心地问道,阿玛和姐夫何时回来?这才是她和姐姐最关心的事呢! “是真的,兵部传来的消息,我得了就立马上这来了,不过是我大哥先回来,你阿玛带领大军随后就到,我想我大哥是心里挂念雨梦,恨不得能插翅飞回来了。”德礽回道。这是自雨梦出事后,最让人振奋的消息了,只有大哥回来了,他们才能痛痛快快地抓出那只幕后黑手,就算再也找不到雨梦了,好歹也要让她去的瞑目。 “哎!阿玛要是知道这不幸的消息,还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他是最疼梦儿的,还有额娘……”景颐一想到即将面临的现实,不禁心惊胆寒,一颗心悬到嗓子眼。 永熠不经意间瞟了一眼雨晴,却见她正低眉思索着,不时嘴角还露出浅笑,心里大感疑惑,细细想来,这个雨梦最疼爱的小妹妹这几日的表现的确与众不同,大家都愁眉苦脸的,连岳晟这个和雨梦不是很熟悉的外人,都常常扼腕叹息,而她的冷静,理智,特别是她安慰他们的那些话……有没有可能,雨晴知道雨梦还没死,她甚至知道雨梦在哪里?这样的想法让永熠心跳加速,连呼吸也急促起来,有这样的可能吗?还是自己痴心妄想?永熠不禁对雨晴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留意起来。 定安王府今日是一派喜气,在阴郁、沉闷了这么久以后,总于可以借小世子满月之机,舒舒心,好好庆贺一番。 刘总管里里外外张罗着,又摆酒席,又请戏班子,客人倒是不多,就自己人和 惠敏今天也特别高兴,看这小孙子长的粉雕玉琢,跟画里的三才童子似的,甭提有多俊了,抱在怀里不哭也不闹,你若逗逗他,他还会冲你甜甜一笑,笑的惠敏恨不能掏心窝地疼他。 “额娘,您看,宝宝最喜欢您抱着他了,看他笑的多开心啊!”宛馨伺机讨额娘欢心。看得出来额娘很是疼爱这孩子,有额娘宠爱着,那这孩子就是家中的宝了。 惠敏边逗着孩子边对一旁的宛馨说道:“现在是德煊没回来,咱们这满月酒就先简单点,等德煊回来,给孩子起了名字,就到宗人府入册,将来定由他来继承爵位。” -- 第93页 宛馨听了心中暗喜,嘴上却道:“有额娘这么疼爱他就是他的造化、福气了,还敢贪图什么爵位?再说我也不是正室,我的孩子又怎能承袭爵位呢?” “我说可以就可以,你也别急,等过完年,再让德煊立你为正室,到时候名正言顺,还有谁敢说闲话。”惠敏也知其心事,既然雨梦不在了,正室之位自然是她的,但也不能操之过急,以免落人口舌。 “宛馨谢谢额娘垂爱。”宛馨跪谢,心里暗自得意,如今一切都是她的了,名、位、包括德煊的爱,她相信只要雨梦不在了,德煊会爱上她的,一定会…… “香绮,你手脚利索点行不行?叫你挂两彩绸也这么磨蹭,都不知道你主子以前是怎么调教你的,没见过比你更笨的人……”屋外传来玉容教训香绮的声音。 惠敏皱了皱眉头,心生不悦。这“沁秋苑”的两丫头,她实在不喜欢,每每看到便让她想起雨梦来,而她现在最不愿做的事情就是想起雨梦,可一时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排这两丫头,总不能让她们到处胡言乱语,混淆视听吧!只好暂时安置在身边,让玉容看着她们。 宛馨揣度着额娘的心意,试探道:“额娘,可怜大福晋命如纸薄,遭此不幸,如今她不在了,她那几个贴身的婢女也怪可怜的,没了主子,少不得受人欺负,不如……” 惠敏把孩子交给一旁的秦嬷嬷,问道:“不如什么?有话就说吧!” 宛馨笑道:“不如给她许个好人家,也好有个归宿,咱也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对啊!给她们许了人家,她们的心自然就会安定下来,也不用整日的在眼前晃悠,是个好主意,最好能许的远一些,惠敏赞同的点了点头。 “额娘既然赞同,那这事就给宛馨去办,一定让她们体体面面的出嫁,大福晋泉下有知也会感到宽慰的。”宛馨说着便拭起泪来,心里却很是高兴,其实香绮和腊梅呆在府里,不至额娘不舒服,她更是担心,又不能让香绮回荣安王府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远远的将她们打发了,寻个人看着,免得她们惹出什么事端来。 “好了,好了,你少在我面前为那个贱人掉泪,她也配?今天可是我的小心肝满月的好日子,可不能搅了我的兴致。”惠敏说着又去逗孩子玩。 “额娘教训的是,宛馨一时感慨罢了。”宛馨忙陪笑道。 秦嬷嬷抱着孩子,听她们这么一说,心里特不是滋味。想起大福晋也许已经不在人世了,她肚子里可也怀着王爷的骨肉呢!越想这事就越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现在她们这么急着要把大福晋的人给打发了……哎!现在只能求上天保佑发福晋能逢凶化吉,希望王爷能早打胜仗早日回来…… “老夫人,刘总管请您点戏,好让戏班子早做准备。”玉颜近来呈上戏单子。 惠敏看了看戏单,点了出《四郎探母》,又想着今儿个喜庆,便又点了出《贵妃醉酒》。 “格格和二贝勒他们可都来了?让格格也点一出,她最爱看戏了。”惠敏问道。 “回老夫人,格格说她身体不适,要早点休息,戏她就不看了,倒是二福晋点了一出。”玉颜回道。 “呵呵!我还忘了有这个爱凑热闹的主,她点了出什么戏?” “回老夫人,二福晋点了出《狸猫换太子》。” 惠敏皱了皱眉,这么喜庆的日子怎么点这么一出戏?真是个缺心眼的人。 宛馨心里也咯噔一下,岳影好端端的点这一出,是不是她知道了什么?会不会是德礽他们查到了什么……心里惶惶不安起来。 第九十一章 疑云渐散(四) 香绮端上了各式糕点水果,躬身退下,躲到了院外。台上锣鼓喧天,精彩纷呈,台下人人看的津津有味,入了神,只有她满心的哀痛,她真的好想哭,好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好想去找格格,好想回荣安王府,告诉大贝勒,格格受过的所有委屈,她不是个称职的丫鬟,她没能保护好自己的主子,她真的不该听格格的话,和格格一样,什么委屈都咽在心里,如果她能早点告诉大贝勒,也许一切都不同了,现在格格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格格!你在哪里?您不要香绮了吗?如果您不在了,那您也得给香绮托个梦,捎个信,让香绮下来陪您,伺候您啊!香绮隐忍着抽泣,可泪止不住地滚落,越擦越多。 “香绮,你在干吗?快把泪擦了,不然让玉容看见了,又该罚你了。”腊梅正送茶水过来,见香绮躲在一旁流泪,大惊。自从来到这“宁寿堂”当差,她可是多长了好几个心眼,玉容那个狠毒,真是没话说了,三天两头,没事找事,鸡蛋里挑骨头,这一个多月来也不知受了她多折磨,硬逼着她把那迷糊的毛病给改了。 “腊梅,我想起格格我就忍不住……”香绮轻声呜咽着。 “我也想大福晋啊!她们都说大福晋死了,我绝不相信,大福晋那么好的一个主子,一定会福大命大,长命百岁的。” “腊梅,这是个阴谋你知道吗?她们就是要想害了大福晋的。” “嘘!”腊梅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没人才小声道:“香绮,我虽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相信大福晋,咱们一定要小心点,等王爷回来,咱们再找机会跟王爷去说,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我们也要帮大福晋伸冤啊!” -- 第94页 “我知道,我会忍,这话也就咱两说说,跟别人那是一个字也不敢提的,我相信格格会回来的。” “腊梅,我件事我想问你,王爷出征以后,你有没发觉冬雪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好象没有啊?我想想……”腊梅苦苦思索着,说真的,以前的她好迷糊,什么都想的很简单,也从不去怀疑、注意别人什么,香绮冷不丁的这么一问,她还真想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 “茶呢?怎么这么半天也不见送来,这腊梅死哪去了……”院内传来玉颜的咒骂声。 香绮和腊梅连忙分开,腊梅端了茶忙回道:“来了,就来了。”匆匆离去。 香绮擦干眼泪,是的,她要忍着点,她要等王爷回来,王爷一定会还格格一个清白的…… “水月庵”的香房里,雨梦看到又上山来的雨晴不禁责怪道:“雨晴,你怎么又上山来了呢?才这么几天,你都来三次了,下人们起疑都还罢了,若是让有歹意的人知道了,这里就不安全了。” “姐,你干脆回府吧!回府里是最安全了,再说大哥和永熠他们真的都很伤心,以为你不在了,是我好说歹说劝着,他们才有点信心,但我知道他们心底是很绝望、无助的,姐,你就真的这么忍心看他们……姐,永熠为了你的事都瘦的不成人样了。”雨晴想到永熠那憔悴的模样,心就被揪的生疼。 雨梦黯然,她何尝不知他们会难过,大哥从小就最疼爱她,一直都那么呵护她,永熠就更不用说了,此刻他一定自责的不得了,永熠,今生欠你的只有来世再偿还了。 “雨晴,不是姐姐心狠,你也知道了,这是个阴谋,有人要置姐姐于死地,若让他们知道姐姐还活着,他们必定会另有所谋,只有让他们以为我已经死了,他们才会无所顾忌露出马脚来,也防止他们毁灭证据,所以,你以后尽量别到这来,真的很不安全。”雨梦分析道。 “知道了姐姐,但是这次我必须来,因为有很重要的消息要忍不住要亲自告诉你。”雨晴笑咪咪地看着雨梦,一字一顿地说道:“阿玛和姐夫就要回来了。” 雨梦觉得自己的心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这是真的吗?自己日盼夜盼,德煊终于要回来了吗? 雨梦欣喜地拉着雨晴的手问道:“这个消息可靠吗?他们什么时候回到?他们都还好吗?有没有受伤什么的……”她的心里有几千几百个问题,毕竟这一刻期盼了好久,好久。 “姐,绝对可靠,是德礽从兵部打听到了,姐夫会先行,我想再过几日就该到京了,至于有没受伤,那我可就不清楚了……”雨晴见姐姐如此兴奋,也替她高兴。 “再过几日就到了?”雨梦呢喃着,眼里盈盈噙满了泪水,跪倒在菩萨尊前,盈营叩拜:“多谢菩萨保佑阿玛和德煊平安归来……” “姐姐,姐夫就要回来了,你有什么打算呢,还是躲着不见吗?”雨晴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恐怕暂时不能见他,等我心里的结解开了,我才能去见他。”雨梦轻抚着隆起的腹部。 “姐,你是想证明姐夫是不是真的爱你?他如果爱你就一定会相信你,对不对?”雨晴会意。 雨梦微微点头,是的,她忍辱负重只为证明这一点,如果德煊是爱她的,那他一定会相信她,如若不然,她情何以堪。 “那假如姐夫不信呢?”雨晴有点担心。 “如果他不信,那就当我真的死了,我永远不会再见他。”说着这样的话,雨梦的心就狠狠地痛了起来,德煊,你一定要相信我…… 雨晴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这怎么可以?宽慰道:“姐姐,你放心,姐夫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看姐姐的眼里闪着泪光,却透着一股决然与凛然,心里默默地祈祷:但愿一切苦难都已结束,但愿有情人能终成眷属。 第九十二章 情难诉(一) 御书房外,德煊负手而立,等候着皇上地召见。 天空湛蓝湛蓝的,几朵白云悠然地漂浮着,德煊微笑着深吸一口气,朝着皇宫的东面眺望,只看见层层叠叠的明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耀下绚烂夺目,但他的心已经看到了更远的地方,在那个幽静雅致的小院落里,她也许正坐在秋千上细数着藤架上的紫藤花,或许半掩着书卷正在多愁善感,亦或许手抚琴弦低吟浅唱……德煊的笑意更深了,不禁又开始设想,当她见到他这么突然的出现在眼前,会是怎样的表情?是惊喜?是不可置信?还是根本就反应不过来了……心里柔柔的,暖暖的,原来思念也可以这么幸福,想象也是一种快乐,而这些都因为有你,梦儿!我回来了。 自从那一夜彻谈以后,德煊和博格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他不得不承认,在他心里已经不知不觉的把博格当作父亲了,而他更清楚博格对他的关心与疼爱更胜与自己的孩子,有时候博格甚至会卑微地迎合他的心意,这就让他更加歉疚,其实该说对不起的是他呀……也许是有了这份默契,战事很顺利就结束了,博格知他挂念梦儿,便让他先行一步,自己率领大军随后赶来。德煊马不停蹄,日夜兼程,一路上不知累坏了几匹马,只为了能在今天赶回来,因为今天是个很特殊的日子…… 皇上还是很能体谅远征将士的心的,怕是再多的奖赏也抵不过对亲人的思念,所以德煊交代完公事后,皇上就放德煊出宫了,至于赏赐就下道圣旨,让公公直接送到府上去。 -- 第95页 德煊刚出“神武门”,就看见德礽、永熠还有景颐三个人在那等他。德煊心头一热,笑着迎上前去,就给了德礽一个拥抱,半年多没见德礽,就觉得他成熟了许多,换做以前他一定冲了上来,开心的大叫……现在想想,那样的举动真的很亲切。放开德礽,又和永熠击了掌,走到景颐面前的时候,德煊的眼眶便有些湿润了,没想到他也会来迎接他,那个称呼在心里稍做挣扎便喊了出来:“大哥。”这一声大哥,让他心里的负担完全放下了,他知道他今后可以坦然地面对荣安王府的每一个人了,也让他觉得自己的心离雨梦更近了。 这一声大哥,也让景颐颇为感动,他能叫他大哥,说明他心里真的是爱着梦儿的……想到梦儿,景颐的心又痛了,该如何告诉德煊呢? “哥,累了吧!我们在‘天香楼’订了酒席,替你接风。”德礽努力维持平和的语气。 “景颐大哥、德礽、永熠,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昼夜兼程赶了回来,是因为我急于想见一个人。”德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最近他变的很爱笑:“你们知道我说的是谁,所以,我……” “德煊,去坐坐吧,我们有事要告诉你。”景颐神情严肃地说道。 德煊的笑容僵在了唇边,他们三个都一副心事满怀的样子,一种不祥的预感笼上心头。 “天香楼”的雅间里,岳晟早就等在那了,上了酒菜,景颐便吩咐小二不用再伺候着。小二诺诺退下,随手关上房门。 德煊心里越来越不安了,难道是为了梦儿?难道额娘又为难了梦儿,更严重一点,额娘把梦儿逐出府了? “哥,有件事,我们不能瞒你……雨梦……失踪了。”德礽想了好久,怎么说才能减轻大哥的痛苦,失踪,也许是最好的说法,失踪,起码还有生的的希望。 “你在说什么?失踪?梦儿怎么会失踪?你们和我在开玩笑是吗?景颐大哥,你只是想试探一下我到底爱不爱梦儿是吗……好,如果是这样,那我告诉你,我很爱她,爱到什么程度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愿意为她而生,为她而死,所以,你们不要和我开玩笑,这样的玩笑,我开不起……。”德煊试图从他们脸上看到他们满意的笑,可是他们一个个都用那么痛苦的表情面对他,德煊心中的不安渐渐转化为恐惧,他慌乱地拿起酒杯,可酒未到嘴边,就洒了一身,这才发现,自己在颤抖,不可抑制地颤抖,在战场上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他没有颤抖,几次命悬一线,身临绝境,他没有颤抖,触犯龙颜,被皇上呵斥,他也不曾颤抖,却在这一刻,听到梦儿失踪的消息时,他颤抖了…… “德煊,对不起,我们没有保护好雨梦。”永熠看他这模样,心里着实难受,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痛苦,出事以来,他没有睡过一天好觉,闭上眼就是雨梦无助的泪眼,他每天忍受自责的煎熬,没有了雨梦的日子,天是灰的,心是冷的…… “说……我要知道全部。”德煊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前方,半响沙哑着迸出话来。 大家交换了眼神,事已至此,只有详尽以告。四人轮翻诉说,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祥祥细细地说了一遍。 掌心的酒杯早已被捏碎,瓷片深深插进了肉里,可是德煊已经感觉不到痛,因为他的心更痛,已经破了个大洞,无法修补的大洞,鲜血汩汩地直流……梦儿落水了,尸骨现在都还未找到,梦儿还怀了他的孩子…… 德煊望着德礽,低低地说道:“我临走时是怎么拜托你的?怎么请求你的?你怎么能允许她出事?你怎能让她陷入这样的阴谋,这样的绝境……” “哥,你揍我吧!只要能让你舒服一点,你就狠狠地揍我一顿。”德礽听到大哥地责问,就更加难过了。 “德煊,这不是德礽的错,也不永熠的错,错的是幕后操纵的人,这个人安心要除去梦儿,若说我们有错,就错在我们的心太善良。”景颐紧紧盯着德煊,又道:“德煊,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我们每个人也都很难过,我们一定要把真相查出来,还梦儿一个清白,一个公道,不然梦儿会死不瞑目的。” “谁说梦儿死了?她不会死,她说过要等我回来,她说过上天入地也要和我在一起,我还在这里,她怎么会死?你们说的,我一句也不要听,我不信……”德煊狂喊着,冲了出去,他要回府,他要回“沁秋苑”,梦儿,她一定在等着他…… 永熠望着德煊跌跌撞撞的背影,叹道:“给他一些时间吧!” 第九十三章 情难诉(二) 德煊回到府里,便把自己关进了“沁秋苑”。 昔日温馨的院落只剩满目的萧条和凄凉,后院的小花园中长满了野草,秋千在风中孤单地飘摇,回廊上布满了灰尘,依稀仿佛又看见雨梦倚着阑干将他盼,德煊伸手,想要抚上她的秀发,瞬时又没了踪影,德煊颓然,那双似水的双眸分明就在眼前,却再也触不到抖动的羽睫。 卧室里,床榻上,锦被整齐地叠放着,德煊坐在床边,丝绸的床单依然那样柔滑,一如雨梦的肌肤,只是冰冰凉凉的,再也感觉不到佳人在怀的温度。德礽起身走到桌旁,扶起翻倒的茶壶,茶壶也翻了,她们对梦儿动了手吗?心中又是一阵撕扯般的痛……这把壶里再也不会有夏日荷花上的露珠,冬日梅花上的初雪了…… -- 第96页 书房里,书籍上也沾满了灰尘,古琴闲置一旁,德煊随手拨弄,一阵刺痛,手指上渗出血来,这琴弦怕是好久没有保养了,是啊!梦儿哪还有心情抚琴弄箫呢? 一张书笺飘落在地,德煊拾起,看上面几行娟秀的小字: 雨纤风细细,湖光山色青烟里。 兰舟且住亭边憩,莫急,执手相看不忍离。 别后长相忆,韶华易去留无计。 冷雨碎梦魂也迷,休弃,弦断声嘶凭栏倚。 这是梦儿写的词吗?“‘冷雨碎梦魂也迷’,梦儿,我真的不应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让你一个人饱受孤独,凄楚。” 夜幕降临,“秋爽斋”里点满了红烛。跳动的烛火令满室生辉,也灼痛了德煊的眼,那滴滴融化的烛油就像心底滑落的泪…… 德煊斟了两杯酒,举杯呢喃着:“梦儿,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今天赶回来吗?今天是九月初八,去年的今日,你成了我的新娘,你知道吗?当我挑开你的喜帕,对上你的眼眸,那样清澈,那样温柔的眼神,我就知道,自己一定会爱上你了,所以我仓皇逃走,残忍的把你一个人留在洞房里,看红烛高烧到天明……一直都想补偿你,曾以为我们还有很多个九月初八,以后的年年岁岁,我们都可以在一起……” 德煊把酒洒在地上,两行清泪滚落,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今夜,他只想尽情的流泪,梦儿,你说过你会上天入地的追寻我,现在我又该上哪里去找你?上天亦或入地?你说过你会好好保护你自己,平安地等我回来,可你食言了,你怎能这么不守信用?只剩我孤单一人在这寂寞的院落,想你!想你!想你!心痛到麻木…… 对着虚无,德煊一杯接一杯,醉吧!醉了就可以看见梦儿,醒来,或许会发现这只是一场噩梦…… 定安王府这几日也是人心惶惶,王爷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沁秋苑”里已经三天了,谁也不见,就连老夫人去了也不见,侧福晋抱了孩子去了也不理会,没有人知道王爷在里面做什么,下人们悄悄议论,猜测,府里的气氛又紧张又诡异。 惠敏很是生气,德煊突然的就回来了,她还没来得及惊喜就被震惊了,德煊一句话也不说就躲进了“沁秋苑”,去追思他的梦儿,难道他的眼里就只有那个“贱人”?连辛辛苦苦将他拉扯大的额娘也不放在心里,九死一生替他生下孩子的妻子也不放在心里,也不知道是那个混帐东西先在他面前嚼舌根了。 宛馨不安的,焦躁的在房内走来走去。摇篮里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紧张的气氛,不停地哭泣,翠珠哄了好一会儿,孩子还是哭个不停,试了试额上的温度,竟有些发烫,慌张道:“福晋,孩子好像发烧了,会不会是前儿个抱他去‘沁秋苑’的时候受了凉了?” 宛馨连忙接过,将脸贴在孩子柔嫩的小脸上,滚烫滚烫的,烫的她心惊肉跳,六神无主,德煊那还不知如何,孩子又病了,怎么办呢?眼泪不争气的直往下落。 “茉儿,快去请杜太医,莲儿,快去回禀老夫人,小世子发烧了。”翠珠连忙吩咐几个小丫鬟,如今她在“芙蓉馆”的身份地位可是不一样了,连银环也得听她地使唤。 杜太医刚进府,就被小唐带进了“畅意居”。德煊又命秦嬷嬷抱了小世子来让杜太医诊治,小世子暂时就交给岳影照看。又下令府中各院的人都呆在自己院子里,不得随意出入,更不得进出王府。 这让大家更加忐忑不安,尤其是惠敏和宛馨。从未见过德煊这么大的动静,封府禁院更是闻所未闻,还把孩子也交给了岳影,那岳影大大咧咧的,她能带好孩子吗……宛馨真是欲哭无泪了,德煊一定是怀疑什么了,他要是知道了自己陷害雨梦,他会怎样?孩子已经被带走了,他还能放过她吗? 翠珠心里也怕的要死,要是让王爷知道有些事是她出的主意,还不揭了她的皮?所以她极力劝说道:“侧福晋,你千万别慌,说不定王爷什么也不知道,就是吓唬吓唬人的,您可不能自己乱了方寸,就算王爷真的怀疑了,您也要咬紧牙关,什么也别承认,王爷手里没有证据,他也不能妄下定论,更何况您还有老夫人顶着,再不济还有小世子呢……” 宛馨惨然,他的儿子他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还指望他能看在孩子的份上吗?现在德煊心里除了他的雨梦,还有别的人吗? 惠敏除了生气还是生气,德煊一回来就把自己关了三天,一出来又开始关别人,到现在,连他的面也没见着。秦嬷嬷也被支到“畅意居”去了,那德煊和岳影原本就向着雨梦那个小贱人,这会儿,一定在德煊面前派她的不是了。又听玉颜说,他把香绮、腊梅和冬雪都传到“望月轩”去了,他这是要干吗?要跟她这个额娘算帐吗?查吧!查清楚了你才能死心,查清楚了你才能明白额娘的苦心。 第九十四章 真相大白(一) 十日后,“慈宁宫”内。 太后威严地审视着众人,今天是荣安王府和定安王府了结恩怨的日子。前一天德煊进见,将事情原委一一禀明,她才知道了雨梦的事。她很是痛心,原以为这门亲事是化解两家仇怨的转机,没想到却让雨梦成了仇恨的牺牲品,造成这样的悲剧,该怨谁……看到德煊这般憔悴、痛苦,两个人能不畏重重阻力彼此相爱,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真情,却落的天人永隔,逝者已往,生者独哀,这又是何其的悲哀。辗转一夜,思虑一夜,她决定答应德煊的恳请,由她来主持公道,化解这份仇怨,还雨梦一个清白,毕竟雨梦是她做主进了定安王府,毕竟这两家都乃朝廷重臣,事关江山社稷,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也该受到应有地惩罚…… -- 第97页 今天荣安王府和定安王府的人都到齐了,又请了岳海和岳晟父子两,还有永熠,一帮相干的下人也被传到,在宫外候者,另,宗令瑞亲王也被宣到宫中。 太后语气平和但不失威严地说道:“今天哀家把大家请到这来,是希望能了却十年前的一桩恩怨,以及由此而引发的另一个悲剧。荣安亲王,定安郡王,你们都是朝廷的重臣,大清的栋梁,本当携手共勉,报效朝廷,却为了一己之恩怨,势如水火,形同陌路,哀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哀家之所以为雨梦和德煊指婚,不仅是因为他们都是哀家最欣赏和喜欢的孩子,更是希望你们两家借此契机化解仇恨,让哀家痛心的是你们都辜负了哀家的一片心意……” “臣惶恐,请太后恕罪!”博格等皆附耳垂首诺诺告罪,各怀心事,有的悲哀,有的气愤,有的恐惧,有的期盼…… 太后叹了口气道:“定安郡王,今日哀家准你在这‘慈宁宫’内理清你们两家的恩怨,也给雨梦要个说法,宗令瑞亲王也在此,要是查实整个事件中,有人触犯了刑律,就交由宗人府法办。” “臣遵旨。”德煊令命。以这样的形式来化解两家的仇恨实在是迫不得以,可是这些天来,他所了解到的,查清的事实,实在是让他太震惊也太痛心了。 德煊看了看博格,一脸的悲痛,雪吟福晋更是哀哀欲绝,皆因太后在坐,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们也是前儿个才知道梦儿的事……再看额娘,神情凛然地立在一旁,她的心里依旧充满了仇恨,她对梦儿依然心存偏见,这样的仇恨和偏见一手铸成了今日的悲剧,额娘啊!你若知道了真相,你会愧疚吗?你会后悔吗?你是不是也会为梦儿还有你那屈死腹中的孙子流一滴泪呢? 德煊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太后,今日之事还得从十一年前说起,十一年前臣的阿玛阿布泰贝勒在松山一役中不幸捐躯,自此两家仇恨深种,这十多年来,微臣一家都在恨荣安亲王见死不救,独揽奇功,都将其视为卑鄙无耻的奸诈小人,直到此番臣与荣安亲王一同出征,才知道了当年事情的真相,荣安亲王并非是见死不救,而是奉旨就驾,无法相救……” “德煊,你不要听他的花言巧辩,当年我问过前来传信的士兵,你阿玛只身涉险之时,他博格不是不知,可他没有要去救你阿玛,反去见皇上了,他去见先皇干吗?还不是去邀功吗?请赏吗?现在倒好,编出救驾的理由,当我们是傻子吗?太后,请为臣妇做主啊!”惠敏一听就来气了,这德煊果然被这只老狐狸给蒙骗了,竟然向着仇人说话。 太后并不去理会惠敏,对德煊道:“可有证据证明当年荣安亲王确实前去救驾了。” 德煊恭敬一辑,道:“回太后,永熠贝勒找到了当年为先皇传令的士兵——舒穆禄,现在正在殿外候着。” “传!”太后道。 舒穆禄进得殿来,把当年传令救驾一事细细道来。 惠敏听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激动地喊道:“不,你说谎,一定是有人指使你这么说的,好为博格开罪……” “额娘!舒穆禄大叔说的都是真的,咱们真的是错怪了博格叔叔。”德礽见额娘还是执迷不悟,急道。 “住口,你敢叫他叔叔?他给你喝了什么迷魂烫?”惠敏气竭,没想到两个儿子今天都帮着博格说话,这是怎么了…… 德煊闭眼,痛苦地摇了摇头,半晌才叹息道:“额娘,德煊知道,这样的事实让您难以接受,毕竟这十多年来,是这样深切的仇恨给了您活着的信心和勇气,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兵部有历年来各旗兵马的名册,您可以去查看这位舒穆禄是不是先皇身边的传令官,永熠费了若大的神气才找到了他,假如我们要骗您的话,随便找个人来就行了,何必大费周章。您若再不信,还有很多当年经历了松山一役的将领们可以做证,我相信岳海大将军也是知情之人,您也可以问问他。” “太后,当年的情形的确如此,微臣可以作证。”岳海上前禀道:“微臣一直以为贞顺夫人是知情的,所以这么多年来都不曾提及,原来是夫人误会了,致使两家反目成仇,微臣深感不安。” 太后微微点头,转问博格:“荣安亲王,既是如此,你为何不作辩解,让这段仇恨延续了十多年?” 博格低首垂泪,听得殿上争辩,内心五味杂陈,如今再来争论这些还有何意义,梦儿已经不在了:“回太后,这么多年来臣没有一天不在自责与内疚,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阿布泰兄弟的死,臣都难辞其咎,还有何面目去解释?今天,若非此事关乎梦儿的生死清誉,臣决不愿作任何解释。” 这番话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为之动容了,为这样深厚的情意感动了。惠敏困惑了,心里顿时没了底,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尽是两家交好的画面,她该相信这些话吗?恨,成了她十年来生活的全部,正如德煊所说的,恨,成了她活下来的理由……现在来告诉她,你恨错了,天啊!这是多么可笑,多么可怕的事情。 第九十五章 真相大白(二) “哎!让哀家说你们什么才好,一场误会皆原于你等都是至情至爱之人,只是可怜了雨梦,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太后说到雨梦便心痛不已,眼里泛潮,话语哽咽。 -- 第98页 德煊的眼里也是一片模糊,雪吟福晋更是忍不住哭出声来,一个一个都伤心难过着。 拭泪的拭泪,叹息的叹息。 看到这样的情景,宛馨的心就更是七上八下的,惶惶不安了。斜眼偷偷瞧了眼德煊,却见德煊也正瞧着她,只是那眼神好冷,让她不寒而栗。 德煊收回冷冷的目光,这个曾经在他心底泛起过温柔涟漪的人,如今却让他心寒,彻骨的寒冷,人心真的是好可怕,德煊毅然叩首道:“太后,今日臣还有一桩天大的冤屈要诉。” “定安郡王,你且道来,哀家自会与你做主。”太后道。 德煊转身,对额娘道:“额娘,德煊先为回京后一直没去拜见额娘请罪,现在孩儿会对为何失礼,为何封府做出解释。”说完,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德煊起身继续道:“这些天来,我如同身陷炼狱,承受着失去梦儿的痛,这种痛几乎把我摧毁,令我一蹶不振,无数次地想过不如同去……梦儿说过,她会好好地等我回来,结果还是被逼的离家出逃……”德煊顿了顿又道:“我不得不佩服这位幕后的操纵者,就这样不露痕迹的将梦儿逼上了绝路,我如果不把整件事情弄个一清二楚,将来有何面目去见梦儿……” “德煊,你是在指控额娘吗?没错,是我逼走了她,那是她自取其辱,你不要听有些别有用心的人的胡言乱语,雨梦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的,是她和永熠的孽种。”惠敏听德煊言有所指便跳将起来,这样的丑事,定要拿到太后面前来说,也算是丢脸丢到家了。 永熠闻言,上前跪下,正色道:“太后,各位,永熠今天在这里起誓,我和雨梦之间清清白白,绝无半点污秽,此言若虚,宁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德煊掺起永熠,真诚道:“好兄弟,我信你,也信梦儿,谢谢你在梦儿最困难的时候帮了她。” 永熠动容道:“对不起,我最终还是没能救得了她。” “别这么说,你能找来舒穆勒,化解了两家恩怨,梦儿有知,必定感激不尽。”德煊紧紧握住永熠的手,是的,他相信他。 永熠永熠终于明白雨梦为什么这么爱德煊了,他曾以为雨梦只是逆来顺受,现在看来,是他错了,他是值得她爱的,此刻心里的那份失落释然了许多。 “德煊,此事有杜太医可以左证,容不得他抵赖,起誓又有何用,事实就是事实。”惠敏理直气壮道。就算是她恨错了他们,可这事是千真万确的呀! “是吗?杜太医可以左证?好,传杜太医前来。”德煊眼里透着肃杀,是该让真凶出原形了。 杜太医战战兢兢跪下,自从那日进定安王府给小世子看病,他就一直被关在一间黑暗的房间里,昨儿个,王爷才审了他,说是侧福晋已经招了,她都招了,那不是摆明着害他吗?无可奈何他也只好一五一十全部招供,王爷道,今日在太后面前若是敢耍花招,一定严惩不待……他还敢吗? “杜太医,把你的所作所为如实招来。”德煊严厉地喝道。 “是,是……这事是……是工部侍郎佟大人让小人这么做的,佟大人手里握着小人的把柄相要挟,又许以重金,让小人故意说定安王府大福晋只怀了三个月的身孕,小人是被逼的呀,求王爷宽恕,求太后饶命啊!”杜太医捣葱般的磕头求饶。 “回太后,这杜太医伙同药房的掌事太监吴公公以假充真,以次充好,从中谋取好处,那吴公公已经交由敬事房审问。”德礽一旁补充道。 太后勃然大怒,道:“连这宫里的药也敢做手脚,简直是胆大包天,一经查实,绝不宽恕。” 那杜太医吓的魂飞魄散,瘫倒在地,几个侍卫上来将其押下。 众人都把目光集中到宛馨身上,宛馨慌张四顾,无力地想要辩解:“不,这不关我的事儿,我根本不知道雨梦怀孕了,雨梦出事那晚,我正挣扎在生死边缘,我也是第二天才知道的啊!不信,你们可以问额娘,可以问我的奴婢啊……” 惠敏还是不相信,看到宛馨无助的眼神,不禁替她辩解道:“这事绝不是宛馨做的,我相信她,德煊,你不要为了给雨梦洗脱罪名,就这样对待宛馨,要知道,她为了生下孩子,可是吃尽了苦头,鬼门关里转了几圈的。” 宛馨嘤嘤哭泣,希望能博得大家的同情。 德煊漠视她的眼泪,一切都是虚伪的假象,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背后丑陋的真实:“带冬雪。” 冬雪是自己找王爷认罪的,其实从第一次出卖大福晋,害的大福晋被老夫人责罚,她的心里就充满的歉疚,可是老夫人的话又不能不听,她好为难,后来侧福晋也来指派她,她也是一时受了诱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想想大福晋平日里待她就跟姐妹似的,她的肠子都要悔青了,自从发福晋出事,她更是没有一夜睡的安宁,与其这样后悔自责,惶惶不可终日,不如站出来坦白,就算是接受惩罚,起码对的起自己的良心。 “是侧福晋让奴婢注意大福晋有没怀有身孕的,大福晋两个月没来月事,奴婢就告诉侧福晋了,还有,侧福晋还让奴婢密切注意大福晋的一举一动,随时告诉她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奴婢对不起大福晋,奴婢甘愿受罚。”冬雪说完,静静地伏首跪地,等候发落。 -- 第99页 “冬雪,你先退下。”德煊道,他现在不知道该如何惩罚她。 “宛馨,冬雪说的是真的吗?你告诉额娘,如果不是真的,额娘一定为你做主。”惠敏心虚地问道。她的坚定开始动摇了,但是她还是希望从宛馨口中听到否定的话,她还抱着一丝希望…… 宛馨摇着头泪如雨下。 “你还是不承认吗?好,带萨满法师。”德煊的心也好痛,他多希望宛馨能自己承认错误,那么,起码在他心里还能保留一点美好,可是,她非要逼得他将她那丑陋的外衣一件一件剥下,这又是何其的残忍,毕竟他们也有过亲昵,有过甜蜜,还有一个共同的孩子,孩子,宛馨啊!你这样做,你让你的孩子将来如何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 第九十六章 真相大白(三) 德礽看到那萨满法师带到,便道:“回太后,这萨满法师根本就是一个骗子,是宛馨请来装神弄鬼的,景颐大哥早就把他查的一清二楚,就等我大哥回来揭穿他。”又转身问那萨满法师喝道:“把你们合谋陷害大福晋一事从实招来。” “饶命啊!着不关小人的事啊,是定安王府的一个丫鬟来找小的,叫小的到时候装神弄鬼一番就说有‘外主克了内主’,小人什么都不知道的呀!求王爷饶命啊!”萨满法师狼狈求饶,全然没了当日神气的摸样。 惠敏这下彻底清醒了,“宛馨,亏我这么疼你,护着你,视如已出,你竟然把额娘也蒙在鼓里,利用额娘对你的信任和疼爱,做出这样的事来,你,你真是伤透额娘的心了……”惠敏止不住伤心的落泪。 “额娘!宛馨也是迫与无奈啊!”宛馨不得不跪下哀求了,没想到,他们已经把事情查的清清楚楚,这下好了,不仅累了自己,还会连累了阿玛,甚至会连累到孩子,想到孩子,宛馨就痛不欲生了。 “你迫与无奈?雨梦迫害你了吗?她可曾像你这般用过心计?出征前,我对你说的那番话,你是压根就没想往心里去,也许你早就算计好,等我不在的时候就除了雨梦,是不是?你以为,雨梦不在了,你就会是大福晋,定安王府的女主人?你错了,在我心里只有雨梦,永远只有她,定安王府的大福晋,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你只顾着你的孩子,你可曾想过,雨梦肚子里的也是一个生命,她也会像你爱你的孩子一样的爱着他,可是你却设下毒计,利用我曾发下的混帐誓言,利用额娘对雨梦怀着的仇恨,利用珞琳对永熠的爱恨纠缠,一步一步把雨梦逼向了绝境,你还能说你是迫与无奈的吗?”德煊动怒了,听到宛馨这样解释她的罪恶,他抑制不住长久以来压抑在心里的痛恨,责问道。 “是的,我想做定安王府的大福晋,我想让我的孩子成为爵位的唯一继承人,是谁说:在我心里,只有你才是我真正的妻子?这句话,我一直记得,可是你忘了,我无奈地看着你爱上你所谓的仇人,直到心里不再有我的存在,没有了你的爱,我还有什么?你可知道我的心有多痛,是她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难道我不应该向她要回这一切吗?是的,我是设计陷害了她,如果不是她和永熠有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我能陷害的了她吗?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一丝怀疑吗?哈哈!都是自欺欺人罢了……”宛馨悲哀地笑着,现在她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我说过的话,我没有忘,在我心里不是没有你的位置,但是我也不能骗你,也不能骗自己,我爱的是雨梦,至始至终就只爱过她。”听到宛馨提及往事,德煊心里一阵酸楚。 “可是,女人要的不是心之一隅,而是无法替代的全部……”德煊的坦白,再一次沉重地打击了她,她失败了,彻彻底底的失败了…… “瑞亲王,这事就交由你来处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哎……”太后闭目叹息道。 “臣遵旨。”瑞亲王领命,今天这一出可着实让他目瞪口呆了,这如何处置还是个大问题,轻不得重不行,还真有点伤脑筋。 博格一家除了景颐和雨晴,大家都对真相一无所知,只听的目瞪口呆,到这会才反应过来,博格和雪吟这才知道梦儿竟受了这么多委屈,心就更揪了起来。 珞琳这才走到德煊面前哭道:“大哥,对不起,是我害了雨梦啊!” 德煊安慰道:“这事不怪你,相信大哥,雨梦也不会怪你的。” 珞琳听了,内疚的泪更汹涌了,看的一旁的岳晟心疼不已,恨不能立即上前去安慰她。 德煊放开珞琳,径直走到博格和雪吟面前,“扑通”跪下,哽咽到:“德煊以前有诸多不是,但请二老看在梦儿的份上,原谅德煊,德煊给阿玛,额娘磕头了。” 博格百感交集,他期盼这一天盼了好久好久,今天终于听到德煊叫他一声阿玛,梦儿,你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扶起德煊,颤声道:“起来吧,孩子。” 惠敏有些不知所措了,不知该如何自处,此刻她的心里也满是悔恨,想当初,博格一次次地上门赔罪,都被她毫不留情的拒绝,就连他想为阿布泰上祝香就不曾允他,她根本就不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如果她不是那样的固执,如果她能少爱阿布泰一点,如果……只要有一个如果的存在,也许就不会有今天这样悲剧,雨梦,那个孩子,真的是委屈了她,还有她的孙子,那也是他的孙子啊……心狠狠地痛了起来。 -- 第100页 抬头,却见博格正含着泪看着她,那眼里有痛,有哀,有求,惟独不见恨,她这样不通情理的对待的雨梦,虽说是无心的,却是间接害死了雨梦,她愧疚不已,可是博格还用这样的眼神看她,惠敏投降了,若是她还顾着她的死面子,不真诚的说声抱歉的话,她的心如何能安?颤抖着双唇,话到嘴边却道:“改天,来为阿布泰上柱香吧!” 博格含泪点头,不住点头,这一天,他终于等到了啊! 雨晴拭着泪看着这一幕,心道:“姐姐,你没看错姐夫,他是值得你爱的,值得你爱一辈子。” “你准备什么时候才公开你的秘密?” 不知何时永熠走到身边,说了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雨晴回过神来,看到永熠正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不禁脸一红,道:“什么秘密?我哪有什么秘密?” 永熠有些眩惑了,她总爱脸红,每次跟她说话都要脸红,可是她娇羞的模样像极了雨梦,感觉到自己竟有些走神,永熠故意咳了咳道:“你看满室的人都伤心的不得了,就别再折磨他们了,走吧!我现在就送你上‘水月庵’,有个人一定等的非常心急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雨晴傻眼了,她隐瞒的这么好,连大哥这么精明的人都不知道,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永熠笑了笑,拉着她出了“慈宁宫”。 第九十七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德煊觉得这两天家里总是怪怪地,每个人都神神密密,哎!由着他们去吧,他的心已经死了,随着梦儿去了,他只要每天喝着他的酒,在醉里,在梦里寻找梦儿的身影,谁也不要来打搅他…… “王爷,不好了,不好了……”小唐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 “小唐,我说过多少次了,别来打扰我。”德煊不悦。 “王爷,老夫人说要把‘沁秋苑’拆了。”小唐着急道。 德煊“突”地跳了起来,一把拽住小唐的领子道:“你说什么?要拆了哪里?” “‘沁秋苑’啊!老夫人说省得你看见了又伤心,这会正派人过去拆了呢……”还没等他说完,德煊已经大步离去了,小唐掩嘴偷笑。 德煊急冲冲赶到“沁秋苑”,果然见一干下人们在搬东西,连香绮也正搬了雨梦用过的被褥什么的,德煊一把拉住香绮道:“香绮,你怎么也来搬东西,不能搬,这里的东西一样也不准动。” 香绮笑道:“可是主子让搬,我们能不搬吗?” “别听你们主子的,一切由我做主,把东西放下吧!” “那王爷自己找我们主子去说。” “老夫人在哪?” 香绮嘟嘟嘴,指了指院子里。 德煊一个箭步冲了进去,边嚷道:“额娘,这里不许拆,谁也不许搬……” 德煊惊呆了,他又看到了那张笑脸,又看到了那对盈盈的双眸,如秋水剪剪,自己真的是醉了,醉的很厉害,这是他在醉里梦里见到梦儿最真实的一次,真实的可以感觉到她的温度…… 雨梦柔柔地笑着,看着眼前这个憔悴的男子,他因她而憔悴,因她而落泪,她的笑眼便朦胧了,她早就想来见他,飞奔回来见他,可是额娘偏偏说不行,说是要给他一个惊喜,天知道她等的有多迫切,现在她就站在他面前了,她的手抚上他长满胡子的面颊,记得他是从不留胡子的,他的脸永远都是那样干干净净…… 一滴泪落在她手上,心也被烫疼了,雨梦轻声唤道:“德煊,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梦儿啊!我回来了,我没有死,我回来了呀!” 德煊没有反应,只有泪一滴一滴地落下,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雨梦吓坏了,抱住德煊哭泣道:“德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这样突然的出现在你面前,是我把你吓坏了是不是?德煊,你醒醒啊,我是你的梦儿啊!你我历尽磨难才有了今日的相聚,你怎能这样吓我,德煊,你醒醒,醒醒啊……” 德煊还是一动不动,雨梦急了,哭的梨花带雨,边道:“香绮,你快去请大夫来,王爷他……他神志不清了……” “谁说我神志不清,只许你吓我,就不许我吓你么?你知道我为你发了疯,发了狂,你却不早点来见我,让我一人伤心难过,你说,我该怎样惩罚你?”德煊突然开口,语气平和地说道。 这次轮到雨梦目瞪口呆,原来德煊在耍她,她刚才真的被他吓坏了,眼泪不争气的汹涌而出。 德煊拥她入怀,吻上了他日思夜想的唇,辗转索求诉说着无尽的相思与渴望,淹没在彼此的深情里。 许久,雨梦才挣扎着离开德煊质热的唇,红着脸喘着气,小声地说道:“小心别伤了孩子。” 德煊这才惊喜地发现,雨梦宽松的衣裙下,已经略显臃肿的身子,他不可置信地抚上雨梦隆起的腹部,清晰的感受到那有力的胎动,不可置信地看着雨梦。 雨梦知他所疑,真的很感谢秦嬷嬷当日以补药换下了落胎药,并能守口如瓶,雨梦莞儿一笑,这些都慢慢再告诉他吧!因为他们还有好多情还没有诉……这一次雨梦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这一夜,定安王府大摆宴席,邀了荣安王府一家,以及岳海将军一家,当然还有永熠。这迟来的欢聚让人格外珍惜,惠敏又和十年前一样拉着雪吟说话,没有了仇恨的束缚,跳开了仇恨的深渊,竟然还能体会到这样的幸福与快乐,十多年来,第一次笑的这样无拘无束,笑的这样欢畅,看到雨梦和德煊相聚,那份天地间唯有彼此的感情,让她为之动容,感谢上苍让雨梦遇难呈祥,还要谢谢秦嬷嬷,她的背叛保住了她的孙子,很庆幸一切都还能挽回,才有今日的合家欢乐……不经意间看到岳晟逗的珞琳笑的好开心,惠敏心中又是一喜,也许很快就可以办喜事了。 -- 第101页 “哎呀!这孩子又尿了。”岳影尖叫道。德礽连忙七手八脚的过来帮忙,狼狈的让人直想笑。 雨梦笑着接过孩子,边逗着有意无意地说道:“真是难为岳影了,她自己都还像个孩子似的,你却让她照顾孩子,看把他们小夫妻给折腾的……” 德煊笑了笑,梦儿抱着孩子的样子更迷人了。 雨梦柔声说着:“按说,该由我照顾着才是,可我如今有孕在身也不便照顾孩子,其实……孩子还是由亲娘来照顾的好,没有人可以替代的了母亲的,没有了亲娘,旁人再疼爱也是可怜的……” 德煊不语,他知道雨梦的意思了,他的梦儿总是这样善良,也不是他对宛馨绝情,实在是她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更何况此案已交由宗人府审理,他也不好办啊! 雨梦见他不语,亦知他动了恻隐之心,笑道:“你若答应了,我明儿个就去求太后开恩,相信我,一定能办到的。” 德煊看着雨梦,眼睛又开始酸涩了,这个小女人总是能让他感动。 惠敏心里暗暗感激,雨梦,今日你能不计前嫌,以德报怨救宛馨一次,上苍一定会保佑你的。 另一桌席上,永熠行错了酒令,正被岳晟、景琰他们扯着罚酒,雨晴急的在旁边直跺脚,永熠醉眼微饧笑了,看,她的脸儿又红了。 ------------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