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寄人间白满头》 第1页 [古装迷情] 《我寄人间白满头》作者:胡桃里夹子【完结+番外】 简介:我的一生很短,也不过二十载,穷极一生所追及的人,像是做不完的梦,连死了也解脱不了。 我有两个哥哥。 和一个世间最好看的啊姐。 还有……还有我欢喜了整个年少的未婚夫。 但也只是年少,待我成年时。 他便是我这世间最厌恶,最恨的人了。 后来,我死了,成了鬼,成了人人害怕的孤魂野鬼。 隔着一面墙,他在墙的那一边,我在墙的这一边。 他的院子里有两棵梅花树,倚着那面墙,墙的另一边是我的院子,那株梅花枝便偷偷的伸过我的院子。 后来,大火烧了我院子,连着偷偷那一株伸过来的梅花枝。 我死的那一日,正是他大婚之日,墙的那边鼓乐齐鸣,爆竹震天。 墙的这边,我呆呆的望着那一株开得正烈的梅花。 恍然想起他是我哥哥们为我寻的如意郎君。 于是我翻过墙,打晕了那凤冠霞帔的新娘子,换了她的衣衫,低眉垂眼沿床坐,然后在那龙凤烛影摇红里,他惊愕的眼神中,我捅了他一刀。 他大概是死了吧,我想。 我便又翻回了我的院子,在屋上中间的那根大圆柱子系了条白绫,上吊之前,我踢倒了桌上的蜡烛。 其实那日翻墙回来时,我偷偷饮了那铺着红布桌子上的喜酒。 ――若你侥幸不死,便当我喝了你的喜酒,祝伉俪情深,祝白头。 第1章 前言: 我的一生很短,也不过二十载,穷极一生所追及的人,像是做不完的梦,连死了也解脱不了。 我有两个哥哥。 和一个世间最好看的啊姐。 还有……还有我欢喜了整个年少的未婚夫。 但也只是年少,待我成年时。 他便是我这世间最厌恶,最恨的人了。 后来,我死了,成了鬼,成了人人害怕的孤魂野鬼。 隔着一面墙,他在墙的那一边,我在墙的这一边。 他的院子里有两棵梅花树,倚着那面墙,墙的另一边是我的院子,那株梅花枝便偷偷的伸过我的院子。 后来,大火烧了我院子,连着偷偷那一株伸过来的梅花枝。 我死的那一日,正是他大婚之日,墙的那边鼓乐齐鸣,爆竹震天。 墙的这边,我呆呆的望着那一株开得正烈的梅花。 恍然想起他是我哥哥们为我寻的如意郎君。 于是我翻过墙,打晕了那凤冠霞帔的新娘子,换了她的衣衫,低眉垂眼沿床坐,然后在那龙凤烛影摇红里,他惊愕的眼神中,我捅了他一刀。 他大概是死了吧,我想。 我便又翻回了我的院子,在屋上中间的那根大圆柱子系了条白绫,上吊之前,我踢倒了桌上的蜡烛。 其实那日翻墙回来时,我偷偷饮了那铺着红布桌子上的喜酒。 ――若你侥幸不死,便当我喝了你的喜酒,祝伉俪情深,祝白头。 正文: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来得早了些,秋末冬初,便下了第一场雪,雪化后,便是那刺骨的冷,更是寒风彻骨。不过凌晨,天正蒙蒙凉,整个京城迷漫着一场白雾。 城门未开,城外白雾里隐约中有马车对列缓缓而来。 “得得得”的蹄声与咴咴的马叫声。 过了一会。 “吁”小厮勒住马,马车停下。 “出什么事了?怎么停下了?” 马车一停,一个晃动,马车内便传个不大满的声音,微沉,中年人的声音。 小厮裹了裹身上的薄棉袄,哆嗦了两下,贴近了马车门:“老爷,城门未开。” 说话时,呼出了一口雾气,在这阴沉的初冬晨,似铺着一层霜气,脸上不免吹得许些寒霜。 马车里沉默了一会,另一个傲慢的声音传出:“让开城门啊,现在我们是什么身份,要让我和老爷在这城外等吗?” 小厮低声哼唧了一声,才尊者声应着:“是,夫人。” 小厮抬头望了望灰蒙蒙中的城楼,正忧愁着如何开口。好在,那一声浑厚的声音穿破寒气自城楼上先来。 “城下何人?” 小厮连道:“大人,城下的这是进京就职的侍郎大人,当今淑妃娘娘的父亲,麻烦大人给开个门。” “可有进城令牌?” “这…”小厮把眉一皱,还未开口,进城令牌他可不晓得是何物。 马车里低低传出声音:“未有。” 小厮点了头,连扬声仰头:“大人,未有。” 城楼上有一会的沉默,这冷风呼啸得厉害,小厮搓着双手哈着气苦巴巴的等着。 又是好一会,才又传下话语:“侍郎大人,若没有令牌,吾等不敢乱开城门,这按照规定,城门要在辰时才能开,离此还有大概三炷香的时间,还劳烦大人等上一等。” 闻言,小厮脸色微变,随即压低了声音:“老爷…” 又是一番沉默。 “我知道了,那便等上一…” 马车里声音还未停,便被另外一道冷冷的声音打断。 “等什么等?这摆明了给我们难堪,老爷,这一家大大小小的在这等上三柱香,是想都冻着吗?” -- 第2页 小厮在外听着,半气不敢出。 侍郎大人似乎很无奈:“夫人,你也听到了,这没有令牌不是?我们毕竟初来乍到,就算是这城楼上城将们也该打好关系才是。” “哼” 接话人一声冷哼,却没有再说什么。 “传话下去,就地歇一会。” 闻言,小厮连连应是,跳下马车,走入后面灰蒙蒙的车队。 就这么一会,天朗了些,雾气散了不少,只是这寒气逼人未有半分消退。 被薄雾笼罩的城楼,冬晨里站岗的将士盔甲上结了不少雪霜,个个站姿微僵,城楼边上倚着的两位将者,望了望城下的马车队。 露出几分笑:“这新封的侍郎大人可是积极了,天寒地冻的,竟大清晨的入京。” 接话的旁人有些不屑:“这你可不知了,这侍郎大人啊,可是生了个好女儿啊,如今可是皇上的宠妃,那娘家的地位更是直飞之上啊。” “如此,这侍郎大人便得罪不得啊。” “这一小知县突升为成侍郎,你以为这京城的达官贵人们能看得起他们?靠女儿升官,多为官者不屑。” “不屑也得恭敬的唤人家一声大人。” “唉,可不是。” 聊着时,冷风一刮,两人身子一抖:“不说了,回去吧,这鬼天气,冷死人了。” 景兴四九年,明帝在位五年。 明帝在位期间,国富民丰,整个景兴王朝呈太平盛世之现,而这种太平也使得这京城里的有些人很是悠闲,比如今日街尾的相爷府里的小妾被主母打了一巴掌,明日全京城都晓得了。再说那礼部左侍郎大人的千金与瑾瑜郡王在街市一次的对视,在茶坊里已是被传为“心有双丝网,中有千千结。”的程度了。 而这近月,这皇上的新宠妃—淑妃娘娘,是京城众人里最津津乐道的八卦了。 这位淑妃娘娘,名唤叶雪卿,仅半年,便从那会吃人的深宫爬上四妃位,皇帝赐号淑。 可要晓得,这深宫拼的不止是头脑还有背景,而这淑妃娘娘入宫选秀时不过那南方最偏远地区的小知县女儿,在这宫里该是十足的炮灰,可曾想,竟飞上枝头了。 这京城里纷纷讨论,这淑妃定是貌美天仙,要么就是那狐狸媚子,将皇上迷得气晕八倒。 这不,早些时候便又砸下谕旨,将那淑妃的父亲从知县荣升为侍郎大人,这谕旨一下让京城里的人炸锅了,都在骂叶雪卿是祸水,那侍郎官位虽不算多要,且空位多年,再任也就算是个闲职,但也不是个小知县能胜任的。更有几位朝中为官者上折纷纷蕲求让皇上收回谕旨。 皇上恼怒,罚了几年俸禄,朝中便无人嘘声了。 而这侍郎大人入京任职,便成了京城里人人重点关注的一事,早久,这城门未开时那侍郎大人一家抵京,被拒之城外的事情,不过巳时便满城皆知了。 京城内以皇宫外东南一隅,最是富贵荣华之地,侍郎叶相毅的府邸便位于那最繁华的朱雀街,与之为邻的昭亲王王府。 清晨之时,街市上有了许些摊子,那侍郎大人一家便浩浩荡荡的入了京,穿过几条街便在叶府停下。 不远处小摊百姓们不少伸长了头,偷偷看着那自马车上下来的人,却只见几位小姐模样蒙着面纱在丫鬟的搀扶下自那轿里出来,面貌不清,绒毛披风里身姿也显不得,倒是瞧见了那一两位俊俏的公子哥。 纷纷又道有这俊俏的兄弟,那淑妃娘娘定是容颜盛世了。 晚间,茶坊里说书的果不然的便说到这叶家人,自那偏远地域而来,叶家之事所知还是甚少,说来言去无非还是说那淑妃娘娘如何祸水,说这侍郎入京处境之窘。 不过这后来便偏了题,说到这开国以来最得盛,却也落得最惨败的顾氏。 起因是那说书人挑起这侍郎大人在淑妃娘娘的暗推中能否成为皇上的亲信。 一时之间,分为两派,有说不准的,有肯定的,有否定的。 “我看这皇上宠幸淑妃拉扯侍郎一事,不过敷衍,毕竟这都封淑号了,这淑妃娘家是个小知县,说出来定是不好看的,若皇上真的对这侍郎重视,定是不会将顾氏大将军府旧址重建翻新,挂了侍郎叶府匾。要知,那顾家可是落得诛九族的下场,那府邸更是被火烧过的啊。” 而便是这否定者说的一句话,惹得众人感概。 一时之间,整个茶坊一片寂静。 也不知是谁先叹:“说来,这顾家已是渐渐被遗忘了,似乎都忘了,那顾氏一族,那顾家将曾是我们景兴王朝最英勇的将士,最受百姓爱戴的大人,不过七年啊…” “那顾氏一族乃我景兴王朝开国以来最大的功臣,这如今,连个功德碑都没立。” “是啊,太遗憾了。” 茶坊里众人纷纷附和,我一言他一语,诚然皆在哀悼五年之殇。 嘈杂声中,坐窗口的男子清亮的声音极是醒耳,一时安静:“犹记那年燕门初冬,我还是十八少年,远远瞧见那顾家二公子一身血染战袍骑黑马,身姿矫健,两招便击杀十多个山匪,不负那顾小将军的名号。曾几何时,我便梦寐参入顾家军,未想,萧关一站,竟…。” 后话未说完,茶坊里皆叹嘘声起,遗憾气之多。 末了,又有人道:“想当初顾家莫名被诛九族惹得百姓不满,朝夕之间,已被时间遗忘,唉……” -- 第3页 说书人摸着胡子道:“我倒记得顾家几位公子和小姐,可都是京城之最啊。” 有人尤为激动“我记得,我记得,那顾家大小姐,我曾有幸见过一面,确确实实当得上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 “美人兮,往矣。”那人摇晃着脑袋,微醺道:“顾家是往,今又有谁真心念叨着。” 旁人嗤笑一声:“不说如今,以后啊,那处便是叶侍郎府邸咯。” 闻言,又是一番唏嘘,关于衰败落亡的顾家,众人纵有感概,也不过一时,终究抵不过那时时翻新的京中闻事,就说这方有人进了茶坊,兴兴道:“嘿,听说那瑾瑜郡王方才拒了皇上赐的与汉月公主的婚事。” “真的啊?这瑾瑜郡王连汉月公主的婚事都拒?” “那可不是,这…。” 茶坊里又如火如荼,一消方才的沉闷气息,不过一个新的闻事,那一番关于顾家的感叹便被抛于脑后。 曾经的大盛顾氏,昔日辉煌,终是被死人带入了坟墓。 埋葬的不止是一氏族人,更是那帝王的无情。 有谁犹记那骑马穿街而过的君子世无双,那揭帘探头的眉眼弯弯的如玉小姐。 曾也是,世间最好的人儿。 第2章 侍郎叶相毅,祖籍赫州,祖上皆是农民,单代相传,到了叶相毅这代,正是旭帝继位之时,改年号景兴,当时旭帝一继位,便颁发了文兴之政。 其中一项清明政治,便是举国各地建私塾,专供百姓孩子免费上学。 叶相毅便赶上了这好时候,学了几个字,年少又长得俊俏,在他们那地极是抢手,那县里员外的女儿对之一见倾心,算是历经坎坷,才如愿娶得那员外女儿,在其岳父的暗推下讨了个知县做。 这知县的位置一坐便是十几年,甚至旭帝退位,景兴四八年,明帝继位,大批官员落马,但天高皇帝远的,他这小知县还是领着微之的俸禄过着悠闲日子。 景兴四九年,他的岳父托关系将他的宝贝女儿送进了宫选秀女,不过半年,未曾想着那女儿竟那般争气,一跃封妃,成了人上人。 他沾了福气,竟被升职入京做侍郎了, 迫不及待的早早入了京,瞧见那赐封的府邸更是与邻的昭王府一般大,一家极是欢喜。 早间,这叶家主母贾钰便召了小姐公子哥丫鬟们亲自划归了院子,女婢丫鬟们挤了一大厅,围着那几位小姐少爷。 许是祖上叶家皆单代,叶相毅当上知县后,这后院便填充了不少小妾,造了不少女儿儿子。 单这嫡出的就有两子两女,庶出的两女,加起来便是一大家族。 两个主院自然的划分为叶相毅与贾钰一院,叶家七十高龄的老太太一院。 三个次院便是那叶家大少爷叶荣轩,叶云帆一院,二嫡女叶雪枝一院。 再次的别院便是那几位姨娘和庶出的姑娘们挑选的了。 而就贾钰以为妥当时,旁边的老婆子提醒她:“夫人,那边的表小姐未给院子呢。” 她指着站在最角落边上的姑娘道,姑娘眉眼似水,娇柔可人,似那雨后院子里的白衿花,弱弱欲滴。 贾钰皱了皱眉,烦恶道:“还有哪处偏远的院子给她便是了。” 顿了顿,又嫌弃道:“今日是入新府的好日子,还苦丧着张脸,叶家欠你钱了?” 姑娘眼眸一颤,咬着唇柔柔的摇了摇头。 那老婆子点着本子,道:“夫人,后院东北向有座别亦苑,最是叶府偏远与破败。” 贾钰不耐烦的挥手:“那便给她好了。” “是,夫人。”老婆子点头应着。 那方的姑娘连连行礼道了谢,一个欠身,便要摇摇欲坠般,看得贾钰直皱眉。 说道这表小姐苏凝,母亲是叶沉毅的同父异母的妹妹,这妹妹是他父亲与村里一寡妇通奸的产物,成年时这妹妹便远嫁杭州,不过几年,便生病去世了,只留下这孤苦的女儿,临终前让其投奔做了知县的哥哥。 苏凝那时不过十来岁,体弱多病,叶相毅不算多心狠的人,便留下,赏她一口饭吃。贾钰是不大同意的,她是个迷信的人,凡是家里留人,去人,她都得上签求一个安稳,那时有个庙里的师傅告诉她:“这雪卿小姐是富贵命,将来是要做那人上人的,这叶氏定是要光宗耀祖的,只是将来这祸事也不少啊,但这表小姐它日便是一个转机啊。” 庙里的师傅极是厉害的,她便等着了。 等着那大闺女做了那娘娘,相公做了侍郎,离开赫州时,她又想起了那番话,才又将带来了京城。 但那不妨碍她瞧着这苏凝便心烦,只想着将她打发的远些院子,一日三餐也不吃了多少,通常里,府里好似没这个人般。 一个时辰后,划分了院子,贾钰手一挥,丫鬟姑娘们便散了。 这气派的院子瞧得几位小姐目瞪口呆,叹着这京城的地方就是不一样。 苏凝跟在他们后面,微低着头,默默的听他们说话,又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叉了路。 这府极是贵气,即便是嬷嬷口中破败的院子也比那赫州的知县府里被分为主院的院子好上许多,院子里还有一些竹子,通着一道鹅卵石小径,瞧着十分幽静。 唯一瑕疵便便靠着阁房的那一面墙有些黑,似被火烧过的模样。 -- 第4页 入房里一看的格局仔细一瞧更是极妙的。 “小姐,这处院子瞧着好似有些不一样。” 铃儿是她的丫鬟,也是唯一的丫鬟,她入了几个屋瞧了一番,出来后便有些惊讶道。 苏凝轻应:“嗯,瞧着虽简单,却又分明通透,而且这处采光极好的。” “对!我便觉得看着有些熟悉,在杭州时,那处的大户人家请的风水先生说得话都和这院子格局差不多的意思。” 铃儿欣喜:“小姐,我们这算赚到了吗?” 苏凝行在院子的石椅上坐下,脸色微怅:“院子如何我并不大在意,有个能遮雨的便好了。” 铃儿道:“小姐的意思铃儿明白,但这算意外之喜啊。” 苏凝低头柔柔笑了笑,没有说话。 铃儿自已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嘴里念叨着:“小姐,这竹子好些坏了,我们来日再种上些花上去吧。” 又蹦跶到那一面墙,皱眉道:“就这墙坏了美感,黑乎乎的,丑死了。” 抬首又扫了一圈,发现那自墙外伸进来微些树叶,她疑惑的喊了苏凝:“小姐,你过来看,这自外面伸进来的是什么树?” 听到喊话,苏凝起身,提着裙摆行了过去。 在铃儿身旁停下,抬首望了望那只能微微看到的几个叶子。 “好似是梅花叶。”说完,苏凝自己也有些惊讶:“这外面是何地?竟有梅花。” 铃儿惊喜:“这是将来要偷偷伸进来开梅花吗?” “大概是的,莫要弄它,便让它伸进来。”苏凝嘴角弯弯,说着欲抬手欲扯下一片来,却发现够不着。 “过几个月梅花开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搬张椅子来瞧。”铃儿欢喜道。 贾钰不喜欢梅花桃花一类的花,便禁止府里种这些花,苏凝喜极了梅花,幼年时,杭州老家后院便是一片梅花林,美绝美幻。 她已经许些年没有看过梅花了。 这入京的忐忑似乎好了一些。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3章 因是入新府,这次日,府里大大小小的丫鬟们都做了两套初冬的新衣裳,几位小姐和少爷是三套,苏凝分了两套。 晚间丫鬟送着衣裳到别亦苑时,已是隅中,发现苏凝还未起床,脸色有些难看。 将那衣裳将石桌上重重一放,便道:“表小姐虽不需像其他几位小姐一般日日去给老夫人和夫人请安,但还是自律些好,这都快到吃午膳的时候了,竟还未起床!若是给夫人知道了,定重重罚你们。” “平之姐姐。”铃儿连一把拉过平儿的手,讨好道:“你莫告诉夫人,我们家小姐昨夜做了一夜噩梦,早晨起来便不大舒服,才回去又躺了一会,绝不是那贪睡缘由。” 平之是贾钰身边伺候的大丫鬟,府里的丫鬟们都敬其几分。 “哼。”平之一声冷哼,拂开了铃儿的手。 “你莫要与我假亲近,我无那么闲情为你们的事去夫人跟前走一趟,给自己添麻烦。” 铃儿连点头:“是是是,平之姐姐不必理我们,免得给你添麻烦,夫人本就不大喜欢我家小姐,也别在夫人跟前提起我家小姐,免得给夫人添堵。” 平之撇了撇嘴,不搭理铃儿,转身围着院子走了一圈,皱了皱眉: “你这作为丫鬟,这院子也不打理打理?凌晨下了小雪,这早间起床,也无扫一扫?这院子虽偏远,无人来,可也不可敷衍,若是让管家瞧见了,定扒了你皮。” 平之的话不是恐吓,叶家以前虽小,但规矩挺多,样样要求细致,特别是对这丫鬟们。更别说现在入了大院子,这昨日定出的规矩条条框框的添了不少。 铃儿心里一惊,上前赔笑道:“平之姐姐,我这不还未来得及吗?我这今日便是要来打理的,你也知道的,这院子就我一个丫鬟,忙得都不着北,哪忙得过来啊。” 平之冷冷的盯着铃儿瞧,直将她瞧得脸上的笑快挂不住了,这冷冬寒风更是吹得她眼角一颤。 只得败下阵来,抓着她的衣角:“好姐姐,你莫告诉管家,我今日定好好的打理这院子。” 平之扯回袖子,冷眼:“行了,也就你小姐惯着你,我等也不好骂着你,但这府里谁做主,心底都该有底,若来日夫人要收拾你,你家小姐也只有被同罪的份。” 铃儿一怔,回过神,平之已经转身要出院子了。 直瞧着她的身影渐渐消息,铃儿才发现自己一头冷汗,这平之虽是做个丫鬟,却是这府里最厉害的丫鬟,府里的小姐少爷都欢喜她,也大抵是有些缘由的。 呼了一大口,铃儿下拿过石桌上的新衣裳,轻轻推开了门,一入房,便听得一阵一阵的咳嗽声。 “小姐?你醒了?” 铃儿放下衣衫回身,便瞧见苏凝坐在床边,身着淡薄,脸色惨白。连倒了热水,行到床边,担忧道:“小姐,你怎么样了?” 苏凝喝了一口热水,热水下喉,才袭上一阵暖意,她摇了摇头,更显娇弱:“没事。” “小姐,铃儿去请个大夫回来可好?你都咳一晚上了,定是这几日舟车劳顿的,感了风寒。” 苏凝轻笑,几分苦涩:“不用了,这刚入府便请大夫,舅母知道了该要说我晦气了。” 铃儿显然不放心:“可是…” -- 第5页 铃儿还想可是,便被苏凝抢了话:“方才听到外面说话声,是谁来了吗?” 铃儿说来有些欢喜道:“是平之姐姐,她给送新衣裳来了,这不入新府吗?为涂个喜庆,所有的丫鬟嬷嬷都有呢。” 苏凝喜上眉梢:“那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这京城的冬天如此冷,便也不怕了。” “是啊。” 铃儿应着又转身出了门,隔着门,她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小姐,我打着些热水给你洗漱。” “嗯。”苏凝轻应。 房里一时有些寂静,这屋也不知是何构造,这寒冬里,这屋竟十分暖和,也不晓得其他屋里是不是也这样。 但…。 苏凝起身披着件披风,便行到一旁挂着的一幅丹青的墙边,望着那丹青出神,丹青上画了个姑娘的背影,面着竹子而站,只一个窈窕身影,便觉得这该是个绝美的女子。 后面一阵冷风突进,是铃儿端着冒着热气的水踢门进来了。 苏凝回头望了她一眼,便又继续望着那墙上的丹青出神。 直到铃儿唤她:“小姐,过来。” 她才行回床边坐下,那洗漱的水极是暖和的,苏凝一边擦拭着脸,一边问道:“铃儿,这丹青,是谁挂上的?” “小姐说的是那墙上的丹青么?”铃儿未抬首,拧着毛巾:“大概是哪个仆人吧,我们入府前,这府里已有好些仆人装饰打理过这府了吗?” 苏凝皱了皱眉:“可这屋里墙上什么东西都没挂,就那突兀的一幅丹青,还是一幅上好的丹青,有这般装饰的吗?而且,这丹青有些奇怪。” 闻言,铃儿递过那毛巾给苏凝,便行到那丹青前,叉腰仔细瞧了又瞧。 “这画挂这有什么突兀的啊,昨儿那贾嬷嬷也说了,这院子是这府里最偏远又破败的,大概那些个仆人装饰也是敷衍的。不过这幅丹青倒是挺入眼的,小姐说得奇怪是指何处?” “具体我也说不上,便是总觉得有些奇怪。” “那小姐便别想了,若是小姐不喜欢,铃儿便将她取下来,如何?”铃儿说着回身,行回苏凝身旁,伺候她穿衣。 “唉?别,单单来说,这丹青还是很好的,取了可惜。” 语落,苏凝便是一阵阵咳嗽,咳得苏凝喉咙微疼。 铃儿连拍她背,紧张道:“小姐!” 咳嗽过后,苏凝便是一脸疲惫,瞧得铃儿心疼极了,一直道着:“要不,要不铃儿去药铺抓些药好了,不请大夫来府,就不怕夫人知道了。” “莫了。”苏凝躺回床上,脸色微暗:“再等些时候吧。” “可是…”铃儿咬着唇。 苏凝抬眸又断了她的话:“铃儿,我饿了。” 铃儿连道:“小姐,稍等,我去热些早膳。” 说完,便撒腿就跑,出屋时,那房门都未关上,一阵冷风吹进,将那墙上的丹青吹起,半离了墙面。 苏凝侧眸扫了一眼,被风吹得乱嗑的丹青有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等她正身过来时,便什么都瞧不见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4章 官场之上,也如戏场。 比如那些背地对叶相毅不齿的,也照样将那奇珍异宝往叶府里送,这宴帖子一日未断。 连贾钰也收了不少京城夫人们的宴会帖,带着个二小姐,几日下来,便混了个眼熟。 而这贾钰一高兴,府里的丫鬟庶小姐姨娘们便会好过些,还能得赏。 一眨眼,两个多月过去了,这贾钰,和叶雪枝便在那京城的贤室榜,千金榜上排上名了。 这所谓贤室榜便是这京城百姓们对那达官夫人们的一个排榜,有名的正室夫人个个榜上有名,当然,历来排第一的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而千金榜便是京城内未出阁的千金小姐的一个排榜,多通过样貌,才艺,性情取决之,而今排第一的当是京城第一才女的明岚郡主。 当然这只是民间百姓闲的无聊排出来的,但渐渐的,演变成各个夫人为能排上榜的一个荣耀感。 因此叶雪枝排上榜后,回家后便对着两位庶出的小姐耀武扬威,一阵嘲讽。 正巧遇上叶相毅下了早朝回来,撞了正着,一怒下将叶雪枝关了柴房。 这叶相毅虽生性窝囊,但在对女儿儿子们,他却十分清明不偏袒。 而又正巧碰上他在下朝后被那侯爷挤兑,暗讽他自那小地方来,没见识,正窝了一肚子火,回家后还看到自己女儿那模样,着实气坏了。 关入柴房时,叶雪枝哭得似鬼嚎,整个大院都被惊着了,那叶老太太由丫鬟搀扶出院子,拐杖杵着地面,一下一下敲得急:“这是怎么了?哭得这么厉害?是谁在哭啊?” 叶雪枝的伺候丫鬟哭着跑过来:“老祖宗,是二小姐,老爷将二小姐关进柴房了。” 一听,老太太急得拐杖直敲地面,连问道:“这是干什么?怎么将丫头给关了呢?” “二小姐与三小姐,四小姐起了口角之争,恰巧被老爷听见了!便被老爷关起来了,还说要关到晚上才能放出来,这二小姐午膳也还未吃呢!” 老太太一听,更担心了,颤巍巍指着跟前的丫头:“那还楞着干嘛?赶快放出来啊,这柴房是丫头能待的地吗?” 丫鬟抽泣着:“老爷下了死命令,谁也不给放,夫人和大少爷也不在府里,没个能说得上话的,谁都不敢开。” -- 第6页 这丫鬟找得老太太,是知道,在这府里,老太太最疼两个嫡出孙女,捧在手里都怕化了。 这不,老太太便亲自去了柴房,看守的家丁不敢反抗,被老太太抬起拐杖一顿打,便乖乖开了锁。 那老爷又出了府,在家的便是这老太太权威最大了,而那后续发展便是这二小姐给放出来了,关进去的成了三小姐叶妙菱和四小姐叶萱萱。 听说那两位姨娘去求叶老太太,被轰了出来。而两位小姐这一关便是直到第二日,至始至终叶相毅都未知晓这事情。 铃儿在将这闹剧讲给苏凝听时,苏凝已在床上躺了两天。 她半躺着,手抓着手绢捂着嘴轻咳了几声,才有气无力的发表了意见:“早间你就出去那一会,便打听回来这么多消息了?” 铃儿有些委屈:“这不怕小姐无聊吗?才去打听些趣事回来说给给小姐解闷。” 苏凝轻轻扬唇,缓声道:“那你可还有打听到些其他什么趣事讲给我听听。” 铃儿歪头想了想,好一会才想起,笑得有些兴奋道:“小姐知道瑾瑜郡王吗?” 苏凝摇了摇头,一脸疑惑的望着铃儿。 “府里的丫鬟都在说,这瑾瑜郡王是京城里最无双的男子。” “瑾瑜郡王?”苏凝斜眸。 铃儿认真道:“对啊,就与邻的昭王府昭王爷的弟弟,听闻其才貌双绝,雅人深致且不说,就单那样貌,所谓谪仙当如是,是这京城里未出阁的小姐们心中的心上人。” 听着,苏凝兴致缺缺:“那大抵也是该许个花容月貌的女子才是。” 铃儿否定道:“这郡王还未婚娶呢,早几年曾与佳丽成婚,听说啊,那女子新婚之夜便死了,郡王便无再婚娶了,这年头啊,长得好看还痴情的男子可如海底捞珠般难了。” 苏凝抬手敲了铃儿额头:“你这仰慕神情也是够了,那郡王再如何好也是咱们捞不得。” 铃儿嘿嘿笑了几声,嗔道:“小姐,这世间难得的好男子,铃儿也只是心中痴迷一下,可不敢多想。” 苏凝嗔笑了几声,斜了她一眼,打笑道:“原来是我们家铃儿姑娘怀春了。” 铃儿几分羞涩,连摆手:“哎呀,小姐,铃儿未有,我就是随意说说,小姐还当真了。” 苏凝眉眼浅浅,露得真诚的笑,笑着笑着便开始咳嗽,咳得脸色惨白。 急得铃儿直转:“这怎么药都吃了好些天了,这风寒都未好?” 轻拍着其背,着急道:“要不,铃儿再去请另一位大夫过来瞧瞧?” 苏凝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微怠道:“无用的,便莫要浪费钱了。” 早年她娘去世时还是留了些积蓄给她的,不过,这些年,看病吃药,那钱已剩不多了。 “可是…” 苏凝垂了眸:“不用可是了,便这样吧。” 铃儿咬唇,突然想起:“过两日夫人要上山寺庙给宫里得了风寒的淑妃娘娘求个平安符,要不铃儿同去也给小姐求下菩萨,让这病痛不要再折磨小姐了可好?” 闻言,苏凝抬首,蹙了柳眉:“舅母要上寺庙?” “是的,就过两日,同去的还有三位小姐和二少爷。”铃儿答。 苏凝突然侧眸盯着那墙上的丹青瞧,有些晃神。 铃儿回首随着苏凝的视线,疑惑的盯着那丹青瞧了瞧,不解:“怎么了?小姐。” 苏凝神色有些怪异,好一会回眸看她:“你去与平之说一声,告诉舅母便说我想一同上寺庙给淑妃娘娘抄经书以尽其祝愿早日安康。” “啊?”铃儿未反应过来,怔了怔:“可是小姐,你这身子还未痊愈。” 苏凝未应她的话,只是又抬眸盯着那丹青瞧,似要将其瞧出朵花来。 铃儿鼓了鼓嘴,欠了身:“那铃儿这便去?” 显然苏凝并未听到她的话,也未搭理她,临出门时,铃儿斜瞧了一眼苏凝,便让她心中猛的一跳。 苏凝微歪着头,嘴角含笑,有些迷茫却也专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5章 上寺庙那日,天气回暖,阴云微敛。 苏凝早早便起了床,铃儿给其描眉黛,描完了,又望着铜镜里毫无血色的苏凝,担忧道:“小姐,你可还好?” “嗯。”苏凝垂着眼,轻应。 给其上妆时,苏凝突然问道:“铃儿,半夜时你进我房了吗?” “未有啊,昨儿小姐睡着,铃儿回屋便一觉到天亮了,怎么了吗?小姐。” 苏凝蹙了柳眉,一阵沉默。 铃儿取了那藕色丝带挽了发,将那一头黑发拢到背后时,便听得苏凝道:“夜里…我总感觉房里有人。” 铃儿一惊:“啊?小姐莫吓铃儿,这说的什么话。” 苏凝似乎觉得有些烦躁:“算了,大概是我的错觉。” 铃儿皱了皱眉:“要不今晚上铃儿在这陪着小姐?小姐身体抱恙,难免心中不安。” “不了,你白日也忙,晚上该好好歇息。” “那好吧。”铃儿应着,走到梳妆台前里翻找起首饰,翻找了一会,侧眸一扫便发现旁边桌边落的一个手镯,她拿起,触感甚凉,那是一个透润的冰糯翡翠手镯。 她有些疑惑,这镯子怎么她没见过,似乎小姐的首饰里没有这样一个手镯啊。 -- 第7页 背后苏凝在低声道:“你晚间替我好好落锁。” “哎?是,小姐。”铃儿不再多想,回身便执过苏凝的手,将那镯子 套了进去。 苏凝的青葱玉指,与那细腻通透的镯子甚是相契合,颇有一种温婉高雅之感。 苏凝显然注意到了这镯子,她也是几分疑惑:“这镯子我好似没见过,哪来的?” “这铃儿也。” “表小姐,铃儿,平之姐姐让你们到府外候着,夫人就快出门了。” 铃儿刚想开口,外面便传来丫鬟的声音。 铃儿连出房门:“好的,我们这便走。” 铃儿连搀扶着苏凝出了院子,那镯子的问题便被耽搁了,这丫鬟来传话自不是夫人让传的,那丫鬟给带话不过是提醒他们莫让贾钰等着了。 苏凝前脚刚出府外,后脚贾钰和叶雪枝便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下到了,瞧着,不到一月,这贾钰便是一身富态,而看着贾钰那一身鲜艳的衣袍,苏凝移了眼,在众人后随着行了礼。 贾钰未让收礼,众人行着礼的姿势保持不动。 苏凝前是三小姐叶妙菱,只见那贾氏行到三小姐跟前,冷哼一声:“前些日子才让做了新衣裳,你今日穿这模样,是想出门告诉别人叶家亏待你了?” 三小姐低声:“不是的。” “不是?不是你穿这破烂模样?连个丫鬟都比你更像小姐,我看你就是想故意来膈应我的!”贾氏的声音刺耳起来,带着许些厌恶:“你那低贱的娘亲给买的衣裳也敢给我穿出来丢人?嗯?” 周围的人一片安静,未敢出声。 唯有三小姐蓦地抬首,脸色惨白:“母亲!你打骂我便是,何苦拉下孙姨娘?” 语落。 “啪—”贾氏一掌狠狠的就过去了,一抹冷笑:“你再给我顶嘴,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叶妙菱被打得一懵,捂着脸站在那不敢动,身子一颤一颤的,苏凝蹙了眉,未敢抬头。 “娘,三妹小不懂事而已,你便莫要与她置气了,气坏了身子得不偿失呀。” 娇滴滴的说话声是二小姐叶雪枝,她今日着的甚是端庄,瞧着叶妙菱的神情更是一脸温柔。 贾氏方顺了气,抬手理了理鬓角,才又绕指自头上的众多玉钗中拨出一根,然后粗鲁的拽过叶妙菱,将那玉钗猛的插入她的头发上。 也不知是刺到头皮否,叶妙菱一声痛叫:“啊。” 所有人倒吸一口气,却也瞬间屏住了呼吸,叶妙菱紧咬着下唇,眼角的泪眼在打转。 放开了叶妙菱,贾氏接过一旁叶雪枝的手帕擦拭着:“头上总得带点值钱的东西,免得被瞧不起。” 闻言,叶雪枝掩了嘴露轻笑:“好了,娘,该走了,再耽搁下去要迟了好时辰的。” “嗯,还是雪枝乖。”贾氏将那手帕往叶妙菱脸上一扔,又垂着眼扫了众人一样。 苏凝垂着眼,竭力减低自己的存在感,好在贾钰只扫了她一眼,并无理她,在叶雪枝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陆续的丫鬟们也散了,叶萱萱连上前扶起被贾氏推到在地的叶妙菱。 带着哭腔:“三姐姐?你怎么样了?” 叶妙菱的妆发已花,一张脸毫无血色,苏凝觉得这么瞧着,叶妙菱比她更像病人。 叶妙菱摇了摇头,眼底的倔强让那眼角的泪珠迟迟未落。 苏凝上前,递过帕子。 叶妙菱望了她一眼,接过,叶萱萱又是气愤又是难过:“母亲怎么猛这样?干嘛老是。” “萱萱!” 叶妙菱一声低斥,打断她的话,未让她再说下去,叶萱萱一个激灵,了了她的意思,咬了唇,未说话。 “几位妹妹,该走了,迟了也是要挨骂的噢。” 说话的是自马车撩帘探头出来的叶雪枝,她笑得一脸宠溺,放下帘子时,却是一闪而过的厌恶与不屑。 苏凝道:“先上马车吧,铃儿身上带了药,上了马车再给你上药。” 叶妙菱朝苏凝一个欠身:“多谢表小姐。” 才转身行到马车旁,由丫鬟扶着上马车,叶妙菱动作时,那玉钗被那阳光一照,晃动中,苏凝觉得特别刺眼。 铃儿在旁催促:“小姐,走吧,莫要让夫人看着。” 显然,三人一马车,有些拥挤。 叶妙菱自上了马车,便面无表情的留流着泪,若不是下巴上的泪珠,似乎瞧不出她在哭。 而那左颊上的手指印也十分醒目,即便上了药,也并无一时见效。 于是叶萱萱也开始默默落泪,拿着手帕抹着泪。加上苏凝不时的咳嗽声,这马车里景象实在有些怪异。 那叶萱萱一边抽泣着,一边用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瞅她:“表小姐…。你是…又生…生病了吗?” 苏凝瞧着她有些喜感:“嗯,老毛病了。” 叶萱萱道“我那处…那处有爹爹给的…给的人参,是宫里的淑妃娘娘赏赐的,你…你不介意的话便拿去吧。” 这叶萱萱在贾氏的压迫下能长这般天真烂漫实在是一个奇迹,就这府里,她最无忧,也最单纯,反而贾氏不常找她麻烦。 苏凝回绝了她:“不了,我吃了也没用,你还在长身体,你自己吃。” “噢。”她显然有些失望。 苏凝抿了抿嘴低声道:“莫哭了,等下若是被舅母瞧见,又该麻烦了。” -- 第8页 叶萱萱瞬间闭紧了嘴,那双杏仁眼还挂着泪珠,十足的可怜样。瞧得苏凝往她边上挪了挪,握着手帕轻轻擦拭了她眼角的泪珠。 她柔声:“叶府,虽是舅舅做主,可那后院还是舅母说了算,无论如何都不要同她碰硬,服软何尝不是另一种生存。” “呵,表小姐在这叶府活得比我姐妹二人都好,怎能懂我们的难处,母亲存心找茬,就是瞥上一眼心里转过的折磨我们的法子就有上千种,求饶了有何用,她就是想拿我们出气。” 接话的叶妙菱,她的言辞很是尖锐,对着苏凝便是眼神不屑。 马车外时熙熙攘攘的嘈杂声,似经过了一片街市,有不少小贩的吆喝声传来。 苏凝被她说得一愣,待得马车外的嘈杂声逐渐远去,她才垂了眼:“,三小姐说的是,是苏凝自以为是了。” 收了手帕,她挪回了原来的位置。 叶萱萱来回转眸看了看两人,方抬手拉了拉叶妙菱的衣袖:“三姐姐…你这是做什么?表小姐也是好心。” 叶妙菱未搭理她,自顾自闭上眼,马车里又安静了下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6章 贾氏向来是个注意形式的人,这上个庙请愿,那后面的婢女一对一对的,形成两列,皆是素衣婢女打扮,跟在贾氏与几位小姐的身后,远远瞧着,这气势定是强大。 那是一座巍峨端庄的如佛庙,烟雾袅袅。 在一小师傅指引下,所有人要在那佛像下跪了半个时辰,期间未有其他人进来打扰。 为显诚心,这半个时辰内,所有的人都必须闭眼,双手合十虔诚的祈愿。 闭眼前,苏凝抬首愣愣的瞧着那金佛好一会,金佛盘膝端坐于莲台之上,神态俊逸,面目慈祥,却又令人生畏。 苏凝并无所求,这一生她已是决定了得过且过,他人的好坏她都不想关心。 起来时,苏凝只觉脚下无力,若不是铃儿搀着定会摔得很难看,而其他的人也好不得哪里去,皆是捶着脚舒缓麻痛。 贾氏在嬷嬷的搀扶下起身,便回首剜了众人一眼,所有小姐丫鬟迅速理了理衣衫站好,动作一气呵成,不过眨眼间。 那自旁屋走进来一个老和尚,胡须花白,他垂着眼:“两位施主,请随老衲来。” “是,师傅。”贾氏应了,语气十分尊敬。 而后又回首看着她们:“所有人重新上个香,山脚下有个小庙会,很是热闹,你们便可以瞧瞧,午时之前回来回来抄经书祈愿。” 贾氏突然的大量让人惊喜,几个丫鬟皆在身后兴奋的讨论起来。 “娘。,我…”叶雪枝几分期待。 贾氏帮她理了理发道:“你也去。” 叶雪枝欢喜至极:“谢谢娘亲!” 也不知贾氏在其耳旁说了些,叶雪枝竟露出几分女儿家的羞涩。 —— 山上的是座大寺庙,没什么人,山下的是座小庙,庙里上香的人很多,熙熙攘攘,庙边外的小贩摊子有许多,随着一声声吆喝声而起。 铃儿随着苏凝,兴奋的在各小摊前转来转去。 “姑娘,瞧一瞧咯,好看的胭脂水粉。” “小姐,瞧,这胭脂的颜色极是好看。”铃儿在一胭脂水粉摊外停下。 苏凝自一旁行了过来,点了头:“是挺好看的,你喜欢吗?喜欢便买。” 铃儿欣喜的挑了挑:“老板,这个多少钱啊?” 苏凝未停留,行到一旁的首饰摊子。 老板热情的推荐着:“姑娘,这个好看,适合你。” 苏凝轻笑着摇了摇头,婉拒了,正想行开。 “表小姐,你喜欢这样的首饰吗?”叶萱萱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自那摊前转了转,遗憾道:“好似不怎么好看呢。” 苏凝摇了头:“我只是随便瞧瞧,并无需要的东西。” 说着,离了摊子,叶萱萱跟了上来,与其并肩走着,走了一会,叶萱萱才开口道:“表小姐…方才三姐姐的话,请你不要介意,三姐姐只是…只是心中难受,才出口重了些。” 苏凝停下脚步瞧她,柔弱且温婉:“我并未介意,我明白的,本就是我说话不经思虑,忘了你们在叶府的处境也艰难。” 叶萱萱摆摆手:“其实也还好,往常母亲并不理会我们的,只是这几日父亲常落宿孙姨娘房里,母亲才拿三姐姐撒气的。” 苏凝点了点头,她也说不了什么,在那府里,女子多的地方争宠便多。 正聊着时。 “姑娘请留步!” 突然从身后跑出一人,伸手拦住两人,只瞧那人五十来岁,满脸皱纹,那八字胡一撇一撇瞧着极是喜感,一双小眼睛倒是挺锐利。 叶萱萱上下打量了一下跟前的人,警惕:“你是何人,拦我们作甚?” 那人未搭理叶萱萱,一双眼睛直盯着苏凝,神色有些怪异:“姑娘,你这身上有阴气缠身啊!可是遇到什么鬼祟了?” 叶萱萱听着微怒:“你这人满嘴胡言,说的什么话呢?” 苏凝蹙着柳眉,被那人盯着全身不舒服。 “这位姑娘,我可不是胡言。”他颤巍巍的指着苏凝:“她遇上怪东西了。” 叶萱萱伸腿踹了他一脚:“你才遇上怪东西了!你快走,不走我便叫我下人将你抓起来!” -- 第9页 而这番争吵中,不远处却开始有些混乱和尖叫声。 “马失控了,快让开!快让开。” 街上瞬间有些慌乱起来,苏凝一时间拉过叶萱萱往一旁站。 而那疯疯癫癫的人也不知被人群冲到何处了。 叶萱萱与苏凝两人被人挤到了边上,苏凝紧贴着叶萱萱,那眉头紧皱,忽听得叶萱萱一声惊呼:“二姐姐!”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苏凝也倒吸了一口气。 只见叶雪枝在街上中间,那失控的黑骏马又急又快直冲她而来,叶雪枝许是被吓住了,只是恐惧的望那骏马,脚下未动只是止不住的抖, 任是旁人如何惊叫。 叶萱萱急得在一旁直跺脚:“快走啊!二姐姐,二姐姐!” 苏凝大惊失色,紧拽着裙子直颤,似乎真的看到了叶雪枝被马踩在脚下的场景。 那骏马几乎近在眼前了,叶雪枝因战栗而下意识的抱住自己的头,而就下瞬间,她便感觉一个旋转,落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 逐渐远去的马叫声,那直接的身体触觉,在告诉她,她被人救了。 因惊恐过后的惶惶不安,她紧抓着那人的衣衫,深埋在那人怀里,好一会才直颤的抬起头来。 入眼时呆愣住,那人虽一脸冷漠,垂眼之时,只在一瞬间,似瞧见了幽山里的细雪。 那其风神俊秀,却又觉得这公子只应见画,定非尘土间人,谪仙当如是,直令人痴醉。 那男子在她抬首时便放开了她,清傲双眼似浓墨只淡淡瞧了她一眼。 便转身欲走。 叶雪枝几乎下意识的一把抓住他的衣袖:“这位公子,请稍等!” 那男子回头,皱眉看着被她拉住的衣袖。 “二姐姐,你没事吧?”叶萱萱与苏凝突破人墙,自旁边推开人走了出来。 苏凝紧张问道:“你受伤了?” 叶雪枝未搭理她们两,只是几分羞涩的望着眼前的男子,柔声道着:“多谢这位公子救命之恩,不知公子可否告知姓名?小女子定好好报答你。” 叶萱萱与苏凝同被眼前的男子吸引了视线,望着他。 那人手微抬,扯回了衣袖,神色冷淡:“不必了。” 他的声音极是好听,是低哑中带着很迷人的声线。 叶雪枝还想说什么,旁人一牵着骏马的男子便行了过来,一身劲装打扮。 他朝着跟前的男子微垂首,语气尊敬:“王爷,疾风没事了。” 那男子淡淡颔首,转身便走,那灰衣男子牵马紧随着。 叶雪枝上前一步,喊着:“我叫叶雪枝,是叶侍郎的二女儿。” 那人未回头,但定是听见的了,很快便被入了人海。 苏凝瞧着叶雪枝一脸少女怀春的模样,又望了望那被人群淹没的男子。 的的确确,那人长得极是好看,足够到了令人一见钟情的程度,只是那人没什么生气便是了。 街市上又恢复了热闹的模样,唯叶雪枝两颊晕红,似打了过多的腮红。叶萱萱好奇道:“那是救了二姐姐的人?长得极是好看的。” 闻言,叶雪枝脸色一变,瞪着叶萱萱:“你若敢肖想他!看我不撕烂你的脸,他是我的!” 叶萱萱一惊,连连摆手:“我没有,我没有。” “哼。”叶雪枝冷哼一声,带着不屑的眼神上下扫了一圈叶萱萱,似是觉得这叶萱萱瞧着也没什么资本能让勾引人,方转身离去。 叶萱萱委屈的望着苏凝:“我就说说。” “我知道,走吧。”苏凝轻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7章 向来英雄救美的戏码便是那戏院里戏台上每每的必要,实实在发生的,更是能笼络美人芳心,特别是那皎如玉树临风的公子。 以至于回山上的寺庙时,那叶雪枝的女儿家羞态惹得不少丫鬟侧目,连跪在佛祖底下时也是带着轻笑出神。 焚香过后,苏凝等人被引到一寺房里,上有师傅念经,下是她们抄经。 寺房里的角落里铜鹤炉里檀香袅袅,烟气浮空散氤氲。 均洁手过后,才一一入座。 墨一磨开,墨香充斥着寺室,伴随着寺外几声画眉鸟的鸟啼声,皆沾墨下纸。 清朗的午间,阳光甚好,那门外的仓庚喈喈,似幽谷中伴着水气的泉音而来。 座上佛音绕耳,那一瞬间,苏凝觉得看到了万物的光辉。 抄经书时,不得食午膳,只能饮露水。 抄完经书时已是日昳,按照顺序,得回向,在那金佛下足足又跪了一个时辰。 苏凝忍着止不住的咳嗽,与那昏沉的脑袋,迷糊的望着那金佛,竟给坚持下来了。 临下山时,苏凝由铃儿搀扶着拦住了一名师傅,求了一张符。 只是那师傅望着他的神情有些怪异,欲言又止,终是没说什么。 回府时,已是日沉。 苏凝没忍住,在马车上晕了过去。 醒来时却是半夜,她是被饿醒的。 铃儿趴在床边上睡着了,烛影晃动中,屋里寂静令她发慌,也能听见窗外冷风呼啸,敲打着那门窗。 苏凝拉开被子下了床,取了一旁挂着的披风披到铃儿身上,铃儿睡梦中努了努嘴,未醒。 苏凝轻笑,方又行到桌旁倒水喝,壶里的水甚冷,可她又渴又饿,水一入喉,便冷得她打颤。 -- 第10页 而突然不知一阵轻风,烛影摇动,忽明忽暗,苏凝吓得转身四处扫了一圈。 侧眸时,正瞧见投着门窗的身影缓缓而过,手里的杯子“当”应声落地,碎得满地。 苏凝一声厉斥:“谁!” “小姐!” 杯子碎地的声音和苏凝的声音,铃儿惊醒而来。 回首连忙冲了过来,瞧着一脸惊慌失色的苏凝:“怎么?小姐?出什么事了?” 苏凝双眼直直的望着门外,风声呼啸的声音似狼嗷。 铃儿一脚踢远了碎杯渣,抓着苏凝的手连翻看:“小姐?划伤了吗?伤着哪了?” “外面…外面有人!”苏凝的声音低哑。 “什么?”铃儿惊讶,又有几分不敢相信。 “小姐,你是不是看错了?” 苏凝神情惊慌还有些迷乱的晃神。 “我真的看到了!” 将苏凝扶回床边,铃儿安抚着苏凝:“没事的,小姐,我去看看。” 苏凝一把抓住她的手,心颤得厉害:“铃儿,不可。” “没事的,小姐。”铃儿拍着她的手:“这是叶府,不会有人胆子那么大夜闯叶府的。” 苏凝神色惶惶:“你那赶快回来。” “好。”铃儿点头。才转身行到房门,想了想,才打开房门,冷风呼啸而进,吹得那蜡烛突然就灭了。 吓得苏凝一声尖叫“铃儿!” “小姐,我在。”铃儿连忙将门关上:“小姐,莫怕,我寻个火折子。” 一时房里陷入黑暗,反而是那微微的月光透过门窗照了一点光亮,也只是一点光亮。 于是随着那点月光,苏凝看到了低身在翻找火折子的铃儿,以及隐于铃儿身后黑暗处中的一明明确确的身影,苏凝清晰的感觉那人影在盯着她看,盯着她笑。 惊恐嘶要冲破胸膛出来叫嚣:“啊!” 她的一声惊叫。 随着烛光亮起,满室明亮,铃儿吹灭了火折子,身后那处什么也没有。 那人影消失了,凭空的消失了。 “小姐!怎么了?”铃儿连忙行了过来:“别怕别怕。” 苏陵一把拽住铃儿,脸色惨白:“铃儿,在你身后,他在你身后!” 铃儿疑惑的回身扫了一圈,什么也没有。 “小姐,什么也没有啊!” 苏凝垂眼掩下不安,这些日子,她时常在夜里看到那个身影,一开始以为错觉,不以为意。偶尔还会有似有似无的声音,叹息,笑声,似远在天边,又近在耳边,那声音极恍,不清男女声。 问铃儿,言未曾听闻瞧见。 铃儿还在旁问道:“小姐,你是不是太累了?出现错觉了?” 苏凝咬着下唇,低声喃着:“不是错觉…不是。” 每个夜里,她都能看见。 “那张符呢?今日在寺庙里求的符呢?”苏凝突然拽过铃儿,急声道。 “符?小姐,你不会以为有鬼吧?” 说完,铃儿便觉得自己背后升起一阵寒气,连抖了抖,呸,呸,乱说什么! 反而苏凝神色一僵,惊愕的望着铃儿。 “鬼?” “小姐,我是乌鸦嘴,我胡说的,你莫要相信!” 瞧着苏凝微惊慌的神色,铃儿便知道坏了,欲哭无泪:“小姐,我胡说的,你别这样,怪吓人的。” 苏凝未言语抿着了唇,绷得下巴紧紧的,额上开始渗出了冷汗,院子里竹子突然在哗哗作响,更吓得苏凝一抖。 铃儿无奈之下:“小姐,你害怕的话,我去拿符给你可好?那符在我屋里,我很快就回来。” 闻言,苏凝一把推开她,催促着:“你快去,快去。” “好,好。我马上去,你莫怕啊。” 铃儿说完,便撒腿跑,打开房门,一瞧门外冷且黑,心中开始打起小鼓。 咬牙便冲了出去,以至于忘了关门,那瑟瑟的寒风再一次袭门而进,夹着细雪,吹进了屋里。 烛光一闪,灭了。 冷清的月光倾泻而入,细雪微飘,洒了一地的光。 窗外的冷风不再呼啸,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一声轻笑“呵”在室里骤然响起,清晰的,女子的声音,如那夹着细雪的月光般异常冷清。 苏凝身子一僵,吓得失声,随着那月光,可清晰的看见那几乎垂地的红绫,苏凝随着那红绫眼睛微转向上,猛地瞳孔一缩。 那屋顶间的大圆柱上坐着穿着红衣的女子,她脚下微摆,轻晃着,露出半截皓足,脚下那双红鞋上镶金线,绣着凤与凰。 月光只洒到她下身的,她的上半身隐在黑暗中,瞧不到她的样貌,唯那轻轻哼着曲调在月色下飘盈。 苏凝两眼一翻,倒在床边。 门外的脚步声响起,歌声戛然而止,人影骤失,只剩那月色如银。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8章 这两日下起了毛毛细雪。 而今儿一早,贾氏便领着叶雪枝进宫了,即便是那娘家人,那后宫妃子至多一月见一次,今日正是能入后宫的日子。 只是那贾氏前脚一出门,后脚一美貌女子便敲开了叶府的大门。 据说那女子妖冶似艳日的沙华,一瞥一笑皆是风情。 府里叶相毅上了早朝,大少爷去外学艺未归,唯有不大成器的二少爷留府。 -- 第11页 在这寒冬里,那女子穿得极是单薄,却未见得半分冷颤,她微倚着大大厅里的椅背,那坐姿十分洒脱。 那二少爷叶云帆打着哈欠许久才来,一脸惫懒:“是哪家的女子啊?” 一眼与之对上,便呆呆了好一会,那女子神色微懒,手托着下巴,手肘抵着桌子,露出半截的皓腕如雪,抬眸时方见得那眼底的魅惑。 嘴角轻扬幽艳尤绝,似嗔非嗔:“这叶家的小公子怎如此问话呢?” 那声音娇弱而惑人,听着极酥。 回过神,叶云帆连挺直了身板,上前作揖:“小生是这叶府二公子叶云帆,敢问姑娘芳名?” 盯着眼前的女子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那女子掩嘴轻笑,站了起来,莲步作花行了几步行了礼,方拿斜眸瞧他时秋波似水:“小女子兰姬见过叶二公子。” “起礼,起礼。”叶云帆抬手就想扶那玉手。 兰姬妖娆的身子一转,半含羞的躲了去。 叶云帆更是笑得轻浮,抬手:“兰姬姑娘请坐,请坐。” 又招来丫鬟:“快去,拿上好的雀舌茶。” 兰姬托着下巴,纤指懒懒的点着自己的脸颊:“二公子~这雀舌茶可是皇家贡品,小女子喝着怕是心惶恐。” 这似无意的媚态似一下一下的挠着心尖。 “这是我那大姐,就是当今的淑妃娘娘赏赐的,虽不多,但兰姬姑娘如此美貌喝那雀舌茶当是配得起的。”叶云帆坐到一旁道。 瞧见兰姬只是怠怠的笑笑,他不竟靠近了些,语气有些佻薄:“这么美貌的小娘子从何处来啊?” “小女子徐州人。” “今居何处啊?”叶云帆又问道。 兰姬扬着红唇一笑:“今居城郊。” 她一笑,万般风情绕眉梢,瞧得叶云帆心痒痒,看得眼都直了,那眼神一直在往兰姬身上四处飘,伸手就欲去摸那双芊芊玉手。 “城郊何处啊?” 兰姬倾了个身不应答,又躲了去,媚声:“公子,难道不想问小女子为何而来吗?” “那兰姬姑娘为何而来啊?”多时的流连那花尘之地,叶云帆眉宇间都是浮薄之气。 “我啊~”兰姬故作神秘低笑:“自是为那叶老爷而来。” 叶云帆皱了眉:“你找我爹?” “嗯。”兰姬点头,语气有些暧昧:“叶老爷啊~前几日在我那落了东西,今儿顺路过便给亲自送来了。” 说着她含羞一笑,连云鬓上斜插着清银花卉簪也有几分失色。 闻言,叶云帆神色有些怪异,细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兰姬,瞧着就是风情万种的媚女子。 “我爹落了何物?”他问。 兰姬自袖底拿出放自桌上,是那盘长结的和田玉壁,叶云帆瞧出那的确是叶相毅贴身之物,什么情况下会将贴身之物落于美貌的女子家中? 叶云帆的脸色难看极了,看着兰姬的眼神是贪恋又是气愤。 兰姬好笑的瞥了她一眼,端过丫鬟上的雀舌茶喝了一口,淡淡道:“叶二公子这是什么神情?想的是什么?” 叶云帆心中一动,凑了过去,笑眯眯:“兰姬姑娘,莫不是我想的那样?” “呵?你们男人,心中想得无非就那点事。” 说着兰姬放下茶杯,起身掸了掸衣衫,然后娇柔一笑:“放心,不是公子想的那样,兰姬做的是那酒肆生意,有空公子也可以来照顾照顾小女子的生意啊~” 闻言,叶云帆连跟了上前,两眼发亮:“姑娘在何处啊?我定招呼人日日去与姑娘捧场!” “真的呀?那公子可不能食言噢。” 兰姬侧过身,抬手便轻轻拂过叶云帆的脸,那惑人的淡淡香气扑面而来。 叶云帆如踏云端般,那身子一倾便要前去,兰姬推开了他,斜眸里含俏含妖:“城郊西北方向,策马半天,有一万竹林,万竹林处又一通幽石径,石径深处有一处桃李源,日落时方可瞧见。” 叶云帆只瞧着兰姬小嘴微张,如含朱丹,意乱情迷的胡乱着点头。 “好,好,我定去,我定去。” “如此,兰姬便告退了啊。” 兰姬低着行了告退礼,说完,微步渐退,叶云帆连追着上前,贪恋的望着那纤纤身姿:“兰姬姑娘!别走,别走啊。” 兰姬回眸,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娇柔姿媚。 “叶二公子,要记得来。”语落,便转身行去。 “好好好。” 叶云帆呆呆,那身影不过转瞬间便不见了,唯这大厅里还有那淡淡的香气让人迷乱。 以至于让人相信那女子真的来过,而如话本里,夜迷深山里妖媚勾人书生的女鬼!又似说书人说的千年化人形的狐狸精,就该是她这般! 又恍然想起她方才的一番话语。 城郊西北而去,策马半天,是至盘长峰,峰下是蔓延万里的青令竹林,万竹林最深处有一处座两层的竹屋,里酿最烈的酒,最香的酒。 去过的人都称那处是桃李渊。 那处是京城里不少达官贵人们最爱去处! —— 自前夜里突然下起雪,这几日便一直下,从那毛毛细雪到了纷纷扬扬,漫天该盖地,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冰天雪地中。 平日里最热闹的朱雀街也只有区区之众。 -- 第12页 地上积雪颇深,一步步踏在上面走极是艰难, 不远处的娇小身影在大雪中艰难前行,哆嗦着的身子摇摇欲坠。 雪断断续续的下着,忽大忽小,直将那小身影落得一身雪花点点。 她未抖落那一身雪白,直直往那街尾的而去,转而在“医馆”门外停下,重重的拍着那老旧紧闭着的门。 “欧阳大夫!欧阳大夫!救救我家小姐!” “欧阳大夫!我是玲儿!” “欧阳大……” “咿呀。”门被打开,半探头出来的是年轻儒雅的素衣男子。 “玲儿姑娘?” 铃儿急得两眼通红,睫毛上还有淡淡的雪花:“欧阳大夫,我家小姐快不行了,快同我去看看!” “好,好,铃儿姑娘莫急,我拿上药箱。” 他转身进了医馆。 铃儿在外哆嗦着跺脚:“欧阳大夫,你快点啊。” 一会,欧阳大夫才背着药箱从里面出来,铃儿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快点啊,大夫。”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9章 这两日,叶府的气氛都有些紧张,缘由是那前两日一妖媚女子上门找叶老爷的事被下人捅到贾氏那去了。 于是,这几日贾氏正忙着与叶相毅闹呢,是那一哭二闹三上吊,将叶相毅气得摔门而去。 于是那贾氏的哭喊声似要响彻整条街,第二日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叶相毅在外面乱搞。 不过这是一回事,另一事是叶府二千金也看上了瑾瑜郡王,据当时在场的人说啊。 那叶二小姐正在府外下轿,正巧瑾瑜郡王刚从府里出来,作邻两个来月,这是唯一的一次正遇见。 听闻那二小姐纤腰作微步,皓腕挽轻纱,双颊晕红的拦那瑾瑜郡王的去路。 而瑾瑜王一脸淡漠的让护卫将人挡了去,直白的表示:“小姐是未出阁的闺秀,该与不相识的男子保持些距离。” 只见叶雪枝水眸微怨,嗔嗔:“公子,你忘了我?你不识得我?” 瑾瑜王倒是很认真的瞧了瞧几眼,然后道:“不识得。” “可是那日明明你…”那叶二小姐说话甚是晓得断句,这么暧昧不清的话语便引得旁人纷纷猜测。 瑾瑜王只得一句:“小姐,怕是认错人了。” 便离去,只留那叶二小姐脸色惨白的倒退几步,摇着头:“怎么会…” 于是,这都传了,瑾瑜王与那叶小姐定是有说不清的关系,更何况两家作邻,这夜里若是幽会也是容易得很。 这话传到叶雪枝耳旁时,她正坐在那梳妆台前细细的打扮自己,对于那些流言,她听得很是欢喜。 虽那瑾瑜王说不识得她了,可要只是他避嫌呢。 于是当那贾氏追着她问与那瑾瑜王的关系时,她半羞半喜:“娘,你别听那些人胡言乱语,我与那瑾瑜王只是…只是他抱过我。” 那话将贾氏惊了惊,又是欢喜又是惊讶:“女儿,你都与那瑾瑜王到这地步了?肌肤之亲都有了?快与娘说说,怎么回事啊?你与瑾瑜王?” 叶雪枝满脸绯红:“胡说什么呢?娘,瑾瑜王只是救过我,救我的时候难免有些肢体触碰……” 说着她有些失望,微垂着头:“那时我并不知道他是瑾瑜王,前两日在府外遇见了,正碰上他从昭王府出来才晓得的,只是他却说不识女儿,我也不知道他是避嫌还是真的不记得了。” “哎呦,我们女儿如此貌美,怎能会忘呢,娘就觉得那瑾瑜王是避嫌。”贾氏很是兴奋,拍着女儿的手:“这样吧,娘给准备些礼,你等下上门给答谢去。” 叶雪枝一愣:“我啊?” 然后神情扭捏,娇容羞红:“娘,这可怎么好?不啦。” “傻女儿,这当然要你去,帮那瑾瑜王回忆一下。”贾氏拿过那花钗斜插入叶雪枝的发,道:“女儿,那瑾瑜王可是这京城不可多得男子,你要好好把握。” “娘。”叶雪枝嗔语,眼含秋水般,羞得满脸通红,又是期待。 —— 转眼已是十一月 铃儿在院子扫地,便有黄衣女子踏院而进。 铃儿扔掉扫帚,连连迎了上去:“四小姐。” 来人正是叶萱萱,许是冷的,她的鼻尖冻得微红:“铃儿,我来看看表小姐。” 说着又自后面的丫鬟手里接过一个盒子道:“听说表小姐又病了,我那有用不着的人参,便顺道拿来给表小姐。” 铃儿欣喜接过,连连道谢:“谢谢四小姐,谢谢。” 这是自苏凝生病昏迷以来,第一个来看望的人,想那日她去贾氏院子求见时,竟被轰了出来,只落得一句:“生病了就自己寻大夫去,来寻我作甚,死了就扔出去。” 简直寒心。 “表小姐,这两日可好些了?”叶萱萱问道:“我也是前两日听冬儿说你出府寻大夫去了,才晓得表小姐又生病了。” 铃儿很是伤心:“小姐卧床已有一段时间了,也不见好转。” 说着铃儿转身引着叶萱萱入房,房里暗微暗,隐见幽雅摆设,床上的女子安静而柔美。 叶萱萱行到床边,落座,床上的苏凝无上妆,显得脸色越发苍白无血色:“表小姐,总是睡得这么沉吗?” “嗯,偶有醒来也是一会,多是夜里。”铃儿行到一旁道:“都瘦了好些了。” -- 第13页 叶萱萱瞧铃儿眼睛红肿得厉害,怕是这段时间没少哭。 “铃儿,你莫担心,这表小姐会好起来的。”说着又问:“大夫怎么说?” 铃儿流着泪:“欧阳大夫说,他正在想办法,怕是怕小姐熬不到等他想到办法。” 叶萱萱一惊:“已是到这么严重的地步了?” 铃儿无声落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叶萱萱不免露出的神情,望着苏凝,好一会,突然道:“我记得前几日宫里的淑妃娘娘赐了二姐姐一雪莲,听闻那雪莲乃北戎那边进贡的,有极其厉害的驱病功效,若是能拿到……” 铃儿抹了泪,欣喜道:“我去求二小姐!” “你去,二姐姐定不给你。”叶萱萱抿了唇,又道:“二姐姐近日心情好,但去与她求,她不给也不至于为难人,我去吧。” 旁边的冬儿急出声:“小姐,那二小姐昨儿携礼上了昭王府,被瑾瑜郡王给退了回来,今儿正在院子里大发雷霆呢,若此时去,定会让她羞辱为难的,切不可去。” 铃儿咬了唇,难过的看着叶萱萱。叶萱萱脸上有些为难,怎么说,这苏凝待她也不坏,在赫州时,也曾帮过她几回。 “冬儿,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表小姐这样啊。” 冬儿皱了皱眉头,没有再说什么。 铃儿哽咽着:“四小姐,铃儿感激你为小姐着想,只是若小姐知道了你为她求那雪莲而遭二小姐为难,她定是不让你去的。” “可是表小姐她…” “我再去问问欧阳大夫有没有想到办法,实在不行我再去求二小姐就是了。”铃儿止了泪水道。 叶萱萱想了一下,才点了点头:“那好,需要帮忙的,你也要来寻我。” 铃儿连连点头:“好。” 末了,叶萱萱道:“那我便先走了,回头让冬儿再送些补身体的食材过来,我那也用不着。” “谢谢四小姐,谢谢四小姐。”铃儿连连道谢。 而要出房门时,叶萱萱无意看了到眼墙上的丹青时,微微一怔,奇怪的感觉而起。 “铃儿,这画是表小姐画的吗?” 铃儿看了看墙上的丹青:“这不是我家小姐画的,一开始就有的。”又疑惑问道:“怎么了吗?四小姐?” “没有,只是觉得好看。” 叶萱萱应道,没看出什么名堂,方转身出了房门,最后一撇时,似看到那丹青上的女子转过头来朝她笑。 叶萱萱一惊,再看时,已无异样。 冬儿不解:“小姐?怎么了?” “没事,走吧。”叶萱萱摇了头,不以为意,只觉那大概是错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10章 冬日的夜里,连那月色也是灰蒙蒙的冷,冷色下墙角的梅花在悄然绽放。 屋里的烛火摇闪,微沉的光亮,床上的人安静的熟睡,床边的人正一下一下的垂头打着瞌睡。 屋里很是安静,唯那呼吸声。 不知何处突来的风,吹得那烛光猛烈扑闪,那墙上的丹青也扑腾着半扬。 几息过后,屋里又恢复了寂静,烛光仍亮,丹青依垂。 寂静中有蓦地一声女子的叹息,清脆空灵,似穿过远方而来的叹息。 那一身红衣的女子便坐在屋上正中的大圆柱上,极长的乌发与那红纱半垂着直至地下,明明一身红衣,却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干净,透澈的独有气质,而那清透独孤之感悉现眉梢角,这是极美的女子。 此时她微翘着腿,仪态慵懒,那双眸子里盈盈有光,转着眸子瞧了一圈屋子时,竟似有星月碧水流转。 最终将视线落在那床上的人身上,瞧着瞧着便换了姿势,托颊抿唇颇现无奈,一双柳眉似蹙非蹙。 半天低喃出一句幽幽怨语:“不过开个玩笑,怎就如此胆小不惊吓?莫不成想讹我?” 说着,又恍然想到:“若是真真给吓死了,做鬼相见岂不尴尬?” 语落,先是一幅大悟神色,然后便是懊恼的扶额,低嗷了两声,又自语着:“莫怕,莫怕,我也是鬼,不怕她变鬼寻我报仇。” 屋里很是寂静,只有偶尔屋外的风声在回应。 最后哼唧了两声,还是自那大圆柱上一跃而下,衣袂与长发交织而扬,秋水之姿仿似仙子。 她几步行到床边,先是被一旁打瞌睡的铃儿吸引了视线,先是伸出手戳了戳她的头,未有反应,猛地一推,铃儿便趴倒床上了。 铃儿这么猛的一趴,楞是将后面的红衣女子吓得不敢动,那姿势仍是未变,俏容上满是惊慌。 瞧见铃儿竟未醒,还有隐隐而来的呼噜声,她先是伸回手指垂眸瞧了瞧,弯了弯。 近看躺在紧闭眼睛的苏凝时,垂手顺势往铃儿的衣服上擦了擦,擦完了又好奇的伸手戳了戳苏凝苍白的脸,软软的脸颊肉一按还会回弹。 “咦,好柔软。”她惊奇的出声。 又戳了戳,点着头:“嗯,肉有点少,不然适合捏着玩。” 睡梦中,许是下意识的对身旁陌生的靠近产生抗拒,苏凝紧皱起眉头。 那红衣女子连站起了身倒退了几步,好一会瞧着苏凝终没有醒来,她才扭捏着身子,嘟喃着:“我也不是故意的,谁晓得你如此没出息了。此番救你不过是不想给自己添一罪孽,可不是因为我内疚。” -- 第14页 —— 天微亮,薄雾蒙蒙。 叶府在一声声“有贼!”“府里进贼了。”“抓贼。”声里惊醒来。 一时之间叶府一片混乱。 据闻那叶府里一夜遭得多者歹贼,几乎整个叶府都给翻了过来,期间几个主院被翻腾得厉害,那金银珠宝洒了满地, 其中遭贼最严重属那叶二小姐,叶雪枝的香雪阁一片狼藉。 叶相毅大怒,抓了那几个守夜的下人便是一顿杖打。 大厅里聚了不少人,几位小姐神色上都有些惊慌,叶相毅摔了那手边的茶杯:“真是一群废物!府里进贼了都没发现,吃白饭的啊!” 那贾氏姗姗来迟,身后随着几个丫鬟婆子,神色严肃。 “老爷,刚清点了,府里这次丢失的金银珠宝只有少数,多数是那贵重药材。”贾氏神色十分难看:“其中上次淑妃娘娘赏给二丫头的所有贵重药材都被偷了,有华山雪莲,还有那去百病的太岁灵芝,连着那从西域重金买来准备敬给淑妃娘娘的养颜驻颜丹都不见了。” 叶雪枝咬着牙,手心紧紧抓着手帕。 贾氏继续继续道“其次是老太太那处,丢了一对镯子,还有所有的强身健体的药。” 叶相毅沉着脸:“你那处也丢了?” “妾身那处丢的也是一些贵重补身子的药,首饰只是被扔得乱,并无丢失。其他两位姑娘和姨娘们的屋子丢失的都不是多贵重的东西。” 听来,就是叶雪枝那处损失惨重。 外面的惨叫声不断传来,叶相毅气不打一处来,大声:“继续打,给我往死里打!” 叶雪枝在旁着急跺脚:“这可怎么办啊?爹爹,你想想办法?” “别急,女儿。”叶相毅在原地来回走了走,突然停下来道:“这歹贼奔着药来的,财都未拿。” 贾氏恍然接话道:“是的,老爷,府里丢的都是那妙药!” 叶相毅道:“先遣个下人报案。” “老爷!夫人!”管家自厅外进来。 “何事?” 贾管家道:“那昨夜守夜的下人说昨儿半夜看到表小姐进了二小姐的院子。” 厅里的人皆一愣,叶相毅先是反应过来,然后是大怒:“混账!这是在说苏凝是昨儿的贼?把他给我拉进来!” 那下人是被拖进来的,他半摊在地上,叶相毅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神色不明:“把你昨晚看到的一切说给我听。” 那下人哆嗦着:“下人昨儿半夜看见表小姐了,一开始以为眼花,但我守夜的,精神还不错,定不会看错的。” 叶相毅阴沉着脸:“然后呢?” “下人就看见她进了二小姐的院子,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的事你怎么能乱说?这不是在在污蔑表小姐吗?”说话的是在一旁的叶萱萱,她一听这下人的话就觉的荒唐。 叶相毅转而盯着她,叶萱萱缩了缩,抿了抿唇方道:“爹爹有所不知,昨日我曾去看过表小姐,表小姐已是生病了好一段时间,连地都下不得,怎会如这下人所言,半夜出现在二姐姐院子呢?” 叶相毅皱了皱眉:“苏凝生病了?” “是的,爹爹。” 叶雪枝瞪了一眼叶萱萱,不满道:“这下人胆子再大,也断不敢在爹爹跟前撒谎,四妹说表妹生病了,那这嫌疑不更大了?她生病了没钱看病,半夜偷别人的药,不是很正常。” 叶萱萱惊讶的看着叶雪枝,不敢相信她竟说这种话。 “二姐姐,你这话说的…。” “好了,吵什么吵。”贾氏横了一眼叶萱萱,眼底不掩嫌恶。转而对沉默的叶相毅道:“老爷,要不我们便去苏凝丫头的院子瞧瞧吧,这下人的话出来了,若不给破掉,怕是会传出去坏了丫头的名声。” 叶雪枝点了点头:“爹爹,我们便去瞧瞧吧,若不是表妹那便是庆幸,若是…”在叶相毅警告的眼神道,她幽幽道:“这下人竟然说看见了,就定不是子虚乌有。” 叶相毅没有说话。 叶萱萱着急的跺脚,身旁的叶妙菱看了她一眼,淡淡:“你紧张什么?” 叶萱萱低着声音:“这真正的贼不去抓,把表小姐认为嫌弃,不是荒唐吗?表小姐怎么可能?” 未等得叶妙菱答话,那叶相毅便自先出了大厅,厅里的人接连跟随尔去。 临踏出大厅,叶雪枝挑衅一笑:“走啊,一起去啊,两位妹妹,晚了可瞧不着好戏。” 叶萱萱气极:“爹爹怎么这样。” 叶妙菱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冷冷的的看着她:“老给人家乱出头,总有一次要被坑。” 叶萱萱捂着额头,看叶妙菱出了厅,皱了眉:“什么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11章 铃儿是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的,醒来时已是天亮,烛台上的蜡烛已是烧完了,只那角落边安神的檀香炉还是烟气缭绕,她给熟睡的苏凝盖好了被子,才转身打开了门。 迎着冬日早晨的冷风。她一踏出房门,就瞧见叶相毅与贾氏风尘仆仆而来,身后随着一大票丫鬟婆子。 铃儿吓了一跳,连连行了礼:“老爷,夫人。” “苏凝呢?”叶相毅神色不明,语气倒也没多大不善。 铃儿望了一圈瞧这来者不善的人,迟疑了一下才道:“小姐在睡觉,发生什么事了吗?老爷?” -- 第15页 “问个丫鬟能问出什么事,进去里面瞧瞧。” 贾氏落言,旁边的婆子便上前推开了铃儿,由贾氏第一个推开门进去。叶相毅随着也走了进去。 铃儿惊讶:“你们做什么?” 一时之间,房间里进了不少人,望着床上还在睡的苏凝,铃儿推开下人们走了进来,挡在了床前。 惊吓道:“老爷,夫人,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想要做什么?” 贾氏身边的大丫鬟平之上前一步,扬声道:“昨夜,我们府里遭贼,被盗了许多贵重东西,守夜的下人说昨儿半夜看到表小姐在几大院子里出入,老爷夫人是来问问情况的,免得表小姐被下人污蔑了清白。” 说完,平之朝铃儿斜了一眼。 铃儿听得越发惊怕,扑通一声跪下:“老爷,夫人,这冤枉啊,我们家小姐不说极少出别亦苑,这段日子染了风寒正卧床不起呢,怎能半夜出院?哪个下人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他的嘴!” 那旁边的老婆子踢了铃儿一脚,冷言:“不准在老爷,夫人面前出言不善。” 铃儿被踢得倒了一旁,红了眼,嘶哑着声音:“老爷,夫人,铃儿无不敬之心,只是那小人谎言污蔑人实在可恶,铃儿昨儿一夜守着小姐,小姐半夜是有不适咳嗽的时间,期间未曾起过床,还望老爷明察,那街外的欧阳大夫也可作证,我家小姐连床都起不来,怎能去偷盗呢?” 贾氏撇了嘴,不耐道:“我与老爷不过来看看苏凝,你紧张什么?谁说她就是那歹贼了?” 铃儿咬着唇,泪水流了满脸:“是,是铃儿的…” “咳咳,咳咳咳。” 铃儿话未完,突然的一阵咳嗽,在后边传来、 “小姐!” 苏凝是被吵醒的,她似乎睡了很久,脑袋有些疼。 只是…… 她半懵的望着一屋子的人,她的脸色甚是苍白,连着那唇都是干裂的。 还半倾着身子,显然未反应过来,沙哑着声音愣愣:“发生何事了?” 铃儿半扶着她:“小姐。” 苏凝缓缓扫了一眼众人,最后将视线落在叶相毅和贾氏身上,吃惊:“舅舅,舅母!” 挪了挪,连挣扎着要起床,但显然有些乏力:“铃儿,扶我起来。” “算了。” 说话的是一直沉默的叶相毅,他抬了抬说:“你身子不舒服,便不必起来的,躺着吧。” 苏凝半抬着掀被的手一顿,又慢慢放了下来,低声:“谢谢舅舅。” 叶相毅淡淡问:“你这病了多久了?怎么没派人与我说一声,叫大夫了吗?” 苏凝拿着手帕捂着嘴巴清咳了几声,几分弱不惊风:“回舅舅,舅舅公务繁忙,苏凝不想打扰到舅舅便未说,那大夫是请了,药也吃了,只是无好转之态。” 贾氏在旁嗤笑一声。 叶相毅横了她一眼,才又对着苏凝道:“如此…我那处还有些补身子的人参之类的,等下便让人送来,这会我们就先走不打扰你休息了。你若还需要什么便遣人来告诉我,没事便不要乱出院子了。” 语落,旁边的叶雪枝便不依了,着急:“爹爹,我们还未。” 叶相毅只望了她一眼,叶雪枝便不再言语了。 苏凝垂着眸,尊敬:“是,苏凝谢谢舅舅。” 叶相毅点了点头,方转身出了房门。 贾氏连个眼神都未给苏凝,随着叶相毅身后出了房门,一下,屋里的丫鬟婆子走了一半。 叶雪枝咬着牙,狠狠的瞪着苏凝,抬手便将桌上的一套茶杯扫落地,霹雳巴拉的碎了满地,突然得苏凝一抖,身子缩了缩。 “一群废物!” 叶雪枝落得一句,便甩袖而去,苏凝望着那一地的碎片,没有抬头。 最后走的是叶萱萱,她露着笑:“表小姐,我晚点再来看你。” 苏凝朝她点了点头。 屋里的人都走了,那大开的房门灌进了早晨的冷风,呼啸得厉害, 铃儿连过去,关了门。 又寻了那锈盆子蹲在那收拾那些碎茶杯,收拾着,便一边抹着泪,不一会无声的抹泪又渐渐止不住的抽泣。 苏凝一愣:“铃儿,你怎么了?” 铃儿垂首没说话,只顾着收拾,只听见那碎瓷碰得嘭呛响。 苏凝皱眉,似乎对铃儿突来的情绪有些不解。 “铃儿…你怎?” 话未完,铃儿端着那锈盆子踢门出了去,苏凝那半句话消在嘴里,她愣愣的望着那吹着冷风的房门,这些日子,她一直昏昏沉沉,唯得今天精神好了不少,醒来便是那满屋子的人,连着铃儿也不搭理她。 苏凝叹了气,掀被下了床,取过屏架的衣衫披上,似想起了什么,又绕着整个房间缓缓行了一圈。 最后转而站在那屋上空中间那根横着的大圆柱下,她做了几次深深的呼吸,然后才抬头盯着望着那大圆柱,便是在那上面。 即便她很多时候神志不清,可她似乎总看到那上面该是坐着一个穿红衣的女子,不时的摇晃着腿,偶尔还能看到那露出的半截皓足,系着红绳。 她便坐在那上面,看着她,笑着。 待她想看得仔细,又没看到什么。 正想着时,后面突然一阵轻响,苏凝吓得身子一缩,回过头,铃儿正端着那热水进来,正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 第16页 那心一松,腿便软了,这莫名的一惊将她的思绪吓没了。 铃儿放下热水,看苏凝半曲着身子,神色有些苍白,连跑了过去:“小姐,你怎么了?哪不舒服了?” 苏凝摇着头:“我没事,我只是腿有点软。” 铃儿着急道“怎么会能腿软啊?脚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我寻欧阳大夫过来看一看。” “没事,没事,你扶我回床。” 苏凝不好意思说出我是被你吓的,只是抖着腿让铃儿搀回床边。 “好些了?这里疼吗?” 铃儿跪在地上,捏着苏凝的腿,这捏捏,那捏捏:“还软吗?” “铃儿,” 苏凝将铃儿拉了起来,露了笑:“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没事怎么会突然腿软呢?我娘说这身体疼痛必有身病,我看还是等下去叫欧阳大夫……” “铃儿!”苏凝打断她的话,很是认真的道:“我真的没事,方才起来到现在,我觉得没有任何不适,还觉得很精神。” 铃儿抿着唇,沉默了一会才点了头。 转身开始伺候苏凝漱口,漱口的水入口微咸,那时在赫州时叶府里都用清水漱口,而今叶家也算是富贵人家了,皆换过盐水漱口,铃儿捧过漱盂,苏凝吐了盐水,漱口毕,方接过巾帕轻摁擦拭着脸,铃儿不时接过她擦拭完的巾帕,浸了水拧了拧,又递给她,此回来三次,方拭脸完毕,最后盥手时,苏凝才抬着眸瞧了瞧铃儿,语气微轻:“铃儿,你方才为何不理我?为何哭?谁人欺负你了?” 闻言,铃儿垂着头,好一会才闷声:“没有。” 苏凝蹙了眉。 接过手巾,铃儿侧过身,声音传来:“铃儿只是替小姐委屈,他们欺人太甚,怎么能污蔑小姐是贼?” “发生什么事了?”苏凝不解问。 铃儿回过身,愤愤:“府里昨夜遭了贼,不知哪个眼瞎的下人想拖小姐下水,竟说昨儿半夜瞧见小姐入了主院,一大早的,老爷和夫人便兴师动众的带着一大帮人来问罪了!若不是小姐下不得床的模样,莫不是要审小姐?实在太过分了!” 苏凝蹙着眉出神楞了一会。 好一会才露着苦笑:“这不是没事了吗?你莫激动,不要与他们一般见识。” “我不是要与他们一般见识,只是太欺负人,平日里未曾踏足过我们院子,今儿个丢东西了就往我们这找。” 苏凝垂了眸:“虽说今日丢东西是找我们这来了,但那平日来不曾来踏足,却是好的,至少省了不少麻烦。” 铃儿歪头一想:“那倒也是啊!比起三小姐,四小姐总被夫人,二小姐找麻烦欺负,他们还是不要来好了。” 苏凝摇头笑了笑,显无奈,笑后便道:“铃儿,我饿了。” 平日里都是腹胀有风,吃不下东西,今儿早也许是经那这么一折腾,倒是有胃口了。 铃儿一听,欣喜:“我马上去准备早膳,小姐你再一躺一会?” “不了,我想在院子里走走。” 瞧着这早上的阳光身足。 “那也好,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甚是暖身,小姐出去晒晒没有坏处。” 铃儿说着,行过来帮苏凝更衣。 苏凝点了点头,笑道:“躺了几天都快发霉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12章 冬日的艳阳高照总是格外的暖和,而院子里竹子结了些许霜,瞧着是翠冷。 苏凝来回行了几步,停下,地下一点红很是显眼,低身捡起,一瞧竟是梅花,她惊喜的行到那墙下。 那墙上静悄悄的半枝红点点,不是梅花是何物。 苏凝进屋搬了那凳子,杵着墙边,便站了上去,那墙甚高,站凳子上也只瞧得见那顶上的一簇簇的红梅花,艳丽而不妖,鼻尖淡淡的香是清幽。 那墙的那边开得正烈的梅花,该是那般好看。 苏凝,正欲伸手去摘一枝回去,隐约中墙的那边传来些许声音,一男子说话的声音。 “底下是王爷去年新春埋的梅子酒,你们将它挖出来,一壶送昭王那去,一壶拿绳子系着,王爷晚些时候带去外面。” “是。”该是下人de应答。 苏凝手一顿,缩了回来,这是别人家院子的梅,若是没记错,还是那与邻的昭王府邸。 这偷摘的别人家的梅花,若被发现了,怕是不好。 搀着墙角,正垂头欲下凳时,那边又传了来了一声音,让苏凝一怔,那是极为好听的声音,还有些熟悉。 “白辞,将我屋里的书都拿出来晒晒。” “是。” 清凌凌的声音,如这寒日院子里的霜竹般翠冷,莫名的,苏凝仿若看到那穿堂走廊里走来的贵气的王爷,该是那当世无双的男子。 苏凝突然很想见见那位男子。 不过那边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恢复了平静。 苏凝下了凳,正将凳子搬回屋里,铃儿便端着早膳进来了。 “小姐,快来吃早膳。” 食过早膳,铃儿便在那处竹子下的幽径旁的大石头上绣花,铃儿那刺绣功夫极是要好的,绣出来的花栩栩如生。 苏凝绕着院子来回舒展着身子。 铃儿抬头问她:“小姐,你今儿这精神怎么这么好啊?” -- 第17页 苏凝到“我也不晓得,便是觉得精神充沛,想走动走动。” “那是极好的,说明小姐身子好了,赶明儿就让欧阳大夫来瞧瞧是不是。” 苏凝点着头:“好。” 聊着时,那方的叶萱萱领着婢女自院外来,正如她方才说的来了。 她语气欣喜:“表小姐!” “萱萱。” 铃儿连起身:“铃儿见过四小姐。” “起礼,起礼。”叶萱萱挥手:“铃儿不必与我虚礼,多是麻烦。” 铃儿捂嘴笑道:“四小姐怕是不得这正经。” 苏凝嗔笑,抬手指了一下铃儿的头:“你这丫头,不得无礼。” 叶萱萱拉过苏凝:“无碍,无碍,我本就不是那正经规矩之人,表小姐莫要责怪铃儿。” 铃儿吐了吐舌,后退一步:“我予两位小姐准备热茶去。两位小姐坐着说话。” 在那石椅围坐下,以绿竹为景,煦阳白霜之气。 叶萱萱率先开口:“表小姐瞧着精神好了些,这会可还好?” 苏凝柔眉笑眼,声音雅雅“早晨起来已是好多了,说来要谢谢你,大概是你拿的那些人参起的效果。” “如此就是极好了,表小姐也不必客气,反正我那处贵重的没有,就这些多是赵姨娘平日里藏着掖着的,但实际上也用不着。” 闻言,苏凝有些吃惊,神色懊恼道:“那些都是赵姨娘给你的,却被我吃了…。” 赵姨娘是叶萱萱的生母,原是那赫州孤女,随了叶相毅,只生了叶萱萱一女,如今她也看开了,一心扑在女儿身上,也不去争叶相毅的宠,如此一来,倒是让贾氏没有为难她母女。 “我拿着也无用处啊,倒不如给需要的,我的身子很是硬朗,不必吃这些。”叶萱萱理所当然道:“何况,这东西本就是用了之时才能显其作用,不然也是放在那柜子里占地方而已。” 有那枯竹叶落了下来,落在那桌子上。 苏凝拿过那枯叶,出神:“萱萱,我很是谢谢你的,而今我无以回报,他日若有何我能帮上忙的,我定帮忙。” 叶萱萱手轻握着手帕,掩唇笑着:“好了,好了,我记得便是,表小姐便不要纠结这件事了。” 那方,铃儿端了热茶上来,热茶腾腾,漫着一股清香,那是入了兰花与茶在一道,茶香入进了花香,花香入了茶香,喝入口里,便是那一股清香,多数是这长安城里夫人千金后院里女子喝茶的一处爱好。 多数那男子便只爱那一味茶味,泡出那浓厚的醇茶。 放下那茶杯,叶萱萱忽然道:“对了,方才听那大院子里的丫鬟说,过些日子腊八,父亲要带母亲和二姐姐入宫参加宫宴,那天我们便可出去逛逛,那日很是热闹的。” 大院子说的是贾氏的住的那处院子,那丫鬟自是她院子里。 苏凝好奇问道:“那日我们可出府玩?” “可不!那日出府游玩的小姐定不是少数,当然,都是些入不宫的庶出小姐,但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整日都是极热闹好玩的。” 叶萱萱显然很期待,说起时脸上是那兴奋之色。 铃儿在旁接话:“我晓得,我晓得,白昼有舞狮,祭祖敬神,有大大小小的庙会,一直要到夜幕降临!” “还有,还有各处庙会上还会发派七宝五味粥,若能喝上便是祛疫迎祥,来年身体安康!”冬儿兴奋补充道。 苏凝听得起兴,又问道:“往年都不曾有这些热闹,怎么今年?” “往年在赫州,吃饱都成问题,哪还能有这闲情,可这长安城不一样,贵人们最有的便是那闲情,什么节日都是往盛大热闹了办。” 叶萱萱说得也不是道理,苏凝点了头,没说什么。 只那铃儿与冬儿聊得兴奋,像她们这些人,都是不能随便出府的,在府里都快闷坏了,碰上哪一日能出府游玩的那是要提前兴奋好多天。 喝着热茶,苏凝问起府里被盗的事。 叶萱萱摇着头:“那盗贼未找到,而那个造谣的下人被父亲赶出了府,二姐姐气极在发脾气呢,也能理解,毕竟二姐姐丢的物件最多。” 苏凝不解问:“府里遭贼那么厉害,竟无那歹贼的线索吗?” “并无,实际上遭贼时间该在半夜,却是等到天鸣才发现,这歹贼该是多大本事?竟是守卫森严的叶府来去自如,也正是因为如此,闹得这府里人心惶惶。”叶萱萱皱着眉,担忧道。 苏凝惊讶,心中不觉有些怪异感。 叶萱萱继续道:“说到那可惜的是二姐姐和母亲处,丢的都是些贵重东西。” 苏凝点了头,又问道:“舅舅报案了吗?” 叶萱萱摇了摇头,苦笑道:“父亲说若是传出去,怕是要给整个长安城笑话。也下了死命令,若是哪个漏了话出去便给杖毙。” 堂堂叶府竟遭贼偷盗,还损失惨重,可不是个笑话?苏凝心中觉得好笑又是苦涩。 何时,那古人里常颂的天子脚下的繁华长安,竟也是囚笼,囚着的那些面子,身份,官势,而被囚之人只为虚荣快感而乐。 叶相毅,贾氏便乐在其中。 叶萱萱留的时间不长,不一会,便被唤走了,临走与苏凝约好腊八那日一同出府游玩。 苏凝拒绝不过,方答应了。 -- 第18页 铃儿很欢喜,一整天缠着她问:“小姐,我们可要提前准备一些东西?” “这长安城腊八应该还有一些其他的习俗,要不要去打听一下需要什么好提前准备。” “也不晓得那日有没有放花灯吗?若是有便是太好了,我要给我爹娘放个许愿灯。” 苏凝被她缠得不行,那捧着半天的书楞是没瞧进去。 最后无奈着:“你拿主意便好,一切不必问我意见。”铃儿才应着出院了。 瞧着那一蹦一跳的身影,苏凝摇了摇头。 静谧的夜里月华如水,院里的风甚凉。 苏凝站在竹下,昂首神色安逸的望着皎月,身上只着了那单薄的青衫,微散的乌发在月下飞扬, 而那皎月落于她眸底,是清冷的亮。 “小姐!” 铃儿的惊呼声:“这么冷的天,大半夜的你这是做什么?会着凉的。” 语落时,那厚厚的披风披上肩,裹了冰冷的身子。 铃儿一把抓过苏凝的手,裹在手中搓了搓,那手如冰冷:“小姐!我们进去吧,外面冷。” 苏凝侧过头望她,眼底是那看不清的情绪,她微歪头,似在上下打量着铃儿。 铃儿抬首对上她的视线时,一愣,苏凝的眼神很奇怪,很亮又很沉重。 “你怎么了?小姐。” 苏凝没有应声,移了落在铃儿身上的视线,又昂首望着悬挂在夜空的月,那冷冷的月色在她脸上洒了一层寒。 突然,她开口:“今日是几号?” 她的声音也颇是奇怪,发音时有些暗沉,带着轻柔却没半分柔意。 铃儿虽不解她为何突然这么问,但还是答:“还差一半个时辰才是子时,今日该是十二初五。” 苏凝垂头,低喃:“十二月初五……” “是啊,怎么了?小姐?” 苏凝抬头看她,弯唇一笑:“没事了,回去睡吧,我也回去睡了。” 铃儿虽有疑惑,但还是点着头:“对,回去睡,这外面太冷了。” 转身要入屋时,苏凝突然停下,回首望着那墙角边上那露出头来的几点红,厌恶的皱了眉:“明儿将那伸过来的梅花枝剪掉,剪掉后扔回墙的那一边。” 语落后,便收回目光踏进屋,听着苏凝冷冷的声音,铃儿一愣:“啊?为什么啊?小姐不是挺喜欢的吗?” “我不喜欢。” 说完,苏凝就将门关上,铃儿站在门外呆住,关门前苏凝的眼神不似往常的柔和,是那漠视。 屋里的灯很快便灭了。 冷风一吹,铃儿站在门外打了一个哆嗦,不再多想回了屋。 屋里的灯一灭,便是是那月光偷偷透过那窗落入屋里,照亮了许些光亮。 苏凝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双手搭在身前,她闭着眼,眼皮微颤,好一会,她才睁开眼,是湿漉漉的水眸。 她鼻翼微张,低低的喘息声,好一会,才缓缓斜眸看那半暗半亮的房间,那月光洒得一地寒冷。 微松了口气,她才缓慢的收回视线,正欲起身时。 顶上一声轻笑,苏凝双眸一抬,映入眼帘的是那头垂下来的长发,苏凝瞬间张大的瞳孔,和那未来得及发出的尖叫声,那个身影就朝她扑了过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13章 近日,“关雎阁”出了昭告,二日有物,此拍三物,其百无一遇,廖若晨星,提示有词:皓月引三更,碧海仙境迹难寻,断笛横阴阳。 说来那关雎阁,说白了就是一拍卖阁,拍卖的都是那万世一时的稀世珍宝,阁内规矩很简单,价高者得。也可开价定寻那所求之物,只不敢想,无所得。 近开阁日,长安城内的名功巨卿便早早递了帖子留厢,这向来是关雎阁的规矩,开阁入者便得提前三天递贴与付那五百两入阁费,不过那关雎阁也每年会邀一名权贵之人作上卿,无需任何要求便可入阁, 上卿何人,都于楼上主座,屏风窗户隔之,不知面貌。那厢房,上座顶上挂铃铛,欲竞价者扯铃即可, 今年也不例外。 那一顶顶轿子入了那后院,由那关雎阁护卫一人一人引之入内,穿过那庭院,错过每一人,入了隔厢房,所以那来这的衮衮诸公皆互相不得知前面,后面坐的何人。 主厅极是富丽堂皇中夹杂着低微的声音,那用来喝茶的茶具都是珍器,那一桌一椅更是雕刻得瑞兽栩栩如生,其气相皆如那远古藏品。可见关雎阁之恢弘。 引客毕,便要用那碧水入海盐草盥手,来回三次。 厅间便开始点着那祖桑檀香,迷烟袅袅,烟不必烧完,烧到一半时便要掐断,然后敲锣正式开始拍卖。 次拍第一物,史书曾有记载:“公主江,封含山,归山习秘术,水璧有玉绕,藏阴阳两路,引魅海苍生,残月中天上,忽得,迷雾遮眼,不知所起有兵乍现,茫无涯际,扫得千军万马,尸推如山,敌军溃。月华如血,几息之间,哪寻得兵?” ——《阴兵水玉璧前言》 瞬间厅内高声起伏。此物“阴兵璧”,乃前朝最后一个公主,含山长公主所有,据闻她拿着那阴兵璧多次阻挡了兵临城下的乐阳万与顾氏祖先带领的顾家军。 含山公主逝世后,那“阴兵璧”便不寻得踪迹,有人说陪葬了含山公主,可那公主之墓无人知晓在何处,未想竟给关雎阁寻得了。 -- 第19页 可这物拿得出来拍卖,也得有人敢买,天子脚下得“阴兵符”岂不赤裸裸的昭告众人我有谋反之心? 但还真有人拍得,最终此物由九十五万两黄金拍下,所得者财大气粗还赠足了五万两黄金赏钱。 二物,乃是传言碧海外有岛,恍如仙境,岛上居神仙,得岛者可求得永生,而这拍卖的便是那海上神仙岛地图。 起拍价是五万两黄金,这可便是不得了,平民百姓一年吃喝十两银子便足允,这关雎阁起拍价皆以万两黄金,那是几辈子都得花不完。然, 这竞拍价一路飙到五十万两黄金。 “铃铃铃~” “铃铃铃~” “铃铃~” 那铃铛声一直未停过,直到那四百万两黄金被玄字二号上房拍得,永生意味着什么,这屋里的人都知晓。 有人猜着那玄字二号上房是宫里的人,那房里有走出那身形消瘦,声音尖利的随从。 此第三物:便是那最后一物:是一半截小断笛,玉龙绕笛身,泽气外透,此乃白玉琼笛,曾经的长安顾氏传家宝,最后传至当代的是那顾氏长子顾怀瑾之手,传言,此笛可横破那玉璧招来的阴兵,也是当年顾氏祖先破的那含山公主的阴兵阵。 而今,顾氏一族几年前便死绝了,这笛也失了踪迹,今与阴兵璧一同出现,可真是摆了好大一道啊,这关雎阁! 厅里嘀咕声起伏。 那台上的俏丽女子抬起双手,朱唇轻启:“这笛子,起拍价五十万两黄金。” 唏嘘声一阵高过一阵,那阴兵玉璧也不过百来万两黄金拍得,这琼笛就起拍价都给赶上那拍卖价了。 台上的女子勾着红唇:“各位爷,我们关雎阁定价是按这物的价值所定,定不会哄抬高价欺骗各位,这物是有所值的~” 女子语落。 “铃~” 第一摇铃声便起,是那黄字房的尾间而响,那女子挑眉一望,黄字房里的多是花钱来凑热闹长见识,花不得那么高的钱拍买,鲜有摇铃者。 这一声,引了不少注意。 但也不过一会,其他的摇铃者也竞争上线。 很快,那价格竟过了五百万两黄金,竟价者渐渐少了,只起伏的三两人,令人好奇的是那黄字末间房的竟还在叫价,颇有几分势在必得的气势。 而当竟过一千万两黄金时,便只余两人,而显然另一人摇铃的动作开始迟了。所有人以为那物必归那黄字房所有时。 “铃~” 沉默了一整晚的天字一号房上座的铃响了,天字一号房上座是属于关雎阁邀来的上卿客,必是不凡的人物。 一场更长的拉锯战开始了,竞价达到了四百万两黄金时,黄字房的人开始烦躁了,就那摇铃声里都现出不耐。 那天字一号房仍是不紧不慢的摇着:“铃~” “铃铃铃铃~” “铃~” “铃铃铃!”那铃声急躁且大声,厅里里有明显的躁动。 那方的铃声迟了一下,仍:“铃~” 铃声一落,那黄字房的便传出一声暗哑的女子声音:“两千万两黄金。” 声音微嫩,听着声线该是柔和的,出口的话与音却是有些不符合的。 “铃~” 天字一号房的摇铃声而出,明显的同是势在必得。 “对面的!你烦不烦,直接说个最高价!”那女子的声音又传出,口气不是一般的大。 天字一号房没有摇铃了,倒是传出个男子的温和声音:“我家爷说了,请姑娘提个最高价,那笛今儿我们势必让不得的。” 那女子轻笑一声,:“巧了,今晚我也要定了。” “那么,姑娘,请。” 摇铃声又是持续了好长时间,两个时辰后,夜幕开始降临,厅内房里皆点了那蜡烛。 烛光飘晃中,那竞价达到了五千万两黄金,厅里的人都屏住呼吸,一睹这难得的场面。 只是再一柱香后,那天字一号房摇铃一落,忽的厅里一阵怪风,烛光全灭。 那嘈杂之声顿起:“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快!收起玉笛!” “啊!” “啊!” “玉笛!” 烛光忽亮,有人点了烛,照亮了整个厅里,厅里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人,那统一的衣衫正是这关雎阁里的人! 那俏丽女子抬首一扫,便瞧见那黄字房里窗大开。 气急败坏:“混账!玉笛被偷了!” 不过瞬间,竟能在黑暗中躲过那么多关雎阁的护卫,抢了笛子,虽是难以相信,却是荒唐!这么多年,关雎阁第一次当众被偷了东西。 据说那女子是打晕了本该这属于这黄字房里的津王府的三公子,只那送茶的下人说,那女子戴着一白泽镯子,白纱遮面。 于是这关雎阁拍卖时被当众抢了拍品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全长安城。 可谓是举城同庆,幸灾乐祸,毕竟那嫉富如仇是每个平民的必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14章 早间,叶府门前便停了几辆轿子,叶相毅一身宫装在门外,神色有些不耐烦。 指着一旁的下人:“你,再去催催,看看夫人和二小姐好了没有。” “是。” 下人急忙跑进府里。 -- 第20页 好一会,那贾氏与才叶雪枝迟迟赶来。 在叶相毅的催促下,方上轿而去,那轿子一去,便有丫鬟匆匆禀报了去,叶萱萱坐在庭院闻着消息,满脸欢喜,拉着叶妙菱去了苏凝院子。 一踏进院子,便瞧见苏凝站在庭院里,一身颇冷。 她穿着一身藕色纱衫,及腰的乌黑长发披在身后,与那挽发的几条银丝带在冷风中交织飞舞。 她微垂着眸,清丽秀雅,眉宇间温婉书卷气,可那棱角是淡淡漠视,让人瞧不出喜怒。 叶妙菱在身后瞧着她蹙了秀眉。 叶萱萱一连上前,关心道:“表小姐,今日你可好?” 苏凝侧头看她,眸里清沉,瞧着瞧着,叶萱萱低首打量了一下自己,似乎无不妥。 疑惑:“怎么了吗?表小姐。” 苏凝露了笑:“没事,我很好,你呢?” 她的语音是温柔的,但却不听出半分暖意,倒是那淡漠感颇多。 叶萱萱一愣,点了头:“我好啊,我与三姐姐来找你一同去游玩。” “啊~”她一个歪头,突然想起来般:“今日我便不去了,我觉得不大舒服。” “不舒服?你怎么了?小姐?”铃儿正从屋里出来,闻言,连问道。 瞧见叶妙菱与叶萱萱时,行了礼:“铃儿见过三小姐,四小姐。” 叶妙菱颔首让她起礼。 苏凝道:“你不必担心,我没多大问题,不过是脚酸。”说着眉尾一挑:“铃儿,你也同她们一起去吧,不必留在这伺候我了。” 铃儿连摆手:“不成,小姐不舒服,铃儿该留下伺候的。” “今日外面热闹,你去凑凑热闹,不必理我。”苏凝说着,掩了口打了个哈欠。 “可是……。” 苏凝斜眸撇了她一眼,打断她的话:“顺便回来的时候帮我去青口街那处的老梁糕记买几样糕点回来。” 铃儿一脸疑惑,眨了眨眼:“可是……。” 那青口街又是何处。 “莫要可是了,让你去便去,那么磨蹭?”苏凝蹙了眉,又添话道:“不玩到晚间不许回来。” 这语气与话语不似她平日会说的,一时让铃儿不知如何开口。 “啊?”铃儿张了张口,半天没说出话来,求助的望了望叶萱萱。 叶萱萱笑了笑,迎了上去:“表小姐,铃儿也是担心你,你这院子就一个丫鬟,她若同我一便去了,谁伺候你啊?” 苏凝转眸看她:“这府里这么多么人,我总不会饿死,放心吧。” 叶萱萱蹙了眉。 “去吧,难得今日天气也好,适合出去逛逛,免得在这府里憋坏了。” 苏凝说着,舒了个懒腰:“我回去再睡会。” 铃儿,叶萱萱和叶妙菱愣愣的在原地,苏凝的父亲是大户人家,那千金小姐的礼仪规矩那是深得入骨不得忘的,这般在人前打哈欠,伸懒腰,那是不得的仪态,便是贾氏瞧见了,可是要被罚的。 这苏凝是怎么了? 看着苏凝转身入得屋,关了门,叶萱萱神色怪异:“这表小姐本就是这模样吗?” 铃儿摇了摇头。 这两日的小姐都有些奇怪,她也不知怎么了。 叶妙菱在身后道:“好了,她既然不去,我们便自己去吧。” 叶萱萱点了头。 “可是……”铃儿皱了眉,欲言又止。 叶萱萱拉过铃儿:“莫可是了,你也同我们一便去,免得惹你们家小姐不高兴。” —— 今儿是腊八,街市上很是热闹,众是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两道的小贩摊位皆是挤满了人。 人群中撑着纸伞,蒙着面纱的青衣女子很是引人注意,她不断在各摊子流转,对那些东西似乎感到很新奇。 最终在那面具摊前停下,瞧来瞧去,取了个昆仑奴的面具往脸上罩了罩。 那老板极力朝她推荐:“姑娘,这面具好看,适合你。” 那女子唯露出的一双眼睛,通透得如那翡翠宝石,望了望老板,又低头打量了一下手中的面具。 然后便抬手将头上唯一的一支钗子拨下,声音没有起伏道:“我跟你买这个。” 那老板一看,连连接过那钗子:“好,好。” 女子拿着面具,转身离了摊子,开始拿面具罩住脸,只留一双眸子望着人山人海,望着那碧云蓝天。 她瞧着兴奋,走路也不瞧路,摇摇晃晃连续撞了好些个人。 再一转身,猛得就撞上一个微硬的胸膛,隔着那面具,将她额头嗑得发疼。 拿掉面具,她捂着额头,哎哟哎哟的叫起来,也不抬头看撞上的人。 自来,弱者是值得被原谅的,她先喊疼,被撞的人看她可怜必不会与她计较。 只是她哎哟了好半天,旁人也都走远了,也未听到那被撞之人有所反应,抬首对上那人淡冷的漂亮眸子时。 她一愣。 下个瞬间脑中思绪翻涌。 面前的人是个俊俏清贵的男子,他正拧着眉,冷冷的将她瞧。 他身后的随从在唤他:“爷?” 眼前的俊俏男子似乎反应过来,轻应了声:“嗯。” 应完了又垂眼瞧她,眼里清凌凌的似那幽谷里的山水,女子突然弯唇一笑,眉眼一弯,低婉出声:“这位俊俏的郎君,我好似见过。” -- 第21页 那挑扬而上的尾音有些得意。 只瞧得那俊俏的郎君一怔,神色有些恍惚。 待得回过神来,眼前哪还有什么女子,只得那攘来熙往,人头纷至沓来。 仿若一切都是幻像,而那耳旁边的声音却极是清晰:“这位俊俏的郎君,我好似见过。” “爷?你怎么了?”身边的随从在唤他。 郎君问他,声音清越如冷泉:“你瞧见刚才那名青衣女子往哪个方向去了?” “青衣女子?什么青衣女子?” 郎君讶异:“你没有看见?方才撞我的那个。” 随从疑惑问道:“爷说是的什么时候?属下未曾见过什么青衣女子。” 俊俏的郎君望着那人流,突然嘲讽笑出声。 旁边的小贩吆喝声冲散了那耳旁边的女子的低婉的声音。 俊俏的郎君很快便散去了方才的一时恍惚,融入了人流中。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15章 腊八夜的月色很美,即便冷,也是那凄冷。 庭院里的梅花开得正烈,地上许些落地红梅,而布局幽雅简明的屋子里的男子微垂首在沏茶。 不过垂眼低眉,却是湛然若神之姿,眉间清贵之矣。 稳健的落步声缓缓而来,随从打扮的男子自那屋外走了进来。 行礼:“王爷。” 垂首的男子放下手中的瓷杯,拿过一旁的巾布擦了擦手,开口问道:“何事?” “关雎阁派人传话,说午间寻得那上次偷玉笛的女子踪迹了,若是寻回玉笛会第一时间送来,请爷再等一夜半天。” 扔下那擦拭手的巾布,被唤王爷的男子抬眸,双目似朗日月,灼灼有辉光。 这长安城里的能唤王爷的人不少,可这般无双好看的男子便只有那瑾瑜郡王,上官连城。 “有说是何人吗?” “未曾提起。” 一旁的火盆烧得滋啦滋啦,上官连城伸手在那火盆上取暖,边声音懒懒:“倒是有趣,竟能在关雎阁眼下逃那么久。” “是很奇怪,那关雎阁号称知晓天下秘事,藏世间宝物,拥有那顶尖的势力,竟连一个女子的踪迹都未查得出来,虽然连属下派人也查不出踪迹,但能躲得过关雎阁的必定不是那平凡人。”语气有些惊叹,又带许懊恼。 “白辞。”上官连城望他,轻笑:“怎么?难得遇到个对手,不高兴?你不是自叹无敌太久,太寂寞?” 应声的灰衣随从唤白辞,他尬笑一声:“倒也不是,只是有些郁闷,说来还是御下无能。” “这世间之大,奇人异士之多,寻不得一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说着,上官连城瞥了他一眼,拿起一旁的书看起,看着想起什么,抬首瞧白辞又往一旁的茶桌一昂首。 白辞点头,连行了过来,在一旁跪坐下,洗茶具,沏起茶来。 一边的水在咕噜咕噜的滚,白辞提过,突然想起道:“爷,方才大王爷派人来传话,说今晚的宫宴一定要去。” 上官连城头也未抬,那烛光照得他侧着的脸微暖,淡言道:“叫人去回话,便说我卧床不起。” 白辞嘴角一抽,早间进宫给太后请了安便捏造身子不舒服告了退,这会卧床不起的理由也不是那么无理,毕竟还是连贯的。 白辞又道:“凌晨时,隔壁那叶二小姐送了五味七宝粥……” 话未完。 上官连城便蹙眉:“退回去便是。” “大王妃收下了。”白辞垂首道,默了又添了句道:“分给了她院子里的女婢们吃了,都说有点难吃。” 上官连城摇头,他那王妃嫂子定是没有准备那五味七宝粥,拿那叶雪枝的来应付的。 水入杯里,茶叶一腾,满室茶香,白辞将瓷茶杯端放在上官连城跟前,一撤手,厉眸一抬。 有人! 这个念头一起,便听得一阵声响,连着上官连城一怔,只见那青色身影一个利索的翻窗而起。 一落地便抬手扯掉自己脸上的面纱,连着那头上的玉簪一拨,一头乌发散落。 一边脱掉外衫一边转过身,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然后定住,室里很安静,唯那水在咕噜咕噜的滚,半空的面纱缓缓飘落在地上。 那脱衫的动作保持未动,那边的两人望着她也怔住。 那女子上下转眸,似发现了不对劲后,不掩惊恐,惊慌失措的猛眨眼睛。 最后将视线落在上官连城身上,吞了吞口水,尬笑一声。 上官连城只是漠漠的瞧她。 白辞回过神起身,做出警惕的动作:“什么人?竟敢夜闯昭王府!” 女子将视线移到白辞身上,神色未变,眼神倒是有些心虚的,边将外衫绑了回去,边干干道:“我…我…进错房间了,我住隔壁…住隔壁。” “隔壁?”白辞一讶,回首望上官连城,只瞧得上官连城那双瑞凤眸子微眯,神色淡淡。 白辞又问道:“你是叶府的人?” “不是,噢,不,我是…是叶府的人。”女子显然有些惊慌,一再眸子转了一圈,倒退了一步。 白辞冷着一双厉眸:“姑娘,你不如先想好措词?” “我…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女子舔着唇,那冷风子窗外吹入乱了她散着的乌发,显得她掩不住的慌张:“误会…误会……” -- 第22页 上官连城似不再理会,放下手中的书,拿过桌上的茶,茶已凉,入口微涩。 白辞冷笑:“我倒是不知叶府的女眷竟有如此好的身手,还大半夜的遮得如此厚实翻墙入屋。” 闻言,女子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那眼里是恼怒还有那说不清的异样。 沙哑着声音:“就隔了一墙,天黑我眼神不好入错房间不行吗?做甚么这么咄咄逼人!” 白辞被她瞪得一愣,不知为何,那眼神有些熟悉感。 “绑了送叶府。” 说话的是上官连城,他的声音没有起伏,连头也不抬,颇是云淡风清。 女子飞快的瞥了他一眼,将视线移到白辞身上,冷哼:“男子大丈夫,竟欺负我一个弱女子,这二公子可是好风度。” 语一落,上官连城便抬眸冷冷的瞧她,让她如置冰霜,白辞神色有些讶异。 只是始终那女子的视线都不与上官连城对上,眼神闪烁。 女子的脸色在烛光下显得很是苍白,她皱着眉又道:“闯入你屋是我不对,可是我也不是故意,我与…与你道歉。” 她的目光落在地面上,语气有些别扭:“你…便不要与我计较,显得你过于小气。” 说得还甚是理直气壮。 “绑了。”上官连城声音平平道。 女子错愕的看着上官连城,眸子比那明月还亮:“上官连城!你莫欺人太甚!”她又是气愤又是着急:“你真当我怕你!” 上官连城手中的瓷杯一顿,望着她眸子深邃似夜里的海,白辞被她的无理惊的一愣,他还未见过敢对上官连城如此无理的人。 也许曾经有,但也是在那过去。 “白辞。” 语落时,白辞脚下一点,就朝她疾速飞了过去。 那女子皱眉,倒退一步,旋身时外衫就飞了出去,轻飘飘的外衫如一道利风而来。 白辞侧身躲开,再回看时,那处已是空荡荡。 他疾步冲向外面,飞身上屋顶,只有那寒风呼呼吹,没有半个人影。 回屋里,上官连城手上正拿一银链簪子,白辞垂首:“属下追丢了,请王爷责罚。” 上官连城将簪子放到桌子上,道:“你不觉得她的声音很熟悉吗?” 白辞抬首,望着上官连城,好一会才惊讶道:“是她!” “去查查。” “是。” 有风穿堂而进,带进了几瓣梅花红,上官连城垂首拿起连滚着吹到那腿脚边的梅花瓣。 今年的梅花开得特别漂亮。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16章 苏凝醒来时已是正午,她揉着脑袋,微是疼痛。 铃儿担心问:“小姐,你哪不舒服吗?” 苏凝蹙着眉:“也不晓得,今日起床腰酸背痛,头也晕。” “那铃儿去请欧阳大夫过来瞧一瞧?” 苏凝犹豫了一会,方点头:“那也好。” 那欧阳大夫,欧阳容与是长安城里甚是有名的医者,更是在那白胡子群的老年组里唯一的青年才俊,年纪不大,不过二十余来岁,又是生得韵致,亦有动人之处,自是个俊俏大夫。 这大夫生得好看可亲一回事,那医术也是精妙无双的,自以城里闺中的小姐夫人们生病自爱请他瞧。 午膳过后不多时,那欧阳大夫穿得一声浅色衣衫,提着那医箱,便徐徐跨门而进。 他垂着首,声音温浑:“见过小姐。” “先生何必与我多礼。”说着,苏凝又转眸瞪铃儿:“你这丫头,没个眼色,还不给先生提座。” 铃儿连应着:“是。” 那欧阳大夫露了笑,放下那医药箱,说着:“我自是无所谓,随意便可,当是看医,且让我瞧瞧。” 苏凝点了头,掀被露出半截皓腕,如雪如玉。 铃儿提来了座,欧阳大夫便坐在床边,给苏凝把着脉,神色有些怪异。 角落边那安神的熏香炉,雾气袅袅,好一会,他收回手,问道:“小姐今日感觉如何?” 苏凝柔声到:“略感乏累,且腰膝酸软,肌下甚是疼痛。” 欧阳大夫又问:“昨日腊八,小姐可是整日出游了?” 昨儿腊八?苏凝惊讶,她怎不知道昨儿腊八? 昨儿是什么日子…脑中似乎有些热闹的片段闪过,。她的脑子有些混乱。 “回先生,昨儿我家小姐略感不适并未出游,睡了一日。”接话的是铃儿。 睡了一日…苏凝蹙了那柳眉,果真睡糊涂了,记忆很是混乱。 倒是那欧阳大夫,闻言,蹙起那墨眉。 苏凝瞧着,问道:“先生,怎么了?” 他应道:“小姐…这该是疲惫过度,运动量过大,导致身子不适。只是听这铃儿姑娘所言,小姐昨日并未有劳累之事,不免有些奇怪。” 苏凝与铃儿相视,心中疑惑。 铃儿狐疑道:“我家小姐最是在庭院走走,看看书,更别提出府,怎会疲乏过度?可会是哪怪症征兆?”说到那后面脸色有些苍白。 欧阳大夫摇了头:“铃儿姑娘,莫担心,苏小姐身子没什么问题,甚至有那逐渐硬朗之势,如是圣药入体。虽说这莫名疲乏之感,具体原因是为何,我还未知道,但是不伤大体,尽可放心。” -- 第23页 苏凝也道:“先生说没事,定是没事的。” 这欧阳大夫说话,定是信得过的。铃儿这才放宽心,连连答谢。 瞧着没大事,欧阳容与便收拾起药箱,边道:“如此,我便不开药了,药石亦多吃无益,晚些时候,铃儿上我那一趟取些敷散,不时敷着,可缓解酸痛,过几日我再来一趟瞧瞧情况。” 苏凝点了头:“多谢欧阳先生跑一趟了。” 那欧阳大夫作揖,方要退了去。 临踏出门去,苏凝忽想起一事,又将其唤了回来:“欧阳先生,请留步。” 欧阳容与回过身,狐疑不解:“小姐,还有何要事?” “苏凝有一疑惑,望想请教先生,请先生晚留一会。”苏凝抿着唇,神色微异。 欧阳大夫又返了回来,苏凝又打发铃儿出了去。 铃儿虽是不解,还是带上了门。 欧阳大夫瞧着这苏凝如此神秘,神色又凝重,不由好奇:“小姐所说要事是何事。” 那苏凝脸色微凝,蹙着柳眉,如雨后娇花可可楚人。 好一会,方咬唇道:“先生为医多年,见过那数不清的疑难杂症,奇药圣丹,可曾知晓有何物能生幻,致人错觉?” 欧阳大夫闻言,望着苏凝惊疑,显然一个闺中小姐问这种事还是很奇怪的,但还是淡淡道:“这世间奇药圣丹甚多,未知的灵药还是毒药不可胜举,便是在下也并不能一一知晓,至于小姐说的此物,我想该是存在的。”说着,顿了一下:“小姐问此缘故?” 苏凝望着欧阳容与,面容微愁,张开欲言又欲止,似有难言之隐,更是难以启齿。 欧阳容与越发生奇:“小姐,有何不妥?不便与我言?” 苏凝叹了气:“并非我不与先生言,只是不知如何说出口,更怕先生误我以胡言乱语。” “小姐既然留我以询,当是对我有所信任,是否胡言也要详听一二才是。” 苏凝微安下心,那一双柳眉似蹙非蹙,娇容略失色,支吾着:“不瞒先生所言,苏凝之所以问那话,并非有什么不轨心思,只是…只是我总觉得这几个月来,总是产生…幻觉。”她双手双握着那粉紫的手帕,紧得关节泛白。 “什么幻觉?” 苏凝眸里有些惊慌,迟疑着侧首微仰:“我…我总瞧见那上面坐着…坐着一个红衣姑娘。” 她颤着手指着那屋上方那横着的大圆柱。 欧阳大夫回身仰头,那处什么也没有,他神色淡淡背对着苏凝:“那姑娘…长什么样?” 苏凝摇着头:“我不知道,我总是能见到她,可我只有一些模糊印象,该是…该是很漂亮的。” 欧阳大夫回了身,行到床边给苏凝把脉。 苏凝又道:“我自不信什么鬼神,才问先生可是那幻觉所致?” 她虽也求佛护平安,自是敬鬼神,可也不信,才会寻得欧阳容与问问,这段时间记忆已经错乱得足以让她察觉不对劲。 欧阳大夫点了头,垂着眸又问:“除此之外,可还有何怪异之处?纵是致幻,也是有那外物促使。” 苏凝脑中思绪翻涌,甚是认真的想了想,半天还是摇了头。 欧阳大夫收回手,皱了眉。 “先生,你以为如何?”苏凝问。 欧阳大夫道:“只小姐所言,欧阳也不并不能看出什么,便问小姐从何时起有这错象?” 苏凝道:“自几个月前搬进这处,从前未曾有这错象。” 欧阳大夫沉默了一会,抓过那苏凝的手,在那手掌心上循着穴位按了按。 苏凝打量这欧阳大夫的神色变化,半天,他是面色不变。 又是好一会,放下她的手,他道:“小姐向来是身体不大好,沉睡多梦,这梦里多少会分不清真实。” “先生的意思,是我幻梦了?” 欧阳大夫点头:“但也只是可能,具体的还要我回去查查那药书,来日我再来一趟。”他顿了一下,又道:“向来,纠缠不断的梦是人最恐惧的最害怕的东西,若有下次,小姐不妨正视它。” 苏凝蹙了眉,正视她?似乎她都被吓昏过去,醒来又是第二天,如何正视?但她还是连连应着。 “先生所言,苏凝定记着,只是苏凝还是想问…先生不觉是那”鬼怪之物“?” 欧阳大夫露了轻笑,苏凝倒是第一次瞧见这位年轻的大夫露笑,清朗如风。 虽说这欧阳大夫平日里温温和和,可想来却不曾见他勾唇笑过。 这方,只听得他道:“这世间奇人异事是有,可说来都是传言,不曾亲眼见过,我自是不信,怎能胡言吓得小姐不安,这可不是个医者所为。” 苏凝弯眼瞧他,缓缓点了头。 “先生几言,苏凝便安心了,多谢先生。” 欧阳大夫又不断嘱咐她,让她多些时候去正视梦里的恐惧。 苏凝纷纷应了,又唤来铃儿,送他出府。 临走的时候,欧阳大夫无意间扫过那墙上的一幅丹青,身子瞬时一僵,盯着那一幅画半天,面色惊愕。 送他出府的铃儿在门外,瞧了瞧,笑道:“先生也觉得这画好看吧?这画,我家小姐也极是喜欢的。” 欧阳大夫恍恍问道:“这画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这我就不知晓了,我们搬来时就有了,怎么了?先生。” -- 第24页 他摇着头,面容有些恍惚,又突然凝了神色,方转身出了门。 铃儿挠着头,不解。 这欧阳大夫怎么也怪怪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17章 叶府夫人原姓贾,嫁入叶府该是冠以夫姓成叶贾氏,但那贾家又是赫赫一富商家氏,那叶相毅当时是一穷二白的穷小子,算得是入赘,不成以给冠夫姓,这贾氏便自称惯了。 多时与那闲散的城中达官夫人们嗑瓜子聊天时,未忌口落人口实,一来而去,便传得那叶相毅过去那点事,无非是靠女人发家,靠女儿升官。 传到那叶相毅口中,叶相毅气急大怒,与贾氏大吵了一架。 府里的下人战战兢兢,生怕惹得贾氏一个不顺眼,便抓起来打着泄气。而那叶相毅吵架出府后便一直不归。 叶萱萱来苏凝庭院避着风头,免得撞上那贾氏气头上,这院是偏远了些,贾氏也不会来,正是那躲避的好去处。 而这聊着聊着,一来而去的,叶萱萱便要拉着苏凝溜出府,去郊外看梅花,听闻那一片梅花林极美。 苏凝这几日的精神好了许多,自那日欧阳大夫来过后,便无噩梦了。被叶萱萱缠着没办法,半推半就的便出了府。 今日天气虽冷,却也有那暖阳,街上甚是热闹,两人左瞧瞧,右瞧瞧半天了楞是未出城。 繁闹街市上,有那全部武装的盔甲精兵穿街而过,队伍的中间是那精致的垂帘马车,帘布微起,让人倒吸了一口气,露出的那正抬眸玉貌华容的半张侧脸,宛如冰消雪融的初春,让人生然。 听旁人说:“这是南燕的使臣团带着他们那什么公主来了吧。” “南燕出使景兴,为太后贺五十岁大寿,带什么公主?用意可深呐。” 显然,这与苏凝叶萱萱无关,她们是闺中女子,这别国公主和亲,还是那太后大寿,都与她们这些次女无关。 只是那对列颇长,出城的路都被将兵门设卡挡住了,为使臣团让路,叶萱萱又拉苏凝上了后面的客栈二楼。 那楼上宾客甚满,无厢间,两人在那临着街市的靠栏位置落座。正好瞧见街下那北燕使团徐徐而过。 叶萱萱托着腮,感叹着:“这生来公主郡主命的,也不知是前世修的什么福,投的这般好胎。” 说着望着苏凝:“我想我们前世大概是凶恶之人,今生才落得如此境地。” 苏凝置否,她们虽比上那些公主郡主,可她们也是那好吃好喝的过着,若说她们悲惨,那些一日几文铜钱过得日子的百姓又算什么呢? 苏凝很知足。 叶萱萱还在叨叨念:“这南燕公主定是来此挑选夫君来了,长安城里的青年才俊,皇子公子都能随意挑选,还会是皇上亲自赐婚,十里铺红,那定是盛世婚礼,就这么想着,便令人生慕。” 苏凝将那茶点往叶萱萱跟前一推,婉婉:“你羡轿内人,怎知轿内人不羡轿外人?深宫闺院的囚笼…多的是不为人知的绝望。” “可我宁愿被困那深宫闺院的囚笼,也不愿被踩在脚下,活得卑微。”叶萱萱低低道:“表面繁花似锦的人上人与表面背地里都是那蓬头垢面的人下人,你选哪个?” 苏凝听着,一边倒着茶:“我不做这无谓的选择,只求得平安到老。” 叶萱萱还想说什么,忽然的插入一道轻佻的声音,声音甚细。 “嘿,美人,真是好巧啊!” 随着声音,那人便随到了跟前,模样还算是清秀,就是两眼下发黑,有些发虚,一双眼睛有些下垂,模样的有些憨厚。 苏凝不认识这人,显然这人是奔着叶萱萱来的。这一身不俗的打扮,瞧来就是这长安城里浪荡的世家公子哥。 只见得叶萱萱皱了眉,满脸的嫌弃。 男子跨坐上中间的位,用那油腻的语气暧昧的唤着:“自上次一别,我便茶饭无思,对你的想念如骇江涛浪。今日可算让我见过你了,来,美人,今天一定要跟我回家。” 说着,便要去拉叶萱萱的手,叶萱萱躲开,起身凑过苏凝身旁,冷着脸:“公子,请你自重!” 男子笑得很是轻佻:“哎,美人,你跑什么,来,告诉本公子,你哪个府邸的小姐?公子明儿就下聘八抬大轿娶你回家。” 叶萱萱觉得很是羞愧,这眼前的男子说话举止佻薄不说,眼神还一直在绕着她上下打量着,使得她心生厌恶。 苏凝皱了柳眉:“这位公子,竟然喜欢这个位置,那我们便将位置让给公子便是了。萱萱,我们走。” 苏凝说着,拉过叶萱萱便要走。 “哎!”男子起身伸手便拦住两人的去路:“美人,哪去啊?”又盯着苏凝的一双细长的眼睛微亮,抬手便要去抬苏凝的下巴:“这又是哪里来的小娘子,好生标致!本公子怎没见过你?” “走开!”苏凝伸手拂开他的手,与叶萱萱倒退两步,喘着粗气,急气道:“你这是做什么?竟当街如此轻浮!” 叶萱萱拉着苏凝的手扯了扯,在她耳边耳语:“这是相爷府的公子哥,上官齐。” 正是身份高贵,才敢如此,而这上官齐,苏凝也知道,长安城里有名的纨绔公子哥儿,平日里吃喝嫖赌,恒武酣歌,就是城里的街溜子。 而上官齐平日里爱做的便是这调戏美女之事。 -- 第25页 这番,瞧得苏凝上了气,他越发欢喜:“小娘子生气起来也好看!我喜欢我喜欢这种。” 说着哈哈大笑,身后那几个不成形的随从闻声叶尬笑起来。 他又微眯着长眼,精光微闪:“小娘子,你叫什么名字啊?哪个府邸的啊?” “我等与公子素不相识,公子还请不要纠缠。”苏凝凝了神色未正面回应他,抓着叶萱萱的手满是大汗。向来,这些风流浪子的花花公子最是难缠。 上官齐手一挥:“相不相识不打紧,小娘子长得好看最要紧,我瞧着喜欢得紧,小娘子,快快从了我,本公子带你去游湖赏丽湖月景。” 叶萱萱恼怒:“上官公子,我们是叶府的,还请你尊重些,莫要说些胡话了。” 叶萱萱搬出叶府,也是希望这上官齐能收敛些,这轻佻的话语甚是对着她们不尊重。 哪知这上官齐一听叶府,便又来兴致:“叶府?哪个叶府?街前那个?素闻叶大人身下有四女,大女乃是当今淑妃娘娘,而今还有三女。这两位小娘子家中排行第几啊?快说说,明儿我这聘礼下去,也好下对人啊!” “你!”叶萱萱气急,这上官齐实在难缠,连拉着苏凝:“怎么办?” 苏凝瞧与他说不来话,语气带上怒气:“上官公子怎么也是堂堂相国府的大公子,竟要当街围堵着我们两个弱女子吗?这王城还有没有王法?” 那上官齐大笑几声:“小娘子真有趣,这还未有人问过我如此有趣的问题,这王城我便是王法啊。”说着他又上前几步,将苏凝逼退得抵了那栏杆,笑得轻狂:“正好我最近清了一批妾女,这叶府女儿长得标致,适合纳来添后院。” 后面的随从适时的大笑。 苏凝心中甚慌,瞧着这上官齐越来越近,那额上的汗都下来了。 “上官公子!你做什么?”叶萱萱被苏凝推开一旁,她着急跺脚,越上前,那后面的随从一把将她拉住。 苏凝颤着声音:“你想做什么?你别过来!” 他一把抓住苏凝的手腕,讥笑道“你们这些小娘子总喜欢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那手腕一阵疼痛,苏凝面色痛苦,挣扎着:“你放开我!” 随着一声淫笑:“来,小娘子,让我瞧瞧这叶府的女儿长得多水灵。” “表小姐!” “上官公子,打扰一下。” 一道浑厚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上官齐回头,两边的随从退开,那一身灰衣的高挑男子站在那,手执长剑,面目清秀,神色淡淡。 一瞧那人,上官齐一把甩开苏凝,苏凝一下撞上那栏杆,差点摔倒。 “表小姐!”叶萱萱挣脱开他们,连过去扶着苏凝,苏凝捂着头一阵眩晕。 那边,上官齐眯那细眼,望着来人冷笑一声:“狗奴才!又想坏我好事?” “白辞自不爱管上官公子闲事,只是上官公子挡了我道,白辞要寻后面的姑娘。”白辞生得眉目很是正气,面无表情说起话更是凛然。 “后面的姑娘?”上官齐回身盯着苏凝与叶萱萱,面色有些狰狞。将叶萱萱吓了一跳,扶着苏凝的手抖了抖。 苏凝望着白辞,余惊未退,挽发微乱,她眸孔微颤。 白辞快速的望她身上一扫,然后伸出手,手上是那银链簪子,他道:“姑娘上次落下的东西,我家王爷让我来还给姑娘。” 苏凝狐疑的探了探头,白辞手中的银簪子…。她不掩惊讶,怎会在他那? “怎…怎会在你那?” 她寻了好几日,那是她娘留给她的东西,为此,还伤心了两个晚上。 “原是,狗男女一对。”上官齐大笑几声,然后勾唇笑得阴深:“如此,我便不与瑾瑜王爷争了。” 那嘲讽的眼神不加掩饰。 白辞厉眸一侧:“上官公子,我这剑极快,割舌头也极快。” 苏凝听得心惊,这是瑾瑜王爷的护卫,而这上官齐不过一个公子,竟也那般侮辱一个王爷,而这护卫听那语气也不是吓人的。 上官齐似乎也不害怕,而是讽刺的轻笑一声,然后手一挥:“走。” 那随从纷纷退了,临走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苏凝,然后“呸”的朝地上吐了口痰,那是十足嫌恶对着苏凝,仿若苏凝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苏凝双肩一颤,挺得腰背甚酸,上官齐一走,她便两腿发软。 白辞行了过来,离了不几步,他眸光微闪,瞧着苏凝微倾了头。 “姑娘,演技真好。” 苏凝皱眉:“什么?” 白辞不再说什么,将那银簪子往桌子一放,勾唇一笑:“姑娘,下次东西收好。” 语落,便转身走了。 “你…”你是何人?苏凝那话未问出口,白辞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苏凝满心疑惑…她觉得那里都奇怪。 第18章 脱了险,苏凝与叶萱萱连回了府。 回到叶府,叶萱萱终是没忍住,神色怪异的问苏凝:“你与…那瑾瑜王爷相识?” 苏凝摇着头:“说来也是奇怪,我并不相识什么瑾瑜王,更别提那什么护卫了。” “那…那刚才那个护卫拿着你的簪子?” “我便是奇怪…那个簪子我寻了好几日了,也不 那人手里。” -- 第26页 苏凝觉得自己比叶萱萱还懵,可是即便她如实相告,那叶萱萱还是满脸怀疑的走了,可那的确是事实,叶萱萱不相她也没有法子。 而着急的是铃儿,围着苏凝快哭了:“小姐…怎么就出去这么一会你就…这额上的包好大啊,疼不疼啊。” “怎么撞的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去叫上欧阳大夫来瞧瞧吧。” “我早就说不让你们出去了,一出门便没有好事。” 满院子,一整天下来都是铃儿叨叨念。 —— 近日太后寿辰,又是近新年,皇上下旨举城同庆,大赏玉食美酒,整个长安城喜气腾腾,繁闹华庆。 叶府里开始忙碌起来,唯那深居似被遗忘般,安静如初,与往日一般。 那外面的下人来来回回,给各院送那新礼,换新物,苏凝与铃儿正在竹后挖坑葬鸟。 说到这鸟,是那伤了腿摔落在庭院里的,苏凝心善,将其养着,不知为何,不过几日它死了,这会,正准备在那几簇竹下挖个洞将其葬了。 那鸟的尸体被那手帕包着,装在那橡木盒子里,活足是那小棺材。铃儿担苏凝伤心。 不时与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这年关将近,大少爷也该回来了。” 苏凝想到那人,心中微暖:“该是这两日了。” 突然的,铃儿神神秘秘道:“我听闻…夫人前几日给大少爷院子里安排了两个漂亮姑娘。” 苏凝仍低着头,淡淡道:“那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表哥也二十有余了。” “那大少爷自来与其他男子不同,到了这年岁也不近女色,好几次都听闻了…有人传大少爷…不爱女色。” “铃儿!”苏凝抬眸瞪她,肃色:“不管他人怎么传,你都不许这么说,表哥如何你都不得有任何碎言碎语!” 难得苏凝如此严肃,铃儿懊恼,连连低头:“铃儿知道了,小姐莫生气。” 苏凝瞧她懊恼的样子,撇了撇嘴,铃儿爱八卦,总与这府里的其他丫鬟走得近,她也只是怕她管不住嘴,乱言传了去,若是传到贾氏耳中,还不得被扒了皮。 总该与她严厉些,苏凝又垂了首,继续挖着小坑,铃儿用眸子偷偷撇她,努了努嘴:“小姐…铃儿知道错了,你莫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 铃儿瞧她低着头,委屈的咬唇:“明明就有。” 说着时,那手上的小铲子便狠狠的往土里一扎,意外的沉闷的撞击声,似磕碰上了什么。 铃儿好奇的铲了铲,将土了扒了扒,显出的是那老旧的布满泥土的雕木盒子。 苏凝与铃儿同时一愣,铃儿将那盒子挖了出来,拍掉那尘土。 “小姐…这是什么东西?” 瞧着有些年头了,那盒子的表面上已有些腐朽,看不出盒面上雕刻着的原本样貌,却也能瞧出一些精致感。 “这是个首饰盒。”苏凝道,那四角雕刻的花边是早几年的样式,那是在杭州时她也曾在母亲的房里见过,那是一套上品昂贵的装饰盒,四角边上的花纹瞧着一样。 说着,苏凝打开了盒子。 没有那扑面而来的朽木味,是淡淡的香木味,是这盒子本身的味道,盒子里静静的躺着半块色泽通透的玉佩,和底下的一些信封。 铃儿好奇的问着:“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那玉佩显然不是普通的玉佩,虽只有半边,却乳白如雪,光质细腻,过手很凉,像冷日里河溪里鹅卵石。 苏凝瞧了一会,递给铃儿看,又拿过那盒子里的信封,虽新却也能瞧见是放了些时间了。 犹豫了一会,方打开来看。 铃儿瞧着苏凝入神的看着那些信,无聊的翻看着手中的玉佩,这玉佩除了瞧着好似珍贵般,也没什么稀奇的。 不过,当她提着高些透着冬日的光亮,倒好似瞧见里面似有流光,和那几乎被磨合没了的一个极小的字,铃儿眯着半天眼,才隐约瞧出那是个“初”字。 “小姐…这玉上好似有字。” 苏凝抬起首:“什么字?”放下书信,说着拿过玉佩,在手心翻转着。 “我瞧着像个”初“字,你些,亮些光,你瞧瞧像不像” 苏凝微仰着头,一番细细观察,道:“是个初字。”手心摩擦着玉佩,她又道:“这大概是闺阁女子的物件。” 闻言,铃儿翻了翻盒子的书信,拿过那方才苏凝看的书信,低着头喃喃:“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沈何处问。这是欧阳修的诗。” “嗯。”苏凝应着。 铃儿不解问:“这书信未署名,又只是抄写了一半首诗?为何啊?小姐?” 这信里笔下之字让人觉得苦凄,让人生闷。 苏凝蹙眉想了想:“思之难忍,而只能写信纾解,却是些不会寄出的书信。” “那这女子定是个痴情之人,有一个很爱的人。”铃儿半懂半知,又问道:“只是铃儿不明白…又为何埋了这些?” “埋葬了这些,大概是埋葬了一段感情。” 铃儿懵懂的点着头,又将信放了回去:“那怎么办?小姐?将这些埋回去吗?” 她觉得埋回去好。 苏凝犹豫了一会:“等一会吧,我想看看其他信,把小鸟埋进去吧。” -- 第27页 “噢。” 铃儿疑惑的应着,苏凝留着它做什么?虽是疑惑却也没有问出口。 葬了鸟,将土埋了回去,铃儿转头便瞧见竹下神色黯淡的苏凝,她正聚神的看着那些书信。 她不懂,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那闺中女子思念有情人吗?而后她突然想到…那是何人埋在这里的?该是好些个年头了,是这院子的旧主人吗? 可这也只是她闲来想想,实情如何,她也并不会真的关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19章 那些书信,苏凝便一看便是一个下午,最后叹着微不可闻的息将那些书信和玉佩装回梳妆盒,重新埋了回去。 玲儿看不来那些书信,无非就是那痴情姑娘无情郎的故事。可苏凝显然很沉浸那些故事。 晚膳时,她吃得甚少,郁郁寡欢,铃儿冲了茶给她解腻,边狐疑问着:“小姐,你怎么瞧着不大高兴的样子?” 苏凝喝着茶,语气微淡:“没什么…只是心情有些烦闷。” 有些堵得慌,那些书信心酸感过重,让她沾惹了些情绪,放下瓷杯,苏凝又道:“我想早些歇息,你下去吧。” 铃儿欲言又止,最后还只是应了声:“是。”方退了出去。 苏凝行到梳妆台前,对着镜里神色微怠的脸,望了好一会,才动手将抬头的钗子拔了下来,这银钗上的雕花极是精致,苏凝拿在手中仔细的瞧了瞧。 那烛光微暗,映照着她的如花容颜,低喃着:“这钗子长腿了不成?怎还能跑到那不曾相识的人手中。” 说着,似乎也觉得自己荒唐,摇了摇头,还是莫胡思乱想了。 她放下钗子,再抬眸时,只觉得背后一阵阴凉,那烛光摇摆,不及瞧进镜面,便失去重力趴倒在梳妆台前。 花镜里映照着一娟丽身影,红衣似火,在这寂静的屋里有些诡异。 好一会,苏凝才支着身子起来,眸光如那烛光微闪,对着那花镜突然粲然一笑,眉梢是妖艳又纯净。 又取过那木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着那乌黑的顺发。 “咿呀”门被推开,铃儿端着些洗手盆走了进来,边道着:“小姐,擦拭一番再入睡吧。” 将水放在桌子上,一转身便吓了一跳,差点便撞上苏凝,她呼了口气:“小姐,你怎么无声无息的?吓我一跳。” 苏凝只是定定的将她瞧,眸色微亮,眉似蹙非蹙,梢间似笑非笑。 “怎么了?小姐?”铃儿眨着眸,狐疑的斜头望苏凝。 苏凝勾唇一笑,声音婉婉中带着许些戏谑:“铃儿~” “嗯?怎……”铃儿未应完,便觉得一阵异香扑面而来,下一刻便失去意识了。 苏凝面无表情的伸手便搂住铃儿的身子。 —— 幽幽冷月下,扬着那细细的漫天花雪,迷雾山下的山庙点点灯亮,山门外是灼灼梅花香。 山居里的檀香淡淡,有寒风传堂而过,那人背手迎窗而站,后旁的蜡烛的寒夜里摇晃着,倒映出在地上的影子有些孤冷。 临门而站的男子在唤:“爷。” 迎窗而站的那人斜眸点了头,方转过身,室里幽暗,只有那倚墙边的几根蜡烛,一簇跳跃的小火苗,仿佛下一刻便要灭掉般,而烛旁是那一排的牌位,牌是无名牌。 那人行了几步,走到那离牌位不远,眸色阴晦黯黯。 “白辞。”他唤。 站在门边的白辞垂首,侧身便点了火折子,递了过去:“爷。” 连城接过,然后敛眉,神色漠漠的开始点起蜡烛,自牌位两边临墙的灯架,满满的摆满了蜡烛。 每年三十根长明烛,他都亲自点着,祭着他心中所葬之人。 白辞站在身后,随着连城的点蜡烛的落寞背影移开视线,移到那无名牌位上。 瞧着瞧着,仿若瞧见旧年长安里的那一场大雪,如今晚般的大。 不由叹生前也是那锦绣盛世,死后却无全尸,无立坟,牌位无名。 室里明亮,烛光摇晃,是那满堂的蜡烛亮起来与那穿窗而进的风在呼啸。 他行了过去,欲将窗户关了,这后堂与那前山庙隔着千梯之高,他无意识一扫,便瞧见那居脚下,冷月下有人撑伞缓缓而来。 白辞皱了眉,如此深寒雪夜,竟还有人来,且是奔着这居堂而来,他关了窗户,隔了冷风。 在点完蜡烛的连城身后站定,低声:“爷,来人了。” “何人?” “未看清楚,不过好似是一个姑娘。” 沉默了一会,连城望了一会牌位,方转身徐徐走了出去,白辞跟在身后。 冽风阵阵,连城与白辞刚出了门,便瞧见那撑伞到了几梯下的白衣女子。 倚着大石而长的一株梅花树,落了不少梅花在梯上,白绣鞋踩在梅花上,姑娘提了下裳,那一手执伞,似感到有人,她停下,伞微倾,露出伞下的明颜抬眸而上。 清丽明颜,眸色如桃,挽着长发的银丝在风里飞舞,姑娘的脸色自发愣到僵硬,到漠神。她微昂着首,瞧着那梯上溶溶远山般眉目的男子,如雾云里的遥峰。 月色如这寒夜般生冷,他神色淡漠从容,瞧见她也不诧异只是蹙了眉。 好一会的沉默,姑娘干着嗓音开口:“原来不只是我一人喜欢这暮夜寒梅,王爷也有这爱好么?” -- 第28页 “苏姑娘好兴致,不过若是姑娘想看寒梅,那可不是这方向。” 苏凝听着连城低泠的声音宛如寒松吟,她仿若惊讶的微张了嘴,然后苦恼的垂了眉:“原来啊,我就觉得我可能走错了。”说着顿了一下,又道“如此,我便先走了。” 语落时便转身,未抬起脚,一道虚影自半空闪过,白辞稳稳的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挡了她的去路。 苏凝无奈的叹了气,又回过身,抬首望着神色冷峻的连城,她轻扬唇角,婉声:“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只是路过躲下风雪。” “苏姑娘是又翻墙越过前庙来的吗?”接话的是白辞,带着一丝嘲讽:“苏姑娘似乎很热衷于深夜翻墙。” 苏凝淡淡抿嘴,应声:“生来便这点爱好,只是不巧都给王爷遇上了。” 连城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眸光漠漠:“如此雪夜,苏姑娘一人入山?” 深闺淑女,在夜半踏雪而来,可真是令人诧异。 苏凝无奈的叹息:“唉,传闻这后山的梅花开得极美,我也只是闻梅而来,哪知从城里出来,一走便是到了这深夜,这风雪越发的大,我也只能在这山寺里歇脚了。” 她那眸色似雪山下清澈的湖水,在这夜里格外的清亮:“未曾想过王爷也在这里,是苏凝扰了王爷清幽,还望王爷莫要怪罪。” 连城听着,未半点动色,他坚信着苏凝这满是虔诚的说法无半点可实。苏凝见连城未有反应,颦了弯弯柳眉:“王爷可还是在介意上次苏凝无意闯入王府之举?那真是苏凝的莽撞无意。” 比起初见,她似乎少了点跋扈,多了些沉稳。 “苏姑娘似乎误解了什么。”连城淡言,眸里似有雾,苏凝瞧不清,只有他的声音明明很平静,却感觉带着冬日刺冷,令人生寒:“于理于规,都是死罪。” 死罪?苏凝张了张嘴欲说什么,皱紧了眉。 想开口的时候,忽闻得随风而来的惨叫声,响彻这空幽的山寺,在这深夜黑暗里,惊悚而诧异。 连城眸光一动,便是白辞飞身消失在黑夜里。 苏凝惊奇的环顾四周,这深夜里惨绝人寰的叫声,听着可算是吓人。 迎着冷风,两人的气氛有些沉默,连城望着那雾气弥漫的远处不知在想什么,神色清冷如这寒梅缥缈。 不过一会,白辞回来了,脸色有些凝重,而风吹来带着血腥气。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20章 天刚蒙蒙亮,便下起了毛毛细雨,冷风中夹着细雨,是刺骨的冷。 街边上聚了不少人,纂足了劲想探探究竟,这冯太师之子冯远亭惨死城外远郊的山寺。 说来这冯远亭是前日晚上发现的尸体,而昨儿正是当今太后寿辰,依着惯例,但凡城里有丧事者,死人都得送往城外安放,以免冲了太后福气。于是这尸体在城外放了一夜,是今儿一早是送入城来了。 城门刚开,便有人哭丧而进,队列后拉车上是盖着白布,渗着雨血水,由城外入城滴了一路。 有和尚念经行在前头,按照习俗,这是引魂归家,素来惨死在外的,都要有那法师师傅引魂归乡,不做那死后的孤魂野鬼,入坟早早投胎去。 有老者蹲在巷子边,摇着头嘟喃着:“天者青云顾冯家,一日尽 孑,死生阴阳隔尽花。” 而街道边上不少人纷纷议论着:“这冯二公子真是死有余辜啊,平日里强抢欺压民女,这是遭报应了。” 有妇人老者大呼着:“我道是女娲娘娘显灵了,前几日那冯二公子砸了后郊处的女娲庙,定是女娲娘娘生气了!惩罚这些不敬之人。” 有妇人应咐着:“真是罪孽噢,这血水流了一路,死得不知多惨咯。” 早有探听得消息者,一幅高深莫测的模样。 “什么报应?都是胡说,那冯二公子半夜上了良山处,那良山处向来传闻有山妖女鬼,听闻啊,就是被妖精迷了去,挖了心,抛尸郊外。 话语一落,顿时惹起一阵哗然。 此良山可彼良,那是长安城外往南七十里外的一处山头,依着一片瞧不到眼的高林,林高茂盛可遮日,叶大可盛雨,且终日漫着一股厘清草腐朽的味道。 而那开始的传闻不知从何而来,传闻里有夜里上山狩猎者,在夜色月华下,彼空谷里,烛光明亮,竹屋几间。 月出皎兮,佼人撩兮,有女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而绕腕缠罗缨,耳下双绿珠,映照着烛光摇曳,倚门回首是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而那时正逢秋分风雨晦晦,吹来夜风莫测,却杨柳依依,时而雨雪霏霏。 恍惚里鸡鸣而起,皆是泡影,迷雾里只余几座孤坟。 又传闻,有人亲眼见到过那深山幽谷里藏着绝世美女,而上山之人多死得凄惨。 渐渐的,那良山也被传闻覆盖,多是山上有女鬼妖精等,这冯远亭这么一死,且是被挖了心脏,无疑给良山添了一份可怕。 天色灰蒙蒙,冯夫人哭丧的队伍自城门走到前街,两道上围观感概的百姓密密麻麻,路过叶府府前时。 正遇上贾氏与叶云帆出府,嫌避于一旁,那白布下漏出的手血迹斑斑,她一个妇道人家何曾见过这样的惨面。瞧得那贾氏是心惊胆跳,嘴里连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 第29页 叶云帆站在贾氏身旁,神色有些难看和苍白,他前几日还与冯远亭在红袖坊喝酒打赌来着,赌的便是败者斗胆上那良山过一夜...... 今日他便横着从府前被抬过。 贾氏瞧着他一幅慌神样子,连拉过他手,愁脸道:“帆儿啊,娘亲不要求你能规矩的在房里读圣贤书,娘亲也知道你平日总跟冯远亭那几个公子哥走得近,只是如今出了这档事,娘这心里头,自昨儿便惶恐不安,怕你哪一日也出了不测,你答应娘,这几日便不要出府了,乖乖的在府里,知道吗?” 叶云帆连连点头,惶惶道:“娘,孩儿知道。” 冯远亭的死,让他也觉得不安,若是被冯太师知道是他怂恿冯远亭上的良山,那也不上府来? 贾氏安了许些心,招手来丫鬟。 “去跟佟掌柜说一声,今日不去看铺子了。” 丫鬟应声:“是,夫人。” 今日本就是要去巡一下城北的两间首饰铺子,虽来京不久但这京城里已有几间赚钱铺子了,都是叶相毅的同僚送的。 而正转身要回门时,那府外的百姓正适时的响起八卦的声音:“听闻这冯太师不信邪,早前上朝求了皇上,让那大理寺立案,彻查冯二公子死因。” “皇上恩准了?” “那可不,那皇上于冯太师向来是有求必应,下的可是死旨,定要让大理寺彻查到底,这两日长安城怕是热闹了。” “我比较好奇的是,若这大理寺真查出是那山鬼妖精害人,又该如何?” “倘若不是那山鬼妖精所为?” “那就是有人蓄意谋杀!” “我说啊,就是那群长安城里的浪子哥最可疑!大理寺这要办案,直接将那些不务正业的公子哥统统抓起来审问,一抓一个准。” 贾氏听得眉头一皱,踏进府门的腿楞是停住了,冷喝一旁的护卫:“楞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人轰远点。” “是,夫人。” 贾氏不满的冷哼一声,才回身的要进府,又看叶云帆失魂落魄的样子,贾氏停顿了一下,问道:“帆儿,你怎么了?” 叶云帆眼神微闪,扯着嘴角:“娘,我没事。” 贾氏叹了口气,无奈着:“帆儿,娘知道你这家里待不住,若你在府中觉得无聊,娘亲就叫悠哉院的人来唱曲,正好过几日你大哥也要回来了,府里热闹热闹。” “大哥要回来了?”叶云帆皱了皱眉头。 “你大哥这都离家外游多久了,且也近新年了,怎能不回来?” 听着贾氏的话,叶云帆抿紧了唇,神色微异,没再说什么。 贾氏没看出异样,唤过他:“不说了,进去吧,这外面凉。” 叶云帆点了头,跟在贾氏身后进了府。 —————————— 假山丛丛,倚着小湖泠泠,几株茶花风姿丰盈,盛“花繁艳红,深夺晓霞。”的凌牡丹之鲜艳,虽是冬日也是盎意然然。 苍然幽径而来的是穿着绣花锦裙,外披织缎软毛斗篷的叶雪枝,只瞧着黛眉细细,烟波如雾如水,甚是娇媚如月。 不得说,这叶雪枝生得极是好看的,那满城的公子哥不少都明里暗里的给她献过殷勤。不过这叶雪枝清傲得很,十分不屑于那些公子哥,她心中所愿能配得上她的,只有那名满天下的上官连城。 听闻他也曾有过一任妻子,而新婚夜暴毙,直到如今未娶,妾氏皆无,如此情深之人,甚是少有,更让她着迷。 只是“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她几番上门求见皆被挡于府外,郎君无情,早已将她忘记。 想着时,不免露出几分哀愁,小脸蛋娇俏得让人心生怜惜。 贾氏带着一票丫头正迎面而来,瞧见叶雪枝时,连唤着:“丫头。” 叶雪枝侧首,听见声音,露了容笑:“娘。” 她莲步缓缓,到贾氏身前,行了礼:“女儿见过娘亲。” 贾氏连扶起她:“无外人在前,你我母女不必如此拘谨见外。” “是,娘亲。”叶雪枝应着,起身后又好奇问道:“娘亲不是和二哥出门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返回了?” 听到问话,贾氏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连那说话语气也有些难听:“一出门碰到冯家丧事,真是晦气得很,死了都不安生。” 冯家丧事?叶雪枝大概猜着了些,这两日关于冯远亭的死她也略有耳闻,冯远亭那人来过几次叶府,她也就见过两次,与这长安城的那些浪荡公子哥一般,终日无所事事,吃喝玩乐,而今落了个惨死的下场,想来多是自作自受。 想着,叶雪枝便道:“娘,你莫上气,晚些时候再去就是了。” “娘也是随口一个抱怨。” 说着,贾氏上下打量了一下叶雪枝,疑惑问道:“雪枝啊,你这身打扮可是要出门?” “对,女儿要去南湘湖摘些腊梅。”叶雪枝顿了一下,眉眼含羞:“听闻瑾瑜王喜欢梅花,女儿想做个香囊......” 贾氏笑着满意的点了点头,拉过她的手,对着身旁的婆子道:“瞧我们家雪枝多有心,就这点啊,还怕拿不下那什么瑾瑜王?这长安城的女子那个比得上我家丫头。” 身旁的婆子连接话道:“二小姐心灵手巧,老婆子瞧着这所谓长安贵城的倾城女子也没得能比得过二小姐。” -- 第30页 听道话语,叶雪枝笑得娇羞,又有些自信得意,笑嗔着:“娘!陈嬷嬷!莫要逗雪枝了。” 贾氏开怀大笑,显然很是高兴,身旁的嬷嬷也陪着笑,贾氏最自豪得意这两个貌美的女儿,一个入了宫做了万人之上的娘娘,一个惹得这盛名的长安城里那些最俊俏的公子哥的前追后捧,可不谓得心里得到了满足。 笑完了,她轻拍着叶雪枝的手,蹙着眉道:“女儿有心是好,只是这末冬寒冷,你亲自去摘腊梅,这手冻坏了可不好,可不叫几个丫鬟去?” 叶雪枝低头瞧着自己如雪玉手,也蹙了眉,她倒是忘了,她素来注重保养,这寒冬里,一双手光滑柔软也不干燥,便是不多外漏见光。 陈嬷嬷出声:“要不听老奴一句,让那三小姐,四小姐去?还有那远厢房的表小姐,老奴今儿撞见那几位小姐,在这近过年里,可悠闲的很。” 贾氏瞧了她一眼,赞许的点了头:“嬷嬷不说,我倒忘了那几个死丫头的存在了。”又望着叶雪枝:“雪枝啊,就让她们代你去摘腊梅了好,养只鸡还会下蛋,养着那几个干吃饭的,如废物一般,还真当自己是千金之躯了,以后啊,你若还有什么要动手的事物,就让她们去了。” 贾氏这人好面子,虽平日里爱刁难几个庶女,但那在吃穿上却也不克扣,便是不想落人口实,说她是恶毒主母,特别是听过几次夫人茶会里几个高官夫人在背后贬哪个府的夫人。 那些首饰衣裳时常都赏了,一面又舍不得,瞧着她们嫌烦,近日里意外的没瞧见那几个死丫头,她都快忘记了这府里还养着几个小姐,而这几个小姐最适合给她的宝贝女儿当丫鬟使唤了。 听到贾氏骂到叶妙菱等人时,叶想枝眸子转了转,掩唇笑了笑,有些傲气与不屑,对于府里其他小姐的不屑。 她应着:“娘,我知道了。”挽过贾氏的手臂:“你就莫继续在冷风口下说了,让陈嬷嬷吩咐去好了,你啊,就陪女儿回房里说说话去。” “好,好。”贾氏宠溺的朝她点着头,然后才朝陈嬷嬷一颔首,陈嬷嬷点了点头。 “夫人和二小姐就不用担心了,交给老奴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21章 叶府外的马车早早备好,丫鬟下人站了两列,冷风下颤颤发抖。 虽是外出踩腊梅,这阵势也是十足的。 叶妙菱在丫鬟的搀扶下自府里出来,着一身云蝶锦衣,她望了一眼两旁的丫鬟们,绕道而行的路人不少好奇探头望之,叶妙菱面色越发郁冷,那垂长的耳坠白珠也泛着寒气。 “小姐?”霜儿不解的望着停下脚步的叶妙菱。 “还有谁要一同去吗?” 霜儿答道:“还有四小姐和表小姐。” 叶妙菱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方上了马车。 不过一会,苏凝与叶萱萱相继自府里出来,苏凝披着一白绒斗篷,衬着更清丽脱俗,玲儿不时含怨:“今日如此生冷潮湿,怎能是外出折梅的好时辰,夫人这是故意的不是?” 冬儿自后边快了两步,手肘碰了碰玲儿,低声着:“玲儿姐姐,嬷嬷在后面呢,你小些声,被听着了可坏了。” 闻言,玲儿撇了撇嘴,还欲说点什么,苏凝便出口:玲儿,莫说了。” 铃儿不满的别了肩,也没再说什么,扶着苏凝上了马车。 叶萱萱随后也上了马车,探身进去瞧见叶妙菱时一愣,低声:“三姐姐。” 叶妙菱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然后挪了脚,给她让了进去的路。 ———————— 南湘湖是长安城里向北的活水湖,清澈可见底,底里水草扬扬而飘,湖边倚着那好些垂柳树,湖的另一边是那腊梅林。 两座古旧阁楼立于湖畔边,一股端庄大气远远而来,与那腊梅林相错。 湖上缓缓移着几艘船,岸边上停靠着一艘精致大气的小船,冬风吹着,撩拨起一层湖纹,颇是静谧。 苏凝一行人穿过石径,进入梅花林,女子脚下轻踏,多是柔柔多姿,穿梭在那凌霜傲雪中,甚是让人恍惚。 苏凝停下脚步,手执剪刀,一手将那粉色的梅花枝一别,轻力剪下,手上的梅花衬得苏凝的有些冷丽,她低首闻了闻,嫣然一笑,寒雪的腊梅生香实在令人心动。 她低声吟着:“闻道梅花圻晓风,雪堆遍满四山中。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 听着,叶萱萱从旁侧了身,扬着手里梅花枝,摇头道:“表小姐,你竟如此喜欢这梅花?可我瞧着这梅花虽美,却过于傲冷,与那桃花相比,更多人偏喜欢的是桃花多些,我以为你该是不喜欢的呢。” 这诗词乃是有名诗人陆游的诗,表的是对梅的喜爱之情,其喜爱之深才写出这样的诗。 苏凝将那梅花枝放入铃儿提的篮子中,方答道:“桃花有桃花的美,梅花也有梅花的美,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比起桃花,我觉得梅花的傲然是独一份的。” 叶萱萱走到苏凝身前:“我道上次怎被我三言二语便同我出了门,原真是奔着梅林去的,不过可惜了,听闻城外小居山庙上的七里梅花才是美,上次没有去看,今天看了这南湘腊梅,也算是弥补了上次的遗憾。” 瞧着苏凝点了头。 -- 第31页 叶萱萱又道:“不过那小居山庙上的梅花便不要去看了吧。” 苏凝不解:“那是为何?” “表小姐你竟不知晓么?”叶萱萱惊讶着睁大了眼,眼里藏不住的后怕,放低了声音:“当今太师二子,冯远亭惨死于良山处,长安城里沸沸扬扬了两天,你竟然还不知晓,那处虽不是小居山庙上,却只与良山隔了不过一个山头,总是有些不详的,我们还是莫去的好。” 苏凝皱了眉,连连点头。 这事她倒还真不知晓,这两日她深居幽阁,未出别亦阁半步,连同着铃儿。 原还发生了此等可怕的事。 有丫鬟上前,趾高气昂:“我说两位主子,你们便莫聊天了,还是快些剪花枝吧,也好早点回去。” 丫鬟唤水琴,是贾氏院子里的丫鬟,此番是贾氏派着来监督的,瞧着她站在那,倒是将自己当起主子来了。 叶萱萱瞧了她一眼,不再说话,与苏凝眨了眨眼睛,方走开剪梅去了。 倒是叶妙菱领着侍女巧儿,很快便剪了一篮子。 可只见那水琴一下就将那一篮子的花掀翻落地,微昂着头,呲声:“这剪的什么东西?挑的这梅花是自地上捡的吗?” 巧儿气急:“你!” 水琴瞪了她一眼,转而望着脸色有些难看的叶妙菱,轻笑了一声道:“三小姐,你不要怪奴婢过于苛刻,只是你也知道,这是夫人吩咐的活,若是太过敷衍的话,夫人生气,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话语一落,叶妙菱便冷着一双眸,脚下踩过那一地的梅花,缓缓上前,行到水琴的跟前,眸子微动,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是不屑的冷嗤一声,扬手“啪!” 苏凝等人站在其身后,皆倒吸了一口气。 “啊!”水琴尖叫一声,楞了楞,回了脸瞪着一双狠眸,那白净脸上的五个手指印与唇角的丝血,可见叶妙菱下手之重。 “你敢打我?”水琴捂着脸,脸上染上怒意与恨意。 不过语落。 “啪!”叶妙菱昂着头,鄙夷的神色不加掩饰,抬手又是一巴掌,巴掌之响,打得水琴脑袋昏了昏,一个不稳便朝地面摔去。 “啊。”是水琴惊恐的叫声。 是叶妙菱一脚踩上她背,从背后拽起她的头发,水琴一声惊叫:“啊!” 水琴痛苦连连的呻吟声惹得旁上的几个随行丫鬟都倒退了几步。 叶萱萱惊呼着:“三姐姐!” 叶妙菱的脸上是苏凝从未见过的阴狠,在水琴的痛呼声中,她冷笑着:“我再怎么不得宠,也是叶家的三小姐,你不过一个狗奴才,也敢用阴阳怪气的语气与我说话?” 水琴曲着头,头皮拉扯的疼痛让她脸上是狰狞:“你干什么!你个疯子,我是夫人院子里的丫鬟!你敢动我夫人不会放过你的!” “拿夫人压我?你算什么狗东西?”叶妙菱冷笑的斜视她,眸子里一片阴沉。“她再怎么不放过我,我父亲在的一天,她也不会弄死我,可你......” 她低下身,附耳,语气阴凉:“我现在就想用我头上的玉钗在你脸上添几道痕,然后弄死你。” 水琴颤抖着,忍着头皮上的疼痛,那鲤鱼般外凸的眸子盈着泪水恶狠狠的瞪着叶妙菱,似要生撕了她。 叶萱萱上前一步,心惊道:“三姐姐,下人们不懂事,你莫怪罪,饶了她吧。” “小姐……” 叶妙菱冷嗤一声,才放了手,起身,拂了拂衣袖,扫了一眼旁边的丫鬟们,斜眸时寒光凌凌,:“别以为我在叶家不得宠,就想一个个爬到我头上,再怎么我也是挂着叶家小姐的名字,你们一个个不过是贱东西,惹急了我,我也有千万种法子弄死你们。” 话语一出,如置冰潭,旁上一列的丫鬟都连低头,战战兢兢:“奴婢不敢。” 叶妙菱的话很直白,贾氏怎么针对她,她是没有什么能力反抗,可底下的丫鬟奴才们,只要她叶家三小姐的头衔还在,她也是主人,容不得他人在她头上放肆。 苏凝将手绢抓得紧紧,她未想到叶妙菱这么大胆,那个叫水琴的丫鬟哪有那么容易被吓唬着,回去了贾氏定要找她算账。 叶萱萱连呵斥着旁上的丫鬟们:“还不快将人扶起来!” 旁上的丫鬟们连将人扶了起来,水琴站起来,推开扶着她的丫鬟,便狠狠的瞪着叶妙菱,咬着牙:“你等着!” 说完转身就走,沿着梅林石径路,身影渐消。 叶萱萱着急跺脚:“三姐姐,这可怎么办?水琴定是要去找母亲告状。” 叶妙菱看着叶萱萱,眼神有些朦胧,好一会露了笑:“快点多剪些梅花枝,好早点回去。” 说完,便转身带着丫鬟往旁侧走去。 叶萱萱担忧的蹙了秀眉,回过头看苏凝,抿了抿唇。 苏凝揺了揺头。 叶妙菱显然知道后果的,既然那么做了,定是有自己的考量。 身旁的玲儿拉了拉苏凝的衣袖:“小姐,我们还是快剪吧,再下去又耽误了好些时间。” 苏凝点了点头,与玲儿走到一棵花开得盛的梅树。 剪下一枝带着花苞的梅枝,放入玲儿提的篮子里。 苏凝突然道:“等下我们多剪几枝,带回插着放房里。” 玲儿不解着:“小姐不是说不喜欢吗?” -- 第32页 不喜欢?苏凝侧身望铃儿,狐疑着:“我什么时候......” 话未完。 “啊!”突然不远处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惊了所有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22章 不喜欢?苏凝侧身望铃儿,狐疑着:“我什么时候……” 话未完。 “啊!”突然不远处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惊了所有人。 那是…“那是水琴的声音!” 叶萱萱惊呼:“出什么事了?” 突然的惨叫声,惹来一阵惶恐,丫鬟们慌张着:“那是水琴姐姐的声音…” “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苏凝看了一眼叶妙菱,提议着:“可要去瞧瞧?” 沿着石径小路,为首的叶妙菱与苏凝,身后跟着好几个丫鬟,走了一会,茂密的梅树,隐约瞧见不远处好几个人影。 铃儿低声嘀咕着:“前面怎么那么多人,可别是出什么事了……” 那是一块的临湖的空地,有好些石桌石椅,平日里供着人玩乐歇息。 而今就石椅下,一女子躺在血泊中,脸上的神色很是惊恐,眼睛还睁着,自她脖颈间那喷涌而出血将那满地落花染成一片血色。 而空气中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啊!” 苏凝等人自小径处拐了出来,便被眼前的场景惊吓到,几个丫鬟更是被吓得惊叫。 “啊!” “是水琴姐姐…。” “水琴!” 苏凝与叶妙菱,叶萱萱更是惨白了脸色,三个闺中小姐何曾见过这等残忍场面,都被吓得不轻。 “这是你们家的丫鬟?”一声高傲的女声在旁响起。 三人才回过神打量着旁上的人,有四人,为首的是个美艳的娇小女子,穿着明显的红色异域衣饰,长相是浓浓的异域风情,五官分明硬朗,眉目清晰,抬眸间不掩其傲慢。 而身后三人则是作随从打扮。 “是你杀了她!”叶萱萱惊呼。 随着叶萱萱的视线,发现眼前女子腰间上挎着的精致佩剑沾了许些血迹。 显然是的。 那傲慢女子听到叶萱萱的话,她微昂首:“是我又如何,这小贱人冲撞了我,就这么杀了她是便宜她了。” 众人听着,倒吸了一口气,这简直太狂妄了,这完全是不把人命当回事。 苏凝抿了抿唇,忍不住出声道:“这位姑娘,这是一条人命,她再怎么样你怎么也不能就这么杀了她。” 叶萱萱也气急,随着道:“这是长安,这是一条人命,竟敢在天子脚下犯法,不管你们从哪里来,我们定要报官将你们抓起来。” “呵。”那女子冷笑一声,抱着臂,扬着声:“抓本公主?我要看看谁敢抓我?本公主远道而来,在这受了欺辱,杀了个人解气,我倒想问问你们皇上是否要依法办我?” 话语一出,苏凝与叶萱萱,叶妙菱一个对视,心里便是明了,这是那位近期长安城热议的自南燕而来的和亲公主——穆兰公主 怪不得如此狂妄,随意杀人,身为公主杀了个小婢女,又怎么会有人抓她呢。 哪怕她现在杀了叶萱萱,皇上也不会拿她怎么样,一个和亲公主,代表着结两国之好。 杀个人又怎么了。 穆兰公主身后的随从接着开口:“那个小婢女大胆冒犯了我家公主,既是各位小姐家的婢女,那便报上门号来,小人要与你们那家主问一问,是否府下都是这等无理下人。” 对方是外邦公主,苏凝等人再怎么气愤也不敢无理,叶萱萱着急的扯了扯叶妙菱的衣袖:“怎么办呀?” 僵持中,忽然传来一阵女子婉婉的声音。 “素闻穆兰公主才艺德馨,乃是南燕第一公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望求穆兰公主大人大量,莫与几个小辈计较。” 那是个只闻其声便让人觉得温婉袅袅的声音,突然的一愣,几人便朝那声音的传来处望去。 那是自湖边而来靠岸的小船只,掀帘而出的是丫鬟打扮的女子,她卷着帘子,便有华衣女子自里探首而出,华颜婉如玉,眉目秀美有神,是那娴雅端庄的大气。 “方才无理插话,望公主见谅。”惠音清且淑。 苏凝心里微讶,这般气质的女子是少有,这人长安城里大家闺秀不少,与皆不同她那般脱俗气质。 穆兰公主瞥了一眼那女子:“你又是何人?” 女子淡笑应答:“小女高明岚。” 高明岚?叶妙菱,与叶萱萱,苏凝一听,心里暗讶,当下连齐声行礼:“叶家女儿,叶妙菱,见过郡主。” “叶萱萱,见过郡主。” “苏凝,见过郡主。” 纵是苏凝鲜少出府,也不识得几个长安有名人士,但这个明岚郡主她还是有耳闻的,她乃是长安的第一才女,才学造诣颇高,皇上对其甚是宠爱,其身份连那皇室公主都得敬畏几分。 明岚郡主瞧了一番三人:“叶家?可是朱雀街的叶侍郎家的女儿?” “是。” “原是叶家姐妹,你等不必多礼。”明岚郡主浅笑着:“怪不得瞧着与叶二小姐有几分相像,都是温婉可人的妹妹。” 叶妙菱等人还未谢完礼,她话锋又一转,斜眸望着穆兰公主:“而这几位妹妹年纪尚小,未见过什么血腥场面,吓到了,说话难免失寸,望请公主不要同她们计较。” -- 第33页 穆兰微眯眸,方想起来,这位明岚郡主她是见过的,那是在前几日的太后寿宴上,连她那位王兄都想交结的女子。 她以为是哪般不得了的女子,瞧着也不过是文文弱弱的闺家女子,这所谓的长安第一才女,也不过如此。 她挑着尾音:“依着明岚郡主所言,本公主远道而来,来你们景兴连个丫鬟都能欺负到本公主头上,本公主这气还得忍着了?不受便是小气了?” 面对那穆兰公主的挑刺,明岚并不急眼,她淡雅露笑:“穆兰公主息怒,明岚不是这个意思,那不懂事的小人顶撞了你,那定是要罚得,只是公主初来乍到,怕是不知,我们景兴乃是有法度的国家,这私下赐死奴才是不可的,何况公主到来代表的是南国,切莫为了一时之气伤了两国和气。” 她的语气很温柔平静,让人平生宁气,苏凝悄悄侧首瞧着她,这明岚虽不是那倾城绝世美人,却是独有的风韵魅力让人心生倾佩。 那方,穆兰蹙了眉,还想说什么,身后的护卫上前一步在其耳边低语,惹得穆兰不满的冷哼,但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瞪着明岚 明岚又朝着苏凝等人,微沉声:“你们几个小丫头,还不给公主赔个不是。” 叶妙菱为首,三人连下礼齐声:“小女等无意冒犯,望公主恕罪。” 明岚侧眸望着穆兰公主,只见那公主满脸不屑,她冷嗤一声:“素闻这景兴女子最是才学文艺双馨,本公主今日也算是见识到了,这伶牙俐齿的模样可真是厉害极了。” 说着,她神色微讽:“这景兴的世家女子也不过如此。” 语落,其身后的护卫着急的呼住她:“公主……” 那穆兰公主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说话又极是不好听,吓得叶妙菱等人低头不敢言。 明岚也不恼怒,只是语气微淡的睨了一眼穆兰公主身边的护卫道:“公主初来,对我景兴有误解,来日小女定带公主好好领略一番我国的风土人情,只是…穆兰公主,这不是南国,也不是人人都同本郡主这般好说话。”她顿了一下:“初到异国,公主的性子还是收敛些好。我想你的穆庄王兄是不大高兴公主这番作为的。” “你威胁我?”穆兰公主尖声。 “这不是威胁,穆兰公主,这是提醒。”明岚郡主道着,湖上的冷风吹来,吹来她额前的碎发,清雅淡然得让人恍惚。 “多谢郡主提醒,我家公主初到异国,难免有些适应不过来,奴才们定好好叮嘱注意些。”说话的是穆兰公主身旁的南国护卫。 穆兰公主闻言,气急跺脚:“混账!谁让你多嘴的!” 语气掩不住的娇纵蛮横,语落后,她却意外的没有再纠缠下去,只是狠狠的瞪了一眼明岚,拂袖而去。 穆兰一走,那护卫也匆匆行了告辞礼:“郡主,我等便先告辞” 明岚点头:“廖将军请便。” 那护卫闻言一顿,望了她一眼,方转身而去。 明岚望着渐渐行远的一行人,眸色意味不明,身后的丫鬟给她系上了披风,旁边的叶妙菱声音传来:“小女们多谢郡主解围。” 明岚这才回眸细细打量起三人,边含笑,明媚如春:“只是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叶妙菱应是之时,空气浓厚的血腥味让明岚掩了掩鼻子,瞥了一眼旁岸上血泊中的人,她蹙了柳眉道:“那位小公主是位记仇的主,今日你等与她起了口头之争,未免他日她为难你们,下次再遇到她,你们便避让些,绕她走总不是坏事。” 明岚郡主几言是为她们好,几人连下身行礼:“是,小女们定铭记郡主的嘱咐。” 看着她们极是拘谨的模样,又在冷风吹得鼻子微红,明岚有些无奈 道:“这大冷的天气,可不合适出来折梅,你们快些回府,晚些怕是要下雪了,那丫鬟的尸体回去了叫几个下人来处理便好。” 叶妙菱三人对视一眼,轻呼了一口气:“是,那小女们便先告辞了,郡主吉安。” 明岚点了点头,望着三人转身而去,皆是如释重负的背影。 身后的丫鬟在催促:“郡主,我们也该回去了,这天气越来冷了。” 明岚收回视线:“好,回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23章 刚上了马车,苏凝三人身子便软了下去,叶萱萱红着眼眶,咬着嘴唇发紫。 “水琴……” 一直故作镇定的叶妙菱也都手心满是汗。 在三人十几岁的人生里,何曾见过这等血腥场面,即便是贾氏针对她们的手段也只是打骂关黑屋子,见血是极为少见的。 水琴躺在血泊里的场景将三人吓得半天恍不过神。 几个丫鬟也都神色慌张,满面惊恐。 一回叶府,面对贾氏的询问,叶萱萱颤抖着道:“母亲……水琴死了。” 贾氏大惊。 一番来回过程断断续续的说完。 贾氏头疼的扶着额,倒是没有为难几人,挥了挥手让人退下。 退出屋子,苏凝正瞧见叶雪枝站在屋外兴致满满的挑着丫鬟们提着的梅花枝。 对上苏凝的视线时,她轻蔑的撇了一眼,与身旁的丫鬟说着:“一个不懂事的丫鬟,死了便死了,担心什么。” 苏凝转身便走,心里如吃了那苦桃子般苦涩。 -- 第34页 ―――― 回了别亦阁院,玲儿与苏凝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下午的时候,平之过来传话:“老夫人让几位小姐洗涑换衣去佛堂抄写佛经,静静心去去晦气。” 苏凝连点了头,让玲儿准备。 而那佛经一抄便是一个下午和晚上,那雪也自日暮下到了半夜。 玲儿撑着伞扶着苏凝回到别亦阁院时,已是―― 玲儿心疼的叨着:“三小姐和四小姐早早便走了,只有小姐留了这么晚,老夫人就是故意的。” 苏凝无奈:“莫说了。” “小姐……我又没有说错,老夫人她…” 话未完,苏凝呵她:“玲儿!” 玲儿委屈的扁了扁嘴,不再说话,转身出了房。 苏凝头疼的靠着床杆,她知道玲儿是为她不平,但她有自知之明,老夫人不喜欢她,她也明白,在叶家,她的母亲本就是不光彩的存在,何况是她。 想着时,睡意袭来,一整天的紧张忙碌,未有休息,已让她疲惫不堪。 靠着床杆时,便睡了过去。 烛光映照,睡颜清丽,随着肩下的一缕乌发被风吹起,烛光晃动中,有轻飘的身影自墙上的丹青飘下,残影掠过。 那一抹身影轻淡下身透明,瞧得见着的是一袭红衣,烛影摇红下,是清盈明媚的傾颜,而眼角旁的凤尾痣无形中添了一抹妩媚。 在这黑夜里,本是可怕的景象,却是让人心动窒息的感觉。 她落在苏凝跟前,盯着苏凝瞧了半天。 寂静中,她幽幽叹气,那声音似自远方的空谷传来,空灵而带着重重回音。 一会,又低声嘀咕着:“这什么破烂身体,上次吃了那么多补药,怎么不起效,整天昏昏沉沉的,还一直病恹恹的。” 亏她上次偷了那么多药。 这么想着时,屋外有轻微的响动,是极轻的,微不经查的。 女子被突然模一惊,一个上前,连进了苏凝的身,苏凝有一声闷哼,又是瞬间安静那没了声响。 一会,玲儿推门进了房。 她瞧见苏凝那么靠着睡时,连行了过去,摇醒苏凝:“小姐,小姐,醒醒……” “小姐。” “嗯……”苏凝嘤咛一声,才朦胧的睁开眼睛,哑着声音:“怎么了?玲儿。” “小姐,你得上床睡觉,不能这么睡。”她说着一边给苏凝脱了外衫。 “这么睡,明日起来定全身酸痛,还会着凉。” 又给脱了鞋子,苏凝躺下,没有说话。 玲儿给她盖了盖被子:“若有什么事,你再叫我,现在好好睡觉,明日玲儿给你做荷花稣。” 苏凝点了点头,乖巧的闭上眼。 玲儿才放心了行开,关上半掩着的窗户,再行到蜡烛旁,吹灭了蜡烛。 直到那门被关上,脚步声远去。 窗外是寒冷的云光,吹着阴森的风,穿过那青冷的竹,在呼啸。 躺在床上的苏凝在黑暗中缓缓的睁开眼睛,明亮而深邃,在这黑暗中亮得有些诡异。 深夜的叶府,唯有些家丁提着灯笼在巡夜,夜越发的深,这夜半寒气就越发冻人。 浓黑的天上一轮很淡的弓刀般的弯月,与几颗寥星,与那寒白的飘飘洒洒是我雪夜不同,这是冰凉刺骨的夜,巡过夜的几个家丁挤在角落边上,搓着双手,低声抱怨着:“这鬼天气,真冷。” 说话时,哈出一口白气。 另人哆嗦着应话:“往年的冬天都不这么冷,也不知今年老天着了什么鬼,这冷得直要把人冻死。” “欸!别说,陈南街那处可冻死了不少人,我前儿路过的时候,那满地死尸,全搁家户的门口,别提有多晦气了。”那人说着,哼嗤着摇头。 “深更半夜的提这些作甚!” 几人立即缄了口,近日长安城里沸沸扬扬的都是那妖精鬼怪之言,弄得人心惶惶。 安静了下来,只闻那旁上的寥寥树叶被冷风刮得哗啦啦的作响,微弱的灯火映照着些许树梢的影子落在墙上,只是多一片刻瞧着瞧着,便有些怪异,恍惚中多了一急促的呼吸声。 旁人惊呼:“谁!” 下一刻那火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里便疾速窜出一个白色影子,转角便不见了,家丁中有胆小者惊恐,手中的灯笼掉落在地。 “谁?什么人?” “谁?” 回应的是几声嘈杂的喊声:“在那边!快追!” “快,快。” “人在那边!” 几个护卫打扮的男子从圆门拐角处跑了出来,直径略过他们,朝方才白影子消失的地方追去。 “快追,快!” 角落边上的三人一个对视,皆没有说话,其中一人捡起灯笼,抹了一把冷汗,这大冷天的,就这会竟生了一额冷汗。 左旁的家丁撇了他一眼:“瞧你那胆子。” 话语刚落,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又起,夹杂着几声女子的惊恐尖叫,黑夜里,几个护卫抓着一白衣女子半拖拉着又原路回了来。 女子一身白衣拖地,显然就是方才那白色影子的真身,她在低声的哭泣着,一头黑发掩了半张脸,另半张脸是那显眼的五指手印,双眼是在绝望的流泪。 似被人掐住了喉咙般的干哑声音低唔着:“放过我,求求你们了。” -- 第35页 “求求你们了。” 拖着女子的几个护卫装扮的男子面无表情,似已习以为常,很是快速的便从拐角处消失。 寒风呼啸而过,提着灯笼的旁内家丁楞楞的问:“这是…。” 另一人压低着声音,兮兮道:“我便只说一次,这是二少爷院子里的人,你可别好奇那么多,咱刚才就啥没看过,没听过。” “可是…” 他还想说什么,就被打断了:“别可是了,走吧,再巡完一次,该换班了。” 家丁皱了皱眉头,陷入沉默中,手中的灯笼暗火渐渐灭了。 已是走了几步的两人回头催促他:“还楞着作什么?快走啊。” “来了。”他应着,小跑着从角落出来。 夜色荒凉,很快,三人便消失在黑夜里。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24章 许是近年关,连着几日长安城比往常热闹了许多,皆是过年的气息。冯远亭之死带来的恐慌也很快被这新年气象冲淡了去。 大年三十这日,更是将长安城的热闹气氛推上了高潮,皆是那鼓瑟齐作,炮竹声。 晌午过后,洗涑整装完毕的苏凝在院子不时的朝院外张望着。 好一会,玲儿小跑而来。 喘着粗气:“小姐……小姐。” “怎么样?”苏凝期待的望着她。 “大少爷……大少爷回来了。” 闻言,苏凝喜上眉梢,又松了口气,转过身低咛着:“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玲儿跟在其后面,道:“大少爷刚回来,等洗涑完毕,拜见了老夫人,定会来看你的,你啊,就莫着急了。” 苏凝停下脚步,回头瞪她,嗔道:“你净胡说,这阵子外面不是乱吗?我是担心表哥安全。” 玲儿吐了吐舌“是是是,小姐说得是,是玲儿多嘴了。” 苏凝没好气的抬手捏了捏玲儿的鼻子。 玲儿连躲开,边跑着旁上,喊着:“小姐,玲儿去看看榛子羹好了没。” 苏凝揺着头无奈的看她在转角消失。 这玲儿真是越发没规矩了,连她都敢调戏。 这么想着时,她一边往回走,只是走了没几步,她便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墙的那一边,隐隐中有女子嬉笑声传来。 那处是王府的院子,她一直便很奇怪,这两处院子就隔了那一面墙,偶尔大点声还能听到声音,却不曾隔远了来,这明显有些唐突,不管隔壁的院子住的男女?这都有些不合规矩。 不过合不合规矩,而今她也没资格说话。 她突然想起那个如霜竹般翠冷的男子声音,那个只凭一个声音便能让人心生涟漪的男子。 她有些心痒痒的。 “表小姐。” 背后忽然的声音,将她惊了惊,回过身便看到身后几步远的丫鬟,双髻淡粉衣,苏凝认得她,她是叶雪枝身边伺候的丫鬟,是初到京城时叶雪枝在外面买来的丫鬟,名唤珠儿。 她微微垂首:“表小姐,我家小姐有请。” —— 踏着鹅卵石小径,随着前面的珠儿绕过后花园,苏凝心里微微不安,这么多年来,她与叶雪枝并无多大交集,不管在赫州还是在京城,叶雪枝视她如无物,更准确的说,是当她当作空气,偶尔瞥她一眼,也是满满的厌恶与鄙夷。 说过的话不过十句,但苏凝也庆幸她的这种无视,免于了很多麻烦。 而今在今日要寻她,她可不信是要寻她一起喝茶吃点心。 今已是寒冬深月,外面的花草早已落作枯物,唯有腊梅白雪,可叶雪枝的院子却依是花红柳绿,竟是满园春色,苏凝从未踏进过叶雪枝的屋院,正一瞧,便心里惊叹。 而叶雪枝便坐在那亭子中,穿着一身雪白华衣,衣上绣着一朵朵绽放的桃花,半披着淡色的斗篷,花簪映华贵,垂珠泛羞红。在这满园花色中,更衬得她甚是华美。 丫鬟提声:“小姐,苏表姑娘来了。” 苏凝有些紧张,小手紧抠着衣袖,怯声:“苏凝见过二姐姐。” 叶雪枝方拿斜眼瞧她,一双柳叶眉微弯,眸子冷淡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然后轻扬杏唇,唇色朱樱一点,半启:“表妹不必多礼。” 那音色是一贯的高慢。 苏凝起了身,微抬首望着叶雪枝,瞧着她大雅的端着茶,磕着茶沿,她记得以前在赫州之时,叶雪枝可没现在这么端庄,那时的叶雪枝虽也娇贵,但也不到这般。 而今呢叶雪枝越发的华气荣贵,身质翩然。 收回目光,半久不见叶雪枝开口,满园只得亭中那杯茶盖半掀后淡淡的黄香草的茶香味。 苏凝心里七上八下的,微低首问:“不知二姐姐…找苏凝有什么事?” 叶雪枝未搭理她,只是招手那身旁的丫鬟近耳边,低语了几声,那丫鬟点了头,朝苏凝缓步而去,丫鬟在苏凝跟前站定,道:“表小姐,请上亭说话。” 苏凝随着那丫鬟上了亭,亭中除了叶雪枝,还有两个丫鬟。 一丫鬟正用手帕给叶雪枝细细的擦手,叶雪枝看了一眼苏凝:“坐吧,不必站着说话。” “是……”苏凝连应声。 坐下时瞥见桌上好些个精致的点心,淡淡的香味四溢,叶雪枝轻扬杏唇,微是腔调道:“这些点心我不吃了,你若想吃便吃吧,不然等下我也是赏了底下的丫鬟们吃的。” -- 第36页 苏凝僵笑着摆手:“不,不用了,谢谢二姐姐。” 叶雪枝轻笑一声,也不知在笑什么。 就是那笑,笑得苏凝心中微微不安,今日是年三十,按理叶雪枝这会该在老夫人那边礼拜,怎么会有闲情在这花亭中吃茶。 半会,叶雪枝似不经意般的开口:“苏凝表妹…算来,你到我叶家多久了?” 苏凝抓不着她的心思,想了一会:“回二姐姐,足四年了。” 她十一岁到叶家,那年她母亲病死,年十岁的她被主母赶出了家门,在外流浪一年,后寻亲到赫州,得叶家收留至今。 叶雪枝又问:“那我叶家也有什么地方苛刻你了?惹你不满了?” 她说这话时定定的盯着苏凝,瞧着苏凝心惊,摇头:“未曾!” 连言“二姐姐说的哪里话?舅舅与舅母待苏凝不曾苛刻,也不曾少衣少食,这些年来苏凝心中感恩不及,怎敢生出不满这等心思。” 贾钰兴许是不大待见她,但的确没有过分的对待她,甚至比起叶妙菱叶萱萱,她在叶家的处境甚好,怎也不会生出不满与埋怨。 “噢?”叶雪枝嗤笑一声。 听着苏凝一番话下来,再看着苏凝时眼神蓦地有些阴冷。 她不屑的冷哼出声:“苏凝,这些话你说与我父亲听听便可,不必在我面前装,你什么斤两我比你还有清楚,不过…我倒低估了你的手段。” 苏凝楞神:“二姐姐,你这说的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叶雪枝手拿着手帕,捂着嘴笑了好几声,若不是那笑声的阴冷,苏凝会觉得她笑得极是优雅的。 笑完了,她阴阳怪气的道:“我虽不知你用何手段勾搭上瑾瑜王,但你能勾搭上,也算是有本事,只是…你就该再小心些,莫被我发现了才是。” 瑾瑜王…。苏凝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大惊:“二姐姐…你说的我听不大懂,但我与那位什么瑾瑜王并不相识。” 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可听着叶雪枝的口气,那定不是好事。 冷风吹过,冷得苏凝身子一颤,叶雪枝不屑的勾唇。 “误会?那就是叶萱萱那小蹄子骗我?” 苏凝一怔。 不解:“萱萱?” 她突然想起上次她与叶萱萱在外遇扰,得一位男子施救,那男子好似便是瑾瑜王的随从,还拿了她的簪子… 苏凝心中有些复杂,她至今都还未晓得她的簪子怎么会跑到那人手上去,而今又说她与那什么瑾瑜王有来往,她真是有理说不清。 苏凝咬着唇,无奈辩解着:“二姐姐…苏凝未曾说谎,我真的不认识什么瑾瑜王,萱萱说的什么我也不晓得,若说是上次我们偷溜出府差点闯了祸事,得一位叫白辞的男子施救,听说他是瑾瑜王的随从…这大概就是唯一的交集了,我真的没有说谎。” 叶雪枝没有说话,一垂首,身旁的丫鬟便上前几步,苏凝只觉得头上一个动静,下一刻那丫鬟便伸手摊出一只簪子。 苏凝抬手摸着头上,已然没有头饰,她愣神。 叶雪枝微斜头,冷笑:“难不成上官齐也骗我?” “我…” 苏凝摇着头:“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没有骗你。二姐姐。” 叶雪枝挥了手,不等她说完,不屑的嗤笑一声:“今日是年三十,不疑见血,但不代表我会放过你。” 苏凝心里一惊,脸上有些惨白。 “二姐姐……” 身旁的两个丫鬟已经上前一把抓住苏凝两只手,苏凝连挣扎着,惊慌道:“放开我…你们要干甚么?二姐姐…我真的没有骗你。” 叶雪枝不再搭理她,吃着茶。 叶雪枝的手段她多少曾听闻过,苏凝出了一身冷汗,不断挣脱着:“你们放开我。” 她连朝着叶雪枝呼叫:“二姐姐…二姐姐…我真的没有说谎,给我几个胆子我都不敢,二…。” “啪—” 苏凝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迎面而来的一巴掌扇得晕了晕,头昏眼花,打她的是叶雪枝身边的大丫鬟,香凝。那个一直便对她很是不友好的贴身丫鬟。 香凝嗤笑着:“表小姐,我劝你还是安静些好,若吵来了人,奴婢下手没个深浅,怕手抖在你脸上划出几刀子来就不好了。” 苏凝的眼眶瞬间便红了,这丫鬟一巴掌打得不是她的脸,是她的自尊心。 她摇着唇,固执的摇着头:“苏凝真的与那位王爷不相识,二姐姐打死我,我也还是这话。” 苏凝生的柔弱,眼眶一红便是梨花带雨般,叶雪枝瞧着心烦,不耐烦的对着下人道:“将她的舌头拔了。” “是!”香凝应声,瞧着苏凝满是幸灾乐祸。 苏凝差点又晕了过来,惊恐的瞪大了眼睛,颤声道:“二姐姐…二姐姐…求你了,放过我,放过我吧。” “二姐姐…”在苏凝的哭喊声中。 亭下的珠儿突然出声:“小姐!大少爷来了。” 叶雪枝端着茶的手一顿,几滴热茶洒了出来,她望了一眼苏凝,眼神越发的阴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25章 叶荣轩年少便外出行走江湖,鲜少归家,虽为同胞生,却与叶云帆 大不相同,叶荣轩为人温和沉稳,身上还沾染了些江湖气息,同身气质说来与这如今金府玉瓦的叶府并不大符合。 -- 第37页 一早收了信的贾氏,便在今日领着丫鬟婆子们早早在府外等候着,这叶荣轩牵着马刚入了长安城,便有下人赶紧来报了。 众人期盼之心可见。 远远瞧见人,身旁的嬷嬷丫鬟们便开始嚷嚷着:“来了,来了。” “大少爷回来了!” 叶荣轩风尘仆仆牵着白马而来,看见府外门外的众人,他连弃马快步上前,面露欣喜:“孩儿见过娘亲。” 贾氏欢喜至极,连扶着叶荣轩起来,喜极而泣:“我的轩儿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娘,大哥回来是喜事,你哭什么?该高兴才是。”叶雪枝在旁道。 贾氏连连点头:“对,对,我该高兴。” 叶荣轩无奈的摇了摇头,拍了拍贾氏的手臂,安抚着她,又与叶雪枝说话:“雪枝长大了,生得越发漂亮了,大哥差点没认出来。” 叶雪枝嗔笑着:“大哥莫打趣我,大哥没认出来我,怕是忘了我。” 比起叶云帆,叶雪枝对叶荣轩这个大哥甚是喜欢,不说他年幼便对她宠爱有加,便是身为男子的那点担当,叶云帆便没法与叶荣轩比。 “好了,好了,有什么话进去说。”贾氏拉着两人,打断两人的对话:“你父亲与老夫人都在等着你呢。” 叶荣轩反扶着贾氏,连应着:“好。” —— 叶荣轩一踏入院子,便瞧见叶雪枝挽着苏凝缓缓而来。 苏凝抬首瞧见他,怯生生的眼睛一亮,忙紧张行礼:“苏凝……见过表哥。” 她的语气有些哆嗦。 叶荣轩虚扶了她一下:“凝儿,你我不必多礼。” 苏凝身子僵硬的点了点头,似乎有些含蓄内向。 瞧见苏凝时,他还是心中微惊讶的,他离家三年,那会的苏凝还是初长成,五官还未长开,只瞧得出清秀的模样,如今正是落落大方的雅丽了。 叶雪枝欢喜着,上前一步,声音俏皮道:“大哥,你怎么来了?莫说你是想我了?我与你可是早晨见过了?” “怎么?早晨见过,这会就不能见你了?我可才归家不到一日,你便厌烦了大哥?”叶荣轩故作痛心的揺着头:“哎,雪枝长大了,便嫌弃大哥了。” “大哥……”叶雪枝半嗔半笑的挽住叶荣轩的手:“你明知妹妹不是那个意思,大哥要来看我,雪枝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嫌弃厌烦?” 叶荣轩这才笑着揉了揉叶雪枝的脑袋,语气中不掩宠溺:“你这丫头。” 虽说这叶家孩子不少,比起庶出的,这胞妹还是他最疼爱的。 虽说他也晓得叶雪枝的性子有些娇蛮。 这方叶雪枝避了他了的手,不让叶荣轩将他的头发弄乱,又晃了晃他的手臂:“这下大哥能说寻妹妹何事了吧?” 叶荣轩无奈道:“老夫人寻你,我等可是已领了压胜钱了。” “哎呀!”叶雪枝才忽然想起,急忙跺脚:“大哥!你又不早说,差点误了时辰!” “你也知要误了时辰?今日什么日子?还有闲时在这拉着苏凝吃茶赏花呢?”叶荣轩沉了声音道。 一听到叶荣轩提到苏凝,叶雪枝回眸扫了她一眼,苏凝身影一僵,脸色唰地惨白。 叶雪枝勾唇轻笑:“我这就去,大哥莫生气。”又侧眸瞧苏凝,语气甚是阴凉的问:“苏凝表妹与我同路回去?” 苏凝紧张的心中一跳,手指抠着袖子,小脸可怜兮兮:“我…我……” “你且先去,我与苏凝表妹一同回去,大哥与苏凝也是许久未见,正好说说话。” 叶荣轩打断了苏凝的话,与叶雪枝道。 叶雪枝蹙了眉,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与叶荣轩告了辞:“那大哥,妹妹便先走了。” 叶荣轩点了点头:“去吧。” 叶雪枝领着几个丫鬟走了。苏凝心中的那根弦这才落下,当下只觉得手脚冰凉,恍若方才做了场梦般,叶雪枝那阴凉的眼神让她出了一身冷汗。 “凝儿?” 叶荣轩瞧苏凝出神,连唤了她好几声:“凝儿?你怎么了?” 他便出手拍了下苏凝的肩:“苏凝表妹?” 苏凝猛得被吓得一哆嗦,声音微颤:“表哥……什么事?” 叶荣轩蹙眉瞧她,道:“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身子不舒服吗?” 从刚才苏凝便神色紧张,脸色也是苍白一片,毫无血色,看着有些吓人,他以为是苏凝身子不舒服,毕竟苏凝身子自幼便虚。 “我没事…没事。”苏凝轻笑着摇了摇头:“可能是天气太冷了。” 闻言,叶荣轩便解了自己身上绒毛披风,给苏凝披上。 苏凝惊吓着连推搡道:“表哥,不可。” 叶荣轩按下苏凝的手,给她将披风系上,边道:“我自幼习武,身子硬朗得很,不畏冷,这披风我穿戴着只觉得发热,穿着也只是怕去见老夫人给唠叨,倒是你,这天寒地冷的,你怎穿得如此单薄?” 苏凝拒绝不得叶荣轩,只能仍他给她系上,披风里还残留着叶荣轩的体温,极是暖气,苏凝眸子颤了颤:“方才来得慌忙,未带外衣。” “你该注意些才是,这一趟回去定得冷着了。” 苏凝垂了眸,点头:“表哥说的,苏凝都记得了。” 叶荣轩才露了欣慰的笑,道:“走吧,我与你同路回去。” -- 第38页 “好。”苏凝应着,随着叶荣轩的身后出了叶雪枝的院子。 一前一后,苏凝不时偷偷望了望叶荣轩的背影,在叶雪枝院子里带给她的恐惧才消退了不少。 在这叶府里,待她最好的就属叶荣轩了,他是真心关心她的兄长。 此番见到他,她心底很是高兴。 “凝儿。”叶荣轩背手行在前面,在唤她的名字。 “啊?”苏凝抬首疑惑。 叶荣轩没有回头,只是自顾自的走,然后淡淡的声音传来:“你觉得长安如何?” 长安?苏凝虽不解他突然的问题,只是犹豫了一会便答:“长安很热闹,很繁华。” “那你可喜欢长安?” 苏凝咬了咬唇,紧抓着披风的手关节有些泛白,嘴角却扬着:“喜欢啊。” 叶荣轩停下脚步,苏凝差些撞上他,当下愣愣的望着他,一双眼睛很是无害纯粹。 叶荣轩低首望着苏凝,徐声道:“我觉得杭州也很好。” 苏凝一怔:“嗯?”她好奇问:“为何?” 叶荣轩笑了笑,五官华丽的脸上很是俊朗英气,他没有回答苏凝,转身继续走。 只是嘴里悠悠道着:“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26章 苏凝一踏入了院子,铃儿便扑了过来,连将这苏凝左转右转的瞧了个遍,着急的问:“小姐?你没事吧?二小姐有没有欺负你?打你了吗?哪受伤了吗?” 苏凝将铃儿一把按住,无奈的道:“我没事,一点事也没有。” “你吓死我了。”铃儿抱着苏凝,哭着个脸:“你怎么能一个人去呢,把我一个人丢下,我都害怕死了,还好我去找了大少爷。” “你寻了表哥?”苏凝惊讶。 铃儿抹了一把脸,点头:“我害怕你被二小姐欺负,我就寻了大少爷去。” 苏凝抬手就敲了敲铃儿的脑袋:“你啊!” 又看到她一脸泪痕和担忧,苏凝无奈的道:“别哭了,没事了。快去准备给我洗漱一下,再过一个时辰就该去大厅吃除夕饭了。” 铃儿这才重重点了头,忙活去了。 苏凝呆坐在院子里,望着屋檐下昨日新换的灯笼出神,她的手一直在抖,实际上她心中很是恐惧,表现得那么无事不过是怕吓着铃儿。 ————— 虽说是除夕夜饭,用膳那会太阳还未落下,苏凝也是不与叶相毅贾氏等一同上桌吃的,她只能是与叶萱萱叶妙菱和两位姨娘一起在偏厅吃,她们都是不够资格上正厅同家主一同用膳的。 桌上很是丰盛,大大小小的菜有二十多盘,几人却是默默无声的各吃各的,通常吃得不饱,每样菜尝两口,便下筷,大约就膳就一柱香时辰,她们要早早去正厅外候着,半个时辰后,候得老夫人和叶相毅用完膳,叶相毅和贾氏一左一右扶着老夫人出了门,身后还跟着叶荣轩和叶雪枝。 她们便跟在叶雪枝身后,随从着老夫人逛了花园。 正值黄昏,橘色的天上飘着稀薄的云,浅淡得月亮与夕阳同在。 也不知叶雪枝说了什么,逗得老夫人欣喜大笑,苏凝跟在最后面,自是听不到,只有偶尔听到最前方提灯笼丫鬟的声音三低一高的喊着:“家主过路。” 叶萱萱瞧苏凝一脸疑惑,便放慢了脚步与她神秘兮兮的道:“听说我们这府邸先前是住过人的,虽是翻新过的,但是若是上任住宅人有曾过世的,正好遇上除夕这种日子,有念念不忘子孙,回来瞧了的,对我们可是不吉利。这个回行,有这种说法是为了告诉那些不知道的,这个家已不是他的,莫要再回了。” 苏凝听得皱了眉。 “你也觉得有些迷信了是吗?”叶萱萱好笑的问道。 苏凝点了点头,她自是不信鬼神这些,叶萱萱又道:“老夫人信!听说是老夫人坚持要走这么一遭的,在赫州时,就有这么一种说法。” 赫州的封建迷信特别严重,有些关于鬼神的习俗也特别多,苏凝初到赫州时,便被吓到了。老夫人这大一辈子在赫洲,身心里对这种鬼神之说自是讲究得入骨子里了。 叶妙菱回身瞪了一眼两人,拉了拉叶萱萱,叶萱萱朝苏凝眨了眨眼睛,又上前些去了。 前面的三低一高的声音还在传来:“家主过路。” 她的声音低时如哭伤的喉咙在哽咽,高时尖利嘶哑,就如……就如上回宫里来的一位公公说话的声音那般。 苏凝心里紧张得跳了跳,忽然想起这阵子的她住的屋子里的诡异,手里抓着的手绢就浸了汗。 她甩了甩脑袋,硬是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了去。 又行了一柱香时辰,天已是黑了,明月高高挂起,虽在深府,却也能听到街上震耳欲聋的热闹嬉笑声。 不过苏凝确定她听见了俞来俞近的咿呀咿呀的唱戏声音,夹杂着敲锣打鼓的声音,她探首一看,瞧见前方一片光亮,那偏园里挂着许些灯笼,将这整座园子照得通亮。 里边搭着大戏台子,正唱着戏曲,台下候着些丫鬟。 那戏子唱的是那“龙凤呈祥”的戏曲,只听得那嗓子一开,绘声绘色,一唱而三叹,余妙绕梁矣。 老夫人显然很是高兴,笑得合不拢嘴,连道着:“好,好,我儿有心了。” -- 第39页 叶相毅应着:“娘亲欢喜就好。” 落座后,叶相毅便走了,宫里还有除夕夜宴,他还得赶着去。 叶相毅一走,叶云帆便也按耐不住了,他行走老夫人边上与她说了什么,老夫人点了点头。 贾氏起身朝后,道:“老夫人说了,你们几个小的,若不想呆着了便散了吧,要出府看灯会的不可在外久呆,你们归府时你们就得回来一同守夜了。” 众人便连行礼:“孩儿记住了,多谢老夫人,母亲,老夫人,母亲吉安。” 苏凝刚一出了偏园,叶萱萱便在身后随来。 “表小姐,你且等等。” 苏凝停下脚步,望着叶萱萱:“四小姐,你拦我有何事?” 她的表情很淡,又似很柔弱。 叶萱萱咬着唇,欲言又止。 好一会才扭捏的低声:“表小姐……对不起,若不是我与二姐姐乱说,她就不会寻你麻烦了。” 苏凝瞧她羞愧满面,声音有些上气,却也是的柔柔:“你不该,千不该,万不该,乱猜测一些事,又造于他人听,你可是害苦了我。” 想到早久叶雪枝那么对她,苏凝就心里发惊。 而叶萱萱,便是让她心凉。 叶萱萱着了急,连摆手解释道:“表小姐,是我对不起你,但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苏凝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她揺着头,缓缓道:“你兴许不是故意的,可这么多年,你不是不清楚二……”她顿了一下:“她的行事风格如何你也知道,你知道我会怎么样。” 叶萱萱委屈着小脸羞红,眼眶里泛湿,揺着头念着: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叶萱萱的模样楚楚可怜,让苏凝心里有些不自在,她抿了抿唇,才又道:“你若想知道,我告诉你便是,我与那位人中龙凤的郡王爷毫无干系,我也不曾识得他,只是听说他生得好,生来便是那王爵,长得好,长安女子都喜极了他,他是最举世无双的男子。而我,不过一个无父无母,寄人篱下的如同婢女一般,又怎会有交集?” “对不起,对不起,表小姐,我晓得你生气了,我这就去与二姐姐解释!”叶萱萱落了眼泪,哽咽得说不出话。 “我让她不要为难你,” 苏凝一把将叶萱萱拉住,蹙了蹙眉:“你不要犯傻了。” 叶萱萱小脸流着泪水,瞧着让人心生怜惜,她望着苏凝,满眸子的内疚。 苏凝道:“这几日,她不会寻我麻烦,我会避着她点的。再时候我与她好好说……就好了。” 叶萱萱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可是表小姐……” “这件事你也莫提了。”苏凝垂了眼,放开了她。 玲儿在旁不解的望着两人,低低的唤着苏凝:“小姐……怎么了。” 苏凝露了轻笑:“没事,走吧,我们去看灯会。” 玲儿欣喜点头:“好啊。”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只留得叶萱萱愣愣的在原地。 喃声:“表小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27章 昭王府 府内灯烛连天,欢笑声一阵又一阵。 皓月当空,梅花正艳似血滴,屋内烧着火炉,有些烟气朦胧,旁边半倚着的男子手执书卷,他微垂着眸,神色漠漠。 白辞自院外而来,在屋外站定:“爷。大王爷派人过来传话,说进宫赴宴。” 今儿是除夕,夜里宫里有两个时辰的除夕夜宴。 连城眸也不抬,只是抬手翻了一页,懒懒道:“你便回话:说我身子不舒服,已经睡下了。” 白辞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正悠哉悠哉看书的自家主子,才应声:“是。” 他刚转身要退出去,便自院外传来一声浑厚的男子声音:“啊城。” 下一刻,便缓缓行来一高挑男子,他身着锦衣气宇不凡,五官分明深邃。 白辞行了礼:“大王爷。” 昭王连珏,自十六岁便继袭位,而今也有十五年了。 连珏背着手,居高临下的望着白辞:“啊城何在?如今都什么时辰了?还寻不到人。” 白辞瞥了一眼屋内,正瞧见自家主子在听到大王爷的声音时,唰的一声,如风窜上榻,闭眼而寝。 白辞道:“王爷身子不舒服,方才睡去了。” “不舒服?”连珏皱了皱眉头,不解道:“如何不舒服?刚才用晚膳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他说着,一边朝屋里去,白辞随在他身后,擦了擦冷汗:“是,便是用完膳回来便觉得不舒服了。” 榻上的人似睡得有些深沉,眉上微蹙,棱角分明的五官有些异常的苍白,唇色却红得要滴出血来。 连珏声音微沉:“请大夫了吗?” “已有下人去请了。”白辞应。 白辞语落时,便看见连珏抓起他家王爷的手,手指抵着手腕,按了好一会,才放了手。 榻上的人毫无反应,呼吸很是平稳。 连珏若有所思,盯着榻上睡着的人看了好一会,才道:“既然啊城身子不舒服,那便不进宫了,你好好看着他,大夫查出个病因你就差个人告知本王,本王倒想知道,我这个好弟弟是唤了何病?三天两头卧床不起。” 那听着,连珏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 第40页 白辞连应:“是。” 连珏一走,连城就瞬间坐了起来,高高绾起的黑发散了几缕下来,将他的冷毅消了几分,脸上的惨白也退了去。 白辞道:“大王爷怕是看出端倪来了。” 连城轻笑了一声,有些淡漠:“那他也不能拿我如何。” 有寒风穿堂而过,月色佘冷,雪白的鸽子扑腾扑腾的落在窗上,白辞行了过去,自鸽子脚上取下一个小简。 打开一看,白辞的神色微沉重,道:“重也在庄州遭人一路截杀,按路程算来,今夜该是到外城郊了。” 连城背对着白辞,望着屋外的梅花,身影孤高。 “长安城有趣的事越发多了。” 他浅淡的语气里满含嘲弄与道不明的晦涩。 —— 夜里风清月朗,冷风吹过,那一片傲然而立的竹子“沙沙”作响,便似起伏的大海波浪。 即是夜里也能看出那郁郁苍苍的竹林,月光洒落,地上倒映出竹影,还有一道道一闪而过的人影。 一股肃杀之气在林中蔓延…… 一执剑的劲装男子,快速的在竹林穿过,他的素白衣裳染了不少血迹,已快成血衣。 忽然的,他停下脚步,虎目灼灼的眼睛微转。 有竹叶缓缓落下,男子握着剑的手关节泛青白。 他的耳朵微动,能清晰的听到风从哪个方向来,而风声中夹杂着生气…… 蓦地,他腾地而起。 灰土飞扬中,有全身黑衣者自地下窜起,寒光一闪,冷气森森的剑尖只离他脚下半分。 男子肃目,双臂一振,身下的剑气如长虹与他擦身而过。 空气中有泥土的气息,竹叶飘落在半空中,被一道一道阴森的剑气切成两半。 十来个黑衣人在黑夜的掩护下自四面八方而来,整个竹林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白衣男子的五官越发冷峻,一双厉眸里望着那些人满是不屑,提着泛着冷光的剑就正面便迎上了那些黑衣人。 刀光剑影中,男子的身影如蛇般在黑衣人中游走,手中的剑耍得出神入化,出手又是极其阴狠,只闻“叮”的一声,黑衣人的剑与男子的剑锋相抵,黑衣人脚步一滑,被逼后退好几尺,那剑终于抵不过那强大力量的剑气,被击成碎片,下一刻,他便被那利剑刺穿了身体,死亡的气息萦绕着他,临死前他看到的只有白衣男子冷厉的眼里寒意流淌。 他只击下一个,便有其他人冲了上来,誓要与他同归,他一个飘逸身法躲过了又一个黑衣人犹如自杀式的招式,那剑气长虹,瞬间撕裂了黑衣人,血沫四溅。 又一波朝他不要命的发起进攻,他不耐烦的将长剑一转,将那黑衣人挡于身前,几炳泛着寒光的剑尖皆穿过那黑衣人的身体,差个分毫便连同他也刺入。 男子心中微沉,这些人追杀了他一路,如今到了长安城外,就剩这最后一次机会,定是誓要他截在这里了。 他抬了劲气,将那尸体凌空掀翻了去,飞剑脱手破风而出,化作无数道光影霹雳而去。那剑锋锐气极是骇人。 光影消去,冷风吹过时,漫天竹叶翩洒,两个黑衣人举着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再仔细些,便可瞧见那黑衣人脚下的血流如注。 竹叶落尽,那两个黑衣人便直直倒下,竹林又恢复了寂静。 夹杂着浓厚血腥气的死寂。 男子淡漠的眸子微垂,手上的剑在往下滴落着血,一身可怕得凌人气息让剩下的黑衣人退了退。 露怯向来是敌场最忌,他嘴角一勾,提着剑如蛇窜了出去,离他最近的黑衣人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未及,那剑尖已至其喉,只及得错愕。 那猩红的血迎面喷了男子一脸,将那俊脸染上些妖异。 一切不过千钧一刻,剩下的黑衣人反应过来,旋身举剑就飞身至男子身后,只是那三柄长剑蓦地在半空胶住不动,三个黑衣人包得只露出的眼睛有些惊愕,那剑被强大的力量吸住,剑尖无法再往前,剑刃却在缓缓弓起。 三人欲弃剑,却发现那手如黏在剑柄上般,竟也撒不开,这显然有些诡谲异常,惊恐之意升起。 霎时间剑光耀眼,男子已旋身而起,他凌眸一紧,挥扫而过的剑气势浑厚,剑意如虹。又一瞬间的死寂,随着那身后的一排竹子轰然倒下,尘埃滚滚。 黑衣人一个接一个倒下,空气中飘着让人恶寒的血腥味,连着长得微下的竹叶被血染红,那血顺着竹叶的纹路滑落。 月色撩人,月光洒落在男子身上,他一身血红衣裳,神色肃然的站在竹林间,脚下是一片尸山血海,竹林中弥漫着血腥气。 他闷哼一声,捂着胸口,那处多了三道血痕,正在往外喷涌着鲜血,甚是触目惊心。 他眼神开始有些漫散,身影晃了晃,好不容易稳了站姿,便快速在胸口点了止血穴位,才踉踉跄跄的往竹林深处走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28章 苏凝并不真要出去看灯会,她一转身便回了别亦阁。 别亦阁一片漆黑,只有院外亮着两只灯笼,整座屋子半隐在黑暗中,莫名透着着诡异,虽有明亮的月光洒落,苏凝却觉得那月光透着冷气,她着实吓了一大跳。 玲儿知道苏凝心里敏感,连摸黑进屋点蜡烛,边道着:“方才出门忘 -- 第41页 了点蜡烛了……哎?啊!” 话还未说完,便听得她一声尖叫,将在院外吼着的苏凝吓了一大跳。 “玲儿?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安静……只有冷风在吹。 苏凝的如惊弓之鸟,大气不敢出,颤着声:“玲儿?” 玲儿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没事……小姐,我只是踢到了脚,好痛。” 苏凝大喘了一口气,出了一身冷汗:“你吓死我了,玲儿。” 屋里渐渐起了光亮,是玲儿点起了蜡烛,然后是她推着门跛着脚出来了。 她吃痛嚷着:“踢到椅子脚了。” 苏凝行了过去,没好气的指着她的脑袋道:“让你不小心些。” 玲儿嗷呜了一声:“小姐!我都受伤了。”她扒拉着裤子,露出脚腕,那里一大片红,很是委屈的道:“你看。” 苏凝瞧她很委屈,无奈得笑了笑:“等着,我给你寻药。” ―――――――――― 玲儿伤了脚,苏凝便让她早早休息了去,玲儿一休息,整个别亦阁就剩下她一个人,四周一片静谧,苏凝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出了屋子,坐在院子里,安静中还能听到那隐约的唱戏声,和府外的繁华热闹,充满除夕的欢乐。 她并不需要守夜,每年的除夕她都早早的睡去,今年在长安,除夕味太浓了,让她好生想家。 她的家在杭州,一个赋有诗情画意的地方,只是她已经好些年没回去了。 她露了倦怠的神情,趴在桌上睡了去。 冬夜越深,便得冷。 没一会,她被冷得醒了,鼻尖冻得微红,她便迷迷糊糊的进了屋,脱了件外衣便上床了。 桌上蜡烛那小簇的火苗在偶尔跳动,寒风吹得门窗在咿呀的作响。 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苏凝紧闭的双眼蓦地睁开,透亮的眸子颤了颤,含着恐惧与紧张,那种熟悉的阴冷感让她瞬间的惊醒了过来,开始惶恐不安。 她艰难得咽了咽口水,喉咙似被狠狠掐住般喘不上气来,一股阴寒自她后背而起,全身都在尖叫着让她逃,让她跑,让她起来。 她却动弹不得半分。 恐惧让她眼里盈满了泪,又倔犟的不肯落下来。 空荡荡的屋子传来一声叹息,那声音很空洞,听不出情感。 苏凝憋着的眼泪哇的就落了下来,极是楚楚可怜。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这屋子真有鬼! 蜡烛上的小火苗在不安的快速跳动着,寒风在窗外刺耳呼啸,整个屋子似置在冰谷里,寒冷异常。 然后她便瞧见了,瞧见了那墙上挂着得丹青被一阵的无名的风吹起,扑腾了两下,那丹青上面竹而站的女子便轻飘飘的飘落了下来。 如纸一般,落在那椅子,化成了个貌美如花的女子。 苏凝瞪着双眼,只觉毛骨悚然,那心脏快要提到嗓子眼,她想要尖叫,却发不得声音出来。 那女子就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得盯着她瞧,一双流眸烟波浩渺,黛眉弯而俏,烛光映照之下,那是倾国容华的花貌。 说书人常说的:女鬼向来都是美得惊心动魄的,丝毫不差。 可那说书人也说:越美的女鬼也最爱害人。 苏凝心生绝望,这女鬼终是要害她来了。 “你这是什么神情?” 是女鬼蹙了眉不满的朝她发问,那声音虽不再是空洞,只是空灵,空灵得不似常人。 她话音一落,苏凝便觉得那恶心的阴寒感消了去,她大喘着气,在察觉到身子能动了,她便惊恐尖叫着,似要将那份恐惧化成叫声而出,接着快速的爬了起来,抱着被子后退着,退到那床最里去,一列动作一气呵成。 她望着女鬼瑟瑟发抖,又是哭喊又是惊恐的尖叫。 将那女鬼吓了吓。 苏凝只觉大闹一片空白,头皮发麻,似乎这辈子的恐惧都要在这会用尽了。 她闭着眼睛抖索着:“你别……别过来,不要害我,不是我害死你的。”说着,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冤有头债有主,求求你去找别人吧。” “我找何人啊?”女鬼幽幽问道,她拉着尾音,像极了聊斋话本上写着的那些山野间吃人的女鬼般魅惑。 “找……找害死你的人啊,你不要缠着我,我这辈子没害人,求求你了,你不要再缠着我了。”苏凝上言不搭下语,又是哭又是叫:“你放了我吧,吃我没用,我是个病秧子,吃了也不补的。” “谁说的?”女鬼神色极是认真:“我们可不挑的。” 闻言,苏凝绷直了整个身子,还在不停的发抖,她近是崩溃的大喊:“你缠着我做什么啊?救命啊……快来人,有鬼啊!” 女鬼翘着腿,阴凉凉的弯着嘴角:“你继续喊,最好喊来了你那个脆嫩的小丫鬟,正好让我一同吃了。” 苏凝立即禁了嘴,却还是止不住的呜咽,脸上是惊恐掺泪水,一双眸子颤动得厉害。 她战战兢兢:“我…我给你烧些纸钱,烧…烧几个纸人,你要什么我给你烧什么,你放了我吧。” 那女鬼终是没忍住笑,笑得眉眼弯弯,那笑声在屋子还带着不断回音,听着极是刺耳。 在苏凝听来,就是女鬼在杀她前的得意狂欢。 那女鬼道:“我可不爱那些,我还是爱吃人。” -- 第42页 苏凝怛然失色,因生怕而失了血色的脸,苍白比女鬼。 瞧苏凝着实吓得不轻,女鬼才心满意足的露了笑,却实是得瑟,方踏着无声的脚步缓缓行了过去。 她越发的靠近,苏凝便觉得骨寒毛束,全身的感毛直立竖了起来,恐惧到极致,她便说不出话了。 女鬼婉婉坐在床边上,望着苏凝莞尔一笑,明艳不失清纯,还有些阴郁。 直把苏凝盯得毛骨悚然,窗外隐隐传来鞭炮声,她能想象现在街上是怎样繁闹。 女鬼瞧着苏凝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嘴角抽了抽。 她道:“我只是来与你道声招呼,毕竟你我同住一屋也有些日子了,我虽是做了鬼,也还是记得些规矩礼仪的。” 女鬼的声音阴凉阴凉的,听着话就不寒而栗。 “同……同住一屋?”苏凝克制着自己发抖的声音,连苦着脸:“我明日!明日就般出去,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不知扰了你的墓,我出去了我……我也定会好好来跪拜你的,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那日搬进来她就觉得不对劲,果真是住到人家的头上上了,她就该早些搬走的。 女鬼一听,换了真挚的眼神盯着苏凝:“欸?你不必搬走,你就住这,这屋子我给你住。” 这话听着便是要…… “不住!不住!我不住!”苏凝哇得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吧,你的大恩大德我定不会忘记的,我后半辈子都给你,每日都给你烧香,祈福。” 女鬼不乐意了,黑沉着张苍白的脸,语气阴沉沉的:“你必须住,我说了让你住,你若不住了我便连吃了隔壁屋的那个小女娃!我可是恶鬼,若你等成了鬼,也会让我大卸八块通通吃了!” 女鬼恶狠狠的威胁,让苏凝忙点头:“我住,我住,你别伤害玲儿,别吃她!” 女鬼方满意的点了点头:“真乖。”她说着抬手摸了摸抖得连整张床都在震动的苏凝头:“乖乖听话,我便罩着你。” 苏凝低垂着头,女鬼碰他的手像冰块,那冷自头上浸入她全身,直将她冷得直颤。 好在那女鬼只是摸了她两下,若是再多摸两下,她怕是会被冻死在这。 “你别抖了。”女鬼语气甚是不好,突然的一声将苏凝吓得身子一僵。 ?她满脸惊慌:“对……对不起。” 那床抖得更厉害了。 女鬼瞪大了一双滚圆滚圆的眸子:“我坐这床边上都快给你抖下去了。” 苏凝被她吼得愣了愣,犹豫了一会,才小心翼翼的道:“那我……我我下去?” 女鬼蹙紧了眉头,起身挥了挥手:“罢了罢了。” 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回眸瞪着苏凝,阴冷冷的道:“明儿你若敢对第二个人透露关于我的半句话,我便吃了这府中所有的人,让这府中飘满孤魂野鬼,我要让这府中人做鬼也不好过,你可应承我?” 苏凝被女鬼的阴狠语气吓得牙齿也开始打抖索,她惶恐的点头:“我我应承,我应承。” 对于苏凝的反应,女鬼很是满意,她嘴角勾起,眼眸里是烟波朦胧。 她走路的身姿态很是摇曳生姿,婉步姗姗,行到那只剩下青竹的丹青下,便侧过眸瞧了一眼苏凝,苏凝只觉得似有温暖的一泓碧水在她眼中,下一刻,她便失了意识,闭目睡去的苏凝脸上满是泪痕和不安,睫毛上也还挂着泪珠,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实在让人心疼。 女鬼轻笑了一声,便化作一阵青烟,回到了那丹青上。 屋子的恢复了宁静,那蜡烛也渐渐暗了下去。 窗外是冷风在呼啸,吹得院子里的竹子在哗啦啦的作响。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29章 正月之朔,是谓元日,为岁之朝,月之朝,日之朝。 苏凝是被玲儿唤起的,她迷迷糊糊的坐在床上,脑袋是一片空白,头是胀得厉害? 玲儿给她更衣,边道着:“今儿要起早,给老爷夫人贺早春,方才那平之姐姐都派人来催了。” 苏凝的脸色有些难看,眼下是一片暗黑,她蹙着眉,柳眉细长,甚是让人怜惜。 “小姐?你怎么了?你脸色很不好看。”玲儿担忧问道。 苏凝没有回答。 “小姐?” 苏凝行了两步坐回床边,她的脸色苍白得厉害,声音颤颤:“玲儿,昨儿……你没听到什么声音吗?” 玲儿疑惑:“什么声音?”她一想,又问:“小姐,你又做噩梦了?小姐,这事怪我,铃儿昨晚忘了点上那安神炉,你莫紧张,铃儿今晚便守着你睡。” 苏凝一把拽住铃儿,将她的手抓得生疼:“那不是梦!铃儿,是真的!” 她的声音抖得厉害,脸上布满惊恐。 “铃儿,铃儿,你将那画扔掉!”苏凝眼神躲闪的指着墙上的丹青,全身都在哆嗦。 铃儿被苏凝的骇人神色也好生吓了吓,连安慰着她:“好,好,小姐,你莫惊,我将那丹青收起,收起。” 铃儿连急忙将那丹青收下,卷了往角落一扔。 “小姐,没事了啊,没事了啊。”铃儿连安抚着苏凝,哪知苏凝还惶恐不安的低喃着什么。 “小姐!”铃儿急得跺脚:“你到底怎么了呀?” 苏凝不知想着什么,沉默了一会,才望着铃儿,神色木然:“铃儿…给我洗漱上妆。” -- 第43页 “小姐…” 苏凝露了笑,那笑得无比惊悚:“铃儿…不是说迟了吗?该去给舅舅贺早了。” “是。是…可是,小姐…你?”铃儿瞧着苏凝很是不放心。 这昨夜她就睡早了,今儿起来苏凝就明显有些不对劲,别说这脸色瞧着有可怕了。 苏凝摇了摇头:“我没事。” 铃儿迟疑了好一会,才点了头,出门去备那洗漱的热水,临出门时,她回眸瞧了那沿床边坐的苏凝,心中满是不安。 —— 这元日是为长者拜贺,苏凝赶到正厅时,正逢叶荣轩等人在给叶相毅拜贺,她行到后面,竟也没人发现她。 众人面色都是那喜悦之情,唯得苏凝最是神色沉沉。 叶相毅与贾氏在说着什么喜话,苏凝是半分听不得。 退出正厅时,叶荣轩拦住了她,皱着眉头问道:“苏凝,你怎么了?昨夜着凉了?” 她那神色真是难看极了。 苏凝揺了头:“表哥……我没事,只是昨夜睡得不大安稳。” 叶荣轩沉默了一会:“你一直这样吗?有请大夫吗?” 苏凝神色有些怪异。 “我没事……表哥。” 叶荣轩瞧着,觉得苏凝对他有些防备……他若有所思,后道“那你快些歇息?便不要出来吹风了。” 只是他语落,苏凝便很是激动:“我不要回去!” 她的声音颤动得厉害:“我……我不要回去。” 许是察觉到叶荣轩的疑惑,她又道:“我……想去外面走走,大夫说总躺着也不可。” 叶荣轩点了点头:“那好,我同你一起去。” 苏凝稍有吃惊,不解得瞧他:“表哥……你?” 实际上叶荣轩并不与她一起出府过。 叶荣轩解释道:“长安,表哥也是第一次来,今儿便想瞧瞧你说的繁华热闹。” 苏凝没有拒绝,反而心中有些欢喜,叶荣轩能带给他安全感,让她心中不再那么恐慌。 只是他们前脚一提,后脚叶相毅与贾氏便从屋里出来。 苏凝连后退了两步,唤:“舅舅,舅母。” 叶相毅望了她一眼,点了头。 贾氏瞧着苏凝那摇摇欲坠的模样很是来气,皱着眉头道:“你是怎么回事?平日也就算了,今日是什么日子?还一幅要死不死的样子,尽是晦气。” 苏凝听着身影晃了晃,连哑声:“舅母…对不起。” “娘!”叶荣轩听着不舒服:“你对表妹说这话做什么?” 苏凝的头垂得更低了。 贾氏瞬间就不乐意了,她指着苏凝,甚是苦口婆心:“轩儿,你与她走那么近做什么?不是娘亲刻薄,你自个瞧瞧这丫头一脸黑气,能不是晦气吗?娘亲是为你好,能是害你吗?” 她语落,叶相毅便一脸沉气,气急败坏道:“你乱说什么!还走不走了!” “怎么?你还不不爱听了?你们父子两现在是为了这个丫鬟与我大小声?”贾氏咬牙切齿,气不打一处来。 她本就这几日憋了一肚子气,这会更是一戳便受不了。 “娘,你胡说什么呢?”叶荣轩有些头疼,他回来两天,这贾氏私下便寻他抱怨了好几次,皆是叶相毅如何寻花问柳的事,他实在无可奈何。 叶相毅被贾氏说得恼羞成怒,他不耐烦:“你继续闹,最好是闹得满城皆知,到那会你就高兴了!” 然后一甩了袖子走了。 贾氏一瞧叶相毅走了,更是火冒三丈,跺着脚追着去:“怎么?听不下去了?叶相毅,你给我站住!” 等得贾氏与叶相毅的身影消失不见。 叶荣轩才摇着头无奈的与苏凝道:“凝儿,你莫介意,我娘没有恶意,你也不要将她的话放在心里,你很好。” “表哥,我不怪舅母,我不介意的。”苏凝露了浅笑,笑得有些苦涩。 她早已习惯麻木,贾氏似也习惯见她一回便说叨她几句,她介意了,也是徒添难受。 一波折腾后,苏凝才与叶荣轩出了府,今日难得天气回暖,苏凝的脸色才好了些。 街市上很热闹,熙熙攘攘,人头络绎不绝。 叶荣轩与苏凝并肩走在街上,不时有小孩子提着那小纸灯笼在脚下嬉闹穿过。 苏凝显然很是欢喜,脸上多了些喜悦。 不过摩肩接踵的,人甚多。 叶荣轩与苏凝便上了茶馆,临了那街市边上的位置。 茶馆里有说书人,正说得起劲,与听书人一唱而三叹。 叶荣轩听得有趣,兴兴得应,苏凝瞧他高兴,心底也高兴。 只是不过一会,茶馆里又进了一群人,他们皆极是喧闹,哗哗咧咧的驱赶了一桌人,将其桌霸占。 苏凝瞧出那为首的人是那日轻薄她与叶萱萱的什么上官齐,她连别了脸,生怕被那人认出,又寻了麻烦。 叶荣轩瞧着她的异样,不解问:“凝儿?怎么了?” “没什么,表哥,你看下面那些南燕人。”苏凝指着正从街上行过的一群长得异域风情的人道,虽是与他们着相似衣裳,但那长相却格外显眼。 叶荣轩笑道:“倒是让你瞧出是南燕人了?” “上次他们入城时,我也瞧见来着。”苏凝带着点小雀喜,但又突然想起那个南燕公主,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来。 -- 第44页 这入长安几个月,她遇到的事也可真是精彩…而吓人啊。 而谁知让她给随手一指的南燕人转身便也入了茶馆,苏凝也瞧见了那为首的长得极美的女子是那南燕公主,她依旧的眼神高傲,不屑一顾,不过她一转眼便入了包厢。 那上官齐嘻哈大笑:“这南燕蛮子也来听书,她听得懂吗?以为换了一身衣服就和我们城里人一样了?那张脸都长得一蛮子味了,谁看不出来啊。” 他身边的随从连连也应附和着:“可不是嘛。”“就是了。” 苏凝低头喝着茶,两耳不闻他人言。 铃儿在旁忽然低声:“那些是什么人啊?” 语落时,茶馆里便突然一阵混乱,便听得到一道声音:“大理寺办案,闲杂人避让或者安静。” 嘈杂声四起,茶馆瞬间走了不少人,也有着不少站一旁看热闹的。 苏凝探头一看,便瞧见三两个穿着官服的男子站在上官齐面前,为首的男子生得极是白净,身形偏瘦,一双眸子与剑眉却让人生寒,苏凝心中蓦地一颤,那是那人自带的一种无形的气息,让人由心底的心惊。 “上官公子,同我走一趟吧。”他的声音并不大,沉稳而无一丝情绪波动。 上官齐怒目,气急败坏:“宋恕之?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想抓我吗?” 被唤作宋怒之的男子轻笑一声:“上官公子莫紧张,我等只是想请公子同我们回去,问问话,协助查案。” 闻言,上官齐也不知为何,慌了神:“本公子不去大理寺!大理寺那是什么地方?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进去了还能出去吗!” “噢?”宋怒之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上官公子,我可是客客气气的请你移步了,是你不配合的。”他神色一变,挥手:“将人绑了去。” 语落后,他身后的两个随从便将那挡在身前的上官齐护卫三两下打扔到了一旁。 顿时哀号声四起,还有那上官齐杀猪般的惨叫声。 苏凝别了眼,觉得有些不忍直视。 叶荣轩盯着出了茶馆的宋恕之,眼里不掩赞赏:“大理寺卿宋恕之,历史上最年轻的寺卿,当年仅二十岁便入了大理寺,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如今一瞧竟是这么一模样,人不貌相啊。” 苏凝望了望入了人群中很是显眼的背影,弱冠之龄,便身居高位,好生厉害。 又听得叶荣轩在问:“不过按理说他是寺卿,怎会亲自查案,长安城最近发生了什么重大案件了吗?” 苏凝拉回了视线,思虑了一番,才道:“前几日听说有个公子哥死在郊外了…而且死得很可怕,是不是因为这样那位寺卿才需要亲自?” 这事她会知道是因为铃儿告诉她的,具体情况她便不知了。 叶荣轩若有所思:“看来是如此,这长安城虽是天下脚子,也说不上绝对安全,记得,往后你若出门便带上两个下人。” 苏凝尽管应好。 第30章 那宋恕之一走,茶馆里很快又恢复了热闹。 纷纷议论起上官齐被抓一事,那方才被上官齐夺了桌位的几人最是议得最起劲,语气中带着幸灾乐祸:“那上官齐平日里就知道霸凌百姓,为非作歹,这下好了,直接给大理寺抓了,真是报应!” “简直是大快人心,那大理寺是何处?从来就没听说进去能出得来的!我看这次那个上官齐还怎么出来祸害咱们这些平民百姓!” “就是就是!” “真是活该。” 叶荣轩听着人言啧啧,那七嘴八舌的将了一场谴责会,想着那上官齐平日里没少作恶,才会一落难得众人如此欢声雀跃。 他将那茶喝了见底,同苏凝道:“时辰不早了,回去吧。” 苏凝点了头。 — 苏凝与叶荣轩一踏入府邸,便与叶云帆相遇上了,他喝了酒,一身酒气,且衣裳不整,脸上还有那细小的抓痕。 叶荣轩蹙着眉,不怒自威:“云帆,你要去何处?” 叶云帆跌跌撞撞的走近叶荣轩,手往他肩上一搭,满嘴酒气:“大哥我跟你说,小弟我要去一个…一个好地方,那里的美人…可美了。” 他连站都站不稳,还差些摔倒,嘴里还说着胡话:“大哥…小弟带你去!你会喜欢的!” 叶荣轩黑着脸,对着旁边上看着的几个随从沉怒道:“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将二少爷扶回去休息!” “是,是!大少爷!” 两个下人连扶过叶云帆:“二少爷,走,我们回去,回去。” 叶云帆挣扎着还要去拉叶荣轩:“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还要去…找。”隔着一段路,还听到他在喊:“大哥,大哥。” 叶荣轩的脸色很难看,苏凝瞧见他眼里的阴沉,犹豫一下道:“二哥…也不是经常这样,应该是今日过节,高兴才喝多的。” 叶荣轩冷笑了一声:“你不必替他解释,云帆的性子我又不是不知道。” 苏凝便不再多嘴了,实际上也是,叶云帆自来了长安,更是日日花天酒地,据说与长安城里那些整日无所事事的公子哥走得极近。 —— 虽白天天气回暖了些,但深夜里的长安城,还是只有那月华如水,和那寒冷彻骨的风在吹,偶尔有更夫的打更声。 -- 第45页 街上一片昏暗,虽有月光,也是甚弱,屋顶上一道道人影快速闪过,快得只及得瞧见一道虚影。 街道上的锦衣男子缓步而来,身后跟着的是随从打扮的劲装男子,在这寂静的夜里,那脚步声落在地面上极是响耳。 雨前的宁静,空气中带来的只一分异样气息, 白辞凌眸一闪,低声:“爷……” 连城停下了脚步,神色与眼眸里一片漠光,他望了一眼暗黑的前方:“无妨。” 他背手踏着缓步,身姿落拓,白辞握紧了手中的黑剑,眼睛紧盯着四周。 风中渐渐的起了肃杀之意。 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每落一步风里的气息便更加衰微。 有冷冽寒光一闪,是那挡了去路的黑衣人执着锋剑在月光下的的现眼。 半隐在黑暗中,包得只露一双如鬼黑眸的五个黑衣人挡了去路,杀气纵横在这黑夜里。 连城停下脚步,与那如鬼同眸的黑衣人对视,他神色很平淡,未显半分着急或杀气,身上萦绕的气息也只是有些冷淡。 白辞出声咄咄:“你们是什么人?居敢夜拦瑾瑜王!” 那些黑衣人无应,连眼都未眨,只是将剑锋一转,便提剑冲了过来。 “找死!” 白辞取剑出鞘,疾步上前,身影如电如箭便与黑衣人交上了手。 虽说白辞剑法高超,也难阻众人,他只拦下两人。 黑衣人的剑法十分诡异,习得也不知哪门功法,打法野且乖张。 剩下的其他三个黑衣人,一举便朝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的连城。 他们腾地而起,举剑其进。 夜色萧意。 连城眸子微动,静静的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剑,近在咫尺的剑尖,冷冽的寒光在眼前僵住不动。 三个黑衣人僵在半空,吃惊的看着那剑僵住不动,不再能挺前半分,再运气时,剑在嗡嗡作响,似在惶恐低鸣。 连城眸子微缩,那微而不可擦的气息在空中蔓延。 剑刃在缓缓弓起,黑衣人的手在发抖。 不知何时,街上开始起了雾,雾漫漫一片,连人影都些无法看清。 无形的力量顷刻将三人弹开,剑器碎成刀片落了满地。 三个黑衣人抑制不住,皆喷血而出。 无形的力量与惧意。 连城还站在那里,连手指都未动,他眉目似雪山清泉。 眸底是如看死人般的沉寂,然后嘴唇微启:“尔等鼠辈,弱如蝼蚁。” 闻言,几个黑衣勃然变色,瞬间腾地而起,空手赤拳又冲了来。 却是扑了个空。 几乎在瞬间,人就消失了不见,几个黑衣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得后背一疼,鲜血上喉自嘴角流下,迟缓回身,便看到那人站在薄雾中,依稀可见卓然而立。 黑衣人再无力支撑一一倒下。 几个黑衣人一倒下,便可清晰的看到插在背上还泛冷光的刀片。 世人说,长安城里的第一公子是昭王府的二公子,也曾谣,那二公子是天下第一高手。 薄雾轻漫,白辞将两名黑衣人一一击杀,连来寻连城。 “王爷……没有活口。”白辞道。 连城扫了一眼地下,眸里倒出血色一片:“这些黑衣人都是死士,即便留了活口也会他们自尽而亡。” “我方才查看了一番,虽然没有查到其他能证明其身份的线索,但是那脸……”白辞顿了一下:“那些脸长得有特点,像是异国人。” 连城若有所思,片刻后轻笑出声:“本王倒是意外了。” 白辞不解,刚欲提问。 连城又道:“与那巡捕的大人说一声,本王夜归,遭人袭击,受了重伤。” 白辞抬眸瞧了瞧没被刺客伤害掉半毛的上官连城,应声:“是。” 深夜逐渐阴森,冷风吹来,不知何处飘来的阵阵乌云阻挡了月亮,与那灰蒙薄雾,整条街道只得朦胧一片。 连城与白辞的身影在薄雾里,异常幽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31章 今夜飘了雾,白漫漫一片。 高着挂“叶府”牌匾的府外亮了两盏灰蒙蒙的灯笼。 叶云帆在雾里的街道跌跌撞撞的走来,他又喝了不少酒,酒气飘了老远。 他脸上醺意具现,嘴里喃喃唱着那红曲:“谁戏……谁戏哪家俏……佳人,一夜风流韵事…暖。” “船家娘子……啊,美娘子呀……” 十几步的路,硬是被那叶云帆走了好久的时间。 “砰砰砰”他将叶府大门敲得“砰砰砰”作响。 “狗奴才!快给爷开门!” 好一会,才有那小家丁揉着惺忪眼睛来开门,细眼一瞧,吃惊:“二少爷!怎么是你啊?” 叶云帆抬脚就将那家丁狠踹一脚:“狗奴才,这么久才开门。” 那家丁被踹得摔了一跤,又连爬起来,过去扶着叶云帆进府,边道着:“奴才是不知道二少爷未归府啊,若是知道了,定守着门等您回来啊!” 下午他明明看见叶云帆在府外给叶荣轩拦住来着,也不知什么时候又溜出去喝花酒,喝到这夜半三更才回来。 “少废话,给爷滚开。”叶云帆打了个酒嗝,一把将扶着自己的奴才给推开了去:“爷自己走。” -- 第46页 那奴才许是被云帆推打得有些后怕,迟疑了一下,不敢再上前去扶了,只是在后面跟着:“二少爷,你慢点,小心点。” 叶云帆的步伐很是蹒跚,那奴才怕极了他一个不留神掉进那黑沉沉的池塘里,毕竟这夜里无月又雾蒙蒙的,地面上的景物都有些难以分辨。 好几次,叶云帆都差点撞那树边上,都给他拉了回来。 只是,即便着叶云帆喝得烂醉如泥,他依旧不忘那点风流事,跌跌撞撞的朝小和院走去。 小奴才知道,那处关着一位叶云帆从外面强抢回来的女子,据说是那外地的,刚入长安城便可叶云帆盯上了,关了如今也有二十来天了。 那叶云帆拐进了院子,那小奴才未跟进去,他站在院外,瞧着叶云帆身影消失不见了,他才不屑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叶云帆入了院子,便开始在猥琐的叫喊着:“小美人…小美人,我来了。” 而随着他踉踉跄跄的踏上台阶,那灰蒙的天空突然“轰隆”一声的巨响,带着那空闪电,这酝酿了一夜的大雨就要下了。 “哎哟,混蛋!” 叶云帆被突如其来的空雷吓得脚下一滑,便直直摔下嗑了一脑袋,他气极,在低声咒骂了几声才爬起来,被那么猛地一嗑后,疼痛感倒是使叶云帆的酒醒了不少。 莫名的阴风呼过,不寒而栗的感觉袭来,他打了个冷颤抖索了一下,才行到门外用力敲着门,嚷着:“开门!快给爷将门开了!” 屋里是一片黑暗,也许久无人来开门。 “臭娘们!等下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叶云帆低骂了一下,又不耐烦的狠踢了一脚门。 意外的是,那门竟“咿呀”一声自己开了,自外面倒入地上甚弱的月光。 叶云帆刚想抬脚进去,那天空又是一声雷响加闪电,那一闪电有一瞬间照亮了屋里的一切。 只那一瞬间,叶云帆抬眸时便对上一双眼珠子暴凸带血的眼睛。 “啊!”叶云帆惊恐的大叫,那酒瞬间便彻底醒了,他后退了一步便被绊倒在地,一脸惶恐又如死人般苍白的瘫坐在地。 雷声与闪电又起,这次叶云帆彻底瞧了个清楚。 那人便垂在半空中,一身死白的衣服托着地,暴凸着的眼珠子在溢着血从眼里缓缓流下,而她的脑袋诡异的扭曲半歪着,那暴凸的眼珠里是满是怨恨与恶毒的正望着叶云帆。 “来人!快来人!”叶云帆恐惧的坐着挪动后退着,说话的嘴唇极是抖索着。 深夜里,无人应他,他又是惊叫又是惶恐到极致。 而后连滚带爬的跑了。 ——华丽分割线—— 越是夜幕降临,苏凝心中便惶恐不安,一天了,她连屋子都不曾踏进一步,倒是铃儿进进出出的走得很是宽心,就是把苏凝吓得不轻。 铃儿无奈提议:“小姐…要不今晚你到我那屋睡?” “不…不行!”苏凝很是焦灼,她慌张的叨叨念着:“我答应了要住屋里的,我不能走。不能。” 虽早上起来,她都快分不清昨夜是现实还是做梦,可那份惊恐实在太过可怕而真实了,以至于让她一整天恍恍惚惚。 铃儿无计可施,只能将屋子点满了蜡烛,照得屋里通亮亮的一片,苏凝才三步一决心的踏入屋子。 铃儿坐在桌边,拍着胸脯道:“小姐,你莫怕,铃儿今晚在这陪着你。” 苏凝点着头,惶惶不安的缩在床边绷紧了身子,一直不停转着眸扫着屋里的每个角落,屋外的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尖叫不止。 夜越发的深了,蓦地平地一声雷轰隆轰隆响,冷风将那窗猛地吹开,疾风顷刻灌入,那满屋的蜡烛灭了一半,吓得苏凝脸色惨白,如惊弓之鸟:“来了,她来了。” 铃儿连安抚她:“小姐,是要下雨了,你莫怕。” 苏凝受到了惊吓,这一惊楞是将那剪子掏了出来。 铃儿觉得好笑,又觉得忧心,她行过去将窗关好,点亮蜡烛,烛光晃动了两下便稳了,才道:“小姐,你安心,现在睡吧,我守着你呢,铃儿今晚不睡。” 铃儿语落时,又是一声轰隆雷声,苏凝一哆嗦,又是吓了一跳。 豆大的雨滴落在瓦片上,声音极清脆,屋外便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雨。 角边上的安神烟炉烟气氤氲。 苏凝低喃着:“再等等…等等。” 铃儿无可奈何只能应着,不时的在苏凝喝烛光中来回盯着,苏凝紧握着剪子的手关节泛青白,丽颜在烛光的映照下透着异常的红润。 时辰在一点点过去,烛光很快便烧了一半,屋外的淅淅沥沥的大雨渐渐变得稀稀拉拉的小雨点。 屋里一片宁静,苏凝睁着大眼睛也开始眼皮在下垂,没一会,她便支撑不住,闭上了目头靠着床边上,脸上还有未及消去的紧张恐惧感。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32章 新节刚过,长安城里藏着的某些人与事都开始蠢蠢欲动,一场腥风血雨正在悄无声息的来了。 天一亮,便有那官兵在街道上拉尸体,据那赶早集的目击百姓说,昨夜下了一夜的雨,也未能将那血迹冲洗掉,那点点血迹随着拉尸的马车滴了一地,血迹味混着雨后清新的微风迎面而来,久久未散。 -- 第47页 — 上早朝时,城夜的巡夜统领叶青便匆匆上报了皇上。 他原话是那么说的:“启禀皇上,昨夜瑾瑜王在城中遇黑衣人袭击受了重伤,未能及时察觉城中有叛乱者,是臣职责不力,请皇上责罚。” 年轻的皇上龙颜大怒:“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在城中遇袭,瑾瑜王叔现在如何了?” 叶青愧疚道:“瑾瑜王是在昨夜出宫归府途中遭遇的黑衣人袭击的,虽那几个黑衣人被王爷的那个护卫全然击毙,奈何瑾瑜王…还是受重伤了,而经调查发现那几个黑衣人正是南燕人。” 语落一落,朝堂上便一阵窃窃私语,嘈杂声四起。 那居高临下的皇上沉着脸,眼里是一片阴霾,虽是稚嫩的脸,眉宇间却有着超乎常人的稳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叶卿,你可看清楚了?”皇上一说话,朝堂中便安静了下来。 叶青低着首:“回禀皇上,臣确定是那南燕人。南燕有弱冠习俗,男子满十八,会进行点岁仪式,耳后会留有一个月亮形状的疤痕,那几个黑衣人都有。” 皇帝沉默着,神色默默不清,最终一言不发的甩袖而去,留下一堂目目相觑的官臣。 退了朝,那陆陆续续退出来的官臣无不在议论着此事。 那老首辅大人最是耿怀,横眉怒目道:“这南燕小国是看我景兴好欺负吗?明目张胆的在我长安城对一个王爷行凶!简直目无王法!” 那少傅大人接话道:“不说那西燕士兵,就那南燕公主又是个娇蛮无礼的主,若非遵着远来是客的礼,那南燕公主哪还能在城中行走,如今出了这一事,我看啊,管他是公主皇子,皆走不出这长安城了。” “可不是嘛!” “是啊。”附言的大人有不少。 那方匆匆赶来的小太监拦了前边巡捕统领叶青与大理寺卿宋恕之,细声轻语的道:“两位大人,且留步,皇上召见两位大人。” 叶青与宋恕之相视一眼,心中有数。 这皇上虽方才不说,可这会心里定是惊风怒涛着,那南燕人预谋杀害皇亲国戚,这可不是睁一眼闭一眼的小事。 —— 苏凝醒的时候,已是辰时,屋里的蜡烛早已灭了,阳光透着点点属于白昼的光亮。 铃儿还趴在桌上,睡得很是安稳,苏凝没有立即叫醒她,她先是扫了一眼屋内,确定不是梦,才行到窗边开了窗,扑面而来的是雨后清凉的风。她瞬间清醒了,院子里还积着些许雨水,绿竹的竹叶还在滴着水。 虽在冬日,却有另一番意味。 “小姐,你醒了?这么快天亮了?”铃儿揉着惺忪的眼睛在后面蒙蒙的发问。 苏凝回眸瞧她:“已快辰时了。” 铃儿一声惊呼:“哎呀!睡过头了。” 她连忙推门而出,边拢着外衫啊声音还在传来:“要命了,这院子怎么还积水了。” 苏凝被她的语气逗乐,颜笑无声,昨夜一夜无眠到天亮,她起来的便心情很好。 她出了屋,听到铃儿在小厨房的烧水的声音,便拿来了竹帚,一下一下的扫掉水,水里混着土,有些脏,苏凝将水扫到墙边,惊讶发现墙角上落了好几朵梅花,在昨夜的大雨中,这凌傲梅被打得散了满地。 苏凝将那梅花一一捡起,靠着墙,她却依稀听到隔壁有些嘈杂的声音,虽听不清在说什么。 她听得无趣,便只是捡了梅花放一旁上,铃儿一出来,便着急在喊着:“小姐,哎!这些脏乱的活你都不能碰,铃儿自己来。” 她说着连行过去,将那竹扫帚从苏凝手中抢走:“小姐的手要好好保护着的,怎能碰这种东西。” 苏凝不赞同道:“铃儿,你小姐我可不是什么金枝玉叶,没什么能做不能做的,你看我,不能做得挺好的吗?” 铃儿扫了一眼院子,瞧着左一块水渍右一块水渍,她扯嘴一笑:“我的小姐,你就别给铃儿添乱了。”她将竹帚放在一旁,推着苏凝:“你啊,便回房里好好呆着,铃儿这就伺候你洗漱,吃早膳。” 苏凝无奈回了屋,便将所有窗全都打开了来,难得的冬日艳阳将屋里照得极是光亮,苏凝瞧着屋里亮敞,心里才微安心了些。 铃儿端着洗漱的热水一踏入屋,便操心的念叨着:“小姐,你开这么多窗做什么?今日天气虽好,可也冷,着凉了怎么办?” 她将那热水放下,就要去关窗,苏凝拦住她:“就这么开着吧。” 这么开,她呆着心里才安心。 “开着我瞧着心里开心。” 铃儿犹豫了一会,才又退了回去:“那小姐,你得多穿一件衣服。” 苏凝无奈,嘴上应着:“好,好。” 心中想得是,她的身体已经没有了大碍,那些小病小痛也没有了,也没有那么畏寒了。 铃儿伺候着苏凝洗漱,边试探问着:“小姐…你昨夜做噩梦了吗?” 闻言,苏凝摇了摇头。 铃儿松了口气:“我瞧今儿小姐心情这么好,就知道昨夜定是一夜好眠。” 苏凝沉默着,被铃儿说久了,她都有些分不清这些日子里她浑浑噩噩的瞧见的那个女鬼究竟是梦还是真的。 观察着苏凝的神色,铃儿迟疑了一下,才又道:“小姐,铃儿觉得啊就是你想太多了,才会做噩梦。” -- 第48页 苏凝还是摇了摇头,所若是噩梦,恐惧感不会那么真实,昨夜她没有出现…可能是因为铃儿的出现。 苏凝不安的垂眸:“铃儿。我…”话临在嘴角,她顿了一下,还是没再继续,反而转了话语:“我饿了。” “那铃儿去铺早膳!”铃儿挂了毛巾,搓了搓手连出了屋。 她一出屋,苏凝便望着空屋,垂长的睫毛颤了颤,好一会她才颤栗着低喃:“我…知道你在这里,我不会走,我不走,你别害别人,别害铃儿…” 那战栗的声音极是苍白,屋里只有寂静,好似她只是在自言自语。 铃儿端着早膳进来:“小姐,过来吃了。” 苏凝敛了心思,应着:“好,这就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33章 昏暗的牢房里,不时有人那低喘呻吟声在痛哼。 那没有一丝光亮的地底牢房甚是阴森鬼气,旁上挂着的那些血迹斑斑的刑具,透着些腥臭,压抑得让人崩溃的牢房。 只是这牢房里一清瘦干净气质的男子,他懒散的坐在四方扶手椅上,一双黑眸似寒星,眼上黑眉如利剑一般,仿似地狱而来令人一眼颤栗的惊心竟与极致干净气质聚一人之身。 坐在这幽暗的牢房之中,更觉翩然不染,却又觉得与这阴暗环境无比融洽。 他悠悠喝着茶,闻着一声低吟:“嗯…嘶!”他才抬眸瞥了一眼对面绑着在十字架上遍体鳞伤的上官齐,他一身血衣,皮开肉绽,那血流了一地。 上官齐在昏迷中醒来,疼痛让他昏昏沉沉,刚一睁眼便对上那双深眸,吓得他一哆嗦,身上的伤更疼了。 上官齐一瞧见他,眼里不掩怨恨,他咬牙切齿:“宋恕之!你…你这个混蛋!竟敢对我动用私刑!” 原本上官齐想着这宋恕之再怎么样,也会看在他父亲的面上,对他客气些,哪知这宋恕之如传言般目中无人,将他抓进去二话不说便将他打了一顿。下手又是极狠,直接将他打晕了去。 那宋恕之也不搭理他,任着上官齐还在不停的叫唤:“宋恕之!你最好将我放出去,我爹不会放过你的!你个混蛋!啊!” 那突如其来的一鞭子将上官齐打得一声尖叫,痛不欲生,他痛得满头大汗,还在咬牙叫着:“你们!你们敢打我!我上官齐一定让你们大理寺吃不了兜着走!” 打他的男子听着轻笑了一声,讽笑着道:“上官公子,你莫不是不曾听闻我们大理寺的另一个雅称?” 这自三年前宋恕之上任大理寺卿一职,大理寺在流传中又名阎王殿,死人才入阎王殿,有进无出。 上官齐许也是想到了,他憔悴着一张脸有些惨白,却还是怒目而视:“说什么要查案!你们这是草芥人命!我上官齐又没有杀人放火,你们凭什么抓我?” 男子执着鞭子,似乎挑眉想了想,思虑了半天,愣是没想出来,他回首问宋恕之:“这么说来我倒是不知道了,大人,您抓这上官公子做什么呀?抓他的理由是何?” 宋恕之放下茶杯,冲他冷厉的瞥了一眼,一脸不想理人的神情。 男子碰了壁,摸了摸鼻子。 他回首望着上官齐,清咳了一下嗓子,声音很是庄严道:“我大理寺抓人什么时候需要凭什么了?皇上特意颁旨,我大理寺查案可抓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一切先斩后奏。抓你一个小公子哥还不行了?我们宋大人高兴不行吗?” 听着这无理的强词夺理,上官齐差些一口血涌了上来,他呸了一口嘴里的血沫,气急败坏:“你们没有王法!我爹一定会来救我的!我出去了就跟皇上说你们这些土匪暴行!” 他给气坏了,一生气激动身上的伤就疼,疼得他直冒冷汗。 “王法?”开口的是宋恕之,他声音没有半点起伏:“上官公子霸凌百姓,在长安城中为非作歹,弄得百姓怨声载道,上官公子眼中的王法又是何物?” 那旁上的男子顺连接话,一脸大悟道:“就上官公子在长安城的所作所为,这入大理寺完全不冤啊,就这些个缘由,我们大理寺不抓你才是天理难容!” “你们这是小题大做!这些事怎轮得到你们管!明明就是想抓我而找的随意缘头!”上官齐怒瞪着宋恕之:“我警告你!宋恕之,你最好别乱来,否则我定将你千刀万剐!” 他话语一落,便又是一鞭子落下,上官齐仰头崩溃大叫:“啊!” 他本是昨天被打过一次,全身皮开肉绽,这旧伤未好,又是着着血淋淋的那伤一鞭下,那鞭子又不知是沾了什么玩意,沾肉又痒又刺痛,一鞭子下去就去了半条命。 他一直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何曾有过这般待遇,直是想哭爹喊娘。 “不可对宋大人无礼!”那男子挥着鞭子一鞭将那刑具架劈成几半,刑具哗啦啦落了一地。 他将鞭子对着上官齐,微眯着他那双细眼:“下一鞭我就让你跟那架子一样。” 上官齐瞬间抖了一下,后怕的咽了咽口水,又似乎觉得自己这样很没骨气,便微抖着声音道了一句:“放…放我出去。” “可以放你出去。”宋恕之终于自他那扶手椅站起来,他的一双眸子藏冷冽寒星,瞧得上官齐缩了缩。 “不过有个条件,若是上官公子做到了,宋某就放了你如何?” -- 第49页 上官齐觉得心中不安:“什么条件?” “宋某想请上官公子夜探良山。”宋恕之瞧着上官齐听到话神色一变。 上官齐没有犹豫,直接拒绝了:“我不去!” 宋恕之嘴角一勾,笑了笑,似在意料之内:“看来上官公子很喜欢大理寺,想一辈子呆在这。”他对着旁边的男子昂了首:“江大人,这毕竟留着吃牢饭也是浪费,早些处理了吧。” “宋大人,放心,小臣定好好处理,让上官走得没有痛苦。”江大人似乎已是期待已久,那语气都很兴奋。 上官齐看着眼前执鞭的江大人,脸上不掩惶惶,江单—大理寺少卿,听闻这位一脸狐狸相的江大人可不是好主,在大理寺中除了宋恕之,就他手段最残忍,最爱折磨犯人,连死人都不放过,那鞭尸的事情都做的出来,其人恶迹令人发指。 上官齐心里挣扎了许久,方诚惶诚恐,已是求饶的语气:“两位大人…良山真的不能去,去不得啊。” “为何去不得?”宋恕之那双深邃的眸子盯着他,浅声问道。 “冯远亭都死上边了,那能去吗?那山上有女鬼妖怪吃人心的啊!两位大人,你们这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啊!”上官齐可怜巴巴,说得怨气满满。 宋恕之与江单相视一眼,心中各有想法。 江单不以为然道:“上官齐,我可不信这世上有妖怪鬼魂存在,若真说有鬼无非就是人心里的鬼,人心里有鬼,世间方有鬼。” 上官齐瞧那江单说得振振有词,他把嘴一咧,怪笑了一声:“那江大人,你去啊!” 惹来江单冷眼又一鞭子:“那我上良山前定先将上官公子好好处置了,免得占了我大理寺牢底的地。” 第34章 瑾瑜王遇袭受伤的消息传出去,便陆续续有那朝廷官员来探望慰问。 皇上也连派了几位太医上府,奇珍药材送了又送。 昭王与昭王妃一早便出了门,美名其曰:“为郡王上寺庙求愿保平安。” 那上门来探望的便皆吃了闭门羹,近黄昏的时候,便来了一位硬闯的不速之客。 打伤了几个小护卫,叫嚣着:“本公主要见你们瑾瑜王!谁拦便杀谁。” 年近知命的管家迟迟而来,漠着脸:“这位姑娘,你若再伤我王府中人,我等便不客气了。” 穆兰执着锋利的短剑指着他:“我要见瑾瑜王!你滚进去将人叫出来,不然我便杀尽你王府人。” “放肆!”白辞自转角处拐了出来,便听得一番无理之言。 他不掩怒色:“无知女辈!竟敢擅闯昭王府!还出言不逊,其罪可诸!” 穆兰昂着头,依是冷傲:“你算什么东西?与本公主如此说话!我乃南燕国公主穆兰,要见瑾瑜王!” 虽是她身在异国,此时正被人包围着,她仍是唯我独尊的模样。 白辞冷笑一声,不屑:“这里是长安,我等不识得什么南燕公主,若要说南燕,南燕不安好心,意图刺杀我家王爷,其心必异!你若真是南燕公主,今日不仅擅闯我王府打伤我王府中人,还提剑对我王府出言不逊,这真是当我昭王府好欺负?”白辞说着怒喊一声:“莫管家!” 莫管家受了指令点了头,手一挥,便有两个灰衣劲装男子从不知名的何处冒了出来。 “大胆!”穆兰脸色微变,提着剑后退了一步,她冷瞪着一双异色眼睛,声音迟疑了一下怒斥道:“谁人敢动本公主!” 没人应她,一道劲力从她身后袭来,她一闪躲开了去,下一刻,那闪着银光的利剑破风而来击中她的手腕,手中的短剑应声而落。 穆兰心中一阵恐慌,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几把利剑架在了脖子上。 她铁青着脸,几乎咬牙切齿:“你们这群无知的下人,本公主要杀了你们!” 语落时,几把利剑又往她的脖子贴近了几分,穆兰甚至能感觉到剑尖已经划破她的肌肤,她僵住了身子只能怒目圆睁。 白辞道:“将人绑了关牢房,等大王爷回来处置。” “是,白公子。” 管家刚应声,便有那下人匆匆来报:“王爷醒了,说要见见这位姑娘。” 穆兰面不掩惊喜,又狠狠的瞪了一眼白辞,语气十分骄横:“还不放开本公主!你们这些狗奴才!” 白辞咬着牙,好一会才朝那几个护卫一颔首,那几个护卫才收回了剑,为前的护卫方收回剑,穆兰抬脚便朝他狠狠迎腹一脚,将人踢倒在地。 其他护卫连后退了一步,白辞忿然作色,刚一动身便被身边的管家拉住:“白公子!” 管家摇了摇头。 穆兰挑衅的望了他一眼,又扫了一圈四周的护卫,眼里满是傲岸,语气极是轻蔑“下贱东西。” 几个护卫愤愤不平,又纷纷敢怒不敢言,白辞直眉怒目,抓着剑的手指节在泛白。 旁上的下人在道:“公主,请随我来。” 穆兰拾起了地上的短剑,才一脸自满的跟着下人的身后走去。 白辞咬着牙望了望那个被穆兰踢了一脚的护卫,字自牙间一个个的蹦出来:“就当是被疯狗咬了一口。” 这所谓的南燕公主确确实实与疯狗一般,也不知从哪来的傲慢与自满,一个异国公主便敢如此嚣张自大,莫不是傻子? -- 第50页 —— 院子的两株梅花树只有几朵稀零的梅花在孤寂的绽放,地上落了不少花瓣,被风得满院都是。 上官连城喜看这满院子梅花的样子,便无那下人日日来扫。 下人领着穆兰入了院子,在门外停下。 “公主,请稍等。” 穆兰不耐烦的停下脚步,听着那下人再行了两步,低首朝着屋里喊:“王爷,穆兰公主来了。” 她素来不喜欢这繁绉的规矩礼仪,觉得甚是磨叽无趣,但这景兴又是个礼仪繁绉最多的国,实让她厌恶得很。 没一会,屋里便传出个清冷但带着些虚弱的声音:“进来吧。” 下人回了身:“公主,请进。” 穆兰一踏进屋,便一愣,这屋内的书卷气颇重,只有简单的净窗桌几和那一沓沓书卷,角落里的安神熏炉烟气缭绕,飘出淡淡的清香。 上官连城半倚在窗边,侧首望着来人,眸光浅淡的与穆兰公主的视线对上。 穆兰有些呆愣着看着他,她也听闻过,这曾经的天下举世无双的第一公子,如今的景兴瑾瑜郡王爷,清贵之矣,失天下颜色。 果不负年少白衣。 冷凌凌双眸仿藏着世间瑰宝,让人深陷其中。 他张唇轻启:“听说穆兰公主想见本王?不知所为何事?” 穆兰拉回了神,犹豫了一会才昂首道:“本公主是为了王爷遇刺一事而来。”她顿了顿,语气有些不满:“你们皇帝下旨囚禁了我们!抓了我南燕随行而来的将士!我们决不能被冤枉,王爷遇刺,便因那刺客是我南燕人,便认定是我们指使的,未免太过草率了!” 她硬要见上官连城,便是为了此事。 连城敛了眉目,若有所思道:“公主此行是为了此事?” 穆兰点头,肃神道:“王爷!我与我王兄定无加害你之意,你们不分青红皂白的将我等囚禁,你们此举完全是在激怒我南燕国。” 连城神色淡淡,瞧不出情绪,他抬眸时瞥见白辞静静进了屋,站在了一旁。 他露了轻笑,初雪融化般的清凉:“穆兰公主似乎寻错了人。” 瞧见穆兰公主怔色时,他继续道:“本王并不知刺杀本王的是南燕人,查出来的是长安城的巡捕统领叶青,公主若想澄清找出真相该去寻的是那位叶青大人,再者皇上之旨,作为臣子不容质疑,公主寻本王,本王自是相信南燕没有加害本王之心,但恕本王无能为力帮得公主。” 说完,他便捂着胸口咳嗦了几声,咳得唇色发白,然后抱歉的笑了笑。 穆兰咬着唇,她最初便是想着让这瑾瑜王给景兴皇帝澄清一下,解除她与兄长的囚禁,而今听来,这瑾瑜王爱莫能助。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35章 “你们皇帝根本不听我们解释。”穆兰难得露出心急如焚的模样,她抿着唇:“我已经别无他法。” 一向对人鼻孔朝天的她显得有些心烦意乱与慌张。 她那个王兄竟乖乖的愿意被关着,还说什么不要轻举妄动,这摆明了是陷害的事若不自清还等着任人宰割吗? 连城蹙了眉,犹豫了一会,长吁短叹了一声方道:“公主……你先别担心,我尽量而为,若能在皇上面前说上几句本王定与皇上说说,但是……那南燕人刺杀我是事实,这已不是个人的纠纷,这可关系到两国之间的结邦,本王三言两语,皇上未必会放人。” 穆兰连点了点头,竟向他柔声细语:“穆兰在此先多谢王爷了,请王爷定多多劳烦些,我等定不胜感激,至于…穆兰也定会另想法子的。” 她也明白得这在政治上是麻烦事一桩,难不保…她远在南燕的父皇会弃了他们,以保两国之好。 “公主不必客气,本王与有穆庄皇子也有几分交情,定相信皇子不会派人伤我的。” 他语气有些淡,面色露出倦怠,似乎这一段谈话已经让他疲惫不已。 许是连城意外的好说话,又或是穆兰公主的私心作祟,瞧见连城的模样。 穆兰上前几步,担忧的问道:“王爷?听闻你受了重伤,可是很严重?” 将身后的白辞瞧得一愣一愣的,直觉女人心真是深不可测,然后他便收到了他家的戏精王爷凉凉的一眼。 白辞连行了过去,顺手取了披风,皱紧了眉头:“王爷,太医说你还不可起床不可吹风,这几日都得在床上躺着。” 连城咳了几声,任白辞给他披上暖和的披风,有气无力道:“诶,穆兰公主乃是远方客人,本王怎能怠慢?此乃无礼之举。” 虽说他的神色很是严肃,穆兰却觉得他是个外竣内和的人。 “瑾瑜王爷,是穆兰无礼打扰了王爷,是穆兰的不是。”穆兰微微低了头:“王爷且先歇着,穆兰先行告退了。” 穆兰退出去时,连城也没有多挽留,只是在她临踏出门时突然叫住了她:“穆兰公主,你在长安还是小心些好,今日是太过招摇了,若是被人发现你逃走了…定会引起猜疑。” 连城的提醒,让穆兰心惊胆颤,她脑子一热便逃了出来,未曾想那么多。 她连连道谢。 出了门未行几步,她便又停下。屋内白辞的声音还在传来:“若是大王爷回来知道了,定会大发雷霆,您受伤本就惹得大王爷不满,还不好好歇息着。” -- 第51页 “那便不让他知晓。”连城的声音有些懒散与虚弱,却不掩其泠泠。 穆兰不知为何脸色微赤,方才的惊鸿一瞥,乱她心头。 又脚步声缓缓而来,她飞身贴墙而走,身影渐渐消失。 —— 室内连城坐在榻旁喝着热茶,雾气氤氲衬得他眉眼间清辉冷如霜。 白辞站在门边上,半掩上门低声道:“人走了。” 闻言,连城放下茶杯,闭眼捏了捏眉目间,那倦怠色渐渐散去。 白辞大惑不解:“王爷,你理那位目无下尘的公主做甚?” 连城抬眸望他,有些懒散的道:“远来是客。” 如此敷衍的回答,白辞还想道什么,连城又语气平平问:“我大哥呢?” “大王爷与大王妃一早出门了,说要去给爷祈福。”白辞道,又顿了下:“只是他们祈完福去游湖了,也差人来说今晚不回来用晚膳了。” 这大王爷今晨来看了一眼他家王爷,然后便大张旗鼓的出门去了。 他丝毫不怀疑那大王爷是为了躲避今日要上门来慰问的那些朝廷官员。 连城漠色,想起早晨他大哥面无表情的说要去给他祈福,那神色可瞧不出半分担忧。 彼时,屋外有下人的话语传来:“王爷,叶家二小姐来了。” 连城神色未变,似无听到般。 白辞有些头疼的打开门,怒色道:“今日已说过王爷身子未安,不见外客。” 那下人的声音小了一半,迟疑着:“可是…大王妃说了,若叶家小姐上门,不能拦。” 白辞回首望着连城,瞧见连城虽不作脸色,但那冷森冷森的寒气在往外飘。 下人又道:“而且…而且管家已经领着人进来了。” 说话间,那管家已经领着叶雪枝踏入了院子,她着一淡粉衣裳,款步姗姗而来,云鬓垂银苏,薄粉敷面似出水芙蓉。 她行到门外,脸色羞赫。 先是行了一礼,声音轻柔:“叶家女儿雪枝求见王爷,听闻王爷受伤,便特意熬了些莲子羹送来。” 白辞嘴角一抽,又回首望了一眼屋里人,便瞧见他家王爷已睡上床,盖被闭目,呼吸平稳,真真切切睡着了一般。 白辞关了门,微倾首:“叶小姐,我家王爷刚身感不适,方睡下。” 叶雪枝蹙了秀眉,紧张道:“王爷可还好?小女能否进屋一探?” 那担忧的神色极是楚楚可怜。 “这…”白辞踌躇了一会,甚感为难:“实不相瞒,叶二小姐,王爷方才受了那南燕公主的惊扰,一日未安,而王爷又浅眠,受不得打扰,还望叶小姐体谅一下。” 叶雪枝不掩失望之色。 她抿了抿唇,身姿纤弱行了一谢礼:“那小女便不叨唠了,若是王爷醒了,还望白公子差人相告一声,让雪枝心安。” 白辞连答应着:“叶小姐放心,叶小姐慢走。” 叶雪枝点了头,她身后的丫鬟将锦盒交给了一旁的下人,叶雪枝道:“这是我为王爷熬的莲子羹。” 白辞点首:“我定转告王爷。” 叶雪枝方依依不舍的望着那紧闭的屋门,一步三回头,愣是行了许久才行出院子。 白辞僵着脸,瞪了一眼一旁的管家,龇牙咧嘴:“莫老头!你怎么回事?什么人都往府里放!” 莫管家面无表情,声音也是平淡无荡:“大王爷说,府里寂静久了没什么生气,需要热热府。” 说完,便转身出了院。 只留白辞又苦说不出,这一天,累死的是他,他宁愿出门与人打上几架,也不想与那些女人交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36章 这两日无梦,苏凝那日的惊吓也渐渐消了去,也开始遗忘了那诡异的女鬼。 在院子里吹了会风,她便入了屋。 只是一推开屋,一阵寒森冷风迎面而来,将她的一头垂发吹得飞舞而起,屋里的烛光晃动得厉害,苏凝瞬间僵在原地,神色惶恐。 屋里与门正对着的女子坐在四方椅上正翘着二郎腿,明眸剪水,含情凝睇的对着她瞧。 苏凝的脸色唰的一下苍白如鬼,与女鬼不相上下,她的手还搭在门上动弹不得。 女鬼轻扬着朱唇,空谷般的声音幽幽而来:“进来啊。” 苏凝张大的瞳孔满是恐惧,连呼吸都觉得急促起来,胸脯起伏得厉害。 “小姐?你怎么了?怎么不进屋?在那站那么久?”铃儿的声音响起,她狐疑的望着站在的苏凝,瞧着苏凝的惊慌脸色心中一跳。 “小姐?”她边说着边行了过来。 苏凝斥住她:“铃儿!”她的语气都在颤抖:“你别过来…回去!” 铃儿被她吓得一跳,顿住了脚步,怔怔问:“小姐。你怎么了?” “我要睡了,你也去歇着吧。”苏凝敛了眼底的眸色,轻启薄唇。 “可是…小。”铃儿还欲说什么,苏凝已经进了屋,将门关上了,她瞧着苏凝踏进屋子身影怎带着一股决心呢? 只是她不再多想,打着哈欠便回了她的屋子。 屋内,苏凝背抵着门全身都在颤抖着,大脑是一片空白,只有那无尽的恐惧要自胸口涌出来。 苏凝几乎崩溃的低吼着:“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求你了,放过我。” -- 第52页 女鬼半歪着头盯着苏凝瞧,也不说话,烛光下的她一双眸子如幽泉,清且亮。 “你想杀死我?那你今晚便杀了我,你不要折磨我了!”苏凝的手心都在淌汗,只觉得全身发麻。 这日日的折磨与担心受怕的恐惧真要将她折磨得疯掉了,这在长安的这几个月受到的惊吓比她十几年的都多。 女鬼眨了眨眼,眼上淡淡的凤尾痣添了一分妖媚,语气阴凉阴凉的:“你说杀便杀,那我这个鬼当得也太听话了些,传出去了我还怎么在这一片上混啊?” “那你缠着我做什么?”苏凝因恐惧紧张而微红看眼眶,姣好的容颜失了血色,柔弱得摇摇欲坠。 “又不是我害死你的,你若想找人陪葬那我直接给你陪了就是,你又何苦一直纠缠我?既不杀死我又不放过我,我求求你了…你走吧,别缠着我了。” 她的脸上全是眼泪和恐惧,说话声音极是嘶哑。 女鬼明显被她忽然的大哭大喊吓得一愣,她猛地起身,蹙着叶眉 然后美眸一瞪:“你这小女子过分了啊!我何曾有要害你的举动?我是鬼,不是十恶不赦的恶鬼!终日念着我要害你,就你?”说着,女鬼将苏凝上下快速的扫了一番,嫌弃道:“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害人我也挑的!” 那女鬼发起狠来,说话莫名的奶声奶气。 苏凝往墙角挪了挪,脸上还挂着泪,她哽咽着:“那你…你便走啊,别缠着我了。” 女鬼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惊诧,再开口时声音蓦地提高了声量:“你这小女子不仅过分还狼心狗肺!我善心将这屋子让你一半住,你还还委屈上了?还赶我走?你想鸠占鹊巢啊!” 前几次,这女鬼都是一副阴森恐怖的模样,连那眼神都是阴森诡异不安好心,第一见这女鬼炸毛如平常家的女子一般。 苏凝楞了楞,有些结巴道:“那你…就让我搬走,我不该闯了你的贵坟宝地,是我的错,你贵鬼大人有大量不与我计较…可好?” 那女鬼咬了咬牙,没好气的道:“这话你上回已经说过了!换一句!” 模模糊糊胡想起上次那女鬼对她说的话,这分明就是只恶鬼! 苏凝欲哭无泪,她觉得这女鬼不急着要害了她,便是要捉弄她,等她捉弄腻了,她便会吃了她! 苏凝越想越觉得自己命苦,无爹无娘,寄人篱下,如今还要给一个鬼欺负,她缓缓的瘫坐在地,几乎绝望:“你便说你想做什么…要我帮你寻青年男子吸阳气吗?” 女鬼嘴角微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然后清咳了一声,踏着小莲步行到苏凝跟前。 居高临下的睨着她:“这种事怎会轮到你这种小啰啰,我根苗正红的一只鬼从来都是自力更生的。” 她的语气甚是傲气:“何况这府中的青年男子这么多,一抓一大把,吸个阳气就在家中的事多方便。” 闻言,苏凝的身影晃了晃,就快倒下。 她颤抖着声音:“你要吸便吸我!你别害别人!你没听说过吗?厉鬼害人也是要遭天谴的!” 女鬼摇了摇头:“没有啊。”神情又很是认真:“你从哪听来的这说法?” 苏凝因恐惧而咽了咽口水,好一会才答:“我们…我们老家都这么说的。” 自是没有那么一回事,是苏凝一时随口编的。 女鬼倒是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蹙了眉头道:“我游历过很多地方,都没听过这种说法。” 说话间,苏凝偷偷的凝着女鬼,紧抓着衣袖的手僵得有些麻木。 她眸子颤了颤:“是真的!” 女鬼挑起兴致好奇的瞪着她瞧,那双眸子极是漂亮,苏凝垂了睫毛:“真的!我们…我们老家都这么说,听说…听说我们老家那边有个厉鬼因为害人便遭了雷劈,当场魂飞魄散了去,连鬼都做不成了。” 女鬼摸着下巴点了点头,突然便下身坐到苏凝身旁,将苏凝吓得抖了抖缩了缩。 她抖是因为害怕,缩是因为女鬼的一身冷寒气,仅是靠近便觉得身置天寒地冻的大雪地里。 然后苏凝便听到女鬼道:“我也不想做鬼来着,可我也做不了人,那黑白差爷不愿收我,我寻思了许久都寻不到法子能散魂去,你方才说的害人便能用…可是真的?那详情你再说说。” 女鬼的神情十分期待,苏凝怔了怔,心中砰砰砰跳了极快。 “快,快点!” “快点。” 屋外突然的传来些嘈杂声响,明明已是深夜,却似有不少人朝这来。 身旁的女鬼站了起来:“咦”的一声,在道:“外面好像来了好多人。” 苏凝一下便僵住了,全身冷若冰霜,脑中快速闪过女鬼冲出远外,大开杀戒的情形,那定是阴风阵阵,乌云蔽月。 “你们是谁!你们想干甚么?” 苏凝听到了铃儿的声音,她许是被这嘈杂声吵起,出了屋在院里拦了那些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37章 “你们家小姐呢?” “你们要干什么?” 外面的声音不断传来,且越发靠近,竟是奔着苏凝的屋子来的,苏凝唰的站起来,在那门被推动时,背部紧紧的抵住门。 将女鬼生生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苏凝咬紧牙关瞪着女鬼,语气十分坚定的道:“你休想害她们!你这只厉鬼!” -- 第53页 这女鬼所言想迷惑她,不过是想为害人找的借口,她才不会上当受骗。 女鬼对于这苏凝莫名其妙的针对觉得好笑又可气,她冷笑了一声,眉梢间都是阴寒之气, “好啊,那你便可要挡住了门,一会若是这门开了,这送上门的活生生的人我可就不客气。” 话落时,她缓行到了那四方椅懒懒的跨腿斜坐着,倾颜不掩阴郁:“我油炸!我生煎!我粉蒸!” 苏凝听得她语气的生狠,更加坚毅的决绝。 她用力的抵着门,费力的喊着:“你们不要进来,快走啊!” “开门!” “苏小姐,我们是二小姐院内的人,还请你开门,莫让我们撞烂门。” 门外更大的外力在往里推,苏凝心中越发生怕:“有什么事你们明日再来找我!你们快走。” 屋外月淡星稀,冷风阵阵,铃儿被两个丫鬟抓着挣脱不开,她只着薄衣,头发散乱。 余下的三四个丫鬟聚在门前在推着门。 铃儿满眼泪水:“小姐!你千万不要开门!她们是二小姐院子的要来寻麻烦的!” “啪”那领头的丫鬟抬手便给了铃儿一巴掌,冷哼了一声:“你个小贱奴再乱说我便撕烂你的嘴。” 苏凝隐约中听到铃儿与叶雪枝身边那个大丫鬟香凝的声音,她以为这些日子过去,叶雪枝不会找她麻烦了,没想到她还是不放过她。 “铃儿!你快走,不要管我。”苏凝的声音自屋里传来。 香凝笑了笑,笑得阴阳怪气:“表小姐,你还是快些开门吧,别让你这小婢女遭了苦。” “我不能开门!”苏凝使劲的顶着门,纵然心中委屈与担忧,可瞧着那正虎视眈眈的女鬼,舔着唇的女鬼她便要阻拦这门被打开,她不能害了那么多条人命丧在这里! “给我将门撞开!”香凝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苏凝心慌,还未来得及多想,那门下一刻便被撞开了,苏凝未及躲开,直直被撞摔倒在地。 屋子一下便冲进来不少人,铃儿冲进来连扶起苏凝:“小姐!” 苏凝被撞得头昏昏,被铃儿扶起来:“小姐,你没事吧,怎么样了。” 苏凝倚着铃儿,摇着头:“铃儿,我没事。” 她说话时,抬眼去看女鬼坐着的位置,女鬼已站到椅子上,正一脸兴奋的盯着她们,两眼都放着精光,将苏凝吓得不轻,而明显的他人却未能看见女鬼。 她慌张的推过铃儿,连着一旁的没好脸色的香凝:“你们快走!快出去!” “小姐?” 没推两步,苏凝便又被香凝挣脱开了来,还反推了苏凝一把,大声道:“你推我做什么!” 苏凝被推得后退了几步,铃儿连过去扶住她:“小姐!”又怒斥着香凝:“你做什么推我家小姐?你们这些人想干什么?” “干什么?”香凝扬唇笑了笑:“我家小姐让我办上次还没办完的事啊。”她看着微懵的苏凝眼里是阴冷:“苏表小姐,我想你还记得上次在香雪阁未办完的事吧?” 苏凝一双星眸颤了颤,抓着铃儿的手在抖,上回在香雪阁叶雪枝要割她的舌头...划花她的脸被叶荣轩突然的到来打断了,自那日开始她便绕着叶雪枝走,她想着叶雪枝瞧不见她便会忘记她的存在,不找头的茬。 而今三更半夜...又有何人能来救她。 香凝很满意苏凝的神色突变,扬着嘚瑟的语气:“看来苏表小姐是记着了。” 铃儿狐疑的在低声问:“小姐?什么事啊?”她的心中略感不安。 苏凝未应答铃儿,只是失神的在低喃着:“二姐姐为什么还是不放过我?我真的未曾与那什么瑾瑜王有过私情,我更不识那瑾瑜王。” 香凝微扬着头:“有或没有,自有小姐定夺,我等也是奉命行事。” 语落后,她不屑的撇了一眼苏凝,提声道:“动手。” 身后的丫鬟一拥而上便要去抓苏凝,铃儿连挡在苏凝面前,慌张道:“你们想做什么?不准碰我家小姐!” “做什么?你看着就是!” 铃儿手脚并用,连拽着面前的两个丫鬟,连叫带喊:“你们走开!” 奈何人多势众,铃儿没两下便被两个丫鬟拉扯开了,紧拽到一旁去狠狠压着门上。 “小姐!”铃儿还在挣扎,惊慌的在叫唤着苏凝:“小姐!” 苏凝一边后退着,一边哭着摇头:“为何...连着你们也不放过我!” 眼里盈满泪水与绝望,这叶雪枝不放过她,这女鬼也不放过他,若她被割了舌头毁了容,又被女鬼纠缠。那往后的日子她又该如何度过,那种永无天日的绝望,只是想想便觉得可怕。 虽然她无父母缘,但她仍战战兢兢的长大,小心翼翼的活着,一生未有过害人之心,只求能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 而今却遇得如此际遇,当真是命苦。 苏凝体弱无力,当下便被两个丫鬟死死制住,压着抵着桌上。 铃儿在旁哭喊:“小姐!你们快放开我家小姐!你们这些奴才不准碰我家小姐!” 香凝看了一眼铃儿,勾着唇对着苏凝道:“表小姐,你还是乖乖的好,免得伤及无辜啊。” 苏凝当下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绝望的默默流着泪。 那站在椅子上的女鬼看着鬼哭狼嚎的这一场戏,直摇头捂脸。 -- 第54页 她甚至比苏凝还激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打啊!将这些丫头片子都赶出去啊! “真是太没用了,太窝囊了。” 完全将那前几次的笑不露齿,姗姗款步的女子礼仪都抛了去。 铃儿不断的哭喊:“小姐!” 许是铃儿的哭喊,又或是女鬼的刺激,那苏凝怎不知的就突然挣脱开了禁锢,将那丫鬟狠狠推开了去。 香凝一瞧气得咬牙,将那被苏凝推到在地的丫鬟踢了一脚:“废物!连个人都抓不好吗?还不快些起来!” 苏凝两眼空洞,身子摇摇晃晃的站在那,头发早已散乱,她哑着声音:“也罢,也罢。” 语落时,便在那要重新抓住她的丫鬟碰到她之前,蓦地往一旁冲去。 “嘭”的一声。 四周一片寂静,站在衣柜前的苏凝身影摇晃了一下,然后直直倒下,她的头下那涓涓流着的血格外鲜艳。 所有人呆愣在原地,空气中蔓延着淡淡血腥气,那边上的丫鬟睁开了瞳孔,缓缓低下身去,那伸出去探鼻息得手在颤抖。 然后她的脸:“唰”的一声惨白,一下子瘫坐在地,喃喃:“死了。” 死了,这话一下出,铃儿便不可置信的冲了过去:“小姐!” “小姐!你醒醒!” “死人了!” “死人了!” 惊叫声顿起,屋里的丫鬟一下子都跑了,香凝慌张的后退了两步,惊恐的摇着头:“不关我的事...是她自己自杀的。” 她一跑出屋,屋里便剩下铃儿摇着苏凝,豆大的泪滴一直往下掉:“小姐,你醒醒你别睡啊,小姐,你睁开眼看看我啊!” 血越来越多,苏凝的脸色越发的惨白,全身冰凉。 铃儿绝望的哭喊着:“小姐,我是铃儿,你醒过来啊。” 女鬼不知何时飘了过来,她蹲在苏凝身旁,先是拖了拖衣衫不让沾到地上血,然后又瞅了瞅哭得鼻涕眼泪齐留的铃儿,叹了声无奈气。 嘀咕着:“这人明明还没死啊,怎么还给哭上丧了呢。” “小姐,你快醒来。”铃儿扑在苏凝胸前,撕心裂肺的哭喊。 女鬼蹙了蹙眉,不满道:“这人没死都得被哭死。” 语落,女鬼倾前,往铃儿耳边吹了口气,那如空谷般的声音:“找大夫。” 屋里的阴风突起,吹得烛光摇晃。 铃儿愣神点了点头,重新回过来神,便慌张的道着:“小姐,我去找欧阳大夫来救你,你等着我。” 女鬼看着铃儿如闪电般的速度冲出了屋,不可思议的咋舌,又低头望着苏凝,冷哼了一声后道着:“胆小鬼!要死也得拉几个垫背啊,真是笨。” 她真是觉得苏凝笨来着,可她又不能见死不救,虽她是个鬼,但还是很有善心的鬼来着。 女鬼又埋汰了苏凝几句,方心不甘情不愿的钻到床底下拖出个麻袋,那是个确确实实的麻袋,上面还有些脏乱。 “好在我上次还留了些。”她一边自语一边打开了麻袋,在麻袋里翻了翻,翻出了两个锦盒。 郑重的将麻袋系好,塞回床底,才又开了锦盒,扑面而来的苦味让她缩了缩鼻子,嫌弃的皱了好看的眉头:“奇奇怪怪的味道。” 那是干干扁扁小草根模样的根须,包了一层又一层,很是贵重的样子,她便顺手拿走了。 只是要将这东西进入苏凝的肚里,好似有些难度,这苏凝现在可是昏迷状,与这成鬼就差一点点了。 女鬼望了望苏凝,又望了望手中的药材,心中一番挣扎:“我可是怕你死了变鬼与我争屋子才救你的。” 犹豫了好一会才飘到苏凝身上,顺着她的身子上了她的身。 一附上苏凝的身,女鬼便觉得头上疼得要了她的鬼命,连爬起来将那两锦盒里的药全塞进嘴里,连嚼都嚼便吞下肚。 一下肚,女鬼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欲站起来却觉得苏凝身体沉重得厉害,似有千斤重压得她的鬼魂站不起来。 “怎么...回事?” 女鬼摇晃了一下脑袋,只觉得头昏脑胀,刚站起来的身子蓦地又栽了下去。 女鬼的意识渐渐被黑暗吞噬,眼皮缓缓合上。 第38章 那上官齐是个贪生怕死的主,又是个嘴贱的。江单呢,向来喜欢的便收拾这种人,十八般刑具,他都能给玩出个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花样来。 将上官齐吓得哭爹喊娘的,连答应着:“我去!我去!” —— 早年的良山也没有那么多骇人听闻的流言,年少的上官齐与人打赌也夜上过几次良山,那也不过是四五年前的事,那会的良山没有终日弥漫的白雾,也没有那树叶动物腐朽的味道,更没有什么妖精女鬼的传言。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便有了那良山的可怕流言,又时常听闻上山的人都死得极是可怕,后又有冯远亭的惨死便是闹得人心惶惶。 夜里依旧是阴云密布和那阴冷的风在吹,整座良山安静的沉浸在黑暗中和诡异的白雾里,若隐若现。 上官齐站在良山处脚下,这良山瞧着就似一个隐在黑暗中一动不动的巨型怪物,当下只觉脚腿发软。 宋恕之和江单站于上官齐身旁,江单瞥了一眼腿软的上官齐懒散道:“上官公子,我们的宋大人不是让你入豺洞虎穴,你不需如此紧张。” -- 第55页 上官齐欲哭无泪,他哆嗦着身子道:“这与豺洞虎穴有何区别?两位大人啊…我真的与冯远亭的死没有关系。” “上官公子?”江单挑了挑眉:“江某可未曾说过你与冯公子的死有何干系。” 他又将眼神飘往了宋恕之身上:“至于宋大人嘛…似乎也未曾说过。” 上官齐眸子闪了闪,弱怯怯的道:“那你们抓我为何?我未曾得罪过两位大人,何以抓我往良山赶?我怎么也是相国府的大公子!丢了命我爹定上告皇上!你们又如何逃得了?” 宋恕之到底没将上官齐的话听过耳,他面色平淡的扫了一眼四周,才似无意的问着上官齐:“上官公子为何会觉得宋某抓你是为冯远亭的事?” 山脚下阴森的冷风吹得上官齐一抖索,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望着宋恕之如深潭般的黑眸,咽了咽口水:“那…冯远亭一死,长安城里的很多纨绔子弟都人心惶惶,我便想着…想着。” 话一落,他便连躲移了视线,宋恕之的眼眸很黑又亮,却看得人心里一惊颤。 宋恕之没有再语会他,意会深长的眼神瞧着上官齐心里越发的惶惶。 江单轻笑了一声,才幽幽道:“上官公子不必担心,我们定将公子安全带回去,少不了胳膊只腿还给令尊大人。” 江单的话并没有让上官齐觉得放心,江单那幽幽的声音与这一阵一阵阴冷的风甚是相融洽,只觉得阴森异常。 — 上山的小道野草疯长,极是难走。 越往上走,山上那树木越发浓密高大,那密密麻麻的树叶将整座良山笼罩在黑暗中,一丝月光不得洒入内,隐在黑暗处中的高大树木似在冷冷的盯着他瞧。 阴冷的风吹得那树叶沙沙作响,树林里不时有着那些不知名的呜呜唧唧的低叫声,与那夏日里树上的虫子叫声不同,这里的叫声都十分低沉而刺耳,上官齐提着昏暗的灯笼,只觉得这昏暗的光亮透着冰冷幽暗。 脚下的石头极是膈脚,他好几次险些被绊倒,又磕磕绊绊的爬起来,抹了一头汗,不时的望着来时的路,早已被黑暗吞没。 咽了咽口水,脸上不掩忐忑不安,上官齐提着灯笼的手心里全是汗,他踏出一步都觉得极是艰难。 空气中随着阴阴森气吹来的风带着树叶与不知何种动物腐朽混合的味道,极是恶心,在昏暗亮光下的白雾似蒙了一面纱,面纱后没有娇艳可人的美人儿,只有那令人恐惧的黑暗。 上官齐犹豫着,不再提脚前进,早前跟在他后面的宋恕之与江单早已不见,虽那江单信誓旦旦的与他保证过会保护好他,可如今连人影没瞧见一个。 也不知是否被那山间女鬼自背后掳了去,发誓,他是这样期待又害怕的。 “宋恕之!江单!”上官齐颤着声音在林中叫唤。 那声音沉沉的似被打了回来,并无传出绵延到远处,林中是一片寂静,一片死寂。 上官齐惊悚的察觉到他唤出的那两声后,整座山头便是忽然的死一般的寂静,没有那低沉的虫鸣声与那风声,只听得见自己的喘息声与心跳声,仿若世间就只有他一人。 上官齐全身的鸡皮疙瘩又瞬间起来了,提着灯笼的手抖了三抖,那种忽然的直觉让他惊慌得很。 “宋恕之!江单!”上官齐双眼紧紧盯着暗黑的四周,声音颤哑低骂着:“这帮疯子!” 大理寺的人都是疯子!他早该知晓,这大理寺的人都居心封测,明显是破不了案,准备抓他来顶罪! 越想越觉得可恨,可而今他没有精神去想他们,他只想赶紧逃离这个鬼地方,他掐了一把大腿,愣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绞尽脑计细细一想,他便记起好似再往前行个一炷香的时辰,便有另一条下山路,若是…他便能甩开山脚下大理寺的人。 只是…他低首瞧了瞧微弱的灯笼光亮在那四面无尽的黑暗面前实是鞭长莫及,他按下发抖的手,舔了舔发白的嘴唇方踏脚疾步而行。 晃动下灯笼的光亮闪烁得厉害,异常森寒的风穿着树木而来刮得生疼,脚下所触又湿又黏,上官齐不敢低首看,怕恶心到自己,只是一头蒙着往前跑。 那无尽的黑暗与令人窒息的味道却是没有尽头,灯笼的光亮越发微弱,他喘着粗气,疯狂的跑,想跑出黑暗。 不知跑了多久,但他想定不止一炷香了,那记忆中的小道并没有出现,只有那密密麻麻的树木与黑暗,心中的恐惧感更深,他只能不断的在心中将宋恕之江单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来缓解心中不安的恐惧。 “啊!”却只觉脚下一滑,猛地一阵天昏地暗,身子一着地,那重嗑的疼痛便传遍了全身,身子顺着滑坡不停的往下滚,好一会才停了下来。 “啊!”上官齐趴在地上忍不住的低喊呻吟,一路滚下来磕磕碰碰十足十实要去了半条命。他在地上打滚,冷汗冒了一额头,满脸痛苦。 脸上大许嗑了锋利了石子,大半脸上血肉模糊。 那灯笼落在了不远处,微弱的光还在闪烁。 “嘶—啊—!”上官齐蜷缩着身子,恐惧与痛苦并显不停的在寂静的夜里低吟,在这阴沉沉的环境里,他的声音极是醒耳。 好一会,他才咬着牙在重重的喘着粗气,瞪着那双死鱼般的眼睛望着天空,空洞的眸里倒映着层层叠叠树叶后的浅月。 -- 第56页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39章 浅薄的月光在那重重叠叠的树叶下倔强的洒落,照亮了这良山上唯一的落角处,白雾也在逐渐散去。 上官齐连撑着身子爬了起来,满是血水的脸露狂喜,他拖着被摔骨折的腿走了两步,环顾了一圈四周,这浅淡的月光真是给他不少安全感,可是…他很快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四周的树都似人白骨腐朽般枝干,那顶上的树叶却依然茂盛,低下的树干皆是枯枝,像极了一只只张牙虎爪的怪物。 四周暗处月光没有洒到的地方有低低的喘息声似四面八方而来,上官齐全身的汗毛就炸,四边一股危险的气息在蔓延。 果不其然,在树后的一声自喉中被掐住般的低吼声后,便自枯树后跳出一只庞然大物。 上官齐惶恐的后退了两步,那是只黑色的山间野狗,正发着低吼声警惕的盯着上官齐,双眼冒着饥饿贪婪的幽绿之光。 空气中散发着让人呕吐的恶臭,那野狗滋着牙,嘴里幽黑的獠牙还连着唾沫。 它的身子只有稀疏的些打结成团的毛发,整个头与脸皆是秃着的,瘦弱的身子又像个伛偻的老人弓着背。它渡着步死死的盯着上官齐,时刻准备着要朝他扑过去。 这山间野狗最是凶猛,且食肉,多有山村里的几岁小孩被野狗叼走吃掉的流言,上官齐瞧着那几乎到他腰间的狰狞野狗,连连后退,转身就欲跑。 刚一转身,便僵住了身子不动,上官齐恐慌的盯着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又一只野狗,慌张的环顾了一圈,四五只野狗形成一个包围圈,显然他是猎物。 上官齐恐惧的咽了咽口水,一双眼睛瞪着死大,他有种直觉他定要被这几只可怕的畜生撕分了吃下肚。 月下,狺狺之声在黑夜的树林里传出,上官齐瘸着腿转身便跑,他宁愿摔死也不要被活生生撕裂了几分而死。 只是他拖着折腿跑起来比常人正常走路都慢,身后是凶恶的低吼声,那野狗一下便跳上了枯树,几只野狗纷纷警戒的缩小了包围圈,循着上官齐而去。 没跑几步,他便一个跟头栽了下去,树上的野狗见机,便得一声低吼,便一跃跳起朝上官齐呲嘴咬去。 上官齐呆住,惊恐的盯着那月光下发着幽光的獠牙。 千钧一发之时,如闪电般的鞭子一闪而过,一着正中跳到半空中的野狗背部,野狗一声低吟,横向飞了出去,重重摔落在地,那野狗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上官齐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到有些混乱的狺狺之声极是尖锐刺耳。 以及那破空而来的凌厉风声。 “走!” 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人还未看到,他便被人拽着后领拖走了,一阵天昏地暗,他只觉得快要眩晕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觉得自己如一块破布般被人随意扔在地上,身子磕碰在地上的疼痛感让他动弹不得,也恍惚得不知自己是又落入了何人之手。 隐隐约约中他才听到说话声,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有微弱的光亮,有两人侧对着他而坐,他扫了一圈方发现他们是在一个幽深的山洞中。 上官齐不顾其它,他挣扎着爬坐起来,面目狰狞的盯着两人道:“宋恕之!江单!你们两个王八蛋!老子要杀了你们!” 他的声音很是沙哑,语气里不掩怨恨。 宋恕之和江单侧过首看上官齐,宋恕之的脸半隐在昏暗中,瞧不出神色,倒是那一着官袍着的身影有些冷冽。 江单脸上没什么神色,只是扬着尾音:“哟?上官公子一醒来怒气便如此的大?” 上官齐没有应答他的话,只是眼睛里满是恶毒:“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今日的仇我会记得的,终有一日我要你们十倍偿还!” 他说的是咬牙切齿,脸红惊涨,宋恕之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上官公子,你若有什么不满可以等下山的时候再抱怨,如今我们还在山上,我不希望再听到上官公子的这等言论。”顿了顿,他的声音异常嘶哑:“我想上官公子定不希望我将你喂了野狗。” 上官齐害怕的畏缩了一下,想到那野狗他便发慌,他丝毫不怀疑宋恕之会这么做,他没有再说话,往角落了缩了缩,盯着他们俩个的脸上尽是阴狠之色。 江单轻笑了两声,在这微光中,他眉目尽是书券气,一笑朗朗如日月之入怀。 他看了一眼半隐在黑暗中的宋恕之:“你吓他做什么,将这上官公子惹急了真要咬人了,瞧那神情可真是吓人。” 上官齐闭上眼睛,靠着冰冷的墙不理应他们的谈话。 “烦人。”宋恕之只是淡淡的落下两字。 “宋大人,这是你不道义了,你将人家赶上这良山,看这良山阴森恐怖的,还不准人家害怕?还真是霸道。”江单摇了摇头,一边自衣上撕下一块布,缠在在流血的手腕上,他的水绿色袖子被血染成了血袖。 宋恕之阴冷的瞥了他一眼:“江大人,你能闭嘴吗?” 江单耸了耸肩:“当然。” 森冷的风幽幽吹了进来,洞口是一片幽深的黑暗,洞外时不时有低吼声传来和那一阵一阵的刺耳尖轨鸣叫声。 江单望着洞口细长的黑眸微眯,那黑得发紫鞭子缠绕在他的腿上发着渗着幽冷的血渍。 -- 第57页 “你歇息一会,我守夜。”宋恕之开口道。 江单侧首看了他一眼,道:“怎么?宋大人是瞧不上我三脚猫功夫?您放心好了,我定将这洞口好好守着,一虫一物入不得内,您好好歇着便是。”说着,他顿了下:“虽说江某比不上宋大人的盖世武功,但保护大人的能力还是有的。” 好一会,宋恕之淡声应:“江大人有心了。” 江单扬了扬嘴角,坐得挺直,他能想象黑暗中宋恕之面无表情的说着官话,那是十分怪异的。 洞里有一会的寂静,忽然角落边上灯笼闪烁了一下,渐渐灭了,只余另一盏灯笼发着微弱的光亮,山洞里更阴暗了。 上官齐靠着墙壁闭目睡着正深,那“呼…呼。呼”的打呼噜声在山洞回响。 江单摇着头,啧啧啧,这上官家的公子哥心好生的大。 然后他便又听到了旁边平稳的呼吸声传来,嗯…想来,这宋大人还真相信他。 第40章 天微蒙蒙亮,宋怒之与江单便下了山, 在山脚下等了一宿的大理寺官兵远远的便瞧见江单背上背着一个,还搀着一个,显然这战绩有些难看。 刚一回到大理寺。 便有人来报:“上官虹又来了。” 自这上官齐被抓这几日,他爹上官虹每日都来这大理寺闹,据说前两日上折与皇帝哭诉,被皇帝以大理寺办案自有分寸,爱卿不必担心两句话就给打发了。 便日日来这大理寺闹着要见上官齐。 江单瞧着一身伤,又发烧昏迷过去的上官齐,挥了手:“将人拂了去。” 若是被那上官虹见到这么惨不忍睹的上官齐,那不得闹翻天? 不可不可。 求助无门的上官虹无奈上了昭王府。 ―――― 院子里,连城与白辞在树下对弈。 那上官虹被管家领进了院子,一见到连城便开始用宽大的衣袖抹泪。 “王爷啊,老夫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不得已才来扰你的清修。” 连城放下了棋子,虽是眉目清泠冷淡,声音倒是温和了许多。 他虚扶了一把上官虹,连问着:“相爷?你这是怎么了?怎……怎的如此样貌?” 这上官虹虽进花甲,却一直是那鹤发童颜的冠词。可几日不见,这上官虹便如同老了好几岁,更是一脸惫态,整个人无半个身为相爷的身势。 那上官虹紧紧抓住连城的手臂,语气哽咽:“王爷,求你救救小儿。” “相爷,你莫急,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上官连城连将上官虹扶到一旁坐下:“可是上官公子发生什么事了?” 这上官虹对独子上官齐的溺爱是整个长安城皆知,他如此一来也便不难猜了。 “王爷你有所不知。”上官虹疲惫的脸上布满了忧虑,痛心疾首道:“大理寺那帮混蛋将小儿抓走了!那帮混蛋是什么角色,王爷你也知道,老夫实在担忧的很啊。” 大理寺的霸道做法向来让人觉得深恶痛绝。 连城略感诧异:“大理寺抓了上官公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这几日受伤卧床,未得听闻,相爷你与我详情说说。” 上官虹咬牙道:“对外说是要办案,具体办的什么案该是年前冯太师的二子惨死的案,便在大街上将小儿抓走,而今也过去几日了,毫无半分消息出来,也不让我们父子相见。”说着,他痛心的拍打着桌子:“那大理寺是什么地方?自被那宋恕之继任后,办案便无王法什么狠计都做,小儿怕是…难免受苦。” 自上官齐被抓走,他奔走几日毫无办法,难得买通个狱官出来的消息便是那小儿遭了打,他每日上奏皇上却故作不见,叫他如何能不着急。 连城听闻,若有所思。 他凌声道:“相爷,冯太师之子的事本王晓得一些,虽说大理寺办案是有些恶劣前迹,但宋恕之此人做事也是有分寸的,抓上官公子想必是让上官公子提供些线索,你也莫急。” 虽说他声音清冷,神情也是淡淡,但说的话却极是润春风。 上官虹摇着头:“王爷,若只是如此老夫也不会明知你身子欠安还上门叨扰。”他几乎切齿,深恶痛疾道:“宋恕之那个混蛋!他逼齐儿上了良山!” 上官连城听着边喝着茶,眉目微敛。 “那个姓冯的小子如何死在良山何人不知?他宋恕之怎敢!怎敢如此对我儿!”上官虹发指眦裂:“若是小儿少了根毫毛,我定与那大理寺拼死到底!” “相爷稍安勿躁,此事急不得。”上官连城放下茶杯,一边问:“敢问相爷可上大理寺去了?” 上官虹是个急性子的,他着急的道:“王爷,我怎么不急?我便是一早去了大理寺回来才更着急,据闻那宋恕之与那个江单一同上了良山还受了伤回来,我儿…他可不识武功…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说着,他又开始眼眶泛红抹泪了:“大理寺的人将我轰了出来!因想着王爷与那宋恕之曾是同门,期盼着能说上话,老夫只想亲眼见见我儿…只要他还活着便好。” 这也是他来寻上官连城的原因,宋恕之在这朝中并不与人交好,甚至可以说满朝官员都得罪透了,不说寻个能与之搭上话的,便是寻个没仇的都难,唯得这长安城中的瑾瑜王与那宋恕之是同门这最大的关系了。 -- 第58页 这上官虹的目的说出来了,连城面露难色,颇是无奈:“相爷,你可知这长安城本王与那宋恕之是同门的关系鲜少人知?” 上官虹蹙眉的神情,连城又道:“便是本王与那宋恕之的同门关系并不和谐,本王与他并不来往,更甚的说本王与他有私怨,若要说本王让他通通情,怕是要坏事。” 连城深邃的眼眸只得清凌凌一片,无比真诚的若何怎样。 “这……”上官虹难掩失望与一身沧桑,他站起来:“王爷,老夫求你了,老夫…老夫给你跪下!” “相爷。” 连城急连起身扶过他:“相爷,莫要这样。” 虽这上官虹跪他一个王爷没什么,可他上官连城并帮不得他这个忙,他自是不想受。 上官虹神色落魄,嘶哑着声音:“王爷啊…老夫实在没有办法了,求你帮帮忙,帮帮我儿。” 那一幅模样极是可怜。 连城垂了垂眸,似叹了一声息。 “相爷,本王最多便是探探上官公子的状况,再多的本王真的无能为力了,本王怕是动作过大让那宋恕之知晓反而会害了上官公子。” “行行行…这样即可!老夫相信王爷。”上官虹急连要叩谢:“王爷此恩,没齿难忘!” 他一改方才说的决绝要亲眼瞧瞧那上官齐的口吻,毕竟这是莫可奈何的事。 “咳咳咳……”上官连城咳嗽了几声,神色不掩疲惫:“相爷所托,本王定竭力相助,还请王爷放安心就是。” 上官虹感激涕零,就差三拜九叩了。 又好似深怕上官连城反悔,急急的走了。 上官虹一走,上官连城便一直沉默不言,垂眉敛神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白辞不敢打扰,只得静静在一旁。 好一会,上官连城语气漠漠的问:“宋恕之自上次便没有寻你吗?” “没有。” 上次是他报的官,在那个雪夜里响彻夜空的惊叫声,死的便是冯远亭,报官后到宋恕之接手,那宋恕之只是与他简单的提问了几句便一直没有寻他。 “苏凝呢?”连城又问。 “宋恕之并没有找上她,但我们的人在叶府外发现了大理寺的人。”白辞的神色有些怪异,顿了顿才又道:“那个苏凝很奇怪,又或许她隐藏得很深,关雎阁的人竟到如今也寻不上她。” 连城半侧着脸,冷峻的脸神色不明:“宋恕之快找上她了,你赶在宋恕之之前会会她。” 他的眸子盯着桌上杯子里的透澈清茶,让人觉得他全身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冷霜。 白辞点了头:“是。” 他也很好奇,早就想会会她,到底一个柔弱的闺家女子身上藏着什么谜底,偷关雎阁东西,闯王府,雪夜,这些便足以让任好奇了。 第41章 屋内。 叶雪枝坐在镜前,身后的丫鬟正细细的予她梳发,旁上的丫鬟拿着一支绿脂簪子:“小姐,今日戴这支?” 叶雪枝瞥了一眼:“嗯。” 这是隔壁的昭王妃送予她的簪子,她极是喜欢的,虽说那瑾瑜不怎么待见她,但那昭王妃对她却是十分要好的,还给了她特赦,能自由出入王府,那便是极开朗的局面,未来一切可期。 有丫鬟急匆匆的自院外跑来,慌慌张张的失了礼数。 “小姐!小姐。” 有嬷嬷呵斥她:“作甚么?如此慌慌张张。” 那丫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姐…那苏凝又活了。” 昨夜香凝等人匆匆回了香雪阁,将事情告知了叶雪枝,叶雪枝只是呵斥了她们一顿,天亮时便差人去看了情况。 “噢?”叶雪枝似不意外的细声问道:“昨夜不是说死了吗?怎么今日又活了?” 那丫鬟道:“昨夜香凝姐姐确实说是没气了…但是奴婢方才看到那欧阳大夫出了别亦阁,那院子里也没传出什么话来,若是真的…死了,怎么也不会这么平静。” 叶雪枝不耐烦的将手中拿着挑选的耳饰一把扔回盒子。 语气微尖:“莫要说些猜测的话与我听,给我去探个确确实实的消息回来!” 那丫鬟不敢犹豫,连磕头:“奴婢这就去。” 语落便又慌慌张张的跑了去。 叶雪枝蹙着眉:“真是一群废物,一件事情都办不好,还给我扯出这么多麻烦。” “小姐莫急,不要气坏了身子。”贾嬷嬷安抚她:“几个没怎么见过场面的丫头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总会乱了阵脚。” 这些丫鬟多数自那赫州一同而来,性子都纯粹得很。 叶雪枝略感烦闷。 她道:“我只是怕那苏凝那死丫头给我大哥或是爹爹面前乱说,若是死了反而一了百了。” 她那大哥待苏凝也是极好的,她知道,他那爹爹平日里能容忍她们的小打小闹,可若真是出了事,怕是得将那爹爹气死,苏凝要是死了,她只需推脱了也没那么多事了。 贾嬷嬷思绪了一番,道:“那苏凝平日里就半死不活的模样,如今就算病死了也没什么好怀疑的。” 叶雪枝惊诧的望了一眼她,这府里的嬷嬷手段极其厉害又是果断,她便只是那么说,真要下手杀人便心里不安。 “小姐,你莫犹豫,也莫要心软,这后院女子中便最忌惮的便是心软。”嬷嬷低声道。 -- 第59页 叶雪枝垂着眸,一双叶眉似蹙非蹙,许久没有应答。 —— 铃儿送走了欧阳大夫,便开始熬着药,给昏迷的苏凝一点一点的灌,药没有入喉倒是流了满脸。 铃儿只得急得一边哭一边道着:“小姐,你好歹喝一点,不喝怎么能好起来…小姐。” 苏凝便是在铃儿的哭泣声中朦朦醒来的,头疼得似要炸开。 那种真实的疼痛感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她一睁开眼睛,便看见铃儿趴在床边上低泣,便是那泣声将她吵醒了来。 她刚欲爬起来,便觉得头疼得厉害:“嗯…。嘶。” 铃儿立马反应了过来,惊喜:“小姐!小姐,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她的脸上还带着泪珠,声音上也带着哭腔:“呜…你吓死我了。” 苏凝蹙着眉,声音干哑得厉害:“我想喝水…给我水。” “水…小姐你等一下。”铃儿手忙脚乱的去倒水。 回过身来时,瞧见苏凝捂着头已经坐起来,因失血过多而脸色无血色,唇上也干裂得起皮了,半弓着背姿势极是诡异。 铃儿连行了过去,着急:“小姐!你还不能起来,快些躺下。” 她昨儿便被吓得半死,差些以为苏凝真的… 苏凝放下手望了铃儿一眼,舔了舔唇,抬手接过她的水,急急喝下,许是喝得急她突然便在清咳:“咳。咳。咳。” 又是咳嗽一起身子便动作过大头便要裂开般,疼得在低吟:“嘶…啊……” 将铃儿吓得手足无措:“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苏凝没有回答她,她神色痛苦的半倚着床上,额上渗着冷汗,脸色有些狰狞。 “小姐…怎么办?”铃儿瞧着她痛苦的模样,恨不得能分担一些:“怎么办?出血了!小姐,头上的伤口又出血了!” 她几乎惊叫出声,急得直掉泪:“小姐…你别动了!” 苏凝颇为艰难的侧过首瞥了她一眼,也不知是痛得还是被铃儿给吵的,她蹙着眉,眸里一片不快。 烦躁道:“闭嘴。” 屋里一片寂静,铃儿怔色,嘴唇动了动:“小姐……” 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她的双眼肿得像核桃,此眼里还盈着泪,一滴泪珠正自她的脸上无声的滑落。 苏凝眼里闪过一丝懊恼。 “你…你莫哭了…安静点,你吵得我更头疼。”她的声音里有些怪异的轻柔和无气。 铃儿抹了一把泪,颇是委屈的点了点头:“对不起小姐,铃儿只是担心你。” 苏凝的样子着实有些可怕,铃儿又是担忧又怕吵着她,只能放低了声音,却还有些抖:“可是…小姐,你头上的血。” 苏凝的头上包扎的伤口整个在渗着血,那血痕在缓缓沿着脸颊自太阳穴流下,触目惊心的情形。 苏凝在铃儿的惊恐眼神中抹了一把脸上,沾了一手血,甚至还是温热的,她的神色有些恍惚。 “小姐…你别急,我…我们重新换药,对,重新换药。” 铃儿慌张的跑了出去。 苏凝还在恍神中看着手上的血。头上的痛楚又是那般真实,这些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了。 毕竟她做鬼也已经很长时间了…… 但是真的好疼呀…。女鬼不免在心里埋汰苏凝,平日里瞧着软弱无力,怎么自尽起来这么给力? 想着昨儿吃了些珍贵药材,总该能度过危险,便想自苏凝身体里出来,就听得铃儿踏步而进的声音。 将她惊得一顿,铃儿慌手慌脚的提着药箱进来,嘴里还不忘念叨着:“还好欧阳大夫在这留了些药…铃儿给你换掉扎布,我可以的!” 还上着苏凝身的女鬼瞧着铃儿急急巴巴的模样,略感不安的咽了咽口水。 好在玲儿说那位欧阳大夫教过她换药的步骤,虽这过程并不怎么得女鬼满意,甚至笨手笨脚的将那伤口加疼了好几次,玲儿也终得在她一脸郁黑的神色下完成了换药。 玲儿又打来了水,予她擦拭着手上的血,毛巾浸水,水盆里的水上便漾着一层血色。 玲儿低着头在道:“小姐,你昨夜真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也不知她又受了什么刺激,已经平静的情绪却又哭泣起来,又不敢哭出声,只能压抑着哭腔,任由肩膀一抖一抖。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42章 铃儿一哭,苏凝便开始皱眉,这小丫头能哭得很,说不上两句便开始带上哭腔。 “今儿早上你又吃不进药,铃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铃儿拧着毛巾嘴里没停:“好在你现在醒了过来,等下铃儿再煎一下药你便好好的将它喝了,铃儿知道你怕苦,所以特地买了些蜜枣。” 半响不见苏凝应答,她便抬头望苏凝,瞧见苏凝正愣神的望着棉被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神色呆愣。 “小姐…你怎么了?”铃儿担忧问:“你可是头还疼。” “嗯?”苏凝回过神,扫了她一眼:“你有何事?” 她的语气很是陌生,让铃儿有些恍神, 许是瞧见铃儿一脸呆色的模样,苏凝蹙了眉,瞧她不说话便挥了手:“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 事实上她只是觉得铃儿着实吵闹了些,又怕自己说话重了将她惹哭了。 -- 第60页 铃儿迟疑了一下:“可是…可是小姐,我……。” “别可是了,刚才不是说要喝药吗?你不煎药吗?”苏凝打断她的可是,神色又带上有些做作的痛苦:“我想我需要喝药,不大舒服呢身子。” 铃儿不忙想其他,连急急忙忙:“好。好。我马上去煎药,小姐你先歇息会。” 瞧着她慌里慌张的跑出屋,苏凝才心里松了一口气,心里念叨着:果真是有什么主人便有什么仆,都是让人郁闷的。 铃儿一走,她便掀开被子下了床,兴奋的舒展着身子,昨儿也不知怎么回事,她一进苏凝便失去了意识,这可是头一遭,想着大概是苏凝生命垂危?这肉身只撑不住才连着将她的鬼魂也失了意识?虽觉得好似有什么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不再多想,她行到门外,望着院里的青竹微勾了嘴角,这天气,这空气可真是比前几次她出来时见到的好得多了。 暖阳高照,徐风未熙。 舒适之际她不禁活动得四肢,扭了扭脖子,一阵疼痛突袭而来。 “嘶…啊。”她捂着头低吟了两声,她忘记了这身子还是个病人。 “这个苏凝可真要命,瞧着性子弱弱,这下手的决心可真决绝的。” 若不是幸好她是只有善心的鬼,这苏凝早归西了。 院外隐隐飘来一阵阵药味,那是铃儿在煎药,苏凝的嘴角抽了抽,便又嘟喃着:“我可是为了救你才上你的身的,喝药这种事我可不代劳。” 她深深觉得鬼的善心也该适可而止。 说着,她眷恋的望了一眼院外,将门关上就又渡步回了屋里。 屋内有些昏暗,她躺回了床上,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床顶。 她的手指微微在动,屋里的冷寒气息是如波浪般起伏荡漾着,床上蔓延着鬼阴森冷之气,躺在床上的人那雾黑的气在张牙虎爪的向外伸张。 蓦地,她爬了起来,一切诡异气息瞬间消失殆尽,屋里一片死气。 她坐在床上,转了转黑眸,有些不可思议的出声自语:“怎么回事?” 为何她出不了来苏凝的身? 她蹙着愁眉,又开始凝神,四周气息依旧,未有半分变化。 “这是为何?” 为何她的这点可怜的鬼魂被困在了苏凝体内……慌手慌脚的爬起来,站在地上重重跳了跳。 最后大呼了口气平静一下心情,她在心中安慰自己,许是卡住了,卡住了。 她又开始凝神,用尽了全力欲将自己逼出来,却半天不得已,泄了气还差些摔到。 “……” 她急连将身上的衣服扒拉了一遍,瞧瞧有没有什么符咒,又将屋子仔细的翻了一遍,未曾见得。 她又细细回顾了昨儿她又做了什么……难不成是苏凝死了?她的鬼魂便顺理成章的占了她的身体? 越想越觉得荒唐。 苏凝未死,她能感受到,可为何她出不来了苏凝的身子。 颓败的女鬼只能无奈的指着自己胸口,咬牙切齿:“你对我做了什么!” 前几次都没问题的,这次的问题出在了何处? 不等她再多想,门就被推开,铃儿端着那漫着苦味的黑浓的药进了来,瞧见她便惊呼:“小姐!你还不能下床!” 女鬼还呆呆的顿在原地,被她那么一吼,转身便爬上了床,神色忧愁嘴里还在低语着什么。 铃儿担忧极了,那欧阳大夫明明说了小姐怎么也得昏迷个几天才能醒来,虽她家小姐意外的没出啥事,可她怎么感觉那么奇怪呢……。 她端着药行到床边,那浓重的苦味便让苏凝瞬间警神,眼睛直直的盯着她眨了眨。 铃儿狐疑的看着她:“小姐…你怎么了?” “我…。哈?”女鬼干笑了两声,神色有些别扭:“我没事,没事,你将药放着吧,我稍后再喝!” 那浓黑的药味直让她往床里缩了缩,满脸的抗拒,她生前便厌恶极了喝药,死后怎也不可能妥协。 铃儿坚决的摇了摇头:“不行啊小姐,欧阳大夫说了这药得趁热喝,不能放。” 她一脸不容抗拒的模样,让床上的女鬼清亮的眸子颤了颤。 她扯了扯嘴角:“我何时说过不喝?我便是想让它放一放,你也不必在这伺候我,喝完了我便叫你。” 铃儿不放心:“小姐…可是铃儿担心你,我不吵你我便安静的在一旁看着你就好了。” 女鬼的嘴角微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这好一对主仆情深,着实让她起了鸡皮疙瘩。 无可奈何的她露了笑:“玲儿啊,我饿了。”笑得眼角微弯:“你可给我做饭吃?” 玲儿犹豫了一下,她能看出她家小姐便是想支开她,但又想着,苏凝一日未进食,是该饿了。 好一会才道:“那我去做吃的,小姐,你要快把药喝了。” 女鬼连应承:“好!” 那一瞬间铃儿才觉得她这醒来的一日眼里终于有了神采,大抵是真的饿坏了。 铃儿一走,女鬼便连手忙脚乱的爬起来,端过桌上的那碗药行到到门口,探头探脑瞧了一番确定没人,提着裙子连跑过院子,一咕噜的将药倒入竹林下,又急匆匆的跑了回来,将碗放回桌子。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不假思索。 一切事情做完,她才悠哉的躺回床上翘起了二郎腿,才又想起她被困在苏凝身体的事情。 -- 第61页 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虽说之前她也上了苏凝的身,也不过是许久不见外面阳光有些眷恋,与这被动的被囚在她身体是不同的。 所以她很是郁闷。 外面虽好,但长安里的很多人她都不喜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43章 (修改版) (上了苏凝身的女鬼依以苏凝相称) 铃儿在院外,心略是不安,她家这小姐虽瞧着没什么大碍,还生龙活虎的走来走去,但却整日将自己赶出屋外,自己一人躲在屋中紧闭着屋门,还不时对着镜子自念自叨。 说的什么她也听不大清楚,便是有些神神叨叨,她真的怀疑她家小姐摔坏脑子了。 她只能一直在院子里紧盯着那房门。 近黄昏的时候,香凝带着两个丫鬟便来了,不似昨儿的气势汹汹倒是有些慌慌张张。 铃儿一瞧见她们,心中便大跳,急得连扔了扫帚跑过去挡住了几人。 “你们又想来做什么?”铃儿紧张道,那警惕又防备的眼神紧盯着来人:“你们又想来伤害我家小姐!” 香凝瞪了一眼铃儿:“走开!我家小姐让我们来瞧瞧你家小姐死没死!” 铃儿气极,觉得她们真欺人太甚,昨夜将她家小姐弄成那样荒唐而逃就已经很过分了,今日还敢明目张胆的来,她们便是想要害死她家小姐才肯罢休。 “你们不要太过分了!”铃儿虽心中害怕,却还是强忍着:“你们已经将我家小姐害得那么惨了,还想怎么样?要弄死我家小姐才肯罢休吗?” “你一个贱婢在这挡什么道?” 香凝昂着头,抬手指着铃儿的:“你与我叫嚣什么?真当你与你那个苏凝是叶家的小姐呢?不过是夫人可怜你们,赏了一口饭吃,充齐也不过是个吃白饭的乞丐,真当自己是千金之躯了?连我们二小姐喜欢的男子都敢勾搭,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 说着她重重呸了一口,不屑道:“说白了在我们这些丫鬟眼中,也不过贱人一个。” “不准你骂我家小姐!” 铃儿怒极,说时迟说时快,发狠上前便一把拽住香凝的头发:“你给我家小姐道歉!道歉!” 她的眼眶泛着屈辱的泪水,她的小姐那么好怎忍她们辱骂,手里只得狠劲,只想将那憋屈都发出来。 “啊!”铃儿的突击让香凝一时蒙住,头皮一阵一阵痛疼让她惊呼震怒:“你个疯子!放开我!” 她伸手一把也抓住铃儿的头发,咬牙切齿:“你个贱婢!” “你给我家小姐道歉!” 旁边的两个丫鬟连上前要将铃儿拉开,却只听得香凝的尖叫声更甚:“啊.快将这个疯女人拉开!” 一时间便上演了一场混战,铃儿两手死命的拽住香凝的头发,似要将她的头皮都要撕下来,她一边哭一边喊着:“给我家小姐道歉!你们这些坏女人。” 她的声音是颤抖到了极至的恐惧,却不愿放手。 “嘶...啊,放开,我杀你了!”香凝的声音几乎破音,无论她怎么打她,铃儿便是不放手,那手劲都松不得半分。 满院子的鬼哭狼嚎的叫声起伏。 苏凝一打开门便傻眼了,被院子里的情形惊了惊,这女子间的打架可真是精彩至极啊..... 只是瞧着铃儿被围攻,就要寡不敌众。 她迟疑了一会..... 这人虽说苏凝的人,可她如今占了苏凝的身,那她便得护苏凝的人。 她扫了一圈院子,将视线落在那墙角边的水缸下,那底下堆了两三块带着青苔的砖头。 几乎就是瞬间的事,她便飘到那处,院子里人还在拉扯叫骂中,根本没人注意到她。 她拿起块砖头,掂了掂,唔……轻重正合适。 嘈杂的吵闹声不消越锐,她瞥了一眼那纠缠在一起如打结般的几人。 几乎便是那眨眼的瞬间,她便飘了过去,砖起砖落,只听得几声闷哼声与尖叫声。 “砰砰砰”声连起。 然后苏凝便如拎着小鸡般拎着玲儿的后领子将人拎出了战场圈。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在打滚唉叫的几人,几人都不例外的在额头红了一大块,破皮与血丝相渗。 玲儿的脸上是几道血指痕,头发散乱如疯子,神情是未退的害怕与决绝,此刻她正呆呆的望着苏凝,然后将视线慢慢移到苏凝拿着砖头的手。 苏凝神色别扭的将砖头往后一扔,一边拍了拍手上的脏尘一边瞪了一眼铃儿:“赤手空拳的怎么打得过人家,你可真笨。” 铃儿的眼眶还在泛着红,还未反应过来只是呆愣的盯着苏凝瞧。 只听得她家小姐十分霸气的道着:“等着,我给你报仇。” 她便懵懵的被苏凝往后一推,推到了旁门上,她喃声:“小姐......” 地上的香凝和另外两个丫鬟在地上捂着头吃痛呻吟,苏凝下手得很奇妙,一板砖下去既疼又不至于晕过去,只是将人痛得在地上打滚。 她慢悠悠的行近了两步,居高临下的睨着脚边下的香凝,眉梢带着一抹不耐烦和一抹傲气,不是那自负的高傲,仿若她天生就是傲世凌霜的模样。 香凝跌跌撞撞的捂着头站了起来,她的眸子全是愤恨与恨不得要撕咬苏凝的眼色。 她几乎怒吼:“苏凝!你居然敢对我们动手!二小姐们不会放过放过你的。” -- 第62页 院子里吹过的风甚好,苏凝觉得舒适不已,这让她的烦躁消除了一些,她便幽幽的道:“就打你了怎么着?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又阴柔阴柔的,听着极是渗人。 这可不似平日里的苏凝柔弱又胆小,香凝当下便觉得这苏凝是昨儿将脑子摔坏了,要么就是破罐子破摔了。 “苏凝!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她阴阴的盯着苏凝,额上的大血包与那怒目切齿的模样瞧着很是滑稽。 “你给我等着!”她极是怨恨的瞪了苏凝一眼,方转身跌跌撞撞的要往院外而去。 两个丫鬟见状连颇是狼狈的跟着香凝:“香凝姐姐!等等我们!” 苏凝略为吃惊,这倒是头一遭遇见个这么嚣张张狂的小婢,想来那主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然后她几乎没有犹豫,转身便又捡起那角边上的板砖,在铃儿瞪大的惊悚眸子中她将那板砖转手便扔了飞了去。 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那板砖极是准确的落在了就要踏出院门的香凝后脑勺上。 只听得一道落物声,香凝的身影晃了晃,“砰”的一声落地。 “啊!” “啊!”两个身旁的丫鬟惊恐尖叫出声,抖着腿再也迈不开半步。 铃儿也惊吓得身子一抖,万分震惊的望躺在地上的香凝与一脸冷漠的苏凝。 苏凝的脸上还是失血过多的惨白,头上也还包着白布,只是穿着单薄的里衣,却无半分狼狈落魄的样子。 她依然是那阴柔的语气:“我让走了吗?没规矩的奴才。” 两个小丫鬟年纪不大,瞧着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稚气的脸上布满惊恐,苏凝蹙了眉:“楞着作甚?还不将人拖了去。” 两个丫鬟慌张慌里的连拉带拖的将昏迷的香凝拖出了院子。 院子里才恢复了安静。 苏凝转头看到一脸狼狈的铃儿,张了张嘴一时不知怎开口,这打架抓头发的方式真是不过时。 铃儿理了理散乱的头发,笑着摇头:“小姐,你不必担心我,我没事的。” 苏凝对她干笑了两声,觉得这小丫头倒是有意思的很,瞧着小胳膊细腿的那打架的劲倒是挺足的。 就是脑子不怎么灵光就是了,这些想着时。 铃儿在旁上神色古怪道:“小姐...你刚打了人...还把香凝打晕了...你?” 苏凝望了她一眼,转身入了屋:“她们打你,我总得护着。” 她说得理所当然。 却将门外的铃儿感动得泪流满面,原来自家小姐今日这般,竟是为了她而爆发的,一切反常也是因为被压抑得久了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44章 苏凝的反常,并没有让玲儿产生怀疑,反而陷入了一种无谓的感动中,她深深的觉得苏凝的爆发皆是因为下午的那一场混乱。 只是平静过后,铃儿便开始惶恐,今日之举叶二小姐院子的人怎能善罢甘休,定不会放过她们的。 她担忧的与苏凝道:“小姐,二小姐那边的人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该怎么办?” “小姐,要不我们跑吧。” “小姐…。我去跟二小姐认错,承担下一切,让二小姐不要为难你。” 苏凝被她烦得不行,只落得下一句:“来一个打一个,不会有例外。”便将她关了门外。 铃儿急得跺脚,却只能在院子走来走去干着急。 只是苏凝觉得饿,打开门却寻不得她,却正好与那气势汹汹的那群人撞上。 为首的是个老太婆,身后是跟着五六个丫鬟,其中两个眼神躲闪的是两柱香以前和香凝才来寻过麻烦的那两个小丫鬟。 她们一进院便将站在一脸蒙蒙的苏凝围在了中间,苏凝扫了一眼橫气的几人,最后将目光落在那个老太婆的身上:“这位嬷嬷?有何事?” 那嬷嬷鄙夷的瞧了一眼苏凝,用那种十分嫌恶的语气道:“小杂种,是想反了吗?还敢伤人!若非夫人撞上了这两个死丫头,还不知道你如此大逆不道!” 方才的那两个丫鬟拉着香凝回了香雪阁,叶雪枝不在,倒是碰上了贾氏,那贾氏一问两个丫鬟便连哭着说了一切,当然少不了添火加柴了一番,贾氏大发雷霆,便有了如此一遭。 而苏凝听这嬷嬷的话说得极是难听,自来都是那些随主人多年的横气老嬷,明同为一介奴婢,却也觉得自己辈分高便高人一等。 苏凝瞧着这一帮对她虎视眈眈丫鬟老奴皆一身暴戾躁气,想来这后院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在那嬷嬷要将她盯得神色越发郁黑之时 苏凝才神色淡泊:“噢?那嬷嬷想如何?想如何教训我?” 她多少也是晓得这官家后院那些污泥浊水之事,甚烦之。 那嬷嬷瞧不得这苏凝无所谓的态度,那便是变相的挑衅。 她怒极:“你这什么态度?无一分悔过之意,越发离经叛道,简直是枉费了叶家多年的养育之恩!今日我便奉了夫人之命,来好好教教你叶家的规矩!” 那唾沫星子横飞,让苏凝抽了抽嘴角,且不说她了不了解这个苏凝,便是用那手指头想,她也知晓得苏凝不是这嬷嬷口中的离经叛道之人。 未及它想,那老嬷嬷便大呵一声:“给我将人牢牢抓住!” -- 第63页 语落,围着她的丫鬟立马就扑了过来。 苏凝心中发闷,她上苏凝的身可不是要来应付这些的,就整第一日,便全是这些事。 她身影一后闪躲,躲过了那扑过来的前面丫鬟,身后的丫鬟便一人一边狠狠抓住她的手臂,预将她朝前拖。 苏凝将眉一蹙,双手便如鱼般光溜滑,脱了两人的压制,反手抓过两人的手臂,一用力两人便如抵了一股巨大力量被推了出去,与那前面的丫鬟撞了上一起。 惊呼声四起。 苏凝轻松的滑出了包围圈,甚为不耐烦的盯着几人。 “莫要烦我,若不然划花你们的脸。” 不知几时,她的手上拿了一把闪着银光的小匕首,那匕首锋冷冽如冰。 且一惯那柔柔弱弱的苏凝一身阴寒之气,眉眼也是那瞧不请的沉寂情绪。 几个丫鬟惊恐的倒退了一步,这苏凝平日里那么娇弱的模样,怎方才动起手力量那么大?可比一个大男人不止…… 若这样,那她拿着小刀可不是在吓唬她们…… 老嬷嬷站在一旁,瞧着大声斥:“还都愣着在做什么!还不将人抓住!” 那几个丫鬟犹豫的互相瞧了瞧,皆不敢上前去,这眼前的苏凝瞧着莫名有些阴狠,特别是那之前的两个小丫鬟,哆嗦着躲在后面,她们可是瞧见了这眼前人直接拿着砖头直接往人后脑勺敲。 苏凝盈盈笑出声,似水清明又如雾里胧胧,她微歪了头道:“嬷嬷,你与我过两招?” 那嬷嬷气得身体直抖:“你小杂种!” 又对着几个小丫鬟:“你们几个废物!谁给我不动我定将你们好好教训!一个个小贱婢是想反了不成。” 那几个小丫鬟闻言都害怕得一抖,这后院里惩罚不听话犯错的丫鬟们的手段一向很可怕。 没多得犹豫,几个小丫鬟便又朝苏凝涌了上去。 苏凝神色一凌,几步作两步,一手狠劲下将前面的丫鬟一拉,贴身与之过时另一手下的小匕首按着与那丫鬟的衣下唰拉滑过,又反手将人推了出去。 那丫鬟重重摔倒在地,在吃痛惨叫。 另外的几个丫鬟已到苏凝跟前,她抬手挥袖,那瘦柔的手枝一拂,那几个丫鬟便似被推开了,齐齐往后仰了去。 在那惊呼中,苏凝便眨眼跨到那嬷嬷跟前,在那老嬷突然惊慌倒跑时,那冷冽的剑尖的小匕首便抵上了她的脖子。 那老嬷瞬间就被定住了,睁着一双混浊的眼睛全身在哆嗦。 她的声音似被捏着脖子般难听:“你这个!你这个小杂种,你敢对我动手!” 那匕首的剑尖又往她的脖子抵了抵,那老嬷感觉到那刀刃冰凉的贴她的脖子,脸上布满惊恐。 “嬷嬷,你可好好说话,我可手抖。”苏凝的声音似水轻柔,却透着一股阴冷。 直让人觉得后背发凉,极是不舒服。 “苏凝!”那老嬷咽了咽口水:“你要是……你要是伤了老奴,夫人定不会放过你的,你且好想想……你好好认个错,老奴去跟夫人求个情,夫人定不会追究今日之事!” 她想不通……这个苏凝她也是从小看到大的,其懦弱府中无人不知,而今却又如变了个人,又怎有如此勇气拿着匕首抵着她。 苏凝在心中吭哧一声,这老奴才话转得挺快,莫当她痴傻好骗?瞧今日这些人对苏凝的态度与厌恶,日后的麻烦少不了,再往深了说,若不是她恰巧上了苏凝身,依那苏凝的懦弱性子,说不定今日便是她的死期。 她可不愿这院子里多出一个鬼来与她争地盘! 于是她揺了头:“嬷嬷,这后院中人人都想我不得安宁,想来这在叶家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了,今日苏凝也只是想拼个鱼死网破,黄泉路上有人做伴,也不孤独了。” 她话语一落,那老嬷便慌张接话道:“不可不可!表小姐!你别想不开,你放开老奴,让老奴去与夫人求求情,夫人定会放过你的!夫人还说了,要予你在这长安城中寻个如意郎君来着,你将来定是能好好过着的?” 如意郎君?嫁人?苏凝皱了眉。 瞧着苏凝不说话,那老嬷又连道:“表小姐今日打罚奴婢之事,二小姐也定不追究!那些奴才都该死!该打!表小姐所举无错。” 听听,听听,这还如此委蛇虚与的哄骗她呢。 但是……她虽不能在这府中受这些人欺负,也得想下苏凝。府中立威之事一时半会也急不得。 她便将那匕首往回收了收,露出些犹豫的神情:“嬷嬷……话可当真?” “当真!”老嬷瞧着苏凝松懈了,便悄无声息的后退了一步,那匕首只至她肩上。 “那……”苏凝刚欲开口。 忽然的身旁的人息一至,她下意识的抬手首一挡, 下一刻她便被人扑倒在地,头重重的落在了地面上,将苏凝的头撞得一阵眩晕。 那铺头盖地的疼痛卷席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耳旁的嘈杂中四起:“抓住她!按住她,别让她起来了。” “将这小杂种绑起来!” 还有隐约声中的熟悉声音:“小姐!”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低沉的男声突然响起。 玲儿和叶荣轩在院门口出现,玲儿惊呼疾奔而来:“小姐!” -- 第64页 “大少爷!” “大少爷!”院中的丫鬟与老嬷连连起身惊慌行礼。 叶荣轩没有应声,在听到玲儿的崩溃哭声时,他连行了过来。 玲儿将苏凝半扶了起来,哭着:“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醒醒,你别吓玲儿啊,玲儿回来了。” 叶荣轩看到躺在地上的苏凝时,身子一僵,面色渐硬。 苏凝的模样着实有些吓人,一脸触目惊心的血,额上的白布也被血浸湿成血布,侧脖子上的血在喷涌而出,将整个脖子与衣服染得全是血色一片。 若不是她在吃痛低哼,真让人怀疑她会失血过多死了。 铃儿吓坏了,说话都在颤抖:“小姐…小姐…你怎么样了?怎么这么多血?你别死啊小姐。” 苏凝半倚着铃儿,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好一会才缓了过来,便听得铃儿的哭喊声直钻她耳朵里。 她睁了眼,忍着头疼将眉蹙得紧紧:“别哭,还没死。”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还好吗?”铃儿欣喜若狂,瞧着苏凝的眼睛被血覆上, 又连用袖子给苏凝擦了擦脸上的血:“小姐,你真是吓死我了!” 除了头上的伤口被撞得又裂开了,崩了不少的血来,疼得整个头要炸开般,其他是没怎么样。 苏凝捂着脑袋在铃儿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她才发现自己流了这么血,她摸了一下脖侧,沾了一手温热的血,当下吓得身影晃了一下。 铃儿担心道:“小姐,你小心些。” 她迟疑了一下又抬手捂着自己脖侧,心里松了口气,方才那摸的一下她差些认为自己失手抹了自己,好在伤口不深,只是略长,流得血多了些。 真是差点吓散了她的鬼魂。 她有些虚脱的与铃儿道:“我没事,伤口裂开了而已,你别哭了。” 铃儿的是很能哭得丫鬟,苏凝觉得她一哭比起她的头疼更让人头大。 铃儿连连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那方叶荣轩看到苏凝站了起来,才心底一松,只是看到她那一身血真是让人惊心,他怒气冲冲的行过去:“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这些奴才在做甚么?” 那老嬷嬷趴在地上,连道:“大少爷息怒!听老奴解释,是这小杂种欺人在先!她打了二姑娘院子的几个丫鬟,越发离经叛道,夫人便让老奴来好好教…啊!” 她话未完,便让叶荣轩一脚给狠狠踢了扑摔在地。 他轩勃然大怒:“你这老嬷!若要说谎也该好好编个信得过的,苏凝自小与我等一同长大,她的性子如何我还不清楚吗?且不说苏凝如何,就算她真的打骂了奴才,谁给你们这群奴婢们的胆子如此对待主子了?你们将她伤成那般,是想杀人吗?” 叶荣轩话语一落,几个丫鬟便低着头,慌惊慌恐:“少爷息怒,奴婢不敢!” 苏凝静静的看着那些丫鬟们在求饶,心中觉得好笑,这些人全是欺善怕恶,她方才就是太心软了一留情便让她们有了反扑的机会,又将头撞了不说还差点抹了自己脖子。 “不敢?我看你们敢得很!” 叶荣轩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苏凝,若非他亲眼所见,若非他今日及时赶到…苏凝便…他想得越发后怕。 “来人!全拉出去给我狠狠的打!”他咬牙。 “大少爷饶命!大少爷饶命啊,奴婢们不敢了。”几个丫鬟吓得连求饶,这叶荣轩向来脾气温和,对府中奴才鲜有红脸说重话的时候,更未曾有今日这般发怒的时候。 “少爷,老奴冤枉啊!这表小姐今日的确是欺人了些,方才还拿着匕首要杀老奴呢!”那老嬷唉声痛哭:“若非如此,老奴怎敢动手啊。” 未及他道,铃儿便气的发抖伶齿道:“嬷嬷!到如今你还敢污蔑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拿了匕首也定是为了自卫,你口口声声说我家小姐要杀你,可那匕首划的是我家小姐的脖子上!你等就是欺负我家小姐善良柔弱!才敢这般欺负随口污蔑我们!若非我与大少爷亲眼所见你等如此待我家小姐,以着嬷嬷的口词禀到了夫人那里去!不知要给定下什么罪!”她说着十分委屈的红了眼眶,看着叶荣轩:“大少爷,你也看到了,还请你为我家小姐做主!” 苏凝没有说话,只是她很适时的垂了眼,惨白的脸色很是屈辱,这人虽她不认识,可不妨碍她晓得眼前情况。 “你……”那老嬷还欲狡辩,厉声便要怒斥铃儿。 叶荣轩便打断了她的话,对着后面的几个家丁道:“还楞着做什么!将人拉下去!” “大少爷饶命啊!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求饶声顿起,一直到出了院子。 叶荣轩的面色很难看,不掩烦恶, 直到看着苏凝时,神色才缓了些,又对着身后的随从道:“快去请大夫!” 身后的随从转身便去了院子。 院子里一下又恢复了安静,苏凝眨了眨眼睛,警惕得看着他靠近,这叶荣轩是苏凝什么人来着……兄长?堂哥?好似是表哥来着? 只是未及她再多想,这头便疼得厉害,她张了张嘴话未出口便倒到铃儿身上,还听得铃儿惊呼声:“小姐!” 还有叶荣轩的担忧声:“凝儿!”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45章 -- 第65页 苏凝这昏迷便一直到第三日,足足有两整日的无意识时辰。 而说到这一日,叶府便发生了不少事,叶荣轩将那贾氏身边的嬷嬷丫鬟给打了,还是为了苏凝,贾氏气急败坏。 据说那日在贾氏院子里,一向对贾氏言之必从的叶荣轩与贾氏吵得极凶,贾氏气得劈哩叭啦的摔了不少东西。 贾氏大骂苏凝不知羞耻,勾搭隔壁的瑾瑜王爷的话更是迅速传遍了整个叶府。 叶荣轩发话府中谁人敢动苏凝,他便不放过谁。 叶雪枝红着眼眶与叶荣轩控诉:“大哥,你便如此护着那个苏凝?我才是你的亲妹妹!你为了她竟凶我?” 叶荣轩不以为然:“你是我妹妹,苏凝亦是,无护不护谁之说,此事便是你与母亲做错了,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他那般张扬的与众人宣告,苏凝由他护着,却也让贾氏与叶雪枝对苏凝的厌恶多了几分。 虽是如此,叶雪枝被叶荣轩训斥过后,倒是消停了一时半会, 贾氏而今也没空去对付苏凝,她一心扑在叶云帆身上。 叶云帆突然的便大病了场,几日了未有一分见好,整日便是那昏迷中胡言乱语的状态,药石无医。 叶相毅鲜少归家,并不过问府中之事。 一场风波过后,苏凝倒是得几分安宁,醒来之时,正是深夜,玲儿在床边打着瞌睡。 她坐在床上发懵了好一会,眸子转了转想起这两日的事情,那可真是精彩得很。 她先是试了试将自己逼出苏凝体外,半天还是没用。 颓败的叹了口气,那声音在屋内回响极是诡异。她连捂了上了嘴,瞥了一眼仍沉睡的玲儿,稍不注意便要露了馅。 小心翼翼的下了床,行到了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清秀佳人,蹙了眉头,头上一圈,这脖子上也包扎了一圈,她啧啧啧得叹了几声。 真不知是她倒霉,还是这个苏凝自带霉运,怎么不过几日,她就弄得这幅落魄模样,细想一下,该是这苏凝的原因,她之前便一直躺床来着。 认定是苏凝的体质原因,她便心里舒坦了不少,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指着胸口:“今日纯属是意外,你放心,我在你身上一日便会好好的护着你的。” 说完,她便悠悠的渡到了门后,打开门,扑面而来的凉风让她一哆嗦,但这院子的青竹夹雪的味道却是她极喜欢的。 她小心翼翼的关了门,行到了院中,今夜的月色格外的明亮,那让她心情大好。 只是…她灵眸一闪,转过身紧紧的盯着那青竹后月光照不到的地方,那皆是一片昏暗,但空气中那细微的人的气息她还是能察觉到。 她微眯了眼睛:“出来!” 院子里诡异的安静了一会,苏凝目光锐利的紧盯着那处,没一会便有那踩着地上落叶咯吱咯吱的声音传来,穿着一身黑衣,蒙着黑面巾的黑衣自走了出来。 一个经过特意变异过的男声,听着似夸奖又似讽刺:“姑娘好生厉害。” 苏凝心中冷嗤一声,真当她当鬼当假的?鬼对于的人的气息极其敏感,比人,任何动物都敏感得多。 她打量了一番眼前人,神色微冷:“厉害称不上,只是阁下稍弱了些,不过阁下深夜入闺院,阁下可是要采花?” 弱了些?采花?这话可真是刺耳。 他语气怪认真的道:“姑娘多想了,采花这种不幸的事情怎也落不到姑娘身上,在下也不会做那等事。” “噢~”苏凝讽笑了一声:“那阁下想做什么?总归不是路过吧?” 这明显在那青竹后藏了些时候了,便在等着她呢。 闻言,黑衣人仅露的一双眼睛沉了沉:“既然姑娘都发问了,那在下便不兜圈子了,其实在下前来也只是前来讨回一个物件。” 物件?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苏凝移了视线。 她话语一落,男子似已预料道,低沉着声音:“姑娘,不属于你的东西总归不是你的东西,还请姑娘物归原主。” 苏凝觉得好笑道:“阁下说的小女子的确不明白,我一个深闺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拿你的东西?说话可是要凭证据的,莫要污蔑人。” “前两个月,姑娘自关雎阁内偷走的东西,那是我家主子拍下的关雎阁卖品。”他话语一出,苏凝心中暗叫糟糕。 黑衣人男子继续道:“那东西并无什么用,其传言也并非真实,只是它对我主子来说有特别的意义,所以我家主子并不计较姑娘此番所为,只是希望姑娘能将东西归还于我们。” 她眨了眨眼睛,关雎阁…好似那是第一次她上苏凝的身时干得事,说来那完全是迫不得已,若非那日遇到个非和她相争东西的,她也不会去做那偷盗的龌龊之事。 想清楚黑衣男子为何而来,她便心里有了底,半会她蹙了眉,颇为疑惑“阁下可是寻错了人?小女子入京也不过半年……且一直深居闺中,不曾听过什么关雎阁,阁下丢了什么重要东西吗?” 院子里的凉风吹过,苏凝无辜的神色在月下显得十分天真。 黑衣男子显然不赞同苏凝的做法,他揺了揺头:“姑娘何必再装,我于姑娘好言相告,还望姑娘能坦诚相待。” 想来这人是真真切切的晓得那日的人是她了。 -- 第66页 “你说我拿的便是我拿的了?”苏凝冷哼:“你总该拿出些证据证明一下。” 偷盗东西是不对,可她也不会将东西拿出来,何况那本就是她的…… 黑衣男子似也不意外,点了头:“居然如此,就得罪了。” 语落,他便自腰间缓缓抽出一把利剑,映着月光,那剑泛着如秋霜的冷,剑刃上似有一层冰冷寒光在流动。 苏凝盯着那把剑,心中微微吃惊,这竟是断玉剑! 那是生前年少她曾见过的,虽说那是很久的事了……她还是隐约记得那把剑晃着剑刃的冰霜之气。 恍神之际,那剑锋冷气便到了眼前,苏凝蓦地睁大了眼睛,脚下一滑侧身躲过,那寒霜剑气与她擦脸而过,与之而过的还有那双黑亮眼眸底下的严寒之气。 下一刻苏凝凌眸一抬,便劲力抬脚朝上一踢,男子手掌下一挡,力量碰撞,将两人拉开了距离。 一切发生也不过一刻,苏凝定下后滑的脚步,一双眸子凝了些沉重阴郁之气盯着黑衣男子,脚下在微微揉动。 黑衣人提着剑。一改方才的平静气息,一身凌厉桀骜的气息在蔓延,半空中几缕乌发缓缓落下。 这黑衣人好生厉害,她那一脚踢上去便甚死酸疼,就只是顺脚的一个力气碰撞而已。 未再它想,那黑衣男子便又提剑迎面而来,他的速度极快,疾如雷电,那剑尖的锋利凉意在她的眼里越来越近。 苏凝心头一寒,那浪勇而至的剑光势不可挡。 寒森的剑气带着风声横扫而起,将院子里的竹子刮得哗啦啦作响。 苏凝没有闪避,该说她如被定住了般,动弹不得,若以她生前的那三脚猫功夫定是躲避不开这剑,她只能露了鬼气,不然这盛人剑气定要将苏凝的身子劈成两半。 她微凝着眸,忽得阴风大作,阴森诡异的气息在院子里延伸,那一排青竹被风得更厉害了。 苏凝的及腰长发在阴风中飞扬,整个人一股冷寒之气,在剑尖迫在眉睫之时,她便消失了,那剑气纵横在空气中消散。 黑衣男子略感吃惊,一剑劈空了?蓦地感觉后身后突然凌厉的劲风朝自己后心而来,手中的剑一转,便回转横着挡了身后苏凝的一掌。 赤手与剑刃相碰,嗤嗤声响,苏凝见偷袭失败,她收回手后退了两步。 黑衣男子的眼中不掩惊讶与兴奋之意,惊讶苏凝竟在无声无息下躲开了他的如虹剑气,兴奋于他发现苏凝是能有能力同他过招的。 “姑娘竟已显露了些真本事,又何必藏着掖着?尽管使出来我瞧瞧。” 苏凝笑了笑,眉眼间都是苍凉,整个人都与这幽幽黑夜无比融洽。 “小女子可打不过你,阁下之神,小女子佩服。” 黑衣男子也不多言,那点好胜在眼中如火燃着,他提着剑指着苏凝:“动手。” 语落,也不管苏凝答不答应,他便挥舞着长剑,潮鸣电挚间每道剑气都蕴含着一扫千军之势。 苏凝咬了咬牙,她并不愿意显露自已鬼的气息,如今她在苏凝身上,显露过多的鬼气会将苏凝侵蚀。可眼前人步步紧逼…… 院子里蔓延着彻骨的寒冷,月光也仿佛被那寒气遮住了般,四周陷入一片昏暗中。 冷风呼啸中,是手指抓着地面的尖锐刺耳的声音。 苏凝的鬼魅身影趴在墙上,整个人被黑雾笼罩,只瞧得是一团黑雾直直穿过那如虹剑气,眨眼瞬间却毫发无伤的到了男子跟前,黯淡月下那五指张扬如爪在那黑衣男子肩上落下五道血痕。 男子反应极快,长剑反撩,一挥而就,剑刃与赤手相碰“哐”的一声,发出巨响将两人震开了半步。 两人又瞬间冲了上去,黑衣男子的剑法如风驰电掣,往来如风,苏凝晓得他使的该是断玉剑法,断玉剑法以攻势快出名,一剑快似一剑,如狂风过境,将院子里的东西东西摧毁得一件不剩。 那剑锋又刺破风声而来,只取苏凝喉咙,剑尖未到,苏凝已脚下一踏,飞上了屋顶,黑衣男子紧随其后,那咄咄逼人之势让只守不攻的苏凝有些措急,她也不顾得这男子赤手便接上那断玉剑,如猛地撞击硬物般的声响让男子一愣。 就在那一瞬间,苏凝带着诡异掌风便拍上他的肩,男子脚步一滑后退了几步,脚下的青瓦滚落着掉下地面上,在这黑夜的那碎裂声响极是醒耳。 男子捂着发僵发冷的肩膀,面巾下的脸色有些难看,她那一掌只是很轻柔的一掌,但却像是是拍入了一块寒冰入他的肩膀里头,他咬着牙将手臂一甩,又提剑平举当胸,目光盯着苏凝,苏凝站在那处,实际她现在的样子很是狼狈,头发散乱,头上与脖子上都缠着纱布,清丽的脸上明明是纤弱,神色却很桀骜。 男子的剑笔直刺出,这次他的剑法很又轻柔,剑气势如破竹,苏凝斜身闪避,半个身子已一种惊人的柔韧斜出了屋顶外,又落下了不少青瓦片。 那剑便与她的擦臂而过,带着凌人之气,她的手臂受痛,翻身下到了院子。 即便这处是叶府最偏远的院子,可屋子里还有铃儿…苏凝旋身两步上了屋顶,黑衣人紧随其后,那凌人盛气的剑气随风而至,苏凝不得不越过一间又一间的屋顶躲避那剑气。 月下,两道在长安城的屋顶上一前一后的鬼魅身影窜过。 -- 第67页 再一次险被男子砍中,她一把扯下包扎着脖子上的白布,一挥而出竟无限延伸成白绫,如蛇般疾窜朝黑衣男子劈面而去。 她如舞般灵动的挥着白绫,白绫所过之处,皆落下一道暗沉的黑印,那是诡异的绫气。 大是过了上百招,黑衣男子的剑锋一转,攻势越来越快,攻中带守,整个身影快得只瞧得见一个大概模糊身影,苏凝挥着白绫身影如雏燕般轻盈,那形成的令人窒息的压迫让黑衣男子吃惊。 黑衣男子旋身翻过,刚一定身便被那白绫缠上了手臂,白绫如蛇般将他握着剑的手紧紧裹包住。 于是便形成了一场拉锯赛,苏凝瞪着双寒眸盯着他,手中抓的白绫在暗下用劲,男子挣扎了几下,额上的青筋暴起,这白绫力气之大。 他渗着冷汗,手臂连剑一旋而旋,然后内力参着剑锋,撕拉一声,白绫瞬间崩开来,半空中飘起了碎布。 碎布落下,那原本站着的人早已不久,男子皱着眉头,握着剑的手臂在轻颤着。 跑了! 屋顶上的人影一窜而过,又来回飞跃。 苏凝屏住了气息,身形怪异的躲藏在屋檐下,静静的等着屋上的人走远。 她可不是怕了他,只是……苏凝的身子弱得很,方才的一场对架,便让她出了一身虚汗,手脚都在不受控制的发抖。 骤然,脚步声在附近响起,不远处的巡夜的人提着灯笼正缓缓而来。 她没有去想这是哪户人家,身子一仰,她倒挂而下便去推下面半掩着的窗户,身子一跃入了一间屋子。 第46章 她没有去想这是哪户人家,身子一仰,她倒挂而下便去推下面半掩着的窗户,身子一跃入了一间屋子。 一落地扫了一圈屋子,她就懵了,屋内没人,只有一支蜡烛照得整个屋子有些昏暗,透着隐隐冷气,还有那淡淡的银丹草的味道…… 这是……这是上官连城的房间! 该死!她心中暗骂一句,眼中有些阴郁,起身便想走。 “咿呀~”房门被推开来,有人踏步而进。 苏凝连闪躲都一旁,心脏“砰”“砰”“砰”跳得极快。 这个屋子里全是上官连城的气息,她用着余光能看到入屋的人长身鹤立,天质自然不正是那上官连城! 习武之人,脚步甚轻,上官连城的落步声让苏凝整个身子都僵住了,脑中思绪万千,即便为鬼,还是她重回人间,这世间里的千万人海她最不想见的人便是上官连城。 屋里很安静,轻微的呼吸声与隐隐的风声,那是上官连城开了打开了窗,他在对着院子的那个边窗站定,双眸望着院外,神色不明,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冷的气息中。 这已不是她上身苏凝第一次见上官连城了,几乎每次她一出府便能遇上他,可真是倒霉极了,她只想离得远些。 想法刚落,便只觉得一道凌厉之息正朝自己而来,没有犹豫的,她便着地滚了一圈。 她一滚开,原先她藏着的那地面上便插着三根泛着冷光的银针。 感受到那冰冷的视线,苏凝有些僵硬的抬起头与那人的目光对上,上官连城还站在窗边上,只是现在已经转过身,一身冷寒气息扑面而来。 苏凝起身,拂了拂身上的灰尘,干笑了两声,垂眸甚有礼:“''小女子苏凝见过瑾瑜王爷,王爷金安。” 上官连城没有应声,只是冷冷的盯着她瞧。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尴尬,苏凝没有与他对上视线,她也摸不准这上官连城的意思,敛了眸又道:“小女子无意闯入王爷贵屋,还望王爷大量莫与小女子计较”小女子保证下次定不敢了。“ 上官连城还是没有说话,苏凝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上官连城,她确定上官连城的眼里毫无情绪波动,似将她视若无物。 ”那我走了?“苏凝瞧她沉默依旧,便是默认同意了,她提脚便走。 几乎她下脚的瞬间,刺破半空而来唰的落在她的脚边上的银脚,若是她慢一步见势不对将脚收了回来,那这刻她的脚背便同刺猬一般了。 看着地面上的银针,苏凝的心沉了沉,侧眸瞪他:有话说话,动什么手!你一直不说话,我怎知你什么意思!” 上官连城的眸子动了动,望着苏凝的眼神有些恍愣。 半会才淡声开口:“虽说叶府与王府比邻,但不是你等能随意闯入,还是说叶家女儿们都意向本王投怀送抱甚是到这般衣衫不整的半夜出现在本王房间?如此下贱自己可不怕丢了叶府名声。” 苏凝垂首上下的打量了自己一番,的确是有些衣衫不整,那全是因为她夜半起床只是随便披了件外裳,便打了一场,那随意系上的带子早已散开显得领口大开,但也未到了下贱自己的程度吧? 苏凝一边理了理衣着,便边解释着:“王爷你想多了,小女子真的无意闯进,并未有过想对王爷投怀送抱的之意。” 语落,便听得上官连城不急不忙的接话:“三番两次擅闯王府,意图行凶,其罪当诛。” 苏凝呆了呆,然后蹙了眉:“我何曾对你行凶?” 她当真觉得上官连城越发的令人琢磨。 “那苏姑娘三番两次的闯我屋子,意欲何为?”他淡淡的发问。 那可真是个误会,她几次都是误闯的上官连城的屋子,似着魔般,她也很郁闷啊。 -- 第68页 她将眉蹙得紧紧的:“大抵是王爷生得好看,让小女子魂牵梦萦,忍不住翻墙想再窥一窥王爷的盛世美貌。” 那话她说得很是扯淡又很羞耻:“小女子深知如此行为实在不雅,怎奈不住朝思暮想,还望王爷大量,放过我这回,我下次定不敢了。” 她一番话说得无半分悔意,还甚是面无表情,上官连城微不可见的挑了下眉,然后缓步行了过来:“敷衍。” 苏凝瞧着他行了过来,当下后退了几步,眼神警惕的盯着他:“苏凝…苏凝所言句句属实,王爷天人之姿,小女子…小女子很是喜欢,才会犯下这等大错,我发誓日后定不会踏入这王府半步!” 仅两步之近,上官连城也无停下脚步之意,苏凝瞧见他望着她的眼神很深又如黑夜的般黑沉,莫名的心中大慌,没有犹豫的,她抬手劲风便朝他袭去,在那掌风便要扑面盖下,上官连城便动了,他只是身子一斜,那修长的手便与他擦肩而过,下一刻他便抬手与苏凝周旋起来。 赤手过招,那是苏凝的弱势,一直都是。 上官连城的神色一直淡淡,淡青色的长衫将他衬得更为高挑,苏凝又是极为弱小,双手出拳被他的大掌压制得死死的,半分不得动弹。 无奈,苏凝整个身子一极限的前倾下,抬脚便朝他脑袋踢上,那一脚的劲风似储足了力,在半空化出一道虚影。 上官连城不得放开了对她的双手的禁锢,横手去挡苏凝那一脚,那脚一落下,苏凝还未及收回脚,上官连城的手便如蛇般迅速缠上她的脚,一下将她的脚用劲挽回一拉。 被抓住脚的瞬间苏凝心中一惊,下一刻她就失了平衡。 背部着地的瞬间苏凝灵眸一凌,另一只脚横踢而上,迎上的却又是上官连城更为有力量的脚,又瞬间反脚将苏凝的脚钳制压下。 然后顺势跨坐到苏凝的身上,双脚紧紧的箝压住苏凝的腿。 上官连城居高临下的能很清晰的看到苏凝眼中的一丝慌乱,瞧着她拳头紧握,轰然挥出,他不避不让,在那拳头及下巴之时,他用掌松稳的将其制下。 将手压制在胸口下的瞬间,苏凝的另一只手便带着那盛人掌风,威势之强横穿朝他胸口而去,连城抬手顺势而上,极是轻巧的将她的手拂开,苏凝却觉得如千石压顶之重,上官连城用力松而沉重之势,静中藏动意,让苏凝无绽可钻,双手皆被钳制压按在胸口前。 苏凝的头上暴起青筋,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手脚皆被上官连城压制得极狠。 她满脸通红,咬牙切齿的盯着清风明朗的上官连城:“放开!” 上官连城似没看到苏凝的恼怒,他神色淡漠:“别动。” 声音有些低黯,望着她的眸子有一闪而逝的某些东西,快得让苏凝琢磨不到,只知他在细细的打量着她。 而因为这个有些暧昧姿势,他微倾着身子那头墨黑头发落了不少到前肩,不知为何眸色忽然放柔了许多,少了些冰冷距离感,整个人清如月下松映寒塘的冷。 “你想做什么!”她冷冷的盯着他,实际上心里慌张得很,又或者说她害怕。 对…她害怕上官连城。 这令人窒息的安静,只有上官连城的气息让她无措的转了转眸,整个身子在微不可见的颤抖。 上官连城的眸子颤了颤,他紧绷着下巴,眼里的情绪在极度的克制着,他按抓着苏凝的双手紧得要将她的手折断般。 苏凝吃痛,气急败坏:“上官连城!” 这莫名其妙的压着她,又一言不发怪异的盯着她,委实有病! “你方才说你喜欢我。”上官连城突然道。 苏凝愣了愣,她发现上官连城忽然眼睛很亮,似星辰光辉亮得灼人,神情也不再紧绷着,克制中带着些小心翼翼,眉梢间却又是藏不住的微弯。 说实话,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上官连城,生前亦未。 “你方才说喜欢我,是不是?”他又问道,那期盼的眼神让苏凝呆了呆。 回想了一番,苏凝抿了抿唇:“不是,苏凝只是说王爷生得好看,瞧着令人欢喜。” 上官连城沉静了一会,眼里似深渊要将她吸进去。 “既然如此,那便擅闯王府,夜袭王爷的罪名”他抓着她的双手举过头顶,声音低沉充满迷人诱惑:“不知叶大人知晓了这件事会如何?” 上官连城微低下身,那炙热的呼吸气息打在她脸上,让苏凝的脖子瞬间一硬,她咬着牙,气得呼吸很重,身体肩膀在上下起伏:“上官连城,你无耻!你是故意的。” 故意要引她与他过招,好坐实了她行凶的罪名! 他道:“本王唤白辞将你绑了送衙门。”顿了顿,似在挑拨她:“你若承认爱慕本王,本王便当你真的对我魂牵梦萦,忍不住翻墙来看我。” 苏凝很是没有骨气的点头:“爱慕,爱慕。” 她也不想去深究这上官连城突然的话锋转变,如背书般:“王爷生得好看,小女子极是喜欢,自上次一别,便对王爷是昼思夜想,难以忘怀,今夜实在辗转难眠,才心生这等不雅念头翻墙窥视王爷,还望王爷大人大量,不与我这等不登大雅之堂的小女子计较,放我归去,苏凝已心生羞愧,决不有下次!” 然后她瞧见他在笑,那种如释重负的笑,不可否认上官连城的确生得好,那微抿着嘴角,渐渐露齿灿笑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生惊艳。 -- 第69页 苏凝撇开了头,不愿瞧他,神神叨叨的上官连城,看,时间真得将他弄得有些不正常了。 只是……她猛的一撇脸侧脖,脖子上刚愈合的伤口便裂开了,疼得她直皱眉。 上官的连城冰凉的手抚上她脖侧还未痊愈的伤口。 她“嘶~”的一声,顿峨眉倒蹙,杏眼圆睁:“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她的手脚在上官连城的紧锢下已经痛得麻木,苏凝心中不怀疑,这上官连城似要将她给活生生分尸了,才那么用劲的抓着她。 上官连城意识到时,立即松开了她便起身,望着苏凝的眼神虽是一片漠色,但她总觉得上官连城的一片漠色的眸底该是藏着什么其他不一样的东西。 不过她并不想深究,有时候人与人之间还是保持着些距离与神秘感比较好,何况她是一只鬼。 苏凝扶着墙站起来,一边甩了甩发麻的手臂,两只手的手腕皆是红肿一圈。 “依着刚才王爷所言,苏凝现在可否能走了?”苏凝脸色有些难看的发问:“夜深了,若让人瞧见夜半小女子在王爷屋子里,可要生误会。” 上官连城的心头浮起一丝微不乎的叹息,他应:“当然。” 那瞬间心口松了口气,她冷着脸没有瞧他,反正也知道他会是一脸冷漠神情,便拖着发麻的脚甚为跌撞的朝门口走去,与上官连城擦肩而过时,苏凝感受到他的气息有瞬间的凝聚定住。 不过那都不是她关心的事。 门“咿呀”被打开,苏凝出了屋子,心底才松了口气,那要令人窒息的银丹草味,让她紧张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忍着手麻脚麻,她踏步旋身上了屋顶。 从始至终她都未望那一面只需轻松一跳便能越过的墙,她仍要多此一举的从屋顶上过。 上官连城站在屋内,一直背对着苏凝,直到听到她的脚步声消失,他紧握在袖下的拳头在发抖。 许久,他才缓缓行到了屋外,院子里当月照清影,屋檐下站着白辞与一个执剑蒙面黑衣人,由于站在角落边他几乎陷入黑暗中。 看到上官连城,黑衣人自角落边走了出来,他拉下了蒙面巾露出丰朗的五官,尊声:“王爷。” 上官连城没有应声,他只是仰头望着旁上被两株梅花树倚了大片面积的那面墙,神色漠然与孤冷,整个身影很是落寞。 “王……。?”黑衣人还欲再开口唤他,便被一旁的白辞拉住:“重也。” 白辞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打扰上官连城。 墙的那边,苏凝自屋顶跃下落了地,才觉心安,院子的竹叶倒影在地面上,月光将其拉得像很长很长的怪影。 她只当垂眸望得恍惚,有依稀月光落在她手中,可手中紧握,却什么也抓不到。 第47章 夜色漫长,上官连城站在院子里一夜无眠,直到那鸡鸣声将其晃神的他拉回来,白辞与重也同站在屋檐下站了一整夜。 天微亮之时,白辞与重也才随着上官连城入了屋,屋里的蜡烛早已烧完,白辞点了灯,重也在榻旁烧起了水,上官连城坐在一旁陷入沉默中。 好一会,水在咕噜咕噜的烧开才打破这沉默。 重也先予他倒了一杯热水:“爷。” 连城被他的声音拉回神,一双略微充血的眼睛望了望他:“重也,昨夜你试探的结过如何?” 重也迟疑了一下,他回想了一番方沉着开口。 王府开门之时,下人便发现他们一向爱称病重的二王爷备了马车,急急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苏凝睡得正午才起床, 一起来便听得铃儿在与她抱怨:“昨夜的风太大,将院子里的东西都划毁得一团遭。” 苏凝心虚,敷衍了几声。 叶荣轩来看她,还有叶相毅,苏凝与叶相毅大眼瞪小眼互瞪了许久,才违心喊出那句:“舅舅。” 叶相毅背着手,极是虚伪的道着:“苏凝,舅舅不知近来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也是舅舅没有管教好雪枝,此番你表哥已训骂过雪枝,你便不要放在心上了。” 苏凝垂着眸应:“是。”心里头却在嘀咕着:我是只小气的鬼,记仇!怎能不放心头上呢? 叶荣轩与叶相毅一走,苏凝便大叫让铃儿洗地,铃儿问她为何,她淡言:“脏。” —— 上官齐醒来时正是次日,监狱里不见天日,只有那令人恶心的腥臭味。 他挪动了身子坐了起来,显然他的伤已被包扎处理过了,除了腿脚有些不便,大抵没什么事。 只是…他咬着牙吐了口唾沫,在心中暗暗的咒骂宋恕之与江单。 这两个王八羔子,将他抓进来到如今,除了毒打虐待他,未曾有过多言,更未曾问过他是否知道冯远亭死的线索,他们便是要晾着他,恐吓他。 他心中觉得不平,便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中诅咒宋恕之,江单与冯远亭那个死变态一样惨死了最好。 他的身影隐在昏暗中有些阴狠与狰狞。 有些嘈杂的脚步愈来愈近,上官齐耳朵一动,便有狱史走近用铁链敲打了着牢门,提醒着他:“上官公子。” 上官齐隐隐期待的在看到那徐徐走出来的人落空,脸上不掩的是狞恶。 来人长身而立,黯淡的光亮下轮廓有些模糊,但也能看见那一张清冽幽然的脸隐在藏蓝披风下。 -- 第70页 他的身后还有宋恕之与江单。 上官齐几乎咬牙切齿:“上官连城!怎么?你是想来看我笑话?那可是对不住了,本公子好得很。” 连城似没看到他的切齿痛齿,只是语气颇淡:“看来上官公子安好,令尊大人该能放心了。” 上官齐呲着牙,怒目而道:“我警告你,上官连城!你离我爹远点,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宋恕之和江单相视了一眼,默默心中言,上官齐在这牢狱中几日可不见这般狂暴,倒是对今日的这瑾瑜王显得有些过于凶恶了些。 那上官连城面色平静得很:“上官公子多虑了,本王与相爷怎说也是朝中同僚,相爷上门开口了,而这等举手之劳的事情本王自是乐意相助。” “你给我滚!老子不稀罕你救,我便是死在这牢中,也不绝搭上你瑾瑜王的手。” 上官齐一听他爹上门求了上官连城,便更加怒气。 连城微不可见的轻笑:“上官公子,大理寺抓的人,自由大理寺放,奈本王权利也救不了你。”他平言:“上官公子不想相爷低声下气的求本王?,依着本王瞧上官公子的本事,那是不可能的事。” 他在赤裸裸的暗讽上官齐,虽说脸色淡淡,但那平静到没有一丝波动的语气声音却是在对他的鄙夷与不屑。 “你个混蛋!”上官齐恼怒至极,也不知又是想到了什么,那怒颜一转,突然笑得诡异:“我自是比不上王爷的盖世无双,便是那份心狠手段害人全家的本事小人更是望尘莫及啊。” “混账!休要对王爷不敬!”白辞斥住上官齐,那泛着冷光的剑抽了一半而出在无言的正告他。 连城细不可见的黑眸微缩,上官齐直勾勾的盯着上官连城,然后冷嗤而笑:“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在监狱里回传极是刺耳而尖锐。 “上官公子。” 连城微勾着唇角,眼梢那份幽深的冽冽之气转瞬即逝:“既然你如此知晓本王的本事,那你又可知本王很记仇,一句不高兴的话本王便想诛其三代同堂。” 上官齐顿然抬眸盯着上官连城,隔着那道牢门,眼里似要射出厉剑来,将他万箭穿心。 “你敢!” “上官公子觉得本王不敢?” “上官连城!”上官齐瞬间冲了过来,双手紧抓着柱栏,几近发指眦裂的低吼:“你胆敢对我家做任何事,我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银光一闪,白辞提剑抵着他,怒目:“你找死!” 连城挥了手:“白辞。” 白辞犹豫了一下,怒瞪了一眼上官齐才将剑收回。 连城方道:“本王甚为期待。” 似乎无论上官齐多狠毒的话语都无法激怒上官连城,他都是面色淡淡的模样,语气也是不咸不淡。 为何如此?便是那上官齐不足让他情绪波动。 上官齐没有说话握紧双拳任那指甲深陷入肉,那眼里的怨恨让宋恕之与江单吃惊,这一个世家的纨绔公子哥与一个受人敬仰的瑾瑜王爷,这是有多大的不共戴天之仇?只是那瘦弱的上官齐与野兽般的眼神实起不大多恶毒的气势。 不容它想,上官连城已经转过了身,望着一直默默无言的宋恕之与江单。 他道:“两位大人,恕本王多嘴,敢问这上官公子与这冯远亭之死有何牵引?为何扣押毒打迟迟不将其放归?” 若说他与上官齐对话时只有淡漠,与宋恕之,江单打起官腔来却是那一身清贵凌凌的王爷气势。 江单刚欲开口应答便被那宋恕之按住,宋恕之望着上官连城:“瑾瑜王爷,此乃大理寺办案之密,恕不奉之。” 江单听着宋恕之那声“瑾瑜王爷”牙似乎咬得很紧。 连城似是理解的颔了首,又扫了一圈四周,问道:“可否移步干净之处?” 他是忽略了宋恕之,直接对着江单问道的。 江单点了头:“王爷。这边请。” 虽说宋恕之仍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可江单感觉到他的面色更黑了,身上的寒气更甚了。 那是一间甚为干净的房监,处于监狱下梯的入口处,那是宋恕之平时休息的地方,宋恕之似乎很喜欢监狱,不,应该说他喜欢听监狱里那些凄凉的惨叫声,才会一日无事便来此处。 连城一入屋便抬眼目视了一周,瞬间会心。 宋恕之在后面悠悠渡步而进,甚至不打算开口的样子,只得江单问道:“不知王爷有何要事吩咐?” 这位瑾瑜王既然提了移步,便是有事要说。 连城微微抬眸望着两人,双目朗日,眉宇甚是威严:“皇上懿旨,既日起本王将与二位大人共处事,一同查清冯远亭惨死一案。” 宋恕之与江单一愣,不大的房监,他的声音格外清亮与庄肃。 他话语一落,白辞便递上那份包得完好的圣旨,连城将其接过行了两步到宋恕之跟前。 自宋恕之接手大理寺以来,便没有外员协同办案的例子,这突如其来的懿旨确实让两人措手不及。 宋恕之冷冷的望着他,神色微暗,双目相视,暗波汹涌的危险气息在四散。 “师弟,抗旨吗?”连城的声音既是轻柔又极具诱惑。 那句师弟,让宋恕之的黑眸更加的深邃幽黑。 宋恕之即刻冷笑一声,双手接过:“臣接旨。” -- 第71页 接过手的圣旨极是轻,却让宋恕之紧抿着下巴,那分明的棱角在泛着冷光。 连城瞧着宋恕之的神色,微敛了眸,道:“这样本王可否能知晓两位大人扣押上官公子的缘由了?” 第48章 苏凝的身子恢复得极快,几日便见好了,但她有些忧愁。 一为铃儿那丫头每日望她的眼神很是疑惑,一日好几句:“小姐,你怎么了?你怎么怪怪的?” 她那暴脾气真的很想把她打晕,莫要绕着她团团转。 二为叶荣轩,他是苏凝的表哥,也是这府中唯一真心待她的人,他来瞧过她几次,还送来些东西,嘘寒问暖的可谓无微不至。 可她不是苏凝,她只觉得烦躁与物奈,便日日在试着将自己自苏凝体内逼出来,可都了了而终。 不过近日的叶府有些奇怪,据铃儿说是那叶云帆病了,病得很严重。 她听了半天,才推敲出这叶云帆乃苏凝的二表哥,据说是着魔了,躺在床上好些天了,一直呓语未曾醒来,请了好些大夫都摇头说不行了。 那夜,她待得铃儿睡下,便出了别亦阁溜达,当然她只是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下而已。 深夜里,叶府很安静。 月色撩人下,有好些巡夜的家丁,她如鬼魅般随在其身后,皆无人发现。 只是行过一处院子时,她听到了划破宁静夜空的惨叫声。 便听得巡夜的家丁在道:“二少爷又发病了,快走,快走!” 苏凝朝着那惨叫声的方向而去,在这寒夜里那一阵又一阵的惨痛叫声显得很是惊悚。 转角那处院子灯火栅栏,她一愣,又被那惨叫声拉回了神。 院子里有两个守夜的护卫,似已习以为常,皆面无表情的站在屋檐下,苏凝闪到后面的角落边上。 听着叶云帆一会自言呓语一会惊恐惨叫,她偷偷推开了半点窗,叶云帆在床上,瞧不得他的脸,只是能依稀的看到他被绑在床上,手脚还在剧烈的动着。 “放过我,放过我,对不起。” “啊!走开!” “我要杀死你!杀死你!” 他声音似被锯子锯过般的刺耳难看,而来来回回便是那两句话。这可不是生病的事那么简单了,那有人生病这般的啊。 苏凝嘀咕了一声:“怪吓人的。” 丝毫不觉得她是个鬼才是吓人的事,她在院子里游荡了好一会,意图寻些熟悉的感觉,却发现这座院子里里外外透露着庸俗,毫无半分高雅之意。 她出了院子,开始在叶府漫无目的的转悠。 只是当她无聊的跃上屋顶晒月光时。 忽然的一声呵斥:“什么人!竟在叶府放肆!” 惊得她差些摔下,想起那声音是叶荣轩时,在这叶府中察觉到她的也只有叶荣轩了,她连跃下屋顶,消失在黑夜中。 只着一个模糊身影,叶荣轩紧随跟上,穷追不舍,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花园里, 月下的花园很是明朗,他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将目光定在那最边上的几座假山上。 周围一片黑暗,只有点月光微透,苏凝靠着石壁,听着叶荣轩的脚步声越发的近,她舔了舔唇颇为紧张。 突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开始循着石壁在往里退,方才情急之下她躲进了假山底里,望着那片黑暗她迟疑了一下,虽说她是鬼,却也是只怕黑的鬼。 假山底下的壁洞都很浅,叶荣轩几乎都找遍了还是没发现人,虽是心底不甘,但也不得罢休。 苏凝抵着石壁,那种完全黑暗下让她起了鸡皮疙瘩,循着记忆中的印象,她贴着墙在墙壁上摸了摸,摸到的东西她拿起便往墙壁一划,唰啦起了火星点点,心底才松了口气。 摸索着将火折子点着旁上的蜡灯,走道上瞬间亮了起来。 那是阶梯式的走道,走道并不长,前面便是转弯处,若她没记错那便是大室了, 只是这密室大概是许久没通风了,那腐朽与霉味颇重。 苏凝心中定了定,方抬脚下梯,她一边沿着壁边点亮了壁上的蜡灯,整个密室豁然开朗。 密实并不大,呈方形一眼望去皆收入眼中,虽是被蜘蛛网与灰尘覆盖任得瞧出这个密室的布置甚是雅致。 这个地方已是许久没有人来,铺了一层厚厚的尘灰,空气中也是漂浮着那尘埃,苏凝心中感概万千,终归于沉默。 她抬脚小心翼翼的踏进密室,眼睛细细的扫过每个角落,眼里却似压着千万的沉重。 最后她将目光定在那张桌子上,行了过去,桌上还摆着文房四宝,东西摆放得很乱,笔不在笔架上,纸张洒了一半桌,砚台里还有着干了许久的墨,旁上摊着两本小正集,皆落尽尘灰。 苏凝恍惚中仿若看见了那样的画面,坐在桌前执笔的小姑娘在对她盈盈而笑,眼里一片纯粹。 再着有丫鬟匆匆而来说了什么,那小姑娘渐渐面露惊慌,将手中的笔一扔,急急提裙而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望着这铺了厚厚一层灰的一桌东西,苏凝只觉得恍如隔世。 另一张桌上什么都没有,也不对,灰蒙蒙的桌上仍能看出一些刻痕,苏凝抬手袖子一拂,顿尘头大起,尘土飞扬,她捂着鼻子微蹙了眉,挥了挥眼前漂着的尘雾,方去望桌上,桌上的刻痕明显能看出岁月的痕迹,而那扭扭歪歪的刻着几个大字:“顾之恒大混蛋”。 -- 第72页 苏凝抬手摸着那些刻痕,手腹抵着那着扭歪的刻痕,眼里的眷恋是无比的深沉。 那时候的小恶作剧,在盼着将人气出暴跳如雷,追着将她打一顿,一切没有毫差的发生。 怎么后来就没有回来呢? 苏凝垂了垂眼,将所有情绪掩了下去,手指沿着桌边划过,沾了不少灰尘。 她再抬眸时将视线落在旁上的耳室,耳室里望去便是一柜子的书籍,和那被烛光没有照到的黑暗。 苏凝行了过去,将耳室里的烛灯点起,整个耳室瞬间明亮。 她下意识的扫了一圈,目光突然怔住, 那旁后的柜子露出了半截衣服,在这个死寂得只有她一个人气息的密室里显得有些诡异。 苏凝犹豫了一会才行了过去,脚下的落步声在这密室中还有些轻微的回声。 不可否认的,她的心跳得很快,这个假山底里有密室虽不是什么大秘密,可知道的也就几个人,而那些人…… 脚步停下,苏凝看清了那半截袖子的主人,那已是一具骷髅,他靠坐着墙壁,姿态有些扭曲,大概是死前很痛苦。 苏凝的身子颇僵,她缓缓蹲下,仔细的瞧着这具骷髅,最后将目光落在那骷髅的枯手上,只有骨架的手里还紧握着东西,苏凝小心的拿起,那是一块系着绳子的薄玉。 薄玉晶莹剔透,她翻了过来,玉后面刻着一排小字,那排小字刺痛了苏凝的眼,她握着玉的手在颤抖,心底的悲伤一涌而上,她上抬着转眸子,不让泪水落下来。 然后她便发现了骷髅旁后的血字,那让人触目惊心的字。 “顾家没有叛国,是王于顾家不仁,朝中奸臣于顾家不义。” 第49章 江单在经得宋恕之的面无表情的同意后,才徐徐道出:“上官齐可能是冯远亭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人。” 在皇帝下旨彻查冯远亭之死后,大理寺便迅速展开了调查,几经那两日排查发现冯远亭是在当天酉时出了城,此前一日他都在城中的春意楼里饮酒作乐,同作乐一桌的都是些长安城中的纨绔子弟,平日里多聚众闹事,而那日与冯远亭在春意楼一起喝酒的有黄一龙将军的小儿黄梁,叶侍郎的次子叶云帆,三人当日饮酒作赌,由那黄梁提头说败者独上良山过夜。 据那作舞弹琴的的春意楼姑娘说那日黄梁与叶云帆喝得甚多,反而冯远亭略为清醒些,许是冯远亭打赌输了,在黄梁与叶云帆喝得醉晕过去,那冯远亭便醉意醺醺出了城,嘴里还念叨着:“良山有何可怕的,都是一群胆小鬼。” 期间三人未起任何冲突,那黄粱与叶云帆也一觉睡到次日。 良山处的山脚下至少行四公里路才有村庄人家,那个村子叫犁子村,也不过十来户人家,据村民说那夜有两衣着富贵的的男子经过他们村子,往良山的方向去了,听其描述便是那冯远亭,另一人经他们的排查发现是上官齐,他们才抓了上官齐。 而冯远亭一死的消息传出去,黄梁与叶云帆受到了惊吓那几日都在府中待着,今日那黄梁已被大理寺中人请到了大理寺,情况还未了解,至于那叶云帆这两日生病了正卧床不起。 上官连城听着若有所思又问:“冯远亭尸体状况呢?” 江单沉默了一下道:“致命伤为后脑勺头骨碎裂,我们发现了他的头发里有石头屑,该是后脑勺连续撞击石头所致,至于他的内腹情况,初步怀疑是野狗所为,我们夜探了一次良山,发现良山上很多野狗。” 白辞在旁摇头:“不是野狗,野狗的速度我们没有理由追不上,那晚是深夜,又是下雪,虽那雪地的脚印很快被覆盖住,但我看到的那几个脚印绝对不是野狗的脚印。” “围绕钟山小寺的几座山头上没有野狗。”上官连城淡淡接话道。 那夜在钟山小寺的最近山头崖上传来的冯远亭的惨叫声,白辞循着声音赶去的时候,冯远亭正摊在一块大石上四肢抽搐,眼睛睁得极大失神又惊恐,而他的整个后脑勺都暴浆了,整块石头上都是血中夹雪。 白辞吓了一跳,认出了人:“冯公子?冯公子!” 冯远亭睁着恐惧的眼却睛断气了,那全身抽搐的姿势极是诡异。 而白辞不过返回通知上官连城再回来时,冯远亭的尸体便不见了,当时苏凝与他们一道,发现了地上有血迹拖曳的痕迹,他们循着着血迹去追,追了足足一个时辰,跨越了两个山头追到良山处,冯远亭的尸体被随意的扔在地上,其内脏已是被掏空,死相极是惨烈。 “若不是野狗,那是人为?何等厉害之人能在拖着一个青年人情况下跨越两个山头且不被王爷与白公子追上?”江单道:“若有,那也不排除冯远亭被拖到良山后遭野狗吃内脏的情况。” 说着他又蹙了眉:“据我们那夜上良山的遇到野狗来看,良山山上的野狗处于常年饥饿的状态,连活人都攻击,野狗群居,一个刚死人正是送上门的肉,怎也不会只是整齐的掏齐内脏而食。” 分尸才符合实际情况,这便是一个问号? “且不说是不是野狗吃了冯远亭的内脏,便是做这事的人,真真是恨极了冯远亭,他死了要将其刨心挖脏。”白辞揺着头:“这冯远亭也真是招人恨。” 江单颇是无奈:“白辞公子所言,我等都想到了,我们查过与冯远亭生前有过纠葛,冤仇之人,大多数都是些平民百姓,而与其有仇最深的当数上官齐,冯远听亭与上官齐曾在街市上打了两次架,上官齐也曾大放誓言,要杀了冯远亭。若以方才所言,断有可能上官齐雇人杀了冯远亭的可能。若是雇人......” -- 第73页 江单没有再说下去,白辞循着他的思路一想,摇着头不妙道:“若是雇人...这长安的贵人做那些见不得的人最爱请些江湖中人,凶手若是江湖中人,那这泱泱人海江湖可比大海捞针!” 江单点点头,望了一眼一直没有开口的宋怒之与上官连城,他将视线落在上官连城身上:“王爷以为?” “上官齐虽是纨绔,但要雇凶杀人他没那个胆子。”上官连城喝着茶,高贵而威。 江单还欲说什么,上官连城抬眸望着一直沉默的宋恕之,已是开口:“大理寺调查这么多天,可曾查出冯公子为何决定的要上良山最后又到了钟山小寺附近?” 那可跨越两个山头,他们用轻功也足足用了一个时辰,冯远亭都到了良山脚下怎么绕到了钟山小寺去的?。” 宋怒之只是瞥了他一眼,冷声:“良山山脚下有河流,河流下游是双桥湾,众山头暗河齐聚,钟山附近河流也必通双桥湾,若从水路走,不必上良山,不必绕远路,也能到钟山。” 上官连城似心不在焉的道:“宋大人,双桥湾全是暗樵,水流又急涌,自古以来便无船能过。” 更何况那冯远亭是不熟水性之人,又怕水,他如何能渡船而过? “自古无,不为否后者,既能在王爷底下逃走,此人定其武功盖世,能过双桥湾也不一定。” 江单听着欲掩眼,这宋大人是故意在与这瑾瑜王爷抬杠呢。 上官连城倒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宋大人言之有理,是本王太过武断了,说来便是孤陋寡闻了。” 接着他又道:“本王还有一个疑问,还望两位大人给我解答,这凶手为何要将冯远亭的尸体从钟山附近拖到良山?” 室里顿时陷入安静,按理说杀人,人死了便也成,何必多此一举的将尸体拖了两座山头到良山去? 若是为了销毁案发现场,实际上冯远亭死的时候白辞便被发现了,也没有必要了。 宋恕之不言,江单只好硬着头皮:“回王爷,此事大理寺还未查出个缘由。” 上官连城端着茶杯,凌眸扫了一眼江单,放下茶杯的声音颇大。 他露了轻笑,语气不轻不重:“冯远亭之死已过三个月有余,一向办案神速的大理寺竟就查出这么点东西?本王想知道这是大理寺不不尽责?还是大理寺懒散了?” 若是依着他一贯的冷淡倒还好,偏偏这上官连城还是笑着开口,那可就有点让人心寒了。 江单连单膝跪地,垂头:“王爷,此番大理寺查案处处受阻,绝无不尽责懒散之举,望王爷明查。” 宋恕之行了过来,站在江单身旁,望着上官连城:“王爷虽领了懿旨来大理协案,但大理寺做事如何,还不需与王爷告知,也不需同王爷禀报。” “噢?”上官连城微眯了长眸:“宋大人所言不慎,大理寺不尽责,本王定要启奏皇上,当然了,能参一本宋大人,本王很高兴。” 宋恕之脸色很黑:“冯远亭此案进展微臣早已细数上禀皇上,恐怕王爷的念想要落空了。”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上官连城的语气颇为遗憾。 他望了一眼还跪着的江单:“江大人,不需多礼。” “谢王爷。” 看江单起身,上官连城又道:“方才江大人说,黄粱已被带到大理寺?” 江单应:“是的。” ―――― 自被人带到大理寺,黄粱已在大厅等了一天,看着大厅旁还挂着的一排排刑具,黄粱心里便发凉,一天,除了门口两尊黑面神在看着他,他就没见过其他人了。 宋恕之与江单来的时候,他便心慌得厉害。 江单瞧着黄梁抖着身子还故作镇定的同两人行礼:“黄梁见过两位大人,两位大人安好。” 宋恕之没有多余神色,只是点了点头。 “黄公子不必多礼。”江单弯眸笑了笑:“黄公子好似很紧张?” 黄梁连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江大人多虑了。” 江单看了看他额上的汗,点了点头,便与宋恕之行到一旁坐下,一坐下,便有那下人送上了茶,江单喝着茶便道:“宋大人,上官公子方才又晕过去了。” 宋恕之头也不抬应了一声:“嗯。”顿了下又寒声道:“让他们下手轻点,别给打死了。” 黄粱听得心中一寒,头上的汗更是直下,早前他便听说上官齐被大理寺的人抓了,这大理寺又向来妄为…… 江单颇是认真的望着宋恕之:“那上官公子口出恶言,怪不得啊湛他们下手重了些,就是那上官公子不经打,那些刑具都还有好些没用上就晕过去几回了。” 宋恕之听着挑眉:“上官公子骂江大人了?” 江单笑着摇了摇头:“上官公子骂的宋大人你。” “骂什么了?” 江单将茶杯放下,甚是兴奋道:“上官公子骂宋大人是黑面神,还诅咒宋大人这辈子都娶不到娘子!此等恶言敢问宋大人可能忍?下臣都听不下了,可不得狠狠教训他为宋大人出气。” 宋恕之瞥了江单一眼,两道冷气唰唰直飞,他冷笑了一声:“既然如此,便将人打死便是。” “宋大人英明。”江单笑得朗朗如明月。 黄梁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这宋恕之与江单似当他不存在般,在那唠嗑着要将上官齐打死,他咽了咽口水,半点声音不敢出。 -- 第74页 江单瞧见他,才突恍然道:“黄公子!差点把黄公子给忘了!实在抱歉,这一与宋大人讲话便忘了正经事。” 黄粱连摆手:“两大人请便!我没关系的,我能等我能等。” 这一脸正经的让江单面露内疚,他道:“黄公子别紧张,我们也没什么事,就想请黄公子来问两句话,问完便让黄公子走。” 虽江单那般说,黄梁却不敢放松,这清秀书生模样的大理少卿可是一心狠手辣的笑面虎。 他曾看过这江单一边笑着一边用鞭子将人勒死,那可是他的少年阴影之一。 “大人请问!我定知而不言!”黄粱战战兢兢道:“不知大人想问什么?” 其实黄粱多少有点底,该是与那冯远亭有关,冯远亭死后,他便藏在家里好长时间不出门,哪知一出门便被大理寺的人拦住了。 江单起身行到了黄粱跟前,一双眼睛如明日,似无意:“黄公子可知冯公子怎么死的?” 黄梁紧张的舔了舔唇,长安城里流传的都说冯远亭在良山上死得惨,具体怎么惨死倒不知,他如实的摇了摇头。 江单望着他,神色变得有些莫测道:“冯公子被人抓着脑袋狠狠的撞击石头,只撞得头破血流,脑浆都暴了出来留了一地的血。” 他满意的看着黄粱瞬间的血色苍白。 “他断气了以后,凶手又将他的肚子划开,拉出他的内脏肠子嚼啊嚼,直到把他的内脏全都吃完。”江单说得很是起劲,啧啧啧的叹息了两声:“江某从未见过那么多的血...冯公子也不知得罪了谁,竟死得如此可怕,他生前定受了不少折磨。” 黄梁的身子晃了晃,江单形容得很生动又极细节,他脑中浮现出冯远亭被人食内脏的模样,忍不住转向一旁干呕出声。 江单回头与宋恕之对望了一眼。 收回目光,他幽幽道:“看来是吓到黄公子了。” 黄粱一干呕完,便失控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神色惊恐的磕着头:“两位大人,两位大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冯远亭不是我害死的!他是自己要上了良山才死的。” 宋恕之的声音漠漠传来:“说清楚。” 黄粱的眼里都是害怕,他颤抖着声音:“那日我们是喝酒打赌了,可是提出输者上良山的是冯远亭,输的也是他自己,我们说了不让他去,是他自己硬要去的!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们害死他的。” 江单颇为不耐烦:“只是问几句话,黄公子别激动,我们只是看冯公子生前与黄公子交好,才请你来多问几句,还望黄公子好好想想那前后几日冯公子可有什么异常?” 说着他扶起黄粱,说是扶,不如说是拽,他的用劲很大将黄梁的手抓得生疼。 黄粱先是懵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站着,想了想然后道:“我...此前我也是半个多月没见着他了,那日听他言语前再咒骂他家老爷子,就冯太师。好似冯太师关了他半个多月。” 默了又道一句:“冯太师以前不管他的。” 第50章 这冯远亭是长安城中的纨绔子弟,只知道吃喝嫖赌,早年的冯太师还会管教他,后来觉得他实在劣性难改,便不大理会他整日花天酒地了,若是他突然惹得冯太师不顺眼,或是撞上冯太师不高兴,被关上个十天半个月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只是江单想起他们上次去冯太师府,见冯太师也已是一个月前了,冯太师已是花甲,两鬓花白,冯远亭去世第四天他上朝还弹劾同僚来着,看不出半点失子之痛。 也未曾与他们说冯远亭是在被关在府中半个来月,刚越府的第一天便死了。理论上是有些奇怪,却不也说不上有什么问题。 所以江单瞥了一眼黄梁道:“若是我有冯远亭那样的儿子,可不止关起来那么简单了,腿手都得让我打断。” 黄梁哆嗦了一下身子,慌张的磕头:“其他的我都不知道了,那日我晚到也只和冯远亭喝了一会,只有那叶云帆和冯远亭两人比我先到,我到的时候冯远亭已是喝多了。” “那日谁先走?” “也是冯远亭,他喝多了嚷着愿赌服输要上良山,我和叶云帆也喝了不少,冯远亭走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他死了也是第二天长安城传开时才知道的。” 黄梁说的与他们在春意楼听的供词没有差漏,大概他没有说谎。 江单让人将黄梁送回去,临走时黄粱说:“冯兄…冯兄在长安城中与那上官齐最合不来,多次都在嚷着要杀了他。” 要杀人反被杀? 冯远亭与上官齐不和在长安城中人人皆知,他们派人去跟踪了上官齐好长时间,依着那上官齐的习性极是傻要么是欠抽,实不像那心狠手辣的凶手。 而实际上长安城里的这些公子哥虽是纨绔子弟,平日的欺压百姓,为非作歹做的事情不少,但毕竟天子脚下,谁也不敢做得太过分。 宋恕之道:“看来需要再去一次太师府。” “你觉得冯太师?”江单皱眉问道:“有问题?” 宋恕之没有说话。 上官连城自旁厅出来,他旁听了黄粱的供词,听到他们的话。 他道:“若是时间上没算错,三个月前冯远玉因在兰州破了一起冤案,被皇上升职成了那御前大人。” -- 第75页 冯远玉是冯太师的大儿子,冯太师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冯远玉一个冯远亭,与冯远亭相反,冯远玉才华出众,是个出类拔萃的长安公子,是以一直在皇上跟前行走。 冯太师对这个儿子寄以厚望,冯远玉也从未让他失望,只是按理说大儿子升职冯太师该是高兴,那冯远亭再做了什么事也该会让当时高兴头上的冯太师对其松气。 要么是当时冯远亭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要么是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事,才会让冯太师将人关了半个多月。 “看来这冯太师不太信任我们大理寺啊。”江单啧啧啧的摇头。 所以这需要再去一趟太师府了。 想通以后,宋恕之便道:“莫等了,将叶云帆直接带来。” “叶云帆昏迷不醒,”江单说道:“他们都说他撞邪了。” 这是巧合还是?而且一切都似乎往了死角发展。 “冯远亭的随从?”上官连城在旁问:“可有什么有用信息?” “一问三不知,那日冯远亭是从府中逃跑出来的,没有带任何一个随从。”江单道:“也不排除他们的主人让他们不要乱说的可能。” 冯远亭的随从是有好几个,最为信任的那个随从什么都说不知道。 说话间,白辞从厅外进来,在上官连城耳旁说了什么,上官连城的点了点头。 他略带歉意:“本王还有事,便不逗留了,两位大人先忙。” 末了又道:“皇上此意是为了大理寺行事方便些,并无他意,本王也不会掺和大理寺办案的规矩,两位大人看着办就行。” 闻言,江单微讶,这王爷的意思… 直到那上官连城要踏出厅外了,他才反应过来:“谢王爷,王爷慢走。” 上官连城一走,江单回首看宋恕之,宋恕之懒散的坐在扶手椅上,似乎并不意外。 江单若有所思的问:“宋大人,你觉得这王爷想做什么?” 宋恕之这才抬眸瞧他,眉目颇为惊人,声音有些不耐:“我怎知?不需理他。” 然后他行了过来,不知从哪掏出一张良山的周围的地图。 ??“先查清四个点,第一:冯太师到底隐瞒了什么。”他指着地图上的良山标点:“二:查清冯远亭到底是如何到的钟山寺?三:上官齐去良山脚下做什么?他一个纨绔子弟独自一人跑那地方去还不愿意说去做什么,该是有鬼。四:将冯远亭之前的一两年近况都撤查一遍。” 他说完,江单点了点头,便欲言又止。 宋恕之面色漠漠:“至于良山……让他们查钟山的时候不要上良山。” 说起良山,他的肩膀还在隐隐作痛,良山的诡异与冯远亭的死该是有关系的,只是定不能贸然再上山。 江单也想起那夜,皱了皱眉。 “良山这几年的流言看来不是空穴来风啊。” 宋恕之沉默了一会:“良山山脚下有人家,顺便问下良山的情况。” 江单点了点头。 “好。”应声后他又问:“宋大人,你觉得苏凝这个姑娘在冯远亭这案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苏凝?宋恕之好一会才想起这个人,当时是出现在白辞的供词中报案人。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当时我和王爷在钟山小寺,与那位苏凝姑娘偶遇,说了没两句话便听到那一声惨叫……?” “我和王爷还有那位姑娘一同追了上去,追到了良山。” ……。 “苏凝同她的舅舅叶侍郎到的长安,据说是个体弱多病的女子,吹不得一会风便要发着凉,且她极少出府。”江单略是疑惑的道:“一个体弱的女子雪夜上钟山?而且听那白公子的说词那位姑娘身手还不错,这与啊湛他们查到的似乎略有出入啊。” 那日雪下得极大,上官齐,死去的冯远亭,一个王爷,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子都与那良山有了联系。 那疑问越来越扑朔迷离。 —— (2) 街上颇是热闹,迎面而来执着云扇的翩翩男子惹来不少来往的女子注目,虽是说长得不算多惊艳,书生气为重,却让人觉得其人风度极翩。 他行到那有着“太师府”匾额的府前,驻足望了望。 有两个着官服的男子突然行了过来,在男子跟前尊声:“江大人。” 江单点了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挥着扇,边问:“如何了?” “冯太师刚走,那冯家大公子也出府了。”官服男子低声道。 江单嘴角一勾,一下收了扇,背手便朝那府走去,两个官服男子随行。 府外看门的护卫尽责的拦下他们:“什么人?” “大理寺。” —— 冯太师不在府中,接待江单的是冯远亭的生母何春秀,冯夫人是个很纤弱的妇人,冯远亭的死带给了她巨大的打击,她整个人的状态并不好,比上次见面时她瘦了一圈,两鬓的白发比冯太师更甚,脸色更是乌青。 江单说明了来意:“夫人,请恕小臣冒昧上门,叨扰了你。只是贵公子之死我们查到如今还有些疑惑未揭开,需得上门。” 那冯夫人点点头,颇是虚气:“江大人是为了我儿奔走,我是知道的,江大人有什么要问的便问吧。” 她看上去很是疲惫,说话有气无力的,也大概是想到冯远亭,她那有些失神的眼睛在泛红。 -- 第76页 “我们查到公子出事前几日曾出了城,夫人可知公子去了何处?” 冯夫人听闻,先是仔细想了想,然后摇头:“远亭那几日被我家老爷关了禁闭,该有半个多月,并没有出城,江大人,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江单面露吃惊:“那可能是出了差错。”他顿了下:“夫人说公子被太师关了禁闭?公子犯了何事?惹得太师如此生气竟将公子关了那么多天?” 冯夫人哽咽了一声,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那几日我身子不大舒服,那孩子便陪了我几日,也并无干什么出格的事,我也不知道……老爷关他禁闭是为何。” 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是悲痛欲绝:“我去看他,他求我将他放出来透透气,他是我的孩子……我心疼他……便将他放了出来,没想到……没想到。” 冯夫人没忍住哭声,大厅里她的哭声很是悲伤。 江单微垂头:“夫人节哀,公子定不愿瞧见你伤心过度。” 身旁的丫鬟连上前安抚她:“夫人……大夫说你不能激动,小心些身体。” 她极是宝贝的儿子,虽纨绔了些,可对他这个母亲却是孝顺的。 不过冯夫人是个看重礼数的人,她哭了一小会便抹干了眼泪带着歉意:“对不起江大人,我失礼了。” 江单难得收了那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笑脸:“人之常情,夫人不必道歉,贵公子出事,我等表遗憾。” 许是这些日子表面话她都听得多了,她也晓得这些官礼话。 她露了苦笑,又捂嘴忍住了那要溢出口的哭声,好一会才道:“我与老爷以前是平民百姓,吃得苦多了,好不容易现在好些,就想着当初那些没能享受到都补偿到小儿身上,让他过得轻松些,怎知……” 这是江单第一次听到关于冯太师的身世,听来,这冯太师也是有一段故事,只是那冯夫人没有再说道他。 她神色晃晃自顾道:“远亭那孩子虽比不得他兄长,但他对我极是孝顺的。我也晓得他整日无所事事在外吃喝嫖赌,他每次从外面回来总会给我带回来些好玩的好吃的哄我开心。我也知道老爷对他是恨铁不成钢……是我害了他,若不是我太宠着他,他也许就能同远玉一般……也不必无辜惨死。” 说着她又带上了哭腔:“江大人,求你们一定要抓住凶手,让我儿瞑目!” 江单放轻了声线:“夫人,你放心,大理寺定会尽力的。” 冯夫人终是没忍住,将脸埋入双手中,哽咽大哭:“我的儿啊,是娘对不起你……” “是娘亲不好……” 这一次,她的哭声久久不停,江单听得头皮发麻,安慰了几句便连连告退。 一出府。 “江大人,那冯夫人所言能信吗?我怎么觉得那冯夫人有些不对劲呢?” 江单侧眸看了一眼身着官袍的年轻男子:“你觉得不对劲?” “嗯,那冯夫人悲伤是真的,可她始终不与江大人你对上眼神,虽说可能是怕被大人勾了魂,但似乎在隐瞒着什么。” 江单沉默了,他自动忽略了那一半句话,啊湛虽是个小嫩青,却是大理寺里办案直觉最准的,对人的行为眼神极是敏感,至今从未有过差错。 嗯…。听说他信佛,大概是佛光庇佑。 再思绪一番,江单心里有了数,只是没说什么,只是挥手:“走吧。” 啊湛问:“大人,我们去哪啊?” “春意楼。” 啊湛两人大惊:“大人!你三思!青楼去不得啊,若是被宋大人发现可不得了。” 江单嘴角一抽停下脚步,抬手就用扇便敲了一下他的头:“你们两脑子里想着什么?找打?” 第51章 春意阁是长安城最大的青楼,其最大的嚼头便是那有第一美人之誉的“江雪”姑娘。 据闻有惊世之姿,是那瑶台殿前月光照耀下的飘飘仙子。 江单入了春意阁时,那春意阁正是热闹之时,正在拍卖新妓的初夜。 乐声,酒香,那旖旎一片,那朦朦胧胧中传入耳中的声音,啊湛与子朗瞬间就僵硬了身子,“江大人……这?” 江单揺着云扇:“今夜爷带你们逛逛青楼。” “江大人!这若是被宋大人发现……小命不保!” 江单望了两人一眼:“愚钝。” 旁上的欢呼声正起,是那台上遮人的那屏风撤了去。 台上的女子蒙着面纱仅露的双眼水汽蒙蒙,身姿夭夭,江单与其对上视线时,看到了那双似水眼里的求救与柔弱。 江单只一眼便移了视线。 那老鸨扭着小蛇腰急急而来,身着袒胸大红裳,挽着发髻别金钗,脸上的粉却扑得极重,只让人觉得惨白僵硬。 “哎呀!江大人,你怎么来了?”那声音柔得似要掐出水来。 人未到,那扑面而来的浓郁香味倒是先到了,江单笑着,手里的云扇不停的扇着,将那萦绕在鼻尖的刺鼻香味散了去。 江单嘴角嚼着笑,极是翩翩:“怎么?春嬷嬷,我不能来?” 这江单虽得一身书卷气,有时却似那浪荡的公子哥,那眼神与卷着尾音的语气极是放荡不羁。 “来得,来得!”那春嬷嬷捏着那美人扇轻掩着自己半张脸:“江大人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们春意阁的姑娘任君挑选,包君满意!” -- 第77页 “那我得好好想想。”江单抬眸扫了一眼台上的姑娘,若有所指的问:“这姑娘瞧着不怎么自愿啊?春嬷嬷,你这可别是拐来的清白人家的姑娘啊?” 春嬷嬷脸色一僵,又化成那油腻艳笑:“江大人,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春意阁可不做那违法的事情,这姑娘啊原是艺妓……贪钱要卖初夜呢。”说着又用那美人扇轻扑了一下江单的肩膀:“江大人?看上那死丫头了?” 江单将那美人扇挡了去:“春嬷嬷,我今日来也是有中意的姑娘的。” “钟意的姑娘?”春嬷嬷笑得一脸春风:“哪个小蹄子入得了江大人的法眼?我马上给你安排。” 江单将扇一折:“自是那貌美如花的江雪姑娘。” 闻言,春嬷嬷的脸色一变。 “江大人……你这寻的江雪可还是为了那冯公子之事?”她面露为难:“这……上次不是都说清楚了吗?怎么还来?” “春嬷嬷,我今日来是要来听那江雪姑娘弹琴唱歌的。”江单面不改色:“何曾说其他事了?” 那春嬷嬷心里了然得很,她摆了摆手:“不行啊,江大人,那江雪姑娘她这几日不见客。” 江单也不着急,只是扬着音:“春嬷嬷,我看你这春意阁是不想开了,姑娘都不见客,了,有何意思?明儿我就让人给你封了。” 他那尾音扬得极是张扬而浪荡。 将身后的啊湛,子郎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江大人十足的地痞流氓样,平日里大理寺宋大人面前可不一书生! “别呀,江大人,你不是为难我吗?”春嬷嬷指着旁上挂着刻着名字的花牌:“要不换个姑娘?我们这好看的姑娘多得是,我们这的翠儿姑娘……” 江单摇着头,含笑:“春嬷嬷,我就喜欢那江雪姑娘。” 春嬷嬷道:“大人,不是我不让,是那江雪丫头不舒服…。” 正巧有丫鬟匆匆而来,急道:“春嬷嬷,我家姑娘的弹到一半琴弦断了,来借嬷嬷的双玉琴急用一下。” 江单认得这丫鬟正是那伺候江雪姑娘的的贴身侍女,他勾唇一笑:“春嬷嬷?你是觉得江某好骗?” 春嬷嬷的身子一颤,她自一直含笑的江单眼里看到了危险气息。 —— 。—— 房间里,阵阵婉转连绵的琴声悠悠传出,音绕丛林,山泉澈底,是清泉里的石上流水…… 这等琴声自那粉红轻纱,飘着浓郁俗香的房间传出实有些违和。 房间里,江单微闭眼,跟着那琴音旋律不时摇晃着头,甚为享受。 便是苦了那啊湛和子郎,两人头一次入这青楼,先被那楼下的一片朦朦胧胧的暧昧气息给吓得的差些拔刀,上了楼听着这曲,旁上坐了个身着薄纱的妖艳女子对其虎视眈眈,直惊得脸白。 心里头直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江单睁眼瞪了两人一眼,不满:“听这江雪姑娘的曲子你们大人我可郑了千金,你们两这是什么神情?” 子郎拂了旁上伸过来的芊芊玉手,神色别扭:“江大人,咱们查案归查案,一定得这样吗?” 啊湛点了点头:“身探敌情这种事太危险了。” 江单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揺了揺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破案这点牺牲要的。” 他说得一脸义正言辞。 “江大人,你很享受。”啊湛提醒道。 江单还欲说什么。 那缥缈琴音便落了,江单将那话语掩了下去,望向那纱帘后面。 一会,便有女子揭帘而出,款步生莲,看似二十四五岁,样貌极是清雅脱俗,只是脸色太过苍白,若有病容,正是江雪。 传言中这长安第一花魁身子甚弱,看来所言不假。 江雪屈身福了一礼:“江大人。” “江雪姑娘,不必多礼。”江单手微抬,甚是有礼:“可否赏脸与江某喝一杯?” 江雪望了他一眼,眼里一片清淡,迟疑了一会行过去坐下。 江单将那酒壶移开,倒了杯茶,推到江雪面前。 江雪垂眸望了一眼桌上的茶,抬眸望江单:“江大人,留江雪有什么事?” 她的声音很平静缓慢,让人感觉这世间没什么事能激起她的一点涟漪波动。 江雪很直接,江单觉得也没有好隐瞒的,他道:“江姑娘,实不相瞒,确有要事。” 江雪似在意料之中,她望着江单等着他的下文。 “冯远亭冯公子,常年来一直是江雪姑娘的座上客。” 江雪没有犹豫的点了头。 “冯公子喜欢江雪姑娘,姑娘可知?也曾了为姑娘与人打过好几次架。”江单顿了下:“半年前,与上官公子在春意阁里打过一架,在街市上打过一架,也就此曾放言要与那上官公子玉石俱焚,姑娘觉得那冯公子的死与那上官公子有没有关系?” 江雪先是想了一下,然后摇头:“江大人所言,我不知道。”她的面色平静:“冯公子家财万贯,做一个艺妓的座上客并无什么不妥,若想要他也能包下整座春意阁。至于大人说的冯公子喜欢我,喜欢江雪的人何其多,来听江雪弹琴的我不少,这着实没什么奇怪的,也不足以让江雪感到意外。” 她的眸子很淡,没有光:“打架的事我也不晓得,那些公子哥时常攀比,互看不惯对方的比比皆是,口头之嚷到打架了也很正常。”顿了一下:“至于关于冯公子死后的有关供词,有位宋大人来取词时江雪便好言配合了,江大人若要对词还请寻一下那位宋大人。” -- 第78页 这江雪极其配合,且所言天衣无缝,并没有什么能拣起有疑的。 江单若有所思,手指在酒杯上摩擦而过。 一会他道:“冯公子出事前曾言要为姑娘赎身,娶姑娘回家。” 江雪微垂着的睫毛微不可见的颤了下。 “只可惜啊……冯公子没那个福气啊。”江单颇是遗憾的叹了口气。 告诉江单冯远亭要给江雪赎身的上官齐,说到他当时极是不屑的吐了一口水:“那个冯远亭竟然要娶一个妓女回家,真是疯了。” 说来据他们调查而知那上官齐虽爱往这青楼钻,却从不与这青楼女子上床,且听他言里言外对这青楼女子极是厌恶。 而那流传的上官齐和冯远亭争江雪的事情,也就根本不存在。 江雪好一会道:“这个江雪也不知…只是江雪身为毕竟是青楼女子,即便冯公子敢娶江雪也不敢嫁,江雪余生所求,同一平凡人平平淡淡的过完余生,冯公子乃人中龙凤,心胸宽阔,与江雪所求并不同。” 她就宛如夜色下平静的湖面,水波不兴。 江单还欲说什么,江雪就起身面露浅笑,眼里只有一片浅淡:“江大人若无其他事,江雪身感不适,就先告辞了。” 江单将欲出口的话掩了回去,没有阻拦。 只应一句:“姑娘慢走。” 江雪推门一走。 啊湛便急问道:“江大人,这江雪姑娘什么意思啊?就让她这么走了啊?” 江单没有应声,陷入沉思中。 旁上的妖艳姑娘柔软的身子倚靠上啊湛:“大人,奴家还没走呢,奴家陪你~那江雪姑娘眼光可高着呢,连冯公子都看不起,让奴家陪你~” 那酥软的声音让啊湛一跳而起,“哎呀!”突然失了倚支撑的那女子被差些摔倒。 啊湛和子郎两如见鬼般惊慌:“大人,我们走吧,回去再想!” 语落时,江单将扇一收,双目炯炯。 —— 月色一片清辉,夜风徐徐。 苏凝熟练的翻墙出了府,刚入夜的长安城人烟任有,她蒙了面纱在街上的小摊前驻足,在那老板热情吆喝下她还是摇了摇头了,转弯入了黑暗的小巷。 只有月光照耀的小巷还是很暗,落地的脚步声有着沉沉的回音,她的眸子在这黑暗中显得阴沉至极。 突然她停下脚步,空气中飘着让人作呕的血腥味,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循着那血腥味飘来的的地方走去。 血腥味越发浓烈,还有些微声响,一下又一下划过什么的声音。 她顿下了脚步,借着月色,她看到了月光洒落的一大片血,自那黑暗的角落处流出…… 角落边上的有个黑影,该是两个,一个躺着,一个站着。 她惊呼一声:“什么人!” 几乎是瞬间,那道黑影就朝她扑了过来。那危险的气息让苏凝一怔,她脚下一滑,直到后背抵到了厚实的墙壁,赤手随风出拳,却一下如打到了一块铁上,让她心惊痛“嘶”。 利风危息与她的耳旁呼啸而过,轰的一声,她看到了那一只大手五指如爪插入墙壁,抽出时,留下五个指洞。 吞了吞口水,那五指成利爪又朝她而来,她侧身瞬间漂移那黑影身后。 横起一脚直将那黑影踢出暗处,借着月光她看到的是一个满身血迹的蒙黑巾高大男子,只露了一双阴郁的眼睛似那潜伏在暗处的野兽,随时准备着要扑过来撕咬你。 苏凝脸上一僵,这个是个危险人物!不似正常人的危险气息。 想着,那个男子便去如箭般极速飞过,快得只看得到一道虚影,那种想一击必杀的肃杀气息让苏凝没有犹豫的旋身踩着墙壁上屋顶。 只是,刚一探头她便觉得脚下一紧,垂首便对上那双死般寂冷的眼。 下一刻,她便被甩了出去,失控的朝那巷道飞去,正正落在那一片血流中,苏凝只觉得自己的内脏都要被摔出来了,她挣扎了几下才爬起来,抬眼去看发现那个高大男子早已不见,空荡荡的巷道,只有冷风在吹。 竟然走了?苏凝蹙了眉,方扶着墙站起来,其痛让她出了一层汗,她怀疑自己的腰扭了。 好不容易站起来了,她才想起来去看就她旁上的角落躺着的黑影。 那是一个人,她瞧不出男女,只瞧得那面上模糊一片血,而面上只有两个空洞洞眼眶,与这黑暗融为一体,而他的腹中大敞,肉糜糜烂流了一地的肠子,十足惊悚的画面。 苏凝脸上唰的惨白,扶着墙不停的干呕起来,直要将那胆汁都吐出来。 有稀稀落落的脚步声在靠近,苏凝抹了一把脸,挪着发软的腿走出巷脚。 一到利息破风从右侧而来,擦着她的脖子而过。 她侧首躲过,下一刻一把折扇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不敢动,这比剑还锋利的扇,也是杀人利器。 “想跑?”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第52章 苏凝想不通,她不过是嘴馋了溜出卖得好吃的,顺便路见不平了一下,最后就被压进大理寺,她真的很冤。 只能坐在角落里委屈的散发着阴郁气息。 说来她也胆小,被吓坏了没出息的腿软了,不然给不会给一个一身香气的小白脸被抓到了大理寺。 望着这幽幽的监牢,她只能将头埋进双臂中,做鬼做到这份上真的很丢鬼脸。 -- 第79页 ―――― 夜深,大理寺却一片灯火通明,人出人往好不忙活。 将那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拉回大理寺,便惹得不少人呕吐,惨绝人寰的死法,除了那冷面仵作,谁也不敢再直视二眼。 连着江单本着肤白的脸上更是惨白一片,他坐在那议事长桌前只得缓身。 宋恕之从仵作屋子出来,本着肃穆的神色更是沉重。 他沉着声:“此事先不要张扬,连夜让人处理干净了。” “嗯。” 江单的神色有些难看,这冯远亭惨死之案还没有破,又起了这骇人之事,明日若传了出去,定会引起恐慌。 “啊湛,让人连夜拟画,明日贴告示出去就说寻重要证人,提供者有赏。” 啊湛站在门边刚进来,他吐得两眼放空,虚声应:“是,大人。” 这拟画也就拟个五六分,人那眼睛都剩两个空洞,想要认人领尸还是颇有难度。 江单出声:“上次那冯远亭便让我们这大理寺的侍卫们吐了一晚上,这今晚又来一个,看来明日大理寺的饭又省了。” 啊湛苦着个脸:“哪明日?我是近两日都会吃不下东西了。” 入大理寺时间不长,他倒是瘦了十来斤,他啊娘给心疼的啊,今儿还给送了好些饺子,这下好了,怕是吃不下了。 宋恕之面色颇淡,将话语行到正经事上:“这等凶残手法,怕是与杀冯远亭之案的凶手为同一人。” 江单方想起:“方才我在现场抓了一个姑娘,审审她该是有些东西能知道的。” 他不把她列为凶手,一为那满身血迹的姑娘吐得比谁都严重,腿软得走不动路还是子郎背回来关押的,头上一层虚汗,脸色苍白如鬼,该是做不了那么凶残之事。 宋恕之瞥了他一眼:“那便去看看。” 三人急急踏出屋。 有侍卫来问:“大人,可否要派人去告知一下瑾瑜王爷?还是明日天亮再去。” 江单望了一眼高挂的月亮,道:“现已夜深,想必王爷已然睡下,等……” “去!”宋怒之打断江单的话,嘴角微微上扬:“务必将那位王爷请来瞧瞧。” “是!” 江单总觉得他从宋恕之声音感觉出了阴险狡诈。 ―― 阴暗而幽深的监狱,苏凝手脚皆被戴着厚重锁链。 她坐在桌前,桌上两盏油灯在一晃一晃的闪烁着,她盯着油灯瞧一眼,便朝对面的坐着如石的两人瞧一眼。 方才那狱史说,这是大理寺的两位大人,她记得这小白脸的一位是不分青红皂白将她抓来的,另一位面色凌凌的瞧着好看就是怪可怕的她就不识得了。 两人就双目不移的盯着她瞧,她怪不好意思的。 好一会,苏凝抿了抿唇,想着他们该要问的,便自顾道:“我唤苏凝,今年十七岁,是叶侍郎家的外甥女,去年跟着舅舅入的长安城。” 说着顿了下,瞧着两人反应又道:“我胆子小性子懦弱,身子也不好,在府中时常受人欺负,这几日便是身子不适在家中休养,吃得也不多,今儿入夜难得嘴馋,想吃夜市上的馄饨,便自己一人偷偷溜出府去夜市解馋。回家时,我鼻子灵便闻得一阵很浓的血腥味,我这人虽胆小可耐不住好奇心重,便循着血腥味飘来的地方寻去了,便……便瞧见了小巷子有人!我眼睛贼灵,一眼就瞧出了那人行凶。我这人虽是性子懦弱,但我也有颗侠胆,我当下大吼一声!什么人!” 说着说着她咬着唇,似乎极度害怕:“那人便朝我扑过来了,将我一顿打,好在我手脚灵活躲得快没受得多少伤,他最后将我摔出去,摔那摊血里,你们瞧,我这身血衣便是那会沾上的血,起来的时候人就不见了,再然后这位大人就出现了。”苏凝指着江单,甚是委屈:“他把我当凶手一般抓了起来。” 又抹了一把眼泪,也不知有没有眼泪,反正她是带着哭腔:“我胆子小,性子懦弱,在家中连同姐姐顶嘴都不敢,我做不出那等可怕事。” 一番话,江单数了数,她说了五六句胆小性子懦弱,深怕别人给她定了个强大无所畏惧的形象。 那转动的眸子流露出来的精明可这出口的憨气有些违和,且若他没记错的话,苏凝,也算是冯远亭之案的发现人,白辞口中所说的武功高强的姑娘可不是这胆小懦弱的角色…… 江单侧眸望了一眼宋恕之,显然宋恕之心中有数。 他们也不揭她底,宋恕之道:“苏姑娘,形容一下行凶之人的长相。” 苏凝回想了一下。 “是一名高大的男子,大概身高有八尺,他着墨色长衫蒙着黑面巾,看不清脸,但那双眼睛……极是可怕。”她将视线移到宋恕之脸上,迟疑了下道:“那眼睛有如这位大人乍一眼的心惊可怕,但……没有大人第二眼的宛浓墨山画般的惊艳。” 江单随着苏凝的形容侧首专注的望着宋宋恕之,他点头同意道:“世有一份阴郁人之多,但就这份惊艳独绝就宋大人一份。” 宋恕之闻言,眸子动了动,缓缓转着眸子与江单对上,只瞧得一片漆黑漠漠,只有心惊没有惊艳。 危险冰冷的气息在蔓延开来。 江单嘴角一僵,连转了眼睛,望着苏凝,作势拍桌:“大胆!竟敢说那行凶之人与王爷眼睛相似!活腻了?” -- 第80页 苏凝撇了撇嘴,明是调戏人家不成,反将气撒她身上。 她不理他,接着道:“我打了一拳他胸口上,很硬似铁块一般。武功很高!” 我打不过!她未将最后一句说出口。 “江湖上善于防者,将身体练得坚硬无比,二是衣内穿戴了甲子,或是藏了东西也有可能。”一拳打上去产生错觉也不是没有可能。 苏凝觉得宋恕之说得有理,便殷勤之极:“这位大人说得对。” 江单觉得这女子有趣得很,装傻充愣,耍赖殷勤随手沾来。 他问:“依着苏姑娘所言,这般凶狠的行凶之人,为何会放过苏姑娘?” 苏凝答对如流:“因为你们来了。” 实际上她也有疑惑,方才那人明明有时间杀了她这个目击者,却将她放了,是过于自信没人能抓到他,还是有别的目地…… 想着时。 江单啧啧啧的摇头:“好嚣张的凶手,这明摆着是来挑衅,驽定了我们抓不到他!” 苏凝瞥了他一眼,将视线移开时却对上旁上那双让人心惊胆颤的双眸,心里突的一跳,只能干干的笑了笑。 “两位大人,该坦白的小女子都坦白了。”苏凝两眼泪盈盈:“小女子能走了吗?若是被舅舅舅母发现不得打断我的腿。” 她突然不见,不见得贾氏会着急,就怕那铃儿小丫头给吓坏了,到时…引人注意就麻烦了。 谁知那江单勾唇一笑,挥手将那狱史招来:“将苏凝姑娘带回去继续关押,好生看着。” 苏凝一怔,瞬间炸毛:“为何还要关押我?” 江单笑道:“苏姑娘演技极高,说的真假还得待我们好好查证一番,莫得让姑娘骗了。” 苏凝暗暗咬牙,骗你个鬼!小白脸! 愚蠢! 待着狱史将那一脸愤愤的苏凝收押,子郎便来报:“大人,冷姑娘请两位大人过去。” 冷玉燕是大理寺的仵作,虽为女子,但其强悍无人能敌,否则也做不来这仵作之事,这会该是发现什么了。 “马上去。” 江单应着便起身,宋恕之在旁却突然开口唤他:“江大人。” 江单起身的动作一顿,狐疑:“宋大人?” 宋恕之的声音极是幽冷:“江大人身为大理寺少卿,还是要注意洁身自好,后半夜夜还长,如果方便还请江大人将这身沾满脂粉香味的衣衫换了去,我不想将江大人扔出去。” 江单脸上的笑颇挂不住。 第53章 冷玉燕是长相颇为平庸的女子,除却是个厉害仵作,便是那小飞刀使得神乎其神。 宋恕之来的时候,她正给那死尸盖上白布,她望了一眼宋恕之,平声唤了句:“大人”便自顾洗手,换衣去了。 留得宋恕之去掀那白布,子郎先是脸色苍白的退了退,确定瞧不到什么了才停下脚步,空气中飘着血腥味也让人作呕。 他实在佩服自大人,竟能脸色不变的在那将死尸从头到脚的仔细查看。 果然,大人终归是你大人。 宋恕之的声音颇淡传来:“你闻到了吗?” “什么?”啊湛疑惑不解。 宋恕之也不知在那死尸上拨乱着什么,过了一会他才回身,直朝啊湛而行,将他吓得不轻:“大人……怎么了?” “你们今晚去了青楼?” 啊湛心惊:“是……是江大人带我们去的,他……” 他话未完,宋恕之便打断他的话又问:“哪间青楼?” “春……春意阁。” ――― 冷玉燕换了身干净回来时正与江单同进门,一进门便瞧见宋恕之与上官连城对坐,烛光黯淡,空气中飘着的强大气息在无声的对劲。 “王爷,宋大人。” 两人的闯入,那气息便悄无声息的散开了。 上官连城望见了两人便点了头,他的神色还带着些倦意,显然是睡到一半被叫来的。 冷玉燕自一旁掀开了桌上的小白布,那是排列整齐的一些杂物件。 她道“这是死者身上带着的东西,共三样,一对金花耳环,一个扳指和一万两银票。” 这就说明行凶者行凶不为钱财。 “死者为男性,年龄大概在三十五到四十岁间,其致命伤是入心口的一刀伤,穿心肺而过。” “伤口有1寸宽,整体呈矛形伤口,浅口边缘是参差的齿形状,凶器该是为匕首或小刀之类的。”顿了下她又道:“死者死后,双眼被剜,该是凶手用手将死者双眼剜出,再死者的腹部没有整齐的利器痕迹,且伤口边缘十分模凌,应该是……是被用手……” 冷玉燕没有说下去…… 听得人都明白。 江单蹙眉:“死了还要下这么重的手,这是结了什么深仇大恨?遭人如此残忍的杀害。” 又是挖眼又是刨腹的,比冯远亭的的死还可怕,但也同冯远亭的一样,死后遭刨腹。 啊湛与子郎站在门口,听着便问道:“这是和杀冯公子的凶手是一个吗?” “很有可能。”江单道:“长安城不比城外,凶手将人杀害后遭正好遭人发现,所以没有没来得及吃内脏便跑了,这是一种可能。” 但是他一说完又觉得不对……若按苏凝说的,凶手是个男人,生吃内脏? -- 第81页 冯远亭在良山死的还可以勉强套入野兽之说。 这死在城中的人……还何还将人剖开……恶心人吗? 他揺了揺头:“不对……也许凶手不是一人,现在还不能下定论。” 一旁的上官连城突然出声:“姑娘能否说重新下死者的致命伤?” 冷玉燕冷漠的点了下头,道:“伤口有1寸宽,整体呈矛形伤口,浅口边缘是参差的齿形状。” 宋恕之双眼微抬:“我们景兴的匕首小刀皆是双刃,匕首中有脊,两边逐锐,头尖而薄。” 江单吃惊的望了他一眼:“也就是说杀人的匕首不是我们由景兴打造的匕首?” 无人应,屋里静默了一会。 上官连城的声音颇淡又起:“南国的穆兰公主有一随身小佩剑,名为梅花匕,据说锋利无比,单刃背为锯齿,刀尖为矛形。” “是那位?逃跑的穆兰公主?”江单想了想:“近日城里通缉她的告示贴了好波了。她竟还敢伤人?而且没记错的话南国的使者这几天便到了吧。” 自上次南国人伤了上官连城,南国王子与公子遭软禁,没想到那穆兰公主竟逃了去。 南国那边收到消息又急急派使者而来,这个节骨眼上,那位目中无人的南国公主还杀人…… 江单蹙着眉,刚想起哪不对,宋恕之便望了他一眼淡淡道:“苏凝说行凶者是个男子。” 对!他刚想起的就是这个,这就有二种可能,一为苏凝撒谎,二为便是那穆兰公主的贴身佩剑被凶手拿了。 他刚欲把这分析说出来,那位与宋恕之对作的王爷便道:“南国皇室有成年授利器的传统,向来都是世间一把,且终身佩戴,人在刀在。” 那便是苏凝撒谎了?他承认他不想往穆兰公主出事的方面想。 又听得那位王爷迟疑了下问:“宋大人说的……苏凝?” 江单缓了一下,才发现上官连城问的是宋恕之方才提的一句苏凝在问话。 他道:“便是王爷认识的那位苏凝姑娘,事情发生的时候她就在死者旁边被我当场抓获的嫌疑人。” 上官连城敛了眸,神色莫测,却又没有说什么。 好一会他才应:“嗯。” “我与宋大人刚审问过苏凝,她说她看到行凶者是个身高八尺的蒙面男子,武功十分高强,苏凝若没有说谎的话,那那位穆兰公主便是极关键了,只是这穆兰公主这段时间跟人间蒸发似的…寻都寻不着。” 许多天了,人影都没见着一个。 “这两日,南国使臣便要到了,她会自己出来的。”宋怒之说着望了一眼江单,又道:“江大人拿着画像去春意阁跑一趟吧。” 江单不解:“嗯?” 宋恕之解释:“他的身上有脂粉香的味道,与江大人方才衣服的味道上一模一样。” 言下之意便是那个死者也去过春意阁。 冷玉燕也点头赞同:“死者身上的确有很淡的香味。” 那可真是巧了。 宋恕之面无表情的道:“虽画只能拟个五六分像,但也足够了。” “好。”江单应承,犹豫了一下又无头无尾的崩出一句:“我今晚是去春意阁是为了查案。” 宋恕之与上官连城,冷玉燕几乎同时抬眸盯着他,脸上都快写上你说这个要做什么? 他没了下文,清咳了一声:“是,宋大人。” 江单带着啊湛几乎落荒而逃,屋里剩下宋恕之与上官连城,冷玉燕收拾着木台上的东西。 宋恕之的声音格外的冷:“你想干什么?” 上官连城眸微抬:“大理寺办事不力,皇上让本王来给你们些压力很难理解么?” “你以为我蠢?”宋恕之双眼似利刀,盯着上官连城:“我不管你想干什么,你最好趁早收手,不要让我抓到你的小辫子。” 上官连城露了笑,也不似嘲讽,便是很清淡,总之宋恕之瞧得很是刺耳。 “宋大人?你在害怕什么?” 宋恕之冷笑一声:“你高看你了自己。” 语落,他便起身就走。上官连城的神色漠漠,到听到他的脚步声,勾唇轻笑颇为凉淡。 只是宋恕之临踏出屋时,冷玉燕声音突起:“大人。” 宋恕之身影一顿,回首望她:“还有什么事?” 冷玉燕手里拿着一副金花耳环,她道:“这金花耳环上有官外花章。” 是在金饰上雕刻了官家制品的花纹,这等金器比民间上流动的金器都要更昂贵些,由为皇室供金玉银器的的官家其下所制,所有的金饰都无复样。 第54章 天微亮时,第一缕阳光透过那个小暗窗落入了昏暗的牢房,苏凝半睡半醒熬到了天亮。 迷迷糊糊中便看到了有人站在牢房外,着实将她吓坏了,抖了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看仔细时才发现那竟是上官连城,她压下心里的惊讶,不去想他为何出现在这,带着什么样的心情来看她这般落魄的模样。 只当惶恐:“王爷…苏凝见过王爷。” 上官连城站在这等污浊晦气之地,还是清风明朗的模样,他面色淡淡,眸里却一层暗沉微浮。 苏凝凝琢磨他神色阴郁不明,又嬉皮笑脸:“好巧啊,王爷,竟能这污秽之地还能见着你。” 他道:“姑娘好本事,平日里飞檐翻墙入它屋,如今连监狱都能进去。” -- 第82页 苏凝故作没有听懂他的嘲讽,她按着发酸的腿晃晃悠悠的站起来。 便道着:“听得这么一称赞,我也觉得自己很厉害,这大理寺的监狱居然就这么进来了,可把我自己给厉害坏了。” 蹲了一夜的腿,实在发麻的厉害,她蹙紧了眉头,忍着那一阵一阵腿脚麻痹。 上官连城没有应话,只是看着她低身揉着腿。 许是感觉到他的视线,苏凝觉得他望着她的目光深沉,那似很空洞。 “王爷…你今日是赶巧了?还是来寻我上次的仇啊?”苏凝挑着眉问。 “若我说赶巧了,你可信?”他神色微淡,声音里却带了些温和。 那可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苏凝道:“噢~王爷喜欢一清早便出来散步,散步散到这等地方也是特殊爱好哈。” 上官连城不应她的胡言乱语,话锋一转道:“你与凶手交过手了?” 苏凝一愣,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未想他以什么身份在这问话,上官连城又道:“皇上有旨,让我协同大理寺办案。” 眸子微不可见的颤了一下,苏凝轻笑着才应:“对,我同那凶手交过手,我本想抓住他的,奈何对方太厉害,我打不过啊,还被那个小白脸……那位江大人给抓了回来,你说我冤不冤?” 上官连城问:“那么晚你去那里做什么?” 苏凝似背书般:“我胆子小性子懦弱,身子也不好,在府中时常受人欺负,这几日便是身子不适在家中休养,吃得也不多,今儿入夜难得嘴馋,想吃夜市上的馄饨,便自己一人偷偷溜出府去夜市解馋。回家时,我鼻子灵便闻得一阵很浓的血腥味,我这人虽胆小可耐不住好奇心重,便循着血腥味飘来的地方寻去了,便……便瞧见了小巷子有人!我眼睛贼灵,一眼就瞧出了那人行凶。我这人虽是性子懦弱,但我也有颗侠胆,我当下大吼一声!什么人!” “那人便朝我扑过来了,将我一顿打,好在我手脚灵活躲得快没受得多少伤,他最后将我摔出去,摔那摊血里,你们瞧,我这身血衣便是那会沾上的血,起来的时候人就不见了,再然后这位大人就出现了,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我抓了来,关我了一夜。” 劈哩叭啦的说完,她将手一摊:“王爷,还有啥要问的吗?” 他反问:“为何多管闲事?” 苏凝细细望了他一眼,露出甚是懊恼的神色:“可不是,若不是多管那闲事,我也不必在落到这地步。” “所以你需要思过,这牢房很适合,又无人打扰。”上官连城道。 苏凝张了张嘴,气愤:“你便是来看我笑话的!” 也不知有什么好笑的,反正她看到了上官连城微不可见的弯了嘴角,真真是来嘲笑她来了! “叶侍郎那边我替你承应了,这几日你便好生反省反省自己。” 他那语气说得好似去游玩般。 苏凝气极,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往角落走去了,不将她放出去来瞧她做什么? 她瞧着极是隔应! 那上官连城也不再说什么,而他也不走,他就是行到了一旁的桌子坐下,拿着个背影对着她,苏凝怔怔的盯着他的背影瞧,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盯着盯着便觉得睡意袭来,昨夜一夜睡得也不安稳,这一歪头竟就深深睡沉了去。 —— 整个长安城在太阳升起时便渐渐醒来,繁闹的街市,熙熙攘攘的人头,那一阵阵吆喝声中夹杂着流言。 不时穿街而过的官兵整装利行。 “怎么了这是?怎么突然这么多官兵?” “那是大理寺的侍卫!查案的哟!” “查那位冯远亭公子哥的案么?这么久还没破案呢?” 有老妇人摆手:“不是,不是,听昨夜打更的更夫说昨夜好似又出了人命了!深更半夜的大理寺那些侍卫来抬人呢,听说啊,那血流成河啊,那侍卫洗了一夜的血呢。” “不是吧,这夜里不是有巡夜的官兵吗?怎么回事啊?” “这城里都会死人,太吓人了。” …… 那流言四起,一传十十传百。 贾氏与叶雪枝刚出了叶府便听得那流言,吓得贾氏连拉着叶雪枝的手:“雪枝啊,这长安城越发不太平了,你要小心些,平日里没什么事便不要出府了。” 叶雪枝应着:“娘亲放心,女儿晓得。” 又瞧着那大理寺的官兵过府门口,一个个整装力行。 叶雪枝蹙了眉头问:“昨夜大理寺来人探二哥,女儿心中略感不好预感,可别是二哥犯了什么事。” 这已经是两次大理寺来人了,话也不说,便是带了那太医,深怕她们撒谎骗人,她那没用的爹爹连半句话都不敢说。 贾氏抬手便打了下叶雪枝扶着她的手:“阿弥陀佛,我的宝贝女儿。你胡说些什么?云帆虽任性爱玩了些,可也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叶雪枝心里嘟喃着,那也不一定呢。 心里想着,嘴上却道着:“娘亲说的是,是雪枝说错了。” 说话间,有那灰衣下人装扮的人从那隔壁走来。 “叶夫人。”他尊声。 叶雪枝认得那是昭王府的下人,连应声:“什么事?” 那人道:“我家王妃与叶家姑娘苏凝一见如故,昨儿略感不适,今儿一早便被我家王妃拉着去城外山庄小住几日,过几日就回来,请叶夫人与叶大人不要担心。” -- 第83页 叶雪枝脸色瞬间有些难看:“你说什么?怎么可能!王妃怎么会看得上那个贱种!这不不可能!” 那下人低着头,语气不急不慢的:“我家王妃与叶家姑娘苏凝一见如故,昨儿略感不……” “闭嘴!”叶雪枝咬牙切齿,那仪态尽失。 贾氏连拉着她一把:“雪枝!” 叶雪枝十分委屈:“娘亲,那个贱种竟然……竟然……肯定是她迷惑了王妃!不行,我要见王妃!” 那下人的声音又起:“我家王妃与叶家姑娘苏凝一见如故……” 叶雪枝气得跺脚:“闭嘴!再说我就撕烂你的嘴!你个狗奴才。” 昭王妃明明说了喜欢她的,怎么会和苏凝一见如故!她不相信。 那下人被吼得也不惊恐,只是望了一眼叶雪枝,那眼神十分不屑。 他道:“话已经带到,小人告退。” 也不等贾氏答应,他便转身离去。 贾氏蹙了眉:“雪枝,你该沉住气才是!” 叶雪枝哪还沉得住气,她只觉得心头十分烦闷:“我就说早该除了那个贱种的!连王妃都被她耍得团团转,还说没有勾引王爷!大哥和父亲还偏心她,是不是有日她将我心爱的夫君抢了去,我还得让着她?” 她说着说着眼泪珠子滴落,显然积了不少怨气,贾氏近日忙着叶云帆生病的事,也忽略了叶雪枝,当下直觉得心疼,连安慰着她:“雪枝,你放心,等她回来娘亲定收拾她,不哭啊乖。” 叶雪枝点了点头,眸子里浮现出一片阴狠:我定不放过她! 第55章 “这谁啊?不认识。” “来过我们这里吗?” “不知道,没见过。” “每天的客人那么多,哪能谁都记住啊。” ―― 江单刚从青楼出来时,天已亮,跑了一整夜,多少都有些疲惫。 啊湛揉着眼睛:“江大人,这春意阁里的人都说识不得死者,会不会是宋大人猜错了啊?” 江单捏了捏眉宇:“该不会。” 他们甚至跑了一遍春意阁所有的青楼,皆没有一个认识死者的。 “走吧,先回去。” 回去瞧瞧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他们没有瞧见,在他们身后,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在望着他们的小丫鬟。 …… 大理寺只得的几个轮值的侍卫。 江单寻了冷玉燕,冷玉燕告诉他,宋恕之出城去了,上官连城回府了。 …… 大理寺只得的几个轮值的侍卫。 江单寻了冷玉燕,冷玉燕告诉他,宋恕之出城去了,上官连城回府了。 他喝了杯茶,便去了牢房。 关了好些日子的上官齐已然失了那股嚣张,整个人颓废不已,缩在角落里,被黑暗掩盖住。 瞧见江单时,他眼也不抬,很是沉默。 江单摇着把云扇:“上官公子,近来可好?瞧着气色可是好了不少。” 这两日大理寺众人忙着其他事,没了那功夫劲折腾上官齐,瞧着元气倒是恢复了不少。 上官齐只当垂眼,脸色不动,把江单当了空气。 江单也不恼怒,悠悠道:“江某昨夜去了一趟春意阁,听说些小消息很是好奇,上官公子能否给验证一下真假?” 上官齐未应声,江单继续道:“上官公子与冯公子是为何打架?听闻是为了那春意阁的江雪姑娘?可那江雪姑娘说不是……且听闻上官公子甚是洁身自好。” 他顿了一下道:“上官公子府中美娇娘那么多,为何没一个育有子嗣,上官大人不知多着急,他可就你一个独苗。”说着又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我发现一个问题,你府中的那些妾室生得真都有几分相像,上官公子,你不腻吗?” 那上官齐的睫毛微不可见的颤了一下。 实际上这是宋恕之去了一趟上官府中发现的,上官齐那些美娇娘眉眼都生得几分相像,他们还因此争论过上官齐是爱这类的女子还是在找某个替身。 事实证明他便是在寻某个替身。 江单作若有所思:“原来上官公子心里有个极是喜欢的女子。” 上官齐蓦地的抬起头,将脸绷得紧紧的,双眼里满是红血丝,透着抑制与愤怒。 他几乎咬牙切齿:“江单!你想说什么?” 上官齐的反应江单很满意,他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含笑:“听闻上官公子早年有个未婚妻,有人说前几年死了,我查了一下发现查无此人,如何都查不到。” 所谓上官齐的未婚妻就像凭空捏造出来的,没有半点蛛丝马迹,有的人明显知道却如避瘟神不愿提起。 江单瞧着上官齐的脸色越发的难看,继续道:“有人说冯远亭私下曾提过好几次你的未婚妻生得极是漂亮,我也很是好奇。” 上官齐的脸上很是扭曲,带着一种快意又痛苦般:“江大人失望了,你瞧不见了,一个罪臣之女,早是见了阎王去了。” 江单挑了眉:“是曾经的顾家女儿吗?” 语落时,便瞧得上官齐的神色一变,几近狰狞。 “看来没错了,不过好似当年的顾家长女与掖内的苏凤年有婚约在身吧,那便是那顾家小女了?不过据闻那顾家小女儿......”江单话还未说完。 上官齐便猛地窜了起来,一把抓住江单的的衣襟,双眼爆红低吼着:“你闭嘴!江单,不准你再提她!” -- 第84页 江单也不拂开他,任着上官齐抓着他,神色淡淡:“想不到上官公子竟有如此情深的一面。” 算算时间,不能提起,为罪重除满门的大概只有几年前的顾家了,那位顾家小女也曾是长安城人人皆知的小魔王,时常与上官齐混着一起做些讨打的事,后来顾家叛国,顾家满门抄斩。 什么未婚妻,也是那上官大人说的,当时也只是玩笑之言,后来不了了知。 可是冯远亭却私下提过几次取笑他。 上官齐怒目而视,发狠道:“冯远亭那个废物我想打他便打他,不会因为谁,小爷我便是看不惯他,你不必想些别的,比如我现在就想打你,不为别的,就看不惯你张小白脸!” 说着他便挥着拳头唰的而来。 江单抬手轻而易举的便抓住他的手,将他的手往相反的方向掰,上官齐的脸色骤变,江单的手想一块石头裹着他的拳头,如何也挣脱不开来。 江单的嘴角还在含笑看着他:“上官公子,江某可不是那冯公子。” 话音一落,他便手上用劲一甩,上官齐失重便摔了出去,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地上,颇为狼狈。 “冯远亭私下意淫的是那位顾家小女吧?上官公子才多次与其打架。”江单摇头:“一个已经去世的姑娘,那位冯公子的确不大厚道啊。” 上官齐摇摇晃晃的爬起来,他的额上暴起青筋,嘴角含着冷笑:“江大人,你说错了。” 他的眼睛望着江单很是寒冷恶毒。 “那个冯远亭意是个恶心的变态,他喜欢男人,他对着一幅画像流口水,你知道那副画像是谁吗?是顾之恒!”上官齐也不知道想起了啥,他在笑,笑得几分纯粹:“顾之恒虽然很是讨厌,可是顾稚初很是护短,她容不得任何人对她家人的亵渎,我答应过她的,也会帮着她的。” 说着他的脸上爬上几分残忍:“你不知道,冯远亭死的时候我有多开心!他活该!居然还念着垂涎顾之恒,真是可笑又恶心,顾之恒死了多久,他的身体都腐烂入地了。他居然还能意淫,你说恶不恶心?” 大概是忆起往事,上官齐的神色很是恍惚,一会扭曲一会狰狞。 江单倒是意外,集之前总总他猜的是那个顾家小女...唤顾稚初的,倒是没想到是顾之恒,顾之恒那人他知道,是个惊才风逸的长安公子,据闻有惊世之才,骄阳俊朗,可惜英年早逝。 那冯远亭也是个..... 江大人叹了口气,深感无奈:“上官公子,打人归打人,也莫将人打得那么厉害,那冯远亭到处扬言与上官公子有不共戴天之仇,这一死,连着那冯太师都说是上官公子杀的人。” 实际上,他们将上官齐留下大理寺,也保护了他,那冯太师可不是个善茬,派人私下报仇的事情定做得出来。 “我说了人不是我杀的!那个恶心的东西我是想杀他,但是被别人抢先了!”上官齐冷笑了一声,不屑的吐了口口水:“该怀疑的是被他强行掳来的男宠们!那些人才真的想将他碎尸万段!” 江单眸子一抬,心中微动,果然,他猜着江雪说的意思原是真的。 ———— 有侍卫在身后出现:“江大人,外面来人要见你。” 江单点了头:“知道了。”应着又望了望上官齐,对着身后的侍卫道:“给上官公子拿套干净的衣服。” “是,大人。 临踏出牢房时,江单抬眼一瞥,看到了隔壁闭目的苏凝,似睡着般。 第56章 官道上,宋恕之御马而过,扬起一层烟尘,极是浩浩荡荡。 临出城前,他去了官家查了那副金花耳环的买卖的去处。 发现买主是前宛县的县令张立秋,他购买的两副,名为双鸾金花环,据说是给他的两个女儿买的生辰礼物。 不过那张立秋去年便被斩首了,罪名是贪污受贿,又赶上那几日皇上心情不好,也无彻查便直接下令斩首。 那两个女儿的下落便不知所踪,虽也有耳环变卖的可能,但宋恕之心中却觉得不大放心,特别是他还去翻了一番关于那位张立秋 县令的卷宗,发现当时上奏弹劾张立秋贪污受贿其罪名的是冯太师。 而那卷宗记述的张立秋的一生,简直就是道德的典范,却在生命的最后落下个污点。 一个小小的县令,竟劳烦到了一个太师兴师动众,有趣的很。 思来想去,他便觉得还是需要自己走一趟。 宛县距离长安也不是很远,日行千里的马他便正好骑了整整一日。 街市上熙熙攘攘的人头甚为热闹,宋恕之一身便衣墨衣牵着赤马在人群中颇为显眼。 几个小姑娘拿着手绢半遮脸在偷偷的瞄他,奈何宋恕之没有江单的怜香惜玉之心,始终一脸漠然。 他行了一梨子摊前,摊子的老板是半百的老大叔,热情的招呼着他:“公子,这梨子好,甜得很。” 宋恕之微垂着眼,倒是一幅认真挑选的模样,边道着:“大爷,你这梨子不大。” “不大是不大,大的反而不好吃。”摊子的大爷道:“我可是卖了十多年的梨子,有口碑的,包公子满意。” 听闻,宋恕之便掏了几两碎银子,扔给他:“那老板就帮我挑选几个。” 老板接了银子,脸上喜滋滋:“好咧!公子,你稍等!” -- 第85页 宋恕之随手拿了个梨子给后面的马吃,听着一声又一声的吆喝,便又似无意的问道:“大爷,这街市好热闹,摊子好摆么?” 那摊子老板不解的看了一眼宋恕之,即便他的声音刻意放平静了许多,那让人惊艳的气质一看便不是那平凡人。 问这问题着实好奇怪,宋恕之面无表情的道:“我与家母初到宛县,落户不过几日,我自是有正职的,只是家母闲不住,想寻点事做。” 那摊子大爷听着明白了,连摆手摇头:“公子,这可吃力不讨好,赚不得几个钱,说不定还得赔,那些官土匪每日都来收摊费,赚的都给人家收走了。” 宋恕之把眉一挑:“噢?”颇不相信:“我去年来这宛县住了许是日子,听得我一朋友言,这里可不收摊费。” 那大爷把梨子给了宋恕之:“拿好,公子。”又叹了一口气接话道:“今日不同往日了,去年这宛县的大人可是张大人,今年的是阮狗贼!自那阮狗贼上任便欺榨我们这些老百姓,为非作歹!可惜了那张大人啊…张大人是个好官啊。” “张大人?我好似有听闻,据说是贪污了被斩首了。”宋恕之淡淡的接话。 那大爷一听便上火,猛得朝外“呸”的一声,然后愤声:“什么狗屁贪污!张大人是被冤枉的!他一不与那些员外同流合污,二不搜刮我们老百姓的钱财,何来贪污之说!便是张大人正直才会被人陷害丢了性命!” 他的声音过大,旁边卖首饰的年轻摊子老板探过了许些身子,拉了拉他,皱眉道:“刘大叔,这事别乱说了,等下给那些人听到你吃不了兜着走!” 刘大叔愤愤的哼了一声:“我一个半踏进棺材的老家伙怕什么!我就不信没有王法了,惹急了我上长安天子脚下告他们去!” 年轻的男子望了一眼宋恕之,着急跺脚:“大叔!我求您了您可别乱说了,您又不是不知道那张家两位小姐也说要去长安告!可结果呢?所以您老啊就安分些,那些当官的我们老百姓就少去招惹的好,惹不起的。” 确是惹不起,纵他心中不平,刘大叔那满腔愤怒激动都化成了一声无奈叹息。 倒是宋恕之又问:“什么张家小姐?” 那刘大叔欲应答,又被那年轻的男子拉了拉胳膊,眼神警惕的扫了扫宋恕之,宋恕之虽压着自己一身骇人气息,但那一张脸却是让人无法忽略的惊诧。 宋恕之道:“实不相瞒,我有朋友在长安当差,也许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那年轻人显然很是怀疑宋恕之,那刘大叔一把拂开那年轻人,不顾那年轻人的阻拦:“我相信这位公子。” 道着他望着宋恕之,深深叹了一口气:“是那张大人的两个千金小姐……张大人死后,张小姐说要去长安讨公道,可惜却失踪了,我们去了长安找,却怎么也寻不到人。” 说着说着他是红了眼眶:“张大人是个好人,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失踪了?宋恕之敛了眉,若有所思。 “那张家可还有什么人还在这宛县?”他又问。 “而今只剩那八十岁的张老夫人……是个半瞎。”他摇着头叹惋:“老人家每日都在坐在那门口等着两个孙女回来。” 他抬手往边巷一指:“从那边巷直走,到巷尾深处,那老人这会该还在那。” 宋恕之抬眸望了他一眼,然后轻轻点了头,方转身牵马走入人海中,刘大叔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被人海淹没。 身边的人在气急败坏的低吼:“刘大叔!你这是干什么,跟一个陌生男子说那么多,谁知道他是好人坏人?” 刘大叔瞪了他一眼:“你个小屁孩懂什么?那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那么追问张大人的事……搞不好就是长安派人来查的!若不是……若不是他还会跟我们说这么多?还不一刀杀了我们。” 可虽那么说,他心中仍是不安又期望着,不安着是他怕一场落空,期望着真得有人能给那位张大人抹掉那一莫须有的黑点。 让那位正直的大人能沉冤得雪,九泉之下能安息。 —— 宋恕之行在巷子里,思绪微离。 去年的张立秋贪污之案未经得大理寺之手,皇上直接下令斩首,后也只是编了卷宗收纳归案,若说现在翻案,他直觉背后牵扯的出来的人必定不会少,那些像毒瘤的一样东西攀枝缠绕着,节节相接,官官相护。官场之中,若不能在权利与金钱的争斗中沉沦,横生的一枝便只能被剪掉,扔在地上被狠狠的踩上几脚。 忽然他停下脚步,眼睛落在那不远处坐着一块石头上的老妇人身上,老妇人一头蓬乱白发,深陷眼窝的眼睛很是浑浊,眼上像蒙了一层白茧,整个人憔悴又沧桑。 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在嘶哑的喃着:“嫣嫣,雨儿…回来吃饭了,奶奶把饭煮好了。” 宋恕之行了过去,脚步声很轻,那老人却第一时间转过身,布满皱纹的脸上染上惊喜:“嫣嫣回来了?快来吃饭,奶奶煮了你最喜欢吃的面。” 宋恕之微蹙了眉,他生来便情感冷漠,对着这样一个老人他不会心生怜悯,最多只会有些无奈。 “张老夫人?”他压低了声音。 老妇人先是愣住了,似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又是一脸恍惚,似没听见般,摸索着身边的木棍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嘴里边念着:“嫣嫣,奶奶给你坐个糕点吃,可好吃了。” -- 第86页 宋恕之看着她摸索着要进门,声音低沉着:“张老夫人,我是大理寺寺卿宋恕之,此次前来,意欲再查宛县前任县衙大人张立秋贪污之案。” 老妇人微躬着的身影一顿,好一会才颤巍着身子转过身,那张长满老人斑的脸上全是泪水,她抖着唇:“我的秋儿啊……。” 第57章 张家早年虽不是啥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有家铺子靠着生活,张老夫人带着张立秋到了宛县,张立秋甚是有才,被前任县衙大人提拔当上了县衙大人,前后生了两个女儿,张玉宁和张嫣嫣,去年的时候,冯太师上奏弹劾张立秋,张立秋被斩首,好在未祸及家人。张老夫人告诉宋恕之,实际上她年纪大了并不是知道得很多,多是那小孙女张嫣嫣与她抱怨而知的一二。 那是去年三四月的时候,那阮苟便频繁出入张府,说是某位朝中大臣的学生,刚开始的时候两人相谈甚欢,张立秋还邀他赏荷花,但在五月底的时候,张嫣嫣撞见了张立秋与阮苟闹翻了,两人在书房吵得很凶。 据张嫣嫣所说,好似是张立秋发现了阮苟背着他干了什么事,甚至张立秋都当场拔剑而指。 后以阮苟被张立秋轰出张府结尾,至此两人再无往来。 之后的张立秋一直很忙,好似在查什么事,还掌握了证据,有一次还有刺客来刺杀他,此后府中的官兵都安排得很多。 直到七月多,那一日张立秋说次日要上长安,当日日阮苟便带人抄了张府,张立秋下狱,阮苟当了县衙大人,毫没有给她们申冤的机会,便直接将人斩了。 老夫人信誓旦旦的道:“我虽只是一介妇人,但我自小便教育他要行个洁清自矢的人,四十几年了,他的品性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连给自己多做一套衣衫都觉得铺张,怎能贪污?宛县的百姓都说他是个秉公任直的好官,这当官的骗得了同僚皇上,最骗不了的是那些老百姓啊,我的儿……怎么还错了?” 张立秋被斩首后,罪名是贪污受贿,所有人不相信张立秋会贪污,包括张立秋的两个女儿,张玉宁坚决要去长安大理寺喊冤,第二天连着张嫣嫣便被那阮苟带走,没有再出现过,所有人都说两人死了。 张老夫人受了刺激,每日都疯疯癫癫的坐在门口自言自语,但你要说她真的疯,她也不是真很的疯。 宋怒之拿过那副金花耳环时,张老夫人一眼便认了出来,她很是激动的将东西抢了去,双手颤抖着抚摸着那副耳环:“是它!这是嫣嫣的耳环,是她十六岁生辰时她父亲送的,宁儿也有一副,只是比这副耳环大了一点。”她一把紧紧抓住宋恕之的手:“这位大人,你是不是……是不是找到了我的嫣嫣和宁儿了?大人……她们在哪啊?怎么不回家啊?” 宋恕之面无表情的垂眼瞧了一眼抓着他手的瘦弱的五指:“没有。” 他抬眸望了一眼张老夫人:“我没有找到两位张小姐,我只是捡到了这耳环。” 张老夫人的神色一下就慌了,她慌张的问:“这耳环嫣嫣从不离身的,是不是她出什么事了?她一定是出事了……大人啊,你救救她!” “如果她们还活着,我便会找到她们。” 张老夫人紧抓着他的手直抖:“求求你了,嫣嫣和宁儿都是好孩子,她们很乖很乖的,不会乱跑的,大人,你帮帮忙,求你了。” 宋恕之点了点头,又突然想起她看不大见,又应了声:“好。” 那老夫人才放了他的手,粗糙的指腹仔细的摸着那副金花耳环,神色悲伤而绝望。 宋恕之琢磨着,等着她情绪渐平,便告了辞,走前再三同她再三保证若是张立秋没有贪污定给他一个公道,也保证若是张嫣嫣和张玉宁还活着便定会将人寻到。 只是看着那幅耳环,宋恕之心中也不好确定,那两人是否还生还。 —— 出了张家,宋恕之便陷入沉思,张立秋。张玉宁和张嫣嫣与那具尸体有什么关系?还是只是碰巧发现的这横生的一枝? 冯太师弹劾一个小县衙是为何?阮苟是朝中大臣学生?他…。宋恕之犹记起曾听闻冯太师收了阮中候的一个废材庶儿为学生,便是阮苟? 忽然而起吵杂的哭喊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听着有些熟悉的声音,他顿住了脚步,往哭喊声的方向而去。 转了弯,他便瞧见了跪坐在地上哭喊的妇人,和坐在台阶上垂首的男子。 “刘大叔,出什么事了?” 宋恕之平冷的声音很有辨识度,语音刚起,刘大叔的头便抬起,一瞧见宋恕之他便扑倒一声跪下“公子,我知道你定不是普通人,求你了救救小女吧!”他低身乞求道:“公子,我给你做牛做马报答你。” 宋恕之只是微蹙了眉,一只手用劲强行将人扶起:“刘大叔你起来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刘大叔只觉得他的手力气很大,他几乎被强硬的拉了起来,但不做它想,刘大叔神色颓败而悲痛:“那阮狗贼看上我的小女儿了,刚才将人强行带走了,我那小女儿早有婚配了…那阮狗欺人太甚!” 宋恕之闻言便问:“县衙在何处?” “出了前面大街右转直行!” 刘大叔话语一落,宋恕之的身影便如一阵风一般消失不见了,让他楞了楞又连追了去。 -- 第87页 宋恕之是个天生冷漠的人,在他当上大理寺卿之前,他在江湖行走之时从未有过行侠仗义的时候,他冷漠的睨视众生,仿若这世间万物都与他无关,他便只是这世间的一个过路人。 但是他是大理寺卿了,有些事情便是他的职责所在,他极是尽心尽力,纵他多是冷眼瞧人。 宋恕之的轻功极快,那些人刚踏入县衙府邸,他后脚便踢开了衙门,将守门的两个衙卫打飞进了门。 女子的哭喊声,还有些人怒斥声:“什么人!竟敢擅闯县衙!” 宋恕之冷眼一抬,便将那阮苟吓了吓,幽黑深邃的眼眸仿若从地狱而来,再说话时带上了结巴:“什么…什么人!找死是不是!” 宋恕之没有多话,只一眼便认出了阮苟,与记忆中的阮中候有几分相似,他脚下一点便只瞧见一道鬼影般而过,所过之处那些官兵倒了一地,呀啊哎哟的在地上唉叫,他下手极是巧妙,将人直接打骨折,下去了便上不来。 阮苟瞬间便被吓到了,一看形势不对,便神色慌张的往后退。 宋恕之踩着一人的肩上而飞起,利落的在半空中转了个身,稳稳当当的落在了阮苟的跟前,将他的退路挡了去。 他的面色很冷漠,瞧着阮苟的眼神很是冰冷,抱臂怀里还抱着剑,一身罗刹气息。 “你想干什么!来人!快来人!”阮苟惊恐的大喊,又开始抖着腿在退:“你这个刺客!活腻了你!” 不晓得宋恕之有没有听见,反正他是没有放轻力量,横飞起一脚没有犹豫的便将人踢飞撞到墙上去。 杀猪般的惨叫声响彻天空。 宋恕之瞥了他一眼,不掩厌恶的皱了下眉:“聒噪,该死。” 然后他无视了地上哀嚎打滚的众人,行到一旁被吓坏了坐在地上颤着身子瑟瑟发抖的女子,一把抓过她的肩膀,在她的尖叫身中,跃上屋顶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第58章 苏凝醒来的时候,上官连城早已走了。 她觉得无聊便在牢房里活动着身子,伸展着腰肢。 这身子实在脆得很,那一声声关节的扭动得声音也很是响儿。 旁边的牢房有一声嗤笑,和一声:“白痴。”响起。 苏凝侧首望了一眼说话的声音的来源,正是那隔壁刚换了一身干净衣衫还满脸胡渣的上官齐,老实说她用了好长时间从他脸上找回了几分熟悉感。 苏凝觉得不忍直视的揺了揺头,大失所望,想当年上官齐虽不是走那样貌路线在长安城里混,也是靠着几分飘逸愣是在一群盛世美颜中杀出一条血路。 而今呢,瞧瞧那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又是满脸胡渣,且那瘦弱小身板一看就是肾虚,真是有辱! 苏凝渡着小碎步,双手插腰皱眉头:“上官齐,你好歹也算名门公子,落魄至此可不觉得丢人?” 上官齐抬眼看她,眼神里是不屑和厌恶:“你算什么东西?谁准你这么和我说话?” 嗯……那股傲目的脾性倒是不变,欠打得很。 她轻哼了一声:“你与我如今皆是阶下囚,你哪来的傲慢感?同为一个笼子的囚徒,谁比谁的高贵?说得你那牢饭比我多了一个鸡腿似的?” 上官齐的脸色颇是不好看,他重重的“呸”了一声。 “愚蠢的女人,老子就是个阶下囚也比你高贵得多!你什么身份老子什么身份?少给我放狗屁!就那叶相毅见着老子也得恭恭敬敬的给我让路!”说着,他先是有瞬间的呆愣,又反应过来,脸上是嫌恶又是扭曲:“苏小姐怎么也进了牢房,怎么……那位王爷没救你?把你玩腻了?被抛弃了?” 苏凝先是没反应过来,后来便给上官连城对上了号,她沉默了一会,先是猜测了这苏凝本身和上官连城是什么私底下关系,未及得出结果。 便听得上官齐在大笑:“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极是讽刺,在牢房里很是响耳。 “你以为上官连城真的会看上你?上官连城那人可不会爱人,他只会爱权力!最多也不过玩鲜。不过对于你来说,这已经足够了吧,这已经是飞上枝头了。” 苏凝觉得上官齐的脑袋瓜子里全是浊水,与其纠缠下去实在无奈的很,她并不想打他。 无奈两手一摊:“高贵的少爷,你说得极对,我无言反驳,你欢喜就好。” 上官齐驽定了苏凝是破罐子破摔,心中不屑又是窃喜自己猜对了。 他勾了嘴角,说得来劲:“我说对了你自是无言以对,你们这些女人就是犯贱!” 苏凝蹙上了眉。 “生气了?”上官齐脸上满是阴郁,又带着些许兴奋:“要不你跟了我?上官连城可给不了你名分,我能给你侧室的名分,如何?” 同为上官氏,他虽不为皇亲国戚,但上官的姓乃为先皇所赐,再如何不济,就氏也是比同职的地位高上几分。 苏凝微扭了一下脖子,已经忍无可忍:“上官齐,你想要女人就去青楼找,想要娶妻便去找媒婆,少给我在这放狗屁!” 苏凝越是恼怒,上官齐便是高兴,他脸色甚是扭曲:“我说纳你已经是给你最大的面子了!你以为你什么高贵的皇家贵女?上官连城玩腻的装什么清纯?” 苏凝的脸色很黑。 实际上那一瞬间她心中也没什么恼怒的情绪波动,就是觉得上官齐该打,不打对不起他的那一番话。 -- 第88页 于是在上官齐惊诧得一愣一愣时,苏凝已经将那牢杆一拳穿过,然后面无表情的一顿拳头乱捶,将那相隔着两间牢房的牢杆砸得稀巴烂,然后大摇大摆的穿过,上官齐吞了吞口水,结巴着:“你…你想干什么!” 苏凝也不应答他,面上冷漠的很,直接便朝着一直在后退到墙角的上官齐走去。 让人心惊的惨叫哀嚎声将整个牢房都震了震。 据闻,在后来的狱监回忆说,那一日的惨叫声让许多嘴硬的犯人都主动爆了一箩筐的证,破了好些陈年旧案。 —— 宋恕之一踏进大理寺,便听得那狱监在与江单道:“那苏凝将上官齐打得全身是伤,鼻青脸肿得厉害,怕是那上官大人也认不出来人了。” “将人放了吧。”他一踏进。 监狱得了令,便出了门,江单蹙着眉问他:“宋大人,你去何处了?” 宋恕之坐在椅上,捏着眉头神色微疲,连行了两日没有歇息他的头发甚是凌乱。 江单给他倒了杯茶,轻笑着:“宋大人,既是办案你也得好生歇息着,你这可是两日未得入眠?” 宋恕之望了他一眼,喝了茶,疲惫道:“全都别歇息了,案情有进展了,怕是得忙好几日了。” 江单显好奇“噢?”又带上了颇是严肃的神情:“我这也有些有趣的事情告知宋大人。” 宋恕之抬着黑眸望着江单,大概是疲惫的原因,他紧皱着眉头,比平时多了一份肃穆,与他那份独有眉眼惊绝,莫名的生出了些禁气。 江单垂了眼,清咳了一声,转过头朝外喊:“去请婕姑娘。” 外面有人应:“是。” 宋恕之低沉沉的声音在问:“那是谁?” “春意阁的一位姑娘。”江单拿过宋恕之喝完的茶杯,又给他倒了一杯边倒着:“宋大人,闭一会,人来了我唤你醒。” 宋恕之没有应他的话,反问:“查出前日死者的身份了?” 江单也晓得他的性子,没有多说,只是点了头:“查出来了,是一家古董铺子的二掌柜,名唤刘淄。” 昨日的时候,子郎带着画像跑了整个长安城才将人找了出来,指认出来的是两个小乞丐,且说了亲眼刘淄自春意阁后门进去了。 昨晚他又亲自上了一趟春意阁。 那涂着满脸白粉扭着腰姿的嬷嬷刚说着不认识,被他一连追问下后才改口:“我记起来了,那好似是有见过这么一个人吧,我们春意阁人来人往的人流那么大,我一时想不大起来,如今想来,应该是有来过的。” 她一改口,旁上着薄衫的女子便接口:“好似在大堂喝了酒,呆了没一会便走了。” 江单冷笑一声,那紫长的鞭子一挥,旁上的桌子“嘭”的一声碎裂成两半,整个吵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被惊吓了。 “大理寺查案!无关人等请立即离开!”啊湛的声音在大厅响起! 大理寺…轰的不一会,整个春意阁的人都跑了。 “哎呀!江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啊?你这样我们怎么做生意啊?”那嬷嬷着急着跺脚,抖着身子:“各位爷,别走啊。” “爷,别走啊。” 江单与啊湛如门神站在那里,没一会,人便都跑光了。 “嬷嬷。江某已是好言相对,奈何你春意阁似乎总想糊弄我,让我非常失望。”江单摇着头,神色满是失望。 “怎么?嬷嬷是觉得我江某好骗么?”他抬眸扫了一眼站着旁上花花绿绿的花姿女子们,眼里的一片寒意,与那嬷嬷对上视线时,那嬷嬷的心猛的一跳。 江单来几次春意阁,总是温温和和笑意迎人,让人忘记了他是大理寺少卿,传闻里手段狠毒得很。 嬷嬷干干笑了两声:“江大人…你这话说得,我们可不敢,知道的都与大人老实交代了,绝无欺瞒啊。” 江单虽嘴角含笑,却是皮笑肉不笑,显得颇是阴气森森。 “噢?那嬷嬷给江某说说那刘淄的事吧。” 嬷嬷咽了咽口水,用那粉红手绢掩了掩嘴:“江大人…你要我说什么啊?”说着瞧见江单的神色越发阴郁,她又道:“那刘淄也就来我们这春意阁几次吧…他是穷光蛋,也就是喝喝酒,让那低下的小女儿陪陪酒就是了,其他的…老奴便不知道了。” 江单坐在一旁,微垂眼没有说话。 那老嬷琢磨着不到江单什么意思,只能试探着:“江大人,老奴可是句句属实,没有隐瞒了,你还想问什么啊?” 江单抬眸望她,勾嘴一笑,突然问:“昨夜江某赎身的姑娘,能带走了吧?” 老嬷一愣:“啊?” 反应了过来,她连笑弯了眼:“当然可以!来人,快将婕楚叫来!” 那是江单那日来找江雪是春意阁里在拍卖初夜的姑娘,临走时,他便大手一挥,将人直接赎了。 第59章 苏凝面色微黑的扶着上官齐自牢房里出来,那会太阳正烈,几日不见光当下便觉得刺眼,上官齐更是许久不见日,整个人都愣了愣。 苏凝拉扯了他一把,上官齐便痛“嘶”一声,随即跳脚大骂:“狗日的!你他妈的想弄死我便直说!” 苏凝微张着嘴,被他突然爆的粗口吓了吓,瞧着他一脸的惨不忍睹,苏凝愣是忍住了手。 -- 第89页 说来方才上官齐被她暴打了一顿,那哀嚎声如浪一声比一声高,还是那狱监急急赶来将她拉开了去,莫不然,上官齐的小命得去了半条。 又或许是大理寺嫌她两近日吃得有点多,竟突然就将她与上官齐放了去。 能走苏凝自然欢喜,便是上官齐被她打得走不动路了,那大理寺的人也不愿将人送回去,看着上官齐几乎痛哭着擦着鼻血,她便心软的揽下这活。 上官齐觉得她不安好心,便心态崩溃了,大抵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不过话语刚落,苏凝便冷笑了一声,更是用劲拉扯了他一把:“走,我们往小巷子方向去,我弄死你。” 上官齐惊吓得大叫,僵着身子死命不动:“干什么干什么!你个疯女人,放开我!老子不去!” “走不走?”苏凝怒眼瞪他,便放开了他,双手叉腰哼声:“不走是吧?” “走你吗!老子自己回去,不需要你送!”上官齐瘸着腿在一点点的后退,他心中觉得悲愤至极,不说大理寺的人使了劲的欺负他,就连这疯婆子一般的苏凝也当他好欺负,若不是他脸皮厚,受了这等屈辱定自杀去了! 苏凝咬了咬牙也不说话,开始慢悠悠折了折衣袖,那眼里的杀气似要漫了出来。 “你想做什么?苏凝,我警告你,你适可而止!” 苏凝斜眸瞧他,弯眸轻笑了一声:“做什么?你觉得呢?” 她笑得眼里一片纯粹,那眼尾还带着丝不怀好意的狡黠。 上官齐愣了愣,那一瞬间他好似在这个长像只能说是清秀的女子脸上看到了某些熟悉的感觉,有个久远时光的影子与之重叠了。 苏凝察觉了他有些怪异,唤他:“上官齐!你如此瞧着我做什么?” 上官齐被她的话拉回了思绪,再乍眼一看,还是那个疯子的模样! 不知是失望与愤怒同起,他嚷着一挥手:“滚开。” 然后一瘸一拐的越过苏凝,自顾要向外而去。 苏凝真觉得这上官齐脑袋瓜子真的长岔了,年少时明明很正常来着。 她转过身,便发现上官齐停住了脚步,苏凝随着上官齐的视线而去,迎着微刺眼的阳光她看到了不远处的着一袭月牙衫上官连城,站那青瓦墙前间如画里的人,人颜可描,风骨难拓。 苏凝微眯了眼,心绪波动如浪终化为平静。 上官连城望着苏凝面上瞧不出什么情绪,缓步而来。 直接越过上官齐,朝苏凝而去。 苏凝微弯了嘴:“王爷,你可是……嗯?” 她话未完,上官连城在她面前站定,脸色颇冷,极快的伸手自她腰间抽了手绢,然后很是重手的往苏凝的脸色擦了擦,擦得苏凝的脸颊上生疼。 苏凝蹙紧了眉后退了一步,上官连城便逼近一步。 “你干什么?”苏凝一把扯下上官连城在她脸上狠擦的手绢。 上官连城也不说话,便是一双眸子冷得可怕,没了手绢,便用指腹又抚过一遍她的颊,苏凝能感觉到他有些慌张,手很是冰冷,他冷脸在克制。 苏凝抬了眼定定的望他,他才收回手,苏凝感觉到他的身上的气息少些了冷寒。 他后退了一步,眸光渐渐在回暖。 苏凝语气放平:“王爷……你有事吗?” 上官连城先是认真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按压下心头的怒气,苏凝翻了个眼,几乎咬牙切齿:“王爷,你是想看看苏凝脸皮有多厚吗?快被你擦掉层皮了!若不是,我这毁容了,你可是负责?” 话语也才一落,上官连城没有犹豫:“我负责。” 苏凝才是一愣,后面的上官齐脸色也很是古怪。 深吸了一口气,苏凝笑弯了眼:“王爷…苏凝看不上你!苏凝喜欢那样的。” 她抬手指着上官齐,上官齐的脸色瞬间惊恐,又震惊得不敢动。 上官连城回首瞥了一眼上官齐,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微低头勾起了嘴角,那是正正真真的觉得好笑而发自真心的笑。 大概是觉得荒谬。 苏凝瞪他,他止了笑,便道:“你就在这乖乖等我,我送你回去。” “不用!”苏凝摆手:“我谢谢你,王爷,民女要送上官公子回府。” 上官齐还在晃神的阶段,被苏凝点名时他便觉得自己脑壳疼得厉害。 “白辞,送上官公子回去。” 上官连城话语一落,白辞便在旁应声:“是。” 苏凝还欲开口,上官连城便望着她低沉着声音:“听话。” 他的眼睛似有吸力般,让苏凝一怔竟没有拒绝,直到他越过她向大厅而去,苏凝才回过神,不禁低骂出声:“王八蛋!” 彼时上官齐正瘸着腿悄无声息的朝大门挪动,白辞的身影突然就出现在他的身边:“上官公子,白辞送你回去。” “老子不需要!我还没死,我能走!你们全给我走开!”上官齐怒目而视,这些人想送就送他,他凭什么要给他们送!他可不乐意着! 白辞跟在他身后:“我家王爷吩咐了,白辞必……” 他的语音渐消,身子也顿住了,苏凝自他身后走了出来,拍了拍他的肩:“你家王爷总爱自作多情。” 白辞脸色微僵,颇是无奈:“苏小姐…王爷让你等他。” -- 第90页 苏凝两手一摊:“可我不想等他。” 白辞沉默着不再说话,无话可说。 上官齐回过身看了看被点了穴动弹不得的白辞,掩不住的幸灾乐祸的,又望了望苏凝,甚为傲娇的一扬头:“还不过来扶着本公子!” 苏凝嘴角一抽,只想翻白眼。 “快点!磨蹭什么?再磨蹭上官连城就回来了!”上官齐嚷嚷着,老实说,他的心中颇是为痛快的,因为他发现苏凝竟没有在上官连城的淫威下妥协,可见十分有胆识! 但凡与上官连城作对的,他都喜欢,他都欢喜。 —— 自那位瑾瑜王爷被皇帝任旨到大理寺,但凡有点事,宋恕之便差人去王府请王爷,用膳之时,半夜三更也好,誓要风雨无阻。 一日跑了几趟大理寺的瑾瑜王爷,再踏进大理寺时神色淡淡,没有不耐烦。 宋恕之不掩幸灾乐祸:“辛苦王爷了。” 上官连城瞥了他一眼:“宋大人也辛苦了。” 说来,的确是宋恕之看上去更累,更辛苦了。 两人明显的磁场不对,江单也见怪不怪,自行到一旁。 此时子郎领着一妙龄女子进了屋,那是个样貌秀雅着淡粉色的华衣的女子,鼻尖上一点浅浅的痣,别有风韵。 进屋,她先是眼神不安的望着江单,在得江单的颔首后,她方行礼:“小女婕楚见过三位大人。” 宋怒之抬眸将若有似无的目光的落在她的身上:“江大人?这是你自春意阁赎回来的姑娘?” “是。”江单点头。 宋怒之与上官连城不约而同的将眼神落在他身上,江单摇了摇头。 那方,婕楚前行了一步,眼神在宋恕之,江单和上官连城的身上转了转,最终落在上官连城上,她微咬着唇:“这位大人可是瑾瑜王爷?” 连城点了头:“本王是。” 他应声,婕楚的眼眶瞬间便红了,然后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哽咽:“前任宛县县衙大人张立秋之女张嫣嫣见过王爷!请王爷替小女做主,小女实名举报现任宛县县衙大人阮苟贪污草芥人命,陷害同僚,买卖妇女等重大罪行,请王爷彻查!” 第60章 张嫣嫣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很长的故事。 自她记事起,她的父亲便是那宛县县衙大人。 连着她的母亲生病去世当天,宛县遭遇二十年来最大的暴雨,水坝崩倒,父亲也没赶得回来见最后一面。 就是后来她也是随着长她两岁的姐姐和祖母陪伴长大。 但她多时爱黏着父亲,父亲疼她,也会总将她带在身旁,还在她生辰时给她与姐姐买了官家制的金花耳环,要知道,父亲虽为大人,但实际上她们一家甚是节俭,她与姐姐身上最贵重的东西也就那金花耳环了。 随着到她十五岁,她的姐姐也到了适婚的年龄,宛县里喜欢姐姐的贵家公子哥多是排了几条街,父亲却将她许给了那穷苦的书生。 书生没钱有志,甚得父亲的心。 她晓得,姐姐也喜欢那书生,书生说待他考取功名便迎娶姐姐进门。 他入得长安考试落榜,却带回了一个人,一个叫阮苟的男子。 阮苟说他自长安来,得父令来此历练,他谈吐得体学识渊博,父亲爱才便留他在府中就住。 可她便不大喜欢他,那人瞧她的眼神让她害怕与反感。 姐姐也不喜欢他,在府中时,他有意无意的总会对姐姐献殷勤,实在让人觉得猥琐。 宛县突发疫情,阮苟与父亲共同出入解决了瘟疫问题。 又是命案连连,他献计帮忙父亲破案。 阮苟来到宛县的那一年,宛县发生了许多的事,却又是他帮助父亲解决重重困难的。 父亲视他为知己,与他同看折子戏,邀他同赏名画,还让姐姐抚琴助兴,又是同游荷花坞。 那一半年,父亲同他待在一起的日子比她还多,她去寻父亲时总是碰见两人在一起,父亲甚是开心。 而那次听闻是在官衙们在县郊里拦下了一批神秘粮草,本就是一件小事,后也不知查出了什么。 父亲截下了那批粮草。 那一日,她去书房寻父亲,未走近便听得那东西摔落在地的东西。 她吓了一跳,一急便躲在门外偷听,听得父亲与那阮苟在争吵,似乎与那粮草有关。 她从未见过父亲那么生气,声音里努力的抑制着怒气:“阮苟!我视你为好友知己,你竟是接近我欺我瞒我!为的便是在为你做的事遮掩!” 她瞧不见阮苟在书房的身影,只听得到声音,那虚伪至极的声音:“张兄,这肯定是误会,我阮苟不是这种人,我真的不知道那粮草里有黄金。” “你还不承认!”父亲刷的抽出挂在墙上的剑,指着阮苟:“押送的人都招了,他们皆是从毫州一路而来!若不是前几日山体滑坡我去看了,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发现你竟用我的名义通官栅道,来为你做的事做遮掩!” 说着他咬着牙:“毫州而来的十三箱黄金!那是用来什么的,你我都清楚,没想到你竟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敢截北方的赈灾银两!” 张立秋的一逼再逼,让阮苟再也挂不住那张虚情假意的假脸,连着声音都变得有些阴冷:“张立秋,你不仁便不要怪我不义!我不否认我做的事,我还告诉你不止这一次运送黄金,上一次朝廷通缉的杀人犯也是我用你的名义放进这宛县的!还有那些突然消失的灾民也是我让人处理掉的!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 -- 第91页 张立秋神色越发愤怒,握着的剑都在抖:“阮苟!你竟敢…你竟!赈灾的银两关系的是上千万百姓的性命,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阮苟在大笑,笑得极是刺耳:“你杀我了啊,你动手啊,张立秋,你以为杀了我便能保证你的清廉?你已经是帮凶了!闹到皇上那去可以啊,我死了没什么,你张家呢?只会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她当时听得惊恐,蹲在那里捂着嘴不敢大气不敢出。 只知道她的父亲十分暴怒的将那阮苟踢到在地:“我张立秋行得正坐得直,前半生一廉如水,后生也会是结清自矢!绝不与你等同流合污,我会亲自将你绑到长安去!” “哈哈哈哈哈。”阮苟笑得猖狂:“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以为你那么容易便上得长安啊?我也不怕告诉你,我父亲可是当今朝廷上的尚书大人阮中候,我的老师是冯太师!随便哪个弯弯手指头都能捏死你!你最好识相些!就算是为了你张家的老少着想。” 阮苟的声音还在继续:“你瞧瞧你自己过得,你两个女儿过得,贵为千金之躯,着得是糙衣吃的也是粗粮,何苦呢?张兄,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享乐吗?竭尽全力的享乐。” “闭嘴!” 她听得害怕至极,书房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她已是落荒而逃。她怕父亲真的与那些同流,又怕父亲不同流,落得她张家遭人迫害的下场。 她怀揣着不安度过一整日,听闻父亲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人也不见,她也猜着,父亲放走了阮苟,是因为妥协了。可又觉得心底不甘,她觉得她的父亲不是那样的人。 好长一段时候,她跟踪着父亲,时常溜进了他的书房,阮苟不再出现,父亲也越发的忙,也时常跑得很远的地方去。 一切似乎恢复到了宁静,可她知道,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一日,她去父亲房里送粥,便被她无意了往里书信以及一本账本,她心惊至极,父亲竟偷偷在收集一些证据,虽她也瞧不出来出个所以然,但她大概知道这些很重要。 她激动又害怕,害怕父亲这些行为若被阮苟发现呢?但又高兴父亲并没有同人沉沦同流合污。 那一夜,父亲吩咐了下人做了满满一桌菜,这已是大半年来她们第一次一起同桌吃饭,祖母很是欢喜,拉着父亲说了好些话,吃完饭后,父亲说待他回来便让姐姐嫁人。 她问:“爹爹,你要去何处。” 那时父亲的神情很是深沉:“去长安。” 她便晓得。 那一整夜,她没有睡觉,她一直在祈祷父亲能平平安安的去长安办完事,能全身而退,只是祈祷了一夜,接近天亮时她心中便越发的不安。 天亮的时候,那些人便来了,骑着马自长安而来,领首的人是阮苟。 他说:“皇上有旨,张立秋贪污受贿,证据确凿,当即捉拿归案,明日午时斩首!” 张府被封了,她与姐姐还有祖母都被赶了出来,一切财产都被没收了,她们走投无路,姐姐偷偷去求了阮苟,用的自己身体换的去见父亲一面,父亲说他败了。 夜里她偷偷翻墙入了被封的张府,寻到了父亲藏在书房里的那些证据。 第二日,她的父亲就被斩首了,那颗脑袋被那利刀砍下,咕噜咕噜的滚到她们脚边,那双眼睛还睁着有遗憾有不甘有泪水,她的父亲,一生为了宛县鞠躬尽瘁最终落得被小人所害的下场。 埋了父亲,她便想着父亲没有做到的,她与姐姐便要去做。 可是阮苟却连她们都没有放过,她们收拾了包袱决定去长安,父亲在世时便听闻他曾说起在当今朝廷上瑾瑜郡王最为他欣赏,她们相信父亲的欣赏总不会有错。 可是她们刚出了宛县,便被阮苟的人抓了,将她们抓回了县衙,那个禽兽再次强暴了她的姐姐,她躲在隔壁的屋子里听着姐姐的惨叫声手脚冰凉。 可是噩梦并没有结束,阮苟将她们送到了长安,她永远会记得他那残忍的笑:“你们两姐妹与你那个死脑筋的父亲不是都想去长安吗?我这就送你们去,说来我与你父亲也曾是好友一场,他死前想去长安没去成,死后我总得帮他完成这个愿望,所以呢我便让人将你父亲的尸体挖了出来火化了,那骨灰啊…就撒在了那长安的街道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发誓有日定将阮苟碎尸万段! 而阮苟的确将她们送入长安了,将她们送进了长安最有名的妓院。 姐姐将她护在身后,磕头苦苦的哀求她们,求那些人放过她,她那样高贵的姐姐将头嗑得出血:“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放过我的嫣嫣,我去接客我去,嫣嫣她还小。” 她已经开始麻木,麻木那些人对她们的侮辱,她曾逃出来过,为了她的姐姐她还是回来的,她逃出去几次去了昭王府,去了大理寺,皆被赶了出来,她一个低等的青楼女子根本接触到那些人,她已经开始绝望。 姐姐本来身体便弱,不过一年便去世了,死前前一日那些人还逼着她去接客。 她的世界都崩塌了,姐姐一世,那些人便将眼睛落在她身上,抓了她去卖,她以为,她会带着父亲的秘密和姐姐一起死在这个肮脏令人腐烂的地方。 江单的出现让她重燃了希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 第92页 第61章 张嫣嫣说她与姐姐是被刘淄负责送进春意阁的,春意阁好些姐妹都是被拐来的,之前姐姐的的金花耳环便是被他拿走,这次是因为他盯上了她,发现了她与姐姐同样的金花耳环,便被抢了。 没想到当天晚上便死了。 而张嫣嫣所谓的张立秋收集的证据是一些阮苟与其他人的往来书信,和一本花名册,那册子记载的是许些地方官员的名字和贪污受贿的钱财数量。 而后还有一些贩卖而来的女子的来路去处的记录。 而那夹在书页中间的一张陈旧纸张上盖着的是冯太师的章,是一个关于买卖地方官职的职书。 冯远亭的案子还未破,背后便牵扯出更大的案子,张嫣嫣的出现可谓是及时雨,张立秋曾经收集的证据足以将阮苟实施捉捕,且将那位冯太师拉下马。 这是新皇上位以来发生的一件让人惊慌的朝中官员腐败的重大事件。贪污陷害同僚,买卖妇女,截赈灾银两每一条罪行都足以诛九族。 上官连城与宋恕之一同进了皇宫,据闻皇上龙颜大怒,差点起晕了过去,毕竟牵扯到的是他曾经的老师,他极为敬重的师长。 大理寺的几百号人连夜全部出动,一立即将阮苟捉捕压回长安,二为立即查封冯太师名下所有的财产,不查不知,一查才发现这冯太师底下的枝几乎渗透了大半个长安城。 正规渠道盈利的不算,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也是让人吃惊,冯太师底下的势力更是在朝廷中穿插了大半,为得一次连根拔起,皇上下旨但凡与冯太师有点点丝拉关系的皆接受大理寺查办! 整个夜里月色浅淡,都在下着蒙蒙细雨。 接近凌晨时,上官连城带人去了冯太师府,那位已近花甲的太师做在那大堂上,身板挺得甚直,颇有几分大意鼎然的气势。 瞧见上官连城时,他一双略失神的眼睛有了波动,恍然大悟又如梦初醒,到大笑。 上官连城只是冷眼看着他:“将冯太师带回大理寺。” 他没有做多余的反抗,眼里反而有了些轻松,大理寺里他甚至对所有的罪行供认不讳。 冯家算是彻底的完了。 冯家彻底被查封那天,整个长安城里皆是一片喧哗,议论纷纷得热火朝天。 而这冯太师之案完结的意外顺利,让宋恕之心感不安,似乎一切早已被人安排好了,这明明是一开始的冯远亭惨死之案的意外延伸,牵扯出来的确是大半个朝堂上的接近一半的势力清洗。 若再深究,背后是否又有另一个主谋?只是他查了又查,未见得任何蛛丝马迹。 —— 话说到苏凝将上官齐送回了府,那上官大人甚是感激涕零,拉着苏凝要道谢,面对着上官齐那张惨不忍睹的脸让她心虚,她几乎落荒而逃。 回了叶府之时,叶府大门正紧闭,大门上新贴了两张凶神恶煞的门神,苏凝一踏进府里便觉得恶心想吐。 行了两步便轰然倒下。 恢复意识时,正是那深夜里,她扭着脖子一咕噜的自床上爬起来,瞧见铃儿趴在桌上睡觉,睡得甚沉。 她嘟喃了一句:“没心没肺的,甚好。” 说完便下了床,往铃儿方向行去,只是行了几步,她便停住了,迟疑了一下又后退了两步,然后抬眸望旁上的梳妆台上的铜镜,铜镜里女子着一身火红红衣,及腿长发,脸色惨白,活生生的一个女鬼,哎,不对,她本身便是鬼。 她低首打量了一番自己,又连回首望床上,床上的正静静躺着清秀的一女子,果不其然!她自苏凝身上出来了。 如此猝不及防的。 她又是女鬼了,想着她又飘回到床边,盯着床上闭目睡得极是不安稳的苏凝,那张脸比她还死白。 女鬼没好气的喃了一句:“真没有用。” 她话一落,苏凝便嘤咛了一声,便开始模模糊糊的恢复意识,迷迷糊糊睁开眼便一张惨白的脸在她面前搁着,她当场离心脏骤停便差那么一丁点。 许是有些虚弱,苏凝的惊恐叫声半天叫不出声,倒是眼里的泪水开始打转了。 “嘘。”女鬼竖着食指放在嘴边,让她安静:“铃儿在那睡觉呢。” 苏凝侧眸一看,铃儿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她更害怕了,女鬼瞧着苏凝额上一层冷汗,微蹙了眉:“胆小鬼!” 苏凝竭力着在呼吸,用着几乎要断气的力,用那悲愤的眼神瞪她:“你…你想。干什么。” 女鬼很是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摇头:“没有啊。” “其他…其他人呢?你…你杀了他们。”眼眶里泛着害怕的泪,语气很弱却很坚定。 女鬼想起苏凝对自己的记忆大概还停留在没出息撞柱子的那天夜里。 她无奈叹了口气:“杀了人下地狱是要被炸油锅的,我可不想成油炸鬼。你这人实在笨得很,与你多说几句我都觉得我这鬼命折了几折。” 在苏凝惶恐不安的眼神中,她翻了个白眼又道:“今日可是十五了,离你英勇寻死那夜可是过去了半个多月了,说来你得感激我,若非我大义救了你,你便和我一般成了这孤宅女鬼了。”想了想又道:“成了女鬼。嗯…也就是只名副其实的胆小鬼。” “十五了…”苏凝听着边艰辛的爬坐了起来,她头疼得厉害,脑海中残留着些不属于她的模糊的记忆,她晃了晃脑袋,脸色惨白的望着女鬼:“你…你上了我的身!” -- 第93页 女鬼理直气壮:“自然,不然我如何救得你,还有这些时日我也并非强占着你的身子,谁知道怎么回事,我便离不得你的身了。” 说着又突然兴奋道:“不过你可知!我替你狠狠教训了那些欺负你的人!在这院子里她们可不敢再来了,如何?你想怎样谢我?给我烧两套好看的衣衫吧,我这自成鬼后便只得这套红衣裳,怪寒碜的。” 虽然换了衣衫也无人瞧她,至今瞧得见她的只有苏凝,可身为女子,她还是想要些漂亮衣裳的,天性爱美,成了鬼也忘不得这天性。 苏凝差些又晕了过去…她觉得浑身发冷,那些失去意识的日子里,那些她觉得诡异发生的事情都是这女鬼搞的鬼。 这女鬼便是想要夺取她的身体! 如此一想,苏凝便咽着口水开始往床里挪,颤着嘶哑的声音:“这…这便是你的真实目的,你想抢我的身子!” 女鬼蹙了眉,不满得鼓起下巴:“我不过跟你讨两身衣衫,不给便不给,怎总是胡乱给我按上些莫须有的目的,你那破烂身子谁稀罕!” 苏凝怀疑的眼神在她脸上上下的打量,实际上细细想起,自她入得长安以来,这女鬼似乎也真的没对她行过什么不好的行为,最多…最多也是上她的身,虽然上她的身干什么去了,她也不知道。 但至少她还安在! 苏凝紧紧的抓着被子,眼睛颤了颤:“我…我给你烧衣衫!你要啥我都给你烧,但是…但是你不准再上我的身!” 女鬼很是认真的思虑了一番,然后点头:“可以!”又问:“还有什么要求吗?” 她意外的好配合! 苏凝心底悄悄的松了口气,有商有量的就好,便带着试探的心情又道:“你别害人…别吓铃儿。” 女鬼没有犹豫的点头,微弯了眸:“没问题,我迷途知返,回头是岸。如此可好?” 苏凝连连点头,心中却略感不安,她总觉得这…女鬼有什么不怀好意。 女鬼盯着她瞧,苏凝心中砰砰直跳得厉害,她发现女鬼的眼睛极是漂亮似有星辰流光,容易让人失神。 空气中有丝丝尴尬的气息,苏凝眨了眨略微惊恐的眸子,咽了咽口水:“你…你唤什么名字啊?” 女鬼的神情微的一顿,又很快的微歪了头,轻笑:“你唤我女鬼就是了。” 在苏凝狐疑不解的眼神中,她又理所当然的道:“人死了就记不得生前事的,何况名字。” 苏凝突然觉得…这是只挺可怜的鬼,没有名字,没有生前事,就跟没有记忆的人一样。 其实有很多时候,她也希望自己能忘记一切,勇敢的踏出这叶府,去追寻她想要的自由,不被困于这囚笼里,她也渴望外面的天地。 她略失神,女鬼幽怨的声音便传来:“苏凝,你明日便给我烧两套衣裳吧,莫那么小气,就两套……” 深夜里,苏凝楞是对着一只撒娇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62章 冯太师被收押在大理寺,上官连城在深夜里去了牢房,脱下官袍穿上囚服的冯太师已然失了趾高气昂的气势,那长长的铁链固在墙上锁着他,限制着他的活动范围,但披襟散发的模样毫无落魄之意。 看见上官连城时,冯太师也不意外,甚至好似他就在等他一般。 上官连城进了牢房,先是朝他行了一礼,尊声唤了声:“老师。” 冯太师望着他,没有应声,上官连城自顾起了礼,与他对望,神色颇漠,刚才一瞬间的尊敬如幻觉。 冯太师悠然的坐在那处:“我倒是许久不曾听见你唤我老师了。” 上官连城应:“自会是最后一次。” 冯太师轻笑了一声,望着他,似陷入回忆里:“我记得你年少意气风发的模样与我曾经也是极像的,到后来我便同你如今这般,到以后你便会如我一样,被这可怕世道所吞没。” 连城没有应话,只是微垂了眸。 “我记得你与当时还是皇子的当今圣上…还有顾之恒,你们三个是我最喜欢的学生,三人中,你是最为聪慧的一个,年少的圣上聪慧有失锋芒,顾之恒锋芒毕露是以早死,唯独你有利人锋芒却掩于人下。”冯太师说着又摇了摇头:“慧极必伤。” 上官连城的面色不变,声音淡淡:“冯太师,本王不会成为你,你也没资格将本王与你放在一起比较,你贪婪,追崇欲望,迷恋权利地位,那些东西本王随时都能舍弃,纵世道泯人心,若你能真初心不弃,何以泯灭人性良心?” 冯太师无声在笑,笑得眼里满满是些嘲讽,又重重的在咳嗽,咳得满脸涨红,他一动那铁链也跟着响动,牢房里顿时浑声四起。 待那咳声渐渐停下,他方露出了许些疲惫,但又很快被掩了下去。 随后他不以为然的接下了上官连城的话:“所谓抿灭的人性良心我生来便没有过。”他望了一眼上官连城:“谈何初心不遗?” “你早已忘记你曾经发景兴而立的誓言。”上官连城压着声音接话道。 冯太师在笑,发自内心的可笑,止了笑他一问:“王爷……你觉得顾家落得那般的可笑下场是为何?” 上官连城只是漠色。 二问:“萧关外那一片被千千万万战士血浸红的沙场,埋葬了近三百年来几乎全部的顾氏族人,景兴建国三百年,顾家护了三百年,为了上官这个皇家姓氏,他们一代又一代的葬送在那个地方,纵曾有荣誉冠身,何以浴血重生?顾伯庸初心何在?就在这一片土地上,那些无知的愚民可以说他叛国,唯独那皇家不行!可他就被按了那叛国罪,全家落斩的下场,你说为何?” -- 第94页 那一刻,上官连城似看到了眼前冯太师眼里的悲愤,只是很快的一闪而过,便是那冷漠到底的浑浊。 “这几年我坏事做尽,可你看,我却比顾伯庸多活了几年,你说为何?”这是他第三问。 他在问上官连城,又是问上天。 可笑的是,在这个世道上,没有那么多为何,只有那怀着悲悯之心的世人在遇不公遇不平时才会在走投无路时发出最懦弱的质问。 瞧瞧他这几年就不曾再那样问为何,当一个人的权力,地位,金钱足以,连面临那样的问题都没有。 “顾家通敌叛国,落得诛杀九族,世人皆知,这便是因。”上官连城冷漠着声音道:“而依着冯太师三问,本王也想问,太师国士无双,一向为翰林子墨之首,曾言助新帝展景兴繁华昌盛,创太平盛世,不过几年那一番鸿浩之志何去了?那日在城外是你应答的顾伯庸将军,你说你会辅助新帝,说你会守好长安。今日你问我为何,你贵为他的知己好友,你问我为何?这世人无人比你更知!” 上官连城的话让冯太师的脸色微变,却也是恍惚了一会。 上官连城又问:“冯家遭满门抄斩,太师可曾为你那无辜的儿子和女儿想过?” 提到儿子与女儿,冯太师脸色难得出现了柔情,却未曾感到悲痛。 从始至终,他都未有过悔过或者颓败的神情,甚至是不卑不亢,好似依然是他幼年初见他时那受人敬重的先生。 那冯太师却只是垂了眼,淡声:“我冯家乃是罪有应得。” 他坦荡得很,丝毫不为自己遮掩,他凝视着死亡似乎早早的便在等这天,迫不及待的将自己那点坏心思袒露出来。 上官连城眉眼寒冷如冰:“你是罪有应得,也是可耻,拉着曾经的顾家下水来为你自己那可笑的欲望开脱,你从一便是自己贪婪作祟,你该死!” 听着上官连城的话冯太师也只是脸色一顿,有些失神,却没有反驳。 他自是明白的。 出了牢房,天际边上已是开始点点翻白,上官连城站在那百层阶梯上,整个人身上十分落寞。 白辞站在其身后望着他,心中有些担忧,他家王爷也曾有挚友,有心尖人,有敬重的师长的。 只是挚友死于战场上,心尖人于他大婚之夜自尽,敬重的师长终堕落被他亲手送入监狱,他想他家王爷是有些难过的。 连着下阶梯时脚下都有些踉跄,他失了神,恍然想起少年时,他与顾之恒,和当时还是皇子的当今圣上也顽劣,时常被抓住了便是就罚着在寒天雪地里舞剑背书,那时顾伯庸就会提着酒与太师在雪地亭子里的吃酒淡乐,太师擅琴,偶也弹琴助乐,丝毫不管他们是否会被影响,若被影响了便得重新开始背书,不给松懈半分。 他犹记得那日雪下得极大,顾伯庸雪中舞剑,冯太师亭下弹琴。 雪中森森剑影伴着那山海之间低昂的琴声流动。 疏狂潇洒的剑意带着一意孤绝,那直击人心令人震撼的韵律,那雪中决绝的孤影舞出的是一段对盛世华城的坚决。 也大概是那个瞬间,他突然有了对于这个家国的共鸣。 这些年,他坚守的不过是当初突落于心头上的那点信念。 第63章 一大早,铃儿便备了好些早膳,吃完又请了欧阳大夫来给苏凝把脉。 欧阳容与把完脉,便点着头欣慰道:“恭喜小姐,小姐身体没什么大碍,一切都好。” “真是太好了!”铃儿憋了的一口长气准备松了,甚是激动:“小姐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苏凝心底也高兴了,连柔声与欧阳大夫道谢:“谢谢欧阳大夫了,这些日子麻烦你了。” 欧阳容与一边收拾着医箱一边道着:“小姐客气了,我是大夫,行医治人是我职责所在,病人恢复健康,我们为医者也很高兴。” 苏凝微垂了眸:“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欧阳大夫,我能生龙活虎的坐在这也是托欧阳大夫的福,欧阳大夫你若再谦虚,可是瞧不起苏凝了?不屑苏凝一句道谢了?” 虽然她声音轻柔却透着一股坚定。 欧阳容与连摇头:“苏小姐这说的哪里话?我也不过做了一个医者该做的事,何况小姐身体状况竟恢复如此神速且安好的的确确是奇迹,我都怀疑小姐吃了什么神药。” 闻言苏凝一顿,突然侧首望了一眼墙上挂着的丹青,桌上的手指无意识的在抠着桌面,她想起那女鬼自床底下拉出来的一大麻袋药物…… 欧阳容与望了望她,提声疑问:“苏小姐…你怎么了?” “嗯?”苏凝连回了神,颇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什么事,突然出神了,欧阳大夫,实在抱歉。” 他理解一笑,然后抬首也望上了墙上那副丹青,苏凝好奇的望了他一眼,发现他一双眼睛是淡淡的灰眸,正十分认真的盯着丹青瞧。 “欧阳大夫?你瞧我们这画瞧得这么认真,瞧出什么来了?”铃儿在旁戏笑出声。 欧阳容与收回视线,望着铃儿轻笑了一声:“见笑了铃儿姑娘,我并不没有其他意思,只是瞧这幅丹青画得绝好忍不住多瞧了几眼,还望小姐见谅。” 苏凝摇头表示并无碍,除却…画里藏着个女鬼,不能否认那的确是幅好画。 -- 第95页 铃儿倒是惊奇又道:“原来欧阳大夫不仅懂医,还懂画呢?” “铃儿姑娘见笑了,这也只是我的余后喜好,有幸看过几幅佳画而已淡不上懂。”他生得眉眼清秀,说起话来也是极为谦和。 苏凝瞧着那副丹青,脑海中浮现出女鬼的身影,眨了眨眼睛问:“欧阳大夫可看出什么了?” 欧阳容与起身行到那丹青下,仰头望得眼里一片流光溢彩,他瞧了好一会才收回视线。 “这幅丹青上描的女子栩栩如生,多看几眼便觉得她似要从画上走下来,那翠竹叶惟妙惟肖,整幅丹青虽为简单,但而今有这种丹青妙手的的国画大师是张春明大师,还有早几年的顾之恒公子。” 顿了一下,又道:“不过这画风也像张春明,张春明大师甚少描女画像,他至今描得女画像也不过五来幅,想来就是那位擅喜描女画像的顾之恒公子了。” 顾之恒? “张春明为国画大师苏凝晓得一二。”她又好奇问:“顾之恒…是何人?” 欧阳容与侧首神色颇为古怪的望着苏凝:“苏小姐不知道吗?” 苏凝如实摇了摇头:“确确实实未曾听到过。” 欧阳容与想了一下,理解道:“小姐久居内院,又来长安不久也难怪了。” “欧阳大夫,你倒是说呀!那位顾之恒是何人啊?很厉害吗?我便知道张春明大师最厉害了,他比张春明大师还厉害吗?”铃儿问道,听着这欧阳大夫迟迟不说她都快着急死了。 欧阳容与轻笑了一下:“铃儿姑娘稍安勿躁,我这就与你说,这顾之恒自没有张春明大师厉害,也没有张春明大师有名,不过张春明年轻的时候没有顾之恒作的好,顾之恒十三岁便描画如生,最擅描人像,他一生描的女画像共二十来幅皆为珍品,一幅抵万金甚难求,我也只见过一次珍品,与苏小姐这墙上的丹青所描有些相似才大胆猜测。” 铃儿吃惊:“如此说来也是好生厉害了,若为真品…小姐,我们发财了。” 苏凝没好气的瞪了铃儿一眼,铃儿吐了吐舌。 她又问:“欧阳大夫,你说的这顾之恒作画如此厉害,他是何许人也?听欧阳大夫之言怎…可是英年早逝的意思?” 欧阳容与颇是遗憾的点了点头:“顾之恒可是一等疏狂少年,只可惜不过二十便死于战场上了。”他顿了一下,感叹:“我曾见过他几次,兼姿文武,独步无双的贵胄公子,长安城里的最明媚少年,纵有些坏脾气,也最惹得姑娘们中意,那时顾家的公子小姐出府门一次,街上必定被堵得人流不通。” 他回忆起那时他也还年少,他去给府中那十来岁的顾小小姐瞧病,正遇上顾之恒风尘仆仆从沙场上归来,那顾之恒甚少他两岁却比他高了一个头,一身银盔甲束高发,精致五官中眉宇还有些少年气,他面色冷漠的将一奴才踢到在地:“若是小妹出了什么事,你这奴才脑袋也留不住了。” 他的声音里藏着戾气,惊得他连避了一旁的走廊上垂头不敢闻。 半会却听见那脚步声而来,他将头垂得更低了,却只闻得那清冷又带少年气的声音:“请问先生,我家小妹伤势如何?可有碍?” 意外的是少年的声音没有那戾气,只有那尊尊敬敬的询问声。 他抬首一看,那少年站在他面前,解了腰间剑,面色微温没有了冷色,与他一颔首:“先生是来给我家小妹瞧伤的大夫?” 他连应:“回公子,小人是来给小姐瞧伤的,小姐虽伤了额头但并无大碍,就是会破些时候的相,多注意一下便可。” 少年点头:“如此便多谢大夫了。” 语落,少年便作揖行了一谢礼,将他惊了一下,连扶手:“公子!不可,小人受不起这一谢礼。” 那少年露了明亮轻笑,宛如朗月:“医者师教是为尊,欧阳先生乃是长安城最圣心医者,受得起之恒一礼。” 世人言这顾之恒乃天之才,性子桀骜不驯,十五来岁的少年上得沙场战四方,又得一手好画,却不以骄横视人,识礼数懂敬士。 便得那时他便心生敬仰,坚信得这顾家的意气少年定会长成众人期望的模样,最威风凛凛的人儿。 哪想得那独世无双的少年公子却也只是独步一时,在他最明朗的年龄里陨落了。 “欧阳大夫…。那顾之恒这般人物怎么年纪轻轻就死了?”铃儿听着好奇问。 苏凝也好奇。 欧阳容与沉默了好一会才道:“顾家通敌叛国,全被处决了。” “通敌叛国?”铃儿吃惊,与苏凝相视了一眼不敢相信道:“居然通敌叛国,那定不是什么好人了。” 她摇着头:“那他便该死了!不稀罕了不稀罕了。” 苏凝没有说话,她心中也觉得遗憾,却听得那欧阳容与沉声道:“顾家…不会叛国。” “欧阳大夫为何这般说?”苏凝疑惑不解。 那欧阳容与望了一眼墙上的丹青,却没有应答下去,苏凝纵心生好奇,也不好意思再追问。 但却对这欧阳大夫所说的所谓的顾家有些好奇,一个富有传说的顾家灭于叛国… 铃儿觉得无聊,就在旁嚷着:“不说了不说了,说这等叛徒添堵呢?小姐,我们出门吧,今日夫人对我们都很宽限。” 大概是上次之事,贾氏对苏凝更是爱理不理,啥事也不管了。 -- 第96页 苏凝迟疑着还未答应,那欧阳容与已提过医箱道:“苏小姐,我想起来还有其他事,要先行告退了。” 苏凝只能点了头:“那苏凝便不留了,欧阳大夫慢行。” 欧阳容与一出门,铃儿便拉着苏凝:“小姐。小姐,我们出府吧。” 第64章 出了冯太师之案,冯远亭之案皇上有意让大理寺了了就过不细查,连着追查那杀死刘淄凶手的进度也被耽误了。 宋恕之跑了几日皇宫,只留得江单在大理寺细细翻查那刘淄的案情有关的证据。 那穆兰公主未寻得人,明日那南国使臣便到了,而按着皇上的意思,是要在那穆兰公主与南国使臣接上头前将人抓住。 可那穆兰公主便如人间蒸发了般,半点蛛丝马迹都寻不到。 他无奈将长安城里暗坊都寻了个遍,亲自带人入了虎穴龙潭,也没寻得人。 冷玉燕也泼他冷水:“江大人,你这般怕是抓不到凶手。” 将他气得连扇扇子:“玉燕,你这是胆子肥了,连你大人都敢小瞧了可是!” 冷玉燕冷漠着脸,转了话头:“宋大人传话了让你别折腾,直接去昭王府寻瑾瑜王问问便能知。” 江单挑了眉:“瑾瑜王?”心中虽有疑惑,但问得却是“宋大人怎让你传话?他回来了?” “宋大人自皇宫里回来了,又出去了。”冷玉燕理所当然道,一脸宋大人就让我传话了如何了? 江单微眯了眸,他这一日都在等着与他商量事,他倒好,直接又走了,是多不待见他了。 气得他将衣袖一挥,也出门了。 ―――――― 江单直接去了昭王府。 嗯……他见到那上官连城时被惊了一头冷汗,那上官连城正在厨房里,围着围裙在忙活,而白辞在旁上帮忙打手。 下人是领着江单直接到的厨房门口,江单站在门口浑身不自在,那一向高绝无世的瑾瑜王爷身上的面粉与那一地的面粉……可真是。 祖宗上这向有君子不入厨,手执剑笔不沾勺的规矩。 这瑾瑜王爷倒好,看那揉面手势还有模有样的。 上官连城见到他也不惊讶,依旧神色淡淡,望了他一眼便继续垂头揉面。 好一会不见江单说话,他便开口:“江大人,你寻本王有要事便直说,这会没空好茶与你坐下详谈。” 江单方反应过来,行礼:“江单见过王爷。” 上官连城头也没抬:“江大人,你日后见本王可不行这些虚礼。” 这是特赦了。 江单连垂头谢礼:“多谢王爷。” 方起身,便看着这瑾瑜王爷一门心思在那捣鼓面粉上,视若无人,白辞拿着石圆锤在捣着什么,飘着一股淡淡梅香味。 江单尴尬得轻咳了一声,开始自顾道:“王爷,小臣是为了刘淄之死的案情而来,冯太师之案已结,可杀害刘淄的凶手还没找到,穆兰公主至今也无踪迹,若是穆兰公主为凶手,我们必定要赶在明日南国使臣到长安之前抓到她。” 他语落,是好一会沉默。 那方上官连城擀起了面皮,才甚是敷衍的应声:“嗯,然后呢。” 旁上的白辞唤:“王爷,你看这馅儿如何?” 他倒是立马闪过去瞧了瞧:“在捣半柱香的时辰便可。” “好。” 江单嘴角微微抽搐,无奈又道:“小臣寻遍整个长安也不见穆兰公主,此来与王爷请示一下。” 上官连城抬眸,一片清凌,好奇问:“本王瞧着与那穆兰公主很熟吗?江大人,那宋恕之是觉得本王与那穆兰公主有奸情么?” 江单一怔,这上官连城竟一下就猜出是宋恕之让他来的。 微垂了眸,又忍着笑意:“王爷误会了,宋大人未曾有这般想法,只是小臣觉得王爷英明神武,聪慧过人对此事该是有其他想法,才想请示一下。” 老实说宋恕之有没有这么想,他真的不敢保证,但客套话还是得掩一下的。 “噢?”上官连城轻笑,如深山高雪般冷凛:“那就是宋恕之觉得本王有包庇嫌疑?” “小臣等不敢!”江单心惊。 也不知那王爷是如何想,反正他又很快继续擀着面皮,垂着头声音冷冽:“本王不知,本王没有想法,本王与那穆兰公主不熟。” 他那语气感还带上些危险的气息。 江单额上落下冷汗,抿了紧下巴:“是小臣鲁莽了,请王爷恕罪,小臣无意冒犯。” 这上官连城,就算他在厨里忙活,身上沾着面粉,手下擀着皮,厨子状十足了,他依旧不掩清贵与气势。 微语气一转便让人觉得心惊。 他手下捏了又捏一小面团,头不抬,音微冷:“江单,宋恕之是让你来试探本王?还是想让你来找死的?他好似低估了我的脾气。” 江单心底叹气,他便知!猜着就是!这宋恕之是要将他卖了啊。 “王爷……小臣一心只想破案无二心,否则也不会苦巴巴的上门,有时无奈破案心急落得小人陷阱也属我心单纯,绝无对王爷不敬之心。” 他顺带黑了一把宋恕之,十分愉悦的。 白辞在旁听着瞥了一眼江单,他怀疑这大理寺同事的大人平日里和谐吗?还是平时都是关起大门打架?不将外知。 -- 第97页 “本王相信江大人心地单纯,不过江大人,面对宋大人那等狡猾之人可轻信不得。”他望了江单一眼:“若那日不小心被耍得掉了脑袋可赔大了。” 一语双关。 江单笑了笑:“王爷说得极是。” 这王爷挑拨离间倒是厉害,这恐吓也是老道了。 讪讪而败,一无所获,江单觉得心累,刚欲告退。 便听得上官连城突然在问:“江大人,喜欢桑椹酒吗?本王近日收了几壶,可谓是新奇好酒,江大人好酒可一尝。” 江单一疑惑,便立即有下人将那酒壶端了上来,不容他拒绝,酒壶上密封飘着淡淡桑椹酒味。 他有一种错觉,这似乎是备好的。 他接过那酒,与上官连城道谢:“小臣谢王爷。” 上官连城似沉迷在擀面皮其中,未应答。 江单又行一礼:“小臣告退。” 至始至终,上官连城都没有再应答抬头,垂头做得入神。 江单一出了府,便皱了眉盯着手上的桑椹酒。 酒酿桑椹,在景兴并不是稀罕物,基本上每家每户都自酿自备在家存放着。 上官连城是何意? 江单拔了那塞子,一股香甜酒味扑面而来,他思虑了一会仰头喝了一口,入口是甜甜的桑椹味,尾味留着的到时候夹着另一股淡淡的芦竹味。 这倒是有些不同了。 他细细的打量着手中酒壶,目光落在刻在壶口上颇为模糊的字迹,蓦地心中一动。 第65章 苏凝被铃儿烦得不行,无奈答应她出府走走,许是苏凝又恢复了她熟悉的感觉,铃儿显得兴致很高,拉着苏凝不停的叽叽喳喳的说话。 苏凝有意无意的与她套些女鬼附她身时发生的事,铃儿很是激动:“小姐,铃儿觉得那时你真的好厉害了!那嬷嬷丫鬟们现在见着咱们都绕道走呢!” 苏凝被她说得胆战心惊,差些走不动路。 这女鬼附着她的身,竟如此嚣张胆大,听听她都干些什么事,这些都是一个女子能干出来的事吗? 铃儿瞧她脸色不太好,担忧问:“小姐,你怎么了?” 苏凝摇了摇头,她只想赶紧去多买些纸钱,多烧几套衣服给那位鬼祖宗,让她好安分些,莫要反悔便要吓她,她胆小再受不起惊吓了。 虽然作为她们按了协议,女鬼也特是好说话,可她依然害怕得很,忍着颤抖的身子躺在床上与那女鬼同居一屋。 纵是那女鬼老老实实的待在画里一夜一日了,方才在屋里盯着那画时心里也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将画烧掉!将画烧掉!就没有鬼了,什么都没有了! 但她还是忍住了,若是烧不死女鬼,女鬼定要报复,只想想想便觉得可怕。 莫了,这大惊大静大起大落的心底情绪波动已是极限了,她害怕了。 没想得,苏凝与玲儿一踏出府门,便被人突如其来的拦住。 “苏小姐。”拦她的男子着束劲装,甚英气。 玲儿在问:“你是何人?拦我们做甚?” 苏凝瞧着他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何曾见过。 他道:“苏小姐,我家王爷请你过府赏花。” “王爷?”玲儿与苏凝望了一眼,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哪个王爷?小姐?你识得他吗?” 苏凝方想起了,这眼前的男子是隔壁瑾瑜王爷的随从,曾有过一面之缘来着,怪不得瞧着眼熟。 只是,苏凝愣神:“王爷请我过府……” 她颇是心中觉得慌张,这她与那什么王爷可不相识,怎还邀过府了? 一想……便觉得头疼,大概是那女鬼……与这什么王爷相识了,这是认错人了来着。 白辞微微点了头:“苏小姐,请吧。” 玲儿在旁倒是颇为激动,着苏凝衣角扯了扯:“小姐……王爷耶!” 苏凝望了她一眼,却是心中想了想,迟疑着:“公子……苏凝有事便不去了吧。” 白辞瞧着她有些警惕躲闪的眼神,果断摇头:“苏小姐……这恐怕不行,我家王爷已是在等小姐了。” 老实说,苏凝怕惹祸上身,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不外人交好,唯唯诺诺能保身就行。 白辞的话让她心底微不安,若是不去是不是…… 好一会她才艰难的点了头:“那我……便去瞧瞧?” ―――― 昭王府与叶府不同,叶府虽堂皇,却终没昭王府那恢宏气势与被岁月沉淀的淡然。 连那府中的丫鬟下人们都比那叶府中的懂得规矩些。 但苏凝显得有些焦灼,自她入长安以来便没见过什么大人物,这些大官贵胄的王爷大人于她更是遥远得很。 她跟着白辞身后,连呼吸都轻了许多,终于左拐右拐的入了院子,一踏进院子苏凝便瞧见了倚着墙边的两株梅花树,四月了,梅花早已凋零只剩孤枝。 而那墙的那边便是她的院子。 看到倚着门下懒散而坐眉目清冽的男子,她是一愣,院子里的风微微拂过,他侧着脸正望着她,那清凌凌的眼睛里淡雅如雾。 他薄唇轻启:“过来。” 她晃了神。 那是她曾隔着墙听到过的翠冷的声音,与他的凤姿极是相衬。 这容貌他也见过…曾在好久之前有过一面之缘,在寺庙那次便是他在街道上救了叶雪枝,那惊鸿一瞥便让人难以忘记。 -- 第98页 铃儿在拉扯了一下她的衣服,低声:“小姐。” 她回了神,再一对他的眼睛觉得心惊,察觉自己失态的她连慌张行了礼:“苏凝见过王爷。” 上官连城只是望着苏凝,没有说话,他未让起礼,苏凝也不敢起礼,只将头越垂越低。 “过来。”他只得简短两字。 苏凝不知所措的抬头望了他一眼,又很快垂头:“谢王爷。” 起了身,她琢磨不出这王爷的意思,只是规规矩矩得不要出错就是了,在上官连城的注视下犹豫了一会便小心翼翼的提脚行了过去。 离着三步的距离,苏凝停下了脚步,垂着眸低声:“王爷…不知王爷寻苏凝有何要事?” “本王没有要事便不能见你吗?”上官连城起了身,一双黑眸无比清晰的倒映着苏凝的身影。 苏凝眸子颤了颤,连摇头:“苏凝没有这个意思,王爷…我…” 她的话蓦地停住了,是上官连城突然行了上前,两人只一个拳头的距离,苏凝瞪着眸不敢动,上官连城的气息很快就将她包围住,有那淡淡的银丹草的味道在鼻尖萦绕。 那掩不住的惊慌让她几乎屏住了呼吸。 上官连城的声音冷中带轻:“这是王嫂给我的,她说有日我若遇到个喜欢的女子便将这玉钗给她戴上。”他顿了一下:“戴上了,便是我昭王府的人了。” 苏凝垂眼一看才知上官连城手里拿着一支红玉钗,泛着翡翠光,一看就是罕物。 她衣下的手紧紧抠着袖角,未反应过来一切。 那上官连城便抬手将玉钗插入她的头发上了。 他后退了一步,很是认真的盯着她瞧,然后点头,眼神颇是温和:“好看。” 反应过来的苏凝咬着唇,慌神至极连扑倒一声跪下,磕头:“王爷…王爷,苏凝…我不能。” 突如其来的这王爷要将她收入昭王府,她如何不慌? 铃儿在一旁着急出声:“小姐!” 上官连城眼神一凝,望着下跪的苏凝,一会才将苏凝扶起来,瞧着苏凝的泛红的眼眶,他眼里的情绪变得很是复杂,似在克制着什么,最后被沉入眸底深处。 上官连城是个浑身都透着冷贵气的人,是自那骨子里透出来的冷贵,他抬手将苏凝额前落的碎发给她别到耳后,压低着声音:“不愿就不愿,我不为难你,你不必这般。” 苏凝便道不明的觉得他语气声音里藏着数不清的无奈与苍白。 苏凝怯意的看了看他,低声:“谢…谢王爷。” 上官连城在叹气,他深深的望了她一眼,转过身入了屋,苏凝站在那里,这王爷那一直的眼神似在看她又似不是。 抿了抿唇,苏凝不知进退,白辞行了过来,尊声:“苏小姐。里面请。” 不容拒绝的语气。 第66章 苏凝进了屋子,屋子里有浓郁的梅花香味,上官连城便坐在榻桌前,瞧见她进来头也未抬。 她发现榻桌上,地上都放了好些糕点和饺子,铺了满满一地。 白辞说:“苏小姐,这些是王爷特意精心准备的。” 苏凝望了一眼上官连城,心里暗暗吃惊,他这番心思… 上官连城沏起茶,屋里很快飘起淡淡的茶香味,他将一杯茶放到苏凝跟前的桌前,声音淡淡:“坐下。” 苏凝怕自己惹他生气,听话的坐下,既是心中不安表面上也不敢表露半分。 “糕点甜,可以喝茶解下腻。”他将那盘糕点往苏凝方向推了推:“梅花酥。” 苏凝怔了怔,望着他,上官连城的黑眸很沉,一片冷漠。 她垂眸:“多谢王爷。” 在他的注视下,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抬手拿过那荷花酥,梅香味混着酒香扑面而来,顿了顿,张嘴咬下第一口,入口很酥脆,后劲很甜。 许是那上官连城的眼神太过赤裸裸,苏凝咽下第一口便点头:“嗯…很好吃。” 上官连城的眼神放柔了许多,苏凝的心才要往下松了松,方专心吃那梅花酥。 一个下肚,那上官连城便又推了另一盘点心到面前:“梅子糕。” 苏凝望着那上官连城愣了愣,想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的却是战战兢兢的:“多谢……多谢王爷。” 上官连城看着她,苏凝觉得这上官连城……实在奇怪得很,可如何奇怪她也说不出,便是觉得现在的情形真是诡异得很。 她舔了舔唇,又拿过那梅子糕,入口依旧是近酸甜,后味依旧果子甜。 一个梅子糕下肚,苏凝便已经蹙了眉,她连喝了茶,茶是解了腻。 上官连城给她又倒了杯茶,淡声:“你吃得那么急,不腻吗?” 苏凝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瞧着上官连城那冷脸色,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能不惹得他生气,实际上那甜味很腻,腻得反胃。 上官连城颇为失神的望着她。 “我以为你不喜欢了。” 不喜欢,她并不喜欢,她虽是喜欢梅花,可她不喜欢那甜腻得如此的糕点。 可她这王爷精心准备的糕点,她定不能答不喜欢。 她轻弯了嘴角:“苏凝喜欢。” 说着又拿过那梅子糕,咬下一口,弯了眸:“很好吃。” 上官连城望着她的眼神很轻柔,微不可见的弯了嘴角。 -- 第99页 那一瞬间似高谷雪山上的冰雪融化了,苏凝差着就噎了,连咳了几声。 上官连城连给她递了茶,蹙眉:“慢点。” 苏凝放下那吃了一半的梅子糕:“咳……咳,我没事,对不起王爷,苏凝……苏凝不吃了。” 止了咳,苏凝用手绢掩着嘴,小心翼翼的看上官连城,瞧他没有大发雷霆的样子,心中的石头才落下。 喝了他递过的茶,将那反胃的感觉压下,苏凝才松了紧蹙着的眉头。 又生怕上官连城再给她拿糕点,她连后挪了一小半身,弯身垂头:“苏凝谢王爷恩赐,糕点美味,苏凝很喜欢。” 空气中很是安静。 唯那上官连城倒茶的动作顿了下,茶水自壶口流回壶底的水声。 是那茶壶磕桌的声音,苏凝心中猛的一跳,心脏差一点奔到嗓子眼了。 好半会,上官连城声音低沉:“嗯,你喜欢就好。” 苏凝头低得抵到地上了。 小心翼翼:“喜欢。” “你若喜欢可日日来王府。”他道。 苏凝蓦地抬头呆呆的望着他,他便很是坦荡的与她相视。 “王府里的厨子候着。” 他眼里的被克制得意重点点在眸底蔓开,苏凝觉得自己的耳朵很烫,心跳得极快。 那察觉到自己的心底一片火热时,苏凝心慌了,慌张的摆手:“苏凝不敢!我何德何能…小女只是个与侍郎大人沾了边的外戚甥女,配不上王爷。” 她将头磕得砰砰响:“王爷,求你放了我。” 苏凝是被玲儿搀扶着出昭王府的,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在她那一番话后,整个室内明显寒意渗人,她泛了一头冷汗。 那上官连城何等人,乃而今朝廷上最有权力之人,皇帝最信任之人,即便他的官爵只是个郡王爷,他向能管军中之理,通朝中之政。 他曾是长安城最盛名的公子,而现在他是最耀眼的景兴将相,世间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他是冷漠不通人情世故的人,可披于他身上的光却是万丈。 怎也和她牵扯不上关系,若有……便是她活不长了。 苏凝恐慌得很。 — 铃儿一直奇怪的追问:“小姐…你什么时候与那瑾瑜王认识了?是上次昭王妃那次吗?小姐…。那瑾瑜是不是喜欢你啊?” 听着苏凝觉得自己的脸色又白了一分。 一回得叶府,椅子还未坐热,那昭王府便派人送了许多荷花酥梅子糕的糕点而来,提着一盒一盒的点心将她的屋子铺满了。 叶萱萱站在院子里好奇的张望,她被那昭王府的下人吸引而来。 苏凝将她唤了进来,叶萱萱瞧着那些糕点惊讶:“方才府里的人都在传那瑾瑜王叫人请你去王府了,表小姐…你与那瑾瑜王爷是真的…。吗?” “没有。”苏凝果断摇头“你瞧我是什么人,瑾瑜王爷怎能瞧得上我?” 铃儿在旁却掩嘴笑:“小姐…你乱说,那瑾瑜王明明就很喜欢你!一直…” 苏凝蹙了眉,打断她的话:“铃儿!” 叶萱萱望了望铃儿又望了望苏凝,苦笑着:“表小姐…你别这样,我不会乱说的。” 苏凝却摇了摇头:“我不是那意思…只是,那瑾瑜王爷何许人也,不是我等能肖想的,但凡他有一分真心这么久了也不会一直孤身一人。” 她心中如水清,上官连城与她是两条路的人,她就该离得远远的。 叶萱萱皱了眉头想了想,点头赞同:“表小姐说的也是。”说着,她闻着那飘着梅花香的梅子糕舔了舔唇:“表小姐…我能吃一个吗?” “当然可以。”苏凝给她拿了出来,边道着:“这么多,我也吃不完,你吃了以后再带一些走。” 叶萱萱接过手便连咬了两口,听着苏凝的话含糊不清的点头:“嗯嗯,谢谢表小姐!” 叶萱萱吃得很急,苏凝担忧道:“你慢些吃,莫噎着了。” 她很快一个下肚,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接过铃儿给她的茶,打了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后味有点腻。” 听到这句话,苏凝便觉得自己那反胃的腻又要起,连喝了杯茶压了下去。 又听得叶萱萱在说:“对了,表小姐,过两日有法师要来府上做法事,你可知?” “做什么法事?”苏凝听得狐疑:“出什么事了?” “表小姐…当然是二哥的事了。” 叶云帆?她蹙了眉:“二表哥怎么了?” 叶萱萱很是奇怪的望着她:“二表哥生病好长一段时间了…。你不知道?这几日母亲请了大罗寺的符贴了满府都是。” 她的确是不知。 “他们说二哥是中邪了…说我们这府上不干净。”叶萱萱压着声音道:“母亲嘴上不愿承认,却还是请了法师而来。” 苏凝心中猛的一跳,侧首便望着那墙上的丹青,女鬼!她第一反应便是女鬼干得好事,后一想她弄叶云帆做什么?叶云帆对她一向是无视。 她不得不承认,叶萱萱的话让她心生不安,盼不得马上天黑将那女鬼拉出来质问一番,问问她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心里又期盼着,过两日那法师厉害些,能发现女鬼所在将她收了去超度,如此一想心底又好受了些,便叫着铃儿去买些纸钱金银财宝,三套衣服,她想着女鬼也快要消失了,那便依着她给她烧些好东西,怎么说她们也算是同居过一段时间。 -- 第100页 第67章 近日天气回暖,阳光甚暖和,远处百里青山连绵不觉,天空云净里微风不燥。 江单牵着马儿自小道而来行到河边上,河里水清澈见底,他蹲下瞧了瞧,下手捞了一把水闻了闻,水冰凉如初雪融化,他垂眼略有所思,方将水自指间流走回到河里涌流而去。 江单起了身,牵过旁上喝水的马儿,侧首却发现河边上不知何时站了个人,还有一匹赤马。 江单表吃惊:“宋大人,你怎在这里?” 宋恕之着了一身黑衣,气质越发冷漠,他瞥了一眼江单:“江大人,为何在此?” 一出口便带了官腔,即便脱了那官袍,这宋恕之的架子待他也端得极正。 江单深感无奈,微躬了身:“回宋大人,小臣是瞧今日天气甚好,便出来走走。” 说着又指着远处大山:“你瞧这远处高山巍峨近下流水潺潺,天高云淡风且轻,这等青山绿水的景象瞧着心中多日的燥气都烟消云散了。” 宋恕之正身看江单:“大理寺诸多命案未破,江大人还有心在这看山水?” 凉风习习过,甚是凉爽。 “宋大人。”江单叹气:“你可体谅一下小臣吧,我早上差些给那瑾瑜王爷给当馅儿剁了,若不来看看这悠悠山水怕是要心结郁闷生出病来。” 他意有所指,想这宋恕之能知着他早上差些丢了小命的惊险。 “江大人心里承受能力竟如此之差?那本官是否能认为大理寺重责江大人难之担起?”宋恕之声音冽冽:“再者江大人身为大理寺少卿,多次进出风流之地,有损官德,还望大人多注意一些。” 听听,这宋大人多么一幅义正言辞的模样,先是给了他一发重击,实在是高道行,与那瑾瑜王爷不相上下。 江单笑了笑:“宋大人,你这话可不厚道,且不说小臣为何心寒,便是多次进出风花雪月之地,为的也是查案,近日则是因为那春意阁被我江家收了,正在重新翻修,作为小主我去瞧瞧我家的产业也不算过分吧。” “若不,江大人还能站在这里看风水?”宋恕之微挑着尾音道。 江单脸色都变黑了,这听着他还得感激他?无耻,无耻之极。 而那宋恕之说完话,牵过马儿转身就走,没有犹豫的,江单牵过马追上宋恕之。 “宋大人,你往何处去啊?” ― 宋恕之没有赶他,江单便理所当然的跟着他。 骑马行了好一会,那路越走越熟悉,江单心中颇有底。 踏出浅溪,接着上山的是陡坡小路,马儿上不去,只得将马绑在山脚下的树上。 江单好奇问:“宋大人。为何辗转这处。” 本该是往良山的方向,却又突然转了这处,这山脚下还有人家。 宋恕之没有应答他,只是顾着往上走,这小道杂草很多并不好走。 那是在半山上,一座摇摇欲坠的破庙,四周半人高的杂草丛生,这是人烟稀少的地。 宋怒之停下脚步打量了一番四周,最终将视线落在那庙门口上。 他行了过去,抬脚便将那牌匾踢翻了过,顿时浓尘四起,那牌匾在尘雾中嘭的一声落下,尘雾大作。 江单掩了掩鼻子,方上前行到宋恕之身旁,灰尘散去,便露出牌匾的真面目,牌匾磨损得有些厉害,不过那字也能依稀看出来那几个大字:忠义顾公 江单恍然大悟:“这是顾公庙?上官齐说他那日来的就是此处?” 顾公庙是供奉是顾家祖氏而兴建的,一座圣像是那三百年前的顾家开国功臣顾允,表的是忠义道德楷模。 早年还兴建,现已被拆除了差不多了,没有拆除的也破败不堪无人供奉了,如这座庙一般。 宋恕之点了头,早些年这里人家还多些自有供奉的人,而今方圆几里都没人,更别说已经顾家落败灭族,这忠义两字已成讽刺。 宋恕之进了破庙,江单随着他身后而进。 破庙里比想象中的干净,那一尊石像与桌子虽是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却也不是多么破败,桌上的供奉屋甚是丰盛,虽是糜烂与发霉,但肉素水果干食都有。 庙里有些枯草,铺了一地,宋恕之与江单围着破庙绕了一圈,却没有什么发现。 宋恕之点了头,早些年这里人家还多些自有供奉的人,而今方圆几里都没人,更别说已经顾家落败灭族,这忠义两字已成讽刺。 宋恕之道:“这几年的十二月初十上官齐会上这来,巧的是七年前被满门抄斩的顾家的那日便是十二月初十。” “话虽是如此,但那上官齐对那顾家小妹念念不忘,他念叨着顾家忌日也无什么不对。”江单说着顿了顿:“莫不是为了顾家忌日跑来这顾公庙供奉一番……那倒是有些牵强。” 若说是藏了一那顾家小妹的墓倒是说得过去。 宋恕之勾唇冷笑了一声“那日上官连城出现在钟山小寺,深寒雪夜他入山是为了什么?苏凝也出现在了那里,苏凝住的叶府府邸以前可是顾府,本官可不信什么巧合。” 他冷笑的模样甚是渗人。 江单沉默了一会:“若按大人所说,这一切似乎与顾家…有了关联?不对,顾家早已被灭门了,这与它扯上什么关系?” 宋恕之说的的确是,这一切都巧合得过了,就像是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在所有人笼罩在其中,那种直觉无比强烈。 -- 第101页 宋恕之望着那尊圣像,心中微沉:“我也很好奇。” 上官齐念旧人忌日拜念人之常情自不能强说他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上官连城,苏凝,都那天夜里出现了,若说上官连城去祭祀顾家空牌位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说来冯太师之案也顺利得有些过分,几乎就差将证据摆在我们面前了。”江单想着,摇了摇头:“冯太师老奸巨滑,怎会如此大意,若他那般大意,哪还能稳居高位那么久?” 宋恕之没有回答,他心中略有考量。 上官连城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又是什么?绝不可能单纯来协助大理寺破案。 未再多想,江单行了过去宋恕之身旁,悠悠:“宋大人,要不夜里我们再上一趟良山一探究竟?” 宋恕之瞥了他一眼:“良山上的情况不明,不要冒然上山。” 想起那夜,他们上了良山便遭遇了袭击,连敌人都看不清楚,两人便负了伤,宋恕之替江单挡了一下,肚子便划了一口子。 袭击他们的人只知得异常高大,人影速度极快,那手指如爪子坚硬锋利如铁刀,更准确来说是像人形猛兽。 好在两人跑得快,否则大有可能如冯远亭一般。 “宋大人,你可是怕了?”江单挑了眉:“大人请放心,下官这次会好好保护大人的,不给大人添麻烦。” 宋恕之脸色冷漠:“江大人,空口白话虽不用负责,却有损脸面。” 江单无奈笑了笑:“那下官便只能指望着宋大人保护了,可惜我空有一颗保护之心却能力有限啊。” 宋恕之觉得他是个油腔滑调的书生,他极是敷衍:“江大人保护好自己便可。” 第68章 宋恕之并不好惹,且脾气暴,江单嘴贱也只点到为止不敢得寸进尺,那宋恕之真的会对他动手的。 他绕着那尊圣像走了一圈,拿着折扇又是敲又是拍,愣是没找到什么机关。 宋恕之倚着柱子面无表情的道:“江大人,若不将圣像砸了?” 江单差些绊了脚,轻咳了一声:“宋大人…下官…” 他话语未完,宋恕之蓦地的身影一闪,如风唰过,接着是那破空而来的利刃哐的一声插入宋恕之方才倚着的柱子上。若他慢分毫那小刀插的便是他身上了。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两人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什么人?” 江单话语一落,庙外便出现了许多脚步声,下一刻便破窗而进,斗篷裹身,黑纱蒙面,连得那眼睛都瞧不见。 他们如猛兽般就朝江单,宋恕之扑了过去,身影极快,快得只剩一道虚影而过。 江单脚下一滑躲过一人袭击,手下折扇一挥,银光闪闪,是自扇骨里滑出银针一根根,他身法敏捷,挥着那化为武器的折扇在黑衣人中穿梭而过。 黑衣人总有六七个,皆身法诡异,明明行之木雕,又幻形如影。 随着那黑衣人近身的双拳击出,江单腾空而起,落地时身影如蛇般一闪,那折扇飞出,如有意识般,带着冷冽杀气朝着黑衣人面门而去,三个黑衣人斜身闪过,躲过折扇,折扇飞过又回到了江单的手中。 几个黑衣人又迅速扑了上来,江单连运劲,连连抵挡。 黑衣人纵是空手赤拳,到那出手用劲极是阴狠,一掌落空,落到那柱子上竟是五个大大的黑黑的手掌印,且冒着丝丝黑气,江单心惊这练的何等邪功! 未得他想,又一黑衣人五指化爪,内力贯十指,直攻下盘,步步紧逼。 江单连飞旋而上,飞上了桌子,随着黑衣人一声怒吼,一掌落下那桌子,桌子瞬间成了碎木,江单已飞身上了圣像,看着那桌子蹙了眉。 这些黑衣人不仅身形坚硬如石,还似不知痛,就跟一个没有知觉的傀儡一般。 两个黑衣人随着上了圣像,对他左右夹击,这蔓延着的可怕杀气,让江单打起了十分警惕。 实际上他更擅鞭,这折扇拿着顺手,却不是一件杀人好武器,不过早上走得急忘带了,只得勉强应敌,当下他脚下生风,飒沓如流星,折扇袭面,黑衣人双手横挡,他便借力腾地翻跟而过,顺势借着巧力脚朝黑衣人背心一踢,黑衣人失了重心,一下砸落向那圣像的底座。 下一刻,突起“轰轰隆”的声音,江单只觉得脚下震动得厉害,连翻身下地,一瞧竟是圣像后面开了一个门。 宋恕之刚脱了身,落地在江单身旁,冷声问:“怎么了?” “圣像下有东西。” 是什么东西他是未看到,那群黑衣人便将他们团团围住,扭歪着头,姿势颇为渗人,在朝他们靠近。 两人瞬间分开,比起合作杀敌,两人更适合单行利落得些。 只是这些人刀剑不入,打趴下又爬了起来,实在烦人得很。 江单的折扇含内劲带针深入他们的斗篷中,带出的只是丝丝黑血,人却无恙,他躲闪不及,手臂上被划了五道血痕。 他将折扇脱手,飞扇打旋着直击几个命门,黑衣人却没感觉般,气得江单吐了句脏话,而折扇一着手便在他手中飞转,他抬起一脚踢飞了一人。 余光便瞧见宋恕之身后欲偷袭的黑衣人,他眸一凝,飞扇脱手而去,没有意外的正中那黑衣人背心,黑衣人身影与脚下踉跄了一下,银光落刃,那剑穿喉而过。 -- 第102页 黑衣人倒下,露出背后面色冷寒的宋恕之,见了血的宋恕之身上总比平日里更是寒气渗人,那双黑眸与赤唇冷艳得让人心生胆颤。 他回首望了江单一眼,又很快被到眼前的黑衣人拉回了视线。 他运剑左击右抨,锋不可挡,将黑衣人一一逼退。 黑衣人见势,连变换了阵法,两两相攻,出手速度极快,力其可击石,身影形如鬼魅,只有一道道虚影恍惚而过,剑锋落下,却没有打中,只将他的剑击得颤了颤在低鸣。 宋恕之心中一凛,皱紧了眉头,凝聚心神,他静下心听那吹入这庙里微若的风里凌厉狂吟,又那刺耳的万鸣声,鬼哭狼嚎似要穿破耳膜。 再凌眸一抬时,他已看出黑衣人显露出的破绽,腿下一点,整个身腾空而起,瞬息间对着一黑衣人当空劈下。 那黑衣人身形明显一顿,空气中很快有那淡淡的血腥气在散开,而宋恕之的剑刃有血滑过,滴落在地。 黑衣人的身影晃了晃终是倒下。 剩下的黑衣人虎视眈眈得盯着宋恕之,那肃杀气息更甚,宋恕之瞥了一眼剑刃上的血,那血不是鲜红的,是黑得发紫。 “江单!天灵盖。” 刚挨了一爪的江单闻言,猛的抬头,晓得意思,他一掌落下那刚被宋恕之一剑穿喉此时正摇摇晃晃爬起来的黑衣人头顶。 他只觉得手下忽有腾腾热气升起,那黑衣人倒下,一动不动了,死绝了。 果真如此! 那方宋恕之斜影飘忽,剑光粼粼,那长剑直接穿脑而过,又击下一人。 余下的几个黑衣人见势,警惕着纷纷开始后退。 “说,你们是什么人?”江单伺机问道。 几个黑衣人相视,没有言语,一鼓作气便冲了上来,似要鱼死网破。 宋恕之剑法之精湛,出剑剑意如惊雷疾电,蹑影追风,划出一剑随那漂亮弧度便如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强大的剑意荡开来,空气压力突增,还未上前,下一刻几个黑衣人便被掀翻在地,半天动弹不得。 察觉不对劲时,江单上前一看,发现几人皆没了气息。 他望了一眼宋恕之:“都自尽了。” 宋恕之行到一旁看着躺在地上的黑衣人,手下剑一转一挑,那黑衣人的面纱便被划开,露出的是一张青紫色僵硬的脸,唇色发黑。 他又用剑挑开了衣服,衣服下露出的胸膛皆是青紫色发黑,剑尖抵着那胸膛时,只觉坚硬如石。 宋恕之扫了一圈,用脚踢了踢黑衣人的手,用剑挑开了手套,只见那五指异长,指骨颇为扭曲,那更像野兽的爪子,不似人的手。 江单吃惊,连将旁下几具尸体扒了面纱和衣衫,皆是是身子坚硬如石,全身青紫青筋爆凸,瞧着十分恶心。 他又掀开开了那黑衣人的眼皮,血红一片。 这些人全都异常。 江单略为心惊:“这些都是什么人,竟都如此模样?” 宋恕之收了剑,望了他一眼,面色冷漠:“本官不知。” 江单:…… 他也就问问,没指望他真知道,他倒是答得诚实。 躺地的黑衣人死绝了,瞧不出其他问题。 宋恕之便行了那圣像后面,圣像后面开了一个小门,那空间并不大,只一个普通小柜子那么大。 那设了一个小小灵堂,有香炉,香炉上的香燃得只剩小小一截,牌位上刻着:吾妻顾家小女上官顾氏。 江单行了过来一瞧,咦,这倒是给他胡言说中了,藏了一个牌位。 他感叹:“上官齐也就这胆子了。” 宋恕之看着那牌位,伸手便将其拿过,牌位很干净,该是常有人用心擦拭,宋恕之没有犹豫的就将牌位就往怀里塞。 江单望得吃惊:“宋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那上官齐纵纨绔了些,但藏了人家妻子的牌位总是不太妥当,虽也不知那顾家小女何时成了那上官齐的妻子。 宋恕之冷笑一声:“拿了送给上官连城。” “送给瑾瑜王?”江单不解:“这瑾王爷与这顾家小女有何干系?” 干系?那可是干系大着了,他就是想着那上官连城看到这牌位的心情便觉得愉悦,宋恕之没有详细与江单,只是道了一句:“瑾瑜王会喜欢的。” 江单可不信,这宋恕之从不做无谓之事,特别是对那瑾瑜王爷。 第69章 宋恕之乐于此,江单也说不得什么。 只是没一会,整个庙里起了一阵又一阵淡淡的气味,宋恕之鼻子极是敏感,那临踏出门的脚又收了回来。 “宋大人?”江单问:“怎么了?” 宋恕之没有回答,只是行回了庙里,绕着圣像行了一圈,走走停停,似在追寻着什么,好一会他行到各个黑衣人尸体旁边蹲下,鼻子掩了掩。 他望了一眼江单:“这些人死了全都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 江单行了过去,鼻子嗅了嗅,皱眉:“没有啊。” 他语一落,宋恕之便抬手一把将他头按下,猛地往那尸体的胸膛一下,江单反应未及,便得一个踉跄,入目是那让人恶心想吐的青紫色胸膛,最后还一股淡淡的味道入鼻。 江单咬牙:“宋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宋恕之声音很淡:“江大人闻到了吗?” -- 第103页 “闻到了!”江单几乎气急败坏。 宋恕之方放开了他,瞧着江单面色不大好看,他皱了眉似在解释:“江大人说的闻不到。” 噢,他说他是在帮忙。 江单扭了扭脖子,甚为无奈的挤出个笑容:“宋大人,下官还以为你终于忍不住对我动手了。” 宋恕之垂眸看尸体:“江大人可放心,本官尚还忍得。”说着又望了江单一眼:“若有一日忍不住了也会提前说一声,给江大人一个还手的准备。” 江单听着,依着宋恕之所言还真是忍他许久了…也有了终有一日打他的打算。 还是莫给自己添堵了,江单连转了话头:“这是青令竹的味道。”说着他很是疑惑:“这些尸体怎会在死后飘出青令竹的味道?” 宋恕之不解:“青令竹?” “是青令竹的味道。”江单点了头,又想起今早那上官连城给他的那壶桑椹酒:“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今日早瑾瑜王给我送了一壶酒,那酒里有青令竹的味道。” 宋恕之思虑了一番,又问:“长安城何处有青令竹?” 江单迟疑了一下:“城郊西北方向,至长盘峰脚下有一处万竹林,那竹便是青令竹子,方圆几百里也就那处有。” —— 黄昏时,晚霞映红了整个天边,小道河边孤树影半波,是那落日余晖,策马扬鞭而过的小路尘土飞扬,直至暮色苍茫。 明月高挂时,两匹马儿直奔进那如波浪摇曳的竹林,那一片竹林重重叠叠,月光下的竹林也瞧得出郁郁苍苍,而茂密的竹林一阵摇曳,沙沙起伏声,有如狂风怒号。 四月份的青令竹有种别样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吁~” 一赤一白的两匹马儿被马绳勒住,迅速停下奔跑的脚步。 江单与宋恕之骑在马背上,正环绕着四周,扫视着这密密麻麻的竹子。 暮色让周围变得朦胧起来,隐约中一股肃杀之气在竹林中悄然蔓开而来,马儿不安的在仰头嘶叫。 宋恕之与江单相视一眼,眼中的警惕显而易见。 随着那竹林沙沙碰撞声有十几根细竹如箭带着冷冽寒气破空而来。 危险来袭,马儿惊恐嘶叫,江单与宋恕之即鞍下一踏,腾空而起,静心闻声,根根细竹唰的擦身而过。 这竹杀气腾腾,稍有不慎便得被伤着,两人小心落地,那细竹随着落入脚下,步步紧逼。 宋恕之沉色,朝那处黑暗望了望,旋身躲过那细竹时,身子一翻截住那细竹,再凌空一踢,那竹便朝那飞来的方向而去了。 飞速的窜入那黑暗处,一惨叫声忽起,应着一声“砰”的落地声。 那细竹飞雨便停了。 两人相视一眼,点了下头确认无恙便朝那惨叫声的方向行了过去。 竹下没有月光的地方,正躺着一人,同样蒙着全身黑,脑袋上正插着一根细竹。 江单蹲下将那黑衣人的衣服扒了扒,然后起身拂手道:“和在顾公庙袭击我们的人一样。” 他们不过刚入了这竹林,便遭了袭击,这些人追杀他们的目地何在? 宋恕之老练道:“这些人如此诡异,定是有组织的,锲而不舍的想要杀我们,说明我们追查到了什么东西让他们慌张了。” 江单点了头,也同意道:“也就是说这冯远亭的死果真不简单啊。”这燃起了他的好奇心:“真是越发有趣了。” 的确好趣了,冯远亭得死牵扯出的人越来越多,且又是迷雾团团。 宋恕之没有看尸体,而是行到一粗竹子旁,鼻子动了动。 突然与江单道:“上次苏凝说的那个杀死刘淄的凶手应该是这些人中的。” 根据现场打斗痕迹,那墙上留下的五指洞,是被常人手指深了很多,之前他还怀疑是苏凝假意留下的证据,而今看来不是了,苏凝还说过对方身子很僵硬,若没意外就没错了。 江单想了一番:“那穆兰公主呢?刘淄的致命伤可是那穆兰公主的匕首所致。”他问:“穆兰公主和这些人同一伙?” “不好说。”宋恕之也不大确定。 未见到人之前,他也不敢断言,且这些人之诡异,查出来了是件骇人的事,他心中也没底。 月色越发明朗,竹影斑驳,虫鸣起在这暮夜里添了些彩色。江单与宋恕之弃了马,人行在那竹林中。 竹林之大,小道众多,他们行了许久楞是没绕出去。 忽得有马叫声与马车的声音,打破了夜里的宁静。 江单与宋恕之身子一闪躲于竹后,便见得下道上有马车在夜色中徐徐而来,又很快而过。 两人行了下道,地面的车辙印有许多,且十分凌乱,往来都有,显然这道上来往的马车不少。 宋恕之微皱了眉头,这上至长盘峰,又是蔓延百里青令竹林,何来往来的人这么多? 江单忽得惊呼拍手而起:“哎!我给忘了!” 宋恕之望他,江单兴奋道:“桃李渊!酒肆!这万竹林有一间酒肆,据闻酿的都是世间美酒,喝上一口便欲仙欲死,仿登极乐世界!看看这路上来往车辙,都是奔着那酒去的。” 宋恕之听着挑了眉:“噢?” 心中所想得却是这桃李渊与这竹林的黑衣人有没有什么关系。 江单在一旁颇为激动:“我早就听闻过这处,只是奈何没时间真的来此瞧上一瞧,宋大人,我们瞧瞧去?” -- 第104页 宋恕之瞥了他一眼,心中略一思,点头,他也想见见这能酿世间美酒的深山竹林的酒肆。 第70章 万竹林深处有一间酒肆,酿得都是绝世美酒,被竹林围绕,那一大间精致大气的竹肆终日飘着那酒香,引得无数过路人。 老板娘唤兰姬,美之盛世,魅之入骨,有人言那兰姬娇笑一声便如喝了这美酒欲仙,抬一眸便要将人吸了魂般,是个绝世佳人儿。 美酒配佳人,何不欲仙? 这夜里皓月千里,月光倾泄,立于竹林间的酒肆在月下飘出缕缕琴声,琴音绕竹林,悠扬婉转,似那瑶山神女在吟唱不绝。 再细细一听,那酒肆里欢言笑语的好不乐哉。 门外是座小桥,桥边立小亭,亭内坐个着紫薄衫墨发及腰的女子,她正手肘抵桌手腕微垂提着酒壶随着那琴音低低哼唱着小曲,听着那小曲与琴音无比契合…… 夜色中有人影徐徐而来,哼曲声骤然停下。 “这是哪里来的公子?”柔中带魅,却不俗气得声音。 江单与宋恕之刚行了来,便被忽然的声音叫住。 寻着声音一看,竟是亭里的女子在说话,她正侧着脸,一对秋波眉若蹙若颦,一双上挑的狐狸眼魅光流转,朱唇似启非启极是妩媚动人。 江单一愣,好一个漂亮翩若惊鸿的女子。 她将那酒壶放下,将那手抵于下巴,不掩饰的打量着两人。 随着她将目光对上了江单,眼神娇嗔中带着慵懒,媚视而笑:“公子~你可不要这样盯着一个女人看,你会情不自禁的爱上她。” 江单将那折扇“啪”的一开,扇着微风嘴角带着笑意:“姑娘貌美,何有不爱之理?” 若是忽略了那一身沾了污土的衣衫和颇为落魄的全身上下,他倒是风度翩翩了。 那女子轻盈一笑,有些嗔怪:“你们这些臭男人,就会一张嘴。” “失礼了。”江单微垂了下头,十分有礼:“姑娘莫怪。” 纵江单一日奔波又是行山路又是打架,颇为落魄但那气质犹在,三言两语也显气宇风采。 女子抿笑,笑得眉眼如月,接着她又将那目光缓缓移到宋恕之身上,打量了一番:“两位公子可是要入我这酒肆?” 宋恕之只是望了女子一眼,脸色漠漠移眸无言。 江单连接上话:“实不相瞒,我等初行此地,险些迷路,大老远便被这酒香味吸引,想着过来讨两口酒喝,不知可否?” 女子轻笑着不应,清风朗朗,她便直勾勾的盯着宋恕之,那眼神湿漉漉得望上一眼便要迷失其中。 江单瞧了一眼宋恕之,瞧他一幅誓死不搭女色的模样,心中无奈,只得又迎了笑脸:“姑娘,我们这宋公子对极是害羞,又不擅言语,你可饶了他吧。” “噢?”女子语气显得有些失望,默了又扬了尾音:“两位公子若要上我这酒肆也不是不行,只是我这往来人皆是知根知底的熟人,不接生人,公子进门可是要报上名号的。” 江单轻笑着应:“这当然应姑娘的规矩来,在下江单。”又指了指身旁的宋恕之:“这位是宋恕之宋公子。” 闻言,女子不掩惊讶,想是猜出了身份。 她也未起身行礼,只是微点头:“小女子兰姬见过两位大人。” 她的声音娇嗔酥人,听得人心里如猫爪轻轻挠过般。 这个女人有一种风情,就是她坐着不动,眉眼微扬,便也让人觉得这女子摇曳生风,姿态万千。 这兰姬果名不虚传。 江单道:“兰姬姑娘不必多礼,今夜没有大人。” 兰姬轻笑了一声表示明白,继而起身道:“兰姬明白,两位大人请~” ― 那一扇大门打开,江单才明白得为何藏远山深林的酒肆如此招人。 扑面而来的酒香,站在那大门望去,大气且繁华的一幕,就像那摊开的长卷画,悠悠泉素,那些担酒,舀酒的貌美女子宛如画中人在上面走,酒池流桥,那滚滚而落的酒自那竹架上潺潺而流。 四旁边上弹琴合奏的女子貌比天仙,低眸浅笑比花容,云鬓之上插步摇。 酒池台中上芙蓉如面的女子随着那琴声跳起的那霓裳羽衣舞,翩翩轻盈如蝶。 那墙上挂着是那一卷卷山水相傍的长画,铺满了正座楼,宛如仙境。 这等金碧山水如画,当得上流光溢彩一词。 在这等极尽繁华而不庸俗之下是无数人的沉迷堕落。 江单与宋恕之两人明显一愣。 有那粉妆玉琢挽细纱的窈窕女子自面前行过,风姿摇曳,瞅他们一眼里半掩着轻笑,眼尾含情。 临了转过身娇羞道了一句:“好俊俏的公子哥~” 似真似假,下一刻人便涌入了人流里,那一句仿若低咛的话语如风吹散。 此情此景实在曼妙。 兰姬掩唇轻笑:“两位公子,这边来。” 江单与宋恕之方回了神,跟上兰姬,这酒肆里人流不少,且多为女子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提裙摆,嫣笑视人,让人心生这不过:“倾国妖姬”的想法。 那来喝酒的客人皆在外,围着一圈小栏杆皆神色飘逸欲仙,宋恕之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兰姬带他们到的一人高的酒桶前,只不过那酒桶半倾正在往外汩汩流酒,一靠近那酒香味便绕鼻。 -- 第105页 那巧笑盼兮的小女子守在酒桶旁,瞧见他们过来,先是唤了兰姬:“兰姬姐姐。” 兰姬点了头:“小洛云,你这酒可到时间食得了?给这两位公子尝尝你酿得美酒。” 小洛云是个玲珑的小姑娘,眉眼间满是灵气:“两位公子来得正是时候,洛云这酒的第一壶便给公子了。” “那在下便多谢洛云姑娘了,我与这宋公子深感荣幸。”江单含笑接话。 小洛云望了一眼江单,转身才抬手接过那潺潺如流水的酒,双手递过:“两位公子,这可是头壶,不宜猛饮,请慢喝。” 江单接过那酒,望了一眼兰姬与小洛云,兰姬嘴唇微弯:“江公子,怎么了?” 江单转那小酒壶,闻着那酒香,挑眉道:“这好酒过手,宛如天仙的女子在身旁,在下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宋公子,我可不是在做梦吧?” 宋恕之垂眼望了一眼江单,眼底一片黑沉极是敷衍:“嗯。” “咦?这宋大人如何个意思?”兰姬娇嗔着瞪了一眼宋恕之:“小女子这开门做生意,还能给两位公子下迷药吗?” 小洛云觉得好笑,在掩唇轻笑。 江单摆手:“兰姬误会了,我与我们宋公子得意思是这处宛如仙境一般,让我等心生幻象罢了。既惹得姑娘不快,在下也当罚。” 说完他便仰头连饮了几口,有酒滴自他的嘴里滑了出来,滑过下巴雪白的脖颈落入衣内。 宋恕之望着他,缓缓移了视线。 入口的酒香极甚,烧而烈,瞬间而过,尾净余长,好烈的酒! 江单饮了半壶,将那胸膛波涌压下,便将那酒壶递过给宋恕之,他扬唇笑得灿烈,尾音微扬:“宋公子,喝否?” 兰姬“哎呀”一声,“江公子这罚得算罚吗?你本就来喝酒的。” 江单对着那兰姬一笑,笑得眉眼微弯,无言,便是望着宋恕之,颇有挑衅意味。 宋恕之接过,面无表情的一口灌,几乎三人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反应,那宋恕之倒是滴酒未漏的喝下了,将那酒壶将小洛云跟前一递,冷声:“好酒。” 小洛云接过酒,低眸笑道:“公子赏脸了。” 便与兰姬对上一眼,兰姬浅笑赞道:“宋公子好酒量。”又望了一眼已上脸的江单:“江公子,你喝猛了怕是会晕了。” 琴声悠悠中,那酒似乎也似乎多了份魔力,让人深陷其中。 江单微摇了头:“兰姬姑娘说笑了,在下虽不大擅酒量,但你这酒也没…。嗯?” 他话语未完,身子一顿,在兰姬似笑非笑的眼神中猛得一头栽下,宋恕之大手一揽,将失了意识的江单揽靠依肩。 兰姬与小洛云掩唇在笑:“这江公子可真有趣,小女子开着酒馆多年还是第一次见晕酒这么快的公子呢。” 宋恕之没有接她的话,反问:“有客房吗?” “有~我们这有备醉酒客人歇息的房间,不过我们这有规矩,天亮前必须离开,否则就要扔出去了。”兰姬答得起兴,一双魅眼笑意婉婉。 宋恕之点了头:“嗯。” 能扔个醉鬼就好,他可不想拖着一个醉鬼回去。 “小洛云,你带这位公子去客房。” 小洛云应:“是。” 临走时,宋恕之朝兰姬一点头:“多谢姑娘。” “公子客气。” 看着那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兰姬脸上的神色逐渐平静,平静如水。 第71章 ― 大概是体质关系,再浓烈的酒对于宋恕之而言都似水,他饮着并无知觉,就是这江单…… 他看着躺在床上陷入沉睡的江单皱着眉头,酒量不好还好酒,丢人! 瞧着这酒肆的女子眼睛都亮了,也委实丢人。 他觉得这酒肆里的女子是风情万种,虽也都不俗气。 但是遥遥望去,美则美矣,过目则忘。 有何吃惊?鼠目寸光,丢人! 丢他大理寺的脸,瞧着心烦。 他行了一旁的椅子坐下,闭目养神却静不下心,这所谓的桃李渊酒肆……究竟与那些黑衣人有没有干系? 思来想去…… 忽然,黑暗中他的黑眸睁开,凌眸一闪,亮得惊人。 窗外有黑影一闪而过。 宋恕之瞬间冲出里房,那黑影刚要遁入黑暗处,便被宋恕之抓住后肩狠劲一拽。 黑影转身随即银光一闪,是剑光。 宋恕之手法极快,左右两下便将那人逼得无处可退,一脚踢到了那院子光亮处。 月光下宋恕之看清了人,那是个颇矮小的女子,长相偏异域风情,眼底眉间都是那桀骜之气。 宋恕之黑眸一凝:“穆兰公主。” 穆兰着素服,作那丫鬟装扮,却依然娇气不减:“知道我是公主,还不给我滚开!小心我要了你的狗命!” 她说着,将那小刀直指宋恕之,那刀尖还闪着锋芒。 宋恕之只将那视线落在穆兰手上的那把精致的小刀上,不理应她的话。 “你杀了刘淄。”不是疑问,是肯定的问话。 穆兰冷笑了一声,下巴微昂:“是又如何!本公主杀的那个恶心男人,怎么你们还想抓我?真是可笑至极!” 宋恕之的眸子渐渐漫上冷色:“如此便好。” 语落,穆兰还未晓得他什么意思,宋恕之便已冲到她跟前了。 -- 第106页 她没有看到他如何出手,肩上便挨上了一掌。 —— 夜色渐黑,白辞站在屋檐下看着那边在发呆失神的上官连城。 今夜月色很好,清明得不像话,他已经自下午坐到晚上了,姿势也未变过,连夜膳都没有食用,而他的身影一直不变的很冷漠,连着洒落在他身上的月光都透着出寒气。 他的神情有时会迷茫而渴望,那深邃的眼神似在永恒的等待某一个某一件事而变得干涸。 白辞想,他大概知道他家王爷在想什么,大概是惦念某一个人某是单纯的某一件事。 只是他并不懂。 “王爷怎么了?”重也不知道从何处冒了出来,突然出现在白辞身后问道。 “你怎么回来了?关雎阁的事解决了?”白辞问。 重也点了头:“嗯。” 白辞蹙了眉,望了望坐在月光下一动不动的上官连城,斟酌了许久才开口道与重也听:“那个苏凝拿那个东西做什么?王爷还在背后替她摆平了关雎阁。”他的语气微重:“那东西落于苏凝手心……那可是曾经顾将军的东西!” 重也望了一眼白辞,皱了眉头:“王爷的命令我等执行就是,王爷自有他的道理。” “你说王爷是不是喜欢那个苏凝?”白辞突然问。 “嗯?”重也迟疑了一下:“我不知道。” 他又不常在这府中,对那位苏小姐的记忆也就是打过一次架,被打了两掌,那发黑的五指印虽无了大碍,却迟迟不消。 白辞又道:“王爷今日特意下厨做了糕点邀那个女子食用。” “王爷下厨了?” “王爷还邀她明日去看折子戏。” 重也点了头:“那王爷大概是喜欢她,毕竟王爷并不大与什么女子往来这么亲密。” 白辞也不知从哪升起一股无名火,心里发堵:“她配不上王爷。” 那个女子……那个女子有何特别的,甚至不过见过几次面,怎谈上喜欢? 重也摇了头:“白辞,你说话注意分寸,王爷孤身一人已久,遇到个喜欢的女子不容易,只要王爷喜欢,那就配得上。” “我便是觉得王爷喜欢得该是明艳的女子才对。” 那样的女子…… 重也声音微沉:“王爷不喜欢那样的女子,不是吗?你我都知道,许多人都知道。” 白辞沉默了一会,对,许多人都知道。 似为辩解给重也听:“苏凝太阴郁了,她的眼神赤裸裸的有目的,她三番两次的接近王爷…她有鬼。” “你都知道了,王爷能不知道吗?”重也顿了顿又道:“王爷很孤独,若有个人陪着他我们都该高兴。” 白辞没有应话,他心中就是有些发闷,甚至是不平,在为被岁月埋葬的某个人不平,她那么渴望的小心翼翼的想要东西就那么轻易的落到别人身上了。 他并不觉得王爷寻个人做伴不好,就是他不明白为何王爷同一个女子示好的同时却又在深夜里悼念另一个人? 王爷喜欢那个女子吗?好像是喜欢的吧,只是她死了,死在了王爷大婚之夜,死人比不过岁月,比不过活人的。 死人只适合悼念,怀念。 悼念那个右眼下有凤尾痣笑得明艳狡黠的女子。 嚷嚷着:“我要日日吃梅花酥!吃遍这长安城里所有的梅花糕点!” “连城连城,王妃姐姐说你会做梅花糕,你什么时候做给我吃啊?” “连城,你便陪我去看折子戏嘛,二哥哥不陪我去,啊姐也不陪我,你便随行保护我也行啊。”她扯着他的衣角,一晃又晃。 ―最终都没去成。 他也不是愤怒,甚至迁怒于苏凝,他就是不知何得想起那么些个片段,觉得心酸罢了。 正是管家行进院子,瞧见屋檐下的两人时一愣,又望了望王爷。 白辞掩下所有心绪,问:“管家,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大理寺来人了说请王爷过去。”管家道。 白辞嘴角一抽,这大理寺可真是一日不放过王爷。 他点了头,行过去上官连城身旁,瞧他心不在焉,他犹豫了一会才尊声:“王爷,大理寺来人了,请你行一躺。” 上官连城方回了神,有一瞬间的迷茫又很快掩了下去,恢复那人鬼莫近的模样。 他点了头:“嗯。” 那管家方退出了院子。 白辞备了热水给上官连城洗了把脸,又拿了披风才准备出门。 临出门时那一直不说话的上官连城突然道:“白辞你留下,重也你跟着我吧。” 白辞一愣:“王爷……” “接下来你每日去厨房帮磨豆粉一个时辰。” “王爷!”白辞惊恐。 厨房里每日磨豆粉的是个高大的胖姑娘,众所周知,那胖姑娘喜欢白辞,喜欢得不得了。 她喜欢的方式便是每日给他送生菜,再娇羞扭捏的唤一声:“白辞哥哥。” 老实说,她真的不适合娇羞,她一娇羞扭捏,身上的肥肉就随着她晃了晃,再瞧她一脸的腮红,实在令人惊恐! 上官连城挑了眉:“你有意见?” 白辞只想扇自己两巴掌,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第72章 刚用完晚膳,苏凝静静的夜幕降临,却迎来了叶雪枝,她领着一大票丫鬟嬷嬷便冲了来,将那整个屋子里东西都倒翻了出来,又将那瑾瑜王送来的糕点扫落满地。 -- 第107页 叶雪枝失了那礼仪像个疯女人,怒气冲冲朝她嚷着:“贱人我要杀了你。” 骂得她很很难听,将苏凝与玲儿吓得不轻。乃她再多辩解也不得解,她便驽定了苏凝勾引了那瑾瑜王。 言语中听出她去了隔壁的昭王府,被那下人拦了住,表示日后不可随意出入王府了。 苏凝连连摇头说没有。 叶雪枝招手就让人将她与铃儿抓住,掐着她,精致的脸变得有些扭曲:“我很早就警告过你么!瑾瑜王是我的,你们谁敢抢我定饶不了你们。” 苏凝被掐得说不出只有那惊恐的泪珠在眼眶打转,而叶雪枝的指甲很长,刮得她脸更是生疼。 “我上次好心放过了你,你这是得寸进尺了?” 叶雪枝想起方才的屈辱,气极。 就看门的下人竟然说:“二小姐,日后要见王妃和二王爷要先前递请帖。” 看着苏凝的眼神似要将她吃掉,她驽定是苏凝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那昭王妃才会突然不待见她,才不让她进王府! “你这小贱蹄子,还不承认是吗?嘴上说得如此好听,背地呢?爬上瑾瑜王爷的床了吧?”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吓人之极,那眼里一片狠毒。 “不……不是这样的。”苏凝摇着头:“我没有,真的没有!” 叶雪枝冷笑了一声,“啪!”抬手就扇了苏凝一巴掌。 “你没有?今儿你去王府了不是?那些糕点是谁送来的?还说没有?”她的声音很尖锐,十分刺耳。 说着她凑近着看脸色苍白的苏凝:“你以为瑾瑜王真的看得上你?就你这种货色,也就是被人玩玩而已!他很快也会将你抛弃!” 苏凝心中一片沧凉,那嬷嬷死命抓着她的头发,拽得她生疼。 那女鬼就在那时轻飘飘的自丹青上飘了下来,化了个貌美如花得女子,她先是对着满屋子的人一愣,又望了望凄凉的苏凝,方明白得怎么回事。 那女鬼皱了眉:“我帮你收拾她们?” 叶雪枝等人并看不见她,苏凝看着女鬼时,却突然觉得这满屋子的人比这女鬼都可怕,那些个丫鬟嬷嬷全用恶毒的眼神在盯着她,无一不幸灾乐祸。 苏凝摇着头,一个字也说不出了,唇角因被扇了一巴掌而嗑破了皮渗着血丝,看着无比凄凉,直将女鬼看得直皱眉。 “雪枝!你在做什么!”叶荣轩恼怒的声音突然响起。 “大少爷!” 叶雪枝回瘦便瞧见叶荣轩站在门外,脸色十分冷硬,她一愣:“大哥……” 叶荣轩怒气瞪了她一眼,行进屋里,一把将那抓着苏凝的丫鬟狠狠踢开。 “混账东西!”他咬牙低骂。 苏凝趴在地上,衣裳与发都凌乱不堪,整个人的神色上十分盲目与悲恸,泪水在默默的掉落。 叶荣轩将她扶了起来,心疼连问着:“凝儿?你没事吧?还有哪受伤了?” 苏凝哽咽了一声,将那哭声忍了回去,望着叶荣轩所有的委屈终化成摇头。 “大哥!”叶雪枝不满出声:“你还护着这小杂种!你知道她!” 话语未落,叶荣轩便打断了她的话。 “住嘴!”叶荣轩看着叶雪枝,重了语气:“雪枝你适可而止。” 他的眸里一片寒气,瞧着十分吓人。 叶雪枝颤着身子,似不敢相信般……“大哥……你从未凶过我,今日为了苏凝,你竟如此对我,我才是你的亲妹妹!她算个什么东西!” 她的眼泪珠子在眼里打转,语落时那泪珠便直直的流过脸颊,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兮兮。 “雪枝。”叶荣轩语气里带上了无奈:“大哥只是想让你理智些,莫胡言乱语。” 说着他望了一眼苏凝:“那位瑾瑜王若真的对你有意,苏凝又有何能耐能使得他变心,若他……那么轻易变心,他就不是你的良心。” 苏凝被叶荣轩扶着,听言十分委屈的低声:“表哥,苏凝真的没有。” 叶荣轩垂眼朝她安慰一笑:“我相信你。” 苏凝才觉得心松了一口气,余光瞧得那女鬼站在上旁处看戏般的朝她眨眼。 她心中莫名的一股气就升起。 而叶雪枝对着叶荣轩的一番话却不置信,她咬着唇:“不是的,不是的!” 她几近嘶吼,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瑾瑜王爷喜欢我,是你不知道,昭王妃说了她也觉得我是最佳的瑾瑜王妃人选,甚至……甚至我都随意进出昭王府。” 她恨恨得盯着苏凝,指着她:“若不是她勾搭了王爷,王爷怎会……怎会……” 说着说着,她便掩面哭了起来。 叶荣轩觉得头疼,皱了眉头:“雪枝,那瑾瑜王爷不喜欢你,你不要执迷不悟。” 话语一落,叶雪枝便被激了一下,怒目含泪“你胡说!” 因为激动她的身子一颤一颤起伏着:“都是你们,你们都护着她,爹爹也是,你也是,她明明就是个小杂种!你们却都护着她,我的喜欢的男子都要让给她吗?” “雪枝,你疯了不成!”叶荣轩放开了苏凝,行了到叶雪枝身旁,气急败坏:“大哥跟你说过了,那位王爷不喜欢你,你莫自作多情。” “才不是,你胡说!胡说!” 叶雪枝哭喊着,双手握拳砸在叶荣轩的胸膛上,一下又一下:“我不许你胡说!” -- 第108页 终是不忍心,叶荣轩没有动,任叶雪枝摧打,深深叹了口气。 叶雪枝哭了好一会,摧打得累了,便趴在叶荣轩怀里哽咽着低声哭泣。 苏凝垂着眼,听着那哭声觉得明明自己更委屈,怎就她哭得好可怜。 女鬼不知何时穿过众人,站在了她身旁,幽幽拉长着尾音:“好可怜啊~” 众人便觉得屋子里突然的就起了一阵寒风,皆打了个寒颤。 苏凝瞪了她一眼,女鬼鼓着腮帮子回瞪了她一眼,瞪我做什么?你自己不让我帮你的。 那方叶雪枝哭累了,哭声停下便不动了,叶荣轩无奈一把将她抱起。 回首望着苏凝,迟疑了下:“我先将雪枝送回去,等下来看你。” 苏凝笑了笑点头。 叶荣轩动了动嘴唇,还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深深望了她一眼便出门了。 叶雪枝被叶荣轩一带走,只留下其他的丫鬟嬷嬷面面相觑,一哄堂的也走了。 屋子里一下就空了,玲儿行了过来,担忧问:“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苏凝失神的揺了揺头。 玲儿用手帕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安慰她:“小姐,没事了,他们都走了。” 苏凝望了一眼她,沉默了好一会,道:“玲儿,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小姐?”玲儿皱眉。 “出去吧。” 玲儿犹豫了一会,才点了头:“好,那你若有事就喊我一声,我就就外面候着。” 苏凝没有应声,玲儿出去了连带上了门。 屋子一下安静了下来。 女鬼不知何时飘上了粱,横躺在上面,落下一条腿在一荡一荡。 苏凝望着那跳跃的烛光抿紧了唇,桌上握了双手,紧得那手关节上在泛着白。 第73章 安静的屋子里,只有那女鬼幽幽的小曲儿在轻哼,苏凝听着那小曲儿,终是没忍住心中委屈掩面无声哭泣。 那烛光将她的身影拉得颇长,一半倒映在墙上,一半在地上,瞧着十分落寞。 那隐约的哭泣哽咽声夹杂着那幽森的小曲颇为诡异,点点的飘出窗外,在这深夜中多了几分悲凉。 不过很快那曲哼声便停下了,余下的是那被极力压制的哭声,比起撕心裂肺来,这种哭声更让人心疼。 那女鬼坐在粱上,一脸懵逼又古怪的眼神盯着苏凝,似疑惑这怎么好端端的哭了呢?斟酌再三,她还是自那粱上飘了下来,坐在苏凝旁边上,她尽量收敛着自己寒冷的鬼森气,好不自在的撇了撇苏凝,想着毕竟苏凝是同居之友,她也该表达一下同居之谊。 她似安慰的语气:“你现在哭没用,欺负你的人已经走了。”说着又低喃了句:“刚才 我说帮你收拾他们的,你又不让。” 现在哭什么? 显然这话听不出半点安慰的意思,苏凝未有反应,继续委屈哭泣。 女鬼想了想,又试探问道:“要不我去找刚才那群人将她们狠揍一顿,帮你报仇?” 苏凝依旧不理她。 “那我走了啊?我去了。”女鬼故作起身。 苏凝猛的就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泪水:“你别去!” 她的声音嘶哑,眼睛红肿,瞧着极是可怜。 女鬼一瞧,啧啧啧的摇头:“好一个梨花带雨的美人儿。” 苏凝红着眼眶怒瞪着她,又气又是委屈,连那生气的语气也是娇软软的:“你!你还说,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女鬼一脸无辜,嗤嗤:“我可没叫他们打你,你莫随意冤枉一只鬼。” 苏凝气得语无伦次:“你……都是你,你自己说,你附我身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事!那瑾瑜王竟邀我过府。” 女鬼一顿:“我……我我没干什么,那位瑾瑜王爷~我也就见过两三回面,这会连他生得什么模样我都想不起了,那瑾瑜王又是个冷面神,搁路上遇见了他也当陌生人而过的……肯定与我无关。” 默了又接了句:“她们就是想欺负你,根本没有理由,今儿说这理由,明儿远远的遇上她就说你碍了眼,照样打你。” 苏凝张了张嘴,突然不知怎么反驳,没好气的一言不发不说话了。 女鬼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又将人惹不高兴了,烦闷得一挠头,好一会女鬼犹犹豫豫得又道:“我年少顽劣时,常在外与人打架闹事,对方人多又是比我高上一个头的少年郎,每每都被欺负,我都是回家哭惨装可怜,惹得我兄长心疼,兄长便会领着我替我报仇,将那些人杀个片甲不留!” 她的脸上有了对过去回忆的满满怀念,嘴角带上了笑意:“他们说我没骨气,被打只会回家哭只会告状。”她冷嗤:“我那会便想,骨气有什么用,被打了当然要打回去,这会打不过你,等下就叫人打你!反正休想欺负我,我爹爹啊姐那么疼我,骂我都舍不得,怎还能给外人欺负了去,那不还得心疼死我爹爹啊姐。” 苏凝侧首望她,瞧着她便不像会被欺负的主,欺负人还差不多。 “后来次数多了,我兄长便说我没有出息,硬是要教我武功,武功虽是三脚猫功夫,却足以将那些家伙通通打趴下叫姑奶奶,自后见着我都绕着我走。” 说着她感叹:“我也曾是个称霸的主,好不威风呢。” -- 第109页 苏凝吸了吸鼻子,听着她落语在问:“所以呢,你想说什么?告诉我你厉害吗?我一早就知道了。” 女鬼一抚额,她的故事不励志吗? 她咬牙:“让你不要那么好欺负,她打你,你就打回去!” “可是……”苏凝咬了咬唇:“不好吧…古有云冤冤相报何时了。” 不说她做不来这事,固来接受的礼数也不允许她打人啊。 女鬼一拍桌:“放屁,冤冤相报那是因为不够狠!若你将她一下击倒,永不翻身,让她听见你的名字都恐惧,怎给她胆子来相报?” 苏凝咋舌,想了想竟觉得有些道理。 只是…她蹙了眉问道:“你不是说你不记得生前事了吗?” “嗯?”女鬼尴尬一笑,然后十分做作的清咳的几声,皱紧了眉头显得很是忧愁:“做鬼便是这点坏处不好,脑袋一下好一下坏的。” 说着还摇着头,一边起身作若无其事的一下躲回丹青里了。 苏凝:…… 谎话连篇的女鬼。 —— 苏凝正准备歇下时,叶荣轩便来了,那已是到了深夜。 虽铃儿给她的脸颊上了药,但那还是有些红肿,叶荣轩带来了药:“这个药你睡前擦一下,明日起来便好了。” 苏凝点了着头说好。 叶荣轩觉得愧疚,一直在深深叹气:“雪枝被母亲惯坏了,性子有些娇纵,你不要同她计较,我会好好管教她,我跟你保证不会再发生今日之事。” 苏凝沉默了好一会,才垂眼道:“表哥,苏凝知道了。” 叶荣轩看着她,迟疑了一下:“你……”那话终是没说出口。 苏凝露了苦笑:“表哥是想问瑾瑜王爷的事吗?表哥也觉得苏凝与那瑾瑜王爷有奸情?” “我不是…凝儿,你别误会,你不是那种人。”叶荣轩连解释,他皱紧了眉头:“我只是担心你,那位瑾瑜王爷我听过他许多流言,年少成名,是个惊逸之才,此人虽深居朝堂,在江湖上也是声名远赫。” 顿了顿:“但是…他不是良人。” 叶荣轩很是郑重的望着苏凝。 苏凝咬了咬唇,将手里的手帕拧得很紧,低声:“我晓得…苏凝有自知之明。” “凝儿…我不是这个意思。”叶荣轩道:“我是…” “我知道!”苏凝打断他的话,笑了笑:“苏凝知道的,表哥是为我好,那位瑾瑜王爷是何等人也,怎能是苏凝能奢想的。” “苏凝,我…。”叶荣轩皱眉。 苏凝露出疲惫的神态:“表哥。我累了,想休息了。” 说着她一把推着叶荣轩:“表哥,你先走吧,有何事明日再说。” 叶荣轩那想说的话到了口前,尽吞了回去,无奈:“那好。你休息。” 苏凝很快就将门关上,落得下一句:“好梦。” 叶荣轩望着那紧闭的门,心中有些落空,他知道苏凝误会了。 他并无其他意思,那上官连城受人高仰,不是一般人,他希望凝能遇到一个良人,平静的度过这一生,虽平凡却平安。 何况…… 夜色越深了,风也带来了些寒冷,刮得院子里的竹子沙沙作响,叶荣轩心思重重的走出了院子。 第74章 今儿一早,那南国使臣便进了城,皇帝便在那华萼阁设宴为他们洗尘。 来的是那南国大将军霍翎,他带来了南国国君的书信和许多绝世琼玉珍宝,美曰:“结两国之好。” 那所谓的两国之好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明白。 自来南国确是与景兴交好,虽历年来偶有摩擦不断,但不曾这般如此恶迹,刺杀国戚王爷,公主杀平民百姓。 惹的景兴举国上下皆大怒,这摆明了是挑衅。 那霍翎举着酒杯对着皇帝,大疚:“这件事是我国穆兰公主的过错,在此霍翎自罚三杯酒,一杯为皇上忧愁,二为瑾瑜王爷无辜受害,三为那枉死的平民,表达我南国最大的歉意。” 他敬了敬那高高在上的皇上,又朝那瑾瑜王爷一昂首,便连喝了三杯。 皇帝眯了眯细眸,没有动杯,上官连城似也没听闻到,只顾垂眼剥着那橘子。 “霍将军,你南国就这点诚意?可不是看我景兴好欺负?”接话的是那已是白胡子的太尉大人,他冷哼了一声,十分不屑。 这位太尉大人虽已到古稀之年,身子还是硬朗得很,对朝堂之事颇是关心,今日便听那南国使臣到,便自主求得上宴,皇上对他最为尊敬,便依了他。 而这位太尉大人自一见那霍翎,便没得半点好脸色,这霍翎早年也曾多次出使景兴,都不太得这太尉大人的待见,他便也习惯了。 “赵太尉。”霍翎朝他作了敬礼揖,那礼仪是十分到数的:“霍翎绝无此意,吾主与国更是无此意,今日到景兴,吾等皆带了最大的诚意来的。” 又朝着皇帝垂首:“臣下深知此番穆兰公主惹出的祸事恶劣,但这乃是她年纪尚小不懂事而至,并无藐视皇威之意,请放心这事我南国定给景兴一个交代。” 皇帝虽年轻,眉宇间却是天威甚浓,语气含着那压迫之力:“噢?朕很好奇,你们南国想如何给我一个交代,百姓的命为命,如朕相血肉,杀得不止是人命,是朕。” 他语气一落,宴上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 第110页 霍翎一愣,听这皇上所言,是不打算轻易翻篇了,话说得如此好听,意欲何为,众人心知肚明。 可此番是南国理亏,他来这趟便是做那低声下气的活。 他连半跪而下,尊声:“吾国对于此事深表痛心,公主年幼有失教之处,在贵国犯下如此祸事,此乃谁也不愿意见到的事情,希望贵国谅解,霍翎此来便是为弥补吾国公主所犯之错而来。” 他那话落,赵太尉便冷笑一声,那笑声十分刺耳。 皇上对霍翎一番废话视而不见,反将眉一挑在问赵太尉:“赵太尉,你此笑为何啊?” 那赵太尉起身朝皇帝道:“禀皇上,臣只是觉得霍翎将军的话颇为好笑。” “噢?”皇帝似不解。 赵太尉朝着霍翎道扬眉,声音洪亮道:“臣一笑那穆兰公主的失教之处,失得可是南国风范,穆兰公主此来带着联亲之意,带来的却是那蛮横无理,刁蛮任性,平日里在长安城里欺压百姓,杀人如麻,却一句年幼便想掀过可不就是好笑?二笑就将这等公主送来联亲可不就是好笑?而此我也想问穆兰公主这等劣性女子送入我国结亲是意欲何为啊?霍翎将军将那南国人刺杀吾国瑾瑜王爷之事一言不提是觉得我等忘记了可是?这为三笑。” 顿时宴上人言啧啧。 霍翎面上过不去,甚为尴尬,此事影响重大,这景兴没有当即发难将穆兰公主杀了已是给了面子了。 思来想去,这景兴皇帝也是不想将两国关系弄得如此紧张,才留了余地,他们一入皇宫便安排了那穆庄皇子会见了。 当下他侧眸望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穆庄皇子。 穆庄朝他颔首,便起身朝景兴皇帝,不卑不亢:“老尉公之言极是,但是就这刺杀瑾瑜王爷之事,穆庄以为那是有心人之人挑拨离间,景兴与我南国素来交好,若是再联姻那必是亲上加亲,定有眼红之人要耍阴谋诡计,试想穆庄进长安城,若带来人行刺,还留下那么明显的证据,那可不是大忌?第一个被问罪的便是赤裸裸的我了,还望皇上三思,勿让奸人得逞。” 这个穆庄皇子是南国王身下几个皇子中最有计谋的皇子,此事一发生,他未慌乱,对于景兴的安排甚为配合。 不与那穆兰公主一般急躁,可不是一般人等。 而他所言,其实众人不是笨蛋,道理大家也懂,不过那皇上明显揣着明白装糊涂,便是要给这南国一个大堪。 皇帝面上淡淡:“这事情讲究的是证据,凭皇子一言虽有理朕也相信南国不会做出这等事,但是瑾瑜王乃是朕的爱臣,如何也得给他个交待,可不是一言两语哄得过去的,不过听穆庄皇子这么肯定可是抓到那幕后之人?” “皇上所言穆庄明白。”穆庄点了点头:“本皇子也却是揪出了那想挑拨我们两国关系的幕后黑手。” 说着,他朝背后招手。 宴上众人皆心生好奇,伸长了脖子望着。 赵太尉不以为然:“事实摆在面前还在狡辩!” 很快,一个高大的男子便被五花大绑的压了上来,着的是异域衣裳,一脸胡渣子看着颇为落寞,那双黑亮的眼睛也已是失了色彩,无半点神,余下的都是空洞 有人惊呼:“寥封将军?” 穆庄指着寥封:“皇上,便是此人,便是这奸人指使的那几个人行刺的瑾瑜王,意欲挑拨两国关系。” “寥封将军?怎么可能?” “怎么会?” 那穆庄话语一落,便惹得众人议论纷纷。 寥封此人可谓是个奇人,据闻他是南国先皇的私生子,却未得皇子王位,封了个沙场将军,为南国可谓鞠躬尽瘁,但他为人正直,颇受世人尊敬。 那穆庄扫了一眼众人反应,最后将那视线落在那一直事不关己般的上官连城身上,勾起一抹唇笑:“众大人不知这奸人虽为我南国将军,实为昌國奸细,此为他指使那几个南国护卫皆为他在我南国的心腹,混入长安城为的就是挑拨两国关系,若是瑾瑜王死于我南国人之手,景兴与南国必定开战,到时昌国便可做收渔翁之利。” 寥封却只是垂眼,不言语不解释。 皇帝望着寥封,面上依是没什么表情,眸里却还是上下打量着寥封,他沉了声:“寥封将军,你有何要说的。” 似乎众人也在待着他一句解释,寥封那空洞失神的有一瞬间眼睛闪了闪,又很快消失了去,好似幻觉,他始终没有说话。 “回禀皇上,他开不了口,早些时间他便口出恶言脏语,被拔了舌头。”霍翎道:“不过他已将那些罪行承认了,白纸黑字都画押了。” 顿时唏嘘声四起。 穆庄自怀里拿出一小叠纸信,双手供上,有按公公前来拿过,呈送到御前。 好一会,那皇帝才抬首,神色莫测。 众人猜测着那信上信息,大气都不敢喘。 那穆庄皇子又道:“此事虽不是吾国本意,但也是南国而起,为表歉意,吾国将在今年六月向景兴进贡两万匹战马和一千颗琼珠,望景兴与南国能破除隔阂,重修旧好。” 南国盛产精良战马与珍珠,以往景兴都得向南国以一万担粮食换那千来匹战马,一次进贡两万匹战马,这次显然南国提出的和解诚意是足够的。 在这两匹战马与那证据面前,似乎并没有什么理由不和解。 -- 第111页 赵太尉翘着白胡子,十分不屑:“你们南国致歉的诚意是一回事,但那穆兰公主在景兴杀人,可就是一回事了,在这景兴,秉的是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政法,若是便这么放了人,吾国威严何在?” 皇帝望了那赵太尉一眼,微点了头:“尉公所言极是,穆庄皇子,若说人人都效仿杀人破财解仇,那这景兴可不乱了套?” 穆庄与那霍翎相视一眼,眼底微沉。 那穆庄道:“那便将穆兰留在景兴。” 第75章 那南国使臣在长安待了也不过一日,次日便又匆匆启程回南国。 出宫前那穆庄皇子面圣,与景兴皇帝在书房秘谈了半柱香时辰。 那在众人目送中,那队伍里廖封被囚于笼中,显得格外醒目。 瑾瑜王与叶青统领负责送那南国使臣出城,一路上无言。 离别时那穆庄皇子盯着上官连城笑得意味深长:“瑾瑜王爷,听闻先前穆兰去找过你,后才失踪在长安里,直到前两天被大理寺的人找到。” 上面连城的视线一路上被那青山绿水所吸引,突然穆庄的搭话让他侧首望了一眼,又移开视线微眯着眸望着远处,平淡应:“嗯。” 显然他并不想接话。 穆庄也不以意,又道:“本皇子想问为何当时不把她抓起来?皇帝当时可将我们囚禁了,她出现在昭王府,王爷不意外吗?” “公主那么大气势闯昭王府,想意外可意外不起来。”上官连城眺望着远方的青山,声音懒散:“本王可不想惹事平白又遭罪,何况抓公主那是叶青大人的事,你何不问他为何竟连公主都找不到?” 叶青在一旁听闻,摊了手对穆庄:“在下无能,已是尽力。” 他话语落得几分无奈,毫无愧疚之意。 穆庄笑了笑不将话题提下去,而今已成定局,说多无义。 他叹了口气:“本皇子年少便闻得瑾瑜王爷大名,本想着来长安能与王爷讨教一二,未想出了这么些事,好是遗憾。” “皇子谋略无双,日后定当是一代天骄。”上官连城的话显得很是敷衍,他微抿了唇,下巴的弧线极是凌厉:“皇子一路顺风。” 穆庄耸肩,颇微窘迫的笑了笑:“那两位便送到这里吧,后会有期。” 上官连城面色淡淡,声音懒懒应得极快:“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皇子,一路顺风。”叶青朝他抱了抱拳。 穆庄点了点头,又深深望了上官连城一眼,方勒着马绳,脚下马肚一踢,便朝前驾去。 这城外往西的风景甚好,加上今日万里晴空,风光秀丽中那一列队伍渐渐远去。 上官连城与叶青则慢悠悠往回走。 叶青迎着那春风,觉得无比舒适:“可终于是将这事解决了,无事一身轻啊。” “这些日子辛苦叶统领了。”上官连城浅描淡接话。 “欸,说不上辛苦,便是心中烦躁多了些,说来王爷也辛苦,自王爷协助大理寺办案,那冯远亭一连牵行出来的冯太师案还是这穆兰杀人的案,哪件不是辛苦事。”叶青说着笑了笑道:“我可是听说了,你那位师弟可是使劲的折腾你呢。” 上官连城无奈的叹了口气,一本正经:“他那是嫉妒本王。” 叶青听闻,没忍住笑出声。 “宋大人若是听到这话,怕是要拔剑了。” “年少学艺时,本王不过压了他几次名次,他便记恨到如今,一声师兄也未曾唤过。”上官连城摇头:“真是叛逆。” “说来这宋大人若不叛逆,也不会得罪这满朝文武百官啊。”叶青又啧声道:“方才出宫时遇上那尉公在与皇上告状,说是那大理少卿江大人将他孙子给抓了,这大理寺的大人都如此”叛逆“吗?” 上官连城难得露笑:“这个本王深有体会。” 叶青颇为同情的望了他一眼,又感叹:“王爷似乎心情很好,难得今日与叶某开怀畅言。” 上官连城虽一向冷漠,但近些年更是与人疏远,待人寒冷如冰,近日遇上他,他倒是显得有些不一样了。 闻言,上官连城收了笑,不知道想着什么,眼底的寒冷似在一点点融化。 他不否认,扬眉:“叶大人是觉得本王话太多了?” “不敢不敢。”叶青爽朗的笑声被这春风吹散:“王爷,一同喝几杯去?” 上官连城淡然道:“不了,本王下午要去看折子戏。” “原是佳人有约。”叶青笑得一脸欠揍:“那叶某便识相些,免得扰了王爷的好事。” 上官连城斜视了他一眼,并没有言语。 那两人两马在官道上慢慢行,满山苍翠与晴空万里,仿似一幅山水画, —— 春天来时,重也觉得他家王爷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为何?大概是因为隔壁那位女子。 他并不认同白辞所说的,如果他家王爷会为一人而变得更好,那是好事。 何来不配之说? 方才回来,他家王爷便去洗涑,难得换了一身青衫,显然心情很愉悦的等着白辞去邀隔壁的苏姑娘看折子戏。 很快,白辞就回来了,脸色不大好看。 他道:“王爷,那苏凝不知好歹,竟装病托辞。” 上官连城一愣,垂眼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才点头:“嗯。” -- 第112页 白辞想起就来气,他亲自上门递了帖子,那苏凝竟还拒绝了,过分! “王爷,我看她那苏凝根本就是想欲擒故纵。” 重也嘴角一抽:“白辞,苏姑娘可能真的身子不舒服。” 白辞冷嗤一声:“我看她面色很好,哪有病?” 这满长安城的女子都想着与他家王爷看折子戏,哪还轮得到她拒绝。 上官连城意味深长的望了他一眼,白辞心中一惊,连连闭嘴不言,他不想去和那小翠磨豆腐了。 正时,有那丫鬟进了院子:“二爷,王妃说让你过去一同过午膳。” “大哥回来了吗?”上官连城在问。 “大王爷回来了,正在用膳。” 上官连城思虑了一番才应:“本王换个衣裳便去。” —— 白辞越发对苏凝生气了,上官连城将那青衫一脱又换上了那墨色衣衫,衬得他更是冷漠。 瞧得那上官连钰也皱眉道:“啊城,你整日穿着那一身墨衫显得我们王府无比寒碜,这整个王府的气质都给你拉低了。” 上官连城不甘示弱:“大哥,你整日锦衣华服的显得我们王府无比奢侈堕落。” 那昭王妃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有容小郡主觉得我虐待啊城了,日常想要救你于水深火热中。” 说着她上下打量着连城,叹息摇头:“我们啊城还瘦了呢,瞧着小脸瘦的。”又瞥了一眼昭王连钰:“王爷倒是福气了许多,怪不得怪不得。” 这若她是外人,她也觉得这王府里的人重兄轻弟。 昭王对此冷嗤一声,将那肉十分蛮横的往连城碗里一甩:“娘子,他天生寒碜,穿得好吃得好也盖不住他那寒酸气质。” 连城斜瞥了他一眼:“庸俗。” “夫君啊,你这口气也挺寒酸的。”昭王妃抬眸道,又夹了块肉放进连城碗里:“啊城,你要长点肉才好看,才追得到喜欢的女子。” 这话说得是知道他刚给人家姑娘给拒绝的意思吗?上官连城瞥了一眼站在门边上白辞,白辞只觉背后一阵阴森的风而起,他那是…回来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了。 昭王妃似笑非笑,昭王也不知想到了谁,不掩嫌弃:“那有何用?他眼光又不怎样。” 上官连城的面色有点黑,他这大哥便是每一句都要踩着他来突现自己,好有一个心机男人。 这昭王妃是个姱容修态的古灵女子,对此她摆手:“夫君,不是那个姑娘,换了换了。” 昭王皱眉:“换了?” “啊城现在喜欢的是那叶侍郎的外甥女,叫什么苏凝的。”昭王妃低声道。 显然她的低声在众人耳中极为醒耳。 “那是何人?”昭王神色古怪的一撇连城:“三心二意,荒唐。” 上官连城面色越发黑了:…… 第76章 今儿叶府法师来做法事,那法事便安排在叶云帆的院子做,那阵势还是颇大的,除了那一只一人高大的烤猪摆在正灵台中间,瞧着有些出戏,其他的倒是有模有样的。 那大大小小的黄色符纸贴满了整个院子,法师闭目在念咒,念得啥也听不出,就是煞有其事般。 苏凝心中不安,紧张了一晚上,临出门去围观那法事现场时,将那墙上的丹青取下塞入了床底,若是时间往前推了两天,她定求法师帮那女鬼给收了去,但经过这两天的相处苏凝发现这女鬼好似也不是那么可怕,她给自己心里暗示,她将那丹青收起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苏凝到的时候,已是围观了许多人,叶老夫人与叶相毅也都到了。 法师留着八字胡,嘴边是颗媒婆痣,此时他拿着拂尘正在做法,手上架着拂尘围着灵台在快速绕圈。 叶萱萱挨着苏凝,低声神秘兮兮道:“表小姐,刚才法师说我们府里阴气太重,真的有邪祟。” 苏凝心里一惊,心想那女鬼怕是躲不过了。 叶萱萱又道:“法师正在与它斗智斗勇,说是邪祟太难缠了。” 话语一落,便瞧得那法师已停下,正在一声大吼,便扬起那拂尘一阵甩。 凭空中,法师似在与人打架,却没看到人。 只见那法师似不敌,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便一个转身抓起那灵台上的香炉灰洒上去,院子里的微风轻轻吹过,那香炉灰飘得整个院子都是,惹得不少人掩鼻遮脸。 听得法师大呼一声:“台上老君在此,尔等邪祟还不快快退下!” 说着那法师便如定住般,单脚而立开始在念咒,但很快他便汗如雨下。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喘气,怕将呼出一口气扰了那法师。 苏凝蹙紧了眉头,心中颇有不解……这邪祟在何处?她怎的瞧不见。 半响,那法师如被击退般的十分做作的摔倒在地,捂着胸口在咳嗽。 众人大惊:“法师!” 法师抬手摆了摆,十分艰辛的道:“本法师没事。” 有那下人将他扶起,法师揺着头对贾氏道:“那邪祟过于狡猾了,竟让它给逃了。” 老夫人抖着声音连问:“那法师……这可怎么办?” 法师那狭长的眼睛转了转,似下了好大决定:“夫人请放心,我便在这坐阵,等到天黑时自有法子将邪祟引出来将其除掉。” 贾氏心头的石头方落下:“法师,你一定要帮我们将那邪祟除掉,事成之后我们定不会亏待法师的。” -- 第113页 那法师的眼睛闪了闪,拍着胸脯保证:“夫人,你尽管安心,那邪祟害人,我定让它永不超生!” 他信心十足的发誓,将那老夫人与贾氏哄得十分放心。 很快,那法师便坐在边上闭目打坐,说是在为今夜做准备,让人不得打扰,贾氏便让人散了。 苏凝遁得极快,不让贾氏与老夫人瞧见她,叶萱萱与她同路回去,便追上了她。 叶萱萱一路与她说话,苏凝有心事总是走神,那叶萱萱没忍住好奇:“表小姐,你心不在焉的,怎么了吗?” 苏凝眸子闪了闪:“没什么,我便是好奇这叶府怎么会有邪祟。” 叶萱萱道:“法师说这叶府阴气太重,死过许多人。” 苏凝听得心里一颤:“死……死过许多人?” 叶萱萱点了头,压低了声音道:“我也是之前偷偷听闻的,听说我们这府邸原是一户人将军人家,姓顾,后犯了通敌叛国罪……被皇上下旨满门抄斩,听闻那一夜这里被血洗了,死了好多人。” 她说着抖了抖,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苏凝呆了呆,只觉得后背一阵阴风升起。 叶萱萱瞧着苏凝呆住的样子,想着她也被吓了:“表小姐,你没事吧?吓着你了吗?” 苏凝咽了咽口水:“法师的意思这府里作乱害二表哥的是以前顾府的人?死后成了鬼来害人?” 叶萱萱想了想:“是的。” 苏凝觉得自已好像知道了不得了的事……她想起和欧阳大夫提过的顾之恒……顾姓,通敌叛国。 那位欧阳大夫描述过的少年将军便曾住在这里,那女鬼呢?她说她呆在这里好几个年头了,也是顾家人?那她是不是便是法师口中的那个害叶云帆的邪祟? 但是苏凝却有隐隐觉得女鬼不是……便是一种直觉,女鬼时会阴郁却多时眼里一片清明,且不说她做人时是怎样的明媚,依着那女鬼目前展现出来的性子… ―― 大理寺 子郎和啊湛站在门口,屋里一阵一阵恶臭味在飘出,两人极力忍着那反胃的味道,待得那冷玉燕出来。 “行了,处理掉吧” 两人听言,才招手招了许些人进了屋。 冷玉燕站往一旁,望着他们很快用一一担架抬着一具具尸体出来,盖着的白布上染了些黑血迹,散发着令人呕吐的腥臭味。 冷玉燕面色淡淡,望了一会方转身而去,她穿过大堂,不少人在同她打招呼,她都只是点头轻应。 作为大理寺里的冷面仵作,众人都习惯了她冷淡态度。 一入了偏堂,她便看见江单在闭目养神,听见她的脚步声他睁来眼瞥了一眼又闭眼,用着有些嘶哑的声音道:“坐着吧,宋恕之还没回来。” 他很少这么叫宋恕之的名字,通常是用那有些调戏的语调唤他宋大人,只是这会他可没了那精力,只得有力无气的直呼了。 冷玉燕看着他有些疲惫的神态,道:“你不舒服?” 很明显是的,他说话的鼻音都有些重,好一会才应:“没事。” 习武之人身强体健的,甚少会发烧这种事,可江单体质有些特殊,他喝酒后必会不舒服,加上那夜……宋恕之居然将他留在了那里!带着犯人就直接就走了,桃里渊有规矩留客不过天亮,他醒来时便在竹林里,经历了一番春天晨曦露水的洗礼,很是荣幸的发烧了,说出来实在丢人。 冷玉燕给他倒了杯茶,便安静的坐往一旁,离了他最远的位置。 宋恕之风尘仆仆的回来时,便瞧见江单与冷玉燕两人都在闭目假眠,他刚卸了剑,回首两人就睁眼盯着他了。 江单一见他就忍不住贫嘴:“宋大人,你偷偷摸摸干坏事,也不带小臣,可真是让人寒心的。” 宋恕之瞥了他一眼:“本官不想半路将你拖回来。” 瞧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江单瞥了瞥嘴,心底安慰自己这大概是宋恕之体恤下属的特殊方式。 第77章 江单露了几分殷勤笑:“抓穆兰公主一事小臣没帮上忙,这送走了怎么也出一份力,不然显得小臣十分玩忽职守。” 宋恕之十分的官方:“穆兰公主一事江大人有心就好。” 早间那南国使臣刚出了城,凌晨宋恕之便带着那穆兰公主在十里亭外候着了,将其送还与南国使臣团。 昨日在宴会上倒是火药味十足,一言定锤将穆兰公主留在景兴受刑。 半夜皇帝却将宋恕之唤进宫,让其凌晨将那穆兰公主送到城外十里亭,原因为何,听闻那穆庄皇子昨夜早些时候与皇帝在书房密谈了许久。 那南国与皇帝之间谈拢的条件与交易,便不是他们关心的事了。 他们为臣子,只听令便可。 宋恕之心中也明白得,许多人都明白得这背后两国的意思。 江单也明白得这事他不便参与,他也只是贫贫嘴,惹得宋恕之烦他便心中高兴。 “哎,说来说去就是宋大人嫌弃小臣拖累了。”江单说着咳嗽了几声,也不知是真是假。 “是小臣无能。” 宋恕之没有说话,便是那一脸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江单:…… 冷玉燕在旁冷漠非常:“两位大人,我还有事,要不你们叨嗑完了再寻我来?” -- 第114页 宋恕之行到座位上坐下,望向她:“玉燕,你说。” 江单笑了笑,耸了肩。 冷玉燕的眼神变得有点沉重,边道:“拉回来的那些人身体状态很奇怪,他们的身体骨骼都扭曲了,又或者说变异了,整体上他们更像动物骨骼靠拢了,特别是从他们的手脚中发现他们的手脚扭曲得很诡异,若是正常人的情况下只怕那骨头都破皮而出,可他们不会。” “若是天生的畸形儿。”江单道:“可也能呢。” 冷玉燕摇了头:“不会,他们皮肤下的青筋暴凸得十分厉害,且布满血丝纹路,眼睛一片红,耳后却是一片乌紫,其实这很像我以前听说的一种蛊毒……但我并不懂蛊毒,所以不大好确定。” 宋恕之听得很认真,在深思。 他淡淡道:“蛊毒太过可怕恶毒,除却遥远的西域,各国上都有明确禁令养蛊。” “所以这有可能是来自西域的蛊毒?”江单蹙了眉问道,他的声音更加嘶哑了:“或者是西域人干的?” 长安城里的西域人并不多,也就几个来此做生意的,西域人并不是想来就能来,都是有通关文牒,那通关文牒都十分难拿得到。 “这个不好说。”冷玉燕继续道:“那些人死后便会开始散发一种青令竹的味道,一日后才开始发臭。且死亡时间越长身体就越发的坚硬,全身上下跟石头一样,除了第一个早了时间割开了一点胸膛,其他的都解剖不了。” 说着她拿出一块用布包着的东西,一点点摊开,里面的东西一露出来。 江单看得嘴角一抽,这女人……真可怕。 宋恕之倒是面不改色,等待着她的下文,冷玉燕将那发黑得手指断口处对着他们,神色淡漠:“这是我用大板刀剁下来的,你们看……” “不是黑血。” 宋恕之道,他们那日打起来的时候白刀进去黑刀子出的,那些人身上的血明明全是黑紫色的,可现在这半截手指头断处虽然血已凝固却明显是红的。 “刚拉回来的时候还是黑的,今天早上就成正常的血红色了。”冷玉燕道,不过一夜,那些人的身体状态就在变了。 “他们发臭的时候,血就变成红色的了。” 江单惊讶:“那是不是说那青令竹散发出的其实就是那黑血的气,气一散发完血就恢复正常了?如果是这样,这像毒啊……” 除了这样的解释合理些,否则怎么解释那血与青令竹味道的问题,两者一定有关系。 但按着江单所言,这又是毒又是蛊的……三人沉默了。 好一会,江单望着宋恕之:“这些人图什么?” 弄得这鬼模样……是为了什么? 宋恕之沉着声,突然道:“上官齐。” 江单一愣:“上官齐?” 宋恕之一点,他心里一转便明白他的意思,蹙了眉:“你是说他们是朝上官齐去的?他们要抓上官齐干什么?上官齐那日又不去顾公庙。” “我那日也是临时起意的。”宋恕之道:“那个地方除了上官齐根本不会有人去,要么是奔着上官齐去的,要么就是那庙里还有什么东西。” 不然怎么解释突然出现的那些黑衣人,他们料准了他们会去哪里? 江单沉默了一会:“那叫个人盯着上官齐?” 宋恕之点了头:“多叫几个人,注意他接触的每一个人。” 他有直觉,上官齐还隐瞒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江单应声:“好。” 啊湛自外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别扭道:“外面来了个女子…唤兰姬,说要见两位大人。” 兰姬?江单与宋恕之一相视,交换了个眼神,自那夜宋恕之将穆兰带走,还未再去过那间酒肆,只是通知了衙门的人前去查清,那衙门的大人今儿一早带着一身酒味来大理寺说那酒肆是清白的,让江单一脚踢进了小池塘里。 这会这兰姬是来干嘛,已是心知肚明。 玉燕包起了那手指出去,正与啊湛领着进来的兰姬擦肩而过,那随风而飘过的体香让玉燕停下脚步,她微蹙了眉,好一会才离去。 啊湛脸色微红:“两位大人,兰姬姑娘来了。” 江单瞧着他一脸羞涩,只觉得丢人。 兰姬依旧是那妩媚迷人,着了一身淡红衣衫,声音娇媚,媚而不俗:“兰姬见过宋大人,江大人。” 江单挂了笑,坐正了身子:“兰姬姑娘,不必多礼。” 在那兰姬起了礼时,他又道:“再次见到兰姬姑娘,真是三生有幸。” 兰姬娇羞的瞥了他一眼,掩笑:“江大人,你说笑了,该是兰姬有幸,再见得两位大人英姿。” 宋恕之十分直白,打断了两人的虚伪互夸,声音淡漠:“兰姬姑娘,你有要事?” 那兰姬姑娘神色下一刻便转变,她蹙了眉,还带着些委屈:“大人…兰姬觉得冤枉。” 那委屈兮兮的模样好不可怜。 宋恕之却毫无感觉,只是盯着她等着她的下文,只得那江单十分捧场的:“兰姬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兰姬欲言又止,好一会才幽幽道:“昨儿那衙门的孙大人带人说眼封了我那酒肆,说什么窝藏犯人,天地作证,兰姬怎敢做出这等事,听闻那什么人犯还是宋大人亲自在酒肆里抓到的,我自要来讨个公道。” -- 第115页 江单望了宋恕之一眼,耸了肩。 宋恕之面不改色:“是本官抓的,姑娘要何公道?” “大人…兰姬一个开酒肆的小女人,怎敢私藏人犯,这定是有什么误会。”兰姬上前了一步:“我们酒肆里那么多个姑娘,这定半夜混进来的,这是一个误会,怎能随意定夺我们的罪,就封了酒肆呢。” 宋恕之微蹙了眉:“兰姬姑娘若是为这事而来,那该去寻县衙,清白与否相信孙大人会有定夺,这不是我们大理寺管的。” 瞧着那兰姬神色有些不悦,江单连道:“兰姬姑娘,你莫急。” 宋恕之是个油盐不入的人,又或是十分规矩的人,他不管身份高低,那事如何救该如何从不多言,就兰姬这事而言,他办的也没错,便是惹得这兰姬姑娘不大高兴就是了。 何况…这兰姬姑娘也是寻错了人。 江单倒了杯茶,递给她:“兰姬姑娘,这人在你那处抓的是事实,我们只负责皇上交代下来的的案件,这窝藏与否都需要调查清楚,这是必走的过程,但它的确是不归于我们管。” 他露了个安慰的笑容:“我们相信兰姬姑娘定不会做犯法的事,也相信姑娘行得直做得正,定不怕那调查,兰姬姑娘不妨歇业几日,配合一下孙大人,相信孙大人一定给你个公道的。” 许是身子不舒服的原因,他显得格外的清柔。 兰姬听着,垂眸思虑了好一会才道:“好吧,既然江大人都这么说了,那兰姬定相信了。” “放心吧,兰姬姑娘。”江单又看了一眼宋恕之:“我们的宋大人也相信的。” 那兰姬方勾唇笑了笑,眼里水波横:“江大人…你可别逗了,宋大人才不关心呢。”她一瞥宋恕之,十分娇嗔:“没情趣的男人,会娶不到媳妇的。” 江单那刚入口润喉的茶噗嗤的就喷了出来,喷得站他前面的宋恕之腰上一片水渍。 宋恕之:…… 第78章 月亮升起时,整个长安城已进入夜色,苏凝坐立不安,听着那叶府里的铃铛声渐起,她将那丹青自床底拿出又塞进柜子里。 这若是女鬼被抓出来,她怕是也要被牵连,衡量之下,还是希望女鬼不被抓到的好。 出了门,隔着老远,她便听得那法师摇着那铃铛在响,她站在角落处,心里十分惶恐不安。 相比白昼,夜里的明月下,整个做法师的院子都点满了蜡烛,夜风吹过那烛火跳跃得厉害,快要灭掉般。 那贾氏扶着老夫人紧盯着那法师,老夫人闭目手里的的佛珠一直在转,嘴里不知在念着什么,围着她的叶雪枝等人都神色紧张得很。 那法师一手执木剑,一手摇铃铛,绕着那院子一圈一圈来回走,他的脚步跨得极其滑稽,像极了戏台上的那宽大戏服空物骑马的戏角,嘴里还在念着经。 落尾时只听见得模糊一声:“老儿在此,尔等小鬼快快退下。” 边上的众人皆紧张的盯着那法师一跃过那桌台,用桃木剑唰的刺起桌上的符纸,接着那桃木剑在手里转了一圈,便将那符送到那蜡烛上,唰的符便着了。 他一跃而起,带着那符灰耍起剑来。 苏凝瞧着有些怪异,觉得那法师耍的一套剑法像极了……街上耍杂戏的。 正得管家急匆匆而来,他跑过去在那贾氏身旁道:“夫人!那隔壁的瑾瑜王爷来了!” 贾氏一听,也不扶着老夫人了,连道:“现在?快……快将人请大厅去,不能让王爷看到这个。” 那管家连应:“是!” 叶雪枝在旁惊喜:“娘亲,让女儿去招待瑾瑜王爷。” “好好好,雪枝你去,但莫要让那瑾瑜王爷看见这个法师。”贾氏点了头,又指着那法师:“不做了不做了。” 叶雪枝转身刚欲走,便听得一句:“叶夫人藏了什么好东西本王见不得啊?”那声音清冷中着威严。 众人皆惊。 回过身便瞧着夜色中那瑾瑜王爷着了一身青衫缓缓而来,清贵而雅人深致。 “参见王爷。” 院子里所有的人连着全都行了礼,苏凝惊讶之极,尽量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这院子里这么多人,他便是多瞧自己一眼,怕都给叶雪枝记恨上。 那方上官连城轻点了头:“不必多礼。” “谢王爷。” 唰唰的全都起礼,那叶雪枝一起礼,便上前了小脸娇羞:“王爷…你怎么来了?你是来寻我的吗?” 上官连城微垂了眸看她,眼里的漠色让叶雪枝一颤,他微弯了嘴角:“叶小姐,不是。” 叶雪枝脸色一白,身子晃了晃。 那贾氏连上前,殷勤道:“王爷大驾光临,真是让我们叶府逢毕生辉啊,还请王爷移驾大厅,给王爷上好茶。”说着又对那下人脸色严厉:“你们这些笨丫头,怎能将王爷带往这种地方!还不快领路!” “是…是,夫人。”丫鬟颤颤巍巍:“王爷…王爷这边请。” 上官连城没有应话,也没有动,只是将视线缓缓移到那贾氏背后,细眸微眯。 贾氏慌张一挡:“王爷!” 那上官连城提脚走了上前,院子里景象皆收入眼中,那法师站在边上垂首着,手上还执着桃木剑。 众人皆慌,这虽说做法事没什么避讳,可还是不妥的,特是这有着明显的封建迷信。 -- 第116页 上官连城的神色一贯淡漠,瞧不出什么,那声音莫测:“叶夫人,这是做什么?” 贾氏脸上颇为尴尬,张了张嘴不知如何解释,那老夫人便开口了:“回王爷…这是老身近来睡得不安稳,请了个师傅来念经的。” 上官连城轻笑了一声,特别清脆的一笑,苏凝在那个角度正好瞧着他,不由得愣愣的…上官连城是个很冷的人,他的笑冷冽中着惊艳,让人倒吸一口气。 他扫了一眼院子,瞧见苏凝时眸光一顿又很快移开了,那个眼神却让苏凝心中一颤,这男人…不经意的眼神十分撩人。 “老夫人,你说的那是病,该寻的是大夫。”上官连城淡淡的看了一眼那法师:“这种,是抓鬼的。” 那尾音他落得极轻,所有人莫名的就觉得背后起了一阵阴风。 那贾氏干笑了几声,连上前:“王爷…你这误会了。” 上官连城瞥了她一眼,声音倒是意外的平淡了下去:“叶夫人,你想抓这府中哪个鬼?” 不知怎么的,苏凝心中猛的一跳,想起自己屋里子的那只。 “近日府中不太安宁,我们只是请个大师回来安安人心。”那贾氏紧张道:“王爷莫误会。” “叶夫人,你这若想要抓鬼便抓鬼,本王又不会不让你抓,你为何这般遮掩?” 上官连城似为不解问,语气却不是询问的语气。 对,这本不是件什么大事,被这么遮遮掩掩的倒是弄得见不得人般。 那贾氏也反应过来这般的确更是不对,连解释“王爷谅解…。这只是的确家中有些不太安宁,这大师说…说是家里不大干净有邪祟,这是怕冲撞了王爷…才如此遮掩,惹得王爷不悦,实是罪该万死。” 院子的风似乎吹得更阴冷了。 那上官连城也不理应贾氏的话,他行了那法师的面前,语调微扬:“邪祟?何等邪祟?” 许是这上官连城的气场过强,那法师只与那上官连城的视线一对上,便哆嗦着腿,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连磕头:“没有,没有。” “什么没有?”上官连城居高临下的睨着他,语气微寒:“本王倒是很想见见这府中的邪祟。” “这是小人瞎说的!王爷赎罪。”那法师连颤抖着声音:“没有这回事,完全没有,这府中没有邪祟!下人瞎说的。” 话语一落,那老夫人便将拐杖敲得直响:“你这…你这骗子!你明明说过有的。” “混账东西!”那贾氏气得直指他:“你这是神棍!来人!将他给我打死!” “饶命啊,夫人。”那法师在求饶:“我不敢了,下次不敢了。” 上官连城沉默着退到一旁,似乎并不关心接下来的事情。 这一场闹剧…极是滑稽,苏凝心中觉得有些可笑,她望了望那上官连城,这是专门上来揭穿这神棍法师的吗? 想来他也不会做这等无聊的事,那他为何而来。 第79章 苏凝趁着没人发现的时候走了,走了一段时间便听得那法师的惨叫哀嚎声听得她心底发凉。 她加快了脚步回到别亦阁,玲儿不解:“小姐……我们走那么快做什么?” 做什么?她便是觉得回到那院子里才觉得安全。 一回了院子,苏凝便将自己关房间里,玲儿被关了门外张了张嘴终是没说出一个字。 近日……小姐对她似乎有了隔阂,常常将自己关在房间也就算了,也不让她进房里了。 更诡异的是,她时常在房里自言自语,弄得她也心神不安。 这么想着时,苏凝又打开了房门出来,突然的将还杵在门外的玲儿吓了一跳。 “小姐……怎么了?”她问。 “玲儿……我有些饿。” 玲儿想起晚膳时她家小姐便吃得不多,这会是要饿了,她应声:“小姐你稍等,玲儿去弄些吃的给你。” 苏凝点了头,方出了房门,站在那一排青竹前发呆,院子里的风吹得她发丝散乱。 这屋子呆的烦闷,那女鬼也没出现,她坐得慌。 出神时,便突然身后响起脚步声,她好奇回头,便听到上官连城带着他的护卫站在她身后的不远处。 苏凝心底一慌,连垂眸行礼:“苏凝见过王爷。” 夜里的月色很美,也衬得她的脸更加苍白无血色。 上官连城没有应她的话,只是抬脚行了过去,一步又一步落下的脚步声在苏凝心底落得一下下重击。 上官连城与她并肩站着,垂眼望着那方才苏凝望着的那青竹,望得入神。 苏凝的身子僵极了,好一会才听得他道:“不必多礼。” 一起礼,苏凝便侧过身,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低首:“王爷驾临,不知有何要事?” 她不知道这位王爷到底想做什么,便是觉得他怪异得很,转而又一想……莫不是早间她借口身子不适推了他的折帖,这会来找她算账的? 她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应对这王爷的问罪,便听那王爷淡淡的声音在夜里传来:“苏凝,你相信这府中有邪祟吗?” 苏凝一愣……抬眸望他,只瞧得他一张冷漠侧脸。 她信。 只是当下她只能微微笑了笑:“王爷……苏凝不信,那法师不是说了吗,这府中有邪祟是他乱说骗我舅母的。” -- 第117页 上官连城侧过首望她,那深邃的眼神一下撞入苏凝眼里,她一下就慌了,躲闪着眼神,不敢将那视线对上他。 “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她信啊……她房里就有一只。 “这世上怎会有鬼,王爷是这么迷信的人吗?”她小心翼翼道:“苏凝更相信有神明。” “本王希望这世上有鬼。”他道。 苏凝颇为不解,怎的还有人希望这世间有鬼的。 她琢磨着他神色不明的脸,低声喃了一句:“有啊。” 意外的瞧见上官连城猛地抬眸,盯着她的那冷眸闪过一点熠光。 苏凝神色微僵:“这世间有胆小鬼。” 那熠光一闪而过,又被冷漠覆盖住,上官连城的神情有一瞬间的迷茫,又很快的带上了些许笑意。 笑得那眉眼微弯,整个人生辉。 苏凝不解他在笑什么……被她逗笑了吗?她这突如其来的幽默也是因为那女鬼一直在她耳边嚷嚷着:屋子里可不只一只鬼,还有一只胆小鬼,该是两只鬼。 方才也不知怎么的,她就那么应话了。 上官连城显然心情好了。 他道:“这深府无聊烦闷之极,明日可有兴趣一同出城踏青?” 踏青? 苏凝心中一动,望着他心里便心动了。 那拒绝的话语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抿了抿唇:“我……” 话语未完。 那上官连城便突然伸手,手心里摊着一支玉钗,那是…… 她想起昨日在昭王府临走时将那玉拆取下还给他,便落荒而逃了。 “思来想去,这玉钗很适合你,你便留着。”他那一身冷感气息弱了弱,渐为平冷:“不代其他意思。” 许是第一次见他那眼眸里出现了光彩,又或是今夜月下的他显得意外温柔。 又许是…… 苏凝收下了。 那玉钗她觉得烫手得惊人,却在上官连城走时也没有将它还了回去。 清致月光迎着他的背影而去,一如他踏月而来。 苏凝发愣了许久,终在一阵深夜的凉风吹回了神。 她一转身,便瞧见屋檐下站着的女鬼,红衣似火,脸白如雪。 一想到女鬼在背后看她与那上官连城说话便觉得耳朵发烫。 她行了过去,将那玉钗藏于身后。 女鬼望着她,神色淡淡:“你喜欢他?” 苏凝闻言,一愣,脸色便以可见的速度窜红,她瞪了女鬼一眼:“你别胡说,我可没有。” 女鬼移了落在她脸上的视线,望向不知明的方向,勾唇笑了笑:“你那心跳声砰砰砰的,都快将我震聋了。” 苏凝一连捂上自己的心口,感觉那心跳心的确颇大声了些,连着脸整个脖子都羞红得不知所措。 “那王爷生得俊俏,喜欢他也是很正常的。”女鬼瞥了苏凝一眼:“你也不必遮遮掩掩,这又不是不能说的事情,喜欢便是喜欢,你这么明显,还盼着人家不知道?” 苏凝望了望她,娇嗔着:“你莫说了。” 女鬼抿紧了唇,挑笑得耸了耸肩。 苏凝甚是十分拙劣的转移了话题:“你说得如此厉害,你喜欢过人吗?” 女鬼的神情一顿,垂着的眼眸一缩,好一会才应:“嗯。” 苏凝瞧着她的神情,突然颇为好奇。 “然后呢?” 女鬼侧首望着她,眼里似有悲恸与苍凉。 她似自嘲一笑“生前我喜欢的那个人啊,他不喜欢我。” 苏凝问:“那现在你可还念着他?” 女鬼冷嗤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屑:“那人天生一副凉心肠,怎配我情长?” 苏凝很难想象不喜欢女鬼的男子该是如何的男子,女鬼的魅力是致命的,怎会有人不喜欢。 她沉默了一会,觉得这深夜月色突然很凉。 女鬼的声音又起。 “我也曾有喜欢的人。”苏凝瞧她的神情有些落寞,仿若陷入回忆里。 语气里藏不住的孤寂:“我四处漂泊,路过山川大海,瞧着天上的云似他,地上的水似他,世间万物似他。你说这是喜欢吗?不……事实上我恨极了他,只是他成了我的执念,成了我心里的魔障,才会望山,山是他,望水,水是他。”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一不注意便会被风吹散。 她几言几语里是一段很动人的感情。 苏凝愣愣……的望着她,这女鬼脸上的悲恸似穿过许久而来。 她觉得女鬼身上所藏的故事该会是一段悲伤往事。 女鬼回首看苏凝,瞧苏凝一脸的心疼,噗嗤的笑出声:“你信了?” 苏凝蹙了眉。 便听得那女鬼大笑的声音:“哈哈哈哈哈哈哈,苏凝你笨蛋吗?我唬你的。” “我怎么可能有喜欢的人?哈哈哈哈哈哈。” 第80章 女鬼笑得那泪花闪烁,她说我一个鬼哪还有什么喜欢的人,有也是前生的事了,她哪里会记得。 苏凝气极便不理她,任她一个人坐在门外笑。 玲儿给苏凝端来夜膳,瞧着苏凝气得红呼呼的脸,惊讶问:“小姐,你怎么了?” 苏凝咬着那筷子:“被鬼骗了。” “啊?”玲儿歪头疑惑:“小姐,你说什么?” 那女回在门外听言,探出个头在笑:“苏凝,你怎的如此小气,我说得不全是假话啊。” -- 第118页 苏凝冷哼了一声不搭理她。 那女鬼吐了吐舌头又收回头,安静的坐在门外。 玲儿奇怪的往了一眼门外:“小姐……你怎么了?” “嗯?”苏凝颇为心虚的道:“玲儿,没事,你去歇息吧。” 玲儿犹豫了好一会才应:“噢。” 一步三回头的不放心的出了房。 院子里,天上的月光似水,女鬼微仰着头望着月亮,白皙的脸上是惊艳的丽色,她的眸里装着月亮,承载了一池月色。 恍然间她失了神,忆起了埋藏在永久岁月里记忆。 —— 长安一隅,明月青瓦,金碧相府,深幽翠竹处,居着一个姑娘。 姑娘姓顾,在家排行第四,故有人称其顾家小妹,或是顾小四。 这姑娘与长安里愁眉啼妆的其他女子不同,顾家小妹年纪尚小却是那长安城恶霸之首。 有人说这姑娘嚣张跋扈,无半分女子美德。而随着年龄渐长,姑娘那琴棋书画便是排得上名号的了。 而这姑娘还有另一喜好,喜看那些话本子,情窦初开之时,姑娘学着那话本子上一般,寻了个书生,言要来一段那闺房小姐与书生的浪漫爱情传说。 书生喜梅,她便每日偷折隔壁的梅花枝悄悄放在书生窗外。 不过,这梅放了一个月,书生便同那尚书家的千金跑了。 姑娘大受打击,日日寡欢,言要上山向道,长伴青灯。 只是很快,长安城里传闻姑娘喜欢上了隔壁的公子。 梅树下的公子垂眸看书,抬眉胜山水之间,甚是温凉。 惊得那趴墙折梅的姑娘摔了回去,只一眼,便心中汹涌波涛。 一此,世人都知顾家小妹喜欢隔壁的昭王二公子连城。 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连最爱的旧阁子里的折子戏,她都不去看了。 时常趴在墙头上,偷偷望隔壁院子里梅花树下看书的公子。 偶然时,公子抬首含笑:“我这院子也就这株梅花开得最盛,你每日都要来折上一枝,怕是这未到冬间,我这梅花便落得只剩枝了。” 姑娘脸色微微羞红,心虚反驳道:“我已是许久不折了,我只是……觉得着上头风景好,才时常往这处爬。” 公子点了点头:“那是我误会了。” 后来,梅花落了的时候,公子便不再了。 姑娘很沮丧。 顾家啊姐告诉她:“姑娘家追心仪的男子,可不是这么追的,且不说你这番举动匪夷所思,这便是表明心意也该是正正当当的,大大方方的。” 次日,姑娘翻了墙,正正当当的落在公子的跟前。 在公子紧皱着眉头中,姑娘道:“我想要你做我的夫君。” 公子沉默。 “我定对你一心一意,不见异思迁,不三心二意,不与长街的小混混打架,不看街上俊俏的郎君,不听戏坊里唱闺阁小姐与穷书生的曲,我会学着做你喜欢的妻子。”姑娘顿了顿:“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公子摇头:“不好。” 姑娘点了点头,似早料到般:“那我再想想法子。” —— 不自觉的哼起曲调,在夜里婉转流流,像穿过那长廊桥,桥尾里有那嫣然一笑的美丽女子与那俊俏的公子哥。 苏凝行了出来,站在门口,听着女鬼轻哼着曲儿,脸上的神色意外的温柔。 她记得这已不是第一次听她哼的这曲子了。 前几次她哼的时候都变调的厉害,又很怪异,这次才是这曲子的调,只是这调她还未听过,只觉得悲恸而苍凉。 好一会,女鬼的曲音徐徐而落。 苏凝在身后道:“这调子还未听过,不像长安调。” “是掖内调。”女鬼的声音很轻。 苏凝惊讶:“掖内调?你是掖内人吗?” “我自掖内来。”女鬼垂了眸,淡声:“死在这里。” 掖内是长河外的地域,自闻掖内才人倍出,这景兴的一半书香名门都出自掖内,最盛名的先生是那苏氏族人,而最惊艳当世的先生是那苏凤年。 一说掖内,便会让人想到苏凤年。 不过……苏凝望了望女鬼,行过去与她并肩坐着,说来女鬼这是客死他乡了…… 怪不得会成为鬼,说书人说的那些聊斋志异里的鬼里便有客死他乡而怨气不散成为鬼的。 “你想回家吗?”苏凝低声问。 女鬼侧眸望她,眼里一片迷茫:“家?” 她轻笑出声,弯了眉眼,看着苏凝眼底一片柔色:“你想将我送回家吗?” 苏凝不知她在笑什么,只认真点了头:“你怨气不散必是未归乡。” 女鬼做了个恍然大悟状。 在苏凝认真的眼神中,她微弯了唇角,有些恍惚。 “那里有一片蔓延几里的芦苇荡,摇曳着簇簇芦穗。”女鬼陷入回忆中道:“依着那芦苇湖上而居,有两间草屋与小舟,后来,草屋塌了,我们便住在小舟上。” 她露了苦涩的笑望着苏凝:“小舟没了,啊姐不见了,家在何处?” 苏凝愣住。 她以为女鬼这样的女子……在世时该是有那明媚的一生,即便短暂,却忘记了,若明媚灿烈,又何以成了一只怨气不散的阴郁鬼。 这是一只可怜鬼。 -- 第119页 提起她的伤心往事,苏凝颇为愧疚,她想了想。 “那……这便是我们的家。”她指得身后亮堂堂的房间。 又道:“你这么可怜,我便不将你赶出去了。” 女鬼望了望她,那苦涩很快便被那傲气代替,她哼了一声:“苏凝,你长胆子了啊?” 苏凝起了身,扬音带着调皮:“不要啊?那你便不要进来。” 说着,她便提着裙转身小跑的进了房,反身就将那门换上,落了锁。 女鬼:…… “苏凝,你是不是傻!” 她可是一只鬼,一只可怕的鬼! 第81章 夜深了,一切都回归了宁静。 月光洒落了院子满地,竹影斑驳中有黑影快速闪过。 屋子里甚昏暗,只有那月光投在窗上,落入一点点光亮,床上的人儿睡得很是安稳,丝毫没有感觉到昏暗中丝丝危险的靠近。 那凌厉银光一闪而过,几乎而下,轰的背后砸来了一把椅子,使得那黑衣人一个受痛,侧了手,整个身子都扑了去。 那黑衣人迅速回身,屋子里依旧昏暗,一遍扫过去竟无人,他手中的匕首在还闪着银光。 突然的震响。 “啊!”苏凝惊恐醒来:“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瞧着无人,黑衣人又很快的转过身,拿着匕首朝苏凝刺来,那剑尖几乎就到了面前,苏凝吓得抱头大叫:“啊—” 那匕首迟迟未落。 “快走!”女鬼空灵的声音在突然响起。 苏凝抬首一看,发现那黑衣人腰间缠上了一圈红绫,使他不能再推前一步,身后女鬼正抓着那红绫,用劲一扯,那黑衣人便失了平衡失控的往那椅子上砸去。 苏凝见状,手脚颤抖着爬下床,往门口跑去。 那黑衣人快速爬去,呆滞的眼神落在角落里透明得如虚影的女鬼身上,他的眼神没有想象中的吃惊与惊恐,只有闪过的杀气。 举着那匕首欲朝房门而去追苏凝,女鬼如风飘了过去,挡在他跟前,没有犹豫的双手握拳便朝黑衣人心口而去。 只是,她一个扑空,惊愕的发现那黑衣人自她身上穿过去了,她的身影直接接触碰不着别人…… 未及思虑,她抬袖就挥了一张椅子砸过去黑衣人背影。 许是有戒备,那黑衣人只是踉跄了一下脚步,却未有其他伤害,女鬼张了张嘴不解,现在的人…都这么厉害了吗? 瞧着黑衣人即将踏出房门,女鬼抬手那红绫唰的便飞出去缠上黑衣人的脚,黑衣人见状,手上匕首就要向下一划,女鬼连移一用力,将其拉倒,“嘭”一声的应声而落,女鬼又抬手一挥,房门紧紧的关上。 下一刻却听闻外面传来一声惨叫声“啊!” 女鬼心中一跳,苏凝!她当即穿墙飘了出去。 苏凝躺在院子地上,那鲜血自她的身上潺潺而流了一地,站在他跟前的黑衣人执着的剑在往下滴血。 看着苏凝躺在地上身子一抽一抽的,那黑衣人收了剑飞身上墙越出了院子,女鬼恼怒当下追着而去,只是就她如箭般要窜出院子时,便被一股气弹了回来,重重的摔落在地。 那一瞬间,绕着整个院子的如结界般的显现了一连窜符文,一闪而过。 —— 自上回在大理寺活着出来,上官齐在长安城那群纨绔公子哥中更加趾高气扬了,大理寺他都能活着出来,哪还能整死他的。 一日日的都在酒楼里吹牛,说起那江单与宋恕之更是嗤之以鼻,好不嚣张。 “我们上官公子就是厉害。” “可不就是。” 那会他正享受着身边人的吹捧,倚窗正对着那街口,便瞧见一眼熟人正走来,青白长衫。 他那小眼睛一眯,便走了出来。 后面的人在问:“上官公子怎么走了?” “上官公子何去啊?” 他皆不理,待得来人行来,他便跨着那纨绔子弟特有的自大脚步,拿着扇子手一伸挡住了去路。 语气很是油腻:“这哪来的小娘子,生得如此标致。” 苏凝停下脚步,她一身寒气,脸色惨白,眼神颇冷的望着挡在她跟前的上官齐, “咦?这小娘子好生面熟,好似在哪见过。”他语气微挑,笑得有些猥琐。 苏凝微弯了头,冷笑:“上官公子想不起来不打紧,我帮公子回忆回忆。” 说着她便要折袖子。 “哎呀!”那上官齐用扇子一敲脑袋:“想起来了,这不苏凝姑娘吗?” 苏凝静静望着他,脸上颇微不耐烦,更何况街上中间,往来如人海。 上官齐是个不看人脸色的家伙,纵苏凝一脸不耐烦,他依旧带着那调戏的语音:“苏凝小娘子~你何去啊?不如陪爷喝两杯?” 苏凝意外应声:“好啊。” 那上官齐脸色颇为古怪的打量了她一番,似对她的愿意反而有了些不愿意,按苏凝的话说上官齐便是有那受虐倾向。 苏凝上前了两步,几乎贴近了他,那微热的气息呼在他胸膛上:“上官齐,不是要喝吗?走啊。” 上官齐还欲说什么,她一把抓住他的手,紧紧的。 他皱了眉,鼻尖便绕着一丝丝血丝气味,他惊讶的低头扫视她身上,便发现她侧腹上有血在浸出衣服,因被她的外衫挡着,不注意还瞧不出。 -- 第120页 “你…。?”上官齐惊恐的望她,发现她的额上在出汗,显然在隐忍着痛。 苏凝半靠着他,冷眸一瞥警告道:“不想我打死你的话,你就老实点。” 上官齐吞了吞口水,望着往来的人心惊的眨着眼睛不敢动,压着声:“有人追杀你吗?” “嗯,他们在后面。”苏凝道着又拉过他:“走。” 上官齐欲哭无泪的半扶着她,挤进人海中,还在抱怨着:“你大爷的,你坑老子是不是,有人追杀你还往我身子靠,想拉我给你垫背是不是,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老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苏凝忍着痛,抬手一巴掌扇他脑袋上:“闭嘴吧!你个怂货。” 撞上来的明明是他自己,怎还怪上她了。 上官齐被打得一愣:“卧槽,苏凝,你竟敢对我动手!你知道我是谁。” 苏凝白了他一眼,两人转入无人的小巷,打断他的话:“你的那些小跟班呢?” “没跟来。” 苏凝:…… 她抓着他便是想让上官齐的那些小跟班帮她挡掉那些人,结果倒好,多了个拖油瓶! 走出了小巷,这边也是无人区,苏凝瞥了一眼扶着她的上官齐,心里犹豫了一下,在那转角处停下。 上官齐着急:“你做什么?还不快走。” “不想死的话,便跑吧。”苏凝放开了他,自己靠在墙壁上,眸色淡淡:“一直往前跑,绕道找你的小跟班去。” 上官齐神色古怪的望着苏凝,然后哼着冷嗤一声:“放屁,老子在长安城混的时候,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孩还不知在哪,你以为老子是那种临阵脱逃的人吗?我们可是有情有义的,这种抛下朋友自己逃跑的事说出去还怎么在这长安城混?” 苏凝嘴角一抽。 “你拖我后腿。” 上官齐震怒:“我呸!你这是瞧不起我上官齐!大理寺我都活着出来了,还怕鸟!” 这上官齐突然这么有情有义可真是难为了。 苏凝刚欲开口夸他,便听着上官齐声音微颤:“是…是那些人吗?” 苏凝望去,那将路口挡得死死的十来个黑衣人来势汹汹,势在必得的模样,发光发亮的大刀在日光照耀倒射下显得格外刺眼。 苏凝觉得头疼:“嗯。” 话一落,上官齐便一把抓起她得手,拖着就跑:“卧槽!你不早说这么多人!十条命都不够人家砍。” 苏凝腹侧的伤口痛得差些失去知觉,那上官齐拉着她跑,这种速度如何跑得过,于是她甩开上官齐的手,停下脚步。 抬手就一掌击中他的背心,将他打飞老远,上官齐还未回头:“你做…苏凝!” “走,别拖我后腿。”她道,便转身与那追上来的黑衣人交上手。 第82章 若不是苏凝昨日被人袭击身子受了重伤,命悬一线,为了不让她断气,女鬼上了她的身留着她最后一口气。 只是她很快发现,她又出不来了。 为了不让铃儿发现,她便跑出府去寻大夫,未想一出府便被人盯上了。 伤口很痛,她上了苏凝的身,那痛觉她便感受到了。 她背了一只手,便与让那些黑衣人对上了,她躲过横劈而下的大刀,脚一抬便踢飞一人。 很快的她发现…这些人的武功显然很普通。 虽她受了伤,却依旧能支撑着躲过那些刀。 只是没一会,她就有些体力不支,脚下有些凌乱,她不再恋战,贴着墙壁脚下一踏便上墙。 可就在她上了屋顶,准备开溜时,便听那一声视死如归的:“啊!” 她一看,上官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正拿着一棍子直直冲向那黑衣人堆,脸上的神色一如视死如归。 ……我艹你大爷的!她在心里挣扎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的飞下落地,一把将那上官齐后领拽住,往后一推。 她咬牙:“滚一边去,谁让你回来的。” 那黑衣人冲了上来,一刀劈下,好得她闪得远,才没有被砍中。横脚就往头上一踢,那黑衣倒了下去。 上官齐手拿着棍子站在边上,对着要偷袭苏凝背后的黑衣人便是一顿敲,狠命打,打红了眼:“老子不是那种人!让一个女人去挡危险。” 说着,他便尽喊着:“啊!老子打死你们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大白天的一一身黑衣,可不就见不得人。 苏凝白了他一眼:“我看你是想我们两都死这。” 说着他拽住一个黑衣人,一把就将其胳膊后折,骨头碎裂的声音,随着那黑衣人的痛苦尖叫声,苏凝才将人一推,踩着借力上墙,对着上官齐:“跑!” 刚一转身,上官齐就被一人踢了背心摔倒在地。 苏凝:…… 紧随着而上的黑衣人将苏凝包围住,提着刀齐刷上前,苏凝闪过一边时便被另一侧的黑衣人踢中腹侧伤口。 她一声闷哼,自那屋上摔了下来。 摔下来不痛,她压在了上官齐身上,只觉得脑袋有些眩晕,隐隐听得上官齐忍着气,他涨红了脸:“滚开,老子要被你压死了!” 苏凝摇摇晃晃起来,自直不起身,更别提上官齐了,两人被围得水泄不通。 只有死路一条。 -- 第121页 上官齐还不掩嚣张:“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那黑衣人未应,那目光落在苏凝身上,明显的他们朝着苏凝来的。 两人退无可退,被堵这靠墙,苏凝心中想着:完了完了,再刺一刀苏凝这身子就烂了。 正事便听得一声清朗男声:“大白天的,这着黑衣出行杀人灭口得未免有些显眼。” 上官齐听着声音,惊呼:“江单!” ―― 在老家江单那黑紫长鞭如蛇一般极窜而过扫了一排黑衣人时,苏凝心里一冲,直接倒下了。 失去意识前只听得到上官齐震耳欲聋的:“卧槽,你个死女人太重了,老子抱不动你。” 她想,待她休养好,她定要将上官齐打脱层皮。 — 大理寺 上官齐看着眼前与他对坐的江单,面色黑的很厉害,特别是那江单还一脸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时。 “江大人,本公子非常感谢你刚才的搭救,不过本公子不明白你为何还阻拦我离开?”他微昂着头,极是高傲。 “上官公子,大庭广众下遭人追杀,这可不是件小事,这事本该叶青统领管,奈何叶青统领外出城办事,这事就推到我们大理寺来了。”江单乏得无力,撑着下巴:“本官又是个负责任的,自要留下上官公子好好了解一下情况,上官公子不想配合可行,往那走。” 他指着门口,而门口站着的子居十分适时的露了剑光,将上官齐的那点熊胆就吓得缩了回去。 上官齐遇上那刀剑都怂,可又觉得自己这样太没志气,便又是把头一昂,怒目:“老子都说了,那些人不是冲我来的,我那是被她拉下水的,老子都想找她算账!” “那便请上官公子好好等着苏凝姑娘醒来。”他淡言。 上官齐不满嚷着:“放屁,谁知道她什么时候醒?瞧她那差点都断气了,难不成睡个十天半个月的,老子还在坐着等十天半个月?” 江单听他的尖声听得烦,脸色渐无表情的,索性将那黑紫鞭子往那桌上一放。 上官齐望着那鞭子身子一缩,他可记得方才江单从天而降,挥着那长鞭子将那一个个抽得哭爹喊娘的。 他才傲娇得含音:“本公子也没啥事,便且先等着,给你两大人一个面子。” 他嘴上是这么说的,心里可对着江单暗骂:死小白脸,别落得老子手上,落老子手上有你好受的。 江单瞥了他一眼,大概知晓他心中在想什么,只是他有些乏累,不想与他再多搭理。 正时冷玉燕正打开门出来。 上官齐瞧见她连问:“她怎么样了?啥时候醒?” 冷玉燕没理他,对着江单道:“她伤得有些严重,大概短时间内醒不过来。” 江单点了头刚欲说什么,便又听那门咿呀一声被打开,苏凝站在门后,神色微茫的望着他们。 冷玉燕回首一看,便蹙了眉,苏凝脸色唇色都苍白得厉害,一看便晓得是有重伤在身,按理说她方才昏得入沉,这会怎还能起来。 “这不就醒了吗?什么短时间醒不过来?庸医!”上官嗤声道,瞧着冷玉燕的眼神很是鄙夷。 冷玉燕瞥了他一眼,如箭一般唰的目光,方看着苏凝,面色淡淡:“你不该下床。” 苏凝瞧了瞧她,摇了头:“多谢姑娘,苏凝好多了。” 说着,她便行了出来,身影微慢的坐上官齐旁边,与那江单对上视线时微颔首点头。 冷玉燕见她都能下床了,便不再多言,出了屋。 上官齐昂着个头对苏凝,又带邀功语气:“若非老子刚才回去救你,怕你现在就成肉泥了。” 苏凝缓缓侧首望了他一眼,然后极是不屑的嗤了一声。 若非他自以为是的折回来,她怎又会折回去遭人围攻,他倒好,还敢拿出来说。 是觉得她受了伤便打不动他了吗? 第83章 若不是苏凝昨日被人袭击身子受了重伤,命悬一线,为了不让她断气,女鬼上了她的身留着她最后一口气。 只是她很快发现,她又出不来了。 为了不让铃儿发现,她便跑出府去寻大夫,未想一出府便被人盯上了。 伤口很痛,她上了苏凝的身,那痛觉她便感受到了。 她背了一只手,便与让那些黑衣人对上了,她躲过横劈而下的大刀,脚一抬便踢飞一人。 很快的她发现…这些人的武功显然很普通。 虽她受了伤,却依旧能支撑着躲过那些刀。 只是没一会,她就有些体力不支,脚下有些凌乱,她不再恋战,贴着墙壁脚下一踏便上墙。 可就在她上了屋顶,准备开溜时,便听那一声视死如归的:“啊!” 她一看,上官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正拿着一棍子直直冲向那黑衣人堆,脸上的神色一如视死如归。 ……我艹你大爷的!她在心里挣扎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的飞下落地,一把将那上官齐后领拽住,往后一推。 她咬牙:“滚一边去,谁让你回来的。” 那黑衣人冲了上来,一刀劈下,好得她闪得远,才没有被砍中。横脚就往头上一踢,那黑衣倒了下去。 上官齐手拿着棍子站在边上,对着要偷袭苏凝背后的黑衣人便是一顿敲,狠命打,打红了眼:“老子不是那种人!让一个女人去挡危险。” -- 第122页 说着,他便尽喊着:“啊!老子打死你们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大白天的一一身黑衣,可不就见不得人。 苏凝白了他一眼:“我看你是想我们两都死这。” 说着他拽住一个黑衣人,一把就将其胳膊后折,骨头碎裂的声音,随着那黑衣人的痛苦尖叫声,苏凝才将人一推,踩着借力上墙,对着上官齐:“跑!” 刚一转身,上官齐就被一人踢了背心摔倒在地。 苏凝:…… 紧随着而上的黑衣人将苏凝包围住,提着刀齐刷上前,苏凝闪过一边时便被另一侧的黑衣人踢中腹侧伤口。 她一声闷哼,自那屋上摔了下来。 摔下来不痛,她压在了上官齐身上,只觉得脑袋有些眩晕,隐隐听得上官齐忍着气,他涨红了脸:“滚开,老子要被你压死了!” 苏凝摇摇晃晃起来,自直不起身,更别提上官齐了,两人被围得水泄不通。 只有死路一条。 上官齐还不掩嚣张:“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那黑衣人未应,那目光落在苏凝身上,明显的他们朝着苏凝来的。 两人退无可退,被堵这靠墙,苏凝心中想着:完了完了,再刺一刀苏凝这身子就烂了。 正事便听得一声清朗男声:“大白天的,这着黑衣出行杀人灭口得未免有些显眼。” 上官齐听着声音,惊呼:“江单!” ―― 在老家江单那黑紫长鞭如蛇一般极窜而过扫了一排黑衣人时,苏凝心里一冲,直接倒下了。 失去意识前只听得到上官齐震耳欲聋的:“卧槽,你个死女人太重了,老子抱不动你。” 她想,待她休养好,她定要将上官齐打脱层皮。 — 大理寺 上官齐看着眼前与他对坐的江单,面色黑的很厉害,特别是那江单还一脸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时。 “江大人,本公子非常感谢你刚才的搭救,不过本公子不明白你为何还阻拦我离开?”他微昂着头,极是高傲。 “上官公子,大庭广众下遭人追杀,这可不是件小事,这事本该叶青统领管,奈何叶青统领外出城办事,这事就推到我们大理寺来了。”江单乏得无力,撑着下巴:“本官又是个负责任的,自要留下上官公子好好了解一下情况,上官公子不想配合可行,往那走。” 他指着门口,而门口站着的子居十分适时的露了剑光,将上官齐的那点熊胆就吓得缩了回去。 上官齐遇上那刀剑都怂,可又觉得自己这样太没志气,便又是把头一昂,怒目:“老子都说了,那些人不是冲我来的,我那是被她拉下水的,老子都想找她算账!” “那便请上官公子好好等着苏凝姑娘醒来。”他淡言。 上官齐不满嚷着:“放屁,谁知道她什么时候醒?瞧她那差点都断气了,难不成睡个十天半个月的,老子还在坐着等十天半个月?” 江单听他的尖声听得烦,脸色渐无表情的,索性将那黑紫鞭子往那桌上一放。 上官齐望着那鞭子身子一缩,他可记得方才江单从天而降,挥着那长鞭子将那一个个抽得哭爹喊娘的。 他才傲娇得含音:“本公子也没啥事,便且先等着,给你两大人一个面子。” 他嘴上是这么说的,心里可对着江单暗骂:死小白脸,别落得老子手上,落老子手上有你好受的。 江单瞥了他一眼,大概知晓他心中在想什么,只是他有些乏累,不想与他再多搭理。 正时冷玉燕正打开门出来。 上官齐瞧见她连问:“她怎么样了?啥时候醒?” 冷玉燕没理他,对着江单道:“她伤得有些严重,大概短时间内醒不过来。” 江单点了头刚欲说什么,便又听那门咿呀一声被打开,苏凝站在门后,神色微茫的望着他们。 冷玉燕回首一看,便蹙了眉,苏凝脸色唇色都苍白得厉害,一看便晓得是有重伤在身,按理说她方才昏得入沉,这会怎还能起来。 “这不就醒了吗?什么短时间醒不过来?庸医!”上官嗤声道,瞧着冷玉燕的眼神很是鄙夷。 冷玉燕瞥了他一眼,如箭一般唰的目光,方看着苏凝,面色淡淡:“你不该下床。” 苏凝瞧了瞧她,摇了头:“多谢姑娘,苏凝好多了。” 说着,她便行了出来,身影微慢的坐上官齐旁边,与那江单对上视线时微颔首点头。 冷玉燕见她都能下床了,便不再多言,出了屋。 上官齐昂着个头对苏凝,又带邀功语气:“若非老子刚才回去救你,怕你现在就成肉泥了。” 苏凝缓缓侧首望了他一眼,然后极是不屑的嗤了一声。 若非他自以为是的折回来,她怎又会折回去遭人围攻,他倒好,还敢拿出来说。 是觉得她受了伤便打不动他了吗? 第84章 江单瞧着苏凝那一脸要打上官齐的神色,挥手让子居将人请了出去。 上官齐一走,屋里就安静了下来,江单望着苏凝心里对她的有关信息在流转。 苏凝,杭州人,十岁以后到了衡州投靠自己的舅舅,性子懦弱无能,且是个药罐子,在叶府中说不算多么受人欺负,但叶府中人向来当她不存在。 -- 第123页 “江大人,你这么深情款款的看着我,是爱上我了吗?” 苏凝的声音突然响起,她蹙着眉,显然江单这么大刺刺的眼神落在她身上那么久,她有些不悦了。 江单方回了神,略带歉意道:“放心吧,苏凝姑娘,我不好你这款。” “噢~江大人比较喜欢闷骚冷漠款的。”她心领神会的眨了眨眼。 江单挑了眉,微无奈:“这……颇有困难,江某还是喜欢温柔似水型的。” 苏凝故作惊讶的望了他一眼,笑而不言。 一来二回,江单倒是想明白了,他摇着扇子啧啧道:“苏姑娘如此打听江某的隐私问题,可是看上我了?”他摇了摇头:“真是可惜了,江某早有婚约在身,姑娘莫在我身上耽误年华,还望姑娘早日寻得另一如意郎君。” 苏凝嘴角一抽,这戏真多。 她抬手挥了挥:“江大人想多了,苏凝不喜欢过于秀气的男子,特别是江大人这等“肤白貌美”的。苏凝特意咬重了“肤白貌美”二字,瞧着江单眼角一抽,她又道:“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宋大人那样的,闷骚,冷漠有有男子气概。” 江单收了扇子,一下又一下的敲着手心:“竟然如此,江某下次见着宋大人就帮苏姑娘问问,宋大人有没有心仪的女子,若是没有,苏姑娘的喜欢便多了几分希望。” 苏凝笑了笑,因她的脸色并不大好,瞧着有些凄凉:“那便谢谢江大人了。” 两人相视而笑,似笑非笑,几分真心心里都有数。 江单起身换了茶叶,给苏凝倒了杯茶。两人方收了那嬉闹心绪。 江单看苏凝微皱了眉,手按着腹部。 江单道:“苏姑娘这伤瞧着不是普通的剑伤。” 他意有所指。 苏凝也不隐瞒,叹了口气:“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因为见义勇为抓一个凶手,哪知凶手没抓到,倒是人家找上门来报复,差点断了命。” 她颇是憋屈的指着侧腹:“足足手腕大的洞,真是不留情,誓要灭口啊。” 江单惊讶的挑了眉:“那些人找上你了?” 他倒是忘了苏凝在当初可是与那后面虐待刘淄尸体的事情。 那位穆兰公主在当初承认了她杀刘淄是因为:当时她溜进长安城,被刘淄调戏,她一气之下就将他杀了。 只是她杀了人便跑了,那个在暗中看着的人在她跑了以后,才出来对着刘淄还没死透的尸体挖眼剖腹。 至今还未捉到那人,也不知晓得那人残尸是对刘淄有何不共戴天之仇。 虽然后来他与宋恕之在顾公庙那里遇到那些人,进而猜想是同伙。 他们也猜想了对冯远亭残尸的也可能是他们,但也只是猜想,毫无依据。 且自上次以后,那些黑衣人的踪迹便寻不到半分。 “不太能确定,但是大概没错,那种感觉…很像。”苏凝道:“若不是,也与那个人脱不了干系。” 昨夜里突然行刺苏凝的两个人给她的感觉与那夜里遇到的那一个很相像,作为一只鬼,那种奇异的感觉还是很敏感的。 江单嘴角勾起:“这下好。” 苏凝不解:“嗯?” 江单望着她,犹豫了一会,才道:“我与宋大人前些日子外出办案时遇到了一些特别的黑衣人,若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同一伙人。” 苏凝与他视线相对,微吃惊,这也就是说明这是有组织的团伙,而背后还有黑手。 冯远亭死后遭残尸与刘淄一样,也可能与那夜苏凝遇到的那个黑衣人是一伙,这些人胆大包天,手段残忍。 到底是想做什么……这摆明了有阴谋。 江单说:“我们暗地里查了许久,再找不出半点踪迹,那些黑衣人也如沉石海底,不再出现。他们若要杀你,而今你还好好的在这里,那他们肯定还会来的。” 苏凝闻言,撇了撇嘴:“见义勇为的好百姓不好当。” 江单抚慰她:“若能助得大理寺破案,赏百两黄金。” 啧啧啧,瞧瞧瞧,他将那“赏百两黄金”几个字说得极像贪官。 苏凝无言。 江单瞧她脸上写着“我怕死”三字,他将那扇子往桌子一敲,颇有失望:“苏凝姑娘,你竟是贪生怕死之辈!” 苏凝严肃的点了头:“对,我是。” 江单:…… 脸皮是真的厚。 江单苦口:“苏凝姑娘做做诱饵便可,我定当护你两全,若是少了一根汗毛……” “便赔我百两黄金!” 江单话未完,苏凝便接了他的话,一脸娇笑:“一根汗毛百两黄金~江大人,可应?” 这可真是狠。 “行!”江单微微咬牙:“本官乃是有钱的大爷!区区百两何惧?” 苏凝微微点着头,大悟道:“江大人英明!” 默了又道:“但且先让我养两天伤,我不想把命赔进去,江大人,你也是。” 她瞧着江单疲乏的脸上,眼下有暗沉的眼圈,就这状态,可不够人家一招。 江单咳了咳,应:“好!” 苏凝心里有些没底,总觉得这江单不大靠谱。 又或是案件有了突入点,江单心里欢悦,房与苏凝道起了早上抓回的那些白天里着黑衣特别显眼追求她的黑衣人,这也是她再进了这大理寺的缘故。 -- 第124页 江单道:“耐不住严刑逼供,那幕后黑手的家门都给报上来了,你要不要猜猜谁想杀你?” 苏凝翻了个白眼:“反正不是昨夜想杀我灭口的那些人。” “噢?你怎么知道?” “今日那些追杀我的黑衣人太次了,连上官齐都能打一二,与昨夜想杀我的那些人都不是一个水平的。” 若不是伤口裂开得厉害,她痛得直冒冷汗,怎还会留着他们进大理寺? 而找杀手杀她的……且找得这么次的,该是个不怎么熟悉这行的新手买家。 江单也不意外,苏凝聪明得很。 他意味深长的道:“这候门深院的女人真是可怕的很啊~” 话音一落,苏凝眸子渐渐渗冷意。 “叶雪枝。” 第85章 上官连城在棋盘下落下一子,然后抬眸望着对面的的上官连钰,神色淡淡。 连钰望着棋盘,手中的棋子迟迟未落。 有那春风穿亭而过,吹起两人黑发微拂,皆神色微漠。 他迟迟将那棋子一落,棋盘上瞬间产生了变化,将连城的防守一一击溃。 连城不动声色,只是又落下一子。 连钰望着那棋盘,头未抬,只是在淡淡言:“皇上今早招我密谈。” 连城未应,只是听着连钰又道:“自南国穆兰公主一事之后,大昌那边蠢蠢欲动,近日更是在边境滋事,昨日却又休了国书而来欲求亲明岚郡主。” “高阳?” 连钰将那白子落下,轻应:“嗯。” 昌国新皇登基,高阳为摄政王,辅助新皇打理朝政,他喜欢明岚已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自少年起,便多次求亲被拒,算来,这已是他第四次求亲了。 连钰道:“皇上这次…恐怕有意将明岚郡主远嫁昌国。” “文川王年事已高,又膝下无子,明岚郡主虽为女辈,未入长安时却也曾是一代女将,在军中极有威信,皇上不会将其放回文川。”连城淡淡道:“那兵权皇上总该要收回来的。” 明岚郡主为文川封地的文川王之女,在长安城中十来年有人说她是第一才女,却忘了她年少时在沙场也为一代女将军,后卸甲入长安城,在这长城深院里化为柔情。 而文川王只有一个孤女,若是明岚郡主回文川,那文川王的那十五万精兵的兵权定会让明岚郡主承袭,若她远嫁异国,文川王的兵权无子嗣继承,便被皇上收回。 这也是皇上希望的事。 文川王的威望不容小觑,大昌与那南国都在私下对其示好。 一个封地的有兵权的藩王,那历来便是皇上的一块心病,即便那历代文川王都会将自己的子女送到长安城为质。 “怕的是那明岚郡主不肯嫁。”连钰摇头道:“那丫头过于执着,这么多年一直对顾怀瑾念念不忘。” 连城垂了眸沉默不言。 好一会才问:“皇上想让大哥做什么?” 若不是,连钰不会提意捉着他下棋谈起这事。 连钰丝毫不意外连城如此问道,他望着连城:“若是此番明岚不愿嫁大昌去,便让你娶。” 闻言,连城冷笑了一声:“他倒是打了个好主意。” 他虽不是直属亲王,可他昭王府是,亲王与藩王结亲,为了避免重权太过,向有规矩要收权。 这皇上想让他娶明岚,借此削文川王的势,他昭王府的权全数交与皇上,自是没差,连钰自没有理由拒绝。 连钰瞧着他的模样,语气微沉:“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娶亲了,难道相比这长安城的女子,那明岚郡主还配不上你吗?” 连城眸子一片冷漠:“我自有钟意的女子,大哥不用关心。” “隔壁叶府的女子?”连钰嘲讽露笑:“连城,你倒是出息了,怎么?想找个替身?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 连城那冷眸直盯着连钰,面色阴沉。 “大哥,你管宽了。” 连钰将那棋子粗暴的扔向棋盘,将棋盘的棋子都打乱,扑腾得落了几颗下地。 “自小我便不管你,我是相信你有分寸,可而今你干得什么事?我若不管是要任由你将整个昭王府都害了!”连钰的眉宇腾腾布满怒气。 他几乎咬牙:“你背地里那么多动作,若非我帮你遮着掩着,你以为皇上发现不了吗?他已不是当年的少年皇子,作为一个帝王,他比谁都敏感多疑!你那么做是要将这昭王府置于何地?将我置于何地?” 连城低身捡起了掉在了地上的黑白棋子,对于连钰的咬牙切齿,他显得很平静:“我不会连累昭王府。” 他的眼神回归平静:“大哥尽可放心。” 连钰冷嗤一声,他问:“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连城垂眸,望着棋盘上凌乱的黑白子,眼眸深邃似长长深夜。 只有沉默。 “你不说那我再问你!此次南国之事你参与了多少?”连钰望着他,掩不住怒气:刘淄的死是不是你的计谋?你掀了冯太师的底?为什么?” 连城突然露了笑,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大哥如此聪慧,怎会猜不出?” 连钰的眼神如冰落在他身上,连城才又道:“我也只是让事情发展得迅速了些,即便没有我,那些事情也会发生。” “皇上知道那冯太师私底下做的那些事,他不动冯太师的缘由你也知道,你倒好…还有南国一番好好的和亲给你搅成这样!”连钰说着,又一顿,皱了眉头:“不是……那些南国杀手是……” -- 第125页 连城神色淡淡。 连钰皱紧了眉:“是皇上?” “皇上并不想与南国联姻。”连城道,这也是一切的开始。 才有了后来的事,此举不仅让那南国不敢提联姻之事,南国带来表歉意的战马也在那位皇上的意料之中。 连钰闻言,心里想了想,又问:“冯太师之案是你的杰作?” “不是。” 不全是,他只是推进了事情的发展。 连城抬首与连钰相望,他叹了口气:“大哥,我从未想过瞒你。” 在看见连钰的脸色越发的黑时,他又认真道:“我予你承诺,定不拖累昭王府。” 连钰望着他,将那眉头蹙得紧紧,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许久他才微沉了气:“啊城,我是希望你知道,我的妻子有了身孕。” 连城猛得抬眸,那冷漠的眸子里漫出了些喜意:“嫂嫂有了身孕?这是何时的事?你怎不早说?” “昨夜大夫才诊出来的脉。” 这也是他为何在今日来寻连城的缘由,昭王府有了新生命,那一切有风险的事情该是多份考虑。 若只是他,他定当不会多言,昭王府与他同在便是。 而今不一样了,他不得不去计量那些危险。 连城心里也晓得,连钰今日的质问是为何。 默了,上官连钰的脸色才渐缓。 “你心里有数便好。” 落下这么一句,便挥袖而去。 只留连城望着那一盘棋……他有些怀疑他大哥是这盘棋要输了才抓着那个点故作生气打乱棋子…… 毕竟不是一两次了。 第86章 苏凝自大理寺回来时,正遇上上官连城在府门口。 她刚与他视线对上,那上官齐便自后面赶了上来,横在两人中间。 他背对着上官连城,与苏凝道:“走吧,同爷去听曲。” 苏凝眨了眨眼,这上官齐可真是奇怪,方才在大理寺还一副不屑送她回来的模样,一转眼又在她后面偷偷跟上了。 “不去。” 上官齐闻言,恼怒:“你这不知好歹的死丫头,陪爷听曲是你在菩萨面前求八辈子的荣幸!你还敢拒绝!” 苏凝无言,与他说话实在心乏。 她绕过上官齐,向那上官连城走去,连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紧紧的。 苏凝站在他面前:“王爷,你有何要事?” “踏青。”他简短答道。 苏凝的神色一怔,好一会才想起……上官连城与苏凝约了去踏青…… 她蹙了眉:“王爷,苏凝身体不适,怕是要失约了。” “你身体不适?”他问。 苏凝未答。 那上官齐倒是在一旁哼唧哼唧的出声:“苏凝,你方才说要请我过府坐坐的,快走吧,别磨叽了。” 上官连城没有理他,只是盯着苏凝。 苏凝瞪了一眼上官齐,她何时说过要请他过府坐? 但…… 苏凝朝上官连城略带抱歉的道:“王爷,苏凝先走了。” 语落时她便提脚走,无视上官连城微顿的神色。 只是她一瞥那叶府大门突然出现的的叶雪枝时。 她一转身突然露了笑:“王爷,不是踏青吗?走啊!” 上官连城望着她,眨了眨眼:“嗯。” 上官齐还欲说什么,便被后面的人一把拉走了。 ―― 春天到了,城郊外一片春色,那春意盎然的景象瞧得人心情大好。 苏凝与上官连城牵着马儿脚下踏着那刚复苏的绿草芽。 拂来的春风极是柔软舒服得,不远处映着粼粼水光的大湖,那绿绿茵茵的树影半波,这一切都是春天的恩泽。 苏凝难得心情很好,足以忽视一切不适。 苏凝道:“王爷总有这般闲情雅致,可真是羡煞旁人。” 连城牵着马走在她前面,闻言便停了下来,他望着那一面湖:“游湖吗?” 苏凝:“……” 她未应,连城应一个飞身,落在那湖边上的小船上了。 …… 然后便望着她,苏凝舍了马,方慢悠悠的度了过去。 连城一边手拿着船桨,一边伸出手去拉她,苏凝没有伸手,只是神色很奇怪的望着他:“王爷,我能否问你个问题?” 连城望她:“问。” “你以前便是这样的人吗?”苏凝蹙了眉问道。 好像不是的。 这春风正好,吹得旁边的柳树在作响。 连城眸子微敛,声音颇轻:“为何这么问?” 苏凝笑了笑,很淡。 “听闻长安城里的瑾瑜王爷铁面无私,冷漠无情,不近女色,从不予笑脸,活生生的一冷面王。” “传言不可信,你形容的这些更像大理寺的那位宋寺卿。” 苏凝微挑了眉,突然被他这么一提,她想起那位宋恕之大人…唔…好像是更贴切。 “那王爷……你是什么样的人?”苏凝又问。 连城想了想:“你希望我是什么样的人?” 苏凝愣了愣。 什么样的人?她曾经希望他是个温柔些的人,待她再好点的人…… 而今,似乎没什么关系了。 “上来吧。”连城看她出神,也没说什么,只是催促着她上船。 -- 第126页 苏凝将心绪落了落,伸手抓住连城的手,手心微温,似那刚起的篝火散出的第一次暖气。 连城将她的手握得很紧,一把将她拉上了船。 在湖中央,更能领略那这湖光水色的美景,远处的山林若隐若现,像极了那画上的风景。 湖水很清澈,能瞧见底下的水草在飘舞着身子,一下一下的随着水波而扬。 连城撑着浆杆,姿态优雅得似喝茶,苏凝坐在后面,望着他的背影与这景色相映。 那一瞬间有些景象重叠,波涛汹涌的在脑中中翻滚。 她觉得心里发涩,连这阳光都有些刺眼。 连城回首望她,黑眸透亮里倒映着她的身影。 “怎么了?”他在问。 苏凝露了笑:“王爷,是不是上了年纪的人都会变得温柔了?” “你说我吗?”他蹙了眉问。 苏凝点了头:“王爷以前可不这样好。” 连城的身影一顿,他望着苏凝的眼神极是深邃。 “你以前认识我?” 苏凝嘴角的笑凝住了,衣袖内的手指下意识的抠着。 “苏凝何德认识王爷,只是长安城里的人都这么说,雪枝姐姐也说王爷性子冷漠得很,才好奇。” 她道着眼神无虚的对上他的那如针眼神。 连城只是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方回过身继续撑着船杆,那身影杵得笔直。 许久,苏凝才听得他道:“那些人与我不相干,自没有好脸色,你不一样。” 苏凝怔了怔。 不一样……说得是苏凝,她也并不是难过,便是心里如灌了冷风般发冷。 苏凝问:“王爷喜欢苏凝?” 那小船荡过湖面,那船后便荡出一层层涟漪,连这那水下的水草摇摆得更快了。 连城没有应答。 苏凝抿了抿唇,不晓得这连城对苏凝是个什么意思。 为何不承认? 苏凝垂了眸探了出船身,手伸入了湖里,滑过手指间的水冰凉如初雪融化。 “我喜欢你,自待你好。” 那清冷中带着真挚的声音突起。 将苏凝惊得险些磕上船板,她猛地抬头望着连城,连城也不知何时回了身正望着她,那眼里清凌如这湖面上的水。 这话就一下子击中她脑中的某根弦。 苏凝突然笑了,她低首笑出声,笑得眼眶里发红。 她闭了眼,将那翻滚的思绪压了下去,方抬头,扯笑:“王爷啊,王爷,你可真是……” 她话未完,那在水里的手便突然撞上了东西,她下意识的停了话,瞥了一眼。 便一声尖叫出声:“啊!” 她连将手收了回来,惊恐的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连城问, 一边连行了过来,一瞧那水面,眉宇便皱得紧紧的。 那湖面下水里飘着一具尸体,两眼暴凸,整个人已发肿得瞧不出原貌。 第87章 县衙的人先来了,将人打捞起来后发现那死者身上的扳指,有人呼:“这是黄公子!黄有龙将军的爱子!黄粱公子!” 因此惊动了那大理寺,来的是宋恕之和几个大理寺的人,一时间湖边上围了不少人。 苏凝与连城站在柳树荫蔽处静静的呆着,看着那些人围着宋恕之前言后语的述说这可怕的杀人案。 这位黄粱公子的尸体漂浮于在湖中央,他的腰身系了一条麻绳,连着底下的水草,使得他的尸身漂浮在湖面下,即便湖边上有人远远看去也瞧不出什么。 因此被定为故意杀人。 冷玉燕掀了白布在检查尸体,神色微肃穆,好一会她又起身对着宋恕之道:“死亡时间三天以上,身上无明显外伤。” 宋恕之也蹲下瞧着那尸体,尸体水肿得瞧不出原五官模样,他一把将那尸体上的挂着的一玉牌扯下,上面有个黄字,边角上嗑缺了一块,瞧那痕迹已有些时间。 宋恕之沉默了一会:“拉回去解剖看看。” 啊湛闻言,欲言又止:“宋大人……这是黄将军爱子,恐怕……” 恐怕那位黄将军不让,上次冯远亭死了,那冯太师便坚决不让他们解剖尸体,这也是致使当初他们案情的进度拖拉问题。 像这些达官贵人,向来忌讳这些。 “要想破案便要解剖。”他瞥了一眼啊湛,眼里是不容置疑。 啊湛缩了缩脖子,连点头:“是。” 连过去给尸体盖了白布,招呼着人将其抬走。 宋恕之回身望着湖,湖上有小船。 是身旁的县衙大人擦着冷汗挥使着那些官兵下湖去看湖底,在那水光十色中几个官兵划着那小船到了湖中央。 脱了衣衫便利索的跳下湖里,水声响亮。 县衙大人看了看身旁的宋恕之,欲言又止,许久才道:“宋大人,方才已经派人去通知黄将军了,黄将军不在府中,那黄夫人听到消息便晕过去了。” 说到时,那黄家下人便到了。 来的是那黄家管家与几个下人,看到那边上盖着的白布时,顿时便是鬼哭狼嚎的哭声一片。 宋恕之抿了抿唇,将那下巴崩得微紧,显得整个人更加凌厉了。 那县衙大人还在道:“欸,黄将军就这么一个爱子,真是造孽啊。” 宋恕之冷声:“有时间在这感叹,不如将用这时间去找证据抓凶手。” -- 第127页 县衙大人又擦了擦汗,点头哈腰:“宋大人说得是,下官这就去,这就去。” 苏凝望着这阳光突然越烈,方才那一阵阵温暖的春风变得闷躁。 旁边的连城自悠的牵着马儿,给它梳毛,俨然不关心那眼前的事。 苏凝道:“王爷,我们遇上死人了,看来今日不宜出门。” 连城回首过来望她,很狐疑的问:“是我们害死他的吗?” “当然不是。”苏凝果断摇头。 他道:“那他荣幸,遇上我们,否则不知什么时候才会被人发现死在这里。而他死在这里与我们无关,我们来不来他都死了,这所谓宜不宜不相干。” 苏凝:…… “王爷,你觉得是谁杀了这位黄粱公子?”苏凝扯笑,十分无语的转了话题,两眼盯着他显得她十分期待他的答案。 连城神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反问:“你觉得人是我杀的?” 苏凝楞了楞,摇头:“没有啊。” “所以我怎么会知道?”他的眼神很无辜的望着苏凝,问得苏凝哑口无言。 苏凝觉得喉咙有些干,欲说什么又说不出。 便听得湖中央突然的嘈杂声四起:“快,快。” 将周围的人视线都引了过去,便瞧见那湖上小船上的人在紧张的唤着下水的人。 湖面上冒出人头里,那人脸色苍白,抖索着道:“底下,底下还有尸体!” 一语惊吓所有人。 —— 这湖是镜子湖,位于城郊外,依山傍林,景色十分要美。 所谓镜子湖便是这湖宛如一面镜子般水平,阳光落入湖里波光粼粼,水甚清,能清晰的看到湖下的水草在扬舞,有许多人慕名而来。 未曾想过,这湖下水草里竟是一具具骸骨,足足四十具骸骨,在这美丽的湖底下。 铺着白布的湖边上,放着一具具惊人骸骨,湖边上众人的脸色都不大好。 宋恕之的脸色冷得似寒冰,那县衙大人更是汗如雨下,终于那打捞的官兵皆上了案。 他才颤颤巍巍得道:“宋大人……这事态严重啊,这湖底怎么会有这么多具骸骨啊?这是不是先禀告皇上啊?” 宋恕之不理会他,直向在看骸骨的冷玉燕走去。 待得冷玉燕将那每具骸骨都看了一遍,确认道:“这些骸骨都有些年份了,至少得七八年了,有男有女,年龄上大的有六十多岁,小的才十二岁,每个人身上都有十分整齐的刀伤,都是一刀毙命。” 宋恕之听着,自己又绕着那一些骸骨走了一圈。 又听得冷玉燕又道:“这些人的身上的衣衫都腐烂得差不多了,但从仅存的衣料看,这些衣服该是统一服饰,只有……” 她犹豫了一下,宋恕之已经接话道:“下人。” “下人?”县衙大人疑惑问:“宋大人说的是这些人都是下人?” 宋恕之点了头。 该是某些大人家的下人,才会是统一的布料衣服。 什么样的丧心病狂才会将这怎么多下人都是杀了,如此大规模的死亡人数……又怎会无半点惊动呢? “王爷。”那县衙突然在旁出声。 是连城与苏凝行了过来,连城神色依旧淡淡,倒是苏凝脸色颇为苍白,显然被这景象吓到了。 连城望着那一排排骸骨,声音平平道“这些人身上的伤口是官家兵器的刀口。” 宋恕之抬眸望他,那黑眸里郁色未明。 苏凝听着心口一凛。 “是灭门么?”她轻声问。 连城没有回答,众人心底却晓得了,只有灭门才会有这么整齐的官家兵器的刀口,这么多人数的死亡才不会引起轰动。 可是问题…… “不对啊,一般遭灭门的那些罪人都是抛那北边小山的乱葬岗上,怎么会抛尸在此处?”啊湛不解问道。 那县衙爷一听也疑惑问:“这近年来有遭灭门的名门吗?七八年前的?” 连城神色淡淡没有说话,苏凝猛地抬头看向那一具具骸骨,眼里的惊涛骇浪皆藏在那眸里。 “回去查查便知。”宋恕之顿了下道:“将这些尸骨拉回义庄放着。啊湛,将黄粱公子的尸体拉回大理寺。” “是,宋大人。” 第88章 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不过半会,那消息便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又一惊人悚事,城郊镜湖底竟藏四十多具骸骨,这令人惊慌之下,那黄粱公子的死似乎变得不那么震惊了。 传什么的都有,有道:“这是连环杀人案!” 有言:“这是杀人填湖。” 总之是闹得人心惶惶。 那一车又一车盖着白布的骸骨往城里拉时,密密麻麻的百姓自城外到城内,探头探脑的探个究竟。 “天哪,真是造孽啊。” “这么多车,得是多少人啊?”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嘈杂声中夹杂着那官兵拦道的呵斥声:“看什么!都往后退!” 黄将军就在啊湛和子居拖着那黄粱尸体进城时突然窜了出来,将人拦住。 “我的儿!” 那身高九斗的魁梧将军还着着盔甲,风尘仆仆的不知从何而来,他红着眼眶,声音嘶哑:“粱儿……粱儿?” “黄将军……请节哀,贵公子……他。”啊湛垂着首道。 -- 第128页 黄有龙摇着头,一把将那挡在跟前的啊湛推开:“我不相信,不可能。” 说着,他颤着手就要去掀那白布。 他的儿前几日还好好的,还好好的说要给他备五十岁寿辰的生礼。 啊湛瞧着动容,颇为不忍的开口:“将军……” 那颤抖着的手只掀起一角,他便垂下了,那张糙脸布满无力。 “是谁!”他的声音几近哽咽:“是谁害了我的粱儿。” 那围观的百姓皆是唏嘘不已。 宋恕之自后面与连城走了上来,瞧见黄有龙,便道:“黄将军,凶手是谁我们会查的出来,此时你问本官也答不了。” 黄有龙一看宋恕之,便怒目“不必你大理寺费心,我儿的死我自己查!” 说着,他便要去抱起那黄粱的尸体,大理寺那尿性他自知道得很。 “黄将军。”连城出口唤他。 他行了上前,将那黄将军的手按下:“黄将军稍安勿躁,黄公子的死蹊跷得很,需得好好调查,相信宋大人会给黄将军一个公道的。”他望着宋恕之:“是吧,宋大人?” 宋恕之背着手,冷面依旧:“那也得黄将军配合。” 黄将军神色悲伤,那么一个大老爷声音都带上哽咽:“王爷,你知道大理寺查案,都有那一贯解剖死者的习惯,我的粱儿入了大理寺还能留个全尸吗?他如此惨死,还不能留个全尸吗?” 宋恕之冷哼一声:“黄将军要带人便带,大理寺解剖死者是为了提供更多有效信息,提高破案速度,将军不愿,本官也不勉强。” 连城望着黄将军,黑眸微凝:“黄将军,相信宋大人吧。” 许是上官连城的声音里有毋庸置疑的威严,那黄将军眸子缩了缩,好一会闭了闭眼,终是垂了手。 ― 宋恕之与上官连城入了宫,将那捞出四十具骸骨的事禀明了皇上,皇上大惊,下旨让宋恕之定要此事彻查清楚。 对于那四十多具尸体的震惊,黄粱之死,皇上表现得极为痛心。 他揉得太阳穴,批了一日奏折,还在天黑时传来如此心烦之事。 皇上颇为疲惫道:“宋卿,你定要好好查清楚黄粱之死,给黄将军一个公道。” “臣遵旨。” 宋恕之领了旨,便退了。 书房里只留连城,皇上看了看,颇为头疼:“瑾瑜王,你可否告诉朕,这怎么哪有你?” 连城垂首,尊声:“回皇上,臣还是冤枉,实乃出门不吉。” “你哪回出门吉了?净给朕弄些烦心事出来,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皇上自那椅子上起身,说着便绕过那桌子走了出来。 他可记得上回遇冯远亭之死,上官连城说的也是出门不吉。 连城有些无奈。 “皇上,就算不是臣,也会有其他人发现的,只是臣运气不好,总会碰上这些事,臣也不想,那宋大人瞧臣的眼神就如同一个犯人一般了。” 皇上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行了那窗边:“那你与朕说说,这四十几具骸骨你有什么想法?” 连城垂首:“皇上,这骸骨不是臣发现的,臣不知,臣只是游湖碰上了黄将军之子的尸体。” 皇上望着他咬牙:“好个你上官连城,你一问三不知,还敢在朕面前晃荡,脑袋痒了是吧?” 这皇上而今不过二十有五,二十来岁登基,而今已有五年,年少时与上官连城是为交好的皇子,登基为帝,背后辅佐的也有他上官连城一份力,私底下两人相处气氛偏为轻松些,不像朝堂上的严肃。 “皇上,臣这脑袋还想要,实这臣真的不知。”连城笑了笑:“皇上嫌弃臣烦人,臣自当避让着些。” 皇上冷哼了一声,拂着那袖子:“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巴不得不再朕面前晃悠,好不用进宫。”说着他皱了眉:“朕那汉月皇妹有何不好?你如此嫌弃她?” 连城每次进宫,在那上早朝或是御书房的必经之路,那汉月风雨无阻的总会出现在那,两眼巴巴将他瞧,每每他都是无比尊敬的行了礼,远远走开。 汉月公主心慕瑾瑜王爷,而今也有十来年,自那豆蔻年华盼到了梅之年,皇上不忍她受世人白眼,强制给她指了婚,连城却跪在大殿外整整一日求他收回成命。 他一气之下将他关了面壁,汉月却以死相逼,也让他收回成命。 他不明白,他那皇妹一片痴心,怎抵不上那葬入土里骨肉早已腐烂的人。 连城垂眸,屈了身:“皇上,公主甚好,当该配世间上最好的男子,臣非良人,不敢耽误公主。” “话说得如此好听,朕看你是不知好歹!” 那皇上微眯着眼,对着连城是恨铁不成钢,这汉月公主是多少人争着想娶,就他避恐不及。 “臣知错。” 上官连城低头认错,语气里却丝毫没有一丝悔过。 皇上觉得越发头疼,挥了挥手:“算了,瑾瑜王你便协助宋恕之尽快把案破了,让朕宽心些。” “臣遵旨。” — 连城出了御书房,门外的太监便与他点了头,走近了些。 太监生得眉清目秀,垂首声音微尖:“王爷,汉月公主让小的捎句话给您。” 连城沉默了一会,才道:“公公请说。” -- 第129页 那小太监压低着声:“公主说,下个月圆夜还请王爷不要出府,这夜里贼多。” 连城抬眸望着他,眸色淡泊。 “小人还有要事,便不送王府出宫了。”那太监又道。 连城点了点头,目光随着那小太监渐渐离去。 第89章 大理寺 入夜的大理寺灯光明亮,进进出出的不少人,方才那黄家人才来闹过一回,讨要那黄粱尸体,纵那黄将军在白天那王爷面前应允了将黄粱尸体交给大理寺,那黄家其他人却是不依不饶的闹进府里。 啊湛与子居带人挡着那门口,被那黄家女儿抓扒伤了脸,却不哼声,毕竟在那嚎哭声中实在发不起来火来。 宋恕之让冷玉燕尽快将黄粱尸体解剖。 屋里的烛光很亮,冷玉燕看着赤裸的眼前的尸体,神色微漠。 她再一次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尸体的每一处,皆无明显伤口。 “腰间没绳索痕迹。”她简短道。 宋恕之站在一旁看着她,听言很快就反应过来:“死后至少一柱香以后才被沉湖,身上才不会有痕迹。” 冷玉燕点了点头,拿过那些工具,开始解剖尸体,那锋利的刀口划开那皮肤,一股腐烂臭味便在屋中蔓延开来。 江单便在这时推门进来,那腐烂的味道一下冲入鼻腔,刺激得他皱了紧眉,瞬间退了出去。 宋恕之瞥了他一眼,他与与冷玉燕都是神色不变,似已习惯。 每一次,冷玉燕解剖死者尸体时,他都会在旁看着,至此也习惯了。 屋里烛光烧得噼啪响,冷玉燕只顾埋头苦干。 屋里的腐烂味恶臭更甚了,他微蹙了眉,又听得冷玉燕道:“死者临死前喝过酒,。” 宋恕之等着她下文,她顿了下:“有些酒味,但我不识酒,闻不出是什么酒。” 宋恕之行就过去,与冷玉燕并肩站着,眸光所及那滑出来的脏物,他神色未变,屈身向前,那刺骨的恶臭味入鼻,好一会他才皱了眉后退了几步。 冷玉燕看了他一眼,晓得宋恕之是心里有数了,便又开始着手。 她的手法很娴熟,在一点点时间的消耗下,她很快就开始结尾,宋恕之面无表情的看了一会,便转身出了屋。 大厅里,还能听到外面黄家人的嘈杂声,江单倚在门边上,微垂了着眼,似在出神,那根根分明又黑长的睫毛在他的下眼睑投下一片阴影,月光下衬得他的脸色并不大好,净白的脸上有些青紫之外,还有些消瘦了。 宋恕之瞧着他,蹙眉寒声:“你怎么了?” 江单没回过神,呆愣了一下才看见他,他收敛了那失神疲惫状态,露了笑,十分清朗:“大人,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似乎更嘶哑了,有些有气无力。 宋恕之的眉蹙得更紧了,他盯着江单看,眸黑得深邃。 “怎么了?”江单微疑惑。 宋恕之几步行了过去,在江单跟前站定,他那眼神盯得江单心底发毛。 “宋大人,你……”江单话未完,便突然顿住了。 宋恕之不理会他说话,抬手抚上他的额头,手心微凉的温度抚上那滚烫的额头有些舒服。 江单愣愣的盯着他看。 宋恕之收回手,那让人心惊的眼睛便与江单对上,沉了声:“你发烧了。” 江单连移开视线,清咳了一声,自己抬手抚上额头。 “是吗?”他颇是惊讶:“我还以为退烧了。” 这几日他都在发烧,前两天吃了那欧阳大夫的药好些了,今日又严重了。 宋恕之问:“看大夫了吗?” “看了。”江单应道,然后颇为苦恼:“也不知为何烧一直不退,早上还好些的。” 他睡了一觉起来便听到说又有大案子发生,连起床却发现头昏沉得厉害。 “案子的事便不要管了,你回去睡觉。”宋恕之的语气是命令式的。 江单笑得如沐春风:“谢谢大人体恤下属,不过我回去也没用,我今日睡了许久这会实在睡不着了,何况……回去了那院子里就我一人,也没有汤喝,没有人照顾,容易引发我的悲伤情绪。” 他说完深深叹了口气,甚是怨念的盯着宋恕之。 大理寺有分了住舍,他与宋恕之在一个院子里住对屋,只是宋恕之很少回去住,平时就江单一人住,对此他很是怨念,同那大理寺的同僚造谣宋恕之在外藏金娇。 有一次他与啊湛躲在那角落边上说起。 啊湛问:“宋大人真的有女人了吗?大理寺里怎么都在传?” 他无比肯定言:“宋大人定是在外藏了女子,否则怎会不嫌麻烦的夜夜往外跑,那外面的房子在何处还不让我们知道,分明是心中有鬼!” 那时宋恕之正往他们身后路过,那番言论的他是入耳了。 他气得耳红眼赤,瞪着那死神般的眼神瞧着他:“江单。” 结果便是他被宋恕之暴揍了一顿,无比可怜的。 但那宋恕之还是甚少回对屋住,他便在心底暗压着那金娇论。 江单一番话,宋恕之无动于衷,只是道:“回江家。” 江单摊了手:“那可不行,这副模样回去,我娘怕是要心疼死。” 江家是天下首富,富可敌国,江单为江家幼子,几年前却执意入朝堂为官,做了大理寺少卿,江家父母便将本家移到了长安,时不时的就派个人来大理寺看看他瘦了没有。 -- 第130页 宋恕之想到了江单的母亲,沉默了一会:“那就滚回院子。” 说着他入了大厅,临了又加了一句:“碍眼。” 江单:…… “宋大人,我是个病人。”他跟在宋恕之后面提醒道。 宋恕之回头,冷漠脸:“所以呢?想本官给你煲汤吗?” 江单在他的冷漠注视下,颇为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下官不敢。” 宋恕之瞥了他一眼便不理他了。 不知何时冷玉燕行了进来,屋里的气氛颇为奇怪,她打量了一下两人,最后将目光落在江单身上:“张姑娘来了。” 江单眉头一皱:“嫣嫣?她回来了?” 冷玉燕点了头。 自上次江单在春意阁给她赎身,还为她的父亲洗清了冤屈,张嫣嫣便回了宛县找她奶奶了,临走前江单给了她些银子,特别体贴的道:“在他乡若有什么事要他帮忙,可以拿着那他的玉佩去江家铺面,定有人帮你。” 张嫣嫣连嗑带跪的感谢他,不过也两个月过去了,她怎么会突然回来…… 冷玉燕又道:“张姑娘应该是刚从外地而来。” 江单听言,连瞥了几眼宋恕之,宋恕之似乎在出神,并不在意他们的对话。 无奈的,江单应:“那我先去看看。” 第90章 江单出来便看见张嫣嫣怀里抱着包袱,落漠的坐在台阶上,娇小的身影如一只蜷缩在一起的小猫。 他走近了,唤她:“嫣嫣。” 张嫣嫣抬首,一张清丽的脸上有些素白,未琢粉,一看江单她便眼眶慢慢泛红,极是可怜。 “怎么了?”江单疑惑问:“出什么事了?你不是在宛县吗?怎么回长安了?” 闻言,张嫣嫣咬着下唇,突然起身丢掉包袱,冲过去一把扑进江单怀里开始嚎啕大哭。 柔软的身子撞入怀里,江单身子一僵:“嫣嫣…你……。” 他手脚颇为无措,不知放哪里。 “你先别哭,发生什么事了?”江单甚是无奈,扒拉着她的手想把她拉开,奈何她抱得很紧,怎么也拉不开。 张嫣嫣哭声极是悲恸,听得江单甚是心疼。 方今啊湛路过,瞧见那一幕,对着江单十分愤怒的道一了句:“禽兽不如!” 江单:…… 他才快快离去。 “江大人…我奶奶去世了。”张嫣嫣哽咽着,声泪俱下。 江单回过神,闻言楞了一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温声:“节哀顺变。” 他的安抚,张嫣嫣哭得更难过了,听得江单头皮发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一会,张嫣嫣突然才放开他,清秀脸上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双颊上又带了一抹莫名红晕:“江大人…嫣嫣不是故意……” 这是后知后觉害起羞来了。 江单点了头:“没关系,我理解。” 人之动情,难免情不自禁,看着张嫣嫣微垂了眸,那小女儿家的娇羞毫不遮掩。 江单心里觉得好笑,他问:“你奶奶的后事办好了吗?” 张嫣嫣点了点头,脸上带上伤痛,她回去陪伴她老人家不过一个来月,她就去世了。 江单安慰她:“你也不要太难过的,你奶奶定不愿看见你伤心难过。” “我知道,方才只是…才忍不住的。”张嫣嫣的声音越发的小。 江单瞧她垂着脑袋,心里叹息,问:“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张嫣嫣咬着唇,望着他,声音微轻:“奶奶去世了,嫣嫣在这世上再无亲人,就是孤身一人了,我已无处可去,才来寻大人的。” 这天大地大,已无她容身之处了。 江单闻言蹙了眉,心中略生不祥,果然,那张嫣嫣猛地就跪下了,眼眶盈泪:“大人昔日给嫣嫣赎身,嫣嫣便是大人的人了,若是连大人都不要嫣嫣了,那嫣嫣真的不知怎么办了。” 她的声音里带上哭腔。 “你先起来。”江单将她一把拉了起来:“你别哭。” 张嫣嫣那眼里充满期盼的望着他,江单微沉了声:“嫣嫣,上次替你赎身是放你自由的,你而今独身一人了无牵挂,可去过你自己想要的人生。” 他委婉的拒绝了她的请求。 张嫣嫣那泪珠蓦地的就落了下来,声音微哑:“大人是嫌弃嫣嫣吗?嫣嫣只是想报答大人,做牛做马都愿意,只有大人不要赶嫣嫣走。” 江单感到头疼,这便是他方才担忧的事。 “我并不需要你的报答。” 张嫣嫣身子晃了晃,如受了大重击,江单犹豫了一下,又道:“我住在大理寺,大理寺皆是男儿身,你一个女儿身跟着我,却是不方便。” 张嫣嫣摇着头哭泣:“你说谎,你便是嫌弃我,”说着又似自言自语:“连大人都不要嫣嫣,那嫣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说着她便要向那一旁的石像冲去,江单见势不妙,一把闪身过去将她拉住。 怒斥:“张嫣嫣!你做什么!” “大人别拦着我,反正你也不要我了,我活着也没有意思。”张嫣嫣挣扎着要脱开江单的禁锢,声泪俱下:“放开我,你放开我。” 江单心生怒气,这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他瞥了一眼旁上的小水池,突然就将那在哭闹中的张嫣嫣一把抱起,然后扑通一声的扔进小水池里。 -- 第131页 哭声一下安静了,张嫣嫣自小水池里扑腾了几下,那水很浅不过到她大腿处,她很快便站了起来,一身狼狈,许是吃了几口水一直在不停的咳嗽。 江单冷着脸,严声:“大理寺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若不是瞧她可怜,他之前还对她好声好气的,这还得寸进尺了?以死相逼来了,真以为他是好菩萨? 张嫣嫣止了咳,全身是水在瑟瑟发抖,咬着嘴唇胆怯的望着江单。 “你若要作践自己,随意舍弃自己的生命,便出去外面随便寻个地,不要在这里给我们添麻烦。”江单冷眼。 张嫣嫣脸色惨白的望着江单,似不敢相信般,那冷意瞬间爬满了全身上下,她抖着唇:“大人……” 她的头发,睫毛上的水珠在滴落,好不狼狈。 “还想寻死吗?想以这样的方式去见你的父亲和你的姐姐?你姐姐用那般的方式保护了你,你若以这样的方式死去,那当初你便该替你姐姐死去才对。” 张嫣嫣痛苦的闭上眼,那眼泪在无声的落下,到那掩面而泣,她的肩膀不停的耸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江单便在池边上那样的看着她,生命何其可贵,不懂得珍惜生命的人是该唾弃的。 子居抓着一个百姓着装的人路过时,极是呆愣,没忍住吼了一句:“大人…你怎如此禽兽!” 江单:…… 子居瞧见他黑脸,连脚底抹油要跑。 江单已瞬身到了他跟前挡住子居的去路,子居心底一慌:“大人,我定不说出去的。” 江单脸又黑了几度,他瞥了撇子居抓着的人。 “这人是做什么?” 子居看他不计较,连答应:“这是方才县衙的人送来的,说是他们人在镜子湖边打尾时抓到的,这人鬼鬼祟祟的躲在一旁偷看,他们就将人抓了送大理寺来了。” 那人生得倒是一幅老实人样,他一见江单便大呼:“这位大人,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冤枉啊。” 江单一把拽过他,轻笑:“冤枉不冤枉自要调查后方知。” 说着他又指着那小水池里的张嫣嫣对子居道:“记得上次张嫣嫣住的房间吧?把她带去。” 子居一皱眉,扭捏:“可是大人……” “这人我带走。”江单提了提手旁上垂首的人,朝子居挑眉:“你有意见吗?” 子居撇了撇嘴。 “属下不敢。” 江单才满意的点了头,提着人走了。 第91章 据黄家的下人说,黄粱实际已失去踪迹四天,那日说是与黄有龙将军拌了几句嘴,便甩袖出门。 便失去了踪迹,这几日黄家人到处找他,未曾想…… 冷玉燕检验黄粱尸体完毕,便按照宋恕之的吩咐将尸体还给黄家。 她道:“黄粱的尸体并没什么外伤,他的颈骨是由内断裂,颈部方面没有半点痕迹,那也是置他死亡的原因。” 宋恕之问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 冷玉燕揺着头:“我不知道,我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也就是说黄粱的尸体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如此诡异的死法,提供不了什么线索。 “只能知道他死前喝了酒,那酒…大人心里也该是有数了。”她顿了一下:“而该是那喝完不久便死了的。” 宋恕之望了她一眼点头:“我确实知道。” 冷玉燕没有继续问下去,毕竟那不是她需要关心的,她只是一个仵作。 宋恕之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起身行了一旁的蜡烛旁上,自怀里掏出一块玉佩,置于烛光之上,烛光衬得那玉佩色泽通透,只是很快的,那玉佩的温度升高,变得烫手。 那原本通透的玉佩的玉里变得微红,逐渐色泽鲜艳起来,宋恕之拿着玉佩的手微斜,那玉里便似有水流动,而那流动中的水里含着一只通红透明的细小虫子。 “这是什么?”冷玉燕吃惊。 大小似蚂蚁,又似一点点小红线头。 宋恕之的眼睛微眯,凝神看着玉佩的小虫子,随着指尖微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能清晰的看到爬上他手上的红肿,几乎被覆盖了整个手掌,似被烫伤一般。 冷玉燕皱眉望着他:“大人……” 宋恕之撕了一角布,快速将那玉佩包起,那手的红肿便缓缓褪了去,除了有些发麻疼痛感。 他摊开那布,玉佩已恢复了那色泽透亮的模样,那上面刻着的黄字格外明显。 “看过这个吗?”宋恕之问她,那烛光下他的神色有些柔和,那让人惊艳的眉眼也多了几分温和。 冷玉燕摇了摇头,又问:“这是外域的东西?” 宋恕之点头:“这个是金焰蚁虫,传说来自外域最东部的某海岛上,这个东西是蛊,且有剧毒,若它进入体内,三日里无恙,第四日便会由内如火灼,五脏六腑如火烧,让你犹如身处烈焰中而死,发作不过一柱香,无药可救,必死无疑。” 他将那玉佩放到桌子上,才又沉声道:“死后尸体含剧毒,谁碰谁死。” 冷玉燕倒吸了一口气,这是杀人极厉害的东西,若以此物杀人…定神不知鬼不觉。 只是……她问:“大人说这个与黄粱是什么关系?” 宋恕之不说无谓的话,突然扯到这玉佩上,那定是想说什么。 -- 第132页 她眼一瞥那玉佩,看见那玉佩的刻字,顿悟:“这是黄粱的东西?” 宋恕之面色漠漠点了头,这是他自黄粱身上扯下来的。 “黄粱一个公子哥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东西?”冷玉燕皱眉,行了那玉佩前,玉佩上雕刻的是一只麒麟瑞兽,极是精致。 而那黄字便刻在玉佩后。 “这玉佩用的玉材质好像是圣兰玉?”她抬首望宋恕之,颇为犹豫:“是黄有龙?” 圣兰玉是世间稀罕的玉石,极是少有,听闻在那千百年不化的雪山深处才可能会挖出这等玉石。 而黄有龙…… “黄有龙将军喜好上等玉石,这是长安城里人尽皆知的事。”接话的江单,他自屋外走了进来,他似背书道:“甚至十来年前不惜行花费了几年时间去外域寻找上好玉石与翡翠,当时还专门雕刻了一只一人高的玉凤凰给当今的太后做生辰寿礼。” 江单道,行到宋恕之旁作揖有礼:“宋大人。” 也不知他在外面听了多久,反正此刻他嘴角含笑,若不是他脸色不大好看,定是清朗如月。 宋恕之望了他一眼,黑眸子里透着亮光,点了头。 说实话,他很是喜欢江单唤他的一声“宋大人”。听着总与那些恭维他的人的不同。 “黄将军意欲何为?”冷玉燕又问。 期间她朝江单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江单点头回应,而起礼后他便回过身望着那玉佩,摸着下巴眼露疑惑。 闻言斜首也问宋恕之:“宋大人,这虫子装玉佩里有何作用啊?” 宋恕之坐在四方椅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椅把,神色凌凌。 他道:“封存在玉石里随身而带,时日一长便可百毒不侵,抵百病。” 如此一来就不难解释了,黄有龙十年前去外域时带来那金焰线虫将其封入圣兰玉石玉佩中给黄粱佩戴。 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而已。 那宋恕之提出来的原因是为何…… 江单疑惑的望着他,冷玉燕在一旁望了望两人,突然问:“宋大人,这玉佩明日要叫黄家人的人来取吗?” “嗯。” 冷玉燕点了头:“那我找个人去黄家走一趟。” 说着,她便转身出了门,有些事她明显不能听的,她就该避让。 随着那脚步声远去。 江单问宋恕之,那黑亮眼神在探究着他。:“敢问大人怎会对这种虫子如此了解?” 宋恕之敲着那椅把的手一顿,神色渐凝,旁上的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一半落在地上,一半落在江单身上,在江单身上投下一大片阴影。 好一会,他才淡言:“我父亲便是中了这虫子的毒死的。” 江单一愣。 宋恕之又道:“他是碰了一个中了金焰线虫的人的尸体中毒而死,我找到他时,他已经只剩一口气。” 江单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安慰,舔了舔唇他刚开口:“宋……” 宋恕之望着他便打断他的话:“我便对这虫子研究了些日子,懂了些。” 这是他不愿意江单说那些安慰的话才打断他,江单心底明白。 江单点了头,扯了话题:“对了,方才衙门送来了个人,说是他们在湖边打尾时抓到的。” 说着他喊了一嗓子:“进来。” 那人被大理寺的护卫带着进来,一看宋恕之便全身发抖,扑腾一声跪下了。 “大人,冤枉啊!大人,小人不知道啊。” 第92章 宋恕之寒着声:“抬头。” 那人着一身布衣,身材矮小,垂首趴在地上只顾将头磕得砰砰作响,声音发抖:“大人,饶命啊,大人。” 江单无奈╮(╯_╰)╭摊手:“大人,你凶了。” 宋恕之:…… 江单朝他一颔首,便行了过去,行到那人跟前,一把将颤颤巍巍的那人扶起:“这位大人并没那么可怕,问话你自好好答就是了,不必害怕。” 江单扶他的力气极是大,那人踉跄了一下便站了起来,又或是江单的声音还是颇为温和的。 那人的手紧抓着江单,抓得江单微皱了眉头, 那人害怕的抬起头,是个长相普通得不能普通的中年男人,他的脸上很粗糙,微耷拉的眼睛甚是紧张害怕。 江单打量着他:“说吧,你是怎么回事,宋大人在这,你好好说实话待会就放你走,若你撒谎了……”他扬了扬下巴:“那位宋大人可凶得很。” 那人咽了咽口水:“两位大人……” 那人磕磕绊绊倒是说了,他说他姓曾,在家排行第二,村里的人都叫他曾二。 那个村不过十三户人家,皆以种果树为生,他在那镜子湖的那边便种了十几棵果树,今日是来看果树的。 便被衙门的人抓了。 宋恕之冷笑道:“镜子湖后面的果树离了有三公里路。” 曾二一听,就又跪下连道:“大人,大人,是真的,是真的,小人真的没有说谎。” 说着又想起来了什么,道:“就是……就是之前村里的人都说镜子湖有鬼,我听说那里捞出了很多尸体,才……才去看一眼的,小人真的没有其他想法了。” 江单闻言,问:“你说清楚,什么鬼?” “镜子湖!镜子湖上有鬼,有好多好多的鬼,村里的人都知道,都见过晚上的镜子湖上全是鬼火!”曾牛说着脸上爬上恐惧,两眼瞪得老大:“那黄公子便是被鬼拖进湖里的!黄公子不信镜子湖上有鬼,便要去,我们怎么劝都不听。” -- 第133页 江单与宋恕之相识一眼,江单又紧追着问:“黄公子去过你们村?” 曾二神色一顿,眼神闪躲着:“黄公子……黄公子他……” “你不想说,可以。”宋恕之冷目:“来人,将曾二押入牢房!给那些刑具见见血。” 宋恕之的声音淡淡,便是那眼神吓人,心脏不好的还真经不起他一瞪。 “是,大人!”旁边的护卫立即应答,便要上前抓曾二。 曾二惶恐,全身抖索着连求饶:“大人,大人,饶命,小人说,小人知道的都说!那黄公子去过好几次我们村里,他是去找何老头家的小孙女洛云的,那个丫头与黄公子两人暧昧得很!小人没有说谎,我们村里的人都知道。” “洛云?”宋恕之神色一凝,眉头皱起。 江单瞧了他一眼,晓得宋恕之心中是知道了些什么。 他只需将那曾二知道的事都逼出来便可。 “黄粱公子怎么会知道镜子湖有鬼?”江单将眼神落在曾二的身上,紧紧的盯着他:“谁告诉黄粱公子镜子湖有鬼的?” 曾二犹豫了下,才结结巴巴道:“是…是小人说的……” 江单眼睛一眯,危险的气息在蔓延。 曾二声音颤抖:“是黄公子先说要去的,小人听到了只是,只是提醒他,让他不要去,但他不听劝,说什么他不信鬼神。” 语落时,宋恕之便沉声问:“三天前黄公子去过你们村吗?” “三天前…去……去过。”曾二点头肯定:“虽我没见到他,但听我父亲说那黄公子到村里找洛云,但洛云并不在村里……他没找着人,很快就离开了,就没再到我们村里去了。” 宋恕之又问:“洛云呢?” “什么?”曾二没反应过来,呆愣的抬头,额上是满满的抬头纹。 “那位洛云回村里了吗?她知道黄公子死了吗?”江单道。 曾二迟疑的想了想:“洛云……我昨日还见过她,小人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黄公子死了吗?目前我们村应该只有我知道,我知晓了便被衙门的人抓了。” 说着,他连磕头:“小人知道得就这么多了,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大人,饶命啊。” 宋恕之朝旁上的侍卫一颔首,那侍卫便上前一把拉进曾二,然后揪着后领就将其带走,出了门还能听到曾二的嚎叫声:“饶命啊,饶命啊,大人,小人知道的都说了。” 直到那嚎叫声远远而去。 江单才蹙眉问宋恕之:“大人,你怎么看?” 宋恕之冷漠垂眼,便道:“曾二说的他们看到的鬼火是镜子湖里尸体过多产生的磷火。” 江单点了头。 人死后尸体的磷而生的磷火便是鬼火,通常有坟墓的地方便能看到,曾二同他村里看到的便是磷火。 “那黄粱是谁杀的,谁对他有如此深仇大恨?”江单道:“将他杀死后绑在湖面下。” 且不说,绑在湖面的这行为怪异,就是它的目的是为何? 宋恕之沉声道:“为了湖底下的四十具骸骨。” 江单猛得抬首望他,惊讶:“为了让人发现湖底下的骸骨?” 宋恕之望着江单,眼神微沉:“不然不会绑了麻绳在水草下,多此一举。” 镜子湖下全是水草,水性极好的人也不会下,而若没有人下去,定发现不了下面的尸体。 而那湖底下的四十具骸骨,可不是小事,本身这个数字便很骇人了,这背后隐藏的定有什么故事。 宋恕之有预感,杀黄粱的人定与那些骸骨有着什么关联,定不会是巧合。 “明日我去查查那些骸骨的来源。”江单道,说着他咳了咳,咳得脸上有些发红。 宋恕之瞥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才道:“那个洛云,你不觉得耳熟吗?” “什么?”江单一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吃惊:“洛云?小洛云?那个青令竹林的酒馆里那个小姑娘?” 那夜里他与宋恕之进了那个酒馆,兰姬带他们去喝的那个小姑娘的桶酒,唤她的名字便是:“小洛云”! 只是…江单皱眉道:“许是同名?你怎能如此确定?” 宋恕之面色漠漠道:“黄粱死前喝了酒,和我们那夜喝的一样。” 语落,江单吃惊望着他。 第93章 夜色降临时,苏凝便翻墙回了叶府,自那镜子湖回来的半路她便与连城分道,连城与那位宋恕之进了宫,苏凝一人呆神缓慢的走回来。 叶府里只剩下几点悠悠灯光。 苏凝熟练的拐道,而刚踏进院子,便听得一阵阵抽泣声,是铃儿蜷缩在门边上低声哭泣。 “铃儿?”苏凝行了过去,唤她:“你怎么了?” 铃儿听到声音,猛得抬首,看到苏凝终于眼神一亮,便扑了过去:“小姐!” 苏凝被她吓了一跳,铃儿的脸上红肿,是明显的手指印,那嘴角还在流着血,整个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甚是狼狈。 铃儿紧抱着苏凝:“小姐,你终于回来了,铃儿好担心你。” 苏凝拍了拍她的背,声音微冷:“铃儿,谁欺负你了?你这身上的伤怎么弄的。” 铃儿听闻,连捂上脸,惊慌:“小姐,铃儿没事,没什么,我自己磕到的。” 她不说苏凝也想得到:“是不是叶雪枝?” -- 第134页 她同上官连城一走近,她便要疯魔一般,今日她和上官连城去踏青,想来将她气得半死,找不着教训她,便对铃儿下手。 “不是,不是,小姐,是我自己嗑的。”铃儿连摇头,小姐知道了定要去找叶雪枝替她报仇,她不想害苏凝。 所以她不能承认。 苏凝的眼神很暗沉和透着些阴郁,她扶起铃儿,看着她:“没关系,你告诉我,我不找她。” 铃儿欲言又止,动了动嘴唇,眼里含泪的摇了摇头,将那泪珠子甩落下。 她垂着头:“小姐,铃儿没事,你不必担心。” 苏凝心底腾的升起一股怒气,她今日心情便不佳,那叶雪枝还来招惹她! 苏凝抚慰着铃儿,点头应好,找来那药膏给铃儿上药,铃儿疼得不敢叫出声,怕苏凝担心,只能咬着下唇忍着,那泪水便在眼眶里打转。 苏凝心疼坏了。 小心翼翼的给她伤口吹了吹,铃儿问她今日去踏青好玩吗? 苏凝垂着眸,点了点头。 铃儿很高兴,她觉得那瑾瑜王是真的喜欢她家小姐,她兴奋的同苏凝道,若能嫁到瑾瑜王府,叶府的人便不同欺负她们了,还官大一级。 苏凝给她上了最后一点药,催促着她赶紧去睡觉。 夜色更深时,苏凝坐在院子听着铃儿的睡酣声方垂了眼,这风轻凉吹得人深感舒适,她起身动了动身子,然后翻墙而去。 有些账,她要好好算,不然真当她好欺负了。 —— 这几日香雪阁里的气氛都很紧张,所有的下人皆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得叶雪枝不高兴。 贾氏来看她时,她更是又哭又闹,趴贾氏怀里闹了极委屈,说着什么她不活了,这叶府里没一个人心疼她。 贾氏连哄着她,又无奈:“你大哥这些日子都在家,你也知道他护着那死丫头,若他知道我去为难了那死丫头,他定又不高兴了。” 叶雪枝却不依,那眼泪珠子甩得跟珠帘一般:“大哥自来就护着苏凝,连她勾引我喜欢的男子,他都护着她!我呢!我可是他妹妹!” 贾氏近来因为叶云帆的事,便劳烦得疲惫不堪,实来无那精力去管那苏凝的事,对于叶雪枝的哭闹,她也只是口头上的安抚几句。 可那叶雪枝娇惯极了,就是缠着贾氏,要贾氏给个公道,贾氏头疼之极,只是应着:“好好好,娘亲会好好收拾她的,你不要担心,乖乖的就好。” 说着,便很快走了,一甩头就将此事忘了,更别提苏凝又故意避着她,贾氏更是想不起这事了。 叶雪枝却记恨着,她狠心一下,便通过那嬷嬷,雇了一大帮杀手去杀苏凝,她定要让苏凝死无全尸。 可今日出门时,叶雪枝便亲眼目睹了上官连城邀苏凝去踏青,苏凝还亲昵的挽着他的臂,暧昧得不行。 苏凝竟逃过了她雇的那帮杀手回来了! 叶雪枝回了香雪阁,生气的将梳妆台上一桌子的胭脂水粉扫落在地。 又对着那跪了一院子的丫鬟又踢又踹,将那气撒在了她们身上。 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她定要让苏凝生不如死,让她知道觊觎她东西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她等了整整一天,那瑾瑜王爷与苏凝还没回来,却是等来了那隔壁的昭王妃送来的梅花香包,应该说是退回来的。 那昭王妃这几日不见她也就算了,还在将她之前给王府送的东西在一点点的补退回来,昨儿更是煮了一锅七味八宝粥送回来,别说那味道难以下口,就简直是欺负人! 叶雪枝将所有的东西都扔了在地上,也对那昭王妃也记恨上了。 终于晚上的时候,香凝偷偷跟叶雪枝说:“苏凝的贴身丫鬟在呢。” 叶雪枝这才想起苏凝的那个丫鬟,于是便看玲儿也极是不顺眼。 便在夜色降临中,叶雪枝带了一大票丫鬟和嬷嬷轰轰烈烈的入了别亦阁。 她吓坏了,转身就跑,却被几个丫鬟一把拦住,将她推倒在地上,几只手在她身上的肌肤又是抓又是捏肉。 铃儿大哭着在喊苏凝:“小姐,小姐救命啊,救救铃儿。” 那些人将她踩在地上,先是一顿拳打脚踢的,打得铃儿鼻青脸肿,那叶雪枝便站在一旁,嫌恶的冷哼了一声,对着铃儿的哭喊声极是不屑,又带着某些报复的快感。 “给我打,不要手下留情!” 玲儿生疼,哭喊得累了,直求饶:“二小姐,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香凝上前一步,一脚踩玲儿手上,疼得玲儿尖叫。 她道:“你这是替你主人受苦,谁让她不在呢。” 玲儿闻言,连大喊:“二小姐,二小姐,不要,求你饶了我家小姐吧。” 即便在受苦中,铃儿关心的还是苏凝,生怕苏凝回来被叶雪枝找麻烦。 一提苏凝的名字,叶雪枝的眼里便闪过一丝恶毒:“苏凝!” 她咬牙:“苏凝!我定不会放过她,那个小杂种!” 而今只要她一出门,便会被其他的官家小姐背地明里的嘲讽,说那瑾瑜王爷被她自己的妹妹给抢了,那话说得极是难听。 那些都是苏凝带给她的耻辱,她定要让苏凝一一奉还。 不顾铃儿的求饶她甩袖而去,而身后玲儿的哀嚎痛苦声在这叶府边缘处显得格外刺耳。 -- 第135页 第94章 夜色昏暗中,有个小身影一闪而过,她如鬼魅般闪进了半开的窗户里。 屋里床上的美丽人儿正闭眼呼吸平缓的睡觉,睡梦中觉得有些冷,她便在缓缓醒来,只是很快她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整个房间低温的让她浑身发颤,而耳旁是似有似无的呼吸声,那呼吸的气息寒冷的打在她侧脸脖颈上,可她除了眼珠子还能转动,全身就跟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叶雪枝的冷汗便下来了,额上一层层密汗如雨下,她挣扎着闷哼了一声。 那打在脖颈旁上的呼吸声就没有了,下一刻她便开始打牙颤,似有水滴打在她的脖子上,一滴又一滴的落下,顺着她的脖子往下到锁骨。 那感觉油腻而恶心。 然后她便听到那就在耳旁边传来的如被锯齿般的尖锐难听声音,那声音分辨不出男女,只听得到似在痛苦哀嚎。 在这样的夜色中,如此诡异的景象,让她起了全身的鸡皮疙瘩,耳旁的哀嚎声忽然飘向上头,叶雪枝颤着眸子,将那视线移到那正上方…。 目光所及,惊恐的声音响彻整个香雪阁…… “啊!” —— 深夜的大理寺只有几个夜岗的侍卫,月下一闪而过的黑影,又落下群屋下。 那身形极是灵敏,只瞧得到一个虚影,便落入院子中。 随着他的落地。 “什么人!”宋恕之提着剑便唰的闪了出来。 剑与见相碰,那银光落刃的,两人迅速交上手。 黑衣人的身影极快,手上的剑力量中带着柔软,宋恕之的剑与之相碰上,对方的剑如蛇一般缠绕上他。 宋恕之内力浑厚,一把将其震开。 那黑衣人后退了几步,也不恋战,转身便顺墙而上,上了屋顶,飞过。 宋恕之眸子一眯,连上屋追去。 月下,层层叠叠的房屋上人影闪过,一个比一个快,快得只剩下一个身影。 很快,那黑影落入街道上狂奔如风而过,身后的宋恕之提剑穷追不舍。 那黑衣人回首,对着宋恕之挑眉一个挑衅。便转过街弯不见人了。 宋恕之望着那条毫无人影的街道,那黑影人消失的速度之快…… 他望了望那旁上的屋子上挂着的牌匾“叶府” 叶府……宋恕之的脸色甚不好看。 ―― 黑影人进了叶府,一路畅通往那最偏远的院子而去,躲过几个昨夜的家丁,他到了墙下,脚下一踏便要飞上去,一半的时候身子顿住了,脚下一紧。 下一刻他便失了平衡,砰的落地。 但他反应极快,另一脚反踩上缠着脚上的白绫,长剑翻转,一转一落,白绫碎落漫天,他一弹而起望着不远处的女子。 女子站在竹下,一脸挑衅。 “别总做着些偷鸡摸狗的事,迟早失足的。” 黑影人沉默着,两眼平静的望着她,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好一会他突然一个凌步,快得只瞧得到一道道虚影,那剑如厉风,呼啸着向苏凝劈头而来。 苏凝脚下一移,侧身晃过,整个身子半空着闪侧着黑衣人身旁,那芊芊玉手搭上黑衣人执剑的手,在那黑衣人反应过来眸色一变,苏凝轻笑一声,手下轻轻一捏。 黑衣人闷哼一声,直觉得那冷汗直落,手里的剑一脱,落地。 不过半息之间,他就丢了剑。 黑衣人另一手贴腰腹而过,含着强大内力,苏凝连松了手,贴着黑衣人的后背翻转而躲过。 她便如飞燕一般灵巧,黑衣人运了力,震开了她,离了贴身。 苏凝跳离了他几步远,望着黑衣人仅露的两只眼睛布满警惕与惊愕。 苏凝哼唧着:“上回你真当我打不过你?不过我大慈大悲放你一回,你还得瑟上了是不?” 一而再的往她这院子跑。 黑衣人依旧沉默,苏凝瞧得出他此番明显留手了,没有出全力,是看不起她这三脚猫的功夫吗? 苏凝不满,便上前了一步,那黑衣人便后退了一步。 苏凝:…… 黑衣人警惕得盯着苏凝,一边脚下踢起剑,接住,那剑便如蛇一般贴上缠绕着他的腰, 苏凝眯着眸,连剑都收起了? 那黑衣人很是明目张胆的,自腰带里掏出一个东西,朝苏凝的方向一扔。 苏凝没有看清是什么,连抬手一挡,那东西击中手臂颇为痛,然后便翻滚着落地,落在苏凝脚边。 一个红枣。 苏凝:…… 抬眼望去,那黑衣人已上屋顶而去,只瞧了模糊身后,苏凝气急跺脚。 又一脚将那红枣踩的稀巴烂:“什么玩意!” ―― 黑衣人如风一般,在夜色中划过,底下的巡夜家丁皆无察觉。 他循着那叶府绕了一圈,最后反往昭王府而落。 院落里,上官连城悠哉在喝茶。 屋顶上,黑衣人落下,脚步有些踉跄,拉下那黑面巾,露出一张俊毅的脸,他单脚下跪。 垂首:“王爷。” “怎么了?”上官连城扫了他一眼问道。 “碰上苏小姐……”他话还未完。 白辞已在旁出声问:“重也,你与苏小姐交上手了?” 重也点了头,额上湿了些汗。 -- 第136页 上官连城道:“你起来。” “谢王爷。”待得那重也起身,上官连城问:“她打伤你了?” 重也望了一眼上官连城,欲言又止,抬手撕拉一声将右手上的袖子扯下。 一瞧,白辞惊呼:“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重也的手臂上一个五指印,皆是发紫乌青,而皮肤下一道道乌紫痕迹正在蔓延开来,所见的青筋暴凸得有些厉害。 上官连城的眉头微蹙。 重也道:“苏小姐的武功越发厉害了,属下一时不备……” 该说他大意了,又因为自家王爷的关系,他又手下留情了。 “这是毒吗?”白辞瞧着嫌恶道:“你不是大理寺了吗?怎么还招惹上那位祖宗?” 重也看了他一眼,沉声:“大理寺戒备森严,我探入了得不深便被宋恕之发现了,他一路紧追着,属下便入了叶府。” 想着绕一下叶府,哪知遇上了那位苏凝姑娘……手下丝毫不留情。 顿了一下又同连城道:“黄粱的尸体已被黄家人带走了,至于那些骸骨,听那些大理寺的守卫说明日拉去放义庄,而天禄阁那边的深夜灯火不灭,想来是在调查那四十来具骸骨了。” 他说完便等着连城指示,上官连城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喝了杯茶。 白辞不解问:“王爷,我们该怎么做。” “等吧。” “等?”白辞问:“等什么?” 上官连城转着手里的茶杯,略有所指:“等一切水落石出。” 所有的事情,终有一日要拨开迷雾见青山的。 第95章 一大早,那叶府可是热闹了,那大夫一个又一个的来来往往,听闻是那叶二小姐生病了,神识都不清了,那叶府可是乱成一团了。 贾氏着急得不行,那老夫人的哭喊声响彻整个叶府。 苏凝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咬着狗尾巴草坐在墙头上笑得一脸欢乐,瞅见了那被请来看病的欧阳大夫,还招手同他打了招呼。 那欧阳大夫瞧她的眼神有些诧异,但还是点着头回应了她的招呼。 而此时铃儿在墙下着急:“小姐,我的好小姐,你可下来吧,待会摔了哪也不好。” 苏凝垂眼望了她一眼:“聒噪。”一挥手:“回去吧,你小姐出去溜达一圈。” 一听问,那铃儿便要哭了:“别啊,小姐,你总是往外跑也带上我啊,好让铃儿知道你在哪,才不担心啊。” 苏凝眸子一转,看着墙那边不远处走来的人,她勾唇一笑:“你放好心,我同那瑾瑜王爷出去,不会有事的。” “瑾瑜王爷?”铃儿欲言又止:“小姐…你真的和……” 苏凝笑得眉眼一弯,眉眼应答她的话,只是朝她挥了挥手,然后身子一转,已跳了下墙。 看着墙上落空,铃儿着急:“小姐!” 苏凝自墙上一落,便稳稳的落在地上,便挡住了来人的路,笑得明媚:“苏凝见过王爷。” 却未见行礼。 上官连城后退了一步,他今日着青衣,衣上绣墨竹,整个人倒是多了几分文气。 一双漠眼上下扫了扫苏凝,冷脸:“没有财,只有色。” 苏凝瞧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楞了楞:“什么?” “不劫吗?”上官连城问。 苏凝反应过来,神色颇为诡异:“王爷…苏凝不是那种人。” 上官连城收回视线,那眼神十分傲气,抬脚就走。 苏凝:…… 苏凝耸了耸肩,连转身跟上,十分殷勤:“王爷,你欲往何处去啊?” “天禄阁。” “天禄阁?那是何处?”苏凝疑问,在收到上官连城的冷眼笑,她又笑着:“那我陪你去吧。” 连城:“不用。” “王爷~”苏凝油腻的抓过他手,晃动着,那声音收得鸭~ 连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闭嘴。” “王爷~苏凝陪你去~” “……” 那一声声王爷逐渐被淹没在人海中,那人影也消失再那人山人海。 ―― 天禄阁乃是景兴储藏文牍案卷的地方,天禄阁之大,可比一个大府邸。 不仅收贮全国赋役档案,皇家实录,人事档案,同时叶是撰史著述、校勘典籍和学术交流的地方。 因此天禄阁管理,守卫之森严堪比皇宫内院。 更不是随便人人都能进。 江单带着啊湛来的时候,就吃就闭门羹,那主管大人说了:“大理寺中人除却宋恕之,其他一概人等皆不能进内。” 江单无奈,宋恕之一早出门了,他只能请那位瑾瑜王爷帮忙了。 上官连城来得倒是挺快,只是后面还跟着个屁颠屁颠的苏凝,远远的就朝他挑眉。 “劳烦王爷了。”江单朝上官连城行了礼。 上官连城点了头:“无妨。” 他掏了个令牌,递给那天禄阁的主管大人。 那主管大人一瞧,连屈身:“王爷,江大人,里面请。” 天禄阁分布类别复杂,每个分阁所藏的年代档案皆以文册记录,而即便是大理寺,每一任大理寺寺卿在任期间所办的案件都会在卸任后整理后归纳天禄阁,下一任的寺卿也无法窥探其过去。 江单便是在那大理寺的贮史案文中找到了过去的些蛛丝马迹,再查下去必须得入天绿阁。 -- 第137页 天禄阁分阁错综复杂,记载的文史成千上万册,更长久的又以竹简记之。 一入阁内,那看不到尽头的架阁子排列给人一种震撼感。 主管大人道:“江大人要查的东西该是右侧那一块。” “谢大人。” 那主管点了头,又道:“这里的规矩王爷也知道,我也不多说了,希望王爷大人找到自己想要知道的。” 连城点了头,那主管大人便走了。 苏凝疑惑问:“什么规矩?” “不要乱跑。”连城瞥了她一眼道:“这里都是暗卫,进来时便已记录过了,你等不想惹事的话,就不要出这块区域。” 他说着,望着不远处那地上一条暗线:“不要过里一条线,那边要圣上手谕才能进,私入者杀。” 他的声音淡淡,似着不紧不要的事。 江单望着,点了头:“下官记着了。” 他应着便朝右侧的架阁边走去,身后跟着啊湛。 苏凝望了望,又看了看一脸悠闲喝着茶的连城,想了想:“王爷,你不去吗?” 连城一脸冷漠的的看着她:“你难道看不出本王只是个钥匙吗?” …… 苏凝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发现这上官连城说话真的怪人接不下去的。 她望了望那边江单隐约的身影,起身便朝他那边去了。 上官连城望着她的背影,眼眸微垂。 啊湛扶着那木梯,江单正爬到那书架上面探着身子在找那纪册,苏凝行到那木梯下面,手拂过那一列的文册,边道着:“这么久还没找到江大人想要的东西吗?” 江单没有低头,聚神凝着那一排过去的编码在找,边应着:“苏姑娘站着说话不腰疼,这里这么多的档案,我们掌握的只是一个范围,江某也是需要一一排查七八年前的所有文册的。” 苏凝的手搭在那册上,抠了抠,语气平淡:“那我帮你可好?” “啧,这可是江某荣幸。” 苏凝勾唇一笑:“江大人见外了。” 说着,她转身在另一排的书架上排查起来,又低声念着:“七八年前…景兴旭年四十三…旭年四十三…。” 她的手指在那架码上滑过,最后落在那用金箔刻着旭年四十三的隔架上顿了下,眼睛闪了闪,她循着那编码一路找了过去。 一遍过去…两遍过去…苏凝的心底渐渐沉了下去。 “江大人,你找到了?”身后啊湛的声音突起。 江单自那木梯上跃了下来,手上还拿着一本颇有些老旧的册子,有些皱。 他望了一眼苏凝,道:“你那边我找过了,中间差了一个偏码,应该还有一册,被人拿走了。” 苏凝作大悟状,点了点头。 “拿走了?”啊湛挠了挠头:“那大人,你找到的这个是什么?” 江单拍了拍灰,将那册子翻开,边道:“缩小范围,从被被划掉名册的官家牌找起。” 所有一切能被抹掉的痕迹,总能找到点蛛丝马迹。 翻开最后一页,他的目光落在那最后一个被红笔划掉的一个名字。 那是宋恕之早晨提醒他说的,他似乎早已猜到了一切。 第96章 从天禄阁出来,已是正午。 江单着急走,告辞回了大理寺。 苏凝随着上官连城回去,一路上,苏凝都心神不宁的,同来时的聒噪相比可事安静得很。 上官连城淡言问:“天禄阁里,你看到了什么?” “嗯?什么?”苏凝诧问。 “你心不在焉。” 苏凝眨了眨眼,语气颇干:“苏凝便是疑惑江大人所查之事。” 又似是解释:“这长安城近来里发生这么多事,又偏偏全与小女子扯上些关系,实在怪异,我自多关心些这些事,若不好哪天大理寺便莫名查我头上来,又将我抓了去。” 上官连城连望了她几眼,沉默着行了几步。 好一会才声音微冷道:“大理寺所查之事牵扯隐秘,有人不想将其暴露出来,自要清除掉些痕迹。” 街道上有小贩的吆喝声大过一声,那嘈杂的声音让苏凝的突然加快的心脏声遮挡住了。 苏凝甚为低声,似在反问:“那该是多大不可告人的秘密?” “顾家。” 那两个字便毫无预兆的跳入苏凝的耳朵,苏凝颤了颤眸子,望着领先她一步走得上官连城的高大背影。 苏凝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语吞了又吞,最后落出一句疑问:“顾家?那是谁?” 上官连城停顿下脚步,却没有回身,只有那冷冷的声音在响:“曾经的景兴大将军。” 苏凝舔了舔唇:“江大人……方才找到的册子上被划掉的名字叫顾伯庸。” 她顿了一下:“是他吗?” 上官连城并没有回答,背影挺直中颇有冷漠,他很快抬脚便走,那往来的百姓便横插了在两人之间,遮挡着视线。 苏凝站在原地许久未动,直到连城的身影完全被人海淹没,她也被好几个人撞到了好几下身子,险些摔倒。 被人用手肘捅了捅,苏凝愣愣侧头,便瞧得一脸痞相的上官齐。 他不知从哪冒出来,哼着一声:“我说你个死女人怎么回事,怎么老是跟着那上官连城?他可不是个好人,我劝你离他远一点的好。” -- 第138页 苏凝回神,抬手就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拍得上官齐呆了呆。 苏凝:“给我好好说话。” 上官齐暴跳如雷:“你敢打我!你找死是不是!” 苏凝不理他,抬脚就走,那上官齐骂骂咧咧的还是跟了上去。 嘴里还在嚷着:“苏凝,你死定了!老子不会放过你的。” ―― 曾二所住的村子叫会子村,只有十来户人家,且多为老少妇残,壮丁很少。 宋恕之天刚亮便驾马疾奔,一路而来,远远的便瞧见那烟囱燎燎,鸡鸣声高亮。 宋恕之牵着马进去进村的时候,那在街上玩着泥巴的孩子便在好奇的望着他,许是宋恕之气势过于强大,那孩子在宋恕之眼神扫过时,便一溜烟的跑了。 他一路而进,那些村民的眼神都警惕的盯着他,大概是那宋恕之瞧着不像一个好人吧。 那破旧的屋子门口坐着个穿系草鞋的老人家,那干枯的稻草系成的草鞋一双一双的挂在门口的杆上。 宋恕之行了过去,松了马绳,他迟疑了一下,放低了声音:“老人家。” 那满脸皱纹的老家人并未抬头,似乎两耳不闻外事。 “老人家?”他又唤了一句。 “这位公子,你找谁啊?这老人家她是个聋子,听不见的。” 身后突然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响起。 宋恕之回身,那是一个中年男子,瞧着与曾二年龄差不多,却朴实得多,那脸上多是善意和倘然。 那中年男子看宋恕之在打自己,便笑着道:“我是这个会子村的村长,我姓曾,我们这个村子就这么些人,公子,你想找谁你说个名字,我便知道了。” 宋恕之点了头:“我寻一个叫曾二的人,请问村长,这里可有这么一个人?” 那村长还未回答,那围在边上的小孩便在嚷着:“村长,曾大叔昨夜没回来,方才曾爷爷还在问他呢。” 那村长也不意外,他道:“哦,那便是在他那片果树林过夜了,近来说是有贼呢,他没两天就得去过夜守着。” 宋恕之眸色微闪:“曾二时常去守夜?” “那可不是这老有贼,也是没办法。”那村长叹气道:“他那一片果林并不值钱,每年生产会的果子卖钱夜就刚刚够吃而已,而今都四十来岁了,还未娶妻生子,家中只剩他与他那八十多岁的老父亲,哎,没钱,家势单薄,没姑娘敢嫁予他。” 这村长倒是能叨,宋恕之听着一脸冷漠,待得他叨完才问:“曾二家中有老父?能发清村长引路至曾家?” 村长这才打量起他,想着宋恕之怎么跟曾二扯上关系。 宋恕之掏出了令牌,很快一闪,又收了回来。 村长的脸色自发愣到难以置信,再到惶恐。 他吞了吞口水,语气微颤:“大……大人?” 宋恕之瞥了他一眼,命令式的语气:“走吧。” “是,是。”那村长惶恐不安的连上前引路。 曾二所谓的家与这个村子里的其他房子都差不多的破旧,有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家便坐在门口,他神色呆愣,两眼混浊。 村长过去大声:“曾大爷…曾大爷…” 老人毫无反应,只是失神的坐着,对村长的叫唤似乎没有入耳。 村长朝宋恕之摇头:“这曾大爷年纪大了,几年前的时候便开始神识不清了,有时候倒会清醒,更多时候就像现在这样。” 呆呆傻傻的坐着发呆,清醒的时候也就认得个曾二。 宋恕之的眸子一直落在他身上,村长打量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发问:“大人……曾二,他可是……犯了什么事?” 才会劳烦得这么位大神出马……村长心中颇是不安。 宋恕之并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言而喻。 那村长连垂了头,不敢发问,那眼神着实可怕。 宋恕之问:“这里有个叫洛云的吗?” 村长抬头,先是愣了一会,才迟疑着点头:“洛云……小洛云,那是何老的孙女。” 又犹豫着:“那个小姑娘是好孩子…大人,她……” 宋恕之神色淡淡的望着他,望得村长不静的闭了嘴,不敢说下去。 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大人…这边请…这边。” 刚从那曾二家出来。 宋恕之行在后面,村长在前面领路。 “村长!”迎面而来的一个小巧的黄衣女子便在唤他。 村长抬头一看,看清的来人,神色一慌,张了张嘴,低声:“小洛云……” 宋恕之闻言,刚从后面走了上来。 四目相对,洛云先是一愣,脚下的脚步就停了,明显的神色一顿,然后脚下开始后退。 宋恕之的眸色一沉。 小洛云转身便跑,如逃命一般,宋恕之脚下一点,便追了上去。 只留那村长在原地愣神,不知所措的望着那很快消失的两个身影,那何老杵着拐杖一扭一拐的走来,在问:“村长…你看见我们家洛云了吗?” 第97章 洛云的轻功甚好,宋恕之追了好一会,才在官道上追上她。 几乎贴在手腕上的长剑,如一支利箭一般唰的疾飞到洛云跟前,猛的插入地面上截住她的去路。 洛云一个停顿,后面宋恕之的凌厉掌风就到了背心。 -- 第139页 她心惊,连转身运气抬手一掌与他相碰,内力相撞,两人皆后退了几步。 宋恕之神色莫测,握紧的拳头在微动,两眼似燎原之火。 “你跑什么?”他嘴唇微启。 洛云抿了抿嘴,小巧削瘦的脸上有着倔强,她的整条手臂在发酸。 “你追我做什么?” 宋恕之轻笑了一声,眼里却没有笑意。 他将那双手握拳,空气中的气息变得危险起来,只见他身子一动,快得只见得到一个虚影,恍如一道狂风。 洛云眸子颤了颤,看着那道身影到了眼前,连一个旋身,连运起内力与他交上手。 实际上,宋恕之甚少赤手空拳,更多时候他是剑不离手,此时洛云面对他的空拳却只觉得难以相御。 连连翻身后退,宋恕之的身法之快,快之至极,几乎贴着洛云的身子打,洛云心神受扰,脚下的步法有些混乱,当下空门大开,宋恕之厉眸一闪,便横踢起一脚,洛云小腹无护,直直如撞上巨石,剧痛之下,身形连顿。 宋恕之逼前的脚步停下了,就站在那插在地面上的剑旁边,一身的阴狠气息,那高高束起的墨发被风轻轻拂起,眉目冷漠,那凌人气势甚是逼人。 他的五官极是凌厉肖俊,漠声:“再跑?” 洛云瞪着他,那娇小的身影晃了晃,她咬牙:“你以为那么容易就想抓我了?” 语落,那娇小的身影便动了起来,横腿一扫,顿时尘土四起,迷人蒙眼。 宋恕之侧首,一个遮眼瞬间,那身影便窜出了老远, 待得那风尘散去,看着那空空之地,宋恕之眸子一眯,拔剑就追了上去。 ―― 官道上,苏凝的脸色很黑,她也不知为何要答应上官齐一同去什么万竹林,总之她一出城便后悔了。 上官齐走在前面,嘴是没停下过,一直在碎叨着上官连城的种种恶习,颇有一种要挽救她于深水火坑中的架势。 而她便是那被深陷火坑中的年少无知的少女。 “上官连城那个人,人面兽心,人心不一,狼心狗肺!”上官齐说得甚是悲愤:“简直是无情无义,这长安城中人就他最阴险狡诈。” 苏凝只觉得耳朵要生茧了。 整条宽阔大道,他的声音无比显耳:“你别不相信老子,老子自小便认识他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我看透他了。” 苏凝默默翻了个白眼。 “你们这些女人就是看脸,真的,脸最能骗人了,特别是长得上官连城那模样的。”上官齐也不知想起了啥,更加咬牙切齿:“老子跟你们说了,你们就是不听,后面吃了苦头有你哭的。” 苏凝懒懒的搭话:“听你说的,你还是劝慰过别人,怎么的?别人听了吗?” 上官齐意外的沉默了好一会。 久得苏凝以为他终于能闭嘴的时候,他冷嗤了一声:“若是听了,也不必死得那么惨了。” 苏凝颇为惊讶。 “嗯?” 上官齐突然停下脚步转了过来,神色十分严肃。 苏凝不解:“你做甚?” 上官齐紧紧的望着她,语气也是十分的凝重:“苏凝,老子是为了你好,不要为上官连城上心!他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一个无心无情之人,你跟他是没有结果的,你可知,曾有人为他情深,最终也只落得个惨死的下场,他连一丝感动都未有,你的那点感情怎比得上人家情深,上官连城更不会有感动之说。” 难得他这么正经一回,还有几分正人之样。 而苏凝站着只是神色淡淡的看着他。 看得上官齐暴躁怒吼:“苏凝!老子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他的声音有些大。 苏凝掏了掏耳朵,极是敷衍:“听见了。” “你!”上官齐跺脚:“你不知好歹!” 苏凝瞧得他暴躁模样,有些无奈,这敷衍状他是不满意极了。 她换了个肃目神色,然后重重点头:“上官少爷,我听见了,你放心,相比下我比较喜欢你。” 瞬间上官齐的脸色甚窘,又一声吼:“苏凝!” 吼得苏凝脸皮一抽。 “又怎么了?”她蹙了眉,摊手:“我和上官连城没那回事!” 莫得想,上官齐却是傲娇的哼了一声:“老子也是你能喜欢得起的?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苏凝冷漠脸:…… 若不是他接着就很得瑟的转了身,继续走,难保她会收不住手。 那突然充满着高傲的背影也是让苏凝一阵莫名其妙。 慢悠悠的跟在他背后,苏凝觉得,这上官齐的脑子真是越长越抽了。 想起以前年少……他还不是这样的。 那会他还是个跟在她身后屁颠屁颠的唤她:“老大”的无知少年,虽也纨绔胡闹,但也不到现在堕落的模样。 想来是失了她的保护与人生的正确领导,这孩子是歪了人生路。 想着,前面突然离了她好几步远的上官齐又停下了脚步, 然后苏凝便看到他突然开始转身跑,神色惊慌,如逃命一般。 苏凝不解,直直望着他。 见着他跑了没两步,整个身体便如定住了一般,不动了。 望着苏凝的眼里是欲哭无泪。 苏凝疑惑一歪头,便看到了上官齐背后终于露出的一个娇小身影,那是一个娇小玲珑的小姑娘,脸色苍白,手里拿着匕首,那锋利闪着寒光的匕首紧紧的抵着上官齐的后背心。 -- 第140页 苏凝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这真是天降横祸。 宋恕之也到了,他如鬼魅一般静悄悄的出现在另一边,于是四人站势便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线。 宋恕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上官齐,神色漠然。 苏凝嘴角一抽:“宋大人……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就是两个路过的。 宋恕之还未回答,便听得上官齐被胁迫下也停不下的嘴,他咬牙切齿:“你傻啊!宋恕之追的能是什么好人?肯定是大理寺重犯啊!” 嗯……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宋恕之点了头,这么一来,这故事原委也就清楚了。 某大理寺卿追杀重犯,偶遇外出散步的无辜路人,犯人歹心一起,挟持了个路人,想借此胁迫脱身。 而上官齐便是那倒霉的路人…… 第98章 洛云拽着上官齐在一步步的后退,宋恕之与苏凝在一步步的逼近。 胁迫下,那上官齐却还在叫骂:“妈的,慢点!慢点,疼!” 洛云将那匕首移到他的脖子上,不耐烦的将那匕首再一横:“闭嘴!” 那上官齐才不情不愿的闭了嘴。 苏凝对这突然的境况有些头疼:“姑娘…我们就是路过的,和这位宋恕之大人也并不熟,你抓了他没用的。” 洛云将那下巴一昂,冷笑了一声:“这位可是上官公子,这位大人不在意便过来。” 宋恕之一脸冷漠,就我不关心的模样。 苏凝听着小姑娘的话点了头,朝宋恕之一颔首:“大人,你过去吧。” 下一刻便是上官齐炸毛的声音:“苏凝!你个死女人!你想害死我啊?” 苏凝一挑眉,那宋恕之抬脚便完动,洛云就又将那匕首一动,上官齐惨叫的声音响彻云霄。 他怒吼:“别过来!别!” 宋恕之停下脚步,声音冷冷的警告:“放开他。” 闻言,洛云一歪头,笑得无邪:“这位大人…我可不爱听话。” “噢。”宋恕之眸色沉沉:“连你爷爷的话也不听?” 看得那洛云脸色一变,宋恕之又似问非问:“老人家的身体也不知道能在大理寺监牢里撑几天?” 洛云一张脸阴狠得很:“你敢!” 宋恕之在笑,笑得有些阴冷:“本官素以狠毒闻名长安,你觉得本官不敢?说实话本官可没有同情心。” 苏凝觉得…嗯,这宋恕之够阴的,打蛇打七寸,直捏要害。 那洛云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毕竟年纪小,那心性也不大得以,越急便更是容易让人拿捏。 她咬牙:“你敢动他老人家一根汗毛,我便杀你全家!” “孤家寡人,何以怕杀?” 宋恕之不掩蔑视眼神:“你杀人之前就该想想那老人家。” 杀人… 苏凝闻言,抬眸紧紧盯着那洛云。 上官齐哆嗦的声音:“是…是她杀了黄粱?她是凶手?” 宋恕之没有否认。 洛云冷哼了一声:“人是我杀的,又如何?他该死!” 这倒是让人意外了,黄粱之死,死的在这么一个小姑娘手上。 “杀人偿命。”宋恕之薄唇轻张,一身寒气。 “杀人偿命?”洛云冷笑了几声,嘲讽道:“那些官家贵族杀人怎么不用偿命?” “无论百姓,皇家贵族杀人皆偿命。”宋恕之的五官中透着冷峻:“这是我们大理寺的职责。” 闻言,洛云大笑了几声,由她的笑声一起,连着手臂与那匕首都在颤动,架在上官齐的匕首颤得上官齐脸色白了白。 听得她不屑的声音:“呸,虚伪,恶心!你们总将话说得那么好听,都是假的,在你们这些人眼里,死一人也好,两人也好都是无所谓的!” 宋恕之微凝了眉眼:“恶官草芥人命,不是无所谓,是你的成见,被掩盖下的蛆虫,恶腻而令人作呕,你也需要将那一层表皮挑开,才能将那一只只扭曲的蛆虫弄死。”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但那都不是你杀黄粱的理由。” “律法远在天边,而匕首近在眼前。”洛云勾唇笑得嘲讽:“何以不为?” 两人僵持不下,宋恕之还要说什么,那洛云已经拽着上官齐,一边走,一边威胁他们:“你们敢过来,我就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她笑得阴冷:“反正黄泉路上有人给我相伴,也不孤单。” “你们别过来!走开!别害死老子!”上官齐暴躁的声音在颤抖着。 苏凝动了动,也没说什么。 只能看着她一把把将上官齐拽远,苏凝朝宋恕之一挑眉,然后身影一闪,便闪进了树林里。 宋恕之放慢着脚步,远远的跟着他们进了树林。 太阳高照中,阳光颇是毒辣。 隔着老远,洛云挑衅的朝宋恕之一挑眉,然后一眨眼就闪进了灌林群中。 上官齐倒在草地上,一动不动,昏迷过去了。 宋恕之脚下点步,连飞快过去。 刚到上官齐脚边,他便听得激烈的打斗声,下一刻,那娇小身影便被人打了一掌,飞出了灌丛林中。 是苏凝。 随着洛云摔落在地,苏凝的身影也闪了出来,她懒懒的掸着衣上灰尘,边道:“太天真。” -- 第141页 洛云爬不起来,半趴在地上,吐了一口血,捂着心口。 眼神恶狠狠的盯着苏凝:“贱人!” 苏凝拂衣袖的动作一顿,抬首盯着那洛云,咬牙:“看来需要把牙全部拔掉才行,这小小年纪不学好也就算了,杀人,骂粗口,无教之过在于长,我要是你,死了也没有脸去见那些列祖列宗。” “你!” “你什么你!丢人!”苏凝冷哼。 语落时,苏凝便觉得不对劲了,突得一阵狂风而起,风尘袭眼。 有一抹诡异的气息在悄无声息的接近,苏凝与宋恕之同时察觉到,两人身影同时闪了上去。 那铺天盖地的强大力量扑面而来,急促而凌人。 苏凝连连后翻着躲过。 余光一抬,瞥见一个身影如鬼魅般朝洛云而去,抓过她便欲跑。 噢~这是救人来了。 苏凝身子一顿,手腕一转,白绫唰的就飞了出去,直直拦住了两人去路。 宋恕之不知何时出现在其身后,手中长剑寒光一闪,一挥而下,快若寒光的一剑。 那人的身形极快,就算是苏凝,她也不敢保证她能躲过那一剑,可那人带着洛云却极是轻盈的一跃,直接擦着那剑气而过,且稳稳落地,毫发无损。 宋恕之眸子里闪过诧异。 那是个男子,着了一身灰衣,身形高大挺拔,脸上蒙着黑面巾,仅露出一双眸子,那双眸子不似宋恕之的鹰眸,而是如一汪黑潭死水般的寂冷,让人觉得阴冷。 望着那双眸子,苏凝一愣,那感觉可真是奇怪极了…… 宋恕之在警告:“放下她。” 那人望了一眼宋恕之,还真放开了洛云,洛云连躲到其身后。 这架势是少不了一架的,本来说,两人对一人,胜算是有的,可对方显然是个高手,苏凝心里微愁。 而看宋恕之的样子,势在必得…… 苏凝微扭了扭脖子,舒展了一下身子:“看来是要分个你我了,来吧,速战速决,大家可以早点回家吃饭。” 宋恕之瞥了她一眼:…… 苏凝没理他,袖子一挥,两条白绫如箭一般飞了出去,带着凌风直窜朝蒙面人而去。 一切就发生在瞬间。 宋恕之的反应极快,几乎在苏凝挥袖的瞬间,他没有犹豫,执剑就飞了过去。 剑光与绫气的相交,形成了一道更厉害的气,直卷而去。 灰衣人未动,狂风将他吹得衣衫浮动,甚至连眸色都未变。 宋恕之的飞速的剑尖在他面前被定住了,他的面前用内力运起了一道保护屏障,苏凝的白绫也无法向前推进半分。 无形的火花直蹦,内力在碰撞,那骤然的压力让苏凝惊讶。 第99章 在那惊人的强大力量突然爆发出来时,最靠近的宋恕之被瞬间弹飞了出去,苏凝离得远,只是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 回过神,哪还有什么人在。 宋恕之半跪在地上,长剑抵着地上,他用剑支撑着身子,苏凝却发现他的手在微颤,下一刻便嗯哼一声吐了口血出来。 可见他受伤之重。 — 大理寺 自天禄阁出来,江单便回了大理寺,忙活了一个下午出来。 正好遇上宋恕之回来。 看着宋恕之脸色苍白,还有昏迷的上官齐,他很是不解。 “你们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他绕着宋恕之行了两圈,吃惊:“大人……你受伤了?” 宋恕之咳了两声,将那喉中的血丝咽了下来,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没有回答江单,算是默认。 “我让人去请大夫。” “不用。”宋恕之望着江单:“小伤。” 江单犹豫了一下,才转身回来。 “居然还有人能打伤宋大人?”江单边给宋恕之倒茶,边道:“这倒是难得了,自我识得大人起,打得过大人的只有那瑾瑜王……而今还有第二个?” 宋恕之瞥了他一眼,声音微沉:“上官连城恐怕也打不过他。” 江单讶异,望了望苏凝,不敢相信般,苏凝耸了耸肩。 上官连城打不打过那灰衣人,她可说不准,她又不知晓得上官连城的真实实力,反正她是打不过。 宋恕之给江单说了一番来龙去脉,虽是很简短只有那两句。 “找到了凶手,与我们猜测得没错。” “凶手有同伙,很厉害。” 江单瞬间便明白了。 苏凝:“……” “杀死黄粱的凶手是洛云,她又有同伙,是多人作案?” 江单在道:“洛云杀黄粱做什么?” 宋恕之刚一抬眼,江单便很自觉的点了头:“我知道了,我让人去查查那个洛云的背景。” 可是好自觉了。 苏凝并不理他们,只是盯着那昏迷的上官齐沉默着在想什么。 江单突然停了与宋恕之的讨论,行了过来在问:“你和上官齐怎么回事?怎么会和大人一起。” 苏凝撇了撇嘴:“无辜过路人惨遭横祸。” 说着,她起身:“人是因为你们宋大人的关系遭殃的,你们负责,我要走了。” “噢?”江单语气十分端庄。 苏凝打了个哈欠,两眼甚是迷离。 “还有事吗?” -- 第142页 以为别人看不出的他那做作的话语,江单的笑甚是得体,点了点头:“那四十具尸骨查出来了。” 苏凝神色一愣,望着他,眸子颤了颤。 “怎么说苏姑娘也被牵连到了这个事情中,苏姑娘若想听着也可以。” 苏凝张了张嘴:“我很是好奇。” 江单点了头,行回了宋恕之旁边,边道着:“我自天禄阁查出的几个七八年前被划掉名字的官员,只对上了一个。” “顾伯庸。”苏凝接了他话。 江单侧首望她,便听得苏凝垂了眸,继续道:“七八年前的那个顾家被灭满门,长安城里而今还不少人记得,说书人隔三差五也会念叨上几句,听过的人都会知道。” 江单恍然大悟,他与宋恕之便不知道了,他是四年前来到的长安,不过顾伯庸这个人,他倒是有所耳闻。 他道着:“顾伯庸是景兴有名的大将,景兴立国三百年来,将士无数,唯得这顾伯庸盛享枭将之誉,他生前战功磊磊,受世人爱戴,七年前一起叛国案,他被旭帝下旨击杀在萧关战后的回来路上,此后一代枭雄陨落,而顾家的四十来个仆人也在第二天被血洗灭门,包括顾伯庸当时在长安城里的两个女儿…那四十具骸骨身上的致命伤皆是官家刀所致,便是官家所杀,该是没错了,那些骸骨便是当时的顾家仆人。” 只是…江单也疑惑:“我不大明白,这顾家仆人的骸骨怎会被人沉入湖底,黄粱也死在那处……” 这就像是有人故意引诱他们一样。 “又是顾家?”宋恕之冷笑了一声:“这近日长安城里发生的几桩命案都与那被抹灭了的顾家有着些关系。” 江单点了头,声音微沉:“没错…但是关于顾家当时的灭门案的记录很少,不过关于那顾伯庸的子女传闻倒是不少,且大人该也听闻过……” 在宋恕之抬眸望他时,他便道:“顾伯庸的大儿子顾怀瑾年少便入战场,战功不少,年纪尚小便战功不少,闻名天下的少年将军,二儿子顾之恒,文韬武略,不说他在战场上有其父将军之姿,便是那文采,更是以公子之名闻名天下。” 顿了一下又道:“不过顾怀瑾与顾之恒都死在萧关一战中,而顾伯庸的女儿顾锦书是长安第一美人,有天女之姿,在顾家被血洗的那夜里也死了。” 那些个文记里记载着的盛世人儿,说实话,江单甚是好奇来着,遗憾着没能见上一见,在那年华里,他也还是个浪荡少年,那顾家的少年却已是名满天下,享世人之仰,可惜啊…。英年早逝。 宋恕之微蹙了眉:“还有一个呢?” 江单耸了耸肩:“那顾家小女儿,唤顾稚初,七八年前顾家灭门时,她的年纪尚小,听闻与其他的女子不大一样。” 说着他抬手往苏凝的方向一指,苏凝听得正出神,被他那么一指,神色颇为慌张。 江单继续道:“同上官齐甚为要好。” 苏凝的身子微僵,挪了两步,露出后面昏迷躺桌上的上官齐。 宋恕之望了望上官齐,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在问:“上次那个灵牌送去昭王府,上官连城什么反应?” 江单嘴角一抽,咳了两声:“瑾瑜王爷近日都不往大理寺来了。” 宋恕之嘴角一扬,笑得很是高兴。 “继续。” 江单无奈摇头,又道:“那顾稚初同那顾锦书一同死在顾家灭门那晚,按理说,顾家人死光了,怎还有那么多事牵扯到顾家去。” 宋恕之微眯了眸,意味深长:“有人想扯出七年前的顾家案。” “顾家有何隐情?为何要扯出?”江单不解。 宋恕之起了身,瞥了一眼江单:“若是知晓得了,我们还需办什么案?” 说着,他又朝上官齐走去,伸手在上官齐的身上点了几处穴,便听得上官齐闷哼一声,在悠悠转醒…… 苏凝:…… —— —— 一段插曲: 啊湛怀里抱着一包袱包着的灵牌位,心情十分忐忑的进了昭王府。 那瑾瑜王爷正用完午膳,是那侍卫白辞接过那包袱,他摸了摸,脸色有些怪异。 啊湛心惊连道:“这是我家大人让小人送来的,说是给王爷。” 看着白辞解了包袱,啊湛磕磕绊绊:“东西送到了,小人便先行告退了。” 没得那王爷同意,啊湛连行出门,才踏出门,便听得那屋里传来的“嘭”东西碎裂的东西,吓得那啊湛落了一身冷汗。 房里,白辞看着上官连城脸色青白,眼中一片寒气,而桌上的牌位碎裂成几块。 白辞在心里吃惊:这宋恕之真是…在挑战他们家王爷的耐性…… 第100章 上官齐一醒,和苏凝两人很快就被江单以天黑了,早点回家的借口赶出了大理寺。 上官齐气急败坏,瞧着精神气倒是足得很,破破咧咧的跟着苏凝身后,骂了大理寺整整两条街。 过往的百姓都在悄悄瞄他,被他恶狠狠的瞪回去:“看什么看?没见过骂大理寺的?” 想想也是,特别是那些达官贵人们,哪个没破口大骂过大理寺,也见怪不怪了。 倒是苏凝沉默得很,一身阴郁气,与上官齐明明走得很近,却是身处两个世界的感觉。 上官齐对她嗤之以鼻,做什么深沉? -- 第143页 到了叶府门口,她便停了脚步,在愣神。 上官齐暴躁极了:“你傻了吗?还不进去,老子都送你回府了。” 叶府门口站了两个看门侍卫,对着苏凝是视若无睹。 苏凝仰首望着那牌匾,神色冷漠。 她抿紧了唇,脸色都有些不自然的苍白,看得上官齐撇了撇嘴:“你还在看什么?认不出你家了?” 苏凝恍若失了神喃声:“这是我家……” “废话!这不是你家府邸还能是我家府邸?”上官齐像看傻子一般看着苏凝,他怀疑刚才被打的不只是他,苏凝是被打着脑袋了? 苏凝没有回答…… 许久才低声喃:“江单说这府邸以前住的是顾家人,嗯……说是一个将军呢。” 上官齐的神色一顿,眼神有些怪异。 往来的百姓在绕着他们走,街市上的嘈杂声还能隐隐传来,穿夹着苏凝的声音:“我倒是很好奇……很想见见那些人……” 上官齐皱紧了眉:“你说他们做什么?都是些死人了。” 苏凝侧首望他,眼睛眨了眨,眼里似一片水汽。 “做什么这么看着我?”上官齐不满。 苏凝弯眼笑了笑,笑得明耀动人,笑完了她方道:“上官,明日给我带你们家前面王大叔的的烧饼。” 说完,也不顾上官齐骤然突变苍白的脸色,抬脚进了叶府。 上官齐站在原地,全身微僵,身旁的景色似乎在一瞬间都失了色,只有那么一个声音在回响,望着苏凝的背影,有那么一刻与记忆深处的某个人叠合在一起。 那个声音暴躁的,嬉笑的,气急败坏的,在他耳边绕着:“上官齐,你个猪脑袋!” “上官齐,你快来。” “上官齐,你想找死吗?” 和那不怀好意时的故作姿态“上官~” — 入了叶府,行了几步,苏凝便顿住了脚步,她楞楞的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景象。 这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这个被翻新过的叶府,那些熟悉感如此清晰。 那一草一木,一瓦一砖她都识得,她的手覆上那栏杆,呆呆的望着那闲处的石桌椅,被压在心里深处的记忆翻涌而上。 她看到了那石桌旁坐了个中年男子,蓄着细细胡子,一身锦服气宇轩昂。 他正喝着茶。 “爹爹!” 人未到,声先到,有那稚嫩的声音突然传来,提着裙角的小姑娘小跑着而来。 中年男子瞧着小姑娘,眉眼不掩温柔:“怎么了?” “爹爹,爹爹,二哥哥欺负我!”小姑娘气喘吁吁,两眼泪汪汪:“爹爹,二哥哥明着要教我武功,实则为报私仇,处处挑我刺!爹爹,我不要让他教,我要让大哥教我,二哥哥太卑鄙了,我不要跟他学。” 男子听着,颇是无奈的抚慰着她的头:“怎么,又和你二哥打架打输了?爹爹知道,你二哥,对你是严厉了点,不过你大哥怕是没功夫教你武功,爹爹这两日又要出门……就只能委屈你了……” 言下之意很是明确。 小姑娘闻言,咬着唇,眼眶泛泪:“爹爹……你可是嫌弃我平日吃得太多,想不要我了?你居然这么放心的将我丢给二哥,可不就是在逼我离家出走,流浪江湖?” 中年男子嘴角一抽,还欲说什么,便又一道清亮傲气的男子声音传来。 “顾稚初,你若有点骨气,便现在离家出走啊。” 小姑娘回身一看来人,脖子缩了缩,硬是将那眼泪憋了回去。 拽着中年男子的衣袖:“爹爹,爹爹,你看二哥!她就是想逼我离家,用心如此歹毒!” 来人是那俊气昂扬的公子哥,身姿挺拔飘逸,身后跟着一女子,女子神姿惊人,眉眼带笑。 她闻言,便接话无奈道:“小妹,你尽胡说,之恒岂敢?” 如柔乡袅袅的声音。 “啊姐,你可是给二哥糊弄了?怎还帮二哥说话,一起欺负我?”小姑娘鼓着腮帮子,甚是委屈。 中年男子拍了拍她的手:“别急,别急,你啊姐说得对,你二哥岂敢?你放心,若他让你受伤了,爹爹便打断他的腿!” “我的心受伤了,疼得不得了。”小姑娘撇了撇嘴:“爹爹,你可打呀!” 中年男人:…… 他抬眸瞪了一眼那公子哥,警告的眼神,这是对女儿不敢撒气,对着儿子撒。 公子哥无奈躬身。 “小妹不愿习武,心性不定,儿子知道父亲舍不得她受苦,只是父亲也知道,这是为她好,还望父亲狠心一回。” 小姑娘吃惊:“你莫要将话说得那么话!你这是在骗爹爹。” 公子哥扫了她一眼,什么嫌弃的眼神。 两人互瞪,火花四溅。 那被她唤啊姐的貌美女子行了过去,终是看不下去了。 她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子,嗔:“不许闹。” 小姑娘努了努嘴,把头往女子的肩上蹭了蹭,便哀痛着:“完了,我的啊姐也已经被敌营俘虏了,这下我就成一个孤身了。” 说着后领被人提起,那冷冷的声音在耳旁:“那我就让你尝尝冥顽不灵的下场。” 下一刻,她便被拽着后领,拽走,小姑娘手脚扑腾的拍着,便悲愤:喊着:“放开我,顾之恒!我要离家出走!” -- 第144页 “爹爹,你不要女儿了可是?女儿是你得贴心小棉袄啊!” 中年男子抬手微掩了眼,不愿看。 “啊姐!啊姐……” 女子抿了抿唇,摇了摇头。 那一幕记忆终是以那悲痛欲绝一声:“我要离家出走!”为结尾。 — 一切渐渐在模糊,又好似发生在昨天。 苏凝垂了眸,将头靠那柱子上,心里的烦闷要让她窒息。 她难受极了。 “表妹?” 叶荣轩不知何时出现的,便站她身后在唤她:“你怎么了吗?身子不舒服吗?” 苏凝将那心绪压了下去,连回身看他,发现叶荣轩削瘦了许些,脸上不掩疲惫。 苏凝扯了笑:“……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叶荣轩担心的眼神望着她:“你要照顾好,不要生病。” 他那么一说,苏凝的心里有了些底。 她点着头问道:“雪枝姐姐怎么样了?好些吗?云帆表哥呢……” 叶荣轩微蹙了眉,摇头:“雪枝的情况并不乐观,父亲和母亲都担心坏了,且还有云帆……而今没有半点起色。” “表哥……你不要太过担心,我相信雪枝姐姐很快好起来的。”苏凝安慰他:“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病倒了……” “好。”叶荣轩揉着太阳穴,边又欲言又止着:“近日……你总出门?” 苏凝抿了抿唇:“嗯,在府里有些烦闷,出去透透气……” 叶荣轩望着她,眼神深邃,那要说出口的千言万语终是化成一句:“那你需得注意安全……外面毕竟不大安全。” 苏凝轻笑着:“表哥……你放心好了,苏凝知道的。” 第101章 夜色撩人,迎面而来的凉风。 方才请了那大夫才来看过宋恕之,他的内伤颇重,而此时子郎正熬好了药送来,宋恕之瞅着那药微蹙了眉。 江单叹了气:“大人,你得喝药,你若倒下了,那大理寺还如何办案?” 宋恕之将那药推了推:“不必喝了。” “宋大人!”江单语气甚是严肃。 宋恕之望了望江单,犹豫了好一会,才拿过那药一口闷下。 那难以忍受的苦味让宋恕之的胃翻滚。 看着喝了药皱紧眉头的宋恕之,江单忍住笑, 谁能知道宋恕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喝药。 唯得他江单知道。 宋恕之喝完,便拿过江单手边上的的文书,那上面是江单整理出来的关于这几个月长安城里发生的命案与顾家的牵连。 他道:“苏凝说,那个灰衣人同上次刘淄死那天晚上攻击她的蒙面人是同一个。” 那是白天回来的路上苏凝同他说的。 江单讶异:“那个人?” 不说冯远亭的案子未破,刘淄的案子虽找到凶手,却也谜点重重。 而当初那个欲将刘淄的尸体解尸的灰衣人又是黄粱案中凶手的同伙…… 这背后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顾家?他又与顾家是什么联系? 宋恕之微垂眸:“那个万竹林深处的酒馆,夜深时去探一探。” 江单点了头应着:“好。” 语落时,正子郎与啊湛在外面敲门:“大人。” 江单点了头,子郎方走了进来。 他朝宋恕之道:“宋大人,你让我查的那些,查到了……” 江单好奇:“查什么?” 子郎道:“当年皇帝派的黄有龙将军去拦截击杀刚出萧关的顾伯庸将军,而黄将军也由此顺位了顾将军的官位,且曾经黄将军跟过几年顾将军…而后似乎犯了军忌,被顾将军踢出顾家军。” 宋恕之点了头。 “大人说的那个洛云,我和啊湛查过了,那名女子原名唤何洛云,她的父母是原先在顾家的仆人,顾家灭门时,那一对夫妇刚好回了家,逃过一劫,不过不知怎么的那黄将军知道了,叫人追到会子村将人杀了。” 那黄有龙还真是尽职尽责…… 江单接话:“也就是说……洛云杀了黄粱,是在报仇。” 子郎与啊湛点了头:“嗯嗯” 反正他们是这么想的,双亲的血海深仇,那女子这么做也不意外,你杀我父母,我杀你儿子,有来有往,也不稀奇了,毕竟他们办的案子里这类冤冤相报的案子是最多的。 “洛云杀黄粱报仇,并没有想要不让别人知道,甚至很坦诚的承认了,那她完全没有必要将黄粱尸体浸湖,这么麻烦的做一遭,说明了她还另有企图!”江单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所以说她还是为了湖底的那些尸骸,我不认为她是为了让那些尸骸重见天日,入土为安,七年前她还是个八岁的小孩,居的会子村,想来对那顾家该是没什么情义之说,但是她的目的定与顾家脱不了干系……” 说着他侧过头,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侧脸上,衬得颇是清冷:“宋大人,你觉得呢?” 宋恕之将那视线自他脸上移开,淡淡点了头:“顾家自是关键,不过……本官倒是好奇,那冯远亭与黄粱的死怎那么巧的都是上官连城和苏凝发现的?” 顿了一下,又想起了什么:“嗯……还有刘淄死的那天晚上,也是苏凝发现的。” 啊湛观察了一下两位大人的神色,怯生生的在问:“那……那要将人抓回来吗?” -- 第145页 江单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只是又对宋恕之道:“那些人在抓她,不过那边我已经布置好了。” 宋恕之点了头:“好。” 应着他又起身:“啊湛,去天禄阁。” “大人?这么晚你要去天禄阁?”江单皱眉:“我陪你去?” 宋恕之摇头:“不用,你早点休息吧。” 说着他便快速的转身抬脚行出门,啊湛望了望江单,连跟上宋恕之而去。 江单抬手覆上自己的脸,这阵日子消瘦了许多他自己是知道的,想着他又捂了捂手臂,衣袖下的手有些隐隐作痛,这是上次在顾公庙那处受的伤。 已有些时日,却一直没有好,还有些严重,才导致了这些日子的身子不适。 想着时,门外的护卫在敲门,隐晦的声语:“大人,来了。” 江单眸光一闪,不掩兴味。 —— 春季的夜晚月色多是和润,连着那点点星光照得夜里的整条大街无比明亮,而光下模糊的剪影一动不动。 苏凝站在屋顶上,那浓黑长发被凉风吹起与那衣交织凌乱,她的神色微凌。 空气中蔓延着危险的气息,那一丝丝杀气渗透着每一处。 月光下那一个个黑影呼啸而过,带着那惊涛杀意,且剑气寒光一道又一道,隐隐将苏凝围住。 随着那些黑影的接近,苏凝全身的气息变得极是诡异,周围开始蔓延起些些阴森鬼气,抬眸时可瞧见她的眼底一闪而逝的红光。 忽然间,整个天地都暗淡了下来…… 冷,如那凛冬般深寒的冷,是浸入骨子里的冷~令人窒息作呕的感觉扑天盖地而来。 暗角里淡影绰绰,皆在翼翼动作着。 一道利影疾疾越过屋顶朝苏凝的方向挥刀而下。 千钧一刻,苏凝擦着那大刀而过,一缕碎发徐徐而落。 苏凝反手一挥,挥起那骇浪强劲,随即那人便失了平衡,被挥飞了出去。 苏凝再而一腾而起,衣袖下的白绫随即飞出,她便踏着那白绫在月下而来。 那绣着红线的鞋底一着地,那彻寒阴冷令人窒息的气息便骤然消失了。 有月光透了那乌云而来,渐渐有了光亮,苏凝一身的阴森鬼气也褪了去,着了一身素衣的她显得无比明媚。 周围里那一声声嗯哼和倒地声四起,引来了些慌乱。 有着黑衣之人自角落里冲了出来,直面便朝苏凝劈头砍下。 苏凝未动,那剑便在她眼跟前停下,可清晰的见着那剑尖颤了颤。 苏凝的眸子转了转,余光瞧见了不远处那翩翩身姿的江单,他正执着那长鞭,手一挥,那被长鞭缠上的黑衣人,便被甩了出去,撞上了墙,倒地不起。 苏凝挑了下眉,真是好大的威力。 她朝着那正行过来的江单道:“江大人…你要再晚来一些,可就是来替我收尸了。” 江单收回了鞭子,边轻笑着:“我可是瞧见了,苏姑娘武功盖世,可是以一人之力解决了这么多人。” 那砰砰的落地声可是响亮得很。 “那是金钱的诱惑。”苏凝勾着唇:“江大人那么大方,苏凝自得用心些,不然那钱拿着也是会愧疚的。” 江单摇了摇头。 反正她是自有一套说辞,那诡异的武功瞧着可非正道。 第102章 周围忽得气息浮动,苏凝与江单眸光一凝,余光便瞧见窜上屋顶的黑影。 苏凝没有犹豫的,脚下一腾便飞上了屋顶,踏着那一间又一间的屋顶紧追而去。 江单被她的反应惊到,回过神来正要追着去,又不知从何冒出的黑衣人将江单拦住,提着剑对着江单横劈直下,江单脚下一滑,侧身滑到一旁,抬手一挥,那鞭子便很是灵活的绕过了一个弧线,一鞭子落在那黑衣人身子,连血带肉而起。 剑一脱手,黑衣人便应声而倒。 江单收了鞭子,抬眼已不见苏凝踪影,他皱紧了眉:“苏凝!” 虽说以苏凝的身手他是不大担心,但毕竟还是女儿家…… “苏凝呢?” 身后突然悄无声息的冒出一个声,吓得江单险些甩了鞭子出去。 他回过身,瞧见的是身姿款款的上官连城。 “江单见过王爷。”他行了礼,未想上官连城为何突然出现。 上官连城未应,只是冷声:“苏凝呢?” 江单犹豫了下:“她追刺客去了,是往城门的方向而去。” 语音刚落,那瑾瑜王爷便消失了。 江单:…… —— 那几乎是本能反应,苏凝下意识的就追了出去,待得反应过来,她已是追出了城,想着半途而废放弃是可惜了,她就又脚不停地追了出去。 追了许久,那面前的人影一直是若隐若现,待得那人影不见,她便发现到了莫名地,楞楞的绕了一圈,苏凝才发现这是良山脚下? 那人引她到此有何目的? 夜朦胧,月也朦胧。 苏凝望着那被雾气弥漫的良山,透着那阴森恐怖的气息,那月光与星光显得微不足道,只用肉眼便能感受到那山上的阴暗。 作为一只鬼,苏凝觉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良山,上次人多便还好,这会一个人还真是有点可怕。 -- 第146页 转而一想,她作为一只鬼,害怕黑暗是不是有点丢鬼脸? 她吞了吞口水,毅然踏上脚步。 上山的小道满是半人高的杂草,还有那扎人的刺儿灌林,呼啸的凉风一过,整座山头都在沙沙作响。 其实该是有月光的,只是那月光透过密密层层的树叶,成了那淡淡暗色诡异的光。 也不知是什么虫在叫,那声音极是难听吵闹。 苏凝心生怯意,开始后悔了,丢了鬼脸,也好过丢了鬼命。 虽是这么想着,那前进的脚步却未停,讨厌的是不时有那拇指头大扑棱着翅膀的虫子迎面朝她扑来,简直是恶心死了。 突然,苏凝的脚步停住了,她的身子一顿,缓缓的侧首望向那右侧上前方石头上站着的巨物。 那是一只鬣狗,瞧着至少有着她半人高的大,只见那鬣狗摆出一副向下俯冲的架势,两只眼睛里发出幽幽的凶光,正恶狠狠盯着她,不知盯了她多久。 四目相对时,那恶狗咧了咧锋利的獠牙,苏凝看到了那獠牙上的点点唾液…四周静谧得可怕,那鬣狗的透着的幽幽绿光实在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苏凝后退了一步,她自来就怕狗…无关这鬼胆的事。 没有犹豫的,她当下脚一点,飞跃而起,同一时间,那鬣狗低吼了一声,朝着苏凝的方向也飞扑了下来。 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几乎与那鬣狗擦身而过,那刺耳的恶臭味冲入鼻尖,苏凝发了狂的朝山上跑。 鬣狗低吼着在后面穷追不舍。 为人时,她便是那长安城里的小霸王,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是那街上的看门狗,自有记忆起便怕。 父亲说,那是因为幼时因为她那二哥哥将她放在门口,差点给那野狗叼走了,这内心本能的有了阴影。 她因此觉得自己的光辉形象因为一只狗给毁了,记恨了顾之恒许久。 又比如此刻,对于她莫名的跑进鬣狗窝她就欲哭无泪,听闻这鬼哭能比狼嚎,也不知道这那效果如何,能不能震震这群十多只鬣狗。 那石沟,尽是那狗嚎声,低起彼伏的,在这昏暗的山上实在难以不生出冷汗,真是见鬼了,苏凝低骂了一句。 后退了一步贴着那高大的树就滑了上去,刚在那树干上站稳,便险被那迎面而来的青蛇咬了个正着,她侧首,五爪成勾状抓着那蛇,那青蛇至少有人手臂的粗大,被钳住蛇颈便开始疯狂的甩着那巨尾,苏凝牙一咬,抓着那蛇头便连撞了好几下树干,撞得那蛇一动不动了。 一甩树下,那群鬣狗便猛地扑了过去,争相恐后的撕咬着还晕头的青蛇,苏凝看得汗毛直立,往那树后缩了缩。 脑补了一下苏凝这幅身子血淋淋的躺在那群鬣狗中,哎哟,真是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那条青蛇很快就被几只鬣狗撕咬着分了,几乎是大卸八块的惨状,那血流入土里,发出更恶臭的味道。 一吃完,那群鬣狗便开始绕着苏凝爬着的树嚎叫,那一声声低嚎震响整座山头,还有几只试图跳着起来咬苏凝垂下的白绫,吓得她脸色苍白。 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那鬣狗的吠声便戛然而止,突然的改为那低哼声,然后是十分急躁的开始在原地绕圈,不知何起的一声狗吠声,那声音极是凄凉,在这夜里显得十分惊悚。 那群鬣狗明显开始不安的乱跑起来,也不知是感觉到了什么,全都低嚎着跳过那石后,走了…… 苏凝愣愣,看着那群鬣狗几乎逃命般窜走,这是怎么了? 犹豫了一会,她才自那树上跳了下来,一落地她便发现四周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慌,那吵闹的虫子嘘声了,风声也停了。 苏凝站在原地,看着那周围的暗落一片,刚要抬出去的脚步停下了,她能感觉到背后的突然感觉的毛骨悚然,那不是后觉,那是瞬间的反应。 她蓦地的回身,那可怕的感觉便消失了,她看到的只有那杂草甚多,未看到其他什么,苏凝心中的不安渐渐升起。 没有犹豫的,她转身就跑,似脚底抹了油一般。 只是很奇怪的,她总感觉有些不对劲,这良山的给人的感觉诡异地很。 这良山连着几个小山头,苏凝窜过了两个小山头,突然的她停下了脚步,那令她生出可怕直觉的东西来了…… 第103章 不知何时乌云飘来遮挡了明月,暗淡的星光显得微不足道,整座良山更是陷入了一种黑暗中。 空气中似乎是动物的尸体腐烂着半融入泥土中的恶心臭味在蔓延,那令人作呕的刺鼻。 苏凝的身影快得如一道闪电,她迅速窜过树林丛野,四周静得可怕,只有她隐隐的喘气声。 好一会,她停下脚步,后背贴着树干滑着上去躲那树上了。 她屏住了呼吸,额上的冷汗在点点泛起。 她想她把那话说早了,这才是作为鬼来最狼狈的一次。 那粗重的气息骤然在树下出现,苏凝闭了闭眼,几乎隐了身。 斜眼瞥树下,树下站着的是一只人不是人,鬼不鬼的东西,为人一样的形态,却没有头,或不能那么说,他的头前倾下垂的厉害,几乎与脖子平行,那说是头,也不能说是头,更像一团蠕动的肉,像是脖子上长了一颗肉瘤! 四肢很长,手掌很小,手指极长,且僵硬如铁。 -- 第147页 更让她恶心想吐的是它那全身皆是长长白白的蛆虫,在蠕动着,它每走一步,便从身上掉下许些虫子。 苏凝这生前或是死后,遇到的最恐怖的事就是自己成了一只鬼。 未曾见过这么恶心的东西,她着实吓坏了。 且这东西厉害得紧,她刚才与他过了两招,险些就被打伤,那力量诡异且强大,绝非正道,不过长那样也绝看不出是正道。 那怪物对她是穷追不舍,似乎是气味极是敏感,苏凝楞是怎么也没甩掉它,又如此刻,那怪物便一直站在树下,对着这树喘着粗气,那长肢五爪对着这树干一抓,尽是那树干掏了过半。 苏凝头皮一麻,自那树下跃下。 落下那一刻,那怪物便转过身对着她,似乎在打量着她,上身微动。 苏凝动时,它也动了,如一只猛兽朝苏凝扑了过来,苏凝见状凌空一翻,与它擦身而过,看着自它身上掉下来的蛆虫,苏凝的脸色都白了。 她暴躁:“我便是个路过的,你追着我不放作甚?” 似鬣狗声音一般的低嚎了一声,那怪物呲了呲藏在脖颈与那肉瘤中的獠牙……那唾液点点落下。 苏凝:…… “你别以为长得丑我就怕你!”苏凝后退了一步:“我可是一只恶鬼,恶鬼你知道吗?这可是世间最可怕的东西!” 那怪物极是急躁的怒嚎了一声,不理她,猛的甩着那又红又长得舌头,又扑了过来。 那舌头比她整个人都长,苏凝腾空而起,挥袖而出,白绫刷出朝那怪物而去,白绫如利剑,带着那绫气层层。 那怪物极是灵敏,整个身影都瞧不清楚,它便窜出了那绫气圈,利爪一挥,苏凝侧身躲过不及,便被狠狠地抓下几道血痕在背后。 血气蔓延,那淡淡的血腥味让怪物明显的激动了,它怒吼着,张着那獠牙便朝苏凝方向而去。 苏凝只觉得背后是火烈烈的痛,她踉跄着反身上树,又翻身而下,半段白绫执在手中,似一把利剑,直直往那怪物背后横裂一绫气下去。 许是吃痛,那怪物暴跳而起,暴躁的挥了一掌苏凝,它的力气极大,还带着风气。 苏凝用那白绫挡了一掌的部分力量,还是被掀翻了出去,撞上了那树干上。 脑袋轰的一声,痛得失了意识,好一会才回神来。 一抬眼,便见得那怪物站在她上头,那唾液在滴落身旁。 苏凝脑袋空白了一下,被那恶臭味拉回了情绪,她并不想在苏凝身体里露鬼现,那对苏凝的本身还是有影响的…… 只是而今似乎迫不得已了。 那怪物的喉咙里发出了那干喉的声音,在看着苏凝睁开的眼睛同时,它伸出那恶心红色长舌便要朝苏凝身上舔。 苏凝眸子一凌,按着那地上的纤长手指上指甲突长,还能看到上面绕着了些黑气,而她的脸上,自那鬓角,脸侧旁有些血丝在往脸颊中心蔓延,整个人都有些诡异的气息在浮动。 突然,那怪物停住了,有寒光一闪下一刻,它的长舌便掉了一段下来,喷涌而出的血喷了她一身,苏凝眨了眨眼睛,还未反应过来。 便瞧见一个身影,挥着那长剑,动作极快,冷利的剑锋十分霸道强悍,将那怪物逼退了去,其中还夹杂着怪物痛苦的嘶吼声。 那个背影,苏凝认得…… 苏凝脸上的血丝在瞬间退了回去,那指甲也在悄悄缩短,鬼气瞬间消失了。 连城着了一身黑色锦衣,束玉冠,微蹙着眉盯着那因被他砍断了一段舌头的怪物在痛苦嚎叫,声音极是刺耳。 他回了身,瞧见了一身是血的苏凝,神色微变。 “你受伤了吗?”他低沉的声音带着紧张。 苏凝爬了起来,摇头:“没有,那是那恶心东西的血。” 说完,她便觉得背后痛得要晕过去,她蠕了蠕嘴唇,口微干:“你怎么在这里?” 连城并没有回答,那怪物有些发狂的朝他的后背扑了过去,他身影一闪,到了苏凝的身边,一把拉过她的手,脚下一点:“走!” —— 上官连城的轻功极快,带着她,行了至少一炷香的时间,他都不带喘气的。 只是这良山上的树木林野错综复杂,连城也寻不着下山的路。 他们在两块巨石下的缝隙间里休息,那相倚的两块巨石下形成了一个半人高的洞,正好让他们两人藏在那里。 好在这是一块没什么树,倒是盛进了一汪月光,有了些光亮。 苏凝半靠着那石头,额上的汗在猛掉,脸色也有些难看,只是她的脸半隐在昏暗中,连城并没有能瞧见她脸色的怪异。 他坐在洞口处,撕了一块衣角在擦拭着他那沾满血迹的剑。 苏凝懒懒得问:“王爷,你也是来看这良山上看风景吗?” 连城并未抬头,只是冷冷的答:“我没你这雅趣。” 苏凝撇了撇嘴:“那你又为何而来?” 连城停下擦拭剑的动作,抬头望她:“为你的不自量力而来。” 苏凝:…… 她重重点头,十分殷勤:“谢谢王爷仗义相救,苏凝感激不尽,此生没齿难忘,感恩王爷的大恩大德,定铭记于心。” 连城瞥了她一眼,十分冷漠的不理她。 苏凝觉得连城这人真是别扭,还特别不懂尊重人,总是不理人,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呢?不对…。上官连城是只对她冷漠! -- 第148页 苏凝怨念的盯着他。 月色浅浅,落在他身上,衬得那沉默的侧脸颇为温和,又许是今晚的月光也柔和了些,又许是…… 这是她隔了那么长的时间里再一次认真的看他的脸,他的五官,嗯…老实说,他和以前相比,现在五官生得更明了。 四周很是静谧,连城的声音突然响起:“好看吗?” 苏凝:…… 他侧过脸看着苏凝,这月色似给他的脸打了柔光,他的眼神深邃而具有侵略性的,声音带着许诱惑:“你不是说你喜欢好看的人吗?” 苏凝轻咳了几声,十分郑重:“王爷,请自重!” 连城在笑,笑得眉眼微弯,带着些无奈,轻道了句:“小骗子。”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宠溺,让苏凝一愣。 她抿了抿唇,扯了话题。 “王爷…你觉得刚才那个怪物是什么东西?” 连城摇头:“我不知道。” 闻言,苏凝低喃了一句:“生得怪丑的。” 惹得上官连城勾唇笑了笑。 笑完了,他才道:“良山位处阴森,连着十几座小山头,野兽众多,树大而密,遮天蔽日,不见日光,林中深处皆是沼泽地,且山中生榔草,榔草异味过重,才显得这良山甚是可怕。” 顿了一下:“传闻是从前几年开始的,有猎户说这山上有妖怪,无头四肢巨长,捕食动物,实际上这良山的气候本就偏为诡异,有些动物变异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苏凝皱了皱眉头:“这变异得未免……” 有些过分了…… 连城淡淡接话:“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苏凝微垂了眸,那可不是呢,她以前也不相信这世间神明之说,直到她成了一只鬼…… 背后的伤痛得她脑袋一跳一跳的,她忍着那痛,低喃了一句:“那王爷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风微凉,上官连城的眸子倒映着隐在黑暗中的她,他的神色有些怪异。 “我告诉过你。” 苏凝的神色一凝,然后干笑了两声,有些嗔意:“王爷!你尽破坏气氛!这月黑风高的深夜自该聊些吓人的话语才是。” 连城一愣,轻咳了一声,有些迟疑的问道:“那要重来吗?” 他有些迟钝的反应,不似平日里的阴冷漠然,苏凝忍俊不禁:“王爷…你学坏了。” “……” 苏凝笑完,两人相望又一时无语,陷入沉默中。 寂静中,上官连城有些凝重的开口:“无论如何,你都不该一人孤身上良山。” 苏凝僵笑了笑:“那不,怎么给王爷英雄救美的机会?” 上官连城的眸子微冷:“若是我没来,你……” 他的话未完,苏凝便突然动了,她身子一倾,半个身子靠上他的臂膀……连城将那喉中的话语咽了下去。 苏凝的气喘得有些粗,扑在他的颈间。 连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蹙了眉:“你怎么了?” 苏凝的手紧拽着他的衣角,蹭得他肩上都是冷汗。 “连城,我……我有些疼。”她的声音很低,低而颤抖。 特别疼…… “你受伤了?”连城嗅到许些血腥味。 “嗯……”苏凝的话还未出口,便彻底失了意识 第104章 天还是暗的,不过几近黎明,远处的天地处在泛白。 苏凝被那一声声低嚎声吵醒的,背上的伤没那么痛了,该是被处理过了,就是那脑袋晕得厉害。 她爬了起来,便看到不远处连城被两只怪物围攻,打得不可开交。 苏凝一惊,连扶着墙站了起来,那不远处的连城的身影模糊,只见得寒光闪闪,和那浮动的气息。 她不知连城同那两只怪物打了多久,只看见连城的衣上有些血迹,手里的剑却未有半分犹豫。那剑在他手里快如闪电,挥出的剑气贯如虹。 苏凝的眼睛一扫周围,才发现不知何时他们又换了地方,这是在一片悬崖边上…… 苏凝的眼角不安的跳了跳。 那方连城同两个怪物一击,双方皆后退了好几步,上官连城稳住后退的身子,长衫与长束发被风得相交,他的脸色微凌,霜雪之姿,凌风意。 苏凝嘴角一抿,看了看那两只怪物悄悄绕后而去。 而那只怪物低吼了一声便又朝连城飞扑而去,速度极快。 连城眸光一凝,脚下凌步骤变,虚空的身影如风雨飘摇,手中的剑不忘变换着剑势,挥去了上百成千的道道剑气,骤然令人窒息。 上官连城的剑法,是苏凝见过最漂亮的,不仅漂亮,那威力更是可怕。 风沙不知何时而起,迷了眼,苏凝看不清他在哪。 高一会才看到他的身影闪出风沙中,手中的剑在滴落着血渍。 很快风沙散去,露出风沙中的怪物,那两只怪物浑身血迹斑斑的剑伤,裂开的后背正在喷涌着血流,许是疼痛,又是生气,两只怪物很是暴躁,怒嚎着,响彻着这山林…… 在察觉到连城的位置时,更是发疯般的冲了过去。 苏凝眼神凝了凝,蓦地便冲了出去,袖里的白绫也及时窜了出去,苏凝的身影快着道闪电,那白绫绫气凶残,似承载了森森阴狠凶气。 虽着苏凝几乎没有气息的身影掠过,那白绫没有停顿的直直穿过那正正面对着连城而去的怪物。 -- 第149页 怪物顿住了。 白绫尖利如剑,直接穿身而过,很快那血腥气便散开了,那白绫变红绫…… 苏凝弃了那白绫,那白绫便如缩了气般,缩成那软软的白布,怪物身上的血流喷涌而出。 苏凝扫了一眼,皱了眉。 便听着身旁一声怒吼,她还未反应过来,胸口便挨了一击,整个身子便飞了出去。 “苏凝!” 她听的上官连城的惊吼,惊讶,惶恐,可她不能开口应她,那不安的反应是对的。 她是直接被打出飞出了悬崖边,耳边的风声呼啸,刮得她脸疼。 下坠失重的感觉并不好受,整个人都是空的,脑袋空的,心里空的。 然后她就看到了上官连城,他是直接跳下来的。 那一瞬间,她笑了,原来上官连城也有为了一个人不惜生命的时候…… — 江单一早便到了昭王府,丢了上官连城,昭王府的人倒是不着急,连那昭王也是漠不关心的一挥袖:“不打紧,丢不了。” 出了昭王府,他便遇到上官齐,上官齐正站在叶府门口,正失神的盯着那叶府大门,嗯……怀里抱了好几份烧饼。 江单行了过去,与他并肩站着,望着那叶府大门,楞是没看出什么东西? 高一会,他道:“上官公子,本官觉得这叶府大门做的不及上官府的大门好。” 上官齐似才惊着过神,对着江单甚是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干什么?想抓老子?” 显然,他对江单是没什么好感,哦,不,该说他对谁也没有好感。 江单闻言,一挑眉:“上官大人似乎对本官有什么误会,本官也不是只会抓人。” 上官齐吭哧了一声,不耐烦的呲牙:“那就劳烦江大人离本公子远一些,本公子最讨厌像大人这种身上都是官腐味的人。” 江单抬手,着鼻闻了闻… “为官者身上难免有些官气,说官腐未免……太过严重了些。” 上官齐冷冷的嗤了一声,反正大理寺的人他怎么也是看不顺眼。 江单也晓得,他也不在那问题上执着,只是望了望上官齐怀里的烧饼。 “上官公子在等苏凝吗?” 上官齐不理他。 江单有一下没一下的挥着云扇,淡淡:“上官公子可能等不到了。” 上官齐这才皱眉紧紧的盯着他:“江单,你什么意思?苏凝呢?是不是你们将她抓走了?” “本官倒是想啊,可惜她先跑了,哦,跟瑾瑜王爷跑了。” 语落,上官齐便炸了。 “什么!上官连城?”上官齐的脸色一下便变了,变得有些阴狠扭曲,怀里的烧饼全都扔到地上了。 “上官连城这个卑鄙小人!见一个爱一个,无耻之徒,不要脸!” 江单:…… 在人家门口这门骂人家真的好吗? 上官齐又瞪着那昭王府,脸色十分难看。 江单摇了摇头,走开了。 他还是去与宋恕之汇合,不该与这上官齐多言才是。 依着那路线,他们的人追到了良山,上官连城与苏凝竟追上了良山。 苏凝胆子也是真大…… — 天刚亮,大理寺的人便上了良山,白天的良山只是迷雾多了些,杂草阻路而已。 一片白雾中也看不清什么,宋恕之带人寻了一天,连半个人影也没寻到。 天快黑时,方撤下了山。 宋恕之回大理寺之时,正好撞上了那黄家的仆人来取黄粱的生前遗物,随身玉佩。 那仆人是黄粱贴身伺候的奴才,拿到那玉很是惊讶:“这玉佩丢了有些时候,公子宝贝着的,可惜一直寻不着……看来公子是寻回没多久……” 江单在问:“这玉是自黄公子的身上拿下来的,那日忘了一起还回去,劳烦跑一趟了,不过本官瞧着这玉好生特别…这可是什么明玉?” 那奴才道:“这自不是一般明玉,这是我们家老爷送我们公子的,就是……就是啥明玉奴才也不知道。” 宋恕之一进门,江单便将原话传于宋恕之听,说完便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宋大人上回所言不差,那玉真是黄有龙给黄粱的。” 语落,他又皱了眉:“不对,这是有人将玉佩放还黄粱身上,这是为何?是想诉我们什么?这玉佩背后还牵扯了什么人?” 丢失的玉佩在黄粱死后又出现了,玉佩里又是金焰线虫…… 如此巧合的事情背后定有什么故意所为。 又与那顾家的四十几具骸尸有什么关联? 第105章 宋怒之听着叨叨不停的江单,整个房子里都是他的声音,足是过了一柱香,他才停下问宋恕之:“大人,你觉得我说得可有理?” 宋恕之微愣得看他,他还真没注意听。 沉默了一会,他方淡淡道:“记得上次我同你说过的…我父亲是中了金焰蚁虫的毒死的。” 江单点了头,他自是记得,只是这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我的父亲死在萧关。”他道,声音并没有半点起伏。 江单一挑眉,萧关?那不是…。看了江单的脸色变化,宋恕之点了头:“我父亲是顾家老将,生前他是顾伯庸的大儿子顾怀瑾的手下老将。” 微停顿:“顾怀瑾年少便征战沙场,鲜衣怒马,可是好威风,只是作为一个将士,他并不是战死在战场上,而是在大战前夜便中了金焰蚁虫死了,中了金焰蚁虫蛊死的人尸体全是剧毒,我的父亲便是碰了他的尸体死的。” -- 第150页 江单吃惊的望着他,上回宋恕之只说了他父亲是碰了身中金焰蛊虫的尸体,并没有说那个中了金焰蚁虫蛊的人竟然是顾怀瑾! 他不敢相信,顾怀瑾在传闻中明明是战死沙场……他好一会才有些迟疑问:“顾怀瑾的死…跟黄有龙有关系吗?” 宋恕之望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 江单心中有了底,金焰蚁虫也只有黄有龙有…… 微是嘲讽的摇了摇头:“萧关中与昌国那一战…顾家还未被揭发叛国,黄有龙居然…。” 官僚之间,尔虞我诈,相互勾结陷害这是常事。可那样对一个在沙场上杀敌的人下那样的毒手实为狠毒,对于一个将军来说,战死沙场才是荣耀归途,而不是那么悲哀的死在一个蛊毒下。 哪怕后面顾家才被揭发叛国,那也该是等皇上下旨处置才是……。 宋恕之并没有江单那么感叹,他依旧漠然:“有人想替顾家报仇。” 目前虽依是一片迷雾,但已拨开了一角,似乎隐约中有了答案,冯远亭,黄梁…之死背后都与顾家有些干系,幕后黑手是顾家人?又或是与顾家有关的人? 夜色茫茫中,宋恕之坐在窗边上,望着那轮淡月。 顾家为今,犯的最大事是叛国…被满门抄斩是毋庸置疑的结果…有人却想挑起往事…宋恕之蓦地回想到那个多年前的夜。 那是顾家叛国被揭露的第三天,他寻到了萧关,见到了父亲,父亲至死都护着那具尸体。 在他愤怒的质问着:“你都快死了!你还护着一个叛国贼的尸体!” 他那年近四十的父亲,擦着嘴角的血,虚弱的摇着头:“恕之…叛国的人至死都想着护这城河。护着这身后城关中的百姓…你说可不可笑?” 而今他发觉是有些可笑。 望着那浅淡的明月,宋恕之幽幽低声:“或许顾家真的没有叛国……” “宋大人?你说什么?”江单在问。 宋恕之摇头:“没有。”顿了一下又道:“那四十具骸骨明日找人找个风水好点的地埋了吧。” 江单嘴唇微动,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只是点头:“好。” —— 失去意识前,便是那疯狂涌入鼻里,耳里嘴里的冷水贯彻了她,那一刻她心里想得是,还好不是平地,没将这幅身体砸成烂泥,否则苏凝成鬼了她是没脸见她。 失去意识后,她做了一个梦。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回到年少的时候,她还为人的时候。 她爬树时不慎摔下被那树上的藤蔓缠绕而倒挂在树上,求救了许久,都没人来救她,许久抬眸便对上一冷凌凌的双目,一似山海碧,二似冬日融雪的冷。 而他在笑,眉眼弯弯,她又仿瞧见了郁郁青青的一片山水。 他的声音不大,是冷淡的:“这是你兄长教给你的新招式?” 那是记忆里她第一次见上官连城。 纵她听闻过许多次这个人,也晓得他住在隔壁,传闻里他是长安第一世无双的公子,她还曾不服,觉得真正的第一公子该是她的两位哥哥才是。 而今一见,他的确足以担得上这第一公子的名号。 她见他比他那二哥顾之恒还讨喜,待他自是好脸好笑的。 喜欢他的那一刻,该是那寒冬季里意外的一暖日,和那梅花树下的公子实在好看得紧。 她趴在墙头上,觉得看到了啊姐说的“当他站在那里,世间万物都失色,只有他最惹眼。” 喜欢一个便是一刹那的事情,让你晕头转向,心里欢喜,也让你狼狈不堪,万劫不复。 而一厢情愿的感情里最伤人,连城待她并不算友好。 有日心生不平,不时嘴上在嘟喃着骂着连城,随手自路边上摘了朵花,然后坐在墙顶上,一瓣又一瓣的扯下花瓣,嘴里嘟喃着:“连城喜欢我,”扯下又一瓣:“连城不喜欢我。” 心里想着,若是枝上还剩下一瓣的话那也许可能连城对我也并不是无情无义。 可是在成了鬼后的某一日,突然想起那日的情景,觉得可悲之极。 原来那时他与连城之间的情谊,竟渺茫到了寄托到了这种事情上了,为何那会没有醒悟呢? 二哥说她没有出息,对,对于上官连城,她极是没有出息了,丢尽了顾家的脸面。 那日,天是少云的蓝,风是徐徐的吹。 她扯着他的衣袖,几乎下气:“连城,我晓得你不喜欢我,但我还在竭力,你便等等我,先不要喜欢其他人可好?” 他只是蹙眉看着她,那眸底的深邃让她松开了抓他衣袖的手。 她早该明白的,却总是不甘心,装着糊涂,傻傻的以为他总会被感动的。 却忘了,深情怎是感动。 若她早些明白,是不是就可以避免一场悲剧。 她那可怜的两个哥哥是否不必惨死沙场,她那痴情的姐姐不会客死他乡。 她也不必,生被情困,死也困,连着成了鬼也败于他。 她的一生很短,算起来也不过二十载,穷极一生虽追及的人,像是做不完的梦,连死了也解脱不了。 第106章 苏凝醒来的时候,自己正搁浅在一条河道上,太阳太烈了,烈得她睁不开眼睛。 浑身都是痛的,整个背上,头上,手上,腿上,痛的她整个人醒来都不愿意动一下,天荒的不丢命,但那代价总要付出的,若是毫发不伤的,那她就不该是鬼,该是那大罗神仙了。 -- 第151页 她微闭着眼睛,听着耳边袅袅的流水声,缓了一下痛疼感,好一会才爬了起来,周围全是绿幽幽的大树与那一座又一座的小山头。 她拖着骨折的腿,她寻了一圈,愣是没见着上官连城,脑海中浮现了他被淹死在河里…连甩了脑袋,他命大得很,死不了的。 就是不知道被冲到那里去了,苏凝觉得头疼,无奈沿着河道下游走,有气无力的喊着:“上官连城。” 只是她嚷了一路,愣是没见着人,心底不由得慌了,声音也变得心急起来:“上官连城,你莫吓我!” 山林中竟还带着回音,若他听着定该来寻她了,这么久还未来寻他,定是出了什么事…… 不安的情绪一点点的涌上来。 她颇为心慌的紧张起来,脚下步伐慌乱险些摔倒。 “苏凝。”上官连城的声音突然出现。 他便那么的突然的出现在她身后,披着那烈日微艳。 苏凝气坏了,她快步行了过去,对他挨头一顿吼:“你去哪里了?我找你那么久,你为什么不出声?” 连城嘴唇动了动,刚欲开口,苏凝便已经捂着胸口蹲了下去,还咬牙叨着:“你是要吓死我是不是?” 那后怕的感觉卷席了她,让她整个身子都有些颤抖。 连城望着苏凝,也半蹲了下去,俊逸的脸上添了几道小擦痕,而嘴唇有些发白。 “对不起。”他沉了声。 苏凝抬头望着连城,纵是连城的呼吸气声很低,她还是听出了些急促…… “你受伤了?”她皱眉。 连城依是垂了眸:“小伤,无碍。” 说着,他扶起苏凝,盯着她那一身狼狈蹙紧了眉头:“寻个地方先处理一下你的伤。” 瞧瞧,现在的上官连城可真是好极了,好得让她嫉妒。 她便露了咧嘴笑,语气极酸:“王爷强健,想来重伤也是能忍着的,苏凝体弱自不能比,那就劳烦王爷走快些,寻个地好歇息。” 显然连城有些不解她突然的阴阳怪气,只是皱了眉,半扶着她向河道下游而去。 —— 在山林发现一个小村庄这事对连城还是苏凝来说诧异的,谁想得这良山深处竟然还有一个村庄。 只是远远瞧着有些怪异,待得思虑再三,两人还是进了村。 才发现怪异在哪里?无人烟气!这说是村庄,倒像是一个鬼村,街上两边的屋子全是门紧闭,而大街上被风吹倒的混乱东西,又覆上了尘,极厚的尘土。 这是一个废弃的村庄,有几间草屋也早已塌落成堆,扑面而来的落败气息。 连城寻了间还算干净的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让苏凝坐着,转身又自己出去了。很快的他又回来了,手上端了个水盆,他在苏凝旁边坐下,并没有说话,只是垂眸拧着布,他的手指修长如白玉,瞧着甚是好看。 “哪里比较疼?先处理。”他的声音微沉。 苏凝伸了手,那袖子一撩起,露出手臂上的血肉模糊。 连城的眸子微黯,方抬手小心翼翼的擦拭那伤口周围,他的动作极轻,生怕弄疼了她。 擦拭完了,他自怀里掏出个小瓶子,将那药撒到那伤口上,药是微凉微凉的,还是极舒服的。 上完了药,上官连城又从自已身上的衣服撕了一块布下来,包扎伤口。 他垂眸很是安静,苏凝也只是盯着他专注的神情,看着他继续给她处理腿上的伤,苏凝的声音微哑:“上官连城…你随着我跳下来做什么?你看我命大又死不了。” 连城停下给她擦拭小腿的动作,神情微愣,一会道:“没想那么多。” 脑袋嗡嗡跳得厉害,一阵又一阵的抽痛,苏凝心中莫名的有股火,语气有些愤怒:“,没想清楚你跳下来干嘛?你以为你是神仙?有仙体还是有九条命?你就只是个人,若是悬崖底下没有河流,你就砸成一摊烂泥了!你就死了你知道吗?你…要是你死了怎么办?” 连城只是望着她,眼眸底似无底黑洞,又似有似无的悲伤蔓延出眼底,好一会他也只是低首轻笑,那一声笑里含着太多无奈与悲恸。 苏凝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却见他只是又包扎起她腿上的伤口,那眼里的情绪去得极快,仿若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苏凝一把抓住他的手,挡住了他的动作,那指甲深深的陷入手臂肉中,她瞪着他,眼里的有不甘与怒气。 几近咬牙切齿:“上官连城,我在同你说话。” 上官连城方缓缓抬头望他,脸色与眼神都很平静,苏凝气打一处来:“我不想无缘无故的摊上一条人命,我怕连死了也带着愧疚。” 连城的眼神一顿,眉眼微敛,才将她的手自他的手腕上拿开,又反手抓着她手,触碰间两人的手都是生冷的,而连城接着拿着布轻轻擦拭着她的手。 “我陪着你死不好吗?我是心甘情愿的,你不必愧疚。”他的是声音很平淡。 心中的怒火瞬间就被浇灭了,更多的是复杂与辛酸,与那比干枯更竭力的悲恸。 她发现她真的看不懂上官连城,亦真亦假,他莫名的对她好让她不安与无措,他那样一个人,怎会轻易说喜欢,这就像一个蓄谋已久的阴谋,与从前一样。 苏凝看着上官连城低垂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而那眉眼冷淡,像极了那年旧雪纷纷,霜雪之姿寒人心。 -- 第152页 脑海中闪过思绪万千,下一刻,苏凝手微抬,寒光闪,刀刃上映照着上官连城神色淡淡,那小刀便抵上了他的胸口。 苏凝冷冷的望着他,上官连城停下给他擦拭手的动作,抵着胸口的刀尖让他有些无奈。 “瑾瑜王爷,你总说喜欢我,苏凝很是好奇,你可是真心的?” “真心的。” 苏凝轻笑了一声,将那刀尖又往里抵了抵,眸底一片冷色:“那苏凝可能掏出来看看?” 语落,上官连城便猛地往前一倾,是刀刃撕裂血肉的声音。 苏凝一愣,那血便止不住般的自刀身涌下染红了她拿刀的手,连城的心口衣衫上像是开了一朵血花,刺眼极了。 “你……”她颇为惊慌。 上官连城的脸色未变,视线落在苏凝身上,在苏凝的惊慌中,他道:“你若想看,我便亲自掏出来给你看,你若觉得我是花言巧语,我可发誓,若我上官连城对你有半言半语的慌意,便遭世间恶刑,死无葬身之所。” 苏凝的眸子颤了颤,缩手弃了小刀,沾满鲜血的笑道哐的落到了地上,连城的脸色终有了惨白。 她嘴唇微动:“你撒谎。” 那是颤抖而坚定的语气,她望着上官连城在轻笑,笑得眼里泪水盈满了眼眶:“你懂得什么情爱,谁都会懂,你上官连城不会。” 她笑得嘲讽:“我也听闻过你的新婚王妃成亲当晚暴毙,也听闻过那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怎么,你忘记她们了?” 上官连城的脸色微变,眸子瞬间就黑了。 “对,死人本来就很快会被忘记的。”盈满的泪眶里落下一行泪水,她很快抬手抹掉:“我并非怪你,我便是有些难过,我曾盼望着的,我惦记着的青山长歌一程又一程,终有一日能开出地老天荒的花,可是…那不是我的花…你说我是不是该难过。” 连城一把将她拉进怀,她将头埋进他的颈肩,无声的低泣。 她真的好不甘心。 第107章 苏凝困极了,她睡了不知多久,醒来时旁边放了一些果子,而上官连城不见人影。 她懊恼极了,她失态了,更是对不住了苏凝,她而今顶着苏凝的皮身,说话做事怎也得顾虑一下她才是…真是鲁莽! 她起身,一动全身都在隐隐作痛,她心生歉意,这下定要留下不少疤了,苏凝那人,手上破下皮都一脸忧愁,若是被她知道了这一身伤,那可不得晕过去,想着这趟回去,怎么也得将身体养好才行,养得白白净净的还给苏凝。 拖着半瘸的腿,苏凝里里外外的将他们歇脚的这间屋子逛了一圈,这是一家十分简陋的屋子,两间房和隔开的厨房,所有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只是有一点很是奇怪。 那个昏暗发着霉气的厨房里的大锅里面还有着黑糊成团的粥,而那锅盖是半开着的,菜板上有些看不出原样的东西,生锈菜刀放在一旁,灶口下落了好些烧到一半的柴火,该是放的时间长了,那上面全是蛛网。 苏凝微蹙了眉,又行了那一房间,那小房间的门是打开的,里面全是蛛网,房间里除了床上一张叠好发灰的被子,就是一张四方桌上放着些许针线和那缝补了一半的裤子,她仿若看到了一个女人正坐那四方桌前微垂着眸穿线,一针一眼的缝补裤子。 对,她发现这屋子的奇怪就在于此,就好像刚刚做饭的人与缝补衣服的人突然消失了,毫无预兆的,甚至连那灶炉里的柴火都不及扑灭,才会被烧到外面自然断掉出来。 她出了外面,看着外面街道上的几间屋子,好几间都是开着门,苏凝走进了隔壁一间,一眼就看到桌子两碗干糊掉的面食,碗上还放着筷子,碟子里放着两个馒头,一个馒头吃了一半还能看到牙印,那是一幅可以想象的画面,正再用膳的,做饭的那些人遇上了什么事,才会一去不回? 也不知从哪吹来的一阵阴凉的风,让苏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一刻她还是挺想上官连城了。 她刚欲转身出去,那余光里飞快的闪过的黑影。 “谁?” 苏凝没有犹豫的便冲了出去,那已经远得成了黑点的人影,苏凝皱了眉便追得上去,那一刻是动作比脑子反应更快得,苏凝都想骂粗话。 — 那黑影的速度极快,一下就闪得没边了,待得苏凝停下来,便发现她追人是在往上追,这是又上了一座小山头,她正站在半山腰,往上一望,她便看到山顶上那一块巨石上站着的人,脸上蒙了面巾,身上是黑红相间的衣衫,那一双平静得诡异的眼睛透着红血丝正在盯着她看。 即便他换了那灰衣,苏凝还是认出来了人,那个救了洛云的蒙面人,也是那个毁刘淄的尸体的灰衣人。 苏凝微眯了细眸,这人三番两次的引她,是想做什么? 那人对苏凝的视线一对上,便一挑眉转身而去,苏凝连飞身踏着那些树芽,飞速的上了山顶,山顶最上面是几块巨石,然后便是一个很黑的山洞,正往外吹着那阴冷的风。 她看过了,这下山的路只有她方才上来的一条,想来那个人是入了山洞,所以那个人想引他来的就是这个山洞?苏凝走近了山洞口,那洞里一片阴暗,吹出的风是寒彻入骨的那种,且不时飘出一股旧年食物的腐臭味,明智的做法她该下山去不理会,或是去寻上官连城两人结伴似乎更有安全感,但是……她想这会见上官连城实在有点令人窘迫。 -- 第153页 苏凝望了望那黑洞,深不见底,她想她该抓到那个人,大理寺那边的进度她也知晓一些,她探听过几次……冥冥之中,似乎一些都在与顾家有些牵连。 她想翻案,她想她看到了希望的苗头,只有那样,她才会安心。 对,顾家没有叛国,也不会,她一直那么坚信不决。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阴魂不散,一直在世间徘徊,她以前看过的聊斋志异中,那些写书人写的鬼阴魂不散是因为生前有憾,所以死不瞑目。 她死得那么决绝,但不能掩盖她很窝囊,愚蠢而窝囊,胆小且懦弱。 苏凝微深吸了一口气,毅然踏进山洞,对,生前她窝囊,死后不能成为一只窝囊鬼。 山洞很深,阴风嗖嗖,一路显下坡,光线很暗,越深入越觉得寒气一阵又一阵,她是鬼,却不习惯黑暗,只,放轻了脚步更深入洞穴,迎面而来的恶臭味与潮湿的水汽让她觉得恶寒,这山穴里应该有暗流,才有如此潮湿。 隐约中深处有那气息的感觉,苏凝灵眸一凌,加快了脚步。 突然她停下了,越发的接近她就发现有些不对劲,那气息怎感觉是覆盖了整个山体而回响而来的,似四周站了很多看不见的人一般。 脚下皆是泥泞,洞壁角边是很多动物的骨头,密密麻麻的蔓延了整条道,苏凝寻着那些骨骸视线缓缓上升落在那洞壁上,她犹豫了一下,方抬手覆上那面墙。 一下,她便受惊的将手缩了回来,震惊的望着那面洞壁,眨了眨眼睛她才犹豫着将手重新覆上洞壁,那感受无比清晰的,那就似人的心跳一般在跳动,而那跳动仿若来自整座山。 这是活的!苏凝后退了一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山活了?这可比她是鬼更可怕的事了,更诡异的事了,该她当下不知该不该惊恐尖叫来表达一下自己的震惊,这可是要当数长安百年奇事闻的榜首了。 让自己镇定了下来,苏凝咽了咽口水,耳边是那砰砰而跳的心跳声,她压下还是出去吧的想法,那深幽黑洞一眼看去就像是藏了无数恶鬼,呼啸的阴风嗖嗖直刮。 没有选择,她还是得往里走,苏凝握紧了拳头,毅然提脚,直到那身影被黑暗淹没。 行了没一会,苏凝便听到了水声,十分清晰的水滴声,竟还有有些光亮,苏凝连加快脚步行了过去。 而随着那萦绕在耳边的心跳声加重,苏凝转过弯道后便停顿住了脚步。整个人呆愣住。 第108章 那是她见过的最恶寒的情景。 这是洞穴的最深处,有暗壁上渗着水,顺着角壁在滴落。 而中间有个大坑,苏凝行了过去,脸色唰的一下便惨白了,坑里有很多尸体,死状极是诡异扭曲,更让她崩溃的是,那些尸体全都糊在了一起,几乎是半腐烂的状态,那些残肉与尸血在坑里飘起了一层血渍,而坑边上推满了骸骨,那不是动物的骸骨,明显是人的。 而大坑中间,那在如心脏跳动的石壁下发着异光。 她后退了一步,皱紧了眉头,这等大刹的场面实在恶心极了,而这洞里的气息让她的鬼魂有些不安,魂气在挣扎着想发狂。 后面有冷风呼气,一察觉到有气息靠近,苏凝唰的就闪开了。 侧身而过便看到袭击她的身影站在不远处。 那个高大一直蒙着面巾的男子,一个危险的人。 苏凝倒是不意外,她便是在逮他,虽这过程有些…… 那个蒙面的男子望着苏凝,那死气沉沉的眼睛有了光,是异光。 “我说,你千方百计将我引来此,意欲何为啊?”苏凝挑了眉在道。 他没说话,该是说,他似不会说话,只是如猛兽盯猎物般的眼神盯着她,那般赤裸裸的。 苏凝被他盯得不舒服,那种感觉很是奇怪,熟悉而陌生的。 “你如果觉得你不说话我就不知道的话,那就让你失望了。”苏凝摊了手:“你可知你全身上下都写着不怀好意,有阴谋诡计几个字?” 那人连眼珠子都未动,整个挺直得同一根木头一样。 苏凝微蹙了眉,神色微肃:“难不成你看上我了?” 语落,那蒙面人的眸子便呆滞的一动,然后提腿后退一步了。 苏凝:…… 这是什么意思? 她无语的笑着:“不过在那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见过一面,公子便隔三差五的出现在我面前,真的会让人误会的。” 微顿了一下,又道:“可公子又几次对我下手狠毒……难不成是我真的长得面目可憎?一面便要杀我灭口?”她指了指那身后的大坑,浅笑可人:“这么灭我口?” 她说对了,因为那蒙面人的眼神变得阴晦起来。 苏凝叹了气:“可真是受宠若惊。” 语落,这本就阴寒的洞穴更加冷寒了,似那冰雪天地的涵洞,风不知从何而来,吹乱了苏凝的乌发,她的神情淡若,脸色苍白透着细细的青筋,那似红血丝带着紫色自她的耳后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她的两颊。 她整个人诡异而妖艳。 蒙面的男子愣了一下,然后眼里很快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发哑的声音:“鬼气?” 许是面巾的缘故,那是有些模糊不清的声音,也是他第一次开口,苏凝微讶。 -- 第154页 能好不吃惊的断定,语气眼神里看不出震惊惊慌,苏凝心里也能断定,此人定不是平凡的普通人。 在她入了这个洞,看见这些诡异之事,便不能以常人的眼神看他了。 那蒙面人扭了扭脖子,一幅要准备迎战的模样,不慌不忙,很是从容,风尘迷眼中,苏凝已是失了踪迹。 蒙面人站在原地,警惕得望着四周,水滴声带着回音,将这洞穴里的其他声音都掩盖住了,在察觉到那冷寒之气在背后出现时,他便转身出拳,却一拳打入了软绵绵的空气中。 周围都是那阴寒森气的气息和那漫了整个洞穴的鬼气。 难得的他眼神凌厉起来,紧握的拳头可以看那手背上的青筋暴起,苏凝的白绫凭空出现唰的自他身旁闪过,刮翻了他,他的身手矫捷得不似场人,一碰地他便又翻身跃起,躲过又一道白绫的袭击,绫气无处不在,划破了他身上的衣衫,一道道血痕出现。 抬头时,成百上千的白绫又如一条条丝带飘满了整个洞穴,将蒙面人包围在中间,苏凝依是不见人影。 蒙面人的眼神越发阴冷,他手一伸,手中便多了一把剑,那是一把极细的长剑,剑柄纹满了黑花纹,剑刃透着淡淡寒光,宛贵气及霜。 他一跃而起,那些白绫皆朝他袭去,只见得那剑刃倒映着白绫,下一刻剑影丛丛,绫若白雪,寒气破散,随着那剑声,漫天的白绫碎裂成丝,飘落如纷天大雪。 阴狠的剑法所含的锐气比苏凝的白绫还要可怕,那虚影在白绫中如一点点淡墨泼过,成千的剑气瞬间就击碎了她的白绫。 水滴声中,白绫散落间,苏凝便站在那里,脸色惨白异常,瞳孔发着红光,整个人身上散发着冷气森森的气息。 与原先温顺可人的样貌有些不同,似显了另一人的隐约模样。 蒙面人执剑横劈而下,在那剑几乎落下时,抬眸与苏凝对上,那剑就顿住了。 有一瞬间,他的眸子里闪过震惊。 顿那么一会,苏凝的身影便在原地消失了,是蓦地的不见,那长剑劈空了。 身后的气息出现,他连收剑转身,苏凝的五爪已挥了过来,嘶啦在他胸口留下一爪,五道血痕很是刺眼。 苏凝下手极是毒辣,蒙面人受了一爪倒退了几步,那剑没再提起来对着苏凝,只是躲过她扑过来的身影。 一双愣眸颤了颤。 苏凝觉得他莫名其妙极了,攻击越发猛烈,她的指甲有半个手指头长,瞧着极是可怕。 她得手也没有停顿下,而是又转身打他后背心,蒙面人顺手将长剑往背后一别,挡了她的一击。 黑花纹的剑柄横裸裸的出现在她眼前,让苏凝一愣。 当下蒙面人后起一脚,在苏凝被她侧踢了一脚,往旁退了两步,蒙面人又一个翻空落地,贴着苏凝面就要闪过,苏凝没有犹豫的,抬手一挥,那面巾飘逸着落下。 那人眼底的惊慌瞬间而起,还有那震怒,他即下就全力一掌击中了苏凝,苏凝的神色还是震惊的,就被拍飞了出来,猛的撞上那洞壁。 苏凝摔落地,嘴角渗出了血,她狼狈的趴在地上,仰着头望着那面巾落下后的脸,有震惊与恍神,那意识还未反应过来。 本能的眼眶盈起了泪水,那一声干哑又含着哭腔:“二哥……” 对,那面巾下是一张面容濯清,霜华泠泠的俊脸。 在苏凝的一声“二哥”中,那人几乎是落荒而逃,他是慌张的,惊恐与神色复杂的。 他转身便朝洞口跑去,快得苏凝不及拦,她甚至还未反应,待得回过神,她才猛的爬起来,又惊喜又震惊的追着人去。 她的脑袋是一片空,只知道她该拦下他,虽她也未明白他为何跑? 他跑得太快了,那黑暗洞穴的太深了,即便她几乎用飘的,也追不上他。 外面烈日正大,洒落整个山顶,那远远的身影闪出有光的洞口,苏凝也没有犹豫的冲了出去,待得感觉到那灼伤感透身时,她几乎是被瞬间弹回洞口的。 那烈火般烧身的感觉让她痛呼着在地上翻滚,痛得她脸部狰狞扭曲。 那尖叫声响彻了整座山头。 第109章 话说回上官连城。 苏凝被他点了睡穴,满脸泪痕的昏睡过去,上官连城给她擦了脸,给她身上的伤口都包扎上药了,方了了处理了自己身上的伤,便坐在床边,失神的盯着苏凝。 她的模样,她的五官都是陌生的,可那感觉却是熟悉的。 跳下悬崖时,他不敢犹豫,他怕他一犹豫,她便不见了,与曾经一般。 掉下悬崖后,他晕了过去,醒来时自己在另一边的上游边,醒来后他见到了那个人… 这是匪夷所思的,就像她能回来一样。 而这次如何,他都会护好她的。 —— 翻过一座小山头,便是一条明朗的大道,大道边上有棵大槐树,树干粗有几人围起来粗,树枝枝条却枯干得厉害,树叶落得满条大道。 白辞和重也站在树下,警惕的望着周围,待见得上官连城时,才如释重负:“王爷!” 上官连城行来的时候,外衫有些破烂,还沾满了血迹,连脸上也被擦破了几道血痕,吓得白辞连围着他转了两圈:“王爷,你没事吧?你受伤了?” -- 第155页 “无碍。”上官连城声音平淡,又问:“人都到齐了吗?” 重也点了头:“我们循着王爷留下的记号上来的,虽有些损伤,但没有重大伤亡。” 连城点了头:“走吧。” 语落,三人便转身深入了林中,林中杂草丛生,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越往内走,地上的脚印错乱,那脚印与人不同,比人的脚印大了至少一倍,且脚型有些怪异。 上官连城只是瞥了一眼,加快了脚步。 行了一会,周围的树都茂密了起来,几乎是树挨树,树叶叠树叶,形成遮天盖日之况。 且不远处传来许些怪叫,尖锐刺耳如同野兽般的叫声。 也有含着怒吼,痛苦的惨叫,听着有些渗人。 重也在前面带路,终于停了下来,上官连城方看到了那些惨叫的状况。 前面有一片视线开朗些的空地,和十几个劲装的男子,正戒备的围在一起。 而那一片空地上血流成河,四五只身形怪异的怪物趟在地上,在呻吟低吼,身上坚硬的外皮插了好些支箭,而外全身伤痕累累,在不停往外喷着血。 身后是高壁,这该是在一片悬崖底下的洞穴,这些怪物平日里就藏在这里。 上官连城一到,那领首的黑衣男子便迎了上来,行简礼:“王爷。” 上官连城朝他点了头,便问:“如何?” “全部在这里了,我们提前做了准备,一切很顺利。”那黑衣劲装道:“便是这些怪物耐死得很,怎么杀都有口气在。” 上官连城闻言,行了最近的怪物过去,打量着摊在地上的怪物,那怪物身上还有他的剑伤口,他想他认得这只怪物,便是这只怪物将苏凝打下悬崖的。 那怪物暴凸着两只细长的眼睛,似乎盯着上官连城,那眼里有阴森狠毒的气息 上官连城的神色微漠,白辞打量了一下上官连城的神色,自怀里掏出了个小瓶子,那是一个白瓷小玉瓶,他递给上官连城:“那个老不死给的。” 上官连城接过,望着手上的白瓷瓶子,打开那塞子,在鼻尖处闻了闻。 闻到那淡淡气味,连城心中便有了底,他将视线移到脚下的怪物上,抬手就将那白瓷瓶子就得药粉倒了出来,落到了那怪物身上,瞬间伴着一股恶臭味,那怪物的血肉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融化了。 痛苦的惨叫声响彻云霄,没叫两声,已是化为了一摊血水,渗着些没融化干净的血肉。 众人的脸色都有些苍白,这直接都能杀人完全灭口了,神不知鬼不觉的。 白辞欲言又止:“王爷……要将这些怪物都全化血水吗?” 连城将那白瓷瓶子递回了白辞,边淡声:“ 化了。”顿了下又道:“留下一只送往大理寺,掏了冯远亭内脏的该是这些东西其一。” 生得本就怪异,还喜吃人内脏,可就是恶心极了。 白辞点了头:“好。” 语落,身后的黑衣男子又上前,神色有些怪异,欲言又止。 “怎么了?”上官连城挑眉问,俊逸的脸上有些淡漠。 “王爷……我们方才还发现了些东西。”他顿了顿,又没下言。 白辞听不下去:“青夜,你有话就直说,别扭什么?一个大男人说话犹犹豫豫的。” 黑衣男子唤青夜,生得清秀,他瞪了一眼白辞,方又道:“王爷,你随属下来。” 上官连城点了头。 那地方离这片空地并不远,只是那灌丛林生得比人还高,生生挡住了视线。 该是被青夜带人削出一条小道,后面竟是一块墓地。 “这里怎么有这么多墓……”白辞在后面喃声问。 一眼望去,成千上万的墓,可谓壮观,而那些墓碑旁意外的长了许多小白花,这是良山上见到的唯一的花,白茫茫的一片。 上官连城行了过去,在那面前站定,一眼望去那墓碑极是精致,雕刻了许多了花纹,而在看到那上面刻着的人名时,他瞬间一愣。 “这…这是顾家的墓碑?”白辞吃惊出声:“还有那些顾家的将士…。这里这么多墓碑全是顾家的!” 上官连城没有应话,他的视线缓缓自那眼熟的名字移过,落在刻着顾稚初名字的墓碑上。 身后青夜的声音传来:“这是方才属下无意中发现的,数来足有几千座墓碑,皆是顾氏提名,只是刻有名字的不足百来座,其他都是无名碑,不过这些墓碑皆是衣冠冢,包括…。” 包括那顾伯庸一家…那是在场所有人心知肚明的。 而在良山上立顾家的这么多墓碑…实在匪夷所思,暂不说是何人所为,良山这个地方可不是常人能来的,这么大的规模,又能在良山上来去自如的人,那定不是一般人。 上官连城沉默了一会,才道:“何人所为,该是那大理寺的人来关心。” 白辞迟疑了一会:“王爷……若是大理寺知晓了,定会将这些墓碑砸了的。” 顾家是叛国罪,所有族人死无葬身之地,不能安冢,若被发现了有人偷偷立这么多的坟,这杀头罪不说,这些墓也留不住了。 连城斜了他一眼:“这本就是违法的事,砸了也是理所应当。” 白辞欲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微垂了头。 重也应了:“是,王爷。” -- 第156页 上官连城对着那一片墓地显得神色淡淡,似乎没有多大惊讶。 很快就又返了回来,地上的怪物还在低喘磨牙。 留守的几个暗卫见着他们回来,才舒了口气,毕竟这地危险暗伏,稍放松警惕就会死在这里。 连城点了头,便行了面壁上过去,他抬眸扫了一圈那后面壁边的上的洞穴,最终将视线落在最右侧的洞穴上,那洞在往外倒冷风,刮得人脸疼。 但这是他的此行的目的。 简短的吩咐完话,上官连城便带了重也两人入了壁下的深洞。 那黑洞的位置是在壁下和地下的交接处,是直接半下的,洞下是怪石嶙峋,几乎没有路,那石壁间的缝隙,只有侧着身子才能过。 视线很是暗淡,只有点微微的光,空气中飘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行了大概一炷香时间,那路才宽敞起来,只是地上有水湿漉漉的,一脚下去泥泞不堪。 重也沉默的紧跟着上官连城身后,警惕得盯着黑漆漆的四周。 这洞里的气息颇是让人窒息,那呼吸进出的气真是让人心生沉闷。 那洞很深,周围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越发无边的黑暗,行了不知多久,上官连城停了下来。 重也一看,那是到底了,那高到几乎看到的光亮从上面射了进来,给这黑暗的洞底洒了些光亮,便清晰的看到这洞底的壁上全是枯树根,盘旋了整块壁,像是杂稻草一般。 上官连城微仰着头,那黑眸似黑珠般在发亮,那凌凌的五官微抬在寻着什么。 重也与白辞不一样,他并不习惯发问,只是沉默的警惕着周围。 “重也。”上官连城唤他。 “王爷?” “那上面凸出来的石头看到了吗?” 重也抬头一看,连城说的是那峭壁上凸出来的一小块石头,瞧着只能站下一人。 上官连城淡声:“你上去,等下托我一把。” 重也闻言微蹙了眉,那一眼望上去除了那一小块石头便基本没别的能站得住脚了,王爷还要往上? 那块石头的地方高度已是极限,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若失手了,那王爷…… 他犹豫了一会,连城望他:“怎么了?” 重也道:“王爷,属下上去吧。” 连城轻笑了一声:“你知道本王上去做什么吗?” “不管做什么,属下誓死也会完成任务的。” 连城收了笑,颇是无奈:“若是你们能做,本王也不会亲自跑这躺。”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此事非他亲自不可。 重也犹豫了一会,才点头:“是。” 语落,他脚下一点,身影一转,便腾空了起来,循着壁上借力,他的身影模糊得看不清,待看清时他已站在那上面了。 上官连城朝他一颔首,便也身形一动,借着壁上的力而上,他没有停顿,在重也下边,他再腾地而起,在那脚抵着重也的手时,重也运力助他能直接到那更高处,那上面都是光滑的,没有着脚地,若一次上不去,这摔下来可不是手脚骨折那么简单了。 但明显他的担忧是多余的,上官连城上的那处是在那光滑壁上的一个洞穴,洞穴有些杂草,挡了视线。 上官连城正好抓着那壁,就是整个身子悬在了外面,吓得重也出了一身汗,但好在很快的,上官连城就爬了上去,他喘着粗气,回首朝重也一点头,便头也不回的进去了。 第110章 自来便传,鬼便不能见日光,因为白天阳气重,成为一只鬼以来,她也曾在白天出现过,多是乌云盖顶的下雨天,天气暗沉的冬天。 夏天和春天的烈日是最甚的,她都得躲得远远的,即便附身苏凝身上1,她心里对烈日也有下意识的抗拒。 她从未想过被烈日灼伤的感觉如此彻骨,她能清晰感受到那皮肉瞬间被烧掉的疼痛感和呲啦的声音。 她忽略了,忘记了,也清楚那洞里是怎么回事她既然露了鬼现……那烈日直接灼伤了她的那一缕残魂。 那痛真是比她尝过的所有疼痛都痛,她吓得往洞里爬,痛得在地上打滚。 她的鬼魂在苏凝体内不安的乱窜,想要冲出来,却被禁锢得死死的,只能横冲直撞的乱窜。 她不知道那痛持续了多久,只觉得疲累之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半睁不睁,眼皮无力耷拉着。 她真是狼狈极了,从来都是那么不堪,不管过去还是现在。 ―― 天黑的时候,她在朦胧中醒来,入眼是连下巴都冷凌的连城。 她正在他怀里,连城抱着她在行,脚下速度极快,怀里很暖,那心脏强有力的砰砰直跳,不得不承认,她这一刻才觉得放松了。 上官连城真是好本事,总能找到她,昏迷前她还在想,这下她得躺在那暗无天地的黑洞里无人知晓了。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她的声音很低:“那个……地方可能藏人了。” 声音响起时,连城的身子一顿,他停下脚步。 低眸看她,眼里闪着熠光与欣喜。 他的手有些用力,更紧的抱着她,低喃:“你醒了。” “你醒了。”语气中有小心翼翼。 这样的上官连城,她是不曾见过的,有时候她觉得很可悲。 她居然在死后借过别人的身体取得他的小心翼翼,若是他知道了她是谁。 -- 第157页 该是愤怒惊恐,或是厌恶…… 她在怀里蹭蹭了连城的胸膛,那一瞬间她想没出息过一次就够了,若连死后都这般窝囊,黄泉之下,怎么去见她爹爹。 那般将她护在掌心的明珠,她也得好点,对自己好些,才不辜负她爹爹的心疼。 “我们在哪?”苏凝轻声在问。 “回来了,刚入城。”连城低沉的声音极是悦耳。 苏凝微不可见的点了头,那夜风吹得她有点凉。 她道:“我睡着了……” 是不是睡着,她为什么跑到那山顶洞里,连城通通没有问,只是轻点着头:“嗯。” 顿了顿又道:“下次别乱跑,我会找不到你。” 好一会,她才应:“好。” 苏凝有些恍惚,很多时候她常在想,上官连城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时,长安最多传言上官连城是个无双的长安第一公子。 初识时,他是清冷却有礼的昭王府的二公子。 后来,他便成了那沙场上的英勇少年将军。 再后来……她再见得他时,他便是那冷漠无义的郡王。 现在……他待得她极好,温和得不像话。 这可真是太可笑了。 夜里的街市空无一人,月色撩人,上官连城抱着苏凝踏着月光而来。 苏凝觉得脑袋发闷,她自来就有坏习惯,若是身体受伤或是不舒服,意识不清晰的时,便爱说话,过后便又忘记,如同喝醉酒一般。 比如,这一入城的路,她便又断断续续的同连城说话。 她同连城说:“我曾经喜欢过一个人。” 在连城愣神时,她便又道:“是个穷书生,我听闻他喜梅,偷偷折了别人家好几次的梅花送他,他却跟那相府家的小姐跑了。” “他说我庸俗,说我不知廉耻……”她有些迷糊的哼声:“他……自己拐了别人家的宝贝女儿跑了,居然还有脸跟我提廉耻……” 连城道:“人家是两情相悦,早早便私定了终身,你送再多梅花也没用。” 她不满的嘟喃了一句。 又哼唧唧的道:“我那哥哥们曾为我寻了个如意郎君。” 连城垂眸看她,她正微闭着眼睛,眉头蹙着。 “如何?”连城问。 她笑了一声,不知在笑什么:“如意郎君生得好看,英勇神武,可……不是良配,唔……我不大喜欢他。” “他不好吗?” 苏凝好一会才喃:“…不好……” 语气中含着浓浓睡意,她没有了下文,连城望着她的睡颜叹了口气。 —— 万竹林中有个酒肆,酒肆里美酒佳肴,美人无数,人称“桃李源”。 酒肆的老板娘“兰姬”是个绝美佳人,生得妩媚动人不说,人也是个妙趣的。 往来酒客多是为她来的,听闻她舞姿堪称天下第一,连长安里最有名的舞师都不及她。 她多时在酒肆外亭下吃酒,一坐便是一夜,对着一条盛满月光的斑驳竹道发呆。 行过酒客好奇:“兰姬,这风迎面吹得冷,两道竹林生得也是那模样,算来月色也没酒色美,你每日坐这亭下看甚?” 兰姬姑娘笑眼眯眯:“看人。” “姑娘是在看什么人?” “他还没来,来了我便告诉你。” 这酒肆一开便是几年,早年门外冒尖的笋已是青嫩嫩的长得挺直了,檐下的石头也积了水。 酒客来去也不忘这,瞧那亭下的兰姬每夜都在。 他疑惑:“那人还没来吗?许久了。” 兰姬姑娘颇为失神:“对……他去了别的地方。” 说这话时,她手里的小酒壶在轻轻的晃,晃得有些迷眼。 酒客为其不平:“竟是这等失信,出尔反尔之人!枉兰姬兴心等待。” 兰姬也不恼,便是笑了笑:“无妨……以后不等了,以后不等了便是。” — 夜越深,竹林道上来往的人客多了些,难得一见的是门外亭下的兰姬并不在,只有一小壶酒孤零零的放在亭柱下。 有人问起,那招待的漂亮女子便道:“兰姬身子不适,今夜便早早歇息去了。” 再问得多了,那漂亮女子便嗔怪:“你们到底来看兰姬还是喝酒的?不喝酒的就出去。” 酒客纷纷言别,不再多言,一头扎进那酒林中。 月下饮酒,青竹凉风,乐声升平,一片快哉。 晚间来了两位个俊俏公子,着锦服戴玉珠,穿金靴绣流线,可谓贵气十足。 两人生得五分像,只是气质颇为不同,一颇为病弱,一冷傲,笑眼微眯与漠然,瞧着令人眼前一亮,一进内便引来不少注视。 招待的姑娘迎了过来,笑眼盈盈:“两位公子很是面生,可是第一次来?不知如何称呼?” 面带病弱的公子头微昂道:“久闻桃李源盛名,今日是我家公子是专程而来,我家公子姓齐。” 那姑娘闻言,打量了一眼后面一声冷漠气息的男子,比起贵气,他更是桀骜多点。 “齐公子…”姑娘低笑:“生得极是好看,令人失神。” 齐公子闻言,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姑娘。”病弱公子挡了姑娘面前,摇头:“我家公子不喜欢女子这么盯着他看,姑娘还是给我们带着佳座吧。” -- 第158页 “好好好。”姑娘好笑的朝他一媚眼:“那公子便随我来吧。” 酒池台上,搭了个圆台,上面是起舞的舞娘,舞姿翩翩,曼妙多姿。 廊下美貌的女子端着各式各样的酒穿廊而过,有秀丽的女子端了十来样小酒,上了桌:“齐公子,这是今年的新酒,你可先尝尝,若不满意,可到那边台下自行品尝。” 那姑娘指的是大厅里摆着的大酒桶,一排排过去,旁上都有女子在看着,有些酒客在那徘徊试酒。 公子点了头,自怀里掏出一把银票,十分财大气粗:“行了,退下吧,别打扰到我怕们家公子。” 姑娘低首接过银票,不卑不亢:“谢公子。” 目看着姑娘走了下去,两公子眼色一个相对,移开视线,又似无事的看着台上的姑娘妙曼的舞姿,神色冷漠的公子似瞥非瞥的扫量着酒肆里的酒客。 除了这酒肆的姑娘们,便是那锦衣华服的客人们,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某些眼熟的面孔,而走廊边上,每隔一段距离都站着一个女子,眼神凌厉的盯着来往的酒客。 病弱的公子将那视线收了回来,推了推那酒杯,轻笑:“公子。” 公子只是很漠然的瞥了一眼那酒,并不理会他,病弱的公子不禁摇头,低了声:“啧啧啧…宋大人,若是日后你再易容,下官也有很信心能一眼认出你。” 宋恕之望他,即是陌生的面容,那眼神还是震慑万物般,语气淡泊:“江大人,把你平日观察本官的细心用在别的地方上,比如现在的场上。” “宋大人,这不是下官细心观察的,你看看即便易了容,一瞥一言皆是宋恕之的本身,万人中大人最为惹眼,下官就是不细心也能发现的。”江单耸了肩。 他说的属实,戴上陌生的人皮,那宋恕之依旧拽上天,不说是他公子,完完全全就是大爷啊。 宋恕之冷漠的“噢”了一声,然后道:“江大人生得平庸,融入人群中,本官便认不出了。” 江单碰了壁,无奈:“这怪不得大人,怪下官,下官不够特别。” 宋恕之冷笑了一声,不再理会他,互相挤兑这种事江单最喜欢,又总是挤兑不过他,碰得一脸灰,还是乐此不疲。 他将那视线落在下面的刚进来的客人,眸光一缩…。 江单随着他的视线,随着那人映入眼底,那尖锐张扬的声音也传入耳中:“老规矩,上最好的酒。” “是上官公子啊,快来快来。”那招待的女子十分热情:“这边请,这边请。” 视线所随,有个貌美的女子自门外走了进来,江单眼神一顿,那女子朝上官齐一点头,上官齐警惕的望了一圈周围,方跟着她身后走了。 第111章 只有一盏蜡烛昏暗的房间里,隐约中传出些声音。 隐在屋檐下的两个黑影,在窗纸上捅了个小洞,黑溜溜的眼睛正在望里看。 有个愤怒的男声:“那你们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杀苏凝?” 他的声音微尖,又粘了沙般的难听,愤怒起来的还带着些不要命的恶狠,如此有辨识度的声音,很难让人忘记。 “上官公子,你莫急。”是个娇柔的女声,与那兰姬妩媚而又华丽的声音不同的是,这女子的声音媚而艳,艳极俗。 “上官公子所说之事小女子一概不知,我终日在这酒肆中与酒为伴,更说不上什么问话,上官公子对小女子吼叫,也于事无补。” “那你便叫兰姬出来,同本公子好好解释,她是何意?我告诉过你们,苏凝是我的女人,若她伤着了半根汗毛,我定饶不了你门!” 女子的声音颇为懒怠:“兰姬姐姐这两日都不在这酒肆中,上官公子若要寻她,可就要失望了。” 上官齐愤怒一拍桌子,压抑着怒气:“她又去杀苏凝了是不是?你们疯了!那个女人是无辜的!她与我们的计划无关,也一无所知!” 透着烛光,那个女子的面容有些发白,她轻笑一声:“上官公子,你所言差矣。” “所有的事情都不是绝对的。”她转而一道:“嫣嫣,你说是不是?” 那半隐在阴影中站着一个清柔的女子,她站得端庄,听到问话,她方出声:“近日苏凝和大理寺的人走得极近,她知道的不少,我还发现她几次偷偷潜入大理寺内阁。” 她的声音不同以往的娇滴滴,多了份阴沉。 “她不是我们计划中该出现的人,若是因为她的出现而破坏了我们的大事,这份责任谁来担?兰姬姐姐要杀她也是为了一绝后患,何况,上官公子你也别忘了,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若是那个苏凝破坏了我们事,你也好过不了。” 她的脸上透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上官齐瞧着她,重重的呸了一声:“可笑至极,若不是你们办事不利,将她牵扯进去,她又怎会被大理寺的人盯上,又扯进这些事了,说来就是你们无能!” 他的眼神很是不屑:“比起苏凝,大理寺那两个多事的才更该除!我倒是好奇,张嫣嫣,你藏着什么私心?怎么不说大理寺那两个多事都查到什么程度了?” “你!”张嫣嫣似被说中了心事,脸上有些恼气:“上官齐,你别胡言乱语,就为了个苏凝你就如此!你别忘记了你自己是个什么处境!” “老子什么处境也轮不到你个青楼女子来说教。” -- 第159页 上官齐嗤笑了一声,不掩张狂,瞧着张嫣嫣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紫,极是精彩。 张嫣嫣咬牙切齿,又说不出话来,半天只挤出一句:“上官齐!” “好了上官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坐在桌前的艳丽女子微蹙了眉,拦下两人继续的争锋:“怎还将气撒我们这来了?那苏凝一事我们还当真不知,兰姬姐姐这几日外出,做何事了我们也不知道,但是兰姬姐姐定不会伤害无辜,上官公子放心好了。” 上官齐冷哼一声。 然后便是一句嗤吼:“老子信你的娘的狗屁!” 将那两女子惊了一吓。 上官齐是个极粗俗的人,吃硬不吃软,也没什么怜惜之心,一头发热便听不进理。 他心情不爽就更听不进去什么道理的话,什么通情达理的事都与他无关。 “你少他娘的唬我!我算是明白了,你们便是如何也不放过苏凝了?”上官齐站了起来,冷笑着:“既然如此,那你们也别想好过!苏凝若出事了,你们也逃不掉!” 在那女子的脸色也变得难看时,眼神逐渐阴郁时,上官齐咧嘴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杀我灭口?” 他哈哈哈哈大笑:“可以啊,本公子也不跑,反正天亮了老子没有回去,那边会有人会去大理寺送信……你们想知道那信的内容吗?” 阴险的笑容浮上他削瘦的面孔,他是个很适合做坏事的人,一眼看去还真是坏极了。 “上官齐!你疯了吗?”张嫣嫣神色颇为难看。 “上官公子,你这是何必?”女子沉了脸:“你不信任我们?有什么事自要等兰姬姐姐回来说,你如此急躁做什么?” “齐心,你也要算算这些话你都说了几遍了?真当我上官齐那么好糊弄?我告诉你,苏凝昨日便失踪自今,若是明日我还见不到她出现,那我们就来个鱼死网破好了。” 艳丽的女子唤齐心,酒肆里平日就是她在打理,兰姬不在,便由她坐阵。 这几年面对形形色色的酒客,她都游刃有余,唯独这上官齐,像极了疯子,做事想法都无迹可依,想一出是一出。 方才还好好的谈论那接下来的计划,也不突然戳了哪一根筋,说起苏凝便要鱼死网破,要死要活。 若……若不是! 齐心神压下心底的厌烦,带了无奈的笑:“上官公子,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兰姬姐姐何去何时归?齐心也不知晓,如何确定那苏凝姑娘是不是被兰姬姐姐带走了?又怎确定她安否?” 她顿了一下,似犹豫:“要不我派人去帮你寻寻那苏凝姑娘何处去了?你也莫冲动,毕竟对你我都没有好处,我们的正事也不能半途而废可是?” 上官齐那细长的眼睛盯着齐心看,似在看她有没有说谎。 好一会他才撇嘴:“明晚!最迟明晚我要见到苏凝出现。” 齐心很是为难:“这……上官公子……” “不必多言!”上官齐抬手让她停言,便是十分不驯的一扬眉:“再废话你我就不用谈了。” 张嫣嫣气不过,上前了一步道:“上官齐,你是想接下来的事情都不想做了吗?如此胁迫!怎么?我们的计划你是不想参与了?” 上官齐歪头冷笑:“对,老子突然就不那么想报仇了。” 闻言,张嫣嫣咬牙跺脚,神经病! “还有什么话吗?”上官齐起身,斜视了一眼两人:“没有,本公子就走了,回去静候佳音了。” 纵是张嫣嫣与齐心心里有气,也撒不出。 齐心还得扬了笑:“上官公子,你且先走,外面的酒随意喝。” 上官齐傲气的一点头,方转身出了门,那身影十分嚣张,愣是生出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 房里,张嫣嫣恼火不满:“齐心姐姐,你为何如此纵容这个上官齐?他太不知好歹了。” 就上官齐那点威胁,她们还怕么? 齐心勾唇笑了笑,眼里有些厌烦:“这个上官齐是兰姬姐姐的故人,你也知道,兰姬姐姐很念旧的。” “可要是明日他……”张嫣嫣担忧皱眉。 “我会派人盯着他,他若有半分举动,便休怪我无情了。”齐心淡淡道,轻描淡写中含着杀意。 夜色撩人,屋檐下的人影轻巧翻墙上屋顶,动作极轻,屋里的人没有半分察觉,一前一后的消失在夜色中。 第112章 上官齐模模糊糊的醒来,只觉得后脑勺发疼,他好一会儿才想起他昏迷前的事,他刚从那桃李源喝了两壶酒,一路上跌跌撞撞的入了城,一入城便被人偷袭打晕了,他第一反应想到的便是齐心。 待得抬首打量起周围,瞧着眼熟不已的环境,他气愤咬牙。 “我艹你娘的大理寺!抓老子做什么!” 他愤怒的声音在昏暗的牢里回响,却未得到半分回应。 大牢外,江单听着里面传来的上官齐的怒吼声背了手,一脸坦荡。 子郎疑惑问:“江大人,这又如何将上官公子抓起来了?” 江单脸色微黑:“这上官齐可是能将我们耍得团团转,你给我好好招待他便是。” 他不得不承认,上官齐这人藏得够深的啊,居然和其他人联手挖坑给他们大理寺跳,此番若不好好报复一番,实在难以平复心情。 -- 第160页 子郎自江单的语气中听出一阵寒气,心里微是发麻,这上官公子是怎么又招惹到这江大人来了? 容不得多想,他连应:“是,大人。”一顿又道:“还有一事要同大人禀报,瑾瑜王爷和苏小姐回来了。” 江单惊讶挑眉:“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是亥时入的城,不过好像都受了些伤,苏姑娘昏迷过去了。” 江单点了头,他和宋恕之是戌时出的城,难怪没碰上。 “明日正好是黄粱出殡,我和宋大人去祭拜下便去看看那苏凝姑娘,一日一夜,也不知在良山上探查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江单说着一边提脚走,子郎跟在身后,听到话语有些不解:“大人,上次你同宋大人不也上去了吗?属下很是好奇…那良山真的如传说那般恐怖可怕吗?真的有女鬼吗?” 江单瞥了他一眼,半是回忆道:“女鬼我倒是没遇上,倒是遇上了一些怪物。” “怪物?什么怪物?”子郎惊奇问。 什么怪物?江单想起那个夜里,与上官齐失散后,他与宋恕之也走失了,说不起来多可怕,便是那山上的气味很是难闻,令人干呕,还有全是毒蛇。 那些怪物也不是他遇上的,是宋恕之遇上的,他耳力好,老远便听到打斗声,循着那打斗声而去,就发现了宋恕之被两只恶心的怪物缠住了。 天地良心,他长这么大,见过长得最难看便是长安城里有名的磨豆腐西施姑娘,还未见过得那样畸形的东西,对,身形像人似兽,恶心的是那全身被蠕虫覆盖,一动便在往下掉虫子。 吓得他脸色煞白,愣是好一会才想起提鞭救宋恕之,那方宋恕之正被那两只怪物围攻下躲避得有些狼狈,难得一见的头发有些凌乱。 江单的加入并没有让情况好了起来,那怪物的速度非人能比,真正得看不清影子,力气极大,一爪一拳绝对能将那巨石击碎。 浓厚的血气弥漫了深夜,有着痛苦哀嚎和凉风呼啸。 宋恕之为他挡了一爪,侧腹便开了一口子,狼狈之下他们二人只能落荒而逃。 而今想起,还是觉得十分凶险。 子郎还在追问:“江大人?你怎么了?” “吃人的怪物。”江单淡淡道:“不过那位瑾瑜王和咱们宋大人通过气,那瑾瑜王手下有能人,想必是自能抓回来一只让你们开开眼。” 子郎疑惑:“瑾瑜王爷这次上良山不是意外?” 是意外,但是是早有计划的意外,说来那瑾瑜王爷还真是好算计,啥都算计好了,虽然那苏凝上良山是意料之外,但是他也想不通,那瑾瑜王之前与宋恕之密谈,言下之意他亲自上良山?以那王爷手下的护卫暗哨哪一个不能上良山?非得亲自上? 江单没有回答他,只是笑了笑,反道: “走吧,前厅似乎很热闹,咱们去瞧瞧。” 江单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此时已是丑时,三更半夜期间,这大理寺还火光通明,隐隐传来嘈杂声,似乎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江单到的时候前堂院里聚了好些大理寺侍卫,全聚在一起,似在围观着什么,不仅感叹连连还伴着惊呼声和干呕声。 “大晚上的,你们在看什么呢?”子郎扬声询问。 有那下属回过身,瞧见江单与子郎,连连在招手:“大人,快来!快来瞧瞧这东西!” “什么东西?”子郎边问边挤入人流中,那恶心的东西映入眼帘,便转身连退了出来,脸色煞白:“这真的是怪物。” 江单微蹙了眉,心里倒是好奇,众人给他让了路,他上前一看,便认出了那笼中的畸形怪物,便是良山上的那变异的野兽,反正他是那么认为的。 “昭王府的人送来的?”他皱眉问。 “回江大人,是的。” 也是,除了那瑾瑜王爷有这本事,这长安城里还有谁,不过他倒是惊奇,这瑾瑜王居然还能生擒一只逮回来。 江单往后撤了几步,退出那视线中心的观赏地,子郎在一旁还在反胃,江单问:“宋大人呢?” “宋大人出去了。”有人答。 这么晚了,宋恕之出去了?江单有些疑惑:“什么时候出去的?” “方才这怪物送来的时候,宋大人看了一眼转身便出去了。”啊湛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他行了过来道:“宋大人说他明日便归来,让江大人不必担忧。” 江单点了头,如此他便要歇息去了,其他事情自当明日再说。 转身落下一句:“行了,该看的看,看完便去歇息,明日还有事情要做,莫要明日打瞌睡。” “是,大人。”应和声四起。 江单便提脚要走,那啊湛行过来挡了他的去路,欲言又止。 “做什么?”江单问。 啊湛犹豫了一会才道:“宋大人说,让江大人写冯远亭的结案折子…连夜,必须。” 啊湛那后面的音几乎有些听不到,因为江单的脸有些黑,黑的很是明显。 好一会他才斜瞥了一眼那笼中的怪物,语气十分不悦:“它?” 啊湛重重点了头:“宋大人说了,就是它。” 杀冯远亭的凶手…。江单虽心有不悦,但还是有深深的不解,那怪物该就是那瑾瑜王爷口中的掳走冯远亭将其吃食内脏的怪物,可是在那之前呢?之前他便遭人袭击了,那人袭击他的目的是什么?虽白辞说那会他还未断气,说起来真正的凶手也的确是那怪物,可那冯远亭如何从那良山到了钟山小寺?他并不会武功,如何能安全穿过那良山处?又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到良山? -- 第161页 又或许之前的上官齐一开始就在撒谎呢?因今晚所见,那上官齐与桃李源那些人为奸,在密谋着什么,说来他也并不只是一个头脑简单的纨绔公子哥,他没那么简单。 假设成立的话,那所谓在良山底下见过冯远亭是真的,那后面呢?上官齐又做了什么?顾公庙里关于顾稚初的牌位和那些诡异的黑衣人…… 上官齐做这一切是为了顾稚初报仇?那些诡异的黑衣是桃李源的人还是上官齐的人?他们的计划如宋恕之所言的就是为顾家报仇翻案? 所以顾公庙的那些黑衣人是藏在那处的,他与宋恕之发现了那处,他们就袭击了他们? 江单的脑海里闪过许多头绪,那些信息和疑点逐渐都开朗起来。 黄粱之死看似是洛云为了报父母之仇,连起来说那也是报复了黄有龙杀顾伯庸…那桃李源与顾家又有什么瓜葛?这些日子里长安城出的几桩命案全是桃李源里的人做的? 江单突然间仿佛找到了新方向。 他神色一亮:“啊湛,子郎,有事做了。” 啊湛神色一下就垮了,他已经超久时间没有好好睡过觉了,瞧那江大人兴致的模样,今晚又得熬夜了。 第113章 今日,昭王府一片慌乱,起因是那瑾瑜王爷失踪一日归来便昏迷过去了,那御医说伤势过重,恐有性命之忧。 听到这个消息时,苏凝正缩昏暗房间的床上浑浑噩噩的出神。 今日的乌云密布,似有大雨将至之势,门窗一紧闭,整个房间的光线就很暗,有如黑夜般。 苏凝将自己缩成一团,额上在冒着冷汗。 玲儿守在她身旁,着急的给她擦汗:“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别吓玲儿啊。” 莫名失踪后回来就一直是这模样…听闻连那送小姐回来的瑾瑜王爷都生了病,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玲儿说请欧阳大夫你也不愿意,可你这幅模样那里正常?” 苏凝摇了头,嘴唇发白:“让我……好好呆着就好了。” 她只是不舒服,被烈日所灼过后她的那一缕残魂都快散了,怎么也得给她点时间缓和一下才是。 “小姐…铃儿不能不管你。”铃儿不放心,两眼发红:“铃儿去请个大夫回来吧?可好啊小姐?你不用担心夫人她找我们麻烦,她近日根本没时间搭理我们。” 苏凝被她吵得更是烦躁难受了,且…铃儿在她跟前晃得,那活人的气息让她心里压不下的欲望,生人的阳气本就是对鬼的诱惑,特别是在虚弱的时候,她还真怕等下控制不住自己,扑倒了铃儿…那铃儿还真得必死无疑。 “怎么办啊?小姐…。” 铃儿的声音还在耳边环绕,苏凝忍无可忍,咬牙:“出去!” “小姐?”铃儿一愣:“小姐,你怎么了?” 苏凝微抬着眸,眸里明显聚不起神,有些混乱的情绪,她有些狼狈,神色苍白得厉害,她闭了眼:“闭嘴!滚出去!” 铃儿被她突然恶狠的语气吓了一跳,那泪水在眼眶里直直打转,不可相信的喃声:“小姐…铃儿…铃儿。” 苏凝垂了眸,整个身子都在颤颤发抖,不再理会铃儿,铃儿望着苏凝犹豫着,终是一脸担忧又伤心:“铃儿知道了,你别生气…铃儿这就出去。” 瞧着苏凝没反应,铃儿方抿了抿唇,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房间。 望着紧闭的房门,铃儿忧愁又觉得不安,苏凝给她的感觉实在太不像以前的小姐了,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变了一个人般?不对,该说是自来长安以后,她就变得很奇怪,刚开始还好,逐渐到后来,就找不到过去那个温柔小姐的影子了,连…有些习惯都变了,对,这也是她觉得奇怪的点,人会变是没错,可是怎么会突然之间将所有的习惯改变呢? 铃儿咬着唇,心里有很多不解,这个房间的人真的与小姐一点也不像,小姐从来不爱人多的热闹,可现在却总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偷溜出府。 小姐说不与那瑾瑜王往来,却又总是在一起,小姐从来不会凶她,待她如妹妹,现在却感觉生疏至极…虽然小姐不似以前那么受气,可也不是会听说那二小姐生病了还一脸幸灾乐祸的性子,她不明白了,真的不明白了。 难不成真的是上回撞伤头的缘故,想来也是,自那伤了头以后小姐便有些不对劲了,该说有些反常,她很多时候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或是傻笑,还喜欢一个人待着房间里,这么一想铃儿便越发觉得是这样没错了,她那可怜的小姐得了失疯症…… 铃儿心里伤心,深深叹了气。 “铃儿?” 身后突然的声音让铃儿惊了一跳,那思绪也被打断,她连回身一看,院子里不知何时站了个叶荣轩。 “大少爷。”铃儿唤。 叶荣轩点了头,他的眉宇间有些疲惫感,着了一身素衫, 这些日子待在家中,他的身上少了那英姿焕发的光彩,多了份忧愁,一份无奈无力的忧愁。 他迫切问:“凝儿如何了?可还安好?受伤了吗?” 玲儿方想起自己忘了差人告诉这大少爷,小姐回来的是,昨儿一日小姐未归,她担心极了,寻了叶荣轩,叶荣轩又是去大理寺又去昭王府,忙腾了一天,可没少担心。 昨夜小姐回来,她高兴了便忘了该告诉叶荣轩才是,这会才过来,怕是今早府里的下人才告诉他的。 -- 第162页 玲儿安了身:“回大少爷,小姐还算安好,少爷不必太过担心。” 叶荣轩紧蹙的眉头才舒展开,微低声:“没事便好。” 说着,他抬首望着那紧闭的房门,询问:“凝儿可是刚睡下?” 玲儿迟疑了一会,想着苏凝这会也该是不愿见叶荣轩的,便应答了:“是的,瑾瑜王爷昨夜送小姐回来,小姐有些昏昏沉沉的一夜没睡安稳,方才才睡下的。”说着顿了顿:“所以少爷想见小姐的话,这会……” “嗯。”叶荣轩应声,玲儿欲言又止的意思也明白,便道:“若她醒来便差人告诉我。” “是,少爷。”玲儿连答。 语落了一会,那叶荣轩担忧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昨夜……凝儿是瑾瑜王爷送回来的?” 玲儿想了一下,她方才是说过的,没错啊。 “是啊。”她又答:“瑾瑜王爷说小姐随他去踏青遇了刺客,小姐受了惊吓。” 回想起昨夜那情景,玲儿忍不住轻笑:“小姐受了惊吓便耍无赖,愣是抱着瑾瑜王爷不撒手像个孩子一样扒着瑾瑜王爷,还一边在哼唧着什么,那王爷也不似传闻中那般性子不好,他待小姐还是很有耐心,陪了小姐到天亮才走的。” 那瑾瑜王爷真是好脾气,任小姐折腾了一晚上也不生气,她想,那王爷当真是喜欢她家小姐的吧,不然那世间传闻不让女色近身的瑾瑜王爷怎会一夜都抱着小姐呢? 玲儿还是欣慰的,只是瞧着这大少爷的脸色有些黑了。 玲儿自他的俊脸上开始看到了薄怒:“凝儿受了惊吓不清醒难免有些意识不清,可你身为她的丫鬟,竟如此不顾大雅?凝儿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怎能与那上官连城同待一室?孤男寡女且有肌肤之亲?成何体统!” 玲儿一愣,往没想到这沉稳的大少爷竟第一次发了脾气。 “外面本就传凝儿与上官连城的流言蜚语,那中伤之意多么恶毒,你不想着如何维护你的主子,还放纵他人那般轻贱凝儿,你当凝儿醒来后如何自处?” 叶荣轩直呼那瑾瑜王爷之名,可见有多生气,玲儿吓了一跳,大少爷所言极是,这若是有心人知晓那就毁了小姐的清誉 她连低首认错:“玲儿知错!”声音颤抖着:“玲儿该死,玲儿该死。” 她自心里便以为这些日子瑾瑜王与小姐情投意合的好,自然亲近些也没多阻拦,却忘了大少爷并不知情。 她那般说出口,定要惹得叶荣轩生气。 她知道的,大少爷待小姐好,一心为小姐总没错。 “玲儿下次不敢了,少爷。”她只管认错,惶恐不安的。 铃儿虽急急认错,但叶荣轩心中还是有气,他隐忍着怒气,脸上带着冷气:“我问你,凝儿几次三番溜出府是否都与那上官连城在一起?” 铃儿咽了咽口水,神色有些慌张,老实说她也不大清楚。 “小姐…小姐她…奴婢也不知道。”铃儿欲哭无泪,苏凝每次出府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何人也着不了她,出府干啥去了她也不知道。 叶荣轩恼怒,连那声音都有些重:“你难不成还想隐瞒?你这奴婢荒唐至极,我原以为你是真心实意的对凝儿好,没想到你实则就是想害死凝儿!” 铃儿吓坏,扑通一声跪下了,带着哭腔:“少爷,铃儿不敢,铃儿没有,铃儿真的不知道,小姐有时候和那瑾瑜王爷出府游玩,有时便是和那上官齐公子在一同,小姐每次出去都不曾带铃儿,铃儿知道的也是府里其他人说的,是真的不知道啊。” 她一连磕头:“少爷,铃儿绝对没有那心思害小姐,小姐待铃儿情同姐妹,铃儿一心只有感激。” 那些传言,叶荣轩也听闻了,所以他才生气,他了解苏凝的,苏凝不是那样的女子,可…… 他望着那紧闭的房门,心里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铃儿的磕头声还在响,他沉着声音:“日后你若再看不好她,那留你在凝儿在身旁也没什么用了。” 铃儿的身子一顿,抬首望叶荣轩,她额上有些破皮,渗着血渍,瞧着极是可怜。 “不允许她与上官连城来往,任何男子都不成!你可记住了?”叶荣轩又道。 铃儿连点了点头:“是,铃儿知道了,记住了,铃儿会好好记住小姐的。” 那叶荣轩点了点头,方拂袖而去,那身影带着无力感。 第114章 昭王府: 宋恕之着了一身墨衣,面目凌凌而来,那廊道很长,两边是假山湖水,却显了一片暗沉,只是那不像天气的原因,更像是因为来人带来de阴沉,铺天盖地般的气势让人发闷。 管家站在廊尾,瞧见他的走近,低头尊声唤了声:“宋大人。” 宋恕之微点了头算是回应,那管家方又道:“我们王爷请你移步。” 宋恕之微一迟疑,这管家说的王爷是那昭王上官连珏,因为那上官连城正躺着那床上半死不活的,他刚从那院子里出来,只是…那上官连钰找他作甚? 不多想,他点了头跟了那管家身后而去。 宋恕之远远而来便瞧见那百花齐放的花园亭子里,昭王与昭王妃正嬉笑得说着什么,逗得昭王妃满心欢喜,艳笑嫣然。 想来那上官连城病重,也不是多惹人担心。 他走近,微垂眸:“见过昭王,昭王妃。” -- 第163页 听见声音,那昭王上官连钰抬首先是居高临下的扫了一番宋恕之,才带笑:“宋寺卿来了,起礼,起礼。” “谢王爷。”宋恕之不卑不亢,然面无表情,那眉眼间也不掩其冷峻。 “宋寺卿且上来与本王同座,不必拘礼。” 闻言,宋恕之没有犹豫,提脚行上那亭子,还听得那上官连钰徐徐在道:“宋大人救了连城一命,乃是我昭王府的恩人,此恩之重本王必定铭记于心。” “噢?王爷,恕之此番救啊城此等可是大恩情,怎就记心里而已?未免太过小气。”接话的是那昭王妃纳兰晗,她正托着腮,星眸微转,慵懒中不失端庄。 上官连钰斜首瞥她,拉长了尾音:“那爱妃有何提议啊?” “那自是要问宋大人了……”纳兰晗微眯了眼睛,瞧着那刚上了亭子的宋恕之,宋恕之站定,身姿挺拔,神色淡漠。 他闻言,便道:他闻言,便道:“臣谢过王爷王妃,只是那只是举手之劳,谈不上什么恩情,王爷言重了。” “宋卿,你真不好好考虑一下?” 宋恕之望了那上官连钰一眼。上官连钰正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他道:“此恩情臣想寻瑾瑜王爷讨。” “噢~原来如此。”上官连钰显得十分惋惜,他又一转首对纳兰晗:“爱妃,你可瞧见了,这可不是本王小气了,显然啊城更有情面些。” 纳兰晗掩笑不答言,只是同宋恕之道:“南区那处,王爷有几座别苑,大人若不嫌弃,得有幸沾得宋大人的光?” 宋恕之眸子微颤,望着那纳兰晗:“多谢王妃,臣不需要,居住之处虽已破旧,但是臣不爱新,能容身便好。” 他的声音微沉,显得有些暗低。 “爱妃莫要强人所难,那就是为什么宋大人受百姓拥戴的缘由了。” 纳兰晗还欲说什么,上官连钰将手搭上她的纤纤玉手,轻拍了拍,她望了一眼上官连钰便没再说什么。 一位堂堂的大理寺卿,居住在那长安城南区最为贫瘠之地。 若非她几次遇见,还真是不敢相信。 她想,这宋大人也真是可怜…… 宋恕之神色微淡,垂眸微点了头,显然他不想提多一句,回绝得很明显了。 上官连钰也瞧出来了,他才温笑着抬手:“大人,请同座。” 宋恕之却拒绝了。 “谢王爷,微臣站着便可,只是王爷寻微臣有何要紧事?” 上官连钰也不勉强他,闻言他端起那茶杯,喝了口茶。 慢悠悠放下时才切入主题:“本王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想问问关于连城的事。” 宋恕之望着他,沉默,上官连钰那人生得智睿,几分温和,但那皇家威严的气势是独有的,时常让人生怕,特别是他慢悠悠说话时,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他盯着宋恕之那黑邃的双眸:“连城上了良山一事,宋大人可是知晓?” 宋恕之并没有答。 上官连钰轻笑一声:“本王猜,宋大人是知晓的,且还是同谋好的。宋大人别误会,本王并不想探查你们交易了某种协议,只是本王想知道冯远亭之死,与连城有关?” “冯远亭之死真凶未曾捉住,牵连何人臣也不知。”宋恕之答得很快,似早早就准备了答案般。 微顿了下,他挑眉又反问:“王爷为何这么问?可是王爷有了什么瑾瑜郡王的依据?” “宋大人说笑了,若是有了依据,那本王定是先将那逆徒送大理寺了,何再来问大人?”上官连钰神色微凝:“这几个月,长安城连发生了几桩诡异命案,一而牵扯出朝堂上的蛀虫,皇上派职连城于大理寺助大人一力,现在那些心底有鬼的人心里可不安得很,狗急了跳墙,防不胜防,还得多多注重些才是。” “臣明白。”宋恕之抬首与上官连钰对视:“多谢王爷提醒,不过大理寺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我景兴大国除蛀虫?阴谋刀剑臣等无惧。” 他的声音带着坚定与毋庸置疑。 上官连钰温笑:“我景兴有幸宋大人在,若是其他人都有如大人这般想法我景兴必盛世天下,永垂。” 宋恕之只是微垂眸,对于上官连钰的夸奖无半分波动。 只是问:“王爷可还有何事?” 宋恕之的骄傲,连那皇上都会让他几分,对于其他人,宋恕之更是不羁得很,但他把握得很好,不会给人目中无人的感觉。 上官连钰把眉一挑:“噢,对了,宋大人,本王那逆弟可还好?可死不了?” 瞧瞧这满脸担忧的模样,终于是想起来问了。 昭王妃在旁对着上官连钰无奈的瞥了一眼。 “回王爷,瑾瑜王爷已无大碍,休养几日便没事了。” 上官连城自那良山中毒而归,半夜宋恕之便找上门来,嗯…拿着解药,甚是巧合得很,宋恕之有解药,那药正对症,又或者说宋恕之就是知道上官连城会中毒,他已备好了药。 怎么想都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但是看这情形,这宋恕之是不张口的,上官连钰想探知些什么也探知不出半点。 “如此便好。”说着,上官连钰又似无奈的一叹气:“那顽徒爱冒险做事也就算了,还拐了隔壁的女子,昨儿那叶大公子可是来闹了好大一回,好在平安归来,万一出了点事麻烦可就大了。” -- 第164页 宋恕之连应声:“王爷说得极是,臣也以为不妥。” “啊城一不在,就联合起来埋汰他,王爷,宋大人,这可不是君子所为。”纳兰晗摇着头道:“此番是啊城不对,但王爷怎知那姑娘不是心甘情愿的呢?” 宋恕之不说话,愣着他们讨论着不知从哪听来的瑾瑜王爷拐带了那叶家的外甥女苏凝上良山之事,此版本的传言他很是喜欢,能让那瑾瑜王爷有半点头疼他就高兴。 “爱妃,你偏着啊城便是。”上官连钰倒了杯茶水,推到她跟前:“爱妃说甚是甚,本王无异议。” 纳兰晗嘴角一抽:“王爷,你这般说话是觉得臣妾无理取闹可?我说的乃是事实,虽本王妃未见过那女子,但这世间女子哪个能逃过啊城的魅力,人家两情相悦,你依我侬,王爷你怎就不想着点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啊城是捡来的。” 上官连钰蹙了眉:“爱妃,上回那叶家二小姐来王府时你也说得这么驽定。” 纳兰晗:…… 宋恕之面无表情听着两人争论,朝那上官连钰行礼:“王爷,臣先告退了。” 上官连钰一挥袖,就让他退下。 转首又继续与那王妃争论:“还有上上回,若是本王没记错的,每次你都这么说。” “王爷,你这可是怪我?” “爱妃,你误会了,本王是……” 宋恕之下亭子的脚步不由地加快了,那背后的争吵声在渐渐被远去。 — 长安城里有关于那昭王府里昭王与那昭王妃一段盛名的佳话。 听闻那昭王三千弱水只取一瓢,曾立誓一生一双人,如有违背将承恶誓。 第115章 与那昭王道别,宋恕之便一路出府,待即将踏出府时,他骤然停下,回首望着王府里的某个方向,神色从未有过的严峻。 想到几个时辰前见到的上官连城,全身红烫,仿佛在火海中滚过一圈,若非他及时赶到,上官连城怕是活不到这会,而即便有了那解药,整夜里他也在鬼门关走了好几次,天亮时才稳定下来。 此前,冯太师下马,上官连城便寻过他一次,以上良山将杀冯远亭的凶手捉拿归案,前提是要他的灵药丹。 那是他们的师傅去世前给他留的保命的东西,据闻此丹能起死回生,百毒皆可解,上官连城也知晓,他便是奔着宋恕之的丹药来的。 上官连城知道此行他必受伤,需要他的灵丹药救命,才提出此等要求,而至于是不是捉那凶手的原因就另当别论了。 当时他并没有答应,可上官连城还是自顾去做了这事,他便是在赌,赌他宋恕之是否会救他…… 若他今天不来,上官连城便得死在这! 恢复意识之时,上官连城瞧着他的眼神平静中带着不出意料,仿若一切在意料之中,他知道他定会救人。 那样自以为是的一切,都是令人厌恶的。 自年少一同在姜山学艺,他便看上官连城生厌,不仅是觉得此人城府深,还是个伪小人! 宋恕之踏出王府,神色可谓比平时黑上几分。 只是看到那王府外的人时一愣,那人着了一身深衫正笑得一脸春风,他微躬身:“下官参见宋大人。” 宋恕之问:“你怎么在这里?” “自是来找大人,宋大人可是让下官好等啊。”江单说着指了指某个某方向:“大人莫不是忘记了,今日是那黄梁公子出殡日,于情于理大理寺都得走一趟,上个香慰问一下亡灵。” 的确,江单不提他还真是忘记了。 江单许是想到了,他轻笑着:“大人还请先回去洗漱一番换身衣衫再去吧,时辰还早。” 宋恕之望了望他,将那句那你特意来这做什么咽了下去。 只是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 黄梁已经死去几天了,其死法之渗人,长安城里的人都在为黄有龙将军叹惜,这黄将军也算妻妾成群,却唯独这么个儿子,宝贝得不得了。 怎奈得中年散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听闻这些天里,那黄夫人因丧子之痛,而卧病在床,黄府里哭声阵阵,闻者动容。 黄有龙将军也算半生戎马,守卫国家,而今却落得个后继无人的的下场,实在令人惋惜,百姓们纷纷在为其遗憾。 黄府里,来了许多朝中大臣,多为黄有龙的同僚,上了香皆转身安慰着那黄将军,无非是那两句“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 每个人的脸上带着惋惜与悲痛,似十分动容,实则这场上与那黄梁相识的不过几人。 倒是那黄梁的姐妹们哭得很是悲恸,撕心裂肺。 宋恕之与江单到时,庭院里聚了不少人,瞧见宋恕之与江单时,都莫名有些义愤填膺。 江单低声颇有感叹:“大人,这不知道的还以为那黄公子是被咱们干掉的。” 宋恕之瞥了他一眼:“江大人平日里若是收敛些,那些老头也给不了脸色。” 江单无奈发笑:“大人你可耻了啊,那些人是看谁不顺眼?下官可不背锅。” 宋恕之抬眸撇了那些人眼,几个大人连转了身,不再盯着他们两瞧。 江单揺了摇头。 那方黄府的下人正给他们递了香,两人行那灵堂上祭香去了。 那口漆黑的大棺材在灵堂中央泛着幽黑的冷光,看得人生渗。 -- 第165页 刚从那灵堂出来,迎面来的黄将军便行了简礼:“多谢两位大人来送小儿一场。” “黄将军不必客气。”宋恕之淡声:“本官也很遗憾黄公子年纪轻轻便遭此不幸,只是天命如此,还望将军与夫人不要伤心过度。” 黄有龙大是这类话语听多了,只是麻木的点了点头,抬眼瞧去,几日不见这黄将军竟近乎一头白发了,挺直的背竟弯了不少,丧子之痛给他带来的打击太大了。 周围的几个大人见状皆聚拢了过来。 那侍郎大人横着眼道:“还望两位大人快快捉住真凶,尽早给黄将军一个交代。” 江单花了好一会功夫才想起这是苏凝的舅舅?叶相毅。 说来他几个月前还曾在街上用鞭子抽过叶相毅那不成器的二儿子?那叶相毅倒是没怎么样,就是听闻那淑妃娘娘在宫里哭涕了一天。 把皇上心疼坏了,因此罚了他一个月俸禄,他可记得。 江单想起这事,颇是皱眉应:“这是自然,皇上将这案子批我们大理寺了,那便是大理寺的职责所在,自当全力以赴捉到那凶手,让黄公子泉下安息。” 江单话语刚落,其他人便接着你一言我一语。 “这黄将军就这么个独子,莫名遭人杀害,委实可怜,大理寺既然负责了这个案子,就当尽心尽力才行。” “纵使大理寺平日再荒诞,这黄将军毕竟是在沙场上为我景兴杀敌流血的将,可不能儿戏。” 江单觉得这倒是集体来讨伐的。 宋恕之面上瞧着没什么,可站着他身边的江单觉得这家伙身上在冒寒气,毕竟这一夜未睡的人可有着大脾气。 宋恕之又是个记仇的,保不准那日他就会公报私仇了。 江单的脸上也带着了微不可见的不耐烦:“听几位大人所言似乎几位大人是对大理寺有所质疑?怎么?大人们是觉得大理寺日无正事,领着俸禄混着过日子?” “这……”那领头的何大人听着江单反问,颇有些迟疑。 江单的话语阴凉阴凉的,带着些许挑衅,瞧着颇为瘦弱的书生模样,一双黑眸里却似藏了一条毒蛇,正盯着你,稍不注意便扑了过来咬你一口,给你致命的一击。 瞧得那何大人不敢再多言。 皇上对那大理寺格外恩宠,那些荒唐的作风皇上也睁一眼闭一只眼,任那朝中大臣连连进谏也当没看见,还越发放权给宋恕之,朝中臣是敢怒不敢言。 倒是叶侍郎对着江单重重的哼了一声,带着不满:“大理寺盛名在外,下官在鄙地也耳闻,入京来发现威名更甚,只是下官迂腐,并不解得两位大人行事作风太过张扬,暴行只会让人越发愤怒,何况天下脚下,小心适得其反。两位大人不要嫌下官多嘴,下官也没有恶意,只是身为同僚,善意提醒两位大人。” 江单才侧首望他,一旁的宋恕之已是嘲讽开口:“侍郎大人,你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掺我大理寺的事?礼部空闲可?礼部准备十二元祭祠大典的纰漏可否完补?皇上昨日在大殿上可是大发雷霆,敢问侍郎大人操心否?” 言下之意,关你屁事? 说着,他冷脸扫了一眼在场的几个面色不大好看的大人:本官脾气不好,听不得半句逆耳,谁若不满大理寺丝毫的大可多写几本折子上呈给皇上,其不然本官暴容易躁,若伤了各位大人那就真的抱歉了。” 那叶相毅的脸上一会青一会白的,可谓难看。 “宋恕之,你莫要猖狂!今日黄公子出殡,你胆敢胡来老夫定饶不了你!”说话的是那头发半百的老国公,他气急败坏的指着宋恕之,身子颤颤巍巍的。 江单嘴角一抽,这是恶人先告状啊。 宋恕之抬手按下那只布满皱纹的手,眼神甚是淡薄:“老国公,你这话说叉了,这想让黄公子走的不安心的可是这各位大人。” “胡言乱语!” “宋恕之,你这是污蔑。” 宋恕之微不可见的一勾唇,带着嘲讽与不屑。 转身不顾那身后还在叫嚣各位大人,便扬长而去,江单轻笑了一声,没有丝毫诚意:“宋大人就这性子,还望各位大人海涵。” 语落,便转身追那宋恕之而去。 第116章 闹腾的街市上人潮涌动,皆是来往买卖的百姓,是那小贩吆喝声与那嘈杂的喧哗声。 江单出了黄府,追上宋恕之。 宋恕之行得不快,大概是有意在等江单。 两人并肩而行,不提方才在黄府的扫兴之事,沿街飘来的香味让未吃早膳的两人 两人相识一眼,便十分默契的朝那飘着香味的馄饨摊子走。 坐下,江单便道:“这摊子虽简陋,但是下官保证在这长安城里这美味独一份。” 小摊老板过来擦着桌子,闻言,便道:“江大人这话,老头子爱听,别说这长安城了,就这全国啊,也找不到比咱们更好吃的馄饨了。” 小摊老板是个头发半白的小老头,笑眼眯眯的极是骄傲。 “要不贵人怎会光临?是吧,两位大人。” 江单听着直摇头:“仓老头,那你便好好煮一碗给这位大人尝尝,这位大人头一回来,若他说好吃,便真的实名好吃。” 老头一听,嘿嘿一笑,望了一眼宋恕之道:“江大人,我老头虽年纪大了,看人容易忘,不过这宋大人的英俊容貌老头子我还是认得的,每日都来我这小摊子吃馄饨,可不是头一回来。” -- 第166页 江单惊讶,朝宋恕之挑了挑眉。 宋恕之一脸坦荡,我没说我没吃过啊。 老头继续道:“江大人吃早上的馄饨,宋大人吃深夜的馄饨,几乎每日是这般,就坐你们现在这位置,我可记得着呢。” 他那摊子总是摆得很晚,宋恕之时常是他这一日里的最后的一位客人,而江单很多时候是早上的第一份馄饨,说来两人还真是奇怪。 宋恕之抬眸望了他一眼:“水开了。” 咕噜咕噜的水声,老头连转身去下馄饨。 江单若有所思的盯着宋恕之,宋恕之很是淡然的迎上他的视线。 “江大人,有事吗?” 江单眸子不知为何有些沉了下去,又浮上笑意:“宋大人也喜欢这里的馄饨?” “没有。”宋恕之答得很快,江单语落瞬间他便答了:“习惯使然。” “噢。”江单语气中带着些遗憾:“真是可惜了。” 宋恕之问:“可惜什么?” 江单犹豫了一下,瞧着宋恕之在笑,就道:“可惜宋大人不是女儿身。” 宋恕之微不可见的一定住,神色微僵。 江单感叹着:“若是女儿身,那真是与下官是良配啊!” 宋恕之有些冷脸:“若本官为女儿身,定瞧不上江大人。” 江单深深叹了口气:“下官知道,所以啊还好大人不是女儿身。” 语末的声音偏低,街市上的嘈杂声越甚。 宋恕之没有听见,疑问了句:“你说什么?” 江单抬眼,眉眼中带笑。 转了话语:“下官说昨儿发现了些有趣的线索,要告诉大人。” 宋恕之自是听出了,江单不说,他也没兴趣穷追不舍,自是顺着他的话题,投给江单一个他很想知道的眼神。 江单收那玩笑的笑脸,换上正经的神色。 “关于兰姬这个人和桃李源那酒肆,之前我便让啊湛去打听过,这酒肆大概是在七八年就有的,听那附近的一住户道七八年前那酒肆是间私人的宅院,一开始住的一位俊俏公子,后来住了个小姑娘,刚开始两人还一同出现过,但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俊俏公子就没再出现过了,有一日那宅院就变成了一间酒肆,整日飘着酒香。”他说着顿了下:“就是现在的桃李源和兰姬。” 宋恕之听着点了点头。 江单又继续道:“而在昨晚,我们连夜查了这长安城里的登记人户的籍账,发现兰姬早些年,大概是十年前,曾在那春意阁里做过艺妓,她是外来人口,籍账上记录会存得更长久,而我们同那春意阁的老板娘得知,当时兰姬进春意阁一年后被人赎走的,而赎走她的人是……顾之恒。” 语落,宋恕之喝茶的手一顿,同江单对视。 江单摊手无奈:“绕来绕去还是顾家。” 老头端上了热气腾腾的馄饨,在听到江单语末的顾家,便十分八卦的一边擦手一边插嘴:“顾家啊……那个顾家啊。” 他语气中带着些回忆:“真是可惜了。” 江单闻言,略感兴趣:“可惜什么?他们不是叛国贼吗?” 老头冷哼了一声:“叛国?你看到了?谁看到了?就那些官大在说,老头便不相信,那顾氏百年将,世代守护这片土地,你说他们叛国,你看他们可曾丢过一座池城?那几个娃娃啊,都死在那片战场上了,还不能证明什么吗?” 说这话时,街市不远处传来那啼哭哀嚎声,隐隐看到那满天在飞的纸钱。 街上的人都让了道,让那送殡队而过,随行中黄有龙将军失魂落魄的模样瞧着很是可怜。 与那一片哭声绝望不同,那老头望着那送殡队伍摇头在嗤笑:“也是报应,你看看他们现在都什么下场?” 江单与宋恕之交换了一个眼神,宋恕之道:“黄公子是个无辜之人。” 老头望了一眼宋恕之:“这叫冥冥之中自有报应,说不定就是那顾家人来索命了。” 说着他又自己哆嗦了一下,抽了自己一巴掌:“哎呀,呸,呸…这张臭嘴。” 意识到自己失言,他连道:“两位大人,小人无意冒犯,饶命饶命。” 江单挥了手,表示无妨,顺便提醒他:“后面的客人叫你好多次了。” 老头连:“哎哟,来了,来了。”转身去招待别的客人了。 宋恕之正盯着那渐渐在远去的送殡队,随着那街道重新拥挤着人流,他才收回眼神,望着正吃着馄饨的江单,问:“桃李源是顾之恒的?” 江单停下吃馄饨,点了点头:“是的。” 时间线上也对,顾之恒去萧关后便没有回来再,那各桃李源便只有兰姬一人了。 说着,江单颇有感叹:“上官齐,兰姬…这些人对顾家之人还真是情深义重啊,为了报仇,竟在长安城里布了那么大一个局。” 翻案也好,报仇也好,杀了人,就得接受审判入狱,毕竟这是景兴的天下,不是一个消失已久的顾家所能动摇的。 “你说漏了一个人。”宋恕之道。 江单疑惑。 宋恕之睫毛下的黑眸仿若有光,薄唇轻启:“上官连城。” 第117章 上官连城? 江单实为不解,这与那位瑾瑜王爷有何干系?虽说这长安城里发生的几起命案中,偶有上官连城的身影穿插,可说来不对啊…。 -- 第167页 江单皱着眉道:“瑾瑜王?他…不是?若说他是下个目标倒有可能。” 毕竟在那顾伯庸在返回长安途中死后,长安城里的顾家就遭灭了灭门,据说那昭王也接了了顾家灭门的旨意。 “眼见,耳听有时也不一定为实。” 宋恕之轻飘飘落下一句话,便低头吃着馄饨。 江单想着他的话…宋恕之的意思当年的事还有其他的隐情?可是若是说上官连城参与了那些事,那是为何?传言中虽那上官连城与那顾家兄弟交好,若说交情有多好,那顾家满门被灭,他被封郡王好不逍遥,而今他去淌那趟浑水做甚么? 许是见他疑惑,宋恕之吃完放下筷子。 淡言:“那人闲的。” 江单:…… 宋恕之又问:“吃完了吗?走了。” 江单闻言,望了望他见底的空碗,连几口做两口,将那碗馄饨下肚。 宋恕之已是起身入了人流,那一抹黑色在人海中颇为耀眼,宋恕之已是起身入了人流,那一抹黑色在人海中颇为耀眼,江单在那桌子上留了银两,便起身追着宋恕之而去。 老头行过来拿了银两,侧首望着那被人流淹没的身影,一双浑浊的眼睛黯了黯。 —— 过了最热闹的街市,江单追上宋恕之时,他正站街旁,出神的望着某处。 江单站在他的身旁,随着他的视线所在,那座别府门匾上大大两字:“叶府”很是显眼。 江单想起,宋恕之的父亲是顾家老将……那他与这顾家…… 他有意无意道着:“不仅这顾家故人,便那这长安百姓,似乎对这顾家叛国一事都不相信,都驽定了不可能,我也曾听闻这顾家盛名,只是……” 宋恕之好一会才接话:“因为信仰。” 他的语气很淡很轻,那一贯如寒的脸上有些什么裂开了。 江单挑了挑眉。 “曾经”顾家“二字是这景兴大国百姓的神。”宋恕之道:“比起那高高的君王,永远是冰冷的旨意,顾家的存在才是鲜活的,那萧关外高高砌起世代顾家将士的血骨和那古庙里将军像,无不受人敬仰。”顿了顿,他侧过首望着江单,那眸子黑沉黑沉:“而他们忘记了,这里的王属上官姓氏,不是姓顾。” 江单愣了愣。 远在外的敌人忌惮顾氏,这近在城里的君王惶恐不安。 问这顾家如何能存活? 身旁的百姓自他们身前身后穿过,那嘈杂之声颇是远去。 江单似乎看到了世人口中那个顾家,让人闻风丧胆的顾家大将军,那有惊世之才的朗朗公子与那有着长安第一美人之誉的女子。 有那么一瞬间,江单突然希望这顾家叛国一事为真,想来就不会觉得悲哀。 “我曾在顾家待过一年……”宋恕之的声音缓缓。 那时他还尚年幼,概是七八岁的年纪,娘亲死后他便一路寻来长安找他的父亲。 父亲并不待见他,虽将他安在家中,请了隔壁的婆婆帮忙照顾他,可他却一个月也不见得能见上一面。 父亲是那顾怀瑾营下将军,那时的顾怀瑾也不过弱冠,却已能带兵上战场,战了一方威名。他初见顾怀瑾,是在得知两个月未见的父亲要远去景兴的北方边界驱逐荒人。 他害怕极了,也想见见父亲,他连哭带喊极是狼狈的拦了那即将踏出城门的顾家军。 他站在马下,一遍遍喊着那无动于衷的父亲:“爹,你别抛下我去打战,我害怕。” “爹。” 父亲脸色很黑,似乎对他的哭声表示丢人。 冷声斥呵他:“哭什么!回家去!” 他抹着泪问:“爹,你什么时候回来?孩儿害怕。” 父亲很是恼怒:“哭哭啼啼做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要在这丢人现眼!” 当时的顾怀瑾还是青涩少年模样,着了一身银甲,骑马转头而来,他问:“宋将军,这是……” 严肃的父亲对那少年毕恭毕敬:“回大公子,这是没出息的犬子宋恕之,初入长安……尚不懂规矩拦了军队,属下马上就让他走。” 那是他初见顾怀瑾,那个少年将军,清嫩五官中的眉眼带着沉稳,甚是少年老成。 那少年居高临下的打量了他一番,那黑眸沥如细水,他道:“宋将军,你若不介意,就让他去顾府可好?之恒与之年纪相仿,该是能玩到一起去,将军此去北方也无后顾之忧,我顾家也定好好照顾他,让小公子生安可否?” 他懵懵懂懂,只听得懂他们要将他送去什么地方,哭得撕心裂肺。 父亲对顾怀瑾言听计从,也未问过他的意见,就直接差人将他送入了顾家。 在顾家的一年里,他过得并不好,他的不好并非是顾家中人带来的,而是来自他那不可一世的自尊与他的父亲。 说来顾府的人极是照顾他,安排他随着同他一般年纪的顾之恒一起上学,学剑术。 顾之恒年纪虽小但天资聪颖,学什么都极快,他愚钝,总是很是茫然的看着他,每当那时,那顾家小妹便会笑他:“宋叔叔是大哥手下最厉害的将军,你这么弱,可是要给宋叔叔丢脸的。” 他自己不怕丢脸,但怕给父亲丢脸。 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他仍然比不上顾之恒的一半。 -- 第168页 以至于他们偷溜出府游玩遭人围堵殴打,还是那顾之恒护着他,他害怕极极了,顾之恒让他跑,他撒腿便跑。 顾之恒受了伤,那张精致的小脸被人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将那顾府众人心疼得不得了。 父亲知道此事后,却一脚将他踢跪下,气急败坏的拿出那戒尺打他。 “让你跑的!你竟然丢下二公子跑了,你这没出息的混账小子!” 父亲重重将那戒尺抽打到他的背上:“你以为你能跟在二公子是为什么!你是他的侍从,从你跟在他身边一日,你就是要为他挡刀的人!他便是你的命,你的命是他的,那剑在跟前,你就得毫不犹豫的冲上去挡,你死也不能跑!听见没有!” 他咬着牙一声不哼,仍由父亲一遍遍咒骂他。 即便在他长大后,父亲那些沉重的话仍印在他 心底。 “你死,公子也不能死。” “不管现在,还是以后,顾家便是你存在的意义。” 顾家是父亲的信仰,高于一切,包括他自己,当然那是他后来才明白的。 年幼的他并不懂为何父亲所说的命,顾之恒比他厉害,根本不需要他的保护,且他只会拖累他。 顾府里的那么多人,每个人都比他厉害,怎轮得到他去保护顾之恒。 在顾家呆了差不多一年后,他又被送去了姜山,起初的起因是因为他同顾之恒打架。 实际上那是一起十分小的争执,两人动手打了起来,你一拳我一拳,打得两人都是鼻青脸肿的。 他不得不承认,父亲的教导让他有了些反感,这些时间时,他时常都挑衅顾之恒,才有了那起争执。 父亲气坏了,将他打得半死,即便顾之恒也跑来说情。 父亲坚决要将他送离长安,他那父亲说了:“这等没规矩的畜生,不能留在公子旁边。” 还是顾伯庸的出现留住了他,相比之下,他觉得这顾伯庸比他那父亲可亲得多。 他道:“之恒过几日要去姜山学艺,让恕之同去,两人都好好磨炼性子,何况此事乃孩子间互相胡闹所致,你若坚持要惩罚这个孩子,那我不罚之恒也说不过去。” 说着,他就招手:“来人,将二公子关进柴房。” 父亲自来便疼那顾之恒,闻言连妥协,想来也真是可笑至极。 姜山隐有世外高人,当今不知有多少人想拜入门下,而他何其有幸,沾了顾家的光,入了姜山门。 顾家两兄弟与昭王的二公子上官连城皆是那姜山大师的徒儿。 他进门最晚,是最小的师弟。 与顾之恒,上官连城不同的是,他一待便是十来年,而顾之恒与上官连城十四岁后便下山了,他与父亲也再未见过一面,父亲曾来信骂过他,说他忘恩负义。 他本该追随顾之恒下山的,却没有,临下山前顾之恒同他道:“你我是同门,从不是主随关系,不管过去还是以后,我都希望有朝一日能同你在沙场上并肩作战。” 他只是敷衍的点了头,并没有什么感触,只是孤身一人在姜山时,收到顾之恒写给他的信,信里是说的边塞与那战场生活,毫不掩饰那热血之情,那时他便想,如果同顾之恒一起在遥远的边塞并肩杀敌,也许那样也不是特别糟。 只是…一切都没有来得及。 师傅去世,他下山,迎来的却是顾家叛国的消息,他赶赴边关,见了父亲最后一面。 而昔日那位少年长成了一个铁骨男儿,蒸蒸将军,他被割了脑袋,挂在了城墙之上,在那布满尸体,血如河的沙场上,那些故人都死状凄惨。 站在城墙下,他脑海里响起幼年父亲那些话:“他是你的主子,你死也得护着他,即便死,黄泉大道你也得走在他前面。” 他很想问问父亲,他没有来得及怎么办…… 他一直在来不及,赶回长安时,那顾家已被抄了满门,那对顾家姐妹惨死,而他连一个下人都没有保住,所有人都死了,唯独他还活着。 那些年他在江湖上漫无目的漂流,仿佛失去了方向,他曾厌恶的父亲给他灌输的那些命令,在无声无息中渗入了他的心底,他想不到要去做什么。 回到长安之时,这里已然没有了那个顾家的半点痕迹,可是这一年里…… “宋大人?” 江单的声音突然拉回他的飘远的思绪:“宋大人,你怎么了。” 宋恕之微愣的看了看江单,那些遥远的记忆瞬间退去,将他拉回现实,他轻应:“嗯。” 江单狐疑的打量着他:“宋大人,你可还好?” 宋恕之摇了摇头,刚欲说什么,突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少爷!少爷!” 冲过来的身影一下子横在两人中间,宋恕之认得这个小侍从,那是江单在江府中的贴身小童,嗯,唤才子。 江单敲了一下他的头:“做什么?这么着急。” 才子满头大汗,该是跑了一路,他喘着粗气:“少爷,夫人让你马上回府,大夫人回来了!” 闻言,江单难掩喜色:“当真?” 第118章 江单所谓的大娘,便是他父亲江疏的原配妻子。 说来这也是一件妙事,江单的母亲在嫁于江单父亲时,那江疏自有一位四岁大的儿子了,而他的那位夫人在这江疏成了天下首富之后。 -- 第169页 在某一日突然醒悟,毅然皈依佛门,看破世间红尘,潜心向佛而修。 那江疏与妻子本就是联姻而婚,多年夫妻二人相敬如宾,感情冷淡,对于妻子入了佛门,虽诧异但也不曾有过阻拦,还时常带儿子去那寺庙看她。 就是后来娶了江单母亲,有了江单也一同去过那寺庙见过她,江家对其极是尊敬。 这些年来,相处也甚为融洽,只是这位大夫人未曾再入世,更别提主动回江家。 这突然一到,难免让人惊愕欢喜,虽说只是路过来同吃一顿午膳,但这江府上下就热闹了起来。 二夫人,便是那江单的母亲,更是着急的招人去将那江单寻回来。 宋恕之并不是很想同江单同去,他也不是没去过江家,对于江家人的热情,他实在招架不住。 奈不住江单不由分说就将他拉上。 这江家不愧是有钱,就那门口的一对石狮子都比别人家的大,那红漆大门就透着贵气不说,瞧着就不凡。 刚进大门,那下人们一声高过一声的“二公子回来了。” “二公子回来了。” 那站了一排整齐的下人脸色的欣喜没有掩藏。 那雍容华贵的妇人急急走来,欣喜至极:“单儿,我的儿啊!你可算回家了。” 江单颇是无奈唤:“娘。” 江夫人上前一把抓住江单,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心疼蹙眉:“哎呀,我瞧瞧,我儿怎么瘦了这么多了,大理寺的伙食不好吧,娘让你回家吃你便不,看看这小脸瘦的!” 那身后的嬷嬷也在应和:“二公子这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啊,这是怎么了?” 江单后退了一步,轻笑:“娘,孩儿没瘦,大理寺伙食甚好。” 说着,他一把拉过后边的宋恕之:“娘,宋大人也同儿一块回来了。” 他这明显在移开江夫人的注意力,宋恕之瞥了他一眼,这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果不然,江夫人一见宋恕之,两眼放光:“宋大人来了!哎呀,瞧我这眼拙的刚没看到,我还一直跟单儿念叨着让大人回家一起吃饭呢,单儿老说你忙,今儿赶上好啊!一起在府里用午膳!” “那便叨唠了。”宋恕之难得露了笑:“许久不见,江夫人可好?” 江单瞧宋恕之身影甚为僵硬,觉得好笑,嗯……他并不擅长这些寒暄。 “欸。”江夫人叹了气:“你也是知道的,我也是一把老骨头了,近日啊也不知道怎么的这腰酸背痛的,寻了好些大夫都没法子。” 说着,她又了烦躁的拂了拂手:“不说了,今儿不是来说这些的。”她看了看宋恕之,也皱了眉头:“宋大人也瘦了,真是可怜了。” 宋恕之眨了眨眸,颇是尴尬的笑了笑:“近日公务繁忙了些。”顿了顿又道:“长安城内有位欧阳大夫,是位神医,夫人要是不适可以找他看看。” “真的吗?”江夫人笑弯了眼:“还是宋大人好,我那不孝儿可不管我。” 许是是见宋恕之瞪他的次数多了,江单慢悠悠行上去横在宋恕之与江夫人中间。 “娘,快进去吧,别让大娘等久了。” 江夫人看了看宋恕之,方应答着,:“好好好,进去进去,宋大人,进去说话,顺便见见人。” 宋恕之朝她点了点头,江夫人方转身提脚而去。 江单朝宋恕之挑了挑眉,宋恕之的脸色是很好看。 江单低声:“我娘亲看中你做女婿了。” 宋恕之神色一愣,颇有些懵。 江单瞧他的反应笑出了声:“莫不是大人不知道,我那妹妹心属你?” 宋恕之那黑眸动了动,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神色。 “我有喜欢的人。”宋恕之皱眉道。 闻言江单一愣,吃惊的望着他,迟迟未反应过来。 宋恕之不理会他的反应,提脚便跟上江夫人的身后,余下江单脸色诡异的在原地。 ― 一进大厅,江单先是同江疏便行了辈礼:“爹。” 方侧了身,朝那旁座作僧袍打扮的尼师行了一礼:“江单见过大娘。” 尼师起身,垂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虽已长了年纪,但许是出家的原因,这个昔日容华的妇人越发的淡然飘逸。 江疏行了过来,见江单见了礼,便指着江大夫人旁边的一个穿灰色僧袍的小和尚道:“单儿,这位是弥生师傅,他自昌国而来,是你大娘的师叔,快快见过。” 江单打量了一番这小和尚,微是吃惊,这和尚瞧着十七,八岁年纪,五官生得极是干净,眉宇间却是极致沉稳,那光滑的脑袋也掩不住这惊人颜貌。 那和尚与江单对上视线,微微一笑:“阿弥陀佛,施主不必多礼,小僧弥生,有幸见过两位大人。” 但是……这和尚的声音不似少年嗓音……实在低沉得如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 配着那张脸,实在怪异得跟。 且他这话语,可不大像些寡清的出家人,寺庙里那些出家人都两耳不闻窗外事,要么就像他大娘这般,淡然得仿若这大厅上没有这个人,那官话更不会说。 江单垂眸敛了神绪:“江单见过小师叔。” 弥生和尚对于江单的坚持也只是点头含笑,只是他瞧了瞧江单又瞥了一眼与江疏寒暄的宋恕之,突然脸色有些怪异起来。 -- 第170页 他奇怪问:“江大人有伤在身?” 江单被他问得一愣,旁上的江夫人已上前:“怎么了?小师叔。” 弥生和尚并未言语,抬手速度极快的攻击江单,江单未防,且他的速度极快。 那和尚的两手已在他胸膛上快速的三下连击,也不是打,便是看不清手势的一按一压。 江单觉得心口发闷,闷哼了一声,倒退了一步。 未及,那和尚一把抓起江单的右臂,哗啦一声,那条袖子便化成了碎步,露出江单的右臂,只是那臂上发黑变紫的,还有些糜烂的伤口,瞧着渗人。 那是江单上次在顾公庙受的伤,一直未好,看了许多大夫都药石无医。 露出那臂,弥生和尚便皱起了好看得眉头,转身拿起那桌上的茶杯,掀了杯盖。 然后将那还呼气的热茶一下朝那伤口处一淋,他的动作快得江单反应未及,回过神,那热茶已是淋下,疼痛麻痹的手臂仿佛不是自己的。江单低叫一声,出了一头汗。 “弥生小师叔,你这是做什么!”江夫人着急问道。 只是下一刻她便惊讶得说不出话了,江单手臂上的伤口在冒着丝丝黑气,而他的整条手臂连着手掌都是青紫的。 厅上众人都惊呼,不由上前。 江夫人吓坏了:“单儿,你这手臂是怎么了?你受伤了吗?弥生小师叔,这是怎么回事?我儿怎么了?” 宋恕之上前,站在江单身后,江单的后背正抵着宋恕之的肩,从没一下倒下,他全身都在出汗。 那一直未出口的江大夫人也皱了眉头,淡言:“小师叔?” 弥生和尚未抬头,只是便磕了一角那杯盖道:“遭邪祟了。” 杯盖裂开了一半,弥生和尚拿着那锋利的杯口便在那江单指尖一刮,那黑血便一点一滴的落下。 宋恕之与江单都有些吃惊。 众人惊奇又担忧,江疏那小胡子都快飞起了:“这是……” 弥生和尚拿过那下人送来的毛巾,擦了擦手,然后叹气:“阿弥陀佛,没想到景兴国内竟已有妖孽做祟了。” 宋恕之皱眉问:“什么意思?” 和尚道:“两位大人身上的气息不对,江大人更是邪物侵体。”他望着江单在滴落的黑血:“若是再过几天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了,善哉善哉。” 第119章 昭王府迎来了一位贵客,汉月公主。 汉月公主乃是当今圣上的胞妹,生得漂亮华贵,且极有才华,是长安城里除那明岚郡主外最聪慧的女子了。 只是那汉月公主都已二十有五,却至今未婚嫁。 世人皆知,汉月公主仰慕那位瑾瑜王爷,自年少便是,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位瑾瑜王爷似乎不大喜欢这位至高无上的公主。 汉月公主的到来,王府的人都知道为什么。 大厅里,昭王妃招待了这位久居深宫的公主,是的,这位年长的公主并未在外落府,一直住在红墙绿瓦的宫里。 上了那热腾腾的好茶。 昭王妃十分官方的开了头:“不知汉月公主到王府而来,有何事?” 她是在明知故问。 那汉月是个脸都生得傲气的女子,面无表情时都一脸不屑一顾。 而说话时,那语调却是柔水一样。 “昭王妃,汉月听闻连城哥哥……受了重伤。”她咬唇,欲言又止:“心中十分担忧,才过府一探。” 昭王妃闻言,似乎颇为难“啊城……啊城的确受了重伤,只是他而今在休息中,不便有人打扰。” “王妃放心,汉月不会打扰到连城哥哥的,汉月只想亲眼瞧瞧他安好否,心中才能安心,且此次也是皇兄想让汉月看看情况……” 她说得真情真切,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甚至连皇上都搬出来了。 昭王妃对着她似笑非笑,起身十分端庄:“既然公主都这么说了,那本王妃自不能不给看了,公主,请吧。” 汉月公主似听不懂她的嘲讽,只是点了点头:“多谢王妃姐姐。” 这昭王妃并不是很喜欢这位公主,虽说这公主对连城多么情深义重,可是……生长在深宫的女子从不是那样简单的人物。 这些年来,也有不少官家的女子对连城心慕,却总会莫名其妙的暴毙。 想来,与这位汉月公主脱不了干系,若是同她成了妯娌,想想都觉得可怕。 她定要回去给他家那位王爷吹吹枕边风,定不能让啊城迎娶这公主。 ―― 听闻那汉月公主来,白辞早早让人堵在院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生怕飞进半只苍蝇。 昭王妃领着那公主来时,瞧着那情景,虽皱了皱眉头,但在看到那位汉月公主脸上带着不悦时。 她十分满意的朝白辞一眨眼,白辞一脸骄傲。 昭王妃道:“公主,你瞧,这些人都是为了防止外人打扰到啊城休息布置的,啊城啊……扰不得。” 她重重道。 汉月公主面无表情,提脚便走了进去。 院子的侍卫并为让道,汉月皱眉,语气有些不耐烦:“做甚?” 昭王妃很是遗憾表示:“这是啊城的侍卫,本王妃无权能号令。” 白辞隔着两道人海,站在那房间门口,行了简礼:“公主,王爷说了,任何人不能打扰他休息。” -- 第171页 意思很明显。 汉月那怒气冲天,这昭王府的人都似她如洪水猛兽,生怕她将那上官连城给吞了。 她觉得恼怒,那端起的高贵架子便统统抛了去:“本公主乃是奉我皇兄之令前来探望瑾瑜王爷,你们这群狗奴才是活腻了敢阻拦本公主!” 那股凌人傲气便出来了。 语落,她身旁的几个侍卫便抽了刀剑与院子里的侍卫相见。 那昭王妃清咳了两声,笑得婉婉:“汉月公主…你这是作甚?在我昭王府里提刀剑相见。你这莫是看这么大的一个王府就我一个小女子在,王爷不在家,小叔子卧病在床,你是要欺到我头上了可是?” 汉月瞧着她冷哼了一声:“昭王妃,你别给本宫在这作文,本宫只要见到瑾瑜王,本宫就离开,你若执意阻拦,就休怪本宫不客气。” 她话一落,白辞觉得头疼,这昭王妃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威胁人的语调,要是那好声好气的说话,昭王妃还可能就不同她对着干了,偏偏这汉月公主也是个执着的。 果不然,昭王妃听了汉月公主的话语,先是低眼温柔的笑了笑,再抬眼时便是那冷色的神情:“汉月公主,这是昭王府,不是皇宫,也不是什么地方你想进就能进的。” “若是本宫偏要进呢!” 昭王妃后退了几步,退了进那院子,那侍卫将她围起来,隔着一道人海。 她摊手:“那便将公主殿下扔出去。” 她就偏不信了,今儿这院子她能进去,昭王妃朝那汉月挑衅的一颔首,来啊,你过来啊。 汉月气急,脸色有些扭曲:“昭王妃!你是觉得本宫奈何不了你吗!” 白辞在旁看着,深深觉得这汉月公主与昭王妃这矛盾更为的…他家王爷也不那么重要的存在了,比起看王爷,想这汉月更想与王飞一决高下。 他转身入了房间,房间里淡淡的药味,以及那极淡的银丹草的味道。 白辞行了那桌边倒了杯水,行到那屏风后,屏风后的上官连城正坐在床边上,脸色异常苍白,他的腰微躬,似有些无力。 “爷。”白辞行了过去,将那水递了过去。 连城接过,着嘴边徐徐喝下,喝完将那杯子递给白辞,又听得外面有些吵闹,皱眉在问:“外面怎么了?” 白辞接了将那杯子放回桌子,不在意的应:“汉月公主来了。”顿了顿又道:“大王妃也在外面,吵起来了。” 连城咳嗽了一声,不悦道:“将人请出去,王妃嫂嫂有了身孕,不宜受人惊扰。” 听听,这一家人对这汉月公主跟个下人待遇般,也就这昭王府的人敢,有恃无恐。 白辞自那屏风上取了外裳,边道:“汉月公主此番态度很是坚硬,见不着王爷便不走。” 披上那外裳,连城站了起来,皱眉望了望那紧闭的窗外,阳光颇烈,透那窗户亮眼的光也能瞧见那外面的天气正好。 他在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差不多要到申时了。” 申时……他自早晨醒来一次,已是睡了快四个时辰了。 连城未理会外面越来越激励的吵闹声,行了另一边的窗户上,开了窗户,迎面而来的细风吹得他的心情好了些。 白辞行了过去:“王爷,你还吹不得风…也不宜现在起床。” 连城坐了那榻上,笑了笑:“放心,还死不了。” “王爷!”白辞皱了眉,行过去半掩了窗户,嘴里还念叨着:“下次有危险之时,白辞替你做,你何必亲自去,万一你……” “白辞。”连城打断他的话语,反问:“重也回来了吗?” 白辞没好气:“午膳前回了一趟,今儿那黄粱出殡,大理寺那两位都去了。”说着又顿了下:“那和尚进城了,在江家,想来也碰上面了。” 连城点了头:“嗯,比想象中迟了点。” “王爷…”白辞欲言又止:“良山上…真的有妖吗?为何把那和尚引到长安来…” 虽说那良山处真的有些诡异,但是妖…真的难以相信,妖怪这个词也只在那些古书上看过的。 若这世间真的有妖,那会不会连鬼也有了。 连城有些出神:“这世间万物有灵,灵久成形,人间生物变幻莫测,谁又能说得清。” 白辞抖了一个激灵,想到那良山所见…如果有妖都长那样的话那真是太恶心了。 第120章 那院子里汉月公主的声音尖锐而刺耳。 连城不耐烦的挥手:“将汉月公主请进来。” 白辞点了头,出了门。 …… 那脚步声徐徐靠近,连城抬首便看到那着锦衣插玉钗的汉月公主正深情款款的盯着他瞧,似要将他瞧出朵花来。 “连城哥哥…。”她那朱唇微启的调是十分令人动容的。 连城神色淡然的朝她点了头,将那手上的书放一旁:“听说汉月公主要见本王,还不惜与王嫂吵闹。” 汉月连摆手:“不…不是这样的,汉月并非故意同王妃争吵,我只是想探望一下连城哥哥,她不让,我一时恼怒才有了口角之争,我…我只是太担心你了,宫里都传遍了说你危在旦夕,我很害怕。” 在上官连城面前,她仿若失去了那股皇家傲气,成了一个小姑娘。 “公主,本王很好,无大碍。”道完,他的脸上带了些不悦:“公主为千金想来王府随时即可,但王嫂乃我敬重之人,若公主做不到敬重,那日后便不必再来了。” -- 第172页 那汉月一顿,神色有些受伤,她咬着下唇,眸子颤了颤:“汉月知道了,定不会有下次。” 瞧着连城没有再理她的意思,她又行了上前几步,秀丽小脸上有些急色:“连城哥哥,汉月偷偷听皇兄说,要让你娶高明岚,你可知道?” “知道。” 这在朝野中已不是秘密,何况他不愿意的事情…。任何人也逼迫不得他。 他很荡然,很淡定,这让汉月觉得不安,她想听的不是这个,她着急了:“这么长时间了,你为何不向皇兄表示拒绝?一旦圣旨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又摇着头:“不…连城哥哥,你想娶高明岚?” 连城便是看着她,眼眸如水。 “汉月,你多言了。” 连城并不想同她多言,但对于汉月而言,这是连城的变相承认。 那一瞬间,她觉得已经崩溃了,她能接受上官连城不喜欢自己,一辈子不娶妻生子,但不能容忍他喜欢别人。 “连城哥哥……汉月到底哪里不好?”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从年少我便喜欢你,整整十年了,我一直等着,从顾稚初死了,到你的新婚妻子暴毙,到你身边喜欢你的女子都嫁人,死去,我以为我终究能等到你的。” 她看着无动于衷的连城:“我已经二十五岁了,成了皇家里最年长未婚嫁的公主!他们都在笑我傻,他们说我丢尽了皇家的脸面,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就想着为你做些什么,我不愿出宫置府,我在宫里窥探着那些阴谋诡计,我害怕那些诡计多端的人将算盘打到你的头上,只要他们有一点点想法我就将他们诛杀,我做了那么多,为的只是你能多看看我……即便你不喜欢我,你也别喜欢别人啊……” 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盛气凌人下也有一颗深情的心。 只是她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只感动了自己,在别人眼中,她就是一场笑话,一场戏剧。 譬如连城对她的倾诉显得很是冷漠,甚至是像一个局外人。 他道:“我许久前就同你说过的,是你一厢情愿。” 一句一厢情愿,她瘫坐在地上,有风自那虚掩的窗户吹了进来,吹起她那额前的一缕碎发,碎发下是她那细长的眸子,有泪自那眼眶里缓缓留下。 “我一厢情愿?”她嘲讽轻笑了两声:“我对你这么多年的情意,在你上官连城眼中竟就是一厢情愿?” 连城望着她,眼神清净中有些悲悯。 “汉月,这世间的所有感情不是付出就有回报,许多年前我便明确告诉过你,我心有所属,那人不会是你,可你依旧执着至今,一意孤行是你,这不能怪我。” 他心中无愧。 汉月自嘲一笑,泪珠子在脸上滑落。 上官连城并没有说错,他明确拒绝自己拒绝得很明确,几乎这长安城的每个人都知道瑾瑜王爷不喜欢汉月公主,可那汉月公主却丢了那份自尊的贴上去。 她的确没有理由去怪他,可是这么多年来……她真的不甘心如此。 “顾稚初死了这么多年,你也不曾正眼看过我。”她哽咽着道:“到底是你心冷,我怎么也捂不热,你宁愿娶高明岚也不愿意娶一个真心实意爱着你的人。” 连城微不可见的皱了眉头。 汉月又道:“长安城里的都在传你同那叶侍郎家的女儿情投意合,我知道你不会看上一个低贱的女子,可我还是难过了许久,我想将她杀了,可我又怕你不高兴,在那深宫中我的身心都在煎熬着,但是每时你进宫我远远看着你,我便又觉得能熬下去了,为什么……”她突然仰头质问:“为什么你许久不进宫了?你甚至不愿意见我了?” 连城脸色淡淡中又自若。 “公主,自重。”他提醒她,语气有了些不耐烦。 她如此狼狈的情形,他叫她自重,他甚至当她的话似耳风。 白辞与昭王妃站在门边上看得直摇头,说来这汉月公主也是可怜,好死不死看上他家王爷这个无情郎。 痴情多年到头来也是自讨没趣。 她低首在笑,笑得很是悲痛:“上官连城,你果真是冷漠。” 这是将那公主真真伤到心里去了。 连城下了塌,行了汉月跟前,他伸手将狼狈的公主扶了起来。 看着她满脸泪水,有些木然道:“你是公主,莫要为了一份感情辱没了你的身份。” 汉月痴痴的望着他,眸里从一片痴迷到绝望到心死。 她的确辱没了她高贵的身份,变得如此低贱。 她声音很轻:“上官连城,我诅咒你一生求而不得,孤独终老。” 上官连城眸光一漠,倒没说什么。 汉月拂开了他,笑了一声,转身而去,那背影有决绝。 昭王妃望了望连城又望了望那踏出院子的汉月公主,气急败坏:“你才孤独终老!你们全家都孤独终老。” 白辞在旁重重点头:“蛇蝎妇人!怪不得王爷不喜欢!” 回过首连城正盯着他们两瞧:“王妃嫂嫂,若是王兄知道……” 昭王妃手一抬,让他莫说下去了,转身就走。 白辞嘴角一抽,昭王妃一走,他只能硬着头皮进了屋。 连城倚回了榻上,看着书,神色之专注。 那汉月真的半点也激不起他的情绪,所有人里,他唯独对那汉月冷漠到骨子里。 -- 第173页 白辞一边沏茶一边在心里为那汉月公主默哀。 咕噜咕噜的水开后,没一会屋里很快有飘起了淡淡的茶香味。 第121章 茶壶里飘起了许些细茶米,待得沉淀下去,便那茶水倒入茶杯。 白辞端着那茶起身回首,便看到连城低垂着眼,手上的书已倒摊在怀里,缓缓的呼吸声传来…… 竟然睡着了…… 白辞将茶放回桌子,便听得外面有轻微响动。 他侧首望去,穿了一身灰衣拿着剑的青夜正站在屋外,他刚欲张嘴,白辞便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了身后睡着的上官连城。 青夜点了头,转身便欲走。 “青夜。”上官连城有些懒怠的声音突然响起。 青夜回身,看见连城正揉着眉头,不知何时醒过来了。 “王爷……你还是再歇息一会?”白辞道。 “不用了。”连城抬了眸望了一眼屋外的青夜:“进来。” 青夜将剑卸下,放在门口,行了进去。 连城下了榻,行了矮桌边坐下边问着:“伤好了吗?” 青夜半跪而坐:“只是小伤,多谢王爷关心。” 白辞在旁沏了新茶,推了上官连城跟前,连城拿起喝了一口,那眉宇的倦怠才缓和了一些。 “我们的人撤下良山时,发现了大理寺的暗卫,想来是一直跟着我们。”青夜道。 连城似在意料之内:“大理寺的暗卫虽一向主张隐秘,宋恕之也最喜欢派他们做这些偷偷摸摸的事,表面看去好像大理寺蒙内,实际上他们知道得比我们想象的知道得多。” 青夜点了头:“而且还狡猾,全是我们探全路,他们来捡现成的,不过我们也将他们引到那个诡异的深洞里去,应该很快大理寺那边就能收到消息。” 连城点了头:“良山之处诡异非常,让留山的人都小心些,安全重要,剩下的自有大理寺的人去做。” 青夜他们探索了一天一夜的良山,在下午时终是下了山,那山上许多的毒蛇猛兽不说,那些飘着的雾还有毒,也因此折损了不少人。 “王爷,大理寺有能人吗?属下觉得那些暗卫不一定能应付得了良山上的情况,弄不好还会尽折……毕竟良山上的诡异事诡异物都不能以常人所见能事能解释。” 虽然做了万全准备,但那良山上所见所闻即是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人见了都觉得骇人。 连城笑了笑,笑意有些凉:“自宋恕之的谨慎,没有自不敢上。” 青夜想了想也是。 白辞恍然大悟:“王爷,所以弥生和尚是来解决良山的事的?” “能不能解决,看造化与本事。” 青夜问:“弥生?可是那个昌国的佛之子?” 白辞点了头,昌国信仰佛,到了伤心病狂的程度,举国上下皆以佛为天,那天下最大的佛塔建于昌国,于昌国百姓而言,佛主宰了世界,主宰天下,是光明。 作为佛之子,那位弥生自是有几分实力。 “如此说来……良山上的确是有异常。”白辞婉转的将那妖怪二字吞回肚子。 他的脸色有些怪异,心里说不出的别扭与恶心。 青夜沉默了一下。 想起道:“王爷说的那个诡异的村庄,属下们也探查过了,据那山下的人说,之前那个村的村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下山采买东西,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没人见过那些村民下山过了。” “那些人就突然消失了。” 在后来他们探查的那个恶心的洞里,也该联想到了。 连城咳了咳,脸色有些发白,他似叹:“妖之恶与人和。” 白辞摇了摇头:“人心虽不古,但书上说妖是万恶本心,才会做出那些多些恶心的事。” 青夜看了看连城,起身取了披风给他披上:“王爷,此事既有定义,便不必再叨记了?你的伤可要让国师来看看?” 连城冷哼了一声:“那人拿了东西早滚了。” “王爷是为了谁才这样的!”青夜不满:“为了什么破灵芝,王爷差些把命搭进去了,结果那个老头倒好,跑了!” 连城摇了头:“本王答应他的。” 那是许多年前的承诺。 上官连城显然不想提这茬,白辞烧着开水扯了话题:“王爷,有消息说那个兰姬今早回桃李源了。” “万竹林里都是我们的人,她该是察觉到了,这长时间的她进进出出,我们都无法跟踪到她的踪迹,每每都被甩开,她的身法神出鬼没,武功深不可测。”青夜道:“并非一个常人。” “且兰姬派人在找嫣嫣,想来是发现了不对,好在江雪及时接走了她。” 连城皱眉。 白辞疑惑:“嫣嫣暴露是迟早的事,只是大理寺的人抓了上官齐,为何不抓嫣嫣?” “没有察觉到他们有任何的行动。”青夜道。 连城正蹙了眉:“让嫣嫣回大理寺,派人暗中保护她。” “大理寺的人想要一窝端!”青夜回过神,起身连道:“我立即传书给江雪。” 外面的天不知何时变得有些昏暗,山雨欲来。 青夜行到门口。 连城微淡的声音,如这雨前的风:“来不及了。” 宋恕之是个做事十分果断迅速的人,那大理寺的暗卫即是。 -- 第174页 青夜身子定了定,还是返了回来,他动了动嘴唇,终是没说什么。 —— 城郊某处。 一个小宅院里,白衣似雪的女子躺在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摇椅上的女子极是灵秀,缓缓睁眼时,那双眸子冷而澈,似那寒夜里的清冷月色。 “江雪姐姐。”张嫣嫣推门而来,手上挎着竹篮。 那如雪的女子是江雪,她微蹙了好看的眉,语气淡:“你出去了?” 张嫣嫣颇有些心虚:“我去后山采了些果子……不是得好长时间一段时间不能出现吗?” “你不该乱跑。” “我知道,我晓得,就这一次,绝无下次。”张嫣嫣举了三指:“我保证。” 江雪看她甚是有诚意的模样,方摇了摇头,提醒她:“大理寺和兰姬的人肯定都在抓你,你自己也要小心些。” 张嫣嫣点了头:“我知道的。” 上官齐被抓,桃李源的人一查她便暴露了,自那春意阁开始,她都是有目的的被兰姬拉拢,与大理寺走近。 想来,那江单定是气坏了。 不知怎么的张嫣嫣心中微微不安。 这种不安很快就得到了印证,摇椅上的江雪蓦地睁眼,眼神寒气逼人。 四周蔓延着一种不安的气息,张嫣嫣站在了起了身的江雪背后,她心跳砰砰跳得极快。 “江雪姐姐……”张嫣嫣颇是紧张,她的三脚猫功夫,老实说,在那些人眼里实在不够看的。 江雪警惕的望着四周:“没事的。” 她语落,便听得那利利索索的脚步声,不少,稳有力,身手甚佳。 江雪知道她们被包围了。 下一刻,便有人破门而入,领头的是那一身黑劲装的男子,虽是便装,但那衣襟处却是红边绣纹,腰间佩戴月牙腰牌。 大理寺的暗卫。 据闻大理寺的暗卫首领唤杨虞,原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刺客杀手,后跟着宋恕之混了官场…… 江雪抿了抿唇,不知道她能不能打得过他…… 第122章 景兴史记中,关于妖的传闻于开国期。 朝中的文翰先生乃远林世外高人,为伐陵而来,听闻他年过百岁,貌如青年,身姿如仙,景兴于乱世中昌盛,他便隐回山林,有人说那个夜里文翰府里的上空有星光溢彩,那文翰先生踏着月色而去,身后九尾如云,此去不再。 再来者,便是写书先生里的妖志异。 妖,乃人之外物所形,其狐,貌诱人,食人心披人皮。 这在妖里,狐乃古至今,是修形最多的妖,生得倾世美颜,夺人皮囊喜食人心。 — 幽静的院子里,有棵大树,树之大,掩其院,叶影斑驳阳光陆离。 远远望去,那院子便被盖于苍天大树下。 那着地弯曲的分枝深入地面,枝上坐着个紫衣女子。 女子妍姿妖媚,薄纱下的肌肤似冰雪若隐若现,细细长眉淡紫异情。 身后长纱着地,偶被风吹起,那绝色的容貌上懒怠的神色,那是自骨子里的妩媚而不俗气。 她在发呆,瞳孔在放空,手上倒是不断的给怀里的白色的小狐狸顺毛。 不远处的齐心带着两个侍女在一旁的屋檐下看着树上的女子,脸色甚为沉重。 “齐心姐姐。”洛云望了望那树上的女子,又望了望齐心,迟疑了一下道:“我们迟了一步,张嫣嫣和江雪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张嫣嫣入了大理寺,恐也好不到哪里去。”齐心道:“大理寺那位寺卿既查但我们这里,那那位瑾瑜王爷的狐狸尾巴未必还能藏下去。” 洛云心中有些不大服气:“即是如此,我还是气不过,张嫣嫣那个女人竟敢将我们!要不是兰姬姐姐,她早死春意阁了!她家人那桩案子,莫不是兰姬姐姐策划一切,哪还能翻案?” “她简直就是忘恩负义!罪该万死!进大理寺是便宜了她。” 齐心皱着眉,语气微沉:“张家那桩案子,我们只是掀了一角,后面是那上官连城的杰作,兰姬姐姐与他作了某种协议,就是没想到他居然留了这么一手,许在更久之前,张嫣嫣便是他安在春意阁的子,只是这次……上官齐被大理寺的人抓了,她便慌了,进而暴露了自己,实在愚蠢至极,还拉了一个垫背,这回这瑾瑜王爷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洛云听着,半知半解。 “齐心姐姐,你说的我糊涂了,为何……按你说那位瑾瑜王爷与兰姬姐姐有协议,他又为何在助大理寺?我们之前多少计划,莫不是那位王爷在在背后推波助澜,大理寺怎么会这么快发现我们?他的目的是什么!”洛云道着:“他想坐收渔翁之利?” 齐心摇了摇头,望着树上的人:“他的目的……似乎也不难猜。” 洛云抿着嘴随着她的视线:“和兰姬姐姐……” 她没将话说完,意思也很明显了,可是既然他的目的与兰姬姐姐一样,又为何…… 她不明白。 齐心不再同她继续言语,提脚走出了屋檐下,朝那树走去,洛云跟着她。 — “兰姬…”齐心皱着眉唤她。 兰姬坐在这树上已有段时间,一直在发呆,望那上空失神。 齐心颇烦躁:“竹林里很多暗卫,分两拨,一拨是那上官连城的,一拨大概是那大理寺的,姐妹们都有些不安,你说要怎么办?” -- 第175页 只有那风吹过,树叶哗啦啦的声音。 许久,久到齐心快没有耐心时,兰姬那柔媚的声音才起:“我见到了一个故人。” 她的语气里有些不确定。 “什么故人?”齐心问。 “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死去的人?”洛云疑惑不解,嘟囔了一句:“那是鬼吗?” 齐心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别乱说话,洛云吐了吐舌头。 兰姬却蓦地转过头盯着洛云,眼眸微动。 洛云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兰姬姐姐……怎么了?” 兰姬点了头:“你说的对……”她似在自语:“她是只鬼。” “兰姬姐姐……你说什么呢?”洛云满脸狐疑。 兰姬摇头笑得娇媚粲然。眸里又浮起些许悲恸,笑完又垂首望着怀里的白毛狐狸。 “这人死不瞑目,就会成鬼……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也成了鬼。”她喃喃。 洛云看了看齐心,瞧着齐心一脸淡然,似乎已是见怪不怪了。 她抬手敲了敲那枝干:“兰姬。” 语气并不是很好。 兰姬方抬首望她,那茫然若迷的神色已散去,恢复了那妩媚娇然的神色。 “齐心,你吵死了。”她半嗔半怒:“欸,你这愁眉黑脸的是做甚?” 齐心皱着眉瞪她:“你可知大理寺已经对我们有所怀疑?布置了人手在外面,还有那上官连城的人手。” 兰姬闻言,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不答齐心的话反道着:“齐心,那埋后树下的梅子酒挖出来吧。” 齐心望着她,兰姬继续淡声:“那酒埋了上些年头,也算是极品,挖出来给那些丫头尝尝,就莫老念叨着姐姐没酿过酒。” 洛云惊奇:“兰姬姐姐,是你酿的吗?” 兰姬瞥了她一眼,媚眼轻笑:“姐姐会酿酒那会你们估计还没出生。” “兰姬姐姐,你又说笑了,你也才多大啊?”洛云用手肘撞了一下齐心:“齐心姐姐,你说是吧。” 齐心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洛云抿了抿嘴不敢说话了。 兰姬挑了眉,笑得娇嗔:“齐心,你别这样,既来之则安之,姐姐不会让你们陷入危险中的。” 她又望着她们,弯眸:“只是后面的路我要自己走了。” “什么意思?”齐心皱眉。 “这些年桃李源也积了银两,你将那些钱或是值钱的东西都分给那些丫头们,每人一份。”她说着顿了顿:“带她们从地下暗河走,你知道路怎么走,带她们全都离开长安。” 齐心和洛云一愣。 洛云摇头:“我不走!” 齐心嘴唇动了动,欲说什么,那兰姬又道:“他们没有证据,还不敢抓我,你们在这里,反而拖我后腿。” 她似乎意志坚决。 “你打算做什么?”齐心问。 兰姬微昂着头,望着那远处:“长安有场祭祠盛会,我可是答应了叶大人的邀请去献舞的,我记得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道:”做人不能言而无信吗?“” 洛云疑惑的望望她,又望望齐心。 齐心皱紧了眉头:“我们并非斗不过他们。” 显然她不赞同兰姬的做法。 兰姬歪头看她,露了几分傲气不屑:“姐姐挥挥衣袖就能甩飞他们。” “那你让我们走什么啊?兰姬姐姐。”洛云撇了撇嘴。 “因为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啊。”兰姬说着,自那枝上跃下,她的神色很是淡然,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小事。 但是齐心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想说些什么,兰姬已经转身而去,身影绝美而孤傲。 第123章 大理寺: 宋恕之睡了一觉爬起来,大理寺里正热闹。 那弥生和尚被江单磨来了大理寺。 此时众人正围着那自良山上抓回来的怪物,那和尚在前,神色不惊。 啊湛问:“小师叔,你能看出这是什么怪物吗?” “大人说这是猛兽变异的,是真的吗?” “听闻良山上有妖怪,小师叔,是这玩意吗?妖怪长这么恶心的吗?” 这个一声小师叔,又一声小师叔,问得起劲。 弥生和尚被烦得不得了,几乎落荒而逃,逃进正厅里。 一连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们甚是好学热情,小僧实在应接不暇。” 啊湛与子郎入了厅,被宋恕之一瞥,便不敢再靠近那弥生和尚。 和尚垂首,双手合十:“小僧多谢大人。” “大师不必客气。” 对,这人人都随着那江单唤他一声小师叔,唯这宋恕之喊他大师。 和尚颇为受用。 宋恕之问:“大师可看出那是什么东西?这良山虽是异常,但猛兽变异之说是否太过牵强?” 和尚便很是配合:“阿弥陀佛。”神色带上些悲悯:“那是人。” “人?”啊湛同子居同时惊叫。 宋恕之皱紧了眉头:“大师确定没看错?” 弥生和尚很是肯定摇头:“没有,良山地处阴森,常年不见日,毒舌猛兽纵使有变,总不脱离禽本质,可那怪物分明为人态,虽说它畸形可怕,但比起动物更像人变异,那模样,它也说不上是人了。” 宋恕之沉默了一下:“是人为么?” -- 第176页 弥生和尚意外的看了宋恕之一眼,他想了一下,应:“应该是的。” 犹豫了一下他又道:“世间人身强大又脆弱,纵良山地处再阴寒不祥,天象扭转,也做不到将人变成一个完全的怪物。” 此言一出,不说啊湛子郎脸色惨白,就是宋恕之有些难以接受。 一个人变成那模样,不如一死了。 宋恕之又问:“他们可保留了人的理智?” “这个小僧便不知了,小僧需亲眼会会还能走动的,这死透的了,小僧未能看得出。” 宋恕之点了点头。 “不过听闻那个良山甚有趣,小僧倒想亲自去看看。”和尚道。 宋恕之正有此意,这倒符合了他的所求,弥生之名,他多少有所耳闻。 长安怪异之事连连发生,所闻所见已是超出他的能力范围,有弥生相助,定能速速破案。 “大师看明日可行?” “可以。”弥生点了头。 说话间,那属下匆匆来报:“宋大人,杨大人回来了。” 宋恕之点了头,又朝那弥生和尚道:“大师……你看今日在大理寺歇下?” 弥生和尚:“多谢宋大人盛情,不过小僧还是得回江府,江公子还未完全安好。” 宋恕之也挽留:“如此,那就让啊湛送大师回去。” 啊湛连应:“是,大人!” 弥生和尚瞥了他一眼:“阿弥陀佛,那便多谢宋大人。” —— 弥生和尚一走,已是黄昏时候,天开始昏暗,厅里点起了蜡烛,那暗黄的烛光映得那坐在座上的宋恕之更是冷漠,他微垂着眸,一幅生人勿进的模样。 子郎带着那杨虞走了进来,宋恕之也没有反应。 直到那杨虞唤他:“宋大人。” 他才醒过神。 杨虞是大理寺暗卫首领,甚少能见到人,他们如隐在黑暗中,协助着大理寺办案,这些日子里,宋恕之便让他们秘密随着长安的暗潮波涌探查着真相。 此番,他们故意抓了上官齐,不抓张嫣嫣,引那上官连城露了陷,又让那幕后黑手慌了,一慌则乱,他们便有利可收。 杨虞抓回张嫣嫣,也无疑在挑衅着上官连城。 杨虞说:“抓回张嫣嫣时,发现了一些人,该是那桃李源得人,倒是没见到那位王爷的手下。” 宋恕之勾唇一笑:“因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如今重伤未愈,该是能安静一段时间了。” 近些日子里长安城连连案件,看着与他毫无瓜葛,实际上暗地里却有他的诸多推波助澜。 杨虞在问:“上官连城目的何为?也是为了顾家?” “目前来看是的。” 除此之外,他还找不到其他理由。 杨虞有些不解:“顾家的人早已死绝,就算为了顾家?那帮身份莫名的人也便算了,瑾瑜王爷为何?他这么做若是被圣上发现了。……” “所以他才会只在那些人作案后添柴,来达到他的目的。” 只是……宋恕之心底微沉,上官连城也不遮掩他的所为,甚至有些故意摆到他面前的意思…… 仿佛是在告诉他,对,我就是要做这个。 “此事要报备圣上吗?”杨虞问。 宋恕之望了他,沉默了下来。 好一会:“先等等。” 杨虞点了头,扯了那良山的话题去:“进来的时候遇到了个和尚,子郎说是请来帮忙良山的事?那个和尚?” “昌国的弥生。” “昌国弥生?就是那个佛之子?可行?此番我自良山走了一圈……那里的怪异之处令人齿冷,你找个道士可能还要用些。” 宋恕之想了想,瞥了他一眼:“弥生和尚的师傅听闻便是个道士。” “道士?” “未参佛时。” 杨虞还是不大放心,他皱着眉头:“还是谨慎为之。” 宋恕之应他:“那是自然。” “还有一事。”杨虞神色颇是凝重:“良山上发现了一处墓地,顾氏墓,空坟。” 宋恕之倒是吃惊。 但这也肯定了他的猜想。 杨虞望着他问:“你觉得谁是最有可能搅弄良山的人?” 宋恕之微垂阵眸,陷入沉默中,搅弄良山的人定不是常人所能及。 “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了……” —— 月色正浓。 长安夜里的街道除了两三个在摆夜摊的小摊子,便是一片寂冷。 啊湛随着弥生和尚身后走得缓慢,啊湛心中极是好奇,他犹豫了许久,终是开口:“小师叔,这世间有妖魔鬼怪么?” 弥生脚步未停,边答应:“阿弥陀佛,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潜意思就是什么都有,啊湛打了一个激灵:“那大师叔远道而来,可是因为我们长安有那些……” “长安天象有异,却是有妖邪之气冲天。” 这也是为什么他要来长安的原因。 啊湛咽了咽口水:“我们长安城里有妖魔鬼怪……”实在令人惊悚。 蓦地,弥生和尚停下脚步,缓缓侧首望着右侧那门口两点灯笼光的府口。 啊湛好奇:“小师叔怎么了?” 弥生问:“那是何处?” 啊湛望了望,道:“那是叶侍郎的府邸,旁边是昭王府,怎么了?”刚一语落,啊湛脸色便微变:“听闻近日这家的少爷和小姐都遭邪祟缠身,因而大病卧床,莫不是…莫不是……” -- 第177页 “阿弥陀佛。”弥生和尚低念看一句,刚欲抬脚,啊湛便身子一移,将弥生和尚护于身后,而在那不远处,几乎被黑暗笼罩下,正站着一个人,眸色寒冷正盯着他们瞧着。 空气中的气氛极是微妙。 啊湛低声:“小师叔,我们走吧。” 弥生和尚也见到了那个人,他神色淡然的望着他。 “好。” 啊湛松了口气,连警惕的后退了几步,弥生和尚眸色微深的盯着那叶府上空望了望,才收回视线,提脚行去。 行了几步,啊湛回首,那个人还站在那里,他可以想象得到那是一种怎样冰冷的眼神。 他知道,那是瑾瑜王身边的人,青夜。 第124章 夜深时,整个长安便陷入了寂静黑暗中,浓浓月色下的叶府更是在一片宁静。 花园里,一个快得只能看见虚影的黑影快速闪过,只是很快,她靠着一座假山山壁停了下来,她的半个身影被黑暗笼罩,月光落在她身上,可以看到她整个身子微躬着,呼吸喘气声颇大,甚至是有些痛苦。 身后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是那路过的丫鬟听到声响走了过来。 “谁?”丫鬟的声音紧张中带着小心翼翼:“谁在那里?” 声音响起时靠着山壁的人影身子一僵,她似欲提起脚步走,却又无力的靠着山壁缓缓滑下。 “表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似认出了何人,丫鬟的声音有些锐气,她行近了去。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花园作甚?” 蹲坐缩成一团的人影还在重重喘息中,全身发着抖。 她没有应声丫鬟的话。 丫鬟伸手就拍了下她的肩膀,下一刻,那人影抬首。 “啊!”丫鬟惊恐的尖叫声突起,只在一瞬间中就又消失了去。 这个黑夜,是阴森寒冷的。 —— 叶府: 近日的叶府可谓阴气沉沉,那叶云帆疯魔,叶雪枝也病下,府里蜚语流长,惶惶不安。 贾氏无心管府邸之事,那差事便落在了叶荣轩身上。 不过近日,那叶雪枝倒是清醒了过来,瞧着有些虚弱,但意识清醒了,只需好好养好精神便可,这消息总算是给沉甸甸凝重气氛的叶府带来了些生气。 贾氏欢喜得连拜天谢地,只差磕头叩谢了。 宫里那位淑妃娘娘也差了宫人前来探望,还带来了些许灵丹妙药。 这一日,叶雪枝终于下得床,丫鬟们扶着她到花园里散步晒太阳。 今儿的太阳甚好,不燥不烈。 嬷嬷同她细细讲了这些时日里府里发生的事,细致从这深闺到那长安外,从隔壁的昭王妃到那皇宫里的汉月公主。 听得叶雪枝心情甚好,只是说到那苏凝,她便脸色铁青。 对于那嬷嬷说:“瑾瑜王爷的确对那丫头上了心,连夫人都下令别招惹她,在叶府里她现在可嚣张得很。” 叶雪枝气得一把将那面前开得正好的花拍落,那脆弱的花儿立即弯了腰。 “她苏凝算个什么玩意!敢同我争!”她恼怒,气得胸口发疼,急得招人就要去教训苏凝。 “香凝呢?把香凝叫来!” 丫鬟们急拦住她,有劝阻的,有担忧她气坏了身体的。 一下子,整个花园可谓热闹。 叶雪枝咬牙恨齿,不管不顾,那嬷嬷无奈。 “香凝呢!把香凝那丫鬟找来。” 有丫鬟答应着:“香凝姐姐今儿还未见到人呢。” “她去哪了?”嬷嬷问。 “不知道啊,没人见到她。” 一时间,所有人都找不到了香凝,差了丫鬟去找人。 嬷嬷抚慰着叶雪枝,让她放好心,绝不让苏凝好过云云。 听得叶雪枝安下心来,方悠哉的在那花园闲逛起来。 说来这花园的花儿不及她院子里的,却也不错的,行得累了,便行了那石椅桌坐下歇息。 丫鬟站了一排,给她挡风,那排在偏角到了假山处的丫鬟行了过去,只站定,便瞧见那对角处假山口洞垂下的草披下露出的半截衣服。 她惊呼了一声,引得了众人围观。 那处被吊兰遮得严严密密,若不仔细瞧还瞧不出那处有个山洞。 嬷嬷行在前头,大呼一声:“哪个贱丫头躲在这吓人?” 未得回声。 叶雪枝推了一把身旁的丫鬟:“过去将抓拉出来。” 许是人多,丫鬟也不胆怯,行了过去就拂起那垂帘般的吊兰,露出黑呼呼的洞口,而那光线所照亮之处,正躺着一个人。 不应该说是一个人,而是一具死状恐怖的女尸,全身干瘪得可怕,仿佛被吸走了所有血肉,只剩下那皮包骨,脸上两眼紧凸还保持着惊恐的神情。 而那一身精致的杏色衣衫和腰间的名子牌,在显示着她的身份:四院丫鬟—香凝。 “啊!” “啊!” “啊!” 惊恐的尖叫声接二连三,几个丫鬟脸色一片苍白后退了几步摔倒在地,那叶雪枝当场便晕了过去。 整个花园是一片慌乱与惊恐。 — 而听到此消息时的苏凝正容光焕发的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玲儿忧心得不得了,蹲在苏凝脚边念叨着:“小姐,府里的人都在传咱们这叶府里有恶心索命,吸人精气吃人血肉。” -- 第178页 “这么说来前些时日小姐说我们这府里有鬼,不是做梦,是真的有此事!” 苏凝闭着眼睛,闻言哼唧了两声。 “小姐,你莫不信,我去看了,花园里来了很多大理寺的侍卫,整个花园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那些见到香凝尸体的人都吓傻了,二小姐当场就晕了过去,可见香凝死得多可怕。”玲儿抓着苏凝的手,在发抖,两眼泪汪汪的望着苏凝:“小姐……你也别怕,玲儿有些符纸,是上次上寺庙烧香求回来的,等会玲儿就给贴门窗上。” 苏凝睁开了一双清眸,斜视着玲儿。 “符?”她语气颇为古怪。 玲儿重重点头:“对,小姐别担心,玲儿有许多。” 苏凝望着玲儿一张单纯无辜的小脸欲言又止,最后也是扶着额,略为头疼。 铃儿不解问:“小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头疼是不是?还是被吓坏了?” 苏凝歪着头盯着她,好一会问:“铃儿…你怕吗?” 铃儿皱着眉头又是担忧又是眼神坚定:“铃儿…我不怕,小姐你也莫怕,铃儿会保护你的。” “不会让任何妖魔鬼怪欺负你的。”她的眼神恐惧中带着坚定。 苏凝忍俊不禁,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可知那鬼有多可怕?香凝都被吸成干了,吃人不露骨头,你这小身板都不够塞牙缝,你当真不怕?” 铃儿哪是不怕,她咬着唇,满脸受惊,但是望着苏凝她仍是咬紧了牙关:“没关系的,那样铃儿也会挡在小姐前面的。” 苏凝愣了一下神,这丫头也不过十几岁,在那可怕的鬼魔面前仍无法动摇她对苏凝的忠诚,可真是一对有趣的主仆。 她垂了眸,叹了气,念了一句:“傻丫头。” 第125章 大理寺: 江单一早偷溜出江府回了大理寺,大理寺里除了几个留守了,其余的都同那宋恕之去了良山。 此去,是为了永远解决良山的隐患。 说来,对于弥生和尚的世间有妖,未亲眼所见还是心持一份怀疑,虽然良山的确有些异于常人的东西,若真有了妖…江单望着那刚泛白的远处天空…这世道怕是也乱了。 而没想到,牵扯出的顾家一案如此诡异。 他叹了气,啪的一声打开了扇子摇了摇,朝那监牢方向走去。 牢里还关着昨儿杨虞逮来的两人,想到张嫣嫣……江单便有些不悦,以至于他站在牢门面对着牢房里的人神色都不怎么好看,不大符合他平日里笑面虎的表像。 昏暗的牢房里张嫣嫣面对着江单,说不心虚是假的,连那视线都不敢对上他。 而那昔日名满长安城的春意阁花魁,平淡的问:“江大人,你们抓我们做什么?我们虽为青楼女子,可也未曾行恶事言恶语,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将我们抓来是为何?” “为何?”江单扯嘴一笑,望向张嫣嫣:“窃取大理寺密档罪行一桩足矣。” 张嫣嫣年纪尚小,胆子也不大,她紧紧抿着唇,手下抓着江雪的衣袖,被那江单似笑非笑的一瞧,心底就发慌。 昔日她受命在大理寺……而今落网,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张嫣嫣没有反驳,倒是江雪歪头轻笑,笑得风华绝代:“江大人所言江雪不大明白?江大人是在说我这小妹曾在大理寺住了的那一段时间里偷窃了大理寺的东西?” 江单点了头:“那一列列罪行,在下还可以尽数说与江雪姑娘听。” “大人有何证据?” 江单倒是神色颇为认真的思虑了一下,才答:“我与宋大人亲眼所见亲眼所闻,那便是证据了。” 江雪闻言,撇了一眼张嫣嫣。 张嫣嫣苦了一张脸,张了想嘴:“江大人……” 江单看着她,笑得清风拂面:“放心,张姑娘,在下定会秉公处理,不予私情。” 刚说完,那张嫣嫣与江雪的神色便有些奇怪,有一丝丝痛苦的神情在脸上蔓延,直到皱起了眉头。 江雪望着江单,微咬牙:“你!” 江单耸肩:“唉,这可并非在下私为,两位姑娘莫这般眼神盯着我,这是大理寺牢底的特殊待遇,为了防止哪些不安份的囚犯想越狱,放心,只要你们乖乖待着,保持着平静心情,就不会有事。” 江雪歌张嫣嫣的头上覆了一层薄汗,两人皆站不住,备贴墙滑瘫坐在地上,愤愤的盯着江单。 早前就听闻大理寺会给囚犯服毒药的事,没想到是真的。 这种让人全身无力又似有针扎着心口的感觉真是让人不好受,这样一来,就算有人来劫狱没解药救出去了也于事无补。 江单笑了笑:“两位姑娘受苦了。” 那说话语气并没有多大真诚,说完,转身往外而去。 不理背后已经没力气说话的江雪与张嫣嫣。 在那最外面的牢房他方停下脚步,那牢房干净得多,里面的人瞥见牢房外的人时不屑的移开眼神,抖着二郎腿像个大爷。 这上官齐,也真是个奇人也,纵他被打得鼻青脸肿,换了新囚服,他依旧还是那拽上天般的纨绔公子样。 江单同他打了招呼:“上官公子。” 上官齐转了身,拿个背对着他,那背影因为抖腿的动作也一晃一晃着的。 江单也不急,又慢悠悠的道:“上官公子知道张嫣嫣是瑾瑜王爷的人么?” -- 第179页 语落,那上官齐便唰地回过身,神色有些狰狞。 “你说什么?”他几乎咬牙切齿。 看着上官齐的骤变的神色,他显然很是愉悦:“还有那位昔日名满长安的春意阁花魁—江雪姑娘,上官公子也不陌生吧?这瑾瑜王爷倒是奇怪得很,到处安插了那么多人手也不知道想干嘛?” 上官齐一双斜长的上挑眼里的黑沉如深夜,那额上还能看到暴起的青筋…… 不管他发觉了什么,想到了什么,总之都如了他江单的意。 江单嘴角微扬。 —— 话说到那宋恕之,一大早的,便一大队人马上了良山。 良山有先行的队伍,与那瑾瑜王还留下的几个暗卫。 一路上山倒是顺畅,因有人先前开了路,而那薄雾和难闻的气味却是久久未散。 他们行了一个时辰,终在一片荒地中停下,不远处是他们扎营的地方。 他们之所以在此停下,是因为那荒地处中一个巨大的黑洞。 正是白天,阳光也照射不进去,黑呼呼一片,还往外吹着冷风,洞下不时有着那野兽般的咆哮声。 守卫说他们追捕怪物其间,那怪物掉下去了,洞里情况未明,都不敢下去看。 弥生和尚对那怪物很感兴趣,他上前在那洞口想望了一番,便自袖子里掏出一片符,过手那符便燃了,快得周围人看不清手势,那符成了一团火球便落入了洞里。 宋恕之瞥了一眼,发现那符上的符文与那寺庙里求的符相差得有些多。 火光映了一会,足以让人看清了那深洞下的情况,洞倒不算太深,空间甚大,洞下还有许些巨石,那长相恐怖的怪物似被卡在了其中,动弹不得,便一直在嚎叫。 弥生问:“宋大人,小僧可否能下去看看?” “大师想下去自是可以的,不过下面具体情况未知,宋某先下去看看,大师再下去可好?” 弥生和尚点了头:“阿弥陀佛,劳烦宋大人了。” 说完,杨虞点了火把,递给了宋恕之,两人毫不犹豫的一先一后的跳下去。 火光映中,两人稳稳落在那怪物旁上,照映出整个山洞的景象,瞧着是个没什么的大山洞,更想是塌陷落出的洞。 旁边的怪物感觉到活动,疯狂的在嘶吼,挣扎得更厉害,朝着宋恕之与杨虞的方向想要扑过来,奈何被限制住了。 “大师。”宋恕之唤了一声。 随后,那灵活的身影随着火光便翩翩而下,弥生的身手显然不凡,他便落在那怪物跟前,那怪物触手可及的眼前。 宋恕之察觉不妙,想要提剑时,那挥着大掌的怪爪在离着弥生和尚仅丝毫的光滑脑袋上停住了。 定睛一瞧,那怪物身上贴了符,那符正发着金光,显然是那符起了作用。 头一次见到这等诡异之事,宋恕之与杨虞都愣住了。 那是超乎他们的对世间万物的可怕认知。 弥生和尚很是平静,自怀里掏里把小匕首,又行上前两步,十分果断的往那怪物心口处捅了一口子。 宋恕之也行上前,便瞧得弥生和尚抽回了匕首,皱着眉头盯着那匕首上的紫红紫红的血。 “人血。”他道。 宋恕之闻言,侧眸望了一眼那心口正喷涌着血的怪物。 弥生和尚的语气颇重:“果然没错,这良山成鬼了。” 宋恕之皱眉发问:“什么意思?” 第126章 “山鬼” 异传中一篇有言:国安,山鬼降世。 说的是千百年自然而成的山鬼,一般处于国山龙脉中,为祥瑞,之国昌盛繁华,一统天下。 而鲜为人知的,又志异有言:豢山之鬼,食灵万物,无生无息。 —— 刚从那山洞上来。 啊湛便上来问:“两位大人,小师叔……怎么样?底下可惊悚?” 他趴在那洞口半天,听不得他们在下面讲什么,只见得上来前宋大人将那怪物直接一把火烧了……那洞口还冒着烟呢…… 奇怪的是那怪物不叫了。 弥生和尚对着啊湛露了轻笑:“小施主想知道,过后小僧会说的,而今还需再确认一下。” 啊湛挠着脑袋,似懂非懂:“好。” 弥生点了头,又朝杨虞道:“杨大人方才上山时说这良山上还有更奇异之事?” 杨虞连点了头:“大师请同我来。” —— 桃李源: 屋外的亭下,那貌美的佳人半醉微眯着眼,托腮盯着大道。 竹叶落下铺满了大道,有风来,便被卷席而起。 而远远的,有人自大道缓缓行来,着白衣,衣上是幅墨色山水画,衬得那脸色苍白的人越发飘逸。 待得那人在亭外驻足,兰姬方懒懒道:“原来是瑾瑜王爷,方才险些看走了眼,以为是谁家迷路的俊俏公子哥呢?” 来人正是那上官连城,他平声唤她:“兰姬。” 醉意微醺,兰姬笑得妩媚:“王爷~你是知道的,我这桃李源白日不开门迎客,你若是想喝酒,得夜黑了来。” “桃李源好酒缭乱,不过本王并不爱美酒。”上官连城语气淡然得很。 “噢?”兰姬听着,起了身,她外披了一身薄纱,身后的长裙微拖,神色懒怠,像只了深林的魅惑狐狸。 -- 第180页 她朝着连城靠近,同他半个手掌的距离停下,那彼此呼吸气息还能感受到。 “那王爷找兰姬?”她的声音很是轻柔,带着许些魅惑。 连城子一双黑眸望着她,平静似那死潭湖面,兰姬的魅惑对他起不了作用。 “对,本王找你。”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如水。 兰姬抬了那纤纤玉手,搭上了连城的胸膛,有下没下的轻拂。 “嗯~王爷找兰姬什么事?” 两人的气息缭绕,似暧昧不已又似争锋相对中。 清风拂来,竹叶落下。 “你伤了苏凝。”连城薄唇轻启。 “谁是苏凝?”兰姬作疑惑问。 “我的心上人。” 兰姬蓦地的抬眸,望了望神色不变的连城,似有些意外,又立即换上那似笑非笑的神色。 “王爷的心上人?”她反问。 上官连城没有回答,神色是默认了。 兰姬轻笑了出声,她后退了两步,行回那桌旁坐下。 提壶斟酒着道:“原来如此,所以王爷是为了心上人来找兰姬算账?” 酒香飘出,她推了那杯酒至上官连城前:“甚至于将兰姬推出去……瑾瑜王爷,你这招真妙,怕是连那位大理寺的宋寺卿也不知道自己被你玩弄在手心里了。” 兰姬摇头:“啧啧啧,为人几十载,还是比不过王爷,兰姬对王爷甘拜下风。” 上官连城依桌坐下,对着兰姬一番话里意有所指,他仿若没有听到。 这瑾瑜王爷,真是狡猾得很。 表面上一套,背地又阴她一套,与她达成了协议,转眼又将她卖了,良山之行他可是很尽力的同那大理寺的人达成了某种同相。 有一种人啊~表面上是君王派来协助大理寺破案的,背地里又同那凶手勾搭作案。 也有一种人,表面上是正经查案的大理寺兵官,背地里利用一个完又一个。 唯有她,还是太单纯了。 这人啊,真是可怕极了。 可怕的是,这王爷还坦荡得很,一脸你自找的神情来同她兴师问罪,这还有理了! 兰姬心理觉得不平衡,她喝着酒,语气颇酸:“不管怎么说,兰姬还是恭喜王爷喜得心上人。” 她将那“心上人”三字咬得颇重,然后又似感概:“也不知王爷的心上人何等模样?哪等好性子?可比曾经的顾小妹?” 连城只是漠漠的望了她一眼,那话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兰姬有些吃惊,换作以前…她每拿那顾小妹的话语激他,总有成效的,怎的这苏凝的魅力如此之大?完全取代了那顾小妹的地位? “哟?”兰姬惊奇的看着他:“王爷当真对那顾小妹舍情了?” “你越来越多话了。”连城皱眉。 兰姬弯唇笑出声,笑意甚凉:“也对,总该要放下过去,有些时候想想,也真是羡慕你们人类,记性不好,说忘记就忘记,我们啊……却不一样,记性可好了,不管多久以前的故人与故事,一想起就清晰不已。” 她望着上官连城,异色的瞳里有些动容:“只是王爷,旧情还望念叨着,让那飘荡的冤魂早早安息了去。” “那你便不该挑战我的底线。”连城漠然道。 兰姬娇哼一声:“我可没有伤着她,那是她自己受的伤,同我可没关系。” “你知道本王在说什么。” 兰姬闻言,移开了落在连城身上的视线,她垂了眸望着面前的美酒。 她的声音很平静:“王爷是在警告兰姬吗?” “对。”他寒冷的视线落在兰姬身上。 骤然间空气开始冷滞了,兰姬懒懒抬首望他,勾唇笑得有些凉薄:“上官连城,你莫是要说起了慈悲心?那可是让兰姬笑话了。” 上官连城慢悠的喝起了桌前的酒:“你做的是两码事,平反冤案与你养山鬼有何关系?” 兰姬也不意外,她坦荡得一点也不像被人抓住做坏事的人。 “因为我想看到一片生灵涂炭。”她明目张胆的挑衅着上官连城,眉眼间满是嘲讽。 说着,她便起了身,顺手提了桌上的酒壶,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上官连城,便转身而去。 亭外绿竹落叶翩翩,亭里的人一身冷意。 风一阵一阵而过,身后白辞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 “爷……他们都下去了。” —— 良山中心处的山顶密洞概是这良山处之诡异又吓人的地方了,先前探路回来一趟的杨虞更是一脸欲言又止,竟是说不出口的可怕。 弥生在洞前迎着冷风,吹得直皱眉头,脸上又遭不住藏起的惊奇与那点小心思。 随着入了洞,洞里实在冷如三月飞雪,冷得众人直在打牙颤。 而令人惊恐的是那来自四面八方的宛如人心跳声,让人崩溃。 那洞道里尸骨无数,有人的尸骨,有动物的尸骨,恶臭味扑面而来。 几人无法,皆用面巾蒙鼻,举着火把继续而入,洞是望不尽头的黑与幽深,行了不知有多久。 一炷香过去,两炷香过去…… 终是见些了光亮。 第127章 那最深处的洞口算不上壮观,而是给人一种诡异之感,洞顶上透进来的光线只隐约看得到这洞里的一切。 -- 第181页 近在耳边的心跳声夹着那淅淅沥沥的水声,一眼望去,是满地的尸骨,密密麻麻。 靠壁处有有一个大坑,小心挪过去一瞧。 “这……这是什么东西?” 那骇人的场面引起了众人恐慌,一时间都有些慌乱。 弥生和尚蹙了眉,连垂首喃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坑里堆积着得是无数半腐烂的尸体,正随着坑下一跳一跳的东西颤动着,而那坑里还飘着一层油腻的尸水,正发着一阵一阵恶臭。 饶是大理寺这些人见惯了死人,还是被这场面吓到了。 宋恕之紧皱眉,明白了为何进开的下属都对这里有异色。 “这是大师说的山鬼?”宋恕之问。 早前弥生和尚提过这山有山鬼,宋恕之虽然不曾见过这山鬼,可关于山鬼之说,都有些流传。 弥生和尚垂首:“阿弥陀佛,宋大人聪慧,据古书上所描所述,不出意外的话便是了。” 啊湛疑惑问:“什么是山鬼……” “在我们老家那里有传,住山里的人,会拜山灵,山若是有了灵,那连绵百里的大山定是常年青叶匆匆,山上果物四季,且动物甚多,河里鱼儿满床,足养得起几个村子的人。”子郎皱着的眉头说:“也有的山上死人多了,山成灵又唤鬼,吃山的人说若是一山有了山鬼,那连绵千里的生物皆无活,这些都是我们那里的说法,究竟如何还得听弥生大师如何说法。” 众人好奇的眼神又落在弥生和尚身上,和尚望着那尸坑微沉声:“山鬼也叫山灵,起初都是山鬼之称,后来为了分辨这山鬼好坏,才将这好的山鬼唤山灵,异传中一篇有言:国安,山鬼降世说的是千百年自然而成的山鬼,一般处于国山龙脉中,为祥瑞,之国昌盛繁华,一统天下。” 关于山鬼之说,民间流传之广,不过七九不离十。 只是瞧这阵势,可一点也不像山灵…… “那坏的山鬼……”啊湛惊恐问:“是不是如子郎所说那般啊……小师叔?” “这山灵乃天地自然而生,自能带来生机,又志异有言:豢山之鬼,食灵万物,无生无息,而山鬼所成,千百年之久,需是那万恶之境方能生长,就算生了山鬼,也需得那源源不断的死荒之气养之,否之也只是小山鬼,败一山头生气则已。”弥生和尚望了望宋恕之:“然而也有人为豢养之……瞧这山鬼最多也不过几年气候…这几座山头便是一片阴寒鬼气,生物变异不说,这山上的花草毒雾便能置人死亡,若是这样下去,不出几年这山鬼成气,吸食生气灵气不过瞬间,这景兴国土都不够败。” “人为豢养?”宋恕之蹙眉问。 弥生和尚点了头:“人为豢养甚是残忍……”他微低了声:“这满洞的尸骨便是祭品。” 宋恕之觉得额上那青筋跳了跳,扫了一眼慌了神的下属,他头疼得很。 “大师所言令人匪夷所思,但几句民间传说怎能当真?这地却是诡异了些,可说得如此玄乎可否是真尚不能确定。”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所言无虚假,但宋施主说的也不无道理,这山鬼毕竟谁也没有确确实实的见识过,是否如书上所写也不能确定。”弥生的语气十分真诚。 宋恕之沉默了一会。 杨虞提议道:“是否真假,先除了便是,一绝后患。” 说话间,杨虞只觉得一阵耳鸣,他摇晃了一下脑袋,那一阵耳鸣方消失了去。 回过神,却发现后面有人正神色迷茫的往着那坑里走。 他连呼:“作甚!” 此一声带内力震呼,洞里一阵回音,众人皆是惊吓过来,一脸茫然的问:“怎么了?怎么了?” “子郎,你往那边走做什么?”宋恕之问他。 子郎被宋恕之两眼瞪得一抖,自己也茫然得很,挠着脑袋:“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在这里。” 在那么一瞬间里,众人里都是茫然的,对自己做什么事都是不自知的。 “弥生大师。”宋恕之问:“这是怎么回事?” 弥生未回答他,只是突然抬手在虚空中写了个字,瞧不出是什么字,更像是符文,只有那浅淡得金光一闪而过,便消散在这洞里了。 弥生和尚道:“这心跳声听不得,听久了会失心智。” “啊湛,子郎,带其他人先出去。” “是,大人。” 众人虽堵了耳朵,那耳鸣声却又上了来,一连慌乱跑出去。 弥生和尚抬手在宋恕之和杨虞额上一点,一缕金光一闪而过。 他道:“这个也坚持不了多久,两位大人也快快出去才是。” 宋恕之扫了洞口一眼:“不急,出去前将这”鬼“先除了,弥生大师,你可有法子?” 弥生瞧宋恕之坚持的模样,也无奈,道:“除”山鬼“也不是一件难事,这山鬼怕火,一把火烧了便是,只是瞧这山壁渗水,湿土泞地的,怕这火难以烧起,就算烧起来了,若是控制得不好,也是要引起山林大火,还需得细细琢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大人…既然如此,我们先回去商量一下对策?”杨虞提议着。 宋恕之犹豫了一下,方点头。 —— 江单刚出了监牢,便见有人行色匆匆而来。 -- 第182页 他皱眉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如此匆忙?” “大人,那叶侍郎叶大人府邸死人了,让你过去看看。” 叶侍郎?叶相毅……平日若是平常简单案件定不会惊动到他们大理寺,想来没那么简单了。 他点头:“走吧,去看看先。” —— 江单到叶府时,叶府里正是处于一片惊慌中,府里出了那等骇人之事,下人们都吓坏了,除却那叶家大公子是个稳重些的,其他都惊吓过度倒下了。 叶相毅的脸色更是苍白得很,说是刚瞧了那尸体回来,见着江单时,一改前日的态度,十分恭敬:“江大人…劳烦你了。” “江大人,辛苦了。” 让江单十分不自在。 那长安城的御林军统领叶青也在,据闻是早间路过了,进来瞧了一下,才差人去大理寺叫江单的。 花园里案发之地被那叶青的人围得水泄不通,江单见着那尸体时,那尸体未被人碰过,还是倒在那假山壁下,露了半截衣衫在外。 江单一瞧,便紧皱了眉头,那死状又是令人匪夷所思的,说是尸体,更像那干枯的树干了,而在昨日她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叶荣轩说:“这丫头名唤香凝,是舍妹叶雪枝的贴身丫鬟,昨儿伺候舍妹睡下之后,她本该是回那下院的,不过听其他丫头说,她昨儿并没有回去,直到早上被人发现死在这里。”顿了一下,他又道:“香凝虽是性子刁蛮了些,但人终是不坏。” 江单瞧那尸体脸上还保持着几度惊恐的神态,想必死前是收到了极大的惊吓。 他问:“发现尸体的是何人?” 叶荣轩语气微沉:“是舍妹,雪枝大病初愈,早上带着人来这花园散步,无意间发现的,原以为是哪个丫头躲在这,没想到…舍妹同那几个丫鬟都吓到了惊吓,大人若要传唤问话,荣轩便差人去叫来。” “不必了,等会吧。” 江单应着,转身专心去看那冷玉燕在检查着香凝的尸体,冷玉燕只是简单的检查,而在一旁,有许多杂乱的脚印。 第128章 也许更久前有脚印,也被那重复杂乱的脚印给踩没了。 冷玉燕在检查了一番后,起身摇头:“没有外伤,连点擦伤都没有,其他具体的需得将这尸体带回大理寺解剖看看。” 是否中毒,是否其他内在因素都得解剖后才能知道。 江单点了头,叶青在一旁道:“一个丫鬟…为何有人要杀她?瞧着模样,死前受到了惊吓,她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才会被人灭口?” 江单沉默的扫着四周,杀一个下人,又将尸体藏于此,这地还说不上隐秘,不晓得是故意为之还是真的粗心了。 招人将那尸体带走,他方上前了两步,将那视线投到那假山洞里,阳光不是很足,只能隐约看到些洞里情况。 假山洞里有些枯草推积,还有股烂木头的腐朽味。 只是……江单侧首望向一旁的叶荣轩,他问:“叶大公子。这花园可曾翻修?” 叶荣轩望着江单,想了一会,摇头:“该是未有的,听那下人说,这府邸崭新得很,所以翻修处甚少,不说这花园,其他处的都几乎没有翻修。” 江单听着若有所思。 叶青在旁低声:“这府邸上一任主人是顾家人……你问这做什么?” 江单没有回答,反道:“叶大人,你看这洞里与普通的假山洞里有何不同?” 闻言,叶青好奇的将那洞上上下下扫了一圈,甚至探了半个身子进去,没看出个究竟。 他皱着眉:“江单,你莫捣腾葫芦药,这有何不同?我是看不出来。” “提火来。”江单朝那下人道。 说完,他便探身入了洞,叶青同那叶荣轩好奇也一同探身进去。 三个大男人,挤在不大的假山洞里显然有些拥挤,那腐朽的枯木味道和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 这山洞可真是让人闷得慌。 昏暗中,江单道:“叶青大人,普通的假山洞地下会铺石板吗?还是那上好的鹅石泥?” 叶青闻言一愣,不用看,脚下这着地的便能清晰感觉到。 “这洞另有玄坤?”他恍然大悟:“只有这里山洞时有需要走动,才会铺路!” 这平常人家里不会铺那没人走动的地,更别说用这冬暖夏凉的好石材。 很快,有人提了火来。 映着火光,方看清整个个山洞是经过修建的,外面看不出,只有进来的人才会看出这个山洞的异样。 叶荣轩惊讶:“这山洞……” “果真是是有异!”叶青统领接话。 只见那江单站在最前面,手里的小火灯映站着那还未深入的深处,但隐约还是能看到那最底处的壁上有道明显的暗门。 三人对视一眼。 叶青行了那最前面,谁也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那丫鬟是不是因此才死得那般诡异,不免让人觉得不安。 行了那深里的暗门前,那门缝上厚厚的一层灰,这是有点时间没开过了。 叶青指了指墙边上的暗梢,那是明显门开关,不过那暗梢上却能隐约瞧上有指印,指印上还有层薄薄的灰尘,这是有段时间有人来开了,但时间上不长,那新灰还未覆盖得了。 叶青瞧着低声道:“这指印这么细长,像是个女子的手。” -- 第183页 江单点了头,又示意叶青把那暗梢。 叶青没有犹豫的,将那暗梢一拉,只得咿呀一声,那暗门便缓缓开了,扬起了些尘土,和那扑面而来的陈腐味道。 叶荣轩被那尘土呛了个措不及防,连咳了几声。 江单挥了挥尘土,道着:“进去看看。” 叶青点了头,三人中就他武功最是高强,他自是要走前面,这江单和叶荣轩过于白秀,瞧着就不抗糙。 叶青提着灯,往里探了探,能瞧见暗门后是一下楼梯,瞧着竟是一间密室,叶青小心翼翼的走进去,江单和叶荣轩跟在叶青身后,沿路将那壁上的灯烛点上了火,一下将那密室点亮了。 那是一间不大的密室,旁有里室,江单对着这密室还是有些出乎意料,这密室十分简洁,虽满是尘土,但大能看出这密室甚是雅致,墙上挂了两幅画,被那蜘蛛网覆盖住了。 室中间排了两张桌子,一桌上有纸张和那摆放杂乱的文房四宝,江单行了过去,拿起那桌上的纸,掸了掸灰尘,方看清上面些的字。 那是写得一手十分漂亮的小楷字,纸上内容是一首广为人知的长安诗词,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 叶荣轩也行了过去,看了几张桌上的纸…都是一样的长安诗词,像是在练字?桌上还有两本小正集,摊开着,他瞧了瞧。 “这有字。”他指着那摊开的页面的最下面。 “什么?” 江单侧首去瞧,虽是有些模糊,但也能瞧得出来写的是什么。 “顾稚初。” 上面是署了名,又是顾稚初……江单紧紧皱了眉。 叶青行了过来,也瞧出了名字:“顾稚初?好耳熟的名字。” “曾经的顾家将军顾伯庸的小女儿便唤顾稚初。”江单道。 叶青恍然:“是那顾小妹,怪不得,那顾家小女人人都唤其顾家小妹或是顾小四…其大名倒是鲜少人知的,那这密室看来是那顾小妹的?” 这密室是顾家所留,毋庸置疑的。 “这桌子上有字。” 叶荣轩挥着那灰尘道,那是旁桌,桌上没有东西,只有那扭扭歪歪的刻字迹,“顾之恒大混蛋”。 “顾之恒……”叶荣轩低喃一声:“是那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 “顾之恒啊…。”叶青的语气颇有感概:“倒是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那是顾家老二,平日里管那小妹管得严,这桌上之字定是那顾小妹所留,那小丫头生前我同她打过交道,性子古灵得很。” 江单听着微挑了眉,他望着走开转到那书柜去的叶青,略有所思。 叶青又道着:“顾之恒那人,说是个少年天赐,战场上执一把黑剑,便威震四方,那等战才人物这世间也才顾氏能出,谁能知道竟落得那等下场?” 江单淡淡应声:“倒是奇怪,那叛国贼该是要带上永世骂名才是,怎么这人人说起那顾家人皆是感概其姿?” 叶青回首望了他一眼,笑了笑:“史书上那顾家骂名自是要永垂千古的。” 意欲不明的话语。 江单不大懂,叶青也没再解释,他行了一边去,循着那书柜走去,只是他又停下了,盯着那墙上看,墙上挂着的两幅被蜘蛛网覆盖得看不清内容的画。 叶青瞧了瞧,用剑柄挑开了那蜘蛛网,方看到那长画上是什么。 长画上画的是一幅盛景,一眼便能看出那是街市上的盛景,画意十分鲜明,人头簇拥,车水马龙,人群中是那整齐的队列马车,有骑马的少年郎,有那着盔甲的将军,和那马车中半掀开露出的女子的脸。 第129章 那画只露出了一半,底下还卷着。 “这是……这是七月祠图!” 不知何时,那叶荣轩行了过来,站在了叶青身后,语气吃惊道:“这才是顾之恒的七月祠图……” 叶青看他惊讶模样,这图虽是好看,可有何稀奇? “什么七月祠图?”他不解。 那刚欲踏进里室的江单听到两人的对话,又好奇折了回来。 叶荣轩面带激动的行了上前,伸手小心的将那卷起的半幅画慢慢打开。 随着露出整卷长画剩下内容,才觉得这画之震撼。 那是几乎半个长安的盛世景象,自城墙到茶楼,倚栏杆探头的嫣然女子,自小河边上摆摊儿围满了游人自那桥下的小船,甚是栩栩如生。 那熙熙攘攘之觉,又繁荣之感自然而生。 画中心满是人头攒动,簇拥着那华贵马车,荣装的人儿,那骑马的意气公子郎,风姿绰约,仿佛要跃出画面。 “真的是七月祠图!”叶荣轩确定道。 瞧得叶荣轩甚是激动,江单凑了过来也看了看。 “七月祠图?” 他虽对那书画玩意不大感兴趣,但也听他家那位喜藏书画的大哥提过几次这个“七月祠图。” “对,这是顾之恒生前所画,据说作这画之时他才十八岁,这也是他在世时所作的唯一一幅卷图,此后他作的都是那女子画。”叶荣轩难掩激情:“顾之恒去世多年,这两年他的画迹正是热火的很,极具收藏意义,去年关雎阁还拍卖过他的长安十二美人图,暗市下也在重金寻这七月祠图,许多江湖人士都曾为寻这画争得头破血流,寻的却都不是真迹。” -- 第184页 他小心翼翼的抚着那画:“没想到竟是在这里……” 江单望着那画,这画画工得好,就是他一个行外人,瞧着也觉得是好画一幅。 “这画上的是一年一次的七月祠会?”他问。 “嗯。”叶青应答。 江单颇有疑惑:“这七月祠会一年一度,我也晓得,不过…这画上的祠会甚是热闹啊,这几年我还未见过如此热闹的。” 叶青想了一下:“看那画上有著期日,那一年的七月祠会是正好碰上柴妃封后,又是北方大丰收,先皇高兴恩泽天下,大肆赏赐,至以那一年的七月祠会格外热闹,皇后绕城上庙里祭香,不说是文武百官陪同,就是那些官家夫人女子皆要一起陪同的。” 一想,便知道是哪样的盛景,定是同那画上的一般繁华。 叶青说着,叹息了一声:“也就那么一次,长安许多年没热闹过了。” 江单望了他一眼,叶青已是走开,对着这不大的密室绕了一圈,而后走进那里室去,里室只点了门口的一盏墙灯,很是昏暗。 “叶公子,关于这七月祠图出现,这既是顾之恒遗物,又价值不菲,定是要禀明皇上定夺的,但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出现,还请暂时保密。” 叶荣轩听着连点头,收起了画。 “江大人放心,荣轩明白。”他将那七月祠图卷起:“这等名画,有幸见得已足矣,定不会出去乱说的。” 江单满意的点了头。 边转身走着,顺口道:“长安近日怪事多连,闹得人心惶惶,今日又出了这等事,这府里安抚之事,叶大公子还得多多费心,传出去流言事小,就怕老百姓们又该惶恐不安了。” 叶荣轩将七月祠图放在桌子上,转身随着江单身边,应声:“江大人放心,家父早间便吩咐下去了,不让下人乱非议外言。” “如此便好。” 江单觉得,这叶荣轩还是靠谱了些,比那叶相毅都沉稳,更别提那个不成器的二公子了。 两人说着刚踏进里室,便听得里室重重书柜里传来叶青的声音:“江单,过来。” —— 叶青那声并不大声音,却在这密室回音中显得有些沉重。 江单同叶荣轩的角度正看见叶青站在那昏暗处,半个身子被黑暗吞噬,瞧不见神情。 “怎么了?” 江单边问边走了过去。 在叶青身边停下,随着他的视线一瞧,方看到让叶青的沉默的东西。 那是一具骷髅……正呈那坐姿的姿势坐在那书柜后。 在这昏暗中,显得有些诡异。 但是……叶青看得并不是那具骷髅,而是……那骷髅旁边的墙上那血红色的字,令人心惊肉跳:“顾家未曾叛国,是王于顾家不仁,朝中臣于顾家不义。” 江单抿了唇,眉头皱得很紧,密室里是诡异的寂静。 这也是为什么叶青沉默的原因。 寂静需要打破,江单垂了首,望着地上的那具骷髅。 他问:“这里怎么会有尸体?” 叶青和叶荣轩很默契的对那墙上的字不再关注,也反盯着那骷髅看。 叶青语气微沉道:“这是顾家曾经的管家,叫顾欢。” “你怎么知道?” 叶青指了指那骷髅的手指骨挂着的一块薄玉:“那是顾家身份牌,上面有著字。” 江单听言,蹲了下去,去拿那骷髅手上的薄玉起来观看,那玉很薄,几乎透明,那玉上的字也十分巧妙,仿佛是雕画上去的一般。 果真有字:“顾欢” 叶青又道:“顾家先夫人有那砌玉的手艺,生前更喜欢雕刻脆玉石,又特意给顾府里的下人们刻了薄玉牌,虽后来她去世了,那顾将军感怀爱妻,那传统便一直在。” 说着,他顿了下:“我曾见过那顾欢,他早年在战场受了伤,短了那右手的尾指。” 江单瞥了一眼那尸骨的右手,指骨的确是少了一截,也就是说这是顾欢无疑了。 只是…… “他怎会死在这?”江单扫了一眼里室,就是推满了竹简,但布置得极是精致,他道:“我翻过顾家卷宗,满门抄斩无一活例,这顾欢的尸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叶青听闻,喃声道:“当初是有那专们验尸的人去验过的…是未曾听过有差数的。” 江单沉默了好一会,方沉声:“先将这骸骨带回大理寺,如何处置还得先秉明了宋大人,关于这事…叶青大人可要同皇上说个一二?” “这事未查有眉目,具体何因果也不得知。”叶青思虑了一番:“待得大人查出结果,再进宫面见圣上吧,我便先不惹皇上忧心了。” 江单点了头:“好。” 应着,叶青望了一眼叶荣轩,朝着江单:“江单,你同叶大公子先行上去,我稍后一步。” 江单望了望那墙上的血字,没有说什么,只是点头转身而去,叶荣轩垂首,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在那踏出里室时,便听得后面轰然几声。 江单脚下一顿,鼻尖已是绕了些尘土,他没有转身,又是提脚而去。 第130章 铃儿匆匆行进院子,那苏凝两眼惺忪的正在院子里活动着筋骨,扭着懒腰,显然是刚睡起。 她是刚眯了一会,便开始等着铃儿去大门外买糖栗子回来。 -- 第185页 只是瞧着这铃儿没一会又匆匆回来了,两手空空。 她扭着脖子懒懒问:“铃儿,你不是去买糖栗子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铃儿神情比是刚才还惊慌。 哆哆嗦嗦道着:“小姐…小姐,好是可怕啊,方才我路过那花园,瞧见那些官大人们抬的不止一具尸体出去…听大院外的小哥说,就一具骷髅了,死了好长时间了,就一直在咱们花园那假山洞里。” 苏凝动作一顿,那黑眸子微移。 也没回身,便是淡淡应着:“噢?是吗?真吓人。” “老吓人了!大家都在说香凝姐姐便是那人的鬼魂给吸了精气死的!”铃儿是真吓到了,神色是十分惊慌:“大理寺来了好多人,里里外外把咱府给包围住了,老爷还下了死令这件事不让外传,这会正传着下人们问话呢。” 苏凝回了身,伸手点了下铃儿的头:“你怕什么?这与我们无关啊。” “不是啊,你想,这自从我们住了这宅邸…。便出了好些事,二公子…雪枝小姐都突然不对劲了,听说这府邸以前死过好许人,你说会不会…。” 她欲言又止,神情害怕的盯着苏凝。 苏凝勾唇,语气有些怪异:“会什么啊?” “就是…就是会不会那些人死不瞑目…那鬼魂都在这府邸里呢?”铃儿咬着唇:“这不是没可能啊!小姐。” “你说的对。”苏凝甚是认真的点了头:“这么大的府邸有鬼也正常。” 铃儿嘟喃着:“小姐…你尽是吓唬铃儿…铃儿虽说会保护你,但你未免太过镇定了些……” 她浅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小姐……玲儿虽说会保护你,但你也宽心了些,瞧不出一丁点害怕的情绪。” 闻言,苏凝盯着玲儿颇有迟缓的:“啊~”甚是做作的:“我害怕,害怕得不得了。” 除了语气上听出了几分夸张的害怕,她那神色与眼里可瞧不出半分害怕,这是一场没有灵魂的表演…… 玲儿知道苏凝逗她,好笑又好气的无奈跺脚: “小姐!” 苏凝方笑得粲然,弯眼俏极。 “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玲儿啊,你可放心”又垂眸:“在这府中……轮不到我们这……” 刚语落,便一道润润的男声接话。 “噢?苏姑娘怎如此笃定?” 苏凝回首,便瞧见院门口站着一朗朗男子,正似笑非笑的朝她挑眉。 玲儿慌张的望望苏凝望望院门口的男子,连默声行礼。 苏凝神色却是冷淡。 声音也浅浅:“江大人,你这一路行来想来也知道了,苏凝这院子偏得很,莫说人了,鬼也不会来。” 江单听言,这苏凝暗讽他呢。 他收了云扇,苦笑了一声,行进院子里。 边道着:“本是打算晚些时候再过来看看你的,没想得碰上你家出了命案,一得空便寻过来看你了,昨儿听说你伤得不轻,今天看着倒是面色红润,想来是没多大碍了。” 苏凝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神色淡淡:“江大人,我怎么听着你这话颇有几分遗憾的意思?” “哪能?你若好不起来,我可就要惹人恨了。” 苏凝瞧着他十分自若的在一旁坐下。 还招着玲儿:“你这丫头这么没眼力见?还不上些茶。” 玲儿瞧了瞧苏凝,又瞧了瞧江单,苏凝颔首她方行了礼退了下去。 苏凝淡声:“江单大人将那百两黄金送来,就可比灵丹妙药了。” 江单吃笑。 “小财迷。” 苏凝白了他一眼。 “你若不是来给我送银两的,是还有其他什么事吗?” 江单也不顾她的不耐烦,他似笑非笑:“大院里出了这么严重的命案,你倒是自若淡定得很。” “我都自顾不暇了,哪还能管得什么命案?”苏凝道:“那该是大人管的事,大人不也淡定得很?还在这讨茶喝。” 江单笑了笑。 他道:“一番问话下来,从好多人口里听说那香凝就与你有隔阂,不久前还将她给打了。” 苏凝闻言,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我怎么说也是名分上的叶家小姐,打一个不知规矩的丫头还不成吗?”她反问,一双黑眸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让人看不清情绪。 “大人不会以为是我杀的吧?”她轻描淡写道。 江单轻笑:“那丫头有你什么把柄?你要杀她?” 苏凝点了点头,很是认真的想了想:“也许我是那修炼吸人精气的妖魔鬼怪,那丫头便是给我吸了精气而死的,大人你觉得这个理由如何?” 江单无奈摇头。 “大理寺的牢笼你是怀念了吗?” 那方铃儿正端着茶水而来,听到对话,极是慌张的上前几步。 着急:“小姐!你乱说什么呢?这些话怎么能乱说?”又连摆手:“大人,我家小姐生病了,脑子不清醒,你莫相信她的胡言乱语,香凝死那件事同我家小姐一点干系都没有!” 苏凝:……。 “铃儿……” “小姐!” “香凝怎么死的我们不知道,我们家小姐干不出这种事,这比府里有鬼还离谱,大人,你且得细细查!”玲儿将那茶水往桌上一撒,便跪下了。 -- 第186页 苏凝皱着眉,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她的力气极大,玲儿竟连挣扎的瞬间都没有。 江单抬了下手,示意她不必再下跪。 又随口问着:“怎么听着玲儿姑娘的意思你们这府邸经常闹鬼?” 铃儿察觉失口,咬着嘴唇有些愣神,望了望苏凝,苏凝正垂了眸,自己倒起了茶,漠不关己的神情。 “噢?”江单似想起了什么:“上次好像有听闻你们那位大夫人请了法师做法来着,怎么?真那么严重?” 铃儿垂着头,自上次,叶相毅便下了命令,不允许有人在议论这鬼神之说,大家也就在私下说说,外出了半句不敢提。 苏凝还是垂着眸,声音淡淡:“不过是那些丫鬟私下胡言乱语罢了,大家听听就是,怎么还听真了?若这世间真的有鬼,那她们在哪呢?” 江单摇了摇头:“以前我兴许不信,但是现在有些事情不信也得信,更也不能说那昌国的佛之子是迷信。” 他说得认真。 “谁是佛之子?”苏凝问。 “弥生。” 苏凝挑了挑眉:“那是谁?” “来自那遥远帝国的和尚。”江单道:“他会些常人不能的术法,据说他有金仙体加身,死后要成佛的。” 瞧得苏凝和铃儿更迷茫了,他笑了笑:“就是看见鬼,抓妖怪。” 苏凝来神了。 铃儿惊讶:“真的吗?大人!” 江单点了头:“有些本事。” “那能让他来咱们叶府瞧瞧么……”铃儿欲言又止。 苏凝瞥了她一眼,铃儿便垂头闭嘴了。 “当然。”江单应得很爽快:“那弥生大师而今住在我家,也算是同我有两份交情,定能请来走一圈,安安你们这些小丫头的心。” 铃儿欣喜,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太好。” 苏凝咳了几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就算有鬼又如何?要有死人才会有鬼,咱们这府邸捷时连连,也无听说哪有死人的事发生?” 江单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铃儿转着小眸子,抿紧了唇,好半天才低声:“二少爷…。二少爷那院子前不久就死了人……” 第131章 烈日当空,吹来的风是闷热而躁。 山顶上宋恕之等人一出山洞,便不自觉的一阵头晕,先前先出来的人更是干呕不停,唯独那弥生和尚无得半点影响,一直双手合十,低头念着:“阿弥陀佛。” 好一会,所有人才缓过劲来,宋恕之的眉头皱得很紧,他自上良山后那眉头便没有舒展过。 弥生说:“倒是没想到这山鬼如此厉害,光是待一会便让人如此,若是不尽早除去怕是后患无穷。” 宋恕之问:“除了烧山,没有其他法子吗?” 弥生语气微沉:“烧山只是个开头,这山鬼就是一座山,除了烧了他,还要平了它。” 子郎还白着脸:“平山?” “对,平山。”弥生点头,他站在那边上,望着那一望无际毫无生气的深林远山:“山鬼同山一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该说它比野草还坚强,若不平了它,几年后保不准又悄悄生鬼。” “这事得先同皇上秉明一下。”宋恕之道,迎面而来的热风吹得他黑眸微眯:“严格上来讲这事还归不到大理寺管,大理寺是否还继续处理这接下来的后续也得听皇上的意思。” 这已不是简单的杀人案了,事态严重,这从顾家再牵扯山鬼,再到那山洞里满满的白骨,这背后的人丧心病狂之。 他揉了揉脑袋,上官连城之前就发现了这里却不说,这是想把这头疼的案子丢给他啊。 —— 江单回了大理寺,遇人就问宋恕之回来了没有。 听到他还没有回来时,心中总感不安,面对着搜集回来的作词更是看不进去。 冷玉燕解剖了那从叶府里拉回来的干枯的尸体。 一无所获。 而从死者身后解下来的生外物倒是不少,值钱的,不值钱的…… 唯一惹得她注意的事那死者身上拿下来的一个手镯,一个精致,雕刻着细致花纹的蓝玉手镯,手镯晶莹剔透,透着烛光,冷玉燕看到了那镯内刻着字“祝星儿”。 祝星儿? 她记得,这死者的名字是唤香凝。 不多想,她收了东西,转身就想出门去找江单,只是刚一提脚。 房里的烛光一扑一扑,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冷玉燕冷眸微眯,一个侧身闪过,手里的细细小银刀就飞了出去,带着凌厉的杀气。 屋里的气息微现,屋里多了一个人。 冷玉燕抬眼,就见到小柳刀“嘭”的插入墙上,刀身还在一颤一颤的,隔着那解尸台,那人着了一身黑衣,黑面巾蒙面,只露了一双细长的眼睛。 视线对上的时候,黑衣人腾身而起,直朝她而来,冷玉燕皱了下眉,不急不躁的迎了上去。 — 屋里的满是肃然杀气,两个身影你来我往,偶尔夹杂着一道冷冽寒光。 江单听到声音,进屋一看时,正遇上一张椅子迎面砸来。 他反应神速,紫鞭一挥,那椅子瞬间碎了几半。 “燕子。” 他唤了一声。 冷玉燕正被那黑衣人迎面打了一掌,后退了几步,而她那小刀,也划破了黑衣人的胸膛,血腥味飘满了整个屋子。 -- 第187页 黑衣人捂着流血的伤口,闷哼了一声。 那双眼睛不甘心的盯着江单,然后转身跳出窗。 “想走?” 江单冷笑一声,他瞥了一眼看上去没什么事的冷玉燕,跳窗追去。 许是受了伤,那黑衣人跑得并不快,出了大厅,反而比那巡逻的大理寺侍卫发现了。 江单追上来时,正打得火热。 他甩了一鞭子,将那正准备逃脱出侍卫们围攻的黑衣人拽了回来。 黑衣人摔落在地,刚欲起身,那银光闪闪的刀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江单行了过去,居高临下的盯着那遮得严实的黑衣人。 伸手拉下他的面巾,露出的是一张青年男子的脸。 生得倒是耐看,就是一双眼睛呆滞无神,显得整个人有些木讷。 对于自己被抓似乎也没多大波动。 江单打量着他,问:“你是何人?”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眸,几乎认命的模样。 一般这种人,是问不出话的。 江单对于这又突然的一出觉得头疼,良山之事还未解决,叶府今日又死了人,而今还有不轨的人潜入大理寺。 这些人都想干什么! 他揉了揉眉头:“将人带下去,好好伺候着。” 若不给这些人些苦头吃,他心底不平衡,真当这大理寺那么好进好出? “是,大人。” — 冷玉燕迟迟而来,盯着那如失了魂般的人皱了眉。 江单问:“认识吗?” 冷玉燕摇了摇头。 沉默着,她伸出手,手心里正躺着一个精致的手镯,声音沉沉:“他好像是为了抢这个。” —— 叶府: 因是出了命案,虽然那尸体已是被带走,但大理寺依然还有大理寺的守卫在守着。 苏凝走过的时候,看到大理寺的侍卫正在那假山处进进出出。 那一刻,她的神色很是漠然。 叶荣轩瞧见她时,她正倚着大石头在失神放空,听着转弯处几个丫鬟们在小声非论。 叶荣轩听了两声,皱起了眉头,刻意加大了脚步声,那小声嘁嘁立马就消失了。 苏凝侧首看他,露出个灿然的笑容:“表哥。” 她的神色转变之快,仿佛刚才她那盛了一眼的悲恸只是错觉。 “凝儿,你在这做什么?” “老在院子呆着发闷,想着出来走走散散心。” 说着,她欲言又止,眼睛瞥了瞥那不远处的作官服打扮的侍卫:“我是不是…不该来?” 她咬着唇,神色有些紧张。 叶荣轩觉得她还是那个表妹,虽然而今性子有些变了,但大抵还是有些以前的影子。 他细声:“你这些日子莫要花园里来,要过路只管低头而行,莫要多言多望,府里多了出事,想你也听说了,为了安全,你别一个人在府里走。” 苏凝听着,神色倒是紧张害怕的样子。 “是真的…吗?” 叶荣轩面色沉重的点了头:“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闯进我们府邸行凶,杀人手法恐怖,事态严重,现已由大理寺理案。” 他看了看苏凝:“你别怕,我给你院里多送了两个家丁过去,府里警戒加强了,饶是凶手猖狂,也不敢再来。” 苏凝点了点头,犹豫了下:“表哥,凝儿多谢你的好意,只是而今府里正需要人,就不要往我那院子里派人了,我会和铃儿好好待在院里,不给你添麻烦,何况我已习惯了院里的安静,多了两人,我怕是反而不自在。” “这怎行?”叶荣轩皱眉:“不止是你院子,每个院子里都多派了两人专是守夜,你莫推,莫让我忧心。” 他的眉宇间闪过些疲惫。 苏凝也没再推脱,点了点头:“好。” 沉默了下,她又垂了眸道:“那位江大人找过我。” “嗯…。”叶荣轩背着手,叹了口气:“都是些下人胡言乱语,江大人找你只是循例问话,你别多想。” 苏凝点了点头,瞧着模样乖巧得很。 铃儿终于寻了过来。 气喘吁吁:“小姐,你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铃儿都找不到你了。” 苏凝望了她一眼,没说话。 只是朝叶荣轩点了下头:“表哥,我先走了。” “好。” 第132章 大理寺: 夜里深了。 江单站在月色下,他神色漠漠,整个人都是冷清的。 有侍卫匆匆而来。 “大人……我们同良山上的兄弟失去联系了,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 江单微垂了眸,眸色很深。 “派人上去找了么?” “上了两波,只带回来一些外围守道的弟兄的尸体……而且天黑了那上面雾太大了,看不清路,之前标的点都找不到了,根本无从去找。” 江单沉默着。 那人又道:“他们上山前都带了信号弹,我们发了几次信号,都没有得到他们的回应,大人……怎么办?宋大人还在上面。” 江单背手后的双拳握得很紧,声音淡淡:“不要慌张,宋大人是何人也,何况还有弥生和尚在,不会有事的。良山情况复杂,到了夜里更是有些危险,许他们……也只是因为其他原因才会断了联系。” -- 第188页 想了想他又道:“我不能离开大理寺,良山的情况你全权处理,但要实时同我报备情况。” “是……大人。” 江单觉得今晚的月色很凉,他忍下心里的担忧:“我去一趟昭王府,找人协助你们,务必要上山找到他们,同宋大人他们取得联系。” “遵命!大人。” ―― 夜色更深了。 江单加快了脚步,空荡荡的街道上站着一个人,怀里还抱着剑,神色肃然。 江单认得他,他是上官连城身边的人,重也。 两人视线对接,都沉默着。 那人先开口了,是恍无人气般的声音:“重也奉王爷之命,在此等候大人。” 江单轻笑了两声:“王爷倒是算准了我会来。” 重也没应声。 不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 江单收了笑意:“瑾瑜王爷有什么要求?” 上官连城可没那么好人,他知道的。 “放了今日下午你们抓的那个人。”重也面无表情道。 那个人?溜进大理寺想抢手镯的黑衣人是瑾瑜王的人? 江单眸子沉了沉,他望着重也,重也一身黑衣,和这黑夜融为一色。 “不能。”他沉声。 重也似乎也不意外,他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等下!”江单皱了眉头。 重也停下了脚步,没有回身,那寒霜般的声音传来:“大人,你还有事吗?” 江单心里浮起微不可见的浮躁。 “王爷同叶家那起案件有关系?”顿了一下,他冷声:“大理寺职责所在,不会包庇任何人,奈他是皇家贵族。” 重也沉默了一下:“王爷也是受人所托,大人只管应不应这个事。” 江单咬了咬牙,他的确可以和上官连城磨,但是…他想到宋恕之…… 重也又道:“良山多险,迟一分能发生的意外大人也能想象得很。” 江单背于身后的手握得手指关节泛白。 “我应了。” 重也闻言,依旧神色冷淡,他点了点头。 转身消失在黑夜中。 江单垂了眸,眸色甚冷。 这长安城里的人真是个个都有意思极了。 上官连城,一个王爷,却一直有意无意的在掺合这些案事。 难不成真如宋恕之所说,他是为了顾家翻案? 那个黑衣人人,与那个死者叶家的丫鬟又同顾家有什么关系? 江单抿紧了唇,那五官棱角绷得冷凌,他在想上官连城刻意如此,不怕大理寺去皇上面前告他? 还是驽定了宋恕之不会? “江单,你要在这站到明天吗?” 忽然,上头传来一道凉凉的女声。 江单抬眸,便看到苏凝坐在屋顶上,那张清秀的脸美如画,眉眼间似笑非笑,月亮在她身后,而月色洒落了她一身,竟有些惊心动魄…… 只觉得那是一汪温凉的夜色。 “你怎么在这?”他笑着问。 苏凝勾唇轻笑:“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是来晒月光的。”她声音翠翠柔柔:“嗯~该说是来吸收日月精华的。” 江单啧声:“好一只明目张胆的妖怪。” “不,这位大人。”苏凝眨了眨眼睛:“我是一只孤魂野鬼。” “所以你会勾魂吗?”江单歪了头打量着她:“我看你也没有具备能勾魂的美貌啊。” 苏凝瞪了他一眼。 不信就算了。 她自屋顶上越了下来,衣衫飘动,十足像是那踏着月色而来的神女。 江单摸着下巴,上官连城动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苏凝行了几步到他跟前,抱着臂语气颇是嫌弃道:“江单,你这官当着也懦弱了些,咋还让那上官连城牵着鼻子走?” 江单望她,刚才他和重也的话她都听到了,不仅他,甚至是重也都没发现她。 “形势所逼,无奈也。”他轻笑道。 苏凝勾唇一笑:“要不要我帮忙?” 瞧着她不怀好意的笑,江单怀疑的眼神在她身上飘。 “苏凝,别人都是巴不得不同这些事沾染上一分,你倒是一个劲的想掺合进来。”他声音淡淡:“你想干什么?” 苏凝嗤了一声。 “那些事我一开始就半脚掺进去了,我倒是想抽身,可你瞧瞧,这些事几乎都围着我发生,我如何能抽身离去?抽身不得我能怎么办,当然我虽是说了帮你。”她嘴角一扬:“也不是白白帮你,你要付我酬劳,百两!” “你这是要讹上我啊?”江单咋舌。 搞半天还是要钱。 “苏凝,生意也没你这么做的啊,你这是强买强卖。”他摆手:“再说我虽是首富之子,但那首富是我爹,我也就是个空手掌柜,可没钱。” 早年前他执意入官场,他家那老头子一气之下收了他所有的门铺资产,放言,他若不离开官场便不会给他半分钱。 所以,他真没什么钱。 苏凝闻言,撇了撇嘴:“我就值这个价,你看看你们大理寺那些人,哪个能摸进那昭王府去?怎么给你探消息。” 江单很是奇怪。 “苏凝,你不想掺和,再怎么那水也殃及不到你那去,最多湿脚,你这样一头栽进去,后果会是什么你知道的。” -- 第189页 “你也说了会湿脚,平白无故湿脚,怎能!”苏凝昂首:“我自不能亏了去,不赚些银子回来我心底不平衡。” 江单摇头:“你真是掉钱眼里!你一个姑娘冒那么大危险为了钱,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夜风吹得苏凝的几缕乌发贴脸。 她笑弯眼:“你说呢?我在这府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了,我这是为了日后做打算。” “什么打算?”江单问。 难不成是自攒嫁妆? “离家出走,浪迹天涯!” 江单:…… 第133章 夜里渐凉,有细雨绵绵,淡淡的白雾笼罩了整个长安城。 昭王府: 夜里的雨如烟如雾,屋檐下落下排排水滴。 烟雾中有人披雨疾步而来,他没有撑伞,脸上头发上便挂了些细细水珠。 而后他走入屋檐下,掸了掸身上的水,又一路穿过走廊,廊道没有挂灯,他的身影倒在地上若隐若现。 转角处有侍卫把守,对着来人垂首,唤:“白大人。” 他点了头,快步转弯入了院子。 院子里挂了灯,光线好了些,倚墙而生的几株梅树落叶飘零,毫无生机。 亭里有人对坐温茶,亭外撑伞站了三两人。 白辞行了过去,在亭外垂首尊声:“王爷,郡主。” 亭里的上官连城神色淡漠,正喝着茶,声音温凉:“事情都办妥了?” “都办妥了,那位公子已带回来了,不过公子受了点伤,现在还在昏迷中。”白辞道:“安排在偏房休息了。” “大理寺惯用刑,进去了未免要破点皮。”上官连城淡言道,抬眸望对面坐着的秀气高贵的女子,腾起的热气中,女子的眉眼温柔中带贵气。 “郡主可放心。” 当今能同他同起同坐的郡主唯有那名满长安城的明岚郡主。 明岚带着浅笑,点头:“有劳了王爷。” “郡主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只是大理寺的那两位大人也不是善茬。”上官连城顿了下:“那位公子为了何本王虽不清楚,但终归是同那起案子牵扯上了,这件事怕是没那么容易能掩过去。” 明岚郡主点了点头,她心里也明白。 叹了气:“件事本来不该麻烦王爷的,只是我不愿与这大理寺沾染上关系,才托王爷出面,祝曜这事做得冲动,但我能保证他并没有与那起案子有关系,他……” 明岚郡主蹙眉欲言又止:“他只是在找他的妹妹,我想他只是去确认那位死者是不是他妹妹…。” 亭外的小雨已经渐渐停了…。地上的积了一片水面,映着月光格外清凌。 “妹妹?”上官连城闻言,侧眸瞥了一眼白辞。 白辞行上了亭里,低声道:“王爷,这案子属下查过,那位女死者是叶家二千金叶雪枝小姐的贴身侍女,是从赫州来的。”白辞道:“从那叶家的口供里提过那丫鬟是独女,父母安在赫州。” 明岚郡主疑惑的蹙眉。 她思虑了一番:“这事待他醒来定好好询问他,王爷放心,若他真做了那伤天害理之事,我不会护着他,定亲自押他去大理寺。” 上官连城点了头:“本王不担心,相信郡主自心中有数。” 明岚感激的浅淡一笑。 随后又有了些感叹:“好在这长安城里还有你,不然我真不知找谁去了。” “能帮上忙就好。”连城道。 顿了一下,他沉声:“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这话虽突兀,但明岚却明白他这话的意思,眸子凝了凝,继续将那茶具捞起。 朝廷上关于皇帝要给两人赐婚的传言传得是若有其事。 无风不起浪,皇帝也有那意思,大家都很清楚,毕竟依着明岚的情况,这是迟早的事。 但是不用通气的,上官连城与明岚都十分默契的不会去结这个亲。 该说明岚谁也不会嫁,她终究是要回文川的,而且不会太迟。 上官连城知道,所以他才会问那么一句。 炉上的水咕噜噜的开了,白辞上前接手,明岚接过侍女递过的手帕擦了擦手。 方悠悠道:“王爷,实不相瞒,我父亲的身体大不如前了,前不久又大病了一场,怕是时日不多了。” 她的神情微恍,说话间语气中带着淡淡哀伤。 算来,她自十八岁便被送进了这长安,一待就是十年。 除了每年父亲例行进宫见皇一次,这十年里,他们父女竟就见了十来面而已。 连城的神情一凝,那文川王早前给他传过书信,他是知道的。 “人人都说这长安是繁华之境,盛世之都,对我而言就是一个囚笼。”明岚垂眸自嘲一笑:“早年的时候这城里还有挂念执着的人,倒也没觉得那么孤寂过,现在啊是觉得度日如年,也越发想念遥远的文川家土。” 她那双好看的眼里盛了一汪落寞。 连城听着,沉默了一会才道:“你想回文川?” 明岚明白他的沉默,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 “什么时候?” “七月祠会后。”她说着,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笑得两眼生花:“今年的祠会好似会很热闹。” “如果需要帮忙,郡主不必客气。” 连城的话,让明岚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她感激的一点头:“多谢王爷。” -- 第190页 回文川哪是能说回就回的,皇上不放人她怎能走出这长安城? 再者,她出了长安,文川之远,一路定凶险万分。 而上官连城出口说帮忙,已是仁至义尽。 “王爷之情,明岚谨记于心,只是我不能连累王爷,不管我能否回到文川,王爷都当不知道这件事。” 上官连城露了笑,明岚很少见他笑,一瞬间有些晃神。 “郡主回文川以后有何打算?”他问。 “我只是想回文川见见我父亲,再者文川之地乃我故乡,我想念那里的一切。”她潺亮的眼神里有怀念之情。 “那就行了。”上官连城道。 明岚望着他,瞧着他俊毅的五官,眼见着他这些年越来越淡漠,更好似与这繁华的长安城格格不入。 他像这长安城外的人,冷漠的看着所有人,看着所有人暗地里争斗,看着这长安城风云四起。 她莞尔一笑,只是眸里却有些凄凉:“皇者忌我文川之权,世人疑我文川不轨,可曾想那威名鼎鼎的文川王已是高龄?高氏王族仅我独代,而我困长安已有十年,昔日战场热血化为泡影,哪还指得动万夫三军?” 她的眼里有闪烁莹光:“文川虽为故土,但这景兴也为家国,我等何曾存得那样的心思?” 对,她曾也是那战场上的热血女儿,但是再沸腾的热血也经不起这深府里十年的消磨,而今也就剩那彻骨冷寒的寂寥心境了。 “文川王对景兴的忠城之心,本王从未置疑一分。”上官连城黑眸微动:“郡主回乡之心,本王也理解,只是皇上毕竟为帝王者,守家国之心,总是会多疑几分,才会对文川封地如此敏感。” 明岚闻言,只是自嘲一笑。 “郡主不要多心。” 明岚没有接话,而是垂眸抬手喝起了茶,她抿了一口,收了方才外露的情绪。 又是温和大气的模样,她转了话题:“王爷,听闻你受伤了,现在可好些了?” “不碍事。”话语一落,那咳嗽声便溢出口,一阵轻咳,咳得他脸色苍白。 “听闻王爷上了良山受了重伤,原来是真的。”明岚微蹙了眉:“长安城最近不太平,风言风语甚多,明岚也有耳闻…当真?” 她欲言又止。 上官连城止了咳。 脸色淡淡:“郡主相信那些传言吗?” “世间最不可信的就是传言……”她嘴角微微上扬:“明岚心中一直对真相有自己的定义,相信王爷也是。” 她的神情很是坚定。 上官连城没有说话,只是垂眸喝茶。 她又道:“话虽如此,但是希望明岚远在文川之时能听到好消息。” “会的。”上官连城语气很是驽定。 明岚对着他粲然一笑,比这雨后之月更明亮。 第134章 小雨之后,这深夜的月儿更明亮了。 街上是湿漉漉的一片,倒映着一片朦胧月光,水光粼粼中有马车在黑夜中而来。 寂静的深夜里马步声格外清晰。 屋顶上的人在月下穿行,正不紧不慢的跟着马车行轨。 马车缓缓行过街道,在一座亮着两盏灯笼前的府邸停下。 门外早早有人等着,看到马车停下,马上迎了上去,虽然遮掩着也能看出从马车上扶了个人下来。 随后是从马车下来个气质绝然的女子。 那些下人们唤她“郡主”。 苏凝站在屋檐上,身姿绝然,雨后的夜风变得有些冷,正吹得她黑发飘动,衣袂扬起。 她正盯那郡主在众人拥簇下进了郡主府,关上了大门。 苏凝犹豫了一会,翻身进了郡主府。 这位明岚郡主她是认识的,若没有那场意外,她本该是她的嫂嫂的…… 郡主府格局不大,布置大气而雅。 她的身影在府里一闪而过,却无一人发现。 而后她越上了屋顶,看着底下的侍卫将一男子扶进房里了,一阵人来人往,水盆子白水进红水出。 好一会终于是消停了,屋子的灯光也暗了。 苏凝方悠悠的自屋顶飘了下来。 心里嘟喃着:这也就待了一晚上的大理寺,看是伤得不轻啊。 她贴着房门心里直嘟喃:那大理寺也够黑的。 此时已是半夜,整个郡主府陷入睡乡中,无比宁静,只能听到偶尔不知名的虫叫声。 苏凝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老实来讲,她当时是没想那么多的,也没想到她踏进房间后会措不及防的会袭击,那速度快得她来不及反应,她便被撞出了房间,狠狠的摔倒在地。 痛得她直咬牙。 狼狈的爬起来,她心里发狠定要好好教训袭击她的人,只是当她看到那房门大开,那房里景象时却心里一个咯噔,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看到那房间被混沌的黑气被围绕,正张牙虎爪的往外延伸。 而那团黑气中间是个隐约能瞧见是个白衣的长发女子,那女子的身姿很是诡异,像是整个身子都被扭曲了过来,两眼暴凸中还留着两行血泪,整个脸上被黑筋所覆盖了一半。 苏凝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在那女鬼伸着瞪着一双流血的眼睛冷冷的盯着她瞧着时。 这是苏凝成鬼后除了自己见的第一只鬼,还是一只可怕的女厉鬼!只是闻着那气息,就知道这只女厉鬼比她不知强悍了几倍。 -- 第191页 苏凝觉得头皮发麻,咽了咽口水。 也不知怎么的,她怒吼了一声:“你这恶鬼,休要害人!” 那恶鬼听没听进去她是不知道,反正那厉鬼带着人肉腐烂的气味便朝她扑过来了,一身可怕的怨气铺天盖地的飘在郡主府上空。 苏凝脚下一滑,连是闪身躲过。 而后她回旋一踢,带着狠辣气息,没想那厉鬼却不躲不闪,挨了一脚跟无知觉似的,直接五爪紧紧抓住她的脚,苏凝脚下觉得一阵刺痛,那女鬼似要将她的整只腿都撕下来般。 苏凝心里一凌,凌空一翻另起一脚,正中那女鬼脑门。 女鬼松了手,听得撕拉一声,她的脚上便是五道血淋淋的血痕下来。 见鬼! 还真他妈的是见鬼! 那女鬼被苏凝击退后很是生气,张着那一张血盘大口一直试探着朝苏凝怒吼。 那恶臭味实在熏人。 苏凝连连后退着,心中有些慌。 这显然是只生鬼,死的日子不超过一年,身上还带着那人肉腐烂的气味,一般这种新生厉鬼都格外生猛,搞不好都能把她连这肉身一起生吞了。 苏凝瞪着那恶心的女鬼,只觉得太阳穴一突一突的跳,这厉鬼躲在郡主府,只怕会给郡主府带来不详之事…… 咬了咬牙,苏凝握紧双拳,逐渐的整个院落在被那灰气的鬼气所笼罩,那冰冷彻骨的阴寒之气在苏凝身上散发着。 她的脸上正以肉眼可眼的速度爬满了血丝,而眼睛像糊上了一层白纸,瞬间像极了可怕了怪物。 一头光滑乌发的也不知何时长到了脚底,湿漉漉的贴着脸颊,此时的她同那女鬼一般可怕。 女鬼想是感受了苏凝的阴煞之气,一直在疯狂尖叫着,那尖叫声刺耳得要刺破耳膜,苏凝扭头张嘴就朝着那厉鬼怒吼一声。 她的唇是黑的,张开嘴的瞬间能看到嘴里满是黑气,丝丝的望外飘。 那女鬼被吓得一哆嗦,那一双血眼都愣了两愣,而后大概是觉得太丢鬼脸,回过神便尖叫着一甩那发着幽光的长发,长发如鞭,闪电般的速度要朝苏凝的脑袋去。 那一被裹,她得恶心死。 苏凝踏脚一起,连踏了女鬼的发,伸着五爪直直的朝女鬼正面飞去。 月色凉凉,郡主府一方,肉眼凡胎看不到的地方,鬼气遮天蔽日,散着寒气阴冷。 两鬼正打得你魂飞我魄散(毕竟都是鬼了),誓有你没我。 巡夜的守卫路过院口,只觉幽冷与背后发凉。 进院一探,院子里满是沉墨般的迷雾和诡异得如同鬼魅的叫声,吓得一扔灯笼撒腿就跑。 他见不得屋顶上鬼气互搅,长发打结如杂草,正以着诡异姿势掰歪着对方的头的两鬼。 女人打架最以扯发,扇巴掌为名,女鬼也不例外,又许是对于都是鬼来说,斗法甩发掐脖子的打架方式来说俗了。 总之,苏凝觉得实在是丢尽了脸面。 她折了一只胳膊,那右胳膊像是挂在身上的,一甩一动愣是抬不起来。 好在那女鬼也没好到哪儿,整个头被苏凝掰转了半圈,现在是脸连着背,正找不着北的在转圈。 这一架打得真是乌烟瘴气。 月儿稀薄西斜,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天亮了。 两鬼又开始了第二回合,那女鬼掰了半天终是将头掰回正外,可苏凝毕竟还有肉身在,那胳膊一时半会是接不回去了。 战斗力弱了一半,只能被那厉鬼狼狈的追着打。 房里的人深陷美梦子,房外却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在险险躲过那厉鬼的如鞭长发,苏凝越上了屋顶,脚不停的绕着屋顶飞,厉鬼穷追不舍紧跟着她,她的怨气更深了,速度更快了。 闪过苏凝身旁,长袖一拂,苏凝便被甩了下去,重重落地。 苏凝心生不妙,刚要越起,就觉得脖子一紧,那幽光长发已是紧紧缠绕上她的脖子,她瞬间动弹不得,只能看着那厉鬼半浮在空中,那如海藻的长发飞拂着,鬼魅的得意笑声阵阵传来。 苏凝挣扎着,那呼吸越来越弱。 心里想着:完了完了,这脖子不是她的,这断了苏凝成了鬼定不会放过她。 又想着,苏凝要是成了鬼,二打一,就能打得过那厉鬼了。 想着时i,她又被重重扔了出去,撞了墙落地,失去意识前,她看到了一个蒙面的男子拿着剑斩断了那些长发。 只一个背影,就让她热泪满盈:“二哥……” 第135章 皇宫御书房: 一身冷漠的皇帝正背手对着窗外沉思,皇帝还正当青年,生得是清朗爽举,如玉雕刻的模样,眉宇高贵间透着凉薄。 这位当今的景兴之帝上官金宇二十岁登基为王,而今算来也有七载。 当年他还是个一心只有游乐的闲散皇子,先皇旭帝蓦然病逝,一道圣旨遗诏就将皇位传给了他,那会他还年少,战战兢兢的被推上皇位,所有人对他虎视眈眈,每个人都想将他拉下这九五至尊之位。 这些年来他一心为政,现在看这景兴大势,他也还算是明君,不负先皇祖绩。 话虽如此,但为君者向是多疑,善变的性子,他再宅心仁厚也忌惮那手握大权的将军,也容忍不了为臣者对他的挑衅。 有暗卫闪进御书房,在其身后重重落跪:“皇上。” -- 第192页 上官金宇方没有回身,只是淡淡的应了声:“什么事?” “回皇上,宋大人与弥生大师等人都被困在良山上了,听闻失去了消息,江大人寻了瑾瑜王爷相助,瑾瑜王爷昨夜连夜派人上山去了。” 上官金宇闻言,回了身。 蹙眉:“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皇上,属下昨夜也探了良山,只是良山越发的诡异,都是毒雾,我等都上不去。”那暗卫道:“这事态严重,属下就先回来了。” 上官金宇沉默了一会:“你带些人去相助,务必找到宋恕之。” “是,皇上。” 上官金宇抿紧了薄唇,又道:“不,让叶青去。” 说着,他朝一旁的老太监一颔首:“宣叶青。” “是,皇上,老奴这就去。”那老太监提脚急急而去。 —— 叶青匆匆而来,入了御书房,他一眼就看到旁落一身黑衣的暗卫首领。 只瞥一眼,他就收回视线。 他垂首:“臣叶青参见皇上。” 上官金宇在座上,语气沉沉:“叶青,朕要你上良山将宋卿和弥生那个和尚平安带回来。” 叶青神色一愣,回过神又很快的点头:“臣遵旨。” “还有一事,朕要你亲眼看看那良山是不是真的有怪?”上官金宇皱着眉,顿了一下:“人也好,妖也好,朕都不许我景兴国土出现这些害人的东西。” 叶青心中一震,半天点了头:“是,皇上。” 默了,叶青踌躇了一会:“冯太师想见皇上。” 上官金宇闻言,冷哼了一声,薄唇轻启:“将死之人,他要见朕做什么?” 按时日算来,明日便是那冯太师行刑之日。 “冯太师说有事要知与皇上,说是……说是有关顾家叛国案……” “顾家?” 上官金宇抿紧了眉头,一身明黄色的黄袍衬得他威仪不凡和皇家惯有的冷漠。 —— 冯太师一案已过去有些时日,其子冯远亭惨死一案也有了定夺。 冯家一族皆被流放边疆,除却冯太师,择日行刑。 昏暗的大牢里。 冯太师气定神闲的坐在草堆上,虽不复往日风光,但瞧他成了阶下囚,却依旧淡定得让人不舒服。 他只是有些狼狈与消瘦,这在上官金宇眼中,便觉得恼怒。 这位曾位临高权,权倾世人的恩师竟是那般贪婪可恶的奸臣。 在大牢的昏暗与恶臭中,他依旧不慌不忙,望着这个景兴大国的一国国君,眼里是不卑不亢。 上官金宇隐忍着厌恶,居高临下的睨着他声音寒冷:“听说你要见朕?” 冯太师方站了起来,拂了拂身上的枯草根,他的动作有些笨拙,因是那沉重的铁链挂在他身上,狭小的牢房里是铁链的声音,他幽幽行了一礼:“臣冯守人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上官金宇抿紧唇角。 “冯太师,朕念昔日师生之情,今日才到这下贱地方来见你。”他不耐烦的语气:“你既已做出那样的事,现在也不必对朕虚与委蛇。” 冯太师闻言,只是幽幽起了身。 他望着眼前年轻的帝王,那双混沌的双眼只有一片淡然。 他垂了眸:“多谢皇上。” 自顾自的行了礼,上官金宇想不透他想干什么? —_ 良山: 白茫茫一片迷雾里,伸手不见五指,迷雾中的人提着灯,万里茫茫中发出点点微光。 迷雾有人急急而来,在一山口停下:“宋大人。” 一会,宋恕之自山口里探出身,他的面色有些异常的苍白:“怎么样?” “前面几十里都是一片白雾。”说话的人呼吸急促:“只有几个小山坡,没有其他路,全是雾,没有尽头一样,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宋恕之沉默不语,好一会眉头紧蹙:“子郎呢?他不是跟你一起去的吗?” “子郎大人还在前面探路,属下先回来禀报。” 说着,他突然捂住胸口,面露痛色:“嗯哼……” 宋恕之连扶住他:“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我……”话还未完,他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随即那紫青浮上整张脸,唇色发白得可怕。 “十五!” 宋恕之急将他拖进山洞里,拖行的动作有些艰难,他的脚明显有些使不上劲。 “大人!”啊湛自山洞里走了出来,连过来帮宋恕之扶起十五:“大人,十五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进去再说。” 山洞里只有弥生和尚和杨虞,两人皆在闭眼打坐,篝火的火光映得他们脸上都有些不自然的苍白,若仔细看,还能看到脸皮下偶有青紫色的丝丝流动。 这个山洞颇深,但是不大。 宋恕之进来的动静不小,却没有惊动他们两人,啊湛将十五放在地上,便熟练的一把抓起他的脚,裤脚一捋,露出裤脚下的小腿肌,袖口拿出一把小刀,迅速的划了一小刀。 血喷了啊湛一脸。 他愣愣的眨了眨眼睛,抬眸望宋恕之,宋恕之有些无奈:“给他喂些水吧。” 说完,他不再理会啊湛,便行了那火旁添柴把,他的旁边是杨虞,宋恕之侧眸望了他一眼,还能看到他脸上的若有若无的青紫色。 -- 第193页 自前天,这良山就起了大雾。 这雾里有毒,所有的人都中了毒,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昨天又走进这莫名处,方圆百里就是一片荒芜之地,可良山处没有这样的地方。 他们入了幻境了,这是弥生和尚陷入昏迷前说的。 前天他们准备烧山时便突然遭袭,敌人都未看清,便死伤了一半,撤退途中杨虞和弥生和尚都受了伤,昨日又遇上这迷雾。 说到这迷雾,这迷雾诡异非常,弥生说这是腐毒,毒性不强,但不能久待,偏偏他们就走不出去。 弥生和尚,杨虞接连倒下。 弥生和尚倒下前,说“我们中了幻境。” 所以他们被困在这里了。 那边啊湛把十五放在一旁,挪了过来,在宋恕之旁边坐下。 他神色有些忧桑:“大人……我们还能出去吗?” 宋恕之侧眸看他,敛眸带着不解。 “你觉得我们回不去?” “大人,我不是这意思。”啊湛懊恼的拍了自己一掌:“我就是觉得……” 他欲言又止。 宋恕之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淡淡:“我知道,此行是我们大意了,才会落得如此地步,你放心,我既然将你们带上来,必将你们好好的带回去。” 他的神色一贯的冷漠,可啊湛却莫名的心安。 用江单的话说他们对他们大理寺的宋恕之宋大人是盲目的信仰。 他重重点了头,小肉脸上堆满了凝重:“啊湛誓死跟随大人。” 宋恕之望着他还略显稚嫩的眉眼,低首无声轻笑。 啊湛还未满十八岁,他怎能就让他留在这里? “也不知道江大人可收到消息了,我们不与山下人联系,那消息定传回城了,江大人定担心坏了,不过若是江大人听到消息,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啊湛在旁突然喃喃道。 宋恕之没有应话。 啊湛又道:“不过好像……江大人身体还未恢复?”他又想到:“怕是想来救我们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何况咱们大理寺的精英都上山来了,江大人若是一人来救我们也不妥,宋大人,你说是不是?” 他说着抬首问宋恕之。 宋恕之正紧蹙着眉头,啊湛疑惑:“大人?你怎么了?” 宋恕之回了神,侧眸瞥了他一眼,开口:“江单有分寸,不会冒险。” “那也不一定,江大人对宋大人的同袍情义甚是看重的!”啊湛道:“咱们大理寺的人谁不知道?所以江大人定会来救我们的!” “闭嘴。” 宋恕之蓦地冷呵了一声,呵得啊湛怔了怔。 他眨了眨眼睛,瞧宋恕之的面色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冷。 一双黑鹰般的眸子也是如浸了寒冰般可怕。 啊湛大气都不敢出,他说错什么了…… 第136章 大理寺: 一夜无眠,江单正倚窗闭目浅睡,只是睡梦中还微蹙着眉头。 瞧得出他这瞌睡打得是不大安稳。 有微风穿窗而进,江单方转醒,他揉了揉脑袋,眉宇间有些疲惫态。 冷玉燕端了茶进来,瞧见他在揉脑袋,瞥了一眼道:“要睡便回房里睡,在这睡也睡不安稳,若是着凉了可不好。” “不睡了。”江单语气有些倦怠,他这几日夜里都睡不下,白天方能瞌睡一小会,大理寺还有许多公务未判,宋恕之又消息未明…… 他怎么睡得下? “良山可有消息传来?” “未有。”冷玉燕应,顿了一下又道:“瑾瑜王爷那边的人也传消息回来。” 江单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便行到桌边,桌上凌乱的摊了好些幅画像与几本本子,旁上还放着一只精致的玉镯子和一块薄玉。 “吩咐下去,宋大人未回来之前,所有都本分的做好自己手上的事,大牢那边更要严加看管,一级戒备,以防有心之人趁虚而入。” 江单看着桌上的玉镯子,神色凝重:“务必守好大理寺。” “是。”冷玉燕垂首应声。 这几日欲闯大理寺大牢救人的一波又一波,各种花样法,好在大理寺一向对犯人的看管戒备极是森严,好几次都是有惊无险。 是以不得向叶青借人。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紧要的,眼前最紧要的是最近的案子,江单行了桌旁坐下。 翻了翻桌子的画像,自底下抽出一张年轻女子的画像。 画上的女子生的秀丽,眉眼温柔,而旁上有署名~:祝星儿。 冷玉燕上前了两步,探头望了望问道:“这便是祝星儿?” 江单道:“这是最可疑的一个,长安城里名唤”祝星儿“的有五六个,除却这个祝星儿,其他人都是长安人氏,与那叶家丫鬟也没有半点关系,唯独她非长安人氏,且在去年便失踪了。” “失踪了?”冷玉燕不解:“她出事了?” “是否出事还不知道。”江单道:“但长安城里已许久没有她的行踪消息了。” “若是她出城了呢?” 江单摇头道:“应该不会,那祝星儿去年五月入的长安,后在春意阁做了粗活丫鬟,我差人去问过,说是突然有一日说要去买东西,就再没有回去了。” 她失踪时是十一月,没有征兆的,仿若是人间蒸发。 -- 第194页 冷玉燕蹙眉想了想,又道:“那如果说那祝星儿缺钱就将玉镯子典当了,而后被那香凝买入呢?那关于香凝的死与那祝星儿是不是便没多大关系了?” “我查过全城的典当铺,没有铺子收过这样的玉镯子,就算是被典当了,那香凝是个丫鬟,也买不起这明显价值不菲的镯子。”江单手里拿着那玉镯子,道:“所以这玉镯子是怎么到那小小的丫鬟手里的是一个关键,还有那个抢夺玉镯的黑衣人……” 且一个“祝星儿”手镯竟牵扯到那明岚郡主的关系,这事定没那么简单。 早间他就收到来自和苏凝对头的探子,那黑衣人竟是明岚郡主的人。 这才令他越来越头大,这祝星儿到底是什么人? “说到那黑衣人……”冷玉燕仿若想起了什么,连自怀里掏出一物。 “我差些忘记了。”她将那物放在桌上,是一块月牙形的玉佩,精致剔透,且瞧着那质地竟与那玉镯子一样,倒是一对。 “这是下狱那日老胡自那黑衣人脖子上取下来的。” 江单拿过那月牙玉佩,仔细观摩着,的的确确与那玉镯子的质地都是极致的翠绿,而在那玉佩背面还刻着小小两字“祝濯”。 这两人的关系显而易见,这也能理解他为何要来抢这玉镯了。 只是那明岚郡主呢?又在其中扮演了怎么样的角色?她为何要通过那瑾瑜王爷来要人? 江单的手指摩擦着那小字,他沉默了一会: “你带我令,让老胡找江雪问话,看看她对祝星儿知道多少?” “怎么?江雪还同那祝星儿有牵扯?”冷玉燕面瘫似的脸上有了疑惑。 “嗯,那个祝星儿在春意阁时曾伺候过江雪,想来江雪该对她有印象的,问问话看能不能提供些有用的线索。” 说来也不知道是巧合否,这祝星儿也在春意阁呆过。 那春意阁也是有意思得很,之前本查出是那冯太师名下的,后却又被他们抓出那里面的人又有不少数人是为那瑾瑜王办事。 而今被他江家买入,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摸清里面的道。 冷玉燕那方听闻,有些意外。 她道:“怕是没那么好说话,这些日子我看老胡对那江雪威逼利诱,她可是油盐不进,半声不吭。” 老胡是大理寺大牢里的监牢长,日常就是审犯人,顺道管管刑罚。 江单正低着头,还在研究桌上的玉,似也不意外:“她能为瑾瑜王做事,想来也是没那么好套话,我也不指望能从她嘴里套出什么,不过祝星儿这事目前看来与那瑾瑜王爷没多大直接关系,该是能问出一二的。” 冷玉燕却觉得不。 “若是她一声不吭又当如何?” 江单抬起头了,先是蹙了蹙眉然后望着冷玉燕道:“那就让老胡在那江雪面前对张嫣嫣用刑。” 冷玉燕:…… 贯用的粗暴执法。 ―― 冷玉燕一走,江单便对着桌前的一玉镯两玉佩陷入沉思。 手镯是祝星儿的,月牙玉佩是祝濯的,那块薄玉是顾欢的,他细细看过了,这玉上的刻字其实很像同一个人的手法。 他心中隐隐有预感,这是不是又与那顾家有所些牵扯? 到底又是谁在故意做这些事,总有意的欲去掀开顾家的那些前尘往事? 他思来想去,将那叶家下人们的供词翻了又翻,基本上都是一问三不知,皆是琐碎之言。 他拿起那桌上最上面祝星儿的画像,这叶家还得再走一趟! 只是他刚打开房门,便险些同来人撞了个满怀。 来人正是那一身孤清的上官连城,他吃惊:“王爷?你怎么来了?” 他早间还听那市井传言说那瑾瑜王爷病得不轻,下不来床,这会瞧着唇色有些苍白,倒是无恙。 第137章 江单将他请进屋,上了茶水。 上官连城正背着手站在窗前,窗外阳光正烈。 江单摸不着他的心思,但瞧着这位爷许是最近频频受伤的原因,他消瘦了许多,五官棱角也更加分明冷清了,他同宋恕之不同的是,这位王爷是漠,宋恕之是冷。 相比较下宋恕之显然更讨喜些,何况这位王爷的睿智与心计甚是吓人,当今圣上对他甚至有了忌惮,他转眼却交了兵权,闲居长安,两眼不闻世事。 若他真的不闻世事…… 江单敛了心绪。 “不知王爷突然到来有何要事?” 上官连城闻言便回了身,微风吹动了他的衣袂,宽大的袖子微微飘动,有出尘之姿。 他薄唇微启:“本王带皇上口谕而来,请江大人听旨。” 江单心中疑惑,皇上若有谕旨一般都是直招入宫,极少让人带口谕。 他垂眸:“江单听旨。” 上官连城的一双眸子淡漠得惊人:“就大理寺发现的顾家叛军余孽顾欢尸骸一事,传皇上口谕,由于昔日影响重大,为安我国心,行其挫骨扬灰之刑后撒于长安官道,遭世人践踏,是为稳定军心,二为震慑那些为国不忠之人,叛国之罪,死也必诛!大理寺听旨,即日执行不得延误。” 他的话未完,江单便震惊抬眸,那话落入耳中,敲在心中。 “这……” 他万万没想到,上官连城带来的是这样的口谕。 -- 第195页 他未得细想,开口的语气中带上了些激烈:“那顾欢不过一个管家,只是一个看门的!何况他已死……” “江大人。”上官连城打断了他的话,江单的话抑在口中,唇抿得微紧,眉头紧皱。 上官连城淡言:“这是皇上下的令。” 他静静的望着江单,江单自他的眼里看到自己神色的愤怒不解。 他按捺不住心里的恼怒,这太荒唐了,那顾欢昔日也是一代有名的将士,后来因身体原因,才年纪尚轻便退了前战线,在顾府当了管家。 这世人知他的名气的也无几人,死却要在死后几年却还要受那样的屈辱。 “不过一个叛国余孽,江大人莫得失言。”上官连城眉头微蹙,似乎真的因为他失言而感到不悦,可他的一双黑眸深邃得很。 江单微微摇了头。 “王爷你知道的,这安不了我景兴上下上千万将士的军心。”他抑制不住心中说不清的薄怒:“何况那关于当年顾家叛国一案疑点重重!大理寺的案卷中也只是一笔带过,明显定案草率,近来更是有重浮当年的案件之态,这顾家叛国之事可能有反转之势!而今却对一个死了几年的顾家下人行如此残忍之刑,这稳的不是军心,是在寒我朝野上下官相之心!” 上官连城却只是看着他,眼里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还请王爷让皇上收回圣命。”江单语气凝重:“这事行不得。” 上官连城突然叹了口气。 他道:“并非本王没有劝阻之心,你可知叶青大人便因出口有失被皇上关了禁闭,罚了三年俸禄。”顿了顿:“此事皇上的态度十分强硬。” “昨日我进宫禀告此事时皇上也并没有在意的态度,为何不过一日,皇上就态度大变?” 不过隔了一日,这态度转变定有原因,事实上皇上对有关顾家的事都是睁一眼闭一眼。 “皇上早晨见了那冯太师。”上官连城道,边行了一旁坐下:“而后冯太师原定的毒刑被换成了”贴加官“。” 所谓贴加官,就是用湿纸贴服在脸上,如法炮制。 一层又层贴服在脸上至其窒息而亡,过程极是残忍的一种刑罚,当今圣上一直来以“仁”治国,还从未下令对人处以这等残酷刑罚。 可想那冯太师对皇上说了什么,使其恼怒非常,才会下令行这残忍之刑,且那内容还该与顾家有关,否则皇上不会对发现顾欢尸体一事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冯太师真是连死了都要摆一道!”江单握紧身后手的拳头。 “顾家人死了多久,这世人依旧敬仰之,那些军中将士又有多少还念其昔日并肩作战之情,还有多少人知道这顾家叛国一案藏着猫腻!这长安城里,朝堂之上对这近些月发生的案子同顾家有牵扯之事多心知肚明,皇上这么做,只会人心生悲凉!世人失望!” 上官连城露齿浅笑,那笑里有些嘲讽,但只是一闪而过。 他语气微冷:“江大人,你可知你今日所言我若转告半句到皇上那,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江单沉默了一会,望着上官连城的眼神冷静的很:“王爷你会吗?” “怕那宋恕之得找本王拼命。”上官连城的语气微挑:“更何况江大人也是一番忠心,也乃我景兴之幸,不过……” 他似有遗憾:“这事江大人还是听旨照办吧,皇上今日龙颜大怒,可是杀了好几个撞口上的人。” 江单道:“我也不是那怕死之人。” “本王自是相信江大人不是那怕死之人,但江大人也不是那一腔孤勇之人。” 上官连城望着他,两人眼神交集之际,整个屋里扬着一阵压迫之意。 好一会,江单垂了眸,眸里只剩冷毅。 那方上官连城也收了视线,屋里的气氛的压抑到极点。 他起身缓缓行了桌边,江单神色一凝,便听得上官连城道:“顾伯庸身边有一得力干将,名唤祝枕,常年驻守萧关,几年前萧关一战他便失踪了,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当了逃兵,还有说他…。” 江单蹙着眉头:“说什么…。” “有人说他拿了当年顾伯庸的叛国通敌文书。”他的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桌上的画像上:“也不知从哪里流传出的流言。” “什么意思?”江单听不懂,那眉头皱得更厉害了:“我记得我查过案卷,当年顾伯庸一案是黄有龙将军拦截了顾伯庸与北原的通敌叛国往来书信,怎么到了那什么祝枕手上?” 自从冯远亭案件发生后,大理寺就安排了人在秘密着手调查关于顾家叛国一案,虽进展不大顺利,但当年的案子大抵也了解过,实际上当年黄有龙同先皇呈了那所谓的叛国通敌的罪证,先皇恼怒下令将顾伯庸抓拿归案,但顾伯庸抗旨不遵被那黄有龙当场诛杀,取了首级回长安城,而后由当时的大理寺定案调查,那时的大理寺卿还是谭贤,据说不过两天时间关于顾家叛国一案便证据确凿,皇上当下下令连诛九族,杀了顾家氏族几百口人。 那方上官连城回了身,颇有无奈:“本王也只是听闻一二,就是说与江大人知道,希望能帮到江大人。”他微倚着那桌子,神情微懒:“噢,听闻他在萧关有妻儿。” “祝星儿和祝濯!”江单道。 他的眼睛微亮。虽然他不知道这瑾瑜王爷意欲何为,但这个信息的确是有用,至少他能明确这又是一桩跟那顾家有牵连的案子! -- 第196页 第138章 上官连城的身影一踏出大理寺,白辞连迎了上去,将手上的披风给他披了上去。 嘴里还念叨着:“爷,有什么事让我来一走躺就是了,何需你亲自来,你这伤还未痊愈……” “咳咳咳……”连城咳了几声,抬手让他莫再唠叨:“没事,回去吧。” “爷……”白辞欲言又止。 上官连城蹙眉瞧他:“做什么?” “江雪……”白辞有些为难道:“青夜那小子担心江雪,这几日都愁眉苦脸的。” 上官连城神色淡淡:“放心,大理寺不会为难她们两个。” 白辞才放心了…… “还有一事,上官齐公子在大理寺待了也好些时候了……上官大人这每日都要去咱们府里走一遍……大王爷都嫌烦了。”白辞觉得有些好笑道。 上官连城闻言,想了想。 “让他待着吧,那顾公将军庙的事大理寺还没抽出手去解决,一时半会怕是不愿意放人。” 白辞一想,有理。 连点头:“好。” 说完,白辞便扶他上了马车。 临上车前,上官连城回眸往那大理寺的某处望了望。 方低身进了马车里。 不远处江单一直注视着那马车离去,神色微凝。 —— 苏凝是在黄昏时分醒来的,那时的日落夕阳透过窗落了满地金黄色。 脑袋是空的,她发现她的记性越来越不好了,不知是不是在苏凝身上呆久了的原因。 足足发了好一会愣,才想起她昏迷前的事情,想起她为何在这…… 她欲爬起来,却觉得身体重得很,心中觉得悲凉无比,她竟然被一只恶鬼打伤了! 她战战兢兢的做鬼这么多年,还让一只新鬼欺负了。 一阵悲愤过后。 她才幽幽的顶着重重的脑袋爬了起来,头重脚轻的,险些摔到。 也无心观察其他,她摇摇晃摇的推门出了房间。 这屋子不大,她刚踏出门便看到屋外坐了个青衣女子。 听到声响,那女子便回了身。 那是个容色清雅的女子,她的一双眼睛狭长而不媚,鼻子又十分挺拔,显得五官立体而大气。 瞧见她,也只是神色淡然的望着她:“你醒了?” 苏凝打量着她:“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淡淡道:“我唤齐心,这里是桃李源……” 齐心?桃李源?桃李源…… 她想起来了,那个酒肆桃李源啊~ 而后她想起顾之恒,顾之恒啊~是顾之恒将她带来这里了吗?那顾之恒呢……苏凝抿紧了唇,神色紧张:“这位姐姐……带我来这里的人呢?他在哪里?我想见他!” “他不在这里。”齐心道。 不在这里? 苏凝向前走了几步,望了望四周,周边都被竹林围绕,清淡的竹香飘在鼻尖。 “他将我带来这里,又不愿意见我?”苏凝轻笑了一声。 微敛了笑,她柔了声祈求道:“姐姐,你唤他出来吧,你叫他出来见我……” 齐心只是静静地望着她,没有应她。 苏凝心底酸涩:“我也不做什么。” 她抬眸望着那密密麻麻的竹子,心里的悲愤心酸之情交集。 想着想着,心里越发来气。 那齐心劝她:“姑娘进去歇着吧,这外面风大。” 苏凝没理她,心里心酸,眼底酸涩,提声便对着竹林一顿吼:“既是如此,那顾之恒你救我做什么?在良山上你就该杀我了!你给我出来!顾之恒!你能不能不要躲躲藏藏扭扭捏捏的像个小娘子似,难不成你还怕见我不成?” 回应她的是那风来带起的幽幽瑟瑟的声音,竹叶飘落满地。 不知道为何,苏凝觉得他就在这里,那是一种不可理喻的直觉。 忍了忍,她还是有些难过:“你知道我是谁,你难道……难道不问问我我如今为何这般模样吗?就算!就算你不关心,我也没你那么狠心,你也至少让我见见你啊……” 齐心在身后抬眸望着她,微微摇了摇头。 依旧是风声呼啸。 苏凝的语气带上了哽咽:“顾之恒,你是不是变丑了…所以不愿见我啊?我不笑话你,你也瞧见我的样子了是不是?我变成了一只鬼,也是好生恐怖,还是说……还是说是你嫌弃我了?” 生前,顾之恒便常说她是家中最丑的一个,还因此叫过她一段时间的“小丑八怪”。 虽然她很生气,但又无法反驳,大哥啊姐都生得比她好看,连这顾之恒也的的确确长得甚她几分。 有一回,顾之恒上战场回来,脸上破了相,可把她高兴坏了,几日都念叨着顾之恒美貌容颜不再,是丑八怪了。 把顾之恒好生气了一顿。 此时想来,若是顾之恒真因为这么一缘故而避而不见,就未免太过小肚鸡肠。 她说了如此多话,如此低声下气。 顾之恒却还不出来,心中的愤怒盖过了那酸涩难过之情。 她微闭了眼,将那眼泪憋了回去。 而后咬牙:“是你不愿见我的,日后你若再见我,我便戳瞎你的双眼!” “我不过去换身衣衫功夫,你也等不及吗?” 蓦地一道清亮的声音穿过这竹林而来……击中着她的心灵。 -- 第197页 那是熟悉的声音…落入耳中,苏凝身子一僵双眸瞪得极大。 如很久前记忆中一模样的声音,清亮中带着若有若无的轻漫。 “小妹。” 那一声落下,苏凝眼眶里便盈满了泪水与委屈。 她回了身,两眼红红的望着那绿竹下的人,一身青衣,列松如翠,眉眼山明水净,依是旧日长安城里的骄阳俊郎。 那相貌,那身形,是她那讨人厌的二哥顾之恒没错了…… 他在朝她徐徐走来,仿佛走过了这些年,一切都没有变。 一声“二哥”如卡在喉咙中,刺得她难受,待得咸咸的泪水流入口中,她模糊着眼睛哑着声:“二哥……” 那一声蕴含了委屈,欣喜与悲伤交加。 风吹得竹林窸窸窣窣,那顾之恒柔情的望着她,眼里清凌的映着她的模样,那一瞬间她的脑袋一片空白,而后快速的闪过几个模糊的片段。 是被血染红的城墙,城墙之上的人头,怒吼的关塞冷风,是绝望与悲恸的气息。 恍如被人拿针狠狠的扎着后脑勺,痛得她呼吸有些困难,她愣愣的望着走到她眼前的“顾之恒”,离了几步远,隔的是生死。 第139章 叶家: 玲儿小心翼翼的打开后院的门,探头探脑的望了好一会,然后慌慌张张的跑出门。 她娇小的身影跑过小巷子,而后在另一边转弯的巷子停下。 她望着紧闭的门,犹豫了好像好一会才上手猛拍门。 将那门拍得砰砰砰作响。 “请问有人吗?有人在吗?” 很快,有人打开了门,探身出来:“你是什么人?知道这什么地方吗?如此大呼小叫!” 玲儿被眼前的胖女子斥得倒退了几步,害怕的直摆手:“我不是故意的,我叫玲儿,我只是想见瑾瑜王爷…姐姐,你帮我通报一下…” “见我们二王爷?”那胖女子上下的打量玲儿了一番,翻了个白眼:“我们家王爷是你想见就见的吗?你以为你是朵什么花呢?就算那世家小姐也得递了拜贴从正门报名字等见!你呀,别痴人说梦了。” 玲儿急得直掉眼泪:“这位姐姐,你误会了,我是有事相求!迫不得已才来请见王爷,姐姐你行行好。” 胖女子不耐烦的推了她一把,不愿再听她说:“走走走走!我可警告你不准再敲了!” “哎!姐姐……我求你了……” 玲儿拽住她的手,可怜兮兮的求着她。 “小菊?出什么事了?” 一道又娇又脆的女子声音突然从里面传来。 没一会,便有个华衣荣贵的青年女子半探着身出来:“这是谁?” —— 良山: 白天是白茫茫一片,到了夜里便是一片漆黑。 几人已两个日夜没吃东西了,全都有些体力不支,更要命的是夜里的良山都是鬣狗毒物。 临天黑时,宋恕之给弥生和尚和杨虞输了内力取暖,两人已是清醒过来,只是那啊湛与子郎又倒下了…… 宋恕之虽坚持了下来,但瞧那气色也是惨白得可怕,他身上有伤却未得一刻歇息过。 那弥生和尚醒来后,望着周围白茫茫一片,低头就划了手掌心一刀,血未滴落,反而像风卷过,缓缓飘向半空…… 不过眨眼瞬间,白雾退去,整个天空便被染成一片血色。 弥生垂眸念了声:“阿弥陀佛。” 继而语气一转,低呼一声:“破!” 随声而落,整个天空就像被扭曲了一般,血色翻滚…刺眼至极。 宋恕之遮眼睁开的功夫,这周围已是一片暮色了。 阴风阵阵中隐隐飘来的血腥味,和不知何怪物的吼声,还是能看到即便被密密麻麻的树叶遮掩住的清色月光。 他们至少是出了幻境了。 但是他们很快便被鬣狗围住了,弥生和尚破了幻境后就倒下陷入昏迷了。 宋恕之无奈只能以一人之力艰难的护着他们几个。 灰暗月色下,宋恕之的身影飘忽不定,鬣狗一只接一只的扑上去,冷冽剑光随着他的身影隐闪,鬣狗的怒吼声越来越激烈,以他为圆的那一圈地下,皆是鬣狗的尸体与血流。 不过那些畜生很聪明,见靠不得宋恕之身,便转而偷袭他背后的躺的躺打坐的打坐的其他人。 在那鬣狗扑过去一把咬住啊湛的小腿往外拉时,宋恕之瞥了一眼,手上的剑如闪电飞了出去,一把将那鬣狗了击中飞了出去钉在树上。 继而徒手将又扑过来的鬣狗一拳打了出去,他转身抓过啊湛的腰带就将人往树上的方向扔,好在啊湛的运气向来不错,他的身子被死死的卡在枝干间。 一来,他反而更安全了,那鬣狗够不着他了。 失了剑的宋恕之加上长时间的体力不支,很快他就吃力起来,只能险险躲过,却无力击杀对方。 在又一次被咬中了手臂,宋恕之便被扑倒到了地上。 他的眸子变得如这些鬣狗一般黑而危险,他咬牙运起仅剩无几的内力,一掌打在那鬣狗的脑袋上,那鬣狗痛苦呻吟一声,便倒地了。 宋恕之爬了起来,满身的血,他微蹙了眉。 鬣狗聚集得越来越多,正虎视眈眈的围着他们转,眼里是滴血般的欲望,不难想象再一次扑上来,他定得失去半命。 -- 第198页 但是意外的,他心里并不是很慌,他从未觉得自己会回不去,不管在幻境中也好,他对自己能回去的感觉是毋庸置疑的,从未动摇过。 所以他心里更多的是不悦,对眼前情况的不悦。 戒备之际,他自下颈处拿出一物,那是穿着绳子系于脖子上的一块方正玄石玉牌,上面是用金色砂笔画得一道平安字符。 他将其放在嘴边吻了吻,又塞了回去。 做完这一切,再抬眸时他的眼神更凌厉了,似乎更加坚定了。 那鬣狗躬着腰,露出獠牙,低嚎了一声又一声。 夜色更深了,月儿被那乌云遮住的瞬间,宋恕之的鬼魅身影穿梭在狗群里,低吼声,痛苦的呻吟声,厮杀声。 血味飘满了整座山林,黑暗中有几道身影出现在密林里。 下一刻,一支箭穿破密叶而来,准确的刺中那跃到半空的鬣狗,宋恕之回眸一看,一阵箭雨已经铺天盖地的来临。 倒了一地抽搐吐血的鬣狗。 宋恕之望着从树后走出的黑衣男子,似乎也不意外。 —— 昭王府: 上官连城系着披风,斜眸瞥了一眼门边上正满脸有意见的白辞。 “白辞,你有话便说,摆什么脸?” 也不晓得是不是太久没罚他了,他越来越有脾气了。 白辞意见的确很大:“王爷,我们的人已经都派出去找苏姑娘了,你又何必亲自出门,你那身上的伤……” 听说隔壁那苏凝丢了,那丫鬟哭得可怜兮兮的来找他们王爷,王爷一听就慌了神,连药也不吃了,就要自己出门找。 上官连城不听他言,也不理他,只是冷冷的瞥了一眼他,便提脚走。 红颜祸水!白辞心里实在厌烦了那苏凝,整日给他家王爷添麻烦。 他转身要跟上上官连城,却听他道:“你不必跟着我。” “王爷!”白辞慌张:“这怎么行!” “青夜,你随我出门。”上官连城开口。 黑暗中,青夜的声音传来:“是。” 白辞:…… 他家王爷每次都这样。 青夜自屋檐下跃了下来,抱着剑瞧着白辞耸肩,白辞朝他翻了白眼。 青夜表示很无奈,他自围栏跳了出去,上官连城正出了院子望着远处高空的炸开的青光,在这黑夜里还是格外明显的。 青夜道:“重也找到宋恕之了!” 上官连城只是点了头,没说什么,他转身刚要提脚走。 蓦地,一道凌厉的危险气息便破开半空而来。 上官连城脚下一滑侧身,那利箭与他擦身而过,而后插入那墙,而那箭上还绑着张纸。 第140章 苏凝脑袋很沉,迷迷糊糊中她看见了顾之恒。 眉眼间还是满满少年气的顾之恒,他穿了一身不大合身的紫色衣袍,衣上绣着一只看不出是鸟还是鸡的动物,袖上又绣着一朵小丑花,一边长一边短。 他寒着一张脸张嘴说着什么,但却没有声音出来,她想了许久,才想起是那年顾之恒的十六岁生辰,那件衣袍是她送他的十六岁生辰礼物。 比起啊姐,大哥送他的,她的礼物实在上不了台面,但那是她缝制的第一件衣裳,学了两个月的绣花,才绣出来的那样的一件衣裳。 顾之恒很嫌弃,十分嫌弃,脸色很黑:“顾稚初,这便是你准备了三个月的礼物?” 她很心虚,但还是装得理直气壮的:“你若不要便扔了!” 她以为顾之恒的性子真的会将那衣裳扔的了,后来有一次她去他房里却意外的发现他还还藏着那件衣裳,那已是许多年以后了。 那时她觉得惊讶,而后也不知道什么心理,又或许是太闲了,她决定要给顾之恒做身更好看的衣裳。 那可足足两个月她没有出门,抱着针线,坐在院子里,才做出一身白翠的衣裳,衣上绣的是那翠竹。 啊姐说,他定会喜欢的。 她不知道他喜不喜欢,顾之恒也没有穿过那一身衣衫,甚至都没有看过。 那衣衫就藏身火海中了… 那一直是她的遗憾来着…… —— 她睁开眼,已经是天黑了,屋里只有那淡淡的烛光在一晃一晃的。 她睁着眼睛望着顶上发了好一会呆,想起早间顾之恒摊开手对着她说:“过来。” 她跑着扑进他怀里,然后就晕倒了。 难道是太激动了吗? 她觉得无奈,摇了摇头,才爬了起来,坐起来的瞬间,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转头一看,床上还躺着个女子,脸色死白的苏凝! 而自己则是透明一片,她这是从苏凝身上出来了! 出来的太突然,她还一脸懵圈,瞪着苏凝发呆,身后有开门的声响,她蓦地回首,便与那推门而进的顾之恒深澈似海的眸子撞上。 那眸子深蓝似墨而澈,让她一愣。 顾之恒看见她,似乎也一顿,但很快他又转身将门掩上。 他道:“在人身上呆得久了,你这魂越来越淡。” 女鬼歪头望他,将眉头蹙得紧紧,她的脸色太过惨白,看上去诡异又可怕。 顾之恒淡淡的望着她,一身凌厉气息:“怎么了?” 女鬼收回了视线,神色微呆。 -- 第199页 好一会她才突然开口:“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我抱着你,你的身体是暖的,你的样貌也是你,你实际上没死是不是?” 顾之恒闻言,有些愣神。 他沉默了一会:“这重要吗?” 女鬼朝他站着的方向行了几步,凉凉的月光透过她的身体,落在地上。 “我想听你亲口同我说。”她望着顾之恒,声音极低:“这好像梦一样,我总觉得不安。” 说着,她伸手想要触碰他的身体,不出意外的,那手穿过了他的身体。 她的眼泪一颗颗就往下掉,觉得甚是难过。 顾之恒微垂首,眸子微闪。 “小妹……” 语落之时,女鬼便抬头望他,脸上还是泪痕,水眸里有许些不解之色。 顾之恒问:“怎么了?” 她动了动嘴唇,神色很是怪异,好一会摇了摇头。 她道:“我太久没听你这么喊我了……” 他露了笑:“傻丫头,你放心,以后我会陪着你的。” 他的眼神倒是柔情温馨。 女鬼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顾之恒被她望得心里有些发毛,有些不自在的侧了首望着床上躺着的女子。 他问:“你可是一直躲在这女子身上么?” 女鬼摇头:“也不,只是这些日子附她身上,想溜出来玩。” 她说这话时,眼神一直在打量着顾之恒。 顾之恒的声音低缓:“我未想过你还留在这世间…若是知道了,定不会才找到你。” “二哥,我很高兴你还活着。”女鬼摇着头:“可我是一个死人,你何必找我?” 他的眉头一皱,有些不悦。 “你是我妹妹,管你是活人还是死人,我定得找你。” 女鬼垂了眸,她转身飘到了窗边,能看到窗外天边挂着一轮弯月,那片竹子一眼无际。 “我想回去。”她道。 “回哪里?” “顾宅。” “那里不是我们家。”顾之恒望着她那一缕残魂,神色微冷。 女鬼回首望他,神色有些悲凉:“对,那里不是你的家,但是我的家,你又不是顾之恒,那里怎么能是你的家?是吧?” 语落,那顾之恒眸子一凌,脸色倒是不变,只是问着:“你在说什么?” “你演得很作,真的一点也不像顾之恒。”女鬼笑得有些嘲讽:“你可知”顾之恒“从来都是直呼我名字,生气时更是连名带姓的叫我,更别说能柔情的唤我一声”小妹“。” 顾之恒神色敛起,并没有说话。 “我很努力的想要相信你是顾之恒,可你除了相貌与声音,真的没有一点可信的。”女鬼神色平静的可怕:“我曾亲眼看过他的脑袋被挂在城墙上,在那面染满鲜血的高墙上。” 她爬过高山涉流水,到那远千里之外的边关寻人。 城墙下她崩溃大哭,她那二哥哥……被割了脑袋,高挂城墙之上,他紧闭着双眼,脸上都是干枯的血迹。 可那些人唾弃他,说他是叛军,勾结敌国。 她那么骄傲意气的二哥哥怎么会做出通敌叛国之事,他才不屑,她知道的。 “你死了能变成鬼遗留人世,我为何不能死而复生?” 那“顾之恒”不慌不忙,甚至还低头轻笑,那笑有些许无奈,明朗清风的模样。 女鬼显然不信他的说辞。 她问:“你自己的相貌见不得人么?为何盗用一个故去的人相貌。” “顾之恒”没有直接回应她,只是扭了扭头,道:“你仅凭一个称呼就断言我不是顾之恒?你我已有好些年不见,我经历过什么你也不知,我不像以前的顾之恒有何奇怪?” “你的行为举止,你的眼神神态,你身上哪一处都不是顾之恒。” 她不是没那么想过,但是眼前的“顾之恒”过于假,她甚至不需要去特意辨别,那感觉就有差了。 “这么久了你还是第一个说我不是顾之恒的,真是兄妹情深~”他说着,嘴角微勾,那双眸子里闪着妖异的光。 女鬼心底一寒。 嘴上带着嘲讽的语气:“你本来面目是不是长得特别丑啊?我听闻长得越丑陋的丑八怪就越喜欢盗用长得更好看人的相貌?的确,我这二哥哥的相貌也是一顶一的好,虽然死了,觊觎他相貌的人就越多。” 那人也不恼怒,只是那样望着她,那双眸色越来越深邃而蓝。 女鬼便听得他喃喃了一句:“你倒与他有几分相像……” 说那话时,他的神情闪过一丝怀念与茫然。 女鬼蹙了眉,她只知道眼前假扮顾之恒的人是个危险的人物,但是他假扮顾之恒的目的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她想着,把人打倒总没错。 何况他顶着顾之恒的这张脸实在让人看着很不爽。 这是在侮辱顾之恒…… 她瞧着那人出神之际,如一道风般便飘了过去,抬手一道凌厉的掌风随着落下,只几分,她便蓦地被一道阻力弹开,整个身子都飞了出去。 她狼狈的摔倒在地,脸色惨白的看着在那人面前有一道发着金光的屏障连着整个房间。 女鬼恶狠狠地瞪着他。 “顾之恒”收回心绪,瞧着她要魂飞魄散的样子,耸了耸肩:“我并不想伤害你,只要你老老实实的不做妖。” -- 第200页 “你说的话跟放屁一样。”女鬼捂着胸口缓缓爬了起来,气急败坏:“你若没有诡计,为何将我带这里来?还顶着我兄长的容颜想跟我来一场认亲大会!你可真是恶心到我了。” 那人轻笑着:“是你非要认我。” 女鬼:…… 她气坏了,袖子一甩,那旁上的花瓶酒朝他飞了过去,不出意外的,嘭的撞上那屏障瓶片碎了一地。 那人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身朝床边走去,床上躺着个苏凝。 女鬼心生不妙,他是奔着“苏凝”来的! 她大喊:“你做什么?你别碰她!” 闹了半天动静,那苏凝还在昏迷中,被人抱上还没有知觉。 女鬼急得跺脚,对着“顾之恒”大骂:“你个丑八怪!你冲我来,我警告你,你要是伤害她我就把你大卸八块!” 他却只是瞥了一眼冲过来被屏障弹回去的女鬼,她龇牙咧嘴的在恐吓他。 没有理会,他抱起苏凝就出了房间,任凭女鬼急得卷起了鬼风阵阵,将房里所有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第141章 月色朦胧 有那着紫衣的女子坐在宅外门口阶梯,对着那轮弯月在低低浅吟…… 婉转柔情,悲凉的歌声萦绕在竹林,风中。 有人在踩着竹林斜影而来,萧萧肃肃,歌声骤停,兰姬微抬头望着来人,缓步渐行的身影若孤月。 来人清冽泊泊,正是那上官连城。 月光洒落小道,两边竹影斑驳,恍惚间那人似踏着月河而来,她有几分失神…… 上官连城行了离她几步远,星眸凌凌的望着她。 她勾起唇角,眉眼间风情万种:“瑾瑜王爷~几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苏凝呢?”他薄唇微抿,脸色有些不好看。 兰姬露齿笑了两声。 “王爷,你何需这么着急?兰姬同你也是老朋友了,连声招呼都不打?” 上官连城头微歪,有些讽笑:“兰姬,你似乎对老朋友这几个字有什么误解。” 他站得挺直,晚风吹得他衣衫微拂,几分出尘之姿。 他道:“本王不想跟你废话,你既以苏凝相挟邀我来此,目的为何你也不用拐弯抹角。” 那封信是兰姬给他传的。 他没想到兰姬会对苏凝下手,不,他该想到的,却是大意的。 “王爷如此心急,当真是对那位苏凝姑娘情深义重啊。”她眉眼微弯,笑得意味深长:“王爷可放心,那位苏凝姑娘既是王爷的心上人,兰姬又怎会伤害她呢?” 上官连城闻言,语气漠漠:“你别告诉我你抓她是因为喜欢她?” “嗯?王爷说笑了……”兰姬颇为无奈:“兰姬也是迫不得已,何况…严格来说我可是救了她。” “噢?”上官连城挑眉:“你想要谢礼?” “王爷知道兰姬想要什么谢礼。” 他漠言:“你若能将苏凝送回王府而不是带到这里,本王也许会考虑。” 兰姬也不意外他会这么说,她拿起旁边的小酒壶,边从容道着:“那王爷也只是会考虑,兰姬若有苏凝姑娘在手,那王爷不是定会如兰姬所愿吗?” 她饮了一口酒,笑得清冽:“王爷知道的,兰姬并不想同你作对,奈何王爷非要逼急了兰姬。” 上官连城抓了那群桃李源的丫头,本让齐心带着她们走的,怎知这上官连城本事那般大,竟还算计了她们的去处,除了齐心,其他一干人等全落于他手。 不然,她不想跟这上官连城再有交集的。 “兰姬,本王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上官连城侧首望她,眸色微绫。 月色洒他一身寒冷,他又道:“她们这会在长安城楼上,你想明日看到她们的尸首堆至长安城外?” 长安城楼上,夜风呼啸,跪坐着的一干女子等都是那桃李源里那群丫头,脖子上架着的都是那锋利的刀剑。 兰姬微蹙眉,这上官连城一向狠绝,她完全会相信他真的会杀了她们…… “看来王爷对这个交易不满意……”兰姬道:“也对,要以苏凝姑娘一人换十几个的确有些不值得。” “没有值不值得。”他淡然道:“只是你可考虑清楚了?你该庆幸她们落于本王手中,若是她们落入大理寺……或是皇上手上,只怕你便没有机会来谈判了。” 他看着兰姬眸子微敛,又道:“本王可以放了她们,只是以你目前的处境,你觉得你能护得她们周全?不管大理寺还是皇上也全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你我,你当真要本王放了她们?” 兰姬沉思默虑,上官连城的话的确没有错,大理寺盯她盯得紧,最近还有一股不知名的人,怕就是那狗皇帝的人手。 从上官连城手里能救出人来,怕又陷入其他人手里,想救人就难多了…… 上官连城看她沉默,淡淡:“本王允你,不伤害她们。” 兰姬抬眸望他,那双眸子蓝至一片墨色,她拿过旁边的一小壶酒,反手就扔了出去。 上官连城抬手一捞,那酒壶就稳稳落于他手。 兰姬手里拿着酒,远远朝他一邀,上官连城瞥了她一眼,将那酒塞子一拔,仰头就将那酒灌入喉中。 迎着月色,夜风轻拂,酒香缭绕。 兰姬轻笑着,也仰头将那仅剩的酒喝了个干净。 -- 第201页 在那上官连城喝完一壶酒,随手将那酒壶一扔,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渍,真当潇洒自然得很,虽他还是一脸漠然。 许久之前,他也是个洒脱自在的男子,也不知何时起,他便只居长安,之手遮天,在这长安城里搅弄风云。 兰姬收了酒壶,似笑非笑:“王爷突然这么好言,倒是令兰姬惶恐。” “那些人的生死取决于你。” 喝了酒的上官连城脸上很快就浮起了一层红晕,只是两眼就越发清明,清明得有些惊人。 他意有所指,兰姬垂眸。 “有些事情有所为有所不为,本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意图搅乱朝廷局势,激起军中将士不满,同他国串通一气,意乱我景兴,动我国之根本,这是不能。” 这些年里,兰姬的所有作为他都知道,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能容忍一些无伤大雅之事,可对于这个国,他再痛恶,也得护着。 兰姬嘲讽的一笑。 她眸色微颤:“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 他是知道的。 “朝廷腐败,君王无能,迟早也是要衰败的。”她顿了顿,又轻道:“难得还有王爷这等忠义之士,只是不知皇上又能否容得下你?” 她笑得粲然:“王爷啊……你让兰姬也好生不解啊,你一边说我搅乱朝廷,对我处处阻挠,一面呢又意掀顾家之事,大理寺而今也对顾家之事知晓甚多,难不成王爷觉得大理寺那两位能为顾家翻案?还是觉得皇上知道了会?” 她觉得可笑:“昔日顾之恒待你情同手足,顾家也待你不薄,世人不知道他们为何会惨死,会被扣上叛国的帽子,你也该知道,你不想为他们报仇?” 她是真的不懂上官连城。 “兰姬,你以为你乱了景兴,挑起动乱,毁了吾国便是给他们报仇?” 上官连城摇着头:“你不懂,这不是他们想看到的,你以为顾伯庸明知会死偏向长安行,命丧长安向是为何?” 他敛着眉:“不过为忠,为民,你要整个景兴给他们陪葬,这不是他们所希望的。” 兰姬闻言起了身,朝他走近了两步,声音微哑:“王爷你仁慈,难不成顾之恒他们就活该无辜的牺牲?他们惨死!背负千古骂名?”她摇着头:“我是妖,我不懂你们人的条条心思,我只知道杀人偿命,所谓皇室贵族也好,将军大相也罢,他们都得为此付出代价。” “先皇已故,当年参谋之人皆死,这已是报仇,接下来本王会为顾家洗刷罪名,为顾家翻案”上官连城沉着声:“倘你还一意孤行,意毁吾景兴大国,本王便留你不得。” 他一身孤冷。 兰姬勾唇笑得讽刺:“上官连城,权利对你,是不是更为重要啊?” 上官连城只是望着她,神色凌凌。 她又问:“若是顾稚初还活着,天下和她你如何选?噢,不不不,这会有了个苏凝姑娘,那位顾稚初尸骨已枯,好像比不得了。”她瞧着上官连城脸色渐凌,语气带着好奇:“我十分好奇,天下和美人~王爷你又当如何选择?” 自古以来,倾国倾城的女子与天下似乎都会成为那人上人的抉择。 兰姬很好奇,在这家国面前,上官连城会如何抉择? 上官连城却只是神色淡淡:“本王不屑于这天下。” 如他所言一般,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屑,神色甚至于她方提起那顾稚初之时还淡漠。 “权利,金钱,欲望,本王曾有过,也不过耳耳。”他微垂眸,眸色微深:“只是本王可以不管这景兴兴亡,却不能不管这景兴国土上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 为国将一日,便要护这国土百姓安生。 纵他不喜君王,厌朝堂诡计,失人心所望。 那是顾伯庸同他讲的,他年幼丧双亲,只一个兄长,顾伯庸于他宛有父子之情。 顾家所有人死后,他对这份赤血之心也曾怀疑过,可当他再披着战袍站上沙场,他却无法退缩了。 兰姬所思所想却不同,她没有那些家国大义,她只有顾之恒…… 顾之恒一死,她恨不得这天下人为他陪葬。 “你念念不忘顾之恒,一心想为他报仇,但你可曾想顾之恒可愿意这般?他想这天下人为他陪葬?几年前萧关外寡不敌众他为何不退?孤身面对那数十万的轩北大军,你以为是为何?因为他退了,敌军入关,南北下一带我景兴半个国土便护不住,那十几座城池无辜百姓便要陷入战乱,流离失所!”上官连城有所动容,眸色微凝:“他用命换来的,你当真要毁了?” 此番她楞楞的望着上官连城,她有时候会在上官连城身上看到那个人的影子,他们是挚友,有相同志向,也同他一般,对所谓的家国抱着莫名的热血。 那她真的拉着全天下的人给他陪葬……顾之恒会高兴吗…… 可是她又不甘心……这世人活得安好,人间繁华,顾之恒呢…… 兰姬有些茫然。 “上官连城,你走吧。”她挥了手,她从未与上官连城聊过这些,一直以来她都觉得上官连城该同她一般痛恨朝廷才对。 她也是要为顾之恒报仇才是,这一切才开始,上官连城却告诉她该结束了? 她恍惚的走向一旁的亭子去。 上官连城无意关心她,只问着:“苏凝在哪里?” -- 第202页 “里面。” 兰姬说的里面自是身后的屋子里。 上官连城闻言,连提脚便朝屋子走去。 屋门是开的,对着大门,趴在桌上的正是苏凝,他心里一惊,连呼:“苏凝!” 趴着的人没有反应,他连叫了几声,给她把了脉,发现她只是昏迷了过去,没受什么伤害才安了心。 将披风盖于苏凝身上方抱起她,将她搂得紧紧,却发现她越发瘦弱了,脸色也是苍白无血的。 他心疼坏了。 他以为这些天不找她,她会更好的,怎知她总是把她自己弄得一团糟。 心里叹着气,才抱着苏凝踏出门,临出门时,耳朵一动,听得紧闭的旁屋里传出响动,似是东西落地的声音。 他身子一顿,瞥了一眼,思虑半会,还是提脚踏出了门。 兰姬坐在亭子里,趴在桌上压着手臂在失神。 上官连城开口:“兰姬,救苏凝一事,本王多谢你。” 兰姬并没有回应他。 上官连城也无介意,抬脚便走,行了十来步。 便突然听得身后兰姬的声音飘来:“王爷,兰姬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情,王爷应该想知道。” 他的身子顿住,停住脚步。 “前两年兰姬去王府之前,总看到王爷身后跟着一个女子,嗯……”她顿了顿:“穿了一身红袍嫁衣,生得倒是水灵,还长了一颗凤尾痣,兰姬本想除了她,可看她似乎也没有加害王爷,便没有理会,王爷认识她么?” 上官连城的身子僵得厉害,听得他声音颤动:“你……见过她?” 今晚他唯得这一开口失态。 兰姬幽幽道:“近年没有再见过,许是投胎去了,兰姬便是突然想起这么一事同王爷说说而已。” 他闭了眼,隐下心绪。 好一会,他才又提脚离去,大道上他的身影越发孤冷。 第142章 朝堂: “皇上,这几日轩北军有意在挑衅我国边关,弄得我边关百姓苦不堪言,臣斗胆请皇上下旨,让我等出兵镇压一番,替受苦的百姓出口气。” 刚从萧关回来的将军司文荣在朝堂之上请旨皇上。 此话一出,便引起热议。 “轩北军一直想找借口又犯我景兴国土,不过碍于国约,而不好直接出兵,这番我国当真要主动挑起战争?”年老的国公觉得不妥:“战争一起,百姓又得流离失所……皇上要三思啊!” 尚书也道:“三年前瑾瑜王爷领军将那轩北军打了个落花流水,不过三年又卷土重来,现今瑾瑜王爷的身子越发不好,又听闻那俞莲亭最近消息,若真要打……怕是偌大的景兴大国也没能挑出个能大将与那轩北镇国大将军一战啊。” 那轩北的镇国大将军俞莲亭是个神人,其人年少成名,所向披靡,为一代战神。 是为景兴的一个劲敌。 昔日的他忌惮顾家,对来犯景兴也只是想想,后又有上官连城……两人势均力敌,交手了几年又双双身子有恙,退下沙场。 最近又听闻他重返战场,那安静了几年轩北军方有胆子来边关闹事。 瑾瑜王爷上官连城两日一传卧病在床,长安城里都传其活不长了……他又如何能赴边关? 且这几年里景兴也没再出些将军少年能披战袍能与那俞莲亭一对,能上得场的黄有龙,则因丧子之痛而变得有些有些失心疯。 “此时开战实不讨好,还望皇上三思!” 一番商议,众臣都觉该主动修好才是上策。 司文荣生气至极,跺脚:“敌人如此挑衅!我等还主动修好,此不是懦夫行为?其他国家会怎样看我们景兴?” 司文荣言之也有理。 “文荣将军心境我等都明白,可是要打起来,将军有把握能打得过那轩北俞莲亭?”尚书老头道:“将军莫说什么血战到底,未到那一刻都是纸上谈兵。” “你们这群老匹夫!说什么怕战乱祸害百姓,又怕什么俞莲亭,我看你们是怕自己这安逸的生活过不久了!你们可放心!打起来也是本将军死在前头!”司文荣气急败坏。 “司文荣!你个蛮夫!” 大殿之上,众臣吵得火热,皇上听得头疼,袖子一挥。 “七月祠会临近,若此时出兵怕是引起百姓恐慌,出兵一事暂且一缓,过了七月祠会再商议。” 君王已出言,纵有不满之意,也都垂首应是。——叶相毅下朝回府,那管家便匆匆来报:“老爷!那大理寺的人又来了!都在后院里!” 叶相毅连官服都没解,便急急赶去。 那后院偏房里,围了满满都是人,叶相毅到时,正遇上那侍卫在一个井口里捞东西。 “这是作甚?出什么事了?” 叶荣轩拦了他,皱着眉:“爹,别过去。” “这是在干什么!你且给我说说啊?”叶相毅拂了他,走上前去。 那井口的侍卫正大喊:“找到了!找到了。” 叶荣轩上了前,便闻得一股冲天恶臭扑面而来。 叶相毅更是险些将早膳吐了出来,他探头一看,正看到那侍卫从那井口下拉出具尸体,一副腐烂的尸体。 “啊!”叶相毅惊叫一声,脸色苍白,连连后退。 侍卫将那尸体放于铺好的白布上,瞬间整个院子都是那尸体的冲天恶臭味,所有人都忍住呕吐的欲望。 -- 第203页 站在一旁的江单捂着鼻上前,蹙了眉:“这是祝星儿?” 有个做家仆打扮的男子在后面应声:“回……回大人…是的,是的。” 冷玉燕正蒙着鼻巾在翻尸体,江单蹲了下去,看了好一会。 听得那冷玉燕道:“这女子死去好几个月了,从身高体形来看是那祝星儿应该没有错。” “真是畜生!”江单低声咒骂了一句。 他起了身,寒声对着旁边的那几个下人:“祝星儿身上有一镯子哪去了?” 那几个家仆面面相觑,却没一人应话。 叶荣轩瞧着,觉得这些下人真是胆大包天,出声怒斥:“都哑巴了吗?江大人问话都没听到吗?” 几个下人扑通一声全跪下了,连磕头:“大人饶命,饶命啊大人。” 旁边的下人惊慌道着:“是小人拿的……小人该死!小人不该贪财!” “东西呢?”江单神色凝重,冷声问。 “小人后来送给香凝了……就是前不久死的那个……” 江单与冷玉燕相视一眼,果然,这样也能解释了为何那个镯子为何会在一个丫鬟手上了。 只是而今的疑问又回到开始,是杀香凝的凶手是谁? 江单垂眸望着那盖上白布的尸体,叹了口气:“将尸体带回大理寺。” 一吩咐,那侍卫便将尸体抬走了。 叶相毅还惊吓过度,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拽住江单的手:“这又是怎么回事!” 江单拂开他,冷哼一声:“叶大人教的好儿子!本官在长安这么多年,倒还是第一次瞧见在天下脚下如此猖狂之儿!” “江单!”叶相毅心中有不详预感:“你胡说什么?” “本官胡说?而今证据确凿,叶云帆强抢民女,逼良为娼,至人死亡等条条罪名可是明摆着了!还请叶大人多请几位大夫治好叶二公子的病,否则本官不能保证这抬着进去大理寺大牢叶二公子还能有命出来!” 江单语落,那叶相毅便慌了神,满脸不敢相信。 “这……这怎么可能!轩儿……”他望着叶荣轩,可那叶荣轩一脸沉重已是真相。 叶相毅瞬间心火攻心,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爹!”叶荣轩大惊:“快来人!快去请大人!” — 从叶府出来时,已是正午。 他抬首望着这一座府邸,有些失神。 从祝星儿的遗物里并没有找到什么上官连城说的伪造叛国文书。 既不在祝星儿身上,那便是在祝濯处……只是祝濯在明岚郡主府里,找他怕是没那么容易…… 七月祠会又临近……长安城里主导这一切的幕后黑手还没抓到,他心中颇是不安,好在的是宋恕之平安回来了。 所有的案件也在逐渐清明,还长安一片宁静是指日可待。 这么一来,他心中觉得轻松了不少。 “江大人,你在看什么?” 身后突然一道声音响起,惊得江单一跳。 他回身一瞧,这不是那上官齐的父亲—上官虹? 江单勾唇:“原来是上官大人。上官大人近来可好?” 上官虹脸色有些憋青:“江大人,我儿在你大理寺受苦受累,老父能好到哪里去?我寻你好些日子,你都闭门不见是什么意思!” “上官大人,你也知道大理寺近日很忙。”江单呈忧愁之现:“并非我不愿见,实在忙不过来!” “老夫而今也是明白了,你大理寺不愿意放我儿便不放,可总得让我瞧瞧他吧,孩儿他娘日日以泪洗面就快病倒了。”上官虹一边道一边抹着泪。 “江大人啊,老夫可求你了,你就让老夫见见那个不孝子吧……” 江单觉得头疼,十分头疼,无奈只能应下:“上官大人……那你便随我去吧……” 闻言,那上官虹伤心欲绝的神色一收,拉过江单十分激动。 “走走走……” 那方隔壁王府看门的侍卫探头看得江单被老头拉走,纷纷松了口气。 还是王爷厉害,一早通知了上官老头,江单在这,这老头缠上了江单,定不会一日跑一趟王府。 恼人得很。 第143章 苏凝醒来的时候是正午,阳光自门外洒了进来,她觉得头晕眼花,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玲儿从外面进来,瞧见她起来,惊喜至极:“小姐!你醒了!你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玲儿啊……”苏凝揉了揉脑袋:“我没事。” 只是刚起来的时候觉得头有点重,这会又好多了,身子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好似是睡久了的缘故。 玲儿听了话才安下心来,然后没好气道:“小姐,算玲儿求你了,你以后别再再到处乱跑了!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可怎么办啊?玲儿还怎么活啊!” 苏凝被她说得晕乎,疑惑道:“玲儿……你在说什么?” 玲儿噘嘴:“小姐!你每次都装糊涂!你说你……哎呀,每次都把玲儿急死是否?” 苏凝愣了愣,想起她失去记忆前……是被那天夜里被刺客袭击,中了一剑来着…… 她一把扯了衣裳,腹中果然有一块疤,虽已经痊愈,但能想象那伤口有多惊心惨目。 玲儿望见那伤口吓了一跳,惊呼:“小姐,你这身子怎么这么可怕的一块疤?你受伤了吗?” -- 第204页 “玲儿,我无碍……”她失神的应着玲儿的话。 心绪却飘到那晚,她以为她是必死无疑了……如今看来是女鬼救了她,而这些日子那女鬼怕是又附身在她身上了。 她才会一段空白记忆,也不能说是空白记忆,是有些混乱与奇怪的片段在她脑海里闪,当她想看清那些画面时,脑袋就一阵刺痛。 她便不敢多想,玲儿看她神色恍惚,连去给她倒了杯水。 喝了水,苏凝便试探问着:“玲儿……我睡了多久了?” 玲儿道:“自昨夜睡到这会,小姐啊,你下次别再二话不说就出府了,玲儿真的担心你。” 苏凝垂了眸,微抿着唇,这女鬼真是…… 玲儿还在嘟喃着:“这次多亏了瑾瑜王爷,小姐还不知道怎么回来呢,瑾瑜王爷真是好人……” “瑾瑜王爷?”苏凝蹙眉不解。 这又与那位王爷何干? “还不是小姐你一去就是一个日夜,玲儿找遍全城都没找不到你,不得已寻了瑾瑜王爷帮忙,就是他昨夜将你带回来的,那会你正昏睡着,不知道也是正常的。”玲儿道着,语气有些不满:“小姐……你可记着了,别再出府了!若是老爷夫人发现,定饶不了我们的。” 苏凝听得玲儿的话,心里又是一惊,这……她怕的就是这个,女鬼顶着她的身子相貌同那些人扯上干系…… 那位瑾瑜王爷……她不知作何反应。 她张望着屋子,意图看出那女鬼藏在何处,她要好好问问她!她附身她的这些日子都干了些什么。 半天没瞧见人,想起这是白天…女鬼不会出现。 她懊恼的蹙了眉。 “小姐……你怎么了?怪怪的?”玲儿好奇问,她都说这半天话了,小姐愣是没应她一声。 苏凝摇着头:“没事,刚睡醒有些晕乎罢了。” 玲儿瞧她脸色还算不错,嘴唇动了动没再说话。 外头日头更好了,不急不燥的天气,苏凝有几分心动。 “玲儿……洗漱一番我们便去晒晒太阳吧。” “好啊!”玲儿连应。 — 用过午膳,苏凝便出了房间,那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阳光正好,落在她身上无比舒服。 她觉得心情的烦闷疏散了些。 走了来回几圈,她便倚着门边唤玲儿:“玲儿……你备些点心。” “好的,小姐。” 在这晴朗天气的院里吃点心,真是件美事,想着她便闲着无事望着院子发呆。 蓦地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让她后脑勺一个刺痛,“嘶~”她捂着头低哼。 好一会才将那刺痛散去。 甩了甩脑袋,缓了神苏凝微蹙着眉,面目忧愁,思虑了一会她缓缓侧眸望着那与昭王府相隔着的那面墙。 那面墙有些黑,多年的雨水洗刷,和那青苔都盖不住的乌黑。 苏凝行了墙下,抬首定定望着那面墙,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墙上趴了个姑娘,一个极水灵的姑娘。 “吖!”她惊呼一声,连连退了几步,惊慌失色极了。 苏凝吓坏了,甩了甩脑袋,自从知道这世间真有鬼,她便对那诡异之事十分忌讳。 只是这是什么……这不是她的记忆,可却浮现在她的脑海里的一个画面。 许久她寻思着这是不是属于女鬼的记忆? 苏凝再抬头望着那面墙时,胸口一颗心跳得厉害,她咬着唇垂眸,不知为何那一股一探究竟的心境十分强烈。 思来想去,她进屋里搬了张椅子出来,放在墙角处,又叠放了张小椅子上去。 梅花已枯,那边的梅花枝没过院子里了,可她又有种错觉……那墙头上满满的梅花开得正烈。 犹豫半会,她提着裙摆扶着墙爬了上去,椅子摇晃得厉害,她手扒着墙头吓得脸色有些苍白。 定了定神,她深呼了口气,手上一用力,便拖挪着半身子上了墙头,探了头出墙。 她望见了那边院落里正抬首看着她的人。 清风明朗,清贵冷人。 向来淡漠的他双眼里是一片柔情。 上官连城!那位瑾瑜王爷……苏凝一惊。 随着一声惊呼“啊!”苏凝失了平衡,“砰”的一声摔了回去。 摔得她眼泪都出来了,趴在地上愣是好一会都起不来。 头上有身影一闪而过,苏凝抬首已经看,便看到上官连城落在她面前。 一瞧见他,苏凝心里便颤抖害怕,完了完了……她刚那算是擅闯王府吧。这瑾瑜王爷是要拿她问罪了…… 她不敢抬头,惊慌道:“苏凝……见过王爷,王爷金安!” 未听得上官连城的声音,只一片阴影投下,他蹲了下来。 声音低沉:“伤哪了?” 苏凝心慌得不得了,一抬首便撞进那双如幽山细雪的眸子里,她微愣……脑海里莫名又出现的景象。 一样的冷清相貌,甚再稚嫩些,眼神漠漠或是温和,那些画面里的他随着那眉眼渐凌与他重叠。 “苏凝?你怎么了?”上官连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眸子颤动着,害怕的捂着脑袋,一边摇着头。 “苏凝?” 苏凝突然用力一把推开了他,而后一脸恐慌的望着上官连城。 “你不要过来!你走开。”她若被刺激到了一般,一个劲的挪着身子后退,退到那墙角处。 -- 第205页 戒备的望着蹙眉错愕的上官连城。 上官连城没有过去,他站起了身,脸上有些动容之色。 “你怕我……”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你害怕我?” 苏凝红了眼眶看着他,似乎缓了神过来。 眸子里是迷茫而惊恐的,颤颤巍巍的盯着他,摇着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只是脑海里突然涌出了好多个上官连城,高兴的,生气,冰冷的,宠溺的,温和的上官连城,这些明明她不知道的记忆画面…… 她第一感觉是恐慌害怕。 瞧那上官连城的样子,他似乎很难过……他望着她的眼神都是痛苦挣扎的。 好一会,他垂眸敛了所有情绪,不再看她,脚下一踏,他便越过了那面墙而去。 苏凝抱着双腿,还未回过神,他就已经走了…… 他一走,苏凝一直僵着的后背才松了去,当下只觉得后背发酸,她靠着墙,莫名觉得一股悲伤自心底涌了上来。 第144章 玲儿端着那膳食出来便瞧见苏凝靠着墙而坐,旁边的倒了两张椅子,她吓了一跳。 “小姐,你怎么了这是?”她跑了过去,着急:“玲儿不过不在你身边一会,你怎么弄成这幅模样?” 苏凝的衣裙都是脏的,而神色悲苦,她摇了摇头:“我没事。” “小姐……”玲儿瞧她愁眉泪眼的模样,那叨唠而出的话语又咽了下去。 她道:“玲儿扶你回房,看看你有没有哪里受伤好不好?” 苏凝没有应声由着她扶起来,搀着进房里。 “有哪疼吗?”玲儿拉着苏凝的手上下翻看,紧张问:“小姐,你别不说话,同玲儿说你怎么了?” 苏凝只是垂眸望着玲儿,眸光盈盈,这大白日光照得她楚楚动人,她低声:“玲儿……你觉得瑾瑜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瑾瑜王爷? 玲儿虽有些疑惑苏凝突然的问题,但看着苏凝,想了想还是认真道:“瑾瑜王爷是人中龙凤,气宇不凡,又是惊才风逸……他是长安城最无双的男子!”玲儿说着顿了下,想了一会又道:“而且啊…王爷上得战场,又入了朝堂,文武有名,这等惊才绝艳的男子举国难寻第二个出来。” “是吗……”苏凝听着扑扇着一双眼睛,脑海里浮起上官连城那双眼睛…… 其实不用玲儿说,世人都知道那位瑾瑜王爷的惊才绝艳。 但她要听的不是这些…… “但这些都是外人对他的评价。”玲儿又道:“玲儿觉得他是一个好人……” “好人?” 玲儿重重点头,肯定道:“他待小姐好,他就是好人。” 在苏凝质疑的眼神中,玲儿继续道:“难道不是吗小姐?比起夫人老爷表小姐他们,瑾瑜王爷与我们非亲非故,却比老爷更关心小姐呢!你瞧这满屋子的珍贵药材,比夫人那院里还要珍贵得很,瑾瑜却一次又一次的往我们这里送,每次小姐出府失踪不见人影,也都是王爷找到送回来的,像上次啊~小姐一去二日不回,那位大理寺的江大人说王爷急急寻你去了,回来的时候王爷伤得比小姐还重,一身的血……” 似乎想起那夜,玲儿还心有余悸:“王爷可是一身的血,却只顾将小姐小心安顿好,他看着小姐的眼神……玲儿真是忘不了。” 苏凝听着,却神色愣愣,眼神有些空洞。 “还有啊就像昨日,玲儿寻不着小姐,也是去找瑾瑜王爷的,玲儿一求,他晚上就找到小姐带回来了。”玲儿十分肯定着道:“所以啊……玲儿觉得王爷对小姐是十分好的,王爷啊定是喜欢小姐的!” 苏凝却轻笑着摇头,笑里带着心酸,她道不出心里的失落。 玲儿觉得奇怪:“小姐……” “他不是喜欢我……”苏凝的声音很低,闪着眸光:“不是的……” 说着她起了身,回身望着那墙上的丹青,她知道的……玲儿同她说的这些,还有那位瑾瑜王爷喜欢的人都不是她…… 是那一只女鬼才是…… 苏凝微颤着睫毛,低喃:“玲儿…你喜欢前几日的我吗?” 玲儿更是不解了:“小姐,你在说什么?什么前几日的你?” 苏凝却再没有应声,她闭了眼:“不说了……” 玲儿瞧着欲言又止,又不敢开口,她觉得小姐今日一醒又愁眉苦脸了,她已好久不在她小姐身上看到这样的忧愁。 —— 大理寺(大牢): 昏暗潮湿的大牢里,上官虹在江单的带领下在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停下。 “齐儿!” 上官虹一眼就扫到那牢房里睡得流口水的人是上官齐。 上官老头十分激动,抓着牢门,声音都有些颤抖:“吾儿啊……” 那上官齐在睡梦中惊醒而来,瞧见那上官老头,顿时两眼泪汪汪,连那嘴角的口水都未擦。 “爹!” “齐儿!” 真是好一幅父子情深啊……江单捂着额后退了几步。 上官老头红着眼眶上下细细的打量着上官齐:“你没事吧?有没有受刑?” 上官齐摇头:“爹,孩儿没事。” 在这上官老头面前,这上官齐真是收敛了一身张狂,显得无比乖巧。 “爹……你怎么能来?”他问。 上官老头忧心道:“爹求的江单,爹想亲眼看看你是否安好?” -- 第206页 上官齐连连点头:“儿安好!儿安……是孩子不孝让爹爹担心了。” 说着他又问:“娘呢?娘还好吗?” 上官老头神色痛苦:“你娘……你娘自你进了大理寺后…就整日以泪洗面,深怕你出了什么事。” 上官齐闻言,无比自责。 “爹……”他垂首,又愤恨的一拳打那墙上:“孩儿该死!” “吾儿!你莫这样,为父瞧见你平安无事就放心了。”上官老头抹了一把心酸泪,语气有些哽咽:“告诉爹,你做了什么错事?大理寺才扣押着你?” “我……”上官齐张了张嘴,又瞥了一眼那江单,语气很是不道:“是这大理寺目无王法!爹,你去同皇上说,这大理寺不仅扣押无辜之人,还严刑逼供!” 上官老头伸手打了他一下,着急:“你莫胡言乱语!两位大人清正廉明,怎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抓人!” “爹!”上官齐咬牙切齿瞪着那江单:“他们……” “齐儿!”上官老头打断他的话,语气有些低沉:“你做了什么,心中又有数,错在哪也该好好反省!” 说着,上官老头眼里含泪:“我们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上官齐闻言怔住。 上官老头回首望江单,叹气:“江大人,犬儿给你添麻烦了。” 江单只是轻笑颔首。 —— 出了牢底,上官老头对着江单便行跪礼,江单一惊,连将他扶起来。 “上官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上官老头神色激动:“老夫多谢江大人照顾之恩。” “严重了严重了,大人。”江单很是无奈,他道:“上官公子的确没犯什么大案,只是还有些事情未搞清楚,才多扣留他几日,待将事情搞清楚,定放他归去。” 上官老头摇了头,方才牢房里上官齐也说了他供了那顾家小女的牌位,这事若是捅到皇上那去可是死罪难逃! 然而这事大理寺却给压了下来,他就万分感激了。 “我那小儿与那……”他顿了一下:“两人年少时曾有几分交情,那顾家虽是卖国贼臣,但那小女当时还小定不懂那些,也是受了父兄牵连才以红颜早逝,我儿念昔日几分情义,供了牌位悼念她也是情理之中。” 江单点了头:“宋大人便是如此想法,才未为难贵公子,只是……大人。” 他欲言又止,上官老头疑惑:“江大人,你有话直说。” 江单眉头微蹙,好一会才道:“上官大人你也知近日长安不太平,实是有恶贼阴谋作乱,而恰巧上官公子还晓得几分内情……奈何上官公子对我等十分排斥……” 他话还未完,上官老头便大呵了一声:“这个逆子!岂有此理!” 他道:“江大人你放心,老夫定教训他,让他好好配合大理寺查案!” 江单满意点头:“如此甚好。” 上官老头突然想着了,欣喜道:“江大人……你刚才的意思?” “上官大人可随时来探望上官公子,只是为了贵公子的周全,我这大理寺还是更为安全的。” “好好好!”上官老头很是开心:“都依江大人所言!真是多谢江大人了!” “上官大人客气了。”江单浅笑着。 瞧那刚才上官齐对上官老头的态度,这上官老头去跟那上官齐套话可能更容易一些,何乐而不为呢? 而宋恕之曾说过了,他怕上官齐出了大理寺,只怕会出事……否则怎会留他在此白吃白喝? “江大人。” 后面有侍卫匆匆而来:“时辰到了。” 江单闻言点了头,还未说话。 那上官老头便道:“江大人有事要忙,那我便不打扰了,老夫先行告退了。” 江单也无挽留,只是淡淡应声:“上官大人慢走。” 目送他出了大门,江单转身朝后门飞快而去。 第145章 长安城外(官道):今日惠风和畅,碧空如洗,长安城外官道边。 坐马上的江单微闭着眼,日光暖和落在身上,清风徐来极是快哉。 而迎着那微风拂去的还有一层层白灰,原是在道上来回的随从在洒落的灰。 不远处有几人策马而来,扬起了尘土盖住了那白灰。 江单睁了一眼瞥见了来人又缓缓闭上了。 没一会,那马蹄声越发的近。 “吁~” “吁~” 是马停下的声音,而后一道厚重的声音响起:“原是大理寺少卿江单大人在此,。” 听到话,江单方睁开眼,近在几步远御马的几个男子,皆是作盔甲打扮,为首说话的男子虽是中年,但身材魁梧,轩昂不凡得很。 “司将军?”江单惊讶吃喜:“没想到能在这见到司将军。” 那中年魁梧男子正是司文荣,而今在景兴的常年镇守边关的将军。 司文荣看到江单也有许意外:“本将军今日上朝没见到你大理寺的大人,倒是出城这会遇上了,倒是缘分哪。” 他声音甚是豪爽,多是那开朗性子。 “司将军刚从边关回来有所不知啊,这几月啊……”他摇着头:“皇上便准旨让我与宋大人不必上早朝。” “辛苦两位大人了。”司文荣沉了声道:“我虽前日才回长安,但这两日也听说了,长安城近内不太平……不过本将军相信为非作恶之人必有报应。” -- 第207页 江单叹了气,眉宇有些哀愁。 “不说了……司将军你这是要出城去哪?”他问。 司文荣道:“是,我与几位副将出城去军营一趟。” 江单听着点了点头:“那将军稍等片刻。” 说着他回首朝那后边上的随从喊:“你们停下,司将军要过道。” “是!大人。”那随从应声后便那怀里的黑盒子收了回去。 司文荣望了望那随从,瞧得有些不解,有些好奇:“江大人,你这是在作甚?” 江单张了张嘴,有些为难。 好一会才有些无奈道:“下官奉皇上之命,对一叛国逆贼行挫骨扬灰之刑……” 这明显是在扬灰了…… 司文荣闻言,皱起眉:“这……”他疑惑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本将军还未听到最近有什么叛国逆贼?” “将军鲜少在长安,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江单道着,语气有些沉重:“将军记得那顾家么?是那昔日顾家的一个下人—名唤顾欢,一个无名小辈,将军应该不识得此人。” 他话语一落,司文荣身后的几个副将都明显变了脸色。 司文荣也神色一愣,而后怔声:“顾……欢?” “对,顾欢。”江单瞧着司文荣神色怪异,似疑惑问到:“将军识得他?” 司文荣身后的副将似不信,迟疑问:“江大人,下官听闻那顾欢早死于那顾家抄门时了……怎么会出现?你莫不是在唬我们?” 司文荣抬着眼神也定定望着江单,却不言语。 江单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那顾欢的确是几年前就死了……但是当时他尸体没发现啊,最近是意外发现他的尸骸了……”说着,他顿了顿:“叛国逆贼,皇上定是给予严惩。” 所有人神色微变,神色各异。 “逆贼虽可恶,但他已逝去多年,皇上这么做……”那后面的副将在议言。 “挫骨扬灰……骨灰撒在这人往人来的官道,遭世人践踏。”又一将低声:“那顾欢生前也算得一代名将…死后却落得这下场。” 几人一番感慨,唏嘘不已。 独得那司文荣将军微微失神,眸色有些复杂。 江单瞥了那司文荣一眼,移了视线。 轻笑着道:“几位将军严重了,长安最近不太平,皇上忧心烦心,又撞上了这么一事,皇上更是龙颜大怒,定要发泄一下才是。” 那几位将军听着江单的话相觑,却没有应声。 那方司文荣收了神,声音微沉接话:“江大人言之有理。” 顿了顿:“既是如此,我就不耽误江大人办事了,我等先走了……” 江单点了头:“将军慢走。” 司文荣朝他一颔首,又眼神深邃的望了那身后随从一眼,方一挥马鞭,扬长而去。 扬起的尘土将那远远而去的身影掩去。 回首望去,江单抿紧了唇,五官微凌,望着那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他想起上官连城同他说的,顾欢一事若被这些常年镇守远土的将军知晓,定心生嫌隙。 他想,他大概有些看清上官连城的布局了…… —— 大理寺: 宋恕之几人回来后,整整昏睡了一天。 醒来时也只是微微不适,倒也无碍。 那弥生恢复地更快,正午时便在大理寺来回溜达了。 自良山一趟,这大理寺众人对他更是格外尊重,一口一个“小师叔”无比热情。 弥生和尚无比受用,受用他们投来的尊敬的眼光。 连那从验尸房抬着尸体出来的小侍卫都将那尸体架子一丢,给他行礼。 弄得弥生垂首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 这一垂首,他就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他不顾那侍卫阻拦,掀了那地上盖尸的白布,定眼一瞧,心里就打了一个咯噔。 — 宋恕之到偏厅时,弥生和尚和杨虞几人正围在一起,他走近了一看,发现他们正围着一具干枯得可怕的女尸体在讨论着什么。 听得啊湛吞着口水,在问:“小师叔……这真是恶鬼所为?” 弥生应:“该不会有错,这尸上还沾染着丝丝鬼气,不过施主们肉眼凡胎是看不到的。” “没想到这长安城里竟有恶鬼作祟。”杨虞冷声:“莫真当我们大理寺抓不了鬼?” 宋恕之:…… 如此一遭,似乎这些人都相信了那些鬼力怪神之事,不过……而今发生了那么多事,是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这尸体是从叶侍郎家拉来的,是那叶二小姐的丫鬟,发现莫名死在那花园中。” 说话的是冷玉燕。 “叶侍郎家……”啊湛吃惊:“那就是他府里有鬼!” 他倒是抓到了重点。 弥生和尚好奇:“叶侍郎家?” “小师叔,就是咱们上回晚上路过的那一户。”子郎道:“你可还记得?” 子郎记得那天晚上弥生和尚还在那家府门口驻足过。 弥生和尚恍然想起,他点了头,神色若有所思。 “这尸体是怎么一回事?”宋恕之突然在身后开口,将几人惊了惊。 给宋恕之让了道,宋恕之走近了看才发觉这尸体甚是诡异,又是一具想不通的尸体。 几人中,只有冷玉燕知晓,她道:“这是叶相毅府里的丫鬟,莫名死在花园里,因为这尸体明显不寻常,就划分到了我们大理寺这来,江大人这几日便在忙于调查此案,凶手还没找到,其中便又牵扯出其他的……案件迟迟没有进展。” -- 第208页 具体的其实她也不是知道得很清楚。 “这凶手是一只鬼,江大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抓到凶手?”阿湛道:“这得小师叔出马才行!” 啊湛说的是对的,若是说到怪力乱神的时,行家还是这弥生和尚。 弥生点了头:“小僧得去那个叶侍郎家走一趟才是。” 第146章 六月很快过去,七月逼近。 每年里七月中甚为重要,因为七月十五是月祠盛典大会,皇恩福泽天下,举国同庆。 早那一个月前,那史部便在准备了,而今距离七月祠会还有七日,整个长安城明显都有热闹气氛了。 而在此之前,良山起了一场大火。 那场大火烧了两天三夜,连了几座山头,好在一场大雨浇灭了漫天大火。 有人说是朝廷让人放的火。 有人说是那良山上妖孽太多,天降天火,为民除害。 而刚从大殿上出来的上官连城,宋恕之,弥生和尚望着那天边的一片火红,陷入了沉思。 好一会,宋恕之面无表情:“这倒是省了我们大理寺的活。” 弥生和尚垂首,一连几声:“阿弥陀佛。” “宋大人,你是不是该返回去大殿同皇上再奏?”上官连城望着远处的一片火红,语气淡淡道。 “劳瑾瑜王爷关心了。”宋恕之冷着声:“出了这等事,我想皇上应该会对王爷的另一番见解很有兴趣的。” 上官连城低笑了一声,不言语提脚就走。 宋恕之望着他的背影脸色十分难看。 “如此,小僧也先走了,宫外见。”弥生和尚语落,不听宋恕之应话,也转身就跑。 宋恕之:…… — 红墙绿瓦的出宫路十分遥远,弥生和尚追着那上官连城并肩而行。 上官连城没有看弥生和尚,脚下未停依旧目视前方。 弥生和尚也望着前方,两人并肩行在那一条长长的宫道,身影凌行。 片刻弥生和尚开口:“那封信匿名信是你寄的?” “是。” “我师父人现在何处?” “不知道。” “那你让我来长安做什么?” “除妖。” “你见过他吗?” “见过。” “什么时候?” “半个月前。” “他去了哪?” “本王不知。” 两人一问一应,甚是迫捷。 “为何不让他帮忙除妖。” “他自顾不暇。” 闻言,弥生和尚声音一顿,他微蹙了眉头,语气微低:“他怎么了?” “人之终老,百病缠身。”上官连城已行前了和尚两步,边道着:“他也活得够久了。” 弥生和尚叹了气,他那师傅—昌国的上一任天师,人称别鹤老儿,十年前假死就离开了昌国。 这几年他断断续续的寻觅他的行踪,但他那师傅却是有意避而不见。 而前一个月他收到来自长安的匿名信,信里说他师傅别鹤老儿在长安,他才千里迢迢的远到这长安。 弥生和尚望着上官连城的背影,他加快了脚步,又追上了他。 微风不燥,拂面而来中他淡声问:“王爷,你相信这个世上有妖吗?” 上官连城平声:“信则有,不信则无。” “未上良山之前,宋大人等人都不信这世上有妖,不过王爷好像很久之前就知道长安有妖出现了?”弥生和尚微勾着唇角,他轻笑着,脸色也不是那淡然得漠不关心的神色。 闻言,上官连城停下脚步,他侧了身,眉眼漠然,今日着了一身官袍的他显得有些肃然。 “本王知道,很早以前便知。”他道:“那又如何?” 弥生和尚望着他,摇了头:“阿弥陀佛,小僧多言了,王爷知与不知并不能如何。” 上官连城只是瞥了他一眼,语气从容不迫:“长安是个繁华的地方,能纳天下人,妖也好,人也罢,只要他们安分守已,长安便能有一方他们的容身之处,若是不识抬举,那这景兴国土之上便哪一处都不容不下他们。” 他的意思很明显。 弥生垂着眸:“王爷所言极是。” 上官连城神色淡淡:“大师还有事吗?若是没有本王就先走了?” “阿弥陀佛,恭送王爷。” 上官连城点了头,便提脚离去。 弥生抬首望着那冷漠身影许久。 —— 宫门外。 上官连城刚从宫门出来,便看到宫门外的马车和马车旁的白辞。 上了马车,白辞开口便道:“王爷,良山那边着火了!” 上官连城闭眼半寐,低声应:“嗯,我看到了。” 那么大的火,红了半边天,怕是这整个长安城的人都看到了。 “那……”白辞欲言又止。 “青夜在良山脚下待命,他知道怎么做。”上官连城又道。 白辞惊奇:“王爷,你知道良山会失火?” 上官连城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好看的瞥了他一眼:“我还没那么厉害,不过是总能猜到她许些动作。” “王爷神机妙算。”白辞狗腿道。 在他看来,他家王爷是一顶一的睿智过人,而今天底下还没有哪个能比得过他家王爷。 上官连城回以他面色冷淡。 -- 第209页 马车咕噜咕噜的车轮声与马蹄声中,隐约能看到是出了宫穿过了街市。 白辞低了声又道:“有人看见兰姬进了皇宫,她与柴太后走得有些近。” “若没有宫里位高权重的人给她担着,按宋恕之的性子,她那酒肆留不到现在。”上官连城也不意外。 当初黄粱死后,查出与桃李源有牵扯,按那大理寺的做法怎会只是悄然探查?甚至颇有忌惮? 白辞不解:“那柴太后这是何意?平日里经常去兰姬那间酒肆的朝廷官员都察觉到了什么,而今一个都不敢再去,不瞎的人都知道兰姬摊上事了,那柴太后这个节骨眼上还与兰姬往来……”说着,他蹙紧了眉:“还是说……柴太后对兰姬所牵扯之事也是有所知情的?这……” 若是如此,那!白辞震惊的望着上官连城。 上官连城摇了头:“应该不会,柴太后再怎么与皇上不和,她手上并无棋子可用,定还是要依靠皇上,勾结外人危害朝纲对她来讲并没有好处。” 眼下柴太后最好的护身符还是当今皇上,皇上之位受到威胁,或是皇上出事,她的好日子可也就到头了。 “兰姬与柴太后走得近,大概也只是利用之意,相互利用,各取所需。” 上官连城垂着一双幽幽细眸:“派人对兰姬的行踪盯紧一点,近期她所接触的人,去过的地方都要特别留意。” 白辞点了头:“好。” 马车外是街市喧闹的吆喝声,白辞掀开了帘子,人来人往中正瞧见了那路边行走的江单。 白辞道:“还有一事王爷,司文荣将军送了请帖,希望在回萧关前与王爷见一面。” 上官连城挑了下眉,他倒是没想到司文荣这么快要找他了。 “那便见吧。”他淡声。 第147章 宫外: 弥生和尚站在宫门外静静等着宋恕之,在突然察觉有些异样时,那一辆出宫的马车已离了自己老远。 他蹙着眉盯着那远远而去的马车,行了一旁问那守宫门的侍卫:“那马车里的是何人?” 侍卫道:“那是后宫内院的女侍马车,出宫办事的,大师莫多问。” 弥生和尚眉头紧蹙,后宫内院出来的马车怎么有妖气…… 莫着那瑾瑜王爷说的妖不止是那良山上的“山鬼”?还有化为人形的妖? 良山的山鬼为人为豢养,究竟何人所豢养至今还未查出……想来能豢养山鬼之人也的确不会是普通人,若是换成妖,那豢养山鬼简直易如反掌。 弥生和尚觉得这长安城越来越有意思了……竟是妖魔鬼怪云集。 “弥生大师?” 宋恕之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弥生和尚回了神,看到宋恕之:“宋大人,你出来了。” 宋恕之点了头,又望了望弥生和尚方才视线所去:“大师在看什么?”他问,问得好不含蓄。 弥生和尚也不遮掩:“有妖气。” “妖气?”宋恕之眉头一皱:“在宫里?” 在这里,也只能是宫里了。 “宫里出去的马车。”弥生和尚道。 宋恕之沉默着,一会他转身去问那守宫门的侍卫。 侍卫望了望弥生和尚,又望了望宋恕之,磕巴道:“那是……太后宫里的马车。” 宋恕之挑了下眉,太后…… —— 叶府: 自从那祝星儿一事后,这叶府气压更低了。 听闻那井里捞出尸体后,那叶老太太更是气晕了过去,这已是这个月的第二次了,上次是那丫鬟死在花园中。 府里的下人们更是笃定了这府里是不干净,关于那前府主人的传闻传得甚之又甚。 叶相毅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又是主动同皇上请罪,又是去主动领罚,那态度很是诚恳。 皇上罚了他三年俸禄,竟就饶过了他,朝堂之上众臣敢怒不敢言,又纷纷言是那叶淑妃魅惑了皇上。 虽是如此,这几日无论叶相毅还是叶府里所有人都是战战兢兢。 随着叶家姨娘上小钟山寺为叶云帆祈福两个来月的叶妙绫与叶萱萱今日回了叶家,许是听闻了叶家又发生了事情才匆匆赶回来。 府里一片低沉,平日嚣张跋扈的贾氏也无心料理家事,守着那叶云帆整日以泪洗面。 而叶雪枝待在院子里半步不敢出,一时间,这府里的大小事就落到了那叶妙绫与三姨娘身上。 纵这府里如何变化,苏凝依旧呆在她那小院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叶妙绫掌事,倒是给她送了不少好东西,也没有亏待她。 而叶萱萱回府后来寻她,瞧着又小胖了一圈,看来那寺庙的日子更为舒心。 叶萱萱还为她求了张平安符,苏凝拿着很是高兴,觉得叶萱萱至少有心了。 整个上午,叶萱萱都拉着她说最近府里发生的事。 老实说,苏凝自己也不知道的,她才恢复神智不久,这最近的事也只是听那玲儿提起两句而已。 只是在那叶萱萱有意无意提起关于那大理寺的什么江大人时,苏凝更懵神了。 江大人……大理寺……她都不知道不认识。 玲儿在旁接话道:“那位大理寺江大人似乎与传闻中有些不一样。” 叶萱萱迟疑了一下问:“什么不一样?” “长安城里都传那大理寺跟地狱似的,那江大人也是传的什么冷血阴毒,但我觉得他还挺好的。” -- 第210页 她也见过两次那江单,挺温良的一翩翩公子,对她家小姐也很是温和的态度,倒是苏凝对那位江大人没什么好态度。 苏凝听着,眉头似蹙非蹙:“玲儿,你认识他吗?” “啊?”玲儿挠了挠后脑勺,又望了望叶萱萱,尴尬的笑了笑:“那位江大人不是来过我们府里好几次吗……府里好多下人都见过他的,大家都这么说……这么说的……” 苏凝一听,眸子颤了颤,声音低低:“我倒是忘记了……” 并非她忘记了……是认识那位江大人的不是她,而是那只可恶的女鬼…… 说到女鬼,苏凝更觉得生气,昨儿夜里无论她怎么唤,怎么喊,等了一夜,那女鬼就是不出现,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失神间,叶萱萱还同玲儿聊着什么,她也没注意听,只是好一会玲儿一句“难不成四小姐喜欢他?”飘入耳中,她一下就回神过来。 “什么?”她惊奇出声 叶萱萱那方红了脸,跺脚急了:“哎呀!玲儿,你胡说什么呢?我才没有!” 她嘴上说着没有,那眸子里明明却是荡着一片柔情羞涩。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了。 苏凝吃惊捂唇,觉得十分惊奇:“真的呀?萱萱……你?” “表小姐……你也爱胡说!”叶萱萱娇羞不已“我……我不同你说了。” 被说中心事的她觉得脸上一片滚烫,起身就跑。 只留得苏凝望着她那小背影笑,那玲儿更是直笑出声:“没有就没有,四小姐你跑什么呀?” 苏凝轻笑着摇头,原来这丫头怀春了。 “小姐,你看四小姐,这肯定是被我们说中了!”玲儿道。 “你还说,都将她给羞跑了,小心下次她饶不过你。” 玲儿连辩解:“玲儿也就是随便一说,哪知嘛……” 苏凝宠溺的对她柔和一瞪:“你这坏丫头。” 主仆不由嬉笑一时,满院子里都是玲儿的笑声。 那叶采老远就听到笑声,加快了脚步进了院子。 玲儿一瞧他:“咦?采儿哥你怎么来了?” 叶采望了望那坐着的苏凝,垂首道:“少爷让表小姐过去一趟。” 这叶采是那叶荣轩的贴身随从。 苏凝好奇问:“表哥找我什么事?” 叶采迟疑了一下,抬眸望了望苏凝才道:“那边的偏院有个废弃的屋子,屋子里有些遗留的书籍,少爷说表小姐会喜欢的,让表小姐过去看看。” 废弃的屋子?遗留的书籍? 苏凝想了想,没想出这叶府里还有废弃的屋院。 她应声:“好,我这会就去。” 起了身,她随着那叶采的脚步而去,玲儿要跟去时,被她留了下来。 — 叶府很大,以前她便知道,甚至这叶家的人都住不完,难免几间平日不住人。 这不住人的院子又偏远,早两年翻修的时候有几间保留完好的院子就没有动过。 苏凝随着叶采得带路,才发现这叶府里还有好几间甚不错的院子。 而叶荣轩在的就是在一间有许多侍卫把守的院子隔壁的院子,苏凝路过时,不由多看了两眼,那叶采道:“表小姐也知道的,出了那事以后……老爷就不让人靠近这里了,毕竟那案子还不算完结了……” 叶采说的是从井里捞出尸体的一事……这她是知道的,毕竟玲儿这两天在她耳边唠叨了许多。 这案子当然不能算完结,因为凶手是叶云帆,他还没有被抓,这就不能算完结。 叶采将她领进了旁边的院子,这院子不大,但令人惊讶的是这个有些脏乱的院子里也种着同她那个院子里一样的翠竹。 就是许久无人打理,有几分衰落之相。 叶荣轩从阁楼的窗户探出头:“凝儿,我在这,你上来。” 苏凝点了头。 这是一座精致两层的小阁楼,进了屋,一眼就看到屋子里满是书架子,墙上挂了画,还有那一排的笔架子上挂了好些毛刺笔,就是都铺了一层灰蒙蒙的灰尘,还有些蛛网。 屋里的霉味甚重,可以知道这里许久没通风了,就算是这会叶荣轩打开了所有门窗,那股霉味一时半会也散不去。 院外阳光明媚,却是洒不进来这屋里,这里的气息太过于沉重。 苏凝小心翼翼的上了楼,楼上更明亮些,不过也是满满的书堆。 四扇窗户都支了起来,明亮的屋子一览无余,墙上挂了好几幅画,画上的都是一些青竹,无署名也无题词。 叶荣轩便站在那青竹画前。 苏凝行了过去,垂眸唤了声:“表哥。” 叶荣轩回了首,上下打量了她才带笑:“凝儿,几日不见你气色很好了。” 苏凝看见他笑颜,心情也好,嘴角微扬:“表哥,凝儿很好。” “那便好。”他点头,很是欣慰。 苏凝笑了笑,然后望了这满屋的书堆:“不过表哥……你唤我来做什么?” 叶荣轩行了一旁的书桌,拿起一本书,拍了拍,扬起了一层灰尘。 挥了挥眼前的飞扬的挥,他将那书递给苏凝。 苏凝望了望他,接过一瞧,瞧见了书上两个大字“浮生若梦”。 她瞬间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翻开了几页,又满脸惊奇的望着叶荣轩,惊喜道:“浮生若梦?胡兰老先生的说胡文?这……这怎么在这?” -- 第211页 胡兰老先生乃一代诗人,去世已有百来年,他的几本诗文原帖在当今已是成孤本,千金难得。 她读过关于这位老先生的所有诗文,其敬佩之心有如江水涛涛。 “我便晓得你会喜欢。”叶荣轩道:“这处啊,便是被人遗忘的一处藏书阁啊,我看过了,这里有很多书都是世间难寻的绝世孤本。” “怎么会?”苏凝望了一圈这满是灰土的书堆。 “可不是么。”叶荣轩叹了气:“你喜欢便挑几本走吧,挑完了这些都要处理掉的。” 苏凝不解,一双水眸疑惑不解:“处理?什么处理?” 如他所说,这些书都是珍品,为何要处理? “你可知这里是谁的?”叶荣轩问。 苏凝摇了摇头。 “顾之恒。” 顾之恒?苏凝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叶荣轩瞧她一脸茫然的样子,不由笑了笑:“一个早就埋土的人而已,你不认识也正常。” 他道:“之前翻修府邸的下人们偷懒,留了好多东西没有处理,皇上下旨,要将这府里有关过去的一些东西都要烧了干净。” 苏凝听得云里雾里。 叶荣轩无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好了,你也不必知晓那么多,你就喜欢那些挑了走就是了,去吧。” 苏凝点了点头。 “谢谢表哥。” 叶荣轩点了头,转身便去收了那挂墙上的画。 苏凝眨了眨眼睛,也转身朝书架子走去,只是行了没两步,她又停下了。 顾之恒! 她想起来了,之前的欧阳大夫说过的,叛国的顾家那个才子顾之恒! 这里是他的藏书阁! 所以叶荣轩才会说要烧掉那样的话。 苏凝想到的,只有可惜。 可惜的这些书,还有这些画葬身火海。 表哥让她来挑几本,其实也是觉得可惜的吧,不然大可静静地处理掉。 人有罪,可是东西何曾有? 这里上千本书,也许是那人的一生心血,也可能是别人的一生所求,就这么说着要烧掉? 心感惋惜之意,她边在那书架子上垫脚取那上边有些老旧的书。 书上似乎压了什么东西,并没有那么好取,她使劲一拉,那书倒是拉出来了,那上边本来藏得看不见的东西也被她那么一拉,拉出了出来,横出来的一大截。 扬起的灰尘让她皱了眉,她望了望那上边的东西,好像是画卷? 藏得这么严实的画? 自知道这个顾之恒是有名的画家,其实苏凝看着这满屋的画都有些异样,不容置疑的,那顾之恒定是才智过人,他流传的名画也是难寻得很。 所以看着那上边的名画,她很是好奇。 于是抬手便将那画卷抽了下来。 扬起灰尘让她闭眼,那画一不留神就掉了下去,掉落在地的瞬间,那画卷便滚摊开了来。 “你小心些。”叶荣轩的声音传了来。 “凝儿知道了。”苏凝揉了眼睛应声道。 待她睁开眼要去拿落地上的画时,便一愣。 第148章 画上的是一个身姿的妙的女子,女子坐在石头上,赤足探入水中,身子微斜,手中还拿着一株开得绚烂的梅花。 只是这样一个场景便令人心颤,可惜的是那女子的面容却是一片模糊,画纸上有些皱巴,似不小心弄了水模糊了面容。 一幅有瑕疵的画。 苏凝蹲了下来,将那画拾了起来,平放在了那桌上。 这幅画因有瑕疵,便说不上好不好了,它已是一幅坏掉的画。 不过她眸子一移,发现了那画上还有词: —有女清霜色,见之忘俗,於我,月光照水,水波映月,之死矢靡它。 苏凝心里惊讶:好一个之死矢靡它……再将那视线移到画中人,原来这画中人是心上人。 她瞧着那模糊掉的女子面容,心里微叹,该是怎么样的绝色才能得到那位顾之恒的垂青? 只是可惜了未能一睹芳容。 她也好奇,那样一个才华卓烁名彻天下的男子喜欢的是什么样的女子…… —————— 弥生和尚抬头望了望那写“叶府”大字的牌匾,问:“宋大人?我们不回大理寺吗?” 宋恕之神色淡淡:“大师不是说过想来叶府走一趟吗?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他也顺便将该抓的人抓回该去的地方,不论坐着的还是躺着的。 弥生和尚一听倒是点头:“那倒好。” 两人提脚就朝大门走,看门的下人都不敢拦着,让他们径直往里走。 叶相毅正好在府,对着宋恕之倒是客气,对着弥生和尚便是眉头紧蹙。 只是看着宋恕之对弥生和尚态度很是客气,他也不敢放肆,自是以礼相待,听闻他们见叶云帆,叶相毅便一连叹气。 “大人……那畜生今是重病在床,心智不正……”他无奈:“是报应啊!” 宋恕之可也那耐心听他说那些表面话,当即道:“叶大人只管带我们去就是。” 叶相毅推脱不去,只好领着两人去。 事实上宋恕之如此坚持,是因为弥生和尚一进府就说这府邸阴气过重,且有怨气遮顶。 而怨气冲天的方向……问了个下人,说是那叶云帆院子坐落的方向。 -- 第212页 而弥生和尚手里拿着颗白色的珠子,一边眉头紧蹙。 他道:“阿弥陀佛,这地极是阴煞,多会生鬼。” 走在前面的叶相毅闻言,当下脸色有些不悦,他回了首:“弥生大师,下官敬你是他国天师,对你以礼相待,你可莫胡言乱语!” 叶相毅觉得荒唐,听着很是恼怒。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弥生和尚道:“叶大人,你不必恼怒,信则有不信则无。” 叶相毅冷哼了一声,拂袖转身。 一路无言,弥生和尚不再开口说话。 行了一会,终于踏进了那院子,一进院子,便听得那自屋里传出来的吼叫声。 凄凉而悲惨。 叶相毅听得心里一颤,连即推门而进。 弥生和尚与宋恕之跟着他身后进了屋,屋里是昏暗的,没有光照进来。 床上的人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又不断在挣扎着,他脸上青筋暴起,嘴里不断尖叫着。 他的脸上满是痛苦。 宋恕之眉头紧蹙,他是听闻这叶云帆着了病,神志不清,倒是没想到这么严重。 叶相毅不断在唤着他:“云帆,云帆?吾儿啊……你清醒清醒啊。” 宋恕之望了一眼弥生和尚:“大师,你能看出什么吗?” 弥生和尚神色淡然:“被恶鬼吹了风,神志不清了。” 宋恕之望着那床上尖叫不断地叶云帆,微微挑了眉:“恶鬼吹风?” 弥生和尚点了头:“不过这恶鬼也不是人人都能害,世间大善大义大忠之人自能免疫之,只有那行恶之人才会招恶鬼。” 叶云帆便是这例子,也是罪有应得,自古多行不义必自毙。 “能救么?”宋恕之问。 弥生和尚朝他勾唇一笑,那张明明少年稚气的脸总是有些不符合年龄的淡定从容。 弥生和尚转身抬眸在这屋里行了一圈,又低首琢磨了一番手中的白色珠子。 又略带疑惑的转了一圈。 “奇怪了。”他道。 宋恕之问:“怎么了?” “这处屋里明明怨气甚重,按理说这恶鬼该在此处才是,不知为何不见踪迹。” 弥生颇有不解,他道着,一边行至床边,探首打量着那叶云帆。 宋恕之问:“它可是到处害人去了?” “不会,这里怨气这么重,这恶鬼定是死在这附近,只是一般情况下不会乱跑的,它既缠上了这叶公子,想来这叶公子八九不离十是害死它之人。” 弥生和尚一边道着,一边正瞧着那被叶相毅压着的叶云帆,伸手便在他额角快速的点画了一下,那字符快速闪了一下,又消失了。 那叶云帆便不再叫唤,神色一定,两眼一闭就昏睡了过去。 叶相毅愣神:“他……他这是怎么了?” “叶大人不必担心,贵公子只是昏睡过去了。”弥生和尚道。 叶相毅望着他,神色震惊又觉得激动。 “大师!大师你能救我儿?” 弥生和尚垂首:“阿弥陀佛,贵公子只是瞧着严重些,实际上并无大碍,彻底救他也不难,只要抓住那恶鬼,自能让贵公子恢复。” “大师,你救救他。”叶相毅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他神情激动:“大师,只要你救他,要什么我都给你,你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弥生和尚一把扶起叶相毅:“阿弥陀佛,大人不必这样,妖孽害人小僧除之只是行本分之事,叶大人也不必回报。” 宋恕之瞧那和尚一脸无奈,便出口:“叶大人,你若想尽快医治好叶二公子,便别给这弥生大师添麻烦了,这官话谁都会说,能不成付出具体行动还是得以后看。” 叶相毅被那宋恕之说红了脸,脸色带上了些不悦:“宋大人,你这话说得下官不大明白,大师若是能有恩于我叶府,我叶家自是倾家荡产也要报恩,怎就成了官话?” 宋恕之抱臂笑了笑。 “弥生大师乃是一个出家人,无欲无求,待钱财是身外物,叶大人许这承诺不是官话是什么?”宋恕之一双黑眸如利剑,此刻带着嘲讽的意味望着那叶相毅,望得那叶相毅心底一个哆嗦。 “说什么倾家荡产永世难忘,也不如叶大人多行善事来着实在。” 叶相毅脸色越发难看,半天语气很是不耐烦:“只要大师救了小儿,什么要求下官都一一照办。” “阿弥陀佛,叶大人,这事不急。”弥生和尚幽幽插口:“请容小僧再好好看看叶公子。” 那叶相毅方态度转变:“好好……大师,这边,这边请。” 宋恕之倚在门边,只是垂眸冷笑。 第149章 弥生和尚站在院子里,手里的珠子闪着绿光,他仰头望天,只望见一片黑气遮日。 看来是厉鬼才会有如此大的怨气冲天。 宋恕之自屋里出来,身后还跟着叶相毅。 弥生和尚开口问道:“那位女子死在何处?” 叶相毅还一脸茫然。 宋恕之接话:“那害人恶鬼是她?” “八九不离十。” 宋恕之点了头,转身便走,弥生和尚只朝那叶相毅一浅笑,便跟着宋恕之的走出院子。 叶相毅愣了下,才想起他们说的是什么! 宋恕之与弥生和尚刚出了院子,便同那隔壁院里出来的叶荣轩苏凝撞上了。 -- 第213页 叶荣轩吃惊:“宋大人,你怎么来了?” 宋恕之背着手:“叶大公子,案子还有些诡异之处,同弥生大师过来再走一趟。” 叶荣轩也明白,那日江单放话,即便是叶云帆发病,那大理寺的大牢也要蹲。 想来这大理寺是冲着叶云帆来的。 他也无奈,叶云帆虽为他胞弟,但是他确实害人性命,这事容不得任何辩解。 “那需要荣轩帮忙?” “也好,那还劳烦大公子带路,弥生大师要看那沉尸井口。” 叶荣轩点头,而后转身朝身后的苏凝低声道:“凝儿,你先回去。” 苏凝点了点头。 只是她刚同那什么宋大人擦身而过,便听得他那低沉的声音:“苏姑娘。” 苏凝身子下意识的一震,回眸望他,便与那双惊人的亮眸对上,让她一颤。 她想起他是谁了,这是大理寺的寺卿大人宋恕之……有名的黑面神… “宋……宋大人。” 这是个望一眼就让人胆颤的男子,她不由得几分慌张:“小女苏凝见过大人。” “苏姑娘……你如此惊慌做什么?”宋恕之不解望着她。 上番她见着他可是胆子大着很,可不是这眼前柔弱,一双眸子露怯意的模样。 苏凝被他那么一问,心中又是不由得紧张。 “宋大人。”叶荣轩拉过苏凝,笑得温和:“宋大人见谅,我这表妹自幼胆小得很,且怕生人。” 苏凝躲在叶荣轩身后,半天不敢说话。 宋恕之挑了眉:“本官与苏姑娘也见过几次,还是生人么,苏姑娘?” 他的语气微挑。 苏凝心中一凝,这臭女鬼真是了不起,都给她招的什么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大人……大人误会了,小女只是觉得大人…英姿飒爽……” 她那断断续续的话还没说完,宋恕之便打断她:“只是江大人昨儿提起你,说找不着你。” 苏凝愣神,张了张嘴巴,半天:“江?江大人?” 她那神色有些慌张,眼神躲闪:“江大人啊?苏凝知道了,谢谢宋大人!” 说完,她便连垂首,那娇小身子瞧着都快要倒了。 宋恕之微蹙了眉,那眸子落在苏凝身上,苏凝即便不看,也感觉得到他那视线。 叶荣轩上前挡了宋恕之的视线,道:“宋大人,我这表妹最近身子不适,脑袋懵很多时候都会忘记事情,还望大人谅解。” 宋恕之没有说话,这苏凝确实有些奇怪,人的眼神不会骗人…… 苏凝害怕得眸子连连颤动:“苏凝……苏凝有冒犯之处,还望大人多多见谅!” 她的声音很低,语调也是怯生生的。 宋恕之摆手:“本官只是同苏姑娘打声招呼,无它意,苏姑娘不必紧张,你若是不适便先走吧。” 苏凝如释重负,心中松了一口气。 连点头:“谢谢宋大人!” 然而转身就走,那身影恨不得立马的消失众人眼前。 叶荣轩笑得无奈:“宋大人,凝儿年纪尚小,到长安城也不久,很多礼数也不懂,才会这般……” “是么?”宋恕之眸子微凝。 弥生和尚则一直盯着那苏凝远去身影若有所思。 —— 昭王府门口: 马车刚停下,门口的仆人便迎了上来。 白辞与上官连城接而下了马车。 白辞斜眸瞧了一眼旁边那叶府门口站了几人。 随口问:“大理寺的人又来了?” 下人答道:“是的,是宋大人还有一个和尚。” “和尚?弥生和尚?”白辞好笑道:“是那叶府里有鬼还是有妖了?” 他说着回首,便瞧着上官连城朝那叶府大门走去了。 “哎?王爷?” — 叶府里: 弥生和尚与宋恕之,叶荣轩围着一口井,井下是黑漆漆的一片,还留着昔日的尸体腐烂味,令人作呕。 叶荣轩好奇问:“大师……这井里有什么不对劲吗?” “阿弥陀佛。”弥生和尚叹息应:“死不瞑目,化成恶鬼了。” 叶荣轩蹙了眉头,有些诧异。 “化成恶鬼,缠上叶云帆了?”宋恕之神色淡然问。 叶荣轩侧眸瞧了瞧宋恕之,他似乎也不意外,这是正常的事吗? “对,她明显含恨自尽,对叶二公子肯定是满腹怨气。”弥生和尚道。 又语气带上不解:“只是这恶鬼为何不见踪迹……” 宋恕之问:“不在这府中吗?” 弥生和尚点了头。 而后伸手将那手中珠子置于那井口上方,他收了手,那珠子还稳当的漂浮着,随后发着一闪一闪的绿光,越来越亮…… 叶荣轩看得瞪大了眼,一动不动。 那乌黑的井口隐隐中飘上一道道黑气,绕着那那白珠子飞。 宋恕之拉着呆住的叶荣轩连连后退,弥生和尚则一动不动,垂首念着什么。 宋恕之只听得那声音似有万人齐言,叽叽喳喳不停,而白珠随着那弥生和尚的念经声,绿光闪得越来越快,与那黑气缠绕。 “这……这是什么?”叶荣轩张了张嘴巴,半天憋出一句。 宋恕之没理他,只是神情专注的望着那颗珠子没一会就吸收了那些黑气,那绿光也灭了去。 -- 第214页 弥生和尚伸手接了那颗珠子,神色淡然:“阿弥陀佛,这恶鬼好深的怨气,遗留的怨气都如此可怕,怕是已化成了厉鬼。” 人死后,也不是能个个都化鬼,一般情况下,人死后就直接下了地府,等待投胎。 化鬼的,一般都是以自尽结束生命的人,自尽是最大的罪,是要地狱受罚的,而有的死于极阴煞之地,便有八成可能会成孤魂野鬼。 而这化了鬼,也分等级,有那还留着生前理智,飘于这人世间的鬼,一般这种鬼都是心愿未了。 恶鬼便是为报复生前所恨之人而作恶的鬼。 其中厉鬼最为厉害,失去了为人的理智,到处祸害人间,这种鬼多半是怨气满腹。 弥生和尚道:“这厉鬼厉害,能离开身死之地也能理解。” 宋恕之沉默了一会,才问“按大师所说,这厉鬼会去何处?” 弥生和尚摇了摇头:“小僧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般而言,就算厉鬼再厉害,她也很少会离开自己的身死之地。” 宋恕之蹙了眉,思虑了一番:“这女子死了并不算久,她多少会残留生前神智吧?记得生前事?” 弥生和尚想了想:“化鬼时间越长,便会逐渐忘记生前事,这只厉鬼死了只有几个月,大概多少会记得。” 宋恕之挑眉:“也就是说,她应该会记得她的家人?” 弥生和尚眼中有疑惑,但还是点头。 “客死他乡,突然看到亲人,她会不会跟着走?”宋恕之问。 弥生和尚闻言,望着他眼中逐渐清明…… 第150章 落荒而逃这四字足以形容她的狼狈。 不管那宋恕之还是那和尚都让她不舒服。 回去路上心中免不了对那女鬼一顿哀怨…… 只是她没想到她竟撞上了上官连城,他站在那倚湖的柳树下,目光烁烁。 想起昨日,苏凝吓得又是一个心里哆嗦:“瑾瑜王爷……苏凝参见王爷!” 上官连城双眸落在她身上打量着她,好一会才问:“你见过宋恕之和那和尚了?” 她不知道这王爷是怎么知道的,但还是点了头。 “为难你了?” 苏凝又摇了摇头。 他又道:“你这阵子不要到处乱跑,好好呆在家中,我会让重也保护你。” 苏凝望着上官连城,眸子凝了凝,迟迟没有应声…… 她的心中浮起微不可见的苦涩与失落。 她一直在克制,克制自己沦陷,可是她又无比清楚的看清了自己一步一步堕落的脚步而无能为力,这才是最可悲的。 上官连城见她没有应声,又问了句:“怎么了?” 苏凝垂了首,闷声:“不用,我很好。” 上官连城望着她,嘴唇动了动没出声,微风吹得他衣衫微飘。 也不知是不是想起昨日,苏凝的心中总堵得慌。 “若是王爷没什么事,苏凝便先告退了。”苏凝朝他行了告退礼,而后转身就走。 上官连城也没有出声挽留。 同他擦身而过时,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 苏凝走得有些狼狈,只是她行了几步,突然又停下了脚步,额前的碎发被微风拂起,吹得贴在脸上。 她回了首,树下的人冷漠的眉眼融了细雪,暖阳落在他身上,耀眼得不得了。 她心中微微一颤。 嘴唇动了动,在上官连城的温和的眼神中,许久她才出声:“王爷……你以前有过心仪的姑娘吗?” 上官连城闻言,神色一愣。 苏凝见他的一双眸子里似乎有一刻有些恍惚。 好一会,他才应:“有。” 苏凝手下紧紧抓着那袖边,心里的那份辛酸喷涌而出,她垂着眸子,那长睫毛颤了颤。 “她唤顾稚初。”上官连城又道。 苏凝缓缓抬起眸,也曾听闻这位瑾瑜王爷有过王妃,有过青梅竹马,也有那红颜知己…… 姓顾的是……似乎是他那青梅竹马。 她也知道的,上官连城不是那翩翩少年了,有过心仪的女子也不意外,可当上官连城点头应时,她还是心中有些泛酸。 更何况他开口说那顾姓女子名字时,眼里的柔情与苦涩甚至没有掩藏。 “那……王爷就不该对苏凝关心。”她哑了声,眼眸微红:“你待我好,苏凝愚笨会错意,会以为王爷喜欢苏凝。” 上官连城的眸子一片清明,闻言黑眸子凝了凝。 他微斜首反问:“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待你上心?” “可你喜欢的不是我。” 她本就是个很容易动情的人,可她也知道自知之明。 这上官连城喜欢的不是她,她也清楚得很。 她的眼眸湿润:“瑾瑜王爷,我唤苏凝。” 上官连城一怔。 “也许名字也不是很重要……” 苏凝说完,朝着他粲然一笑,两汪清水般的眼睛弯得跟月牙似得。 她转身离去,身影十分决然,徒留上官连城神色茫然。 他蹙着眉,心里有些惶惑,也有些沮丧。 他喜欢的,至始至终也不过那一个人罢了。 ———— 齐心推开了门,便看到房里狼狈一片,砸了一地东西,而此时那罪魁祸首正躲在角落里,那一缕透明的小残魂虚弱得不成样子。 -- 第215页 白天的时候就一副要魂飞魄散的模样,太阳一旦落下,就狂躁得跟发癫似的,又是刮阴风又点鬼火的,实在闹腾得很。 特别夜里喜欢鬼嚎……昨儿夜里被她训了一顿,今儿才安静了不少。 而此时那惨兮兮的女鬼正恶狠狠地瞪着她。 齐心嗤笑一声,道:“瞪我也没用,你看看你那模样。” 对,女鬼被她说得更生气了,她觉得她作为一只鬼实在太惨了,随便一个凡人都能嘲笑她,气得脑袋瓜子疼。 齐心看她那狼狈样子有些可怜,软了语气:“带你去别的地方,去不去?” 女鬼横着脸,扭头不理她。 还有脾气了……齐心嚷大了声:“好啊,你不去我倒省了力气,不过这长安城好戏将上,肯定很有趣。” 女鬼心里一动,斜首:“什么意思?” 齐心笑而不语。 女鬼冷哼一声,过于惨白的脸色瞧着很是诡异:“你不必哄骗我,我才不上当。”她瞪着齐心:“我问你,苏凝呢?你们把她弄哪去了?” “那个丫头我们可没兴趣,自是扔大林子里去了,不过这林子里啊都是猛兽,若是命大这会就回家去了,若是不幸的话这会怕是被分尸了吧。” 语落,那女鬼身上的冷气噌的就上来了。 白日青天的,这屋子竟阴风阵阵。 齐心笑了笑:“急什么?不过说笑。”她笑得极是欠揍,语气慢悠悠:“那上官连城找上门来了,前日便被带走了。” 屋里那阴寒冷气渐渐散去,女鬼神色有些怪异:“上官连城……上官连城……他来过?” 蓦地又神色一变,那双眼布满血丝:“混账!你们告诉他了?” 齐心望着她,勾唇:“你想我告诉他吗?” “不准!不许!”女鬼身上又是腾地升起熊熊冷焰:“你敢说出去半字,我就杀了你!” 她那恶狠狠地眼神的确起了杀意。 “只要你听话,我便不告诉他。”齐心道。 女鬼盯着齐心,似乎也不意外:“你想干什么?” “你怕什么?你都已经是只鬼了,再怎么样也只再死一次?” 再死一次?女鬼不满的哼了一声,因为她死过了就能随便死吗? 什么玩意! 女鬼哼唧了一声:“你总不会说,你搞那么多鬼就是为了让我听话帮你做事吧?” 如果真是,那真是吃饱了撑着。 齐心弯眼一笑:“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不过是因为不用白不用。 女鬼白了她一眼:“想让我帮你吓人?还是杀人?” “我不是这么粗鲁的女子,开口张口就是要打要杀的。”齐心幽声道:“当然也不会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 才有鬼!女鬼心中暗嘲道,将她从长安城里带出来,将苏凝送走,独独留下她,说没有目的那真是骗鬼了。 “记得上次那只郡主府里的厉鬼吗?你不过只需要到那郡主府门外嚎两声。”她说着还伸手比了个二字:“就行了。” 呵呵。 女鬼冷呵了两声,嚎两声?鬼鬼相斥,她到那郡主府外鬼嚎,那就是挑衅了!那厉鬼的厉害她是见过的,难不保她去了会被撕成两半。 她当即挥了挥手:“那个半男半女的丑八怪怎么不去?他不是挺厉害的吗!” 齐心好一会才回反应她说的是那假扮顾之恒的…… 去了,不过那厉鬼就是也不出来。 她清咳了两声:“你完成这件事,就放你走。” 女鬼把眉一挑,而今她作为一只落魄的孤魂野鬼好似没有说不得权利。 ——0 齐心开了门出来,便险些与门外的人撞上。 来人一身青衣,秀美冷清,她神色淡淡的望着眼前与她生了一张一模一样脸的齐心。 从衣饰到相貌,分毫不差,竟是出现了两个齐心! 刚从屋里出来的齐心勾唇一笑,眉眼间竟是十分妩媚,而后有那肉色般的淡光自那鼻梁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褪下,露出了越来越娇媚的相貌。 从头到脚,连衣饰都换了。 然后她粲然一笑,抬手摇了摇手里一个画着奇怪符文的锦袋子,递给了神色淡然的齐心。 齐心无奈的接过,挑眉望着一身紫衣的兰姬,道:“你不以真相貌示人,认识的?” 兰姬只是神秘一笑,不理会齐心,提脚出了门。 齐心望那背影,好一会才又垂眸望着手里的锦袋,锦袋上金光微浮…… 第151章 昭王府: 上官连钰与上官连城对面而坐,视线相对,寒光四射,旁边的昭王妃纳兰晗左看看右看看,视线在两人绕了两圈。 自上桌,两兄弟便未说话,互相盯着对方,容她一直意图提话也不理她,颇是若无旁人的态度。 她给两人碗里都夹了块肉,然后道:“有甚事用完膳再议可好?” 上官连钰未看她,冷面对着上官连城,开口却温声:“爱妃好生吃着,不必理这小崽子。” 纳兰晗瞪了他一眼,掩下恼怒之气:“你两人若不想吃就出去,都不要在这碍本王妃的眼!” “王嫂莫生气,吃饭要紧。”上官连城缓声开口:“想必大哥也不是特别饿。” “我看你两都不饿。”纳兰晗将那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招来那下人:“来人,将这些东西都撤下去。” -- 第216页 那铺食的丫鬟站在一旁,为难的的眼神重在上官连城与上官连钰之间来回转。 “王妃……你饿不得,你腹中还有孩子呢……” 上官连钰幽幽转了视线,无奈的望着纳兰晗:“爱妃……” 纳兰晗冷嗤了一声,也不理会他:“本王妃瞧这两人就吃不下食。” 默了,又斜了眼瞥着上官连钰,那眼角眉梢都几分傲气与不满:“本王妃要回娘家,这王府呆不下去了!” 闻言,上官连城蹙了眉:“王嫂……” 他话还未说完,那纳兰晗已起身。 幽幽怨气:“反正这王府少了我纳兰晗,也闭不了府……” 说完,她提脚就走,未给留下的两人半句多话的时间。 上官连钰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也没有追,只是神色有些冷冷的。 按平常来说说,上官连钰定是要追上去,把纳兰晗好声好气的哄回来的。 但他却没有,反而动手拿起了筷子,夹起了吃食。 上官连城淡淡望着他,他知道上官连钰又是有话同他说,否则不会一上桌就对他有气。 许久,那上官连钰擦了嘴,望着上官连城的黑眸一片郁气,颇是沉声开口:“你王嫂腹中的是个死胎。” 上官连城神色一怔。 这是他万万没想到了,上官连钰和纳兰晗成亲四年,备孕四年……这是头胎。 心中被重重捶了一拳般,上官连城动了动嘴唇,半天才问:“王嫂知道吗?” “不知道。”上官连钰垂了眸,嘴角一抹苦笑:“我还不知道怎么同她说,她……” 纳兰晗有多欢喜这孩子是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的,她有多期待那孩子来到人世,那一份期待是人眼能见的。 这成亲四年,未能为昭王府诞下一儿半女一直是她心中的缺憾。 而今好不容易有了……却…… “这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上官连城问。 “昨日。”上官连钰神色有些哀伤,还有些悲恨之气。 昨日? “王嫂那身孕已有一百来日,每隔三日便有那御医前来诊脉,那般小心翼翼,怎会突然胎死腹中?若胎儿有异,之前都没发现?” 纳兰晗体质偏寒,不易怀孕,所以她这一怀,那上官连钰就让御医一直居在王府,随时注意她的身体,以便于有些情况能第一时间发现。 怎能突然胎死腹中。 上官连钰望着他,眼中悲恸与那恼恨之意。 上官连城心中一动,脸上爬上些许震惊之色:“是谁……” 上官连钰垂了眸,掩下眼里的悲恸之色。 “柴太后前两日一直招她入宫……”连钰的声音低沉:“是我大意了,说来终归是我过于自负才会害了晗儿……” 柴太后! 上官连城的绷着脸,五官透着阴冷凌气,柴太后对他昭王府素来不满。 早年未进宫前又与连钰有些感情纠葛……后来连钰娶了纳兰晗,她对昭王府的厌恨之情便是达到了巅峰。 连城声音颇淡:“那就让她一命抵一命。” “啊城!” 连城挑了眉,似乎想到了什么,斜眸有些嘲讽的望着他:“你莫同我说你还念着同她旧日情意?” 连钰阴着脸:“你胡说什么。” “那便让她为你那未出世的孩儿抵命。” “你……”连钰蹙紧了眉,满身阴冷,好一会才道:“我自不会让她好过。” 上官连城靠着椅背,坐姿有些懒散,他在笑,笑得在轻轻摇头。 “大哥,我了解你的。”他眼里一片清明:“这么多年,哪怕你狠心一点,都不会有今天这个事发生。” 连钰面色阴郁,而那细长的眸子有些倦怠。 他揉着眉宇:“我心中有数,你别乱来。” 上官连城勾着唇,低声:“倘我要乱呢?” 他说得轻飘飘。 连钰蓦地抬眸,颇是愣神,而后是震怒:“此话你怎能乱讲!这是要杀头的大罪。” 连城收了笑意,神色淡然的望着连钰。 “那大哥呢?皇上若是知道了你一直在帮柴太后做事……你觉得会怎么样?” 连钰神色一凝,望着连城,却没有说话。 两人视线相对,却是一阵寒冷之气。 柴太后深居内宫,多年来一直与皇上暗地里在争权,早年皇上年纪尚小,不擅权势,柴太后还能压他一头,这两年皇上拢回势权,手段更有为君者凌气,柴太后已被架空。 只是她的昔日爪牙有些还在,潜伏在朝中为她办事,皇上暗地里都在追查。 当然连钰说不上是那柴太后的爪牙,在连城看来,他最多就是一个被那个女人利用的蠢货。 柴太后那个女人,比一般的女子更狠,她便是怕连钰有了孩子,就真的将心落在纳兰晗身上了,才会那么急着出手。 连钰也知道。 “我未为她做事。”连钰道:“我只是看在过去的情份帮她照看了兰姬的酒肆。” 连城挑眉:“你只是照看?兰姬将苏凝带出长安城,那出城令不是你给的?” 连钰哑口无言,这事他当初做的时候就知道有今天。 他叹息:“啊城,对不起,这事的确是我不对。” 连城却是摇头。 连钰看着连城的神色,欲言又止:“柴太后如今在宫中也无权,从今往后我与她再无毫无瓜葛,你犯不着杀她……” -- 第217页 连钰知道,连城的手段比他更果断与狠绝,他丝毫不怀疑他真的会杀柴太后。 只是……不能。 “你这般做置王嫂于何地?” 连钰一愣,那孩儿是他的底线,柴太后那般做无非是让他寒心。 可是纳兰晗……还有那未能来到人世的孩子。 他又该如何面对。 第152章 夜色一片苍茫。 上官连城站在院里,抬首望着一面墙,墙的那边隐约传来笑声。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也微弯。 白辞自院外匆匆而来。 “爷,南院那边出事了!大王妃她……” 上官连城回了身,只瞥了一眼白辞,便抬眸朝那南院的方向望去。 “爷……”白辞着急得跺脚。 “我知道了。” 白辞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知道了?知道了……他家王爷知道出什么事了? 他犹豫了一会:“那……我们要做什么?” 上官连城看他的眼神像个傻子一样,问:“你要做什么?王嫂会想看到你们?” 白辞哑口。 说话间,屋顶上跃下一个黑影,落在上官连城旁边,身材高大,手上还拿着剑。 他稳稳落地,而后开口:“王爷,那柴太后秘密出宫了,似乎往明岚郡主府去了。” —— 今夜的月色朦胧,月亮浅淡的挂在天上。 寂静的街道上有身影踏月色而来,浅淡的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只是很快她又融入黑暗中,消失无踪,仿佛那一个影子只是一个错觉。 — 郡主府外: 青衣女子站在小巷口,她半隐在黑暗中,几乎半个身子看不到,只是黑暗那亮的惊人的冷淡眸子正盯着那郡主府门口。 盯了一会,她收回了视线,垂首看着腰间系着的小袋,那小袋一鼓一收,偶尔还闪过一道金光,快得让人捕捉不到。 她抬手将那锦袋解了下来,将袋口解开,下一刻,一缕薄雾便自那袋口缓缓飘了出来,它落在地上,逐渐化出一个人影来。 一只女鬼。 女鬼刚出来,便被周围的黑暗环境惊了惊,特别是对面还站着半隐半现的齐心。 女鬼瞪了她一眼,然后视线绕了四周一圈,便十分眼尖的看到那大门口挂着两个大灯笼的郡主府。 那两盏微黄的光在这黑夜里显得格外明亮。 “我在这里等你。”齐心在身后突然开口,声音清冷得很 女鬼回了身,望着她问:“你们想做什么?” “你不必知道,你只要照做,事情完成后你想离开便离开。” 女鬼犹豫着。 自之前从那江单得知,这长安城里最近发生的事都与她们有关,她们想做什么,她也不知道,齐心要她去招惹那厉鬼,肯定不是好心要收了她,那要招惹她做什么呢? 还有那个假扮顾之恒的人,他假扮顾之恒的目的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而救走她又囚禁……这行为也是奇怪得很,她觉得那个假扮顾之恒的人定是认识她的,不然也不会连她变成了鬼,也知道她是谁……可又为什么认识又不愿相见? 一开始她以为她们是冲着苏凝来的,后来又发现不是,若说冲着她来的……只是让她去招惹那厉鬼? 她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你若想捣点鬼我劝你还是省省,我既能将你囚起,也能让你连鬼都当不成。”齐心的声音幽幽传来。 饱含威胁警告之意。 女鬼在心里冷笑,大不了不过是魂飞魄散,她又不是没死过。 她转身飘着身子而去,嘴里还叨着:“那你也最好躲好点,我怕我心态不好,等下招来了那厉鬼来个同归于尽,不小心把你也搭上了,那做鬼了也是尴尬。” 黑暗中齐心并没有应她,只是盯着那若隐若现的身影。 女鬼背着手一边朝主府旁墙边飘去,心里暗自在碎念。 找着机会,她定要将这几天受的憋屈全都还回去。 还有那个假扮顾之恒的丑八怪,她定要撕下他的面具,看看他长得多丑不得见人,才如此觊觎别人的相貌。 还有那个苏凝……难道就没有发现她不见了吗?都不来找她,实在让她失望至极。 天上被就浅淡的月亮被那乌云盖住时,女鬼满腹怨气的直接穿了墙入了郡主府。 郡主府她生前也走过几次,路基本也熟。只是她没想到一飘入府,没走几步她就撞上了明岚郡主。 她正一个人站在小莲湖边发呆。 女鬼离了她几步远,盯着她看了看,迟疑了会幽幽飘到她身边。 明岚郡主瞧不见她,依旧是那出神模样的盯着那微漾的湖面。 并肩而站,女鬼低声细语:“明岚姐姐…许久不见啊……” 回应她的只有那隐隐风声,她是一只鬼,死去多年,靠着一缕残魂苟延残喘至今,与这尘世的人阴阳两相隔,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看到她……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齐心。 许久女鬼微微叹了口气,不再停留,转身徐徐飘走…… — 这郡主府里那一道冲天怨气还是很是明显的,女鬼飘上了屋顶,离了不远的距离望着那院子。 隐约中她还瞧见院子里有人影走动,而那满身怨气的厉鬼只是不远不近的跟着他,而在一团黑气笼罩下的厉鬼实在有些令人惊悚。 -- 第218页 女鬼微挑了眉,这厉鬼倒是奇怪,看这架势她竟不伤人?那她跟着那人干嘛? 再定睛一瞧,这人不就是江单要让她看着的人吗? 女鬼摸着下巴估摸着,想不出个所以然,这些日子她脑里是一团糟,而今又受了人身限制…… 也不知江单又查出了什么。 想着,她摇晃了一下脑袋,再想下来脑袋就疼。 她聚了神,又将那视线落在那不远处的厉鬼身上,只是她方垂眸,那方厉鬼便感觉到了什么,视线抬首便同她撞上了,女鬼心中一跳。 那厉鬼死死的盯着她,眼底是一片混沌墨色,瞧不见眼白,半张脸上布满了一条条黑筋,又好像是一条条黑虫子她的肤下蠕动着,而嘴角正挂着诡异的笑。 笑得女鬼是毛骨悚然,这厉鬼越发的吓人了。 那忿恨,怨悔,仇恨,凝聚成的怨气在张牙舞爪的往外飘,她怨气越深,就越厉害。 打不过打不过。 只是两眼相对之际也不能太怂,于是她干笑了一声,抬手朝那厉鬼挥了挥手。 哪知那厉鬼一声怒叫,将她那份尴尬当作挑衅,整张脸扭曲得都变形了,张了一张大嘴,那满嘴是黑气,恶心得要命。 女鬼收了手,眼角有些抽搐。 下一刻那厉鬼朝她冲了过来,只见得一道黑气如闪电般。 …… 女鬼惊骂一声,转身便跑。 第153章 月光稀薄,屋顶上站着的人倒映在地上的影子也显得很淡。 齐心抱着臂,望着那久久没有动静的郡主府,蹙了眉。 她还真怕那小鬼误事……犹豫着要不要进府看看,便听着一阵脚步声从街道处传来。 没有犹豫的,她越身匿于屋檐下,一片黑暗掩盖了她。 寂静的街上脚步由远变近,而那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未见人身,便闻其声:“明岚郡主和我们大理寺没有交情,从以往来看还不想和我们有交集,这郡主府怕是没那么好进。” 男子的声音清朗舒慢。 “大理寺办案,任何人都有义务协助配合。” 应答的人声音偏冷沉,又带着那陈年旧木般的沙哑。 “啧……宋大人,这可不好。” “有什么问题?” 来人有三人,齐心认得,那是大理寺的江单和宋恕之,还有一个年轻的光头和尚…… 他们来郡主府做什么…… 那边三人正幽幽走来,江单摇着头:“明岚郡主可是一等的女子,生得美貌不说,就是那份才情也得世人钦佩,我等上门虽说是有职务在身,但若引起不欢也不利于我大理寺名声。” 宋恕之瞥了他一眼,我们大理寺有名声? 江单:…… “这郡主毕竟为一介女流,下官是怕……”江单话未完,便突然停住了。 他侧着首,望着不远处停在郡主府门口的豪华马车和那一排排的侍卫。 宋恕之与弥生和尚也发现了那郡主府门口的马车和侍卫。 三人都停了脚步。 宋恕之蹙了眉,看那群侍卫装束明显不应该大晚上的出现在这里。 江单低了声:“这些人…是?” 很快,那马车上便下来了人,裹着披风遮得严严实实,也被那侍女随从围得紧,但是瞥见得那一身华贵的气质明显遮不住。 “宫里的人?”江单低喃了一句,有些意外。 显然是的,就那排场和那侍卫,并不难看出,只是大晚上的……宫里的哪位贵人需要这么神秘的到访郡主府? 这就令人觉得匪夷所思了。 有侍卫敲了郡主大门,好一会才有那年迈管家开了门探头出来。 这也显然是这些人是突然到访了,甚至没有提前告知那郡主要来访,才会没有下人等门。 然而变故就是这一会,突然卷起的蒙天阴风,刮得那挂在马儿身上的铃铛铃铃铃作响,马儿惊慌的乱窜,将那牵着马的车夫给撞倒了去。 随着阴风而来的还有那透彻心骨的冷…… “哪来的风!” 尖声利耳,说话的是一太监,然而并没有人回答他。 几个侍卫猝不及防被吹倒在地,十分狼狈。 而那位被众人护在身后的贵人被吹掉了面纱,也正一脸惊慌失色的捂着脸,也不掩那华容月貌。 “荣妃?” 江单与宋恕之,弥生和尚离那郡主府还较远,那风并没有能大威力的波及他们。 郡主府门口的慌乱倒是一点一滴落入他们眼中。 江单一眼就认出了那被侍卫紧紧护在身后的女子,便是当今的荣妃娘娘。 这位娘娘乃外邦女子,平日深居后宫,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 弥生和尚则在身后蹙了眉,喃声:“好大的阴风……” 他话语刚落。 便听得那郡主府门口一声女子惊慌的叫声:“啊!” 只见那边,荣妃被众人护着即将踏进郡主府大门,那大门便被从内由一股冲力猛地震开。 砰的一声,那大门瞬间被炸开般,连着那荣妃与一众侍卫被震开,摔了出去。 门里门外,却是空空如也。 只是那寒冷的气息从那郡主府大门里飘出,诡异得很。 而那荣妃娘娘却望着那大门口蓦地的失声尖叫:“啊!” -- 第219页 声音惊悚得很。 “娘娘?娘娘!” “娘娘你怎么了?” “快保护娘娘!” 于是马叫声,尖叫声混合在一起,十分混乱。 站在大门口的女鬼怔怔的望着门外的一大群人,有些未反应过来。 那瘫坐在地上的华容女子望着她,满脸惊恐和失声尖叫。 女鬼歪头,这个女子瞧得见她? 迟疑了下,她抬手欲跟她打声招呼,身后一爪子就落在了她背心,女鬼还未反应过来,她便已失了控在半空中了,猛地一下撞上那屋顶。 “谁!谁!什么人?” 一众侍卫举着剑对着那在落屋瓦发出声响的地方。 显然那一片也瞧不出什么。 身后荣妃更加惊恐的尖叫:“啊!啊!鬼!鬼啊!” “娘娘!” 女鬼头晕眼花的落在屋顶上,听着那一声声尖叫,她知道那女子定是看见了那厉鬼了。 只是那厉鬼一掌实在过于厉害了,她半天爬不起来。 那边厉鬼对着莫名出现的生人,生了恼怒,挥起的鬼风将门口的一众人等摔得是横七竖八。 那荣妃狼狈的躲在马车后,一直在哆嗦尖叫,厉鬼扭曲着身子,脖子转了转,那如狼爪的手伸得老长老长,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揪了出来。 落在旁人眼中,那荣妃腾空飘在半空神色痛苦的在扑腾着,诡异得很。 “娘娘!娘娘!” “妖孽,休要伤人性命! 随着一声怒斥!一道金光蓦地出现,打在那厉鬼干枯的手臂上,厉鬼吃痛,抽回了手。 弥生和尚从天而降,有些少年气的脸上神色肃然。 他冷斥:“大胆妖孽!竟敢伤人!” 那方荣妃得救,自半空掉落了下来,宋恕之飞身过去,稳稳将其接住。 荣妃吓坏了,抓着宋恕之的领子不放一直在哭。 江单站在一旁挑着眉瞧了他一眼,转身站在弥生和尚身后。 宋恕之皱眉将其扒开,将人推给了一旁的侍女。 站在那郡主府门口的厉鬼受了痛,她张嘴忿恨的朝弥生怒吼了一声,一口翻滚的黑气。 满身的怨气笼罩了整个上空。 弥生和尚倒退了一步,这倒是吓了他一跳,好恶心的一只厉鬼。 “小师叔,这鬼很可怕吗?”江单在他身后低声问,他瞧不见那鬼,只是看弥生和尚的反应,似乎这鬼还挺可怕的,都给他吓得倒退了。 弥生和尚眨了眨眼:“江大人,你最好还是躲远点……” 嗯……这鬼是很厉害了。 江单后退了几步,顺带拉了一把宋恕之,退了一旁去。 弥生和尚抿紧了唇,看着那厉鬼盯着他贴着墙像只壁虎般的爬上了屋顶。 那厉鬼便扭着脖子,低嗤着声,猛地朝弥生和尚扑去,她扑得生猛。 弥生和尚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侧过身子,脚底一滑连连退后,一边自袖底滑出一木棍子握于手中。 而一扑未得,厉鬼即刻转身伸着那干枯如柴的手追着弥生和尚而去,那宛如利爪的手指渗着黑丝,若被一勾上一爪定去了半条命。 弥生和尚神色淡然,抬手那细长的木棍直点那厉鬼的心尖。 那利爪划破弥生和尚的衣裳之时,厉鬼同时身体一震如触电般,弹开了去。 稳住了脚步,厉鬼似毫发无损,她盯着弥生和尚嗤嗤张嘴在笑,苍白又恐怖的脸上还挂着血痕。 肩上发痛,五道血痕发黑,渗着黑气,弥生和尚皱了眉,自怀里掏出一张符,往肩上伤口处一按,那符便如被烧着了一般,随即化了灰,那伤口的黑气便消失了。 厉鬼的笑声诡异而渗人,笑得弥生和尚有些发慌…… 低头望了望手中的木棍,那木棍雕刻着满满看不清的字符,他摊手在手心划了一道,血红的血喷涌而出,染上了木棍,似有灵性般,那血顺着那木棍滑落,下一刻,那木棍变成了血棍,在闪着红光。 厉鬼似乎感觉到了危险,有些忌惮的缩了缩身子。 弥生和尚已经飞身到了她跟前,厉鬼怒吼一声,与其缠斗了起来。 第154章 江单与宋恕之只瞧得见弥生和尚一人的身影,他显然有些吃力。 随着身上的落的伤痕越多,血染红了他那一身僧袍。 夜更黑了,月儿被乌云遮住,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中。 弥生和尚一手虚空画着符文,金光循着符文的轨迹流动,和尚袍袖一拂,符文迎着那厉鬼扑头盖去。 那符文落在厉鬼身上,她尖叫着翻滚了两圈。 弥生和尚的那画了符的木棍已经到了跟前,直戳她的天灵盖。 厉鬼旋身躲避,满身怨气缩了缩,望着弥生和尚神色有些不甘心,却因一番缠斗下来对着他有些忌惮,只能怨恨的转身想躲回郡主府。 郡主府—那明岚郡主和那下人们正一脸茫然的出来,迎面便要与那厉鬼撞上,但她们却茫然不知。 弥生和尚心下一凛,右手木棍脱手而去,一闪而过落在那门前,一道红光隔开了那明岚郡主与厉鬼的碰撞。 左手一串舍利子脱手而出,去势极凶,击中那厉鬼后心。 厉鬼受痛低嗤了一声,前后夹击间被震开了去摔落在地上。 “啊!” -- 第220页 “啊!!” “鬼啊!救命啊!” 随着一声声惊慌尖叫,那明岚郡主众人的视线落在厉鬼身上,非常惶恐。 那厉鬼被弥生和尚的舍利子一击竟现了身,吓坏了所有人,此时她趴在地上,正神色阴狠的盯着那些生人,仿佛下一刻就要扑过去。 她发狠时,喜欢吼叫,张开那吓人满是黑气的大嘴怒吼,加上她那一张可怕的脸活脱脱一怪物。 江单与宋恕之脸上变色,背上惊出一身冷汗。 真是好可怕的一鬼…… 惊吓之余江单略感失望:“话本上关于女鬼的诗集可不是这样写的。” 那些聊斋志异中写的女鬼都是美艳脱俗,声音空灵,魅惑得不行,可不是眼前这可怕模样。 “披着美貌人皮下的真面容。”宋恕之擦身而过时淡言。 他握剑飞身起,朝那恐怖厉鬼的方向而去,那厉鬼正转了身欲攻击那明岚郡主等人。 江单望着他的身影张了张嘴,半天:“宋大人说得有理。” 那边明岚郡主显然是吓坏了,神色惊恐的瘫坐在地,一旁的下人连滚带爬已经跑得没影。 面对可怕的厉鬼,明岚郡主未反应过来,一身汗毛竖起,她全身发麻动弹不得,紧张之下甚至失声。 只是惶恐又呆住的望着那厉鬼朝她扑了过来。 蓦地剑光一闪,一把利剑疾速飞来,横挡在厉鬼跟前阻挡了她的去路。 厉鬼身子一顿,宋恕之的身影已经挡在明岚郡主跟前,他神色微凝,眉头皱得有些沉重,手中的长剑一转对着厉鬼,运足了内力又疾又狠同厉鬼连对了几招。 两道身影混在一起,只见得打斗声与那如同破碎的剑光闪闪。 江单望着你来我往的两道身影蹙眉,这宋恕之好胜,那是鬼!他争什么去斗!哪打的赢? 似要应他想,果不然没一会宋恕之被那厉鬼一爪拍了下去,重重的摔在地上,落地时扬起了不小的尘土,看样子该是受得不轻。 随着那低嗤声,厉鬼自半空跃下,看那仗势是朝宋恕之的位置直下,江单心头一跳,手里的紫鞭已经窜了出去。 千钧一刻,那鞭子如蛇般绕上他的手臂,江单运起内劲一拽,宋恕之的身子便滑开出了一大段距离。 厉鬼一扑成空。 “阿弥陀佛。”弥生和尚的低沉如旧钟的声音突然响起,沉闷的回响起在寂静的夜里。 江单扶着宋恕之起来,抬首时便看到弥生和尚站在那里,神色悲悯,瞳孔是一片哀叹。 不知何时高空的月牙躲过了乌云,浅淡的月光落在他的身上,竟觉得颇是神圣。 和尚还是那个和尚,又有点不一样。 那厉鬼警惕的盯着他,转着脖子,那半张恐怖脸上有些黑血在往下流,恶心至极。 “阴阳两相隔,你既已不是凡尘之人就莫得逗留人世。”弥生和尚低声开口:“你一身怨气,伤人遭孽,入不了轮回只会魂飞湮灭,小僧且问,你可还执意不悟?” 厉鬼只是一歪头,咧嘴呵呵在笑,笑得听的人有些魔障发浑。 所有的人缩了缩,那笑声让人打冷颤。 弥生和尚摇了头,似有些遗憾:“执迷不悟,当诛。” 他说得淡淡,而后抬手虚空写了一字,随着他的字画,有金光在浮动。 他点顿一勾,那金光被拉得很长,形成一条细细的金线划破半空,它似循着看不见的轨迹快速的滑过,围着厉鬼交错。 和尚嘴里念了什么,下一刻,一个由金光细线的交错而过形成的法阵便围着厉鬼而成。 厉鬼感到危险,抬手五指成爪就要抓她,金光一闪,她瞬间被反弹了回来,衰落在地上。 金光映了整个天空,随着厉鬼突然的尖叫嘶吼声,在这黑夜里无比凄惨。 弥生和尚低头:“阿弥陀佛。” 江单等人望着她还处于震惊模样。 那厉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是忌惮了。 突然间,那厉鬼似感应到了什么,她转头以一种夸张的扭头姿势望着那郡主府,而后疯狂的撞着那一道法阵形成的金光屏障。 每撞一次她就被金光重重弹回来,伴随着她那痛苦的尖叫声,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想做什么?”江单问。 没人应他,那边明岚郡主在侍女扶起后,便一脸色苍白惊魂未定的退一旁去了。 而已被忘记的荣妃娘娘躲在那倒在一旁的马车后,由那侍卫护着。 弥生和尚则侧首望着那郡主府,郡主府大门后站了一个人,一个男子。 宋恕之也看到了:“祝曜。” 祝曜? 祝星儿的哥哥…… “所以如弥生小师叔所言,这祝星儿真的是跟着祝曜的?她还有理智?” 江单望着那金光屏障里显然看不出原来面容的祝星儿,心情颇有感叹。 祝曜是睡到一半被吵醒的,察觉到不对劲时,他便循着吵闹声行到大门。 正对着大门口,便被那吓人的东西吓得身体直颤。 何况他能感觉到她在望着他,朝他尖叫。 祝曜吓得倒退了一步,好一会颤着嘴唇:“星儿……” 第155章 女鬼趴在屋檐上,只露了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下面,随着事情的发展她的心一上一下的,吓得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 第221页 那个小秃驴,瞧着那相貌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怎那么厉害?女鬼想了想,自己估计也打不过他。 此人莫惹! 弥生和尚也不知感受到了什么,突然抬首就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 女鬼身子一震,连缩了回去。 “小师叔,怎么了?”江单朝弥生和尚抬首的方向望了望。 弥生和尚收了视线:“没事,可能是我错觉,走吧。” 好一会,女鬼才又探头出来,只见郡主府门口一片狼藉,却没有了人影,显然他们都已经散去。 女鬼看了看四周,齐心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月下一片寂静,她犹豫了一会才自屋顶上飘落下来,刚才那一架打得多险恶她是亲眼瞧见的,这一刻她是无比感谢那个厉鬼方才打她那一掌,直接将她打飞去了老远。 真是无比庆幸。 只是当下……她又该去哪?看这昏暗的街道上只有轻风,她倒是真的成了一只孤魂野鬼了…… 她坐在郡主门口,连声叹息,叹完了她想她得捋一捋她而今该做什么。 叶府那里她是回不去了,她好不容易从那院子出来,也不可能回去,苏凝也定不愿意让她再上她身,那她回了也是像以前一样被禁锢在那小院子里。 她并不是自由的,书上一般都那样写,身死何处魂困于何处,她也的确是那样,凭她一缕残魂无法离开。 想当年,她绝望寻死,以为是一了百了,哪想得成了鬼还被困那里,想想也是觉得心酸。 或是上天的意思?她死也不得终,有些事死也逃避不了,她要面对的。 只是她是一只鬼,一只很弱的鬼,甚至于她都不能见光,她本想去大理寺跟着那个白面书生。 但是方才所见,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秃驴在,大理寺定不能去,除非她想死。 她又叹了气,回首望了一眼郡主府,这也不好。 不由得心泛沮丧之感。 恍然间,她听到了耳熟的声音。 “这是出什么事了?” 女鬼抬首一望,就看到了一身青衣的上官连城和他身后的白辞走来,一瞬间神色呆愣。 姗姗来迟的两人显然错过了什么,望着门口一片混乱狼藉,还有明显的打斗痕迹。 “王爷,我们是不是来晚了……” 白辞说着踢了一下脚边的木块,上面还有些细细花纹。 “这是宫里的马车……”白辞望了一眼上官连城后,快步行了那大门.抬手拍得大门砰砰作响。 上官连城则是眉头微蹙,行了几步望着地上的血迹,地上不止有血迹还有刀痕,猛的一眼看划得有些乱,再定眼一看他就认出来了,宋恕之的剑所致。 只有宋恕之的剑法才这么花里胡哨。 女鬼眨了眨有些干的眼睛,站了起来不再坐着,压下心里的颤抖,她倒是没想到上官连城会出现得这么突然。 他离她就几步远,微低着头神色专注,眼角眉梢漠漠,五官似乎更凌人了些。 他瘦了…… 自打良山处回来,她就没见过他,很久很久了是避而不见,也是不能见。 她怕那用死才断了的情,再抵不过他一眼。 她不能啊。 忽然间,上官连城侧过身,视线与她相对,恍惚间她以为上官连城看见了她,心底一颤。 他在朝她走来,一步步没有停下,然后整个人穿过她透明的身影,向后走去。 她有一瞬间,仿佛失重跌落了谷底。 “见过王爷。” “明岚郡主可睡下了?” 上官连城怎么可能看得见她,她也是可笑,他看的是后面的人,走向的也不是她。 “我家郡主受了惊吓,还未去入睡,王爷请随小人来。” “发生什么事了?”他的声音低沉透着些冷漠。 她回了身,上官连城与那郡主府的下人在说着话,只留了一个背影给她。 那个背影一同多年以前,但她不是多年前的少女,那一份锲而不舍的天真终是化成了一潭死水,虽有恍如隔世之感,却不会再恼怒心酸。 他们之间隔着生死,隔着阴阳,这一生再也无可能相见。 她低头苦涩笑了笑,好像就算不隔着生死他们也无可能,能不能相见也不那么重要了。 转身望了望那无际黑暗的街道,好一会才她徐徐飘了去,没有回头。 悄无声息的。 踏进郡主府之时,上官连城忽然停下脚步回了身,望着大门口愣了愣。 “王爷?怎么了?”白辞疑惑问。 上官连城眉头一皱,方才似乎感觉到有人,这一会又没有了。 “没事。” 他道,既而回身踏进了府里。 ———— 上官连城从郡主府出来时,已是四更天了,四更天的长安城一片寂静,夜色凉如水。 上官连城刚出了郡主府,就看到门口一身黑衣神色严峻的重也,重也看到上官连城出来,行前了两步扑通一声跪下。 “王爷,属下该死。” 上官连城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重也:“起来。” 语气微淡。 重也迟疑了一下,起了身,向来上官连城说话就不喜欢重复与多两句。 “怎么回事?”上官连城问:“为什么变成荣妃?” -- 第222页 重也一脸自责:“是属下办事不利,没想到柴太后如此狡滑,竟换了它人在马车里。” 上官连城微凝了眸。 今晚他们收到消息,柴太后秘密出宫,但也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荣妃。 他之前想不通那柴太后为何要出宫?原来是铺套来了。 也不知道那柴太后使了什么法子,竟让荣妃上了她的马车?要知道两人可是后宫里最不对盘的。 “柴太后这是想干什么?”白辞问:“荣妃是皇上新宠,若是她出了事,柴太后不怕皇上责怪吗?” “所以,柴太后并不想荣妃出事。”上官连城微凝了眸,淡声:“柴太后和兰姬之间怕是没什么信任了。” 白辞不解:“兰姬?” “兰姬一惯的做事方式。” 只是兰姬为何这么对太后?上官连城没想出个所以然。 他转身望了望郡主府,郡主府?显然今晚过后,因为祝曜祝星儿一事,明岚定要被牵扯其中。 “王爷,属下有话……”白辞言又止。 “说。”上官连城瞥了他一眼。 白辞与重也对视一眼,而后道:“王爷……方才明岚郡主说有厉鬼,形容之可怕,属下担心……毕竟我等为凡人,可最近发生的事显然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若是我们遇上那等悬疑之事,怎么能全身而退?” “属下并非害怕,只是觉得我们是不是要有所预防?倘若今夜遇上那厉鬼的是我们,也没有那弥生和尚在,那后果不堪设想。” 上官连城闻言,点了头:“你说的本王知道,长安城里的诡异事接二连三,城里人惶恐不安,你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鬼?妖怪?那是凡人凡事之外的事物,对比之下凡人太不堪一击了。 上官连城心里浮起微不可见的叹息,这又是一个不眠夜…… 第156章 荣妃,闺名荣华。 景兴附属小国的一位外邦公主,两年前入宫,甚得皇上宠爱,该说凡是同那柴太后不对头的,皇上都宠爱。 不过这位荣妃……是有些特殊的,她与皇上自幼便相识,入宫后皇上对她比其他嫔妃多了一份宽容。 然而就在昨晚,荣妃因私自出宫罪名下了牢狱。 今日一早,皇上接见了大理寺卿宋恕之,江单和瑾瑜王爷上官连城,连同那明岚郡主。 大殿之上,皇上上官金宇将那茶杯砸了宋恕之,恼怒至极:“荒唐!真是荒唐!” 殿下众人垂首无言。 “那顾家因通敌叛国罪被先皇诛杀九族,当初证据确凿,而今出来了什么妖魔鬼怪在长安作乱竟同顾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怎么?这么多年以后顾家那些乱臣贼子要化成恶鬼来报仇吗?”他冷笑:“朕看你们是最近都被那和尚绕跑了!” 宋恕之方才挨了茶杯当头一砸,额上几道细细血痕,但他依旧神色漠然:“皇上,臣只是将一切如实禀报。” “宋恕之,这是你同朕说话的态度?” “皇上。”江单皱着眉,连出声:“皇上息怒!宋大人并非是要顶撞皇上,只是宋大人自良山受过伤后到至今,城里诡异之事不断,臣等着急了才出言不逊。” 昨夜事发严重,牵连了宫里的荣妃娘娘还有明岚郡主。 眼看瞒不住了,宋恕之便提了几句顾家的话头,哪想得皇上反应那么大。 上官金宇阴着个脸瞪着他,上官连城见状,出口:“皇上,江大人所言属实,且听闻昨日宋大人为了救明岚郡主还受了伤。” “的确如此,昨夜若没有宋大人,明岚今日也不能站在这里了。”明岚郡主许是昨儿没有休息好,今日神色有些不好:“还请皇上宽恕宋大人的无理。” 几人出言为宋恕之说话,上官金宇心里虽依有怒火,思虑再三还是压了下去。 他冷哼了一声,转了话头:“那你们几个倒是同朕说说那厉鬼是谁?” “启禀皇上,那厉鬼是一位唤祝星儿的女子死后所化。”江单道着迟疑了好一会:“她本是春意阁的一个丫鬟,后被叶侍郎大人家的二公子叶云帆强掳回府,遭到玷污后上吊自杀于屋里,叶云帆发现后让人投尸于后院井里。” “混账东西!”上官金宇微眯了眼,那细长的眼睛里有些怒火:“长安城里都能出这等事情,看来是眼里没朕这个皇上在。” 江单应:“皇上息怒,那叶云帆已被我大理寺收监关押,臣等定让他受到该有的惩罚。” 上官金宇坐在大殿之上,神色阴郁:“斩了。” 江单抬首,不掩吃惊,那上官连城与宋恕之两人凡事冷漠,此时也蹙起了眉。 “皇上…”上官连城开口:“依我景兴律法叶云帆还罪不至死,该处于终生囚禁。” 终生囚禁,其实同死了没什么两样,但是人还活着……一切就有可能。 “朕就是景兴律法,朕说了当斩。” 大殿上他的声音还有闷闷的回音,阴沉的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中。 上官连城望着他,眸里一片漠色:“是,皇上。” 他不再多语。 众人也不再开口,明显皇上今日整个人都是阴郁的,不,该说这阵子都是…… 好些个撞他火口上的人都被他下令杀了。 “皇上英明。”突然开口的是明岚郡主。 上官金宇微眯了眼看她,大殿之上压迫的气息在蔓延,明岚郡主面不改色道:“小小一个侍郎公子也敢做那等强抢民女,逼良为娼之事,若是处罚轻了,那其他贵家公子得以效仿,长安岂不乱?皇上此举杀一儆百,正好震慑一番。” -- 第223页 她这话说得巧,上官金宇露了浅笑点了点头,虽那笑有些阴晦。 “还是明岚郡主深得朕心啊。”说着他大笑出声,有些嘲讽意味:“你看他们几个,一副朕是暴君的神色,啧啧啧,真是令朕寒心。” “臣惶恐。”江单,宋恕之三人连开口。 “世人皆知皇上乃一代明君,皇上在位这些年景兴可谓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上官连城道:“在臣心中皇上为贤君者。” 他语落,却是许久的一片沉默,皇上不应声,众人也不敢喘气。 许久上官金宇低笑几声:“朕说笑的,几位爱卿不必紧张,宋卿,江卿,快起来。” 江单与宋恕之对视了一眼,方齐声:“谢皇上。” 江单与宋恕之起了身,江单想起了什么,迟疑了一会,方上前一步道:“皇上……臣还有一事禀报。” “噢?什么事?”上官金宇疑惑。 江单自怀里掏出一物,那是用粗布包着,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他走了上前,叶青走了下来接过他的东西。 接手时,叶青眸色微沉的望了他一眼,江单朝他一点头。 叶青将其物放到了皇上面前,上官金宇把眉一挑,抬手把那布挑开。 摊开的布里露出里面的东西,那是一份文书。 …… “这是什么?”上官金宇的声音颇是沉重。 “回皇上,那是当年黄有龙将军拦截的顾家顾伯庸与北原的通敌叛国文书。”江单微顿了一下:“臣无意得到了它。” 他语落,宋恕之抬首望着江单皱眉,上官金宇的眸子很是深邃,神色未明:“你想说什么?” 江单抬首对上上官金宇的视线:“皇上,此文书上并没有任何顾伯庸的字迹与盖令。” 那文书上只是几句北原将军俞莲亭劝降的话。 而后是被了盖了一个大大的章,四个字:“通敌文书”,也就是这一份所谓的叛国文书,先皇下令断了还尚在战场上杀敌的顾家军的后援,诛杀了那杀出重围,想洗冤屈的顾伯庸,抄斩了顾家满门。 大殿上之上诡异的沉默。 “江单,你可知胡言乱语的下场?”上官金宇的脸色有些难看,五官凌气寒人:“当年顾家叛国罪一案证据确凿,难不成你在质疑先皇?” 说着,他将那文书狠狠摔向江单。 江单扑通一声跪下:“皇上恕罪,臣只是身为大理寺少卿,有义务对所有事情查明真相!” 他那话一出,宋恕之心里便一跳。 果不然,上官金宇恼怒出口:“混账!凭这不知道从哪里的一张纸你想质疑什么?朕看你脑袋是不想要了!” “皇上!江单不是那意思!”宋恕之连忙出声:“大理寺最近事多,江大人是忙糊涂了。” 江单还欲开口,猝不及防的被宋恕之狠踢了一脚,摔倒了去,他抬首望了一眼宋恕之,被宋恕之怒瞪了一眼,他就不说话了。 上官金宇自那龙椅上走了下来,行了宋恕之与江单面前,神色阴沉:“江单,你这文书从哪里来?” “皇上……” “说!” 江单犹豫了下,方道:“是从那祝星儿的身上搜来的,下官查过了那祝星儿老家在萧关,其父是祝枕,祝枕曾是顾怀瑾手下的一个大将军。” 上官金宇冷笑一声:“江单,你最近是太闲了吗?好啊,我看这大理寺也不需要你这个少卿。” 江单垂首苦笑着:“皇上恕罪,臣知错,只是这事无关宋大人,宋大人并不知情,请皇上责罚我一人,不要连罪宋大人。” 宋恕之眉皱得更深了。 “江单你身为大理寺少卿,全国上下那么多刑狱重案未破,竟受轻易一只厉鬼蛊惑,去查一些无关之事,分不清轻重。”上官金宇居高临下的瞥着他:“回家好好反省,无朕旨意,你就不用回大理寺了。” “谢主隆恩。”江单重声磕头,那磕头声在大殿上回乡。 “至于宋恕之……”上官金宇微眯了眼:“江单是你的下属,你也有管教不理之责,罚你三年俸禄。” “臣谢皇上恕罪之恩。” 江单松了口气,他做这事怕的就是牵连宋恕之…… 上官金宇只是冷笑一声,转眸望了望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上官连城。 “其他人下去吧,瑾瑜王留下。” 第157章 脚刚出了大殿门口,行了没两步。 江单就被宋恕之猛的推了一把,抵在了那柱子上,宋恕之拽着江单的领口,神色阴狠:“江单,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明岚郡主吓了一跳,连上前两步:“宋大人!你别冲动!” 宋恕之那动作十分粗鲁,江单后背被狠狠撞了上了柱子,那口气也没喘上来,被呛得满脸通红。 他笑得有些无奈:“宋大人,轻点轻点。”一边还颇为无奈的朝明岚郡主一笑:“郡主不用担心,宋大人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我们宋大人是很温柔的人。” 明岚心里呵呵一笑。 “江单!”宋恕之被他那还有心情调笑得模样气得更加恼火了,他那手都快掐上他脖子了:“你找死是不是?” “宋大人……”江单抬手欲扒开宋恕之拽着他领子的手,努力了一番发现没用,反而发现了宋恕之的手很是滚烫和他的手完全是相反。 “我知道我连累你了,皇上罚你的三年俸禄,我双数赔你可好?你莫生气了。” -- 第224页 “江单你同我装蒜?”宋恕之将牙咬得紧紧,声音低沉:“我问你,为什么不问过我就将那文书呈到皇上那?你知不知道若不是今天这么多人在这,你会死的!” 江单闻言低首一笑,他点了点头:“这事是我的错,我不该……急功近利,本想在皇上面前…” 他话还未完,宋恕之便微眯了危险的眼睛,手上一滑,掐上他的细长的脖子。 江单那话就止住了,失去呼吸的他脸上很快便涨的通红,连那眼睛都是红血丝。 宋恕之看着他有些挣扎,靠近了他耳朵,轻声:“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如果说宋恕之不是掐着他脖子的话,江单会觉得他这凑近他耳边说话吹气的东西十分诱惑的。 那旁边的明岚郡主又是吓了一跳:“宋大人……江大人要断气了!” 的确,那江单的脸有些惨白了。 宋恕之才神色阴郁的将江单甩开,江单撞了那墙上,扶着那墙疯狂呼吸。 好一会他才靠着墙,神色颇是苍白的回过神,他望着宋恕之在笑。 衣服凌乱的他看上去有些狼狈,他咳了两声,语气有些欠揍:“宋大人……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旁边的明岚郡主微蹙了眉,她怎么觉得…… 宋恕之冷哼了一声:“江单,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吗?” 江单笑了笑,笑得有些无辜。 “都怪大人平日里欺压下官得狠。”江单看着宋恕之脸色越来越黑:“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轻易受人蛊惑想立功替你的位啊。” 宋恕之觉得江单越来越赖皮了,且鬼话连篇。 他冷着脸望了江单一眼,转身便走。 他那一眼里有失望,看得江单心中一跳。 他着官服的背影孤独而去让江单微蹙了眉。 明岚郡主望望江单,望望宋恕之远去的背影,迟疑了一会开口:“江大人,你没事吧?” 江单侧首朝她朗朗一笑:“没事,宋大人还是疼我的,没下重手。” 明岚郡主:…… —— 空荡荡的大殿上,只有龙座上的上官金宇和殿下的上官连城。 龙座上的人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上官连城身上,上官连城只是神色平静的垂眸。 那官袍将他的身影衬得格外欣长和冷漠。 殿里许久一片寂静,静得仿佛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连城,你对那份文书怎么看?”上官金宇突然开口。 连城抬眸望着他:“臣相信先皇。” 上官金宇闻言轻笑出声,笑声有些讽刺,在空荡的大殿上有些刺耳。 收了笑,他望着连城道:“朕不相信。” 两人视线相对,深邃一片黑。 连城没有应话。 “先皇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知晓。”上官金宇自龙座上行了下来,一边道着:“作为一个君王,他做得没错,只是作为父亲,作为朋友,他好似就不怎么样了,你说是吗?” 连城垂了眸:“臣不得论议。” 上官金宇勾唇一笑,行了连城面前起有些无奈:“朕刚坐上皇位时,你还会同朕说说话,怎么这些年反倒是把那些烦人官话挂嘴边了?” “皇上,这君臣有别,臣可不敢以下犯上。”连城露了浅笑:“若是臣没有了俸禄,我那大哥可不养我。” 上官金宇斜首望他:“朕可不信你没有藏点私房钱。” 连城摇头:“没有了。” “欸!朕想起来了!”上官金宇望着连城:“朕前阵子听汉月说你为了一个姑娘砸千金寻药?是哪家的姑娘?这么些年你倒是开窍了一回。” 上官连城摇了摇头:“那只是个小姑娘,臣觉得与她有些缘分。” “你报上哪家人家的姑娘,朕给你指婚!”上官金宇显得有些激动好奇。 上官连城眼角一弯,似有些无奈:“皇上……臣不喜欢她。” 上官金宇微眯了细长的眼,那眸色意味深长,连城神色淡然与他对视着。 “噢?瑾瑜王妃已死去多年,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寻个良人相伴才是。” “那也得臣真心喜欢才是。” 两人说着话,眼神交集间却是深沉的很,试探着。 上官金宇轻笑几声,他叹了口气:“你这人便是执拗,那个丫头都死去了多久了,你不会还念着她吧?” 上官连城只是苦笑了一声,没有应答。 上官金宇颇是惋惜的已摇头:“她倒是个好姑娘,便是投错了人家,顾家姐妹都是受了牵连,只是叛国罪无可恕,父皇恼怒下令诛连全族容不得任何人求情,你也别怨先皇,身为一个皇帝如果对敌军过于仁慈便是对百姓的残忍。” “臣不敢,臣明白。”上官连城的声音淡漠:“顾家通敌叛国,罪有应得。” 上官金宇深深望了他一眼,抬手微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朕也听闻最近有逆贼在挑顾家往事,你难免触景伤情,但是顾家一案已盖棺定论,再者先皇已逝世多年,顾家也无后,时间也已抚平一切,此案再提起也无意义。” 上官连城听着瞥了一眼一旁地上的文书,抿了嘴,五官绷得有些凌人。 “倘江单拿的那份文书是真的。” 上官金宇斜眸瞥了他一眼,眼神阴沉:“重要吗?” -- 第225页 上官连城望着他,眸光只有漠 声一片,许久才出声:“不重要。” 第158章 马车上,上官连城闭着眼睛,神色木然,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白辞揭帘望了望窗外,又望了望他,自宫里出来,他家王爷就不大高兴,心事重重。 他开口打破了平静:“爷。” 上官连城没有应声,白辞迟疑了一下,琢磨着又道:“黄有龙发病了,还杀了好几个家奴,太医诊断说是伤心过度失了心智,不出意外的话皇上这两天会有旨意下来让他回乡休养,是否……” 上官连城仍闭着眼,闻言摇了摇头。 白辞不解:“这是杀他的最好时机,他有病在身,就是死在路上也没人起疑。” 上官连城缓缓睁开了眼,眼里还是一片清明。 他道:“不杀他,让他好好活着。” “为什么?” 他们做那么多不就是为了让他死,到头来为啥还放过他。 上官连城侧眸望着他:“有的时候死并不是最痛苦的,活着才是。” 白辞愣了愣,几番张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半天应声:“是。” —— 长安城这个地方,消息最是能快速流窜传播,最开始的消息是那打更的更夫传出来的,传得神乎其神。 仿佛是一场惊天动地的人鬼大战,死伤无数,两败俱伤。 听到这个流言时,苏凝带着玲儿正在逛街市,走到那胭脂水粉摊时,那隔壁小贩与相识的客人正在口口相论,说着什么要去山上寺庙求几张镇宅的符,连那郡主府都入了厉鬼,实在太可怕了。 玲儿听着多嘴问了一句:“大姐,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厉鬼?” 那粗衣打扮的妇人望了望两人:“你们还不知道啊?昨儿有人看见了郡主府出了一个女鬼,听说可恐怖了,七窍流血,见人就吃。” 苏凝在身后听得心里一跳。 玲儿惊讶:“不会吧……长安城里还会出现这种事?真的假的?” “诶?你这小姑娘还不信?千真万确!这事是那更夫亲眼所见,不会有假!今早整个长安城都传遍了!”那妇人十分激动道:“好在啊听说被一个和尚给收了,真是阿弥陀佛。” 苏凝听得脸色一白,方才她一听女鬼两字就觉得不好,那女鬼平日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她自清醒过来更是没见着她的鬼影,她定是太过张扬给人抓住了! 玲儿和那妇人再说什么,她也没听进去半句,脑海里只响起那句“被一个和尚给收了。”想来这下那女鬼是必死无疑了。 她神色恍惚,扯着那袖口蹙眉似愁非愁。 玲儿唤了她几声,她都没有听到。 玲儿动手拍了拍她,她倒是惊吓了一跳:“怎么了?” 玲儿也被她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小姐……你怎么了?” 苏凝望着玲儿,眼神似有些挣扎。 “小姐……”玲儿不解:“你别不说话,你哪里不舒服吗?” 苏凝摇了摇头,迟疑了一会开口:“玲儿……你去买点绿豆糕给表哥,我……先回府。” 玲儿似乎在斟酌她的话的可信度,望了她好一会问:“小姐……你是不是又想支开我去做什么事?” “啊?”苏凝神色有些慌张:“你说什么呢?玲儿,我是想先回府!” “真的?” “骗你作甚?”苏凝故作恼怒的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怎现在这么多话?” 玲儿努了努嘴,免为其难的再相信一次:“那好吧,那你小心点。” 苏凝暗松了口气,点头:“嗯,快去吧,去晚了怕没有了。” 玲儿不情不愿的转身离去,不时回头望着苏凝,她走出老远,被人海淹没,苏凝才有些慌张的扶着那墙松了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骗玲儿,可紧张坏了。 抬眸望了望往来的人山人海,苏凝伸手拦了过路人:“这位大哥,请问大理寺怎么走?” —— 大理寺: 江单被革了职,这会正回大理寺收拾东西回家,众人围着他正依依不舍的同江单道别。 啊湛有些抱怨:“江大人,你可是贪污腐败被皇上发现了才被皇上贬了?” 子郎敲了一下他的头:“你傻了?江大人乃是天下首富之子!他看得上贪污那点钱?” 啊湛恍然大悟,又好奇极了:“那江大人你是做什么了?” 江单望了望几人,有些无奈道:“你们几个闲的吗?待会宋大人回来看到你们都有围在这怕是要罚你们。” “宋大人老早回来了。”子郎嘟喃着:“宋大人也真是的,也不来送送江大人,平日里江大人对宋大人也不薄啊。” 真是人心狗肺,后面那句话他没敢说出口。 江单侧首望了望门外对面的紧闭的房门,啧啧啧,真让人寒心的一男。 “我离开了,你们几个可不能偷懒不做正事,如果有什么事就到江府找我。”江单道:“没事别惹宋大人生气。” 冷玉燕冷冷出声:“除了你,没人会惹他生气。” 江单:…… 听听,这说的什么话? 他挥了挥手:“行了,都做事去,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走了,有事就去江府找我。” 实际上江单也不需要收拾什么动一下,就只是拿了几张案卷走。 -- 第226页 临出门的时候,他望了望对面那紧闭的房门,思虑再三,还是走了过去。 宋恕之这人性子不讨喜,平日里多是冷着张脸,那些下属私底下都叫他“鬼见愁”,其实也挺形象的。 这些年也是他一直很赖皮的跟着他。 江单几番张嘴未出声,最后道了句:“宋大人,后会有期。” 不出意外的,没有人应声。 对于在大殿上他将那份文书递于圣上时,他就知道宋恕之知晓了定要发火。 没想宋恕之那么生气,险些掐死他,还真是狠心,没点同僚爱。 许久不见回应,江单叹了口气转身方走。 没想到转身便看到了站在院口的宋恕之,他今日着了一身深蓝暗纹劲装,两道剑眉高昂挑起,深黯的眼底充满平静。 难得他着了这样浓烈色彩的衣衫,别有一番俊朗。 江单没想到他不在房里……方才谁说他在房里的? 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宋大人,我以为你在房里。” “有事?” 江单以为宋恕之会冷眼不理他。 “同你道个别。” 宋恕之望了望他,点了头。 似在说:我知道了,还有事吗? 江单:…… 他想了想,想出又一事嘱咐道:“上官虹大人今日会再过来看那小子,上官齐那边应该可以突破了。” 上官齐软硬不吃,被关了几个月,老实了许多,比起之前收敛了不少。 上官虹跑了几次,给他透了不少最近长安城里的消息,那小子最是自以为是,定安耐不住了。 宋恕之又点了头。 “还有祝曜…弥生小师叔要超度祝星儿亡魂,以防万一我需要一起把他带走,只要祝星儿亡魂超度成功,我便将他送回来。” “可以。”宋恕之应声,又瞧江单又有说什么,他又道:“我都知道,子郎已经同我报备过了。” 江单那刚上喉口的话语又压了下去,无奈一笑。 “行,那我走了。” 他提脚走向院口,宋恕之侧身还给他让了道。 江单莫名的有些不爽。 第159章 江单刚出了大理寺,就看到门口一鬼鬼祟祟的身影。 定眼一看有些眼熟……苏凝? 他倒是许久没见着她了,几番寻她,可自上次后她都避而不见,后来听宋恕之说在叶府见到她,好似是身体不太舒服。 远远的,江单朝她挥手,可不知为何,那苏凝似乎受了惊转身就跑…… 江单:…… 这是做什么?难道不是来找他的么? 本着好奇心,江单脚下一踏,使了轻功追上她,苏凝倒没也没跑远,就躲于一墙后偷偷探头,江单自另一边出现堵她时,她神色恐慌的又想跑。 被江单一把拉住。 不解:“苏凝,你跑什么?” 苏凝被他那么一问,才停了挣扎,转过身怯生生的望着他:“江……江大人。” 江单放开她的手,上下扫了她一眼,问道:“你犯事了?做了什么坏事?” 苏凝一愣,而后连摆手,眼里都是惊慌:“我没有,没有,我什么也没有做。” “那你见着我就跑?你怕什么?”江单问。 苏凝咬着唇,她方……方才是突然见到这位江大人,心虚……才跑的。 “我没有……”她低着声。 江单望着她挑眉,这苏凝是怎么回事?平日里可不见她这么怯懦,那嚣张劲跟整个长安城都是她似的。 “我问你,你来大理寺做什么?找本官?”江单疑问:“还是找宋大人?” 苏凝抬头看江单,那眼里是怯弱,她迟疑再三开口:“我找……找一个和尚,他在这吗?” 弥生和尚? “你找弥生和尚?你有事找他?” 苏凝重重点了点头。 “他不在大理寺,我知道他在哪,你找他什么事?我替你转告他。”江单笑得一脸真诚。 苏凝蹙了眉,不在……那他是把女鬼带走了吗?带去做什么了…… 苏凝看江单一脸真诚,眨了眨眼,鼓起了勇气反问道:“江大人……我能否问你个事?” “你说。” “我听流言说……昨夜你们遇上了一个女鬼……”苏凝欲言又止:“还把它抓了是吗?” 街市上传得都是,江单也不意外她知道,他不解的是苏凝这态度。 他点了头。 苏凝又小心翼翼的问:“那……那你们会把它怎么样?” 江单勾唇笑得俊颜朗朗:“大概是会油煎吧,毕竟是恶鬼,危害人间是留不得的。” 苏凝听得脸色一白,语气有些着急:“你们是不是误会了?她……她也不是恶鬼啊,她就是有些喜欢吓人…油煎是不是有点太狠毒了?” 江单眸子微眯,语气有些危险:“听你这话的意思,你认识那女鬼?” “啊?”苏凝一慌,连摇头:“不是,没有没有,我就是…就是随口说说。” 说着她转身就想跑,江单伸手就提了她后领子,又把惊慌失措的她拽回来抵了墙边。 苏凝望着江单两眼泪汪汪,梨花带雨的模样让江单一愣。 “你这是做什么……我就是想你把话说清楚,你这梨花带雨的让我有些慌啊。” 苏凝将那眼泪憋了回去了,红着眼眶,委屈巴巴:“求求你了江大人……别杀那女鬼,她真不是恶鬼,她救过我好几次……” -- 第227页 “救你?”江单想起昨夜那可怕女鬼发狂的模样有些质疑:“你认识她吗?” 苏凝重重点头。 江单很是怀疑…他思虑了一番问:“你怎么认识她的?” 苏凝转着眸,没有回答。 江单道:“你总得告诉我,我确定一下才能带你去见她吧……” 瞧着眼前苏凝有些错乱的样子,他觉得她会相信他的鬼话。 果不然苏凝犹疑了一会,便开口了:“她…她一直在叶府里,我住进去的时候她就在了,她…挺好的,别人欺负我的时候她会帮我欺负回来……也没害过我,所以……她真的不是恶鬼。” 江单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说你住进叶府时,她就在叶府了?” 苏凝点了头。 江单皱眉,不对……他记得叶家从赫州到长安来是去年冬天十来月的时候,苏凝住进叶府也是那个时间,而祝星儿是今年才化成怨鬼的,时间上好像对不上…… 江单脸上有些忧愁:“你可知……那女鬼冥顽不灵,倔得很,我们想帮她化解怨气,好让她早日转世来着,她可不领情……” 苏凝看了看江单脸上一筹莫展,心中有些担心,那女鬼性子的确像是那样…… “我……我和她是朋友,我能劝她,只要你们别油煎了她!” 江单勾唇一笑:“如此真是太好了。” 只是他笑得让苏凝有些心慌。 —— 大理寺: 宋恕之刚踏出大堂,便看见啊湛与子郎站在门外嘀咕着什么。 他走近一听,便听得啊湛道:“我亲眼瞧见了,江大人和那苏凝姑娘躲在对面那墙边极是亲密!江大人笑十分开心!” 宋恕之:…… “怪不得被革了职江大人一点也不担心,原来啊!”子郎摇头:“没想到,江大人竟那么快和苏凝姑娘勾搭上了,我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江大人一向最能沾花惹草了。” …… 宋恕之在身后咳了两声。 啊湛与子郎瞬间噤若如蝉,而后僵硬回过身…面如死灰。 “宋……宋大人。” 宋恕之剑眉下的双眼似那浓得化不开的墨:“你们两很闲?” “不!”子郎摇头:“宋大人,我和啊湛正等你呢,牢里传来消息了。” 语落,宋恕之转身就朝牢底的方向走去,啊湛与子郎对视一眼松了口气,连跟上去。 — 上官齐这个牢坐得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试问哪个囚犯像他那样坐牢坐得跟个大爷似的,每日该吃吃,该睡睡,闲时还跟隔壁牢房的囚犯唠嗑。 后来多了每日他父亲上官虹来看他,总给他带些上等菜肴好酒,还不时跟他讲外面的八卦。 今儿一早上官虹又来了,同他吃饭唠嗑时说到了街市上的流言。 上官齐听得神色一变,瞬间丢了手上的鸡腿陷入狂躁中,不安,恐慌又是心烦意乱。 午时他踹着牢门大叫着要见宋恕之,一会喊着要见江单,不过没人理他。 待他发狂发得累了,才有那看牢门的大理寺官兵踢着牢门问他想做什么? 上官齐怒喊了一声:“老子要见宋恕之!” 第160章 ……………… 苏凝站在江府门口抬首望着头上“江府”两字的牌匾。 她有些不安的扯了扯江单的衣袖。 江单疑惑看她。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她问。 江单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笑容:“这是我家,弥生小师叔并不住在大理寺,他住这里,昨夜收的那只女鬼自然也在这里。” 苏凝点了点头才跟着他入府。 江单怕苏凝被他娘亲的热情吓着,安排了下人将她带去了偏厅。 即便是坐在偏厅里苏凝也是如坐针毡,有些忐忑的扯着衣袖。 这偏厅华丽又庄重,不说那花瓶,那墙上的字画皆是珍品,便是那丫鬟端上来的茶杯精致得不像话,杯外是刻了那青蓝梅花,杯盖上细细雕琢的也是一株梅花。 真正的富贵人家。 她不敢碰那茶,碰一不小心碰坏了…把她卖了都赔不起。 她只能安静的坐着,只是呆了许久…苏凝探头望了几次,那江单迟迟不来。 那丫鬟看她等得着急,出声安抚她:“二公子换身干净衣衫去了,稍等一会就来了,姑娘莫急。” 苏凝朝她拘谨的笑了笑。 江单姗姗来迟时,苏凝正打算走了。 “抱歉,让你久等了。”他那轻佻的声音随着他出现。 苏凝瞧见他时一愣,江单换了一身衣衫,换了一身十分亮丽的紫色,加上他本身就白皙的皮肤,衬得他整个人十分俊美,优异的俊美。 像是换了个人般,与那着深色官袍的书生一点也不像。 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有些不正经的轻佻,望得苏凝羞红了脸。 那可乐坏江单了,吃惊追问着:“苏凝你莫不是觉得我生得好看?” 苏凝:…… 江府非常大,苏凝跟着江单入了后园,便被那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给惊着了。 路过外处时有竹林曲径通幽,隐约还听得见那琴声阵阵。 苏凝甚至觉得这府中丫鬟穿得都比她好,生得也好看,他们行过那后花园时,那采花的丫头们嬉笑着在唤江单,又不时拿那探究娇媚的眼神瞧她。 -- 第228页 江单道:“那些丫头被我娘亲惯坏了,便是性子闹腾了些,可都是些正经的孩子。” “我没瞎想……”苏凝低声应道。 江单也不知听没听到,反正他没应声。 离了花园,他们拐弯进了一处偏静的院子,那院子有些不同,哪里不同她又说不上来。 苏凝见到了那个和尚,他闭目正敲着木鱼,嘴里念着什么,苏凝觉得他有些眼熟,恍然想起他们是见过的,在叶府她见到那位大理寺的宋大人时,他就在一旁。 他抬眼看见了她与江单,停下了敲木鱼,垂首:“阿弥陀佛。” 他的嗓音是深沉稳重的,与他那张颇是稚嫩的俊俏五官完全是搭不上边。 “小师叔。” 江单又指了指苏凝:“这是苏凝,她想见见祝星儿。” 祝星儿?那是女鬼的名字么?苏凝心里虽有些紧张,但又不忘朝那弥生和尚行了闺礼:“大师。” 弥生望了望她,平静如水的眸子微愣,但很快的他点头:“好、跟我来。” 他转身向那紧闭的房门走去,苏凝连快步跟了上去,江单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手中的云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挥着。 弥生和尚推开了房门,苏凝站在他身后清晰的感觉到那房门被推开时迎面而来的阴冷风气,她猝不及防的一抖。 那女鬼就经常刮这种冷风...这么想着,她没有犹豫的就踏进了房间,江单在她后面进房间,将那房门又关上了。 房里很是昏暗,外面那烈日不知为何好似被截断在窗外,只有那桌上点着红蜡烛有着淡淡的烛光,苏凝第一眼看到的是那坐在桌旁的一陌生男子,他脸色是苍白的,眉宇间是疲惫的。 江单唤他:“祝曜。” 他望着苏凝,眼中有疑惑。 “女鬼...女鬼在哪里?”苏凝发现她自己说话时声音有些颤抖。 “那里。”江单指了指里间,那是拐角处被挡了视线,她站在那里只看到那一片烛光映珠帘在晃。 苏凝有些迟疑,她敏感的察觉到这几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怪异,她余光看见江单望着她嘴角似笑非笑,压下惊慌她提脚缓缓行了过去,那几步走得她后背全是汗,可这房里明明是阴冷的。 那里屋和这外屋是隔着珠帘子的,比起这外屋,里屋似乎更亮些,苏凝看到了那榻上坐着个白衣女子,她透明得几乎看不到人影,隐约中苏凝瞧见那女子的面容,她生得清柔,眼神也很是柔软但此刻是有着疑惑的。 苏凝当下一愣。 她听得旁边那名唤祝曜的男子在说话:“星儿...她是你朋友?” 那白衣女鬼细细瞧了她,摇头:“不是...我不认识她。” 苏凝慌张的后退了几步,那心跳砰砰跳得极快,她转身想跑,却撞进江单怀里。 “怎么?这不是你认识的女鬼?”江单在问。 苏凝抬首望着他连摇头:“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什么女鬼!”她急得那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知道她坏事了。 “你让我走!”她试图推开江单,却发现无济于事,他纹丝不动。 江单将她自自己怀里拉开:“你且答完我的话,我就让你走。” 苏凝咬着唇直摇头,她死也不说的,这些人果真不是好人,若是女鬼落入他们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里屋的祝星儿探头看了看苏凝,听着江单的话她恍然想起,她柔声道:“不对...我见过她.....” 惹来众人视线时,她又摇头:“不对...不是她,是附身在她身上的一只女鬼。” 语落,房里陷入一片寂静。 她皱了皱秀眉又道:“我该是见过她两次的,一次附身在她身上,一次是昨夜...对,昨夜她也在的,只是昨夜她只是一缕鬼魂。” 弥生和尚想起昨夜...原来不是错觉。 苏凝愣神,祝星儿说的她都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这意味着女鬼暴露了。 江单皱眉陷入沉思,想了好一会又将视线落在苏凝,神色有些古怪:“你不是苏凝?” 这话不对,他倒吸了一口气:“你是苏凝,我之前认识的不是你。” 毋庸置疑的,这眼前的苏凝和他认识的那个有点嚣张和张扬的苏凝完全不一样!对,这个才是苏凝,同他们之前调查的一样,性子软弱,易受惊..... 怪不得,怪不得她那么古怪。 苏凝没有说话,身子一颤一颤的。 江单心情十分复杂,望着眼前的苏凝,老实说他挺喜欢苏凝...不,是那只女鬼的,但他不知道她是鬼啊。 许久,苏凝低着声音:“你们...不要伤害她,她不是恶鬼。” “阿弥陀佛,女施主,人鬼殊途,人死了是要往生的,就是所谓的重新投胎。”说话的是弥生和尚:“若是遗留人间失去人性便会鬼性大发祸害人间。” 苏凝闻言又摇头:“没有的!她没有作恶,她死了很久了一直就待在叶府里。” “我瞧见了。”祝星儿道:“这位姑娘没有骗人,她身上鬼气和怨气都很重,应该成鬼很久了,且她明显还有理智。” 弥生和尚皱了皱眉,按理说这鬼在人间是逗留不过一年的,逗留人间时日一久终是要灰飞烟灭,魂飞魄散的。 “以防万一,小僧还是必须将其捉拿,给她超度去往生。”他道,又望着苏凝:“万物有灵,小僧不杀生,只是她该往何处去就该往何处去,人间不是良处。” -- 第229页 苏凝望着他,眸子颤了颤。 第161章 宋恕之去牢底见了上官齐。 上官齐只道:“你们不是想知道我的秘密吗?爷带你去看,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宋恕之问:“什么条件?” “把上官连城叫上。” —— 太阳也已悄然落下,月牙升起。 他们行至那山脚下,上官齐难得安静,大概是出发前被宋恕之吓着了。 天色昏暗,脚下杂草丛生,前进的脚步显得有些艰难,而不知何时又飘起了薄雾,连走在前面的人都看不见。 上官齐走在前头,身后是上官连城和宋恕之,三人闷声不响行在月下的小山路上。 宋恕之对这条路是有印象的,离这不远处的另一座山头就是良山处。 而这山上有座顾公庙,当初他和江单在那顾公庙里找到了顾稚初的牌位,还遇到了一群黑衣人。 而上官齐在这山上还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高空上的月亮在迷雾般的云层上露了半张脸,散着月光的光晕时,他们便到了。 半山腰上,是那一座破烂的庙宇在夜色里摇摇欲坠,半人高的杂草围着破庙丛生,周围还有些不大不小的落石。 庙外还有棵枯树,枯叶落满地,只剩那树枝在树上被风吹得一摇一晃。 萧条的景象。 上官齐站在庙外,自刚才便揣在怀里的东西拿了出来,那是顾稚初牌位。 他抬手擦了擦那牌位,深怕它沾上了灰尘,而后神色有些愧疚的将它抵在额头上:“对不起让你被别人偷走了。” 宋恕之抱着臂,望了一眼上官连城,眼里是挑衅。 连城只是瞥了他一眼,便神色漠漠的走进庙里。 庙里只有点稀碎月光照亮,上官连城点了火折子,也只是亮了一点,庙里破财不堪,而那座顾公像倒靠在柱子上。 他想不出这里能藏着上官齐的什么秘密,只是对他在这里暗藏了顾稚初的牌位觉得有些不解,跑这山腰上?难不成那傻子觉得这能蹭香火不成? 看这庙就知道这庙已经很多年没人供奉了。 宋恕之在他身后入了庙,上官连城听得他说话:“你觉得上官齐的话能信吗?” 连城回了身。 “信不信,看了才能知道。” 临上山前,上官齐跟他说们:“顾稚初在这里。” 这是一件很荒谬的事情,顾稚初早死了,死于那满门抄斩中,这是心照不宣的事,上官齐却只是冷笑一声。 他跟上官连城提了个要求,要他把顾稚初的牌位还给他,连城答应了。 他也想看看上官齐说的在这里的顾稚初。 不过上了山,连城坚信就算是变成了鬼的顾稚初也不会在这里,她胆小怕黑,这里这么萧条凋敝,她肯定不会躲在这里。 他这么想时,宋恕之便道:“若是她变成了鬼在这里也不是没有可能。” “昨日大理寺抓了只女鬼,宋大人就觉得这世间都是鬼怪吗?”连城漠然道:“皇上不是下令大理寺不桌再查这些事吗?宋大人可是公然抗旨?” 上官金宇传了令不准大理寺查有关顾家的事,还下旨将所有有关的一切销毁调。 江单被贬就是警告。 “王爷不也是吗?”宋恕之望着他道,两人视线相对,双眼里暗流涌动,深不可测。 而变化就在那骤然之间,察觉到有异样时这破庙已是换了另一番景象。 脚下的杂草,墙上的蛛网那倒下的石像都在转瞬之间变成了那雅致闲适的小屋。 崭新的墙画,画着梅花的屏风,一把古琴立于梳妆台旁,台上有一面铜镜和许些胭脂水粉,这个显然是一个女子的闺房。 上官连城与宋恕之两人相对而站,诧异的望着这周围恍如隔世。 诡异的是那桌上还放了铜熏香炉,炉上细烟袅袅,是那檀木香的味道。 上官连城与宋恕之相视一眼,连转身冲出门外。 没跑几步,两人便定了脚, 门外的凄凉也已是另一番旖旎风光之景,高空之上的月亮已不见,而是那稀薄的日光,落在那一圈的开着正艳的簇花上,小径的旁一边是一面湖,湖面碧色荷藕与荷叶。 天边是橙红相一色,照映了一片暖光。 那个女子便坐在那分枝的树干上笑靥如花,一身藕粉色的衣衫,脚下是一双红色绣花鞋在一荡一晃。 那双明亮的眸子灿若繁星,眉角那份灵韵似要跑出来。 她就看着他们,眼神缓慢变得有些欣喜欢愉。 “你许久不来,我等你好久了。”她开口,那声音很是空灵,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魅惑。 她是对着上官齐说的。 上官齐的神色变得有些痴迷,听到她的话,有些紧张:“我……我有点事情,对不起……以后不会了,不会了!” 那女子闻言,笑得眉眼弯弯:“你真好。” 上官齐似着了迷般,向她走了过去,身影僵硬。 “上官齐,回来!”说话的是宋恕之,他微蹙了眉,这太诡异了。 上官仿佛没有听见般,双眼呆滞的望着那树上的女子,一心朝着她去。 “上官齐!” 没有回应。 无奈,宋恕之侧首望向一旁的上官连城,发现他神色有些恍惚,眼里明明是一片灼灼,又在轻微颤动着,整个神一样有些僵硬。 -- 第230页 这上官连城也? “上官连……”宋恕之低沉的声音刚出来。 上官连城便开口了:“她不是顾稚初。” 他的嗓音有些颤动,带着些沙哑,那眼中的明亮篝火也失去了光泽,坠入一片黑海中。 宋恕之眉皱得更深了,顾稚初?他望着坐在树上的女人,纵她明艳动人,那诡异也是明晃晃的。 她死了好几年了……就算变成鬼按那弥生和尚的说法也早该魂飞魄散。 那眼前这幅景象……是幻象? 他低头道了一句:“上官齐那个傻子。” 上官连城望着上官齐的背影,又将那视线落在那树上的女子身上,不知道想了什么,他自嘲一笑,而后上前走了两步,捡起上官齐扔在地上的牌位。 用手擦了擦,看见那牌位有异光暗闪,不留神就会忽略的暗,他垂着眸,那睫毛在轻轻颤动着。 宋恕之看着他有些不解,连城就抬手果断的劈了那牌位,随着那牌位断了两半,周围的景象瞬间便散开破碎了。 那浅澄色的黄昏暖和,那树上笑颜如花的女子,那一池的碧色粉藕化为泡影。 夜风吹来打在脸色微凉,周围是一片凄凉昏暗,只有那高空的月牙洒下的浅薄月光。 抬首望去,上官齐便晕倒在那枯树下。 第162章 叶府: 叶家晚膳的饭桌上氛围有些紧张,众人不敢言语,叶云帆被判了死刑的圣旨已经下来,明日午时斩首示众。 宫里的淑妃娘娘也因求情惹得皇上大发雷霆,险些被打入冷宫,传出消息也是无能为力。 贾氏和那叶老太太听到消息后当场昏死过去。 叶相毅深知一切已无力回天,一个下午人坐在书房里哽咽难言。 叶云帆是第二子,被那贾氏自小就惯得厉害,以前在赫州时便有些猖狂,他也知道他的品性不好,到长安时他多次警告他让他别惹事,悠着点。 未想还闹出人命,闹出人命也就算了,偏偏那死去的女子还同了那顾家扯上关系! 触了皇上逆鳞,没被贬回赫州已是万幸。 一个下午,他坐得脑袋疼。 黄昏时让下人摆了家宴,把几个孩子和姨娘都叫了来,桌上佳肴美馔却无人动筷子,叶家出了这种事,谁也吃不下饭。 叶相毅望了一圈桌上的人,声音沙哑:“那个孽子是咎由自取,此下场也是自食恶果,我叶家就当没这个孽子。” 叶雪枝闻言脸色一白:“爹……” 叶相毅横眼一瞥,那眼里的深沉让那叶雪枝张开的嘴又闭了回去。 她有些忿恨又不敢言。 叶相毅布满皱纹的脸上有些削瘦:“你们几个都记住了…这里是长安城,长安城是天子脚下,没有人能敢犯法,你们平日小打小闹也罢,但出了叶府门口你们都得谨言慎行,别给我惹事!”他沉着声音:“最近长安城里的消息你们也听了不少,多少官家子孙死于非命,惨案连连,我不想听到你们出事,更不想你们惹来叶家祸事,安分守已我们还能多待几年,在外吃亏两分忍忍也就咽下了,但是不小心惹了不好惹的……” 他话未完。 “女儿不敢。”叶萱萱叶妙绫垂首应声。 叶雪枝撇了撇嘴,十分不满:“若是这样,那还不如回赫州,起码在赫州我们还不用受那么多气。” “你想回去爹就派人送你回去,只是你要想清楚了,赫州那个贫瘠之地,你确定你能尝过长安繁华还能待得下去?”叶相毅望着她。 叶雪枝不敢回话,她看到叶相毅脸上的肃然。 “我们要留在长安,就得小心做人行事。” “是,老爷。” “是,爹爹。”几人齐声应答。 叶相毅点了点头,脸上依旧阴沉,只是看那叶雪枝脸色不好看,他叹了口气,这个二女儿他打小就疼,宠得娇纵了些他也知道。 “雪枝,爹是为了你们好,雪卿在宫中已是有心无力了,爹爹自知没有啥本事,没能给你们大富大贵的日子,而今只能盼给你们几个寻个好夫君,有那运气让你们过好一辈子。” 他说得老泪纵横,满是皱纹的眉角有些疲倦,叶雪枝有些不情愿道:“女儿知道了。” 叶相毅也知女儿是听不大进去的,只感到身心俱疲。 “过几日就是七月祠会了,你便在家好好准备,到时你可是要跟随你姐姐游长湖的。” 说到这事,叶雪枝兴致高了起来,眼角微扬:“爹爹不必担心,我会好好准备的。” 叶相毅点了头,起身离了桌出门。 叶荣轩站在门边,看着他的背影跟了上去。 叶相毅一路走到花园,他似乎在想事情,有些失神。也没看路,几次踩到那草地上,踩了平日里他最喜欢的小花也不心疼。 月光照着他有些佝偻的背影,看上去满是苍凉。 而后他行到那湖边,望着湖面上一片波波磷光,站了许久,叶荣轩跟了许久才行上前。 “爹。” 那叶相毅回过神,望向一旁的叶荣轩有些诧异:“轩儿,你怎么在这?” 叶荣轩望着他,有些自责:“爹,怪我,是我没带好云帆。” 叶相毅怔了怔,拍了拍他的肩膀:“轩儿,这责任到不你那里,说来还是我跟你娘的错,没好好教导他,才会惹来这等祸事,事已至此我们无能为力,只能怪他命不好。” -- 第231页 说着他叹了深深一口气。 叶荣轩望着叶相毅,颇有些迟疑:“爹,我想去大理寺看看云帆。” 叶相毅微愣,他没有应答,转了身望着湖面,那湖面映着月光磷光微闪同他眼角一般。 叶荣轩还欲开头,便听得叶相毅微哽咽的声音:“给他带套好看的衣服,至少走得体面些。” 叶荣轩苦笑一声:“好。” --- 叶府门外: 除了两盏灯笼高挂在屋檐下散发着微弱的光照耀着街上的昏暗,那远处的街道是一片黑暗。 叶荣轩刚它出了大门,便看到门口在着急来回走的铃儿,他想起今晚的家宴上苏凝没出现,因为叶云帆之事,大家竟都忽略了她! “铃儿。”他出声。 那铃儿转头一看到他,脸上不掩着急,眼神惊慌:“少爷...大少爷。” 叶荣轩心中有不详预感。 他问:“你怎么在这里?凝儿呢?” 铃儿欲哭无泪:“少爷...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又不见了。” “不见了?”叶荣轩吃惊:“你们不是一起出去了吗?她在哪里不见的?” 下午时候苏凝说要出府走走,临出门前是有遇到他的。 “白天的时候,小姐让铃儿去买大少爷喜欢吃的绿豆糕,自己先回府。”铃儿丧着脸道:“可是我刚回房里发现小姐不在,问了管家,管家说小姐根本没有回府!” 叶荣轩只觉得脑袋突突跳,有些疼。 “小姐可能去的地方我都找遍了,没发现小姐的踪迹。”铃儿说着一下一下抽泣着。 叶荣轩皱紧了眉头,沉声:“你先回去,凝儿我会去找。” 铃儿连点头:“少爷...你一定要把小姐找回来。” 叶荣轩没有应她,他心中又是担忧又是气恼,气恼没有将苏凝好好看住,老是让她乱跑,又是担忧怕她出了事。 他沉默了一会,对身后的随从道:“啊采,你找几个人去城里到处再找找,仔细找。” “是。”啊采应声。 叶荣轩顿了顿,又道:“别让我爹知道。” 第163章 夜渐深: 只有浅薄月光照亮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夜风卷起路边的落叶四处洒落。 苏凝自那昏暗的街头走来,她穿得单薄,只穿了一袭浅蓝衣衫,白天热这薄浅及好,夜里回凉,就吹得她身影有些哆嗦。 影子虽是拉得很长,她行来却有些缓慢,手垂在裙侧紧紧抓着那裙边,又眼神有些慌乱失措的望着四周,似在看什么,风吹动那路边的盖小摊上的布噗噗作响,她便像是受了惊吓般脸色一白,身子僵住不动。 看清楚后她才轻呼了口气,又艰难的提着脚步继续走。 只是越发黑暗的街尾她便不敢走了,那处就好像藏着骇人怪物令她害怕的咽了咽口水。 犹豫了一会她还是退了两步,转身欲朝另一条街道走去,那里还有光。 只是她突然停下了,眼睛望着前方,瞳孔里有瞬间的惊讶欣喜而后是张惶与焦灼。 嘴唇动了动,却始终没半句话出来。 那不远处身影稀薄几乎透明的女鬼望着她吃惊道:“你胆肥了?这么晚还敢在外面游荡。” 苏凝的眸子颤了颤,神色有些复杂,支吾着:“你……你在这里……” 女鬼冷嗤一声:“我是大老远看见你了,想看看你这傻子大晚上的在这街上晃悠什么?” 这个怂包大晚上的在城里到处逛,她跟了她几圈才出来见她,也不知她想做什么? 苏凝闻言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身子开始颤抖起来,望着女鬼的眼神有些惊慌。 女鬼蹙了秀眉:“怂包,你抖什么?” “我……我……”苏凝吞吞吐吐半天也我不出个所以然来,转而眼里有些挣扎的道:“对不起……” 女鬼歪头:???? 对不起什么?苏凝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 “你对不……”她才刚开口欲问清楚,那话还只说了半句她就突然停住了,察觉到身后不寻常的气息时,她眸子一缩,缓缓转过身去。 离了她十几步远的街尾处站了一个人,一个神色平静的着僧袍的小和尚,女鬼觉得月光洒在那颗光滑的光头上竟还有些反光。 她认得这个长相精致的和尚,就是他收了郡主府里的那个女厉鬼。 只是……他怎么在这里? 想到某种可能,她回首瞥了一眼那哆嗦着发抖的苏凝,她的脸上还带着歉意,举手无措道着:“对……对不起…” …… 女鬼危险的眯起眼睛,这个怂货!还敢设计她? 吃里扒外的东西!女鬼气得脑壳疼。 她冷哼了一声,也不耽误了,余光瞥了旁边黑暗的小巷子,闪身就飘进那巷子里。 弥生和尚望着身影不动,依旧神色平静,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中。 夜色很浓,这风越发的大了。 苏凝担忧的探首望了望,她自不愿女鬼受伤,她只是……听了那和尚的话,想让她早日往生去。 很快她就看见了女鬼自那小巷子口幽幽退了出来。 女鬼脸上略带嘲讽的望着将她自巷子口里逼出来的江单,他手里拿着那紫鞭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那紫鞭好似被施了什么术法,竟能打得到她…… -- 第232页 月光落在她身上若隐若现。 江单微眯了眼,上下打量着她,颇是好奇:“原来你长这模样。” 倒是明艳清丽的一小姑娘,竟比苏凝还好看。 女鬼白了他一眼,虽然她不知这江单怎么突然开了天眼看得见她,但是听这话?那苏凝似把她底都托了…… 真想抽她! 压下怒火,女鬼勾唇一笑,笑得讽刺:“大理寺少卿大人,怎么?你改行当捉鬼师了?” 这语气,这神色的确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江单显得有些无奈:“说来惭愧,江某已被革职,如今无所事事,也是想做些更有趣的事。” 被革了职?有趣……女鬼眨了眨眼:“那我记得我和江公子好像也没什么过节……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横眼瞥了那和尚,意思很明显。 他道:“人鬼殊途,这位姑娘,这人世不是你该逗留的地方。” 女鬼低首痴痴笑了两声,她觉得好笑:“你凡人间的事情都管不了,还想管到我这里来,你是不是傻?” “你这话有差,江某并非多管闲事,只是你也不是一只本分的鬼,你可承认?”江单又指着那苏凝道:“你三番几次上她身,你吸食了她的阳气,上她身期间还伤人性命,这可是事实?” 女鬼听着不说话,她看着江单。 江单又道:“你为害凡人,作恶不少,你说该不该抓?” 他振振有词,女鬼听得都觉得自己真的罪大恶极,可是…… 她忍不住恼怒道:“江单你说这话可得讲理!我自问做鬼这么多年!一直秉公守法!本分得很。”说着她指了指苏凝:“就那个怂货,谁稀罕她那副破身体?老子看不上好不好!若不是我几番上她身救回她那条小命,她不知道死几回了!” 说着她狠狠瞪了一眼苏凝:“没良心的东西!” 苏凝听得脸色一白。 “做恶的鬼哪会说自己作恶?” 江单说那话自然是胡乱说的,他便是要唬她,这女鬼的性子感觉是坏不到哪里去,倒是有趣的很。 女鬼瞪着他,那眼睛瞪得老大,又有些不耐烦,她转身对着那小和尚。 扬声:“小和尚,你可是要抓我?” 弥生和尚抬眸平静的望着她:“阿弥陀佛,小僧只是想助施主早日投胎转生去,并不带恶意。” 她若是能投胎转生去她就去了! “若我不呢?”她问。 弥生和尚应:“阿弥陀佛,施主还请不要为难小僧。” “是你在为难我。”女鬼突然寒声道,她的眸色变有些黑,像那墨水漆黑。 随着她声音的落下,这街上的蓦地刮起大风来,那风来得突然来得寒冷刺骨,像二月飞雪,卷得路边的小摊也在移动中砰砰作响,卷来的沙尘迷得人睁不开眼。 苏凝险些被刮倒,连躲了一旁去。 女鬼站在风里,那风吹得她那一头及腰长发飘飘,她神色微冷,眉宇间仿佛结了冷霜。 江单有些惊讶,这便是刮得鬼风么?他看到那地上结了寒霜一片,在月光下映得清凌。 他并不想和她起冲突,毕竟相识一场。 他遮着那扑面而来的风沙,出声道:“你跟我们走,我们并非有恶意。” 女鬼可不听他那些屁话。 她袖子一挥,那路边的小摊便腾空而起猛地朝那弥生和尚砸去,一个接一个,随着那“砰”“砰”的落地声扬起的浓烈的风尘中砸得粉身碎骨,残骸一片。 和尚不慌不忙的劈开那些迎面而来的小摊物,扬起的风尘遮了他的视线,待得那风尘散去,那女鬼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江单也不见了,只剩那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苏凝。 第164章 江单是在险被那碎骸砸到时闪身躲了一旁,那抬起袖子半遮了那沙尘时余光瞥到了那一抹几乎虚无的身影飘进了墙里。 他心下一急,未来得及招呼那弥生和尚便追了过去,毕竟有了这次例,下次就很难找到那女鬼了。 女鬼跑得很快,转身就没影了,好再他虽学武不精,但那身轻功倒是了得,连追了半个长安城,追到了那城门边,她便不见鬼影了。 江单皱眉,她若是出了城可就坏事了。 可也没有办法,她如今也跑了,想着他只能转头回去找弥生和尚再商量对策。 但一转身他便停住脚步了,不远处那女鬼抱着臂正一脸笑得不坏好意的盯着他。 他忘记了……她那性子可不好琢磨。 而瞧她着那一脸笑,他心中略感不详。 他想就算他那鞭子被弥生和尚抹了血能打到她的鬼影,但是他想他也打不过一只鬼…… 望着那女鬼,他道:“夜深人静,孤男寡女,我实在有些慌。” 女鬼勾唇笑着:“你慌什么?你刚不是追我追得挺得劲的吗?怎么突然怕了?” 江单有些无奈道:“说来你可能不信,我自幼看过一些灵异文书,书上说越漂亮的女鬼就越可怕,我瞧着你生得这般貌美,吃起人是不是也是一口一个?” 女鬼:…… 她又不是第一日认识他,这屁话一套一套的真以为她会大意? “不……”她幽幽笑着,笑得瘆人:“一个一口没什么意思,我比较喜欢分几口,撕一条腿一口,一只手一口,最后吃头,他们惨叫的声音真的很动听。” -- 第233页 说着,她还伸舌舔了舔唇角,望着他的眼神还有些饥渴。 江单脸上的笑一僵,是他鲁莽了…… 一番思虑他几乎认命道:“未想今日会命绝于此,为免死不瞑目,死前你能否回答我几个问题?” 女鬼闻言,甚是沉重的想了想,然后十分遗憾的摇头。 “我想让你死不瞑目。” 江单:…… 他无奈笑了笑:“那你总能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吧?我总不至于死后变成鬼还不知道是谁杀了我。” 女鬼眸子一横,似乎有些警惕,望着江单冷笑一声:“怎么,苏凝没告诉你?” “她说你是掖内人。”江单说着一顿:“可我觉得你不是,你这说话口音可不像,倒像是长安人士。” 女鬼把头一歪:“噢?”她微眯了眼睛:“你可知晓一般知道得越多的人就死得快。” 他说对了?江单把眉一挑:“真是?我想想……哪家如此貌美的女子早逝?” 他话刚一落,整个人就被隔空打飞了出去,如一块小石头被横线抛了出去,撞在那墙上再滚落在地。 后背一阵剧烈疼痛,估计伤了不轻。 他抬了首望那朝他飘过来的女鬼,女鬼一身杀气,那眸子黑得渗人,那手指的指甲长如利爪。 他刚踉跄的爬起来,女鬼就把他一把按墙上了,五指掐着他的脖子,江单甚至能感觉到那指甲深深陷入他的肉里。 如此猝不及防的失去了呼吸。 女鬼冷冷的望着他,声音充满魅惑而又格外森冷:“你想知道啊?你做了鬼我就告诉你。” 她望着江单逐渐惨白得脸,看着他挣扎的瞳孔,心里微颤着有一丝茫然。 他的脖子在她的手中十分脆弱,只要她轻轻一掐,他就死定了…… 但她不能…… 皱着眉她还是将他扔了一旁去,失重落地的江单趴倒在地剧烈在咳嗽着,他很是狼狈。 “下回我就真掐断你脖子。”她冷冷落下一句。 不等江单回过神,转身就欲飘进旁边那窄巷子里,只是行了几步她听着身后江单不停地咳嗽声,身影停在那转角处。 那感觉……像是要咳死了,内心挣扎了一番,随着那咳嗽声停下,她刚欲转身身后那紫鞭便如闪电窜了过来。 她心里一惊,旋身转进窄巷子里。 巷子很暗,几乎看不到,她刚抵着墙壁停下,那又一鞭子落下,带风呼啸着擦脸而过。 江单那鞭子十分灵活,且速度快,每每同她擦身而过,险些打着她。 这个窄巷子,她伸展不开,江单越逼越近,那鞭子落在墙上重重的声响十分刺耳。 她被逼着退了那墙角,眉头一皱刚欲越上屋顶,那鞭子便如蛇般窜上她的身子,紧紧捆着她,将她拉了下来。 鞭子另一头,脸色有些苍白的江单望着她,语重心长道:“对敌人不该心慈手软。” 女鬼瞪了他一眼,她一时大意遭了他的道。 这鞭子也不知弄了什么玩意,竟捆得她施不开半点力气,眼下挣开它还得花点时间…… 瞧去江单半隐在黑暗中,她眸子微弯,笑了笑:“江单,我饶你一命是看在往日一分情份上,没想到你还回头咬我一口,真的很让我失望,我爹爹常跟我说,要小心那些生得奇奇怪怪的人,因为他们可能心眼还特坏,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江单:…… 这只女鬼的一张嘴说话特别不饶人,看看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敢激着刚才差点要掐死他的不是她? 江单一脸冷漠,女鬼又撇了撇嘴:“江单,你这样挺败好感,想我之前还觉得你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可我现在是看透你了,我生前也没遇过你这样的人,你说你个大理寺的大人,噢……前任大人,好管不管,管一只鬼的闲事,你说你是不是吃饱了撑了?” 江单:…… 他是觉得好笑又气,这到了她嘴里,他怎么坏得不得了? 他摇了头:“话可不是这么个理,倘你不是在长安城里,也没上苏凝身,那你怎么样都与我无关,可你现在在长安城里,这里是我们的管辖范围,你不守规矩我自要将你抓起来,你三番几次上苏凝身,在人世间往来,吸食阳气,这不符合人间规则,你已经死了,你该去属于你的地方。” 女鬼闻言,神色微愣陷入沉默中。 她知道她已经死了,死了很多,骨头都化灰了,她又何曾不想去投胎转生,可是她被执念束缚着,离不开啊。 许久她低声喃了声:“我有执念未解,怎能说走就走……” 她的声音太小了,瞬间被风吹散般……江单未能听到。 江单望着她颇为落寞的身影,轻声:“弥生小师叔并不会强行超度你,你未能直接往生,且化鬼多年,说明你有怨颇深,若我能及定帮你解开怨气。” 女鬼望着江单眸子微颤,望了好一会,似乎觉得可笑,她还笑出了声,而后摇着头,那笑容从讽刺到苦涩。 江单隐隐有种直觉,她的身份定不简单。 女鬼瞧见他出神,稳下波动的心绪,循着那鞭子旋身朝着江单而去,江单在想事情,未回过神就被女鬼撞了一下头,她撞得极是用力,他一阵头眩眼花连后退了几步。 那鞭子便脱手了,女鬼一挣脱束缚,迅速倾上前一把拽过江单领子,反手将他抵上墙,五指化爪又欲掐他,惊险中江单连反手压上她的手,将她受压于胸前,另一手上抬欲盖她天灵盖,女鬼不得抽回那刚偷袭的他的手横挡他。 -- 第234页 两人一时僵持不下,挣扎不得。 两人互瞪一眼:…… 女鬼哼唧一声:“江单我对你可手下留情了,你可别过分了。” “那你先把手放开。” 他那手被她抓得疼,几乎要掰断去了。 “你先放!” 江单:“……” 两人横眼干瞪了一会,谁不谦让,江单想着她怎么也是个女子,怎么就这么野蛮呢?那眼神似要吃了他似的。 思来想去他还是开口:“咱……” 他才刚张嘴,便听得隐隐约约马蹄声与有人说话的声音。 江单与女鬼相视一眼,女鬼把眉一皱似是探听了,神色有些古怪。 江单好奇,他刚欲问,那声音便越发接近清晰了。 “上官齐那个傻子便是陷入陷入幻象中……” 宋恕之的声音…… 宋恕之怎么在这?江单听着他在提什么幻象? “同兰姬有关?” 这是上官连城的声音…… 这两人是骑马刚从城外回来。 女鬼瞧着江单沉着眸在想什么时,她连使劲压了压他的手,恶狠狠瞪着他。 江单嗯哼一声,不明所以。 女鬼眸里有些挣扎,瞪他:“不准出声……” 江单一挑眉,女鬼怕他招来宋恕之和上官连城?只是上官连城与宋恕之又瞧不见她……招来也没用啊。 难不成是怕他透她的底?宋恕之和上官连城又不识得她……不……这么说来,是识的,她才怕! 他又想起前阵子上官连城与苏凝的流言,按苏凝本来的性子怕是连见着上官连城都哆嗦……那就是说和上官连城有纠缠的是这女鬼……这女鬼真当与上官连城……才会怕他透底? 江单望着她笑,张嘴无声:“跟我走。” 女鬼:…… 无耻!江单这个小人,趁人之危… 隔着那黑暗的巷子口,女鬼的心随着那马蹄声一上一下的,她谁也不怕,唯独怕上官连城知道…… 第165章 昭王府: 近日,昭王妃小产一事在长安城里传得沸沸扬扬,据说是那昭王妃不小心摔倒才导致流产,昭王府大半夜的闹腾了一场,请了好几个御医都没保住。 今早,昭王妃哭闹了一场要死要活的与昭王吵了一架,当场拔刀相向,听闻甚是严重。 夜里得闲下来的连城在书房伏在书案前,一边听白辞报备这一日王府里的事。 白辞闷声着道:“属下觉得王妃这次真的伤到心窝去了,爷,你是不知道大王妃看大王爷那眼神真真是要恨死他了。” 他今早迟去了大院找上官连钰,正遇上两人在争吵,他一探头便瞧见那大王妃拿剑对着大王爷,摇头直落泪,说着:“上官连钰,你怎么不去死?” 那可是好狠又令人心惊肉跳的一句话!上官连钰是个王爷,她说这话不仅犯上,又试问哪位娘子敢对一个位高权重的夫君说一个“死”字。 他当场就要晕了去,不敢再听下去,深怕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连转头就跑。 到现在心还震震跳。 连城手持笔,垂着首在书案上作画,头也未抬。 白辞觉得他家王爷还没感到严重性,有些着急:“爷,你难道不觉得大王妃有些过激了吗?这孩儿意外失去的确令人痛彻心扉,但是……这也不关咱大王爷的事啊!那也不是大王爷给害得!大王妃实在不讲理。” 连城抬首淡淡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有些冷,白辞自知说错话,做下属的不该非议主子…… 连城又垂了头,继续作画,好一会才道:“王嫂只是一时受不了打击,那股气发泄出来比闷着好,至于我大哥……他就活该受着。” 白辞蹙了眉,他想不大明白,这王爷的意思大王爷是活该?那是为何?但他也没敢问,只能应是不再说什么。 余光瞧着那桌上墨快干了,他行了上前抬手研墨,站得近他便自然看到了连城的画。 瞧了瞧,他吃惊发现他家王爷画是的是一幅人像…… 又定眼一瞧画的还是个女子! 这可不是一般事,是什么样特别的女子才会让一个男子念念不忘画下她的容貌来?那定是不简单的! 他家王爷不近女色,要说特别点的就是隔壁那苏凝了,难不成画的是苏凝? 好奇心驱使他又凑了凑身过去想看个仔细,几乎挨上了上官连城也不自知,只一心扑在那画上,待得清楚看到那画上真正的面容时他愣了愣。 这是……这是顾稚初! 他家王爷作的顾稚初的画!画上的女子坐在树上浅笑盈盈,那眉眼传情,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笑得人心里一颤。 “白辞,你有事?”连城冷冰冰的声音将他拉回神绪。 白辞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太过专注都快挤到边上去了,上官连城正冷冷望着他,吓得他一个寒颤。 连城将手中的笔一递:“你来?” 白辞惶恐跳开,跳得老远。 “属下……属下该死。” 连城侧了头望他:“白辞,你是对本王这画有意见吗?” 他问得轻飘飘。 “属下不敢!”他哪敢!便是对这画上的女子觉得惊讶罢了。 连城看他惊吓的样子似乎觉得无趣收回了视线,他垂眸望着画,神色有些恍惚。 -- 第235页 “你觉得像不像她……”他道。 白辞迟疑了一下,点头:“像……” 连城闻言便笑了,白辞看着觉得心酸,他就知道他家王爷放不下顾稚初,纵使他从未说过他喜欢她,但不能否认她是特别的。 谁也不能跟她比,包括那个苏凝。 窗外的烈日灼心,屋里是闷热的,连城望着画上浅笑盈盈的女子心里堵得厉害,分不清是这屋里的闷热还是那份压在心里的沉重的念想让他心里更难受,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他有些无力的将头抵上画,白辞在旁小心问:“爷……你没事吧。” 连城闭着眼,迟迟没开口。 白辞拿不定主意,连城是怎么了?他颇是为难的刚上前,便听得上官连城压抑到极致的声音:“顾稚初……我好想你。” 想得他喘不过气来。 白辞的身影一顿,望着上官连城的头抵着那画,眼睛有些发酸。 纵这么多年了,他家王爷是喜欢她的。 —— 这两日的天气并不怎么好,白天烈日灼人,入了夜就刮风下起雨来。 连城入宫。 半夜回来时便淋了一身雨,刚换了身衣裳出来,便瞧见上官连钰坐在那喝茶。 连城倒是没多大意外,走过去与他同坐。 连钰没有开口,望着那烧水的小炉火发呆,眼睛也不动,似乎在想事。 连城看了他一眼便没理他,自喝茶剖橘子,许久那连钰才侧过首看他,微蹙眉。 连城瞧他望他递了手中的橘子,问:“吃吗?” 连钰接过一口放进嘴里,倒是酸甜酸甜的,居然有些勾起食欲了。 他伸手拿了一个橘子,自己剖了起来。 “嫂嫂还好吗?”连城一边问,一边手里在剖那橘子皮。 连钰皱紧眉头,连手中在剖的橘子的动作都顿了顿,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要同我和离。” 连城抬首望了一眼他,有些意外,他倒是没想到他这个王嫂如此刚烈。 “她说她不想和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男人做一辈子夫妻……”连钰说这话时,脸上是带着愁容的:“本王知道是本王对不住她…” 连城凉声:“嫂嫂倒是理智。” 惹得连钰甚是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你个小崽子,别得寸进尺。” 连城觉得他那王嫂做得极对,连钰对那柴太后许只是念着往日点情谊上,但那柴太后利用他做了多少事,他不知道吗?他不过是装傻充愣。 想到这个,他就气得牙痒痒。 “大哥,此事错在你,嫂嫂只是要同你和离也没闹大,大家好聚好散不挺好的吗?”连城垂眸剖着橘子:“何况你也不是真心喜欢王嫂,好在王嫂也还年轻,日后还能再寻良君,夫妻和睦过一生,也不担忧着有人谋害她的孩子。” “啊城!”连钰气得将手中剖好的橘子砸了过去。 他知道连城是故意的,故意戳他心,几年夫妻他对纳兰晗能没感情吗?说和离就和离? 对,他是因为对那柴太后愧疚,觉得年少负她,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心软帮她,但他没被蒙蔽心,此番的孩子流产,他对那柴太后最后一点点的愧疚都没有了,他想就算她死了他也不会觉得难过。 那过去的橘子被连城一手接住,他似笑非笑:“大哥,我说的实话,你莫生气。” 连钰瞪他咬牙切齿。 “她是我的王妃,本王绝不和离!” 他想,她再敢提和离他就打断她的手!让她没发提笔写字,已然忘记下午他险些被他那王妃打折了手。 连城嗤笑出声。 笑着笑着他就想,若是当初顾家没出那事,顾稚初嫁给他又是什么样的。 他不敢想。 他做了很多次梦,梦里他穿着大红喜袍在成亲,大堂上的人很是慌张的告诉他新娘子不见了消失了。 他的新娘子,在许多年前的那个夜里就不见了。 第166章 晚上雨下得很快,连带着天气也阴凉了不少。 江单撑着伞在雨中而来,他老远便看到坐在亭里望着密雨发呆的一只女鬼。 他行进了亭里,收了伞,站在身后看她,她在出神,神色还有些迷茫。 江单有些不解,对这只女鬼的不解,一切的不解,自被他抓来以,她倒是挺配合,白天呆在屋里也不闹腾,晚上便在坐院里发呆,就是不说话,问什么也不说。 弥生和尚说她有怨,她有怨气过深不易化解,若是强行为之超度就是使其魂飞魄散,江单听了就摇头,怎么说他们也算相识一场,让她魂飞魄散永不超生这等事他还做不出来。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散了怨,没有执念的离开,但是江单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显然这只女鬼并不信任他们,怎么可能告诉她怨结何处? 这两天好吃好喝的供着她,还给她烧了套昂贵的衣衫,衣衫是明艳的红色,衬得她很是明艳动人,可是不知为何,她的眼里越发的苍凉悲悯,那抹红色似将她拉进无尽的深渊中。 那方雨渐渐停了,女鬼回了神转身便看到倚着亭柱的江单,正眼带探究的望着她。 蓦地一对上眼,他也不尴尬,不掩其眼神。 女鬼面无表情:“你就算是盯上个千秋万世,我这脸上也开不了花。” -- 第236页 江单显得有些遗憾:“噢,我以为至少作为一只鬼能变朵花出来。” 女鬼冷声:“我是鬼,又不是妖。”说着又勾唇一笑:“你寻只妖,它不仅能给你变朵花出来还能给你变个美人出来。” 他又不傻,能变出的东西能是真的? 不过……“这世上真有妖么?”他好奇:“弥生小师叔说良山上的那算是妖胎,算不得妖怪。” 女鬼懒懒趴上桌:“这长安城里就藏着一只妖怪,可怕的妖怪。” 江单吃惊:“你见过?” 大概?女鬼自己也不大确定,她蹙着眉想了想:“倒是没亲眼见过,只是气息怪异不像鬼气也不像人气。” 说是妖也是她胡说的,毕竟妖长什么样她也不知道。 说着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江单:“说来好多人虎视眈眈的盯着长安城呢,不对…不只是人还有各路妖魔鬼怪。” 这是实话,只是而今他也管不了,江单叹了口气:“那也与我无关了,我而今也只是一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罢了。” 女鬼觉得他这话说的好笑:“那你管闲事抓我做什么?吃饱了撑着?” 江单:……这只女鬼还挺会装傻的。 “为什么抓你,你心里没数?”他觉得又气又好笑,忍不住双手叉腰:“你都干了些什么?还装愣呢?真以为有苏凝那个小怂包给你遮掩啊?长安城这几个月发生的这些年哪件没和你扯上关系?我都怀疑是不是你搞得鬼,你说好好投胎去不就行了吗?掺和人间的事情做啥?” 女鬼被他突然说得一愣。 江单又道:“再说我把你抓回来,你住我这大院子大屋子的,每日供品少了吗?这新衣裳穿身上了吧?纸钱白银少烧了吗?还委屈了你?你在外流浪有这待遇吗?” 越说越觉得生气,他觉得这只女鬼十分不识好歹! 他瞪这样眼:“你防贼似的防着我,我能图你什么?你一个鬼有什么可图的?小爷我家天下首富,看得上你什么东西?” 女鬼张了张嘴,想了想觉得江单说的也不是没理,这两日在这每日供品可是大鱼大肉的……完了还给人家脸色看,是有点不大厚道。 但是这会她又不想服软,说她脸皮厚也得硬气。 她撇了撇嘴:“那你大可将我放了啊,反正我也就是一只孤魂野鬼,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死了这么久也没套新衣衫穿,抢抢那些庙里的供品也能度度日子。” 在江单抽搐的脸色下,她又很是委屈的道:“说来咱们也认识时间不短了,你若看在一点点情谊上,每年祭日给我烧柱香我就万分感激你了。” 江单想掐死她。 女鬼又叹了口气,眼神很是幽怨的望着他:“我死了很多年了,实话告诉你也忘记了许多生前事,并非我不告诉你我是谁,而是我忘记了我是谁,来自何处。” 江单勾唇笑了笑,他抱着臂道:“既是如此,你勾搭那上官连城做什么?” 他问得好奇,脸上笑眯眯,女鬼想到一个词叫笑里藏刀。 女鬼垂了垂眸,懒声:“勾搭上官连城?你可折煞我了,我哪来这么大本事?”声音中似带着几分遗憾:“我也就是托了苏凝的福与那上官连城打过几次照面,你以为他会喜欢我吗?” 江单望着她不说话。 他想到上官连城,名满长安城的瑾瑜郡王,几次为她涉险,说不喜欢不知道,但总是不一样的。 她在笑,笑得明艳故带着神秘:“我偷偷告诉你他喜欢苏凝。” 苏凝? 江单心里是有疑惑的,他望着那笑得明艳的女鬼笑中有些酸涩。 他皱眉问:“你怎么知道他喜欢苏凝?” “我就是知道。”女鬼微垂了首道。 老实来讲江单不大相信,上官连城与苏凝?先前有些听闻他是知道的,但是他知道有女鬼的存在后他也就理解了,倘若说不是女鬼……那依着苏凝的那胆小软弱的性子……他倒是有些意外了。 上官连城是什么样的人?世人称他绝世无双,是那飘飘乎遗世独立的男子,他生在王族,年少便承盛名,唤得一句盛世公子,当得起一声将军,即便他后退居长安不理世事,他名声依旧赫赫,回望他过去,站他身旁的女子哪个不是皇家贵门的公主郡主?那新婚之夜暴毙的王妃是高门郡女,青梅竹马的女子也是盛名一时的顾家小妹,哪个不是千秋绝色才华馥比仙? 苏凝这个女子自小寄人篱下,谨小慎微,性子软弱得很,她和上官连城是两个极端,在这长安城的风云里,上官连城甚至能反手搅弄,而苏凝只会是入局即死的那个。 他生于高山眺望漫漫无际云端,她生在平原甚至踏不过小溪,这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不是一类人,难不成上官连城突然转了性?他那样的人心太深了,苏凝填不了。 女鬼抬首望他许久不说话:“你不信我?” 江单摇头。 他道:“上官连城喜欢谁与我何干?信不信也就不重要了。” 女鬼愣神,好一会儿才一笑。 江单垂了眸。 他想这是个阴差阳错的误会,她看不明白,但是一想,看得明白了又如何?她是一只鬼。 注定不会有结果的一切又有什么重要的? “我问你,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去郡主府引那只厉鬼?” 江单突然转了话题,快得苏凝先是一个愣神才反应过来。 -- 第237页 女鬼犹豫了一小会,似乎觉得能说:“我没想招惹她,是有人胁迫我去招惹那只厉鬼,说来还不是为了帮你才会被抓的。” “有人抓你?”江单惊讶。 第167章 夜里,一封蜜信送进了大理寺。 一炷香后,大理寺卿宋恕之便召集了不少人骑马出了城。 瞧着那方向是朝万竹林去。 — 江单站在屋顶上,望着城门的方向,实际上只望得见一片漆黑,什么也瞧不见。 他知道此番是捉兰姬的好机会,柴太后死了,就在一炷香以前。 那帝王终是容忍不了。 夜里很黑,高空上乌云密布,雷电交加,又一场风雨欲来。 “啊单。” 一道温润男声在喊他,他望去隔着一面湖,昏暗中小湖那边的小石径上隐约有光和几个人影。 “啊单,你干什么?”声音又传来:“马上快下雨了,你不进屋站屋顶上做什么?” 江单朝那边挥了挥手,扬声:“大哥,我就看看这大雨前的宁静。” 他看到那提着灯笼的大哥江眠站在湖边,高空的闪电一闪而过,一瞬江单看到了他大哥脸上皱眉又担忧。 他喊着:“你别胡闹,就下雨了,你赶紧进屋,别等下淋一身雨。” “知道了。”江单应。 语落后他便越下屋顶,只有看不见他人,他大哥才会放心离去。 高空上轰隆声作响,这雷声闪电倒是打了许久,就是迟迟不落雨。 他在想,宋恕之这一趟去怕是要淋雨了。 “宋恕之抓不到她们的。” 头上幽幽传来声音。 江单抬头一看,便看到屋顶上盘腿而坐的女鬼,稀薄的身影在风中摇摇欲坠,当然也可能是他的错觉,那红色裙摆垂落在墙边一飘一动造成的错觉。 她垂首望他,若隐若现。 “她们看得见我,不是普通人。 江单想到方才女鬼提到抓她的人是齐心,他就知道了又是兰姬搞得鬼。 他细细琢磨了一番,那兰姬知道长安城里有鬼,还故意引厉鬼袭击贵妃娘娘,也可能她是冲柴太后去的,就是不知为何那晚马车上的人变成了荣华。 而今宫里柴太后突然暴毙,也不知和她是否扯上了关系。 之前良山的事长安城里的事多少都与她扯上了关系,奈何没有证据,还有柴太后力护便动不得她。 现在柴太后死了,宋恕之想抓他也不用忌惮着谁了,只是他怕……宋恕之会扑一场空。 江单突然问:“你知道那只厉鬼是什么人吗?” 女鬼歪头好奇问:“什么人?” 她只知道那只厉鬼生前是被叶云帆掳进叶府的,后来死得挺惨?才会变成厉鬼? “她唤祝星儿,萧关人氏,她的父亲唤祝枕。”说着他顿了下:“你可能不知,祝枕是顾伯庸手下一个副将。” 他望着女鬼,那女鬼有些愣住,那乌发被风吹得贴上她脸颊上,她也不拂开,只是干巴的眨了眨眼睛,江单想她是惊讶了。 他道:“这和我们之前遇上的案件一样,那些案情背后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联系到曾经的顾家,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女鬼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又没说什么,半天只是摇了摇头。 “不可能对吧,还有更不可能的,祝星儿的双胞胎哥哥祝曜也在长安城,不过他比他妹妹幸运多了,他进的是郡主府。” 女鬼转了眸,轻声:“那个人……” 江单点了头。 她记得的,那天夜里她跟着明岚郡主进了郡主,本就是要找的他,只是没想到遇到了一只厉鬼……就是祝星儿,祝星儿虽是化作厉鬼但她还有神智,她跟着祝曜是在保护他? 江单又道:“祝曜手上有一份当年顾伯庸通敌叛国的文书,是当年黄一龙将军拦截那份的原本。” “原本?”女鬼觉得喉中有些干涩,她有些艰难的开口:“什么原本?” 江单没有立即回答,而且神色有些迟疑。 女鬼望着他,微蹙着眉:“怎么了?” 江单摇了摇头,他方才只是在犹豫这话说出去的后果,但是一想,被掩盖的事实总该有吹开的时候,即便它布满灰尘。 “当年黄有龙将军拦截的一份所谓的顾伯庸与北原的通敌文书,也就是因为那份文书先帝下旨灭了顾家满门,而那份文书只有黄有龙和先皇看过,我之前查过卷宗关于这份文书的提及只是一笔带过,连内容都不曾提及。”江单道:“前不久我们意外得知当年北原俞莲亭并没有同顾伯庸通过信。” 当年萧关一战,打的就是那北原军,而当时的北原领将是俞莲亭。 俞莲亭并不曾提过那些年,对当年的劲敌他还心有余悸,所以他后也稳居首都,不常露面。 对于是否真的与那顾伯庸有过来往,他也绝口不提。 女鬼觉得心里那死了许久的心在砰砰砰作跳,她盯着江单眼里些许染上了血丝。 “你是说当年……当年并没有所谓的叛国文书?” “有……”江单答,在女鬼的不解中,他又道:“但是份劝降文书。” 女鬼低声喃:“劝降文书……” “那份劝降文书也不是俞莲亭写的,而是当年随行监军的北原太子翟山,翟山性格狂妄目中无人,作风有些……奇葩,两军对峙时多次摇挑衅之旗,还多次写密信挑衅对军的将士,上到大将顾伯庸下到那守城门的将士都被他写信挑衅过,那些信推满了两大箱子,依着他不可一世的性子写劝降书也没有什么意外的。”江单徐徐道,声音低沉平和。 -- 第238页 实际上这是上官连城告诉他的,当他拿那份劝降文书时他的神情和眼前的女鬼一般,当然她脸上更多的情绪他看不懂。 “萧关一战,顾家兄弟惨死,祝枕也不知道怎么拿到了那份文书,他本该和顾伯庸回城的,后他遭追杀一路逃回萧关,两个月后便死了,临死前他将那份文书交给了祝曜。” 江单说着,叹了口气:“前两天祝曜将它交给了我,我将他呈给圣上。” 未想…… 一切如上官连城所说,圣上心怀天下又冷血。 越接近真相他便觉得寒心,曾经的顾家啊,那样的盛名,那顾家兄弟还未娶亲,一心为国,那顾家姐妹还是豆蔻年华,有如花美眷……全死在那权谋中。 将军沙场战不死,死在朝堂诡计上,可悲可哀。 女鬼愣愣的望着他:“然后呢?” 然后呢? 江单笑了笑:“然后我就回家了。” 女鬼先是不解,后转一想诧异中有着悲凉,她勾唇无声笑了笑,眼尾有泪光一闪而过。 爹爹啊你看,这就是你一片忠心赤胆追随的君。 第168章 她死了好些年。 她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再怨,那个和尚说她怨气过深时她觉得他在扯淡。 可在这刻,她觉得怨恨,无比怨恨那个为君者,那些怨气似乎积攒了许多年都欲争先恐后的从心里冲出来。 这世道不公,人心不公,待她顾家不公,待她那可怜的哥哥姐姐不公。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股冲动想冲入那皇宫里将那皇帝活活掐死,把他的头割下来挂在城门上。 她还想杀许多人,她想让那些人都痛不欲生,那样她才会好受些。 蓦地高空上轰隆轰隆连续几声巨响,随着那电光闪闪。 那雷声似打在她心里,震得她两耳发鸣,她打了一个寒颤,全身微微在发抖着,脸色白得可怕,眸里染满了血丝。 心里一阵后怕,她刚在想什么……她还想杀人……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墙下江单疑惑的望着她,眼里写满你怎么了? 她望着江单,紧握的拳头在颤抖着,眼眶微微发红,但她只是轻笑着。 江单有些疑惑不解,她没有说话她看到江单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个长袍男子,生得是温润似玉,手上还端着一盅子,身后有小厮给他撑伞,细细雨水自伞面滑落。 原来已经下起了小雨,她与江单都不知觉。 “啊单。”那男子出声。 江单转身便看到身后的人,吃惊:“大哥,你怎么来了?” 噢,那是他刚才隔湖喊话的大哥江眠。 江眠皱眉,神色有些不悦:“你还问?这都下雨了你还也不入屋?” 江单被他一语惊醒,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已经被雨淋了一身,连小跑着入屋。 江眠随着他的脚步进了屋。 “你这小子一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不是站屋顶吹风就是淋雨,生病了身子是自己的,难受也是你自己的。” 他念叨着,语气是温和的。 江单拍抖着身上的雨水,一边无奈:“大哥,我刚是走神了,不是故意淋雨。” 江眠正端着一盅什么东西放桌上,抬首看他在挥水,有些无语:“换身衣衫去,这都湿了还穿着,咱家里是没钱给你买衣衫了?” 江单被他说的一愣,他在大理寺经常习惯了,一日日的有时候根本没时间换身干净衣服,便成了习惯,淋雨了便抖抖等它自动干,破了也是将就了,脏了拍拍也是那样。 “愣着做什么?”江眠皱眉看着他有些傻乎乎的弟弟。 江单才转身入了里屋,听着那淅索的声音是在换衣服,一边声音喘出:“大哥这么晚你怎么突然来我这处了?” 江眠道:“我方看你大晚上站屋顶定是睡不着,今天晚膳用得也不多,正好我早先让厨房熬了鸡汤,就给你送来了,一来就看到你小子在淋雨。” 他想江单是因失了官职的原因,这几日心事重重,吃睡都不大好。 “这汤还热着,你将它喝了,早些入睡。” 江单听着江眠的不停歇的念叨,无奈露笑。 他换好了衣衫出来,便闻着浓香的鸡汤味,心情瞬间大好。 他欣喜:“谢谢大哥。” 江眠将汤倒了进小碗,推给了他面前,瞪他:“你少贫嘴。” 江单笑了笑,低首喝着鸡汤。 江眠看着他许久,神色欲言又止,好一会语重心长:“啊单啊……” 江单没有抬头,只是应了声:“嗯。” 他又是迟疑了好一会才道:“那官职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你不必过于执着。” 江单抬首不解:“嗯?” 江眠又道:“大哥知你这几日心情不好,也不多说你什么,你心里有数就行。” 江单:嗯?? 那江眠又深深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走了,你喝完早点休息。” 他不大懂这意思…… 江单欲说什么,但看他已出了门,便将那话语吞了回去,他起身跟着他出了屋门。 “夜深又下雨的,你小心些。” 江眠没有回身,只是抬手挥了挥,持伞便入了雨中,江单目送着他出了院子。 他这个大哥虽不是亲生的,却待他是极好的。 -- 第239页 夜越发得深,这雨是越下越大了,蓦地从那小雨变成倾盘大雨,伴随着雷声闪电。 他想起女鬼,连去寻她的踪影,一回首却发现她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倚着栏杆,眼睛望着那昏暗的院门,神色有些恍惚。 江单欲开口唤她。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她的声音先传了来:“我也有兄长的,我的兄长们也曾是世间最好的男子。”她的视线落在那一方黑暗中,似在说与他听,又似在低咛:“我还有一位啊姐,我的啊姐是世间最好的啊姐。” 她眼眶微红,眸里是一片苍凉,江单微微转了眸望着她。 她低声又道:“他们将我当作掌中明珠,啊姐给我缝制了最好的嫁衣,二哥给我备好了十里嫁妆,大哥给说待他凯旋归来……求得圣旨让我嫁给世间最好的男子……” 她的声音很低,几次被哗啦哗啦的雨声给盖住。 闪电雷鸣,突然间照亮了她惨白的脸和那眼角的水光。 江单眼里有诧异和凝重,他几番尝试开口,最后小心翼翼“那他们……” 那惨白的身影一顿,抬眸瞧他时目光如细雨蒙蒙,好一会。 “死了。”她露齿下意识的笑:“很早以前就死了,我的父亲,我的两位哥哥我的啊姐。唔……说来我也是死了的,死了很久了。” 江单心里一转,怔怔望着女鬼,实际上她生得极是好看的,抬手举止间仪态万方,生前定也是富贵人家出身。 他沉了声:“对不住……” 女鬼摇了摇头:“这也不是什么忌讳的。”说着她顿了一下:“我只是怕我忘记了……真的忘记了。” 她真的忘记很多事……弥生和尚跟她说…鬼在人间漂流,魂飞魄散前生前记忆逐渐流失是前兆,她害怕了。 “顾稚初,我不会忘记你。”江单应声。 女鬼侧首望他愣住。 江单瞧着她,眼里是认真而凝重。 她红了眼眶,好一会弯眼轻笑。 她在家排行第四,有人唤她顾小四,也有人唤她顾家小妹,但是鲜少有人唤她的大名顾稚初。 顾稚初这个名字是他爹爹和大哥取得。 她爹爹曾说,她的一生将会在他与兄长的庇护下,一如稚子清脱,初生似华,平安喜乐的长大,直到死去。 第169章 (插叙篇) 插叙: 打她记事时,爹爹就告诉她:“顾家世代冠缨,行的是那上沙场杀敌的差事,景兴的片寸土地都容不得异国敌军踏上一步。” 她听多了便信誓旦旦:“那爹爹我也要和你上战场杀敌。” 顾伯庸乐呵呵的同她讲:“咱们家又不是没人了,有你爹爹哥哥在,上战场这种事还用不到你,你乖乖呆在家中便好。” 她觉得自己没有啥用处,一腔热血撒了凉水,很是沮丧。 爹爹哄她:“这城里也有想欺负咱们百姓的坏人,保护他们也是我们为官者职责所在,爹爹除外患,你除内患,也是一样的。” 年幼的她听了爹爹的话,心中侠义之心爆棚,很长一段时间都在长安城里巡逻,抓了许个小贼,也抓好几次自小便不可一世的上官齐,上官齐打小便爱欺负人,仗着自己爹官大,只有她看不惯总和他打架。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她便只顾着和上官齐打架了,所谓行侠义之事就告了一段落。 顾府里有处院子,那院子是她院子的两个大,里面都是满满的兵法兵书。 在她的记忆中她的二哥和大哥每日都泡在那兵书里,每日阅默两本,她多时跟着大哥在那满是兵书的屋里练字。 大哥精通兵法,自幼便看那古人写下多氏集兵法,数不胜数,其中廖氏兵法七十二卷字繁又密,他都能背得出来,她只看一眼就觉得头昏眼花。 她懂事的时候,大哥便极少在家了,不是替爹爹镇守边关,便是战事烽烟又起,他又被派送了哪哪里打战去了。 世人说他青出于蓝更胜于蓝,有折冲千里高世之智,他立下赫赫之功,名满天下,那时的大哥也不过十八来岁,他也还是个少年。 大哥每次归家总给她带萧关的干果子,酸酸甜甜的极是好吃,但每次回来他身上也会多了几道伤,她看着都痛。 不懂事的她问他:“大哥和爹爹能不上去打战了吗?我怕。” 大哥摸着她的头,道:“我们不去,那谁去呢?战场每个人都会受伤,不只是哥哥。” 可她并不想大哥受伤,抓着他手道:“打战的时候,你可以躲后面点就不会受这么多伤了。” 大哥却笑:“敌军来犯两军对峙,大哥是将,战场上身先士卒是常势,岂有后躲之理?那是庸夫行为,身为一个将士只可战死。” 她似懂非懂,爹爹和大哥总说那些她听不懂的话,他们也不听她的话,那些所谓的保家卫国在他们心中是顶天的重要,但她只想他们平平安安。 她讨厌宫里的那个皇帝,每次他召爹爹进宫就准没好事,他夸大哥是大将之才,每每将他远派。 她甚至一年里都见不到她的大哥。 后来爹爹因早年受伤落了毛病,身体不比以前,他便不怎么出外了, 爹爹在家中便爱抓二哥阅兵法,二哥自来喜欢书画,对那兵书并不上心,爹爹便将他丢入军营中。 半年后她去看过他,他瘦了许多还黑了许多,眉眼中却是意气风发,当然她那会看不懂,她只觉得讨人厌的二哥受苦了,饿瘦了受累,看到他时哭着喊着要将他拉回家。 -- 第240页 二哥同她讲:“逃兵是要砍头的。” 她吓坏了,一边红着眼睛反安抚他:“你要好好听话,男子汉大丈夫受点苦也没什么的。” 顾之恒乐坏了,从没发现他家小妹这么可爱。 她打小就知道大哥和二哥都生得好看。 二十来岁的大哥因常年在外,便晒得黝黑黝黑的,但他还是好看,比这城里那些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好看多了。 二哥久住长安,生得肤白嫩肉,后来入了军营,也晒黑了,她在心里为大哥感到平衡,便觉得这晒黑的了二哥也越发好看了。 有许多姑娘喜欢她家的哥哥,有上门定亲者都给她爹爹推了,爹爹言国未安不成家。 越发长大的她开始懂得这些家国道理,可是她也讨厌起了这战场,这战事,那高高在上的君王,那朝堂只会纸上谈兵的官臣。 关外异军来犯,是她染了风寒卧床的爹爹挥旗出军,她站在城楼上,城下爹爹喊着那句:“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那一列又一列着盔甲的将士呼声一声高过一声:“不破楼兰终不还!” 震得她满腔热忱。 那远去的出征队伍,他爹爹骑马在队前头,后面是那上万的将士,他们当此行视死如归,不避斧钺横折强敌。 只是后来两军伤亡惨重,白骨乱黄沙,十万大军只回来了一万。 爹爹受了重伤险些熬不过去,他卧在床时,那朝堂上众臣在叱责他是败军之将。 败军之将?那边塞不是她爹爹拼死保下来的?不是那些将士白骨堆起来的?他爹爹在沙场上浴血奋战时,他们在游湖戏商女,她的哥哥们杀敌受伤时,他们在秦楼谢馆乐不思蜀。 将臣身躯血肉筑城门,城内君相笙歌彻夜醉。 如此可笑! 她觉得不值,爹爹却只是一笑而过,说我还小不懂。 那也是二哥哥第一次参军出征,后来就有了很多次。 二哥哥与大哥爹爹不同,他听不惯也看不得那些人对顾家的阴阳怪气,他喜欢用那一套军法来说话,每每将那些人吓得再见他掉头就走。 世人都夸二哥哥和大哥驰骋疆场日后前程万里,顾家军扬名四海。 可是她并不高兴,她问爹爹:“爹爹,这许是一件高兴的事,可我却高兴不起来,我总觉得二位哥哥也不喜欢战场。” 爹爹叹着气:“傻孩子,没人会喜欢战场。” 她不明白:“那那些人为什么要恭贺爹爹?哥哥这么厉害爹爹是不是很高兴?” 说完,她就觉得自己问了句蠢话。 她爹爹却沉默了,好一会才道:“高兴。”顿了顿又摇头:“也不高兴。” 她觉得爹爹和她一样,她一方面听到别人夸赞哥哥厉害高兴,可一方面想到哥哥们又不高兴,她觉得那些夸赞会像枷锁一样困住她的哥哥们,逃不开了。 爹爹说:舟大者任重,骏马者远驰,人也一样,能者必肩负重任。 她知道爹爹是明白的,所以他也不高兴。 她还知道比起冷血的沙场,大哥更喜欢快哉江湖,二哥哥藏了个书画大家梦。 可身为顾氏男子,他们必须拿起刀剑,赶走那欲侵国土的敌军,护好身后的黎明百姓,拥护那高高在上的君王,百千骸骨堆城楼,寸土山河胡不过。 哪怕君王无情,可是百姓无辜。 第170章 七月祠会临近,长安城这两日格外热闹,街道上挂满了小灯笼,菜市口上搭了个大大的戏台,那戏台已提前唱了几天戏了。 每年到这时候便有许多人慕名而来涌入长安城。 这是长安城里最热闹的时候。 但是柴太后死了,消息并没有传出来,城里依旧一片欢乐。 上官连城自宫里出来,便遇上了叶青。 叶青是故意在等他的。 两人行了一旁,叶青神色凝重,开口便道:“皇上这次七月祠会的出行部署令不在我这,在夏昌手中。” “嗯。”上官连城点了头:“没事,不担心。” 叶青皱了眉头:“如何不担心?夏昌是你的人在这朝堂上无人不知,若是此行出了什么事情,你也逃不了责任!” 夏昌是新上任顶替了黄一龙将军职的青年,他本是上官连城手下军营里的一名副将。 谁也没想到皇上突然提拔了他…… 他是故意的也有无意的也好,上官连城似乎都不怎么在意。 “夏昌还是个毛头小子,他怎接得了如此重任?”叶青颇为着急:“明眼人都感觉得到这七月祠会的紧张诡异气氛,皇上能不知吗?他连柴太后都杀了!”最后一句话,他压低了声音,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柴太后在宫中多年耳目众多,宫外还有外戚在,同她关系非浅,皇上在这时杀了她,难保那些人不会想鱼死网破的来寻仇!到时皇上出宫了就是最好的行刺机会。” 上官连城听着依旧神色淡然,他徐徐道:“这事皇上不是压下去了吗。”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怎么可能压得下去?柴太后的外戚怕是早就知道了。”叶青道:“估摸着这会都准备好怎么行刺了!” 上官连城拍了拍他肩膀:“皇上都不急,你急也没用。” 叶青怒瞪了他一眼:“我是为你急!到时出了什么意外,我怕连累你。” -- 第241页 上官连城闻言笑了笑,他很少笑,更多时候是一脸漠然,此刻一笑倒是让叶青慌了慌。 “最严重也不过是掉脑袋,其他的算不上连累。” 叶青皱着眉:“你这话是何意?” 他心中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他就怕上官连城要乱来。 叶青突然伸手抓了他的手臂,紧紧抓住,神色严肃:“上官连城,你若是也要掺一脚,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本王能掺什么脚?”上官连城问得轻飘飘:“叶大人,你想多了。” 他抬手拂开了叶青的手,垂眸间又叹了口气道:“你记得公私分明就好。” 叶青:…… 他就怀疑这小子有猫腻,他胆大包天得很,若说要惹事定是能惹出个大祸事来。 他警惕的扫了一圈没看到有其他人,方压低了声音,沉着:“我知道你想为顾家翻案,但是判顾家死刑的是先皇……先皇死了很多年了,这事就让它过去吧。” 他的话落,上官连城便挑了挑眉望他,一看眼里会弁如星,眼底却是一汪冷漠。 他淡淡:“叶青,我欠顾家一个交代。” 叶青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他知道上官连城在顾家这一件事十分执着,也知道他已经布局多年只为今朝。 “有些事不会因为人死了就忘记了。”上官连城声音低沉:“顾家死了那么多人,那些人里有我敬重的,挚爱的,这一辈子也忘不掉的。” 不管是顾伯庸还是顾稚初,他都忘不了。 叶青知他定不听不进去,但是如今局势如此紧张……边塞外的北原军蠢蠢欲动,朝堂上但凡有点作为的死的死,退的退,如今若还提顾家一事,不是添乱吗? “且缓缓也不行吗?”叶青担忧道:“再寻个合适的机会……” 上官连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下着他,俊俏的五官掩了一片漠色。 叶青无奈了。 他颇是沮丧:“你至少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 内城有一座秋水高楼,每年七月祠会时才会开设,皇帝与各官臣环城归来时便会在此登高饮酒,与高楼下的百姓同庆,意万民同乐。 世人又以琼楼玉宇称之,那日楼外四面高台有仙子般的舞女莺歌燕舞,那歌喉同珠贯彻。 楼内有酒池,当夜可闻酒香传千里。 多少人奔着这入夜后的秋水楼而来…… 这两日有楼内小厮开始进出为即将到来的七月祠会做准备,惹来不少往来的百姓驻足探望。 人群中有身姿窈窕的蒙面女子徐徐走来,她站在门外望了望那秋水楼,好一会提脚踏进了秋水楼。 而不远处的小墙边,有着黑衣的男子一直盯着她的背影入了秋水楼。 —— 昭王府: 月色如水的夜下,上官连城闭着眼神色宁静,执剑别于后背。 半空中徐徐飘下的树叶,只觉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静,便瞧见他脚下一挪,身后长剑如芒,一道剑气环过他的周身,人与剑相融,银辉与光华相映,再一站定时,那树叶落地已是整整齐齐的碎叶。 他睁了眼,眸子清风凛冽。 不知是风还是剑气扬他衣袂飘飘,长剑在他手中一转,剑影迷眼,只听得嘶嘶破风,偶银光一闪而过凌厉剑气寒人心扉。 骤然那剑风一转,惊虹掣电间那长剑横劈落地,顿时尘土飞扬,他有宣泄之意,剑光含气凌人,出剑的每个瞬间都有些不管不顾的疯狂。 到最后,剑“乓”的一声,似受不了强大力量的承重,剑尖抵上墙面时,断成了两截。 剑法随剑者,他的剑法疏狂中带着深深的压抑,丢剑时只一身冷寞和颓废。 月光洒他一身光华,也遮不住他的寒气。 白辞端着盆水在一旁看得是心惊胆战,他家王爷如此不要命的耍剑,他怕他等下自伤了自己。 看他停下,白辞连端着水上前让他洗脸和洗手。 上官连城压下心里的沉闷,接过白辞递给他的毛巾,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是微凉的,凉意让他晃了晃神,拉回了许些精神。 “王爷。” 一身黑衣如墨的重也不知何时出现在院中。 上官连城抬首望了他一眼,低头继续洗手。 重也道:“兰姬进了秋水楼。” 上官连城擦手的动作一顿,视线落在那盆水上,几根碎发自肩上滑落了下来,发尾落入了水盆中。 重也只看到他那发间若隐若现的长睫毛下的清眸。 白辞瞧见了连将那水盆拿开,上官连城方将那毛巾扔回盆里,回首看重也:“去大理寺把江雪带出来,让她想办法进秋水楼。” 重也点了头,又一迟疑问:“王爷,江雪能牵制住兰姬吗?” 上官连城摇了摇头。 “那让江雪去做什么……”白辞不解问。 “帮她。” 帮她?帮兰姬?白辞细想不出个所以然。 白辞不解,上官连城也没多解释,又道:“重也,跟本王一起见兰姬。” “是。”重也应。 白辞端着个水盆子望着两人的身影,他觉得他被他家王爷抛弃了…… —— 第171章 今年的七月祠会格外热闹,平日见不到的宫里贵人们会上寺庙烧香求得来年景兴五谷丰登,风调雨顺。 -- 第242页 往年里都是派个官臣,今年许是前几个月长安城内发生了好些命案,朝里不少官员落马,整个景兴上下显得颇有些动荡不定,皇上为安民心,才有此行。 巳时一到,皇宫大门便打开了,此行不止皇上,还有六宫之主皇后和两位贵妃娘娘,大大小小的官家女眷随行,队伍之浩荡,两条街望不到头。 从出了宫门开始,街道两边上便满是围观的百姓,人头攒动熙来攘往,不少人伸长了脑袋想一探龙颜,都被那清道的官兵给拦了。 且皇上大驾出行,撵上遮得严实,只瞧得那绣着龙凤的垂帘。 那一出行队列前有执枪骑兵,大将军夏昌骑着马在为队奉行,而后是禁军统领叶青参乘,皇上车驾前后车乘相衔,皇后与贵妃的车撵紧跟其后,再后是随行的官家女眷,车驾两旁是密密麻麻的随车护卫。 朝廷官员则分队列偏后,其后是后部鼓乐。 蒙面的的舞女站在一人宽的木板舞乐,身姿婀娜。 下面四边则是弹琵琶吹笛的奏乐队,乐声齐鸣,在嘈杂的人声中显得悠扬悦耳。 队伍最后是手执横刀、弓箭,相隔排列的骑兵组成的卫队。 一路行过朱雀门,人流如织,两头百姓摩肩接踵,偶有那揭帘的官家小姐偷偷探头看,巧笑倩兮,随车驾的官家公子哥们英英玉立,十分惹眼。 江单站在一家客栈二楼倚着窗懒懒的望着街下,这正对着宽敞的大街,那处搭了一个小戏台,台上的角儿正唱着戏,两边小贩吆喝声的极具传透力。 那戏是要唱给等下过路的宫中贵人听的,贵人们听没听到不知道,总之唱了就有赏。 江单听了几句觉得没意思,便抬头望了远方,远远看到那旌旗招展和密麻的人流。 今儿日光正烈,晒得人发闷,他想那车撵里的人估计也好不到哪里,总之肯定没他这会好。 他回了身,望着身后坐桌旁的女子一扬眉:“一时半会过不了我们这。” 女子生得清秀,但身子娇小瞧着柔弱得很,偏两眼清亮纯澈,无柔弱之意。 听到江单的话她点了头但显得没多大兴致。 江单瞧她兴致淡淡,想了想便回了身去,一回身他便听得她说话。 “你带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个吗?” 江单转身对着她,后背抵窗,之前不知道不觉得,现在他看过顾稚初的真容貌和真正的苏凝,她再上苏凝的身顶着苏凝的容貌,他就怎么看都觉得有点怪怪的。 “可不是我要带你来,是苏凝让我带你来的。”他道:“她许是想让你再看看这人世间的热闹?毕竟这可是一年一次的大节日。” 顾稚初垂着眸:“假好心。” 江单知道她是记仇了,上次苏凝坑了她,她可没那么轻易就原谅了她。 说来也是昨日的事,昨日苏凝寻到了江府,同他打听了女鬼还在以后,支吾其词了半天说想见她。 江单旁敲侧击发现苏凝并不知晓女鬼的真实身份,便好奇问苏凝要见女鬼做怎么? 苏凝纠结许久才冉冉道来,原是那夜女鬼被抓以后,她便心生不安,倒也不是怕女鬼报复,而是苏凝觉得自己不大厚道,怎么说女鬼也救了自己几次,自己却害她被抓,几日下来良心不安。 江单听了问:“你要见她,不怕她生气吃了你?” 那苏凝当场哆嗦了一下,有些心虚:“她……心地不坏的。” 就是笃定了女鬼还不到那丧心病狂的眼吃人的变态,她才敢来的。 苏凝见到她时,她正坐在栏杆上发呆,看到来人是苏凝时,她就淡淡瞥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一脸的莫挨老子。 苏凝心凉了一半,扭捏了半天结巴道:“对……对不起。” 顾稚初没理她,好似未听见般,连眸子都未动一下。 “我……我没想害你。”苏凝语气有些着急:“弥生大师说……你不能在外面流浪。” 她……她真没想害她。 她那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重复着:“我…我真没想害你。” 顾稚初缓缓转头望着她,眸子纯澈声音平静:“你可以带我回家啊,那是我家。” 苏凝咬着下唇没有说话,眼眶却渐渐红了。 “你怕我对不对?”顾稚初轻笑着,了然的点点头:“你胆子那么小,我是鬼你怕我也没错,每个人都怕鬼,你也不例外,我知道的。” 苏凝不敢看她,是…世间没人不怕鬼…… 顾稚初垂了眸:“我不怪你,你别来了,你走吧。” 她没有走,神色内疚的望着她,女鬼说的事实,她没有否认。 许久……苏凝似鼓气了很大勇气了 局促不安的道:“我知道你很快就离开了,那……那你就没有最后想做的吗?最后一次…就最后一次。” 顾稚初望着她,苏凝的眼神有些退缩和愧疚。 她时间不多了……她当然也有想见的人。 回想起昨日,顾稚初微垂了眸,那杯里的水映着若隐若现的面容轻柔。 弥生和尚告诉她,她逗留人间的时间太长,这不应该的,后来又不知弄的啥法子他说她身上系了一缕来自人间的淡淡生气,那才是让她多年没有灰飞烟灭的原因,但也有限的,最长一个月还解不了怨气,她便化成虚无消失了。 实际上她等了很久,消失也好,投胎也好,也比她浑浑噩噩的漂浮在这人世间的好。 -- 第243页 但是她关心的是……是谁在她手腕上牵了一缕生气…弥生和尚说那法子损人阴德,折人阳寿。 她不明白…… 抬起了手,她望着手腕处,那里白皙光滑,什么也没有。 弥生和尚说抽了一缕生气的活人在这手腕处会生出一条细红的红线。 “其实我也特别好奇,究竟谁这么无聊。” 江单突然出声将她的出神拉了回来,顾稚初收了手臂,抬头望他,神色平静。 江单将手搭在那窗边,手指有下没下的打在边上,突然道:“如果我说是上官连城,你相信吗?” 顾稚初心里蓦地一跳,立即横眼瞪他:“你胡说什么。” 江单哑然失笑:“你急什么?我便是随意说说,再说了他就是不二的怀疑人选啊,除了他还有谁?” 他话音刚落,迎面就砸来了一个杯子,闪身错开,那杯子砸到墙上,吓得他一个哆嗦。 一侧首欲呵斥她,便被她的神色震了震,顾稚初横目瞪他,额上有青筋暴凸,脸上则是惨白中带着恼怒,眼里有些发红。 “不是他。”她的语气有些说不出的不容置疑。 江单愣了愣,他忘记了…… 忘记了若真是上官连城,顾稚初得是怎么样的难以接受。 毕竟在那个许久年前的长安,顾家小女喜欢隔壁王府的二公子是满城皆知的事。 而天下皆知的是,灭顾家满门的昭王府守卫也在其中。 忽然窗外锣鼓喧天,百姓喧嚣声此起彼伏,顿时将两人飘出的神绪拉回…… 第172章 街道上锣鼓喧天。 江单自窗探头,便看到那整整齐齐的两队官兵在清道了。 两道的百姓人声鼎沸很是激动,似乎都做好了迎接圣上的准备。 那旁上的戏台的曲子刚唱上,那小角儿悠声:“东风摇曳垂杨线,游丝牵惹桃花片,珠帘掩映芙蓉面。” 在那九衢三市婉婉声中。 一排持龙旗的骑兵前开路,江单看到了几个熟面孔,算是之前的同僚,随行着鼓车,銮旗车,每两车由四匹骏马牵引,驾士就好几个人。 就这导驾仪仗便是好大的排场,他不由感叹皇家的排场嘶…… 而那些贵人们在引驾仪仗中,前有御马十二匹和那持幡幢的旗队,大将军夏昌领着步甲兵,骑兵。 皇上的车驾在其后,由着那貌美的宫女和太监簇拥,再是好几位将军护驾而行。 百姓们的欢呼声中,江单看到了宋恕之和上官连城,两人并骑在皇上的车驾与皇后的车驾间,概是身姿挺拔,又生得抢眼,总之令人一眼就看到了。 他倒是好久没见到宋恕之了,他今日这劲装着得……嗯…很得劲。 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炽热,宋恕之一抬了头,便找到了他方向,四目相对,宋恕之眸子一凝,不动声色。 隔着人海,江单朝他挑了眉,勾唇笑了笑,宋恕之明显一愣,好一会才迟缓的移开了视线。 好吧……他赶着在这就为了看这么一眼,深感无趣了,但又一发现上官连城也望着这上面。 江单一侧首,发现苏凝……不,顾稚初就站他身边,她在看上官连城…… 神色有些恍惚。 街上那繁华喧嚣的模样,熟悉的街行,一样的人,她恍然中回到了几年前的七月祠会。 那年的七月祠会无比盛大,街上人流如织。 那日风暖日和,太阳也不那么灼人,风吹得刚刚好。 她坐在车驾内,偷偷揭起车帘子,外是骑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背着微微刺眼的阳光,身影微晃,可她看得到他眉眼带笑,俊俏得不像话。 连城生得好看,生在她心尖上。 她才会被迷得七荤八素的,那般鬼迷心窍。 那时连城让她放下帘子,她不听,反倒缠着他:“连城连城,旁道上有人卖糖葫芦,你去给我买一串呗。” 连城皱眉道:“哪家姑娘像你这么馋?若是被别人瞧见…有失体统。” “瞧见就瞧见呗。”她不以为然,还催促他:“我要大串的!快去嘛,连城……” 他一脸不情愿,她可不管,放了帘子,等了许久,她猜他定是难为了许久。 隔着帘子,他的身影模糊,自帘子外递进来的糖葫芦让她欢喜了许久。 那会马车外也有戏角在咿呀咿呀的唱着戏和这一瞬间重叠。 那人眉眼亮而深邃,一如年少。 她感到无比挫败。 至她变成鬼再一次见到他,她就该去寻山上有道的和尚。 求他给她超度,只因那用死才断绝的情,抵不过那人一眼,又死灰复燃了。 …… 这仪仗队在以前喧闹中过去…… 江单望着已剩背影的宋恕之和上官连城,收回了视线。 “他们得过清河桥,然后直接出城,我听说好像也不环城了,可能走个仪式就返回城内上山入寺庙了。”江单随手关了窗,边道:“我们可以先去山脚下的逛逛庙会。” 顾稚初发着愣,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江单又道:“若你想上山进寺庙的话,那皇上还没到前都可以上去。” 这话顾稚初是听进去了,她摇了头:“不用了,我不信佛。” 江单沉默了一下:“求人不如求已,求佛也就是求个心安。” -- 第244页 顾稚初望他,颇是认真:“你可以求我。” 江单:…… …… 队列最后只有那乐声起伏…… 越值午时那烈日越灼人,便是那坐车驾内的贵人们都感觉到那闷人的气息,不少揭了车帘子又用那云扇半遮脸的探头出来询问:“到哪了?” 随行的宫女小心翼翼道:“到清河桥了。” 那贵人们眼前一亮。 这清河桥的水通着护城河,便也修建得格外宏伟,平日里都是川流不息的行人,粼粼而来的车马。 不过它也不只一座,而是三座桥,相隔不远,就是那两河边横跨得稍远,两岸上是河廊坊市,有几分水乡特色,便是河廊里的小肆馆也是十分让人惊奇的,到了夜里更是华灯璀璨。 桥下有几只小船缓缓而过,在同岸上熟识的人吆喝打招呼。 这是一副极有意思的景象,这些百姓似乎对这路过的皇上的仪仗队显得没多大热情,都在沉浸在自己的生活里一般。 在桥杆上的上官连城与宋恕之围视了一圈,蹙眉对视了一眼。 皇上的车驾缓缓上了桥,行到桥中间时那牵引的几匹御马就显得有些不安了。 上官连城与宋恕之两人驾马上前围在了皇上车驾的两边,听着马嘶长鸣。 皇上上官金宇的声音从车撵里穿了出来:“怎么了?” 上官连城应:“回皇上,有些不太对劲。” “什么不大对劲?”上官金宇微沉了声。 前方的叶青策马逆行而来,他额上满头大汗,到了车撵前道:“前面出了点麻烦,有商人牵驮货的马失控冲撞了前面的导驾,引起了小混乱。” “那便等下吧”上官金宇道。 “不行,皇上,这桥上不适合停留。”宋恕之出言道。 这一看进退两难,在这桥上动弹不得,若是…… 上官金宇声音有些不悦:“这有何不可的?”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有尖叫声和恐慌声。 “有刺客!保护皇上!”大将军夏昌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刺客!惊恐声四起 上官连城连道:“下桥!” 叶青道:“哪下得了?前后都堵住了!进退不得。”说着,他朝围着几个随行侍卫:“保护皇上,任何人不得接近!” “是!” 那声一落,便听得哗啦几声水声。 “桥下有人!”有人喊了一声。 不止是藏匿桥下突然翻上来的,还有那河里的,自河里直接飞上来了十几个黑衣蒙面客,手握亮敞敞的尖刀,朝桥上扑了上来。 一个瞬间,便好几个侍卫被藏匿桥下的刺客拉下桥,接连几声“扑通”,霎时混乱一片。 上官连城脚下一踩,借马背之力腾空而起,横手将那飞上来的黑衣刺客打落回河里,身形利落得很,而后稳稳落在那桥杆上,位于那车驾左旁,赤手空拳的将那意图扑上来的刺客都打了回去。 宋恕之骑在马背上,抽出挂马上的剑,身未回,横剑就刺向了身后,身后一个嗯哼,就是人倒下的扑通声,一串动作行云流水,收剑回来时剑上沾满了血迹。 两人一左一右,叶青与其他侍卫一前一后,形成了一个刀枪不入的堡垒。 毕竟是训练有素的禁军与将士,场面很快就控制了下来。 混乱尖叫声是来自百姓的,这等血腥场面吓坏了他们,有血自桥上徐徐流血,流入河中。 那上官金宇坐在车驾里,听得外面的惊恐尖叫声,神色有些冷漠。 第173章 江单和顾稚初从客栈出来便撞上了叶萱萱。 叶萱萱一把拉住,气喘吁吁:“表小姐!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不在家呢?大哥都找你找疯了。” 顾稚初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嗯啊?我…我跟朋友出来逛街市,表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闻言,叶萱萱皱眉望了望江单—大理寺的江大人,前两天听爹爹说他已经不任官职。 江单朝她示好一笑,叶萱萱心里一跳,漏了一拍。 她拉了拉顾稚初的袖子,低声:“表小姐,你怎么和他在一起?昨夜也不归家,你知不知大哥可生气了!” 昨夜……顾稚初觉得头疼,她忘记了,那苏凝出来估计也没跟玲儿交代好。 她尴尬一笑:“我就是有点事…大哥找我什么事?” 既没说什么事就是不愿说,叶萱萱也没想探问到底便也没追问。 她道:“你昨夜未归的事你那胆大的丫鬟竟然都瞒下了,今早娘亲让我们一起上寺庙烧香,没找到你人,才发现你一直未归,不说娘亲生气了,就连大哥都发火了。” 叶家除了叶相毅和叶雪枝随行皇仪仗对去了,这贾氏便叫了她姐妹两和叶荣轩上寺庙。 临出发时却没找到苏凝人。 这苏凝几番出府不是彻夜未归便是时时失踪,不见人影,这府里闲言闲语就起了,都说她私会男子去了…… 叶萱萱一直觉得不信的,但这番她亲眼所见,苏凝和江单一起…… 她心里觉得有些芥蒂,偏偏是江单…… 顾稚初皱了眉,直言:“我不上寺庙。” 叶萱萱一愣:“啊?” 江单瞧着顾稚初,无奈出声:“叶四姑娘,她的意思是去山脚下汇合,叶夫人他们已经出发了吧?我们此去赶上他们便可吧?” -- 第245页 叶萱萱望了望他,又收回了视线,他知道她是叶家的第四个个女儿…… 她听着他的话,迟疑了一下:“你也要同我们去?” 江单点了头:“我也想上山进个香,且你方才不是说了吗,叶大公子和叶夫人生气了,这昨日苏凝一直和我在一起,我想我有必要和两位解释一下,这实是有缘由的。” 顾稚初挑眉瞥了瞥江单,这家伙说话甚是温柔,那望着叶萱萱的眼神更是温和得要滴出水来…… 一看就知道善用表面骗人的老油条! 叶萱萱先是望了望江单又望了望苏凝,犹豫了下点头:“好吧。” 顾稚初听着摇了摇头,提脚就行进人海中,叶萱萱连喊住她:“表小姐,这边……你走错了。” 顾稚初:…… —— 三人刚行出了闹市,没想到便和那叶家的人碰上了,原本不应该的,奈何这车水马龙的,人喊马嘶的,那叶家的马车便行得比两只脚的还慢,硬是堵在边上过不去。 顾稚初一眼看到马上的叶荣轩,头都要炸了,要命的还有那听到叶萱萱声音掀帘子探出身的贾氏。 她扯了扯嘴角,唤了声:“表哥。” 那叶荣轩阴沉个脸:“你还知道回来!” 衣香鬓影的贾氏瞧着十分荣贵,但那嘴脸横气凌人的:“死丫头!你竟然学会私会狗男人了?” 她那尖声在这人来人往中显得十分刺耳。 顾稚初嘴角一抽:……狗男人? 江单自顾稚初背后侧了侧身出来,有些不解望着贾氏:“叶夫人,你方才说的狗男人是我吗?” 贾氏一愣,望了望江单,瞬间神色一变,笑得十分讨好:“江大人啊!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 “不敢不敢,叶夫人,在下已不是大人了,现在也只是一个平民百姓,我这是要同苏凝上寺庙。”转而又一道:“叶夫人今日这身打扮好看得很,侍郎大人真是有福气!” 顾稚初听得惊吓,转首望着江单,以为自己听错了。 贾氏笑得更欢了:“哎……这江大人,不,江公子,你这不折煞我这个妇人了吗。” 她说着,那嘴角不掩高兴,又问着:“江公子……你刚说你要上哪去?可要上寺庙去?” 顾稚初想笑,这一两句话就被哄得七荤八素的女人…… 难得的是江单还一本正经,真是好一个道貌岸然的小君子。 “这说来,我的先向叶夫人叶大公子赔罪。”江单脸上几分愧疚之色。 顾稚初觉得叶荣轩看出来江单这作古正经的模样了,因为他正神色阴沉的盯着江单。 只有那贾氏还不解的问:“江公子此话怎讲?” 江单先是眼神温柔的望了望顾稚初,接着叹气道:“此事本该亲自上门说的,但今日无奈避免夫人误会,我只有将实情托出……事实上我与苏凝两情相悦。” 他那话一出,便是顾稚初,连那叶荣轩都惊了一吓,更别提贾氏了,她难以置信的瞥了一眼苏凝,眼里写着震惊! “你想干什么?”顾稚初捏了一下他后背。 江单笑得欢,深情的望了她一眼把手背于身后,继续道:“昨儿啊,便是我那娘亲见到了苏凝,一见如故啊,喜欢得不得了,硬要留下她同她彻夜长谈,这回个神的时候便天亮了,便忘记了差人回去跟家里说一声,这不刚才听四姑娘说了叶夫人因为担心苏凝,我才跟过来解释一下,免得你误会和担忧。” 顾稚初听得一脸冷漠。 贾氏先是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望了一眼叶荣轩,方又笑了笑:“原是如此,如此啊。” 转而几乎瞪着顾稚初,那眼神可怕得紧。 顾稚初朝她弯眼一笑,有十分的嘚瑟: “是的啊,舅母。” 贾氏有想过去掐她的冲动。 江单又道:“叶夫人,你不信的话可差人到我府上问话,这都怪我,没思虑周全。” 贾氏摆了摆手,笑道:“不怪不怪,理解的理解的。” 江单点了头:“多谢叶夫人,苏凝常跟我说你待她极好的,江单来日一定亲自登门拜访的。” 贾氏有几分心虚:“江公子,你说的哪里话……那既然如此……” 她话音未落,便有有人从突然前方街道慌张跑来,那人一脸惊慌大喊着:“皇上在清和桥遇刺了!皇上在清河桥遇刺了!” 一语引起骚乱。 “什么?”有人抓了他一把:“你说真的假的?可别胡说啊!” 那人道:“千真万确呐!死了好多人,连贵妃都杀了!血流成河啊!了!” 一时间,人声喧闹,都在嚷嚷着皇上遇刺了。 江单横手拦下那人,皱眉问:“你说皇上遇刺了?在哪里?” “清河桥啊!都堵上边了那刺客从水里冒出来的!可吓人了!” 第174章 顾稚初和江单闻言,撒腿撞开人群就跑,不顾身后叶荣轩恼怒的呼喊。 两人到清河桥时,清河桥上已被不知哪里来的迷雾团团围绕,瞅了半天只瞧得见那桥上隐约的人影。 刀光剑影和一片混乱,河面上还飘了许多尸体,血染红了整条河,整一个血流成河的景象。 顾稚初看到了桥边上的叶雪枝和一个荣装极是貌美的女子,两人在禁卫的保护下往河岸边躲,那清河桥上的才是刺客真正的目标。 -- 第246页 江单在旁道:“他们在桥上。” 上官连城和宋恕之都在那桥上的迷雾中,桥上的厮杀声和刀光血影听得人心惊胆战,江单环视了一番没瞧见人,猜到他们该是和皇帝在一起,保护皇帝。 顾稚初好奇问:“这是哪来的刺客?光天化日下竟敢行刺皇帝。” 江单没有应答她,他绕开边上的百姓,行了上前,河边上有黑衣刺客的尸体,他奔着那尸体去的,顾稚初跟着他,两人在一具尸体前停下,江单在那尸体身上摸索了半天,没摸出什么。 “北原人。”顾稚初望了望那具尸体淡淡道。 江单还蹲在地上闻言侧了身仰头望她:“你怎么知道?” 顾稚初踢了踢脚下沾血的刀,一把弯月形的刀,刀背上是倒刺设计,刀柄上包着一层又层的布条:“北原军的兵器。” “北原?” “嗯。”顾稚初点头,她家那么多兵书,不说看过一些,就是在生时耳濡目染的对那些异国兵器基本上都认识。 江单将那视线落在那弯刀上,这的确不像是景兴的兵器,但是北原人? 他皱了眉,这长安城怎么会混进这么多北原人?还如此明目张胆的在光天化日下行刺皇上。 且不说有这仪仗队里这么多禁军保护着,就是在长安城里行刺?也有些说不通。 顾稚初道:“这里禁军这么多还有几个将军,这些刺客是智障吗?以卵击石。” “……” 江单道:“这里虽然禁军很多,但是这桥上拥挤,能容纳的人数量有限,再多的禁军也上不去,若一直卡在上面,他们就有机会。” 就有机会突破那些为数不多的禁军行刺上官金宇。 顾稚初抿了抿唇:“北原人怎么会混成长安城?” 江单想了想:“七月祠会一到长安城往来人口更加密了,大概就是趁机混过来的吧。” 说着,便听得那河里一连扑通扑通连掉了好几个黑衣人下来,顾稚初微眯了眼,那似乎是上官连城,有那么一会,他的身影出现在迷雾外又返回了迷雾里。 其实以上官连城和宋恕之的身手,那些黑衣人完全不是对手,何况还有那么多护卫。 但顾稚初有些不安,那种不安是来自心里,那些感官察觉到的来自空中的危险气息。 她望了四周,除了远远围观的惶恐又凑着热闹的百姓,这黑压压一片的禁军护卫,还有颇浓的血腥味让她有些哆嗦。 江单望了望她问:“你怎么了?要显形了?” “不是,你觉不觉得有点冷?”顾稚初搓了搓手臂问。 “没有啊,这烈日当空的热得慌。” 他刚一语落,便觉得后背爬起一股冷寒之气,刺得他一个哆嗦。 下一刻,周围便是百姓倒吸声和惊呼声:“那是什么?” “河里是什么?” “河里有东西!” 顾稚初闻言朝那河里望去,瞬间皱起了眉头,那河里烧开了水般在冒泡沸腾了,在发着咕噜噜噜噜的声音,河里的尸体一下又一下被河水翻滚着,蓦地一看以为在煮尸体…… 河里的河水还是血红的,这幅景象实在有些怪异。 “河里有东西吗?”江单在问。 顾稚初答不出来,她怎么知道…… 那桥上的人似乎也在察觉到这景象,有一瞬间的安静。 紧接着,有那冷彻寒骨的凄凉声音在尖叫,那叫声十分悲戚又尖锐。 一声接一声,似乎有很多声音在争先恐后的尖叫。 刺耳至极,很快就有惊人道:“那是什么?” “在河里!” 那声音是自河里传来的!河里竟冒出了许多骷髅头,密密麻麻的挤在河里,正面朝着那桥上的方向在痛苦尖叫,上下牙床的磕碰声听得人惊骇。 “有鬼!” “河里有鬼!” “疯了!那是什么!” 河边上的百姓瞬间陷入恐慌中,纷纷倒退着,连那些禁军们都被那骇人场面给吓到了,一片恐慌。 顾稚初白了脸,仔细一听那些尖叫声还夹杂着模糊的话语,似乎十分艰难得想说话却被掐住了喉咙般。 但她听得分明,那些声音在道:“皇上,皇上。” “皇上,救我。” “我要见皇上!” “皇上我是被冤枉的……” 渗人的声音让人后背发凉。 旁边江单的神色有些难看,声音都有不利索:“那是什么……” 顾稚初自然也答不上来,她虽然是一只鬼,但也只是一只鬼。 桥上的上官连城扶着宋恕之,望着河里那一群骷髅头神色有些古怪。 “这!”宋恕之捂着腹部脸色苍白:“这是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一身血,手按着腹部,腹间还在往下滴着血。 骷髅头带着那让人打寒颤的声音渐渐在桥下聚集,甚至开始在往上蹦。 上官连城横剑便将那跳上来的骷髅头切了两半,那骷髅头尖叫一声掉了回去。 “走!”他语气有些凝重。 上官连城将受伤的宋恕之让给旁边的禁军来扶,已经转身朝后走了两步,那车撵旁处一身黄袍的上官金宇被禁军和叶青夏昌团团护着,毫发无损。 “旁边的人都退下了,你们护皇上先下桥。” -- 第247页 上官金宇侧过首望他,沉声:“瑾瑜王……你同退。” 上官连城摇了摇头。 “我留下,抓那个人。”上官连城道:“预防他接近皇上。” 上官连城说的那个人,众人脸色还有骇色。 那群刺客中,有个格外厉害又诡异的,身手十分惊人,几乎刀刀毙命,就连那宋恕之也打不过他,还落了一身伤,在这迷雾中他似乎游刃有余,隐匿着身影让人找不到。 说着,他顿了顿:“注意桥下有东西。” 说完,他又转身消失在迷雾中。 叶青那句:“桥下是什么……”还未说完,他就听到了脚下的砰砰作响,好像是什么撞在桥下的声音。 这上面迷雾太大了,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那诡异的声音还是隐约听到了。 叶青当下道:“走!” 第175章 江单十分眼尖看到了那被禁军半扶着退下桥的宋恕之,心里一惊推开清道的禁军便冲了过去。 顾稚初跟着他也跑了过去。 江单一把将宋恕之从那禁军手中抢过,看着宋恕之一身血,声音有些抖:“宋恕之,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宋恕之咳了两声,声音微哑:“我…没事。” “这像没事的样子吗!” 江单伸手给他把了脉,脉象虽有些乱和虚,但好在还不危及性命。 可那腹部的伤也不是唬人的,不然这宋恕之也不会站都站不稳,他按着宋恕之的腹部手微抖,喊了几声:“大夫呢?” “把御医叫过来!” 旁的护卫应声:“江大……公子,御医都在桥的那边。” 不止御医,实际上大部分的官人都在桥的那边,定是紧急时,所有人都往两边跑了。 “该死的!” 宋恕之望了望他,试图站起来:“江单,我没那么脆弱,那河里是什么情况?” 他皱眉望了望那河里,水滚得厉害,还有些刺耳的声音。 江单按压着他,不让他乱动,他一动,那腹部的血便又涌了出来喷得他一手热血,气得他忍不住大吼:“宋恕之你想死吗?别乱动!那河里都是骷髅头你没看到吗!” 也不知是接受了这世间鬼怪的存在,这江单似乎都有些麻木了。 “骷髅头?什么骷髅头?”宋恕之皱眉问:“哪来的骷髅头?” 他这话问得奇怪。 可江单没心情听他说什么,他一心落在他腹部的伤口上,想着先给他包扎一下。 “江大人…草民来吧。”身边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江单和宋恕之抬头一看,那眉目明秀一身素袍子,正是背着药箱子的欧阳容与—长安城里的神医。 江单心中一喜:“你来!” 宋恕之还欲说什么,被江单恼怒一瞪:“你别说话,先包扎!” 宋恕之被他瞪得一愣,安静了。 — 欧阳容与给宋恕之包扎期间,顾稚初一直望着那还是被迷雾围绕的桥上。 几番张口又将那口中的话语咽了回去,终是咩忍住:“上官连城呢?” 她问第一遍时宋恕之并未听到,又紧张的问了第二遍:“上官连城呢?” 宋恕之已经止了伤口的血,闻言抿了抿唇:“他还在上面。” 顾稚初望着那桥上,心里紧张得厉害,即便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在喊:不要管他!与我无关。 但那心里还是抽得厉害,宋恕之的武功不弱,都伤得那么重,那上官连城呢…… 他是不是…… 方时,那桥上又退了许些人,好几人围成拥挤在一起,那中圈黄袍的男子格外醒目。 众人一见,大呼:“是皇上!” “皇上!” “太好了!皇上没事!” 那上官金宇一下桥,又被众人团团围住,簇拥着。 顾稚初望了望他,那个人群中的男子,上官金宇……彼时他也曾“顾小四”“顾小四”的唤他,当然那时他还是个不怎么受宠的皇子。 那方上官金宇在脱险中缓过神来,便发现了河里蹦跶的东西,脸色一白。 那些骷髅头还在喊着:“皇上。” “皇上!求求你。” “皇上,我是冤枉的!” 黑漆一片,混合着血水,私会和骷髅头,这清河桥实在吓人得很。 “那些是什么东西!”他的声音震怒中带着恐惧。 无人不恐惧这河里满满的骷髅头。 “只是幻像。”一道平静的声音突然出现。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发现那个声音是在顾稚初旁边传来的,她的身旁不知何时站了弥生和尚。 这一身僧袍的和尚在此刻可谓是救星。 有百姓在大声呼喊:“大师!快抓妖孽!” “大师!显灵啊!” “大师!救命啊!” 此起彼伏的呼声。 上官金宇望着他:“弥生,你刚说了什么?” 弥生和尚:“阿弥陀佛,回皇上,小僧说这只是幻像。” 幻像……就是假的,上官金宇沉了脸,脸色很黑。 弥生和尚征得上官金宇意见,行了几步上前,嘴里一直不停快速的念经。 那声音似从四面八方而开,顾稚初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她连捂上耳朵方敢望那弥生和尚。 弥生和尚行了那河边才停下,他的靠近,让那河里翻滚的骷髅更加兴奋,蹦跶得更欢了。 -- 第248页 却只见弥生和尚不知从哪掏出来一把小刀,往手掌一划,热血瞬间涌了出来,自他的五指流下,滴落入河水中。 听得嘶啦一声,那血落水的瞬间,便有一片白光扩散开来,所过之处,那骷髅头便化为乌有,连带着那桥上的迷雾。 两岸清晰开来,对面的人,桥上还在对打的人,河里还飘着的尸体。 幻像破了。 有百姓在欢呼:“大师真的显灵了!” “大师真的显灵了。” 弥生和尚退了回来,低头喃:“阿弥陀佛。” 上官金宇的神色却没有好看道哪去,他依旧阴沉。 顾稚初的视线却一直落在桥上,那上面上官连城和一个蒙面灰衣人打得正欢。 那个灰衣人……顾稚初并不面生。 两人身手都不凡,几道剑光闪过便惹得众人注意齐刷刷的盯着桥上的两人。 你来我往,那长剑只看得到隐隐剑影一闪而过。 嘶嘶破风,两剑相碰,发出刺耳的声音,而那执剑身影快得眨眼就不见了。 上官连城剑如闪电,步步不退紧逼,身形轻如盈燕,对着那灰衣人一刺又一刺。 但是那灰衣人明显不慌不忙,见招拆招,厉害得很。 只是顾稚初看着看着神色便古怪了起来,她眼睛只盯着那蒙面灰衣人,死盯着,到最后眼里有恼怒之色。 有几个人瞧着瞧着也觉得不对劲了,包括那上官金宇。 叶青眉头皱得紧:“那人使的是顾家剑法没错吧……” 他的声音有些不确定,可但凡是见过曾经那顾家人使剑的…没一个认不出的,顾家剑法以快出名,通常在你眨眼瞬间便割你喉咙了。 “这个刺客怎么会顾家剑法……”上官虹喃声在道。 “是吧,真的是顾家剑法。” “顾家人不是死绝了吗,这人是谁啊?” 几个武官在私语,神色都有些古怪。 江单抬首望顾稚初,低声问:“那人是谁?” 问完又觉得这话问得傻,那刺客蒙面,遮的严实,顾稚初怎么会知道。 顾稚初咬牙切齿:“一个没有脸的丑八怪。” 江单吃惊:“你还真认识?” 她当然认识,假扮她二哥顾之恒,还扮到这众人面前来了,她觉得一股怒火在胸腔压不住了。 夏昌惊呼:“看刺客手上那把黑剑!是生前顾之恒的随身佩剑!” “好像是!” “是顾之恒吗?他不是死了吗?” “是啊……” 众人议声又起,都是吃惊又不确定,想那顾家顾之恒被人割了脑袋高挂城楼之上是天下皆知的事,如此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装神弄鬼!”上官金宇怒斥一声,眼神阴狠。 他朝那桥上的人下令:“瑾瑜王!必将他拿下。” 上官连城刚同那刺客对击一掌两人被那强大的内力被弹开了,稳住身子后他侧首望上官金宇,应:“是,皇上。” 那灰衣人望着他,两眼如霜,脱剑而去,那剑如闪电,他的身影随剑,晃如人剑合一,对着上官连城迎面就击。 上官连城脚下一滑,便退边挡着他的剑。 “连城,你当真要抓我?” 那微挑带着清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上官连城一愣,眸里有一瞬间的吃惊,对上那灰衣人的眼睛,他的眼睛不再如霜,而是在笑。 臂上一痛,他出神瞬间那剑便擦着他的手臂而过,留下一道血痕。 那灰衣人同他擦肩而过,身子不停,飞向半空。 上官连城手中的剑飞出追击他,那灰衣人却回了个身,准确的夹住眼前的剑,只见他两指轻轻一转,那剑便断了两半。 而他的身影便凭空消失了,在众目睽睽之下。 “消失了……有妖怪!” “这是妖怪!” “大吉的日子有妖怪来捣乱了!这是不详之兆啊!” 围观的百姓被这骇人场面给吓到了,一下子通通跪下了,连磕头。 上官金宇扫了一圈跪着的百姓,心中不禁恼怒。 开口:“没有妖怪!你们全给朕起来!” 那些百姓却不听他言,不断在磕头念着什么要完了,不详之兆啊! “谁再跪着!格杀勿论!”他沉了声道。 皇上话语一落,那些禁军便亮出了兵刃。 众人吓了一跳,全都站了起来,只是望着那上官金宇的眼神却不是敬仰,只是畏惧。 “阿弥陀佛。”弥生和尚行了出来,扬声:“各位施主,皇上说得没错,这一切只是幻像,别慌别慌!” 那些百姓一番骚动,在低声议论着什么。 弥生又道“皇上是天子,有帝皇之气庇佑,所以长安城内是不会有妖孽出现的,大家莫被蒙骗。” “大师所言当真?”有人问。 “小僧不打诳语。” 上官金宇扫了一圈众人出声:“只是有心怀叵测之人混入长安,使用雕虫小技意扰乱长安宁静,你们不必慌乱,朕绝对不允许有人在景兴作乱,必将这些恶徒抓出来。” 这皇上一出语,那百官带头,齐刷刷跪了一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稚初退了人群后,冷冷的望着众人,最后将那视线落在那下了桥的上官连城身上。 -- 第249页 那方上官金宇威严的声音:“既有贼人想毁今日大庆,朕偏不如他们意,爱民们,这点小插曲可不能扰了今日欢喜,随朕继续环城!” “是!皇上!” 第176章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皇上清河桥上遇刺的事情便传得满城皆知,而遇刺后皇上依旧坚持继续行完所有路程,惹得众人十分叫好。 长安城内往南有几座高峰,每座峰上都有寺庙,最大最有名的便是青莲寺,香火不绝,信徒遍布全国。 而皇上的仪仗队环完城便会上青莲寺祭拜进香。 顾稚初早早到了青莲寺,这皇上的仪仗队未到前,这寺庙人已是捱三顶五,络绎不绝,都抢着进香求佛。 江单送了宋恕之回家中疗伤,她便被弥生看着,一同上了青莲寺。 说不出为何要来,只是她想若能能在这里见见上官连城也是好的。 是的,她败了,一败涂地。 她本该有出息些的,她该决然离去的,她该想着她生前也是爹爹哥哥护着的掌上明珠,如何也不该为了一个男子而如此执念不回头的。 可她便是如此的不成器。 他上官连城向来就是好本事,他只需一个抬眸,便能让她溃不成军。 她素来就怕黑,成鬼了的那些月夜里也胆小,她是怎么挨过来的呢?在她知道他还在墙的那一边时,她便不怕了,什么也不怕了。 想着将离开时,她有些不甘更多的却是解脱了,灰飞烟灭也好,魂飞魄散也罢,她都能忘得干干净净了,而不会被困在上官连城这个魔咒里。 顾稚初站寺门口望着那大佛面带慈容,众生祈的愿那么多它可曾听见?生前她也虔诚的祈愿求佛,求她常年上战场的父亲兄长平平安安,求能得一好烟缘…… 可呢?她该怨命?怨天?还是怨人心不古? “每个人出生它命运的轨迹就注定了的,即便怨上天不公平也无济于事,世间有平平无奇之人,大奸大恶之人能登万人之座一生大富大贵,也有心地善良济弱扶倾之人却命运多舛,一生穷困潦倒。”弥生和尚行了过来站在她身边,同望着那大佛像徐声道:“但那也是少数,凡事有定期,天下万务有定时,佛说有轮回,命运的好坏也有轮回,人生在世几十载,心怀善念做正确的事,不枉人间走一遭便是。” 不枉…… 顾稚初微湿了眼眶:“可我枉然啊……” 她短暂的一生还未过桃李,在父兄的庇佑下天真长大,又糊涂的死去。 想她可曾有过不徒然的一天,绞尽脑汁也未有过。 她嘲讽道:“我一生愚蠢又懦弱,细细想来竟未曾有半点用的时候,连死也死不利索,半吊着一缕残魂在这世间苟延残喘,说出去也真是给顾家蒙羞,大概生来就是来膈应人的吧。” 弥生和尚摇了摇头:“阿弥陀佛,顾姑娘此言差矣,众生在世乞儿也好至上天子也罢都有其意,也曾听闻父兄视你掌上明珠,家姐疼你入骨,其爱便是之值怎会无用?姑娘又岂能一句无用否定一切?” “不够,不够的。”她摇头。 “执于一念,将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会自在于心间。”弥生和尚叹气道。 顾稚初闻言愣了愣神,好一会才恍惚的转身向外走去。 弥生和尚跟着她,瞧她几番险些被人撞倒,微是蹙了眉,顾稚初茫无目的走了好一会,终在一菩提树下停下。 执于一念,将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会自在于心间。 她笑了,倘那么容易……她也不会一直阴魂不散啊。 顾稚初回首望着弥生和尚,眉目微凉:“你说的鬼由执念而凝,怨恨而生,我心中便有怨恨,恨不得杀了所有人。” 弥生和尚一双眸里平静如水:“但你没有,姑娘是个妙人,虽为鬼魂却能站在这佛庙之地,说明你虽有不甘怨气,没有恨。” 说着,他顿了顿:“按理说你也本该凝不成鬼形。” 顾稚初有些不解。 弥生和尚解释道:“你有执念,但怨不深。” 顾稚初自嘲一笑。 “所以?” “放下执念,莫虚妄执着。”弥生和尚道。 顾稚初一怔,低喃:“虚妄执着……” 若非这一份虚妄执着,她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她心里明白得很。 说莫便能莫的……又怎能说是执着。 她望了望弥生和尚,露了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七月祠会过后,无论如何我都会乖乖的接受你的超度……” 弥生和尚还想说什么,顾稚初又道:“倘若我爹爹兄长泉下有知,也该不会嫌弃我给他们丢脸了,毕竟我一直就未让他们骄傲过。” 弥生和尚瞧了瞧她,低首:“阿弥陀佛。” 便不再言语。 又一会,顾稚初深吸了一口气:“和尚,我还能不能让你帮个忙啊。” 弥生和尚:“什么忙?” —— 七月祠会这天,白日里最热闹的便数青莲寺这一程了。 万民同皇上一同敬天,求得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而后皇上皇后需得接受一个时辰的佛经洗礼,那会其他人便可自行散去。 上官连城刚换了身干净衣衫出来,便看到了上官虹为首的几位大人在等他。 上官连城不急不忙行了过去。 -- 第250页 “王爷。”几人纷纷开口。 他点了头:“几位大人不歇歇?怎都到本王这来了?” “王爷。”先开口的是那尚书大人韦然,他欲言又止:“下官等有一事求你……” “噢?”上官连城扫了几人一圈,瞧见几人神色都有些不安。 他淡淡:“几位大人想说什么事?” 那韦然愁眉,几番开口才终于出声:“便是……便是清河桥的事。” 上官连城语气不解:“清河桥?清河桥何事?遭遇刺客的事?夏昌将军已经说了吗?北原人趁七月祠会侍机作乱,意坏我景兴好兆,引百姓恐慌。” 几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眼神极是心虚。 那些刺客一查就知是北原人,至此大家理所当然觉得是北原人作乱。 “我来说!王爷……不是刺客的事,是幻像的事!”上官虹道:“清河桥上造幻一事是下官等几位大人做的……” 上官连城侧眸:“上官大人,本王不是很明白,”他皱眉:“你们莫不是要告诉本王你们找了幻术师在清河桥布幻结果变成了一河的骷髅?” 一等人没有应话,脸上的神情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用细说,上官连城便能想到,这仪仗队所经过的路程都有那禁军提前一个月秘密查守,为的便是避免有心怀不轨之人提前设陷,若非有大臣安排,怎能在这清河桥逗留设幻,幻术并非瞬间而成,越盛大的幻象便是所需时间更长,这些人定是想要在皇帝面前逞功,请了不知名的幻术师在这清河桥布幻,却没想那幻术师等的就是这天,所布之幻象是恐怖吓人之象。 “蠢货,一群蠢货!”上官连城语气冰冷,眼里带上了一层薄怒:“你们每月领的俸禄都买了浆糊灌脑子了?” “王爷饶命!” “下官知错!” 上官虹等人面落冷汗连惊慌认,这瑾瑜王爷虽平日有些高冷,但从来都是礼仪周到,更别提骂人了……这会都骂人定是恼怒坏了。 “王爷……这实非我们本意啊王爷,你可得帮帮下官们。” “是啊,王爷,下官们若非没有办法也不会求到你这啊。” 上官连城冷哼了一声:“若是你们本意,恐怕你们早已人头落地。” 便是知其严重程度,这些大人才会求到上官连城这,皇帝那方下令下得极快,这会怕是让下面的人已经开始查了。 而这查清其中原委,他们这些人通通都脱不了干系,就说那些不知从哪里来的刺客是北原兵,就足以安他们一个通敌叛国罪了。 韦然道:“王爷,下官等都不知如何是好,横竖怕都得死,只是下官觉得死得冤枉之极啊。” 上官连城望了他:“韦尚书,你这话说得本王不明白,这人不是你们找的?让禁军放人布幻的不是你们?你们可不冤枉。” 上官虹闻言推了一把韦然。 “不……王爷,下官不冤枉。”上官虹道:“这事却是怪我们!只是我们也是受奸人所害,我等都是景兴臣官,怎会做出害圣上的事呢,更别说通敌了!可你也知道,圣上性子越发的古怪,对那不小心说错话的官臣都直接下旨砍了,这次若被查了出来,圣上定是要砍我们的头啊!而这正如了那北原人的心!” 又一位大人道:“是啊,王爷!下官不怕死,只怕被那北原人称心如意啊!” “王爷!你可不能看着这种事情发生啊!” 上官连城弯唇笑了,笑了微冷。 “本王可无能为力,今日清河桥之事几位大人觉得只是那北原兵作乱?那逃跑的刺客耍的可是顾家剑法,这件事可非同小可。” 几位大人方才便是故意不提及那个逃跑的刺客,那黑衣刺客习的顾家剑法,并是同顾家有干系之人,此事牵连定广,而一旦涉及顾家,那位圣上便恨不得杀完所有人。 他们之所以求到上官连城这处,也是因为负责此事的是夏昌将军,那位新上任的夏昌将军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心之执拗,除了听圣上言,便是听得上官连城话了。 韦然擦了额上冷汗,而后扑通一声跪下了:“求王爷救命!” 其他人一见,扑通齐齐跪下:“求王爷救命!” — 第177章 顾稚初先行下了山,那弥生和尚则留在山上。 山脚下各路各街都是小庙,一座挨着一座,供的也不知哪路神仙,门外又是多是摆摊算卦的小摊与卖供香的小摊,有人手上拿了好大的一把香,进一座插柱香出来又拐进旁边一座,将那大大小小的庙宇都进了一遭,街上又是人来人往,好是热闹。 顾稚初刚下山,便好几次被几个人招呼着让她买东西,她倒是想买,但是她没钱。 被人群一通挤,她险些摔倒,好不容易挤出人多的地方便人挡了路。 凝眼一瞧,冤家路窄,竟是叶雪枝… 身后还有几个不知哪哪的闺阁小姐,全都不怀好意的盯着她。 顾稚初微蹙了眉。 叶雪枝瞧着她冷哼:“这是谁呀?走路不长眼睛?竟撞到我面前来。” 这明明挡了她路的是她们。 顾稚初抱了臂,笑着道:“哪来的狗吠得这么大声?吵死人了。” 叶雪枝的脸瞬间铁青:“苏凝!你这小贱人!敢骂我是狗!你找死是不是!” “哈哈?”顾稚初笑了两声:“我指名道姓了?你自己要对号入座关我什么事,还有你怎么说也是个闺阁小姐,言语竟如此粗鄙可真是令人吃惊,也不知舅母听见了会不会气晕过去。” -- 第251页 叶雪枝恼怒:“你!你这个小贱人!” 顾稚初却笑得乐呵。 有女子插口道:“雪枝,这便是你家那位的表妹?听闻性子很是柔弱,今日一见倒是和传闻中的不一样,这般伶牙俐齿的那里和柔弱一词搭边?” “倘若真的柔弱哪有胆子敢勾搭瑾瑜王爷和少卿大人?长了一张狐媚子脸尽勾搭男人。” “就是,一个寄住小妹也敢如此无理,这在我们家可是要拔舌头打死的!雪枝你就是太善良了,这人都爬你头上作威作福来了,你还能忍。” “可不是嘛……” 叶雪枝身后几个女子看着顾稚初眼里更是嫌弃,你一言我一语好是膈应人。 听听这说的人话么?一个个都跟蛇蝎毒妇似的。 倘今日站这里的是苏凝那个小怂包……怕只有被欺负的份,但她就没这么好欺负了。 顾稚初点了头:“是,那也没办法他们就喜欢我这样的。”说着还叹了口气:“那瑾瑜王爷和江单公子不仅生得俊俏,待我又是极好,我正愁着不知选哪个呢,若是他们喜欢你们这样的就好办多了,我便不需如此烦恼了,偏偏他们又不喜欢你们这样的,这可怎么办呢?” 她知道她们最听不得什么。 果不然她那话语一落,叶雪枝便炸了:“你这个小贱蹄子!别以为瑾瑜王爷真的看得上你,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这模样,谁还真的瞧得上你?王爷不过贪新鲜玩玩,你以为你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真是好一个不知羞耻的小女子,如此蒙骗瑾瑜王爷和少卿大人,真不知廉耻!这种人就该在她脸上划两刀!看她还怎么嘚瑟!” “缝了她的嘴!” “拔了她的舌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顾稚初笑得欢:“那瑾瑜王爷也看不上你们啊,让我照镜子?你们先照照可好?就长你们这样的?一个个丑得千奇百怪的还指望瑾瑜王爷看得上你们?可别说笑了。” “ “你这个小婢子!今日我定划花你的脸!” 她吃惊:“喏,生气起来更丑了。” “苏凝!你这个贱人!” 看着几人被气得不轻,她心中那份抑郁消散了不少,看她们脸上青白一阵,她后退着随时准备跑。 “你骂我也没用,你长得这么难看,我也不喜欢你。”顾稚初扬了扬下巴:“一群闺阁千金的礼数苏凝今日也算是领教过了,心肠歹毒不说还是丑八怪,蛇蝎美人也就配得上蛇蝎二字。” “苏凝!” “抓住她,割了她舌头!” 顾稚初弯唇轻笑,看她们行了过来,转身便走哪知才行了一步便猛得撞上一个胸膛。 她还没未抬头看,便知道了是谁,身后一片“瑾瑜王爷。” “见过王爷。” “见过王爷。” 见了鬼了,怎么是上官连城……她方才那些话上官连城听到了?那些话她就是故意膈应叶雪枝那些小女子的,可真没别的意思。 顾稚初后退了两步,没抬头道:“见过王爷,王爷好,王爷再见。” 语落转身便想闪,刚提脚便觉得手上一紧,她一愣便被歪了身子,被上官连城拉住拽怀里了,撞得她鼻子一疼。 她扭动了一下身子,上官连城环着她腰的手甚紧。 顾稚初:…… “上官连城,放开。” 上官连城没应她话,手依旧紧箍。 那方叶雪枝前进了两步:“王爷…你方才听见了吗?苏凝她……” 上官连城瞥了她的一眼,眸子冷得她一颤。 叶雪枝瞬间噤了声。 “你们有事吗?”他问。 “王爷……你莫被苏凝蒙骗了!她……” 她话未完。 “韦小姐,谨言慎行。”上官连城扫了几人一眼:“本王方才听到了,不必你们再复述一遍。” 他听到了……顾稚初觉得头疼,将头往那坚硬的的胸膛一抵。 上官连城垂了眸看了她一眼,方又幽道:“苏凝说得都对。” “什么?” “王爷……” 叶雪枝几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顾稚初抬头望着上官连城,眼带震惊,啊哈? 她眨了眨眼,得出个结果,原来上官连城真的这么喜欢苏凝?竟这都忍得了? 上官连城面无表情:“但是几位小姐礼数欠缺,言语粗鲁鄙夷出乎本王意料,倒是不知现在长安世家小姐都这般教导出来的?” “不是的!王爷……”叶雪枝连摆手。 其他人一见,连低头:“小女不敢!” 上官连城没有再言语,不理几人转身便走,搂着顾稚初腰的手都没放,挤过人群时竟都没挤着她。 顾稚初:…… 行了一段路,她叹气:“上官连城,你不累我都累了,我晓得你喜欢我,喜欢极了,但这光天化日之下的……” 上官连城闻言,望了望她才放开。 “同我走。”他道。 顾稚初:“去何处?话说你怎么会在这里?专门来找我的?” “对。”他倒是应得快。 “找我做什么?”顾稚初问。 “一起吃饭。”他望着顾稚初的眸子有些浅淡,顾稚初却觉得他说得有些紧张。 吃饭?顾稚初笑了笑。 “好啊!”她点了头,又指着对面街面上卖糖葫芦的小贩:“但你先去给我买串糖葫芦呗。” -- 第252页 她方才就想吃,但是没钱买。 上官连城点头:“好。” 他挤过人海,行过对面,但是人太多了,不接与人接触的他眉头不展,又几番回头望她,似乎看她还在不在原地。 顾稚初朝他笑,弯了眸。 “拿串最大的!”她的声音传过人海。 连城轻弯了唇。 他认真挑了挑,挑了串最大的,那小贩似乎有些不满意:“你别挑啊,这都一样的。” “要最大的。”他道,拿出银两给小贩:“不用找了。” “谢谢爷!谢谢爷!” 连城拿着糖葫芦,回了身,人拥人,对街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看着手里的糖葫芦叹了气,他便知道。 第178章 近夕阳西下,那轰轰烈烈的仪仗队下了庙,一路北行返回城里。 顾稚初站在人群中,目送着上官连城远去的背影,一颗心涩极了。 不该的。 —— 七月祠会这天夜里甚是热闹,一城的花灯,和时不时冲上天的烟花如星雨,没有了夜禁满城的百姓都涌到街上,游人如织,满城喧哗。 一条舞狮花灯队穿插在人群中被两边游人拥簇着,一路进了内城。 内城门高楼之上有人在放孔明灯,灯上有画或有字,看得人眼花缭乱。 秋水高楼外,几面灯墙,挂满了花灯,将那处照得跟白天一样亮,好一片灯火辉煌。 高楼之上四面台上流光溢彩,有曼妙女子凤髻蟠空,扭着袅娜腰肢起舞,清歌雅舞又金徽玉轸。 楼内中间有舞高台,只一人展开手臂那边宽,台上有蒙面的娇媚女子抱着琵琶,众人围着高台而坐,碰酒对饮,一阵阵酒香飘出窗外,窗外是环廊,一片灯光辉煌,人声腾欢,执酒交谈。 上官连城着锦衣,一身的凛若秋霜气息在廊中缓缓行来,有人几番执酒欲同他打招呼,他都没理会。 他行过廊道,踏进内间,琴声瑟瑟。 那位九五之尊的皇帝被几位大臣簇拥着围着一位幻术者施幻术,只见他执笔在纸上简略的画了几只小雀,而后手一挥,那画上的的小雀竟扑腾着翅膀从画上落下,飞向高空。 引起一阵欢呼声和惊喜声。 连城行了另一旁坐下,抬首望了望不远处高台上弹琵琶的女子,女子很是专心垂着眸,淡粉色的面纱遮住她的脸,有几分朦胧美意。 “瑾瑜王爷。”有一道较为苍老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 上官连城回了头,瞧了来人起了身,有些惊讶之余。 他语气颇为尊敬:“苏老先生。” 来人虽白发已苍,年数微高,但一双眉眼容光焕发,着了一身颇花的衣衫,眼喜眉悦的瞧着就是个极具风采的人。 上官连城唤他一声先生,他原名苏静安,掖内苏氏。 掖内以苏家闻名,百年鸿儒世家,几代朝中学士后便不入朝,只以学渊育世人,这景兴第一书院便由苏家所掌。 而当今整个朝堂中,几乎有一半是苏静安的学生,包括当今圣上。 年数渐长,有一日苏静安睡觉醒来,突发感慨,便以布衣只身周游列国,现已是极少人见到他的身影了。 苏静安乐呵呵:“老夫可瞧了你许久了,入内也不喝酒,便只顾盯着台上的那小女子,你小子,心思真坏。” 上官连城弯唇一笑:“先生说笑了,学生只是听那琵琶乐声有几分入意。” 苏静安却摇头:“琵琶美,抱琵琶的美人更美,你该多看看。”说着,他行了过去,递了杯酒给上官连城:“这酒绝美!” 他朝上官连城碰了杯:“这秋水楼的酒可比前几年好喝多了,也不枉老夫入长安一趟。” 上官连城一饮而尽,而后道:“先生竟来了长安,此番能留多久。” “明日便走,前两日行经长安这不正好碰上七月祠会便留了下来,正好凑凑热闹蹭酒喝两壶。”苏静安道:“这美酒当真是好东西!老夫过去几十年竟都没发现这一等好东西,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先生,酒当少喝。” 苏静安瞪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满:“你这小子,说先生头上来了!” 他越发了老顽童了。 上官连城摇头:“学生不敢。” 两三句下来,周边围了不少人上来,竟是奔着苏静安来的。 “苏老先生,先生!” “老师!真的是你!” “苏先生!” 上官连城后退了两步,便被人挤开了,与那苏静安之间似乎隔了一个人山人海。 他听得那苏静安几分恼怒的声音:“干什么!干什么!撞翻我的酒了!我的酒!走开走开!” 上官连城:“……” 他行了开,绕了满满的人,应了一路的“王爷”上了楼,刚上了楼,那阁楼上的却是齐齐往下走。 他歪首一看,楼下厅央聚起了不少人,皇帝站在高台,手里还拿着一盏花灯。 猜花灯,猜中者便可得皇上的赏赐,圣上的赏赐定是人间珍品,多少人抢着想要。 上官连城只望了几眼,便移开了视线,他倚着栏杆望向窗外,黑夜被孔明灯烫出了满天的光,密密麻麻飘在空中,向着更远的夜空而去。 鼓钟击打的声音骤然而起,一下又一下,随着一阵一阵的欢呼声。 -- 第253页 “这几年的七月祠会越发热闹了。” 听到声音,上官连城侧首一望,起了身。 “先生。” 不知何时苏静安已摆脱众人上了楼,便站在他身后。 “你小子跑得倒快,怎么?老夫吃人了?”苏静安瞪了他一眼,看他笑笑有些无奈,便侧了身望窗外去,满天的孔明灯,天际帷幕绚丽漫漫。 他似乎有些感慨:“我倒是好几年没看到这一番盛景了。” 上官连城抬首望了望,眼里映了一片星光,他道:“今年百姓多安定,皇上又亲自出行,大赏全城,百姓吃穿不愁,自有其心游玩。” 苏静安侧过首望了望他:“百姓安定国家昌盛,可看得圣上仁心治国理政乃是有一番道理的,这些年我周游列国,也算见过大大小小的国家,景兴虽言不上最好,但也说得上一个盛世了。” 上官连城声音微低:“是。” 窗外的乐声一阵又一阵起,夹杂着嬉戏声。 “一国之盛在于君,一国安定在于臣,朝中君臣齐心才能国泰民安。”苏静安道:“民心所向,欣欣向荣。” 上官连城点了头:“学生明白。” 苏静安却摇头:“你不明白。” 上官连城侧首与他对视,眸子深邃。 他道:“先生何意?学生不明白。” “你明白。”苏静安微叹气。 上官连城没有说话。 苏静安将视线移到窗外,远处有舞龙队伍在街上行来,远远望去,像一只灵活的火龙。 “我教过的学生我自己都数不清,有些甚至都记不起,而中你是最聪明的一个,却也是太过执拗的一个。”苏静安似有些遗憾道:“你本该是这盛世里当世无双的济世之才,而今我却在你身上看不到半分意气。” “先生。”上官连城轻笑了两声,有些轻:“我已不是那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所谓意气不过是年少轻狂不懂事罢了,人总要长大的。” 苏静安摇头:“连城啊……你……” “先生。”上官连城出口打断他,垂眸语气有些散漫:“久别再逢你我师生且未好好叙旧,先生却拐弯抹角的同学生说一些意有所指的话,仿佛我像个要做些危害景兴坏事的坏人。” 说着他笑了笑:“在先生眼中,学生便是如此的一个人?” 他在笑,眼中却没有光,过分平静下那眸子黑得如一个无底黑洞。 苏静安记得他还年少时待人也疏离,眼神望人时虽冷漠,但多时只是表面,更是一个少年故作深沉的姿态。 但如今的上官连城眼里的深沉不再是故作,而是令人心惊。 这嬉笑乐声人满为患的秋水楼中,他披着一身淡漠在自己的世界中独来独往,与众人格格不入。 苏静安观察他许久,终才是忍不住上前同他搭话。 苏静安平声道:“今日我也上了青莲寺。” 上官连城望着他。 “我寻了你。” 可上官连城并没有见到他。 他又道,那声音几分沉重:“我听到了你同上官虹韦然他们的对话,连城……你当真要如此?” 第179章 顾稚初盘腿坐在屋顶上望着那满天的孔明灯发呆,漫天的孔明灯绚丽惊人,一眼竟望不到头。 她看得好像津津有味的看了许久,眼里映着漫漫星光,脸上却是一片茫然。 站在院子的苏凝抬首望着她,望得几分怅然,女鬼自她身上出来,她多少感到了她的情绪,这只女鬼很悲伤。 那一股悲伤的劲仿佛掏空了她所有的生气,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在悲伤什么?女鬼附身在她身上时,有些过于刻苦铭心的记忆印在了她的脑壳里,有些时候她甚至能看到许些画面,但它会随着时间而消散。 可她记得,她看到了上官连城……比现在更显稚嫩的上官连城坐在梅树下,还有一些……好似是她的家人。 说什么从掖内来……果真是骗人的鬼。 “苏凝,你这般看我,看来是真的很不舍得我了。”不知何时,顾稚初回了身,站在屋顶淡淡的望着苏凝,而她的身后是漫天的星光灿烂。 苏凝张了张嘴,她知道这女鬼爱说些不着调的话。 声音微轻:“你要走了吗……” 弥生大师告诉她,要给女鬼超度往生,但她遗愿未了,执念过深的话不一定会成功。 “原来你真的舍不得我啊?”顾稚初轻笑一声:“你不怕我了吗?我可是一只鬼。” 怕?她好像不是很怕,女鬼虽是鬼,可她也未曾害过她,还曾多次护着她…… 苏凝看着她的苍白丽容:“你可有什么遗愿吗?我……我帮你。” 顾稚初闻言,颇是惊讶的歪头。 “我有些受宠若惊。” “你!你……”苏凝娇嗔的瞪了她一眼:“你我毕竟相识一场……我只是…只是想力所能及的帮你……” 顾稚初笑了笑,凤眼半弯:“谢谢你呀苏凝,只是你帮不了的。”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帮不了呢?还有江单大人呢……求求他他一定会帮忙的。” 顾稚初望着她没应话。 苏凝迟疑了一番,低声:“是瑾瑜王爷吗……你……你是不是?” 顾稚初自屋顶上一跃而下,与苏凝离了几步远,她唇角微扬:“是什么?” -- 第254页 “喜欢吗?”顾稚初挑了眉:“你觉得我喜欢他?” 她的语气有些散漫。 苏凝抿了抿唇,缓缓的点了头。 顾稚初沉默了一下,垂眸:“喜不喜欢又如何?难不成我还能把他掐死变成鬼同我双宿双飞?” 苏凝将那清秀的眉头紧皱,两眼湿漉漉,一脸苦恼:“你不能杀人……” 顾稚初:“……” 苏凝双手拧着衣袖,很是认真:“我们再想想办法……你不要冲动,或者你的遗愿能不能换个啊?” 顾稚初:“……” “傻子。” 苏凝被她骂得一脸不解和委屈。 “你骂我作甚……我只是想帮你让你好好往生去,我不知你生前事,不知你为何死不往生,不知你为何而死,但你定是死而不瞑目才会冤魂不散……倘我能帮得上你,我……定会帮你。” 顾稚初望着苏凝,很是认真的望着她,她的眼中有诚恳,十分信誓旦旦的说要帮她。 可她知道是她是什么人吗?就说要帮她。 她可真是个傻子。 顾稚初嘴角微扬,那抹轻笑有些涩:“我可曾告诉你,我有个未婚夫。” 苏凝望着她,神色有些愣。 “他是世间最好的郎君,是举世无双的公子。”她道着:“我……曾经很喜欢他…很喜欢,生前很喜欢。” 她生前是真的很喜欢他。 那年她正满十五岁,也是同今日般的七月祠会,那日又正遇上景兴百年来的最大好的日子, 长安城里甚是热闹,敲锣打鼓舞龙狮。 皇后要上城郊的青莲寺寺上香祈福,她与啊姐在随行名单里,大哥二哥被皇上委任随行保护皇后。 她同啊姐坐在车驾里,不时掀帘偷偷的望外面的人流如织,兴奋得不像话。 “啊姐啊姐,你瞧外面好是热闹啊,还有猴子呢!那猴子站在那个人肩上!啊姐你快瞧。”她激动得拽着姐姐的袖子:“还有皮影戏!” 顾锦书无奈:“我瞧见了,都瞧见了。” “阿姐,外面好多人呢,你听见了吗?那里有好几个小女子在喊二哥的名字呢!”她冷哼一声:“二哥真是会招蜂引蝶!” 顾锦书闻言抬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呀!那是啊恒招人喜欢,别那么说你二哥哥,被他听见了定要打你。” “他就知道欺负我!”顾稚初不满嘟喃:“啊姐你可得好好替我做主,他早上还敲我额头呢!都快疼死了。” 顾锦书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好好好,啊姐等下替你揍啊恒。” 她用头蹭了蹭顾锦书:“我就知道啊姐最好了,我最喜欢啊姐了。” 顾锦书道:“咦?昨儿你不是说你最喜欢昭王府的连城二公子么?” 顾稚初摇了头:“昨儿我是最喜欢他,但今早他没理我,我不喜欢他了,今日是最喜欢啊姐,不只是今日,还有以后每一日!” “是噢,那以后他若是理你了,那我就是不是不是你最喜欢的了?”顾锦书语气有些落寞:“我们家小妹以前可说永远是最喜欢阿姐的。” 顾稚初知她是故意逗她的,忍不住摇晃着顾锦书的手,撒娇道:“啊姐你知道的……那不一样。” 顾锦书忍俊不禁:“好,不一样不一样,我们家小妹长大了,懂得什么是心仪的郎君什么是喜欢了。” 还是前两年时,她还曾天真问着她阿姐:“什么是喜欢?难道不是就像我喜欢啊姐喜欢爹爹和哥哥们一样的喜欢吗?“ 那时的顾锦书同她说:“喜欢是分很多种的,家人的喜欢,对好友的喜欢,还有心仪之人的喜欢,那种喜欢到深处便是爱,都是不一样的。“ 顾稚初皱着眉:“怎还如此的麻烦?喜欢便是喜欢,还分那么多种,我便只要一种喜欢就行了!“ 顾锦书无奈:“你还小,你以后自然就会明白了。” 她是不大明白,陈大人家的大女儿跟一个江湖游侠跑了,那陈夫人听闻便气晕了过去,险些一命归西。 之前那个陈姐姐也她说过:“我那个心仪的郎君啊是世间最好的男子,我特别喜欢他,可以为他放弃一切。” 她还不懂得那种喜欢,只觉得荒唐。 后来她喜欢上了上官连城,她才知道原来真有那种瞧见他便欢喜,听见他的声音就想笑的喜欢。 如此的不可思议,让人着迷。 车外锣鼓喧天,顾稚初又掀开了帘子,一掀开探首便同窗外马背上的人视线撞了正着。 “连城。”她欢喜的唤他,双眼半弯:“连城,你怎么在这里?你来找我的吗?” 他今日似乎心情不错,难得眉眼温和,道:“不是。” 她就知道。 “不是也没关系啊,你便随我们车驾走呗,我好无聊你正好同我说说话。” 他没有应话也没说好不好。 顾稚初只当他默许了,开心的笑眯了眼:“连城你真好。” 上官连城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你把帘子放下,大家都在看你。” 她趴在窗,两手顶着下巴:“那是我讨人喜欢嘛,喜欢我才看我,就让他们看呗。” 他蹙了眉:“你也不害臊。” 顾稚初不解:“为何要害臊?那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就像我喜欢你一样,光明正大的有何好害臊的?” 她不知为何,上官连城不说话了,只是她瞧着他耳朵发红得厉害。 -- 第255页 便郁闷又嚷着:“连城,你别又不理我啊。” 他又瞧了瞧她,似乎十分无奈:“你还有何事?” 顾稚初歪头想了想:“晚上我们去逛花灯呗。” 上官连城没有犹豫的便拒绝了她:“不妥。” 她不解:“这有何不妥的?晚上很热闹的。” 他语气像个古板的老头:“孤男寡女,不妥当,唐突。” “……”顾稚初嘴角一扬:“你可以男扮女装啊!” 瞧得上官连城眼神一瞥,她又连改口:“不,我是说我可以女扮男装,再说了我可是推了上官齐他们的邀约特地只找你玩的,你若不答应那我不是很没面子吗。” 上官连城沉默了一会:“晚上我还有要事。” 如此不通情理! 顾稚初皱了眉头,有些不高兴:“你怎么有那么多事,每次我找你你都有各种事!以后我便不找你了。” 上官连城张了张嘴,欲说什么…… 顾稚初已经把帘子放下,隔绝了两人。 在车内恼怒的骂他:“臭连城!” 顾锦书瞧着她,摇头:“哪有你这样的啊?也许人家真的有事呢?你要约人家也没有提前说,如他有约在先又怎能失约失信?” 她一想,觉得啊姐说得对。 但是她就是生气,嘟喃着:“可是哪有他那样的,我讨厌他。” 昨日让他陪她去看折子戏他也说有事,前日也有事,每日都有事。 顾锦书吃惊:“小妹,你还没有追到人家倒是先讨厌起他来了。” “我……”顾稚初咬了咬牙:“我就只讨厌他一天。” 顾锦书笑出声:“小妹,你可出息了。” 顾锦书当她孩子心性,她也真是孩子心性,喜怒形于色,她也有些可怜起连城来了。 顾稚初挺着身子坐得端正,神色气恼得很,只是坐了一会,她便耐不住了,转头望着那车帘子。 帘子隐约倒映着一个影子,连一个影子都透着漠然,她能想象他那冷漠的神色和淡然的眼神,那疏离众人孤零零的身影, 她想了想,侧首望顾锦书,顾锦书似乎靠着睡着了。 她方小心翼翼的又掀开帘子,本想偷偷望一眼,未想竟又同他撞上视线,上官连城似乎一愣,她赶连着做贼般的又放下帘子。 而后听到他那轻笑声。 她羞得一脸通红,恼怒的一把掀开帘子恶狠狠的瞪着马背上的少年。 她的模样有几分娇嗔,眉眼间都是少女的娇羞,让他瞧着越发心情好。 有些忍俊不禁:“你放下帘子,你二哥转头过来瞧见了,一会定训你。” 顾稚初被他的笑迷得神魂颠倒,瞬间就将那点恼怒不满抛于脑后了。 声音软糯糯的:“连城连城,旁道上有人卖糖葫芦,你去给我买一串呗。” 连城闻言道,有些好笑道:“哪家姑娘像你这么馋?若是被别人瞧见……” “瞧见就瞧见呗。”她不以为然,还催促他:“我要大串的!快去嘛,连城……” 他抬首望了望不远处,蹙了眉,又回看了看顾稚初。 顾稚初便两眼期待的望着他,然后缓缓放下帘子,不再看他颇为为难的表情。 她是任性,她想要看看他是否会惯着她,用着那天真的方式意图肯定自己在他的心里位置。 她等了许久,等到她以为上官连城定是没有给她买时,从那车帘子后探了只手进来,手里握着一串糖葫芦。 她小心翼翼的接过,心里欣喜得不得了。 倘是别人,她怎会容易被一串糖葫芦哄得高兴了,但若换成上官连城,她便……束手无策了。 她拿着那糖葫芦,低着声:“那我今日还是喜欢你吧。” —— 生前她对上官连城的喜欢炽热如阳,迷恋到不可理喻。 苏凝问她:“那后来呢?” 顾稚初沉默了一会,方道:“后来他娶了别的女子。” 那个女子如他喜欢的所有模样,蕙质兰心又国色天姿。 她又道:“在那个新婚之夜,我打晕了那凤冠霞帔的新娘子,换了她的衣衫。”她的眼神有些恍惚:“他掀了红盖头看到是我,吓坏了,我便捅了他一刀。” 苏凝的脸色变得有些惊恐。 顾稚初侧首对着她笑:“我是不是很坏?我见不得他好,我想让他陪我一起死,不过他没死,只有我死了。” “那你是……怎么死的?”苏凝咬着唇问。 “自杀啊。”她答得懒散:“活着也没什么用,想着一条白绫了断自己一了百了,没想到……竟还会变成鬼。” 苏凝望她的眼神一会同情一会可怜,实在复杂得很。 她小心翼翼又紧张问:“你的未婚夫……是瑾瑜王爷吗?” 顾稚初笑而不语,但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苏凝拧着袖子,脸色青白间带着慌张。 “所以说来你还是想杀他?” 顾稚初:“……” 她咬了咬牙:“小傻子,不早了回去吧。” 顾稚初转身提脚便走。 苏凝急得连跺脚:“你别杀他,你别这样!人鬼殊途,你就算杀了他他也未必会喜欢你的,他死了也不会喜欢你啊,你造杀孽自己也会造天谴的。” 顾稚初的身影一顿。 他死了也不会喜欢你啊…… -- 第256页 她扶额自嘲一笑,笑得眼睛微湿,是呀,他死了不会喜欢她的。 月下她那几乎透明的身影十分孤寂。 苏凝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连摆手:“我不是那意思……我…我只是……” 她的话未完,江单的脚步声便匆匆而来,随着他的声音出现:“你们两在这!快跟我走!出事了!” 第180章 夜逐渐深了。 街上逛花灯,嬉闹的人群散了不少。 而那本该灯火辉煌的秋水楼却陷入一片黑暗中,连着那四面花灯墙的灯都灭了,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中。 楼下围了层层禁军,如临大敌般拔剑向着秋水楼。 江单和弥生和尚到的时候便是看到了这样一副情形。 两道的禁军退了一条道出来,大将军夏昌从后面走了出来,神色严肃,右手执剑的手青筋暴起,可见其紧张程度。 江单出声唤:“夏将军。” 夏昌朝他点头:“江大人,弥生大师。” “阿弥陀佛。”弥生和尚点头算是应了他。 江单扫了一圈四周,蹙眉:“怎么样了?人呢?” 方才给他带话的守卫说话也含糊不清,只说了什么皇上不见了,所有人都不见了,还说要得带上弥生和尚。 皇上不见可不是小事,白天又刚经了那么一遭,他想的是遇袭了。 未想不是遇袭那么简单,那守卫说是秋水楼里所有人都不见了,不然也不会寻到他头上来。 他急匆匆赶来,远远就瞧见那秋水高楼居然没有光了,秋水高楼的最顶上点了盏灯,是要从点到天亮的,多年来从未中途灭过,而今却是灭了,江单心里一跳,连快速赶来,近来了只却瞧见了一片黑乎乎一层又一层的整军待发禁军守卫。 年轻的夏昌将军皱着眉头神色有些冷硬,他本五官生得冷峻硬朗,平日少言笑总是一副老成的模样,而今这会更是紧绷着眉宇,时刻要炸的样子。 听到江单的问话,他声音颇是沉重:“两位同我来。” 他转身,两旁的层层禁卫军让出一条道,江单与弥生和尚两人连跟上他。 整座秋水楼被围得水泄不通,每个人都一脸肃穆如临大敌,那紧闭着的漆黑大门前站着个锦衣的高挑男子,他背着手回过身,面容疏朗一身贵气。 江单瞧见那人时一愣:“昭王。” 正是那上官连钰,他点头微微一笑应:“江大人,是本王。” 而后似乎是想起了他已被革职,又唤了声:“江公子。” 江单朝他行了礼,不卑不亢:“江单见过王爷。” “江公子不必多礼。”上官连钰行了几步上前,抬手压下他行礼的双手又道:“是本王谴人去找你们的,虽说江公子已不是朝中人但事态紧急,本王还是要请你帮忙。” 在那禁军到江家传话时江单是有此疑问的,他已是一个平民百姓,最多也就是这个有点钱人家的儿子的平民百姓,这出再大的事也轮不到找他,但看现在情形这事怕不是一般的大,竟真的要到了他的帮忙。 “王爷,江单虽不是朝中人但依旧是景兴百姓,有什么需要到我的地方,江单自是义不容辞。”他说得十分诚心。 上官连钰闻言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叹了口气:“若非不是没有人,本王定是不愿打扰你们的,本王需要大理寺的协助,而白日宋大人因为保护圣上而今是卧伤在床,本王只好找了你。” 江单点了头:“小人定竭尽所能。” 又迟疑了问:“只是……到底出了什么事?” 上官连钰侧了身,转头望着一片漆黑的紧闭大门,他眼神微沉:“这里有些怪异,这也是我为森么要一齐请弥生大师也走了一趟的原因。” 他望了一眼弥生和尚,弥生和尚正盯着秋水楼微微蹙眉。 怪异?江单则疑问:“何等怪异?这秋水楼为何一片漆黑紧闭?皇上呢?若我没记错的话这会秋水楼正是热闹得很才对?” 而这也还不是散场的时辰。 江单好奇极了,可他多问一句众人的神色便多沉重一分。 上官连钰道:“皇上他们……被困在里面了。” 江单眉头皱得更深了。 夏昌补充道:“准确来说,不知道还在不在里面,我们想尽了办法如何都进不去,而只瞧得见里面一片黑暗和诡异的寂静。”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那么多人,在那么多双眼睛下面,就那么莫名的被困在里面了。 起初是突然所有灯光都被熄灭,连着那天上的明月都被乌云遮住,冷风突袭,吹得那本开着的大门砰砰作响,猛得关上后连着一声惊呼,便没有声响了。 夏昌刚在外围巡逻一番回来,眼睁睁看着那大门关上,他看到正对着大门的里面的人一脸惊慌,张嘴说着什么却没有声音出来。 后来,他试图开门开窗翻进去,那门窗却如注了千万斤水泥般,如何也开也不得,连条缝都没有。 诡异的是他听不到里面的任何一声声响,只是偶尔有冷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按理说那几层楼高的秋水楼里有好几百人,若事遇袭了怎也不可能无声无响的,可夏昌却连那呼吸气息的人气都听不到,仿佛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江单听着心里吃惊,怪不得这些人神色如此紧张着急。 -- 第257页 这里面的人几乎聚集了朝中大臣和其家眷,更有那后宫嫔妃和众小公主小太子,以及皇上……也在里面。 他行了几步上前,抬手一掌对着那大门暗暗使劲,却如打在一团棉花上,软绵绵的。 而那门缝透出的黑暗瞧得人心发慌。 “没用的,甚至连火也没用。”说话的是上官连钰,他神色带上了些严肃:“这整座秋水楼水火不入,何况人力。” 不然他不会让人去请弥生和尚了,弥生和尚的大名他也有所耳闻。 若真是妖邪作祟也不怕了。 江单沉默了一会,转身望着上官连钰:“请问王爷……瑾瑜王爷也在里面吗?” 上官连钰没有犹豫的点头:“没有意外应该是的,没有人见过他出来过,所以他应该也在里面,怎么了?” 江单摇了头:“没什么,我只是相信在瑾瑜王爷在里面,他定会护得皇上周全的。” 上官连钰摇头笑了笑,似乎有些无奈没有应话,他将目光落在弥生和尚身上:“大师……你能否看出端倪?” “阿弥陀佛。”弥生和尚蹙着清秀的眉,一张略显稚嫩的脸上有些凝重。 “小师叔?”江单瞧他脸色凝重不说话,皱眉问道:“可是困难?江单能帮上忙否?” 弥生和尚显有神色凝重的时候,说明这并非是轻易能解决的事。 弥生和尚望了望江单摇头,而后望向上官连钰,朝他一颔首:“小僧试试。” “有劳了!” 上官连钰应声后连侧身给弥生和尚挪了位置,尊敬的比了个请的手势。 弥生上前几步,望着那紧闭的大门无声无息的站了好一会,久到江单以为他睡着了,弥生才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他抬起手,在虚空中画了道符咒,符咒泛着金光有股凛然正气,他轻轻一推,那符咒便飞向了那大门,落作那砰砰一声巨响,夹着那突然而起的凄厉风声,听得人头皮发瑟。 弥生垂眸微低首,身上宽大的僧袍被风吹得几乎要脱落,他纹丝不动,眉眼染上漠色一片,他低沉的声音在风中微微起伏,落入每个人的耳中,竟仿佛化成了一股安定的力量,让人觉得心安了些。 高空上的月亮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天色越发得暗了。 凄厉的风声化为平静,那一座秋水楼依然被黑暗侵蚀,透着不安的气息。 弥生睁开眼睛,那一双透彻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江单上前:“小师叔!你……” 弥生微眯了双眼,布满血丝的眼里凝重之下压抑着一丝情绪,那情绪太过复杂,江单看不懂。 他没有理会江单,转身一跃扒着那屋檐而上,那身影化作一道虚影往上。 一瞬间那身影便不见了,江单连呼:“欸?小师叔?你去哪?你小心些!” 江单:…… 这是怎么了? 上官连钰皱着眉头问:“这位弥生大师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江单颇是心虚:“小师叔从不这样,我想定是察觉了什么吧。” 那边夏昌抬头望着楼上,沉声:“弥生大师进了楼。” 弥生和尚什么话未留就进了秋水楼,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坐等了。 江单沉默了一会,才道:“王爷…而今之计还是寻来城里的能人异士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还有几个时辰就天亮了,到时……怕是要引起慌乱。 上官连钰点了头:“本王去安排,江大人…江…欸,还望你与夏昌将军多担待了,大理寺这阵子遇到了那些寻常人也算是有经验了,望你再想想法子了。” 江单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个担子可真重。 许久他才点了头。 第181章 “这里到底是何处!”一声怒喝在黑暗中传来。 一束光亮打在出声的人身上,那是着皇袍威严的圣上,上官金宇。 本一丝不苟高束的乌发散了几缕下来,有几分狼狈。 他警惕的扫视着被黑暗吞噬的四周:“究竟是何人在此装神弄鬼!出来!” 除了他的声音,只有一片寂静,静得他的呼吸声都仿佛带着回音。 他明明只是微醺,一垂眼却昏了过去,醒来便孤身一人在此处。 青年的圣上并不畏惧黑暗,他眯着危险的双眸,冷冷的与黑暗对视。 只是太久了,他怎么也走不出来,他被置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只有一道自高空落下来的光亮落在他身上。 他一番冷静后,嗤笑一声开口:“朕自打登基以来,还未遇过这等有趣之事,倒是令人心生期待,让朕猜猜,你是最近闹腾的妖邪之物还是那习邪术之人?这两者之间的都会使幻术吧?朕正处于幻境之中是否?” 他身边有那么多人保护,就算是妖邪之物也很难将他抓走,何况在秋水楼中,他正处众人瞩目间,也无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带来此处,联想到白日发生种种,他不难猜想他是喝了那酒后昏睡中陷入幻境中。 上官金宇勾唇:“你将朕拉入幻境中,却避而不见?若是怕朕认出你的真面目,你大可裹紧了你的脸。” 许久,有脚步声在黑暗中徐徐响起,那脚步声似在遥远的地方传来,缓缓有了回音。 他两眼一凌转身盯着那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随着声音的接近。 -- 第258页 那人在黑暗中缓缓走来,黑暗在他的身后褪去,那光落于他身上,仿天地万倾光于他。 一身青白相间的衣袍,高束黑发,双手背于身后,眉眼艳绝无双。 他在轻笑着,声音清朗:“之恒见过七皇子。” 声音低哑,那似骄阳俊朗的面容闯过旧日岁月而来。 上官金宇一愣,那份震惊让他倒退了两步。 “你!” 不敢确信般,他用了好一会才确认出这张脸是顾之恒……上官金宇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你是谁?” 那“顾之恒”神色一顿,望着他似觉得好笑:“上官金宇,虽有一个春秋不见,但我面容还未变得连你都认不出吧。” 上官金宇盯着他,神色僵硬,连连后退。 “你怎么了?”顾之恒疑惑望着他,上下扫视了他一番,又“咦”的一声,皱起了眉头:“你疯了?你怎么……穿了龙袍?” 上官金宇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顾之恒望着他,似在思虑着什么,好一会浅眸微凝:“你也想争皇位?我以为你并无心权政…这些年你也藏得当真好,怕是我们几个都没瞧出来。” 他说着语气中含着叹息:“你穿着龙袍到我跟前来也没用,你知道的,我顾家从不参与党派之争,即便你比你那几个废柴兄弟更适合坐上那个位置。” 这个“顾之恒”的脸庞还甚稚嫩,看上去不过依旧是二十来岁的模样,上官金宇望着他神色复杂,即便他想这不是真的顾之恒。 他张了张嘴唇,好半天才哑声道:“你倘若支持我……顾家也不会落得那般下场。” 他声音微低,那“顾之恒”似乎没听到般,又继续道:“你那二皇兄在轩北调戏了轩北皇的宠妃一事你可听闻了?” 上官金宇眸色一凝…… 顾之恒的语气十分不屑与厌恶:“他是傻子吗?还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带着满脑子水跑到轩北宫去滋事,那轩北皇本就有意和我国交战,如今他以此借口就可光明正大的向我国发军。” 说着他又有些急躁道,那眉宇间满是担忧:“皇上命我大哥潜入轩北救那蠢货!萧关左右两关我父亲怎守得来?何况轩北派来的是俞莲亭那个疯子。” 上官金宇想起……他说的是萧关一战前的事,轩北是个好战的国家,又许是因为顾家军的成名,轩北上下从几年前就透露着想同景兴打一战的心思。 景兴也不是怕,只是当时的景兴似乎除了顾家军几乎也没个能挑大梁的大将。 景兴便一直在小心维持着同轩北的关系,那时正遇上轩北太后七十大寿,当时的景兴旭帝便派了二皇子上官梓前往轩北祝寿又欲和亲修两国之好。 二皇子上官梓这个人呢平日骄奢淫逸,性子狂妄又刚愎自用…在景兴无法无天也罢,去了轩北后也毫无收敛,轩北太后寿诞上喝多胡言乱语后,又误闯了轩北后宫正遇上了在赏花的美貌小妃子…… 事情传回景兴时,旭帝气得在大殿上吐血,险些晕了过去。 三日后,景兴的第二波使臣还未抵达轩北,轩北大军便压关了,其言:景兴二皇子挑其国威,轩北上下难忍,要景兴给个交代。 而那所谓的交代轩北皆不接受,当时同轩北交界的萧关的是顾伯庸为驻,相距六十里的是同南昌交界的萧关驻守的是顾怀瑾。 而那南昌与轩北交好,若要借边道而过,南昌交界的萧关更为容易破过。 两军对峙了半个来月,都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打响战争的号角,而就在那时,旭帝秘密下旨让顾怀瑾潜入轩北救回被扣押的二皇子上官梓,守关一事交给了黄有龙。 战争的爆发是那位被上官梓调戏的小妃子自尽而亡了,上官梓死在了轩北。 那时,顾之恒还在长安,他临请命远赴萧关协助父亲,同去的还有上官连钰连城两兄弟。 他在城外送别了他,那时的顾之恒只是远远的朝他一点头,眉眼间有着几分傲气,他那时看着那长长的军队远去,心里坚信他会凯旋归来的。 但是他再也没有回来。 眼前的人和那着银盔甲的人重合,没有一丝变化,他依旧是那个马上的骄阳郎。 他也明白眼前的人不是故人,但他鬼使神差的嘶声:“你别去……” 跟前的人望着他,依旧在道:“我已经跟皇上请命去萧关了,只留家姐同家妹在长安,望你帮我多看着点,家妹顽皮你多担待。” 上官金宇心里的烦躁感突增,几乎低吼:“别去,你会死在那里的。” 语气有些气急败坏。 当年没说出口的话,被压抑在心里的话,多年来有些懊恼与不安都化为此刻的愤怒。 顾之恒在笑,笑得清风明月,他的身后的黑暗在聚拢,在逐渐吞噬他,他声音微轻:“金宇……萧关的玉石甚是好看,到时我给你带几块回来。” 上官金宇自嘲一笑,摇头:“你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多年前他朝他点头告别时,他便知道了 这次顾之恒没有回应他了,他自黑暗中来,又融于黑暗中去。 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上官金宇垂着眼握紧了拳头。 看透了这里是幻境,他似乎并没有觉得那么恐惧,顾之恒的出现定是幻境主人弄出来蛊惑他的,他深知如此冷静得不像话。 -- 第259页 黑暗中,凌厉的气息自身后而来,上官金宇连一侧身躲过,一把利剑同他擦肩而过,随至的是执剑的人。 两眼相视,执剑的人深眸一眯,连收剑背于身后,声音低哑:“连城参见皇上。” 第182章 上官金宇眯着意味不明的双眸瞧了好一会才确定这眼前人不是幻境所造。 连城对眼前的人倒是深信不疑,上官金宇询问他是怎么进入这幻境中时,连城似想了什么,好一会才声音哑哑道:“微臣当时和苏老先生在谈话,一阵怪风袭来将所有的烛光吹灭,秋水楼陷入一片黑暗中,等再瞧见光亮时已身处此地周围空无一人。” 他望着上官金宇眸色微凉,上官金宇薄纯微抿,听他两言三语说得简单,面对陷入这突如其来的未知危险中也不慌张,冷静的很。 上官金宇皱着眉头,好一会才舒展开来。如果上官连城所以言不假的话,那当时在秋水楼的其他人呢?是不是也被拉入了幻境中,一想又觉得不可能,至今这天下最有名最厉害的幻术师布幻术同一时间拉人入境的人数并不多,也就是说幻境的容纳是有限的。 想着,他心生燥意,又抬眸望了望上官连城问:“你方才一直在这近处?又对朕为何出剑?” 连城垂眸看了看手中的剑:“臣罪该万死。” 他那微哑的声音虽说有几分尊敬,说着罪该万死的话但听着的人却感觉不到几分真意:“臣方才所处环境也同这处如出一辙,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只有这无边黑暗,许久之后出现了个蒙面人袭击我,只是他不敌我后入黑暗逃走,臣循着他的气息追了过来,未想皇上在此,臣无意朝皇上飞剑,望皇上恕罪。” 上官金宇闻言神色隐晦不明,望着连城却笑着,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无妨,朕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眼下最重要的如何破这幻境出去,你可有法子?” “怕是等不来人来救了。”说着他神色微异,上官金宇追问:“怎么了?” 连城道:“微臣想其他人大概也进了幻境中了。”外面估计也乱作一团了。 “这怎可能?秋水楼里少说几百人,朕听闻这世上最厉害的幻术师也只是能一次同时拉几十人入幻境,秋水楼那么多人,若是这般,那这幻术师...”得多厉害? “皇上不必焦急,臣也是猜测。”连城望着那无边黑暗道:“再者秋水楼外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 是不是吃干饭已然不重要,而是一干重臣都在秋水楼里,若如上官连城刚才言语……那外面现在的情况定是好不到哪里去了。 是以上官金宇面上虽不急不躁,心里那股烦躁气还是乱窜。 “不是吃干饭的?”上官金宇眉眼间闪过一丝冷冽:“秋水楼里被布了幻境也不知道,你倒是告诉朕哪一个不是吃干饭的?” 上官连城垂了眸子,双手一抬,行了一礼:“臣护驾不力,皇上恕罪。” 上官金宇眸色微凝,落在上官连城俊美的脸上,他一贯的冷冷淡淡,雷打不动的冷静,他想就算他拿剑搁他脖子上,上官连城也只会脸色淡淡的望着他,说着那极是不忠诚的:“臣罪该万死。” 上官金宇抬手压下上官连城行礼的双手:“连城,你知道朕怪罪的不是你。” 语气似乎还有几分无奈:“朕知道夏昌是你旧部,你念着念情也不必急着将过错揽自己身上,此时此景也不适合说这个,我们该想着如何脱离这破幻境才是,连城爱卿,告诉朕你可有法子?” 连城对上官金宇的言外之意似乎没反应,他面无表情点了头,道:“而今之计我们是不能坐以待毙,但是前方危险未知,皇上…臣觉得安全更为重要。” 上官金宇不满:“欸?连城,朕在你心目中已是如此没用了吗?朕岂是那般贪生怕死之辈?” 上官连城无奈一笑:“臣绝无此意。” 他的眼尾微弯,隐下眼底里一片隐晦。 上官金宇偏头看他,有些惊讶:“连城,朕已经好多年没见你如此笑过了,猛的一见有些瘆得慌啊。” 上官连城的笑容渐渐敛起:“皇上言笑了。” 上官金宇瞧他收起了笑容,又一脸冷漠的模样,摇了头:“爱卿啊……”叹息一声,似乎想说些什么,又压了下去。 再开口时又是严声:“走吧,你说怎么着,不用担忧朕,虽说这几年是不怎么拿剑练武,但那底子还在的。” 上官连城望了望他,方点头。 “臣刚才就发现,这黑暗中有几处隐隐有风声吹过,同臣刚所处的地方一样,那个袭击臣的黑衣人便是自那风声中而来,方才臣自风声中追他来到此处,所以臣猜测,如果秋水楼中还有其他人被掳入幻境中,那循着风声的地方找也许能找到人,但是……” 上官金宇问:“怎么?” 上官连城微蹙眉:“也可能会遇上不诡之人以及更可怕的危险,毕竟这是身处幻境,会出现什么谁也不知道。” 上官金宇沉默了一下,道:“朕可不想坐以待毙。” 连城望着一望无际的黑暗,黑暗中似乎是黑夜深林里伏击着虎视眈眈的野兽,趁着你一不留神就扑上去撕碎你。 他声音微哑:“竟然如此的话……还请皇上待会闭上眼睛跟紧在臣身后,只用耳朵听周围的动静。” 上官金宇点了头:“不难!” -- 第260页 连城也不多言,将手中的剑递给他,上官金宇深色的眸子望了望他,方接过。 连城朝他一点头,转身走进黑暗中,上官金宇望着他的背影,握紧手中的剑,眸子微眯。 这让他想起很多前年,还年少时…… 那时他还不是景兴的皇上,只是一个不太受宠的七皇子。 只是往事不可复……他敛下所有心绪,提脚踏入黑暗中。 —— 上官连城踏进黑暗中,刚行两步他就停住了,耳边没有那隐隐的风声了……变成了那熙熙攘攘的吆喝声,嘈杂声。 缓缓睁开眼,入眼的确不是一片黑暗,而是有些眼熟的街道…望去是人头攒动,车水马龙,甚是热闹喧哗的街道。 迎面而来的百姓穿身而过,视之无物,没人看得见他。 他缓缓转了身,瞧见身后是一个府口大门,他蹙眉抬首,看到了那府匾上的“顾将军府”。 这是顾家…… “昔日顾将军府?有意思。”上官金宇的声音自连城身后传来,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他望了眼连城:“爱卿,进去看看?” 连城眼眸凌凌,提脚就走。 两人各怀心事,脚步也有沉,刚踏进顾府,眨眼瞬间。整座府邸又悄然一变,入眼的是一片喜气红洋洋。 大堂两边的梅花树上系了无数红绸带,被风吹得微微飘动,醒目的门上贴着囍字,屋檐下是大红灯笼,地下还铺着红毯,一直从大门铺到大厅。 已大厅出来两边站了好些人,每个人神色欣喜。 连城在那些人中瞧见了许些熟人,上官金宇也发现了,他疑问:“这看来是谁要成亲了?” 而后他听到了旁边的人在议论道:“那丫头眨眼就长这么大了,还嫁了那么个如意郎君,可谓是可喜可贺啊。” “那丫头我可看着长大的,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今日都是新娘子了,时间过得太快了。” “这姑爷对顾小丫头可算是情真意切,家世也不差,说入赘便入赘。” “可不嘛,你看那顾大将军笑得都合不拢嘴了,那姑爷虽不是什么大官臣,可人家是第一富商,不输不输。” “是啊,郎才女貌,可真般配啊。” 有人嘴欠:“听说之前这顾家小妹喜欢的是那昭王府的连城公子,追得满城皆知啊!那会大家都以为这昭王府与顾府定是要联姻的,没想到啊这顾稚初转眼就喜欢上那富商大贾的公子。” “那顾稚初左右不过十几岁,还是孩子心性,这说是喜欢又有几分真心?看人家连城公子长得好看便新奇欢喜也是可能的,是不是终生良人你怎么知道人家怎么想的?” “还真别说!我就觉得这富商姑爷比那冷冰冰的二公子好多了!那姑爷多好相处,对人家小姑娘更是百般宠爱,再看看那上官连城,我都好几次看到他将顾稚初给气哭了,那顾稚初什么人?人家可是顾家小女儿,掌上明珠,自小捧在手心养着长大的,人家还能一直委屈自己受气?当初那顾稚初满城追着上官连城时我就知道,那两人没结果的!” “是啊是啊。” “还是这富商公子好啊。” “就是就是啊。” 这一番听下来,可算是明白了!这一出演的是昔日顾家小女儿成亲的戏! 上官金宇听着一侧身挑眉,望着上官连城似笑非笑。 上官连城站在梅花树旁,树上系着的红绸带不时拂打在他身上,他无动于衷,自入府他便有些出神,几句议话落入耳中,他眸色便更深一分,那小扇子般的睫毛一颤又颤。 上官金宇的声音飘在人群中:“顾丫头生前可没嫁人。” 这幻境演这一出来可就耐人寻味了。 上官连城却想着:他倒是宁愿她嫁了好,至少不会…… 不会死得那么早…… “来了!来了!新郎官和新娘子来了!” “来了来了!” 门府口一阵喧哗,夹杂着锣鼓唢呐声,一派喜庆之色。 一对新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门。 新娘子一身绯红喜服,身姿款款而来,薄纱盖头下隐隐瞧见那明珠翠玉,红唇皓齿,光彩照人。 上官连城一怔,那双冷漠的眸子映照了一张桃花面容,恍惚中她垂眸娇羞浅笑的朝他走来。 他顿时升起几分慌张,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他今日着的衣衫颜色不是她喜欢的,也没有佩戴她送的玉佩…… 他想朝她笑,刚弯起的嘴角又淡了下去……他忘记了,她瞧不见他。 瞬间好似有人拿刀在剜着他心头上的肉,疼得他喘不过气。 她笑得越漂亮,他就疼得更厉害,那是钻心底的疼。 一双寒光双眼漫上血丝,他看着她走得越来越近,自他身子穿过,并肩一起走来的是她的夫君。 新郎红袍似火,红锦玉冠,笑意璨璨,俊朗明秀的五官还有几分书卷气。 上官金宇在旁瞧着那新郎官俊美面容时,惊呼一声:“咦?” 他又看了几眼,惊讶:“这不是江爱卿吗?他怎么是顾稚初的新郎君?” 第183章 “一拜天地!” 那方新郎和新娘子在拜堂。 这方上官金宇依是疑惑不解:“这幻境是不是搞错了?是不是把那新郎给弄错了?朕觉得怎么样那新郎官也是你啊,再不济也是上官大人他儿子上官齐啊!怎么将江单给弄来了?” -- 第261页 上官连城没有言语,只是一言不发的盯着厅堂上拜天地的新人,脸色很差,一片惨白。 “朕记得……顾稚初生前也不认识江单吧?”上官金宇又语道:“这幻境十分不严谨!就算他两认识,那顾家兄弟能让顾稚初嫁江单?那两兄弟不将江单抹了脖子扔河里就万事大吉了。” 对此,上官金宇十分郁闷。 他有诸多抱怨:“朕作为一个皇帝,连个姻都是小心翼翼的,这虽说是幻境,但这也不能随意拉郎配啊,这可是关于一生的事,哪能乱点鸳鸯谱?” 说着他又看上官连城受了很大打击般,他想了想道:“连城,这只是这幻境,你别太在意,朕可以保证,朕不同意这桩婚事,这婚事不算数好吗?” 上官连城侧过身淡淡瞥了他一眼,眼里写着:你有事吗? 张口却道:“谢主隆恩。” 上官金宇欣慰一笑,才抬首望厅堂的正结束的二拜高堂,新人着流光溢彩的红衣十分夺目耀眼。 “朕不是很明白,这幻境弄这一出是什么意思?是对着你来的吗?让你看着你昔日喜欢的姑娘嫁给了旁人?这倒是好狠毒的一招。”上官金宇声音缓缓:“只是……那顾稚初死去多年,连城,你难道还惦记着她?” 上官连城眸子微敛,好一会才道:“故人逝去多年,已然忘记全貌,恍然一见,甚是感慨。” 他声音很平静,没有起伏。 上官金宇微微一笑,笑而不语,厅堂里的新人正在夫妻对拜。 他突然似乎有些感慨:“那丫头…死的时候还不足十七岁吧。” 若他侧首看,便会发现上官连城的身影微不可见的一僵,他紧抿薄唇,怔怔不语。 好一会,方垂了眸,轻微的点了头。 “礼成!” “送入洞房!送入洞房!” 厅堂里起哄声顿起,众人起哄着娇羞的新人,厅外鞭炮声鼓锣鼓喧天,喜乐笼着这府邸。 两人抬首望去,正逢一阵风吹过,吹落那新娘子的红盖头,凤冠下露出一张亮丽容颜,几分娇羞几分明艳,那明亮的眸子里似盛了一汪清泉。 她莞尔娇羞,低首时两颊微红,挺立的俏鼻也染上几分浅红。 “哎呀!新娘子的红盖头掉了!快找回来!” 连城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恍惚间她朝他笑了一下,璀璨如花。 顷刻间,那热闹哄哄的厅堂安静了下来,所有人消失了,只剩凤冠霞帔的一个她,孤身只影。 地上的红盖头还在,被风吹得连连翻动。 连城心里狠狠一颤。 她真的在看他,在朝他笑,那笑自温柔到悲伤,清澈的眸子只有无尽的哀伤。 他上前了一步,上官金宇自身后拉了他,在问:“你做什么?” 语落时,整个大厅便被突然冒起的大火围住了,顷刻间成了一片火海。 火舌蹿起,屋檐屋瓦崩拉声顿起。 她置身火海中一身红嫁衣,乌发飞飘,火光映得她一张苍白容颜泪落满面,眼底含泪,神色凄怆。 上官连城脸色瞬间一变:“顾稚初!” 她便站在火海中一边哭一边笑,笑得他要窒息般。 不要,不可以,他脑海里只要那几个字。 他神色刷的惨白,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上官金宇皱眉:“连城!只是幻觉!不是真的!你冷静下!” 他语落,上官连城反身就拍了他一掌,给他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毅然转身投入那火海中。 被打了一掌后退了几步的上官金宇恼怒:“上官连城!你想造反?连朕都敢打!” 一抬首却瞧见上官连城那决绝的身影被火海吞灭。 他惊呼:“上官连城!你给我回来!” 回应他的只有那肉眼可见在消散的景象,连着那义无反顾冲入火海中的人,都被风吹散化为虚无了。 “愚蠢!”上官金宇咬牙切齿:“疯子!” —— 深夜的长安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高空的明月不时被乌云遮住,黑暗与明亮中跳动,忽明忽暗。 秋水楼同黑夜融为一体,若是那月光一照就会发现有迷雾绕着高耸的大楼迷漫着,透着几分暗诡之气,黑暗中仿佛隐匿着许多妖魔恶鬼,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每个人靠近的人。 屋檐下黑漆漆一片,仔细些才能看到屋檐下是被着黑盔甲的禁军围得风雨不透。 大门外是半围式的外院,里里外外站了许多人,阴沉的气氛笼罩在上空。 大将军夏昌和江单站在院口,和刚寻来的三位在长安城里的异士,说是异士又皆是游士,多是以游历天下,卖艺为生。 江单望着眼前三人,嘴角一抽。 夏昌脸色微沉,又欲言又止,最后犹豫问:“三位是幻术师?” 为首的是位满脸胡子的大块头男子,他的五官是很明显的异域长相,长长的胡子更是编成了一股辫子长长的垂到腹部。 开口是有些异族口音的语调:“小人啊明烈见过两位大人,回大人的话,我们三个人都是幻术师。” 他身后的两人,一男一女,看着倒像是景兴人,年长些的女子长相平平无奇,毫无辨认度,若是扔人群里便寻不出来了。 男的是个少年,眉眼温润的少年只是瞧着有些弱不胜衣。 -- 第262页 这个组合……有些诡异。 许是江单的目光在两人停留太久了,大胡子啊明烈道:“大人,这两个是我朋友,不过一个聋一个哑,是不会说话的。” 少年对他弯唇一笑,女子冷眼横目。 一个聋一个哑……这更诡异了。 江单的眼神更复杂了。 他问:“你是哪里人?” “回大人话,小人来自昌国。”顿了顿:“我们三人都来自昌国。” 昌国……江单点了点头,视线扫了一圈啊明烈身后两人:“这两位长得倒不是很像昌国子民。” 啊明烈张口想答些什么,江单一抬手:“也罢,你们来自哪是哪里人这些日后再说,我问你们,你们能不能破幻术?” 他眸子微眯,盯着三人。 三人闻言,相视一眼,大胡子啊明烈颇为迟疑道:“一般来说是可以,但是仅能破些简单的幻境。” 简单的幻境?江单微抿了唇角,这秋水的幻境简单与否他不晓得,就连是不是幻境不晓得。 他转头与夏昌低语了几句,夏昌点了头,朝三人道:“你们三人随我来。” 第184章 丑时已过,再过一个时辰天就亮了,天一亮,这秋水楼出事的消息便瞒不住了,到时定要引起城里百姓惶恐。 夏昌刚调了几千禁卫军进了城,城外驻扎了一万禁卫军,全城戒备。 但是再怎么藏住消息,他一个平民和夏昌一个刚上任的大将军,有很多的调令都下不下去,唯今之计就是盼着秋水楼能打开,还得盼着里面的人都没事…… 担忧不安使他眉头紧皱。 “江单,我进去看看吧。” 一道微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江单侧首,看见了一旁的身影透明女鬼,她抿着唇,眉角微垂。 方才来得急,叫人将苏凝送回叶府,倒是把一直跟在身边的顾稚初给忘了。 顾稚初抬首望了望秋水楼:“这个气息很熟悉,我见过。” “你见过?”江单惊问。 顾稚初点了头:“他很厉害,我觉得弥生和尚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而且……他还有同伙,那三个幻术师怕也不帮不上什么忙。” 江单沉默了一会,眸子微黯,好一会才道:“是…大理寺一直在通缉的那些幕后黑手?” 也是这些日子里搅弄长安风云的人。 顾稚初微蹙了眉:“我不知道,可能是吧。” 江单知道这是一个机会,捉住那个幕后黑手的机会。 “这是捉住他的好机会。”顾稚初望着江单道:“我进去探探。” 江单犹豫了。 “你说他很厉害,他还有同伙,你进去了也会有危险。”他迟疑道:“你虽然是鬼……但小师叔说了你的鬼魂并不稳定,甚至是很脆弱了,稍有不慎你也会有灰飞烟灭的危险。” “而今不是无计可施吗?”顾稚初轻笑了一声:“江单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就灰飞烟灭的,我就探探底,我方才感应到了,弥生和尚应该是进去了,我进去帮帮他。” 江单欲言又止:“你……”你当真不是为了那人才想进去…… 却终是刚开了口又没说出话来了。 顾稚初朝他保证:“江单,天亮前我会回来的。” 他叹息一声:“那……你小心些。” 顾稚初点了点头,刚转身,江单便喊住了她:“顾稚初……” 顾稚初回首疑问:“嗯?” 他望着她眼神如月,声音嘶哑::“你……你好好回来,顾家的案子并不是没有办法平反,我……”他顿了顿:“宋恕之他…是个廉明好官,你若不信不过他,也且信信我。” 顾稚初一怔。 好一会才笑了笑,笑得弯了眉:“好。” 而后在江单的注视中,她毫不犹豫的穿过人群,她的身影轻松的穿入秋水楼的大门,消失不见。 江单心里在叹气,暗暗祈祷她能好好的回来。 回身之时,余光一瞥,瞧见了街边站着的身高挺拔的男子,他眼睛一亮,难得的青衣束高发,平日里锐利的眉眼五官因苍白的脸色缓和了不少,甚是爽朗清举。 江单快步行了过去,一边将身上的披风解下。 在他面前站定后,皱眉:“你来做什么,你身上的伤多严重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着一边将披风给宋恕之系上:“脸色这么差……你喝药了吗?” 宋恕之眸子深沉,抬上望了望江单又垂下,一动不动的任着江单给他系披风。 江单看他唇色也是白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没喝药?” “喝了。”宋恕之应,声音嘶哑得厉害,没有了平日的低沉,还带上了几分无奈,听得江单瞧了瞧他几眼。 “回去吧,有任何情况我让啊湛给你带消息。” 宋恕之没有应声。 江单以为他是不想回去,语气有些恼怒:“宋恕之…你不要命了吗?” “你方才在同谁说话?”宋恕之抬眸望着他。 江单一怔,反应过来他方是看到了他跟顾稚初在说话,不对,应该是看到了他自己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深夜的风吹过,吹得两人鬓边的碎发有些凌乱。 江单沉默了一会,宋恕之的眸色渐黯。 “如果我说是鬼,你信吗?”江单声音微沉道。 他从来不愿骗他,即便实话有些荒唐。 -- 第263页 两眼相视,清凌凌一片。 宋恕之面无表情的点了头,收回了视线,他问:“大理寺的人都过来了吗?” 江单琢磨不透他是什么意思,他点了头是信了?信了又不追问?转而又问了别的话去? “过来了。”江单答,又瞧了瞧他,几番欲言又止。 宋恕之没理他,绕过他朝秋水楼院走去,江单连跟上他,语气很是无奈:“诶?宋大人……你走慢些,你身上还有伤!” 宋恕之仿佛没有听到,脚下不停。 江单摸了摸鼻子,默默跟上,向来宋恕之便不爱听他的。 只是两人行进了院子,绕过禁军,刚与夏昌碰上面,那方贴着秋水楼大门在破解幻境的奇怪三人组便突然被秋水楼大门突然荡出的一阵强大的力量给震开了,震飞了好长一段距离。 惹得夏昌一惊,连将三人扶起。 他急问:“怎么样?” 啊明烈捂着不断起伏胸口,皱着紧紧的眉头:“大人,这个幻境小人解不开,太厉害了。” 他的话惹得江单与宋恕之的心沉了下去。 “当真没有办法?”江单神色严肃:“这个幻境当真那般厉害?” 啊明烈点了点头,他扶着少年,少年被震飞后吐了口血,嘴角上还有血迹,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惨白一片,随时要倒下的模样。 他咳了咳,抬手在啊明烈手上写了什么,啊明烈点了点头,正容亢色朝江单道:“这并非幻境,我们是幻术师,自是破解不了。” “并非幻境?”夏昌神色沉重:“请问何解?” 啊明烈又垂头望少年,少年蹙着清秀的眉头摇了摇头,啊明烈抬首也摇了摇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小人只知这并非我等所熟知的幻境,所谓幻境不过是幻术师通过某物某景所施的幻觉,看到的一切似真似假,但绝不是是真实的,不同幻术师所布的幻境都逃不过某个规则,能与幻术师产生共鸣,可是方才我们试了试,并没有找到共鸣,而且它还伤了我们,这说是幻境,还不如说是妖法!” 妖法……江单与宋恕之相视一眼,心里越发不安了。 “小人只是一个小小的幻术师……实是无能为力。”啊明烈语气愧疚道。 宋恕之转身行到了秋水楼前,抬首望之,神色凝重,身后夏昌同啊明烈还在说着什么,他已然听不进去。 江单行在他旁边,低声:“宋大人,你和上官连城的计划里有这步吗?” 宋恕之闻言,眸子一敛,侧首看江单。 江单也望他,扬唇一笑:“大人,这回玩大了可怎么办?” 宋恕之似没听见般,反沉声道:“你已不是朝廷命官,不该掺和此事了。” 江单不知从哪摸出一把扇,啪的一声打开了,手上动作连连扇动着,嘴角扬唇想笑又好似气得笑不出。 他颇气:“好啊,宋恕之你真是飘了!” 宋恕之依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江单重重的冷哼一声,转头不理他。 这真是他对宋恕之最大的不满生气模样了。 第185章 顾稚初站在一片虚无中,周围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她朝前行了许久,这条路却仿佛没有尽头,她依旧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某处。 她扬袖挥散雾气,却发现这雾气是源源不断的,任她都赶不走,她一踏进秋水楼就入了此处,没有遇见弥生和尚,也没有遇到其他人,她一进来就被困在此处了。 许久她闭了眼,整个人化成一缕白气,随着雾气和隐约的风气在空中飘拂,猛地被风一吹一阵天旋地转再落地时,已是另一番天地了。 她身处一道回廊中,旁边是个大池子,池里得荷花开得正盛,池边倚了好几棵柳树,柳叶又垂入池子里。 顾稚初扫视了一圈,神色愣了愣,这是……这是顾宅,这是她家。 她瞬间觉得寸步难行,眼眶微湿,她仿佛看到了那迎面而来笑容莞尔的啊姐和俊朗的哥哥。 而后,她就真的听到了那笑声盈盈和说话声,似真似假,心神一阵恍惚。 回过神来,她神色紧张的提脚就跑,朝那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 廊桥尽头有个八角亭,亭立池边,微风萧萧。 亭上有人,霞裙月披的抚琴女子,风神俊朗的男子倚着栏杆在喝酒,桌旁丰神如玉的男子喃语,一如画美景。 女子抬腕轻抚,琴声顿起袅袅不绝,传过许久的岁月。 顾稚初急急而来,而后愣愣站在亭下,怔怔的望着亭内的人,一张霞明玉映的脸上满是泪水。 她的啊姐,大哥…二哥哥…… 时隔多年以后,借着这幻境她才再一次见到这些熟悉面容,她心心念念又自愧无脸相见的亲人。 她没来得及道别,就永远分别的家人。 即便这一切只是虚幻的,也足以让她失控。 泪水模糊了视线,下一刻亭子景象就消失了。 还没来得及擦干眼泪,她身处的地方也变了,不是在花园里,而是在她父亲顾伯庸的住院里。 顾伯庸同顾怀瑾在下棋,顾锦书与顾之恒在围观,这一幕在这个地方上演了无次数,她甚至不用想就会知道接下来是怎样的情景,顾之恒定是看不下去要指挥父亲顾伯庸,致使顾伯庸输掉了棋局,而后气急败坏的赶顾之恒走。 -- 第264页 顾锦书掩唇轻笑出声,顾怀瑾抬首望见她,在同她招手:“小妹,你过来瞧,大哥这局打得漂不漂亮?” 顾稚初没有动,弯唇望着他,泪眼朦胧。 他的大哥下得一手好棋,长安外闻名。 顾锦书温声唤她:“小妹,你回来了?快来,这有荔枝吃!” 顾伯庸不再与顾之恒闹嘴,回了身欢喜:“丫头,你来得正好,快给爹爹评评理,这棋我输了吗?” “爹,她哪里看得懂?”顾之恒摇头,细细瞥见她又皱眉:“你做什么去了?怎么袖子都脏了?” 顾稚初张了张嘴,却一言不出。 “大概是擦到了,换身衣服便好了,你别凶她。”顾锦书语气无奈瞪了一眼顾之恒,侧首又对顾稚初宠溺招手:“稚初,这荔枝可甜了,你吃了再去换身衣衫。” 顾稚初神色动容。 顾伯庸又唤她:“丫头,怎么了?怎么不过来?” “你傻站着做什么?”顾之恒望着她,眉眼深邃:“过来。” 顾锦书嘴角微扬,梨涡微现:“小妹,过来呀。” “小妹,过来大哥这里。”顾怀瑾朝他伸出手,神色温柔。 那些声音落入她耳朵,宛如魔音般,震得她头疼。 她想过去的……但她走不动路,她像是被定了身,动弹不得。 “爹爹,啊姐……”她嘶哑着声音,痛苦的低喃出声:“我过不去……我过不去。” 泪眼朦胧,她委屈极了,望着不远处的亲人,听着他们的声音渐渐模糊至消散,连同人也消散去了。 “大哥…二哥……”她慌张的伸出手想要抓住消散的人影,却触而不得。 心里慌得不行,她全身在发抖,心里的难过逐渐变得愤愤不平。 红血丝爬上她的双眸,那股愤怒怨气在胸口冲撞,没有找到出口宣泄。 被压抑在心里的那一丝怨恨爬了出来,在她的脑海里尖叫,她头很疼,疼得厉害。 啊!!! 她大叫出声,似乎想宣泄些什么,随手挥起的狂风大作,吹得一片雾气腾腾,吹得她绑起的乌发散落了去,在风中凌乱的拂动。 她宛如置身冰窟,全身冷得在哆嗦。 不平,怨恨,愤恨,恼怒……怨气绕着她身边在聚集,生成了一团团黑气,在意图侵蚀她。 那一刻她想……若是成了厉鬼能让自己好受些的话,那也无所谓了。 这人世间太冷了。 蓦地,她的背后贴上温暖的躯体,落入一个宽大的怀抱,身后的人紧紧的抱着她,入鼻是熟悉的气息。 她身子一僵。 “不要…不要这样。”他的脸贴着她冰冷的脸颊在轻轻的摩擦,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朵,那个声音低沉微颤:“乖,没事了没事了。” 是上官连城……怎么会是上官连城…… 顾稚初的身体僵硬得厉害,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呆呆的眨了眨眼睛,泪珠滴落而下,落在紧紧搂着她的手腕上,烫得他眼眶微红。 那些黑气逐渐散去,顾稚初的一腹怨气又压了下去,她恢复了冷静,未及得想这个上官连城是幻境还是真实的,未及得想为何他碰得到她,未及想…… 身后的人声音几乎是颤抖的唤出:“顾稚初…顾稚初…顾稚初……” “顾稚初……” 他一遍遍的唤她的名字,那样沉重又令人的心碎的声音听得她心里颤动得厉害。 上官连城不是幻象,他是被拉入幻境中了…他也定是将她当作幻象了…… 她脑子很乱…上官连城何曾对她这般亲密过… 她张了张嘴,终是没开口说话,任着上官连城将她搂过身来,两眼相对,他的眉眼深邃寒雪,又带着她看不懂的情深。 顾稚初只是愣愣望着他,眼尾带红,脸上还带着泪迹,怜人得过分。 上官连城抬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将额头抵上她的额头,抵了抵而后重重叹了口气。 顾稚初没有动,敛下眸子里的所有。 上官连城声音低沉带着疲惫:“你跑得太快了,我都追不上你。” 顾稚初怔住。 “你等等我可好?” 不要跑得那么快,他一直在追,追不上她被火海吞没,追不上她在远湖小舟,追不上她在芦苇河旁上笑靥如花,追不上她在顾宅里一闪而过的身影…… 顾稚初听出了上官连城声音里祈求的意味,下意识的她慌张的望着他,嘴巴微张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想,上官连城在幻境中魔障了,才会这样,她自嘲一笑,压下沸腾的心绪。 她望着上官连城:“上官连城,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上官连城没有应声。 顾稚初垂了眸,又问:“你想留在这里么?” 他开口:“你在我便在。” 顾稚初心口一颤,抿了抿唇,似乎觉得好笑,她也是在笑,笑得比哭难看:“上官连城,你这话说的我会以为你喜欢我的。” 上官连城一怔,他望着顾稚初,突然低头在她垂着泪珠的睫毛尾处落下轻轻一吻。 顾稚初眼睛直了。 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低语:“是喜欢的,很喜欢,一直都很喜欢。” 他的怀抱意外的温暖滚烫,不似他清冷的外表。 顾稚初烫得身子直颤,她一缕孤魂,向来只有寒冷陪伴,这番温暖已是上辈子的事了,如今在这幻境中,似真似假的她竟觉得烫得心颤底个不停。 -- 第265页 顾稚初闭眼,不让泪水滑落。 “你若真的喜欢……”她的声音有些哽咽:“那我就成了笑话了……” 她的声音很低,低得他没有听清,他只紧紧抱着她,紧得要将她嵌入血骨中般。 顾稚初哑声:“你知幻境生幻象,也迷惑人心,你深陷幻境迷了本心,对我这般喜欢也是幻境所致。” 上官连城身子明显一顿,顾稚初推开了他,弯眼看着他:“王爷…你被这假象蒙了眼。” 上官连城望着她,抬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他的眸光从未有过的亮。 他没有说话,只是眷恋的望着她。 顾稚初摇头嘲讽一笑,而后身影一晃,消失在上官连城温暖的怀中。 只留上官连城脸色惊变,惊慌失措唤喊着她的名字。 第186章 四周又陷入黑暗中,上官连城冷漠的身影深陷其中,他脸上的深情悲痛又绝望,一双星眸里布满痛苦寒霜。 有分不出男女的声音从黑暗中来:“你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护不住。” “你真是个废物。”那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寒冷又嘲讽,冰冷的声音落入他的耳中,钻入他的脑袋里:“身居高位又如何?睿智无双又如何?天下第一人可真是个笑话,你的恩师你的挚友你喜欢的人你通通救不了。” “她死不瞑目,她化作了鬼,逃不过灰飞烟灭的下场,永世也入不了轮回。” 上官连城的身影颤了颤,脸色惨白一片,他张唇欲说话却不知说什么..... “你连让她安息都做不到!你的喜欢如此无用,你妄想有来世,可她不会有来世了。” 那如一记钟响落在他胸口,他的身体在颤抖,而后抬手捂住双眼,抑制不住的哽咽。 ———— 边关风沙甚猛,吹得人睁不开眼。 上官金宇就站在沙头上,神色复杂的盯着不远处的着盔甲的英俊男子,男子束高发着银甲,腰间配长剑,挺拔的身躯宛一座巨峰,他生得一副好皮囊,舒展不开的眉头也掩藏不住他的风神英朗。 上官金宇望着他,他望着前方,前方是一堵气势磅礴的高墙,残阳如血,给高墙的上空染一抹惊心的绯红。 高墙上是守关的战士,身影疲惫而决绝。 城外是轩北二十五万大军压境,估摸着这几日便会攻城入境,而守关的战士只有八万不到,援军迟迟不到,来援的消息都没有,战士们都激情不盛。 此一战定颇是惊险,敌军来势汹汹,势在必得,吾军措手不及,胜利难望。 上官金宇吹了一脸黄沙,而后叹了口气,这幻境竟幻出了八年前萧关与轩北的那一战,也是顾家被查出通敌叛国的时候,也是在此顾家男丁都死在了萧关。 萧关有两关,相隔十几里,这左关易守难攻,守关的将军是顾伯庸,右关却没有那么易守,当时守关的将军是年仅二十五岁的顾怀瑾。 顾怀瑾通军事,骁勇有谋,从十几岁便随父出军,打过大大小小的战役还未有过战败,便有“小战神”的称唤。 说来顾怀瑾是他仅有的少数佩服的人。 有马蹄声扬着黄沙而来,来人是个中年男子,五官冷肃,上官金宇在旁瞧了一会,觉得有些眼熟想起他是顾怀瑾的手下副将—宋戚里。 他带着一封信而来,那信来自长安,来自远在长安城里的顾之恒。 顾怀瑾摩挲着手里的信,眉目微沉:“之恒朝皇上请旨来萧关了,真是胡闹,此番战事非同小可,他来添什么乱。” 宋戚里道:“也许便是知此番凶险,二公子才想来相助,他担忧你与将军。” 顾怀瑾摇头:“长安最近不太平,我担心独留家中的锦书与稚初,她们二人太过善良单纯,不识诡计多端,若是有人欲在两人身上做文章……” “大公子不必太过担忧,属下看长安城里那些人有心没胆,他们还不敢得罪顾家。”宋戚里宽慰他道:“何况二公子也晓得长安势况,离长安时定会安排好人好好保护两位小姐的。” 宋戚里说得没错,上置皇上多少都会顾忌顾伯庸,更别说其他人。 顾怀瑾无奈:“罢了。” 上官金宇明白,这是顾之恒在长安城听闻了萧关两军交战险境,而请旨到萧关助顾伯庸,而那时他还在长安城无所事事的里遛鸟,是个闲散皇子。 宋戚里在问:“二公子这番来会带来援军吗?不说我们这边,将军那边也只有五万顾家军,两关加起来也才十三万军士,连敌军的一半都不到。” 顾怀瑾沉默了一会,又将视线落到了信上:“信上未提到。” “皇上这是何意?迟迟不派援军支援,这战还如何打?十三万对五十万鸡蛋破石头。” “宋叔,你莫急,皇上支援旨意迟迟不下定有原因,而今之计只能自己寻找支援,前几日我父亲送了书信给离最近的城了,他们会谴兵来助的。” 宋戚里提醒他:“离我们最近的处山城只有两万兵力。” 不过杯水车薪,有何用处? 顾怀瑾道:“两万也好过没有,我顾家军以一敌十,怕不得那轩北军。” 宋戚里蹙眉,望了那远远高墙,风沙迷眼,他心中极是不安。 顾家军是骁勇善战,凶猛非常,但城外是五十万大军,对方是俞莲亭。 -- 第266页 顾怀瑾望了望宋戚里,声音低沉:“宋叔,皇上迟疑的原因你我都明白,他终是顾忌我顾家,但这江山他还不想拱手送人,援军定是会来,不过早晚问题,我们顶住就是了。” 宋戚里不满:“可是有些牺牲是没有必要的,那群冲在前锋的孩子一个个才二十来岁,同长安城那群纨绔子弟一般的年纪,他们……” 他们可以不用死。 顾怀瑾眉眼里愧疚:“真是对不住他们了。” 宋戚里连道:“大公子,属下并非这个意思。” “宋叔…这本就是实话。”顾怀瑾道:“这次回去以后,父亲会朝皇上辞位,了皇上疑病。” 宋戚里惊讶过后,一想又好像只能如此。 “父亲本就有旧疾,身子骨不如从前,他早有退职打算,奈何朝中两派争势,又是将我顾家卷进去,皇上无奈之举才下派的我父亲前来萧关。”顾怀瑾嘲笑道:“但是皇上……他厌极了我父亲。” 宋戚里急言:“大将军戎马一生,一片赤丹忠心,无愧景兴万民,无愧皇上。” 顾怀瑾望着他笑了,眉宇几分舒畅:“我等也是求个无愧于心罢了。” 说完,他下了沙头,跨上黑马,他仰头望那夕阳西下,斑斑霞光落在他身上,他微眯了细眸:“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语尾带着些遗憾,又道:“吾做不到如此大义,世间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一个无愧吾心。” 语落骑马而去,宋戚里紧随其后,扬起的黄沙随风飘扬。 沙头上,上官金宇垂着眸子,神色复杂得很,他身为天子,自懂得为君时父皇对于功高盖主的忌惮。 他也知道,顾家犯了他的大忌,才会在发现顾家有通敌叛国的苗头时果断的灭其全族。 那骑马远去的身影,一如多年前长安城外,他站在城墙上目送过许多次。 第187章 上官金宇以为这幻境很快就翻篇了,未想这幻境一直持续着,他坐在沙头吹得一脸沙,方行了那高墙上去。 一路上他在想,这布幻境的人想做什么,想让他亲眼回顾当年的萧关,顾家人死绝的往事? 还是……他心中隐隐有意,不免嗤笑一声,诡计百出为翻往事。 依他所知,顾怀瑾死在大军开战的前夜,无将首之兵,顽强守城一日,第二日轩北军坡城之际,顾之恒带领五千顾家骑军赶到,守城三日,援军无到,顾之恒同几万顾家军战死沙场,血流成河。 而后轩北军破城而入,黄有龙带着十几万援军迟迟而来,退其敌军,抢回萧关。 顾家通敌叛国一事被揭,顾怀瑾尸骨无存,已然身死的顾之恒被斩下首级高挂于城楼上。 对于顾之恒身死战场上,一番说辞是天理报应,假意战败让敌军进城,未想遭敌军反将一军,落了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真相如此荒谬绝伦又令人叹息。 上官金宇登上城楼,他未曾去过萧关,不知八月的萧关竟是寒冷刺骨,又或是这幻境原因。 迎风而来是淡淡的血腥味,夹杂着许些沙土之气,久年战争,尸血深入这边下尘土,连这边境的风都有着散不去的血腥味。 边城下沙场上的沙土带着猩红,那是无数战士的血染红的,也许深入地下十几米。 远望是一望无际的沙丘高林,高林几里外是轩北大军的驻扎地。 只是站在这城楼上,这浓重的肃穆之景足以令人窒息。 “皇上。” 背后突然一道声音。 上官金宇回头,便见到上官连城站在身高,高发被风吹拂,凌乱的打在肩上,他的脸上惨白,眉眼有些倦怠,眼尾带着些猩红。 “连城!你可还好?”他惊讶。 “臣无碍。”上官连城单膝下跪:“臣失职,任皇上责罚。” 上官金宇望着他,敛下眼里的锐气:“你无事便好,朕不罚你,你起来。” 上官连城依言起了身,上官金宇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你能到这来,说明那幻境并困不住你,走出来便好,朕只是意外那丫头竟对你影响如此之深。” 上官连城声音有愧意:“昔日之情谈不上情深,只是愧疚遗憾,近日又是多牵扯顾家一事,臣想起许多往事,也想着若她能嫁个好郎君也了我一番愧疚,这幻境大概是由此放大臣心中我那点念想来迷惑臣。” 上官金宇眼中有凛冽锐气落在上官连城平静的脸上,他勾唇:“原来如此,朕还想不通有江爱卿什么事,这么一说在连城心中,江爱卿是个良君啊。” “臣惭愧。”上官连城失笑,嘴角无意露了点笑意。 上官金宇突然发现上官连城竟是许久许久未曾笑过了,对他这个君王都如此冷面,对其他人更是一脸生人勿近,不要靠近我几个大字都写脸上了。 上官金宇感叹:“连城啊,朕记得你以前还是颇为近人的,怎么这些年越来越冷漠寒人了,是因为长了年纪么?” 上官连城唇角微抿,陷入了沉默。 “朕记得那时你同顾家兄弟玩得甚好,同拜恩师出一门,结伴游历天下,吃酒游猎,雪山舞剑。”上官金宇语气微挑,说不清的意味:“鲜衣怒马少年时,且歌且行且从容…意气风发的少年样子你都有,说实话朕那时还挺眼红的。” 上官连城望着上官金宇,语气中有感触:“皇上不说起,臣都快忘记那些恣肆,年少不更事也无这么多重心事多是倜傥,总给兄长添愁,岁月年长些思得兄长不易,自不如年少放恣。” -- 第267页 “惹你感触,朕不提了。”上官金宇笑道:“连城啊,你该多笑笑,那样才招女孩子喜欢。” 上官连城沉默了一会,应:“好。” 两人再无言语,望着那落日余晖到月亮爬起,皎洁月光洒落整个城楼,落在那些将士的盔甲上泛着冷光。 夜里的边境风刮得厉害,如刀割得脸疼,呼啸而过的风声似狼嚎。 那远处的高林被黑暗笼罩,如蛰伏了无数怪物,风中的血腥味似乎更浓了。 这萧关如名般萧瑟,千百年来竖立于边境,多少年来守关的将士尸骨堆积城下,人血染上城墙上的猩红多少场大雨洗刷不掉,多少将士的尸骨,血肉深埋其下,与这城楼共同不朽。 许久,上官连城突然开口:“皇上,你上过战场吗?” 几乎被风声盖住的声量,上官金宇听到了,他一愣。 他并没有上过战场,也是景兴几百年列位君王中来唯一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王。 景兴生于乱世,之后几代君王都是在沙场上争夺领地,近百年才逐渐平稳下来,他的父皇旭帝年少也是上过战场的,唯独他生在太平盛世,甚至未有过真正拿刀杀过敌军。 他摇头:“朕未曾上过战场,不曾也不需,朕的臣子是无双将士,如你一般,有你们在便无人敢摇旗侵犯我景兴领土。” 上官连城无声笑了一声,满是讥嘲意味。 说话时声音却很平静:“战争很残酷,但是臣不想否认比起身在朝堂,臣更喜欢上阵杀敌,在沙场上提一刀杀一人,朝堂之上人一言杀上千上万人。” 上官金宇想着:“所以这是你不愿入朝理世事的缘由吗?” 上官连城没有应答。 “朕知道。”上官金宇威仪的眉眼有些无奈:“朝堂本就与权势阴谋相交而生,欲望,金钱…无一吞噬众臣,但是人总要有所追求才有盼头,朕想明白得很。” 他望着远方:“这些将士拼命不也为了一个名。” 他的声音落下,风声呼啸而过,旁边插着的旗帜顺便被风刮走,落下城楼。 上官金宇望着那旗帜,将眉头皱得极深。 “那皇上觉得顾家叛国为了什么?堆积如山的金钱?滔天权利?还是那倾天下的美人?”上官连城望着他问。 眸星有寒光,冷人又颤人。 上官金宇面色微淡,眼里深不可测的黑沉与危险。 “连城,你在质疑先皇?” “臣不敢。”上官连城面带漠色,似在嘲讽着什么。 剑拔弩张的两人在这城楼上相对而视,眸间暗涌着危险的气息,风声在两人中哀鸣。 蓦地,两人间一个身影行了过来,站在两人中间倚着城墙而站。 上官连城与上官金宇都一愣,瞬间暗涌的气息被打断,两人将视线落在隔中间着盔甲的顾怀瑾身上,他眉目深沉凝望远方的黑夜,脸上是肃穆深重之气。 似乎受他影响,上官金宇与上官连城心里也沉重了起来,同他一般望着黑夜的远方,冷冷得月光也照不亮的黑暗。 第188章 黑夜很快过去,随着白昼的来临,白雾迷漫了整个萧关边城,萧关的紧张气息更明显了。 在白雾的遮掩下,原隐于高林中几十万北原军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城楼下。 那黑泱泱的一片,望不到头,领头的是北原大将俞莲亭,顾怀瑾在下令楼上,隔着老远两人视线相碰,战争一触即发。 敌人已兵临城下,他们只能准备好背水一战,每个人脸上都是坚决。 俞莲亭不知在想什么,他并没有下令立即进攻,而是后退了一里全军驻扎,他那一片泱泱大军仿佛只是来秀一下的。 上官金宇与上官连城站在城楼上,实时观摩着这一场战争。 其间上官金宇问上官连城:“连城,你说俞莲亭为什么放过这么好的进攻机会?” 若是俞莲亭方才进攻定是给对方一个痛击,挫敌方势气,可他没有,实在耐人寻味。 上官连城道:“俞莲亭虽为主将,但此番随行监军的是北原大皇子翟山,传闻中翟山同顾怀瑾有极深的过节,所以在此番对战中他更多是意图羞辱顾怀瑾同顾家军的。” 上官金宇不解“这俞莲亭也让他胡来?” 上官连城沉默了一会才道:“说明俞莲亭也对攻城十分有把握,也知顾怀瑾手下的将士寡不敌众,也知吾国援军迟迟不到。” 上官金宇皱了一下眉,这意味着什么他也晓得。 两人正聊着时,忽然有两个将士慌张跑上城楼,宋戚里正在城楼房里歇息。 上官金宇与上官连城两人相视一眼,突然预料到了什么。 很快,宋戚里便从屋里出来,跑着冲下城楼。 两人便跟着宋戚里,宋戚里跑得很快,一路还撞倒了几个士兵。 在一间简陋的小屋外,守了好几个将士。 宋戚里冲进屋里,便瞧见趟在床上的顾怀瑾,闭目也眉头紧缩,他脸上通红一片,连着脖子以下。 宋戚里拽过一旁的军医问:“大公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军医是个白胡子老头,生得矮小,他被宋戚里吓了一跳,脸色都白了。 “宋……宋副将。”老头结巴道:“小将军……小将军中蛊了!” 上官连城与上官金宇刚进屋便听得那军医道。 -- 第268页 宋戚里放开了老头,有些不敢相信:“蛊……中蛊?什么蛊?大公子怎会中蛊!” 老头扑通一声跪下了:“小人也不知道啊,宋副军,我这也是刚看出来的。” 宋戚里又一把抓过他的领子:“你便说怎么解?快给我解蛊。” 老头摇头:“宋副军,我……我解不了啊。” 解不了?宋戚里松开了他,倒退了两步,愣神:“你什么意思?” “金丝线虫,异蛊!”老头坐在地上,抹了一把泪:“解不了!无药可救无药可解!小将军救不了,救不活了!” 宋戚里震惊不已,手里的剑也松手掉地上。 “嗯哼……” 顾怀瑾趟在床上,身子如同被开水滚过一般,因是痛苦难忍而在昏迷中出声。 宋戚里行了过去,红了眼眶:“大公子……” 上官金宇站在一旁,眉头一直紧锁,他望着床上的人,脸色十分不好。 好一会他望向上官连城,艰难开口:“顾怀瑾是中蛊而死?他死在大战前夜……是中了蛊?” 上官连城点了头,他的视线落在顾怀瑾的身上:“大理寺的两位大人曾同臣提过,想来是的。” “大理寺……”上官金宇眸光一闪,突然道:“黄有龙?这蛊是黄有龙下的?” 大理寺的结案书里曾提过黄有龙给他儿子黄粱的玉石里有金丝线虫。 金丝线虫作蛊害人……他望着顾怀瑾,便是这般,且药石无解,必死无疑。 他不解:“可是黄有龙为何要给顾怀瑾下蛊?” 上官连城却没有答。 他正看着那床上的顾怀瑾,宋戚里在哭喊他的名字,他未醒来,昏迷中却是血涌而出,吐得整个脸和肩上,床上都是黑血,依旧是意识不清。 “大公子!”宋戚里给他擦着止不住的血,黑血也染了他一身。 这个四十岁的男人红着眼眶,手足无措,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说死就要死了? 这突如其来的恶耗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他慌张的朝白胡子老头吼:“胡老!你想想法子!大公子不能死!一定要救他!” 老头哽咽着:“宋副军!不是我不想救啊,我把命换给小将军我也救啊!可是救不了啊。” 上官金宇神色很是复杂,那军医老头在哽咽,哭得他有些受不了,他转身便踏出了屋。 上官连城的视线跟随着他的身影,眸色微凉,但他没有跟着出去,他的视线落在床上的顾怀瑾身上,他的皮肤越发的通红,还透着诡异的黑气。 他本是长安贵公子,气盖苍梧云,未料落得这么个下场。 其实那年顾怀瑾出发萧关前晚,两人是见过的,他同顾之恒为顾怀瑾饯行。 走时,顾怀瑾特意送他。 夜里月洁,他同他道:“连城,虽然说来有些脸大,长你几岁可谓是兄长,作为兄长,我真心愿你能顺心如意,以后多笑笑。” 他点了头应承了,顾怀瑾对他的冷淡表示无奈。 便又听得他道:“那方才兄长说要给之恒带萧关枣糕,我可有份?” 顾怀瑾一愣,而后哈哈大笑。 “有有有!给你带给你带。”他笑着:“莫不是方才不说话是没问你而闹性子了?” 他否认:“不是。” 可是顾怀瑾却不信,许是喝了点酒他兴致很高,又打趣了他几句才走。 两人分道时,顾怀瑾突然停下,转过身。 “啊城。” 他回了身,问:“怀瑾兄长还有要事?” 顾怀瑾望着他,眸里清清,好一会才开口:“我家小妹,还望你多多担待。” 连城一怔,未想顾怀瑾同他说顾稚初。 那方顾怀瑾是顿了顿,才又道:“她是顽皮胡闹了些,又不如锦书知书达礼,但也是我顾家披星戴月宠着的小妹,纵她一生平庸,也有我顾家在身后,你可不能负她。” 他当时是怎么回顾怀瑾的…… 说的是:“连城誓护她一生。” 那一字一句仿佛还在耳朵响起,上官连城望着顾怀瑾,微闭了眼。 他辜负的何止顾稚初,他辜负的是顾家对他的所有期待。 第189章 上官金宇一踏出屋,周边就一阵天旋地转,随着天空变黑。 深夜,他还是在屋外,只是那屋里传来的是:“大公子死了……” 随即而来是哭喊声,还有急促的击鼓声,敌军来袭了。 顾怀瑾死了,北原攻城了,这时间也算得巧妙,若说没有人通合还真让人难以置信。 而这场大战有多惨重便是后世里三言两语的流传便足以令人胆战心惊。 几个小将前来请意对策,宋戚里自屋里出来,痛容满面,那高拔的身影在颤动,声音无比决绝:“死守萧关!” 据他所知,这些人也真的是死守了。 上官金宇随着众人上了城楼,瞧见城下黑泱泱一片望不到尽头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千军万马。 城墙上是源源不断上爬的敌军,城楼上是杀红了眼的顾家军,混乱,鲜血,尸体刺激着每个人的感官。 冷风吹的上官金宇身影有些萧瑟,他在杀戮与鲜血中站了许久,那高空的太阳毒烈耀眼,耀得他有些恍惚。 滚滚风声灌彻着兵器声于号角声。 尸横遍野堆成山,根本没有落脚的位置,血成河潺潺而下。 -- 第269页 每个人抱着誓死的决心,悲壮的眼眸里燃着熊熊烈火,那是一个将士的精神。 守城的将士越发的少了,他们倒在那墙楼上,或者城下,无一不惨烈。 这是战场。 边关黄土飞扬,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杀声震天,血肉横飞中他仿佛被溅了一身血。 上官连城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两人被那冷风刮彻得脸疼,乌发凌乱。 铺天盖地的羽箭在高空飞梭,穿过两人,将那后面的小将穿心而过,倒下时那一双坚韧悲凉的眼睛一直没有闭上。 上官金宇嘴唇动了动:“这是幻境的主人想让我们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 连城笑了:“皇上若觉得它是假的,那它便是假的。” 上官金宇眉头一锁,望着那血光和刀光映辉,那被一刀砍下的脑袋滚到了他的脚边,他后退了一布只觉得心里有些反感想吐。 烈阳褪去,那黑暗逐渐爬上了天空,夜空下那一场战役即将结束,城上的将士少得可怜,根本抵挡不住涌上来的敌军。 城门被狠狠撞击,已经不可堪击。 宋戚里浴血奋战后战甲都是血,左脸上血肉模糊,左耳是不知所踪,他坚毅的脸上满怀悲壮,望着那即将倒下的城门。 他拉过旁边的小将:“大公子的尸身安排送走了吗?” “没有……将军”那小将道:“谁都不愿走!” 宋戚里恼怒:“混账!不送走的话大公子的尸身落入敌军的手上定会受辱!” 那小将犹豫了一会,望了望宋戚里,后退了两步。 宋戚里以为他离去,并未理会,未想后颈突然受袭,一痛倒下。 小将红着眼眶道:“将军,您送大公子回去。” …… 轰然倒下的城门,涌入的敌军,仅剩的顾家军举着刀剑义无反顾的冲入敌军中,被吞没。 上官金宇问连城:“宋戚里还活着?” 连城沉默了一会才回答:“似乎并没有,他同顾怀瑾的尸身被送离萧关,途中那千里马失足落去崖底,宋戚里醒来后因触碰了顾怀瑾的尸身,中毒而亡。” 上官金宇神色有些复杂。 “爱卿又是得知的?”他望着连城。 连城道:“这几个月长安发生的事太过蹊跷了,臣便安排人去探查了。” 他丝毫没有掩藏,上官金宇眸子一凌:“所以爱卿是怎么想的?” 连城:“臣怎么想没有用,关键是皇上怎么想。” “你放肆!”上官金宇怒斥一声:“朕看你是被这幻境迷了心神!” 上官连城只是后退了两步,两边的敌军在他旁边擦身而过。 他弯唇在笑,笑得有些讽刺。 忽得一声:“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如天降神兵! 惊喜呼声:“是二公子!二公子带着援军来了!” 人群中,那策马奔腾而来的少年面貌俊美,神色凌凌。 杀声震天,及时赶来的援军一下子将那冲进来的敌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顾之恒坐在马背上举着手中的剑:“将那北原小儿赶出萧关!” 众将士们激情澎湃,奋起杀敌。 顾之恒骑马冲入敌军中,一剑一个,少年的眉眼有掩不住的狠厉和桀骜,他的脸上染了血,眼尾发红,所过之处尸横遍野。 上官金宇瞧着他微微皱眉,这是他第一次见顾之恒在战场的模样,与往日清风明月的他不同,那些人的脑袋在他的剑下如同切萝卜一般。 他再转身寻着上官连城的身影,却发现他早已被冲散在人群中。 而周边的场景逐渐模糊,不断在变换,转得上官金宇脑袋微晕,待他再抬眼时,黑夜换成了白日,烈日当空,耀眼得睁不开眼。 他已然是站在了城门外,城楼下,死人堆中…… 浓烟迷漫,累累尸体,是血流成河的惨烈,堆积的残肢横体令人窒息,沉重的血腥气息直让人想呕吐。 那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已经结束,而方才那个骑骏马的少年此刻正在不远处,他单膝跪着,身影依旧挺拔,手中的长剑深入地底,有血自他的口中,缓缓脸上滴落,落入地下与那血流融为一起。 那在高空飞过的鹰鸟鸣声一声高过一声,透着苍凉绝望。 少年满身箭羽,破了洞的身体那血自从那肉洞潺潺流下,他那银灰色盔甲被血染成了暗沉的红色。 十面敌军围着他,将他破烂一般的血体踢翻倒地,那双死未瞑目的漂亮眼睛映照着耀眼烈日,如灿光。 上官金宇的眼里有些动容,他一动不动的望着死透的了少年,抿紧了唇。 顾之恒死后被割了脑袋,高挂城楼上,割他脑袋的是景兴后敢来的援军,带着圣上旨意…… 曰:叛臣的下场 他也看到了,一转头便看到了那少年的脑袋被挂在城墙上,死时他的神色是淡然的。 城楼上满是景兴的守将,城门被修固了,城外的敌军也没有了,除了那经久未散浓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一切都很平静,一切都消失了,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上官金宇心里是惊撼的,那点从心底散出的悲悯让他握紧了拳头。 他一动不动,望着那高挂的脑袋眼里有些悲凉,那人的脸血肉模糊,唯那双清亮的眼睛怎么也合不上,在上官金宇欲垂了眼时,那双眼睛缓缓转了眼眸,盯着上官金宇。 -- 第270页 上官金宇被那可怖一幕吓得后退了两步。 那脸上的眼睛是血红的,死死盯着他时,上官金宇全身发麻,而后他弯了唇,那嘴角越咧越开,恍如一张血盆大口,嘴里在冒着血泡。 上官金宇瞳孔一瞬间放大,那脑袋便直直朝上官金宇冲了过去! 这诡异惊人的一幕让他转身跑了两步便摔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看那血腥的脑袋飞到眼前。 他只能抬手一遮,便闻得一声巨响,有风刮过,扬起黄沙,他并未受到攻击。 放下手时,他便看到了遮挡在他跟前微微透明的人影,是个穿花衣的女子。 她扬起那巨大的气浪将那颗漫着黑气的脑袋抵挡在外,狂风将她的黑发扬得凌乱飞起,连着那衣袍飘动,缠在手臂的白色罗绫也在半空飞舞。 上官金宇微愣。 那女子已和那颗脑袋对起招来了,她反手一收,那白色罗绫便缩回了她手中,成了那凌人武器,将那颗脑袋打得乱窜。 而后只见那罗绫在空中飞绕,绕了一个白笼将那颗脑袋紧紧困住。 而后女子后退了一步,收紧手中的绫带,随着一声爆破声,绫碎片和那碎渣血肉满天落下。 好些落在上官金宇,他连爬了起来,摔掉身上的血肉,恶心得他想吐。 待他抬首时,便看到那花衣女子转了身正看着他,他眼神一怔,那女子肤光胜雪,却不是白里透红,而是一种惨白,那一双轻灵眼睛有些淡漠。 而那微挑的秀眉与眼睛间处有颗凤尾痣,给她添了几分冷艳风情。 衣衫飘动,连着她那几乎要散去的身影。 “你是谁?”上官金宇出声问。 女子并没有应答,她望着他眸子微颤,最后笑了笑,那笑里含着悲凉。 她的身影被风吹散时,上官金宇才恍过神来,那女子是有些眼熟的。 第190章 天刚蒙蒙亮,远处的月儿颇淡。 秋水楼外的人越发多了,宋恕之与江单站在楼外,掩着神色紧张。 “据我们排查,如今兰姬是有最大的嫌疑!”啊湛神色张皇:“而且这兰姬太诡异了,下属觉得她并不简单!之前她便遭通缉却还能混进这秋水楼,那迷人手段也是非凡。” 子郎接着道:“我们一直在调查她的底细,发现了她之前有段也和那冯远亭走得近,奇怪的是后来冯远亭死了竟没人提过他同兰姬相识,还有个百姓来说他曾几次见过兰姬往良山方向而去,加上之前疑点,属下也觉得那兰姬定同这近年的长安几桩离奇案件脱不了干系。” 宋恕之朝两人点了头:“很好。” 两人欣喜,子郎又道:“还有一事,兰姬还有同伙,应该是一个猛面男子和一个女子,女子唤齐心,是桃李源老板,而那个男子……他曾是昨日同北原人一起出现意图刺杀皇上。” 北原……兰姬连北原人都勾搭上了。 宋恕之沉声:“继续查!挖地三尺也要将她的点点底细查出来。” “是!”啊湛子郎齐声答。 那方夏昌行了上前,同宋恕之道:“城中已经加强戒备,今日关城门禁止出入,还有附近几条街也安排了人,不会让百姓出现。” 而今只能如此了,隔离了那些百姓,消息才不会传得那么快。 宋恕之朝他点了点头,转身欲同江单说话,却发现江单有些紧张,额上还有汗。 “怎么了?”他问。 江单摇了摇头,他是担心顾稚初,这天快亮了,她还不出来,而弥生和尚也不知跑哪去了。 这么想时,突然从天而降一身影,狠狠砸进地面中,扬起尘灰。 飞尘散去,露出地上之物的真面目,竟是一个青衣女子,不过此时她身上个脸上都有见血的伤,陷入了昏迷中。 众兵齐涮涮将人围住。 弥生和尚这会才也从天而降,落在那地面上的女子旁边。 江单瞧见他,激动:“小师叔!” 弥生和尚朝他点头:“阿弥陀佛。” 他的身上也有伤,就是背上就有三道血淋淋的血痕,更别提脸上的伤。 他行近了两步,低首望着那昏迷的女子,抿了抿唇。 从袖口里掏出个小囊袋,袋上有些密密麻麻的佛文,弥生和尚垂首不知道念着什么咒语,只见地上的女子便如一缕烟般被吸入了那小袋里。 小囊袋鼓鼓,里面装了个人,不,是一只妖。 江单好奇问起,弥生和尚便告诉他:“那是只狐狸妖怪,能幻为人形的实属世间罕见,可惜了。” 宋恕之问弥生:“大师,是她吗?是她布置了这个幻境?” 弥生和尚摇头:“应该不是她,她灵力没那么高,能连续施法这么久的定是很厉害的人物。” ……兰姬吗?宋恕之与江单一对眼,心中所想一模一样。 江单道:“若是这样的话,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预防让她再次逃了。” “阿弥陀佛,这次小僧定不会让她再逃脱。”弥生和尚沉声道,抬首望着那门窗紧闭的秋水楼。 没一会,他便越上那屋顶,脚下一踩,手上一扒,身影又更上一层楼,很快他的身影便上了最顶楼的屋顶。 抬首望去,只能看到一个黑影和衣衫飘飘。 弥生和尚抬手往手掌划了一刀,鲜血立即喷涌而出,滴落下屋瓦上。 -- 第271页 他就抬着手掌,在虚空画着符文,随着他血迹的飘落,那血被那画成的符文吸附住没有滴落,而是化成了淡淡的金光。 随着弥生和尚的画成,那那一圈的符文被他虚抬一下就往上飘至他的头顶。 他低首念着经文,语速快得听不清,而后头上的符文猛得穿过他的身体,极速下降套进了整栋秋水楼。 如一道金光劈过,一声沉闷的重击声,又归于平静。 宋恕之拉着江单后退了几步,因为他看到那秋水楼里逐渐透了些光亮出来,不再是一片漆黑。 可是依旧是一片寂静。 夏昌同宋恕之交换了个眼神后便上了前。 刚行了两步又退了回来,连着身后的众人,是那有了光亮的门窗上从里透映了一个黑影。 他的身影有些诡异,显得格外的僵硬,仔细一看它那脖子是斜歪着的。 夏昌一挥手,所有的禁军守卫皆亮了兵器。 窗上又投映了一个黑影,一瞬间密密麻麻,都是诡异的黑影。 ———— 顾稚初出来的时候,秋水楼已是一片混乱,被突然迎面砸来的人身吓得一闪,连缩到角落旁。 秋水楼的被打开了,看那门窗破损模样更像被生生砸开的,她不知道是那些禁军闯了进来,还是……总之这幅画面怪异极了。 场面异常混乱,乱成一团,本该在楼内喝酒庆乐的众官员已是醒了过来,不该说是醒了过来。 因为和那些禁军打起来的那些本是在秋水楼里喝酒庆乐的官员! 他们的状态十分诡异,瞳孔冒绿光,身形扭曲,且不管老少都异常的强悍,那两手扭成鬼爪般,动作极快,一手将那上来的禁军撕成了两半…… 好凶悍! 顾稚初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些人被控制了!瞧那半老的老头子一爪那将军背后抓了五道血痕,那小太监险些将江单的手给扯了。 江单还护着个带伤的宋恕之呢,宋恕之的身上已经见血,明显不支了。 顾稚初皱眉瞧了瞧,瞧着那晨曦即将来临,她是呆不了多久了。 手上的罗绫一甩,罗绫如蛇般窜去,将江单身旁的几个凶猛的太监震飞。 江单抬眼望见了她,朝她欣喜一笑,而后拉成宋恕之一边将扑上来的人给击退一边朝顾稚初的位置挪动。 顾稚初甩着罗绫帮他们清道。 顾稚初的位置在楼梯口下,倒是不显眼,江单拉着宋恕之往那角落一卡,不顾他的挣扎,严肃:“宋大人你好好呆着!” 这番强势让顾稚初挑了挑眉。 宋恕之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竟听他话好好呆着了。 江单这才朝顾稚初问:“怎么样!什么情况!” 顾稚初指着朝他们位置过来的弥生和尚:“指望小和尚了,那幻境我破不了,它强制将我送出来了。” “你见到皇上了吗?”江单问。 顾稚初沉默了一会,才答:“见到了,我还见到了上官连城,其他人似乎只是陷入昏睡中,他们两是被困在幻境中了。” 江单闻言皱着眉:“为何将单独将他们二人困在幻境……” 江单只顾着和顾稚初聊得欢,忽略了一旁的宋恕之,宋恕之望着江单,又望了望他身边什么都没有的位置,微微蹙了眉。 但他始终就是瞧着。 “我怎么知道?”顾稚初应着,随手又将那扑上来的一个侍女打飞,她衣袖一挥,那女子便飞出老远。 瞧得江单倒吸一口凉气:“别!别伤了她!小师叔说了他们只是被催眠,生命无恙的。” 顾稚初嗤笑一声:“你现在不狠点将他们打走,等下有恙的就是你们!” 是,江单承认顾稚初说得有理,但是能不伤人便不伤人最好。 弥生和尚凑近了过来,听全了两人对话,他道:“你强制出来应该是小僧刚才做法的缘故,看来那个幻境应该差不多崩塌了,皇上和瑾瑜王爷的肉身在何处?小僧应该能招他们回神了!” “皇上应该在主位上。”宋恕之幽幽出声。 几人往去,果真在主台位上的黄袍男子趴在桌案上,旁边的禁军守卫和一着官服的男子打得正欢,随时可能殃及池鱼。 弥生和尚当机立断:“小僧先去救皇上,瑾瑜王爷你们去找。” 他话落就冲入打得火热得人群中,身形凌厉。 顾稚初与江单相视一眼,顾稚初道:“上官连城我去找,你去帮和尚。” 那方和尚才行了几步,便被四五个人缠住了,对方又是活人,他又不能出手重,使得举步维艰。 江单也看到了了情况,他点了头。 那顾稚初便躲着人群,缓缓飘着去找上官连城。 江单回身看一脸冷漠的宋恕之时,才突然想起宋恕之不知道顾稚初!他看不到顾稚初的!那他…… 宋恕之并没有质问他,只是眼神淡淡道:“走吧。” 他既然不问,那眼前不提了!但是江单并不愿意宋恕之同他一起去帮弥生和尚。 毕竟宋恕之有伤在身,方才还被伤了。 江单摇头:“你若在,小人便一门心思挂你身上了,还怎么帮小师叔啊?” 宋恕之眸子微动。 他道:“你心思不正怪本官?” 江单笑了笑:“怪我怪我。” 看他嬉皮笑脸,宋恕之脸色的漠色散了些:“那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 第272页 他的声音微低且沙哑,不同往日的冰冷,听得江单心花怒放,他发现今日的宋恕之格外的听话。 他心里软软:“宋大人真乖。” 宋恕之冷眼一瞥,江单立马转身越向那弥生和尚的方向,深怕宋恕之拿剑抽他。 宋恕之将那旁边欲冲的一官员用椅子狠狠砸了去,那官员被砸了正着,整个身子被卡在了椅身里动弹不得。 宋恕之才抬眼望江单的背影,不知想着什么,弯了眸。 第191章 这秋水楼有九楼之高,被催眠的人数众多,当他们一个个从高楼越下撕打那些一波又一波进来的禁军时就显得格外惊悚。 顾稚初一边躲着避免被他们碰到,一边在在人群中翻找上官连城。 可是太过混乱了,她绕了两圈扒拉了好些人都没有看到上官连城,心里有些慌。 想着在幻境里他的模样心里更是又急又慌,烦躁之下失手甩了几个年老半百的挡路老头,已然将江单的嘱咐忘在脑后了。 一楼找了两圈没找到人,顾稚初望了望楼上,直接飘飞了上去,刚越过栏杆落地,侧首一扫就看到了大窗户旁下半坐着一人。 心里一跳,直接飘了过去,确确实实看到那张脸心里的石头才落地。 倒是挑了个地方。 看着那紧闭双眼,昏迷中眉头还微蹙着,仿佛藏着巨大的心事,是的,他本来就很多心事,烦躁的难过的他都不曾说出来过,那些心事与心思压得他不爱笑,总是冷冰冰的模样。 其实他笑的时候真的很好看,像那初雪被暖阳瞬间融化般,又如那晨曦。 顾稚初没忍住伸手抚了抚他的眉头,但愿你好好的。 往事随风,她已然看开,但愿活人免受病痛伤害,平安喜乐的活完这一生。 若有来生,若有……希望能看到你好,只远远一眼瞧见就行。 ——— 也不知是不是弥生和尚的光头太过惹眼,基本所有人都冲他去,一个叠一个,弥生和尚只能左劈一个右扫一个,又不能伤人性命,实在着急。 好在江单甩着鞭子,一卷就是几个,给弥生和尚清了道,少了不少麻烦。 但是看看那主位上护着皇上的夏昌被围得自身难保,更别提嫩个护圣上。 弥生和尚皱了眉,低喃了一声:“阿弥陀佛。” 语落,他便直接接力越上人顶,踩着一轮过去的头顶,直接飞越过去。 江单望着是一挑眉,但愿这些人醒来以后不会记得。 弥生和尚落在主位台上,横扫一脚,将那围着夏昌的几人踢下了下去。 “大师!”夏昌瞧见是弥生和尚,面露欢喜:“快,皇上在这里!” 弥生和尚点了头:“小僧来了。” 他行过去,夏昌连扶起昏迷中的皇帝,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透着黑气。 弥生和尚咬破指腹,双指滴血点在他额头上,而后五指在他跟前虚空一抓,仿佛抓了什么,夏昌感觉到靠在他身上的上官金宇身子一震。 上官金宇嗯哼一声。 夏昌欣喜:“皇上醒来了!” “阿弥陀佛。”弥生和尚朝他一点头,便起了身。 他扫视了一圈,才发现了顾稚初在二楼,他当即直接踩着那围杆,手一扒,身子就利索的越上了二楼,那些在追着他的人连个衣角都没抓着。 弥生和尚落在顾稚初跟前,他先是对顾稚初皱了眉。 “天亮了,你不能再待着了。” 顾稚初摇了摇头:“我有方寸,你先把他救醒。” 弥生和尚叹息了一声,不再言语。 他伸手在上官连城额上一点,划下时一滴血珠正点他了眉中心,再虚空一抓。 上官连城的眉头紧皱了一下,顾稚初欢喜的凑上前。 她问:“他没事了吗?是不是快要醒来了?” 弥生和尚道:“是的,所以你赶紧回灵袋里。” 顾稚初露了笑,她刚欲开口,余光便瞧见一个黑影唰的在从旁边爱冲了过来,而弥生和尚却没有发觉。 当下将弥生和尚一推:“小心!” 随着银光一闪,银刃贴着弥生和尚擦脸而过,那剑气直接划破了他的脸颊。 弥生和尚当即手掌一撑,身子一翻就越上了栏杆。 他低喃了一声:“阿弥陀佛”才与那黑影对上眼,那是个蒙面黑衣人,手上是把黑剑。 他的身影快得诡异,整个人透着浓厚的黑气。 “妖气。”弥生和尚微眯了眼道。 顾稚初将上官上官连城护在身后,她上下打量着黑衣人:“又是你,竟连我二哥哥的剑都给仿了!今日我便要撕你的皮,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丑无敌,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语落,顾稚初甩出罗绫,罗绫从她的袖子里窜出,直袭那黑衣人! 黑衣人只是望了望她,直接腾地而起,手中的黑刃一边翻转,迎面对上罗绫,罗绫直接卷上了剑。 黑衣人将那剑一横,一阵嘶啦声,罗绫便被切断了,罗绫猛得一缩,带着一团黑气迎面而来,击中她胸口。 顾稚初便被震飞了去。 弥生和尚吃惊,这妖好厉害!那术法一招就将顾稚初被打飞了。 他连取下脖子上的佛珠,朝那黑衣人扔去,黑衣人反应十分敏捷,他收剑往后一挡,便与那佛珠撞了正着,那佛珠立即往回飞。 -- 第273页 弥生和尚一接到佛珠,身子一跃便那黑衣人贴身交起手来。 黑气团绕,围着弥生和尚和黑衣人,打得十分激烈,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楼下的混乱已经逐渐平静,被催眠的众人都被制服了,无一不被绑着。 上官金宇已经清醒过来,看到楼里发生的一切暴怒:“混账!朕要你们何用!” 他话语刚落,楼上便落下一人,随着各种门板碎渣砸入地面中,扬起漫天的尘灰。 江单看到了僧袍衣角,惊呼:“小师叔!” 那些禁军刚退门口又冲了进来,围成了一圈。 江单刚想跑过去,听见楼上的响动,看到了一个黑衣人和顾稚初边打着越下楼。 不容多想,他将鞭子一甩,紫得发黑的鞭子便如闪电般一闪而过直击向那黑衣人。 灰尘散去,弥生和尚才踉跄着爬起来,他的衣袍都是脏的,脸上还有伤,身上是大大小小的血痕,甚是狼狈。 他抬眼追寻着那黑衣人,他与江单和顾稚初打得正欢。 眸子一凝,好一会,弥生和尚将那半披着的袈裟解下,仅剩一件白衣。 听得他一句:“阿弥陀佛。” 如一股强大的力量荡过整座秋水楼,仿佛还能听到吗沉重的鸣钟声,恍惚声中,弥生和尚的身影成虚。 看得众人愣住。 再眨眼时他已经挡在了被打飞的江单顾稚初面前,跟前的利刃被他双掌夹住,剑气袭人,妖气迷漫和正气在冲撞。 弥生和尚望着那只露了双眼的黑衣人,眼里是耀眼的光辉。 声音微哑:“孽畜。” 黑衣人的眸子漫上冰冷与杀意。 一团黑气在他手掌中聚拢,抬手就朝弥生和尚砸了过去,弥生和尚看着那团黑气靠近,他脚下轻轻一扫,身子如燕轻盈侧过,手掌的剑刃随着他的身形一绕,弯了半圈,凌厉的银光照眼,随着“镪”的一声,那剑刃折成了两半。 两人形成的力量对决瞬间崩开,黑衣人被震退了几步,他望着手中的断刃,眸里是惊愕,而后是愤怒。 他眸子一抬冷冷的盯着弥生和尚,决绝的杀意浓重得让人心惊肉跳。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他身上的黑气在外扬,是那可怖的惊人力量,蓦地卷起的大风将门穿打得砰砰作响。 下一刻,那门窗全被风扯了下来,连着人都掀倒。 弥生和尚面色淡淡,他脚盘一定,双手合十,稳如泰山。 “保护皇上!” 一声令下多数人连站成一个圈子,将那皇帝围在中间。 江单转身跑去护着身后不远的宋恕之。 顾稚初的衣衫飘动,那缕鬼魂都快散去了,她抿了抿唇望着被黑衣人扔在地上的断刃,眸色深了深。 第192章 秋水楼里里外外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院外是被五花大绑的众被催眠者。 突然爆出的诡异黑气直接冲出来院外,被波及众人倒了不少,那股黑气出得快,缩回得也快,如是一瞬间吸了回去,黑气过后那些被催眠者便昏迷倒地。 ———— 弥生和尚的身形极快,意识到黑衣人在吸人灵气增强自己的法力时,他脚下一动,身影就闪了过去,拳脚接替齐上换式间身法如一只轻盈的燕子,出掌又是蕴含着极大的力量! 黑衣人被突了个突然,一时不备,便被弥生和尚满血的手掌打了一掌在心口,他连连后退几步,那漫天的黑气蓦地被他收了回去。 他捂着胸口,眉宇皱得极紧。 弥生和尚又迎面而来,随来的还有江单,江单那紫鞭很长,电光一闪,啪的一声将那地面砸了一裂痕,若非黑衣人躲的速度够快,定是要皮开肉绽。 他刚一闪开鞭子落地,弥生和尚甩着那串佛珠便横侧打来,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黑衣人极速一连侧身,贴着弥生和尚擦身而过,脚下一滑便要拉开距离。 这时,他突觉眼前一白,一条罗绫抽脸而过,他身子后仰一压,几乎贴地。 他几乎贴地后退着飞了一断距离,才发觉自己脸上的蒙面巾落了。 正落在地上。 而众人瞧着他的眼神无一不惊愕和不可思议。 江单不敢相信道:“顾之恒?” 上官金宇被禁卫军团团护着,他看到那面巾落地时便身子一怔,那张脸无比眼熟,不久前他还见过的! 他怒斥一声:“装神弄鬼!” 是的,这纯属装神弄鬼,众人如此觉得。 顾之恒头身分家,死得不能再死了,又怎会好好的出现在这? 顾稚初只望着他,一身黑衣,那人面巾下是长眉郁清,而容光胜过那山光水色,身姿独艳郎绝,世间无二。 这人仿顾之恒仿得倒是有几分像。 如真的一般。 弥生和尚望着那黑衣人,而后道:“阿弥陀佛,皇上莫急,这是只狐妖,擅化身迷惑人。 “顾之恒”却是勾唇一笑:“你这小秃驴?你怎么不说我是怨魂恶鬼?还是说没人记得我这张脸了?” 他的声音很刺耳,像那被掐住脖子困难发出的声音。 上官金宇铁青着脸,出声:“弥生,你既说他是狐妖,那朕就命令你将它那的狐狸皮给朕扒下来!” 弥生和尚应声:“小僧领命。” 语落,弥生和尚两指在虚空画了个符文,朝黑衣“顾之恒”打去。 -- 第274页 那符文随着越飞越大,蕴含的力量更几乎是横扫着过去。 “顾之恒”的嘴角挂着一丝嘲弄和不屑,对弥生和尚和那位高高在上的圣上不屑。 他抬手一挥,跟前就形成了一堵黑气的气浪墙,挡住了那发着金光的符文。 弥生和尚瞧着,他这一符只是想试探一下这妖怪的虚实,饶他再厉害,施了那么久的幻境又被他方才所伤,道行再怎么高也如今也是出了不了一半的力。 他抬手又是连画两符文,打了过去,一下又一下的打在那巨浪上,那黑气浪的墙瞬间矮了不少。 这妖怪也是硬气得很,直接掀倒了那气浪翻腾,黑气瞬间吞噬了那三符文,而后卷得四周一片狼藉。 待得弥生和尚再看,那妖怪已不在那里!他的身影移动间如鬼魅般无声无息! 弥生和尚眉头一皱,刚察觉身后有异,背心便被重重一击,整个人瞬间飞了出去,摔落在地,猛的吐出一口血。 那“顾之恒”嗤笑一声,抬脚朝弥生和尚摔倒的方向走去,身后突显的气息,他当即转身抬起一手挡,黑气漫漫。 身后是江单和夏昌,几个小将欲偷袭他,双方对胶着的。 可从那“顾之恒”眼中,仿佛写着不自量力几个大字。 那方弥生和尚顾不得伤痛,当即飞起旋身如一道旋风冲向“顾之恒”。 那顾之恒眸子微眯,他一个后退稳步,抬起一手运起力量抵挡住弥生和尚的袭击。 “顾之恒”眉头一皱,脸色有些不好。 强大的力量围绕在三方间,稍是大意便会自伤。 顾稚初望着那个身影,好一会眸子微潋,挥袖罗绫飞出。 众人只觉得银光一闪,那地上的断刃突然飞起,眨眼瞬间那断刃已经穿过“顾之恒”的身子。 一个血洞,清晰可见。 “顾之恒”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腹下微凉,那断刃已经穿过他的身体,喉咙涌上的血比他的痛觉更快。 “嗯哼”一声,他的脸色微变,有些扭曲。 他身上的黑气更重了,甚至是不安的浮动着。 伴随着一声怒吼,他的力量猛的一阵爆发,震开了三方。 江单与夏昌被震开撞上了椅子,砸得椅子粉碎,又双双吐血,宋恕之连跑去扶江单。 弥生和尚撞上了窗,滚落在地,迟迟不起。 上官金宇望着不对劲的“顾之恒”,指挥着:“将那妖怪给朕拿下!” “顾之恒”后退了两步,他的脸色是惨白的,嘴角是吐出来的血,他捂着腹中伤口,双眼幽幽的望着顾稚初。 那张脸让顾稚初觉得全身透凉。 他讽刺般的低笑,身上的黑气在退,脸上和身子都在扭曲的一抽一抽。 诡异震惊众人。 当那张俊俏的男子脸开始浮现出别的五官影子时,众人又吓一跳!两张脸是在不断转换,重合。 “兰姬。”宋恕之沉沉出声。 兰姬是被大理寺通缉的嫌疑人,上官金宇虽没见过这人,但名字是知道的。 所有的禁军脸有恐慌之色,都后退了几步。 江单惊讶:“竟是你!” 顾之恒竟是她假冒的! 说话间,那人的身影逐渐清晰了起来,容貌,身高,衣衫,皆是以肉眼的速度在变换,变成了一个相貌妩媚的绝色女子。 即便她这会的脸色很是惨白,腹中还有个可怕的血洞。 上官金宇被这眼前突然的变身给吓了一跳,好了会咬咬牙才道:“妖畜你冒充顾之恒!有何目的。” 兰姬在笑,眼中有水波流转。 她眨眼:“帮他报仇啊。” 她那双漂亮迷人的眼睛扫过众人,轻描淡写的:“可别说……你们忘记他了?” 江单与宋恕之,夏昌往皇帝的位置挪去,无声无息的挡了兰姬前面。 即便是有血不断自她的脚边蔓延,她依旧是危险的妖怪。 “忘记?”上官金宇冷笑了一声:“顾之恒是叛国贼,他是景兴的罪人,怎么会被人忘记?” 他语落,众人便发现了那兰姬带着似笑非笑的眼睛一凝,浮现了冷意。 她嘴角微勾:“狗皇帝。” 上官金宇脸色一变:“朕让人扒了你狐狸皮!” 兰姬连是笑出了声,嘲讽意味甚浓。 “那你最好能在我将这里的人杀光之前就扒了我的狐狸皮。”她挑衅着“这里的朝廷官员不少吧。若是全死了……这景兴也不知道会不会乱套。” 上官金宇脸色一黑,恼怒:“朕看你是找死!” 江单见,连出声:“皇上莫急,这妖女是想激你!” 上官金宇脸色沉沉的望了他一眼,江单方对兰姬道:“兰姬,你已是伤了,又是因幻境施了不少法术,你现在也不定能为所欲为。” 兰姬故作惊讶出声:“是吗?” 说着,她抬手抚掌在腹伤处,黑气和紫色的气在相互浮现,没一会就放下手。 腹中上一没有伤口,只有边缘衣服上沾上的血,证明着她刚受过伤的事实。 她的修为定是很厉害,才能这般瞬间治愈自己,方才她迟迟不理伤口,仿佛是因为微不足道。 这一番操作惊骇了众人,本被上官金宇吼过上前的禁军又纷纷后退了。 江单瞥了一下眼还倒地的弥生和尚,心里很是紧张,这兰姬比她方才扮的顾之恒还要危险,倘若没有弥生和尚,还真不好对付。 -- 第275页 他又望了一眼躲在角落暗处的顾稚初,天快亮了,她的身影更透明了,而且她正望着兰姬,神色有些奇怪。 怕是指望不上了,可他得拖延时间。 他正着急,宋恕之开口了:“兰姬,这段时间长安城发生的事情都是你在背后搞鬼?” 兰姬望着他笑了笑:“宋大人,你这话说的……小女不明白。” 宋恕之又道:“冯远亭,黄粱的死与你有没有干系?” 他话问得奇怪。 “宋大人说笑了,小女虽是妖,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杀的,那两人的凶手不是找到了?怎么还突然倒打小女这来了?” 江单接话:“杀冯远亭的是你的人,杀黄粱的洛云也是你的人,你敢说这两起案件同你无关?” 兰姬似笑非笑:“人不是我杀的。” 江单觉得好笑:“不是你授意?” “江大人,你何必如此执着这个问题?”兰姬的黛眉似弯非弯,眼尾带着些艳丽,艳而不俗,总带着些勾人的心动。 “兰姬,非我族类也并非能为所欲为。” “为所欲为?”兰姬挑眉笑了,她拂袖一挥,一阵巨大的风力瞬间掀翻了右手边拿刀围着她的禁卫军。 禁卫军倒了一片,痛呼声一声。 兰姬左手一伸,五指一曲,突然就一个身影自西屋角下被拽出,身体不受控制的朝兰姬飞去,双脚落地时,一双玉手也正掐他的脖子。 “杨虞!”江单惊呼一声。 竟是躲在暗角处欲偷袭兰姬的杨虞。 兰姬瞥了一眼江单,才将视线落在被她掐着脖子的人身上,她轻笑:“为所欲为……感觉很不错。” 上官金宇闻言恼怒极了,他推开了围护着他的禁卫军:“妖孽!你休要再伤人!你再不束手就擒朕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兰姬嘴角是嘲笑,她将手上已经昏迷过去的人往旁一扔,如一块碎布一般。 杨虞已是失了意识,被人拉走。 她抬脚在往前走,一踏又一步落地是沉稳的回响。 她道:“碎尸万段?小女子甚是期待。” 众人瞬间戒备起来,一边后退着,兰姬便轻挥着手,一挥倒一片。 上官金宇望着那绝美的女子,只觉得头皮。 可看着这架势,这里的人加起来都不是兰姬的对手。 兰姬的脸色虽是比方才更惨白了,可她身上的妖气却更重了,那些黑气仿佛要撕裂人一般。 江单转着眸子正想对策,旁边的宋恕之沉声:“兰姬,你想做什么?” 兰姬望了望他,似乎觉得好笑:“宋大人觉得呢?当然是杀了你们护着的那位啊。” 她声音懒懒,带着些轻蔑。 “放肆!”夏昌呵斥一声,便朝兰姬扑了过去。 兰姬轻易躲了他的突袭,与他对了几招,江单看出来她颇有些玩弄的意思。 宋恕之问:“兰姬,你同顾家是什么关系?” 他的话一出,兰姬本欲一掌打在夏昌肩上的动作一顿,被夏昌躲了去。 “宋大人这是意思?”她问。 宋恕之道:“你那么大费周章,冯远亭,黄粱,良山,包括上官齐在内,你所行之事背后都牵扯出往日顾家之事,不就是为了掀开往事?” 兰姬笑了:“既然宋大人这么聪明,那不妨再猜猜。” 她一边同夏昌交手,一边还分着心同宋恕之说话,即便夏昌的武功造诣不低,也依是被她压着狠狠的打。 宋恕之继续道:“顾之恒救过你,你为了报恩,想为顾家报仇?” 兰姬后闻言眸子一凝,夏昌本被她就打得无可抵御,无可闪避,她手背只轻轻一拍在他的肩上,夏昌便如受了一重击,整个人飞了出去。 兰姬收了手,不再理会他,而且望着宋恕之。 她似笑非笑:“宋大人很聪明。” 那上边,上官金宇闻言,紧握拳头。 “报仇?顾家所有人都是叛国贼!”上官金宇冷笑:“本就是诛九族的死罪,一个妖孽你懂这世间法则吗?活得明白吗?” 兰姬抬首盯着他,眼神幽冷:“一个妖尚知恩图报,你们人怎就不懂恩?忘恩负义便是你们所谓人的活得明白?恶心至极。” 她身上的诡异妖气浮动得厉害,令周围的人都打了个寒颤。 上官金宇咬牙切齿,他还欲说什么,脑海里却突然浮现了幻境中的一切。 江单出声道:“兰姬,顾家之事已过去许久,当时下令处置顾家的也是先皇,且不说顾家之事真相是何?先皇逝去多年,你这会来寻皇上报仇,实是寻错了人,你有何不满与质疑你可同我们讲,何苦这般激进?” 上官金宇望了一眼江单,皱了眉。 兰姬笑出声。 “江大人,你为何被革职?”她问。 江单抿了抿唇,没言语。 她望着上官金宇:“我给过机会,本不必死这么多人,本不必到这一个地步,如今我便觉得,什么真相我也不在乎,让你们都陪葬,让这整个景兴来殉葬也挺好。” 语落,她扬起巨大的气浪,一场巨浪猛地荡开,迎面而来的撞击痛感,瞬间让里外所有人都被瞬间震开了,狼狈摔倒在地,包括那上边的上官金宇。 他狼狈的摔在地,感受着来自妖的强大的妖力下的重压,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 第276页 江单与宋恕之,夏昌三人纵起阻止走向上官金宇的兰姬。 兰姬轻巧侧过身,手指中绕着丝丝黑气,几招下来,武器双双被她夹指折断,双双被她又一次打飞。 江单摔得脑袋发昏,他趴在地上斜眼瞧见躲在暗角处的顾稚初。 她正望着他,摇了摇头。 江单:…… 那方兰姬正脚底一踩,地上的刀剑瞬间飞起,朝着正冲上来的禁军而来,刀剑入血肉,众人倒下。 里里外外倒地了一片。 兰姬嗤笑一声,抬脚欲朝上官金宇走去,突感危险袭来,她连纵退。 是被血染红的舍利子。 “何苦造杀孽。” 闻声,兰姬便看到了弥生和尚,他缓缓走来,挡了她的去道。 看到弥生和尚,江单与宋恕之才对视一对,松了口气。 “小秃驴,你找死吗?”兰姬冷言。 弥生和尚脸上带上了悲悯,答所非问: “阿弥陀佛,既是妖,掺了人世入了凡,就该守人世的规则,你害人杀人便是触及人间法则,这人间容不下你。” 第193章 弥生和尚和兰姬一来一往打得火热。 顾稚初望着那初晨的日光即将落入到秋水楼,眉头不展。 她望了望兰姬,眉目间流露出了悲凉,仿佛压抑了无数了愧歉。 最终她将视线移到那上位上狼狈的上官金宇身上。 她徐徐飘了过去,江单发现时,她已经到了上官金宇的面前,而上官金宇却未能瞧见她,他虽是天子之身,能挡邪祟近身,却也不能瞧见,却能本能的感到异样。 江单越身而来挡在上官金宇前面,警惕的盯着顾稚初。 上官金宇紧皱眉头:“江单,你做什么。” “皇上,走!”江单道,一边望着顾稚初,眼里有警告之色。 顾稚初嘴唇微启:“让开。” 江单低怒着:“你疯了!你想干什么?我们说好的,你要相信我!” 上官金宇看了看江单,又看了看前面,那处明明什么都没有,他却也能觉得寒意渗人。 他问:“江单,你干什么?你在同什么人说话?” 江单觉得头疼:“皇上……臣再同你解释!你先走。” 他一把将上官金宇推到宋恕之与夏昌边:“走!” 江单刚语落,整个人便飞了出去。 顾稚初直接甩了他一罗绫,将他打飞,他甚至未及得同她好好说话。 “江单!”宋恕之惊呼。 他才出声,便觉得突然周围寒气逼人,连将上官金宇护在身后,警惕的盯着四周。 察觉到旁边一阵诡异力量突然迎面而来而来时已经来不及了,三人瞬间被掀翻在地。 上官金宇刚一倒地,便觉得自己脚下一紧,整个人便被拖着走,背在地上摩擦而过。 “皇上!” 他的脚腕被虚空抬,好似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拉着他一直走! 上官金宇心里一阵惊慌:“什么东西!” 弥生和尚瞧见顾稚初用罗绫拖着上官金宇时,眉头一锁。 手上的佛珠脱手就甩了过去,顾稚初并未察觉到,下一刻背心就被那串佛珠打了个正着。 她惊呼一声,摔在地上。 江单爬回来时,正瞧见顾稚初被弥生和尚打了个正着,他望了望那晨曦即将透过窗落入这楼里,眉头一皱。 真是个祖宗。 他解了腰带上的锦袋,对着顾稚初的方向,无声的说着什么。 临近的日光让顾稚初整个人都发昏,下一刻她便被觉得自己被一阵吸力吸走了。 宋恕之看着江单将一个锦袋放进怀里,他眉头一蹙,江单行了过去。 “宋恕之,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宋恕之看了看他:“有事的是你。” 江单低首打量了一番,自己还真是惨不忍睹,一身伤,白衣变血衣。 那方夏昌扶着上官金宇行了过去,江单和宋恕之连迎了上去。 上官金宇神色阴沉:“江单,方才那是什么东西!你最好给朕解释一下。” 江单头皮发麻的点了点头:“是。” 方才若不是还好有弥生和尚……后果还真不堪设想,谁知道顾稚初会对上官金宇做出什么事来? 此番刚把顾稚初给解决了,兰姬和弥生和尚便打到跟前来了。 兰姬虽是妖力强大,可明显这会却有些吃力了,她已经消耗了太多的法力了。 弥生和尚反而是越打越强,速度极快出神入化,兰姬被弥生和尚拍了又一血掌时,腹中本是愈合的伤口突然爆开,血喷涌而来。 她身子一顿,便被弥生和尚震开了去。 兰姬直直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墙才停下,喉中有血不断上涌,嘴角的血源源不断在流。 她捂着腹中的伤口,笑得有些嘲讽:“你……这小秃驴,倒是厉害。” 她一边说时,嘴角的血一边流。 弥生和尚看着她的模样,收了手:“阿弥陀佛,何苦呢?” 实际上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坐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兰姬打量了一番弥生和尚,反问:“小秃驴,你又何苦?我瞧你年纪甚小,你又懂得你们人活着是何苦?你懂吗?小和尚。” 弥生和尚沉默了一会才道:“你如此偏执,修不成正果。” -- 第277页 兰姬笑得风情万种:“和尚,你不懂。” 弥生和尚低首:“阿弥陀佛。” 他是不懂。 上官金宇望着兰姬,神色阴沉得厉害:“弥生,为何不将她的脑袋拧下来!” 江单和宋恕之相对一眼,神色不明。 “阿弥陀佛,皇上……小僧不杀生。”弥生和尚道。 得来兰姬的一声嗤笑。 她勾了唇:“你知道上一代景兴皇帝是怎么死的吗?” 兰姬说的是旭帝,上官金宇的父皇,他是病逝的,晚年病痛缠身,苦不堪言。 听她如此言,上官金宇心觉有隐:“你想说什么?” “他遭恶灵缠身,被吸干了精气而亡的。”兰姬的语气有些幸灾乐祸:“那些怨灵趴满了他的宫殿,聚集在他的身边,每天晚上在他的耳中哀嚎,尖叫,折磨他。” 上官金宇的脸色更不好了,虽说他对他父皇旭帝并没多少父子情,但这关乎皇家颜面。 兰姬继续道:“那些恶灵满含怨气,无处可去,他们死不瞑目,他们的灵魂飘荡在人世间,生前保家护国,为国捐躯,死后却是冠上恶名,被世人不容。” 她弯了弯唇:“皇上……你也想看看那些人吗?” 上官金宇身上一僵。 他冷笑:“你在恐吓朕?朕乃天子之身,难不成还怕了那些邪祟?” 江单却觉得不好,连道:“兰姬,你不要再乱来!你如今也处不了上风,何苦非寻死路?” 兰姬垂了眸子,眸光微闪。 “既然我寻不着真相,那你我活着也没什么用,死了倒成了我最好的心意。” 语落她抬眸,眸光凌凌。 一道黑气旋风就突然从她的嘴里吐了出来,速度极快,朝上官金宇斜劈过去。 宋恕之拉着上官金宇连躲开,躲着那道不断追着二人的旋风。 江单心都快跳到嗓子眼里了:“兰姬!你且先好好说话!你如此大费周章不就是为了顾家吗?先皇已逝,黄有龙也死了,那些当初参与顾家之事的官员都死于非命,你的目的不是都达到了吗!” “江大人。”兰姬抹着嘴角的血:“你怎这么幽默?死了就能翻篇了?” 她眸色冷冷:“有的恶人死了倒是流芳千古,有的好人死了却是千古罪人,上位者昏庸无道,臣者不行正事,就算我不杀你们,你们迟早也得亡。” 那方弥生和尚有些摇摇晃晃的起了身,他刚欲出手,兰姬比他先行一步,捏了个术法扔了过去,弥生和尚瞬间倒地动弹不得。 他伤重了,根本无法自己能解开这术法。 兰姬虽有几分踉跄,但因是妖,确实十分耐打。 上官金宇与宋恕之还是被那道黑气劈了正着,两人重重摔地,全身疼痛。 兰姬轻笑一声,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一步一步的走向上官金宇。 江单过去拦时,被她一挥住拂开了。 上官金宇咬紧了牙关,心里虽是惊慌,脸上却依是冷色,他冷冷的盯着走过来的兰姬。 他出声:“朕许久之前见过你。” 兰姬的脚步一顿,她颇是有兴趣的看着他。 上官金宇不知想起了什么,抿了抿唇才道:“他送你的小翠玉镯是托我从扬州买的。” 他望着兰姬手腕上戴着那只小翠玉镯子,方才他觉得眼熟,才想起。 兰姬抬手抚摸着那玉镯子,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轻笑着:“他说是随意从小摊上买的。” 她的眉间流露出些温柔,上官金宇心知,这兰姬果真对顾之恒…… 他见过这兰姬两次,顾之恒都是“小兰,小兰”的唤她,她的模样也同如今不一样……变化甚大,他才迟迟认不出来。 他略带嘲讽:“顾之恒生前不知道你是妖吧,倘他知道了你觉得它会如何对你?” 兰姬抬眸望着他,神色不变。 “你觉得他会如何?” 上官金宇其实还真未想过,想来依着顾之恒的性子,怕是吃惊过后也能淡然相处…… 他并未答之。 而是反问:“你想为顾之恒报仇?幻境中的场景是你变换出来的,你自己也知道,顾之恒是死在战场上,与朕无关。” 兰姬想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无关?你说这话可是真心的?你见过那死不瞑目,还在人家飘荡的顾家人吗?方才你险些就被她拖走了……” 上官金宇脸色一变,方才……方才…… “她可是在这里的某一处正盯着你的,自古那怨魂野鬼最是可怕,它会缠着你到死。” “胡言乱语!”上官金宇恼羞成怒,几乎怒吼着:“你少装神弄鬼!” 兰姬道:“你不信?没事,死了你便能看见她了。” “皇上!”宋恕之惊慌。 上官金宇呆愣住。 兰姬的五指成爪,已到眼前,几乎就要掐着他的脖子了。 有一道凌厉箭气悄无声息的破空而来。 突然,兰姬的的动作一顿。 上官金宇瞳孔微张,视线逐渐下移,一支利箭穿过兰姬的胸口,那被血染红的箭头只离他一个手指头的距离。 他后挪了几步,神色未定。 兰姬的身子一个摇晃,她低首望着自己胸口的箭,神色微悯,许久抬首望着二楼楼梯转角处,上官连城身姿挺拔,神色冷漠,他手中还在拉着弓箭,箭气凌凌的对着她。 -- 第278页 “是瑾瑜王爷!”夏昌惊喜道。 不只他,而是不知何时出现的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将二楼围得水泄不通。 兰姬朝上官连城一笑,一把将胸口的箭拔出,血瞬间喷涌而出,可她仿佛没有痛觉般,面不改色。 嘴角的血在不断的流下,她的眼尾微微发着红,那双眼睛怜人得紧。 她低喃了一声:“不知是你的箭快还是我快。” 语落,身子往后一跃,如一道闪电扑向上官金宇,夏昌正走向上官金宇,他一见连扑身将将上官金宇推开。 漫天盖地的箭雨全数飞向同一个方向。 第194章 天亮的第一缕阳光落入长安城,逐渐照亮了整个整个长安城…… 那刺眼的阳光透过高窗落入秋水楼时,一切都归于平静了。 那微暖和的阳光落在一只被血染红的手上,兰姬弯了眼,她想起了第一次见顾之恒的模样。 那个人捧过她流血的手,皱着眉头,神色不悦,道:“手伤成这样了?不疼吗?为何不包扎?” 他的手比这阳光还暖和……只是这次没人会为她擦拭去手上的血了。 但是,这一切也结束了。 ………… ———————————— 七月祠会过后 整个长安城便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中,并非城内安静,而是来自那皇宫和那朝中官员的气氛。 秋水楼被拆了,有人说是七月祠会那夜秋水楼里混进了刺客,听说还死了个将军,皇上恼怒之下让人拆了这楼。 不过两日,这楼便被拆平了。 也有人发现,自七月祠会后这长安城里戒备更加森严了,查进出城要求的更加严格了。 听闻还抓了不少敌国奸细,当即被拉往城楼上砍头,尸体被扔在乱葬岗。 皇宫内: 秋水楼一事已过两日。 比起几乎丢了半条命的其他人,皇帝上官金宇只是惊吓过度。 今日上朝,便收到明岚郡主七月祠会当日出了城的消息,听说是收了文成王的来信,说是文成病重了。 那明岚只留了一封信便走了。 上官金宇气得将那信撕了个粉碎。 此前,江单上奏重查顾家案时,明岚郡主便曾同奏,虽被驳回了,当时明岚也没说什么。 可若是她知晓了秋水楼之夜发生的事,难保她不会有异,毕竟这些年来她念念不忘那至今未寻着尸体的顾怀瑾。 上官金宇在朝上大发雷霆,这几日他脾气很大,一点就着,吓得朝中重臣战战兢兢。 他捏着眉头,一脸疲惫,他已是连做了两日噩梦,身心疲惫。 昨日,他召见了上官连城,同他吵了一架,收了他所有的职权。 而缘故是上官连城提议让他下旨重查顾家叛国一案。 甚至不惜威胁他,口口声声说什么:“此事不查,难安军心。” 明岚回文成之事,那晚司文荣回长安城领着弓箭手听上官连城调遣…… 这些他通通不能忍,上官连城知道,他便是在这么明面的威胁着他! 此刻,他望着满朝文武,心里又是恼怒又是复杂。 顾家当初叛国一事,这几个月被翻了出来,其中那么多蹊跷,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晓得点什么,所有人都假装不知,无人敢表态。 当初下旨处置顾家的是先皇,所有经手之人,死的死,残的残,消失的消失。 即便是大理寺寻着了证据是能顾家无辜,但那就是打先皇的脸,这会成为皇室污点,那这皇家颜面又何存? 可是他这几日总梦见自己深陷幻境里的萧关,黄沙漫天,被血染红的城墙。 叠成大山般尸堆的景兴将士,他们的英灵不散,一直在飘荡,没有归处。 那是否就是兰姬所言的怨灵,他并不知道,但那一张张被血染红的脸和视死如归的眼却让他不能安寝。 大殿下,江单与宋恕之两人望着他,眼神凌凌。 昨日,同上官连城一起的还有宋恕之,江单。 两人捧着那一本奏折,跪在他面前:“求皇上重查当年顾家叛国案。” 若搁在之前,他定是拔剑搁两人脑袋上,可那么会,他除了生气又是落败般的感受。 顾家便是有这般的影响力,让真正掌权者深觉无能之感。 他问:“你们也觉得顾家是被冤枉的?” 宋恕之道:“是不是冤枉的如今还不能断言,只是却是疑点重重,若是皇上下令彻查,一切便会水落石出!” “皇上,一个真相,能让那死在萧关的万千将士英灵早日安息,让所有的在边关守家卫国的将士放安心,吾君是个明辨是非的君王!倘顾家是被冤枉的,那也该还他们还一个真相。” “所以,求皇上重审当年顾家叛国案!” 他坐在皇位上,深感身心疲惫。 昨日三人走前,他又留下了江单。 他问江单,那日秋水楼里拖着他的是什么东西。 江单道:“一只鬼。” “它叫什么名字?”他问。 “顾稚初。” 他愣了愣,顾稚初……顾家小妹,那个小丫头。 “皇上,她并非有意伤你,她早前还入了幻境救过皇上,还请皇上饶过她,她因执念过深无法投生,在这人世间游荡,弥生和尚那日伤了她,她已无法在存留,魂飞魄散是她的归宿。” -- 第279页 上官金宇想起了在幻境里见过的那个白衣女子… 她的模样的确与记忆的那个小丫头很是相似。 可是这一切太过荒唐了,又是妖又是鬼。 他沉默不语,最后提出想见她。 一夜未眠,短短几日时间,他便熬出了几根白发。 早朝前,他见到了顾稚初,她附身在一个女子的身上,僵硬着身子朝他行礼。 而今她做了宫女装扮,站在大殿下的角落,那一双含水眼睛望着他,仿佛他是这世间上唯一的一点希望。 可不就是吗? “众爱卿,朕有事疑虑,望众爱卿给朕给解疑。”他威仪的声音传遍整个大殿。 “臣等听疑。”声音浩大。 “近日,有人翻出了八年前顾家顾伯庸大将军一家叛国一案说有疑点,意图重查当年之案,朕想问问众卿的意见,众卿觉得查不查?”上官金宇声音幽幽,听不出情绪。 话语一落,殿上一片寂静,噤声。 所有人以为自己听错了,无人反应。 “耳聋了?” 上官金宇将那奏折猛地往前一扔,那是大理寺宋恕之的折子,隐约能看到他写着萧关两字,前面瞥到的人连收回眼神。 “这……”文武百官瞬间交头接耳起来,似乎觉得这太突然了。 先站出来的是上官虹…那老头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皇上……臣……臣认为可查。” 上官金宇盯着他,细长的眼睛深不可测,看得上官虹直接跪下磕头碰脑。 “皇上,皇上……臣就觉得近日不太平,说不定就是顾家余党在搞事,何不趁此机会让大理寺顺便调查清楚?” 上官金宇看着他瑟瑟发抖,却不语。 昭王上官连钰皱了皱眉,站了出来道:“近日长安城流言很多,百姓们对官员都生了抵触心理,他们惶恐不安却不信任官府,皇上……民心不安,不过是因为官员腐败无能,贪官污吏众多,没有让他们觉得可靠的官员,不管顾家叛国与否,都是皇上明君决意,勇于还世人一个真相,如果顾家真的是被冤枉的,那还顾家一个公正,是百姓所希望看到的。” 他一番话落,众官员接头小声议论。 再站出来的是尚书大人韦然:“皇上,臣以为可查。” 而后,是接二连三的:“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司文荣神色微严肃的走上前来,跪下道:“皇上,臣是一个武将,常年与手下将士远在边关,边关沙场白骨缠草根,鲜血洒沙土,战场的可怕除了真正的将士无人能晓得,将心比心,臣私心觉得顾家将士一心向吾王,所以,求皇上重查当年顾家叛国一案。” 众臣面面相觑,而后齐跪下,齐声:“求皇上重审当年顾家叛国一案。” “求皇上重审当年顾家叛国一案。” 上官金宇看着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视线微抬,看见了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她嘴唇轻启:“求皇上重查当年顾家叛国一案。” 声音被淹没在众人中,上官金宇却仿佛听到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微抖:“朕允。” 第195章 顾稚初出大殿时,那些官员已经下朝走完了,这早晨的太阳太过刺眼,她抬眼捂住眼睛,整个人微微颤抖着。 她未想过还能有这一日,上官金宇同意让大理寺重查顾家叛国案,意味着顾家能洗刷冤屈!那些无辜的将士能安息,她的父亲兄长在九泉之下也瞑目。 闭着的眼睛依旧落泪湿了手掌,手心全是泪,她胡乱抹了一把,想着不该哭,要笑才是。 她哭得悲哀,笑得酸楚,抬眼望到上官连城站在阶梯下,正望着她。 她着了那一身锦服,整个人真是俊毅极了,那眉眼温凉温凉的,倒像是盛了一汪的池水。 本是止住的泪崩如雨下,模糊了视线。 上官连城望着她,眼尾在发红,眸子微动,垂下的手在轻轻颤动着,可他的神色一贯的平静。 她哽咽着将所有泪水憋回来,她想朝他笑,却发现笑不出来,她只想回家,可是这红墙黑瓦的长廊那么长,长得让她只是看就觉得累。 这长廊后还有几个门的墙殿,出宫的路那么远。 上官连城款款行了上来,踏出的每一步都在无比坚定的走向她,他的深邃眼神里藏了许多,又压抑着。 顾稚初想对他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对于连城,她只觉得悲伤,无尽的悲伤。 顾家案重审了……那他呢… 却只见上官连城在她面前站定,又转过身去,微躯了身。 低沉的声音传来:“走吧。” 顾稚初望着他的背影楞了楞,第一次确切的发现连城的肩膀真的很宽,那大概很舒服。 她没有想别的,只是犹豫了一会,便跳了上他的背。 他看着是冷的,背上是暖和的,顾稚初疲惫不堪,又觉得心中无比悲恸。 她想起,许久以前连城也这么背着她过的,那时她的家人都还尚在人间,啊姐会捏着她的鼻子说她:不怕羞。 二哥会说:“男女有别,该注意肌肤之亲。” 她定是要驳顾之恒的,惹怒他再被他打。 而今她再如何不懂规矩也没人会管她了。 她垂了眸,伏在上官连城的耳边低声:“连城……你说,他们在天有灵…能安息了吗?” -- 第280页 连城的声音很低很轻,却很坚定:“能。” 那一个字落入她耳中,让她那紧绷的那根线终于崩了。 苏凝将头靠着他的背上,紧紧的闭着眼,抑制不住的泪水。 泪水湿了他的衣裳,他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脚步顿就一下又继续走。 从大殿出来的宋恕之与江单望着那逐渐远去的两人背影,许久在轻声叹息。 —————— 大理寺重查当面顾家叛国案的贴告一出,整个长安城的百姓都议论纷纷,欢声如雷。 当年的顾家在长安声望卓著,突然一夜间爆出顾家叛国,诛了全家,顾家一夜覆灭,当时的百姓们都无法接受,还引出了许多传闻,猜测纷纷。 时隔八年,顾家叛国重查,这意味着顾家叛国一案极是有可能是被诬陷的! 他们依旧是多年前护国爱民的顾家将军,永留百姓心中。 —— 顾稚初睡过去之前,只记得上官连城背她出了宫。 待她被弥生和尚唤醒,自己已经回了江单家,她离苏凝的身体,整个人站都不站不稳,整个鬼魂稀薄得厉害。 弥生和尚告诉她,她太虚弱了,险些被苏凝的原生魂吞噬了,若非上官连城发现她不对劲,将她送来,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她晓得自己时日不多了,她垂着眸子问:“他走了吗?” 江单愣了一下,方回过神:“走了。” “你告诉他了?”她声音微微颤动。 “没有。”江单道:“没人告诉他,可是瑾瑜王爷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你觉得他没有察觉到什么吗?” 顾稚初没有说话,他兴许是察觉到了什么,许他知道了什么。 可那如何…… 他们之间是没有立场的,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现在再追究什么,似乎也不重要了。 她感到的只有愧疚,曾在他的新婚之夜险些杀了他。 死后成了鬼,她们的交集并不算多,更多的只是因为她附身在苏凝身上。 她差他一声对不起和谢谢。 谢谢他为顾家做得一切,她是知道的,即便好像长安城里发生的这些事都与他无关,可她也不是真傻。 大理寺……兰姬,朝上那些出声同求皇上重查顾家叛国案的官员,如果不是上官连城,他们怎么可能搅和在一起。 又仔细一想从始至终她都未曾帮过什么忙,兰姬…也好,上官连城也好,江单和宋恕之他们比她做得更多。 成了鬼的她依旧懦弱无能,她没有脸去见她的父亲哥哥姐姐。 她始终只是一个累赘。 江单问她:“你不告诉他吗?” 顾稚初笑了笑:“只是确不确定的问题,对于瑾瑜王爷来说这并不是很重要的事…他兴许并不想见我。” “怎么说也是故友,走前也不同他道个别?” 顾稚初抿紧了唇,陷入了沉默中。 —— 江单从房里出来,顾稚初连保持着鬼魂的状态也很难,只能被弥生和尚收在一个小炉子好好养着,不然怕是就要魂飞魄散去了。 他关门转了身,便看到上官连城站在门外,微垂着首,神色淡然中带着些落寞,他的身影消瘦了许多,五官也更加凌厉了。 江单出来,他便侧了首,嘴唇微动:“她怎么样了?” 江单摇了摇头。 上官连城眨了眨眸,眸子是不安的颤动着。 江单不忍心看他的表情,移了 视线:“王爷什么时候发现的?” 连城望他。 江单又道:“顾稚初曾让小师叔找那个在她的身上系生气线的人,是王爷吧。” 倘是上官连城的话,那从一开始他就…… 连城也没隐瞒,他撸起了右手的衣袖,手腕上果真有一条细细的红线一直连到手臂上。 江单看到时,还是觉得心情很是复杂。 “王爷,你……”何苦呢? “本王不后悔。”他道。 折了一半寿命,将顾稚初强留在人间几年,他用了几年时间,让顾家叛国案重审,换顾稚初安息,便值了。 第196章 (此为修文新补的一章,本打算在番外的,后来想想还是写在正文里) 那一年昌国的别鹤老儿游历至景兴长安城。 一日路经昔日的顾家府邸,那一座落败,门上贴着封条的宅子,皱眉直呼:“好大的怨气!” 他拉过行过的路人打听:“这是谁家的宅子?” 路人道:“这是顾家的宅子啊,人都死了,卖国被抄家了,死了不少人,晦气啊!” 老儿所有所思:“死了很多人啊?” “是的啊,你可别进去啊。”路人上下扫视了他一番:“你这流浪老儿想偷偷进去住啊?我告诉你可别哟,前两年就进去了一个,后来就着火那火窜地老高了,把那人给活活烧死里面咯,不吉利不吉利。” 老儿眯着眼,不知想着什么,好一会一拍大腿:“哈哈哈哈天不灭老儿!” 路人瞧他疯疯癫癫,连走开了,走出一段距离又回首一看,那小老儿已经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那巷子里进去是顾家的后门,再往里已无人家。 别鹤老儿虽是年老了,身手倒是利索,身子一跃便翻进了顾家宅子后院,这府邸废弃几年了,后院里杂草丛生,落败得很是严重,甚至瞧不见原来格局,但这不是别鹤老儿关心的,他抬首望了天空,便驽定了方向。 -- 第281页 怨气之重,那股怪异的湿阴之气也刺鼻得很,一般只有死不瞑目满含怨气的怨魂才有如此重的阴煞之气。 别鹤老儿很是高兴,他能用这怨魂吸走多年来窥探天术而落得一身残病,虽是法子残忍了点,但这怨魂凝成恶鬼害人也是一件坏事。 他站在一个小院子里,院子里的两间屋子被火烧得几乎只剩屋架,倒塌的柱子横七竖八,只剩一些断垣残壁,可见当初这一场火有多大。 而在那屋架间他看到了一团黑气,那是肉眼不可见的,黑气很浓想来是凝成很久了,却又迟迟未化成鬼形?别鹤老儿失望了,阴煞之气这么重竟未化成恶鬼?怨气多,消之未消却不重。 这种怨魂无法投胎,瞧那模样大抵一年,便会消散在天地间,便是所谓的魂飞魄散。 别鹤老儿摇了摇头:“唉,可惜了,死得这么惨烈死后也无法安宁。” 一阵唏嘘,他转身便走,行了两步便突然停下,他望着眼前挡了他路的高挺男子,一身锦服束高发。神色冷漠。 老儿抹了一把胡子,微眯了眼:“这位公子,你为何挡老夫的路?” 冷漠的男子望着他,声音也是寒人的:“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方才?别鹤老儿想了想,又打量了一眼眼前的人,笑了笑道:“老儿胡言乱语罢了,公子莫当真。” 男子显然不相信他的话,他的眼睛是透凉的,透凉得刺人。 他出声道:“别鹤国师,昌国之主一直在找你。” 别鹤震惊,这眼前的男子竟认识他?他方细细打量着他,好一会才惊讶道:“你是上官连城!” 别鹤老儿还是昌国国师时便曾见过上官连城,但那是好些年以前了,那时他还是个不大爱说话的少年,跟随着他的兄长上官连钰拜访了昌国。 那个少年已然长成了如今的青年,如此的气势盛人。 上官连城朝他微点了头:“国师,连城并无他意,只想知道国师在这里看到了什么?” 别鹤老儿犹豫了好一会才答:“一个未成形的冤魂。” 连城的脸色一愣,眸色微动:“国师,连城未解.....” “听说这府邸曾死了很多人?”别鹤老儿问。 连城一点头。 “所以这府邸阴煞之气极重啊,又没有活人阳气镇压,这后面死在此处的人又是心不甘的。”别鹤老儿指着那屋子:“人死在此处,阴煞之地极便容易生怨魂啊,偏偏这怨魂有怨无恨啊,你看这怨魂半成不成的不符合天地规则啊,成了那一坨怨气,化成鬼都不行。” 说完,老儿就发现连城有些不对劲,那透凉的眸子轻轻颤着,整个身子很是僵硬,他听得连城轻声的开口:“那会如何?” 别鹤老儿以为他是害怕:“你也不必担心,时日一长它便会消散了,毕竟它只是一团气,还被困在此处。” “消散?”连城望着他,声音微抖:“不该是入轮回?” 别鹤老儿抹了一把白胡子,摇了摇头:“你可知踏不上黄泉路的有三鬼,一是危害人间的恶鬼二是逗留人间过久的冤魂三是自杀而亡的鬼,而眼前这个便是归于第二种的,在人间逗留太久了沾满了人间生气踏不上黄泉路自是入不得轮回。” 他望着呆住的上官连城,强调道:“便是魂飞魄散。” --—————————— 天微沉,风凉凉的吹,吹得那僧袍微微飘动。 弥生和尚站在屋檐下,身后有人行了过来在他旁站定。 弥生和尚侧了身子,瞧见来人垂头:“王爷。” 上官连城背着手,脸色微苍白,他道:“弥生,将你引来长安是你师父的主意,他没有法子了我只能将希望寄予你身上。” 那是弥生和尚第一次听到这高高在上的王爷这般低三下四,他的声音是祈求:“想办法让她好好离开,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出。” 弥生和尚望着上官连城,他道:“王爷,你已经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了,此事已成定局,顾姑娘命数如此再怎么改变也是徒然,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连城垂眸笑了笑,他笑得有些苍凉。 “今世已然没有她,若是连来世都没有..这.余生光阴还怎么过,只是那么想便觉得太难过了。”嘴角的那抹笑笑到最后红了眼眶:“所以...和尚,求求你。” 弥生和尚沉默许久,而后叹了口气。 许久,微风吹过时,和尚低声问:“倘要你余生不得安生呢?” 连城应:“余生也不过几年罢了,不安生便不安生。” 弥生和尚低垂了头低喃了一声:“阿弥陀佛。”声音很轻,被吹散在风里,随风飘去。 第197章 江单复职,回了大理寺。 这几日大理寺都很忙,八年前顾家的叛国案证据被判为假证,更多的证据证明当年顾家是遭陷害了。 大理寺就结案的折子就写了两本,其证词满满十篇。 大殿上,上官金宇提剑砍了当年的涉事官员,下旨昭告天下,追封顾伯庸为护国大将军,顾家满门英烈,建墓园立衣冠冢。 —— 临走之前,她还是很想见见连城,她求了弥生和尚许久,那和尚才愿意帮她入连城的梦里。 有些话生前没机会说,现在她还是想同他说说。 -- 第282页 他依旧坐在他院子里,梅花树下看书,旁边支了个小香炉,烟气微缭。 她坐在墙头上,透着梅花看他微垂着首,神色懒散的看书,那长密的睫毛在他的眼下投落一片黑影,他的嘴唇很薄,在这冬日里透着淡淡的粉红,不像她一到冬日她的唇便无血色。 那一张完美无瑕的脸曾是她年少时满心欢喜着的,一想起便心动不已的,而今她却觉得内心很宁静。 她抬手折了一枝梅花,抖落了好些花瓣,花瓣缓缓落下,落在书上。 连城抬首,她便撞入了那双如雪如花的眼睛,如雪般的眼睛被融化后是暖暖的春日。 她微微一笑,朝他扬扬手中的梅花:“二公子,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折你的梅花了。” 他没有说话,就那般望着她,黑亮的眸子倒映着她的俏艳的模样,书上的梅花花瓣被轻风吹落,连带着书也被吹翻了页,书页划过他的指腹,他的手微不可见的在发抖。 顾稚初摸不着他的反应,她收了笑,犹豫了一会越下了墙,落在他面前。 低了身将梅花放在他的书上,压住了乱翻的书页。 “折你的梅花送给你虽然很没有诚意,但这会我寻不到别处的梅花了。”她道:“你将就一下。” 他低首望了望那枝梅花,梅花开得极灿烂,一如那年。 她低了声:“未经你同意擅自来见你,实在不好意思。” 连城抬首望她,眸子颤了颤。 “但是我就要离开了,思来想去还是得同你道个别。”她继续道:“毕竟这些日子以来……谢谢。” 她干笑了两声:“我知道我很烦人,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给你带了那么多麻烦,实在对不住了,你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同我计较了吧?” 连城偏了脸没有看她,书下的手掌在紧紧握住,暴起青筋。 “顾稚初,你没有其他话同我讲吗?”他声音很平静,喜怒一贯的不形于色。 她却听得心里一颤,那声“顾稚初”真刺疼了她。 她望着他那冷漠的侧脸:“我同你说一声谢谢,还有对不起。” 连城身子一僵。 她又道:“对不起,我险些杀了你,对不起我毁了你的新婚之夜,对不起害死了你的新娘子,对不起……这…” 连城侧过首,微恼:“不要提那些过去的事。”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神色一愣而后是不自然的慌张和失措:“对不起……” 连城望着她的神色也一怔,而后是低头笑得嘲讽。 顾稚初微慌。 便听得他道:“不要说对不起,不要说了,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们没有对不起谁。” 原来啊,他并不想她觉得亏欠,互不相干就好了。 她垂了眸子:“可是还得谢谢你,为顾家做的一切。” “顾小四!”他压着声音,又恼又制不住的望着她:“别说了。” 顾稚初抑制不住的泛红了眼眶,声音有些委屈与恼火:“为什么这么不耐烦?我都死了,死了那么久了,我马上也会离开,永远也不会出现了,你就当大发善心听我说几句话也做不到吗?你便如此的讨厌我?” 连城愣愣的望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也说不出来。 “我也没多喜欢你啊,我不喜欢你了,所以我能走了,你也不必再烦恼了,日后也不会我的消息传来,你只管好好活着,平安喜乐的活到百岁,你只管儿孙满堂。”有泪珠落下来,她声音哽咽:“我……我还是会将我最好的祝福给你,如此我们也两不相欠。” 她觉得他实在过分,果真对她心冷至此。 她抹了泪:“我……我可能没有下一世,就算有你也尽管放心,我定绕着你走,离你远远的。” 他望着她,一行泪自他的左眼缓缓落下。 她看不懂他眼里的悲痛与绝望,听得他点头。 “好。”声音低哑:“我们两不相欠。” 她的心不知怎么的疼了一下。 “但是若有来世……”他顿了一下:“若有……就足够了。” 顾稚初瞧着他许久,往事在脑中闪过一遍又一遍。 那些前尘往事太久远,有些她甚至都忘了,上官连城这个人于她似乎也没有那么刻苦铭心了。 心狠狠疼过之后,便舒缓了,这样就可以了。 她朝他露了笑,笑弯了眼,而后朝他行了个女儿家的礼: “顾家小女顾稚初……多谢瑾瑜王爷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惟愿王爷此生心之所愿事事意,再封高候,寻得同心妻,喜乐长生。” —— 醒来之时,天已经亮了,上官连城坐在床上发了会愣才缓缓回过神,全身抑制不住的颤抖,通红的眼眶泪一滴滴落下。 昏暗的房中,本是无声哽咽到最后变成嚎啕大哭,满含悲情与绝望。 —— 全文完。 第198章 (没完哈哈哈,其实是回来补加的。) 满门忠烈,生为人杰死亦鬼雄。 那年微雨燕双飞,将军终是一去不回头。 时隔八年,顾家终于洗刷了冤屈,那昭示贴满了长安城里的大街小巷,有人欢喜有人唏嘘。 有年迈的老人撕了告示,颤抖着双手捧那告示,两眼泪纵横:“将军啊将军,你看到了吗?世人终于知道你们是忠心的。” -- 第283页 熙熙攘攘的街市上,苏凝站在告示前,嘴唇轻启,她在一遍又一遍的读告示上的内容,心里是说不上的悲伤与欢喜,交织着在心里冲撞。 她透过那张告示看到了在朝她笑的人,那是不属于她记忆的人,那是来自另一个人的记忆,被她不小心窥探到了,那些充满悲伤无情的记忆,她甚至都感同身受。 “表妹,走吧。”叶荣轩站在苏凝身旁道,他们已经站在这里许久。 苏凝没有回应他,叶荣轩道:“这事挺让人唏嘘的,顾家的两位公子我也曾听闻过,年纪轻轻……哎。” 苏凝觉得这样的感叹有些刺耳,叶荣轩提起时,她的脑海中便浮现了两个人影,或笑或宠溺。 她摇了摇脑袋,意图甩出那些记忆。 “凝儿,你……怎么了?” 苏凝抬眸望着叶荣轩,发现叶荣轩满脸诧异的盯着她。 苏凝不解。 叶荣轩皱眉:“你为何哭?” 苏凝一怔,才觉得脸上微凉,抬手一抹,抹了满脸泪水。 原不知不觉中,她已是泪落满面,抑制不住的,身体的反应比她更快的难过化成了泪水。 她受了女鬼记忆的影响,控制不住的情绪。 手帕一边擦,眼泪一边掉个不停,苏凝有些慌,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水,心中的沉闷却一直挥之不去,压得她喘不过气。 叶荣轩担忧道:“凝儿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苏凝被他扶着摇了摇头:“表哥,我没事,我们回家。” “你真没事?要不我们去医馆……” 苏凝坚持不去:“我只是累了…” 只是她的话突然停住,她望着突然行来的一人,在旁边停下,他面无表情望着告示,苏凝第一眼没有认不出他,而是愣了好一会才认出这旁边着了一身沉色劲装的人是上官齐。 与以往十分骚包宽松的衣着不同,那松散的半扎发也被整齐束起,两颊依旧消瘦,但这番装束显得他多了几分利落与干净。 许是她盯得久了,叶荣轩好奇问:“凝儿?怎么了?是你认识的人吗?” 她刚想否认,认识他的人不是她而是另一人,那番上官齐侧过首便望见了她,显然他也一愣,苏凝见到他心里依旧有些发憷,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上官齐露了笑,那笑容是纯粹的:“苏凝,你哭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顾家的是有什么关系呢?” 苏凝抬手擦了擦脸上,脸上已没泪水,便是眼睛红肿得厉害。 “你很像一个人。”上官齐又道,不知想了起了什么蹙了眉:“有些时候又不像,像是两个人...也不知哪个才是真的你。” 苏凝没有说话,她知道他在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应他的话。 好一会她咬了唇,轻声:“像谁?” 上官齐伸手一指那告示上的顾字:“一个小坏蛋。”顿了顿,他细长的眸子浮现些怀念:“比我还坏的坏蛋。” 苏凝望着他,还红着的眼里微微带着些探究和怯弱。 上官齐有侧首望了她一眼,勾唇一笑:“不过她比你漂亮多了,你像个小丑怪。” 苏凝一呆,又有些震惊,上官齐这是骂她吗? 上官齐觉得苏凝傻傻的,连眼神都是迟钝的,他摇头:“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一点也不像她,你个呆子。” 苏凝又一皱眉:“你.....” 可上官齐根本不听她的话,转身便走,抬起的手敷衍的挥了挥手。 苏凝觉得他只是外表变了,内里还是那不着调的浪浪公子样。 叶荣轩瞧着那上官齐的背影被人群淹没,终于想起他是谁了:“凝儿?他是上官齐?” 苏凝点了头。 “你怎么和他认识?他在长安城的名声并不是很好,你......”叶荣轩欲言又止。 “凝儿知道的,表哥,那位上官...公子只是有过几面之缘,并不熟识。”苏凝微微垂了眸道:“何况上官公子再怎么浪荡那也不是我能高攀的。” “凝儿.....”叶荣轩还欲说什么,苏凝开口打断了他:“表哥,我们回府吧,晚了舅母要生气了。” 叶荣轩无奈点了头。 两人并肩走上街上,午间的街市的人更多了,你来我往,车水马龙甚是热闹,每个人的脸上或笑着或匆忙或惬意,酒馆的嘈杂,小贩的吆喝声,凭栏而站挥着手帕的花姑娘,川流不息的生命...是长安城里依旧的热闹繁华。 苏凝经过茶楼时,听到了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声音响亮,那声音传到了街上:“今日我们便来说说顾家.....” —— 城门人头攒动,出入城的人流接踵而来,宋恕之与啊湛牵着高大的骏马在人流中出了城。 刚出了城,离开了那人山人海的主道,停在那道边上,宋恕之回首望了一眼那车水马龙的城门,视线很快又收了回来,眸子微深不知在想着什么。 啊湛凑上前几步:“宋大人,咱们不等江大人了吗?我们此一去来回得一个半月呢。” 宋恕之闻言,抬眸望着他,啊湛被那黑幽的眼睛望得后背一凉。 他磕磕绊绊道:“宋……宋大人,属下只是觉得应该同江大人道个别……” 宋恕之冷声:“又不是一去不回,你既如此挂念他,那便留下。” 啊湛一听慌了:“不不不,宋大人,属下绝不是这意思。” -- 第284页 宋恕之并未理会他,转了身去。 他们此一次是要远去萧关,带回顾怀瑾……以及一些顾家烈士的骨灰,那些有望得以安然的灵魂,好好的接回长安安顿。 而有些将士死在他乡,多数尸骨无存……便只能永埋沙场,宋恕之受了旨意,将远赴萧关,带着圣意去慰问那上百万亡灵。 虽说此去路途并不是很遥远很危险,但毕竟要离开不短的时间,啊湛不解,明明宋大人就很想要江大人的陪同,怎么却又否认呢? 他望着背过身检查马驹的宋恕之,出发前已经检查过了,他知道宋大人在等谁..... 这.宋大人和江大人之间的友情真令人羡慕啊。 啊湛感叹着,侧身摸了一把马头一边念到:“江大人什么时候来啊,晚了就赶不上了。” 正说着,宋恕之转过身:“啊湛,走吧。” “啊?”啊湛迟疑了一下又望了一眼城门口,才点了点头:“好。 跃身上马,两人一前一后上了主道,随着马蹄声渐大,沙尘顿飞中那高大的身影远去。 人烟渐少时,两人纵马上了官道。 “吁~”急促的马蹄声突然停下。 “吁~” 啊湛突然勒住马绳,望着那官道上突然入眼的人,那人骑着马,一身蓝衣。 嗯.....他望了望也停下来的宋大人,好吧,他该回去了。 第199章 番外:连城(壹) 这群国之中,景兴盛世为最,景兴之中,长安公子最是群国盛名。 而名满长安城第一世无双的公子,是那昭王二公子――连城 他不负盛名,是那最年轻的将相,文武有名,却拒王上赏府邸,封将候,只做那王府深邸的二公子。 公子不理人情世故,一心只用那朝堂之上,军中之里。 公子盛名,群国皆知,自成丁,便得那公主郡主齐齐求亲。 宫里的宁公主也来求皇帝赐婚,那宁公主仙姿玉色,袅袅婷婷,是个极美的人儿,可偏偏公子也瞧不上,不喜欢。 此来落了皇家面子,被皇帝禁足一年,听闻那深府里的公子爱倚窗看书,清风徐来,静影沉璧。 后来,公子便直至十八岁时还未得同枕妻,无妾氏红颜,相比之下,隔壁的顾府大公子十七岁便得红颜同出入,显得更是难得。 长安城的姑娘们极美,日日施朱傅粉在那府外探头,等着那公子见上一见。 公子不解风情,不曾多眼瞧上一瞧,不知那团扇遮羞后,美人袅袅。 一日,府外来了个清稚的姑娘。 她与别的姑娘不同,别的姑娘都躲得远远的瞧上那公子一眼便羞人答答,她却是坐在那王府门外。 府外的下人问她来此做何? 她指着不远处那群佳丽:“我与她们一般,要等上你府中的二公子瞧一眼。” 那姑娘是个有趣的,在府外坐了一天,与那府外看门的下人搭起话来,姑娘可亲,下人与之聊得甚欢。 而那一日,本是要出城打猎的公子未出城,也未曾出府。 第二日,姑娘又来了。 府外的下人告诉她,公子早她几步出府了,暮色苍茫而归。 那弯月挂当空,夜色无边,公子未归,姑娘告诉府外的下人她要回家了,她家中兄长不允她夜不归宿。 姑娘前脚走,公子便归了。 第三日 晨光熹微,王府开门,便瞧见那姑娘坐在那外打着瞌睡。 半磕半醒间,街市有了嘈杂声,姑娘才醒来。 她打探着:“你家二公子出府了吗?” 那下人答:“未有。” 姑娘放安心,等得手脚麻痹,等那时辰一个个过去。 姑娘又问:“你家二公子出府了吗?” 那下人答:“公子一柱香前自后门出府了。” 那姑娘也不恼怒,又在那府外等了一天,等到那夜幕降临,府外的下人瞧她可怜,偷偷告诉她:“二公子早已自后门回了府。” 闻言,那姑娘望着那王府大门许久,后起身时因脚下麻痹,摔得一小堆沙石上。 额上出了血,脸上破了皮,瘸着腿狼狈得走了。 第四日 那姑娘不来了。 公子自王府大门而出,站在门口许久。 长安城里人人都知道,那姑娘喜欢公子,喜欢极了。 喜欢缘由为何?也满城知晓,因为公子好看。 同她的兄长一般好看? 不,还甚几分。 ﹉﹉ ﹉﹉﹉ 顾稚初来到顾家时,并非是襁褓婴儿,已是个四岁的奶娃娃了,一双黑溜溜的圆眼睛就盯着他看,认生得很,任谁都不肯给抱,就趴在顾伯庸的肩头不时的盯着想要逗她玩的人。 那会他已经九岁了,对于这个突然来到顾家的小娃娃,他是知晓得这是意味着什么的。 顾家小孩们对于这个小娃娃很是喜欢,尤其顾之恒,好长一段时间常把“我家小妹”挂在嘴边,又是炫耀又是得意。 他与顾之恒走得近,便常跟着他每日去那院子里看那小娃娃,她似乎从小便与顾之恒不对头,学会叫爹爹,大哥,啊姐,便是不唤声:“二哥”。 还故意奶声奶气的先唤他:“连城哥哥”来气顾之恒。 把顾之恒气得恼火,她便乐得两眼弯弯,笑声呵呵。 -- 第285页 初那一年,他几乎都每天都往顾家跑,与顾之恒带着她玩,那个年纪的小孩极是可爱,他瞧着也稀罕,也乐意带着她,后来她甚至更黏着他,顾之恒又气又是吃味却不能耐她何。 不过也只第一年,第二年他十开岁便去了姜山求学艺,一去就是四年,期间未曾回过长安。 再回时,顾稚初已有九岁多,他十四岁,是个少年郎了。 她与小时候可真是天差地别,顽皮得不行,听闻还同城里其他比她的男孩子打架。 起初只是听说,因顾之恒同他上姜山学艺期间有回了几次长安,听他提过几句,甚是气急败坏。 没想到回长安那一日,他便亲眼撞见了那小丫头在小巷子里堵那上官虹大人家的儿子上官齐,插腰怒指着那比他高一个头的上官齐:“你个小孬种!你有本事咱俩再打一架啊!” 彪悍得很。 顾之恒没忍耐住,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耳朵:“顾稚初你是个姑娘家!满口胡言粗俗不已!” 她倒是油滑得很,一见顾之恒,便连声求饶:“哎!我的好哥哥!二哥哥!我不敢了不敢了!你饶了我吧,疼呀。” 顾之恒嗤笑:“你不敢?你可是好大的胆子!我定将好好罚你让你长长记性。” “我的二哥哥!误会误会,你听我解释解释!”她委屈巴巴:“是他们!是上官齐他们先偷偷骂你和大哥,我才同他们打架的!你可是我的好二哥,你得讲理!我护着你们还有错吗?” 看那小小年纪,倒是能说得很。 顾之恒黑着脸转身瞥了一眼上官齐,那上官齐领头的几个孩子连摆手:“没有没有,顾二公子我们不敢啊。”边说还边跑。 见他们走了,顾之恒放开了她,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回家收拾你。” 哪知一放手,她朝他扮了个鬼脸,转身撒腿就跑。 跑了没两步就撞上了他,巷子窄,他站在那里,她便跑不过去。 顾稚初捂着头抬首望他,愣了愣,而后笑得亲昵:“这位哥哥,你生得真好看,你是谁呀?” 这小脸变得快…… 但是她并不记得他了,一点也不记得了。 他道:“我唤上官连城。” 她眨了眨眼睛:“这位哥哥也姓上官啊,这长安城里好多人姓上官啊,不过你是姓上官里最好看的一个。” 顾之恒:…… 顾之恒问过她几次,怎么不记得连城哥哥? 顾稚初挠头想了许久,的确是没半点印象。 她道:“兴许连城小时候没现在这么好看!” 她才没印象的! 但是顾稚初还小的时候还唤他:“连城哥哥”,这长到八、九岁了,倒是不那么唤了,总是“连城连城”没大没小的喊他。 连城心里有点落差,但也不是那么介意,毕竟她也忘了曾唤他“连城哥哥”。 而在顾稚初十五岁之前的人生里,只有他记得他们之间的交集。 十五,四岁的意气少年郎,正是热血的时候,他外出游历到成为一名将士,征战沙场,识得朝野权力与势力时他已二十来岁,回居长安城。 她出落得亭亭玉立,是个小姑娘了。 依旧顽皮,但是识规矩了许多。 那日她不知为何被倒挂在树上,正扑腾着想自救,他徐徐行了过去,问:“这是你兄长教给你的新招式?” 她倒好,瞪了他半天,问:“好生俊俏的哥哥,你从何处来呀?” 又一别六年,她认不出也情有可原,他如此想着。 只是她还忘记了一些事,可他一直记得。 那个被兄长欺负得躲在一旁偷偷哭泣的小女孩,因为瞧见他与他兄长比剑术赢了便缠着他嚷嚷着要嫁予他。 他告诉她:“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说定的,是要长大以后两个互相喜欢的人才能嫁娶。” 她却理所当然的道:“那长大我便做你喜欢的人不就好了吗?” 许是被她缠得烦,他便答应着:“那你快些长大吧,你长大了我便娶你。” “我会快快长大,你要慢点长大等等我。” 年幼戏言,她很快忘记了,他也晓得当不了真,却不知为何一直记得。 后来他再见过她几次,她依旧是淘气模样,只是不再似小时候再缠着他了,偶然见到他还会生硬的朝他行礼。 他并不喜欢顾稚初的规矩。 ―― 回到长安第一年,他就犯了病,每日窝在院内,一窝就是几个月。 他院中有两棵倚墙而生的梅花树,那年冬季开得十分灿烈,算是他寒冷院里的一抹红,闲时他便喜欢坐在梅树旁看书。 只是不知从何时,那梅花树上的花枝一日比一日少。 有一回他起早了,便看见了那偷折梅花的小贼,那小贼没露脸,一只手臂伸过墙,挑得那开得最灿烈的一枝,十分果断的一折便伸了回去,连带着扯落了一大片梅花翩翩。 他认得那小贼手腕间的一抹翠绿。 他突然想起顾之恒来探他时提起过,他家那小妹看上了对面街的一个书生,每日给他送花来着? 他:…… 对面街的穷酸书生?若他没记错的话,那书生考了几次落榜,连个秀才都算不上,再说那书生品行也不行,顾稚初这眼光同瞎了一般…… -- 第286页 他暗示顾之恒,顾之恒冷冷表示:那书生还看不上他家妹妹…… 这梅花又一折就半个月,他寻思着他这院中的梅花未到冬间就得秃了…… 但很快,他发现他那梅花似乎没少了,便听闻那书生拐了尚书家的女儿私奔了。 ……白瞎了他的梅花。 再一日,他依旧坐在树下温书,听得头上声响,他便抬首望去,正与那偷花小贼双眸撞了正着。 那水灵大眼惊慌失措,连回了身。 他听得那隔壁传来很响的一声“砰”重物落地的声音。 他:…… 他细细想过几次,他比那书生可怕? ―― 后来几日,白辞告诉他,那顾家小四比以前上墙的次数多了,时常趴在墙头上逗留。 听闻她因为那书生一事这阵子郁郁寡欢,他想便由着她吧。 只是……她这情伤似乎受得有点久,一连两个月也没恢复过来? 一次,连城没忍住抬首:“我这院子也就这株梅花开得最盛,你每日都要来折上一枝,怕是这未到冬间,我这梅花便落得只剩枝了。” 她似乎吓到了,解释道:“我已是许久不折了,我只是……觉得着上头风景好,才时常往这处爬。” 他点了点头:“那是我误会了。” 他知道她许久不折了,只是逗她,没想到真是误会人家了。 只是这上头有什么风景让她如此痴迷?他也上过屋顶,这除了一片瓦片屋顶就是屋顶。 后来他偶尔会同她搭话,一人在墙上一人在墙下天南地北的聊。 无聊时,她还会让他给她念念书里的句子。 这个冬季过得格外快。 迎来春季时他的病好了,便不再窝在院里,这个冬季他堆积了太多的事务,他忙了两个多月方回长安。 回到长安第二天,她便翻了墙,正正当当的落在他面前,神色十分严肃。 他蹙了眉,这好似是她第一次翻过了墙? “上官连城,我想要你当我夫君。” 她语出惊人,将他惊得懵住了,抬首望着她,几次张嘴却未说半句话。 许是见他久不答话,她竖了三指:“我定对你一心一意,不见异思迁,不三心二意,不与长街的小混混打架,不看街上俊俏的郎君,不听戏坊里唱闺阁小姐与穷书生的曲,我会学着做你喜欢的妻子。”她顿了顿:“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 “不好。”他摇头。 她有些失落:“好吧,那我再想想法子。” 实际在他看来,顾稚初年纪还小,自小被顾家追星捧月的哄着长大,而今还是个孩子心性,对这种随意许下的话语都是一时兴起,当不得真。 他一直这么想。 ―― (二) 他生在王家是天之骄子,得一方盛名,能为文臣,上得沙场点兵,世人敬仰。 是以他年少颇有些轻狂自负,以为看透人心,却忘了人心难测。 譬如那顾家小妹的心他便有些不懂。 她就趴在他的书案上微歪着头,笑得跟只狡黠的小狐狸,说着:“瞧见你我便欢喜,我啊姐说这是喜欢。” 他握笔的手一顿,纸下晕了一块墨,他抬首望着她,她抿唇笑得两腮泛红,眸里一片璀璨。 她似乎不懂得含蓄二字。 他放下笔,叹了气,这两个月她时常翻墙来寻他,倒也不是捣乱,他做事看书时,她也只是在一旁安静的呆着,偶尔学他拿本书,通常是看没两页便倒头大睡。 但是他静不下心来。 “喜欢是一生的事。”他道:“你还小,一生对你来说还是很遥远的事,这话不能随意说。” “一生……”她皱着秀眉:“连城,你话说得不对,一生那么长,谁能知道一辈子的事呢?我们应该活在当下跟着自己走的,才不会有那么多遗憾后悔的事。”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喜欢你一生,我只知道我会喜欢你很久很久,也许比你的一生还久,也有可能我明日就放弃你了。”她神色肃然:“但我可不会因为想着明日可能不喜欢你了,今日就不喜欢你了,我只知道若是说不喜欢你,我会很难过。” 他垂了眸,她年纪小,却总有自己一套想法,有理而你却又找不到话语反驳她。 但在他内心想来,他若喜欢一个姑娘,那便是一生,无论生老病死,他都一心一意。 而在他谨慎的一生里最后悔的事便是没有及时的接住那个笑眼晏晏的姑娘捧到他跟前的心。 那两年里,长安里人人都知道那顾家小妹喜欢上官连城。 她的那份喜欢灿烈而耀眼,同她一般明艳。 而在第二年的冬日,她趴在那墙头上,鼻头被冻得发红,笑弯了小狐狸般的双眼:“连城连城,你这院子里的梅花都出墙到我这边来了,你也可同来?” 那一瞬间,他的心颤得厉害,也软得一塌糊涂。 这世间女子多娇,皆无她冉冉。 远去萧关前夜,顾家伯父问他:“连城,你可喜欢吾家小女儿?” 坐上除了顾稚初,顾家兄长与姐姐都在,他没有否认。 ﹉﹉﹉ 第200章 番外:连城(贰) 他的姑娘长大了,长成了那蒹葭伊人的模样。 她像极了狡黠的小狐狸,日日围着他转,又日日在他心中撩拨。 -- 第287页 她那么明亮的闯进他的世界,昂头阔步,带着不容置疑的热烈温暖。 可他也不善言辞,凡事冷漠,更不懂得如何去捧住她的热烈,他想一切慢慢来,他们有的是时间。 却忘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他与兄长被困扬州,受了重伤躺床上,收到了来自顾伯庸的信。 那时他跪在地上,求着他兄长:“大哥,无论如何求你护她一命。” 后来兄长来信,说他参了血洗顾府,一招狸猫换太子偷偷将顾家姐妹送出了长安,只是她们并不知晓其中,只知他的将士血洗了顾府。 她必是恨上他了。 —— ————— 冬至大雪,瑾瑜王上官连城病逝于家中,年仅三十五岁。 回想他的一生无妻,也无子嗣,唯有战功累累,却英年早逝,世人皆叹惜。 依他遗言没有葬礼,没有祭拜,立衣冠冢于昭王墓园,其身葬于无名处。 — 那日,其下属白辞收拾其遗物时陪葬时,自一堆一女子的画像中,夹带了一纸,白辞将其放在一旁,忽来的风,吹飞了纸张上空飘过了一墙,落到了隔壁的院子。 有人捡了纸,微微发黄老旧的的纸上写了密密麻麻的字: — 与妻书: 致吾妻,顾家小妹: 今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年要早些,院里的两棵梅花树,又悄悄伸枝出了墙。 恍间看见,墙边上趴着个顾家小妹,笑吟吟的在唤吾:“连城,连城,你这院子的梅花出墙了到我这院子里来了,你可要同来?” 不经意间露了笑,笑完才发现,墙上并无趴着浅笑晏晏的如花容颜,唯有那被火烧过发黑的墙。 那昔日爬墙的人儿,那顾家小妹,在吾新婚之夜偷偷换了吾的新娘,那日灯火缱绻,盖头摇红下,是她的娇柔玉容,是那心尖上的人儿。 拜堂的是何人?吾只认这红盖头下的妻子。 百年后同棺而眠,坟前碑刻得也会是上官顾氏。 只是吾这新婚妻子,真真恨极了吾,一墙之隔,大火连天。 新婚之夜,喜事变丧事,吾与妻,天人永隔。 前行之路,吾吃力且孤荒,时常念吾妻,吾妻在天上,吾似置地狱,度日如年。 昨日一算,吾妻离世已有一载,上山外寺庙里,出街之时,仿若瞧见吾妻牵马与兄同游街市,还是京城里的小霸王。 嚣张跋扈,却也温柔似水。 山上寺里的师傅问吾:“你已是人上人,衣无忧食甚足,兄长健在,你为何而忧?” 吾同他说:“吾有一心中所爱,爱而不得,忘却不得。” 师父又问:“所爱何处?” 吾心恍惚,只觉心痛难忍,思之若痴,若狂。 平生遗憾,未及与妻诉心意。 妻常说:吾是汝兄强绑回来的未婚夫。 吾以为,强绑一词实是不妥。 可不知,卿若天上云,海底珠,得之又岂不是吾三生有幸。 吾对妻,甚倾之,只是妻,从不知。 也曾不移深信,山高水远与妻渡。 不经料想,一息惊变,两两相隔。 院内冬初,听妻南下安好,烟雨蒙蒙,吾在桥下船,吾妻桥上走。 秋风瑟瑟之时,听妻北上居山城,山城脚下钟声凄冷。 吾心盼望着,汝安好,又盼望着,汝少些安好,来寻,吾便这,满心盼着。 后尽坎坷,吾不奢与妻恩爱,妻安,即遥遥隔山海,便是此生长乐。 而后几载,时时梦里常见,梅花树下,两半梅花钗,吾妻低声细语:“我待你回来后娶我。” 无人知吾心心期盼,战火纷飞里,妻书每日一封。 妻常埋怨吾不回信,妻不知,吾笔下千语万言。 未曾想,那藏着的笔尖话竟成了孤坟夜话。 生死一别,恍然有一载,甚念之,而念如长风,自离别,未停矣。 问情深,山海深情伟岸,云潮细水长流,然则,世间万物皆有终了时,唯吾对妻意,矢志不渝,千秋万代,永垂不朽。 如有来生,谨以白头之约。 夫:连城 —— 第201章 番外:顾家往事(壹) —— 我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啊姐,我的兄长是世间最无双的公子,啊姐是长安城里最好看的女子。 年幼时,我便晓得仰慕我兄长的女子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待啊姐更长大些,每日来提亲的男子更是数不胜数。 身为顾家小女儿的我,在长相上我便差了哥哥姐姐许多,更别提我那不大规矩的性子。 便是那长安城的小霸王上官齐也被我打哭,是以我的风评并不大好。 我称霸长安城那会,除了我那讨人厌的二哥,还没在谁的手下吃过亏。 从小到大……也就他爱欺负我。 我那二哥哥生得好看,可是性子不太讨喜,喜欢他的姑娘也多,可他对那些姑娘总是没个好脸色。 打我小时候懂事开始,他便爱捉弄我,大哥啊姐父亲疼我当宝,就他顾之恒舍得用戒尺打我手掌,让我顶着书站在烈日下,我真是恼极了他。 可他一张巧嘴,怎么都能哄得爹爹狠心让我跟着他,读书写字,学琴画画,是……顾之恒才艺卓绝,可是啊姐的也不差啊,我为何偏偏得跟着他呢?可是爹爹如同被他灌了迷汤,竟是任我哭得梨花带雨也不改变主意。 -- 第288页 顾之恒之变态,无人能敌,竟为了让我能死心的练字,竟是在花园打了个密室……时常将我关在里面,逼着我念书,跟着他的字帖练字。 想想我七八岁年纪,便得同顾之恒斗智斗勇才得在顾家存活下去,实在太可怜了。 我并非顾家亲生,我只是一个顾伯庸在外捡回的一个遗童,入顾家时我已有四岁大。 我自幼便知我的生世,爹爹却怕我知道,让所有人都不准告诉我,他十分喜欢给我讲早逝的顾家夫人,娘亲的事。 可他讲着讲着总忘了一事,娘亲是生了顾之恒后一年就去世的,而我小了顾之恒五岁…… 顾之恒知道我晓得自己非亲生时,捏着我的脸凶神恶煞道:“怎么?还委屈你了?白让你捡了这么个俊俏的哥哥,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是被顾伯庸捡来,成了顾家的小女儿,可不是成了顾之恒的妹妹!有哪个这么当哥哥的? 我那大哥才是正确当哥哥的模范! 但是顾之恒只对我恶劣,他待别人却是十分好的,他是爹爹眼中沉稳的好儿子,是大哥眼中了不得的兄弟,是啊姐眼中有些早熟的弟弟,是长安城中人人称赞的翩翩出尘的公子。 我承认,顾之恒越长大越俊俏,不仅才艺卓绝,睿智无双,还十分有礼?是的,我总看着他面对外人时摆出一副虽桀骜又规矩有教养的模样。 有时我便觉得他是不是被鬼附身了……偷偷在他的枕头下放了张符,虽然顾之恒很讨厌,但是若他只是被邪祟附身,我也能原谅他的啦。 被他抓住时,我正在确认那张符是否还在他枕头底下,他直接拎了我的领子,将我从他的床上丢了下去。 我爬起来准备跑时,却又被他抓了回去,按在怀里。 他如审犯人般审我:“鬼鬼祟祟的在我房中作甚?今日书抄完了?” “抄完了!”我动弹不得,顾之恒力气很大,我憋得脸红:“没什么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在睡觉而已!” 他显然不信,腾出一手翻了枕头,那张黄符便暴露在他眼下,他沉默了一会,神色复杂的瞧我:“顾小四,你想给你二哥哥做法么?” 完了,妖孽发现了。 我伸出小短手,一掌拍他的脑袋上,学着话本上的道士:“急急如律令,妖孽快现身!” 顾之恒:…… — 我一边抹泪一边抄着四书,顾之恒在一旁悠闲看书,时不时吃着零嘴,我红着眼眶不时看他吃个不停。 那是大哥特意给我买的特产!顾之恒那个妖孽不仅撕了那张符,还揪着我的耳朵将我臭骂了一顿,不仅让我重新抄书,还夺了我的零嘴。 ———————— 顾之恒讨厌虽讨厌,但是有一点我极是喜欢,便是他看不得别人欺负顾家的人,是以每当我在外面惹事打架。 只要到顾之恒跟前哭一哭,他便会去给我寻仇打回来了,长安中的小公子恶霸之首上官齐就是那个被顾之恒打得最多次的那个,到最后,瞧见我都绕着走。 可是我也免不得被顾之恒一顿罚,小些时候我不争气哭一哭他还能放过我,大些的时候我长了出息便怎么不爱哭了,不爱求饶的下场便是被顾之恒虐惨。 有次我恼怒问他:“是不是瞧我不是亲妹妹,便总是这么对我!” 他皱眉道:“顾小四,哪怕你只有啊姐一分淑德,我又何须这么盯着你?” “你便是嫉妒爹爹大哥疼我!” “那是他们将你惯得无法无天!” 顾之恒便是瞧不得爹爹大哥,阿姐待我好……就是这般!我固执己见。 同他吵了架,一连两个月不同他说话,走着他也绕着走,不同他同桌用膳,大哥说我们在闹孩子脾气。 顾之恒才不是孩子,我也不是了! 我便是要他来哄我,否则我绝不原谅他!我如此坚定。 可是顾之恒很过分,在随着爹爹去战场历练时,他也不来同我道歉,我还未醒来,军队已经走了,我爬上墙楼,只能看到那小小的一堆黑点。 啊姐说他们要去半年,半年太久了,爹爹来信时偶尔也提到顾之恒,言语很是自豪。 传来消息,说顾之恒带兵打退了在边界不断挑事的南燕兵,长安城里都传得如神如幻。 我心里是有些小得意的,上官齐瞧见我时,还特意来问:“你那二哥真如此厉害?” 我傲气道:“他厉害不厉害,你们不是体会过了吗?” “你说你二哥也教你武功了,那你学得怎么样了?你打得过黄小梁吗?” 上官齐定是被黄粱欺负了,来怂恿我去替他报回一仇,我又不是不晓得。 我拒绝了他:“我二哥不让我打架,我要回去了。” “你要回去绣花吗?女子都是在家绣花的,你会绣吗?” 那上官齐实在很欠揍,我瞪了他:“绣花我怎么不会了,我啥都会的好不好?我哥哥啊姐那么厉害,我可不会拖后腿!” 实际上看在顾之恒打战很辛苦的份上,我决定给他绣个钱袋,算是和好了。 可是钱袋绣了一半,我便着了风寒躺了七八日,起床时还不小心磕了头。 醒来时顾之恒便坐在了床边,他黑了好多,消瘦了不少,但是更有男子气概了。 -- 第289页 我同他道:“二哥,你变丑了。” 他捏着我鼻子道:“你长高了。” 我们算是和好了,初经战场后回来的顾之恒有些不一样,大哥说顾之恒没有了以前的懒散,多了一份稳重与担当。 这些我不是很关心,我只晓得他终于意识到怎么当一个好哥哥了! 比起以前,他现在对我可真是太好了。 可他依旧逼我背书,非让我抄书,但至少他不会再凶狠的骂我,也不会一言不合的揪耳朵,捏脸了。 但他的眼神望我时,我也觉得害怕。 友好相处半年后的秋天,我喜欢上了对面的书生,书生长得一般,但是心地不错。 对此,爹爹险些要去砍了对面的书生,可是书生何其无辜,我和啊姐好不容易才将爹爹拦下来,回过头,大哥提着剑把那书生的小房子给切了两半。 啊姐总觉得我是太过单纯遭那书生骗了,连是几夜睡不着觉。 顾之恒倒是平静得多,便是冷冷的同我道:“你一日喜欢那书生,便不要说你是顾家的女儿,丢人。” …… 这实在和我看的话本上的情文一模一样!穷苦书生和千金小姐的苦难传说故事! 可是这书生似乎不太喜欢我这个千金小姐……他避我如蛇蝎,几乎就差跪地求饶了。 我为情所困,坐在亭里默默擦泪时,顾之恒便爱嘲讽我:“你真是有出息,连那书生都瞧不上你。” 我便嘲讽回去:“你有出息,连自己喜爱的女子都追不上手,还偷偷摸摸的暗相思人家!画了画像又怕别人瞧见,你不丢人吗?” 他脸色便很难看。 顾之恒有喜欢的女子,这是我不小心知道的秘密,那日他在书房偷偷描一副丹青,那般细心那般小心翼翼。 我才一走近,他便惊慌的打翻了旁边的茶,茶水洒了那画像上,那副丹青上女子的面容便被毁了,我也没瞧见真面容,但瞧他那般紧张!我便晓得不简单。 我问他:“二哥哥,你这么紧张莫非这是你喜欢的女子?快让我瞧瞧。” 他却遮得严实:“有什么好瞧的?你出去!” 没否认就是默认,我几番问他,他却不愿提起,我猜那定是一段虐恋情深的故事! 五十步笑百步,他也真是不想想自己。 他的确是不怎么想自己,他依旧在我的求爱路对我冷嘲热讽。 冬天时,顾之恒同隔壁府邸的连城二公子登上了长安城的公子榜首,公子之姿,绝世无双。 顾之恒一画难求,上官连城一字难得,鲜衣怒马少年时,且歌且从行,十几岁的年纪里盛光无比。 每一次出行总会惹得一番骚动,策马奔腾过闹市,高大马儿上的俊俏少年郎是多少少女心中的涟漪。 我自茶楼垫脚探首,瞧见几位少年郎一边策马一边笑谈远远而来,人群中最耀眼夺目的是我那洒脱又儒雅的二哥哥,一抹骄阳。 茶楼里有人在称赞:“这顾家二郎可真是绝了。” 我听得甚是自豪。 顾之恒抬首便瞧见我了,微抬着头唤我:“顾小四,跟不跟二哥出城去?” 我眼睛一亮:“你们这是要去何处啊?” 其中的少年郎道:“哥哥们要去城外抓土匪,小四,你想去见见哥哥的英姿吗?” 有人打趣:“我听闻二郎的小妹可是打遍长安无敌手,就你那身手估计不进人家眼里,是吧小四?” “哥哥们的英姿小四早已听闻,就盼着能亲眼瞧上一瞧。” 语落我便一跃而下,准确的落入顾之恒的怀中,他将我放在他身前的马背上半圈着我,我笑得讨好:“谢谢二哥,二哥最好了。” 他却冷哼一声,我偷偷瞧他时,便看见了他微勾的唇角。 第202章 番外:顾家往事(贰 ) 顾家男儿允文允武,少年将军日月同辉。 我的两位兄长都是长安城最有名的无双子弟,相比顾之恒的惊才风逸,我那大哥哥当属长安贵公子,气盖苍梧云。 自我记事起,大哥便是顾家的一边天,他有理不完的公务,处不完的事。 但更多的是关乎他是战事奇才之类的话,十五岁上战场,十七岁闻名天下,十九岁以一人之力收复八万流兵被誉为奇才,二十岁便能带领三万顾家军围杀十万轩北军。 他是被世人仰望的孤月,心中有数不完的心事,素穿沉色,少年老成的他喜怒不形于色,风骨峭峻依旧心怀抱负,气贯长虹。 在我心中他当得是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年幼时他便喜欢将我放在他肩上,带我着满府跑,他喜欢将我放在花园的那颗大花树上,那样我便能瞧见整个花园的风景。 他是最疼我的人,顾之恒欺负我时,他就会被大哥揍,可是他和爹爹在家的时间很少,有时一年都见不得面。 但他每去一个地方总会托人给我带来许多有趣的东西,时常给我写信,是以在我长大的岁月里他错过了许多,但他宽大的身影却一直无处不在。 二哥顾之恒对大哥十分崇拜,大哥一回来便同我争着跟着他,从去城门迎接他归来的时候开始。 大哥最好看的时候是着了一身盔甲,在军队的队列中,骑着马儿缓缓进城来,他神色从容不迫,带着与生俱来的大将之风。 -- 第290页 百姓们欢呼雀跃,迎接归来的将士。 我便同顾之恒随着人群,混在人群中先好好瞧他,确保他完好而归,再跑回府门口等他。 小时候他一下马便会将我抱起来:“小妹又长大了。” 待得我大了些,他便摸着我的头,蹙眉道:“小妹瘦了。” 这时顾之恒便会趁机告状:“她挑食。” “那不可!不可挑食!”大哥唯一对我无法容忍的便是我的挑食毛病,任是我怎么撒娇哭闹都没用的一定让我吃掉所有的饭菜。 每年春时,长安城便要举行了棋艺会谈。 大哥喜欢下棋,连续五年都是榜首,我的棋艺便是他教的,可我只学了他的六分,却也能勉强混了个第二名次。 只是今年大哥遇上了对手——来自文成的明岚郡主。 明岚郡主是个才女,琴棋书画,就连武功都比一般男子强,这样的女子却性子甚是温和。 两人在棋艺上不相上下,大哥对其十分赏识,当即就邀了人家回家吃饭。 我同顾之恒打赌,大哥是看上人家了,可他倒好,饭桌上都在谈棋。 …… 我是长安城捣蛋嚣张的小霸王,大哥有时对我也会感到头疼,但他绝对不会同我那二哥一般气急败坏。 他无奈的摸着我的头:“日后要给你找个世间上最好的男子,才能容你这般胡闹。” 那时我很天真:“倘我不要嫁人呢?反正有大哥爹爹在,我再怎么胡闹有你们不就好了?” 他刮了下我鼻子:“爹爹和大哥也无法保证能护得你一辈子啊,待你有了钟意的人,那个陪着你的人才是能护着你一辈子的人。” 我问:“大哥说要给我寻最好的郎君,可是世间上最好的男子都在我们家了,哪还有比爹爹哥哥还要好的郎君吗?” 他道:“天下那么大,自是有的。” 我不解:“大哥……那不是得满天下找吗?再者这最好的郎君是什么模样我也不知道,大哥你知道吗?” “你以后自然会知道。” 后来我喜欢对面的书生才知道在大哥心中最好的郎君是什么样的,“我喜欢的,他们看得上眼”才叫最好的郎君。 可惜那最好的郎君并不喜欢我,那郎君冷冷清清,待我虽是有礼但也疏离得很。 那便是隔壁的昭王府的连城二公子,二公子长得俊俏,才华横溢,是同我那二哥哥在长安公子榜上齐名的榜首。 我喜欢他,光明正大。 他不喜欢我,人尽皆知。 大哥晓得时沉默许久:“倘他不喜欢你,你也不要太强求了。” 二哥顾之恒皱着眉神色难看:“连城不是那穷书生,你别招惹他。” 唯有啊姐给我梳发一边同我道:“连城是个好孩子,你若真的很喜欢他,便认真对待不得胡闹。” 我问啊姐:“啊姐在你心中我就不是好孩子了吗?我没胡闹啊我是真的喜欢他。” 啊姐道:“我们家小妹当然是个好孩子,只是有些开朗过头了做事总有些胡闹,那连城二公子怎知你是一时兴起还是认真的?” 我拍着胸脯保证:“我是真的喜欢他,比对那穷书生还要喜欢!” 啊姐一听那书生:“莫提那书生,啊姐头疼。” 这几乎成了她的条件反射,啊姐并不大喜欢书生,因为她的心上人是个有名的先生,古来书生和小姐的故事便很凄凉,更别提小姐和先生。 我的啊姐顾锦书是世间最好看的女子。 长安城里的人说她是长安第一美人,我以为实则为天下第一美人,就连那深宫里内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都比不上啊姐款款质意的半分。 至今我还未见过比阿姐还好看得女子,自是我啊姐天下第一,谁也不容置疑。 据闻十六岁少女初长成,闹市出行时马车上掀帘探首的女子浅笑嫣然,流传后世人。 二哥顾之恒擅作画,他便曾为啊姐描过一副丹青,其画之灵态栩栩如生,眉眼传情,巧笑嫣然,仿佛下一刻便要活过来,也正是此画让顾之恒真正的名声大噪。 幼年时我便时常享受了来自喜欢哥哥姐姐追求者的殷勤,只为了打听我那哥哥姐姐的喜好,或者意图刷个存在感,次数一多,以至于我见着有些人掉头就跑。 当然我的啊姐也不只是徒有倾国美貌,年轻皇后的寿宴上,众人来贺,啊姐献舞,桃花扇中长袖拂面,软腰妙舞惊艳座上。 来贺的北境皇子一见倾心,殿上求娶,同时求娶的还有南燕皇子。爹爹以顾家女子不嫁帝王家的规矩回绝了。 啊姐的心上人是个太傅,我也只瞧见两回,那人同大哥一般的年纪,一头墨发细长细长披散在背后,只稍微用一条青丝带将前面的发束在脑后,着了一身宽大白衣,整个人清和又懒散。 那人和连城比……唔,我还是看连城比较顺眼。 第203章 番外:顾家往事(叁) 连城喜欢美人。 我问二哥哥,何为美人? 他道:“漾眸,靡颜,玉骨。” 我不解。 他望着我:“汝。” 我只能静静的瞪着他。 他又皱了皱眉:“奈何汝不可能。” 我从未怀疑过他这般戏弄我的幼稚,我也未曾上当过。 —— 喜欢连城的第二个月,已是满城皆知,全长安城没人不知道顾家小四喜欢昭王府的二公子。 -- 第291页 众人皆知此女彪悍,敢问哪家闺阁小姐在光天化日之下对着一男子,以她之言宣告结两家之好,此强盗行为吓退了好些心悦连城的姑娘们。 毕竟那顾家小四惹不得,那顾家几位祖宗十分护短不说,就那顾家小妹便是其逆鳞,碰之则炸,就连那平日里温柔的顾家大小姐顾锦书也是护那顾家小四护得紧,容不得他人说一句差话。 我喜欢连城,在我十五岁那年。 在那个寒冬的梅花树下,他的身影就那么闯进我的脑海里,淡眸微抬间心尖便颤得厉害。 那瞬间的心动来势汹汹,来得莽撞,来得我不知所措。 我百思不得其解对连城突然产生的不清不楚的感情。 连着好几日,我偷偷趴在墙上瞅他,心底下是无人知晓的惊心动魄。 我是个大胆的女子。 来春我曾问他,愿不愿意做我夫君,他受了不小的惊吓。 回去后我便后悔了,男子都喜欢含蓄娇羞的女子,而我太过直接了,他定是不喜欢了,我因此郁郁寡欢了好长一段时间。 后一日我在外遇上了他,在那条幽长的小巷里,他迎面走来,在心里一阵兵荒马乱之后。 我佯装着很平静,似没瞧见般,想淡定的自他旁边擦肩而过,但不凑巧的,这小巷子太窄了,迎面而来,擦肩不过,只会四目相视。 他只是瞧着我,也没说话。 我同他道:“这是我回家常拐的近道,并非是我要堵你,你可别误会。” 他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 如此我便不知同他说什么了,他神色是冷淡的,我总瞧着他是不耐烦。 若非我找话同他说,他从来是不主动同我说话的,只是安静的神色疏离的望着我。 语落后他便微微先是侧了身,让我先行过去。 我自他侧身而过,行了两步便停下了,倒是他的脚步声已起,逐渐远去。 我心里恼极,不喜欢便不喜欢何须如此陌生待人。 我转了身,朝他背影怒喊:“上官连城,有本事你明日就娶亲,成了别人的夫君,不然我便一直缠着你!” 他的身影一顿,顿了好一会才走。 我自是没瞧见他的神色,但想定是微微的蹙眉,看上去是烦恼的,却不会是不悦。 因着我哥哥爹爹的关系,他总是要待我多一分容忍。 那一分容忍便使我得寸进尺,不知好歹。 …… 连城的院子与我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他在院子时我便明目张胆的跃过墙,而后从天而降落在他的跟前,笑得眉眼弯弯。 “连城,你一人看书可觉得枯燥?我来陪陪你。” 他总在屋外看书,偶尔也下棋,我总是为自己的到来寻着各种理由。 “连城,连城。” “连城……”我如一只烦人叫个不停的小鸟在他身边绕。 一开始我出现时他还会瞥我一眼,偶尔皱眉:“你一个闺阁女子总出现在一个成年男子的房里,有失体统。” 我应:“是呀,如此我的名声受损,连城你需得负责。” 他便不说话了。 后来他已经无动于衷,他坐在屋下看书,我便悄悄坐在他身旁,偷偷盯着他,瞧他好看的侧脸,他那五官轮廓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描绘着。 他性子淡薄,凡事冷漠,好在是生了一副好皮相,那些冷漠淡薄便成了他的气质魅力。 所以我总猜不着他怎么想,我坐在他对面撑着下巴问他:“连城,你觉得明岚郡主如何?” 他将微垂的头抬起,眼神中颇是不解而后才道:“很好。” 我又问:“那韦家姐姐又如何?” 他蹙眉想了想问:“那是何人?” “那宁公主呢?你觉得她又如何?” “很好。”他又答。 我又问:“那我呢?连城你觉得我怎样?” 他望了我好一会,落下没感情的二字:“很好。” 真是没感情又疏离的男人,如此我深知自己在他心中也没什么不同。 但我是真的很喜欢他,所以没脸没皮。 那年轩北公主远来景兴,异国公主前来谁都知道为了什么,听闻公主生得貌美,端庄又高贵,射得一手好箭。 也听闻她在宫宴上对上官连城一见倾心…… 我吃味,怒气冲冲问他:“那轩北公主长得很漂亮吗?是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他停下手中的笔,抬眸望我,许久颇是为难的蹙起了眉。 他总喜欢皱眉,眉间堆积着数不清的为难和烦恼。 我伸出一指点在他的眉间,他一愣。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别皱眉了,像个老头子似的。”我又同他道:“就算那轩北公主比我好看你也不许喜欢她。” 他说:“我不喜欢她。” 我满心欣喜,控制不住的露了嘴角的笑,我想那份欢喜就算捂住脸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 连城同我哥哥们一般,每天总有许多的事,有时总会好几天都见不着人。 很多时候他总跟顾之恒在一起,以前我一眼瞧见的总是顾之恒,后来变成连城,我总能隔着远远的距离瞧见他,朝他挥手。 顾之恒好几次同我道:“你矜持一点,哪家女子像你这般?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都没有。” -- 第292页 我思虑着有理,便跟着啊姐学做了几日大家闺秀。 我穿起了那束手束脚漂亮衣裙,挽了高发插满了珠钗,小步慢移,缓步生莲。 顾之恒那一日瞧见我,惊呼:“哪来的妖孽附了吾家妹妹的身。” 我娇嗔的瞪了他一眼,两指捏着块手帕捂嘴轻笑。 柔声:“二哥哥,你别闹。” 顾之恒“砰”的一个平地摔。 我:“……” 顾之恒不懂,他是个傻子,我如此认为。 只是连城那几日瞧着我的眼神也是一言难尽,欲言又止。 就连上官齐来顾府寻我也是如同撞鬼了般。 而后苦口婆心的同我道:“上官连城是天子骄子,你再怎么给自己折腾,人家喜欢的都是那种真正的大家闺秀,有才有华的,你看看你自己,画龙成蛇。” 我没好气的朝他怒吼:“滚!” 上官齐越发欠揍道:“你自己听听,哪个大家闺秀会说粗俗之语?你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 我恼怒:“我装你大爷,上官齐你信不信我现在废了你了?” 他跳出几步远,嘿嘿笑:“顾稚初你恼羞成怒了,被老子说中了吧。” 若非这衣袖难抬手得很,我定将桌子的杯子全往上官齐脑袋上招呼。 “你也莫急,听得老子一句劝,别一天到晚跟在上官连城屁股后面,他有得是佳人相陪。”他又道:“就那轩北公主的女子品性才是他喜欢的,哎,你别瞪我,我可是实话实说,我亲眼瞧见了他陪那轩北公主游湖去了,才子配佳人,天生一对啊。” 我问:“你何时瞧见的?” 上官齐:“就我来的时候瞧见的。” 我将手帕蹂躏得不成样子,心里在暗骂上官连城,昨日我让他和我去游湖,他道:“我有事,你寻别人作陪吧。” 原来他的有事是陪那轩北公主去游湖。 我恼怒一拍桌:“上官齐,我们去游湖!” 第204章 番外:顾家往事(肆) 正逢春时,沿着下游的湖边开满了桃花,灼灼芳华落如粉雨。 今日天气不燥不冷是游湖的好时候,湖面上还有好些小船,好是热闹。 上官齐准备的船十分之骚气……便是群船中最亮眼的那种,我瞧见时先是嘴角一抽,这样一来上官连城怕是想不看见都不行了。 上官齐是个实打实的纨绔,纨绔的多是骚包奢侈,这船十分之附和身份。 撞上轩北公主的船时,我正悠闲的在吃着甜糕,上官齐探了头出来,语气鄙夷:“就那小破船都没我们这艘一半大呢,太寒酸了。” 我上了甲板,未瞧见人倒是先听见了声音:“你们是什么人?知道这是谁的船吗?还敢撞上来?活腻了?” “小爷管你谁的船,你这船要停便靠岸,不停就走,停在这挡什么道?” 上官齐将那跋扈二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里是轩北公主!你们是何人?” 上官嗤笑一声:“我管你是哪家公主!论事不论势,好狗不挡道,快给爷让开!” “放肆!” 我探首一瞧,那艘小船的甲板上站了许些人,我一眼瞧见了身姿凛凛的连城,还有他旁边的顾之恒.....还有几个眼熟的面孔,比如二皇子上官文奕。 同上官齐说话的是另一个男子,站在一个身着黄裙的女子身边,女子生了一张楚楚动人的小脸,眼睛不大却胜在动人,眸含春水般流盼,柔美又不失温婉,我瞧见她第一眼就觉得这是上官连城喜欢的女子类型。 “不及你好看。”上官齐突然低声道。 我撇了他一眼。 他又道:“说是小家碧玉,其实就是小家子气,不好看不好看,所以你不必自卑,虽是公主身份好看点。” “闭嘴。”我瞪了他一眼。 那艘船上又传来话语。 “原来是上官小公子和顾家小妹呀。”说话的是上官文奕,不只他瞧见了我,其他人也瞧见了。 我朝他挥了挥手:“见过二皇子,好巧啊,你也来游湖啊?” “是啊,轩北公主初来乍到,本皇子陪轩北公主好好逛逛咱们的长安城,你连城哥哥和二哥哥也在呢。”上官文奕一指旁边的两人。 连城只是淡淡望了我一眼,顾之恒正盯着我,我心不甘情不愿的露笑:“怪不得二哥哥昨日不愿意答应今日陪我出游,原来是有佳人相陪。” 又咬咬牙:“连城~哥哥~也是。” 顾之恒嗤笑一声,冷冷问:“你今日的功课完成了?” 我:...... 为什么顾之恒也在这里?在这么多人面前提功课我不要面子的吗?大眼瞪小眼中。 “原来这位便是顾公子的妹妹呀?长得真是精致,人也好是生趣。”突然说话的是那黄裙女子-轩北公主,她的声音柔柔的也极是好听。 我望了望她,她的语气如同哄小孩般:“这位小妹妹,你要不要与我们同游?” “同游?”我歪头望了望一直没说话的连城,又望了一眼顾之恒:“不了,这湖也没什么好玩的了。” 那轩北公主又道:“听闻这湖心水下开了一种花,若能摘得一朵便能得心上人。”她娇羞一笑:“方才连城公子说等下要下水摘,让他也给你摘一朵可好?” 我望了望连城,他淡定从容得很,我气打一处来。 -- 第293页 好呀,还给别人摘花? 上官齐在旁突然道:“公主殿下,你说的是这种花吗?” 他指着水下,众人便瞧见水下突然冒出个男子,手里抓了一把淡紫的花,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然后朝船上的我挥了挥手里的花:“哥哥疼你不?这花哥哥可给你全摘来了。” 我干笑一声望上官齐,他朝我眨眼:“哥哥给你万千宠爱。” 我:...... 上官齐又朝那轩北公主道:“公主殿下,不好意思啦,不知道你们要来摘这花,若是知道了定给你留一朵。” 那轩北公主尴尬一笑:“没关系。” 上官文奕摇着头:“你们尽胡闹,不能这般无法无天。” 上官齐不服了:“二皇子,给心爱的女孩送花怎就无法无天了?就允许你们给轩北公主摘花不许我们给顾小四摘啊?撞你们的船是我们不对,但是这也是因为你们的船挡道了,你看看哪家的船像你们这样的横挡着?不能因为你们船上是公主皇子就为所欲为,是这个理不?” “强词夺理!”上官文奕被上官齐的话一噎,气得拂袖。 我觉得头疼,上官齐这般无理也不怕上官文奕打他。 “二皇子莫生气,你不要同上官齐计较,这花便当我送给轩北公主的见面礼可好?” 那轩北公主脸色一僵:“不必!不必了。”她露笑,笑得微僵硬:“这是他们为你摘的,本公主可不夺人所爱,这花本来就是可看可不看的,这湖游得本公主也觉得开心,二皇子也不要生气,他们不还是孩子吗?” 上官文奕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 顾之恒视线落在我身上,我深知回去定少不了他一顿收拾,朝他委屈的撇了撇嘴,回应的是他的冷漠,和连城一样的冷漠。 是的,我一直只觉得连城只是不太热情,后来发现他冷漠得很,那个过程他甚至看都未看我一眼,仿佛我只是个陌生人。 我落败而归,拿着那把淡紫色的花,花儿焉了,如同我的心情般。 回府以后,顾之恒将我抓了祠堂,用戒尺狠狠地抽了我的掌心,他很讨厌我同上官齐他们一起玩,更别提今日这般明目张胆挑衅二皇子,上官齐之所以那般无理,便是因为我在船上,二皇子不会得罪顾家,更不会去惩罚那顾家的宝贝惹来顾家的不快。 今日落了二皇子的面子,也让那轩北公主看了笑话。 我自知理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顾之恒更生气了:“你还有脸哭?” 他又抽了我掌心一下,我哭得更大声了,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心里的委屈。 我委屈极了,我晓得了连城是个心冷的,偶尔对我的死缠烂打无奈下是无动于衷是厌烦是冷漠。 那次之后,我被禁了半个月的足,爹爹揉着我的脑袋道:“这次是你不对了,你呀你也该反思一下了。” 我无精打采的点了点头。 爹爹叹了气又问:“我的女儿啊,你真的很喜欢连城么?” 我依旧垂着头。 “皇上今日在殿上问连城愿不愿意娶你。” 我抬了头愣愣的望着父亲。 爹爹又道:“他说你还小。” 我眨了眨眼,一动不动的盯着爹爹,他又道:“婚姻之事应过几年再谈。” 说不上失望,因为从未期待过。 我吸了吸鼻子,低声言:“罢了罢了,我也不是非他不可,天下男子那么多,总有比他还好的。” 爹爹低声笑了笑:“这话也晚了。” 我不解。 爹爹道:“皇上说那便过几年再让他娶你,那小子在殿上沉默许久终是应了。” 我吃惊的望着爹爹,欢喜之余又是震惊,还有些不真实。 他又不喜欢我…… 后来我才知,皇上只是头上允诺,那一份指婚的圣旨最终还是得求。 不是上官连城上求便是我家爹爹上求,才会正式成婚。 可那并不影响他成了我“未婚夫”的事实。 第205章 番外:顾家往事(伍) 人人皆知我喜欢连城,匪石匪席。 也知他并不喜欢我,毋庸置疑。 他是我那整个年少里的一枕黄粱,可也改变不了我对他的那一份炽热,越演越烈。 其实连城会成为我的“未婚夫”有很多人都不意外,甚至在意料之中,就像当初听闻我看上了连城时他们毋庸置疑道:“这连城二公子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 所以几日后的茶楼里,据说是某家大人的某小姐拦了我的道,悲愤填膺的质问我:“你为何不放过连城公子!你一直阴魂不散的缠着他也就算了,为何还逼他娶你?” 我嘴角扯了扯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在那么多人的口中,我仿佛真是那十恶不赦,逼良为娼。 “我就是偏要强人所难。”我应了她,眼睛盯着后面的人,站在后面的是上官连城和那轩北公主,还有不少的随从。 我是恼羞成怒,也是气急败坏,更多的是无力感,对于连城…… 我觉得心中有愧,一个月不曾见他,再相见时他和那轩北公主在一起。 气恼压过了一切,我嘲讽:“连城二公子怎么说如今也是与我有姻亲之诺,还这么明目张胆的和别的女子一起不太妥当吧?”转眸又望了那轩北公主:“公主,你说是吧?” -- 第294页 轩北公主瞧了瞧我,又瞧了瞧连城,连城的视线落在我身上隐晦不明。 那眼神或是警告或是不耐或是厌烦我都不想探究。 轩北公主微苦恼的一笑:“顾妹妹别误会,连城哥哥只是陪我来吃个饭罢了,毕竟我初来乍到的,连城哥哥也只是尽地主之谊而已,你别生气。” 几日不见,便是连城哥哥了? 且这公主语气娇弱得令人不舒服,我心中觉得越发恼怒:“公主想找人陪,这长安城大有人何要他一个冷面怪作陪?” 轩北公主闻言,皱了眉神色有些不悦:“顾姑娘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是我叫的连城哥哥作陪,你不必如此盛气凌人,再者你们皇帝也没正式赐婚,这未来的事一切未有定数,顾姑娘事管得是不是太早了?” 这公主露出本来面目了。 我被气笑了:“小女子倒是不知道公主如此厚脸皮,还是你们轩北女子都这般?就算我同上官连城还没成亲,但他同我有姻亲之约,未解除姻约之前他便是我的!就算我不喜欢他了他也是我的。” 轩北公主脸色一变,是听明白了我的言下之意:“顾家妹妹,”你未免太过狂妄!你当连城是....” 她的话戈然而止,是旁边的连城突然动了。 我看到连城朝我走来,他的神色有些冷,他不高兴了... “连城哥哥.....”轩北公主欲言又止。 连城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身,我望着他,便听得他的声音:“公主,连城有事先走了。”顿了一下又道:“顾稚初说得是,连城而今有婚事在身的确应该避嫌,往日怕也不能陪公主。” 轩北公主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甚是难看,咬唇没有再说话,我瞧得在心里一乐。 连城行了过来在我跟前站定,那张自带冷气的五官瞧得我心里发虚,我有时候想他的脸摸上去也定是冰凉凉的触感,可没有人的身体是冷的呀,便是那么想着我便想着我该捂暖他才是。 他微垂着眸:“玩够了吗?该回去了。” 他的语气几乎和顾之恒一样,我便好像是那不成器的顽皮孩子,是那会无理取闹不懂事的孩子。 我问他:“你送我回去吗?连城哥哥?” 他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我咧嘴一笑:“不勉强了。” 他眉微微一蹙,浅不可见,还有些不解,我不理他转身便走。 他呆在原地好一会,身边的人在唤他也不理,只望着那身影眉头蹙得越来越深,许久提脚追了出去。 —— 连城是个十分懂得礼数规矩得人,我知道他并非是为了维护我,不过是因为礼教问题。 我同他并肩而行在街上,心里藏着满腹心事,心绪飘得老远。 待得回过神来,身旁的人已经不知何时不见踪影了,我疑惑回头去找他。 寻了一会发现他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拿着一支糖葫芦。 我愣住,他穿过人群缓缓行来,将手中的糖葫芦往前一递,语气依旧是没什么感情:“你兄长说你喜欢甜的,给你,别生气了。” 我没有接,而是望着他,露了浅浅的笑:“我会让我爹爹求皇上取消这桩姻亲。” 他神色一愣。 我同他道:“倘你喜欢那轩北公主,你可以去求亲。”我觉得眼眶有些发酸,顿了顿压下涌上来的心酸,才继续道:“我也并非没有羞耻心我也晓得你不喜欢我,我是很喜欢你,可天高水远的我也并非你不可,日子还是会过饭还是得吃。”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但是强迫了他便会喜欢吗?日久真能生情,我只知眼前我不愿让他违了心意真的来娶我。 所谓强人所难……我又怎么舍得那么对他呢? 连城将那手收了回来,那眸子深邃,语气微沉:“不是。” 我不解他是什么意思,便听得他继续道:“我不喜欢那轩北公主。”顿了顿:“她很烦。” 我听着,瞪他:“你骗人,顾之恒说你喜欢那样的!” 他眸子一抬:“你信他?” 连城不喜欢那讨人厌的轩北公主我自是欢喜,不管真假都好,是他亲口说的不喜欢那便是不喜欢。 我思虑了一番,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连城并没有回答,只是望着我,似乎在想什么。 我试探道:“那你也没有喜欢的女子……是吧。” 他依是沉默着,那眸子微微凝着。 我正了色:“那我方才说的话便不当数了?” 他开口道:“圣上金口玉言,说出的话不能随意反悔,若想取消姻亲,不是那么容易……” 我一把将他手中的糖葫芦抢了来,欣喜:“那就不取消了!你再等等,兴许……兴许明日你会喜欢我!” 他望着我,那似蹙非蹙的眉平了下去。 我弯了眼:“在这之前,我便还将就着喜欢你。” 说完也不理他,转身便入了人群中,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连城还站原地,望着那小小身影很快不见,垂眸露了浅笑。 第206章 番外:顾家番外(陆) 在关于喜欢连城的记忆里,我记得也有很多开心的时候,只是那些开心在我晓得我们终是没有结果下便显得十分微不足道。 成了鬼以后我忘记了许多关于他开心的记忆,只剩下那些悲伤心酸追着他跑的回忆,直到消失的那一刻……我看到了许多被我遗忘的事…… -- 第295页 他穿过街市而来,艳阳落肩头,眉眼似山海碧,二似冬日融雪的冷。 对……他还是那年亭下旧雪烹茶的公子,眼里澈净见明,倒映着一个我。 那时我趴在桌上,微歪着头直盯着他看。 他放下茶具,问:“你在看什么?” “看你啊。” “我有何好看?” “哪都好看!” 他微垂着首看着我,神色颇淡:“你昨日也这般说那戏子。” 我心虚的一笑,他的脸清冷异然:“看哪都好看?看哪喜欢?赏了五十两?” 这说词分明就是我对那唱戏的戏子的说的话…… 我轻咳一声,眼睛撇了别处。 支吾其词:“哈哈,连城君,真搞笑,说的什么话呢?” 未想他抬手便在我额头上一敲,我震惊的捂头:“你……你打我?” 他冷冷的瞧我:“只喜欢我?” “我最好看?” “非我不嫁?” 我捂上脸没好意思看他,眼睛自指缝间偷看他。 他冷哼:“三心二意,见异思迁。” 闻言,我一拍桌,震得那杯具突然震动,连城瞧着我,我道:“这风雪为鉴,冬日为照!我顾稚初对上官连城一心不渝。” 他望了我好一会,那清冷的脸色才缓了缓,没有说话。 我方自怀里掏出一张平安符,抓过他的手,他的手触感极冰冷得我一个激灵,我小心翼翼的将那平安符放在他的手心里。 他望着手心里的平安符,神色平静,我将他的手心按了按:“这是我自寺庙里求的平安符,很灵的,你记得好好带着。” 我又道:“你此去洲河可千万小心,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我会好好守妇道,不会看上其他人的,你放心。” 他蓦地的握紧了拳头,连带着我未来得及收回的指尖也被他握住。 在这雪地里那指尖烫得厉害…… 他那双眼睛像流溪般澄澈的望着我,我心里砰砰跳,低了声音问:“怎……怎么了?” “没事。”他说着,松开了手。 我又追问,不死心:“真没事?” “嗯。” 我略感失望,方才那瞬间他明明是有话说的,怎么就突然不说了呢? “我年前会回来。”他突然道。 我眼睛一亮:“我等你!” 那年冬天连城随着他的兄长远去洲河平乱,在洲河两个月我给他写了十来封信,除了第一封信他回了,其他的都没有回音,便一句“一切安好,勿念。”让我翻来覆去瞧了好几遍。 我从未那般想念他,想得心神恍惚,想得睡觉都梦见他,梦见他在洲河遇到了个漂亮的姑娘,转眼就跟人跑了,我醒来哭得伤心欲绝,啊姐哭笑不得,哄着我说:“他胆敢?阿姐第一个不放过他!让你二哥扒了他的皮下来。” 我一听,抽噎着:“二哥才不会呢,别说外人了就连我都觉得连城才是他妹妹一样。” 啊姐险些将入口的茶喷了出来,啼笑不已。 —— 我是有依据的,顾之恒这人就是存心不让我好过,打小他就一直给我灌输我这样的女子是没人要的可怕思想,连城与我订了亲以后他便一直怂恿连城退我亲。 问,哪家的哥哥这般,就算我不是亲生的! 连城要去洲河的前几天,我跟着顾之恒去王府里寻他下棋,昭王连钰也在座,他还招了一个琴女为我们的助兴,虽然我也不知这下棋要什么琴女总之我瞧她十分的不爽! 不好好的谈你的幽幽小琴,那酥肩半露的是怎么回事,那魅惑的眼神直勾勾的又是想做什么? 昭王连钰问我:“顾小四,你看上本王的琴女了?好办,你唤声连钰哥哥,本王就将她送你了。” 我呵呵笑了两声:“稚初就不夺人所爱了,若是男子我就考虑考虑。” 连钰望了望连城又望了望我,笑了:“你倒是贪心。” 我朝他眨了眨眼,便听得顾之恒的声音:“你未婚夫还再,就算他不喜欢你,你也收敛一些。” 连城君抿了抿唇,抬首瞥了我一眼。 我瞪了一眼顾之恒:“二哥哥,你好好下你的棋!” 说完又用着眼睛余光瞧连城:“我劝连城君早点喜欢我,免得浪费时间,反正我们日后是要成为夫妻的人。” 连城落棋的手一顿。 顾之恒抬手就重重敲了我额头,在我的惊呼下。 他冷冷:“你也知道连城不喜欢你,你不去好好学女德,整日跟个小流氓似的,要我就退了你的亲。” 我气极,偷偷瞥了一眼连城的反应,好在连城还是低头看棋,未有反应。 我瞪着顾之恒:“学什么女德!啊爹说了,学了我就跟这满长安的千金闺女一样了,手无缚鸡之力,打不过街尾相府家的三公子了。何况连城才不是那么世俗的人,指不定他就喜欢我这样的!” 连城君闻言,抬首无辜耸了耸肩。 顾之恒冷笑一声,不理我了,瞧我的眼神,似看白痴。 若不是我打不过他,我定将他狠狠的按在地上打,让他哭着求饶。 许是我的眼神太过赤裸裸,顾之恒皱了眉:“我以为你在心里暗骂我,我便不知道了吗?” 我佯装委屈:“顾之恒,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亏你是兄长,整日将你妹妹看成什么人了!” -- 第296页 他拿着棋子在手里转,应:“反正不是君子。” 我气极,觉得眼前的三人都碍眼。 连城抬首望他,催促:“快点。” 顾之恒方幽幽落下棋,我恼怒之下行了过去,一掌拍下了棋盘,瞬间棋盘上的棋子乱作一团:“我让你们下!讨厌鬼!” 二人齐顿住,我又扫了一遍三人,气冲冲:“三个讨厌鬼!” 语落转身便跑,余留三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顾之恒瞧着身影跑远,又低头望了望棋盘,微头疼:“尽胡闹,没半点礼数。” 上官连钰摇头道:“之恒,本王倒觉得令妹率性天真,甚是难得。”他说着又瞥了一眼连城:“何况她那性子正好与啊城互补,两人是绝配,你说是吧啊城?” 连城正收着棋子,听到问话他抬了首扫了一眼两人,冷淡应:“她日后嫁的是我,你们两管那么多?” 顾之恒,上官连钰:“……” 第207章 顾家番外(柒) 连城最终还是没能在过年前赶回来。 听闻洲河交界的周国驻军不时在边界骚扰着百姓,造起了不小的混乱,昭王连钰和连城都没能得回长安过年,而是还远在洲河。 我担心他,却也只能在心里担心着,我几番爬上城楼,期待着能看到城外能出现他的身影。 满长安的新春洋洋,我走在被雪覆盖的大街上,想着他能突然出现迎面走来。 未想到来得是我那二哥哥,他撑着伞而来,一身青衣神色微凝。 我小跑着过去钻入他的伞下,仰头望他:“二哥哥,你去哪了?” 他瞧了瞧我,抬手掸了掸我的衣领上的细雪,不答反问:“都下雪了你怎么不撑伞?” 我委屈:“方才出门得时候没下雪啊。” 他又问:“你要去何处?” “去城门。”我应。 他沉默了一会,声音微沉:“同我回家。” 我未见过他如此沉重的模样,有些不解:“怎么了吗二哥?我要去......” 我话未说完,他突然伸手抓住我的手腕,抓得有些紧:“连城不会回来,你去了也等不到他,回家。” 他的神色有些不悦,我抿了抿唇,想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我并不想惹怒他,他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 雪下下得很大,飘絮般将街地上铺了一层雪白,人行过时,留下不深不浅的脚印。 我与顾之恒并肩行着,不时斜眼偷看他。 我十分好奇:“二哥你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顾之恒斜眼撇了我一眼,我感觉他想说什么却不知为何又没有说出口。 我又问:“你和小兰姐姐吵架了?” 小兰是顾之恒前不久带回府里一起过新春的一个漂亮的女子,他说是她孤身一人甚可怜,才带来一起凑热闹的,我可不信。 我苦口婆心:“小兰姐姐性子那么好,你不要欺负人家。” 他抬手就往我脑袋上一敲,疼得我惊呼一声,他冷声:“不要胡说八道,小兰只是我的朋友。” 我捂着脑袋,半信半疑:“你否认什么!我又不会反对,更何况爹爹又不管你,你喜欢就好了。” 他却没好气的:“闭嘴。” 顾之恒的脾气越发的不好了,我只能偷偷在心里嘀咕他,敢怒不敢言。 行了好一会,我被冷风吹得脸疼时,隐约中听到他问:“你为什么那么喜欢连城?” 我侧头望他,疑惑他为何突然这么问,他的语气有些轻,仿佛是说给自己听却无意间说出了口。 “喜欢需要理由吗?”我反问。 他突然停下脚步,微愣的望了我一眼,又突然转开视线没有说话。 莫名其妙......我扯了扯他袖子:“二哥,其实你就是和小兰姐姐吵架了对吧?” 闻言,他甩开我的手,提脚就走。 雪飘到我脸上,冷得我一个激灵,我连抬脚追上他。 迎着冷风钻入他的伞下,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大概是连城生得好看我才那么喜欢他吧。” 顾之恒面无表情的冷哼了一声。 我摇了摇他的手臂:“哎呀,二哥哥~你别这样,连城若是不好看了我也会喜欢他的。” 他握着伞柄的手微微泛着青白,垂眼望着我:“你想嫁给连城吗?” 他这话问得突兀,我当下一愣:“啊?” 他继续道“待来春父亲和大哥会远上萧关,临冬便可回长安,倘爹爹和大哥能成功击退虎视眈眈的轩北军到时便是大功事,到时大哥会向圣上求你和连城成亲的旨意。” 我吃惊,一时不知怎么说。 他抬手将我头上的碎雪渣拿掉,一边道:“到时定给你备十里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我眨了眨眼,不解问:“可是二哥.....阿姐还未出嫁,你和大哥还未娶妻呢,我...怎能.....” 他却没有回答我,只是微垂了眸:“回家吧。” 顾之恒总是如此,话喜欢说的不明不白,也喜欢说一半,我已然习惯。 —— 轩北公主临行前我曾见过她一面,她是新春前大约一个月前回的轩北,回了轩北不久便传来轩北兵不断在萧关挑衅的消息,意图扰我边关的平静。 我从一开始便不大喜欢那轩北公主,连城去洲河后我便不曾见过她,直到她临行的前一日,我在明岚郡主的宴上见到她。 -- 第297页 明岚郡主设宴,请了好些人去她府上赏花。 宴上十分热闹,欢喜融融,轩北公主姗姗来迟,许久不见人消瘦不少,落座后也神色黯然,兴致索然。 我并没对她有多大关心,只是在赏花时同行的几位姐姐突然谈起她来。 “诶…你们听说了吗?那位轩北公主明日便要启程回轩北了。” “是吗?”也有不知道的在问:“这位轩北公主不是来和亲的吗?怎么还回去了?” “你小点声,别被人家听见。” “怎么了?我们又没有说她坏话。” “你是真不知道啊?那位轩北公主与宫里侍卫私通被发现了,还想着和亲?做梦吧她。” “啊?不会吧?她堂堂一个公主怎会……” “此事千真万确,宫里封锁了消息,我也是偷听我爹爹和我娘亲说话才知道的,那位公主就是个不知羞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天哪,太吓人了吧!” “就是啊,谁能想到她使那种人?之前还枉想连城二公子呢。” “不是顾二公子吗?我听说她曾同顾二公子示好呢!” “真的假的?” “哎!顾妹妹,这事你知道吗?” 我正听得吃惊,便被旁边的人推了一下,众人的视线落在我身上,眼里燃着八卦的熊熊烈火。 我笑了笑:“各位姐姐说的小妹未曾听闻,今日也是头一回听说。” “顾小四,你个小人精可别装傻,谁不知道你与那位轩北公主不合啊,她觊觎你的连城哥哥.....还觊觎你的二哥哥呢,你还能忍呢?” 我颇是无奈:“肖姐姐说笑了,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喜欢的人的权利,轩北公主贵人之姿能看上连城...说明我眼光好,能看上我二哥哥,是我二哥哥的福气,只是这缘分的事很难说,有缘无分的人也有很多,也不能就此取笑人家。” 我话刚说完,几人却突然收了取闹的神色,朝我咳嗽眨眼。 我不解时便听得身后传来声音:“顾小姐,我们家公主请你移步凉亭。” 我一回首,身后便站着一个丫鬟装扮的女子,我认出那是轩北公主的贴身侍女。 --我不知道我们还有什么话好说的,竟想要见我。 轩北公主在凉亭里,背对着我,娇小的身影仿佛要被风吹倒了。 听闻轩北人士都生得比较高大,连是女子都比一般的女子要高大些,可这轩北公主十八岁了这身子却还是很娇小,甚至比我还矮了半个头。 “公主。”我唤她:“你寻我?” 她听到声音才缓缓转过身来,她的确没有前些时候的有精神气,萎靡了不少。 许是我敌意太过明显,她道:“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想和你说声抱歉。” 我甚是疑惑:“公主?你同我说什么抱歉?” 她说了两字:“连城。” 我笑了:“公主说得稚初更加不解了?公主若是说你喜欢的连城的事....那你更不必同我道歉了,喜欢一个人没有错,毕竟连城那么优秀。” 可她却摇摇头:“不是的,我不喜欢连城二公子。” 嗯? 她自嘲一笑:“本公主不喜欢他,我之所以三番两次的纠缠他.....是因为顾二公子告诉我,我倘要和亲...他是最合适的人选,我也打听过了连城二公子比起皇宫的确是不错的选择,所以我才......” 我听得迷糊:“你说我二哥?” “对。” 我摇了摇头:“这不可能,顾之恒为什么这么做,他明知我喜欢连城,怎还让你跟我抢他,你莫骗我,他是我的二哥哥!” 轩北公主望着我,眸里带着同情。 她道:“便是如此啊,你以为为什么上官连城会应承你的姻亲?不过是因为他不想娶一个和亲公主,你是他无奈下得选择,也是顾之恒逼迫之下的而已。” 我觉得可笑:“公主,这便是你想说的吗?我虽不知你的目的,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在天下人眼里上官连城应承我的姻亲本就是迫于我顾家,他不喜欢我也是人尽皆知,你告诉我这些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啊。” 她楞了一下,而后嘲讽一笑:“那你知不知道因此事上官连城险些杀你了二哥哥?” 我一愣。 我知他并不愿娶我,可不知他如此的抗拒。 第208章 番外:顾家往事(捌) 那年新春下了一场大雪,一连几天,连着城外的路都堵了,城门只能紧闭。 顾之恒自在街上将我逮回来,便不让我出门了。 我只能跟着啊姐,看着她忙上忙下的给她帮帮忙,多是帮倒忙。 但天气虽冷,那新春气氛确实热闹暖烘烘的,满府的红灯笼,每人都是喜庆的,长安城里张灯结彩,都在恭贺新禧。 要说到唯一令人气愤的,便是我那二哥哥抢了父亲给我的压岁钱,被我满府追着跑。 那场雪停了的时候,新的一年已经开始,街上的都是扫雪的百姓,爹爹说新的这一年新气象很不错,我自是看不懂,但看到长安城又开始热闹起来的时候我便觉得心情很好。 隔壁的昭王府大门紧闭,连城依旧没有消息传来,爹爹说洲河的局势并没有那么坏,并不会有什么事,我又给他写了封信,还折了他院子里的一枝梅同去。 -- 第298页 爹爹和大哥每日去军营训练新兵,在为下个月的春来时赴萧关时作准备。 我随着啊姐上了寺庙吃斋念佛十来日,又给爹爹和大哥求了平安符。 回城时连城的消息终于传来,一同传来的还有轩北公主暴毙的消息。 春未来时,我未得及去欢喜连城回来的消息,便被告知大哥与爹爹要提前启程前往萧关。 听闻有轩北公主暴毙的缘由,萧关的轩北军蠢蠢欲动。 我和啊姐追到了城外给大哥和爹爹送了平安符,爹爹坐在马上,微低着身摸着我的头:“我的宝贝女儿啊,爹爹此去快则半年慢则一年便会归来,你可要乖乖的,好好的听你啊姐和二哥的话,等爹回来便带你南下四处游玩。” 我连连点头:“爹爹我会听话的,你可要保护好自己平安的回来。” 父亲昂首道:“你爹爹我神勇无敌,自会凯旋归来。” 是,我的爹爹神勇无敌,我一直知道。 只是不知为何心里却很是不安,大哥将我和啊姐一齐拥入怀:“你们好好的我和父亲便会好,待大哥回来给你们带萧关的特产。” 啊姐红着眼眶应:“放心吧,我会好好看着小妹和啊恒的。” 我在大哥的怀里点了点头:“我也会看着二哥的。” 顾之恒在旁瞪眼。 大哥被逗乐,放开我以后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你啊,少给你啊姐惹事就行。” 我再三保证。 依依不舍的告别让爹爹和大哥都红了眼眶,最后将我脑袋上的头发揉得一团乱,没好气道:“快回去吧,到了会给你们写信回来的。” 城外的冷风格外冷,吹得我和啊姐都在哆嗦,却摇着头。 顾之恒道:“爹,大哥,你们先走吧。” 冬日早晨的官道上,随着晨光顾家军开始远去,黑色的军旗上“顾”在风中飘扬。 父亲和大哥骑着马在前方,高大的身影是挺拔的沉稳的军心。 我朝着那队列前的两人挥手,而后大喊:“爹爹,大哥,平平安安的出门,平平安安的回来!” 回应我的是父亲和大哥的回头,朝我们挥手…… 我们便一直看着那长长的黑甲队伍不见。 未想此后就是生离死别。 ---- 爹爹和大哥远去萧关第二日我便被顾之恒禁了足,他不允许我出府,非让我跟着啊姐做针绣。 我便晓得,爹爹和大哥一走我便又得惨遭顾之恒揉虐了,他又是个没心的,不允许我出门便算了,还不让别人来找我,简直是可恶至极。 几日后我才见到了连城,听说他同顾之恒在一起来府里,我在啊姐屋里,一探头便瞧见了他,四目相对他一愣,我也一愣。 阿姐也探头出来,瞧见连城欢喜:“阿城,你来了?快进来。” 我方回过神,朝他一笑。 他朝我一点头,才和顾之恒进了屋。 阿姐有一门好手艺,那便是煮糖水,做甜汤,十分了得。 此番啊姐煮了四梅糖水,便招呼了他们过来。 入屋时两人倒落一身落,带了些风雪进来,冷得我在榻上一缩,不满嘟喃:“快将门关上,你们冷着我啊姐的宝贝妹妹了。” 连城瞥了我一眼,转身将门关上了,顾之恒则是瞥了我一眼道:“就你矫情。” 我觉得顾之恒这人是要注定孤身一生的,连自己的妹妹都不懂得怜惜,还望他怜惜她人?痴人说梦。 我瞪了他一眼,裹紧了自己身上的小毯子。 阿姐叫人进来加了暖炉一边道:“过了年小妹就落得了畏寒的毛病,也不晓得怎么回事,一到晚上身上都是冰冷的。” “看大夫了吗?”连城突然问。 我斜眼望他,便撞上他的视线,他那般紧紧的望着我。 算来我同连城已有四五月不见,他瘦了不少,也黑了好些,整个人更冷冽了。 我哼了一声:“你还晓得关心我?我还以为你被洲河那英姿飒爽的小女子拐跑了。” 语落,顾之恒伸手就捏住我的双颊,捏得鼓起,我瞪他,干什么? “好好说话,阴阳怪气做什么。” 阿姐摇头笑,行了过来拍了下他的手:“你这手冰的,冻着她了。” “阿姐。”顾之恒收了手:“你莫惯着她,她哪能那么娇贵?” 顾之恒真讨厌。 “二哥你这摆明是在护着连城,你到底谁家二哥?”我龇牙咧嘴道。 斜眼瞥了一眼连城时,发现他在低笑。 我哼哧:“连城你还笑,我可是你未婚妻,你是哪边的?” 他收了笑:“你这边的。” 我心里乐开了花:“倪儿,快给连城上糖水!” “莫闹了。”阿姐招呼着婢女上了糖水。 那一碗碗糖水晶莹清透,一朵梅花糖水碗里绽放,上面洒了好些碎瓣,入口甜而不腻,而是清新。 屋里飘着淡淡的梅花香,也因一碗糖水而陷入了短暂的宁静。 大家吃完时,我还在慢幽幽的咬勺子。 阿姐拿出了两套护膝,道:“这里面加了虎绒,你们一直在外行事,穿戴上保暖些。” “谢谢啊姐。” “多谢书姐姐。” 我放下碗,望着两人:“我帮忙了,那里面的边角是我缝的。” -- 第299页 只可惜那两人跟没听见般,只有阿姐摸着我的头道:“小妹做得很好。” 果然只有我的啊姐是最好的。 婢女收拾了碗勺,顾之恒与连城便又告辞走了。 我都没有同连城好好说话,他竟就又要走了,我瞧着他的身影很快出了屋。 心里失落了好一会,听着门外他跟啊姐道别的说话声。 犹豫了一会我开窗探了身,冷风冻得我直哆嗦,连城就站在院外,他停下脚步看着我微蹙了眉。 我欲言又止,他看了我好一会方提脚行了过来。 他身影高大,挡了风。 他冷淡的眼神落在我脸上,声音低沉:“进去吧,外面冷。” 我微仰着头,好一会才开口语气很低,有些委屈:“连城,我很想你。” 他弯唇露了笑,抬手摸了摸我脑袋,轻声:“我知道。” 第209章 番外:顾家往事(玖) 我染了严重的风寒,城内那有名的大夫欧阳容止来给我瞧病时我都提不起精神同他说话。 一连在床上躺了十来天,每日三碗药喝得我想吐,期间连城来瞧了我两回,一回给我带了糖枣子。 我刚喝完药,他便给我嘴里塞了一个,一口咬下那甜味便散出,冲淡了那苦药味。 我这心里便欢喜了些,瞧着他笑。 他依是没什么表情,把那一包糖枣子交给了我婢女,嘱咐她在我每次吃药后便给我一个。 我问他:“你又不喜欢我,又为何如此待我好?” 他那起身的动作一顿,又坐了回去。 道:“你猜。” 我想了一会:“因为你无事可做!” 他神色冷漠。 不是无聊?我又道:“那便是你答应了我爹爹照顾好我!” 连城面无表情。 我脑袋疼,耍赖道:“我不管,反正你待我好就是喜欢我,喜欢我就要娶我。” 他一扶额起身便出了门。 二回来的是晚上,他是偷偷翻了墙过来的,还带了我心心念念的桂花糕而来,却只给我吃一块。 我笑道:“连城二公子深夜擅闯少女闺阁,居心叵测阿。” 他往我身上扫视了一眼:“那你说我有何居心?” 我语塞,好一会脸上微红:“你不要脸!” 他被噎了一下,脸上很是精彩,最后一语不发的跳窗走了。 我想他是害羞了。 之后他便没再来看我,偶听闻他忙得不归府。 初春来时那病才好,积雪融化迎来春风,整个长安城里春意盎然。 解下那厚厚的绒衣换上了春衫,整个人都舒适了起来,大哥让人特意从萧关带来的春水桃,那桃子甚是甜,我便揣了几个去找连城。 我翻了墙,想吓吓他,可他房屋紧闭,院内空无一人。 出了院撞上那下人,那下人疑惑道:“顾小姐不知吗?公子今日将前往洲河,一柱香前便出发了。” 我先是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问:“连城怎么突然又要去洲河?” 那女婢垂首:“奴婢不知。” 我将那桃子一扔,拔腿就跑,一路出府,撞了好几个下人,昭王府的下人们突然见到我已然是见怪不怪了。 我出了府,便朝城门的方向而去。 街上来往人流甚多,车水马龙,我提着裙摆跑得十分艰难,不由后悔为了见连城特意去换的这碍脚的长裙,人挤人中那裙摆总被人勾到,气得直接将其撕拉了去。 我虽不知连城为何不告知我他又要去洲河的事,但我追着他跑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次,我总得问问他何时回来,算着小日子过…日子才有盼头。 如此想着,脚下跑得越快了,迎面而来的四五稚童嬉闹着,也不看人,直直撞了上来。 我脚下一转避开了她,未料下一刻摔了个四脚朝天,那一摔着实疼,我痛呼着半天才咬咬牙踉跄的爬起来。 此时身上狼狈不堪,实在难看至极。 揉了揉摔疼的手肘,欲继续赶路,抬眼便瞧见几步前的护卫装束的男子。 我一愣,那人行了过来。 “白辞……” 他朝我弯腰行了一礼:“顾小姐。” 我问:“你怎在此,连城不是去洲河了吗?你没有一起去?” “回顾小姐,小人有事还要在长安多待几天,几日后再往洲河去。”白辞说着,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我:“这是公子让小人给顾小姐的。” 我望了望那个精致的小盒子没有接,犹豫了一会:“他可有留话?” 白辞道:“公子说姑娘不必前去相送,此行乃是同昭王处理一下洲河的交尾,多则两个月,少则一个月便回来,一切会安好,请保重身体,勿念。” 我接过那盒子,垂眸笑了笑:“白辞,倘我今日没有去王府,是不是他都没打算告诉我他要去洲河的事?” 白辞摇头:“不是的,王爷只是…只是希望顾小姐好好养病。” “我晓得了。” 我并不想为难白辞,摇了摇盒子便朝他挥手道别,转身离开时脚下生疼,走得一瘸一拐的。 白辞在原地犹豫了一会,还是跟了上去,隔着人群不远不近的跟着。 ﹉ ﹉ 春间时,萧关不时传来大哥爹爹的书信。 最近长安势况不安,顾之恒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他下令闭府谢绝访客,顾府大门紧闭,他更不让我和啊姐出府。 -- 第300页 阿姐一个月前让人带了书信去萧关,至今没有回音。 再一次传来恶耗时,我正在花园密室习字,急忙忙扔下笔跑了出去,出了花园便遇上了顾之恒,他着了一身银色军甲,手里抱着头盔,神色是我从未见过的严肃。 我问:“二哥…你这是?” 他道:“我带些援兵去萧关帮大哥和父亲大人。” 我心里莫名的紧张:“可是…可是之前爹爹信上不是说…不是说没什么大事吗?” “对,没事的。”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露了点笑:“别慌,没事的,好好在家等我们归来就好。” “二哥…”我心中担忧,紧皱了眉头。 “听话。” 我方重重点头:“我会听啊姐话的。” 他转手捏了一把我的脸:“倘敢不听…我回来收拾你。” 我心里很是不安,苦着一张脸任他捏着。 “好了,我该走了。” 他收回了手,难得温和的望我,我一把抓住他收回的手,紧紧的抓住。 他一愣,眸色凝了凝:“怎么了?” “我不想嫁给连城了。”我道:“大哥和爹爹…你好好的回来便可,我不要嫁于他,反正他也不是多喜欢我,这世间的好男儿也不是只有他一个……” 我红了眼眶:“我是喜欢连城,可是他也不能伤害我的家人,你同爹爹讲…不要那圣旨了,好好回来便可。” 顾之恒抿了抿唇,我望着他撇了撇嘴,撒手转身。 捂住眼睛:“我不要看你,也不要送你,你就跟平常一样出门便可。” 他垂首望了望手,沉默了好一会。 顾之恒想起那日下殿后,他同上官连城打的那一架…… 那日打架一事并不隐秘,后他也听得许些传闻,说上官连城受了旨恼羞成怒寻他发泄。 可事实……他抬眸望了望眼前的背影,眸子沉了沉。 事后两人伤得不轻,养了几个月的伤才痊愈。 他垂首转身离去,心里想着是那圣旨还是得要…… 第210章 番外:顾家往事(拾) -自顾之恒去萧关以后长安便开始下雨,每日都是阴沉沉的下雨天。 萧关的险峻形势多多少少也有消息传来,阿姐每日在祈祷,我心中也有许多不安,每有边关消息回长安便如惊弓之鸟。 那日,我趴在窗口处无意间睡着了,窗外阴雨绵绵,在淅淅索索的雨声中我梦见了我大哥。 他穿着一身黑色盔甲,身姿挺拔的站在黄沙群上,那大风刮得他的高绑的黑发一下又一下打在肩头上。 他露着温和的笑,眉眼英俊得不像话,而身后是黑气滚滚的天空,仿佛下一刻他会被吞没。 “大哥……”我低喃出声。 他望着我,我想他听到了我的声音了,只是不知为何他神色突然变得有些黯然,眸里满是悲恸。 我在惊慌中醒来,满头大汗与心慌意乱,天已经开始黑了,窗外的雨停了,只有屋檐下的雨水在一滴一滴的滴落声音。 我心里慌得厉害,起身便跑出了院子。 府里很安静,几乎没有见到多人个下人,我跑出后院才看到那匆匆而来的管家。 “欢叔!” 我唤住他,管家顾欢旧年跟随父亲四处征战,后因身子原因已不适合随军,便在顾府里打理着些琐事。 他向来稳重,我从不曾从他脸上瞧见过如此凝重又带着悲恸的表情。 是的……悲恸。 他在我跟前停下,嘴唇微动:“四小姐……” 我紧紧将他盯着,声音有些颤抖:“欢叔,爹爹和大哥来信了吗?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都没个来信?算日子二哥到了萧关了吧,可也有个音信?萧关的战事又如何?欢叔你可有消息?” 瞧着他那神色模样,我心里越发的不安。 “欢叔…你怎么不说话?”我拉了拉他的衣袖。 欢叔声音嘶哑:“四小姐,大公子…大公子以身报国了。” 以身报国了…… 我呆愣住,望着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 随即摇了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大哥那么厉害…… 我没有说话,实则心中也是茫然一片,抬眸望向慌了礼仪提下摆疾奔而来的啊姐,刹那无助与恐惧铺天盖地而来。 明明上个月还收到大哥的亲笔来信,说是一切安好,勿念。 也说要立了功劳向皇上讨个恩赐让我同连城成亲 也说了…… 我并未觉到眼眶里已盈满泪水,干哑着声音:“啊姐……” 我朝她奔扑了过去,扑进她的怀里,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小心翼翼道: “啊姐…啊姐…大哥他好好着呢对吧?我不相信欢叔的话,我只听你的。” 可我只瞧见她两眼通红,眼里是哀痛欲绝,出口的声音极轻:“小妹,乖。” 那涌上来的悲痛淹没了我,泪水茫茫遮住了视线。 阿姐悲伤的望着我,我甚至感觉到她孱弱的身子在抖。 可是她未同我多说,而是将我扶起后对着欢叔道:“欢叔,府外似乎有不对劲,好似来了许多人。” 欢叔闻言,神色一变。 甚至来不及多说,只落得一句:“两位小姐先回房里躲着。” 便匆匆走了。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我甚至还未从大哥去世的消息中回过神里,便被啊姐拉着跑。 -- 第301页 好不容易停下的细雨又开始下了。 我同啊姐被那细雨打湿了头发,眼睛,今夜没有月亮,天色黑得不见五指。 瞧着阿姐的身影我心中慌乱不已,她紧抓着我的手腕,紧得生疼。 “啊姐…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她未答我,只是加快着脚步。 隐约中我似乎了听到了些此起彼伏惨叫声,那是来自前院。 这不寻常,府中的其他的人呢? 在这可怕的黑夜里,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惊慌。 瞧见那前院某处火光突起照得黑暗的夜里有了光亮时,我的不安被放到了最大。 啊姐也停下了脚步,身形顿了顿,望着那火光处。 我同她的身影被笼罩在黑暗中,微微颤抖着。 “啊姐……”我张了张嘴:“爹爹……也出事了是吗?” 啊姐回过头,泪眼婆娑的望着我,在这样的冷夜里,她穿得极单薄,整个人都要被风吹散似的。 她似乎要扯出个笑安慰我,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轻声道着:“别怕,啊姐保护你。” 心刺痛的那刻,泪珠砸落在手背上。 我不敢哭出声,只能捂住嘴,任那泪珠一滴滴掉落。 啊姐握紧我的手,抹掉了眼泪:“我们去爹爹房里。” 天一直在下着小雨,不痛不痒的砸在身上,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地上的血与水混合在一起,潺潺的流着。 到处都是尸体,军卫与拼杀声。 欢叔再次寻到我们,那时我正与两个军卫打成一团,刀尖划过小腹时我以为我要去见爹爹了。 欢叔及时出现救下我,他的身上也多了几道血痕,可怕得很。 我身上受了伤,啊姐磕破了头,是欢叔拼死将我们送到了偏院,那里有一口井,底下是密道,说是能通往郊外。 只是我未下井之时,便因失血过多而昏迷了过去。 那夜的惊险我并不知全部,都是事后阿姐告诉我的。 以及欢叔并未跟我们一同走,以及府中为何会出现那些属于昭王府的军卫。 ---------- 我昏迷了好些天,醒来那日,天还在下雨,啊姐说那场雨下了五日。 那会我们已经在长安城外。 我觉得我只是做了个梦,直到瞧见瘦弱得不成样子的啊姐模样才恍然醒悟,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天踏了是什么样子,大概是眼前一片黑暗,只想着一起同去的样子吧。 啊姐抱着我哭,一遍一遍的同我说:“不要怕,不要怕,啊姐在,啊姐在。” 那悲痛欲绝的痛苦让我喘不过气来,阿姐又何尝不是呢? 每个夜里,她都悄悄的哭,以为我从不知道,可我都知道,她压抑着声音的哭声在夜里千遍万遍的撞击着我的心里。 大哥,二哥,爹爹都死了,顾家通敌叛国,满门抄斩。 那时我和啊姐站在城门口的告示前,读着那宣告一切的告示,我愤怒的撕下它,将其撕碎。 他们死在战场上,怎么就叛国了? 他们以身报国,怎么就叛国了? 第211章 番外:顾家往事(拾壹) 几代忠良顾氏将军顾伯庸通敌叛国,卖主求荣,其两子意外战死于沙场,顾伯庸押回长安城途中意图逃跑,反抗中被黄有龙取其首级,皇上下旨将长安城内的顾家余宗满门抄斩,其两女斩于其中。 此消息一出,在举国上下引起轩然大波,半个月过去了,百姓似乎还在对此事津津乐道。 我同啊姐离开了长安,一路往北漂泊。 啊姐说:“我们去萧关,找爹爹和大哥。” 即便尸骨无存,便要去取一抔萧关城外的黄土,带回家乡。 比去并不容易,只是比起身体劳累,心中的悲痛更甚。 那好长一段时间里,我精神恍惚,总觉得看到了爹爹,有时候又看到了顾之恒,一直安静的跟在我们身边。 每每同啊姐讲时,她总是难过的抱着我,同我说着些安慰我的话。 后来我便不再在她跟前提了,唯有一人时,我才会跟爹爹,哥哥说说话,可是他们只是看着我,从不答应。 有一个夜里睡不着,我望着那破庙里破败的神像,心中无尽怨恨,于是我舍下姐姐,往长安的方向走。 夜色过深,月色过淡,我跌跌撞撞的下山,我得给爹爹和哥哥们报仇,我如此想。 杀了那狗皇帝,杀了那所谓的黄有龙,杀了那些忘恩负义的小人。 可是我才到山脚下,阿姐便追上了上来,她比我还狼狈,一边哭一边拉着我:“你要去哪里!” 我道:“我要回长安。” 她如同受了刺激一般,激动的拽住我:“去长安?你疯了?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你要去干什么!” “啊姐,我去了那狗皇帝。” 我方语落,她便抬手扇了我一巴掌:“不准去!” 我呆愣住,从小到大她从未打过我,更别提对我重过一次口。 可是她很快又懊恼的小心翼翼的摸着我的脸:“对不起,对不起,小妹对不起,阿姐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你走......” 她的眼里满是愧疚:“疼不疼啊?” 我只是抬眸瞧着她,心里疼得不得了,我的啊姐,漂亮的啊姐从来是温柔的,也不曾有过这般慌张的时候,而今她担惊受怕... -- 第302页 她瞧我不说话,又着急道:“你不能走,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若是你也出事,我怎么办?阿姐就只有你了。”说着,她一边哭:“我知道你想报仇,可是哪有那么容易?你不要冲动,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我终是没忍住,扑进她怀里嚎啕大哭。 我怎能舍下我的阿姐?我只是太难受了,眼睛一闭上都是昔日爹爹,大哥的画面,那给顾之恒做的衣衫他都还没看到,怎么就说死了呢?我一直想不通。 自那夜后,我便再也没有见到爹爹和哥哥们的幻象了,即便在我无比挂念的时候,他们也不曾出现过。 萧关之路何其难走,足足行了半月有余,才望得到那萧关边城。 好不容易接受事实平静下来的心又泛起海浪,让人彻夜难眠,我同啊姐坐在那黄土坡遥望那城楼,那飘扬的旗帜十分刺眼。 迎面吹来的冷风都仿佛带着血腥味,流血飘丘的地方,多少战士以身殉国,埋骨此地。 我的爹爹毕生都在守护的地方,葬送了我哥哥姓名的地方,埋葬了多少我顾家将士的血骨,那洗也洗不掉血色一般的城墙,只是看着这个地方...都觉得讽刺。 阿姐取的那一抔萧关土都是血干了以后的乌黑色,装在小罐子里抱在怀里,我们一路走着听闻皇帝驾崩,新皇是那三皇子上官金宇。 那狗皇帝死了...... 我问啊姐:“我们是不是可以找新皇为我们洗刷冤屈?” 啊姐却说:“我曾听爹爹说过,先皇一直忌惮顾家,甚至意图铲除顾家,所以爹爹有没有叛国那不重要,顾家必亡才重要,何况新皇才登基,别说我们手上上没有证据证明爹爹没有通敌卖国,新皇怎会在刚登基便打先皇的脸?那不是在告诉整个天下是先皇容不下我们顾家吗?” “那我们爹爹就那么平白无故的死了吗?就活该因为那虚伪又自私的皇家大哥和二哥哥而永埋这冰冷的萧关之地?”我无法接受:“我不想管那么多,我只想杀了他们祭爹爹他们泉下之魂。” “你怎么杀?你一靠近长安就会暴露身份!到时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我还活着,他们怎么会放过我们?”啊姐十分难过:“你以为我不想为爹爹报仇?可啊姐不想失去你,若是你出事了,我绝不一人独活!” 我瞧见了她眼里的坚决,我落败了我不能拿我仅剩的阿姐去赌。 我哭着道:“爹爹和大哥,顾之恒会怪我的,我这么没用。” 她给我擦眼泪:“再等等,再等等。” 我不知她的再等等是什么意思,在萧关时险些被一将士认出来,慌乱之下我杀了他灭口,啊姐被那血腥一幕吓坏了,我同她便又匆匆离开了萧关。 离开萧关前,我问阿姐:我们去往何处? 她望着一望无际的天边道:“我们去掖内可好?” 掖内...我不解。 她道:“离长安越远越好。” 于是我们往掖内而去,掖内依水而居,算不上繁华胜在地方优美。 只是路途遥远,萧关往掖内至少得走两个多月。 路不难行,却人心险恶,几番遇上恶人陷境,艰苦逃脱。 在临近掖内之时,遇上了恶徒,那群恶徒瞧见啊姐貌美,竟意图猥亵,对方人多,我只能自保,却救不了啊姐。 陷境之下啊姐竟拿那小刀自毁美貌,那群恶徒被啊姐满面血痕吓到便抛下我们而走。 我啊姐乃天下第一美人,却落得个自毁容貌的下场。 我几乎要疯了,无力的跪在地上抱着啊姐,跟她说:“对不起对不起啊姐,是稚初没用。” 她反而宽慰我:“傻丫头,怪你做什么?这样不是很好吗?这样以后那些人看见我这张脸便会被吓跑,谁还敢欺负啊姐是不是?” 我的啊姐是世间最好的啊姐。 后来我一直想着,若我当初坚持不去掖内,她是不是便也不会离我而去了。 第212章 番外:锦书(壹) 上官氏为王四百年,有书正竹纪年,其载上下百年春秋,又琐记地史,记那世间稀罕,百闻一见。 史中有美人焉,形形色色,其首记。 顾家有女,绯颜皎皎,色其祸国,俗言不述,摹皮不在骨,百年一见,世不过梅之年。 ―――――― 景兴**年。 这一年,是宋卿来到在水一方的第三年,两间草屋一小舟,沿芦苇荡湖上而居,这是她与小妹宋蕙的居所。 下游湖上居着十来户人家,这便是在水一方的村民。 五余里一丛丛的芦苇荡,摇曳着簇簇芦穗,清风徐来,芦花飘絮,不远处炊烟袅袅,那是她三年来最心情平静的时刻。 芦苇荡的上游尽头是十余里野生的莲藕,秋时,她便撑着小舟,撑过那一片与天地相接的芦苇荡,来到那莲藕处,在那一片泥墉中,深俯着手摸脚踩,一日又一日。 采摘洗干净,再由她的小妹运去廊桥上的小市上卖,换取足够一天的吃粮。 嗯……那浩浩荡荡的芦苇荡对面便属掖内廊桥了。她只去过几回,坐着船穿桥过,廊上极是热闹的。 再往内,便是掖内主城了,掖内依水而居,城河柳树疏影,城河边上有个苏府,府里有个苏凤年。 世人称其第一先生,闻先生容颜高华,其质飘逸绝尘。那便是她极喜欢的男子…… -- 第303页 那时……她也还不叫宋卿。 而在整个大兴。 这掖内苏氏,可是响当当的名号,百年世族,其职辅江山,皇上亲封首辅学士,而近年来,苏氏最出色的先生便是那苏凤年了。 苏氏族人虽不在朝为官,其教下学生遍布朝野,名声尊敬不可小量。 而说到那苏凤年,世人虽称第一先生,倒也不是那先生的年纪,那苏凤年也不过二十五岁,其温文学渊,是那鸿儒英姿。 好似那会她正及笄,模样初长成,便落了个长安第一美人的名号。 每日开府,便有那公子哥踏门提亲,每每都被父亲扔了出府,她觉得好笑,那些人要不是没见过只闻其名,要不就是只见过一面,就要求她的亲,若说不是因她的容貌与家中权势,又有何别的? 她从小就立誓,她顾锦书它日要嫁的定是她真心全意喜欢的,定要与她心意相通的,便是市井村夫她也嫁。 初见苏凤年,她也并非喜欢他,温润的表面下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霜,便是深冬孤夜里的寂月。 那时,她被羲和公主拉着伴读,听说来了个新太傅,羲和公主素来顽皮,硬是拉着她逃课。 二次上课又赶上迟到,那苏先生坐在里屋,手握着竹简,青衫落拓。 只淡淡抬眸,她便如见了一片霜华,有些心惊。 于是她与羲和公主被罚头顶书简挺立而站,她虽是顾家的大小姐,集纵爱一身,自幼听话乖巧,未养成那跋扈的性子,从未做过出阁的事。 课后,那些皇子们都用那戏谑的眼神瞧她,她只觉满面羞赫,恨不得钻进那石缝里,让人瞧不见了才好。 虽被罚了站,那羲和公主不知为何,改了习性,有些亲近于他,每日的课都准时去上,甚至下课缠着他释题。 若说看上他的美貌,她撑着下颚细细的打量坐席台上低眉与羲和公主说话的苏凤年,他长得甚至并不及她那兄长,也不如她那刚至舞勺的弟弟,连那一双瞧着温和的眸子底下也藏着惊涛骇浪。 她揺了揺头,不喜欢,不喜欢。 稍息便起身便出了屋,临踏出屋时,身后羲和的清脆的笑声惹她不忍回了首。 也许是羲和说了什么笑话,那位苏先生垂眸笑得甚是清朗,好似一方郁郁长远的青山澈水。 她愣了愣,心尖颤得有些厉害。 少女情窦初开之时,她极是羞涩,将那份喜欢,藏着掖着,掖得紧紧的,深怕被人发现。 又盼望着他发现,心中又是一片忧愁。 后来的每日,她都提前半个时辰到了院堂,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是小道连清湖,湖边上倚着两棵柏树,树影半波,半遮半掩着半扇窗,窗里有半个雅致的身影。 他或是在吃茶,或是半倚着在看书,都瞧得她心生欢喜。 约莫离授教的半刻前,她便能瞧着苏凤年走过那条石径小路,经过两棵大树,穿过院门,落衫欣欣,缓缓来矣。 课后,她便随着苏凤年身后,走过一座石板桥,途径御花园,园前有五株西府海棠树,那时正是海棠花开时,红色雪花般飘了满天,绛雪一般。 苏凤年不曾驻足,不曾回首,也不曾发现身后有个她。 那落了一地不长的海棠道,她走着,觉得与苏凤年,隔了不知多少里,好似隔着几重山又几重水。 苏凤年穿过右宫门,去给东宫里那位孤僻的小太子授课,她穿过左宫门,出了东宫门,回了府。 这便是她的一天,小心翼翼的一天又一天。 挨过一个春秋,她将那点小心思藏得很好,她以为的很好。 二月月末时,那北境使臣将王命渡长安,隔日便在大殿上指名其皇子要娶她。她那魁梧的爹爹舌战群儒,硬是将那婚事推了去,虽落得个被皇帝禁足,罚了好几个月俸禄的后果,那桩联姻的糟心事便落到了年仅十六岁的羲和公主身上。 次日在城门口,羲和崩溃的质问她为什么不嫁给北境王子,为什么要推了那婚事,为什么要让她去和亲。 顾锦书哑口无言,那桩和亲的婚事落在羲和的身上,她也惊讶无措。 围观的百姓有好些,城门城将不敢拦着羲和,于是羲和的指责便渐渐偏了去,开始讽笑她:“道是什么规矩的闺门大小姐,背地却是不知羞耻,罔顾师生尊卑伦常,对尊长生出私情,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有何脸面呆在这长安之中?凭添你顾家笑话?” 顾锦书愣了愣,手脚冰凉,如置冰谷。 周缱的目光不可思议,惊愕,更多的是鄙夷。 常道:“弟子师事,敬同为父,”于此而言,她便是那乱伦之类,被世人所不容,一生耻笑,一生厌恶唾弃。 长安城里流言四起,也当然,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那逆伦的罪名便以莫大耻辱按在顾家之上。 那也的确与他无相干。 她每日待在家中,静心的练书法,她那爹爹曾探言问:“吾家的乖女儿,可真的喜欢那掖内苏凤年?” 她也没避讳,点头回道:“喜欢。” 喜欢苏凤年,在所有人看来,名不雅正,莫此为甚,可她真的喜欢,从小到大,她没对一件东西那么执着着迷过,比起被世人鄙夷唾弃,她连放弃喜欢他都不敢想,那定是一件乏人又难过的事。 -- 第304页 家中兄长同她道:“苏凤年此人表面温和不问世事,实则冷漠无情,心深同海,谋沉所同,诤友尚可,非良人。且这世间和玉,虽是少矣,也并非仅有。” 她揺着头,反问道:“兄长又为何迟迟不愿娶亲?心中难忘的可是世间仅有?” 这世间上的的确确仅有一个苏凤年,让她有一意孤行的冲动的苏凤年,兄长心中所念念不忘之人也定仅有,这世上每个人都是仅有,哪能是替换得了的? 羲和最后一次上课,依礼,她仍要进宫伴读,那几位皇子围着她戏谑道:“锦书,可真如传言般,你真喜欢苏太傅?” “你莫不说话,本皇子道你每日提着一盒子糕点做什么,原是有目的的。” 锦书蹙了眉,一言不发,任他们嘲笑,低首望了望桌下的手盒子,隐约中有淡淡的香味。 羲和阴阳怪气的嘲讽她不知羞耻。 锦书垂着头,那点刚长成的心思好似被人使劲锤了下去。 她还是有些不甘心,授课的不是苏凤年,换了个老头。 她向来也不是那扭扭捏捏的女子,既然世人都知她喜欢苏凤年,她也不想遮遮掩掩。 她循着那条苏凤年走过很多次的路,到了那太傅休息的阁处。 她探首,瞧见了那有些瘦弱却挺拔的身影,只一眼便认出了他,便是那侧影,也极是好看的。 都道喜欢一个人总是小心翼翼,她头一回知道了这种感觉,开口也是颇紧张的:“苏先生。” 苏凤年并未回过头,而是那低缓的声音:“请进。” 她行了进去,屋里点着熏香,有些淡淡的青草味。 苏凤年瞧见她有些意外:“顾小姐,怎么是你?你有什么事吗?” 她瞧着他犹豫了下问:“听闻先生要走了…锦书想知道此事是否是真的?” “是真的。”他点头。 她的心中有些失落,苏凤年果真要回掖内。 她又懊恼:“先生可是因为那些传闻?此事与先生无关,先生大可不必理会。” 苏凤年放下手中的书,转过了身子,望着眼前的她。 “那请顾小姐告诉在下,那些传闻可是真的?” 她被他那双温情的眼睛瞧着心里一慌,温柔的眸子眨了眨,却没有回答。 苏凤年却笑了,又侧过身翻他的书。 锦书抿了抿唇:“倘我说是真的呢?喜欢一人并非有错,喜欢苏先生…锦书亦不觉得后悔。” 苏凤年拿书的手顿了顿,他侧过首来望着她时,眸子微深。 他蹙了眉:“真奇怪,你喜欢我什么?” 锦书摇头:“我也不知道,兴许觉得你格外的好。” 她爱慕他,便觉得他是这世间最好的人了。 苏凤年若有所思,思的什么她想不出来。 好一会他突然指着她手中提着的食盒:“这是给我的?” 锦书险些忘了:“对对……” 上次苏凤年拜访了顾家,吃了她家好些糕点,她记着了。 苏凤年意外的喜欢她家厨子的糕点,打开食盒后尝着那糕点显然十分满意。 可是锦书,却没有得到答案。 她瞧着苏凤年吃着那糕点,又道:“苏先生,你不必离开长安,羲和公主日后不上课了,我便不来陪读了,那些传闻你不必理会,我会请爹爹帮忙压下那些传闻。” “那些传闻在下并不在意,顾小姐同我清清白白,又何必理会他人的胡言乱语。”他顿了顿又道:“只是在掖内的父亲身子不适,我得回去一趟。” 兴许是那糕点的缘故,苏凤年瞧着心情很好。 她却因那苏凤年随嘴的一句解释心情很好。 第213章 番外:锦书(贰) 苏凤年是什么样的人,他虽为太傅,却也不顽固,反而性子温和洒脱。 苏凤年行船离开的长安,那日早晨,她去岸边送他。 苏凤年显得有些意外。 临上船前,他告诉她:“皇上昨日召见我,言外之意似乎要为我同顾小姐赐婚。” 她吃惊,又有些不知所措。 “此事并非我爹爹所为,我自不会逼迫先生强行喜欢锦书,也不会强行让你娶我!” “是以在下拒绝了。”苏凤年道。 闻言她心中又失落极了,只能低喃:“如此便好。” 苏凤年叹了口气,又道:“可是皇上不让啊,皇上让我回掖内好好想清楚,即便到时候我说不愿意皇上旨还会下的。” 顾锦书皱了眉望他。 “所以顾小姐,你可得想清楚,你真的喜欢在下?”他神色淡淡:“可别是见色起意,一时兴起,否则待在下回长安那时就没得反悔了。” 锦书只愣愣瞧着他:“我同爹爹讲,让皇上不要为我们两个指婚。” 苏凤年却只是笑笑:“罢了。” 而后转身登船。 锦书眉头皱得更深了,她有些不明白苏凤年的意思。 他是愿意的还是不愿意的? 那船行去好远,她还站在岸边眺望。 那时少女心思,每日在盼着他回长安,等到她明白些许事,冷了那些心思。 苏凤年却此去三年,期间来信三封,皆为贺新春。 终于新春过后,听闻他要上长安,可惜她并没有等到他,再见一面。 皇帝昏庸,奸臣当道,家中父亲与兄弟遇害,满门抄斩,她同妹妹意外逃生,隐藏身份在四处漂泊。 -- 第305页 终居于在水一方的水边,同妹妹化名宋卿与宋蕙,止此已有大半年。 这里一年四季都好,夏日与冬日都不是特别的热冷,住在这水边上的人也都热情善良。 自容貌毁了以后,也少了许多麻烦事,不会有人来骚扰她们姐妹,地方偏远也不会有人认识她们,一切似乎安稳了下来。 只是坐在船头时候,被那舒服的风一吹她便要想起长安的日子,她的家人们,自幼长安的地方,自幼陪伴的下人们.....全死在了那个雨夜。 倘她有那改头换面的本事,是不是可以潜回长安杀掉那些杀害父亲的人,被无辜葬送在那沙场的兄长与弟弟,可是她不可以。 她的妹妹顾稚初受了太大刺激,精神状态并不好,所以她要格外坚强,她不能倒下。 她想她的妹妹好好的,其他的什么都不想。 她托人从城里抓了几副安神药,每日给顾稚初喝下,这大半年来已是好了许多,若是不提长安过往她便不会失控。 那日对岸的捕鱼婶婶从城里回来,听了许多趣事回来讲给姐妹两听,小妹便在一边不说话穿骨链,期间那婶婶道:“小卿小蕙,听你们两口音像是长安的,你们听过那长安的连城公子吗?听闻长得极其俊美你们见过吗?” 上官连城,她怎会不知道,只是小妹不曾提过他...仿佛遗忘了这个人一般。 而今被人提起,她深怕顾稚初失控,心中一慌要开口时,一直安静的顾稚初便开口了:“曾耳闻,未曾见过。” 她望着顾稚初,她的妹妹多喜欢那上官连城她是知道的... 大婶又道:“他被封郡王了,新皇还给他赐了婚呢,也不知是哪位高官贵女真有福气。” 她连打断人家:“大婶,我似乎听到大叔在叫你。” “哎哟,那老头子真是的,那我先走了。” 急急将那大婶送走,她回过首了,顾稚初已经不见了,她慌张的去寻人,最终在那岸边上找到她。 她坐在边上,神色麻木,她心疼坏了,行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柔声问:“小妹,怎么了?” 顾稚初没有说话,她便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想不想吃红豆馅饼?我们去买好不好?” 顾稚初抬首望她,神色微恍:“啊姐,连城也参与了对吧。” 她不知道,那夜府里也有昭王府的人是试试,亲眼瞧见他们杀顾府里的人都是事实。 她沉默了。 顾稚初听不到她的回答,却笑了,笑得讽刺:“他不喜欢我,我早该知道的。” 她只能无力道:“过往的事不要再想了。” 顾稚初却又道着:“为什么啊?他就算不喜欢我,可是顾之恒同他是好友不是吗?他为什么这么做啊?” 她摸着她的脸:“兴许不是那样的,若有其他原因呢?不管如何没有证据你不能直接给他打了个死刑对吗...” “他如今是一等一的王爷,要娶一等一的高官贵女,他可好了,可是大哥呢?顾之恒呢?我们都是叛国贼!”顾稚初摇着头:“你让我怎么想?他们都想杀爹爹和哥哥...他们都不是好人,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 “小妹!”她捂住顾稚初的嘴:“不要在外面说这些话!听话乖。” 顾稚初抬眸望着她,泪眼朦胧:“啊姐,我好难受啊。” “没事的,很快就好了。”她拉过顾稚初的手:“走,啊姐给你做饭吃,一会吃了药就好了。” 顾稚初格外依赖她,除了进城里卖藕,其他时候并不愿意同别人说话。 这长河水岸边的生活其实并不难过,她想着能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至少待顾稚初好起来。 掖内的人她不常想,只是偶尔会梦到那年皇宫里他低眸浅笑的模样,似乎也记得他那模样了。 若有幸,再遇上一回,怕是那先生也认不出她了,她而今这幅丑陋面孔,又是已死之人的身份...只会引他惊吓罢了,该放下的时候她便会放下。 -- 今日天一亮她便划着那小舟去摘莲藕,来采摘莲藕的人不少,皆是些熟悉面孔。 有相识的人打趣她:“小卿,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有钟意的男子啊?” 她趁着起身的间隙答着:“婶婶莫说笑,宋卿自知这模样吓人,便不想着些吓别人的事了。” “小卿模样是吓人了些,但是咱温柔还识字,比有些人好多了。” “还别说,诶小卿你觉得小峰如何啊?我可瞧见你们走得挺近。” 几个妇人七嘴八舌说得甚是起劲,听得她无奈又觉得好笑。 只是解释道:“峰大哥是好人,可宋卿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各位婶婶莫打趣我了。” 她边将那莲藕运小舟上放好边道着。 话刚落完呢,便有人起哄了:“小峰来了!是来找小卿的吧。” 她抬首,的确瞧见了迎着那刺眼阳光而来的王峰,有些惊讶:“峰大哥,你怎么来了?” 王峰居在她们草屋后面的森林里,平日以打猎为生,因是有一次她上山采药草而相识。 王峰同那个妇人打过招呼后,才跟她道:“你迟迟没有回来,宋蕙着急了,我便来看看。” 如此一说她才惊觉时间有些晚了,因为这莲藕季要过了,她想着多摘一些便耽搁些时间。 -- 第306页 匆匆赶回家时,远远便瞧见顾稚初张望的身影。 小舟靠岸时,顾稚初便跑了过来:“啊姐,你去了好久。” 她宽慰她的小妹:“今日那莲藕极好,我便多摘了些,无事的。” 可是顾稚初却不安极了,硬是要她一同上小市去去卖藕。 小市十分热闹,特别是卖东西的,从那掖外来的小贩早早便来占地方了,吆喝声四起,廊桥下有几只小船载着客穿过,河边上小贩便会吆喝着,那客扔上钱来,那小贩便将东西扔到那船上去。 顾锦书瞧着这热闹的市心情也好了些。 第214章 番外:锦书(叁) 王峰提了几只野兔与野鸡与莲藕摊摆一处。 川流不息的行人,每人脸上洋溢着惬意的笑容,熟识的人之间在互相打着招呼,帮忙呼着客人。 顾锦书怕她的模样吓到别人,却发现来问藕子的客人瞧她的目光并无异样…甚至还笑着问买野兔送莲藕吗?顾稚初连道买两只野兔送一个莲藕。 其实这样的生活也挺好…… 早市辰时一过便没有什么人了,廊桥边上的铺子开得越来越多。 顾稚初想吃面,于是三人便又进了家面铺。 听闻是家老字号的面铺,早早来吃面的人不少。 甚至有些大户人家的下人来打包,能得那些贵人们喜爱的,那定是不错的。 吃面期间,王峰跟她提议道,莲藕季过了,可以上山采些药草晒干来卖。 她也同意了。 他们说话时,顾稚初一直埋头吃面也不抬头,王峰瞥了她两眼,确定她不会理会后,从怀里掏出一支簪子,神色有些紧张:“这给你。” 顾锦书望着那简陋的簪子愣住了:“峰大哥,你……” “我…我觉得挺好看的,适合你。”被顾锦书盯着,他更加慌了:“没有别的意思……” 说着,他将那簪子望她桌前一推,起身跑了。 顾锦书望着那失措的背影跑出门外,又望了望桌上的簪子,簪子上有颗蓝珠子,倒也显得有些素雅。 顾稚初吃完了面抬起头,也望了望桌上的簪子。 她道:“啊姐若是喜欢,也未尝不可…” 顾锦书拿起了簪子,笑得有些温柔:“他竟喜欢我这模样。” 顾稚初蹙了眉:“啊姐很美,啊姐很好,比这世间所有的女子都美,本就得很多很多人喜欢。” 顾锦书手中握着那簪子,瞧着顾稚初:“好好好,啊姐知道了,你快点吃完,我们要走了。” 顾稚初努了努嘴:“啊姐,我们逛逛吧,晚些回去。” 顾锦书对于顾稚初想要逛街感到十分高兴,她一提便答应了。 两人吃完面已有好会了,那王峰许是先回去了,连着她们的莲藕箩筐也带走了。 两人沿着廊桥,一路东看看西看看,卖珠子饰品的甚多,那对边卖伞的铺子将色彩斑斓的雨伞打开用绳子挂在道上,远远瞧着如飘在空中,倒是十分好看。 穿过廊桥,到了那河岸边上,瞧见有人挑着那一扁担栗子经过,顾锦书拦下了人家。 顾稚初喜欢栗子,她想买些回去炒。 挑选之时,顾稚初在她旁道:“啊姐,你在这等我,我去对面买个东西。” “欸?小妹你……”顾锦书还未拦下她,人已经挤进人群中了。 她颇是无奈,追也不是,手边的栗子弃也不是,在那小贩的眼神下她还是选择了继续挑栗子。 她本是挑了不多,后来一想王峰帮了她们不少忙…也该给人家带一点。 王峰很好,只是她…不会留这里,她要带顾稚初偷偷回长安,她没有告诉顾稚初的一件事,她遇上了连城… 又想着给平日里颇是照顾她们两姐妹的邻居们带一些…… 一来而去,耽搁了不少时间。 顾稚初也未回来,在原地等了一会,她还是想着挤入这人海里去寻寻她吧,刚一提脚。 “顾锦书?”一道略带迟疑又不敢确定的女声。 那是夹杂在喧闹人声轻微的声音,可她听到了。 顾锦书身子一震,身体比反应更快,她已经回了头。 身后不远处的貌美女子,此时正震惊的瞧着她:“真的是你!” 她是谁……这人有些眼熟,她怎么会认识我! 顾锦书连回过头,有些惊慌,更惊慌的是她瞧见了那桥下对面布料铺子门口的顾稚初…正在朝她招手。 似乎在喊着:“阿姐,过来,我在这里……” 顾锦书想赶紧走,刚欲提脚。 “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身后的女声突然尖锐起来,且带着些不知为何的怨恨。 这个认知让顾锦书感到不妙,她扔了栗子拔腿欲跑,那后面的人便叫道:“抓住她!” 马车横穿而过,挡了她的路,也挡了她与顾稚初的视线,是以她跑了两步,便被后面的人抓住了。 被抓住的时候,她想的是:我的小妹不能被发现。 被打晕失去意识时,顾锦书想起那女子是何人…苏凤年的表妹-黄筱筱。 那年她是见过黄筱筱的,在桃花盛开的那个季节里见过她两回,黄筱筱同顾稚初的年龄相同,那年也还小,如今相貌上变了不少,才导致她认不出来人。 但是黄筱筱为何能一眼认出她?在她如此惊人的样貌下。 -- 第307页 -- -- 顾锦书醒来的时候在一间柴房里,被捆得很严实。 那时她想,黄筱筱要抓她紧长安邀功吗? 没想到这想法太天真了。 她不知被关了多久,许是好几个时辰,外面天都黑了,她心中无比担心顾稚初,怕她发现自己不见了会着急。 夜深的时候,黄筱筱才幽幽来见她,顾锦书不明白眼前的黄筱筱瞧她的眼神为何如此憎恶…… 事实上她们只在长安见过两回面。 “黄姑娘,你为何抓我?” 黄筱筱未答。 而是将视线落在她脸上,细细的瞧着,那厌恶的表情突然变得高兴起来,甚至哈哈哈大笑。 她问:“顾锦书,你的花容月貌呢?” “你竟落魄成这幅模样!哈哈哈哈哈。” “听说你家人都死了,你怎么还活着?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顾锦书微皱了眉,黄筱筱有些奇怪。 那黄筱筱又喃喃自语:“不知道表哥瞧见你这模样会是什么表情……” 闻言顾锦书心里一抽,她可以倘然接受自己毁容的面貌,却似乎无法接受苏凤年瞧见自己这模样。 她道:“黄姑娘…别告诉苏先生。” 黄筱筱那有些大的眼睛瞪得有些吓人:“你想见我表哥?你休想!我才不会让你见我表哥!我知道你这狐狸媚子想勾引我表哥!” 顾锦书见她反应过大,连道:“我没有,我不见他,黄姑娘你放了我吧,我会离开这里。” 但是黄筱筱好似听不进她半个字,盯着她的脸色越来越扭曲。 “你这贱人,我要给你教训!让你勾引我表哥!” 她接过丫鬟递过来的鞭子“啪”的一鞭子抽在顾锦书身上。 疼得顾锦书低叫一声,疼得她瞬间出了冷汗。 “你这阴魂不散的贱人!你不在长安好好呆着来掖内干什么!”黄筱筱一边抽一边念叨着,语气十分不善。 “啪!” 一连几鞭,全抽在顾锦书身上,身上的鞭痕很快就出来了,她一边躲着一边忍痛低哼着。 “黄…姑娘……” 顾锦书疼得要晕过去了,那鞭子还在不断落下,她疼得只能缩成一团,忍着眼泪不敢哭。 “我让你来掖内!我让你来寻我表哥!”黄筱筱咬牙切齿:“表哥是我的!谁也抢不走!包括你这个丑八怪!” 那最后一鞭落下时,顾锦书已经动弹不得,那脸上与额上被丑中的地方都在渗着血,那血滴落入她的眼睛里,如血泪般滴下。 一顿抽打下来,瞧见那顾锦书满身血痕,血肉模糊的模样,黄筱筱才心情好了不少,方扔了那鞭子。 而后行上前了两步,居高临下的瞧着她:“通敌叛国的逆贼之女竟然还活着…可真是稀奇事。” 顾锦书动了动手指,却无力开口了,她的身上是火辣辣的疼,喘口气都觉得疼。 她又阴阳怪气道:“自毁容貌,苟延残喘,顾大小姐真是坚强,若是我将你报上朝廷,你定要被处死。” 顾锦书不明白,为何黄筱筱如此待她,就算是他们眼中逆贼的女儿送上朝廷之罢,但是黄筱筱言语中十分厌恶憎恨她…… 她们之间甚至不熟识。 黄筱筱笑得纯真道:“不过我不会将你上报长安去的,反正你都是死,死我手里也一样,还能消我多年心头的大病。” 顾锦书转着眸子盯着她,嘴唇动了动,并未出声。 黄筱筱眨着那双大眼睛道:“你在问我为什么吗?” 那突然的温声柔语一转,她变得激动起来:“是你逼我的!” “你抢走了我唯一的表哥!明明这些年是我对他不离不弃,他却还一直惦记着你!听说你死了他不顾苏老爷子反对也要到长安去!”黄筱筱面目狰狞得甚可怕:“他好不容易答应要娶我了!你为什么还要出现?你为什么还活着?你应该死了才对!” 顾锦书脑子空了一下,啊…苏凤年啊…他惦记我过吗?他去长安了是吗?听闻了我死了他伤心吗? 说好的回长安便要娶我的…如今是你我都食言了。 狂躁过后黄筱筱又冷静了下来,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没事没事,我不会让表哥知道你还活着的,过两日我便要嫁给表哥了,到时候我就让你瞧着表哥娶我好不好?” 她说着那眉眼间的阴狠又烈了。 而那诡异毒辣的眼神盯得顾锦书心里一惊。 苏凤年终是要娶别的女子了,而她还要亲眼看着…顾锦书想笑,她不想苏凤年了可否?只想回家可好? 第215章 番外:锦书(肆) 顾锦书犹记得那年的黄筱筱,同顾稚初相仿的年龄,长得却比顾稚初瘦弱,且十分羞涩,便躲在苏凤年身后,偶尔望一眼苏凤年…如今想来那眼神竟藏着那般火热又疯狂的爱恋。 但是她的确想不到黄筱筱竟对她怨恨至此,甚至想杀她…… 她与苏凤年已无可能,几年未见又能有多大感情?黄筱筱为何如此不明是非…她已经要嫁给苏凤年了,她祝福便是了,又为何不放过她? 趟在那冰冷的地上时,柴房里一片昏暗,微有那清凉的月光透过窗户映了些光进来。 顾锦书蜷缩在角落,身子不停的抖,一抖身上哪处都疼,望着那地上的月光,只觉得冷。 -- 第308页 她只能想点别引开注意力,想她的妹妹如今是不是着急得不得了,找不到自己又该怎么办…… 如此想着又觉得难过不已,她们已经忍让退到这种地步了为何还不放过她们?也不曾怨恨上天对她们如此残忍,只想好好活着,可而今却连一条活路都不愿意给她。 她祈求上苍,若是她注定要死,能不能让她的小妹好好活着,不求快乐,但愿一生平安。 —— 掖内苏府这两日有喜事,但似乎不愿大肆宣扬,只是在大门外挂了两个大红灯笼。 有些消息灵通的人已悄然传开消息,苏府家主苏凤年要娶妻了,娶的何人?是那表亲表妹黄筱筱! 听着那河边洗妇人唠嗑,顾稚初并不关心那苏凤年要娶谁家的表妹,她只想知道她姐姐去了何处。 她一脚踩进了浅河里,鞋子小腿处都湿了,却只顾着问:“请问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身穿灰色衣服,脸颊上都有刀疤的瘦弱女子?” “脸上有刀疤?是那在水一方河岸边上的采藕女吗?”有妇人问。 顾稚初连连点头:“对对对!你这两日见过她吗?她是我姐姐!” 那妇人想了想:“这两日啊?那倒没有。” 前几日倒是见过她与一位贵气的小郎君在河边说话。 听到那妇人的话,顾稚初茫然极了,她已经找了一天一夜了,啊姐究竟去了何处…为何突然就不见了?她是不是遇到了危险,才会舍了那满地的栗子。 她不愿意去想姐姐出了事,只愿意相信她只是有急事离开了那么一会。 但是…她想在这世上有比她更重要的急事吗? 这一日一夜的她逢人便问可曾见过她的啊姐,却没一人见过。 她拖着湿透了沉重的双脚,一步步走回家里,她昨天与今天都去了王峰家里看过了,他并没有回来。 她坐在门口的石头上,望着那一望无际的芦苇,飘絮随风而起。 阿姐会回来的,她这样想。 会回来的。 黄昏时,那天边染了一片红,对岸的婶婶提着两条草鱼挂在了门边上:“小蕙啊,你姐姐还没回来啊?” 顾稚初呆呆的抬首望她,摇了摇头:“你瞧见我阿姐了吗?” “我没瞧见啊,那小卿也真是的,出门也不打声招呼。”她念叨着:“是不是进城去了?” 顾稚初皱起了眉头:“进城?” “是啊,明日咱们那苏先生成亲,方才那未来夫人在城内分喜糖呢,只要想要都能去排队领呢,怪热闹的。”那婶婶道:“那人多你可以打听打听是吧,咱们这掖内也不大,找个人不难的。” 顾稚初闻言,起身就跑。 完全不听那婶婶在道:“哎呀,小蕙!婶婶就这么跟你说说,你这会进城都天黑了,哪还有什么人啊!明日再去!” 顾稚初可不听,她心里太不安了,左眼皮一直在跳。 她便那么跑着,摔在地上以后又匆匆爬了起来继续跑。 太阳完全落下,月亮升起,路上的人已经渐少,整座城起了点点烛光,城道上已经没有人了。 顾稚初站在街上,望着那无边的昏暗,大声叫喊:“啊姐!” 只有寂静。 “啊姐!你在哪里?”她的声音带上了些哭腔。 今夜月色无光,到处是黑暗一片,风也格外的冷,吹得人透心的冷,冷得顾稚初无力的跌坐在昏暗的街道上,那身影悲凉又绝望。 月色也冷,冷得顾锦书想哭,她依旧摊在那柴房地上,这一日未有人来瞧过她,也不曾送吃食给她。 她又渴又饿,头晕脑胀,是以有人偷偷推门进门时,她听到声音也无暇顾及。 进来的人小心翼翼的挪到她身上,低着声:“宋卿……” 这声音……她眼皮子掀了掀,那隐约的五官是“峰…大哥……是你吗?” “是我。”王峰瞧着她满身血痕,声音微抖:“他们打你了!这群禽兽!” 这一身血他都不敢碰,顾锦书无力动弹,只是扯了扯嘴角:“峰大哥…我小妹她……” “小蕙她在找你,我没有告诉她你在这里,我知道你不想让她担心。”王峰道:“我会救你出去的,别怕。” 如此她就放心了,顾锦书痛苦的侧了侧首,她的嘴角干裂起皮,说话也痛苦:“不…峰大哥,你求你一件事,帮我将小蕙送走,让她回长安。” 王峰不理解她为何说这个,他压着声音道:“别说这个,我的时间不多,他们很快回来了,我带你出去。” “不…我不能走……他们知道我没死。”顾锦书说着,眼泪便下来了:“不能让他们发现小蕙,峰大哥,我求你了求你了……” 王峰听到了外面不远处似乎传来了说话声,他着急道:“宋卿,你在说什么?有人要杀你们吗?那你们可以走,走得远远的,谁也找不到你们不就好了吗?” 不可以……若是黄筱筱上报了长安去,她们在这天下便没有了栖身之所,且一直被追杀。 顾锦书从怀里掏出一支簪子:“峰…大哥,你别问了,我只求你这件事,你也别告诉小蕙我在这里,你将她送去长安找连城,你打晕她也好捆了她也好,让她离开掖内。” 那簪子沾上了她的血,顾锦书将簪子放入他手中,眼角闪着泪光:“王峰大哥之恩,顾家长女顾锦书来世涌泉相报。” -- 第309页 王峰愣了愣,望那带血的簪子好一会咬牙:“你等我,我会回来救你的!” 外面的脚步声渐近,王峰紧紧握了一下她的书,起身而去。 顾锦书便望着王峰的身影窜出门外,心中压着的石头才落下了。 她可以坦然赴死,只要她的妹妹平安无事。 门又一次被推开时,进来了三两人,他们厌恶的瞧她:“夫人说了明日苏府大喜之日,不宜见血,今日就将人处理了。” “是!” 顾锦书闭着眼,任人摆布。 那些人将她抓起,扛在肩上,出了柴房。 她想起了那日长安城外,她们去送远去萧关的父亲和兄长,还有那望不到尽头的顾家军队。 那日风很冷,父亲将她的披风上的白绒帽子给戴上,一边道着:“这些年辛苦你了,待爹和你大哥这次从萧关回来,便去辞了这官职,到时候啊便带着你和稚初去游山玩水,这府中的事物便让你大哥和之恒那小子去管。” 顾之恒听着,连道:“府中有大哥足已,儿要陪在父亲啊姐身边效犬马之劳。” 顾稚初翻了个白眼道:“二哥哥,爹爹没说带你去!” 于是两人便争论起来了,她觉得无奈,对着父亲道:“女儿不辛苦,但是父亲说话也要算话,父亲和大哥早日平安归来,女儿就在家好好等着。” 父亲爽朗一声,应道:“好。” 可是父亲失约了,他们都没有回来。 那长安城外,再没有他们的身影,只有那些咒骂声,诅咒声,怨恨声…在咒骂顾家是卖国贼。 其实她也很累…… 她没坚持住,昏睡了过去。 -- 顾锦书是被滚烫的茶水泼醒的,疼得她在一个激灵而起,身子颤抖着,低声痛苦哼哧着。 “顾锦书!快来瞧瞧,这是我与我表哥的婚房,待明日他一回来我们便会成亲。”黄筱筱站在她跟前,神色激动:“他会在这里掀开我的红盖头,我会成为他真正的妻子,再也没有人能抢走他了……” 顾锦书缓缓挣开了眼,才看清这是一间红光映辉的喜房,床头挂着那大红缎,而那大红的囍字贴在窗上。 她愣了愣神却没有说话,全身上下的疼似乎都不及心口这瞬间来得疼。 黄筱筱半弯了身下来,靠近了许多盯着顾锦书:“你嫉妒吗?你伤心吗?” 顾锦书忍着脸上的疼,语气很轻:“黄…筱筱,我不嫉妒,我也不伤心,你放我走,我同苏…凤年没有半点关系……” 闻言,黄筱筱得意的脸色一变,眉眼间都是阴冷。 她的声音尖锐得十分刺耳:“骗子骗子!我才不会那么傻相信你的话!我不会放你走的,这几年我做梦都想你死,好不容易听到你死的消息了,你又阴魂不散的出现了!我受够了!,我受够了!我要亲手弄死你我才安心!” 顾锦书意识到黄筱筱有些不对劲…… “不,黄…筱筱,你听我说……”顾锦书挣扎着想起身。 “嘘~”黄筱筱却打断她,声音压得低低:“你听我说。” 顾锦书的手在不受控制的抖。 她衣袖的手握紧了拳头,脸上是怨恨:“每次看到表哥望着长安的方向在想你的时候,我便忍不住在心中将你一次又一次的千刀万剐,其实我本来挺喜欢你的,长得漂亮人又温柔…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媚惑表哥!你勾引表哥…我便不能放过你。” 苏凤年想她? 顾锦书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黄筱筱你杀了我没有用,若是苏凤年知道了……” “啪!” 顾锦书话未完,黄筱筱抬手打了她一巴掌:“你闭嘴!谁让你提我表哥的名字!” 顾锦书被打得脑袋一阵发蒙,回过神来,只觉得心中悲凉不已。 那盈满眶的泪水忍着没有落下来。 那方黄筱筱敛了那凶狠表情,瞧着顾锦书的狼狈模样心情好了不少:“你不是喜欢我表哥吗?那我就要让你明日看着我表哥娶我,与我成为夫妻。” 她露了笑容,乍一看那笑十分纯良。 声音也是柔柔温和的:“所以我想了许久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你看那里~我将你藏在那堵墙里,表哥不会知道,而我又能让你以后每日每夜看着我跟我表哥恩恩爱爱,琴瑟和鸣~你说这个法子好不好?” 顾锦书侧过首看黄筱筱手指的方向,那里间的地上还堆了不少砖块,而被书架子半挡住的后面拆了小半面墙,露出了黑乎乎的里墙,那是一个不小的墙内夹缝…… 意识到黄筱筱要做什么的时候…… 顾锦书神色一变,眼里满是惊慌,她往后挪了挪…… “不…不…黄筱筱!你直接杀我了!” “不~”黄筱筱勾着唇:“来人,将她手脚全钉进墙里!” 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顾锦书连想一下都害怕得全身发抖。 求生已然无望…… 那些人过来的时候,她用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而后一头狠狠撞向墙边。 “拦住她!”黄筱筱冷着脸色喊叫道。 死是什么样的感觉? 那是松了一口气,终于解脱了的想法。 瘫软在地时,她能感觉头上的血不停在流失,她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 比起更可怕的屈辱,现在已经很庆幸了。 -- 第310页 闭上眼之际,她似乎看到了父亲,母亲,兄长和弟弟,她终于能与家人团聚了。 只是很抱歉啊…我的小妹,留你一人…… “只剩一口气……” “死了也要给我封进墙里!” 最后她还是听到了那一道充满怨恨与恶毒的声音。 那是她生命的最后听到的话。 - 顾家有女,来自长安,死在遥远的一方。 在那繁华盛里世欣欣向荣,有过无数荣光与尊贵。 她那短暂的一生里遗憾,怨念很多,期盼也有,那份念念不忘的期盼…是有个先生说过回长安的时候,便会娶她。 第216章 番外:顾稚初(壹) 顾稚初醒来的时候正在马车上,她恍了回神才想起她昏睡前发生了什么事。 她昨夜被王峰打晕了… 那时她在掖内城里找啊姐时遇到了王峰,她着急问他可知她的阿姐在何处? 他却道:“你姐姐让你去长安,离开掖内。” 顾稚初却高兴的抓着他的手:“你知道她在哪里是吗?你快带我去找她!” 王峰却不为所动,神色沉重:“你去长安,我会救出她的。” “救?”顾稚初紧张问:“阿姐被人抓了?谁抓了她,我要去救!我们快走!” 王峰后退了一步,望着她:“宋蕙,听你姐姐话。” 顾稚初蓦地神色一冷,盯着他瞧:“峰大哥,你知道我姐姐在哪却不告诉我?” 王峰瞧她那架势似乎要动手,转而一道,手一指:“在那边。” 顾稚初视线一移,转过头去,下一刻便觉后颈一痛,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她便在这马车上了。 啊姐! 她猛的坐起,掀开帘子不顾马车还在咕噜咕噜的走便越下车,转身便跑。 身后隐隐中有人在喊:“欸!你怎么走了!还去不去长安了?” 顾稚初不明白王峰为何说啊姐让她回长安,她怎么能独自一人回长安呢? 跑了一会,她抢了路人的小马驹,一路飞奔回去,找到啊姐之前要找到王峰。 可她没想到她赶回在水一方时,瞧见的是却是只剩一口气的王峰。 在那河边上,那些面熟的邻居们围着他,一个个抹着眼泪在抽泣。 顾稚初半跪在他身边,瞧着他全身软绵绵,神色恍惚的状态,嘴角颤抖着:“发生……什么事了?峰大哥这是怎么了?” 这满身的伤痕累累触目惊心。 “是那杀千刀的苏家人干的!他们说王峰闯进府里行凶,便将他打成这个样子扔了出来,大家伙瞧见了才把他偷偷拉回来。”有人接话道。 苏府…… 对岸的婶婶捂着脸:“那苏家的新夫人简直丧心病狂,下这么狠的手就是要他命啊。” “迟早遭天谴啊他们!要是苏先生在掖内他心地宽厚怎会让这种事发生……” 顾稚初摇了摇王峰的手肘,声音颤颤:“峰大哥……我啊姐在哪里?” 只是碰一碰她的手沾上了血,湿黏黏的。 “峰大哥…” 王峰那涣散的瞳孔动了动,好一会才移过视线落在顾稚初脸上,认出了来人,嘴唇微微颤动…… 顾稚初连趴下:“峰大哥,你说你说。” 他那声音极低,又十分吃力:“宋…卿…苏府……” 顾稚初闻言,激动道:“苏府?你是说我姐姐在苏府是吗?峰大哥你……” 那王峰睁着眼睛,几字说完已是一动不动了。 顾稚初心中一紧:“峰大哥,你醒醒……” 周围的人围着一个个在低泣… 顾稚初眼圈一红,忍下心里的难受,起了身往城里的方向跑去。 “小蕙你要去哪里?你回来啊!” 身后人的呼唤声也不能让她回首。 苏府……是苏凤年的家,是啊姐喜欢的人所在的地方,是啊姐时常张望的方向。 我骑着小马驹,一路飞奔进城,惊扰了不少街市上的人,引来不少咒骂。 快到苏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弃马奔走,翻墙进了苏府。 府里张灯结彩,我记起今天苏府今日办喜,但是很安静…没有喜事该有的热闹,反而是很冷清。 我不想同这里的人起冲突,我只想找到我的啊姐,带走她。 我在府中绕了许久,才遇上两个下人,两人从井里打了两桶水,然后提着绕过后院。 我跟着两人,打算挟持问话。 很快两人进了间小屋。 我站在门外,听声响是在抹地,不过…那门一打开我似乎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擦地,血腥味…我心中极度不安之时,听得里面两人在低语。 “今日是大吉之日…这满屋子的血是不是太晦气了。” “诶,这已经是第二起了,昨夜大半夜我就来洗过,和这差不多。” “那到时候家主回来若是发现了…会不会连及咱们啊?” “家主仁慈,若是到时候家主发现表小姐接连打死了两个人定是要发怒的。” 两个人?我心里一紧。 “我倒希望家主不要那么快回来……” “为什么?” “我不希望家主娶表小姐…表小姐性子……你知道的,府里的人都怕极了她。” “诶,别说别说……”那声音又压低了。 -- 第311页 一会便听得一丫鬟道:“我再去提桶水来。” 我刚欲进去,便听得此言,连越上了屋檐。 屋里只剩下一个,更好问话。 进到屋里的血腥味更重,地上的那半桶清水也变成了血色,丫鬟背对着顾稚初在擦地。 顾稚初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后,冰冷的匕首抵上她的后颈处。 “别出声,否则我让你再也开不了口!”顾稚初压着低低的声音道。 丫鬟手上的抹地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整个身子僵住了。 声音抖得厉害:“呜,别…别杀我,我不出声不出声。” 顾稚初警告道:“不要刷花招,我问话你最好如实答来,那样我便不会伤害你。” 丫鬟连点头:“好好好!” “我问你,你们是不是抓了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女子?” 丫鬟哆嗦着身子:“小的…小的不知道啊……” “说实话!”她将那匕首尖往她后颈处又抵了抵。 丫鬟带着惊恐的语气:“别杀我!小的是真的不知道啊!夫人这两日是抓了人回来,但是小的不是夫人身边人,没瞧见抓的什么人。” “夫人?”我问。 丫鬟慌极了:“对对对,今天也是我们家主和夫人大婚,但是家主出门了一直还没回来……哦对,今日有个男的闯进府里被夫人勒令打死了,就在这屋打的!” 打的这满地的血…是王峰大哥。 那她的啊姐呢! 苏凤年是苏家家主,那些夫人是他的妻子? 是她抓了姐姐…… 她问:“你们夫人叫什么名字?” “夫人闺名是黄筱筱…” 黄筱筱?黄筱筱!她记得这个人,她是认得啊姐的! 顾稚初心中越发的慌。 那丫鬟又突然想起什么,道:“我想起来了,听说昨日夫人从外面抓了个女子回来…被囚在这柴房里…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啊姐…… 顾稚初着急问:“那她人呢?如今被关何处?” 丫鬟迟疑了好一会。 “说啊!” “听说…打死了,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那一刻我浑身冰冷,仿佛如置冰窟…… ------ 夜色越发深了,那月色落在身上竟是无比的冷,冷到骨子里去,冷到她双手都在抖。 她的阿姐,被困在那昏暗的小屋子里是不是也觉得那月色很冷…是不是也曾绝望的期盼着她能来救她? 她的胸口,一抽一抽的疼得极厉害。 以后她就没有啊姐了,什么也没有了。 从此孑然一身,踽踽独行…过那行尸走肉的日子?不,她不可以。 她打晕了丫鬟,朝黄筱筱所在的院子而去。 脑子中只有一个想法:杀了她,杀了那些人…啊姐所受的痛苦在他们身上百遍千遍的讨回来! 苏府里依旧安静…找到黄筱所在的院子时,她隐隐听到了些说话声。 她摸了过去,那小池边有两个丫鬟打扮的下人,趁两人说话没有注意,她摸到身后,抬手就劈了其中一个后颈,晕倒倒下之际,另个丫鬟回过身来。 “阿……”那到了喉咙边的尖叫声在看到眼前的尖刃时又压了回去。 “不要杀我…女侠,不要杀我!” 顾稚初冷着声:“黄筱筱在哪?” 丫鬟哆嗦了一下:“夫人…夫人……” “你想死吗?”顾稚初将匕首往前推送了几分,刀尖抵上她的脖颈处,有血珠渗了出来…… 她蓦地的跪下了:“不不,小人不想,夫人在那间房里!” 语落,顾稚初便一掌劈晕了她。 丫鬟软软倒在地上。 “什么人?”一道男声突起。 顾稚初转过身,便被迎面而来的一拳打中了腹中,一连退了好几步。 那突然出现的男人是个仆从打扮…她还以为这苏府的人都死光了…来得甚好。 她握紧了手中匕首,脚下一点,越上前几步,手中的匕首直击那人腹中。 那人看到匕首吓了一跳,身子一收,往旁边跌了半步,匕首划过他的腹中,划破了衣衫,渗了些血丝出来。 顾稚初没有丝毫犹豫,拽过其手,直接一个过肩摔。 男人重重摔在地上,刚欲爬起来,顾稚初的匕首已经插入地上,侧贴着他的脖颈,那冷冽的刀锋让他冒了一头冷汗。 顾稚初压着他,那双布满红血丝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他:“你是黄筱筱院里的人?” “是…呃…” 那人刚一开口,顾稚初握着的匕首便狠狠一侧划过,那瞬间涌出来的热血喷得顾稚初一脸。 而后她才拿着匕首起了身,望着那男仆从捂着脖颈脸色惊恐的挣扎着,很快便没气了…… 看着那脖颈的血流入地上的泥土里,顾稚初才觉得解气了些。 就是如此,他们都该死! -顾稚初越过地上的尸体,直接朝黄筱筱的院子里走去,刚踏进院子,那院子里的两个丫鬟迎面而来:“干什么的?” 刚问完,仔细瞧见了顾稚初的模样,瞬间惊吓出声:“啊!” 顾稚初几步上前,抬手就将那尖叫的丫鬟脖子扼住。 丫鬟眼里满是惊恐,双手无力的拍打着顾稚初的手臂。 另一丫鬟吓得跌倒在地,嘴来还嚷着:“有刺客!” -- 第312页 顾稚初抿紧了唇,那丫鬟的面色涨得极红,瞳孔在逐渐涣散,最终顾稚初松开了手,将人推了一边去。 此时而那紧闭的房门打开了,顾稚初抬首望去,那房门处站着穿一身喜服的黄筱筱,她那精致的小脸此刻甚为惊慌。 瞧着一身血的顾稚初更是如同见了恶魔一般,吓得跌倒在地:“啊!” “刺客!” 府中的灯火很快亮了起来,夹杂着些喧哗声和脚步声。 “有刺客!” 听到那些声响时,顾稚初没有在意,她飞快闪进屋里,将门一关。 转身迎面而来的是一个花瓶,顾稚初侧身躲过,那花瓶便砸在了门上,碎了一地。 门外是丫鬟着急的拍门声:“夫人!夫人!” 顾稚初躲过后,冷眼静看着黄筱筱。 黄筱筱躲在里间,惊恐的望着她:“你要干什么?” 顾稚初没有说话,而是解了绑在腰间的一个罐子,此前,她溜了一圈到了厨房,提了一罐子火油…… 而后缓缓行了过去,里面与外间实际上就隔了一层垂帘,她面无表情的解了那罐子的木塞子,沿着那边一点点的倒…… 黄筱筱吓坏了:“你做什么你做什么?” 这般狼狈无半分新娘子的姿态了。 “快来人快来人!”她嘶声竭力的叫。 已经有人在踢门了。 倒完以后,顾稚初扔了那那罐子,侧眼看那桌子上红烛,烛光微跃。 这本该是我姐姐的,她想。 顾稚初拿起了那红烛,才侧过首望黄筱筱,眼神冰冷血红:“我一直便不喜欢你,早知今日,当初在那湖边我便不该救你。” 黄筱筱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认出她是谁:“顾小四!你是顾小四!你也没死你活着!” 顾小四……这个名字也好久没人这样叫她了。 顾稚初拿着红烛靠近了那凉子,烛蜡滴到她手上,她仿佛没有知觉般感觉不到疼。 黄筱筱瞧见顾稚初并没有因为她认出而恐慌,反而手上动作不停,尖叫着:“你要烧死我?顾稚初你疯了!不…不…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闻言,顾稚初突然失控尖声“我本来就没想活!” 说着,那红烛往那薄纱垂帘一抵,薄纱瞬间就着了…手上一松,那红烛落地,地上浇满了火油触火及着。 在黄筱筱的尖叫声中,那火如火龙一般窜起,瞬间燃开了来…… 那门同时也被踢开了来,冲进来的人瞬间朝顾稚初扑过来。 顾稚初身影一侧,手中的匕首一转,当即刀尖见血。 那扑过去要冲进去要进去救黄筱的人也被顾稚初拉了回来,手肘一击后心,拽住后领将人直接推了回去。 那方里间的火在蔓延,在燃烧,黄筱筱在尖叫,在咒骂。 而后顾稚初听到了黄筱筱道:“顾稚初,我知道你是为你姐姐来的!我告诉你她已经死了!她的尸首也已经被我拉去喂狗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贱人! 顾稚初咽下喉中涌上去的血,险些没昏了过去…她想冲进去直接杀了她,可那样太便宜了她… 进来人的一边来抓她,一边要冲进去救黄筱筱,顾稚初便挡在那处中间。 谁过来便杀谁,她下手十分狠辣,跟不要命似的。 可她本就是孤注一掷… 一身的血,有别人的,有自己的。 身上都是伤,没有一处好的。 可她仿佛感觉不到疼,那些木棍打在身上她哼都不哼一声,便拿着那匕首,将那靠近的人割喉。 “咳咳咳,你们这些废物,快杀了她!”黄筱筱的声音还在传来:“把我救出去!咳咳咳。” 那火不仅烧得里间,连着外间都烧了出来,大火哗哗的燃起来,很快连屋顶都是一层火。 顾稚初勾了勾唇,却在笑,那笑透着无比的凄凉与绝望。 剩下的仆从们相视一眼,一鼓作气全冲了上去。 顾稚初握了握匕首,手心已被磨出来血,但心里的疼痛大过身上的疼痛时,她便觉得她不会倒下。 眼里的杀意如火旺盛,脚下一滑,似浮光掠影般窜了上去…… 第217章 番外:顾稚初(完结) 天微微亮时,顾稚初一人失神的走在掖外的小道上。 她十分狼狈,身上脸上都是伤,衣服与头发全是湿的,她神色迷茫,仿行尸走肉般走得踉踉跄跄。 有迎面而来的马车,赶车的问她:“欸,你还去不去长安啊,我钱都收了你不去我可不退的啊。” 顾稚初掀了掀瞧他,好一会才应:“去…” -- 去长安的路上很远,远得她以为自己回不去了。 长安是她的家,她如今什么都没有,唯独长安有过去的回忆…… 半昏半醒间她总觉得爹爹,大哥,啊姐,顾之恒就在长安等着她回去。 蓦然醒来,发觉只是梦一场,只能咬着手臂无声的哭。 在回长安的路上每日如此的循环,如此的琢磨着她。 ~ 长安什么也没变,依旧是那热闹喧哗模样。 她无处可去,走到那被封了的顾将军府,翻了墙回到了那已经破败的院子,那一刻,她才觉得安心了些。 仿佛爹爹,哥哥,啊姐都在这里。 几次梦里恍惚,她都分不清虚假。 -- 第313页 那几日里,她有时坐在那面墙下望着天空发呆,不知自己她该做什么,她好想好想顾之恒,好想好想爹爹…… 越想便觉得自己要窒息了,只能将缩成一团,小声的抽泣着。 寻了个天气不错的日子,她寻了条白绫。 她既没有那个能力帮爹爹报仇,也没有勇气独自生活,她坚持不下去了。 她走进屋里,她瞧见了屋里墙上挂着的画,那是顾之恒给她的画,只是一幅画着她背影的丹青图,那时顾之恒名声籍甚,她缠着顾之恒给她画幅画,还特别在那小池旁的大石头上摆了个姿势。 顾之恒倒是十分认真的给她画了,却画出来这么一张只有背影和绿竹的画,画不符实。 想着想着,她的泪水便落了下来。 她搬来了凳子,在柱子上绑好了白绫,临上吊之时,听到了那炮仗锣鼓声…… 隔壁今日喜事,那敲锣打鼓喧天甚是欢喜热闹。 上官连城娶亲,是何等欢事,连整个长安城都洋溢着喜气,可那欢喜气息并没有渲染到这昏暗的院子里。 她下了凳子出了屋,望着那墙角处偷偷探出的红梅,愣了许久。 原来冬日来了,怪不得这么冷。 在掖内时听闻他如今是郡王了,还同那高官贵女订了亲,也听闻那贵女温柔贤淑,是一等的妻子。 事实上她已是许久不曾想起他,连着他的模样似乎都有些模糊。 他待我好吗?他喜欢过我吗?那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曾是哥哥们认为的世间最好的郎君,是她要嫁的人。 他现在要娶别的女子了,她嫉妒吗?或许吧。 可她也没有忘记那夜里冲进顾府里的昭王将士,杀了她欢喜的丫鬟仆从们,杀了她的欢叔…… 他去洲河前,并没有来同她告别,他知道那或许是最后一面吗? 她不敢想下去… 她抬起手来,看着手上戴着的翡翠玉镯子,那是上官连城去洲河时让白辞给她的盒子里面装着的东西。 太讽刺了… 她以为他要有点喜欢的她了…她也都不怨他去洲河不告诉她了…她都…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心里的怨恨盖过了理智,在那刻觉得若是她杀了上官连城,是不是便算是对泉下父亲,兄长的一个交代,是不是就有脸能去见他们了? 她抽出了匕首,望着手中闪着银光的匕首在微微发抖。 杀了他,是他的错,杀了他,是他抛弃你了,杀了他,是他杀害了顾家的人。 脑海里一直在嚷着杀了他。 杀了他,就能报仇了。 她那般鬼使神差,那般怨恨他,那般恨不得他去死。 - 今日是好日子,暖阳和煦,清风徐徐。 长安城里异常热闹,瑾瑜王爷娶亲,十里红妆,锣鼓炮竹喧天。 来祝贺的人都在感叹:“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啊。” 这郡王妃名唤赵钥,乃是当今皇后的妹妹,身份不低,听说长得也是如花似玉,瑾瑜王爷对其是一见钟情,求得皇上赐婚,才成就了这么一段佳话。 这婚礼自也是办得十分盛大隆重。 就是当天这喜糖也是分了满城的街道。 三拜之后,新娘子被送入喜房,新郎上官连城便被拉着灌酒,一向冷漠不爱的人在今天终于挂了笑。 那一份喜庆热闹从白天到夜里。 到了夜里,明月高照,那月光亮得能照路。 墙的那边,顾稚初听了一天的鼓乐齐鸣,正到了这一刻,她心里反而很平静。 我熟练的翻过墙,这次墙的那边再也没有我期盼见到的人了。 我小心翼翼的推开贴着囍字的门,屋里的龙凤红烛微微跃动,映得我的脸微亮。 床边上坐着个披红盖头着霞帔的新娘子,只瞧着那身姿,便知定是个妙丽女子。 这是上官连城的新娘子,真瞧见的时候,反而觉得不真实,自我喜欢上官连城开始,便理所当然的觉得他日后是要娶我的,他娶了别的女子,此时那女子便在我眼前。 我好像做了一场梦,一场噩梦。 那新娘子听到来人的脚步声,似乎有些拘谨,那手指紧紧握着,她是欢喜紧张又羞涩的吧…… 可我不是上官连城,我抬手便劈晕了她。 她倒在了床上,露了红盖头下的花容月貌,肤如凝脂,眉如羽,娇面映桃花。 是个绝色佳人,与上官连城是一对璧人。 没耽误一会,我脱下了自己衣衫,换上了她的凤冠霞帔,将她藏入了床底下。 而后盖上红盖头,低眉垂眼沿床坐,冰冷的匕首贴着手臂藏在袖中。 垂着首,我瞧见了那龙凤烛影摇红将自己倒映在地上的身影拉得有些扭曲。 这的确像一场梦,兜兜转转我不还是在这红盖头下吗? 不看结果不看过程,我这会是像上官连城的新娘子,如此想着便自己如果无药可救。 屋外的脚步声响起… 很快来人推开了门进来,只是踏进房以后他好一会没动,许久才关上了门。 那淡淡的酒味在屋里散开,飘进了她的鼻子,顾稚初心中一紧。 奇怪的是…上官连城进屋后并没有行过来,而是行了一旁坐下,也没有出声,反而倒起了茶水喝…… -- 第314页 上官连城的视线似乎落在了她身上,望了好一会。 顾稚初袖中的拳头悄悄握紧。 上官连城起身,缓缓行了过来,顾稚初低眸看到了他的绣着金线的鞋子在她跟前停下。 蓦地被掀开的红盖头,落下之时顾稚初抬首对跟前的人对上视线。 上官连城微漠的神色瞬间裂开,眼里有惊讶…以及些欣喜? 冷光一闪,接着是那刀剑入肉的声音,顾稚初冷漠的望着他,在上官连城神色惊愕之时,又将那匕首往前一用推,那血自她的手循着手臂流得衣袖都是。 她起了身将他推倒在地,冷眼将他瞧着,上官连城抓住了她的裙角,脸色惨白无血色,薄唇轻启:“稚初……” 他那声音一出,顾稚初的眼泪便不受控制的滑下。 “别走…”他那极低的声音带着祈求的意味,顾稚初垂眼看他,他已然失去了意识。 他大概是死了吧。 她又笑又哭,这应该是件高兴的事,怎就这么难过呢?踉踉跄跄的出屋,她又回了她的院子,翻墙之时几乎是摔着下来的。 推开门,屋上中间的那根大圆柱子上的条白绫还系着。 她擦干了眼泪,告诉自己一切都结束了。 站上凳子后,她踢倒了桌上的蜡烛。 那烛火倒下之后开始循着桌子烧起,她知道那不大的火苗很快会变成熊熊烈火烧毁了这里,烧毁了她,烧毁一切。 她闭上了眼睛,踢掉了凳子…… -番外完 -----插播一个小彩蛋--- --补一个连城哥哥的-- 废弃许久的顾府昨天突然失火了,好在那火势不大,也没烧得多厉害,也没烧到那隔壁的昭王府去,听闻只是烧了顾府里一屋子而已。 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昨夜还发生了一件大事,昨日刚成亲的瑾瑜王妃赵钥在新婚之夜暴毙而亡,引得长安城内人人唏嘘不已。 暴毙原因不知,只知那王爷受不了这个打击已经昏迷在床了。 而此时的上官连城站在那烧得如同废墟的屋前,脸上血色全无,整个人摇摇欲坠。 “王爷……” 他身后站着一个简装的妙丽女子,正担忧的瞧着他,考虑要不要上去扶着他。 上官连钰从墙的那边越了过来,瞧着上官连城的脸色不是很高兴,皱紧了眉头。 却没有说什么,而是对着那女子:“赵小姐,马车已经备好,城外也安排了人接应,你夫君也在。” 女子闻言,十分欣喜,朝他行了大礼,望了望上官连城,又朝他行了礼:“多谢两位王爷,此恩重如山,赵钥此生定不敢忘,来世做牛做马相报。” 上官连钰点了点头:“赵小姐不必客气,你先走吧莫让城外的人等急了,” 赵钥连点头道:“那赵钥先告辞了……” 赵钥一走,上官连城便无力的跪坐在地,双眼血红,眼里泪光闪烁。 一会后他终是没忍住,紧紧咬着虎牙压抑着哭声…… 上官连钰行到他身后,叹了口气:“你已然尽力。” 那时在洲河被困,在决定拼死一搏送他出来时,他这个傲气的弟弟跪在他身前:“大哥,从小到大我从未求过你什么,这次我求你一定要救她!我求你……” 那时他应下:“我答应你出去后救她,但你也要活着等我。” 后来,他回长安收到消息时,便立即请旨一起除掉顾家余孽,借机让王府将士配合顾欢放走了两姐妹,又用尸体作假充了那两姐妹的尸首。 原以为一切……若知如此,死在那个灭门雨夜,是不是反而少了许多痛苦? ---真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