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恋你》 第1页 [现代情感] 《眷恋你》作者：将吉 【完结】 【文案一】 赵墨筠第一次见柳鹤熙，他被一群小混混堵在巷子里。 大概是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长得那么好看的人，抄起一根棍子就走了过去。 从此身后多了个小尾巴。 安静乖巧地待在她回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后来的某一天，小尾巴不见了。 【文案二】 五年后， 属螃蟹的赵老板娘被人堵在墙角，动弹不得。 赵墨筠怎么都没有想到，生平第一次尝到被人压制的滋味，竟然是从以前那么乖的人的身上。 恼羞成怒，“你到底想干什么？” 面前的人西装革履，“以身相许。” -排雷- +极端洁党勿入； +校园+都市，姐弟恋； +女主不娇软，不是人间小太阳，不喜勿入； +看盗文的请像省钱那样省话，别说话，不然会被骂； +大纲已定，不接受写文指导，如果忍不住，可以申请作者自己写； +文明看文，去留随意，请勿人身攻击； +人各有雷点，文案排不尽，本文会有五六万字的免费章节供试读，不喜欢请及时止损，省下钱去看更合心意的文； 以上。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破镜重圆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墨筠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姐弟恋。 立意：积极，努力。 第1章 chapter 1 九月的滨城，暑气渐消，安静了快两个月的校园，重新热闹起来。 两个月暑假养野的性子一时半会儿收不住，连带着学校贴吧也热闹非凡，都在说高一那个叫张慧仪的女生。 因为长得文静乖巧，中考成绩年级前十，从入学就是话题人物。最开始都还只是在高一，慢慢的，高二高三的也开始注意到这个贴吧里的“二中校花”，于是往高一下面跑的人一波又一波。 高二三班。 周五下午，马上要放假了，一个个的心蠢蠢欲动。 数学老师在讲昨天的练习题，前几排的学生边听老师讲边飞快订正着自己的作业。至于后面的，神游的神游，偷偷玩手机的玩手机。滨城这种小地方，不是实验班，尤其是三班这种普通班的尾巴，上课只要别影响想学习的同学，老师基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个教室，前面跟后面仿佛完全不在一个时空里。 中间大组最后一排，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额头抵在桌沿边，手放在桌面下，有经验的一看就知道是在玩手机。虽然头发扎得规矩，但是耳后隐约藏在头发里的一缕深蓝色的发丝，不仅不规矩，看起来还不太好惹。 陈米扬捧着手机打游戏打到关键时刻，手机界面不停地冒出消息提示，最后分心输了，气不打一出来，伸腿就踹了脚前桌的凳子腿。 消息提醒里这货名字出现的次数最多。 沉迷群聊的何诚突然感觉到凳子一滑，吓了大跳，“咚”的一声，惊恐地扒拉住自己的桌子。这动静引得讲台上的老师递了个眼神过来，不过好在没有说什么。 何诚长舒一口气，把练习册立起来挡住脸，回头，无声地说：“扬哥，干啥？” 几乎所有认识陈米扬的人都管她叫扬哥。 陈米扬赏了何诚一个白眼，低头，飞快打字。 等何诚重新看班群的时候，最新一条就是陈米扬发的。 扬：【@何诚，屁话太多。】 不等何诚回应，底下一连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班虽然成绩年级垫底，但是同学之间关系都还不错，高二分班，一起从高一升上来的占了大半。看到陈米扬那句话，一个个无情嘲笑。 何诚完全没在意，反而乐呵呵地问，【扬哥，待会儿要不要一起去高一看看？】 扬：【看什么？】 陈米扬没有往前翻聊天记录。 齐三石：【扬哥你不知道吗？】 何诚：【看校花啊！】 扬：【什么校花？】 齐三石：【？？？！！！】 何诚：【扬哥，你竟然不知道？！】 傅易：【[图片]】 是贴吧里某个贴的镇楼图。 何诚正兴致勃勃地准备把自己刚刚在群里已经说过一遍的小道消息再跟陈米扬说一遍，字才打几个，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声音很小，但何诚听得清楚。还没有来得及弄明白这是在笑什么，群里有了新消息。 扬：【校花？就这？】 齐三石：【？？？？】 何诚正要吐槽她这轻蔑态度，结果看到她的下一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扬：【连赵墨筠都比不上。】 一口气删掉所有字，重新来。 何诚：【扬哥，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吱一声。】 扬：【还想挨踹？】 何诚：【别别别！】 何诚：【冷静，扬哥，冷静。】 群里随即一片寂静，突然就没有人说话了。 半晌，老好人傅易冒泡：【今天终于星期五了回家吃好的话说扬哥你不是一直不爽赵墨筠吗想吃炸鸡还有汉堡，待会儿谁一起去？】 看到这条消息，何诚不得不再次佩服傅易这搅混水的本事。 -- 第2页 心里边嘀咕，边往窗户边看了眼。 靠窗最后一个位置空空如也。桌上放着刚刚发下来的一张数学卷子，歪歪斜斜地摆在那儿。 扬：【我眼睛还没有瞎。】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也没有下一句，不知道是在说赵墨筠的事，还是在指傅易那话，一个个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冷场了一会儿，有新人加入群聊。 林圆圆圆圆：【其实我也觉得赵墨筠好看呢。】 看到林圆这句话，何诚无语凝噎望天花板，他热场王的一世英名怕是今天要折在这儿了。 何诚：【@林圆圆圆圆好学生好好上课。】 林圆高一没有在二中读，这学期才转过来，加上又是个好好学生，所以关于赵墨筠的那些事知之甚少。 他们班大概在全年级老师眼里都是个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的班。据说这是文理分科以来，这么多年二中第一次年级第一跟倒数第一在同一个班。不仅如此，全校打架最狠的跟全校翘课最多的也在这个班。 当然，倒数第一跟翘课最多的，是同一个人。 陈米扬打架，但基本不主动惹事。因为讲义气，脾气虽说一般般，人缘却逆天的好。 而赵墨筠就是另一个路子，脾气也没说有多不好，但是放眼全校，没一个人跟她关系好的。这么频繁地翘课，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翘课，也不知道她翘课去了哪儿。 单说长相么，当初他们刚升高中的时候，赵墨筠掀起的阵仗比张慧仪大得多。只是一般女生对于这种事，基本都会有点不好意思，害羞什么的，显得更可爱。而到了赵墨筠这里，那就是让人下不来台的王者。得罪的人多了，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也就多了，又喜欢独来独往，堕胎小三这种都已经说得倦了，真真假假分不清也懒得分清。 就算在一个班，她也跟透明人差不多。所以看到陈米扬那句，连赵墨筠都比不上，大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 齐三石：【又翘了？】 何诚：【你是第一回 见？】 齐三石：【待会儿老陈来又得问了。】 老陈全名陈正道，三班的班主任，也是语文老师。 说赵墨筠跟透明人差不多，这个差就差在老陈身上。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彻底放弃她了，甚至有时候老师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会少印一份卷子。有个两三回了，赵墨筠就从来不先拿卷子，有剩的就拿，没有也从来不说。 唯独只有老陈，赵墨筠成绩这么差，中考成绩也一般般。二中虽然是个吊车尾的重点高中，但是重点高中的线毕竟摆在哪儿，赵墨筠中考才考五百八十几，连六百都没有，比二中录取线高不了多少，还不说自从升高中就回回年级垫底的战绩。但是老陈却像盯什么似的盯着她，恨不得所有心思都花在她身上。要不是两个人长得差太多，怕是都要以为有什么血缘关系了。 何诚：【也不知道老陈在想啥。】 傅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何诚：【易儿子骂谁？】 傅易：【难不成你想天天被老陈盯着？爸爸有点欣慰。】 何诚：【滚。】 齐三石：【感谢赵墨筠，感谢扬哥，感谢展哥，都是分散火力的大佬。】 何诚：【@高展，班长，身为班长还是要多关心关心同学啊，别顾着自己嘛，一个人回回考第一有什么用，这么天天翘课，这倒数第一就钉在我们班了。】 看到何诚这句话，只在群里说过一句话的林圆小心翼翼看了眼旁边，被艾特的人正做笔记，根本不知道群里在说什么。 何诚这句话发出去半天没有回应。本来因为高展从火箭班来三班，搞得不少人在背后议论三班的事，何诚就不太爽，傅易岔开话题。 傅易：【幸好赵墨筠不打架，不然老陈怕是要疯了。】 齐三石：【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过真的要是那样的话，咱们班是不是要雄霸二中了？】 何诚：【呵呵，得了吧，就赵墨筠那个样子，她要是会打架，我名字倒过来写！】 这句话刚发出去，何诚突然打了个震天响的喷嚏，感觉窗户都在跟着震，教室静了一瞬。 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面无表情，“……我还以为是教数学要被天打雷劈呢。” 全班哄堂大笑。 * 被说是一看就不会打架的赵墨筠，冷眼看着几个小混混落荒而逃，彻底不见人影之后才扔了手里的棍子，回头，看着蜷缩在地上的人。 “站得起来吗？” 就这么站着，没有打算靠近的意思。 蜷缩在墙角的人动了动，慢慢爬起来。 刚才只是扫到一眼，这会儿赵墨筠终于看清对方的样子，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可以用“漂亮”形容的男生。 身上穿着款式简单的衬衣长裤，虽然看不到牌子，但是一看就知道不是便宜货。衣服裤子上有泥有灰有血迹，显得格外扎眼。一如眼前这个人之于这片旧城区，格格不入。 没有心情八卦，赵墨筠把头上松掉的鸭舌帽往上一抬，重新戴好，转身把扔在角落的自己的书包捡起来。刚刚打架的时候，书包拉链被扯坏了，现在像只河马长着大大的嘴巴。赵墨筠从包里摸出一包湿巾递过去，“擦擦。” 等对方接过之后，她没再多说什么，顾自从书包里扯出校服外套，将书包胡乱绑住，顺手往后一甩，单肩背着。 -- 第3页 回头，发现人越擦脸越花，他眼角破了条口子，脸上的黑乎乎的泥快蹭到伤口，赵墨筠盯着看了会儿，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把湿巾拿过来。 “闭眼。”说话干脆利落。 面前的人却因为她突然开口，下意识抬眼，不过到一半，像是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眼睑便轻轻阖上。 男生的睫毛长而直，细细密密的像一把小扇子，闭着眼睛的时候没有丝毫攻击性，但却让人移不开眼。 赵墨筠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将注意力拉回来。 昨天才买的湿巾用了个精光，赵墨筠有点肉疼。默默把用完的湿巾塞回包装袋里。要到街上才有垃圾桶。 “走吧。”赵墨筠说。 身边的人跟上，似乎完全没有想起地上那个刚才被打成那样也死死护在怀里的包。 赵墨筠觉得奇怪，还是提醒了一句，“你的包。” 对方先是看了她一眼，然后才回头去捡自己的书包，一副可捡不捡的平淡表情。 赵墨筠愈发觉得奇怪。 她见过不少被要钱的人，不管有没有被打，没一个人像眼前这个人这么平静，丝毫没有飞来横祸的意外，要不是这惨兮兮的样子，都要让人怀疑是来故事挑事的了。 等人抱着书包到面前，赵墨筠眉轻皱，试探着开口，“不会说话？” 问完，赵墨筠半晌没有等到回答，见对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像是在看什么从来没有见过的新奇玩意儿。 觉得好笑。 “好看吗？一直盯着看。”赵墨筠问。 少年脸像是恍然回神，轻怔瞬间，而后脸微红地匆忙别开视线。 赵墨筠视线追过去，“问你话呢，不会说话，就点个头。” 躲开她的目光，“……我会。” 又说：“谢谢。” 除了声音有点小，但是口齿清晰，赵墨筠挑眉，“哦，原来不是小哑巴。” 她笑着说，对方似乎因为她的笑而有些窘迫。 “你知道怎么回家吗？”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巷子外面走。 “嗯。”身后的人回答。 “坐公交？我要去公交车站，可以带你过去。” “好。” 这惜字如金的架势让赵墨筠不禁心里犯嘀咕，全然没有发现身后的人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后颈上。 头发都藏在黑色鸭舌帽里，身上穿着黑色T恤，衬得脖子又长又白。 快到巷子口，那目光才一路往下，落在绑住书包的校服外套上。 “我叫柳鹤熙。” 身后的人突然开口。 “嗯？”赵墨筠没有听清，下意识回头的瞬间反应过来他在说自己的名字，没听清但也没有追问，也不是会再有联系的关系，含糊应了声，“哦。” 也没有要自报家门的意思，两个人之间安静下来，只剩脚步声渐渐重合。 这种身后跟着人，还一步一步踩着自己的步调的感觉，对向来习惯独来独往的赵墨筠来说陌生又怪异，不由加快脚步。 * 学校还没有放学，公交车站这会儿没什么没人。 赵墨筠站在路边往公交车来的地方看了眼，三辆公交车挤在一起摇摇晃晃准备靠站，她等的那辆在最后面。 赵墨筠从兜里摸出准备好坐车的硬币，忽然想起什么。 转身，没想到人就站在自己身后。过于近的距离让赵墨筠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赵墨筠：“…………” 问：“你有坐车的零钱吗？” 眼看最前面的公交车已经靠站，等不及他回答，赵墨筠把手里的零钱塞给他。 又补了句，“如果想去医院，坐16路，21路，下一站就是六医院。” 转身的刹那，身上衣服蓦地一紧。 宽大的T恤被扯开，“扑哧”一声，肩线崩开的时候，风从腰间灌上来。赵墨筠低头，一只擦破皮的手拽住了自己衣角。 一抬头，撞上一双满是紧张的眼。 柳鹤熙手足无措，显然没有想到会把人衣服扯坏，一时间松手不是，不松手也不是。 周围有人看到这一幕直笑。 就这一会儿耽搁，最后面的那辆车见没有人上车，直接开走。 赵墨筠看了眼那二三十分钟才会出现一次的车屁股，还有周围看热闹的眼色，火气蹭蹭往上窜，而拉着自己衣服的人还没有打算撒手的意思。 “放。”赵墨筠憋着火，从齿缝挤出一个字。 面前的人手一抖，睁大了眼睛眼巴巴看着她，显得无辜又可怜，像刚出窝的奶猫崽。 意识到自己被人看得心软的瞬间，赵墨筠心情突然糟糕。 不由分说反手一把揪住人的衣领，往前一拽。 无视那双干净漂亮的眼睛里闪过错愕，冷声，“想死？” 感觉到另一个人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打在脸上，白衬衣下清瘦的身体蓦然僵直，乌黑柔顺的头发下，耳尖绯红。 作者有话要说：　　时隔大半年，终于开这篇了。 今天立夏，算是夏天正式开始，写个姐弟恋过夏天，希望自己能满意，也希望你们能喜欢。 当然不喜欢的话，不要勉强，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若有缘，会再相遇的~ 今天对于网文作者来说也是特别的一天，希望创作环境更好，让每个有写作梦的人都可以提笔创作，就像想要救死扶伤的人可以成为医生护士，就像想要教书育人的人可以成为老师，希望作者可以是作者。 -- 第4页 // 接档幻言——《巨星是只狸花喵》 [文案一] 三个月前，乔灿从路边捡回来一只猫，取名叫芭南南。 看长相还以为是什么绝世小可爱，养了才知道，这就是个实打实的刺头。 挑食，高冷，不让摸。 气得乔灿天天说着要把它送人，但是念了三个月也没有付诸行动。 好不容易一猫一人关系慢慢好起来，芭南南却突然不见了。 乔灿找遍了所有地方，一无所获。 几天没有睡好，精神恍惚，以至于终于接到面试通知的时候，乔灿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文案二] 众所周知，世艺娱乐坐稳业内老大的原因，除了艺人培养制度完善之外，还有一张王牌——厉柏原， 出道十年，创下无数难以超越的成绩，人称“天花板制造机”。 不过厉害是厉害，脾气差也是出了名的，尤其讨厌肢体接触，助理换过一茬又一茬。 最近又招了一个新助理，还是个看起来脾气很好的女生，众人纷纷猜测这个助理几个小时之后会被轰出去。 然而，最后人不仅没被轰走，还成了有史以来第一个，靠近盛怒之下的厉祖宗还能活下来的人。 几次之后，众人按捺不住好奇，抱着一堆吃的喝的私下求经验。 助理乔（认真脸）：“很简单的，摸摸他的头就好了。” 众人：……………………………… ：)我信你个鬼！！！ // 第2章 chapter 2 周五，临近傍晚的商场人来人往。 一楼的面包店，深色招牌上店名亮着白光，很有设计感，在渐暗的夜幕下很招眼。店一面临街，暖色系的灯光从落地窗透出来，可以大致看到店内的陈设，精致而温馨。 这会儿正是人多的时候，店里几个店员忙得脚不沾地。 “……请拿好。”站在收银台后的女生把手里的纸袋递给面前的顾客，听到门口的铃铛声响，条件反射要说欢迎光临，抬眼看清来人，就像是看到救星，肩膀垮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软声，“阿筠……” 赵墨筠抬手回应，脚步都没有停，飞快闪进后面的休息室，没两分钟的换好工作服出来。 一进柜台，正在打包的王丽莎低声哀嚎，“阿筠，你终于来了。” “抱歉，遇到点小状况，辛苦了。”赵墨筠经过王丽莎身后的时候，拍了下她的肩小声说。然后走到里侧，让后面排队的顾客让把托盘放到自己面前。 两个人分工合作，速度快不少。 忙过这一阵，顾客没有那么多了，兼职上午班的人交班离开，店里一下清静不少。 赵墨筠抬头，发现咖啡区没人在，“峰哥呢？” 峰哥是店里的咖啡师，跟琳姐是朋友。据说两个人是国外学习的时候认识的，后来琳姐回国开了这家店，就叫峰哥一起做。 “哦，说今天有个什么咖啡展览会，提前走了。”王丽莎说到这儿，想起件好笑的事情，“本来峰哥准备带胡迪一起去，结果走的时候到处找不到人。后来回来，都快呕死了。” 胡迪是峰哥带的徒弟。 “他人呢？”赵墨筠问胡迪。 “发传单去了。”说起传单，王丽莎用手肘轻拐了赵墨筠一下，“看不出来，可以啊，今天来店里的人好多都是拿着传单过来的。” 这次的传单是赵墨筠做的。 见她听到这句话像是松了口气，王丽莎不由笑。 因为被琳姐发现喜欢收集宣传单页，所以被赶鸭子上架，一直担心得不行。 “放心吧，要是真不行，琳姐也不会用的。而且今天峰哥看到，也说做得不错。” 赵墨筠笑笑，点点头。 正巧这会儿发宣传页的人回来了。 胡迪一进门，看到站在柜台里的赵墨筠，径直走过去，手肘往台面上一搁，“呦，小屁孩来了？” 店里生意好，除了像胡迪，王丽莎这种固定员工，还有几个兼职的。赵墨筠就是其中一个，但是就她一个人，除了琳姐跟峰哥，其他人都是叫名字，不带哥或者姐的。 对于直接被比自己小好几岁的人直呼全名，胡迪没事就要把自己的场子找回来。 赵墨筠冷笑一声，“大屁孩回来了？” “啧！”胡迪皱起眉，手收着劲儿往柜台上一拍，“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 “哦。”单字反杀。 王丽莎最喜欢看两个人斗嘴，尤其喜欢胡迪吃瘪，在旁边看得直乐。 “笑什么笑？不许笑。”胡迪摆出不高兴的样子。 “要你管。”对他的严肃，王丽莎表示毫不在意。 店里大家关系都挺好，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又补了一刀，“下次遇到事别第一个就‘阿筠阿筠’的喊，我敬你是条汉子。” “嘿！”胡迪撩起袖子，“今天我非……” “小迪。” 琳姐的声音忽然响起。 原本撩袖子的人突然站直，转身看向从制作蛋糕的玻璃房出来的人，“琳姐。” “去帮我买个东西。” “哦，好。”胡迪应声。 拿了钱跟单子，走之前胡迪还嘴欠地逗赵墨筠，“好好看店，哥哥一会儿就回来。” -- 第5页 赵墨筠毫不留情地扔了两个字过去，“滚吧。” 胡迪露出个气得牙痒的表情，抬手指了指她，一副“一会儿回来跟你算账”的表情，推门出去。 见尤琳又进了玻璃房，赵墨筠不由问：“今天订蛋糕的多吗？” 王丽莎连连点头，“琳姐今天早上六点半就来了，都忙了一天了。不过这好像是最后一个了。” 赵墨筠翻翻手边的本子，一般订蛋糕的都会记在上面。 一页一页往下翻，赵墨筠下意识低喃，“今天怎么多人生日。” 一个小时之前，公交车站停下一辆她只在杂志上看过的车。 格格不入的车来接格格不入的人。 走之前，人站在车门边，看着她，也说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生日被抢钱还挨打，这什么运气？ “什么？”王丽莎没有听清。 赵墨筠回神，摇头，“没什么。” * 晚上十点，准备关门。 赵墨筠把商场里面的那扇门关上，身后传来脚步声。 尤琳换下白色制服从休息室里出来。 尤琳是南方人，长相温柔，说话做事也向来从容。 “阿筠，收拾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琳姐要走了吗？” “嗯。明天又是……的日子了吧。”话说一半，停顿半秒，省掉了几个字。 这句话一出，周遭的气氛下沉几分。 “嗯。”赵墨筠轻声应。 尤琳点了下头，“医院那边还好吧？” “还好。” “那就好。哦，对了，我办公室沙发上的东西是给你的。” “什么？” “你待会儿看了就知道了。”尤琳卖了个关子，“那行，你收拾收拾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我先走了。” “好。” 走出几步，尤琳停下，半转过身，斟酌了片刻，“阿筠，如果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可以跟我说。” 不想话太沉重，语调轻扬了一分，“我不收利息。” * 等赵墨筠进办公室，才发现老式的皮沙发上放着枕头被子。 这办公室说是办公室，其实更像是店里的杂物间。陈设极其简单，一个电脑桌，一台电脑，一把椅子，还有靠墙的沙发。剩下的地方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 这沙发还是上个老板留下来的。款式比较老，扶手不能当枕头。之前赵墨筠在店里睡，要么用自己的外套当枕头，要么用书包凑合凑合。 她从来没有说过，不知道琳姐是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深吸一口气，赵墨筠走过去，发现枕头上还有一个白色信封，打开手心里一倒，有钱还有一张纸，纸上写了三句话。 【宣传单的奖金，】 【不许还给我，】 【乖~】 赵墨筠拿着信封站了好一会儿，仰头叹气的时候把钱塞回去，一折，塞进包里。 * 周一早上是语文早读。 因为路上堵车，赵墨筠迟到了一会儿，被老陈逮个正着。 老陈训了几句之后，看她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干脆让她在教室外面罚站，醒醒瞌睡。 因为下雨，天色阴沉沉的，盯着那细细密密的雨幕，赵墨筠困得打了个呵欠。 走廊尽头正对着楼梯口，几个人从楼下上来。走在最前面的是校长，后面似乎是家长跟学生。 家长来学校这种事情再常见不过，不过能让校长带路倒是难得一见。只是再难得，也就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人类，赵墨筠觉得无趣，正要收回视线的时候，走在最后面的人的身影在眼角一晃而过。 莫名觉得眼熟，等她转头定睛看过去的时候，三个人已经折进另一条走廊，消失不见。 * 因为下雨，第二节 课之后的课间操取消，中间二十分钟的课间时间，教室里干什么的都有，补觉的，聊天的，寥寥几个刷题的，小组长课代表继续收之前没有收齐的作业。 赵墨筠趴在桌上睡觉，睡得迷迷糊糊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下。 睁眼，转头，发现一个长相乖巧，戴着圆框眼睛的女生抱着几本练习册站在自己的位置旁边。想了会儿，才想起对方的名字。 林圆。 这学期才转来二中的。 赵墨筠在看林圆，林圆也在看她。 林圆进三班第一个注意到的人，就是坐在最后排的赵墨筠。只不过因为赵墨筠喜欢独来独往，又经常不在学校，所以开学大半个月，自己都还没有跟她说过话。 现在被她这么看着，林圆觉得不好意思，目光不由避开，“要收数学练习册。” 赵墨筠视线落在林圆怀里的那几本练习册上，顿了顿，“哦，你直接把我名字写上去吧。” 作业不交的要把名字交上去。 大概是赵墨筠的态度太过坦然，林圆愣了一下，追问道：“你……不交吗？” 赵墨筠嗯了声，然后又趴了回去。 林圆只好抱着练习册离开。 教室外面的走廊上。 “我怎么觉得林圆有点傻傻的？怎么想的？找赵墨筠收作业？”何诚靠在栏杆上，看到刚才那一幕，忍不住嘀咕一句。 “人不比你聪明？你个班级倒数。”旁边一个戴着细框眼镜，高高瘦瘦，看起来很斯文的男生面不改色地泼冷水。 -- 第6页 “傅易，你他妈……”何诚气结，抬腿作势要踢过去，“滚蛋！” 说完，两个人忽然发现跟前另一个人突然不说话了，正直勾勾地看着教室里面。 “磊子你看什么呢？”何诚推了把齐磊的肩。 齐磊是班上年龄最小的，长着一副乖巧听话的圆脸，江湖人称磊子，企鹅昵称齐三石。 被何诚这突然推一把，齐磊吓得猛回头。 看了看傅易跟何诚，压低声音，忽然神秘秘地说：“你们说，扬哥会不会是……那个赵墨筠？” “哪个？”何诚一头雾水得不耐烦皱眉。 傅易顺着齐磊的刚才看得方向看进去，教室后排只有陈米扬跟赵墨筠趴在桌上睡觉，还是同一个姿势，悠悠说：“百合？” 何诚：“？？？！！！！” 何诚一脸吃了苍蝇的石化表情。 立马跳脚，“开什么国际玩笑？！扬哥跟……那谁？疯了么？” 傅易瞥了眼旁边情绪激动的某个憨憨，“你声音再大点。把扬哥喊醒，然后你好体验一把从这儿被扔下去的快感是吧？” 齐磊不服气，“怎么不可能了，扬哥上周不还在班级群里夸赵墨筠了吗？还说她比那个高一校花还好看。” 说起班级群，何诚突然不爽。 “他妈的也不知道哪个手欠的，班群里的东西也截图往贴吧上发。” 前两天有人把群里说赵墨筠跟张慧仪的那段截图发到贴吧里，头像打了马赛克，但是对话框里的名字一个没打，不仅帖子标题耸动，楼里各种歪曲带节奏。结果搞得争谁是校花的人越来越多，后面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拨人，把陈米扬也扯进去了，说陈米扬人缘好，所以在群里说别人长得不好看，这就是校园暴力。 何诚当时看到的时候差点被气笑。 校园暴力？ 这种事他们要多瞧不上有多瞧不上 “扬哥真是想仗着人缘好校园暴力，这他妈这些人饭里能见荤腥才有鬼。” 二中旁边有个职高，以前经常有人过来找二中的学生要钱，明目张胆到直接在校门口就开始堵人。被他们撞见几次，揍痛快了才慢慢少了。 截图明明白白摆在那儿，贴吧里有些人就跟没长脑子似的，非要凭想象想出些莫名其妙、恶心人的东西出来，然后掉头去骂别人恶心。 “妈的，脑子有病。”何诚越想越窝火。 尤其是那个截图发帖的人。他最瞧不起这种在人背后耍小动作的人。一个班上的同学，有什么直说不行？难不成会有人因为说了句“我觉得张慧仪更好看”，他们能吃了他？非要这么搞？ 看何诚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傅易老神在在地拍了拍他的肩，“年轻人，冷静，冷静。” 何诚挡开他的手，又骂了句脑子有病，不过被这么一劝，火气消了不少，“等我找到是谁……” “老何，傅易。”何诚话说一半，齐磊突然出声打断他的话，往他们俩身后扬扬下巴，示意两个人回头看。 “赵墨筠，有人找——” 第3章 chapter 3 校长办公室的门打开，高一八班的班主任最先出来。 校长走在最后，嘱咐前面的年轻老师带人去班上，而后转而看向旁边穿着极为讲究的女人。 “林秘书，柳同学交给我们请放心，学校一定会尽心尽力培养的。” “那就拜托了。”女人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客气回应。 “应该的应该的。”校长连声应，“那我送您下去？” 女人婉拒，“不必麻烦，之前教学楼落成的时候陪董事长来过，我自己下去就行。” 话落，原本安静站在旁边的少年一言不发走开，带着一丝不耐烦。 女人见状连忙追上去，“小熙。” 在走廊尽头把人追上，什么都还没有说，对方先开口。 “没事的话，就赶紧走吧。”柳鹤熙冷冷道。 以为他是在闹小孩子脾气，女人耐心安抚，“董事……你妈妈最近有些忙，不是故意不回来。”语气缓下来，“但是她还是爱你的，不然，你说要来这里念书，不是为了让你开心，她怎么会同意？” 只不过当眼前的少年一眼看过来的时候，那样冷的目光出现在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身上女人脸上的笑有一瞬僵硬。 不过不等她再开口，人已经越过她径直下楼。 “傅老师。”见此情形，校长示意班主任，后者打了声招呼跟下去。 到班级，傅老师让人都回教室，等了会儿，发现还空着三个座位。 “吴莉莉她们几个去哪儿了？” * 那一声有人找，从后门口贯进教室直到窗边。 教室里的人有人看向后门口，有人看向靠窗最后一个位置。 睡得半醒半梦的赵墨筠抬头，循声看过去。 后门口站着三个穿着二中校服的女生。最前面的女生扎着低双马尾，一副好奇模样，正探头探脑地往教室里看。 赵墨筠起身过去。 “有事？”到后门口，赵墨筠问。 扎着双马尾的女生盯着赵墨筠，“你就是赵墨筠？” 多此一问。 因为犯困，赵墨筠不太耐烦，“嗯。” 见对方手指着自己上上下下，笑着，但是那笑实在称不上什么善意的时候，赵墨筠压着脾气，又问了一遍，“到底什么事？” -- 第7页 齐磊站在那三个女生后面，看不清表情，只是觉得对方这些举动像是对赵墨筠很感兴趣似的，手肘拐了下旁边的何诚，挤眉弄眼—— 【该不是看上赵墨筠了吧？】 二中谈恋爱的人不少，但是女生给女生表白的，绝对是第一次见。 正期待的时候—— 却见那个伸手指着赵墨筠的女生开口，“就……长这样啊。” 语气轻蔑带着嘲笑。 恶意被语调那轻飘飘的笑意无限放大。 对方声音不小，加之教室里的人因为百年难得一见有人来找赵墨筠，都没有人说话，这句话听得清楚分明。 林圆抱着练习册站在过道里，有些担心地看向站在门口的人，却意外发现原本正在刷题的班长此刻停下笔。 面对莫名其妙的刁难，赵墨筠嗤笑一声，懒得在这儿浪费时间，没打算搭理，转身就要走。 “诶！”对方慌忙拦住她。 以为她是要逃跑，对方似乎很是开心，一双并不大的眼睛笑成一条缝，转瞬笑意褪去，刻意睁大眼睛，满眼的无辜。 “等等，干嘛走啊，不是说你是校花吗？就来看看啊，难道不能看吗？看都不让人看，叫什么校花？难不成是自己说自己是校花？脸这么大吗？” 说完，三个人笑做一团。 尖声尖气的笑声听得让人冒火，赵墨筠开口，“你这么糟心，你妈知道吗？” 像是被踩到痛脚，那尖细的笑声戛然而止，“你凭什么骂我妈妈？” 赵墨筠真的被着奇葩逻辑逗笑，“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我骂的是你。” 看那女生被气得脸变色的样子，何诚忍不住笑出声。 前一秒还狠狠嘲讽别人的人，这会儿发现有人在看自己的笑话，怒火中烧，抬手推了赵墨筠一把。 “咚”的一声，人撞到门板上。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 “你妈难道没有教过你骂人别带人家人吗？”那女生盛气凌人。 “喂！“何诚没忍住。 跑到别人班上来阴阳怪气，还动手，是当这个班没人了？ “老何，等会儿。”傅易一把将要往前冲的人拦下来，盯着一直没有说话的赵墨筠。 “呵~”被推了一把的人忽然笑出声。 动手的人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赵墨筠低头看了眼自己刚才被推到的肩膀，站直身子，抬眼看过去。 目光相触的瞬间，刚才还趾高气扬的人无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干什么呢？”有老师从教室旁边的楼梯口上来，见势不对，板着脸问，打破了这边剑拔弩张的气氛。 学校虽然没有明令规定，但是班主任都会叮嘱不要去别的班上串班。一见老师，三个女生就像老鼠见了猫，头都没敢抬，灰溜溜赶紧走了。 傅易看向赵墨筠，人已经伸着懒腰回教室了，懒洋洋的样子，好像刚才那个眼神是自己眼花。 “你刚刚拦着我干什么？”何诚瞪了眼那几个匆匆忙忙跑人的背影，转头问傅易。 傅易收回视线，“爸爸怕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何诚把这话理解成他会怂那几个女生，不服气，“说什么屁话？！” 话刚说完，看到陈米扬从教室里出来，话锋转开，“扬哥。” 陈米扬被吵了瞌睡，睡眼惺忪，双手揣校服兜里，眉头微皱，“刚刚那谁？” 三个人齐齐摇头。 “不知道。” “不认识。” “没见过。” 陈米扬没有再问，掉头下楼。 剩下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再一次齐齐摇头。 * 上周五翘了下午的课，照常，体育课就去扫操场。 二中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但是位置偏，周围没有什么建筑。前两年扩建了一次，算得上是滨城面积最大，硬件设施最好的一个高中了。 田径场，篮球场，排球场，羽毛球场，各自分开，还有一个可以坐下一千多人的体育馆。 排球场就在田径场对面，不过学校没有几个人打排球，基本处于闲置的状态。排球场旁边种了一排不知道名字的树，现在开始落叶了，陈正道就把这块地划给赵墨筠了。 只要翘课，体育课别人自由活动的时候，她就扫地。 三班不是实验班，加上才高二，各科老师抓得没有那么紧，每周两节体育课依旧坚/挺地活着。 周二因为下雨，体育课改成了自习。周四的这节课终于可以出来疯，而且上完课就可以去吃晚饭，个个都兴冲冲的。一下课，约篮球的，约羽毛球的，三三两两结伴往下冲。 等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赵墨筠才拖着自己的专属大扫把下楼。 今天天气很好，有风。在教室坐着还有些冷，还要穿外套。结果哪怕穿着短袖扫完排球场，赵墨筠也已经热得满身是汗。 抬起胳膊，汗全蹭在短袖上，拖着大扫把去老地方休息。 排球场挨着食堂后门。 后门搭了铁皮棚，放着两三张桌子，连着圆凳的那种。从掉漆的程度来看，应该是食堂淘汰下来的。这里夏天凉快，食堂的大叔大妈夏天中午喜欢在这儿聊天或者睡午觉，其他时候，后门不开，也没有人。 赵墨筠背对着桌子坐着，双手手肘撑在身后的桌面上，舒坦地叹了口气。 -- 第8页 等身上的汗止住了，才摸出手机，点开上午林圆发给她的一个链接。 似乎是跟周一那三个人来找自己的事情有关。 链接发过来之后，林圆说的几句话都有些含糊，只是大概猜到。 不过收到这几条消息的时候，赵墨筠着实意外。自己人缘什么样，自己还是有点数的。店里的人联系她基本都是电话或者短信，百十年没有人给她发过消息。 好久没有看过贴吧的帖子，觉得倒是有点新鲜，赵墨筠默默刷着。 第一页看完，大概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等弄明白之后觉得有点好笑。 看那么多为了争谁更好看恨不得问候人家祖宗八代，殊不知，人好不好看是心决定的，脸能决定什么？ 不过更多的是意外跟不解。 意外陈米扬的那句话。 倒不是被人夸了觉得意外，应该是，被人想起来这件事有点让人意外。 后面骂的话都大同小异，赵墨筠懒得再看下去，直接点了返回，退出帖子。因为没有进贴吧，全然不知现在贴吧上讨论度最高的是高一那个转校生。 看时间差不多快下课了，赵墨筠拖着自己的大扫把准备回教室。 这种扫公共区域的扫把很大，新发的，还没有用过几次，圆滚滚的像狐狸尾巴，有点沉。赵墨筠边走边打算换个手拿，却一不小心踩到扫把，摔了个趔趄，手忙脚乱地赶紧分腿站着。 没摔下去，赵墨筠长舒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反应快，正要站好，一抬头，视线跟三双眼睛撞上。 正对着赵墨筠的陈米扬、何诚、傅易：“…………” 看到对面三个人脸上五彩缤纷的表情，赵墨筠低头，看着双腿之间的扫把，哈利·波特，斗大四个字从脑子里飘过。 赵墨筠：“…………” 空气突然安静。 陈米扬最先反应过来，抬脚踢了下何诚的小腿。何诚一脸懵，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旁边傅易眼疾手快勾住他的肩，连拖带拽飞快闪人。 陈米扬双手揣兜，抬头望天，然后撒腿就跑。 赵墨筠一时语塞，“诶！不是，等……”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不见踪影。 赵墨筠：“…………” * 下课铃响，教学楼里的学生蜂拥而出。冲食堂的人看到那个拖着大扫把，满脸写着“是人勿近”的人，不自觉避让。 赵墨筠气势汹汹。 百十年没有这么丢人过。 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的避让，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教学楼前。 教学楼分前后两个入口，一般去食堂大家都不会从后面绕，人相比前面的那个入口要少得多。赵墨筠习惯从后面走。 教学楼后面是篮球场，平常这个点也有不少人打篮球，但是今天人格外多，最边上的那个场地，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往常看打篮球的男生居多，今天却是女生占了大半壁江山。 赵墨筠往场上看了眼，人太多，什么都看不到。 对于这种也没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拖着自己的扫把靠边上走，身后时不时传来女生加油的声音。得分的时候，那欢呼尖叫声简直就是排山倒海地压过来。 太过嘈杂，赵墨筠也没有听清喊的是什么，好像是什么什么西。径直走上台阶，却险些跟从拐角冒出来的一个女生撞上。 赵墨筠反应极快，往旁边退开。 对面的女生避让的时候，重心不稳人往后仰的时候，身后跟着的人先一步把人扶住。 看清面前的人，赵墨筠眉轻挑。 叫什么来着？ 张……慧仪？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第4章 chapter 4 “咻”一声，又一个三分球。 场边欢呼声再起。 进球之后本该快速回防，有人却站着没动，目光在场边到处找。脑子里全是刚刚投篮瞬间，眼角余光不经意瞄到那抹身影。 “柳鹤熙？” 在众人发觉奇怪之前，队友拍了下站着的人的肩膀。后者回过神来。 “放心吧，你多投几个三分，今天这阵仗，说不定明天你要找的人就看到你了。”对方往四周的人墙投去一眼，小跑着低声说。 * “慧仪，你没事吧？”张慧仪身后扶住她的女生低声问。 赵墨筠看后去。 发现后面那个满脸关心的女生是几天前那个双马尾，忽然就明白了对方对自己的那莫名其妙的恶意是从何而来了。 毕竟是刚刚在学校贴吧被热议过的两个人，现在站在一块，气氛貌似还不太对，来来往往的人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 这样的场景让赵墨筠回想起曾经被当猴看的经历，不想多呆，不过路被面前的几个人挡住大半。 “能让让吗？”赵墨筠开口。 声音里没有什么激动的情绪。虽然两个人被人拿来比来比去，但是赵墨筠不觉得彼此什么水火不容的关系。 她的态度太过平静，跟传闻中那个赵墨筠差得太远，不免引得旁人驻足围观。 赵墨筠等着面前的人让路，冷不丁对方却突然向她鞠躬弯腰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这突如其来的道歉弄得赵墨筠一脸懵。 这事就是凑巧，就算真撞到了也说不上就是哪一方的错。 -- 第9页 眼看对方对不起说个没停，甚至说得快要哭出来了，好像是自己欺负了她一样，赵墨筠出声，“你又没有撞到我，用不着道歉。麻烦让一下。” 张慧仪刚咬唇忍泪止住声，身后那个双马尾女生站出来。 “对啊，也没有撞到你，就算撞到了也不是一个人的错，现在都跟你道歉了，你怎么还这么咄咄逼人啊？” “咄……” 咄咄逼人？ 赵墨筠险些以为自己幻听。 “就是，高一个年级就可以这么欺负人吗？”旁边有人附和。 这一句一句，赵墨筠差点被气笑。 耐心被消磨干净，脸色旋即沉下来，赵墨筠冷声，“让开。” 见她这表情，双马尾女生瑟缩了一下，想起上次那个叫人害怕的眼神，不过又想起上次自己推了她，她也没有什么反应。 昂首挺胸，“凭什么你说让就让，这里又不是你家。” “你叫什么？” 被人问及名字是叫人相当有压力的事情，“凭……凭什么要告诉你？” “凭什么？”赵墨筠扔了手里跟自己相依为命的大扫把。 “上次的事还没有跟你算，我今天让你知道凭什么。” 忽然一声惊呼压过她话的尾音。 赵墨筠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肩上忽然一沉，身后冲过来一个力道，一股薄荷气息笼过来，整个人被人抱住，人被推着不由往前踉跄了一步。 震惊之际，蓦然抬眼，映入瞳孔的是张慧仪几个人难以置信的脸。 赵墨筠几乎是条件反射，反手去锁身后人的脖子，却在看清身后的人的脸之后，动作顿住。 看到对方顺着头发往下滴的奶茶，赵墨筠皱眉，往下看的时候，眼角余光扫到地上已经空了的奶茶杯。 瞬间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这个从天而降的一杯奶茶，让周围像是被摁了暂停键，鸦雀无声。 还有那个上一秒还在球场上的人，突然就冲了出去。更重要的是，冲出去的那个人是柳鹤熙，被他抱住的人是赵墨筠，当着张慧仪的面。 所有人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赵墨筠没心思去管周围人的目光，看到柳鹤熙头上、身上都是奶茶，也顾不上找人算账，不由分说拉着人就走了。 这边两人一离开，终于有人回过神来。 篮球场上有人看向站在二楼阳台上的人，“王智杰，你搞什么？” 被点到名的人对于自己砸到人这件事似乎完全无感，反而有些开心，笑嘻嘻说：“啊，手滑。” 又道：“而且他自己冲过来的，怪我？” 言罢，看到从底下走出来的张慧仪，王智杰一下正了脸色。 张慧仪红着眼，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王智杰，你怎么能这么说？柳鹤熙是我们班上的同学。” 见她快哭出来，王智杰慌了神，“我……” 张慧仪没听他解释，转身想去找柳鹤熙，却不知道人被带到哪儿去了。 * 学校扩建之后，新修了教学楼，每层楼都有厕所，以前修的因为不方便，基本处于弃用状态，掩在一排梧桐树后面，离篮球场不远。 厕所对面，靠墙有排水龙头。 “哗——”老旧的水龙头一拧开，水砸向池底。 等最开始的锈水流完，赵墨筠把水龙头拧紧几分，只剩细细的一股水流。 看着面前人的狼狈，赵墨筠皱着眉，从兜里摸出一小包纸巾，浸湿，帮人清理头发上的奶茶。 奶茶里有糖，不清理的话，待会儿干了会很不舒服。 柳鹤熙安静地站着，没有半点反抗，很乖顺地让面前的人随便折腾自己向来不喜欢被人碰的头发。 弄了半天，弄得七七八八，这会儿赵墨筠才有心思去想别的事情。 看着他身上的白T恤上的深色奶茶渍，压了半天的火瞬间冒起来。 如果不是他，现在这幅样子的人就是自己。万幸只是被奶茶，要是是别的什么东西，从楼上砸下来，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你怎么会在这儿？”赵墨筠眉头没有舒展过，问。 不说那辆来接他的车如何，那天她碰见他的时候，二中还没有放学，而他的样子绝不像是会翘课的学生。 “这周转学过来的。”柳鹤熙老老实实答。 听到这个回答，赵墨筠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二中对他来说不像是什么好选择，不过转念想，人生有时候也是会遇到没有选择的情况，没有追问。 转而道：“我说你是不是傻？” “是以为自己是超级英雄还是怎么？这样冲过来，万一是别的什么东西呢？你知不知道多危险？” 柳鹤熙没接话，垂着眼睑，一副不管她怎么教训都乖乖接受的模样。 暮光洒在细密且长的睫毛上，在白皙的皮肤上落下浅浅一抹阴影。 这安静乖顺的样子反而让赵墨筠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糟糕。 好歹他是帮了自己，自己还反过来冲人发火有点说不过去。 用最后一张纸巾裹着他的头发压了压，尽可能把水吸干，好让头发能快点干，问：“……你叫什么来着？” 上次他说她没听清，想着以后不会再见也没问。 似乎意外她忘了他的名字，原本垂着视线的人抬眼，细密的眼睫像蝴蝶振翅飞，露出那双干净的眼睛。 -- 第10页 “……柳鹤熙。”说完怕她还记不住，又补了一句，“柳树的柳，闲云野鹤的鹤，熙熙攘攘的熙。” 赵墨筠总算反应过来，刚刚在篮球场那边大家喊的那个什么什么西，应该是在喊他的名字。 “你竟然会打篮球。” 因为长得太乖，跟所有运动都像是挂不上边。 “唔。”柳鹤熙轻声应，至于原本不喜欢打篮球的自己为什么答应同学一起打球的原因，只字未提。 “赵墨筠。”赵墨筠自报家门。 也学他解释了一下，“百家姓第一的赵，墨水的墨，竹子的那个筠。” 相比于柳鹤熙的解释，赵墨筠的解释明显就寡淡多了。 不过听完她的话，面前的人收回视线，神情认真，低低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听到他的声音，赵墨筠一愣。 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人这么郑重念过她的名字，比起郑重，她更习惯的是带着嘲讽，带着愤怒，带着恨铁不成钢的遗憾跟无奈。 “很好听。”柳鹤熙说。 因为他这一句，很多情绪突然涌上来，像是在跟柳鹤熙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赵墨筠笑着说：“名字是好名字，就是放我身上有点浪费。” 说完，不等面前的人反应，话锋一转，“低头。” 柳鹤熙乖乖低头，却在低头的瞬间怔住。 入目是两道明显的锁骨，修长的线条往肩头拉，后面一半没入衣领。脖颈间，因为距离太近，甚至可以看看淡淡的血管。而她身上那股好看而独特的气息，盈满呼吸，清甜的味道叫人忍不住想要埋脸在肩窝嗅个够。 赵墨筠没有发现对方的异样，只是想起那个爆开的奶茶杯，不由问：“你头有没有哪儿疼？” 话音未落，原本乖得不行的人突然伸手轻推了她一把，抬着胳膊挡住自己半张脸，连往后退了几步。 他一脸受惊的表情，耳尖通红，胳膊挡住口鼻，像是闻到什么不好闻的味道。 赵墨筠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扫地流了一身的汗。 不过如果是汗味，这个反应也太夸张了吧。 该不会…… 表情一瞬石化。 狐臭？！ 他不像是演出来的，本来坚信自己不可能有狐臭的赵墨筠忽然也不确定了，不动声色地偏头闻了闻自己，什么也没有闻到。 懊恼。 转身把手洗干净，然后湿漉漉的手往自己身上拍拍，企图把味道稀释一下。 他头发已经清理得差不多，目光落在他身上那件大片大片奶茶渍的短袖上，赵墨筠解开系在自己腰上的校服外套，没走近，直接递过去，指指对面的厕所。 “进去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里面应该有水龙头，身上的短袖脱下来之后，用干净的地方用水浸湿，擦擦身上。换下来的短袖拿出来，我回去洗了再给你。” 赵墨筠一步一步教他该怎么处理，没有半点不耐烦。 因为帮自己才搞成这样，认定善后都是自己的责任。 想起他刚才那表情，赵墨筠不自主添了句，“这衣服刚洗过的，我今天就穿了一会儿。” 柳鹤熙接过她的衣服，“你会这儿等我吗？” 看他生怕自己跑了的样子，赵墨筠轻笑，“怎么，你一个人害怕啊？放心，我在这儿给你把风。还得等着你把换下来的衣服给我。” 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抱臂，靠在旁边干的洗手池上。 * 厕所打扫得还算干净，似乎没什么人用，地上都是干的，不像教学楼里的，地上总是湿哒哒的。 厕所里空无一人，柳鹤熙把T恤脱下来，按照赵墨筠教的办法，衣服弄湿后把身上黏糊糊的地方擦干净。 擦干净之后，顺手打算把手里的T恤给扔了，不过又想起什么，收回手，再仔仔细细差了两遍。 想要让自己身上的味道淡一点。 赵墨筠在外面等了半天不见人出来，不放心，抬腿走过去。 学校的厕所格局都差不多，洗手的地方正对着门口。这样路过的话只能看到洗手的地方。 过来的时候，赵墨筠还纠结真要出什么事，自己要不要进男厕所。结果一走近，发现人就站在洗手的地方，身上穿着她的校服外套，背对着这边。抱着双臂，脸埋在臂弯，半晌没动。 “柳鹤熙？”赵墨筠看得一脸茫然。 埋脸深嗅着校服上残存的味道的人，乍然被叫到名字，猛地回头，看到站在几步台阶之下的人，脸发烫。 “你没事吧？”赵墨筠关心地看着他。 “……没事。”见她没有发现，柳鹤熙放松下来。 “换好了就走吧。” 等人走下台阶，看他两手空空，赵墨筠问：“你衣服呢？” 被问到的人避开她的目光，“扔了。奶茶不好洗。” 赵墨筠梗了一秒，转念想，扔了就扔了，他的衣服他爱扔不扔。 “外套你下周一升旗之前给我就行。” “嗯。” 赵墨筠忽而转身，严肃地盯着柳鹤熙，“我校服就这一件，你要是给我扔了，周一升旗之前我就把你的校服扒了。” 二中的规定每周一必须穿校服，其他时候穿自己的衣服就行。周一要是有人没穿校服，就扣班级的分。 见人愣愣半晌没应声，不知道在想什么，赵墨筠拔高了声调，“喂，跟你说话呢，听没听到？” -- 第11页 柳鹤熙认真点头，乖乖说：“听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乖# #想rua# 第5章 chapter 5 “你不去吃晚饭吗？” 赵墨筠弯腰捡起扫把的时候，听到身后柳鹤熙问。 篮球场周围的人已经散了。 “不了，我还有事，待会儿随便买点东西。”赵墨筠边说边回头看了眼柳鹤熙一眼，没再多说什么，拖着扫把上楼回教室。 * 这会儿正是饭点，除了食堂就属于学校小卖部人最多。 何诚嘴里咬着一根烤肠，外套兜里一边揣着面包一边揣着一瓶可乐，大摇大摆从小卖部里出来，一眼看到站在小卖部外面的傅易跟齐磊。 一个在啃面包，一个抱着酸奶猛吸。 何诚朝两人走过去，四下看看，问：“扬哥呢？” 刚刚他进去之前还在的人，这会儿却不见踪影。 “刚看到赵墨筠，找过去了。”傅易吃完最后一口面包，把手里的包装纸一揉团进手心拿着。 一听到“赵墨筠”三个字，何诚像是被戳中笑穴，先是抑制不住笑出声，越笑越好笑，最后笑得肩膀直抖。 活像抽风。 何诚他们体育课去找赵墨筠的时候，齐磊跟班上同学去还体育保管室还体育器材去了，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捧着酸奶也不喝了，张大眼睛像看精神病一样看着何诚。 傅易则是像看智障儿童似的，满脸怜爱地看着某个快要笑抽了的人。 何诚一巴掌呼到傅易后背上，笑到没力气，顺手勾住傅易的肩，人赖在他身上，直到现在还停不下来。 边笑边说，“赵……赵墨筠……你说，她咋想的？” 傅易被何诚浑厚的笑声震得耳朵痛，面不改色抬手把人脸推开。 终于笑够，何诚大口喘气缓下来，食指揩了揩眼角笑出来的泪，由衷感慨，“我突然发现赵墨筠还有点意思。” 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这么中二。 想起她骑扫把的样子，何诚感觉笑又要忍不住了。 旁边齐磊听到这话，嘴张大能塞进去一个鸡蛋，“老何，你……该不会也对……赵墨筠，有意思吧？” “……放屁！” 齐磊倒是不慌不忙，孜孜不倦，“那你怎么突然夸起她来了？” “一个班的同学，不能说两句好话？” 说完，回过味来，“不是，什么叫‘也’啊？” 齐磊轻哼一声，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得了吧，体育课你俩不是陪扬哥去找赵墨筠了吗？” 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把傅易都逗笑了。 何诚毫不客气，一巴掌呼在齐磊后脑勺，“你知道？你知道个毛线！扬哥是那种人吗？” 齐磊悻悻然地摸摸头，“那扬哥找赵墨筠干什么？” 百十年不说一句话的人，有什么事还要私下找？ “还不是因为截图那事。”说到这儿，何诚脸快拉到地上。 “啊？”这个答应出乎齐磊的预料。 何诚两三口吃完了手里的烤肠，扬手把竹签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周一不是那几个阴阳怪气的人来挑事，扬哥觉得要不是她那句话，也不会有人来找赵墨筠的麻烦。心里过意不去，觉得得给人一个交代。” 本来就是在班级群里的一句话，现在闹成这样。 “等着吧，哪天要是被我抓到那个发帖子的人……” “何诚！” 话说一半，被人打断。 何诚回头一看，迎面走过来几个女生。都是认识的人。 何诚抬手打了个招呼。 “来买东西？”何诚问。 “嗯。刚好碰见你了，正想跟你打听个事。”走在前面的女生笑着说。 打听这两个字听人耳朵里就透着一股神神秘秘的感觉，何诚好奇起来，“什么事？” “赵墨筠是你们班的吧？” 一听这个名字，何诚不自觉敛了笑，“是啊，怎么了？” “就，她跟柳鹤熙是什么关系啊？” “柳鹤熙？”何诚一头雾水，“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就高一那个转校生。”傅易悠悠冒了句。 何诚“哦”了一声，恍然明白过来，“哦，那个转校生啊。” “嗯嗯。”女生连连点头，“对，他俩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 看何诚这满脸的茫然，女生有点急了，“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知道什么啊？你倒是说明白点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女生没好意思直接问出口，只是从手机里翻出一张已经在各个班群里火速传开的图片。 “我看看。”何诚嘀咕着凑过去，看到照片里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卧槽！” * 果然一打开贴吧，里面已经炸翻了天。 【zmy跟lhx什么情况？！！！！】 【同问同问！】 【这还用问吗？一般人会抱一起吗？】 【不是，为什么啊？是为什么想不开跟zmy在一起啊！】 【对啊，zmy……嗯……太幻灭了。】 【明明跟zhy一个班啊，zhy哪里比不上zmy了？一个老女人，老牛吃嫩草。】 【明眼人都知道，zhy比zmy好一万倍吧。】 -- 第12页 【楼上能不能消停点，造谣一张嘴吗？说得好像真的有什么一样，那种情况，就是看到了出手相助。明眼人？明眼人难道看不出来这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吗？】 【不可能吗？不可能的话，怎么打球打得好好的，突然就跑过去了？而且lhx是把人直接抱在怀里了，不是在一起才有鬼吧。靠，白菜被猪拱了！】 【白菜被猪拱了+1。】 【白菜被猪拱了+10086。】 【白菜被猪拱了+身份证号码。】 【果然当过小三的人就是不一样，这lhx才转来几天啊，据说跟班上的同学都冷冷淡淡的，直接被zmy吃得死死的。】 …… 何诚本来是抱着吃瓜的心态进来的，看到这一句，心口突然憋得难受，飞快往下滑，打算眼不见心不烦，不过一页都快滑到底，又三两下滑回去。 点回复，【你亲眼看见了？来说说，是给谁当的小三？怎么当的小三？】 这话一出，何诚瞬间成为众矢之的。 【本人下场？】 【她来了，她带着漂白剂来了。】 【自己干过什么还要别人说吗？】 【这嘴脸太恶心了吧。】 何诚激情回复。 【是你爸爸来了。】 【能不能别人说句不同意就漂白剂漂白剂的，这么心心念念漂白剂，嘴是粪坑怎么的？】 后面的还没有来得及怼回去，他这硬刚的态度，骂声铺天盖地而来。 【说不过就人参公鸡，真是棒棒的。】 【你爸没有教过你，骂人别带人家人吗？小表砸。】 何诚一个人骂不过来，正要喊傅易跟齐磊帮忙。 “高展。” 班主任老陈的声音从后门口飘过来，何诚吓得汗毛直立，飞快把手机塞进桌肚里，顺势趴在桌上假装在睡觉。 被叫到人单手放在桌上，额头抵在臂弯，半晌没有反应。 “高展？”陈正道又叫了声。 这下教室里的人都直白或婉转地投过去目光。 林圆的位置就跟高展隔了个过道，下意识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他垂在桌下的那只手里拿着手机。 林圆不由诧异。 在她印象中，从来没有见过高展玩过手机。 还这么入神，连班主任叫他都没有听到。 眼看班主任准备过来，林圆拍拍高展的肩，在人猛然抬头的时候，轻声说：“陈老师叫你。” 当高展锁屏的时候，林圆不小心看到手机屏幕上的画面。 是那张已经被传遍的照片。 * 等班主任一走，何诚又把手机摸出来，刚解锁，感觉身边突然站了一个人。 何诚惊得差点从凳子上蹦起来，扭头看清身后的人，瞬间软回去，哭着脸。 “扬哥……” 又说：“我心脏都要被吓出来了。” 看他这样，陈米扬问：“看什么呢？” 说完，坐到自己位置上。 何诚张嘴想说，忽然想到傅易说陈米扬是去找赵墨筠，转过去，一只手搭在陈米扬的桌上。 “找到赵墨筠了吗？她怎么说？” 陈米扬从课桌里抽出水，回想了一下，被问到这事，她也不知道怎么说。 她在小树林外面把人叫住，预想过对方会发火或者干出什么激动的事情，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赵墨筠听她说完，只是很平静地跟她说了声“谢了”。 谢了？ 她想了一路，都不知道她是在谢什么。 “就……那样呗。”陈米扬含糊道。 说完，踢了下何诚的凳子腿，“你看什么呢？” “哦，就……”话到嘴边，何诚忽然卖起关子，“扬哥，你还记得那个柳鹤熙吗？” “谁？”陈米扬皱眉想了会儿，“那是谁？” 何诚：“…………” “扬哥，你之前还夸人嘴巴好看来着。” “我说过？”陈米扬一副彻底失忆的样子，逼得何诚翻出照片。 是柳鹤熙的单人照。 看到照片，陈米扬想起来了。 说是高一来了个转校生，长得很帅，前两天有人指给她看了眼。 “扬哥，你是不是有恋唇癖？”何诚开玩笑。 “滚。”陈米扬一个白眼扔过去。 其实不止是嘴巴，这个人整个人都很打眼。平常见到一个人，会觉得眼睛最好看，或者鼻子最好看，很少会注意到嘴巴。这个人，就是什么都不差，连嘴巴也好看，唇红齿白。 “继续。”陈米扬让何诚往下说。 何诚兴奋地指了指照片里的人。 “这哥们，跟赵墨筠，是一对。” “噗——” 陈米扬刚喝的一口水全喷桌上了。 第6章 chapter 6 赵墨筠轻车熟路翻墙出去，落地的时候踩到一个小石子，幸亏反应手扶住墙才没有摔个四脚朝天。 脚被这猛地一扯，有点难受，倒是没有扭伤，不过走两步就停下来活动活动脚腕。 这条路上人很少，不用担心被人看到，活动幅度有些大，忽然眼角余光冷不丁扫到一道人影。 赵墨筠：“！” 抬头看过去，看清几步开外的人，赵墨筠条件反射身体往后微仰。 柳鹤熙穿着校服外套，拉链拉到顶，衣领几乎怼到下巴，黑色跟皮肤的颜色形成巨大反差。安静地站在路边，黑色双肩包规规矩矩地背着。不是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个。 -- 第13页 “你怎么在这儿？”赵墨筠眉轻皱，警惕地四下看了圈，以防学校老师冲出来的时候自己能以最快速度闪人。 柳鹤熙已经转过身，看着赵墨筠，“……我想买书。但是不知道哪里有书店。” 赵墨筠有点没弄懂她的问题跟他要买书的因果关系。 看他茫然又透着一丝紧张的神情，老父亲心态上来，赵墨筠收敛了警惕，往前走，说：“买书怎么不问班上同学？” 赵墨筠刚从柳鹤熙面前走过，后者就抬腿默默跟上来。 “跟他们不太熟。”柳鹤熙回答。 赵墨筠想起来他是插班生，这种半道插进来最尴尬，压下其他追问的话，仔细想想自己知道的书店。 “你要买什么书？” 柳鹤熙愣了一下，说了几本教辅资料，顿了片刻，挑了几本在家里书架上的书，补了几本书。 听到他后面的几本书名，赵墨筠不由回头看了他眼，“你们现在延伸阅读要读这些？” 人文社科的就算了，连经济类的书都冒出来了。 柳鹤熙避开她的目光，“是我自己想要看。” 赵墨筠没再追问，“你要的教辅资料前面有个书店都有，后面那几本，要到大一点的书店才能找到。大的书店基本都在市中心。我顺路，可以带你过去。” 听到最后一句，身后的人突然雀跃，小跑两步到赵墨筠身边，“好！” 赵墨筠偏头看他一眼，买书能这么高兴？ 果然是好好学生。 等等！ 赵墨筠停下。 柳鹤熙跟着停下。 赵墨筠盯着眼前的人，“晚上还有晚自习，你是怎么出来的？” “……请病假。” 声音有点小，明显没底气，赤/裸裸表示生病就是个借口。 赵墨筠又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继续往前的时候，不由嘀咕，“我怎么没发现那几本有这么好看。” 好学生翘课跑去买书，也是人生第一回 见。 太过意外，加之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赵墨筠忽视了最大的bug。 就是翘课买书的人为什么会出现这条没什么人的路上。 更不会想起刚才有人问她怎么不去吃晚饭的时候，自己那句路上买点吃的有什么问题。 * 正是夏末时节，这个时间太阳还挂在天边，迟迟不肯坠落。 傍晚霞光在摇晃的公交车里落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车里人不算多，还有几个空位子。车里面没有人说话，安静得只剩深橘色的阳光在车厢里流转。 柳鹤熙坐在后排，旁边的大叔双手抱臂睡得正香。车里不少人闭着眼睛在休息打盹，但柳鹤熙半点倦意都没有，静静看着斜前方靠窗坐着的人。 上车的时候，车上没有挨在一起的空座位，两个人便分开坐。 赵墨筠把书包抱在怀里，手肘抵着抱着书包的那只手，掌心托着下巴，睡得迷迷糊糊的。 风从半开的车窗吹进来，夏末傍晚的风也是深橘色的，柔和而温暖。窗边的人耳后的碎发被风吹乱。 似乎很累，从上车就一直在睡。 但在车上睡觉，很难睡踏实。每当要睡沉的时候，没了意识手就会脱力，头往下一沉，就会从睡梦中猛然惊醒。 看到赵墨筠头往前一栽，柳鹤熙整个人一弹就站了起来，看到她没有撞到前面的椅背上，又忍不住松了口气。 看着她手重新拖住脸准备继续睡，犹豫了会儿，柳鹤熙从位置上起来，朝着赵墨筠走过去，不过刚走下台阶，公交车靠站停车。 司机略带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让所有乘客下车，说车只到这一站，不往前走了。 赵墨筠被司机的声音喊醒，呆了两秒，脑子清醒点，正要回头去找柳鹤熙，刚偏过头发现人已经到眼前。 拎起书包带着人下车。 下车之后四下看看，看到不远处的地铁标识，赵墨筠眼睛一亮。 地铁站在商场之下，过完马路刚好看到有下地铁站的直梯停在地面一层。 等柳鹤熙进电梯，赵墨筠才按照电梯里的标识摁下负二楼。转身才发现这个电梯很小，比普通的电梯小了一圈。 电梯门合上。 发现电梯门是玻璃的，赵墨筠还有点意外。 除了观光电梯，还是第一次看到室内的直梯是玻璃门。 不过下一秒电梯往下，水泥墙出现在玻璃门外，赵墨筠瞬间变了脸色。 墙面紧贴着电梯，叫人窒息的逼仄感劈头盖脸砸过来。 脑子是清醒的，但是身体不受控制地发烫，浑身冒汗，赵墨筠眼睛不敢往那贴着水泥墙的电梯门一眼，手几乎是拍向门旁边的按钮，不停地按。 然而太慌乱，根本没有发现自己按的是开门，而不是楼层。 柳鹤熙察觉到不对劲，她佝着腰，仿佛随时都会倒，下意识伸手，但还没有碰到她，突然一个力道冲过来。 赵墨筠手臂格在柳鹤熙的颈间，直接把人抵在厢壁上。 沉重的闷响，柳鹤熙疼得变了脸色，但愣是没吭声，只是担心地看着赵墨筠。 后者像是被这声音拉回神智，缓了片刻，仿佛这才看清身边的人是谁，赵墨筠眼里闪过错愕，手臂蓦然松开。 对视只有一秒，但这一秒无限漫长，漫长到让沉默显得格外突兀。好在这时候电梯到负二层，“叮——”一声，电梯门打开。 -- 第14页 赵墨筠收回视线，什么都没说，转身径直走出电梯。 出了电梯就是售票大厅，到处都是人。负二层的空气说不上好，但是看到宽敞开放的空间，呼吸一下沉到腹部，不再是只能停在咽喉之上的抽气，浑身的汗退下去。 赵墨筠长呼出一口气。 听到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在他开口问之前，赵墨筠先开口，“别人的事情少管。” 语调生硬冰冷，干脆利落拒绝所有窥探。 基本这种时候难免被人说句不知好歹，然而身后的人却说：“那我不问。” 坦诚又听话。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赵墨筠不由回头看了他一眼，看着那双好奇刚褪下去的眼睛，目光平静地迎向她，心里的戒备不自主地收了回去。 再开口时，语气不自觉缓和下来，“走吧。” * 地铁上的人要比公交车上多。两个人上车的时候，已经没有位置了。赵墨筠习惯性地站在座位最边上，抓住车门的柱子。 下一站涌上来一大群人，车厢里瞬间变挤，赵墨筠往门边的角落里让。人太多，人挤人，没有注意到一只穿着白色板鞋的脚出现她的脚旁边。柳鹤熙站在赵墨筠身后，小心用身体把身后的拥挤跟她隔开。 一站一站过去，地铁上的人上上下下，没有半点松动反而越来越挤，不过赵墨筠却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柳鹤熙浑身紧绷，跟赵墨筠保持距离，以免身后稍有动静，自己就会挤到她。 地铁里的报站广播响起。下一站下车，赵墨筠准备跟柳鹤熙说一声，免得待会儿下车人太多，他听不见。 转头刹那，赵墨筠听到一声浑厚的“让让”，然后眼角余光瞄到站在身后的人被撞向自己。 根本来不及反应，耳垂处一软。 带着另一个人唇的温度。 第7章 chapter 7 到站下车的人很多，地铁站里到处是人，人声嘈杂。两个学生模样的人被挤在人潮里准备上扶梯，打眼的长相引来不少目光。 相比少女面无表情的高冷，对他人打量的目光视若无睹，那少年则截然相反，全程低着头，耳尖绯红，紧张又有些窘迫。 快上扶梯的时候，赵墨筠转头说：“人多，别跟丢了。” 声音很平静，仿佛情绪没有被刚刚那个小意外所影响。 听到她的声音，柳鹤熙抬头，跟她视线撞上的刹那，脸立马别开，低声，“对不起。” 解释：“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赵墨筠若无其事地笑，“我知道。不然你还能好好在这儿？” 了然于心的坦荡。 听到她这么说，柳鹤熙高度紧张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两个人前后走上扶梯。因为人太多，柳鹤熙跟赵墨筠隔了一个人站着。 赵墨筠挤在人群中，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时候，垂着身侧快要僵直的手悄悄握紧拳头，收着劲儿，把刚才浑身毛孔爆炸的瞬间憋在胸口的那口气缓缓呼出来。 靠。 * 从地铁站出来是个购物广场，书店就在广场对面。 赵墨筠抬手指了指那个巨大的招牌，“对面就是了。这是滨城最大的一个书城，你要的书里面应该都能找到。” “嗯。”柳鹤熙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又说了句谢谢，转身要走。 赵墨筠拉了拉背包肩带，乍然一个男声响起—— “阿筠！” 听这声音，赵墨筠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谁。紧接着，肩膀一沉。 “小屁孩今天怎么过来了？”胡迪大喇喇搭着赵墨筠的肩问。 原本要走的人听到这声不由回头，看到那只搭在赵墨筠肩上的手，脚下突然像是生了锈，半步走不动，直勾勾盯着。 “起开。”赵墨筠满是嫌弃地看了眼胡迪。 后者正要端出自己的哥哥身份挽尊，忽然注意到站在边上一动不动的人。 胡迪看过去，两道眉毛高高挑起。 随即忍不住将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一遍。 仔细回想了下，最近没有什么新出道的明星。 见对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手，胡迪故意揽了把赵墨筠，发现对方目光跟着一闪。 胡迪蓦地笑了，松开赵墨筠，满脸欣慰，“果然是女大不中留，我们家小屁孩长大了。” 赵墨筠莫名其妙，脸上的嫌弃明显得不能再明显，“又抽什么风？” 胡迪全然无视她的嫌弃，笑得慈眉善目，“不给哥哥介绍一下男朋友吗？” 这话一出，赵墨筠跟柳鹤熙都愣了。 赵墨筠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梗了又梗，“我看你是想让我把你打得像个男朋友。” “哎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胡迪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眼光不错啊，在一起多久了，也没见你提起过。” 转头看向柳鹤熙，“叫什么？多大？家住哪儿？” 赵墨筠一把把这脑子不清醒的人推开。 胡迪被推了个踉跄，边站好边忍不住嘟囔，“小屁孩力气还挺大。” 怕这人待会儿再问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赵墨筠让柳鹤熙走。 “买完书早点回家，别到处乱晃。”看着他呆呆的样子，看起来太好骗，赵墨筠脱口而出叮嘱一句。 -- 第15页 被胡迪闹得愣住的人倏尔展颜笑，“嗯！” 接着冲胡迪浅浅鞠了一躬，转身走了。 胡迪被对方一鞠躬给弄懵了，反应过来之后，拿着手里的宣传页挥挥手，“那什么，下次过来玩啊~” 那妖娆劲儿活像个干青楼的。 瞬间招来不少目光，赵墨筠无语捂脸，当做根本不认识这身边的人，掉头就走。 “诶，等等我啊！”胡迪追上去。 * 赵墨筠今天过来是为了新品海报。 自从上次的宣传页之后，琳姐就开始把越来越多的海报设计交给她。 以前喜欢看别人设计的东西，现在可以自己上手做，赵墨筠倒是也乐在其中，加之还多一笔收入，更没有推托的道理。 这会儿店里没有人，赵墨筠就坐在外面，用尤琳的电脑琢磨新品海报。 店里新进了咖啡豆，峰哥煮了一壶，分成小杯，每个人都尝尝说说味道。 咖啡的醇厚香气盈满整个店。 “莎莎，你待会儿是不是要早走？”尤琳忽然想起今天早上王丽莎跟自己打过招呼。 王丽莎苦着脸点点头，“是。” “早下班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峰哥问。 说起这事王丽莎就头大，“哎，早下班是因为我妈非要我去相亲，定了位置，不去今天晚上就不给进家门了。” 看她那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胡迪无情嘲笑，慢悠悠说：“可不得抓紧了，人阿筠都已经有男朋友了。” 赵墨筠头皮一炸！ 王丽莎看他那样子，满脸写着“欠揍”两个字，正要怼回去，突然反应过来—— 王丽莎：“什么？！” 尤琳：“阿筠……” 峰哥：“有男朋友了？” 在三双眼睛灼灼注视下，赵墨筠艰难地咽下差点喷出来的咖啡，“别听他胡说八道！” 胡迪不服气，啧啧两声，“小孩子要诚实。我胡说？我亲眼看到的好不好？”伸出的两根手指，指指自己的眼睛，再指向赵墨筠。 看胡迪这理直气壮的样子，王丽莎的八卦雷达转得飞快，“是谁是谁？叫什么？长得怎么样？” 噼里啪啦，倒豆子般问了一串。 “那是学校同学。”赵墨筠眼看目前的情况全被胡迪给带跑，垂死挣扎。 但明显其他四个人都没有在听她说了什么。 胡迪摸摸下巴，煞是认真地说：“就还行吧，虽然比我还是差那么，一点点，不过已经很不错了。唯一不好就是，太乖了，完全被吃得死死的。” “听着还不错。”尤琳满意点点头。 “这是什么？传说中的小奶狗吗？”王丽莎双眼冒星星。 “小奶狗有什么好，男人就是要高大威猛。”胡迪手臂一抬，秀了一下自己根本看不出来的肱二头肌。 嘚瑟不过一秒，一包纸巾飞过来，胡迪伸手一把接住，看向纸巾飞来的方向，欠兮兮地笑，“别不好意思啊。” 赵墨筠：“…………” 不好意思个二舅姥爷！ “人才高一，你想什么呢？！” 难得见她这么着急上火的样子，比起沉稳冷静，这才像是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样子，连峰哥都忍不住逗她，“哦，姐弟恋啊。” 赵墨筠眼看越描越黑，说不出话来的时候，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赵墨筠脸色微变。 “怎么了？”尤琳察觉到不对问。 “琳姐，我出去接个电话。”赵墨筠拿起手机起身。 能让她露出这种表情的电话无非就那两个，其他人知道却没追问，只是赵墨筠一出去，店里刚才其乐融融的气氛就散得干干净净。 * 二中住校生不多，周一早上，外面的路上都是学生，三三两两走在一起。 这会儿正是人多的时候。进校门的时候，都不由看了眼站在校门旁边的人。 “那是柳鹤熙吧？” “他怎么不进去？” “会不会是在等赵墨筠？” 前面几个女生窃窃私语，张慧仪走在后面听了个清楚。原本已经走到校门口，忽然折身往站在那儿的人走去。 “柳鹤熙，早啊。”双手背着身后，歪着头甜笑着打招呼。 柳鹤熙收回看向右边的目光，看了眼张慧仪，“早。” 声音跟表情一样寡淡，跟对方的开心形成鲜明对比。 张慧仪并没有就此退缩，“你怎么不进去啊？” 柳鹤熙没有回答。 张慧仪又问：“是在等人吗？” 话刚说完，面前原本面无表情的人眼睛忽然一亮，直接越过她走开。 连着三天没有休息好，再挤了一个多小时的沙丁鱼公交车，赵墨筠只觉得头昏脑涨，想吐。 咬开在医院下面的早点摊上买的豆浆，本来还买了个饼。一口还没吃，上公交车的时候被挤掉了。一块钱一杯的豆浆淡得跟水差不多，怕自己会真的会吐出来，还是狠狠喝了两口。 眼角余光感觉到有人朝自己走过来，赵墨筠抬眼。 柳鹤熙拎着一个纸袋子，大步走向自己，脸上挂着笑。 少年的笑干净，像是春天洒满阳光的河，可以看到水底鹅卵石的清澈。 赵墨筠停下，眯了眯眼睛，看着那张笑着的脸，原本糟糕的心情忽然变得轻松，扬起脸的时候，阳光洒在脸上，温和柔软。 -- 第16页 柳鹤熙三步当两步走到赵墨筠面前，原本准备好的话，在看到她微微牵起的嘴角之后，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是直直地看着她笑的样子。 “找我？” 最后还是赵墨筠先开口。 柳鹤熙回过神，“衣服。” 说着，把手里的纸袋子递给赵墨筠。 想起自己借给他的校服。 “你在这儿等我？”赵墨筠接过，“其实放到我桌上就行。” “我也才刚刚到。” 等了快半个小时的人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赵墨筠“唔”了声，咬住豆浆，包换着肩背，把校服外套穿上。穿上之后才发觉不对劲，这件校服她的那件要新，衣袖上水性笔黑点不见了。 想起有人一言不合就扔衣服的行径，赵墨筠盯着柳鹤熙，语气不善地质问：“你是不是把我的衣服扔了？” 柳鹤熙一怔，随即眉眼耷拉下来—— “衣服洗坏了。”低声说。 那低落又满含歉意的样子，把赵墨筠接下来的话全堵了回去。 算了，校服新点没什么不好。 不过眼前这个人有洁癖这件事，在赵墨筠心里是板上钉钉了。 * 两个人一起进校门。 赵墨筠喝完手里的豆浆，垃圾顺手扔进垃圾桶。 柳鹤熙看她喝完豆浆没有再吃别的东西，忍不住问：“你早上就喝豆浆吗？” 赵墨筠很莫名地扭头看他一眼，“怎么？” 察觉到她不太喜欢被人问这些问题，柳鹤熙摇头，“没事。” 跟在她身后走着，目光落在她身上。并不算很宽大的校服穿在她身上，空空荡荡的。 柳鹤熙突然停下。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跑走之前说了这样一句。 赵墨筠来不及问他去干什么，人就跑出老远。不过站了不到十秒，发现其他人对自己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赵墨筠厌烦地皱眉，没等柳鹤熙回来，往教学楼走。 反正她也没有答应要等他回来。 快到四楼的时候，听到急匆匆脚步声，从下往上，由远及近。赵墨筠回头，刚好看到柳鹤熙冲到面前。 单手撑住膝盖大喘气，另一只拎着袋子的手伸向她。 赵墨筠没搞懂这是演的哪出。 “……给……给你。”累得两个字都说得艰难。 赵墨筠没有伸手接。 下一秒弯腰喘气的人直起腰，把手里的袋子塞给她，“就算没有胃口，早餐也要好好吃。” 赵墨筠定定地看着他。柳鹤熙别开视线，转过身，噔噔噔又跑下楼了。 赵墨筠打开袋子发现里面有面包牛奶，还有一袋开胃的山楂片。 抱着袋子，轻笑出声。 * 上周五，周六月考，赵墨筠连人影都不见，自然逃不过体育课去扫地的命运。 下午第一节 就是体育课，在老陈开口之前，她已经自觉拖着自己的大扫把下楼。 很凑巧，周二的体育课又跟高一八班同一节。 因为太累又缺觉，赵墨筠昨天一整天都过得浑浑噩噩。被人指指点点的时候也没有多想，直到今天早上，在厕所不小心听到自己的八卦，才知道自己又上了贴吧。 不过这次是跟柳鹤熙一起。 先是张慧仪，后是柳鹤熙，都是高一八班的。现在还跟高一八班上体育课，围观议论自然不会少。 陈米扬看着站在排球场周围，看赵墨筠扫地的一圈人，表情一言难尽。 突然发觉赵墨筠真的是脾气好，换她的话，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跟人动手了。 “啧啧啧，真的，赵墨筠不去当明星太可惜了，扫个地都这么多人看，瞅瞅这人气。”何诚蹲在花坛上，半开玩笑道。 傅易站在旁边，想起曾经见过赵墨筠怼人的名场面，笑，“那估计得火。娱乐圈第一杠星。给我一句话，我就能杠起整个地球。” 听到这句话，何诚想起赵墨筠那些“光辉事迹”，笑得不行。 回头发现陈米扬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得出神，何诚止了笑，问：“扬哥，看什么呢？” “那人是谁？”陈米扬抬了抬下巴。 何诚跟傅易顺着陈米扬的目光看过去。 在排球场边上那排树下，站了五六个男生，时不时看看赵墨筠，然后回头跟坐在单杠上的男生说话。 单杠上那个男生明显是他们的头。 虽然隔这么远听不见那群人在说什么，但看表情，不像是什么好话。 何诚最看不惯装逼的人，忍不住皱眉。 “单杠上那个？”傅易问陈米扬。 “嗯。” “好像叫王智杰，家里是做生意的，算是富二代，小仙居就是他家开的。不过人一般，初中三年换了三个学校。” 看那样子，不用问也知道是换学校是什么原因。 “看不出来，那小胳膊小腿还这么能打架？”何诚说。 傅易无情嘲笑，“你以为是你，遇事自己往前冲？” 何诚听出来这人又拐着弯骂自己，手里的树叶子往地上一扔，作势给人来个锁喉，眼角余光看到齐磊过来。 “磊子，你这也太墨迹了，再慢点我都要想是不是要去粪坑里捞你了。” 齐磊走过来，神神秘秘地说：“你们猜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谁了？” -- 第17页 “谁？”何诚的好奇心一下被勾起来。 陈米扬跟傅易也看过来。 “我看到那个高一校花跟柳鹤熙站一起说话。” “……所以，赵墨筠是被绿了？！”何诚震惊。 何诚这一惊一乍的，傅易瞟了他一眼，幽幽说：“诚哥，我知道你以后干什么能发大财了？” “嗯？干什么？”一听发大财，何诚注意力瞬间转移。 傅易笑得温和，“狗仔。” 何诚：“…………” “滚蛋！” “老何，傅易，看看看！”齐磊突然激动。 几个人转头看过去，意外发现，刚齐磊口中还在跟高一校花说话的人，这会儿朝着赵墨筠走了过去。 面对递过来的水跟湿巾，赵墨筠抬眼，目光却越过面前的人，看向他身后。因为他的出现，原本已经快要散了的围观的人，这会儿齐刷刷地看过来，包括跟着他一起出现的张慧仪。 或紧张，或兴奋，或警告跟充满敌意，神情各异。 赵墨筠目光收回来，对上那双干净的眼，冷声。 “滚远点。” 作者有话要说：　　三次太忙了，更新都是放存稿箱自动更新，评论也来不及看，谢谢小可爱们的留言啊！还有小可爱灌了营养液，也谢谢啦！(￣▽￣)~* 第8章 chapter 8 体育课快下课，各班体育老师吹哨集合。 八班的男生被班主任叫走去搬东西，柳鹤熙也被叫走，自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赵墨筠身上。 几个班都在田径场。赵墨筠个子在女生中算高，站在最边上，打量审视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来。 有先解散的人，没有着急离开，站在旁边，看着赵墨筠窃窃私语。 等了一节课，本来以为会出现什么狗血撕x剧情，结果半天没有见到张慧仪跟柳鹤熙人。好不容易出现，张慧仪跟赵墨筠连话都没说上。至于柳鹤熙跟赵墨筠，传言中两个在谈恋爱的人，现实看起来更像是水火不容。 陈米扬站在赵墨筠后面，处在那些目光射程范围之内，即使知道不是在看自己，也很不爽。 反而当事人，完全一副什么都看不到的姿态。 点完人数之后，体育老师吹哨解散，提醒，“今天值日的，体育器材记得还回器材室。” 学校的体育器材都是全校公用，每个班都有值日生，负责每次上课之前借器材，课后再还回去。东西不少，一般是四个人一组。 这周轮到赵墨筠。 赵墨筠二话没说，拎起一个装着羽毛球拍的筐径直朝体育器材保管室的方向走去。 下节课是老陈的语文课，除了还器材的人，其他人都准备回教室。 何诚看着她的背影，“赵墨筠怎么一个人搬？” 一般都是两个人一起，今天才发现赵墨筠竟然是自己一个人。 找了圈，也只找到两个人，第四个人愣是像凭空蒸发了似的。然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跟赵墨筠一起过。 “我记得当初分组名单出来，赵墨筠好像是跟陈瑞一起的吧。”傅易说，“有点记不清了。” 听到傅易提到这个名字，何诚想了会儿才把名字跟脸对上。看到赵墨筠带下来的扫把还摆在操场边上，应该是等把器材换了再回来拿。 何诚走过去把扫把捡起来。 去器材室折回来再回教室得绕一大圈。 拖着走的时候，想起还是要跟赵墨筠说一声，省的人待会儿绕回来。 转头看着那个已经走出老远的背影，明明是想叫她的名字，可是拿着扫把，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她骑扫把的那个中二画面，话出口，就成了—— “诶，哈利·波特！” 齐磊：“？？？” 陈米扬：“…………” 傅易：“…………” 远处，那个拎着一筐羽毛球筐的人回过头，看着他，满脸阴沉。 陈米扬跟傅易不动声色背过身，又是望天又是抿唇，才没有当场笑出来。 何诚想笑又觉得不太厚道，生生憋住，“不是，那什么，这我拿走了。” “哈利·波特是谁？”齐磊一脸茫然。 何诚一把捞过人的肩，拖着往前走，“小孩子家家别问。” * 体育器材保管室在田径场背后。 说是保管室，其实就是在观众席下面砌了一面墙起来，封死加个门，抹了水泥跟白墙灰，就算是保管室。 今天天气好，这会儿还阳光明媚，保管室的门开着，里面没有开灯。 赵墨筠进去的时候，看到张慧仪也在，不过两个人也不是什么见面要打招呼的关系，当做没有看到拎着东西往里走。 体育器材都是分类放，羽毛球靠里。 不知道是哪个班借用了做仰卧起坐的垫子，换回来的时候随便扔在地上，挡在过道里。赵墨筠进不去，只好放下手里的东西把垫子稍微收拾一下。 张慧仪跟吴莉莉出去的时候，保管室就剩赵墨筠一个人。 刚走到门口，还没有出去，吴莉莉忍不住小声问：“慧仪，你跟柳鹤熙都说了吗？赵墨筠那些事。” 被问到这个问题，张慧仪表情不太好看，只是“嗯”了声。 吴莉莉发觉它她情绪不太对，追问：“怎么了？” -- 第18页 站在保管室外面，张慧仪低声说：“他说让我们别再造谣了。” 吴莉莉气结，“造……什么叫造谣啊？谁造谣了？” 张慧仪叹了口气，“好像他们认识挺久了，应该是提前说了什么吧。” 吴莉莉看了眼保管室里面，忿忿不平，“还真厉害，黑的说成白的，还有人相信。” “柳鹤熙为什么宁愿相信这种人，都不相信我们？如果不是一个班上的同学，谁会管这些？再说，我们难道会害他吗？竟然还帮着这种人说话！” 发泄一通之后，发觉身边的人没有回应，吴莉莉回头，只见张慧仪直直盯着什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保管室的门上挂着锁。 锁是打开的，就这样挂在门框上的锁扣上。 吴莉莉看了会儿，一个念头在脑子里闪过，四下看看，没有人，挽着张慧仪的手松开。 “莉莉，去哪儿？”张慧仪问。 吴莉莉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垫着脚，压着兴奋劲儿走上保管室门外的那级台阶。 “咚”一声，保管室门突然关上。 光线骤暗，赵墨筠猛地抬头，一个箭步冲出去。 “等等！”疾声。 听到保管室里面的声音，吴莉莉吓得手一哆嗦，把锁扣扣上才发现挂在门上锁头不见了，心里一慌，下一瞬，锁扣上，紧接着“咔哒”一声，上锁。 吴莉莉看向身边的张慧仪，心情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别的什么。 保管室的门被人砸得咚咚响。吴莉莉拉着张慧仪赶紧离开。 砸门的声音小了。 赵墨筠站在门背后，努力仰起头，手压在胸口，用力深呼吸。 门关上，这里面就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 仿佛所有空气都被隔绝在外，窒息感像海水压下来，人沉在水底，呼吸间全是腥味，分不清是灰尘还是血。 耳朵里嗡嗡响，像人歇斯底里的尖叫。 感觉到自己浑身在发抖，冷汗直冒，赵墨筠手撑住墙，低声骂了句，“靠！” * 高二三班，教室里格外热闹。 月考成绩出来了。一群人扒在教室门口，找自己的分数跟排名。 高展站在人群外面，挨个往下找。 本来你挤我，我挤你，突然英语老师出现在教室里，大家不由安静下来。 孙文莉站在后门口，穿着一身黑色小西装，带着窄小的红色边框眼镜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高展，你还在那儿跟他们挤什么呢？” 这句话一下把原本挤在一起的人瞬间割开。 不少人下意识看了眼高展。 像是丝毫没有发现气氛的微妙变化，孙文莉继续说：“你还是年级第一。英语还是年级最高分。” 孙文莉喜不自禁。 高展是自己申请从实验班到三班来的，现在成绩稳住第一，证明她教得好。 这下扬眉吐气，孙文莉又夸了好几句才走。 “班长，看完了能让让不？”何诚开口，语气说不上好。 何诚心里还是觉得高展就不是他们班的人。明明该去实验班的人，非要来跟他们混在一起。老师们动不动就说多跟班长学学，有人是想学，可人除了对学习感兴趣，别的什么哪入得了他的法眼。 高展退开。 何诚找到自己的分数跟排名，然后看到最后，转头跟傅易小声说：“我靠，赵墨筠这次全部缺考。” 赵墨筠一向是独来独往，以前考试也经常不见人，但是这还是第一次全程缺考。 原本已经转身准备回位置上的高展停了下。 “叮铃铃——” 上课铃响。 老陈拿着教案，踩着点进教室。站上讲台，边把自己的教案打开边说：“月考成绩下来了，都看到了吧。” 底下稀稀落落有人应声，“看到了。” 这点底气都没有的声音，陈正道抬头，正要说话，发现靠窗最后一个位置空着。 “赵墨筠呢？” 这一问，大家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赵墨筠翘课正常，但是她从来不翘老陈的语文课。 “她去还体育器材了。”何诚说。 “那这人怎么还没有回来？”陈正道琢磨着，抬手指了指何诚，正要叫他去看看。 高展先一步站起来，“陈老师，我去吧。” 毕竟是班长，陈正道点点头，“那行，你去找找。” 又道：“快点回来。” “嗯。”高展应了声，快步出了教室。 一路找到田径场背后的保管室。 从田径场拐到背后，看到眼前这一幕，高展蓦然愣住。 赵墨筠站在保管室外面的不宽的空地上，垂着身侧的左手手背血肉模糊，血顺着指尖往下滴。 她身后，保管室的门被砸了个大窟窿，木条木板张牙舞爪，还染着血。 * 保管室的门被砸坏，属于损坏公物，管保管室钥匙的大爷自然不会放手。 问了班级，直接用办公室的座机打给班主任。陈正道安排大家上自习，让学习委员管着纪律，匆匆忙忙赶过去。 到了田径场，陈正道看到赵墨筠的时候，也愣了一瞬。 赵墨筠见他那样，满不在乎地说：“没事，皮外伤。” 陈正道回过神来，赶紧对着高展说：“高展，你先带她去医务室看看，让校医处理一下。不行，就去医院。” -- 第19页 赵墨筠下意识想拒绝，不过看陈正道表情严肃，没有商量的余地，没说话。 走之前，“我被锁里面了。门的钱我会赔。” 算是给个交代。 “赶紧走，这里用不着你操心。”陈正道说。 * 从校医室出来，赵墨筠左手上缠了厚厚一层纱布。 虽然不像她说的那样只是皮外伤，但万幸没有伤到骨头。 陈正道叮嘱过，如果校医能处理，弄完就回教室，不用来田径场了。 赵墨筠跟高展一前一后，沉默上楼。 这会儿还是上课时间，教学楼里的楼梯间很安静。 “赵墨筠。”高展突然开口。 赵墨筠回头，居高临下地看着高展。 后者迎上她的目光，“……你真的在谈恋爱？” 又道：“跟高一那个？” 赵墨筠挑眉，有些意外他竟然会开口找自己说话。被质问的感觉不太舒服，不过顶回去的话到嘴边，又觉得他们两个没有必要闹得这么难看，只是说：“好好读你的书，别人的事，少管。” 赵墨筠回身之际，身后的人再次开口。 “那你呢？” 赵墨筠动作停下。 高展继续说：“月考成绩出来了，你为什么缺考？” 赵墨筠抿唇，不高兴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不过回头的时候，脸上却挂着笑。 赵墨筠懒洋洋往下走了一步。 高展不自觉挺直后背。 赵墨筠站到高展面前，笑，“怎么，你要管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新会晚，大家别等~ 第9章 chapter 9 赵墨筠被关器材保管室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老陈跟高展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原本去还器材的人迟迟没有回来，再出现的时候，手上缠了纱布，又听说器材保管室的门被砸烂了，自然就脑补出了来龙去脉。 谁都没有想到她脾气这么爆，被锁里面竟然会直接砸门。 正常人干不出来这事，或者就算有人能干出来，那也不可能是女生。 太多意外，让人不由好奇她究竟是怎么把门砸开的。为了合理解释，贴吧里还有过一番争论跟推测，脑洞大开堪比写侦探小说。 随之而来的，去高二三班看热闹的人不少，不过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都快到中午了，赵墨筠都没有来学校。 * “叮铃铃——”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 老师刚说下课，教室里就有人往外冲。没一会儿，教室里就没剩几个人了。 吴莉莉起身往前走，去找张慧仪，“慧仪，走吧，去小卖部。” 上节课课间，张慧仪说中午不想去食堂吃饭。 另外两个女生从前面往后走。一往前一往后，视线对上的时候，有人开口问：“诶，吴莉莉，听说高二那个叫赵墨筠被锁在器材保管室了，是真的吗？” 吴莉莉一向消息灵通。 吴莉莉脸上露出惊讶又茫然的表情，“啊？这个我不知道诶。” 见她不知道，刚问话的女生来了劲头，“你竟然不知道吗？听说被关在里面，然后把门都砸了。” 砸门这个吴莉莉还真不知道，这回是真真切切的惊讶，“砸门？！” “对啊，没想到吧。”那女生耸肩摇摇头，“呃，太暴力了。该不会有什么狂躁症吧？” “不会吧。要是换我被锁在里面了，那里面门一关上，又黑又臭，我也能砸。”旁边另一个女生接话。 继续说：“我反而觉得，锁门的人才奇怪吧，锁门之前难道不问问里面还有没有人就锁门吗？” 吴莉莉跟张慧仪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谁知道呢，说不定说里面的人自己没有听到也不一定啊。”吴莉莉笑笑说。 “也有可能。”最先开口的女生说，转了个话题，“你们也要去小卖部吗？一起吗？” 张慧仪站起来，温声说：“你们先去吧，我想去上个厕所。” “哦哦。” 四个人一起出教室，张慧仪往走廊转角走去，吴莉莉在这边楼梯口等她。 * 这会儿大家都吃饭去了，张慧仪进去的时候，厕所里没有人。 整理好衣服，打开隔间们。 眼角余光冷不丁扫到一个人影，张慧仪吓得轻呼出声。往后退让半步，看清了人。张慧仪唇轻抿，一瞬的迟疑过后，低下头，避开对方的视线径直往外走。 看她这打算装聋作哑的样子，赵墨筠上前一步，堵住她的去路，“这么着急走干什么？” 她话说得轻飘飘，却言语之间并没有商量的余地。 意识到自己走不了，张慧仪只好硬着头皮看向赵墨筠，“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说呢？” 张慧仪默了片刻，“……你这样莫名其妙拦住我，我怎么可能知道你找我是因为什么？” 赵墨筠嗤笑一声。 看样子是打算装到底了。 那说什么都只是废话。 赵墨筠脸色骤冷，伸手，一把揪住张慧仪的衣领。 因为身高差距，被拎得脚后跟不由离地的瞬间，张慧仪脸色刷白，“你……” 刚要挣扎—— “咚”一声，张慧仪被揪住衣领撞到旁边的墙上。 -- 第20页 后背撞到坚硬的墙上，张慧仪疼得脸皱成一团。 “痛吗？”赵墨筠勾起嘴角，眼里没有丝毫笑意，冷眼看着。 拎起， “原来你也知道痛？” 撞回去， “那你是不是觉得除了你，别人就不会痛？” 再拎起， “所以就你是人是吗？” 再撞回去， “嗯？” 一声比一声响。 慢悠悠一句一句说，说一句，把人拎起再撞回去。 空荡荡的厕所只剩张慧仪被动踉跄的凌乱脚步声。 赵墨筠手压在人胸口，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很想让她也尝尝窒息是什么感觉。 终于停下来，张慧仪靠在墙上，抽抽搭搭地哭出来。 大概是被人用更可怜无辜的眼神盯着看过，这会儿看着她哭的样子，赵墨筠心竟然半点软不下来，继续问：“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了吗？或者，还要我再帮你想想？” 张慧仪泪眼婆娑，“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如果是因为你被锁在器材保管室的事情，那跟我没有关系？” 继续哭，“总不能因为我那天也去还过体育器材，就认定是我做的吧？那天又不止我一个人去过那儿。” 赵墨筠嘴角弧度愈深，“哦，跟你没关系？那跟谁有关系呢？” 赵墨筠好整以暇地盯着面前的人，她真的好奇这张嘴里还能说出多少冠冕堂皇。 慢条斯理道：“你觉得，我会一点证据都没有就来找你？” 这句话一出，眼前的人咽了咽口水。 啊，紧张了。 在张慧仪后退的同时，赵墨筠往前逼近半步，“你可是大家眼里的好学生，我要是没有证据，到时候你告状倒打一耙，我不是铁定吃亏？这么蠢的事，你觉得我会做？”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张慧仪转过脸，看向别处。 刚刚还伶牙俐齿，突然开始结巴。 “你不知道？你看着吴莉莉锁的门你竟然不知道？那我是不是该去找吴莉莉问问？” 张慧仪倏尔看向她，大概是太慌张，没能掩住眼里的诧异。 看她这副表情，赵墨筠心里有数了。 这句话是炸她的。她当时并没有看清，只是门被关上的瞬间，扫到一道一闪而过的白色身影。而那天张慧仪穿的是蓝色的衣服，吴莉莉是白色。 “你说跟你没关系，意思是我可以去找吴莉莉？” 见人竟然连反驳都不反驳一下，赵墨筠觉得好笑，“还以为你们是什么姐妹情深，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卖了。你说她要是知道你这么干脆利落地就把她推出去当挡箭牌，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外面传来脚步声，面前的人眸色一闪，看了眼厕所入口的方向，忽然又变了说辞，“莉莉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什么冲我来就是了。” 脚步声又远，没有进来。 亲眼看着有人算计落空，赵墨筠觉得好笑，“这么快又就变主意了？只是说得那么委屈干什么？有种做，就要有种认。” “我为什么找你，你心里应该清楚。同学，长得再好看，做人也要厚道点，真把我惹火了，你信不信毁了你这张脸，让你一辈子都不能靠脸捞好处？” 张慧仪打了个寒战。 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人不是做不出这种事。 赵墨筠嫌弃把人往墙上一推，松手，转身离开。 * 赵墨筠从厕所出来，用纸巾擦干手上的水，经过走廊转角，顺手把用过的纸巾扔进去，大步上楼。 这会儿去食堂黄花菜都凉了，赵墨筠也懒得去跟人挤。埋头上了一层楼，上面传来人很吃力的声音，再往上两步，到楼梯中间，偏头一看，发现是认识的人。 林圆手腿并用地抱着一桶桶装水艰难往上走。 水桶圆滚滚的，又是塑料，林圆差不多一米六的个子，要费很大力气才能勉强抱住。最开始还好，这会儿爬了三楼，力气快见底了。 单脚踮起来，用大腿分担一点重量，再往上走了一步。后面那只脚刚站上去，重心一偏，人抱着水桶就往后仰。 “诶？！”心提到嗓子眼的瞬间，后背被人推了一把，紧接着，压在怀里的那桶水的重量突然消失。 “谢……”林圆惊魂未定，下意识想要道谢，话说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赵墨筠把林圆怀里的桶装水接过来，“给我吧。” 说这话的时候，赵墨筠都没有看她一眼，神情淡淡，连话尾那个可以让人听起来更温和好相处的语气词，都几乎是气音。 林圆怔怔，恍恍惚惚的，只是听她说给她，就乖乖松了手。 赵墨筠右手握住水桶最细的地方，左手胳膊托着底部，尽量避开手上的伤，脚步沉沉稳稳往上走。 等人走出好几步，林圆才像大梦初醒般，小跑着跟上去，“我跟你一起抬吧。” “用不着。”赵墨筠干脆利落拒绝。 两个人抬着更不好走。 林圆没再说话，只是紧跟着她，打算在她需要帮忙的时候赶紧冲上去，想起她刚刚帮了自己。 “刚刚谢谢你啊。” 这会儿才知道后怕，真要是那样摔下去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没事。” 还是那淡淡的口吻。 -- 第21页 “下回找人一起，或者叫男生帮忙。” 难得主动跟她说句话，林圆琢磨一会儿，似乎是有关心在里面。 “嗯嗯。”林圆忙应，“以前自己扛过，也没有觉得很重，不过上次没有爬这么高的楼。下回会找人一起的。”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到四楼。见她表情轻松，林圆不由感叹，“赵墨筠，你力气好大啊。” 言语间满是艳羡。 这奇怪的羡慕点，赵墨筠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唔”了声。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教室的时候，教室里有几个人在。看到赵墨筠抬着桶装水进来，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这种事算是班上的事情，而赵墨筠跟班上的人关系都不怎么好。 赵墨筠没有理会那些打量，把水换好之后，折身出去洗手。桶装水的桶都是循环利用，赵墨筠摸得手上都是灰。 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课桌上多了一瓶没有开封的酸奶。 她的桌子上从未出现过不属于她的东西，赵墨筠不禁意外，下意识抬头，刚好撞上林圆的视线。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回头冲她笑笑。然后指了指她桌上那瓶酸奶，左手做出一个握东西的姿势，右手握拳往下。 看她一本正经无实物表演怎么插吸管，赵墨筠觉得傻得有点可爱，差点笑出声来，抿唇，看向别处，生生压住笑意。 看到站在窗边的人颔首笑，林圆愣了愣。 她没有想到赵墨筠笑起来是这样，很安静，笑意也浅浅的，却很温暖。 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不经常笑的人都像这样，笑起来仿佛冰雪消融，风拂春樱。 在视线中的人抬眼看过来的时候，林圆猛地转回身坐好，大概是动作太急，心咚咚直跳。 * 现在是九月底，国庆没过，学校中午还要睡午觉。 今天是第二天，伤口比昨天更疼，疼得根本没办法睡着。教室里的人都还在睡，赵墨筠从桌肚里摸了一包东西，从后门出去，没有叫任何人发现。 这个时候，学校里格外安静。 赵墨筠径直往学校的那片小树林走。里面有椅子，还能躲太阳。这会儿也不会有老师去那儿。 找了个位置坐下，赵墨筠从袋子里翻出酒精，刚要拆纱布，有人出现在眼角余光里，隔着几步之遥。 看到那个穿着白T黑色长裤的人，赵墨筠什么都没有说，把酒精塞回去，抓着东西就要走。 没走两步，身后有脚步声跟上来。 亦步亦趋，小心而安静。 脚步声就像那个人，一直很安静，只会用一双看到就让人心会软的眼睛看着你。 赵墨筠心里窜上一股无名之火，脚步顿住。 回头，“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让你滚远点，听不懂什么意思？” 他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赵墨筠第一次避开一个人的目光，回过身，背对着柳鹤熙，“意思就是我觉得你碍眼，不要在我面前晃。” 说完要走—— “阿筠！” 柳鹤熙出声叫她。 听到他这么叫自己，那种亲密无间的口吻，赵墨筠脑子里空白一瞬，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揪住人的衣领把人压在旁边的树上。 这一下没有收住力道，看着面前的人脸得皱眉，赵墨筠蓦地松手。 “再说一遍，不想惹麻烦，就离我远点。” 说完干脆利落转过身，没有去看柳鹤熙红了的眼睛。 看着她要走远背影，柳鹤熙突然开口，“为什么要一直赶我走？” 赵墨筠停下，没回头，“那你跟着我做什么？” 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站在那儿的人，“难不成，又是什么想要做朋友？” 言语之间，满是戏谑。 面对这样的口吻，正常人都不会顺着说，哪怕心里这么想的，顺着说太没自尊了。 可是眼前的人却偏偏斩钉截铁地应了她一句，“是。” 赵墨筠哑了一瞬，很快恢复过来，“……小鬼，去打听打听，别在这儿一厢情愿的什么朋友不朋友的。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你知道我干过什么事吗？你什么都不知道……” 话没说完，直接被打断。 “我为什么要去听别人怎么说你？难道别人说的就是真的吗？难道他们说什么我就要相信什么吗？！” 少年的告白清晰而直白，赵墨筠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击穿，整个人僵住，忽然像是笑都不知道该怎么笑了。 ——我为什么要去听别人怎么说你？ 因为，都是这样啊。 赵墨筠看着柳鹤熙，唇轻启，半晌却没有说出半个字。 人果然对自己第一次听到的话会毫无招架之力。 两个人就这样对望着站了很久。 最后是柳鹤熙先走过来。 他红着眼去把地上的袋子捡起来，走到她面前，安静地牵过她的手，准备帮她换药。 好像全然忘了她对他才做过多恶劣的事情。 这样被人纵着，赵墨筠觉得人像是踩在云里，晕晕乎乎的，像是要确认什么，伸手， 手揪住他的耳朵，“喂，小鬼。” 无视那双漂亮眼睛里闪过惊讶，往前带， “阿筠是你叫的吗？叫姐姐。” -- 第22页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审核，文出了点问题，明天暂停一天，争取解决，后天恢复更新~请小可爱们知悉~ 第10章 chapter 10 赵墨筠坐在椅子上。柳鹤熙半蹲在她面前，帮她换药。 平时自己两三分钟搞定的事情，换他来，这点时间刚把纱布拆下来。 伤口完全露出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他愣了下。 这是新伤，又上过药，伤口看起来是有点狰狞。像他这么乖的小孩估计是第一回 见，赵墨筠抽手。 只是没有想到，她一动，面前的人惊了下，眼睫一颤，下意识伸手想要拉住她。不过快碰到的时候，似乎反应过来她手上的伤，不敢碰更不敢拉，手虚空停在她手边，整个人跟着往前。一下没有掌握好重心，人往前栽。 眼看要栽进赵墨筠怀里，柳鹤熙手忙脚乱手撑在椅子边沿才稳住。 随即，下意识反应是抬眼看赵墨筠，心心念念都是她手上的伤。 却看她表情愣愣的，近乎空白，却比笑起来的样子更让人移不开眼。她就算是笑，也带着防备。 赵墨筠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柳鹤熙两只手撑在她腿边，胸膛就对着她的膝盖。感觉随便一动，不是坐到他的手，就是碰到他的身体。 这种像是被人下了禁锢咒的感觉让赵墨筠觉得浑身不自在。而面对这种不自在，赵墨筠下意识反应是笑，不退反往前，对着那双直勾勾看着自己的漂亮眼睛，俯身，问：“好看吗？” 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从脸上撩过，汗毛立起来的瞬间，柳鹤熙身体一僵，大梦初醒般，匆忙让开。 低着头，慌慌张张从椅子上的袋子里翻出药水瓶跟棉签，头也不抬地问：“是……是用这个药吗？” 赵墨筠懒洋洋地靠回椅背上，“嗯。” 柳鹤熙用棉签浸了药水，小心翼翼往她伤口上蘸。 看着他谨慎小心的样子，配着那张干净又乖的脸，让人恶向胆边生。 “嘶~”赵墨筠咬着牙吸口气。 果不其然，面前的人动作一下顿住，紧张地问：“疼吗？” 赵墨筠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头，“嗯。” 柳鹤熙脸凑近，吹了吹，“这样好点吗？” 赵墨筠拧着眉，想了想，“……如果吃点糖可能会好点。” 信口胡诌。 柳鹤熙听完，二话不说，把药水瓶的盖子拧好，站起身，“我去买。” 刚站起来，就发现椅子里的人笑起来，不只是勾勾嘴角，笑声从胸腔深处而来。人只有在真的开心的时候才会这么笑。 午后的阳光安静又温暖，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几缕明媚阳光传过树枝落在她身上。在弯弯眉眼，在修长脖颈，在清瘦锁骨。如精致工笔，细细描摹。 心跳有些快。 笑够了，赵墨筠止住声，“你怎么能这么好骗？” 柳鹤熙没有接话。 “……生气了？”看他不说话，赵墨筠问。 “没有。”柳鹤熙摇头。 赵墨筠想起第一次见到他，被人打成那个样子，也没有气急败坏。 眼睛微眯，脱口而出，“怎么会有人这么乖？” 柳鹤熙看了她一眼，默然蹲下，准备重新抽根棉签出来。 赵墨筠没有再让他来，照他这个速度，上个药不知道要何年何月。 抽了两根棉签，浸饱了药水，胡乱在伤口上滚了滚，疼得咬了咬牙，三两下上完药，重新缠纱布。 柳鹤熙愣愣站在旁边，唇抿了抿，脸上的表情有些肃然。 单手缠纱布都那么熟练，不知道做过多少次。 “你经常受伤吗？” “不怎么经常。”赵墨筠随口答。 这次是倒霉碰上了。 * 整个下午，只要一下课，张慧仪就趴在课桌上。 吴莉莉几次过来找她说话，但是人都不搭理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中午本来说好一起下楼买吃的，她说要先上个厕所。她在楼梯口等了半天，也不见人。还担心她是出了什么事，找过去，没找到人，后来才发现她回教室了。 因为吴莉莉下课就过去，其他人也注意到张慧仪心情不好。 来过几个人问，都没有任何回应。 一来二去，几乎班上的人都知道了。 下午第三节 课下课，其他人去吃晚饭，教室里只剩几个人。 王智杰走到张慧仪旁边。 原本站在张慧仪身边的吴莉莉，注意到往这边来的王智杰，蹲下，轻言细语问：“慧仪，你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好不好？” 依旧没有回应。 王智杰站在张慧仪桌子旁边，见趴在桌子上的人，皱着眉，“你怎么了？” 他这一问，教室里其他几个人都看过来。这边一下成为焦点。吴莉莉抢先说：“不知道，今天中午还好好的，但是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这样了。” 王智杰知道她没有睡着，伸手去想拉她起来，结果一碰到她的胳膊，就听到一声吃痛轻呼。 “受伤了？”王智杰问。 张慧仪继续趴着，没有说话。 没了耐心，王智杰直接托着她的胳膊把人强行扶起来，却见她已经泪流满面。 王智杰一愣，下意识松了手上的力道。 张慧仪挣开他，又趴了回去。这下，像是所有委屈全部爆发，嚎啕大哭。 -- 第23页 吴莉莉赶紧上前安慰，“慧仪，你别哭了，出了什么事，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啊。” 好不容易把人安慰住。 吴莉莉陪张慧仪去厕所洗把脸。 这一来一去，张慧仪明显哭过的样子引来不少人的目光。吴莉莉就挽着她，温言关心着。 在教室外面，被等在那里的王智杰拦下来。 “怎么回事？” 又说：“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张慧仪别开脸，“没有人欺负我。” 说着，刚刚止住了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睛里打转，再明显不过的委屈。 看她这样，吴莉莉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人，“慧仪，是不是高二那个赵墨筠？” 张慧仪没说话，含着泪摇头，不说话。 王智杰给吴莉莉递了眼神，后者会意。等吴莉莉离开之后，王智杰才开口，“是高二那个吗？”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声音柔柔软软，比起拒绝，表达得很多的是担心。 而这样的担心，从她口中说出来，让王智杰更是放不下，“你怕什么？怕我收拾不了？还是怕说了被报复？”声调不自觉拔高。 从来只有他耍横，没见过谁敢爬他头上的。 “我说了这跟你没关系。” 王智杰打断她的话，“你就说是不是吧。” “王智杰……” “行了，我知道了。” 王智杰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 晚自习下课。 学校里先是热闹起来，不久又慢慢归于安静。 林圆跟同组的人做完值日，教学楼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三个人一起下楼。快到一楼，才突然想起走的时候忘记关教室的灯。 “我去关。”林圆主动说。 “那你把书包给我们，我们在这儿等你。”旁边的人说。 林圆把书包递过去，跨大步上楼。 刚上四楼，却听到教室那边传来乒乒梆梆的声音，像是桌子相撞发出的巨响。 林圆好奇。 她们走的时候，班上明明已经没有人了。 眼睛盯着教室那边继续往前。 再靠近，听到说话声，有男有女。 等大致听清他们在说什么，林圆脚步蓦地顿住。 教室后门口光线一暗，有人影晃过，里面的人往外走。 * 从公交车上挤下来，赵墨筠拍拍裤腿上被人不小心蹭到的灰。 走了两步，猛吸了两口空气，像方便面里压缩蔬菜吸足水，被挤懵的脑子终于回过神来。 走过公交车站的广告牌，一下看到站在靠着后面建筑围墙站着的人。 几乎赵墨筠看到他的瞬间，柳鹤熙转头看过来。 不是周一，不用穿校服。今天柳鹤熙穿了一套白色运动服，皮肤冷白，那么安静的站在那儿，在这个空气中混合着公交车尾气跟灰尘的早上，简直比吸了一口薄荷还要提神醒脑。 赵墨筠问：“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柳鹤熙单肩背着书包，从书包里翻出两个纸袋子，一大一小。 看着小的说：“听说这个药对皮外伤很好。” 又说：“早餐是顺道买的。” 赵墨筠接过来，先看的药，发现里面有两支不同的软膏。一支写的英文，应该就是他说外伤药。不过另一只写的应该是德文。 “这是干什么的？” “祛疤的。” 听到这句话赵墨筠第一反应是想笑，那种意料之外的想笑。她从来没有在意过留疤这件事，自己没有在意过，自然也不会有旁人。不过转瞬之间，意识到这是来自另一个人的关心的时候，笑不出来了。 这种遥远又陌生的感觉让人有点不知所措。 赵墨筠把东西塞回去，“谢了。” 见她没有拒绝，柳鹤熙松口气，“不用谢。” 赵墨筠也没有客气，把袋子里早餐拿出来，“你吃了吗？” “吃过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嗯。” 通向学校的路上，早晨的阳光轻轻浅浅。 两个学生模样的人并排走着，一个专注地吃着手里的点心，一个默默跟着。 赵墨筠不挑食，有吃的就行，但是难免有口味偏好，进食的速度会有细微不同。 而这些细微被另一个人默默记在心里。 * 一早上，让人心情好的事情太多，进校门的时候，碰到何诚跟傅易。 “赵墨筠。”何诚扬手跟她打招呼。 等人走近，赵墨筠呛他，“怎么不叫哈利·波特了？” 何诚不好意思嘿嘿一笑，“那是口误，口误。” 赵墨筠切了他一声，转身往前走。 四个人一起上楼，过了二楼，就只剩三个人。赵墨筠走在前面，何晨勾搭着傅易的肩，说着国庆七天怎么过。明天国庆，好不容易熬来七天假，自然要好好安排安排。 赵墨筠国庆七天肯定都是要去店里的，只是听着，没有插话。 一进教室，看到围在自己作为周围的那群人，赵墨筠一下站定在后门口。 “诶诶诶，赵墨筠来了。” 有人注意到她，开始窃窃私语。 何诚跟傅易也到后门口。见她停下，何诚不由说：“怎么不走了？” -- 第24页 后面的话再顺着她的目光看进去之后，没再说出口。 见正主出现，围观的人让开。 赵墨筠坦然过去。 这种场面不至于发憷。 地上是被撕得粉碎的书，教辅资料，上面还有脚印子，书桌上写满了“赵墨筠去死”。 看清什么情况之后，何诚先没沉住气，仿佛是自己被骂去死一样，单肩背着的书包往桌上一甩。 “谁他妈干的？！” 第11章 chapter 11 今天是英语早自习，孙文莉一来发现学生围成一团。 红色窄边框的眼镜下，目光锐利，“都干什么呢？一个个的没有听到早自习的铃响了？” 见到她，围作一团的人作鸟兽散。 何诚被傅易推回座位上。 傅易走在他身后，压低声音，“等早自习下课再说。” 惹到孙文莉没有好果子吃。 赵墨筠把倒在地上的凳子扶起来，随手抹掉凳子上的灰，包放上去，折身去拿扫把。 满地碎纸，不收拾都下不去脚。 “今天早上教单词。”孙文莉站在讲台上，翻开课本，看到教室后面的人，语气一沉，“赵墨筠，你在那儿晃来晃去的干什么？你不学别影响别的同学。” 厌恶之色溢于言表。 原本就好奇着的人，这下又齐刷刷地看过去。 对于孙文莉的厌恶，赵墨筠没有多余反应。站在讲台上不可能看不到这里是什么情况，偏要这么说，就是太不喜欢所以找茬。这种事，她也已经见多了，平静回答，“这里总要收拾一下才能坐吧。” “你这是什么语气？！”不知道赵墨筠那句话哪个词成了□□，孙文莉勃然大怒，手里的书往讲台上一扔。 火气来势汹汹，底下有胆子小的人被吼得一哆嗦，大家都是满脸茫然。赵墨筠站在最后面，冷眼看着。 “孙老师，是有人撕了赵墨筠的书。”何诚开口解释。 一个学校这么多学生，难免有看不惯的人，平时起点小冲突就算了。现在这样分明就是骑人脖子上扇耳光，被这么欺负就算了，回过头来还要被自己班上的老师这么质问，何诚憋不住。 何诚的话音还没落下，猝不及防，讲台上的人抓起手边的书直接朝何诚的脸扔过去。不过幸好位置靠后，书砸到前面一个女生的桌上，吓得人轻呼出声。 厉声：“我问你了吗？要你多嘴？就你最聪明？你这么能干，有本事考个年级第一出来啊！就是你们这几颗老鼠屎搅了一锅汤！” 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你那什么表情？怎么，还不服气？我说错了？她书被撕了关你什么事？像她那种人，撕了就撕了，书拿去当柴烧也比在她手里有用。一个个还跟我大呼小叫，以为我是非得扒着这个英语老师才活得下去吗？我家里十几套房子，随便一点钱就够吃一辈子了，你们以为我是稀罕这点钱？！” 乱七八糟，拍桌扔书大发雷霆。 教室里鸦雀无声，个个低着头，不应半个字。 就在这时候，赵墨筠抓起凳子上的书包，弯腰捡了一本撕得只剩半本的资料书，径直往外走。 “你去哪儿？！”孙文莉声音尖细喝住。 后排的人小心翼翼回头看向被叫住的赵墨筠。 只见人站在后门口，半侧过身，看向讲台上，勾起嘴角，冷笑。 “虽然我不知道家里有几套房子跟教书好不好有什么关系。但是像你说的那样，我这个人已经烂了，只是没有想到世界上还有比我这个人还烂的课。这么上下去，我不去杀人放火怕对不起孙老师你的谆谆教诲。不过就不知道这算是老师，还是教唆犯了。” 说完，头也没回走出教室。 宽敞的教室里针落可闻，所有人都一副惊掉下巴的表情，最后还是被讲台上的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拉回来。 “赵墨筠！” * 早自习还没有下课，高二年级组办公室就炸了。 “陈老师，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说我是教唆犯？说我教的是去杀人放火！我什么时候教过？我就问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每天起早贪黑是为了谁？没良心的东西！” 陈正道正在给另一个班上早自习，被突然叫出来，一进办公室就是这样劈头盖脸的一通。 “孙老师，你先冷静一下，让我先了解了解情况好吗？” “还要了解什么情况？难不成我还会胡说八道不成？！这样子无法无天的学生留在学校就是一个祸害！当初汪主任说了开除，你不让，那既然当初是你要坚持把人留下来，就负起这个责任来！我什么都不管，我今天只要一个交代，不然我们就去找校长，让校长来评评理！” 早自习下课，办公室里都还没有平息。 高二三班分成两拨人，一拨人在教室里，一拨人站在走廊上。以孙文莉的嗓子，站在这边都能听清楚办公室里的动静。 “赵墨筠这下是不是捅了篓子了？”齐磊小声说。 谁也没有想到赵墨筠敢跟孙文莉呛声。 孙文莉是不是二中最有钱的老师不知道，但是不是第一也是尖尖上的那几个，丈夫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平时走路都是拿鼻孔看人，学校拍她马屁的人数不胜数。 作为调来二中没多久的老师，最开始都是带普通班，但带哪个班基本哪个班英语成绩就垫底。骂学生是骂出名了的，坚信不是自己教学的问题，而是普通班的学生太差了，朽木不可雕也。 -- 第25页 所以去年在她的强烈要求下，调到了实验班。不过教了半学期，被整个班写联名信赶出来了。当时闹得全校皆知，为了顾全她的面子，学校出面找了个借口，说实验班压力太大，孙文莉身体不好，换个英语老师。 再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年级主任塞到三班来了。 平时被人捧着的人这样一下觉得面子过不去，一直耿耿于怀。不过今年高展转来三班，第一次月考就考了年级第一，扬眉吐气一把，没事就挂在嘴边念。 正春风得意，却冷不丁被自己最看不上的学生顶了嘴，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以前怎么发现赵墨筠胆子这么大。”何诚也愁眉不展。 凭借赵墨筠惯常不交作业的脾气，被老师训不是一次两次，但是平时都是训了就训了，从来不顶嘴。 傅易沉默。 想起孙文莉把课本朝着何诚脸扔过去的瞬间，赵墨筠脸色沉得滴得出水。 她为什么这么大胆子？ 如果她不站出来，以后孙文莉怕是要天天盯着何诚了。 “就她那细胳膊细腿的，是能打得过谁吗？”何诚自言自语，愁得直挠头。 “老陈感觉挺重视赵墨筠的，应该不会有大事吧？”齐磊小声说。 “那也得老陈能摆平姓孙的。”何诚接话。 靠在栏杆上的陈米扬站直身体，“我去看看。” 现在老陈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任由孙文莉一张嘴说，肯定招架不住。 看她那视死如归的架势，傅易把人拦下来，“我去吧。” 陈米扬皱眉，他们几个中，就傅易一个人成绩最好，“你别让孙文莉盯上。” “我有数。”傅易拍了拍她的肩。 * 傅易进去的时候，这会儿是课间，办公室已经有不少老师在。不过知道孙文莉的脾气，没人敢上去招惹。 陈正道看到傅易朝自己这边来，正要问他什么事。傅易先开口，“陈老师，我刚刚在教室捡到五十块钱，不知道是谁的。” 他这么一打岔，孙文莉稍微安静下来。 陈正道也缓口气，把钱接过来，“好，我待会儿去问问。” “那陈老师，没什么事我就出去了。” “等等，傅易。”陈正道把人叫住。 他正想去教室问问情况，但是被堵住不让走。 “早自习你在教室吗？”陈正道问。 “在。” 陈正道招手让他过去，“你说说，赵墨筠这个事情，究竟是什么缘由？” 傅易站定，正要开口，却被人抢了先。 “陈老师，傅易跟赵墨筠，关系好像挺好的。” 一个男生的声音插/进来。 扭头看去，高展站在对面数学老师的办公桌旁。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 不过说的话却意味深长。 言下之意，是傅易会帮着赵墨筠说好话。 傅易看着高展，眼里闪过一丝警告。而后者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 孙文莉看着高展，对这个学生更加另眼相待，说：“高展你来。陈老师，高展是什么样的学生，不用我多说吧。让他来说说，这件事究竟是谁错，是不是我是教唆犯？！” 高展走过去，到陈正道的办公桌旁，没着急开口，而是从兜里摸出一个东西放在办公桌上。 看到办公桌上的那个录音笔，傅易暗自诧异。 高展说：“我音标学得一般，所以每次教新单词的时候都会录下来，方便复习。” 这话一出，办公室的老师关注点瞬间被带歪。 连录音笔都用上了，这么踏实刻苦，不愧是年级第一。 有了这个录音笔，当时的情况最大可能的还原。 听着听着，原本还和和气气安抚着孙文莉的陈正道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陈正道是学校出了名的好脾气，平时不管是同事还是学生，都相当有耐心，没见他跟谁急过眼。这样好脾气的人变了脸，表情看起来就比较吓人。 听着那录音，旁边有老师互相递眼色。 这下孙文莉怕是踢到铁板了，陈正道虽然脾气好，但是向来看不惯侮辱学生人格的事情，连说学生脑子有问题这种话都听不得。更何况这还是他自己班上的学生。 等录音放完，陈正道沉声让高展跟傅易出去，随便嘱咐高展安排下节语文课自习。 傅易出办公室的时候，听到老陈说，“孙老师，你不是要找校长吗？我现在也想跟你去找校长评评理。” * 今天第一节 是英语课，第二节是语文课，两节课都是上的自习。 何诚他们那个小群聊得热火朝天。 今天这一早上，出乎意料的事情一个接一个。 赵墨筠的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又冒出来一个高展。 听说高展直接递出去一个录音笔的时候，何诚打了满屏的问号。 高展是谁？是年级第一，老师眼中的香饽饽，孙文莉更是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里。谁能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他会站出来。 他不说，谁知道他有个录音笔。就算知道，说个没有开，又不能把他吃了。 何诚：【……………………】 何诚：【……………………】 何诚：【……………………】 -- 第26页 齐三石：【老何，你干什么？】 傅易：【别搭理他，有人正在进行三观重建。】 齐三石：【啊？啥意思？】 还有十来分钟下课，陈正道走进教室。 教室里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 第12章 chapter 12 陈正道想到这一早上发生的事情，轻轻叹气，抬腿走上讲台。 视线扫过一张张好奇、紧张的脸，略一沉吟，说：“赵墨筠这件事，有人看到是谁做的吗？” 教室里鸦雀无声，你看我，我看你。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生弱弱举手，“今天早上我跟陈瑞应该最早到教室的，但是我们一进来就已经这样了。” 说着看向被自己提到名字的人。 坐在前排的一个女生，一双吊梢眼看向讲台上，“是。进来的时候也没有看到有人。” 陈瑞成绩班上前十，又跟赵墨筠没有什么来往，加上是两个人，找不到会伙同撒谎的理由。 陈正道想了想，又问：“昨天晚上谁最后离开教室？” 底下又是不约而同的茫然跟沉默，个个都在回忆，自己昨天是不是最后一个。 忽然有人出声，“应该是值日的吧。” 一般都是晚自习下课之后打扫教室。 听到这句话，有人应声，“昨天是我，夏璐还有林圆做的卫生，我们走的时候，都还是好好的，也没有看到有人。” 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林圆扣着书角的手指悄无声息顿住。 这话说完，便没有了下文。 虽然林圆后来折回来关过灯，但是上下来回肯定不超过五分钟，根本不可能，也就没有提。 这样一看，事情应该是发生在昨天晚上值日结束到今天早上陈瑞她们出现之间。 下课铃响。 这节课是大课间，要下去做课间操。 陈正道双手放在讲台上，“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我希望不要是我们自己班上的同学。但是万一是，我希望能自己主动来找我。” 又说：“以后英语课还是要认真上，书是为你们自己读的。下去做课间操吧。” 听到这句话，大家才起身往教室外面走。 陈正道叫住高展，让他待会儿整一下队。 几十个班级的人往操场上涌，乌泱乌泱的。 何诚挤在人群中下楼，周围人声嘈杂，忍不住嘀咕，“听老陈那意思，咱们班以后还得那谁教啊？还以为闹这一出能换个人。” “想什么呢？年级主任都要敬三分的人，光是老陈，怎么可能动得了？”傅易说。 说起年级主任，何诚瘪瘪嘴，“幸好姓汪的这学期学习去了，不然赵墨筠这回有的受了。” 又说：“说白了，就是咱们比不上人成绩好的重要。” 看他那感慨万千的样子，傅易无情嘲笑，“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就你那英语成绩已经跟谁教没有关系了。” 何诚：“…………” “……沃/日。”何诚抬手就准备一个“排山倒海”过去，却听傅易悠悠说， “告诉你一个秘密。” 何诚手顿住，将信将疑，“什么？” * 广播体操的音乐声从操场那边远远传过来，在安静的教室里听得格外清楚。 陈正道从门后面拿出扫把，开始收拾摆了两节课的残局。 看到桌子上用粉笔写的字，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拿着抹布仔仔细细擦干净。 面对满地狼藉，把撕的只剩书脊的书一本一本捡起来，书脊太重不好扫。 英语，数学，理化生所有课本跟资料书都在，唯独那本写了他名字，原本是教师用书的语文资料书不见了。 陈正道半蹲着，拿着废书的手搭在膝盖上，沉默许久，长长地叹了口气。 * 明天就是国庆节，即将进入七天长假，今天晚上大多数人已经进入狂欢模式，平时生意就不错的烧烤摊今天人爆满。 齐磊点完单，坐回桌子旁，说：“幸好来得早。” 看何诚捧着手机，纠结得眉头打结的样子，问：“老何，你干什么呢？” 何诚烦躁地摆摆手，“去去去，先别吵我。” 齐磊撇撇嘴，看到傅易过来，转而问傅易，“他干什么呢？” 傅易偏头看了眼何诚的手机，随意答：“给赵墨筠发消息呢。” “给赵墨筠发什么消息？”齐磊顶着一张娃娃脸，眨巴眨巴眼，真实好奇。 何诚没好气，“废话！你要是被人轰走，那后面啥情况不得说声啊？什么都不知道，以后要是不敢来了怎么办？” 从傅易口中得知赵墨筠为什么要跟孙文莉呛声的原因之后，何诚心里那叫一个过意不去。 他一个大男人，哪有被一个女生保护的道理？ 陈米扬一手拎了两瓶开了的可乐过来，往桌上一搁，坐下，看了眼何诚，“还没发出去呢？” 何诚突然感觉自己像突然不会跟女生说话似的，说多了觉得像个爱唠叨的老婆婆，说少了就觉得太干巴巴的，态度不太好。 “给我。”陈米扬手伸过去。 何诚半信半疑地把手机递过去，又忍不住叮嘱，“扬哥，这是我的号，你别说太多……” 最后一个“了”字还没有说出来，陈米扬已经把手机还回来了。 -- 第27页 何诚：“…………” “发……发完了？”何诚满脸震惊。 “完了。” 何诚飞快把手机拿回来，目光定在对话框里的最下面。 蓝色对话框里就三个字—— 【没事了。】 何诚：“…………” 看他那一言难尽，又纠结不已的表情，陈米扬嫌弃，“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这会不会……语气太强硬了？” 陈米扬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你觉得赵墨筠在意吗？” 何诚一愣。 想起赵墨筠怼孙文莉的样子。 相当强相当硬。 不说话了。 “第十八号的烧烤好了。”老板娘把烧烤端上桌。 看着旁边几个人恶狗扑食的样子，何诚没时间再多纠结，补了个表情包过去之后，飞快把手机塞回裤兜。 “我靠，你们给我留点啊……” * 赵墨筠看到何诚发过来的消息，已经是晚上九点。这会儿是回家高峰，公交车里挤得水泄不通，三三两两在一起，压低声音说笑着。 赵墨筠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看到写着何诚的消息栏里亮着写着一个“2”的红点，先是意外，点进去发现两条消息很简单。 ——【没事了。】 ——【[可爱.jpg]】 盯着最下面那个可爱表情，软萌得跟何诚差了十万八千里，赵墨筠愣了好一会儿，然后轻笑出声。 回了个【嗯】，手腕一扣，抱臂靠在椅子上打盹。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开了大半个小时，踩点在家前面一站醒过来。车厢里人没有怎么少，不过已经安静不少。 车靠边停下，在报站的声音里，半车人陆续下车。 赵墨筠睡眼惺忪下车，这会儿快十点，晚风微凉，一吹人都精神了。打了个哈欠，裹了裹身上的外套，往前面不远的居民区走去。 这片全是鳞次栉比的居民楼，只不过修建时间已经很久了，有些老旧。路灯也是一盏亮，一盏不亮。 离车站越远，周围就越安静。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都已经回家了。 踩着被昏暗灯光拉长的影子一步一步往前，走着走着，原本睡意沉沉的眼睛忽而清明，赵墨筠脚步有一瞬停滞，不过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到一个拐角，没有往前，反往后退到墙角。 顺手已经抄起板砖，不过等看清跟过来的人，皱眉，板砖直接扔了过去。 有东西砸在脚边，柳鹤熙吓了一跳，猛然转身。 赵墨筠从墙角的暗处走出来，脸色不太好看地盯着面前的人，“你大半夜地跟着我干什么？” 今天一天心情糟糕，说话也不太客气。 柳鹤熙不动声色地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确认没有异样轻轻舒出一口气。 “我听说，你跟老师……起了争执。” 话到嘴边改了说辞。 有孙文莉出现的地方怎么可能说的是争执这种没有什么感情色彩的词汇。 “所以呢？”赵墨筠冷眼看过去，“打算让我回去给人道歉还是怎么着？” 问完不见人回答，心情顿时糟到极点。 “所以大半夜跟着我，就为了这个？” 憋了一天的火气突然失了控制，“真有意思，关你什么事？我干什么事碍着你什么了？你要觉得碍着你了，离我远点不就好了？我是拿链子拴着你了还是捆着你了？！” 柳鹤熙静静站着，不说话也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 赵墨筠抓着书包就扔了过去，“我叫你滚你听不懂吗？” 她没有打算真砸人身上，留了完全可以躲开的余地，但是眼前的人愣是没闪没躲，任由书包砸在身上。 这会儿，对面的人终于开口，似乎有些难过，声音微哑，“……我把你送到家就走，你是女孩子，晚上不能一个人走。” 听到这句话，赵墨筠条件反射地想笑，这句话真的太可笑了，可是还没有笑出来，就像是身体里某个柔软的角落被轻轻戳到，不痛，很酸，酸到泪意突然汹涌。 看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在视线模糊的瞬间，赵墨筠抬手捂着眼睛，别开脸，笑出声。 再回过头的脸时候，一副笑出眼泪的不在意样子，“你又不是看过我打架。” 说着，捡起自己的包。 柳鹤熙没有说话。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赵墨筠换了话题，问：“谁告诉你我家住这儿？” 柳鹤熙看了她一眼，感觉到她脾气似乎已经发完了，才说：“我跟着你过来的。” 她的事，他是下午才听说。跑上去找她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想起上次碰到的那个人，黑色的短袖上有个很小很精致的logo，抱着赌一把的心态找过去。 “那我怎么没有看到你？”赵墨筠问。 下午就过来的人，现在才露面。 柳鹤熙明显愣了一下。 “我在前面公交站。” 继续说：“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不愿意让人这样没有打招呼直接去那家店。” 赵墨筠看着他，唇张张合合，愣是没有说出来半个字。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人管你愿意不愿意，只要别人愿意，你不愿意也只能受着。 她拍拍书包上的灰，“行了，就到这儿吧，我用不着你送。大道理暂时也不想听，走吧。” -- 第28页 “我不是来跟你讲大道理的。”他低声说。 赵墨筠笑，“不是来跟我说要听老师的话，那你来干什么？难不成是觉得我会因为这种事难过，大老远跑过来安慰我？” “……嗯。” 赵墨筠吸了口气。 怎么会有这种人？ 安静绵软，长得毫无攻击力，但是随随便便能打得人措不及防。 赵墨筠心里安稳又有点焦躁，眯着眼，狠狠揉了揉把柳鹤熙的头发才缓解。 “那谢了。” 说着往身后指了指，“我家就那栋，这段路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去，撤吧。” “撕你书的人你知道谁吗？”他忽然换了个话题。 “怎么？” “你要去打架吗？” 赵墨筠一个没憋住，笑出来，“小小年纪，能不能别尽想些打打杀杀的事情？” 说完，想到什么，带着一丝警告说：“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你敢插手试试。” 柳鹤熙默然片刻，没有继续问，转而道：“那我送你到楼下。” 罕见强硬。 赵墨筠不解。 不说别的，就他这样，把她送到家再一个人出来，相比自己，她反而更担心他会不会又被人堵在小巷子里。 眼看直说没有用，赵墨筠偏头笑，“都说不用，非要这么坚持，难不成你知道我家没人……” 凑近，“想留宿？” 赵墨筠亲眼看着人瞠目结舌，人下意识往后仰，看着她脸一寸寸涨红，然后轻推了她一把，落荒而逃。 第13章 chapter 13 深夜，四下归于安静，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了，成片的居民楼里只有零零星星的窗口还亮着灯。 赵墨筠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手里拿着干毛巾胡乱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去客厅找吹风机。 从老旧的电视柜抽屉里刚把吹风机拿出来，不小心弄倒了电视柜上的相框。赵墨筠心头一跳，赶紧扶起来，看到相框完好无损，松口气。 相框里是张三人合照，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中间，后边站着一个年轻男子，跟一个女孩。三个人眉眼之间有几分相似。 赵墨筠擦了擦相框，重新放好，起身去吹头发。 等头发吹完，终于可以坐会儿了，躺倒在沙发上舒坦了叹了口气。放在玻璃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拿过来一看，是柳鹤熙发的消息，说到家了。 刚见人被吓得撒腿就跑的时候，她随口报了一遍手机号，让到家发个消息，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记住了。 赵墨筠回了个句号，表示自己收到，随后手机往身侧一扔，刚好扔到那本已经残破不堪的书上。 目光在上面停留一阵，随手翻了翻，合上的时候刚好落在扉页上，笔锋遒劲地写着“陈正道”三个字。 想起柳鹤熙问她是不是要去跟人打架。 不由冷笑。 打架？ 这么直接，好像解不了气啊。 * 国庆七天假一晃而过。 小长假过后的第一天早上，最容易堵车。吴莉莉比平时提前出门。 到公交车站，车还没有来，就站在站牌旁边跟初中的朋友聊天。 安佳：【莉莉，你上车了吗？】 莉莉是只小兔子：【还没呢，好难等啊。】 安佳：【真羡慕你，这个国庆节去了那么多地方。不像我，天天在家被我妈盯着，除了写作业就是写作业。】 莉莉是只小兔子：【其实也好啦。】 这个国庆节，王智杰请客，带着慧仪到处玩，她也被叫上。去了好多以前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地方。 安佳：【早知道我也该考二中的，啊~悔不当初。】 莉莉是只小兔子：【二中其实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啦。】 安佳：【哦，也对。比如你说的那个叫赵什么什么筠的，哇，我真的没有见过这种女生，简直欠打。】 安佳：【对了，你同学没事吧？】 莉莉是只小兔子：【还好。背上的淤青已经快消了。】 安佳：【你不是说你们那个富二代喜欢你同学嘛，看他好像挺不好惹的，让他出面去收拾收拾呗。】 吴莉莉笑了笑，飞快恢复。 莉莉是只小兔子：【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早就收拾过了。】 安佳：【哇，真的吗？！突然大快人心！】 安佳：【突然觉得那个男生好man~】 莉莉是只小兔子：【人家家里做生意的，光是零花钱都是几千几千的给，家里好几台车，好几十万的那种。】 像是自己家里那么有钱，吴莉莉兴致勃勃地说着王智杰的家庭情况。 说得正兴起，肩膀忽然一沉。 “在跟谁聊天呢？聊得这么开心？” 耳畔悠悠响起一个声音，吴莉莉吓了一跳，扭头，看到搭着自己肩膀的赵墨筠，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看着旁边人懒洋洋笑着，想起张慧仪后肩上的青紫，吴莉莉收敛呼吸，嘴唇颤了颤，却一个字说不出来。 半晌，结结巴巴地说：“公……公交车要到了，我……我先走了。” 腿刚迈出去一步，被人生生拉回来。 像是完全没有发现她惊慌的神色，赵墨筠笑眯眯说：“不着急。” “咱们迟早得聊聊，今天不行，那还有明天后天大后天。还是说你愿意我天天去找你？” -- 第29页 车站旁边有个小巷子，两个穿着同样校服的女生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 今天早自习跟第一节 课都是英语课，果然赵墨筠不见人影。 最开始何诚不想赵墨筠来学校，面对面，以孙文莉的脾气，不知道又该是什么腥风血雨。不过真到了学校，等到早自习上课铃响，赵墨筠还没有出现，何诚又开始担心孙文莉会不会借题发挥。 心里七上八下的，然而，出乎意料，没有看到赵墨筠，孙文莉什么都没有问。直接当这个人不存在，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貌似危机解除，何诚暗自松口气。 等到第一节 课下课，何诚看了眼靠窗那个空荡荡的位置，忽然又发愁。 转过身，找身后的陈米扬，“扬哥，你说赵墨筠是不是不敢……” 来了。 后面两个字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不经意看到从教室外面走进来的时候，话锋一转，“呦，来了。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这带着调侃的熟稔口吻，赵墨筠看了何诚一眼。随即想起上次他也是这样乐呵呵叫她哈利·波特，赵墨筠笑，慢悠悠说：“冲着你撒娇卖萌，也不能不来啊。” 撒娇卖萌四个字，扣在何诚头上，周围一群人齐刷刷看过来。 陈米扬从手机界面上抬眼，盯着何诚，脸上写满了——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何诚急得手忙脚乱，着急辩解，“我什么时候……那什么了？” 自我定位真男人的人说不出撒娇卖萌。 赵墨筠一脸淡定，“没有吗？难不成要把聊天记录挂出来？” 说起聊天记录，何诚猛地想起自己发过去的那个卖萌的表情包。 何诚：“…………” 这人纯粹就是好心当驴肝肺。 “拿出来看看。”听说有证据，陈米扬眼睛发光。 看赵墨筠要摸手机，何诚一个箭步冲过去，挡人面前，嘴皮子翻得飞快，“好歹上周帮你说过话，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看他那紧张兮兮的样子，赵墨筠觉得好笑，直摇头，装傻，“什么？听不懂。” “赵、墨、筠。”何诚咬牙切齿。 赵墨筠表示无辜，“我一个年级倒数，你怎么还指望上了。” 那边傅易走过来，靠在一个课桌边上，“没看出来你还会卖萌？再卖一个，傅爸爸买。” 看着这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滚滚滚~” 陈米扬“噌”地站起来，一把勾住何诚的脖子，顺手拍了下他的头，“让谁滚来着？再说一遍试试。” 何诚求饶，“扬哥，扬哥，我错了！” 赵墨筠一副怕殃及池鱼的表情，绕道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发现桌肚里整整齐齐放着两摞书，一边是教材，一边是资料书。 不用问也知道是谁找来的。 “老何！”齐磊咋咋呼呼跑进来。 “我刚看到一个惊天大奇葩！” 等陈米扬松手，何诚站直，“什么？谁？” “就……”刚说一个字，齐磊就忍不住狂笑。 “别光笑，倒是说话啊。”何诚催。 不止何诚，几乎班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齐磊的笑声吸引过来。 齐磊捂着肚子忍住笑，叹了两口气，缓了缓，“我刚刚去楼下，经过高一年级组的办公室，发现一个超级大奇葩。国庆浪疯了，作业没写，然后被逮到了。然后知道她给自己找的借口是什么吗？” 何诚：“什么？” 齐磊憋笑憋到闭眼睛，“她说，她作业被人撕了！” 寂静一秒，然后全班爆笑。 作为普通班的学生，作业没写的理由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什么自己生病了，什么妈妈的姑姑的表姐过世了，但是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不做作业，找的借口是自己作业被人撕了。 何诚笑得拍桌，笑到眼泪都出来了，捂着肚子边叹气边说：“人才，这简直是举世无双的人才。竟然真的有人敢用作业被撕了这种鬼话来当借口。” “你是没有看到，几个老师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样子，真的太好笑了。”齐磊说。 “这个人才到底是哪个班的？不去见识见识真的白活一场。” “高一八班，好像叫……吴莉莉！” * 因为这句“作业被人撕了”，吴莉莉“一战成名”。之前除了本班的同学，其他班的人认识她，是因为她天天跟在张慧仪身边，不知道名字，称呼都是“张慧仪身边那个”。 这次，半天不到，几乎全校都知道她没写作业，还编了个，但凡正常人都不会相信的奇葩理由来蒙混过关。 之前来高一八班外面晃悠的，男生多半是为了张慧仪，女生奔着柳鹤熙来。第一回 ，男女生意见一致。来“长见识”的人络绎不绝。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吴莉莉实在承受不住，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虽然她成绩算不上拔尖，但也是中等偏上，不说被老师说，现在还被所有人当成笑话。 连那些普通班的人都来看她笑话。 脸都丢尽了。 “莉莉，你别哭了。”张慧仪安慰。 吴莉莉一直哭不停，最后起来，哭嚎：“我想去死！” 最后张慧仪好不容易勉勉强强把人劝住，怕她又开始，哄着人跟着自己下楼走走。 -- 第30页 吴莉莉现在不想看到人，两个人避开人多的地方，准备去教学楼背后。结果从教学楼出来的时候，跟赵墨筠撞了个面对面。 何诚几个人在赵墨筠身后，隔了一段距离。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看到吴莉莉脸上的表情。 三个人，面对面站着，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气氛却不太妙。何诚三个没有往前走。 齐磊小声说：“我怎么觉得那个人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把赵墨筠生吞了？” 这话说完，正对着的两个人突然转身走开。 何诚看了眼那两人的背影，上前，喊了一声，“赵墨筠！” 等人转身，扔了包水果糖过去。 赵墨筠伸手接住。这会儿功夫，何诚已经走到面前。面对她疑问的目光，何诚说：“请你吃糖。” 赵墨筠扔回去，“不喜欢，自己留着吃吧。” “嘿，你这人……”何诚接回来，“自己吃就自己吃。” 齐磊他们跟过来。齐磊忍不住好奇，“赵墨筠，你跟高一那个吴莉莉认识吗？” “现在还有人不认识她吗？”赵墨筠反问。 问得何诚跟齐磊又止不住笑。 傅易笑意浅浅的，不慌不忙地说：“看吴莉莉刚刚看你的眼神，该不会她的作业真的是被人撕了吧。” 听出傅易的话意有所指，赵墨筠笑，“那就不知道了。不过就算是真的，那也肯定不是我。”坦坦荡荡。 她可没有那么多力气去撕别人的作业，不过就是貌似有些人力气多的没有地方用，让她拿自己的作业试试手而已，她可是全程碰都没有碰过她的作业。 “诶，对了，赵墨筠，你的书不是也被撕了吗？会不会我们学校有人专门撕人书？”齐磊顶着一张娃娃脸无限好奇。 何诚皱着眉，“你们俩怎么一个说得比一个离谱？她，”看了眼赵墨筠，“那事跟吴莉莉这事八竿子打不到一块！难不成是她的书是吴莉莉撕的，然后为了出气，撕了人作业？这怎么可能吗？绝对不可能啊！” 赵墨筠敛了视线，免得看到何诚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 何诚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你们忘了老陈问了那么多人，谁都没有看到是谁干的。那怎么可能就知道是吴莉莉呢？所以，有人奇葩是真奇葩。” 赵墨筠点点头，表示赞同。 其实如果吴莉莉那喜欢出风头、喜欢现的性格能收敛点，她的确是不知道。不过某人在她桌子上留下那么多“墨宝”，她是想不知道都不行。 从一开始，她就喜欢出风头，喜欢吸引人的注意，所以替张慧仪来找她麻烦。今天这事，但凡有点骨气，都说不出作业是被人撕了这种话。大概想着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然后借老师的手来找她麻烦，只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现在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所以啊，人不要做太多坏事。 “分析得很对。”赵墨筠对何诚说。 忽然觉得这傻大个有点可爱。 何诚还不知道自己的形象竟然是个傻大个，一脸得意，“那是。” “我刚在小卖部听人说，王智杰今天没来学校，你们说该不会是因为作业没有写完不敢来吧。”四个人往教学楼里走的时候，齐磊八卦。 “说不定来了，结果在外面听到有人说自己作业被撕了，一想，马的，我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借口竟然被人抢了先，又跑了。”何诚绘声绘色地演，把赵墨筠都逗乐了。 * 在家待了三天，等身上的伤不会影响走路之后，王智杰才来学校。 一来，就被团团围住。 “杰哥，这两天怎么没来学校啊？干啥去了？” “出国旅游了一趟，没有赶得及回来。” “杰哥不愧是杰哥，随随便便就出国游。你都不知道，你这几天没来，我们可想死你了。中午一起吃饺子去啊？” 学校食堂最好吃的就是饺子。 王智杰张口正准备应下，忽然想起一件事，“中午不去食堂，有点事。办完了我请客。” “得嘞，什么事？” “找个人。”王智杰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 午饭时间，人潮从教学楼里涌出。 几个人围着王智杰站在教学楼对面的树下，看着一群又一群人从面前跑过。 忽然，靠着树干的王智杰站了起来，指着一个短发戴着圆框眼镜的女生问，“她叫什么？哪个班的？” 旁边的人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长头发的那个还是短头发的那个？” “短头发，圆框眼镜。”王智杰说。 “好像是高二三班的，叫林圆。” 作者有话要说：　　考虑到可能有年纪比较小的读者，加之每个人对文字的理解多少有差异，所以觉得关于这篇文有些东西要说明一下 这篇文里有一些负面的内容，比如校园暴力，小可爱们一定要知道，这种事情是不对的。 这些内容都是以批判的态度写进文里，绝对不是赞扬的态度。欺凌弱者，是非常非常非常错误的行为。 另外，这个故事切入点是一个比较边缘的人物，所以情节会相对曲折，人物关系也稍微复杂一点。但也只有一点，因为太曲折复杂的内容，自己的水平还不够。 -- 第31页 每个人喜欢的小说类型跟风格都千差万别的，觉得不对胃口的话，一定要及时止损。 当然，如果是合胃口的，很开心你们能喜欢，也很开心我们能一起走这一程！ (*╯3╰) 第14章 chapter 14 “咚”一声闷响，在极少有人来的厕所里显得格外突兀。 林圆被推倒在地，后脑勺撞到隔间的门板上，半晌缓不过来。 前面的几个人围上来，把人堵住，以免跑掉。 为首的女生披着头发，头发烫过，但是为了应付学校的规定，卷曲弧度比较大。一副不太好惹的样子。身后站着的基本都是经常待在一起的人，这种场面早就司空见惯。 剩下一个吴莉莉，上次的事情虽然也参加了，但这还是第一次跟人面对面，明显慌张，站在一群人之中有些格格不入。 至于真正的始作俑者，以男的下手没轻重的理由，大发慈悲，今天这个场合没有露面。 “是你跟赵墨筠通风报信的吧？”卷发女生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语气不善地质问。 林圆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学生，跟同学连红过脸都没有，更别说这种阵仗。加上刚刚头撞到隔间门板上，又痛又怕，控制不住眼泪涟涟，蜷缩在角落不敢随意动弹，“没有。不是我。” 看她被吓成这样子，卷发女生嗤笑一声，蹲下，一把抓住林圆的头发，往后一扯。 “啊！”林圆吃痛轻呼，不得不抬起头，眼泪涌得更快。 而面前的女生笑嘻嘻，“不是你？不是你那还有谁？那天就你一个人在哪儿？你不说，赵墨筠是谁？你该不会要跟我说，赵墨筠会读心术吧？” “我……我不知道。”头发感觉要被扯掉，林圆闭着眼睛，哭花了脸。 见林圆这说话都说不清的样子，周围几个女生笑成一团。 “看看，这怂样。” 有人尖着嗓子说：“啊，好害怕，好害怕。” 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卷发女生满脸嫌弃，松手，换成用食指一下戳着林圆的额头。力道很大，戳得林圆头直往身后的门板上撞。 “怎么？当好学生还当上瘾了是吗？还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本来打算教训教训她就算了，你管什么闲事？这么来来回回，还没完没了是吧？” “有意思吗？” 说话声音伴随着“咚、咚、咚”，头撞上门板的闷响。 地上的人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麻木地待着，只有眼泪无声地流。 “你既然这么喜欢看别人掉面子的样子，那就让你也体验体验这是什么滋味吧。” 卷发女生站起来，拍了拍手，像是手上沾了什么脏东西。转头对吴莉莉说：“不是想出气吗？去吧。” 吴莉莉看了眼地上的人，几乎是在确认了自己站在人群中的瞬间，无所畏惧地站出去，抓住林圆的衬衣就外扯。 力道之大，衬衣最上面的扣子直接崩掉。 感觉到胸口一凉，林圆大惊失色，一抬头，发现那个卷发女生举着手机对着自己，意识到她们想干什么，拼命挣扎。然而却被人一个劲儿往下摁，根本站不起来。 无数只手往她面前伸，用力拉扯着她的衣服。 极度恐慌，哭得什么都看不清了，哀求，“不要，不要这样，求你们不要这样！” 哀求声里夹杂着兴致勃勃的嘲笑声从厕所里隐隐约约传出来。 落在厕所门口的阳光晃了一下，一道人影闪过。 脚步声踩着刺耳的笑声进去，随之而来的是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尖叫，痛呼。 林圆惊魂未定，啜泣着把衣服拢紧，瑟缩在角落止不住地发抖，眼泪也止不住，泪眼模糊中只听到一声又一声闷响。有人摔在自己脚边，有人摔进隔间。 变化来得太快，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拿着手机拍照的卷发女生脑袋被飞过来的书包砸中，冲击力之大，人控制不住往前踉跄一步。 连头来不及回，被人抓住头发往后一扯。 “啊！” 手里的手机被人轻松抢走，紧接着自己被直接甩倒在地。 横七竖八躺了一地，赵墨筠独自站着，手机远远拿着，抬着下巴，一张一张翻，动作不慌不忙，脸色冷若寒霜。 发现赵墨筠在删照片，卷发女生爬起来，伸手，“拿来。” 赵墨筠眼皮都没抬，“自己过来拿。” 这态度看在对方眼里无疑是一种挑衅，新仇旧恨上来，卷发女生气势汹汹逼过来，突然扬起手。眼看就要扇到人脸上的时候，手被往外一格，猝不及防，“啪”地一声清脆响声，只觉得眼前一黑，人直直摔下去。 喉间溢出一声惨叫。 卷发女生明显是这群人的头儿。原本想动手的其他人，见状都不敢再上前。 赵墨筠蹲下，拽住卷发女生的衣领，把人拎起来。目光扫到在地上缩成一团，哆嗦个不停的林圆。唇抿紧，把手下在挣扎的人往下摁，再拎起来。 反复，在人惊恐的尖叫中，慢条斯理说：“吴莉莉没有跟你们说吗？我说过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是听不懂，还是脑子有问题？嗯？” 这会儿，像是惊吓过度，卷发女生已经停下尖叫。赵墨筠松手的时候，人就满脸是泪地软在地上，站不起来。 -- 第32页 “你们这些人，手是有什么毛病吗？这么爱撕东西，不是书就是衣服？来，也不是没有穿衣服的人，现在撕来我看看。” * 太阳再西斜一分，橘色的夕阳的光从厕所门口拉到洗手台脚下。 几个女生揪着衣服从厕所里跑出来。 林圆还坐在地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一只手伸到她面前。 “能站起来吗？”赵墨筠问。 林圆看了她伸过来的手，手臂上有被人抓出的红痕，喉间一梗。 “……嗯。”声音沙哑地说，然后自己扶着隔间的门框站起来。 赵墨筠没说什么，收回手，转身把包捡起来，“受伤了吗？” 林圆摇摇头。 “没受伤就好。” 赵墨筠背上包，走到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边洗手边说：“那些照片我都删完了，你不用担心。” 说完，那边没有任何响动，赵墨筠转头。 林圆满眼泪水，嘴唇嗫嚅几下，叫了一声赵墨筠的名字，忽然情绪失控，蹲下，痛哭出声。 这架势把赵墨筠下了一跳，快步走过去，“你怎么了？” “对……对不起……对不起！”哽咽着好不容易说清楚这句话。 赵墨筠有点茫然，为了把人安慰下来，只说：“没事。你别哭了。”说着，拍了拍林圆的背。 但赵墨筠不知道，她越是安慰，林圆心里的愧疚就多，多到几乎把她整个人淹没。 直摇头，“你……你、你不知道。” 不知道她明明知道撕了她的书的人是谁，但是她没有能站出来。 因为害怕，所以什么都不敢说。 陈老师问的时候，她一句话没有说。英语老师大发雷霆的时候，她也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根本……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帮我。”哭得太厉害，话根本说不顺。 赵墨筠向来不擅长安慰人这种事，安静地待在旁边，动作不怎么自然地拍着她的背，听她断断续续说了好久，终于弄清楚她是什么意思了。 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林圆这才渐渐止住哭。 见她情绪稳定下来，赵墨筠才说：“用不着觉得抱歉，这事。本来就是应该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再去帮别人。再说，这事跟你也没关系，你说不说，她们还是会那么做。” 又问：“所以，这些人是因为觉得是你跟我说了，才找你麻烦？” 林圆抽噎着，“……嗯。” 应完这一声，眼泪差点又止不住。 她害怕报复，所以什么都没说，但还是被报复了。 赵墨筠嘴角沉了沉。 这群人…… 安慰林圆，“放心吧，以后她们应该不会来找你了。” 以后就算要找也该找她。 “那你呢？”林圆看着赵墨筠。 “我没事。”赵墨筠不在意地说，不过有点顶不住林圆那太过担心的目光，转而说：“我给老陈打个电话，让他过来。” 她现在这样子，衣服也被撕坏了，应该是要回家，联系家长，签请假条这些事都得老陈出马。 林圆没有反对。 * 这个月月底是店庆，庆祝开店三周年。 店里的布置，还有海报宣传的活儿大部分尤琳都交给赵墨筠了。 赵墨筠目前的经济状况负担不起一个电脑，甚至每个月一百左右的网费她都觉得肉疼，所以设计海报都是用店里的电脑。 又忙到晚上九点回家。 困倦地打着呵欠从公交车上下来。因为太困了，打个呵欠眼泪都出来了。眨了眨眼，一抬头，眼前突然冒出来一个人。 赵墨筠：“！” 惊得往后退了半步，瞌睡瞬间醒了，定睛一看，又放松下来。 眯着眼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一遍。 今天柳鹤熙穿了一件蓝白色的外套，这种干净的颜色放在他身上，配上那张人畜无害的脸，简直是赏心悦目。 不过没等赵墨筠赏个够，忽然发现人表情不太对。 没等她问，柳鹤熙先开口，“你又跟人打架了？” 上次问她要不要打人，还说不要老是想打打杀杀的事情，但转眼她又一个人跟人动手。 他声音不大，听在赵墨筠耳朵里，似乎还透着一丝丝委屈。 好像她不是去打架，是把他给扔了。 被他这么看着，一问，赵墨筠莫名心虚。 “……没，没打架。” 面前的人不说话，只是面色不改地看着她。赵墨筠只好解释，“打架，有来有往才叫打架。我只是单方面教训人而已。” 说完，凑近看他，“生气了？” 昏黄的路灯斜斜地打过来，他站在光晕之内。路灯似乎是新换的，光很亮，可以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因为生气，腮帮子好像有点鼓，这样子实在有点可爱的过分，赵墨筠嘴角弯弯，伸手想要揪一揪。 只不过还没有碰到他，手腕被扣住，连带着整个人，猛地被人压到旁边的墙上。 赵墨筠：“！！！”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快要v了，所以明天暂停一天，准备一下入v章节~ 这段时间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喜欢的话请多多支持正版喏，mua! (*╯3╰) —— -- 第33页 啊，突然想起一件事，基友昨天问我文案极端洁党是什么，然后想起来之前好像也有小可爱问过。 嗯……这个感觉有点不好表达，意思应该就是，本文1V1，HE，但极端洁党勿入。谢谢！ 第15章 chapter 15 夜风微微凉。 赵墨筠靠在墙上有一瞬怔愣, 被扣住的手腕下意识想要挣开的时候，手腕上缠着的力道又大了一分。 赵墨筠看向面前的人。面若寒霜，唇紧抿, 不说话，就定定地看着她。一副今天不好好交代就不会轻易放过她的架势。 认识这么久，好像就没有看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以她的身手，不管他用再大的力气扣住她，她也能脱身。只不过看眼下这情况，硬碰硬绝对要把人惹急眼。 赵墨筠脑子一转, 打着呵欠身体往下一软, 歪着头就枕在人撑在自己肩膀旁的手臂上。想着用睡觉当借口，把人晾着。等过了气头, 就没事了。 心里噼里啪啦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完全没注意到洗得已经有些松垮变形的衣服，随着自己的动作滑向一边。 露出一段白得发光的肌肤, 清瘦的锁骨几乎拉倒肩头，勾出一个深邃的肩窝。 柳鹤熙身体一僵, 随即像是碰到烙铁，手猛地缩了回去, 连退好几步站着。 因为他突然抽手，赵墨筠摔了个趔趄。 踉跄站好, “你是……” 故意两个字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我没看到！”矢口否认。 “嗯？”赵墨筠一头雾水，“看到什么？” 柳鹤熙的目光从她已经重新被衣服遮住的肩头一扫而过, 垂下眼睑, “……没什么。” 赵墨筠“切”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他跟自己说话了, 问：“不生气了。” 柳鹤熙看了她一眼，挫败地叹了口气，只是动作幅度很小，几不可闻，问：“你去跟人打架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没有跟人……” 赵墨筠辩解的话说一半，忽然被人拔高声调问：“要是又受伤了怎么办？” 少年的眉头紧皱，脸上是掩不住的担心。 赵墨筠一时语塞。 因为从小练拳击，受伤早就是家常便饭。好像从来还没有人这么郑重其事地问过她，受伤了怎么办，这语气说得好像受伤是一个很严重的事情一样。 赵墨筠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是对的，就眯起眼睛笑，伸手去摸了摸柳鹤熙的头，不让他看自己脸上的表情。 “放心吧。” 收回手的时候，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换了个话题，“对了，下周周六有空吗？” “店里周年庆，这两天一直在忙这个。要来看看吗？” 问完，发现面前的人愣住，赵墨筠手在他面前晃晃，“发什么愣？” 柳鹤熙定定地看着她，“我……去你兼职的店里。” 原本是问句，可是话到嘴边，怕自己要是询问，她说不定会改变主意，于是生生改成了一个陈述句。 “嗯。”看他表情有些不对劲，以为是为难，赵墨筠又说：“你要没空就算了。” “有空！我有空！”急声说。 又说：“我会准时到的。” 赵墨筠笑，“又不是上课，反正一整天，你随便什么时候来都行。到时候请你吃好吃的。”说完，抬手轻轻拍拍他的头。 柳鹤熙安静站着，只是在她的手落在自己头上的时候，不动声色微微低了低头。 * 早上的公交车挤得像沙丁鱼罐头。 何诚打着呵欠从车上下来，一下来就被人叫住。 回头看，发现隔壁班的。 人上前，手搭在他肩上，“老何，那什么，你知道高一有个叫王智杰的吗？” “王智杰？”何诚皱眉。 这名字好耳熟。 想了片刻，突然想起来，傅易说过这个人。 “知道啊，怎么了？” “听说他这两天到处找人呢。” “找人？找什么人？” “好像是要跟人约架。” “跟谁？”何诚追问。 “这个不知道。走啊，到时候要不要去看看？” “我才没有那个闲心。” * 早上还好好的天气，一节课上完，忽然就下起雨。雨势不大，但细细密密的下得很急。下课铃响完，广播响起，通知今天课间操取消。 现在不比夏天，雨一下，就凉飕飕的，不过穿件外套不冷不热，最适合睡觉。 在教室睡觉睡得多了，早就练就出一身“刀枪不入”的本事，不管周围多吵多闹都能睡着。快睡着的时候，赵墨筠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新海报的点子，睡意瞬间散了个干净，爬起来抽出个笔记本，把耳机戴上，埋头画个草稿。 何诚坐在位置上，跟周围一圈打篮球的人聊着昨晚那场篮球赛。说得正激动的时候，看到一群人堵在后门口，声音戛然而止。 一群人来势汹汹，原本热闹的教室里安静下来，纷纷看过去。 王智杰双手抄兜站在最前面，踹了一脚坐在门边的人的凳子，等人惊慌起身走开之后，往里走了一步。 见他这大爷模样，何诚眉皱了下，抿着唇，不爽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随即想起之前有人跟他说的那事儿。 脸色沉下来，看着后门口的人，问：“有事？” -- 第34页 王智杰往教室里扫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坐在窗户边戴着耳机的人身上，抬手，指过去，“让她出来。” 听到这句话，坐在自己位置上林圆控制不住地一抖。 上次那件事之后，她一直战战兢兢，害怕那些人哪天心血来潮想起来，又来找人麻烦作乐。 不止林圆一个，不少人都难掩紧张地看向赵墨筠。 而后者不知道在干什么，戴着耳机格外专注，全然没有发现周围剑拔弩张的气氛。 见人没反应，王智杰觉得有点掉面子，从兜里摸出来一根棒棒糖，扬起手臂，像投篮那样朝着窗户边的扔过去。 看到砸到人，得意地吹了声口哨。 被砸到肩膀，一心钻在自己的草稿里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笔停下，赵墨筠偏头看了眼滚在地上的那根棒棒糖，扭头看过去的时候，摘掉耳机。看到站在门口的那群人，后槽牙咬了下，“嘶”了声，眼里的嫌弃昭然。 王智杰也没废话，直接挑明来意。 “今天晚自习下课，学校后门。” 是来约架来了。 听到这句话，赵墨筠有点想笑。 上回打到满地打滚，这好了伤疤忘了痛的速度实在是有点超出她想象。 正准备弯腰去捡那根棒棒糖还回去的时候，听到“砰”的一声。 原本趴在桌子上睡觉的陈米扬坐起来，起身，凳子撞到桌脚上。 眼皮懒洋洋耷着，“约架？” 一顿，“我跟你约。” 一看陈米扬站出来，站门口的人脸色微变。 虽然没有跟陈米扬打交道，但这人王智杰是知道的。在学校里的人缘，她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不过也很少管人闲事，不然他也不会直接上来找赵墨筠。 他找了不少人，有些高二高三的，都提醒过千万别把陈米扬惹上。 知道情况不太妙，王智杰顾着面子不直接认怂，只是说：“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跟其他人没关系。” 陈米扬像是瞌睡还没醒，打了个呵欠，说：“……我想多管闲事行不行？” “我还真没有见过，一群人跟一个人约，而且……” 陈米扬嘴角满是讥讽。 而且什么没有继续说，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而且还是叫了一群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女生。 话音落下，陈米扬脸上的笑沉了下来，冷声，“我跟你约，人你随便叫。” 听到这句话，堵在门口一群人表情都有些难看。 人随便叫的言下之意就是大家各凭本事找人，二中还有比她人缘还好的人吗？再说跟她关系的好几个，全是不知道在外面打过多少架的人。跟她约，不就是找打？ 陈米扬话音刚落，教室里一连串，凳子跟地面摩擦的声音，一个接一个，大半个班上的人都站了起来。站在教室里，密密麻麻，压得人心生退却。 王智杰见状，咽了咽口水，“赵墨筠，你出来。”想把人叫出来。 赵墨筠起身。 听到身后的动静，陈米扬皱眉看过去。 腹诽这人是不是傻的时候，人却往自己身后一站。 “我不。”赵墨筠躲人身后理直气壮地说。 那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欠得让人咬牙，陈米扬忍不住笑出来。 “有功夫在这儿磨蹭，不如回去多找点人？”陈米扬看向王智杰。 “可不是，最好跟人签个合同什么的，免得到时候临到头跑了，留你一个人，你不尴尬我尴尬。”何诚嘲讽。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王智杰留下一句“走着瞧”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 王智杰把阵仗搞得太大，约架的事情很快传得人尽皆知。不过这场架最终没有约成。 陈米扬一出头，原本答应帮忙的，就不想趟这趟浑水了。有人出来当和事老，化了这件事。虽然理由找的都是两边都能下得来台的，但是谁不知道真正的原因。背地里笑王智杰的人不在少数。 体育课，自由活动。 上周没有翘课，赵墨筠难得有天不用打扫卫生。 今天下来上体育课的只有高二三班一个班，操场明显要清净不少。 高一八班没来上课，昨天才来眼跟前挑事的人没见到面，虽然知道多半是有老师占课，但何诚心里还是像出了口恶气痛快。 “算他运气好，欺软怕硬的怂货，就知道挑软柿子捏，一说咱们跟他约，立马就怂了。要是下来，老子今天不笑死他。”何诚抱着篮球大摇大摆地往篮球场走，心情好得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这么兴师动众的就为了欺负一个女生。”齐磊接话，“难不成因为她敢怼孙文莉？” 何诚一皱眉，“那跟胆子大不大没关系。” 那是为了给他解围。 “啊？”齐磊没听懂什么意思，片刻后，想起什么，“啊”了一声，赞同地点点头。 “赵墨筠昨天好像被吓得不轻，都躲扬哥身后了。” 说着，想起赵墨筠说那句“我不”的表情，齐磊傻笑两声，抓抓头发，“好像挺可爱的。” 这两天班上的人大家私底下都在说，赵墨筠其实挺好看的。见过她冷脸的样子，让人下不来台的样子，跟老师硬刚的样子，示弱的样子还真的是第一回 见。 -- 第35页 觉得新奇之外，觉得这个人好像变得亲近些。 “本来就挺好看的。”何诚说。 齐磊看怪物一样看着何诚，毫不留情地拆台，“之前扬哥说她好看的时候，你还说让扬哥要是被绑架了眨眨眼呢。” 何诚：“…………” “我瞎，不行？！” 齐磊被吼得脖子一缩。 “我可听说赵墨筠跟人动过手。”傅易插话。 何诚想都不想，“就她那身板，瘦得跟一根棍儿似的，能打得过谁？” “那你觉得王智杰昨天为什么要搞那么大阵仗？” “还能为什么？因为他脑子有病啊。” 傅易：“…………” * 球场旁边的台阶上。 赵墨筠走过去，在陈米扬身边坐下。 后者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嘴角勾了勾，回头继续看何诚他们打球。 赵墨筠也不着急开口，看了会儿球，才说：“昨天，谢了。” 陈米扬笑了声，“你这个人，就是太装/逼了。” 赵墨筠听完，垂眸默了会儿，随后目光落在陈米扬胳膊上，说：“你这个人，也是太装/逼了。” 陈米扬愣了下，顺着她的视线低头，落在胳膊上的一道疤上，那是之前跟那群隔山差五来二中要钱的混子打架留下的，突然抑制不住笑。 肩膀撞了下赵墨筠的肩膀，“你这怼人的功夫是拜过师的吧。” 赵墨筠煞是认真地点点头，”嗯，不过天赋异禀，学了半天就被逐出师门了。” 看她一本正经地开玩笑，陈米扬乐得不行，笑了好半天才停下来。 何诚他们从球场上下来。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何诚问。 “没什么。” 看三个人满头大汗，赵墨筠准备去小卖部买几瓶水，刚起身，看到林圆拎着东西走了过来。 林圆站在台阶下，当台阶上五个人齐刷刷看向自己的时候，忽然紧张。 憋了会儿，开口，上前把袋子里的水拿出来，递给离自己最近的傅易，“给。” 傅易有点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告白？！”何诚一副震惊表情。 林圆被这一句逼得脸通红，着急辩解，“不不不，不是的！我这儿还有！” 不管怎么说，昨天的事情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她。如果不是那天她被那群女生堵在厕所，赵墨筠为了帮她，估计也不会出这事。而昨天，是他们最先站出来挺赵墨筠。这场架才没有打成。 因为是转校生，在二中还没有交到什么朋友，昨天那个场景，那种团结一致对外的感觉，让她第一次觉得这里挺好的。 “反正就是谢谢了，没别的意思。”说着，林圆挨个塞到人手里。 她没有明说，不过几个人隐约听懂了。 “谢了。”何诚举了下手里的水，说了声。 剩下四个人也都扬了扬手里的水，表示谢谢。 林圆摆摆手，“不客气。” “以后你们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直说就好。” 傅易刚想客气客气说不用，结果一回头看到旁边的何诚听到这话眼睛突然一亮。 何诚：“英语作业能借我抄抄吗？” 林圆：“…………” 齐磊：“…………” 傅易：“…………” 赵墨筠：“…………” 陈米扬：“…………” 作者有话要说：　　#没眼看# #打晕带走吧# —— 还有一更，不过稿子还在修，下一章对手戏比较多，时间可能会久，小可爱们下午六点（就是之前更新的时间）来看会保险一点~ 再一次，谢谢你们的喜欢！（震声） 第16章 chapter 16 周五早上, 总是要比往常热闹些。去学校的路上，三三两两，说说笑笑。 赵墨筠一个人不慌不忙地走着, 耳边乍然响起“嘿”的一声，肩膀跟着一沉—— 被人揽住肩。 赵墨筠蓦然扭头。 “早！”陈米扬说。 看到是她，赵墨筠没躲，任由她把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早。” 这么勾搭着没走两步， “赵墨筠！” “老赵！”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赵墨筠抬头, 就看到何诚跟傅易站在前面不远处。何诚单肩背着包，手觉得高高的, 冲她挥了挥。 身后的脚步声到面前，扭头，林圆小跑到她身边。圆框眼镜下, 眼睛笑得弯弯的，微喘, “还以为看错了呢。” 说话间，马路对面的何诚跟傅易走过来。 几个人走在一起。 “扬哥, 昨天怎么没有上游戏？”何诚问。 “没空。”陈米扬扔了两个字过去。 傅易插话，“我说你能不能想点正事？你这不学无术的样子, 爸爸怎么放心得下？” 何诚：“…………” “我他妈……” “骂一句，断作业一天。”傅易慢慢悠悠说。 何诚瞪着眼睛生生把后面的话咽回去, “算你狠。” “那个, 你们平时都打什么游戏啊？”林圆问。 看她似乎兴致勃勃的样子，何诚偏头看了眼，笑道：“课代表也打游戏吗？” “打游戏多正常啊。” -- 第36页 何诚比了个大拇指, “就是。对了咱们班建了游戏群，待会儿拉你进去。” “好啊。” “…………” 你一言我一句，赵墨筠走在最后面，第一次发现早上能这么热闹。 跟林圆约好周末一起打游戏，何诚想起后面还有个人，转头问赵墨筠要不要一起。 赵墨筠摇头说不了。 这周周末估计都得忙店庆的事情。 说着就到校门口了，看到迎面走过来的人，这边赵墨筠几个人不由停下。 看到吴莉莉，林圆脸色僵住。看到她，那些极力想要忘掉的画面就全钻了出来。愣在那儿，有些无措。 知道吴莉莉最喜欢引人注目，这会儿校门口都是人，注意到林圆的不对劲之后，赵墨筠上前把人挡在身后。看着对面的吴莉莉，心里已经做好跟人一起去教导处喝茶了，结果对视片刻，对面的人忽然就收回视线，什么都没说，低着头径直走开。 赵墨筠挑了挑眉。 旁边何诚笑了声，“以前仗着有王智杰撑腰不得了，现在倒是规矩了。我就说，现在要是还敢冲上来，那就是脑子进了水，嫌丢人丢得还不够大了。” 傅易拍了他的肩，“行了，赶紧走吧，快迟到了。” * 周六一早，赵墨筠就去了店里。 忙了一天，到下午才稍微歇下来。 “莎，帮我结下。”赵墨筠把最后一个草莓小蛋糕放到收银台上。 “嗯？今天什么日子吗？”王丽莎问。 “没有，帮别人带的。” 都这个时候了，答应要来的人都还没有来。今天客人太多了，准备的东西都卖得七七八八。说了要请他吃东西，先预留一个，省得待会儿卖完了。 王丽莎没再多问，结账打包，“那我给你放蛋糕柜里？” “好，谢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天黑的时候就越来越早。才过六点，天已经全黑了。店里的人又多了起来。 最开始每进来一个人，赵墨筠还有时间转头看一眼，后来忙起来，顾不上其他。不过这个时候没有来，估计是有什么事情不来了。 忙过晚上吃饭时间这最后一波高峰，绷了一整天的弦终于松了下来。因为要见个客户，等人少了之后，尤琳把店交给胡迪他们，先走了。 赵墨筠给收银机换完一卷新的打印纸，店门突然被人推开，有人冲了进来。 店里仅剩的三个人齐齐转头看过去。 看到站在门口气喘吁吁的人，拿着抹布正要擦桌子的胡迪忽然长大了嘴巴。 “这……这不是那谁吗？” 门口的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身上一件白色外套，拉链拉到最上面，下半身穿着一条黑色运动裤，灰白球鞋。虽然戴了口罩，但那一双眼，干净又漂亮。 这种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人，王丽莎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听到胡迪的声音，怔怔地问：“是谁？” “阿筠的男朋友啊。” “啊？”王丽莎猛然回头。 柳鹤熙走到收银台边，因为跑得太急了说话还有些喘，“还好，还没有关门。” 赵墨筠看着他愣了愣，目光落在他被风吹乱的头发上，“你跑过来的？” “嗯，前面在堵车。” “……你是不是……”赵墨筠想说他是不是傻。都说了没空就算了，竟然还直接跑过来。 不过看到靠过来的胡迪跟王丽莎，后面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胡迪跟王丽莎两个人同一种姿势斜靠在吧台上，笑眯眯，满脸的好奇。 “你好。”王丽莎主动打招呼。 “你好。”柳鹤熙低了低头。 看他这么有礼貌，王丽莎脸上的笑更深了，“你……你叫什么呀？家住哪儿啊？多大了？” 一听这话，赵墨筠突然头大，瞪了一眼胡迪。这人肯定又胡说八道了。后者一脸的无辜。 “别站着，要不我们过去坐着说吧？”王丽莎指了指旁边的桌子，“你喝咖啡吗？我们店里只有咖啡。” 看这要聊个三天三夜的架势，赵墨筠一把拉住人，“等等。” 然后在三个人的注视中，赵墨筠把预留的那个蛋糕拿出来，给柳鹤熙，“不是说还有事吗？那赶紧走吧。” 柳鹤熙看了眼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赵墨筠，确认她不是生气，才点头，“嗯。那我先走了。” “这就要走了？”王丽莎遗憾，还什么都没有问到呢。 又说：“那……那下次有机会再来。” “好。” “我送你出去。”自己把人叫来，来了又要人走，赵墨筠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对对对，送一下。”王丽莎说着，飞快绕到柜台后面，把赵墨筠的包拿出来塞给她，“今天也忙了一天了，阿筠你也早点回去吧。” 然后不由分说地把两个人一起推了出去。 等人走了，王丽莎突然反应过来，“哎呀，忘了要个联系方式。” 看她这殷勤劲儿，胡迪笑，“你没发现你把人都吓跑了吗？还联系方式？” “我……”王丽莎看了眼外面，看胡迪那样子，突然来了气。 “我怎么可能不问？咱们跟阿筠认识这么久，你觉得她像个比我们小那么多岁的小孩吗？这么久了，你见过她有朋友吗？别说朋友了，连同学都没有听她提起过谁。要不是因为兼职，有时候不来店里，你能想起来她其实没有多大年纪吗？好不容易来个跟她同龄的，多难得啊。” -- 第37页 * 赵墨筠带着人往广场外面走。 扭头看了眼身旁的人，本来只是随意一扫，却隐约感觉不太对劲。停下脚步，一把拉住柳鹤熙的胳膊。 后者还一脸茫然的时候，赵墨筠抬手摸了摸他额头。 滚烫。 她就说，都这个时节了，不至于跑一段路到现在都还满头大汗。 离得近了，注意到他外套里面的衣服颜色有些奇怪，赵墨筠拧眉手伸过去，还没有拉开，人突然往后退，躲开她的手。 看他这样子，反而是欲盖弥彰，赵墨筠站在原地，只是说：“过来。” 他没动。 “我数三个数，过来。”语气坚决。 数到三的时候，对面的人慢腾腾地走了过来。静静站着，任由赵墨筠拉开他的外套拉链。 看到他里面穿的病号服，赵墨筠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随即抬起他的左手。 果不其然，点滴扎的针眼刚刚结痂，细细一个，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 “你从医院跑出来？！”赵墨筠气急，感觉脑子里嗡嗡直叫。 似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他目光软软地看着她，“我答应过你，说今天会过来。” 赵墨筠想骂人，这是什么重要的事吗？能比自己的身体还重要？可是被他这样看着，却又一个字都骂不出来。 总是有叫人束手无策的本事。 压着火气问：“在哪家医院？” “我没事的。” “我问你在哪家医院？！”声音拔高一个调。 “我说了我没事。” 赵墨筠看着他。 以前怎么不知道他脾气这么倔。 懒得废话，想起每个医院的病号服上都会印医院名字，上前就去扒他衣服。 把里面的病号服翻出来的时候，她的衣角被人牵住。白净修长的手把她的衣角攥在手心，紧紧的。 “我真的没事，睡一觉就好了，真的很快很快就会好，我只是感冒，不会传染给你的。我真的很快就好了。” 说话开始前言不搭后语。 攥着她的衣角，哑着声音一遍一遍说，自己没事，很快就会好。 带着无助跟恳求，就好像明知道会被丢下的小孩，一遍一遍强调着自己不会成为累赘。 赵墨筠心里忽然酸得有点疼。 手捧住他的脸，想让他抬头，人却犟着。 “柳鹤熙？” 好不容易让人抬起头。 “人生病很正常的，是人都会生病。我知道你只是感冒了，但是你在发烧，要看医生才行。看完医生，吃完退烧药，明天就会好的。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医院，好不好？” * 赵墨筠把人送回医院。 他从医院离开前后快两个小时，因为掐好了时间，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不见了。 回到病房，医生来看过，重新扎上点滴。 赵墨筠环视病房一圈，是个单人病房，床头柜上放着各种东西，还有一束花，算是准备得很齐全了。就是没有看到家里人。 人迷迷糊糊，一直“阿筠，阿筠”地叫她。 赵墨筠纠正，“叫姐姐。” 说到这个，人就抿紧唇不说话了，一副抵死不从的样子。 “你个小屁孩，一点礼貌都不懂。” 看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弄湿了，赵墨筠伸手把头发撩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一只眼睛受惊闭上，另一只眼睛怯怯看着她。 因为发烧，干净漂亮的眼睛眼泪汪汪，眼尾微微泛红。 被他这么看着，赵墨筠感觉心口像是挨了一闷棍，然后又仿佛被什么暖暖的东西熨过，温软得一塌糊涂，慌乱别过视线。 * 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人清醒不少。 “醒了？”赵墨筠从消消乐里退出来。 不过病床上的人一直盯着自己看不说话，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想逗他，她伸手挡住他的眼睛。 这一挡，病床的人像是被踩到命门，惊得屈起一条腿，随时要从病床上起来的姿势，双手抓住她的手往下拿开，继续盯着她看。 赵墨筠不由笑，“烧坏脑子了？” 说着坐到病床边上，“你知道我是谁吗？” 忽然故作神秘，压低声音说：“我是神仙。” 本来逗他开心的话，结果他一本正经地点头，“嗯！” 赵墨筠忍俊不禁，“嗯什么嗯？真傻了？”弹了下他的脑门。 柳鹤熙安静地看着她笑，嘴角不由自主跟着上扬。额头有点疼，却让人很开心。因为疼，证明这不是梦，是真的有人陪在他身边。 “饿不饿？”赵墨筠问。 这会儿已经十点钟了。 “……嗯。”柳鹤熙犹豫一瞬，点头。 “那想吃什么？粥？面？还是汤？还是水果？我出去买。” 柳鹤熙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果篮，挑了一个篮子里有的，“苹果。” “等着。” 赵墨筠拿了两个苹果，看到有水果清洗剂，不由感慨东西准备得真够齐全的。 洗完，把水擦干，递给柳鹤熙一个，手里留下的一个，一口啃了下去。 因为担心他出什么意外状况，也没顾上吃晚饭，这会儿人醒了，才觉得饿。 啃了两口苹果，发现人拿着苹果一动不动，就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从醒过来，就一直看着自己，赵墨筠纳闷，默了会儿，正要问，忽然想起一件事—— -- 第38页 这人有洁癖。 认命地叹口气，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找到水果刀。把他手里的苹果拿过来，自己啃了的让他帮忙拿着。走到窗台边，抽了张纸垫着开始削苹果。 柳鹤熙坐在病床上，双手捧着那个被啃了两口的苹果，看着背对着自己站着的人。 回想起回医院之前的事情，脸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手心的温度。柳鹤熙目光落在手里的苹果上，看着那个留着整齐牙印的缺口，就像是被什么蛊惑一般，低头。 后颈白皙的皮肤下，清瘦的骨骼微微突显。 舌尖轻轻舔了舔手里的苹果。 清甜在舌尖蔓延开的时候，心脏跳得前所未有地快。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get√ 紧赶慢赶还是迟了半个小时，跟等更的小可爱说声抱歉~ 第17章 chapter 17 以前像是无处不在的人, 明明还在一个学校，忽然就销声匿迹，再没有见过。 “老赵, 这周末出去玩去不去？”何诚坐在座位上，一只手转着手里的篮球，转头问赵墨筠。 “去哪儿？”赵墨筠转着笔，听到声音抬头。 “看球赛。市体育馆那边这周有球赛，完事我们去附近吃东西，听说那边的美食一条街有不少好吃的。” 赵墨筠想了会儿, “行, 不过我有点事，晚点到。” “成。” 想起什么, 赵墨筠补了一句，“我要带个人。” * 赵墨筠周末上午去店里兼职，下午休息。 换回自己的衣服, 赵墨筠跟尤琳打招呼，“琳姐, 那我先走了。” “阿筠，等一下。” 赵墨筠站定。尤琳从蛋糕柜里拎着一个大袋子, 递给赵墨筠。见人愣愣的，笑着说：“今天不是要跟朋友出去玩吗？刚好让他们帮我试吃一下, 记得问好不好吃。” 赵墨筠看了眼她递过来的袋子，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着好几个小蛋糕。都已经是卖得很好的了, 根本不需要试吃。 但是赵墨筠还是接了过来, “好。” 还是忍不住说：“谢谢。” 尤琳知道她懂了，笑着拍了下她的肩膀，“好了, 快去吧。玩得开心啊。” “嗯。那我走了。” 看着推门离开的人，峰哥单手撑在柜台上，侧身站着，说：“阿筠，比以前开朗了。” 尤琳看着人一出去，等在外面的小男生就高高兴兴迎到她面前，露出有些欣慰的笑，“嗯。” 有朋友了，也会跟朋友出去玩了。 真好。 * 赵墨筠跟柳鹤熙到体育馆的时候，何诚他们已经到了。一到体育馆前的广场，就听到何诚的声音。 “老赵！” 生怕她看不见，还举起手示意。 赵墨筠带着柳鹤熙过去，“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 “反正没事，在家待着也是一个人。干脆早点过来，还能跟你们唠会儿。”何诚说。 打完招呼，赵墨筠让柳鹤熙跟他们认识一下。 上次一个感冒就让他进了医院，怕他是一个人天天闷在家里，所以今天把人拉出来。 话刚说两个字，何诚直接打断她的话。 “老赵，这你就自作多情了。他我们都认识。”说完，看向柳鹤熙，“我何诚。” “傅易。” “我叫齐磊，你可以叫我磊子。” “陈米扬。” “听说你打篮球打得不错，有空一起打一场啊。”何诚已经自来熟跟人唠起来了。 “好啊。” “你这拎的什么呢？”陈米扬瞥了眼赵墨筠手里的大袋子。 “哦，这个，给你们的。”赵墨筠被她这一提醒才想起来，把东西分给大家。 “哇，这个小蛋糕做得太好看了吧。”齐磊捧着，不由感叹。 “赵墨筠，你今天大出血啊。”傅易看了眼盒子上的logo，“你竟然一口气买这么多。” “这个很贵吗？”何诚好奇。 赵墨筠笑了下，“看我是那么有钱的人吗？这是我兼职的店，新品试吃，说完得跟我说下评价的。” 这是第一次跟人提起自己兼职的事情，竟然就这么自然地说出来了，说完赵墨筠自己都暗自诧异了一下。 “老赵，你们店里还缺人兼职吗？”何诚举着勺子，瞪大了眼睛，一副被震住的表情。 “我也想去！”齐磊高高举起手。 “就你们这恶狗扑食的样儿，是打算把人店吃垮吧。” 何诚偏头瞪向傅易，“有你这么说爸爸的吗？” 傅易笑眯眯，优雅斯文地回了一句，“滚。” * 今天这场比赛打得胶着，比分一直咬得很紧。这种势均力敌的比赛，看得人是热血沸腾。 比赛都结束了，观众都还陷在比赛里出不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着刚才那场比赛。 “……最后那个三分球，可以列入我年度最精彩前三了。”何诚说得兴致勃勃，转头，“对了，老赵，没看出来啊，厉害啊，我都没想到最后真的能绝地反击。” 好久没有看过球了，赵墨筠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舅舅喜欢打球。” 说完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立马闭嘴收声。 挤在人群中，周围一片嘈杂，身边几个人都没有发觉什么异样。 何诚说：“那难怪。” -- 第39页 这会儿才五点多，小吃一条街还没有开市。几个人正想着去哪儿打发下这段时间，刚好看比赛的时候，何诚凭借自己的自来熟，认识了几个打篮球的人，打球缺人，问他们要不要去。看完比赛，大家都有点技痒，当即答应下来，一起往市民广场走。 七八个篮球场已经被占了一大半。球场边上的观众台上，或坐或站，聚了不少人。 “扬哥，帮忙拿下衣服。”何诚把衣服递给陈米扬。 “我要一份臭豆腐。” “成交。” 陈米扬看柳鹤熙抱着自己的外套，站在那儿，问：“我帮你拿？还是你要赵墨筠帮你拿？” 柳鹤熙没动。 那边何诚在喊，“柳鹤熙，快点！” 赵墨筠在接电话，胡迪打电话问她上回搬回来的包装纸放哪儿了，正说着，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不由回头，看柳鹤熙抱着外套，以为是没地放，伸手。 然后人就高高兴兴地把衣服塞她手里，跑了。 陈米扬：“…………” 小声嘀咕，“这猝不及防一口狗粮，噎得我啊。” 赵墨筠打完电话过来，应该刚刚看比赛坐了好几个小时，坐得难受，看了眼身后没有，就在陈米扬身边站着。 “不坐？”陈米扬大喇喇坐在台阶上，手肘往后撑在后面一级台阶上。 赵墨筠今天一身黑色，黑色印花卫衣，黑色牛仔裤。裤子是贴身款，显得一双腿又长又直，加上那张清清冷冷的脸，太过打眼。 “美女，喝水吗？”有人过来搭讪。 赵墨筠的目光从球场上拉回来，瞥了眼，“不喝。谢谢。” 拒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不过对方没退缩，反而又往上凑了一步，“你也喜欢篮球啊。” 搭讪老套路。 说喜欢，那就正好顺理成章聊下去。说不喜欢，那可以说给介绍介绍。 陈米扬偏头看，有点好奇她会怎么答。 只见她眉一挑，露出一个并不怎么惊讶的惊讶表情，一本正经地问：“啊，这是篮球？” 闻言，陈米扬没忍住笑出声来。 对方不由尴尬，发觉不是好拿捏的，识趣地走开。 陈米扬冲人比了个大拇指，“人才，大大的人才。” * 不止场边的人，就连在场上打着球的人都注意到那边站着那个一身黑色的女生。 罚球，大家往篮球架下走的时候，之前叫何诚打球的人拉着他，小声问：“那边那个穿黑衣服的，你们是一起的吧？待会儿介绍介绍啊？” 投篮命中极高的柳鹤熙这个球竟然没进。 接下来接连几个球都失了手。 何诚趁机跑到他身边，“没事吧。” 怕人是身体不舒服。 柳鹤熙摇摇头，“没事。” 再回头看向场边的那抹黑色身影，忽而怔住。 她已经坐下，正偏头看着上前搭讪的一个陌生男的。什么都没说，扯了扯穿在身上的外套，后者就走开了。 她把他的外套穿上了。 女生穿男生外套，类似男生手腕上戴女生头绳。 柳鹤熙笑逐颜开，冲场边喊了一声，“阿筠！” 一时间不少目光看向他注视的方向。 赵墨筠被突然叫到，还以为他有什么，等半天，都没有下一句，自己转身铆足劲打球去了。 赵墨筠起身。 陈米扬一把抓住她，“干什么去？” “去买水。” “怎么突然想去买水了？” “不然你以为叫我是干什么？” 陈米扬：“…………” * 小吃一条街那边的灯亮了。 打完球，正好饿了。几个人就从街口一路往里买，边买边吃，等到手里拿不了，找了家烧烤店坐着吃，顺带还能吃份烧烤。 柳鹤熙是第一次来这种小吃一条街，觉得看什么都新鲜。坐在位置上，直勾勾盯着老板烧烤。 赵墨筠坐在他身边，见他一直盯着烧烤的地方，猛地想起这人有洁癖。 “你能吃吗？”赵墨筠靠近，压低声音问。 不想让其他人听见，大家高高兴兴来，要是有人不喜欢，难免容易扫兴。 光想着不要让其他人听见，却没有发觉自己靠人靠得太近了。 她说话几乎是气音，轻轻扑进自己耳朵里，柳鹤熙惊而回头。 赵墨筠来不及退让，唇从他脸颊擦过。肌肤相触的瞬间，险些蹦起来，猛地让开。 “怎么了？”注意到她的动作，何诚从手机里抬起头。 “……嗯？没什么。噎到了。”说完，拧开自己的水瓶喝了一口水。 柳鹤熙看了看她，什么都没有说。 店里中间的柱子上放着一台电视剧，老式的那种。里面放着新闻，正在播一起性侵案。说是嫌疑人凭借房东身份，性侵了女租客。 “怎么老有这种人渣到处霍霍。”何诚看得冒火。 “我们这儿的那个事情没有发生多久吧？”齐磊接话。 傅易笑，“这一个个都什么记性，都快两年了，还没多久？” “不是说被人撞见，然后那个强/奸犯被打死了吗？”陈米扬吃完最后一块臭豆腐。 “好像是，后来也没有听说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不过我希望是真的，这种杂碎活着就是浪费空气。”何诚说。 -- 第40页 说完，发现赵墨筠愣愣出神，伸手在她面前晃晃，“嘿！” 等人回神，笑着说：“怎么？吓傻了？放心，待会儿肯定送你平安到家。” 吃饱喝足，一群人慢悠悠往车站走去。 经过广场，这会儿人不算多。几个人前前后后，说笑打闹着。 过马路的时候，齐磊走在最前面，有人骑着摩托车几乎是擦着他飞驰而过。 齐磊吓得腿都软了。 何诚一把拉住他。剩下的人都很不爽地看了过去。 只见那辆摩托车经过这个路口之后，在不远处停下。那里聚集了一群人。路边还停着七八辆摩托车，应该是飙车党。 有男有女，男的皮衣、纹身，大金大紫的头发。女的迷你裙，长筒靴。而当中唯一一个穿着浅色毛衣的女生，就显得格外扎眼。 “老何，是我眼花了吗？那边那个穿毛衣的女生不是高一那个校花吗？”齐磊抓住何诚。 问完，不等何诚回应，转头去跟柳鹤熙求证，“柳鹤熙，你看看那是你们班那个张慧仪吗？” “嗯。”跟齐磊比起来，柳鹤熙平静许多，不过在发现是张慧仪的时候还是有些意外。 “她怎么会跟这些人在一起？”一向沉稳的傅易在看清张慧仪身边那个人之后，皱眉说。 “你认识这群人？”陈米扬问。 剩下几个人都看向傅易。 “不算认识，只是听说过。”傅易说着轻轻抬了抬下巴，“中间那个，就张慧仪身边那个，是他们的头儿，本名不清楚，认识的人都叫他钢哥。打架是出了名的狠，不过两年现在已经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 顿了顿，“也是出了名地爱玩女学生，差点玩出过人命。” 听到后面这句话，几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那个，不会出什么事吧？”齐磊看了眼张慧仪。 这么多人把张慧仪围在中间，而说话的人又是个这样的人，会发生什么事情还真不好说。 “我们要是直接这样过去直接抢人，是不是不能行？”齐磊问。 哪里是不能行？那是肯定不能行。要是就张慧仪跟那个钢哥两个人，说不定还有点机会，现在，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这样冲过去，不把他们撕了才有鬼。 “不行，要不报警？”何诚说。 “你以为警察叔叔都闲得没事干吗？现在这情况，什么都没有发生，你把警察叫来能干什么？”傅易不客气地泼冷水。 “那怎么办？” 终归是自己一个学校的，总不能见死不救。 “万一不行就跟着，出状况就报警。”赵墨筠说。 “现在看来也只能先这样了。”傅易赞同。 话音刚落，似乎因为他们的目光太过直白，那边有人看过来。 赵墨筠正想看看那个钢哥长什么样子，眼前突然一暗。 柳鹤熙挡在他的面前。 “你干嘛挡着我？”赵墨筠不解。 柳鹤熙没有说话。 不过她这一开口，何诚也站了过来，顺势把陈米扬也挡住，嘴里还边嘀咕，“对对对，扬哥、老赵你们俩别露脸。” 张慧仪是女生，她们俩也是女生。 赵墨筠跟陈米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同一种情绪—— 【真是憨得可爱。】 不过两个人都没有动。赵墨筠弯着腰，站在柳鹤熙身后，就露了双眼睛，往那边看。 “早知道今天应该戴个帽子出来。” “待会儿要不去买戴口罩？”陈米扬说。 以免被认出脸，以后怕是会麻烦不断。 话音刚落，一直侧对着这边站着的张慧仪扭头看了过来。 然而出乎几个人意料的是，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到害怕、求助，那张楚楚可人的脸，此刻满脸的……得意。 是得意。 那种仿佛拥有了别人无法拥有的东西的得意。 反差太过巨大，以至于张慧仪坐上那个钢哥的后座，抱住人的腰，依偎在人身上离开之后，这边几个人都还回不过神来。 良久静默之后，终于后知后觉过来，他们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人根本就不是他们所想象的，被社会混混挟持，而是自己心甘情愿跟着那群人，甚至还很享受。 “张慧仪……不是成绩挺好的吗？”齐磊实在不敢相信，一个成绩那么好，那么聪明的人，为什么会愿意跟这些人混在一起？ 在学校，哪怕是在职业学校，再混也是学生。跟这种真正的社会上的人，天差地别。 陈米扬看着那群人离开的方向。 成绩再好，再聪明，总是站在被人仰望、羡慕的位置上的人，如果扛不住众星捧月的诱惑，一切都白搭。 陈米扬双手往兜里一揣，“走吧，回家睡觉。” * 赵墨筠回家坐地铁更快，柳鹤熙跟她一起。六个人就在车站分开。 “到家了都在群里说一声。”分开之前，陈米扬说了句。 可能是今天在烧烤店里看到的那个新闻，可能是张慧仪这事，叫人生出许多警惕。 “好。”赵墨筠应完，带着柳鹤熙离开。 地铁上这会儿人还挺多，不过不算挤。 赵墨筠靠在角落里，柳鹤熙扶着门边的扶手，站在她身边。 两个人没说话。 -- 第41页 赵墨筠在想刚刚陈米扬最后看张慧仪的那个眼神。虽然陈米扬什么都没说，但是她隐隐约约读懂了她那个眼神包含的东西。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滋味。 “张慧仪不是跟王智杰走得挺近的吗？”赵墨筠问。 王智杰在学校也算是风云人物了，哪怕之前因为约架的时候丢了面子，跟在他身边的人还是有。王智杰喜欢张慧仪，也是众星捧月。 “好像。”柳鹤熙说。 听他说好像，赵墨筠忍不住笑，“他们不是你同学吗？” “不熟。” 感觉到他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这两个人，赵墨筠不再问。 一低头，目光落在还穿在身上的外套上，“对了，衣服还你。” 赵墨筠站起来准备脱下来，被柳鹤熙拉住手腕。 “我不冷，你穿着吧。” 赵墨筠正想说自己也不冷，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抬头看过去，发现是坐在对面座椅上的一个小男孩。 三四岁的样子，戴着一顶毛线帽子。皮肤奶白奶白的，眼睛跟葡萄一样，滴溜溜地看着她。 看着那个小孩，赵墨筠莫名冒出个想法，说不定柳鹤熙小的时候就长这个样子，笑着冲他挥挥手。 柳鹤熙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过去，发现她在冲一个小男孩笑。 今天一天，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已经多到数不清。 柳鹤熙目光沉了沉，刚放下去的手，又抬起来，伸到她身后把外套的帽子拉了起来。 赵墨筠还沉浸在跟那个小宝宝你笑一下，我笑一下的游戏中，突然眼前一黑。 “嗯？！”下意识抬头。 外套的帽子很大，直接挡住了她半张脸，仰起脸，正对着他。目光落在那毫无防备，透着浅浅粉色的唇上。 少年的喉结上下一滚。 作者有话要说：　　5000+get√ 感谢在2020-05-21 18:30:45~2020-05-22 23:0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miling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chapter 18 眼看到最后一节课, 马上要吃中饭了，赵墨筠突然饿得头昏眼花，趁着课间赶紧跑了趟小卖部, 啃了两口面包，终于活过来。 刚走到一楼楼梯转角，上课铃就响了。 最后一节课是老陈的课，要是迟到，估计又少不了唠叨。赵墨筠把剩下半个面包封好，快步上楼。到二楼, 转角忽然冒出来一个人, 险些撞上。好在反应快，及时往后退了半步避开。 不过等回过神看清人之后, 赵墨筠眉尾一扬。 这是什么叫人费解的缘分。 算上第一次见面，这已经是她们第二次差点撞上了。 张慧仪下意识的一句“不好意思”，说完前两个字, 认清了人，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赵墨筠没有那个闲心自讨没趣, 非要拿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一个字没说，直接当不认识, 越过她继续往楼上走。 “赵墨筠！” 身后的人突然出声。 赵墨筠有点意外，还是很给面子, 回头，“有事？” 站在台阶之下的人忽而冲她笑得阳光灿烂, 开口的时候, 声音比融化了的棉花糖还甜，甜到腻，“没什么, 就是想跟你说，做人，不要太得意哦。” 笑眯了眼，嘴角却提都懒得提，说完转头离开。 赵墨筠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想起那天晚上撞见的事情，什么都没有说，抬脚上楼。 到教室外面的时候，刚好陈正道也刚到。 看她上课之后还在教室外面，陈正道板着脸问：“干什么去了？” 赵墨筠把剩下的半个面包拿出来，“饿了。” 陈正道皱眉，语气当即缓下来，“没吃早饭啊？” “吃了。” 听她答得这么干脆利落，陈正道看了她一眼，对这句话的真实性表示怀疑，“那以后多吃点。” “哦。” “还不进去？” 赵墨筠从后门钻进教室。 陈正道走上讲台，“上课之前说个事情。我们班呢，有不少同学有偏科的情况。有同学自发地组成小组，上次月考成绩也都多多少少有进步。我跟这几位同学聊过，觉得是个很好的办法，值得大家学习。” 看着底下开始窃窃私语，陈正道继续说：“这个分组，也不一定非要是两个人。如果你们觉得三个人或者四个人更好，也可以提出来。你们先自己选，等下午自习课，我就来把名单定下来。大家有没有建议跟意见？” 底下有人举手。 “陈瑞你说。” “陈老师，这个学习小组，对某些同学不太公平吧。像班长这种，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那跟他一组的人能帮到他什么啊？等于就是，没有什么好处，然后还要花时间教别人。那老师都教不会的人，谁能教得会啊？” “我看不是班长不愿意，是某些人不愿意吧。”何诚听不惯这高高在上的语气，当即接话。 “那我说得不对吗？”陈瑞头也不回地回应。 陈正道作为班主任，班上的学生的性格多多少少都还是比较了解的，赶紧叫停，“好，别吵别吵。” 先看向坐在前面的陈瑞，“陈瑞，你说得也有一定道理。我也知道你成绩一直挺稳定的，名列前茅。但是有时候一个事情，可以分两面看，我没有指定分组，那就是说每个人都可能是帮助别人的人，也可能是被帮助的那个人。我们班，理综学得好的也不少，如果你的理综能稳定提高个十分，你觉得是好还是不好？” -- 第42页 一下被踩到关窍，陈瑞不说话了。 陈正道又看向何诚，“还有何诚，就你嘴快，同学之间不能好好说话吗？” “我……” “没举手不许说话！” 虽然大家都有点嫌陈正道唠叨，但是也只有他是真心实意为这个班，何诚不情不愿还是闭了嘴。 “好了，你们先商量商量，下午自习课我们再来说这件事。开始上课。” * 因为分学习小组这事，这一天班里都讨论得热火朝天，商量着分组的事情。 赵墨筠本着不霍霍其他人的想法，乖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插话，不参与。 “老赵，你一个人在这儿怎么也不说话？”何诚说。 赵墨筠看过去，“说什么？” 何诚突然嫌弃地撇撇嘴，“扬哥说得对，你这个人，就是太装/逼了。” 莫名其妙挨骂，赵墨筠抄起桌子上的空矿泉水瓶就扔了过去。 她扔得高，何诚轻轻松松接住，嘿嘿笑两声，“怎么还恼羞成怒了？知道你不好意思，那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咱们组一组呗！” “哈？”赵墨筠嘴巴里能放下一个鸡蛋。 她跟何诚？ 是准备手拉手一起登上年级倒数第一的宝座吗？ 看出她在想什么，何诚无语，“你想什么呢？我还嫌弃你呢！我是说，我们几个人一起。” 伸手一划拉，把傅易，齐磊还有陈米扬划了进来。 赵墨筠看了下这个阵容，“………… 问：“你打过扑克吗？” “打过啊，斗地主王者好不好。” “那你见过一拖四吗？” “嗯？” “我自己什么水平还是挺清楚的，不是拖得动的，所以就这样吧。” “那不行把林圆也叫过来，她英语好啊，老傅理综跟数学都不赖。那不就行了。再不行，去把高展拉过来。” 赵墨筠：“…………” “你还敢真想啊。” 高展？ 赵墨筠往前头一看。 去找高展的人就没有断过。 等没人的空档，陈瑞过去，“高展，我们一组吧，英语语文我都不错。” 高展做着语文摘抄，头也不抬，“我已经选好了。” “啊？跟谁？” 高展没有回答，“你去找别人吧。” “那可以加我一个吗？我语文英语肯定能帮上忙。” “不用了，你去找别人吧。” 陈瑞悻悻然，到处去问谁跟高展一组了。觉得可能的人都问了个遍，结果都不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可能是他的搪塞之词，正要折身回去找，上课铃响了。 陈正道拿着一个登记本进来，“商量得怎么样了？” 底下稀稀落落应“好了”。 没听到有人说还没好，陈正道翻开手里的本子，“那来报一下吧。先按顺序来，要是有调整就后面再来。” “第一个，高展。” 这个名字被叫出来的时候，全班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不单是他那一骑绝尘的成绩，更重要的是来找他组队的人不少，但是没一个成功。回复一律是已经组好队了。 陈瑞盯着高展，她把全班的人都问过了，没有人跟高展一组。 陈正道提笔停在他名字后面，“你跟谁组了队？” 高展抬头，口齿清楚地说出一个名字。 “赵墨筠。” “咚”一声闷响，教室角落里，原本优哉游哉坐着的人摔地上了。 本来这么好笑的事情，也没有人笑。实在是被前一个消息震得缓不过神来。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极力跟身边的人求证。 没听错吧？ 高展说他跟谁一组？ 赵墨筠？！ 高展跟赵墨筠？！ 年级第一跟年级倒数第一，这…… 摔地上的人扒拉着桌子爬起来。 教室里鸦雀无声，讲台上的人却面不改色，就像是听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名字，落笔往下写。 “好，赵墨筠。” “我拒绝。”赵墨筠的声音横穿整个教室。 刚被震过一轮的人，又一次被齐齐震倒。 陈正道抬头往后看。 赵墨筠继续说：“这个分组我拒绝。” * “你为什么要拒绝？”高展追着赵墨筠到操场边，再往前就是围墙。 赵墨筠看他这不会善罢甘休的架势，停下，反问：“我为什么要答应？因为你选了我，我就要答应？” 听出她有不满，高展默了会儿，“那我现在跟你商量，行吗？” “不行。” 转而问：“这个什么学习小组是你的主意吗？” 高展坦白，“不是，不过陈老师公布之前问过我的想法。” 听到说不是两个人的合谋，赵墨筠心里那个小疙瘩化开，“也该问问你，毕竟说到吃亏，应该就只有你是只亏不赚了。” 又说：“但是，我很忙，没有功夫弄这些东西。你另外找人吧。” 高展上前一步，“你之前不是问我是不是要管你吗？是，我管你。” 赵墨筠忍不住笑，回头，看着他，“你凭什么管我？” “好，要我不管你也行，那你自己管好你自己。” -- 第43页 “放心，我把自己管得很好。” 高展气结，“你现在这样上课睡觉，作业不写，逃课逃成家常便饭，这叫管好？” “嗯。”赵墨筠答得斩钉截铁。 高展被她这态度堵得哑然一瞬。 “没事的话，麻烦就别跟着我了，很烦。”说完继续往前走。 高展见状，高声，“赵墨筠，你到底怎么了？中考那天到底发……” “高展！”赵墨筠忽然出声呵住，说完，发现自己情绪太过激动，又强把情绪压了下去。 看着他，“我们认识也有四五年了，勉强算得上是朋友吧，看在我们以前的交情上，什么都别管，好好读你的书，去你想去的大学，这些才是你该做的事情。” 两个人之间沉默片刻。 “回去吧。” 高展做最后挣扎，“我问过老陈，他让我来问你。你不愿意说没关系……我只是想要拉你一把。” 赵墨筠没说话。 几乎下意识想说，你能拉几次呢？ 笑笑，“放心，我会游泳。” 高展听懂了她的话，最后说：“如果你哪天改变主意了，哪怕在高考前一天，你改变主意了，来找我。” “不会有那一天的。” * 今天店里要推出筹备了很久的抹茶系列，昨天琳姐在群里喊过，让大家今天都早一点到。 柳鹤熙说要来捧场，一早在赵墨筠家附近的公交站等她，两个人一起过来。 路上遇上堵车，耽搁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赵墨筠推门一进去，却发现店里气氛不太对。 “怎么了？”赵墨筠出声问。 事情太过糟心，以至于以前每次柳鹤熙过来都忙着看小帅哥的王丽莎，这会儿都没有心情了。 蔫蔫说一句，“阿筠，你们来了？” 言罢，语调一转，很是不满，“还不是对面那家店。” 他们斜对面还有一家面包店，年前开的。一直看不对眼，明里暗里较着劲儿。 “我就没见过这样的人。我们准备了这么久，什么宣传都做好了，就等着推出来。他们倒好，一个晚上，海报也抄了，新品也抄了。反正，就是照你的弄，但又不跟你完全一样，你要去说理又说不清，这不存心恶心人吗？” 赵墨筠顺着王丽莎的视线往外看。对面那家店找了不少人扮玩偶，各个路口去堵，然后把人往自己店里拉。 店里们斗大几个字写着“五折优惠”，这么大的打折力度，就是没打算给他们留后路。新系列今天才推出来，还没有做出来口碑，而对面照着抄。两边的东西大同小异，一边价格便宜一半，什么结果不言而喻。 “太气人了。自己做的东西不好，不想着怎么做好吃，成天想着这些歪门邪道。” “要不我们再去借几套玩偶服？跟他们去抢人。”胡迪说，“现在还有阿筠他们两个，能抢几个是几个，总不能这么干看着。” 赵墨筠没有立马应承，在店里看了一圈，问：“琳姐呢？” “好像在办公室打电话。” “我去看看。”赵墨筠正要过去，听到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尤琳走到前堂，看到赵墨筠，“阿筠，今天可能要辛苦你还有你朋友一下了。” “我？”赵墨筠一头雾水。 而且琳姐这话似乎还有柳鹤熙。 正等回答—— “宝贝，接驾！” 一个打扮时髦的短发女人拎着几大袋东西，后肩抵着门，从外面近来。 尤琳见状，赶紧过去，把人手上的东西接过来。 “累死我了！”来人甩了甩手。 尤琳把东西放在吧台上，“辛苦了辛苦了。” “琳姐，这位是？”王丽莎小声开口。 “这是vivi，今天咱们的救星，其他来不及细说，一会儿再解释。” “你们好。”烈焰红唇，大耳环的vivi打了声招呼，最后目光停在了赵墨筠跟柳鹤熙身上。 看向尤琳，指了指两人，“今天的模特。” “嗯。够激发你灵感了的吧？” “能！相当能！” * 今天要推的抹茶系列，原料是之前好不容易谈好的一个国外供应商。万事俱备，没想到全被对面的店全搅合了。硬碰硬多半是两败俱伤，以后生意还是要做下去的，筹备了这么久的新系列要是一开始就大幅度打折，就难做成招牌了。 所以尤琳把自己做造型师的朋友叫过来，让她带了两套和服。应和抹茶这个元素。 完全奔着价格去的顾客她可以不要，但追求品质跟口感的那个部分是必须要争取。 柳鹤熙先出来。 一出来，王丽莎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两遍，忍不住开始发花痴。 柳鹤熙身上是件黑色和服，领□□叉，里面白色内衬露出浅浅的边缘。胸口别了一个接近抹茶绿颜色，造型奇特的胸针，打破了黑色的沉闷。柳鹤熙偏瘦，肩膀平直，锁骨露出一点点。人本身就很白，就这一点点，反而让人移不开眼。 穿平时的衣服只觉得是帅，但是穿这种挑人的衣服，越发显得长相出众。 王丽莎兴冲冲想要上去合影，那边vivi从临时变成化妆间的办公室里出来。 动作夸张，“灯光！” 这边几个人看过去。 -- 第44页 赵墨筠第一次穿和服，别扭得感觉路都不会走了，提着气小心转过身。 赵墨筠身上是一件浅绿色的和服，头发挽起来，发髻微松。她个子高，又瘦，轻松撑起来。过道尽头是开在商场里那个门。门开着，正对着一家店的橱窗，橱窗里挂着一副水墨画。 这么远远看过去，徐徐转身的时候，像一支莲开在那副水墨画里。 赵墨筠发现所有人都没有反应，绷著脸，“很……奇怪吗？” “不，”王丽莎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不，不奇怪，一点都不奇怪！” 听到说不奇怪，赵墨筠就跟吃个定心丸。叫上柳鹤熙，“走吧，干活。” 一看她气势汹汹的样子，所有人都忍不住笑。 就知道，淑女不过三分钟。 * 两家店都推新品，又是周六，广场上格外热闹。 “来看看我们店的新品吧，今天店里都五折优惠。”穿着玩偶服的人把宣传页递到两个女生面前。 其中一个接下。另一个忽然说：“那边是在干什么？拍戏吗？” 接下宣传页的女生顺着看过去，忽然感叹，“那个男生太好看了吧，旁边那个女生也好好看，走走走，我们过去看看。” 店里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已经十一月，晚上已经有点冷了。 发完最后一张宣传页，赵墨筠感觉手都快僵了，搓了搓，但是冻得有点厉害，怎么都暖和不过来，手垂回身侧。 柳鹤熙一回头，看到她半掩在袖子里的手，抿抿唇，靠过去，手伸出去，快碰到的时候又顿住，过了大概两秒，握了上去。 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手上传来一阵温暖，赵墨筠蓦然扭头，柳鹤熙也看过去。 两个人的目光撞上。 眼眸中倒影出彼此的身影。 夜幕从远天拉下来，沉沉地笼罩了一切，两个人身穿和服的人站在人群中，同事看向对方，周围人海如潮，灯火辉煌。 “咔嚓”一声，这一幕被定格在手机里。 王丽莎在旁边，看到vivi拍下来的那张照片，惊叹，“哇，vivi姐这张照片拍得真好看！” Vivi得意扬眉，“我还拍了好多呢。来，一起看看。” * 临近深夜，公交车上已经没有几个人。 旁边的人睡着了。柳鹤熙犹豫了好几下，抬手想让她枕在自己的肩膀上，不过手还没有碰到，原本睡得香甜的人忽然皱了眉，怕吵醒她，匆匆收回手。 手机突然一连串震动。 柳鹤熙手忙脚乱调成静音，然后才发现是今天新建的一个群里上传了一堆照片。都是今天拍的，翻着翻着，手指突然顿住。 目光停在那张两个人牵着手的照片上，将照片放大再放大，想要在她的眼里找到自己的影子。 突然肩头一沉。 柳鹤熙一惊，身体蓦然僵住。 顿住片刻才转头看，只见她额头抵在他肩头，睡得很沉。 公交车里没有开灯，只有外面落进车厢里的点点灯光，明暗交替中，可以清楚地看着她的睫毛。轻阖的眼睑挡住了那双眼睛，那双倒映过他身影的眼睛。 昏暗光线中，有人微微侧身低头。 轻轻，轻轻吻在熟睡的人的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5500+get√ 这三天更了快两万字，身体被掏空，明天休息一天，后天恢复更新。 第19章 chapter 19 老街区过了晚上八点, 晚上就没有什么人了。 老楼的楼道里亮着昏黄的灯。 “妹妹，你路上注意安全啊。”白发苍苍的老婆婆佝偻着腰被老伴扶着站在门口，叮嘱道。 “好, 您进去吧。”赵墨筠站在楼梯台阶上。 今天这家爷爷来店里订生日蛋糕。说是老伴生日，之前买过店里的抹茶蛋糕，一直心心念念着，今天特意来。但是店里的蛋糕基本都是要提前订的，直接在网上下单。但是老人家对网上的东西都不熟悉，也不知道要提前预定。不想老人家白跑一趟, 琳姐中午晚上都只啃了两口面包, 紧赶慢赶好不容易赶做出来。找不到人送，就让她送过来。 转身离开前, 赵墨筠回头又说了句，“希望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婆婆笑得眉眼弯弯, “好。今天真的是麻烦你们了。” “没事，都是小事。” 等下了两楼, 才听到关门的声音。 赵墨筠从楼道里小跑出来。 这两天天气愈发冷了。薄薄的白雾笼罩着路边的路灯，和着光落在旁边的依旧苍翠的松树上, 显得这个夜里更宁静了。 赵墨筠回头往居民楼上看了一眼，然后才去解了自行车的锁。 长腿一抬, 刚坐上去，手机响了。脚放松踩在地上, 架住西行车, 把手机摸出来一看，来电显示写着“莎”。 赵墨筠接起，“喂, 莎，怎么了？” “阿筠，蛋糕送到了吗？” “嗯，正准备回来。” “那就好。” “那就这样，回来再说，外面冷死了。”说完正要挂电话，那边王丽莎连声叫住她。 “诶诶诶！等等！” 赵墨筠还没有问，听到电话那边的人声音带笑说：“有人叫你骑车慢点，注意安全。” 王丽莎说完，把手机递给站在面前的柳鹤熙，装作看不见人不好意思，揶揄，“还有什么要叮嘱的吗？我买了套餐，打电话不要钱。” -- 第45页 柳鹤熙脸微红，摇摇头，“没有了。” 本来下意识又想说早点回来，但是担心她骑车太快出什么意外，于是把这话再一次生生咽了回去。 赵墨筠坐起来，嘴角轻轻牵了牵，“知道了，一会儿就到。” “得嘞！” 挂了电话，赵墨筠骑着车从小区院里出来，骑上大马路。 天气冷了，时间也不早了，路上都没有什么车。 今天晚上没有刮冷风，骑车正舒服。松着刹车，从一个长长的缓坡路上滑下来，路边的路灯跟不知名的树在视线角落里一晃而过。 缓坡到底，踩了两脚，转弯往左边。 忽然远远一阵引擎的轰鸣声划破了这片宁静。一听这声音，就知道应该是飙车党。声音由远及近往这边来，赵墨筠往路边靠。 不一会儿，那轰鸣声就已经在身后，忽然车灯大亮，随意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那车灯感觉直直地射在自己后背上，赵墨筠直觉不太对，脚下踩得快了。骑了不过十米，身后的轰鸣声直逼上来。一辆摩托车从她身边飞驰而过，挡在面前。 那辆摩托车停得不远，避免撞上，赵墨筠刹车踮脚，急急停下。 后面的几辆摩托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前后左右，把她堵在中间。 赵墨筠扫了一眼这群人，一看他们的穿着打扮，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难怪，那天张慧仪跟她说什么不要得意得太早，是这个意思。 这会儿功夫，摩托车的人都下来了。大概十来个人，有三四个女的，从摩托车上下来之后，就抱臂靠在摩托车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有人从摩托车座位下面拖出几根钢管，随手扔给身边的人。 走在最前面的，长得贼眉鼠眼，小眼睛假笑眯成一条缝。 “赵墨筠？”连名带姓叫了一声。 “听说，你挺能耐的啊？” 赵墨筠没接话，目光扫了周围这群人一圈。 “又是把人打进医院，又是扒人衣服拍照，这架势，是要扛下整个滨城啊。” 小眼睛说完发现人还是不开口，嗤笑一声，“怎么？吓傻了？” 他就说，一个学生妹厉害能厉害到哪儿去，也就是在跟在小屁孩面前充老大。 这段路晚上虽然很少有人过，但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有的车灯都关了。小眼睛走近了，才终于看清了人的长相，突然骂了一句，“妈的，这妞长得正啊。” “妹妹，要不跟了我吧？怎么样？” “耗子，钢哥叫我们来可不是泡妞的。”一个女的开口。 “滚一边去！”小眼睛不耐烦骂了声。 见人一直没有什么反应，那双星星一样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似乎是真吓傻了，但即便是这样，也看得人心痒难耐。小眼睛笑眯眯大着胆子上前，手往人脸上摸，“妹妹，别怕……” 话说一半，忽然一声惨叫。 “啊！” 伸出去的手被人顺势一折，一个过肩摔，摔在地上握着自己被拧了的那只手，惨叫着。 那只手折出一个奇怪的角度。 赵墨筠从地上捡起小眼睛的那根钢管，松松紧紧，握了握，趁手。 看向周围剩下那些被震住的人，“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斯拉”一声，赵墨筠的左手手臂被划拉一刀，一刀见血。太阳穴青筋一鼓，反手一棍挥在人肩头，打了人单腿跪下去。当人再扬起刀，扣住手腕，一折。 又是一声惨叫。 地上躺了好几个人，还有两个站着。原本围观看戏的女的，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站着的两个也怕，没想到一个女的这么能打。但是现在跑人，说出去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以后也混不下去了。不过眼看她这也快没力气了，两个人对了眼神，正要冲过去的时候，一个略带沧桑的声音插/进来—— “都住手。” 看到走过来的几个人，不管躺着的，站着的，全都变了脸色。 “四……四叔……”有人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声，似乎是又敬又怕。 赵墨筠闭了闭眼睛。 来得是对面认识的人，今天算是遇劫了。 血糊了眼睛，赵墨筠只得闭着一只眼睛，看过去，模糊看到几个人影。 最前面的是个大约六十来岁的老人，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隔着这么远，都能感觉到对方目光锐利。 “这是在干什么？”那个被叫四叔的人问。 “四……四叔，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们就是想教训教训她，没打算下狠手。” 说完，看向那个站在茫茫夜色中的人，浑身是血，忙解释，“我们真的只是打算教训一下她就走，只是没有想到……” “年轻人血气方刚正常，但坏了规矩……” 话没说完，那个小眼睛突然打断。 “四叔不是的！不是的！误会，都是误会！我们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说完，一刻不敢多待，一群人相互拖着连滚带爬地跑了。 赵墨筠看着那老者上前的时候，谨慎往后退了一步，握紧了手里已经变形的钢管。 能把刚刚那群人吓成那样，证明更不好对付。 注意到她的动作，老者停下来，远远站着，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开口问：“丫头，赵长清是你什么人？” -- 第46页 乍然听到这句话，赵墨筠愣了会儿，“……舅舅。” “啊。”老者恍然大悟状，点了点头，“倒是听人提过。”话说这儿，没有再往下说，转头， “阿英。” 一个头发黑长直的女生站了出来，“四叔。” “把她，”抬手指了指赵墨筠，“送医院去。” 没等人答应，赵墨筠先说：“不用了，自己能去。” 那老人回过头，像是想起了什么，笑了一下，“这脾气倒是一模一样。” “四叔放心吧。”那个叫阿英的应完，走过来，玩笑道：“放心，用不着你以身相许，也不会算你舅舅人情。” 似乎看出她还会拒绝，又说：“看看你现在这样子，要是打车去医院，师傅怕是得把你送警察局去。” “而且，就你这小丫头，性子狠得跟匹小狼似的，我巴不得以后再也不见。免得哪天卸了我的手，我可不愿意。” 说着，扯下脖子上的围巾，缠着她手臂上，先勉强止一下血。 “……谢谢。”人话说到这份上，赵墨筠没有再推辞。 阿英挑眉看了她一眼，似乎有点意外，点点头，“嗯，有礼貌。” * 深夜里，安静的楼道响起慌乱的脚步声，从底楼一路往上。楼道里的感应灯，一层一层亮起，亮了又灭。 脚步声最后停在七楼。 转角的那户，门半掩着。 柳鹤熙急喘两口气，一路跑过来，吸了冷气，喉咙里全是刀刮的血腥味，但也顾不上，大步走过去。 有些老旧的防盗门拉开，发出两声嘎嘎声响。 屋里亮着一盏灯，家具很少，一眼过去，就看到靠墙放着的沙发。 看到沙发里衣服上全是血的人，柳鹤熙脚步一顿，直愣愣站在门口。 她脸上大大小小的伤，额角还包了纱布。 赵墨筠听到动静，扭头看过去。看到他像是被吓傻的样子，忽然有点后悔让他来了。刚刚要从医院离开的时候，以为都完事了，接了他的电话，却没想到医生折回来，最后没拧过他。 “药买了吗？”赵墨筠先开口。 今天晚上估计不好过，让他买了止痛药。 柳鹤熙唇轻轻张合两次，好不容易找回声音，“……买了。” “放鞋柜上就行，回去吧。” 柳鹤熙默了片刻，却径直走进去，到了面前，才发现她比自己以为的还要伤得重。她坐在沙发里，穿着外套，再被茶几上的东西一挡。他刚以为她只是脸上受了伤，到了面前才发现，手上也是，左边的衣袖被剪开，手臂缠了厚厚的纱布，还是有血隐隐透出来。 腿里像是插了钢筋，柳鹤熙好不容易才蹲下去。 直直地盯着她手上的伤，“阿筠……” 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见他这样，赵墨筠满不在意地说：“我刚从医院回来。都是皮外伤，养两天就好了。” 两个人因为这个争执起来。 平时说什么听什么的人，这会儿却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她去医院，赵墨筠忍着火气，冷眼看着他，“再说一句，就滚出去。” 柳鹤熙看着他，蓦然噤声。 低下头，“啪嗒，啪嗒”，眼泪突然不住地掉，却没有哭出一点声音。就像是生怕出声了，她会赶他走。 赵墨筠怔住。 这是他在她面前第一次掉眼泪。 以前跟她红过眼，但没哭过。以前还会委屈示弱，现在都没有了，伸出来的手根本没碰到她，就开始抖。 赵墨筠只觉得心忽然很乱。 最后，皱着眉忍痛从沙发里坐起来，小心翼翼倾身，低头，侧过脸慢慢靠在他肩上。 叹息一声，“别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再哭亲你了# —— 三次元有事，最近更新可能不太稳定，小可爱们可以养一养。 第20章 chapter 20 止痛药的药效一过, 赵墨筠就被疼醒了。胳膊上的伤，像是被人拿烧红的刀子来来回回地割，痛得烧心。 抬手摸了摸额头, 体温正常，没有发烧。缓了会儿睁开眼，猛地发现床边趴着人。习惯了一个人，突然这屋子里多出一个人，赵墨筠下意识往另一边一挪。 等看清人，回想起昨晚的事情, 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人就趴在床边, 睡得正沉。身上就穿着自己的衣服，连条毯子都没有盖。她昨天吃了消炎药, 瞌睡说来就来，都忘了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还好昨天晚上开了空调，不然这个天气这样睡一晚上怕是要感冒。 赵墨筠小心坐起来, 偏头看了看趴在床边的人。脸色正常，就是眼尾还红红的。看他坐在小板凳上, 趴在自己床边，抬手想叫他起来换个地方睡, 省得待会儿起来手脚发麻。手正要往下落，看他睡得这么沉, 估计是刚睡着没多久，这会儿叫起来, 她不睡, 他估计也不会睡了。 想了想，收回手。 赵墨筠轻手轻脚从床另一边下来，把床上的小毯子扯过来盖在他身上, 关上门退出去。 这会儿才五点多，外面漆黑一片。 赵墨筠拢着外套，托着左手一瘸一拐到了另一间卧室，才终于忍不住轻嘶了两声。 睡了一觉起来，身上的伤变本加厉地痛。最厉害的除了左手，就是左腿，像是扔进水里泡了一夜的馒头，又涨又痛。扯起裤腿低头一看，腿上的淤青一晚上烧成紫红，星星点点的血红透出皮肤。 -- 第47页 “靠。” 自言自语地骂了一句。 真是人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 今天周六，不上课。老陈那边不用请假，但店里是去不了了，得跟琳姐说一声。 看了眼窗外，黑漆漆一片，应该还没起来。就发了消息过去，等醒来看手机就能看到了。单手戳了半天，才写完两行字。 发完，就坐在藤椅里发呆。 老居民楼隔音不是很好，没坐多久，就听到各种响声。洗漱的水声，打燃气的声音，关门的声音，此起彼伏，有的远有的近。 赵墨筠靠在藤椅上，眯了会儿，等到六点半，才起来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 “喂，阿筠。”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赵墨筠看着窗外蒙蒙亮的天，听到这个声音，很安心，“杨茵姐，起来了吗？” 杨茵开了个理发店，每天早上八点就开门。 “刚起。你今天怎么也起……” 话没说完，反应过来，没有继续往下说，转而问：“这么早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今天我过去不了，杨茵姐你今天有空吗？” 那边人轻笑一声，“你不怕我跟他又吵架？下回你去，他教训你？” 赵墨筠靠在藤椅里，看着屋顶，毫不在意说：“反正他就是这个脾气，上次看到是我，失望两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他想见你，又怕耽误你。除了别扭就是别扭。” “说得对，一个大男人，还比不上我们阿筠爽快。”杨茵笑着说，“等他回来，我现在生的气，全要讨回来，现在我不跟他一般计较。” “我杨茵姐就是杨茵姐。” “就你嘴甜。我今天倒是不忙，店里可以先让我妈跟小璐看着。你今天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就是我昨天骑车回来不小心摔了。”说着，又忙解释，“别担心，伤得不重，都是擦伤，就是脸上磕破皮了。我要去，肯定得被追着问。” 赵墨筠说了一半，瞒了一半。受伤的事实没瞒，基本每周杨茵姐都要过来一次，这伤想瞒也瞒不住。 “怎么摔的？那看过医生了吗？手里钱够不够？” “放心吧，看过了，医生说骨头都好好的，真的都是小伤。钱也够。要是他问起我，就说学校要考试，我没空去看他。” “行，我知道了。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忙完就过去找你。” “嗯。” * 柳鹤熙睡着睡着突然就醒了，一睁眼就清醒得不得了。 一看床上空了，就想起身找，不过刚一动，手脚麻得跟针扎。等这一阵缓过去，想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多了条小毯子。 这个房间里全是她身上的味道，身上的毯子也是。 忍不住扯下来抱在怀里，深嗅了一口。 “你醒了？”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柳鹤熙吓了一跳，看了眼站在门口的人，表情不太自然， “……嗯。” “你要不要去床上睡会儿？” “不用了。”柳鹤熙拒绝，“你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看着他跟小兔子一样红的眼睛，赵墨筠没照实说。 两个人之间忽然就安静下来，谁没说话。 赵墨筠站了会儿，“我先去洗漱。”说完，转身往洗手间去。 柳鹤熙跟出来，“……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 伤得不是右手，而且脸上有伤，也就擦擦。 洗手间的门被关上，但是怕她突然有什么事，柳鹤熙就站在外面。 赵墨筠从洗手间出来，没想到他站在门外，吓了一跳，不过什么都没说，转身去客厅。 后面的脚步声又跟上来。 本来是要去给他拿牙刷，刚进客厅，赵墨筠忽然停下，回头，目光落在他怀里抱着的那条毯子，从醒过来就一直抱在怀里。 有点像小孩得了想了好久的玩具，走哪儿都要抱着。 “你一直抱着这毯子干什么？”赵墨筠实在忍不住好奇。 柳鹤熙一怔，“我，我忘记放了。” 看他似乎有些精神恍惚，赵墨筠上前，抬手摸了摸他额头，没发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柳鹤熙摇头。 赵墨筠把毯子拿过来，“电视柜抽屉里有新的牙刷。” 柳鹤熙从抽屉里找到牙刷，正要站起来，注意到电视柜上放的相框。电视柜低矮，一直没有注意到这里摆了个相框。 站在她身旁的男人，两个人长得有些像，但年纪又不像是爸爸。 赵墨筠坐在沙发上，见他盯着相框发愣，说：“那是我舅舅。” 又说：“不过就比我大十岁。” 柳鹤熙回头看了她一眼，再看了看那张照片，没有问家里唯一一张照片为什么没有父母，起身去洗漱。 等他出来的时候，刚进客厅就看到她对着镜子在拆额头上的纱布。柳鹤熙赶紧过去，“我帮你。” 赵墨筠把纱布扔进垃圾桶，侧身面对着柳鹤熙坐着，看他单膝跪在地上，说：“你去拖个凳子过来坐着吧。” 静坐着让他上药，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赵墨筠忍不住笑。 她一出声，柳鹤熙当即停手，紧张，“怎么了？弄疼你了吗？” -- 第48页 “没有。” “手上的伤要换药吗？”柳鹤熙问。 “手上的今天不用，三天才换一次。” 柳鹤熙剪了纱布，用医用胶带固定好。赵墨筠微微低着头，抬眼，从他修长的手指间可以看到那张满是认真的脸。 “昨天这件事，是不是我们那天遇到的那群人？”他突然开口问。 似乎是怕她会装疯卖傻，又补了一句，“那天跟张慧仪在一起的那些人？” 赵墨筠没有瞒他，“嗯。但是这事你别管。” 昨天对面的人在她没捞到好处，加上有人出面，应该是不会有下一次。但是要是追着不放，反而是给人黏上来的机会。 知道他脾气倔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回来，赵墨筠语气严厉，“听到没有，你要是敢管，别怪我跟你翻脸。” 柳鹤熙眼睑微垂，“好，我不会去找那些人。” * 周六周末两天，再请了三天假，赵墨筠在家休息了五天，周四才去学校。 不是第一次跟柳鹤熙一起走，但是今天，从公交车上下来，各种打量跟议论就没有消停过。 大概是又有什么风言风语把她送上了学校贴吧，这么想着，就干脆当看不见也听不见。 一进教室门口，班上的人齐刷刷停下，再齐刷刷看过来。 眼睛里分明全是难以置信。 赵墨筠纳闷，小三堕胎都传过了，还能有什么能让所有人露出这副表情，难不成还说她是外星人？ 赵墨筠看向陈米扬。 后者懒洋洋地坐在凳子，靠着身后的墙，接收到她的目光，什么话都没说，冲她伸出一个拳头。在赵墨筠一头雾水的时候，大拇指“咻”地一下弹出来。 赵墨筠：“？？？” 两头雾水。 “诶，赵墨筠你来了？！” 身后齐磊惊喜的声音。 赵墨筠回头，看他两眼放光，“……嗯。” 齐磊兴冲冲往上凑，“你伤好点了吗？听说你一挑十还打赢了，真的假的？” 赵墨筠微怔，随即皱眉，“听谁说的？” 这事她连杨茵姐都没有说。 话音未落，那边何诚拍桌而起，“看！我就说，就她，长得像个棍儿似的，怎么可能会打架？还一挑十？开什么国际玩笑！” “是啊，我可记得有人说过，要是赵墨筠会打架，自己名字要倒过来写的。”陈米扬优哉游哉说了句。 赵墨筠看了何诚一眼，笑着说：“我当然不是一挑十，我是一挑一百。” “诚何你好。”傅易轻飘飘扔过来一句。 何诚：“…………” “滚滚滚！” * 周五不上晚自习，难得一起走。算是最后一批离开学校的，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 赵墨筠问起，“除了说我跟人打架，还有说别的什么吗？” 那个四叔是因为舅舅才帮了她一把，要是是那天那群人说的，难保不会查出来什么。 “没有啊。”齐磊随口答。 那边傅易回过味来，“所以，你真跟人打架了？” 赵墨筠坦然，“不然怎么办？人找上你，不还手难道乖乖站着挨打？” 正喝水的何诚突然呛到，咳得震天动地，好不容易缓下来，“不是，你……你怎么会……” “你会我为什么不会？” “你昨天不是这么说的。” 那个什么一挑一百，一听就知道是假的。 “但我也没说我不会啊。” 何诚：“…………” “老赵，你变了。”一脸的痛心疾首。 傅易说：“他其实就是嫉妒。” 齐磊附和，“对，要是我能一个人干翻那么多人。”稍微想象了一下，“简直叼出天际啊。” 赵墨筠无语。 叼……叼出天际？ “你们是安稳日子过多了。” 何诚脖子一梗，“诶，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不就是跟人打过一架吗？怎么说得好像是历经沧桑，谁没打过架啊？说得跟过得不是同一种日子一样。” “是不一样，我就不敢逃晚自习。”齐磊小声嘀咕。 何诚抬手给了他后脑勺一下，“不拆我台能死？” 齐磊摸摸后脑勺，想起一件事，“对了，赵墨筠，柳鹤熙今天怎么没跟你一起？” 要是放以前，听到有人问，为什么有人没跟自己在一起，赵墨筠第一反应肯定是，为什么一定要跟她一起？ 不过今天听到，只是说：“他家里有事。” “那个，之前不是说柳鹤熙是跳级来的二中吗？但是好像已经满十六了吧。这不是正常年龄？”何诚说着勾搭上傅易的肩，“老傅，你消息一向最灵通，你知道吗？” 傅易看了眼赵墨筠，“我又不是什么都知道。” 对于听到的传闻，说柳鹤熙因为身体原因休学过两年的事情，只字未提。 一走过拐角，就看到路边栏杆上坐了一群人，穿着五中的校服。 见状，这边一行人停下。五中是乱出了名的，二中在个犄角旮旯里，除了旁边的那个职高，一年到头，很少看到其他学校的人。 站在中间的人，一看就是带头的人，一头板寸，正跟自己旁边的人说说笑笑，不过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惹的。 那边的人注意到他们。 -- 第49页 板寸从栏杆下跳下来，喊了声，“赵墨筠！” “叼出天际啊？”赵墨筠堵了齐磊一句。 都是忙不完的麻烦事，竟然还有人觉得是好事。 人已经径直朝这边走过来。眼看是跑不了，再说这种事情，跑了一次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几个人站在等人过来。 赵墨筠目光沉沉地看着来人，看着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 陈米扬面前。 何诚：“…………” 傅易：“…………” 齐磊：“…………” 赵墨筠：“…………” “赵墨筠，你好，初次见面，我叫罗晨。” 旁边四个人绷着身体，一步一步，飞快蹭到边上，免得殃及池鱼。 板寸哥还在说：“听说你打架很厉害，是二中一姐。刚好，在五中，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女生，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样干脆利落的。我刚还担心长相问题，现在看到你，简直就是瞎操心。我今天来找你，没别的事儿，就是想跟你说，咱俩处个对象吧。” 何诚：“！！！” 傅易：“！！！” 齐磊：“！！！” 赵墨筠：“！！！” 石化中，那板寸小哥伸手，准备握个手的意思，然后他们扬哥抓住人胳膊，捞起就是一个过肩摔。 摔得“咚”的一声。 围观群众齐齐捂眼。 啊，不忍直视，不忍直视。 啊，太惨了，太惨了。 五中的人赶紧跑过来，把人扶起来，“晨哥没事吧。” 摔了一身灰的罗晨看着已经走远的人，突然抬手捂住心脏，“这性格，太招人喜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趁着午休，把剩下几百字修完了，小可爱们久等~ 第21章 chapter 21 过了第一波下班高峰期, 地铁里没有那么挤。报站的声音响起，斜对着门坐着的人起身。 冬天里少见人穿白色，难得见到, 车厢里的人时不时投过去打量的目光。 那少年穿着白色球鞋，黑色长裤下腿很直，身上是件白色羽绒服，版型宽松，但面料有型，配上大面积的白色, 干净利落。黑白格纹的围巾堆在颈间, 羊绒柔软，多了一丝温暖。 只不过那人微微低着头, 围巾掩住下颌线，又侧对着座位，看不清长相, 但纵使这样，也足以叫人觉得赏心悦目了。 打量的目光来来回回, 还没有看够，地铁到站, 门打开。 上车下车的人擦肩而过。 “诶诶诶，快看！”一个女生激动地扯了扯同伴的衣服, 压低声音说。 不过等回头看的时候，只剩一个背影了, 径直上了出站的扶梯。 * 店门口的铃铛响了。 正在收拾吧台的王丽莎条件反射开口, “不好意思，我们已经关……” 看清来人，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虽然已经见过好多次, 但是王丽莎面对柳鹤熙还是容易觉得不好意思。 指指后面，“阿筠她去换衣服了，你等会儿吧，她一会儿就出来。” 话音刚落，尤琳从办公室出来，到大厅，看到柳鹤熙，笑着说：“坐会儿吧，阿筠马上就好。” 柳鹤熙微微欠身，说了声谢谢。 然后把手里的纸袋子放到吧台上，“过来的时候刚好碰到，就买了些过来。” 王丽莎看到纸袋子上的字，眼睛一亮。 这家的红豆糕最好吃了。 没跟他客气，洗了手拿出一个，“谢谢啊。” 刚递给尤琳，看到赵墨筠出来，“阿筠，快来吃红豆糕！” 赵墨筠出去看到柳鹤熙在，微微意外，他没说今天会过来。也没有多问，只是过去拿了一个，跟王丽莎还有尤琳说：“那我先走了。” “走吧走吧。”尤琳笑着催她走。 王丽莎忙着吃红豆糕，腾不出嘴出来说话，只是摆摆手。 * 厚重的玻璃门被推开，一阵冷风灌过来，赵墨筠不由打了个寒颤。 一口吃下剩下半个红豆糕，刚把外套拢紧，脖子上一暖。 柳鹤熙把围巾解下来，给赵墨筠围上。 赵墨筠想躲，“你自己戴着吧。” “我穿了高领毛衣，不冷。” “那你还戴围巾干什么？” 柳鹤熙没有回答，只是细心给她围好，在后面打了个结，以免散开。 围巾本来就是给她准备的，但是就这么拿过来，戴的时候，最开始肯定觉得凉。 “你真不冷？”赵墨筠不太放心，生怕他会再生病发烧。 “不冷。” 他把围巾摘下来，赵墨筠才发现他下巴贴了一个小小的创可贴，透明胶带，不太明显。 “你下巴怎么了？” 柳鹤熙目光微微一闪，“不小心被扣子刮到了。” 赵墨筠眉间轻蹙，他最近总是受伤。不是这儿破皮，就是那儿磕青。 “你是不是瞒着我在干什么？”赵墨筠狐疑问。 “没有。” “那是有人欺负你了？” 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不像是说假话，赵墨筠盯了会儿他下巴上的那个创可贴，想着最近要不要去庙里上个香。 红豆糕吃完有点噎，赵墨筠想起胡迪说商场里有个卖紫米露的，味道不错，问柳鹤熙，“那边新开了家紫米露，去试试怎么样？” -- 第50页 “好。” * 王丽莎站在吧台后面，边吃红豆糕边看着门外两个走远的人叹息，“好羡慕。” 尤琳抬头，笑，“羡慕什么？” 王丽莎想了想，“不知道，说不清，但就是觉得很好。” 尤琳又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单子，“知道为什么觉得好吗？” “嗯？为什么？” “因为只有小熙会把阿筠当小女孩。” 需要关心，需要人照顾的小女孩。 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王丽莎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再看向门外，已经不见两个人的身影。 * “您的紫米露，请拿好。” “谢谢。” 赵墨筠把两杯紫米露接过来，一杯递给柳鹤熙。他刚接过，赵墨筠忽然感觉头发一松。 头绳断了。 下意识抬手想挽救，却慢了一步，头发散了下来。 眼看救不回来了，赵墨筠破罐破摔，干脆让它披着。前两天被杨茵姐拉去当小白鼠，练了她新学到手的柔顺技术，披着应该也不至于像疯子。但因为极少会披头发，不习惯，不自主把头发往耳后别。 这是柳鹤熙第一次见她披头发的样子。 跟挽起来的时候很不一样。 不一样到，目光落在她侧脸的时候，心跳会控制不住地加快。 到商场门口，赵墨筠手机震动，何诚在小群里嚷嚷。 第一时间报告五中那个板寸小哥追陈米扬的最新进展。 虽然认错了人，但是那板寸小哥就像是非陈米扬不可，黏上了，追了这么久，越挫越勇。 赵墨筠站在门口打算回完再出去。 柳鹤熙陪她站着。两个人站在角落，柳鹤熙本来安静地喝着自己的紫米露，不过当注意到进出的人，不断有人看向自己身边的人的时候，唇轻抿，抬手默默把她的围巾往上扯扯，想要遮住她的脸。 室内开着空凋，围着围巾本来就有点热，赵墨筠忙着回复，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只是下意识把围巾压下去。 不过刚压下去，又被扯上来。 赵墨筠这才扭头看了眼身边的人。 不明白这人怎么又跟围巾较上劲了。 她看了他半晌，人似乎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赵墨筠挺直后背，再把围巾压下去。 半分不退。 面对她强硬的态度，柳鹤熙还是没说话，也没再跟围巾较劲，眉眼一垂，就走了。 明显在不高兴。 赵墨筠满脸茫然，跟上去，人像是恨不得健步如飞，她就慢了两步，从商场出来，就落后一大截。 “柳鹤熙。”叫他。 不过人别说回头，脚步都没有停一下。 下一声还没出口，突然身后冲出来一个人，“咚”地一声闷响，赵墨筠被人撞了个踉跄。 那人似乎有急事，并没有停下来，只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就快步走了。 赵墨筠险险站稳，抬头就看到前一秒还不搭理她的人急匆匆跑回来，神情紧张，“没事吧？” 赵墨筠顿了一秒，手捂住刚刚被撞的胳膊，轻“嘶”一声，“疼。” 又摸摸腿，“脚好像崴了。” 以为他会关心两句，结果人什么都没有问，转身，在她以为又要跑的时候，在她面前蹲下。 赵墨筠愣住。 这几个意思？ 他手往身后伸，“上来吧。” 确认他是真的打算背自己的时候，赵墨筠觉得好笑。她虽然看起来瘦，但是体重却不轻。 “你要背我？” “不是疼吗？” 看他说得这么潇洒，赵墨筠挑眉，恶趣味上来，重重压下去。看他不由手撑了下地，心满意足了，正要起来，膝弯被人挽住，下一秒双脚离地，他背着她站了起来。 赵墨筠身体直愣愣的，僵得跟像根钢筋，又惊又怕。 她没想到他竟然真把她背起来了，这双脚离地的感觉简直比坐过山车还要恐怖。 “别、别动！” 感觉下一秒就会摔下来，赵墨筠抓着柳鹤熙的肩，说话都开始结巴。 “不会摔的。” “不行，不行。”太害怕，赵墨筠罕见慌张，话一出口，声音都变了。 赶紧服软，“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我哪儿都不疼，刚刚逗你的。” “我知道。”柳鹤熙低声说。 她是骗他的。 她的性格，越疼越是一声不吭。 感觉她浑身紧绷，柳鹤熙还是把她放了下来。 脚踩到实处的刹那，赵墨筠激动得腿发软。随即偏头，盯着他的眼睛看，“到底怎么了？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没事。”避开她的视线。 “没事？”赵墨筠半个字都不信。 回头看到有人在卖棉花糖，赵墨筠让柳鹤熙等着，自己过去买了两个棉花糖回来。 哄人她向来不擅长，唯一办法就是投喂。 “给。”一个递给柳鹤熙。 看他迟疑一下接过，赵墨筠问：“吃过吗？” “没有。” “那尝尝吧，还不错。” 这个天气，路边的长椅没有什么人。赵墨筠说完过去找地方坐下，咬了一口。 柳鹤熙坐到她身边，学着她的样子，也咬了一口。绒绒的口感，瞬间在口中融化开。 -- 第51页 好甜。 “怎么样？还行吧？” “很甜。” 看他表情缓和下来，赵墨筠开口，“不生气了？” 柳鹤熙微怔一瞬，“……没生气。” 赵墨筠没有跟他争辩，“说说，到底怎么了？青春叛逆期？还是看到什么了？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你呢。” “你不能。”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赵墨筠：“…………” “你都没说，你怎么知道我不能？” 她不断不断追问，搅得原本沉寂的念头在心口翻滚再翻滚，最后无法抑制，冲口而出。 “我不喜欢别人盯着你看！” 赵墨筠蓦然愣住。 恍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但是他满脸郑重，一本正经，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眼睑一敛，正想要别开脸的时候，眼角余光里，他把手里的棉花糖举到她脸侧。 一抬眼，唇上一软。 人亲了上来。 第22章 chapter 22 “嘶。” 赵墨筠一睁眼, 头痛得像是针扎，涨得快要炸开，躺着一动不敢动。闭着眼缓了会儿, 感觉自己就像是座火山，呼出来的气自己都觉得烫。 挫败叹气，竟然感冒了。 平时累成狗身体也没有出过什么毛病，昨天晚上就在外面坐了那么一会儿，竟然就中招了。 不由想，到底是棉花糖有问题, 还是柳鹤熙有问题。 手在枕边胡乱摸, 摸到手机，点开想看时间, 却发现有新消息。 点进去，看到提示消息的红色气泡落在柳鹤熙的头像上，心脏“扑通”跳了一下。心里各种念头转过, 点进去却发现两条消息，除了最下面那个可爱表情, 上一句就两个字—— 柳鹤熙：【早安。】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 赵墨筠直愣愣地盯着这两个字。 这惜字如金的态度, 怎么好像昨天是她亲的他一样。 头又开始被针扎，赵墨筠回了句早安, 强撑着起来找药。 等水开的时候，蹲在洗手间刷了个牙。前天买的面包还剩一个, 拆开啃了两口才接水吃药。这一通折腾完已经筋疲力尽, 裹着小毯子窝在沙发里等着药起效。 半醒半睡间，放在手边的手机响了，扫了眼来电显示, 是柳鹤熙，接起来。 “喂。” 柳鹤熙站在武馆二楼落地窗前。等了一两个小时，手机终于震动了一下。今天第一个练习结束，顾不上喝水，直奔手机。 不过看到她回的那句早安，嘴角轻牵，在输入框里打打删删来回几次，最后干脆打电话过去。等了好一会儿，电话才被接通，然而她声音瓮瓮，似乎还在睡梦中。 柳鹤熙轻声问：“吵醒你了？” 赵墨筠脑子昏昏呼呼的，“没有。” “那起来了吗？” “起了。” “吃过早饭了吗？” “嗯。” “现在在干什么？” “坐着。” “在客厅？” 换做平时，赵墨筠这会儿肯定炸了。 都是些什么毫无意义的鸡肋对话。 不过这会儿，身体难受，脑子转不动，他问什么就答什么。 柳鹤熙本来还想继续问，不过那边教练在冲他招手。丢了好几年的柔术现在想捡起来，并不轻松。又说了两句，才挂了电话。 赵墨筠刚起身，想回床上睡会儿，又接到陈米扬的电话。 电话一通，那边何诚咋咋乎乎的声音就轰了过来，“老赵，干啥呢？出来撸串去不去？” 赵墨筠不由把手机拿远，“这不是陈米扬的电话？” “扬哥的就是我的！我……” 话说一半，电话被人劈手夺过去，陈米扬开口，“我们准备去吃串，要不要出来一起？” “今天不去了。” 陈米扬听出她声音不对，“……你生病了？” “有点感冒，刚吃完药，困得很。” “要人过去吗？” “用不着，小感冒，睡一觉就好了。” “那行，你睡吧。有事打电话。” “嗯。” 手机终于消停，赵墨筠倒头就睡。 不过睡得并不安稳，一会儿被热醒，一会儿又做梦，到处找水喝。最后，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咚咚咚”的声音，一下敲进她梦里，再把她从梦里拽出来。 醒过来才发现是有人在敲门。 听声音很急，赵墨筠都没有顾上喝水，先去开门。 看到门口神情焦急的柳鹤熙，赵墨筠愣住。 怕她一个人出什么事，柳鹤熙险些砸门，看到她还能站到自己面前，不由松口气。 目光落在她身上。 赵墨筠折腾一上午，还没换衣服，身上穿的是杨茵买给她草莓图案珊瑚绒睡衣。浅浅粉色，绒绒软软，跟平日里给人感觉截然不同。 不过她并没有注意到面前人的打量，反而好奇，“你怎么来了？” 柳鹤熙回神，没有说话，推着她进门，门在身后关上。 微怒，“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别人知道，他却不知道？ 明明是他先给她打的电话。 赵墨筠看他神色肃然，微怔，“何诚跟你说的？” -- 第52页 除了他，赵墨筠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有这么大嘴巴。 “我先问你的。为什么不跟我说你不舒服？” 赵墨筠有点理解不了他的火气，“一个小感冒而已，吃了药就没事了，叫你过来干什么？” 柳鹤熙蓦然抿唇。 又急又气，可是看到她还没有恢复血色的脸，连大声冲她说话都舍不得，挫败又沮丧，柳鹤熙伸手将人拥入怀中。 “你……” 欲言又止，欲言又止。 你能不能不要一个人？总是一个人…… 赵墨筠发懵。 虽然已经亲过了，但是这种跟另一个人的身体靠这么近，她还是觉得不自在，下意识想要挣开他。 不过她一动，反被抱得更紧，感觉睡衣被往后扯，来不及反应，埋脸在她颈间的人一口咬在她肩上。 赵墨筠吃痛轻呼。 “柳鹤熙，你属狗的吗？”缩着肩膀想躲。 柳鹤熙松口，垂眸，看到她肩上自己的压印，很深，柳鹤熙蹙眉，懊恼自己力气失控，低头吻了吻。 微润的触感落下来，赵墨筠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当即炸毛，却被扣住腰，他胸膛抵着她一个劲往下压。 赵墨筠站不住，手插/进他发间，轻轻拽住他的头发，想要让他起来，“柳鹤熙！” 但人置若罔闻，变本加厉，感觉就要摔了，赵墨筠闭上眼抱住他。 满肚子叫人难受的情绪，在她抱上来的瞬间，散了大半。 等他收了力，赵墨筠气得要收拾人，还没付诸行动，人低头抵在她肩窝，小声说：“以后生病不要瞒着我好不好？” 赵墨筠习惯了直来直去，除了他，很少有人用“好不好”问她，而少的直接后果就是，有人这么说的时候她就招架不住。 火气烧到一半突然断掉，赵墨筠表情有些别扭，使唤人，“去倒水，渴。” 大半杯水下去，渴到喉咙发紧的感觉终于没了。 “还要吗？”柳鹤熙站在她面前，看她喝完，不由问。 赵墨筠摇头，把水杯递给他。等个转身把水杯放茶几上的时候，赵墨筠的目光不由从他腰上一路往下到笔直的腿上，纳闷他刚刚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力气。 人一回身，目光立马移开，还找了个话题。 “后天有空吗？” 柳鹤熙坐在她身边，“有。” 又问：“还要睡吗？”说着挺直后背，肩膀凑到她身边，头一偏就能靠到。 赵墨筠刚起来，没有往他肩上靠，“你要是有空，跟我出去逛逛？后天我下午班，上午想出去买个东西。” 林圆快过生日了，想挑个礼物给她。 “好。”柳鹤熙没多问。 * 正是午饭饭点，精品店里没有什么人。 赵墨筠蹲在靠墙的货架前挑杯子，这家店的杯子都很好看，好不容易挑出三个，卡住了。起身找跟自己一块来的人，店里到处都是实木货架，跟人差不多高，有点挡视线。还没找到人，旁边走过来两个女生。 赵墨筠原本没有在意，不过对方一开口，注意力就瞬间靠了过去。 “刚刚那个是柳鹤熙吧？”其中那个长发女生声音压得低低的。 “他怎么会在这儿？”另一个张着娃娃脸的女生也一脸诧异。 两个女生年纪并不大，看起来应该还在读书，不过口音却是外地口音。 “他应该没有看到我们吧？”长发女生说。 “应该……应该没有吧。”同伴满是不确定。 两个人站在货架转角踌躇片刻。 “没事没事，公众场合，不会有什么的。”长发女生自我安慰一番，硬着头皮探头看了眼。只一眼，立马缩了回来。 “在收银台那边，我们从这边绕出去。” 两个人遮遮掩掩地离开这家店，都是一副俨然见了鬼，避之不及的样子。 赵墨筠看到两个人消失在店门口，正纳闷着，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看到柳鹤熙走过来。 问她，“挑好了吗？” 赵墨筠没没说话，等人到面前了，不由伸手揪住他的脸。 他也没躲，只是满脸茫然，呆呆地看着她。 赵墨筠松手摸摸他的脸。 哪里像鬼了？ 没管刚刚的小插曲，指了指好不容易挑出来的三个杯子，“帮我选选。” * 拎着东西从精品店出来，刚好跟中午吃饭的高峰期错过，两个人就在附近找了一家。 赵墨筠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刚坐下，发现对面是家婚纱店，不小心看出了神，最后还是被柳鹤熙问话的声音拉回来。 “……你喜欢那件婚纱？” 赵墨筠回头，顿了会儿，“都说婚纱是世上最好看的裙子，所以只要是婚纱我都喜欢。” 说完，一个小姑娘从桌子旁边经过的时候，一不小心，脸朝前摔了下去。 赵墨筠眼疾手快伸手扶了一把。 倒是没有哭，不过有点被吓懵了。 小姑娘妈妈过来，见孩子没有受伤，说：“妈妈说过，走路要慢慢走。” 又说：“快跟姐姐说谢谢。” 小姑娘刚两只手在地上撑了一下，不知道是疼还是觉得脏，两只肉嘟嘟的手，手指张得开开的，乖乖说：“谢谢姐姐。” 等赵墨筠说了不用谢，小姑娘才被妈妈带走洗手。 -- 第53页 没一会儿，小姑娘捧着两个蛋挞过来，踮脚放在桌上，“姐姐，这个给你。” 见她抬头看向自己妈妈，小姑娘又说：“我跟妈妈说了的。” 坐在斜对面的年轻妈妈笑着冲她点了点头，赵墨筠低头，跟小姑娘说：“那谢谢你。” 被感谢了，小姑娘有点不好意思，歪着头，不看她，软糯糯地说：“不用谢。” 说完，忽然往赵墨筠面前凑凑，“姐姐，你真好看。” 有什么比被人类幼崽夸更让人开心的吗？ 赵墨筠正打算夸回去，脸上的笑意忽而一僵。 坐在对面的人脸上不动声色，桌子下面却旁若无人地将她的腿锁在自己的腿间。 作者有话要说：　　柳·醋缸·小气吧啦·鹤熙 / 这段时间，估计只能争取到隔日更了o(╥﹏╥)o 第23章 chapter 23 过完年, 一眨眼寒假就结束了。 这两天滨城一直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虽然已经三月初，但没有回暖的迹象。 天气冷, 分明已经开学，还是让人觉得冷清。最后还是贴吧先热闹起来。突然冒出一个帖子，把赵墨筠又推进口水堆里。 何诚知道这事的时候，正跟傅易在齐磊家里，组队打游戏。一局结束，才看到一个认识的人给他发了链接, 吆喝着叫他来吃瓜。 乍一看标题, 说中考作弊他还兴致勃勃，结果往下看了一会儿, 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帖子里虽然没有提大名，但是一个“年级倒数”，一个“中考成绩过了二中分数线”, 除了赵墨筠也找不出来第二个人了。 何诚一脸不爽，“这些人有完没完？” 天天在贴吧里搞这些有意思吗？ “怎么了？”傅易靠过来。 “我转给你们。”何诚憋着火气把链接转过去, 回头自己再看了眼，差点给气笑了。 说赵墨筠中考作弊说得信誓旦旦, 结果证据就是听人说她以前干过。 【如果不是作弊，怎么可能中考成绩过了二中录取分数线, 正儿八经考进来，但从第一次月考就是倒数？不觉得很奇怪吗？】 看到这句话, 何诚忍不住对着这句话骂了句, “奇怪？我看你们这些人脑子更奇怪。” “赵墨最近没有干什么吧？”齐磊想了想说。 不明白怎么又有人盯上她了。 何诚忙着往下翻，没接齐磊的话。 【这种是不是得让她退学啊？】 【我们为什么要跟这种人一起上学？】 【心疼跟她一届的人，平白占了别人的名额。】 【这种人为什么不劝退？听说她还校园霸凌。要是没有她, 她们那个班不知道多好，毕竟高二的年级第一都在那个班。】 何诚看不下去了，怼回去。 【你们是不是闲的？】 【一个个说得像真有这么回事似的，但翻来覆去证据就是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以前同学’，那我还说你杀人了，因为听人说的，那你就是杀人犯吗？傻X。】 “这群人，别被我逮到是谁，不然有他们好受的！”何诚忿忿。 仗着躲在网上没人知道，就肆无忌惮给人泼脏水。 “你们说，会不会是高一那几个人？之前就一直跟赵墨筠不对付，后面突然就消停了，谁知道心里是不是憋着劲儿，准备啥时候又来一下。”齐磊说。 “去把人拉出来问问就知道。”何诚蹭然而起，打算现在就去把人拎出来。 “等会儿。”傅易一把抓住他。 “等什么等？！老子还怕他们不成？” 傅易仰头看着快七窍生烟的人，“是，祖宗，你怕过谁？你连怕字怎么写的都不知道。不过，你知道人住哪儿吗？” “我……我问啊。” “那人死不承认怎么办？你能把人打死？” “那总不能就看着吧？” 傅易笑笑，“看着多没意思，骂回去啊。” 何诚想了想，“也对，咱们不高兴，他们也别想高兴！” 凭着住菜市场旁边十几年的功夫，何诚追着那个楼主骂，眼看对方被骂得要急眼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帮着那傻X楼主跟自己怼了起来。 后来的这个叫什么“一朵莲花”的比楼主厉害个不止一星半点，激得何诚在那层楼下面跟人大战三百回合。 齐磊帮着他骂，迟迟没有看到傅易，何诚胳膊往旁边一拐，“老傅，你干啥呢？帮忙啊！” “帮着呢。” “哪儿呢？” “就在你上面。” “老傅，你是不是骂太厉害，被自动屏蔽了，老何上面是那朵白莲花。”齐磊说。 “我新申请了一个号，一朵白莲。” “还搞什么新号，就……”何诚话说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他后半句，“你说你是谁？！” 何诚瞄了眼他的手机界面，气得翻身把人压床上，抓着他的肩膀一通摇，“你是不是兄弟？！帮着外人搞我？！” 傅易直笑，“等会儿的，能不能听我解释？” 何诚手放他脖子上，“你最好给我个解释，不然我今儿让你死在这床上。” 齐磊：“…………” “两位大哥，车速能不能慢点？” “滚！” “滚！” 异口同声地一句滚，吼得齐磊缩了缩脖子，嘟囔，“这是我家。” -- 第54页 “快说！”何诚催促。 “不是想知道是谁吗？你仔细看看，这帖子里一直帮着发帖的人说话的那个账号熟不熟悉？” 那边齐磊去找了找，不太确定地开口，“这个账号眼熟，好像之前把班群里截图发出去的就是他吧？” “啥？”何诚意外。 傅易拍拍他的手，后者无意识松开。 “老何，你看。”齐磊把手机递过去。 何诚皱眉盯了会儿，质问傅易，“那你骂我干什么？”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一直帮赵墨筠说话，我不骂你，怎么钓鱼？” “钓鱼？”何诚茫然一瞬，随即恍然大悟，“我懂了。” * 今天高三有考试，课间操取消。 赵墨筠原本趴桌子上睡觉，睡着睡着感觉特别想吃甜的东西，抬头想问陈米扬去不去小卖部，结果却发现位置上是空的。找了一圈，何诚，傅易，齐磊，连林圆都不在。 几个人全都不见踪影，赵墨筠想了想，最近应该没有什么事情才对。 没有心情再去小卖部。 等到快上课，几个人才回来。 赵墨筠的视线在每个人脸上一一扫过，不过也都没有异样。正要问他们去哪儿了，陈米扬径直走到她面前。 指节轻轻敲了敲她的桌子，低声说：“待会儿最后一节课下课，别着急走。” 没等赵墨筠问为什么，上课铃响，陈米扬留下一句，“记得啊。”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 赵墨筠看了看站在自己左右两边的陈米扬跟林圆，莫名有种自己要上刑场的感觉。 “这……什么情况？” 陈米扬倒是镇定，不过林圆气呼呼的，一副随时能冲出去跟人干一架的架势。不过听到赵墨筠的声音，林圆不由收敛。 赵墨筠好奇，不着急走，靠坐在桌子边上，“出什么事了？” 林圆看了眼陈米扬，有些迟疑地开口，“有句话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知道吧。” 赵墨筠“嗯”了声，“然后？” 陈米扬接话，“前几天不是又有人在贴吧里叽叽歪歪吗？” 赵墨筠反应过来，“所以，是我认识的人？” 陈米扬点头。 赵墨筠起身，“走吧，去看看。” * 三个人沿着篮球场一直往学校围墙边上走。 这段路赵墨筠再熟悉不过，刚到拐角的时候，听到何诚的声音。 “贴吧里的帖子是你发的吧？” 就算已经有心理准备，知道是自己认识的人，但是听到接下来说话的那个人的声音，赵墨筠还是很意外。 她脑子里想过很多种可能，但却没有想到是自己班上的人。毕竟她跟班上的同学关系，除了陈米扬他们几个人，其他的实在是一般般，一般到扯不上任何牵连。 “什么帖子？” 陈瑞的声音传过来。 何诚说：“装傻就没意思了吧。” “我装什么了？贴吧里？贴吧里那么多帖子，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那个？” 看她揣着明白装糊涂，何诚似笑非笑点点头，“演，继续演，你这不去拿个奥斯卡都委屈了。” 旁边傅易不慌不忙开口，“一朵莲花，是我。” 这话一出，陈瑞脸上神情破碎，“……你，你们故意的！” 何诚撩撩头发，“演呐，怎么不演了？” 陈瑞梗着脖子看了看面前的三个人，忽然镇定，爽快承认，“对，是我发的。有什么问题吗？” “有……”何诚气结。 有什么问题吗？ 他真是开了眼界了，干了这种事，竟然还有脸问有什么问题吗？ 傅易手搭在何诚肩上，怕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火爆脾气，问：“之前把班群里的东西截图发出去的人也是你，对吧？” 陈瑞笑，“是又怎么样？都发到班群里的东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还是说你们自己也知道，不管你们说什么，班上都不会有人敢反驳你们，所以才肆无忌惮。但一旦公开，就恼羞成怒？” 何诚真的是要被气笑了，“你是只发了截图上去？你在帖子里阴阳怪气说的那些话，是狗说的？！” “你……”从来没有被人当面这么骂过，陈瑞气得不轻。 “那你呢？”傅易说，“不管你是对陈米扬夸赵墨筠不满，还是怀疑赵墨筠中考作弊，都一个班上的同学，直接当面开口问清楚不是更好吗？却要去贴吧里发那些帖子，那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干得是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得躲在网线背后？” 陈瑞哑然半晌，想要走，却被何诚堵回去。 “给人泼脏水的时候那么兴冲冲，这就想走了？我告诉你这事没完！” 陈瑞突然尖叫一声，随即哭出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一听陈瑞哭，赵墨筠坐不住了。 他们三个都是男生，又是三对一，陈瑞又讨老师欢心，这一哭，要是闹大了，肯定是何诚他们吃亏。 赵墨筠走过去，盯着陈瑞，“我的确不怎么受老师待见，但我也是女生，也从来没有主动招惹过谁，你这样哭下去，闹大了，你能占到多少便宜，自己掂量掂量。” 陈瑞看了看她，过了会儿，果然抽抽搭搭地止住哭声，“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 第55页 “道歉。”赵墨筠说。 陈瑞瞪眼看过来，“凭什么我要给你道歉？！” “那你是觉得无凭无据说一个人考试作弊是对的了？” “那你怎么解释，你明明是考进来的，但是从高一第一次考试就是倒数？” “那你明明是交钱进的二中，后来回回考试都比你中考好，那你这些考试都是作弊？” “你，你血口喷人！”陈瑞情绪激愤，满脸涨红。 能有今天的成绩，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是花了多大的力气。 赵墨筠面不改色，“所以你随便说谁作弊就是伸张正义，轮到自己就是血口喷人了？你这双标功夫上哪儿学的？” 陈米扬靠在墙边，看着陈瑞，说：“我说，就算再嫉妒，也是要有底线的。” 太过意外的一句话，剩下的人齐刷刷看过来。 陈瑞错愕片刻，忽而笑出声，满脸的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我嫉妒你们？” “不是我们，是赵墨筠。”陈米扬说。 继续说：“不管你成绩比她好多少，不管你费多少功夫，从来不正眼看你的班长就是对她另眼相待，更重要的是，你跟她，老陈就是更重视她。所有老师都喜欢你，但作为班主任的老陈却对她更上心。所以，你嫉妒。” “你胡说！你胡说！”陈瑞尖声反驳。 陈米扬站直身体，“不管我是不是胡说，今天你必须跟她道歉，不然，我不介意闹到老陈那儿去。” 这话一出，赵墨筠不由看了陈米扬一眼。 最后陈瑞还是道了歉。 直到这会儿，赵墨筠这才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听到何诚，齐磊他们三个男生为了套陈瑞的话，天天凑一起商量着怎么说才不会路出马脚，赵墨筠不由抬头看天眨了眨眼，然后笑着手握拳抵着何诚肩窝，然后伸手拍了下剩下几个人的手，“谢了。” “客气什么。”何诚抬手往赵墨筠肩上一搭，“又不是为了你这句谢谢。” 当然知道他们不是为了这句谢谢，赵墨筠说：“后天给你们带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何诚两眼放光。 齐磊先赵墨筠一步开口，“啊，后天？” “怎么了？”看他很是遗憾的样子，赵墨筠问。 齐磊说：“市里这周六有数学竞赛，后天上午是学校的选拔考试，我、傅易、还有林圆我们都报名了，一上午都不在教室。” 说着看了眼何诚，嘀咕，“老何的胃，可是无底洞。” 何诚：“…………” 赵墨筠没想到是因为这个，笑，“放心吧，肯定不会让他一个人吃了的。” 一起往外走的时候，赵墨筠忽然好奇，“话说，我中考真作弊了，你们怎么办？” 何诚“切”了一声，“老赵，你傻还是我傻？除了二中又不是没有学校可以上了，还有五中那几个非重点。中考作弊上二中，就为了来二中当倒数第一啊？脑子进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竟无言以对#感谢在2020-05-31 15:23:38~2020-06-02 23:0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鲤、阳春白鳕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弥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chapter 24 数学竞赛场地安排在三中, 滨城的几个高中排名并不是跟着学校名字走，三中名字在中间，但每年重本线是最高的, 甩后面的学校一大截。 因为这次竞赛各个学校都比较重视，校内的选拔考试难度调高，齐磊他们几个一个都没有过。班上除了高展，只有陈瑞跟另一个男生过了。 考试结束的广播响起，考场里的人陆陆续续出来。 陈瑞拿上自己的包，出去准备去找隔壁班一起来的一个女生。突然被人拍了下后肩。 陈瑞回头, 意外发现是自己考场那个提前交卷的男生, 看校服，是三中的学生。 对方戴着黑框眼镜, 眼睛笑成一条缝，有些腼腆地问她。“同学，你是二中的吧？” 被陌生人突然叫住的紧张放下来, 陈瑞点点头，“嗯。” “那个, 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个叫赵墨筠的？” 这一句话一出，陈瑞不自觉皱眉, 相当莫名其妙，忍不住审视了对方一眼, “……你，问她干什么？” 一听陈瑞这话是认识赵墨筠的, 那男生眼睛一亮, “她今天来了吗？” 陈瑞表情空白一瞬。 这大概是她听过的最荒谬的一件事了。 扯出一个笑，反问：“她来干什么？” 这下换对方愣住。 不过，随即人脸上重新扬起笑, 跟她微微一点头，冲她身后的方向跑过去。 陈瑞回头，看到自己学校的人。 “高展！”那眼镜男生喊了一声，小跑上前，一把揽住高展的肩。 看到初中同学，高展也勾住他的肩，“怎么样？今天感觉如何？” “你聪哥还用问吗？” 眼镜男生叫周聪，信心满满地拍了拍胸脯。 “你可别高兴太早。”高展泼他冷水。 他这一说，周聪反应过来，四下看了一圈，“赵墨筠没跟你一个考场吗？” 周聪全部心思都在找人上，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话说完，身边的人变了脸色。 -- 第56页 高展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陈瑞，二话没说，拉住周聪就要离开，“边走边说。” 看他这样子，周聪愣愣地跟着走。听到高展小声说“她没来”的时候，周聪整个人差点跳起来，“我靠！这种级别的比赛，她都看不……呜呜呜。” 话没说完，周聪被高展勾住脖子，捏住腮帮子强行带走了。 陈瑞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脸色阴郁。 * 难得周末，却因为黑板报评比的事情，赵墨筠被林圆一个电话叫到学校。 今天看样子是要下雨，这会儿才下午一点多，天色暗得像是晚上六七点。乌云黑压压一整片，赵墨筠赶在雨下来之前到学校，松了口气。这架势，雨下下来，就是打伞说不定也要被淋成落汤鸡。 赵墨筠沿着底楼的回廊往最里面的那栋教学楼走，楼里好几个教室都亮着灯，估计都是在弄黑板报。 到教室，发现陈米扬跟何诚也在。 何诚坐在自己的桌子上，拿着手机玩消消乐，看到赵墨筠过来，咧嘴一笑，“老赵，你再不来，林圆儿就要哭了。” 拿着三角尺正在打线的林圆看到赵墨筠简直跟看到观音菩萨一样，险些激动得掉眼泪，“你来了。” 赵墨筠被这阵仗震住，在门口愣了一下，“这什么情况？” 问林圆，“怎么就你一个人？老陈不是说三个人一起出这个黑板报吗？” 说起这个，林圆就一肚子火。 原本是三个人一起出黑板报，周五她就问什么时候有空，结果剩下两个人前天拖昨天，昨天拖今天，到今天上午了，联系不到人。眼看就剩半天了，班主任让她负责，只能自己一个人先过来。 不过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更重要的是，她根本不会画画。 “这叫坏的不去，好的不来。”何诚说。 “她们放你鸽子，现在扬哥给你写板书，老赵给你画画，肯定能拿个第一回 来。” 陈米扬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但是字写得好看。赵墨筠就不用说了，他们几个都见过她画设计稿，画黑板报绰绰有余。 赵墨筠把包放何诚旁边的桌子上，偏头看了他一眼，“那你呢？你干啥？” 林圆给陈米扬打电话的时候，刚好何诚，傅易还有齐磊都在，不过傅易跟齐磊被家里老母亲叫回去学习了，剩下何诚一个人，也不知道去哪儿打发时间，就跟陈米扬一起来学校了。 “我？”何诚点点头，“我帮你们看线画得直不直！” “……那你可是真能耐啊。”赵墨筠说。 何诚当听不懂她的嘲笑，下巴一抬，“那可不！千万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陈米扬“呕”了一声。 “扬哥，给点面子行不行？” “像你这种皮比城墙厚，子/弹打不透的伙计，还要什么面子啊。” 看他俩斗嘴，林圆直乐，之前那点被拖延的不高兴也烟消云散。 赵墨筠挽起袖子，“这次主题是什么？有没有什么想法？” 说到正事上，主题是学校定的，林圆说了一下自己的一些想法。剩下三个人也你一言我一句的补充，大致思路出来之后，就开始上手干活。 粉笔颜色太少，也比较固定，所以要是班上有会画画的人，基本都是用颜料画。林圆带了颜料跟笔。 何诚就在旁边帮忙换洗笔的水。 看赵墨筠画了一本书，何诚忽然想起昨天听到的一个八卦，问：“对了，老赵，听说你跟高展一个初中的？真的假的？” 陈米扬跟林圆诧异看过来。 赵墨筠画笔一顿。 这事她从来没有提过，来二中的就她跟高展，而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校长跟老陈。他们也不会说，不然这一两年，她待在口水堆里的时间要比现在多一倍。估计还不止于学生，老师们也会念，一个初中出来的两个人，一个人考第一的时候，必然那个考倒数第一的就会被拖出来。 “你听谁说的？” “你别管谁说的，你就说是不是呗。”何诚说。 主要他昨天是快睡觉的时候瞄到一眼，别说人，连究竟是哪个群他都忘了。 赵墨筠看了何诚片刻，爽快说：“真的。” “真的？！”何诚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赵墨筠，你也是凉州中学出来的？”林圆眼睛亮亮的盯着赵墨筠。 凉州中学对于滨城的人来说，有点类似传说一般的存在。不像其他叫得出名字的中学都在市内，凉州中学在县城里，最开始就是一个村校。教学质量整体什么样不太清楚，但是每年中考，市里前十，三分之一都被凉州中学出来的学生占着。 这个学校，厉害的是真厉害。 每年各个高中为了抢学生那都是使劲浑身解数。 “嗯。”赵墨筠应声。 “老赵，我突然发现你真的是傻的可爱，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赵墨筠听不明白。 “我要是你，肯定不会跟高展选一个学校，这不找虐嘛？” 看何诚那语重心长的老成样，赵墨筠直接堵了一句，“我乐意。” 何诚这话倒是提醒了林圆。 难怪她总觉得高展对她跟对其他人不一样，好歹初中三年，怎么可能会一样。 -- 第57页 何诚撇撇嘴，“这么一看，高展还挺义气的，也从来没有说过你俩一个学校。” 说了，不知道得多多少麻烦。 林圆点点头，忽然好奇，问：“不过，这种事情，高一的时候自我介绍的时候不都会说吗？” 听到这话，陈米扬跟何诚不约而同看了眼赵墨筠，想起高一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哈”了一声笑出来。 就她浑身掉冰碴子，恨不得把人冻死的样子，自我介绍能说个名字就不错了。 陈米扬写完这一段，忽然觉得命运之神奇，高一感觉老死不相往来的人，现在竟然站一块说说笑笑，一块办黑板报。 要是高一的时候，有人跟她说，她以后跟赵墨筠会成为朋友，她会怀疑人脑子进水了。 * 酝酿了一下午的雨终于下下来了。 天色依旧阴沉，玻璃窗户被打得噼啪作响，这响声衬得四下愈发宁静。 教室里的灯大亮着，赵墨筠一个人懒洋洋地靠在讲台边，视线落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第一次出黑板报，也还过得去。 陈米扬他们已经走了，就只剩她一个人。 因为手机放在包里，某人给她发消息没有看到，逼到人打电话过来，然后不由分说一定要过来接她。 虽然接到电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准备关灯走人了，不过意识到自己把人惹生气了，避免火上浇油，赵墨筠让陈米扬他们先走，自己在这儿等人过来。 没什么事情做，就看着完工的黑板报发呆，呆着呆着，赵墨忽然筠想起陈米扬跟何诚刚刚那一声笑，沉默半晌，最后也不由笑。 回想过去的这一年半多的时间，真的有种做梦的感觉。 现在的一切，是她一年多以前不敢想，也没有想过的一切。 赵墨筠抽出一支粉笔，走上讲台，站了好一会儿，粉笔落在黑板上，拉出一笔细长线条。 柳鹤熙拎着还在滴水的长柄伞走进高二三班的教室，看到那满满一黑板的画，蓦然愣在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猜猜画的是什么# / 本来还有一段，但是太累太累了，小甜甜的剧情要好好写，就留到下一章吧~ 第25章 chapter 25 整个黑板画满白鹤, 或大或小，或完整或残缺。线条简单，只寥寥几笔, 却是鹤唳九霄的风姿。 粉笔的笔触柔软，这样的画，就像是唇轻启，无声呢喃着他的名字，婉转暧昧，仿佛细细的粉尘像是落在心尖上, 叫人心痒难耐。 原本因为她没有回消息的不高兴瞬间消弭。 似是听到他的脚步声, 讲台上背对着他的人回头，视线相触。 赵墨筠看着他。 天气渐暖, 他穿着一件墨绿色圆领卫衣，里面搭了件细格纹衬衣。衬衣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十分规矩。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她。 一如既往的安静。 大概就是因为太安静了, 所以如果今天不是陈米扬说起来，她可能都还察觉不到。 察觉不到自己的世界里原来已经多了这么多人跟事。 就好像荒原上飘来一颗种子, 悄无声息生根发芽，然后花开鸟归。 赵墨筠笑, 说：“来了？” 窗外的雨又大了，雨声哗哗啦啦, 打在窗前的树叶上，衬得教室里愈发安静。 柳鹤熙把手里的长柄伞立放在门边, 朝着讲台走过去, “其他人呢？” 她刚刚说她跟同学一起在出黑板报。 赵墨筠把手里的粉笔扔回粉笔盒里，先说了一句，“他们先走了。” 然后打量了他一眼, 他脸上表情淡淡，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又说：“就我一个人在这儿等你来接我。” 她语气轻松，还带着笑意，用这样的语调说着这样软软的话，有点像幼儿园等家长来接的小朋友，柳鹤熙先是一怔，随后微微颔首，抿紧唇都压不住嘴角的笑意。 他这低头偷偷开心的样子，有点过分甜了。 “笑什么呢？”赵墨筠偏头看着他，问。 柳鹤熙敛了大半笑意，抬头，眼底干净清澈，“没什么。” 等这一阵大雨过去，窗外天边的乌云淡了不少，临到傍晚天色反而亮了一分。 赵墨筠看雨势收住，“我们也走吧。” 说着拿起黑板檫准备把黑板擦干净，却被柳鹤熙一把抓住手腕。 当赵墨筠疑惑地看向他的时候，后者恍然回神，慌忙之下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这些都是你辛辛苦苦画的。” 至于自己心里那点小心思，半个字没提。 在赵墨筠看来，这些东西就是草稿。但他向来比她自己还看重这些东西，她只好解释，“不擦掉的话明天值日生估计得打人了。” 柳鹤熙面色纠结一瞬，想要占为己有，但是又没有办法带走，忽然想起自己可以拍下来，于是摸出手机。刚对焦，手机镜头被手挡住。 他疑惑看向赵墨筠。 在看到他准备把这些东西拍下来的时候，赵墨筠心头一热。有种心思被人读懂的感觉。 “拍这个干什么？我教你怎么永远都不会忘记。” 她把他手机抽出来，“要是哪天你想不起来了，就打开手机，再点开相机。” 手指在右下角一点，“把摄像头调成前置，就想起来了。” -- 第58页 柳鹤熙看着突然出现在手机屏幕里自己的脸，再一抬眼，看她笑得很开心的样子，怔怔发愣。 * 从学校到公交车站，一路上柳鹤熙都没有在说话。 大雨过后，短暂的日落，这会儿天彻底暗下来。因为刚刚那场大雨，公交车站就他们两个人。 赵墨筠往公交车来的方向看了眼，马路上依旧空空荡荡。收回视线的时候，身旁的人突然开口。 “你下次画我吧。” 赵墨筠下意识“嗯？”了声，扭头看他，“什么？” “我说，你下次画我试试吧。” 他目光定定地看着她，眼底是汹涌渴望，表情却一本正经。 看他这样，赵墨筠却忍不住想要逗他，想看他害羞、耳朵发红的样子。 像冰淇淋草莓蛋糕，又甜又可爱。 赵墨筠凑近，压住笑意说：“画你？所以你的意思要给我当，人体模特？” 人体模特虽然也包含非裸，但是大多数还是指裸。 果不其然，她这句话说完面前的人怔住，脸色眼看就要绷不住。笑意自嘴角蔓延开的时候，赵墨筠突然被人扣住手臂拽到说公交车站的广告牌背后。 他像是懊恼又像是生气地念着，“你故意的，你故意的！” 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赵墨筠的防御系统基本处于停摆状态，还没有反应过来，后背撞上广告牌。她今天穿了件毛衣，广告牌上的雨水浸透，肩膀被他摁住，冰得她不由弓起后腰。 “凉。”赵墨筠皱眉。 下一瞬，他手垫在她后背，然后带着火气狠狠吻下来。 是跟第一次截然不同的吻。第一次全是小心翼翼，而这一次她快要喘不过来气。 他像一座山压着她。 赵墨筠想要挣开，不过转念，自己要是强行挣开，就他这个发烧就会住院的身体难保不会受伤。 于是条件反射抬起来要把人掀开的手，又落回去，先是轻轻放在他后背上，后来五指成拳，攥住他的衣服。 一丝丝淡淡的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开，压在她身上的力道终于松了。 赵墨筠舌尖舔了舔唇，微微刺痛。 果然破了。 又咬她。 赵墨筠目光如炬瞪向罪魁祸首，教训的话都已经到嘴边，却在看到他眼睛的时候，全哑火了。 那双漂亮的眼睛，此刻微微濡湿而深沉，明明是一眼可以看到底的清潭，现在却像是深渊，深不见底仿佛能把人瞬间吞没。 赵墨筠心头一凛。 恍惚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定睛再想看的时候，眼睛被人用手捂住。随即肩上微微一沉，他额头抵在她肩上。 声音委屈，“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你明知道。” 委屈得声音带着哭腔。 喜欢到每当她在身边的时候，要用力克制才忍下所有让她可能不安、觉得被冒犯的冲动。 赵墨筠手垂在身侧，愣愣站着。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玩笑开过火了。 被人捂住眼睛，什么都看不见，脑子转得不止慢了一拍，加上根本不会哄人，赵墨筠直愣愣解释，“我刚刚那是开玩笑的，你不愿意我肯定也不能勉强你，对吧？” 结果话音刚落，人突然抽身就要走。 垫在后背的手突然抽走，赵墨筠突然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力气，人往下倒，头“咚”一声闷响撞到广告牌上。 这下把柳鹤熙吓得不轻，一把扶住她。 “阿筠！” 顾不上生气，柳鹤熙眼里全是担心，“怎么样？头疼不疼？” 赵墨筠借着他的力气站起来，心里也惊讶自己怎么这么弱不禁风了，面上无所谓地笑笑，说：“没事，就是突然腿软。” 这话一出，面前扶着她的人突然脸涨红。 街上只有微弱的光，还是能看到他脸红的样子，赵墨筠心情大好，伸手想要揪他的脸，但是人却一个劲儿地躲，连带着眼睛也不敢看她。 他越害羞，赵墨筠心情就越好，像揉大金毛那样揉了揉他的头发。 揉着揉着忽然发现一件事，手顿住，“你是不是长高了？” * 因为突然发现柳鹤熙长高这事，赵墨筠当天晚上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只到他膝盖，自尊心被暴击，直接被吓醒。 想起昨天她问他是不是长高了，结果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乖乖的，低声说，“……你现在才发现。” 一想到他那个表情，赵墨筠就想笑。 看了下时间，差不多该起床了，掀被下床，一边把脚往拖鞋里塞一边把头发扎起来，径直去洗漱。 牙刷往嘴里塞的时候，不小心扯到嘴唇上的伤，毫无预备，扯得赵墨筠“嘶”了一声。 再次怀疑柳鹤熙是不是属狗的，这么喜欢咬人。 * 收拾完，锁门的时候，杨茵姐打电话过来。 赵墨筠边接电话，确认门锁好之后，边往楼下走，“喂，杨茵姐，怎么了？” “阿筠，我这周要去外地参加一个培训，要下周二才回得来。” 听到这话，赵墨筠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不等她继续说，就先开口，“好，你放心去吧。舅舅跟外公我都会照顾好的。” “这周要去你舅舅那边，几头跑，就辛苦你了。如果有什么事情处理不过来，就给我妈打电话，一家人别怕什么麻烦不麻烦，知道吗？” -- 第59页 听到这个“一家人”，赵墨筠不由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 今天天气很好，碧空如洗，只是蓝得有些不真实。 就像有时候她也会觉得现在的生活不真实，如果没有那件事，她现在还在好好念书，外公舅舅都在身边，而杨茵姐也不会是她姐，而是她舅妈了。 蓦然收回视线，念头就此打住，赵墨筠应声，“好，你就放心吧，安心培训。” 两个人都说了一会儿，挂电话的时候，刚好走出巷子口，远远看到等在公交车站的人。 赵墨筠停下脚步，嘴角不自觉弯起，笑意很浅，就像是冬日里被太阳晒出来的惬意表情。 就算一切都是不真实的，有一样是真的也行。 “柳鹤熙！” 第26章 chapter 26 公交车里响起报站的广播。 “东城站到了, 请在本站下车的乘客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 在广播声中，公交车慢慢悠悠靠边停下，赵墨筠挤在人群里下车。 昨晚下了一晚上的雨, 早上的空气跟洗过一样，湿漉漉，微凉。像夏天的冰镇汽水，一口下去，神清气爽。 赵墨筠过了一个十字路口往前走。 东城远离市中心，是滨城的老城区之一。前两年开始重新规划, 要建个工业园区。这边地处在城市边缘, 地皮没有那么金贵，这边的路比市中心的要宽。工业园区还在建, 企业都还没有来，人少。这边就成为不少飙车党的最爱。 一家早餐店门口停着几辆摩托车。店里，穿着打扮差不多的四五个人围坐在一桌。 对着门口坐着的一个人忽然皱眉。同伴察觉, 顺着他的视线回头往外看，看到马路对面路过的一个人, 也皱眉，“那女的不是上次耗子他们去找的那个吗？” “谁？” 其余人也都纷纷往外看。 “耗子那个蠢货, 听说还打算泡人家呢，结果手脚都被卸了。” “你们是没有看到, 接骨的时候喊得跟什么似的。”另一个人笑着说。 “要我说，要找就得找这样的, 带劲。不像那谁, 娇滴滴的样子，实际上就他/妈的是个惹祸精，要不是因为她, 咱们能在四叔手里落下把柄？” 说得愤愤然，桌下被旁边的人用膝盖拐了一下，“好了，天天念念念，有劲没劲？” 有人心思在别处，开口，“不过，这条路不是去监狱的路吗？” * 今天早上是语文早自习，赵墨筠早起了十分钟，省得老陈从一大早就开始念她。 洗漱收拾完，正要出门，却接到老陈的电话。 赵墨筠高高挑眉。 她还从来没有这么早接过老陈的电话。 接通之后，更是诧异。 “你待会儿来学校了，先来办公室一趟。” 听到这话，赵墨筠脑子转得飞快，想着自己最近有没有干什么需要去办公室喝茶的事情。 思来想去，毫无头绪，试探地问：“不是又有什么资料书要给我吧？” 现在都已经开学这么久了，资料书基本不可能有新的，赵墨筠就是故意给了个理由，打算套话。 然而，这次老陈的口风很严，只是说：“你来了就知道了。” 说完，又像是等不及了，催促，“快点的，别磨磨蹭蹭的。” 赵墨筠忙应声，“好，知道了。我马上飞奔过来。” 挂了电话，赵墨筠还是觉得这事有点奇怪，把手机揣进兜里，一边琢磨着一边从鞋柜里拿出鞋换上。 一开门，听到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楼梯间那边传来，她还没有来得及走出门去看，眼前人影一闪，有人冲到她面前。 赵墨筠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第一眼目光落在面前人身上那件奶白色卫衣上。 一看这件衣服，赵墨筠再抬头，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注意到他头发凌乱，还喘着粗气，一看就是一路跑过来的。 他基本都是在公交站等她，早上很少上来。 赵墨筠微微诧异，“怎么……“” 后面那个“了”字才到嘴边，在被他突然抱住，把她往屋里推的时候，声音也被推了回去。 他脸埋在她颈间，手扣在她后背，整个人几乎是被他锁在怀里，动弹不得。耳边全是他急促的呼吸声，胸口不断起伏。 赵墨筠察觉不对劲，“柳鹤熙？” 人一分都不松，反而越抱越紧。 这种被锁的感觉，赵墨筠不由想起以前认识的一个练柔术的人。 开口，“你是打算勒死我吗？” 语毕，力道终于松开几分，不过下一瞬，她就被人推倒在沙发里。 刹那的惊吓之后，赵墨筠突然担心。他这个样子实在太反常，从进门就一句话没有说话，赵墨筠没有着急让他起来，反手抱住他，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声音温和平静，柳鹤熙身上刺一般的暴躁情绪不自觉收起来。 他双手撑在她身侧，上半身抬起来一点，目光深深地看着她。 她脸上竟然找不到半分阴霾。 被他这样一直盯着看，赵墨筠莫名又好奇，“我脸上是有什么吗？” 听到她这话，柳鹤熙手上力道一松，又趴回她身上。 “我今天不想去学校。”埋脸在她颈间嘟囔。 -- 第60页 他头发软软的，像只撒娇的小狗，赵墨筠忍不住揉了揉，然后干脆利落地拒绝，“不行。” 在人抬头，目光软软地看着她，赵墨筠补了一句，“至少你不能说不去就不去，总得有个理由吧。” 没有等到柳鹤熙开口，赵墨筠揣兜里的手机又响了。 以为是老陈打电话来催，结果却是陈米扬。 这一大早的，怎么一个个都来找她了？ 电话一接通，陈米扬直接扔过来一句。 “在哪儿呢？” “还没出门。有事？” “是有点事找你，我马上到你家这一站了，哪栋？” 听到这话，赵墨筠并没有着急回答。 前后不过十分钟，连着三个人都奇奇怪怪。要说这些都是巧合的话，那得要多没脑子才敢信。 赵墨筠看向柳鹤熙，“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 赵墨筠看到那张刚好拍到她进监狱大门的照片，一时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虽然有老陈帮忙，但她也没有想过这件事能瞒一辈子。只是发生得这样突然，说一点不介意也好像太假了。 赵墨筠回头，陈米扬跟柳鹤熙同一个姿势坐在沙发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她一回头，两个人不约而同提气，满脸紧张。 赵墨筠感觉，她现在反应要是稍微大一点，这两个人能立马从沙发上弹起来。 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 对于赵墨筠来说，被人这样紧张，是有点负担的。这种感觉太不习惯，不知道怎么处理。却也知道，能被人这样关心在意，其实是一件很难得的事。 赵墨筠扬了扬手里的手机，打破彼此之间的安静，“所以，就因为这事，你们一个两个就都准备把我堵家里？” 陈米扬没了平日里随意。 以前那些闲话对她来说可以不在意，不往心里去。但是这回，如果不是自己很亲近的人，是不可能去探监的。这种情况，被伤到体无完肤都可能。 现在这件事刚刚被传出来，大家都最是兴奋的时候，学校里那么多人，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心里转过这些念头，面上却是不屑一顾的表情，“谁说我是因为这事来找你了，我是今天出门差点跟我爸干起来，心情不好，不想去学校。” “要是拉别人翘课，感觉不太厚道。不过面对你，就没什么厚道不厚道的了。” 自顾自地说了一堆，说着说着，发现赵墨筠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俨然一副，“你编，你继续编”的表情，陈米扬讪讪闭嘴。 眼看骗不过去，陈米扬干脆坦白，“是，就是不打算让你去学校。反正又不是没有翘过课，这两天不去又怎么样？” “去了又怎样？”赵墨筠反问。 沙发上的两个人齐齐一愣。 赵墨筠继续说：“反正就这么点事情，知道就知道了。” * 耽搁了时间，赵墨筠跟陈米扬到教室的时候，刚好早自习下课。 老陈看到两个人走进来，哑了好一会儿。 赵墨筠以为他会把自己叫出去，结果却只说了一句，下回别迟到了，说完拿着书就离开了教室。 班上的同学，虽然打量的目光不少，但是都没有当着她的面说什么。 不过其他班上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高一八班。 王智杰坐在靠窗的一个桌子上，脚踩着凳子晃悠着。旁边围了几个人。 王智杰在赵墨筠手里吃了太多亏，后来又因为陈米扬给她撑腰，搞得他在学校里抬不起头，一口恶气憋在心里一直没地方发泄。 谁知道，会冒出来这件事。赵墨筠家里竟然有人在坐牢。说是大快人心不为过。 “这种家庭出来的，听说他们班主任还特别关照她，私底下肯定收钱了。”王智杰身边的一个人说。 “你怕不是在说梦话，你看她那穷酸样像是有钱的人吗？” 王智杰慢慢悠悠开口，“不是长得还行吗？男的又不一定非要钱。” 这话一说完，周围的人都心照不宣地笑。 王智杰说话声音不小，教室里的其他人也都听见了，不过跟自己无关，只当笑话默默听着。 后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你再说一遍。” 当众人循声看去的时候，只见柳鹤熙面色阴沉地看着王智杰。 柳鹤熙跟班上同学关系一般，没跟谁特别近，但平时请教问题都会说。所以在大家眼里，他算是一个很温和的人。 而此刻这样跟王智杰呛声，众人不由紧张。 吴莉莉跟张慧仪坐在一起，因为柳鹤熙这句话，原本脸上的笑意僵住。 这事明显也出乎王智杰的预料，对于成绩好的人总是有顾忌。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可能认怂。更何况，因为张慧仪，也早看不惯这人了。 王智杰往前坐坐，手肘撑在膝盖上，笑得轻蔑，“我说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再说，我说你了吗？” “哦。”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张狂道：“你正舔着那谁呢，怎么样，二手货的滋味怎么样？” 话音未落，人眨眼睛已经到面前。 一声闷响，王智杰冷不丁地挨了一拳，直接从桌子上摔下来。 教室里瞬间乱了。 -- 第61页 * 赵墨筠赶到医院的时候，刚好看到医生从病房里出来，不由加快脚步。 进了病房，看到半躺在病床上的人，赵墨筠眉头紧皱。 无视人看向自己的眼神，赵墨筠一言不发走到他身边，手撩起他额前的碎发，看了额头上的伤，然后下巴，再往下胳膊，腿。最后拉起衣摆，看了下腹部跟后背。把最容易受伤的地方都检查一遍。 看到后背的时候，赵墨筠蓦然咬紧牙关。 后背青青紫紫，几乎没一块地方是好的。 被她撩了衣服，柳鹤熙绷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绷住，脖子到耳朵微微烧起来，“……已经做过检查了，医生说没事。” 赵墨筠把他衣服放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柳鹤熙。就在后者被她看到不安的时候，忽而开口，“你故意的？” 虽然是在问他，但脸上已然是确定的表情。 柳鹤熙看着她，没说话。 “我问你话，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让人把你打成这样子？”赵墨筠有些气急败坏。 她跟那么多人动过手，就他现在的力气、反应，根本不可能被人打成这个样子。 而讽刺的是，刚刚来医院的路上，何诚给她发消息，说动手的那群人已经全部被赶回家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在学校动手，直接被赶回家的。 柳鹤熙没有想到她会发现，从来没有人这么快发现。 对，他是故意的。 因为那些人让他很烦，很烦。 但是他不敢说，她现在的表情太可怕了。他甚至已经预感到，只要他敢承认，她就能立马走人。 见他继续沉默，赵墨筠深吸一口气，血突然往脑门涌，耳朵里嗡嗡直叫。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 她不是白痴，就算不问，也知道他因为什么跟人动手。也因为知道，所以更生气。 这一次，再可怜的眼神都没有用了，赵墨筠没再多问一句，转身就要走。 再待下去，她不知道自己会因为冲动说出什么话。 挂点滴的挂钩叮哐一声响，柳鹤熙突然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赵墨筠头也没回，“松手。” 两个人僵持片刻，最后跪坐在病床上的人乖乖松开手，指尖从她手背划过，落在她的衣角上，紧紧攥住，埋着头，低声说：“姐姐，我不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写到凌晨，眼看就要写完，电脑突然崩了，也是让人很醉，大家久等~ 第27章 chapter 27 柳鹤熙站在窗台边, 往下看，看着马路上的车流出神。 刚刚护士来给他换过药。在医院待了几天，身上的伤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因为有人还没有回来, 出院手续办不下来。 待在医院，哪儿都去不了，烦躁地抬手碰了碰摆在窗台上的花。忽而身后传来“咔哒”一声，病房门被推开，柳鹤熙眼睛一亮，不过听到是高跟鞋的声音之后, 神情又瞬间黯淡下去, 面色平静地回过头。 “小熙，身体好点了吗？”来人一身浅色西装套裙, 化着精致淡妆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 柳鹤熙并没有急着回应，而是偏头看向她身后，看到病房外因为自己看过去而避开的身影, 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 见他发现，林秘书开口, 算是解释，也算是安抚, “你妈妈她听说你受伤了，很担心你, 本来已经安排好回程，但是临到出发的时候, 突然出了点事情, 她不得不再留下几天。” 并没有提及病房外的人。 柳鹤熙表情淡淡，没有任何波动，走到病床边坐下, “我知道了。” 他太过平静，像是真的不在意母亲赶不回来这件事，跟之前受伤之后的反应截然不同，林秘书暗自诧异。 柳鹤熙猜到她在想什么，并没有多解释，主动说：“让外面的人进来吧。” 无视对方的讶异，又说：“然后麻烦你帮我办好出院手续。” 林秘书微微颔首，说：“那我去找主治医师问问。” 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留足了余地。 柳鹤熙也没有意见，这个余地不过是怕他又发作，等人进来确认过之后，自然就会让他走。 见他默许，林秘书才走到门口，让门外的人进来。 来人今天没有穿西装，也没有穿白大褂，而是一身休闲装。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微笑着跟坐在病床上的人打招呼，“鹤熙，好久不见。” 柳鹤熙看了男人一眼，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的确是很久没见，上一次心理治疗已经是一年多之前。 男人并没有因为他冷淡的反应沮丧，又问：“回到滨城生活感觉怎么样？之前说想去看看的地方有去过吗？” 柳鹤熙的父亲是滨城人。 林秘书看了眼柳鹤熙，确认他没有太强烈的抵触情绪之后，准备退出去，将空间留给两个人。 柳鹤熙知道对方问这些的目的，也知道接下来要问什么，默了片刻，忽然开口，“是一个因为朋友。” 已经走到门口的林秘书蓦地顿住脚步。 戴着眼镜的男人眼底也闪过一丝惊讶。 这是第一次听他主动提起“朋友”这个词。 柳鹤熙继续说：“因为他们诋毁我朋友，所以才会动手。” 男人跟林秘书对视一眼。 -- 第62页 来之前对于他是不是病情反复的担心消散大半。 等林秘书出去之后，男人微微往前倾身，语气和缓，不带攻击性地询问，“这个朋友是学校里的同学吗？” 柳鹤熙知道面前这个人的本事。一想到他会从自己口中挖出关于赵墨筠的一切，柳鹤熙抿唇，无声拒绝。 从他的拒绝里读出明显的占有欲，男人只好换了个话题。 后面的谈话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进行得顺利。 离开医院的时候，男人回头往住院部看了一眼，他们应该是不会再见面了。 想起第一次见面，这个孩子身上带着让人心惊的自毁倾向，用这种极端方式来获得家人的关注。现在能痊愈，实在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 * 当天，柳鹤熙就出院了，第二天回学校继续上课。 柳鹤熙一进教室就被众人打量，但是他只当看不见，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班上少了几个人，一眼看过去就觉得空了不少。 上周发生的事情的处理结果，王智杰被劝退转学，而其他几个人，记过处分，这周周一升旗之后念过检讨书，已经转到其他班上去了。 王智杰家境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之前也跟人动过手，虽然没有到进医院的地步，除了被叫到老师办公室写了一篇检讨之后，再没有其他。不然当时两个人争执刚起，王智杰也不可能那么猖狂。而这次却直接被劝退转学。 直到王智杰不在之后，大家后知后觉发现，柳鹤熙穿的用的没有一件是便宜货，纷纷猜测他家里可能比王智杰家更有钱。 因为这样，虽然好奇，但是谁都不敢上来找他说话。 柳鹤熙把书从书包里拿出来，这时放在书桌里的手机亮了一下，看到备注，脸色不自觉缓下来，解锁点进去。 阿筠：【你来学校了？】 柳鹤熙回，【嗯，刚刚到。】 阿筠：【中午一起吃饭行不行？】 【好。】 阿筠：【那等下课，你在楼下等我吧。】 柳鹤熙回了个不停点头的表情包。 赵墨筠看着他发过来的表情包，是只白色小狗，忍不住笑。本来都准备放手机了，看到这个，又忍不住回了一句，【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发完，老陈进来，赵墨筠把手机放回课桌里。 *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 赵墨筠，林圆，陈米扬还有何诚他们几个一起下楼。因为赵墨筠在，引来不少目光。 虽然高一在教室里打架的事情这两天传得纷纷扬扬，但也比不上家里面有人坐牢持久。 尤其听说，高中快两年时间，从来没有见过赵墨筠的家长来过学校。牢里面是她什么人都能猜到了。 只是这些审视打量的目光，不仅赵墨筠本人，连何诚他们都不在意。 就像陈米扬说的那样，又不是赵墨筠去坐牢，她既然能来读书，就证明跟她没关系。 “赵墨筠，你今天中午吃什么？我们一起去吃抄手呀？”林圆兴冲冲地说。 她想去吃抄手，但是何诚他们都不去，她又不想一个人吃饭。 “今天不行，明天陪你去。”赵墨筠说。 “嗯？”林圆好奇。 何诚在旁边笑，“人老赵今天有约了。” 他这么一说，林圆就懂了，也笑，“哦~那我就不当电灯泡了。” “我陪你去吧。”陈米扬开口。 反正她也不知道吃什么好。 找到伴，林圆雀跃，“好啊好啊！” 说着说着，一行人已经到楼下。赵墨筠还没有找到柳鹤熙，就看到一个穿着讲究的女人朝他们径直走过来。 “圆圆！” 一行人不由停下，林圆站出去，“妈妈，你怎么来了？” 话音未落，林圆就被母亲拽住胳膊往外拉。 走之前，林圆母亲的视线在赵墨筠身上停留了一秒，没有丝毫看到孩子同学的温和，反而满是警惕跟防备。 林圆一脸状况外，半推半就地跟着母亲离开。回头跟陈米扬说：“你先吃，别等我了。” 注意到林圆母亲看赵墨筠的那个眼神，何诚他们几个都有点不高兴。 赵墨筠当没有发觉，只是说：“走吧，吃饭去。” * 之前答应了他，说等他出院带他去吃好吃的，结果他却说想吃面包。 赵墨筠去小卖部买了面包牛奶，两个人去了上计算机课的教学楼里。这栋教学楼是新修的，四楼全部打通，是个大礼堂。三楼是计算机教室，再往下的都是一些空置的教室，偶尔会打开来做考场。平时很少有人来。 两个人坐在台阶上，赵墨筠把面包递给柳鹤熙，有点不确定，“你这样能吃饱吗？” 又说：“虽然我没什么钱，但是带你去食堂吃顿饭的钱还是有的。用不着想着给我省钱。” 柳鹤熙拆开面包，“我早上吃得太多，根本不饿。” 比起去连说话都听不清的食堂，他更喜欢跟她像这样两个人待在一起。 “我多买了个两个面包，那你待会儿拿教室去吧，饿了就吃。”赵墨筠说，看他光顾着啃面包，把牛奶拿出来，插上吸管，递到他面前。 然而人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伸手接过，而是直接借着她的手，低头咬住吸管。 -- 第63页 念在他是伤员刚出院，赵墨筠也不跟他计较了，问：“怎么样？还行吧？” 柳鹤熙点头，“嗯。” 奶是草莓味的，甜度刚好。 看他嘴角轻牵，有点开心的样子，赵墨筠不由说：“就‘嗯’？难道不该跟我说声谢谢款待之类的话吗？” 他看过来，赵墨筠睁大眼睛，瞪回去，“看什么看？” 话的尾音被蓦然压过来的唇堵回去。 “啵”地一声，直接亲出了声音。 在这空空荡荡的楼道里感觉被放大无数倍打在耳膜上，赵墨筠当场木住。 而身边的人退开，看着她的眼睛，笑着轻声说：“多谢款待。” 第28章 chapter 28 林圆被母亲塞进车上, 茫然又紧张。等到驾驶座的车门被关上，林圆忙问：“妈？出什么事了？是不是爷爷出什么事情了？” 爷爷身体一直不好。 林母侧过身，“圆圆, 为什么没有跟妈妈说？” 这样的口吻林圆再熟悉不过，每次她做错事情，秋后算账的时候就是这样，怔怔，“……说什么？” 林母看她还一副发懵的样子，不免有些着急上火, 想着好不容易修复的母女关系, 努力压着火气，“你之前跟妈妈说, 你在学校交到朋友，妈妈很高兴，还让你有空带朋友来家里玩。但是你为什么没有告诉妈妈, 那个叫赵墨筠的女生她家里是那种状况？” 林圆终于知道母亲突然来学校找自己是为了什么，面对一贯强势的母亲, 不敢大声辩驳，只是说：“是她的家人做错了事情, 并不是她做错了事情，跟她也没有什么关系。妈妈, 赵墨筠她这个人很好的，不是别人说的那样。” 面对自己孩子这完全不知其中厉害的状态, 林母喉间狠狠一梗, 耐心渐消，“那你能想象我跟你爸爸要是是个杀人犯，你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吗？” “杀人犯都是他们乱传的！”林圆争辩。 大家只知道赵墨筠家里有人在监狱, 但是具体是谁，因为什么，谁都不知道。 “你还跟我犟！” 林母声调陡然拔高，又呼气，降下来几分，“算了。这事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幸好陈瑞妈妈跟我说了，不然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件事。我不管跟她有没有关系，也不跟你说什么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反正，你以后你不许跟她再来往。” “妈！你为什么总是要听别人怎么说，却不肯相信我的话呢？我说了，她不是你想的那样十恶不赦的人。上次我被人堵在厕所，是她帮了我。也是她瞒住所有人找班主任给你打电话，如果没有她……” “可是那也改变不了她是从什么家庭出来的！”林母高声打断林圆的话。 林圆看着母亲，眼睛忽然红了，“什么家庭是她能选的吗？坐牢又怎么样，坐牢不就代表着做错事在接受惩罚了吗？这到底有什么重要的！家里人犯错，难道其他人都要连带着一块被人看不起吗？是你说要跟同学好好相处，不能歧视排挤同学，那你现在不就是在歧视别人吗？！” 越说越激动，最后接近歇斯底里。 “啪”的一声。 一个耳光压住了所有声音。 林母痛心疾首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她不明白，自己好好的一个孩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仅不理解她的苦心，甚至还反过来质问她？ 车里一片寂静。 林圆坐在副驾驶座上，捂着脸，眼泪无声地掉。 林母看到她哭，也发觉自己是气糊涂了，不过也硬着心肠没去管她。 声音凉凉地说：“你要是再跟她来往，我就去找你们班主任。班主任不管，我就去找校长。二中好歹也是个重点，让这种学生进来，就是对其他学生不负责任，学校必须给个交代。你自己想想，像她这种成绩一塌糊涂的人，现在要是被劝退了，还能不能找到学校收她。你要是想让她现在就被迫辍学回家，那你就跟她来往吧。” * 林圆突然就变了。 何诚约她打游戏她推了，叫一起吃饭也说不去，每次说话不到两句就找事岔开。 知道肯定是那天她妈来学校跟她说了什么，但是朋友不会就这样随随便便拆伙，所以每次何诚都还是会叫她。 不过当看到她跟陈瑞待在一起的时候，何诚顿时火冒三丈。 手里的水往地上一扔，水洒出来甩了傅易一身。傅易也不顾上那么多，上前先把人拦下来，“干什么去？” 何诚挣扎，“撒手！我要去问个清楚！” 看他正在气头上，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傅易二话不说，抱住何诚，强行拖走。 等彻底看不见陈瑞跟林圆之后，傅易才松了力道。 他手还彻底松开，何诚暴躁地甩开他，“你拦着我干什么？” 说着要走，傅易伸手挡住去路，“你打算问她什么？” “我要问她林圆到底什么意思？不搭理我们就算了，现在还跟陈瑞一起。陈瑞干过什么事，她是不知道吗？” 傅易不紧不慢地说：“知道她肯定是知道的，只……” “知道她还跟她在一起？！”何诚抢白。 “那天林圆她妈妈来学校，你又不是没看到？” “我看到了。”何诚没好气，“哦，所以就是说，她妈不让她搭理咱们，她就跟咱们划清界限呗？” -- 第64页 何诚气得原地打转，“不就是因为老赵家里有人坐牢的事吗？人是待在监狱里，又不是通/缉/犯在逃。再说了，老赵是什么样的人，她林圆难道不知道吗？她说黑板报办不完，一个电话过去，老赵二话不说就过来帮忙。现在她倒好，翻脸不认人，还陈瑞搅在一起。想要报复直说，别这么拐弯抹角地恶心人！” 深知何诚什么脾气，傅易干脆不说话，让他先骂个痛快。 何诚深吸一口气，单手叉腰，一副气得踹不上气来的样子，“学校里现在本来就是风言风语。别人怎么说管不过来就算了。老赵当她是朋友，她躲我们跟躲鬼一样，几个意思？想过她心里什么滋味吗？” “我看白眼狼形容她真的再合适不过了。” 何诚一脚踹在旁边的栏杆上，顺势手撑在栏杆上，不说话了。 傅易上前，“骂完了？” “我歇会儿！” 傅易默了会儿，说：“咱们跟林圆认识也快一年了，是什么样的人也都知道点。她妈都追到学校来了，看那样子就不是好惹的。” 见旁边的炮仗没炸，傅易继续说：“赵墨筠没你想得那么脆弱。你看这两天，林圆开始避开我们，你天天叫她，赵墨筠说什么了吗？她一回都没叫过。你觉得她是在生气吗？你想想，赵墨筠是什么脾气，跟孙文莉敢当场开怼的人，她要是心里真不痛快，她早就去找林圆了。” 何诚偏头看向傅易。 耐心解释，“她什么都不说，是因为知道她开口了，只会让林圆为难。林圆她妈没来学校的时候，不都好好的吗？说明不是因为赵墨筠家里那些事，是因为她自己家里的那些事。” 何诚一直以为赵墨筠不吱声是因为心里窝火。 不过一想到她是不想林圆为难，他心里更窝火了。 何诚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这他妈都是些什么破事啊。” 这些事，怎么就非得落她头上。 * 临近早自习打铃，走廊上都已经没人了。 傅易刚把语文摘抄本抽出来，后门口有人叫了他一声，“傅易。” 回头，物理老师站在后门口，让他把物理练习册收一下。 傅易是物理课代表。 “好。” “现在就收，收好了送办公室来，知道了吧？” “知道了。” 全班开始翻物理练习册。 这学期的物理练习册很厚，六七十本高高一摞。傅易叫何诚帮忙。 两个人一人抱一摞，往办公室去。这会儿早自习已经开始，教学楼里都是早读的声音。快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老陈的声音盖过嘈杂的早读声传过来。 “汪主任，你就是这样管学生的？” 何诚跟傅易对视一眼。 老陈跟学校老师关系都不错，就算上次因为赵墨筠跟孙文莉起了争执，现在见面还是挺和气的。唯独他们这个教导主任，就连他们都能看得出来，两个人不对盘。 傅易把何诚拉到旁边，把练习册放到栏杆上，假装在清点练习册，听着办公室里的动静。 “陈老师，我向来都是赏罚分明，对于没犯错的学生，还要怎么管？倒是陈老师你，比我这个教导主任还严厉啊，学生说点话，都值得被抓到办公室来。” “汪主任，你把造谣诋毁同学这种事叫做说点话？” “谣？什么谣？假的才叫谣言，你们班上那个，家里有个杀人犯是假的吗？”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转冷。 陈正道脸上青红交加，似乎已经气到极点，最后忍了又忍，“……那跟孩子有什么关系？” “我也没说跟她有关系啊。但是这是不是事实？陈老师你是不是教书教糊涂了，枉你还是教语文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眼看势头不对，有个年轻男老师上来，劝，“好了好了，陈老师，不说了。你今天不是三班的早自习吗？这都上课了，快去上课吧。” 陈正道看着坐在椅子上，悠悠闲闲端着茶喝的人。这个人就是用这样一副毫不在意的态度就毁了一个学生的一辈子。陈正道忍了两年的火，再忍无可忍，指着椅子的人，“汪政才，你别忘了你是个老师！你这样处心积虑地毁掉一个学生，总有一天，你会遭报应的！” 在这个学校里，汪政才还没有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脸色一变，手里的水杯狠狠往桌上一砸，“陈正道！” 陈正道却直接无视，回到自己位置上，拿了课本大步走出办公室，把汪政才的气急败坏甩在身后。 一出办公室，看到站在走廊上的两个人，面上闪过错愕。 * 人好像是真的很难了解另一个人的全部的。 就像最开始以为赵墨筠是装X，所以不爱搭理人，又仗着有老陈撑腰，天天不上晚自习，搞特殊。 后来发现她只是不是自来熟的性格，但人其实挺有意思，会怼人，会撒娇，还会跟人开玩笑。懂篮球，懂画画，还能赚钱，甚至一个女生，能一挑十。 再往后，发现她家里出过事。 原以为这就是全部了，结果没想到还有更震惊的事情等着他们。 何诚手撑在石栏杆上，看着宽阔的江面，久久不语。 旁边陈米扬坐在栏杆上，傅易低着头靠在一边，也都没有说话。 -- 第65页 不知道过了多久，何诚轻笑一声，仰头，把眼里的点点泪意强压回去，说：“幸好老赵没在这儿。” 不然他钢铁男儿的一世英名今天怕是要毁在这儿了。 那天他跟傅易意外听见老陈跟姓汪的吵架，觉得事情不简单。傅易一向消息最灵通，说找人问问。结果今天晚上突然打电话叫他跟陈米扬出来。 谁知道，事情会这么不简单。 何诚想起他之前老嘲笑赵墨筠，说她是年级倒数第一。陈瑞还给她泼脏水，说她是中考作弊才考上的二中。 然而，今天他们才知道，她曾在初中当了三年的第一。连高展，现在被所有人仰望的高展都被她甩在身后。至于说什么中考作弊，她中考最后一门考试根本没去。缺考一门，最后成绩是五百八十几。 缺考一门，五百八十几，那是什么概念？ 可是比震惊更多的是难过。 抓不到头，却快要把人淹没的难过。 就好像亲眼看到一颗星星坠落。 她本该在天上的，现在却在泥里。 何诚长舒一口气，呼气的声音止不住轻颤，看着江面的粼粼灯光，声音微微沙哑开口。 “老赵之前说，我们是安稳日子过多了。现在看来，好像真的是。” 今晚江上没有一点风，很闷。 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第29章 chapter 29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 陈正道从教室回办公室。这会儿是午饭时间，办公室里也没有人在。陈正道把课本放下，拿起水杯去接了杯水。刚坐下—— “报告。” 有人站办公室门口喊了一声。 陈正道一句“进来”刚到嘴边, 抬眼看到门口的人，话堵在嗓子眼，险些呛到。 慌忙咽下这一口水，“何诚？” 又咳了两声，才说：“进来吧。” 人径直朝这边来，神色是前所未见的严肃, 陈正道的心不由提了提, 猜想是不是闯了什么大祸。 从来都只有自己把他拖来办公室的，他还从来没有来办公室找过他。 陈正道目光落在何诚身上, 看着他一路走到自己面前，指指旁边的凳子，示意他坐下,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说吧，出什么事了？” 人坐在凳子上, 低着头，也不说话, 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来事情不简单，陈正道叹了口气, 问：“是把人打进医院了，还是怎么的？” 还是不说话, 就在陈正道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 人突然抬头，目光深深地看着他。眼睛里是担忧跟小心翼翼。 看他露出这样的表情，陈正道心头一震。 “老陈, 你觉得我还有救吗？”何诚无比郑重地问。 窗外阳光明媚，天气一天天热起来，高二最后一个学期已经过去一半。 * 二中每年田径运动会在五月份，因为临近高考，高三不会参加，所以高二就是高中生涯最后一次参加运动会。 不过大家对于两天不用上课的期待远远高于参加项目拿名次的积极性。 为了把人凑齐，体育委员在班上到处拉人。 班上男生打球的好几个，体能都不错，凑了两个课间，男子项目凑齐。到了女子项目，第一个一百米就卡住了。 体委找了一圈，都没有人愿意去。正一个头两个人大。看到陈米扬走进来的时候，简直双眼放光。 拿着报名表，在陈米扬在自己位置上坐下的时候，扑到人桌子上，“扬哥，江湖救急！” 不等陈米扬说话，指了指还空了一大片的表格，“小的我这回就仰仗扬哥了，这女子的项目还一个人都没有呢。” 陈米扬拿过放在桌角的水，拧开瓶盖喝了口水，手指压住放桌上的名单，转到正对着自己，从上到下扫了眼今年的项目。她不可能都报，只能挑几个上。 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答应了，马屁赶紧跟上，“扬哥，你现在在我眼中不是哥，你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越夸越夸张。 两个人平时关系就不错，陈米扬也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让他夸。 不过这场景落旁人眼中，有点像是陈米扬不答应，所以得狠狠夸一波让人松口。 “体委。”陈瑞走过去。 等人回过头，陈瑞笑盈盈举起手，“那个，我想报个名可以吗？” 竟然有人主动报名，体委差点感动得流泪，“当然可以！” 又说：“等这边填完了，我就过去找你。” 陈瑞偏头看了眼陈米扬，“陈米扬，不然等我填完你再慢慢看？这个名单下午就得交上去，感觉还是先填好比较重要吧。” 好像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但是听着就是让人觉得有点不得劲。 体委作为一个钢铁直男都觉得有点奇怪，但又说不清是哪儿奇怪，只是说：“没事，写个名字费不了多少时间。” 不过陈米扬还是把表格推了出去，“既然你这么着急，那你就先填吧。” 陈瑞仿佛恍然回神，“啊，原来你也要参加的啊？我还以为你就是看看呢。” 看了眼桌上的表格，看着体委，“我想报个800，不过其他跑步的项目，要是缺人，我都可以上。” 陈瑞八百米成绩不错。 被那股奇怪的氛围笼罩，好不容易找到人的兴奋也消散大半，体委有些迟钝地点点头，笑也有点笑不出来，“……好。” -- 第66页 借了陈米扬的笔，女子800，200，100，都先给陈瑞报上了。 写完，对陈米扬说：“扬哥，100、200你必须上啊。” 短跑是陈米扬的强项。 “还有4X400的混合接力。男生那边，何诚跟傅易都已经报名了，女生这边，就还是你跟徐静。” 这个组合在去年拿到年级组的第二。 见陈米扬没有反对之后，他才把名字往上写，边写边问：“扬哥，800要不你也？”抬头，疯狂挑眉示意。 看他恨不得让她包场的架势，陈米扬正要踹人，突然另一个声音插/进来—— “给我报个800吧。” 赵墨筠走到陈米扬身边。 旁边一坐一站两个人看过来。 体委满脸怀疑，“你……确定？” 如果他没有青年痴呆的话，平时上体育课，她八百米每次都是倒数第几。 谁给她的勇气？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赵墨筠反问。 “……那行，我先给你写上。” 八百米是最难找人的一个项目，毕竟是校运会，高二年级组十几个班一起，不是自己班上的这几十人随便跑跑。到了田径场上，又要拼速度又要拼耐力。就因为这样，去年人都没有找齐。 精神上支持，但是把赵墨筠往上写的时候，体委还是忍不住安慰道：“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能跑完就行，名次什么的都是浮云。” 赵墨筠满不在意地“嗯”了声，一抬眼，看到原本已经要走开的陈瑞，这会儿回过头，看了她一眼，而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赵墨筠也回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 因为暴雨预警，今天学校把晚自习取消了，提前放学。 一个个最开始还因为不用上晚自习开心，等雨真的落下来才知道这个暴雨预警不是闹着玩的。 今天这天像是被捅漏了，浇得到处白茫茫一片。 等赵墨筠跟柳鹤熙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时候，不仅雨大，风刮得快要把屋顶掀开。大风大雨，打得人快要呼吸不过来。 柳鹤熙用雨伞尽量遮住她。赵墨筠眯着眼，看到他左边肩膀瞬被雨水打湿，伞正要往他那边推，腰间却忽而一紧。 他搂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抱进怀里。 赵墨筠愣了愣。 骤然降温，雨水打在身上很凉，但是他身上却是温暖的。 她被他扣在怀里，一起往居民楼那边走。 这样有人为自己遮风挡雨的感觉，赵墨筠已经暌违许久。一下想起外公跟舅舅。 不由抬头，入目是他的侧脸。不得不说，他的骨相很出众。鼻梁挺直，下颚线分明。大概是因为肤色冷白，雨水顺着额发发尖滴落，不觉得狼狈，反而觉得像是被水洗过的干净。 耳边全是噼里啪啦嘈杂的雨声，赵墨筠却忽然觉得内心很宁静。 眼前就要到居民楼里，“哗”一声，已经压得很低的伞突然被风刮走。 柳鹤熙下意识抬头，想要去抓，赵墨筠喊了一声“别管了”，拉着他一口气冲进了居民楼。 * 打开门，卧室窗帘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赵墨筠赶紧放下钥匙，扔了书包，把家里所有窗户关上。柳鹤熙把门关上，跟着进来。 门窗都关上，一下所有声音都被隔离在外。 两个人都不由松了口气。 赵墨筠把身上湿透的外套脱下来，随手搭在旁边的椅背上。 里面是件没有任何的图案的纯白T，去年夏天买的，材质不是很厚实那种。被浇了这一路，已经湿透，衣服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很难受，赵墨筠忍不住扯了扯。 不过一松手，又贴回去。 赵墨筠烦躁地“啧”了一声，这一阵折腾，头发快松了，湿哒哒的头发贴脖子上的感觉更难受，顾不上衣服，扯下头绳，把头发重新挽了一下。 柳鹤熙站在她身后，注意到她的动静，扭头看过去的时候，从书包里把书都拿出来的动作顿住。 她抬着双手挽头发，为了方便动作，头低着，毫无防备地露出后颈。 细腻的皮肤下，颈椎骨微微突出，一直往衣服下延伸。身上那件白t恤，毫无掩饰地勾勒出身线。 平直的肩线，肩胛，脊柱，最后到腰。 腰线往中间凹陷，细得仿佛一只手就能握住。 她平时的衣服都是宽松款，就算每次抱她都知道她很瘦，但是这样直白地看到她身体的曲线还是第一次。 柳鹤熙喉结轻轻一滚。 忽然感觉今天这雨好像是落在他的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被一点点晕染开，从心脏到四肢百骸，搅得他气血翻腾。 在意识到自己发生什么状况之后，柳鹤熙猛地转过身。 赵墨筠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看到雨水顺着他衣角在往下滴，皱眉，没有太多犹豫，快步去卧室去找了干净衣服跟毛巾。 出来对柳鹤熙说：“你赶紧去洗个热水澡。衣服是我舅舅的，都是洗过干净的。洗完澡出来，再喝包感冒冲剂。这雨看样子一时半会不会停，这样一直穿着湿衣服肯定不行。”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像是什么东西砸到了地上。 那声音直接盖过了雨声，砸得赵墨筠心头一跳，紧接着一道闪电从天际劈下来，惊雷声起的时候闪电骤然炸开，瞬间刻进黑沉夜幕，仿佛巨大的裂痕。 -- 第67页 窗户被震得作响，赵墨筠看着这雨，神色担忧，喃喃：“待会儿雨要是不停，你要不就别走了？” 柳鹤熙蓦然抬头。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三次忙，有时候更新很晚，小可爱晚了就别熬夜等，乖~ 第30章 chapter 30 空气突然安静。 看他满脸惊讶地看着自己, ·赵墨筠突然反应过来，赶忙解释，“我的意思是, 这种天气，在室外不太安全。” 说完，看他没反应，赵墨筠一时间什么“我是说如果雨不停的话”，甚至着急之下，“我不是那个意思”都在嘴边滚了好几遍。 最后, 觉得自己再说话, 只会是越描越黑。干脆什么不解释了，上前推着人往洗手间走, “你先洗个澡，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 柳鹤熙强行停下，回头, “你去洗吧，给我条干毛巾就行。” 他现在更担心她会不会感冒。 赵墨筠把人硬推进洗手间, 顺势把手里的干净衣服跟毛巾放在架子上，退回来手握着门把, 人堵在门口，“这里是我家, 我有无数套干净的衣服可以换。” 又说：“别磨蹭了，给你十分钟。你要是再在这儿磨蹭, 都够你洗完了。” 赵墨筠指了指架子上的洗发水跟沐浴露, 然后不由分说地将洗手间的门关上。 “有事就叫我。”磨砂玻璃门外传来她的声音。 柳鹤熙条件反射应了一声，然后就愣在了洗手间里。 浴室是非常私密的空间，而她就这样把他推了进来。 突然觉得有点热。 直到隐约听到她咳嗽了两声, 柳鹤熙才恍然回神，想到她还在等，用最快速度脱下衣服。 挤了洗发水往头发上揉的时候，是她头发上的味道。一想到两个人身上会变成同一种味道，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蔓延开，柳鹤熙动作顿了顿，细白的泡沫下，耳朵微微烧起来。 * 赵墨筠换衣服的时候，一口气没喘匀，呛了两声。 换完衣服，扯了块干毛巾，把头发多余的水擦擦，不然滴水衣服等于白换了。边擦边去医药箱里找感冒冲剂。刚把药拿出来，忽然犹豫。 虽然只是感冒冲剂，但毕竟也是药，也不知道柳鹤熙能不能喝。 想了片刻，赵墨筠把感冒冲剂扔回医药箱里。 算了，冰箱里有老姜，煮点姜汤有效又保险。 赵墨筠刚把切好的姜片扔进锅里，洗手间的门被拉开。 她一愣。 这么快？有五分钟吗？ 柳鹤熙拿着湿衣服出来，看到赵墨筠，只一眼，目光移开，似乎是怕她看出什么。 说：“我洗好了，你快去吧。” “洗这么快？”赵墨筠嘟囔，走过去，在柳鹤熙面前站定，冷不丁凑近，在他颈间嗅了嗅。 柳鹤熙被她这突然的动作，弄得直接僵在原地，绷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闻到他身上干净的沐浴露的淡淡香气，赵墨筠才退开。看了下他身上的衣服，还算合身。 目光落在他手里的衣服上，“湿衣服跟我的衣服一起洗，你介意吗？” 她还记得这人有洁癖。 柳鹤熙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忙说：“当然不。” 他怎么可能会介意。 赵墨筠把衣服扔进洗衣机，把吹风机找出来给他，灶上转成小火，自己才进去洗。 * 赵墨筠擦着头发出来，刚一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的人“噌”地一下站起来，压着兴冲冲的表情，说：“我，帮你吹头发吧。” 赵墨筠看到他手里的吹风机。 她头还没有洗完的时候，外面吹风机的声音就停了。 所以，是拿着吹风机一直坐在这儿等她出来？ 赵墨筠眯了眯眼，看着站在沙发旁边的人，轻啧了一声。 怎么能这么乖？ 一口答应下来，“行啊。我去看看姜汤。” 赵墨筠去厨房把火关了。熬了这会儿刚好。拿了两个碗盛了出来，放在边上稍微凉一凉。 然后折回客厅，顺手搬了个板凳在他面前坐下。 见她坐到自己面前，柳鹤熙眼里的笑意满到溢出来，问了她平时用几档，调好之后开始帮她吹头发。 他动作很轻，风也刚刚好，太过舒服，赵墨筠差点睡着。 等头发吹完，姜汤也刚好。 柳鹤熙把吹风机收好放在茶几上，跟着赵墨筠去了厨房。 房子是老房子，厨房狭长。一盏顶灯亮着，推拉窗上还加了纱窗。外面的雨还在下，角落的直筒洗衣机嗡嗡工作着。 两个人并肩站着窗前，彼此之间都没有说话，一人端了碗姜汤。 柳鹤熙第一次喝姜汤，一大口下去差点被辣出眼泪，不由转头去看赵墨筠。 她双手端着碗，刚刚吹干的头发没有扎起来，非常随意地披着。低头喝姜汤的时候，头发从后肩滑下来几缕，发丝像拂过湖面的柳枝，拂过心脏。 柳鹤熙只觉得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窗外的雷雨声仿佛隔得很远。 喉间轻轻吞咽，情不自禁想要靠近的时候，人忽然转头。 赵墨筠只感觉到他停留自己身上过长的目光，蓦地开口问：“发什么呆？” 柳鹤熙猛然回神，收回目光，低声，“没什么。” “赶紧喝，再凉一点喝就没有用了。”赵墨筠说。 -- 第68页 柳鹤熙轻嗯一声，端着碗送到嘴边。 眼角余光看到赵墨筠碗快空了，而她的表情全程没有变过，柳鹤熙不由怀疑，她喝的跟自己究竟是不是同一种东西。有了前车之鉴，再喝的时候他没有再猛地一大口。不过就算这样，这又热又辣的姜汤下去，没喝几口，浑身冒汗。 “对了，运动会你有报什么项目吗？”赵墨筠喝完最后一口，想起这件事。 听说她报了800米，柳鹤熙说：“我被广播站叫过去了。” 赵墨筠把碗放进洗碗池，想起跟自己一起跑八百的人，忽然期待起来，“广播站啊？我报了800米，到时候记得给我加油。” “好。” * 已经八点过，雨势稍微小了点，风却刮越来越大。风灌进窗户之间的细小缝隙，像高压锅的声音，“吱吱”响。 赵墨筠把茶几腾出来。柳鹤熙坐在茶几旁边写作业。 他的个子坐在小板凳上有点可怜，赵墨筠让他去自己房间的书桌上去写，但人怎么都不肯。他坚持，赵墨筠也没有强跟他犟。 屋子里一下变得很安静。怕自己走来走去会打扰到他，赵墨筠干脆坐在沙发上刷手机，把自己关注的婚纱店一家一家翻出来，看他们最近有没有出新款。 看着看着，睡意袭来，打了个呵欠，人靠着沙发椅背倒下去。 听到身后的动静，柳鹤熙回头看了一眼。 赵墨筠躺在沙发上，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看向柳鹤熙，说：“看什么？专心写。” 柳鹤熙什么都没有说，转过身，继续写面前的英语卷子。 等他写完再回头的时候，沙发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侧着半躺在沙发上，呼吸平稳，靠近了才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在他身边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碗姜汤，还是在休息的缘故，唇色水红。睡着的人，像是做了什么不安稳的梦，唇轻启，叹息般呼出一口气。细微的气音，摩挲着耳膜，痒往心里钻。 柳鹤熙俯身，慢慢靠近，感受到她的呼吸的时候，自己屏住呼吸，唇轻轻压在她唇上。 柔软的触感从神经末梢袭上大脑的瞬间，沙发上的人嘤咛一声，眼睫一颤，醒了过来。 柳鹤熙就像是做坏事被抓了个现行，蓦地退开一分，便再不敢动。 赵墨筠睡得并不沉，一睁眼看到人惊慌失措的样子，笑。 一把抓住人的衣领拉过来，相当爽快地回亲了一下。 虽然预估失误，亲到的是下巴，但不妨碍这个动作的霸道帅气。 亲完，正洋洋自得，松开人衣领的时候，突然被压回沙发。 雨天闷热，又湿漉漉。让人大脑缺氧，呼吸困难，心跳加速。 带着伤疤的手撩过短发，从耳廓划过，捏住的耳垂的刹那，手腕被人扣住，“咚”一声闷响，摁在沙发上。 赵墨筠茫然，人只让开一瞬，突然用力抱住她，脸埋在她颈间，气息不稳，气恼又委屈地叫她。 “姐姐。” “我不是女生。” 赵墨筠更茫然，有点没听懂。不过下一刻，感觉到小肚子上的异样，赵墨筠整个人先是懵了一秒，然后差点原地爆炸。 * 田径场人潮涌动。 开幕式结束之后，短跑跟跳高运动员开始候场。 800米在下午，赵墨筠坐在观众席里啃面包，今天起晚了，早饭没有来得及吃。听到广播里的声音，笑了下。 一般广播出来的声音跟平时的声音会有出入，倒是没有想到某人的声音在广播里听着也不错。 “老赵，我们去啦！”何诚，傅易还有陈米扬往田径场上走。 三个人都报了短跑项目。 赵墨筠冲他们一甩手，大有“加油干”的意思。 “等着，哥给你跑个第一回 来！”何诚斗志昂扬。 傅易手往他肩上一搭：“你先跑赢爸爸再说吧。” “滚蛋！” 三个人前后走下台阶。 “林圆，女子跳高在通知候场了，你怎么还不下去啊？” 体委的声音穿过嘈杂的说话声传过来。 赵墨筠看过去。 林圆神色犹豫，“体委，我不会跳高，我真的不行。” “没事，你就随便跳跳，反正就是去凑个人数。” “可是我真的不行。当时报名我都不知道。陈瑞她就是乱说的，我根本不会跳高。” “没关系的，你就随便跳跳就行了。其实就是凑了人数，你看我现在也找不到别人了啊。” 赵墨筠吃完最后一口面包，往跳高的场地看了眼，正要起身。 林圆慢腾腾站起来，“那我真的就是随便跳跳了啊。” “可以可以，你想怎么跳就怎么跳。” 赵墨筠不动声色地坐回去。 “嘭！” 发令枪响，男子100米正式开始。先是高一年级组，再轮到高二。 去年运动会赵墨筠翘了。没想到何诚跟傅易竟然这么能跑。 第一组两个人差不多并列第一。 赵墨筠坐在人群中，跟班上的同学一起给他们喊加油。 等下一组上场的间隙，场上突然爆出一阵笑声。赵墨筠循声看过去，刚好看到林圆从跳高的杆儿前面走开。 看她状态不太对，但是没有看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 第69页 “看了吗？好怂啊，竟然跳都不敢跳。”前面有人议论。 “太丢脸了，要是是我，我现在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吧。” 听到陈瑞的声音，赵墨筠目光骤冷。 看到林圆一个人离开了田径场，也没有往班级这边来。 “看，她都不好意思回来了。” “你没看到她旁边那些人都是在笑吗？”陈瑞说。 不过，她话刚说完，旁边的人忽然变了脸色，一脸看到鬼的表情看着自己身后。 陈瑞回头。 对上赵墨筠的目光的一瞬，陈瑞心头猛一跳。 赵墨筠站在过道上，目光沉静地看着陈瑞，笑，抬手，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指向陈瑞的时候，只剩食指。 带着浓重的挑衅跟警告。 陈瑞脸色发白。 不过不等她缓过来，赵墨筠已经沿着旁边的过道一路往下。 * 运动会期间，教室门不开。赵墨筠最后在体育馆后面找到林圆。 人坐在花坛旁边，头埋在膝盖上，明显在哭，手往自己腿上又捶又打。 赵墨筠叹了口气，上前，“你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埋头偷哭的人手忙脚乱地赶紧擦了眼泪，头也不敢抬，“……没什么。” 赵墨筠站到她身边，踩在花坛脚上，“第一次做一件事，做不好正常。” 林圆下意识抬头看过去，不过只一眼，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又匆匆低下头。 “……可是，我除了读书，好像其他什么都不会了。” 赵墨筠在她身边坐下，“你觉得会读书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吗？” ”世界上没有不用努力就能获得的成功。哪怕是那些能参加奥运会的运动员，相比普通人来说，他们已经是很有天赋的一群人了，但是也没有谁是轻轻松松就拿奥运冠军的。” “你又不喜欢跳高，也没有训练过，今天这是正常发挥。犯不着因为这件事没做好，别人笑，就觉得自己干什么都不行。” 这句话一说完，林圆突然绷不住似的，哭出声。 赵墨筠就坐她身边，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有多说。 “老赵！”何诚从拐角忽然冒出来。 等人看过来，何诚又说：“扬哥快上场了。” 赵墨筠起身，“来了！” 等赵墨筠走近，何诚压低声音，没好气，“你还搭理她干什么？” 心里那口气还是没消。 赵墨筠岔开话题，“男子组跑完了？第一有把握吗？” 何诚下巴一抬，“那还用说？” 两个人准备回田径场。 “赵墨筠！”林圆开口叫她。 赵墨筠回头。 林圆站在原地，红着一双眼，“我没有跟陈瑞当朋友，上次我找她，只是跟她说，以后不要再给我家里告状了。我真的没有跟她当朋友！” 两个人远远相望。 赵墨筠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浅浅一笑，扬声，“我知道。” * 回去路上，何诚跟赵墨筠求证自己刚刚听到的八卦。 “我听说林圆跳高，根本跳都没有敢跳？怎么回事？不会的话报什么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脸，她也不怕心脏受不了。” 虽然心里对她有气，但是也不愿意她被这么多人笑。 赵墨筠没绕弯子，“陈瑞给她报的名。” “什么？！”何诚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嗤笑一声，语气嘲讽，“咱们这什么运气，遇到这样一个同班同学？” 都说同学情谊难得，但是他们这个同学真的是不把人恶心死不罢休啊。 赵墨筠伸了个懒腰，“没事，恶心人的事谁还不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4500get√ 不知不觉已经三十章，但一想到故事大结局在脑子里跑过的次数，又觉得怎么手速怎么慢，日常第n遍想，要是手速跟得上脑速的话就好了。 明天有事，估计会忙到很晚，更新来不及，后天更新，大家别等~或者养养也行，等到时候完结一口气看~ 感谢阅读！ 第31章 chapter 31 女子八百分了两个组, 好巧不巧赵墨筠跟陈瑞分在同一组。 赵墨筠转头。跟她隔了一个人站着的陈瑞，眼角余光注意到她的动作，想起她上午那个挑衅的表情, 像是感觉到被瞄准的猎物，猛看过去。 然而，两个人的目光并没有撞上。 赵墨筠的视线掠过她，直接看向观众席。 何诚他们全坐在最前面一排，见她看过来，一个个大喊。 “老赵加油！” “好好跑！” “拿个第一回 来！” 完全不顾周围人五彩缤纷的表情。 “赵墨筠800不是垫底吗？” 场边有人窃窃私语。 赵墨筠扬起一个笑, 冲他们比了个大拇指。 相当有把握的样子。 裁判吹哨让准备。赵墨筠注意力收回来, 盯着自己面前的跑道，深吸一口气。 等到发令枪一响, 看到冲出去的人，何诚“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兴奋，“老赵可以啊！” 这一组, 除了八班去年拿了第一的，就陈瑞最有希望。800米不像几千米的长跑, 前期保存实力，后面可以慢慢追。800米是从一开始, 能冲就冲，不然差距拉太大, 追起来难追，还容易崩心态。而一开始, 赵墨筠直接咬住了陈瑞。 -- 第70页 前两百米过去, 距离渐渐拉开。第一梯队就三个人。八班那个在最前面，拉开顶多半米的距离，后面就是陈瑞, 而陈瑞旁边是赵墨筠。 赵墨筠没有贴内道内侧跑，而是跑在陈瑞身边，不过第一圈结束，她既没有超了陈瑞，没有往后掉半步。 在场上被人这样压着跑，比跑最后一名还难受。 场外的人都明显感觉到了陈瑞的烦躁。 “赵墨筠这要超不超的，倒是给个痛快啊！” “我怎么觉得赵墨筠是故意压着陈瑞在跑？” “这跟内讧有什么两样？一个班的，拿第一比较重要吧。” 听着旁边的议论声，何诚忽然懂了她上午说的那句，“恶心人谁还不会”是什么意思了。 掐住大腿，以免自己笑出声来，义正言辞地反驳旁边的人，“怎么就是故意的了？赵墨筠平时八百能及格就不错了，陈瑞什么水平谁不知道，要超她那么容易？” “再说了，跑八百谁不知道，最重要就是找个能跑的人带着跑。现在能跟上陈瑞，看不到别人的努力就算了，还说人是故意的，什么情况？” 这一通说完，旁边的人哑声了。 何诚满意回头，却见旁边陈米扬，傅易还有齐磊齐刷刷亮了拳头。 何诚下意识往后一躲，“干……干什么？” “biu”一下，大拇指从握着的拳头里弹出来。 何诚表情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眉一挑，压低声音，“那也不看看，哥是谁。” 跑进最后两百米，赵墨筠跟着陈瑞一起超了八班那个，依旧不往前超，也不往后掉，正正好好压在陈瑞旁边。难得见咬得这么紧，随时都可能发生变化，观众席一片沸腾，都在大喊加油。 看这架势，齐磊开始犯嘀咕，“赵墨筠是打算跟陈瑞名次并列吗？” “不会吧？”何诚诧异，“名次并列，这也太那啥了。老赵是不是没劲儿了？” 傅易老神在在，“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陈米扬重复。 话音刚落，女子八百第一组在一片加油声中冲线。 “看清楚了吗？看清楚了吗？谁先冲线？” “没有啊，好像是一起吧。” 最后冲线太快，两个人也咬得太紧，就连场边的人都没有看清究竟是谁先冲线。 何诚跟齐磊都站了起来。 看人脖子恨不得伸出两百米，傅易叹口气，起身，一只手拍在何诚肩膀上，“放心吧，肯定是赵墨筠先。” “我怎么可能放心！” 傅易补了一句，“你觉得按照赵墨筠的脾气她能让陈瑞舒舒坦坦地出了这口气吗？” 何诚终于收回了脖子，盯着傅易看了会儿，点头，“有道理。” 赵墨筠在场边走动，平复呼吸。感觉到陈瑞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的目光，赵墨筠不避不躲看过去。 她原本还怕她看不出来自己是就是故意的，现在看来，是很清楚了。 恶心人的事情，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会做。 赵墨筠笑了笑，无视怒气冲冲的陈瑞，转身朝着陈米扬他们走去。 横穿过田径场，第一组结果公布，不出意料。 看到何诚他们四个高兴得一跃而起，赵墨筠也不由笑，冲他们挥了挥手。 “赵墨筠，你原来这么能跑！明年我得给你把跑步项目都报满！”上台阶的时候，跟体委迎面碰上，对方兴冲冲地说。 赵墨筠看了他一眼，问：“明年你还能拿到报名表吗？” 高兴过头的人忽然反应过来，今年是他们在高中最后一次参加运动会了。 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给忘了。” 说完，听到广播里的准备通知，“到我了！先走了！”说完，人风风火火跑下去。 赵墨筠继续往上走，一走上台阶，就看到老陈坐在第一排最边上。穿着短袖，戴着帽子跟墨镜，手里还拿了把折扇，慢悠悠扇着风。两个人视线撞上。 就算戴着墨镜，赵墨筠还是能感觉到某人的得意，一副“我早料到”的神态。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让人心里不太痛快。不过她什么都没说，转身沿着边上的台阶回自己位置。 * 赵墨筠就报了一个八百，跑完一身轻松。第二天重头戏是4X400混合接力。傅易，何诚跟陈米扬都要上场，齐磊就拉赵墨筠入伙，一起写加油稿。 “咱们多写点，说不定等扬哥他们上场的时候，就刚好念到我们的稿子呢，多振奋士气啊！” 正说着加油稿的事情，运动会负责念加油稿的人来了。 几个人往外走。 刚出校门，天下起小雨，细细绵绵的，像雨又像雾。 雨虽然不大，但是从学校到公交车站毕竟还有这么长一段路，雨再小也能把人泡得湿漉漉。 何诚跟陈米扬一看就是不会带伞的人。赵墨筠把自己的伞给了陈米扬。何诚抱住傅易的大腿。 “这雨应该不会下太久吧，明天还有一天，最后一次运动会可不能就这么泡汤了。”何诚说。 赵墨筠看了看天，“估计过会就能停。” 这雨一看就下不大。 何诚笑，“老赵，看不出来啊，你还会看天气呢。” 赵墨筠也笑，“胡说八道你不会？” 何诚：“…………” -- 第71页 “老赵，你这话我没法接了。” “不过，现在你就算是胡说八道，我也信。”齐磊插话。 傅易：“磊子，盲目崇拜要不得啊。” 齐磊一本正经，“我这叫经验之谈。老何以前不是说过，赵墨筠要是会打架，他名字倒过来写吗？结果呢？也就是咱们善良，不然老何早得改名了。再说今天，谁能想到你能跑过陈瑞呢？” “那倒是，说是倒数第一……”何诚一时嘴快，说到一半，蓦然噤声的瞬间，傅易的手肘拐了他一下。 怕赵墨筠看出端倪，何诚挂在吊儿郎当的笑，话锋猛一转，“说是倒数第一，看起来干什么什么不行，结果干什么都像那么回事。老赵，我觉得你应该去找你老板给你涨工资，请你一个顶好几个。” 刚一瞬凝固的氛围，还没有来得及蔓延开，就被何诚这几句玩笑话，不动声色地掩盖过去。 路不算很宽，柳鹤熙走在赵墨筠身后，伞基本全在她头顶。看她跟朋友们说说笑笑，默默跟在身后。时不时看到一个满是笑意的侧脸，像是被她感染，嘴角轻牵。 这样一前一后，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自己跟在她身后。 目光不自主落在她后颈上。 纤细修长的线条像是往人心口上绕。 * 公交站这会儿都是人。 赵墨筠等的那一趟更是爆满，人多得车开起来都开始摇晃。反正今天没什么事，赵墨筠没有着急往上挤，顺道送其他人走。 陈米扬是倒数第二个赶上车的。 赵墨筠站在公交车站前。陈米扬坐的位置刚好对着她。等车发动慢悠悠起步开走的时候，两个人默契地同时冲对方挥了挥手。 刚把陈米扬送走，手机就开始震动个不停。 好不容易等到车的何诚，还想着回家打游戏，结果没开出几站，因为交通事故，堵路上了，在群里大倒苦水。 一个幸灾乐祸的是傅易，赵墨筠紧随其后。 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 突然，眼角余光一暗，撑在头顶的雨伞压低。赵墨筠刚一抬头，下巴被身后的人伸手扣住。虎口抵住她的下巴，食指跟拇指掐住脸。 赵墨筠下意识想回头，却被扣住下巴不让动，下一瞬，温热柔软的唇瓣贴上她后颈。 被人拿住命门，赵墨筠汗毛倒竖。 万幸人离得近，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的味道，提醒着她身后的人是谁，才没有当场给人来个过肩摔。 等人一退开，赵墨筠回头，四下看看，寥寥几个人都在玩手机，没有发现，稍稍松口气。不过随即板着脸，抬手摆出要打他的姿势，咬牙切齿，“光天化日，信不信我揍你？” 不像以前一见她生气就慌，这回罪魁祸首，非但没有忏悔，反而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下巴压在她手心。也不抬眼看她，敛着眼睑，让长而密的睫毛就在她眼跟前狠狠秀把存在感。 赵墨筠向来就是吃软不吃硬，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僵住片刻，然后赵墨筠毫不留情地狠狠把人的脸一通揉。 柳鹤熙发懵，却也不躲，只是叫她，“姐姐？” 头发也没有放过，看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赵墨筠收手，忿忿，自言自语嘀咕一句，“我看以后干脆叫柳祸水吧！” * 陈米扬，何诚，傅易，还有徐静，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接力赛组合。加上接力赛的项目加分最多，所以不止是要拿名次，还要抢第一。 赵墨筠不上场，只能精神上支持，在网上搜了十六条加油稿，有个人的，还有集体的。想着到时候一起交上去，能念到一条也行。 大多数项目昨天已经比完了，今天就还剩有教师组的比赛，接力赛压轴。老陈昨天说了，今天早上赶八点半。来了就直接去田径场，不用去教室集合。 不过赵墨筠一进田径场，就看到自己班上的人围成一团。直觉不太好，小跑过去，一路冲上台阶。 刚好傅易站在外围，赵墨筠赶紧问：“怎么了？” 傅易脸色不太好，“徐静腿受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困懵了，检查错别字已经检查不出来了，如果有，小可爱们多包涵，后面捉~感谢在2020-06-17 21:55:58~2020-06-20 00:1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阳春白鳕鱼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chapter 32 老陈让大家别围着, 安排了人送徐静去医务室，然后把体委还有陈米扬他们叫走，徐静不能上场, 得商量一下谁来替她。 徐静被两个女生扶着准备去医务室。三个人在下田径场的那坡台阶折腾了许久。台阶不宽，三个人走不了，两个人又扶不住。 高展上前说背她下去，被拒绝了。 这要是从这台阶上摔下去，必然是雪上加霜，赵墨筠过去, “我背你下去吧。” 想着女生跟女生之间总是要方便很多。 结果她这个提议被徐静更加激动地拒绝了, 连连摆手说不用。 见她这么激动，赵墨筠后知后觉。女生跟女生之间是方面很多, 但是要是自己太重，把另一个人压趴了，这就变得非常尴尬。 反应过来这个, 赵墨筠没有信誓旦旦说自己肯定能背得起她，而是问了下她多重。 -- 第72页 然后说：“放心吧, 比你再重二三十斤的人也背得起。你这伤还不知道究竟什么情况，还是要尽快去找校医看看比较好。要不然, 我把高展背下去给你看看？” 说着，就准备去拉突然被cue到愣住的高展。 徐静忙说不用。 虽然平时话都不怎么说, 但是赵墨筠她从来不说大话。 “那谢谢你了。” “不用谢。”赵墨筠把后背对着她。 因为徐静坚持，赵墨筠只把她背下楼梯, 后面让她朋友扶着她去医务室。目送人走出田径场, 一回头，老陈站在身后不远处，“赵墨筠, 你过去下。” 看到老陈的那一刹那，赵墨筠心里就有种预感，果然如她所料，是让她去跑接力赛。 老陈没过来，看这架势是已经定好了，赵墨筠也不扭捏，直说，“要是单人跑，不用你们说，我肯定上。但是接力赛，我从来没有跑过，最重要的那个交接棒我完全不会。” 准备运动会这段时间，每次体育课他们四个都在练交接棒。跑再快，交棒要是出了问题，当场就能废掉。尤其是徐静的位置还是第二棒，她不仅要从何诚手里接过，还得交傅易手里，两头交接。 何诚着急，“这还不简单，反正离比赛开始还有段时间，我们三陪你练练，你那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一着急，就口无遮拦。 不过赵墨筠并没有察觉，笑，“这马屁拍的，马群都能拍上天了。” 何诚讪讪，摸了摸鼻子，又说：“我是真着急啊。” 傅易手压在何诚肩上，不慌不忙地说：“班上几个会跑的人我们都考虑过了，短跑的几个撑不下来四百米，耐力好点的就你跟陈瑞。非要选一个人跟我们搭档跑接力……” “我们选你。” 赵墨筠心口一震。 陈米扬从台阶上跳下来，“我们刚刚也商量了一下。你没跑过接力赛，跑第二棒风险太大了，所以我跟你换位置，你跑最后一棒，我换到第二棒。傅易第三棒……” 陈米扬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何诚打断，“老傅一向稳如老狗，交棒肯定稳稳当当地交你手里。” 傅易一巴掌呼上人后脑勺，“有你这么说爸爸的吗？” 何诚吃痛抱头。 陈米扬继续说：“最后一棒压力大，但你豁出去跑就是。不管你跑得怎么样，我们三都认。” 何诚搭腔，“对，我们都认。” 傅易一向稳得住，“我们三个在前面也会尽可能给你争取时间，虽然不一定能争得出来。” 都是抢第一名的，对方肯定也不是吃素的。 赵墨筠看了三个人一眼，“……你们确定？” “确定！” “肯定！” “当然！” 赵墨筠深吸气，“那行，最后一棒交给我。” * 赵墨筠站在田径场上。 已经很久这么紧张过，心快跳出嗓子眼。仿佛一下回到很多年前第一次被舅舅放进八角笼里，看着对面那个比自己壮比自己高的女生，紧张得平时练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 看到陈米扬从何诚手里接过棒，赵墨筠原地跳了两下，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 在场上，时间快得仿佛眨眼就是四百米。第三棒接棒抢道压线，第四棒的人准备。 广播站的位置就在斜前方。赵墨筠往跑道上走的时候，一抬头，跟柳鹤熙的目光对上。 他坐在桌子后面，脸上一点笑都没有，看起来比自己还紧张。 看他这样，赵墨筠不由露出一个笑。 示意别担心。 何诚跟陈米扬站在不远处，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再回头，傅易朝自己狂奔而来。 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商量过，交接的时候速度第二，不掉棒第一。最后一圈，赵墨筠比旁边的人慢了一拍。 奋起直追。 接力赛一组六个班，现在到最后一棒，喊加油的声音像是把天都掀翻。 陈米扬他们在跑道内侧喊，齐磊扒在栏杆上扯着嗓子喊。 “老赵加油！三班加油！” 震得喉咙痛的时候，突然听到柳鹤熙在念自己从网上找的加油稿，喊得更带劲了。 “争分夺秒，拼尽全力……” 冲到最后一百米的直道，赵墨筠觉得自己的肺快炸了，眼睛里除了前面那个人，什么都看不见。在所有加油声在远去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何诚歇斯底里地在喊她。 “老赵！” ——“不管你跑成什么样，我们三都认。” 身体突然涌上来一股劲。 她想赢。 她想赢！ 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极度亢奋带来的恍惚中，终于压住前面的人。几乎是并肩的刹那，脚就已经跨过终点线。 田径场上爆出震耳欲聋的尖叫欢呼声。 赵墨筠却不知道他们是在为谁欢呼。 他们赢了吗？还是输了？ 好不容易停下，她喘着粗气，怔怔回头去找陈米扬他们。 不过刚回过头，眼前人影闪过，她被三个人尖叫着扑进怀里。 赵墨筠愣了片刻。 所以，是赢了吗？ “……你们是自由的风，是赛场上最亮眼的风景线……” 没有人注意的短暂停顿。 -- 第73页 “……你是光。” 四个人抱成一团。 * 四个人一起回去，在绿茵场上正对着自己的班级站着，手牵着举起来，鞠躬落下。再举起来，再鞠躬落下。 回应他们的是用手拍出的鼓点，异口同声地高喊“高二三班！” 赵墨筠从来没想过能跟这群人，有一天会离这么近。 心绪翻滚，泪忍了又忍。 高二三班这回拿了年级组团体第一名。 老陈比过年还高兴，特意去找了个带了单反的老师过来帮他们拍合照。 “运动员都下来，站前面，其他人，后面的往前面补。”老陈在下面喊。 何诚原本跟周围的人还说着刚刚的接力赛，如何惊心动魄，激动人心。被陈米扬踢了一脚才慢腾腾站起来。 赵墨筠把瓶子里的最后一点水喝完，才起身。 等听到身后的议论声，她才发现陈瑞在后面。 “又不是体校，成绩不行，光是跑得快有什么用。” 赵墨筠没来得及回头，先下去的何诚冲她招手，“老赵！” 看着站在那儿的三个人，赵墨筠忽然连看身后的人一眼都不想了，快步过去。 人生就是这样，种种原因，并不是每个人都会相信你，也不是每个人都会为你高兴。 但这没那么重要。 因为身高原因，四个人站在最后一排。傅易在何诚身边，赵墨筠站在何诚跟陈米扬中间。四个人相互搭着肩。 重要的是那些会相信你，会为你高兴的人。 “三，二，一。” “茄子！” * 运动会过后不久，就是端午节。 三天小长假，陈米扬跟傅易都要回老家，赶时间，早早就走了。 赵墨筠被老陈留下来说了半天，等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学校里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到处安安静静的。 她进办公室之前跟柳鹤熙发了条消息，让他有事先走，不用等她。 那条消息下面，他回复，【我等你。】 他没说在哪儿等，赵墨筠下楼先去高一八班，不过教室里空无一人。正准备给他打电话，听到楼下有人说话，偏头往楼下看。 柳鹤熙被一个女生堵在楼下。 看样子应该在告白。 不过当看到柳鹤熙脸上的表情的时候，赵墨筠惊了一下。 她从来没有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面若寒霜，冷到叫人觉得害怕。 面前的女生似乎被吓得不轻，说话带着哭腔，声线止不住抖，距离不算远，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不过可能是心意太过强烈，就算怕成这样，还是坚持在说。 看到柳鹤熙脸上的不耐烦，赵墨筠往后退了两步，靠墙站着，翻出通话记录，点了最上面的一个，打过去。 响了一声，就被接通，赵墨筠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问：“我在教室外面，你人呢？” “我马上过来。” 听到楼道那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墨筠谨慎往楼下看了眼，那个女生已经不见踪影。这边脚步声到二楼。 “阿筠！” 喘着粗气，漂亮的眼睛闪着光。 跟刚刚看到那个人截然不同。 赵墨筠有一瞬恍惚，强行拉回注意力，“……我还以为你在教室等我。” “有点口渴，去买了个瓶水。” 还顺道给她买了瓶酸奶。 赵墨筠接过来，拧开喝了口，边喝边忍不住目光往柳鹤熙脸上扫。 人被她打量得一头雾水，赵墨筠没忍住，“刚刚有人跟你告白了？” 柳鹤熙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急声说：“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 赵墨筠冲他笑了笑，“放心吧，我没生气。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了，如果不喜欢直接拒绝了就是，动手不值得。” 他刚刚那样子，她还真拿不准他会不会动手。 “当然挑事的另当别论，就是真心的那些人，说对不起也行，说谢谢也行……” “那你觉得刚刚那个人是挑事还是真心？”赵墨筠话没说完，他突然开口问。 赵墨筠顿了一下，这要她怎么说，她连那个女生说了什么都没有听清，面前的人又追问一句。 “看到有人跟我表白，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吃醋？”目光沉沉，声调又冷又硬。 * 连着三天，以前恨不得天天粘着她的人，三天连条消息都没有。她发过去的消息，直接石沉大海，一条没回。 赵墨筠刚放下手机，胡迪叫她。 “阿筠，陪我去仓库搬点东西。” 推着摞了一堆箱子的平板车从仓库出来，胡迪的手机就没有消停过。 人终于找到女朋友，光荣脱单了。语音聊天聊得正嗨。 进电梯，信号不好，暂时消停。赵墨筠看了胡迪一眼，又看一眼，再看一眼。 胡迪看过来，眯着眼盯着赵墨筠，“我怎么觉得你眼神不怀好意？” 赵墨筠：“…………” “胡迪，我问你个事。” 胡迪腰板儿一挺，“叫声哥哥。” 赵墨筠扫了他一眼，笑。看她这样还以为有戏，胡迪觉得自己要扬眉吐气的时候，对面的人扔过来一句，“做。梦。” 胡迪：………… 电梯门打开，看推着平板车头也不回往外走的人，胡迪赶紧追上去，拉住人，“诶诶诶！你这个人脾气这么急？有点诚意行不行？” -- 第74页 “不过你胡哥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见识。说吧，什么事？” 赵墨筠看了他一会儿，确认不会再整什么幺蛾子，才问：“如果有人跟你女朋友表白，你什么反应？” “反应？能怎么反应？上前直接干一架啊。撬墙角撬我头上了，忍了还是男人？” 说完，胡迪忽然露出一副“我明白了”的表情，“有人跟你表白，被小熙撞见了？” “不是。” “不是？那是？” “是被我撞见了。” 胡迪大惊，急忙追问：“你跟人动手了？！” “怎么可能。那女孩小胳膊小腿的，动手还不得出事。” 胡迪旺盛的好奇心瞬间熄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赵墨筠。 赵墨筠被他盯得心里发毛，“看什么？” 胡迪摆出过来人的姿态，语重心长地说：“有我这么一个活榜样在你身边，你怎么什么都学到呢？” “能要点脸吗？” “看看，说你还不虚心接受。你自己检讨检讨，你刚刚那态度是不是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我跟说，再小胳膊小腿，那也是打算撬你墙角的人，你怎么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呢？听你这话，还像是挺关心？你有没有搞错？” “我只是在陈诉事实。” 她动手又不比一般人。 “你俩因为这个吵架了？” 赵墨筠默了片刻，“那倒没有。” 那天她被他突然的几句话给问懵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人二话不说，扔下她掉头就走。 “我看不像是没有。不过这种事呢，也正常，谈恋爱嘛，还能不闹个小矛盾什么的？哥纵横情场这么多年，今天传授给你一个哄人秘诀，不管是谁，保管拿下。” 赵墨筠将信将疑，“什么秘诀？” 胡迪神秘兮兮，勾勾手指头，让赵墨筠过来点。等人走近了才小声说：“我给这个办法取了个名字，叫哄人无敌三步曲。高度概括三句话：放低姿态，诚恳认错，深情告白。具体操作起来就是……” “小宝贝，小心肝，小乖乖。” “我错了，对不起，下次不敢了。” “我爱你，最爱你，一生一世都爱你。” 赵墨筠：“…………”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 看到评论区有小可爱说想看长大， 养文办主任上线，该交代的还没有交代完，还有好几章才是都市部分，阔以再养养~ 第33章 chapter 33 晚上九点半, 白天里的热气消弭在夜色里。 赵墨筠从店里出来，还没有走到公交车站就险些被旁边冲出来的一个人撞到。小年轻只是稍微一顿跟她说了声不好意思。紧接着，一个女生从商场里追出来。 看起来两个人应该是情侣。 女生在后面边追边喊边骂, 似乎骂的话刺痛了男生，原本埋头往前走的人回头，愤怒又无奈地回了句，“你简直不可理喻！” 女生显然被这句话气得不轻，也不追了，站在原地, 冲着人背影大喊, “你走吧！走了就别回来了！你就算是给我下跪，我也不要你了！” 话说得不留情面, 可是等人消失在拐角之后，女生突然蹲下大哭。 赵墨筠原本还是一个旁观者的心态，看着看着, 回过味来，自己比他们好不到哪儿去。 翻出手机, 除了何诚在群里的叽叽喳喳，再没有别的新消息。把通话记录翻出来, 找到柳鹤熙的电话，没着急拨出去, 想了下今天胡迪说得那些话，默默在心里组织组织语言。 虽然她到现在也不是很能理解他生气的点, 不过既然他很在意, 那她觉得还是得哄哄，顺带解释一下。 不涉及原则跟底线，什么谈不了？ 什么都能谈。 自己家的小朋友, 还是要自己宠着点的。 一边暗自赞叹着自己这思想觉悟之高，一边把手机界面从通话记录退出来，打开照相机，对着广场对面的书城拍了一张。 发朋友圈。 撒了个小谎。 * 二楼卧室里还亮着灯。 柳鹤熙坐在书桌前，一副认真写作业的样子，不过手里的笔已经超过五分钟没有落到纸上了。 手机放在旁边，头没有往旁边转过，只是眼角余光时不时分过去一点，时不时再分过去一点，但屏幕从头到尾都没有亮过。 再一次看过去，发现手机还是没有动静。 “咚”一声，额头抵到桌上。双手交叉压在后颈上，焦躁地抓了把自己的头发。 手机突然震动了下。 猛地抬头，拿过来，不过却不是新消息，而是网页的新闻推送。 拿着手机呆了会儿，把对话框翻出来，除了昨天早上那条消息就再没有新消息了。 发的消息跟以前没什么两样，问他起了没，或者在干什么。 三天没有见，之前能冲天的火气，现在变成只要她一个标点符号就能冲过去的冲动。 失落地东点点，西点点，不经意点进朋友圈，看到那个熟悉的头像，柳鹤熙精神一震。 再一看她发的那张照片上面写着，【摔得头晕眼花……】 看到她说摔了，柳鹤熙根本顾不上细想，噌然起身，拿着手机匆匆下楼。 -- 第75页 听到他下楼的脚步声，在厨房打扫的阿姨出来，看到人，想问，又迟疑了一下，等人都到玄关了，才赔着笑问：“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 柳鹤熙坐在换鞋凳上，没什么耐心地“嗯”了声。 换完，起身，看向站在客厅里的人，态度冷冷的，“林秘书要是打电话来问，你知道怎么说吧？” 阿姨心头微微一哆嗦，连问要不要叫司机送的话都生生咽了回去，脸笑得有些僵，但还是笑着，“知道知道。就说你已经睡了。” 对这个答案没有异议，柳鹤熙转身出门。 * 夜色越来越浓，就算是初夏，夜晚最热闹的季节，这个时候街上也没有什么人了。 赵墨筠嘴里咬着一根棒棒糖，靠在路边的栏杆上。 晚风吹过，很舒服。舒服地让人想睡觉，闭着眼摇晃了几下，感觉到什么，转头之际睁开眼。 看到从出租车上下来，朝自己冲过来的人，赵墨筠咬着棒棒糖勾起嘴角。 柳鹤熙提心吊胆了一路，好不容易见到人，发现她一个劲儿地冲自己笑，心情突然纠结。一边因为看到她笑控制不住地想跟着笑，一边又气她竟然还笑。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一个在笑，一个拧着眉。 赵墨筠等半天，也没等到人说话，三两下嚼了嘴里的糖，“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这一个字都不说，是个什么意思？ 柳鹤熙盯着她，抿抿唇，往她身上扫了眼，没见到伤，站立的姿势也没有什么不对劲，想来摔得不算太严重，暗自松口气。 反问：“那你在这儿干什么？” 赵墨筠眨眨眼，默了会儿，懒洋洋地靠在栏杆上，“我？我在这儿等我男朋友。” 从她嘴里听到“男朋友”三个字，柳鹤熙心跳快了一拍，不过随即反应过来她整句话，以及根本不往自己身上放的目光，柳鹤熙嘴角沉了沉。 赌气一般，也不说话，上前一步，人凑到她眼跟前。 赵墨筠装作看不到他脸上的别扭，装傻充愣地问，“干什么？” 看出她的故意，那张无害的脸上不高兴愈发明显，可是面对她又舍不得发火，眼神低落又带着埋怨地看了她一眼，别过脸，“……我在等我女朋友发现我就是她男朋友。” 看他这气得快要跺脚的样子，实在太可爱，赵墨筠一个没忍住，笑出声，在人瞪过来的时候，立马收了声。 省得待会儿把人又气走了。 赵墨筠轻咳两声，看周围没人，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尝到一丝丝酸甜的橘子味，柳鹤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赵墨筠看着他笑，唇轻咂一下，表情忽然严肃起来，说：“嗯，是我男朋友的味道。” 看人红起来的耳朵尖，赵墨筠伸手想捏，不过还没有碰到，就被人挡回来。 赵墨筠一愣，“嗯？” 一顿，“还生气呢？” 赵墨筠收了玩笑的心态，认真解释，“那天的事，不是我不吃醋就代表我不在意别人撬我墙角，那发火不得要真撬得动的才配得上吗？” “再说了，要是告个白就能在一起的话，那世界上哪儿还有那么多人喊自己是单身狗？” 说着，赵墨筠看了眼面前的人，“你也没有跟我告过白吧？” 本来说这话是打算扳回一城，结果人一听这话，眼睛发光，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赵墨筠秒怂。 手忙脚乱捂住他嘴巴。 虽然街上没有什么人了，但是到底是公共场合。 “敢喊你试试。” 不过人像是下定决心，伸手想把她手掰开。看这架势就不简单，赵墨筠不敢撒手，情急之下，搬出今天刚学会的哄人大法，赶紧说：“小祖宗，小乖乖，小宝宝，大晚上鬼吼鬼叫是扰民知不知道？” 感觉到人不掰自己的手了，情绪也稳定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赵墨筠这才松手。 柳鹤熙嘟囔一句，“我也没你小多少。” 不喊什么都好说，赵墨筠连连点头，“是是是，那，哥哥？” 这总没错了吧？ 结果话一出口，人猛地怔了下，抿紧唇，又是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赵墨筠一头雾水，跟上，在后面喊，“怎么又走了？” 话音未落，大步流星要离开的人又突然折回来。赵墨筠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情况，被人拽住手腕，拖进了小巷子。 炎炎六月，赵墨筠穿了一个多星期的衬衣。胸口几处被咬破皮的地方，大半个月才看不出痕迹。 什么狗屁的小宝宝，小乖乖，这踏马就是个狗崽子，狗崽子！ *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高二下学期走到尾声。 按照惯例，高二暑假年级统一补课一个月。期末考试过后第三天，回学校拿成绩单的日子。早上照例是全校大扫除。完事回各自班级。 老陈把成绩单一一发下去，又苦口婆心地念叨了快一个小时。 等再开学，就是高三了。重要程度，可想而知。 不过眼看着别的班一个个走人，心里跟猫抓。等老陈说完最后一句话，一蹦三尺高的有，直接冲出教室的也有。 陈米扬把书包往肩上一扔，喊赵墨筠，“老赵，下午打球去不去？” “打什么球？”赵墨筠把书包从课桌里拽出来。 -- 第76页 “台球。” “去。” 齐磊冲过来，“扬哥，算我一个！” “傅易你去不去？”陈米扬看向走在齐磊身后的人。 “行啊，反正没什么事。” 几个人站一堆了，这才发现平时对这些事最热心的人一直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 陈米扬看他还拿着自己的成绩单，推了把何诚的肩膀，“看什么呢？掉魂了？” 结果等人一抬头，四个人都愣了。 何诚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眼睛红红的，要哭不哭。 陈米扬怔怔，“……不是，什么情况？” 何诚平时一个什么都不往心里去的人，以前考倒数还是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突然这架势，几个人吓得不轻。 赵墨筠心里犯嘀咕，这回考试垫底的还是她啊。伸手想去把他的成绩单抽过来看眼什么情况，何诚突然哭出来，“……兄弟们，我，年级名次升了快两百名！” 赵墨筠，陈米扬，傅易，齐磊：“…………” “不是好事吗？你哭啥？”陈米扬说。 傅易抽过成绩单看了眼。 “扬哥……”何诚抓住她胳膊，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你不懂。” 齐磊跟赵墨筠凑过去看了眼成绩单。 赵墨筠不由说：“何诚，可以啊。” 比自己考好了还高兴。 齐磊这才反应过来，“难怪你之前到处找人借笔记，我还以为你要抄来卖呢。” 何诚：“…………” 何诚拍桌而起，“走，吃东西去，今天我请客！” 几个人兴冲冲商量着要去吃什么，赵墨筠的手机响了。看了眼来电显示，赵墨筠接起，背过身，“喂，杨茵姐。” “阿筠，学校那边忙完了吗？” “嗯，完事了。” 电话那边的声音低沉，“那赶紧来医院一趟吧。” 第34章 chapter 34 赵墨筠匆匆赶到医院。 医院电梯太难等, 赵墨筠走楼梯冲上五楼。 杨茵姐还等在手术室外面。看到她，招招手，“阿筠。” 赵墨筠喘着粗气过去, “外公怎么样？” “还在里面，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杨茵握住赵墨筠的手，安慰她，也安慰自己，“放心吧，会没事的。” 赵墨筠回握住她的手, 虽然担心, 也没有挂在脸上，“嗯。” 两个人在手术室外面等到下午, 人才被推出来。 先回病房安置好，等医生从下一台手术上下来，才去医生办公室。等从办公室出来, 外面天已经黑了。 住院部比起白天安静不少。 长长的走廊空空荡荡。赵墨筠跟杨茵并肩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脚步声一前一后。 两个人默默走了好长一段路，然后同时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背, 顺势相互搭着肩，往走廊尽头走。 午饭晚饭都还没有吃, 病房里已经有人休息了，杨茵叫上赵墨筠, 说下楼去找点东西吃。 以防万一, 不敢走太远。医院对面有个小吃街，两个人就近找了一家店。 店铺上面就是住宅楼，有人从这条巷子里进出。杨茵付钱的时候, 被一个嚷嚷着说要去吃炸鸡腿的小孩不小心打到一下。旁边家长忙着安抚孩子，也没有注意到。 不是故意的，杨茵也没有计较，走过，在赵墨筠对面坐下。 赵墨筠找老板娘要了热水，滚了下筷子勺子，再递给杨茵。 看她照顾人照顾得这么熟练，杨茵接过她递过来的筷子勺子，微微心酸。 别人家的孩子，这个年纪除了学习什么都不用担心，而他们家的小孩，跟着她在医院跑了一天，现在才吃上饭。 老板娘把砂锅端上来的时候，杨茵把自己碗里的肉丸子全部挑出来给赵墨筠，“多吃点，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又瘦了。” 杨茵笑着说，笑着把从眼底泛上来的泪意压下去。毕竟是开门做生意的人，愣是没有让对面的人察觉丝毫异样。听她这么说，只是笑着答：“杨茵姐，你这是自带瘦脸滤镜吧。我今天早上才上过称，一斤没瘦。” “那也多吃点。” “别光顾着我，你这吃饭不规律的人才应该多吃点。对了，最近胃怎么样？” 杨茵收回筷子，笑，“好多了，你上次给我的那个药，一直在吃呢。” “还有吗？” “放心吧，还有。对了，以后你也别给我买了，我一个大人，虽然现在钱不多，但不至于这点钱都拿不出来。你不许省钱给我买东西，饭要按时吃，听到没？” 看杨茵板起脸，赵墨筠不怕反笑，服软，“知道了知道了。” 杨茵喝了口汤，“你别愁钱，之前卖房子的钱还剩点，我现在也还在赚钱。最近生意不错，我想着多攒攒钱，争取再过个一两年，换个地段好的店面。到时候咱们可以去省里的医院再试试。” 赵墨筠埋头吃米线，眼睑微微一敛，再抬头的时候脸上扬起笑，“好啊，那个时候舅舅也回来了，到时候让他给你投资，做滨城最好的理发店。” 提到赵长清，杨茵眼里带笑，嘴里却满是嫌弃，“他一个穷光蛋，哪儿有钱？” “没事，让他去卖身。” 杨茵被逗乐，点点头，“好主意。” 然后两个人对视一眼，乐不可支。 -- 第77页 * 赵墨筠原本答应了琳姐暑假要去店里帮忙的，但是外公的情况有些反复，暂时离不了人。杨茵姐店里太忙，店面离医院又远。思来想去，只能去跟琳姐说不去了。 临时开天窗，去店里找尤琳的时候，赵墨筠惴惴不安。 两个人在办公室里谈。尤琳今天请大家喝奶茶，外卖送到，王丽莎送进办公室两杯。 尤琳递了一杯给赵墨筠，接着她刚刚的话，说：“家里的事情要紧，店里你什么时候想来就来，工资我按天给你算。” 稍微顿了顿，“如果你在医院不忙的话，店里接下来还需要几张新的海报。我过两天准备给办公室配个台式电脑，这个笔记本你可以带回去用。” 奶茶是冰的，赵墨筠拿在手里，杯壁上起了一层薄薄的小水珠，手轻轻一抹，像泪珠滴落。 赵墨筠不是傻子。 店里根本没有必要一定要换电脑，这只不过是找的借口。考虑到她是不是需要钱，需要工作，但又顾着她的自尊心找的借口。 赵墨筠喉间梗了一会儿，才说：“……琳姐，谢谢你。” 知道她懂了，尤琳微微一笑。 她也说不清究竟是因为在她自己身上看到曾经的自己，还是因为她身上那股不服输的劲儿，所以很想拉她一把。哪怕杯水车薪，也想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拉她一把。 说：“我以前也为钱发过愁，可能每个人都有低谷的时候，但是没关系，我以过来人的身份跟你说，一切都会好的，也都会过去的。” * 接下来的时间，赵墨筠几乎就泡在医院。 柳鹤熙在她放假之前被家里人带去国外过暑假了。不过雷打不动，每天一个视频电话。但毕竟人不在，赵墨筠每天的生活除了照顾好外公，就是努力赚钱。 琳姐帮她接了一家婚纱店的网店美工的工作，说是朋友的店。她的工作基本就是排排版，设计能力要求不高。能第一时间看到各种婚纱款式，赵墨筠做得很开心。 中间跟何诚他们约过一次饭。 拿成绩单那天的那顿饭一直在等她有空。赵墨筠被等得不好意思，只好在杨茵姐店里不怎么忙，来医院的时候，自己出去了一趟。 说是家里给报销，何诚阔绰地点了一大桌菜。 结果第二天，这群人突然来医院找她。 接到陈米扬的电话的时候，赵墨筠刚把昨天的检查结果拿去给医生看了。听说他们人在医院楼下，赵墨筠惊得哑了三秒。 “你们怎么来医院了？” 陈米扬随口答：“出去玩刚好路过，就顺便过来看看你。” 赵墨筠回病房看了眼正在打的两瓶点滴，估了下时间才下楼。 一出住院部大门，就看到四个人围成一团站着。赵墨筠过去，陈米扬正对着这边，最先看到她，冲她招手，“老赵。” 赵墨筠走近，问：“是要去哪儿玩？” 话音未落，何诚把手里的袋子递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赵墨筠看了眼，塑料袋不透明，看起来像是水果。 一向大大咧咧的人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刚刚路过一个水果摊，跳楼五折，挑了点给你。” 说完，不由分说往赵墨筠怀里一塞，“拿着！” 赵墨筠还没有反应过来，怀里又一重，齐磊也塞了个袋子过来，“刚刚超市也在打折，随便买了点零食，要是太忙来不及吃饭可以先垫垫肚子。” 傅易掰开她的手，把手里拎着一箱牛奶交到她手里，“超市打折。” 在赵墨筠愣住的时候，陈米扬把手里的保温盒递过去，开了个玩笑，“有只猪被人打到骨折了，来，断骨汤。” 赵墨筠明白过来，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手里的东西，“……你们……” 看着她那张瘦得只有巴掌大的脸，何诚简直听不得她说话。 以前总听家里人说什么又瘦了，或者又胖了，但自己就像是眼瞎了似的，愣是看不出来。直到昨天看到她，再瘦真的就是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了。 何诚直接打断赵墨筠的话，“行了，你上去吧，我们还要出去玩呢，就先走了。” 几个人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匆匆忙忙就走了。 陈米扬走在最后，走出去两步，又退了回来。 看了眼赵墨筠，略一停顿，“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开口。” 目光落在她脸上，“饭还是要好好吃。你再这么瘦下去，等某人回来小心有你好果子吃。” 赵墨筠拎着东西上楼，在楼梯间站了会儿。看着楼道里的灯，咬着牙深吸气，再用力吐出来。等心情稍微平复一点，才往病房走去。 * 这两天气温猛涨又猛降，一会儿热得不行，一会儿又冷得像入了秋。加上在医院洗头洗澡不方便，趁着杨茵过来的时候，赵墨筠回趟家，拿件外套，顺带回来好好洗一下。 几天没有好好睡一觉，本来是想在车上眯会儿，不过公交车上人多，她站了一路。 车摇摇晃晃，好不容易到站。车往路边停靠的时候，车窗外滑过一抹有些眼熟的身影，一闪而过，来不及看清。 赵墨筠跟着人群下车之后，不由追着刚刚那个人影看过去。 公交车站旁边得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周围光线昏暗。 -- 第78页 那人背对着自己这边，看不太清楚，似乎是在接电话。赵墨筠一时有些不敢认。乍一看背影跟柳鹤熙很像，但是好像对面那人好像要更高点，看背影给人感觉也没有那么乖。 她真的太累，就这几步路，都没有多余的力气走过去看看。赵墨筠站在原地冲着那个背影“喂”了声。 手机握在手里，已经打算好要是认错，就假装在打电话敷衍过去。 然而等那人转过身来，赵墨筠已经抬起来的手落回去，疲惫的脸上露出笑。 看到她，柳鹤熙匆匆挂了电话，快步朝她走过去，不过几步之后，原本雀跃又着急的脚步蓦然顿住。 两个人相隔几步。柳鹤熙从上到下把人打量一遍，惊讶到微微张着嘴，却说不出来话。 怎么会瘦了这么多？ 惊诧之外，抑制不住地心疼。 他就不该相信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没事。 赵墨筠见他站着不过，打起精神走过去。不过就算已经努力让自己脑子清醒一点，但还是被疲惫压成一团浆糊，只依稀记得他之前说好回来的日子不是今天。 边走，边提起劲儿，挤了一句话，“不是说还有几天才回来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话音未落，眼前的人大步上前，她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突然拥入怀中。 被他抱住，赵墨筠的第一念头是，真的又长高了，肩膀也比以前宽了。胸膛贴过来，有种要被压倒的感觉。 他微微低头，侧脸贴着她的额角轻噌着。 动作亲昵，不过情绪似乎不太对。要是放在平时，赵墨筠一定会逗他，然后等人气急败坏自己主动说。不过今天她实在没力气了，可又很在意，于是伸手轻轻抱住人的腰。 问：“怎么了？” 她声音很轻，没什么力气，听得柳鹤熙不由收紧了手臂。只是抱着越紧，眉头皱得越紧。他不喜欢像现在这样，怎么用力好像都抱不紧她的感觉。心里是有气的，但看着她现在这个样子，根本舍不得发脾气。 只是声音闷闷说：“想你了。” 第35章 chapter 35 路灯不知道多久没有换过, 像喝醉了酒，光线昏昏沉沉。灯光从身后漫过来，在身前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柳鹤熙背着赵墨筠往居民楼里走。 赵墨筠趴在他肩上, 眼皮不住打架，越撑越想睡，干脆闭上眼，撑着所剩不多的意识跟他说话，“你今天回来，怎么都没有跟我说？” 她声音瓮瓮的, 透着浓浓的疲惫跟倦意, 柳鹤熙不由扭头往后看了眼。想跟她说困了就睡，可看她硬撑不肯睡的样子, 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想给你一个惊喜。”他说。 赵墨筠嘴角牵了牵，配合，“真的是太惊喜了。” 说完, 为了不让自己睡过去，赵墨筠又找了个话题, “你吃了什么？才一个月没见，怎么又长高了？我还以为我认错了。” 对方沉默片刻, 说：“……难怪你没有叫我名字。” 没想到他还念着这个，赵墨筠忍不住轻笑出声, 说：“脑子不转了不就是这样？我以后老了是不是会得老年痴呆？” 临在睡着的边缘，说话已经开始颠三倒四。 柳鹤熙倒没有觉得这是什么问题, “就算老年痴呆, 只要你记得你自己的名字就好。” 脑子转不动，赵墨筠下意识“嗯？”了一声。 柳鹤熙没有当即解释，等想开口的时候, 耳边传来轻微均匀的呼吸声。 睡着了。 路灯被一点点落在身后，身前的身影越来越长。 夏天的夜，难得宁静。 茫茫夜空中亮着一颗星。 * 完完整整睡了一个晚上，睡到自然醒。睁眼的时候，有种终于活过来了的感觉。 躺在床上，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目光在房间里环视一周，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她是怎么回来的？ 昨天最后的记忆停在被柳鹤熙背起来那里，再往后…… “咔哒”一声，门被推开。 赵墨筠吓了一跳，猛地扭头看过去。 柳鹤熙端着东西轻手轻脚推开门，看到她醒了，放松下来，“醒了？” 赵墨筠盯着他，“你昨天晚上没有回去？” “……嗯。”柳鹤熙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底气不是太足地应了声。 毕竟是没有经过她允许就擅自留下来。 赵墨筠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倒是没有在意什么允许不允许，而是，“那你在哪儿睡的？” 之前下雨忘记关窗户，外公那个房间的床单被雨溅湿一片，她就撤下来洗了，还没来得及把干净的换上。 柳鹤熙怔怔，“沙发。” 赵墨筠一下沉默，到嘴边的话换了两次，才说：“下次这种情况记得叫我，别睡沙发了。” 家里的沙发已经很多年了，坐坐没问题，但是睡觉跟舒服扯不上边。 柳鹤熙没有接她的话，“先吃早餐吧。” 赵墨筠看向床头柜上的东西，不由笑，“我怎么感觉我像是重点看护对象？” 早餐直接送床边。 “不是像。”柳鹤熙剥了水煮蛋准备喂她。 赵墨筠躲开，“等会儿，我去刷个牙。” 用最快速度冲进洗手间刷了个牙回来，坚持不让喂，把他准备的东西全吃了。 -- 第79页 “这三明治你哪儿买的，好吃。” “我做的。” 赵墨筠蓦然扭头看他，不太敢相信，上次开火都小心翼翼的人，现在竟然会做吃的了，“你不是说跟家人出国玩吗？我怎么感觉你去参加什么魔鬼训练营了？” 柳鹤熙凑过去，知道他要干什么，赵墨筠一把捂住他的嘴。 她几天没洗头，身上一股味。 他不退，更用力往前凑，赵墨筠被逼得往后倒，另一只手撑在床上，“不行。” 被她严词拒绝，人悻悻退回去。 赵墨筠转身拿了干净衣服去洗澡，实在觉得脏到有点忍不了了。 从头到脚好好洗一遍，出来的时候，感觉身体都轻了好几斤。边往外走，边用干毛巾擦着头发。拐进客厅，看到人还在卧室。等她吹完头发，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她走过去，却看都不看她一眼。 似乎在生气，赵墨筠弯腰把脸往他面前凑，人只是默默别开脸。 “生气了？”赵墨筠问。 他不答。 眼看哄不住，赵墨筠想了想，凑过去冲着他的脸亲过去，弥补一下刚刚的拒绝。 刚弯腰，手背被人一把抓住，往前一拽。 毫无防备地被这么一拽，人跌坐在他腿上。 属于人体特有的肉感瞬间袭上神经末端，赵墨筠险些直接弹起来。 只不过被人先一步勾住后脑勺往下带，人仰着脸亲上来。 赵墨筠任由他闹，以为终于折腾够，准备喘口气的时候，突然被他推倒在床上，毫不客气地压上来。 赵墨筠没有准备，这么突然来一下，压得她下意识伸手去推，“柳鹤熙！” 她喊完，人双手撑在她身侧，稍微抬起来点，不过似乎不觉得抱歉，反而脸上隐有愠色。 “你还知道重？” 他一说话，赵墨筠像是福至心灵，忽然就明白这人是为什么一直在跟她闹别扭。 斟酌斟酌用词，说：“肉而已，又不是不会长不回来了。” 柳鹤熙抿紧唇不说话。 看他为了这件事生气，赵墨筠莫名有点开心，但奇怪的是，觉得开心，心跳却很平稳。整个人极其放松地躺在床上，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一圈，轻声叫他，“柳鹤熙。” 她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柳鹤熙怔怔，“……嗯。” “我舅舅的事情你知道的吧？” “听说过。” “那你不怕吗？”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跟他提起家里的事情，柳鹤熙不自主将身体再放低一点，像是亲近又像是保护。就像面对一只张开壳的贝。 目光深深探到她眼底，“不怕。” “一点都不怕。” “我可是我舅舅亲手教出来的，你也不怕吗？” 柳鹤熙唇轻启，迟疑着要不要说接下来的话，默了会儿，低头脸埋在赵墨筠颈间，甚至都不敢看她，低声说：“……我唯一怕的事情就是你不要我了。” 赵墨筠一愣。 片刻之后，轻微窸窣声，她伸手抱住他。很用力，微微抬起身体，毫无保留地往他身上贴，小腹、胸口、到肩的时候，猛然被人回抱住，压回床上。 仅仅一个拥抱，身体却突然感觉像要烧起来，快要融化，快要呼吸不上来，赵墨筠攀着他的肩，上半身稍微抬起来点，这口气才喘过来。 等眼睛里渐渐恢复了清明，才回到最开始的话题，“这段时间是累，可是我觉得值得。” 听到她说话，柳鹤熙松开一点。 看着他，赵墨筠继续说：“我其实不太相信世上有免费的午餐，想要得到，就必须要付出。虽然累，但是医生说外公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一切付出就值得。” “……如果我舅舅没有出事，第二天他是跟杨茵姐去订婚礼的酒席的。他们都已经领完证，就等着办婚礼了。因为出事，婚礼没了。也怕连累杨茵姐，婚也离了。” 她清楚地记得，杨茵姐每次去看舅舅，每次都哭着回来。后来为了让杨茵姐松口，他干脆都不肯见她。 “我外公身体本来就不好，因为离婚的事，探监的时候跟我舅舅大吵了一架，回来就病倒了。医生早就说过，醒来的几率不大。” “……我只是希望我外公能等到我舅舅回家那天。” 他一直在等他回家。他们之间还有那么多遗憾。 * 外公的情况稳定下来，赵墨筠按时回学校报道。再进二中校门，就变成高三生了。 从开学第一天开始，老陈就天天耳提面命，班上学习的氛围比之前要好不少。 越是觉得时间不够用的时候，日子过得越快。仿佛一晃眼，第一个月就快过完了。 二中有个传统，高三在每年的国庆节前的最后一天会办成年礼。说是成年礼，实际上就是高三第一次家长会跟誓师大会的结合。 成年礼下午两点半开始。吃完午饭之后，就是全年级大扫除的时间。 高一高二已经放假。大抵是兴奋，一个年级吵出三个年级的热闹。已经陆陆续续有家长到，走廊里也有人抱着花走过。 何诚接完电话，母亲大人让接驾。刚好傅易，陈米扬他们家长都到了，几个人准备一起下去。走之前，何诚看向正在擦窗户的赵墨筠，本来是想喊，不过话到嘴边顿住，走过去，压低声音问：“老赵，我们下楼接人，你去吗？” -- 第80页 “不去。”赵墨筠从凳子上跳下来，洗抹布。 何诚默了会儿，没有往下问，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那我们下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赵墨筠拧干抹布，笑，“你当我三岁小孩呢？” 说完，又站上凳子。看着几个人离开的身影，赵墨筠默了会儿，然后吐出一口气，继续擦窗户。 她没有跟杨茵姐说成人礼的事情。店里的事情已经够忙了，从店里来学校一趟太折腾。再说，家长会肯定要说成绩，就她现在这个成绩…… 还是算了吧。 成人礼的流程，是先全校再班级。先在操场上集合，各种宣誓、讲话，等这边的流程结束，才回各自班级。 操场上没有坐的地方，学生把自己的凳子搬下去跟家长坐。赵墨筠拎了下凳子，又放了回去。 空手下去被人看总比要放个空凳子在人堆里好。 赵墨筠一直在楼上，现在下来发现场面之壮观。操场周围站满了家长，不少人手里捧着花。看这人数，应该有一部分学生家里不止来了一个家长。 赵墨筠避开人多的地方往操场里走，却被突然冒出的人拦住。 陈瑞抱着一束花，挽着身边打扮讲究的女人，看着赵墨筠，自顾自说：“妈妈，这是我们班上的赵墨筠。” 又说：“赵墨筠，你今天是爸爸来，还是妈妈来呀？” 这明摆着来找茬，但是当着自己母亲的面，又说话笑吟吟，能挑什么毛病？这就是一颗钉子喂过来，还非得要她当场吞下。 赵墨筠牵起嘴角，面上笑吟吟，声音冷冰冰，“你难道……” “阿筠！” 话说一半，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赵墨筠表情空白了一瞬，怀疑地循声看去。 愣住。 尤琳怀里抱着巨大一束灿烂向日葵，跟沈峰、胡迪还有王丽莎站在一起。尤琳一直说自己颜控，四个人这样一起出现，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不过四个人却只看着一个人，招手，笑。 “阿筠，成人礼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端午节多更点的，结果写到这个时间，端午节都过了，那就祝大家端午节后天天开心吧~ 第36章 chapter 36 书架上多了几个相框。 赵墨筠把成人礼那天跟琳姐他们的合影洗出来了, 顺道之前运动会的班级合影，还有几张很久以前跟家里人拍的照片，一起洗出来放相框里摆着。 调整好相框的位置, 赵墨筠后退几步坐到床上，静静看着那几张照片。 忽然觉得拍照技术是人类之光。照片的存在，就像是一种无声提醒，不管怎样的人生，都有值得纪念的时刻。 放在书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赵墨筠起身, 看到是杨茵, 接通。 “杨茵姐。” “阿筠，店里有好几个客人约了明天过来, 我抽不开身，可能要忙到很晚。明天检查结果全部出来了，得拿去找秦医生看看。” 明天国庆最后一天, 忙了一个国庆节，琳姐明天刚好放她假。 赵墨筠说：“我明天刚好休息, 我过去。” “那记得到时候完事给我打个电话。” “好，放心吧。” 又说：“医院那边有我, 等找完秦医生，我第一时间就给你打电话, 你别担心。店里到处都是夹板什么的，一定要注意安全。” 听她唠叨, 杨茵笑, “知道了。”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互相叮嘱完要按时吃饭，才挂了电话。 * 医院的安全通道在建筑里面, 没有窗，常年都是亮着灯。过了上午看诊入院的高峰期，楼道里空空荡荡的。 赵墨筠手里拎着装着各种检查结果的袋子，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出来。走到栏杆旁边，膝盖里像是插了钢筋，抓着栏杆，艰难地蹲了下去。 寂静无声地蹲了好久，才扶着栏杆站起来，沿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下。 很快，人影消失在转角，脚步声沿着楼梯往下沉。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停在某一层，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杨茵姐。” “嗯，已经拿给秦医生看过了。” 片刻沉默。 “……秦医生说……” “说，情况恶化。顶多……还能撑半年。” 楼道里空气仿佛凝固，只剩顶上的灯亮着，白色的灯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 国庆节过后，何诚背了一书包吃的，给大家分。 齐磊抓了一把，撕包装纸的时候，一惊，“老何，你中彩票了？！” 这些东西可不便宜。 何诚“啧”了一声，“说的什么话？不中彩票就不能请你们吃点东西了？” 齐磊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老陈天天夸的人，这思想觉悟就是高。” 从上学期开始，每次考试何诚的年级名次都在往上涨。不止老陈，现在连别班的老师都把他当典型，训自己班上还没有高三状态的学生。 陈米扬也好奇，“你这也是真的下了血本啊。”想了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宣布啊？” 这阵仗怎么看都不简单。 何诚停下，忍不住吐槽，“你们这一个个的，都不是会享福的命。有点好吃的，不想着赶紧吃，反而在这儿想东想西的？” 解释，“这不是月考考得不错嘛，我妈给买的。那我还能吃独食怎么的？” -- 第81页 何诚爸妈看着自家儿子突然懂事，知道上进，两个人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现在全部心思都在他心上。 陈米扬跟齐磊赞许地点点头，“好兄弟！” 说完，齐磊又准备伸手去抓，被何诚一下打回来。 “你还说我的胃是无底洞，我看你才是吧。老赵还没有呢。” 赵墨筠今天早自习没有来。 齐磊收回手搓了搓，嘟囔，“不吃就不吃。” 何诚把书包塞回课桌里，看了眼教室外面，眼看快要上课了，还是没有见到人影，纳闷，“老赵今天怎么还不来？”第一节课是语文课，她向来不会翘老陈的课。 等赵墨筠出现，已经是下午第一节 课快上课。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何诚喊着傅易他们几个准备待会儿去打球，一转身看到赵墨筠走进来，惊讶，“老赵，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赵墨筠笑笑，随意答，“睡过头了。” 陈米扬定睛看她一眼，或许是还是不习惯她瘦瘦的样子，“怎么感觉脸色不太好？” 赵墨筠往自己的位置走过去，边走边说，“有点睡懵了，脑子里昏沉沉的。” 她这么说，比起否认，或者说“没事”要让人放心多了。 何诚开玩笑，“你是昨天夜里是偷牛去了吗？一口气睡到下午。” 旁边傅易问：“你吃过饭了吗？” 不等赵墨筠回答，何诚立马把课桌里的书包拽出来，“来，我这儿有吃的。酸的甜的咸的辣的都有，专门给你留着的。” 何诚把书包拉链拉开，走过去，“这都你的！” 刚走到她身边，眼角余光见人身形一晃，直往旁边倒，何诚脸色陡变，“老赵！” * 傅易匆匆忙忙跑下楼，先去找体育老师请了假。想起柳鹤熙他们班这节课也是体育课，想了想，还是去找人。最后在篮球场找到人。 场边围了不少人，傅易找了个人少地方站到最前面，冲着正带球进攻准备投篮的柳鹤熙喊了声，“柳鹤熙！” 场上的人动作稍微慢了半拍，看过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傅易没有细说，只说了一句，“赵墨筠。” 他表情严肃，一看就不对劲，柳鹤熙转身把球传给队友，“我有点事。” 扔下这一句，冲下场。 * 赵墨筠做了一个梦。 梦到很小的时候，第一次看舅舅打比赛。对面那个人，看起来又高又壮。她跟着舅舅的师父就站在八角笼的下面。观众席里坐满了人，从对面那个人上场各种欢呼声就没有断过。 她那个时候还不懂这样的欢呼声意味着什么，只是在觉得这些人好像更喜欢对面那个人之后，有点委屈跟不高兴。 后来，对面那个人只要打到舅舅，周围的人就更高兴了。 再后来，舅舅被那个人压在台上，脸上都是血，她只看到一眼，因为太害怕，直接被吓哭了。 以至于后来，对面那个人是怎么被打趴下的，她一点没有看清。 她只记得，舅舅从台上下来之后，单手抱起她，很开心地用力亲了一下她满是泪的脸。 那天晚上回家的时候，走在公交车站到家那段路上，舅舅抱着她，脸贴在她的脸，轻声说—— “……以后可以因为开心哭，也可以因为难过哭，但是永远都不要因为害怕而哭。因为遇到让自己害怕的事情，一旦哭，就什么都看不清了。所以越是害怕的时候，越要睁大眼睛，打起精神，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要放弃，知道了吗？” 就在眼泪要溢出眼角的时候，赵墨筠人从梦中抽离，缓缓睁开眼。 入目是白色的屋顶。 “你醒了？” 眨了眨眼，等视线清明之后，视线下移，看到柳鹤熙守在旁边，握着她的手，满脸紧张地看着他。 赵墨筠这才发现这里是哪里。 学校的医务室。 不由开始回想自己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大概是猜出她在想什么，柳鹤熙把傅易告诉他的话转述一遍，“你在教室里突然晕倒了，陈米扬他们送你来的医务室。校医看过，说你有点发烧，没有大事，休息一会儿就好。” 赵墨筠抬手，摸到额头上的退烧贴。 “他们人呢？你怎么在这儿？几点了？你不上课吗？”赵墨筠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柳鹤熙一一答，“校医不让人在这儿待着。我是等她出去之后，偷偷溜进来的。我这节也是体育课，还有一会儿才下课。” 赵墨筠手撑着床准备坐起来。 见状，柳鹤熙赶紧起身扶她。 赵墨筠看他太紧张，露出一个笑，“都说没什么大事了，我现在烧也退了。” 柳鹤熙不敢苟同。 谁会没什么大事晕倒的？ 他坐在这儿等她醒过来的时候，想了很多种可能，但思来想去，觉得能让她这样的只有两种。不过还没有来得及问，医务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校医回来了。 校医先问赵墨筠，“醒了？” 又盯着柳鹤熙，声音忽然严厉起来，“不是让你们都出去吗？” 见被质问的人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赵墨筠不由开口，“我感觉好多了，可以回去上课了。是因为怕路上又晕，觉得还是有个人陪着比较好。” -- 第82页 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校医什么人没有见过，不过看破没说破，“我再跟你量□□温，没事你就可以走了。” 拿着体温计过来的时候，又提醒，“你有点低血压，平时要注意，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赵墨筠应下。 等帮赵墨筠把体温计夹好，校医看了看两个人，突然冒出一句，“你们俩都还没有满十八岁吧？未成年啊。有些事还不能做。要是不懂可以来找我，两个人一起不好意思，那就分开来。别嘴上说你喜欢我，我喜欢我，说得热火朝天的，结果轮到做事的时候，就怎么对对方伤害大怎么来。” 旁边两个人，默默窘之。 * 中午饭点，教学楼里的人一窝蜂涌向食堂。 经过教学楼正门的门厅的时候，几乎每个人的目光都往站在角落里的人投去片刻。 那个人西装革履，光是背影也相当出众。 而看清长相的人，兴奋地抓着身边人的手一阵摇。 赵墨筠跟陈米扬他们走在一起，正到处找柳鹤熙。 一般只要他先下课都会在楼下等她。 “阿筠？” 突然有人开口叫了她一声。 赵墨筠循着声音看过去，看到站在门厅里的人，愣了一会儿，才认出来。 有些惊喜，快步过去，“许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牧以前在舅舅他们的拳馆里练过拳，不过跟舅舅他们那种走职业拳击路子的人不一样，他就是当锻炼，顺带学点防身的技巧。那个时候，他跟舅舅关系很好，也经常来家里。但在她刚上初中的时候，他就出国了。 许牧叹气笑，“许牧？” 伸手，“没大没小。”想点了她额头。 赵墨筠躲开，盯着他，“那不然，许叔叔？” 只比她大几岁的许牧：“…………” 作者有话要说：　　#头可断，血可流，辈分不能乱# 感谢在2020-06-28 00:42:22~2020-06-30 00:2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阳春白鳕鱼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chapter 37 赵墨筠让陈米扬先去吃饭, 回头问许牧：“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许牧摆出思索的样子，往旁边看了眼，说：“来找你请我吃饭。”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 赵墨筠都懒得拆穿他，顺着他的话，“行啊，米饭管够。” 许牧：“…………” 偏头看着她，“怎么几年不见，感觉没有以前乖了。” “错觉。” 大言不惭。 看到许牧, 赵墨筠忽然觉得像是回到几年前, 好像后来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心里有种难言的情绪, 说话比从前还要随意。 许牧笑，双手抄袋，“行, 那我请你吃饭。” “无功不受禄。” 话锋一转，“还是直说吧, 是找我有什么事？” 被她这么一问，许牧默了会儿, 再开口的时候，要严肃几分, “这次回来，带了个律师。学校这边我帮你请好假了, 待会儿一起吃个饭, 杨茵也会过来。” 听懂这话，赵墨筠脸上玩笑的神情褪去，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有转机吗？” 看她紧张得整个人都绷起来，许牧轻轻叹气，这么小的年纪就要担起这么多事情。几年前他出国之后，因为种种原因跟国内的联系都少了，这件事他也是前不久才知道。 许牧手搭在赵墨筠肩上，对上她急切的目光，手不由轻轻拍拍，“能有多大的转机，要见面谈过之后才知道。” 安慰，“放轻松，别紧张。” 眼看氛围沉重，摸摸她的头，开了句玩笑，“许叔叔在呢，走吧。” 话音刚落，两个人正准备离开—— “姐姐？” 身后传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赵墨筠转身的时候，许牧的手才收回来。看到那只手，柳鹤熙目光骤然冷了一瞬，不过当赵墨筠的目光投过来的时候，眼神刹那温柔和煦。 看到柳鹤熙，赵墨筠忽然反应过来，因为被舅舅的事情可能有转机这件事撞得脑子停摆，她都忘了自己之前到处在找她。 赵墨筠赶紧跟许牧说：“等我一下。” 许牧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人，直觉自己好像不太受欢迎，收回目光对赵墨筠微微一笑，答应，“嗯。” 许牧看着她走过去，距离也不算近，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然后人又折回来。 “我们走吧。”赵墨筠说。 “好。” 赵墨筠走在前面。许牧应声跟上的时候，不由回头看了眼，那男生还站在原地。 一起往校门口走，许牧问：“亲戚小孩？叫你姐姐。” 赵墨筠看了他一眼，有一瞬惊讶于这个人的迟钝，说：“我舅跟杨茵姐那种亲戚。” 许牧：“…………” 许牧今天第三次被堵到说不出话来。 哑然失笑。 这小丫头…… * 初冬的早上，太阳刚出来没多久，沉了一夜的寒气冻得阳光都泛着薄薄的冷意。 路旁的梧桐树树叶已经快掉光，因为位置偏僻，公交车也只有寥寥两三个人。 -- 第83页 有遛弯的人经过公交车站，看到那个拎着包的青年，不由多看了两眼。 头发很短，但是五官端正，算得上一表人才。 只是这行行头出现在这里，多半都是刚出来的人，有些惋惜。不过住在这附近，也已经见怪不怪，可对于这种孤零零一个的人，还是会多点好奇。不是犯了什么惨无人道的罪出来这天怎么也会有人过来接。 但被防备的人丝毫没有在意周围的眼光，低头专心看着自己手里的纸条。 上面写的是一条公交车线路，终点站是滨城二中。 半个小时一趟的公交车到站，站在路边的人收起纸条，上车。 * 课间操刚刚结束，上课铃一敲完，学校里就又安静下来。 因为天冷，学校门卫室的门窗都关着。 坐门卫室的大爷接了杯热水，刚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就看到一个人出现在门卫室外面。 伸手拉开窗户，“干什么的？” 这是赵长清第一次来赵墨筠的高中。这两年多，最不放心的就是她。为了给她一个惊喜，特意没跟她说是今天出狱。 看到门卫室里的人一脸戒备，赵长清想起她以前老说自己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凶，露出笑，“我是学生家长，过来看看孩子。” 一听他这么说，不过又把人上下打量一遍，看岁数有点对不上，闲聊般地问：“你孩子都上高中了？” “哦，没有，是我姐姐的孩子。” 门卫大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就说嘛。” 说着，起身把登记表拿过来，“身份证带了吗？” “带了。” “给我一下。” 门卫大爷戴上老花镜，一边把身份证上的姓名、身份证号往登记表上抄，一边看到他手里还带着行李。 “这是刚回来？” “……嗯。” 没多说。 大爷抬眼扫了人一眼，笑，“这刚回来就直奔学校来，得是个懂事孩子才能这么招人疼吧。” 说到赵墨筠，赵长清的笑意从眼底往外溢，“是，挺懂事。” “成绩好不好？” “还行。平时年级前几名吧。”赵长清本来想谦虚一下，不过没有忍住。 因为怕自己的事情会影响她，所以每次见面问得最多的就是她的学习。 闻言，大爷有点刮目相看，“前几名？咱们学校三个年级，前几名的人我都认识，不说年级我都知道哪个班，你家孩子叫什么名字？” “赵墨筠。” 门卫大爷一愣，看眼前人满脸的骄傲，真真切切，没有半点是装的。自己也是做家长的，到嘴边的话忍回去，委婉地问：“孩子拿过成绩单回去吗？” 看人茫然，继续说：“学校每次考试都会发成绩单，你家这孩子啊，你还是回去好好问问吧。” 所有信息登记完，忍不住补了一句，“昨天高三年级的月考成绩刚出来，老师办公室外面都有，你也可以进去看看。” * 这节课是陈正道的语文课。花了点时间把月考卷子剩下的一点题讲完，因为今天嗓子不行，剩下的时间让大家自习。 茶杯忘拿过来，陈正道回了趟办公室。 教室里写作业的写作业，看书的看书，赵墨筠单手撑着下巴，拿着笔面前的本子上胡乱画着。 听到有人走过来，赵墨筠转头。只见老陈从教室后门进来，径直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说：“东西收拾下，跟我出来。” 看他表情不太对劲，但是赵墨筠还是没有在教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问，默默把东西塞进书包。 陈正道先转身往外走，赵墨筠单肩背着书包跟上。 听到动静，不少人都投过来目光。赵墨筠经过陈米扬身后的时候，原本趴着睡觉的人，突然坐起来，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回头看着她，无声地询问她怎么回事。 赵墨筠拍拍她的肩，示意没事，别担心。随即抽出自己的手，离开。 出了教室，赵墨筠正想开口问陈正道什么事，不过一抬头，越过前面的人，目光落在站在走廊尽头的那人身上。 脚步蓦然顿住，视线瞬间模糊，明明想笑，可是又忍不住想哭。满心满眼的惊讶跟欣喜。 欣喜若狂。 拼命眨眼，想让视线清明，可是当她真的看清之后，那满腔惊喜，都在对方冷冰冰的目光中，被一刀一刀斩断。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38章 chapter 38 从说出第一句谎话开始, 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只不过没有想到会这样突然地到来，突然到丝毫准备都没有。 这是赵墨筠第一次走在赵长清身后。 以前不是抱着她，就是让她骑脖子上, 出一趟门，她自己走不了几步路。直到她上小学之后，旁边那个单元楼里有个小女孩被自己叔叔性侵。记得那天，他从拳馆急急忙忙赶回来，让她坐在沙发上，紧张又小心翼翼地把她身边每一个男的都问了一遍。千叮咛万嘱咐, 身体不能让人碰。为了她养成习惯, 也不再动不动抱她。 再出门，不是两个人并排走, 就是让她走在前面。总是要把她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赵墨筠看了眼他的背影，唇张张合合几次，最终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 第84页 沉默地跟着走进家门。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站在客厅里。 赵墨筠看着他放下手里的包, 转过身来。视线对上的一瞬，她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舅舅。” 他没应声，手伸过来。在她一脸茫然中, 开口，“书包。” 赵墨筠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但还是乖乖把书包递过去。 她刚递出来，赵长清更像是一把拽过, 粗暴地拉开拉链。 一阵噼啪乱响, 书包里的东西全被倒在地上。 笔，纸巾，硬币甚至创可贴, 独独没有书。 “你就是这么读书的？！” 空掉的书包被扔在脚边的瞬间，赵墨筠脸色发白，嘴角绷不住地颤了颤。 她答应过他，以后一定会考上一所很好很好的大学。可是她现在却让他失望了。 失望透顶。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却丝毫感觉不到疼。 “说话！你是怎么跟我说的？” 这两年的粉饰太平，在他的追问之下被剥得赤/裸/裸。 赵墨咬紧牙关把泪忍回去，抬头看他，声音微哑，“……舅舅，对不起。” 对不起骗了他，对不起辜负了他。 听到这句话，赵长清陡然红了眼眶，手捂住眼睛别开脸，手指压在眼角揩了把泪，“还瞒了我什么？” 赵墨筠想到外公，突然很想冲进他怀里。外公出事的，她就好想他在身边。 强忍住，尽量让自己声音清楚，“外公生病了，在医院已经住了一年多了。” 她跟杨茵姐商量过，外公生病的事情一直没有跟他说过，说了只会多个人白担心。外公一直不去探监，只说是还在因为之前的事情生气。 “……所以才不好好上学的吗？” 赵长清看着她，不过十六七岁，想到这点心里又酸又疼。 “外公的病要花很多钱，家里的积蓄全花了都不够，杨茵姐把你们准备结婚用的房子也卖了。” “我不能让杨茵姐一个人照顾外公，还要养我。” “……你们学校的奖学金呢？”赵长清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 提到这个，赵墨筠眼泪险些忍不住。中考之前，二中招生办的老师来过家里，承诺过只要她去二中读书就会提供一笔奖学金。 “舅舅……” 赵墨筠喊他。 “我们年级主任姓汪。” 喘了口气，“跟汪星是亲戚。” 声音里只是无奈，只有无奈。 无奈到痛。 看到人眼里的光忽然寂灭，转身往卧室走，赵墨筠忍不住上前，“舅舅……” 他推开门，头也没回，只是说了句，“我一个人待会儿。” * 厨房的水龙头打开，水哗哗冲着放在篮子里的青菜。 杨茵埋头洗着，一片一片细细洗，一边洗一边默默擦眼泪。 整个家里只有厨房有动静，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的卧室房门紧闭，里面半点声音都没有。赵墨筠坐在客厅沙发上，也一言不发，静静坐着。 好不容易团聚的家里却像是被摁了暂停键。 眼泪掉太快，来不及檫，掉进菜篮子里，跟自来水混为一体，不留半点痕迹。 杨茵是接到陈正道的电话才知道赵长清今天回来了。 等她急急忙忙赶过来，就已经这副场景。 眼看到中午，两个人都还饿着，还是想要做点吃的。 菜刚倒进锅里，听到门关上。杨茵一回头，发现沙发上空了。 赶紧关了火，追出去。 “阿筠！” 下了一半台阶，才看到人。 杨茵急切，“你去哪儿？” 相比她的紧张，赵墨筠表情倒是还算轻松，就跟以前两个人说话的时候一样，“琳姐那边有点急事让我过去一趟。” 找了个借口。 杨茵看出来，却没有戳破，只是说：“晚上记得回来吃晚饭。我跟你舅舅好好聊聊的。” 赵墨筠默了会儿，“……再说吧。” 转身要走，不过脚还没有落下去，像是想到什么，又回头，看着楼上的人，缓缓开口。 “杨茵姐。” 杨茵应，“我在。” 赵墨筠想要露出一个让人放心的笑，可是笑出来的时候，情绪濒临崩溃，笑也收了回去。 说：“我从来没有怪过他。他在我心里，是英雄。” 杨茵刚刚止住泪，视线突然又模糊，只是沙哑着声音应，“我知道。我一直知道。” 听到这句话，赵墨筠像是终于安下心，没再说什么，转身下楼。 * 柳鹤熙中午没有等到赵墨筠，刚好碰到何诚他们，听说赵墨筠上午突然被叫走了，顾不上询问细节，赶紧给她打电话。 打了三个，都是暂时无人接听。 急得准备翻墙出去找她的时候，电话接通。 “喂。” 听到她的声音，柳鹤熙松了口气。 “姐姐，你在哪儿？”态度又乖又软。 “家里有事，回来一趟。” “那要我过去吗？”柳鹤熙的态度瞬间转变，变得严肃正经，跟刚刚判若两人。 只是因为太信任，赵墨筠全然不觉，“你来干什么？你好好上课，敢翘课你试试。” 她语气还是跟以前一样随意，听不出来异样，柳鹤熙没有跟她对着来，只是说：“那下课了，我要去找你。” -- 第85页 又是软软的声音。 “等你下课再说。” 挂了电话，赵墨筠看着平静的江面，裹紧了外套，叹了口气。 左右看看，突然怅然，竟然不知道该去哪儿。 * 柳鹤熙赶到电影院的时候，赵墨筠已经取了票，抱着爆米花可乐等他。 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进去吧，快开始了。” 柳鹤熙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却又半点端倪都看不出来，快步跟上，问：“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赵墨筠扭头，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开口，“你是不想跟我看电影？” 一听这话，柳鹤熙什么都顾不上，连忙摇头否认，“当然不是！” 赵墨筠浅浅地笑了下。 电影院不是在市中心，又不是周末节假日，这个时间看电影的不算太多。 两个人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等坐好之后，柳鹤熙只剩紧张。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单独一起看电影，虽然是喜剧，但也是爱情题材。 放映厅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柳鹤熙把外套脱了，只穿着一件米白色毛衣。 把衣服塞到身后，看向旁边的人。她抱着爆米花吃得正开心，两只手都不得空，柳鹤熙默默手握拳，压住想要伸过去的念头，将注意力放在电影上。 好不容易看进去，怀里微微一沉，爆米花被塞到自己怀里，还来不及反应，肩膀微微一沉。 她靠了过来。 柳鹤熙身体僵直。 虽然两个人更亲密的事情也做过，但她极少极少会表现出来这种依赖。 心跳快得快要失控。 电影剧情进展到好笑的地方，大家齐齐笑出声。靠在肩上的人也在笑。 感觉到她的开心，并不觉得剧情好笑的柳鹤熙也忍不住觉得开心。 后面笑点密集，放映厅里笑成一团，柳鹤熙微微偏头靠向她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忽然僵住。 微弱的光线里，所有人都在笑，温热的泪却一滴一滴砸在他手背上。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39章 chapter 39 杨茵陪着赵长清从医院回来。 已经下午, 两个人连午饭都还没有吃。杨茵放下包，拐进厨房。冰箱里她之前买的菜基本没有动过。手扶着冰箱门，轻轻叹了口气。 打算做点吃的, 想问赵长清想吃什么，转头在客厅没有看到人，卧室那边传来声响。 杨茵走过去，看到赵长清在收拾东西，不由问：“收拾东西干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赵长清动作微微一顿, 弯着腰继续把衣服往包里塞, 头也没抬地说：“去医院。” 对于他的这个决定，杨茵什么都没多说, 只道：“忙了大半天了，吃点东西再过去吧，冰箱里还有菜, 想吃点什么？” “都行。”赵长清说。 以前为了比赛，忌口的东西多, 现在用不着了。 “行。”杨茵转身，刚走出房门, 身后的人突然开口。 “阿筠她……怎么样了？” 赵墨筠这两天都没有回来。 听他问起赵墨筠，杨茵心里松了口气, 回头，“放心吧, 她在我那儿, 这两天都按时去学校。” 又说：“今天周五，应该快回来了。” 说完，杨茵等着他的反应, 然而人什么都没说，埋头把拉链拉上。 见他这样，杨茵也没有催。 这件事，迈不过心里那个坎的人是他，他要是解不开心里那个疙瘩，谁劝都没有用。 * 吃完午饭，杨茵在厨房收拾，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但是收拾好的包还放在电视柜旁边。果然没一会儿，人回来，手里拿着电灯泡。 看到他手里的东西，杨茵忽然想起，赵墨筠房间里的灯用的太久了，灯光又昏又暗。 杨茵收回视线，忍下心口的心酸，默默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这边收拾完—— “叩叩叩。” 突然有人敲门。 杨茵回头，刚好看到赵长清拎着凳子从卧室里出来。听到敲门声，人停了下。 这个时候，说不定是阿筠。 杨茵视线收得不及时，他一转头，刚好撞上。杨茵拿着原本已经准备放下抹布在水槽边这儿擦擦，那儿擦擦，装出自己很忙的样子，语气再正常不过，“去开下门。” 赵长清把凳子放下，走到门口，拍了拍衣服根本不存在的灰，才开门。 看到门外的人，赵长清愣了下。 门口站了一对年轻男女，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女人看到赵长清，眼眶有些红，“……赵哥。” 听到门口传来的不是赵墨筠的声音，杨茵赶紧放下抹布，快步过去，“谁啊？” 等走到门口，看清门口的人，杨茵也诧异。 “何玉？” “杨茵姐，好久不见了。”何玉忍住泪笑着打招呼。 两年不见，再见面感慨万千。杨茵压住情绪，赶紧招呼人进来坐。 杨茵洗了杯子给两人倒了水，“我们刚刚从医院回来，家里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你是从家里那边过来吗？” “嗯，坐的今天早上最早的一趟火车。就是不想麻烦你跟赵哥，所以才没有提前跟你们说要过来。”何玉说。 杨茵看向跟着何玉身后的陌生男人，“这是？” -- 第86页 何玉回头看了人一眼，后者挂着笑脸走上前，把手里拎的东西放下，跟着自家媳妇叫，“赵哥，姐，一点吃的，别嫌弃。” 何玉接过话头，“我结婚了，孩子前两天满一岁。刚好听说赵哥回来了，就……” 说着，何玉看了眼赵长清，突然抱着孩子就往下跪。杨茵跟赵长清吓一跳，赶紧伸手扶。 何玉不听劝，还拉着老公一起，“赵哥，谢谢你救了我，如果不是你，我那天晚上就被那个畜生……早活不下去了。可是我没事了，却连累了你。要不是因为我，也不会有后面这些事。赵哥，我心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杨茵红着眼别过脸。 看到母亲哭，怀里的孩子也开始哭。赵长清把人拉起来，安慰，“跟你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别哭了。” 当初打官司的时候，她父母都来了滨城，尽全力在帮忙，只不过结果不如人意而已。 何玉泪眼模糊地点点头，手轻轻拍着怀里的孩子哄着。她身边的男人开口，“赵哥，谢谢你救了小玉。以后有事，您只管开口。” 何玉夫妇都比赵长清年纪小。赵长清伸手拍拍男人的肩膀，没有接受，但也没有当面拒绝，只是说：“谢了。” 看眼气氛沉重，杨茵换了个话题，笑着问何玉，“都忘问了，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叫什么名字？” 孩子爸爸答，“是个男孩子，叫胡敬清。” 听到孩子的名字，杨茵跟赵长清都怔了片刻。 何玉破涕为笑，问：“赵哥，你要不要抱抱？” 孩子爸爸也附和，“抱抱吧，我跟小玉还说以后要送他去练拳呢。” 赵长清小心翼翼把孩子接过来。 孩子太小，抱在手里都没有什么存在感。 孩子被养得很好，白白胖胖的，眼睛大大的。看着怀里的孩子，赵长清忽然像是回到了很多年，从姐姐怀里接过自己的小外甥女。 也是这样小小的一个，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 然后在他怀里一点点长大。 会奶声奶气地叫他舅舅。每天下午都在楼下等他回家，见到他就颠颠地跑过来。不管多喜欢的东西，只要他说能不能让他玩一会儿、吃一点儿，就眼巴巴送到他跟前。 三岁那年，抱着已经昏迷的她从密闭的房间里冲出来的时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觉得害怕。 他家阿筠从小没有爸爸，三岁的时候又没有了妈妈。 他那个时候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给她最好的一切。 她多乖。 因为他说担心她以后别人欺负，小小一个，就开始练拳，不喊苦也不喊累。因为他说自己虽然选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但是还是因为没有好好读书觉得遗憾，希望她能好好读书，她带回家的奖状就一年比一年多。 他们约定好，等送她去大学报道的时候，他们全家人要一起去看升国旗。 听到判决的时候赵长清没有哭，在监狱里没有哭，被人说是杀人犯的时候也没有哭。 此刻看着怀里的孩子，却突然泣不成声。 眼泪“啪嗒啪嗒”落在怀里孩子的身上，晕开一个又一个深圆。 声音沙哑，“……真，真可爱。” * 早自习。 赵墨筠刚装模作样把语文书拿出来，就被讲台上的人点到名。 “赵墨筠，出来下。” 赵墨筠想了想，猜测老陈找她是为了什么，随即顶着各色目光起身出去。 早读时间，教学楼都是读书声。走廊上，就赵墨筠跟陈正道两个人。 “你这学期的月考卷子都还在吗？” 赵墨筠微怔，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老实说，“应该还在，不过得找找。” “算了，不用找了，我待会儿去找一份，你拿回家认认真真，好好做一遍。” 赵墨筠似懂非懂，“为什么？” 老陈盯了她一会儿，“虽然只剩下半年的时间，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转机。再说，半年时间要是真的不够，还可以复读。” 这下赵墨筠终于听明白了。 也是来当说客来了。 前两天杨茵姐刚刚跟她说过复读的事情。说现在舅舅回来了，家里的事有他，她现在的主要任务还是要考个好大学。 这话赵墨筠不止听过一遍，但是当初她没有答应，现在也没有。 劝不动就找到老陈这儿来了。 “我舅舅给你打电话了。”赵墨筠俨然是肯定的语气。 陈正道知道她聪明，也不隐瞒，“是。” “但其实我也早就有这个打算，让你复读。以你的基础，考个好大学肯定没问题。” 赵墨筠倒是不知道他有这个打算，想起他为了她这两年跟汪政才不知道起过多少次争执。之前奖学金取消的时候，也是他一直在帮她争取，只是结果不如人意。 “……陈老师，你其实不必做这么多的。” 不再是老陈，而是陈老师。 这句话赵墨筠埋在心里很久了。 要不是因为他，可能她早就不读了。 陈正道听到这句话，好久说不出来话。 有什么事情，比作为一个老师，眼睁睁看着一个好好的学生被毁掉前途更痛心？大多孩子永远不会知道，高考对于他们来说是多么珍贵的一个机会。而她明明有能力把握住这个机会，却因为外界的种种原因，生生放弃。 -- 第87页 半晌，陈正道才说：“你要是真的谢谢我，那就好好考虑下我刚刚说的话。” 又补了一句，“还有你家里人，不用我说你也知道，都对你抱有很大期望。你要是就这样放弃，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会活在自责愧疚当中。” 不得不说老陈是教语文的，说话一针见血的功夫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 赵墨筠没说话。 见她一时半会儿说不通，陈正道也没有强行要她现在就答应，放她回教室。 * 课间。 赵墨筠跟陈米扬他们在教室外面透气。现在天气冷了，教室的门一关就是一整天。 “老赵，早自习老陈叫你出去说什么了？”何诚问。 上次她被老陈叫出去，后来来学校状态就变得不太对劲。 赵墨筠靠在栏杆上，懒洋洋应声，“没什么，”想了想，“问我梦想来着。” 旁边几个人笑。 “梦想？老陈这是综艺节目看多了？”何诚吐槽。 说到这儿，赵墨筠倒是突然好奇，随口问：“话说，你们以后都想干什么啊？” “我嘛，还不知道呢，但是我现在就想考个好点的大学。”何诚说。 言罢，看向傅易，“不过，我知道老傅想干什么。” “干什么？”赵墨筠跟陈米扬齐齐问。 齐磊得意洋洋接话，“当律师。” 这事，傅易只跟何诚跟齐磊说过。 赵墨筠看着傅易点点头。 倒是挺合适。 齐磊说完不好意思笑了笑，“至于我，虽然师范一般都是女生读，但是我想去试试。” “你竟然想当老师？！”何诚震惊。 被他这么一问，齐磊气鼓鼓，“当老师怎么了？男的就不能当老师了？像老陈，把你这种从来不认真学习的人都拉回来，多……多了不起啊！” 听到他这么说，何诚下意识看了赵墨筠一眼。 一笑，掩盖过眼里的情绪，恢复平时不怎么正经的样子，“老赵，你呢？以后想干什么？” “我？我还不知道呢。” 陈米扬搭住她的肩，“要不跟我一起做生意吧？” 陈米扬说过，高考考不好就跟爸妈学开店。她一直对做生意感兴趣。 赵墨筠还没有回答，傅易却先开口，“或者，你要不复读一年？” 他说得认真，不是开玩笑。 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比从何诚嘴里说出来要让人诧异一百倍。 傅易不是那种轻易会干涉别人人生的人。 不止赵墨筠，剩下三个人也齐齐看向傅易。何诚最先反应过来，帮腔，“对啊，老赵你要不要复读一年吧？我都能救回来，你比我聪明，肯定更没问题！” 赵墨筠笑，“你从哪儿看出来我比你聪明？回回都在你后面的年级排名吗？” 陈米扬插话，“那什么，复读挺好啊。你要是复读一年，到时候还能柳鹤熙一起毕业，说不定你们俩还能考一个大学。” 齐磊不知道赵墨筠中考成绩的事情，不过听其他三个人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尤其想起前两天自己听到的一个八卦，急急开口，“对啊。一到快毕业的时候就是分手季，隔壁班那对班对，多少人看好啊，上周也分了。” 看着赵墨筠，“要是大学没考上，你们这回不分。等到他高考之后，柳鹤熙成绩不错，滨城就一个二本。到时候你们俩要不异地，要不就得分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网站出了新规定，文中不可出现自/杀相关内容。 应该是没有写过，但是专栏树太多，自己也记不清，特别说明一下—— 虽然都是作者，但是小说作者，跟教科书的编撰者是有很大区别的。小说作者一切动机是为了故事，所以不管多喜欢一个故事，或者一个作者，都不可盲目，尤其是会伤害自己的事情，绝对不能做。 不管故事如何，绝大多数都不是现实，都是虚构的故事，更不可能代表世界的全部。阅读是放松精神，拓宽认知边界，而不是收窄人生。 总而言之，要好好爱惜自己~ 以上。 第40章 chapter 40 冬天天黑得早。才五点多, 夜幕就一点点拉下来。 赵墨筠跟柳鹤熙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天色暗下来，街道上店铺的招牌都亮了灯，五颜六色的光在公交车的窗户玻璃上一扫而过。 赵墨筠从熟悉的街道上收回视线, 扭头看向身边的人。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几乎是同时看过来。 赵长清回来的事情，赵墨筠跟柳鹤熙说过。这段时间，他一直精神紧张。尤其今天她要回自己家了。 赵墨筠露出浅浅笑意，算是安抚，然后问：“你有没有想过大学去哪儿读？” “或者, 你有想读的专业吗？再或者, 你以后想干什么？” 她突然问到这个问题，柳鹤熙不由紧张, 握着她的手五指收紧。 看了看她，说：“我也不知道。姐姐你呢？” 说完，像是害怕她说出什么自己不愿接受的话, 赶紧又补充一句，“你去哪儿, 我就去哪儿。” 赵墨筠心情忽然有些沉重。 就像齐磊说的那样，他成绩不错, 待在滨城是下下之选，甚至算是自毁前途。 不过脸上还是笑了笑, “我也还不知道。” -- 第88页 默了会儿，突然又开口, “所有人都在劝我复读, 你呢？” “那你自己想复读吗？”他反问。 他说这话的样子实在太可爱，赵墨筠笑，身体一歪, 靠到他肩膀上，另一只手从自己的头顶伸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从公交车下来。 她从刚刚说完那个话题之后就没有再说过话，她不说，他就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柳鹤熙心里七上八下。 因为毕业就分开的人太多了。 牵着她的手，轻声叫她，“姐姐。” “嗯？”赵墨筠闻声转头。 不过还没有来得及看清，突然被人拥进怀中。 赵墨筠微怔。 等反应过来，稍稍抬起脸，下巴搁在他肩上。感觉他情绪不对，赵墨筠抬手拍拍他的后背，“怎么了？” 柳鹤熙默默抱了她好一会儿，才松开，目光直直地看着她，“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但是只要跟我有关的，一定要让我先知道，不能一个人自己做决定。” 以她的性格，一旦决定的事，就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 “我说过，我什么不都怕，唯一怕的事情就是你不要我了。” 察觉到他的不安，赵墨筠抬手捧着他的脸，眯着眼笑，答应，“行。” 柳鹤熙握住她的手，“你不能骗我。” 赵墨筠反问：“我骗过你吗？” 话音未落，一道沉沉的声音砸过来—— “阿筠！” 赵墨筠一转头，看到赵长清站在不远处，面色隐忍着怒意，不由一哆嗦。 “舅……舅舅？” 杨茵说今天赵墨筠要回来，赵长清借着遛弯的由头，出来把她喜欢吃的东西买了个遍。大包小包拎着回来，却看到这一幕。 赵长清眼睛跟刀子一样牵着赵墨筠的手上扎，竟然当着他的面都还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凶神恶煞地瞪着柳鹤熙，“小子，手给我拿开。” 柳鹤熙没动。 赵墨筠再清楚不过赵长清的脾气，想把手抽出来，但是却抽不动。皱眉低声，“柳鹤熙。” 见他还跟自己对着来，赵长清火冒三丈，拎着东西就大步走上前，强行把赵墨筠拉开，抬手就要柳鹤熙身上招呼，“让你不放！不放你试试！” “舅舅！”知道他下手的力道，那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赵墨筠赶紧上前把两个人隔开，推开还愣愣站着，挨打也不知道躲的柳鹤熙让他先走。 * 杨茵听到关门的声音，关小了煲汤的火，走进客厅，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个人，一愣。 两个人都像是气哼哼的，似乎是刚起过争执，杨茵心头一跳，小心问：“这是，怎么了？” 她这么一问，赵长清一下回头看向赵墨筠，质问，“那小子是谁？” 他一上来就动手，赵墨筠心里也有气，态度半点不软地顶回去，“男朋友！” 赵长清显然被这三个字激得不轻，对她又舍不得动手，气得没办法了，把手上的东西往地上一扔，“你才几岁？！” “马上就十八了！” “马上给我分手！” “我不！” “我还管不了你了？！” “这么多天你连电话都不给我打一个，你管我什么了？！” 这一吼，把赵长清吼哑火了。 憋在心里这么多天的情绪像是被拔掉了塞子，在更失控之前，赵墨筠越过赵长清，径直回自己房间，“嘭”一声把房门关上。 赵墨筠正要往床上倒，口袋的手机响了。看到来电显示，不由回头看了眼门口，没有有人要进来的迹象，再往里走走，接通。 “喂。” “姐姐，你还好吗？”他低低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赵墨筠盯着门口，稍稍压低点声音，“我能有什么事？放心吧。” “那你到卧室窗边来让我看看。” 赵墨筠一愣。 “你还没走？” 边问边走到窗户边，把窗帘一拉开，就看到站在楼下的人，正仰着头看着上面。 赵墨筠一时哑然。他先开口。 “姐姐，你动一动。” “动？动什么？”赵墨筠一头雾水。 “随便，走一下跳一下都行。” 他站在楼下，天色很暗，都看不清表情。但是担心却显露无疑。赵墨筠忽然明白，他为什么还留在这儿，又为什么要她动一动。 心里发涨，又微微酸。 “等我一会儿。”说完这句，赵墨筠就挂了电话，从窗边走开。 她一打开门，刚好撞见正准备敲她门的赵长清。看到他还没有收回去的手，刚刚急切想要下楼的心情微沉。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看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赵墨筠先开口，“我钥匙丢了，我下楼找找。” 找了个借口。 赵长清全部心思都在要怎么开口跟她解释上面，对这话没有丝毫怀疑，“我去帮……” 说自己下去找的话刚出口就被她拒绝，“不用，我自己去。” 她拒绝得干脆，赵长清以为她还在生自己的气，不好再开口。 赵墨筠换好鞋，看人还站在自己卧室门口，握住门把就这样生生顿住。 她知道现在这一切对他来说，有多沉重。也知道他心里有多煎熬。因为救人，不仅把自己搭进去了。等出来之后，突然发现自己的家都快被拖垮了。要是不会心怀愧疚的人，当初就不会去救一个跟自己毫无瓜葛的人了。 -- 第89页 这就像是一个枷锁拷在他脖子上。 看他面对自己无措的样子，看样子让他自己想明白是不可能的了。 赵墨筠背对着他站在门口，低着头看着自己搭在门把上的手，开口。 “外公身体一直不好，我妈把我扔给你，让你当爹又当妈，我从来没有觉得抱歉过。你拼命赚钱养家，养我，我也没有觉得抱歉过。甚至因为我，你都打算打一辈子光棍，我还是没有觉得抱歉过。” 赵墨筠回头看他，看到他憔悴狼狈的样子，忍住泪，“所以，你要对我抱歉到什么时候？” 没有等他回答，赵墨筠推门出去。 刚关上的门，没一会儿又被打开。 赵墨筠刚走到楼梯转角，被叫住。 “阿筠。” 她没有回头，身后的人说：“钥匙……钥匙要是找不到，我明天去给你重新配一把，快点回来吃饭。” 听到“回来吃饭”四个字，赵墨筠眼前模糊一瞬，含糊“嗯”了声，快步下楼。 * 从楼道里出来的时候，赵墨筠脸上已经看不出来什么异样。 她一下来，拉着柳鹤熙就往小区外面走。要是被她舅舅不小心看到，说不定又要冲下来打人了。 找了个光线比较好的地方，赵墨筠看了看柳鹤熙的脸，额头破皮了，微微渗血。 赶紧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消毒水跟棉签，眉头紧锁着勾住他的脖子，让他微微低下头一点，“你是不是傻？被人打都不知道躲的吗？” 沾了消毒水的棉签落在伤口上，柳鹤熙轻“嘶”一声。赵墨筠立马放轻了动作，“很疼？” 柳鹤熙盯着她，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痕迹，但是她的性格，就算是真的被打了也不会吭一声，问：“你回家没事吧？” 赵墨筠吹了吹他的伤口，“都这样了，还担心别人？放心吧，那好歹是我亲舅舅，怎么可能对我动手。” 说完，又忍不住开口，“我舅舅这个人平时脾气挺好的，今天只是太突然了，他有点接受不了。” “我知道。”柳鹤熙低着头，认真地说，“等以后我们有孩子，是个女儿的话，她要是交男朋友，我可能会更接受不了。” 他一本正经提到孩子这个话题，赵墨筠的脸一寸一寸烧起来。 在他抬头看过来的时候，赵墨筠立马别过脸，“谁……谁要给……谁要生孩子？” 把棉签扔进垃圾桶，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走吧，送你去车站。” 听到她的话，柳鹤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不对，现在好多女生都不想要孩子，追上去牵住她的手，紧张地解释，“你要是不想要孩子，就不要。我不是非要要孩子的。” 赵墨筠被他的迟钝弄得抓狂，干脆捂住人的嘴，“闭嘴。” * 趁着下午店里不是很忙，尤琳把自己的工作间收拾了一遍，拎着垃圾袋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赵墨筠从外面进来。 她已经有小半个月没有来店里了。 尤琳眉眼是笑，“阿筠。” 店里的暖气开得很足，赵墨筠把围巾摘下来，“琳姐。” 尤琳把垃圾塞进吧台后的大垃圾桶里，“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家里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请假的时候，赵墨筠没有瞒尤琳赵长清提前出狱的事情。 问完，没听到她的回答，尤琳回头看过去，见她神情有些沉重，正了正脸色，“怎么了？” 赵墨筠沉默半晌，最后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 “琳姐，我能跟你聊聊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40章了，本来预计40章写到都市部分第一章 的，没想到超了，不过也快了~ 真希望能一口气写到大结局就好了 第41章 chapter 41 要如何去回顾这一段人生？ 短短两三年的时间, 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记得舅舅被警/察带走的那个早上，她刚刚吃完他给她煮的两个鸡蛋。中考只剩最后一科英语。他们打赌，要是她英语能考到145以上, 他就满足她一个愿望。她信心满满地说让他不要后悔。然而就在她准备出门的时候，警/察上门。 后面的事情突然，混乱，这两三年偶尔梦到，也只有断掉的一个一个画面。 就在一夕之间，最疼她的舅舅成了杀人犯。 这屋檐之下所有人的人生就像一辆脱轨的列车, 横冲直撞寻找出口。 命运说你屈服吧, 屈服吧。 八角笼不说话，但是它存在就是在说人生永远有绝地反击的机会。被打掉牙, 就咬着血爬起来。 辗转周折，好不容易争取到一个进三中的机会，结果外公生病, 为了奖学金接受了二中的录取通知书。 要说有不甘心吗？ 在你缺钱缺到感觉都要辍学的时候，有人站出来说, 不仅可以让你免费读书，还承诺只要考试考到要求的分数, 就会有奖学金。不甘心？是感激涕零。 为了手术费，杨茵姐卖掉了房子。钱有多重要？钱是外公的命, 是杨茵姐的命，也是自己的命。 那个暑假, 她一边做暑假工一边自学高中课程。相信只要不放弃就一定会慢慢好起来。 然而, 老天爷却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开学不久，在外公情况突然恶化的时候，学校突然通知她, 说之前的承诺全部取消，让她把该交的费用全部补上。 -- 第90页 从班主任找到招生办的老师，甚至找到校长，都无济于事。惊慌无措又深深自责的时候，不小心听到老陈跟汪政才吵架。 被以为是雪中送炭的人狠狠地捅了一刀。恨吗？恨。怨吗？也怨。可是一个普通又渺小的人的恨跟怨有什么用吗？ 人生被逼到死胡同的时候，幡然醒悟，不该去依靠任何人。选择权在别人手上，想给你就给你，不想给你就不给你。哪怕那是关系你一生的大事，想耍你就耍你。 屈辱又可笑。 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等到舅舅回家，跟外公还能见上面。除此之外，她什么不想。可是现在心愿达成，就像是跑过了一直盯着的终点线，心里突然空了。 “他们都叫我复读，可是我已经在现在这条没有读书这个选项的路上跑得太远太快，就算是惯性都推着我往前跑，他们却要我回头重新来过。” “重头来过真的会比较好吗？复读，高考，上大学。究竟是因为这样走是对的，所以要这么走。还是只是因为走这条路的人比较多，所以就会认为这样走是对的？” 尤琳看着面前的人，想起两个人从认识的第一天到现在发生的种种。 她当时留她下来，单纯是觉得合眼缘，留下来试试，不行下个月就不让她来了。毕竟她年纪小，要是工作的时候耍小孩脾气，就是大家的负担。但是却没想到，她在店里一待就是这么久。 “阿筠，你知道吗？你其实带给我很多惊喜。像你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又长得这么漂亮，应该是很任性骄纵的。但你不是，相反你是我见过的少有的愿意自己脚踏实地努力的女孩。你很独立，我觉得我把这家店交给你一个人管一天，你也能做得很好。” “但我也觉得，你好像很难相信别人。像胡迪跟莎莎，你跟他们工作的时候会很合拍。但是换做其他人，你宁愿自己把事情都做完，也不愿意去找他们帮忙。之前我也好奇为什么会这样。不过现在我好像明白了，我记得店里最忙的时候，都是你，胡迪还有莎莎一起，他们俩都是一起跟你扛过事儿的人。” 虽然无亲无故，但是尤琳很喜欢赵墨筠，心里把她当妹妹看。觉得她身上那股不服输的劲儿，跟多年前的自己很像。不过此刻看着她，觉得有些心疼。 她家里的事情自己知道个大概，至于中间种种细节，像是因为私人恩怨，学校突然变卦这种事，是到今天才知道。 放任何一个人身上，遇到这种事情，都不可能轻易过得去。 而她遇到这种事的时候，才十五六岁。 在懂得一切却什么都做不了的年纪。 心疼的同时，又觉得欣慰。欣慰她没有被别人的报复打倒，也没有用自己的生命去求别人的歉疚，而是努力生活走到了现在。 尤琳看向赵墨筠的眼睛里忽然满是不自觉的怜爱。 没有拐弯抹角，直说：“我觉得你不是在犹豫读大学是不是一条好出路，你是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虚无缥缈，随时生变，自己无法把控的未来上。” “如果不去读大学，你可以继续做你现在做的事情，只要你肯努力你就会有收获，简单来说就是，你能赚钱，你能养活自己。这条路很明确。但是你觉得读大学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可能你自己也说不清，但是感觉就像是把好好的路越走越糊涂了，更重要的是，会担心再次落进像之前那种非常被动的境地里，对吗？” 面前的人唇张张合合，似乎想要反驳，但是最后却没能找出反驳的理由，只轻轻点头。 沉默片刻后，赵墨筠开口，“只是放弃，舅舅他们会觉得欠我一辈子。” 还有柳鹤熙。 看她一直低着头，尤琳伸手握住她的手腕，“阿筠。” 等人抬头看过来，才说：“如果你问我读大学好还是不读好，以我读过的经验可以告诉你，是读过好。” “很多人迷茫是因为不敢迈出第一步，那我可能会说，保持现状真的好吗？如果你也是因为没有勇气，那你真的愿意在我的店里干一辈子吗？每天这些工作重复，这样工作一辈子可以过开开心心过完一生吗？” “不过我觉得你不是不知道前方更好却不敢选择，你是看不到目标，不知道往哪儿走。” 顿了顿，“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跟设计相关的专业。” “设计？” 赵墨筠有点诧异。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跟她说学设计，大部分人说到女生的专业都是师范或者会计。 尤琳态度干脆肯定应，“对啊。设计。” 解释，“不是每个人逛街的时候会对街上的广告海报、宣传单页感兴趣的，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去收集那些海报单页，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因为感兴趣就上手学着做，更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自学情况下做出可以直接放出去的海报单页。” “当然这只是我的感受，可能跟你自己的感受有出入。我说这个的原因是，假设这真的是你的兴趣，那上大学是多好的一个选择。你在大学四年学的东西，都是在让你这条路上走得更高更远。” “要是在社会上，你给钱都很难找到人愿意教你。但是大学不一样，也许学校里是有不那么厉害的老师，但是大学里的老师成百上千，还有各种校际交流，那些东西都是你在这里学不到的。哪怕我想给你这些，我也给不了。这些道理不深奥，你肯定听得懂。不过你现在陷在一种情绪里太深，当场要做决定有些难。不着急，我们慢慢来。复读的话，时间很充裕，足以让你想清楚做出选择了。” -- 第91页 赵墨筠看着尤琳，心里充满感激，“琳姐，谢谢你。” 尤琳笑，“不客气。等你以后可以当姐姐了，看到需要帮忙的小妹妹，就帮帮她吧。” 赵墨筠正要点头，尤琳继续说：“这是我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交不起房租的时候，房东姐姐跟我说过的话。” 想起那个把一生都献给芭蕾舞的人，尤琳脸上笑意温柔。 赵墨筠默了会儿，“记住了。”语气郑重。 * 这两天连何诚都发现赵墨筠有点心不在焉，更别说柳鹤熙了。 借着夜色，牵着她的手走在路上，却明显感觉她心思在别处，柳鹤熙手收紧一分，“姐姐？” 听到他的声音，赵墨筠回神，看向他，“嗯？” “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赵墨筠被问懵，“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感觉你这两天好像心事重重的。” 赵墨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天天在琢磨琳姐说的那些话，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的人是什么感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他好像有点委屈，赵墨筠往他身边靠近一点，忽然灵光一现，凑过去，“我问你个事情。” 她眼睛发亮，柳鹤熙不由绷紧精神，“什么事情？” 赵墨筠把尤琳的话精简再精简跟他说了一遍，问：“你觉得我喜欢什么？” 琳姐说得对，要是能找到她喜欢的事情，读大学是绝佳的选择。可是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听她不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柳鹤熙暗自松口气，随即无比肯定地说：“婚纱。” “你喜欢婚纱。” 赵墨筠先是愣住，而后一点点笑开，抬头狠狠亲了他脸一下。在人愣住的时候，笑着说：“不对，我喜欢你。” 说完要退开的时候，被他抓回来，满脸期待，“再说一遍。” 赵墨筠装傻，“什么？” “你刚刚说的那句话，再说一遍。” “我刚刚说什么了？” 柳鹤熙牵着她的手轻轻摇晃，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姐姐……” 赵墨筠憋住笑，“我想想我刚刚说了什么，哦，我问你，你觉得我喜欢什么来着。” 看他急得不行的样子，赵墨筠忍不住笑出来，然而下一瞬脚下陡然一空。他捞起她的腿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赵墨筠四下看，生怕被人看见，这下轮到她着急了，拍他肩膀，“快放我下来。” 柳鹤熙知道她什么，不但没有放她下来，反而托着她再往上抱了抱，“再说一遍。” 他现在都快一米八，这样被抱着，赵墨筠感觉自己高得像一座塔，十米开外估计都一眼能看到。挣不开，赵墨筠窘迫地弯腰抱住他，尽量降低自己的高度，妥协，“行行行，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快放我下来。” 如愿听到自己想听的话，柳鹤熙胳膊卸了几分力气，把她往怀里抱，脸蹭着她的脸，心满意足地说：“姐姐好乖。” 赵墨筠：“…………”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朋友出了点事情，弄到凌晨三四点，跟等更的小可爱说声抱歉~今年忽然觉得平安健康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第42章 chapter 42 高考近在眼前, 空气都像是绷紧了的弦。 在大家为了高考冲刺的时候，赵墨筠找到了一份新的兼职，在之前琳姐介绍给她做美工的婚纱工作室。 如果说做婚纱设计这个念头从来没有过是不可能的, 只是好像真面临到人生抉择的时候，会控制不住地瞻前顾后。不敢不认真，可一旦认真就容易陷进去。 所谓的当局者迷。 虽然婚纱设计她从来没有接触过。 虽然很多人说，当一个人把自己的爱好变成工作之后，就会毁掉那个爱好。 但当柳鹤熙那天斩钉截铁地说出，“你喜欢婚纱”的时候, 她忽然觉得比起前途未卜, 一辈子不知道自己究竟真正喜欢什么，才是更遗憾的事情。 靠着之前做美工积累的一点点好感, 没有麻烦琳姐去卖人情，在工作室里找到一个助理的工作。说是助理，基本都是打杂的活儿。不过打杂是熟悉工作环境最快的办法。 一边做兼职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 一边学习也开始慢慢捡。考虑过要不要干脆休学，下半年开学再回来复读高三。不过老陈给她的建议是, 高考的机会难得，不管能考成什么样, 去提前见见高考场是好事。休学的念头也就打消。在大家开始三轮总复习的时候，她才开始新学高一的课程。 高三的最后几个月一晃而过。 高考之后, 因为各自都有忙的时候，赵墨筠跟陈米扬他们都没有来得聚一下。今天是填志愿的日子, 学校开放所有电脑机房, 各班班主任坐镇，愿意回学校跟老师商量着填志愿的都可以来学校填。 作为复读预备生，赵墨筠就自己随便填填。而一心只想做生意的陈米扬志愿都懒得填。两个优哉游哉的人, 没什么事情，就提前去饭店点菜，等着何诚他们几个。 约好今天一起聚聚。 赵墨筠跟陈米扬商量着点完菜，柳鹤熙拎着六杯奶茶进来。 柳鹤熙把奶茶放在桌上，陈米扬挑了一杯。坐回去的时候，看到柳鹤熙把吸管插好才递给坐在里面的赵墨筠，忍不住调侃，“撒狗粮麻烦悠着点，我还得留着肚子吃饭呢。” -- 第92页 赵墨筠睨她一眼，接过奶茶，摸到是热的，皱眉，“怎么是热的？” 这么热的天，谁喝热奶茶？ 说着就要去换柳鹤熙手里那杯加冰的，却被躲开。 当着陈米扬的面，柳鹤熙表情有点不自然，但态度坚定得没有商量的余地，“你最近不能吃冰的。” 赵墨筠比陈米扬反应还慢了一拍。在后者被噎到白眼望天的时候，赵墨筠皱着眉盯着面前的人。 这人又是什么记住这个日子的？ 陈米扬放在桌上的电话响了，何诚打来的电话。 他们到楼下了，问具体在哪儿。 陈米扬这边刚挂掉电话，赵墨筠接到林圆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竟然是叫她下楼一趟。赵墨筠答应，起身。 “干什么去？”陈米扬问。 赵墨筠扬了扬手里的手机，“林圆。说让我下去一趟，有事找我。” “林圆？”陈米扬诧异，“什么事？” “不知道。我下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我陪你。”柳鹤熙跟着站起来。 赵墨筠单手把人摁回去，“坐着，等我回来。” * 饭店在学校附近的一条街上。 赵墨筠在楼梯口遇到何诚他们，说了声径直下楼。一推开饭店的门，一股热浪袭来。这两天天气格外热。 林圆手里拎着一个袋子站在路边的榕树下。两个人视线撞上，她快步走过来。 自从运动会之后，两个人几乎就没有再说过话。赵墨筠看她表情严肃，先开口问：“你说找我有事，什么事？” 林圆在她面前站了会儿，才开口，“我是听何诚说你们在这儿。” 赵墨筠点点头，等着她的下文。 “我刚刚填完了志愿，选了会计专业。” 有点没弄明白她怎么跟自己说起这个，赵墨筠只好应声，“嗯。” 似乎是看出她没有明白自己跟她说这件事的原因，林圆微微上前一步，因为着急解释，语速变快，“是因为你。” 赵墨筠一愣，“嗯？因为我？” 意识到自己越着急越解释不清，林圆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能说清楚了，才重新开口，“是你说过每个人擅长的事情不一样。我妈妈总是说我性格内向，不会交朋友，可是你说，喜欢安静的人做事专心。” “我妈妈本来是想我去读师范，说工作稳定，还有寒暑假。可是我觉得像我这样的性格并不适合去当老师。我觉得以后做财会，我一定能做得更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的肯定让赵墨筠想起柳鹤熙。 虽然自己现在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但是看到别人能找到自己人生的方向，赵墨筠还是由衷替她感到高兴，“你喜欢的话那就很好。” 看到她笑，那种开心不用说也能清楚地感受到，林圆心里五味杂陈。 在眼泪夺眶而出的时候，蓦然低头，等把眼泪忍回去之后才抬起来，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我听说你要复读了，这是我从总复习开始整理的笔记，不知道有没有用。” 看她忐忑的样子，赵墨筠直接接过来，说：“正好这两天在找笔记，谢了。” 听她说谢谢，林圆连连摆手，“不用。” “你待会儿有事吗？我们在这儿聚餐，要一起吗？”赵墨筠说。 林圆眼睛湿润地看着她。 她给她的感觉，就好像她们还是朋友，自己从来没有疏远过他们。 可是她却过不去自己这一关，“不用了，我下午还要回老家，要回家收拾东西。” 赵墨筠没有强留，“那行。” “你快上去吧，我就先走了。” “好，谢谢你的笔记。” 两个人转身往不同的方向走。 一想到以后再见面就难了，林圆突然回身，“赵墨筠！” 赵墨筠手刚搭上玻璃门的门把，闻声回头。 林圆看着她。 脑子里忽然闪过无数片段。 在楼梯间她帮她接住手里的桶装水，她拿着酸奶站在窗户边笑，她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她们一起在雨天办黑板报。还有运动会上，别人都嫌她丢人嘲笑的时候，她说不擅长不付出努力，做不好是很正常的事。 直到此刻，她还能为她找到自己想学的专业而高兴。 林圆觉得身体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看着那个站在店门口的人，突然大声说：“我来二中，最高兴的事情就是认识你！” 是最高兴，最高兴的事。 今天晴空万里，她站在明媚阳光里回了她一个微笑，在视线忽然模糊的时候，林圆转过身，大步往前走。 * 赵墨筠拎着东西上楼，本来心情还有点感伤，不过一进包厢，看到齐刷刷看过来的几个人—— “老赵，你干什么去了？” “赵墨筠，跟你说个特别好笑的事情。” “林圆找你什么事啊？” “刚好开始上菜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话，心情不由好转，赵墨筠的注意力落在最后柳鹤熙说的那句“过来坐。” 笑着坐过去。 喝了口自己的奶茶，才回答陈米扬的问题，“林圆听说我要复读，把自己的笔记送我了。” 何诚松开咬住的吸管，“巧了么不是。” -- 第93页 傅易也说：“巧了么不是。” “什么巧了？”赵墨筠问。 傅易把放在椅子后面的袋子递过来，“我的笔记，你看着用。” 赵墨筠接过来一看，里面好几个笔记本，随即看向何诚，“你也要给我你的笔记？” 听出她言语之间的嫌弃，何诚不高兴了，“老赵，不带你这么瞧不起人的啊。” “做人不能太虚伪。”赵墨筠笑着说。 何诚哼哼两声，“看在咱两的关系上，我不跟你计较。”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堆笔记本，“这是高展让我给你的，他还说他在B市等你。” 赵墨筠抱着一堆沉甸甸的笔记本，对以前认定的事情忽然有了新的看法。 这世界上有汪星那样的人，也有汪政才那样的人。但是也有老陈那样的人，琳姐那样的人，还有眼前这群人这样的人。 不敢煽情，怕稳不住，赵墨筠就说了声谢了，转开话题，问起几个人报的专业。 “法律，侦查，汉语言。”何诚把三个人的志愿报了一遍。 说到这儿，就自然说起刚刚在学校报专业发生的趣事，正说着菜上桌。 等菜上齐的时候，陈米扬拿出平时当老大的架势，给每个人倒了可乐，举杯，“来，终于毕业了。咱们以后就上大学的上大学，继续拼明年高考的拼高考，赚钱的赚钱，不管干什么，祝我们都前程似锦，干杯！” 剩下的人也站起来，玻璃杯碰到一起。 “干杯！” * 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赵墨筠抱着怀里的一堆笔记本，想到一些事情忍不住笑。 正笑得开心，腿上一轻，怀里的笔记本突然被抱走。赵墨筠下意识“嗯？”了声，顺着那双手看向身边的人，无声询问他干什么。 柳鹤熙把笔记本抱在自己怀里，眼巴巴看着她，恳求，“姐姐，这些笔记能不能借我看看？” 突然撒娇，赵墨筠微微眯起眼，“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不开心？” 被这么问，柳鹤熙半点没有掩饰，点头，“嗯。” 赵墨筠不解，“为什么？” 今天发生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情吗？ 柳鹤熙看了她一会儿，低声说：“你有这么多人的笔记，那我怎么办？” “什么你怎么办？” “我的笔记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看了？” 赵墨筠终于明白过来他在别扭什么。 相比这人有时候突然的偏执，她更喜欢他现在这样乖乖的、人畜无害的样子，哄，“当然不。” 凑近到他面前，笑着说：“你要是把你的笔记给我，我一定会好好看。” 看人面色缓和，赵墨筠才退回去。正享受着把人哄好的成就感里，旁边的人忽然开口，“那你要怎么奖励我？” 赵墨筠：“？？？” “奖励？” 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人像是看不懂她的脸色，笑得甜甜地讨赏，“姐姐，今年生日你陪我过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感谢在2020-07-11 19:33:52~2020-07-15 00:5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啥时候更新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chapter 43 何诚跟傅易去了同一个城市读大学。家里父母都想借着送孩子报道的机会顺道旅个游, 还有一周多的时间才开学，就过去了。 大一开学一般都比高中晚。 临近开学，赵墨筠把工作室的工作交接完, 特地去了趟书城买了点资料，回家的时候路过陈米扬家附近。她们两个也有段时间没见了。想到开学之后见面更难了，赵墨筠给她打了个电话。 只知道她在这一块，但不知道具体地址。 “赵墨筠！” 赵墨筠站在公交车站正跟赵长清发消息，报备行踪，陈米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一回头, 看到她T恤, 工装裤，马丁靴的打扮, 忍不住笑，“滨城最狂拽酷炫的小老板。” 陈米扬家里开了家小店，高考结束之后就一直在店里帮忙。 陈米扬笑咧咧上前一把勾住她的肩, “有眼光。” 又问：“你怎么过来了？” “刚去买了点复习资料，刚好路过。” 陈米扬看她肩上一边一个帆布袋, 直接拿过一个，带路, “那走吧，带你参观参观我的店。” “这都变成‘你的店’了？” “我家谁管店就是谁的店。” “那你是打算继承家业了？” 陈米扬撇撇嘴, “那还是算了吧。等我爸妈从老家回来，我就要去找个网管做做。” “网管？” 虽然对未来的打算以前也聊过, 但是没有聊到这么细。 陈米扬点头, 表示她没有听错，“我小时候就想，以后一定要开一家滨城最好的网吧。不过都说理想很丰满, 现实很骨感。找个网管的活儿，先去看看里面的门道，把骨头摸清楚了，真要是有出路，以后就当网吧老板去！”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采飞扬，赵墨筠也笑，不过忽然想起齐磊的专业，“那个，要是齐磊以后回滨城教书，你们俩是不是得天天打架？” 陈米扬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乐得不行。 “那当着他学生的面儿，我不打脸。” -- 第94页 赵墨筠：“…………” “对了，那你爸妈都不在，你店里现在不就没人了？”赵墨筠反应过来。 看她紧张兮兮的，陈米扬毫不在意，“你也太小瞧我了吧，别的不说，找个人帮忙看下店还能找不着？” “是是是，扬哥风华万代，一呼百应。” 陈米扬得意抬抬下巴，“还行吧。” 说着，表情忽而严肃起来，“待会儿我送你从另一条路走，以后你要是再过来，就别从这条路走了。” 她说得一本正经，赵墨筠被她说得心里突突的，“……怎么了？” 四下看看，这条路是条小路，一个小巷子接一个小巷子，除了偏僻点没什么人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不过不等陈米扬回答，赵墨筠的视线忽然出现一个诊所招牌。 这么偏僻的地方竟然还开了家诊所？ 等走近，看得更清楚。这家诊所，两层小楼，藏在临路的房子后面，看不清全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墙体斑驳，看起来有些陈旧，虽然是大白天，莫名阴沉沉的。 正疑惑，陈米扬低声说了句，“打胎的地方。” 赵墨筠“刷”地看向她。 陈米扬带着她往前走，边走边说：“没钱的，不敢跟家里说的就来这儿。要是从这条路走，就得从这前面过。到这种地方来的人，什么样的都有。所以下次你要是过来，就换个地方下车，从市场前面走。” 她言语之间满是担心，赵墨筠终于知道她为什么扔下店特地出来接她。 赵墨筠盯着陈米扬，“你是不是被人叫哥叫得多了，都忘了咱俩是一个性别了？” 她出来接她，不也是一个人从这儿过？ 陈米扬笑，“那不能。我要是真忘了，还有柳鹤熙什么事？” “扬哥，我觉得你在夸我？” “嗯，夸你呢，接着吧。” “得嘞。” 说笑着快走出这条巷子。赵墨筠看向陈米扬的时候，眼角余光扫到身后一个人影，下意识回头。 看到一个跟她们差不多大的女孩佝着腰，不知道从哪儿走出来，背影乍一眼有点熟悉，不过下一瞬人突然一头栽了下去。 “咚”地一声闷响。 陈米扬也被这动静惊得回头。 两个人对视一眼，不见其他人出来，顾不上太多，直接折身冲着地上的人跑了过去。 那女孩身上穿了条黑色的裙子，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小腿跟脚踝上都是血。 “喂，你没……” 一句“你没事吧”说了一半，在看清对方的脸之后，陈米扬的声音戛然而止。 赵墨筠看着地上的人，蓦然皱眉，“张慧仪？” * 赵墨筠对张慧仪没什么好感。 仗着自己长得好看或者有钱或者有权，对别人为所欲为，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人，她都没有什么好感。 她们也算是有过恩怨纠葛，只不过随着王智杰的转学，“张慧仪”这个名字逐渐淡出了她的生活。只是偶尔听到人八卦几句，知道她现在在校外混得风生水起。 谁能想到，会在这样的情景下撞见。 虽然不喜欢张慧仪，但是人命关天，赵墨筠跟陈米扬还是叫了救护车把她送到医院。 * 洗手间里水声哗哗，陈米扬甩着湿漉漉的手出来，看到靠在墙上发愣的人，走过去，“想什么呢？” 赵墨筠回神，“嗯？没什么。” “她家里人已经过来了，我们走吧。” 赵墨筠没有要走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我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咱们看到她的时候。” 陈米扬也不催，转身靠在她旁边，“看篮球赛那天吧。” “嗯。” 在广场上，她穿着一件浅色毛衣站在那群人中间，笑里都是炫耀。 刚刚医生的话听到一嘴，她的伤这辈子都不会好了。 “我不是伤心。”气氛有些凝重，赵墨筠解释。 陈米扬轻轻抿了抿唇，“我懂。” 不觉得高兴，却也无从伤心。 只是想起了网上流行的那句话，一切馈赠，都在暗地里标好了价格。 说得直白点就是—— “世上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陈米扬看向长长的走廊。 * 原定的开学日期，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雨天气，延迟了三天。 赵墨筠再次回到二中，身边都是不熟悉的人。 因为她之前考试分数太低，只能去普通班。不过虽然跟柳鹤熙不在一个班，但在同一层楼，相比以前见面要方便很多。 开学不久就是柳鹤熙的生日，答应了陪他一起过。但是他生日不在周末，准备挪到周末补过的时候，临时通知考试，周末泡汤。等终于可以补过生日的时候，已经过了十多天了。 这是赵墨筠第一次来柳鹤熙家。 虽然一直知道他家境挺好的，但是等真的进到只在电视里见过的房子里，看到比自己家一整套房子还大的客厅，赵墨筠愣在门口。 直到柳鹤熙把拖鞋放到她面前才回过神。 低头一看，浅粉色拖鞋，貌似还是新的。 赵墨筠浅浅笑，换好鞋，没有着急往里走，问：“你家里没有人吗？” 看她有些拘谨，柳鹤熙折回去握住她的手腕，牵着她往里走，“没有。阿姨今天放假了，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在。” -- 第95页 柳鹤熙把赵墨筠带到洗手间门口，“洗手吃饭，好饿。” 因为她路上堵车，这会儿已经下午两点多。 柳鹤熙跟她说了洗手液的位置，自己回厨房准备碗筷。饭菜都是阿姨做好的。 看他在摆碗筷，赵墨筠把自己带过来的袋子拿到桌子上，把里面的蛋糕小心捧出来，“先吹蜡烛？” “好。”柳鹤熙赶紧把桌子空出来一块地方。 赵墨筠把蛋糕放桌上，八寸蛋糕做得跟简单，除了边上简单的一圈裱花，只有中间的一句生日快乐的英文。 做好的时候，赵墨筠还挺满意，这会儿拿出来，忽然觉得简单到有点丑，“那个，我第一次做蛋糕，就凑合凑合吧。” 柳鹤熙刚拿起蛋糕刀，听到这句话，又默默放了回去。 赵墨筠以为他是嫌弃，解释，“做蛋糕的原材料都是很好的，虽然卖相不好，但是味道应该差不到哪儿去。” 他看过来，表情认真，“我以为你买的。你自己做的，我想留着。” 赵墨筠有点哭笑不得，“蛋糕能放几天？放着也坏了。再说生日年年有，留着干什么？” 当他看着自己慢慢笑开，眼睛里有光在闪，赵墨筠才反应过来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她这意思不就是说年年都会给他做生日蛋糕？ 行吧行吧，一年一次再麻烦也忍了。 * 赵墨筠被牵着走进卧室。 这个房间是这个家里她最熟悉的地方，视频的时候看过很多次。 “姐姐，你等我一会儿。” 人松开她的手，转身出去。 他说想要她画幅画给他，还准备了画架跟各种东西。 在他出去搬东西的时候，赵墨筠在房间里到处看看。只在视频里看过的桌子、椅子，各种家具，变成可以触手可及的现实，感觉有点奇妙。 他房间很大。衣柜在床右侧的靠墙的位置。推拉门没有完全关上，露出一件衣服的衣袖。 赵墨筠走过去想把那衣袖塞进衣柜，却发现旁边挂的是二中的校服，只有一件外套，不由多看了两眼。不过看着看着，觉出不对劲。 这校服有点眼熟。 赵墨筠扒开旁边的衣服，把校服扯了出来。 不止是感觉很熟悉，就连衣袖上被水性笔划出来的痕迹都再熟悉不过。 “姐姐，你……”柳鹤熙抱着画架进来，看到她，蓦然收声。 赵墨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扯了扯手里的校服，“洗坏了啊？” 柳鹤熙一时不知道她是不是生气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敢随便开口，紧张地看着她。 看他这样，赵墨筠刚刚那一点怀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人换了她的校服，还骗她衣服洗坏了。 赵墨筠把校服拿出来，拍在他胸口上，“换上。” 不给人说话的余地，转身去捯饬他拿进来的东西。因为背对着柳鹤熙，她根本没有发现人彻底理解错了她的意思。 在他坐床上当模特，还是自己坐床上画画之间，赵墨筠毫不犹豫地选了后者。 把画架架在床边，指挥柳鹤熙坐在椅子上。 校服的拉链拉到最上面。他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的样子让赵墨筠有点晃神。像是回到很久很久之前，她翻墙出来，他等在路边那天。 赵墨筠眯了眯眼，唇轻启。 干了很久很久之前就想干的事。 低声，带着一丝蛊惑，说：“拉链拉下来点。” 他明显怔了一下。 不过还是乖乖照做。 手指捏住拉链头往下拉，紧扣的齿口慢慢分开，露出喉结，到锁骨，停下。 “再往下一点。”赵墨筠得寸进尺。 再往下，到胸口的时候，露出赤/裸的胸膛，赵墨筠一懵。 她没想到他里面没有穿衣服。 校服半敞，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胸肌一侧浅浅的轮廓。身体很白，像一块上好的玉，跟黑色的校服颜色反差巨大。这样半遮半掩，纯与欲交织缠绕。 赵墨筠觉得身体突然烧起来。 想要收回视线，可是身体却不受控制。 被她这样看着，柳鹤熙喉结上下缓慢滑动。 连呼吸都在竭力克制。 空气渐渐变得潮湿闷热。 周围安静得只剩自己的呼吸跟心跳声，赵墨筠看着他从椅子里缓缓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弯腰，滚烫的手心贴在她的手腕上，将她双手轻轻扣压在她身体两侧。 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 俯身，唇若有若无贴着她的唇，咬着她的呼吸，轻轻叫她。 “姐姐……” 声音沙哑，“姐姐……” 床微微一沉，松软的被子陷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管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要珍爱自己，也要保护好自己。 不可把小说当现实，虽然小说来源现实，但是它也高于现实。小说中的人物不管如何，也许有过辜负，有过年少无知，但他们没有X病！（认真脸） 冷静，理智，谨慎，好好保护自己。 第44章 chapter 44 赵墨筠醒来的时候, 外面已经天黑。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漆漆的。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在哪儿的茫然。 一转头，看到睡在自己身边的人, 意识回拢，赵墨筠险些叫出声。 -- 第96页 她她她她…… 看着旁边那样依旧无害的脸。 她都干了什么？！ 脑子里一片乱，没等人醒，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忍着腿微微抽痛，轻手轻脚离开房间。 脚步声凌乱, 跑下楼。从楼梯上下来, 眼前突然灯光大亮，刺得人睁不开眼。 赵墨筠不由伸手挡, 等适合片刻，才放下。 客厅亮如白昼，沙发里坐着一个身穿礼裙, 气度华贵的女人。黑发盘起，脸上妆容精致, 颈间的红宝石项链在灯光下泛着璀璨光泽。 旁边站着一个身穿黑色套装的年轻女人。 沙发里的人，赵墨筠刚刚在柳鹤熙房间里的相框里见过。 在这样的情境下, 毫无准备地撞见，赵墨筠身体僵硬。 就像是入室盗窃的小偷被人抓到现行的窘迫。 大概是看出她的窘迫, 沙发里的人先开口，嘴角勾起, 眉眼未动, 说：“你好，我是柳鹤熙的妈妈，初次见面。” 诧异于对方的平静, 赵墨筠硬着头皮礼貌客气地回应一句，“您好。” “你叫什么名字？”嘴角的弧度未减。 “赵墨筠。” 听到她的名字，沙发里的人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是小熙带回家的第一个朋友。他性格有时候有点古怪，谢谢你愿意跟他做朋友。” 言语温和，跟第一眼看到的凌人气势截然不同。可是从始至终都不至眉眼的笑意让人不敢生出半分亲近。 直觉后面还有话，赵墨筠没有去接这话。 这个念头刚刚在脑子里转过，沙发里的人稳稳当当坐着，吩咐站在旁边的年轻女人，“林秘书，你去把我上次买的那条项链拿过来。” “是，董事长。” 用黑色丝绒盒子装着的项链被递到赵墨筠面前。 “第一次见面，也没有什么准备，送你个小礼物，希望你能喜欢。”坐在沙发里的人说。 赵墨筠看了眼那条项链。 因为考虑过珠宝设计，在网上看过不少品牌的珠宝首饰。这条项链她刚好看到过，小五位数。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加之对方这看似亲和却并非如此的态度，赵墨筠婉拒，“谢谢您，东西太贵重了，就不收了。” 两个人的目光隔着偌大的客厅对上。 郑书岚冷眼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人，轻笑一声，随即露出无奈的表情，“所以我说那些什么给山区的人捐衣服的公益根本没有意义。生活富裕的人好心想帮他们，可是就算是把自己最差的衣服捐出去，那些一辈子都没见过几件衣服的人，也接得诚惶诚恐。本来的好心，最后倒显得自己刻薄无礼，像个坏人。” “可是实际上，谁都不是坏人。那些诚惶诚恐的人，只是因为没见过世面。而那些被认为刻薄无礼的人，也不是故意。根源在于，他们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就算竭尽所能，用自己的底线也照顾不了另一类人脆弱的自尊心。所以为了大家好，还是不要有什么瓜葛比较好，你说对不对？” 这些话就像是耳光狠狠扇在赵墨筠脸上，还叫人还手不能。 她脸色微微发白，缓了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跟我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说了算。至于其他人是不是，其他人说了算。” 一直上扬的嘴角挂不住般，寸寸下拉。 “林秘书，送客。” * 一辆黑色宾利靠路边停下，正对着的是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 林秘书去了药店一趟，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盒药。 后座车门打开又关上。 药跟水递到赵墨筠面前。 没有犹豫，赵墨筠接过来，仰头吃下去。 吃完药，拧好水瓶，赵墨筠把水瓶还回去，而后转身打开车门下车。 林秘书赶紧叫住她，“你家还没有到。” 赵墨筠手搭在车门上，站在车门口，看着车里的人，笑得意味深长，“你特地亲自送我回来，难道不是为了盯着我吃完药好回去较差，而是真心担心我一个人回家？” 被如此直白的捅破，饶是见惯大风大雨的林秘书也有一瞬的尴尬。 “不过你们想得太多了。”赵墨筠说。 不等林秘书反应过来她这句想得太多是什么，车门“嘭”一声关上。 收回视线看向放在座位上开了封的药盒跟水，林秘书跟前面司机说：“回去吧。” * 回到别墅，林秘书发现客厅里没有人，转身朝着一楼的书房走去。 今天这件事发生得太过突然。林秘书在书房门口站了片刻，才敲门。 “进。” 听到里面传来声音，她才推门进去。 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悄无声息。顺手关上书房的门。 书房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微昏暗，映得落地窗前的人，指间那一点火光明显。 旁边红木书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有不少烟蒂。 显出烦乱的心情。 林秘书小心开口，“董事长？” 话音未落，落地窗前的人轻描淡写抄起手边的平板电脑，猝不及防砸到她面前。 林秘书吓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平板电脑落在她脚尖处。 “你到底是怎么做事的？！”郑书岚声音低沉质问。 -- 第97页 全然不见刚刚面对赵墨筠时的冷静。 “如果不是今天回来，你是不是要我等到闹到不可收拾了，我才知道？！” 林秘书不辩解半个字，“董事长，这件事是我的疏忽……” 落地窗前的人突然大步上前，妆容精致的脸狰狞，“疏忽？！我让你好好看着小熙，你就是这么看的？谈恋爱，两年了才发现？！” “你知不知道你的疏忽，带来的是什么后果？跟一个父不详母不养的私生女在一起。” 咬牙切齿：“这是他一生的污点！污点！” 林秘书深深低头，“董事长，是我辜负了您的托付。” 直到这一刻，林秘书才惊觉那个在自己眼中无害乖巧的少年做事是何等的周全，这么久，竟然没有让他们察觉丝毫。 郑书岚看着眼前的人，最后一丝理智提醒着现在指责已经是于事无补。咬紧牙关，胸口剧烈起伏一阵之后，情绪渐渐平复。 想起让她做的正事，郑书岚深深呼吸，“事情办好了？” “办好了。”林秘书说。 说完，又补了一句，“以防万一，我会安排学校下个月组织一次全年级体检。” 确保不会再有任何意外。 郑书岚重新点了一根烟，深吸一口，“小熙转学的事情，你去安排。” “董事长放心。” 发展到今天这一步，转学是必然。 林秘书刚说完这话，郑书岚突然开口，“慢着！” “董事长，还有什么吩咐？” 郑书岚摁灭了手里的烟，急声问：“小熙的手机呢？” 林秘书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个手机，“进门的时候，手机放在茶几上，我就收起来了。” 郑书岚脑子里全是刚刚那个女孩的眼神。 那眼神太笃定。 而她自己的孩子什么性格，她最清楚不过。 “小熙的性格随我，如果不让他彻底死心，自己心甘情愿走。就算我把他送到天涯海角，他也会偷偷跑回来。” 吩咐，“转学的事情不着急办。趁着他还没有醒，你现在赶紧去把他手机里的联系人换掉。不该再有联系的人，就不要再联系上。” 林秘书跟着郑书岚身边多年，明白过来她的意图，“我马上去办。” * 赵墨筠刚上到七楼，就看见家里的门大开着。警惕停下脚步，没弄清什么情况，就看到屋子里急匆匆走出来一个人。 “杨茵姐？”赵墨筠意外。 杨茵一手拎着一个大包，一手拿着钥匙，看到她，欣喜不已，“阿筠，你回来了！” 杨茵三两下锁好门，拉着赵墨筠往楼下走，“走，赶紧跟我去医院，你外公醒了！” “外公醒了？！”赵墨筠在楼梯上愣住。 杨茵眼睛红红地笑，“是。我们先出去打个车，上车了我再跟你细说。” 赵墨筠险些喜极而泣，赶紧跟上去，“好！” 因为刚醒，不能说太多话，还是要多多休息。 从病房出来，赵墨筠第一个想给柳鹤熙发消息。字刚打到一半，就被杨茵叫走。 * 柳鹤熙睡得迷迷糊糊的，手往旁边摸，呢喃，“姐姐……” 却摸了个空，心猛地一沉，陡然清醒。 “姐姐？” 找遍卧室都没有，快步下楼，却在看到厨房里的人之后，脚步猛地顿住。 郑书岚听到脚步声，回头，笑意温柔，“小熙，醒了？妈妈切了水果，要不要一起吃？” 平日里对自己还算亲近的孩子，这次却站在厨房门口，不往前半步，眼里满是冰冷跟防备，“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郑书岚把手里的玻璃碗放到料理台上，“怎么了？不欢迎妈妈回来吗？” “你见到阿筠了？”柳鹤熙没有接她的话，直截了当问了另一个问题。 “阿筠？你的朋友？”郑书岚依旧温温柔柔，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柳鹤熙静静地打量她片刻，郑书岚面色不改。只是他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冷得能掉出冰碴子，“你跟她说什么了？！” 郑书岚不知道是怎么被他看出来，暗自诧异，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反问：“你怎么不问她答应我什么了？” 柳鹤熙不置一词，转身就走。 “她答应我以后不会再跟你联系了！”他都不愿意搭理她的态度，让郑书岚有些崩溃，冲着他的背影喊。 呼风唤雨的郑董事长有些歇斯底里。 柳鹤熙只是一瞬停顿，随即拿起茶几上自己的手机冲出家门。 “小熙？！” 郑书岚叫他，然而回应她只有摔门声。 等人一走，郑书岚像是全身脱力，双手撑在料理台上，支撑着站着。客厅传来脚步声，她抬头看过去。 林秘书手里拿着一个手机，屏幕亮着，显示有来电。 备注写的“小熙”。 郑书岚寒着脸下命令，“让他打，打到他死心。” “是。” * 柳鹤熙给赵墨筠打了几十个电话，却一直没有人接，直奔她家。 敲门敲了半天，也没有任何动静。 心里的恐惧越来越深，突然隔壁的门被打开，一个老婆婆走出来，似乎是被吵醒了觉。 “小伙子，别敲了，他们家没有人。” -- 第98页 听到这话，柳鹤熙就像是抓到救命稻草，急声问：“那您知道他们家里的人去哪儿了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刚刚都晚上十点多，突然收拾行李，急急忙忙就走了。” 突然收拾行李，急急忙忙走了…… 柳鹤熙忽然站不稳，往后踉跄一步。 楼梯里昏暗的灯光下，脸色惨如白纸，声线僵硬，僵硬得都不像是自己的，“没……没事，我在这儿等她回来。” * 人上楼下楼，路过七楼的时候，都忍不住往尽头那家的门口看一眼。 居民楼下，一辆宾利靠边停着。 车窗关得严严实实，看不到里面分毫。 车里原本一片寂静，忽然坐在后座右侧的人开口，“医院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 林秘书瞬间打起精神，“都安排好了，赵家的人这几天都不会回来。” 说完，旁边的人看过来，目光冷冷。 林秘书一个激灵，猛地反应过来她究竟是在问什么，忙说：“胡医生是一直照顾小熙的医生，这几天都在医院值班。” 烈焰红唇的女人看向车窗外，唇轻启，“今天几天了？” “已经两天了。” 又说：“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林秘书小心地观察着旁边人的表情。 郑书岚却神情淡淡，没什么波澜，“不狠狠痛一次，是不可能放下的。” 戴上墨镜，“走吧。” 停在路边的宾利缓缓驶离。 一个小时后，救护车悄无声息地开进这片老旧的居民区里，在人反应不及的时候，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点滴针扎进手背的时候，陷入昏迷的人有一瞬恢复意识，喃喃， “阿筠……” 作者有话要说：　　校园部分到此就结束啦~谢谢大家的喜欢啊~ 第45章 chapter 45 九月的滨城。 昨天下过一场雨, 一夜过后，路上的积水都干了。微微湿润的空气降了风里的燥热，有点秋高气爽的感觉。 黑色细高跟踩在地上, 哒哒轻响。 小巷子里人影晃动，拳脚落在人身上的闷声不断。地上的人抱头缩成一团，站着的人变本加厉，嘴里骂的话一句比一句脏。 打得热血上头—— “喂。”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飘过来。 巷子里那几个十六七岁的男生停下，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一个漂亮女人站在巷子口。长发微卷披肩，米白色衬衣领口的细带系了个蝴蝶结。黑色长裤到脚踝上, 露出一截细白的脚踝, 脚下踩着一双黑色高跟鞋，双手抱臂懒洋洋站着。 明明是个女人, 但是看到这样的场景，那张漂亮脸蛋上半点惊慌都没有，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没你事！滚远点！”一个头发长得快把眼睛遮住的男生叫嚣。 “你们哪个学校的？”巷子口的人不但没走, 反而反过来问他们。 “我他妈……” 一句脏话骂了一半，突然被同伴拽回去。 “走吧, 走吧。今天算了。” “算了？！算什么算？” “……她是云扬网吧的老板娘。” 一听这话，里面几个人顿时变了脸色。 说话声音被巷子口的人听到, 笑眯眯应，“嗯, 就是我。” 嚣张气焰灭了大半。 云扬网吧的两个老板就是这片地方的活阎罗，但凡是在这片地方打架闹事的, 都没有好果子吃。 “走走走。”顾不上地上的人, 几个人捡起地上的书包赶紧闪人。 有人跑得太急，自己拌了自己一个踉跄。 赵墨筠站在原地，语气贴心地说：“慢点跑, 我不追。” 在人惊恐又莫名看过来的时候，补了一句，“不过下次要是再来惹事，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一个个的就都给我爬回去。” 人跑得更快了。 赵墨筠这才收回视线，落在还躺在地上的人身上。看到那白色衬衣，黑色长裤，有一瞬恍惚。 不过当人看过来，那双眼睛里不见半分温顺，是跟记忆中截然不同的一双眼，陡然清醒过来，又恢复了刚刚那懒洋洋的样子。 赵墨筠活动活动肩膀，什么都没说，转身准备走。 “喂？” 被叫住。 赵墨筠回头。 被她看着的少年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开口求助，不过语气却是恶狠狠，“你不过来扶我一下？” 放下自尊心开的口，谁知道对方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满不在意地说：“腿断了？手断了？没断自己起来。” 顿时被噎得说不出来话。 赵墨筠走出巷子。 从这条巷子往前一百多米，就是一个网吧。大门上面的招牌上，写着四个大字：云扬网吧。 学校都开学了，又是白天，网吧里人不多。 赵墨筠推门进去，坐在吧台后面的短发女生见了她就笑，扭头冲里面喊了声，“老板，大老板来了。” 陈米扬拿着扳手螺丝刀不知道从哪台电脑下面钻出来。 看到赵墨筠，不由笑，“回来了？” 赵墨筠把手里的包放吧台上，应，“嗯。” 问：“又有电脑坏了？” 陈米扬把东西放进工具箱，“就上次那台。再不行我砸了它卖废品。” -- 第99页 “行，那到时候大锤扛过来你别舍不得。”赵墨筠说。 这网吧里，大到主机显示器，小到开水壶，这人都宝贝得不得了。 陈米扬眯着眼，目光如丝扫过来，“你改名吧，叫赵怼怼，或者赵杠杠也行。” 赵墨筠撩了撩头发，谦虚地说你：“我配不上这么绝美的名字。” 陈米扬：“…………” 去洗了个手，陈米扬回来，说到正事，“台球桌昨天到了，下去看看？” “好啊。” 两个人沿着楼梯下负一楼。 负一楼之前一直当仓库用，因为手头比较紧，有想法也没有能力做。现在网吧收入渐渐起来，陈米扬就打算试试之前想把负一楼做成台球室的想法。 赵墨筠看了一圈。陈米扬问她觉得怎么样。赵墨筠随便找了张台球桌靠着，“你说了算。” “行，保证你不亏。” “亏也没事，反正我之前借你的钱早就回本了。” 陈米扬勾住她的肩膀，靠在她身边，“为了开网吧，我们大老板当初可是把自己的存折都给我了，总不能就让您回个本。” 赵墨筠抬手搭陈米扬肩上，开玩笑，“那小陈你好好干。” 一直被叫哥，突然被叫小陈的陈米扬：“…………” “得，扬哥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陈米扬起身，从角落里的小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开了递给赵墨筠一罐。 两个人边喝边闲聊。 “这次回老家，事情都处理好了吗？”陈米扬问。 “嗯，跟我舅一起把外公外婆还有我妈的墓都修了修。” 陈米扬默了会儿，忽而兴冲冲地说：“何诚跟傅易过两天说要回来，罗晨说武峰山上好玩，咱们一起上去玩几天？” 赵墨筠喝了口啤酒，“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陈米扬丝毫不意外她会拒绝。 过两天是什么日子，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就算过去这么些年，她也记得那个大雨倾盆的晚上，她浑身湿透找到她家，不知道是冻还是别的原因，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抖。 浑身哆嗦，却竭力让自己冷静，磕磕绊绊问她有没有见过柳鹤熙。 认识那么久，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她慌成那样。 可是她陪着她把滨城几乎翻了个遍，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像是人间蒸发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但是她的时间却总是不断回到那一天。每年柳鹤熙生日都会自己一个人躲起来。 陈米扬忍不住劝她，“我最难的时候，你跟我说人要往前看，那样眼前这些困难就不算什么了。你还要等几个五年，才愿意放下往前看？” “就算真的就像你说的那样，当初他突然不告而别是身不由己。可是这么些年了，现在还身不由己吗？还是他不知道这个地方叫滨城。退一万步，就算人来不了，你手机号从来没有换过，打个电话，发个消息都做不到？” “如果轻而易举可以做到的事情，却没有做，那只有一个原因，是不想做。” 陈米扬停顿片刻，“老赵，你让他走吧。” “嘭”一声轻响，赵墨筠握着啤酒罐的手蓦然放松，啤酒罐微微凹陷进去一块。赵墨筠不动神色把凹陷的地方转向里侧，抬头冲陈米扬笑，神色些许无奈，“你想哪儿去了？” 眼睛看向别处，“我不去，是因为后天要出差见客户。你们要是愿意等，那就等我回来一起去。” 她这话堵得陈米扬不好说话，虽然她说得情真意切，可是陈米扬却不怎么相信，“出差？之前怎么没有听你说过？” “我也是突然被通知，客户看了我发过去的设计图，想要跟我当面聊聊，还包来回机票跟住宿。” 赵墨筠大三就在之前做助理的婚纱工作室做了设计师，这两年慢慢做出名气，找来的人越来越多。 陈米扬追问出差的地点时间，见她都对答如流，最后松口，“行吧，正事重要。” 赵墨筠起身，“听说中街那边新开了一家酒吧不错，一起去喝一杯？” 见她不想聊，陈米扬也没拉着不放手，说：“行。” 沿着楼梯往上。 “你要不要跟罗晨报备一下？”赵墨筠带着些许调侃说。 当初一个乌龙，谁也没有想到这两个人现在竟然真的在一起了。 “不管他。” 说完，陈米扬话锋一转，“你去A市出差，许牧不是在A市？” 赵墨筠不傻，扭头，笑吟吟开始堵人话。 “后面的话收回去，咱们还是好朋友。” 陈米扬：“…………” * A市，已经深夜，半山别墅依旧热闹非凡。 泳池周围都是人。 一身黑色西装的顾河带着自己的未婚妻，一路回应周围人的问候，径直走进主屋。 最后在牌桌旁边找到玩得正嗨的周祺。后者一见他，眼睛一亮，赶紧把自己的位置让给旁边的人. “我的顾总诶，您怎么这会儿才来？” 埋怨完，立马换了笑脸，笑呵呵冲顾河身边的梁画打招呼，“嫂子。” 梁画挽着顾河的胳膊，“今天去定酒店了。怎么？还有你派对小王子撑不住的场子？” 顾河跟梁画的婚礼定在今年年底。 -- 第100页 话说这儿，周祺忽然兴奋，拉着顾河，“哪能啊！就是你们要是早点来就能看到一出好戏了！” “什么好戏？”顾河开口。 “老三今天开窍了，看上了一个女孩！” 顾河不太相信，“真的假的？” 别人不知道，但是他们几个都知道，老三心里装着人。 “我骗你干什么？你当时是没在，我本来跟他坐一起喝酒呢，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人突然就转身冲了出去，那架势，差点没把人姑娘当场扑地上了！” 看周祺不像是说谎，梁画好奇，“他人呢？” 周祺朝着楼梯挤眉弄眼，“上楼了。” “走，去看看。什么样的女孩能让老三动凡心。”梁画半开玩笑。 周祺跟上，边走边忍不住说：“长得还行，可爱型。也是没有想到老三喜欢这一卦。早知道，咱们哪儿费得着那么大的劲儿，天南海北地给他牵红线啊。” 楼上人也不少，甚至还比楼下还吵。 昏黄光线里，一个人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黑色西装裤勾勒出修长的腿，脚随意踩在地地上。身上熨烫平整的衬衣却解开了两颗扣子，规矩里生生透出一丝不羁。堪比明星的脸，就算身处人堆里，也叫人一眼能看到。 对能让平时清心寡欲像个佛的人当众失态的女生充满期待跟好奇，结果一上楼，顾河就看到一个长相可爱的女生抹着眼泪从柳鹤熙身边跑开。 顾河：“…………” 顾河看着那个跑开的女孩，问周祺，“……这不是你说的那个吧？” 周祺：“…………” 他也看不懂了，“不是，这刚刚还好好的啊。” “我过去看看！” 周祺还没走过去，那女孩往楼梯口这边来，后面有人追上来， “阿芸，你去哪儿？” 一听这话，顾河跟梁画对视一眼。 了然。 顾河把周祺拦下来。 他俩跟柳鹤熙从小就认识。只不过后来他家里出了一些事，离开A市好几年。那几年去了哪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半个字没提过。 但是有些东西是瞒不住的。 比如他心里有个宛如逆鳞的人。 不能提，不能碰。不过生日因为她，喝酒喝到进医院也因为她，这些年孤零零，谁也不让靠近还是因为她。 至于“阿云”这个名字，也是那次他进医院，他跟梁画去看他，听他意识不清地叫过一声。 今天这个组，是梁画提议的。就是因为不想他生日一个人待着，以免又出什么事。 但是现在看着高脚椅上的人，酒一杯一杯往下灌，梁画叹口气，“我过去收拾一下客房。” 当初顾河买别墅，连带旁边的那栋也买了下来。就是方便上来玩，太晚可以不用折腾回市区。 顾河轻轻搂了她一下，松手，“去吧。” 让人送梁画离开之后，顾河才朝着吧台那边走过去。 * 阳光洒满整个别墅一楼。 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早餐。 周祺吃完，问：“这两天天气好，要不要一起出海吹吹风？” 梁画拿着平板电脑坐在沙发里，听到周祺这么问，“找别人吧，我明天约了设计师定婚纱。” 闻言，还没正儿八经地谈过恋爱的周某人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嫂子，你这挑了多少个设计师了？婚纱不都长一个样？再说了，你就算是穿个蚊帐，顾河也能看出一朵花来！” 梁画也不跟他争辩，直接把平板电脑递过去，“看看，这几件婚纱哪件好看？” 周祺接过来，嘴里念着“我哪儿知道”，一边还是正儿八经地看了一遍，不过依旧觉得这些都大同小异。 正要说阅后感想的时候，楼梯那边传来脚步声。 看到柳鹤熙从楼上下来，周祺注意力一下被扯过去，想起昨晚想让他别喝了，怎么劝都劝不住。 说：“很高兴我还能看到活着的你。” 柳鹤熙没接话。 周祺却来劲了，“不是，你到底是在愁什么？”他侧坐在沙发上，手顺势搭在沙发椅背上，“还有，你难道没有听过那句，举杯浇愁愁更愁？” 柳鹤熙就扫了他一眼，径直从他面前走过。 被忽视的周祺嚷嚷，“柳鹤熙，我跟你说话呢！你听没听见？！” 一嚷嚷完，见他突然回头，周祺神经紧绷。 这人长的就是一张画皮，手段狠起来跟顾河比那是有过之而不及。 “干……干什么？” 话音未落，搭在沙发上的手拿着的平板电脑被劈手夺了过去。 被拧到手腕的周祺“嗷”地叫了声。 正要发火，却见人直勾勾盯着屏幕，像是恨不得把屏幕盯出个洞。 这下顾河跟梁画也发觉不对。梁画站起来，小心问：“鹤熙，怎么了？” 柳鹤熙已经听不见周围人说话，全部心思都在屏幕右下角，落款的地方，那只寥寥几笔画出来的鹤上。 记忆翻涌，浑身的血都跟着倒流，柳鹤熙突然觉得眼前一阵黑一阵白，什么都看不清。 抬头，只是凭借直觉看向梁画的方向，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战战兢兢地问：“……这画哪儿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竟然又更新了！（感觉站上世界之巅.jpg）感谢在2020-07-18 21:15:59~2020-07-19 23:55: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 第101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阳春白鳕鱼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chapter 46 舒缓的音乐从黑色三脚架钢琴里流淌而出。 这会儿餐厅人不多。 落地窗前的位置是梁画一早就定下的。 原本她约设计师见面, 就是因为自己对婚礼主纱有诸多想法，觉得当面聊比较好，但这会儿见面之后, 注意力全在人身上。 反而成了顾河跟人沟通。 见对面的人认真的样子，梁画不由开口，“Zoe？” 对面的人抬眼看过来。 “介意我叫你名字吗？” 对面的人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名字是指什么，“当然不介意。我叫赵墨筠，墨水的墨, 竹子的那个筠。” “那我可以叫你阿筠吗？” 听到“阿筠”, 赵墨筠稍微愣了一下。 只有身边很亲近的人会这么叫她，从才见第一次面的人口中说出来, 感觉有点奇妙。 浅浅笑，“可以。” “之前你发过来的设计稿，有一件的款式我挺喜欢的。” “哪一件？” 两个人顺着往下聊。 聊着聊着, 梁画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有人这么多年对她念念不忘了。 若说只是因为长得漂亮，有点牵强了。毕竟他们这个圈子, 想要找长得漂亮的太容易。 梁画看向对方的眼睛。 只是那份沉在眼底的清定实在太惹眼了。 不是泉，不是玉, 是宝石。 有光芒，也有棱角。 惹眼到作为一个珠宝收藏爱好者, 占为己有的冲动清晰地在她脑子里闪过。 话题不知不觉就从婚纱上偏开，梁画问起一些关于她个人的事情。 都是跟学历, 工作经验有关的事情, 赵墨筠只当她是考察，加上梁画给她的感觉跟陈米扬有点像，平生一分亲近感, 说话也没有什么顾忌。 两个人就这样闲聊起来。 顾河默默坐在旁边，不打扰两个人的兴致。 这边气氛正好，那边有人走进餐厅。站在门口的侍应生看到有人进来，步调快而稳地上前。 然而侍应生的话柳鹤熙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几乎是一眼就看到坐在落地窗边的那个人。 背着这边坐着。 穿着裙子，记忆中她从来没有穿过裙子。以前她喜欢把头发扎起来，今天却披着头发。 明明跟记忆中的人千差万别，但是可笑的是，看到那个背影，他就无比确定那个人就是她。 大概是在梦里她总是留给他背影。 “阿筠，那你是一直都在滨城吗？有没有想过换个地方……” 梁画话还没有说完，看到之前冷冰冰拒绝一起来的人忽然出现，声音戛然而止。 赵墨筠坐在梁画对面，注意到她忽然紧张起来，不由顺着她的视线回过头—— 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浑身僵住。 握着叉子的手就像是突然脱力，不自觉收紧，握了又握。 然而她眼里的人却像是全然看不见她的震惊。 柳鹤熙右手抄袋，一派自然地走过去，右侧对着赵墨筠，对坐在自己左侧的梁画跟顾河说：“好巧。” 昨天特意跟他说过餐厅的梁画、顾河：“…………” 鉴于兄弟情义，顾河还是陪人把戏演下去，“好巧。” 还像模像样，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给两个人做个介绍，结果顾河话还没有出口，又一个熟人咋咋呼呼地跑进来，冲到柳鹤熙身边，一把拉住人的胳膊。 “鹤熙哥，今天我们吃什么啊？” 周依依兴冲冲问完，忽然看到顾河跟梁画也在，正要打招呼，惊觉气氛不太对。 那双挽在他胳膊上的手太过扎眼，赵墨筠惊而回过神，匆忙又些许狼狈地收回视线，不敢多看，直勾勾盯着自己面前的盘子。 顾河看了眼低头沉默不语的赵墨筠，又看了眼故意不往自己右边看的人，起身，“来，给你们介绍下。” 赵墨筠暗自深吸一口气，也站起来，看过去的时候，只听他冷冰冰地说：“不用了，我们认识。” 语气冷静，客气又疏离。 跟她记忆里那个只要看到她眼睛里会有光的人截然不同。 少年时的温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都已经褪得干干净净，脸上棱角显现，五官比之前更出众。 赵墨筠绷住脸上最后一点笑意，应声，“是，我们认识。” 然而本来顺着这句话说下去的寒暄的话，却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她设想过很多他们重逢的场景，没有一个是看着他跟另一个人站在一起，而自己只剩一句客套的“好久不见”。 这个情况对梁画来说都是措手不及，更不要说赵墨筠。梁画看出她已经是很努力在撑着体面，适时出声，问柳鹤熙，“要不要一起坐？” 刚好这个桌子比较大，能坐下。 “好。”被问到的人几乎没有犹豫地应下来。 五个人相继落座。 人多了，但是餐桌上的气氛却急转直下，几乎降至冰点。 都没人说话。 周依依坐在赵墨筠跟柳鹤熙中间。右边的人她第一次见。不过要命的是左边的，浑身冒冷气，都快把她天灵盖给冻飞了。周依依不怕自家亲哥，也不怕顾河。这两个人一个没个正形，一个向来好脾气。 -- 第102页 唯独柳鹤熙，长得比她历任墙头都好看，但是发起脾气来…… 要是吓人可以坐牢，那他绝对第一个被警/察叔叔带走。 忽然觉得自己最喜欢的这家的牛排都不香了。 周依依如坐针毡，切牛排切得有气无力的，半天切不开。 正腹诽连块肉都要跟她作对的时候，突然盘子被端走，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旁边的人动作干脆利落地切好块之后放回她面前。 周依依：“…………” 茫然看向左边。 她怎么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 看着桌上这些互动，梁画不自主看向对面，视线刚过去，那只准备去拿酒杯的手不小心碰翻了酒杯。 一阵慌乱。 侍应生过来收拾。杯子里的酒剩的不多，赵墨筠裙子上洒了点。起身，抱歉，“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我陪你吧。”梁画站起来。 赵墨筠拒绝，“没事，不用了。” 随口的一句话，却听得有人动作一顿。 她口中永远都只有“没事”，“不用”，就算是受了伤，浑身是血，还是会说没事。 见赵墨筠走远，梁画正斟酌用词，打算缓和一下气氛，结果还没开口，刚还稳如泰山的人突然起身，二话不说追着往洗手间去。 看着柳鹤熙紧张的背影，梁画叹气。 顾河这才问周依依，“你怎么会跟你鹤熙哥在一起？” 周依依比柳鹤熙还小几岁，但是再傻也看得出来刚刚离席的两个人不对劲，苦着一张脸跟顾河倒苦水，“上个月惹了点事，我爸把我生活费给了扣了大半。可怜孩子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一顿好的了。今天在学校碰到鹤熙哥，他说请我吃大餐，那我哪儿拒绝得了？” 周依依往前凑了凑，“所以，其实我是被利用了吧？” 梁画安慰，“那多吃点，吃回本。” 周依依忿忿，“哼！要不是！我怂……我现在就把我男朋友叫来！” 哼哼唧唧地咬了口牛排，“不过看在他帮我切牛排的份上，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了。” “是，大人有大量。”梁画应和。 “不过，梁画姐，刚刚那个人是谁啊？前女友？” 梁画往两个人离开的方向看了眼，叹气着说：“谁知道呢。” * 洗手间的水开着，水打在洗手池里，水声细细密密地响。 等水自动关掉，洗手间归于安静之后，双手撑在盥洗台上的人深吸口气，抬起头，盯着镜子看了会儿，才抽出纸巾沾水开始擦裙子上的红酒渍。 不由苦笑。 什么出息？ 脚步声从洗手间里传出来。 赵墨筠一出洗手间，就看到站在走廊里的柳鹤熙正好转过身。 四目相对，脑子一瞬空白。 走廊里就只有他们两个。 最后是包里手机的震动声打破了这份尴尬。 看到来电显示是许牧，赵墨筠竟然有种松口气的感觉，跟柳鹤熙打了声招呼，走到窗边接电话。 “喂。” 听到她的声音，许牧问：“听说你来A市了？” “嗯，过来见个客户。” “那什么时候忙完？我一会儿过去接你，晚上一起吃个饭？” 习惯的拒绝到嘴边，感觉从身后投过来的目光，许牧过来，她就有合理的理由抽身了，赵墨筠话转了弯，应承下来，“好，快结束了，我一会儿把地址发你。” 她难得松口一次，许牧问：“那晚上想吃什么？” “都行，你定吧。” “好。” 赵墨筠看着手机屏幕，趁着等许牧挂电话的时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总不能一次又一次的没出息。 只是如果她回头，就会发现在听到她说完那句“快结束了”之后，有人的表情有多可怕。 等手机屏幕显示了通话结束，赵墨筠握着手机，转身，刚刚在桌上没问出口的话还是冒出来，“你……” 最近还好吗？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他打断她。 “你现在是婚纱设计师了？”他问。 赵墨筠微怔刹那，点头，“……嗯。” 意识有一瞬恍惚，像是回到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在街头，他无比肯定地跟她说，“你喜欢婚纱。” 这么说起来，好像应该跟他说声谢谢。 谁知他先开口—— “那帮我设计套婚纱吧。” 赵墨筠愕然。 可是就是想让她确认她不是幻听，他又说：“今天就开始吧。省得你后面再跑一趟。” 轻飘飘的两句话把她仅剩的一点侥幸踩得粉碎。 她做过不少婚纱，每个找她做婚纱的人，她都会说，要办婚礼了吗，恭喜！ 而此刻脑子里却一片嗡鸣。 看着那张脸，赵墨筠嘴张张合合，尝试好几次，却愣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最后说出口的竟然是，“我的订单都排满了，没有时间。不过我可以给你介绍比我更好的设计师。” 他沉默。 这样的沉默简直叫人窒息。 再待下去，赵墨筠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避开他的目光，“那我先过去了。” 往他来的方向往前走，擦肩而过的时候，手腕一紧。 -- 第103页 被人一把拽住。 赵墨筠一惊，回头，看到的却是他的侧脸，在期望不受控制地冒出来的时候，他却面无表情地松开手。 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一眼。 只是说：“一起。” 赵墨筠眼睑低敛，轻轻“嗯”了声。 * 吃饭吃到后面，外面开始下雨。 A市偏北，秋意比滨城浓。雨一下，更明显了。 见临到要离开的时候，柳鹤熙也没说要送赵墨筠，梁画开口推了一把，说：“阿筠，这么大雨，我们送你回去吧。” 我们，这两个字意味就很丰富了。 可以是她跟顾河，也可以是柳鹤熙。 然而台阶都已经给到这个份上，某人依旧没有表示，梁画不由看了眼柳鹤熙，后者岿然不动地坐着。 赵墨筠婉拒，“谢谢，不过不用了。有朋友在这边，刚好有空约了见面，他已经在路上了。” “啊，这样啊。那还是明天就回去吗？既然有朋友在这边，要不多留两天？” 赵墨筠摇头，“不了，工作室那边还有事等着处理。” 梁画本可以用自己客户的身份强行将她留下，不过看到某人一直没有任何表态，索性不留了，“那好吧，那等下次。” 一行人说着下楼。 刚到楼下，赵墨筠就看到许牧的车。回头跟梁画，顾河告别，“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冲站在梁画身边的周依依微笑着点了点头，最后强逼着自己看向站在最边上的人。 他总在她毫无准备的时候出现，也曾在她毫无准备的时候离开。 不是没有想过他会有新的生活，但总是存着一分侥幸。 不过今天一切到头了。 五年前他们哪怕一句再见都没有，今天终于可以当面把这个遗憾补上。 赵墨筠吸气，压住汹涌泪意，笑，“……希望，你以后一切都好。” 她向他伸出手。 听着这像是“后会无期”的话，柳鹤熙一动未动。 就在僵持住的瞬间，赵墨筠肩上一紧。 许牧揽住她的肩，语气温柔，“事情忙完了吗？” 被关心询问，赵墨筠第一反应不是回答问题，而是条件反射地看向柳鹤熙。 然而后者表情没有一丝波动。 惊觉他们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身侧的手攥紧了包带，面上却笑，回答许牧，“嗯。” “那我们走吧。” “好。” 这一个字咬得很重，就像是在下某种决心。 看着那辆车消失在视线里，梁画暗自叹气。用刚好最边上的人能听到的音量，感慨，“看样子，她是快要给自己做婚纱了吧。” 又意有所指，“大部分女人对温柔的男人，抵抗力近乎为零。” 周依依亲眼看着，梁画说一句，自己旁边的人脸就黑一分。害怕殃及池鱼，正想开溜，却被人一把揪回来。 “周依依，我送你回去。”语气霸道，全然不给商量的余地。 周依依长得比较娇小，整个人像只小鸡一样被拎起来，“哥！哥！小的我就不劳您大驾了，小的自己打车回去就成……嘭！” 被强行塞进车里，车门关上。 周依依：“…………” 弱小无助，瑟瑟发抖。 周依依抱着自己的安全带，缩在靠车门的角落里，恨不得自己能隐身。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人就是不能贪小便宜。 她就是想吃顿好的，现在就要成为出气包了。 啊，打开车窗上的雨水就是她的泪。 下雨堵车，从这儿到她学校起码还得一个小时。这人间炼狱她竟然还待这么久？！ 周依依小心翼翼开口，“鹤熙哥？” 人盯着路，不搭理她。 周依依不屈不挠，试探开口，“其实吧，你可以把我放下，我可以自己回学校的。” 又拍马屁，“你看你这么忙，这专程送我回学校一次，少说也要两个小时，我这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可是不管她说什么，对方也是半点回应不给。 从小也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脾气也上来了，周依依大喇喇往椅背上一靠。 开始自暴自弃地自言自语，“刚刚跟我们一起吃饭的那个姐姐长得可真好看啊。这要是在我们学校，得是校花级别了，肯定老多人追她了。” “诶，梁画姐肯定有她的联系方式，我去要过来试试。我家里三个哥哥，全还单着呢。长得这么好看，做的婚纱还能入梁画姐的眼，那肯定是很有才华的人。说话给人感觉也很舒服，这样的人要是当我嫂子，我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为了痛快，顾自说着，全然没有注意到握着方向盘的手上青筋暴起。 话锋一转，继续说：“不过看样子是轮不到我们家的份儿，刚刚那个应该是男朋友吧，还是老公？可是戴婚戒，但是谁知道呢，现在不戴婚戒的夫妻也不少。要是真的是，那也算是天生一对了。” 话的尾音因为一个急刹车，化成一声惨叫。 车停在路边，雨刷轻晃。 周依依捂着心口，惊魂未定。 还没缓过来，一把伞被扔到自己怀里，“下去。” 听到这句话，周依依简直如蒙大赦，“好嘞！” -- 第104页 片刻不留恋，麻溜下车。 周依依撒腿跑进旁边商场的时候，雨势突然变大。 停在路边的车上，雨刷关了。浇得挡风玻璃一片水幕，将车里车外割裂成两个世界。 当什么都看不清的时候，柳鹤熙一闭眼，浮上来的全是那张自己想了五年的脸。 跟他告别的时候，眼睛里连笑都压不下去的泪光。 为什么露出那样的表情？ 为什么要哭？ 她跟那个男人又是什么关系？ 他为什么能抱她？ 是不是还会吻她？触摸她？亲近她？ 手痛苦地揪住头发，下一刻，又悍然砸向方向盘。 承认吧，柳鹤熙，你还在意。 而且在意得快发疯。 哪怕她都不要你了。 * 黑色宾利骤然停在酒店门口。 车门打开，驾驶座上的人下来，快步走进酒店，满身生人勿近的气息。 这家酒店是梁家的，顶层不接待客人。因为聚会经常在这边，跟老板关系好的几个人，酒店的工作人员多少也都眼熟。看见来人，没有人出面拦。 柳鹤熙一路上楼。 梁画说过一嘴帮她订的房间，而他竟然就记住了。 自嘲一笑。 没有摁门铃，直接敲门。 餐厅出来就两条路，一条回酒店。一条去商场，后面那条他刚走过。 敲完三声没回应。 忍住火气再敲一遍。 当还没反应的时候，直接开始砸门。 这动静太大，一个穿着酒店保洁员制服的人从走廊转角走出来。 看到走廊尽头那个快要把门砸了的人，小心翼翼开口，“先生，那个客房的客人已经退房离开了。” 柳鹤熙愣住，“……离开了？” “是，差不多二十分钟之前。说是要去赶飞机。” * 深夜。 云扬网吧的玻璃门被推开。 吧台里正在给客人煮泡面的小雅听到声音抬头，看到来人，不由惊讶，“大老板？不是说你明天才回来吗？” 赵墨筠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拎着一打啤酒，笑着回答，“事情忙完，就提前回了。” 说完，就像是疲惫至极，没再多说什么，拎着箱子径直上了楼。 小雅盯着人背影一路上楼，心里不由纳闷。 大老板出差回来，没回自己家，竟然直接到这边来了？ 把泡面送过去，刚到吧台前，就看到陈米扬从外面回来，小雅立马报备，“老板，大老板回来了。” 陈米扬也愣了一下，说要明天才回来的人怎么今天晚上就回来了/ 四下一看，“人呢？” 小雅指指楼梯，“上楼了。” 又补了一句，“不过感觉好像心情不太好，还从外面买了一打啤酒。” 听这话觉出不对劲，陈米扬皱眉，“这里你看着点，我上去看看，有事叫我。” “好，知道了。” 二楼的门锁是指纹锁。 陈米扬手伸出去摁了下，开门，进屋。 高跟鞋，行李箱，外套，扔了一路。最后在沙发上找到人，刚开了一罐啤酒。 陈米扬抱臂靠在墙上，盯着沙发上的人，“怎么了？不顺利？” 窝在沙发里的人笑着向她伸出手，邀请，“陪我喝一杯？” “扬哥从不喝闷酒。” 话这样说着，陈米扬还是走过去，抽了一罐啤酒打开，在她身边坐下，“到底出什么事了？大半夜地跑回来，不回自己家，上我这儿来买醉。” 赵墨筠脸上过于灿烂的笑收敛了些，长长叹了口气，“太累了。” 说完，往沙发一倒，“真他妈太累了。” 陈米扬看了她一会儿，“不行就不接了，我养你。” 赵墨筠躺在沙发上偏头看她，忽然笑起来，也不知道这句话那儿好笑，她竟然笑到眼泪都出来了。 陈米扬捞起抱枕扔过去，“笑什么？” 两个人说笑打闹着，一打啤酒很快空了。 最后赵墨筠在沙发上睡着了。 陈米扬从卧室里拿了条毯子给她盖上。弄完折身去了阳台，给许牧回电话。 “嗯，已经到了。” “没回家，直接来的我这边。”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阳台的玻璃门把声音几乎全都阻挡在外。 玻璃门从外面被拉开，再关上。 “老板？老板？”门口那边传来小雅的声音。 陈米扬看了眼沙发上的人，已经睡熟，关了房间里的灯，带着小雅一起下楼。 门“咔哒”一声关上之后，睡在沙发上的人缓缓睁开眼。 缓缓攥紧身上的毯子，身体一点一点蜷缩，在黑漆漆的房间里，闷声痛哭。 * 第二天滨城是个大晴天。 赵墨筠是被阳光晃醒的。 等发现眼睛肿得睁不开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昨晚多放纵。 幸好陈米扬没在。 自己煮了蛋热敷。等消肿了才看到茶几上放了解酒药。还写了小纸条，说微波炉有吃的。 赵墨筠看着手里的小纸条，轻笑。 这细心程度，要是罗晨看到了怕是会怒而灭她口。 这会儿已经快中午，刚好早饭午饭一起。 -- 第105页 在插排旁边找到自己的手机，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手机是关机状态。估计是昨天电量太低，自动关机了。 刚开机就接到舅舅的电话。 下楼，没有看到陈米扬人，到吧台问小雅。 小雅抬头，“哦，说有事出去了。” 赵墨筠站在吧台旁边，准备给陈米扬打个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刚打开通讯录，手机一震，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 因为工作原因，接到陌生电话再寻常不过，赵墨筠直接接通。 “喂，您好，请问哪位？” 透过车窗看到看到网吧里站在吧台前的人，柳鹤熙缓缓开口。 声线冰冷，“姐姐，昨晚睡得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改完了，差点逼死强迫症，吃一堑长一智吃一堑长一智。 —— 感谢在2020-07-19 23:55:28~2020-07-23 00:48: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阳春白鳕鱼 10瓶；啥时候更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chapter 47 脚步声刚跑到下地下一楼的楼梯口的时候, 网吧大门被人猛地推开。 吧台里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前一秒还好好的人为什么这样慌张跑开，听到大门口的动静，下意识回头。 看清来人, 先是一愣，险些发花痴。只不过等看到人眼底风雨欲来的阴沉，头皮一麻，连询问的声音都不敢太大，“你好，请问上……” 话还没有说完, 只见人径直从吧台前走过, 往楼梯口走。 看这架势，好歹也跟在陈米扬身边有段时间了, 小雅壮着胆子出去拦，“诶！你干……” 壮着胆子跑回来直接被人挡开，“跟你没关系。” 半步没停。 赵墨筠刚走下楼梯, 身后熟悉的脚步声追上来，脑子突然空白, 不管不顾朝着负一楼的那个门跑去。 她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那句话之后，会慌成这样, 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躲。只是脑子还没想明白，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 没有换的鞋, 脚上还穿着昨天的高跟鞋，跑起来不方便, 急得想生气。 尽可能快递从台球桌中间的过道跑过。眼看就要到了, 只要她出去，就好了。这扇门只能里面开，外面打不开。 然而, 眼看要到了，身后的脚步声瞬间近在咫尺，她被人一把拽住。 力道不小。 赵墨筠疼得闷哼一声。 在她还没有做出反应，已经被人掐住后颈，顺势摁在了旁边的台球桌上。 侧脸清楚感觉到台球桌面绒绒的触感。 赵墨筠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失去支撑，动弹不得，甚至连转头都做不到。 气恼，挣扎，“柳鹤熙，松手！” 负一楼楼梯口的感应灯静静亮着。 柳鹤熙逆光站着，光打在凌乱的头发上，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目光落在自己身前的女人身上，浑身气压低沉。 这个姿势对赵墨筠来说太窘迫，只剩腿能动，然而腿刚一动，双腿被人钳制在自己腿间。 这下不止是窘迫，还羞耻。 赵墨筠脸通红，“柳鹤熙！” 不知道什么原因，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轻颤。 然而回应她的是，却是整个人被人压在台球桌上。后颈上的力道松开的刹那，赵墨筠像是回到水里的鱼，喘不上来的那口气落下去的一瞬，猛地回头，却险些撞上身后的人的脸。 柳鹤熙双手贴着她的身体撑在台球桌面上，深邃的目光充满攻击性地刺进她眼底，在她失神的时候，呼吸从她侧脸带着无尽暧昧流连到耳朵。 温热柔软的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耳廓。在身下的人抖得更狠的时候，压低声线说：“那天晚上姐姐抱着我也是抖得这样厉害呢。” 声音含笑，眼底却一片寒霜。 听着他玩笑般说出这样的话，赵墨筠脸色隐隐发白。 在他还要往下说的时候，赵墨筠伸手想推开他。只是手还没碰到他，就被扼住手腕截下来。 他脸上的表情忽然可怕，“要推开我？” 每个字咬得恨不得嚼碎了吐出来。 不知道他怒从何来，赵墨筠怔忪，下一秒被他扳过肩膀，楼梯口的自动感应灯在她仰躺在台球桌上的时候突然熄灭。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右腿被人握住膝弯捞起来，裙子倒滑。 赵墨筠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手慌乱撑在台球桌面上，想要起来。因为紧张，手在台球桌上砸出一声不小的动静。 感应灯亮。 黑色高跟鞋在腿被架上肩的时候掉落在地。 腿被抬高，赵墨筠不得已摔回去。 见他俯身的动作，赵墨筠是真的慌神了，挣扎着喊，“柳鹤熙，你清醒一点！你都快结婚了！” “你都不要我了，我跟谁结婚！？” 他眼睛猩红扣住她的手，就像是一头受伤的兽。 手被砸到台球桌上，手腕外侧突起的骨头传来钝痛，然而看着那双眼睛，赵墨筠却连痛都忘了喊。 温情不过片刻，在她愣住的时候，他再开口。 声音哀伤，“所以弥补我吧。” 抬手去解她衬衣扣子。 赵墨筠一把握住他的手，心跳太快，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 第106页 “宁宁快下课了，我得去接她。” * 跆拳道馆楼下。 这会儿站了不少来接孩子下课的家长。 马路对面的路边停了一辆车，驾驶座的车窗打开，搭在车窗边上的手里夹着一支烟，也没抽，就这么静静燃着。 车里的人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偏头看向对面。 那个熟悉的背影站在人群里。 看着陆续出来的孩子，年纪小的，大概不过四五岁。 四五岁…… 突然焦躁。 当他再次将目光投过去的时候，原本站在人群中的人不见了踪影。 柳鹤熙打开车门，急匆匆从车上下来，却刚好跟走过马路的一大一小的两个人撞见。 四岁的宁宁还穿着白色的跆拳道道服，扎着马尾，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被赵墨筠牵着，葡萄般的眼睛滴溜溜地盯着柳鹤熙看。 柳鹤熙也在盯着她看。 有一瞬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这个孩子眉眼之间跟身边的人很像，仿佛就是她的缩小版。 宁宁盯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 “啊！” 满脸惊喜地伸手指着柳鹤熙。 是阿筠手机里的那个人。 只不过还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小姑娘就被捂住了嘴巴。 赵墨筠想起她看过柳鹤熙的照片，赶紧把话题岔开，“宁宁，饿不饿？想吃什么？” “想吃肉。”小孩子的注意力太容易被转移。 赵墨筠打开车门，“那回家给你煮番茄牛腩吃好不好？” 把她抱上车。 这车是柳鹤熙的，没有装儿童座椅。赵墨筠跟宁宁坐在后座。 柳鹤熙默默开车，全程没有说过话。自从他拿到驾照，这是他开车开得最紧张的一次。时不时透过后视镜看后座的两个人。 赵墨筠端着装着切好的水果的玻璃碗，用牙签一小块一小块喂宁宁。 小姑娘也很懂得分享，不仅就着赵墨筠的手把水果喂给她，还乖巧地问前座的人，“哥哥，你要吃吗？” 突然被搭话，柳鹤熙脑子里乱了一秒，意识到自己车里还有两个人，很快恢复注意力，说：“不吃。” 说完，觉得自己语气有点严厉，放缓声音，补了句，“谢谢。” * 外公去世之后，之前那个老房子就卖掉了。前几年赵墨筠都跟赵长清跟杨茵住在一起，去年年底因为工作有起色，凑到首付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 电梯到楼层。 赵墨筠牵着宁宁走出去，柳鹤熙跟在后面。 “到家了。”赵墨筠打开门，进去把宁宁的拖鞋拿出来，然后看到站在她身后的柳鹤熙，拿出家里唯一一双男士拖鞋。 舅舅偶尔会过来，就给他备了一双。 因为没穿过几次，看起来跟新的差不多。 柳鹤熙看了两眼，什么都没说，脱鞋换上。 赵墨筠让宁宁洗了手，自己就进厨房准备午饭。 宁宁从墙边的书柜里拖出一本故事大全，站在沙发旁边，眼巴巴看着刚坐在沙发上的人。 柳鹤熙收回四处看的目光，跟小姑娘目光对上。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看了好一会儿。 柳鹤熙抬手招了招，“过来。” 宁宁“噔噔噔”跑过去。 柳鹤熙把她拉到自己跟前，仔仔细细看了遍小孩的脸，过了好一阵问，“你今年几岁了？” “四岁。”小姑娘抬手比了个三。 柳鹤熙咬肌微微显，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赵一宁。一二三四的一，宁宁的宁。” 柳鹤熙从沙发上下来，单膝跪在地上，跟宁宁视线平视，“……那……你爸爸呢？” 赵墨筠端着一碗洗好的圣女果从厨房出来，刚好听到柳鹤熙问的最后一句话，再一看他脸上的神情，意识到什么，赵墨筠一惊。快步上前，把宁宁护在身后。 正要解释，单膝跪在地上的人缓缓起身。 他现在高她一个头，站得这样近，莫名生出一股压迫感。此刻，正神情不满又危险地盯着她。 在等她说话。 赵墨筠看着他，“……宁宁是我妹妹，是舅舅的女儿。” 柳鹤熙表情空白一瞬，却半信半疑。 宁宁从赵墨筠身后探出小脑袋，认真地说：“是哦，我爸爸叫赵长清，妈妈叫杨茵。” 说完，又仰头看向赵墨筠，“阿筠，你干嘛挡着我呀？” 赵墨筠露出笑，“没有，我是想问你，要不要吃圣女果？” 看到她手里的玻璃碗，宁宁伸手要，“啊，要吃要吃。” 赵墨筠把碗放到茶几上。 * 三个人一起吃完饭。赵墨筠跟柳鹤熙陪着宁宁看了几集动画片，又玩了一会儿乐高，最后小姑娘抓着柳鹤熙的手在垫子上睡着了。 赵墨筠这才有时间去收拾厨房。 刚忙完，还没得及坐下休息会儿，赵长清的电话打过来。 说过来接宁宁，已经快到了。 杨茵生病，赵长清带她去医院，来不及去接孩子，才让赵墨筠去。 家里有个叫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人，也是直到吃饭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要让柳鹤熙跟着一起来这儿？ -- 第107页 以免被舅舅缠着问，赵墨筠抱着宁宁下楼等着。 赵长清把宁宁放进儿童座椅里，小姑娘一点没醒。赵长清回到驾驶座上，跟赵墨筠说：“有空回家吃饭。” “知道了。” 目送着车消失在转角，赵墨筠才转身回去。 回到家，才发现，宁宁一走，只剩他们两个人，空气又突然尴尬起来。 赵墨筠主动找了话题，“你这次来滨城是出差？酒店定了吗？我送你过去？” 柳鹤熙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就像是不认识这个人一样。 他实在是没想到她一进门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赶他走。 起身，一步一步逼近。 赵墨筠一步一步退，退到最后，退无可退，皱眉看向面前的人，唇轻启，一个音还没有发出。被他抓住手腕，往前一拽。 赵墨筠踉跄一步。 柳鹤熙冷着眼，“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见到就跑，现在又巴不得赶紧让他走人。 刀子一刀一刀往他心口扎，他难道不是人吗？他难道不会痛，不会难过吗？ 太生气，竟然已经开始出现头晕目眩的症状。 感觉到他的脸色、呼吸不对，赵墨筠忽而变了脸色，“你……” 刚开口，面前的人突然就这样直愣愣地栽倒下来。 赵墨筠大惊，慌忙伸手抱住他，“柳鹤熙？！”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已改，没有看过的小可爱记得看了再看这章~ 第48章 chapter 48 发烧来势汹汹, 一量体温已经过40度。 赵墨筠还没有见人发烧成这个样子，有点慌神，屋漏偏逢连夜雨, 家里备的退烧药竟然过期了。犹豫着要不要送医院，想了下晚上的医院急诊，作罢。一边准备了冷毛巾，一边在网上买了药。 好不容易把人搬到床上，拧了毛巾，一块敷在他额头上, 一块帮他擦了擦脸跟手臂。 换下第二块帕子的时候, 药到了。 人还在昏睡中，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反应, 又是好一番折腾，才把药给喂下去。 喝了药，赵墨筠就忍不住一遍一遍去量他的体温, 看有没有降下来。 柳鹤熙陷在梦境里。 到处白茫茫一片。 但是却是像是冰火两重天，一会儿觉得很热, 一会儿又觉得又很冷。 只不过热的时候，就会有冰冰凉凉的东西贴过来。等觉得冷, 又会有温暖的东西拥着他。 莫名心安。 想要走出这片白茫茫的境地，然而一直一直走, 却怎么都找不到出口。周围空无一人，让人觉得焦躁, 一开口, 脱口而出一个名字。 下一秒眼前出现一个熟悉的背影。 脚步骤然停下。 周围场景一换，回到那个有些老旧的小房子里。 怀里的人刚刚洗过澡，身上带着沐浴露的甜香, 她第一次跟他说起自己的家人。 知道迈出这一步对她意味着什么。她眼里有不安，有忐忑。 发现这一点，他竟是开心更多。 原来，在他们之间，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不安，忐忑。 情绪激动地抱住她，把自己的心毫无防备地摊开—— 她担心她的家人给他困扰，他就斩钉截铁告诉她，除了她，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我唯一害怕的事情就是你不要我了。” 她笑着回抱住他。 可是就在他陷在开心里无法自拔的时候，抱住他的手突然就松开了。 她还是那样笑着，可是嘴里却说着，“柳鹤熙，我不要你了。” 不要你了。 心脏剧烈抽痛。 恐惧击穿梦境。 “阿筠！”柳鹤熙猛地睁开眼睛。 这一声梦里的呼喊直接叫出声。守在床边的赵墨筠愣住，见他眼中恐惧未散，小声问：“怎……” 视线在这一秒对上。 床上的人突然伸手将她拽到床上。 赵墨筠条件反射要起来，却被压回去。 “柳……唔！” 激烈的吻把所有声音都堵了回去。 急切地深吻，赵墨筠只觉得快要喘不过来气。 他像是已经完全失去理智。 想要把他推开，可是下一瞬眼睛陡然瞪大。 衬衣的扣子崩到地上。因为发烧而滚烫不已的手掌落在胸口的时候，赵墨筠拼命挣扎。 然而，刚刚还昏睡不醒的人不知道哪儿的这么大的力道，身体压着她，就像是一座山，挤压着胸腔里已经所剩无几的氧气。 濒临窒息，眼前一阵一阵发花，像是斑斓的万花筒在眼前飞快闪过。 还剩最后一丝清醒，出于本能，赵墨筠张嘴想咬他，就在这一瞬，温热的泪“啪嗒”一下砸到她脸上。 睫毛一颤。 心脏就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 她整个身体僵住。 他从床上跪起来，双手捧着她的脸，亲吻的动作变得格外温柔，面对她的毫无反应，闭着眼一遍又一遍，吻得泪流不止。 卑微，无助…… 哀求。 赵墨筠眼眶灼热，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的时候，伸手抱住了他。 * 像是要下雨，一大早天气就闷沉沉的。 赵墨筠抱着刚换下来的睡衣从洗手间出来，被不知道什么站到洗手间门口的人吓了一跳。 -- 第108页 缓了缓，“你醒了？” 柳鹤熙站在洗手间门口，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等睁眼发现自己睡在她的床上的时候，才猛然反应过来昨晚的一切不是梦。 那些疯狂，痴缠全是真的。 肩膀上的牙印像是烙印还在隐隐发烫。 看到她避开他换了衬衣长裤，把身体挡得严严实实。一瞬间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却不知道该先说什么。 两个人之间有种尴尬的沉默。 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赵墨筠先开口，“先洗漱吧。” 柳鹤熙没有回答，只是见她要出来，微微侧身让她。 赵墨筠出来拿了没用过的牙刷还有毛巾送过去。 等人开始洗漱，赵墨筠走开，走了两步，又回头，“你想洗澡的话……” “什么？”弯着腰洗脸的人抬头转身。 冷白的皮肤被冷水一洗，似乎更白了。头发湿哒哒地还滴着水。 “……我说，你想洗澡的话，下面那个架子上的是沐浴露。”赵墨筠神色有些不自然往角落里指了指。 柳鹤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眼，应声，“嗯。” 见她进了卧室，柳鹤熙才关洗手间的门。 没一会儿，里面传出来淋浴的水声。 赵墨筠回卧室拿了手机，想着很快会回来，没跟柳鹤熙说就出门了。 小区外面不远有个药房。 这会儿刚刚开门，赵墨筠进去买了药，拎着袋子往回走。 出来走了这一趟，脑子里还是浑浑噩噩，有种脚踩不到实处的飘忽感。到了楼下，又在楼下的小花园里绕了一圈。想着总是要面对，深吸气准备回家。 从小花园走出来，刚上一楼进大厅的台阶，就看到本应该在家洗澡的人慌慌张张地从电梯里跑出来。 看到她之后脚步有一瞬停顿，随即大步朝她走来，最后将她一把抱进怀里。 赵墨筠惊讶，又不解。 看到他头发是湿的，发尾还有洗发水的泡沫，身上的水似乎都没有来得及擦干，白色衬衣都湿了。 他抱得太紧，被他勒得有些疼，赵墨筠拍拍他的背，“怎么了？” 既是安抚，也是想让他松手。 毕竟这里人来人往的。 等他松开之后，赵墨筠发现他连衬衣扣子都扣得歪七扭八，来不及问，他呵斥。 “你去哪儿了？！” 赵墨筠怔怔，解释，“去买点东西。” * 客厅里只有饮水机里“咕嘟咕嘟”的声音。 赵墨筠接了温水，站在茶几旁把药吃了。 柳鹤熙坐在沙发上，全程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等看清茶几上的药盒之后，眸光一闪。 等她吃完，把剩下的连盒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面对她投来的疑惑的目光，开口，“不会再让你碰这些东西。” 转而语调微沉，“对不起。” 虽然已经有过亲密关系，可是这是两个人第一次直白地提到这个事情，赵墨筠不免有些尴尬，不过转瞬想到更严重的问题。 走过去，坐到他旁边的位置，赵墨筠看着放在茶几上的杯子，“昨天晚上的事情，是我的责任。” “你当时生病，神志不清，是我。” 后面的话似乎开口艰难，赵墨筠顿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女朋友那边，我会全部负责。” 说完这句话，察觉到他猛地看向自己，赵墨筠也转头，看他满脸错愕、惊讶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觉得羞愧得无地自容。 不管她能为自己昨晚的行为找出多少个理由，也不该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看着她脸上那种，觉得自己是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的愧疚跟自我厌弃，柳鹤熙嘴张张合合，半天，愣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原来昨天他说的话她根本没有听进去。 原来杀人诛心是这种感觉。 五官深邃的脸上蒙上一层寒霜，声线冰冷，反问：“那许牧那边我去说？” 听到这句话，赵墨筠像是大冬天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凉水。 瞪大了眼睛看着柳鹤熙。 她跟许牧…… 她怎么可能会…… 生气，难过，甚至屈辱，齐齐涌上来。赵墨筠骤然起身。 柳鹤熙一把拉住她。 面无表情翻出一个号码，拨出去，把手机放到茶几上。 刚一放过去，电话被接通。 手机开了免提，周依依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鹤熙哥，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柳鹤熙声音毫无波澜地问。 “我？跟男朋友约会呢！不会是……” 后面的话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 听到了电话那头的话，赵墨筠微微皱着眉看着柳鹤熙。 柳鹤熙从沙发上起身。 他一站起来，赵墨筠就不得不仰视他。 他垂眼看着她，“依依是一个朋友的妹妹。她不是我女朋友，那天带她一起，是之前答应过要请她吃大餐。” “那婚纱不是给她做的？”赵墨筠问。 “……如果我说，是给你做的，你愿意吗？” 这话太能蛊惑人心，就算是玩笑也能叫人心甘情愿当真，赵墨筠下意识推了下他的肩膀，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她的躲避让柳鹤熙瞬间冷了眼。 -- 第109页 知道她的软肋在哪儿。 柳鹤熙在她想往后躲的时候，伸手搂住她的腰温柔往自己怀里带，轻声说：“我不在乎姐姐身边有没有人，如果姐姐有顾虑，那让我做姐姐的情人，好不好？” 果然，听到他这句话，人直接愣住。 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解开她衬衣的扣子，看到从她脖颈往深处蔓延的吻痕，想到这些都是他留下的痕迹，柳鹤熙眼尾微微发红。 压低声线，魅惑人心，一边轻轻吻着自己留在她身上的印记，一边一遍一遍叫着她。 “姐姐，姐姐……” 第49章 chapter 49 被手机震动声拉回神智的时候, 右边肩带已经被挑下肩膀，赵墨筠手忙脚乱把衣服拉好，转身去接电话。 背对着身后的人, 心脏狂跳不止。 电话是同事打的，问她工作上的事情。赵墨筠强行让自己集中注意力，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这个不是我负责的，你得问问Jennie。” 话刚说完，腰间一紧，被人从身后抱住。 赵墨筠一瞬神经紧绷。 扭头, 他下巴抵在她肩窝, 之后再没有别的动作。见状，赵墨筠心稍微放松下来。但怕他临时起意, 还是尽快挂掉了电话。 开口想要让他起来的时候，却发现他闭着眼，似乎是趴在她肩上睡着了。 睡着时候的样子跟记忆中的人差不多, 很乖。 赵墨筠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从见面到现在，都没有这样好好看过。之前在餐厅, 因为太过震惊。被他突然出现震惊，也被他身边的那个女孩震惊, 连道别也匆匆。等回到滨城，这两天简直就是一片混乱。 不自主看出神。 趴在她肩上睡觉的人忽然轻声笑出声, 侧过脸，一副抓到现行的得意眼神看着她。 赵墨筠窘然。 原来是装睡。 去掰他环在自己腰上的胳膊。 却让人得寸进尺, 不仅抱得更紧, 还把脸凑过来，“姐姐喜欢看我吗？那多看看我吧，姐姐。” 他目光温软地看着她, 赵墨筠有些招架不住，神情紧绷，伸手捂住他的脸，慌乱中胡扯了个话题，“你没有换洗的衣服，去给你买套衣服吧。” 被手挡住一半的脸，眼睛弯弯，笑，“好。” * 让他重新洗了个澡，衬衣已经不能穿了。赵墨筠翻遍了自己的衣柜，找到一件自己差不多当裙子穿的T恤，跟一条宽松裤子，勉强能应付一下。 开车到商场，赵墨筠让人等在车里。 打开车门，正要下车，却突然被人拉住。 回头，看着他。 后者靠过来，样子乖得不行，跟她说：“姐姐，我内裤穿……” 凑到她耳边，像是故意的，呼吸全打在她耳朵上，声音低低地报了个尺码。 “嘭！”一声，赵墨筠关上车门。 脸上烧得微微红。 柳鹤熙坐在车里，看着她这样忍不住笑，不过下一瞬，看到一个跟她擦肩而过的男人回头多看了一眼，前一刻还满是笑意的眼睛，骤然冷下来。 * 赵墨筠就在一楼的运动品牌店里从头到脚买了一整套，出来在旁边的内衣店外面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进去。好在里面导购是个女生，尴尬感少了不少。 赵墨筠拎着大包小包回车上，刚关上车门，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突然被人勾住后脑子，拉过去亲了一下。 “姐姐，辛苦了。” 开心得像只等着主人回家的小狗。 赵墨筠怔怔一秒，怕自己又被他带跑，赶紧拉回来，把怀里的东西塞到他怀里，“试试，看看合不合适。” 他把纸袋子全放在前面操作台上，刚好挡住。 见他打算就这样换衣服，想起那些袋子里的东西，赵墨筠脑子里嗡了一声，趁着他还在找衣服的时候，赶紧打开车门下车，“我去外面等你。” 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她就站在车门外面，没走远，柳鹤熙笑了下，才开始换衣服。 赵墨筠低头刷手机转移注意力。 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回头，看到从车上走下来的人，愣了愣。 衣服是为了解决燃眉之急买的，总不能让他穿着她的衣服进商场逛，所以挑的都是宽松款。 T恤、运动裤、板鞋，衣服裤子黑的，鞋是白的。颜色简单，款式简单，加上本身皮肤白，穿这身衣服，跟穿西装时的感觉截然不同，少年感十足。 干干净净的。 像是夏天冰镇汽水。 笑的时候，更是明媚得像个小太阳。 他朝自己走来的时候，不少多目光跟着他而来。 他却只是看着她问：“姐姐，怎么样？” “……还不错。” * 换了衣服，两个人一起进商场。 衬衣西装，最好都是亲自去试。 赵墨筠一进店直接找凳子，准备坐着等他。结果一步还没走出去，就被人拉回来。 柳鹤熙拉住她的手腕，有点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姐姐，你不帮我挑吗？” “……啊？” 对于他要自己帮他挑衣服这件事，赵墨筠有些惊讶。作为一个设计师，她太懂得审美这个东西真的是因人而异，千差万别。 “你帮我挑吧。” -- 第110页 他直接帮她做了决定。 “我挑的你不喜欢怎么办？” “不会的。”斩钉截铁。 赵墨筠只好在店里转了一圈，挑了几件给他。 导购拿着衣服带柳鹤熙去试衣间。 柳鹤熙把手机给赵墨筠，让她拿着，“姐姐，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说完，跟着导购走开。 等柳鹤熙换衣服的时候，赵墨筠继续在店里慢慢转，看看还有没有合适的。 “墨筠？”赵墨筠站在岛柜前挑领带的时候，听到有人叫自己。 回头，看到人，打招呼，“秦凯？” 秦凯大步走上前，笑着说：“刚刚在外面看着像你，还以为看错了呢。” “你不是在省城吗？什么时候回来的？”赵墨筠问。 赵墨筠跟秦凯是大学同学，因为都是滨城人，平时关系还行。不过大学毕业后，赵墨筠回了滨城，秦凯去了省城，联系也少了。 “昨天回来的。回来准备点材料，准备开工作室。” 赵墨筠惊讶，“你要开工作室了？恭喜啊！” 秦凯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下后颈，“没有，我什么水平你也知道，其实也就是试试，成不成还另说呢。” “你没问题的。”毕竟同学，彼此的水平多少还是了解的。 听到她这句话，秦凯眼睛亮了下，笑笑，“那借你吉言。” 两个人说着话，也都没有注意到试衣间那边有人出来。 几个导购跟着，然而人只是往这边看了眼，看到相谈甚欢的两个人，什么都没说，折身往回走。 秦凯看到她手里的男士衬衣，问：“又在帮舅舅买衣服？” 赵墨筠给赵长清买过衣服领带，当时碰巧秦凯在那家店里做兼职。 赵墨筠一愣，“啊……” 不知道怎么说，秦凯先开口，“不如我帮你挑挑？作为回礼，待会儿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不用了，我自己挑就好！” 赵墨筠说。 秦凯看着她，“所以这是拒绝跟我一起吃饭了吗？” 他问得直接却不显得冒犯，赵墨筠意识到自己刚刚反应有点过头了，解释，“是我一会儿有事，下次吧……” “不好意思，女士，打扰一下。”一个导购走过来，脸有些红，跟她说：“试衣间里的那位先生让您过去一下。” 旁边秦凯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 赵墨筠应声，“哦，好。” 转头跟秦凯说：“下次有时间，我请你。” * 赵墨筠被拉进试衣间，看到衣服被吊牌缠住，穿不上脱不了，有些狼狈的人，忍不住笑。 “这是怎么弄的？”赵墨筠边说着边让人转身。 等人转过身背对自己，他后背那些细细长长的抓痕猛地撞进视线里，躲避不及。 赵墨筠脸上有点烧。 视线避开，把绕在衣服上的吊牌解开。 弄完，等人回身，面对着自己穿衣服扣扣子的时候，试衣间一下变得逼仄起来。 “……你慢慢换，我先出去了。” 赵墨筠前脚刚从试衣间那边出来，柳鹤熙后脚跟着出来。 秦凯已经不见人。 柳鹤熙心情愉悦地把她挑的衣服一套一套试给她看。 本来只是以为买两件应急就好，结果最后他把她挑出来的全买了。 等赵墨筠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付完钱。 * 在商场吃完午饭，赵墨筠要去工作室拿个东西。 今天是休息日，工作室没有人。 工作室两层楼，工业风装修。一楼是行政采购的工作区跟两个会议室。设计师办公都在二楼。 柳鹤熙跟着她上楼。 赵墨筠把东西找出来，又接了两个电话，处理完，一转身发现人把挂在旁边架子上的头纱拿下来。 看他找到夹子之后，竟然抬手把头纱戴到自己头发上。 刚在店里他把衣服换了。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戴头纱。 赵墨筠竟然莫名觉得心动。 怔怔地看着他。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头看过来，笑得人畜无害，“姐姐，好看吗？” 赵墨筠盯着他看，“……你，你怎么戴自己头上？” 他走到她面前，伸手揽住她的腰，低头，“那姐姐愿意为我戴头纱吗？” 不知道怎么扯到这儿了，赵墨筠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不等她回答，柳鹤熙开口，“没关系，就算不能亲眼看到，姐姐也一定是全世界最美的新娘。” 说着，手捧着她的脸，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她。 被他这战战兢兢的样子弄得心乱成一团，赵墨筠抓住他的手，“柳鹤熙，我跟许牧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跟他……” “没关系。”他打断她的话。 “只要姐姐不赶我走，我都没关系。”说完，像是害怕听到什么自己不愿意听的东西，直接用吻把她后面的话都堵回去。 * 回去路上，柳鹤熙开车。 昨天晚上几乎没怎么睡，吃完饭，再被太阳一晒，赵墨筠靠在副驾驶座上就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着。 他掌心干燥。 专心看路，旁边的人没有发现她醒了，赵墨筠闭上眼，装睡。 -- 第111页 现在的这一切，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等了这么久，几乎都已经不抱希望的人竟然就这样回到了她身边。 好像跟以前一样，又好像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分开这几年，彼此的生活里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都一概不知。她甚至都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这些未知让人总觉得，现在的这些都是偷来的。 偷来的，就随时随地可能会被收回去。 * 回到家。 赵墨筠把洗衣机的衣服被套拿出来晾好。柳鹤熙拎着刚在楼下买的水果进了厨房。 赵墨筠晾完衣服，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心情很复杂。 到现在，她甚至连他什么时候会回去都没有问过，即使心里明白他肯定是会走的。连行李都没有来得及整理就来了滨城，更不要说其他需要处理的事情。 也不是不懂他的试探。 习惯了掌控住所有事情，现在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所有情绪都被他带着走的感觉很不好。 赵墨筠深吸气，暗自下了决心，往厨房走。 刚进客厅，突然有人敲门。 “老赵，开门！” 门外传来陈米扬的声音。 赵墨筠一惊，猛地看向厨房里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29 00:02:17~2020-07-30 20:4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啥时候更新、青椒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chapter 50 “滴滴”两声, 密码正确的提示音。 赵墨筠还愣住的时候，陈米扬已经打开门，拎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 一脸惊喜，看到赵墨筠，说：“竟然猜中了你家的密码。” 赵墨筠家里是密码锁。因为忘记带钥匙折腾过几次，觉得还是密码锁方便。 陈米扬说完，又皱眉，不赞同, “你这密码太好猜了, 现在要知道一个人的生日太容易了，你回头还是换个密码吧。” 边说着边拎着东西进来。 看赵墨筠愣在客厅里, 陈米扬催了一声，“愣着干什么？过来帮我接一下。” 赵墨筠猛地回神，赶紧上前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来, 不由问：“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又说：“这都是些什么啊？还挺沉。” 转身的时候，下意识看向厨房。 却愣住。 那里空无一人。 看着空空荡荡的厨房, 赵墨筠心情一时五味杂陈。 收回视线，往茶几那边走。 陈米扬踢了脚上的鞋, 自己从鞋柜里拿了拖鞋换上。因为赵墨筠一个人住，家里门口常年放着男士皮鞋。陈米扬早看习惯了, 连个正眼都没给，换了拖鞋往里走。 跟在赵墨筠身后, 说：“罗晨妈妈寄过来的一些吃的, 太多了，我也吃不完，就给你拿点过来。” 说着, 不自觉四下看了一圈，“你是在家补觉吗？刚刚喊你半天也不开门？” 赵墨筠把东西放到茶几上，动作一顿，“刚刚在晾衣服。” 陈米扬往沙发里一倒，看着阳台上的衣服。风从阳台来，屋子里有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 陈米扬说：“我要是男的就好了，那我一定把你娶回家。” 赵墨筠笑，“多谢扬哥看得起我。” 又问：“吃不吃水果？” “什么水果？” 赵墨筠转身去厨房。 厨房真的没人。 不知道这次躲到底意味着什么，赵墨筠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把切好的水果端出去，“尝尝，刚在楼下买的，看起来还不错。” 陈米扬坐起来，伸手拿了根插在水果上的牙签，叉了块蜜瓜。 看到她手上的戒指，赵墨筠瞪圆了眼睛，惊喜得说不出话，一把拉过她的手。 确认不是自己眼花，“这什么？什么情况？” 陈米扬点点头，语气淡淡开玩笑，“嗯，你扬哥我一只脚踏进坟墓里了。” 相比之下，赵墨筠就激动得多，“什么时候求的婚？怎么我们都不知道？” “是我说，不想求婚搞得太隆重。就今天早上，给我做了早饭，在饭桌上求的。” 赵墨筠伸手抱住陈米扬。 热泪盈眶。 她们两个一起经历过太多彼此生命中的重要时刻，在心里有着与众不同的地位。 赵墨筠松手，“你的婚纱，我要做。” 陈米扬笑着“切”她一声，“那不然你还以为你能不做吗？” “婚礼定在什么时候？婚庆公司找了吗？酒店呢？订的哪家？” 看她激动得要蹦起来了，陈米扬拉住她，“小祖宗，冷静，冷静。婚礼还早着呢。我还得慢慢想想怎么办这个婚礼，一辈子就这一次，随随便便可不行。” “这倒是。” 陈米扬往后一靠，感慨，“估计也找不到像他这样能忍我脾气的人了，结婚就结婚吧。” “感情这个东西，都是相互的。” “话是这样说没错，不过要不是他开头，我跟他肯定不会走到今天。以前年纪小，脾气多冲啊，除了他谁敢来招惹我？” 说完，陈米扬发现面前的人愣愣出神，直觉她是想到了某个人，赶紧转移话题。 -- 第112页 “我还想着到时候婚礼蛋糕请琳姐帮忙呢。” 赵墨筠笑，“好啊。” 两个人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赵墨筠把陈米扬送走的时候，已经快傍晚。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赵墨筠不自主长舒一口气，还没有落到底，猛地想起家里还有一个人，赶紧回去。 鞋还在门口，但是屋子里还是不见人。 “柳鹤熙？” 叫也没有回应。 找到厨房对面的次卧，一进门发现衣柜门夹住了一个衣角。赵墨筠手顿了下，伸手轻轻拉开。 次卧衣柜是她一些不常穿的衣服，衣服下面，一个人缩着身体躲在衣柜里睡着了。 次卧面积很小，衣柜也不大。他一个一米八几的人缩在这狭窄的衣柜里，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 赵墨筠忍不住叹气。 蹲下，伸手把挂着的衣服扒开一点。 这动静把人吵醒。 他惊醒，看到她，转而笑。 因为刚醒，笑意淡淡，却甜。 “姐姐。” 赵墨筠蹲下，“怎么躲这儿来了？” 柳鹤熙眼帘低垂，“……我只想给你惊喜，而不是惊吓。” 赵墨筠一时说不出来话。 想起刚刚陈米扬说的话。 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重要？被他带着走又有什么重要？ 比起他曾经做的，这些不过九牛一毛。 被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柳鹤熙问：“姐姐，怎么了？” 人从衣柜里出来，将她拢在自己的怀抱之中，处处透着紧张。 赵墨筠看着他，开口，“柳鹤熙。” “嗯？”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柳鹤熙的目光闪了一下，片刻后，声线温柔道：“没有。” 怀抱收拢，“只要姐姐在我身边就好，其他的我什么都不在乎。” 是啊，他从来都没有在乎过其他的东西。 赵墨筠拉住他的手，又说：“如果你想问我什么，我都会很认真地回答你，不会瞒你，也不会骗你，随时随地。” 眼角余光似乎看到他勉强地牵了牵嘴角，只是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他抱住。 他下巴轻抵在她肩膀上，“知道了。” “姐姐在我身边，对我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事。” 赵墨筠抬手，也抱住他，安抚般地拍拍他的后背，“我会在你身边，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 就像他曾在她身边那样。 彼此相拥，可以感受到对方的体温跟心跳，但是却看不到彼此脸上的表情。 赵墨筠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突然收紧手臂，紧得她喘不上来气。 “柳鹤熙？”赵墨筠拧眉轻挣。 他像是大梦初醒，蓦然松手，满脸歉意，“弄疼你了吗？” “没事。” “姐姐，明天有空吗？” 没问他干什么，赵墨筠直说：“明天有事，不过后天有空。” “那后天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 * 晚上吃过晚饭，柳鹤熙在洗澡。 赵墨筠拿着手机在沙发里坐了好久，直到洗手间里的水声渐渐变小的时候，像是回过神来，深吸气。从列表里翻出陈米扬，发了条消息过去。 【扬哥，我跟你说件事，你别太惊讶。】 不一会儿，对面回复，【什么事？】 陈米扬：【这么神神秘秘的。】 赵墨筠正往对话框里打字，手机又一震动。 陈米扬：【等会儿！】 陈米扬：【是柳鹤熙给你打电话了？还是，】 赵墨筠补全她的话，【他跟我在一起。】 也是回答。 陈米扬刚拿上手的苹果掉地上，囫囵滚了很远，【什么情况？！！！】 陈米扬：【什么叫你们在一起？他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噼里啪啦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赵墨筠没说上一句话，她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 听到洗手间的门被打开的声音，赵墨筠挂掉电话，回她消息，【后面再跟你细说。】 看到从洗手间那边走出来的人，赵墨筠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扣放在沙发上，“洗完了？” “嗯。”柳鹤熙顶一头凌乱的湿头发，手里拿着吹风机，径直走向赵墨筠。 在她面前盘腿坐下，把吹风机递给她，意思再明白不过。 赵墨筠什么都没说，接过吹风机。 吹着吹着，人转身来，面对着她坐在地上，伸手搂住她的腰，闭着眼睛，微微仰着头让她好吹。 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 有点像个小孩。 赵墨筠不由笑。 * 赵墨筠没想到他说的出来走走，是把滨城逛了一圈。滨城这几年发展挺快，好多地方都变了样子。 逛了一天，两个人在外面吃完晚饭才回家。 回去路上，柳鹤熙开车。 赵墨筠坐在副驾驶，手里拿着一个棉花糖。 刚刚吃饭的时候，他突然出去，回来就拿了个这个回来。卖这种棉花糖的，她都好久没有见过，也不知道他是在哪儿买的。 “不吃吗？” 看她一直拿着棉花糖，一口没吃，柳鹤熙问。 赵墨筠想了想，这个天气，就算不吃，拿回家没多久估计也会化。咬了一口，甜到腻，“怎么感觉比以前要甜好多？” -- 第113页 “我尝尝。” 刚好遇到红绿灯，车停下。 赵墨筠把棉花糖递过去，却被握住手腕，拿开。 人凑过去，亲了她一下。 得逞般眉眼是笑，“嗯，是比以前甜。” 赵墨筠：“…………” 伸出去的手还没有碰到他的耳朵，包里的手机响了。 赵墨筠一看，是小雅。 网吧的事情都是陈米扬在管，小雅很少会给她打电话。 赵墨筠接通，“喂。” “大老板，店里出了点事，我联系不上老板。”电话那头的人急得声音带哭腔。 赵墨筠正了脸色，好在他们现在离网吧不远，稳住小雅的情绪，“我马上到。” “怎么了？”见势不对，柳鹤熙问。 “先送我去个地方。” 到了网吧外面，赵墨筠本来想让柳鹤熙在车里等她。 网吧刚开的时候，有人来闹过事，不过后来都没有捞到什么好处，也就没有人来了。今天突然来这么一出，怕是什么不好处理的状况。 但是柳鹤熙执意跟着她。 推门进去，就见门口一个人大喇喇躺在地上。 衣服上都是血。 赵墨筠脚步顿了一下，在看清人脸之后，皱眉。 如果没记错，这不就是前几天在巷子里被人围着打的那个小兔崽子？ “大老板，你来了？”小雅赶紧上来，往赵墨筠身后站。 “这什么情况？”赵墨筠问。 “我也不知道。我本来正在煮泡面，他突然就闯了进来，进来之后直接就倒地上了。我看到他浑身是血……” 扫了眼，最严重的伤应该是在左手手臂上。衣袖被血浸透。 知道小雅有点晕血，看到有人围观，赵墨筠拍拍她的手臂，“这儿有我，你去让人都别围着。” 又对柳鹤熙说：“帮忙叫下救护车。” 说完，抽下脖子上的丝巾，从吧台下拎出医药箱。 刚走过去，地上的人睁开眼，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语气不善道：“你是第一个让我等这么久的女人。” 刚把电话打出去的人看着那只握着赵墨筠的手，脸色骤冷。 第51章 chapter 51 “啪。” 赵墨筠抬手往人头上招呼一巴掌, 虽然没怎么用力，但声音听着挺大。 地上的人刚刚那霸总气质被扇得碎了一地。 “小屁孩，你成年了吗？”赵墨筠满脸嫌弃。 这中二病是病入膏肓了？ 在人想反驳的时候, 赵墨筠包扎的动作加了一分力，疼得地上的人脸皱成一团，半个字说不出来。 * 赵墨筠把人送到医院。 结果倒是皇帝不急太监急。问了半天，不说怎么联系家人，连自己的名字也咬死不肯说。 赵墨筠挑眉看着一副“我就这样你能把我怎么样”的人，“说实话, 我最喜欢像你这种硬骨头。” 人安如山地坐着, 只抬了抬眼皮看着她。 赵墨筠笑，“硬骨头多好, 铁骨铮铮，一棍子下去那都是实打实的。不像那些动不动就能屈能伸的，费了半天劲也打不到实处。” 眼神往他胳膊上扫了一眼, “瞅瞅这胳膊，再往下拖, 说不定以后就是个残废了。” “你少吓唬我。” 满是“我比你懂”的语气。 看得出来也不是第一回 伤成这个样子了。 一时僵持住，赵墨筠没有什么苦口婆心, 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转身就要走。 “喂！” 椅子上的人叫住她, 一脸的不高兴，“你就这么走了？” “那不然？”赵墨筠反问。 见她是真的打算把他扔在医院走人, 少年决定自己大人有大量, 不计较她刚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自己头的事。冲着一直站在她身后的男人抬抬下巴，“你让他走，我就说。” 柳鹤熙原本就很不好看的脸色更难看了。 赵墨筠连头都没回, 笑眯眯，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少年，“你觉得我会选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少年哑了瞬，“……江枫。” 又说：“好了，你现在可以让他走了。” 然而，出乎少年意外的是，她不仅没有让人走，反而直接把他扔给了医生。 “你去哪儿？”着急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赵墨筠皱眉看着他的胳膊，一本正经地说：“我晕针，见不了缝针的场面。” 旁边医生护士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眼。 椅子上的人信以为真，觉得这么血腥的场面的确不该让她看着，“那行吧，你在那边等我。” 赵墨筠去把医药费付了，把罗晨刚刚发给她的电话留给护士，“麻烦打下这个电话，让他家人来接。” * 从电梯出来，身边的人一直闷不吭声，赵墨筠手伸过去牵住他，人看过来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意外。赵墨筠问他，“怎么了？” 被牵住的手张开，跟她十指相扣。 “你是不是经常来医院？”柳鹤熙问。 刚刚她说晕针的时候，医生护士看向她的那一眼，有人错过了，但他没有错过。 “这家医院离网吧最近，来的会多一点。” 听起来很合理的解释，柳鹤熙关注点转到另一件事情上，握着她的手紧了一分，“那为什么要送他来医院？” -- 第114页 对于入侵者，雄性都格外敏感， 看他神情别扭，赵墨筠偏头盯着他，“……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她很不确定地问，然而他答得毫不犹豫，“嗯。” 赵墨筠：“…………” “柳鹤熙，他未成年。” 他也不争辩，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赵墨筠最招架不住他示弱，心软妥协，解释，“开门做生意当然是不想出什么事，出人命更是大忌讳，肯定是要处理的。这个小孩，之前他被人打，我见过一次。也许就是因为这个今天找到店里来。” “看到他这样，想到自己以前也遇到过这种事。那个时候，不是觉得有多疼，也不觉得自己很厉害，而是担心去医院没有那么多钱怎么办。后来是不认识的人送我去医院，帮我给了医药费。所以没办法坐视不管。但也仅此而已。” 知道她说的是哪一次，现在想起她当时身上血迹斑斑坐在沙发里的样子，还是会觉得后怕。 柳鹤熙看着她，声音带了一丝恳求，“姐姐，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记得我，我在你身边。不要再把我丢在一边了。” 他说“丢在一边”这几个字的时候听着太叫人心疼，赵墨筠答应，“嗯。” * 车停在医院外面的停车场里。 柳鹤熙摸出车钥匙解锁。他往驾驶座那边走，赵墨筠则就近准备上副驾驶。 两个人往各自方向刚走了一步。柳鹤熙眼角余光看到有人从医院大楼里急急忙忙跑出来。 第一反应是伸手拉住前面的人。 赵墨筠下意识“嗯？”了声，转过身的瞬间，腰被搂住，他突然就亲了上来。 赵墨筠吓了一跳。 这里是医院外面，虽然是晚上，但也不是没有人。要是被人拍下来放到网上，怕是要被喷成筛子。 抬手推他，“……柳……鹤熙……” 音节在唇齿间碾碎。 她一直抗拒，柳鹤熙却没有退让。扣在她后腰上的手打开后座车门，缠着她，慢慢将她推进车里。 当把她完全藏进自己的车里的瞬间，柳鹤熙刻意看了眼医院大楼那边。 有人逆光停在台阶上，看到了一切。 控制不住地吻得愈深，目光收回的时候，嘴角轻弯。 * 从停车场到电梯上楼，好不容易规矩的人，在她开门的时候，突然又捏住她下巴扳过她的脸。门打开，赵墨筠被搂住腰后退着进门。脚步踉踉跄跄。 楼道里的光落进房间里来，半明半暗中，包被剥落在地。 鞋还没有来得及脱，突然被人捞起腿，直接抱了起来。 脚下陡然悬空，赵墨筠下意识的一声惊呼被堵在喉间，成了闷闷一声。 呼吸不上来，不由皱眉，却躲闪不开。 就这样被人箍在怀里抱进了卧室。 被人放到床上的时候，赵墨筠陡然清醒了一分，急急喘息着说：“等等。” 一口气喘上来，“不能再吃药……” 几天前才吃过。 他不说话，手撑在她身侧俯身下来，另一只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看到他从抽屉里拿出来的东西，赵墨筠怔住。 她的抽屉里是什么时候有这个东西的？ 他轻轻吻了吻她，“吃药不好。” “你什么时候买的？”赵墨筠的关注点完全不跟人在一条线上。 这两天他们两个不是都在一起？ 柳鹤熙也没有跟她的思路跑，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顾自说着，“姐姐乖。” 睫毛长而密，眉眼深邃，一旦含着笑意注视一个人，眼睛就像是星河，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人彻底沦陷。 * 都已经秋天，赵墨筠却是被生生热醒的。 像是置身在一个大火炉里，热得她满头是汗，眼冒金星，浑身乏力，喉咙干痛。 挣扎好几次才睁开眼，看清近在咫尺的脸，缓了会儿，大脑才从空白的状态抽离。 他睡着的样子看起来很乖，简直像个天使。然而看着这天使一样好看的脸，赵墨筠怒火中烧。 昨晚，有人就是顶着这张脸，可怜巴巴地不停跟她说对不起，却抓着她不放。 越想越气，赵墨筠去扒拉抱在自己腰上的手，刚一动，原本还睡着的人猛地惊醒。 他像是受到惊吓，突然睁开眼，他反应太大，把赵墨筠也吓得一愣。 不过一眨眼，他眼里的情绪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就像是刚刚都是她看花了眼，勾起嘴角冲她笑得暖暖的，凑过来蹭她，“姐姐，你醒了？” 赵墨筠气还没消，揪住他耳朵，一边不让他靠近，一边自己往后躲。 只是一动，骨头像是要散架。倒吸气，空气像是芦苇絮扫过喉咙，痛痒一刮，血直往大脑涌，生生逼出泪。 然后才迟钝地发觉自己好像发烧了。 * 吃了感冒药，赵墨筠躺回床上。 柳鹤熙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帮她把被子盖好，坐在床边的地板上，歉疚又担心地看着她。 被他这么看着，赵墨筠觉得有些尴尬。一直觉得自己身体素质不差，工作熬夜是常事也没出过什么情况，结果竟然这样就感冒了。 这弱不禁风的感觉有点打击自尊心。 尤其还被他这么看着。 -- 第115页 赵墨筠往旁边挪了点，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地板凉。” 声音哑得厉害。 柳鹤熙隔着被子在她身边躺下，像是有些手足无措。平时有一堆话来堵她，这会儿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像哄小孩子睡觉那样，轻轻拍着她后背。 * 睡了一觉起来，赵墨筠觉得身体起码轻了一百斤。浑身舒畅。 不过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先看了下时间，已经快下午三点。她这一觉睡了大半天。 掀开被子下床。 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是他的衬衣。 昨天晚上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后面的事情更不记得了。 衬衣只到大腿，赵墨筠从衣柜抽出一条睡裤穿上。准备关衣柜门的时候，发现衣柜里跟之前有点不一样。衣服的位置变了。拉开另一边的门，自己的衣服只占了一半。另一半的位置挂着男士西装，衬衣。 是之前陪他一起买的。 暗戳戳就霸占了自己的衣柜，赵墨筠忍不住笑。 出去找人。 阳台上挂着刚洗的衣服，厨房的灶上放着煮好的粥，但是就是不见人。 赵墨筠正准备打电话的时候，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走过去，推开门，发现人站在走廊尽头接电话。 听到这边门被推开的声音，回头看过来，冲她笑了下，匆匆结束了电话。 他快步走过来，“醒了？” “怎么出来接电话？” 柳鹤熙搂住她的腰，换鞋进门，“不想吵你。” 说着抬手摸她的额头。 退烧了。 柳鹤熙松口气。 赵墨筠没有追问是谁给他打的电话。只不过接下来几天，他避开自己接电话的次数变多了。 晚饭后的例行散步时间，又有电话来，看了眼来电显示就挂了。 赵墨筠问：“谁啊？” 他揽着她，“不用管。” “是不是催你回去的？” 不等他说什么，赵墨筠又说：“回去吧。” 这话一出口，他的脸色陡变，整个人绷了起来。 赵墨筠看着他，“知道回来的路吧？要我画张地图给你吗？” 话音刚落，他突然抱住她，紧紧抱着。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不用，不用。”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外出，事情比较多，昨天晚上还差一个情节，结果不小心睡着了，也没来得及请假，跟等更的小可爱说声抱歉~ 第52章 chapter 52 晚上。 柳鹤熙在洗澡。 赵墨筠把行李箱拖出来, 准备帮他收拾行李。结果却发现根本没什么好收拾的。他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回去肯定什么都有。 行李箱摆在地上，进进出出转了两趟, 箱子里还是空空如也。 赵墨筠看着地上的行李箱发呆。 虽然早知道他会走，也算是已经有心理准备，但是真的临到头，心里依旧不安。 就像五年前，她走的时候他还在睡，离开的时候, 以为就跟无数次晚上各自回家一样。等到第二天, 就会再见。 那种被迫接受一个人从自己生命突然剥离的感觉…… 实在是太过刻骨铭心。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在往消极的深渊里大面积坍塌，赵墨筠移开视线, 抬头深吸气。 不要自己吓自己。 * 柳鹤熙洗完澡出来，看到她站在卧室里发呆，走过去, 从身后抱住她。 湿漉漉的头发蹭了赵墨筠一脖子水，凉得她缩了缩。 “头发怎么没吹？” 抱着她的人没动, 脸埋在她肩窝，过了好一会儿, 闷闷开口，“姐姐, 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赵墨筠刚刚平稳下来的心，因为这句话又狠狠动摇。 任何事情都是解决办法的, 比如她的不安, 并不是一筹莫展。她可以跟着走。 只是，很莫名的，这个看起来相当有用跟保险的方式每次一冒出来, 她就慌得更厉害。 于是面对他撒娇，她像哄小朋友一样说：“不行哦。” 很清楚直白地拒绝了。 听到这句话，他手臂收紧故意勒她，很明显在不高兴。 被他勒得有些喘不上来气，赵墨筠尽量把身体往后靠，“一直跟着你走，我的工作怎么办？是你说我喜欢婚纱，我好不容易才有点成绩，你现在就要我放弃了吗？” 被她拿他说过的话来堵他，柳鹤熙忿忿，一口咬在她的肩膀上。 赵墨筠吃痛轻嘶。 “你是属狗的吧？” “姐姐是属石头的吧？” 说完，松开她，把地上的行李箱踢到旁边，坐到床上。 看他耍小孩子脾气，赵墨筠觉得有点好笑。不过她现在要是笑出来，非把人给惹急了不可。忍住笑，说：“你跟箱子过不去干什么？” 他抬头看她一眼，“又不能把你装着带走，有什么用？” 人在气头上，多说多错。赵墨筠看了眼他湿漉漉的头发，转身。 见她要走，以为她是生气了，柳鹤熙顾不上其他，一把拉住，紧张，“去哪儿？” 赵墨筠回头，“拿吹风机给你吹头发。” 柳鹤熙怔怔两秒，默默松开手。 * 夜已深，小区里只有寥寥几个窗户还亮着灯。 -- 第116页 赵墨筠做了个梦，梦见被什么东西狂追，因为害怕醒了过来。卧室里的灯都关了，只有薄薄的月光透过窗帘落进来。 半醒半梦地翻过身，却发现身边的人竟然醒着。 显然他也没有想到她会醒，视线对上的时候也愣了下。 赵墨筠睡意散了大半，皱着眉，“睡不着吗？” 因为才醒，她声音瓮瓮的。在寂静无声的夜里听来格外动人心弦。柳鹤熙搭在她腰上的手臂收了收，应声，“……嗯。” 赵墨筠往他那边挪了挪，“怎么了？” 借着薄薄的月光，看着她，柳鹤熙轻轻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露出脸，“想多看看你。” 赵墨筠愣了下。 “姐姐。” “嗯？” “我会很快回来的。” 又说：“不跟我一起走也行，可是你要答应我，我们每天都要视频，让我看看你。哪怕只有一分钟，也要让我看看你。” 赵墨筠忽然发现，不安这种情绪原来不是自己有，伸手抱住他，“好。跟你保证，每天绝对不止一分钟。” 话音未落，被他抱着滚了半圈，压在床上。 * 后半夜赵墨筠几乎没合眼，直到被抱去洗澡的时候，实在扛不住睡着了。睡了两个小时，听到他起来，强打起精神坐起来。 秋天天亮得晚，这会儿外面天刚蒙蒙亮。 卧室里只开着一盏小灯，灯光暖黄。 柳鹤熙在旁边换衣服。赵墨筠扛住睡意，跟他说着话。 问了一遍飞机几点，又叮嘱他要注意安全。 柳鹤熙换好衣服，回头看到她因为太困，坐在床上人都在晃悠，仿佛随时都能睡过去，有些心疼。走过去，手撑在床上，俯身吻了吻她。 赵墨筠迷迷糊糊回亲他一下。 她这一亲，柳鹤熙觉得自己就像是咬钩的鱼。坐在床边，脸埋进她怀里，手顺势抱住她的腰。 声音有点委屈，“不想走……” 磨蹭了又磨蹭，待到最后一刻才离开。 赵墨筠没去送他。人一走，刚刚还压得她眼睛都挣不开的睡意，莫名其妙就散了。躺在床上，越睡越清醒。 摸了摸身边空了的位置，轻轻叹气。 * 柳鹤熙不在，赵墨筠所有心思就都扑在了工作上。提前忙完了一个单子，从工作室出来的时候才下午四点多。 这两天柳鹤熙也很忙，每天的视频基本都是在临睡前。这么早回去也不知道干什么，本来打算去看场电影，结果陈米扬打电话过来，叫她过去。 赵墨筠把车停在路边。 这车是柳鹤熙的，走的时候把车钥匙留给了她。 赵墨筠锁好车往网吧大门走去。 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过来了。江枫知道在这儿能找到她，之前天天过来。她虽然愿意送他去医院，但是不代表着愿意跟他有什么牵扯，就没有露面。 这两天似乎是终于死了心，没再过来。 * “我说，你这是什么神奇体质？怎么老是招惹这种问题儿童？”陈米扬开了听可乐递给坐在沙发上的赵墨筠，忍不住吐槽。 赵墨筠接过，佯装认真地想了想，玩笑道：“大概是我身上有圣母的光？” 陈米扬在她身边坐下，看她贫，“切”了声，话题一转，“柳鹤熙走了？” “嗯，有事要处理，回去有几天了。” 陈米扬看了她一眼。之前她说柳鹤熙回来，把她吓了一跳。有些话当着柳鹤熙的面不好说，现在他不在，才把她叫过来想问个清楚。 但是现在看她，似乎完全没有任何担心。 面对一个突然消失，又突然回来的人，这个状态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陈米扬眉头微微一皱，“我说，你们俩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 “……就，他当初到底怎么回事？一声不吭地就消失了。然后这几年又是在干什么？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还有现在回来是想干……是怎么想的？对你们俩的未来是怎么打算的？” 陈米扬噼里啪啦地问了一大堆。 赵墨筠喝了口可乐，对她接下来的反应做了下心理建设，才回答，“我没问。” 空气突然安静。 安静不过三秒—— 有人暴走，“你没问？！！！” 赵墨筠拉住她的手，安抚，“扬哥，冷静，冷静。” “我冷静个屁！” “你……”陈米扬气得说不出来话。 顿了片刻，找回点理智，“是你没问，还是你问了他没说？” “是我没问。” 陈米扬再次说不出来话。 上百句话在嘴边转了又转，最后还是咽了回去，陈米扬叹口气，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赵墨筠默了会儿，问：“你还记得高一的时候，整整一年我们都没有说过话吗？” 陈米扬被问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个，“然后？” 赵墨筠盯着她看了会儿，笑，“谁能想到我们会成为朋友。” 陈米扬越听越迷茫，不过没等她问，赵墨筠先开口。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你不是说人各有命吗？好的坏的都是命。我问了又能怎么样，该走的人还是会走，会留的人就算我不问还是会留。” -- 第117页 陈米扬像是不认识她一般地看着她，赵墨筠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这么看着我？” 陈米扬回神，想了会儿，“感觉这可不是像你说出来的话。” 她可是她认识的人当中最有规划的一个人，什么随遇而安跟她差着十万八千里。 不过也没说错，早就知道柳鹤熙在她心里什么地位，就算是个坑，这一脚不踩下去，她也永远走不出来。 “算了，你高兴怎么来就怎么来吧。”陈米扬收回苦口婆心的念头。 转而问：“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还有三四天。” “那你们俩就打算这么异地恋着？以前你推了那么多机会，是怕他回来找不到你。现在人也回来了，要不你也考虑考虑去外地发展？” 滨城这两年虽然发展很快，但是比起省城或者A市还是差得远。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争取到更好的发展机会，待在滨城有点屈才了。 赵墨筠抬手搭着陈米扬的肩，拍马屁，“还是扬哥目光长远，我会好好考虑的。” * 回去也是自己一个人，赵墨筠干脆在这儿吃完晚饭才回去。 刚上车习惯性看手机，没有新消息，发现电快没了，正打算充电，有电话进来。 看到来电显示，赵墨筠不由偏头看了眼网吧二楼，叹气笑，接通，“喂。” 作者有话要说：　　事情全堆到明天了，今天有时间，就提前更~下章后天哦~ 第53章 chapter 53 一听她笑, 许牧就知道她应该是猜到自己为什么打这个电话了，也笑，“怎么样？到家了吗？” “没呢, 正准备回去。不过身边没人，所以有人拜托你打听了什么，你可以放心说。” 听她调侃，许牧笑出声，没有隐瞒，直接说：“米扬下午给我发消息, 让我问问柳鹤熙的情况。是不是有房有车没有提, 有没有结婚倒是强调再三。” 赵墨筠身体放松，靠在座椅上, “那结果呢？”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声音带笑，“你该不会期待从我嘴里听到他的什么好话吧？我现在跟他可是竞争关系。” 这回轮到赵墨筠沉默, 半晌才开口，“许牧。” 这一本正经的口吻, 许牧顿了一下，“怎么了？” “去找她吧。”赵墨筠说。 电话里突然寂静。 所有人都以为许牧是喜欢她, 却不知道他的喜欢不过是觉得他们同病相怜而已。 他们都在等一个机会渺茫的人。 赵墨筠深呼吸，看着车窗外, 夜色很深。 “我等的人回来了。或许你觉得我只是嘴上说说，但是如果我知道他在哪儿, 我一定不会一直站在原地等。” “我已经等到我要等的人了, 就证明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这百分之一还是会变成现实。如果两个人之间必须要有一个人先给台阶，那我愿意把台阶铺到他面前。就像他曾经把台阶铺到我面前一样。” “去找她吧。”她又说了一遍。 “……阿筠。”他叹息着叫了她一声。 赵墨筠安静等着他的回复, 结果他一笑，转移话题。 “怎么说到我身上了？” 紧接着说：“好在我在这边还认识了些人。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他家不是一般的家庭。就连我都问不到底细。只知道到大概，家族企业是母亲在打理，他没有接家里的生意，而是自立门户，现在在科技圈是炙手可热。” “虽然没有结婚，但是我之前在一个酒会上见过他母亲，如果你要坚持跟他在一起，要有心理准备。” 赵墨筠没接话。 后面的这句提醒五年前她已经深有体会。 “谢谢。”赵墨筠诚恳道谢。 “还有……”许牧开口。 只不过说了两个字之后，就陷入沉默。 赵墨筠追问：“还有什么？” 迟疑片刻，许牧还是没有把柳鹤熙家里在给他安排相亲的事情说出来，“没什么。就是想说，爱情不是唯一。” 赵墨筠只当他是在给自己找退路，“当然不是唯一，但如果不忘掉，该争取还是要争取。” 许牧只是笑，不说话。 * 坐上小区地下停车场上楼的电梯，赵墨筠才发现手机没电已经自动关机了。刚刚跟许牧打完电话，一分神，就忘了把手机充上电。 怕自己又忘，手机就拿手里。这个时间，柳鹤熙要是忙完给她打电话，找不到人说不定会担心。 * 宴会厅里，巨大的水晶吊灯璀璨夺目。 梁画端着香槟从水晶灯下走过。 今天这个聚会是她受长辈之托办的，然而男主角这会儿已经不见踪影。 看到周祺，把人拦下来，“鹤熙呢？” 周祺四下找了圈，不见人影，“刚刚还在，会不会去洗手间了？” 说完看到正快步往这边来的人，周祺笑，“大概被吵得烦了吧。” 他说得意有所指，梁画回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身水蓝色小礼服的程梦芸径直朝她走来，脸上有些着急，但还是没有太失态，笑着问她，“梁画姐，你有看到过鹤熙吗？” 程梦芸就是上次在别墅见到的那个也叫“阿芸”的女孩子。没有想到她是程家的千金。更没想到，上次闹成那样，她竟然还对柳鹤熙上了心。 -- 第118页 程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家世没有什么可挑的。鹤熙这么多年，一个女朋友都没有谈过。大概就是因为一个都没有，所以即使年纪不大，还远不到该着急婚姻大事的时候，他家里却一直盯得很紧。 算起来，梁画也算是郑书岚看着长大的，两家关系也不错。不知道程梦芸的心思是怎么被她知道了。今天的聚会就是受她所托，说是程梦芸刚刚回国，年轻人之间多认识认识，不过明摆着就是在给柳鹤熙跟程梦芸制造机会。 虽然梁画知道柳鹤熙心里有喜欢的人，但是长辈开口，又拿两家的交情来压她，再为难也只能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加之像程梦芸这种从小被捧着长大的小公主，从小到大就没有听过几句不好听的话，要什么有什么，越是不让做什么越是容易让她执念于什么。她之前暗示明示过她鹤熙已经有喜欢的人，结果人全然没有当回事，反而像是被激起了战斗欲，更积极了。 听程梦芸问她，梁画反问：“刚刚你们不是还在一起吗？” 程梦芸脸上一瞬尴尬。 放在以前，这种热脸贴冷屁股的事，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是笑柄。 梁画在柳鹤熙面前说得上话，程梦芸还是有所顾忌，说：“我有事离开了一会儿，回头人就不见了。” 程梦芸毕竟是客，梁画也没太为难，“别着急，你跟其他人玩会儿，我去找找。” “梁画姐，我跟你一起吧！”程梦芸按捺不住。 不过当梁画笑着静静看着她的时候，那眼神绝对不是赞赏，程梦芸讪讪，“那就辛苦梁画姐了。” 梁画脸上的笑柔和几分，“慢慢玩。” 说完，转身走开。 * 宴会厅旁边的一个休息室。 柳鹤熙站在落地窗边，脚下是城市里的灯火辉煌，而他的注意力全在手机地图里的那个小红点上。 车子停在小区停车场里，但是人却一直联系不上。 一连十几个电话，始终是关机。 从这个界面退出来，从通话记录里找出一个没有备注的电话打过去。 听到对方说一切正常还不放心，确认没有任何订票记录才稍微放心下来。 刚挂电话，休息室的门被推开。 梁画走进来，看到柳鹤熙，笑着问：“怎么躲这儿来了？今天你可是主角。” 看他神情不太对，梁画敛了敛脸色，“怎么了？是不是阿筠那边出什么事了？” 柳鹤熙摇头，“没事。” 让梁画夹在中间，他心里其实有点过意不去。心知肚明今天这个聚会是什么目的，也不好全推给她一个人帮自己扛着。 两个人一起回了宴会厅。 柳鹤熙一出现，程梦芸就快步走了过来。 “鹤熙，你去哪儿？我刚刚到处找你都没找到。” 说着伸手就去挽柳鹤熙的胳膊。不过后者半点面子没给，直接躲开。 程梦芸脸有些挂不住。 场面尴尬。 柳鹤熙因为联系不上赵墨筠，心情已经糟到谷底。 周祺在旁边，作为柳鹤熙的发小，太了解他，看他这表情，就知道怕是不妙。眼看程梦芸还要往前凑，怕场面闹大，赶紧笑嘻嘻上前，推着柳鹤熙走开。 边说着，“你上哪儿去了？刚找到了新乐子，来来来，一起玩玩。” 结果刚坐下，程梦芸就跟在坐到柳鹤熙旁边的位置上。 在周祺开口之前，她先说话。看着柳鹤熙，有恃无恐地说：“我是你妈妈请来的客人。” 一听这话，周祺心里暗道完了。 柳鹤熙这臭脾气，吃软不吃硬。跟他硬着来，那不闹个你死我活才怪。 眼看气氛不对，周围一圈人都不说话了。 柳鹤熙起身的瞬间，周祺一把将他拉住，后面话还没出口，发现他手机响了。 然后，周祺就亲眼看着，他在视频接通的瞬间，就跟变脸似的，表情一百八十度转弯，眼里的笑都快溢出来了。 跟对面的人说，“等等，这里太吵了。” 周祺：“…………” 他算是见识到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了。 不止周祺，周围的人也默默看向刚刚还理直气壮的程梦芸。 那眼神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人不是没有好脸，只是好脸不给你。 脸皮再厚的人面对这种情况也稳不住，程梦芸脸色发白，起身跑开，似乎还在哭。 然而另一个当事人丝毫没有要去追的意思。 其他人比起看程梦芸的笑话，显然更好奇打电话来的人是谁。 柳鹤熙脾气不好，是圈子里的共识。就连周祺也一般不敢惹他。之前他从自家妹妹那里听说到一点点八卦，本来对那个叫“阿筠”的女人好奇心也就那样。但是现在看柳鹤熙这个反应，突然好奇得不得了，对方究竟是个什么神仙，能让他这样。 “谁啊？让我看看。”周祺凑过去。 梁画顾河，连周依依都见过了，就他一个人还没有见过。 结果人直接把手机摁在自己胸口，谁都没给看。 周祺不屈不挠，“别这么小气嘛，我看一眼又不会掉块肉。” “是不是兄弟？是兄弟你就让我看一眼！” 追了一路，最后被人锁在门外。 -- 第119页 * 柳鹤熙回到之前的那个休息室。里面没人，他在单人沙发里坐下，看着视频里的人一直笑。 “在外面吗？”赵墨筠刚刚听到周祺的声音，看他身后的场景陌生，随口问。 柳鹤熙应声，“参加一个酒会。” 说完，补了一句，“人挺多，男的女的都有。” 听出他是在报备，赵墨筠笑，“好玩吗？” “很无聊。” 又说：“不过，要是姐姐也在的话，我肯定不会觉得无聊了。” 赵墨筠：“…………” “我刚刚手机没电了，没注意到，你给我打电话了吗？” 柳鹤熙目光闪了下，“……没有。正准备给你打电话，你就打过来了。” “嗯。”赵墨筠点点头，“我还怕你找不到我，会担心呢。” 柳鹤熙看着她半晌不说话，突然开口，就问：“姐姐，你想我了吗？” 赵墨筠怔了下，说：“你猜。” 柳鹤熙笑，“我猜你想我了。” 声音低沉下来，“很想很想，想到不想吃饭，不想睡觉，想到恨不得现在就飞到我身边。就像我想你那么想我。” 他浅浅笑着，声音低低的，像是夜里的呢喃。赵墨筠看着他，心动得厉害。 轻咳一声，转而问：“事情忙得怎么样了？” “快结束了。我订了后天回去的机票。” “那我去接你？” “不用了。” 他后天下午开完会才去机场，估计半夜才能到。 “那好吧，那回来注意安全。” 他看着她笑容更深，“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06 21:50:08~2020-08-08 22:2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阳春白鳕鱼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chapter 54 柳鹤熙明天回来, 赵墨筠从工作室出来，在外面随便找了家店解决了晚饭，然后直奔附近的超市。家里冰箱里见空, 急需补给。 赶在超市关门前买好出来。 车开进小区停车场，停好车之后，从后备箱里拎出两大袋子东西。 电梯到楼层，从电梯里走出来，意外看到有人懒洋洋地靠在自己家大门上，一只胳膊还缠着纱布。 赵墨筠拎着东西站定。 听到她的脚步声, 江枫看过来。 看他眼里的怒气, 赵墨筠眉毛挑起，就站在原地, 没有打算走近，也没有跑的意思，“你在这儿干什么？” 江枫双手抄兜, 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你把我扔在医院的时候, 又一次一次躲着我的时候，不就应该想到这一天了吗？” 看样子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完了, 赵墨筠把手里的东西放地上，面对他的质问, 只是不咸不淡地反问一句，“不然呢？” 她一点没有愧疚的态度反而让对面的人愣住, 诧异, “不然？！” 竟然还问他不然？！ 眼看对面的人火冒三丈，赵墨筠坦然点点头，“我是你妈妈吗？你受伤了我送你去医院, 你该说谢谢啊，小屁孩。” “还是说你是小鸭子变的？会把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当妈妈？” 赵墨筠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 被一个大不了自己多少的人当成小辈看，太伤自尊心，江枫急声，“你想什么呢？” “那不然，你非要找我干什么？难不成是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给我送钱来的？” 江枫看了她一眼，突然冒出一句，“有意思吗？” “什么？” “你明知道我找你是为什么，你这样装模作样的，有意思吗？” “那你倒是说说，你找我干什么？” “做我女朋友。” 赵墨筠：“…………” 看她惊喜得都忘了反应的样子，江枫先是愣愣，他没想到她是真的不知道。随即又觉得她呆呆的样子有点可爱，想笑但生生憋住，摆出严肃的样子，嘟囔，“就没见过这么笨的。” “我他妈都这么大了，难不成还真给自己找妈啊。再说，真要找，那不叫妈，那叫继母。” 赵墨筠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最后捧腹大笑。 江枫被笑懵了，随即觉得没面子，生气，“你笑什么？！” 赵墨筠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不容易停下来，打量着江枫，相当怀疑，“你是不是上次伤到头了？” “什么？”江枫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小屁孩，你这个年纪好好读书才是正事，少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被她一口一个“小屁孩”叫得冒火，江枫恼羞成怒，想把她摁住，结果手刚伸过去，被人一把握住，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往他身后一剪—— 一声闷响。 江枫被人掐着后颈，扣住手摁在墙上，动弹不得。 赵墨筠慢悠悠说：“我跟人动手的时候，你怕是还在跟人玩泥巴呢。” 江枫满脸涨红，挣扎，“放手。” 赵墨筠松手的时候顺手呼了他脑袋一巴掌，“没大没小。”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打他的头。 江枫毛躁地扫开她的手，瞪着她，“你不跟我在一起，是因为那个姓柳的家伙吧？” 赵墨筠一言难尽地看他一眼，一副懒得说话的态度，回头准备去拎自己的东西，“闹够了就回家吧。” -- 第120页 “为什么我不行？”江枫冲着她的背影道，“我比他差在哪儿？钱，长相，什么我都不输他，而且我还比他年轻，所以我到底比他差在哪儿？” 赵墨筠回头，叹气，“不是你跟他差了什么，是我。” “你？” 赵墨筠一本正经，“我跟你可是差着一部《未成年人保护法》，所以，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年纪轻轻去唱《铁窗泪》？” 又语重心长，“回家吧。” 然而对方并没有领情。 “你就这么作践你自己？把你甩了的人，只要回头，你就眼巴巴地凑上去？” 这话一出口，她脸色忽然沉下来，跟平时很不一样，凛冽得像是刀子。没有见过她这样，江枫神经绷了下，缓过来，又说：“……既然你能查到我爸秘书的手机号，你就该知道，我也能查你……” 不过话还没说完，眨眼之间，她神情就变了，笑开来，仿佛刚刚阴沉只不过是他看花眼。 比起她生气，她无所谓的样子更叫人心慌。 “你笑什么？一个莫名其妙消失，又莫名其妙回来的人，你难道就不怕他别有用心，甚至会害你吗？”一口气急声说完。 赵墨筠还是笑，只是笑里有江枫看不懂的情绪。 “小孩，你不懂。” 她只回了他五个字。 * 行李箱从铺了地毯的过道里滑过，悄然无声，但是推着箱子的人却意气风发。 一路上，有公司员工见到了，先是愣一下，难得轻轻松松打招呼，“老板。” 柳鹤熙点头回应。 助理走在前面，摁好电梯。把人送进电梯之后，一转身被前台妹子叫住。 “文特助，老板今天遇到什么事了？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高兴过。” 文特助意味深长地一笑，“大概是要去一个想去很久的地方了吧。” * 柳鹤熙走出大厦，台阶下停的车认识，却不是他的车。 副驾驶的门被打开，一身西装套裙的林秘书从车上下来。 等自己的司机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柳鹤熙拉开前面一辆车的后车门，坐进去。 “有事？”冷冰冰地问了一句。 听他这语气，郑书岚压住自己的火气，“我让你跟梦芸好好相处，你倒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她难堪……” 火还没有发完，话被打断，“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郑书岚顿了下，开口，“……你要去滨城？” “是。”不犹豫，也不掩饰。 郑书岚笑得满脸讥讽，“你忘了当初她是怎么对你的了？我费心费力把你养大，好好的女孩子不要，非要选一个父不详的私生女。柳鹤熙，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自尊？” 柳鹤熙回头，也笑，“那应该问你有没有教过我了。” 郑书岚脸色一瞬发白。 柳鹤熙却神态自若，“郑董事长应该很懂什么叫自尊，一切配不上你的东西都可以扔掉，哪怕是自己的家庭。既然你这么有自尊心，那就不要为难其他人来要挟我这个不懂自尊的人。” “我不值得。” 车门被“嘭”一声关上。 柳鹤熙坐回自己车上，跟司机说：“去机场。” * 飞机落地滨城的时候已经快凌晨。 原本的好心情出门的时候被毁了个干净，柳鹤熙浑身低气压，推着行李箱出来的时候，周围的人自动避开。 等行李的时候，柳鹤熙给赵墨筠发过消息，不过她没有回复，应该是已经睡了。想要快点回到她身边，他推着行李箱从出口走进大厅，径直往打车的方向走去。 “柳鹤熙！” 嘈杂中，似乎听到有人叫他，柳鹤熙下意识回头找，一眼看到从接机的人群中挤出来的人。 蓦然愣住。 赵墨筠本来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就没有告诉他会来接。结果在出口等了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等到人，他却头都没抬，埋头往外走。 怕他没听到走远，赵墨筠连声说着“不好意思”，从层层叠叠的人群里挤出来，兴冲冲地朝着站在那儿的人走去。 虽然几乎每天都会视频，但是视频跟真真实实见到人还是天差地别。 还没有走近，原本站着不动的人突然大步迎上来。看他走向自己，赵墨筠不由加快脚步，人到跟前，正要说话，却被他一把抱进怀里。 她被抱得脚离地。 柳鹤熙脸埋在她颈间，深深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赵墨筠被勒得有些痛。注意到候机大厅里人来人往，朝他们投来各色目光，赶紧将他推开。只是刚推开一点，人又贴上来，刚推开又贴上来。赵墨筠往后躲，“我们先回家。” 这句话似乎起了作用，人终于肯松手。 * 车停在机场外面的露天停车场。 柳鹤熙开车，赵墨筠让到副驾驶。刚关上车门坐好，他突然倾身靠过来。看他这动作是打算帮她安全带，赵墨筠反手去拉，刚想说不用，就被他扳过下巴，狠狠吻过来。 呼吸不过来，赵墨筠皱眉，轻哼着想往后躲，却躲不开。 柳鹤熙扣住她后颈。 刚刚在候机大厅看到她的时候，他满脑子就是抱她，吻她，甚至想要像野兽撕咬，直到他们完全融为一体。 -- 第121页 想要融化在她的体温里。 温柔，又迫切。 想要这个世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想要欺负她，想要把她欺负到哭出来。 不顾她的挣扎，深吻缠绵，手握住她一只手的手腕，在她低声呜咽的时候，吻落到手腕内侧，一下一下啄吻着，再一寸一寸沿着手臂往上。 深夜的机场并不冷清。 看到隔着不算远的距离，有人从他们车前面走过，赵墨筠吓得浑身紧绷，慌忙抱住柳鹤熙，“别……别在这儿。” 她眼睛红红的，柳鹤熙停下动作，轻轻吻了下她的眼睛，退开的时候拉过安全带给她系上，“好。” 然而，回到到处都是她的气息的地方，他却完全失控了。 她就不该对他这么好，就不该来接他，不该给他惊喜。 她多给一分，他就想再要十分过来。 他就会变成一个怪物。 一个卑劣的，见不得光的怪物。 * 这么多天以来，第一个好觉。第二天，柳鹤熙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听到外面有动静，起床。 找到厨房，看到正在煎蛋的人。已经快到中午，阳光正好。 她头发松松挽着，浅色的睡裙外面穿了件米色的针织衫，柔软得仿佛要把人的心融化掉。 柳鹤熙走过去，轻轻从背后抱住她。 赵墨筠怕煎糊，太专注，突然被人抱住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他，笑了笑，“醒了？” “嗯。” “那去洗漱吧，饭马上就做好了。” 柳鹤熙没动，等着蛋煎得差不多了，关火，然后一把将赵墨筠抱了起来，抱着一起去洗手间。 赵墨筠坐在浴缸边上，拿着牙膏给他挤好，然后就坐在那儿看他刷牙。 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却忍不住笑。 看着看着，赵墨筠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米扬说过两天一起出去露营，要去吗？” 柳鹤熙刷完牙，弯腰，啄了下她的唇，样子要多乖有多乖，“姐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不打算拖很长，今天翻了下大纲，差不多60章左右就可以完结了，胜利在望的时候感谢下一直追文的小可爱~笔芯~感谢在2020-08-08 22:21:32~2020-08-11 00:44: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079178 11瓶；画笔小新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chapter 55 半夜, 四下静悄悄的。 赵墨筠被手机震动声吵醒，胡乱摸到手机，怕吵醒身边的人, 下意识摁了静音键。手机屏幕的光有些刺眼，眯着眼看清了来电显示。清醒大半，赵墨筠看了眼旁边，身边的人还睡着。手机扣在胸前，小心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去了客厅。 “喂。” 带着睡意的声音在浸在客厅里的浓浓夜色里漾开。 “吵到你了？”许牧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 赵墨筠这边很安静, 可以清楚地听到对面的声音, 听到登机广播，问：“在机场？” “嗯。” 听他承认, 赵墨筠明白他这个电话是为什么打了，笑，“决定了？” 许牧也笑, 笑声里带着一丝自嘲，叹口气, “不是很想被叫我叔叔的人看不起。” 赵墨筠透过窗户一眼望出去，远处不知道是什么的光, 一闪一闪的，像星星。 “希望回来的时候, 不要一个人了。” “……那借你吉言。” “这次去不管结果如何，老了之后后悔的事情一定会少一件。” “总觉得你说话特别能安慰人。” “那就最好不过了。” 电话那边安静片刻, “阿筠, 你也要幸福。” “我会的。” * 赵墨筠回到卧室，小心翼翼躺回床上。接了个电话，一下睡不着, 就躺着盯着身边的人看。 脑子里空空的，只是看着他就忍不住笑。 稍微抬起身体，怕吵醒他，打算亲下他的额头。刚凑过去，就看到原本睡得香香的人忽然噘嘴，微微仰起脸，也不睁眼，跟她要亲亲。 没想到他竟然醒了，赵墨筠忍不住笑出声来，捧着他的脸，用力吧唧一下。 人这才睁开眼，眼里都是笑，抱住她亲了回来。 赵墨筠钻进他怀里，“睡吧。” 柳鹤熙也没问她刚刚干什么去了，下巴轻轻抵在她头顶，应声，“嗯。” * 手机的震动声扎进梦境里，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动了动。好半天，赵墨筠才艰难睁开眼，伸手去摸手机的时候，回头。 身边已经没人了。 没想到是陈米扬打来的。接通之后，她情绪激动地砸了一堆话过来。 “我的祖宗诶，终于接电话了！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情况？是求婚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到现在都还闷不吭声？” 这噼里啪啦一通说，把赵墨筠的瞌睡砸散了，坐起来，一头雾水，“什么？慢着慢着，我有点没听懂。” 什么求婚？ 等挂了电话，赵墨筠才发现自己的新消息已经多得快变成省略号了。点进去，何诚跟陈米扬简直就是狂轰乱炸。 除了他们那个群里，还有许牧半夜给她发的一句恭喜。 -- 第122页 赵墨筠一脸懵，按照陈米扬的话，点到个人资料的界面。 看到最上面的昵称，赵墨筠瞬间石化。 谁来给她解释一下，“赵墨筠”三个大字，怎么一觉睡醒就变成了“柳太太”？ 嘴角抽搐，哭笑不得。 卧室门被推开。 柳鹤熙端了早餐高高兴兴进来，不过两个人视线对上之后，感觉到她好像在生气，突然停下，不敢往前走。 赵墨筠眯着眼盯着他，问：“柳鹤熙，你背着我干了什么？” 看到她手里的手机，柳鹤熙明白过来，没有狡辩，把早餐放一边，安静地走过去，在赵墨筠面前蹲下，可怜巴巴地仰着脸看着她。 “姐姐，你别生气。” 认错态度还算不错，不过为了让人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赵墨筠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她手机是指纹锁，这人昨晚是什么时候干的这些事，她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继续板着脸，也不说话。 在柳鹤熙的记忆里，她生气的时候很少很少，平时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直接就跟他说了，说完就过了。眼下见势不妙，柳鹤熙不由紧张，试探着去拉她的手，见她没有躲，又凑上去亲亲了她的脸，“姐姐，我错了。” “哪儿错了？” 见她还愿意跟自己说话，柳鹤熙赶紧检讨，“我不应该没有经过你同意碰你手机。” 说完，又亲了她脸一下，“以后不会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赵墨筠最招架不住的就是被他目光软软地看着，这人明知道，还故意在这儿扮可怜。 赵墨筠揪住他耳朵，“现在知道错了？昨天晚上怎么没想到？” 幸好最先发现的人是何诚，除了许牧，也就他们那个小群里炸锅，不然，她得跟多少人解释？ 他忙不迭点点头，一副乖乖挨训的样子。手却不安分，抱住她的腰，“姐姐，我做了早餐，洗漱吃早餐吧。” “下不为例。” 他亲了她一下。 * 露营的地方是罗晨找的。约的是明天七点在网吧集合。 要去两天一夜，赵墨筠还是简单带了一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拉开专门放袜子的抽屉，发现抽屉里多了好几双男士的袜子，就简单折了下跟她的袜子放在一起。 不用问也知道是谁的。 赵墨筠忽然想起来，他回来的时候带了个行李箱，但衣柜里的衣服也就多了两三件，她还以为就只带了这几件衣服。 看来是她小看了某人那暗戳戳霸占她地盘的劲儿。 忍不住笑。 准备把抽屉关上的时候，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之前一直没明白，这人为什么突然改她名字。 该不会是因为那天晚上许牧那个电话吧？ 赵墨筠：“…………” * 露营的地方在山里。 营地在山坡上，山坡下是长长的一片草地，不知道是不是海拔高一点的缘故，这个时节草还是绿油油一片。草地尽头是条小溪。细细长长的一条，溪水清澈，大大小小的石头在水里埋了不少。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明媚，放眼看去，所有景色都自带滤镜。 开车过来接近三个小时，坐车坐久了，浑身都不舒服。看这开阔景色，恨不得变成鸟到处飞。赵墨筠脱了鞋，挽起裤脚，就往小溪里跑。 在河里捉鱼摸虾还是很小的时候，在老家的记忆。 溪水冰冰凉凉，很舒服。赵墨筠往小溪中间走了一段，找了块大点的石头坐在上面，脚放在水里。这边地势比较平缓，水流不急，溪水从腿边潺潺流过。 赵墨筠起身，把裤腿挽高，两只脚来回有一下没一下地踩着水，水“咕嘟咕嘟”响。 扭头看到柳鹤熙从山坡上下来，冲他招手，叫他一起。他还没有走近，陈米扬出现在山坡上。看到站在水里的人，脸色陡变—— “赵墨筠，你在干什么？！” 她这冷不丁地一喊，赵墨筠吓得差点摔水里。回头看过去，陈米扬气呼呼快步走下山坡，对已经走到小溪边的柳鹤熙说：“你赶紧把她拉上来，这里水凉，她的腿……” 她话还没有说完，赵墨筠赶紧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好了好了！我马上上来！马上上来。” 反应过来自己刚得意忘形了，赵墨筠心虚，大步往岸上走。从水里上来，先冲陈米扬笑笑，然后赶紧穿鞋。 陈米扬瞪了她一眼，食指隔空指了指她。 赵墨筠刚穿好一只脚，罗晨带着一个人过来。 “刚刚不是说想怕个合照吗？我找了个人过来帮我们拍。” 四个人就在小溪边拍了张照片。 拍照的时候，因为不好意思让人一直等，赵墨筠把鞋穿好就站了过去，裤腿都没有来得及放下去。 难得的合照，柳鹤熙默默发了个朋友圈。 看到他的配图，周祺疯狂吐槽。 【我去！】 【柳鹤熙你疯了吧？！】 【求来个人给我解释一下这个姑娘腿上的马赛克是个什么情况！？】 * 今天来露营的人有好几拨，晚上这山里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吃完晚饭就大家聚在一起闲聊看星星。营地里点了篝火，大家围在在篝火旁边。不过晚上气温还是有点低。赵墨筠挨着柳鹤熙坐着，她跟陈米扬说话的时候，他离开了一会儿，等再回来的时候拿了两条薄毯。一条递给罗晨，一条自己披在肩上，坐下的时候把身边的人拢进自己怀里。 -- 第123页 他一靠过来，身上源源不断的热气也拢了过来，赵墨筠往他身上靠了一下。 后来何诚打电话过来，羡慕嫉妒地对他们去露营的事情表达了不满，本来是想视频，但是山里网络信号不是很稳定。何诚跟傅易在一起，赵墨筠给要备课来不了的齐磊打了个电话，几个人就隔着电话聚了下。 临到深夜才各自回去睡觉。 睡前一切都好好的，不过睡到半夜，赵墨筠却被痛醒。 右腿小腿，像是有钢钉一锤一锤敲进骨头里，涨得骨头都要碎掉。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过了。 昨天收拾东西的时候，也没有想起来要带止痛药。 冷汗止不住地往外冒，赵墨筠想把环在腰上的手拿开。怕把他吵醒，就算叫醒，这附近也买不到药。只是刚一碰，反而被抱得更紧。 最后只好闭上眼，深呼吸，想着能忍过去。等到天亮再开车去医院。 柳鹤熙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迷迷糊糊睁眼，发现她是真的在发抖的时候，直接吓清醒了，“阿筠？” 她没有应声。 柳鹤熙起身扳过她的肩，另一只手慌忙去开灯。 灯亮。 映入眼帘的是她没有血色的脸，跟被汗水浸湿的头发。 柳鹤熙慌神，“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赵墨筠痛到想吐，可是看到他被吓得不轻的样子，竟然还能冷静下来。本来是想伸手抱抱他，手抬到一半没力气，抓住他衣领，狠狠攥进手心里。 “……还好，就是腿有点疼。” 她是从来不轻易喊疼的人。 看着她拽住自己衣服的手，柳鹤熙心疼得揪成一团。 把她抱起来，三两下穿好衣服鞋子，又扯过自己的外套把她裹得严严实实，打横抱起，“坚持一下，我带你去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 第56章 chapter 56 赵墨筠本来是打算用止痛药解决, 但是没有拗过柳鹤熙，还是去了医院。 医院这里离市区更近，没有折回去, 而是直接开车回家。 在车上，赵墨筠给陈米扬发了消息。刚刚离开的时候没有把她跟罗晨叫起来，眼看天快亮了，待会儿起来要是找不到他们肯定会着急。 怕陈米扬担心，赵墨筠没说实话，编了个肠胃不舒服的谎话。 不过比起陈米扬, 更让她忐忑的是柳鹤熙。从医院出来, 他就没有说过话。 车到停车场，赵墨筠正要去解安全带, 手突然被摁住。 “别动。”他说。 以为他是要聊什么，赵墨筠就坐着没动。他却什么都没说，下车, 从车前面绕过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一声不吭解开她的安全带，然后直接把她从车上抱起来。 赵墨筠还是不太习惯双脚突然离地的感觉, 心狠跳一拍，手搭在他肩上, 生怕会掉下去。 “嘭”一声，他脚踢上车门, 紧接着是锁车的声音。 到电梯, 赵墨筠拍拍他的肩膀，因为有点心虚，说话声音不自觉放低, “放我下来吧。” 虽然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还在睡觉，但是还是会担心碰见人。 他没说话，也没有放下她，只是一直默默看着电梯里那个显示楼梯的地方。 赵墨筠没再说话。 回到家。 赵墨筠被放到沙发上。她静静坐着，目光一直跟着从进门就在房间里不停转的人。先拿毛巾给她擦脸擦手，然后去卧室找了干净衣服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以为这就结束了的时候，他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之后，又转身去了洗手间，重新拿了块毛巾出来。 赵墨筠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不自觉伸手去接，他却直接蹲到她面前，单手挽起她的睡裤裤腿，再把毛巾敷在她小腿上。 毛巾有点烫，赵墨筠下意识想躲，却被扣住脚踝拉回来。 “忍一忍。”他说。 这是今天晚上他跟她说的第二句话。 他蹲在她面前，低着头。 赵墨筠看着他的头顶，说：“其实已经不疼了。” 他也没有接她的话，可能是觉得毛巾凉了，挪了挪，裹得更紧。 他们两个人都是他哄她比较多，遇到这种情况赵墨筠有点抓瞎，憋了会儿，试探着开口，“刚刚医生都跟你说什么了？” 见他不说话，赵墨筠只好继续说：“都好几年了，这两年也没有痛过，以为已经彻底好了，我自己都忘了。今天是不是吓到你了？” 柳鹤熙的手压在裹着她腿的毛巾上。 “是怎么伤的？”他抬头看着她。 被他盯着，赵墨筠心虚，绷着脑子的弦，目光没躲，“……就一个小意外，不小心被车撞了。” 看他顿时变了脸色，赵墨筠赶紧解释，“就是骨折了，没有大事。那天下雨，远了看得不是很清楚，所以踩刹车慢了一点点，不然根本不会撞上。当时去医院打了个石膏就回来了，医生也说问题不大。” 柳鹤熙沉默半晌，“……什么时候的事？” 赵墨筠愣了下，笑笑，“我也记不清了，应该有三四年了吧。” 是他不在的那段时间。 那段分开的空白像是肉刺，不能触碰。 柳鹤熙没再多问，只说：“以后不可以再泡凉水了。” 赵墨筠忙不迭点头，“嗯，不会了。” -- 第124页 折腾一晚上，天蒙蒙亮的时候，柳鹤熙抱着赵墨筠去卧室谁回笼觉。 赵墨筠快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他开口说话。 “阿筠？” ‘……嗯？”迷迷糊糊应。 “等你不那么忙的时候，我们回去一趟好不好？依依他们一直在叫我带你回去。” 赵墨筠太困，只听到他说让她跟他一起去A市，就应声说好。 听到她答应，柳鹤熙松了口气，抱着她闭上眼补觉。 * 年底结婚的人多，为了赶婚期，工作室忙到鸡飞狗跳。不过等到真正开始办婚礼的时候，终于松下来。 梁画的婚礼也在年底。赵墨筠被邀请参加。 赵墨筠心里清楚，梁画邀请她不是因为她是婚纱设计师，而是柳鹤熙的缘故。刚好某人一直念着要带她去见自己的朋友。赵墨筠也没扭捏，收拾收拾就跟柳鹤熙一起去了A市。 婚礼之前的单身派对，梁画叫赵墨筠一起过去。 电话里当梁画体贴问她需不需要礼服的时候，赵墨筠无比庆幸还好自己有带比较正式的裙子。原本是为了参加婚礼穿的，不过今天穿了，明天去婚礼现场之前还有时间重新去买一条。 这是第一次以女朋友的身份去见柳鹤熙的朋友，赵墨筠难得仔细精心地化了个妆。 柳鹤熙早就收拾好，在书房处理工作。赵墨筠弄完，过去找他，敲了两声门，才推门。 “那个项目就照原计划推进。”听到敲门声，站在窗边接电话的人回头。 见他盯着自己不说话，赵墨筠一时分不清他是觉得好看还是不好看。 想到梁画婚礼来的肯定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出于礼貌，不能穿得太随意，所以赵墨筠带的是一条黑色长裙。中长袖，裙长过膝，方形领口。刚好露出锁骨，加上袖子褶皱设计，可以减少大面积黑色带来的沉闷感。 不会过于轻浮也不会过于严肃。 自以为不错，但是现在看他这反应，赵墨筠有点拿不准了，从外面走进去，“怎么样？这么穿还行吗？” 她是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加上他的缘故，总怕自己会闹出什么笑话。 柳鹤熙跟电话那头的人简单交代两句之后，就把电话挂了，朝着赵墨筠走过去。 等着他给评价，他走到面前之后，却皱着眉，手直接往她胸口上捂，相当不满意地嘟囔，“这裙子领口怎么这么低。” 边说边还把她裙子往上扯。 赵墨筠低头，“哪儿低了？” 这裙子的领口就到锁骨下面一点点，所谓事业线被挡得严严实实，半点没露。 人根本没有听她说话，一只手把领口往上扯，另一只手又在她腰上往旁边扯，“怎么这么紧？” 裙子紧贴着她的腰，好像恨不得告诉所有人她的腰有多细。 柳鹤熙越看越觉得不顺眼。 看他眉头都快打结了，赵墨筠又好气又好笑，拍了下他在腰上扯的手，“干什么？别给我扯坏了。” 柳鹤熙顺势搂住她的腰，“姐姐，我们换一件衣服吧，好不好？” 知道这人又是醋劲上来，赵墨筠不松口，“不好。” “说不换就不换，装可怜也没用。这裙子哪儿不好？已……” “哪儿都不好。”打断她的话，说得斩钉截铁。 赵墨筠哑了一瞬，怼回去，“我穿又不是你穿，我觉得好就行了。走吧，再不出门，就要迟到了。” 柳鹤熙拉住她，“不行。” “换一件吧，刚刚穿的衣服就很好，姐姐，我们换回去吧，嗯？” 刚刚？刚刚她穿的是牛仔裤，卡通画卫衣。 赵墨筠盯着他，“我看你不是想让我去见你朋友，是想让我丢脸吧？谁第一次见男朋友的朋友穿得邋里邋遢的啊？” 说完，抢在他前面开口，“你再说一句，我就去换个深v高开衩的，你信不信？” 最后赵墨筠衣服是没换，不过为了挡住胸口那个就印在衣领边缘的吻痕，从进门，她的手基本就一直挡在胸口上。 还是梁画发现端倪，给她送了条披肩，她才终于解脱。 * 看着那个牵着女朋友笑吟吟跟在场每个人打招呼的人，周祺端着酒杯呆住。直到被人碰了下，才回过神来。 周祺回头，“梁画姐，你吓我一跳。” 梁画笑，“看什么呢？都看傻了？” 周祺往她身边站站，“姐，应该不是我喝多出现幻觉了吧？那是柳鹤熙吗？” “那不然你过去看看？” 周祺肩膀一抖，连连摇头，“不了不了，我看着他笑，觉得渗人。” 认识这么久，就没见他对人这么热情过。 说完，看到他那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自己女朋友的劲儿，不屑地哼了一声，“搞得像是谁没交过女朋友似的，改明儿我找个还要好看的人回来！” “那你加油。依依都有男朋友了，你这个当哥哥的，也不能被落下啊。” 周祺一噎，“……我怎么觉得这是替我妈来催婚来了？” 梁画但笑不语。 * 梁画在南半球度蜜月的时候，收到摄影师发来的婚礼现场的照片。坐在藤椅里一张一张翻下去，看到一张主角不是自己的照片，手停下。 这应该是她跟顾河交换戒指的时候抓拍到的。周围的人都看着台上，有一个人的注意力却不在台上。依赖又信任地把头往后仰，身后的人抬手托住他后颈。一个低头看，一个抬眼笑。 -- 第125页 西装革履，是个大人模样。可是脸上的笑干净又纯真，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人，像个小孩。 梁画看着这张照片，不由触动。 夏逢深海，冬见大雪般的动容。 “看什么？”顾河站到她身后。 梁画回神，“婚礼现场的照片。” 说着就把这张照片发给了柳鹤熙。 等她发完，顾河把平板拿过来，仔细看了眼，由衷笑。转而又感慨，“幸好岚姨在外国，不能来。不然看到这场景怕是会摔门而去。毕竟她看好的是程家的女儿。” 梁画往他身上靠靠，“岚姨是走进自己的死胡同不肯出来。鹤熙眼光不错。像阿筠这么有才华的女孩，前途无限。” 又说：“我之前还担心，她会融不进我们的圈子。可是你看婚礼那天，因为她跟鹤熙在一起，那么多长辈问，鹤熙把她当结婚对象介绍，她都能稳稳当当地接住，落落大方地跟大家打招呼。谁能想到那是她第一次见这种场面？我爸妈还以为她是胡会长家的孙女。” “也幸好她接住了。”顾河说。 “是啊，也难怪鹤熙会对她死心塌地。” * 快过年了，柳鹤熙这两天忙得脚不沾地，午饭直接外卖送到办公室，就为了能七点之前回家。不过今天有个会议，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 刚坐上车，就收到梁画的信息。点进去一看，发现是张照片。看清的时候，柳鹤熙愣了下，点开大图，放大看了好几遍，跟梁画道谢，然后保存到手机之后，发到朋友圈里。 发完，看了眼车窗外。街上冷冷清清，已经没有什么人。商业街上的灯寥寥，住宅楼里的灯却亮了一盏又一盏。 心口忽然微微发涨，柳鹤熙收回视线，跟司机说：“开快点。”。 第57章 chapter 57 深冬的早晨, 多日未雨，空气质量一降再降。已经快八点，外面仍旧灰蒙蒙一片。 浴室的门被打开, 赵墨筠被抱出来，放到床上。 柳鹤熙帮她盖好被子的时候，看到她睁眼，亲亲她额头，低声说：“时间还早，再睡会儿吧。” 等她再睡过去, 柳鹤熙才起身去衣帽间换衣服。 * 九点半, 赵墨筠被闹钟叫醒。 洗漱完，随便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从厨房出来的时候, 陈米扬电话打过来。 “老赵，起了没？” “嗯，起了。” “这会儿不忙吧？” “不忙, 有啥事，你说。” “就你前两天跟我说的开个人工作室的事……钱倒是不用太担心, 你那儿要是不够，我这还有一点。” 说着, 忙补了一句，“放心吧, 是除开店里的周转资金还有一点。不过，你是真想好了吗？” 听她忧心忡忡的, 赵墨筠笑她, “这可不像是我们陈老板的风格，你之前不是一直鼓励我去大城市闯闯吗？怎么，舍不得我啊？” “可不是, 我这婚礼可就一个伴娘，你跑那么远，到时候回不来怎么办？” “放心，伴娘这事，我随传随到。” 陈米扬笑，“好了，不闲扯了。虽然是想你去大城市看看，但是开个人工作室，估计跟我开网吧差不多，况且你在那边人生地不熟。我是知道做生意有多难，才觉得不放心。” 她这么一说，赵墨筠一下想起好多往事。 为了把这个网吧做起来，陈米扬吃了多少苦，她再清楚不过了。现在外人看她做得风生水起，却不知道之前熬过多难熬的日子。 不想勾起她去细想那些日子，赵墨筠调侃，“听你这感慨劲儿，是后悔了？” “那倒没有。”陈米扬说，“这世上干什么不辛苦啊。” 赵墨筠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对啊，干什么都辛苦，所以得尽量找个能让自己辛苦得心甘情愿的做。而且，我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当初才叫摸着石头过河，我现在不是还有你吗？” “那你这是太看得起我了，隔行如隔山，工作室里的门道我根本不懂。诶，对了！你之前不是说你有个大学同学开工作室了吗？你跟他打听打听去。” 赵墨筠坐在沙发里，看着落地窗外的天，笑了笑。 这是朋友当太久，有心电感应了吗？ 秦凯这两天来这边出差，她昨天已经跟他约好了今天一起吃午饭。 “那正好。”陈米扬说。 话锋一转，“对了，开工作室的事，你跟柳鹤熙说了吗？” “没。主要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我现在什么都还没有定下来，等稍微有点眉目了再跟他说吧。” “也行。” 又说：“这个惊喜够大的啊，你这直接去他那边发展，以后就省得异地恋，动不动要分开了，这人不得高兴成什么样。” “嗯。” 本来她是打算参加完梁画的婚礼就回去的，但是柳鹤熙被工作绊住脚。想起那天他想让她留下陪他几天，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坚定了她要结束异地恋的心。 也正是知道他会高兴成什么样，所以才不敢轻易漏口风。开工作室毕竟不是小事，不想让他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失落。 “哦，那什么，罗晨爸妈还有奶奶过两天要过来，他车送修了，借你的车用一下。” “车送修，出什么事了？” -- 第126页 “没事，就前两天被追尾了。人没事，你别瞎担心。” 被嫌弃的赵墨筠：“…………” “车钥匙在玄关的篮子里，你自己去拿吧。” “行。” * 柳鹤熙带了女伴去参加梁画婚礼的事情，圈子里已经传得是沸沸扬扬，都在打听是谁家千金。柳鹤熙自己还把两个人的合影发出来，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程梦芸就算再不想听，那些消息也直往自己面前灌，等看到那张照片，更是憋屈得很。 心情不好，程梦芸约了朋友出来逛街。逛到中午，随便找家餐厅吃饭。 一进门被朋友扯了扯衣袖。 顺着朋友的视线看过去，却看到了一个很眼熟的人。 * 餐厅环境不错，人不算多，放着轻音乐。 点完单，服务员走开，秦凯先开口，“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你。” 赵墨筠客客气气，“我也是看的你发的朋友圈，才知道你来这边出差了。” 秦凯笑着点点头，“是啊。哦，对了，你说有事找我，是什么事啊？” 赵墨筠斟酌了一下用词，“你之前不是说要开个人工作室吗？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 “嗯，还行。现在工作室慢慢上轨道了。” 听她问起这个，秦凯反问：“怎么？是打算换工作，还是做自己的工作室？” 赵墨筠也没有遮掩，“其实是有做工作室的想法，不过还不知道能不能做起来。” 听她这么说，秦凯眼睛亮了下，说：“其实自己一个人做工作室压力是挺大的。” 顿了下，“……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来我这儿，我们合伙做。” 说完，看到赵墨筠脸上闪过惊讶，秦凯发现自己这个提议有点唐突，赶紧笑笑，掩盖过去。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的话。如果你能来，我、我就是如虎添翼，如虎添翼。” 赵墨筠跟着笑了笑，“谢谢，不过我想把工作室开在这儿。”婉转拒绝。 “嗯？”秦凯愣了下，默了会儿说：“这儿虽然机会多，但是竞争也挺大的。而且这离滨城这么远，回家不是很不方便，而且你一个女孩子……” “我男朋友在这边。”赵墨筠开口，“所以不算是一个人。” 秦凯脸上的表情僵了僵，片刻后才缓回来，笑了两声，“啊，原来是这样。都没听说你谈恋爱了。” 赵墨筠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是柳鹤熙。 赵墨筠跟秦凯点头示意了一下，直接起来。 柳鹤熙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姐姐，起来了吗？” “嗯。” “现在在干什么，吃午饭了吗？” “刚点完菜。” “在外面？” “嗯。” “一个人吗？” 赵墨筠不由看了眼秦凯，怕他追问，自己会说漏嘴，应声，“嗯。” 那边他声音低缓下来，“抱歉，太忙了，连吃饭都没有办法陪你。” 当着外人的面，有些话她说不出口，只好反问他，“忙完了？” “刚开完会。” “那记得吃饭。” “好。” 柳鹤熙挂了电话，通话界面退出，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刚收到的照片。 * 赵墨筠跟秦凯在商场外面分开。 临走之前，秦凯说：“我忽然想起，我认识一个朋友在A市以前开过工作室，不过后来因为女朋友，去了别的城市。我回去帮你问问他。” 赵墨筠想尽快把这事办好，听他这么说，当然高兴，“好，如果你方便的话，就帮我问问吧。不方便就算了。今天已经很麻烦你了。” “都是同学，别客气。” 赵墨筠送他先上车，自己才打车回去。 * 浴室里水声哗哗。 赵墨筠在洗澡。 柳鹤熙接完电话走进卧室，视线刚落在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说，手机就像有感应般，震动了一下。 屏幕一亮，有新消息进来。 盯着床头柜上的手机好一会儿没动，看了眼浴室，暂时没有出来的迹象，柳鹤熙走了过去。 赵墨筠的手机是指纹密码双锁，柳鹤熙知道她的密码。 解锁，点进去，最新消息在界面最上面。 秦凯：【墨筠，睡了吗？】 映出手机屏幕的眼睛很冷。 几乎没有半点犹豫，指尖点右上、头像、再右上，找到可以拉进黑名单的界面。 赵墨筠用干毛巾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转角看到拿着吹风机坐在床边冲她笑的人。 她也笑，踢踢踏踏地快步走过去。 * 离过年越来越近，赵长清几乎一天一个电话问赵墨筠什么时候回家。 过年不能不回家，不过她没有想到，柳鹤熙竟然说要跟她一起回去。 机票买的是明天的。吃完午饭，赵墨筠开始慢慢悠悠地收拾行李。刚放进去两件衣服，接到一个大学同学的电话。 一向没有什么联系的同学突然打电话，赵墨筠很是意外，不过意外归意外，电话还是接了。 “喂，于薇。” “赵墨筠吗？”于薇松口气，“幸好你还没有换手机号。” “找我有什么事吗？” -- 第127页 “哦，是这样的，秦凯说有事找你，但是给你发消息发不出去，电话也打不通。就问我来着，让我帮忙联系一下你，说你要是有空就给他回个电话。他说上次答应帮你问的事情，问到了。” 赵墨筠懵，“打不进来吗？” 又说：“可能是手机出什么故障了。麻烦你了啊，我一会儿就给他回。” “都是同学，别这么客气。” 正事说完，寒暄两句就结束了通话。 赵墨筠从班级群里找到秦凯，点进去，却发现他在自己的黑名单里。 皱眉。 意外之余，更多是抱歉。 之前他说帮她问朋友，一直没有消息，她以为是不方便，也没有追问。谁知道是他根本联系不上自己。 把人从黑名单里移出来，正准备给他道个歉，陈米扬的电话打进来。 赵墨筠接起。 “老赵，在干什么？” 她语气不太对劲，赵墨筠心口莫名一紧，“刚吃完饭，怎么了？” “你一个人吗？” 赵墨筠看了眼在客厅里抱着电脑给舅舅他们选礼物的人，“……嗯。” 陈米扬支吾片刻，“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不是找你借车了吗？你知道这车里被人放了跟踪器吗？” 听到“跟踪器”三个字，赵墨筠脑子里突然“嗡”地一声。 陈米扬还在说：“这车不是柳鹤熙的吗？你要不问问他是不是惹了什么人，提醒他一下，我是担心会出什么事……” 赵墨筠走到卧室门口，静静看着客厅里的人。 见她出来，柳鹤熙兴冲冲，“姐姐，你看这个礼物……” 抬头看到她的脸色惨白之后，后面的话戛然而止，柳鹤熙扔了电脑，快步走过去。 赵墨筠就这么看着他走近，明明这张脸她再熟悉再熟悉不过，可是为什么又会觉得这么陌生？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还是腿又疼了？”他双手握着她手臂，紧张地上下打量着她。 赵墨筠喉间发紧，尝试好几次，才开口，“你动我手机了？” 声音很冷。 柳鹤熙动作一顿，没有狡辩，默认。 赵墨筠的心往下沉，看着他，“……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没有我允许碰我手机吗？” 她这样冷静地质问，比发脾气更叫人心里发慌，柳鹤熙伸手想去抱她，“姐姐……” 赵墨筠第一次躲开他的怀抱，“别这么叫我。” 他从来都知道，她最招架不住他示弱。 “你还要仗着我会对你心软，故技重施多少次？柳鹤熙，我是喜欢你，可是你不能因为这样，就可以想怎么对我就怎么对我！” 柳鹤熙怕她会走，死缠烂打把她箍在自己怀里，“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柳鹤熙紧紧抱住她，“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对。可是我没有办法看到有人想要把你抢走也无动于衷。姐姐，你打我骂我都好，但是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赵墨筠任由他抱着，手垂在身侧，开口，“秦凯是吃醋，那你车里的跟踪器呢？” 抱着自己的手臂僵住的刹那，最后一丝侥幸灰飞烟灭，赵墨筠眼泪险些涌出来。 “姐姐……” 赵墨筠不想听他说话，强行推开他，手撑在他胸口，不让他靠近。看着他的脸，心就像被人拿刀一刀一刀用力划，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柳鹤熙，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 “是觉得我对你都是假的吗？我说对你喜欢，都是虚情假意。我做的一切，都是逢场作戏吗？拉黑，跟踪器，是觉得只要有异性靠近，我就会三心二意。只要你不在我身边，我就会去跟别人纠缠不清？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就算拉黑秦凯她可以告诉自己是因为吃醋，可是跟踪器，她要怎么编？ 她以为他们之间是有信任的，却突然发现，她原来离他的心那么远。 他怀疑到这种程度，那她等这五年，究竟是在等什么？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看到一个人，就觉得心痛。 在这里待不下去了，赵墨筠转身回到卧室，把自己的衣服往行李箱里一塞，扣上，就要离开。 柳鹤熙拦着她，不让她走，“阿筠，阿筠……” 赵墨筠视线里一片模糊，胡乱将他往外推，却在将他推开的瞬间，却他突然歇斯底里质问。 “那我呢？！” 赵墨筠脚步一顿。 “那我在你眼底又算什么？！是玩具还是宠物，想要就要，想扔就扔？！” 赵墨筠眼泪蓦然凝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然而他脸上却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冷漠，“当年我妈不是给你开了条件，让你答应离开我吗？现在我要你留下，条件你随便提！”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扇断了话的尾音。 第58章 chapter 58 那句话一出口, 柳鹤熙就后悔了。已经下过决心，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就可以都不在乎，不过问。可是当看到她如此决绝要离开的时候, 他突然就失控了。看到她失望的眼神，才恍然清醒。只是当他追出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她了。 回滨城，把她会去的地方找了个遍，也找不到人。 又回到那个时候，回到那个出现过无数次的噩梦里, 也是这样, 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她。 -- 第128页 * 陈米扬靠在台球桌上，正打电话。 “醒了就起来, 不要一直躺在床上，越躺越不想起。起来吃点东西，给你买了感冒药, 吃完东西记得吃药。” “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送过去。” “…………” 电话刚挂，楼上一阵骚动。小雅惊惊慌慌地从上面跑下来, “老板！” 陈米扬现在心情不好，看她这咋咋呼呼的, 皱眉，“怎么了？” 看她一皱眉, 小雅没有往她面前凑，抬手往上指了指, “……老板你上去看看吧。” 平时还算热闹的网吧里, 现在空无一人，只剩几台没有来得及关上的电脑静静亮着。 陈米扬远远站着，看着站在旁边的人, 脸上蒙上一层寒霜，“在我还能忍住不动手的时候，滚远点。” 柳鹤熙一动没动，问：“她在哪儿？” 听他还敢问赵墨筠，陈米扬火气飙升，到顶点之后，突然跟他一句话都不想说。 陈米扬往吧台走。 既然人都走了，那就直接关门。 “她会去的地方我都找过了。你知道她在哪儿。”柳鹤熙说。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陈米扬当做没听见。 “陈米扬。” 陈米扬一声不吭，却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暴躁地一脚踢开面前的椅子。 小雅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陈米扬发这么大火，吓得轻呼出声。 陈米扬听到，跟她说：“你先回家吧。” “好。”生怕殃及池鱼，小雅拿了自己的包赶紧闪人。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有人开口。 那个并不熟悉的声音说：“还是说，你要钱？” 一听这话，小雅一个哆嗦，下意识看向吧台里的陈米扬，表情之可怕，小雅不敢多看，拉开门赶紧溜了。 而柳鹤熙像是全然感觉不到气氛的紧张，又补了一句，“要多少，你开价。” 一把椅子从吧台后面飞出来，紧接着“咚”地一声，陈米扬双手在吧台一撑，从吧台里翻出来。手握拳，就朝眼前的人脸挥过去。 柳鹤熙躲开那把椅子，却没有躲挥过来的拳头。 连退两步，咬牙轻嘶，嘴里都是血。 看他生生挨了自己一拳头，脸上迅速肿起来，陈米扬眼里的狠厉消减半分，却盛怒难掩。 “你还有什么脸说要见她？当初是你一声不吭地走人，现在竟然说什么，她是收了你妈的钱？我……” 气到语塞，“妈的！” “你怎么不想想，她要是为了钱，能这么多年手机号码都不敢换？以她的能力，能心甘情愿窝在滨城这个小地方？还不就是怕你回来，找不到她？结果你倒好，五年，没有一个电话，没有半点消息。说消失就消失，说回来就回来，没有半句交代。现在竟然倒打一耙说她收了钱？！柳鹤熙，你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柳鹤熙没有跟她争执，只说：“让我见见她。” 他半句不回应，陈米扬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堵得难受，深吸一口气，“算了，既然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你走吧，有多远走多远。你要是真的还有点心，那就放过她吧，一个人有多少五年可以耗？不管你当初对她多上心，这五年也该还得上了吧？难道你真的要她把你命抵给你才罢休吗？” “让我见见她。”柳鹤熙固执地重复这句话，“这是我跟她的事。” 这句“这是我跟她的事”成功把陈米扬的火扇起来。 冷笑，“你跟她的事？是不是还想说，我一个外人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说说知道什么？”声音淡淡。 陈米扬气噎，“……我知道什么？好，我来告诉你，我知道什么。她外公去世，你知道吗？她为了找你，走了多少地方你知道吗？还有她的腿，受过伤你又知道吗？！” “我找她找得快疯掉，你又知道吗？”柳鹤熙爆发。 她字字句句都是他的辜负，可是谁知道他曾经因为找不到她多崩溃！ 明明，明明他说过他唯一害怕的事就是她不要他了，可是她还是一声不吭地就把他扔掉了。 “你放屁！”陈米扬骂。 “你什么时候找过她？你过完十八岁，就人间蒸发玩失踪！那个时候，她外公去世，却连你一句安慰的话都听不到。她的腿……要不是为了找你，又怎么会出车祸！？” 柳鹤熙蓦然僵住。 有一瞬以为自己幻听，哑了半晌，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说什么？” 翻出这些往事，陈米扬眼眶发红，沉默缓了会儿，“以她的个性，应该不会跟你说这些。今天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那索性就说个痛快。” “你过完生日突然不见人，她到处找你。那天突然下暴雨，可能就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她出了车祸。肇事司机怕赔钱，跑了。下大雨，路上又没什么人。等她被人发现的时候，都以为她已经没气了。你知道什么叫捡回来一条命吗？” 陈米扬皱着眉看着柳鹤熙，“真的，你说得对，我的确是不太懂。我是真的看不懂你，既然当初走得那么决绝，你现在又回来干什么？” 柳鹤熙无法想象那个场面，浑身的血发凉，“我……我……” 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 第129页 “你说你找过她，那你倒是说说你什么时候找过她？她手机号没有变过，你想找她不过就是一个电话的功夫，可是你什么时候打过？” “五年前……”他声音沙哑，“我找过她，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打了无数个电话她都不接。” 他低着头，整个人像是陷进了那段不愿想起的回忆里。 陈米扬听得莫名，“你觉得她是拿了你妈的钱，那你觉得赵墨筠是那种拿了钱就不敢接你电话的人吗？再说，就算你联系不上她，那我们呢？我，何诚，你但凡你给我们任何一个人说句话，也不至于……” 看到人突然抬头，用一种惊惧的目光看着她，陈米扬不自觉止住话头。 片刻，他艰难开口，说：“我，找过你们。” 这话一出，陈米扬愣住。 是的，他找过他们，所有他能找的人他都找过，然而所有电话消息都石沉大海。 那段被焦急、失望、绝望、痛苦、愤怒掩盖住过往，成了不能触碰的伤口，从来不敢回看。 也从来没想过，以郑董事长的脾气，在那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会让他碰到手机，又怎么会让他出门？ 一直不敢回忆的过往重新摆出来，却发现满是漏洞。 仿佛一脚踩空，心像是往无底深渊里沉。 世界天地颠覆。 他一直以为自己被扔掉的那个…… 原来先放手的人，是他。 * 赵墨筠接到外卖小哥的电话，赶紧下床。 门打开。 外卖小哥就站在她跟前，可是她却偏偏一眼看到了隔着两步距离，站在墙边的人。在她看过去的刹那，他立马站直了身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仿佛在迫切地等着她开口。仿佛只要她开口，他就立马走向她。 已经平复许多的心，就这样被他一个眼神搅得乱七八糟，赵墨筠匆忙收回视线，去接外卖的时候，险些接空。 手忙脚乱拿住，极为狼狈地退进屋里，关上门。 这套房子是陈米扬大姨家的房子。大姨全家搬去了外地，这边的房子就没人住了。十几年的小区，稍微有些旧，楼道里的灯坏了也久久没有来修。 门一关，走廊里又是黑漆漆一片。 柳鹤熙目光一直跟着她，却不敢上前。 他错得太多，多到已经不敢去跟她要原谅。 直到被门彻底隔绝，目光才从门边收回来。脑子里全是她脸色憔悴的样子，顿了一秒，快步追上正要下楼的外卖小哥。 * 赵墨筠外卖放到桌上，手撑在桌子边，静静站着。 他身上还穿着两天前她离开时的那件衣服，嘴角有明显的青紫，也不知道是跟谁动手了。 她不知道他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知道是他自己找到的，还是陈米扬跟他说的。 一想到他就在门外，心就不受控制地乱。撑在桌上的手，紧紧扣住桌子边缘，深呼吸，再深呼吸。 煮得软糯的瘦肉粥却像是掺了石子，每一口都梗喉咙，难以下咽。吃了一些，赵墨筠放下勺子。接了水，完成任务一般把桌上的感冒药吃了。 药还没有咽下去，敲门声响。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她直接被呛到。呛得太狠，咳得满脸涨红，好半天才缓过来。 外面的人还在敲门。 直到敲门人的喊了一声，“你好，外卖。”赵墨筠才半信半疑地开门。见她开门，对方把一个装得满满的袋子递给她。 赵墨筠没接，“我没有点外卖，你是不是送错了。” 对方念了一遍地址，“是这儿吗？” 赵墨筠愣愣，“……是。” “那就没错。” 对方把东西递给她之后，转身就走了。 走道里空空的，赵墨筠只看了一眼，进屋关门。 她本来以为是陈米扬叫的外卖，等放到桌上，看到包装发现是滨城很有名的那家饭店，才知道是谁订的。 突然反应过来他是刻意避开。要是他在，她肯定一眼就知道。知道了也就不会接。 有时候赵墨筠会觉得他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心软，什么时候会无计可施。 外卖是怎么被送来的，就怎么被放在了桌上。 赵墨筠关掉客厅的灯，回了卧室。想睡觉可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感冒药药效发作，昏昏沉沉，又口渴难耐。起来倒水的时候，忍不住趴在猫眼上看了眼。 刚消失不见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折了回来，靠墙坐在地上。 * 滨城冬天湿冷，气温不下零度，但是湿气一泡，冷得刺骨。 半夜，忽然下起小雨。 赵墨筠躺在床上，格外清醒，听着外面雨声沙沙，叹气。 “咔哒”一声，有些掉漆的防盗门被打开。房间里温暖的光流泻到黑漆漆的走道里。坐在地上的人，趴在自己膝盖上，一动没动，似乎睡着了。 赵墨筠走过去，轻轻喊了他一声，“柳鹤熙？” 他没有反应。 赵墨筠蹲下，伸手去碰他的手，却发现他手冰得跟冻铁一般，半点温度都没有。赵墨筠心口一沉，抓住他的手，“柳鹤熙？醒……” 坐在地上的人头也不抬，突然伸手抱住她。像个小孩，一个劲儿往她怀里钻。 一如既往地得寸进尺。 -- 第130页 赵墨筠已经猜到他后面会做什么，撒娇示弱，让她妥协。 在他开口之前，赵墨筠将他往外推。两相较劲之中，她感觉自己的膝盖像是顶到他腹部，不是故意，所以力气有限，但是抱着她的手却攥住她的衣服往下拽了一下，耳边响起一声吃痛闷哼。 抵在她肩窝的头一偏，脸贴到她颈间，都是汗。 察觉不对劲，赵墨筠想让他抬头，可是这人倔脾气上来，死活不肯松手。 赵墨筠又急又气，也不开口哄，强行去掰他箍在自己腰上的手。 好不容易掰开一点，他却把脸埋在她颈间，声音哑哑地说：“姐姐，疼。” * 医院住院部静悄悄的。 病房里的灯基本都关了，只剩走廊跟护士站的灯还亮着。 护士站斜对面的病房里，三张病床两张是空着的。开着进门的顶灯，最里面的病床拉着帘子。 护士刚刚来换过一次药，点滴顺着软管慢慢往下滴。 赵墨筠趴在病床边睡着了。病床上的人也在睡，只是却睡得很不安稳。 瓢泼大雨，到处雾蒙蒙一片。空空荡荡的马路上，一辆车的车灯在雨幕里静静亮着。自己就站在离得不远的地方。 空气里有浓重的腥气，雨水顺着黑漆漆的柏油路流到自己脚边，看不出任何异样。 渐渐有水珠溅到鞋上。 腥红一点点爬上白色板鞋。 心一惊，再看过去，却发现车前面有人倒在血泊中。当看清那张脸的时候，心脏像是被一直无形的手攥住。 恐惧，恐惧压得喘不过气。 可是他依旧走不过去一步，他大声喊她的名字，眼泪涌出来的时候，却忽然听到有人说：“你不要了吧？” 不等他弄清楚那个声音是从哪儿来的，雨幕中突然走出一个人，黑漆漆一团，拖住血泊中的人的一条腿，往更黑暗处拖。 血迹蔓延了一路。 他发了疯地喊，拼了命地想要过去，可是怎么都动不了。 怎么都动不了。 心脏很痛，很痛。 赵墨筠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低低呜咽声，猛地惊醒。 以为是柳鹤熙醒了，定睛看，却发现他根本没醒。手抓着心口的衣服，眼泪不住地往下淌，像是很伤心。只是所有伤心都被生生摁在身体里，哭声很低。最后无法承受一般，身体竟然开始轻轻抽搐。 赵墨筠被吓得不轻，连叫他好几声都没有反应，怕他是药物过敏，或者其他原因想醒却醒不过来，赶紧去起身准备去摁呼叫铃。 “阿筠！”他带着哭腔喊她，猛地睁开眼。 眼里都是泪。 见他醒过来，赵墨筠不由松口气，轻声说：“我在。还好……” 话说一半，病床的人突然起身，用尽全身力气抱住她。 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第59章 chapter 59 赵墨筠不是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离开。 当时那个节点,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妈妈的安排。可是后来时间慢慢过去，始终没有半点消息，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就算迫不得已离开, 在后面这么漫长的时间里，找个机会发个消息应该不会太难。 如果他不是出了什么事的话。 说起来五年时间挺长，但是对她来说，真的好像就是几天。最开始忙着考大学，后来又忙着学专业课，时间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 偶尔很想很想他的时候, 也会赌气想干脆放弃算了。可是好像再没有一个人能像他那样对她。 那样不顾一切站到她身边, 包容她一切，把她从她自己的封闭世界里拉出来。然后看到光, 看到鲜花，看到朋友，看到即使人生低谷, 未来依旧有无限可能。 所以她选择不追问他为什么离开，不追问又为什么从来没有联系过她。她就想要像他曾经那般坚定, 坚定地站在他身边。 可是当从他口中听到他眼里那件事是什么样的时候，忽然有些后悔, 她应该问的。 重逢之后，她陷在欣喜里, 想着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不去追问。而他陷在她曾经“不告而别”的不安里, 只字不敢提。分明两种截然不同的心理状态, 却就这样正正好好地长成了一个样子。 听完，赵墨筠久久没有说话。 柳鹤熙坐在病床上，后背挺得笔直, 静静等着她的反应，一会儿手放在床上，一会儿放在被子上。 没有等到赵墨筠的回答，护士先拿着新的药进来，把快到底的点滴瓶换下，跟让到边上站着的赵墨筠说：“他得吃点东西，你一会儿去楼下给他买点粥之类的吧，少油少盐，清淡点的。” 赵墨筠连连点头，“好。谢谢。” 早上七点左右，正是早饭点，医院上住院部的电梯前都是人，下楼买了早饭，赵墨筠花了半个多小时。 她一进门，前一秒还蔫头耷脑、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忽然绷紧身体，直勾勾看过来。 赵墨筠脚步一顿，什么都没说，拎着东西过去，把小桌子架好，粥打开推到他面前，“吃吧。” 又说：“还有一个水煮蛋。本来还买了块米糕，但是在楼下排队等电梯的时候等饿了，就吃了。” 她说了一堆，柳鹤熙就听到两个字，“饿了”，把粥推出去，“那快吃吧。” -- 第131页 赵墨筠：“…………” “你吃吧，我不喜欢青菜粥。” 柳鹤熙作势就要从病床上下来，“那你想吃什么？” 全然忘了自己手上还挂着点滴，点滴瓶被扯得直晃，赵墨筠吓得一把摁住他打点滴的那只胳膊。 皱眉，“别乱动。” 她语气一重，柳鹤熙就乖了，默默坐回去，不敢乱动，有些无所适从。 赵墨筠指尖点点小桌板，“吃啊，愣着干什么？” 看他拿起勺子，她把旁边的椅子摆正，坐下。 就这么坐着，沉默着，像是在酝酿什么，半晌，才开口，“我没打算轻易原谅你。” 搅粥的勺子一下顿住。 “不管你有多少误会，不问我就在心底里认定我是答应了你妈妈什么条件而离开，然后因为又不安怀疑我，这叫不讲道理，你就是错了。” 柳鹤熙自知理亏，低头，“对不起……” “就说一遍啊？” 柳鹤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抬头看她，明白过来，郑重，“对不起。” 继续说：“是我不应该先入为主，听我妈说你答应不再见我，就信以为真。对不起。” 赵墨筠说：“我没想到会撞见你妈妈，只是说了几句话，我就走了。” “当时那个林秘书跟着，我本来想着等到家了再给你发消息。只是刚到家，就听说我外公醒了，急急忙忙去了医院。后来情况太复杂。人是醒了，但不是情况好转。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怕见不到最后一面，我跟我舅舅就一直守在医院里。等我反应过来找你的时候，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已经从陈米扬那里听过一遍，但是再从她嘴里听到，柳鹤熙心里愧疚只增不减。 “我不问你为什么离开，是因为我觉得那不重要。你以前不是也没有问过我吗？什么小三、包养、杀人犯，你不都一个都没有问吗？我只是觉得，你能为我做的，我也可以为你做。” 柳鹤熙喉间发紧。 “可是，柳鹤熙，你既然在意，为什么不问我呢？你在意我是不是真的像你妈妈说的那样，为了钱离开你，你为什么不问我呢？这种事难道你觉得可以忍一辈子吗？再说了，要是我真的是为了钱离开过你，你难道就不害怕我现在跟你在一起，是别有所图吗？” “……没关系。”他沉默好一会儿，低声说。 赵墨筠蓦地愣住。 “只要你在我身边，别有所图也没关系。”他低着头，没有看她。 赵墨筠看着他的侧脸，嘴张张合合，却半天发不出来一个音。 病房里寂静无声。 最后赵墨筠出声打破，“许牧喜欢的人不是我，他喜欢的人为了工作去了国外，两个人分开。那天半夜给我打电话，他是在机场，想让我给他打打气。至于秦凯，他只是我大学同学。我前几天约过他一起吃午饭，那天中午你还给我打过电话，我说一个人在外面吃饭那次。” “不过我见他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单纯是因为我想开个人工作室，在A市。” 柳鹤熙猛地抬头看向她。 赵墨筠继续说：“这样就不用异地两头跑了。当然也不是全因为你，A市的机会要比滨城多得多。之所以瞒着你，是怕一时半会儿弄不好，让你白高兴一场，所以想着等稍微有点眉目，再告诉你。” 柳鹤熙僵硬转过头，默了会儿，拿起碗里的勺子，舀了粥大口大口往嘴里塞。 “……嗯。”眼角发红，声音里是压不住的哽咽。 赵墨筠说：“所以以后能不能不要随便改我备注了？” 继续塞，点头。 “不会再擅自删我好友了？” 再点头。 “那跟踪器能不能要了？”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赵墨筠伸手去扳他的脸。柳鹤熙不想她看到自己这样，一直往另一边躲。 赵墨筠直接双手捧着他的脸强行转过来，看他双眼通红，却笑，在人觉得不好意思的时候，凑上去轻轻亲了他一下。 柳鹤熙泪瞬间绷不住，在她看到之前，伸手一把抱住她。 用尽全身力气抱住她。 赵墨筠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来气，下巴抵在他肩膀上。 窗外薄雾散开，早上的阳光照进病房里来。 这样明媚的阳光让她想起那个夏日午后，所有人都在睡午觉，整个学校里都静悄悄的。在那个小树林里，他冲她喊，“我为什么要管别人怎么看你！” 大概从那一刻起，她心里就多了一个人的身影。 * 赵墨筠的个人工作室筹备了大半年，终于开业。她算了下手里的钱，够她自己摸索一段时间，就拒绝了柳鹤熙帮忙，想要踏踏实实地一步一步做起来。 起初几个月，如预料中的不太顺利。不过她从高中开始就一直看别人做生意，最开始是琳姐，后来是陈米扬，再后来是之前工作室的老板，耳濡目染学了不少。扛过最开始的低潮之后，到第二年春天，情况就一天天好起来，没多久，工作室就开始陆续招人。 柳鹤熙也忙，不仅公司的事情，还受邀做了A大的客座教授。不过好在两个人都在一个地方，不出差的话，回家了还是能见面。 赵墨筠这两天要出差去见一个面料供应商，刚好柳鹤熙被在大学任教的师兄邀请回母校做讲座。 -- 第132页 从供应商那边出来，赵墨筠刚回酒店，柳鹤熙的视频按时打了过来。 跑了一天，赵墨筠把高跟鞋一踢，倒在床上，手机立在边上，单手扶着。 看她这么累，柳鹤熙好一会儿没说话。 赵墨筠冲他笑，“发什么愣呢？” 看她笑，柳鹤熙嘴角也跟着上扬，“想过去找你。” “找我干什么？我这边谈得差不多了，最迟后天就回去了。”赵墨筠爬起来坐着，看他那边，像是在车里，“你呢？下飞机了？” “嗯，现在在去酒店的路上。待会儿要出去吃个饭。” 赵墨筠很少要他报备行程，但是柳鹤熙每次去干什么都还是会跟她说一声。 又说：“可能会喝酒，但是不会喝太多。” 赵墨筠全都回以一声“嗯”。 “我快到了酒店了。”柳鹤熙说。 “那你先忙吧。”赵墨筠都打算挂视频了，被他叫住。 “姐姐。” “什么？” 听到他让司机下去，片刻后，他开口。 “你多管管我啊。”有点委屈。 赵墨筠没听懂，“啊？” “他们的女朋友吃饭喝酒抽烟都管，你为什么都不管我？我每次去干什么，你都说好，其实不答应也行的。” 赵墨筠莫名，笑。 这是什么要求？ “那你是去忙正事啊，我总不能让你不去吧？” “你能。”他答得斩钉截铁。 赵墨筠：“…………” 耷拉着眉，撒娇，“你多管管我吧。” 赵墨筠着实被这个撒娇可爱到了，笑，“行吧，我考虑考虑。” * 第二天赵墨筠的事情处理完，把回去的机票改签了，买了去柳鹤熙那边的红眼航班。 过完安检，陈米扬打电话过来。 赵墨筠找位置坐下，“喂。” “跟供应商谈得怎么样？” “合同已经签了。” “这么迅速？那明天回？没别的意思，单纯就是打电话提醒你一下，周日是什么日子你要是忘了，就提头来见吧。” 赵墨筠笑，“放心吧，您的大喜日子，小的怎么敢忘。” 陈米扬跟罗晨要办婚礼了，日子定在这周日，赵墨筠是唯一的伴娘。 “记得就好。”听到机场广播，陈米扬问：“你在机场？” “刚刚不是说后天才回来吗？” 赵墨筠抬头，目光穿过宽敞的候机大厅，看出落地窗外。停机坪上有飞机刚刚降落。 说：“去找人。” “柳鹤熙？” “嗯呐。” “他不是做讲座去了吗？你去找他干什么？他叫你去的？这人该不会是在密谋准备给你求婚吧？” 完全没有这样想过，从陈米扬嘴里听到，赵墨筠还是愣了一下，“……没有，是我想过去找他。” 昨天委屈兮兮跟她撒娇要她多管管他，她才意识到最近自己工作太忙，分给他的时间少得有点可怜，所以打算去给他个惊喜，补偿补偿。 “你们那边忙完就早点回来，何诚跟傅易后天就回了。咱们都好久没聚了。” “好。” 第60章 chapter 60 从机场出来, 还不到凌晨三点。赵墨筠在附近找了家酒店。 讲座十点才开始，她还可以睡会儿。光看路程，七八点钟出发也来得及。不过考虑到七八点刚好是出行高峰, 要是堵车不知道要堵多久，于是干脆定了个六点钟的闹钟。 到学校的时候，七点多。从学校正门进去，路上已经有不少学生。 这会儿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薄雾未散，带着一丝丝水汽, 路两边的银杏树叶的嫩绿仿佛要被晕染开, 一眼看去，大片大片, 又清清爽爽。叫人心旷神怡，赵墨筠不由深吸一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来柳鹤熙的母校，想到他曾经这儿生活过, 心里就会涌起别样的感觉。看着时间还早，赵墨筠就推着箱子在校园里慢慢转悠。 路过图书馆, 竟然看到讲座的宣传海报。记下地址，问了好几个学生, 好不容易才找到讲座的地方。 不过她来得还是太早了，门开了, 灯亮着，但是大约可以坐三百人的阶梯教室还空无一人。 没人也有没人的好处, 赵墨筠拎着自己的箱子在教室里前前后后挑了半天, 最后选了最左边靠墙那个过道旁边的位置。 坐这里有人进来一眼就可以看到。 好在箱子不大，可以收到桌子下面。 坐了会儿，还是一个人没有。要不是门口就贴着宣传海报她都要以为自己是走错地方了。百无聊赖地坐了会儿, 睡意直往外冒，呵欠连连。 教室里的灯光太亮，刺得她直冒泪花却睡不着。想起箱子里有条披肩，赵墨筠拿出来，从头上盖下来。 光线瞬间暗下来，披肩柔软的触感叫人浑身放松，不到一分钟，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到有人说话，声音不小。一会儿是鼓掌，一会儿是欢呼声。赵墨筠半醒半睡的，根本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里，只是单纯觉得吵。趴在桌子上，翻来覆去烦躁。 “矜持，都给我矜持点。平时我上课也不见你们这么热情？”有人拿着话筒站在讲台下面玩笑着说。 上面学生有人喊，“张老师，你们不一样。” -- 第133页 哄堂大笑。 “你们，你们啊。”讲台下的人伸手往上点点，“都给我规矩点，这不是追星啊，咱们是来学知识的。以后还想要这样的机会，都给我规矩点。” 今天这个讲座来的主要是计算机专业的学生，旁听的是少数。 “张老师，现在可以问问题吗？”一个女生手举得高高的。 “等会儿，问答环节在后面。” “就一个问题，一分钟就够。” “什么问题？” 女生站起来，扯了扯衣服，眼睛亮亮地看着站在讲台上除了自己的名字就再没有说过话的人，看人样子不是很好说话的那种，有点怵，后面被旁边的人拱着，才大声问：“请问老师你缺女朋友吗？” “哦——”集体起哄。 拿着话筒的人抬手，“诶诶诶。”让大家别起哄。 所有人都盯着讲台上的人。 后者从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抬头，微微笑，答，“不缺。” “啊~”有人惋惜叹气。 “老师，该不是会拒绝的借口吧？” 讲台上的人笑意竟还深一分，“她是非常优秀的婚纱设计师，还很漂亮。” 神色语气之间那满满的赞美让底下直喊酸。 “好了好了，问完了吧。收。咱们回到正题上来，时间宝贵。”师兄把话题拉回来，正要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跟大家一起听的时候，一眼看到有人趴在桌上蒙头大睡。 “那是谁？” 满满一教室的人看了过去。 蒙着头，谁也认不出来。 师兄看着坐在旁边的人说：“叫一下，我们要开始了。” 坐在旁边的女生拍了拍人的肩膀，“同学？同学？” 赵墨筠被叫醒，睁眼的一瞬间，忽然反应过来，猛地坐起来。 她这一激灵抬头，大家都忍不住笑。 唯独讲台上的人蓦然愣住。 看着她刚醒来还有点发懵的样子，柳鹤熙心脏突然砰砰跳得很快，脸自己都能感觉到在发烫。慌忙收回视线，握着鼠标在界面上东点点西点点，另一只手摸了下自己的脸，感觉到是烫的之后，不敢拿开，直接捂住。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 赵墨筠本来是想给他一个惊喜，没想到自己竟然睡过头了，差点闹出笑话。于是全程没有听进去他在讲什么，一直担心他会心血来潮突然把她叫起来。 装作不认识还好，要点破身份的话，那真的就是丢脸丢大发了。 忐忑地等到讲座结束。 掌声刚结束，一大群人就围上讲台。 柳鹤熙被团团围住的时候，下意识往赵墨筠那边看了眼，已经不见人影。手机震动一下。 【我去外面等你。】 * 赵墨筠站在外面等柳鹤熙的时候，旁边几个女生八卦，才知道刚刚有人问他缺不缺女朋友了。听说有人夸自己优秀，赵墨筠不由笑。 上午的课结束，教学楼前很快就没什么人了。 柳鹤熙还没有出来，赵墨筠摸出手机看时间。屏幕刚亮，突然被人冲上来从身后一把抱住。 赵墨筠吓了一跳。 看到有路过的学生看着他们笑，赵墨筠不好意思，赶紧把人推开。 他先开口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因为太开心，笑得有些傻， 赵墨筠别下头发，故作认真地说：“不是你说让我多管管你嘛，突击检查。” 柳鹤熙一下笑开，搂住她的腰，一直笑一直笑，开心得不知道说什么。 “笑什么呢？” 他正了脸色，“这种突击检查次数多点行不行？次数太少了，效果可能会不太好。” 赵墨筠：“…………” * 讲座结束，本来下午就可以回去了，但是柳鹤熙非要带她去海边看日出，机票于是改到第二天下午。 他这么坚持要带她去看日出，赵墨筠还以为是要跟她说什么。满脑子都是陈米扬之前说的那句“求婚”，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真的就是很单纯地带她去看了一次日出。 害得她白紧张了一晚上。 陈米扬的婚礼近在眼前。回到A市之后，赵墨筠赶紧交接好工作，买了隔天回滨城的机票。柳鹤熙跟她一起回去。 婚礼定在周日。 陈米扬说要婚礼前大家一起聚聚。怕喝多，第二天耽误正事，于是定在周五。在郊区找了个小院子，带着烧烤的家伙什过去，在院子里烧烤。 听说赵墨筠回来，宁宁非要跟着她跑。赵墨筠只好带着她一起。 回家接宁宁，赵墨筠跟柳鹤熙是最后到。 车停路边。三个人刚从车上下来，就听到何诚嚷嚷着让傅易把鸡腿烤焦一点。 赵墨筠跟柳鹤熙一人牵着宁宁一只手。赵墨筠走在前面，推开院门，围在烧烤架边的四个人齐刷刷看过来。 “来了老赵？”何诚正对着院门口，最先看到她。 “来得正好，鸡腿刚烤好。”陈米扬说。 傅易对她笑了笑，“来了。” 齐磊大口吃着，冲她招手。 她忽然有种时空穿越的错觉。 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他们还在一起念高中的时候。 赵墨筠视线有一瞬模糊，一笑，又恢复清明，进门。 除了陈米扬，其他三个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宁宁。小孩这个年纪正是可爱的时候，何诚齐磊跟傅易差点为了赢得小姑娘的青睐打起来。结果小姑娘谁也没选，抓着柳鹤熙不放。 -- 第134页 滨城的春夜再怡人不过，尤其这儿远离市区，清风阵阵，繁星点点。 柳鹤熙被宁宁拉着在屋里看动画片。 剩下几个人搬了椅子，坐在院子里吹风看星星，手边是烧烤跟啤酒。 何诚往屋里看了眼，“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啊。她是我们读大一那年生的吧。” 傅易：“几罐啤酒而已，就开始多愁善感了？” 何诚白他一眼，“老子乐意。” 齐磊说：“是挺快的，我现在有时候做梦还梦见老陈让我们写周记，我怎么都写不出来。然后等醒过来，我就让我班上的小崽子们狠狠给我写。” 其他几个人笑作一团。 “笑什么？以前觉得当老师好，觉得至少得像老陈那样，瞅瞅，我们诚哥这样的问题儿童都能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等真当了老师才发现，不被累死就谢天谢地了。” 提到重新做人，何诚不由看了眼赵墨筠。 赵墨筠被盯得莫名，“干什么？” 何诚笑，“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来，你高一的时候多拽啊，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想我扬哥就夸了你一句好看，就被人狙了。” 想起当时因为这事，他们还忿忿不平。 齐磊“嗯！”了声，“对了，你们还记得孙文莉吗？就被老赵当着全班怼的那个。” “要忘了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傅易说。 齐磊感慨，“当初跟老赵那是针尖对麦芒啊，结果不知道从哪儿听说老赵拿奖的事情，现在动不动就跟自己学生显摆呢。” 赵墨筠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五味杂陈，最后只剩一笑置之。 赵墨筠举起啤酒，几个啤酒罐碰过来。 “走一个。” “来来来！” “干杯干杯！” “喝！” 夜色渐深，酒过三巡。 小院里还亮着灯，有人在唱，“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对酒当歌共享人世繁华……” * 赵墨筠第一次给人当伴娘，结婚当天简直是手忙脚乱。 婚礼场地按照陈米扬的喜好选在户外。 仪式过后，所有人要去酒店。傅易去联系包车的司机，一个人忙不过来，叫上赵墨筠。赵墨筠顾不上去抢捧花，赶紧跟着傅易往后走。 电话打出去，放到耳边等着接通。还没走到一半，忽然发现坐着人都看着她在笑。 赵墨筠被笑得莫名，开始以为只是善意，还冲人点头回礼。结果看到有小孩子看着她，捂着嘴开心又惊喜的样子，赵墨筠预感到什么，下意识回头。 阳光明媚，轻纱跟气球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空气里中飘着花的清香。 有人手里拿着捧花，在距离她几步的地方站定。 当她回头的时候，冲她笑得温柔安静。 就像曾经无数次那样。 而他身后，陈米扬、何诚他们站在一起。旁边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舅舅舅妈、宁宁、琳姐，还有今天过来观礼的老陈。 舅舅还难得穿了西装。 看到这群人，哪怕只是看到他们站在一起，赵墨筠也瞬间红了眼眶。 柳鹤熙上前，单膝跪下。 在一片欢呼声中，看着她说：“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在你身后。也不管你想要去哪儿，只要你回头，我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你可以去追求你的梦想，去看你想看的世界，但你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 “阿筠，我们结婚吧。” 他笑得那么好看，赵墨筠也笑，却笑得视线一片模糊。 “赵墨筠，别愣着！”陈米扬喊了声。 赵墨筠泪眼模糊看过去。 用力眨眼，想要看清。 回首人生，忽然发现上天对她还算不错。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竟然都还在她身边。 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家人，她自己已经放弃却始终不肯放弃她的老师，抱着花来参加她成人礼的姐姐。会把她挡在身后，会为她抱不平，会一直支持她的朋友。还有…… 让她发现她还拥有这一切美好的恋人。 伸手接过捧花，俯身吻，笑着说：“好。” 她曾经在婚庆公司做过兼职，帮忙布置现场。印象最深的是一场草坪婚礼。 在一个天气晴朗的初秋，场地是一个很有格调的酒店后花园。草坪四周的树，树叶青黄红交织，秋天丰富色彩平添了一丝暖意。 新人来宾在草坪中间、在气球鲜花中幸福地合影。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每个人身上都像笼罩着一层光。 而她站在房子的阴影里。光影在台阶前画下一条界限分明的线。 仿佛不可逾越的天堑鸿沟。 曾经某个瞬间觉得，就要陷在泥沼里一辈子了。也有觉得一切都完了的时候。 挣扎的姿势不好看，可是谁能想到挣扎着挣扎着，会有今天呢？ 这一次，他们在光里。 她，也在光里。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