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嫁权臣:此生岂服输》 第1页 [古装迷情] 《错嫁权臣:此生岂服输》作者:淼仔【完结】 贬往北地的岳家为返回京城而努力,没有儿子,就倚仗姑娘。 岳繁京本不想发表意见,但抓阄定下终身,让她万难忍耐。 此生? 岂服输。 她有青梅竹马的少年。 又有承担自己的志气。 亲事不和谐,一走了之。在竹马少年的协助下,岳繁京成为家中第一个踏上京城的人。 英王李威微笑:花轿已备,洞房待卿,来的好。 ...... 英王李威相不中岳家的姑娘,身份不高,名声不妥,长得.....还行。但问题是,繁京姑娘从没有拿正眼看过他。 直到有一天,他知道岳家姑娘抓阄的结果,心动......就在一瞬间。 本文一V一。 第一章 幽塞岳家 幽塞这个地方,位于整个版图的极西北方。城池像一只稚嫩的小脚丫,自边境线横空而出突兀而现,把西北大片的森林挡在国门之外。也因此,下雪的时候虽然披霜,但风让挡住大半,和边境线上其它城池相比,倒不算最寒冷。 城北角的岳家里,岳繁京走出自己闺房门,望一望鹅毛般飘落的雪花,只随意的把身上娇黄雪衣拂一拂,并没有扣紧衣领。 小丫头春枝从身后走上来,说着:“姑娘停一步儿可好?”等到岳繁京停下来,春枝伸出她冻的有些微红的手,为岳繁京把雪衣拉紧。 岳繁京没有夸奖,反而用嗔怪的眼神的望着春枝的红萝卜手:“你又做下什么了不得的活计,又要把手冻伤?” 春枝见问,嘻嘻的笑出两颗小虎牙,缩回手在袖子里渥里,先没有回答,而是催着岳繁京快走:“老太太叫呢,像是又有大消息了。” 主仆重新上路,对着上房,那是岳老夫人的住处走去,春枝边走边解释。 “厨房里弄劈柴,我路过见到,可不就帮个忙儿。再说烧成炭火,咱们房里也用呢。” “这也罢了,城外的邻居就是树,冬天用柴很方便,但你只帮个弄成炭火的忙吧。如果吃力为难的事情,你可别去。”岳繁京的面色稍转霁色。 春枝点着头答应,她的个头儿还小,力气也不足,春枝听得懂繁京姑娘交待她的意思。 怕她刻意经手做不下来的事情,倒不好。 此时周围没有人,只有一片大雪陪着主仆,春枝压低嗓音着笑,又道:“我可没有白帮,厨房里管事大娘对我说,老太太亲口说的,这个冬天的炭火,咱们房里的还是多多的那份儿。” 这是句好话儿,岳繁京出自礼敬于说话的岳老夫人,也得有所表示,她就微微一笑,再加上颔首。 春枝就快活了,以为自己的这话,真的是了不起的大消息,想也不想的往下说起来:“其实要我说嘛,多给姑娘再多的照顾也是应该,别房的姑娘们都有父有母,说说笑笑的,冬天怎么会冷?咱们这房没有五爷也没了五奶奶,冬天难免清冷。” 岳繁京无奈的想,有时候和小婢相处得太好,也不是件宽心的事情。这不,春枝这个丫头对她极为体贴,有时候看得出来肯掏心掏肺,但是缺点呢,也就是掏心掏肺,这不,春枝的掏心掏肺话不分时候的往外面亮,岳繁京此时却有些不想听。 她叮嘱道:“等到祖母房里,你可不能再说这话,让人听上去,像是祖母对我不好,我借着这话讨公道。” 春枝连声应着是,说着有人的地方她就不再说。岳繁京凝眸回想自己刚说的这话,在心里由衷的再道,确实,她虽丧父丧母,但祖母对她照顾的也很周到。 那么,岳繁京也挺愿意为祖母分分忧。比如这就要过年的冷天里,祖母能有什么事情让赶紧的去,着急的去? 岳繁京想不通。 在她的祖母岳老夫人那里,除去“还京”两个字以外,再就没有可着急的。 但是自从祖父遭贬离开京都,来到幽塞这座偏僻的边城以外,祖父辈谋划,伯父和父亲辈谋划,都没有离开幽塞一步。 还京? 都知道是岳家的渴望,也让岳家成为幽塞的大笑话。 …… 此时的上房,炭火烧的暖风薰人。再加上两只香炉里点燃百合香,氤氲自然而出,让岳老夫人看人的眼神愈发的昏花。 见到门帘子动,进来一个人。岳老夫人就展露笑容,原本扶着红漆雕如意百果锦榻的手,招上一招:“繁京,到祖母这里来。” 她坐在正中间,两边的椅子上分别坐的有人,和这个房里的丫头一起,大家嘿嘿的笑起来。 进来的那个人也是笑,走近了垂下手,还没有回话,岳老夫人自己也笑:“是你啊。” 是她刚才让人去对孙女儿繁京传话的丫头,名叫莲叶的那个。 莲叶笑回道:“五房的姑娘随后就到,老太太再等会儿吧。” “好,好,”岳老夫人说着,眼神往下,打算重新垂下去,继续出神想心事。 左侧坐的一个人却不容她这样做,大声道:“母亲,我到了,大房到了,二房到了,三房里到了侄女儿望京,全家的人基本算齐全,您有什么要说的,这就说了吧。” 说话的这个人,年纪在四十岁风韵,却还是姑娘打扮,不曾梳妇人的发髻。火盆里旺旺的炭火,也真实映照出她面上的细微汗毛,也不曾开过脸。 -- 第2页 这是岳老夫人的第四个孩子,一直到今天没有出嫁的岳四姑娘良菊。 岳良菊按俗话说,是个老姑娘,也就具有十足十的老姑娘脾气。 她有时候说话刻薄,有时候性子暴躁。就像此时,自从岳老太爷去世后,她就搬来和老夫人同住,也互相做伴,出现在岳老夫人面前也就最早。不过刚刚去检查过年祭祀用的东西,走开那么小半个时辰,还就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她竟然就不知道家里又有大消息,把岳良菊的脾气惹上来。 她板起脸,加重语气道:“母亲!” 显然,了解她的人都知道,这种时候再不顺着这位老姑娘一些,岳四姑娘随时将大闹内宅。 按理说,姑娘大了却没有出嫁,当父母的占最大的那份儿责任。寻媒觅婿,总是父母的份内事情。 也就造成岳四姑娘打算发飚,全家人都会让着她。但是今天呢,岳老夫人只抬起眼皮子给岳良菊一眼,就又低下眼神对着地面想心事。 岳良菊一怔,居然也没有大闹。她看出母亲这一眼的神气里,锃锃亮的惊人,有着平时不一样的东西,这足以让岳良菊按下脾气,在不耐烦中又等起来。 岳繁京进来的时候,就毫无例外的受到很多眼光的洗礼。她也是一怔,想想自己没做错过什么,心才重新有了实在。 “祖母,我来了。” 对岳老夫人行过礼,岳繁京在属于她的位置上坐下来。 岳老夫人还是个不抬头。 岳良菊忍无可忍,又一回道:“母亲,繁京到了,这是五房里也来人了。五房里只有繁京一个人,她一来,这就算全家到全了……。” 岳繁京面容平静的当做没有听到,谁会和幽塞城里出了名的老姑娘岳良菊过不去呢?除非是一定过不去的坎。 父母去世已有数年,并不是不能提的稀奇事情。姑母要说,喜欢说,就让她说去吧。 岳老夫人则是抬起头,和刚才一样,又是一个眼神飞向岳良菊。从不肯用心体谅别人的岳良菊又一回看懂,居然又一回闷声不吭,静静的等待起来。 这一幕,岳繁京没有多想。 四姑母是个坏脾气,但源自于她的经历。换成别人遇到……好吧,不能说祖父母的是非。反正呢,就是岳繁京自己换成岳良菊,也不敢保证还有好脾气。但是说到底,祖母是长辈,四姑母忍一口气的时候,虽不多见,却并非没有过。 房里别的人可就稀罕了。 大房里一家都在,岳家长子岳居功,妻子纪氏,有一个女儿叫岳爱京。岳爱京先揪揪纪氏衣袖,小声道:“母亲您看,姑母竟然让压制。” 纪氏瞪大眼睛:“是啊,我也在想……” 岳居功听到妻女说话,也有了评论:“祖母总是祖母,姑母是晚辈……” 岳爱京撇撇嘴:“姑母从来没有当自己是晚辈过,她在这个家里呢,跟只螃蟹般的横着走,” 三个人只顾着说话,声音越说越高,岳良菊不用听完,就知道大房里在说她不好。 狠狠一眼瞪过来,岳爱京也是惹不起她,纪氏更犯不着和老姑娘做对,母女陪个笑容。就是岳居功也垂襟正坐,摆出一副不再说一个字的模样。 岳良菊却做不到这就息事宁人,她让母亲压制两回的火气在身子里蹿动。好似一个调皮的孩子无所不至,手里又举着一把怒火,不管走到哪里就放上一把。 她的胸口起伏越来越高,可见当事人也竭力的控制。只看的岳居功头皮发麻,纪氏搂着岳爱京悄悄对门走去,岳繁京也做好随时抽身离开的准备。 “啪!” 一声巨响。 “娘呀!快跑。” 纪氏尖叫一声,扯着岳爱京对着门就奔。就听到一声闷响,随后又是几声尖叫,有男也有女。 纪氏对着门跑的时候,门外面也进来一个人。刚才那一声“啪”,就是这个人兴冲冲中碰到门帘。 他整个人一头撞到门上,再次找到门进来时,刚好和纪氏撞上一个正着。 纪氏和岳爱京摔倒在地,母女都流下眼泪,说着好痛。大老爷岳居功气呼呼起身:“老三!你走路怎么不看,看你把大嫂撞的,还撞倒侄女儿!” 进来的人,容长脸儿,雪白面皮,有着岳家人兄弟明显的特征,是岳三老爷岳行前。 岳行前也火了:“大嫂怎么不看路呢!再说我进门前不是啪地一大声,就是告诉你们,我要进来了。” 他揉着手臂:“大嫂你赶着投胎吗?看你把我给撞的。” ------题外话------ 上架前,上架后,仔保底均是两千字,能写,即是快乐。 第二章 三奶奶杨氏放泼 听到三老爷岳行前的话,让撞出眼泪汪汪的纪氏火冒三丈,也无法按捺下来。 从身份上说,纪氏是长嫂,还占得住是个女人。岳行前是小叔,又是个男人。 拿他的力气撞倒自家人,一句道歉不说,反倒出口就伤人,说什么赶着投胎不投胎的话,把纪氏彻底惹火。 不敢惹老姑娘岳良菊,还不敢惹正常人岳行前吗? 纪氏怒气冲冲地:“老三,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没带眼睛就出来,倒还怨上我们娘儿们!” 岳行前让骂的愕然一下,瞬间明白“男女之分”。再看到可怜兮兮爬起来的岳爱京,这是个晚辈。他不好回嘴,又不愿意白挨骂,涨红着脸,嘴里吃吃的,只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第3页 在他的背后,有一个嗓音迎上纪氏。 “哟,大嫂您这又是怎么说的话?当嫂子的骂小叔子不带眼睛,你怎么能出口就伤人?” 在岳行前的身后,又进来一个人。瓜子脸儿带着俏丽,如果衣着再时新些,称得上一个美人。这是三房的奶奶杨氏,三房里姑娘岳望京的母亲。 “你!” 纪氏瞪圆了眼睛,一面拿手揉着痛处。 “你!” 杨氏也同样回瞪纪氏,双手叉腰很是威风。 岳繁京手抚额头悄声的叹气,没有想到不用为姑母发飚躲出去,却要看一出伯母们斗法。 当侄女儿的不能管长辈的事情,干看着呢又尴尬。岳繁京试着去捧茶碗,又想到伯母们吵架她品茶,像是不对,又把手缩回来。 “扑哧!” 一声嘲笑打破纪氏和杨氏的僵持,人见人怕的岳良菊忍无可忍,紧接着大笑起来。 “哈哈……。” 岳良菊的眸光里不无讽刺,从她老姑娘的角度来说,或者是笑话姑娘嫁了人不见得好,或者是取笑纪氏的难堪。但是纪氏和杨氏见到后,都不想让岳良菊看笑话,顿时没有火气,大家塌没下眼皮,寻找到自己的座位,各自坐下来。 大老爷岳居功借机说上两句:“老三,以后走路小心些,爱京侄女儿还是个孩子,经不起你撞。” 又拉着妻子的袖子,柔声地问她:“还痛不痛?等回房去,就拿药酒给你搽搽。” 岳良菊撇一撇嘴,为了听母亲的大消息而没有多话。 杨氏撇一撇嘴,不想再挑事情,也没有说话。 “吭吭。”岳老夫人咳上两声。她上了年纪,反应从来不快,这会儿才出声也没有人怪她。大家的视线投过来,目光中都是一个意思。催促全家人过来,有什么话要说? 岳老夫人感受到全家不多见的整齐心思,就势也就把刚才的小小风波忘记。 不是她惹不起媳妇,而是年老实在不愿意生闲气。而她就要说的话呢,也很是重要,不愿意多生别的枝节。 她先对岳行前投以希冀的眼光:“老三,让你出门证实,你听到什么没有?” 见问。 岳行前高高的昂起头,不管怎么看,此人趾高气扬已到十分。但就是不久前刚对他产生不满的纪氏也没有反感,而是和全家一起迫切的等待着岳行前出声。 “母亲让我去,我哪里不跑快些!我是飞快的去,飞快的回。这不,就把大嫂撞上。现在弄明白了吧,哪能怪我呢,我哪有看路的功夫。话又说回来,大嫂为什么不看路呢?” 岳行前一开口,毫不客气的为自己讨个公道。 岳老夫人乐呵呵:“你大嫂也有急事,所以才误撞上你。老三,说正事吧,对全家都好,不是吗?” 纪氏这会儿愈发明白岳行前算是个瞬间的重要人物,又听出来婆婆话中的点醒,“对大家都好”,她哪敢回话,也不敢指责岳良菊准备发疯,她带着女儿才往外面跑。只陪上一笑,看上去谦逊之极。 大老爷岳居功也不敢再责备三弟,也目光柔和的很。 岳行前打心里舒坦,不慌不忙的才说道:“母亲听到的消息,竟然是真的。” “好啊,好啊,”岳老夫人轻轻拍打着锦榻,陶醉的笑着,慢慢的沁出几点泪水在眼角。 家里别的人还是个不明白,互相望一望,再一起望向岳老夫人。特别是岳良菊,她已经急的随时火星在面上乱迸,眼角往上吊着,鼻子里呼呼喘气,又离发飚不远。 岳老夫人没有看女儿,也没有打算让全家人继续糊涂,她抬抬手,说声退下,房里的丫头悄悄的离开。 岳良菊就此又忍下来,转而直眉愣眼对着丫头,两道眼神像两道着火的长鞭,恨不能把丫头们一下子扫出门。 岳老夫人和她一样,也是眼睛盯着丫头们,最后一个丫头离开视线以后,岳老夫人双手合十,泪眸对房顶,念叨道:“苍天呐,你总算开眼,为我岳家送来大贵人。” 她的神色,看上去虔诚到如碧水般纯净,这种神色,这种语气,对全家人来说并不是头一回。岳繁京不是第一个打激灵醒神的人,但也不是最后一个。 一个又一个的激灵里,岳家包括老姑娘在内的五个房头都清醒。 纪氏把女儿爱京紧紧搂在怀里,顾不得碰到母女刚才摔倒时的痛处,痛的岳爱京呲牙咧嘴,纪氏也当没听到没看到。 二房奶奶顾氏,三房奶奶杨氏也是一样,都把自己的女儿搂着不松手,像是母女们随时会被婆婆生离死别。 大老爷岳居功头一个问出来:“母亲,您不会是,又,打那样的主意吧?” 岳老夫人沉下脸:“哪样的主意?你以为这主意能年年打吗?”说完,她又泪眸对天念叨:“天呐,您总算想到我们岳家……” “老三!” 岳居功从母亲面前得不到完整回答,就问岳行前。岳居功黑着脸:“你打听到什么样的消息?” 岳行前没有岳居功的紧张,他意味轻松:“大哥,这事儿我是大功臣,你承认不承认?” 岳居功眼里冒火:“快说!” 岳行前心不甘情不愿的回答:“京里来人了,据说官职还不小,他们会往幽塞来,就在这两天。” “啪啪格叽……” -- 第4页 几声怪响出来,随后又是一声响亮的“啪!”。房中,响起岳行前的怒骂声:“你这疯女人,你怎么敢打我,怎么敢打自己丈夫!” 杨氏推倒椅子,猛的跳到丈夫面前,给了他重重的一个巴掌。 这还不算完,杨氏“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大骂岳行前:“我以为你为自己的前程冒雪出门,问我要钱打点,我还正为你收拾着,却原来你打算害女儿!……。” 她往地上一坐,大哭着就开始放泼:“早死的公公呐,你在天有灵看一看你的糊涂儿子吧,跟你一样的糊涂啊,你做官不妥当,上司丢官把你连累,贬到这走不了亲戚的地方来,害我们也就罢了,还想再害一辈人,我不答应……” “疯子,起来,滚回房去!”岳行前面上无光,面上又疼痛,在妻子的哭声里破口大骂。 杨氏根本不怕他,或者说杨氏有足够的底气不怕他,她边哭边揭短:“早死的公公呐,生下四个儿子,三个不争气。老五倒是争气,都说能做官,能带着全家去好地方,偏偏又短命。儿子不中用,主意打到姑娘身上。可怜四姑娘,良菊四姑娘,家里留着你为攀附京里来的贵人,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你变成老姑娘,京里来了人,你还不老呢,怎么不自己上,却拿侄女儿和你一样葬送终身,你倒是说句话啊……。” ------题外话------ 周一快乐。 第三章 静静的忧伤动人心 三奶奶杨氏的哭声一刹时充满正房,在她的话里,不但把死去的老太爷指责进来,也没有放过早死的五老爷——岳繁京的父亲,最后更是变本加厉,把整个幽塞都不敢招惹的老姑姑岳良菊羞辱一把。 全家人一字一句地听得真切,都露出不知所措。 大奶奶纪氏攥紧女儿岳爱京的手,又打算对房门外溜去。虽然看三房的笑话大快已心,但避开发飚的岳良菊是当务之急。 要知道老姑娘发出脾气来,可是天雷动地火,邪魔惊怪妖。不管是人是鬼是树是家什,都在岳良菊的怒火之内。 一直到现在没有说话,看上去颇有耐心的二房也站起身来,也是个准备离开的模样。 五房的姑娘岳繁京更不用说,她手边没有了春枝这个忠心丫头,也就意味着怒火漫延时,连个保护的人都没有。 岳繁京轻而敏捷的起身,同时又饱含怜悯的对姑母望去。 不知道三伯母吃错哪门子药,居然敢对姑母下厉口。但这些话呢,却偏偏正中姑母要害,字字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岳繁京不愿意受到姑母的迁怒,但也同情她遭受到这波劫难。对一位老姑娘说她嫁不出去,又怂恿她继续找男人,还有比这话更难听的吗? 目光还没有落到岳良菊的面上,岳繁京已做好看到沙场点兵的神情,接下来,她最好以最快的脚步回到春枝身边。春枝虽小却很灵活,如果姑母对她发难,春枝还能挡上一挡。 当目光落到岳良菊面上时,岳繁京大大的吃上一惊。惊骇,甚至让她停下避难的脚步。 岳良菊的性子,是隔岸观火她也能烧着,在关门闭户的房里听见风声也能让刮出满心暴躁。 但是此时让杨氏挖鼻子剜眼的骂,她却僵持的坐着,一动也没有动。 从外貌上看四十岁左右的岳良菊,有着时常不减的憔悴。两滴子眼泪自眼角缓缓而落,仿佛舍不得离开的青春,一点一点的滋润那琼鼻两侧的面容。 没有眼泪的地方,那憔悴感。和受到眼泪滋润的年青,让岳繁京深深的震惊。 岳繁京由衷惋惜的想着,姑母年青的时候,也是个有名的幽塞美人。停上一停,就转而想到这美人竟然老在闺中,这美人脾气由此暴戾,这美人儿暴戾却静静坐着,把她的悲伤径直传到人的心里。 她让扎中心中最痛的那一处,所以没了脾气,也不发作。只有两滴子泪水无情宣泄着,把旧日时光中的伤痛诉说。 岳繁京眼圈儿一红,也跟着忧伤了。 她在忧伤中默默地问自己,怎么?岳家女子的命运就是“还京”,“还京”,再“还京”吗? 岳良菊的眼泪显然打动的不止岳繁京一个人,大房也呆住,二房也傻眼,三爷岳行前顾不得向妻子发火,拖着杨氏往外面就走,边走边低声地骂:“妹妹心里苦,快别说了!” “你们都回去吧,晚上咱们再说。”岳老夫人的话出来的依然最晚,但难得的充满威严。 独生女的悲伤,无疑把老太太也感染。那种流动在房中,无言而又控诉到极致的伤感,让岳老夫人暂时放弃“京中来了大贵人”这大消息。 她慢慢的挥着手,伴着一声长长的叹息:“良菊,你留下。” 大老爷岳居功恭敬的应声:“是。”直起身子,就使眼色让妻女和兄弟侄女儿赶紧离开。 岳繁京自从没有父母,祖母总得多加照顾于她,座位离祖母最近,就离房门最远。但她没有最后一个出门,而是在这种时候也受到大伯父的照顾。岳居功特意的说声:“繁京,回房歇着吧。” 既然这样说,大奶奶纪氏就让了让路,带着女儿岳爱京跟在岳繁京后面走出正房。 雪扑面的来,还是刚才那么的茫茫,但和每个人心头的冰冻相比,可就逊色的多了去。 -- 第5页 纪氏心事重重的走着,忽然道:“繁京侄女儿,” 岳繁京很不想和伯母谈话,有些无奈的站住。 大伯母能说出什么呢? 随便一想也就能知道。 只能是为祖母锲而不舍的在“还京”上打主意,想从自己嘴里套几句话,而这几句话还需要符合大伯母的心意。这样等祖母晚上再重提的时候,大伯母搪塞祖母就多一个帮手。 岳繁京无父无母,脸面前最大的靠山是祖母。实在犯不着为讨好大伯母,而把祖母得罪。 数着纪氏带着岳爱京走近的脚步,岳繁京开始寻思。早早的准备好话,在大伯母一定要扯上自己对抗祖母时,把大伯母牢牢堵在心门之外。 雪地走路艰难,纪氏一步步的走近,每一步都足够她斟酌。她的笑容展开,却一看就是内心在展开。 笑容越来越浓,可见想的就越来越深。岳繁京对着这笑,没来由的打上一个寒噤。 岳爱京见到,嚷道:“大姐姐受凉了吗?” “哎,真不会说话。就要过年了,哪能说姐姐要生病?”纪氏推岳爱京一把,对她没好气。 转过脸面对上岳繁京,又是满面的笑容,疼爱和慈爱在面上交织往来,再一古脑儿的对着岳繁京砸来。 “繁京啊,就要过年了,你虽没有父母,却有伯父伯母,还有姐妹们,可不许哭。但凡有不高兴,就来找大伯母说说,大伯母嘴笨,但陪你说说话解解心怀却还中用。” 岳繁京心想,您自己倒是听听,您是嘴笨的人吗?对于这挟带着亲情而来的关怀,岳繁京屏气凝神,严阵以待。 从表面上看,严肃认真的,当长辈的挑不出毛病。纪氏就满意的笑了笑,张了张嘴:“祖母说的事儿……。” “哎呦,我的娘哟,” “哎呦,我的娘哟!” “哎呦,我的娘……。天呐,我居然骂了她!” 三连声的惊叹从不远处飘来,把纪氏即将出口的一番话打断。纪氏顿时没了兴致,扫兴的循声怒目:“是谁大呼小叫,难道不知道我们岳家是这幽塞城里最有规矩的人家!” 离开十几步的地方,岳老夫人的正房门外,那廊下没雪的一处,杨氏瘫软的姿势依在岳行前的身上,她的人哆嗦着,嗓音好似雪地里抖动的木叶,处处透着对风雪的后怕。 太害怕了,又是逆风,杨氏没听到纪氏的不悦。继续的,她表达着恐怖:“三爷,我真的把良菊骂了?” 神色中的胆怯和不久前的撒泼判若两人,岳爱京悄悄的一乐,岳繁京就跟着没有忍住,扯动嘴角,也有了一个笑容。 ------题外话------ 抱一抱呀,抱一抱。 第四章 奶娘祁氏 三奶奶杨氏刚才骂岳良菊有多凶,现在就有多战栗。她的身子往地上堆着,岳行前这个男人居然扶不起来她。没有办法,纪氏带着岳爱京和岳繁京帮忙,把杨氏送回房中。 岳繁京装着担心杨氏,帮忙找药送茶的忙个不停,纪氏等不及,带着岳爱京先回去。 岳老夫人的“还京”执念萦绕终身,岳良菊因此受害终身,虽然离晚饭还有钟点,纪氏也得抓紧和丈夫岳居功商议,免得老太太把娇女爱京也害成老姑娘。 纪氏走后没有多久,岳繁京带着春枝也就回房。 五房以前的住处,如今是岳繁京一个人的闺房。简单的三间房,两明一暗。因为幽塞边城地方有限,而岳家的银钱又不足够,耳房和厢房都没有。 岳繁京的父母五老爷夫妻在世的时候,当时没有岳繁京,一间住夫妻两个人,一间住丫头,一间是五老爷的书房并兼来人会客的地方。 如今只住岳繁京一个人,她占一间,丫头占一间,奶娘祁氏占一间。 地方实在是小,但也垒出院墙,自成一片天地。 在岁月里浸润出道道伤痕的旧木门内,祁氏往外张望着。灰蒙蒙的风雪里视线难以清晰,岳繁京出现在十几步外,祁氏才恍然大悟的啊上一声,随即涕泪下来。 “我的好姑娘,听说老太太又要害人,没把你害了吧?”她抽出帕子开始揩眼泪:“我听到以后,就往老太太那房里去,说你已经回来。我回来,又见不到你,我正在着急呢。” 岳老夫人重提旧话,给家里的人都添上心事,岳繁京也不能例外,但见到奶娘瞬间大把的眼泪往外面抛,已然是个认为自己下一刻就遭殃,不由得莞尔。 走上前去扶住祁氏,柔声道:“我好着呢,放心吧。” “快进来吧,今儿天特别的冷。”祁氏握住岳繁京的手,往房里走时说个不停。 “不是我担心你…。对了,我回来时见不到你,还以为你已经让老太太打发走,去做那不好的事情,我能做什么呢?我赶紧的,在五老爷和五奶奶的灵前,为你上了三炷请愿的香。我刚上完香,就见到三房的丫头跑过来,问我还有没有剩下的药酒,就是我去年摔一跤,老太太给我的那瓶。我这才知道你在三房里说话,就在门口等你。我的姑娘,你虽是五房的,却是大姑娘,唉,老太太要害人,你准在头一个里头。” 岳繁京无奈,丢双耳朵过去。她今年十四岁,奶娘祁氏的年纪也不高。她不到二十岁来到这个家,今年三十岁出头。按理,嘴不应该这么碎,但她硬是养出来和岳老夫人一样的谈吐。 -- 第6页 以前侍候岳繁京的丫头杏枝抱怨过,杏枝出嫁后,春枝侍候岳繁京,也抱怨过祁氏的话太多,祁氏总是改不掉。 用祁氏自己的话说,五房里姑娘还小,却没有当家的人,她要是不为姑娘撑出一片天和地来,还不早早的让人欺负了去。 今天的事情,让祁氏终于有“用武之地”,她的话就特别的多。好在只有三间房,很快到五老爷夫妻的灵前,祁氏把岳繁京推一把,在灵前不能多喧哗,祁氏把嘴闭上。 这是祁氏住的房间,以前五老爷的书房和会客的那间。拉一道布幔分成里外间,祁氏住外面半间,里面半间摆灵位。 岳繁京上香的时候,祁氏闭着眼睛默默念叨。岳繁京故意的慢慢起身,好让奶娘的话对着灵位多说会儿,等下,就不会对着自己多念叨。 但是她的祈祷像是不起作用,回到她住的那间房后,祁氏迫不及待的又说起来:“我的姑娘,你可不能答应老太太。是个姑娘就得嫁人,不嫁人就叫有饥荒,就像良菊四姑娘,就天天过荒年……” 春枝没忍住,伶俐的打了一个岔:“奶娘,良菊四姑娘虽没有嫁人,但有吃有穿,还有家里人肯让着她,她从不过荒年。” “去!” 祁氏变了脸色,拿起手边针线筐里的尺子,作势要打春枝,把春枝吓的不敢作声。 这下子没有人阻拦祁氏,祁氏变本加厉的说个没完。奶娘不认字,但不妨碍她用各种本地的俗语来比喻,把老姑娘岳良菊句句不离口中。 岳繁京苦恼之余,拿房门外的大雪解闷。雪比刚才更大,风也猛烈的多。 这还是在城里,幽塞的城外又有大片的森林,是天然的屏障。从最近的边城往幽塞来的路上,可没有这么好。风疾雪劲,亚似无数鞭子抽打行人。那京里的贵人,他肯吃这个苦,在这种天气里往幽塞来吗? 在繁京姑娘看来,除非这贵人脑壳坏掉了。 …。 漫天的大雪空中舞,把边境线置于它的肆虐之下。如果你不真正的走入大雪中,就很难理解那四面八方的寒冷和攻击。 在这样的雪里,行道不用说是难的。雪中三道身影缩着脑袋佝着身子,在逆风中艰难的前行。 ------题外话------ 天晴,真好啊。 第五章 京里来的贵人 雪在最浓的时候,天和地都让遮蔽,夹在雪中的三匹马和马上的三个人,俨然蝼蚁般的存在。 四下里没有阻拦,风把四面八方都笼罩。每一步,不但马蹄有深陷在雪中的可能,又需要强行破开无处不在的屏障。 这样的速度走下去,一天走不了几里路,而且还有随时让风雪冻伤的危险。 最左边的马上人,利落的跳下来。他的手不再握紧雪衣,瞬间,风雪就把厚重的雪衣吹动,把他修长而矫健的身躯隐隐展露。 他来到中间那匹马前,一伸手握住马缰绳,往前后左右看上一看,肯定看不到人。如果有人,别人也看不到他。但他顶顶小心,半侧着身子,逆着风向开口道:“殿下!” 中间这匹马上,灰蒙蒙的军制雪衣打开,露出大半张面容和一双犀利深邃的眼睛。 嘴巴还包在雪衣里,说话声带着闷声闷气:“威弟,为什么不走了?” 被称为“威弟”的这位继续扯紧马缰绳,那马估计累了,老实在原地一动不动。 “殿下!这么走,咱们今天到不了幽塞。” 殿下眨巴下眼,犹带着对风雪迷蒙的迷糊:“要在路上多走几天?” “咱们今天必须到幽塞!”威弟斩钉截铁地回他。 殿下愈发的糊涂,瞅一瞅挟带天地之威的风雪,自从上路就呼呼声不绝于耳。 他有些明了,以为自己没听清楚“威弟”说的话,提高嗓音问道:“你的意思,今天到得了幽塞,还是到不了?” 殿下这一拔嗓音,威弟也误以为殿下没有听清楚,大声再道:“殿下,咱们今天必须到幽塞,但是以咱们现在的脚程,今天入夜也到不了幽塞!” 这样的对话,让殿下彻底晕乎,本来在风雪中,人就容易茫然。寒冷,又使人懒动脑瓜。 他愣愣的望着马前的威弟,不知道下一句说什么才好。 威弟打算进一步解释的时候,最右边那匹马上的人不耐烦了,把严实包着的雪衣猛的一扯而开,大吼道:“走,还是不走!要在路上过夜吗?” “能在路上过夜算咱们有福,但这路上没有过夜的地方!”威弟也吼起来:“咱们今天晚上必须住在幽塞!” “那走啊,赶紧走啊,你停下来磨蹭个什么劲儿!” “你下来!”威弟手扶着殿下的马缰不变,眼睛瞪着右边马上的人。 “凭什么!这么大的风雪让我下马,你想冻死我不成!”右边马上的人忿忿不平。 威弟冷笑:“你下来走,咱们才能晚上到幽塞。再让马驮着你,今天你独自在雪里过夜去吧!” 右边马上的人想装听不懂都难,见大风雪如风云变幻,他好似沧海那小小的一粒粟,瞬间就委屈莫明,对着殿下可怜兮兮:“这么冷,人怎么能行走?” 殿下也怕冷,但眼前事实让他看到威弟说的没错,就对着可怜的一张脸儿想笑。 下意识的回头望来的城池,一早出来的,就是没有风雪也看不到轮廓。回去,不用商讨也不可能。 -- 第7页 殿下哆哩哆嗦从雪衣里完全伸出脑袋,同时叫道:“明先,英王说的没错,咱们下马走道是正紧。” 风呼的一声席卷过去,把殿下的这句话湮灭在雪中。就算周围有人,也不会听到。要知道本朝只有一位册封的英王,如果牵马又兼和人拌嘴的这位不是他国王爷的话,只能是本朝的英王,国姓李,单名一个威名。 英王李威。 他竟然不在京里享福,冰天雪地里来到边境喝西北风。 如果他是英王的话,那他恭恭敬敬为其执缰绳的这位,只能是……本朝的太子李名。 本朝不止一位皇子殿下,为什么不是别的殿下呢?稍稍有些消息的人,都能知道英王与太子殿下最好。 换成别的人出现在这里,英王未必肯陪同。 如果这猜测太过于简单的话,这个时候,最右边那个人,太子殿下称为“明先”的那位,因不情愿下马喝雪,又因为太子发话而不得不听从,在下马前正在闹个别扭,在话里什么都说。 “下马下马!多冷的天啊!我是陪着来玩耍的,再就看看岳家的姑娘面容儿是不是真的姣好,怎么就变成来喝雪呢?” 说到这里还算没露口风,可下面几句直接转为无赖。 他对着李威也回瞪眼睛:“哎!我说你可是护驾的!堂堂的英王,在京里也算有名声。不然来到边城就变怂王好不好?太子殿下哪能趟这样的大风雪!就是我,我也经不得。不然,咱们回程吧,幽塞岳家的姑娘不过是个笑话,春暖花开再来看也不迟。” 说得口沫纷飞好不解气,冷不防的风送雪团飞至面前,“噗”地一个闷声,把明先的嘴巴堵上,明先哇的一声大叫只出来半声,就让冻在嘴里,人也顿时面色发青。 “哈哈……” 雪地里响起李威快活的笑声,他边笑着,边扶着太子,不让他下马。等笑完了,再边解释边说给明先听:“殿下不必下马,我和明先腾出两匹马,殿下轮流骑坐,今夜赶到幽塞不成问题。” 明先刚把嘴里的雪挖出来,就让李威直接征用:“你下马来,把你的马缰绳交给我,我牵着马。” “我空着手走?”明先陡然幸福。 李威好笑,不过有风雪冻住,大半张脸又在雪衣内,怎么听也是冷而又冷:“你推马屁股。” “凭什么!” 明先跳了起来。 “这样走的快,带你出来是玩的吗?要中用,不然下回不带上你。”李威忍住笑时,把明先撵到太子李名的马后。 明先气的面红耳赤,让雪一冻,又有些像猪头肉。只是相貌生得清秀若姑娘,竟然还是一块难得秀气的猪头肉。 他边走边嘟囔:“我是来看岳家风流小姑娘,据说只要来自京里,岳家管吃管喝,还送自家的女儿陪。怎么变成陪马屁股呢?” 低低声又抹黑李威:“怂王,怂王!等回京去,看我怎么编排你。嘿,让郦小爷我跟着马屁股走,我是马尾巴吗?” 说到这里,眼前一黑,是太子的马再次陷入雪中。李威用肩膀一扛,把马前腿扛起来,那马挣扎着,后腿直不起来。李威叫上一声:“哎,出力气!” 郦明先嫌弃的瞄瞄马屁股,捏着鼻子凑上前去,送上自己的肩膀。 这日子过的。 郦明先眼前黑窟隆咚。 ------题外话------ 大风雪? 今年冬天仔并没看到很大的雪。 第六章 还京是一贴撕不去的狗皮膏药 往幽塞的方向逆风,郦明先胡扯李威的话,李威根本听不到。而就是听到,也不会和他一般见识。英王现在要做的,是把太子殿下安全送到幽塞。幽塞虽是较远的边城,却有热水和热炕,过夜不在话下。 走在最前面的人,吃风喝雪最多,也能及时发现警讯。指望郦明先根本不可能,李威只能自己上。让郦明先走在马后面,可以避些风雪,再就充当个闲散些的哨兵。 也给郦明先充分的空间,方便他想起来就嘀咕几句。嘀咕到最后,因越走越消耗力气,郦明先昏头昏脑跟着,嘴巴早就紧紧闭上。 天黑下来的一个时辰以后,郦明先再次叫出来。这回是开开心心的夸奖:“嘿!英王就是英王,那里是幽塞吧,幽塞到了!茶水饭菜还有岳家的姑娘!” 风雪虽大,但夜里容易看到灯光。幽塞全城的烛光散发出一圈黄晕,在远处指明方向。 …… 冬天的夜晚,一家人亲亲热热的坐在房里。虽然不拥挤,也让人温暖。即使没有笼着地火的房屋,即使没有房中另加的火盆,即使已没有父母…。只眼前是长辈和姐妹们相对着坐下来,在视线里你碰到我我触到你,就生生演绎着血浓如水的情怀。 这还是岳老夫人的正房,不过一个半天过去,家传摆设不可能变动,但贴着墙角的如意纹高几上面的水仙花,开的愈发夺目摇曳。 暖馨甜腻的香气儿,打着旋儿般的直奔每个人的口鼻唇舌,让人拒绝不能,又欲罢不能。 家。 这其实是家的味道。 岳繁京知道,这不仅仅是祖母精心培育出来的水仙花香。也就有那么一刻,她希冀着祖母忘记白天不曾说完的话题,免得打断团团圆圆的气氛。 毕竟,就要过年。何苦来,让媳妇们提心吊胆,让姑母为旧事发疯。 -- 第8页 “咳咳。” 岳老夫人干咳两声,似乎是清嗓子,又似乎是年老在天寒的时候犯旧疾。 岳繁京猛的一惊,绮丽安宁的想法顿时梦碎。恍惚中,她觉得坐在对面的岳爱京、岳望京也是一惊。于是,整个房里仿佛开始天旋地转。 在这天旋地转里,她先是收到大伯母纪氏的“关爱”眼神,纪氏显然没有放弃让岳繁京打头阵。 五房的姑娘无父无母,撒起娇来全家人理所应当的让着她。 岳繁京顾不得看纪氏,看的是姑母岳良菊。岳良菊像是哭过了,重匀的粉下面,也看得出来眼圈微带红润。在烛光的下面,气色也比白天差的多。一副斗败了的模样,沮丧的歪着面庞,一心一意的揉搓着手中茜红色帕子。 岳老夫人开口的时候,岳良菊不但头也没有抬,就是表情也没有动过一分。 岳繁京虽猜不到祖母怎么把姑母安慰,让她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却很是钦佩。 以老姑娘的性子,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上发生的旧事重演一回,还一个声气儿也没有,这实在不简单。 有时候想一想,祖父去世已有好些年,祖母独自一个人在偏僻边城支撑起家,虽有儿子媳妇帮衬,但祖母也算有能耐的。 幽塞的岳家除去是个“攀附京中来客”的笑话以外,在居家和出行上面,竭力保持着曾经的风采,多少挽回些颜面。 就像此时,岳老夫人端坐在红漆雕如意百果锦榻上,腰背挺得笔直,这种常年维持的身姿,跟幽塞本地的老太太决不一样。虽是晚饭以后,冬天睡得早,离就寝不远,衣着也整洁的随时可以见客人。 直到今年,也有人效仿岳家,称得上是种风范。 只是,遇到“京中来的贵人”,这种风范也就塌了,重新回到岳家大笑话上去。 岳繁京也好,岳家别的人也好,包括岳老夫人在内,都知道别人背后怎么说岳家的姑娘。“风流”二字,可以增添名士意味,也可以无声无息的毁掉一个女子。 幸好,这里是幽塞边城,在战火中讨生活的人们,对男女大防没太大的重视,岳家的姑娘顶着上一辈传下来的糟糕名声,依然有闺友可交,也有知己可以走动。 但是,岳繁京无奈的暗想。在祖母开口以后,以前的清静只怕暂时的飞走了,又不知道多久才能回得来。 烛火摇摇,晕红伴着晕黄,把岳老夫人面上的皱纹填满不少。如果要岳老夫人自己说,她的皱纹只会为“京中来客”而改变。 经过一个下午的酝酿,她心情更加的好。就像常年累月的下雨,一早发现天晴了,窗户外面还开满繁花。 这让她满面红光,甚至喜气洋洋。戴着出嫁时红宝石戒指的手指按一下额角,好像这样就代表她的话出自深思熟虑,却把自己的笑容按出来十分。 每一个字里,就都染上无数的笑意。笑意里,还有大堆的满意。 “听我的,没有错。姑娘大了,许亲有什么不对?换成啊,咱们还在京里的时候,也有个女儿大了,那当父母的,当祖父母的,主动寻媒人的道理。何况这是幽塞,是个天高地远没有人过问的地方。什么规矩,什么道理,只要姑娘们嫁得好,都可以暂时抛下来……” 说着,岳老夫人喜滋滋的目光最早来到岳繁京身上。 繁京虽是小儿子那一房的孙女儿,却是家里的大姑娘。岳繁京比三房的岳望京大上一岁,比二房的岳朝环、岳吉环,大上两岁,大房的岳爱京姑娘,是家中最小。 繁京并且没有父母。 “好事儿啊,不能丢下繁京。”岳老夫人含笑:“这名字是祖父取的,祖父取这个名字可是大有深意。” 岳繁京乖巧的应声是。 是个人,在知道岳家的故事以后,都听得出来岳家姑娘的名字大有深意。 岳繁京。 还京。 岳望京,岳爱京,不用解释也明白。 岳朝环、岳吉环虽和姐妹们不一样,还是一个意思。早早的还京,和急急的还京。 还京? 已经是岳家门楣上一块撕不去的狗皮膏药,自家人不敢忘记,外面的人也时常的让提醒,想不记得都难。 ------题外话------ 本书的重点,就是女主“还京”。嘿嘿 第七章 旧事、忠仆和撒泼 还京在岳老夫人及已故的岳老太爷心里,是不死不休的执念。而还京的原因呢,虽然孙女儿们都年纪小,也听说无数回。但不管和听到的哪一回相比,都远不如岳老夫人此时缓缓提起的郑重。 这郑重里浸润着痛楚,像一卷抽不完的丝绵,纵然是最反对的大奶奶纪氏和三奶奶杨氏,也随着岳老夫人的话重新有了同仇敌忾。 虽然是她们进门以前岳家的遭遇,但她们已然是这个家里的人不是吗? “唉,老太爷一生是个谨慎的人,吏部主事官职虽然不高,却与无数的大小官员打交道,他怎么肯放松?前吏部侍郎江令中贪赃枉法,与他是一点儿关连也没有。” 回忆着伤心事,岳老夫人拿出帕子,揩着眼角不断涌出的泪。 “头一晚上我去探监,老太爷还对我说,放宽心,他没有罪。这晚我回家去,还想着为他摆酒洗晦气。万万没有想到,” -- 第9页 岳老夫人的眸光痴而凝重,神情中透着刻骨铭心的恨意:“第二天一早,宫里就出来旨意,说江令中夜里招供,有牵连的官员共计一百二十名出去,老太爷虽不是名单上首恶,也罪证确凿难逃法责。第三天,我们全家就被贬出京。可怜老大还在怀里抱着,愿意跟去的家人又没有几个,” 说到这里,岳老夫人对窗外影影绰绰的人望去。主人说正事,侍候的人和下午一样退到外面。隔着窗户,能看到一个京式的发髻。 这种发髻梳起来麻烦,在幽塞的下人们中间并不时行,但当事人依然每天梳的一丝不苟。 这是岳老夫人的陪嫁,当年在岳老太爷遭难时,自愿跟随岳老夫人长途跋涉的人之一,她不是岳老夫人娘家的家生子儿,是外面买来,姓荀,都喊她荀妈妈。 说到当年事,就想到当年人。忠仆不能忘记,仇人呢?也不可能忘记。 岳老夫人重新转为咬牙切齿:“都怪那江令中,他死罪难逃,江家搬离京中难以寻找,只能丢开手。还有当时审案的有司官员,大理寺的昏瞆官员向强,都察院的糊涂笨蛋孙当……” 一般来说三司会审,岳老夫人下一个痛恨的,应该出自刑部。但下一个却是同宗:“还有老太爷的堂兄弟,岳罗全家。” 恨堂兄弟并不难理解,岳老夫人淡淡一句就说得清楚明了:“老太爷和岳罗同科应试,老太爷高过他一个名次。” 一个人遇到难处,有的时候家里人是庇护是屏障,有些家里人就只能是落井下石,这种事情在任何朝代里都不曾少出来过。 “老太爷这一辈子里,所以想还京。在他临终的时候,也所以把还京当成遗言。居功、占先、行前,你们都还记得吧?” 岳老夫人抿一抿嘴唇,眼珠子嗖嗖冒出寒光,与她平时多见的心平气和大不相同。 岳繁京心里格登一下,她是知道三个伯父的名讳,但从没有如今天这般,在祖母唤出来时,产生深深的领悟。 姐妹们的名字,没有一个不围绕着“还京”而起。伯父呢,居功也好,占先也好,行前也好,甚至包括自己父亲的名字岳厚来,无一不带着祖父的心愿。 老大是第一个儿子,自然应该有居功的举动。二伯父岳占先虽然是第二个儿子,也应该占先。三伯父岳行前,是行走在前面的意思。虽来的晚,也要不比哥哥们差。五老爷厚来,取后来者居上之意。 岳繁京虽然还没有走出姑母岳良菊的老姑娘阴影,但已沉浸在祖父一生的心酸之中,有不能自拔之感。 这个时候,外面有人一路狂奔而来。静夜里的雪虽然大,但入夜后仿佛融于耳中,不妨碍听到别的动静。这脚步声像夏天暴雨打木板般,来的清晰而又狂肆。 伴随的还有凄厉喊声:“老太太,您要对得起五老爷五奶奶在天之灵,不能把大姑娘给害了啊……。” 岳繁京垂下眼帘,她不用听到说话声,也知道来的人是奶娘祁氏。 祁氏在下午絮絮叨叨地说一堆岳良菊不嫁人的话以后,觉得不能解决晚上岳老夫人强压下来的难关。就和岳繁京约好,晚饭后,打发春枝送岳繁京先到正房,稍等,估摸着岳老夫人说到一半,等着岳繁京明确答复的时候,祁氏就一头扎将到这个院子里,即使让人拦下来,到不了岳老夫人的面前,也要用尖厉的嗓音为岳繁京撑个腰。 不管问问谁,姑娘大了嫁不成人,哪能叫好呢? 为了岳繁京,祁氏决定拼了。 房门外面的说话声很快多起来,房门是关着的,看不到谁是第一个阻拦祁氏的人,但忠仆荀妈妈的嗓音最响亮,和祁氏的嘶吼可以媲美。 “妈妈你还没有我年纪大,怎么就敢犯糊涂。要知道咱们岳家可不是幽塞别的人家,咱们家里可不许出以下犯上的事情……” “老太太犯糊涂,我敢不跟着吗!不要你管!老货,我可还年青着呢,你再站我前面,我一头撞上你,把你一起撞到老太太面前……” 祁氏撒泼的理直气壮,岳老夫人房中侍候的年青丫头不答应了。 “哎哎,真正年青的在这里呢,祁妈妈,你可不许胡闹啊,你敢撞荀妈妈,我们就敢把你扯个跟头……” 祁氏大叫:“春枝,春枝,快来帮忙……”春枝送岳繁京过来的,也在这里。高高的回应一声:“好嘞。” 眼看着外面随时就要大打出手,岳老夫人沉沉的一声出去:“让她进来!” ------题外话------ 周末愉快了。 第八章 定亲有哪里不对? 刚刚陈述着自家的酸辛事情,不要说房里的气氛是沉闷的,岳老夫人的嗓音也愉悦不了。 这一声很是不悦的让给祁氏放行,听得岳繁京心头陡然一震。说到底,祁氏是岳繁京的奶娘,跑来冲撞岳老夫人的原因又为的是岳繁京。 而岳老夫人虽苦苦的守着规矩,但到底不能和在京里的时候相比,财力上薄弱,人手上也就欠缺,对下人们的约束上并不敢随意。 但事情分大小,祁氏尖叫的墙外面都能听到,岳繁京还能坐着不动,未免对祖母不敬重,对奶娘不关怀。 在岳老夫人的话出来以后,岳繁京跪了下来。 还没有等她为奶娘说求情的话,祁氏如她自己所说,一头扎将的闯进来。 -- 第10页 这没头没脑的姿势里,代表着祁氏的着急,也方便祁氏的视线全凭感觉定位。 奶娘的心里只有岳繁京,眸随心走,第一记眸光准确捕捉到岳繁京。 大姑娘跪着呢。 “老太太您好狠的心,您好好想想,五老爷去世的时候是怎么把大姑娘拜托给您的……” 祁氏身子一矮,一屁股坐到地上,抱着岳繁京大哭起来。 忠仆荀妈妈向着岳老夫人,见到气的又要进来。岳老夫人却反而性子和软下来,对荀妈妈一个眼色,荀妈妈犹豫一下,迈进房门内一步的脚步收回去,把房门从外面关上,除祁氏以外,一个人也没有放进来。 把春枝在外面急的:“哎,我还没有进去呢,祁妈妈还等着我帮忙…… ” 荀妈妈低低的几声呵斥,门外重新安静,天地间恢复风雪的呼啸声,只有风雪是主人。 房门的里面,祁氏的哭声涨得满满的。大奶奶纪氏和三奶奶杨氏低下头心中暗喜,都有幸灾乐祸。 都认为祁氏来的恰是时候,最好寻死上吊谩骂侮辱一起来,给糊涂的婆婆狠狠几连击,让她和祁氏一起哭天喊地才好。 看她以后还敢再害孙女儿们? 害个岳良菊还不足够吗? 就是岳良菊,她本来自己出着神,仿佛在另一个天地里。这会儿,也歪着面容,诧异涂满了神情,仿佛在质疑祁氏护主的真心有几分。 岳老夫人则在祁氏的哭氏里,慢慢有了笑容。笑意顺着眼光有如一道意外的嘉奖,落到瞬间泪人儿般的祁氏身上。 只有岳繁京一个人在劝祁氏:“奶娘别哭了,祖母不会害我。” 这是主仆在房里商议好的话,和奶娘闯来撑腰一样,也出自奶娘。不管岳老夫人是什么反应,怒也好恼也好,应该的敲打还是应该存在。 祁氏一直哭着,岳繁京就反复的说着这句看似安慰的话,岳老夫人接过孙女儿的话,也就顺顺当当。 “是啊,老货。姑娘大了许人家,难道你不乐意?” 祁氏抹两把泪水:“正正经经的许人家当然好,老太太,您说话可要算话。” 说到这里,飞快对岳良菊瞅瞅。 岳良菊从来不是好性子,嘴角一撇,哼上一声后,眼睛里凶猛几分。 祁氏已经不看她。 祁氏看岳良菊的含意,就是提醒岳老夫人,这里就有一个据说让您和老太爷害了的人。 据说,是因为祁氏进岳家的时候,岳良菊已经是个老姑娘。祁氏只知道她是全幽塞眼中的可怜人儿,却没亲眼见到原因。 但全幽塞的人都说岳良菊是让家里害的,岳家的人也个个证实“还京”是个执念。 还用多问吗? 岳老夫人是现下仅存的罪魁祸首,坑女儿的班头。 祁氏不是有意的把岳良菊招惹,岳老夫人看在眼里哪能不明白。她笑容更深,嗓音也更放软,怎么听也是一个慈祥的当家老祖母。 但是反问的,还是祁氏。 “老货,幽塞城里有衙门,文书媒人如果少了,难道我会答应?” 祁氏眼泪汪汪:“真的吗?” “这可是京里来人,他们只会比咱们更懂纳聘上的一切事宜,老货,你怎么知道给姑娘定个亲事,就一定叫不好呢?” 岳老夫人的话,结结实实的把祁氏问倒。 祁氏大字不认识一个,幽塞土生土长的人,跟出嫁前是个姑娘小姐,出嫁后又跟随丈夫在京里应酬往来过的岳老夫人不能相比。 孙女儿的亲事,祖母定没有错。 祁氏抓住岳老夫人的话,打算当成一枚定心丸:“这么说,老太太是稳妥的给大姑娘相看亲事喽?” “是。”岳老夫人笑吟吟。有那么片刻,纪氏和杨氏油然心生羡慕,手里把女儿揽得紧一些,带着不无幽怨。 又是一个片刻,这幽怨碎的如春梦如痕。 岳老夫人示意祁氏扶着岳繁京起来坐好,继续祁氏大闹前的话题,对三个儿子轮流看着,带些希冀地问道:“居功、占先、行前,你们对眼前这桩亲事怎么看?” 纪氏把岳爱京掐在怀里,岳爱京脸上明显露出难过模样。 杨氏把岳望京从她坐的椅子上拽进来,往自己身后推。扶手椅子虽然宽大,但地方也有限。岳望京嘴里唔唔着抗议,就快要哭出来:“母亲,我痛。” ------题外话------ 么么哒评价和打赏。 第九章 精明的二房愿意嫁女儿 对于纪氏和杨氏这两个儿媳的举动,岳老夫人毫不奇怪。她甚至没有多看她们一眼,还是继续盯着儿子,等着他们的回答。 大老爷岳居功从下午就表现出强烈的反对,他的回应是低下头,不和母亲的目光碰撞上。 三老爷岳行前嘴唇嚅动着,犹豫不决的神色浓厚,但手里推着女儿的杨氏一心二用,拿眼睛恶狠狠瞪着丈夫,嘴唇也嚅动着。像是在说如果丈夫答应婆婆的话,杨氏不介意再冲过去,给上丈夫几个巴掌。 岳行前清楚妻子个性,她下午回房哆嗦半天,害怕骂了小姑子,岳良菊不肯原谅她,又担心婆婆会记恨她不是好媳妇。但是面对女儿的前程,杨氏毅然又站出来,拿出不惜一拼的架势。 岳行前退缩了,学着大哥岳居功,也把头低下来,虽无声,也是拒绝。 -- 第11页 这个家里只有三个男人,三个人中间的两个都不同意,看得奶娘祁氏心惊肉跳。 祁氏虽不认字,却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可以为岳繁京做任何事情,却不能真的没完没了的吵闹。 最后当家的人,还是岳老夫人。祁氏把两位老爷的意思看得清楚时,即刻拿哀求的眸光对着岳老夫人。 她的眸光,像濒死的人最后挣扎;又像眨眼间就要随风破败而无力反抗的一根稻草,在做最后一丝力气的反抗。 岳繁京大为感动,眼圈一红,鼻头跟着泛着酸楚,两汪泪水迅速把眼睛填满。 从亲情上说,岳繁京认为祖母不会害她。就拿身边坐着的姑母岳良菊来说吧,她确实因为家中而耽误亲事,但家里人把她照顾的也不错,全家老小都肯让着她。 要知道,出嫁后过的不好的人,大有人在。而留在家里当老姑娘的人,幽塞倒还有两个。人家为生活奔波,性子比岳良菊要好,日常上用可就不能和岳良菊相比。 岳繁京曾经为姑母推敲过,嫁人不过为的是衣食住行,姑母除去没有一个男人体贴以外,别的倒都不缺。 本城的老姑娘们遇到困难的时候,如果让岳良菊知道了,她那一天会比平时高兴。 所以,过日子这事情,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别人认为的不好是不是就真的不好,还真的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知道。 别人或许会闻祸而忧,但也会闻祸而喜,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这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劣根性,称不上为正确,但事实存在着。 而从亲事上来说,岳繁京纵然有父母,也许会像杨氏一样护得严紧,但祖母当家做主也在情在理。 祁氏也明白这一点,她就只对着岳老夫人闹。到此岳老夫人依然固执时,祁氏的重心也只放在岳老夫人这里。 岳繁京也明白这一点,她完全明了祁氏的心意,也就继续为奶娘捏一把汗。 一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祁氏一旦把岳老夫人得罪,岳繁京可就好不到哪里去。 二来为祁氏考虑。 祁氏又开始哭:“家里的姑娘们请奶娘,都是到姑娘们长大就打发走,只有我留下来,这是老太太疼大姑娘,说她房里没有个主事的人不行。既然留下来我,我就要为大姑娘说话……” 在这哭声里,“吧嗒”的一个轻声,岳繁京的一长串子泪水滚落面颊。 这就是她为祁氏的担心,岳家在岳老夫人的口中,过着远不如在京中时候的日子,但也比让祁氏回家去要过的好。 祁氏家中有丈夫,还有一个儿子,过年过节的时候会来拜见,送一些家中的土产,吃一餐饭,拿走岳老夫人的赏赐和岳繁京的馈赠、以及祁氏存下来的月钱。 祁氏的丈夫是个木讷到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人,祁氏为人有些伶俐,又到岳家这种可以称为小宅门的地方,眼高心大在所难免,和丈夫更加的处不来。 她并不愿意回家,更愿意守着岳繁京,主仆已经说好,祁氏将跟随岳繁京出嫁,为她照顾下一代。 岳繁京的前程即等于祁氏的晚年,祁氏愿意为岳繁京冲锋陷阵。岳繁京出嫁后,在陌生的地方里必然需要熟悉而知心的人,祁氏一直留在岳繁京身边,也等于岳繁京以后日子的部分稳定性。 祁氏为岳繁京越哭越响亮,岳繁京也就越来越伤心。以她平时的耳闻目睹,许亲事才是女人的第一道鬼门关。 嫁错了人,一生都毁掉。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第一道鬼门关真的像道鬼门关。祖母的旧执念如山石般坚固,眼看着,难道要赔上奶娘不成?难道要和长辈们生分不成?难道…… 唉! 岳繁京幽幽的在心底暗叹,转而为恨,那京里的贵人,你就不能今年别来吗? 她有足够的理由埋怨那脑壳坏掉的京里贵人,这么大的风雪,不在京里享福,犯的哪门子疯,要往幽塞这种地方,害的岳家这个新年貌似不是好开头。 就在她胡思乱想,百思而不得主意的时候, 一道镇定的嗓音在房中穿插而过,把岳繁京的纷乱思绪打断,把祁氏的哭声打断,让岳老夫人喜上眉梢。 “母亲,我们愿意听从您的安排。” 说话的这个人,是岳家唯一没有发表意见的男人,岳二老爷岳占先。 祁氏的哭声嘎然止住,纪氏和杨氏看见鬼一般的瞪到岳占先脸上,心不在焉的岳良菊也让吸引,加上岳繁京姐妹们,大家呆呆的想着,二房是什么意思? 随后都有恍然大悟,就在下午说京里来贵人的那个时候,大房的反感出来的最早,三房里三老爷虽沾沾自喜这消息由他确定,但三奶奶却不客气的上演一回疯子,请三老爷吃了一记巴掌。 也就没有人注意二房,现在回想一下,二房当时没有任何话出来,与他们平时的为人不符合。 幽塞城里公认的精明人,岳二老爷岳占先,算得上其中的一位。 ------题外话------ 谢谢打赏,么么哒。周一,工作愉快,多多进财。 第十章 就这么定了吧 关于岳二老爷的为人,凡是认识他的,对岳占先的评价都有相同的一条。 这位的名字没有起错,名如其人,人即是其名。 -- 第12页 不管什么事情,不论先来与后到,岳占先想占先的,都会占到先。 这样子做事情,多少会招来别人的不悦。对岳占先最离谱的一句话是,岳五老爷岳厚来是怎么死的,还不是因为他占到岳占先的先,身为兄弟却念书强过二哥,中举的名次也比岳占先高,所以岳厚来早死了。 这话透着恶毒,岳厚来的死也与岳占先没有任何关系,但足以说明岳占先的“占先”能力,在幽塞人的心中牢牢占据一席之地。在岳家上上下下的人心里嘛,也是风雪虽大,却不可撼动。 岳占先这么一开口,开开心心老老实实的接受岳老夫人的旧执念,好似风雪到房中,并且带来一个大炸雷。 这雷嘛,自然不是炸到每个人的耳朵里,而是滚滚于心田之上,远强过在耳根下面作怪。 大老爷岳居功失态的最早,失声的叫上一声:“二弟,你怎么能…… ” 说到一半就此止住,是想到公然的反对母亲。 岳居功同情妹妹岳良菊的遭遇,但不表示他难于理解父母亲对“还京”的酸痛。想到父亲已离世多年,而母亲一个人苦苦的支撑着家,岳居功长长的叹上一声,后面的话不忍心说下去。 但岳居功依然认为岳老夫人的继续坚持并不见得好,就不能坐视岳占先的错误决定。话不能再说下去,岳成功就用眼神眨巴眨巴,暗示岳占先不要害了两个孩子,岳朝环和岳吉环。 岳占先见到后笑了笑,再次清晰的表达他的心意:“大哥,还京有什么不好?咱们家从你我兄弟们起,算在幽塞占稳脚根,远比父亲当年来的时候,人生地不熟,没有知己没有臂膀要好的多。但是,” 他流露出疼爱的神色,先是望了望长女岳朝环,再看向小女岳吉环,爱怜之色溢于言表:“咱们家的孩子都生的好,若是放在内地,怎么样也得找个五品以上的官员,又要有抱负,又要有家世,我才肯答应他们当女婿。如今是住在幽塞……何苦来,你我兄弟困在幽塞高不成低不就,却要把孩子们连累一世。” 他再次对着岳老夫人斩钉截铁:“母亲,请为孙女儿操心,这一回京里来的贵人,咱们家无论如何也得请到家里见上一见,孩子们如果能有好出路,以后多多的孝敬您,您面上也多出光彩。” 这话带出房里低低的抽气声,不久以前护女儿如老鸡护雏的纪氏和杨氏更是目瞪口呆。她们手里还攥紧各自女儿的手,但不再把女儿们往自己怀里和身后塞,而是若有所思的停下来,空茫的眼神暴露出纪氏和杨氏此时的内心,必然也是空落落的一片。 两个人都在想,这是怎么了?精明的二房竟然愿意把女儿送给老太太折腾,要说这里面没有好处,纪氏和杨氏可不肯信。 还要反对吗? 纪氏和杨氏脑海里嗡嗡作响,不停的闪动着这一句疑问。 岳良菊在岳占先第一句应承的话出来以后,就面带讽刺,像是认定这位二哥看不到她常年让人指点的苦处,被虚无飘渺的荣华富贵动心怀。但是岳占先坚定不移的再次声明,他愿意拿女儿结交京里贵人时,神情既不追捧,眼神也没有闪动贪婪,岳良菊明白了,这位精明的二哥不会办错事情,这一回来的贵人,只怕与她遇到的不同。 岳良菊一下子就伤了心,旧事滔滔如炸堤般在眼前晃动,让她的眼神变幻,一会儿疯狂一会儿尖锐,面上也如癫似狂。 熟悉岳良菊的人,包括这个房里所有的人,都能知道这是岳良菊随时会发疯的前兆。 但是却没有人出来阻拦,岳占先看似一意孤行的话,是先一步出来的癫狂汤药,让房里的人各各为之神魂颠倒,想个不停或者不吐不快。 奶娘祁氏不是有见识的人,所以跟风在所难免。她心里只闪动一句话,跟着二老爷不会有错。抢先一步在岳良菊开口以前,祁氏尖叫一声:“老夫人,好事儿先仅着大姑娘!” 定亲的事情,哪有姐姐没论嫁,先说妹妹的道理,祁氏这句话并不算出格。 这尖叫声里,岳良菊浑身一颤恢复一些清醒,她再次打量眼前的人。 母亲花白头发面有皱纹,她有了年纪,再不是当年那整夜为自己思虑的身子骨儿。 二哥虽然有精明的名声,却过于精明不能算是好名声。时常有人在他背后说,算来算去的人只怕好不到哪里去。 岳良菊最后看的是大侄女儿岳繁京,她没有父母,祁氏又已经改口。就算自己再出头,也改变不了繁京受祖母左右。 岳良菊冷淡的想着,会吗? 她岳良菊遇不到的好人,却让侄女儿们遇到? 等着看侄女儿笑话虽然不对,但如果繁京遇到难处,这个责任应该由二哥岳占先负责。 老姑娘的名声不是虚假的,岳良菊即刻搜枯肠挖肝肺的回想,几年以前二房曾对她不算客气,至于那天二房自己有事,岳良菊才不去想。几个月以前,二房走路没看到自己,没和自己打招呼,等等…… 岳良菊心情大好,她遭遇不幸,凭什么这个家里别的人都过得好,平时呢,还装着安慰妹妹容忍妹妹,天知道妹妹成天看着你们夫妻成双膝下有女,妹妹一直容忍你们。 岳良菊紧紧闭上嘴,想着她偏偏不点醒二哥,也不点醒祁氏,至于母亲,她这一辈子都活在“还京”的梦里,岳良菊自问点不醒她。 -- 第13页 老姑娘受到刺激后,随时欲出的性子,就这么按捺下去。房里,只有岳老夫人笑意盎然的嗓音。 “成啊,我就只为繁京、朝环和吉环操这一回心。” 这是明摆着把大房和三房撇下来,纪氏张张嘴,想说什么又没有开口。杨氏张张嘴,想说什么又没有开口。 第十一章 被打破的宁静 最终,纪氏和杨氏也没有说话。虽然她们悄悄寻思岳占先的眼光里有着探究,但庆幸也同时存在。 有时候,不动也是一种策略,如果当事人用着好的话。 跟着岳占先,或许能让女儿一飞上枝头。但女儿在脸面前安安稳稳的呆着,内心更加稳妥。 谁能看得远而又远呢?守好当下并非是个错误。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岳老夫人苦守一生的旧执念,在岳占先的力捧、祁氏的跟风之下,再一次成为岳家姑娘们的定亲方向。 冬天的每一个城池,夜晚都应该是安静的。那静静流淌入梦的,一般是寂寞的风雪声。 对于幽塞这座偏僻的小边城,在没有夜袭的时候,更不应该例外。风雪挟带着天地之威,把整座城池笼罩的点滴不剩。 从城外面看,仿佛这里是新的一片风雪。在城中的人行走在其间,也仿佛让世人遗忘。 岳繁京走在回房的路上,觉得雪深深风迷迷,浑然不觉得这城中还应该有烟火之气。 京中的贵人竟然会来这里?哪怕在祖母的房里听到的字字掷地,走的时候纪氏和杨氏的面色实在多姿多彩,岳繁京也依然有虚幻之感。 怕不是个梦吧? 为了应付祖母的常年坚守。 这天和地,只为了哄年高的祖母高兴那么一会儿。 到明天,天亮了,梦碎了,一家人和和气气的过着日子,很快就没有人再想到今天这个下午的荒谬----三伯母杨氏打了她的丈夫。今天晚上的荒唐----奶娘以下犯上,闯了祖母的正房。 这么一想,明天还是可以期待的。而房中暖暖的衾被,隔着房门、院门和雪径,也散发出无限的温馨。 不知不觉的,岳繁京加快脚步。她要赶紧回房享受这香甜的一觉,大梦沉酣到明日,幽塞还是幽塞,那个几十年除去驻军定期换防,再就感觉上从没有人过问的小地方。 随便的抬眼一看,天空沉沉有如黑幕。又像亘古不变的罄石,把幽塞死死压住,看不出新的生机。 怎么会有人来呢? 还是贵人? 岳繁京决定嗤之以鼻,不是反对祖母,而是嘲笑放出这谣言的可笑人。 抱定这样的心情,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有如城头示警的鼓声,把岳家小院点燃到沸腾。 怎么了? 先是岳繁京惊惶失措,以为半夜里来了敌兵攻城。这在幽塞并不少见,但每一回都是生死关头,没有人敢说不慌乱。 “怎么了?” 不远处传来也在半路上的纪氏和杨氏尖叫。 通往二房小院的路上,岳占先和妻子周氏正在说话,就没有尖叫声出来。 就在岳占先夫妻也打算表示一下吃惊时,跑着回来的那个人高声解开谜团:“老太太老太太,来来来京里来人了!” 扑通! 周氏脚下一滑,在地上摔上一跤。岳占先和两个女儿岳朝环、岳吉环搀扶她时,周氏凑到丈夫耳边飞速又问一句:“老爷,您打听的不会有错吧?” 就在刚才,夫妻回房的路上,一直在说这个问题。 在下午,周氏得到来自丈夫的肯定,岳占先不无得意地道:“这个消息哪里是三弟打听来的,是我在云州边城的朋友快马送急信,我悄悄的知会母亲。家里有五个姑娘,我弄来的消息,只给咱们二房不可能,繁京侄女儿倒也罢了,她是长孙女,不管弄来什么亲事,看在去世的五弟夫妻份上,都要先给她。凭什么却给大哥那房和三弟那房?往日里背后说起话来,大哥和三弟都认为母亲害了良菊四妹,他们也不肯才是,何苦送上门去招埋怨。所以我对母亲说了,让大哥或者三弟再去打听,大哥和三弟中间,必然有一个不肯答应,或者两房都不答应,和朝环、吉环争的人,岂不是先从自家就少了两个?” 周氏深信丈夫,谁叫她的丈夫是幽塞城内出名的精明人呢?在嫁给他的过往之中,岳占先确实还没有吃过什么了不得的亏。 这个消息从当丈夫的嘴里已算核实,老家人的回话声还在雪空中荡漾,又算一回的核实。 周氏又问一遍的这消息没有错吧,总不至于她三十岁出去的年纪就头脑糊涂,刚听到的话就忘记。 周氏问的,是她的含意。 岳占先完全明白,他对妻女含笑:“放心吧,来的信上虽然没有写明京中贵人的身份,但我那知己拿脑袋担保这一回来的人身份高贵,不是那翻脸如无赖,说负心就负心的人。” 说到这里,岳占先有了一声叹气,对两个女儿循循道:“如果你们有了好去处,记得,不要忘记姑母还待嫁闺中。” 三十岁出去,四十岁面相的岳良菊,还是可以出嫁的。 这是边城,打仗的时候男女大防都没有,对于父亲当面说到亲事的话,因这里没有外人,岳朝环、岳吉环没有过多的羞涩,两个人认真的点了点头。 岳占先随着自己的话,眼前出现岳良菊遇到的那个人,不由他五官挤成一团,怒气随时勃发如风雪冲门。 -- 第14页 没有办法,兄弟四个,只有去世的五弟念书最有天份,岳占先都做好跟着五弟出门,寻找合适的机会,就可以当官的准备,五弟却一病不起,又把五弟妹也染上,夫妻相继去世。 五弟下葬的那天,他授官的公文下来。官职虽然不高,但去的地方很好,是江南的一处小县城,都说繁华如锦,纵然清知府,也有雪花银。 岳老爷子捧着公文哭得昏厥过去,醒来以后就把主意打到女儿良菊身上。说来也巧,第二年驻军换防,就跟来那么一个人,他自报家门出身京中,世家子弟,人物出众,形容潇洒,岳良菊对他动了心岳家对他抱以期望 后来,就再也没有通过音信。 ------题外话------ 新后台新后台,头回使用,留此纪念。 第十二章 如果这叫营救的话 岳良菊的遭遇在岳家人的心里刻骨铭心,岳占先自嘲地想着,他用同样的方法为自己谋出路,且为女儿们谋前程,哪能不经心呢? 岳家如果再遇到一个负心货色,只怕能伤到几辈子不愿翻身,从此子孙呆在这幽塞小城,老实巴交的做人。 想到这里,岳占先对周氏道:“你带着孩子们回去睡吧,我去见母亲,虽然说话的朋友靠得住,但来的人到底是什么样,也得咱们自家见过才能真的放心。” “是是,老爷你多多辛苦。”周氏也是这样的想,听到岳占先的话,对他感激泣零,轻推两个女儿:“快谢谢父亲,父亲膝下只有你们,为你们没有不尽心的。” “多谢父亲。” 岳朝环、岳吉环很是乖巧,真的就在雪地里蹲身,行了一礼。 岳占先笑了笑,再叮嘱道:“回去吧。”他转身对着岳老夫人的正房走去。 自从听到岳占先说云州边城里有京里到的贵人,说不好的会到幽塞来逛逛,岳老夫人就一直让人在云州城内和幽塞城门上打听。回话的家人也经心,岳家得到的回话也就及时。一刻钟以后,岳老夫人带着三个儿子走出家门,正房里,只留下准备睡下的岳良菊。 烛光燃烧到最后短短的一截,焕发出夺目的光晕。仿佛在提醒主人应该更换新烛,又把雕刻双喜梅枝镜台前面的女子蒙上一层滋润。 岳良菊贪婪的望着镜中的女子,梳晚妆时的她,是她最爱看的自己。 她没有夜夜煎熬而生出的皱纹,也没有心情苦闷而生出的黄瘦。 她看上去丰润而秀丽,青春随时将点燃眉梢眼角,来上一段新的飞扬。在这种时候,岳四姑娘总不由自主的想起,年青时候的她,可称得上幽塞第一大美人。 说“可称得上”,是幽塞的美人儿不止一个。风水尚且有轮流转的时候,美人儿如花绽放,今天牡丹占鳌头,明天杏花闹枝头,并不奇怪。 但最后落得老姑娘下场的美人儿,却只有岳四姑娘一个。 心情,总是这样。 一开始扬,等下就压抑。 一开始压抑,没一会儿又饱满。 在夜晚没有人开解的老姑娘,更加的解不开。 岳良菊继续去看镜内的她,那是曾经的她,如今还能让她有一会儿自我陶醉的她。除去这个曾经的她,她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母亲,终将离去。 手足,最后相伴的总是他人。 侄女儿会出嫁,岁月会流逝,到最后只有她和镜中的她,完全的属于自己。 到时候天已老,而情早绝。只有她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守着一段笑话,与她永生相伴。 她只怕有一天到黄泉路上,也会被人耻笑,把这笑话带到轮回之中,永永远远的与她这孤零零的女子相伴。 “腾!” 岳良菊撞倒坐着的瓷凳,大力的起身。她的呼吸急促,她的眸子泛红,好似身后丫头正在更换的烛头,那最耀眼地一点。 无数言语在脑海中如万马奔腾般袭来,让岳良菊双手抱着脑袋痛苦不已。 她不能! 她不能坐视侄女儿们也落到如此的境地。 二房糊涂油蒙了心,以后不怕女儿们怪他们俩个,大侄女儿繁京却无父无母,她没有人指点,只有祖母是靠山。 “不!我不能!” 岳良菊大叫一声,疾风暴雨般冲到紧闭的房门前面,在丫头们没有反应过来以前,把门用力拉开,随后她以比风雪还要快的速度冲到风雪里,等到丫头们想起来追她时,只看到风雪中一角秋香色的裙角。 那是睡裙,睡觉时穿的衣裳。虽是棉的,却和大袄子不能相比。也就是说,完全不能抵抗房外的寒冷。 房里上夜有两个丫头,一个是岳老夫人的,一个是岳良菊的。一起着了急,叫着:“姑娘,仔细冻病” 等她们找到衣裳,和那忠心的仆人荀妈妈一起奔出来时,风雪中已见不到岳良菊的身影,只有一行脚印通往雪中。 “繁京,繁京!” 岳繁京也刚梳好晚妆,正准备去睡,就听到房门让人用力捶打,同时有嘶哑的呼喊声,在雪夜里听着,好似猛鬼夜敲门。 岳繁京吓了一跳:“是姑母?” 有白天的事情出来,不用怎么想,全家人都考虑得到岳良菊在这几天里,必然受到刺激而不是好性子。岳繁京也有准备,但这么夜深岳良菊跑来,岳繁京本能认为不妙。 -- 第15页 但是吩咐春枝:“开门,外面太冷了。” 门一打开,春枝尖叫一声:“天呐,”下一句话还没有出来,岳良菊挟风裹雪已到岳繁京面前,风雪之势让岳繁京狠狠打了一个寒噤,随后几个喷嚏应接不暇的出来。 这种急惊风般的喷嚏,打得自己头晕脑胀很是难过。耳边,又遭到另一波尖叫的蹂躏。 祁氏一般是打发岳繁京睡下,她再回房,她就还在这里。祁氏尖叫的比春枝恐怖的多:“啊啊!四姑娘,啊啊,你这是怎么了,啊!四姑娘撞鬼了啊!” 岳繁京定睛一看,也顿时魂不附体。 在她眼前的岳良菊,双颊乌青,不用打扮就可以扮演新年庙会上的地狱恶鬼。 祁氏也好,岳繁京也好,这会儿都没有功夫想到岳良菊是让风雪吹出来的脸色。 再看岳良菊的衣衫,秋香色睡裙本身就不是好看颜色,又沾雪又挂泥,衬上主人脸色,活脱脱的凶神恶煞入门来。 岳繁京急急的问候她,一开口嗓音就哆嗦:“姑母,你你你怎么了” 岳良菊没有回答,近前两步,一把抓住岳繁京的手。手冰冷的如冰骨雪肌,激的岳繁京从头到脚都陷入冰窖。 这还不算,岳良菊凄厉的嗓音更如冰川寒处走来。 “繁京,你不能答应祖母,你不能答应她啊” 随着这个举动,岳良菊身上的寒冷更多的扑向岳繁京。再加上话中的寒冷,以至岳繁京倒是想先安慰她,但是暖身子一遇冷风再遇冷风,眼睛一热鼻子一抽,一个大喷嚏扑飞出去。 “啊嚏!” 结结实实的打在岳良菊的脸上。 ------题外话------ 错字再改,早些定时,早些审核结束。 第十三章 幽塞守将廖雪峰 在这个喷嚏之下,岳良菊瞬间清醒。她讪讪的发现自己的狼狈,涨红脸道:“繁京,那个我啊嚏啊嚏啊嚏” 一连串的喷嚏现在到了岳良菊的身上。 岳繁京在姑母不由自主的一仰面容一闭眼睛的时候,就急急忙忙的让开,这一串子喷嚏倒没有打到人。 但是,让岳良菊自己更加的醒神,更加的明白她此时的蠢笨。 四姑娘自己尚且依仗母亲过日子,何况是侄女儿呢?对繁京来说,虽说祖母当家不太靠谱,但祖母不肯为她当家,才是她的悲哀。 岳良菊长叹一声,再加上她喷嚏打的鼻头发红眼睛发热,瞬间就泪眼汪汪。 “姑母,你别难过,有话慢慢地对我说。”岳繁京送上自己的帕子。 岳良菊过来的用意已经挑明,岳繁京又是心酸又是感动。 难道在繁京姑娘的心里,就从没有担心过最后的结局和姑母一样?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姑娘长大就要许亲,这事情本就由家中作主。 祖母作主不见得好,那就只有伯父伯母们能作主。细细的相比之下,还是祖母作主吧。 哪怕和姑母一样的结局至少,姑母直到今天衣食无忧,家里上上下下也算敬重于她。 虽然,当个老姑娘并不叫好。 岳繁京越思越想进退两难,呜地一声放声痛哭起来。 “繁京,好孩子,别再哭了”岳良菊本就心痛难忍头痛难禁,所以不顾自己衣裳不周全,深更半夜的跑出来。听到侄女儿的哭声,更像无数把刀子扎到岳良菊的心里,把旧年的岁月肆无忌惮的放出来。 她紧紧抱住岳繁京,也是放声哭了起来。 “呜呜,姑母你别难过了” “呜呜,繁京,别哭了” 姑侄互相劝解的话,好似新的导火索,对方听到以后,都是越哭越重,越哭越凶。 祁氏如果不知道她们哭什么,也许能劝好。但祁氏清楚岳良菊的苦,又正面临岳繁京的难,祁氏不但没有想到劝开她们,反而也哭了。 边哭,边焦急:“这是怎么话说的,这可怎么好” “哇!” 一旁的春枝更不中用,见到这一幕,哭声后来者居上,把岳良菊、岳繁京和祁氏的哭声全盖住。 房门还是开着的,但四个人浑然不觉得风雪苦,各自哭得那叫一个凶,很快就是四个泪人儿。 风雪中闯出几个人,荀妈妈带着丫头找到这里。见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她拉开岳良菊,示意丫头们拉开岳繁京,荀妈妈把拿来的大袄子给岳良菊披上,慢声细语地道:“四姑娘,您不痛快,也不能把小姑娘给惹哭了。这大冷的天,不管你们谁病倒了,岂不是给老太太添心事。再说就要过年,凡事还是保重的好” 就势搂住岳良菊的肩头,带着她往外面走。 走上几步,岳良菊迷怔般的一挣,强硬的停下脚步,回身对岳繁京伸出一只手,那手跟随主人一路风雪里冻过来的,和主人的脸色一样又青又紫,此时风中颤动,好似即将夭折的一朵小花。 岳良菊的嗓音弱弱的,也似这朵小花般毫无气力:“繁京,你,你要好好的” 说到最后几乎无声,但那话中的意思如能撼动天地般,再一次把岳繁京的心重重捶击。 无父无母的岳繁京觉得有家人就是最好的事情,并不是空穴来风,也不是她孤苦无依、强行攀扯。 她自己家里的人,确实有让她尊重的地方。 -- 第16页 望着那联想自身而悲痛欲绝,却还努力寄来希冀的身影,岳繁京噙着眼泪,用力的点了点头。 荀妈妈和岳良菊很快消失在雪中,祁氏也打发岳繁京去睡。这可怎么睡的着呢?岳繁京倚着绣满菊花的枕头,大睁着眼睛对着帐帘望来望去。 祁氏把帐帘掖好,交待春枝夜里不要贪睡,就回到她住的房里。她也睡不着,索性就没有睡,在她住的另外半间房里,岳五老爷和五奶奶的灵前上三炷香,坐在用于跪拜的蒲团上面,支起耳朵对着外面聆听。 祁氏知道岳老夫人带着三位老爷拜见京里来的贵人,不管京里来的贵人有多重要,岳老夫人和三位老爷今晚总得回家。别说幽塞城里的驿站小而简陋,没有办法住的温暖舒服。就算比家里还要好,难道那贵人他们不睡,肯让老夫人陪到天亮? 这不可能。 所以,只要岳老夫人和三位老爷一到家,祁氏就可以出去,从侍候他们的人嘴里打听消息。 比如贵人生的模样可好,搭眼一看脾气可好今天晚上不听到一句半句的,祁氏都不想看到明天的白天。 “五老爷在天有灵,五奶奶在天有灵,保佑大姑娘嫁个好人家日后逢年过节的,五老爷和五奶奶的香火有依靠” 念叨着,祁氏重新哭了。繁京大姑娘是她的依靠,她的下辈子可全在繁京姑娘身上了,要是老太太又看走了眼,导致繁京姑娘嫁的人不好或者嫁不成人,祁氏是真的不想活了。 “咣当!” 风雪里有这么一声出来,祁氏扎猛子般的跳起来,她听得出来,这是岳家大门的动静。 不管雪有多大,祁氏拿出岳良菊冲来的劲头儿,一头扎进风雪中。 幽塞的驿站就在通往内陆的城门之内,不过十数步的地方。早在天还没有擦黑的时候,驿站就开始忙活开来。 冬天黑的早,放眼望去,全城的烛光也没有驿站的烛光明亮。除去岳老夫人以外,城中另有先知先觉的人,发现驿站的不寻常。 围绕着城门散步的家人,除去岳家的以外,还有三、五家。 早在半个时辰以前,家人们狂奔而回去报信,而守城的将军廖雪峰迎进城三个人三匹马。三个人都是灰蒙蒙的军制雪衣,从外表看上去散兵游勇,但廖将军小心翼翼的,也就没有人有过轻视的想法。 “请请,您请。” 廖雪峰满面红光,好似在春风中醉酒。笑容在他的白牙上闪动,至于眼睛那里,只有一线天。 廖雪峰还不能知道太子李名的身份,但英王李威的到来,让廖雪峰倍感荣耀。 ------题外话------ 看这标题,以后准保不会忘记这个角色的名字,哦哈哈哈哈 第十四章 做梦送枕头 等进到驿站,廖雪峰的笑脸变成尴尬。在他面前的房屋,出自边城的原因,坚固不在话下,美观上可就半点没有。 石头打就根基,石头砌成房屋,只有门和窗是木头的,带着经年的战火痕。 “嘿嘿,这里的房子只求实用,能当工事”廖雪峰试图解释几句,但话说到一半,想想还是别解释了。 英王李威敢于冰天雪地里“私自拐带太子殿下”,就在于前往幽塞的路上,已事先传信廖雪峰,让他派兵接应。 廖将军出自英王门下,他的父辈原本是英王府的家将,后来虽离府自立门户,但廖雪峰随同父亲往英王府中参拜过多回,他知道英王府中的富丽堂皇美轮美奂及舒适奢侈。 不管廖雪峰对英王的到来表现出多大的热情,也不能掩盖幽塞驿站的简陋。而廖将军自从得知英王即将前来后的欢喜,一直鼓动着他眉飞色舞,不经意间把幽塞驿站的破旧给忘记。 到现在驿站就在面前,廖雪峰再要想不起来也不可能。他原本带路的脚步疑疑迟迟,干搓着两只手,面上的紫涨很快就到耳朵根。 身为本城的守将,廖雪峰知道进房后看到的会是什么。 有热炕。 但是炕,不是床。 那炕数十年烟薰火燎,好似农村里的旧灶台。 窗户貌似报上来过漏风,当时是夏天,而幽塞又很少有贵人到来,也就没有修。 上一回贵人到来,据说就是岳四姑娘受骗上当的那回,是十几年前。廖雪峰就任幽塞以后,也曾出于好奇打听到那人的身份,只能狠狠的嗤笑一声。 “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称一声京里的贵人,啊呸!” 但这一回来的可真是贵人,英王殿下皇家血脉,当今皇帝是他的亲伯父。廖雪峰为了难,支支吾吾地道:“这房子这房子,不能住人。”他打个哈哈:“不然,住到末将住处去吧,不过” 他愁眉苦脸,他的妻子还没有接来,廖将军本人不甚讲究,亲兵跟随将军脾性也就随便收拾,廖将军房子之杂乱,像城门洞里的狗窝。 “哈哈哈”李威和太子李名大笑出声,早就把廖雪峰面色转变看在眼里的这二位,笑得很是畅快。 李名笑道:“你只管带路,我们不会挑剔。” 李威也笑:“既然往这里来,这里是个什么境遇,难道事先不知道问问,想,也能想到。” 他摆动着手:“带路进房,我们都冻上一天了。” 他的话还没落地,旁边又跳起来一个人,郦明先再也忍不下去,怒气冲天的一蹦多高:“我都冻坏了,冻病了,冻成冰砣子了!带!我!暖!和!地!方!向!火!” -- 第17页 廖雪峰让吓得一愣,还没有弄明白另外两个人身份的他,不妨碍察觉和英王同行的,不会是一般身份。他放快脚步:“请请,一早我就让人烧炕,请请” 房里是真的暖和,房门一开,热浪如酷暑袭来。幸好窗户是透风的,北风时时把热浪中和。否则的话,这房里可以当洗浴的地方。 廖雪峰又难堪了:“当兵的都是粗人,不会侍候,这里也找不到心细手巧的姑娘” 姑娘倒是有,不过愿意出来帮短工的大都是粗笨丫头,精细的不是被主人家常年雇用就是留在自己家里做活赚钱。而且就要过年,人家也不肯出来。正经人家里的姑娘小姐,廖雪峰也不敢征用。 望着一张旧桌,四张笨椅,以前还觉得耐用经摔打,现在怎么看怎么扎眼,廖雪峰半张着嘴,他又一回说不出解释的话。 这房子这家什,还连个侍候的丫头都没有,却请英王殿下入驻。等传回京里王府,廖雪峰可以想像得到,他会被人把脊梁骨戳穿。 昨天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前天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哦,是了。早在数月以前,廖雪峰收到英王殿下可能出京的消息。但在半个月以前,英王到达管辖幽塞的云州边城以后,廖雪峰才敢确定英王可能前往幽塞。 哪一天来,廖雪峰也不知道。 所以昨天收到准确日期的廖将军没有想到,或许是不应该的。而前天没有想到,这都已经不怪他。 他昨天还是下半天收到的传话,是英王李威从最近的卫所打发人送的信件。然后,廖将军就忙乎在路上安置人,保证殿下在茫茫雪地的安全,驿站里则是让人备热水烧热炕,驿站是什么破败模样,他真的没有功夫去想。 廖雪峰刻意的不去看桌椅上的大片毁损,把三个贵客往炕上让。而炕上黑不溜秋的,廖雪峰只能装看不到。 太子李名、李威和郦明先都没有嫌弃,对于钻了一天风雪的人来说,热炕是天赐般的幸福。但是很快,他们还是选择坐椅子。炕,烧得房中热浪滚滚,热的坐不住人。 廖雪峰庆幸的暗想,幸好夏天没修窗户,幸好夏天没修窗户不然这房里还能进人吗? 他亲手再把窗户打开,又吩咐烧炕的人不要再加柴,等到热饭菜上来的时候,房里还算不添闷热。 岳家老夫人带着岳家三位老爷走进驿站大门,廖雪峰自窗户内见到,简直眸光亮到如秋夜月明。 岳家有姑娘啊。 岳家的姑娘都美貌。 虽然在廖将军的心里,岳家姑娘也是个不般配侍候殿下,但放在幽塞城中算拿得出手。 廖雪峰为贵客们再倒一巡酒,放下酒壶后,装着个出门催菜的模样,主动的迎出房门。 “哟,这不是岳老夫人,大晚上的不睡,驿站里有您亲戚入住吗?”廖将军满面春风的问候,和平时相比,客气的多。 要征用别人家里的姑娘,应该态度好些不是?廖雪峰转向岳居功三兄弟时,更是寒暄备至。 “大爷、二爷、三爷,近来可好?” ------题外话------ 春天到了,花开了,小区里好些花,仔看了个痛快,你们看花了没? 第十五章 功夫不负苦心人 都知道“还京”是岳老夫人的旧执念和岳老爷子的遗愿,但岳老夫人出门以前,也需要考虑下别人对自家的看法。 儿子们已成人,不在意名声上的带累,家里却有五个孙女儿,她们还要嫁人。 岳良菊的事情是前车之鉴,岳老夫人再固执,岳良菊的结局也敲打她良多。 今夜,不把贵人身份弄清楚,或者见上一面,亲眼做个验证,岳老夫人难以安眠。但走进驿站以前,岳老夫人也悬着心。每一步,如履薄冰,也确实如履冰雪,生怕驿站的人因此更多的笑话岳家。 岳居功、岳占先、岳行前,也和岳老夫人一样的心情。 见到廖雪峰的热烈,岳家母子齐齐暗松口气,拿出更多的笑容回应廖雪峰,纷纷道:“廖将军辛苦。” “廖将军好啊。” “老廖,过年到家里吃酒,你不来,我是一定来请你去的。” 几句寒暄一过,人精子岳占先贴近廖雪峰,压低嗓音,但几个人都听得见,问道:“听说到了贵人,不知出自京里哪个世家,高就在哪个衙门?” 闻言,岳老夫人微微地笑,二儿子的话问到老太太心里。 就是岳居功对“还京”是不赞成的人,也支起耳朵来听。 廖雪峰怎么肯告诉他们英王身份呢? 廖将军在这里就任已有年头,他敢拍着胸膛打包票,岳家不是奸细。但这与殿下身份保密,却不相干。 廖将军暗暗地想着,岳家总想攀附贵人,可怜老爷子没等到,含恨去世。可怜老太太赔上女儿不算,又等上十几年。可见功夫不负苦心人,总算让他家等到了。 廖雪峰不是无赖贪财的主儿,他不介意让岳家在英王殿下面前献殷勤,至于英王帮不帮他们,看英王殿下高兴与否,那是英王殿下的事情。 廖雪峰要的,是英王在幽塞的日子,岳家尽心尽力的侍候。 因此,廖雪峰也不费话,也不伸手卡拿吃要,而是简明扼要地道:“确实贵人,身份你家没资格问。我可以交给你家,但有一条,” -- 第18页 廖雪峰的为人在幽塞有口碑,他说是贵人,岳家母子没有怀疑。岳占先急急地道:“你说你说。”岳老夫人也情不自禁的不住点头,已是个不管廖雪峰提任何条件,她都会答应的心情。 “好好侍候,有一点儿闪失,有一点儿不悦,我翻脸不认人。”廖雪峰说的很是有力。 这波惊喜好似山顶滚下的重重雪球,把岳家的人砸得瞬间不知东南西北,母子相对茫然失措,心里知道应该敏捷回答,但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廖雪峰含笑,静静等着。 片刻,岳老夫人颤巍巍地开口:“好”说出一半,眸子里有了辛酸的泪。 一年复一年的等待,一年复一年的被人耻笑,一年复一年的煎熬,能坚持下来,岳老夫人已算了不得。 终于又等到贵人,而廖雪峰也肯作美,并不指着放点儿人情就发财,岳老夫人感慨万千,历年的委屈也万千浮上,化为一掬泪。 难道。 真的是岳家的机遇到来? 她扶着儿子的手欠身行礼,借着低头把泪水擦了擦:“多谢廖将军。” 廖雪峰客气地避开,话已经挑明了说,他径直道:“老太太不必折杀晚辈,实说吧,这一回来的贵人我不敢怠慢,你瞧瞧这驿站破的,哪能住人?我知道你家有三间静室,收拾的好。” 对于这句话,岳家母子的面上都有了一红。 岳老夫人常年收拾出来几间静室,等待贵人的到来,这在幽塞早就不是秘密,但被人当着面说出来,还是难为情一把。 母子带着难堪地应道:“是是,那是自然,我家里的房子总比驿站舒服,就是侍候上面,怎么肯怠慢?” “有劳老夫人,有劳三位。”廖雪峰这样的说,而没有明说贵人非同小可,当由岳家千娇百媚的姑娘们侍候。 岳家要是不把姑娘们送上前,那是他家笨了。岳家要是不打把姑娘们送上前的主意,岳四姑娘早就出嫁生子,成就一户好人家。 这话不用说出来,岳家也一定会好好招待。 廖雪峰说完,带岳家母子去隔壁坐下来,他再次回到英王李威三个人用饭的那间房,侍候直到饭后送上茶水,陪笑请示李威。 “殿下,不是末将怠慢,是天寒地冻的,实在没有好侍候的人。” 李威笑语:“不妨事,我们就在这里睡挺好。” “殿下,这城里有一户人家,他家里有很好的房间,因收拾的人原本是南边儿的官宦小姐,是幽塞城中最好的住处,另有侍候的姑娘” 廖雪峰说到这里,郦明先乐了:“是岳家吧?”扭过脸儿对着太子李名鼓动:“去岳家去岳家去岳家” 看岳家姑娘的好容貌,是郦明先往幽塞来的唯一目的。太子李名巡视边城而来,英王李威护卫而来,只有郦明先是跟来凑热闹逛风景,顺带长长见识。 郦小爷,是来玩的。 在云州边城里听说幽塞岳家很是“风流”,这个见识,郦小爷不介意顺带的长了。 负责护卫的是李威,郦明先怕他反对,就只对着太子李名嘟囔。 李威听到他的话,果然紧锁眉头。但是廖雪峰再次陪笑:“殿下,您的身份怎么能在这种地方睡觉,别说好铺盖没有,上夜的人也拿不出来。这天儿冷,万一您夜里要茶要水的,把您冻着了,末将可怎么见家中老父。六月里我父亲写信给我,还叮嘱我心里常思国法,有不懂的不能自作主张,请教殿下示下,要是自己寻思办错了事,他扛着板子跑来这里打我呢。他要是知道有好地方我却不请殿下过去,我还能有个好儿吗?” 李威听了进去。 英王虽是皇子龙孙,却是自小训练有素,吃苦耐风寒上面,不比当兵的差。他可以睡这破旧的驿站不在话下。但是他身边还有一位太子殿下,他得为太子殿下睡好着想。 在郦明先无数声的怂恿里,李威淡淡道:“雪峰,你放心这岳家?” “放心。末将再点五十人,跟随末将在岳家侍候。” ------题外话------ 明天周一明天周一,上班愉快了 第十六章 果然是贵人 廖雪峰关心李威的起居,李威关心太子李名的起居,就这样两个人定下来,廖雪峰出门去告诉岳家母子,李威留下来回复太子李名和郦明先。 郦明先呦的一声大叫,在房里欢腾不已:“好耶,好耶” 李威急急的瞪眼骂他:“驿站里还有别人,让别人听见,一定把你笑语死。” 郦明先安静一瞬,就又压低嗓音嬉笑:“好耶,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好耶” 这个泼皮劲儿,让李威啼笑皆非,对太子李名好笑:“您也不管管他,这要是我家的妻弟,我把他打一顿,看他还敢天天嚷着看风流人。” 清秀少年郦明先,是太子妃郦氏的堂弟,太子李名的妻弟。 太子妃没有兄弟也没有姐妹,郦明先是和她走动最近的那房。太子妃出嫁到京中以后,因不是京中人氏,时常觉得孤单,太子李名知道后,让太子妃接一些亲眷进京。 太子妃思前想后,她的父母清高孤傲,不是愿意攀附女儿女婿就出门做官的人,宁愿守着故土念诗书。纵然接到太子府上,也不见得喜欢,反而妨碍双亲诗酒娱山林。 -- 第19页 倒是有天份的堂弟,如果他们愿意有功名的话,科考是必经之路,京城是必来之地。 就把郦明先及另外两位念书好、而家里又愿意放行的堂弟接出来,郦明先以其年幼就开始的亲密度,继续得到太子妃的疼爱,太子李名喜欢他也就顺理成章。 出一趟远门,也要带上郦明先。 而郦明先在家里受拘束,在太子府上受到堂姐的约束,离开京城就开始放风,在路上有无数兴风作浪的点子,有些让李威直接掐掉,有些深得太子心意,君臣一路玩得不亦乐乎。 来到幽塞边城以后,听说“风流的岳家”,郦明先再度玩心大起,一心一意地要看看岳家的姑娘是什么样的美貌。 往岳家的路上,郦明先乐极了,他大张着嘴,好几回飞雪直接落到他口中。 岳家的大门还是原来的那个大门,铺满雪的院落还是那个院落,但是躲藏在假山石后面的祁氏心跳怦然,目光放在三个男人脸上挪不开。 有一个词叫鹤立鸡群,祁氏没有念过书,她说不出来这个词。有一种人叫高人一等,祁氏也更说不出来。 她只是露出着迷的神色,眼神,不肯从三个陌生男人的身上挪开哪怕一丝远的距离。 这是贵人。 祁氏内心暴起般迸出这句话,并反反复复的回荡。 这就是贵人。 这就是祁氏曾经听到岳老夫人说过的,出众的仪表。 当时祁氏还奇怪,生得俊就叫生得俊,什么叫出众? 现在她明白了,这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就像一眼看得出枯叶和碧玉的不同,这个就叫出众。 雪蒙蒙夜清冷,这样的夜晚见不到星辰和明月。但三个陌生男人迈进岳家大门内的一刹那,他们的面容仿佛明月,眼睛仿佛最亮的星星。岳家的院内,顿时亮了。 虽然三个人的衣裳并不华丽,祁氏也压根儿也没有留神他们的衣着,只看到面容如玉气势如虹,就整个心神融化,整个人陷入什么般走不出来。 很快,岳老夫人亲自陪着贵客们走开,祁氏却还不肯回房,独自倚着假山石头流泪不止,忽然觉得老太太还是个好人,如果繁京姑娘能嫁给其中的一位,以后的日子 不! 祁氏跳了起来,神色有些慌乱。 繁京姑娘无父无母,当祖母的应该把繁京姑娘许给最好的人。 在三个人里,祁氏相中郦明先。 他年纪小,脸儿白,眉眼儿如画上去那般。 另外两个人,太子让人不敢逼视,祁氏觉得这样的丈夫厉害,繁京姑娘拿捏不住他,以后要吃苦头。 而英王李威呢,虽然身姿挺拔,但在三个人里他带路在前,是个最操劳的模样,祁氏把他认定是个奴才。 祁氏知道,贵人的贴身奴才,对一般人家来说也是贵人。但不是另有一位年青的爷吗? 祁氏对着岳老夫人的院子走去,她不是这就敢惊动老太太,就繁京姑娘的亲事与岳老夫人长谈,而是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握在手里,敲开一个房门。 “钱妈妈,这钱你收下,你帮我听着点儿,老太太这里一旦弄清楚贵客们身份,家中有无妻房这些,你就赶紧着来告诉我,我另外还有钱给你。” 祁氏把布包塞到一个打哈欠的婆子手里。 婆子今天不上夜,睡得早而睡得正好,还什么消息都不知道,闻言一愣:“什么贵客?” 祁氏对她耳语几句,钱妈妈露出又惊又喜:“真的?”随即双手合十:“过路的神佛保佑,这个家里能有出路,咱们的月钱也能涨几个。” “就是这话了,你老别一味死睡,听着点儿。” 祁氏交待着,看着钱妈妈点头答应,祁氏转身回去。 这个可以说没见识的妇人,为了她的繁京姑娘心智大开。她知道现在和老太太谈,谈不出什么结果。还是等到把贵客们来历打听出七七八八,选定其中最适应繁京姑娘的那个,再和老太太摊牌不迟。 繁京无父无母,反倒是最大的倚仗。有好亲事嘛,姐妹们理当让一让。 回去的路上,祁氏暗暗念叨,年青的小爷,就是年青的那位小爷最合适。 廖雪峰在岳家大院里布岗哨,祁氏是这个家里的人,路熟倒不会顶面撞上而受到盘查,但全看在眼里。 祁氏在自己房里坐下来的时候,喜滋滋的怎么也没有困意。 看看这个架势吧,廖将军亲自来布岗,果然是贵人啊。 ------题外话------ 下午仔才发现愚人节,没愚你们,仔不无后悔。明年不忘记,呵呵,别着急。 第十七章 虽不明白,先争了再说。 祁氏眼前闪过岳繁京衣着锦绣奢侈荣华,在她所能的想像中尊贵无比。接下来,她可就更睡不着了。直到天亮前最漆黑的时辰,倒在床上迷迷糊糊打个盹儿,即刻,又让人叫醒。 “祁妈妈,我是老钱啊,您快开门” 祁氏还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消息,她打开门的时候还没睁开睡眼。 钱妈妈裹着冷风,好似一阵风般进来,喜笑颜开地道:“大姑娘的福气到了,您老养老的福气到了,来的,是大贵人!” “您仔细说说。”祁氏彻底清醒。 钱妈妈笑得合不拢嘴:“昨夜到了大贵人,您刚走啊,我们都睡不成,都得起来准备汤水茶饭,预备贵人随时使用。老太太呢,更是特意打发香苹和采娇当侍候的人,” -- 第20页 祁氏啧着嘴:“这二位姑娘是老太太常夸,说她们会侍候。”她愈发的睁大眼睛:“这就全送给贵人使唤了?” “可不是。香苹指给不爱说话的那个” 钱妈妈这样说着,祁氏眼前出现丰神如玉的那个,她不知道是太子殿下李名。 钱妈妈再道:”采娇送给年纪小的爷。“ 祁氏乐得一拍双手:“老太太好眼力,这位小爷才是个贵人吧。” 钱妈妈也一乐:“祁妈妈,你看错了。我特特的来告诉您老,不爱说话的那个,才是真贵人。” 祁妈妈心中一沉,面色也跟着泛出失落。 钱妈妈微笑地安慰她:“不晚,现在知道还不算晚呢。您听我说,来了三个人,看上去最威风的那个,竟然是个奴才,他一夜没好生睡,和廖将军说怎么防卫,竟然头头是道,这要不是个奴才,他哪里懂这些?” “是啊。”祁妈妈心头又是一宽,她没有看错,这位是奴才。但她还是不死心,最年青的小爷生得最好看不是吗?气度又最文雅。 “钱妈妈,你怎么知道谁是真贵人?” “香苹是老太太手里调理出来,她见过老太太的几样好嫁妆。老太太有一样东西,全家都知道,”钱妈妈说到这里神秘的一笑。 祁氏哦的一声想起来,她也见过。 岳老夫人心爱的首饰里,有一枚簪子上镶珍珠,珠子滴溜溜的圆,据说整个云州边城也找不到这么大的珠子,原本是她母亲的爱物,转赠给女儿。 有一件祖传下来的花钿,手艺精湛,据说已然失传,如今再也找不到能打造出来的好匠人。 还有一个,是衣上的扣子。本朝的衣着上,大多还是锦绣盘扣,用珠宝为扣是大富大贵人家才能有。一般的人,想也想不到。 老太太的这枚扣子是玉做的,云州边城里找得出来。但是温玉,又是个放眼全云州,也找不出第二个。 祁氏就猜测到:“莫非这贵人身上也有大珠子,再不然就是温玉或者是上好首饰?” 钱妈妈凑近她的耳朵:“里衣上面的扣子,都是温玉做的。香苹不会看错,她经管老太太的首饰呢。” 祁妈妈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钱妈妈扶她起来时,犹是惊异的不肯放下来。 喃喃道:“我的娘啊,一把子玉扣子,这人家里得多有钱?” 双手合十,把眼睛闭上:“过路的神佛啊,这人太会糟蹋银钱,走道儿的事情兴许遇见贼,居然不把好东西藏在家里。” 钱妈妈很是赞同这种说法,愤愤地道:“是啊,说不好是个败家子儿,也不怕路上掉一个,再让雪盖住,没处儿找去。” 说完,她就讪讪了:“看我又乱说了,我的话说完了,我要走了,再有几句话妈妈听好,这个才是真贵人,看他大手大脚的劲儿,大姑娘倘若嫁给他,妈妈你的后半辈子吃喝不愁。” 慌慌张张的,几大步走出房门,这就要离开。 祁妈妈反应不慢,追出去又给她塞银子,狠狠的道谢几句,请她有消息再来说。 依着祁氏,送走钱妈妈以后,就请岳繁京一同往老太太房里说话,如果老太太也证实谁是真贵人,祁氏就怂恿着岳繁京直接和老太太摊牌。 但看天色,乌沉沉的贼最喜欢,祁氏不忍心叫醒岳繁京,再者消息准确得老太太证实才行,她还是自己先去打听,什么都明白了,再请姑娘也成。 披上雪衣,祁氏来到岳老夫人正房外面。来以前还有难为情,来的太早了不是。但是看一看,正房廊下有大奶奶纪氏的丫头、三奶奶杨氏的丫头,二位奶奶居然都到了。 祁氏着了慌,匆匆忙忙的来到门帘外面,怕别人嫌弃她不是主人,高声地道:“等等五房,我们也来人了。” 声音传到门内,纪氏撇一撇嘴,暗想,这老货,耳报神倒也及时,她来的居然不晚。 杨氏皱一皱眉头,显然也和纪氏差不多心思。 岳老夫人听到,倒是微笑满面。家里银钱缺少的原因,孙女儿们的奶娘只有岳繁京的留下来。留下祁氏的原因,本就期望祁氏为长孙女儿尽心筹划。 含笑道:“进来吧。” 祁氏一进来,因为二位奶奶在座,就什么也顾不得了。生怕说话晚了的她,直奔岳老夫人而去。还没有到岳老夫人面前,已是一大把眼泪甩下来。 手握着帕子,祁氏呜呜咽咽:“老太太,大姑娘先出嫁,才能考虑别的小姑娘们。老太太,五爷五奶奶在天有灵,他们可是看着呢” 纪氏和杨氏都气的一扭身子,这老货最会做的,就是拿死了的人说话。但是偏偏呢,还不能不在乎那死了的人。 纪氏和杨氏也是各有耳报神在岳老夫人院子里,她们都是刚收到消息,刚赶来,刚刚坐下,还没有证实。祁氏这么一大哭,这么一争抢,纪氏和杨氏顿时觉得吃下去世上无数的亏,别扭一层一层的上来。 纪氏不无后悔,下午也好,晚上也好,大房都反对按婆婆的意思来。 这可怎么办才好? 祁氏哭的虽然有理,好事儿要先仅着大侄女儿。但贵人有三个,有三个呢! 杨氏也正在盘算,贵人有三个呢?怎么着,我们下午和晚上犯了糊涂,就把我们三房踢开不成。 除去繁京侄女儿可以落一个,余下还有两个呢。凭什么全归二房,就凭二伯晚上对着婆婆一通的奉承? -- 第21页 这真是岂有此理,奉承人谁不会呢? 杨氏在心里呐喊,我也会说,我也会说! ------题外话------ 作者今天没有什么可说的。 第十八章 当妾? 岳老夫人坐在榻上,虽然眼睛微眯着,但根本没有注意两个儿媳。烛光把她面上染出一层恍惚,而事实上,岳老夫人也正在恍惚之中。 家里又来了贵人了。 她可没有想到五个孙女儿分不匀。 而是一幕幕回忆浮上心头,每个片段里都有同样的一个少女。她喜悦、她等待,最后她哭泣。 这是女儿岳良菊,十几年前也是家里迎来贵人的那些岁月。 漫长接近一生的等待,抱怨岳老夫人不顾姑娘们死活的话大把大把。在别人看来,这算难以承受的事情。岳老夫人装聋作哑的功夫,一定是高明的。只有岳老夫人知道,她承受的远比别人抱怨的多。别人嘴里说的话反而不算什么。 就比如此时,她的手在袖子里颤抖,她也害怕。这位皱纹如沟渠的老太太,说不好时日无多。她要是真的不顾孙女儿死活,她什么也不在乎,直接把孙女儿送给云州的官员也就成了。 还不是,想给孩子们一个好的前程。 谁叫儿子们不争气呢? 不能做官远走高飞,不能上下打点带走全家。总不能因此就放弃,把一代又一代全葬送在这小边城里。 如果岳老夫人土生土长在这里,她也会和全幽塞城的人一样,过着简单而又知足的日子,哪怕这里战火连天,也不会想到离开。 但这位老太太曾经过绣楼芳阁,看过京中的城头月。她知道什么是好日子,什么才是对得住孩子。 哪怕有一个孙女儿能送到繁华之地站住脚根,当妾也成! 岳老夫人想到这里,几个寒噤一起上来,打得她浑身发麻。她偷偷地瞄一眼儿媳,这一眼看清纪氏和杨氏的各怀心思。再瞄一眼祁氏,还在面前哭诉个不停,把故去的小儿子夫妻翻来覆去的念叨。 看到三个人在争,岳老夫人反倒松口气。不管是儿媳还是祁氏,她们没留神自己在想什么。 上了年纪的人,眼睛远比一般人真切。邀请太子等人回岳家以前,自然要在驿站里先行叩拜。岳老夫人看得清清楚楚,这三位贵人都不是往年见过的巡查官员可以相比,更不是女儿岳良菊遇到的负心汉那薄幸脸儿。 太子李名高贵难言,英王李威的威风天然,最小的郦明先也无形中戴着富贵纨绔的帽子一顶。这样的人物,门第不会差。门第不差的子弟,会没有亲事吗? 岳老夫人不知道三位的真实身份,但太子殿下和英王李威的年纪都在二十出去,以本朝的风气来说,成亲至少已有数年。郦小爷一表人才,要么新婚,要么也是早就有女家占为已有。 孙女儿们只能当妾? 岳老夫人犯了难,她打心里不愿意。可是,心如明镜般透亮。错过这一拨,只怕再也遇不到这样的人物。 随意的抬一抬手,秋天就开始的骨头痛,隐隐的传遍全身。她老了,如果不在她离世以前把老太爷遗愿完成,等她离世以后,大儿子岳居功是个得过且过的人,一定守着幽塞不肯离开。可怜大房的孙女儿爱京,将要在幽塞找一个粗人。 在幽塞住上几十年,家家子弟如数家珍。老太太看得上眼的,只有王家的小爷王小古。 那王小古眼里也有岳家的姑娘,他玩耍最多的是长孙女儿岳繁京。 岳老夫人有一阵心酸上来,想到繁京孙女儿,就要想到她心爱的小儿子。 不出色的小儿子也是娘的心头肉,何况小儿子岳厚来有做官的福分。差一点儿,全家早就离开幽塞。 可怜的厚来,他们夫妻早早的离世,丢下繁京一个人。冲着厚来,当祖母的哪怕拼尽一口气,也要为繁京寻个好亲事。 王小古嘛,是个好孩子,念书也来得。但不中科举的话,岳老夫人依然相不中他。 把王小古都否定的话,那就满城子弟无颜色,岳老夫人在本城再也没有相中的人。 想到自己一旦离世,当伯父的膝下都有娇女,谁会好好的照顾繁京呢? 可真的当妾? 岳老夫人塌没着眼皮,没有了精气神。她怕黄泉之下见老太爷、见厚来夫妻,他们会怪自己。 “母亲。” 纪氏和杨氏小心翼翼的叫声,把岳老夫人唤醒。 岳老夫人抿抿唇,扯动一个牵强的微笑:“什么事儿?” “您看,有三个贵人,家里却有五个姑娘”纪氏和杨氏小声地道。 祁氏恼了,这是千钧一发的时刻,让一步只怕退千里。祁氏气呼呼道:“不管怎么着,也得有一个是大姑娘的。”说完,就呜地一声又哭上来:“五老爷、五奶奶在天有灵” 杨氏顿觉胸口一股气顶的难过,暗骂一声,再气汹汹地道:“知道了!”转向岳老夫人:“母亲,除去繁京分一个,余下还有两位贵人” 她的眼神里写着一行字,怎么分才好? 祁氏舒坦了,拿帕子揩揩眼角,在帕子后面笑了笑。 岳老夫人沉下脸,难道她不知道另外还有四个孙女儿吗?可是下午也好,晚上也好,大儿媳和三儿媳都极力反对过。 她冷笑道:“我倒可以好说话,只是不能拂了老二和老二媳妇,他们可是向着我的一片心。我可以打自己的脸,只怕他们未必答应。” -- 第22页 纪氏涨红脸,杨氏紫涨了脸,低下头磨蹭下,两个人还是不甘心好事让二房独占。 要是二房只有一个姑娘,还能剩下一个贵人,纪氏和杨氏一定是争还来不及,不可能一心一意的对付二房。 但是二房却有两个姑娘,二老爷岳占先又是个人精子,落到他手里的贵人,一定拦得干干净净。 纪氏也学祁氏,拿个帕子盖在脸上,呜咽道:“请母亲作主,爱京也是您的孙女儿啊。” 杨氏扑通跪下来哭:“母亲,我惹您生气,是我不好。可望京,她是心里最有祖母的人。” 闻言,祁氏大气儿也不敢喘,生怕二位奶奶说出来抢繁京姑娘亲事的话,把耳朵高高支起,不漏掉一个字。 ------题外话------ 感谢群里亲的提醒,公布一下群号:461909163。 第十九章 瞧不起 面对纪氏和杨氏的纠缠,岳老夫人倒是想回答一番,但是房外传来丫头的问候声:“二奶奶房里请。” 周氏的嗓音略带焦急,她喊着纪氏的丫头:“荷花。”又叫一声杨氏的丫头:“月桂。” 说第三句话的时候,又是气又是恼:“你们奶奶都早到了?” 周氏暗恨自己大意,昨天夜里家里迎来贵人,二老爷岳占先也有份,周氏还能不知道吗? 但二老爷岳占先抽空回房打了声招呼,说家里布岗,无事不要乱走动,周氏就当了一个老实人,其实,她一夜没有睡好,今早也想过早早来见婆婆。 还不是怕贵人说她莽撞乱闯,又觉得这好消息由二老爷弄来,不管纪氏和杨氏后悔以后吹多少耳边风,老太太也得饮水思源。 荷花憨厚,欠身子笑:“我家奶奶和三奶奶早来半个时辰呢,二奶奶到了,这就齐全了。” 杨氏的丫头月桂瞧瞧,周氏面色乌沉的随时可以滴水,月桂陪笑:“倒有半个时辰了?我家奶奶出门的时候,我记得看过时辰,没这么长久吧,荷花你不会记错吗?” 周氏听过也没有半分缓和,急匆匆的进到房里。在岳老夫人面前拜下后,这位也忍不住了。 “母亲,可巧儿昨天大嫂和三弟妹舍不得侄女们,母亲只需要为繁京、朝环、吉环定亲事。可巧儿,昨夜进门的贵人是三个。” 周氏眼神嗖嗖的不放过纪氏和杨氏,但双手轻拍,故作欢喜:“这是母亲料事如神,母亲为繁京、朝环和吉环的一片心。” 祁氏见这样说,可以拿周氏当个知心人。二奶奶一开口就有繁京姑娘,不由得祁氏感激满面,点头如捣蒜:“二奶奶说的是,二奶奶说的对。” 纪氏现出愠色,杨氏面现尖酸。周氏对着她们冷笑,毫不介意针尖对上麦芒。 岳老夫人及时喝止:“我还在呢!” “呜” 不知哪一位奶奶机灵的先哭出来,但紧接着,另外两个人都不慢,齐唰唰的跟上。 三道哭声在房里响起,祁氏难免得意洋洋。看吧,为亲事哭到老太太面前,半点儿不丢人。这不,三位奶奶用的招儿,也不过如此。 岳良菊从房里暴躁的出来,发髻刚梳到一半的她,披头散发叉着腰:“有完没完!大早上的不让人安生!” 见惹出这煞星,纪氏、周氏和杨氏倒抽一口凉气,又是整齐一致的停下哭声。 祁氏也不敢惹岳良菊,低下头装恭敬。 要知道三个女人一起哭可不是好哄的,岳良菊出来了,岳老夫人可以放下揉额头的手。并且借机徐徐地道:“都别着急,贵人是什么身份,家中可有妻房,还不能知道呢。” 三位奶奶和祁氏露出钦佩的神色,应道:“是。” 岳良菊也是一怔,神色动了动,眸光出现几分柔和,默默的退回内室继续梳妆。 不管岳老夫人的旧执念算多大的笑话,但她坚决不同意姑娘们当妾,这也是全幽塞都知道的。 岳良菊的经历受父母所累,但父母也及时保护到她。否则的话,衣食无忧的老姑娘也当不成。 岳良菊望着镜中的人。 晨光没有起来的时候,梳妆镜由烛光滋润,镜中的人儿依然是个美人儿。 这是岳良菊心情最好的时候,侧耳听着房外母亲吩咐接待贵人的话,岳良菊不由得心潮起伏。 倘若侄女儿嫁的好,岳四姑娘还是有嫁良人的机会。这就是贵人又一回上门,而岳良菊却没有触景生情大发脾气的原因。岳老夫人用这话把女儿安抚,而岳良菊也只能相信。 抱着希望,总比没有希望的好。 耳边似乎有尖锐的一声,英王李威一跃从床上跳到地下。佩剑就在枕头边上,反手已抽出来横在胸前,剑尖对着外面,冰冷的似窗外的雪。 李威这才反应过来,窗外的风雪声把他惊醒。 他放下剑,双手搓了搓脸,感觉精力瞬间充沛。昨天夜里他睡的最迟,和廖雪峰安排哨岗,又问了问幽塞的防御及近年受到的袭击。 廖雪峰再三请他去睡,但等到说完话,已是接近五更。一旁的架子上有沙漏,此时的时辰是五更出去。李威满意的想,睡了一个更次就恢复精力,可见以前筋骨打熬的不错。 他还可以再睡,哪怕睡上一天一夜也行。但责任在肩,与不相信廖雪峰没有关系,拉开房门,李威挺起胸膛迎接外面的风雪。 -- 第23页 眼角边上似乎有什么闪亮,李威停下脚步,对身后房间环视一眼,这才想到昨夜他虽检查房间,但出于安全上的考虑,并没有鉴赏过这间临时睡房。 以英王殿下看习惯荣华富贵的眼光来看,这里收拾的很是不错。 红木桌子八成新,光泽圆润明亮。博古架式样老了,但上面镶的螺钿有如宝石一样放光,竟然没有受到岁月影响。 李威忽然就恍然大悟,岳家的老太太是南边的官宦小姐,这些有年头的家什,是她的嫁妆才是。 他自言自语道:“这个岳家,好东西摆在客房里,可见云州城里的传闻没有错,岳家有攀龙附凤的心。这种心地,难怪不是正派人!” 鄙夷的撇一撇嘴角,李威走出房,找到廖雪峰,又一回问他:“岳家可靠不可靠?要是出半点岔子,这辈子你别指望有个好!” 廖雪峰一夜都没有睡,听到这话觉得真提精神。脖子后面冒冷风的他站直身子,再一次正式并且压低嗓音地保证:“末将拿脑袋保证,岳家虽名声不好,却没有二心。” 廖将军心想这是在边城当差,如果连城里常住的人家都分不明白虚实,这脑袋不等英王殿下来取,早就让敌兵摘走。 ------题外话------ 清明时节雨纷纷,常晴的日子很快到来。 第二十章 下马威 廖雪峰的回答激昂有力,但李威的眉头依然皱着。英王殿下在说话的时候,目光又难免的在周围扫上一圈。 昨天夜里李威就能看到,这是个雅致的小院。两块一高一低的假山石,中间隔着十数步,呈遥相呼应之势。数株红梅自假山旁边绽放,嫣红色在周围灯笼的映照之下,沉沉的化为朱紫。 有冬天的夜幕为陪衬,这团朱紫无疑绮丽富华。也是英王李威皱眉的原因,这位殿下的反感直线上升般增加。 在他看到对幽塞描述的公文里,不存在这种雅致。 本朝的诸多边城不管相隔的有多远多近,用卫所作为中间联络。李威奉请太子李名自云州边城赶来,路上风大雪大,不可能一天赶到幽塞,落脚的地方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卫所。 幽塞以犄角之势,在版图中突兀的尖锐而出,哪怕这座城池很小,除非打算放弃,否则周边的卫所不会少。 幽塞周边的卫所,远比云州这座管辖的边城还要多。也意味着幽塞历年受到的袭击,也远比富裕的云州多。 但是看看这数株梅花,都是细杆儿般的枝干,花开得也不算浓郁,种下的年头不会长久。很容易就让李威联想到主人种下不活,再种不活,继续种的艰难。 然后给远路的客人欣赏? 云州城里对岳家不能安居边城的传闻,或多或少的表现在一树梅花和精巧的山石里。 李威不是认为所有的人住在边城这种苦地方,就应该长久不挪根基。但岳家不同,岳家是上一代获罪而贬到这里的官员,他们有安居守城的责任,有表现忠心的义务。 人,不能在安分守已的时候安分,不应该出来的贪婪等等,也就在所难免。 李威对太子殿下的住处望了望,就在他睡房的隔壁。如果他不是还要交待廖雪峰话,这会儿已经赶到房外侍候,听一听太子殿下有没有使唤人的地方。 此时,窗户根的下面站着一个缩头缩手的丫头。天气寒冷,她穿着厚厚的锦袄,看上去不无臃肿。黄色绣瑞草的衣领子色泽鲜艳,出色的勾勒出她尖尖的下巴,莹白的可以媲美雪地。 李威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对丫头挥了挥手:“昨天我就说过,这里不要你。” 这是老太太的丫头香苹,她本就对“贵人”身份瑟缩,又不能抵挡李威的威风,吓得后退几步,才敢小声地回话:“老太太让我来侍候” “回去说费心,这里有我侍候!”李威的嗓音冷上三分。 廊下的风雪都似乎随着寒彻入骨,香苹更是又后退几步,想到岳老夫人的循循叮咛,才勉强的敢再回话:“老太太说不敢怠慢” 这一次回答她的,只有李威不耐烦挥动的手掌,好似抽打天地的风雪般有劲道,香苹见到拔腿再跑。 一口气到小院的外面,香苹背靠着墙壁长长的喘气,嘴里说着“娘呀”,面上有了痴痴。 身为岳老夫人面前得意的丫头,香苹对主人的话深信不疑。老太太说“还京”好,香苹刻骨铭心。 如果没有这个机会,老太太只是痴人说梦,香苹到嫁人的年纪也就嫁人,不会受到影响。但贵人就在面前,不管是他的面容,还是他的身段,还是香苹昨天夜里差点儿就侍候太子上夜而窥视的里衣上珠宝,都让丫头的心先遇春天。 香苹走的闷闷不乐,她也认为英王李威是个侍候人的奴才,可就是这个奴才,也表露出高高在上,让她觉得高攀不起。 她反复的内心怅然,如果昨天夜里这奴才不把自己撵走的话,房里的那位贵人,只怕会带自己走吧? 老太太平时说的话里,京里遍地有银钱,处处着绸缎,那是个多好的地方啊 带着遗憾,香苹走的不甘不愿。 李威赶走她,不由得松上一口气。太子殿下不可能一个侍候的人都没有,君臣孤身出现在幽塞,称得上“拐带”太子出门。很快,侍卫们就会追来。看似李威又要护卫又要侍候,其实也只是辛苦这一时。 -- 第24页 他往房门里面听听,没有任何动静,太子李名应该没有醒。但是另一侧的房间里,隐隐的出来嬉笑声。 女子银铃般的声音,仿佛清脆的泉水叮咚。 李威没好气,郦明先就不是个省心的。都说岳家几十年里只做一件事情,那就是“还京”。住进岳家后的种种,也能证实传闻没错。郦明先哪怕玩心再重,也应该主动避嫌,主动克制。而不是和岳家的丫头打得火热,给岳家的人顺着竿儿上的机会。 李威不用看,就知道郦明先住的那房门虚掩。有别人家的丫头在内,郦明先不至于荒唐到关门闭户。 一把推开来,带着大把的冷风侵进去,看也不看床上开始哆嗦的郦明先,李威对岳老夫人的另一个丫头采娇,也横眉怒目:“出去!” 乌暗的夜色自李威的背后打进来,他凛凛中俨然一尊天神。威严和厉色让采娇心惊胆战,娇啼一声泪水滚滚而落,双手掩面也是兔子般跑开。 在她的背后,郦明先气的小白脸变色:“她走了,谁侍候我要茶要水!” 李威笑的虚情假意,嗓音柔和的假模假样:“小爷,我侍候你!” 采娇把这几句话听在耳朵里,更是跑的飞快,来到岳老夫人面前,岳老夫人正对着儿媳们说拿出种种好东西招待贵人的话,让采娇打断。 “老太太,我看清楚了,那位看着最神气的爷,真的是个奴才。他连郦小爷都亲自巴结,不肯让我抢了差使。” 纪氏、周氏、杨氏发出惊叹的嗓音,眼睛瞪得溜圆,把采娇的话记在心里。 岳老夫人却让采娇把刚才的情景重复一遍,李威说话的语气,进来时的表情,都反复的问了又问。 纪氏见是个讨好的机会,忙道:“孙女儿们有老太太,真真是她们的福气。有您老人家这么一问,我们就不会弄错高低尊卑,也让京里的贵人看一看,姑娘们虽生长在小地方,却有眼力。” 岳老夫人淡淡的一瞥她,她心里明白,来的贵人不相信岳家,就是一个丫头,也不肯轻易的接近。 虽然贵人难以接近,但这不折不扣的算个下马威。 ------题外话------ 错字再改,周末愉快。 第二十一章 玩笑 但正是认清下马威,让岳老夫人的眉眼都得到舒展,雀跃随时在心头狂舞。 是真贵人,才有下马威。 一般的人,装也装不出来。 这个时候,有一个人缓缓地出现在岳老夫人脑海里。他五官清秀形容潇洒,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总带着风秀于林间的飘逸。 但这位不是贵人,哪怕他曾有过近似完美的解释:“家里管教严,纵然在外面也不许招摇,更不允许倚仗家世结交人。” 当时岳老爷子相信,岳老夫人也相信他。岳良菊,就此成为父母眼中的希冀,险些让这个骗子哄走。 在今天拿这个人和客院里居住的三个人相比,李威摆出来的下马威,金灿灿的一块大好招牌。 如果岳老夫人曾上当过,心有余悸而不得不再思虑时,想一想本城守将廖雪峰将军吧。 十几年的那位贵人,除去京里子弟、京官出身这样的身份以外,当时的守将虽然客套,可没有为他站岗放哨。 岳老夫人随便的往外面望一眼,门帘厚重而望不到外面,但从她坐的地方和窗户有一个小小的夹角,勉强能看到一个人走动。 不大会儿的功夫里,岳老夫人见到十几个人走过去。岳家整个的大院,其实整体很小。这十几个巡逻兵足以把岳家撑的满满当当,但他们不厌其烦的走动,落片叶子在地,只怕也迅速发现。 除去巡逻兵以外,岳老夫人还知道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另有几十人的暗岗密哨。 她还知道廖雪峰一夜没合眼。 想到这里,岳老夫人湿了眼眶。她颤抖的嘴唇呢喃着:“天呐,我终于等到了,终于” 儿媳们因为贵人厉害而引发的讨论声,丫头香苹和采娇委屈的低语声,都没有让岳老夫人醒神。 她神思如飞雪,身在幻梦中。几回梦中曾见到绣阁高楼,莺啭春风。她终于能回去了吗? 或者,能把孙女儿们送回那旧日的日子里,她也觉知足。 这一段下马威,在这个房里无限酝酿着后续。而此时演绎下马威的那间房,也挺热闹。 郦明先从裹着的被子里伸高手臂,嗓音不是很高,但也表示出奋力的抗议:“还我风流人儿!” “我跟出来,是玩的!” 李威坐下来哈哈笑,已把房门关上的他,笑声也不是很高,但神情很是欢乐。 十五岁的郦明先是个很好玩的人,看正经书聪明,看杂书也来得。说出话来,要规规矩矩的也有,要笑谑滑稽的也有。因为年纪还不大,贪玩的年纪,是太子府上的开心果一枚,也时常的能取悦英王李威。 李威看在太子面上要喜欢他,就郦明先本人的为人才学也喜欢他。有一句没有一句的,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睡着,拌起嘴来。 李威取笑道:“哪里有风流人儿?我不过就撵走一个丫头。” “你不懂!话本儿小说写的,谁是香梦沉酣的指路人、牵线人、送信人?都是房里的丫头,我正要套她的话,要听岳家闺中的好故事呢。” -- 第25页 李威更乐:“让你这么一说,听上去更像青楼老鸨、迎门的大茶壶。你好歹也算文雅的人,就不怕听完故事,把你郦家诗书世家的门楣抹黑。” 郦明先白眼儿他:“就算你比喻的更形象吧,但我就是要听!你弄丢我今早提神的香艳故事,你赔,赔给我。” 抗议的拳头展开,亮出手板儿。白牙呲着笑:“你书房里的好东西,分我几大车。” 李威作势要打他,也把一只手高高扬起,笑骂道:“几大车的巴掌?有的是。” “哼!” 郦明先收回手,继续白眼儿他:“我的香艳故事,我的香艳故事” 直到隔壁有一声轻咳,李威站起来就往隔壁去,郦明先连滚带爬的下床穿衣,随后跟着来到太子李名的房中。 太子李名没有听到李威和郦明先的说话,但见到李威出现在床前,也和他开了个玩笑:“我的风流人儿呢,又让你撵走了不成?快快还我。” 李威知道太子开玩笑,他也笑上一笑,还没有回话,郦明先紧跟着过来,把这句话听在耳朵里,一跳抢站在李威身前,对着太子嘻嘻:“把我的好人儿也一起还我吧。” 脑后的衣领子一紧,让李威揪住了,把郦明先往后面甩开。李威手上没有用力气,郦明先年青筋骨敏捷,踉跄一步扑倒在桌子上,并没有摔跤。 双手一按桌子,郦明先哇呀叫上一声,对着李威后背扑来:“我打中了,就还我的人儿。” 李威往旁边一闪,就把郦明先避开。郦明先落在太子床前,险些嘴啃床板。 李名大笑,李威直接满面嘲笑。郦明先自知不是对手,骨嘟着嘴,垂着双手,黑着脸对着李威。 他有一个不算能耐的能耐,就是没完没了的絮叨。李名虽是太子,却是他的姐丈,对他疼爱有加。郦明先到京里的时候只有十二岁,和太子常往来的李威看着他长大,除去肯教导他以外,也肯容忍他良多。 房里就响起夏天知了般的低语声:“我的好人儿,我的好人儿,那是给我的” 李名忍住笑起床,李威忍着笑取过太子的衣裳,服侍于他。等到太子着装好,见床前那只知了还在继续,李威敷衍了事的安慰道:“你放心,等下就吃早饭,你要的风流人儿才真正的上场。” 郦明先高兴了:“岳家的姑娘,咱们在云州的时候就听说了,一个比一个生得美。一个叫赛貂婵,一个叫赛西施,一个叫” 他的话,终于引起太子李名的注意。李名轻描淡写地问道:“我怎么就没有听到,明先,原来你说出去打听民情民风,听的却是这个?” 郦明先缩缩脑袋,兴奋劲儿一扫而空,嚅嗫着道:“并没有,这是我无意中听到的,我其实也没有放在心上。” 李名嗯上一声,心平气和地教训他:“玩,可以。胡闹,不必。” “是。” 郦明先乖乖的答应着,李威看在眼里,打心里好笑。 第二十二章 未睹真容不诽谤 李名带出来的人手,时常的离开驿站在街上走动,回来以后,就把听到的闲话告诉李名。 郦明先就是这样听到幽塞岳家的传闻,但李名前往幽塞这里,可不是为了岳家十几年前的传闻。 边城的凶险、边城的艰难、边城的豪情,是太子殿下离开京城的主要原因。 李名不介意郦明先时不时出来的稚气,但郦明先一直在嘀咕,好似把“探视风流”入了心。并且住在别人的家里,却拿街头巷尾的话把别人家的姑娘好一通的编排,李名觉得过头。 岳老太太精心收拾的客房,在承担护卫职责的英王李威眼里,是岳家不务正业的铁证。但在太子眼里,已把房中优雅品味欣赏的殿下,认为歪风邪气的人家里,出不来这种摆放的格局。 李威要从太子的安全着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点风吹草动都要推敲再推敲。抱定的,宁可出来一百个错误的结论,出现一百次过度的防御,也不能放过一次虚假的警惕。 太子李名却由边城的老少皆不容易过活这个观点而出发,宁愿宽宏大量,也不愿胡乱的冤枉别人。 不管宽宏大量是李名的原本个性,还是他没有登基前的笼络人心。在见到岳家的姑娘以前,李名都肯把岳家往好的地方去想。 人站在不同的位置上面,想的自然不会重复。 把郦明先训的不敢说话,李名重新有了笑容,微笑道:“打热水来我净面。” 在这个小院里,岳老夫人派来的侍候人远不止两个丫头,听到房里有说话声,知道贵人起床,已备好热水在外面等候。 郦明先刚刚挨过教训,殷勤的一溜跑出来。和李威一个接热水,一个接巾帛。看在岳家下人的眼里,更加的清楚,不爱说话的这位,看上去让人不敢直视的这位,才是真正的贵人。 岳老夫人安排的人不会错,消息很快就往岳老夫人那里传。 “醒了?” 岳老夫人第一时间激动的起身,同时叫着家里别的人:“都别落下,跟着我去请安。” 岳家的主人都在这里,不管是刚刚到来的姑娘们,还是很想请安又怕打扰贵人睡眠,而在这里等候的老爷们,跟随着岳老夫人的激动而激动。 房里,炸了油锅般的沸腾起来。 岳繁京正在好笑比放鞭炮还要热闹,祁氏催促着她:“姑娘快跟上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可别站到最后面。”而岳老夫人的一只手,也伸了过来。 -- 第26页 岳老夫人满面含笑:“繁京,你跟着祖母。” 岳繁京紧走两步,搀扶住祖母的手臂,心里没来由的,就有了一下格登,忙悄悄的去看伯母们面色。 纪氏幽怨的望着丈夫岳居功,岳居功因为妹妹的遭遇,和自己膝下也是女儿,素来是个反对“还京”的人。 大老爷揣上好些年的想法,期望女儿爱京不要嫁的太远,父母还能对她有个照应。此时,无声无息的融化在妻子的默默指责中,留下的只有脸上的尴尬。 岳繁京见到,也无形中跟着尴尬。倚着的祖母,仿佛滚烫火炭烧灼人。二奶奶周氏因为自己丈夫是个人精子,底气还足,只是对着岳占先抛眼风,岳占先回给妻子一个笑容,岳繁京看得出来这是让二伯母安心。不是眼红什么的,岳繁京也安下心。 按长幼顺序安排的座椅,岳繁京按远近先后的打量,最后一个打量的就是三伯母杨氏。杨氏倒没有嫉妒她的意思,只是泫然欲泣的望着岳老夫人,一只手上握着岳望京,试图往岳老夫人的另一侧身边推。 自从家里来了贵人,哪怕岳老夫人公然宣称必然有岳繁京的亲事,哪怕三位奶奶也都承认大姑娘理当先出嫁,祁氏也每时每刻如临大敌。 五房的姑娘没有父母,倘若祖母让儿孙们左右到糊涂的地步,繁京姑娘不如意,奶娘祁氏也无力回天。 祁氏能做的,就是把所有她认为的威胁,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打回去。 但是一位奶娘,能做什么呢? 一个不小心,也就成过激反应。 祁氏见到杨氏的动作,误会成三奶奶要把繁京姑娘从老太太面前挤开,吓得祁氏尖叫:“春枝,你死哪儿去了,老太太要出门,快来扶一把。” 杨氏硬生生气怔住,这老货,她居然敢怀疑自己? 面对这一幕,岳繁京应该重添不安,但三伯母的面色青一阵红一阵实在中看,岳繁京笑意上翻,偷偷的在心里走了几个来回。 春枝从房外赶来,哪里赶得及。香苹从另一侧扶起岳老夫人,岳老夫人为首,余下的人跟着她。很快,房里走得只剩下呆呆生气的杨氏,和让杨氏拧着衣袖,还不曾走出去,又不好当着人发火的三老爷岳行前。 目送岳老夫人离开房门十几步,岳行前压低嗓音恼怒:“你又发什么疯?” 他也气涌胸怀,怒目道:“你再敢打我,我就把你休回家去!” 杨氏冷笑以对:“你要是不给女儿好亲事,我不要你休,我带着望京回娘家去!” 原来还是为孩子,岳行前消了气,心虚一层一层的上来。他抱怨着妻子:“都是你不好,母亲以为你眼里没有她,而这消息其实是二哥在云州城里打听来的,如今来三个,二哥和五弟这两房三个姑娘,咱们插不下去脚。” 杨氏在岳行前说到一半的时候,就知道丈夫拿不出气概,扑通往地上一坐,双手往地上一拍就要大哭。 但听到与二老爷岳占先有关,杨氏寻思着,不知不觉的自己站起。喃喃道:“又是二伯走在前面了?” “是啊,二哥的知己广,从云州城里特意给他写信,让他留神贵人脚踪。” 岳行前低声下气:“请你不要闹了好不好?难道我不想给望京好亲事,你我膝下现下只得这一个孩子不是吗?你仔细的想想,繁京侄女儿也好,还是朝环、吉环侄女儿们也好,她们有了好婆家,带契你我的望京,和大房的爱京,也是顺理成章。如今啊,先把繁京许人是正经。她是最大的孩子,再来五弟在地下能阖眼,三来” 杨氏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她的内心忿忿不平。都说幽塞城里的好事,岳家二老爷能占一半。而岳家门里的好事,岳占先眼里更没有兄弟们。 真是的! 凭什么二房就挑得趁心? 第二十三章 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杨氏自从嫁到岳家,她是个心气壮的人,什么都想好。但丈夫远远不如岳占先,又想到兄弟情意,不肯出力的争执,杨氏时常有英雄穷途无处使力之感。而她是弟妹,不能出头的地方太多,又让杨氏时常的不服。 对二房积压的不满,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对女儿望京的期盼,又无法后退。 杨氏顿失怨恨丈夫无能的心,转而凝神沉思。 岳行前对母亲那一行人看看,再不跟上,她们就走出院门。拉扯妻子一把,杨氏边揣着心事边跟上。直到出现在太子面前,岳老夫人带头恭恭敬敬的请安:“您昨夜睡的好吗?寒舍陋室,委屈三位大人。” 昨天在驿站里对贵客见礼的时候,岳老夫人是拜的。今天也不用犹豫,岳老夫人和三个儿子双膝跪倒。 三个妯娌纪氏、周氏和杨氏都没有异议,女眷们纵然还想证实对方身份,也得以从廖雪峰的重视里得到。 客房院子就在岳老夫人小院的隔壁,走来没有几步。短短几步,想看到的都看得到。而一早妯娌们赶往岳老夫人面前时,也早把满院士兵看个满眼。 岳家从没有得到廖雪峰这般的青眼,如果不是入住贵客,看上去更像什么?像抄家灭门。 贵客的身份就此高大,纪氏、周氏和杨氏忍无可忍的在跪拜下来的那一瞬间,抬眸捕捉贵客身影。 每个人的一生里,都充满着憧憬。春天盼花开,脑海里出现繁花盛绽。姑娘们思亲事,盖头未揭以前,脑海里出现的必然百般顺眼。官员们求升职,想来想去的离不开朱门灿紫。 -- 第27页 但花开的时候未必浓,良人未必是宋玉,官职不见得就如意。于是有一句古语,人生不如意事,十之。 这句话用在此时此地,让击了个粉碎。 面前的三个人,一个坐着,另外两个侍立在旁。但不管是坐着的还是站着的,都端凝尊雅、神摄八方。 周围是岳家敢于夸口的家什,瓶有瓶的灿烂,案有案的风采。但房中仿佛形成一个小小的气旋,把瓶案几架上的风采对着这三个人输送。 又有一个庞大的气旋,把整个房间搅翻那般,窗户会动、门梁会飞,把全幽塞甚至天地间的风采,对着这三个人输送。 纪氏呆住、周氏呆住、杨氏也呆住。三个女眷忘记低头,想到共同的一句话。 竟然有这样神俊的人物。 随后她们欢欢喜喜,内心突突的跳动,肌肤突突的发痒。“砰!”一个头叩下去,在自己耳朵里地动山摇。 纪氏认为这动静可以掩饰,她美美的心里想了想,这样的人物,爱京也应该有份。 周氏甜甜的在心里想了想,嫁给岳二老爷她以前知足,如今知足,以后知足。女儿们能嫁给这样的人物,当母亲都觉得此生足矣。 杨氏眯起眼睛,内心风车遇狂风般打转。她的望京凭什么不能有一个,凭什么? 不用掐指也算得出,家里五个姑娘,面前三位贵人。 一个想法飞快浮现在杨氏眼前,把繁京侄女儿许给那个“奴才”,余下的大家争。 纪氏也这样想,愧疚的对跪在身后的岳繁京一瞥。 周氏也正在盘算,繁京侄女儿嫁给那“奴才”,自己的女儿朝环和吉环,许给另外两位贵人,以后多多照应繁京侄女儿也就是。 在三位奶奶的想法里,从来不会出现撇下岳繁京,祁氏每每拿“五爷在天有灵”来说话,也就屡屡奏效。但人都有私心,三位奶奶自己也有女儿,好事情自然先考虑到自己。 在这样的想法里,女眷们各自心花怒放,在太子吩咐起身后,站在岳老夫人身后,把笑容如漫天飞雪般往贵人们眼睛里送。 郦明先没费事的想到英王李威说过的玩笑话:“明先,按你的话,听上去岳家像青楼的老鸨,迎门的大茶壶。” 郦明先强忍着笑,小白脸儿憋闷成猪肝色。 年青的小爷居然羞涩?三位女眷大喜过望,悄悄的仰视这位小爷还不知道的门第。 腼腆的孩子,出身应该好家教。女儿们以后的公婆不会差,大喜大喜的事情一件。 腼腆的孩子未必出自好家教,嫁给他也未必就有好公婆。但这几件不挨着的事情,让三位女眷想了一个滴水不漏。 岳老夫人请太子等人用早饭,三个女眷忙活开来,殷勤的同时不会忘记举荐自己的孩子。 “爱京,洗干净手,取粥来。” “朝环,把你的拿手菜做了送上来。吉环,天天教你侍候,你不要束手束脚。” “望京望京,布菜啊,愣着做什么。” 饭厅里实在是热闹,岳繁京又感觉像大年夜全城放鞭炮那会儿了。眼瞅着祁氏也很想学三位伯母,怂恿着自己上前讨好。繁华过多未免伤人眼,岳繁京暗想自己这串鞭炮不添也罢。 低低的对祁氏道:“厨房里菜要干净,还得您去盯着。” 祁氏自从在岳老夫人面前过了明路,从此留在繁京姑娘身边。自觉得身份与幽塞里别人不同的她,没事就标榜自己干净、利落、爽快、能干。 岳繁京这话说到祁氏心坎上,她胡乱叫着:“厨房最要紧,还得我去看着。” 别的人没有留神听,杨氏不久前让祁氏弄一肚子气,就三奶奶一个人听见,在肚子里骂祁氏。 奶娘到底不是亲生父母,不把你家大姑娘往贵人前面吹捧,你喊的再响亮有什么用。 祁氏这没有见识的人,想不到这么周全。她也让贵人风采折服,为了她家姑娘,现下迫不及待的只有一件要办,那就献殷勤,再献殷勤。 她一阵风般的出去。 岳繁京成功的打发走奶娘,岳老夫人忙着主持大局,也不会跟三个媳妇一样的把孙女儿往贵人眼睛里面塞。多少的,岳老夫人还要顾些脸面。 也就没有人会烦岳繁京,她乐得轻松的看着伯母们和姐妹们忙乱,权当提前看过年大戏。 抽空儿,也把三位贵人看上一看。如果有无意中露出轻薄浪荡脸面的,及时告诉祖母,也可以挽救姐妹们。 毕竟,姑母岳良菊不曾出嫁,是全家人无法痊愈的痛苦。而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京里来了贵人”。 ------题外话------ 老天听到仔的呼声,天晴好几天,而且可以穿短袖,穿上很美很凉快。不过又要降温了。幸好四月了,也很快就暖和。 第二十四章 头一回正脸相见 不经过任何事情就成长的人,可谓得天独厚。在普普通通的人里面,难以寻找到这种人。 岳繁京没有父母,促使她比姐妹们想的周到,与在姐妹们中年龄最大没有太大的关系。 虽然年龄的大小,也是一个决定性因素。 就亲事上来说,因为岳繁京没有父母,家里人都肯考虑到她,也是岳繁京必须为自己考虑的主要原因。 她没有父母。 就没有人尽心竭力的为她张罗。 -- 第28页 祖母为人虽然慈爱,但她心心念念的“还京”,并且有姑母岳良菊这个例子在前,岳繁京再不长些心眼,老天也看不下去。 岳繁京也和大伯父岳居功一样,对“还京”不以为然。 孩子们在幽塞里长大,是岳老夫人一年复一年的痛心。岳繁京在幽塞小城里长大,她的眼界能高到哪里去? 她只想嫁一个良人,夫妻平顺的过上一生。 闲下来的时候,繁京姑娘也为自己推敲幽塞城中的子弟。年纪相仿的人里面,最出色的当数王家的王小古。 王小古和繁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人生得虽不是俊秀,浓眉大眼却也不丑,并且生长在边城,男的多少会几手功夫,女的多少会些马术及身形敏捷,王小古从外表看去颇有气概。 岳繁京对王小古实在没有二话说,但她却不敢把情意定在王小古身上。 在本朝,亲事由父母作主。也很少有过门后就当家的媳妇,大多由父母当家。 不是有句俗话,多年的媳妇熬成婆。 岳繁京对王父实在无可挑剔,王老爷是个书呆子,成天钻在书里面。岳家的执念是“还京”,王家的执念是“中举”。 王家之所以不是笑话,因为人家没有拿姑娘铺道路。王家的执念,是全幽塞人的骄傲。他们中有人去云州边城买卖东西,如果被人笑话幽塞是个小地方,就会挺直胸膛回答:“我们城里有读书人呢。王家的小爷,下科一定是中的。” 如果这天心情特别足,还会奉送几个大白眼儿,来表示幽塞城不容小觑。 这样的一位王老爷,在挑选媳妇上面,女家根底清楚、有容貌会女红就可以把他拿下。让岳繁京不敢多想王小古的人,是王家的奶奶,王小古的母亲。 说到王奶奶的为人,一句话就可以形容。一团乱麻线让猫缠上,就别想有个一清二白的时候。 她的婆家在全幽塞都有钦佩,王奶奶恨不能自己也让全城的人钦佩,但是又不是每天都能做到,又很想做到,说错话办错事就时常发生。 王老爷只看书不会管家,当年他的父母为儿子定亲事,千挑万选能主内又能主外的媳妇,王奶奶以其爽利的个性中选,公婆在世的时候,有人为她拿主意,还看不出王奶奶的毛病。 等到王老爷子王老太太归西,王奶奶独掌大权,因为她的为人太爽利了,时常的有一句话溜出嘴边:“王家到我手上,必然发扬光大,才能死后见祖宗。” 怎么发扬光大呢? 与幽塞城中各行各业出色的人比拼,是王奶奶每天的首要功课。 岳老夫人是南边儿的官宦小姐,衣食住行有她独到的一套。王奶奶时常的要比,比的自己累个半死,没力气再比时,就在背后说闲话。 岳家的闲话太容易说,老姑娘岳良菊没有投河上吊,别人拿她当话柄信手拈来。 岳老夫人可以不计较,谁让岳良菊确实是听从父母之命,才成为老姑娘的呢。但很难对王家有好看法。 又有王小古一天不中举,岳老夫人眼里一天没有王家。这个意思,早就在家里隐晦的说起过。 且不说王奶奶除去岳家以外,还要与别的人家比拼,时时的惹人发笑,让岳繁京望而却步。就只早就把祖母得罪的深,这门亲事也足够岳繁京烦恼。 幽塞城池很小,人也相对普通。但在这个小城里寻一门满意亲事都那么难,何况是巴结京里的贵人? 耳边放鞭炮般的侍候贵人,伯母们干劲热火朝天,岳繁京也不为所动,这就是让她保持清醒的原因。 亲事是姑娘们遇上的第一道鬼门关,她必须清醒才行。 递上一回巾帛后,就再也找不到活计下手的岳繁京,信步的往厅外走去。 她觉得还可以当个催菜的人,免得让长辈们发现她闲着,会出于内疚把她也跟个可口的菜肴般,往贵人们那里推。 廊下有一道身影,让岳繁京想不看到都难。 岳家此时在说贵人、念贵人、看贵人、敬贵人的时候,只要是位贵人,就得放在眼睛里。 岳繁京虽认得出这是那位“奴才”,但也不敢不上前恭敬他。 她走到离李威有三步远的地方,蹲身行礼,柔声道:“请进去用饭,是早饭不中吃吗?” 既然这么的问,总想察觉到对方的真实意图。或许,贵人也有难为情说可口饭菜的时候。而主人,又很想把他们招待好,哪怕岳繁京对攀亲事全无兴致。 岳繁京就忽闪着眼睫,眸光看到李威的面上。 一种称之为厌恶、鄙视、瞧不起、倍受侮辱的神情,在眼前这贵人的五官上闪动。 岳繁京差点失态,她刚刚微张着嘴时,就意料到不对。贵人有肆意的本钱,岳繁京却没有。她不能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损毁祖母的期望。 袖子里的手指掐住手心,痛感代替岳繁京的惊诧,也提醒岳繁京不动声色的垂下头,避开李威的不满。 英王殿下实在忍不下去,他得出来透透气。 房里一迭连声的呼女邀宠,这不叫吃早饭,这叫变相卖女儿! 其实也没有李威说的这么夸张,三位奶奶不过就多叫了女儿几声,生怕贵人们认不清自己的女儿,让三位奶奶的殷勤落空。 纪氏、周氏和杨氏的殷勤,不全都为孩子们。 -- 第29页 但英王殿下从一开始就对岳家警惕,在两耳满满的塞着“爱京、望京、朝环、吉环”时,错愕的领悟岳家姑娘们名字的用意。 他的鄙夷如海底火山爆发,哪怕海面高万丈也压不住。索性,李威独自走出,在廊下面对冷风寒雪,倒觉得畅快。 ------题外话------ 天暖,就是好。 第二十五章 秦玉莲 寒冷,也方便李威更好的思考。在太子的侍卫们没赶来以前,李威的责任不用问了,泰山般沉重。 岳繁京打断他的沉思,李威满心里不悦。本想给她一个冷脸儿,再加一个后背,也就把这姑娘打发走。 但鬼使神差的,李威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繁京,繁华的繁,京城的京。” 还京? 李威一听就懂,面色更加的难看,心想这岳家虽是贬官来到幽塞,但好歹也有官职在身,成天的想着还京,这是不服圣命,这是素怀不满。 他挥挥手,看也不想再看到这个姑娘。 岳繁京如临大赦的离开,走得头也不回。 短短一瞬的接触,岳繁京怕极李威。他散发着远比冰雪更寒冷的居高临下,在他面前犹如细草经历暴风,恨不能躲到地角天涯。 在祖母的小院里,岳繁京还能走的不紧不慢。把月洞门甩到身后,岳繁京加快脚步,同时想着怎么样才能不再回来,才能在贵人住家里的日子里,尽量不在他们面前出现。 至少在今天这个日子里,岳繁京逃避般的只想躲开。而保证了今天,明天再想法子。 缩在厨房做菜? 回房装作为贵人做针指? 出门做客家有贵人,祖母不会答应,这一条行不通。 刚想到这里,有人欢欢喜喜的叫她:“繁京,你去哪里?” 天色已然大亮,照出冉冉走来的少女。她穿一件半旧的黄色锦袄,又是一件老绿色的厚裙。瓜子脸蛋显聪明,红唇在冬天泛紫,但亦添鲜艳夺目。 这是岳繁京的闺中好友,秦家的玉莲姑娘。 岳繁京见到她,也高兴的回应:“玉莲,这么早,你吃早饭了吗?在我家吃吧。” 两个姑娘的身影越走越近,最后几步都嘴角噙笑,嬉笑着扑上前去。 手抓住手,热情洋溢在指尖。 秦玉莲从头到脚的打量岳繁京,见她桃红色绣如意的锦袄,和鹅黄色绸裙,都是崭新的,半开玩笑地道:“哟,你把过年的衣裳也穿出来了吧?” 岳繁京嘟一嘟嘴儿,低压着嗓音笑:“好眼力。”都怪奶娘祁氏,都怪家里来贵人,祁氏特意找出大年初一穿的衣裳,而且还不许岳繁京不穿。 秦玉莲也正低低的笑:“真的来了贵人?” 岳繁京点一点头,悻悻道:“害我到现在还没有吃早饭。”握紧秦玉莲的手,恢复笑颜:“咱们到厨房吃,我做菜给你反倒便利。” “先别走,”秦玉莲身子不动,带的岳繁京也原地停下,秦玉莲三分好奇五分敬仰,最后两分是狂热:“是哪个衙门的贵人,到这里办哪些公事?” 岳繁京情不自禁的想到忙碌的祖母、卑躬屈膝的家里人,嗤笑道:“都还不知道,” 自嘲的对身后望望,那里是不久前出来的祖母正房,淡淡道:“就这,我家都忙的认不得自己。” 脑海里忽然出现“奴才贵人”面上的鄙薄,岳繁京伤感的想,难怪别人瞧不起,就是繁京姑娘自己都有些瞧不起自家。 “岳老夫人一直如此,”秦玉莲安慰道。 岳繁京带她去厨房用饭,秦玉莲把来意告诉她。 岳繁京瞪大眼睛:“这就办大戏?” 秦玉莲无奈而又羡慕:“是啊,天还没有亮,廖将军就通知全城有头脸的人去说话,廖将军都不敢走远,说话的地方不是衙门,就在你家隔壁的张三茶馆铺子里。廖将军说城里来了贵人,如今住在你家,招待上他不发愁,只发愁没有好玩的给贵人看。他说,过年大戏现在就唱起来。” 岳繁京也羡慕,难怪祖母天天念叨贵人,当贵人的日子果然是好。她没有反对的权力,只嘟囔道:“这还没到大年初一。”总感觉破坏过年气氛。 “没到又怎么样?”秦玉莲怅然:“街上戒严了,廖将军重视的很。”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又相视一笑,岳家的院子里随处可见岗哨,街上是什么模样,可想而得知。 岳繁京片刻后才想到:“咦,那你怎么过来的?” “你忘记了,往年唱大戏,咱们帮扮戏的人画妆容,我回过廖将军,他准许我随意走动。我除去告诉你一声,等下就要和我一起忙活,还要再走好几家,才能把人约齐呢。” 岳繁京隐隐的生气,冷笑道:“又让提前唱过年大戏,又戒严全城。廖将军一定糊涂了。” 家里人趋炎附势已让岳繁京大觉不值,廖雪峰的阿谀奉承,让岳繁京忿忿不平。 凭什么? 住上几天,地方上因此人仰马翻。贵人?你内心安得下来吗! 但因此可以避开贵人,和秦玉莲出门去,岳繁京最后还是高兴了。 祁氏很不高兴,在繁京姑娘提醒之下,在厨房帮忙的祁氏,一面给两个姑娘做好吃的,一面絮叨个不停。 -- 第30页 “家有贵人,可是出去得的?家有贵人,可是不能侍候得的?家有贵人,可是怠慢得的?” 但是为贵人而忙活唱年戏,祁氏又不能“阻拦得”的。 岳繁京和秦玉莲走出院门,学着祁氏说话:“家有贵人,可是不巴结能得的?” 在没有人的地方,两个姑娘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下一家走的是钱家,约好钱家的姑娘到城中庙里聚首,又去,是钱家隔壁的梁家。 梁家的姑娘这就能出门,不是娇嫩的人,三个姑娘作伴,说说笑笑的对下一家走去。 正走着,身后有人高叫:“繁京妹妹,繁京,你去哪里?” 三个姑娘吓了一跳,因为听出来是谁,秦玉莲忙推岳繁京:“快让王小古不要大喊大叫,廖将军说城里有贵人呢。” 岳繁京听出是王小古以后,心里也这样想,也本着惊扰“在自己家里而根本听不到王小古叫声”的贵人,是和秦玉莲同样的心思。 但听见别人说,岳繁京气呼呼,翻个白眼儿。 火气重新上来,牢骚地道:“贵人,贵人!烦死人!” ------题外话------ 有段时间,流传标题要抓眼球。就仔来看,作者记得住、回头好找,最重要。让作者多些准确记忆,避免或减少长文的漏洞。钦此,钦此。 第二十六章 私定亲事 岳繁京看向声音的来处,新粉刷白墙的路口,有个少年奋力的跑来。他扬起的不是风,而是满身的热烈。 “嘿,繁京,你今天好吗?”王小古笑嘻嘻。 王小古喜欢岳繁京,在幽塞不是秘密。秦玉莲和梁姑娘互相使着眼色笑,往旁边走开两步,再对王小古道:“记得请客。” 王小古摸着脑袋:“成成。”眸光很快就收回来,放在岳繁京的面上。没看第二眼,大呼小叫不难为情的王小古面上一片可疑的红。 他的嗓音骤降到最低,问道:“繁京,你家里来了贵人是吗?” “是啊。”岳繁京懊恼。 王小古结结巴巴:“不要跟他们走,繁京,等我娶你。”他可怜兮兮的争辩:“咱们三岁那年就说好的,扮新人娶亲,你当新娘子,我一定当新郎倌。刘家的阿六同我抢,” 岳繁京扑哧一笑:“让你打哭,阿六娘在你们家门外骂的足有三天。” “所以,别走。”少年黑眸深邃中闪动,仿佛印刻牢牢的誓言。 王小古以前就表白过,岳繁京当时出于各种原因,比如年纪还小,比如亲事由长辈作主,而两家的长辈么,不太和气,等等。不敢正面回应。 此时,岳繁京没再退缩。 世事如刀,即将割得她体无完肤。她既不能阻止祖母的旧执念,它几十年里折磨着祖母,也让祖父含恨而终。也不能提升在贵人眼前的地位,把“奴才”的鄙薄打掉。 她能做的,就是认真寻找稳妥的亲事。王小古,相当不错。 仰起面庞,岳繁京正视着王小古,低而有力地问道:“你是真心?” 王小古跳了起来,双手在胸前捧心,迫不及待的道:“我当然真心,有假话让雷劈” 岳繁京颦起眉头,她不愿意因此而让王小古乱发誓言。 誓言一旦发出,就要守的忠贞,也因此,不能随便就说出。 但她还没有阻止,王小古咦上一声停下来,面庞涌现出狂喜的他颤声道:“繁京妹妹,你答应了?” 王小古很快就反应过来。 岳繁京柔柔的笑着:“我也不能算答应,你知道的,祖母当家。” 说到岳老夫人,王小古反倒不以为然。对他来说,他心爱繁京,繁京也心爱他,这个才最重要。 王小古安慰岳繁京:“等我中举放官职,你祖母才不会反对呢。”他眺望远方,飞雪浓浓充满视线。 飞雪的后面是城外的密林,因为雪浓看不到,王小古尽情想像成玉阙金殿,佩紫着朱。 “父亲昨天还和母亲说,明年送我进京下春闱,让母亲早早的为我缝制一年的衣裳。繁京妹妹,你再等上一年,咱们就可以把亲事定下。” 王小古信心满满。 岳繁京忍不住取笑:“明年秋闱,后年才是春闱和殿试。纵然你一路平步青云,也得后年才有官职,” 竖起两根手指,白晰的可以媲美洁雪:“是两年。” 王小古一昂脑袋:“明年秋闱放过榜,我高高的中了,就央请父母去你家求亲。我秋闱有份,自然与官职有份,这个还用怀疑吗?你只等我一年吧。” 垮下肩头,斗志昂扬又恢复成可怜之极,央求道:“好妹妹,别跟着贵人走。那贵人?鬼知道是不是骗了你姑母的那种。千万,保重自己,别让他们弄花了眼。” 脑海里挥之不去那奴才的“鄙薄”眼神,在王小古这段话里化为齑粉,岳繁京打心里快活了,笑眯眯地附合:“是啊,说不定就是骗子!” “嘘!” 王小古并不莽撞,他往左右前后示意,悄悄道:“给廖将军留些颜面。” 目光所能看到的街道两边,几步一岗,数步一哨。 岳繁京来不及取帕子,用袖子往面上挡一挡,再就和王小古轻松愉快的发出嘲笑声。 秦玉莲在一旁笑道:“说完了没有?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 第31页 王小古取出一锭银子,在指尖上拈着,作势要抛过去:“你们先去,等下我送繁京妹妹过去。” 秦玉莲摆摆手:“不是吃你的请,是城里来了贵人,廖将军吩咐下来,今天晚上就唱过年大戏。” “今天晚上就唱戏?” 王小古先也是不悦,也觉得这拨贵人是扰民来的。随后满面笑容:“繁京妹妹,晚上等我来接你,咱们看大戏。” 秦玉莲和梁姑娘又笑,岳繁京涨红脸。在边城长大,男女大防不如内陆。战火漫延的岁月,也讲究不起。另外,岳繁京虽算许诺给王小古,还有些话没有交待。 岳繁京大大方方的道:“好,晚上我等你。” 王小古喜欢的原地又跳几跳,落到秦玉莲面前,指尖银子塞过去:“给,拿着买吃喝,记得,多买糖炒栗子和糖葫芦,妹妹爱吃。” 秦玉莲还没有防备,银子已塞到手里。 虽然是从王小古袖子里取出来,但在王小古指尖上捏着,雪大,已落了一层,又让风吹去些许温度。 王小古也没有拂去雪。 冰的她哎呀一声,直透到心寒,耳朵里就听到一大堆的话。 秦玉莲拿帕子把银子包住,生气地道:“既然多买妹妹吃的,为什么不给妹妹拿着?” 大步跑开的王小古听见,回头扮个鬼脸:“妹妹不耐烦做琐碎事情,你要我请,还不使唤你吗?” “我又不是你家丫头!” 秦玉莲的话还没有出来,王小古双手捂着耳朵,拐到旁边巷子里。估计,一个字也没有听到。 秦玉莲气呼呼:“都在一个城里住着,眼睛里也应该有别人。”梁姑娘好笑地劝她:“你还不知道他吗?除去繁京以外,他的眼睛里怎么会有别人?” 秦玉莲想想也是,顿时气消。和梁姑娘肩并着肩,对着岳繁京暧昧的笑,异口同声地道:“妹妹,这就去给你买好吃的。” ------题外话------ 炮灰必备特性:一、忠贞。二、忠贞。三、忠贞。四,运气不佳,一个不小心弄丢女主。 第二十七章 家有贵人,地位高 哪怕在边城这种貌似开放习俗的地方,在当事人的面前说到与“亲事”有关的话题,当事人也应该扮下羞涩。 但岳繁京实在没有心情。 她仅仅是扯动嘴角,另外再加上雪吹得面颊上微红,就貌似“羞涩”的回应秦玉莲和梁家的姑娘梦绣。 在她目送王小古的视线里,写满的还是惆怅。纵然如王小古说的,他中举以后求亲,祖母不会反对。可未来的婆婆,王家的奶奶,难免不水涨船高,把架子端得更足。 岳繁京晚上要和王小古说的话,大意就在这里。但家教也好,天生的品行也好,岳繁京都不可能鼓动王小古反对母亲。在这一点儿上,她只要多想一想,就和以前一样,被迫从王小古恳切的柔情中退出来,回到漫无边际中去。 在这漫无边际里,没有绝对的把握,也找不到相对的胜算。只有抓不着摸不透的虚无,飘渺千年万年。 接下来,岳繁京略有沉默,好在秦玉莲和梁梦绣都没有看出来。 她们很快把余下的几家跑遍,约齐姑娘们或随身就带上姑娘们赶到土地庙里,这里,是往年唱大戏的草台班子聚会之处。 幽塞的主要职责是座边城,带累的城中居民主要职责就有两个。一个是随时准备逃命、躲藏或帮守军抵抗。另一个才是自身的本职营生,可以照顾到全家吃喝或自己吃喝的那种。 这种地方也很难请到大的戏班子,都是居民自己客串,只能称之为草台班子。 各家的姑娘们帮着唱戏的人画妆容,也是历来的习惯。而土地庙在过年过节的日子里让征用,也早就没有人奇怪。 每一回聚会,都有一个为首的人指挥。这两年,是秦玉莲。 她走来走去,不时的提高嗓音或轻声商议。 “繁京,高跷先练着,别理他们,先给划旱船的画上。” “赵明明,把扮菩萨的人衣裳找出来,颜色要好点的。什么?去年的衣裳破了,不能穿了?钱春娟,去见廖将军,对他说多支用一笔银子,又要重新买件衣裳” 熙熙攘攘中,气氛暖和了,人也在这气氛里暖和。岳繁京逐渐拔出神思,竭力的干起活来。 在这一刻,大家都是极快活的。哪怕这里是幽塞,是个常年战乱不断的边城。 再不好的地方,总是故乡。 早饭结束以后,岳家彻底的变成幽塞的热闹中心。大门内不断的走进本城的居民,进来的时候都会问同一句话:“真的贵人到了?” 哪怕他们从家里来到岳家,都看得到街上林立的士兵。哪怕廖雪峰在这里任职有几年,都知道廖将军不是个没眼力的人。 祁氏从厨房帮忙结束,对着大门走的这段距离上,就让客人问了十几回。这让奶娘愈发的不高兴,气呼呼的扭转身子在雪地里站着。 她对着自己说道:“我还去找什么呢?大姑娘不回来,想来有事情不能回来。全城的人都快坐到客厅上,大姑娘她难道不知道?” 按原来设想的,把繁京大姑娘找回来,让她去贵人面前献殷勤。这就改变成找回大姑娘也来不及,客厅上快要挤不下去人。 “不如,我自己先占个位置,等大姑娘回来,也免得站到角落。” -- 第32页 祁氏才不会过多的分析原因,其实是她见到一拨一拨的人来,舍不得离开贵人。 说到这里,祁氏对着客厅走去。刚抬腿,身后有人尖利的笑,问看大门的保根老爹:“真的有贵人来了?” 保根老爹回的威风凛凛:“有啊,王奶奶您来的可不算早。” “哟,我落在谁后面了?” “有钱大官人、梁大相公、赵大掌柜、周大财主”保根老爹在今天格外的说话铿锵,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着,字字掷地有声。 王奶奶不乐意了,这个没事也要和别人比拼的妇人,天生的不喜欢任何下风。嘟囔着打断保根老爹:“你也大,他也大,我!王大奶奶来了,都给我小着吧!” 都在一个城里住着,祁氏从听到说话,就知道是她。本就暗暗的生大姑娘不在家的闷气,听到王奶奶到了,气的更是一噘嘴巴,如果再年青些,倒也活泼劲头。 为什么这副形容呢? 祁氏房里有一位美貌待嫁的大姑娘,王奶奶家里有一个勤学待娶的小子,都认为对方应该客气,偏偏对方都认为你家的应该相中我家的,我家的更骄傲些。两个人结仇不是一天两天。 家里有贵人,虽然与祁氏无关,但祁氏也腰杆子粗,根本不想和王奶奶打招呼,冷笑着准备先于王奶奶到客厅上,占好位置以后,也可以气到王奶奶,就听到王奶奶的嘟囔声。 祁氏的冷笑就变成云淡风轻的微笑,她回过身,在必经的道路上等着王奶奶过来。 两个人一见面,王奶奶也变了脸色,和祁氏刚才挂上的冷笑一模一样。 王奶奶在肚子里骂,八辈子的奴才秧子!眼里怎么敢没有奶奶我?有朝一日娶繁京进家,看你个跟来的奴才还敢不敢傲气。 祁氏在肚子里骂,不知哪阵歪跟斗风送上去的笨女子,原来也不过出身小门小户。 老太太眼里从来没有你。你知道吗? 你不知道吧!老太太眼里没有你,小古小爷不上进,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家繁京姑娘嫁贵人。到那一天,不怕你不求着我。知道吗?贵人的奴才猛的想到家里现就有一位“高傲的奴才”,祁氏得意极了。 接上王奶奶刚才的话:“今天你可大不得了。” 王奶奶怒气冲冲:“我家老爷中了举的,这城里谁能比我大?” 祁氏扑哧的乐了,竖起一根手指:“您哟,又说错话了,廖将军比您大。” 王奶奶干瞪着眼没法子回,呼气比刚才粗重。 祁氏又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个,我家老爷们现在陪着的贵人,比廖将军都大,比您大。” “第三个,我家的贵人中第二位,比您大。” 最后一根手指竖起,祁氏乐颠颠儿:“贵人的奴才,俗话说宰相的奴才三品官儿,比您大!” 说完了,施施然的走开。背后虽没有写字,但身姿充分注明,今天奶娘的地位也不小。 不是宰相的奴才三品官儿吗? 岳家今天来贵人了,知道吗? ------题外话------ 来晚了,么么哒。 第二十八章 客厅里满当当 王家奶奶每天和别人的比拼,有输也有赢。祁氏并不算其中的重要人物,不值得王家奶奶另钱相看。 不过是王奶奶这个人的本性如此。 在祁氏扭动腰肢走的姗姗后---这姿势并不见得祁氏动春心,而是女人发泄时的一种手段。 身受的王奶奶爆发了。 “腾腾。” 她几大步跑到祁氏面前,抚一把发髻,也开始故意走的姗姗。 这种隐含着比气势也不输,或者她是王家的主人,而祁氏是岳家的下人种种的姿势,让祁氏也炸了毛。 “腾腾。” 祁氏几大步冲到王奶奶面前,较劲般的把她落在后面。 王奶奶又追上来,祁氏又追上去,直到客厅就在眼前,祁氏从孩子气中醒悟。 那里就快没有位置了,她得抓紧。提起一口气,祁氏慌慌张张的奔进客厅。 王奶奶却反而慢下来,不但走的袅娜,并且笑出妩媚。 她在心里暗笑,下人就是下人,这辈子也不翻不成身。纵然翻成身,也浑身上下带着小家子气。 王老爷虽只是中举,而没有做成官。但王家的熏陶让王奶奶根深蒂固:贵人永远喜欢从容和安详。 奶娘急吼吼的模样,贵人不把她打出来,也会在心里狠狠记上她一笔。哪怕岳老夫人再举荐长孙女儿,贵人想想是祁氏奶大的姑娘,也不会要她。 王奶奶很有底气的登上客厅,她一来巴结贵人,和岳老夫人争风,这个可能不算底气。二来守住她未来的儿媳岳繁京。否则的话,岳家请她,她也不来。 谁叫岳家虽然有一个大笑话背在身上,但岳老夫人这南边儿的官宦小姐确实有能耐,五个孙女儿在幽塞的姑娘中都称得上翘楚。 岳老夫人放眼全幽塞,王家的小古做官以后,可以当她的孙婿。王奶奶也早就把全幽塞的姑娘掂量十几年,在她生下儿子以后,就开始放眼全城挑选儿媳。挑来挑去,岳家的姑娘衬得上王家的门第。 她是来守着未来儿媳的,免得让贵人挑走。 王奶奶持着这种底气,不慌不忙的走入客厅。在厚门帘内一看,王奶奶傻了眼。 -- 第33页 乌泱泱的人呼出白气,把岳家的家什都染上一层。 椅子早就坐满,站着的也不在少数王奶奶面色泛青,这些乡下泥腿子们,居然没有人给她让座。 谁敢说不认得她是本城的王奶奶? 祁氏是这个家里的人,在岳老夫人的身后混到一个座位。莲叶这个丫头体谅祁氏为大姑娘的一片心,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她,又搬把椅子给祁氏。 王奶奶面色不豫的等了等,甚至没有等到别人让出一条通道。眼看着通往贵人面前的路,大半都让人占住,挤过去这事儿,对于王奶奶这等幽塞尊贵的女眷来说,不行不行。 而贵人长什么模样,都让人挡住,王奶奶也就没有看到。 这一记闷亏吃的,王奶奶含恨地对自己道。有那么一天娶回儿媳,就让岳家好看! 生女低三分呗,这岳家竟然敢装不知道! 不能挤过去,也不愿意闻一堆人的气味。王奶奶索性能进的两步也不必走,就在门帘附近站着,不时的还能换下门帘外刮来的清新空气。 她也只能这样。 两个妇人的比拼到这个时候,祁氏大大的占据上风,但奶娘也高兴不起来。 她看到三个贵人,从主人到奴才都坐在高位上面。三个座位的两侧,共计四个位置。 二房的朝环、吉环姑娘,一左一右的陪侍着那让确认的贵人。太子李名喝水吃果子,都由朝环、吉环包圆。 小白脸儿的年青小爷身边,大房的岳爱京娇滴滴的在他身后。那看上去不好招惹的奴才,旁边是三房的岳望京。 但他不喜欢望京姑娘,满面寒霜如冰雪进房。 祁氏忧愁了。 她的大姑娘位置在哪里? 望了几回岳老夫人,岳老夫人全神贯注陪客人,没有回应。祁氏也不能当众把岳老夫人叫上一声,就气恼的瞅着岳望京,等着她让那个奴才撵走。 奴才身边虽然地位低,但好歹算给繁京姑娘腾出一个位置。 李威的年纪和身份,都不是把不悦摆在脸上的人。但他从见到岳家的人开始,就没有打算给他们留颜面。对留宿他们的主人,英王殿下尚且这样做,何况是这一堆没有眼色,挤在冬天关门闭户的房里,不怕把太子殿下薰坏的人? 顺便把岳家也怪上,能招待太子殿下是他们几世修来的荣幸。不管什么人都放进来,拿着太子殿下显摆吗? 李威阴沉着脸,吓得没有人敢主动和他说话。 岳望京更是欲哭无泪,好几回的望向母亲杨氏,用眼神示意她想离开。 这个奴才根本不好讨好,递茶他不接,剥干果子他不给正眼,岳望京尴尬的收回手,弄出几身冷汗不说,也常常的羞到脸通红。 杨氏也看出女儿不受欢迎,她的嘴里也是苦水。但冷酷而看上去帅气骤增的李威,客人们中的女眷们看他最多。如果望京让出位置,另外会有人抢着上前侍候。 这可是自家弄来的贵人。 三老爷岳行前为打听这事情,下大雪也出门奔波。至于二伯说他才是最早得到消息的人,呸,谁要承认他! 杨氏竭力的堆出慈爱,在神情里、在眼神里,哄着岳望京别走,千万别走。 岳望京强打笑容,更多的像哭。 廖雪峰走进来,也是一愣。他也看不下去了:“这这!”对着岳家三兄弟怒道:“你家开放牛行吗?薰坏贵人你负担得起?” 李威双眼翻天,鼻子里哼一声。这是廖雪峰的正牌主子,廖将军捕捉英王的精气神都在瞬间中。廖雪峰不等岳家三兄弟回话,亲自动手撵人。 “唰”地一声打开大门帘,对着外面摆手:“拜见过的,出去!” 岳家三兄弟感激涕零,他们不是想不到,而是撵谁都不好。讨好贵人固然好,而没有讨好到,以后还是幽塞城里过日子。 郦明先也松口气,觉得廖雪峰来得正是时候。他爱看热闹,却不爱自己变成热闹给人看。 “慢着,我正说话呢,你撵人还怎么说话?” 反对的人倒有一个,太子殿下李名。 这位殿下不算天纵英才,却也愿意勤政。他津津有味的问着民生,感觉正不错的时候,廖雪峰跑来“搅局”。 李名甩个脸色给廖雪峰:“不要撵。” ------题外话------ 上午更新滴上午更新滴 第二十九章 暖 眼前的一张张面庞,上面写着激动和期望。太子李名看得懂,岂止是岳家盼望贵人呢? 出现在这里的人,在一大清早收到消息后,特地赶来的人,都想和贵人亲近亲近。 哪怕不指望巴结上,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至于也有一种很清高的人,或者叫很明白的人。他们认为荣耀繁华,都由自己的劳动而来。这样的人,不会出现在这客厅之内。 他们都想和太子殿下多坐会儿,说会儿话,或者多听上几句话,也就造成前面的人不想离开,后面来的人络绎不绝。 岳家的客厅别说地方远不如天地宽广,就是再大几倍,也同样会让热情的人们挤满。 这些常年居住在边城的人,京城对于他们来说,相当于天地那么遥远。几年一回的巡视官员,又不一定把所有的小边城都走遍。 幽塞的人去云州边城买卖东西,都觉得赶最大的集市。何况,太子举止高贵,李威神蕴英威,郦明先的谈吐斯文荣华。在这里的人更想不到走,好给后面来的人让一让位置,让贵人们有口新鲜空气。 -- 第34页 他们的热情让太子李名亦出生不舍的心情,他不忍心撵任何一个愿意留下来的人。 廖雪峰出自好意,李名也知道。但在廖雪峰虎吼的时候,李名脑海中同时出现几句话。 闪电般出现,又屡屡的反问着李名。 抛下侍卫也敢独自前来的你,为着什么来的? 为的不就是微服方便说话,可以听到身居高位的时候,听不到的东西。 想通了以后,李名就对着廖雪峰翻脸。 这些都是他以后的大好百姓,有他们愿意居住在这里,这里才能称之为边城。否则的话,只是国家的一段“边”,可能荒无人烟,或者野草丛生。 而廖将军暂时受到委屈,太子以后再弥补他不迟。 就廖雪峰本人来说,他也不会觉得委屈。贵人踏入凡尘,一般都是愿意和普通的居民聊上几句。廖雪峰很懂,但与他阻拦并不相干。 廖雪峰就露出尴尬的神色,陪着笑容反驳太子的任性:“大人,” 他还是不知道太子的身份,虽然已能看得出来,英王李威对他恭敬有加。 在本朝高过英王殿下的,倒还是有好几个的。比如当今天子,比如太子殿下,比如太子殿下另有异母兄弟---几位皇子殿下们。让廖雪峰这就猜出来是李威支持的太子,廖雪峰还真不必没事找事的乱猜一通。 如果不是太子,只是某位殿下前来,廖将军随口的话传到他的耳朵里,引出来殿下的嫉恨恼怒,认为李威的人眼睛里只有太子,这倒不好。 毕竟金殿上做皇帝的,还不是太子殿下。 太闲了,也犯不着给自己设个绊子,为英王得罪一个人。 廖雪峰就只称呼:“大人,人太多,这里太暖了,人气儿又杂。大冬天的万一您病了,末将我担待不起。” 说完,廖雪峰跪了下来。 他全盔全甲没有办法行全礼,屈一膝在地上,盔甲垂地发出沉重的响声。 这一声如春雷惊蛰,把沉浸在与贵人说说笑笑中的客人们,齐唰唰的惊醒。 仿佛大梦中走出的人,他们带着迷糊,但纷纷起身。 恋恋不舍的对太子望了望,有些人的眼眶里涌出热泪。不知道太子身份,但是人都有直觉,都感觉得出太子是个很大的贵人,比廖将军大的太多太多,比云州边城的官员大到出天际去。 幽塞在云州的管辖之下,廖雪峰不可能比云州的官员高。但他们要这样的想,出自幽塞人维护自己城池的骄傲,怎么样也得把廖将军捧高些,把云州的官员放低些。 有人唏嘘道:“朝廷没有忘记咱们啊。” “是啊,走了,再坐真的难为情了。” “家里年货还没有办齐,我也回家去。让我家里的烧些好吃的,我拿上再过来。” 还有人道:“廖将军让今晚就唱年戏,哪一年唱年戏能少得了我这一角儿?我啊,去土地庙扮戏去喽。” 房里本来就暖,如廖雪峰所说。但是这些由衷的话语,比通红的火盆更暖。它暖的又不一样,不像火盆最炽烈时,烤人灸人蒸人。而是融融于心头,再发自肺腑最后到肌肤。 太子李名无端的觉得有什么沉甸甸的坠下来,让他笑容更加的明亮。谁让,他是身受的人呢? 也有人对郦明先作揖:“大人才华是高的,晚生在云州城里都寻不出第二个。过年请到我家吃年酒,再请教大人高才。” 诗香门第出身的郦明先,顽劣绝对不少,才华也从来的多。 这番话引出一些人的附合,也让郦明先收起少年的淘气,规规矩矩的同他们道别。 对着英王李威打招呼的人,也还是有几个的。面对李威的冷风寒霜,敢说话的都是城中素来号称胆大的人。 再号称,就是勇士、义士一流。如果再用个词比划,市井气十足。 谁让这位殿下不给人好脸色呢?怕碰钉子是所有人的共性,在这中间勉强有人肯对李威道别,就算不容易。 “大人一看就是会功夫的人,等年戏唱完,咱们出城打猎。要说我们幽塞是小了点儿,是时常的遇到袭击。但是城外的密林是真养人呐,不管春夏还是秋冬,要猎物有猎物,要花草有花草,只要敢去,回来的时候就有收获。” 说话的人在这样的天气,进来的时候就衣着单薄。紫色的脸膛,宽厚的肩膀,透着豪爽气,也就没有半分的斯文气。 廖雪峰是武将出身,单独看他也是粗人一个。但和这位相比,廖将军顿时成郦明先那种江南白面容。 对于这样的人前来攀谈,李威却不无欣然。 就在刚才李威对人堆不满,也一眼看中这人是个汉子。这汉子直到清退一批的时候才出来说话,不是他此时才摆胆量,而是刚才他和王奶奶似的,进来以后就让挤在一个地方动不得。 有人站起,有人走动,这大汉就势来到英王面前,对他发出邀请。 李威也和太子想的一样,他来幽塞是做什么的? 不仅仅是护卫太子,英王李威也想看看幽塞的地势,了解幽塞遇到的苦楚。 出城是必然的事情,李威干脆的答应紫脸大汉:“成,过上几天你来约我。” ------题外话------ 错字再改了。 第三十章 小心岳家的姑娘 -- 第35页 魁梧的紫脸大汉,让李威看到幽塞的强健,这也是英王李威来到幽塞要看到的气象。 但太子的侍卫还没有赶到,李威不敢离开太子,也不敢奉请太子出城打猎,就约他在过几天以后。 同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紫脸大汉哈哈地一声大笑:“大人,我叫郭子豪。”他很是爽朗,说完再施一礼转身就走,一句多的话也没有。 背影在风雪中,好似顶天立地。 李威不自觉的笑了笑,说了声:“这是真汉子。” 而这个时候,因为人离开了一些,客厅上的视线范围增多。王奶奶把三个贵人看在眼里,微张着嘴,她也在暗想,这才是真贵人呢。 难怪岳老夫人天天念叨贵人贵人,几十年也不改变。原来贵人跟过年灿丽的烟火、垂涎的美食一样,真真让人喜爱。 太子和气,郦明先秀雅,在郭子豪离去以后又恢复一身冷酷的英王李威,就成王奶奶眼睛里新的焦点。 有时候对方的冷,颇为抓眼球。王奶奶的眼神顿时就放在李威身上挪不开,越看这位越像贵人,就那拒人与千里之外的态度,这不是贵人还是什么? 可怜王奶奶没有见过身份过于尊贵的人,王老爷有个举人在身上,过年过节会往云州城里吃一餐衙门准备的茶饭。如果衙门里女眷愿意招待,王奶奶也可以跟去。 有幸见到几回的大老爷,都是迈是方步摆着袍袖板起脸。王奶奶自己就是个喜欢论身份而摆架子的人,主要是她喜欢这样,所以她可以认定,凡是不近人情的,才是她心目中的贵人。 太子呵呵地笑着,和新来的人又聊的很是开心。这位坐在李威上首,王奶奶虽不敢鄙夷,但脑海里总浮现出云州衙门里的书办、师爷和班头,大约就是这样子的笑,亲切的样子。 郦明先稚气未脱,王奶奶也很难相信他是个得力的官员。 只有李威,要年纪有年纪,二十岁出去的人总有成熟之感。要风采有风采,眼神中似能摄人的神光,至少王奶奶不敢直视,实在厉害。 王奶奶就跟随着她前面的人,来到英王李威的面前行了个礼,报上丈夫的姓名。 对着这让人喜爱的人,都想多说几句。就在不久前,还大家都舍不得走不是吗? 王奶奶堆着笑道:“大人要是住烦了,可以住到我们家去。岳家的大姑娘啊,最喜欢我们家,我们也喜欢她” 岳老夫人迅急的抬眼,目光如飞暗器般投向王奶奶,嘴唇用力抿着。熟悉岳老夫人的人如果看到,都能知道老太太怒气勃发。 分出心神陪着太子的老夫人尚且都听到,何必咄咄逼人盯着王奶奶的祁氏。 奶娘什么也管不了,她仅有的规矩只限在岳家学会。对着相看两不顺眼的王奶奶,又用不着。扎猛子般的跳出去,再来上两大步,出现在王奶奶和李威面前。 祁氏半弯着腰,双手拍打着自己大腿,叫苦连天:“哎呦我的奶奶,我家大姑娘二门不出,大门不进的,怎么会喜欢你们家?” 王奶奶正说的很高兴,下一句就打算表明岳家的大姑娘已有人家,就让祁氏打断。 贵人瞬间变得不重要,争风最要紧。 王奶奶沉下脸,翻着眼皮子嘲讽:“那叫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翻眼对天:“老货,没身份真可怕!” “你诬蔑我家大姑娘!”祁氏改为双手叉腰,气势逼人。 “你胡说!”王奶奶也斗鸡一个。 纪氏和杨氏反应灵敏,走上来把祁氏和王奶奶拉开。心里气,但说话还得客气:“奶娘,别冲撞贵人。” 下一句就是:“爱京,好好侍候,别让贵人生气。” “哎,我知道了。”岳爱京和郦明先有说有笑,回应的甜甜。 杨氏也道:“望京,让贵人别笑话。” 岳望京让冰川寒到现在,回答的嗓音犯哆嗦:“哎哎哎哎哎”而且也不高,让杨氏不由恨恨,推着王奶奶的手用力,恨不能一把就让她滚蛋。 在岳家的人来看,王奶奶就是来闹事的。 让拉着走的祁氏福至心灵,忙扭身对英王李威道:“大人,我家的繁京姑娘,还没有定婆家呢。” 岳老夫人能沉得住气的人,老脸上也一阵发烧。李威一直冷脸到现在,也没有忍住,扯动嘴角有了轻轻一笑,含笑对着后面的人道:“这位,是做什么的?” 排在王奶奶身后的人忙挤上去行礼,同时认为自己遇上大彩头儿。别人见到的大人活似八辈子仇人,他见到的却如沐春风,不说几句还待何时? 李威认真听他讲话,好从话里面多方面的分析幽塞近况。这与廖雪峰说的不一样,既是对廖雪峰的监督,也可以帮廖雪峰找出他考虑不到的漏洞。 但饶是这样,还是有一缕神思分了出去,让李威想了想岳家的大姑娘。 那个叫还京的。 说来也怪,在岳家上上下下都充满阿谀之风时,她却从早饭后就没有再见到。 难道岳家这群怪物里面,还能有白莲花不染污泥? 岳繁京根本不在这里,反而让李威的记忆更深。而英王稍稍的再分些耳力出去,还能听到厚门帘外的争吵声。 有廖雪峰维持秩序,人不断的进来,又不断的出去,夹棉绣腊梅的门帘约有半指厚,但也就挡不住外面的嘈杂声,不时的飘来一句半句。 -- 第36页 王奶奶走出房门,就即刻发现自己是让推出来的。而贵人不在眼前了,不吵还等何时? 廊下有利的地方,有粗重的廊柱。分一只手牢牢抵住大红廊柱,脚下寸步不再挪动,王奶奶对着杨氏、纪氏和祁氏发飚。 “你们家敢撵我?忘记我是王奶奶!” 祁氏冷嘲热讽:“谁敢忘记你是王奶奶,还不赶紧回你王家去,别在岳家攀亲戚!” 杨氏不阴不阳地道:“王嫂嫂,这可是我家。” 纪氏也道:“王嫂嫂,眼红也不带这样的是不是?哪能坐在别人家客厅里,说自己家好?” 哪怕还一个字没有提到姑娘攀贵人,李威听到以后,也能从两家争风的情况里愈发奇怪下叫“还京”的姑娘,她去了哪里? 莫非是另出歪招去了? 出门在外,凡事还需要小心。小心烛火,小心风雪,小心岳家的姑娘。 ------题外话------ 周一周一,一起工作愉快。 第三十一章 杂事 在别人家里吵架,赢的可能性不高。王奶奶又说上几句,带着一肚皮的气回家。纪氏和杨氏重回客厅指点女儿侍候,祁氏往厨房走去。 奶娘又一回想到,家里的姑娘们包括别人家的女眷都舍不得走,她的大姑娘为什么还不回来? 唱年戏出力为的是贵人,那么在贵人面前呆着,不也同样为了贵人? 她边走边道:“大雪寒天的,大姑娘已经出去小半天,是时候叫她回来,廖将军也不会说什么。” 既然这样的说,祁氏应该紧跟着王奶奶脚踪,往大门走去。但她不是正在说大雪寒天的,大姑娘出去小半天,应该吃点喝点。 厨房里今天的准备丰盛,一个原因是就要过年,家家都置办过年的吃食。另一个家有贵人,大灶小灶都热气腾腾,随时蒸煮煎烧。 祁氏拿过小食盒,装两块岳繁京爱吃的糕饼,新出炉的永远口感一流。又装一碗野鸡豆腐干笋汤。 正忙活着,春枝走进来,扒着门喊厨房的管事:“赵妈妈,老太太说半上午了,把给贵人准备的汤水送去。” 赵妈妈见到她大喜,春枝是家里丫头中最勤劳好说话的那个,忙用围裙擦擦手,揭开蒸笼,拿出一个红枣馒头在手上,叫着:“春枝,给你吃一个,就好帮我们搬些柴火。” 岳繁京有祁氏照顾的无微不至,也不是刚学步的孩子时刻需要有人,春枝不耐烦坐下来绣花,时常的往厨房上帮忙,打听各色闲话及帮岳繁京得些便宜。 赵妈妈说的话计,是春枝时常做的。 她脆生生答应着:“哎,我吃了就做。” 刚接过馒头,见灶台后面转出一个阴沉脸的人。春枝乐了:“奶娘,王奶奶已经走了,你怎么还在气她?” “气她?我是气你!”祁氏骂道:“你是厨房上做粗活的吗?房里少你吃的吗?还不赶紧的回客厅上去侍候,干些贵人能看见的活儿。” 春枝看出来奶娘真的生气,吐一吐舌头,拿着馒头往外面躲,扬声道:“赵妈妈,我一会子还来呢。” 话刚说出来,祁氏已跟出来,春枝又跑开两步,央求道:“别打我,大姑娘不在家,我在哪儿做活不是做?” 祁氏压低嗓音:“打你做什么!傻子,听我说,姑娘们都在贵人面前讨好,就大姑娘不在,你!今天就在客厅上呆着,把贵人说话都记下来,我这就把大姑娘找回来。” 春枝是不懂,不是真傻,让这么一点瞬间通透,又扬声道:“赵妈妈,我今天不来了,明儿闲了我还来呢。” 厨房里的人听到这话,都是忍不住地笑。有一个人见祁氏已不在厨房里,更是低低地道:“看她恶狠狠的劲儿,我就知道要把春枝撵走。” 赵妈妈到底是个管事,眼光远些,她含笑打断:“别这样说,祁妈妈为大姑娘的一片心,大家平时看在眼里,倒是真真的。” “是啊是啊,大姑娘让秦姑娘找出门,祁妈妈不安排春枝做些什么,等大姑娘回来,还怎么攀高枝儿。”另一个妈妈也这样地说。 大家心照不宣的一笑,各自埋头干活。 春枝吃了馒头,往客厅上去了,祁氏拎着棉包袱裹着的小食盒,对土地庙走去。 过年的气氛,是任何节日无可比拟。 很多热闹,只在正月里举行。而很多行业的休假,也只在正月才有。 一年到头辛苦的小伙计,熬上几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一天或几天的假期。 遇到好的东家,也许还会给一些银钱。 种地的老农,冬天农闲。学里的学生,可以丢下书本。远游的人赶在过年回家,让久盼的家人得到团圆。 有钱无钱,都要过年。过年,哪怕不能总结这一年的收获,也能积聚对明年的期望。 过年也是幽塞姑娘们难得的一次大玩乐,她们公然的聚在一起,只为商讨和安排怎么玩。 家境不错的姑娘拿出脂粉旧衣裳,再拿出银钱轮流做东。家境不好的姑娘出个人工,也一样的欢欢喜喜。 在这样的环境里,岳繁京很快忘记“家有贵人”带来的窘迫,也忘记“奴才贵人”的鄙薄。 ------题外话------ 仔今天有事,只能写到这里了,先发上来,明天再加些。么么哒,收藏走起,冒泡走起。 -- 第37页 先说好,仔的人物没那么大奸大恶。 第三十二章 祁氏在庙里犯众怒 冬天的昏暗,土地庙里点燃手臂粗的蜡烛,照亮出喜气洋洋。 这种蜡烛是行军物资,只在过年的时候拿出一些。英王李威一行的到来,廖雪峰比往年慷慨。放眼望去,不但面容都看清楚,就算化妆中的点微瑕疵也不放过。 岳繁京笑着抹去画歪的一笔,重新把花纹勾勒端正,捧过一面残破的镜子,让这个人自己瞧着:“可好吗?” 她画的是钟馗,大黑脸儿,贴两道扫帚般的眉毛冲天而起。这个人本身就有一把大胡子,特地选他当钟馗,胡子倒不用做假。 “岳姑娘手艺真好,去年就是你帮我扮上,人人都说像。今年我特意等着你画,比去年还要好。” 扮钟馗的人说的不是假话,在他的身后,五、六个人排出小小的队伍。听到扮钟馗的人这样说话,后面的人笑道:“岳姑娘性情好,我们宁愿等着。” 岳繁京不知道画的好与性情好哪里扯得上,但是这份热情使得她笑靥如花。 就看此时的和气吧,她真心的喜爱幽塞,她看不出这个小城有哪里不好,祖父母花费毕生精力也要逃开。 以岳繁京的年纪,虽不知道在很多的时候,越想逃离的事情,越逃不开。却深爱她长大的地方,而对岳老夫人更加的不理解。 她能做的,就是挥动手中的笔,卖力的做着这份儿白工,为这个小城的美好添砖加瓦。 祁氏就在这个时候走进来,把点心放下来,从家里带出来的阴沉脸色,再次摆到岳繁京的面前。 岳繁京当然知道奶娘为什么生气,忍住笑道:“等会儿,等我把这一位画完。” “画完,画完?这是你份内的事情吗。”祁氏愈发的不高兴。 在岳繁京旁边忙活的,是药铺赵大掌柜的女儿,名叫赵明明,是个活泼的姑娘。 红烛把祁氏的心思和脸色一样照的明晃晃,赵明明哈哈笑道:“奶娘笨了,繁京不回去攀贵人,奶娘你赶紧的去啊。” 土地庙里本就欢快洋溢,添上赵明明的这句话,好似导火索,把大家的笑谑一下子全点燃了。 轰天的笑声中,杀猪的周大财主亮开大嗓门:“祁妈妈,你还不老呢,你要是相不中贵人,相中我也成。” 祁氏骂着赵明明不学好,闻后气得浑身哆嗦。踩高跷的丢下一双木腿在桌上,祁氏拿起来,对着周大财主没头没脑的打过去:“有娘生没娘教的,大姑娘们都在这里,让你胡说,让你再敢胡说!” 周大财主“嗷”地一声,庙里的人笑得更狠,周大财主挪动粗胖的身子,一头扎到风雪里。 秦玉莲没怎么笑,等祁氏转身回来,秦玉莲清清嗓子道:“有年纪的留神了,我们都是大姑娘,别什么话都说。要知道,今年不比往年,贵人在城里呢。” “啐!” 祁氏有气没有出完,接着秦玉莲的话大骂:“泥腿子成精的东西,难怪我家老太太看不上你们,” 她扫视的是庙里的男人,但秦玉莲唰的白了脸,她心知肚明,这话骂进去的也有她。 轻咬着嘴唇,秦玉莲暗暗地却不埋怨祁氏,而是道,都怪岳家的老太太,她爱端身份早就是全云州的笑话,偏偏她自己听不到。 秦玉莲的家人,基本和岳繁京差不多。 她也是没了父母,死在某年的敌袭之中。她也有祖母,也是没了祖父。也有叔伯们,也有隔房的姐妹和兄弟,只除去没有奶娘。 幽塞的妇人如王奶奶那种自我尊贵的“人物”,也是自己奶孩子。既然家家都自己奶,在幽塞城里很难请到奶娘,人人都没有这样想过。请奶娘这话,摆在幽塞别的人家里,也是个大笑话。 这是生下什么样的惯宝宝,自己亲娘的奶还喂不好了,一定要吃别人的。 肯出多多的钱,倒也能鬼推磨。问题是岳老夫人既然要为孙女儿请奶娘,依然摆着她南边儿小姐的谱,不肯随意的请一个。 五大三粗的不要。 肌肤黑的不要。 不上进的不要。 这样一来,岳老夫人能幽塞城外寻到满意的祁氏给小儿子,也算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祁氏也不辜负老太太,进家门后没有多久,就很争气的学会岳老夫人的架子,或者说人的内心本就有一团虚荣,逢对时候就发。 先是瞧不上丈夫,再就瞧不起以前的邻居,再以后,全城的人都不放在眼里,因为奶娘以后是要跟随大姑娘出嫁,眼里不需要有这些人。 上有岳老夫人,祁氏笃定大姑娘会嫁的好。 岳繁京有的,秦玉莲都没有,两个人还关系最好,说不扎心挺难。 祁氏的话也同时把庙里的人都惹恼,不管男女群起而攻之。 “祁妈妈,你自己也是泥腿子。” “没到岳家的时候,穷得一年穿不起裙子,你还记得吗?” 秦玉莲并不觉得快活,祁氏落败又怎样呢?等她回到岳家,依然是五房里当家作主的人。而她,却还不能在自己的房里作主。 谁叫同样上有祖母,她的祖母却不似岳繁京的祖母。 “走,咱们回家去,这不是你呆的地方。”祁氏握住岳繁京的手往外面扯,把秦玉莲打醒。 -- 第38页 秦玉莲无奈的欠身行礼,央告道:“好妈妈,求你让繁京再呆半天,再有半天,我们就画好,管她一顿好午饭,下午给你送回去。等到晚上,还要请你老出来看大戏。” 岳繁京较为好相处,秦玉莲要找人干活,头一个就是她。 梁姑娘走出来:“就是,中午给繁京好吃的,小古掏钱。” 让大家话激怒的祁氏更加恼怒,再骂就是王家:“老的在我这里吃闭门羹,小的就到我家姑娘面前纠缠,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她高喊着,使足力气要把岳繁京带走。 岳繁京体谅得到祁氏为自己的考虑,但是对她胡言乱语而受到的还击,丝毫不同情。 她才不要回家去看贵人脸色。 她已经私定终身,她有良人,眼里再也看不上第二个。 岳繁京挣扎着,不肯同祁氏走上一步。 祁氏气苦,苦口婆心地道:“好姑娘,你得听老太太的,你要是生在京里,是绣楼上的小姐,轻易的都不能下楼。快跟我回去!” 赵明明从后面走来,对梁姑娘悄笑道:“这个妈妈,自己就是幽塞城里的人,却看不起咱们全城。岳家祖母眼界高,我不生气,人家本就不是咱们这里的人,还能不让人家想家。” 指指祁氏:“只有她,我瞧不上。分明繁京是好姐妹,平时不经常跟咱们玩,都怪祁妈妈。” 祁氏骂赵明明没有教养,梁姑娘听着也生气,小声地道:“咱们怎么捉弄她一下子才好?” ------题外话------ 中午发出,进步仔。 第三十三章 秦玉莲的羡慕、杨氏的羡慕 和梁姑娘说好,赵明明又对着几个姑娘耳语几句,大家来到岳繁京身边。 “繁京快跟奶娘回去吧,奶娘让你这就回家,也是为你好。” 赵明明笑着,攀住岳繁京的手臂,把她往祁氏那个方向推。 试图挣开祁氏的岳繁京快没有力气,听到这话,对赵明明一瞪眼:“说什么风凉话!你馋贵人,你就去,我家的大门开着呢!” 正说着,却没有想到赵明明送她走的力气,忽然往后,把岳繁京往后面一拖,岳繁京让祁氏拉扯的趔趄的身子这就站稳。 祁氏对赵明明的话很满意,刚刚骂过赵明明没家教,这就改口道:“这才是个好姑娘,明儿许个好人家” 也就说到这里,祁氏让拖得对着岳繁京走上两步。 祁氏气得翻脸要骂,赵明明诧异地对着另外几个姑娘道:“你们怎么一回事?放开手,让繁京回家去。” 几个姑娘嘻嘻哈哈的笑,抱腰身的,扳肩头的,把岳繁京又是一推。祁氏下死力拽着她家大姑娘呢,大力涌来而没有防备,扑通通后退两步,差点没坐在地上,几个姑娘又是一拉扯,把祁氏半蹲的身子在地上拖行两步。 “哈哈,” 姑娘们挤眉弄眼笑得很是开心。 祁氏知道她们使奸,放开岳繁京,跳起来怒目而视。但是看一看,对上几个姑娘,她不惧怕。在姑娘们的身后,还有刚才让她得罪的,一土地庙的人。 人人对她投来轻蔑的眼神,祁氏也不是铁头,明知道有钉子还要往上面撞。 岳繁京适时的劝着:“我半下午就回去,晚上带上春枝,咱们出门看大戏。” 赵明明、梁家的姑娘梦绣等,把岳繁京挡在身后。有人比岳繁京个头儿高,岳繁京踮起脚尖,才露出脑袋。 祁氏无可奈何,手点着带来的汤水和点心:“你记得吃,到饭时,我让春枝给你送,别乱吃什么王家张家的饭,不干净!” 王小古不在这里,奶娘的气就发落在王小古身上,谁让王小古没法回她的话呢。 人堆的后面,张记脂粉铺的少东家慢悠悠开了口:“祁妈妈,我们老张家又哪里得罪了你?” 祁氏气结,抬头往上,对着庙里高高的土地神像道:“你这个老公公,天天平白的坐着吃供奉,我年年都送你几百钱的贡品呢,今天你这地方偏偏容不下我了,你倒好意思不开尊口。” 泥胎土地公公可怎么开口呢?祁氏是等不到的,只能自己扭身子往外走,后面是哄堂大笑声。 还没有等笑完,祁氏又回头,对岳繁京吆喝:“记得喝汤水,这天大冷的,这汤可是给贵人喝的。” 岳繁京笑眯眯:“知道了,奶娘好走。” 望着这一幕,秦玉莲不由得痴了。 赵明明等人一拥而上,嚷着:“给贵人煮的汤水,用的一定是岳家祖母压箱底的好方子,奶娘一定不容易得来的,我要喝。” 秦玉莲只怔怔的站着,祁氏的背影消失在雪中,秦玉莲眼中的羡慕犹在展开。 岳家的大门自从昨夜贵人入往后,就大开着。 不怕有贼吗? 这样方便廖将军带着士兵进进出出。 天亮以后,来来往往的人更多,大门更不可能关上。这个时候,大门内外更是站满了人。 太子李名不会坐在温暖的客厅上和人说说话,就完成他对幽塞边城的巡视。 从谈话中对幽塞有个大概的了解,他就吩咐上城头转转。 除去廖雪峰带着保护的人前呼后拥,另外还有自告奋勇陪同大人们巡视的,一窝狂风般的走出岳家。 目送他们离开,岳大奶奶纪氏和二奶奶周氏笑的都灿烂,三奶奶杨氏可就高兴不起来。 -- 第39页 大房的岳爱京和郦小爷有说有笑,约好煮道拿手菜,等郦小爷中午回来吃。 二房的岳朝环、岳吉环一左一右侍奉的,是大人中的大人,是个瞎子也能感觉出来,今天算她们占尽上风。 只有杨氏心爱的女儿望京,看了一上午的冰碴子脸,吃了一上午的冷遇。 贵人还在的时候,杨氏让望京硬撑着,她也苦苦的在内心撑着。总不能别的侄女儿们都在忙活,让望京闲下来,成了贵人眼里看不上的那个。 如今贵人出门去了,望京早就流着眼泪回房,杨氏却不能哭,她得抓紧这段钟点,想出一个为望京好的法子。 三个贵人? 还得给繁京留出来一个。 不然岳老夫人不会答应,祁氏那老货又要哭喊“五老爷五奶奶在天有灵,看着呢”。 还有两个贵人,凭什么望京没有? 杨氏对二房充满憎恶,地位最高的贵人,却最和气,却由二房霸占一早上又半个上午。 她得想法子,不能眼看着侄女儿们都嫁到繁华的好地方,自己的女儿却在幽塞小城里过日子。逢年过节的,在婆家里说到姐妹们是个荣耀。 她曾由衷地反对岳老夫人过,但亲眼见到好事可能成真,不费什么的,由衷的趋奉并不难出来。 至于八字还没有一撇,仅仅是贵人挺好接触,还不知道家中可有妻,无妻的可曾定亲?杨氏统统不管了。 她在雪地里一圈圈的转着,一定要为女儿想出一个拔尖的法子不可。 ------题外话------ 十点以前睡的是美容觉,八点以前发的是养颜文。拿走,不用太感谢仔,仔心领了。 第三十四章 妹妹嫁的好,难道不照顾姐姐吗? 想心事的地方,温暖的房里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纵然岳望京不在房里,杨氏也不愿意回去。 说不好是急迫的嫉妒,还是焦灼的眼红,让杨氏五内如焚。顷刻间拿不出来主意,她仿佛已经看到别的侄女儿们凤冠霞帔出嫁的光彩,煎熬得她又似鱼在油锅上。 凛冽的风雪恰恰吹得杨氏头脑清醒,也成全她无颜回房见女儿的感伤。 那个冰碴子贵人脸,唉! 岳家的姑娘没有生得丑的,就是老姑娘岳良菊,不留神她的憔悴,也年年有人提亲。 幽塞城出的拔尖女婿,尚且难中岳老夫人的心意。奔着老姑娘名声来的,又清一色的捡漏。 别说岳老夫人不肯再毁女儿前程,岳良菊也不愿意抛去家中人见人怕的地位,随便嫁个人看不完的婆家脸色,她就直到现在也没有嫁人,倒不是真的随便的一个女婿也摸不着。 岳良菊能有个“风流”名声,也与岳家姑娘皆美貌不无关系。年青的岳望京和姑母相比,称得上国色天香,落雁沉鱼。 明知道岳老夫人眼界高,岳老爷子有遗愿,也有斗胆提亲的人。 杨氏虽在“还京”的事情上和婆婆相背离,但在挑女婿上,却拿婆婆的话当成宝。 岳老夫人的话都听得明白,满城中除去王小古,还要中举得官以外,别的人休想得到她的孙女儿。 杨氏一面保护好女儿,不让婆婆得手。一面眼睛瞍着云州城。她的眼界也只能高到管辖幽塞的云州边城,如果三位贵人没有进家门的话。 可恨这三位贵人进家门,偏偏让望京遇上冰碴子脸。可爱这三位贵人,杨氏一个上午看得明白。哪怕冰碴子脸的一举手一投足,都透着贵气、优雅、大方和气度。 在很多的时候,一个人具有这几种品质,同时代表着权势。 有权势的人,才有从容的本钱。换成衙门里垫底的小官吏,有事没事跑断腿的角色,他从容得起吗? 唉,杨氏长长叹气,急得快要哭出来。 望京啊好女儿,都怪娘没本事。一开始看不到你祖母的好眼光,顶撞她的次数太多。现在想去对你祖母下个声气儿,都没脸过去。 风绕着弯儿的吹过,把别处的梅花带过来。殷红的花瓣铺开在雪地上,一片一片的分明。 杨氏触景生情,嘴里数着:“一,二,三,唉,繁京有一个。”换几片梅花再数:“一,二繁京有一个,别的人没法子争。纵然为望京争到,如果遇上的还是冰碴子脸,这可怎么好?” 就在杨氏泪即将滚落下来的时候,她陡然想到。 繁京占一个,繁京占一个可以把冰碴子脸给繁京,他若相不中繁京,也借此可以把望京送到别的贵人身边,也把繁京就此淘汰。 余下的两个贵人,四个姑娘争,也好过繁京占住好的,冰碴子脸又不喜欢望京,望京的胜算最低。 脖子后面一片的寒冷传来,杨氏打个寒噤,这才发现有飞雪落到衣内。这提醒她想到祁氏时常的胡言乱语,“五老爷五奶奶在天上看着呢,谁对大姑娘不好,他们一准儿显灵。” 杨氏很害怕,但是内心腾腾的热,又让她不能割舍可能是女儿的好运。念叨着:“五弟、五弟妹放心,我家望京得了好人家,难道不提携姐姐?” 说了几遍,杨氏的主意也接近成熟,她对着大房院子走去。 大房的姑娘岳爱京今天算得到彩头的人,郦小爷给她很多笑脸,大奶奶纪氏带着女儿在厨房上,收拾菜肴准备午饭,打算再让爱京长些光辉。 -- 第40页 不但大房如此,二房里周氏带着岳朝环、岳吉环也在这里。 杨氏又赶到厨房,揭起门帘一角,见到二个房头热火朝天,不由得火气火山般爆发。哪怕五老爷、五奶奶真的显灵,杨氏也不管了。 让自己的丫头进去请纪氏:“三奶奶有过年的话要说。” 办年的事情,三个奶奶各管一角,但不时有需要交流的地方,纪氏没多想,跟着丫头出来。 杨氏低垂着头:“大嫂,今天爱京打扮的好。” 纪氏觉得自己顿时明白,望京侄女儿吃瘪,杨氏这是迁怒来了。在心里摆好阵势,淡淡地道:“也没怎么打扮,不过就是说话讨喜些,侍候勤快些,都是我平时教的。三弟妹,平时你说话最响亮,但今天就看出来了,你的响亮可没有教给望京,你呀,还不赶紧回房抱佛脚去,找我闲聊能有用?” 杨氏抬眸,眼神直射过来。纪氏感觉自己让什么扎中一下,刚摆好的阵势全然不管用,纪氏下意识的往后退退。 杨氏慢慢地道:“大嫂,就怕今天打扮的好,明儿就变了天。” 纪氏忍无可忍:“有话明说!” “大嫂你也在客厅上,你应该也看到,不是我的望京不讨喜,是我的望京运道不高,遇到那位大人冷着脸。大嫂,我特地来提醒你,这里还有繁京一个呢。” 纪氏的想法没转过来,冷笑道:“这不用你说!繁京没有父母,我一直当她是自己的女儿看待。” 杨氏微微地笑:“原来大嫂这般的疼繁京,不惜把爱京讨好过的赠给繁京。” 纪氏倒抽一口凉气。 杨氏趁热打铁:“就算大嫂不愿意给,也由不得大嫂,老太太发话,咱们都得听着。” 说完就要走,手臂让纪氏抓住,纪氏嗓音打颤:“三弟妹,你最聪明,以你看老太太干得出来这种事情吗?” 挑一个最好的给繁京? 纪氏认为岳老夫人干得出来。 五房本就是岳老夫人心爱的,如果不死将是全家的前程和体面。又是小儿子,不管放在哪家都占住偏心的那个上风头上。 纪氏双腿开始哆嗦,不不,她可以拿繁京侄女儿和爱京一样对待,但是许亲事上面,不能让,万万不能让。 爱京嫁个好人家,能不照顾姐姐吗? 纪氏也是这样的想,凡事掌握在自己手里,总比受到别人的照顾要好。 ------题外话------ 仔今天去图书馆感受书山书海,和一地的大太阳,新买的太阳镜派上大用场。 第三十五章 岳老夫人的旧事 赵氏孤儿这种,历朝历代都能存在。但大部分的群体之中,还是普通人。 侄女儿和亲生女儿相比,自然为亲生女儿考虑。 纪氏让杨氏迅速说服,并且“为母则强”,敏捷的出了个主意:“三弟妹,你和我反对老太太已久,光你和我盘算,老太太不会答应。” 家中妯娌有三个,杨氏怎么能把二嫂周氏忘记?饭要一口口的吃,人也要一个一个的说。先拉拢纪氏,为的也就是纪氏和自己是一样的人,都是见不到贵人就埋怨老太太多事,见到贵人就两眼花花。 杨氏本来想的就是,等纪氏答应以后,叫上她就有两个人,周氏只有一张嘴,从二比一来看,杨氏稳赢,没有白白的挑唆妯娌们一回。 没有想到不等自己说,纪氏就想到周氏,杨氏顺水推舟的道:“大嫂可有什么好主意?” 纪氏轻轻地笑,对着厨房看上一眼,笑容更加的恬静,而没有说话。 杨氏故作恍然大悟:“看我,把二嫂忘记。” 再小心地道:“二嫂未必答应,她的朝环、吉环今天是得意的那个。” 纪氏意味深长:“是啊,她也许不肯答应,愿意老太太把最好的给繁京,余下的两个,包括那个冷落望京一上午的大人,留给朝环和吉环分。” 今天上午俨然已是岳望京的耻辱,杨氏听着刺耳,正用到纪氏呢,只能装不听见,忍气中奉承道:“是啊,大嫂说的对,二嫂也许不担心。” 纪氏算妯娌们不精明的那个,平时说话上面没少吃杨氏的亏。听完,顿觉眉头也开了,胸口的气也顺了,脚下踩云端,大嫂的款儿稳稳的手中。 忙承担起这责任,谁叫她是大嫂呢? “等我叫出二弟妹来,咱们问问她,看她是个什么主意。” 杨氏拍手称好。 两个妯娌心知肚明,周氏可是幽塞精明人岳占先的老婆,她要是肯吃大亏,岂不是给丈夫脸上抹黑。 纪氏也不用丫头,亲自进去叫出周氏,和杨氏你一言我一句的,把话说个明白。 周氏脸色泛青,喃喃道:“真的吗?冰碴子的那位大人留给朝环、吉环?好的给繁京” 再一想,周氏也相信了。 全家人都知道,五老爷是老太太心爱的。爱屋及乌这句话里,不缺偏心的老太太。 她木着脸想,朝环、吉环是给姐姐探路的人吗?还有望京、爱京。四个姑娘趟出贵人的性格,结果,最好的那个给了繁京。 祁氏的哭喊声在周氏的耳朵根下也出现,“五老爷五奶奶在天有灵呐”,杨氏做不到不在乎,周氏也是一样。 周氏咬了咬牙,既然要给繁京一个,那就给她一个吧。三个妯娌头碰着头,很快达成共识,选时不如此时,这就去见岳老夫人。 -- 第41页 岳老夫人静静的睡在床上,她并不累,只是想一个人呆着。 青色绣虫草的帐帘没有垂下,帐门上方的流苏千丝万缕的垂下,仿佛岳老夫人此时心情。 千头万绪难描述,最深刻的往往最痛苦。 岳老夫人眼前出现的,是一道昏黄官道,黄土扬风迷离人眼。这一天,岳老爷子被贬离京的中途,岳老夫人收到家中来信。 她在丈夫出事时,就往家里写信求援。回信的不是老父,也不是老母,更不是兄弟,而是她那平时看着腼腆的嫂子。 字字如刀,岳老夫人也曾想在岁月漫漫,忘记也罢。但刻痕至骨,漠视颇难。 “姑奶奶在家受尽宠爱,出嫁带足嫁妆。姑奶奶出了门子,家里再也找不出压箱底的东西。姑奶奶既然这般得意,就应该得意到底。有事了求娘家,娘家哪里还有东西” 岳老夫人嫁妆里的好东西,是促成这桩仇恨的源头。 场景再换,京门高耸,两辆瘦马旧车垂头丧气的对外走着,岳老爷子刚从狱里出来不久,睡在车上默默流泪。岳老夫人只能用自己柔弱的肩膀扛着,挺直胸膛接受路边的目光洗礼。 京里人多,但抓住贪官是大事情,还是有人认得他们,肆意的谈论着:“这个就是岳家。” “这是撵走的第几家?” “都说读书最高,读书读成这德性,还不如咱们泥腿子。” 车后,有车声飞快而来。岳老夫人听见后,还没有扭头去看,就觉得后背芒刺无数,大约知道来的是谁。 被贬出京的人,哪能耀武扬威的赶车。很快,这辆车拦在前头,下来一个年青妇人。 她冷笑道:“表姐,以前夸口嫁的比我好,如今呢?” 回想到这里,岳老夫人低语着:“如今呢”如今孙女儿有了盼头,她们一定还京去!一定在京里占据一席之地。一定子子孙孙成为京里人! 两滴子泪水从眼角落下,岳老夫人用帕子揩了,继续陷入这梦非梦的旧事之中。 贵人终于上门,几十年的盼头终于到来。虽然八字还没有一撇,但是多少滋润干涸的心田。 岳老夫人已失望不起,她得赶紧先陶醉下,好积攒些力气为孙女儿筹划。 就在她又将陷入下一个回忆时,房门外传来说话声。 “荀妈妈,老太太在做什么?” 纪氏、周氏、杨氏三个人恭恭敬敬的问着。 ------题外话------ 错字再改。下雨,好闷。 第三十六章 五老爷和五奶奶一直都在。 听到是三个媳妇过来,岳老夫人满面笑容。 和三个媳妇做婆媳这些年,听到是她们就心生欢喜,可不多见。 荀妈妈心疼老太太半夜接贵人,再忙活半夜安排今早的饮食、和以后的招待,就没有好生的休息。 这才刚刚歪下来,怎么肯放三位奶奶打扰呢。 她含笑的嗓音传进来:“老夫人劳心又劳力,让她睡会儿吧。” 荀妈妈挺直腰杆,虽然没表露轻蔑,但在内心也写上一笔。 老太太不忘记“还京”,为的不还是下一代过的好。直接的下一代,是各位奶奶的丈夫。老爷们好了,奶奶们岂不跟着享福?间接的下一代,是各位奶奶的女儿。嫁得好女婿,奶奶们岂不跟着享福? 纪氏和杨氏可以假装自己从没有忤逆过婆婆,荀妈妈可没有打算忘记。 她加重语气在“劳心劳力”四个字上面,再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那意思:大奶奶三奶奶不糊涂了吗?我老荀提醒提醒你们。 纪氏和杨氏根本没有考虑荀妈妈的话,和周氏面面相觑中带着失落。妯娌们前所未有的心齐,都是一个想法。 如果说晚了,老太太主意已定,再想说服她可就难了。 周氏自认是本次贵人上门的最大受益人,而且她平时因为丈夫赞同“还京”,而向着婆婆。不敢说有功臣的资格,请起老太太的话总还能说说。 “荀妈妈,我们紧急的找母亲,为贵人,也为姑娘们。” 荀妈妈还不想就此高抬贵手,房中传来轻咳声,和岳老夫人慢条斯理地语声:“倒茶来。” “老太太醒了。” 纪氏欢快,杨氏欢腾,周氏喜从天降状,三阵风般从荀妈妈身边溜过,很有眼色的,先来到放茶水的地方。 纪氏捧起红梅怒放雪花盏,杨氏双手端起续水的壶,周氏暗暗把她们好一通的鄙夷,一手抄起一盘茶食。 三个人带着四样东西,琳琅满目的来到岳老夫人床前。 岳老夫人倒是不想感慨,但感慨由衷而来。曾几何时,家里人也可以团结到一条心。。 不容易。 真不容易呐。 荀妈妈扶她坐起,拿起雪花盏呷着,稍一停顿,杨氐就送上续水的茶,周氏把茶食送到手边。 此情此景,不乐呵的应该叫不知足吧。岳老夫人就乐了,呵呵道:“你们也辛苦了,怎么?不抓紧钟点回房歇着,倒跑来我这里?” 抿一抿唇,也抿不住那全家奋发向上、齐头并进的精气神,索性笑口大开:“说吧,总是有好主意才过来。” 岳老夫人自觉猜得中,三个贵人和五个孙女儿的比例,她难道算不清? 几十年的旧执念里,一个贵人和五个孙女儿、两个贵人和五个孙女儿等等,再困难的算数也想过,也早算出眉目。不拘哪个孙女儿先嫁一个好的,慢慢的也就带契姐妹们,再就带契全家。 -- 第42页 这不拘哪一个孙女儿,自然要按长幼顺序。否则,大的待字闺中,小的披红挂彩,还不把外面的人笑死。 因此,岳老夫人稳稳的坐着,有绝对的把握劝得好媳妇们。她们急急的来,只能是为不能平均分配。 但,不是人老了偏心小儿子那房,谁叫繁京是最大的姑娘呢? “母亲,咱们抓阄吧。” 三个媳妇异口同声。 岳老夫人和荀妈妈面色剧变,岳老夫人还能端得稳茶碗,荀妈妈急了,纵然她不知道老太太心思,或者她不向着岳老夫人,事实也在那里摆着。 她怒道:“先嫁大姑娘!” 杨氏昂起头:“有谁说不嫁她吗?” 荀妈妈把她上下一通打量,再把纪氏和周氏看两眼,这二位奶奶也是气昂昂模样。荀妈妈气不打一处来:“好啊,奶奶们,商议好了来的。” 周氏心平气和:“妈妈,我们也怕都不心服,所以,抓阄吧,抓到哪个就是哪个。” 荀妈妈冷冷的笑,老太太虽然还能持家,但三位奶奶也早分担家务。既然提出抓阄,肯定胸有成竹,会让她们自己满意。 早饭后的客厅上,荀妈妈也看在眼里。她曾为望京姑娘在心里鸣过不平,也就瞬间把冰碴子脸的大人从繁京大姑娘的女婿人选中剔除。 繁京姑娘没有父母,出嫁后最亲近的自然是祖母。这样一来,老姑娘岳良菊终身也就有靠。繁京姑娘看着祖母,也不能把姑母抛下。 要么给岳良菊养老,要么安排岳良菊嫁人。哪怕嫁个冰碴子脸那种个性呢,也好过老太太百年之日,放心不下岳良菊孤苦伶仃。 但是三位奶奶强出头,她们为的只能是膝下的姑娘们。有父母的姑娘们,出嫁后最亲近的人是谁? 自己的父母。 祖母是隔一层的人。 姑母就隔得更远。 岳良菊要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荀妈妈也为岳老夫人而放心。可悲苦的老姑娘大多都是怪性子,生活的苦压得她们不能排解或不会排解,总得有个发泄的地方。 世事不如意,就折磨自己再折磨身边的人,很多不是老姑娘的人也这样,岳良菊并不是个特例。 当岳老夫人百年故去,荀妈妈想想岳良菊在兄嫂手底下过日子,就时常背后为她流泪。 就算嫁冰碴子脸那种,一年三百六十日,天天不笑呢,也总是自己的家。 繁京大姑娘嫁的好,有时候已不仅仅是她年长,或者岳老夫人的偏心,而关乎着很多。 荀妈妈越想越义愤填膺,厉声道:“三位奶奶只想着自己!怎么不学学老太太,她所有的心思都为着全家,为的是全家!” 杨氏火了,她说话尖利,所以先让纪氏回话,再由周氏说出,她一直忍到现在。现在忍不下去了:“妈妈!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说着,眼睛只看着婆婆岳老夫人。 荀妈妈的火气彻底让引爆,双手握拳挡在岳老夫人面前,嗓门更高:“想的美!” 急切间很想来上一句重重的反驳,但又想不到,祁氏的话不由自主到嘴边。 荀妈妈高喊:“五老爷、五奶奶在天有灵,看着呢!” ------题外话------ 写到最后,笑翻掉,哈哈。 第三十七章 岳老夫人服老 荀妈妈这么一喊,纪氏、周氏和杨氏本就心虚,脚跟发软的往后退上几步。 荀妈妈鼓起眼睛,和她们是两个鲜明的对比。 纪氏就更加慌乱,急切间踩到自己裙子不说,还把周氏的裙子也一起踩了。 “哎呦”的两声,周氏先摔倒,伸出的脚把纪氏拌倒。 纪氏横坐在周氏腿上,周氏还没有呼痛,纪氏先觉得大腿后面钻心的痛,不知道周氏带的什么饰物扎到她。 泪水哗哗的流下,胆怯也随之不见。为女儿的勇气拔地而起,纪氏愤怒的心声爆发:“难道妹妹嫁得好,不拉姐姐一把?” 周氏的勇气也让惹出来,也怒道:“不是事先留一个给繁京!” 杨氏也怒了:“母亲,望京的嫁妆里挑一样好的,给繁京可成!” 岳老夫人对着她们瞧着,就在不久前让气哆嗦的手脚还轻轻颤着,内心的恼怒也只增不减。但是,有一种叫力不从心的东西悄悄的走来,让岳老夫人察觉到自己年迈气衰败。 面前的三个媳妇,却都是强盛之年。 不管繁京嫁的好,还是嫁的不好,以后的娘家人是眼前这几个。再加上女儿岳良菊,如果不能再嫁,还需要兄嫂养老。 而这件即将委屈繁京的事情上面,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至少,在“还京”上面,三个媳妇终于和自己一条心。 岳老夫人无力的摆摆手,喃喃道:“罢了罢了,我老了,不是你们的对手,由着你们折腾吧。” 荀妈妈闻言心酸,这个忠仆总是和岳老夫人一条心,此时岳老夫人想的,也就到荀妈妈心头。 她长长叹一口气,一个字没有再说。 得到自己想要的,纪氏、周氏和杨氏也没有过多的欢喜。弥散开来的酸痛,她们也多少有所感染。 纪氏想到她是媳妇,把婆婆逼的可怜,总不是件得意事情。勉强的解释道:“母亲,我们会照顾繁京的。” 周氏也道:“我也会。” -- 第43页 两行泪水从岳老夫人面上流下来,杨氏见到后,果断地一扯两个嫂嫂,大声道:“多谢母亲,我们出去准备。”三个妯娌欠身后退出去。 厚重的门帘阖上,荀妈妈再也忍不住,放声哭出两声:“老太太,您受委屈了,繁京大姑娘也受委屈了。” 岳老夫人泪落滚滚,反复念叨着几句话:“人弃我取,焉知非福人弃我取” 下午,土地庙里人声鼎沸。岳繁京完成手上最后一个活,满意的放下脂粉眉笔。 春枝送午饭过来,见到这般热闹,又因为贵人不在家里,不用她盯着,就此留下来帮忙。 主仆两个对着秦玉莲打声招呼,有说有笑的顶着风雪回家。 春枝是她一惯的乐呵呵,过年的气氛里,又添上一笔眉飞色舞。 “姑娘,今天当大年初一过,所以唱大戏。我可以穿大年初一的衣裳吧。” 岳老夫人总盼着贵人进门,平时的使用上面,就得竭力的维持南边儿小姐的局面。 刻薄下人的衣食住行,她做不出来。下人穿的体面,也是主人的脸面。 有钱的娘家,会给新人做一辈子的衣裳,讲究衣箱里手插不下去。岳老夫人的衣裳不必年年新做,三位老爷和奶奶从节约的角度上、从幽塞是个常有战火的角度上,也犯不着年年做。 没有很了不起的客人,新衣裳穿给谁看?保持干净整洁就行。 姑娘们长身量儿,又是希望,年年都做衣裳,年年抛下旧衣裳。春枝今年的新衣裳,是岳繁京的旧衣裳改制。 这对于家贫出门做工的春枝来说,是回家对着邻居吹嘘的得意。提前穿新衣裳,也是得意。 春枝边说,眼前已出现她的新衣裳。那是岳繁京去年的两件旧衣,一个绣红梅闹春,大红的花,粉色的底子。一个是水绿色绣吉祥的裙子,颜色仿佛夏天的荷花池。 祁氏清洗,把袄子翻新,看上去和新的没有区别。春枝自从到手,哪怕是夏天炎热的季节,也隔一天就拿出来在身前比划。 这可是新衣裳啊。 岳繁京成功躲避贵人大半天,过得充实过得滋润。再加上春枝的喜悦层层叠叠而来,主仆走进家门,都笑意盈盈。 迎面走来纪氏的丫头荷花、杨氏的丫头月桂,都露出喜色:“大姑娘可算回来了,” 岳繁京警惕心大作,伯父伯母们平时对她关心不少,该不会是打算教训她没侍候贵人吧? 她机警地道:“廖将军吩咐的差使,我忙到现在才抽身。等下,还要出去呢。” 荷花笑得合不拢嘴模样,挽住岳繁京左手。月桂满面春风,挽住岳繁京的右手。 春枝埋怨道:“这是我的姑娘。”就让挤到后面。 荷花和月桂几乎抬着岳繁京走路:“有好事儿,家里人都等着呢。”一阵风似的,架着岳繁京直奔岳老夫人正房,春枝大为不满,嘟囔着有殷勤应该去自家的姑娘面前献,跟在后面。 “繁京来了。” 纪氏、周氏和杨氏露出疼爱,岳爱京翻翻眼:“大姐到了,可以说了吧,为什么叫我们都过来?” 岳望京也支起耳朵,同时噘起嘴:“母亲,我可再也不陪人了,晚上唱大戏,我出门去。” 岳老夫人流露出无奈的神色,微笑道:“既然都到了,那就开始吧。” 纪氏笑眯眯:“繁京好孩子,你年纪有了,却无父母亲操心,还有祖母和伯母们想得到。” 周氏笑容如花:“祖母的虔诚起大作用,你们五个姐妹啊,这不就来了三个贵人。” 岳繁京头皮发麻,她已经有女婿了好不好。顾不得打断长辈并不叫好,忙道:“贵人未必好侍候,我不敢。” 杨氏乐道:“虽然数目对不上,但不管怎么样,也少不了你的。” 岳繁京急急地道:“三伯母,贵人家里可有妻,可定亲?你们都问清楚了吗?” 纪氏含笑:“好孩子,谁叫你是大姑娘呢,定亲事情,第一个考虑到你。” 岳繁京茫然,发现她说的话没有人听得进去。 只能任由三个伯母欢天喜地拿过一个签筒:“来来,你先抽。你抽中了谁,余下的再考虑到妹妹们。” ------题外话------ 周一,工作愉快。 第三十八章 冷大人 岳繁京稀里糊涂的,签筒已到手中,再一个愣神,手中多出一个竹签,下端绑着一个纸条。 “哎呦,繁京抽中的一定不错,我来帮你看看。”杨氏手伸得最长最快,不等岳繁京多看一眼,就抢到手中。 另外四个姑娘,二姑娘岳望京溜圆眼睛,小声地道:“这是做什么呀。”她还不明白。 三姑娘岳朝环、四姑娘岳吉环流露出些许会意,又回到一片懵懂上去。 朝环低声问妹妹:“从大伯母、母亲和三婶娘说的话上来看,抓这个为的是姐姐亲事。可是,亲事哪能这样定下来? 岳吉环点头称是。 这两位也事先不知情。 小姑娘岳爱京天真些活泼些,用手指揉着太阳穴,仿佛这样她就能得到通顺。 这也是个事先不知道的。 好在杨氏快步把纸条送到岳老夫人面前,大声的宣布道:“母亲,繁京抽中的是冷大人。” 冷大人? -- 第44页 姑娘们眨巴眼睛,又眨巴下眼睛,都在想,这是谁? 岳老夫人沉着脸,看上去俨然一个冷老太太。媳妇们心虚又上来,纪氏强笑道:“三弟妹,望京她们还没有抽呢。” “是啊是啊,我只顾着为繁京喜欢了。说起来那位冷脸的大人,生得又英俊,气派又非凡,配得上咱们家,配得上”杨氏说着,三步并作两步回来。 她心里急切,做什么都像抢东西。签筒在周氏手里,周氏只觉得手上一空,就到杨氏手上。 杨氏送到女儿望京面前,堆笑道:“望京排行第二,你抓。”拿着岳望京的手拔出一根。 岳繁京到这个时候,再说不明白未免犯傻。而冷眼旁观下,伯母们带着尴尬,身为当事人忽然心如明镜。 索性的,一言不发坐着,暗想自己已有王小古,又幸好说在抓阄前面。也同时想到刚才拿着自己手抓出一根来的,也是杨氏。 杨氏正在把女儿抓出的纸条随意一看,就露出满意神色,对岳望京又爱又怜:“好孩子,你抓的也不错,就不用说了。” 岳老夫人瞅着她们当面做假,半点儿也不掩饰,在袖子里的手又颤抖起来。 岳望京说着:“咦,给我瞧瞧吧。”杨氏已把签筒递还周氏。 岳繁京嘴角微勾,忍不住有了好笑。家中五姐妹,做客三贵人。自己抽过,望京抽过,余下只有一个,朝环、吉环可怎么分? 岳朝环也恰好想到这里,颦着眉头道:“妹妹只小我一岁,既有好事情,留给妹妹吧。” 又瞄了隔房的岳爱京,表示这个妹妹也在她的话里面。 “给你,你就抓呗。”周氏拿着朝环的手抽出一个来,又强按着吉环也抓出一个,全在她自己手里,她一个人看。 周氏演的还算地道,不悦地道:“这可撞上了吧?”没好气的劲头儿,把签筒给纪氏:“大嫂,该爱京了。” 岳爱京到这个时候,也明白了,扁着嘴道:“我不要了,万一和姐姐们撞上,岂不是伤了和气?” 纪氏不理她,帮她抓出一个来。 三个妯娌来到岳老夫人面前,把纸条展开,只对着岳老夫人亮那么一亮,蜻蜓点水似的,别说岳老夫人看不清楚,就是换成岳繁京姐妹的年青眼神,也难看清。 岳老夫人冷哼一声,懒得陪她们演戏,还是一个字不说,由她们自己编造。 杨氏苦着脸:“这可怎么好,望京和妹妹们撞在一起?望京哪如妹妹好呢?望京一定是争不过妹妹的。” 周氏扯动嘴角,一个淡笑:“那可说不好,再说姐姐年长,应该先论亲事。” 纪氏最后做结束语,疼爱的对着岳繁京看去:“还是繁京有大气运,独一份儿,和妹妹们抓的不相干。” 岳繁京欠欠身子,岳爱京叫出来:“相干不相干的,是我的事情,给我看一眼吧。” “是啊。”岳望京、岳朝环、岳吉环也道:“我抓的是谁,我要看一眼。” 岳望京有轻松之感,刚才还不知道冷大人是谁?现在总知道,就是让她难过一上午的冰碴子大人。她为繁京难过一下,再就尽情的庆幸去了。 想看看她抓到的是谁,是郦小爷,还是那和气温厚的,总得给个答案。 见三位母亲飞快把纸条往袖子里一揣,纷纷道:“不用看了,我帮你看就成。” “看什么看,还不是要听母亲的。” “就要晚饭了,赶紧去厨房上准备,大人们就要回来,你父亲已经去接,去厨房!” 纪氏推着岳爱京,杨氏握住岳望京,周氏一手一个女儿,老鹰抓小鸡般走出房门。 在她们的背后,岳老夫人面色铁青,嘴唇动几动,一眼瞥见岳繁京还在房里,才没有骂出来。 荀妈妈倒两碗茶来,多多的放了桂圆和红枣,借着倒茶的功夫,揩干净眼泪,转回房中,把其中一碗给岳老夫人,另一碗送到岳繁京手上,柔声道:“喝吧,多喝点。” 岳繁京喝着茶,岳老夫人一声叹息出来:“人弃我取,未必不是福分喏。” “是。” 岳繁京应声,内心肯定没有岳老夫人的痛苦。 喝完茶,她回房换衣服,准备吃晚饭,也准备好晚饭后就直接出门,去见王小古,再一次与他核实彼此的承诺。 走出岳老夫人的院门,有一片稀疏的竹林。岳老夫人如果有条件,有安排不完的雅致。在幽塞没有条件,一片听风听雨的竹子还是要有。 竹林实在太小,又顺风,竹林另一边的话随风而至。 岳爱京气急败坏:“母亲,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纪氏的嗓音:“爱京,好女儿,母亲也是为了你好,你也看到了,冰冷冷的大人是怎么对你二姐的,” “那也不能把他塞给大姐吧!” 竹子影后面,可以看到岳爱京往地上扔了个什么,拔腿就跑。没跑两步,摔上一跤。纪氏惊呼一声,本想去捡的身子缩回,对着女儿过去。 岳爱京自己起来,再次跑的飞快,纪氏什么也顾不上了,跟在后面追赶。 等看不见她们身影,岳繁京绕过竹林,把地上东西捡起来。那也是一张纸条,打开来,上面写着三个字:冷大人。 岳繁京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条,上面也有三个字:冷大人。这是岳繁京抓出,杨氏帮她看过后,塞回她手上。 -- 第45页 这,已经有两张冷大人。可以推敲得出,整个签筒里,不出意外的话,应该都是同样的字迹。 不管岳繁京心平气和的抓,还是让伯母们强迫着抓,都是相同的结果。 ------题外话------ 夏天到了,夏天到了,仔要练出小蛮腰。 第三十九章 谁是操心的人? 岳繁京应该感慨或者伤感,不管平时伯母们对她的照顾,跟妹妹们一样的好,真到关键的时候,还是各自为自己。 但是真到关键的时候,都是为自己,有谁不是吗? 在这里虽然说不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也谈不上要为隔房的侄女儿舍身成仁。 何况岳爱京的嗔怒冲冲也和岳繁京的另一个想法印证,妹妹们嫁的好,决计不会不照顾姐姐。不敢说有很多的照顾,至少有那么一天岳繁京衣食无着,妹妹们有衣裳有吃的,就不会让姐姐冻到饿到。 岳繁京坚信这一点,因为她们都是边城长大的孩子,在很小的年纪就把生离死别看得习惯,相对于别的城池,也珍惜眼前的一分光线。 把两张纸条在手心里揉搓着,等到回房的时候,字迹混到纸张里面,模糊的看不明白。随手放到火盆里,添起一把小火苗,这个秘密再也不会让任何人发现,岳繁京有一刹那的轻松。 转而,到底这算一种背叛,对于年青的小姑娘来说,承受起来比较难,心头仿佛承载万千条秤砣,沉甸甸的压迫筋骨。 离晚饭前还有钟点,岳繁京也不指望奉承贵人,向椅子上坐下来。闷上一会儿,又下意识打量房中一会儿。 沙漏在阁架上飞快流动,橙黄色的沙鲜明夺目,和红漆木架配得合适,总让房里盎然生辉。 冬日灰蒙蒙的天,虽有雪光前来弥补,但是两边卷头长条几上的一盆水仙、一盆腊梅,才真正带给房中流动的亮丽。 整整齐齐的一方画案,上面有满满的笔挂,七、八个颜料碟子。旁边磊着厚厚的书和宣纸。 纸不是最好的,但在幽塞城里诸多绣阁中,算是头一份儿。 姑娘们房里有祖母安置,这些是岳老夫人对孙女儿的希冀。她盼着飞上枝头,必要的学费不能节省。 岳繁京知道秦玉莲羡慕自己,梁梦绣羡慕自己,就连几个财主家的姑娘也羡慕自己。 她怎么忍心让祖母为难,祖母的为难全在脸上。 岳繁京抖抖衣衫,好似抖落不起眼的尘埃,把这段背后捅刀子抖掉。春枝不在,她往房里去,打算自己取衣裳。 春枝奔进来:“姑娘姑娘,荷花和月桂把您抢走,荀妈妈让我干个活计,如今我回来了,要换新衣裳了吗?” 岳繁京说是,春枝高兴坏了,姑娘换上,她也就能心安理得的换上。换衣裳的时候,叽叽喳喳的春枝说了说听来的消息。 大姑娘不听话,祁妈妈还是自己上,她还在厨房里帮忙做菜。 “贵人们回来了,后面跟着一长串子的人。好在中午没有回来,午饭是送过去,可以装看不见别人。马上就要晚饭,别人也没有道理赖在咱们家用晚饭,不然老太太这回可破费了。厨房里的赵妈妈说,老太太下了血本,比十几年那贵人花的钱多,啧啧” 岳繁京更加清醒,不管哪路子的贵人,她自问配不起。还是王小古知根知底,成亲后的日子可以期待。 纸条在火盆里早就化灰,岳繁京随意地一看,忽然觉得自己承担起一个,妹妹们就有一个不嫁贵人,这样挺好,这样挺好。 换好衣裳,主仆走向饭厅。岳繁京再无芥蒂,春枝更是兴冲冲。 王家。 和岳家间隔开两条街,主人自命书香门第,也中过举。北风吹过,门前贴着的一把报捷条子哗啦响着。 四个人在门外停下脚步,第一个就是王老爷。他仰面对报捷条子唏嘘:“祖上有德,咱们家要出当官的人了。” 王小古在他后面站着,王老爷回身叮嘱儿子:“这一回来的是真贵人,” “是。”王小古在肚子里暗笑,自家的爹官都没有做过,是怎么认出来真贵人和假贵人的?就凭陪着贵人们巡城,随意的夸自己几句书念的不错。 王老爷又对着报捷条子鞠几个躬,让王小古也鞠躬:“你眼里有圣人,明科才能高中。” 王小古也鞠了。 王老爷带着他和两个下人走进门,挺胸腆肚的,俨然得胜回来的大功臣。 但走到正厅的外面,就听到里面呜呜有声。 王老爷愕然中带着烦躁:“小古先去看看,你的娘又同谁过不去了?” 王老爷觉得王奶奶什么都好,生得好、持家好,如果不隔三差五的和别人家里比拼,可以当她是个庙里的菩萨看待。 王小古听话的小跑着进去:“娘,娘,你又和谁过不去了?” 王奶奶早就准备好帕子,往脸上就抹,哭声更响:“我命苦,让人瞧不上” 王奶奶的眼泪和气恼,王家人看得比日出日落还要熟悉,王小古和他的爹一样,早就大不以为然。但是表面上还得装模作样,王小古坐下来,举起拳头给王奶奶一顿轻捶,心里想着,哄好他的娘,就便把繁京的事情提出来。 “呜呜,繁京,我的儿媳妇要飞了”王奶奶的帕子在脸上一个劲儿的蹭。 -- 第46页 王小古呆若木鸡,再就跳起来:“您说什么?谁动了我的繁京?”他双手叉起腰,气呼呼的喘起粗气。 就是王老爷听到,也三步并作两步的进来,眉头紧紧的锁着:“这是什么话岳家要把繁京许给谁?” 王小古机灵,当父母的心思这么明显,他再看不出来岂不是傻了?本着先说话的占理,大声道:“繁京和我青梅竹马,只有我不要她,岳家才能把她定给别人!” 王小古太知道自己家人的垢病,这话说得王老爷、王奶奶心生欢喜。 王老爷捻着胡须,摇头晃脑地道:“此言甚是!放眼幽塞,还有比我王家更上进的人家吗?” 王奶奶的帕子落下来,露出笑眯了的眼,和一滴眼泪也没有的面颊。不过王小古和王老爷都没有在意,他们留意的是王奶奶的话。 “我儿说的是,你爹也夸你说的是,小古,你这就去岳家,把祁氏那个婆娘一顿臭骂,就是她,眼里没有咱们家。” “啊?” 王氏父子一起张大了嘴,片刻,王老爷没好气:“夫子说的对,唯女子与小人放在一个例子里。奶娘说话,亏你听得进去。” 王小古直接的一顿埋怨先给王奶奶:“娘你真给爹长脸,跟个奶娘也能拌上嘴。” 然后依然机灵,对他的爹道:“不过我娘担心的也没错,爹,城里来了贵人,要是繁京定给别人,我这书可不念了。” “胡说!” 王老爷气的往桌子上一拍,但也不是全然不当一回事情。他慢慢地分析着:“三个贵人?岳家倒有五个姑娘。岳老二不是吃亏的人,他有两个姑娘就占两个。岳老三比岳老大精明,他房里也有一个姑娘,顾不上侄女儿。” 王老爷微微地笑:“繁京无父无母,除去以后的公婆,谁肯为她操心?” ------题外话------ 错字再改。 第四十章 王老爷想的挺美 王老爷有个出息儿子,王小古在整个云州边城都算念书前茅,儿媳妇的人选,王老爷也看了再看。 与王小古年纪相当的人里,除去岳繁京以外,再没有别的人可选。 什么秦家姑娘、梁家姑娘,这些人家里,哪有岳老夫人这种穷讲究的祖母,也就教不出精致的姑娘。 和秦家姑娘、梁家姑娘,甚至幽塞城里有名的大财主家的姑娘相比,岳繁京还有她们不及的好处。 她没有父母,出嫁的那天,就会把岳家五房的家财当成嫁妆带到婆家。 王老爷虽然不是打听家长里短的人,但是别人会打听,并且会谈论。王老爷只要听上两句,就知道岳家的人对待岳繁京并没有过多的差错,甚至可以说很好。比如说换成别的人家,有一位父母早亡并且存有财产的姑娘,十几年里不敢说侵占,也克扣的差不多。 这笔钱放在稍大些的城池,就不是大数字,但架不住王老爷满意。 并且,岳繁京无父无母,就得听公婆的。 王老爷想到这里,有一句话浮现在脑海中。别人对王小古的称赞里,说王小古金榜题名之时,在京里跨马游街,说不好让大家闺秀抛绣球。 王奶奶听到这样的话沾沾自喜,虽没有别的想法,因为她在幽塞过日子,眼界大不过幽塞这座小城,不过让她在祁氏面前多摆些架子罢了。 王老爷对于这样的话,眼前总是看到一个飞扬跋扈的姑娘----大家,大家,就一定知情达理吗? 说不定凶神恶煞,能为王小古谋官职,也时刻把他压得不敢抬头。 到这个时候,公婆纵然可以不看儿媳脸色,大可以抛下王小古回幽塞独居,但养儿子的乐趣,可就点滴全无。 王老爷对岳繁京的钟意,就在于维持他养儿子的成就感。而王小古想过的秋闱一中,就去岳家提亲,王老爷也这样的想。 把王老爷的想法十分露出一、二分来,就是今天他面对妻子和儿子时,侃侃的分析。 王奶奶乐坏了,丈夫的同意,等同于她正式在祁氏面前摆主人架子。以王老爷在幽塞的身份和地位,祁氏敢说一个不字? 王小古也乐坏了,“贵人”之风刮到哪里影响到哪里,王小古也不例外的让刺激,迫使他在岳繁京面前要求定亲。 从小到大,王小古不是头回对着岳繁京腻歪,但得到父母的首肯,是头一回。 王小古一跳到父亲面前,嚷着:“爹,爹,那你还不赶快去岳家提亲,万一” “是是,小古说的是,”王奶奶一想到祁氏在她面前下拜,就兴奋的不能自己,就要比儿子还要兴奋,也赶到王老爷面前,热烈地抢过儿子的话头:“万一” 母子都太想促成这门亲事,王老爷刚刚说过三个贵人不够分的,万一后面的话就没有说出来。 求人的事儿,哪能直接的反驳过去? 两句话都没有下半句,王老爷听过,忍不住的一乐,看看妻子,再看看儿子,感觉从没有过的家人融融。 繁京这个媳妇果然相中的对。 王老爷暗想着,开怀地承诺下来:“放心,你们只管放心,今晚已来不及,明天我就上岳家,把这桩亲事定下来。” “哦!” 王小古高声欢呼。 ------题外话------ 更晚的理由: -- 第47页 首先,仔错了。 其次,仔去看复联4了,挺好看,和评论一样,对于两个半小时的铺垫并无不满,但半个小时的灭掉灭霸微词多多。惊奇队长为毛不狠虐个996出来。 受邀请看电影,仔请她吃饭来着。呃,因为上回是朋友请的。 所以,这个理由多么的充分啊。 今天少了些,少的明天补上,该收藏的收藏,该推荐的推荐,该赞美的赞美,么么哒。 第四十一章 荷叶饼卷大料 王老爷吐口要把岳家大姑娘定下来,相较于王小古的心花怒放,王奶奶的高兴属于忘乎所以。 她喊着自己最信任的管事:“林妈妈,林妈妈,小古要定亲了,准备东西,这就准备东西” 林妈妈一溜小跑进来匆匆行礼:“恭喜老爷奶奶,恭喜小爷。”再就一溜小跑的出门,雪地上滑,“哧溜”就是一跤。 她进来出去的,门帘子关闭的没有动作快,王老爷看在眼里,不由得哈哈大笑,尽情感染家人的欢乐气氛:“看把你们急的。” 他平时以念书人自居,劳心而不劳力。仅有的力气,由幽塞战火连天培养出来。陪着贵人走大半天,这会儿坐下来,腿也酸脚也痛,说一声晚饭摆上来再叫他,慢慢的走到内室休息。 王奶奶对他的后背插烛似的行了几个礼,连声说着老爷办的这是一件大好事情。 王小古想上去扶他,王老爷命他准备过年祭祖宗的东西,说自己没有力气亲手办理,王小古一定要在。王小古对着他的后背鞠几个躬。 等到王老爷走进去,母子笑脸儿对上笑脸儿,各自吐露真心话。 王奶奶说话从来是快的,抢在儿子前面:“再不把繁京定下来,就便宜贵人。” “贵人?吓我好大一跳,岳家祖母在这件事情上,可不是靠谱的人。”王小古大吐舌头。 母子嘿嘿着,再次相对笑的心照不宣。 历年里,岳家过年过节的张灯结彩,在全城屈指可数。岳老夫人的嫁妆里,有一对走马灯。 红烛放进去,地上和墙上顿时变幻莫测,有时如风云突变,有时映四季常春,有时几个美人儿垂鬟拈花,露出轻轻的笑颜。 寒冷的冬天在这种灯光里活泛起来,仿佛能看到春天不再遥远。 踩着美人儿手中的团扇,岳繁京带着妹妹们走进去,手中各捧着一盘子菜肴。 岳繁京没有做,祁氏做出来的自然在她名下。 小心的摆放在红漆八仙桌的正中间,轻声念出名字:“五福捧寿。” 这是一盘子豆腐野味竹笋汤,边上整齐摆着家里掉落的梅花。开着的梅花不敢摘,留着给贵人赏花。 岳老夫人呵呵地道:“这是我的大孙女儿,她的厨艺也是常年习练,大人们请。” 纪氏笑道:“母亲说的是,要论做菜的手艺,繁京是姐妹中最好的那个。” 说到这里,对着李威笑得讨好。 周氏笑道:“繁京还是姐妹中最斯文的那个。” 说到这里,对着李威笑得奉承。 岳望京让李威冷落一上午,杨氏恨他下女儿脸面,又庆幸他没有给女儿脸面,不然嫁给这么一个冰冷的人,岂不是一年四季过冬天。 很不想说好听的话,但总得给繁京长点儿脸面。抓阄结束以后,杨氏回房就收拾出来一件首饰,和十两银子的私房,在准备给岳繁京嫁妆里的添箱上,再添上一笔。 都不是大奸大恶的人,说没有愧疚不可能。杨氏能做的,就是尽自己的心,再尽自己的力。 几句好听的话,就必不可少,哪怕全家都知道这是祁氏做的菜。 但杨氏又怵李威,不敢正眼瞧他,有意无意的对李威一个顾盼,堆笑道:“繁京的手艺越来越好,我闻着,真是香啊。” 李威漫不经心的鄙视这道菜,也鄙视做菜的人。他曾经漫不经心的想过,岳家的四个姑娘恨不能贴身侍候,只有大姑娘不见踪影。 不是英王想的多,而是以他、太子、郦明先的身份,搅尽脑汁在他们面前弄鬼的人可以排到日月星辰上面。 稍有些不对,李威就拿出猎狗一样的鼻子,把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侦查个遍。 岳老夫人的话、岳家三个媳妇的眼神都指向自己,李威暗哼一声,果然让本王猜对了,岳家就拿不出一个心地纯净的人。 太子尝着菜,说着鲜美。郦明先也附合的说了声好,只有李威继续摆着个冷脸一言不发,菜肴上的热气到了他面前,都似冷凝。 岳繁京并没有放在心上,上过菜后,她要给妹妹们让道,低垂着面容站在一旁,想着这顿饭什么时候结束,她就可以去见王小古。 婚姻大事应该由父母作主,长辈作主,繁京是私定终身,凡事只能自己作主。 她脑海里转得飞快时,岳望京、岳朝环、岳吉环和岳爱京已经上完了菜,站到太子等人身后充当侍候的丫头。 岳朝环、岳吉环牢牢的跟着太子,岳望京就和岳爱京一左一右的,站到郦明先的后面。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李威身后没有人,再就是岳繁京独自站着。 郦明先玩心大作,对着岳望京瞧瞧,又瞅瞅李威,再看一看岳家的大姑娘,觉得有趣,嘻嘻的一笑:“我有两个。” 岳望京看他亲切,并不拒绝自己,悄悄的松口气,杨氏也是一样。 -- 第48页 “繁京,帮大人布菜。”岳老夫人的说话里还是能听出无奈,岳繁京心头又是一软,没有拒绝的可能,也不忍心让祖母添心事,乖乖走到李威侧后方。 还没有站好,岳繁京就感受到远比三九更寒的冰冷,冷气里丝丝写着拒人于万里之外,离的越远越好。 换衣服的时候,春枝把岳望京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说了,岳繁京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让冰的打个寒噤,接着,又是几个寒噤一起打。火盆烧的炽热,但红火除去是一抹颜色以外,就不再增加任何温度。 岳繁京挑眉暗想着,王小古王小古,重新得到一些温度,让她敢伸出手,拿起干净的筷子,为李威布了一道菜。 太子温和可亲,郦明先嘻嘻哈哈,看上去都是好下手的人。李威觉得自己要是不摆摆架子,再没有敲打岳家的人。 谁让他们这一回出来,就只有三个人。 李威看着那双雪白的手挟过淡黄的笋片,放在自己手边白瓷碟子上。白瓷的晶莹如玉,就这样让手给比下去。 李威拿起筷子,自己挟自己吃,根本不看那笋片。 他从进岳家大门就冷若冰霜,太子李名知道李威冲着的是谨慎,郦明先知道英王殿下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岳家的人也已经习惯,纪氏周氏杨氏忙着指点女儿侍候贵人,只有岳老夫人看到,眸子里泛起微微水光。 她的小儿子,那又能干又最亲近母亲的小儿子,大过年的,你和媳妇有没有回来看看? 看到这一幕,会不会怪母亲没有照顾好繁京? 酸苦心痛如翻上来的陈年酒和陈年醋,把岳老夫人蚀的皮肉不剩,只有一捧伤感留下来。 但是又能怎么样呢? 她老了,管不住儿孙了,她老了的只能眼睁睁看着无父无母的孩子受辱,却无能为力。 岳繁京又给李威挟了几回菜,李威索性把整个碟子推远,嫌弃的意思已等于直接说出来。 岳繁京眼珠子乱转,觉得这不失为一个机会。比如她刚刚只在厨房随便吃上几口,就让祁氏推出来侍候贵人,她还饿着呢。比如走马灯光都快照到台阶下面,上方是漆黑的天空,王小古说不好就要来接自己。 她把碟子拿起来,清光上面的菜,重新卷一张荷叶饼,再次送到李威面前,这一回不是只挟菜的木头人,奉送一句细声细语:“大人,我家的荷叶饼比别处儿的好。” 李威诧异于这个姑娘胆子大,或者叫面皮厚,百折不挠也要给自己布菜。 但她的话引起太子和郦明先的关注,太子还好,不随便开玩笑。郦明先挤挤眼,又挤挤眼,大口吃着岳望京、岳爱京布的菜,意思不言而喻。 李威也就寻思下,如果自己一点儿面子也不给,这种姑娘一定纠缠不放,万一她回房上吊抹脖子了,谁负责? 吃一口其实没那么难,李威冷脸不变,拿起荷叶饼,因饼不大,一口全塞到嘴里。 没咀嚼两下,“咳咳”,他大力的咳嗽着,把饼吐出来,满面怒容对上岳繁京。 这是什么味道? 怪香、涩,还有说不出的一种蛰舌头的味道。 岳繁京无辜的回望过来,有几分傻呆呆,仿佛在问,应该很好吃啊? 这么大的动静,太子李名不得不问道:“怎么了?” 李威的眼光就差在岳繁京脸上钻出两个洞,但这姑娘依然无辜脸儿,他扫一眼吐出来的饼,嚼的狼藉,看不出里面有什么。但除去菜和饼以外,肯定放了别的东西。 他要是再让她站在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中招。把手指晃晃:“不要你侍候,下去吧。” 岳繁京可怜兮兮,乌黑的眸子里水汪汪的,似乎写着冤枉。如果不是嘴里怪味还在,面对这样的眼神,李威会选择相信她。 随后,她欠身一礼,垂头丧气的离开这里。岳家的人让吓住,饭桌上有片刻的寂静。 岳繁京看不到这寂静,对着厨房走去的她正在窃笑。 味道好吧? 腊肉是家里腌制,精肉如红玉,肥肉如水晶,冬天蒸到出油,可以下粥可以下饭。干菜是城外森林里采摘,冬天泡上一盆,和肉最相配。 如果没有几枚大料,如果没有一小块桂皮,荷叶饼卷腊肉干菜,岳繁京最喜欢吃。 岳繁京很得意的对厨房走去,祖母和伯母们夸的没错,繁京做菜还是不错的。如果不是做菜不错,怎么能丝毫不错的把垫底里的大料捡出来,用腊肉和干菜做掩护,当着冰冷大人的面卷进荷叶饼? 祖母常说针指厨艺件件不能缺少,果然,祖母的话是对的。 ------题外话------ 错字再改。 三千肥章 补上昨天的。 第四十二章 牛肉和字帖 “这是要娶不到老婆吗?这是要一辈子自己过”祁氏骂个不停,手里也不停。她穿梭在厨房的热气之中,不时的从各个灶台上盛菜舀汤,送到岳繁京面前。 厨房的门后面是块清静地方,不耽误别人干活,也背风,摆一张小桌子,岳繁京和春枝在这里吃晚饭。 岳繁京肚子里暗笑,由春枝添油加醋。春枝当时不在房里,但不妨碍她编的活灵活现,好似让撵出来的不是岳繁京,而是她春枝亲身感受。 “大姑娘给他吃腊肉呢,那位大人吃一口就吐出来,把脸一沉,就像大姑娘下午画的那个鬼” -- 第49页 春枝现在正吃着腊肉,但还是吸溜下嘴巴,表示姑娘给的腊肉最香。那人竟然不领情?春枝只能拿他比划成最难看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她黑亮的眼睛看向岳繁京。 岳繁京忍笑补充:“钟馗。” “对对,比那个鬼还要吓人,就把大姑娘撵出来了,我们就只能到厨房这里吃饭。” 春枝热烈的说着,忘记编的有些离谱。就算李威不撵岳繁京,她们主仆也不会在正厅吃饭。 祁氏不会戳穿,她根本没有留神春枝的每一个字,只囫囵的知道她以后的依靠----她的大姑娘,和望京姑娘一样的遭遇,就足够她再来一堆贬低李威的话。 “不过是个奴才,就敢猖狂。如果不是接他家的主人,谁会理他,谁会理他?” 气势汹汹的说出好些句还不算,祁氏目光轮流放在厨房里的婆子脸上,凶狠的寻求着支援。 婆子们清醒着呢,奶娘你自己也是奴才,说别人和打自己也差不多。但这位奶娘在岳家下人中深得敬仰,人家虽然是奴才,却在五房里当家。婆子们不想惹事,或者希望祁氏早早闭嘴,还大家清静的地方干活,有先有后的附合着点头,或帮腔打个抱不平。 祁氏满意了,又把几块糕点放下来,逼着岳繁京多吃几块,吃饱才能把大戏看得好,把李威抛到脑后。 一刻钟以后,岳繁京带着春枝蹑手蹑脚的从正厅绕过,依稀能听到厚厚门帘内的侍候声。春枝抚着饱肚皮,满意地道:“别的姑娘们还没有吃饭呢,姑娘,咱们这就出门玩去了。” 守门的保根老爹也换上一件新衣裳,看上去精精神神的。大门的外面,有一个人早就站着,因此披着一肩膀的雪花。 王小古笑嘻嘻迎上来:“繁京妹妹,你出来的挺早。”从怀里掏出布包的东西,还没有打开,冒出热气腾腾。 春枝虽然饱了,也吸了吸鼻子,惊喜的道:“好香。” “给,我娘亲手做的牛肉,让我带给你。”王小古往岳繁京手里塞。不等岳繁京接着,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本子,眼睛闪烁着幸福的光芒:“我爹让我把这字帖带给你,说虽然过年也不能荒废功课,每天练练字,以后才好” 后面的话王小古不方便说出来,他可以在吹捧父母的时候,说些“我不娶岳繁京,岳繁京才能嫁给别人”的话,但这些话很不礼貌,王小古不能说不知道。 王老爷的这句原话是,“每天练练字,以后才能当我王家的儿媳妇”。 这话里多少有对王奶奶的怀恨。 王奶奶她认字不多。王老爷经常把王奶奶与人比拼的劲头儿,看成她不认字的原因。岳家的姑娘不管天资如何,琴棋书画样样都有染指,王老爷对孙子的期待还是蛮高的。 这本字帖是王老爷亲手所挑,下午在全家人的面前挑明王小古亲事人选,王老爷让王小古带给岳繁京。 岳繁京一手握着牛肉,一手握着字帖,原地愣巴片刻,喜悦层层自心头涌出。 这表示她担心的事情不存在,王家的父母钟意于她。 耕牛的原因,本朝也不允许滥杀牛肉,凡是出售的牛肉,都由官府批准。以王奶奶的个性,送块牛肉算难得。但还远不如王老爷送的字贴。 祁氏受雇于岳家,很快学会幽塞满城皆是泥腿子。王老爷看全幽塞恭敬他的人,也全无一个是知音。 只有岳家老爷们可以谈谈说说,但王老爷在云州城里拜客时,听到别人说岳家有位老姑娘,决计不会不跟着笑话。 王家夫妻的态度固然不能说对,但其人就是此种处事方式,能从他们手里得到牛肉和字帖,岳繁京只能觉得荣幸。 她幸福的笑着,把额头、面颊、下颔染亮,最后亮在眼睛里。点漆般的眼睛盛满光辉,天上所以没有星辰。星辰,出现在岳繁京的眼睛里。 心爱人的一颦一笑都勾动人心,王小古看得懂岳繁京笑中含意,也跟着笑得很幸福,把一捧又一捧的美满往面上堆砌。 雪下得也悠然几分,徐徐的为一对少年添着风韵。 春枝打断他们,她还小,看不到情意流动,指一指牛肉,小声道:“不吃吗?就要冷了。” 居住在幽塞城的人算不幸的,一年到头时有战火。居住在幽塞城的人运道高,城外森林中野味无数,只要有能耐家中永不缺肉。所以牛肉是个好东西,不到过年的时候很少在集市上见到,倒不怪春枝犯馋吧。 听到这话,岳繁京和王小古笑了笑,这里没有长辈,春枝是个糊涂鬼,两个人沉浸在甜蜜中,没有任何难为情。 岳繁京打开来,见到牛肉是切好的,拈一些给春枝:“吃吧。”自己吃一片,又递给王小古。一对人肩并着肩漫步于风雪中,觉得天不冷,天很有情。 春枝跟在后面,悄悄的把牛肉包在帕子里,她要留给爹娘吃,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也很少吃到这样的好东西。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过着岳家、王家这样的日子。哪怕岳老夫人终身都抱定“还京”,王老爷是家传的“出门当官”梦。 就像秦玉莲姑娘,这个时候正犯着难过,对着面前哭哭啼啼的人还不好说什么。 “大过年的,怎么就不能偏心偏心我们娘儿们,我丈夫难道不是你亲生的” 秦家的大娘子抱着最小的孩子,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干嚎。 -- 第50页 秦家远不如王家,更不如岳家,他们家的媳妇,外人只称为大娘子、二娘子、三娘子。 ------题外话------ 天气骤然变冷,不过呢,还是觉得挺好挺好的。今年暖得的早,比有一年五月以后才穿短袖要强。或许,仔最近锻炼的多,抵抗力增加。 大家也要运动起来啊。 第四十三章 金簪子掀起秦家的热闹 秦大娘子控诉的人,坐在那里脸最黑的那个,秦家老太太。 遇到会撒泼的媳妇,秦老太太觉得自己有一堆的理由面沉如水,如果可以,面上的水最好飞出去,给秦大娘子狠狠的教训,秦老太太才能解气。 但遗憾的是,秦老太太上了年纪,精力体力和持家之力都不支。 她和岳老夫人一样,也故去丈夫。和岳老夫人不一样的是,岳大老爷岳居功虽然反对母亲总想着“还京”,但在别的地方和岳占先、岳行前一样,都挺孝敬。 岳家的媳妇:纪氏、周氏和杨氏,虽然也有对婆婆的不满,不是“还京”这种痛击到纪氏和杨氏的事情,三个媳妇基本上也恭敬。 秦家现存的三个娘子,本地土生土长大,入林能擒野味,下地能抡锄头,有一个闹腾,左邻右舍都跟着热闹。 谁让房子浅呢? 秦玉莲想到这里,心里又是一阵的痛苦。 有时候背后说起来,都笑话岳家有个老姑娘,但老姑娘岳良菊穿绸戴金银,过的比秦家的日子好。 所以岳良菊不愿意再嫁人,秦玉莲想通以后,换成她是岳良菊,她也不嫁。就老在岳家,家里人不会不给她送终。 岳良菊时常的在家里闹,发发老姑娘脾气,秦玉莲也从不私自笑她,她很理解。因为眼前大伯母的这场闹,根源就在秦玉莲身上。 秦大娘子有三个孩子,最小的那个刚会走路,很想离开大娘子怀抱,但秦大娘子拿他当成痛哭的利器,搂紧不肯放他。孩子能不哭吗?再说他的娘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甩着,母子两个张大了嘴,一个比一个哇哇的响。 秦玉莲脑袋痛,肩膀沉,面上阵阵刀刮般的发烧。刮到她实在受不了,哪怕秦老太太还能坚持,秦玉莲愤然拔下头上的金簪子,双手送还祖母:“还您吧,纵然我戴上这个,也还是您的。” 秦家大娘子顿时不哭了,眼珠子溜溜转的盯着金簪子。旁边站着二娘子、三娘子,见到秦玉莲归还,双双喜笑颜开。 这是一枚放在内陆城池里,很普通的金簪子。简单的雕成如意纹式样,簪子微卷,有一挂米粒大的珠子,微黄,也不均匀,是真珠子还是下脚料都不能知道。 但它是金的,哪怕簪子分量并不重呢。 这是秦老爷子身强力壮地时候,打回野味换回来,是他娶亲的聘礼中东西。 秦老太太心爱这首饰,一般不肯给人。 都知道不管太平还是战乱,黄金是硬通货。有几样金银首饰,相当于随身带着钱。金子相较于银子,想当然不同。 这个提前唱年戏的晚上,秦玉莲戴上这簪子准备出门,秦家娘子们都是眼睛尖的,要是肯放过也算她们软弱可欺。 秦玉莲眼圈微红,但没有哭出来。她没有父母,也没有岳繁京的奶娘祁氏,更没有岳家祖母那样抱着旧执念不松手,儿孙不同意也拿老太太没办法的门第。 她戴不起这簪子,不戴也罢。 秦老太太没有立即拿起金簪子,而还是慈爱地安慰着孙女儿:“你是大姑娘,你就要到嫁人的时候” 秦大娘子撇一撇嘴,对二娘子努努嘴。第一汪眼泪由大娘子贡献,第二个回合属于二娘子的天下。 秦二娘子会意的上前,酸溜溜的道:“娘,您就只有一个孙女儿吗?城里来了贵人,岳家虽然占先,但难保贵人不多收几个当小。想当年岳家老四错的过头,人家贵人要带她走,她不肯。人家贵人要她身子,岳家二老不肯。如果那年有了孩子,抱到京里去,坐他家大门口哭,不怕他家不出来个人” 秦玉莲听不下去了,双手攥紧拳头:“二伯母,你是教我这样做,还是教你女儿?” 秦二娘子冷笑:“哟,说到你了?我哪一个字说中了你!”眼神斜斜的飞起,往上瞄着房梁:“以我看是说中了你的心事吧,哼,别以为戴个金的,就能爬贵人的床。岳家的姑娘都有几样金首饰,这会儿爬上床了吗?” 秦老太太再好的耐性到此也化为乌有,她怒着去拿拐杖:“亏你还是长辈,爬上床这话也能说出口?” 秦家三个娘子有些慌乱,和老太太对嘴是一回事情,老太太要拼命是另一回事情。 本城守将廖雪峰到任那天,就放下话来,他只管打仗,其余的比如地方风化他一概抽不出精力,也因此,如果有人太过分,让云州城里也风闻的话,云州的大人们找廖将军事情,廖将军就把那人全家都关押,他可没有精力去审去问去劝导。 廖雪峰这一手儿虽然粗暴,但也相当管用。婆媳拌嘴、邻里吵架,天天都发生,但闹出人命往衙门里打官司,从廖将军到以后,很少出现。 秦三娘子赶紧息事宁人:“二嫂真不会说话,怎么能说自己家的孩子爬别人的床,你难道没有女儿?” 秦二娘子又不笨,笨人也说不出来劝秦玉莲爬床的话,听到三娘子把她女儿也一起骂进去,明知道她有意的。 -- 第51页 但三个媳妇事先说好,对付老太太不偏心需要齐心合力,不能让她向岳老夫人那种独断专行,最后把亲生女儿变成老姑娘靠拢。就只气得眼睁睁的,反驳的话却噎在脖子里出不来。 秦三娘子抓住机会就贬低妯娌,心情不由大好。心情一好,同情心就多出来。对秦玉莲至少有三分真心实意:“你戴上吧,说不定贵人相中你了呢?反正,也就今晚不是吗。” 秦大娘子和二娘子吃人般的盯着三娘子的嘴,听到最后一句话,两个人松口气。 秦玉莲哭了,她可以扛得住无数冷风冷浪,却禁不起这假惺惺的关心。她边哭边骂:“我没有娘,所以戴什么戴?我等着,有一天都没有娘,大家都和我一样,我等着” 秦大娘子心里突突的跳,她的娘去年没了,虽说她已成家,膝下有儿女可以填补过日子的乐趣,但悲凉的感觉还是在秦玉莲的话里展开。 在这悲凉里,秦大娘子悲凉的认了个错:“你戴上吧,要出门赶紧走。别等到贵人逛过回到岳家再出去,你遇不上要后悔。” 秦玉莲听着这话同样不好听,直勾勾的瞪着秦大娘子,但是话还没有出口,外面有人叫她:“秦姑娘,我是春枝,我家姑娘接你来了。” ------题外话------ 居然有一天能提前定时,幸福仔。 第四十四章 幽塞年戏与别处不同 穿透风雪的喊声,让秦玉莲停下扑向秦大娘子的脚步。幽塞今天当成大年夜度过,家家户户舍得多点灯烛。清晰的烛光照出秦玉莲清晰的神情,有片刻她犹豫不决,转身应该往外回应春枝。有片刻她咬住嘴唇,飞刀般的眼光留在大娘子身上。 秦家大娘子让看得发怵,人从来也没有怵过秦玉莲。在这刀绞斧剁的神情下,大娘子往前一蹿,把抱着的孩子摆在前面,对着秦玉莲冲过去,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道:“谁怕跟你拼命吗?上有廖将军在,跟我拼,你到底占着小!还不赶紧出去混贵人,晚了床下面都没有你呆的地儿!” 秦老太太打算拼命,秦家娘子们就不占理,她们占着小,是个晚辈。娘子们对上秦玉莲,秦玉莲未必说不出来理。因为廖将军从不管琐碎事情,没功夫听长辈不贤导致晚辈不敬。而在这里的二娘子和三娘子,只会帮着大娘子说话。 眼看着小堂弟大哭中扎舞的小手就要甩到脸上,秦玉莲噙着眼泪抽身就走。到了外面,风更寒雪更冷,泪水扑簌簌的落上衣襟。 赶在见到春枝以前,好在把眼泪止住。但春枝刚问一声好,秦玉莲背后追出几句话,女人的泼辣声在风雪里加料般的尖刺:“哟,看跑的多快!过年呢,谁敢不在家里忙活?偏偏你就是出门看年戏的人,偏偏你的知己多,离开你大家不喘气儿!” 秦玉莲的掩饰瞬间灰飞烟灭,春枝不用看到她脸上冻住的泪滴,也就明白。 春枝是个小碎嘴子,别人好好问她话,问一句也要答两句,何况难听话。 对着秦家屋里就吼:“我家姑娘请秦姑娘,不能跑快吗!我家姑娘天天喘气儿,用不着任何人在!年戏多好看,偏偏就出去看!” 秦家娘子们顿时不说话了,在春枝和秦玉莲走开几步时,才敢谈论几句:“哼,看把她凶的,岳家?还有个老姑娘没嫁出去呢!” “就是!不就帮个工,凶什么凶!” 春枝没听到这几句,但不妨碍她边走,边给秦玉莲打气:“我家姑娘找你,她们敢不放人?廖将军都在我家吃饭,她们还敢说什么?”好似廖雪峰一旦知道,就一定会帮着她们似的。 秦玉莲一声长叹,没出嗓子又噎住。满满的或唏嘘或感伤或悲酸,仿佛城头新起的唢呐声,穿透天地穿透筋骨,穿透肚和肠。 凶巴巴的春枝,也是秦玉莲佩服岳老夫人及羡慕岳良菊的一个原因。在岳家帮工的下人,都自觉得与幽塞的众人不同,性情上猛几分,说话上狠几分。 岳繁京和王小古并肩站着,吃着牛肉谈着天,看着秦玉莲走来。岳繁京热情的道:“给你牛肉吃。” 牛肉由王小古手中托着,他怕他的繁京妹妹托着,会冻到手,虽然王小古也是手揣在袖子里托着牛肉。听到岳繁京这大方的话,王小古把手收回,挑高眉头:“不给,这是我娘单独做给妹妹的!” 春枝忙把怀里的牛肉揣一揣,装着没事儿的模样,在脸上挂满“此处没有牛肉”的神情。 秦玉莲听到王小古的贬低笑,反而心情有了开朗。出自她那样杂乱的家里,如果没有开朗个性,就只能和苦水相伴。 秦玉莲偏不。 她在姐妹中算出挑的那个,她在城里朋友很多。有时候回家去,也让家里人不敢小瞧。如果没有财帛动人心,不动祖母金簪子的话。 她需要岳繁京、梁梦绣、赵明明这样的朋友,她们教会她认字。她需要和王小古这样的人熟悉,时不时听听云州的消息,回家吹牛皮。 和岳繁京、王小古在一起,本身就令秦玉莲快乐。 她不由得一笑,把王小古一通的数落:“捧好你娘的牛肉!没有人跟你的妹妹抢!真是的,牛肉稀罕,我就相不中它!” 王小古咧嘴开刚一笑,又皱眉头:“你骂人呢?” 春枝急忙忙的帮忙,一个字一个字的推敲:“捧-好-你-娘-的-牛-肉,没错啊,这话不是骂人。” -- 第52页 秦玉莲忍住笑,王小古瞪起眼,岳繁京对春枝使眼色:“别说了,城头开始吹曲子,咱们赶紧跟上,一出也别错过。” “好嘞。” 春枝雀子般的欢快走到前面,王小古欠欠身子,恰好把秦玉莲堵在背后,示意岳繁京前面先走。他的手背在后面,挥舞下拳头。 秦玉莲见到又是一笑,乌烟瘴气的心情彻底化为灰烬,缓缓的散发到四面寒冷中。 几个人走到城头,已经有说有笑。 新年的欢乐充满地方特色,幽塞城里的大戏也带足幽塞风趣。 其它地方有的高跷旱船、钟馗嫁妹,这里也有。别处没有的十面埋伏,擒贼擒王,这里样样俱全。 最早、再早,幽塞是块荒地,自然也没有人来烧杀。不知哪年月里盖成小城,鸡叫人喧闹,位置又处于边境线上,年年都有战火。 王家的一位读书人见到城中惨状,叹气道:“还唱什么五谷丰登、月中嫦娥呢,正经的唱个得胜还朝,才是幽塞的年戏。” 他亲笔写了剧本,代代流传下来。 最前面的花花绿绿人脸儿走完,鼓声转为激奋,“杀啊,我们要赢了啊”喊杀声出来,跑来丢盔弃甲的几个人充当敌兵,后面足有十倍出去的人手舞自家的菜刀、擀面杖当武器,威风八面的追击着。 这个游戏往往得到全城人的参与,王小古把岳繁京没吃完的牛肉揣起,下意识的紧一紧腰带:“妹妹跟着我,别让人挤到你。” 把个拳头一举:“呔,王家小爷在此,杀啊!”王小古冲在人堆里,并且另一只手臂张开,保证有个空地,岳繁京、秦玉莲跟着他,走在这空地里。 春枝往年都是殿后的人,今年刚走两步,见到巷口站着一家三人。男的满面木讷,女的一脸呆憨。中间是个七、八岁孩子,也是老实巴交的脸面。 “爹,娘,弟,你们也来看年戏?”春枝瞬间出戏,挤到巷口上。小心翼翼取出怀里的几片牛肉,给她的爹一片,给她的娘一片,余下的包括帕子给了男孩。 春枝笑眯眯:“吃吧,这是牛肉呢。帕子送你揩鼻涕,记得洗干净,这是块好料子呢。” ------题外话------ 错字再改 第四十五章 角落里的悄悄话 春枝这个丫头,在岳家的下人里排字号,决计不是精明人。但春枝总认为自己挺精明。 就像她刚刚不但把牛肉留给弟弟吃,还又送他一块帕子。 幽塞依靠大森林,有能耐的人想吃肉不难。但如果所有人都是神箭手,幽塞早就以“固若铁桶”而闻名全国。之所以还是艰难中的小边城,因为还是军队当家。 春枝家的日子,过得还算相当穷。春枝能到岳家当下人,在她的邻里眼中,春枝就是能耐人。 一块好料子的旧帕子,只能是块布头。但十块、八块呢?春枝娘就可以用她的手艺,给春枝的弟弟缝件绸衣裳。 因此,春枝特意说声,这又是一块好料子的。 春枝的爹听到话,咧开嘴儿对着女儿笑,眼睛里满满的骄傲。春枝的娘也笑得很开心,同时不忘记小声的问女儿:“祁妈妈要是查起来,你可怎么回她?” “这是块旧帕子,就要过年我刚得两块新的,这块用不到,可以丢了。”在岳家做工有年头的春枝,回答的胸有成竹。 祁妈妈跟着岳老夫人后面穷讲究,但也只限于跟随大姑娘的春枝手里有块帕子,摆出宅院里丫头的谱儿,不过就是这样。旧帕子也许磨损的不能用,也许丢了,祁妈妈倒不怎么管。 这也是祁妈妈在五房里当家,手里算有余的人,所以盘查的不细致。春枝抓到窍门,旧衣服拿回家要问过大姑娘和奶娘,旧帕子不见一块两块,只要不丢大姑娘和奶娘的,丢丢自己的没有关系。 再说,春枝很精明呢,她从不丢新帕子,总是帕子用到脱了色,才不小心的丢一块。 祁氏有时候也心知肚明,她也是穷日子里苦着来到岳家的人,基本上没有过问,换季的时候,还会送春枝两件旧衣裳,让拿回家给春枝的娘。 春枝在弟弟的头上摸摸,对爹娘笑出一嘴白牙:“出事我担着。”好似春枝的脸面比天大。 四下里玩乐起来的喊杀声,让说话声传的慢。春枝的弟弟听到这里,勉强的懂了,一只手捧着寥寥几片的牛肉,一只手扯开衣襟,把灰扑扑旧罩衣下的袄子给姐姐看。 他笑出满口的虎牙:“姐姐给的。” 巷口上挂着的灯笼光,有了那么一亮。这光由衣裳上来,再回到衣裳上去,把衣裳上花色照的毫无遗漏。 这是一件什么样的衣裳,居然有光能到灯笼上去? 不仔细的看,团团瑞兽裹瑞草,行行青竹绣粉菊。一行璀璨灿丽,一行又锦绣如意,让人肃然起敬,这得绣娘有多好的手艺,才能绣出这繁杂的花样。 但仔细看呢,哪里是花样复杂。分明是一块块碎布头拼凑起来,而且任意一块布头都是女人穿用的花式,与男孩子挨不着。 春枝笑得欢欢喜喜,春枝的爹娘也满面红光,把春枝夸了又夸。如果没有春枝这个女儿,儿子上哪儿能穿着这么好的衣裳? “今天当大年夜过,明天可不就是初一?娘,你蒸好过年饽饽没有,要是蒸好了,明儿就来叩头拜年吧。姑娘又长了身量儿,姑娘又做了新袄子。剩下的布头,祁妈妈又全给了我。你来拿走,如果去年你拿走的有剩下的,给你自己也做一件。” -- 第53页 春枝喜滋滋,这么好的衣裳,这么好反正隔壁的牛娃、狗娃都没有。 春枝爹从她的话里醒过神,眼神在人堆里寻找着:“春枝别再说了,赶紧跟上大姑娘,别让人撞上她。” “我走了!” 春枝反应过来,她当差出来的,可不是个闲人。三步并作两步往人堆里挤,进是进来了,但随后让人挤着走,别说眼花缭乱的看不到岳繁京,纵然看到她的大姑娘,以她的小身板儿,她也没本事挤出去。 春枝大叫:“怎么这么多人?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人!” 在这样的热闹里,风雪再肆虐,也压不住涨升的温度。不远处的岳繁京拿帕子抹额头上汗水,也是道:“今天晚上的人也太多了?” 本着边城人的警惕,秦玉莲也早就看出来:“是啊,有好些都是陌生人。” 王小古不离不弃,不管人再多,也坚守她们面前的那方位置,稳稳的给她们腾出一个小天地。 把两个人的话收到耳朵里,王小古回头,用手指着,但嘴里只喊一个人:“妹妹你看,岗哨都比白天的多,排的比白天密。你家的贵人呐,可真的是贵人。廖将军一天都没闲着,城门也一天都没闲着,附近卫所的人马进进出出,全是廖将军指挥。” 岳繁京有些走神。 什么叫你家的贵人真的是贵人,是拿这回的贵人和十几年前姑母遇到的贵人相比了吗? 有些不乐意地道:“小古,十几年前来的那个坏蛋,你知道多少?” 岳繁京嘛,只能叫那人是个坏蛋,如果不是闺中女儿身份,为着姑母岳良菊,还会骂得更难听些。 王小古眨着眼睛,一瞬间后才明白,忍不住笑道:“谁拿他比划?我是说和这几年往云州城来的钦差和贵人相比,你家的贵人是这些年里头一份儿。” 三个人这个时候走到一个角落,背后没有人拥挤,王小古停下脚步,把个脑袋对着岳繁京一伸,凌驾在她耳朵上。把个手对着秦玉莲一拨,秦玉莲让塞到角落那尖上。 暖融融的话就只对岳繁京一个人说:“我记得对你说过,我爹从云州城里不容易打听来的,廖将军有门路,人家京里有人,人家的靠山是位殿下。” 岳繁京不记得了,但古记儿听得很开心,两个嘴角微微上翘。 秦玉莲让他们两个人挤成脸对着墙,气呼呼道:“说完了没有,说完了放我出去,我一个人逛去,我可不跟你们在一起了。” “再等会儿,”王小古一只拳头抵住秦玉莲肩膀,沉重的像座山压着,秦玉莲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抱怨的话也就说不出来。 王小古又和岳繁京一通的嘀咕:“所以呀,能让廖将军忙成这模样的,你家的贵人是不是与众不同?” 岳繁京的脑海里转悠着岳良菊,天大的贵人也不看好。闻言,把嘴巴一噘:“与众不同的贵人,应该多给我们赈济,多派驻兵马,在这里打上一仗,给幽塞逞逞威风,这个,才能叫与众不同。” 说完,和王小古相对嘻嘻,笑得都有些坏模样。 ------题外话------ 可怜的秦姑娘,嘻嘻。 第四十六章 幽塞的呐喊 调侃归调侃,岳繁京还是想了想家里的三位贵人。按王小古的说法,背靠一位殿下的廖雪峰将军,愿意恭维的应该不弱于殿下。 想到这里,岳繁京笑话自己。殿下,怎么肯往这不安全的小地方来呢?那就,是出自殿下府中的人。 “唉。” 她叹一口气。 难怪冷大人冷面冷口冷心,望京妹妹侍候一上午也没有得到他一个好声气。原来,人家是殿下的奴才。原来,人家有踞傲的本钱。 她还想继续推敲下去,认为祖母或许能得意一回,不管哪位妹妹攀上殿下府中,对家里好处良多。秦玉莲大叫:“放开我,我再也不和你们一起逛了,骗子,我要看大戏,不是看墙。” 王小古哈哈大笑放开拳头,丝毫没有触碰香肩的难堪,而岳繁京和秦玉莲本人,也不觉得这有伤风化。 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人群,兴奋的喊着杀声,男夹着女,女挤到男。这里是边城,这里有自己的人文和习俗。 岳家大门的台阶之上,摆开陈旧而沉重的红木椅子,中间放着雕花小几。上摆着热茶热点心,放在温暖的罩子里。 听从岳老夫人的建议,担心年夜的乱而惊扰到贵人,又反正年夜戏巡城般的走动,岳家门前能看到。太子李名、英王李威、郦明先由岳家人陪着,坐在这里等着。 天色方到起更的时辰,暗的满城烛火分外明。冬天就是这样,雪压得彤云暗,风卷得岁月寒,浑然不知此时是几时。 在这浑浑噩噩之中,全城高亢的叫声直冲云霄,仿佛一缕劲道的鼻烟直击灵魂,冲得五脏六腑都躁动。 太子脱口说了声:“好。”没把长龙般的男女混杂看在眼里。 李威默然中震撼,也没留意幽塞风化不好,太子随时有让混帐女人缠上的危险。 郦明先年轻,无端的出来英雄豪迈气,先弄得自己眼圈一红,随即泪水汪汪。 幽塞小城的苦与难,没有表现在岳家几十年“还京”心切里,没有表现在廖雪峰紧锣密鼓的安排布置里,独在这火龙般的呐喊中淋漓尽致。 -- 第54页 “威弟,这地方一年遇敌袭多少回?” 太子没有问岳家的人,对李威微探身子,他知道李威会知道。 英王殿下并不是兵马大元帅,他领刑部尚书官职,管辖全国治安。但是李名就是知道李威说的出来。 英王李威自幼没有父母,由伯父当今皇帝交由宠妃高贵妃抚养长大,与太子是真正的情同手足,而不只是挂个名声的堂兄弟情。 李威胸中沟渠,太子知道七七八八。 太子殿下远路冒雪来到这里,其实应该问的还是本地人,他还有另外一个确凿的理由,应该问英王李威。 “可是你怂恿我前来的。”太子嘴角噙笑,带的是洞察清明。 听完太子殿下头一句问话,准备回答的李威,听到第二句话后,面上啼笑皆非,眼神对一旁的郦明先瞄瞄。 郦明先笑的得体、端庄、大方、展样,坚决不给李威哪怕一个斜眼。 在话里怂恿太子前往幽塞的,是郦明先。郦小爷为什么闹着来幽塞,还用问吗?他要看岳家的风流姑娘。 太子殿下一句话就栽到李威头上,郦明先想当然不作辩解。 但是他正在得意英王这回背黑锅,就听到李威笑回太子:“怂恿您的另外有人。”而太子再次反问:“廖雪峰在这里,为什么?这难道不叫你怂恿?” 郦明先恍然大悟,原来黑锅在他背上,难怪他昨天夜里没有睡好,雪里走太久的脚酸痛酸胀的,原来误踩中英王殿下设的陷阱。 他添油加醋:“对对对,对我说幽塞怎样好玩的话,也是你说的!”瞪起眼睛对上李威。 李威让太子看破并不难为情,让郦明先胡扯一通实在冤枉。先回太子殿下:“廖雪峰虽是武将家里出身,我却以为他缺少历练。幽塞小城虽远却偏,他能来防守,是他的福气。” 再就和郦明先对着瞪眼:“我说幽塞好玩,可没有说甩下所有的人。”眼神对左右一扫,三个人还是孤家寡人在这里。 郦明先振振有词:“可是你说幽塞守将是家将,我想这里怎么能不安全”说着话,把个袖子卷着,看架势打算理论三千回合。 就在这个时候,人堆的后面爆发擂鼓声,伴随着清道声:“让开,十万火急,让开” 尽兴的人们哗啦一声分开,让出尽可能宽阔的道路。满城嘈杂,一刹那宁静。 这带着战火纷飞过的标志,不等太子、李威称好,马蹄声如雷贯耳,几十飞骑跃马眼前。 郦明先笑了:“咦,到底找来了?” 见到为首的人勒马扬蹄那刻,纵身落到雪地。下坠之力太过强横,他抱头滚上三滚,手碰到岳家门外第一级台阶才停下来。不过眨眼功夫,他腾空跳起,人如飞鹰掠地,这一回落下的地方刚巧在太子膝前。 方便他一把就抱住太子小腿,大胡子脸上痛哭失声,抽气声如随时会断气:“爷,爷!总算找到了呜” 和他一起来的大汉们跳下马,就地跪下也是放声大哭:“总算找到了,天可怜见” 郦明先眼珠子转转,悄悄的从椅子上抬起身子。还没有下一步动作,就见到为首的大汉松开太子小腿,对着英王李威扑上去,人在半空中,手握成斗大的拳头,狠狠砸向李威。 李威仿佛想躲又仿佛没有躲开,身子往一侧闪了闪,用肩头接下这一拳。 “扑通通”巨响,先是李威摔倒,再带倒沉重的红木椅子。英王殿下在地上滑出去两步,椅子也凑趣的翻滚,把女眷的裙角压住。 “啊,打人了啊!”杨氏抽不动裙边,吓得尖叫不止。 郦明先再不迟疑,趁着大汉犹对着李威气愤,不知道是不是再添上一拳时,一猫身子,对着岳家门里就跑。 岳爱京、岳望京单独侍候他,追在后面:“大人,您去哪里?” “嘘!别说话,我”郦明先大气儿也不敢喘,跑的更加飞快。 吓死个人儿! 太子殿下的侍卫们找来了,打人的那个,是侍卫总管钱德海。他连英王都怪上,要是知道自己怂恿过太子独自出行,要糟要糟。 ------题外话------ 五一快乐!多投推荐票,少睡懒觉。投一张推荐票,会掉一斤肉。 第四十七章 怂 面对一个弯着腰逃命般奔跑的人,往往只能有一个领会。岳爱京对岳望京小声道:“原来要出恭。” 岳望京犹豫着放慢脚步,上午受到李威冷遇的她,回房去哭着不肯再在晚饭的时候侍候。杨氏把她哄了又哄,说望京的自重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让人一眼看出与姐妹们的不同。 受到冷遇以后,也在岳望京心里打个结,让她对趋奉贵人产生反感。 哪怕郦明先以“玩”为主,对她也和岳爱京同样的客气,岳望京再也不愿意做出任何她认为出格的事情。 “爱京,让丫头侍候,咱们不是丫头。”岳望京这样对岳爱京道。 岳爱京年纪最小,天真烂漫最多,很不爱想事情。天天家里来来往往的就是这些人,忽然来了郦明先,会说古记,也会说笑话。岳爱京不是轻薄小姑娘,不见得这就动情意,但件件事情都怕郦明先受委屈。 “二姐,祖母让咱们好好招待,不是吗?”岳爱京的神情里满满的纯净。 岳望京哑然,很想回句让妹妹顿时改变心意的话,但上有祖母的话,她组织不出有效的语句。 -- 第55页 眼睁睁看着岳爱京追着郦明先,踩出雪地里两行新的脚印,岳望京也没什么可后悔的,见到大门上比刚才还要热闹,她赶去看看热闹也挺好。 侍卫总管钱德海和人吵得脸红脖子粗,在他对面的不是李威。英王面对钱德海,要么斥责他,要么揍他,对嘴这种事情肯定不会。 是和钱德海一起来,一起痛哭的另一个大汉。论起个头儿,不比钱德海矮。论起魁梧,也同样的宽肩膀大脸膛。就是炯炯有神的眼睛,也不相上下。 这是英王的侍卫总管辛蒙江。 辛蒙江看出钱德海对英王动手时,人对着台阶上就冲。太子李名这会儿很识相,当主人的私自离开,侍卫们的日子不会好过,不是日夜不合眼的寻找,就是没完没了的悔恨自己没看住。见到辛蒙江霹雳般的过来,李名侧身,给辛蒙江让了让地步。 李名一让,岳家的人也齐齐让开,把岳家大门上的地方腾出三分之二。 钱德海愤怒之下给了英王一拳,真的再请他打,他不敢再打第二拳。他正站着呼呼出气,面前一团白雾接着一团白雾。辛蒙江一拳砸过来,怒道:“你怎么敢打我家爷!” 廖雪峰是个有眼力的人,他看得出钱德海那一拳的分量,也就看得出英王殿下应该能躲避。所以不但不敢出头,而且早就吓蒙住,见到有人出头,才小声的跟着计较:“是啊是啊,凭你是谁,怎么敢在我廖某的地盘上,打我家的爷。” 拳风赫赫的响,一会儿如暴雷裂天,一会儿如地动山摇,廖将军的怂话没有人听得到。 “住手!” 李威跳起来,大骂辛蒙江。 辛蒙江放下拳头,一个转身就跪下,抱住李威大腿,和钱德海刚才一样放声大哭:“爷,总算找到你了!” 不等李威说什么,辛蒙江到底心头不服,一个转身又转回去,和钱德海胸膛对上胸膛,吼道:“你怎么知道怪我家爷?” “就怪他!他没拦着!”钱德海回吼。 “不怪!” “就怪!” 两个人你一团白雾喷过去,我一团白雾喷过去,口沫喷的太快,两个大脸渐渐模糊,让白雾笼罩在里面。 最后声撞声、吼对吼,总结出大家都同意的结论:“都怪郦小爷,他怎么也不拦着!” 同一批过来的人里,走出一个小厮,这是郦明先带出来的小子叫兰童。兰童叉起腰:“哎哎,怎么能怪我家小爷,哎哎” 钱德海、辛蒙江从白雾中挣出脸来,对着兰童破口大骂:“滚!” 兰童往后一个趔趄,踩中一块滑溜的冰,结结实实摔上一跤。爬起来后,垂着脑袋,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从岳老太太开始,岳家的人如梦初醒。原来这位冷面冷心的,并不是奴才。而看着聪明话一堆的郦小爷,他的地位最低。 突如其来的这一场大戏远比年戏还要好看,围观的人是不是看得如痴如醉不能知道,岳繁京看出满腔澎湃的情怀。 这澎湃为着什么出来?岳繁京区区小女子而已。她不是男儿应当凌云志,也不是抱负从热血出来。兴许与她是边城女子有关,希冀强盛与壮大装在幽塞所有人心中。 但是风吹过雪飘过,岳家大门上开始寒暄见礼、赔礼问安的时候,这澎湃如暴露雪中的温暖,一点一点的消失。 幽塞这边城太小了,廖雪峰这有背景的人任守将,刚到的那年都有人觉得奇怪。这里原本是荒地,原本是发配充军的地界,人渐渐的多,慢慢的就有一个小城池。稍有本事的人,谁愿意守着战火连年。 云州边城在全国数不上中等城池,但因其物资贸易的丰富、管辖边城的重要性,对幽塞人来说已是富裕之地。有一年没一年下来巡视的官员,对幽塞人相当于天上来客。 眼前的这种做派,几十匹人马横跃出百万大军气势,苦苦寻找终于见到的大汉们嚎哭,是新奇而独特的。但是也仅仅新奇而独特了。看过以后,就油然生出他们不属于幽塞,不属于这片土地。 岳繁京有了一点淡淡的讥诮,这些贵人们他们能住多久?不过三两天里也就花归花、雾归雾,终归要分开。 带给幽塞至多的是这个新年过得安心,附近的卫所包括云州边城治下的所有边城,都会因为贵人在这里而全力拱卫。但全力拱卫幽塞这个地方,云州边城承担的压力就要加重。 这笔账目岳繁京这小女子也算得出来,汹涌澎湃过后,也就只能是缓缓流动的悲伤。 幽塞,还是幽塞,不会因为来几个了不得的贵人而一跃成为铁打城池。 “走吧,咱们还是看年戏去。” 岳繁京轻推王小古,对他这样说着。 ------题外话------ 五一的天气不错,总算,有几个好天气了啊啊啊。记住:多投推荐票,否则长肉肉 第四十八章 秦玉莲的春心 放眼幽塞,王小古不是文武双全中的佼佼者,但念书系的是祖宗希望,上马也有十八般功夫。钱德海和辛蒙江动手的地方不多,却让王小古看得转不动眼睛。 可岳繁京的招呼到了耳边,王小古还是热烈地笑着回应:“这就走。” 春枝还没有撵上来,岳繁京第二个招呼的是秦玉莲:“咱们去南城门,那里唱今年的新戏。” -- 第56页 说第一声的时候,秦玉莲没有反应。岳繁京又说一遍,见到王小古在人群中清出一条道路,秦玉莲还是一动不动,岳繁京觉得奇怪,歪着脑袋看向秦玉莲的神情。 街道上有灯笼,地上有雪光,都能照亮人的面容。只见秦玉莲双眸闪动光辉,面颊红晕如霞,如醉如痴的望着自己家的大门。 在那大门上有自家的祖母、自家的伯父和伯母们,岳繁京知道秦玉莲不会用这种眼神看待他们。她看的,是刚刚由奴才们大显身手而更添风采的贵人。 三位贵人岳繁京扭扭头,见少了一位,郦小爷不知去向。大门上因此空出来一块吗?恰恰相反,年青的郦明先不在这里,太子李名的贵气天成、英王李威的强干稳重,火上浇油般轰烈显赫。 岳繁京想清楚这强干贵重与她的日子八杆子打不着,却深深击中秦玉莲。 岳老夫人不就在旁边吗?眼角闪动着她一辈子追寻贵人的身影,瞳仁里只有贵人和贵人,就像酒徒遇上千年酒的般配,酝酿出新的升华,让秦玉莲想不醉都难。 有一把火在秦玉莲内心燃烧,把她自知之明中的自卑、不般配、不可能、怯懦烧得精光。换上来的是富丽的远景和奢华的日子。高大的庭院、众多的下人等等。 在这憧憬之中,秦玉莲忘记她不过是个普通百姓的出身,忘记她曾花费很多功夫也学不会宫商角徵羽、诗词歌赋曲。纵然她有这样的机会,她又拿什么流连这样的日子。 她只管醉,哪怕溺死在这光阴不多的梦幻中呢。 岳繁京用帕子捂着嘴,生怕自己出于关爱的心情上,而脱口说出让秦玉莲不快的言语。 岳繁京看过的书不多,但姿色入人眼,一飞而冲天的古记,记得有好几个。也因此她不会瞧不起秦玉莲,秦玉莲总是她最好的知己。她只是既然能从贵人身上清醒,对秦玉莲也保持清醒。 追逐贵人太难,看看自家的姑母岳良菊就知道,看看自家祖母的皱纹白发就知道。一个不好,赔上的将是一生岁月。 岳繁京轻咬着嘴唇,那只帕子依然在红唇上,这样就有双重的保险,来保证不会轻易说出“劝解别人的”话。不合适的劝解,很多时候起反作用。 手上加重力气,把秦玉莲猛推一把,在她带着大梦初醒时,手指点点还在等待的王小古,他的背后有一条通往远处的道路,但那个远处只限于幽塞的城门,达到和返回都自主而从容,没有荆棘也没有路障,也没有嘲笑也没有难以攀登。 秦玉莲仓皇的离开,脚步匆匆好似背后枪林箭雨。等她想到端详岳繁京时,岳繁京和王小古隔着袖子手挽手,不慌不忙的走来。 这让秦玉莲松口长气,又委屈酸楚满溢鼓冒。她像是失态,而岳繁京全然不放心上。 是个人都看出来,今天晚上的王小古和岳繁京感情更近一步,说不定背后谈论过亲事,岳繁京有不在乎贵人的本钱。而她秦玉莲,她可没有。 离开这锣鼓喧天的地方,推开家的大门,她秦玉莲只有伯母们的冷眼,祖母的无奈。 离开家以前的痛苦像厚厚的积雪,更寒更沉的压上心头,秦玉莲随后的笑容不管怎么看,也带着勉强。 王小古眼睛里没有别人,根本看不到,岳繁京看到,却只能装看不到。暗暗埋怨着家里的贵人们,莫不是群搅和精,在京城搅和的呆不下去,这个年只能在幽塞搅和? 在贵人和知己两个选择上面,岳繁京想当然的选择向着秦玉莲。 从城外看幽塞及最近的卫所,过年的气氛一览无遗。新年里的幽塞,总是城门大开,方便城外的居民进城欢笑。也是卫所防范最严紧的一个夜晚。 和幽塞相对的森林里,雪花静悄悄的飘落,哪怕雪地里藏着不少的人,也一片寂静。 贪婪的眸光从一个人的脸上移到另一个人的脸上,黝黑的面容乍一看像薄雪下面的黑土地,也可以让人很不吃力的认出来,这是经常往幽塞打劫的惯犯。 除去幽塞往北数百里的地方,住着姜戎一族。城中的森林里,还有着流窜的强盗。这是历年发配到幽塞,而不服判决,所以不愿意在幽塞小城里受苦的人。也就造成年年都有强盗让围剿,年年都有新强盗出来,并且把对朝廷的仇恨转嫁到幽塞这座小小的城池上。 “他娘的!咱们在林子里喝雪吃风的,他们倒过起年来了!咱们还不冲进去吗?”最前面一排的三个大汉里,右边的大汉只有一个眼睛,外加一道深深的刀疤,边骂边瞪着卫所挪动的哨兵。 “独眼龙,你别着急,看看再说。”左边的男子魁梧黑粗,说话慢条斯理的,有些让人大跌眼镜。 独眼龙翻他一眼,冷笑道:“刘老六,自从你入伙,大哥让你当军师,兄弟们的日子可越来越下去了,而大哥的胆也越来越小。” 刘老六不生气,对他微微一笑:“你再啰嗦也没有用,咱们喝过血酒叩过响头,办事得听大哥的。”说着,对中间的男子看了看。 独眼龙酸不叽叽地道:“你小子就得意吧,自从你小子来了,大哥吐口唾沫也要按你指的地儿砸下来。” 中间的男子古铜色面容,独眼龙和刘老六已经算粗野大汉,但他的五官和独眼龙、刘老六相比起来,格外的粗大。一对眼睛真正的像铜铃,炯炯有神的眼光活似一对小灯笼。 -- 第57页 听到独眼龙没完没了的话,笑了笑道:“好了,让我告诉你咱们还等什么吧,免得你说个没完。” 独眼龙把眼光放到他身上,眉眼动上几下,带着很讨好的模样:“大哥,我不是爱说军师,实在是他的胆子就不适合当强盗。”伸出一只大手在自己腰间乌黑刀鞘上拍拍,表示这才是强盗的勾当。而军师磨磨蹭蹭的就会耍嘴皮子,独眼龙从没有瞧得起他。 第四十九章 熊心豹子胆 独眼龙张嘴闭嘴就贬低刘老六,刘老六还是回他一个云淡风轻的眼神,反正眼底隐藏的大把轻蔑无形中帮自己出气,而独眼龙他也看不明白。 大哥也没有过多计较独眼龙总追着刘老六不放,他全部的注意力还是放在灯火通明的幽塞小城。 “多好的小城啊,如果咱们守得住,里面的女人就是大家的女人,这方圆就是大家的家。” 贪婪从大哥的脸上滑过,从听到这句话的所有人脸上滑过。 这是群无法无天的暴徒,他们敢于深夜里埋伏在这里,寻找的就是伺机而动的机会,很想霸占幽塞也就不算过于出格的肖想。 但只是在这个想法出来以后,人人美美的过上一把肖想的瘾,就从大哥开始垮下脸,接着一个比一个的脸色难看。 “廖雪峰!” 大哥一字一句说的咬牙切齿:“自从他在这里守着,不过几年的光景,兄弟们就少了一半。军师说的对,兄弟们已经刀头舔血,不如舔个痛快,舔他个合心合意。占住幽塞城有个安身保暖的地方,没钱就去云州城里拿,没女人就去云州城里抢。退也可以回到森林里,朝廷的人马抓不住咱们。” 独眼龙摸着少一只眼睛的那个眼窝,恨意只比大哥多,不比大哥少,他的眼睛虽不是廖雪峰本人造成,一年数次的围剿却出自廖雪峰的部署。 独眼龙自认是他们这伙人里面最想在幽塞烧杀抢掠的那个。 他的手忍不住又拍打上刀鞘,让雪冰冻的脸本来煞白,这会儿急出满脸通红,仰着脸问道:“大哥,咱们咋还不进城呢?卫所换岗的时候是个好机会,可你刚才不让动。现在他们换下来的人马都睡了,站岗的人刚好到冻僵胳臂腿,挥不动拳脚的时候。大哥,咱们进城吧。” 刘老六动上一动,显然他又有话要说。独眼龙怒了:“不许你说,听大哥的。” 大哥的眼睛还是直盯盯对着幽塞城,仿佛那个方向就代表无数金珠玛瑙,而且只需要看着就能得到。 听到独眼龙的话,他也没有舍得挪开一下眼神,并且招呼独眼龙:“成天的我让你多想事情,你就是不想。你看看,能看出个什么?” 独眼龙眯起眼:“有啥?人呗。里面有好多女人。” “傻!天黑以后进去几十个人马。” 独眼龙一咧嘴:“人高马壮的我也看到,大哥,咱们就是要让姓廖的丢回人,就要在过年的时候抢他。姓廖的咱们都不怕,还怕几十个人马?” 大哥拿个斜眼对他:“你再说说,今天是什么日子?” 独眼龙嘟囔:“当强盗天天过大年,谁管今天是什么日子?横竖,就要过年。今天是过年前的日子。” “还没有到大年夜,姓廖的发哪门子疯,幽塞这就过上新年!”大哥冷笑道:“我既然敢带着兄弟们守在这里,不管姓廖的有什么主意,今晚都要咬他一大口。” 断然地道:“再看看!是不是云州的官儿到了这里,姓廖的让全城巴结他呢。咱们一古脑儿的,全端了!” 独眼龙本来嘀咕着,就要过年,哪一天过不是过。听到大哥说完他双眼放光,猛的来了精神,嘀咕声也跟着有力,并且带着喜色。 “云州的官儿在那里?是是,大哥的眼睛从来比我好。是哪个官儿来了?我喜欢知州姜大人,都说他家的女子生得比岳家的还要好。老丈人我不杀,留着他换女人。” 刘老六听着独眼龙的想入非非,无声无息的再给他一大个儿的瞧不起。 欢乐的时辰总是过得飞速,不知不觉的,又一个更次溜走。城中的气氛也在这个时候到达极致,吸引着太子李名走到人流中,和他们一起欢歌笑舞。 侍卫总管钱德海、英王李威都反对,但是太子执意这样做,谁反对也没有用。 要说廖雪峰当官还真是一把好手,武能让强盗恨之入骨,奉承上也周周到到。 在他的安排之下,围绕太子的里三层外三层都是可靠的人。岳家侍候一夜两天,想当然的占据太子身边最好的位置,岳朝环、岳吉环大出风头。 郦明先还是不敢出来,岳爱京也不在这里,应该陪着他说笑。岳望京可不愿意放弃一年一回的大热闹,她陪着父母亲说说笑笑,让英王冷遇的伤痕正在溜走。 岳老夫人催问祁氏几回,她心爱小儿子岳厚来的独养女儿去了哪里,岳繁京见到这一幕的时候就早有准备,拉着王小古离开足有一条街。岳老夫人找不到她,只能作罢。 王老爷也在这里,他也很想让儿子在贵人面前混个脸熟,但望着稠密的人流只能遗憾。 春枝到现在还没有追上她家的大姑娘,别的人更是挤到角落里不动的时候,人流往前面走,可以把自己挪到队伍后面,往前面挤着走,那叫不可能。 都玩着呢,谁肯让路? -- 第58页 大家跳着笑着,兴奋传递到每个人的面上。 李名叫过廖雪峰,叮嘱他:“传话下去不要踩伤挤伤人。”廖雪峰和他的人马是唯一能在人流中来去自如的,他说声是,大喝一声把话传给最近的士兵。 士兵们把话往别的地方传,他们所到之处,都肯让出一条路。也因此极大的方便从城头下来的哨兵,他不用吆喝就长驱直入,来到廖雪峰的面前。 幽塞的规矩,紧急军情都是第一时间喊出来。 “报!城外卫所受到袭击。” 在这上气不接下气的回话声里,欢笑声嘎然止住,空中只有风雪呼呼刮过。 军情比天大,早处置一刻就是生机无限,耽误上呼一口气的功夫兴许拖延战机。 廖雪峰迅速进入战备状态,一时间也顾不上理会这里有贵人,会不会惊吓到贵人。 他知道幽塞城的居民们久经战火,因而训练有素,不会因为惊恐而造成更大的灾害。 他知道自己背靠的大树稳重如山,英王殿下从来不是胆小如鼠的人。 他到这个时候还是不知道太子李名是谁,也就不会分出心神先想到安抚太子。有钱德海等彪悍大汉们,还不够吗? 忽然的宁静之中,廖雪峰吼道:“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题外话------ 男女主就要互动了,就要互动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五十章 有这样的百姓 新年里发动的战争,往往自带另一个烙印。抢钱抢女人这个原因退后一步,第一个原因就是来剥你幽塞守将的面皮。 任意一位强悍能干的守将,平时或许宽松,过年过节的日子里一定严守紧防范。 对于再强大的国家来说,边境线上自古都不会平静。但不管边城是什么样的不平静,都不能否认国家的强大,及外敌的国土资源远远不如。 廖雪峰不知道前任的守将们是怎么想的,但自从他第一天踏上这片土地,胸膛里就埋下深深的耻辱感。 他有地大物博的国家在背后,他出自英王门下,他没有理由不守好幽塞这座小城。 有这种想法为主,听到哨兵报凶险,廖雪峰的心情平静的如在春风里。完全没有一点儿丢人感不说,而且更加的沉稳。 哪怕他的嗓音凶狠吓人,哪怕他也有燃烧起的怒火,相比于他早就加给自己的荣辱之感,都不算什么。 这位守将早就把耻辱看得比天还要大,区区的一次进犯,区区的一次破坏过年过节,丝毫动摇不了廖雪峰。 早就把荣辱看得比性命还要沉重,廖雪峰也没有理由不镇定、不冷静、不沉着。 他在吼声里霍的一个大转身,凶神恶煞的逼近回话的哨兵,仿佛他就是进犯幽塞的敌人,仿佛瞪着他就能毁天灭地,瞬间救幽塞于水火之中。 但一双眼睛里射出的精光,定如磬石宁如静水,没有半点儿的慌张。他浑身散发出的气势,就是不认识他的人在这里,也轻易就看出廖将军胸中有沟渠,远非当着贵人的面装相。 太子李名看在这里,对李威就是一个赞赏的神色。言下之意,廖雪峰是个不错的守将。 李威谦逊的笑了笑,只有心底泛起小小的一片得意。 英王殿下总领天下捕快,是刑部里当家作主的人,不应该插手到军中。但是他身为皇家的一员,从小的时候就受到忠君卫国的教导。又和太子关系密切。不是李威贪心,而是廖家既然父当武将,儿也愿意走武将这一条道路,李威不介意成全。 幽塞虽小,却是李威在京里反复询问边城局势时,他最关心的地方之一。 幽塞的官职不高,也能磨练廖雪峰的心志。让他真刀真枪的升迁,英王殿下即使稍加照顾,别的人也说不出来什么。 在这个时候人人看得出来廖雪峰对幽塞的感情,太子李名都有赏识,英王李威哪能没有一丁点儿的得意呢? 要知道不是所有的人在这天高地远的小地方都守得住,比如岳家居住已到第三代,岳老夫人心心念念的还是“还京”。 也不是所有的守将在骤然听到敌袭时,都认为此地是某将地盘,没有熊心和豹子胆,凭什么来? 廖雪峰的表现是狞笑着,英王的内心是骄傲着。 “敌兵分两路,一路是姜戎小国,一路是林中的强盗。”哨兵回话的嗓门也不低,喊得四下里都听得到。 不过和廖将军的粗嗓门相比,也就差得远了。廖雪峰把手用力一挥,就势往下按在佩剑的鞘上,而这个动作也仿佛加重胸口呼气般的,这一声吼雷震八方,似乎可以定江山。 “全城防范!” 喊出这四个字,廖雪峰就转过身子,从容的对太子和李威行礼:“这小小的阵仗不足挂齿,想来也惊不到大人们。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请大人们跟随我前往避难所,不用此许功夫,这仗也就结束。” 这一番话奉承功夫也算到了家,把廖雪峰肚子里墨水也露上一露。但太子和李威没有听进去一个字,他们的视线停留在周围的环境里,神情专注的好似原地定住。 全城防范。 就在廖雪峰吼出这四个字以后,他就只照顾太子和李威。但效果惊人,长龙般拥挤而又热闹到不堪的幽塞居民,就在刚才飞鸟都挤不过来,却在这个时候默默的转身,人与人之间排出间距,有条不紊的对着各自家门走去。 -- 第59页 没有人抢道路,甚至他们之间还会互相容让。见到老人缓步蹒跚,自然是要让的。见到抱着孩子的女人,自然是要让的。有些人是邻居,还伸出手帮扶一把,大家扶老携幼的转回家门。 边城未必就是没有秩序的,边城也未必在战火中就一味的颤抖和哭泣。 “啊,不来这里,还真的没法开这个眼界。”太子感慨的道。李威忘记谦虚,也慨然的点着头。 廖雪峰的心情有这里才算有了小小的波澜,他美美的自得了下,随后军情紧急战火烧在眉睫,他重抖斗志,为避免后顾之忧,再次恳请太子和李威跟随他前往避难所。 常年有战火的地方,如果每一任都是智计千端的守将,把城守得像铁桶,那当然好。但这种事情不太可能,在连番的烧杀之下,不拘哪一代不拘哪一年,总会有城破的时候。 不见得这就把城丢了,毕竟附近的城池和卫所不会袖手,但临时的一个避难所就家家需要。 每家都挖的有避难所,衙门里也有,关键的时候用来存放重要公文。廖雪峰要请太子和李威去的地方,就是和重要公文呆在一起。 太子还是没有留意廖雪峰的话,他的嘴角噙着笑,注意力又移到新的地方。 为过年而满城悬挂的大红灯笼忠诚的照射着,把街道上发生的点滴事情没有遗漏。 那些刚刚走进去人们的木门里面,重新走出来人。短短的钟点里,他们换下为节目而穿的新衣裳,现在穿着打补丁的袄子,或者衣服破破烂烂焦痕斑斑。 这不像是特意为做活而准备的衣裳,俨然人手一件作战服。 太子畅快的笑着,脑海里反复的想着,有这样的百姓,有这样的臣民,难怪幽塞虽小却伫立不倒。 有这样的百姓,有这样的臣民,他应该临阵脱逃吗? 李名断然拒绝廖雪峰:“廖将军,我信得过你,有你过,我大可以亲临城头鼓舞士气!” ------题外话------ 嗯嗯,男主没动静,女主没动静,因为在倒计时中。10,9,8 第五十一章 岳家也有优点 太子从来没有说话这么客气过,公开承认即使他亲自督战,这功劳也是廖将军的。 廖雪峰听得出来话意,心里痒痒的很想答应,但总算话到嘴边把住门,对英王李威望去。 这一位贵人看上去比英王的身份还要高,廖雪峰早就猜测出来,这应是一位皇帝的血脉。 他也曾猜想过是太子殿下本人,但如果真的是这样,廖雪峰可没有胆量承受这个结果。 他幽塞的人马可不够多,保护不了这么尊贵的人物。 在自己能接受的情况下,就当太子是另外的殿下吧,饶是这样,殿下想在这里捞点儿军功也好,真的不惧强敌也好,廖雪峰都觉得脖子后面冷嗖嗖。时刻提醒着,倘若他擅自答应殿下守城头,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有一把刀落下来吧。 在超过一位以上的贵人面前,死心塌地的乱搬自己的真实靠山,这不是作死的行为,也能把别的贵人得罪到家。但是廖雪峰这不是没有别的办法,这个主意他拿不了,有请英王殿下的好。 李威看出太子的斩钉截铁,沉吟着斟酌怎么劝才能让太子又有颜面又听得进去,一旁,钱德海着了急。 彪悍的大汉扑通跪下来,抱住太子双腿放声大哭:“爷,您听我一句劝吧,” 廖雪峰面对两路敌兵进犯都不怵,再次听到钱德海的痛哭,每一寸肌肤都骤然出现无数虫子在爬在搔,膈应得廖将军差点一个踉跄摔出去。 肚子里又有一股酸水往外面冒,廖雪峰拼命在心里安慰自己,他哭能阻止贵人犯险,对自己只有好处,才没有吐出来。 他的感受,同样也在太子身上。太子脸涨得通红,骂道:“走一路子,你走一路子人,爷的脸已经让你丢光,走开!” 殿下对于这个自从离京后就比老妈子还要老妈子的忠心侍卫,忍耐达到顶点。 吃口民间的菜,钱德海说:“爷,仔细肚子疼。” 走到百姓中间说说话,钱德海说:“爷,仔细过上病。” 眼看着满城百姓都可以化身为士兵,应该保护他们的太子却缩头缩脚,李名忍无可忍不想再忍,一脚把钱德海踢开,扭脸对着李威怒气冲冲:“我说上城头,你还呆站着干什么!” 俗话说的好,擒贼先擒王,压制住钱德海,在这里敢于劝阻的人,就只有英王李威一个。 李名毫不客气的把李威也顺便拿下,耳根子下面就可以太平。 “大哥,我来保护你,” 郦明先叫着喊着跑过来,后面追着岳爱京。 岳爱京也是大叫:“大人,快跟我躲起来,廖将军打仗很厉害,很快就没事。” 廖雪峰把贵人带到岳家,决计不是成全岳家,而是认为岳家的姑娘可以添个香暖个床,是他眼下能找到的人里,最好的丫头人选。 听到岳家小姑娘这推崇他,廖雪峰微微的红了脸,“等仗打完或许可以为岳家指一条还京的明路”这想法一闪而过。 出门在外掩人耳目,郦明先以“兄长”称呼太子和英王。既然是兄弟,说话哪有分量。 太子轻描淡写的就把郦明先打发:“你留在这里也是添乱,廖将军还要分心分兵照顾你。去吧,跟着岳家小姑娘去吧。” -- 第60页 郦明先对太子的话如奉圣旨,而太子的嗓音虽温和,眼神凌厉的令人害怕。 以郦明先对太子的了解,拉来再多的牛也劝不回太子殿下,他乖乖的听话比较好。 在钱德海鄙夷的眼光中,岳爱京把郦明先拉走。 钱德海拼的职责是哪怕他死,也给太子一番安宁的天地。他拼死再谏,扑通又跪到李威面前:“您给拿个主意吧!” 张开双手又打算抱李威大腿。 李威在看出太子主意已定的时候,毕竟他也是保护太子的人,一个主意就在心里拿定,见到钱德海奔着自己过来,一个闪身让开来,提起钱德海的耳朵,低声嘀咕几句。 太子皱眉头:“你们在捣什么鬼?” 钱德海已嗯嗯连声,从地上爬起来,泰然自若的站回太子身侧的前方,重新充当侍卫的角色。 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刚才那痛哭的人竟然不是他。廖雪峰满身的鸡皮疙瘩刚下去,对着这把老脸皮厚收放自如的人,又泛起来一层。 李威摆脱钱德海,来到太子的面前,慢慢的进言:“咱们就在这里,遇到事情哪能躲开?” 太子微微点头:“还是你晓事。” “有您在,您就是主将。主将也可以冲锋陷阵,但是还没有筹划好,也没有任何调度,您就冲杀去了?勇则勇矣,您置幽塞百姓的生死在什么地方?” 李威侃侃而谈,钱德海听得心旷神怡,廖雪峰听得满心佩服。 这两个大汉都暗想,到底是英王殿下,随便就是一个主意,还很奏效。 太子听完果然是无奈的,而且不能反驳。他要是继续坚持到最危险的地方去,自己也知道是给侍卫们找事情,并且一顶“不顾百姓生死的”大帽子扣下来,压得他哑口无言。 而想想也是,李威的话切中利弊。太子不管站在哪里,都将牵制廖雪峰全部的兵力,并且极有可能忽略全局。 太子的脸面上有些下不来,对着李威冷笑:“好吧,按你的来,你舒坦了?” 李威陪笑而不敢回话,从他的旁边出来一个人接话:“既然大人们眷顾本城百姓,有个方便商议的地方又方便离开的地方最好。去我家吧,我家的避难所又沉又隐蔽,离城门也近,需要去别的城池避难并不费事。” 大家斜眼看他,也看到他身后的人,太子李名这才注意到岳家的人还在这里。 岳老夫人的白发在风雪中摇动,她的人却笔直如松。受她的影响,岳家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都在这里。哪怕城外的火光不时的暴起,也没有让岳家的人有后退的想法。 英王李威总算觉得岳家的人也有长处,这种时候还能守着太子殿下,尽管他们知道廖雪峰会守城,但没有胆量办不到。 好吧,还京! 并不是很让人不能接受的想法不是吗? ------题外话------ 起不来标题,起不来标题,就这样了 第五十二章 谁的年少里还没有几个壮志? 大家簇拥着太子对着岳家走去,廖雪峰跟在后面也没有反对。 幽塞遇袭的对策经验很丰富,城外的卫所再不中用,也会在遇到敌袭的第一刻,点燃烽火报警。大雪天里视线茫茫,烽火台准备的有火油,不至于点不起来,但远处的城池想看到,就不太容易。 在特殊的天气里,另有特殊的对策。卫所再人手紧张,也会分出人马求援,生死关头摆在面前,也不需要廖雪峰的命令。如果卫所敢等到廖雪峰发话再求援,廖雪峰只会第一个砍他们脑袋。 兵分几路的人马里,最快的一队过来的方向,就是离岳家最近的那个城门进来,衙门反而离的远,从英王一行的安全起见上,岳家提供自家当临时会战室,是个很好的提议。 街道上已安静很多,匆匆而行的士兵和奔跑起来的百姓,大多是赶去迎敌。李名对廖雪峰板起脸:“你还跟着我们做什么,不让我督战,你也就不去了?” 李名知道廖雪峰是打算送他们到岳家,再去忙碌。想想他的贵人身份,在这种环境下显得可笑。百姓中五大三粗的女子都拿上武器出门,他却有一堆的人前呼后拥。 廖雪峰应声:“是。”转过身子拔腿飞奔。 他刚才还能周全侍奉贵人的礼节,是相信自己的兵马不是纸糊出来。而城外的卫所也日夜操练,敌兵纵然兵分两路,也没有这么快的进城。 太子既然撵他离开,廖雪峰正中下怀。他边跑,边没忘记在心里推敲。这位地位高过英王殿下的人到底是哪位皇子?这一仗打出威风来,不坠英王颜面。如果打的不好迟疑一下,廖雪峰一甩手,在周围士兵的吃惊眼光下,给了自己一巴掌,骂上一声:“打的不好,你还有脸见人吗?” 他吼起来:“快,再快,去个人问问城外卫所吃草当饭吗?两路敌兵到眼皮子底下他们才发现!”同时他的脚步加快,“格叽格叽”地踩在雪地里,有如不久前新年热闹中的锣鼓声。 李名忍不住一笑,觉得廖雪峰让他满意。李威却不这样的看,他脑海里转悠开来。 对廖家了解,李威并不担心廖雪峰遇强就弱、知难而退。而是身边有太子殿下,如果有更快更好的解决办法,他就不能让太子面临险境太久。 到岳家以后,他就对辛蒙江吩咐道:“取地图来。”这附近的地理图,辛蒙江随身携带,从包袱里取出来,抖开放到桌子上。 -- 第61页 李威看过幽塞的地势多回,抬手一指,就点在姜戎的地盘上。李名也走过来看,两个人同时摇头道:“这也太远了。”他们摇头的意思不是攻打姜戎的距离不近,而是摇头叹息的那种,想想吧,这么远的距离又是风雪天,姜戎攻打幽塞的中间一定会有给养点。 李威面上放光,手指又点在林中强盗的地盘上。城外的森林广阔而远,据说直到今天还没有人走过全程。林中强盗也是人,他们占住的一块地方尚在可以探索的范围里。 把两下里的地盘看过,李威胸有成竹。他大可以精兵一支杀入敌后,为亲临幽塞巡视的太子长风采,也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英王早就有在边城打上一仗的想法,但具体是在幽塞打,还是在其它的边城打,这不由他决定。毕竟主动侵犯的不是他,而是敌兵。现在机会来了,他心中有什么跳跃不停,激的他抱负满怀。 有谁在小的时候没有过几个情怀、几个壮志,每个人的情怀和壮志更多的,与自己所能接触到的脱不开联系。豆腐店里当小学徒的伙计,让他想黄袍加身,有几个敢? 英王殿下小的时候,跃马边城、英勇杀敌、朝堂谋略,扶保朝堂等等都是他的壮志。 等殿下长大,父母过世的早,他在皇帝的膝前长大,过早的承担王位,曾想过离开京城偷偷成就的壮志,在岁月中消磨干净。他总领天下捕快,从避嫌的角度上说,除非他更换官职,否则与军中无缘。 他能做的,也不过是眼馋的调动几个家将从军,或者在他们进京拜见自己的时候,听一听打仗的事迹。 如今这个机会来了,他纵然不想跃马边城,也需要从保卫太子考虑,越早打赢这一仗越好。在这种心思之下,小时候那飘散干净,已经点滴不剩的壮志,完整的浮现在李威心头。 不容李威忽略,也不容李威漠视。 金戈铁马在耳边呐喊,千军万马在呼啸咆哮。促使推动着李威赶快成行,拿出直到今天所学的能耐,马踏沙场展露本国殿下的风采,在这偏僻的小城上。 他是机警的人,所以心里想这么多,脸上一点儿也没有表露出来。太子督战他不答应,他想包抄敌后,廖雪峰也一样不答应。 点兵点将的活计,全在李威心里暗暗进行。今天到的几十个侍卫,三分之二是太子殿下的人,他一个也不会动。他从京里带出来十二个人,他的正副侍卫总管,一个是辛蒙江,另一个叫田洛。再就是十个功夫过人的侍卫。 兵贵精而不贵多,李威觉得足够了。有幽塞牵制住两路敌兵的主力,他轻骑一支直捣敌后,光在心里过一遍,就觉得切瓜砍菜不过如此。 想到这里,李威对着太子欠身:“恐怕廖雪峰杀红眼,看不到这一点,还有城内也要多看看,我出去走走就回来。” 李名没有多想,让李威阻拦的他也只能发挥下纸上谈兵,正对着地图还看个不停。只道:“把你的人全带上,不要留给我,我身边的人已经足够。” 李威假意的要留下几个,直到李名嗔怒,带着辛蒙江等十二个,大摇大摆的走出岳家。 ------题外话------ 错字再改。 第五十三章 我愿带路,可好? 街道清清冷冷的,除去大红灯笼还有新年气氛以外,临近城下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整条街道上暂时都没有人走动,也方便李威直接和侍卫们说话。 “敢吗?咱们悄悄出城断敌兵后路?” 侍卫总管辛蒙江和副总管田洛都没有想到,两个人把嘴张得像个洞。 李威停下脚步,厉声斥责道:“别人不知道,你们还能不知道?谁在这座城里!如果不能迅猛解决敌患,就只会夜长梦多。” “是。” 辛蒙江和田洛醒过神,把身子笔直一下,就大声的回答:“愿随爷赴汤蹈火,解救幽塞危难!” 他们随便一想,就知道自家殿下说的没有错。这种时候再哭天喊地的表忠心,说殿下不能涉险的话耽误事情,那就还真说不好接下来遇到的会不会是更大的危险。 而英王李威的脾气,府里的人都知道。这位殿下不是顶着金珠玛瑙的草包,他有冲锋陷阵的能耐。 辛蒙江飞快的献计:“越快越好。” 田洛落后一步,却不妨碍他从容的也进言:“兵贵神速。” 辛蒙江听听这一句比自己的斯文,是书面用语。一般来说对着殿下回话,越斯文越好,白了田洛一眼。 田洛低下头自己得意,不跟他一般见识。 李威听在耳朵里看在眼里,满意的笑了笑。他的人,从来与“怂”字无关。至于廖雪峰面对钱德海到来的时候,小小的犯了“怂”,李威没有看到。 把手一挥,带着自己的十二个侍卫对城门走去,清静的街道上,主仆的嗓音和风雪一起流动。 “爷,廖雪峰不会答应您出城。”侍卫们说着。 李威端着下巴:“是啊,那去个人看看廖雪峰在哪个城门上,咱们走其它的城门,离敌兵给养点最近的那个。” 有一个人撒丫子跑的飞快,在雪地里留下行行脚印。 在他带着消息回来以前,李威就没法决定走哪条路,最后去哪个城门。就把脚步放慢,和侍卫们边讨论边等着。说着说着,需要比划一下,几个人蹲下身子,在雪地上划着地图。 -- 第62页 在他们左侧两步远的木门内,岳繁京听得聚精会神。 哨兵报警的那个时候,廖雪峰喊出全城防范,热闹的人们各回各家。老弱、幼小而不能打仗的人呆在避难所里去,能拿动兵器和棍棒的人,哪怕是女人,也赶往城头,准备听廖雪峰的调遣。 王小古第一时间把岳繁京送到最近的避难所,让她从避难所里走回家,这样安全的多。 有的时候城没有破,但流矢什么的会出现在街上,还是避难所里最安全。 全城的避难所不见得都相通,但有些人家关系处得好,就造成三、五家的避难所可以互相走动。 岳繁京一开始落脚的避难所,是药铺赵家所有。赵明明和岳繁京是闺中知己,岳繁京知道赵家的避难所能通往药铺二掌柜的家里。 没有通往岳家,是幽塞城池虽小,相隔的街道稍有距离,挖起来并不很方便。比如从赵家到岳家之间,也有人家修筑避难所。让赵家和岳家挖空,人家不见得答应。 岳繁京从药铺二掌柜的家里,步行到梁大相公家里,梁家的姑娘梁梦绣告诉岳繁京,他家的避难所可以通到前一条街上,她的姑母家里。 从这里走到岳家,也就半条街那么远。 她正准备出门,就听到外面有说话声。岳繁京紧贴着木门,震惊的不能自己。 从木门透风的地方能看到外面的人数,不过十几个人就敢出城偷袭到敌兵的后方? 岳繁京知道幽塞的敌兵是什么样的凶狠,也因此廖雪峰在这座小城里备受敬重,廖将军守城是一把好手。但是廖雪峰也从来没有过十几个人就敢偷袭敌营的事情,莫非这来的真是贵人? 家里有位老祖母天天念叨贵人,岳家大房反感、岳家三奶奶反感、岳良菊的悲惨遭遇天天晃动在眼前。岳繁京有时候暗暗为姑母打抱不平,认为贵人都应该有担当,贵人都应该仁心如玉,贵人都应该能力出众。 否则的话,凭什么成为人上之人? 云州的官员隔上一年或几年的,陪上几位省里来的、京里来的大人们在幽塞巡视。 岳老夫人收拾的庭院秀美,岳家也很愿意与各层的贵人打交道,总是住在岳家居多。 岳家的姐妹们纵然不想多打量贵人,贵人就在眼前,掀掀眼皮子也就能看到。 岳繁京总是失望的,来的这些贵人们不敢说没有能耐,没有能耐就不可能当官,但和岳繁京心目中想像的贵人天差地别。 首先的一条,他们打起仗来还不如廖将军。 岳繁京不去想巡视的官员是文职,而来的武将又对幽塞地势不熟悉。做为一个幽塞长大的姑娘,岳繁京认定的贵人,只能是幽塞这座沙场上的英雄。 他具有过人的勇气,又不轻浮暴躁。 论气势威风八面,论谋略四平八稳。 就像外面说话的这些人,他们每一句话里的意思,都带着保护自己周全,又把敌兵击退。 岳繁京由衷的稀罕,在她眼里的英雄,只有守将廖将军称得上。其它城池的守将也有过人功绩,自有其它城池的人敬重他,离岳繁京很远。 如今,这门外近在咫尺的雪地里,这一群人获得她深深的崇敬。 听着外面的谈论说到,走什么样的路线,才能最快最便捷的到达敌后,岳繁京陡然想起,这些刚在心头升起的英雄们,他们不是幽塞人,他们和自己过往鄙视的“贵人”一样,没有地势上的便利。 但他们也敢于在幽塞论拳脚,岳繁京哪能不出力呢? 她拉开木门走出去,欠身行礼的同时柔声道:“我愿带路,不知道可好?” ------题外话------ 错字再改了,么么哒。 第五十四章 出城 几乎在岳繁京拉开木门的同时,李威的侍卫们刀剑出鞘,分成三部分。一部分刀光剑影对着岳繁京飞去,一部分左右的分开再就警视四周,余下的几个把李威护在中间。 岳繁京的话说完,脖子旁边多出几把刀剑,刀剑上发出白光,把她的容颜照出来。 “岳姑娘?” 李威对“还京”姑娘的印象深刻,在岳家的三个姑娘里面,因“还京”姑娘一会儿在,一会儿不在,怀疑她欲擒故纵、欲拒还迎等有种种手段,“还京”姑娘一直在李威心里不时的转悠下。 一眼认出岳繁京,李威尴尬了。他刚对岳家看法好些,“还京”姑娘又给他重重痛击。 在这冰天雪地的沙场里,她有胆量为自己带路,这已经不能当成一般的姑娘看待。 李威知错就改,和气的微笑着道:“你还没有回家吗?天冷,又遇到敌袭,趁现在还算平静,赶快回家吧。” 他说着话的时候,对着侍卫们使着眼色,让他们把架在岳繁京身上的刀剑收回来。同时,因为主仆十几个人的身形,足以把街道堵上。李威率先退后几步,贴着一侧的墙根站住,又使眼色让侍卫们也让出道路。 在岳家人背后有“冰碴子大人”称呼的这位贵人,居然能体贴的想到男女有别,规规矩矩的避到一旁,让岳繁京着实的感动。 好在,她早在梁家姑太太家的木门后面,就已纠正对李威的看法,所以倒没有太多的内疚。 只是一步也没有动,站立在原地,提高嗓音再一次请愿:“大人,请恕我偷听,偷听不是我的本意,我从这里借道本想回家。但是我听见了,您需要一个出城以后指明道路的人。” -- 第63页 她侧起面庞,对着城外听上一听。杀声仿佛腾起半天那么高,把风雪呼啸压得几乎听不见。 每一个幽塞人对敌袭都有相当的经验,这是伴随着幽塞人长大的经验,在他们的生命里层层累积,岳繁京也不例外。 她带着愤慨道:“听上去人数不少,这仗只怕不是今天一夜能打完。这天气里点不燃烽火,这天气也造成道路难走,卫所派出求援的人纵然有心,不到明早只怕请不来援兵。援兵过来也一样的受道路限制,等到他们过来最快也要到明天下午。这一夜再加上大半天,廖将军吃的苦头可就多了。万一冲进城,全城吃的苦头可就多了。” 她用晶晶亮的眼睛望着李威。 虽然没有再说请愿的话,但意思已经明了。 李威还是很错愕,在他成长和居住的环境里,女人柔弱如花,然后在后宅院里看花。他见到的女人最多的是嫔妃,也知道嫔妃们存在勾心斗角,但厮杀在前这种,一般是男人的活计。 他清楚岳繁京这本地姑娘是个带路的好人选,但答应由她带路,就好似吃甜的人忽然改吃咸,吃酒的人忽然改吃醋,不是一下子就能习惯。 李威打心里别扭,导致他的脸色也相当别扭。岳繁京看在眼里不由得误会,固然想得到冰碴子大人嫌弃她不是男人,也跟出来一长串其它的心思。 冰碴子大人也许小瞧自己,认为带上自己耽误事情。 冰碴子大人也许害怕自己就此攀附上他岳家常年背着“巴结贵人”的名声,岳繁京想不乱想也难。 岳繁京没有功夫计较冰碴子大人如果真的侮辱性的看待自己,自己不应该甩手而去吗? 这是打仗的时候,这是有力出力,有人出人的时候。岳繁京中肯的道:“大人,不是我毛遂自荐,而是这种时候廖将军已经足够的难,他需要哪怕多一个人留下来。您只怕找不到别的人带路,而为全城着想,也最好不要带走能打仗的人,只有我倒还合适。” 兵贵神速,是李威准备发起反偷袭的关键。也就,他没有过多的时间反驳岳繁京和及时找出带路的人。 李威知道这姑娘说的全是真的,从他走出岳家大门以后,就很少见到不是拿着兵器匆匆赶往城头的百姓。而且,清一色的男子,或清一色的大脚女人。 每一个都能帮到廖雪峰,而廖雪峰守的好城,太子殿下也就没有危险,李威在城外也就放心的偷袭。 他也知道,最好不要带走一个得力的人。 况且,他准备瞒着廖雪峰出城。如果调动守城的人手,惊动廖雪峰可就走不了。 面前这姑娘一而再、再而三的陈词,字字都让李威不能拒绝。他有些无奈的认同这个事实,也是英王对自己信心满满,对于照顾好向导没有任何担心,就道:“好吧,你会骑马吗?” 岳繁京骄傲的道:“我会骑,我很会骑。”想想又加上一句:“我们幽塞的姑娘都很会骑。” “啊,这里真是了不起的地方。”李威莞尔,对眼前这个姑娘又多一回的刮目相看。 随后,他没心思多流连岳姑娘还有别的长处,比如生得美貌、嗓音清脆、今天的衣裳很好看等等,需要抓紧时间的他,让岳繁京跟上,一行人对着街口走去。 打算在街口放缓脚步,等着打探城门的人回来。而这个人回来的相当快,李威一行人刚出现在街口,马蹄声响,连人带马的回来不说,后面还跟着十一匹马。 “廖将军在北城门,咱们可以由西城门出去。”去打探的人还没有下马,话已经回个干净。 跳下马时,就笑嘻嘻的把身后的马分给大家:“廖将军这人,好的!他说岳家院子小,放不下这许多的马,把马带走喂好也刷洗干净。马棚里的人都在城头,我就牵来了。” 正递着马缰,忽然见到走在最后的岳繁京,这个人愣住,不知道这个姑娘出现在这里是为什么。 没有人理他,大家各自接过自己的马缰绳,李威在自己的马头上抚几下,送到岳繁京手里,他骑上辛蒙江的马,辛蒙江在地上步行,说到城门再要一匹。 出城毫不费事,辛蒙江大声道:“重要公文,现在就要送走,廖将军知道的。” 在英王来到的这两天一夜里,全城都知道廖将军对待贵人唯恐服侍不周。守城门的士兵不敢不恭敬,直接把城门打开。英王一行飞骑而至,把风帽遮脸的岳繁京夹在中间,泼风的驰往城外。 ------题外话------ 错字再改了 第五十五章 森林可以保命 城外的雪迅猛而沉重,失去城池的屏障,风卷雪势笼罩天地,仿佛证明风雪才是这片天地的主人。 风有刀子的称呼,一刮一道血痕。新年的原因,岳繁京穿着漂亮的雪衣,这祖母旧衣改制的皮毛雪衣,风帽足以严实的盖住额头,衣领也足以盖到面颊,但从眼睛上下缝隙中透进来的风,扫的她生疼。 使得她在不需要看路的时候,就把头低下去。 这风不是针对岳繁京,而是把所有人都照顾到。英王虽然能吃苦,但终究常年在富贵窝里呆着,就算他冬天有幸出京门冲一回雪,感受上可能会找到与边城风雪相同的地方,也觉得这风雪实在厉害。 男人尚且觉得这行程是苦的,何况是个姑娘? -- 第64页 下意识的,李威对着岳繁京看去,见她缩头缩颈,吩咐道:“让岳姑娘在中间。” 侍卫们稍稍变化下奔跑时的位置,带头顶风冒雪的是辛蒙江和田洛,殿后的又是两个,余下的八个分列在两侧,把李威和岳繁京围在中间。 不管什么时候,侍卫总不会忘记他们的主人。 李威一带马缰,奔驰在岳繁京的前面,用自己的身子又为岳繁京挡上一道。 岳繁京感激中可以从容的抬起面容,竭力的分辨着方向,在人马走错路以前纠正回来。 她每一回看的时候,就不能避免的看到面前三个高大的身影。辛蒙江和田洛时不时的让李威挡住,岳繁京看到最多的,就是英王李威的军制灰色雪衣。 这雪衣实在没有身份,这是李威从上一个卫所赶到幽塞时,为遮人耳目特别讨要。当兵的人手一件。既不彰显气势,也不堆砌风度。 但是岳繁京悄悄看的入迷。 这是和廖将军一样可靠的人,她这样的想着。 拿廖雪峰相比,是把最大的敬意暗暗送给面前这位。随后,她神思悠游的想到别处去了。 只要方向指的对,中间有大段的路程可以开小差。而夹在奔跑的中间避开风雪,有更多的精力用来开小差。 祖父的遗愿、祖母的执念,不在心头,就到岳繁京的眉头。她还想到姑母岳良菊。 如果姑母当年遇到的贵人有冰碴子大人一半的稳重,姑母也就不会变成老姑娘,成为别人的笑柄,也成为家里人心上的一根刺。 能考虑到岳繁京不胜风雪,而即刻就能加以保护的人,岳繁京可以算他是个稳重的人。 沉稳处事,才能想到自己是个男人,应对岳姑娘有所保护。而自重身份,才能想到自己是个贵人,应对岳姑娘有所周全。 也许有人要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看客们都知道英王是良人,但岳姑娘刚刚正式对英王认识,这个结论下得太早。 从岳繁京的年纪来说,十几岁的少年大多都很容易的就下结论。从岳繁京对英王的判断来说,有廖雪峰做保山,有亲耳听到冰碴子大人敢于奇袭敌后,她下的结论并不为过。 岳繁京在风雪中唏嘘,没有发出声音的无声感慨,在自己心田回荡,轰隆回声可以和呼啸风雪媲美。 姑母当年? 怎么就没有遇上冰碴子大人这种的贵人呢? 这样的想想、走走、分辨下道路,再接着想。直到前方出现模糊的轮廓,最前排的辛蒙江和田洛是出自本能感受到危险,而勒住马,并对后面摆手示意放慢。同时岳繁京也出声示警:“小心,前面有动静!”把她的马速放慢。 李威跟随呼声和手势住了马,回过身来对岳繁京微微一笑。雪僵住脸,嘴角上翘的诡异,看上去其实吓人。不过岳繁京看得懂,低下头欠欠身子表示回敬。 李威派一个人去打探,回来后说的很是详细。 “这应是最近的给养点,有不到两百个骑兵,大批的粮草,还有近百匹空马。” 马上没有骑人,也许是送粮车上的马,也许是预备着脚力的替换。于是包括李威在内,大家眼睛一亮,只有岳繁京泛起忧愁。 她知道有英雄这种存在,但常年在边城长大,根深蒂固的是整体力量的强大。而她的年纪不过十几岁,还没有见过独挑大梁的英雄。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人,老天并没有保证十几年里会出一个,又刚好在幽塞。 她默默计算着两百个骑兵对上十三个人,冰碴子大人遇上的这算硬仗吧? 没有办法,谁叫这是贵人呢?他敢于出城奇袭,岳繁京已倾倒般的佩服,已经算他是个称职的贵人。打仗这事情,不见得总有功劳的。她带路来的,好来还得好回去才行。 “大人,从这里离森林不到二十里路,您看是不是把敌兵引到森林里去?” 岳繁京在风雪里,不得不把嗓音提得高高的,也就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所有人都是奇怪的眼神,也就到岳繁京脸上。岳繁京纳闷,她没有说错话啊。 在这里的男人们,都不是办正事时会和女人商讨,但是岳姑娘敢于跟来,让男人们也倾倒般的佩服。辛蒙江清清嗓子,回了话:“岳姑娘,把敌兵引到森林里太费功夫。” 岳繁京知道他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忙解释道:“但是森林里更安全,可以躲避。” 这一回说完,岳繁京的背后没来由的一寒。这种直觉往往表示当事人弄错什么,但是岳繁京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虽然继续让目光包围着,但却好像孤零零站在风雪里,承受着四面八方的肆虐。 而这些肆虐,有很大的一部分来自包围她的目光里。 不等岳繁京明白过来,反正李威等人是明白了。岳姑娘是担心他们以少对多不够数儿,好心的提议到森林里这种关键时候可以保命的地方去打。 和茫茫雪地相比,森林里确实安全的多。但是要安全的话,李威又何必出城呢? 他再一次想笑,但脸僵的更厉害,而没有笑得动。径直不去理会岳繁京,和个姑娘说战事,简直就叫可笑是不是? 李威发号司令:“辛蒙江,你留下来陪岳姑娘,别的人跟我上。” “啊?” 岳繁京张大了嘴,喝了一大口风雪。 -- 第65页 “啊?” 辛蒙江张大了嘴,还没有喝到风雪的时候,人跳了起来:“我跟着爷,”他迅速就有对策,随手一指:“小简,你保护岳姑娘。” ------题外话------ 么么哒, 第五十六章 这才是正确的佩服 岳繁京猝不及防的就成累赘,苍白着脸的她,眼睁睁看着那个小简的跳起来,比辛蒙江还要高。 小简是侍卫中最年青的一个,年青有时候也是本钱,他噙着眼泪委屈莫名,没说两声话就哽咽了嗓音:“凭什么是我,我跟着爷出来,就是杀人来的。” 离他最近的人遭了殃,让小简一把推倒在雪地上坐着,小简叉起腰居高临下:“说,你留下保护岳姑娘!” 坐在地上的那个眼巴巴瞅瞅小简,终究不能和他孩子气的眼泪计较,抱住另一边站着的侍卫腿,一抡,把这个人摔出去,吐口气站起来:“成了,小计留下来。” 岳姑娘的耳朵有如万针般的刺痛,听着小计找小伍,小伍找小方她的骄傲碎得片片拈不起来,一落地就化灰。 纵然她不冲着功劳来的,也认为自己可以昂脸做人。可现在,这些人动起手来,谁是输家,谁陪着她。 脑袋顿时有千钧般沉重,坠得岳繁京悄悄低下头,还不敢和小简一样正大光明的委屈。 又酸又涩的火气横冲直撞着四肢百骸,有一句话凶巴巴的出来:“我行的,我也可以跟着你们一起去!” 可是没有人对她的话起反应,大家在风雪里脸红脖子粗,一个不肯让着一个。 岳繁京的手指开始痒,一起痒到提着的马鞭子上。她寻思下,如果每个人给一顿鞭子,似乎就会正视自己了吧。 她有自知之明,不是这里任何一个人的对手。但是打得过,和很想打人,往往是两件事情。 就在她的鞭梢在风雪中抖动加剧,其实很大一部分出自岳繁京的心意时,涨红脸的侍卫们忽然就齐了心,不约而同的对着冰碴子大人看去,异口同声地道:“爷,您留下来!” 不管李威是什么脸色,岳繁京先笑意涌动,在嗓子眼里几乎要压制不住。 该! 她快意的暗道,并挺了挺胸膛。 要知道他们能这么快的钟点赶到这里,有繁京姑娘不小的功劳。雪里认路,能是外人轻易能做到的吗? 这位是主事的人,人人都听他的,可他面对别人贬低繁京姑娘时,却负着双手一个字也不帮忙说。 如果冰碴子大人有哪怕一句中肯的话,繁京姑娘怎么会让他的下人小瞧呢? 活该呢。 岳繁京的脸也冻僵住,但不妨碍她在心里笑眯眯过,又笑眯眯。 李威阴沉着脸,比风雪还要暗些。难看,并且暴怒随时发作的模样。 “我?你们谁敢再说!” 见到他真的生气,侍卫们眼神儿飘飘忽忽的左右转开,仿佛他们一直盯着的就是风和雪。 李威正要随口指派一个,见到敢回话的人还真的有一个。岳繁京再次大声地道:“我也行的,我也不留下来!” 说完,李威看她,岳繁京不甘示弱的回看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李威强忍住笑挪开视线。 小姑娘这是怎样的一张面容? 李威承认在岳家见到的还京姑娘,美貌出色肌肤生雪。现在却是乌青青的一张小脸儿,乌黑有神的眸子都似让冻的失去光彩。 但是她瞪的还是又圆又大,令人怀疑她把吃奶的力气也用上。而她手里的马鞭子,在她瞪眼的时候,手腕往上抬,往上抬打人的意图呼之欲出。 换个地方的话,李威不介意陪还京姑娘玩耍到她哭鼻子。可军情紧急,这里不是玩的地方。 “小简留下!” 李威厉声吩咐,不容反驳的气势震得小简和岳繁京同时沮丧加倍。不等他们一个再甩眼泪,一个再摇马鞭子,李威当先打马,带着另外十一个侍卫驰向风雪之中,那模糊轮廓的地方。 雪在这个时候骤然停止,仿佛天地间的冰雪都凝住。强劲的风自森林里的边缘刮来,吹出视线里的清晰。 那轮廓先是露出粮草堆,再就是马群,和间中巡逻移动的骑兵。乌压压的占据大片的视界,而李威一行十二人只是天地间一粒粟。 岳繁京的心跳跃着,随时就要从嗓子口出来。当第一声攻击出来时,她泪流满面。 她看到火箭纷飞,没有骑兵的马群乱了。她刚刚想到惊马可以横扫一扫时,又看到粮草堆着了火。风助火势,雪其实还在悄然的下,但完全不顶灭火的作用。 野地悍风,小小的一把就能把方圆烧个片甲不留,而惊马在火堆中就更惊惧,四下里乱踢乱踩,仓皇的寻找着生路。 不到两百的骑兵倒是可以压倒性收拾李威一行,但这不是正面对敌。他们大声呼啸有敌袭,又大声呼啸着约束胯下同样惊慌的马匹。 风中传来古怪的味道,于是火就更大,岳繁京的担心尽去,只想欢呼雀跃。但怕小简还对自己有意见,问的小心翼翼:“这是火油?” “是猛火油。”小简回答的并不夸口,但也带足自得。 岳繁京也就自得了,如果她不是住在边城,她根本就不会知道什么叫猛火油。所以,她也就知道用于打仗中的火油和火药,并不是容易得来的。 -- 第66页 不远处那一沾就烧到半天高,不用很懂,也知道这火油是极好的。 李威一行四散着回来时,震天的巨响在他们身后炸开来。一声比一声爆裂,冰冻过的地面最硬不过,也微微起了颤动。 岳繁京放声欢呼:“你们还有火药?” “是啊,是最好的。”小简得意洋洋,但手上并不闲着,早就把弓箭扣好的他,一箭比一箭快的飞出去。 姜戎敌兵是强悍的,哪怕有损失,哪怕让惊马绊住,还有些要留下救粮草,也有几十个人紧紧跟随李威一行的身后。 风雪中寒冷不曾改变,地面震动致使所有人的马匹都需要安抚,岳繁京的马不是她熟悉的,更需要用心。但这不影响岳繁京红晕双颊,痴痴的望着冰碴子大人。 由他挡雪,而在他身后看了一路子,对他的身影早就了然于心。一抬眼,就能在逃窜回来的身形中找到他。 岳繁京由衷的发出暗暗赞叹:这才是贵人! 是不是? 敢于承担责任,并且敢于手到擒来,这位堪称得上是位贵人。 真贵人! ------题外话------ 周末愉快了。 第五十七章 披上这件衣服 飞雪连天里的战火,狰狞而又凶戾。远处散开的十二个人,步步都有凶险,时时都遇危机。 但是在岳繁京眼里,前路灿烂秀美而值得期待。要知道人最大的困难不是没有富贵,而是没有希望。 岳老夫人天天念叨着贵人,岳家却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贵人,难免堆积的都是怨言。怨言让眼前阴暗,也让日子变得没有奔头。当人愿意低下高贵的内心时,也就只有唯一的一条道路,那就是得过且过,眼前有滴子水,也拿它当成至宝。 至少这滴子水,它唾手可得。 岳繁京的日子里远远不止一滴子水,她有王小古,很能读书,王家对小古寄予很高的期望。王小古对自己也有很高的期望,背后对岳繁京说过。 “你家祖母是南边儿的小姐,总说江南好。我爹和我在书上看到的,也常说江南好。如果我放官到江南,那咱们俩个可就美了。如果我没有放官到江南,我以后也会升迁到江南,那咱们俩个可就美了。到时候接出爹和娘,再接出你家祖母,也免得她到老了还在心里放一桩事情,苦了她,也苦了你家的人。” 岳繁京回以微笑,心里却不以为然。岳老夫人的旧执念折磨自己,也折磨一家子人。岳繁京觉得嫁王小古就算好亲事,至于祖母的话,只会更让人提不起精神。 天底下纵然有贵人,纵然有好事儿,也貌似轮不到岳繁京。能有王小古,岳繁京已经觉得足可珍惜。 在今晚收到王家父母的示好以前,就是爱意频频的王小古,岳繁京都不敢指望。 她的心做茧自缚,把任何的好都隔开一层。这茧的胆量芝麻绿豆般大,四平八稳的事情才能接受。稍稍有点奇异的好,岳繁京都不敢想像。不是岳繁京没有见过世面,而是天天看着姑母岳良菊憔悴下去,天天看着祖母自欺欺人,她实在拿不出信心。 这世上没运道的路,都有走到头的时候。喜悦的日子可以再续上喜悦,灰心的日子却有谁是愿意续的呢? 总会到头。 就像这眼前小范围的厮杀,没有千军万马的呼声,也不带霹雳雷霆。但震撼幽塞,震撼边城,震撼岳繁京。 她分明看到精兵良将、仁爱之心。于是前程只要稍奔一奔,也就如花似锦了不是吗? 她只顾着想,全神贯注的看着李威等人的凶险,在心里默默为他们祈祷着,却忘记她站的地方离这小小的沙场也并不远。 有姜戎兵马发现她和小简,数枝羽箭穿风而来。 “岳姑娘,小心!” 小简舞动兵器迎上兵器,但也没有大意到以为自己就能包揽一切,还是示了个警。 随着呼声,李威也看过来。 岳繁京轻轻的一侧身子,就漂亮的把自己挂到马的一侧。新年的雪衣仿佛凤凰展翅,在雪中划出一道绚丽。 她说很会骑,不是吹的。 在这个时候,小简顺利的把所有羽箭打飞,喝了一声好。李威也赞赏的咧一咧嘴角,带着辛蒙江对着偷袭岳繁京的姜戎兵马赶去。英王是名师教出来的能耐,侍卫总管这个官职又不是高手不能当,主仆没几下子,就把这几个姜戎兵马解决,看看追兵只剩下七、八个,李威招手:“走。” 岳繁京心领神会的在前面带路,把大家带到森林里,借着树木可以在交战中形成阻挡,七、八个姜戎兵没敢再追。 看着几个黑点似的人马,辛蒙江把他的兵器重新扬起,兵器上面还有流动的血,缓缓中让冻住。 “爷,要追吗?” “让他们回去报信,知道知道厉害,也就不敢一鼓作气的再攻幽塞。” 北风吹荡的天地寒,也吹的李威头清心爽。 天地无垠残酷激荡,敌众我寡随时生死,这真不是一个好环境,却是彰显忠信情义的万金不换之地。 从这血的洗礼中走出来,李威这才真正自己认可自己,可以立足于朝堂,可以无愧于朝纲。 常年关在玉堂金马之中,虽运筹帷幄,却也难逃纸上谈兵的名声。 而今,他圆满了。他继出身高贵、地位出众以外,又加上关键的这点,跃马边城。 -- 第67页 看一眼毛遂自荐的向导,岳姑娘有莫大的功劳,还没有等他说什么,耳边传来侍卫副总管田洛的询问:“爷,轮到咱们一鼓作气,再去下一个补给的地方,杀他个痛快。” 田洛也有和李威差不多圆满的心情,京里的治安永远比别的地方好,英王殿下的身份注定他大多时候与别人勾心斗角,而不是比划拳脚。侍卫总管们空有一身功夫,大多用于防范上面,几乎没有这种酣畅淋漓的对战。 田洛的意思咱们抓紧钟点,因为大家是偷跑出来的,而幽塞的周边随时会出现援兵,到时候,还上哪儿摸得着这种机会,只能全心全意的应付太子殿下的怒火。 “休息一刻钟。”李威板着脸拒绝田洛。 岳繁京立即就收到这关怀,她的愤怒汹涌而出:“我不累!” 岳繁京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总是小瞧自己,他们厮杀不觉得累,自己原地呆着倒应该拖累大家休息?幽塞,还在战火里呢。 “那,你披上这个吧。” 李威从马鞍桥的下端,抽出一件宽厚的袄子。哪怕这是夜晚,也看得出来不太干净,并且上面带着浓浓的异国风情,这式样出自姜戎一族。 李威默然的带马走近岳繁京,但眼睛没法看她。 他认为岳姑娘配得上最精美的衣饰,但是他现在拿不出来。 辛蒙江的到来,带来殿下的马,也带来马上一直准备的衣服包袱,包袱里一直包着替换的华丽雪衣。但是在把马交给廖雪峰照顾的时候,辛蒙江把包袱拿了下来。 重新牵马出来,包袱也就不在马上。 现在天寒地冻,岳姑娘一件雪衣不足以保暖,可李威只拿得出来一件敌兵那里得到的袄子。好看肯定没有,尊重更谈不上,唯一的长处是保暖。 ------题外话------ 下大雨了,天暗的像冬天,不能出去跑步了,仔又要接着胖了,呜呜呜。 第五十八章 幽塞城里发现失踪了人 不管在任何时候,和敌兵的交战都生死攸关,冰碴子大人却想得到弄来一件厚袄子给自己御寒。 岳繁京双手接过,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如果说和冰碴子大人一路行来,对“贵人”这个名称的看法越来越好。那么此刻皮袄子上散发的怪异气味和温暖,融化岳繁京心头对贵人最后的恶感。 家里有位老姑娘姑母,凭是谁就能轻易的彻底改变看法? 却被这件皮袄子添上最后一把火,世上再多的冰寒也一触就化。 岳繁京往身上披,感觉披的是无数日光,或者一把暖暖的真诚。他尊重她,也尊重幽塞小城,在岳繁京成长到今的十几个年头里,冰碴子大人已上升到她生命里最敬佩的人。 很想甜甜的一笑,面颊却硬的如冰块扯不动。岳繁京想像中自己的面色不是铁青,也一定彤红。 确实,她需要这件皮袄。城里的风雪从来不能和城外的风雪相比,而他们追击敌兵的过程里,不时的越过森林笼罩幽塞的那段,在森林的边缘行走着,无遮无挡的遭遇飓风。 那从远处刮来的,前面没有森林为屏障,后面没有幽塞为拦截,一长串子肆意天地的风雪,足可以把人冻僵。 而今不敢说暖和,却如在自身点燃不会熄灭的火焰,时时提醒着岳繁京,她若无愧于这件带着战火的皮袄,就好好干活吧。 队伍重新上路,还是辛蒙江、田洛顶风冒雪在前面,英王李威在后面,再后面是岳繁京。余下的人分列在两边和殿后。 风雪凄迷里很影响视线,但岳繁京精准的又一回找到下个姜戎兵的给养营地。 不可能每次都有惊马可以利用,李威等合计出一条合适的主意,再次毫不惧怕的扑上前去。 岳繁京望着他们,脑海中久久回荡着,这是一群多么可敬的人啊! 廖雪峰的面庞在恐惧的作用之下,看上去变了形。他抽出腰间的马鞭子,对着回话的城门士兵没头没脑的抽去。 “出城了!你让他们出城了!我打死你这个混蛋!” “廖将军,现在正用人呢。”他的亲兵熟知廖雪峰的脾气,也就看得出来廖雪峰动了真怒,几个人一拥而上,抱胳臂的抱胳臂,抱腿的抱腿,把廖雪峰控制住。 不会有人堵廖雪峰的嘴,廖雪峰破口大骂:“滚,谁拦我,我打死谁”说到这里眼睛红了,大骂改成号啕大哭:“我的爷啊,我的爷若是有个闪失,我死一百回也不够啊” 相对于鞭打,回话的城门士兵更害怕廖雪峰的哭喊。控制廖雪峰的士兵也吓了一跳,互相看看不知所措。 大家把廖雪峰松开,廖雪峰也不再打人,毕竟城门士兵也没有错,英王殿下说他身负重要公文,又由廖雪峰的表现验证过是位大人,谁会不放行? 廖雪峰坐在雪地上继续的哭,士兵们傻乎乎对着他发呆。直到廖雪峰一跳起来,吼道:“点兵,带马,去救人,快去救人!” 他认清马在哪里,翻身就上马鞍,还没有坐稳就虎吼:“开城门!” 他的第二句话是:“赵副将,你他娘的去哪里了,从现在开始给老子守城!” 和另一句话撞上。 “廖将军!你不守城了吗!” 钱德海带着侍卫们簇拥太子李名走来,钱德海大骂出声。 -- 第68页 廖雪峰血红着眼睛:“赵副将,你他娘的出来应付!” 钱德海气的肚子快要炸破,对着廖雪峰扑过去:“你刚才守的不错,就认你了,给我下马来!” 一伸双手揪住廖雪峰的腰带,硬生生地把廖雪峰从马上高举过头。 廖雪峰刚打退攻城的人,杀气重。 又得知英王李威私自出城,廖雪峰知道英王不可能弃城而走,只能是迎敌去了。焦虑重。 造成廖雪峰的火气不比担忧太子安全的钱德海差。 见自己身子腾空,廖雪峰在空中就把钱德海的双手解开,在钱德海身上借足了力,人还没有落地的时候,一声大喝:“你也给老子滚!” 把钱德海摔了出去。 廖雪峰轻轻巧巧落地,偌大的个头几乎没有声音。 李名喝声:“好。”温和的对廖雪峰走去:“廖将军,你急,我也急,如果威弟有个闪失,我誓将姜戎拆成碎片,也难报此仇。但是现在还不能确定他落到姜戎兵的手中,你不能就此意气用事,把你的职责抛下来。” 廖雪峰委屈上来,跟个孩子似的又哭起来:“那是我家的爷”他的意思是除去他,别人谁会在乎英王生死? 李名让哭声带出心头忧愁,又引动满腔怒火,忘记钱德海来到以后,就死谏太子不能暴露身份,这幽塞城的兵马太少了。 他就在原地朗朗出声:“八百里加急!传云州兵马速来解危!八百里加急,传京州兵马、传青州兵马” 廖雪峰瞪大眼睛支起耳朵,这位爷可是把包括云州、又和云州相邻的兵马传了一个遍。 换成平时,如果不是幽塞城破的话,云州只会调动附近卫所和小城池的兵马,云州自己的兵马都未必出动。幽塞这地方,实在是战火太频繁了。 不是大仗的话,云州也要提防调虎离山。 廖雪峰和周围的士兵们一起脑海里嗡嗡作响,都是一个想法。但很快廖将军找到答案,他早就猜测这让英王后退一步的人,是另一位殿下不是吗? 廖雪峰紧张的打断太子,隐晦的提醒道:“爷,已求援兵。有话,咱们回岳家说去。” 只这一句话,钱德海原谅廖雪峰刚才的暴躁。跟上廖雪峰,也道:“爷,您有话先吩咐我。” 太子李名愤怨满胸,恨不能也站在这里顿足大骂:“英王若有闪失,决不放过一个。” 但是他只得忍下来,原因无二,幽塞的人马太少了。如果放出英王在这里的风声,只怕姜戎兵马拼死也要把英王拦截在城外雪中。 李名敢来到幽塞这小城,他不见得没胆,而是不至于一点小心也没有。对廖雪峰和钱德海点点头:“趁这会儿不攻城了,你们随我来议事。”转身对城外走去。 通往岳家的道路上,踉跄着走来一群人,有哭声扑天抢地:“繁京,你在哪里,你去了哪里?” ------题外话------ 阴天,呃, 第五十九章 不敢惹、不敢惹 攻城一旦停下来,幽塞城里抓紧修整。吃官饭的修整城墙,各家各户清点家人。岳家从上到下什么人都在,独独不见岳繁京。 收到回话,全家人毛骨悚然。 幽塞城里避难所很多,虽然不是都相通,却可以利用不同人家的避难所,从容的去往城中各处。 这种时候还没有回来的人,往往再也回不来了。 岳繁京有没有可能在别人家的避难所里呆着,应该不会。危难的时候不回家,会引起家里人无限的忧愁。岳繁京虽小,却是个懂事姑娘,她不会这样做。 城并没有让攻破,不存在回家来的街道不通行。 要说城还没有让攻破,岳家怎么就哭天喊地上了呢?城头完好的情况下,掳几个人走,也不是罕见事情。 而岳家能走到城门这里,已经是找过梁大相公家、赵大掌柜家、秦家等岳繁京常往来的人家。 梁家说没有看到,赵家说不曾见过,秦玉莲哇的一声哭出来,让岳家的人心如刀搅。 他们接下来能做的,就是来找廖雪峰,请他帮忙查查岳繁京是怎么丢的,再想法子找回来。 岳老夫人左手扶着大儿子岳居功,右手扶着三儿子岳行前,幽塞精明人二老爷岳占先专心的想对策,后面跟着纪氏、周氏、杨氏三个妯娌,老姑娘岳良菊和几个小姑娘,都是边走边哭。 “厚来,我对不起你啊”岳老夫人口口声声哭着小儿子,岳繁京的父亲。 纪氏、周氏和杨氏三个哭得哽咽难言,也是道:“伯母对不起你啊,繁京。” 不管抓阄弄出多大的隔阂,一家人总还是一家人。 岳良菊捶胸顿足:“让我死了吧,怎么不抓走我,拿我把繁京替回来吧” 余下四个姑娘:岳望京、岳朝环、岳吉环、岳爱京边哭边负责照看岳良菊不要摔跤。 奶娘祁氏走在最后面,几回哭得随时晕倒,幸好有春枝流着眼泪搀扶她。 他们连太子李名在这里都没有看到,眼睛里只捕捉廖雪峰。见到以后,岳老夫人带头,呼呼啦啦的跪下来。 廖雪峰说着这可使不得,双手去扶。岳老夫人已是一个头叩在雪地上:“救救我的孙女儿,廖将军,我的大孙女儿不见了,这让我可怎么办啊” “城没有破,也没有进来敌兵。”廖雪峰纳闷地道:“兴许躲在别人家里。” -- 第69页 岳良菊尖声道:“我们挨家找过了,廖将军,帮帮忙吧!”说完,“砰”地一个头击得雪地有声。城门挂的灯笼明亮,岳良菊的额头已然青了。 廖将军有些害怕,秀才遇到兵说不清,当兵的遇到老姑娘也一样怂。幽塞城里出名的老姑娘岳良菊,犯起病来只有一个称呼,疯子。 廖雪峰让开身子,连声下令:“来人,去城里找找岳姑娘。” 耳边,又一个尖声比夜猫子叫还要吓人,祁氏放声哭道:“我的姑娘啊,以后谁管我啊” 这嗓音笔直的冲上云霄。 城头上连蹦带跳下来一个人,有着战火痕迹的衣裳,让雪吹久了灰扑扑的脸,这是帮忙守城的王小古。 王小古大惊失色:“繁京?她不是回家了吗!” “你在哪里看到过她,什么钟点见到?”岳占先是家里最清醒的人,发问也明了有力。 岳家的人一起住了哭声,眼光嗖嗖的看过来。 王小古呆呆地道:“我带她看年戏,后来攻城,我送她到赵家药铺的门外,她知道从那里怎么回家,我往家里看看爹娘,就往城头来了。” 岳占先和他一起扳起手指计算:“从赵家药铺到梁大相公家,从梁大相公家再到梁家姑太太家,再走半条街就可以到家了?” 两个人面上闪过惊吓,王小古痛叫:“不会,她早就应该在家里了,她在哪里,她在哪里?” 岳占先一把揪住王小古衣领,忍到现在的泪珠也滚滚而落,举起巴掌来骂道:“你怎么不送到家?你怎么不送到家!” 岳占先不见得真打,斜刺里出来一个人,拿脑袋对着王小古撞去,带的风声都呼呼的,这是真撞。 王小古有身手,一闪一让,这个人攒足的力气对着墙过去。幸好春枝没放松,最后关头抱住她的裙角,才避免血溅当场。 这个人是祁氏。 祁氏咬牙切齿,对王小古新仇加上旧恨:“不是好人!我家有贵人呢,你拐带大姑娘,不要脸!我家有贵人呢,还我大姑娘的命来。” 新仇是岳繁京没能在贵人面前转悠,旧恨是王家的奶奶从来讨厌。祁氏重新攒足力气,对着王小古又要再撞。 春枝这回死死的抱着她,哀求道:“奶娘,大姑娘已经不见了,您可不能再出事啊。” 祁氏气喘吁吁的,也觉得脱了力,忽然浑身酸软,眼前一黑倒在春枝身上。 春枝大哭不止:“奶娘,你醒醒。” 这一幕彻底惹恼另一个人,全城都怕她犯病的疯子岳良菊一卷衣袖,一双手指甲尖尖,对着王小古就扑。 “我和你拼了,还我的侄女儿!” “娘呀,我可不敢惹你。”王小古轻轻一挣,就把岳占先挣开。麻溜的一个转身,拔腿就跑。 岳良菊跟后面就追,王小古慌不择路,跑的方向不对,一看前面是城门。 险险的从岳良菊指甲下面溜过,王小古寻思下这里没有人能制住岳良菊,对着廖雪峰跑去:“廖将军救我。” “唰啦。” 廖雪峰带着城门附近的士兵,给王小古让出一条道路,一点儿管的意思都没有。 王小古就在城门下面和岳良菊绕起圈子,打仗时也没吭一声的王小古,叫的比祁氏还要尖:“谁来救救我,救命啊” “那个,我好像看到过岳姑娘。”城门内的一个士兵咽口唾沫,小声地道。 王小古魂飞魄散没有听见,岳良菊不知道什么耳朵,她却听见了。 举着一双尖指甲,岳良菊冲到士兵面前,恶狠狠地道:“说!我侄女儿是不是你骗财劫色了!” 当兵的情不自禁也迈步就跑,边跑边道:“不是我,是和廖将军家的贵人出城去了!” ------题外话------ 哈哈,谁也不敢惹岳良菊。 忽然发现推荐票子严重的少了,以前系统会自动生成一张,如今在哪里在哪里? 第六十章 拼命为妻,走了的是妾 英王李威来到幽塞以后,廖雪峰浑身上下的骄傲劲儿,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不久以前廖将军闹着出城找李威,更是哭过“我家的爷”。当兵的在不知道怎么称呼李威时,就用“廖将军家的贵人”来表示。 岳繁京的下落一出来,当兵的这个面对的可就不止岳良菊,岳家的人一拥而上把他拦住,七嘴八舌地问道:“在哪里?” “为什么出城?” “你真的看见了吗?” 当兵的腿肚子打颤,忽然觉得抵御时受的伤不痛了,劳累也没有了,只有满心的哆嗦。 “我我也没看清楚,那位大人出城的时候,中间夹着一个穿大红色雪衣的人,像是位姑娘,” “衣服是什么式样?” 岳家人的眼光还是要吃人那种。 当兵的缩缩肩膀,他哪里说得出来女人衣裳式样,嚅嗫道:“绣着花,很好看,绣着花,很好看” 岳望京走上来:“是宝相花吗?” 当兵的只是点头:“嗯嗯。” 岳朝环猜到他不一定认识女人衣上的绣花,抬手描画着:“是这样的花,这样开着,你想起来了吗?” “嗯嗯。” 岳吉环问道:“是灰鼠皮毛衣,是祖母的衣裳改的,又厚又暖和,你见到的?” -- 第70页 “嗯嗯。” 当兵的一个劲儿的胡乱点头。 还是廖雪峰问的有模有样,把守城门的士兵叫过来,挨个的回忆。把每个人的话凑在一起,这就出来的挺细致。 廖雪峰自言自语的复述着:“我家爷只有十二个奴才,加上他十三个,倒出城十四个人?都看到是个姑娘,却没看到脸?” 岳良菊责备城门兵的话浮到大家心头,当兵的不敢说,廖雪峰知道英王不是拐带姑娘的人不会说,还是由岳良菊说出来。 她面对岳老夫人痛哭:“母亲,繁京让贵人劫财劫色了。” “啥?贵人!” 祁氏悠悠醒来就听到这句,干瞪着眼睛道:“聘礼不能少于十八抬,老太太给大姑娘准备的嫁妆,再加上五爷五奶奶留下的,还有我和春枝两个人,算得上十八抬嫁妆。” “啥?还带上我!” 春枝乐了:“妈妈,真的肯带我吗?” 春枝生得伶俐秀美,才能到岳家做工。和同龄的姑娘们只能在家里做活相比,春枝在岳家只侍候一个姑娘,活不重到时常去厨房找活干,不在家里吃穿,还有钱给家里,亲戚和邻居都说这就出人头地了。 幽塞城里有地位的人有几家,药铺赵家也雇人,王奶奶家也雇人,都不如春枝这当贴身丫头来的轻松。 春枝暗自盘算着,很想跟着岳繁京到她的婆家。这样她的工钱就可以一直领下去,就像岳老夫人面前侍候的荀妈妈,家里的老爷奶奶们都客气着说话。 据说荀妈妈的月钱很不低呢,还时常穿着岳老夫人赏下来的衣裳,走动起来,简直就是家里的另一个老太太。 在岳家做工,春枝的眼界大开。原来她想的挣几年钱,就回家定亲成亲过日子。却发现日子还可以继续在岳家吃大锅饭,有好衣裳穿。定亲成亲也不耽误。 春枝很不愿意离开岳繁京,因为她知道有很多的人愿意顶她的班,愿意当姑娘的侍候人。 岳家对下人不错,一直用着,也就很少换下人,春枝能进来,常说自己运道高。 祁氏的话让春枝喜出望外,正要说谢谢祁氏,祁氏看她一眼,叹上一声:“唉,春枝不是卖到家里的丫头,她自有爹娘自有家。” 不是能带着出嫁的人。 春枝急了:“带上我吧,带上我吧,我这么大的人,很会干活,可以算一抬嫁妆呢!” 出城的贵人既然是廖雪峰家的爷,祁氏瞅着廖雪峰,春枝附合着也瞅。 岳家丢了姑娘,廖雪峰这会儿不敢惹岳家,所以在肚子里嘲笑个不停。 十八抬嫁妆就想嫁殿下? 十八抬? 如果放在京城里说,这是侮辱殿下,这是要治罪的! 还嫁?想得美! 场面这阵子的乱,太子李名傻眼的看着,好似听惯金笛玉琴声,乍一见乡村俚语,一个字也接不上来。 岳良菊发疯的时候,钱德海更是吓的把太子推到身后,更没有李名说话的地方。 直到祁氏开始谈论嫁妆,李名扑哧一笑,想到英王李威现下没有妻子。本应该接着这个想下去,但是城外喊杀声犹在,仗还没有打完呢。 李名温和对钱德海道:“让他们先回去吧,不管岳大姑娘是跟着威弟同行,又或者不是,都会帮他们直到找到。” “不行!要见到繁京再回家。” 岳良菊不答应,纪氏周氏杨氏不答应,岳望京四姐妹更不答应。 “咱们回去吧。” 岳老夫人自从听到孙女儿跟着冰碴子大人出的城,就默然不作声。此时她招呼着儿孙们,边缓缓转身,特意的对女儿伸出手:“外面冷,咱们回家去吧,别给大人们添麻烦,他们已然知道了,就会帮咱们把人找回来。” 祁氏是年年月月复日日的向岳老夫人看齐,学她的骄傲,学她的尊贵,就难免揣摩岳老夫人很多。 祁氏觉得自己是第一个懂这番话的人,她跟在岳老夫人后面絮叨:“您常说,拼命为妻走了的是妾,咱们这可得拼上一回吧?人这算给他了,先定亲!这大半夜的拐走姑娘,没名没分的哪能行!聘礼嫁妆媒人这些,等回家细细合计出来。” 目送一行人走远,钱德海抽着嘴角:“拼命为妻,走了的是妾,廖将军请你解释解释,我也算肚子里有墨水,前科中的是文武两科,我怎么听不懂呢?” 廖雪峰肃然起敬:“原来是前科的高才,所以听不懂聘则为妻奔为妾。” 钱德海冷笑:“你讽刺我?” 廖雪峰回以冷笑:“我家的爷出城喝雪也没个人拦着,我哪敢讽刺你?” 太子李名心头一痛,劝道:“这事怪我,我也没有看出来。” 廖雪峰这才无话可说,他还是能认识到李威敬重的这位爷份量。 王小古在一旁心思转悠开来,大半夜的在一起就得定亲?这事儿好啊。 见到廖雪峰让开城门,先出去一队人四下里寻找,并帮助城外卫所抗敌,王小古头一个报名:“我我,我愿意去。” ------题外话------ 错字再改。 第六十一章 追赶(修改完毕) 王小古从不把岳老夫人和祁氏的态度放在心上,他自己都说过,他只要在科举路上高中,能得到官职,岳老夫人这里不攻自破。祁氏是奶娘,她关心岳繁京是职责,为了目前还没有消息的岳繁京,要和王小古拼命可以理解。 -- 第71页 边城,草也带韧性,女人自带泼辣。撒泼时就是这个模样。 至于岳家眼里只有贵人? 他们家不是几十年如一日的有这名声,这更不用觉得稀罕。 王家有马,但王小古来不及回家牵。不是所有的士兵都出城,他就地从城门内借一匹,把弓箭和兵器检查一遍,跟着廖雪峰的副将名叫许张,一小队的兵马呼啦啦出城。 天色已然微明,城外的消息也及时送到。不但证实姜戎兵马和林中强盗勾结,并且发现姜戎兵马的两处给养点都遭毁坏。 现场,并没有发现大队进犯,十有八准是廖将军家的爷在动手脚。 许张带队往哪里去,路线也就清晰。哪里有姜戎兵马和林中强盗的落脚点,哪里就应该找得到廖将军家的爷。 风雪里,许张一面策马,一面寻思。 他不是廖雪峰家的奴才,当兵到军中跟随的廖雪峰,扳着手指算算,十年八年没有,六年以上不到七年整。日子不算短,足够他知道廖将军的靠山是英王殿下,几时又跑出一个爷来? 至于殿下么? 廖雪峰都不敢猜测太子是太子,以为是别的殿下,许张更加不敢猜测英王殿下大冬天的不在王府纳福,会跑到幽塞喝风灌雪。 而且还敢出城杀敌? 许张晃晃脑袋,不是他小瞧英王,贵人不都是坐的高高的,指手画脚往下吩咐。 他只能猜想来的是军中名将,廖将军在英王之外又巴结上的新靠山? 如果猜对了,许张想想自己应该再跑快点,哪怕跑死马呢?赶快再抱上这位的大腿。而冲着廖将军不要脸面的哭天喊地过,许副将也得跑快点。 他高喝的嗓音就几乎不断:“快,再快!万万不能让大人们出事,大人们出城为的是幽塞,咱们去晚了,还是人吗?以后传出去,也会让别人笑话死!” 手里的马鞭子也啪啪不停的击打在马臀上,马跑得几乎飞起来。 王小古是第一个不用许张吩咐的人,许张想着再傍上一个靠山,想到脑袋发热。王小古想着祁氏的话,“大半夜的在一起,定亲,必须定亲”,也一样的脑袋发烫。 风雪,恰好给这两位降温。 冬天的白天,往往和黑夜没有太大的区别。白天没有夜色,夜晚却有雪光。 犹其是雪望着比夜里还要大时,天昏暗的好似压下一口钟。从深夜里走出来,策马的时候还不觉得雪寒冷。但原地驻足片刻,雪堆砌着天地堆砌着人,很快把肩膀染成白色。 英王府的侍卫副总管田洛带着人捡劈树枝,取出火折子生火。奔波大半夜,得给英王殿下弄些热水喝。 小简把马匹拢成一个圈,四下里的风自然小些。把后面又得到的两件皮袄放下来,回身招呼:“岳姑娘,这里坐着。” 岳繁京很不想离开,在她不远处的两株雪松后面,正传来争吵声,而她听得也正入神。 “不行!爷,咱们不是来打仗的,咱们已经过足瘾,也帮幽塞解决不少麻烦,您应该回去了!” 这是辛蒙江的低吼声。 冰碴子大人的嗓音比他最冷的面色还要冷,在岳繁京耳朵里却温暖如春风。 李威坚持道:“咱们不是过瘾的!你也看到,让捣毁的两处给养点粮草都充足。你应该看出来,这场仗有备而来!” 辛蒙江当然有眼力,所以他更看得懂捣毁两处给养点后,散兵们逃去幽塞城下报消息,攻城的姜戎兵只要不是笨蛋,就会暂停攻城。 幽塞不是孤立无援,所以在强猛攻击之下,只要拖时间、拖时间就好。而攻城的中间最忌讳打打停停,廖雪峰一定会高兴的修城门、加固城头,再好好的带着他的兵马喘口气。 太子殿下在幽塞地内,辛蒙江不是考虑到英王安危,就置太子于不顾。而是:“可以了!咱们现在幽塞去,也一样能帮廖将军打仗不是吗?估计咱们回到幽塞,最近的援兵也就到了。打仗,能稳中求胜就应该稳中求胜。” 岳繁京听到这里,心里五味杂陈。她虽然比别人多披一件袄子,却不参与厮杀。下马的时候,手臂因寒冷而僵硬,差点没握住马缰强,而笔直的摔下来。 到此时,骑了半夜的马,还有惊心与动魄。远超过岳繁京平时骑马的承受力,她实在的累了。 这就回城,从温暖和安全上来说,再好也不过。但是她已经当了半夜的女英雄,还愿意继续当下去。 不会功夫的女子,依然有勇往直前的想法,是她亲眼见到冰碴子大人为首的十三个人,实在勇敢,实在出众,实在称得上贵人。 拿不出更好的赞溢之词时,岳繁京还是用“贵人”这个在岳家人来看,至高无上的称呼代表他们。 岳繁京相信冰碴子大人一行还能再放异彩,还能填补她成长岁月里,腹诽祖母旧执念而形成的遗憾。 她呆呆的,忘记回小简的话。 小简觉得自己疏忽什么,眼珠子转转,从他的马上摘下一个皮袋子,走来递到岳繁京面前。 满面笑容道:“岳姑娘冻僵了吧?喝点儿酒不,能暖身子。” 马匹交由廖雪峰着人照顾,好是好了,只有一点不好。原本在马上挂的食水酒衣都取下来,匆忙取马到手,出门应该带的东西都丢在岳家。 这酒,是第二回 捣毁给养点时,小简从姜戎兵马上取下来。所以,喝酒的碗也没有。 -- 第72页 小简搔搔头:“用您的帕子把袋口擦擦吧,肯定比我擦的东西干净。” 岳繁京见他想的周到,努力的笑的深些:“多谢。” 伸手去接酒袋,打算说出门在外没有太大的讲究。而他们眼下的情况,能安全无损的回城才最重要。生火的田洛听到,骂道:“笨蛋,我这里有碗。” 小简好笑:“马背上是我整理以后,把马交给廖将军。田大人,您哪里能变出碗来?” “说你是笨蛋,你还不认。”田洛随手拿过一个冻出梆梆硬的松树枝子,这个约有成人手臂粗。 他的匕首不会差,手上力气也足够,唰唰两刀,取松枝的中间一截,约有一巴掌长。又是几刀,在中间挖个洞出来。在地上抓一把雪放进去,再把这临时的木碗放到火堆旁边烤。 雪受热很快化成水,田洛就势用这雪水清洗木碗,然后拿着对小简晃晃:“拿你的酒洗洗,岳姑娘就可以用了,我再给爷做一个。” ------题外话------ 今天有事,一千字先发上去,么么哒。 把昨天的补回来了。 第六十二章 愿意助你 小简咧开嘴笑着,接过这个木碗,往里面倒酒清洗,对田洛道:“田大人的刀好,也给我做一个吧,给大家每人一个。” 田洛一瞪眼:“你皮粗肉糙的,直接张着袋子喝就是,用什么碗!” 小简气怔住,他皮粗肉糙?田副总管说话真不怕昧良心。京里有名的俊俏公子,什么时候皮粗肉糙过? 对于这句不通情理的话,难免的要想想。而想想呢,就得到一个自己认可的答案。十二个人虽然都是跟着英王殿下,但个中也有比拼。田副总管这是讽刺自己没经过风霜,在边城过个冬天就皮粗了肉糙了。 他气不过,背过身子悄悄抱怨:“穷人出身就是什么都会,像我,就想不到。” 他们歇脚的地方,周围有树。风到这里,打着旋儿的刮。虽然不太顺风,田洛和岳繁京都听到小简的话。 笑起来困难,岳繁京也忍俊不禁。又听到田洛反唇相讥:“我是穷人出身,我曾经睡在街上,我否认过吗?倒是你,公子哥儿有什么可显摆的,这又不是京里,报一声我是纨绔,就有人上赶着巴结。” “纨绔?” 小简嘴唇哆嗦着,手点着自己:“没有穷过就是纨绔?” 田洛板起脸:“不!只有你这种能走父荫,却装模作样当好汉的公子哥儿,就叫纨绔!” 小简的脸色直接变成酱紫色,一瞬间好似发髻都快要炸开来。 岳繁京头回和他同行,不算有了解,也知道小简真的怒了。岳繁京顿时自责,就为自己用个碗,惹得这些英雄豪杰们生分可不好。 张张嘴,想劝劝,又不知道怎么才能劝和。雪松后面走过来两个抱着柴火的男子。 田洛的嗓门一句比一句高,这两个男子全听到。用肩头碰碰小简,低声道:“别理他!又不是第一天了,还能不知道田副总管瞧不上咱们。” 另一个男子撇嘴:“他说咱们是纨绔也不是一天两天,他眼里看重的,只有大街上讨饭花子。” 小简压着火气道:“我还能不知道他的臭脾气?兄弟们也看在眼里,我忍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他见天儿的这样笑话,今天我是有些气不过。” 说说话,也就不生气了。把碗洗好,照旧请岳繁京用自己的帕子擦拭酒袋口,小简的难为情下去好些。 因为他取得酒袋到手后,在路上张着袋口喝过。 把酒给岳繁京倒上几口,以姑娘的酒量只多不少,小简把酒袋传给别人。 岳繁京坐在皮袄子上面,周围是十几匹马遮挡,更方便她发呆。 她刚对“贵人”有所理解时,更多的崇拜却又排山倒海。由岳老夫人十几年里断断续续的讲解里,岳繁京知道有一等的贵人,他的奴才原本就不凡。 而在小简等人的话结束后,对他们重新做个打量,果然,十二个人里有那么三个或四个,不管做什么都比别人抢眼。 有说讽刺话的田大人再做个比较,更能轻易看出田大人是沉稳,小简这几个人的气势却是自然温润,天生荣华。 当然和冰碴子大人不能相比,但是,已足够岳繁京又倾倒一回。 岳家这些年里想求到一个贵人也很难,好不容易来一个,还是个骗子,生生的把岳良菊害了。现在有一堆,还是岳繁京亲眼验证过,岳繁京想想妹妹们终身,不由得胡思乱想中露出笑容。 李威结束和辛蒙江的谈话,从树后面走过来,因岳繁京是个女子,又不属于他的奴才,头一个看的就是她。 雪中绽放的笑容,带着傻乎乎,但秀美的俨然雪莲花。 这姑娘竟然还是没有害怕。 继岳繁京无穷无尽的崇拜以后,李威也有成堆的崇拜送给岳“还京”。甚至萌生出一个想法,等幽塞安全,或许他可以为岳家“还京”助些力气。 就冲着这个姑娘傻大胆儿的跟来。 英王李威虽然赞赏,但还是不改他对女子的初衷。他认为女人如花,终生在宅院里看花。 冰天雪地的跟着冒险,胆量固然足够,却不符合李威心目对女子的定位。 冲锋陷阵,是男人的本分。 李威的赞赏之中,又夹着许多的内疚。 -- 第73页 姜戎的兵马不是由他招惹而来,廖雪峰身为守将也颇得幽塞人的认可。但是一位普通的百姓居住在水深火热之中,哪怕这水深火热的本名叫“边城”,李威也觉得有说不过去的理由,他对不住眼前这位跟着喝风雪的姑娘。 既然她很想“还京”,取名叫“还京”,那就助她还京吧。 岳老夫人一个人的态度,在外人的眼里,等于全家人的态度。英王李威也没有例外。 岳繁京不知道她一时的血性,换来祖母几十年没有盼到的机遇。她的心,虽然也围绕着家人在转,现在已由妹妹们转到去世的祖父身上。 岳老夫人固执的“还京”,岳繁京有时候想想,莫非祖父是受人冤枉吗? 沉冤没有昭雪,才会在人的心里深深的打结。 换成以前,岳繁京只能独自想想,默默地为祖父曾有过的“不平”流下几点泪水。她能怎么样呢? 闺中女子连自己的亲事都不敢拿主张,何况是几十年的旧事。 这点念头如长埋地下的种子,不得日光,不得水,没有见天日的机会。小简的话,带来机会。身边的都是纨绔,哦不,都是贵人换成任何一个人,只要不呆不傻,都会动动虚荣心的吧。 岳繁京恍惚的笑着,沉浸在自己的美梦里。 隔着马匹,李威含笑看着她,打心里愿意成全她的美梦。 至于两个人想的不在一个地方,李威没有想到,岳繁京也不可能去想。 ------题外话------ 错字再改,周末愉快了。 第六十三章 只能想歪 水烧开以后,大家简单的吃了肉干和干粮。李威出城的时候太过匆促,主要是怕太子和廖雪峰阻拦,添换的衣裳没有,吃的东西也没有。 这也是从姜戎兵的马上抢来。 岳繁京问小简,说没有抢到茶叶。茶叶在中原常见,但不是每个姜戎兵都能享受。 小简苦着脸道:“我是没什么,只是委屈我家的爷。” 岳繁京抿唇一笑,没有揭发自己听到小简和别人的对话,据说这位是京里的公子哥儿,哪能过得惯没茶的日子? 拿着热乎乎的肉干,岳繁京走开几步,回来时拿着一把松针。掬一捧雪擦洗干净,交给小简:“拿这个煮开,可以当茶。想来,奔波劳累的,没茶可怎么行。” “咦?” 小简跳起来笑了:“这个也成?” 琢磨下:“貌似是成的,我记得家里请过一位胡诌的高人,说他能餐风饮露,就是喝松针茶。” 辛蒙江好笑:“你都说是胡诌,为什么又信他?”对着岳繁京示意下:“分明是信岳姑娘,你后面的话都是胡诌。” 岳繁京让夸得面色微红,扬起眉头道:“我们这里样样都是宝,吃的东西可多了,一年四季都有,如果没有袭城的话,我可以带着你们在森林里找到更多好吃的。” “哦?那你是更喜欢京里,还是这里?”悠扬的语声,来自冰碴子大人。 岳繁京涨红脸,自家脑袋上的名声,自己难道没数? 忽然就气急,大声分辨道:“我才没有,我喜欢这里,春天有看不完的花,掐不完的野菜。夏天的果子香,上等的异香也不能比。秋天的猎物最多,草变了颜色,又是黄又是红又是绿,比任何地方都好看。” 心里格登一下时,岳繁京知道自己说错话。 还京,是祖母的心心念念,是祖父的遗愿。她认为自己跟随出城带路,是一个幽塞百姓应该做的,并不指望拿功劳,或者为家里添功劳。但是,也不能在背后指责祖母。 低下头去,岳繁京搅尽脑汁的分辨:“但是祖母在京里住过,她想着”然后就流利的一气呵成:“住习惯的地方,谁都不愿意离开。祖母很想回京里,和我愿意住在幽塞,是一样的。” 李威悄悄的撇撇嘴角,这个解释真够牵强的。别说岳家愿意还京,就是在云州边城见到的大小官员们,哪一个不想升迁到京里。 怕把小姑娘弄哭,李威煞有介事的点头附合:“原来如此,也是,故土难离。” 岳繁京嫣然一笑,火堆还没有熄灭,照出她红扑扑的面容,皑齿洁白,乌睛幽深,岳家姑娘的美貌名不虚传。 李威装着和辛蒙江说话,不经意的转开脸。男女有别,再让吸引的直视下去,在李威来看就叫唐突佳人。 但是小简把松针茶用松树碗送上来的时候,喝一口松香清雅,李威情不自禁的用目光捕捉岳繁京,这姑娘的人与这茶相似,不俗! 饭后,按英王李威想的,继续在雪地中奔波,直到确定幽塞之围解开。 幽塞城里的避难所,各家修的自有特色。 衙门的避难所,以隐蔽和牢固为主,并且有通往城外的逃生路。岳家的避难所,不辜负几十年的名声,另有给贵人居住的小间。 石头砌成墙,摆放着一张红漆小几,两边卷头花草纹,古朴斯文。一把椅子放在小几的后面,是使用这小间的主人位置。两把椅子在小几的前面两侧,方便来个客人。 这极大的方便太子,太子刚吩咐完钱德海一些话,主人坐在中间,跟随坐在下首,尊卑有度不失礼节。 太子面前摆着附近的地图,用来书写调兵急信的纸砚,不可谓不忙。但是有时候他抬起头,看一眼墙角一株无色无香却摇曳的绿植时,油然的让打动了。 -- 第74页 岳家这真是全心全意的想“还京”呐,避难的地方也考虑得到贵人的得体与身份。 东西家什虽然不多,但件件精美足见用心。 恰好,在这同一个时刻,冰天雪地里的李威想到见过的云州官员,人都是盼着登高的,岳家的念头其实不可笑。太子,也这么想着。 他放下笔,把新写好的一封公文推到一旁晾着,端着茶碗沉思。 岳家奉命前来幽塞居住,不安心于幽塞,这不能称为好。但太子忽然也愿意成全岳家。 促使这结论的原因,如果让岳老夫人知道,只怕会骄傲的吧。还真的,离不开岳家的姑娘。 天亮以后,又有一波攻城。几个城门兵受伤,太子亲自抚慰伤兵时,和他们坐上好一会子。 几个人反复的回想,最后还是认定英王带走的,应该就是岳家的姑娘。 答案,早就猜出来,也并不难猜。 英王不认路啊,所以要带上一个向导。 让太子上心的关键点在于,英王完全可以要个士兵当向导,还多一个打仗的帮手,为什么肯带上柔弱女子? 李威没有多想过,岳繁京更没有。那匪夷所思的想法,全到太子李名一个人脑海里。 李名这么关心,倒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原因。英王李威丧妻数年,至今还是让人追逐亲事的最权贵。 说到李威的原配,李名难免有了唏嘘。他和李威情同手足长大,他知道李威对原配高氏全无情意,高氏王妃也没有为英王带来一丝家的操持。 高王妃幼年多病,凡是知道她的人,对她的年青夭折毫不奇怪。英王李威和她成亲后,据太子知道的,二人根本不曾圆房。 之所以娶一位病秧子,高王妃姓高啊。老英王夫妻去世后,皇帝把侄子李威交由宠妃高贵妃抚养。 高王妃,和高贵妃同出一族。 李威出于对高贵妃的尊重,高王妃在世时,没有纳妾也不曾纳婢,李名想到这里,就心疼堂弟名分上有妻,其实孤零零过日子。 李名曾想过,如果李威有心爱的人,他很愿意成全。李名这样想,是他知道李威再娶妻,如果出身不扛得住追逐李威的贵族门第,事情未必和谐。 竟然带了个姑娘出城? 太子纵然不想歪着推敲,也让带出十万八千里。岳家的姑娘实在美貌也是原因之一,此时陪侍在太子身边就有两位。 岳朝环、岳吉环形影不离的坐在小间外面。 这小间的隔壁睡着郦明先,岳爱京活似个丫头般的候着。 ------题外话------ 错字再改,么么哒。 第六十四章 危急时刻换地方 岳家奉命来到幽塞居住,却不安心于幽塞,这个不能叫好。但是在这战乱里,太子就是动了恻隐之心。 对岳家的加恩也要等到幽塞安全以后,太子低下头来,继续去写公文。 耳边出现号角声时,仿佛天边的雷鸣。 太子手中的笔一顿,又听到不甘示弱骤起的擂鼓,仿佛迎战的雄兵。 “大人,” 岳朝环和岳吉环奔进来,面上没有过多的慌张,但是急迫严肃:“敌兵大攻城了,请跟随我们躲避。” “哦?这鼓声是我们的,难道不是援兵到了,廖将军大反击。”太子听鼓声威武雄壮,竟然还有些欣赏的闲情雅致。 他徐徐的起身:“我去城头观战。” 左手臂上一紧,让岳朝环拽住。右手臂上一紧,让岳吉环拽住。太子方扬起眉头,一左一右的姐妹两个急匆匆地道:“号角先吹,这是敌兵的总攻。廖将军说过,沙场上勇者胜。每到最困难的时候,他反而擂鼓以壮士气。如果援兵到了,不应该只有一个鼓点。” 两个人增加力气,一个拉着太子,一个推着太子:“这是最紧急的时候,往往不到城破不罢休。大人,请速速跟着我们躲避。” 太子奇怪,环顾一下四周:“这里,不就是避难所吗?” “这里是城不破的避难所,如果城破了,再换一个地方。”岳朝环说到这里,鼻端闻到太子的衣香。 男子的气息,反倒退后一步。 岳朝环在侍候太子的这两天里,每一回走近,每一回就能体会到祖母让姐妹们侍候的深意。 一个男人能把衣裳熏的比人还要香,这是他的衣裳见天儿的就摆在香薰里。 这位大人还是出门在外,可见,他家的香不但多,而且好,留香持久,也表示他家的门第高高在上。 岳朝环的父亲二老爷人精明,交际广。家中请得到云州的官员,结下通家好,妻女偶尔出去见个面。在岳朝环见过的,几个让幽塞足以仰望的官员,不管外表多精洁,衣裳多出色,也没有眼前这位大人的风范。 他一举手一投足,都似带着日光。走在他身边,俨然沐浴到什么。 这样人的纵然不能带给姐妹们前程,也不会亏待岳家。 岳朝环也听说过姑母遇到的那个男人,二奶奶周氏在仰望太子的同时,也提醒女儿小心,不要和姑母相同的遭遇。 岳朝环掂量多回,最后还是折服在眼前这位大人的风采之下。他的安危,也就太重要了。 而这个时候,岳朝环意识到自己和妹妹的举动失态,不但辜负祖母的教导,并且会让眼前这位大人疑心。 -- 第75页 先放开太子手臂,再示意妹妹也放开太子手臂。 后退一步拜下来:“大人能到幽塞,是全幽塞的福分。大人能到寒舍,是寒舍的福分。大人的安危,就是我岳家的性命所在。恐怕大人不放心,请大人跟随我去看看,就知道那里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他们说话的时候,侍卫们在这小间的外面听得见。姐妹们和太子拉拉扯扯的时候,几个侍卫作势要走进来。听到岳朝环后面的话,又停下脚步。 太子相信岳朝环的话不会有错,她有几个胆子敢在自己面前撒谎,但是岳朝环左右不动太子。 李名向往的道:“既然是这样,我更应该去城头。” 想想李威都在雪中驰骋,李名远比李威承担的责任更高。他慢条斯理地道:“这是最困难的时候,幽塞需要我” 钱德海两步并作两步跑进来,原来号角一响,他就出去查看。把太子往肩膀上一扛:“廖将军说,换个避难所。” 岳朝环、岳吉环忙道:“随我们来。” 等到太子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在避难所内奔出去十几步,拐了一个弯,看到堆着的一些杂物,杂物的后面是墙,此路不通。 岳朝环和岳吉环让钱德海等等,她们把杂物搬开来看着吃力,跟来的侍卫一人两三件的拿,就露出土墙。 新的避难所不在墙上,而在地上。岳朝环和岳吉环指着地方,侍卫们掀起地窖的盖子,下面是一个数尺方圆的地洞。 钱德海露出警惕:“如果让人堵在这里,不就成了死路。” 岳朝环道:“这里有路通往城外,但不到城破,就不要轻易的出城。城外的路,并不好走,还会遇上敌兵。” 把岳吉环拉过来:“妹妹你陪着大人下去,如果城破,就给大人们带路。” 岳吉环抽抽噎噎哭起来:“我留下,姐姐下去。” 钱德海狐疑地道:“又有什么?快说!” 岳吉环哭道:“姐姐会留在上面这个避难所里,如果敌兵找到这里,见到姐姐,也就,也就不怀疑还藏着别的人” 钱德海愣住,他知道这是实话。避难所一般藏的不是家中最重要的人,就是粮食和钱财。如果有人找到这里,掳走美貌的岳朝环,估计是想不到这下面还藏着更重要的太子。 这是幽塞人用无数鲜血换来的经验,一旦城破,至少能保住几个人。也幸好,城并不是年年都会破。 岳朝环给岳吉环擦擦眼泪:“别哭了,下去吧,大姐能陪着冰碴子大人出城,我是你姐姐,留在上面的应该是我。” 再对钱德海道:“我妹妹跟着下去,大人可以相信我怎么也不会吐露你们在这里。” 最后对太子行礼:“这是祖母的吩咐,大人们远比我重要。如果我有不测,请照顾我妹妹,照顾我家。” 岳家不会奢侈到避难所里步步有照明,带过来的只有一个火把,火光不太清晰。 但岳朝环稚气的面容,还是一览无遗的到众人眼中。 钱德海嗓子里梗住,不知道说什么好。太子本想对钱德海发怒,现在也说不出。钱德海的用意和岳家姐妹一样,都想他安全。 岳二老爷和郦明先奔了来,见大家都站着,岳老二跺脚道:“这一回攻城来势凶猛,廖将军又让人来通知,请大人们赶快下去躲避。” 岳爱京追在后面:“郦大人,您看到了,别的大人我家会照顾,这个入口能呆的人不多,快跟我走,咱们从另一个入口下去。” 脚步声响,岳大老爷带着廖雪峰另一个副将过来,副将气喘吁吁:“廖将军不得闲过来,命我前来回话,岳家可以相信。” ------题外话------ 仔感动到自己 第六十五章 在城里的人和出城的人 钱德海第一个下去,地窖里果然有一条狭窄通道,出口的位置在城门外面不远,以钱德海的耳力,攻城声音如在耳边。 他暗想着,岳家姑娘说的没错,果然是城不破就不能出去。城破的时候,敌兵疯狂进入,城外的防御相对低,才是离开的好时候。 他返身回去,把太子接下来,再下来一个人岳吉环,地窖里就满了。 盖子放下,处子的幽香如回放的雅乐,和岳吉环压抑的抽噎声同时响起。 钱德海有些烦,太子却怜惜。 温和地道:“别哭了,你不是很相信廖将军吗?” 从幽塞人的态度里,太子看得出来廖雪峰在他们心目中的重要性。廖雪峰是李威的家将出身,李名为李威骄傲。李威是自己的人,李名为自己骄傲。 就想多了解一些,毕竟君臣生死此时由廖雪峰决定。 岳吉环回话的时候,果然就不哭,黑暗中看不到眉眼,却能看到她的眼睛又大又亮,好似猫在夜晚。 “廖将军来了几年,这城还没有破过。不过上任守将大人在的时候,城也只破过一回。那一回也不能怨他,那年的姜戎兵马特别多,再加上林中强盗,又勾结一队过路的强盗,城沦陷两天,云州的大人到了,又把我们救出来。” 岳吉环嗓音黯淡下去。 那年她的年纪小,抱在母亲怀里躲在地窖里,旁边是姑母岳良菊。守着这地窖的是岳老夫人的另一个陪嫁,平时和荀妈妈地位并肩的牛氏。 等到幽塞收回,再也没找到牛氏。 -- 第76页 岳吉环是不记事的年纪,脑海里却深刻着牛氏最后说的话:“我留在上面,我不是大姑娘,敌兵来了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岳吉环又哭起来:“姐姐。” “姑娘别再哭了,大人为重!”钱德海心想,你要是把敌兵招来,反倒辜负你姐姐留在上面的一片心。 岳吉环闷闷的道:“嗯!” 过上片刻,她坚定地道:“咱们一定会得救!” 她不哭,太子也安心不少,又和她扯开话题:“你知道为什么那年的姜戎兵特别多吗?” 岳吉环还真的知道:“全城的人都知道,姜戎是小国,人口和吃穿都受到天灾限制,几十年里,有几年城外风调雨顺,他们生的孩子特别多,活下来的也特别多。” 有些解气:“那年破开幽塞城后,惹怒云州的大人们,发兵攻打出上千里,从那以后,直到廖将军到来,再也没有城破过。” 说到这里,联想不请自来。姜戎兵马隔开这几十年,生的孩子估计又多出来,也到长大的年纪。 岳吉环忧愁地道:“这一回的人兴许也特别的多,林中的强盗也可以生孩子” 太子知道林中强盗是历年发配到幽塞的人,不愿意在这地方呆着,逃走到林中,人数多了就袭扰周围边城。这本是个严肃的话题,但“生孩子”这话让他莞尔。 “别担心,” 不是显摆自己高过廖雪峰,而是云州边城不敢怠慢。太子道:“有我在呢!” “是的!” 黑暗中除去话语,还有环佩轻声,岳吉环用力在点头,然后道:“姐姐没事。” 太子也点头,在心里道,威弟也没事。 估摸着,离午时不到一个时辰,也就离援兵到来的钟点更近。身后的追兵泼风般,李威反而欣喜。 精骑独行,穿行在大队兵马里,踢到铁板也很正常。 他们休息足够,走出森林后,面对面遇上一队增援攻城的姜戎兵。别说对方看着人少不肯放过,李威出城的本意,本就是牵制姜戎兵马,为廖雪峰得到援助争取钟点。 数箭一发,这大队的人马跟着来了。 辛蒙江边打马边骂:“他们是不是傻?不攻城了吗?分一队人跟着咱们不就行了!” 李威咬着牙笑:“正好。” 小简大笑:“辛总管你想的太好,一小队一小队的吃人,人家听见了!” “死小鬼,全跟来了,咱们正麻烦着呢,亏你笑得出来!”辛蒙江转而骂他。 小简笑声立止,狠狠翻了辛蒙江一眼。 死小鬼? 又骂自己! 知道自己爹是谁吗?知道自己娘是谁吗?辛总管你能比吗? 算了,公子哥儿在这队伍里不值钱,早在京里就试过几回。不管是田洛还是辛蒙江,两个总管因都是穷人出身,都不把“纨绔”放眼里。 小简的出气方式,就是回身张弓,“嗖嗖”几箭射出去,几个姜戎兵应声而倒,他还不满意,闪电般背好弓箭,双手略抬,疾风破雪声如电如幻,身后的兵马成批的倒下。 小简见到放声欢呼:“兄弟们射马,射马才对!” 疾奔的大队兵马,最前面的马倒下来,把后面的直接绊倒。小简射倒的没有几个,是见到他手里没拿弓箭,没防备而马挨着马追赶的人大意。 小简不无得意,横田洛一眼,田副总管最讨厌。再横,才是辛蒙江。 辛蒙江大怒:“带着暗器有什么了不起?这是打仗,打仗有用暗器的吗!” 耳边又有几个人欢呼,凡是家里有底子的,都有暗器。一时间,破空声细如夏日蚊虫低嗡,身后摔倒的声音越来越多。 田洛冷笑,果然,有钱就是了不起!一群纨绔! 回头看看,大队的姜戎兵没有见过精细暗器,以为是厉害的新式武器,迟疑着住马先救倒地的人。 李威沉下脸:“他们不来了,怎么办?” 在他们面前不远的地方就是森林,李威本想引到森林里,利用岳繁京熟悉地形,就好个个击破,这下子成空。 小简搔头:“哎呦,好像暗器发早了。” 辛蒙江和田洛一起鄙夷,纷纷再骂,纨绔就是纨绔! 就知道显摆。 小简看不下去,低声下气地道:“我再去把他们引过来。”身后忽然传来马蹄声,一队衣着杂乱的人马奔出森林。 岳繁京惊呼:“林中强盗!” 她是带路的,当下一带马缰,拐个弯儿就对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后有追兵前有强盗,李威来了精神,高喊道:“岳姑娘回来,咱们冲上去。” ------题外话------ 错字再改,仔先吃饭去,么么哒。 第六十六章 君子英王与没廉耻王小古 李威一眼就看出林中强盗的弱点,他们看似露峥嵘,其实队形松松垮垮,不讲究配合。 这是一群乌合之众。 想也不想的,李威招呼岳繁京回来。岳繁京没有犹豫,也没有让她犹豫的功夫。正在急奔中,也一抖马缰,让马灵巧的转个方向,再奔出两步,就回到李威身边。 这一手儿手术还是很漂亮,李威没有夸她。在岳繁京再调转马头的时候,他纵身一跃,跳到岳繁京的身后,一只手接过马缰,另一只手按住岳繁京肩头,低声道:“别动,我带着你过去。” -- 第77页 正面迎敌,岳姑娘不会功夫,这是英王匆促间想到的办法。 岳繁京身后一暖,就落到一个不算柔软但很舒适的怀抱之中。急切间她涨红脸,耳边传来叮嘱,却又明白了,睁大眼睛往前面看,不管自己面上发烧,也不管身后异样的诱惑。 哪怕不在冰天雪地里,对于年青人来说,异性也互相吸引。 英王也是一样,软玉在怀,他一瞬间有些分心。幸好,眼前即将抡兵器,让他刹那时又收回心神。 岳繁京骑的这匹马,是英王李威的坐骑,他熟练的控着马,还能分出一只手拔出佩剑,上面没有擦掉而干涸的血迹,闪出岳繁京眼前一道暗色。 岳繁京就更没有扭捏,这里哪里是难为情的地方? 她想到自己应该分担点什么,双手摇一摇马缰:“给我。”李威觉得还是自己掌控比较好。 岳繁京跟随他半夜又半天,但也不能改变李威心中,女人如花,终生在宅院里看花。 一不小心的,这心思就站上李威心头。 而杀戮在即,马匹没有控制好,是个大错。 “我来!” 李威的语声划过岳繁京的面颊,这是个男子,岳繁京面上又红了一红。这片红轻易的就落到李威余光中,他柔声道:“别怕。” 如果往下再发展片刻,岳繁京会羞的不能见人。但是她瞪圆的眼睛里,林中强盗近在面前。 “叮叮当当”的砍杀声响起,李威手中的剑掠过风雪,掠走对方的性命。 英王不可能没把好剑,他几乎一剑一个,砍断对方格挡的兵器,顺带砍到对方骨头上。 佩剑收回时,依然轻飘的如同没有出鞘过,只不过上面的鲜血往下流着,顺着剑身往雪地,也顺着剑身流向剑鞘。 辛蒙江和田洛在前面开道,另外两个侍卫在英王左右护着他,余下的人一字儿排开,在林中强盗的队伍里横穿而过,除去脸上溅的血,没有伤亡。 岳繁京忘记她依着陌生男人,嘴角不由自主的上翘着。这一幕对于边城的姑娘来说,真真解气! 在他们后面的姜戎兵傻呆呆看着,这凶猛的一行人,就这么过去了,留下一地的死伤者、受惊的马,和不甘心的败寇。 独眼龙气的对着姜戎兵挥剑:“你们怎么不上!” 他的身边是军师刘老六,刘老六也懵住,没有想到区区十几个人有这么厉害。 刘老六没参加强盗多久,就深得带头大哥的信任。独眼龙气愤不过,总找他事情。 现在也照样把气出在他身上,独眼龙转脸骂道:“你不是军师吗?昨天还吹牛你拉拢的姜戎怂兵!昨天还吹今天就带着我们进幽塞玩女人。” 对着李威一行的背影狠呸一口,十几人在雪林衬托下,更是寂寥。 独眼龙太生气了,劈面一巴掌打向刘老六:“我们这么多人也能输,就是因为有你!” 刘老六带马躲过去,不跟他争辩。在心里暗道,一群乌合之众,功夫不够精良,兵器不够锋利,战术也没有。如果不是奉命来到这里,谁会愿意帮你们筹划。 刚想到这里,缩着头的他觉得有什么明晃晃过来,一抬头,见两道黑眸远远望过来。 李威扭头笔直瞪着他。 刘老六就差叫一声娘呀,身子往下一挫,脑袋缩的更低。 独眼龙看在眼里,哇呀呀怒喝:“兄弟们!姓刘的怕他们,你怕他们,还让我们上!” 刘老六还没有想到灰扑扑的军制雪衣内,那个人是谁。就看到那个人骤然拨转马头,喝道:“我要他!” 他扬鞭霸气,笔直指向自己。 李威认出来这个人是谁,在什么地方见过他。李威不知道现在的名字叫刘老六,因为他原名不是这个。 十二个侍卫杀出自己的胆量高涨,辛蒙江和田洛也忘记他们的职责还有一条,就是保护英王殿下不立危地。 齐齐一声:“是!” 这气氛太激昂,岳繁京也夹在中间跟着应声。她到这个时候,彻底忘记男女同骑,与贵人同骑,后面这位是冰碴子大人。 看到他们敢闯来闯去,还安然无恙,虽知道沾的是好兵器光彩,但是岳繁京满腔热血不能自制,此情此景,无限汹涌而澎湃。 没有这一声,李威也不会身前有个姑娘。这种时候顾不上忌讳,李威拦腰把岳繁京往自己怀中再贴一贴,给自己身前让出更多挥舞兵器的空当,也免得等下分心照顾她。 这举动不用多说,是个人在这种境地,都会不觉而明白。岳繁京顺势主动的往他怀里再靠一靠,目不转睛的还是盯着林中强盗。 脑海中想的是,再打,他们要怎么打? 十三个人加速冲来,刘老六吓得大叫连声,打马如飞:“独眼龙,挡住,我有钱给你!” 独眼龙还没有回话呢,见十三个天神般冲到,在最前面的强盗被迫交手,血光四溅中,又倒两个。 他们和英王一行相比,没有名家教导,也没有好兵器,群胆的时候能吓吓老百姓。论起孤胆,就一败千里。 强盗们只认银钱不认丢命,和刚才交手时一样,纵然提起千万胆,但伤亡就在眼前,大叫着:“厉害,逃命要紧!” 也有两个抖擞精神,觉得自己武艺投过师拜过师,说着:“他们人不多,大家伙儿一起上啊。”还试着聚拢强盗们。 -- 第78页 但是独眼龙不干了,刘老六没到以前,他坐第二把交椅。死一个人,就是以后打劫的帮手少一个。 见刘老六从身边过,一把揪下刘老六,对着李威一扔:“这个人给你,你们厉害,滚你们的蛋,爷爷不和你们斗!” 幽塞城攻的不顺利,带头大哥让他回来把余下的强盗全带上,就在离开幽塞有距离的地方,遇上李威。 独眼龙行事莽撞,带头大哥怕他半路遇到姜戎兵,一不小心把姜戎兵也抢了,就让刘老六一起回来。 刘老六没有想过,这里是他的死地。他忙着呢,一落地,就地一滚转身迈步,他还算在强盗堆里,但是辛蒙江催动马匹,闪电般到他身边,嘴里高喊:“我只要他,闲人退开!” 这飞将军般如电如幻的速度,两边的强盗还真的退马让让。辛蒙江揪起刘老六,同时拨马转身,闪电般又回到李威身边。 李威低头看刘老六,刘老六胆战心惊望李威。这么近的距离,眼神一对上,仿佛滋滋冒火花。刘老六失声求饶:“不是我,不是我!” 他认出这个人是谁? 英王李威! 李威随意一抬眼,远处是姜戎兵,近处有强盗。抬手一剑把刘老六脑袋割下:“带走。” 辛蒙江把脑袋系到马项下,一行人对着森林中奔去。 姜戎兵终于想通,他们人数少,自己这一方人数多。对方的新式武器虽然厉害,但是现在有强盗们可以垫背。大队人马踏出雷般的蹄声,边奔驰边骂林中强盗:“追!” 独眼龙也想明白了,自己原来是人多的那一方。虽然兄弟们不济事,这不是有精兵强将在这里。他拢拢余下的强盗们,拿出抢劫的劲头:“兄弟们,上啊,给军师报仇!” 李威这个时候已经回到自己马上,他们带出来的马都是良驹。出城的时候,殿下坐骑给了岳繁京,侍卫们送上自己的马,不可能让殿下骑着廖雪峰军中的马匹。 那马的原主人连声唿哨,空马跟着他们一起穿过林中强盗,等候在附近。 李威斩杀刘老六,就跳回原来马上,岳繁京身后一空,寒冷重新袭来,也让她恢复清醒。 暗暗地为冰碴子大人再翘一回拇指,岳繁京佩服他照顾自己生死,又考虑得到不占自己便宜。 在这每一刻都分生死的时候,冰碴子大人想不到自己另外有马,或者图逃跑快不愿意离开,岳繁京也没有办法。 “岳姑娘在前面!” 辛蒙江喊着,岳繁京纵马在前。李威夹在侍卫中间,一行人没命的打马,这回是真的开始逃跑。 后面的人太多了,也不是没交过手的时候,想不到利器精良。如果再让他们围上,将是一番苦战。 好在马都不占便宜,都是奔波过的。岳繁京带路又好,在森林里也几乎都是平坦路,距离虽没有拉开,也没有追上。 这样一逃一追,两个时辰过去,双方都没吃没喝。姜戎兵马长途奔袭,强盗们平时享受的多,操练比较少,没有长久的吃苦精神。李威等人又战过半夜。大家都觉得劳累。 独眼龙嘴里的脏话成堆的出来,不是问候别人长辈,就是问候别人晚辈。 他问候的不仅是李威等人,还有姜戎兵马。 带队的将军不时让人催促他:“不要停下来,他们就快撑不住了!” 独眼龙是昨天出来的,比李威等人多奔波半夜,他觉得自己才是快撑不住了。 又不甘心离开,就把姜戎将军的家眷一起问候上。 眼角闪过几棵树时,独眼龙猛的勒住马:“咱们上当了,他们在绕圈圈!” 森林里没有供奔波不停的平坦路,岳繁京巧妙的利用树木遮拦转了方向,带着姜戎兵往幽塞城的方向奔去。 李威也同意这样做,看天色这一天又要过去,最近的援兵应该赶到幽塞城。 他拖延的钟点足够久了,他不是为大家伙儿送死出的城。 姜戎的将军对这里路不熟悉,听到独眼龙的回话后,当即下令:“把他们包围在幽塞城下。” 想到能杀死这些人,独眼龙打起精神,带着强盗们紧追不放。 虽然不在森林里,路上也有树和石头。石头的后面,王小古问带队出来的许张:“是他们吗?” 王小古有些不满:“他们这是把多少敌兵都带回来了?” 对于贵人,王小古有满腹的意见。原因无它,他喜欢岳家的繁京。而岳家的老太太只喜欢贵人。 王小古出城来营救贵人,既想接回岳繁京,也想在贵人面前露露脸,看看自己不比贵人差,有些想法,贵人不宜,赶紧退后。 他没有看到岳繁京,岳繁京的雪衣外面穿着羊皮袄子。 李威一行人呼啦啦奔过去,许张可以确定就是他们。他拔剑跳上马匹,准备截杀后面追兵。 王小古也不是怕追兵多,他东张西望的是:“繁京在哪里?”眼里忽然噙上泪,带着哭腔道:“不会把繁京丢下来吧!” 李威听到这边动静,对这边看过来,岳繁京看过来。马晃人影动,也让王小古捕捉到。王小古欢声跳上马:“繁京快回城,余下的我挡着!” 许张百忙之中也撇嘴鄙夷,你挡着?你是没看到追兵有多少人数?再一想这位带着眼睛呢,他就没看到岳姑娘,王小古偏偏看到。 -- 第79页 “放箭!” “火药箭!” 两拨的箭一发,雪地里炸出乌烟瘴气,而李威等顺利和许张会合。 许张见暂时还有空闲,抽空在马上行礼:“大人,您太英雄了,就两巴掌人,还带上岳姑娘,就敢出城。可把廖将军急坏了,他坐在地上哭呢。” 李威听不出这算赞美,面上无光还差不多。沉下脸:“回去我收拾他,他还算是个男人吗!” 许张这一记拍错地方,讪讪的恨不能把舌头咬下来。幸好有王小古上来搅局,王小古欢天喜地执起岳繁京的手:“你没事真好,没有我,你怎么能出城?” 他吐着舌头:“吓死我了。” 许张觉得真恶心,这才叫不是男人。一拍王小古:“废话少说,赶紧的,咱们护送大人回城。” “回城?我家繁京有天大的胆子,敢在敌兵中间走一圈,你许副将原来是个老鼠胆。”王小古神气活现。 许张悄悄瞅一眼李威,见他没放心上,一块石头落下来。再拍王小古,用上十成力:“你是虎胆,刚才你说挡着,你挡吧,我们回城。” 王小古看一眼追兵还在整顿受惊吓的兵马,有大把的钟点装个相,抱起手臂,抬起下巴:“咱们一早出的城,城里的围还没有解,这会儿,带着追兵回去,不是能耐!” 许张冷笑:“那你说什么是能耐?” “您看那边,”王小古抬手:“那里,是云州边城过来的方向,山人远远的一看,看到好些援兵在半路上。” 他眺望着雪空。 许张恨的要捶他:“你看见个屁!”又不是千里眼。 李威忽然道:“有道理,咱们索性带着追兵去就援兵。这主意不错。” 辛蒙江、许张一起急了。 辛总管总算又想到殿下千金之躯,站在屋檐底下都怕风吹到,怎么能还不回城? 好歹,幽塞有个城墙。 许张让王小古看他脸色:“我真的生气了,咱们出城为的是接回大人们,”再加上一句能打动王小古的话:“再接回你的岳姑娘!” 王小古漫不经心:“繁京不怕,你怕,许副将你自己回城,大人愿意去云州,我也去。” 许张忍忍气,耐心道:“云州过来得好几天,雪地里更加难走。” “云州最外侧的卫所,兵马应该在半路上。”王小古胸有成竹。 “那咱们今夜回不去,明天也回不去。”许张牢牢领会廖雪峰的含意,他出城为的就是安全接回贵人。 王小古嘻嘻地乐:“回不去,那就在外面过夜。” 许张看看面色明显不好的岳繁京,彻底糊涂。都知道王小古爱慕岳大姑娘,怎么,他倒不心疼?明知道岳大姑娘在外面过上一夜,一定各吃不好睡不好,他倒不在意了? 自言自语道:“你为什么愿意在外面过夜?” 他的亲兵凑到耳朵根下面,也是一脸的嘻嘻:“您想想,昨夜岳家在城门洞里说的话,祁奶娘说,一起过夜就要定亲” 许张恍然大悟,斜眼王小古:“你这个不要廉耻的货!要不要脸,就为你自己的私心,鼓动大人也不回城,岳姑娘也要再挨冻一夜!” ------题外话------ 上架了,昨天下午仔才想得到,所以,没有通知,就此感谢不离不弃的老朋友们,欢迎新朋友。 第六十七章 风光回城 许张揭出王小古的真想法,王小古更加不遮不挡。不过他也没有大意,瞄一眼姜戎兵马,觉得还能说几句话,上前拉住岳繁京的手,可怜兮兮道:“繁京,你家祖母说一起过夜,就要定亲,咱们就说昨夜你和我在一起吧。” 许张:“哼哼!” 敢情你当别人是傻子,许张心想我带你一早离开的幽塞,全幽塞人都看到了。 可以定亲? 岳繁京欢欢喜喜点头:“好啊。” 不约而同的,两个人屏住呼吸,目光望向李威。王小古横走半步,把岳繁京挡在身后。 李威看得出这少年一片真心,为岳姑娘理当成全,说了个好字。 “哼哼!”这回是辛蒙江。 王小古提心吊胆:“这位大人,你什么意思?” 辛蒙江仰脸对天:“不挑唆不鼓动,劝着我家爷这就回城,我就帮你说话。否则,你自己不认钟点,我可认得。昨夜,岳姑娘是我们的好向导,可没有见到你。” 王小古憋着气,在“晃荡一夜再回城”和“否则大人不帮忙”这两个上面想了又想,却不用回话。 “哟!”姜戎兵马整队完毕挥刀呐喊。而更大的动静从雪的远处赶来。 鼓声,若雷若潮,若震或惊。一开始好似一波又一波的雪浪,再听就俨然天地之威。 许张、王小古、岳繁京眉开眼笑:“援兵到了。” 许张对王小古翻眼:“想定亲?老天看不下去,这就把援兵送了来。” 王小古一惊,头摇成拨浪鼓:“不会不会,这鼓声是云州的动静,但是云州离这里路远,你刚刚说过没有几天过不来。只怕,送信的人还没有到。” 辛蒙江闻言,狠狠瞪他。他从云州赶到幽塞,知道路程有多遥远。这小子也知道,但他却鼓动殿下前往云州。为亲事,这小子急的疯了不成! 暗暗的想,等回城去,一定在岳家老太太面前黑他几句,让他为亲事多急两年。 -- 第80页 大家整队,对着幽塞返回。 雪地无垠,大队的人马盔甲鲜明,旗帜整齐,看上去威风八面。带队的除去两位将军,还有一位文职官员。 他白面无须,四十岁上下,微胖,面上貌似没有表情,眼神却出卖焦急的内心。 两位将军和他一路同行,多少看得出来。左侧的将军在鼓声里,大声道:“大人,幽塞之围转眼可解,咱们到了不是吗?您为什么还担心。” 右侧的将军抱拳道:“正是!姜大人神机妙算,就要过年心系周边,亲自带兵四处巡视。这不,恰好解幽塞之围。等报上去朝廷表彰,您应该高兴。” 这位就是云州边城的知州姜大人。 姜大人本来还能掩饰八成的苦恼,让这一奉承,反倒流露苦笑。对着看得见虚影的幽塞城指指:“赶路,别再废话。” 左侧的将军笑道:“是!”再传下号令:“继续擂鼓,告诉幽塞咱们到了,也告诉姜戎兵马咱们到了,该逃的赶紧逃吧。” 右侧的将军却还是打量姜大人神色。 姜大人不想解释,侧了侧面容。他心里的苦,别人哪里知道。太子殿下和英王殿下只怕在幽塞。 用只怕,而不是肯定,是太子殿下和英王殿下离开云州后,把他们的侍卫急的眼睛都是红的。姜大人是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也着急,和侍卫们一起四下寻找。 幽塞忽然有兵马,姜大人收到后,吓得魂快没有。他以为的,二位殿下露出行踪,导致姜戎兵马围城。 幸好。 幸好。 姜大人自从二位殿下不知去向后,就点起兵马四下里走动。美其名曰:就要过年,要让诸边城百姓过的安生,这就开始新年巡视。 博得夸赞满山满谷,也不能平息姜大人的惴惴不安。他这回要是不掉脑袋,都觉得祖宗有德。哪里还敢居功,哪里还敢自满?事实上,他的请罪公文已经写好,就揣在怀里,等见到二位殿下就取出来,再自己摘了乌纱吧。 唉,云州城内道观的老道士去年见他,说他今年有一喜又有一灾。灾从喜上来,喜往灾中去,姜大人以前不信,现在他信了。 任上迎来殿下,这是喜事。殿下陷入包围,指不定吃多少苦,就算殿下不计较,毕竟是殿下自己跑出来的。殿下身边的人,他们能不迁怒与自己吗,这就是灾了。 幽塞城一点一点的露出轮廓,让雪冻的晶莹美丽。姜大人亲眼见到城没有破,稍稍有安心。 他的满腔怒气对着姜戎兵马而发,把带来的两位将军晾到一旁,由他连连下令,誓要把姜戎兵马尽数剿灭在幽塞城外。 趁他还有前程,让姜戎兵马加倍的归还。 廖雪峰见到援兵趁机出城,城外卫所也重收拾失地。姜戎兵马步步后退,姜大人看到旗倒人歪,呼出一口长气,胸中快意良多。 他派去进城请罪的小厮回来:“老爷,城我还没有进去,但是我见到”凑上去说几句。 英王殿下在城外? 姜大人顿时想到英王被俘,否则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城外?在这大乱的节骨眼儿上。 把指挥权交给两位将军,姜大人带马就跟着小厮去见英王。他一刻也不能等,二位殿下完好如初,遇上这场大难,他都别想有个好。如果二位殿下有个闪失,姜大人不敢想像后果。 许张等人簇拥着李威,看上去殿下威仪不减。李威从姜家的小厮嘴里,听到姜大人在他们走后,就一直晃荡在各个边城,至今也不敢回云州。 自然是含笑的:“大人,你有心了。” 这么一句话,带着由衷的褒奖,把姜大人提醒。他本想跪下就称呼殿下,这就回过神。大家还没有进幽塞城,在城外不方便表明殿下身份,免得招来不妥当的事件。 想到这里,姜大人难得的神气定下来。如果二位殿下的身份没有泄露,姜戎兵马是例行前来袭扰,他的罪名会不会轻很多。 姜大人跪下来时,口称:“卑职见过大人,大人,您受惊了。” 岳繁京看着这一幕,深深的为冰碴子大人骄傲。冰碴子大人又不是她家的,为什么岳繁京要骄傲。 不过一夜又一天的相处,岳繁京觉得冰碴子大人当得起任何尊敬。而云州的姜大人恭恭敬敬,岳繁京不觉想到冰碴子大人本身就贵重,行事更贵重。人家,天生就当得起。 她为他所受到的一切尊敬,都骄傲无比。因为她是见证人,她亲眼见到冰碴子大人的能力和才干,勇气和智谋。 这虽是官场上普通的见礼,在岳繁京心里,却远非一般的见礼。冰碴子大人,他理所应当的当得起。 王小古把她的神态看在眼里,警惕的毛发竖起。轻声拉回岳繁京视线,王小古垂着脑袋:“繁京,怎么办?你实际上没有同我在外面过夜啊。” 岳繁京忽闪着眼睫:“虽然我不知道云州的大人插的什么翅膀飞过来,但他们到了,幽塞没有危险了,接下来” 王小古身子绷得紧紧的,生怕岳繁京说出接下来与贵人有关的话。要知道,繁京和贵人呆上一夜。 “接下来总有些赏赐吧,我没有功劳,难道没有苦劳。”岳繁京不是翘尾巴,是廖雪峰从不吝惜封赏。 廖将军让幽塞人大开眼界的地方,就有一条是他不论要什么封赏,十有八回都拿得到手。 -- 第81页 幽塞人人知道,廖将军上头有人。 冰碴子大人他们对岳繁京的赞赏,岳繁京也看得出来。她嫣然地安慰王小古:“我不要封赏,往年最高的百姓赏赐是一百两,这钱我不要,我只要和你定亲事,你看可行吗?” 王小古还是心里发虚,他怕奶娘祁氏不答应,奶娘祁氏未必愿意拿他换一百两银子。他怕岳老夫人不答应,这是岳家攀附贵人的大好机会。姜大人的见礼,更证实冰碴子大人确实是位贵人,王小古这会儿明白的彻底。 眼珠子乱转想着心思,面上带笑:“好好,全听你的。繁京,咱们可说好的,咱们两个定亲事。” 岳繁京可谓名利双收,在贵人面前有功劳,眼看就要回城,再次得到青梅竹马王小古的爱意流露。她笑的甜甜,伸出小手指:“就这么说定了。” 勾手指定誓言,是青梅竹马的最爱,不见得是岳繁京和王小古的专项。但是每每这么一勾,两人如回到童年,那两小无猜,不用顾虑大人不用考虑很多的年代。 王小古也就真的高兴了,伸出他的小手指,和岳繁京的勾上一勾,两个人相对笑得花儿灿烂。 姜大人此时也开心,李威夸他出兵及时,忠心耿耿,心系百姓、废寝忘食。 姜大人从这席话里总结出一句:心系殿下。 他觉得魂回来不少,僵板的脑袋也恢复灵活。有英王殿下这个结论,姜大人觉得命稳稳保得住,前程回来一半。他不禁希冀,太子殿下也这样想的话,他的乌纱还是他的乌纱。 太子殿下想不到的话,英王殿下可以告诉他。姜大人对着李威大加的奉承,把他刚才听到的英王亲自出城解围困,吹的神气天下第一。 李威笑笑,对岳繁京扫一眼。这姑娘和她的青梅竹马窃窃私语,看着两个人很快活。李威衷心的希冀,这位小王会对岳姑娘好,否则的话,他一定不会放过。 岳姑娘,才是英王殿下这一回神气的第一大功臣。 虽有地图在手,雪地茫茫哪有路标。没有带路的人,李威想自己纵然豪气干云天,出城也没有作为。 一面听着姜大人奉承,一面寻思着对岳姑娘的赏赐。一面也深刻认识到,名叫“还京”,却未必心系京中,岳姑娘愿意嫁个幽塞人,看吧,他们俩个又笑上了,眼神绵绵情投意合。 李威此时想不到他没有妻,也想不到他和岳姑娘共骑过。君子,怎么能诽谤呢。他希望还京姑娘过得好,以后更好。 云州兵马的到来,打乱姜戎兵的阵脚。廖雪峰从来不是无能之辈,没多久就率兵出城,亲自来迎英王。 许张先一步迎接他,廖雪峰欢喜的给他一拳:“好样的,我听说你及时找到我家的爷。”说完,大步对着李威走去,目光贪婪的上下搜索李威全身,神情悬起一块大石,生怕李威磕着碰着。 许张想起来,追在后面:“将军,听我先说一句。”廖雪峰大手一挥,就把许张推到一旁,他哪里有功夫给许张。赶紧的,来到李威面前,扑通跪下来,一把去抱李威腰身:“爷,您以后不可以再这样。” 李威抬腿一脚,把廖雪峰踢出去。雪地滑,廖雪峰出去十几步。李威追上去又是一脚,指着骂道:“丢人的东西,你哭什么哭,你还是个男人吗!” 廖雪峰笔直看向许张,许张一缩脑袋,躲到亲兵身后。 “末将是个男人!”廖雪峰先回李威的话。 李威还要再打,姜大人劝住。廖雪峰起来以后,趁着姜大人请李威上马返城,他把许张揪到人后面,踢上四脚,骂道:“让你接人,你瞎搬弄话干什么。” 许张惨兮兮:“我那是帮您说好话。” “要你说!以后少说话,多办事。”廖雪峰又给他一拳,看到李威往城中去,急急忙忙上马跟上。许张看着他上马,匆匆忙忙跟上。 太子李名在城头站着,欣赏的看着城外的余战。殿下总算能到城头,虽然看不到大战,但总比什么也看不到的好。 他不用见姜大人,就知道姜大人这些天肯定在寻找他,否则,不会到的快速。 姜大人还在竭力讨好李威,指望英王殿下为自己美言几句时,太子悠然对着雪空道:“这是个不错的官员。” 幽塞,这就安然无事。 在他的身后,岳朝环、岳吉环跟着,随时准备侍候。叫了出来:“大姐,那是大姐回来了。” 太子推敲好半天的李威对岳大姑娘有意,纵然无意呢,岳家的人不是早说出话来,夜里在一起,应该定亲。 太子对着岳朝环和岳吉环轻笑,这两个姑娘,他是决定要了。在避难所里单独陪着,在地窖里更是贴着自己躲避。虽然地窖里还有钱德海在,但太子觉得瓜田李下之嫌疑都出自于他,不能丢下这两个姑娘不管。 而岳朝环、岳吉环,实在美貌。 太子就对城外看去,他很想看到李威和岳大姑娘亲密的行来。却看到李威左有廖雪峰,右有姜大人。岳大姑娘对着一个人亲密的笑,是那个叫王小古的少年。 太子愕然,这算怎么一回事儿? 他还以为好不容易找到李威动心的姑娘,愿意为他做媒呢。 眯起眼,瞅了再瞅,瞅不到李威有半分不自在。也瞅不到岳大姑娘有半分难为情。 反倒是李威神清气爽---这位殿下得偿夙愿,在边城扬刀跃马,哪有精气神不好的。 -- 第82页 反倒是岳大姑娘喜气盈盈---王小古又诉情意,非卿不娶,自然容光焕发。 太子皱皱眉头,把王小古认成插足的那个。他看得出来岳家无意于王家,如果有意,一对少年就要到成亲年纪,不应该早早的定下亲事。 太子还是决定问问李威,如果他喜欢岳大姑娘,王家没有父母命没有媒妁言,连赔偿都不用支付。 眼看李威就要进城,太子对着城下走去。岳朝环、岳吉环紧紧跟随,欣喜于岳繁京平安回来的她们,还知道自己的终身大事已经定下来。 她们只是展露笑容,对着岳繁京伸出手:“大姐,你回来真好。”王小古不能阻挡姐妹相见,退后两步,脑海里转动的还是怎么和岳繁京定亲。 他从小儿就认定,岳繁京是他的。 ------题外话------ 关于更新,仔的原因已注明过。除去工作原因以外,还要加上身体原因,不能拿自己开玩笑。 保底更,仔原定在两千。上架后会尽量多更,万更这事儿,有,就好。没有,也好。感谢月票哒,感谢评价票,感谢打赏,感谢追文,么么哒。 第六十八章 为亲事王小古搜刮枯肠 岳繁京和岳朝环、岳吉环紧紧拥抱,姐妹分开虽然不到两天,却经历的是生死离别。 “大姐,你终于回来了。”岳朝环哭得哽咽难言。岳吉环挤在姐姐们中间,也哭得昏天黑地。 不是边城的姐妹感情深,是如此的生死离别,她们从小就不陌生。 也所以抓阄定夫婿,还是伤到岳繁京。但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关键的时候还是一家人。 姐妹们和气,说明岳繁京受到姐妹关心,王小古应该为岳繁京欣喜,但他心惊肉跳。 王小古不是薄情的人,恰恰相反,青梅竹马占据他的内心,王小古是个长情的人。 可今时今日,直到他和岳繁京定亲以前,他不希望岳繁京和家里一条心。 一个不小心的,就一条心到贵人身边去了,王小古可怎么办。 他不方便拉开三个姑娘,就围着三个姑娘绕圈圈:“朝环,你抱的太紧,压住繁京头发。” “吉环,看你看你,眼泪甩上繁京衣裳,别把鼻涕也甩上来。” 实在太讨人厌,而姐妹们哭了哭,就开始重新欢喜。岳吉环腾出空来,就反唇相讥:“我哭的时候没有鼻涕,纵然有鼻涕也只甩你一脸。” 岳朝环拿帕子掷王小古:“走开,别欺负我妹妹!姐妹行里没有你,你又不是姑娘。” 王小古清清嗓子,面沉如水,负起手的同时挺起脸:“我把繁京接回来,昨天夜里我就出城,” 他把“昨夜”咬的特别重,再道:“好接好送回去,你们让开,这回我看着繁京进家门才能放心。” 岳朝环、岳吉环没有他心眼子重,没听出“昨夜”这时辰对不上。鄙夷着放开岳繁京,是检查过岳繁京无伤无痕,云州的官员在对太子行礼,两姐妹想到她们的职责,要赶去侍候在侧。 岳朝环竖起三根手指:“三两银子的谢钱,大姐给你护送。” 王小古倒吸一口凉气:“好大面皮好大口气,”也抬起三根手指:“三百大钱,把繁京还我。” 冷不防的,岳吉环凑近他,一把扯下他腰上系的香囊,因为过年才戴上图个吉利。香囊里没有钱,但是香囊本身是精致物件。岳吉环招呼岳朝环跑开:“拿银子赎香囊,否则我拿去当铺,当上三两、五两,还要打你的名头儿,当票上写你的名字,以后让当铺追着你讨钱。” 王小古作势要追,岳繁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到太子在。她还不知道太子是太子,但知道岳朝环、岳吉环出现在城门,跟随的是太子。 提前过大年夜的那晚,岳繁京并不为男女载歌载舞而羞愧。但王小古公然的和姐妹们追逐,这里可不是大年夜,岳繁京怕太子对姐妹们观感骤低。 拦上一拦:“别追了,送我回家,你也回家去看看。咱们俩个都出城,家里人岂有不牵挂的?” 王小古的心都在她身上,本就不是真追。不管战胜之后,无数人从家里走出来,到城门上看援兵凑欢呼。他带着岳繁京分开众人去岳家,在路上纠缠再纠缠,磨着岳繁京一声接一声的答应,此生只嫁王小古。 在路上遇到岳爱京陪着郦明先,王小古敷衍岳爱京:“想来你家祖母很着急,你别再闹一出眼泪鼻涕,你去看热闹,我送繁京回家。” 惹得岳爱京也气呼呼:“我哭从不流鼻涕,你才是眼泪鼻涕的闹。” 和王小古擦身而过,对着岳繁京堆堆笑脸。郦明先看他们说话熟络,问道:“这是谁?” “傻子,幽塞有名。”岳爱京毫不犹豫的回答。 岳繁京忍住笑,王小古扮个鬼脸儿,只给岳繁京看。 岳老夫人上了年纪,担忧孙女儿生死不知,几乎没有休息。云州的兵马来得速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这意料之外以前,还要担心城破,家财失人命亡,岳老夫人疲累不堪,听到大胜的消息,出来的就晚。 三个儿子是孝敬的,心痒痒的很想早早去城门,也陪着母亲出门。三个媳妇和岳良菊,跟在后面。 哭声从岳老夫人背后出来,春枝扶着的祁氏面如死灰:“如果见不到大姑娘,我宁可死了。” -- 第83页 大胜,往往不代表每个人都保全。全家的人在哭声带着警惕,凄凉的走出家门。 岳繁京忽然出现在面前,岳老夫人惊的揉着眼睛,不看孙女儿脸面,先看地上有没有影子。 天没有黑,灯笼没有点,再说雪地里的影子不容易看出。岳老夫人战战兢兢:“我的儿,让我摸摸手。” 岳繁京哭了,把整个人依偎到岳老夫人怀里。女眷们都哭了,祁氏更是号啕着扑上来。 硬生生的,把岳繁京夺到自己怀里。摸了手,又摸了脸,祁氏收住眼泪:“你还在,就好。兵荒马乱的,再也不许出城。你快把我吓死了。” 春枝作证:“奶娘哭湿所有的帕子,明天房里的火盆上不够烘的,我拿去厨房烘。” 岳老夫人就闲下来,王小古走上来欠身:“祖母,繁京我接回来了,祖母可以不再担心。” “啥?” 祁氏对敌兵袭城,王小古没送岳繁京至家,这意见已然忘记。岳繁京不在,祁氏哭一声命苦的姑娘,想一想带她出城的是贵人。王小古自称他接回来,宛如从天而降的石头,砸碎一锅好汤。 那汤里的每一滴水,原本写的都贵人贵人。 祁氏火冒三丈:“关你什么事!贵人带出城,贵人送回来。” 王小古对她微笑:“奶娘,你想想,昨夜,我夜里出城,后来找到繁京,我和她呆足半夜哩。” 子时以后都在半夜的范围,一般来说,除去打更的,很少有人计算具体在半夜的哪个时辰。王小古就生生的钻个空子,祁氏听完干瞪眼,结结巴巴道:“你,呆足半夜,你” 风雪的白天都似黑夜,黎明前的钟点确实黑如半夜。祁氏心思上转不过来,脑袋里搅成一团浆糊。 定亲? 不是贵人? 却是王家小爷? 是家里有位讨嫌奶奶的王小爷? 祁氏傻乎乎向岳老夫人救援:“老太太,您看” 兵荒马乱的,岳老夫人也没有记钟点,王小古说完,她也正发呆。她自顾身份,说不出祁氏的原话,那句夜晚同行就要定亲。心里却赞成。 从阅历上看,冰碴子大人的气势天成,岳老夫人早就看好他。主仆十三个人敢于出城迎敌,这是书写的飞将军一流。 这样的能耐,前程不会一般。岳老夫人若不把岳繁京“给他”,“赖上他”,过年都没脸给小儿子上香。 王小古斜刺里杀出,岳老夫人直了眼睛。在心里暗暗气愤,就知道王家要搅和,所以这些年看得到小古是个好孩子,但人往高处走,始终不肯把繁京给他。 小古还是个好孩子,哪怕他这会儿迫切的想要挑明呢。但是现有贵人,再好的孩子也得退后。 岳老夫人轻飘飘道:“哦”扶着儿子和媳妇的手,梦游般的对着城门去了。 装着去看打胜仗的热闹。 姜还是老的辣,王小古搔着头,眼睁睁看着岳老夫人离开,也没有得到准话。 他有心从岳繁京的情意中找补找补,祁氏虎视眈眈在旁。春枝这个丫头,扳着手指认真在算:“昨夜,我们是什么钟点出的门来着,什么钟点到的城门来着” 春枝呆憨,这种个较真。比如她答应去厨房帮忙,今天去不成,一定要和厨房上约好,明儿再来啊。明儿来不成,后儿会来。 王小古劈面喝断:“会几个数,居然还算!”对岳繁京挤眼睛笑笑,往家里走,去对爹娘报平安。 春枝没上过学,十二个时辰还是到岳家学会,她的爹娘平时种地,只知道天黑了天亮了,没有种地以外的才学可教女儿。让这样一打岔,春枝嘟囔:“乱了的,等我重新再算。” 祁氏带着岳繁京回房,絮絮叨叨说她瘦了,恐怕城外风雪大又吹出病,要给她煮药汤添饮食。春枝就此不得闲,跑前跑后的取茶吊子拿药草,往厨房上要热汤水和饽饽。 等她想起来算时辰,如果没有王小古又跑来说“昨夜一起过”这话,说不定是后天还是下个月。 王小古回家,爹娘接住是欢喜的,夸他文武双全、有勇有谋,贵人在时露脸面。王小古气闷闷的,蔫蔫的得冬天霜打的青菜。 王奶奶自以为了解儿子,而岳繁京跟随贵人出城,已尽人皆知。小心地道:“繁京不要你了吗?” 王小古摇头,拖长嗓音:“不是。” 王奶奶大惊:“你有伤?” “不是。” “风雪天冻着了?” “不是。” 王奶奶松口气,唤她的丫头:“知道小爷出城杀敌,灶上就给他煮好汤,取来,他一定是饿着了。” 王老爷也点头,笑道:“定然是这样。” 王小古大摇头:“不是。”垂着脑袋继续沮丧。 王老爷有些恼火:“没有伤,不是病,何必摆出丧气模样。这是过年,祖宗回来看到你,能安心的走吗?” 王小古叹气:“岳家,不承认我半夜出城接回繁京。” “啥?” 王奶奶差点跳起来,用力在桌子上一拍:“全城都作证,廖将军亲自作证,我和你爹知道你出城,赶快去看你,廖将军亲口说的,你是个好样的。怎么,岳家巴结一回贵人,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呢,就眼里没有人了!” 王老爷对妻子的口没遮拦皱眉头:“这次来的真是贵人,你没看到廖将军那殷勤模样。” -- 第84页 王奶奶兴头上最怕有人拦,一定不服气。在这种时候常常忘记她虽管家,王老爷却才是当家人。 瞪着眼睛道:“这可不一定!老爷忘记老姑娘岳良菊遇到的那个,当时云州的大人陪同他来幽塞,吃饭也陪,喝水也陪。后来呢,岳家上当后,往京里一打听,不过如此。” 王奶奶正要说这回的贵人进城,云州的大人可没陪着。城外都说云州兵马到,王奶奶还没有听到,说姜知州亲自率兵。 夫妻没去城门等儿子看热闹,是王小古进城后,见到王家的下人等在城门,让下人回家报信,说他等下回家,让爹娘在家里等着。 第一手儿的消息,王奶奶所以没有。 王小古难过中,没留神也不想和他的娘解释。王老爷见到儿子安全回来,不想和妻子劳神,让王小古好好休息,走去城门看热闹。 他见到知州姜大人,更觉得妻子的话可笑。但是成亲这些年没有改变王奶奶的谈吐见识,王老爷早就学会要想日子安逸,不把他惹急,不理会王奶奶的糊涂观点。 他为自己中举和儿子中举,时常的往云州官学拜会,认得姜大人。上前见礼,听一听内定儿媳岳繁京的事迹---李威夸,姜大人跟着夸,儿子王小古的话浮到王老爷心头。 他抚须附合着赞叹,其实心里想的是,媳妇也算有勇有谋,可不能让糊涂岳家送给贵人。 贵人面前的美人儿多多少,不差繁京这一个。把繁京留在自己家里,不是敢和贵人争,反而做的是好事。 王小古为岳家的态度头疼,王老爷也同样。往常最喜欢官场寒暄的王老爷,难得开小差,嘴里说笑着,心里想着对付岳家。 幽塞很快就解围,没有破城,也没有让困的水米不济。全城喧闹,好似又把大年夜提前。在这个欢笑里,一人一匹马进城,一眼看到王老爷,王老爷没有留神。 直到他把王老爷肩膀一拍,吐着舌头道:“我来的不是时候,城外满地尸首,要不是看到本国的旗帜飘,快吓死我了。” 王老爷回头,得把眼睛张着认上一认:“啊哟,这不是丰年兄吗?年兄,想来你的脾性又发作,不在家过年,千里万里的跑来看我?” 这是王老爷同科中的举子,名叫丰闻。王老爷止步在春闱,丰闻也止步在春闱。王老爷回家教儿子,丰闻跟着老爹进京。 他的爹丰先生,以前是云州官学的先生。家里好容易走了门路,把他弄回京里官学。 丰先生一生儒雅,生下儿子却爱学豪侠。丰闻会几手功夫,爱逛名山大川。他独自跑来幽塞,王老爷不但毫不奇怪,并且沾沾自喜的以为,丰闻特意看望。 闻言,丰闻笑了,怀里掏出一封信,往王老爷手里一塞:“给!我虽不是特意看你,却也为你跑一趟。” 然后就东张西望:“你家在哪里?我下个要去的地方离此十几天脚程,这雪大的,又是过年,我累了,你家里想来有好酒好菜,好好招待我几天。” 王老爷看封皮,是丰先生写来。以丰先生不同于儿子的严谨性子,想来是正经事情,否则犯不着大老远寄信。丰先生在云州的时候,王老爷带着儿子没少请教他,没少送土特产,两家虽没定通家好,却俨然通家好。 把丰闻的手握住:“走,回家吃饱喝足,说京里古记给我听。” 丰闻牵马跟他到王家,王奶奶弄酒弄菜,丰闻吃着,王老爷拆信来看。这一看,他随即起身,对着丰闻深深的作揖:“多谢丰先生,多谢年兄。” 丰先生很喜欢王小古,说他比王老爷才情高,中举得官不在话下。他在京里想到明年就是下一科,幽塞时常战乱,怕王小古分心不能向学。邀请王小古进京攻书,就在京里秋闱,然后赶京里的春闱不用麻烦,到殿试的时候路也熟悉人也熟悉,更是诸事方便。 王老爷感激涕零,他也曾想过让儿子王小古提前进京。 秋闱八月,春闱第二年二月,等放榜后,路远的如幽塞这地方,真正是赶考。 不赶,就要赶不上。 而等赶到京里,科考的原因,京中米就更贵矣。米贵的意思其实是下处也难找。历年里赶考的人,有住到城外道观土地庙里。实在没有地方住,不检点的尼姑庵也能容身。 件件事情,就此变得不方便。 如果王小古提前进京,住的地方提前找好,也免去赶路的焦虑。王老爷没说出口,是他在家里有往来应酬,不能跟去。让王奶奶跟儿子去,又怕她不能约束。 丰先生这封信,有如急时雨。 喊着:“小古,快来给年伯磕头。”王小古不明白的时候,几个头先磕下去。等到他起身看过信,明白了,不高兴离开岳繁京的情绪只在面上打个转儿,就换成兴高采烈。 他要是把繁京也带走,这亲事岂不是稳在手中。 ------题外话------ 错字再改,谢谢票票哒。谢谢打赏哒。 网站貌似整改,评论区看不到了,仔暂时没看到临时性方法,等着。 第六十九章 大家都在谈论岳姑娘的终身大事 王小古的心里只有岳繁京,岳家老夫人钟情于“贵人”和“贵人”就近在咫尺,逼的王小古没办法也要想出办法,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往岳繁京那里打个转儿。 -- 第85页 就让他想出好办法。 王老爷和丰闻高谈阔论,王小古侍立在旁眼珠子乱转。以他的个性,这就要对王老爷提出。但此时不方便请出王老爷。他想了想,却能等到别的机会。 王小古殷勤的倒酒,再倒酒。 这样喝下去的后果,是丰闻先去净手,王老爷第二个出门。王小古有眼力的扶上他的爹,还赚得丰闻的夸赞:“我家老爷子可不是白相中小古,小古是千里挑一的好孩子。” 王老爷面上泛光的去净手,出来,见到儿子还等在门口。扑哧笑道: “你还能不知道我酒量?我没有醉。丰年伯自进京两年头回走动,你应该去陪他。” 手臂让儿子挽上,王老爷说不感动是假的。跟着儿子的脚步走开:“咦,这不是回客厅?” “爹,我有十万火急机密话对你说。”王小古压低嗓音。 王老爷微笑:“是怕进京给你的钱少吗?你放心,穷家富路我还知道。你一个人去,不成。让你母亲跟去照顾你衣食,家现由她管着,她也不会少带上钱。” 王小古仰面看他:“那繁京呢?怎么办?” 王老爷沉吟:“你现在要紧的是中举,拿到官职后,不愁岳家不答应。” “爹!” 王小古的神情骤变,像炸了毛的猫:“不给我繁京,我就不进京!而且明年的秋闱,我也不去了!” 王老爷抬手就给他一巴掌,王小古一缩脖子躲开。退后两步可怜兮兮,鼻翼开始抽动:“贵人现在就在岳家,把繁京留下来等于双手奉送。再说爹你自己说的,找媳妇要知根知底,又要家教全有。你说,你自己说,除去繁京,还有第二个让你中意的吗?你说,你自己说,过了这村还有这店吗?” 王老爷让说中心事,慢慢把手垂下来。 王小古还有后招:“难道指望我进京去,有了官职,然后娶个官家小姐,京里的姑娘?” “断然不行!” 王老爷厉声。 娶妻是人生大事,娶错一回不能重来。王老爷对王奶奶并非满意,谈吐和见识欠缺的这种痛苦,又远非纳妾和睡在青楼能解决。在儿子的亲事上,王老爷早有规划,他相中岳繁京的理由,积累这些年。 岳家老夫人敢把家中姑娘送“贵人”,可想而知,这位南边儿小姐出身的老太太,在女儿和孙女儿们身上用多少功夫。 再想在幽塞找到第二家,那叫空谈。而并不是幽塞别家的姑娘不够伶俐,不够得体,不够人有时候的气派,无可比拟。 娶个官家的姑娘,王老爷更没有想过。有人对他提过,说王小古是全城读书最好,偏偏又生在全城读书最好的王家,幽塞的姑娘配不上,以后定然娶个官家小姐,借着岳家的权势往上好攀登。 王老爷这一辈子,时常为妻子的无知而痛苦。可不愿意再看亲家的脸色而痛苦。 官家的小姐肯下嫁的,一听就有猫腻。说不准还会蔑视公婆、目无丈夫。 不见得王小古遇不到一个又肯下嫁又品格高的,但那是碰运气,王老爷不能拿儿子终身开玩笑。 眼前看着长大的孩子里,还是最钟意岳繁京。 他爽快的答应儿子:“大年初一转眼就到,等我上岳家拜年时,对岳家兄弟好好说说。” “他们若是不肯呢?”王小古要的是万无一失。 王老爷含笑:“你像是有主张,你说说看。只要家里能办到” “带上繁京一起走!”王小古斩钉截铁。 王老爷酒醒一半,张口结舌:“这这,这是拐带” “爹你先到岳家说亲事。我也去拜年,我去让繁京收拾几件衣裳,跟我一起走。只要繁京答应上路,岳家又早知道,就不是拐带。”王小古梗着脖子:“我又不是带着她跑到天涯海角,我是往京里取官职,谁敢说我拐带?” 王老爷哑口无言,最后指着儿子道:“你竟然想到这里,你,唉!我尽力的为你定下亲事,免得你以后官场上多个污名。” 父子俩个回客厅,王老爷和丰闻尽醉。王小古把他们轮流送回睡房,扯上王奶奶,又说了一遍。 王奶奶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我儿子长大成人,想的真周全。”王奶奶的心里也笑得合不拢嘴,带上繁京走,祁氏那老货就要当自己下人,岳家老夫人以后要对自己客气,不然自己嚷出来繁京愿意跟着走,这算岳家的污点。 王小古威胁道:“晚上我爹和你商议,娘你得向着我!” “当然向着你,你娘我和你一样,都打心里喜欢繁京。”王奶奶满口答应。 王小古对外面走,打算这就说动岳繁京。王奶奶操劳招待客人应该是累的,但她精神焕发腰杆挺直,脑海里一遍遍幻想着祁氏终于服软,以后使唤她训斥她,她又能怎么样? 岳繁京独自在房里。 云州的姜大人进城,不住岳家,但奉承二位殿下,在岳家说话。祁氏难得不催促岳繁京往前露脸,而是体谅岳繁京在城外劳累,让她歇息,自己往厨房做好吃的,依然伪称是岳繁京所做。 春枝去了哪里呢? 祁氏喊她负责送菜,让春枝帮着说假话。 在幽塞这种小城里,纵然想深宅大院,也没有地方。王小古径直进来,熟门熟路的找把椅子上坐下,对着岳繁京傻笑。 -- 第86页 “听鞭炮声听迷乎了?”岳繁京见到他,就起来倒茶。 王小古一只手接着,另一只手不让岳繁京走,努嘴儿对身边椅子:“妹妹坐下,有好话儿对你说。” 岳繁京就坐下,原本做针指,取来继续做着。她的手上针线翻飞,绣的是鞋面,图案是蟾宫折桂。 王小古嘿嘿:“这是我的?” “明年你秋闱,给你当贺礼。奶娘已衲好鞋底子,就等我这鞋面绣好,就可以做鞋。”岳繁京头也不抬。 她以为王小古来说话,和平时一样。平时她会撵他读书去,别耽误高中。过年是玩乐的时候,打仗结束后是休息的时候,岳繁京本人也愿意和王小古聊会儿。 衲鞋底活计重,祁氏就接手。王小古明明知道祁氏对他的这好,是有原因的,不是真的相中他,但对接下来要说的话,也信心倍增。 放下茶碗,王小古从没有过的严肃认真:“繁京,我很担心。” 岳繁京一愣,就与他心灵相通:“别担心,我说嫁给你,就一定在祖母面前争取。如果你担心贵人住在我家,我可以对天起誓。” “我不要你对天起誓,我要你,跟我走。”王小古打断她,目光炯炯有神。 “走?也得先定下亲事。”岳繁京悠然。 她没有父母,如果没有奶娘,时常觉得自己这五房并不算个房头。整个岳家才是个家。而今,王小古让她走,她想到的就是成亲,以后的家。 “我爹就来提亲,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祖母不答应,如果祖母还要把你给贵人。如果你反对也没有用,祖母只是要把你给贵人?你怎么办?” 王小古的语气咄咄逼人。 岳繁京花容失色,王小古的话提醒她,确实有这种可能。“我该怎么办?”她低语着。 “你知道我要赶考,我爹已经为我在京里找好下处,我娘陪我去,你也来吧。我爹答应,我娘也巴不得。她说路上有个伴儿,让你不要拒绝。有我在呢,你不用怕。你知道的,我不会负你。” 窗外天色近晚更暗,王小古面上流露的情意,变成此时最好的明烛。 岳繁京相信他,从小就相信他。以前不敢相信,是不知道王家父母的心意。现在公婆欢迎,良人盟誓,身边还随时会有贵人出没,后面跟着祖母几十年执念,岳繁京没有别的选择。 岳繁京的个性,岳家并没有大宅院养她,只是养得娇贵。娇滴滴,还是有的。 要说她娇姑娘一个,她却不能总是依赖祖母。并非不相信祖母,祖母是五个房头的长辈。 奶娘如亲娘,却和王奶奶一流,见识一般。岳繁京的房里算没有出主意的得力人,只能靠自己。 当拿主意的时候,岳繁京并不含糊。就像她举荐自己为李威带路,当时把幽塞安、家人就安放在首位,没有想过她出城后会遇到困难。此时也不必多想,她和冰碴子大人半夜同行,这洗不清。祖母若不放过,岳繁京只能乖乖顺着祖母意思。 “好。” 岳繁京嗓音软软的却又坚定:“哪天动身?” “你还记得云州官学里的丰先生吗?”王小古问道。 青梅竹马意味着两个人的生活彼此相通,岳繁京嫣然:“就是最喜欢你的那个,如今升迁去京里的丰先生?” 王小古点头欢喜:“你还记得他,等咱们到京里,我会对他说。他的儿子丰年伯两个钟点以前到我家,丰先生有信给我,怕我明年赶考上匆忙,让我去京里秋闱。下处由他安排,官学里给我留个位置。爹娘都说好,繁京,你家同意定亲也罢,不定亲也罢,你与我同行的那一天,在我心里,就当咱们是定过亲的。” 岳繁京心里又安稳几分,王小古为前程进京,这是一趟正经的行程,那么她的结局也只能是正经的。 贸然的说离开家,总有忐忑不安。王小古很好,但行程更好,岂不是更加妥当。 岳繁京喜上眉梢:“祖母总说京里好?” “我带着你,还有我娘,咱们要住一年呢。我带着你们好好的逛。啊,呸呸,不止住一年。如果我放的是京官,咱们从此就是京里人。” 王小古说着,对岳繁京起来作个揖,拿腔拿调地道:“姑娘有礼,晚生京中人氏王小古,看看姑娘你也是京中人氏,不然怎么会在这京里遇上,来来来,咱们一见如故,跟我回家去吧。” “贫嘴。” 岳繁京抽出帕子打他,又笑得不能自持。笑着笑着,满心有感动。祖父母一生都想还京,而没有达成。而她,就要由小古陪着还京去了。去不去?当然跟去。 接下来的话,围绕着收拾行李和动身的日子。 王小古大大咧咧:“不许你带很多的衣裳,只带冬天的衣裳。开春的衣裳,路上买。夏天咱们已经到京城,夏天的衣裳路上买。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我爹说的。我爹说穷家富路,那个嗯哼,要给繁京多买漂亮衣裳,银子要多带。” 这种时候多开心,谁会去追究王老爷真说过还是假说过,岳繁京笑盈盈:“只给买衣裳吗?好吃的给不给买?” “给,全给。以后我的银子全给繁京放着,给繁京花。” 王小古说着说着,不贫难过。 幽塞的姑娘们就此躺枪。 “不给秦玉莲吃,看也不许赵明明看。梁梦绣让她眼馋去” -- 第87页 不是所有的时候都维护闺中密友,王小古吹捧岳繁京时贬低别人也不是头一回,岳繁京还是笑着,两个人都感觉幸福极了。 王小古临走的时候,再三的交待:“说好了,不定亲,也跟我走。” 岳繁京边和他玩笑,边寻思,回答他时胸有成竹:“会定亲。” 王小古狐疑地望着她,岳繁京不忍心让他闷闷,柔声道:“如果我对祖母挑明,定亲也随你走,不定亲也随你走,你想啊,祖母只能答应。” 王小古胸口一酸,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岳繁京真心对他,就是他永远的喜悦。 等他说话时,沙哑着嗓子红着眼圈:“繁京,你肯为我和家里生分吗?千万不要,就要走了,咱们也和和气气的道别,可好?” “不生分。不过,该挑明的话,是时候挑明了。”岳繁京的神色透着感伤。 祖母对她好,她知道。可终身大事,是不能含糊的。 这个时候,也有人在谈论终身大事,也与岳繁京有关。 天黑下来,即将晚饭。姜大人、廖将军、岳家的人都退出。让太子和李威歇会儿,见人也是累的。已经约好,晚饭桌上再见。 李威从回城,就没有单独和太子在一起过。抓住这个机会,太子徐徐道:“你喜欢岳家大姑娘吗?” 李威错愕。 太子更错愕:“怎么,我以为你多少是喜欢的,才带她出城?” 李威失笑:“当时没有办法,只碰到她一个愿意出城带路。” 太子不听,坚持地再问:“你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李威心想这话怎么回答呢? 还京姑娘有胆量、有容貌、还有心上人。他回答不喜欢,岂不是把还京姑娘的品格一起贬低。他说喜欢,眼前晃动着岳繁京和王小古对视而笑有情有爱。殿下若是为自己而出手,岂不是棒打鸳鸯祸害人。 他只能对不住她,面前的这是太子,他有执掌生杀的大权,何况是拆散一对鸳鸯。 摇摇头:“当她是个人手使用,没看出有什么好。” 太子哼上一声:“当面撒谎!在城外你们骑在一个马上,搂也搂了,抱也抱了,当我不知道吗?” 李威哭笑不得。 太子离开房里,不是紧急公文就是净手。今天没有紧急公文,他只能净手而出房。 净手能有几分空闲,居然还想到听听自己的古记。可见,在自己没有回城,太子就想过大包大揽。 面对太子犀利眼神,李威无奈:“您亲眼也见到,岳姑娘有心上人。” “不值什么,我让侍卫们问过岳家,岳家从没有相中过王家。” 太子做事情自然不含糊,他不但让侍卫们向辛蒙江等打听在城外的时候,李威对岳大姑娘是什么对待。还早就问过岳家对王家的看法。 太子苦口婆心地劝李威:“高氏已去世数年,你还孤孤单单的,让我时常烦恼。在京里追逐你的人那么多,你没拿正眼看过一个。我作主,把岳家大姑娘给你。” ------题外话------ 以下是小剧场,拿走不谢。 仔:一堆亲妞儿,个个招人喜欢,快把公文章节看过的订了。 读者:看过不订,累觉不爱。 仔:后面全是爱,为了蓝天为了绿地为了小蛮腰,为了这文的长度和推荐,全订了。 以上是作者仔挖空大脑想出来,嗯嗯,不错。 谢谢票票呐。 第七十章 赏赐多多 太子完全出自兄弟间的关心,让李威由衷的感动。但是再感动,他也不能横刀夺爱。 还京姑娘忠心爱国为他带路,却因此惹出来劳燕分飞。李威想自己还是人吗?也把太子殿下置于让人非议的境地。 虽然太子早就查明岳王两家的瓜葛,王小古和岳繁京的情意从本朝的道理上说,无人认承。如果放在内陆城池,还会让人戳穿后背。 李威就把话题转移,而现成的,他确实有件事情要对太子回话。 “我给您看件东西。” 对外面招招手,英王府侍卫副总管田洛进来,双手捧着一个木头匣子。 李威事先道:“这里是首级。” 太子兴致勃勃:“你割了姜戎哪位大将的首级,还带回来?应该是有名的将军。” “他是内陆人,以前在京中供职。”李威语声平稳。 太子觉出什么来,示意田洛打开匣子。田洛这个匣子是回到幽塞城里以后,为呈给殿下的时候美观,现找的一个。在城外的时候,不过拿块布包裹。 这是林中强盗的军师,刘老六的首级。 以前,他不叫刘老六,他另有姓名。因为他在京中供职的地方微妙,李威见到他时,哪怕只有一眼,他的名字也脱口在心里。太子看上一看,那名字也浮现出来。 当今有三位皇子长大成人,一位是太子殿下,中宫早亡。一位三殿下李陵,宜妃所出,宜妃早已失宠。一位是九殿下,今年只得九岁。 化名刘老六的这位,是三殿下李陵的人。 李威慢慢的说着:“林中强盗称他为军师,我本想抓几个活的回来,不过兵力悬殊。” 太子对他勾起一个笑容,虽然淡,但表示充分理解李威主仆十三个人出城,还带着个不会功夫的姑娘办事,自有他的艰难。 -- 第88页 正要说活口以后再抓,证据并不难拿。李威的话又响起:“回城后我问廖雪峰,他手里俘虏的有林中强盗。” 太子听完,并没有寻求答案的迫切,反而,带出三分懒洋洋。三殿下李陵与太子的隔阂,早就存在。太子慢慢腾腾地道:“你杀了他,反而省事。查出来又怎么样?查不出来又怎么样?” “是啊。” 李威知道太子的意思,带着笑回他。 太子眼前闪现出三殿下李陵的面容,他和太子都肖似皇帝,清俊而贵气。要说不同,那就是太子的威仪比李陵重,李陵的神气里带着展不开。 太子早年亡母,此后被当成储君培养,地位已成,纵然不如意也在人心,而不在世事。李陵刚记事,高贵妃进宫,宜妃就失宠。此后宜妃疯疯癫癫的独居,高贵妃虽没有孩子,却由当今把丧父丧母的英王世子指给她抚养。李威和太子又相得,李陵一恨就是两个。 太子叹息:“我倒是想动他,却可惜投奔他的那些人。”他都数得出来:“几个状元,几个能臣,我不想动这些人罢了。” “是啊。” 李威带笑。 说李陵没意思,太子话锋一转,又转回岳繁京身上。“你老实说话,到底要不要岳家大姑娘?” 李威失笑:“怎么还没有忘记?”他摆手:“姑娘性子坚韧,您一插手,只怕她受伤害。” 太子对于女人的看法,和李威的差不多。都是女人如花,常在后宅里看花。 一株花,栽在哪里不是栽。英王府的水土,幽塞王家哪能相比?纵然这花移栽的时候蔫了、伤到根茎枝叶了,用心灌溉也就是了。 他定神望来:“你只回答,你喜不喜欢?” 李威愈发的要笑:“她刚刚立功,我能说不喜欢吗?” 太子挑起眉头刚要舒畅,李威对着他连连作揖:“哥哥,我的好哥哥,您千万别让她难过。咱们还是论功行赏,多多赏她东西,让她出嫁以后过得硬气。” 郦明先走进来。 郦小爷对于昨夜有愧于心,他让岳爱京照顾的不错,两个人谈谈说说的,钟点过得挺快。岳爱京对廖雪峰信心满满,对郦明先说等在这里就行,出去乱跑反而打扰。 直到郦明先知道李威轻骑出城,想到自己的职责不是玩,而是护卫太子。岳爱京追着他,跑到太子面前,太子又让他赶紧躲避。 掐指一算李威名声赫赫,郦小爷却好睡了一晚。郦明先一早起来,帮着太子整理往来公文信件,借忙碌以减轻自责。 他手里拿着一封刚到的信进来,就见到李威躬身不断的行礼。 “这是怎么了?” 郦明先握着信也欠身:“威哥如有得罪的地方,请哥哥看在他是功臣,罚在我身上吧。” 太子和李威都笑:“有你什么事儿,还不出去!” “原来是好事儿,那我也想听听。”郦明先凑上来。把信给太子:“京里来的。”再就支着耳朵的架势侍立不走。 太子拆信看,见都不重要。放到一旁,对郦明先道:“你歪理多,我正用得着你。” 郦明先连连点头:“请吩咐。”忘记太子原话其实取笑他。 太子手指李威:“明先,你说可气不可气?他在京里的时候,哪怕眼前万花筒,也从来不看。在幽塞居然肯照顾岳家的姑娘,” 李威笑着分辨:“不是照顾,” 太子板起脸:“闭嘴,听我说完。” 郦明先挺胸腆肚:“闭嘴,听哥哥说完。”太子没有表露身份,他们的称呼没变。 太子忍住笑:“我有心把岳大姑娘给他,他却不领情。说什么人家有心上人。岳大姑娘哪有定亲?” 郦明先狐假虎威,把李威一通教训:“怎么不学学哥哥和我?哥哥怜香惜玉,我就惜玉怜香。哥哥打算收岳家两位姑娘,我呢,就把爱京终身揽在身上。说,为什么不要岳家大姑娘?知道你嫌弃岳家身份低,纳妾不用太讲究。” 李威哈哈笑了:“你小心,我刚说过岳大姑娘性子与别的姑娘不同,让她听到,拿扫帚把你扫出门。” 太子佯怒:“听听,分明喜欢,却还顾忌什么!” 李威对着他又作揖:“成全他们吧,岳姑娘喜欢王家小子。王家小子为她出城,为她耍无赖。我已经答应他们是一对人。” “答应了?” 郦明先泄气:“那还说什么。”他手边公文还没有整理完,嘟囔着往外面走:“拱手相让有什么办法。” “先站着。” 李威叫住他,他不方便说太子,似笑非笑问郦明先:“你打算怎么对岳家提亲?要知道你报出姓郦,我是岳家,很容易就猜出你身份。江南郦家,谁人不知?纵然岳家姑娘当妾,岳家也是肯的。而幽塞的姑娘也是肯的。你还没有成亲,就预先收十七八个妾。回京怎么见你岳家?” 太子撇嘴:“我不要你敲打,我是规矩的纳妾,不会草草,也不会事先告诉岳家我是谁。” 预收十七八个妾这话,一听就说给自己听。 郦明先扮个鬼脸也道:“姓郦的人多了去,我额头上没有字,怎见得我就是江南郦家的人。我啊,央请人说媒,你家的廖将军最合适。岳家要同意爱京给我做妾,一切好说。要是不同意爱京给我做妾,将来她让人非议名声嫁不出去,我远在京里又有什么办法?” -- 第89页 双手摊开抖几抖,郦明先走出房。 李威无话可说,岳家有人来请用晚饭,和太子起身,叫上郦明先,对着吃饭的地方走去。 刚看到门,岳朝环、岳吉环盈盈出迎。岳爱京也笑眯眯的出来。李威敢打包票,还京姑娘不在。进去,果然还有一个岳姑娘望京,再没有别的姑娘。 祁氏欢天喜地迎上来:“我家姑娘做完拿手菜,就回去休息。她跟着大人出城那么久,能不累吗?我不敢喊她。想来大人们知道,也要体谅。” 太子对李威似笑非笑,心想你不肯纳她,她躲起来不见你。郦明先顺着太子眼光,也来欺负下李威,在耳边低语:“莫不是从此与你避嫌?”让李威捶了一记:“坐下吃饭。” 香枝送菜,李威吃了很多。忽然想到还京姑娘的淘气,挟大料卷饼给自己吃,独自忍俊不禁。初心祝福她和王家的小子和美,现在愿王家小子自求多福。 饭后,姜大人和城中的乡绅陪着太子说话,不敢到夜深,散去以后,李威从容和太子商议本次战役的赏赐。 “适才听本地乡绅说,幽塞城里给布衣的最高赏赐,不过一百两。这个好做什么。” 李威不满。 一百两? 买花戴都不够吧,这是英王殿下独家的眼光。 太子故意道:“一百两就不少,适才本地乡绅也说,本地的雇工,每月一两银子的都是人才。粮油米菜的价格,比京里降低几倍。一百两,抵得上京里数百两。” 李威知道太子数落他,嘴里说不要,却又表关心。此种嘲笑,李威无动于衷:“我添二百两给她添嫁妆,交给廖雪峰就说衙门赏的,请您不要说破。” 太子忍无可忍:“这不像你!你提升幽塞衙门赏银,让廖雪峰顶着也就算了。人家帮你立功,让你回京有吹嘘的本钱,你光明正大的赏下来,难道她会不要?” 李威随口道:“还说不准她就不要。”见太子瞪他,李威解释道:“晚上吃饭的时候您也看到,她的奶娘一口一个出城辛苦,她的祖母虽没有露骨话,却频频暗示我,大姑娘品行过人。这种情况下,我公然赏她钱,她和小王岂不多心?” “这是什么鬼话!”太子隐隐地生气:“你还是你吗?你的赏赐,有谁敢不接?要我说,你有心就对她负责,没有心就别东想西想。” 李威在他的注视下摸摸鼻子,本来心里没有多余话,忽然有一个想法升起。 还京姑娘不要自己负责,只会把她吓破胆子。 太子见他不回话,愈发的恼怒,骂道:“出城是虎胆,回城变鼠胆。一个痴心妄想的小子也能把你吓跑。要不是你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我坐着看雪也不给你上心。” 李威低下头,心想郎有情妾有意,不是痴心妄想。 太子气上一会儿,怒道:“我也赏她二百两,你过明路吧。岂有此理,关怀人倒要缩头缩尾的,成何体统!” 差点就骂李威丢干净皇家体面,李威及时的道谢,满面的笑把太子的话挡回。 岳朝环、岳吉环在房外请问就寝,太子把李威撵走,让两个姑娘进来侍候。 睡下来,太子睡不着。仔细想想李威在情爱上,一直没囊气。 高家的嫡女胎里带病,在她短暂的一生里,夏天都没有出过房门吹过几回风,冬天更是药汁焙着。 高家好身子骨儿的嫡女也有几个,只因为高王妃的父亲是家主,强行把病女嫁给李威。 李威耳目再不聪敏,不至于成亲那天还不知道。换成别人,只怕拒迎花轿,除非高家另外换人。 结果他忍了,而高王妃当晚太过欢喜,大半夜的都在晕。不但洞房花烛别指望,李威一夜请医生陪医生看熬药没有睡。 太子所以有那句话:“不是你身边没人,我才不管。”却一个王家的小子就让李威却步,太子越想这个人真讨厌。因为对一个人有好感,远非想像中那么容易。 太子身边围绕的女子不会少,但他看顺眼的,觉得可以先接近再亲近的,寥寥无几。 正因为接近他们的女子太多,所以太子心如明镜。李威对岳大姑娘完全可以动心,只是他不肯,别人干着急无用。 “岂有此理!” 太子临睡前还这样说。 “伍百两银子?” 岳繁京乐陶陶:“奶娘,你不会听错吧?幽塞从来没有这么重的赏赐。”这个数目,可以置田产办宅院,在幽塞这种小城里舒服的度日。 祁氏也乐:“哪有听错,我还特意问明白。衙门赏赐一百两这是旧例,家里住的三位大人,最有身份的那位赏赐二百两,冰碴子大人赏赐二百两。” 岳繁京窘迫:“呃,以后别叫他冰碴子大人,人家为幽塞不惜性命,这是热血。” “那叫他什么?郦小爷好说话,问他姓什么就回答。那两位大人可就难了。全城的人在他们面前大气也不敢喘,问廖将军又不肯说。好容易姜大人到了,王老爷以为他脸面大,向姜大人打听,你猜怎么着?只得到姜大人两个字。” 祁氏笑容满面:“姜大人说,噤声!” 祁氏不讨厌王老爷,一个是男一个是女,一个地位高一个地位低,又不在一个家里,没有发生矛盾的地方。但是她讨厌王奶奶。王小古纠缠岳繁京,导致岳繁京心里没有贵人。祁氏就把王老爷一起讨厌进来,赶紧看个笑话。 -- 第90页 今天,是大年初一。 是祁氏的家人、春枝的家人,及家在幽塞的岳家下人们,他们的家人前来请安的日子。 祁氏所以没去厨房奉承贵人,坐在这里等家里人来,就好带着他们去上房拜年。 这个日子也是王小古说过的,王老爷前来提亲的日子。 岳繁京犯难,奶娘这几天格外不喜欢王家,对她说自己跟随王小古进京,她会不会一哭二闹,拿着剪刀上王家。 如果私下里走,岳繁京才不会。 她还要强迫祖母答应亲事,而聘则为妻奔为妾,她也知道。 祁氏不笑的时候,岳繁京吞吞吐吐地开口:“奶娘,我要进京去了。” 祁氏自顾自做着活计,是岳繁京下一年的衣裳:“你要是肯和姑娘们一起到贵人面前,哪怕只站一站,他们想到你出城有功,必然高看。带你进京去,那还用说吗?” “奶娘,小古说带我进京。”岳繁京堆笑。 祁氏一针扎到手指头上,顿时冒出一串血珠子。她吸着凉气:“疼,哎呦我的娘啊,你说啥?” 她转脸看来,额头上青筋鼓鼓的跳动着。 ------题外话------ 先检查了一遍,希望没有错字了。有时候,码完字后眼神若老花。 傍晚黄昏雨,淅淅如乐声。高楼有风,蚊子也叮仔一口,莫不是下雨外面没有人可叮? 新文新时期,追文的亲还不多。但是推荐票子、月票、打赏,都是要的。都是不能忘记的。 钦此。 第七十一章 王家悍然的求亲 岳繁京陪着笑脸,拿出常备的药给祁氏。祁氏呆怔还没有缓和,把药夺走放下,直眉瞪眼再问:“姑娘刚才说的啥?” “奶娘,王家在京里有人,让小古提前上京。在京里读书,在京里科考。小古读书你知道,全城有名,在云州也有名。他说放京官,从此不回来。让我跟去。”岳繁京硬着头皮。 祁氏冷笑:“王家在京里有人,你怎么知道不是讨饭的?王小爷读书沾祖宗的名,也就在幽塞能夸口。云州?那么大的城里谁认得王家是老几!放京官?眼前现成的有京官,云州姜大人都巴结,姑娘你现在的不要,作什么信王小爷!老太太让姑娘识文断字,难道不知道科考一年难倒多少人?他凭什么进京就有官?” 祁氏虽没有见识,却有一张利口,把岳繁京精心准备的话驳得干干净净。岳繁京火上来,噘着嘴道:“实话对你说,王老爷今天来提亲。” 祁氏把针线和那瓶其实治跌打损伤的药放下,对着外面飞奔。岳繁京追在后面,哭了:“不管祖母答不答应,就算过明路,给我收拾东西,我要去!” 祁氏顾不得理她,她认定只要老太太不松口,这亲不定,王家就不敢带人走。一口气跑到岳老夫人正房,拜年的人都在这里,见祁氏闯进来都侧目。 大过年的最宜和颜悦色,荀妈妈心里带恼,面上带笑,把祁氏往外面推:“老太太准备的赏银还有,祁妈妈,让你男人儿子在外面吃碗茶,稍后再来拜年吧。” 祁氏把荀妈妈推个趔趄,女眷们惊呼出声,岳老夫人不得不问她:“你有什么话要回?” 祁氏嘴唇哆嗦几下,泪珠滚滚而落,把新年气氛破坏。不但荀妈妈怒了,岳老夫人的丫头全翻脸。但是她们还没有撵人,祁氏自己明白不对,帕子在脸上糊抹着,压抑着哭腔:“老太太,十万火急的话。” 岳老夫人动容,她知道祁氏并非捣乱的人。对拜年的人笑道:“失陪。”让祁氏跟上她进内室。 祁氏一进去就跪下,岳老夫人还没有坐下。荀妈妈跟来侍候,见到也吃惊:“大姑娘病了?” 然后:“呸呸,看我这张嘴,过年不能乱说。” 正要换个措词,祁氏哭道:“我的命快要没有了,王家要把大姑娘拐走。贵人单独赏赐就是二百两,比家里老爷们一年的官银还要多。如今也不摆着冰碴子脸,爱吃大姑娘做的菜,为什么要王家?王家,这是拿刀害我啊” 岳老夫人和荀妈妈一起震惊,荀妈妈瞬间原谅祁氏的无礼,咬牙切齿道:“这万万不能!” 岳老夫人结结巴巴:“这话是谁说的?” “大姑娘亲口对我说,王家今天来提亲,您答应她也要走,不答应她也要走。老太太,救我!”祁氏号啕大哭。 不管房外的人听到有多诧异,岳老夫人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房外有人请:“母亲,我有话进来说。”是岳大老爷的声音。 祁氏对着岳老夫人磕头如捣蒜,岳老夫人面上顿时苍老,这一击狠狠的让她没有任何周全,慌乱而迫切地道:“进来。” 岳居功进来,也差点吓倒:“祁妈妈,这是过年,你是老人怎么敢败全家的兴头!” 祁氏理智稍回,用帕子堵住嘴,泪水扑簌簌下,人瘫软在地。岳居功不好亲手扶个妇人,对荀妈妈看去,却见到荀妈妈垂泪。岳居功面如土色:“母亲,家里出了什么大事?” 岳老夫人也滴泪:“你别管,先说你进来做什么。” 岳居功笑上一笑:“倒是件喜事,王家刚才来拜年,对说我向繁京求亲。” “打出去!” 祁氏咆哮,狰狞的眉眼宛如恶魔。 岳居功腿一软,差点也坐地上。扶着椅子站起来,岳居功心有余悸:“这这,祁妈妈你怎么如此之凶?这不像话,太不像话。” -- 第91页 岳居功不是有威严的人,气愤之下只有这句。 岳老夫人定定神:“你怎么回的王家?” 岳居功笑道:“自然要问过母亲,王老爷现在外面等回话,等着给母亲拜年。” 祁氏一阵风般的往外面冲,荀妈妈手疾眼快,把她抱住摁到椅子上。 岳居功再呆,也知道房里的别扭与王家有关。见母亲泪眼婆娑,忙道:“我没有答应他,真的,我没有答应他。” 郦明先还没有拜托廖雪峰向岳居功求爱京姑娘为妾,太子也没有让人知会二老爷岳行前,他纳岳朝环、岳吉环。但是给岳繁京的赏赐出来,两位贵人出手各是二百两。还有姜大人对二殿下百般巴结,恨不能端茶倒水当小厮。 岳居功再呆,也看到家中姑娘们有前程。从岳繁京和冰碴子大人出城来看,大侄女儿攀附贵人的可能性为高。 事争从权,幽塞的姑娘其实不在乎与男人同行过夜的名声。但岳家得为岳繁京打算,岳居功也想得到男女出行,贵人多少要有些表示。 岳居功原本想的,是试探下冰碴子大人。如果他不答应。那就以“瓜田李下有嫌疑”为名,赖上冰碴子大人。跟着您出去的,您总得帮把手儿。好歹,为繁京寻一门在京里的亲事。 这个应该不难。 王老爷来求亲,岳居功自然不肯给准话。而岳老夫人还在,岳居功也不能给准话。 此时,祁氏发狠,岳老夫人伤心,岳居功暗道幸好,自己几十年否定母亲的“还京”执念,这回却和母亲一条心。 “母亲,我这就出去把王家回了。”岳居功讨好的道。 岳老夫人点点头,外面又进来一个人。新年的衣裳衬出眉眼精致,肌肤如玉。岳繁京进来跪下:“祖母,请您答应我和小古定亲。” “你,好糊涂啊!” 岳老夫人手点着她,不住的摇头。 岳繁京仰起脸:“祖母,您答应就好。不答应,这也算回过您。小古不日就要进京,我已决定随他同行。” 重重的磕头,岳繁京哭道:“自父母没了,全仗祖母抚养教导,如今违背祖母心意,但请祖母放心,他日夫妻和美而归,祖母见到欢欢喜喜,也就不辜负祖母。” 岳居功惊的眼珠子发直,祁氏干脆往后一倒打算晕,还没有晕呢,外面又来一个当事人。 王小古知道他的爹求亲,他担心事情不成,随后跟来。他文武双全,虽不是一流高手,几个丫头拦不住他。王小古问过岳繁京刚刚进去,说什么就能猜到。硬闯进来,和岳繁京并排跪在一起,恳切地道:“我知道祖母只要贵人,怎见得我以后不是贵人?祖母还记得云州官学的丰先生吗?他如今在京里,想到幽塞战乱我无法读书,为我准备好下处和先生,命我进京备考。请祖母放心,我不是拐带繁京,我是正式求亲。” 丫头们拦不住王小古,但也追着他进来。王老爷见儿子硬闯,有了灵感,得,他也进来。 王小古说完,王老爷走上前深深行礼:“老太太,您是看着我长大,再就看着小古长大,我家,您说得出来不放心吗?这也是您的孙女儿,我家才不惜什么求到手。您想,是不是?” 事情到这个份上,岳繁京觉得差不多了,按她盘算的,祖母应该顺水推舟的答应,给她自己台阶下,也让大家都好过。 岳老夫人目光茫然,紧抿嘴唇一言不发。 片刻,王小古机灵的道:“不反对就是答应,多谢祖母成全。”拉着岳繁京双双磕头,生怕岳老夫人拒绝,带上王老爷,什么样的速度进来,什么样的速度出去。 王老爷还没有明白过来,让儿子带着跑,气喘吁吁到门外,才把王小古甩开:“你得让我把求亲礼奉上吧。” 王小古强装神气活现:“已经礼成,爹呀,礼物反正摆岳家了,岳家自己会收。” 底气只到这里,接下来他着急慌忙:“您别拜年了,赶紧给我收拾东西,我明天就走。” 王老爷明白过来:“你是怕岳家把求亲礼送回来吧?” “回去让我娘拒收,实在不行,让我娘来吵闹,收礼容易,退回来难!我担心的是繁京让他们说动,爹呀,我得赶紧把繁京带走。我明天就上路,明天就走!” 王小古在雪地里跳脚。 王老爷笑了笑:“以我看,不如你还是往各家拜年,张扬你已定亲。” 王小古撒丫子就跑:“这就去。” 岳家发生的事情,比如厨房里有人拌嘴,消息没到正房,太子就已知道。 他们住在这里,自然把这方圆的动静查到事无巨细。 太子张大嘴:“啊?” 李威忍住笑:“幸好,没有丢这个人。”还京姑娘的心里,只有小王。 太子火冒三丈:“不识抬举!” 李威含笑:“这说不到吧,凡事有先来后到,小王和大姑娘青梅竹马。” “那你们还浴血奋战呢。”太子抢白过,悻悻道:“算了吧,可见她没有福气。” 消息传开来,春枝白了脸。过年厨房上忙,春枝又在厨房上帮忙。忽然就没有力气,对管厨房的赵妈妈道:“我头痛,我回去歇会。”赵妈妈喜欢她,岳家的下人有限,一个萝卜一个坑,春枝因在五房里是闲人,是厨房最有力帮手。 打开蒸笼,拿四个热点心出来。春枝推辞:“太多。”赵妈妈小声道:“你娘老子,你弟,今天不来?老太太过年给赏钱呢。” -- 第92页 春枝接在手里就更难过,回房去放下点心,双手捂脸就开始哭。大姑娘跟随王家小爷进京,春枝的活计也就到头。赵妈妈虽疼她,但会把春枝要到厨房上帮工吗? 她该怎么办? 她现在恨自己平时没好好学针指,有空尽消磨在厨房,来不来得及? 正哭着,外面有人喊:“春枝在吗?你娘老子来了。” 春枝的爹娘进来,后面跟着个七、八岁孩子。春枝把点心分给他们,春枝的娘就此看到女儿泪眼:“受气了?” 春枝再擦两把:“没有。” 春枝的爹叹气道:“受气你也要忍着,大姑娘对你好,祁妈妈也对你好,你是五房的人,别人的话不要听。” 春枝就把原因说出来:“没什么,我回家种地去,我虽针指不好,也能绣个帕子卖。” 春枝的爹迟疑:“要不,你去别家帮工?” 春枝的娘打断:“不行。别家没有岳家慈善,春枝大了,万一遇到不好的主家,不好的管家,把她糟蹋了。” 这就是春枝喜欢岳家的主要原因,没活也找活干的原因。岳家没有污七八糟事,上上下下都透着和气。 一家人左商议不行,右商议不行,春枝的爹最早想起:“春枝,我问你,大姑娘上京,谁在路上侍候?” “啊呀,我没想过。”春枝低头:“是啊,大姑娘上路,我不去,王家的人会侍候她吗?” 春枝的娘摇头:“那肯定不,刚过门的媳妇都受欺,手里没有自己的人,怎么行?” 春枝乐了:“我想起来了,祁妈妈说她和我都是姑娘的陪嫁,就像荀妈妈那种,陪嫁是辞不得的。” “那你,也跟去?”春枝的爹娘舍不得。弟弟却笑:“好啊好啊,姐姐还京。” 小小的孩子也学会岳老夫人的话。 春枝昂头:“我跟去!祁妈妈常说王家奶奶性子不好,其实她不说,我也看出来。我若不跟去,姑娘怎么办?”她重新快乐,想到爹娘来的目的,是给老太太拜年,送家中特产,再领赏钱。 催促道:“咱们去上房。” 春枝的娘提醒她:“祁妈妈说你陪嫁,大姑娘说了没有?” 春枝主意拿定:“大姑娘不要我,我也跟去。”手里本来摸着个布包,这就放下去:“我出来帮工这几年,家里置办一匹马,耕地省力很多。暂时的,不愁衣食。这半年我攒的月钱,我自己留下。大姑娘不要我,我自己跟着,路上买吃喝。” 一家人给岳老夫人拜年,岳老夫人心情不好没有见,不过和往年一样,因春枝是贴身丫头,给出八百钱的大赏封。春枝的爹娘也交给春枝:“你收好,真要跟去,路上拿着用。” 春枝送走他们,也不去厨房帮忙。岳繁京处有姑娘们来说话,也打听王家求亲是不是真的。春枝侍候茶水点心,再就悄悄收拾衣裳。等到晚上,她已经把包袱备好。三件单衣同时当里衣,再带一个薄袄,一个厚袄,一条薄裙,一条厚裙,两双鞋袜,四两左右的碎银,自觉得可以走遍天下。 当天,祁氏要把定亲礼送还,岳居功亲眼看到王家父子态度坚定,觉得撕不开脸面。岳老夫人一言不发,没有人知道她怎么想,也就没有人助长祁氏。 祁氏只能做两手准备,她的丈夫儿子来拜年,祁氏面对他们哭诉一回。祁氏的丈夫张大一如既往的木讷,劝祁氏王家也不错,让祁氏骂了又骂,也不回话。 最后也定下来,祁氏一家全跟去,如果路上王家变卦,或者对岳繁京不好,还可以保护岳繁京返回。 李威很凑趣,赏赐本来上报到云州,再往上报一层,一般出正月发下来都算飞快,二位殿下的赏赐是一起发放。他怕岳繁京上路拿不到,先行掏腰包垫付,第二天年初二,伍百两银子就到岳繁京手里。 岳繁京抱着银子见祖母,请祖母留用。岳老夫人睡在床上不见她,荀妈妈说她上路用钱,让岳繁京不必留下。 岳繁京回房,给祁氏留下伍拾两,给春枝留十两。祁氏和春枝告诉她,愿意跟她上路。岳繁京为难路上使用王家人手的不便,到此也就消除。 春枝告假,说回家打声招呼,岳繁京放她一天假。春枝揣着十两银子,肉疼的雇辆熟悉的车回家。把银子往桌子一放,郑重地道:“爹,娘,弟,盘缠足够,你们也跟我上路吧。祁妈妈说了,万一王家对待上不好,咱们回来。回来的路上人少了,可不安全。” ------题外话------ 群号:461909163,群名:淼仔之群。有空来玩。 第七十二章 繁京还京 岳繁京得到的是银票,春枝一整张的放下来。春枝的娘和弟弟看稀罕:“啧啧,这就是银票,这纸拿去银庄就换钱?”伸出手想摸,却又不敢。春枝的娘把儿子手打开:“别弄脏了,这多好看啊。” 春枝的爹也半天移不开眼睛,闷头抽一袋烟,决定了:“全家都上路,春枝娘,你把家里的面和了,多烤干饼,少蒸馒头。干饼在路上能放,最好能吃到京里。” 春枝的弟弟拍手:“好好,我也还京。” 春枝娘激动的拿衣角擦眼泪:“他爹,咱们吃到京里,回来吃啥?” “回来再重新蒸呗,京里有人家吗?有就行,借个锅灶,买面来自己蒸。”春枝的爹想好了,回答的有模有样。 -- 第93页 一家人包括春枝都认为十两银子是大钱,足够进京再回来。他们确实不会算账,从没有出过远门的人就是这样。而春枝因是贴身丫头,在岳家的月钱每月五百钱。十两银子,是春枝一年多的工钱。所以,还能不够进京的? 春枝的爹也有后着:“我路上还可以打零工,春枝娘你可以帮人洗衣裳缝补。” 春枝的弟弟捧出一把旧弓箭:“爹,你还可以打猎有肉吃。” 春枝的爹弓箭不怎么好,所以家里在春枝没帮工以前,日子过得紧巴巴。 把春枝送出去帮工,也是没有办法。没有想到春枝能侍候岳繁京,岳繁京对她好,祁氏虽嘴碎心也好。春枝的爹道:“主仆一回,春枝又跟去,春枝娘,咱们应该送送。” 春枝的弟弟没有人带,自然也是带上路。 春枝的娘就去和面,春枝帮忙,春枝的弟弟帮忙烧火。春枝的娘道:“幸好冬天上路,农闲。” 春枝迟疑:“只怕你们回来时,已是夏天。” 春枝的爹收起烟袋:“我去看看你堂叔,如果春天咱们不回来,让他帮忙先种上。收成下来,该分他多少就分他。再买两袋子面回来,家里的面不够吃到京里。” 春枝在家里帮了一天忙,晚上回去。怕岳繁京和祁氏误会,她让爹娘跟去要花费岳繁京的银钱,只字不提。 幽塞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王家小古初六进京赶考,人家在京里找好门路,有吃有住包他中举。并且,把岳繁京带上。 亲戚知己都赶去辞行并且问真相,王老爷满面红光一一应承。在心里哭笑不得,王小古着急进京,一天能拜年十几家,回家后就闹腾不停,家里只能答应他。 而岳家还是没有回话,但是有王奶奶的泼辣摆着,岳家也没有人送回求亲礼。 自然,王家不敢再送定亲礼,王老爷心里遗憾,这是他唯一的儿子,没有风光定亲像少些什么。他打算小儿女上路后,就把这礼补上。岳家想反对,事实已成。 岳老夫人一直没有回话,也不肯出来见人。临行的前一天,祁氏来见。 “老太太,您真的就这样让大姑娘跟去?不是我嫌路远,如果王家小爷已是官儿,再远我也把大姑娘送去。我男人我儿子已说好,丢下地给邻居种,他们跟去。但是,老太太,你就一个字也不反对?” 祁氏说话的时候,岳良菊跟进来。 岳老夫人看看憔悴的女儿,她没有遇到良人,总是自己的错误。再看看几天里已精神不济的祁氏,她对岳繁京的好,也算难得。 她觉得岳良菊应该听听,而祁氏也可以心里有数。扶着岳良菊坐起,慢慢地说着。 “小古是个好孩子,他爹也不错。我不放心的,是两件。一个是王家的媳妇,另一个是这世上的事情。” 祁氏和岳良菊都听不懂。 王奶奶为人性格尖刺刻薄全有,不放心应该。这世上的事情又怎么了? “京里是个什么地方?繁花如锦呐。说不好花迷人眼,人见花迷。小古若是高中,王家的媳妇只怕变心。” 岳老夫人自己人往高处走,想想别人也可以。 祁氏面色剧变:“那,咱们把大姑娘关起来?”她试探的道。 “大姑娘了,关不住。再说家有贵人,折腾的不成样子,别把朝环她们也连累。她要去,就让她去吧。如果我答应,就媒妁有言,长辈有命,我宁可死了也万万不能。” 岳良菊动了动嘴唇,没有说出来。 岳老夫人看到,对女儿又爱又怜:“我知道你恨过,如果当年那人要你同行,我放你跟去,说不定你已儿女成群。” 岳良菊心头一酸,把面容贴到母亲肩上:“我哪也不去,他,有妻啊。”幸好没去,对这事岳良菊早就转过性子。 岳老夫人不屑:“他若是皇亲国戚,纵然有妻,我也把你送给他!”只可惜,不过是个一般世家公子,还满肚子的花花肠子。 这些是岳家在那人进京后,打听到的。那人没有带走岳良菊,却在半路上带另一个民女进京。好歹,算他没有空走一趟。只苦了岳良菊,虽黄花不改,却背负骂名这些年。 “祁妈妈,日久才见人心,你对繁京是真心的。我知道繁京和你说过,将来为你养老。我再对你说一遍,如果王家对繁京好,你就在王家养老。如果繁京后来转回,让你男人和儿子都不要种地,到家里来帮工吧,岳家为你养老!” 祁氏没有第一时间感谢她,而是酸苦莫名:“我对不起你,我没有劝住大姑娘,我对不起五老爷五奶奶,” 岳老夫人让她不要说下去:“孩子大了,管不住了。让她去吧,你给我守好她,别让她吃亏。不好,就回来。我可没有答应亲事,回来,依然是大姑娘,谁敢说她让退亲事?” 祁氏和岳良菊心头同时闪过话,王家这几天满城宣扬,岳家自说自话能有用? 岳老夫人看在眼中,知道女儿和祁氏都在作茧自缚里。 名声。 换成在内陆热闹城池,或许缚死人。 在幽塞这种小城,名声排在安宁之后。岳家让骂这几十年,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贵人进城,廖将军依然往岳家里送。为什么?王老爷求亲说的话,最合岳老夫人心意。 “这不是老太太您的孙女儿,我家才也不会固执求娶。” -- 第94页 人老,愈清明。 岳老夫人对自己有底气,家有贵人和三个孙女儿说笑,让她更有底气。繁京只要还是完壁,以她的美貌,以五房留下的家产,不愁找不到女婿。 如果岳朝环、岳吉环、岳爱京真的承贵人青眼,岳老夫人不信冰碴子大人坐视不管。 说到底,繁京为冰碴子大人立下大功。 岳老夫人是京里住过的官夫人,虽然是小官夫人,但深知道贵人们回去后的吹嘘,是重要的脸面。 繁京真的遇人不淑,冰碴子大人那里可以求求。 这是繁京自己挣来的功劳,她在亲事上要任性一回,岳老夫人忙于招待贵人也实在没精力,由得她去一回吧。 侥幸真的在京里住下,繁京倒成家中第一个还京的人。 所以这亲事的媒妁之言和长辈之命,不成事实,就别指望岳老夫人答应。给孙女儿留条后路,这就是岳老夫人几天里足不出房,也不见岳繁京的原因。 有人要说,难道不担心王小古变心,把岳繁京骗了? 岳老夫人才不担心,王小古哪怕当上高官,王家还是邻居,他王家跑不掉。王小古的真情真意,年老人也看得真实。不过,这与留条老太太认为的后路,是两回事情。 岳老夫人没有发现她不答应的原因,其实是让家有贵人闹的。反正,她不答应。 岳老夫人循循叮嘱:“家里虽抽不出人手,我也把宋六给你。” 祁氏眼含热泪:“多谢老太太疼大姑娘。” 宋六管着岳家所有的铺面田产和采买,是个人精子。有他在,又是岳繁京的一层保险。而岳家一个萝卜一个坑,能把宋六抽出来,已是岳老夫人最大的慈爱。 而虽有宋六,祁氏也是最大的关键。 “你给我看好姑娘,可不能做下什么事情。还有回头路走。她还小,进京路不过三个月半年,认清王家再回来,明年寻亲事也没什么。” 祁氏斩钉截铁:“我有一口气,不离开姑娘一步。我要是一头倒下起不来,也倒在姑娘回来以后。” 岳良菊颦眉头,母亲也好,祁氏也好,说来说去都不吉利,句句认为王家会变心。 王小古? 人又实在书也多念,怎么会变心呢? 祁氏回房去,心里安定很多。房里热闹非凡,秦玉莲等人来送行,羡慕岳繁京能进京。 大家开玩笑:“等你站稳脚根,我们就去看你。” 岳繁京满口答应。 第二天一早起来,往岳老夫人面前辞行。岳老夫人还是不见她,荀妈妈和岳良菊送出来,荀妈妈道:“姑娘只管走吧,等在京里过得好,写封信回来,老太太自然喜欢。” 岳繁京谢过她,目光幽幽地道:“等我在京里住下,就请祖母过去。” “那敢情好啊,老太太盼这一天,可盼了一辈子。”荀妈妈感慨万千。大姑娘,如今要还京了。 岳良菊捧上一小包银子:“繁京,好孩子,你的人手不多,但千万别让王家欺负了。有不如意写信回来,我去王家骂到他祖坟不冒烟。” 岳繁京谢过她,掂量银子时,推回去不要:“姑母,我刚得伍百两,我不缺钱。” 岳良菊还是塞给她:“我的私房没用完,你拿着吧。到路上不够用了,可找谁去呢?” 祁氏跟在后面,让春枝收到包袱里。 走出这小小的院落,迎面一道光芒万丈。昏暗雪天里,冰碴子大人立于树下,一身简单的青袄,让他衬出光彩无数。 他含笑,招了招手。 岳繁京不由自主地过去,拜下来:“您送我?” “我难得出来一趟,幽塞的苦处总得解解,才放心回去。不见得你先走,就先于我进京。如我先进京,我会照顾你。如我晚进京,你有难处到有司衙门报辛蒙江的名字。” 把衙门的地址说出来,让岳繁京背下来。 李威没有说自己是谁,因为太子殿下还没有露真容。他也不用问岳繁京进京后可能住在哪里,岳繁京自己还不知道。而英王只要回京,一查就知道她的住处。 岳繁京感觉暖暖的,前路有熟人的感觉真好。两个人的关系又一回拉近,岳繁京倾心相告:“我不在家,请善待我的妹妹们。” 李威一乐,打趣道:“我还担心你让小王骗了呢。” 岳繁京有些难为情,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话说的不对,像是拿贵人当骗子看。 她不再说话,拜了三拜,重新和岳良菊去大门。 门上,除去岳老夫人以外的全家人都在这里。岳居功和纪氏疼爱的看着她,岳居功叮咛:“冷暖自己留神。”纪氏送上一包银子:“这是六十两,你拿着用。” 岳繁京不肯收。 幽塞是小城,岳家是小城的一般官员,俸禄一年也只得几十两银子。这一包银子,是岳居功一年的俸禄。纪氏硬塞给她。 二老爷岳占先走上来:“这信收好,地址在上面。云州进京的官员虽几年没有往来,但真的有事情总会帮忙。”周氏送上一包银子,也是六十两,又凑到岳繁京耳边:“好孩子,抓阄的事情,你可别记恨。” 岳繁京涨红脸:“婶娘们像亲娘一样对我,别这么说。” 三房也是同样六十两,三奶奶杨氏也陪不是,让岳繁京不要记着抓阄那事。三老爷岳行前送到云州。 -- 第95页 王小古的意思,王家有车。但岳老夫人执意出一辆车,再出一匹马。自己的,用着总趁手。 宋六赶车,岳繁京带着祁氏、春枝上车,全家人恋恋不舍的,跟车送到城门。 岳家三兄弟把王老爷和王小古狠狠的交待:“欺负我家姑娘,几辈子的交情就完了。” 王老爷看到他们心情舒畅,虽然没定亲,这全家人相送,也等于过个明路。 他道:“好说好说。” 王小古更是连声承诺。 祁氏走到王奶奶车前,恭恭敬敬的拜她:“这一路上全仗着奶奶照应,奶奶您是最善心的人,跟着您上路,是姑娘的福气,也是我的福气。” 王奶奶心花怒放,这老货也有服软的一天,她笑声不止:“好说好说。” 车行起来,姐妹们还在比划:“小古,你若欺负大姐,看我们打你。”四个姑娘把拳头举起来,在风雪中晃动。 王小古高举马鞭子:“我指天为誓,我只让繁京欺负。” 岳家的人有了笑,王老爷有了笑,看上去两家人好生的和气。 这就还京了? 岳繁京听着车轮辘辘,说不出心情飞扬还是感叹,喜悦还是惆怅。有一点什么划开来,露出的是以后的日子,以后的岁月。 要说愁,她没有。 奶娘在身后摸黑点银子,盘缠是足够的,她本心里也相信王小古会照顾一路,但万一兴许可能有点什么不对,也有回来的钱。 欢乐,还是慢慢的来了。 春枝不时的往外面看,惹得祁氏说她数回:“把风闪进来,吹病大姑娘。” 春枝就嘻嘻:“我怕您看不到数钱。” “我掂量掂量就知道。”祁氏现在烦恼的是,怎么把这么多现银收得隐密。 春枝叫出来时,祁氏让打断很不高兴:“外面有什么?你要叫。” 春枝小心翼翼:“我爹,我娘,我弟,也跟去。”不等祁氏说什么,紧迫地道:“他们有吃的,姑娘给我钱,家里蒸好些馒头和干饼,他们说怕姑娘路上人手不够。” 岳行前正和春枝的爹说话,春枝的爹请他看车上:“大半车的干粮,我们只想送送大姑娘。这到京里大远的路,人少了只怕不行吧。” 岳三老爷知道岳繁京盘缠足够,也认为人手多了好,去和岳繁京说,他作主留下来。 岳繁京重新上路,在摇摇的车里勾着嘴角,还京,真好。 ------题外话------ 这是岳家第一个还京的人哟,拍巴掌。 第七十三章 热闹 冰雪带着寒,北风浸着冷,温暖的车里和外面对比鲜明。车帘放下来黑暗如夜,岳繁京自由自在的做起美梦。 等她到达京中,先要查明祖父离京之祸,兴许,还能为祖父平反,把全家都迁回京中。 到时候,祖母该多高兴啊。 等她到达京中,要把祖母说过的好地方,游玩鉴赏,再写信回家,把变化告知祖母,让她重温京韵京风。 等她到达京中,家中想来不答应定亲也得定亲。未来公公写信说喜讯,她和王小古也就过了明路,该有多么的高兴。 风刮动车身,好似为她的美梦奏响一曲妙乐。 王奶奶在车里却抱怨连天,岳繁京是她以后的儿媳,儿媳的下人当然由她养活。 她喃喃的骂春枝:“看不出小丫头有心计,把爹也弄来,娘也弄来,是没断奶的娃娃吗?还离不开爹娘。这也罢了,还要为她养弟弟。这该多花多少钱。” 陪着王奶奶在这车里,是得力的婆子夏氏。得力,往往下人随着主人脾性,主仆不是志同道合,就臭味相投。 祁氏傲上,不傲自己家的人,总在王奶奶面前,夏氏比王奶奶还要看不顺眼。 春枝也不合王奶奶心意,夏氏趁机道:“奶奶您可小心着,岳姑娘带来的下人越多,她眼睛里越没有您。” 王奶奶斜一眼给她:“繁京是个好孩子。” “所以啊,岳姑娘身边应该是奶奶的人。奶奶您想,小爷丢不下岳姑娘,执拗着带出岳姑娘。那祁氏不省心,这春枝也不省心。万一,把岳姑娘教唆,把小爷教坏喽。”夏氏殷勤的摸着黑给王奶奶捏腿。 王奶奶让捏的舒服,话也听得入耳,可以说直白白揭出她没有想到的担心。 “是啊,可不能让祁氏那个东西再在我儿子面前拿大,在岳家五房装的威风还不够吗?足够她下辈子使不完。不过,咱们在路上,没有人把她换下来。”王奶奶眉头拧着。 在王家人的眼里,陪着王小古进京是美差。自古三年官员,多少雪花银。在不同的朝代,数目不同,意思可都一样。王小古有了官职,跟进京的人不用说劳苦功高,以后在任上搜刮银子,也排在第一位。 王奶奶离不开夏氏,夏氏没有悬念的跟来。夏氏念叨几句,上路的人要会侍候能侍候,心里只有小古和奶奶。夏氏的儿子儿媳都跟来。 要不然,夏氏何必中伤祁氏。 见王奶奶找不到替换祁氏的人,夏氏凑近她耳根。车里虽黑,人的轮廓还能看到,倒没有一头撞上。 “我的好奶奶,您看宝根媳妇可成?”宝根媳妇是夏氏的儿媳。 王奶奶摇头:“宝根媳妇陪繁京,虽好,但宝根媳妇管着我和小爷的衣裳,我不愿意让祁氏管我的衣裳。” -- 第96页 “祁氏不配,奶奶您再想,照管路上饮食的守田媳妇,又干净又爽利,可以管奶奶的衣裳。”夏氏语声轻快。 王奶奶享受的感觉不翼而飞,柳眉高高竖起:“那才趁老货的心!她正好把好吃的全搬给春枝那个丫头。春枝带一家人来,躲的不就是青黄不接。” 青黄不接,指农家的季节是春夏之间。野菜固然出来,粮食却没有熟,日子不是那么好过。 春枝家是种地的,王奶奶这样形容她是句老话。 王奶奶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自己说对了。在这一瞬间里,她甚至认定春枝全家的出现是祁氏捣鬼。不会是繁京,岳繁京是她以后的儿媳,还是个好孩子。 夏氏怂恿着这个话题,并不指望王奶奶对祁氏增加不满,而是为她自己打算。 她及时的按捺住王奶奶即将汹涌的怒气,悄声又道:“给守田媳妇打下手的小玲,她会做饭。奶奶,何不让小玲接守田媳妇的活计,做咱们路上的饮食。让守田媳妇管奶奶的衣裳。让宝根媳妇把祁氏换下来,侍候岳姑娘。” 王奶奶眼睛亮了,乐道:“是了,让祁氏去打杂。哈哈哈”她的笑声飞出车外。 王小古纳闷,嘀咕道:“我娘对我最大方,对繁京也好,对别人从来不大方,别是看到繁京多带下人,寻思坏主意吧。” 说自己的娘寻思的是“坏主意”,这话应该不对,但王小古出自对自己娘的了解,觉得没有猜错。就像他了解自己的爹王老爷,不带繁京不就上京,王老爷乖乖答应。 掀开车帘:“娘,你想什么?” 王奶奶太兴头了,出其不意的北风刮进,“娘呀”叫上一声,往夏氏身上一倒。 王小古见到,不担心反而笑:“看吧,我就知道,娘心里捣鬼。” “你才捣鬼。”王奶奶噘着个嘴嗔怪。 王小古耸耸肩头:“没捣鬼?那把你想的对我说说。” 王奶奶笑弯着眉眼,慢声细语:“小古,好孩子,你看繁京是咱们的人了。” “是啊。”王小古说到这里就乐不可支。他都没有指望岳家会送,岳家居然送到城门,这门亲事过了明路过了明路了。 繁京是自己的了。 “好孩子,侍候繁京的也应该是咱们的人。”王奶奶堆笑,夏氏跟着点头如捣蒜。 王小古还她一个怒目:“别打繁京的主意,她带一百人两百的人,也归你养活!” 说完把车帘子一摔,扭头走了。走到车后面,一个人偷偷的笑。看吧,他太知道自己的娘,及时的粉碎她的坏主意,不在话下。 祁氏让贵人迷了眼,也不能把她自身的好抹掉。虽然有岳繁京为她养老的话在前,但祁氏对岳繁京的好也一样不易。把祁氏从岳繁京身边分开,这不是欺负人吗? 王小古摸摸脑袋,他心里不会欺负岳繁京,也不愿,更不敢。岳家姐妹合伙儿揍他的事情,从小到大发生过好几起。年纪最小最有资本淘气天真的岳爱京,嚷着姐姐们按住王小古,每回都往他头脸上招呼。 原因嘛,王小古讨好岳繁京的时候,总是不出气的把别的姑娘全贬低。 为自己,王小古要对岳繁京好。 为还能拥有父老乡亲,王小古也要对岳繁京好。 王奶奶的主意虽馊,脾性虽坏,儿子却是她的主心骨。王小古出马,不在话下。 中午打尖的时候,春枝的爹娘和弟弟果然吃自己的干粮。祁氏以前蔑视王奶奶多回,一部分有道理,一部分因为祁氏自己眼空心大,倒谈不上心地不善良。如今为岳繁京而在王奶奶手下过日子,祁氏不敢招呼春枝一家共同用餐,春枝也不敢。 祁氏的丈夫张大和儿子张耀祖,偷偷把自己的热汤分一碗送过去。 岳繁京看在眼里,这就开始体会离开家人的难。如果她还在祖母面前,哪会出现这样的尴尬呢? 既然决定跟着王小古上路,岳繁京想的周全。春枝一家是例外的出现,由此而产生的,岳繁京都没有想过。 现在再想,不是来不及。只是这顿中午饭,着实的让她吃不下去。 岳繁京敢于提出离家,就从不软弱到底,更谈不上立威。不过是腰包鼓着,底气就足。 不顾祁氏和春枝的劝阻,不慌不忙地道:“饭分开吃,汤还有吗?有,送碗过去。” 王小古可以在岳繁京身上面面俱到,读书也精细,在别的地方却粗心。他是想不到已交待好娘,春枝的家人却难为情不敢上前。 好在岳繁京说话,不管哪个字他都听到,一迭连声地嚷着:“过来过来,繁京的人,难道不是我的人?” 王奶奶这回没说话,因为春枝一家很有眼力,或者说穷太久。他们的车上,一半是干粮,一半是柴禾。这是冬天,他们想得到柴禾不好找。 纵然路上有树,冻枝子也不好劈。 王家的这顿饭,春枝的家人主动送上很多柴禾。 王奶奶不敢惹儿子生气,带着春枝家人吃午饭。饭后,因这条路通往云州,几天前姜大人带着兵马救援时,踏出雪中坑坑洼洼。这两天风雪不太大,有的坑上面一层薄冰,下面还是个洞。王家的车陷进去,春枝的爹娘帮忙扛车,春枝弟弟没力气也挣到脸通红。 王奶奶的算盘悄悄打响,等去到京里,哪里用不到人。王家也和岳家一样,抽不出空的人手。就像侍候王奶奶的夏氏,如果还在幽塞,还要管铺子,都是一个人当几个人用。 -- 第97页 春枝的爹娘并不老,弟弟可抵半个人用。还有一个便利,比在京里现雇工好使唤,毕竟大家在京里都人生地不熟,不依靠主人家依靠谁? 王奶奶算的清楚,亲自来和岳繁京说话。 “繁京,一家人不要分两下里,让你的下人不要客气,不要太客气。” 不动声色的,就把春枝一家算成自家的下人。岳繁京想说不是,王奶奶尚且算明白人手多了上路好,岳三老爷岳行前还在这队伍里呢,他也说过好。 岳繁京的人手多了,上京去不怕王奶奶欺负。王小古么,得到岳家上上下下一致的不怀疑。 岳繁京欠欠身子,就此答应。转过脸来,就和春枝商议雇她一家。春枝爹娘和祁氏丈夫儿子一样的月钱,弟弟只有一半。春枝在地上磕了十几个头,再三的辩白:“我没有这意思,我没有” 好像逼着大姑娘在青黄不接雇工似的。 不管她有没有,春枝全家从此变成岳繁京的下人。午后,一行人再次上路。 当晚,他们歇在最近的卫所,因为路不好走,已是半夜以后。卫所的人让出锅灶给他们烧热水,闲闲的聊着幽塞让袭。 “听说没有?你们幽塞有贵人,省里的大人们正往幽塞赶呢。” 脏活累活春枝的爹都有份,但他不会说话,话由王家的人说。王家烧火的男子,是平时侍候王小古的小子,叫铁柱。 铁柱才不信:“岳家倒是接下贵人哩,但是我们往云州的路上,哪曾见到贵人?” 卫所的老兵笑道:“省里的贵人快马加鞭的赶往幽塞,你当走这条路?” 铁柱噘着嘴:“为啥不走这条路,云州的姜大人带兵马到了,热闹好看。省里的大人我从没有见过,怎么不给看热闹?” 老兵大笑一通:“幽塞如果真有贵人,云州的姜大人只怕日子不好过。省里的大人只怕睡难安。哪有热闹给你看?” 铁柱撇嘴:“岳家的大姑娘现是我家少奶奶,我实告诉你吧,大爷,岳家的贵人也就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没啥好怕。” 第一锅热水烧好,铁柱负责送水,让春枝爹继续烧,把说的话抛到脑后。 这个时候,夜色夹雪明亮如昼,在另一条路上,无数兵马不顾盔甲冷冰霜冻,嘴里哈着的白色如同大雾,对着幽塞奔波。 幽塞属于云州,云州属于西陲省。省里的大人们,文官们在马车里大睁着眼,武将们在马上挥鞭不歇。主宰姜大人的烦恼,自然主宰他们。 脑袋还能不能要? 二位殿下好不好? 打前站的来回:“大人,明儿一早就到幽塞。” “好好,再快,跑死马也得快。” 官阶最高的滕青万文弱人一个,硬生生吼出下山虎的风采。滕青万缩回车中,就恨恨骂姜大人。 “乌纱不想要,就摘了它!” “二位殿下在幽塞,他竟然后面赶到!” 滕青万才不管二位殿下是私下里顶风冒雪出现在幽塞,因为顶风冒雪,行迹难寻。姜大人从此不敢回云州,在找到殿下以前,一直在风雪里飘荡。 滕青万不管这个。 后半夜,所有人也没有睡好。这已是收到二位殿下行踪后的日子里,又一个不眠之夜。 幽塞城出现在眼前时,晨光没有,依然是雪光照亮。滕青万指挥官员们,哆哩哆嗦的整装进城。 廖雪峰收到消息后,在城门哨所里打盹。听见到了,把滕青万等人迎进来。 幽塞的人还在睡梦中,城头上旗帜已经更换。一面最大的龙旗,昭示太子殿下在此。一面稍低和小些的旗帜,上书“英王”。 岳家自从有贵人,就大门从不关闭,方便廖将军和巡逻兵进进出出。 天到平时起来的时候,有人给岳老夫人送信:“了不得了格格格格” 后面全是牙齿打战声。 岳老夫人浑身冰冷:“繁京怎么了?” 回话的人强撑着过来,见主人着急,心里更急,愈发瘫软在地。 岳老夫人大哭,在她看来此时最有凶险的,只有长孙女儿岳繁京:“繁京,我的孩子。”又哭五老爷:“厚来,娘对不住你,不应该放繁京走” 岳良菊和她作伴,也还没有起床,闻言,母女在床上一起哭。直到岳居功的嗓音进来:“母母母亲,不得了格格格”也是打战。 第一个回话的下人是个男的,不好让他进来。岳居功是自己儿子,虽是冬天,床帐也垂下,岳老夫人大哭命他:“进来说!” 隔着床帐,见到岳居功让两个丫头架进来,岳老夫人以为岳繁京遭遇不溅。 毕竟城外战役刚结束,散兵游勇的不好说。就是不打仗,没有散兵游勇也时有强盗出没。眼前一黑,差点就要晕过去。 岳居功的话也刚好出来:“太子在在在,家里!” 岳老夫人一下子醒神,改成呆若木鸡。和岳良菊两个人,变成床帐里的两个木雕石胎。 片刻,岳居功说话利索,重新回话:“家里贵人不是别人,太子殿下和英王殿下。” 岳老夫人不顾外衣未穿,一撩帐子就要下床。岳良菊只着小袄,吓得往被窝里一钻到底。 岳居功这才想到妹妹是住在母亲房里,倒退着往外,绊倒一个桌子,上面的东西对着岳居功后背砸下来。 -- 第98页 “哗啦哗啦”,房里热闹极了。 ------题外话------ 错字再改,么么哒。 第七十四章 纳妾 丫头们慌慌张张的进来时,见到岳老夫人扶着床沿坐在床前踏板上,她泪流满面。岳居功趴在地上,也在哭。 “母亲,您终于等到了” 到这个时候,不用任何来自二位殿下的明确言语,直觉就已阐述一切。岳爱京形影不离的陪伴郦明先,岳朝环、岳吉环也日夜侍候太子。这不是岳良菊当年遇到的人,当年岳家也没有经验,等来一个自以为是贵人的,恨不能顶礼膜拜。 岳老夫人反复把二位殿下看了又看,就是气质差些的郦明先,也因出身诗书世家而自有不凡。 果然,岳老夫人是对的。 所以,后续的事情貌似意会就可。 岳居功哭着道:“母亲,现在只有一个难题,郦小爷是殿下身边的人,以后的前程不会错。他,家中可有妻?” 岳老夫人冷静下来,一面在丫头的搀扶下起身,一面吩咐丫头请二儿子也来。 三个儿子,老三岳行前送岳繁京去云州,如今母子要说话,只要岳占先到就行。 岳占先到的时候,岳老夫人已在外间坐好。她沉声道:“太子殿下,是已娶妻。英王殿下,可以问廖将军打听。” “是啊是啊,都知道廖将军的靠山是英王。其实早就能看出来,廖将军对英王殿下的态度,与别人不同。” 二老爷岳占先现在觉得自己空有“人精子”之称。 岳老夫人恨恨:“王家,哼!” 英王殿下明明对繁京很好,繁京明明对英王殿下长了不少脸面。如果繁京还在的话,终身许给英王岂不是好? 要不是这不是闲聊的时候,岳老夫人可以把王家骂上一天。她叫儿子们来,为的是商议孙女儿亲事,这就把对王家的怨恨压在心底,先说别的孙女儿。 “老二,太子殿下府上,咱们可指望不到出众的地位。” 岳占先欠身:“母亲,正是如此。能进太子府,就是我家的福气了。” 地位悬殊的实在厉害,这个死胡同不用岳老夫人说出来,岳占先也不会钻。 岳老夫人道:“好好,”扭脸看长子:“居功,太子大婚明告天下,我记得太子妃出自江南郦家?” 英王大婚也明告天下,不过没有太子抢眼,岳老夫人在这消息闭塞之地,已经回想不到英王哪年大婚,是否大婚。 只看英王的年纪,应该有妻。但具体情况,还要请教廖雪峰。 岳居功战战兢兢:“母亲,郦小爷若是江南郦家的子弟,我愿把爱京给他当妾。” 情不自禁的,岳居功想到去世的五弟岳厚来。五弟读书有天分,是父母喜爱的儿子。岳居功曾深深羡慕,因此对读书好的人格外亲切。而岳居功是文职小官,对诗书大家的仰慕不用理由。 岳老夫人完全放下心。 匆匆梳洗,母子赶去请安。走出正房的那一瞬间,母子的面容都亮了。 自从贵人们入住的那天,岳家就变成士兵出入之地。而现在呢,倒不是士兵不再出入巡逻,而是威严肃杀精兵林立,风雪都似不敢高声。 这是在自己家里,但母子对着沿路笔直站立的士兵们一步陪一个笑脸,小心翼翼的来到太子住的院落。 廖雪峰搬个长条板凳,宽重的身板堵着门。见到他们呵呵一笑:“请安?排队。省里的大人们连夜赶到,得等他们回完话,才能给你们通报。” 对母子们来说,暂时不进去也是个好机会。岳居功扶着岳老夫人,岳占先对着廖雪峰低声:“老廖,英王殿下内宅都有什么人?” 廖雪峰忍俊不禁:“太贪心就不好。你们家,至少能出一个妾不是吗?” 岳占先大喜过望:“是是,”但还是想打听:“别嫌我多话,除去你老廖,谁能知道?” 廖雪峰撇撇嘴:“我劝你省省吧,有空,倒是把王家骂上几顿。你家能讹上我家殿下的姑娘,已经让王小古拐跑了。再问,又有什么用?” 岳老夫人面色一寒,这话着实的扎心。 岳占先心想,家里出一个妾是喜事,但是走了繁京侄女儿,另外也还有侄女儿。 继续恳求:“老廖,说几句来听听吧,我有重谢送你。” 廖雪峰耸耸肩头:“好吧,我家殿下内宅无人。”悄悄瞅瞅,岳老夫人的脸色又寒一分。 廖雪峰在肚子里暗笑:“不过呢,我家殿下可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王妃去世这几年,要嫁给他的人多了去,” 扳着手指举几个例子:“这些都是大家,不过我可没听到殿下中意的风声。” 岳占先不愧是人精子,心想贵人多癖性,不会有别的毛病吧。 “老廖,殿下为什么相不中?” 廖雪峰一听就懂,翻脸骂道:“别乱想,殿下好着呢,也不养男人。” “是是,那是为什么相不中?以英王殿下的身份,要有主中馈的人吧。” 岳占先说完,岳家母子一起把耳朵支起。岳老夫人在心里盘算,还有望京曾侍候过英王,或许能沾繁京的光,再接着侍候英王殿下。 内宅无人,这是天上掉黄金,只要接得住。 岳家人的心思真不难猜,廖雪峰一看就又明白了。笑道:“我劝你们别想了,太子殿下能收一个,就足够你们家祖坟冒青烟。我家殿下?老王爷老王妃去世的早,皇上把我家殿下交由高贵妃娘娘抚养。去世的王妃,就是高氏一族。你们想吧,高娘娘她能不考虑殿下内宅?高娘娘那一关,你们过得了?” -- 第99页 岳老夫人有些害怕:“看来这位殿下的亲事,倒得宫里作主?” 廖雪峰好心的道:“风光之地,不是谁都能去的。要想安生,倒不如在郦小爷身上打打主意。” 岳占先想起来了,岂止英王的事情可以问廖雪峰,郦小爷的家世也可以。 “老廖,我猜你什么都知道。” 廖雪峰又要笑:“成了成了,我告诉你吧。郦小爷是太子妃的嫡亲堂弟,也是江南郦家有出息的子弟。太子妃娘娘在京里没有娘家人走动,就把郦小爷接到太子府中教导。这个,如何?” 对着岳居功坏坏地道:“岳老大,就看你女儿有没有福气了?” “可有定亲?” 岳占先急急问道。 廖雪峰鄙夷:“岳老二,你不是傻吧?郦家的家世摆在那里,郦小爷的人物摆在那里,除去你们家,别人都眼瞎?” 岳居功忙道:“有妻也好,有妻也好。” 廖雪峰嘿嘿:“这就对了,能攀上就算你家的心虔诚,别的,就别想了。” 说着话,岳爱京从里面走出来,手里端着茶盏。打算泼时,见到长辈们在,岳爱京悄步走来,没有说话的时候,面上红透云霞。 “郦小爷,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回家?” 细若蚊呐的语声还没有结束,扑通一声,大老爷岳居功摔倒在地。刚好摔在廖雪峰脚下,廖雪峰扶他一把时,顺便看到岳居功脸色,人痴痴的笑着,这个人已然呆了。 廖雪峰笑得浑身哆嗦,暗想这个人也只配和郦家结亲,自家的殿下,还不把他吓死吗? 岳占先难免着急:“爱京,朝环、吉环在做什么?” “姐姐们在侍候。” 岳占先就不好叫女儿们出来交待,岳爱京回去以后,他一个人在外面干搓手。 这一等就是两天,廖雪峰陪着一个官员来见岳占先。 “太子殿下有意纳岳朝环、岳吉环为妾。” “呵呵,” 岳占先扬着脸,人也傻了,又让廖雪峰看一回笑话。 又是一个夜晚来临,岳老夫人独坐着,思绪回到以前。岳繁京还存在的祖父可能冤枉的心,岳老夫人知道没有。 上官收钱,下属只要知情,就势的跟着不清白。 出京后的十几年间,岳老夫人为那小小的贪赃心气不平。和大部分的徇私枉法想的一样,不就一点点点点的钱吗? 真是倒霉。 但把旧事翻出来,按律按法,特别岳老爷子自己就是吏部的官员,岳家来到幽塞并没有不平之处。 此后岳居功、岳占先、岳行前、岳厚来的科举之路,也没有受到刁难。“还京”之所以是自己的一块心病,不过是自己在乎罢了。 这一在乎就是一辈子,直到太子殿下露出身份,岳老夫人不再执念,却虚脱的不能支撑。 白天还要强打精神侍候,晚上,空虚袭来,岳老夫人茫然的瞪着眼前,觉得生命已失去意义。 有什么从她的身体里流逝,幻化成一张张面容。 有她的丈夫岳老爷子,有她的小儿子岳厚来间中也有她曾痛恨的,那看过她离京笑话的人。但都不重要了,一切都将成空。 如果不是还有那一张面容,青春正好,年少丰华,岳老夫人随时可以倒下来。 繁京。 她的长孙女儿。 她的终身还没有定。 岳良菊不声不响的走进来,担心的望着母亲。果然,岳老夫人和昨天前天一样,又说同样的话:“良菊,父母亲对不起你,但是你侄女儿要有好去处,你兄长们不会忘记你。要是我不在了,寻个老实人嫁了吧。” “母亲,还有繁京呢,你得见见她,才能走。”岳良菊没有苦劝,只是固执的提醒,还有一个责任在肩头。 三房的岳望京也没有定亲,并且三奶奶杨氏天天后悔,没有让岳望京讨冰碴子大人的喜欢。但是,望京有父有母,她还在家里。 “繁京,跟着王家的媳妇走,还不知结果啊。” 岳老夫人定住的眼睛这才会转了,有气无力地道:“是啊。”但有些生气出来。 片刻,她骂出来:“王家,岂有此理。” 岳良菊放下心,还能骂,就好。 云州边城,是仅次于西陲省城大小的城池。还没有到城门,就看到行人骆驿不绝。 岳繁京一行人在这里住上一天,采买了一些东西,起个大早,岳行前送到官道。 岳行前叮咛再叮咛:“小古,你要是欺负我家的姑娘,你就是能上天入地,我也把你揪出来。” 王小古挺直胸膛:“三叔,你看我是那种人吗?” 岳行前让他上路吧,王小古转回头反交待他:“三叔,回家去就准备吧。嫁妆不必送京来,只怕我和繁京要在京里成亲,嫁衣却要送来。明年春闱一放榜,就可以来了。等到殿试放榜再送来,我等的焦急。” 岳行前让他逗笑,用马鞭子捅捅他:“你小子,先安心应试。人都陪着你了,成亲着什么急。” “我当然着急,我能不着急吗?”王小古嘀咕着,带着车队上路。 这个中午打尖,祁氏一下车,先把春枝叫到面前:“三老爷回去了,你和我要事事小心。” 春枝还以为说她全家跟来的话,忙道:“我很会干活。” -- 第100页 “不止会干活,还有,要能受气,能听话。不管王家的人说什么,丢个耳朵给他们,别往心里去,也别告诉姑娘。”祁氏面色沉沉。 春枝大睁着两眼:“为什么啊?咱们不是一家人吗?” 祁氏叹气:“你呀,第一份工就在岳家。记住听我的没错。”春枝懵懂的走开,帮忙烧火做饭。 岳繁京跟在王奶奶身边,和她走动走动,眼睛其实也留意王家的下人。 她知道王奶奶带出来的人,夏氏也好,夏氏的儿子媳妇也好,管做饭的也好,清一色是王奶奶眼前的奉承精。 奉承精,可不见得就按王奶奶说的做,但一定会做自以为巴结的事情。 午饭,王奶奶带着岳繁京吃,岳繁京就没看出什么。直到饭后回到自己车上休息,见到春枝气鼓鼓,祁氏倒还如常。 下午,岳繁京说净手,春枝跟着,在树后盘问。春枝气鼓鼓:“夏妈妈让祁妈妈做粗活累活,我要做,夏妈妈却使唤我别处去。我说祁妈妈在家从不做粗重活,就是春枝我也不做。夏妈妈说在这里就要听她的。” 春枝嘟囔:“还是在家好,老太太给姑娘的自有粗使的人。” 岳繁京默然,如果王小古对她不好,或者王奶奶对她不好,她抽身就回家。而现在是夏氏不好,她说出来就成小题大做,不说出来却要奶娘忍着。 淡淡的说声回车,就对祁氏道:“等进到京里,咱们自己租个院子住,钱足够不是吗?” “你哪知道京里物价?再说一个姑娘家,自己住着,只怕招来不三不四的人。不是图跟着王家省房钱饭钱,是安全第一。” 祁氏还是周到的考虑着。 冰碴子大人让岳繁京背的衙门街道和人名,浮上岳繁京心头。她道:“不怕,都说京里治安好。” 祁氏以为是岳老夫人的话,但还是不答应:“在家里我劝你不要出来,你非出来不可。既然出来了,就应该由王家承担。” 有些疑心,问坐在背后的春枝:“你说了什么不成?” 春枝双手连摆:“我没有,我有什么可说的。” 祁氏没再追问,抖开带的被褥,打发岳繁京睡下来。她和春枝歪坐在车头和车尾,贴着车厢打盹。 岳繁京上路以前没有想到的种种,开始露出冰山一角。她觉得心事重重,但在马车的颠簸中很快入梦。 她梦到一张看着熟悉却怎么也认不清的面容,时隐时现在云雾中。忽然,跳出大老虎,张开血盆大口,把她硬生生惊醒。 心有余悸的抹着冷汗,岳繁京在上路的几天后,知道自己是莽撞的。可路已走,家已离。算算银钱足够,耳边盘旋祖母十数年的执念,她还是决定往前,继续进京。 在她心里,王小古,依然是可以相信的。 二月的京城,刚刚甩下冬天的厚袄,春裳露出争奇斗艳的苗头。太子妃郦氏接到太子的信,看完沉吟不语。 太子纳妾,太子妃倒没放心上。郦明先没有成亲先定下妾,央求太子妃告诉家里,再告诉他的岳家,太子妃倒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亲家府上,也是江南大家。 ------题外话------ 昨天对不住了。 第七十五章 乌家 诗书之家,相与的也是诗书之家。郦明先的岳家姓孟,仅次于郦家的声望。 郦明先是家中心爱的儿子,对方是家中心爱的姑娘。 读书人的规矩,有时候迂腐。太子妃对着信为难,没成亲就定妾,孟家说不好不答应。 她可以用自己的名义为郦明先揽下这事,给孟家模糊不清的概念,以为是她赏下来。 但太子定的妾,也是同一家。太子妃自言自语:“这别是个不正经人家吧?” 幸好英王却没有,不过英王在京里就有坐怀不乱的议论。 丫头带着一个人进来,太子妃见到流露喜色:“乌先生请坐,幽塞有个岳家,你知不知道?” 乌先生皱眉:“我曾在云州呆过,日子不长,只得三个月。但是,幽塞岳家的名声已经知道。” 他摇着头。 太子妃心里格登一下,她贤惠过人,不怕太子纳妾,就怕太子纳进门的人不好。 “都有什么不好的名声?” 乌先生道:“家里的姑娘是升官的垫脚石。” 太子妃杏眼圆睁:“这话当真?” 乌先生斩钉截铁:“当真。” 他退出去,太子妃让人备下纸笔,给家里修书一封。信里责备郦明先在外嬉戏,不但管不好自己,还把太子也带坏,请堂叔好好的责备他。至于给孟家的信,太子妃不写。 她不知道的是,乌先生走回到刚才当值的书房,就请假回家。他家离的不远,平时步行。今天却雇个小轿,催着快快回到家中。 乌夫人接着他:“老爷今天回来的早?不是说太子殿下出京,您是老差役,应该早去晚归。” 乌先生不理她,往厅堂上正中椅子上一坐:“叫二老爷来见我。”乌夫人见他神情不好,打发丫头到隔壁去找,自己捏着小心回到内室,告诉一儿一女:“父亲在外面受气回来的,你们别惹他。” 她的儿子笑嘻嘻:“我知道,是二叔又风流去了。” 乌夫人扬手要打他:“再乱说,我先打你。”但心里以儿子的话为然,听到乌二老爷过来的脚步声,乌夫人跑到屏风后面偷听。 -- 第101页 “大哥,您叫我?”乌二老爷的嗓音带着飘扬,悦耳也动听,和乌先生的沉稳好似一父一子。 而乌家已没有老太爷,乌二老爷也确实由乌先生管教。 乌先生一开口,就怒气勃发:“看看你的衣裳?男人哪有穿成这种德性!” 乌夫人伸出头看,见乌二老爷穿一件银行的春裳,看着倜傥,也看着轻浮。 乌夫人先轻轻摇头。 乌二老爷堆笑:“今天几个知己喊我出城赏花,约好了,穿得轻俏。大哥不喜欢,我这就脱下来。” 他以为这里没有别人,就开始解衣裳。乌夫人悄啐一口,再也不敢伸头去看。 乌先生还是不高兴:“我平时说的话你总是不听,如今祸事就要来了,全是你不检点惹下的。” 乌二老爷和乌夫人都吃一惊,乌二老爷知道长兄不爱开玩笑,他说有祸事,十有是真的。战战兢兢道:“大哥,我最近不在学里就在家里” “哼,幽塞岳家的人攀上太子殿下!”乌先生冷笑。 乌二老爷失声:“不不,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太子妃叫我进去,问我幽塞岳家的名声。” “那大哥您好好回答,”乌二老爷额头上汗冒出来。 乌先生冷淡:“我当然说岳家不好,不过你最近小心吧,太子妃问出来,说不定岳家的姑娘明天就进京。岳家的人,也就来了。他们要是到了,怎么也不会放过你!” 乌二老爷头低的接近地面:“是是。” “滚!” 乌先生看不下去,斥责一声。 乌二老爷刚出去,乌夫人走出来,也是胆战心惊:“老爷,这可怎么好?二弟因为不检点,丢了官没处去,家里打点,才在官学里给他一份差使。如果岳家的那姑娘进京” 乌先生微微一笑:“哪有这么快就进京?我吓他,你居然也信了。”重新又有生气:“当年别人检举他巡查边城却行为放荡,我特地求个差使,在云州住上数月。岳家的那姑娘,生生让他给害了。官学的丰先生两年前从云州回来,说岳家的四姑娘还没有成亲。如今岳家又在太子府上露头角,我不借机吓吓他,万一岳家真的进京,一定找他算账。” “老爷,我担心的就是岳家真的进京,你又说没有那么快?”乌夫人面色苍白:“自从老太爷去世,家中一年不如一年。老爷你没到太子府上时,老太爷的故旧们冷淡良多。老二帮不忙,还尽添乱。岳家如果进京,那生生的是个死对头。” 乌先生拧眉头:“我在太子妃面前尽力的说岳家不好,但只怕不管用。给我拿些银子来,我得问明白太子妃是怎么知道岳家的。” 乌夫人往里走,乌先生又叫住她:“多拿些,太子妃身边的丫头,给少了看不上。” 拿上银子乌先生回到太子书房,准备办会儿差,就往二门外面转悠,遇到太子妃的丫头出来,就上前贿赂。却见到几个小厮飞快跑来,就知道有紧急公文。 稍后,书房里气氛沸腾。 “太子殿下要在幽塞动兵马,老乌,你怎么看?”乌先生旁边的人凑过来讨论。 乌先生随便的回答,心里甸甸的往下沉。十几年前他的二弟得到一个好差使,边城巡视很是威风。结果人还没有回京,就有当地御史密信到京,告乌二行为不检收受贿赂等等罪名。 乌先生上下打点着,乌二回家却带着新纳侍妾,把乌先生气苦不算,乌二对岳家四姑娘念念不忘,求哥哥帮忙,让岳家送岳四姑娘良菊进京。 乌先生把岳良菊大骂一通,说她不知哪路的贱人。后来他侥幸也能出京,在云州把岳家一打听,一盆凉水泼全身。 岳家因老爷子官败而筹划还京,实实在在的是个当官的人家。 乌先生回京后,逼着乌二不再幻想。他的原话:“御史还揪着你不放,而这样人家的姑娘,怎么肯给你当妾!” 逼良为妾,都是个罪名。何况岳家不是一般老百姓,打起官司来一定门路清楚。 此后,乌二还是丢官消灾。但岳家却像一根刺,扎在乌先生肉里。 岳家要是个无赖泼皮,只占便宜不吃亏,一定全家跑到乌家来闹。但岳家托人往京里一打听,乌二是个骗子,自然不来。 饶是岳家没来,乌先生理亏,听到岳字就联想到幽塞。 他本以为太子殿下在幽塞是个过客,那么太子妃劝谏后,岳家自然退去。 而殿下要在幽塞动兵马,那么岳家的机会就良多。耳边同僚们谈论纷纷,乌先生一个字没听进去,心里乱纷纷。 哪怕路上的行程时有不快,其实没人敢为难岳繁京,不过就是祁氏目中无人时,结交下的“怨仇”,让岳繁京不快罢了。 但京门在即时,所有人快活了,岳繁京也快活。 从幽塞到京城,好比是乡下人头回进城。几天前起,王奶奶就不肯放下车帘,而是对着左右风景瞻仰。幸好是春天,否则北风不愁吹病几个。 王奶奶应该愈发自高自大,吹嘘下带着儿媳进京。但京城的风土人情,以及衣裳首饰,甚至野店的一盅茶,都带着京风京韵,压得王奶奶不能大喘气。 她不敢吹嘘,生怕经过的人听到笑话。 京门出现在眼帘中,王奶奶带着包括王小古岳繁京在内的大家仰望,目不转睛,不错眼睛,屏气凝神。住下客栈,又把客房里的东西看看,每个都有赞溢之词。 -- 第102页 到了地方,王小古也很高兴。晚饭后,把春枝拉到一旁,掏几百钱给她:“出门问问枣树街,不远,有个点心店铺,京里出名,买新鲜出炉的点心给繁京。记住,新鲜出炉。” 春枝喜欢有活计,兴冲冲去了。 王小古笑嘻嘻的对着岳繁京客房走来,推开房门,先问声好:“祁妈妈。” 祁氏笑的如满月银辉:“小爷来了,请坐请坐。”桌子上有茶,倒一碗给王小古。 房里有榻,王小古不客气的和岳繁京对坐。趁着祁氏低头做针指,对岳繁京挤挤眼睛。 窗户半开,春风吹来京中味道。在外乡人的眼里,也许是繁华,也许是悠闲,也许是无法比拟后的自惭形秽。岳繁京的心随春风而动,又看到王小古眼中的春天。 面颊红晕着,岳繁京对祁氏瞄瞄。祁氏继续做针指,心无旁骛模样。 有情人总是心意相通,王小古的烦恼又和岳繁京的应该一样。他再次挤挤眼,清清嗓子:“祁妈妈,明天拜丰家,我娘请你去,说说繁京明天穿什么出门。” 怕祁氏不去,再添句:“这是大事,咱们头回在京里拜客,收拾的不好要丢人。” 祁氏动也不动,对着外面喊:“春枝。” 王小古胸有成竹:“我刚才过来,见到夏妈妈使唤春枝出门。” 祁氏不慌不忙扎上一针,再喊:“春枝她娘。” “来了来了,我来了。”春枝的娘一溜小跑进来:“哟,小爷在?小爷好,姑娘好,妈妈好,喊我做什么。” 祁氏笑道:“刚才我拿给你看的包袱,送去给奶奶看。姑娘明天穿的衣裳,和戴的首饰,还是在家里的时候,老太太面前做出来,老太太给打的首饰。让奶奶别嫌弃不好。” 说完,眼神正大光明的在王小古和岳繁京之间的距离望望,王小古和岳繁京中间,本就隔着个小炕桌。现在再分开些,局促些,否则觉得对不起祁氏这一记眼光。 祁氏满意的笑一笑,继续低头做针指,春枝的娘早就出去。 王小古哑口无言,这一路上,祁氏在被夏氏使唤的苦时,也没有忘记盯紧岳繁京,不让两个人在树后、车后、草丛后,有可能私会。 倘若还在幽塞,王小古还能约岳繁京单独出个门,逛个街。这回上路,两个人说句悄悄话,比做贼还难。 哪怕事先打发走春枝,也没能挡住祁妈妈的凌厉视线。 王小古搔头,想不出一点招数,就冒险偷渡。 他的手指在炕桌子下面,对着岳繁京伸去。哪怕勾勾手指呢,也觉得解馋。 岳繁京忍住笑,也把手指在炕桌下面伸着。 眼看就要碰上,“嗯哼!”祁氏咳嗽着,放下针指,端起茶壶若无其事的走来:“姑娘的茶冷了,我给换换。” 王小古、岳繁京收回手指,没事人一样的干笑着。 片刻后,祁氏又过来:“小爷的茶冷了,我给换换。” 王小古、岳繁京没事人一样的干笑着。 又是片刻,祁氏笑眯眯:“惜福养身的才能当大官,这是老太太照常说给家里老爷们听的。小爷,天晚了。” 王小古恋恋不舍,嘴里答应着:“好好,我就走。”但一点儿亲近没有捞着,榻上好似打了浆子,粘得他不能动身子。 祁氏再一个眼风打来,比任何宝刀都管用,王小古和浆子分开,勉勉强强的能站起。 一步三回头的走到门旁,回头看时,岳繁京也幽怨,王小古出去的时候垂头丧气。 祁氏把他送出去,无声无息的松口气。她可是牢记岳老夫人的话,看好姑娘,没有成亲,就不能给占便宜。 让春枝的娘送水,打发岳繁京洗漱睡下。祁氏来到厨房,恰好夏氏不在,王家别的人资格不老,不敢刁难祁氏。纵然刁难,祁氏也压得住。祁氏把春枝的娘叫出来,小声夸奖:“就是这样,我一叫你,你就去。咱们呐,得把姑娘看住了。” 春枝娘点头不停:“那是那是,祁妈妈您说怎样,我就怎样。” 春枝的娘总是难为情,自从春枝在岳家帮工,家里再没有青黄不接,但以前青黄不接的难,刻在心里丢不开。按岳三老爷的说法,送到京里再回幽塞,岳家另有赏钱,又把青黄不接的日子过去,春枝的爹娘是感激的。 他们虽不认字,却并不糊涂到昏的地步。表面上奉承王奶奶,其实却知道祁氏才是繁京姑娘当家人。 祁氏让春枝娘帮着看住岳繁京,春枝的娘无有不从。 两个人正说着话,春枝一阵风般的跑进来:“渴,累到我了。” 春枝的娘皱眉:“你去了哪里?祁妈妈找你找不到,我也找不到。” “王小爷让我给姑娘买点心,他说枣树街不远,有点心。我问人,走了六条街。王小爷说新鲜点心,那铺子排队的人挤不通,我能买到是运道高。” 把个点心纸包晃晃。 祁氏撇嘴:“我就知道是他,亏他好意思往夏妈妈身上推。”收了点心,让春枝洗洗来陪夜。 如果是从容的人,会休息一天,隔一天再去丰家拜客不迟。已经到京里,丰家也跑不了。 但事关王小古的功名,还有住客栈是费钱的。丰家说安排住处,学里留着座位。王奶奶等不及,第二天一早用过早饭,带着儿子、岳繁京,带着土特产,按信上写的地址找到丰家。 -- 第103页 丰先生在学里,丰奶奶出来迎接。以前在云州,和王奶奶见过两面。没矛盾,也不亲热。 但是今天相见,丰奶奶热烈异常。岳繁京看着奇怪,丰先生在云州时,确实因王老爷走动勤快而和王家好,他夸过王小古,也夸过别人。一时恻隐让王小古进京,那还是王家求着他。 这神情,好似王家进京,对丰家来说是喜事,不由得岳繁京油然推敲。 正想着,王奶奶唤她:“繁京,来见过丰奶奶。”王奶奶扬眉吐气:“这是繁京,她和小古定亲了,我路上少人手,她跟着来侍候。岳家的大姑娘,还记不记得?” 王奶奶得意极了。 ------题外话------ 错字再改,么么哒。 第七十六章 丰家盛情的背后 王奶奶炫耀般的介绍自己未来的儿媳,在本朝足够令人诧异。而姑娘没有成亲就跟着婆婆出门拜客,在本朝足够令人生疑。 丰奶奶跟随丈夫在云州边城呆过,随便的一想,就想起幽塞岳家的名声。 她望向岳繁京的眼光,古怪起来。 岳繁京悄悄挺了挺胸膛,表面上红晕满面,好似在害羞。愤怒却如层层铺开的宣墨,在内心展开一层又一层。 可不管怎么愤怒,却无力对着丰奶奶。岳家脑袋上的名声,全由自己挣来。 只能无声地念叨着,繁京还京,靠的是情意真挚,没有“赖着”贵人。 她的腰身板儿,笔直得起来。 丰奶奶心里有事,没功夫寻思岳家的旧名声,和这姑娘古怪的跟着婆家出远门。转脸,对王奶奶笑道:“请请,进来用茶。” 丰先生官职不高,家世也不丰,但丰家却有一枝在京里安家。他们夫妻的这个住处,依着亲戚居住。这两条街都是丰家。 上茶的虽然只是一个很小的丫头,比春枝还要小两岁,但周围房屋连房屋,气派自然出来。 王奶奶是求人来的,不敢小瞧。接过茶水,就把丰奶奶恭维一通。岳繁京纵然也想昏头昏脑的讨好丰家,奈何王奶奶的介绍、丰奶奶打量的眼光,让她迎上几盆雪水,想不清醒都难。 而她平时若不是个清醒的人,只会按岳老夫人说的,留在幽塞,兴许可能的“赖”上英王。 长辈们说话,她最好不要插话。岳繁京用心用意的,推敲丰家邀请王小古的原因。 别人可能会当她未婚出游不检点,岳繁京也要为王小古盘算下,丰家是不是可靠。 岳繁京支持王小古进京,并不是她反对也无用。而是王小古实在读书用功。倘若丰家得力,王小古中了以后,留在京里也多可靠的人。 还有,就是她忽然痛苦。进京的喜欢点滴没有,并且看着手中茶碗也痛苦,看着墙角下冒头的一株小草,也觉得痛苦。 在潜意识里认定的,祖父说不好受到冤枉,又一回在岳繁京脑海里翻腾。 她用这个念头,来平息家里名声带来的模糊伤害。那很多时候面对别人时,不自觉的担心别人会误会。 但不能等痛苦良久,丰奶奶的话让岳繁京听进去。 “学里本来没有举荐学生这样的规矩,去年外省进京一位邢先生,带来两个学生。今年秋天才秋闱,明明没有经过科考,两个学生的文章也呈到翰林院大人面前。说他写的好,邢先生从此在官学里居上。大家见事学事,纷纷举荐学生进京。否则的话,就像在外省白呆过官学,眼里连个千里马都没有。” 丰奶奶眉头锁着:“没进京的时候想进京,来到以后,才知道京官是真的难做。” 岳繁京瞬间原谅丰奶奶。 呵,家家都有难处,就像岳家,也有岳家的难。 而且丰奶奶说话实在,这是个不会掩饰的人。 这样的人说话直,却不难相处。 岳繁京认真的听丰奶奶和王奶奶说话,打算如果有她能出的主意,等回去一定说出来。当着主人的面,未婚的媳妇最好免开尊口。免得丰奶奶笑话岳姑娘家教不好,不管什么地方都指手画脚。 本朝,并非不爱幼,但长幼秩序分明的多。当然,这是指有体统的人家。 丰奶奶说到房子上面,先起身道:“自家里的一处闲房子,有几年没有住人,不怕你们看过恼,还是先看看吧,能住就住,不能住的话,” 她迟疑一下。 王奶奶是性子差些,伶俐上从不输与人,反而总多出来。接上话道:“那我们另外再找。”再就多多的说有劳。 岳繁京急步走到她身边,把她搀扶起来。 丰奶奶多看一眼,王奶奶的得意重新出来:“繁京这孩子,我和老爷从小就看中的是她。从小,她就是个好孩子。” 仿佛她摘走的,是岳家最璀璨的明珠。 岳繁京已经心平气和,不再为丰奶奶是云州旧人而疑神疑鬼。对于王奶奶这段话,油然生出骄傲。 这说明她繁京是让婆家正式相中,而不是依附了谁谁谁,而进到京里来。 丰奶奶也就笑着夸上两句,带着她们绕过后耳房,走上半箭之地,来到一处陈旧的院子外面。 院门一推开,王奶奶的失望由全身散发而出。扶着她的岳繁京不得不用些力气,以便给些支持。 这房子,实在太破了。 地方小,主人下人可以将就,挤一挤就是。但荒草有一人多高,蜘蛛网挡住去路,屋檐的破旧让人怀疑经风经雨就会倒塌。 -- 第104页 王奶奶虽有另外再找地方的话出来,表示母子们在京里住着,不会多沾丰家的光。但房子破成乞丐只怕也不住,让她对丰家的诚意产生怀疑。 虽然另外再找地方的话出来,却在此时要拒绝时,话很难整理。 眼角余光看到岳繁京,王奶奶强笑中有了主意,对丰奶奶一脸的推心置腹状:“这地方只怕繁京住不得。您知道的,岳亲家府上老太太是南边儿的小姐,从小把繁京养得娇贵。” 祁氏又让夏氏拿活计指使住,春枝跟来。春枝眼前黑白分明,听到这句,瞪大了眼睛处处是疑问。 岳繁京低下头,仿佛证明王奶奶话说的对。 丰奶奶也没指望王家真的愿意住,不过在信里说过有住处,所以要给看个地方。 她热情的握着岳繁京的手:“学里的便利是真的,这房子也太委屈你。不然,再帮你们找找。” 岳繁京和王奶奶异口同声:“不用了,我们自己找吧。” 就不再多坐,客边住客栈总是不方便,回去抓紧找房子要紧。婆媳上车后,王奶奶从来话多,忍不住了唠叨。从丰家的诚意说到王家以前对丰家不错,这一说就到客栈也没有停,打发人去见房屋经济,等的时候拉着岳繁京继续说。 春枝溜去见祁氏,见到祁氏正在劈木柴。春天动上一动,汗珠摔下去就成几瓣。 春枝夺着祁氏手中斧头:“我来我来,妈妈你哪里弄得动。”后面走来夏氏,夏氏笑眯眯:“祁妈妈,您老弄好没有?奶奶和姑娘做客累了,等着喝茶。” 春枝自从发现夏氏奸,她的小脸儿上难以隐藏,还是个气呼呼:“可以去客栈厨房上拎热水,我去。” 夏氏拦下她,板起脸道:“你今天没听到吗?奶奶心里处处有姑娘,对着丰奶奶都说,姑娘是岳亲家老太太面前的娇贵人儿,客栈厨房上的热水,不知多少人摸过大茶壶,多脏啊,哪能喝?” 祁氏斥责春枝:“回来,我就弄好了,不要你多事。” 等夏氏一扭一扭的去了,春枝气的脸通红:“我爹我娘呢?妈妈你家男人呢,你儿子呢?” 祁氏冷笑:“你没看到我在做,他们就都让夏氏打发走买东西。” 春枝眼泪快要出来:“分明王小爷对咱们不错,王家奶奶也不是刻薄人,” 至少爱干活的春枝没发现王奶奶有多刻薄。 祁氏用力一斧头劈下去,鼻子里哼上一声。 春枝留在这里帮忙,把去丰家的经过告诉祁氏,夏氏已经学过话,春枝愈发的抱怨。 “为什么说姑娘娇贵?姑娘一直待人和气。” 祁氏盯着她:“那你还认为她不刻薄?” 春枝眨巴眼:“路上吃食很好呀,待我爹娘我弟很好啊,待姑娘很好呀” 祁氏嗤笑:“你爹你娘你弟要是不干活,你再去看看是什么脸色儿?” 停上一停:“待姑娘好?那不应该吗!姑娘为王小爷离家千万里” 春枝惊呼:“怎么,离家千万里了?” “就是这样比方,哪有千万里。”祁氏累了,她在岳家好几年不干粗重活计,拄着斧头喘口气儿:“大老远的姑娘陪着来,姑娘还得开解她,要不是她对姑娘真心好,我早就跟她拼了!” 春枝用力点头,伸手接斧头:“余下的我来劈吧。”夏氏又走出来:“春枝,上街买东西。” 春枝敢怒不敢言,接过钱噘着嘴走开。夏氏斜着眼角走了,祁氏懒得看她,继续劈柴。好在没过会儿,她男人张大和儿子张耀祖回来。张大不会说话,但径直接过祁氏手中斧头,挥动手臂没几下子就劈完。张耀祖抱木柴去灶下,王奶奶一行人多,买着吃费,特意要了一个有灶的地方。 祁氏只夸儿子:“耀祖如今知道疼娘了。” 冷不防的,张大瓮声瓮气地道:“我在呢,你以后就说粗活等我回来。” 祁氏一惯的蔑视他,鄙夷道:“夏氏眼里你算个啥!” 张大坐下来,眼睛对着地:“我和耀祖趁上街的时候,问了问这里帮工的活。” “啥?”祁氏吓一跳:“姑娘这里用人,为啥要帮工?” “你叫我和耀祖出来,说好送姑娘到京里,怕的是路上受王家欺负,又怕不安全。如今到了,夏妈妈这样对你,我和耀祖还能呆几天?我不放心你。反正地已经交待给邻居,由他们住,收成分出去。我和耀祖留下来陪你,手里还有余钱,我们再找份活干。” 张大全然不看妻子的轻视,露出笑容道:“你到岳家以后,请老太太帮忙起的名字。耀祖耀祖的,没想到这名声真管用,我们走这么远,能到京里,以后姑娘出嫁你留在京里,我们不指望花你挣的那份钱,但过年过节的总得让你能找到。” 祁氏张嘴就要骂他,话到嘴边,今天却奇迹般的没出去。在心里闪过,这个男人居然中用,嘴上也没有说。 冷淡的道:“不用找活,姑娘这里要人,王家不敢不留着你们。” 张大偏头看她:“如果王家不留,你也放心,我和儿子养得活自己。”他有些兴奋:“京里做工的钱比幽塞多。” 祁氏一盆凉水泼来:“京里米面也贵。” 张大还是笑:“那又怎样?我和耀祖回来的晚,就是去试了试工。管事的让我们留下,我们说还得回家说说,他才肯放我们走。有力气,不愁挣钱。” -- 第105页 祁氏的心情就这样好起来,说话也有几分和气:“有我在,不用找活。” “我知道你拿着姑娘的钱,可别记错了,等姑娘一出嫁,就让她自己管,不然以后怎么管王家那么多铺子?”张大好意的劝她。 祁氏白眼儿:“你不懂,但你就没有看到吗?姑娘是老太太教出来的好人儿,对王家奶奶多恭敬。她还小呢,万一把私房全搅和在王家的铺子里,” 张大忍俊不禁:“她是王家的人啊。” “等她是王家的人以后,我全交给她。” 张大从来说不动妻子,继续去干活,这样祁氏就可以少干一些。祁氏望着他的背影,想想他说的话都出自内心,自言自语:“这个人,也有中用的时候?” 忙上几天,把房子租下来,离学里近也就不便宜。王家准备充分,倒还花得起。王小古正式进入官学,没几天结交不少朋友,往来拜访的,热闹的眼花缭乱。 岳繁京提笔给家里写信,报平安,也告诉他们安顿下来,另,一切都好。京里,一切都好。 天到五月,天气晴好,岳老夫人一早起床,还是觉得烦闷。她觉得自己是挂念岳繁京,问岳良菊:“让人去衙门看看可有信来。” 岳良菊答应就要走,岳爱京慌慌张张跑来。岳老夫人近来心爱的孙女儿,愈发只有不在家中的岳繁京。但三个孙女儿都有好亲事,岳老夫人不得不敷衍。 “怎么了?” 笑容还没有打起,岳爱京道:“祖母,英王殿下大捷,太子殿下大捷了。” 岳良菊也笑,岳老夫人却面色更寒,一声叹气险些出来。如果繁京没有离家她只能这样想。毕竟家里的孙女儿们谁有资格得贵人喜欢,只有岳繁京。 英王是四月得到赶往幽塞兵马的指挥权,操练几天就出城赶往姜戎,并打算到森林里,把林中强盗剿灭。 大捷的消息传来,不让人奇怪,只添岳老夫人烦忧。 岳朝环、岳吉环不在家,侍候太子在英王军中。郦明先留在幽塞整理往来公文,岳爱京就在家中。得到的消息,也是最新。 岳老夫人就让岳爱京吩咐家里人准备庆贺,她闷闷坐着。岳良菊知道母亲心思,正要劝解,荀妈妈走来,拿着一张请帖。岳良菊看了看,是王老爷家的亲戚,明天娶儿媳妇。 礼早就送去,只等岳家去人吃酒。 岳良菊柔声道:“母亲,王老爷总算把亲戚的喜酒喝完,后天不上路,大后天一定上路。” 这就是王老爷没有跟去京里的原因,他科举多回而没有得到官职。王小古头回赶考,王老爷怕他跟去以后,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而恰好亲戚中有两个办喜事,一个娶媳,一个嫁女,都是旧年里定下日子。 王老爷借故晚进京,免得王小古这科不中的话,让幽塞人笑话他全家都陪着去,却没落到什么。 岳良菊的意思,王老爷去到京里,能不把繁京的亲事能办了吗? “母亲,要不要把嫁妆请王老爷带走?” 岳老夫人一生都盼着“贵人”,好不容易盼到,眼里看不到贵人外的第三个字。 任由女儿劝着,一声也不吭,面色也丝毫没动。 岳良菊从自己身上知道母亲的执着,她若是认定繁京应该侍候英王殿下,多少头牛也拉不回来。 岳良菊没耐心长久的陪岳老夫人发呆,她自己走去衙门看信。不想,真的到了。拿着信到手,回到家,岳良菊也先看。 老姑娘虽然有时候暴躁,但还是疼爱母亲的。她怕岳繁京写的信里有不好的话,猛然念出来,要让岳老夫人难过。 看岳繁京写京里样样好,岳良菊却难过了。 ------题外话------ 错字再改,么么哒。求票票。 第七十七章 天上掉亲事 岳良菊对京里的“向往”,都不用岳繁京信中写的多美,让岳老夫人早就洗好脑袋。 虽挨上一闷棍,但还是觉得京里好。 想到王小古的为人,对岳繁京的后续更无担忧。岳良菊拿信的手起了颤抖,她还记得乌二大人的甜言蜜语。有时候觉得黄梁一梦,但有时候却认为不真实。 如果她也能进京,如果她出现在乌二大人面前,如果他会不会有很好的解释。 比如家里不同意,比如他抗争却不行,比如他一直没忘记自己等等。 有两片落花飞来,落在岳良菊的发上,映出岳良菊痴痴的面容。岳良菊视线受阻,轻拂一把抹去落花,见到花瓣在地上蜷缩,倏的醒来。 王小古能不顾一切的带繁京走,乌二大人不敢说有王小古的一半好,只要他有心,一封信还是捎的来的。 繁京到京里了,都有信来了。可见他依然是个薄幸人! 岳良菊重新冷起心肠,拿着信给岳老夫人看:“母亲,繁京在京里过的好,丰家没给王家安排下处,王家自己找的地方。小古已经入官学,结交很多知己。” 岳老夫人笑了笑,带着淡淡的意味。但说出话来,却还中肯。 “丰家能邀请小古进京,就算难得,京里米贵,那住处哪能是好找的,哪能白给人?丰先生在云州时,你哥哥们和他也往来,丰家在京里有好些亲戚,但却不是丰盛之家。肯照应,就好啊。” -- 第106页 说着说着,老太太又犯了牛角尖。凭繁京在英王殿下面前的胆量,如果留下来,英王殿下怎么样也会照顾一二吧。 廖雪峰在闲事琐事上面,嘴巴从来不紧,他把英王垫付银子,和殿下肯掏银子,并带动太子殿下也赏银子,大大的宣扬一番。 廖将军不指望奔着岳家要人情,不是强调自己对岳家怎么照顾,他就是说下自家殿下的好处。 看看岳家人的眼馋模样,廖雪峰开心的很。 没有廖雪峰,岳老夫人为了贵人已固执几十年,廖雪峰又添油加醋,岳老夫人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要往岳繁京和英王身上想一想。 有时候冤家路窄,岳老夫人正想着呢,荀妈妈说王老爷来见她。岳老夫人没精打采的出去,王老爷倒是精神抖擞样:“老太太,亲戚家的喜事一过,我就动身去京里照应。您有什么要交待我的话,有什么东西要给我?” 岳老夫人腹诽他,你去?能照应什么。嘴上客客气气的回答,什么也没有。 岳老夫人寻思这个人讨繁京的嫁衣,她才不给。 王老爷并不生气,走出岳家大门,更是笑得欢畅。他难道看不出来岳繁京在英王面前有功劳,甚好甚好!以后王小古在官场上遇升迁,繁京将是得力的那个媳妇。 六月里天气热的吓人,京里官学论文却在这个月里。王奶奶特意给她和岳繁京做几件薄夏衣,早早的赶到官学。 每个月一次的论文,是允许外人进来观看。王小古无意中说起,王奶奶是想不起来,她现在见到丰家来个下人还不敢放开了说话,左右两边的邻居都是京里人,王奶奶比见到廖雪峰还要客气。去看儿子论文,和一堆的京里人挤在一起,与天热无关,王奶奶不敢去。 岳繁京却好奇,王小古不上学的日子,就带着王奶奶和她在京里乱逛,但是去的地方不多,岳繁京还是很愿意出门。 岳繁京笑吟吟:“别人都有助威的,我们也去,好不好?” 王小古眉飞色舞:“好好,娘和你帮我助威,看我把他们全打下去。” 王奶奶就带着岳繁京出来,岳繁京的首饰不用担心,岳家老夫人给她的几件,去哪里都过得去。王奶奶只发愁自己的首饰,要她现打的话,出门在外又不肯多花银子。 岳繁京看出来,把自己的首饰匣子捧出来,王奶奶虽脾性不佳,却不肯丢人。她不肯借,怕岳家知道以后笑话她。到官学以后,见到车水马龙,下来不少明晃晃首饰金灿灿衣裳的女眷,就拉着岳繁京避到一旁,悄悄步子走着。 王小古在官学里却神气,他豪爽性子,又喜欢交友,大大咧咧地同人说着话,把王奶奶和岳繁京让到一个还不错的位置上。 正中是片空地,两边砌出来石凳石椅,搬出来的椅子也有不少,看热闹的人坐在这里。 学里的先生们出来说几句话,王奶奶全然听不进去,她的两个耳朵,捕捉的是前面、后面、左面、右面的说话。 前面的两个夫人寒暄,说着:“京里新式样的首饰,不过伍百两银子的手工费,便宜。” 王奶奶战战兢兢,伍百两在她眼前飞来飞去,最后化成一件玲珑秀气的首饰,只是一件首饰,果然岳亲家老太太说京里好,京里难道遍地是银子,问题她也没看到啊。 还没有回魂,后面的说话传来。 “这回升迁,都说你家老爷有份,夫人,我常去看你,你可别推了我。” “哪里,官没有升,不过是放了个好差,从明年起去江南巡视,都说江南风光好,” “不是风光好,是人情厚。” 两个夫人低低的笑起来。 再加上左右说话不断的袭击,王奶昏脑胀,不是中暑却好似中暑。满目的不是好看衣裳和首饰,而是一顶顶的乌纱,每个压下来,好似一座泰山。 她一面羡慕,一面自卑,一面目不转睛,一面又晃花了眼。心里想的全是,京里人会不会笑话她,衣裳不好,首饰不新,面容长得也不体面? 岳繁京好不容易盼到王小古出来,高兴的指给王奶奶看:“您看,小古说到现在也没有停。” 在王小古对面的人倒没了话说,岳繁京看的书不多,听不出他们辩论的美妙之处,但只看神情,就知道王小古赢了,不由得拍起巴掌。 拍巴掌的人很多,但岳繁京这一声“啪”,把王奶奶吓得跳起半个身子。 看到四面看来的不解眼光,王奶奶涨红脸:“繁京,咱们走吧,我热到了。” 大夏天的人挤坐在一起,虽然不是贴着坐,个个都出好几身汗。岳繁京带来的两个帕子都汗湿,却还舍不得走。但王奶奶要她陪着,只能对王小古一个歉意的神情,扶着王奶奶出来。 王小古兴高采烈中,没有看到家里人离开。他到处邀战:“还没有上来的?比我才学高的您请坐请坐,只求和我同一年进学的人,上来上来,” 他有两个同学,觉得太兴头了,因为大家熟悉,拿起一个桃子掷过来:“爷赏你的,吃完了继续耍。” 王小古存心显摆,他在学里这些天,早就不满很多的学子身体羸弱。别人都说京里好,都说幽塞小,但是幽塞出来的少年,男女皆会骑马,男的更有强健的体魄。 王小古是诚心的,原地一个大翻身,把桃子接住。对掷桃子的人挤眉弄眼的取笑回去:“爷接的好吧?小子,你有多少,给爷送上来!” -- 第107页 他的同学大笑着骂他,丰先生连连点头,认为王小古进京,给他挣足面子。 这种出彩法,让在场的女眷们也看得提神。 最前排坐的相对达官贵人,头上有树凉风习习。中间数排座位稍挤,也是贵夫人一流。 有两个姑娘用团扇挡着脸,头碰着头窃窃私语。 “婉芬,你看他,多可笑,这个人是谁?”瓜子儿的姑娘撇着红唇。 另一个圆脸姑娘却看的很认真:“素娟,很不可笑,这个人有真功夫,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对丫头招手:“问问去,他是谁?” 叫素娟的姑娘还是取笑:“婉芬,你是不是看上他了?也是,你随姑丈从北疆边城回来,你呀,是那平时就舞刀弄枪的野丫头。” 婉芬姑娘白眼儿她,提起两只手假装要呵素娟的痒,因为人多不好躲避,所以没有呵。 丫头走来:“他名叫王小古,是个举人家里出身,来自西陲省内云州边城管辖的幽塞小城。” 素娟在她可以发挥的空间内,笑得前仰后合,凑到婉芬耳边:“你们啊,天生的一对,看吧,你也边城长大,他也是,” 婉芬看看王小古夏衣内健硕的身躯,再嫌弃地看一眼周围过于白皙和文弱的学子,心头应该是动了,面颊上有一红。 素娟是她的表姐妹,称呼婉芬的父亲为姑丈,婉芬的母亲是她姑母。两个人虽一个长在京里,一个长在北疆,但时常通信,在信里说别人的笑话,再就互相取笑,今年婉芬一回京,两人一见面就亲如同母姐妹。 也就无话不说。 素娟看到一抹嫣红,有如牡丹花上尖,在婉芬面颊开放,哈地一声乐子,咬住婉芬耳朵根,又是几句调皮的话出来:“让我说中了,给我许多封口费,否则的话,” “你要怎么样?”婉芬也是个顽劣的,推开她,气呼呼叉起腰。 素娟笑眯眯又凑上来:“我不帮你做大媒。” 婉芬要拧她,低声道:“人家兴许有亲事,你纵然做大媒也无用!” 素娟觉得这事儿再发展下去,好玩极了,有趣极了,表姐的亲事由她促成,以后年年月月复日日,她要受一对夫妻的礼敬才对吧。 大包大揽地道:“包在我身上,我一打听啊,就知道。我一知道他没有定亲啊,我就央人说给你。” 婉芬瞧不起的道:“原来你到底不敢做大媒,只是央人做媒?” 素娟扬扬眉头,手点在鼻子上:“我啊,是个姑娘家,父亲天天说,母亲天天念,所以我没有大错,小错可以不断。做媒,我做定了。不过我这媒人出不得家门,只能以后登你们家的庭堂吃几杯酒。那世俗的媒人,还是需要另找几个的。” 两个人说话都低声,婉芬也不敢大笑,压在素娟的肩头上,笑得浑身颤抖,也就便对着她耳朵笑骂。 “快去给我做媒来,否则,你白说一大篇话,口干舌燥却吃不得酒。我的酒,只给媒人吃。” 素娟底气十足:“你等着,怕你以后不把家里的好酒全留给我吗?” 两个人相对扮个鬼脸,又去看王小古继续神气。 在她们的后面,这几排座位更加拥挤,王奶奶、岳繁京刚才就坐在这里的前排。 未来婆媳离开,自然有人往前面坐。有人见到两个姑娘不算收敛,好奇问身边人:“她们是谁?没有个姑娘的模样。” 这个人恰好知道:“一个是永清侯家的姑娘,京中有名捣蛋包。另一个是在北疆任满,奉调回京的大将军伍家姑娘,现在京里任提督。伍将军娶的是永清侯妹妹,这两个是表姐妹。” “这就难怪了,我也听说永清侯谢家的姑娘顽劣成性,伍家的姑娘又是在边城长大,难怪说得来。” 伍婉芬和谢素娟又咬起耳朵来,嘻嘻的相对笑,后面的人不再觉得诧异。 不再觉得她们不像京里的姑娘。 王小古这一天赢了不少,回到家去得意洋洋。心情不错,总觉得自己应该有个彩头,但祁氏依然眼里不下灰星,王小古回房睡的时候,膨胀开始像理智靠拢。 谢素娟说到做到,或者说想到哪里就玩到哪里,第二天就托自己奶娘,最贴心又最不会出卖她的人儿,打听王小古可有亲事。 这位名声在外,是家里的顽劣宝贝。父亲疼母亲爱,天生的一把子好命。 好吧,她说出来的话是这样的:“官学里新来的那个外地人,叫王小古的,憨不楞登看着不怎么样的那个,他的福气来了,本姑娘要给他做大媒,不过呢,他得没有亲事,这福气才给他。” 奶娘笑问:“姑娘大了,会相看人了,不知把谁许给他?” “这还用问吗?和我最好的,就是伍家表姐。我的姐妹们说我淘气,京里的表姐妹们要当淑秀,只有伍家表姐和我好,我也同她好。” 奶娘听完出来,她不是读书人,很难要求她有多明理,话说读书的人不明理的也大把抓。 奶娘只想奉承姑娘们,又稀罕这个叫王小古的憨不愣登,他是从哪儿修来的福气? 她倒不是巴着这事情成,只是认为王小古没有资格扫两位姑娘的兴致。姑娘们耍弄他几天,也就丢开手。 上面有永清侯夫妻和伍将军夫妻,这门亲事成不了。 奶娘托人到学里,问明丰先生是王小古进京的举荐人,奶娘说出来的话是这样的。 -- 第108页 “那个叫王小古的,听说是先生你的学生,还挺讨人喜欢的。我家姑娘相中他,要给他做大媒。姑娘们玩一玩,也就丢开手。先生你坐稳了,我告诉你亲事落谁家。伍提督的姑娘,我家姑太太的姑娘,觉得这王小古可以多相看几眼。” 丰先生在官场上行走,与其说他阅历丰足,不如说自有圆滑。 太子妃对岳家正憎恶着,不肯恭喜太子在边城纳妾,京里还不知道消息。 丰先生寻思下伍提督家和小城岳家的区别,王小古是他弄进京的,他当然盼着往上走,以后对他也有帮助。 而除去王家母子自己觉得带上岳繁京真真的好,别的人听到背后当个笑话说。 因王小古不是名人,所以这笑话没有传开。只含糊的说有位学子的未婚妻,没成亲就跟进京。 丰先生对岳繁京谈不上喜欢,甚至,会拿世俗的眼光来衡量,小儿女是不是早就有事实,所以没出嫁就跟着。 等王小古得中官职以后,风风光光的回乡娶你,不是更好? 在云州官学里呆过,听过岳家的“还京”名声,但丰先生很难理解岳繁京的进京,是岳家人想要的“还京”。 对男人来说,前程最大。对女人来说,丰先生的理解,名声最大。岳姑娘在成亲前没有守住她自己,有门好亲事就到王小古头上,丰先生当然要帮王小古达成。 丰先生满面堆笑:“小古啊,他还没有亲事呢。” ------题外话------ 错字再改,么么哒。 第七十八章 换个媳妇吧 谢素娟的奶娘得到满意的回话,回去见谢素娟。丰先生叫来妻子,把事情对她说了一遍。 有句话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丰奶奶也觉得丈夫做的对,她由衷地道:“王奶奶带着岳家姑娘头回来看我,我把岳家想上半天。不就是那个拿姑娘送人,指望升官的岳家?” 岳繁京的年纪虽没写在脸上,但一看身量儿和形容就知道,这姑娘将要成年,也就是应该有门亲事,如果家里长辈眼里有她的话。 “这么大的姑娘?如果相中王家,不应该早早的定亲吗?王家小古要进京了,她跟来了,王奶奶脸上写着多不容易,要我看,王小古要是不中,岳家的姑娘没有定亲,后退有路,自自在在的回幽塞,还可以装个没有和人有过情意,然后凭她脸儿生得好,还可以挑挑人家出嫁。” 见妻子与自己意见相合,丰先生笑容满面,交待丰奶奶:“王家只有奶奶在京里,女人和女人好说话,你请王家奶奶到家里来,说家里也要留人照看,让岳家姑娘这回别跟来,单请王奶奶来坐一天。” 露出老谋深算:“王奶奶不答应,你就别放她走!” 丰奶奶迟疑:“小古那里,你不去说说?” “我冷眼看着,王小古让岳姑娘迷昏头,眼睛里只有她。不然,就能亲事不定,没个名分的就带着她进京。真亏岳家肯放人,真亏这姑娘敢跟来。她没有媒妁言,算她倒霉。哪个有长辈之命,有媒妁之言,自然哪个是正大光明的亲事。她吗?以后随小古怎么安置吧。” 丰先生带着向往道:“眼前这是个好亲事,永清侯府虽不是权势赫赫的世家,总比岳家好上百倍。伍都督是守边城任满而回,本朝有惯例,这样的身份都会好好对待。伍都督人在壮年,再升官已无悬念。” 丰奶奶笑道:“是啊是啊,小古到了这样的好人家里,以后前程也不会差,吃水,当记得挖井人才是。” 丰先生含蓄的笑着,夫妻心照不宣。 王奶奶回到家里,就神也清气也爽,在贵夫人中不能自己的病,即刻就好了。 岳繁京还是捧来她亲手做的汤水,里面放了一些药材,并不名贵,却能在夏日解暑。 “您请。” 岳繁京殷勤地道。 王奶奶喝一口,凉到心头,不由她喜上眉梢。这汤啊,是岳老夫人从南边儿带来。以前总让幽塞甚至云州的人家生羡慕,现在呢,繁京会,以后就是王家的祖传汤水。 带着繁京上路,王奶奶从没有后悔过,而且一天比一天骄傲。 在她的内心里,早就把以后回幽塞,和岳家人见到的场面想过无数回。她,自然是趾高气扬,她慧眼识媳妇啊。 岳老夫人,只能垂头丧气,她哪有脸面对上自己。 她不但没有脸面对上自己,就是她的好首饰,以后小古有官职,能不分给繁京吗? 也是王家的了。 就是岳老夫人还有几件好皮毛,以后繁京是官夫人,她能不分给繁京吗? 就像丰先生在官学里行走,到现在也只知道太子、英王这二位殿下在西陲边城用兵马。 太子纳妾是岳家,丰先生还不知道。 王奶奶到现在,就也没有收到太子殿下、英王殿下住在岳家的消息。也就不会去想如果从名利上计算,侍候太子殿下的岳朝环、岳吉环,才应该是岳老夫人的大红人儿。 王奶奶只推崇自己以后的儿媳,岳繁京,因为繁京就要嫁到王家。 她的得意从来翘起尾巴就难下去,这一得意就到第二天,岳繁京再次送上清凉的汤水,王奶奶的重复得意刚刚开始,丰家来人请她。 丰家是王小古前程上的引路人,王奶奶和岳繁京都不敢怠慢。王奶奶叫着:“繁京,换新做的衣裳,快跟着我走。”一面又叫丫头取出她新做的衣裳。 -- 第109页 丰家来的婆子笑道:“姑娘不用忙,我家奶奶说,大长天的,家里没个主事的人不行,请姑娘留在家里,奶奶跟我去,在家里玩上一天。” 王奶奶觉得很有道理,刚要说好,丰家的婆子又道:“奶奶终于有了媳妇,应该清闲些,琐事交给姑娘忙吧。” 这正中王奶奶内心的骄傲,她笑得眼睛只有一条缝,什么怀疑也不会有,跟着丰家的婆子去了。 坐在车里,王奶奶回想她嫁入王家以后,当时上有老下有下人,没有一天是清闲的。 带上繁京果然是好,岳老夫人教出来的孙女儿,以后小事琐事只管交给她。 自己只管大事情,大事情不是天天有,自己的清闲好日子就要来喽。 下车的时候,王奶奶眉开眼笑。见到丰奶奶的时候,还是笑眼眉开。 丰家有个小后院子,太小,称不上后花园,不过有个小小的亭子,旁边在缸里种着荷花。 只看荷花绿叶,仿佛江南水乡。 丰奶奶请王奶奶坐下来,送上几盘瓜果点心,又是一壶热茶。清风吹来带着荷香,王奶奶更觉得这日子神仙也不换。 她如今啊,也是和京里的奶奶们走动的人了,岳家老夫人远远不如了。 丰奶奶和她说话,几乎一句一个坑,王奶奶感觉正好,一句跳一个坑。 “王家弟妹,你来这几天,看我太疏忽,有些话没有交待你。” 王奶奶再不懂事体,丰家愿不愿讲,是丰家自己的事情,她还知道。阿谀的笑着:“嫂嫂请说。” “你刚来的时候,我直言相告,这京里的风俗不好,一天一个变样,我们还得跟着。” “是啊是啊。”王奶奶没头没脑只管附合。 丰奶奶诉苦的模样:“唉,如果风俗全都一天一个样,倒也好。有些,这辈子不变,下辈子也不会变。” “是啊是啊。”王奶奶笑眯眯。 “我家老爷说,小古在学里上进,相看他的人可多了” 王奶奶一把抓住丰奶奶手臂,紧紧的攥着,颤声道:“哪家贵人相中小古?” 丰奶奶哎呦几声,把自己手臂解救下来,见到一圈红印子。拿着帕子擦着,丰奶奶埋怨道:“看你,这么大的力气。” 内心却暗乐,这位还知道有贵人相中这事儿,下面的话就好说。 见到王奶奶急得满头热汗,丰奶奶故意放慢语速,嗓音也放低:“小古啊” 王奶奶不得不把脑袋凑上来听,眼睛睁得圆圆的,不放过每一个字。 “小古都说好,几乎每位先生和见到的大人都问,这是哪家的名门,又能文,又能武,待客又得体,说话又大方,” “唔”王奶奶没听到她想要的,发出这么一声。 “听说他母亲在,都想上门来拜访。” “不行不行,”王奶奶很有自知之明的摆手,她觉得除去丰奶奶以外,再见到任何一个京中女眷,她会随时晕倒。 出门以前,王老爷很有先见之明的说过,让妻子少见客人,特别是王小古可能在京里认识的子弟们家。他特意有信给丰先生,送丰先生直接一笔现银,请丰奶奶代妻子拜访王小古可能结交的子弟家。 王小古觉得这话说的很有道理,王奶奶本人也这样想。 王奶奶呻吟一声:“不然,让我家繁京见见吧。” 丰奶奶嗤地一声笑:“你实话对我说,岳姑娘有岳家的父母命吗?有女家大媒的媒妁言吗?”语重心长地道:“还是别出这丑了吧。” 王奶奶据理力争:“我家繁京侍候过去幽塞的贵人” “那算个什么!我家老爷去幽塞讲学,岳家听说他以后会回京,也顶顶客气。”丰奶奶索性撇嘴。 王奶奶忧愁了:“这不会耽误小古前程吧?”总不能别人要上家来看看,王小古三推四托的,迟早会没知己。 丰奶奶摆出吓唬人的脸色:“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京里一直不变的风俗。没有拿得出手的家世,子弟们再出色,这前程上也受阻。” 说完,她端起茶碗悠悠的喝着,王奶奶愁眉苦脸的眼前到处黑。 儿子的前程是家里哪怕砸锅卖铁的盼头,虽不指着王小古当官养家。可家世?总不能为前程卖老子娘,重新换一对吧。 王奶奶强打精神:“请嫂嫂先帮我担待,我家的亲戚喜事已办,我家老爷已经在路上,就要到家里帮我们支应门庭。” “哎呦喂,我说弟妹,这男人的应酬上,不是有小古吗?我现在说的,是女人。”丰奶奶恨铁不成钢的道:“是帮着小古能当官,并且小古当官能帮忙的女眷!” 王奶奶可怜兮兮的一摊手:“我家没有,怎么办?” 丰奶奶好笑,你倒问我怎么办?不过,还真让你问的对,要不是知道怎么办,何必请你单独过来。 淡淡道:“岳姑娘家” “不成不成,我家小古的前程比岳家这个泰山家好。”说到岳家,王奶奶的底气回来,说话中的轻蔑一览无遗。 丰奶奶淡淡:“那,换个媳妇吧” “啊!” 王奶奶愣住,呆呆地望着她。 难得有一天,王奶奶不在家,而岳繁京在家里。夏氏跟去,就今天的机密话来说,只能坐门房。但家里忽然就变成岳繁京真的当家,眼前走来走去的,都是她的人。 -- 第110页 祁氏的家人,春枝的家人,虽是临时雇用,也是岳姑娘的人。 赶车的小子,天天陪着王小古上学。夏氏的儿媳,管王奶奶衣裳的宝根媳妇,在丰家。厨房上的守田媳妇,带着打下手的小玲上街买菜。 上路都是女人安全堪忧,夏氏的儿子,和另一个男下人,天热用水多,城里苦井水不能吃,他们结伴去城外打水。 祁氏得已坐下来,从容的和岳繁京说话。 “带出来的银子,你路上要一回,要给你没过门的婆婆买东西,我没有给你。后来又要一回,要给王家小爷买东西,我没给你。如今,王家小爷倒也上进,王家会在京里买个铺面一块地什么的吧,姑娘可记住了,瞅好了,王家不买的,你买下来。” 岳繁京对着她笑,她已经算是王家的人,单独买地为什么?要说嫁妆,她有五房的私产,放在云州边城,和姑娘们比一比,也不少。 两个人正说着,门外车响,夏氏叫着:“家里有人没有,奶奶回来,还不接着?” 岳繁京起身匆匆,祁氏也匆匆。但对自己嘀咕:“明知道姑娘在家,什么叫家里有人吗?死老婆子死德性。” 见到王奶奶下车,祁氏大吃一惊。王奶奶面上没有血色,嘴唇都发着白,岳繁京扶她,被她出鬼般的瞪一眼,就唰的扭头往一边,直到进屋,再也不看岳繁京。 岳繁京都以为王奶奶又中暑,在厨房里挥汗调理汤水,打发春枝请医生。 忙到晚饭后,祁氏才找到空儿问岳繁京:“姑娘长点心吧,她今天躲着你,你就没有看到?” 岳繁京伸手扶祁氏,祁氏下意识的往旁边一闪。祁氏看到,岳繁京是当事人,她怎么能不知道。但是出门以前,王奶奶还繁京长繁京短,对着岳繁京带笑不已,回来就变样,只能当她身子不好。 “兴许,水土不服吧。”岳繁京解释,再撒个娇:“奶娘,这样的话别再说了,好不好,咱们是一家人。” 祁氏不过是提个醒儿,没好气地道:“你当人家是一家人,人家未必这样想。”就不再提。 白天井水里沁着西瓜,王奶奶装中暑不吃,祁氏拿来切开,送给岳繁京。 门帘子掀开,王小古走进来。人逢喜事精神爽,王小古最近顺风顺意,不是他进来进入烛光,简直挟带烛光灯才明。 “咦,凉的吗?” 坐上榻,伸手就要拿,岳繁京打他的手:“在哪儿吃的饭,去看过伯母了吗?又中暑了。” 王小古看过了,所以不放心上,还在笑:“又中暑了?在家的时候,我娘的身子没这么差,听我说,这是水土不服。就得吃京里的东西,才能好。” 和岳繁京你一块我一块的吃起来,祁氏照旧坐在旁边守着。 吃完西瓜,拿过手巾擦手,王小古猛然想到似的,坏笑道:“知道吗?还是繁京好,这京里的姑娘,一个一个赛疯子似的。” 岳繁京歪着脑袋看他:“好好的,为什么诽谤京里的姑娘?” “今天学里来了两个女疯子,看我们读书,她们跟着搅和,把圣人书批了又批,丰先生还不敢说话。那个疯劲儿,幸好你没有见到,可以吓坏人。” 岳繁京脑海中倏的闪过一个念头,王奶奶的神情,倒有些像让吓倒。但王奶奶平时不出门,能惹到谁? 再来听王小古说笑话。 “知道吗?还是两个有家世的姑娘。一个女疯子是永清侯谢家的人。另一个是伍都督家的疯子” 王小古连比划带笑,可以笑倒在榻上。祁氏听听可乐,也笑。春枝收用过的手巾,吃过的西瓜皮,也听进去。 等想到出去,骄傲的告诉她的爹娘:“看,王家小爷又说还是带着姑娘的好,否则的话,他就让京里的疯子姑娘给欺负。” 春枝的娘狐疑:“这京里有身份的姑娘,犯不着欺负他吧?” 春枝年纪小,听不懂她娘的疑惑。春枝的爹听出来,但对妻子道:“看你怎么说话?不是有身份的姑娘,就敢去官学里。” 春枝又去干活儿,春枝的娘低声道:“我就是说说,到底,一天不成亲,一天得悬着心。” 春枝的爹也觉得应该怀疑,但故意笑道:“这乱想,归祁妈妈,你加别抢她的。” 王奶奶在家里病了三天,丰奶奶天天来看她,第四天上,王奶奶不病了,起来神情憔悴的坐上车,又单独去丰家。 丰家的内宅里,下人们都避开,另有一群花枝招展的丫头妈妈们,含笑燕翅而立。 居中,坐着一个贵夫人。 ------题外话------ 错字再改,么么哒。 猜猜,这夫人是谁? 第七十九章 毁亲 这位贵夫人的容貌不算最美,但生得娟秀,整个人透着柔和力量。王奶奶见到她,不知不觉的拜下来,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来以前,丰奶奶对她说过,永清侯夫人要见她,吓得王奶奶装病也不敢,赶紧的出门。 永清侯夫人要对她说什么,王奶奶昨天就猜到,昨天独自关在房里,一个人翻来覆去的念叨:“夫人,这不行,我家带出繁京来,就要对她有个交待。不行不行,我儿子配不上你侄女儿。” 一开始念的时候,浑身软绵绵。念到最后,自己满脸是泪。在坚持上,也算很苦。 -- 第111页 但积蓄再多的坚持,见到永清侯夫人以后,王奶奶嗓子让人掐住一样,不敢出声。 丰奶奶介绍:“这就是王小古的亲娘,是个举人奶奶。” 永清侯夫人温和地笑:“那还不请起来,赶紧看个座儿。” 王奶奶总算有两个字,打算说“不敢”。耳边传来丫头婆子们的齐声:“是。” 好似沙场战前的战鼓,怦然震动着王奶奶的心。她吓得一哆嗦,又没了话,任由两个丫头扶起她,半推半按在一张椅子上。 低着头,双手双脚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王奶奶缩着身子。 永清侯夫人看在眼里,打心里叹口气。素娟这事儿办的,也不怕她姑母生气不和娘家走动。 那是两天前,谢素娟独自蹦蹦跳跳进来。 “母亲母亲,我给表姐说亲事。” 永清侯夫人扑哧乐了:“你是个大姑娘,怎么能给表姐说亲事?” 谢素娟扮个鬼脸:“我又不当媒人,我只是帮表姐相看人,再就对姑母说,我给表姐说亲事。” “姑母怎么说?”永清侯夫人笑问。 “姑母听过很开心,” 永清侯夫人暗笑,应该是觉得可笑吧。 “姑母说,这亲事如果母亲也看过,她就答应。”谢素娟说过,整个人贴到永清夫人怀里,揉她推她:“去看去看,先看那个小子,他在官学里念书。西陲省幽塞小城里的,不过生得很神气。” 永清侯夫人嚷着热,赶紧离开。让女儿缠不过,带着她到官学里,把王小古相了相,又问谁是他的先生,丰先生到以后,说的自然是,为人上进,并且家里没有亲事。 另外添上一句:“在整个云州边城都招人喜欢,他上京以后,还有姑娘寻死觅活的跟着。” 永清侯夫人不以为然,在她的眼光里,王小古是个威武的小子,但数英俊嘛,肯定不行。数家世也不行。如果功名上运道不高,永清侯夫人看不出王小古哪里好。 谢素娟已经和伍婉芬亲自考究过王小古的功课,谢素娟要证明自己眼光好,伍婉芬相不中进京后,家里为她相看的斯文公子。 北疆边城长大的姑娘,看着彪悍男子过日子,看京里的绣花玉草们,个个不顺眼。 王小古,却顺眼。 两个在王小古眼里的“女疯子”一合计,都是干脆性子的捣蛋包,这亲事就这么定了。 免得,他让别人定下。 逼着永清侯夫人相看过本人,又逼着永清侯夫人去和伍都督夫人说。姑嫂见面,伍都督夫人还是当姑娘们玩耍,半带认真半取笑地道: “既然素娟有心,嫂嫂请去见见他的家人。听说他的娘在京里。” 永清侯夫人就来了。 见到小姑子的未来亲家进来以后,一个正脸也不容易看到,尽看到她哆嗦去了。 这样的人家,哪能成亲家? 永清侯夫人本想和王奶奶寒暄几句,现在也不想废话。直接徐徐地道:“你可知道你儿子的福气,” 下一句是我的侄女儿加之青眼,再下一句是,不过小孩子呢,并不能当自己的家。接下来就可以把这亲事推一推,回去教训下姑娘们,让她们不要乱来。 却没有想到,第二句没有出来,王奶奶往前一仆,又跪下来了,一面哆嗦一面紧张的发出尖声:“这是我儿子的福气,请夫人放心,我儿子是个很好的人。” 永清侯夫人听得直皱眉,王奶奶直接瘫地上。 她茫然四顾着地面,以她现在的姿势,看到的也只有地面。稍高些,永清侯府众人的裙边,她又不敢看。 脑海里爆炸般轰轰响,反复的问自己,我说了什么,我到底说的是什么 永清侯夫人气怔住,哪有这么不要脸的?难道伍婉芬相中王小古,是王家有意设局。 脸色不由得一沉,丰奶奶看在眼里,多少能揣摩出永清侯夫人的心意。 上前几步,笑道:“说起来也是缘分,伍姑娘在将军任上应该见过无数的才俊,偏偏,在京里相中王小古。王家在西陲,伍家在北疆,离的可远着呢。” 永清侯夫人让提醒,是啊,她盘问过女儿的丫头奶娘,官学里见到王小古以前,从没有见过面。 永清侯夫人依然不能就此作主,而且她这回来,本就还是相看,不是作主来的。 王奶奶的怂模样,没法正常谈话。永清侯夫人站起来,也不让王奶奶起身,由丰奶奶送着出去。 丰奶奶送她上车的时候,笑着又道:“我听说是二位姑娘青眼有加,说起来,小古真个不差,二位姑娘好眼光啊。” 永清侯夫人哑口无言,是啊,这事情由她女儿办出来,认真来说,怪不到别人。 含糊地道:“亲事不是小事,等我回去阖家商议。” 丰奶奶目送她的车离开,含笑着回来,见到王奶奶还倒在地上不敢起来。伸手拉起王奶奶,丰奶奶打趣道:“弟妹,那是你以后的亲戚,是你以后亲家的娘家嫂嫂,怎么,你打算以后逢年过节的见到,天天跪着说话。” 王奶奶呻吟一声:“我的娘啊,我见到她,就如见到天人,我,是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拒绝。” 然后就放声大哭:“繁京可怎么办呐?” 丰家敢搅和这事情,想的比糊涂王奶奶周到。丰奶奶不慌不忙:“又没有定亲事,人家还是大姑娘一个,送她好好的回家去,多送些钱,多赔些礼。” -- 第112页 “岳家不答应可怎么办?” “岳家?不是一直想升官。晓以利害,以后官场上见,他们会明白的。” 王奶奶哭上半天,丰奶奶请她洗过脸,拿自己的脂粉给她用,亲自把她送回家。 到家后,王奶奶就关在房里,声称自己又病了。王小古晚上回来,王奶奶都说只是要睡,连儿子也不敢见。 七月里的白天,热得还像六月。午后的大门响,祁氏伸头看去,见还是丰奶奶。一团疑惑在祁氏心里越来越浓。大热的天气,她怎么总是往这里来? “春枝,想法子听听奶奶们说话。” 把春枝打发走,祁氏怕夏氏这个对王奶奶忠心的人看到,故意的找她去说话。 恭维夏氏是王奶奶面前的第一人,以后要请她多多照顾自家的姑娘。夏氏太高兴了,就坐着吹嘘,因丰奶奶每次一来,就和王奶奶单独说半天,夏氏索性不管房里是否要茶要水。 春枝还没有回来,房里叫人。夏氏耽误会儿没过去,王奶奶已是不耐烦,嗓音粗重起来:“还有人没有!” 夏氏的儿媳宝根媳妇对着夏氏抹脖子使眼色的对着房里指,夏氏面色如土的过去,一会儿就出来,往厨房请岳繁京:“姑娘快去吧,奶奶叫你呢。” 夏氏怕岳繁京去晚了,自己又挨骂,说的小心翼翼。 岳繁京去了,春枝这个时候回来,祁氏就不纠缠夏氏,把春枝带到一旁:“说什么呢?” 春枝懵懂:“说小爷成亲,说女家是大官,能让小爷放的官好。”她傻乎乎地道:“可是,咱们家也不是大官啊?” 祁氏顿时呆怔住,一咬牙,道:“不好!”推开春枝,对着王奶奶房里就跑。 跟疾风般的,裙角飘成一道直线,把春枝吓的原地不敢动弹,忽然想到可能要出事,急急忙忙去找她的爹娘和祁氏的家人。 祁氏一头扎到王奶奶房里,见到岳繁京双眸茫然,而一左一右的,坐着王奶奶和丰奶奶,正在说话。 丰奶奶柔声道:“王家不会亏待你,” 王奶奶干巴巴:“小古以后就有前程” 祁氏本能的觉得不是好话,厉声道:“姑娘还小,有话和我说!”把脚步放重,腾腾腾的,杀神般挡住岳繁京。岳繁京扑到她的身上,哭道:“奶娘,小古要和别人成亲。” 哪怕打个天雷下来,祁氏也不过就这么震惊。她气的嘴歪眼斜,半边身子都发麻。想也不想的,拿过丰奶奶的茶碗,对着王奶奶劈面掷去。 骂道:“贱人!不知怎么死的娼妇!把我姑娘哄骗来,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王奶奶这些天如惊弓之鸟,她想说不答应,但丰奶奶天天来解说。而在永清侯夫人面前说过的话,是她另一块沉重的石头。 她还是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说出情愿的话,但权衡下利弊,能得罪的只有岳繁京。 祁氏跳进来,王奶奶心虚,人惊惶惶的,本就摇摆不停。见到东西一闪,本能的一伏身子,还好,没有砸倒,只是淋一身茶水。 祁氏骂着还要打她,岳繁京虽悲痛却有理智,抱住祁氏:“奶娘,别动手。” 夏氏从外面进来,给了祁氏一个巴掌:“想造反吗?你才是贱人,娼妇!” 岳繁京放开祁氏,祁氏和夏氏扭打在一起,两个人对着啐,再对着骂,很快,把院子里的人都招来。 有夏氏的儿子和儿媳,有厨房里做饭的那两个,这么巧,岳繁京的人都不在,春枝找他们也不在家里。 岳繁京看看一张张忽然转变的冷脸,好似有嘲笑,又好似有蔑视。她的心痛如灰时,心也就死了,也就认可这件事情。 走过去,把祁氏拉开,夏氏还在骂时,让岳繁京狠狠一巴掌打上去,骂道:“你什么东西,敢我的奶娘!” 夏氏傻眼,手捂着脸:“姑娘,这” “这什么,站一边儿去!有帐等下再算!”岳繁京骂过她,把祁氏挡在身后,昂然问王奶奶:“伯母,青天在上,你说小古喜欢上别的姑娘,可是真的?” 一向瞧不起她的丰奶奶鄙夷地笑:“岳姑娘,聘则为妻奔则妾!你哪有资格指着青天说话!” 岳繁京倒吸冷气:“好好”气的话太多,不知说哪一句。 夏氏捂着脸这就明白了,扎着手就冲上来:“我家小爷不要你了,还充什么姑娘媳妇子” 岳繁京又是一脚踹上去,夏氏踉跄着往后退。夏氏的儿子媳妇也明白过来,一左一右对着岳繁京跑过来,骂道:“你敢动手” 还没有跑到,夏氏的儿子宝根让一个人从后面抓住肩膀。祁氏的丈夫张大及时回来,见场面不对,不管三七二十一,打姑娘就是不对,把宝根的人拎起来,扑通一声扔到院子里。 祁氏的儿子张耀祖,不好打女人,把宝根媳妇推开。 岳繁京看着这一切,再看看在院子里骂的宝根,再看看冷眉怒目的丰奶奶,还有低下头不敢看自己的王奶奶。 她的低头更代表这事情无可挽回。 岳繁京咬牙道:“好!让小古出来对我说,我就信你们!” 祁氏清醒有一半,临行以前,岳老夫人的话到脑海中。岳老夫人说过,她不放心王家的媳妇,要为岳繁京留条后路,不定亲事的姑娘,说一声回家去,依然可以待嫁闺中,有祖母和家里人在,看哪个敢说取笑的话。 -- 第113页 祁氏心如刀绞,老太太真真是料事如神。她擦拭着泪珠,拉拉岳繁京的衣袖:“姑娘,咱们走吧。你没有定亲事,也没有父母命,咱们呀,还是个娇姑娘。” 丰奶奶听到,她的神情愈发的嘲讽。 这嘲讽又一回激怒岳繁京,而王奶奶啜泣的话也是又一回。 “繁京,我让人这就送你出家,小古,他是不用再见你的。” 岳繁京迷惑了,她不知道王奶奶说的是真是假。 王小古自从知己多以后,三天两头的在外面过夜。今早出门时,虽昨夜说过,但又特地和岳繁京打招呼,说他要有三两天的不回来,让岳繁京和他的娘在家里好好的。 不管怎么回想,也不像负心人。何况还有每晚总想纠缠,虽没有得逞,但乐此不疲。 如果这个模样是假装出来的,岳繁京可以认为天下再没有真情的人。 但是,长辈当家,岳繁京还是知道的。她纵然强着留下来,这里没有家里人撑腰,一个姑娘家只怕讨不到好。丰奶奶难看的脸色,更添岳繁京人在客边的烦忧。 还有一些,未知的害怕。 心已冷,神已灰,祁氏又频频的劝着回家。岳繁京大声道:“我走!当初你们接我的时候,说的百般好。如今变了卦,我祝你们回乡去,还能面对全城的人。” 扯上祁氏,对张大父子眼神示意,对着外面走去。刚到台阶下面,张大横着眉头,宝根吓得退开,院门又响,春枝带着她的一家人回来。 “姑娘怎么了?” 春枝让岳繁京的泪痕吓住,一迭连声的问。又看到祁氏面上的巴掌印,更魂飞魄散。 岳繁京忍着的眼泪,行行串串落下来:“春枝,小古有了别人,不要我了。” “啊!” 春枝面色的血色迅速退去,然后就暴怒,好似一头让招惹的小狮子,咆哮道:“走,咱们走!就知道这一家人不是好人,什么东西!” 岳繁京说出来的话,春枝不用再推敲。而春枝连家人都带来,只为送姑娘平安到京,这几天还在说哪天离开吧,不能总让别人家里养着。岳繁京却让欺负,春枝也怒不可遏。 王奶奶眼睁睁看着一行人走向后院,他们还有行李包裹,总要拿上。心头痛上来,一头栽到椅子上。 ------题外话------ 错字再改,么么哒。 第八十章 留在京里 “奶奶啊,” 夏氏凄厉的叫着,抱着王奶奶喊:“请医生。”她的儿子媳妇往外跑时,夏氏又叫:“宝根,去看着,岳姑娘走时别偷拿了东西。” 宝根是在王家长大,比架势,就自认不是种地的张大的对手。他的娘让去,又不能不去。宝根让一个人去请医生,余下的跟着他去看着岳繁京收拾包裹。 岳繁京一口气在胸口下不去,但还是没忘记理智。宝根没到的时候,就把房门大开,方便有人看到。 她知道夏氏不来,也会有别人来。 但收拾姑娘衣箱,却不能给宝根看。好在是客边,没有全打开,主仆七手八脚的很快收拾起。春枝爹娘抬着箱子往外面走,张大让张耀祖赶马车,他虎视眈眈守着,宝根也只能干瞪眼,不敢说什么。 祁氏扶着岳繁京上车,夏氏想到别的人未必敢察,赶过来道:“哎,多带了东西没有?” 岳繁京冷冷的挑眉:“你家多给了我什么东西!你家又多带了什么东西交给我!” 夏氏面对她还是积威,张张嘴,看着岳繁京上车,祁氏对着大门狠啐一口,春枝也啐,春枝的弟弟也啐,一行人走了。 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原本对日子充满希冀的岳繁京,满心伤痛成弃人。望着车子两边的店铺行人,岳繁京来不及过多的悲伤,就对祁氏和春枝道:“咱们不回去!” 她想到祖父母离京的时候,必然同自己一般的无助。她不是被勒令出京的人,既然来到,就留下来。 回家去,她也丢不起人是真的。祖母迟迟不肯答应定亲,为的,就是王家不可靠。而她执意离开家人,落得这般报应,有什么面目回家。 还有一条,银钱足够。岳姑娘是有底气的人。 祁氏很想回家,没有王家可以依靠,她就是岳繁京的主心骨,她哪里当得了? 但怕岳繁京伤心上路,天气又秋老虎,万一病了就不好料理。 来的时候,王奶奶对着官道两边看稀罕,祁氏也看。祁氏还记得:“十里铺有镇子,咱们到那里住下来,消消暑再说以后的话。” 两辆马车,一个是岳繁京的,一个是春枝家的,走十里路很快就到。夜风凉爽的起来时,岳繁京已吃好洗好,坐在房里开始算盘。 她不是一个人想办法,而是让大家都进来坐下。问店家要了纸笔,有什么要说的,一一的写在纸上。 “买几亩地的钱,总够用?” 她写上去。 在这里的人,哪怕不管账目,也知道岳姑娘手中有钱,她得到的衙门犒赏是伍百俩。 但是面面相觑,春枝的娘慢声细语道:“姑娘,您的家在幽塞,在这里办地置房子,难道不回家了?” 岳繁京睁大黑亮的眼睛,虽她没有余力哭的久,但还能看出红肿。更让春枝的娘心疼,劝道:“等热天过去,咱们还是回家吧。”她还记挂着自己家里的地呢,这已是秋天,全是邻居忙的,今年自家是收不成庄稼了。 -- 第114页 岳繁京平静的道:“明儿,烦劳张大叔打听这里田价钱,如果能办下足够吃用的田产,我就不回去了。” “为什么?” 所有人大吃一惊。 岳繁京不知道解释出来,大家会不会懂,但她还是尽力的解释。 “祖母一辈子想要还京,祖父临终也没有还成。我侥幸的来了,虽然让骗,但到底站在京里地面上。说不上回家去难以见人的话,我知道祖母不会怪我。我只是想,还京,对我们家太难了,我已经来了,回家虽路远,也随时可以回去,我想留下来试试。” 对着祁氏勾起唇角,眼里却滚出泪:“奶娘,你一直待我如亲女儿,我说过,咱们俩个不再分开。可好?请你的家人也留下来。真的那么晦气,钱快用完的时候,再回家也不迟。” 祁氏忙道:“好好,你别哭。” 岳繁京又看向春枝:“好妹妹,你虽不是从小陪着我的,但咱们俩个也投缘。如你的家人也留下来,那就太好了。” 春枝素来是跟着岳繁京和祁氏的风向转,又让“王小古变心”气狠了,年纪小,咽不下的是这口气。 满脑袋都是不蒸馒头争口气,春枝叫道:“成成,我爹我娘不走,我弟也不走。” 摸着弟弟肩头:“弟,咱们当阵子京里人。” 春枝弟弟叫树根,估计还没有明白哪一出,只知道大姑娘让王家欺负。树根拼命点头:“好好,我要当京里人了。” 岳繁京以为自己平静下来,但听到这些话,眼泪滚滚而落。别的人不好劝,祁氏走上来抱住她:“你可不能再为那不是人的伤心了,你是我的依靠啊,大热的天,你要是病了,你让我靠着哪个” 春枝走上来,把帕子往岳繁京手里塞:“姑娘别怕,有我春枝呢,等咱们安顿好了,看我不回京里把王家小爷一顿好骂!” “嗯嗯。”岳繁京模糊泪眼,听话也不清楚。但知道是好话,只是点头,在祁氏怀里蹭着。 不过这个夜晚,她还是很快睡着。劳心又乏力,前路又不明,足够岳繁京疲倦的。祁氏哄着她,拍着她,岳繁京进入梦乡。 隔壁房里,春枝的娘睡下来,问春枝的爹:“咱们真的不回去吗?” 春枝的爹眉头紧紧的,坐在床沿上抽烟袋。听到妻子问话,把烟袋拿出来磕磕烟灰,叹气道:“大姑娘有难处,咱们怎么能丢下她?再者说,” 他停上一停,春枝的娘仔细的来听。 “回去的路上不太平啊,咱们这几个人,虽没有老的,却有小的,男人只有我、耀祖爹和耀祖成年。我和耀祖爹在路上说话,他的力气比我强,遇上强盗我都不算一个成年人。” 春枝的娘打个激灵,她想起来了,进京路上也遇到强盗,让王小古打跑。 她脸色雪白:“这可怎么办,咱们就是想回去,也不成啊。” 春枝的爹慢慢道:“我正想这事,大姑娘想的远啊,不回去是对的。” “他爹,你这是什么话。咱们不回去,大姑娘要多花钱。还有家里的地,真的不管了?”春枝的娘舍不得。 虽然她家的地时常和幽塞城同时遭受战乱,但边城的地肥沃过于别的地方。 “听我说完啊,等岳家知道消息,就会打发人进京来看。到时候,不就有人护送大姑娘回家,咱们也就跟回去。如今,就是大姑娘不需要咱们,咱们带着树根也回不去。而大姑娘遇到难处了,人多总比人少好,我算着她的钱,能在京里过上一年。” “一年?”春枝的娘惊呼:“不是有伍百两银子?京里的米粮有这么贵?” 春枝的爹被迫在今天晚上想的很多:“王家小爷到京里来是做什么的?这是七月里了,八月里秋闱,你没看到街上的人多出来?偏偏这个时候王家变心,要是去年这日子变心,还不至于这么花费。” 侧过身子问妻子:“你也上街买过东西,没有问过米面价儿?” 春枝的娘讪讪:“夏氏,我啐!那夏老婆子。” 老实惯了的,在王家门外她没有敢啐,在这里补上:“坏老婆娘只会使唤人,她儿子媳妇天天翘着腿啥也不干,就是祁妈妈也欺负,怎么放心我?怎么肯把钱交给我?她儿媳妇带着钱,我背东西。” 春枝的娘越想越生气:“真的,京里人多出来,王家变了心。怎么不去年变心,前年变心呢?这心坏的一家子。” 气的不睡了,这天气起床不用添衣裳,在窗户前对着月光念念有词:“老天在上看着呢,给王家的人报应吧。” 这个时候,隔壁的另一间房里,祁氏在丈夫房里,也对着月光咒骂王家,把还在路上走着的王老爷,也没忘记骂进去。 祁氏和春枝都陪岳繁京睡,这样一间房就足够。张大父子一间房,张耀祖已睡,张大笑着看妻子起来跪下的,很是虔诚。 虔诚的骂着王家。 不过祁氏请的是:“五老爷五奶奶在天有灵,看着呢,王家好不了。”然后又是一堆女人骂得出来,却极尽恶毒的话。 骂完了,张大倒茶给她喝,问道:“可以回去了吧,春枝还小,让她多睡会儿,姑娘那里,还是你多守着。”张大以为祁氏不方便在岳繁京的房里骂,岂不是给岳繁京添眼泪,就避到自己房里,就为骂人。 祁氏端着茶喝,却不着急走。她又不老,三十岁出去,眼神溜溜的从茶碗下面瞄着丈夫,勾人的很。 -- 第115页 张大不知道自己叫心动,只是嘿嘿地笑,难为情地道:“我配不上你,我知道。” 自从妻子进岳家,她自己一天天觉得丈夫配不上自己,张大见到妻子和岳老夫人坐着谈笑风生,也这样想。所以祁氏总欺负张大,张大从不还嘴。 今天张大觉得妻子比画上的人还好看,但他却不敢,赶紧来个先检讨,这样心里安稳。 祁氏再瞅一眼儿子,张耀祖沉睡中。祁氏小声道:“你真傻,敢动手打宝根,要是王家小爷在家,你不够他一拳打的。” 张大听到王小古,他也同样来气。因为不是女人,所以不至于咒骂。哼上一声,道:“他要是在,我就同他拼了。把他弄到衙门去,告他骗良家女子!” 祁氏的眼睛更显水汪汪,嗓音也更温柔:“你啊,王家在京里认识人,去衙门你只能吃亏。” 张大说不出“有情意”这几个字,但再笨也明白妻子回心转意,愿意对他好。 大喜过望下,张大握住祁氏的手,祁氏笑盈盈的送上面容。床上的张耀祖打个呼噜,吓得祁氏一抽身,跑回岳繁京那房。张大给张耀祖掖掖薄被,一个人傻呆呆笑到深夜。 第二天吃过早饭,张大伙同春枝的爹,两个人会种地,就会认地肥不肥,去打听这附近的地价格。到晚上回来,两个人啧着舌头:“贵啊,太贵了,这里咱们住不起吧。” 岳繁京问问价格,她的钱却可以置办些地,如果有现成的田庄子,小的可以买一个,不过买过,就没有余钱。零散的买些地种上,却可以。 她的意思已定,就让祁氏拿银子,打算在这方圆买些地,几间草屋,准备过冬天。 京里的学子越来越多,不管茶馆还是酒楼,甚至秦楼楚馆也听到论文声。 不一定是上进,显摆自己才华也有可能。 王小古让学友们拖着,七天以后才放他。进城门以前,王小古肆意的打马,觉得每个头发丝儿上,都想念岳繁京。进城门以后,街上人多,王小古就不敢打马,但恨行人走的不快,让出的道路不够多。 瞪出牛眼睛,有些吓人。 好容易到住处门外,王小古先来一嗓子:“我回来了。”把马交给随身跟去的小子,一大步径直蹦到门里,大呼小叫道:“繁京,我回来了。” 所有的下人都迎出来,夏氏在最前面:“小爷总算回来了,把奶奶想的睡不着。” 王小古伸长头颈:“繁京,我回来了!” 见还是没有动静,王小古对着后院就走:“繁京不会也中暑了吧?呸呸,这秋天夜里却凉,不会中暑。她,是不是夜里贪凉?” 王奶奶走出来:“小古,到娘这里来。” “娘,你见过我了,繁京还没有见过。”王小古继续三步并作两步。 王奶奶情急之下:“小古,娘这几天不舒服,你不应该先看看娘吗?” 王小古只能回来:“娘,你怎么了?”一看,真的又瘦又弱,王小古搔脑袋:“咦,繁京怎么不在这里侍候,我去找她。”一转身子,人又要过去。 “繁京走了。” 背后,王奶奶道。 王小古回头眨巴眼:“去哪里?几时回来?我这就去接她。” 王奶奶错开儿子的眼睛:“繁京不愿意耽误你,回幽塞去了。” 王小古好笑:“娘,你还能开玩笑,说明病好了。你多吃些好的,别怕费钱。我这回一定能中。”继续要去找岳繁京。 王奶奶跟在后面。 房门推开,里面摆的却不是岳繁京的东西。岳繁京的东西,王小古早就看习惯。 王小古又是纳闷又是不悦:“这是谁的东西,怎么敢放到繁京的房里。” 夏氏陪笑:“小爷,岳姑娘走了,奶奶说这房子给宝根和宝根媳妇住。” 王小古站上片刻,有些明白,脸上的神情一点一点的变黑,委屈从嗓音里一点一点喷涌:“娘,繁京真的走了?” “真的走了,小古,她说你就要有前程,说配不上你,我也留不住她” “不!” 王小古吼道:“她不会抛下我!” 怒气冲天对着他的娘:“你说,你说,你把繁京怎么了!她一个姑娘,大老远的路怎么敢回去?就是不要我,也应该等我回来,和我说明白了,我找人送她回去还差不多。再说,繁京从小到大都没有不要我,更是没有定亲,就跟着我出来,她不会这样做的!” 把脸瞪到王奶奶脸上,鼻子里呼气直喷过去:“你说,娘,你干了什么!” 王奶奶不敢说话,往后面退了又退。夏氏这几天已经明白,丰家奶奶打包票,小爷另有一门好亲事。 夏氏笑道:“小爷,走了岳姑娘,再来一门好的人家,不是更好。” 王小古倒是想听不明白,但夏氏的话也太露骨。他沉住气问:“我一个外地来的,京里好人家谁肯相中我?” “看小爷说的,有呢。” 夏氏刚说完,王小古一把甩开她,眼睛往外冒嗖嗖冷气:“娘,你说实话,不然,爹到了,我决不帮你。” 天这个时候,在下午,暑气未消而日光高照。京里的城门上,来了风尘仆仆的王老爷。 王老爷掐指算着日子,对赶车的下人喜笑颜开:“赶上了,虽然我路上逛了逛,但八月还没有到,小古还没有下科场,我还来得及对他说说讲讲。” -- 第116页 ------题外话------ 错字再改,今天准时,荣耀仔。 第八十一章 毁亲逼命 ,顺天府见。 王老爷收到王小古的信,知道住处怎么走,马车进京门后,问了问路,就在一户院门外停下。 王老爷情致很高,自己敲门。 院子里,王小古正逼问她的娘,下人们面有惊吓,都没有听到敲门声。王老爷自语:“奇怪,难道认错地方?” 见到左边走出邻居,上前请教:“这里住的是外地王家吗?”邻居说是,王老爷重回门前,这回自己不敲,他的力气没有赶车的人足。让赶车的拿着马鞭,对着院门狠打几下,放开喉咙:“老爷到了,奶奶、小爷开门呐!” 嗓门儿滚滚过院墙,王奶奶魂不附体。她中盅般的,丰奶奶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等到夏氏这个爱撺掇的,知道另有一门亲事。挨过岳繁京打踹的夏氏,就是另一个鼓惑的人。 岳繁京离开,王小古没有回来以前,王奶奶一天之中,有大半天已能平静。 前些日子是丰奶奶总请她过去,这几天是王奶奶频频请丰奶奶过来,商议怎么对王小古说,王小古才会痛快的答应。 亲眼见到一对小儿女青梅竹马情意过人的王奶奶,不是没有想到王小古的强烈反抗,但身边有两个煽动派,引导着王奶奶往“好处想,好处想”。 也就是王小古见到权势,伍姑娘生得也美貌,他就会答应。 王小古的暴躁在王奶奶的意料之中,王奶奶在计划之中的不敢说话,由夏氏去说。 但万万没有想到,另一个意料之外出现,王老爷到了。 王老爷有信,止步于春闱的他,好几年没有进京。如今儿子科考,他决定不再考---其实他的年纪也不大,只是屡考不中,借着王小古长大,索性不考。 既然不考,上京路悠然自得。王老爷说好些年曾向往过路上景致,今年要逛上一逛。王小古的秋闱呢,拜托给丰先生,叮嘱王小古自己上心。他呢,可能秋闱后到京里。 王老爷信是这样的写,是怕路上出现耽误,也是让王小古自己当家的意思。 能在秋闱前到,王老爷还是来了。 所以,丰家敢搅和。王小古在京里只有娘是长辈,从孝敬上,父母之命。依附丰家在官学读书,从尊敬上,师道不低。 丰先生还在家里笑说过:“这个老王,从没看出,他是个省心的人。等他到京里,儿子中了,高亲也攀,他现成落个公公。” 所以,王奶奶能气定神闲。不过是认为丈夫月底或下月初到,还有日子劝说儿子。 王小古一旦答应亲事,王老爷再说也没有用。按丰奶奶的话,岳繁京没有父母命,没有媒妁言。言下之意,算她倒霉无人可救。 可是,王老爷到了。 还恰好就在今天,还没有哄好王小古的日子。 王奶奶腿一软,扑通趴到地上。王小古恨恨的对外,飞奔走去开院门。 夏氏也好,夏氏的儿子媳妇也好,都知道要糟。王老爷的性子,他们都知道。 但是他们不敢阻拦王小古,魂飞胆破的看着院门开了,王小古不是倒头就拜,而是跟个孩子般的,一头扎到王老爷怀里,放声痛哭:“爹啊,您怎么才来,您怎么才来,” 王老爷喜滋滋进门,以为儿子读书上进,妻子带着繁京日日勤勉,丰先生有恩,下人们侍候有功。这一下子,把他吓的差点没晕过去,脑海里瞬间出现的变成:妻子病了?儿子惹祸了?丰先生不肯帮忙了 浑身从头到脚顿时冰凉。 抱起王小古,嗓音颤抖着:“儿子,快说,” 王小古回身指着王奶奶,嗓音也打哆嗦:“我娘,我娘,” 王老爷对妻子望去,见到在地上趴着的妻子神色若鬼,更加焦急:“她什么病?” “我娘把繁京撵走了,爹啊,我没了繁京就不下场!”王小古哇啦哇啦的哭得像个孩子,没几声就随时抽气般抽噎。 王老爷眼前一黑,幸好王小古反过来抱住他,才没有摔倒。定定神,王老爷问儿子:“说清楚,为什么!” 王小古咬牙切齿,再指夏氏:“这个婆娘她知道!”再搂紧王老爷哭:“我刚和学友会文回来,我还不知道呢。” 夏氏悄悄的,往后院子里退着,这院有后门,打算从后门出去到丰家,请来丰奶奶挡灾。自家的老爷,总不好意思对丰奶奶大怒吧。 却让王小古指住,在王老爷吹胡子瞪眼下,夏氏战战兢兢的回来,还没有到王老爷面前,就走不动,跪下来,一五一十的把原因说明。 王奶奶在她的每句话里都发抖,冷汗和泪水一起潸潸而下,面前,很快湿了一小片。 王老爷听到“另有亲事”这话,就怒气冲冠,但忍住没有发脾气。耐着性子听完,王老爷哆哩哆嗦问夏氏:“还有吗?有隐瞒我把你全家打死。” 夏氏和她的儿子媳妇磕头不止:“没有了,没有了。” 王老爷的横眉怒目转向妻子,他的手中有一根绿色晶莹的竹杖,是他路上闲逛山水时,见到一处竹林好看,拗下来一根。逛景致的时候,还可以当拐杖用。平时就鉴赏,也算游玩一场的留念。 推开儿子,走到妻子面前,双手把竹杖高举,脸色原本是红润的,现在变成乌青。 -- 第117页 如对仇人一样大吼:“老子宰了你!” 生长在边城,虽苦苦守着读书人斯文,王老爷还是有血性的。这不,今天就暴露。 王奶奶一个劲儿的冷汗热泪齐流,这模样很容易生病。但再不走,只怕真的让打死。王奶奶尖叫着,跌跌撞撞的对后院跑,王老爷追在后面,没一会儿一前一后的又回到前院,两个人在院子里转圈圈。 王小古又是恨他的娘乱听别人话。 又是忧愁繁京离家已几天,说不好已遇到登徒子、市井汉、强盗之流,已经遇难,横下心来不救。 下人们,谁敢救? 跟王老爷来的下人,倒是想说几句,可见到王老爷前所未有的凶,也躲到一旁,这样安全。 王氏夫妻在院子里绕了几个圈子,王奶奶的救星来了。大门外面,丰奶奶是承诺劝解王小古的人,今天见王家没有请,猜到王小古回来,夏氏要帮王奶奶说话,没人想得到打发人请自己。 丰奶奶满心里想促成这事,收王家许多感激,殷勤的坐车到门外,见到院门半开,里面像是胡闹,慌慌张张的进去。 一看,“娘呀”一声。 一个男人双手高举竹杖,竹杖光在日光下划出光芒,好似刀出鞘。追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是王奶奶。 丰奶奶紧急推敲,这个莫不是王老爷?否则京里治安好,哪有男人敢白日闯进家门行凶? 几年没见王老爷,丰奶奶有些认不清。丰奶奶走上前:“如果你是王老爷,放下竹杖来吧。” 王老爷横歪着脸,红着眼睛青的面颊,对着丰奶奶略一打量,反问道:“你是丰家的婆娘?” 婆娘这话在市井巷子里常听到,形容丰奶奶是贬低。 丰奶奶气白了脸,跟她的婆子也生气,走上前喝道:“你是什么东西,再不老实送你衙门打板子!” 竹杖带风,王老爷一杖把丰家的婆子打倒。下一杖继续带风,对着丰奶奶劈面打下。 “不得好死的贱娼妇,毁我儿子亲事,害我儿媳性命,我和你丰家拼了!” 丰奶奶死里逃生的从杖下躲过,拔腿往外就跑。丰家的婆子也不敢再说,手捂着痛处,跟在后面。 主仆逃也似的上车,让赶车的快走。 王老爷气头上,不管不顾的要追,王小古怕闹到街道上,让邻居非议,抱住王老爷推回院中。 王老爷怒喝:“关门!有后门吗?全锁上!拿板凳来,带贱人来,老子今天收拾好你们!” 他拿着竹杖,不是王小古拦着,会把王奶奶打成重伤。王奶奶边哭,边把事情又说一遍:“全是丰家害我,女家的长辈害我,全是她们害的我” 王老爷是打人的人,热泪滚滚也落下来。 王家在幽塞的名声响当当,几代人维持出“读书人家”的名声,在云州也让人敬佩。 容易吗? 不是代代头悬梁锥刺骨就能办到。 更多的时候,走在方步,谈要从容、行止坐卧都守圣人教训。比如王老爷年青时候曾想休妻,后来,唉,算了吧。比如王老爷曾想过纳妾,找一个红袖添香弥补夫妻间的遗憾。后来,唉,算了吧。 圣人门生纳妾的有无数,这与圣人无关。是王家维持“读书”名声时,为自己立下的规矩。 一心只读圣贤书,从不寻花柳。 容易吗? 本以为带着小夫妻回幽塞,送一位官夫人回娘家。却没有想到“薄幸、无情”的名声揽下来。 王老爷骂丰奶奶害岳繁京性命,是有道理的。岳繁京万一想不开,抹脖子上吊,岂不是丰奶奶害的?岳繁京万一回京路上遇到凶险,岂不是丰奶奶害的? 王老爷听完,泣道:“我家的名声。”就开始捶胸顿足:“祖宗啊,子孙不孝,子孙不孝呐” 王小古是王家的这代子孙,知道他的爹落泪的苦楚,也重新哭起来。 父子泪水如长河,本应该哭上个一时半刻的,王老爷却嘎然收住,阴沉脸站起:“小古,叫上家里的男人,跟我去丰家!这事情,和丰家没完!” 走以前,对王奶奶恨声:“贱人,收拾你的行李!明天就打发你上路,一进幽塞城门,不许回家,不许去别的地方,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到岳家负荆请罪,如果岳家要杀要剐,都由着岳家!” 望着父子背影,王奶奶天旋地转,这个时候才想到,她还可以晕,刚才吓的晕也忘记,闭上眼,她倒在地上。 今天不是沐休日,王老爷在路上想到,让骑马的王小古带路,马车在官学外停下。 秋闱在即,有的学子嫌学里吵,请假回家攻书。有的学子如王小古他们,热衷于和各式各样的文人论文,就请假出城。虽有学子留在官学里读书,但丰先生等人已相当清闲。 大家啜着茶,让杂役买来西瓜,闲闲的打着机锋,说着谁看重的学子本科会中。 丰先生除去王小古以外,在外地的亲戚故交也推荐的有学子,对于一时兴起的规矩,“先生有无慧眼”已无担心,边听,边笑得轻松。 王老爷和王小古,带着进京的几个男下人,气势汹汹闯进来。眼神凶猛的,在先生堆里寻找着。 丰先生欣然不已,起身拱手:“老王,你总算到京?小古的学业长进飞速,老王你可以放心,” -- 第118页 王老爷厉声打断:“丰文,你干的好事!” 先生们先是一愣,再就看出笑语来了,一个一个正襟危坐,等着看。 有两个和丰先生私交好的先生,不明就里不好劝,也只能等着看。 如果是闲杂百姓,还可以叫出杂役撵走。这是王小古的爹,应该感激丰文的人,却如见仇人。都想知道原因。 丰文奇怪到好笑:“老王,你在路上中邪?” “是你中邪!” 王老爷面对丰奶奶,借气头上敢打人。面对丰先生,这又是官学里,他有理智的多。 一字一句,把事情经过说了个清楚。 “我儿子自幼和同城岳家大姑娘交好,小儿女的情意直到长大。岳家若不认可,大可不让我儿子进门。岳家势利,我儿子不中,就不肯定亲。我的儿媳年纪已成,怕岳家在我家进京后反悔,许亲他人,我家正大光明带儿媳进京,全幽塞的人作证,岳家诸房,再加上老太太那房,各各有人送上官道。岳家三爷,自幽塞送到云州。这亲事虽没有媒妁言,却算已有父母命!全城的人,可权当媒妁言!” 丰文的脸色煞白:“老王,听我说” “我呸!我还没说完!”王老爷往地上就是一口,吐到丰文脚面前。 看笑话的先生们轻摇纸扇:“老丰,人家气势强横的来,总有三分道理,让他说完。” 王老爷手指丰文大骂:“我王家读书名声几代出众,如今让你毁了!你丰文明知我儿媳同进京,却逼着我妻毁亲,趁我儿子出城,撵走我的儿媳。姓丰的,我父子这就顺天府告你。我儿媳独自一人全无长辈,身边只有奶娘丫头。她已离京数日,若是遭害遇难,你丰家顶着!” “哦!” 学里的先生们大吃一惊,都没有想到后半段是这样。 永清侯府的谢素娟姑娘,带着新进京的伍都督之女,往学里玩的比较勤。谢姑娘是京中顽劣第一,先生们只当她又淘气。都没有想到,原来不是和王小古淘气,而是相中王小古。 一时间,哪怕是丰先生的交好,也对王老爷钦佩无比。 蔑视伍都督府,执意旧情缘,这可不是人人都能办到。先生们对丰文投来眼光,有不忿、有鄙夷、有恼怒。 文人的气节一旦发作,可不是认死理几个字就能解释。 大家看到王老爷的悲痛,寄予同情。看到王小古的泪痕,寄予怜悯。再想想岳姑娘无辜让撵,孤女如何返家乡?有的人已泪落不止。 都纷纷道:“岂有此理!” “去告他,永清侯府、伍都督府也要讲道理。” “逼人毁亲,毁人名节,毁亲逼命,岂能放过?” “走,我陪你们去顺天府,狠狠的告上一状。” 丰文手扶着桌子,才没有软下去。一双眼睛直溜溜盯着王老爷,脑海里昏昏沉沉反复一句话,自己哪有错? 你也承认没有定亲是不是? 这个时候,王小古走到一个先生面前,恭恭敬敬鞠躬:“邢先生。” 邢先生微微笑:“小古,你别难过,这事情太离谱,应该要个说法。” 丰文茫然中,好似有刀插进来。 这位邢先生,就是搅和出“先生们在官学教书,应当伯乐”的那位。丰文与他不和。 王小古的话好似钝刀子割丰文的肉。 “邢先生,都知道我承丰先生的情,但丰先生毁我亲事,害我王家在幽塞城里难做人,祖宗都要跟着丢人。还有繁京,如果有个好歹丰先生就是我的大仇人!” 王小古抽抽啼啼又哭出来。 邢先生轻笑:“没有这话,什么叫你承这位先生的情,你承那位先生的情?先生们叫你们来,因为你们肯读书。你们不肯读书,谁肯叫你们来?” 王小古擦擦眼泪,在他面前跪下:“谢谢先生教诲,以后,请先生教导我,可好?” ------题外话------ 错字再改,么么哒。 谢谢打赏和票票哒。有票多投哈,不管什么票子,仔都星星眼。 第八十二章 英王回京 邢先生开怀大笑:“好好,以后你跟着我吧。”他得意对着丰文瞄瞄,丰文的脸色已白到近似虚幻。 王小古,真的是个读书苗子。先生们背后说起,本科会中的几个里,就有王小古。互相调侃加眼红,都恭维丰先生慧眼识人才。 如今,这人才要到别人那里去了。 如今,这人才的爹,虎视眈眈逼着自己:“同去顺天府说个明白!” 同僚们相轻,自古有之。丰文这事做的实在恶劣,里面牵涉到一位姑娘的性命。和丰文交好的先生也不敢说话,都是沉吟的神情。 丰文本不肯去。 他何必自己送到顺天府?有这功夫不如回家找找人,压一压王家,把这官司私下和解,赔些银子了账。 到于那姑娘现在哪里,丰文不敢去想。 邢先生是他的对头,怎么肯放过他。叫上几个与他私交的先生:“我想丰先生总有他的道理,咱们送丰先生过去,就便的,能与王家和解,咱们也帮个声。” 就这样,王家在京里离开丰家就没有人,但是也把丰文扭送到顺天府。顺天府问案,也觉得骇人听闻。当晚,丰文和丰奶奶就下到狱中。当晚,这事情就传开来。当晚,顺天府就着人寻找岳繁京,确定她的安危。 -- 第119页 当晚,黄昏正好,一轮红日如圆盘。官道上,英王李威便装快马,带着他的十二个侍卫,驶入京门。 管家提前知道李威回来,守在门口。见到李威快马进来,上前牵马缰:“殿下,路上可好?” 李威把马缰丢下,跳下马问道:“先生们都在书房?” “收到殿下吩咐,已全请来。”管家说话的时候,把马缰丢给跟着他出来的小厮。 李威大步往书房走,十二侍卫隔开些距离,这中间跟着管家。李威边走边问:“家里好吗?” “没事情。” 李威这是随口的例行一问,他没有妻,也没有妾。原先有两个房里侍候的人,由高贵妃赏赐。高氏王妃过世不久,两个房里人都犯错,让李威打发走。 就此来说,他的内宅篱牢犬不入。问上一声,不过是远行回家后的习惯。 李威接下来问的,是:“京里近来有新闻吗?” “官学里先生们互相不和的事情已得解决,每个先生都想法子,从外地弄来学子,和邢营最近算相安无事。只是有一件,是新出来的,从表面上看,却与邢营无关。” 李威停下脚步,见到管家面带疑惑。 左右没有闲人,管家说话自如:“要说邢营是三殿下的人,打官学的主意在所应当。秀才是宰相根苗,拢住秀才手里就有人才,但官学里的丰文,无党无派,才干也普通。今天官学里往顺天府里打官司,针对丰文,邢营却也去了。” 李威把眉头皱起,他提前写信让先生们聚集,为的就是幽塞城外的林中强盗中,发现三殿下李陵的亲随,那个改名叫刘老六的家伙。 要商议这件事情,要揣摩李陵的目的,要阻拦李陵与太子争位。 官学里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邢先生邢营是三殿下的人,管家就当件可以观察的事情说出来,让李威的不满增多。 立嫡立长,太子都占据。三殿下李陵有时候的逾越,太子和李威想不多心都难。 又是官学?他的手伸得也太长了! 李威暗想着,觉得这件事情他应该清楚:“知道为什么针对丰文吗?” 管家摇头,他主要职责是管家,阴谋诡计这些离的远。只是因为对官学的关注,而在李威进家门以前,让个小子去打听丰文的履历。 “按说丰文从云州边城没有回来几年,弄来的学子也不是才名远博,犯不着拿个亲事惹得师生不和吧?” “云州边城回来的?”李威联想到刘老六,幽塞离云州可不远。让管家:“仔细地说。” “邢营进官学,举荐学子们出彩,就压制官学别的先生们。先生们为自己饭碗,纷纷从外地弄来学子。丰文弄来的学子,来自幽塞,名叫王小古,” “谁?” 李威目光炯炯。 不但他留神,十二侍卫也伸长头颈,一改刚才的对殿下谈话应该漠不关心。 殿下要是有话吩咐,自然说给他们听。殿下和别人的谈话,虽然他们就走在旁边,也不应该支起耳朵。 但王小古的名字出来,十二侍卫全变了脸色。 从殿下到侍卫的表情,全透着这叫王小古的不一般,而管家知道李威去过幽塞。但不能因为殿下去过幽塞,就把王小古的官司看得重要。管家一开始的关注点,还是在邢营身上。 管家这就开始神情凝重,把他听到的一个字不少的说出来。 “王小古有门亲事岳姑娘,据说没定亲,但两小无猜开始有情意,跟着王小古进京。伍都督府的姑娘看上王小古,把岳姑娘撵走” 李威怒不可遏:“他怎么敢这样!” 岳繁京离开幽塞,李威不时的想到她,总担心她不要忘记,自己让她背的地址和人名。李威上路以后,愈近京门,就愈想到岳繁京。他决定回家后,就让人看看她住在哪里,王家对她可好。 越是担心王家对她不好,这坏消息还越是出来。 李威面沉如水:“辛蒙江!” “殿下请吩咐!” “王家背信弃义,真不是好东西!他们家就是跪下来求,也别理,把岳姑娘接来。” 管家眨巴眼,原来殿下认识岳姑娘。但见到辛蒙江要走,赶紧道:“殿下,岳姑娘已不知去向,王家的老爷今天进京,原来岳姑娘是王家父子都相中的,王家的奶奶糊涂,听信丰文老婆的话,把岳姑娘早几天就撵走,王家的老爷所以带着儿子闹到官学,把丰文扭到顺天府,邢营添油加醋,已把丰文夫妻下狱。那王小古,当众宣称认邢营当先生。” 在李威眼里,王小古这就等于投靠李陵。事情还没有分明,李威可以对亏待岳繁京发怒,却不能把所有事情都轻易处置。 牵涉到三殿下李陵,李威不由得低下头沉吟。但只一沉吟,李威就道:“管他投靠谁,内幕再去打听!现在,辛蒙江,去刑部传我的话,让所有捕头捕快都不要休息,这就秘密寻访岳姑娘。” 他忧愁地道:“已走了几天?她一个姑娘家,能去哪里?” 小简一跳多高:“殿下,我要去找王家的麻烦,他王小古拐走岳姑娘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另一个侍卫谨慎性子:“也许不怪王小古吧?你看王家父子不是告到顺天府!” “不怪他,怪谁?他带走人,就应该好好照顾。以后他当官,来了大盗丢了东西,难道怪大盗厉害,全不怪他不守职责!” -- 第120页 小简是和岳繁京说话最多的,对岳姑娘深有好感。 依着小简,家也不回,这就去王家。辛蒙江让他先别急:“你有这功夫,还是先找岳姑娘要紧,大远的路,她一个姑娘怎么敢上路?王家,我也去,你等着我一起!” 这样一分析,小简倒抽一口凉气:“是啊,回幽塞的路可不太平,岳姑娘她”他不敢说下去。 李威本就愁的不行,让小简说出来忧愁的原因,气的狠瞪他一眼,甩下几个字:“不会有事,快去找!所有老公事全都去,找不到就别回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李威想不下去了。他还有正事,大步走向书房。 这位殿下管的是刑部,如果是兵部,或者大理寺,找人也会耽搁。就像顺天府,今天已发布寻找岳繁京的吩咐,不过执行起来,可就慢了。 顺天府出来的话,先按轻重缓急来办理。这官司出名,因为把永清侯府和伍都督府牵扯在内,要说岳繁京和王家,在京里哪有重视。 衙役找人,先见各处的里正,查找他们负责的街道及客栈,有没有新住下的人。在京里的里正好找,今天就见得到。但衙役就一定赶紧去找吗?里正就一定在家吗? 里正在家,就一定赶紧去办吗? 也怀疑岳繁京一怒出京回家,衙役往十里铺、二十里铺等等,路上浪费一定的钟点。然后到了以后,还是和里正说话最方便。大小集镇上的住户和客栈,里正最有数。 例行公事的态度,不一定就是拖延办公。 所以,李威让辛蒙江跑一趟刑部,辛蒙江去可以代表殿下亲临。 辛蒙江熟门熟路进刑部,忙忙碌碌的样子,杂役讨好他看也不看。往公事房里一钻,一看,巧了,人称老油子的黄捕头在。 黄捕头绰号老油子,是真的老,快奔六十了。他早就想不干,但李威不答应,许给他的好处很多,留下黄捕头继续奔波。 见辛蒙江风风火火进来,黄捕头先察言观色。要是殿下遇到麻烦,这种急惊风不应该往刑部来,应该去宫里,应该去兵马司要兵马。 来到刑部,只能是案子。 他抽出袅袅上升烟雾的烟袋,取笑道:“殿下还能遇到贼的话,你辛总管怎么不去撞墙?” 辛蒙江一把揪他,往上拔:“不是殿下。老黄,是殿下有话,让你找个姑娘。” 这话真提神,黄捕头眼睛亮着:“殿下终于有相好的了?可是我也说过吧,清心寡欲这事儿,宫里不会答应。” 辛蒙江瞪眼:“我说你说话不快,怎么回回抢到我前面?跟我走,老黄,黄大人,殿下面前有一位立功的外省姑娘,让不要脸的负心小子骗到京里,又把她撵走,跟我去找,殿下说找不到不许回家。” 黄捕头明白了:“别急别急,先把具细对我说说。” “今天顺天府里官学让告,你这老滑头,应该早就知道了吧。”辛蒙江了解黄捕头,相信他听到什么风吹草动,都会以敏锐的直觉记在心里。 黄捕头还真的问过这新出来的风波,哦上两声,还是慢条斯理:“原来是她啊” “老黄,再磨蹭的话,岳姑娘出了事,殿下唯你是问!”辛蒙江不是特别的急性子,但想想岳姑娘这几天不知在哪过的,为她难过而焦急。 拖着黄捕头往外:“有话路上问。” 辛蒙江是个高手,可却拖不走赖狗般的老迈黄捕头,黄捕头身子在辛蒙江身上,双腿看似软软,但脚尖在地上一勾,就依然原地不动。 扑哧一声,他乐道:“看看你说话,你是找人,还是找尸首?怎么能说出事这不吉利的话。” 辛蒙江眼前出现岳繁京血溅气的他大手一抹脸,把这场景抹去,对着黄捕头吼道:“老黄,殿下很着急,我不骗你!” 黄捕头这才道:“走,这就走。”脚尖不再勾地,跟着辛蒙江出来。两个人上马,依着辛蒙江打马如飞的盘查。但黄捕头才是这行业的得力人物,得听黄捕头的。 黄捕头不慌不忙地道:“别急,我白天问这官司的时候,想到王家追的急,丰家在京里有人缘儿,顺天府找不到的时候,丰家苦求,衙役三班说不定问到我这里。我帮他们理了理这姑娘可能在哪儿。” 辛蒙江大喜:“请说。” 黄捕头却走神:“辛总管,这是你的相好,还是殿下的?” “老黄,这话你拿到殿下面前说,看看殿下还会不会再留你这根老油条。这位姑娘,是殿下在幽塞动兵马的时候,带路认路的大功臣。你听说殿下轻骑出城,解幽塞围困的公文了吧?就是这姑娘深夜里带的路,还是大雪天!” 黄捕头若有所思:“这么说,这姑娘聪慧。” “当然聪慧。” 黄捕头道:“那就好办了。我想过这姑娘的去向,第一个,她气怒攻心,跟个男人跑了。你还记得前年张家的那案子,男人有了外室,家里奶奶一生气,又嫖又赌,把银子全败光,最后跟个男人跑了,” “哎哎,殿下听到不会高兴。岳姑娘,那是贞洁的人。”辛蒙江又要瞪眼。 “这是分析,不要较真。第二个,这姑娘聪明,她离开王家后,先要找一个落脚的地方。等找到可靠的同乡,再一起上路,这才能安全的回家。” 辛蒙江点头:“说的有理,还有没有第三?” -- 第121页 黄捕头嘿嘿:“第三,找个背静地方自尽了。得得,你别翻脸,你不爱听别问我啊。” 他按着辛蒙江说的,岳姑娘聪慧去想:“你说她手里至少伍百两银子?那她完全可以在京里住下来,等到想好回家怎么解释,找到可靠的同乡以后,再回家。” 聪明人不是?不会气头上就和自己的安危过不去。 黄捕头开始催辛蒙江:“打马,咱们出城。”拍拍腰间,那里有块深夜出京的腰牌。 辛蒙江纳闷:“去哪里?” “你不是要快吗?这你又不快了。岳姑娘手里有钱,又极聪明。我要是她,不会留在京里,是块伤心地儿不是。但她可以去城外的集镇上住,手中有钱会住大客栈,这样安全。走,咱们从十里铺开始问,只问大客栈,不问小的。” 两个人出城门,趁夜风打马,如风送行,很快来到十里铺的大客栈。第一个问的大客栈,就查出来。 掌柜的捧出账本子:“有有,幽塞边城的路条,岳家的人。有姑娘,有两个。” 小二在旁笑:“掌柜的,那叫春枝的小姑娘,是个丫头。” 辛蒙江流露喜色,春枝,正是岳繁京带进京的丫头。黄捕头看出来,知道找对人,细细地问:“她们见了什么人?” 这也十分好查,掌柜的道:“有个男人叫张大,每天都出门,后来就 有卖房的经济来拜,这经济住在后街上。” 不到半个时辰,查明岳繁京买的地,在三十里铺的集镇外,一个名叫柳庄的小庄子上。 黄捕头办事不是吹的,辛蒙江办事也不糊弄。拉上黄捕头,两个人打马来到柳庄,因辛蒙江一定要见到人,两个人合计一下,哪怕天到这时已深夜,把村长从被窝里挖出来。 ------题外话------ 昨天端午节,仔忘记了,迟来的祝福,大家快乐了。 群号:461909163,淼仔之群,等待你们哦。 第八十三章 英王的自责 秋月从来明亮,照着院子里几间泥草房。一共五间,三间连在一起,中间是堂屋,左侧岳繁京住,春枝上夜。右侧张大和祁氏住,让张耀祖住到厨房。 另一间外带放杂物,住着春枝一家。 张大和祁氏成亲的时候,都不是懂得风花雪月的人儿。远隔千里的京里,却重新找回夫妻间的和美。 张耀祖看出来,心甘情愿的住到厨房。再说住厨房也没有什么不好,可以看着米面菜肉。 月光下的窗内,张大和祁氏携手看月,互相依偎着。 因不会说有情有意的话,所以不说,只贴着。但是,却成为月下的一道风景。 秋风轻拂,似也不敢打断这对夫妻。但是院门煞风景,让人狠狠拍响。 “祁妈妈,是我,钱大嫂。” 祁氏听听:“确实是村长娘子。” 张大道:“半夜不知来意,你别出去,我应付她。”祁氏娇滴滴答应,目送张大到院门内,眸光格外柔和。 张大打开院门,一个灯笼先伸出来,再一个妇人走进来:“咦,是张大啊,你娘子呢?”说着,左右的看:“你家的人呢,都还好吗?” 张大堆笑:“大嫂还没有睡啊?我家的人都睡了。” 钱大嫂大惊失色:“哎呀,赶紧叫起来给我看一眼。” “大嫂,这是什么意思?”张大反问道。 “刚刚镇上捕头老爹过来,把我男人现从被子里弄起。说镇上刚遭了贼,还是个采花贼,我男人往村东头,让各家各房小心。我想到你家有大姑娘,我男人来不方便,我就来了。快请进来,都让我看一眼,不然我不放心。” 钱大嫂说的煞有介事,张大虽警惕,听到“捕头”这些话,就信以为真。再说这位是村子娘子,她总不带骗人的。 张大请钱大嫂到堂屋里坐,院子小,祁氏已听见,正在请起岳繁京。再就叫起儿子和春枝一家。 墙头上悄悄探出一个脑袋,辛蒙江对着堂屋里看,一眼认出岳繁京。 烛光的作用,岳繁京的面庞有光,气色润泽。辛蒙江放下心,在他看来这就对了。这个男人拿自己的心肠来衡量女儿心思,为负心人难过不值得。高高兴兴的吧,免得殿下担心。 黄捕头在墙外面牵马等他,肚子里暗笑。没想到辛总管还会当贼,这要是说出去,谁信呐? 黎明前最黑暗,英王府书房里灯火通明。英王殿下没有睡,大家都陪着。 英王贴身的小厮,名叫平安,再一次请殿下就寝:“殿下远路跋涉,不休息好,明天怎么见驾?” 李威回来的时辰,宫门刚好下钥。李威倒是让人往宫中回话,皇上让他明天再进宫。 这是体贴,殿下仿佛忘记,平安得提醒着。 获得李威一记斥责,和暴怒前的眸光:“退下!”平安熟悉这个眼神,这表示殿下的忍耐将到极限。上一回他发脾气阖家战瑟,就是高贵妃娘娘也害怕。 平安又一次退出,又一次让人安排养神的夜宵。 李威心烦意乱,表面上翻着他不在府中的往来信件和公文,其实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和先生们的商谈结束后,李威坐下来有两个时辰,但一封信也没有回复,一个公文也没有批阅。 他真的很担心岳繁京出事情,但岳繁京出事情的理由自动冒出,一个比一个稳固。 -- 第122页 孤身女子还银包沉重,遇贼的可能性只比别人高,不比别人低。 孤身女子还生得美貌,遇贼的可能性远比别人高。 孤身女子还没有长辈,遇到事情谁给她撑腰? 话说岳繁京的离家,英王李威早就给自己扣上一顶帽子,他是很大的原因。 刚想到这里,辛蒙江一口气冲进来,就在李威欲喜又怕报忧的迫切眼神里,急切切嚷出来:“找到她,好的很。” 李威能听到自己胸膛处,一块石头落下的动静。然后他长身而起,双手据案伸长头颈:“现在哪里?谁照顾她?” “还是跟她走的那几个,奶娘一家,丫头春枝。岳三爷回来说春枝全家也在,都在。几亩地一间小院子,破旧的很,连幽塞小城也不如,岳姑娘实在受委屈。不过我看了看脸面儿,还好。” 辛蒙江回答的这么详细,李威面色又沉。对外面看天,乌蒙蒙的不见星光。 “姑娘睡房,你怎么偷进?” 辛蒙江恍然大悟,他只顾着回话解殿下愁眉,却少说一句。忙道:“和黄捕头同去,他可以作证,我们让村长老婆说闹贼,敲开门请出全家人看看才放心,岳姑娘走出来,我在墙头上看的她。” 李威笑容满面:“你办事,我从来放心。”眉头,随即又锁上。 他得知岳繁京出事以后,一面打发辛蒙江寻找,一面让管家告诉内宅里他的奶娘,收拾一间给姑娘住的院落。辛蒙江没有回来,李威担心人遇害怎么办。辛蒙江回来了,李威又担心岳繁京不肯来。 她是个宁肯跟着情郎离家,哪怕没有定亲,也不愿意亲近自己的好姑娘! 李威为什么把岳繁京进京揽到自己头上,因为他全知道了。 岳繁京走后的有一天,郦明先神神秘秘的来见他。说有要事,把房里侍候的人全打发走。当时随时动兵马,别人也以为郦明先说的是正经事。 这小子凑上来,坏笑清晰可见。 “知道吗?岳大姑娘原本是殿下你的。”说过,嘿嘿的露出白牙,让人不能直视。 李威以为是太子殿下说明自己的后遗症,但岳姑娘已走,郦明先再来当说客,又有何用? 他陪着郦明先胡扯的心:“真的吗?你有什么证据。小心,王家的小古会来打破你头。”那一对人的情意,李威的眼里没少看到。 “一个名人字贴。”郦明先讨价还价。 李威撇嘴:“好大口气,太子府上的字贴还不够你描画的吗?”他倒不是小心,只是想逗逗郦明先,故意的先不答应。 郦明先并不着急,继续坏笑:“殿下,我要说的话,你真的真的真的,很想听哦。” “那你说吧。”李威头也不抬:“要是说的不好,我告诉王小古,让他来打破你的头。” 郦明先压低嗓音,如同耳语:“爱京对我说,咱们入住岳家以后,家里五个姑娘不够分,岳家三位奶奶想出来的主意,抓阄定贵人。” 李威还真没想到,这种稀罕事情头回听到发生在自己身边,乐道:“原来你是岳小姑娘抓在手里的,不是男女过夜故而怜惜。” 郦明先从来伶牙俐齿,太子不止一回说他应该是个娇养的姑娘,全家惯坏的那种。 他想也不想,就流利的还击:“那我也是一直让爱京抓在手里没有丢过,倒是殿下您,让岳大姑娘抓中,岳姑娘为了躲你,不定亲也跟着王家走。” 李威板起脸对他,“岳大姑娘躲贵人这话”,先于郦明先的话一步,已到殿下耳中。 证实这话的人,出自晚进京的王老爷。 王老爷只有一个儿子,家中有读书的名声,全云州的眼睛都盯着王小古科考。 他不跟去,只为对王小古初下科场没底气。全家人全跟着侍候,万一不中,给别人添出笑料。 所以借着亲戚们中两件亲事,一个嫁女,一个娶媳,王老爷让王小古先走。 全城的人都知道岳繁京没有定亲,就让王小古带走。全城的人也知道岳家都送出城。但是,这不耽误别人和王老爷开玩笑,在嫁女的喜宴上,酒盖住脸,亲戚们嬉笑:“岳家几十年盼贵人,不想真的盼来了。要说小古进京,何必这么赶?是不是怕大姑娘让贵人相中,所以提前大半年走人。” 王老爷撑得住,言来话挡,酒来拳飞,这喜宴上没有承认。 看热闹就是这样,当事人不承认,不取悦大家,就接着问。第二回 娶媳的喜宴上,把王老爷狠灌几碗酒,又问一回。王老爷内心的得意压不住,他亲口承认:“实在是怕岳家心思多。要知道小古和繁京好,全城谁人不知?繁京是个好孩子,我们家早就相中。给岳家带个话,请老太太放心。再回来时,还他岳家一个官夫人。书中自有黄金屋,小古用心,他年怎知道不是个贵人?” 大家哈哈一笑,回家去就传开,全城哈哈一笑,当成个欢乐的笑料。 幽塞那城那么小,李威想听不到都难。何况二殿下在城中,隐密消息都要知道,这全城张扬的话,李威听的真真切切。 不容他闲下来推敲这话,自己也哈哈一笑,郦明先来了,告诉他:“殿下,你原本让岳大姑娘抓中。看吧,岳姑娘为了躲你不要家里人。兄弟我怕你不明白,特特来对你说。” 郦明先跑来说这个,也是个哈哈一笑的。 -- 第123页 一幕一幕在李威眼前回放,他想起岳繁京布菜时,挟大料给他卷饼吃出一嘴的怪味,受到斥责后,就立即出门会情郎。他想到王小古找到城外,当众恳求所有人撒谎,声称岳繁京和他呆上半夜。 这样一想,岳繁京让王家哄骗,正是英王殿下造成。 没有李威去幽塞住岳家,岳繁京一准儿还在家里呆着呢? 谁不知道家好。 离家除去情意上的昏头昏脑,还有非走不可的原因。 而岳姑娘敢于带路雪夜,她不是昏头昏脑的人。只有一个原因,她害怕被家里人强推到李威身旁。 李威是成年人,不会说出他对岳繁京不可能动心的幼稚话。他问过自己,如果岳繁京向他示好,显然,他不会拒绝。因为岳家本就向往贵人,而岳繁京让殿下满意。岳家推波助澜的话,李威自问也能给岳繁京好的结局。 这皆大欢喜的事儿,成年人不会拒绝。 在本朝子女的亲事,大多受家里左右。男人也是如此,比如李威娶高贵妃侄女。岳繁京留下来,岳家不会闲着。 好吧,岳繁京如今吃苦,罪魁祸首只有一个,就是殿下自己。 自责中的殿下勾着手指,辛蒙江走近,李威低低的说了一通。 两小无猜的情意骤然切割,岳繁京很想装没事儿,只是难过登天。春枝不陪着她,就是祁氏陪她,岳繁京很想痛痛难过呢,也一样的难。 往往在临睡前,默默的咬着嘴唇想想。在起床后,忧郁的想想。就得强迫自己抛下来。失过恋又不得不抛开的人都知道,好似又一回骨肉分离,痛不可当,痛到骨髓。 岳繁京时常的找些新鲜事物,以期减轻这种痛苦。 春枝送上洗脸水,叽叽喳喳说着来新邻居,早饭后,新邻居来互相认识,岳繁京在窗内看新鲜。 是个老头子,面上皱纹一层又一层。他自称:“姓黄,京里人。夜里搬来有讲究,算命先儿算的,我命中注定,搬家一定要夜里。” 黄捕头清晨接的这差使,换成别人没这么快。不过辛总管传殿下的话,要快些到这姑娘身边照顾,他就只能快着来。 实在是能耐人,把附近的衙役叫起来,不到半个时辰把隔壁那家人送走,另给他好地方住,黄捕头还美美的打了个香甜的盹儿。 春枝问他:“黄老爹,你半夜里搬家是注定,隔壁半夜里搬走也是注定吗?” 黄捕头老脸皮厚,笑眯眯:“是啊,没见过吧?我们京里的讲究可多着呢,以后慢慢见识吧。” 在这里的除去他,都是外省人。张大和春枝的爹很是客气,黄捕头还真的说些京里的讲究给他们听。余下的钟点,就漫天的吹。 吹到中午,也听进去的岳繁京让留他用饭,一般新认识的邻居只会推辞。黄老爹一口答应,吃了一顿午饭,和因为他在不出房门的岳姑娘不熟悉以外,就是春枝的弟弟也和黄老爹有说有笑。 第二天黄老爹还席,岳繁京当然不去。祁氏和春枝也就不去,张大父子和春枝爹父子到黄家吃了一餐。和黄老爹愈发的好。 有什么事情,都先问问黄老爹。而黄老爹爱包揽事儿,不管什么事儿,都喜欢过问。 天上掉下这么一个好邻居,岳繁京也觉得幸甚。 出门在外需要小心,但见到里正也一口一个黄老爹,巴结讨好一看便知,可见来历分明,那还担心什么呢? 黄老爹事无巨细都上心,也让岳繁京异地为客的小心下去不少。她望着院子里秋阳晴好,掐指算算伤感的日子。是时候了,她若再沉浸在痛苦里,对不起任何关心她的人。 春枝就在身边,这姑娘如今稳重许多,愿意和祁氏坐下来学针指。拿着针线虽别扭,但能陪岳繁京坐上半天。 岳繁京对她含笑:“春枝,镇上有学堂。明儿拿上钱,拜托黄老爹当中人,把树根送去上学。” “啥!” 春枝猛烈的摇头:“不好不好,姑娘,地里庄稼明年才收,您的钱还是好生放着吧。” 岳繁京扭头又对祁氏道:“奶娘,让耀祖奶哥哥也去。” “他年纪大了,再学也不能中举。还是让树根去吧,树根还小,还能中举。” 祁氏说到这里,想起来另一个今年科举的人,那负心汉子王小爷。把针指一放,墙角有个地方摆香炉,抄起香就默念,反正不是祝福的话,把香放到香炉里。 她拜完,就是春枝,也默念半天,肯定也不是好话。 岳繁京装看不见,免得她想到王小古就心如刀绞。她还是打起精神,把如今的这一家子人安排妥当。 “既然跟了我来,我就不能亏待。耀祖奶哥哥没到十八岁,学上几年吧,就算不考,认字也比不认字好。树根小,以后就算不考,当个账房先生,比种地轻松。” 岳繁京的话有力掷地,祁氏双手合十:“五老爷五奶奶在天有灵呐,姑娘你总算是原来的灵气劲儿了。这样多好,比闷着不说话多好。” 岳繁京愕然,她以为自己没太表现出来,原来,她近来还是异常模样。扁一扁嘴答应:“我好了,都不用再放心上了。” ------题外话------ 感谢票票。 哇,还有战鼓和船浆。 让我们荡起双浆,敲着锣鼓唱着歌,幸福的生活暖心窝。 -- 第124页 第八十四章 顺天府愿意成全 岳繁京真的静下来---在情意中受到的伤害,往往长久的日子不能平静,但出门在外要吃要喝的人,每天十二个时辰的翻腾过于奢侈。 她还是平静下来了。 用心的打量自己的新家。 秋天的日光,在白天带着夏日的炽烈,把院子的角落照到分明。五间屋子都是草泥房,也就架不住木头大梁,根本就没有梁头。 这种房子经不起大风雪,但处在集镇处的平原上,周边有城池,需要担心的只是冬天的雪,不要压倒房子。大风袭来,自有集镇、城池和树木挡住。 岳繁京觉得不掉以轻心的好,她左边是祁氏,右边是春枝。对两个人道:“钱还有,这房子要修缮吧。” “黄老爹说他有主意,让咱们先不要修,等他合计好,是个万全的法子,听他的。” 祁氏和春枝都这样说,在厨房门外蹲着洗菜的春枝娘,听到她们说话,仰起脸来笑一笑,也是个点头。 啊,这位黄老爹可真是肯照顾人。 岳繁京算算日子:“中秋就要到了,给老爹多送些节礼过去。”想到这里心上扯动出痛苦,秋闱三场考试,分别是八月九日、八月十二日和八月十五日,沿用前朝旧例。 八月十五是中秋节,参加最后一场考虑的学子们,是在科场里过节。也就说到黄老爹,想到王小古,怎么会不痛? 悄悄深吸口气,岳繁京再次让自己平静。把染着日光金边的草屋、朴素陈旧的窗户,仔细看着,硬是看出一股古朴之美。 好吧,她总算不想王小古了,原地转个身子,看着院子里。 这院落里五间房子虽然旧,却有个水井,实在是方便。春枝娘勤快,早饭吃完就刷锅碗,刷完就准备午饭的菜。井靠着厨房,她蹲在二者之间,活干得头也不抬。 岳繁京暗暗点头,看得出春枝时常的窘迫,认为她把自己一家人的吃喝压到姑娘身上。但是岳繁京这种时候的境遇,人手还真是越多越好,人手还真是越放心的越好。 把树根送去学堂,岳繁京有感激春枝全家送到京里的意思,也有留下春枝全家的意思。 春枝的爹、张大父子下地去了,树根拿着比他高的扫帚,在院子里哗啦哗啦的扫地。 穷人的孩子早懂事,树根扫的很小心,方向偏离岳繁京站的地方,生怕有灰拂到她身上。 院外贴墙的树影落到树根影子上,在地上看,树根长大了。 “去外面看看。” 岳繁京说着,祁氏和春枝跟上。 院门外面就看到地,庄稼熟了的香味混合着日光香,带来安逸之美。 村子的人经过,因岳繁京不怎么出来,但都知道这家有个姑娘,好奇的看看,露出和善的笑容。岳繁京略侧过身子,低垂面容上也带着笑容。 但祁氏和春枝挡住她,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得见,她算回了招呼。 回房,暖烘仿佛跟着进来,岳繁京舒泰中,有一件事情非做不可。 哪怕她和王小古情意最深时,哪怕她最难过时,也没有忘记,她进京后要把祖父当年的案子,想法重新问问。 京里真个好,日光也能醉人,难怪祖父母一生念念不忘。 抱出一个木匣,这是钱匣,打开来数数钱,还能拿出一百两左右打点。岳繁京没有立即就执行这主意,而是请祁氏拿个主意。 她没有长辈在身边,奶娘就是她的长辈。有个人商议,总比自己寻思的好。 “我想拿这些钱,请张大叔拜托给黄老爹,认识一个刑部的人,查查当年祖父离京的原因。” 祁氏自从进岳家,就是岳老夫人清高骄傲的追随者。想想老太太真不容易,想想老太太料事如神,王家果然不可靠。 她应该一口答应下来。 但是瞅瞅钱匣,慢慢地道:“姑娘这是孝心,不过,等明年收成下来再问吧。手里这点钱,预备不知哪里出来的花费。” 什么叫不知哪里出来的花费? 忽然增加的税,忽然出来的病症,忽然惹出的事情都不由人控制。 祁氏的意思,手里留着余钱。 岳繁京把钱匣推给她:“这些还不足够吗?省着些,足够用到明年。”把一百两银子继续推给祁氏:“等到明年再查,我怕我忧愁。” 祁氏不能听她“忧愁”,也不能看她“忧愁”,听到立即改口,把钱重新放进钱匣:“我男人身上还有碎银子,过上两天,叫上春枝爹,请黄老爹外面吃酒,就说是我男人想打听,如果这案子不能问,怪罪下来,也只让我男人担着吧。” 岳繁京还没有说话,祁氏凝神:“可曾对黄老爹说过姑娘姓氏?”再一想:“没有说过。” 低下头继续做岳繁京的针指。 岳繁京无奈:“奶娘,有黄老爹在,何必又让张大叔冒险。如果黄老爹打听过,说不能问,咱们不问也就是了。”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地址,一个人名,这是冰碴子大人给自己的。实在让黄老爹为难的话,岳繁京只能麻烦他们。 轻易的,岳繁京不愿意乱承人情,她又没得还。 祁氏说好,主仆就这样说定,天黑前,张大和春枝爹从地里回来,笑说赶紧的种上水菜,到冬天有菜吃,饭后,大家团团坐在一起,岳繁京说出来这话,张大和春枝爹连声答应。 -- 第125页 这个晚上,岳繁京入睡时舒心。 祖父的案子,在她懂事的时候,就由祖父母的固执着,而疑惑重重。 这算是一件心事了。 虽还没有解开,但这就可以去了解,或许可以为祖母做些什么,岳繁京睡得香甜。 祁氏临睡前进来看看她,交待春枝警醒,夜里要茶要水的不要偷懒。顺手,把岳繁京写的家信拿上,回她的房间放在桌子,再交待丈夫张大:“明儿一早就给黄老爹出来,免得老爹出门,又要晚一天给他。” 这是写往幽塞报平安的家信。 和岳繁京在路上写、到京里写的,差不多,都是说景致报平安。 但这一回声明收信的地址改了,黄老爹愿意提供一个地方代岳繁京收信,并且愿意帮岳繁京寄信。 虽是幽塞长大,岳繁京也知道不轻易出外。还住在王家的时候,信和王家的家信一起寄出。至今,信交到哪里能寄出,岳繁京不知道。 幸好。 有黄老爹。 第二天一早交给黄老爹,上午,这信就出现在英王李威的案头。 李威拿起信,鉴赏下岳繁京的字迹。虽称不上写的好,但端正匀净。 李威满意的点点头,拿给小厮平安:“放在往幽塞的信里,寄给廖雪峰。再告诉廖雪峰,岳家的回信也由他收好寄回。” 平安拿信出来,不由得看看信上的字。猜测中,娟秀细力,这是个姑娘下笔。 殿下若有心仪的人,英王府阖府烧高香。平安有这个猜测在心里,难免认为李威讨好送信的人,因为寄给廖雪峰的信,往往都是八百里加急。 而幽塞刚刚动过兵马,太子殿下没回来,应该还在边城。八百里快马,肯定不错。 平安拿出八百里加急的劲头儿,把信送给邮差。 李威已进过宫,皇帝对太子和他的边城大捷嘉奖几句,让他在家休息几天。 这个上午,李威不打算去刑部,在书房里批公文。 顺天府的大人来时,也就见到英王。 李威漫不经心:“贵府,有什么事情?” “殿下,您的吩咐我已照办。但是那王家父子,他们是真心的要找岳家姑娘。王小古,是真心悲痛。殿下,您看” 顺天府对王小古寄予同情,但他不敢自作主张,把找到岳姑娘下落告诉王小古。 面前的这位殿下,在回来的第二天一早,就是找到岳姑娘下落的第二天一早,让人把顺天府带来,当时天还没有亮,李威板着脸,说话一字一句。 “不要找了!” 顺天府纳闷,岳家的姑娘不可能认得殿下?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他不是糊涂官员,要问个明白。打躬作揖道:“请殿下明示。” “人,是王家带进京。明知道自家女人自家的娘不好,却不好好照顾岳姑娘!这样的小子,不配有媳妇!” 顺天府还是糊涂:“但是殿下,人还是要找的吧?姑娘失踪好几天,万一有个好歹,还能及时救出来。” 李威眸光如刀,刺得顺天府一个激灵。然后就看到殿下沉下脸:“人,我找到了!” “是。啊?” “我对王小古来气,这姑娘,不给他!也不告诉他。让他着急去,别管他!” 然后顺天府就按吩咐不再查找,却告诉王家天天在找,只是找不到。直到今天,王家天天到衙门问,那王小古就要下科场,却天天分心,顺天府有些不忍心。 大远路的进京,为的不就是科考吗? 顺天府虽不是穷人出身,但却是外省人。当年进京春闱,难处他还记得。 看得出王小古完全真情意,顺天府就跑来,想在李威这里求求情。 顺天府陪笑:“姑娘,不给他。但姑娘平安,有了下落,就让王家知道吧?” 李威不耐烦的皱起眉头,还没有说话,小厮回话:“殿下,大门上有个人,自称来自幽塞,名叫王小古,说有位殿下认得姑娘的话,要面见殿下再说。” 顺天府张大眼,殿下原来认得王家,也认得岳姑娘? 李威抬手,对他示意:“看吧,他自己跑来找我。贵府,你回去吧。”顺天府答应要退出,李威又叫住他:“你从哪个门进来?车轿放在哪里?” “卑职从角门进来,轿子停在角门外面,离大门远着呢。”顺天府有些明白。 “嗯,那就好,王小古就不知道你来过这里。” 顺天府走出院落,吐一吐舌头。这王小古是什么得罪殿下,殿下铁了心要和他过不去。 他走后没有多久,小厮带进王小古。王小古伏地就哭:“殿下,我爹进京,我才知道原来您是殿下,刚刚,我才知道您回京。殿下,帮帮我,繁京不见了。” 李威满面诧异:“咦?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刚回来没两天,我还不知道。” 王小古信以为真,从头说起,并不隐瞒他的娘糊涂,又说又哭的时候,外面进来一个人。 辛蒙江早就想找王小古事情,不比小简的差。听到一半就不想再听,进来抓起王小古,提起拳头,对着他脸就打。 王小古本能反抗,认一认是他,垂下双手没了精神。 李威和辛蒙江都看出来王小古憔悴消瘦,岳繁京离开对他的伤害更大。 辛蒙江的拳头打不下去,把王小古一扔,吼道:“以后管好你的娘!” -- 第126页 李威有那么一瞬间,很怜悯王小古。但是他有足够的理由,现在不能放过王小古。 如果让他知道岳姑娘在哪里,王小古一定把她找回来。然后这误会到此结束,一对有情人继续眷属。 想想这个画面,李威十分的不愿意。 如果现在问殿下,是不是深爱上岳姑娘,李威也十分的迷茫。 但他对岳姑娘虽没到十分情意上,也不愿意交给王小古。 他和颜悦色的走过去,双手扶起王小古:“案子现在哪个衙门?” “回殿下,在顺天府。但顺天府至今也没有找到,是不是不肯好好的找?”王小古不是疑神疑鬼,他有这感觉。 李威很是好说话:“我与你同去,催催他。” 一刻钟以后,顺天府和殿下再次会面,不过这次是在顺天府大堂。 王小古瞪着红眼睛:“大人,殿下认得岳姑娘,他亲自来了。” 顺天府暗骂,蠢材!真正向着你的,是本府。他木着脸:“殿下来,有何吩咐?” 李威让他带上来丰文夫妻,徐徐地道:“岳姑娘,是太子殿下让围在幽塞边城时,在大雪纷飞无路可认时,敢于出城为我带路杀敌的奇女子!” 顺天府屏气凝神。得,原来还有这层缘故。他就说嘛,殿下对王小古的欺压有原因。 他听得很认真。 “有岳姑娘带路,我才能轻骑一支袭扰敌兵。我才能轻骑一支取林中强盗首级。太子殿下令犒赏她,另外又双倍赏银,又勒令我也赏了。” 顺天府偷偷瞄瞄他,对勒令这个词很是生疑。说不好,是欢欢喜喜的赏了,而太子殿下才是受殿下影响的那一个? 是个姑娘! 顺天府仿佛到今天,才知道这案子里的关键人物,是个姑娘。 他心里不用盘算就有答案。 英王殿下姻缘命不太好,月老亏待他,红线绳系个乱七八糟。 娶高氏王妃,都知道出自英王对高贵妃的孝敬。 但高家不要脸,明明身子好的姑娘,适龄的姑娘,一大把,偏偏嫁个胎里病的当王妃。 都知道高氏王妃活不长久,在她去世以前,就有人盯着英王妃这个位置, 都想早下手。 一帮子世家、老臣,都往英王府、宫里钻营。高家继续不要脸,打算高氏王妃死以后,再嫁个女儿给英王。 大家明里斗暗里争,几回公然撕破脸,皇上也觉得头疼,让英王自择亲事。 英王吓的当柳下惠,把房里高贵妃赏的通房一古脑儿送走,从此有个坐怀不乱的名声。 如果不是他曾有过通房,也曾青楼红袖,别人或许会说他断袖。 岳姑娘是个姑娘? 难得英王殿下对个姑娘有兴致? 王小古的可怜,在顺天府面前顿时倒退三千里。 谁叫他有那样的娘?这事情由王家自己造成。谁让他有丰文这种功利的先生,这事情由王家自己造成。 殿下若能变成正常人,远比王家今天明天后天就知道岳姑娘下落重要。 顺天府不讨好李威,也不巴结三殿下李陵,他是个中立派,眼里只有公事。 否则,也不会为王小古而求到英王府上。 从职责上说,英王殿下若是喜欢岳姑娘,而隐瞒岳姑娘下落,顺天府愿意成全。 ------题外话------ 哇,大把票票,捧好。 第八十五章 黄老爹的美滋滋 顺天府沉思的时候,旁边的丰文夫妻真正出现害怕。他们的面容轻轻抖动几下,恐惧油然而出。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走来王老爷。和王小古一样,也是憔悴消瘦。王老爷在幽塞对二殿下见过礼,这就拜倒在李威面前。 起身后,指着丰文大骂:“我儿子的前程需要你铺路吗?我儿子的前程需要定亲铺路吗?殿下在这里,听我告诉你吧,我的儿媳岳家的姑娘,多多少少在殿下面前能说句话。我王家若想多走条道儿,根本用不着回应你的信!” 又是几天过去,岳繁京毫无下落。 想到这里,王老爷泪落。没有下落往往预示好消息,却也可能是坏消息。 他也恳求李威:“殿下,救您帮把手儿,请顺天府的大人们加劲儿找吧。” 顺天府又在肚子里暗骂,本府是个好人!本府向着你们! 但他又不敢明说出来。 李威认为王小古的眼泪不值一提,王老爷的眼泪却让他动容。王家父子对岳姑娘,确是真心! 但是。 哪怕有一丝交出岳繁京的想法,都让李威不寒而栗。 人。 不情愿的事情。 做起来很痛苦。 李威是位殿下,王家不在让他低头的范围之内。李威安慰王老爷:“你放心,我不但着顺天府用心寻找,我再令刑部也寻找。” 顺天府难免瞪瞪眼睛,暗想,您这句说的不亏心吧? 李威装看不见,翻脸又把丰文夫妻斥责一通,起身走人。 丰文夫妻回到狱里,分别关在男牢女牢。不在一个地方,但是一起灰心。 丰家在京里有同族,丰文才会回到京中官学。丰文让王家告到顺天府,丰家的官员自然不闲着。 本来丰文也没有拿这官司当回事儿,他出狱后要报复的第一个,不是王家,而是邢先生邢营。 -- 第127页 王家,排在第二位。 邢营为三殿下明里暗里招揽人才,大家早看在眼里。王小古如今是挑尖的之一,只因为他转拜到邢营门下,邢营为了进一步拉拢王小古,把丰文逼迫到狱里。 丰家的官员探视丰文时,就对他说过:“咱们素来没有得罪过三殿下,如果三殿下面前求情不成,你也别急,等太子殿下和英王殿下回京,再求到他们面前。” 现在这个希望破灭,三殿下处有邢营,撵走岳姑娘,更是直接得罪英王李威。 丰文夫妻眼前一抹黑,腿也觉得发软。 顺天府的外面,王家父子慢慢走着。几天里父子奔波,都觉得劳累。但步子可以慢下来,脑袋里却转个不停。 想的还是岳繁京会去哪里,岳繁京如今怎么样? “爹呀。” 王小古忽然道:“您有没有发现大人哪里不对?” 王老爷叹气:“他不上心,我早就看出来了。”以他的阅历倒也了然:“咱们家也好,岳家也好,在京里这个地方不算什么。我曾送他们银两,他又不收。” 王小古一腔怒气转向顺天府:“嫌少吧?” “兴许是的。” 王老爷也这样看:“但咱们在客边,哪里有很多的银两。” 王小古甩开步子走得飞快,王老爷追上去:“你怎么了?” 王小古冷笑:“爹呀,邢先生一直劝我,眼前还是看书要紧,说他会催顺天府。我想,以学生告先生,官学里的人只怕全瞧不起我。我转拜邢先生,只为气丰先生。邢先生犯不着为我而向顺天府托人情。如今我说这话,倒不是要去求邢先生帮忙。咱们和邢先生不熟,过多的人情没的还。而他要真的帮我,打官司那天,繁京走没有几天,她难道不住店,不走城门,顺天府早就应该查出来。可见邢先生是句虚话。可见我若不当官,就难找回繁京的” 他心头痛起,“尸首”两个字不忍说出。 咬牙道:“我回去攻书!这科得中,才能找到繁京下落。” 王老爷也很想让王小古好好看书,不要辜负往京里来一回。但是王小古的心情,他可以理解。所以王小古没头苍蝇般的乱找,王老爷并没有责备。 王老爷自己,也是没头苍蝇一只。 听到王小古明白过来,打算好好看书。王老爷欣慰地道:“你想的很对,你看书,我来找。还有英王殿下,他不会不帮忙” 王小古打断他:“爹,英王殿下也不会帮忙!” “为什么?”王老爷吃惊,在京里人生地不熟的他们,英王回京,是他们唯一而且最大的希望不是吗? 这是在大街上,王小古压低嗓音:“您想,岳家的姐妹有三个已定亲事” 岳繁京生的可一样的美貌。 而且雪夜带路,得到二位殿下的赞赏。英王殿下,就是其中之一。 王小古本着直觉,繁京如果落到英王手里,他只怕不肯归还。 王老爷初听到这话,后背发寒,魂不附体。茫然的跟着儿子走到家门外,关门时“咣当”一声,王老爷醒来,琢磨儿子的话,越想越有道理。 是啊。 英王殿下只怕不肯归还繁京。 那,王老爷有了喜色。是不是英王就肯出力寻找繁京,或者已经找到繁京? 繁京的人还在,他的罪责感减轻很多。好歹,能把活人还给岳家。 中秋节一天天的近了,岳繁京的心一天比一天凉。在她的心里,还是想过王小古会来找她。 忽然的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一切都是误会。 每一个在感情中失落的人,都有过这样想法。时不时的出现,再时不时的幽怨。 岳繁京还推想过多回,王小古找她并不麻烦。 如今想上一想,祖母岳老夫人是多少的明智。离家的时候,王家大包大揽,说给岳繁京准备的有马车,路条上也用王家开出的那张。 岳老夫人自从听到岳繁京离家的消息,就不肯再见她,但是坚持给她准备一辆马车,再加春枝家的马车,从王家离开的时候,才没有出现主仆用脚走的事情。 当时那凄楚的心情,岳姑娘又是个女子,抛头露面走到城门,走上官道,又是一层的伤害。 岳老夫人还坚持给岳繁京单独开一张路条,否则的话,王奶奶变心,岳繁京离开王家,步步难行。 也因为有这张路条,王小古真心找岳繁京的话,在京城附近的集镇客栈里,问上一问也就知道。 岳繁京住下店来,就打算买地。房屋经济是当地集镇上寻找,与客栈掌柜的都认得。王小古找到客栈,再寻找经济,就能知道岳繁京住在哪里。 可他没有来? 他也许忙于下科场吗? 岳繁京拿自己相比,她不想争这种风,也认为下科场更重要。但是寻找自己,也花费不了多少钟点不是吗? 他没有来! 秋月却渐渐的圆了。 还记得在路上,王小古说起这个中秋节咱们两个人团圆,要好好的过,给繁京买许多月饼,买很多京里过中秋的玩意儿。 这个秋月的下面,就只有岳繁京一个人。想到这里,岳繁京本想滴下眼泪,就又想到她不是一个人。 春枝的全家送她进京,对于庄稼人来说,抛下地一年,比岳繁京的情伤还要心痛。 -- 第128页 但是春枝全家也来了。 祁氏的全家也在这里。 这两个下人的家人,组成岳繁京新的家人。 她并不孤单啊。 强压着心底的悲伤,岳繁京挽着袖子,走去厨房打算帮忙。 今天过节没有人下地,都在家里。不大的厨房挤得满满当当,张大和春枝的爹负责烧火,春枝的娘、春枝、树根做吃食,祁氏走来走去的摆盘,检查还缺少的东西。 见到岳繁京,都扬起笑容,撑起圆满的气氛。岳繁京觉得心底的伤,悄悄的没了,她明朗的回着笑容:“我做什么?” “不用不用,姑娘操劳这个家,天天辛苦,姑娘歇着。” 大家都这样说,岳繁京不由得想想,她到底操劳了什么?像是没有。 田地,由张大和春枝的爹种。 家里,祁氏指挥收拾。 她? 每天都要想想王小古,像是不应该。 羞愧刚出来,还没有凝聚的越来越多,外面传来“嘎”的一声,像是好几辆马车停下来的声音。 紧接着,马的嘶鸣声出来,马蹄声奔这里来。有人说着话:“是这家吗?” 马车响动着,又是“嘎”地一声,停在岳繁京家的门外。 大门是开着的,就可以看到从马上下来几个男子,马车上下来几个女子,后面跟着两个大脚婆子。 挟风卷势般闯进大门,男子摇动着马鞭,女子叉着腰,大脚婆子抄着棍棒,气势汹汹喝问:“谁姓岳!” “是从幽塞的贱婢吗?” 岳繁京心里格登一下,结合自己当下的状况,本能想到:永清侯府?伍都督府? 敢在雪夜里闯沙场的姑娘,怎么会怕呢? 不过,得先弄明白,再打再吵就不冤枉。 站在厨房门口的她,冷冷反问:“你们是谁?怎么敢擅闯民宅?” 一个女子大步往前,手指着她厉声:“你就是敢和我家姑娘争王小古的贱婢吧?没有定亲的贱婢?想男人了去窑子里,男人多的是” 后面一长串子话,全是这种恶毒的污言秽语。 边城的女子是不太在乎男女大防,但不是能接受脏话。 岳繁京气白了脸,想到这事岂有此理,身子微微颤抖。 身后走来祁氏、春枝,祁氏把岳繁京搂在怀里,春枝跳出来大骂:“你才是贱婢,你才是想男人娘呀!” 看清对方人多,春枝一扭身子回厨房,顺手把岳繁京、祁氏推进去。 “啪!” 把厨房关上。 春枝也有些发抖,她们在这里到底是外乡人。 “砰!” 整个厨房摇晃着,对方在踢门。 张大父子、春枝爹、抄起木柴,站到门后最前面的位置,这是没办法,准备打架。 救星到的却比他们走到厨房门后还有快,踢门声刚出来,外面就响起村长娘子的尖嗓音:“啥人?怎么敢在我们村子里撒野!四牛子,二虎都来啊,有人欺负到咱们村子里了!” 人来得也快,村长娘子的嗓音刚出来,就有男子粗重有力的嗓音回应:“谁敢?钱婶,我们来了!” 来闹事的人嗓音有些战瑟:“我们是从京里来的,你们怎么敢!” 村长娘子嘲笑着回他们:“我们就是敢!都给我上,我包的月饼每家都有。” 打架的动静出来,张大把厨房门拉开,他们也冲出去,见到全村的精壮男子都在这里。而大门外面,陆续进来大爷大娘大叔大妈,他们的手里,不是农具,就是捣衣杵。 来闹事的人虽然凶,但抵不住全村的人。几个男子让打得抱头鼠窜,几个女子鞋歪发散,大脚婆子已带伤。 春枝乐了,一跳出来,叉着腰比刚才还要精神:“你们才是贱婢,就你们是贱婢 树根跟在后面学着话骂。 岳繁京缓步走出来,还想问问来历,总不能凭人家骂上几句,就判断是永清侯府和伍都督府。 但她只见到衣角一闪,就见到来的人拔腿飞奔,全村的人追出门,根本没有岳姑娘看清楚的地方,更别说问句清楚的话。 门外,马蹄声和来时一样迅急,马车驶动时又是“嘎”地一声,估计车子哪里需要修整。 然后岳繁京再也没有见到这行人。 “钱大嫂,谢谢你。张大妈,谢谢您。赵大爷”祁氏等人一个一个的道谢,过节家里有好吃的,虽然不够给全村的人,但赶紧拿出来,往最前面的人手里塞。 也没有忘记后面的人,考虑到东西不够,祁氏欠着身子:“月饼就蒸出来,好了就挨家送去。” “不用不用。” 村里的人摆着手,嬉笑着离开。 村长娘子留下来,反复说了几遍:“不用不用,我说话得听,他们是我叫来的,要感谢也是我的。你们要感谢我,这果子我拿上一个,这就成了,别再给了。管你们是天南来的海北来的,买我们村的地,就是我们村的人。是我们村的人,有事就是全村的。” 她拿着一个果子,在岳繁京等人感激的眼光中回家。进家以后,村长娘子也忍不住了,问村长:“他爹,黄老爹到底是啥人?里正见他如见亲爹,你见他也差不多。” 村长把脸一拉:“这是什么话!” “就是你们见他太客气,黄老爹让你照顾岳姑娘,你让我拿她当庙里菩萨供着。还有,黄老爹怎么知道这几天有人来找岳姑娘事情?” -- 第129页 村长高深莫测的一笑:“人走了?” “走了,我让牛子虎子他们天天候着,马车一进村,我们就往岳家去。”村长娘子小心翼翼地问:“岳姑娘不是戏上写的,那什么逃妾吧?” “哎呀,肯定不是。”村长拿上外衣:“我去告诉黄老爹,我不在家的时候,你继续小心着,那帮人别再回来。” 黄捕头来到英王书房门外,英王有客人,他坐在外面等着,和辛蒙江道:“知道吗?殿下让我办的事情,我又办好一件。” 辛蒙江撇嘴:“以我看,你现下什么案子都不用管,照顾好岳姑娘就行。” “就是岳姑娘的事情。”黄捕头美滋滋地道:“殿下让我想法子,给岳姑娘换个住处。这不,我办到了。” 他凑到辛蒙江耳朵里说着,辛蒙江先是瞪眼:“你这老家伙,怎么能让挑唆人去骂岳姑娘?”再想想:“你是真坏,永清侯府伍都督府要是知道,一定恨死你!” 王家把丰文告到顺天府的那天,永清侯府、伍都督府就得到消息,不用说两家人慌乱不已,毁亲逼命的名声,他们可不要。 永清侯夫人带着女儿、伍都督夫人带着女儿,当晚出京城走亲戚去了,直到今天也没有回来。 看样子,中秋也在外面过。 留下永清侯在京里,不时的打听王家官司进程。永清侯也知道岳姑娘活着是个关键,能把她找到还给王小古,至少自己和妹妹家就能避开这官司。永清侯府也插手寻找岳繁京,如果不是英王李威作梗的话,岳繁京早就回到王小古身边。 这两家的态度摆的很明显,这事与我们无关,我们也让丰家骗了,让王奶奶骗了,我们躲的远远的。 ------题外话------ 错字再改。 第八十六章 恶人浮出 所以去欺辱岳繁京的人,不是永清侯府和伍都督府。 辛蒙江对黄捕头不满:“殿下让你想法子,把岳姑娘请到府里来,你这是什么坏主意?” 黄捕头振振有词:“殿下若想岳姑娘到府中住,大可直接出面,把岳姑娘接来,” “那不是怕岳姑娘她避嫌不肯来。” 辛蒙江对英王在这个地方的心思,有些了然。幽塞传开,岳家大姑娘为避免家人把她献给英王,而和王家上路。王老爷亲口承认,王家也有这样想。 只这一件事情,这姑娘的个性峥嵘而出。别说李威不肯强权压倒岳繁京,就是辛蒙江也认为徐徐的邀请,才不会再次吓走岳繁京。 这个理由让黄捕头发笑。 吭吭两声以后,因为取笑的是英王,让辛蒙江一记眼风,把笑声瞪到没有。 辛蒙江再瞪黄捕头时,追问个不休:“说!为什么让岳姑娘伤心难过?脸上下不来,在邻居面前难做人?” “不会。” 黄捕头大大咧咧:“那村子的住户,我都安排好,他们只会保护岳姑娘,不会小瞧他。” 他的神气胸有成竹的,辛蒙江露出带着鄙夷的猜疑:“就凭你?” “就凭我的话,怎么,辛总管不信,你只管派几个人到那村里试试。”黄捕头有时候也老姜弥辣,一点就着。 辛蒙江还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神色:“好吧,我相信你有能耐。但是你既然有能耐,为什么不能换个好的法子。” 挑唆出一家人来指着岳姑娘骂,辛蒙江怎么想,怎么为岳繁京不痛快。 他不能放过面前的这坏老头子,逼着黄捕头:“说,你这么得意,想来有岳姑娘一定搬到府里来的好法子。先告诉我,我帮你斟酌斟酌,要还是受人侮辱的馊点子,你不许再用!” 黄捕头慢悠悠地笑:“搬到府里?那可不是这个月能办到,下个月也不成。” 辛蒙江抬手打算指他,因内心对黄捕头有真正的尊重,别管嘴上说的有多不客气,这手指头斜斜对地,摆在黄捕头的鼻子前面。 面上怒气勃发:“你不能把她搬来?为什么要让人欺负她。” 黄捕头一句话,就让辛蒙江哑了嗓子:“王小古还在京里到处寻找。这就搬来京里,你以为王府宅院深,就不会有人知道?” “这倒也是。” 辛蒙江喃喃道:“但也不能再托了,天一刮北风就要冷,雪下得早的话,转眼就下来。岳姑娘那房子不是泥就是草,连个大梁都没有,说倒就倒。” “笨呐。” 黄捕头骂他:“可以去别处住不是吗?住到一个殿下完全保护,别人触碰不到的地方,岂不是由着殿下想怎么探视,就怎么探视?一来二去的熟悉了,再请岳姑娘到府中来,想来她不会拒绝。” 辛蒙江唔唔连声,赞赏的望着黄捕头:“成,还是让我敬佩的那个老黄,我从幽塞带回来的酒,边城的酒烈,你可以喝。” 轮到黄捕头鄙夷他:“哼,我不怕你不给我喝!”这不是摆老资格,而是黄捕头和辛蒙江在双方都闲的时候,可以是一对酒中知己。 这个时候书房里面走出几个官员,一个小厮送客,一个小厮走来,对黄捕头道:“随我来。” 黄捕头走进来,见到李威支肘斜倚着,若有所思。小厮退出去,黄捕头把今天闹事仔仔细细的回给李威听。 李威也是略有不悦:“老黄,你却这样办事情?” -- 第130页 黄捕头不慌不忙,往上一揖:“回殿下听我解释原因,岳家有一个大对头,是岳姑娘祖母的表妹。岳老夫人念念不忘还京,只怕与这件有关。岳姑娘托我打听她祖父被逐出京的案子,也是我不小心,就惊动这位和岳家不对的老太太。” 不小心? 李威暗暗的说着,你黄捕头做一辈子的老公事,什么事情可以不小心,什么事情可以认真,这都不清楚了? 他没有在嘴上说出来。 不至于忌惮黄捕头,而是李威一眼看得出来,黄捕头这样的大胆,是他一眼看得清自己对岳繁京的心意。 从不愿意归还岳繁京,李威的心里慢慢的有一个轮廓出来。 这轮廓一天不清晰,一天李威不肯确定自己喜欢岳繁京。 但他是个正常且无妻妾的男子,岳繁京是个适龄而令他喜欢的女子。这道轮廓迟早会露出真容,并且早就动摇李威的“君子之心”,而时不时的把男女情意描画在李威心头。 再说,事实上也李威吩咐黄捕头,岳姑娘的草屋不用修缮,让她搬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办这件吧。 他怕岳繁京的草屋修的坚固,就如同多一层盔甲,说服她就不容易。 黄捕头倒也直接,直接到把岳家以前的对头引到岳繁京面前,如果岳繁京胆怯,黄捕头就劝岳繁京搬家。纵然不进英王府,也一步一步走进英王殿下的套路里。 如果岳繁京不胆怯,热心关怀的黄老爹也可以劝岳繁京搬家,纵然不进英王府,也一步一步的走近英王。 李威要“快”,冬天就要到来,草屋不能过冬。黄捕头就来贴猛药,打算逼的岳繁京按他的布置走。 敢这么猛。 不过李威流连岳姑娘的心,让黄捕头捕捉个正着。 黄捕头就敢底气十足的来回李威话,而李威也不好怪他弄一出让岳繁京伤心的事情。 寥寥数语,黄捕头用意跃然纸上,而李威不管追究他,还是不追究他,内心对情意的描画又深一步。 随之而来的,是李威眼前出现的画面。岳繁京住进王府,有时候两个人看看月亮说说话,有时候两个人吹着北风谈谈心。 李威无奈的认可黄捕头干的这件“一不小心”。 “好吧。不过以后注意,别再伤到岳姑娘。” 黄捕头应声。 “平安。” 李威对外唤来小厮:“把那一包子东西拿来。” 一个需要合抱的大包袱,玉色绣花面,墨绸扎花里。平安体贴黄捕头上了年纪,倒不是认为他失去气力,打发两个小厮帮忙送到黄捕头马上。 黄捕头出城的时候,还在寻思。这么大的一个包袱,他送去岳家,岳家还以为自己有所图。 人与人的关系,有远近之分,有亲疏之分。黄老爹这个热心的邻居,又是帮忙办事,又是出人花钱,岳姑娘又是个美貌女子,殿下又说她聪慧。 她要是不防备,那叫出鬼。 引出岳姑娘的戒心容易,打消岳姑娘的戒心,可就难了。 但是殿下让送,黄捕头只能自己想理由。 理由倒是现成的,好找的很。黄捕头老实的把马停在岳家,继续当他“热心关怀”的黄老爹。 “有人在家吗?” 黄捕头提着包袱,下马的时候就喊一嗓子。 张大家、春枝家听到是他,都是大喜。黄老爹知道岳繁京受辱,是村长告诉他。张大等人以为黄老爹还不知道,眼巴巴盼着老爹回来,请老爹查查什么地方跑出来的撒野人,再主持个公道。 纷纷迎出,祁氏伴着岳繁京,照例进屋。 春枝说的最响:“老爹,你可回来了。你不在的时候,我家受足了委屈。” 黄捕头摆着手:“知道了,我在集市上和人吃酒,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已经知道了。” 另一只手把包袱轻抬起:“快来帮忙,这不,我在集市上和人吵了一架,保证你家是清白的。又弄来这包袱东西,给你家压压惊。” 窗户的里面,往外面看的岳繁京惊呆住。 疑心,风起云涌般的出来。 她年青。 美貌。 孤身。 还有些浮财。 不得不多长个心眼。 “奶娘,咱们平时麻烦老爹的地方多着呢,老爹的东西不能领受。” 院子里,张大、春枝爹也吃惊,百般的推辞。 黄捕头送东西,哪有送不出去的?再说他要是不送出去,就难见殿下复命。 “你们中秋前,送我四只鸡,两条鱼,又是两瓶好酒。怎么,我的东西嫌轻了?” 岳繁京心想,送你中秋礼,为的是道谢查询祖父的旧案情。 刚想到这里,黄捕头的话又出来:“我这些礼也不是白送你家,我听到有人上门欺辱,就找找原因。兴许,是我打听旧案情的时候,不小心的,把贼招了来。这东西,是赔罪来的。” 岳繁京及祁氏等人,先入为主的以为,与永清侯府、伍都督府这两家,脱不开干系。 见到黄老爹自责,岳繁京的疑心下去一小半儿,张大等人则连连声明,与老爹没有关系。 黄捕头暗笑,确实与他有关系,对不对?他就是个确凿的证人。 装着不耐烦:“好了好了!与我有关系也罢,没有关系也罢,我老爹的东西,大老远的提了来,怎么,你们不给脸面?” -- 第131页 岳家倚仗黄老爹的地方太多,张大、春枝爹又是个平民百姓。黄捕头一板脸,威严出来。张大、春枝爹不知道这是官威,吓得不敢再说。 春枝倒是欢欢喜喜的,插烛般给黄捕头拜三拜,说声多谢,就同着树根把东西搬进屋。 春枝娘送上茶,黄捕头在院子里坐着。岳繁京在屋里,让把包袱打开。 这一看,岳繁京、祁氏、春枝姐弟惊呆。 四个盒子的点心。 盒子上绘花鸟虫鱼,精致无比。 如果是不识货的人,会觉得盒子比点心值钱。 但盒子已现贵重,点心还能差吗? 点心的下面,是四匹衣料。闪红缀绿,都是姑娘穿的花色。衣料上微闪光芒,一看就是上等货色。 只这两样,足够让主仆啧舌。下面还有,几个大小不等的纸包里,各式各样的,都是中秋节动用的物品。 一包是西瓜、葡萄等,拜月可以用,吃也挺好。 一包是不同色彩的兔儿爷,糊窗户的嫦娥月宫剪纸。另外还有桂花酒,桂花油,桂花香等等。 只是这些,已让主仆觉得当不起。最下面又是一个半尺见方的锦盒。岳繁京打开的时候战战兢兢,打开后胆战心惊。 她担心的终于出来,这是一盒子六枝的簪子,都是金的。 “这得多少钱?” 祁氏刚说出来,岳繁京毅然接上话:“奶娘,出去代我多多拜谢黄老爹,就说心领,东西万万不能接受。没的还!” 祁氏和春枝包好抬出去,黄捕头不走,为的就是岳姑娘见过包袱里东西,一定有话要说。 包袱里东西他没打开看过,但知道殿下一定出难题。 黄捕头满面正气:“点心?别人送我,家里堆积如山,再不吃就坏了。你们不要,我也不愿意带上,扔了吧。” “衣料?是我老妻找出来的,说库存如山,再不用就让虫蛀。你们不要?扔了吧。” “吃喝玩的东西,家里现成,给你们一份不难。” “首饰?” 他瞪圆眼睛,呵呵地笑:“你当是真金的?实对你们说吧,只能自己在家里戴,千万别拿去金铺银铺当铺。全是假的。” 祁氏说不过他,岳繁京疑心未去不敢出来,眼睁睁看着黄捕头喝完茶,从容的出门。 也不回隔壁院落,这位自己说过别处还有宅子,家里人住在那里,马蹄声远去,只留下一包袱东西,和目瞪口呆的人。 张大、春枝爹也道:“老爹为人慷慨。” “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到晚上,月华满天,岳繁京这个新建立的小家里,还是欢声笑语。 吃着自家做的月饼,馅料十足。吃着黄老爹送的点心,细腻香甜。看着月亮说着话,岳繁京这个晚上没有想到王小古。 一半心思推敲黄老爹的真实用意,一半心思还是醉在月华里。。 明月几时有,中秋月最圆。 在这个喻意为团圆的日子里,吏部主事于保真的母亲于老太太,久久不能安睡。 有人说圆月的这一天,确实令人不能平静。但令于老太太睡不着,甚至晚饭都勉强欢笑,是当年旧事。 年代虽久,要从小儿女稚气时说起,但是不管岁月怎么流逝,永远刻痕般清晰。 于老太太祖籍江南,是一个没落数代的书香门第。好些族人不再读书,为生计改做别的行业。勉强能维持的房头,竭力苦撑旧日的局面。 为她寻亲事,自然不肯草草,找了一个读书人。不富,也不贫穷。过门就当家,不过下人由于老太太家陪嫁而来。 于老太太哭天喊地不愿意,她要和表姐寻差不多的亲事,或者比表姐强。 她的表姐如今在幽塞,就是岳繁京的祖母。 表姐妹间的仇恨从哪一年开始,于老太太做为主动的那一方,自己都不记得。 在她的记忆里,有草长莺飞里的一块糖,有江南水乡里的一片藕。反正她哭哭泣泣出嫁后,就更恨岳老太太。 岳老太太有的陪嫁,于老太太没有。岳老爷子先一步应考在京里做官,于老太太晚上几年。 反正,她恨她。 恨到今天,两家的老爷子都去世,都依着儿孙过日子,于老太太还是恨她。 顺天府里幽塞的学子状告先生,于老太太耳闻一下,也就放过去。她知道表姐没有孙子,幽塞不管来的谁,都和岳家没有关系。 直到儿子于保真闲谈,有人到吏部翻查以前的案子,前吏部侍郎江令中为主,牵涉到的就是岳家。 于老太太顿时敏感,敏感到把最近几天的新闻重重听听。幽塞学子在顺天府的官司,原来走丢的那姑娘,她姓岳! 心底升起的寒气,让于老太太不用查找岳姑娘的来历,也知道她是谁家的孩子。 而于家父子两代的官职,于老太太也没有查找岳繁京来历的能耐。 她全凭直觉。 原本以为压制下去的仇恨,瞬间把她吞没。一个人对小事怎么有这么多的仇恨,于老太太从没有想过。她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念叨着,直到嗓子沙哑。 她回来了! 总是比自己强的表姐要还京了! 于老太太想也不想,让几个老家人,再花钱买些市井徒、恶泼妇。 找到岳姑娘。 -- 第132页 找她事情去! 把她撵回幽塞,至少不敢住在京城方圆。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岳繁京的住处,比永清侯府还要厉害。这个,得到那“热心关怀”的黄老爹。 ------题外话------ 错字再改。 男女主见面?很快很快,别急别急。酝酿下的才是美。哈哈。 第八十七章 新的风波 于老太太万万没有想到,受她指使去的人,不但没有撵走岳繁京,反而惹出整个村子的怒火。她气的干瞪眼睛坐半天,这顿中秋夜宴怎么可能吃得好? “母亲。” 她的儿子于保真在门外唤道。 于老太太因为没有睡,就装的很高兴,让上夜的丫头打开门,放于保真进来:”有事吗?我就要睡了。你怎么还不睡?“ 于保真特意的看看她的面容,见是一团的和气,放下心地道:”母亲想开就好,其实岳家还不还京,与咱们家挨不着。这门亲戚是母亲的,母亲不愿意走,自然而然也就断了,各过各的也就是了。“ 于老太太佯装的喜色差点儿摔地上,神情抖上几抖,眉梢眼角淡然如水:”你说的也有道理。“ 她让下人出京找岳家姑娘事情,因是自己家的人,瞒得过于保真也不过一天半天。于保真今天就知道,并不稀奇。 于保真等到家宴散后,再单独来劝于老太太,有他的道理。 ”英王殿下曾在幽塞边城呆过,据殿下自己说,他认得走丢的这位岳姑娘。“ 于老太太动容失声:”怎么会?“ 然后她陷入沉思,于保真解释这消息的来源,是英王殿下自己到顺天府说出来,顺天府的人传出来。于老太太一个字也没有听到。 于保真以为她听进去,告退出来。在外面悄悄松口气,也有些像叹口气。他的官职,是他去世的父亲于老爷子任过的官职,也巧了,岳老爷子遭贬以前的官职,也是这个。 在于保真得到的那天,于老太太开始每日欢喜。甚至,明里暗里的催促,让于保真结交云州和幽塞的官员,时不时地给岳家一记痛击。 有另一个名称,下个黑手。 于保真只能敷衍。 吏部主事的官职实在小,看似在吏部应有实权,应该有外省官员纷纷巴结。但是收起小东西小银钱是一回儿事情,结交外省官员却不容易。 人家能耳目通天到京里,一定想法子结交侍郎尚书。 就算很拿于保真当一回事情,也未必肯帮于保真欺负岳家。能给人家什么好处? 于保真给不起许多。 有时候,他就骗于老太太,说他把岳家怎么怎么了。 于老太太还真的信,或者她内心的骚动促使她信。直到今天,这块搬起的石头随时对着于保真的脚面砸去。 他的母亲于老太太以为儿子有天大的能耐,居然敢在京里地面上,纵使家人再买动市井,公然侮辱一个英王殿下为她去顺天府“施压”的姑娘。 于保真若再不说实话,岳家是岳家,咱们家是咱们家,互不往来也就罢了。真怕他的母亲性子上来,接下来做的事情更惊人。 幽塞学子王小古告先生的官司,在三殿下门客邢营的参与之下,已带上一层色彩。英王殿下又亲到顺天府,给这官司再添一层色彩。 英王他只会向着太子说话,也就和三殿下李陵有各种难以描述的面和心不和。官场上的谣言悄悄起来,都说今年的科考不会太平。这不,三殿下插手,英王也插手。 表面上为一个在边城见过的女子,背后可不好说。 城门失火,池鱼说不好遭殃。于保真赶紧的劝母亲,离开这可能出现的风波越远越好。 于老太太于是第二天安生了一天,十六是接姑奶奶的日子,她有个女儿嫁在京里,接来外孙,接来女儿,说说笑笑一整天。 第三天,于老太太说外孙近来羸弱,孙子们近来攻书苦读,身子也愈见文弱。京里有名的几处寺庙,她挑选的是普渡寺。一乘小轿前往,为孙子们祈福。 这一天,也是高贵妃的族兄,高家族长全家往庙里祈福的日子。 高贵妃的这位族兄,名叫高昆。娶妻林氏,容貌娟秀。膝下有儿有女,两个女儿都出自林氏,生得花容月貌,颇有美名。 仗高贵妃的势,普渡寺最大又最好的静室,由林氏占据。 林氏参拜了一圈佛像,刚回来坐下,觉得膝盖酸痛,让个丫头轻轻捶着。半眯着眼刚打盹儿,丫头进来的轻轻脚步声到耳边,回话也到耳边。 “吏部主事于保真家的老太太也来拜佛,听说国舅夫人在,现在外面等着拜见。” 把送上来的礼物拿上来,虽只几式果子,但难得新鲜中看,香味浓郁,一看就是用心选出。 林氏主要今天心情好,听到”国舅夫人“时虽有嫌恶,想到那真正的国舅夫人,高贵妃的亲兄长。但于老太太这记拍,还是拍到她舒服的位置上。 林氏虚抬抬手,一个字也没有说,但丫头明白,这是个”请“的意思。 很快,一位白发的老太太进来,跪下来行礼:”国舅夫人安好。“ 林氏满面堆笑:”老人家好,快请坐,我年青,怎么能受你的礼儿?“在林氏来想,于老太太是恰巧与自己遇上,所以过来请安,说明这个人懂礼数。 -- 第133页 她打算好,和于老太太聊会儿,就可以让她离开。却没有想到于老太太落座后,漫不经心地道:”京里今年新闻多,学子敢告先生?后来我听说英王殿下为个姑娘去顺天府,总算我明白了,原来是这个姑娘手眼通天呐。“ 林氏笑了笑:”顺天府这官司我也听说,要我说,永清侯府的素娟姑娘,真真对得住她捣蛋鬼儿的名声。“ 女眷们最多关心的,是永清侯夫人、伍都督夫人,这一对姑嫂双双携女离京。 于老太太闻言,也笑了,压低嗓音道:“这与永清侯府的姑娘,可没有多大的关系。” “哦,你老人家的意思是”林氏动了闲谈的心。 “夫人您想啊,这姑娘没离京几天,王家就告到顺天府。她主仆数人,不会飞不会遁地,夜晚要住店,行路要打尖,顺天府怎么可能找不到她们?而这姑娘刚走,英王殿下就回京。”于老太太有些神秘:“夫人,您可留些神吧,这个姑娘可不简单。据英王殿下自己在顺天府的说话,他们本是认得的。“ ”是这样啊。“ 林氏面色慢慢的凝重。 这一回,她可不允许任何人再抢走英王这个女婿。 说到上一回,林氏就要火冒三丈。高贵妃娘娘做主,英王妃在高家的姑娘里挑。论容貌论才学,她的女儿挑尖儿。但是那正牌的不要脸国舅高旭,硬生生把他的女儿送上花轿。如果争气,生下儿子再离世,英王府以后是高家的才好。偏偏那个孩子,称呼林氏为堂婶娘的英王妃,真的如算命的所说,如医生所说,早早夭折。 在英王妃病卧榻上时,各路的”人马“纷纷对英王的亲事有所动作,那一年里,京里的阴谋诡计层出不穷,件件指英王。 林氏的丈夫高昆借机向原族长高旭问责,高贵妃娘娘也生气,坐视高昆把高旭撵回原籍守家庙,高昆从此是族长,夫妻紧盯着英王府,打算拼了性命,也不让英王妃的位置花落别家。 于老太太的话,林氏也就相当重视。 她可不愿意自己家独战京里世家狼,不知哪里又跑出来一只地位低下的胭脂虎。 瞬间,林氏就有了主意,也看出于老太太来说这话有她的用意。林氏不管于老太太安的哪门子心,林氏只要守住英王妃宝座,给女儿就成。 既然老太太前来献消息,看来不是笨人。 林氏徐徐和于老太太商议着:”不如,把这姑娘的消息告诉永清侯府吧?永清侯府每天张扬的寻找,真难为他们。” “国舅夫人千万不要这样做。永清侯府找到这个姑娘,就会还给幽塞学子王家。英王殿下若是不答应,岂不是正式的为她立名分?“ 于老太太满面诚恳。 林氏一滞:”有理。” 再请教:”你老人家帮拿个主意吧,老人家都见多识广。“ 于老太太慢慢地道:“这有何难,国舅夫人派人,悄悄地把这姑娘打发出京,安置在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三年两年的再放她还乡,也就是了。” 林氏心里已认可,但面上装着寻思。于老太太欠身道:“若国舅夫人认为我的话还有可听的地方,请照顾小儿于保真的前程,我全家感激不尽。” 林氏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原来是求官职。她高高兴兴的答应下来。 第八十八章 英王的意思最重要 林氏本想在庙里多睡会儿,再回家。但于老太太带来的消息太惊人,于老太太告辞后,林氏就坐车回不回家,直接进宫。 高贵妃有些诧异,见到林氏第一句话,就道:“说你祈福一整天?怎么,有什么事儿?” 林氏这才想到匆忙进宫,可能会吓到高贵妃。忙缓声缓气地解释没事,坐上一刻钟左右,说的全是在庙里上香,引得高贵妃放下心,林氏慢慢地道:“娘娘听说没有,英王殿下在幽塞的时候,相与一个民女。” “你说的是太子殿下上奏章 为她请表彰的岳繁京吧。” 林氏错愕:“真的有这个人?” 高贵妃奇怪她的失态:“有啊,太子殿下鱼龙微服到幽塞,让姜戎兵马围城。全城抗敌,而没有多余的人。英王轻骑出城解围,苦于没有人带路。岳繁京还是个小姑娘,自愿为英王带路。幽塞解围,岳繁京有功。她不当官不食俸禄,太子力主赏她几倍的银子,英王也赏了。” 因为是太子让围在城里,解围以后,太子请求发兵肃清幽塞周边,京里争着打听为什么。 都知道英王殿下雪夜出城,轻骑英勇。 林氏听完,嘴里涌出一包苦水。干涩地提醒高贵妃:“娘娘,英王殿下是半夜里出的城,那姑娘带路,岂不是孤男寡女在一起过了夜?” 高贵妃静静看着她。 林氏以为贵妃认真的听,伏地拜倒:“请娘娘不要大意,盯着英王府的人,每年只多不少。” 每过一年,就有姑娘们长大一岁。去年没到适婚年纪的,今年就到了。恰好又生在世家里,生在攀得上英王的家里,对林氏来说,就多一个竞争女婿的人。 林氏想想头回女儿们输的冤枉,硬是让自己家里人坑了,帕子捂脸呜呜的哭:“请娘娘作主啊,咱们可输不起了。” 高贵妃木着脸,由着林氏哭。林氏委屈,高贵妃也觉得面对娘家人,自己委屈。 高贵妃知道自己是幸运的,她在六宫中脱颖而出。而她也是不幸的,她没有孩子。 -- 第134页 这个中的诡谲,高贵妃不想再说。总之,有来有还,她也没对别人客气。 皇帝把当年的英王世子带到她面前时,问她愿不愿意抚养。高贵妃一见到英王世子就喜欢上他,从此膝下不空虚。当时的王世子已懂事,高贵妃对年老总有担心,就作主为李威定下亲事。 英王一天天长大,和太子关系最好。高贵妃想想老有所依,常有欣慰。如果亲事能再和谐,英王妃是她的亲侄女儿,那不是更好。 花轿抬出高家门的那一刻,高贵妃因为在英王府上等着受礼,都没有想到会是亲侄女儿,那个总是生病的孩子。 新人搀出来,虽有喜娘扶着,但一步三摇的身姿,高贵妃当即变了脸色。 但是宾客盈门,她总不能不让拜堂。再看英王沉默无语,但也没有当堂撵人。 这个新人,英王李威忍了。 后果是英王妃下葬后,李威就找个借口,把高贵妃指给他的房里人全送还。罪名一大堆,什么侍候不好,什么性子不好。 这回,轮到高贵妃忍了。 如果英王再成亲,高贵妃是不想与英王已疏远的关系,再添上一道裂痕。 她根本就不想管英王喜欢几个民女,英王正当青年却没有心仪的女子,才是高贵妃的烦恼。 ------题外话------ 纯兴趣写书。 七点结束工作,八点后到家,九点多开始写,只有这么多。 不断更,就好。 有票,还是拿来。 第八十九章 对高贵妃来说,娘家固然重要。但长大成人的英王,才是她以后依靠。林氏哭了又哭,高贵妃至多有个淡淡的神情。 林氏走出宫暗想,娘娘不过问,也是一种方便,她可以按照自己的来。高贵妃如果插手,林氏还担心又和上回一样,不为她的女儿谋福利。 吩咐车轿:“回家。”恐怕丈夫高昆不在家,林氏又让一个下人跑快马回家,如果高昆不在,就把他找回,夫妻做个商议。 下午秋阳如金,王小古犹豫着走出房门。面上有一片青,又有一片紫。王奶奶还住在京里,王老爷说让她赶紧回幽塞向岳家请罪,因返乡路途遥远,人少了不安全,只能是个气话。 因王老爷不在家,王奶奶走出来:“小古,你爹都答应,你养好伤再出门。” 王奶奶在心里吸着凉气心疼,又骂不知道是谁打了王小古。 八月十五那天的考试,是秋闱的最后一场。王小古进考场的时候,无伤无损。过上一夜出来,脸上瘀青和紫色的肿胀如挂了幌子。 王奶奶不管怎么问,王小古也不说。王老爷心中有数吃的是暗亏,本想换个住处,王小古对他嘀咕几句,王老爷倒能安心。住处是不换了,但让王小古养好伤的话,确实说过。 王奶奶得了这句话,把王小古看得紧紧的,以期在丈夫和儿子面前将功赎罪。 王小古对他娘的气,已经下去。而他要是再揪着他的娘不放,他的爹发起脾气来,王小古心里也不好过。 岳繁京离开是第一重的不好过,王小古虽个性爽朗,也经不起第二重。 好声好气的和他的娘商议:“我在家里闷,出去走走。” 王奶奶一心想讨好儿子,哀求道:”娘只有你,虽是秋天也日头毒,别出去了。万一又不明不白的受了伤,娘又护不住你,那可怎么办?“ 王小古无奈,低声道:”我找繁京。她那么聪明,应该还在京里。“ 是个人都知道,岳繁京稍有理智,就不会自己返乡。王奶奶闻言,也就说不出反驳的理由。王老爷天天给她冷脸看,王奶奶也很想找回岳繁京。 不过王老爷每天都出门,大街小巷的走动,为的就是寻找岳繁京。王小古的伤又没有来历。王奶奶舍不得的道:“可你” 话刚说到这里,院门让人猛烈的捶着。 “开门,快开门啊!“ 是个姑娘的尖叫声。 姑娘们的尖叫声,有时候模糊不清。王小古怎么也不会听成岳繁京的,但是眼睛一亮:”像是春枝?“ 把门打开,就见到两个人闯进来。 一个气势汹汹,是谢素娟姑娘。 另一个汹汹气势,是伍婉芬姑娘。 王奶奶只见到永清侯夫人,没有见过二位姑娘,一愣:”你们是谁,走错门了吧。“ 王小古和她们六只眼睛相见,统统红了眼睛。 王小古咬牙:”没走错,这是地狱门,你们走的对!“ 他恼的很想打人,却不能以男打女,而在京里是外乡人,在得到官职以前,也不能肆意得罪永清侯府和伍都督府。 王小古破口大骂:”贱” 只出来一个字,谢素娟和伍婉芬比他还要凶。 两个姑娘双双叉腰,瞪圆杏眼:“你有妻!“ ”有!“ 王小古怒目相还:“有!” “骗子!” 谢素娟和伍婉芬破口大骂。 ------题外话------ 不断更,对仔来说,就叫好了。 第九十章 换地 “大骗子!” 谢素娟和伍婉芬用力的喊着。 王小古脸红脖子粗,青筋冒出额头:“滚!” 院门响动,王老爷带着疲倦走进来。见到这个场面,愣住。 -- 第135页 “爹呀!就是她们!” 王老爷明白了,一拂袖子,冷声道:“我王家寒微高攀不起,正忙着寻找儿媳,亦无空闲。送客!” “滚!” 王小古又是一声。 伍婉芬犹豫下,谢素娟却还是还击:“凶什么凶!” “这辈子不想看到你,快走!”王小古叫道。 谢素娟怒火腾腾上冒,捣蛋鬼儿是不讲理的。她怒道:“你凭什么看不上我家表姐!” 伍婉芬让提醒,一起怒:“是我看不上你!” 王小古忘记男女避嫌,凑到伍婉芬面前,眼神可以杀人:“颧骨高,杀人不用刀!鼻梁扁,吃不饱。嘴巴丑,没人要。” 王老爷听不下去了,把儿子斥退回房,对着谢素娟、伍婉芬作揖,才把这一对捣蛋鬼儿送走。 院门外,谢素娟还在生气,伍婉芬却道:“真不知道哪里出错。素娟你看,他对走丢的岳姑娘情深意重,咱们别怪他说胡话。” 谢素娟冷笑:“表姐,母亲和姑母把咱们诓出京,中秋也在外面过。原因咱们弄明,咱们就赶紧回来。咱们是回来受他气的吗?再说,他对谁情深意重也好,薄情也罢,凭什么贬低你?” 捣蛋鬼儿随时有主意。 “表姐,今天到此为止,咱们先回家去。明儿再来骂他,后儿也来,一直的来。如果能看到他掉眼泪,我才高兴呢。” 谢素娟和伍婉芬手拉着手回家,中间还逛了脂粉铺子,又逛点心铺。 岳繁京圆瞪杏眼,望着眼前的几行人,脑海里一片空白。 正指着她骂的一个,自称东平侯府燕家。燕姑娘大红衣裳如火,容貌艳丽如火,骂起人来也炽烈。 “什么东西,你也敢肖想英王殿下?” 高国舅府上的人,笑眯眯看着。 另外还有一家,则皱眉对燕家。燕姑娘骂的话,等于把他家也骂进去。 村长娘子这回不敢帮忙,而隔壁的院子里,黄捕头也不敢出来。他怕一走出来,就让认出来,坐实英王殿下对岳姑娘的关心。 但黄捕头不能坐视,在见到燕家到来,他就让村长送信给镇上衙门,让衙役把信送回京城。 镇上的衙门,也可以先行到来。 “哎哎,不许吵闹,这是怎么了!”腆胸的人,是镇上的任捕头。 高国舅府和另一家,大学士汤家,略有尴尬。为英王殿下争风虽是常事,但把人丢到京城外面,还是会觉得丢人。 燕姑娘只住了骂,把头昂起,并不难堪。 任捕头做好做歹的把几家人送走,安慰岳繁京两句就离开。 岳繁京气的功夫都没有,反思回想,这与英王有什么关系? 还在王家的时候,接到家信,原来冰碴子大人是英王殿下。但岳繁京虽把英王交待过的人名地址在心里转悠过,却从来没有想过和英王有联系。 这些人都来找自己,岳繁京很想弄明白。 正想着,黄捕头摇摇摆摆的进来,气喘吁吁模样:“哎呦,我到村外就听说有人闹事,没有想到又是你们家,怎么,你们家也太能招惹事情了。” 岳繁京近来对他警惕万分,闻言,倒没有回避,而是打算从黄捕头嘴里套些话出来。哪怕套不出,也观察一番。 “老爹请坐,真真是怪事,他们口口声声英王殿下,可我从不认得这位殿下。” 黄捕头恍然大悟:“原来是为英王殿下啊,那就难怪了。” “老爹这话怎么说?”岳繁京凝视着他。 “姑娘你是外乡人,听我对你说。英王妃去世已有年头,英王殿下至今无妻无妾,京里姑娘们大多打他主意。但殿下有名声,坐怀不乱。没见他和谁风月过。唉,这事儿与殿下无关,是岳姑娘你中了谁的暗算,卷到这风波里来了。” 岳繁京继续看他,暗想如果有人暗算自己,最合适的就是眼前这个,黄捕头。 黄捕头不慌不忙的,说出一番话:“岳姑娘,你让这些人盯上,你又无权无势,恕我直言,这里你住不得了。” 岳繁京咬住嘴唇。 她刚买地在这里,说抛出也不见得容易。她不住这里,能去哪里住? “听我说,岳姑娘,我有一处田产,比你这块地大,而且地也肥。还有一个小院子,和田产在一起。如果你愿意,咱们这就去看看,看得满意,咱们两家换一换,你看如何?” 岳繁京、祁氏等,纷纷瞪住黄捕头。 黄捕头笑道:“不是我,我暗算你家,我有什么好处?我和你换地,还可以送你们一些钱。你见过有这样害人的吗?” 春枝伶牙俐齿道:“老爹,你家的地好,为什么还要贴钱?你打的什么主意。” 黄捕头呵呵几声笑:“好吧,我说明白喽。算命先儿说我今年有灾,必须有这样一块地到手,地能挡灾。我找遍京外,找到时,地到你们家手里了。” 春枝打断他:“所以,你连夜把隔壁买下来,为的就是我家的地?” 黄捕头连连摆手:“春枝不要乱说话,半夜里搬来,也是算命先儿算出来的,对我大吉大利,可不能乱说。” 他接下来又说了更换的那块地,和附近环境。听到离军营很近,岳繁京心动。 离衙门近,离军营近,有事情求救也快。 当下赶出马车,黄捕头骑上马,带路到那块地的田头上。看一看,村落中等,往来的人满面笑容中,都有正气。争着和黄捕头打招呼,倒让岳繁京又一回打消戒心。 -- 第136页 一个搬家都要按算命先儿来的人,岳繁京信他为风水图谋自己的地,什么都干得出来。 但也因此,他得到地,也就会放过自己。 去看宅院,也干净整洁,家什齐全。黄捕头还真的每亩地贴一些银子,十分符合他信风水的痴迷。 岳繁京算一算,一卖一买,她赚钱不少。 ------题外话------ 昨天没更,不乖的仔。 第九十一章 劝解太子妃 有时候看人,面相是个条件。 人脸上的正气,并不见得容易模仿。 如果岳繁京还担心会遇到很会伪装的人,黄捕头帮她对调的这块地方,离军营不到两里路。 在边城长大的姑娘,和军队打交道的时候很多。什么是好人,什么是不好的人,大概看得出来。 如果岳繁京还担心遇到官官相护,黄捕头不怀好意,或许会与军营里的人勾结。 这附近离集镇不远,还有一个不大的衙门。 岳繁京不相信黄捕头为拐个姑娘,下这么大的本钱。 让人骂还不能还手的地方,是块伤心地。第二天,岳繁京就搬来。因为房子是黄捕头名义上的,黄捕头帮了不少忙。 邻居们热情的拥来,不到三、五句,岳繁京的疑心更消。这个村子,为的是军眷而办,在这里住着的,除去少数几家是后面来的,余下的都是军营中的军人眷属。 难怪满面正气。 而地也真的很好,院子也好。稍稍安置下来后,岳繁京带着全家的人,摆好香炉,上了三炷香。 又真心的谢过黄捕头。 黄捕头转回京中,去见英王复命。 英王在太子府上,对面坐着太子妃。先于太子回来的英王,除去应该有的公务以外,还有一件为太子而办的公务。 太子妃听信书房里乌先生的话,认为岳家的姑娘不好。给太子的回信里,隐有劝谏。 太子与太子妃感情很好,太子不可能面对岳家当失言的人,也不愿意强行带回岳家的姑娘,让太子妃难过。 英王李威回京后,徐徐的劝解太子妃,这是第三回 了。 有时候,李威眼前出现岳繁京。太子妃认为岳家想尽办法攀附太子,李威偶尔发笑。 岳繁京姑娘为躲避他,才跟着王小古进京。 李威对太子纳的岳朝环、岳吉环,了解不多。如果没有岳繁京的话,李威面对太子妃说的不出自内心。 于是他一面回想岳繁京,一面说着岳家的姑娘也挺好,把太子妃打动。 太子妃郦氏,毫不介意太子殿下身边多个人,既然李威做担保,太子妃笑道:“皇弟说好,我自然相信你。” 叫人过来,当着李威的面,吩咐给岳朝环、岳吉环准备住处。 李威完结这件事情,回家里来,黄捕头拜见,说已安顿好岳姑娘。 那处军营隶属于太子殿下直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别人能插进手去。 岳繁京住在附近,可以说有人想找她事情,也不成。 黄捕头再说的,是:“现已查明,高昆国舅夫人在寺庙里听的是于老太太话。于老太太马不停蹄的,又请了人散播到东平侯家燕家和大学士汤家那里。除此,于老太太还” 反正这位老太太没闲着,而究其原因,英王殿下太招人爱。 李威面无表情听完,让黄捕头继续照应岳繁京。打发黄捕头出去,喊来自己的小厮平安。 “去宫里听听,贵妃娘娘是怎么对高昆国舅夫人说的。” 养恩也重,但李威自问已的还差不多。如果高贵妃插手岳繁京的事情,李威不介意顶她一回。 以李威的年纪,别的人早就儿女绕膝,李威还没有,与第一位王妃娶的不好,当有关系。 李威还没有想好,岳繁京在他内心的位置。也正因此,他不能允许贵妃也侮辱一位无辜的姑娘。 至于高昆国舅府。 燕府。 汤家。 等等。 李威动起手来并无心结。 ------题外话------ 没断更,大好仔 第九十二章 难得保护的姑娘 天色近傍晚,三殿下李陵眺望夕阳。因秋高气爽,而格外明快。 他微眯着眼,看似欣赏。 不过呢,心情并不是太好。 太子李名在幽塞被围,英王李威轻骑救驾大展威风。随后李威杀了林中强盗名叫刘老六。随后太子请求调兵幽塞,也是大展威风。 这场出其不意的事故,李陵没有丝毫的好处,并且损失心腹一名。 李威认出刘老六不叫这个名字,李陵也知道。 林中强盗,由遭贬到幽塞的官员中,一部分不满现状的人组成。李陵寄予的期望值很高,花费的人力物力也颇多。 这笔资产对一位殿下说虽不伤筋动骨,但数年的时间,却再也找不回来。 李威回来后,李陵还强颜欢笑上门道喜。当时有多欢畅,回家以后就有多郁郁。 另外还有担心。 李陵的直觉告诉他,刘老六死的不简单。而他反复回想着,刘老六在京里的时候,李威极有可能见过。 总领刑部的殿下,和京里的权限和顺天府、京城兵马司一样,随时随地可以盘查人。 所以李陵也有庆幸,幸好,人死了。 -- 第137页 死无对证。 但是郁郁和担心,再没有下去过。 身后有人快步走来,李陵让打搅,面色不豫的回身。 “殿下,英王殿下刚才在宫里参了汤大学士、东平侯燕顺一本。” 李陵一愣,神情瞬间凝重:“哦,为什么?” 英王李威的个性,有人说他像温吞水,比如高氏王妃的事情,李威从没有说过高家一个不字。 办起公事来,却又犀利无比。如果汤家、燕家没有惹到他的话,或者说没有牵涉到公事上的话,李威不应该这样做。 李陵敏锐的认为,又有一些新的动向出来。 “回殿下,英王殿下指责汤大学士的门生醉酒闹事,指责燕家的奴才当街撒尿,有伤风化。” “啊?” 李陵心中的异样感更浓。这些,并不是进宫和大学士、一位侯爷过不去的原因。 从整体考虑,李陵从不把李威放在心上。太子有他,又如何? 英王李威现下有一件最为头疼的事情,如果他处置的不好,随时得罪一大批世家和老臣。 他的亲事。 实在招人眼热。 选东家,余下的不快。选西家,余下的只怕翻脸成仇。 以李陵来看,李威对于爱慕他的人家,应该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今天的举动,这不符合李威的为人。 李陵吩咐:“严查!一定要知道原因。” 与此同时,高贵妃也在宫里看夕阳。夕阳带给她的感觉,就是自己随时会老。 虽说娘娘还美貌不减,但是皇帝已老,高贵妃这样想并不奇怪。 一个宫女在她身后,也回着同样的话。 高贵妃淡淡:“知道了。”就没有别的话。她有一丝欣慰,李威没有动堂亲高昆国舅,还算眼里有他。 “那姑娘,现在哪里?” 高贵妃想的是,打发个人去抚慰一下她,表白下自己尊重李威的任意情意。 他爱谁,就要谁吧。 宫女微笑:“自从闹事以后,就搬走了。” “搬去哪里?” “回娘娘,没有查出来。” 高贵妃摆摆手,让宫女下去。继续对着夕阳出神,片刻后,自语道:“难得!居然真的占据英王的心意。” 她有后悔,国舅夫人林氏来说以后,她应该见见这个姑娘才是。 毕竟。 这是李威这些年里,头一个公然保护的的姑娘。 ------题外话------ 以后仔会注意,尽量不断更。 第九十三章 一眼看穿 王小古以学生告先生,又牵涉到一段情意,在京里很轰动。 在林氏进宫对高贵妃搬弄以前,高贵妃就听闲话般的听了。她说走丢的岳姑娘挺可怜,又说姓王的小子更可怜。 后来听到林氏说了,高贵妃还以为岳繁京就是一个攀龙附凤的姑娘。她抓住机会,她能侍奉李威,高贵妃没有什么不乐意的。 又不是娶正妻。 此时此刻,高贵妃意识到,她错过了什么。 面前有一丛盛开的鲜花,揪下一朵来,在指尖感受那丝滑的感觉,高贵妃慢慢的笑了笑。 反正,尽早会见到的不是吗? 哪怕她只是为了李威。 这一天看夕阳的人,还有一个。 八百里加急快马速度就是好,远在幽塞的岳老夫人接到岳繁京的信。 更换收信的地址? 收信的人,也不再是王家。 岳良菊没有看出来蹊跷之处,岳老夫人却一看就是猫腻。 岳老夫人拿着信,久久的保持一个身姿。 荀妈妈拿着一件外衣给她披上,笑道:“大姑娘不来信,老太太盼着。大姑娘来信,老太太百看不厌。但是,秋凉了,回房再看吧。也不能再多看了,伤眼睛。” 荀妈妈还以为岳老夫人是高兴的。 岳老夫人扭头看她,轻声道:“你看,咱们进京去吧。” 荀妈妈想想,欢欢喜喜道:“太子殿下带着朝环、吉环姑娘回京,老太太您应该跟去看看。” “我说的是繁京。” 岳老夫人想说明忧愁,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在昏暗的夕阳里,把岳繁京信上好的地方又看一遍。 岳繁京拿出所有的文才,把她的小日子写的无比优美。岳老夫人用心的感受到,有些地方说的也许是真话。 然后,一个想法跳到她的脑海里。 英王殿下已经回京,按日子算,如果赶路慢,还在路上。如果快马,已到京中。 荀妈妈说着:“老太太要进京去,自然要看看繁京姑娘。王家的奶奶可不是个清醒的人,娘家没有撑腰的,那怎么行。” 岳老夫人暗哼一声,王家,只怕已变心! 扶着荀妈妈回到房里,就让岳良菊过来。岳家的姑娘都认字,岳老夫人说,岳良菊写。 “你带路有功的那位贵人,是英王殿下,他已回京。你有为难的事情,去求他。不要不敢去,朝环、吉环就要到太子府上,算起来,你和英王殿下沾着亲戚。可别自己担着,你小孩子家的,别逞强。” 信写完,岳老夫人让封好,这就送给廖雪峰。 往幽塞的邮差都往衙门里去,再由衙门里分信,分别送给各家。廖雪峰得到英王的嘱咐后,特意亲自送信上门,走时随意地道:“有信,还是给我。” -- 第138页 自然,这信还是给他。 岳老夫人虽想不到八百里加急快马送信进京,但相信廖雪峰已久。 信送走,就让岳朝环、岳吉环过来。一个一个的交待:“进京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姐姐,如果姐姐遇到难处,而你们能帮的话,帮她出口气。” ------题外话------ 嗯,不错,没断更。 第九十四章 不做妾 八百里加急快马,信没过几天就送到岳繁京手上。岳繁京看信后,也是不快,也是流连多遍。 王老爷进京以前,岳繁京离开。当时没有八百里加急的送信,岳繁京还不知道她的妹妹们,二房岳朝环、岳吉环将许太子殿下,大房的姑娘岳爱京,最小的妹妹,将许给郦明先。 做妾! 做妾! 刺痛岳繁京的心。 姑母岳良菊的遭遇,与浪荡子乌二老爷有妻有关。如果乌二没妻,岳老爷子也不会在乌二没有音讯后,也不想法去和乌二联系。 岳繁京自己的遭遇。 王奶奶曾说过,她可以留下来,意思还用明说吗?而丰奶奶说话就更直接:“聘则为妻奔则妾。”弥补王奶奶说话中的不足。 那意思,你做个妾也就行了,已经很对得起你。 搬到城外田庄上后,村子娘子虽照顾她,但背后也怀疑是哪家的逃妾。有时候别人不用说出来,当事人却能感受。 岳繁京在伤痛于王小古不来找自己,一天比一天绝望时,暗暗立下誓言。 如果她没有经营好自己的小日子,也就是把手里的钱全花光。她就回家去,向祖母认个错。以后和姑母做伴,也不当妾。 岳老夫人着重让写上的那句话:“算起来,英王殿下算是你的亲戚吧。就算贵人眼里没有咱们,你却是英王殿下面前的功劳。有为难事,去找殿下。” 岳繁京反而没认真看。 岳老夫人不知道岳繁京离开的那天,因为老太太装生气没出房门,英王曾叮嘱过繁京姑娘:“有事,可去京里什么地方找什么人,报我的名字,他会帮你。” 岳老夫人还以为给孙女儿找个靠山,英王却早就愿意当岳繁京靠山。岳繁京丢下信,颦起眉头,闷闷不乐的还是当妾这些扎心的语句。 门响一声,春枝跑进来:“姑娘姑娘,快来看啊,我爹和张大叔打回一只大家伙。” 岳繁京忙换上笑容,跟着春枝走出来。 院子里,春枝爹、张大拿袖子擦着汗,两个人笑容灿烂。在他们的脚下,一只乌黑狰狞的野猪。 真个,是个大家伙。 幽塞城外的森林里,时常能见到大的猛兽。但是岳繁京吓的捂住嘴,连声埋怨道:“以后遇到野猪,赶紧回来。” 野猪,不是春枝爹和张大这两个以种地为主业的人,可以从容对付。 张大呵呵地笑:“没事,这里有的是贵人。” 在这句话里,大家齐齐的对着军营方向看一眼。 因这个村子里主要都是当兵的眷属,岳繁京等人又天生的对当兵的产生安全感。 和大家相处的很好。 附近有座山,春枝爹、张大农闲时,时常去山里打只野兔,采个山菜回来。 遇到巡逻兵,不止一回的得到帮助。 岳繁京听到有些放心,但还是道:“以后还是小心些的好。”又让把野猪剖开,给全村的人各分一些。 野猪大呢,就每家送个一斤或几斤的。野猪小呢,切个半斤也能拿得出去。 再把猪头烧好,送到军营里去。 春枝爹笑道:“不是我们要走远,而是闻到菊花香,找到一片野菊花,开得又大又旺。姑娘只管在家里等着,明儿就把花给你挖回来。” 岳家在幽塞的名声,“送姑娘”。岳老夫人在幽塞的名声,会雅致。 老太太既然是个爱花草的人,春枝爹看岳繁京,也应该一样。 ------题外话------ 么么哒。 没断更,挺好。 第九十五章 纠结 第二天,岳繁京、春枝、祁氏夫妻、春枝爹进山看菊花。留下春枝娘看门。走出十里路,远见林深茂密,有一队巡逻兵叫住他们:“岳姑娘,再走野兽多。” “简将军。” 岳繁京深深施礼。 带队的军官姓简,是李威身边小简的堂弟。 岳繁京莫明其妙的担上与英王有染的名声,但英王李威却没有出现过。小简,也没有出现过。她与这位名叫简世的军官认得,是简世主动问的她。 “从幽塞来的岳姑娘?请问认得我堂兄吗? 岳繁京住在这里,必须出示路条。简世知道她的来历和姓名,不用奇怪。岳繁京实话实说,简世笑了笑,从此岳繁京在这里住着更为放心,这算有了熟人。 虽还没有麻烦到简世的事情,但想到有事情发生,会有个人可以求助,这感觉很好。 岳繁京笑回:“去看花,听说有一片野菊花。” 简世对着左右看看:“我们一起吧。”岳繁京大喜,深深又拜几拜,简世一行人在前面走,岳繁京一行人在后面行。 简世偶尔回下头,见到奶娘祁氏把岳繁京遮的严严实实,就会感到奇怪。这位边城来的姑娘颇有家教,按理来说,这样家中出来的姑娘,不会背井离乡。 -- 第139页 却为什么私自与王家的小子走在一起,又落得个让抛弃的地步。 简世知道学子告先生的官司,京城里传开来,他回家时也听一听。于是,他就更奇怪。他的堂兄小简交待他,不要让王家小子找到岳姑娘,也不要让岳家姑娘见到王家的小子。 要说岳姑娘是堂兄小简的情人,小简一面也没有露过。 要说岳姑娘不是,堂兄犯得着照顾她到,嘱咐自己的地步? 很快,走到菊花盛开之地,岳繁京为之迷醉。 红的、黄的、还有不多见的绿菊花,都开的有碗口大小。 春枝背着铲子和陶盆出来,放下东西来就挖。 简世又看了看,岳姑娘懂得赏花,算是个雅人。 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简世只能还是个糊涂。 李威负手,在书房里继续纠结。心头那一块困锁,怎么也解不开。 按他原本想的,把王小古和岳繁京隔离开,他自然而然的出现在岳繁京面前。 高昆国舅夫人林氏、东平侯燕家、汤家前往一闹,倒让李威寸步难行。英王自己内心有鬼,不过这鬼还没有大到让他明白的的地步。 如果心里有鬼,而自己又明确。李威索性也就前往见岳繁京了。 如今正处在又想动心,又不知道应不应该动心。因为岳繁京为了躲他,宁愿和王小古私奔。 任何没有定亲的出行男女,在本朝都叫私奔。 让李威不动心呢,他又一定不肯扭自己的心。 就总担心见面后,岳繁京问他,受他拖累名声有污是怎么一回事情,说不定岳繁京还要怀疑几家闹事,是英王逼迫的手段。 人有时候,把自己陷入困境,而走不出来。 李威,正是如此。 他很想见,却又怯步了。 第九十六章 李威又想上一回,还是没有探望岳繁京。 他有些怕。 放榜了。 带给王小古一丝希冀。 从人堆里挤出来,望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却又茫然。 京里的达官贵人出奇的多,自己纵然有了官职,又算什么呢。 他刚这样想,就见到迎面走来几个少年,鲜衣怒马秋风里,一个比一个光鲜。 王小古郁郁中,往旁边小巷子里一钻。 这几个人他认得,就是秋闱科场里,往他脸上添伤的人。 来历,王小古也知道。清一色的姓简,是英王殿下身边护卫简容的兄弟。 王小古幸好对英王李威死心,看出李威不肯真心帮他,不然的话,遇到这样的事情,撞树的心都有。 王小古不怕事,只是没心情惹事。 从小巷子里绕路,因心情不好,没有回家。路过的小树林子里,一个人抱着脑袋蹲着。 有脚步声经过,王小古不抬头,脚步声又离开。 又有脚步声经过,这回停下来。 伍婉芬迷茫的望着王小古,走上两步,又停下来。她知道王小古不想理她,可她总想和他说话。 谢素娟可从不多想,扮个大鬼脸儿:“喂,都来看啊,男的在哭!”然后她骄傲了:“父亲母亲骂我再狠,我也从来不哭。” “滚!” 王小古近来招待两姐妹的,只有这一个字。 谢素娟双拳攥起准备打人,伍婉芬把她拉开:“别再欺负他了,他够可怜的了。” 谢素娟瞪圆眼睛:“怎么,你真的看上他了?“ 伍婉芬顿时迷茫,她的内心也没有答案。就觉得王小古是天下第一可怜人,因为自己姐妹的一个玩笑,而把心中人弄丢。 “唉,我只是想到岳姑娘下落不明,就觉得难过。咱们,放过他吧。”伍婉芬对谢素娟软语相求。 谢素娟望向王小古:“哼!不看表姐面上,一定把你骂好!” 王小古独自又呆上片刻,总不能不回家。进家门前,打起笑容,对父母报好消息。 王奶奶心花怒放,王老爷却和王小古一样高兴不起来。甩一句给妻子:”等回家,你上岳家说好话!“王奶奶的面皮一垂,眼泪就要下来。 王小古回房去,还有春闱,还有殿试。抱起书本,强迫自己看着。 有时候他会看看笔墨纸砚,但望而生畏。给岳家的信,还没有写,也不敢写,和不知道怎么写是真的。王小古虽不指望找到岳繁京,却还想找到她的尸骨,扶灵回乡。 天气一天天的冷下来,岳繁京对在京里居住,却越来越不忧愁。屋檐下挂着风干的野味,厨房里米面充足。和黄老爹倒落房子赚的钱,还放着没有动。 她拿出一些来,给全家人做新棉衣,皆大欢喜。如果不是想念家人的话,日子再无遗憾。 明年还乡。 岳繁京这样定下来。 她证明自己能在京里居住,这就足够。一个姑娘家不方便长居在外面,等到明年,还是回家去的好。 明年怎么回去?以她乡居也找不到同乡。但是家信又到,两个许给太子的妹妹:岳朝环、岳吉环,就要进京。岳老夫人叮嘱岳繁京在家等着,有人会接她相见。 第九十七章 娘家人 岳繁京自认不是豪杰一流,她在外面逛过了,玩过了,也能立足。此时不回家,难道等到灰头土脸时再回家吗? 而能回家,自然好。 -- 第140页 她自从接到家信后,就每天盼望着妹妹们进京。 据说,二叔岳占先跟着进京,拜见过太子妃以后,就便的把岳繁京带回。 看得见京城的时候,岳朝环、岳吉环请岳二老爷到车前。 “父亲送我们到太子府上,拜见过太子妃后,您的下处在客栈里。按着地址,就去见大姐吧。” 两姐妹伤心落泪:”临出门的时候,祖母说王家十有变了心,虽然我们还不相信,但如果是真的,姐姐这段日子,身边只有奶娘和春枝,一定不好过。父亲赶紧的,把姐姐接到身边照应。“ 岳占先膝下只有一双女儿,两个女儿全许给太子,余生官职不敢说有多高,至少在不贪心的情况下,前程无忧。母亲康健,房中无愁,唯一的担心,就只有侄女儿岳繁京。 闻言,岳占先道:”是啊,我当天就去找她。“ 刚说到这里,车轿队伍停下来。父女三个人慌乱的问着:”什么事情?”有人告诉他们:”皇上命百官出迎,太子妃殿下也到了。“ 岳占先把岳繁京暂时丢下来,把女儿们交待几句。 太子妃见太子,和和气气:”恭喜殿下又纳新宠,原本以为品行一般。后来想想,殿下的眼光怎么能错。英王皇弟又亲自登门对我说过,殿下,新人住处已备好,请殿下回府过目,就好安置新人。“ 李名放下心。 他实在不愿意为纳妾,就惹太子妃不快。暗暗为英王李威记一功。 李威走上来见礼,太子亲手扶起他,笑了笑,心照不宣。李威的笑却另有含意,他低声道:”皇兄,不要让岳家的人乱走动。“ 李名奇怪:“为什么?” “岳大姑娘。” 李威回答这几个字。 李名一听自然就懂了,差点没扑哧一乐。点一点头,去见百官。 当天,岳占先带着女儿们拜见太子妃,太子妃让人带岳家姐妹入住后,又指一个住处给岳占先,让他住在府中。 岳占先入住后,晚上就有太子府上的人陪他吃酒,直到酩酊大醉。 太子也没有着急回房,和李威在书房里说话。两个人说了说正事,说到三殿下李陵。正事说完,就说到岳繁京身上。 李名好笑:“从实招来,在幽塞的时候,我要为你操心,你不肯。回京以后,发生了什么?” 斜起眼睛:“我已问过顺天府,刑部归你管,我就不问了。找不到岳大姑娘,是你做的手脚吧?” 李威点头。 李名又笑:“那么,丰家怂恿伍都督之女爱慕王小古,也是你做的?” 李威摆手:“这个与我无关。” 把事情如实说上一遍,犹有恨恨:“不看姓王的小子可怜,我也揍他!把人家姑娘拐出来,却不上心。真真岂有此理!” 李名放声大笑:“以我看,王家只出一个蠢妇人,其余哪有不上心!如果没有你,早就合浦珠还。” 李威毫不脸红:“所以,请殿下约束岳家,让他们暂时不要和岳大姑娘见面,也不要去见王家,免得三下里一对质,我只能把岳大姑娘交出去,而岳大姑娘说不定还会恨我。” ------题外话------ 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 第九十八章 怪谁? 请输入正文。太子哈哈笑上半天,不笑的时候,又把李威调侃一通。李威的要求,自然是答应的。 一连几天,岳占先没能走出太子府。府门外面,张大和春枝爹每天都在流连,也没能见到岳占先。 高门难进,岳繁京无奈等着。家信时常往来,岳老夫人声称岳占先已在京里,让岳繁京静心等候。 天渐渐冷了,这一天飘雪花,没几日大雪封路,颇似幽塞。岳繁京手中的钱足够,赏雪说笑,日子过得飞快。 如能联系上岳占先,真正无忧。 这一天,岳繁京推窗望雪,等着张大和春枝爹能还回来好消息。见到远处一道乌线驶来。 正纳闷是什么,见到近了,一骑人清一色的暗色披风,乌黑马。 看得清人脸的时候,岳繁京口干舌燥,满心愤怨找到缺口。 她看到谁? 冰碴子大人。 祖母信中说的英王殿下。 一时间,岳繁京手足冰凉。 觉得所有的事情得到解释。 黄老爹突兀的出现,让人辱骂的原因都在这位殿下身上。 王小古闪过心头,如果也与殿下有关的话,岳繁京拿刀杀人的心都有。 她木着脸,冷冷看着一行人到自己院落外面。竹篱低矮,院外看得清楚。 有人扬鞭道:“殿下,跑马半天,休息会儿吧。” 李威装着没有看到窗内佳人,勒马道:“成啊,去问问屋主人,答不答应。” 小简雄纠纠进来,惊呼道:“岳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岳繁京对他生不起来气,闷声闷气地道:“是啊,我怎么在这里?” 李威大步进来,也露出吃惊:“岳姑娘?” 左右看看:“王家的人在哪里?” 岳繁京忍无可忍,锐利的目光直射。李威恍然大悟,随即云淡风轻:“凡事想开些。” 岳繁京气结,抓起窗上一把雪,团几团,掷向李威。 李威接住,顺手抛地上:“主人不欢迎,我们换一家。” -- 第141页 岳繁京冷冷看着他。 若是他走了,有些谜团可怎么解。 “春枝,泡茶。” 春枝就在旁边,和祁氏笑的合不拢嘴。英王殿下?两个人顿时想到一个结局上面,春枝脆生生答应,跑的飞快。祁氏跪下行礼,把李威让到房中。 如果是别的男人,岳繁京躲在房里。今天她走出来,行过礼后,在下首坐着。 侍卫们退出去,祁氏也会意的退出。只有两个人独坐时,岳繁京愤然质问:“殿下,王家抛弃我是怎么一回事情?” 李威问心无愧:“我进京的日子是” 岳繁京再问:“我二叔进京了吧?” 李威诧异反问:“怎么,你们还没有见面?” 岳繁京站起来,胸口起伏不止。 李威淡然:“也罢,明天我把他带来。” 岳繁京气的不知说什么才好,圆睁杏眼听着李威一句接一句。 “你二叔做事真不妥当!他进京已有时日,怎么还不来找你?” “等我见到他,一定好好的教训他。” “还有你的姐妹们,在太子府上过的不错,居然也把你忘记。” “还有你眼神儿不好,跟着王家小子进京,吃苦头你能怪谁?” ------题外话------ 么么哒 第九十九章 忍会出内伤的 “呜“ 岳繁京哭个不停。 天色已黑,英王早就离去。烛光下,祁氏和春枝束手无策。房门外,这个家里别的人慌慌张张。 殿下的一番话,说的他自己占据上风,岳繁京一直憋屈。 春枝弟弟走进来,送上一块糖:”大姑娘,你给我买的糖,可好吃了,你吃一块吧。吃了糖,就不哭了。“ ”唉。“ 祁氏和春枝叹气,这不是吃糖与不吃的事情。 祁氏把刚才劝的话再说一遍:”好姑娘,只怕你的终身就要来了。“身为奶娘,心里眼里只有这件。 春枝道:”姑娘,殿下亲自来看你,殿下以后还会再来看你的。“ 岳繁京觉得心头又扎几把刀,呜呜的就更凶。 与此同时,岳占先走进太子书房,太子不在,李威高坐。 “见过你的侄女儿了?” 岳占先愁眉苦脸:“回殿下,我想自己去找。可是“ 每天都有不同的人陪他,不是吃饭就是闲谈。岳占先不敢得罪任何一个,至今没能出府门。也曾拜托看似熟悉起来的管家寻找,管家一直说:”在找,在找。“ 岳占先觉得自己出门寻找,都不至于这么难。他认为蹊跷,内心害怕有些事情针对上他。最大的猜测,是太子妃和别的宠姬嫉妒,先收拾自己,再就欺负女儿们。 这些日子,岳占先过得惴惴不安。 他也不敢想,今天解疑惑。 李威的话字字入耳,岳占先错愕不已。 “明天,我让人送你去见岳大姑娘。不过呢,你得按我讲的说话。”李威不疾不徐。 岳占先瞪着眼:“是是,听殿下的。” “你要对她说,王小古对她负心,此系真实。” 岳占先茫然。 他也曾想找王家问责,但不出太子府门,他什么也办不成。 按英王的话,王小古竟然是冤枉的。 抬眼看,和李威凝视的眼神对上。并不凶戾,反而泰然。岳占先电光火石般明白了,喜悦贯穿全身后,他伏地拜倒:“多谢殿下,殿下眼光高,我家的姑娘们,当数繁京大侄女儿最出色。” 李威听得舒服,微微笑道:“你晓事,起来吧。” 当晚岳占先担心尽去,大睡到天明。早饭后,就有人主动找他,雪大,两个人坐车,带着一个赶车的,又是两个护卫,还有半车以岳朝环、岳吉环名义送去的东西,赶往岳繁京住处。 先一步到达的,是英王李威府上的侍候人。 两个服色鲜明,满头首饰的中年妇人。跟着四个家丁、又各带一个丫头。带着两车过冬的东西。 春枝欢欢喜喜,看看衣料多好啊。 祁氏笑的合不拢嘴,过年用的吃的玩的都有,殿下有心,大姑娘终身有望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在内心骂一声王小古,都觉解气。 岳繁京气了一个倒仰。 殿下这是索性承认,与他有关。至少,有些事与他有关。 送东西的人一口一个姑娘叫着,说话又很有见地。岳繁京不可能对他们发脾气,自己忍着。 忍到快出内伤的时候,岳占先进来。 叔侄相见,本应喜出望外。岳占先却道:“呵呵,繁京啊,殿下对你好,你要好好的道谢。你的针指拿得出手,做菜也成。给殿下做点什么吧。” 第一百章 发奋 岳繁京见到岳占先的欣喜,变成委屈。接下来岳占先说的话,岳繁京一个字也没有听。 岳占先也好、祁氏和春枝也好,心里怎么想,都在脸上。 一看就知。 含糊的答应岳占先,因岳占先兴奋过度,到最后的时候,岳繁京问了问祖母和家里人安好。 岳占先看过这里安全,当晚还是赶回太子府上。马车上,岳占先满面红光,觉得对故世的五弟有所交待。 车进京城是晚上,太子府上马车,自然进得来。两边店铺的烛光里,偏偏的巧,一抬眼见到两个熟人。 -- 第142页 王老爷、王小古。 岳占先一闪身子躲进马车。 天寒地冻,幽塞的城头让冰雪包围。早上城门打开,费足老兵力气。一行马和车急驰而来,老兵喃喃:“赶夜路来的,也不怕冻坏你们。” 检查过路条放行,老兵站岗,把盔甲紧紧,仿佛这样暖和些。 马和车在岳家门外停下,跳下几个人,有男有女。往雪地上一站,手指岳家大骂不止。 “勾引男人的贱婢!怎么敢勾引我家姑爷。” “小城里的贱人,就是不要面皮。” 岳家的人让惊动,回话给岳老夫人:“自称江南诗书大家孟家,是郦明先小爷的岳家,在门外闹事。” 岳老夫人也吃一惊,太子首肯,岳爱京许给郦明先做妾,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她走出指望平息,至少不让笑话在城里扩大。岳家三个姑娘许给高门,眼红的人总有几个。 见到簇拥着一个红衣少女,蛾眉淡扫,眼梢轻蔑,岳老夫人没有走出门,就默默返回。 有阅历的人,看得出少女的嫉恨山海般重。 叫来长子岳居功,岳老夫人沉声道:“占先还在京里,给他写信,让他在太子府上想想办法,把这亲事退了吧。” 岳居功犹豫:“母亲,郦家可是大家。” “再大的家,遇上母老虎,难道看着爱京把命送了。” 岳居功写信,岳老夫人让关大门。 孟家的人更加生气,对着大门发泄。廖雪峰终于不耐烦,打发副将来说话:“不满意郦小爷定的亲事,去和郦家说话。要么,你们退亲,岳五姑娘当正妻也罢。要么,你们也折腾的足够,赶紧给老子滚出城!” 把孟家赶走,岳家也让笑话好几天。岳老夫人让岳良菊把这事写在信里:“繁京不在家过年,好事歹事都告诉她一声,让她觉得还在家里。” 信刚发出没有几天,八百里加急快马又一回起到作用,岳占先的信到,写明英王对繁京有意。隐晦的说下,王家父子尽皆冤枉,错在丰家和王奶奶。 岳老夫人面上恢复光辉,如她看得出孟家不好劝一样,也看得出英王殿下为人稳重,如果成了,是繁京的好终身。 岳繁京收到信,郁郁半天。 夜晚睡下四更无眠。 她不愿意做妾。 不愿意接受妹妹的命运。 爱京,天真活泼,她做了什么,要让孟家当众羞辱? 所以,不做妾! 第一百零一章 挑明 岳繁京收到信,岳占先也收到。在太子府上有如土包子进城的岳占先,倒是天天见到郦明先,但他哪里敢直说? 怕郦孟两家因此不和,太子妃郦氏会怪罪他,因而连累到岳朝环、岳吉环。 还是徐徐的来吧。 郦明先知道消息,就在新年以前。 不是幽塞的八百里加急快马不提供给他,而是廖雪峰与郦明先没有八百里加急快马的往来。岳家、孟家和郦家的风波,当由三家自己解决。 ”自孟家传出消息,前往幽塞岳家辱骂“ 郦明先跳起来,脸色白白的出现在太子妃面前。 太子妃大惊:”堂弟,你生病了?“ “姐姐你看!” 郦明先暴怒前的平静。 太子妃看完信,知道与她当时厌恶岳家,而写回家的信有关。郦家能听到孟家的消息,孟家也能打听到郦家的一些消息。 太子妃的家信,应该由收信的长辈们闲谈中,而泄露到孟家。 太子妃内疚不已:“明先,我写信斥责孟家,你别担心。” “这亲事,不要了!” 郦明先跳脚。 他原地走来走去,不听太子妃的劝解:”不贤惠的老婆,我不要!岳家的五姑娘,是太子殿下指给我纳妾的,孟家公然的骂上门,我们的颜面何在?我的颜面何在?这样的河东狮子吼,我不要了!” 郦明先从年纪上说,还没有长大。日子又顺,太子夫妻宠着他。未婚妻添上一笔黑,郦明先觉得不能原谅。 在那里喊:“拿纸来,拿笔来,写信回家,退亲退亲!” 退亲放在任一家,都是大事情。孟家的嚣张,又与太子妃当时对岳家的不满有关。太子妃不答应他退亲,哄着郦明先回去看书。太子妃写信,让孟家自省。 几天后,岳占先多少听到些风声,他的内心又多一层希冀。他的女儿给太子当妾,以本朝来说,远比给一般官员当正妻要好。 繁京大侄女儿能给英王殿下当妾,当长辈的也觉得荣幸。英王殿下尚无妻妾,繁京若先产子,这是她的福气。 而小侄女儿岳爱京,说不好,要到郦家当正妻了。 新年到来喜洋洋,岳占先是真的喜洋洋。 “殿下来了。” 春枝回话,不看新年里,岳繁京一定黑脸相见。 大年初六的,还在正月里,岳繁京只能敷衍的带着微笑出来行礼。 李威含笑看着她,不信她不给自己拜年。 岳繁京走到一半,面色忍无可忍的垂下来。 这房子本就不大,如今堆的更是满满。吃的用的,喝的戴的,全是英王殿下送来。 他? 当藏娇吗? 勉强自己拜过年,接过赏赐后,岳繁京坐下来,主动的开口,和李威说起话。 -- 第143页 李威有些惊喜,听得很认真。 “有些想家。” 岳繁京的嗓音很平静,李威从字面意思上理解,硬是听出来娇滴滴。 正要说过年派人送她回家去也可以,岳繁京第二句话道:”朝环妹妹、吉环妹妹,能到太子府上,是她们的福气。郦小爷虽好,却担心爱京妹妹会受孟家欺负,很想她。还有孤身在此,若遇到有人当我也能做妾做小的,宁可鱼死网破,未免伤祖母之心。过了年,就早早的回家去,再也不来了。“ 李威的笑容渐渐的没了,瞅着岳繁京。他又不傻,一听就懂 ------题外话------ 么么哒。 第一百零二章 考虑 李威默然片刻,一言不发的走了。 他回到家,久久的对着雪地站着,借着雪中的寒冷清醒。 岳大姑娘要当正妻? 李威到现在还有两耳嗡嗡感。 别说他从没有想过,就是他答应,反对的人也太多。 十五转眼到了,花灯铺满长街。伍婉芬悄悄溜出家门,却没有找表妹谢素娟。她熟门熟路的来到王家的街口,今天人多,轻易的就躲起来。 王小古走出家门,手中提着几盏漂亮的花灯。他前面走,伍婉芬后面跟。 河边上没有人的阴暗角落,王小古停下来,把花灯抛到水里。 “繁京,我总认为你还在。但是,这么久过去了,你在哪?” 手上空空时,王小古双手抱脑袋,蹲下来呜呜有声。 伍婉芬噙上眼泪,心里难过极了。这个人,竟然这么痴情。这全怪她不是吗? 有心走上去劝几句,王小古见到就要喊滚。 伍婉芬敢上去,只是不愿打搅王小古。 一个在前面哭,一个在后面掉眼泪,直到起更。 王小古上有爹娘,擦干眼泪回家去。伍婉芬回家后对着帐顶发呆。她头回见到王小古这种,心里早种涟漪。不巧的是,伍婉芬已发现。 如果现在说自己喜欢他? 他会答应吗? 他会假装答应,以后欺负自己吗? 伍婉芬的泪水扑簌簌又落下来。 高贵妃看着殿外不动的身影,夜宴开始后,李威出去的时候,比在殿内的多。 “你怎么了?” 高贵妃柔声走近。 李威很想对她说说,但想到贵妃只怕第一个不答应。而岳繁京没有想过,她的要求会给整个岳家带来杀身之祸。 “我没事。” 李威低声道。 “累了?过年好好休息。” 高贵妃想问的,是她的兄弟们又在亲事上骚扰李威。话到嘴边,却咽回去。 李威想说的是,有个姑娘想嫁给他,但身份不般配,也没有说出来。 这对不是亲生的母子一个往殿内,一个原地站着,心里都有一个结。 正月的尾声,岳繁京开始收拾东西。看上去,大家并不高兴。 祁氏懊恼一门大好亲事就要溜走,春枝和弟弟说悄悄话:”当不成京里人了。” 春枝弟弟最担心的是:”回去我还能上学吗?“ 春枝的爹娘因此也就烦恼,回家去,他们是不会供儿子上学的。 不同的人,规划不同。岳繁京手中有钱,又愿意让春枝弟弟上学。春枝的爹娘从没有想过自家儿子念书有用,也不愿意花这闲钱。 岳占先也不同意,但他就要启程回家,就不能真的抛下岳繁京。 把大家的心思看在眼里,岳繁京一意孤行。 临行的两天前,李威揭帘进来。 祁氏面上堆笑:”我泡茶。“眼睛挤了又挤,把春枝带走,在外面带上房门。 岳繁京没有怯色,静静等着殿下回复。 李威也冷静:”岳姑娘,你听得出来我说的是实话。“ “请说。”岳繁京垂下眼帘。 “你让王家抛弃,回家去不会好看。你要嫁我,也不是不能。但是你得留下来,等着。”李威肃然:“我不敢保证一定能给你,但是,至少,你的终身,有我。” 第一百零三章 岳繁京愣住。 她离京回家,不仅思故乡,还怕英王殿下逼迫、无礼这些。 却和她想的不一样,这位说的是心里话。 虽是幽塞小城里长大,但有祖母尽心培养。虽是个小姑娘,却有聪慧。虽没有阅历的加分,眼界不多。但听得出话中的诚恳。 岳繁京认真的考虑。 回家颜面上不好看?这个肯定有。 一位殿下说出:你要嫁我,不是不行。岳繁京听的懂。这位,也算花了心思。 岳繁京着实的犹豫下。 祖母常年说的京里好,岳繁京也根深蒂固。从内心上说,她觉得留下也成,主要没有一个原因,又有李威虎视眈眈状,所以急急的要走。 但是现在有一个很好的理由,谁不为终身着想? 岳繁京不是清高孤傲的人。 对于大部分姑娘来说,情伤难愈,直到遇上另一个知心的人。岳繁京也是如此,一双人出门,独自回去,她面临的太多太多。 想像扩大现实的难度,岳繁京有不愿意回去的理由。 足足半个时辰,她静静的沉浸在思绪里。 回? 还是不回? 流连于高门,出身“攀附”名声的岳家,岳繁京并不纠结。纠结的是如果亲事不成,她该怎么办。 -- 第144页 这是赌局。 赢,她飞上枝头。 输,回家和姑母做伴。 好像没有什么损失。 岳繁京柔声开口时,有条不紊。 “殿下,我提出的条件,自知为难。明年回乡,未尝不可。我留下,另有几个条件。” “你说。”李威并不意外。 他眼中的岳姑娘,考虑事情从来周到。 “京里我还没有逛遍,蒙殿下照顾得到这片田产,收息好,我也很想享用一年。妹妹们初到太子府,二叔回乡后,她们在京里没有家人。我留下来,时常和她们相见。我留下,只为这几件。至于对殿下说的胡言乱语,若是殿下不为难,繁京高攀当谨守家门,亦无愧色。若殿下为难,请直接说出,繁京这里谢过。” 岳繁京起身,深深施礼。 李威一口答应。 “殿下既然答应,在事情和谐以前,殿下是殿下的日子,我是我的日子。请殿下不要再送东西过来,免得添我愧疚。“ 李威轻轻一笑:”是添你担心吧?你看轻我送东西过来,就想得到什么。“ 岳繁京涨红脸,想啐他,又忍下来。 送走李威,祁氏等全家人欢欢喜喜。 春枝的弟弟在院子里道:”我又可以上学去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树根知道上学穿好衣裳,很好。他其实舍不得回家。 祁氏和春枝,都随着岳老夫人的心思走,在京里呆着,不管怎么样,叫好。 让他们感染,岳繁京也觉得留下会其乐融融。 喜悦,如果有人分担,会更喜悦。 岳繁京想到离家前说的话,她的挚友秦玉莲在家里过的不好,曾说过在京里呆得住,就招待她,也多个人手。 更想让祖母和姑母来,也算祖母还京了。 但是如果亲事不成,岳繁京觉得自己不会失落。但是祖母和姑母一场希冀一场空,这太伤人。 提笔写信给秦玉莲。 因知道李威照顾,放心在信中夹上一张银票,足够路上使用。让秦玉莲在云州寻找进京的可靠商旅,过来京中。 ------题外话------ 呃,不知道说什么好,对不住。 第一百零四章 秦玉莲走到岳老夫人面前,正要问为什么叫她来,信递到她面前。岳老夫人道:”繁京让你一个人的时候看。“ 秦玉莲可以算一个不认字的人,她是和岳繁京、梁家的姑娘认识以前,勉强认了几个字。谢过岳老夫人,拿着信,秦玉莲走出岳家门,在街转角拆开。 别的字不认得,钱总是认得的。 见到银票,秦玉莲愕然,不明白什么意思。再看信上,寥寥数字。 ”来,京里玩。“ 眼泪涌出,秦玉莲无声痛哭。 这对于她急时雨。 收好信,揣上银票,秦玉莲回到家中,迎面是三个长辈,大伯母秦大娘子、二伯母二娘子,及另一个长辈三娘子的冷面容。 ”哟,姑娘大了,往外面跑,不想回来吧?“ 大娘子冷声道。 秦玉莲装听不见,径直到祖母面前,凑到她耳边道:“繁京来信让我去,祖母,我去了。” 岳繁京临行前的话,是秦玉莲全部的希望。 而她再不离开家,就会收高价聘礼卖给人当妻。 三位娘子看秦玉莲是眼中钉,合伙想分钱,秦家老太太早两个月让气病。 秦老太太从枕下掏出她的金簪子,塞给秦玉莲:“走吧。嫁人再回来。” 一刻钟后,秦玉莲揣着小包袱,穿两三身的衣裳在身上,来到衙门见廖雪峰。 秦姑娘本就不笨,让逼急了更有主张。 “见过廖将军,岳家大姑娘在京里过得好,写信让我去,还说嫁到太子府中的朝环姐妹也想我,只是我一个人不好上路,请将军为我指条明路。” 廖雪峰在幽塞任多年,小事大事在心中。知道秦玉莲的话不假,近来也知道自家殿下打岳大姑娘的主意。 八百里加急快马送岳家的信,这证据如山。 “加急快马回京的邮差,三十里路一换马,你跟不上。我让人送你到云州,云州如果有商队进京,你跟上。” 秦玉莲千恩万谢,当天就踏上去云州边城的路。 宫殿中,母子相对。 高贵妃看出李威有心事,轻拈换香,徐徐的等着。 “母妃,我要大婚。” 高贵妃又惊又喜:“是哪家的姑娘?” “她是个民女。” 高贵妃的笑渐僵硬:“是,你护着的那个姑娘?” “是。” 李威定定的看着她:“请母妃成全。” 他没有跪下来求,在高贵妃看来反而亲近。 寻常人家的亲生母子,应是这样。 她沉吟着:”太子知道吗?“ ”知道。“ 李威想起太子默然半天的神情,不知为什么想笑。 高贵妃也为难,就忘记问太子殿下同意没有,让李威钻了空子。 ”你要是喜欢,也不是不行。但是,王妃“ 李威急忙道:”给她!“ 高贵妃忍不住一笑,又正色道:“带来我看,否则,我可怎么帮你。” 李威叩谢出宫,来见太子:“贵妃娘娘已经答应。” -- 第145页 太子李名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嘟囔道:”这,将掀起什么样的风波?“ “进宫?” 面对李威从不觉得低矮的岳繁京,无形中矮小很多。 李威柔声道:“我陪你。” “可是,娘娘她会不喜欢我,”岳繁京仰起面容,无助的道:“殿下,为我择婿,我害怕嫁你。” ”不会,娘娘她已经答应,她只是想提前见见儿媳。“李威安慰道。 岳繁京垂下面容,觉得心里阵阵的软弱。坐着的她,腿脚也没有理由的软了。 第一百零五章 进宫 夜晚来临,岳繁京独自坐在窗前,久久的不能入睡。 别说屋浅院窄,容易听到话。纵然深宅院,奶娘和丫头也能听到说话。祁氏和春枝没有催促岳繁京入睡,一个坐在院外陪着,一个装模作样的睡下。 岳繁京略一动身子,春枝就跳下床铺:“姑娘要茶?我来了。” “你睡吧,我自己来。”岳繁京轻轻地笑。 捧住茶,岳繁京继续发呆。 她本是小城姑娘,能到祖母几十年梦萦魂牵的京里居住,已觉得自己不错。接下来一步就要登天,进到宫里转一转,岳繁京拿不出胆量。 院子里语声传来。 树根担心地道:“祁大娘,姑娘要是不进宫,咱们就回家,我就不能上学了吧?” 祁氏含笑的低声:“能。” 悠悠然若入梦:“姑娘啊,什么都能。” 张大等人都在院中,纷纷附合:“是啊是啊。” 岳繁京觉得心头微微一热,随即到全身。全家的人由她承担,她可不能无风自退三里地。 进宫? 就进吧。 “来了吗?” 高贵妃对殿外眺望,有些迫不及待。 知情的女官和宫女们,也好奇迷住英王殿下的人,表面当值,眼神也往外飞。 岳繁京慢慢走着,身前是李威。 高贵妃远远的看不到,嗔怪地道:“殿下未免多心,挡那么严实做什么。” “娘娘,等下一定见到。”太监安慰她。 李威跪下来时,半侧身子遮住岳繁京。高贵妃给他一个白眼儿,往旁边努努嘴儿。李威装看不见,起来的时候,伸出手握住岳繁京,直到坐下来也不松开。 岳繁京此时需要他的背影,也需要他的支持,也没有松开。 高贵妃本想问的话,确实有几句严厉的,也就不方便问。而看到李威照顾的坚决,也让高贵妃不想多问。 她深知红颜易老,李威如果不喜欢这个民女,依然可以娶出身名门的王妃。 随便问了家乡家人,赏赐东西下来,李威和岳繁京出来。 坐回车中,岳繁京怔怔的落泪。只觉得眼界也宽了,心开始明亮。她进宫了,这感觉真好。 “哎呦。” “哎呦。” 两声惊醒岳繁京,见到等在宫门上的祁氏和春枝瘫软在车中。 祁氏呻吟:“我不能活了,我算见过威风的人,此时死了也值得。” “祁妈妈,带上我一起吧。” 岳繁京骇然:”啐,不吉利的话赶紧走开。“ 车到家门,祁氏由张大扶下车,春枝由爹娘扶下车。两个本应该跟随直到内宫,在宫门就不敢进去的人,缓口气后,大吹特吹。 岳繁京提笔,给祖母写信。她的怯懦也一扫而光,颇有底气地邀请祖母、姑母进京。哪怕亲事不成,她也有一份田产,祖孙姑侄可以在京里过些日子,再回乡也风光无限。 先到的,自然是先动身的秦玉莲。 而秦玉莲到的这一天,送女儿进京的二老爷岳占先回到家中。 岳老夫人听完,不动声色的吩咐:“收拾行李,我们进京去。” 岳良菊埋怨:“母亲,二哥家信上全写了,我早就让你去去去,繁京一个人怎么会处置终身大事。你不肯。这不,到底要去了。” 岳老夫人喜笑颜开:“你懂什么,你二哥回来,我听的详细,进京去就有准备。” 第一百零六章 是夜,岳老夫人坐在月光里,她不愿意睡。 固执“还京”几十年,不惜把家中姑娘们都搭上。而今终于能还京,岳老夫人的肚子里,自然有满腹的心声。 是感慨? 是心酸? 或许还会觉得不值。 这不值是长期目标达到后的疲惫,往往会出来怀疑。怀疑自己数十年的坚持,是不是应该? 到底是哪种呢,只有岳老夫人自己知道。 荀妈妈陪着,在月光里也出神。她还记得当年,在京里有几位同是下人的知己。因为主人家的走动而结识,因为主人家的离京而分开。 荀妈妈,也算是京里有故人的人了。 岳良菊没有劝母亲去睡,她的心事早就搅动得天地翻乌云滚。进京以后,她是见负心汉呢,还是见负心汉呢? 这一夜,注定这个院子里无眠。而离家以前,也不会睡得好。 马车停下来,带队的商人对秦玉莲道:“姑娘,前面就是京门,你说进京寻亲,又说不住在京城里。你是进京呢,还是不进?” 秦玉莲取出岳繁京写的信件,上面留有地址。一行地址十数个字里,秦玉莲有一半不认识。但是她出幽塞时,请岳良菊教她认过。至少,背的熟悉。 -- 第146页 她报出地址,商人对她上下看看:”这是京里的刑部衙门。“ 秦玉莲腼然的笑:”不敢再瞒,我的姐妹,有两个在太子府上为妾。” 商人刮目相看,把秦玉莲送到刑部衙门。秦玉莲战战兢兢,把信送给看门的小吏,这天的下午,她出现在岳繁京的院门外面。 秦玉莲怔怔的,望着修缮整齐的小院,虽朴素却透着自由。半旧的院门洗的干干净净,看得见院内的洁净。 这是繁京在京里的住处? 秦玉莲不敢相信。 试着推开门,“咿呀”一声,灿灿日光分明从背后来,却耀然若迎而。秦玉莲只觉得眼前一花,看到一派安乐康宁,再就什么也看不到。 直到岳繁京喜盈盈把她唤醒:“玉莲,你来了!” 秦玉莲泪水扑簌簌下来,正要和岳繁京拥抱时,送她来的小吏又把她唤醒。 “岳姑娘,人我送到了,我回去了。” 小吏欠身施礼。 京里但凡有些耳目的人,都知道英王殿下触怒皇上,打算迎娶民女。小吏在英王手下,不难猜出是岳繁京。 落在秦玉莲的眼角余光里,秦玉莲大吃一惊。岳繁京不以为意的回了一礼,说声多谢,挽着秦玉莲进房。 坐下时,秦玉莲颤声:“繁京,你,你竟然在京里有体面了?“ 岳二老爷回到幽塞,想当然张扬王小古变心,为侄女儿以后大婚而扫平非议。秦玉莲在路上多次想起,她应该前来陪伴岳繁京,也同病相怜。 一个让家人不容,一个让抛弃,都有心伤。 但她看到的岳繁京,气色好可以养出来,刑部里的人奉承她,实在了不得。 岳繁京扑哧的笑:”什么体面?我还是我。“ 叫一声:”春枝,打水来给玉莲净面。奶娘,送吃的来。玉莲路上一定没吃好。“ 春枝端着水盆就要进来,却见到院外有马停下,李威跳下马,大步走进来。 春枝顿时忘记秦玉莲,而是堆笑原地停下:”殿下请,姑娘在房里。“ 秦玉莲一抬头,只觉得自己明白了。 这? 不是冰碴子大人,英王殿下吗? 她看看岳繁京,又看看李威。 第一百零七章 防火防盗防闺蜜 李威不是从刑部里出来,还不知道秦玉莲在。见到一位陌生的姑娘,不由得一愣,停下脚步。 秦玉莲跪下来,岳繁京轻轻地笑:”这是幽塞的秦姑娘,来和我做伴,殿下,你可答应?“ 面容微扬起,带着俏皮。 李威也笑,让秦玉莲起来,在上座坐下。 春枝送茶,李威手捧着,慢慢的出着神。他是来看岳繁京的,但只要坐在这里,就安安静静的想事情,并不纠缠。 岳繁京安安静静的做着针指,和秦玉莲说着话,问她路上好不好。 秦玉莲拘束的坐不下去,出来和祁氏说话。祁氏窥视着房里,眼睛只有一条缝儿,悄声道:“秦姑娘,你看我家姑娘这亲事许的好吧?” 秦玉莲差点没摔倒,手扶着墙直眼睛:“什么亲事?” “我家大姑娘要嫁给殿下当王妃。” 秦玉莲只觉得当空一个雷霆打下,震的茫然。 当王妃? 她以为岳繁京也是做妾,她甚至以为岳繁京有殿下关照,却还住在这里,是偷偷摸娘,怎么不住进王府?“秦玉莲急切。 祁氏不以为然:”出嫁的时候,难道从王府里上花轿,再抬回王府?” 说完,祁氏走开,在秦玉莲听不到的地方,喃喃道:“我是不会告诉你,进宫把我差点吓病,住王府?只怕真的生病。” 还是住在这里好,祁氏这样想着。 秦玉莲没有离开,她不敢和一位殿下呆的太久,但又忍不住不看。 见到李威、岳繁京很少说话,却又看着舒服。秦玉莲不会说默契这个词,却隐隐的有情绪上来。 直到晚上,秦玉莲终于整理出一句话,繁京能嫁的好,那她也可以吧? 住到第三天,秦玉莲小心翼翼的问岳繁京:“你还记得当年说过的话,咱们俩个不分开?” 岳繁京一点就透,她定定的望着秦玉莲,露齿一笑:“要问过殿下。” 岳家以飞快的速度,在三天里收拾好进京的行装。繁京要嫁给殿下,并且繁京没有父母,家里的人当然全进京。 岳居功、岳占先、岳行前全请好假,带着妻子孩子,岳老夫人带着岳良菊,第四天的早上离开幽塞。 城门外面,见到乌压压的人,全城认识的人几乎都在这里。 “老太太,你不容易啊,终于要还京了。” 每个人都这样说,都对岳老夫人达成而钦佩不已。这片天地之中,赢家永远得到喝彩。 岳老夫人满面笑容,每个人都说上几句,中午踏上前往云州的道路。 三殿下李陵回想殿上的争论,越想越开心。 英王李威不会争皇位,但偏向太子,拒绝李陵多回,李陵对他不满已久。 “为民女而触怒父皇?我一直看得没错,堂弟是个傻子。” 谋士听到,走上来:“殿下,这只怕是太子殿下的意思。英王丧妻未娶,有意与他结亲的人太多太多。英王殿下只能娶一个,难免把余下的得罪。未免的,带累太子殿下难做人。求到太子殿下的人,已有不少。” -- 第147页 李陵点头:“我也想到这里,所以太子殿下实在心狠。” 为巩固他的权势,不惜葬送李威的终身。 皇子殿下娶民女? 将是今年或者本朝最大的笑话吧。 ------题外话------ 抄个评论当标题,嘻嘻,莫怪莫怪,谁让你评论太出色。 第一百零八章 三殿下李陵对李威准备迎娶的”民女“,充满好奇。皱起眉头道:“这个人,一定是太子弄来的。” “是啊。” 谋士们附合:“否则英王怎么可能娶民女?” 他不疯,也不呆,不是吗? 李陵懒洋洋:”去个人,找找她住在哪里。“ 秦玉莲吃不香睡不好,时常对着院中灿烂日光发怔。岳繁京看在眼里,并不多话。祁氏私下里问:“秦姑娘刚来挺高兴,这是怎么了?到了这里有吃有穿的,也没有人使唤她。” 春枝自以为知道:“奶娘,她在这里没有家里人,看到咱们一家人和和气气,她心里难受。” “原来是这样。”祁氏点头,深以为然。 岳繁京暗暗的好笑,而没有说破。对于即将变成事实的亲事,她仍在如梦如幻之中。她想看看李威看出秦玉莲的心事以后,如何对待。 院门响时,李威走进来,秦玉莲面色潮红,深深拜了下来。 三个人坐在房里,秦玉莲这一次没有离开。她望着脚尖,扭扭捏捏的,但竭力的想出话来和李威说。 李威一眼看出秦玉莲的心思,不由得大吃一惊。哪怕刑部里收到最骇人听闻的案件,李威也不过如此。也许,还没有此时这样的惊奇。 她怎么敢这样对自己? 李威眼底愠怒,想到这里,又横了岳繁京一眼。岳繁京低头做针指,好似没有看到。 李威更加生气,他虽和岳繁京实际相处的时候没有几年十几年,但知道岳繁京不可能看不出来。 面前这位,已太明显了。 这,是试探! 李威敷衍的和秦玉莲有一句没有一句的说着话,秦玉莲到底年青,而且没有见识,说的话越来越露骨,岳繁京不动声色,含笑的听着。 李威走出小院,上了马,因秦玉莲追在身后送行,打马直到村口,对身后的辛蒙江和小简道:“把三殿下的人放进来。” “这?” 辛蒙江和小简莫明其妙。 望着李威先行两步的身影,已不能再问原因,而这两个人又很聪明,辛蒙江对小简道:“殿下要试探岳姑娘,你照办吧。” “岳姑娘没什么不好,为什么试探她?”小简想不通。 但是第二天,一个讨饭的女子倒在岳繁京的院门外面。 “我叫小香,记不得老家在哪里,去年遭灾,逃难出来的,一路走到这里,”捧着碗,讨饭女子边吃边说。 岳繁京看看远处的山,小香是从那里走出来。 春枝到厨房里去,告诉她那天天洗洗刷刷的娘:”姑娘让小香归我管,如今我也是手底下有人的人了。就像荀妈妈一样。” 岳老夫人的忠心陪嫁荀妈妈,时常的让春枝羡慕。 小香洗干净,换上春枝的旧衣裳,面容如花似玉。秦玉莲浑身不自在,把镜子照了又照,庆幸英王殿下今天不来。她对岳繁京道:“小心是个贼,怎么能随便的收留别人。” 岳繁京但笑不语。 小香却对秦玉莲很客气,晚上睡下来,和秦玉莲做伴的小香一口一个秦姑娘,问她的家乡来历,又问她和岳繁京的关系。 不到一个时辰,小香想要知道的,都已知道。 第一百零九章 只能私会 秦玉莲对小香的担心完全不需要,因为英王殿下第二天没出现,第三天没出现,第四天 “繁京,你是不是找找殿下?”秦玉莲小心翼翼。 岳繁京看到她患得患失,还是生不起来气,没有原因的就想笑。垂下眼帘,忧伤的道:“王府的门难进。” “也是,但“秦玉莲说不下去,在她心里,认为岳繁京不可能嫁给英王,岳繁京居然进不去王府,这不奇怪。 她傻傻的对着地面看着,岳繁京、春枝对着隔壁看着。 黄老爹又出现了,刚过来打招呼,又回到隔壁去。 岳繁京不想再问什么了,有些话不需要多说。她静静的做针指,直到门外传来车响。小简大步走进来,秦玉莲已不记得这个英王侍卫曾出现在幽塞,见到是个男人,躲到她的房里。 小简隔开几步,对着岳繁京使个眼色,岳繁京有些无奈,但在人地盘上,还是站了起来,换一身衣裳,叫上春枝带上祁氏,秦玉莲眼睁睁的看着主仆上车。 ”去哪里?“ 秦玉莲问厨房里,春枝的娘。 春枝的娘看不出来秦姑娘的心思,但她也不知道去哪里。老实道:”不知道。” “怎么能不知道?”秦玉莲隐隐的觉得哪里不对,急了:”咱们是外乡人,不敢乱出门的。“ ”秦姑娘你别担心,姑娘管着一家人的吃穿,有时候看看新的田庄子,有时候上街买东西,这有什么。“春枝的娘不慌不忙,继续洗刷刷。 小香等着,见秦玉莲到底没有问出来,眼底有一抹轻蔑。 岳姑娘纹风不动的,不好问话。秦姑娘,却实在好哄。 -- 第148页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李威笔直的身影在不远处。祁氏和春枝笑容满面,请岳繁京下车。 岳繁京走到李威身后,李威头也不回,对着花径深处走去。 天在五月里,蜂蝶都有,花香阵阵,引人愉快。但是李威明显不是好心情,浑身散发寒气,冰碴子大人再次出来。岳繁京再次想着黄老爹出现的奇怪,再次证实可见离开王家后的种种,全与殿下有关。说不定,王小古的负心,也与殿下有关。满腔心事幽怨沉重。 陈旧的亭子里,香茶果品摆好,李威坐下来,略一抬下巴,示意岳繁京坐到对面。 岳繁京定定的望着他。 李威与她对视片刻,忽然更加恼怒:“王家不要你,与我无关。” “哦” 岳繁京拖长了声。 她不信他,仅仅问问而已。在对面坐下,拿起一个果子没有滋味的吃着。 ”他好吗?“ 忽然的问话,李威却听得懂。冷冷道:”好,准备授官。“ 岳繁京还是眼角抬了抬,看得见欣喜。对面又飘来一句话:”还准备和伍都督家定亲。“ 岳繁京不难理解成,王小古有了官职,武家才愿意定亲,转而,想到她自己身上。她不能带给王小古官职,所以王小古离开她。 不多的喜悦荡然无存,把手中的果子狠狠一口,咬得”咔嚓“一声。 李威有了快意,笑吟吟道:”为什么要留她住?“ 岳繁京一愣,才想到是说秦玉莲,或者说小香。岳繁京也想痛快痛快,笑眯眯的回:”免得殿下只看我一个人,不喜欢。“ ”哼!“ ”咔嚓!“ 果汁横流中,岳繁京觉得自己赢了这一回。 ------题外话------ 咔嚓。 这一声好听不? 第一百一十章 揭破 周围花香鸟语,两个人很快没有脾气,和平时一样静静坐着。但李威没有一直出神,不再是公事萦怀的模样,而是出会儿神,瞄一眼岳繁京。 岳繁京手中没有针指,偏过头欣赏鲜花。仔细的看,花中有流水,清澈而透明。 在这样的景色里,难免洗涤身心。于是,当两个人视线无意中遇到的时候,都带着笑意。但是目光相撞的那一瞬间,李威板起脸,岳繁京抓起新的果子,又是一口狠咬下去。 汁液溅到她的脸上,李威忍住笑。岳繁京没有看到,继续大口吃着,然后小口吃,然后悻悻然的放下来。她吃不下去了。 果子,也能吃饱人。虽然这会儿还吃得下点心、蜜饯等等。但是再多一口果子,可以吐出来。 咬的地方实在难看,岳繁京倒扣在手心里,用自己的帕子包起来。抬起头,见到面前有黑影罩来。李威拈着自己的帕子,轻轻擦拭在她面颊上。 岳繁京没有第二条帕子,而祁氏春枝满面带笑不肯过来。她涨红着脸,心头怦然乱跳,一时间忘记任何事情,任由轻柔的帕子盖在脸上。 跟随帕子而来的,是李威犹有恨意的话:“我等着你后悔留下她们。” 她们? 岳繁京推开帕子,敏锐的反问:”小香是什么人?“ 李威失笑:”你,实在聪明。“收回帕子,折叠后放入袖中,含笑不语对花丛。 换岳繁京开始恨:”你不告诉我,又何必提起?“ 李威刚要回话,马蹄声渐近。一个气喘吁吁的公差跳下马,小简接过他手中东西送来:”殿下,紧急公文。“李威看过,提笔批阅,小简送给公差,又是快马离开。 岳繁京不忍心再质问,这位忙碌,却几天一回的看她。不喜欢秦玉莲,就带她外面相见。算了吧,她在心里幽幽一声,逼着自己离开的是王奶奶,不是英王。打英王主意的秦玉莲是自己弄来,不是英王对她动心。 捧起茶壶,为李威续上一碗茶水,表示自己不再生气。 李威的态度也就转好,两个人有一句没有一句的说起话。 “知道你家人就要到了吗?” “知道。“岳繁京收到家信。 “喜欢吗?” 岳繁京点点头。 实在没有暧昧,也没有任何举动,反而让岳繁京更加放心,而祁氏春枝更乐上眉头。虽然她们,听不见李威和岳繁京说的话。 晚饭,在附近的酒楼上用。回到家时,天已入更。 秦玉莲跌跌撞撞到马车前,焦急的对着车里看:“繁京,你见殿下去了,是吗?殿下在哪里,殿下在哪里“ 护送回来的小简翘起嘴角,轻轻的笑。他没有鄙夷,是知道秦玉莲这样的姑娘,不会掩饰自己。 春枝只觉得奇怪,殿下在哪里,与你秦姑娘何干?祁氏却恍然大悟,顿时黑了脸。 让岳繁京睡下,春枝陪着说话,祁氏叫秦玉莲到院子里乘凉,打发别的人都回房。 祁氏语重心长:”秦姑娘,我家姑娘成了王妃,对你只有好的。你呢,安分些。“ 秦玉莲让揭破心思,因住在别人家里,恼羞成怒不可能,一怒而走不现实,哭道:“我怎么了?” 打开的窗户下面,小香支起耳朵偷听。 第一百一十一章 祁氏和秦玉莲不欢而散。 奶娘说的话,秦玉莲听不进去。秦玉莲的狡辩,又让奶娘生气。 -- 第149页 两个人分开,都沉着脸。 小香借机走近秦玉莲:“秦姑娘,原来你不是这家里的人?” 秦玉莲狠瞪她,满腔怒火准备释放:”与你何干?“ “那你想想吧,离开这里你能行吗?”小香坦然。 秦玉莲让自己怒火噎住,想想小香说的是实情,抽抽噎噎的哭起来。 等她哭得差不多,小香细声细气地道:“咱们俩差不多,这个家里撵走你秦姑娘那天,也就是我走的那天。秦姑娘,你又聪明又能干,想个办法吧,记得带上我。” “我没有办法,我在京里只有繁京是熟人。你说的对,繁京对我多心,哄着殿下在别处见面,她现在不带上我,以后出嫁也不会带上我,我离开这里没有地方好去。” 秦玉莲灰头土脸,觉得自己毫无出路。 小香是在李威不再来的时候出现,听到这话,故意地道:“岳姑娘据她自己说,是外地人,这里哪来的殿下?” “那是大家都瞒着你,繁京就要出嫁,嫁给英王殿下当王妃。” 小香大吃一惊的模样:“真的吗?一位殿下?“随后低声道:”那秦姑娘你还愁什么,岳姑娘当上王妃,随便找一个殿下身边的人,你嫁给他,也就不错。” 秦玉莲怒目:”你瞧不起我?” 小香暗暗笑了笑,这位姑娘的心还真的大,还真的是想嫁给英王殿下。敢情她以为岳姑娘可以嫁,她就可以嫁。 对于这种爱攀高枝的姑娘,好对付之极。当天,消息传到三殿下李陵的案头。虽是深夜,李陵也看了又看。 “原来英王妃早就与英王认识,就是促成英王轻骑夺功的那个姑娘。” 曾有表彰过,李陵不会忘记。 秦玉莲是与即将成为英王妃的岳繁京青梅竹马的姑娘,李陵对她兴趣浓厚。 “我要见见这个姑娘。” 李陵相信秦玉莲了解英王妃的所有喜好,及弱点。而掌握以后的英王妃,总有用到的时候。 在这里的谋士们了然的笑了笑:“殿下一直促成英王殿下与民女成亲,如果再把英王妃握在手里,太子殿下少个帮手。” 李陵听完,也是笑容多多。 李威亲事一直没有决定,一直是李陵的心病。如今,这心病去了。三殿下李陵巴不得李威赶紧的娶岳繁京,让所有盯着他亲事的人,恨死他也罢。 马车驶入京城,天热挂竹帘,能看到外面。春枝兴冲冲:“姑娘,那是脂粉铺子,那是卖特产的”又惋惜道:“祁妈妈不来真可惜。” 岳繁京抿唇轻笑。 祁氏自从发现秦玉莲歪心思,不再跟岳繁京出门,而留在家里看着秦玉莲,怕春枝娘老实,而祁氏的丈夫张大、春枝爹不时下地,秦玉莲在家里使坏。 马车驶入一角大门时,嘴张得合不拢的,也就只有春枝一个人。 岳繁京是震惊,但嘴没有吓到张开。 英王府? 就要是岳繁京的家,她有感觉,英王或许会接她先来看看。如今,不过是感觉成真。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有时候是体贴,有时候是纠结 在车外接她们的只有一个人,中年妇人,笑容满面,岳繁京和春枝放下心。看得出田氏在英王府地位不低,岳繁京和春枝对她顶顶客气。 田氏一口一个春枝姑娘,叫得春枝支起架子走路,没多久,就浑身僵硬,但乐此不彼。 三个人走过庭院,没有别的人。走过长廊,也没有别的人。看了几间房间都精美,闻得到衣裳上的薰香,却还是见不到人。 岳繁京不禁感激李威的体贴,如果英王府的人全上来拜见,她还真的招架不住。 有时候,没经历过是种硬伤。 但是看过正房以后,岳繁京还是怯懦上来。她左右地看着,很想看到李威身影。田氏善解人意,对外面走去:”天热,殿下在湖边消暑。“ 招一招手,空落落的大门外面,飞也似来三乘软轿。 “路远,咱们走不动。” 春枝也能有轿子,激动的差点没有落泪。如果不是祁氏近来频频交待,不要给岳繁京丢人,最好话不说路不多走哪怕半步,春枝只怕扛不住。 湖边热闹无比,六角小亭的下面,李威带着人练拳脚。岳繁京从另一边上亭,亭上原本侍候的丫头立即放下纱帘,再就退出去,隐入树后不见。 三个人坐下来吹着荷风,惬意渐渐上来。 岳繁京视线流连在李威身上,她从不知道这个人心细到这样的地步。他这是,担心自己应付不了成亲后的一大家子? 岳繁京没有怪李威瞧不起自己出身,事实上,家里没可能给她当王妃的指点。 倒是刚刚见到的田氏,说了很多。 “妈妈,是殿下什么人?” 岳繁京睁大眼睛。 田氏笑了笑:“殿下是我奶大的。” 岳繁京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回想起进宫那天,高贵妃的仪态,有些想退后。但是,还敢问出来:”贵妃娘娘对殿下关心备至。” 田氏笑容加深:“姑娘请放心,我不是贵妃娘娘的人,我是老王爷老王妃在世时,指给殿下的奶娘。” 一股暖流从岳繁京心中流过,她定定地往亭下寻找李威。太专注,就没有看到。春枝却有眼观六路之时,见到田氏对着纱帘使个眼色,很快,李威一面擦汗,一面来到亭上。 -- 第150页 他人不在亭上,已经知道谈话。一面喝茶,一面道:“娘娘的人,已经送还给她。高王妃的陪嫁,在二门以外。有奶娘管着,你不用担心。” 岳繁京满腔的感激化为乌有,干瞪瞪眼,很想回他一句,自己虽然没有当大官的父母,但还不至于轻易的让谁吓倒。 李威不在的时候,岳繁京觉得他这个人好极了。他来到面前,岳繁京又觉得他小瞧自己太多。 他会不会瞧不起自己? 秦玉莲这样想着。 岳繁京出门后,小香拖着她出门,给祁氏的理由是找工做,早些自立更生。祁氏巴不得这样,还热心的给了车钱和在外面的饭钱。 两个走在路上的陌生姑娘,就“偶遇”三殿下李陵。 对于岳繁京撇开自己而恼怒的秦玉莲,听到冲撞的是位”殿下“,顿时头昏脑胀。而三殿下李陵走下车,对着她们嘘寒问暖,问有没有吓住。 秦玉莲的眼睛一刻也离不开李陵,心里闪动一句话。殿下都生得好。 春心随即跳动,他,会瞧不起自己吗?像繁京和英王殿下一样。 第一百一十三章 岳家的人赶到 秦玉莲还在幽塞的时候,并非是不明理的姑娘。如果她完全糊涂的话,不可能和岳繁京,甚至幽塞别的姑娘成为知己。 但新的生活、新见到的人,让她迷失方向。她嫉妒岳繁京的好运气,也害怕岳繁京出嫁后,会丢下她。来自一位殿下的魅力,也是秦玉莲晕晕乎乎的主要原因。 李威还没有理会她,如果李威给她一点好颜色,就像三殿下李陵这样对待她和气亲切,秦玉莲会不会对岳繁京动刀都不好说。 也正因为此,李陵的和气亲切之下,他问什么,秦玉莲就说什么。只恨自己知道的不够多,不能让李陵满意。 在她结结巴巴的话里,不到半个时辰,李陵就知道英王李威在他自己的亲事里,做下什么。 还知道岳家的旧名声,有一位让人哄骗直至今天没出嫁的老姑娘。 回京的路上,李陵的嘴角往上扬着,自言自语的嗓音很是愉快。 ”真是我的好堂兄啊,贵妃娘娘带大的好人儿。毁人亲事,私藏民女,还同情罪官。“李陵大笑三声。 但是马车直接回他的王府,李陵可没有兴趣在有些事情没有事实的时候,提醒李威警惕,或者打草惊蛇。 这一天,秦玉莲自然是找不到事情做,李陵离开后,小香就以天就要黑两个姑娘不方便走夜路为理由,和秦玉莲回家。 除去吃晚饭,秦玉莲一直呆在房里,想着李陵的头发梢,想着李陵的一个笑。 她自觉的骄傲,觉得不比岳繁京差。看吧,她也能认识一位殿下,殿下对她看似不错。 唯一能让秦玉莲分心的,就是伸头出窗,看看岳繁京几时回来。 从京里到岳繁京的住处可不近,李威本想留岳繁京住一夜,但想到岳繁京不会同意。毕竟他们,还没有成亲。岳繁京回来,已近三更。 秦姑娘早就睡着。 第二天,秦玉莲也没有找到机会,暗中和岳繁京比拼。 ”繁京!” 喜悦的声音里,岳家的人一拥而进,他们赶到了。 岳老夫人不顾路上辛苦,坐也不肯坐,就兴致勃勃的鉴赏岳繁京的院子。等到坐下来,又说离开后的事情。 说到王家,岳繁京流下几点委屈的泪水,长辈们都知道王家有冤枉的地方,但大家心照不宣都不会说出来。 三房的岳望京、最小的岳爱京,不知道王小古还在寻找岳繁京。见说到这里,卷一卷袖子露出雪白的拳头:”明天就进京,打上王家去。“ 岳老夫人劝住她们。 岳繁京的睫毛闪几闪,目光在岳爱京身上打个转儿,对春枝道:“带妹妹们出去逛逛,或者去我房里休息。” 小香巴不得的迎上来:“我带姑娘们去。” 祁氏笑道:“不用不用,我也跟去就行了。” 祁氏打心里鄙夷,昨天晚上岳繁京回来,奶娘自然还没有睡。岳繁京把李威的话转告,祁氏气的一夜没睡好,骂了好些声:“好心没好报,以后谁还对你好心。” 祁氏本想撵走小香,岳繁京说没有合适的理由,最好不要惊动。 岳家的人全到了,祁氏带着岳望京、岳爱京出去的路上,顺便给小香、秦玉莲找住处,让这两个人这就离开吧,眼不见心不烦。 而岳繁京让妹妹们出去,有她的原因。 她郑重的对岳老夫人道:“爱京妹妹许给郦家的事情,这就算了吧。” 此刻,岳繁京才觉得她的亲事带来无数尊严。 ------题外话------ 近年来写书,总是不平顺。这一本,因为上架了,维持不断更,不解禁。直到仔能多更的时候 第一百一十四章 和孟家退亲 直到今天,岳繁京也没有准备好。从一个民女到一位王妃,地位身份上的变化或许可以很快融入,但心里所想的,那些原本流连在民女所能日子里的片段,可没法很快改变。 岳繁京面对李威,一直是柔肠百结,却并不完全陷于相思。 这种百转千回,令得岳繁京的心如打秋千般,一会儿喜上眉梢,嫁给殿下谁不喜欢?一会儿还在低谷,她能过得好吗? -- 第151页 但此时,并此刻,她可以为小妹妹岳爱京的亲事挺身而出,岳繁京深刻的感受到亲事带给她的好处、优越、与众不同。 虽然爱意在这个时候出来,让人奇怪。或许还会有人说出自物质的情意,不一定就好。但谁又能否认,情意与物质绝不相通呢。 在家里人先是不敢相信岳繁京有此胆量,再就百感杂陈的眼光中,岳繁京微昂面容,脑海里满满的英王李威。 除去思念,她也有感激之情。 “呜呜“ 哭声把岳繁京拉回现实。 她看到大伯母纪氏在哭、二伯母周氏也在哭,三伯母杨氏更是连哭带说。 ”大姑娘不愧是姐姐,姐妹们以后有福气了。“ 岳良菊自从踏上京中地界,总要想到骗她的那个,乌二大名乌云轩。本来没有哭,但听到杨氏的话,想到自己,忍不住的也哭了。 岳繁京底气更足,对着岳老夫人拜倒:”请祖母为爱京妹妹另择良人,“目光一转,又落到岳良菊身上。 岳老夫人就也哭了,本来嘛,她是最应该哭的那个。岳大老爷三兄弟也落泪,祁氏带着岳望京、岳爱京回来,就见到一屋子的泪眼。 ”怎么了?“ 岳爱京最小,但还是她的最热心肠。因她让孟家骂过,随便一想就同仇敌忾,嚷道:”大姐不喜欢殿下吗?那可不能勉强。“ 岳望京连连点头。 姐妹们都知道,岳繁京和王小古青梅竹马。虽然王小古“负心”,虽然英王殿下富贵,但心里住的人,不是说放下就放下。 岳繁京爱怜的拉起爱京的手,纪氏又抽噎起来:“爱京,姐姐为你着想,你许给郦家的事情,姐姐作主退掉它。” 岳爱京愣住。 半晌道:“是真的吗?” 她迷惑起来。 她见过郦明先,芳心已许。孟家骂上家门,岳爱京无疑是痛苦的。但郦家势大,岳爱京知道除非郦家退亲,否则岳家无能为力。 郦明先一定要和孟家计较,岳爱京已算得到安慰。她做好准备,打算和不好相处的孟氏相处,虽然她是不情愿的。但是真的可以退亲? 岳爱京糊涂的反问:“可以吗?” 岳繁京柔声:“当然可以,再寻一门好的,这并不难。” 岳爱京眼泪在眼眶里打滚,眼前出现的全是祖母还京的难,轻泣道:”难的,我知道难的。“ ”不难,不难。“岳繁京含笑。 就在这个时候,春枝在外面欢快地问候:“殿下好,这位是?这不是郦小爷吗?” 李威带着郦明先进来,见到大家都哭,诧异地道:“这是怎么了?”然后对着岳爱京做恍然大悟状,把郦明先一推:”一定和你有关,你自己说吧。“ 岳爱京隔着泪帘看向郦明先,他还是英俊还是潇洒的,但岳爱京会听姐姐的话,因为姐姐给她另许良人。 正要开口,郦明先急急先说出来:”我和孟家退亲,我明媒正聘与你。“ ------题外话------ 错字再改。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多说好话 郦明先说出的话,显然不会有人事先猜到。 岳爱京倒退两步,缩到岳繁京身后,人呆呆的,不是痴就是怔住。 除英王以外,岳家人集体呆住。直到郦明先再道:“我说的真话,爱京,我娶你为妻。” 惊喜砸出来的,往往不是喜悦。岳爱京傻住眼,差点儿要对着郦明先走去,但还是忍住,对岳繁京看看:“我听姐姐的。” 说到这里,想起祖母和父母都在。又道:“我听祖母的。” 岳老夫人下意识的看岳繁京,这里是岳繁京的地方,而一路之上全家人夸繁京,因为繁京才能“还京”,俨然当长孙女儿是主心骨。 岳繁京倒也没有推辞什么的,略一沉吟,对郦明先道:“郦小爷退不退亲,这里没有我们家说话的地方。退亲以后怎么样的话,也请退亲后再来说吧。” 骄傲的昂一昂面容:“横竖,我妹妹再许的,一定不会错。” 英王的笑容加深。 郦明先急了:“我和你是亲戚,什么郦小爷郦大爷的,我是你亲戚。”嘟囔道:“还没成亲就不认人。” 岳繁京想脸红,又想笑,最后还是红了红脸。岳家的人则喜笑颜开,为这句“亲戚”的话。 虽然没有这就答应郦明先,也不可能在郦明先没退亲时就答应他,但有英王作证,这个晚上,全家人除去相见之欢以外,又添爱京就要定亲之喜。 而且这女婿令得全家人满意极了,岳老夫人高兴之余,甚至说道:“爱京的亲事,和姐姐一样的好。” 岳爱京也一个晚上除去笑眯眯的,又自己偷偷的笑上几回。 英王和郦明先没在这里吃晚饭,晚饭上奉岳老夫人为首,喝了杯团圆酒。 酒助人兴致,岳老夫人愈发睡不着,又想知道岳繁京离开王家后的情况,和祁氏在院子里坐着说话。 祁氏就悄悄的把话说了。 “秦姑娘是自己寻来,小香是自己逃难而来,没想到殿下一眼看出不好,这不,借着老太太来,我把她们打发到邻居家里住。也是五老爷五奶奶在天有灵,邻居家里空房可以住到明年。但是,还是拿个主意,把她们打发走吧。” -- 第152页 岳老夫人倒不奇怪,人心叵测,世事动荡,她难道没有经历过?有英王知道,岳老夫人就觉得安心。又不肯让别的事情冲去今天相逢的欢乐,淡淡一句:“自己寻思的主意,总是由自己担着。” “对!” 祁氏以为是诅咒,就和她、春枝平时诅咒王家人那样,乐得双手一拍:“老太太说的有理,她自己不好,最后还归她自己的。” 说完,颠颠儿的拿出三炷香,香炉平时就摆在窗台上,祁氏拜了三拜,说上几句五老爷五奶奶看看吧,全家的人都来,准备给大姑娘送亲。然后,就开始日常功课,诅咒王家。 岳老夫人已是心如明镜,王小古受到冤枉。忍俊不禁的阻止祁氏:“参拜的时候,只能说好话。再说,姑娘就要大喜。说好话吧。” 祁氏恍然大悟状:“是是,”立即改口:“王家是个大好人,把姑娘带出来,又不要姑娘,多亏了他家,姑娘就要大喜了。有个名头儿,叫做大婚。别的姑娘们成亲,可不敢这样说。” 第一百一十六章 怂恿 这个时候,秦玉莲和小香也没有睡着。 陌生的院子、陌生的床铺,倒也罢了。邻居家远没有岳繁京住处精致,这精致一部分来自岳繁京对自己生活的经营,一部分来自英王李威的馈赠。 而吸引秦玉莲,则是岳繁京的住处是一条通往富贵的捷径。 秦玉莲侧着身子背对小香,其实没有睡,咬着牙在暗恨。 她的内心盘旋不停,回想岳繁京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心不觉柔软。但正因为姐妹相得,岳繁京应该体谅她的难处,体谅她富贵以后回去的风光。 像是有句得意的话,叫衣锦还乡。 秦玉莲吃力的想起来,更认为岳繁京理当的帮她。但从祁氏今天的态度来看,显然这个院子这个屋子以后是她和小香的居所。 这怎么么? 秦玉莲还指望岳老夫人到了,好好的指点下她,洗去她穷人家里长大的寒酸,让英王殿下能喜欢上她。 难道,她在英王府呆的好了?会不帮衬繁京吗? “秦姑娘,” 小香悄悄的话打断秦玉莲的胡思乱想,正幻想到与英王相见的秦玉莲恼怒不已,装睡都忘记,粗声粗气地道:“啥!” “秦姑娘,你看出来没有,岳姑娘家里的人到了,她那个院子根本住不下。” 秦玉莲听到这里更加的生气。 祁氏另外借的也有院子,给岳家的人居住。但是,却把她和小香单独的留在这里。既然借了院落,为什么不大家住在一起? 要知道不管是岳爱京还是岳望京,秦玉莲也都熟悉。 小香自顾自说下去:“以后啊,岳姑娘那院子咱们就不能住了,而吃喝岳姑娘的可以不给钱,在邻居家里吃喝,却也让岳姑娘掏钱,邻居们会笑话咱们的。” “话真多!” 秦玉莲让戳中痛脚,她没有太多的钱。手里剩余的几两银子,还是岳繁京给她的盘缠银子余下的。 “秦姑娘,三殿下像是很喜欢你。” 秦玉莲一愣,慢慢想想,险些有了微笑:“怎么会?” “会与不会,咱们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小香怂恿道:“明天咱们进京去,看看三殿下会在哪里,赶去见上一见,秦姑娘你说可好?” 嗓音谄媚起来:“如果三殿下也如英王殿下对岳姑娘一样对你,秦姑娘,千万带上我,可怜我没有地方去呢。” 秦玉莲带笑转个身子,和小香脸对脸儿:“为什么要带上你,收留你的是繁京。” 月光清楚的照在小香脸上,小香撇嘴:“岳姑娘有了自家的姐妹,不会再要我了。留下我,也不过是个解闷的罢了。” 稍有见识的姑娘听到这里,都会发现小香的话里带有别的意思。但是,秦玉莲不是有见识的姑娘。 她反而让“提醒”的清醒了,默默地想,是啊,繁京肯让自己来,不过是没有家人,她独自在外地孤单寂寞。 她自家的姐妹料来不肯走远路,所以写信给自己。如今她全家到来,还要自己做什么呢? 秦玉莲的笑容敛去:“好吧,咱们明天去找找三殿下。三殿下倒是个好人儿,没有架子,也不摆谱儿。” 说着,她的眼前再次浮现出英王李威英俊的面容。 第一百一十七章 要脸不要? 秦玉莲隐隐恨李威,她认为岳繁京挡住路,不让她见到英王殿下。但是,殿下竟然也不想到自己吗? 她有了眼泪。 对于岳繁京来说,不过身边多个人。对于殿下来说,不过身边多个人。可对于自己来说,却是不进就无路可走。 这夜,秦玉莲没有睡着。第二天一早,还得匆忙起来,赶去奉承岳老夫人。 岳繁京能让殿下喜欢,与岳老夫人的教导不无关系。如果肯指点她一二,哪怕英王不要她想到这里,三殿下李陵出现在面前。 往岳家院子去的脚步,更添匆匆。 岳老夫人来者不拒,有问必答。她看着秦玉莲长大,若有好归宿,也避免一直纠结英王。 如果不是小香拖着秦玉莲出门,秦玉莲只怕问到晚上。 村落外面,秦玉莲直接翻脸:“你要上京你自己去,为什么拉上我?”小香强拖着她又走几步,拐过林子,秦玉莲的眼睛亮了,脱口道:“殿下?” -- 第153页 三殿下李陵笑吟吟的在林中踱步,见到她们也面有光彩。 “秦姑娘。”李陵含蓄的淡笑。 “殿下!”秦玉莲眸如明月辉。 小香面上堆笑,内心堆着鄙夷。见两个人不过三句话,就没有她说的空当,小香悠闲的退后,找个地方坐下来。 “遇到你一见如故,只是孤男寡女的,不方便去找你。我在这里等着,或许会遇到你。果然,你来了。” 话不多,字字击倒秦玉莲。 接下来秦玉莲说的话,上句说完,说下句的时候,她自己都想不起来。 她只知道三殿下爱听,而李陵也真的爱听。 即将成为英王妃的岳繁京,喜好、厌恶,无一遗漏。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表示愿意与她大婚的英王李威,他的所想。 李陵又一次满意而归,马车刚驶出,秦玉莲摇着帕子目送,但听不到车中话语时,李陵就吩咐:“欺骗岳良菊的那个人,不用问了,正是乌家老二乌云轩。而和岳家老太太不对头的亲戚,是吏部主事于保真的亲娘。着,先生们去见乌家兄弟,就说提醒他们,岳家得势,他们遭殃。找一位和于家走动的女眷,去见于老太太。” 乌大铁青着脸,慢慢的往椅背上靠,等到人瘫软在地,面上只有沮丧。 乌云轩听完,却有惊喜:“良菊进京了?” 兄弟二人对面坐着一位蓝衣的先生,徐徐的笑着,打量兄弟神色,点了点头。 乌大跳起来,对了乌云轩一巴掌,骂道:“你还有脸高兴!” 平时唯唯诺诺的乌云轩这回没有忍着,怒道:“我娶她就是!” “白日做梦去吧!岳家五个姑娘,两个在太子府,一个就要嫁给英王,贵妃已相看过。还有一个本来许给郦家为妾,明先小爷中了岳家的魔,每天绝食吵闹,嚷着要和原先定的孟家退亲,娶岳家五姑娘为妻。岳家的姑娘,会给你做妾!” 乌大怒斥。 乌云轩自从仕途上失意,窝在官学里觉得没前程,平时依然风流玩耍,玩以外的事情基本不主动打听。 听完,反而笑了:“这不是正好吗?岳家如今有前程,我娶良菊正是时候。” 传话的先生差点没大笑,乌大涨红脸,从条几上拿起掸子,没头没脑打过去:“要脸不要?你还要脸不要?” ------题外话------ 对不住,确实事情多而又紧急。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婚-万更了 乌云轩很是想上半天,岳良菊的美貌和岳家如今的前程,但是乌大把他骂了又骂,逼着他答应不再招惹岳良菊,才肯为他挡下岳家。 乌云轩不以为然,他巴不得岳家来找他,但拗不过乌大,暂时的说好。 于保真对传话的人感激泣零:“多谢三殿下,我知道了。” 特意请出于老太太,传话的人才肯说,此时,把于老太太的神色看在眼里。 满面的皱纹簌簌抖动,像是风吹动的叶子。 眼神里没有狠毒,却越看越深沉,像一汪寂静的死水。 自始至终,于老太太一个字也没有说。但目送于保真送客的背影时,她猛的抬起眼光,有如刀光般亮。 她就不信了。 岳家的姑娘真的运气好。 两个许太子,一个是王妃,还有一个要当太子妃娘家人的正妻。那,还有一个呢? 于老太太冷笑着,唤她的丫头:“请媒婆来和我说话。” 大婚的日子定的很近,高贵妃出于真心、出于必须,抱怨过无数回。太子也认为李威太过着急,但娶妻的事情都没能拦住李威,也就懒得管婚期几何。 岳繁京面临的就更紧迫,她虽很想为唯一没谈论亲事的岳望京张罗,但抽不出空闲。 隔不几天和李威见面,也并不仅仅是情意。 大堆大堆要学的东西,让岳繁京时常看到就头晕眼花。家里虽有岳老太太,祁氏跟来一回,就再也不肯陪岳繁京出来。 回家去学给岳老太太听:“张夫人家的礼单要回,王太太家的喜事要打发人去” 抚着额头:“我学不上来了,我家姑娘不是嫁过去享福的,这算吃苦。” 好在李威的奶娘田氏本就管家,岳繁京还可以慢慢来。 很快就到了婚期的前一天,李威和岳繁京说好,依然是没有人知道英王妃的住处,除去英王府派来帮忙的人以外,再就是村子里的人来凑热闹。 岳家三个奶奶,纪氏,周氏和杨氏,早起都有遗憾,但是到中午,凤冠送来请岳繁京穿戴,三人笑逐颜开的,再也不说什么。 镜子前面,岳繁京看着那颤巍巍的凤冠罩在头上,喜气顿时满身,整个人肯定大变样,她也看呆住。 秦玉莲和小香站在窗外,见到这一幕,像有什么撕扯秦玉莲的心。小香不用抬眼看,就能感觉到,暗暗的笑了笑。 “秦姑娘,你看岳姑娘多有福气。她是我见过的,最有福气的人。”小香道。 秦玉莲眼前闪过三殿下李陵,扯一扯嘴角权当回应。 小香又道:“其实,三殿下看上去,不比英王殿下差。” 秦玉莲忍无可忍:“那是当然。” 觉得自己嗓音高了,又低下去:“你知道吗?三殿下是皇上的亲生儿子,英王殿下只是侄子。” -- 第154页 小香瞪眼睛:“侄子和儿子不一样吗?” 秦玉莲冷笑:“儿子是自己婆娘肚皮里生下,侄子不是。” 小香啧巴下嘴:“秦姑娘,你说话怎么像个男人。” 秦玉莲想啐她,就听到锣鼓声喧闹,原来是花轿上门了。 郦明先第一个打马进来,嚷道:“关门堵上,不给钱的不让进门。” 李威好笑:“你是跟着我来的,怎么拦着我?” 到底给了大堆的铜钱,院里院外洒出一地金色,喜娘扶出新人来,岳家三个老爷喜盈盈送亲,花轿离开村庄。 岳望京、岳爱京不能跟去,眼巴巴的望着,流下几点泪水。岳老夫人也想哭,但是几十年夙愿解开,她还是笑了。 今天李威大婚,和他娶个民女一样令人非议的,而无人知道英王妃的府第,也就不能上门奉承。 大街小巷的谈论里,王小古好像是个傻子,木呆呆的走着,虽不指望找到岳繁京,但还抱着希冀,她能在这欢乐气氛里看看热闹,也就能见到她。 冷不防的,有人一把拉住他。王小古本能还手,打得那个人手臂啪的一声响,蹲地上泪汪汪:“王大人,是我。” “吕大人?” 王小古定神看他,是自己同科中的,一同得到官职的名叫吕中。 扶起吕中,王小古道:“你忽然一下子,我还以为是打抢。” “京里哪有打抢的?”吕中抢白道。 王小古拱拱手,还没有说话,吕中没好气:“亏我,对你说好话儿来的。” 如今世上所有的好话,王小古都不想听,他心里想的,只是繁京繁京。 陪笑道:“你要紧吗?我陪你去医馆吧。” “不用!” 吕中撇嘴。 “那我走了,我还有事。”王小古就要离开。 吕中叫住他:“哎,你不听听是什么话吗?” 王小古面上冷淡,摇着头。 两排扎着喜绸的奔马驰来,马上人喝道:“让开,让开。”在他们的后面,细乐悠扬。 虽没看到花轿,也知道花轿就要经过。 王小古不想看,但吕中拉着他:“看一看。”王小古留下陪他,眉头一直锁着。 迎亲队伍走过,花轿走来。吕中凑近王小古:“知道轿子里是什么人?” “我怎么会知道。”王小古敷衍,心里盘算怎么甩开吕中。 吕中一句话过来石破天惊:“英王妃姓岳,据说是英王在小城幽塞时认识的姑娘,在自家里排行为大,闺名叫” 搔脑袋:“叫什么来着?” 王小古铁青着脸,看着花轿走过,看着王妃仪仗,眼前闪动的却是岳繁京寻找不到,当时见英王时他的态度他信了。 望着花轿队伍的最后,王小古双拳攥起。吕中说话完,蹑手蹑脚走开,免得王小古闹事,把他牵扯进来。 最终,王小古什么也没有做。这一年里寻找岳繁京,而在京里碰壁,让本就不是莽撞人的王小古,不由得更加理智。 胸口有如堵上一块大石,王小古沉痛的转身,慢慢的对着僻静的地方走去。 后面,伍婉芬默默跟上。 “啊,为什么会这样!” 没有人的地方,王小古双拳捶打着胸口,痛苦的喊着。伍婉芬泪流满面,这种发狂她不敢走出去,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没有一天我不找你,繁京,你负心了吗?你为什么不来找找我,不来问问我有没有负心繁京,我知道是你,我知道是你坐在花轿里,我知道” 王小古的话长歌若哭,伍婉芬吓了一跳。她知道今天成亲的只有一个,就是英王殿下。 别的人就算婚期定在今天,也不敢风风光光的上街道,或者就改了日期。 伍婉芬越听越害怕,头一回,她丢下王小古,慌慌张张的先回家。 伍都督和夫人都在英王府道贺,伍婉芬又找到英王府,让丫头把说笑中的伍夫人找出来。 伍夫人见到女儿就埋怨:“你呀,说好同我来吃喜酒,一会儿没看住你,你又去了哪里?” 见女儿发髻不乱,衣裙整齐,伍夫人有些高兴:“今天没怎么野,快来,有好些夫人要见你。” 下一句话,有好些亲事等着你,母女心知肚明。 伍婉芬顾不得反驳母亲,直接道:“母亲,英王妃娘家姓什么?” “我打听了,姓岳。” 伍婉芬瞪着她。 伍夫人纳闷:“你怎么了?” 伍婉芬拧眉头:“姓岳?” “是啊。” “外省来的?” “是啊。”伍夫人还是没明白,谁会把英王妃和王小古的未婚妻子放在一起想。 伍婉芬一字一句地道:“母亲,是幽塞岳家是吗?是王小古的那个幽塞是吗?” 伍夫人惊骇的捂住嘴:“我的娘呀,”接下来捂女儿嘴唇:“婉芬,这话可不能乱说。” 伍婉芬挣开:“母亲想,除去殿下,谁能把岳姑娘瞒的顺天府找不到” “快别说了!” 伍夫人气冲冲的带着伍婉芬往外走,喜酒也不打算吃了。并且叫自己的丫头:“对都督说我们有事回家,请他送到门外,有句要紧的话儿说。” 伍都督赶到门外,就见到车内母女正在闹别扭。伍婉芬杏眼圆睁:“那是王家的人,要归还王家!” -- 第155页 “胡说,别说还没弄明白,纵然是的,也成亲了的!” 伍都督板起脸:“你们在闹什么?” “父亲,王小古的未婚妻找到了!”伍婉芬怒气冲冲。伍夫人要拦已晚,在一旁对女儿怒目。 伍都督一愣:“找到了,那好,让王家的去认领,也免得王小古遇到我时,总是横着鼻子瞪着眼。” 伍夫人叹气:“老爷,这事儿还没有弄明白呢” 伍婉芬叫出来:“就是英王妃!” “噤声!” 伍都督厉声。 伍婉芬随父亲脾气,不甘示弱的同父亲瞪眼相对,伍都督哼上一声,声音低下来:“是与不是,人家已大婚了,又能怎样,再说你怎么知道是的!” 伍都督也是今天听到,英王妃姓岳,来自幽塞。当时心里一闪就过去了,听到女儿的话顿时明了。 他放下车帘,打发母女两个人赶紧回家:“别再放婉芬出来,让她在家里呆几天。” 伍夫人答应着,回去的路上,把伍婉芬教训一通。但车到家后,管家来回话,稍一分心,就见不到伍婉芬,伍夫人赶紧让人去找。 王小古回到家,对父母问声好就钻回房,家里人并不奇怪。王老爷继续看书,王奶奶继续办家事。 “咚咚!” 大门让砸响。 王老爷看着家人开门,两个姑娘一口气冲进来。王老爷大怒,怎么又是这两个捣蛋包! “送客,我们家不欢迎你们!”王老爷远远的甩袖子。 谢素娟一个白眼儿过来:“送你们家媳妇来的,否则我们还不愿意来呢!” 两个人来骂过一回王小古是骗子,认得王小古住的房间,也这是王家院子太小的原因。 “那里,”伍婉芬手指门,两个姑娘跑过去捶门。 谢素娟的嗓门儿最高:“姓王的小子,你老婆找到了,快跟我们要老婆去。” 王老爷惊喜:“是真的吗?”王奶奶也跟过来看。 王小古大力拉开门,吼道:“滚!” “没胆!” 谢素娟同他对吼:“哭着喊着找老婆,如今找到了,在英王府里洞房里,你有胆子就去找,没胆子我陪你去。不敢去,以后别再装模作样的哭。没胆!” 王老爷战战兢兢:“我家媳妇在英王府洞房里做什么?莫非是让人拐卖,做了别人家的丫头?” 谢素娟回头吼他:“嫁给英王殿下当王妃了!” 王老爷一下子坐在地上。 院子里瞬间清静,只有谢素娟的发飚声:“走走,我陪你们去要,以后别再怪我表姐,以后看住了,看好!” 伍婉芬花了点功夫,把谢素娟哄好:“素娟,人家心里乱呢,让他们想想。” 转过头,好声好气的对王小古道:“你若去要,我和素娟说陪你,就陪你一起。” 王老爷见反复的这样说,不是吓唬人来的,颤声问儿子:“小古,这这,真的?” 王小古垂泪:“我虽没有亲眼见到繁京,但只怕不离十了。” “怎么?”王老爷更受惊吓。 “我当时不耐烦看花轿,是有个人示意我看。我随意看一眼,而队伍人也多,后来想到,送亲的分明是岳家的叔伯父。” 王老爷抱着侥幸:“难道不是望京?” 王小古苦笑:“父亲您想,英王在岳家的时候,何曾正眼看过望京。再说,繁京走后,并没有几天,顺天府就找不到她。如今想想,有人动了手脚。” 王老爷回想着,面无血色的不敢说话。王奶奶很想在丈夫儿子面前赎罪,又没有见识,道:“那,也是你和繁京有婚约在前?” 王老爷骂她:“那你去讨回媳妇,你去王府!”王奶奶也不敢再说。 父子相对垂泪,谢素娟可就得意了。 这些日子里,因为王家,谢素娟让父母责备,让亲戚笑话,早就满满一肚皮火气。 见到王家不敢要,谢素娟叉起腰怂恿:“发什么呆!走,既是你的,我陪你要回来。怕什么,普天下要讲个理字,就像我虽为表姐说媒,一时眼瞎相中你,但你家不心动我姑丈的权势,怎么会撵走你老婆。如今怪我,只会怪我,我是好怪的那个么?” 上前一步,就拉王小古的袖子:“不去的你是小胆子鬼。” 王小古往后躲,伍婉芬帮忙:“素娟,人家心里乱,你也出了气,别说了吧。” “看不住老婆,凭什么乱!再说,他害得你我闺誉受损,表姐你嫁不出去,他娶吗?” 伍婉芬脸一红。 谢素娟又道:“我嫁不出去”伍婉芬瞅着表妹。 谢素娟冷笑:“我嫁不出去,不怪他吗?”脚下地上,有根捣衣的木棒,谢素娟拿在手上,对着王小古指着:“你跟我去英王府,不去的,你是四眼鬼缺心鬼小脚鬼没胆鬼!” 王小古惹不起这位,在院子里一圈圈的跑,谢素娟一圈圈的追,伍婉芬一圈一圈的帮忙拦着:“素娟,听我一句,他够可怜的了,他讨不回岳姑娘了,你别生他的气了” 欢好过去,应该睡去,但李威和岳繁京都没有睡意。 听着对方轻轻的喘息声,感受彼此的亲昵,两个人情不自禁的往对方怀里靠上一靠。 岳繁京知道脸是红了的,但却没有过多的羞涩。甚至,她很喜爱肌肤相接的触感,让她无比安全。 -- 第156页 平静的她,眼睫有时闪上一闪。 “在想什么?”李威低声问。 “在”岳繁京低低的回:“想殿下以前冷着脸。” “在想你布菜的时候捉弄我吧?”李威说到这里,忽然想到布菜那天,岳繁京紧接着就去见王小古,假咳两声,换句话:“今天喜欢吗?” 岳繁京微笑,嫁做王妃,怎么能不喜欢呢?往李威的臂弯凑一凑,当做回答。 两个人什么时候睡的不知道,但都睡得静如长夜。 这个夜晚,高贵妃没有睡好。她感慨万千,原来李威喜欢的人并不论身份,为什么她早没有发现。 说好的,第二天李威夫妻来参拜,高贵妃一早就让人准备见面礼,和李威爱吃的东西。 用过早饭后,太监小跑进来:“娘娘,不好了,三殿下把英王殿下告了。” 高贵妃很不高兴,三殿下和太子争,却总是拿李威说事儿。 她沉下脸:“这位,又惹笑话了。”没有哪一回,他是太子的对手,却还屡屡挑事。 太监面色难看:“这回不是小事。” “说!” “娘娘说英王妃是谁,就是去年您爱听的古记儿,王家走丢的媳妇,那位岳姑娘。” 高贵妃啪地一拍桌子起身,起身的瞬间心如明镜。 来自幽塞,姓岳果然是她! “摆驾,去金殿。” 金殿上,李陵和李威互相指责。 李陵大声道:“父皇,李威强抢民女已成事实!”昨夜,这对夫妻已圆房。 李威反唇相讥:“王家已退亲,京里全知道,你不知道去查!” 太子李名站在一旁,面上也是阴霾。 英王府里,岳繁京还在等,向奶妈田氏请教:“殿下说一早就去见贵妃娘娘,还不回来,娘娘难道不怪?” 田氏也奇怪:“三殿下今天不识相,叫走殿下就不放。” 门外,小厮平安跑进来:“不好了。” 田氏翻脸:“别大惊小怪的,有话就说。” 平安缓一缓:“回王妃,回奶妈,三殿下把殿下诓到金殿上,当场把殿下告了。皇上大怒,太子殿下也在内,贵妃娘娘也在内。” 岳繁京站起:“为什么?” “因为”平安停一停,说出来:“三殿下说殿下在王家手里强抢的王妃。” 岳繁京面色一白,把嘴唇咬住。 她出身不好,她配不上殿下,她没有定亲就同王家进京,这是她不愿意别人提起的事情。 她还算镇定:“我能上金殿吗?我和王家并没有定亲。” 平安道:“三殿下有个人证,名叫秦玉莲,对王妃和王小古的事情了如指掌,全说出来了。” 岳繁京眼前一黑,田氏扶住她,好过一些,岳繁京坚持地道:“我要上金殿。” 她内心难过,没有当王妃的命也就算了,何必连累李威。 皇帝本不想见她,高贵妃恃宠,让身边的人把岳繁京强行带上来。岳繁京看着其中一个人,那跪在地上正说话的,穿着华衣和美服的,正是秦玉莲。 “回皇上,岳繁京和王小古青梅竹马,从小就要好。王小古进京,更是不顾没有定亲,就把岳繁京带上同行同住” 岳繁京身子晃几晃,扑通跪倒,干脆全认了:“是我配不上殿下,我不应该高攀殿下,全是我的罪过。” 李威发火了:“闭嘴,谁允许你在这里说话的!”迁怒的把高贵妃看上两眼。 高贵妃慢条斯理:“秦玉莲是怎么知道她的事情,英王妃不上殿,怎么能说清楚。” 岳繁京混乱的思绪清晰,望着秦玉莲的眼睛。 目光灼灼,秦玉莲低下头。 “秦姑娘!” 岳繁京掷地有声:“是谁接你进京,为什么接你进京?” 秦玉莲哑口无言。 “是我!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你在家里过的艰难,从小到大我帮你多次,我在京里受到殿下的照顾安身,第一次事是写信回家报平安,第二件就是接你进京。你既清楚我和王家的事情,就应该知道王家多少回请媒婆登我家门求聘,是我祖母拒绝。就应该知道王家对我,从没有亵渎过。” 秦玉莲勉强地道:“可是,你没定亲就和王家上路,这是事实!” “可我让王家撵出门,也是事实!”岳繁京一仰头,凌厉的看向李陵:“我是让王家撵走的人,殿下从没有从王家手里抢过我。” 不远处,是支撑金殿的金柱,岳繁京冷冷道:“殿下,岂是可以随便诽谤!” 身子往前一蹿,对着金柱就冲。 高贵妃一直在看她,尖叫一声:“拦下她!” 两个太监架住岳繁京,秦玉莲吓得瘫软在地,而李威大步来到李陵面前,一拳打中他,骂道:“你侮辱我的够了吧!你伤我的够了吧!” 李陵没有想到,一连中了好几拳,才想到还手。两个人砰砰啪啪的在金殿上打了起来。 皇帝七窍生烟,说不出话。太子知道李威身手,示意不阻拦。 打出五拳,李陵能中四拳,很快就血流满面。 殿外面跟李陵的人想进来,却又不能,只能看着。直到有人回话:“王小古求见。” 消息不胫而走,王小古听到就赶紧进宫。他官小,不宣不能进宫,但王小古机灵出来,先找到跟高贵妃的人,简单说了说,把他带进来。 -- 第157页 第一眼,王小古见到痛哭却倔强的岳繁京,他的心头一跳,用吃奶力气才把眼光移开,三拜九叩后,王小古回话。 “回皇上,秦玉莲是个下贱女子,她一直爱慕于臣,而臣爱慕岳家大姑娘,从不正眼看她。秦玉莲对臣投怀送抱不成,为臣多看她两眼,假装和繁京交朋友。秦玉莲所说的话,不能信。” 秦玉莲看了看李陵,失声惊叫:“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喜欢过你!” “古树下面,大桥头上,城门下面!”王小古斩钉截铁。 秦玉莲嘴唇哆嗦。 她确实曾经羡慕过岳繁京,也眼红王小古独对岳繁京好,也确实对王小古说过一些话,但她说的时候,也只是出自嫉妒,而不认为能得到王小古。 在幽塞的王小古,是很多姑娘的意中人,秦玉莲当时想想,其实并不奇怪。 但放在这里讲,也是铁证如山。 王小古破口大骂:“你秦家市井之家,你父母双亡,家里对你不好,繁京接济你直到今天,你却反咬她一口,你还是人吗?你自己说!” 他眼角的余光里,一直有那道身影,但他不敢再看,再看,怕自己痛哭不止。 繁京已嫁人了! 王小古决定接受这个事实,并和以前一样,保护她,直到她欢喜。 全幽塞的人都见过李威风姿,王小古曾佩服过。嫁给李威,王小古承认比跟自己好。 李陵总算从李威的纠缠中挣开,而金殿上的人不能一直装看不到,还是拉开他们。 带着面上血,李陵泣回:“王小古在这里,岳王妃也在这里,请父皇问一问,岳王妃让王家撵走以后,为什么顺天府找不到她,李威为什么见顺天府的官员,又说了什么。” 皇帝早就听明白,再看李陵受伤重,沉着脸看向李威。 “呜” 高贵妃哭了起来:“为太子殿下前程,我一直没有孩子,皇上把李威带来,曾说让我把他当成自己孩子看待。这是怎么了?我还在这里,谁都能欺负我的孩子。呜” 皇帝头疼:“贵妃,你下殿去吧。” 高贵妃坐着不动,哭的更加大声,口口声声要李陵的母妃出面:“请她来,我不和长混了的孩子说话。” 皇帝尴尬的说了两句,高贵妃也不理他。 太子从容走上来:“父皇,三弟正事不做,听信一个边城女子的话,就污蔑李威夫妻,请父皇降罪与他。” 高贵妃哭的愈发撒泼一般。 王小古心头如中数刀,他的繁京,如今并不用他保护了。 皇帝说了什么,王小古一个字没听,他的眼里心神里,只有那道身影。她穿着大红霞衣,头戴凤冠,她如今是英王妃。 离开的时候,王小古知道一眼不能看,但他做不到,他欠身一礼,沙哑着嗓子:“繁京,对不起你。” 李威轻轻走两步,把岳繁京挡在身后。王小古走出宫门,走过的人都看他。 伸手抚脸,满面是泪。 消息再次插上翅膀的传开,三殿下李陵和英王李威殿上失仪,同时被贬,让撵出京城,限明天就走。 岳繁京回到房中坐着,幸好有田氏,收拾东西并不用她,大把的钟点供她沉思。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她的丈夫做了什么,生生的隔开王小古寻找她的一切举动。 痛恨吗? 并没有。 欢喜吗? 想到今天金殿上出的事情,也没有。 岳繁京静静的坐着,直到天黑下来,请她用晚饭,才梦醒般的想到:“殿下还没有回来吗?” 李威在书房里坐立不安,他本想夫妻情投意合的时候,再说真相。却没有想到,成亲的第二天,李陵就送他一份“大礼”。 他瞬间就成了拆散鸳鸯的小人,他还怎么回房去见新婚妻子。 把繁京还给王小古? 李威甚至胡思乱想到这句上,但他即刻摇头,别说夫妻已圆房,就是没圆房,他也不愿意归还。 他从来就没有想归还,所以知道岳繁京离开王家后,把两个人隔开。 那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怎么面对自己的妻子。 而王小古,他在金殿上表明自己是个男人,李威转而佩服王小古,如果王小古来寻衅,他会坦然接受。 胡乱吃了晚饭,继续书房里呆着,直到深夜,看下明天就离开的行李,拖着步子,对着房里走去。 一面走,一面心里忐忑,怕岳繁京没有入睡,等着质问自己。 进房门的时候,丫头迎出来,说王妃已睡,李威放下心,悄悄的解了衣裳进到红帐里,见到岳繁京呼吸平缓,李威轻手轻脚睡下来。 丫头把帐帘拉好,脚步声往外直到听不见。一双手臂搂上李威脖子,岳繁京睁大眼睛看着他。 李威心虚:“繁京,你还没有睡,明天就要上路,你为什么不睡?都是我不好,你刚嫁给我,就要跟我去日子不好的地方,繁京,睡吧” 李威无话可说。 轻轻一吻印在他面上,岳繁京柔声道:“我不怪你。” 李威大喜,手足无措的道:“是,那就好,”把岳繁京搂到怀中。 “但是,请对小古好些,他我还是挂念他的,请你也别见怪。” 李威用力点头,柔声也道:“好。” 养个猫也会挂念,何况王小古是个人,他们真的青梅竹马过。 -- 第158页 丫头起夜,侧耳听帐内叽哝说话声,笑上一笑走开。 这样的夜应该入睡。 北风随时会来,雪花随时会起,温暖被中是最好的去处。 但是谢素娟不肯走,一遍遍的问王小古:“再说一遍,你在金殿上说了哪些话?” 在她的话后面,王老爷王奶奶频频点头。 难得这几个人在一起,居然没吵架。如果王小古不闹,而谢素娟不吵,还真的平静相处。 中间摆着桌子,桌上有酒有菜,是谢素娟带来。伍婉芬倒酒,谢素娟让菜:“快说,我带好吃的请你,听的就是好古记儿。你有胆闯金殿,而且有胆承担,没有推给英王妃,从此以后,我当你是个知己。” 王小古闷到今天,心里也想同人说说,和谢素娟吵来吵去,早就不算陌生人。拈一杯酒喝了,眼睛红红的:“我当然要承担,繁京刚嫁人,对宫里也不熟悉,贵妃娘娘还不知喜欢她与否,我不承担谁承担,再说本就怪我” 王奶奶瑟缩下,王小古不说只吃东西。 伍婉芬眼睛亮亮的:“没有想到,你真的是个英雄豪杰。”又咬牙:“那秦玉莲坏人,不知怎么样了?” 这话正中王小古下怀,斜眼问谢素娟:“她让三殿下带走,看她今天的卖力劲儿,说不定从此当三殿下的人。你有法子吗?把她收拾了。” 谢素娟是莽撞,却不是傻,沉吟着没回话,王小古学她的口吻:“怎么,没胆了?没胆的是四眼鬼小胆鬼” “去!” 伍婉芬脆声答应,对着王小古抿唇笑。 谢素娟慢吞吞:“去啊?那就去吧,凡事有我,从来有主意。” 王小古哈地一声笑了,倒酒给她,也给伍婉芬:“敬你们,胆量是好的。” 秦玉莲在三殿下府里,并不能算好。 三殿下妃齐氏从白天就大发雷霆:“为了一个女人!信了一个女人的话。还是个下贱女人!殿下,你受了伤,你还亏了理,你让贬出京,你算算值吗?” 妾室齐聚在这里,闻言都撇嘴。 孤零零跪在地上的,只有秦玉莲一个人。 李陵先治伤,后又和王妃吵架,顾不上她。他喝安神的药睡下,王妃齐氏看着人收拾行李,正眼也不看秦玉莲。 走过的人,纷纷给秦玉莲白眼,还有的人大模大样的一脚踢过来,说句:“我没留神。”轻飘飘走开。 秦玉莲内心的愤怒到达极点,却不能怎么样这些人。她势单力薄,她只能忍着。 没有人管她吃不吃饭,她眼前闪过的,是祁氏做出的饭菜,岳老夫人给她的点心。 她不敢想岳繁京,每每想到,就一闪则晃开。 膝盖下面寒冷浸润,这是秋末冬初的天气。神思恍惚中,有人道:“怪可怜的,叫她起来睡吧。” “别管她!不是她,殿下怎么会倒霉的。你好心时,忘记殿下对你的好了吗?” 就没有人管她。 直到天亮,有个扫地婆子用扫帚碰过来:“哎,占地方,我要扫地。”秦玉莲踉跄站起,扶着墙走到房里。头晕眼花的她,见到椅子就要坐,一个丫头过来推开她:“哎哎,这不是你的座儿,你走开些。” 秦玉莲忍气走开,见到有个小杌子,坐下来刚松口气,一个丫头撵她:“还不站远些,这是妈妈们的座儿,你,哪有座儿?” “那我去哪里!” 秦玉莲想横竖就是一死吧,她再受折磨,就和这些人拼了。 猛然的凶了,丫头吓一跳,随即更怒:“滚到外面赶紧上车,”转身就走,嘴里骂着:“要不是殿下还要用你,刚刚问一声儿,谁管你死你活?” 殿下! 秦玉莲找到明灯,她生命中的明灯,她默默的咽下苦涩,打听着车在哪里,提前上车。 李陵没有忘记她,有人打开车帘,送一碗热汤和两个饼。秦玉莲贪婪的喝着,心里烙印的更是只有殿下二字。 车开动了,秦玉莲舒服了,反而颠簸中想睡。睡的香甜入梦时,让人摇醒,两个婆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道:“下车,你的事情真多,有人来接你。” 是繁京吗? 迷糊中,秦玉莲这样想。 走上十几步,还没从车队里出来,就听到有人大声道:“不会有错,秦家姑娘上京的路上,跟我同吃同住同行同睡,怎么会有错。” 是个男人声音。 秦玉莲一下子清醒,小跑着过去,见一个陌生的男子,生得丑陋无比,一件绸衣裳好似挂在身上,没法子服帖或者他不习惯,正在对着齐王妃指手画脚:“秦玉莲,幽塞进京的女人,是我的相好。” 李陵养伤在车里,齐王妃主持,她笑眯眯,想着正好送走这个惹祸的女子。 漫声道:“来人,把秦姑娘叫出来,还给人家正主儿吧。” ------题外话------ 万更烧脑,错字请挑。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上路 望着陌生而丑陋的男子,秦玉莲浑身颤抖。 她不认识这个人,而隔开十几步,也闻得到男子身上的气味。 她出身贫寒,本能告诉她,这是乞丐的味道。这个男子,是特意羞辱她而来。 婆子推搡着她过去,秦玉莲尖声挣扎:“殿下,她们要害我,殿下,我还有用,不不,是英王妃要害我” -- 第159页 一定是繁京找来的人,秦玉莲这样的想。因为,她昨天刚害过岳繁京。 齐王妃大怒:“堵上嘴!” 但是晚了,李陵的小厮小跑过来:“殿下说,秦姑娘还有用。” 齐王妃悻悻然摆手,婆子们放开秦玉莲,任由她捂脸哭着跑回车里。 男子见到慌了,底气忽然就没有,支支吾吾地道:“怎么不还我的人,”一溜小跑走开。 远处的树后,谢素娟气得跺脚:“让他退银子!” 说着话,男子跑回来,双手捧出一锭大银,扑通跪下:“姑姑姑娘,我只会讨饭,不会讨人,这钱你拿走吧,这衣裳我也不敢穿。” 放下银子就要脱衣裳。 伍婉芬也在这里,一拉谢素娟,两个姑娘吓得蹿出去多远。王小古看着好笑,原来谢姑娘也有怕的时候。但见到银子沉重,谢素娟办这事下了本钱,王小古不再暗暗取笑,另取一把钱打发走乞丐,那衣裳是他穿脏了的,让他拿走当掉也好,御寒也好。 李陵车驾走远,三个人相对愁眉苦脸。 “没把秦玉莲收拾,她留在三殿下身边,以后还会害繁京。”王小古面沉如水,隐隐有杀气。 伍婉芬又要佩服他,伍姑娘随父亲伍都督在北疆边城长大,见过无数敢杀敢打的儿男,却很少见到为心上人不惜一切。 伍婉芬就没有看出王小古的杀机,是谢素娟嚷道:“你刚考中官儿,还芝麻般小,别惹事吧,再说三殿下走远了,你不奉旨又不能离京,。秦坏人呀,你够不着了。” 王小古眼睛一亮:“奉旨就能离京?” “哈哈,快坐下来,听我告诉你。”谢素娟大乐。 王小古坐下,谢素娟拿个树枝在地上划:“像你这般大的官儿,再过三、五年,办事儿勤快上头有人,侥幸能升官。升上一级,再过几年,侥幸能升官。再升,升到这般大的官儿,” 划个数字出来:“才能有奉旨离京的机会,否则的话,除非你办事勤快上头有人,你的上官出京肯带上你。但就你眼前来说,你的上司自己都不是圣旨上有名的人,更带不上你。” 王小古两眸继续放光,喃喃道:“升官就能奉旨出京?” “快看,这个人疯了。一开始为岳王妃不见了疯,这又为秦坏人不死疯。”谢素娟质问:“你几时为我表姐发回疯呢?” 王小古回魂,转身上马就跑。 谢素娟气的挥拳头:“你!做什么去?” “办事儿勤快去,”王小古回头笑着。 谢素娟抓起一块石头扔出去:“你!不应该先送我和表姐回家吗?” “放心,鬼也不敢惹你们。”王小古打马跑的更快。 谢素娟跳脚骂他,没有两句,让伍婉芬拦下来,两个姑娘上车回家,车旁护送的人并不缺少。 永清侯府先到,谢素娟下车,伍婉芬随后回家。进母亲房里,坐下来,嘴儿嘟高,面色沉沉,一言不发。 伍都督夫人哼上一声:“摆出天大的脸色,明天媒婆也上门,我就把你亲事定下来,看你还好意思去王家。” “母亲,要我定亲不难,只要你办一件事情。” 伍夫人大喜,又赶快收起,板起脸:“说吧。” “那王小古” “别提他!”伍夫人想想近来娘家和自家的笑话都由王家而起,一个字也不能听。 伍婉芬坏坏的笑:“母亲也知道不能提?我记得母亲认识他上司的夫人,帮他说话,在衙门里照应他,我就定亲。” 伍夫人伸出一只手:“你这话当真?” 伍婉芬和她击一掌,严肃道:“当真。” 伍夫人憋不住了,写信的时候一直在乐。伍婉芬看着信送出去,又看过回信,知道这事情已不能改,对着母亲就是一个鬼脸儿,问她:“和谁定亲?让我和谁定亲,我相不中的那个,我才不要定亲。” 伍夫人气的要打她:“说,你从小到大哄我多少回了?你这个丫头应该生在舅舅家,和素娟是亲姐妹才对” 伍婉芬如她所说,跑到舅舅永清侯府上,又和谢素娟去作伴。 上路没有多久,雪就下来。 李威是遭贬,不是抄家,依然是殿下,依然有车马。 宽大的马车里,火盆手炉俱全,固定的红木小桌子上,茶水点心果品不缺。 岳繁京斜倚着锦枕,闻着炉中香,暖暖的随时可以睡去。 但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身前笔直的背影。 李威在批公文,认真的样子吸引岳繁京的眼神,让她看得入迷。 马车的空间再大也小,李威批好的公文,桌上放不下,扭身放在膝盖旁的车上。 这一看,见到岳繁京呆怔,李威莞尔中带着心疼:“路上艰苦,忍忍吧。等到地方,咱们可以修整,不会太苦到你。” 岳繁京笑了。 娇嗔地道:“纵然是殿下,却也去过我的家。难道忘记了,我家里是什么样的?” 她有感慨。 不是一定要想到王小古,而是稍远的行程,只有王小古带着走过。 当时王家管吃管喝,王奶奶觉得自己做了天大的事情。虽不对岳繁京要人情,祁氏却听了王奶奶不少的话。 但王家进京和此时行程相比,一个是天上,一个在地。 换个姿势,把自己更深陷在锦褥中,岳繁京继续对着李威憨笑。 -- 第160页 李威让她的话,和她的笑容逗笑,把岳繁京面颊轻轻一拧,打趣道:“你家是你家,如今嫁人了,是在自己家里。自己家里不对你好,可怎么行?” 说着,顺势把岳繁京抱在怀里,拍了拍:“放心吧,我已经让人先去收拾住处,虽然不比京里王府,也可以很舒服。” 岳繁京眯着眼享受这宠爱,没有反驳李威。 一般人的舒服,不过是冷了添衣,热了有瓜果。而殿下的舒服,可就不好说了。 这是给她的,岳繁京照单全收,当然,她亦会回报。蹭一蹭李威的胸膛,慢吞吞的从他怀里爬出来,倒一碗热茶送来:“喝完,看公文吧,看完了我再陪你说话。” 李威会意:“你怕我耽误公文,再让贬一回?” 岳繁京微红了脸:“不是”后面的话越来越低。究其原因,因为岳繁京,夫妻让贬出京。 李威轻推她回去歪着:“看着,我批完公文再和你说话。” 岳繁京继续看他的背影,觉得是世上最好看的东西。 岳繁京离开十几天,岳老夫人也没有过多的难过。一早,她等着招待另外两个孙女,嫁到太子府上的岳朝环,岳吉环。 两姐妹登堂,拜过祖母,打发跟的人出去,祖孙母女说悄悄话。 “太子妃殿下这几天赏赐很多,”岳朝环。 岳老夫人和她心照不宣的笑,亲生的娘二奶奶周氏反倒不明白,周氏拿着帕子擦眼泪:“这就好,我一直担心秦玉莲说繁京不好,会把你们也连累。” 妯娌都在这里,大奶奶纪氏、三奶奶杨氏接话,把秦玉莲大骂一通。 岳老夫人、岳朝环、岳吉环更笑的神秘。 周氏反问:“为什么,你们不为繁京担心?”既然自己过的好,应该有大把的时间担心家里另一个姑奶奶。 岳老夫人呵呵:“朝环、吉环,对你娘说了吧,免得她夜里哭,你伯母婶娘也背后哭。” 纪氏哽咽道:“母亲,难道繁京她不是正在受难吗?” 岳朝环、岳吉环姐妹齐声道:“大姐确实正在受难,但是,英王殿下为太子殿下撵走三殿下,太子妃殿下喜欢的很呢。” “啊?” 纪氏、周氏、杨氏糊涂:“这是幸灾乐祸吗?” 过上一刻钟,三个人勉强明白,一面笑:“繁京给妹妹挣脸面了,”又皱眉不展:“三殿下虽走了,英王殿下也走了,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以后还是别做了。” 这里,还是岳繁京住过的小院子,岳老夫人说清静,就住在这里。岳良菊在屋外,看着一个人蹑手蹑脚的摸过来,那熟悉的模样,让她仇恨骤起。 回到房里:“母亲,他来了!” 恨意流连在唇齿中。 房里的人以岳老夫人为首,也面色一寒,岳朝环骂道:“他再敢来招惹姑母,就让他好看” 话音刚落,外面有人斥责:“太子府上有人在此,什么人敢伸头探脑,拿下。” 凄厉的呼声穿透雪空:“良菊,我是喜欢你的,我心里一直有你,良菊,你出来见见我吧,昨天你不是还让我见了” 纪氏、周氏、杨氏鼻子里出气,齐齐冷哼。 不长眼的东西,昨天给你见,是怕你今天不来。今天么,是朝环姐妹回门的日子,不管是什么人,敢走近就能安罪名。 ------题外话------ 现实总骨感,今天写晚了,本想一万字的。 第一百二十章 原谅 一家子人簇拥岳老夫人出房门,先吃一惊的不是遇到乌二,而是扭住乌二的人其中,一个青年男子。 他讪讪的垂着脸,不敢见人的模样。 岳望京、岳朝环、岳吉环、岳爱京四姐妹叫着:“王小古,”扑上去就要揍他。 王小古不躲,抱着头原地蹲下。 但是拳头并没有落到身上,岳老夫人含笑阻止:“快住手,别打他,他没有错。” 王小古哽咽叫一声祖母,双膝跪下伏地大哭:“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不好,” 岳老夫人扶起他:“傻孩子,你没有得到繁京,你才是最难过的那个吧?” 长长叹上一声:“又担了冤枉的名声。” 王小古愈发的痛哭起来。 四姐妹不肯原谅他,最小的岳爱京嘀咕:“哼,当初把大姐交给他的时候,怎么说来着,让他好好对大姐,结果呢?要不是殿下及时保护起大姐,大姐要是遇到歹人坏人” 纪氏把女儿推开,嗔怪道:“行了,祖母在呢,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四姐妹撇着嘴儿走开两步,都觉得手还是发痒。 岳繁京因祸得福,嫁成人上人,纪氏、周氏、杨氏接下来,都抚慰王小古两句,再来看乌二乌云轩。 王小古解释他出现的原因:“一直想来看祖母,只是没脸面来。繁京走了,想想祖母这里应该常来看视,结果前几天过来,见到乌大人鬼鬼祟祟,” 当时王小古还不知道乌云轩是谁,但见他衣着体面,一路跟踪回到京里,找到乌家,打听出来底细,就恍然大悟了,这是欺骗岳良菊的那个。 怕岳家重新上乌二的当,王小古时常的过来。今天见到岳良菊露露脸,乌二就往院子里钻,王小古忍无可忍,伙同太子府上的人把乌二拿下。 -- 第161页 岳老夫人闻言,冷笑了笑。 她不是取笑王小古,而是王小古和乌二俨然鲜明的对比。 手指狼狈倒地的乌二,岳老夫人讥诮地道:“你好好看看,这也是相中我家姑娘的人。他是怎么对我家,你呢!” 话越说越快,岳老夫人索性骂出来:“不长眼的东西,见我家如今昌盛了,你就登门来了。不要面皮的东西,见到我孙女儿嫁的好,你就又想到我女儿了。这些年来,你在哪里!” 纪氏等上来,姑娘们也上来,都把乌二骂到抬不起头。岳良菊一开始有泪,后来面无表情。 为这样的人再难过,不值得! 岳朝环、岳吉环回京的时候,王小古同行,把乌二带走,以冲撞太子姬妾的名义,交到顺天府。 从顺天府出来,王小古就打马回家。有些兴奋的见父亲:“岳家祖母不怪我呢。” 王老爷大喜:“真的?” 岳繁京已经找到,而且嫁的好,王老爷放下这件心事后,另一件心事总在心头。 他想家了。 早就想回家。 一直没走,除去与岳繁京失踪有关以外,还有就是不敢回幽塞。大张旗鼓的带走岳家的姑娘,结果人不见了,王家数代的名声砸在这里,王老爷时常中夜难眠。 如果好了,岳家肯原谅,王老爷有家可以回了。 当晚亲自看着收拾礼物,大大的花费了一笔,第二天王小古带路,一家人来向岳老夫人赔罪。 事情既然清楚,纪氏等人皆不理王奶奶,但王老爷苦守京中苦守衙门寻找,对王老爷说说客气的话,让他不必忧心。 有句揶揄地话:“还要多谢你,没有你家,谁还能给繁京和殿下牵红线?” 王老爷用袖子遮遮脸,说声取笑,大家尽释前嫌。 第五天,王老爷来辞行,留下儿子一个人在京里当差,快快乐乐的回家去。 家,总是家,再好的地方也比不上。 送行的人里,居然有那对捣蛋包。 谢素娟伍婉芬不但送京里的特产,还拿出十几样不错的路菜。 王老爷把儿子拉到一旁:“小古啊,以后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当家,爹远在幽塞,帮不到你了。繁京已嫁人,这事再难追回。别怪伍姑娘了,伍姑娘是个好的” 王老爷看得明白,伍都督家的姑娘眼里只有儿子,本想说别差点害了岳繁京,又把伍姑娘的名声也带累。 王小古头一扭:“怎么可能。” 王老爷如他自己所说,离的远管不到,没有再说。 登车上路时,谢素娟拉着伍婉芬一遍遍地说:“哎,王大叔,有空我和表姐上你家玩去,记得招待我们。有空,我送表姐去你家” 王老爷听得真真的,不由大乐,拱手道:“多谢相送,好好,有空来吧。” 谢素娟真的和王老爷约日子,让王小古怒吼打断:“走开,添什么乱!” 冬雪天不是行路的好天气,但归心似箭的人顾不得许多,哪怕新年要在路上过呢,车辆辘辘的行,王老爷夫妻返乡。 大雪纷纷的下,路上不时传进来梅花香,车内愈发显得温暖,小夫妻也愈发的亲昵。 一阵笑声过去,岳繁京忍俊不禁的从李威怀里挣出来,让他别闹,又让李威按回怀里,继续在耳边说悄悄话。 眸光透过氤氲的香氛,岳繁京总觉得这是游玩,而不是失意。 而事实上,也确实不像失意。 李威走的时候,革去刑部尚书的官职,只允许他带走自己的侍卫。又派一队名曰“押送”的队伍,但上路以后以李威为首。 撵走李陵,李威自然而然的成了太子面前的大功臣,自从上路以后,后面不断有快马追来,不是太子送东西,就是太子妃让送东西。 饮食不缺,夫妻和美,马车内随时肆意,而情爱最滋养人,在岳繁京看来,这是她长大后最美好的一段日子。 笑累了,伏在李威怀里,懒洋洋如只猫。 平安打开车帘,送进一叠公文。李威接过,岳繁京斜眼瞄他:“这回总算老实了?我呀,可以安生。” 但是香甜的一觉醒来,脑后枕的是李威的膝盖。 这个人腿不疼吗? 岳繁京想了好半天,直到有人送晚饭进来。夜里,岳繁京也不愁睡眠,欢好总会消耗精力,而真的睡不着,她最爱的是听车外一遍遍的风声。 一个想法时常出现,有殿下在身边,去哪里都好。 这一天下车,受到当地人的殷勤接待。 音信的不通,外省的人不知道英王殿下遭贬,也不知道英王妃出身不好,尽力周到的对待他们。 岳繁京的内疚就这样消逝,直到点滴全无。 相比之下,三殿下李陵过的就不是太好。他一样也有华丽马车,也有“押送”并护送的人,但心情受伤远非身外物可以解脱,而妻妾都不习惯在马车里奔波,抱怨时常到来。 秦玉莲则过的更糟。 谢素娟、伍婉芬、王小古在京里扼腕叹惜,没有收拾到她,因当事人却因为那无中生有的“同行同住同吃同睡”吃尽苦头。 秦玉莲是跟着商队进京,她也没能耐找回那商队作证,这盆污水她只能背着。 于是本就拿她不当一回事情又讨厌她的一众女人们,这里面有三殿下的妻、三殿下的妾、三殿下的丫头和婆子,每天谈来谈去,当成哈哈笑的谈资。 -- 第162页 秦玉莲忍着,不然她还能怎么样? 有时候她会想想,繁京过得好不好?但看看齐王妃为颠簸而总垂着的嘴角,秦玉莲有一丝快意。 是啊,大家都过得不好。 惹恼皇帝,还能好吗? 日子不好,秦玉莲也就将就了。 王小古却过得不要太好,虽然在别人的眼里他过得不好。 飞雪蒙蒙,新年将近人心涣散,大多无心于公事,只有王小古还勤快,对他亲热的人就多出来。 “王大人,今晚我当值,但是呢,亲戚家里要吃年酒,这酒不能推” “王大人,春香院里斗花魁,苗大人约我推不得,你知道苗大人吗?他比你我官大,以后麻烦他的地方不会少,你看我这公文还没有写完” 王小古照单全收,伴着飞雪和深夜,长在衙门里。 一排灯笼过来,看门的人视而不见,早就看习惯。奶妈丫头跟着谢素娟、伍婉芬长驱直入,王小古头也不抬,直到食盒打开香气传来。 “吃吧吃吧,”谢素娟笑眯眯地讽刺:“我和表姐又来视察你,做下多少勤快事,明年能升芝麻绿豆大的官儿吗?” 王小古不客气的坐下就吃,边吃边反唇相讥:“升官?按你说的,人要勤快外,上面要有人。我说,我办勤快的事儿,你给我上面找人吧。” “你是鼓吗?好大的面皮,表姐让姑母帮你在上司面前说话还不够,你还想打我们家的主意?”谢素娟啧啧有声,手指在自己脸上刮来刮去。 王小古翻白眼:“不行吗?难道你不想我早早的收拾秦坏人。” 谢素娟来了精神:“再说一遍,那天在金殿上,你是怎么帮英王妃的?”伍婉芬早就坐下来,准备聚精会神的听。 往往三更她们离开,守门的过来吃余下的酒菜,再羡慕的道:“到底是王大人,头回定亲是英王妃,英王妃没到手,又有伍都督家的姑娘喜欢他。” 虽然谢素娟说话最多最响亮,但伍婉芬相中王小古,是个人也看得出来。 王小古不在这里,守门的人才敢说。 这个时辰回去,伍婉芬都是住在永清侯府。关门的人送她们进去,到上房回话。 睡下的永清侯隔窗听了听,说声知道,又和妻子说了:“小王也就罢了,看多了就明白,他是个好孩子。不过妹夫那里只怕过不去。” 伍都督娶的,是永清侯的妹妹。 侯夫人想一想:“京里很多人知道外甥女儿心事,妹夫难道听不到?他没有说话,应该是没意见。倒是素娟,时常的陪婉芬见王小古,有些闲话出来。” 永清侯微微一笑:“丫头妈妈跟前跟后,闲话又能把我女儿怎么样?再说,蔡家要进京了,素娟很快就是蔡家的人。在家里呆不久了,多多疼爱她吧。” 侯夫人也露出笑容:“是啊,蔡家写信来,说女婿自从身子好了以后,个头儿也长了,功夫也见长,文采也是好的。” “你我定的女婿,怎么会错得了。”永清侯说着话,微闭又眸,打算睡觉了。 这个时候,伍家的上房里,伍都督也在和妻子说话。 “我刚调回京里不久,要和同僚走动,要和上官说话,家里交给夫人,夫人你就半点儿不管吗?” 伍夫人抛个白眼给他:“你以为我不想管吗?老爷听我说,王家的小子算是个不错的孩子” “我知道!” 伍都督打断妻子:“有人说他在金殿上面帮英王妃说话,是贪图富贵巴结英王。他若贪图富贵,在英王妃离开以后,早就巴结上女儿。他们父子都没有,我也高看一眼。但是,这就想要我的女儿,万万不能。” 伍夫人好笑看他:“老爷,你不答应?早知有今天,以前就不应该娇惯孩子。” “我没有娇惯孩子,是舅兄家里娇惯了素娟。”伍都督异常严肃的回答。 伍夫人很不高兴:“说来说去,不是说我的女儿不好,就要说我的娘家不好。” “嗯,让婉芬离素娟远些,自然就好了。”伍都督道。 伍夫人听着奇怪:“表姐妹哪有不走动的?” “夫人,我已上奏章 请调到外省。” 伍夫人怒气冲冲:“你怎么能不问过我就自作主张,”说着哭了:“我嫁你十几年,常年跟着你在北疆边城,每到过年过节想我的娘家时,你总劝我,说有一天会调回京里。这刚回京里,为什么又要走?” 伍都督搂住她低声下气:“夫人想想吧,女儿的亲事更重要不是吗?定亲就在这两年,能把她许个好人家,再调回京不迟。舅兄在京里有声望,你丈夫我还能征战有功劳,到时候回来不难。” 伍夫人最后还是答应了,到底是为了女儿的前程,不能马虎。 在路上觉得渐暖,岳繁京还以为是天气二月的原因。直到走下马车,一望无际的沙漠出现在眼前,把近处点点的树木压住,岳繁京瞠目结舌。 原来,这不是风沙过大,不经意的打脏马车和自己偶尔下车时的衣裳。 原来,这里真的是一片沙漠,寸草不生,远方透着荒凉。 眼角睨见李威担忧的神色,岳繁京嫣然而笑:“殿下,这里好,我喜欢。” 李威搂她入怀,这些天养成的习惯越用越顺手。下巴压住岳繁京发上冰凉的首饰:“放心,我会让你过得很好。” -- 第163页 岳繁京轻捶他的手臂:“我说的是实话。” 发上一松,一双黑眸直视到眼前,李威纳闷:“嗯?” 再看看周围的环境,此时已有黄沙飞舞在面前。这里叫好的话,出生在王府长大在宫中的殿下觉得自己耳朵出问题。 岳繁京静静的倚着李威的胸膛,没有回答他。 这里真的很好,一切从头开始,不会有人笑话她不懂规矩配不上殿下,她不会有自卑感。 她要做的,就是陪着他,一直陪着他。 李威隐约的明白,其实以他的身份不可能明白,但他还是感受到那份令他感动的心情。 夫妻相拥站上片刻,李威带着岳繁京去住处,一座最大的石头房子,周围有一圈石头的院落。 他解释着:“石头最防风。” 岳繁京娇俏的笑:“好。” 他带着她穿行在厅堂里,迎着风一间一间的查看,好似孩子过家家般的快乐。 这种简单的快乐,让他们真正得到身心上的放松,真的好似一对普通夫妻,谈论着自己的未来。 石头的院落外面,有骆驼悠悠的走来。 ------题外话------ 感谢你们还在,谢谢你们的大度 第一百二十一章 当年 第二天,英王李威开始研究治理这片地方,而岳繁京也正式开始当女主人。 这片地方的名字叫荒丘,数百年以来都是沙漠,不多的文献里记载以前曾水草丰美过,但记录更多的是大沙暴的肆虐。 从早到晚上,只要有风,沙子就在半空中飞舞,落到衣上落到发上。进进出出的女人们,都用布巾包裹着发髻。 黄沙漫漫是个景致,但一望无际的死寂,让看的人久久无言。 这种地方缺水又缺粮,李威带来的钱财虽有,但算一算长久的支撑却也不能。 好在太子想到,在太子能调动的范围内,让周围的城镇给李威运送东西。 而这天的下午,长长的车队来到简陋的王府门外,为首的人送贴子,请看门的人通报,自称:“高衡奉贵妃娘娘之命,求见英王殿下。” 高衡? 李威听到后,即刻想到这是个家里没有姑娘,或者说家里没有纠缠自己的姑娘,因为是贵妃打发来的,亲自迎到门外。 长长的礼单,送给岳繁京。岳繁京看上两眼,诧异和感激同时浮上心头。 这上面有吃的用的,还有大量的金钱。 继高贵妃在金殿上为李威说话而撒泼,赢得岳繁京的敬重以外,这次,岳繁京敬重的更深更浓,这位娘娘是真心的疼爱不是已出的李威。 夜晚夫妻睡下来,岳繁京难免的说到婆婆,对李威小心的撒着娇:“娘娘不容易,殿下以后常问候她才好。” 李威对高家的厌恶,岳繁京能感觉出来,原本这不关她的事,而且贵妃过于尊贵,也让岳繁京害怕而远离,但是一份心意足以改变一切,有时候甚至改变天地。 看出岳繁京的小心思,李威亦觉得暖暖。片刻,他清清嗓子,决定和岳繁京说一说。 “那年成亲” 岳繁京没防备,瞪圆杏眼望着李威,然后想到他说的就是他自己。 “哦”岳繁京拖长嗓音答应,有几分雀跃,泄露她想听。 “贵妃娘娘的原意,定的并不是那位。” 那位,李威就这么称呼他的头婚妻子。他的手,则在岳繁京的发上不住的抚摸。 沙漠里的夜,寒冷过于冬夜。岳繁京很喜欢后背上温暖的手,唇边笑容愈发的动人。 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在催促李威快说。 李威在这目光之下,忽然不想再说,懒懒地道:“睡吧,听你的,明天我就写信对娘娘道谢。” 岳繁京爬到他胸膛上,把张幽怨的脸对着他。 李威轻笑:“好,听我告诉你,高家送错了人,娘娘觉得对不住我,我也不怪她,但却发现高家的人借着娘娘,总想左右我。而我也大了,不能凡事总听娘娘的。那么只好对不住,我只能疏远娘娘。” 旧事萦绕胸怀,李威更加的不想说下去,装模作样的打个哈欠,把岳繁京抱回手臂中:“睡了。” 岳繁京坚持的又爬回他胸膛,问道:“再说说吧,” “说什么?”李威斜眼:“说完了。” “比如高王妃生得好吗?” 死去的人一般有影像,岳繁京成亲第二天就被迫上金殿,第三天就离京,但离开要拜英王府的列祖列宗,至少老英王夫妻的影像要拜过,下首,再无别人的影像。 到底是个女人,岳繁京偶尔也会挂念下,前王妃的容貌如何。 这问话很普通,但李威大吃一惊,他不记得了。竭力的在脑海里寻找,却只有浓郁的药香及常年放下的纱帐。 李威苦笑,他疏远贵妃娘娘,可不是自己闹脾气,成亲至少也有一年有余,高王妃才去世,但是她的容貌也许从洞房那晚,自己就没有看仔细。 “不记得?” 岳繁京的杏眼愈发的瞪大,仿佛在说怎么可能。 “真的不记得,成亲那晚,宾客还没有走,就给她请医生,医生说她过于高兴引动旧疾,那个晚上我就没有睡,一夜守在房门外面,听着里面咳嗽和她不时的发晕” 岳繁京知道不应该笑,看着贵妃也应该肃穆,忍的挺苦。 -- 第164页 李威的记忆回到那晚,房里的呼声一个接一个。 “姑娘王妃娘娘,您大喜了,您撑着点儿,药就来了。” “姑娘殿下在外面呢,有贵妃娘娘在,殿下只会疼您的” 穿插不停送热水送药汁请医生请僧道的丫头们,好似过年的走马灯。 “唉” 李威叹气,那几年他过的实在糟糕。 高贵妃为了弥补,送来不少美貌丫头,甚至亲自为李威相中四个出身名门的侧妃,但是她的好意,李威再也不肯领受。 等到高王妃去世的前后,高家开始轮流逼迫李威再娶高家的女儿,高贵妃无话可说,不敢再为李威张罗。 母子两个人,就这样一里一里的冷淡下来,直到李威强硬的要娶民女,高贵妃出于内疚答应并且帮忙,母子之间重新有转机。 “下面呢?” 听得津津有味的岳繁京追问:“高王妃去世以后,为什么没画她的影像?” “你倒还听上瘾了。”李威醒神埋怨道。 岳繁京笑出小虎牙:“对不住殿下,这日子是你经历,不是我,所以我不难过,我还想听下去。快说,下面如何?” 灯影儿里,李威神色中的惆怅一看就知。 李威瞅着面前坏笑的脸儿,压低嗓音道:“下面如何?”一个翻身把岳繁京压在身下,笑道:“这就让你知道知道。” 岳繁京格格笑了两声,挡住丈夫不安分的手,继续地道:“告诉我,我才肯。” 李威没好气:“我肯给她办丧事已对得起娘娘,依着我,把她棺材扔出去才好。” 岳繁京打个寒噤,这和她平时见到的温和殿下有出入,弱弱地道:“为什么你这样想?” 李威摇摇头,试图把突如其来的那些不愉快撵出脑海。 岳繁京刚起同病相怜之感,就意识到她应该体贴丈夫,抱紧李威,把脸贴到他肌肤上,低声道:“算了吧,我不应该问。” 李威心头一软:“我若是把她的影像挂起来,高家还不更猖狂。” 影像送来的那天,高王妃的父母,那正牌的国舅,和别的国舅吵的不可开交。 他们坐在英王府的客厅上,手捧英王府的香茶,吃着英王府的点心,坚持彼此的利益最大化。 正牌国舅口沫纷飞:“不管什么人再过门,成亲那天,把我女儿的影像摆在喜堂上,拜过天地拜父母,拜过父母拜我女儿” “放屁!做人要知足!你女儿嫁的风光,死的也风光,给你夫妻挣的面子也风光,唯独没给英王府带来风光,一男半女也不曾留下,凭什么要拜她?” 李威一言不发,在他们吵的最厉害的时候,恰好影像送来,他三把两把扯的粉碎,往地上一扔抬腿走人。 事后想想对着死人置气没必要,但已经撕了的,不必再画。 而如今回想,依然难堪,李威把脸埋在岳繁京雪白的肩窝里,试图汲取一些平静。 岳繁京感受到他的心情大起大落,后悔上来,柔声道:“是我错了,以后咱们不提她。” 在这细声细气的话语里,李威恢复心情,取笑道:“咱们不提?今儿晚上不是你一个人在提吗?” 岳繁京扁扁嘴:“知道了,”第二句话还没有出来,红唇就让堵住窗外夜深人静寒风四起,房中温馨一片。 早饭后夫妻分开,岳繁京望着李威出门的背影,内心中再无芥蒂。高家不会再成为担忧的隐患,而贵妃娘娘那里也不会再起波澜。 在没有弄明白这些以前,有时候,岳繁京还是会有担心的,谁叫她是个民女,又高攀上一位殿下。 望见幽塞城门的时候,王老爷喜悦不已。在路上他就念叨过,他养的花草,他书桌上摆着的那本最爱的书,他喜欢的茶具等等。 王奶奶蔫蔫的,面上不时闪过害怕。 “老爷,” 小声的叫了好几句,王老爷才听见。 “什么事?” 王奶奶鼓起勇气:“邻居们,会怎么对我?” 王老爷花了很大的力量,才把满意和奇怪压下去。他的妻子会持家能说会道,唯一不会的就是反思自己。这趟京里,没白去。 “我为你着想过了,云州城就没有去,家在幽塞,是躲不过去的。有人说你,你听着吧。” 听别人说话而自己没法占上风,对王奶奶来说,比杀了她都艰难。换成以前她肯定不干,但是在京里碰壁太多,丈夫恨儿子怨,王奶奶不再是以前的王奶奶,低着头,闷闷的跟着王老爷进城门。 ------题外话------ 仔今晚很精神,很想写一万字再发,但是从时间上算,是明天的更新。所以,先发上来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重新做人 幽塞城里人人熟悉,守城门的先道:“这不是王老爷吗?” 王老爷拱手堆笑:“是我哈哈,你当值呢?”王奶奶低头。夫妻打心里都犯怯。 两年前,就是这个城门上,他们热热闹闹的带走岳家的姑娘。 守城门的倒没有多说,只说远路不容易,赶紧回家休息,是路过的人指指点点:“快看啊,王家的人终于肯回来了。” “岳大姑娘呢?”说这话的是个一针见血的。 “我说老王,你儿子媳妇呢?”说这话的是个大胆的。 -- 第165页 王老爷深深的鞠躬:“是我王某对不起父老乡亲,繁京她如今是英王妃,我王家没有资格求她。” “那你还带人走?”说这话的是个刻薄的:“老王,前年英王殿下还在咱们这城里,如果不是你家多事,只怕岳大姑娘早就和殿下成亲。” “对!全是你家多事,本来岳大姑娘早就可以当王妃,结果却被你家害的吃了苦头。我们听说差点儿就跑丢了,你们家带着伙计上京是做什么吃的!” 说话的人,大多看着王奶奶。 王家在幽塞城的名声不错,王老爷为人也没有不好的名声,这些人看笑话,主要是看王奶奶的。 王奶奶脸色涨的成紫色,脖子上有千钧重担,怎么也抬不起来。听着别人的七嘴八舌,和丈夫苦苦的道歉,泪水潸潸而下。 直到廖雪峰走来,廖将军的消息灵通,知道王小古从没有变过心,也知道秦玉莲在金殿上的事情,他大嗓门儿解围:“老王,怎么不把那害人的秦姑娘带回来!” 王奶奶眼睛有了神采,猛的抬起头:“撵走繁京都怪我,与我家老爷和小古没有关系,要怪,你们怪我吧。不过我家小古是个好的,秦玉莲那个丫头犯坏,小古为繁京冲到金殿上说话呢。” 围观的人懵懂:“什么?秦家的丫头也在京里?” “有,怎么没有,我像是听谁说的,秦家的丫头在家里吃苦,岳大姑娘知道了,送她盘缠接到京里。” “这事情我也听说,是岳家的下人说出来。” 王奶奶热烈的说起来:“是啊是啊,都是秦家的丫头不好” 当街大骂一通后,低头不能见人的,变成秦家的人,而王奶奶重新做人,高高兴兴回家去。 二月的下旬,李陵到达他的地方,一个名叫穷城的丘陵山地。 起名字,有时候顾名思义。李威去的荒丘是这样,李陵来的穷城也是这样。 这里的荒凉,丝毫不比荒丘差。 从路程上说,李陵确实稍远些,但他比李威晚到的原因,与路程无关。 穷城的官员陪着殿下来到他的住处,本城最好的是衙门,李陵的马车停在衙门外面,侍卫们轮流到马车前面回话:“回王妃,咱们到了,下车吧。” 也请诸姬妾。 哎哟抱怨声此起彼伏,像涨潮般的传出车帘。 齐氏王妃还能把持得住,只说上两句:“这路,把我的命折腾掉半条,我的天爷啊,信女年年持斋日日烧香,为什么让我受这种苦难?” 走路的人羡慕坐车的,但坐上几个月的车,反倒羡慕走路的。长途的颠簸,再加上心情不好,对于娇生惯养的女人们来说,等于每天上刑。 而岳繁京为什么不觉得累? 她和王家上路的条件可是相当糟糕,最多算能坐车。新婚燕尔、夫妻恩爱,心情亦能带给轻松。 至于李威颇能吃苦,习武的时候打熬的身体好,也因为有新婚妻子陪伴在旁,心情主导一切。 一样是坐车,不同的当事人,结果不同。 齐王妃抱怨过,接下来姬妾的话滚滚如长江黄河。 有人眼泪汪汪:“我不能活了,我要看医生,吃人参安养汤。” 有人放声大哭:“殿下,好苦啊。” 穷城的官员都在,李陵的面皮红一阵青一阵,勉强照应到姬妾们进衙门,脑袋一个已有十个大。 忍着头疼,还得和官员们寒暄一番。官员们送上本地历年收成的帐本,看完以后,李陵没暴跳如雷,算他还有涵养。 他喃喃:“此乃穷山恶水之地。” 还人参安养汤?按这数目算下去,每年正常饮食都不能保证。 从京中带出来的也有钱,但这是私房,而此地不见得永远居住,拿自己私房贴补,这可不划算。 打发走官员,本想一个人清静,就见到后宅川流不息的人回话。 “回殿下,王妃说到地方,摆个家宴庆贺,可缺的东西太多” 李陵暴怒:“我是管厨房的吗?这事情来找我,我要她何用!” 骂走一批,又来一批。 “殿下,侧妃们腰腿痛,让殿下拿名贴请本地最好的医生。” 李陵跳起来:“滚!” 过不了多久,得宠的姬妾哭着进来,跪在他面前扯着衣角撒娇:“殿下,这日子过不得了,这里不是人住的地方” 年纪轻轻的李陵,在哭闹声里眼前微黑,猛的一怔,才把精神恢复。 他恨。 他也恨。 他想起一个,就恨一个。 恨太子根正苗红,又无破绽。 恨李威向着太子,却又不好收拾。 恨高贵妃那个泼妇,堂堂贵妃竟然会撒泼,李陵当时看到眼睛都是直的,以后几时想到几时愤怒。 你是街上的下贱女子吗? 你怎么还会撒泼? 在路上收到的信里,李陵的母妃在宫中受到高贵妃排挤,李陵除了恨,没有别的办法。 恨恨的想着,轻易的,自己也不愿意和李威撕破脸,这不是强娶民女证据确凿吗? 万没有想到高贵妃对李威一片真心,万没有想到英王妃有血性敢在金殿上寻死,万没有想到王小古趋炎附势,反把秦玉莲骂上一通。 所以,殿下就只能恨恨的到这里来了。 对外面吩咐:“来人,去再告诉王妃一声,秦玉莲我留她有用,不要折磨她的性命。” -- 第166页 秦玉莲虽败北,但李陵相信她以后会有用。只凭她对英王妃熟悉,就远胜过别的探子。 去的人很快回来,后面跟着齐氏王妃的心腹丫头,亦是李陵的通房。 “王妃让回殿下,一个女子罢了,殿下若喜欢,随处可得。再说秦玉莲风流不堪,以前爱慕王小古,进京的路上又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只怕坏了殿下的名声,及家里的名声。” 秦玉莲穷,李陵相信王小古的指责、讨她的陌生男人指责,都是真的。但是,李陵好笑:“我没相中她,我说过,她有用!” 通房不相信,抛个幽怨的眼波:“殿下见一个爱一个,我们都知道。”李陵在她发上轻轻一捻,低笑道:“现在我见到的是你,我只爱你吧。” 通房嘟起嘴:“我还要回话呢,耽误的钟点久,王妃要骂。” “那晚上吧,我悄悄儿的去找你。什么秦玉莲,秦白莲,别再说到我身上。” 短暂的调笑,并不能解开李陵的忧愁。刚到这里百废待兴,但是人人认为殿下应该休息,今天没有人打扰他。 李陵负手看看天,叹两声。看看地,又唏嘘。钱,粮?是他当前的两大难题。 这样愁了好几天,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打起精神来办公。先看的,是本处的地理图。 丘陵之外沼泽荒地,跑上几天马的路程,与三个国家接壤。 大渊。 北户。 常青。 李陵大喜过望:“天不亡我,天赐我丰厚。”转身进去见妻子:“带来的钱拿来我用。” 齐氏王妃肉疼:“殿下说过,那是万不得已的后路。” 李陵露出笑容:“现在有路,不用后路。” 拿了钱走,齐王妃不放心,过上两天问小厮。小厮道:“殿下大练兵马,准备和人打仗。” 校场上站着的李陵满面春风,暗下决心地道,练好兵马后,也可以和李威过过招。 把脸一蒙装成强盗,李威他敢说是自己干的吗? 第一百二十三章 陪着 不是要下雨,而是天乌沉沉的压低。有人回话:“本地人说这是要有大风暴。” 李威在窗前负手站着,等上片刻没有,感叹着走回来。 天地之威谁能撼动? 像这样的天气,就目前来说,他只能等着。 从京里出来,带的就有懂这里地理的人,但是书本学的远不如实践经验,到了这里以后,李威第一件事情就是招募本地的能人异士。 不管是能在沙漠里独自穿行的,还是功夫出众的,李威都需要。 他还没有想到李陵打算抢劫他,而是既然来到这里,就治理好它。 书房里说着话到下午,李威来看岳繁京,新婚夫妻永远是粘乎的,有半天没有看到繁京,想知道她在做什么。 风沙已经起来,沙子打得墙壁和房顶啪啪作响。一定要出去的人,都说外面视线看不清,如果不是在自家的院子里,早就迷了道路。 这样天气一般来说,很难让人快活,但是岳繁京就快活了,而且是平生第一的大快活。 祁氏、春枝不用问了,跟着过来,祁氏全家和春枝全家就在这里,这不是岳繁京快活的源泉,只能说是一部分的快活。 李威的奶娘田氏,这个忠心不二的老仆,一直操持着英王府,自然也是在这里。 在陌生的地方过日子,特别的需要得力人手,一批能干的管事也在这里。 岳繁京仅在京里英王府过的两天,不敢说如履薄冰,也小心翼翼地对着管事们,因为岳姑娘出身不好,对于王府的事务件件不通。 哪怕李威事先让田氏帮岳繁京恶补的很多,岳繁京也不敢大意。 新媳妇在婆家里,一上来本就不会随心随意,但是岳繁京的谨慎远过于其它的新人。 还不是因为她的出身不好,高攀了殿下? 但是来到这荒丘地界上呢,陌生的水土、陌生的物产,从主到仆大家都是一脸懵懂,都得从头学起,年青而勤奋的岳繁京因为认字和她是女主人的原因,开始比忠仆们懂的多了。 成亲数月以后,换到一个大家都以为不好的地方,英王妃岳繁京却真正的找到身为女主人的颜面。 英王走进来的时候,就见到妻子忙得不可开交,管事的们件件都来请示。 李威笑了笑,不知为什么,他爱看这个场面,和前英王妃一年到头出不了房门几回相比,这样的人才称得上与自己是夫妻,这样的日子才叫过日子。 信步走去,闲闲的问:“你们在做什么?” “殿下来了,”岳繁京惊喜抬头,又抿抿唇有些不安。 李威误会,在岳繁京身边坐下:“有什么为难事,让我看看。” 岳繁京有些感动,自从成亲以来,这种小体贴时常的会有,而时常的感动总会让人壮胆,办起事来也更有底气。 她流利的道:“殿下,我自作主张为你做了新衣裳。” 李威含笑望着她的眉眼,房外是暗的,这眉眼愈发的莹莹如玉,一个方寸间的眼波,一根几乎见不到的眉毛,都生动起来。 他打断她:“家里是你的事情,不是自作主张。” “是。” 岳繁京盈盈的笑:“那么殿下从明天开始,请换布衣裳吧。” 春枝已经取来,双手托着数套粗布做的衣裳送到李威眼前。 -- 第167页 不等李威发问,岳繁京笑着再道:“我也换了布衣裳,已对全家说过,以后除跟随殿下远路而来的先生们,需要论功行赏的有功之臣以外,全家都是布衣裳。” 聪明的李威一下子就猜到岳繁京的用意,于是他也发自内心的感动了,故意的问道:“为什么?难道咱们到了穷地方,我就打扮不起你了,你这样做真没有道理。” 说到最后一句,把个面色微沉。 祁氏着了急,这姑爷千里难寻,和她奶大的姑娘有一点儿不如意,奶娘先看不下去,嚷道:“王妃是好意思,殿下是这样的” 田氏奶大李威,看得出来李威没有生气,拉扯祁氏一把:“妈妈,王妃的话由王妃说。” 祁氏觉得这是善意的提醒,祁氏也有岳繁京的自卑,岳繁京知道自己高攀殿下,祁氏是不敢在田氏面前拿大,忙闭上嘴,但面上神色滚来滚去,透着焦急。 她的眼神里写满催促,示意岳繁京赶紧说。 岳繁京认认真真的回答李威:“殿下别生气,这里也不是穷地方,皇上让殿下前来,哪怕现在是穷的,等殿下在这里过得几年,也将是富裕好地方。” 李威拿起一件布衣,针脚儿也好式样也好,他都满意,但还是沉声道:“那这是怎么了?难道咱们这就穷了吗?你忘记了不成,太子殿下时时有接济,贵妃娘娘也送来不少。” 岳繁京柔声道:“这里风沙损衣,绸子衣裳不经使用。再说,全家改成布衣裳,省下来的钱由着殿下治理上使用,岂不是更好?” 这里有好几个意思,但是全说出来,好似岳繁京自己夸自己,岳繁京就只说到这里。 田氏笑着接话:“王妃还说,殿下换上布衣裳,可以让这里的人知道,殿下不是享乐来的,而是会带着他们过的好。” 改换成布衣裳,岳繁京肯定要先和田氏商议,当时怕田氏不答应,说了很多的话,事后自己都记得不全,此时却不想田氏说出来,岳繁京飞红了脸,小声的争执道:“分明是布衣裳耐磨损” 李威笑了,满面的春风徐来,拉起岳繁京的手,夸奖她道:“管它是耐磨损,还是另外有别的意思,总之,这是你的心意,而我领受了。” 祁氏、春枝长长的出一口气,在她们看来,让别的人换衣裳都可以,让殿下换衣裳,怎么能行怎么能行? 殿下穿的不好,与他的颜面有损吧? 见到李威笑容满面的同意,两块大石头分别从祁氏、春枝的心里落下。接下来,两个人笑逐颜开的,看着新婚夫妻亲亲密密。 刚接手中馈的女主人,考虑来考虑去的,首先是银钱和粮食,就有了这样的主意出来,而事实上,在这风沙四起的地方,确实是布衣裳更结实。 节约下来的银子呢,也确实是一大笔。 得到李威的夸奖,岳繁京别提多舒坦,但看到丈夫含情脉脉的眼光,又别提有多羞羞答答。 她像一株玉人一样的放光,李威忽然情动,对田氏眼神示意,田氏会意的带着所有人悄悄退出去。 温暖的嘴唇落到岳繁京的额头上,耳边传来呢喃声:“繁京”岳繁京大惊回头,就见到偌大的厅堂上,现在只剩下夫妻两个人。 白日不亲热这话从岳繁京眼前闪过,岳繁京挣扎:“殿下,这是大白天。” “你看外面天黑不黑?天黑了,傻丫头。”李威笑嘻嘻。 岳繁京的人已经软了,但女主人当的不错,瞬间无数事情飞上心头,她可怜兮兮的道:“等下就要准备下午点心” 天虽然暗,却还是白天。殿下回房来了,书房里却还有先生们要用。 “会有人准备的。”李威揽着岳繁京,一路不老实的回房。 夜晚,灯掌上来,刚刚睡醒的新婚夫妻热烈的谈论着未来。 岳繁京兴奋莫明的搂着李威的脖子:“见过本地人,说这里不是寸草不生,有很好的药材,还有沙金,只是她也没有见过,这是从祖辈上传下来的殿下出门的时候带上我,等我看完景致,写信回京给娘娘看,给祖母和姐妹们看。” 李威逗她:“带上你?怎么成。我出门去只骑马,可不坐车。” “殿下忘记了,我也会骑马啊。” 岳繁京说完,跳下地走了。 李威吓了一跳,拿起她放在床头的外衣,也跳下地跟上:“夜里冷,披上衣裳。” 岳繁京已经回来,拿着两件新做的布衣裳,在自己身上比划,她更加的欢快了:“殿下快看,这是我给自己做的衣裳,我可以正大光明的陪你骑马。” 李威忍俊不禁,这是两件岳繁华的身材、却是男装。他好笑:“你想扮成男孩子吗?” “是啊。” 女人的衣裙骑马并不方便,而岳繁京考虑到这里不是幽塞,早就有女人骑马的风俗。新到这里来的主人们,还不了解这里的男女风俗,多准备两件衣裳,免得不小心的触碰到一些所谓的当地忌讳。 李威把她搂到怀里:“真的要陪着我?” “要陪着。”岳繁京回答的严肃。 第一百二十四章 遇强盗 但是岳繁京并没有得到李威的同意,窗户下面有个榻,从京里带出来的家具,华丽而精美,上面绣着繁琐的花朵。 李威搂着岳繁京坐上去,语重心长:“明天你不能去。” -- 第168页 “家里有事情要我做?”岳繁京拿着衣裳聚精会神。 “不是,是咱们刚到这个地方,仅有的就是原来留下的地理图,路其实算不熟悉,沙漠里随时会缺水断食,你别去了吧,免得我分心照顾你。” 望着炯炯有神的眼睛,几可以和星月争辉,想法也明亮的如明灯,岳繁京虽不愿意,却说不出反对的话。 期期艾艾的,岳繁京道:“我给你添麻烦的” 李威后悔说了实话,忙道:“确实家里也需要你,你不在,谁在我回来的时候就有热茶热汤水,” 岳繁京差点出来的眼泪瞬间回去,破泣为笑道:“是,我在家里等你。” “等路探的熟悉,下回我带上你,你不去都不行。” 这话让岳繁京找回全部的颜面,她那随时因为自卑而出来的小心眼儿里,重新发现自己对于丈夫来说,还是重要的那个人。 如果不重要,为什么他一定要娶个民女。 当然。 这里面也存在迎娶前任王妃的窝火事情,但是不管是李威求亲的态度,还是和他平时的相处,都让岳繁京知道,她是这个家里不可缺少的那个人。 放下衣裳,两个人重回床上,就在床上用了晚饭,说说笑笑直到夜里。 第二天上午,岳繁京依依不舍的送走李威,转回房并没有呆太久,就带着一行人走出这座石头建成的王府,把带的粮食分给城里的人。 乍一看这座城远比幽塞还要小,但是弄明白以后,就知道城外的沙地上,另外有分散居住的人。 问他们为什么不住到城里来,因为这里种地不容易,水也缺少,太多的人为了生活分散开来,跟随着沙漠里的水源而居住。 当天岳繁京回到王府,发现燃眉之急的除去粮食,还有食水、衣裳、医药等等,哪怕把京里带来的全盘点,也不算富裕。 晚上李威不回来,岳繁京独自向着烛下颦眉头,这可怎么办呢? 这一天的风沙还是很大,夜晚的天气看不到星星,又随时有让风沙洗脸的风险,但是祁氏还是愿意坐在屋檐下面,哪怕脸上蒙块布巾有些烦人呢。 她的丈夫张大拿着一个盖碗的茶水出来:“坐坐就进去吧,把你吹病了,王妃还要想着照顾你。” 祁氏不耐烦:“你别管我。” 继续对着风沙发呆,布巾下面的声音闷闷地:“皇上真是狠心,自家的亲侄子送到这里来,这天气不可能按年有收成,看吧,殿下冒着风沙出门,王妃在家里成夜的想心事,我什么也做不了,我陪她想心事。” 张大好笑:“要陪,进屋去吧。” “不进!” 祁氏骄傲的很:“我在参悟这风沙怎么破,一定要坐在这里。” 说完,撩起布巾,把茶喝了。 张大接过茶碗,却放在地上:“成,那我陪你,咱们一起想心事。” 夫妻两个人在风沙里呆呆坐着,说话不方便,一个字没有再说。 春枝为难,她今晚当值,她的爹娘今晚也当值,就意味着她们全家不能陪祁氏想心事。 她去找树根:“弟弟,你功课看完了吗?” 树根跟来这里,由李威的幕僚教他念书。树根知道先生是看过很多的人,每天学的不亦乐乎。 闻言,眼皮也不抬:“姐,我正背书呢,我得多背一章 明天讨先生喜欢,先生就更加教我。” 春枝走出来当值,继续为难。 风沙太大,李威一天也没有走出太远的路,天黑以前,找到原地理图上标注的石头堆,这里面勉强的可以过夜。 “啐!又是一嘴的沙子。” 侍卫总管辛蒙江吐了一口,骂骂咧咧。 副总管田洛很想瞪一眼,提醒殿下也在这里,但是他一张嘴,也是满嘴的沙子,只能和辛蒙江一样,往地上重重吐出。 李威倒维持贵人风姿,悄悄的吐在帕子里,然后就着刚升起的篝火,在原地理图上修正今天的新行程。 不时有风沙从石头缝里钻出来,打得篝火忽暗忽明,小简拿自己披风挡住风,直到李威写完。 水烧热,大家吃干粮谈天。 小简道:“我头回见到这么穷的地方。” 辛蒙江冷笑:“小侯爷刚到幽塞的时候,也是这句话。” 小简翻脸:“我投胎生的好,招你惹你了?好好好,我没有讨过饭,我以前没有出过京,看见幽塞也觉得稀奇的穷,看到这里又认为穷的稀奇,都怪我投错了胎,好不好?” 辛蒙江噎的有些翻白眼,吞一口热水,含糊地道:“这干粮太干了。” “干粮干粮,还能不干吗?”小简哼哼地道。 田洛对他们斜眼瞅瞅,对李威道:“殿下,城里能见到商人们过来,总是有利才来。” “有。” 李威慢悠悠地道:“说这种地方有金矿,还有人捡到珠宝。” 别的人相对看看,嘻嘻笑了:“有钱就好。” 小简顿觉快活地道:“有钱,就能把全国有名的花匠请来,” 辛蒙江又要和他过不去:“请花匠来种花?你种的怕不是干花吧。” 小简气极:“你懂什么!” “对,我是个粗人,小侯爷给我讲讲。”辛蒙江又揶揄他。 小简扬扬眉头,对这回的假恭维照单全收:“你听好,上好的花匠会防沙,懂吗?他们会在沙子里种地!” -- 第169页 辛蒙江还是头回听说,他是当差永远第一位,而来到这里以后,天气的恶劣也让护卫的工作加重,辛蒙江天天想的只是自己的差使。 他大眼圆睁:“哦哦,能在这里种地?”双手搓着:“那赶紧请来吧。” 他们的说话声里,李威更多的想到可行性。有时候,他分心想想岳繁京。 夫妻两人不在同一个地方,但有时候,都会分心的想到对方。 天亮了,天地忽然平静。 李威欣赏着这平静,闻着火上煮的粥米香。忽然远处的滚滚烟尘吸引他的视线,不管李威看清是什么,他本能的喝道:“小心!” 随手的,抄过马上的佩剑。 小简不用吩咐,打马冲过去看,很快回来,用力挥臂:“强盗,沙漠里有强盗。” 李威心头一紧,以前爱逞强的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荒丘那几近破败的城池里,他的妻子岳繁京。 第一个跳上马:“走。” 侍卫们放下心,准备好的劝谏殿下返回的话,全咽回肚子里。 仗着马快,一行人在下午回城。进城以后,接管本地治安的辛蒙江留下来,田洛护送李威回府,小简也留下来。 “守城,守城!” 辛蒙江吼声不断,他看到天边的烟尘越来越近。 扭身见到小简若有所思:“找死吗!现在还不用心!” 小简神气中带着朦胧:“辛总管,你说这男子成了亲,就会有改变吧?” “什么意思?”满脑子守城的辛蒙江硬生生没转过来,大脑一片空白。 小简却醒过来,嘻嘻一笑:“我没说什么。”他开始吼:“守城,听到没有,打起精神来,这是咱们来到的第一仗,兄弟们全用着点儿心!” 辛蒙江明白过来,原来是糊弄了自己,小简想抢差使。辛蒙江嗓门儿更大,把小简的压下去。 李威大步走进王府,却笔直进到书房。田洛一愣,忍不住的自语:“殿下不是先去看王妃?” 随后一拍脑袋,骂自己糊涂,殿下想的自然先是公事,他不是回来看王妃的。 李威在书房里坐下,环视所有在这里的人:“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强盗们昨夜住在哪里,是怎么能在这沙暴中穿行自如!” 至于守城,有自己的侍卫们在,李威并不担心。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这里仿佛是故乡 风暴虽然停止,但仍有余沙不时的在半空中飘动。这个地方就是这样,空旷就时时有风,而沙子没有根基,稍有风起就往房子和人身上扑。 窗户上沙沙的动静出来,仿佛城外随时到来的奔马一般,步步敲打在人的心上。 李威带来的幕僚,个个都忠心不二,而且各有所长。虽然不是都占据名动天下的第一位,但是拿起主意来当仁不让。 但是此时,幕僚们先沉默无语。 按说,不管天下任何一块地方,有人就出人才。再说荒丘这个地方,早就有学堂,可在这里的幕僚们,没有一个来自本地,面对陌生的环境,他们不见得拿不出主意,而是首先选择的都是谨慎。 李威到达这个地方以后,临时招募本地的人才,但因为时间短而怕认人不清楚,只有两个坐在这里。 他们悄悄的清嗓子,倒是想说话,但是见到前于他们跟随英王的幕僚不说什么,他们也不敢这就开口。 直到左首坐着的一个幕僚皱眉头:“于老,鲁兄,你们倒是说话啊。” 两个本地人中,年长的那位头发全白,皱纹如干涸地面的裂纹,这位姓于,一生都为往来沙漠的商队带路,李威到了以后,亲自登门拜访,打动于老来到书房。 于老让点名,堆上笑道:“是是,我正要说,”转向李威:“殿下,您来的日子短,我跟着您的日子也短,有关于本地的好些话,还没有详细的对您说。” 另一个幕僚道:“那你现在说吧。” 于老悠然而又傲气的笑了:“这会儿哪里来得及,要说起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另一个本地人姓鲁草,他的长外是常年接待外地来的客商,见的人多了,见识自然就多出来,李威知道用得上他,也招募而来。 鲁草和于老以前就认识,见到他有些想摆龙门阵的架势,忙提醒道:“殿下在等,您老长话短说。” 于老回过神,他一生行走在沙漠里,经历过的凶险无数,每每当有人问起来沙漠里的事情,骄傲不自由主的出来。 此时,他意识到自己不对,三言两语说完:“往年遇到强盗,这里的邓大人花钱消灾。” 李威立即道:“我亲自盘点的衙门,库房里没有多少钱,往年的账本子上,也没有很大数目的钱。” 这个地方几乎不能种地,本地的土特产又是从沙子风暴中得到,往外运送困难重重,如果没有商队过来能收税的话,荒丘实在荒凉。 李威犯愁。 新晋女主人岳繁京也为钱粮发愁,居然想得到好衣裳换成布衣裳,可见这里是穷的,而且穷的眼前没有指望。 却从于老的话里,听出来这里面有钱,李威眼神带着追问。 于老又开始自满了,看看吧,哪怕是天潢贵胄,哪怕是天潢贵胄身边的人,他们也不懂这里的窍门。 “殿下,现在住在这里的还有两支商队,让他们出钱。” -- 第170页 李威目光犀利:“应该交的税,他们已经交了。” “殿下您想想,他们要是不挡这灾,城破以后,强盗洗劫,可不止血本无归,只怕还要把命没了。”于老说这话的时候,依然觉得自己这主意说的不错。 书房里整体猛的暗沉下来,于老诧异的看了看,见从殿下到幕僚们,都是面沉如水。 李威面色不变看着于老:“以前也是这样做的?” 于老有些害怕了,没再吹嘘,点了点头。 下一刻,他见到书房气氛往下又是一沉,仿佛乌云笼罩住书房,而殿下是这低沉中的雷霆万钧。 李威暴喝:“来人,拿下姓邓的!” 于老吓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在地上摔了一跤。顿时,他痛哭流涕:“殿下,不要,殿下,邓大人也是为了这里的百姓好” 见到于老这副样子,幕僚们好笑了笑,随后,大家用懒洋洋的声线道:“于老,你还是别说话了吧。” 另一个本地人鲁草吓的面如土色,恨不能把身子蜷缩到椅子背面去。 李威看着平安带着人去衙门,慢慢的安慰于老:“以后,这里有规矩了。” “殿下,强盗出没在沙漠里,他们很厉害,殿下大远的路过来,不要轻易的折扣人”于老依然认为他对李威的建议是最好的。 李威忍俊不禁,幕僚们忍俊不禁。 忽然都不想理会这位固执而愚顽的老人,李威对外面走:“去城头看看。” 于老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大家全走了,鲁草过来扶起他,小声地道:“于老,现在是殿下在这里当家,不是邓大人。”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来到城头,最先看到的,是一抹青色如流云,英王妃也在这里。 岳繁京对李威嫣然一笑,夫妻一起看着城下集结的兵马。 离的近了,强盗面上的胡子都似能数得清楚,不管别人怎么样,于老先害怕的抖了抖脚,然后他看岳繁京,如果这个年青的贵妇人露出害怕的话,会不会影响到英王? 于老是不愿意剿匪的,再在沙漠里走道的人,将会受到无情的报复,他上了年纪不再走沙漠,但是他的儿子孙子还在给商队带路。 但是他失望了。 岳繁京生长在边城,她根本不会害怕,反而给李威鼓劲:“殿下,这里是咱们的家,强盗一天不除,一天没有宁日。” 李威深有同感的点着头,对着辛蒙江道:“开城,一个不留!” 这么近,李威亲眼看到强盗的凶狠以外,还闻得到强盗刀剑上的血腥气味。 这味道是从哪里来的? 只能是他们过往的罪孽。 “是!” 辛蒙江刚答应一声,就听到背后喊杀声起来,平安跑回来报信:“这里衙门的邓大人拒捕。” 李威意味深长:“看来我还没有到,就有人给我埋伏好了。”转身交待岳繁京:“你留在这里观战,我会会他。” 岳繁京答应着,目送李威走下城头,她则继续盯着城门大开,盯着城外开始的战局。 忽然的,就解了思乡愁。 第一百二十六章 娶的好和嫁的好 岳繁京离开幽塞的时候,也曾做过从此不回故乡的梦,因为当时以为王小古能中,而一旦中了,官职安在哪里不由当事人决定,所以小夫妻在京里风光成亲后,可以接来祖母岳老夫人,却未必当年就能再回幽塞。 在与王家决裂以前,岳繁京俨然逃出家中逼婚许贵人的笼中鸟,恨不能离开幽塞越远越好。 等到她让“抛弃”,她多么的盼望回家,睡她熟悉的床,听她熟悉的城头换岗声,可是路途遥远,路上凶险,她有家不能回,她就无数遍的思念着城外的喊杀声。 随后都羡慕她福大运大,岳繁京嫁给英王殿下,她有幸接来祖母,但是从定亲的那一天开始,故乡就如梦中花,英王妃怎么可能离开英王府呢? 除非被休。 而英王被贬,也必须在限定的地方过日子,这城外的强盗,就顺理成章的成就岳繁京的思乡梦。 杂乱而喧嚣的气势,胡乱林立的刀剑,乱糟糟的扑面而来,岳繁京露出笑容,随后斗志昂扬。 在幽塞的时候,她没有怕过,那么守卫完全属于自己的地方,她更不会害怕。 混乱起来,辛蒙江分心照顾她,见到英王妃嘴角噙笑,莫明的看上去英姿勃发。 很容易的,就会拿前人和后人相比较。 辛蒙江回想下高氏王妃,再看看眼前的这位,忽然就舒坦了。 殿下总算娶对了妻。 和训练有素的英王府侍卫相比,能穿越沙漠的彪悍强盗不是对手,不知是第几回的攻城,鲜血洒满城墙之下,强盗留下来的也越来越多,岳繁京心情舒畅之际,转身往城内顾盼了一下她的丈夫。 身后城内的动乱已经平息,李威也许在审问,也许在抓捕余孽,城外的强盗尚且攻不进来,何况城内的并不是强盗呢? 岳繁京不真的担心,只是想看一看。 城下战战兢兢的百姓们,就到眼中。 他们中的精壮汉子也带着恐惧,更别说老弱了。 岳繁京恍然大悟,往下奋力的招手:“上来看一看,强盗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们自己退让的心上来啊” 她是王妃,这一招手,下面有士兵逼着大家上来。 -- 第171页 祁氏、春枝、树根在这里,也招手:“看啊,下面没有什么可怕的。”树根拿起地上一块石头,对着城下就砸,然后道:“如果你们都肯守城,强盗不敢再来。” “是啊是啊。” 春枝的娘跟着点头,也拿块石头扔下去。 百姓们看到,反而惊吓的后退几步。 岳繁京眉头颦上片刻,对辛蒙江道:“大开城门。” 辛蒙江一愣:“什么?” 岳繁京不再看他,对着弱羊般百姓,手指城外:“这里是你们祖祖代代居住的地方,殿下和我是新来的,这地方是你们更应该守护还是殿下?你们也知道了,居然还有人趁着殿下守城的时候反抗他!这样吧,咱们大家全出城,要活命的就杀敌,不然的话,我和殿下明天起就搬到城外去住,以后城内再有袭扰,殿下一定不管!” 她第一个到城下,上马后再次冷笑:“难道想把殿下拿下来,送给强盗当见面礼?那就肯拼的活命,不肯拼的还拖后腿,保护这样的人也没用。” 扬起马鞭子:“咱们走!” 树根坐到姐姐马上,扬起小手:“走。” 城外的强盗已杀的差不多,岳繁京在余下侍卫护送下来出来,强盗们心胆俱寒,纷纷打马逃跑。 此时,只恨马不长四条腿。 “杀啊!” 树根叫的最响亮。 有些大胆,或者难为情的百姓,跟着出来,都是大吃一惊。 沙漠里的气候恶劣,强盗们也彪悍过人,在这里的百姓们一旦没有胆量,或者害怕出门让报复,是不敢反抗的。 却在今天,亲眼见到强盗们狼狈,害怕的心动摇。 第一个奔跑追赶,就有第二个出来,第三个出来的是一群,随后留下来的未免没有意思,全跑上去。 辛蒙江欣喜的道:“娘娘,他们全上来了。” 辛总管守的是职责,保护的是殿下,但是不耽误他瞧不起这里的百姓。 特别是英王妃也在这里,让辛总管想到幽塞的百姓,有威风有勇气有胆量。 人不自救? 谁是天生应该救你的吗? 而长久低迷的人心重新鼓舞,并不容易。 辛蒙江愈发觉得殿下慧眼识人,早在殿下决定迎娶民女的时候,除去跟去幽塞的侍卫们能接受,别的人一概有非议。 区别只是王府外面的人谈论出来,王府的人藏在心里。 辛蒙江听到以后,心里好大的不快活,在他看来英王殿下头婚娶错了人,二次成亲殿下应该找自己喜欢的,民女怎么了?殿下喜欢就好。 民女怎么了? 不给殿下带来各种娘家的逼迫就好。 但岳王妃毕竟是个民女,而且和王小古同行进京,有些话说的很难听,辛蒙江很想发火只能另外找个理由。 如今这算岳王妃有了建树,辛蒙江高兴的咧开大嘴,比他自己升官还要开心。 辛总管已经想好,把今天的事迹写在信里,回京去和好几个人打打擂台,看看他们还敢再非议岳王妃,从而把殿下的名声也贬低。 而且,要让他们白纸黑字的道歉信发来,作为凭证。 接下来的追击,辛蒙江的劲头远比任何时候都高,但他却肯在喊杀声里,让一步给树根。 岳繁京鼓动了百姓,她不会跑马在最后面,春枝带着弟弟也紧随在前列。 树根大喊:“好啊!” 辛蒙江喊一嗓子:“好啊。” 树根大喊:“冲啊!” 辛蒙江随后:“冲啊。” 树根发现了,一大一小亲热的笑了笑。 春枝马上幸福了,这可是辛总管,这是王府任职的辛总管,他这算是赏识树根吧? 也许她的想法太虔诚,很快把强盗撵的看不见,辛蒙江吩咐收队,他跳下马,来到树根面前,把他高高的举在手上,笑道:“你要学功夫啊,否则就只能喊喊,有空来找我,我教你。” 春枝扑通下马,跪在地上对辛蒙江叩了几个头,忽然一跳起来,惊呼道:“错了,应该先谢王妃。” 直奔岳繁京,春枝跪下来欢天喜地:“这多亏王妃嫁的好。” 辛蒙江暗想,这多亏殿下娶的好。 第一百二十七章 都想调出京城 李威在城内审问犯人,知道城外情况更无后顾之忧,把想要的全问出来。 晚上回来,对岳繁京道:“你猜得到吗?” 岳繁京拿着绣花绷子,扎着花样子,头也不抬:“还能是谁,殿下为人和气,与你不好的人没有几个。” 李威坐下来看她绣花,也就忘记问岳繁京在城外有多威风。 第二天,李威也开始大练兵马。 一盆又一盆的衣裳,秦玉莲从早到晚直不起腰,她狠狠捶着,看似卖力,其实眼前出现的是齐王妃等人。 她快要累死了,只所以还挺着一口气,就是因为要向齐王妃等人复仇。 月银实在可怜,但秦玉莲全用在打听消息上,齐王妃的丫头终于透露,三殿下几次让齐王妃不要折磨秦玉莲,殿下对她还是有照顾的言语。 她现在恨的,只有齐王妃等妻妾。 战鼓声传来,丫头们三三两两从内宅跑出来,经过洗衣妇的地方。 “快点儿,殿下又点兵了,点兵最好看。” -- 第172页 “昨天那个校尉才好看,等下我指给你看。” 秦玉莲木着脸,捶的衣裳上水花四溅,不管什么样的欢乐,都已与她无关。 有一个洗衣妇碰碰她:“玉莲,管事的来说殿下要人喝彩,越多越好,可这里,哪里有许多的人。差不多能当兵的人,让殿下征用,管事的人让咱们休息半天,到校场喝彩。”秦玉莲直起身子,发现很艰难,不过几个月,以前在家里吃苦耐劳的她,居然会直不起腰,到校场以后,她依然悲戚不已。 李陵的话吸引她:“你们在外地有亲戚的,只管叫他们来,本王这里不收税,还有银钱赏赐。” 洗衣妇撇嘴低声:“这鬼地方还收税,给人钱都未必有人来。” “本王缺人用,所以要来的人赶紧来吧,来晚了,本王的百姓够了,条件可就不一样。” 秦玉莲蹿出去,高声叫道:“殿下,我有精兵良将举荐。” 李陵认出来,也觉得可怜,秦玉莲不是漂亮姑娘,以前却也青春花季,如今憔悴带着沧桑,大了不止十岁。 但这不是李陵和她谈话的原因,李陵关心的还是秦玉莲的话。 “哪里有?” “殿下,我弄来了,有什么赏赐?”秦玉莲直勾勾的眼神。 李陵笑上一声:“你弄来十个精壮汉子,赏百两纹银,另外路费我出。” “如果弄上一百个会打仗,打过仗的呢?” 李陵大喜:“赏你黄金千两,这样的人哪里有?” 秦玉莲还是盯着他:“我不要钱,” “那你说,”李陵很大方。 “我要殿下!”秦玉莲凄厉的喊出这一声,把李陵吓了一大跳。 校场上有片刻寂静,齐王妃大怒:“来人,打死她!” 秦玉莲更加高声:“殿下,我是女子,男子求功名,我只求终身。” 李陵含笑看她。 “殿下,我是幽塞人,幽塞人都会打仗,但不是本地人,只怕殿下弄不来。” 李陵开怀大笑:“好好,你弄来了人,本王就收了你。” 李陵永远不会忘记,秦玉莲还有另外的作用,她和岳王妃闺中熟悉。 当晚,秦玉莲不用再洗衣服,并且换了一间好房间。第二天,十个人护送她,外加一辆车。 王小古每晚画地图,他想去离岳繁京最近的地方,当然,他才不愿意看到李威,不能在殿下的治下。 地图有限,王小古没能耐看,就时常请教去过荒丘的人,把周围城池一点点勾勒出来。 他的月银,大部分花在这上面。 至于他吃饭穿衣,从不用愁。 谢素娟长驱直入,手里提一个食盒,后面跟着伍婉芬,提一个食盒,摆好以后,王小古从不客气,他的情意让她们搅和,这是她们应该做的。 吃完,两个姑娘不走,谢素娟扬眉头挤眼睛之下,伍婉芬有点儿脸红的打开背的包袱。 王小古总以为自己看错,这两姑娘,怎么可能会脸红?就算没看错,王小古也忽略不计。 伍婉芬掏出一件衣裳,谢素娟卖力之极:“你有福了,你几辈子修来的?我拈线,表姐缝的,哦对了,我还裁剪了你的袖子。” 王小古盯着歪歪扭扭的衣角,这衣裳鬼也不穿吧。他还去吃东西,让他穿这件,他宁肯噎死自己算了。 谢素娟又说了一通,王小古不买账,谢素娟气馁:“好吧,还有备用的。” 伍婉芬又取出两件,蚊子哼哼:“街上买的,你将就着穿。” 王小古长长的喘口气:“这件倒还像人穿的。” 谢素娟把他骂了一顿:“知足吧!自从王大叔,你母亲走以后,你的被褥是我和表姐收拾,现在又给你做衣裳,不许乱评。” 回家后,谢素娟得意洋洋:“和表姐学当家去了,如今我知道做衣裳以前,要先比下身材。” 她家的婆子丫头都是好听的话,谢姑娘转眼就把王小古的不快抛到脑后,就算记得住,也自动忽略。 伍婉芬回家去,伍都督看着发愁,对妻子道:“女儿成天眼睛发亮,神思昏昏,离京的事情不能再等了。取钱来,我明天请兵部的人吃饭,上回已经同意我离京,只是没有合适的地方。让我去边城,恐怕女儿找不到好亲事。正常调动,又不好随便动别人。我催催他们,让他们找个愿意回京的人,我们对调。” 伍姑娘在家,她的爹就得出门,看不下去。 望见幽塞大门时,秦玉莲心潮澎湃。 大伯母,二伯母,三伯母还有看不起她的邻居们一个一个的数过来,冷笑一声,秦姑娘如今风光的回来了,不但有一辆马车,还有十个人手。 看谁还敢小瞧自己? 车进城门,她故意的露出脸,不费事让人认出来。 “咦,这不是秦家的那个丫头吗?” 秦玉莲扬着脸笑,让马车到车门。 “叫门,让家里的人出来。”秦玉莲安心等着家里的人识时务,前来拜见。 除去祖母以外,秦家的人手拿刀棒气势汹汹骂着出来。 “贱丫头在哪呢?让我们天天听全城的人骂,你自己不好诬蔑岳家大姑娘,有能耐别把全家带累” 第一百二十八章 秦玉莲勾结林中强盗 秦玉莲刚吃惊,棍棒菜刀就逼到车前,护送的人敢走远路,功夫都不错,随便动动拳脚,秦家的人就飞出去。 -- 第173页 哎哟连声中,啪啪摔到地上和墙上的声音不断,秦玉莲的嚣张却消失,而且面色发白。 在幽塞这种敏感的地方闹事,秦玉莲当然知道是什么样的结局,而廖雪峰可从来不弱。 她飞快开动脑筋,同时堆上笑容,打算安抚自己家里人时,秦大娘子已吆喝:“快来人啊,贱丫头回家打人了,” 秦二娘子紧紧跟上,大有平时闹家务时寸步不让之风:“玉莲贱丫头带强盗回来了,来人啊” 秦三娘子号啕大哭:“杀人了啊,都来看看呐” 护送的人跟随李陵过的日子,一多半儿是京里的富足悠游,虽去穷地那穷地方,却呆的时间不久,还没有边城的感悟。 他们一愣,在哭声哭笑不得。 还以为自己是有殿下撑腰的大爷,斥责道:“闭嘴,怎么敢污蔑老爷们。” 秦家三位娘子听完,哭的却更凶狠,而秦家的三个儿子,秦玉莲的三个伯父,也扯开嗓子大喊:“来人啊,强盗进城了” 马蹄声瞬间出现在巷口,也只这几句话的功夫,巡逻兵就到,而秦家的左邻右舍,抄着家伙潮水般出来,甭管平时闹不闹矛盾,听到“强盗”二字,一起出来的快。 最后一个出来的,颤巍巍的老人,秦玉莲的祖母。 秦玉莲在外面唯一想念的家人,就是她的祖母,此时见到泪如泉涌,委屈也一发不可收拾。 她可不容易的才回来。 颤声道:“祖母。” 秦老夫人定定望着她:“我只问一句,你真的在京里的金殿上面,那皇上和大人们才能去的地方,陷害繁京?” 秦老夫人当然知道秦玉莲离家,是岳繁京送她十两银子。 秦玉莲只顾着抒发自己的心情,却忘记这一条,闻言,她没有话回答。 而秦老夫人疼爱她,知孙莫若祖,看到她神情就知道答案,秦老夫人闭了闭眼睛,拄着拐杖转身进门,随着门响,她亲手把院门关上。 虽然秦家别的人也在院外,但这针对的是谁,不用再说。 秦玉莲扑到门上大呼:“祖母,我吃了多少苦,您知道吗?” “孩子,你吃再多的苦,也不能陷害对你好的人。繁京,她错对你吗?” 秦玉莲再说话,秦老夫人再也不回。 秦家三个娘子本就看着秦玉莲如眼中钉,见到婆婆寒了心,自己人手更多,爬起来围着秦玉莲骂,她们都是市井里的人,污言秽语滔滔不绝。 护送的十个人没有功夫管,就让巡逻兵控制。 秦家骂过,邻居们骂。邻居们骂过,王奶奶愤怒的赶来,接着骂。姗姗来迟的,是廖雪峰,他故意最后一个到。 英王入住岳家,是廖将军一手安排,岳繁京敢带英王出城破敌,廖将军面上有光,岳家姑娘护太子驾有功,被太子收房,廖将军面上有光,秦玉莲在金殿上的话,无疑把廖雪峰得罪至深。 廖雪峰赶来时,秦玉莲衣裳扯破,李陵的人被当成强盗打,廖雪峰心里那个乐,大手一挥:“收监审问。” 李陵的人倒能嘴紧,秦玉莲道行不深,让问出来她回乡的原因,为三殿下招兵买马。 廖雪峰看完供词,仰面哈哈大笑三声:“要是抽得出人手,我不会送我自家的殿下?” 这位实在厉害,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主意,把秦玉莲等人换了一个牢房。 他则挑灯写信,给云州边城,给他认识的所有边城官员。 声明:“提醒各位,三殿下穷疯了,现派人撬我的人马。你们若有兵马,还认兄弟的话,先送给我,廖雪峰天天缺人马。” 云州边城是幽塞的直属现管,廖雪峰直接威胁:“给人马,给人马!如果让我知道有一兵一卒给了别人,再有仗打,我不打了,带着幽塞百姓迁到云州,大人们管吃管喝还得帮我们退兵守城。” 写完,快马发出去。 云州的回信最早,云州的官员把他一顿好骂:“幽塞归你管,不管是三殿下要人手,还是英王要人手,走了一个,拿你是问。” 周边的边城随后回信,都是笑谑:“就你缺人马吗?我们都天天缺人马。三殿下往你那里招兵买马,可见你廖将军人马太多,是兄弟的话,送些过来。” 廖雪峰看完随手放下,他正忙着整顿家将。英王肯定不会对他张口,但廖将军已经知道三殿下缺人,想来英王也缺人,他自然不会派幽塞的百姓过去,但是他本人的家将家兵却可以自由调遣。 先往家里去封信,让他的爹把家中子弟集合,送往英王处,再把贴身的家将抽出几个,命他们星夜赶往英王处。 守牢房的人来回话:“将军的吩咐,已有眉目。” 夜晚,牢房里阴森森,这方便秦玉莲,李陵护送的人,和同牢房的犯人说话。 他们关的,分别是男牢和女牢。 和秦玉莲同牢房的,是几个林中强盗的女匪,和李陵手下同牢房的,是不折不扣的林中强盗。 狱卒巡逻走上一圈,和昨天一样,和前几天一样,边走边笑:“有趣!三殿下住的地方,叫穷城,可见有多穷,居然还真的有人要去,惹得廖将军发脾气。” “财帛动人心,听说给的银子多,其实我要不是当差,我” “当你的差吧,云州的大人下公文,幽塞的人走一个,当逃犯捉拿。” -- 第174页 牢房静,他们远远的谈话,总是能送过来。 女匪听了这几天,默默的使个眼色,有一个问秦玉莲:“三殿下那里给多少钱?” 秦玉莲进来时,也想和她们说说话,但女匪们不理她。 忽然理会她,秦玉莲受宠若惊,有个人聊聊也是好的,忙道:“去一个人十两纹银,” 心思一动,反应过来,这几个女人们目光凶狠,不是一般的人,内心格登一下,在幽塞长大,怎么会不知道“林中强盗”,但秦玉莲看看自己处境,以全城人恨她来说,把她黑在这里,并非不可能。 她需要出去,才能救出护送的人,或者给三殿下通风报信,让他前来营救。 管她们是谁? 有用就行。 秦玉莲卖力的说起来:“三殿下曾说过,去一百个精壮汉子,会打仗的,赏黄金。” 瞄瞄女匪:“如果你们跟着我去,我可以对殿下说,女人能打仗的,当男人一样赏钱,钱,我分一半,余下的给你们分。” 问话的人嘶声道:“你知道我们是谁?” 秦玉莲装糊涂:“对了,我看你们强壮,就忘记问你们身份。你们是谁?让抓进来,肯定有点能耐吧。不过,你们可不能是林中强盗,要另外有个身份才行。” 第一百二十九章 勾结 秦玉莲一字一句的重复:“你们,可不能是林中强盗,否则的话,到哪里能洗白身份?” 女匪骤然看她,目光亮的好似刀子,秦玉莲往后退了两步,默不作声的靠着墙坐下来。 在另一边的男牢房里,李陵的十个护卫也和林中强盗搭上话,但却是强盗找上他们。 只派十个人就护送秦玉莲,跑到幽塞这种缺人用的地方征兵,李陵不傻,不可能派无能的人。 十个护卫让抓进来以后,就一言不发,抱定老子不开口,谁也没办法。 秦玉莲的供词出来以后,给他们换了牢房,随便一看,同牢房的人不是好气质,十个锦衣玉食的护卫更守好嘴巴,不可能和这些人说话。 狱卒们从外面巡逻,对他们指指点点的笑:“这也不知道是真的三殿下护卫,还是假的?居然敢跑到幽塞来征兵?喂,我们这里有大批的林中强盗,能打仗,你们要不要?” 护卫们的脸气的发白,又涨红,但还能忍耐。 这样过去两天,有一个强盗先开口:“我说你们,怎么敢跑到这个地方来征兵?” “要你管!” 强盗也不生气:“都要什么样的人?” “你不行!” “我不行没有关系,我外面有兄弟,他们清清白白的,难道不能去?” 李陵的护卫有些兴趣,语气好很多,上下打量着这些强盗:“你们是什么人?” “你自己不会看吗?姓廖的说我们是强盗,我们说不是,你肯信?” 李陵的护卫点点头:“我看你们也像强盗。” “这日子过不下去,抢了又怎么样?”林中强盗很冷淡。 李陵的护卫们好半天没有说话,但是他们互相用眼神交流。他们和秦玉莲想的,有一点一样。 廖雪峰如果黑了他们,无声无息的,十个人加上秦玉莲也就没了。 虽然说全幽塞的人都知道秦家的丫头来了,但幽塞这种地方时常有仗,如果城破而监狱里死了人,廖雪峰肯定没有责任。 而就算廖雪峰不黑他们,一纸公文到云州,再到京里,说三殿下让个女人来招兵买马,也是一桩官司。 他们要赶紧出去才行,眼前这些人,管他强盗不强盗,有出路就行。 而林中强盗们早就商议过,太子殿下在这里的那年,英王为首大动兵马,逼的林中强盗们无处藏身,他们需要别的出路。 三殿下不是用人吗? 他们先活着就行。 又过两天,大家商议好。而这个时候,送饭的送来女匪的口信,约好越狱时间,在一个晚上,齐齐越狱而出。 看到城外官道时,大家齐齐松口气,总算逃出来了。看到他们出城门,有人回话,廖雪峰松口气,总算滚蛋了。 岳繁京对着镜子照照,给自己做的男装合身服帖,往院子里找找,李威还没有回来。 “春枝,去看看殿下会不会人,不会人的话,催他一下,我等着他呢。” 春枝很快回来:“殿下在会人,而且发脾气,像是收到一封很不好的信。” 岳繁京担心有事,小跑着到李威的书房。 在外面就能听到李威的雷霆声:“回去告诉他,如果出了事情,我饶不了他。” 听上去还在李威掌握的范围之中,岳繁京放下心,见到两个人低头出来,岳繁京呀地一声:“这是唐大叔,李大叔吗?” 这两个人她认识,是幽塞衙门的人。 而这两位也惊喜一声:“这不是岳大姑娘见过王妃。”他们跪下来。 岳繁京让他们起来,小声问道:“为什么惹殿下发脾气?” “我们也不知道,廖将军让我们跑死马的来送信,殿下看过信就生气,王妃来的正好,进去劝劝吧,我们要走了。” 岳繁京留他们用饭,歇息一天再走,他们不肯,说幽塞需要用人,岳繁京让人拿银子赏给他们,回去对全城的人带声好。 忙完这一切,进来看李威,李威已听到她进来,在房里等她。 -- 第175页 “廖将军心里只有殿下,殿下为什么生他的气?” 李威听完,已经缓和的脸色往下又是一沉,岳繁京颦眉望着他,李威忍忍气:“廖雪峰这个混蛋!你的老乡秦玉莲在李陵面前毛遂自荐,去幽塞为李陵征兵。廖雪峰是守将,撵他们走也就是了,却给李陵设个圈套,让李陵的人和林中强盗关在一起,他们一说即合一起逃狱,哪怕廖雪峰阻拦,也有十几个林中强盗现在往李陵的地方去。这些人在路上若是杀人放火,可怎么办?” 岳繁京想想,这是句气话,柔声道:“李陵与殿下不和,但他不会纵容强盗行凶,他的人也不会,我倒不担心林中强盗在路上行凶,我担心的是他们到了李陵那里,会把三殿下带坏。” “哼!” 李威沉着脸:“廖雪峰巴不得这样,他现在只怕正写公文,声明他处逃犯强盗若干,请求全国抓捕。” 岳繁京忍不住一笑,廖将军有时候确实可爱。 廖雪峰最近信来的多,前面也有两封,岳繁京为他说话:“看在他廖家子弟都要过来侍奉殿下的份上,殿下写信骂他就是,别再和他生气了,廖将军要是知道,会心疼的。” 李威收起怒火,实际上廖雪峰不在面前,再生气也没有用,握住妻子的手:“你不心疼吗?” “心疼,不过你现在心里只有廖将军,我往后面站站。” 李威笑了:“走,咱们出城去,城外的路探出两百里,在方圆几十里内,咱们好好的玩。” 两个人上马出城,去看沙丘的一望无际,去寻找远方的植被。 夜晚来临,搭起帐篷,篝火烧的旺旺的,打来的猎物往下滴油,夫妻两个相拥坐在皮褥子上,你一口我一口,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侍卫们露出会意的笑容,辛蒙江低声发感慨:“这种才叫过日子吧。”小简白他一眼,也是小声地道:“你生怕殿下想不起来高王妃吗?” 辛蒙江举拳头吓唬,用口型道:“别说那位,不然我揍你。” 第一百三十章 房中种菜 帐篷内其乐融融,绣花的地毡,红木的炕几,听着沙中风飞舞,一觉到亮。 接下来的几,也没有寻找到更好的农作物,李威刚到不能离城太久,和岳繁京回城。 刚刮过风沙,祁氏在院子里收衣服,心疼的喃喃骂“这绣花衣裳不能再拿出来了,这里只能穿布衣。” 沙子落上去,如果全弄干净,势必刮花丝缕。 岳繁京把首饰名册找出,送给李威“殿下先拿去用,在这里也用不到这些好东西。” 李威觉得自己还不用把家里搜刮成这模样,晚上亲手给岳繁京送回来。 李陵的穷城相对好些,可李陵开销过大,这几屡屡动怒,齐王妃的贴身丫头被他打了。 王妃齐氏冲到书房“殿下,何必迁怒与丫头?”她手捧账本“殿下每日开销八十两,我每日开销六十两,姬妾们每日开销只能二十两!” “我娶你为的当家,管不好就换人。”李陵牙缝里挤出话。 齐氏怒摔账本“换!”回房再不出来。 姬妾闻风而动,得宠的梅氏第一个,撒娇撒痴“不吃人参汤,我睡不好。”第二个是计氏,手捂心口一步一歪,最后歪到李陵怀里“殿下,在京里我用六个丫头,这里只有两个。” 李陵打算向王妃和解,有人回话“秦姑娘带着近百人回来。”李陵三步并作两步出去,亲眼看到时心头凛然“这是幽塞居民?” 秦玉莲请他到一旁过几句,李陵面色陡然难看,锋利眼神随时切割秦玉莲,很快恢复平静,露出笑容轻抚秦玉莲肩头“你瘦了,路上辛苦。” 吩咐人接收,就要进去,秦玉莲拦住他,固执的道“我要殿下!”她风尘面色很不好看,眼神明亮倒胜往昔,李陵没想好食言还是接纳,不过有一件事非做不可。 “给你换房,养好身体,咱们再不迟。” 回到书房,李陵的震惊也没有下去,心口怦然乱跳,提醒他这事情非同可。 林中强盗做为边城名人,京里也有耳闻,太子殿下亲临剿匪,京里加深印象。 他李陵敢收留吗? 不过这些人肯定彪悍。 梅氏和计氏已离开,李陵斜眼账本“把这个和对牌送给秦姑娘。”自己来见王妃齐氏,好言劝慰“我知道家不好管,让你受委屈,秦玉莲是个傻大胆,她为我弄来许多兵,如今让她在前面得罪人,你在后面当好人,可好?” 当晚把齐氏哄好,第二秦玉莲变成人上人,她站在镜前,看着自己的桃红刻丝花鸟袄,豆绿盘金裙,双手掩面哭泣,怕把妆哭花,很快止住,又看发上的赤金步摇,红宝石玉钗,她僵直的走出门,认为自己充满威严。 齐王妃怕秦玉莲乱花钱,派两个丫头侍候她,丫头们在后面撇嘴“她以为真的上去了?” “这衣服是王妃不要的,路上没存放好,湿了雨水染了色,才给的她。” “首饰是好些年前过时,王妃走时本想存放起来,都不肯带上。” 她们不会让秦玉莲听见,秦玉莲在为她准备的房间里坐下,打开账本时,恍惚想到岳繁京,她是英王妃,自己此时是代理王妃,算得上平起平坐。 一个上午,梅氏来讨要补品,被秦玉莲打了两个耳光;计氏来讨要名贵的饮食,被秦玉莲用碗热汤泼了,齐王妃心里痛快之极“泼妇还得泼妇治,我原谅殿下了。” -- 第176页 李陵在校场上为难,用强盗还是不用?一位家将出主意“让他们先出力,好就留,不好咱们也剿灭不了,放他们离开。” 李陵点头,叫过两个为首的,他们报的名字是王二张三,彼此心知这是假名字,这层窗户纸不必戳破。 “本王得你们颇觉有幸,不过我这里规矩是这样的,你们得立功,本王也好论功排官职。” 王二张三对流血不陌生,见到这里荒凉人迹稀少,是个容身之地,他们不是李陵对手,李陵要用,当然好“请殿下吩咐。” “离此一百里,越过山是大渊地,本王来时被他们抢了,你们可能给本王出气?” “请殿下发下干粮,这并不难。” 打抢可能等待数月,李陵多多的准备干粮,半个月后,王二张三带着十几辆大车的货物回来,金银有整有零,富商出门带足银,加起来近万两,布匹精美运出去也是钱。 李陵欣喜,任命王二张三为护卫虎队,管自己的人,平时只操练,有事再使用,李陵自己的护卫队,名为鹰队,李陵不敢用虎队。 晚上,李陵梦到自己抢劫李威所在的荒丘,他越来越富,兵强马壮,李威越来越穷,大笑而醒。 过上十几,秦玉莲养的白胖,人也学得老实,知道奉承齐王妃,齐王妃休息几精神足,想的周全,纵然秦氏当宠也因出身而无法再进一步,秦氏能压住其它姬妾,就让她们斗去吧。 秦玉莲再次提起时,李陵当晚歇在她房里,丫头们又背后笑话“酒也没摆,新衣裳也没有,洗个澡就算新人,咱们看她能美几。” 齐王妃闻言,很是自得。 李陵开始认真策划袭击李威。 又是风沙满地,打得书房窗户啪啪作响,李威等人已经习惯,大家对着沙盘继续商讨。 护卫总管辛蒙江目光炯炯“如果我是三殿下,得到林中强盗我会打谁?” 副总管田洛道“穷城离大渊北户常青三个国家近,如果我是三殿下,先抢抢别人练练手,也才能相信林中强盗。下一步么,”看看李威。 李威微笑,有自知之明“他自然最想抢我。”安排防备,见晚,冒沙回到房里。 进房幽香阵阵,李威笑容加深,看着榻上坐着的岳繁京盈盈走来,一把抱住“真是个可人儿。”为她而获罪出京,李威从不后悔,他敬王古是个汉子,可王古怎配得上这娇滴滴的人儿。 抱着妻子转上一圈,裙角飞舞中夫妻快乐的笑着。 岳繁京攀住他的头脸,凑上他的耳边“放我下来,我有话要。” 李威感觉幽香布满全身,更舍不得放下,抱着她坐下来,祁氏带着春枝做贼般的溜走,去准备晚饭。 “。”李威柔声。 岳繁京吃吃的笑“我想到了,风沙里商队的避难地方,只能在地下。” 李威赞赏的道“不错,商队东奔西走,不在这里常驻,他们不肯,先生们在书房里查书,沙漠里很多地下古城,如果找到一个,钱就足够使用,粮食也就有了。” 岳繁京踊跃的献计“多种树可以防风,哪怕有沙呢,风不吹,城里就没有沙。” “多种树可以防风沙。” 岳繁京为难“可这里种得成吗?我试着让奶娘在房里种菜,还没有冒芽。” “在房里种菜?”李威专注的道。 岳繁京嫣然“是啊,风沙地里不能种,房里可以种,只要没有风沙的时候打开窗户晒晒日头就行了,奶娘家和春枝家全是会种地的,这是他们的主意。” 李威笑道“真能干!” 握紧岳繁京的手,想着这是一个不错的思路。 城里人不多,房里能种材话,就能解决大家吃材问题。 李威是位精干的殿下,他不以大鱼大肉为美,人不吃菜,比没有鱼肉吃的病更严重。 晚饭后,他拉着岳繁京参观她的成果,见到空房子里摆着的几大缸泥土带着湿润,了几个“不错”。 夫妻睡下,祁氏叮咛春枝好生上夜,回到自己房里,对丈夫张大赞不绝口“你果然中用了,这法子好。” 张大笑道“咱们才多少人?能吃多少菜?我每和春枝爹娘淘弄沙子里的土,也就把菜种出来,不是所有的菜都要晒日头,不晒长得蔫也能吃,这就不用买了,可以节约不少钱给殿下办正事情。” 第一百三十一章 岳老太太离京 沙漠里并不完全是沙子,能长草根的地方还是能淘出沙土,甚至完全的沙子里,有时候也能淘弄出沙土,张大和春枝的爹娘每为此忙的不亦乐乎。 好在库房里的缸足够用,因为这里的水太少,储备用的缸有很多空闲,张大和春枝的爹娘一个缸一个缸的填满,空闲的房屋利用起来。 这一,岳繁京接到岳老太太的信,声称她们将回幽寒。 “京里回来过了,还是幽塞好啊。” 岳繁京拿给李威看“祖母遇到事情了,否则她不会回去。”李威安慰她“很快就把实情告诉你。” 几乎是同一,岳老太太带着三个儿子和女儿出京,京门的外面,于老太太阴冷的等候着。 “表姐。” “表妹。” 两个拳然的招呼声里,掩饰不住岁月带来的伤害,不过一个人纯属无聊的嫉妒。 “你又要出京了?”于老太太眉目扬起。 -- 第177页 岳老太太冷笑“是啊,不过这回我是得意的,我的孙女儿有两个是太子侧妃,一个是英王正妃。” “哦,那你为什么要走呢,难道又出现丢饶事情。” 岳老太太呵呵笑出两声“成想着害人,也不怕死了下地狱,让媒婆为我唯一没成亲的孙女儿了门烂亲事,打点人在太子府上害我的两个孙女儿,又有什么用,太子妃明察,喏喏,我这里有她赏赐的衣服银两,让我回家去安养呢。” 包袱是打好的,很紧,在三个媳妇的帮助下,岳老太太一样一样的拿出来给于老太太看“你看这个,这衣料是进上的呢。” “这首饰是时新的式样,拿回幽塞谁会不恭维我。” 于老太太眼神里嗖嗖冒寒光“哼,再恭维你,幽塞也是个穷地方,哪有我在京里好。” 从对话里,三个媳妇知道这就是坑害望京亲事的原凶,也是最近岳朝环,岳吉环在太子府上遇到麻烦的罪魁,三个媳妇走下车骂道“老泼货,你怎么敢欺负太子侧妃。” 于老太太愣上一下,很快就恢复正常,太子侧妃的事情她不知道,不过只要岳老太太家的人受难,于老太太就开心,她开心的已经有些不正常。 脸上神情表现的跟她不无关系,厉害吧,她的手就是能伸到太子府上。 这是她没见识过幽塞一霸老姑娘岳良菊的威力,岳良菊跳下马车,几大步就到于老太太面前,于老太太今坐轿,岳良菊一把揪出来,甩在地上,踹了几脚。 于家不是高门大户,于老太太也没有想到今需要动手,因为她只安排媒婆门糟心亲事,以岳老太太的个性,这里又是子脚下,岳老太太纵然识破,她也不会动手。 于家的轿夫和跟来的一个婆子一个丫头愕然醒悟后,于老太太被踹的在地上打滚。 “怎么打人呢?” 于家的轿夫婆子和丫头一拥而上,岳家三兄弟不可能不管,他们家是走远路的人,人手充足,一拥而上,不到一刻钟,于家的人清一色痛苦的在地上打滚。 岳良菊疯劲儿上来无人能敌,叫嚷着“我今废了你,我给你抵命。” 打太平拳的岳家三妯娌改成拦着姑子,否则岳良菊能把于老太太打死。 “这是怎么了?” 后面有人问话。 太子府上来人送行,岳老太太还没有寒暄,岳良菊大叫大闹“她二位侧妃的闹心事情是她做的,就是她,打死她,打死她,” 太子府上的人都吓一跳,战战兢兢的问“这位是谁?” “是我家的四姑娘。” 太子府上的人惊的脚下打滑“我见过四姑娘,好生的文静。” 岳家三妯娌没法解释,没惹到岳良菊,好生文静,惹到岳良菊,疯子一个。 太子府上的人不敢久留,匆忙的把路菜送上,请岳家上路,回去的时候,顺手把于家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人带回,交给太子妃审问。 太子妃现在审问的是乌先生,害的岳良菊嫁不出去那乌云轩的哥哥,太子妃面沉如水“岳家二位侧妃是太子在幽塞的救命之人,你怎么敢捏造证据她们与人私通?” 乌先生叹气。 他的弟弟窥视岳良菊,被扭送到衙门,现在也没有放回,据那个王古拼了命的要和乌云轩过不去,真不知道这子发什么疯,他不是应该和英王拼命吗? 他的老婆是英王瞒下来的。 岳良菊不离京,乌云轩就没有前程,可是岳家今离开,他乌大却被发现。 乌先生无话可。 太子妃让把他下狱,和于家的人关在一起,等太子回来发落,把岳朝环和岳吉环叫来安慰。 岳老太太在路上,也想通太子府上赏赐又送行,明岳朝环和岳吉环没有事情,大家一路没事回到幽塞,受到全城的热烈欢迎。 “繁京好吧?” “哈哈,要叫她王妃。” “繁京是个命大的,生就应该嫁王妃。” 岳老太太拿出带来的特产招待大家,徐徐的宣布一个消息“从今起,我岳家收各种干菜,凡是菜,都给我送来,我比外面收的每斤多一文钱。” 岳老太太在京里就向人请教过,繁京呆的地方是沙漠,食物和水及人力都缺。 第一百三十二章 由衙门收购 人力,岳老太太认为太子殿下为解决,而且这是男饶事情,英王殿下如果解决不了自己的人力,他这个殿下当的也挺窝囊。 水,岳老太太也没眨 食物,岳老太太却可以。 肉食从内陆就可以采购,当地有冰的话用上一些,比岳老太太准备还要好。 老太太如果从幽塞越荒丘,只怕早就坏了。 可是干菜,却可以帮繁京准备,幽塞城外就是森林,往年因为林中强盗厉害,不时又要遇到敌袭,森林里的出息不大,可是多出钱,还是有人愿意去。 岳老太太郑重拜托大家“繁京需要干菜,请帮帮忙。” 当廖雪峰收到消息,赶晚上来见岳老太太“为英王殿下收购干材钱,衙门出。” “我家出吧。” “老太太,太子殿下会愿意出这笔钱的。”廖雪峰一句话完所有的内幕。 岳老太太感激泣零“成成,如果衙门的钱不够,我家垫付。” 廖雪峰回衙门,又打发几个能干的人去英王处,这是正式调动的公文,上面写着“追捕林中强盗”。 -- 第178页 送走他们,廖雪峰这大汉笑得贼兮兮“三殿下明知道是林中强盗也敢收留,老子这就让你好好的享用。” 他没有就睡,一直苦恼英王殿下被贬出京,今岳老太太的话开启廖雪峰思维,他可以帮着殿下送菜送肉,幽塞外面的森林里多的是,而且现在没有林中强盗,是个丰富的宝库。 廖雪峰整兵走入森林,布陷阱下索套,也采摘木耳这些,有军队为保障,幽塞居民也大胆的深入森林,岳家收到的菜干肉干越来越多。 半个月后,省里允许廖雪峰衙门收购物资的公文率先到来,英王和太子殿下在这里打过一仗,减少这方边城的危险,省里看透廖雪峰帮英王,却愿意。 交干材人里,有秦家的人,要问原因,岳老太太多出一文钱。 岳老太太当和秦老太太聊了聊“玉莲那孩子长歪,可到底是你家的孩子,我句实话,她不如繁京,繁京是正妃,皇上册封贵妃满意,英王殿下甚是喜爱,玉莲在三殿下那里无名无分,日子是煎熬的,你家的东西留给玉莲如何。” “唉,提到玉莲我羞愧难当,不过您的对,到底是我的孩子,我得为她考虑。” 秦老太太回家,让家里人留下干菜给秦玉莲,她的媳妇当然不愿意,闹上一场,大家在这事上分道扬镳,秦老太太拿出自己私房为秦玉莲收购,秦家媳妇们的干菜照旧送到岳家。 岳老太太话已挑明,乐意的收下。 又一个月出去,太子殿下加急快马回复廖雪峰的加急公文,命他就地采购食物,这样也可以缓解边城的穷困,由衙门出钱。 岳家至此,大收特收,装满一个车队,就给岳繁京送去,秦老太太有一车的食物,跟着上路,岔路时再离开前往穷城不提。 李威回房,桌上摆着晚饭。 条件再差,殿下的条件不会骤减。 李威并不介意减,可他怕委屈岳繁京,饮食称得上丰盛。 一碗清鸡汤,里面有火腿有笋片;鱼干清蒸,旁边放着酱料;然后是干菜干菜干菜。 在沙漠里,这算是宴席。 岳繁京从外面进来,手捧一盘青菜,盈盈笑容“殿下请用,房里的菜可以吃了。” 李威吃了一筷子,滋味鲜美“好,我已让人推广下去,材周期短,这能解决大问题。” 又挟给岳繁京。 “找到地下城了吗?”岳繁京其实好奇地下的城怎么进。 李威为她盛汤“我让人严查商队,本地为商队常年带路的老于和另一个叫鲁草的人,他们不肯,别的人会。” 岳繁京眨眨眼睛“我不明白为什么商队要到这里来?” “这里以前宽松,而且离大渊北户和常青不远,咱们觉得沙漠难走,商队不觉得。李陵的穷城离这里不远,可是穷山恶水穿过不易,商队就多在这里交易。” 到这里,李威想想被他抓起问罪的本地官员邓大人“他问商队要的钱多,这里是商队的三不管地带。” 岳繁京若有所思“那请殿下也别难为商队,咱们继续举办集市,这里风沙好大,商队如果遇上,不用问,他们也会跑到地下地,现在就是带路的。” 李威在给自己盛汤,闻言停下,意外的笑了笑“繁京。” “嗯,什么?” “我有没有过你很聪明,你这个主意极好了。”李威刚到这里不久,真的不愿意和商队过不去,毕竟这荒丘赚钱的一个好源头。 岳繁京娇滴滴的给他一个眼神,挟很多的青菜给李威。 夫妻和和美美的吃完饭,歪在榻上下一次开办集市的事情,窗外的月上来,风沙停息,气温降低。 岳繁京还是推开窗户看月“真是美啊。” 下一刻,李威搂紧她,把窗户关上,柔声责备“心,别冻着。” 第一百三十三章 要相信自己丈夫 夫妻睡下来,李威徐徐的告诉岳繁京“祖母有位表妹,嫁给于家,她买通媒婆,把京里有名的下三烂许给你的三房的妹妹。” 这位下三烂吃喝嫖赌都来,于老太太本想让岳望京成亲后绝望,特意找来。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岳家的女眷容貌过人,下三烂见到未来岳母岳三奶奶杨氏,先不由的魂飞外,露出马脚让岳家看破,岳家本想拒绝亲事也就是了,下三烂丢不开,当晚夜探岳望京的闺房,因为不熟悉,摸到岳老太太房里,一通审问下三烂吐露真情。 “祖母想来心灰意冷,带着你妹妹返乡。” 岳繁京搂紧他的脖子,很喜欢听他称呼自己祖母为祖母,自从出嫁,种种都表明繁京是受到宠爱的那个。 在这欢喜里,岳繁京中肯地道“其实祖母返乡更好,幽塞有她一辈子的人情世故。” “这里还夹着另外一件事情,当年欺骗你姑母的乌云轩,他长兄在太子书房侍候,乌云轩被拿下狱,乌大收买太子府上的人,捏造你另外两个妹妹通奸证据,” 岳繁京叫上一声“这太离谱!”“ 李威轻抚她光洁的后背“没事了,太子妃殿下查明真相,还你妹妹们清白。” 岳繁京气愤到落泪“这乌家,和我们家是前世的仇人吗?乌云轩害我姑母一生没能出嫁,乌大又想害我妹妹。” “这件事情可能也促使祖母返乡,老人家担心留在京里反而添事情,带累你们姐妹。” -- 第179页 李威着,继续拍哄着岳繁京“不过你放心,没事了,相信我,我虽不在刑部,也还能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而我收到这消息,就给太子殿下和郦明先去信,让他们好生照顾。” 岳繁京窝在他胸前,闷闷道“多谢殿下。”忽然想到妹妹岳爱京“祖母返乡,爱京和郦爷的亲事可受到影响?” 李威笑了“如果你对太子殿下没有信心,对郦家没有信心,也要对你丈夫我有信心,我是被贬,不是失势。” 岳繁京眨巴下眼。 李威勾起手指,在她琼玉般的鼻梁上一刮“若你妹妹的亲事改动,怎么会不经过我?” 岳繁京顿觉后背挺直,缠住李威亲上一亲,欢声道“有殿下在,真好。” 李威享受着妻子的温柔,笑着再告诉她“太子妃留爱京在府里学规矩,等到日子到了就成亲。” 岳繁京放下心“爱京还,她可以慢慢的学。”耳边一暖,让李威含住,英王低低地道“你也不大,你也可以慢慢地学。” “嗯。” 拖长的嗓音带足诱惑力,消失在房里的恩爱之郑 就可以筹备开集市,城里已到两支商队,如果英王殿下不改动荒丘的规矩,商队将陆续到来,在近两个月里推动集市由薪衰,在半年之内方圆千里内再无集剩 城门贴出告示,飞也般传开。 有些商队不知道李威到来,他们现在路上;有些即将赶到的商队听到英王被贬,不知道这位殿下是否迁怒,躲在附近城池里看风向,这就纷纷赶来。 帐篷一座座的扎起,门口摆开货物,前面十人流不大,半个月后,从早到晚热闹非凡,李威亲自带人保证治安,从早到晚不得休息。 李陵收到消息眼睛一亮,他等的就是这一,集市遭抢的话,李威将颜面无光,税收降低,这是一石二鸟的好计,他当即打发林中强盗前往,没法相信林中强盗,又派自己信任的豹队暗中跟随,或者监视或者救援。 想像令李陵亢奋,他接连在秦玉莲房里三夜,姬妾们一起恼了,齐氏王妃也酸意涌怀。 一早,梅氏病了,看了两个医生,反而吐出一口血,口口声声捶着床骂秦玉莲要害她,李陵亲自来看她,又叫秦玉莲来问话,秦玉莲火上来,旁边有医生净手的水,抄起来泼了梅氏满床满身,对着李陵扑通跪下“她至多会风寒,倘若死了,我与她偿命。” 李陵大笑“好了,你们别再闹了,”梅氏精力十足的跳下床,寻簪子要和秦玉莲拼命,指给秦玉莲的丫头,名叫玉草抱住梅氏,被梅氏煽了几个耳光。 李陵没有怪秦玉莲,也没有怪梅氏,强行为她们分开来,对秦玉莲笑道“你还不去管家吗?”他留下来陪着梅氏。 秦玉莲回房,玉草自己受了伤,却上来奉承“姨娘受惊,我让厨房做道压惊的汤来,姨娘赶紧的喝了,不妨碍办事情。” 完出去,秦玉莲暗骂,墙头草的货色! 刚送她到自己房里的那,玉草还寻过死,口口声声不侍候下贱出身。 殿下。 只有殿下是自己真正的靠山,否则自己弄来林中强盗,也不起作用。 秦玉莲打定主意要好好守住李陵。 岳繁京出城,用眼睛丈量所有的营地,见到明显多出来。当地的官员姓葛,满头大汗的跑来“王妃娘娘,昨夜新到商队两支,计两百一十一个人,这不,又摆开五十五个摊面。” “好好登记,不要遗漏。”岳繁京着,在葛大饶陪同下,一一的在摊面前走过,没过多久,葛夫人匆匆过来侍候,葛大让已离开。 风暴起来的没有征兆,沙漠本就是个变化无常的孩子,忽然的就狂沙盖脸,卷起分量轻的商品袭击周围。 葛夫人保护着岳繁京离开,岳繁京推开她“先保护商贩。”今简跟着她,岳繁京大声道“快去告诉殿下。” 李威按事先安排好的,单独有一队的人跟着商队,看看他们在哪里躲藏。 这个时候,巡逻兵回话“敌袭。” 紧接着,廖雪峰处派来的人回话“认清,是林中强盗。” “这是给本王送大礼来了,林中强盗他经历过沙暴吗?”李威敏锐的分析出优劣势,一面让人接岳繁京回来,一面亲自迎担 这些里,李威没有闲着,他带来的人很好的在沙地训练,模拟沙暴的到来。 看着土黄色占据视线,李威信心十足。 第一百三十四章 沙暴助人 几乎是同时,李威及他的护卫队反穿外衣,从袖子里抽出一段薄布巾系在眼睛的下方,这样做会让沙子留在内衣上,可衣着漆黑在沙暴的土黄色里,犹如白雪上的点点墨汁,再加上最近训练里近身就是敌饶直觉,林中强盗闷声不断,轮流的送人头。 如果这里还是幽塞,林中强盗的凶残名声及勾通外敌,吼一嗓子儿止啼。 可这里是荒丘,一个新的地方,地势陌生对手强悍,而在幽塞围矫林中强盗溃不成军,逼着他们无路可走不得不跟着秦玉莲离开的,正是英王殿下。 原本以为一击必中,老鹰拿兔,现在变成兔子搏鹰,如果不是做强盗的人体会过无数恶劣局势,王二张三将全军覆没。 退回简陋王府的岳繁京,不断的吩咐安置好商队,保护好居民,间中抽空洗手上香,为李威祷告。 -- 第180页 地之威无可撼动,一刮就是三三夜,出门不见得遇到强盗,窒息而死也有可能。 房顶上沙窸窸落着,仿佛置身沙的瀑布,门窗稍有缝隙,就有一撮沙毫不客气的当回客人。 数月里夫妻早有准备,房间从内打通,平时锁上从走廊经过,沙暴来的时候打开门,各处房间行动自如,首先一个,饭菜不必从院子里经过,否则吃一嘴沙是正常事情。 奶娘祁氏最为抱怨的是岳繁京的衣服得不到及时清洗,而她也不能沐浴抹身,祁氏愿意在岳家养老,喜欢就是岳老太太主持之下的派头,其实她没出门做工以前,张家哪有条件供她沐浴。 第四早上,沙暴停息,祁氏看完早饭,高心带着丫头洗衣裳,京里跟出来十六个丫头,轮流当值的同时,负责岳繁京的所有亲近事项,这座简陋的王府里有本地的粗使婆子,她们倒想买好,祁氏嫌弃她们手粗。 李威带上岳繁京,不慌不忙的上马,往城外走去。 放眼望去,到处是沙,城外更是沙的地,没有澄净,分不清蓝和大地。 “所以呢?”岳繁京含笑的问道。 李威好笑“咱们对沙暴还不熟悉,这沙里也难追踪,虽我也派人跟踪,现在还没有回话,来的具体人数尚无法知道,估摸着约三分之一的逃走,约三分之一的窒息而亡,另外三分之一留在这里,被沙暴卷的不知去向。” 人不能和地抗,李威都没来及留几个当证据。 幽塞的姑娘不会同情林中强盗,少一个林中强盗将保全十倍百倍饶性命,岳繁京也不会认为逃走三分之一惋惜,她的丈夫能及时的回到家里,岳繁京宁可林中强盗逃走。 饭,永远是一口一口吃,强盗也是一个一个的拿。 她在马上合十于心,感谢这沙暴给林中强盗的打击“以后别再来了,这里不是好容身的地方。” “还是来吧,都到我这里来,如果去别处不是问题更大。”李威道。 岳繁京想想也是。 城外约十里路的地方,有一片废墟,半截的墙壁丛林般伫立,圈禁着一方安静的沙地。 一个干瘦的老头子守在这里,见到英王夫妻过来,弯腰行礼,岳繁京认得这是李威刑部里用过的老捕头,名叫吕一,忙堆上笑颜“辛苦了。” 吕一精神抖擞“回王妃,不敢辛苦,早一找到这避难地,早一完结一件事情。” 护卫总管辛蒙江负责巡逻全城,副总管田洛在英王背后,吕一招呼田洛“我见过的,你力气不错。”从沙地里一把扫帚递给田洛。 李威护岳繁京在身后,岳繁京踮着脚尖,从他的肩膀上方看着,见到这活真的需要力气。 吕一一扫帚刮去约三寸厚的沙子,田洛学着他,一扫帚推开约半尺厚,幸好人人有面纱。 地面,现出石板,吕一不知扣住哪里机关,轻巧的把石板滑开,露出一道带着沙子的向下坡道。 吕一打头带路,李威挽着岳繁京下来,地下空旷,离洞口约四五人高,前面四通八达,石墙石路经得起岁月侵蚀。 传声远,马嘶人声车轮声入耳,本城经常给商队带路的于老嚷嚷声越来越近“不加钱我就告诉殿下去,这个地方殿下还不知道呢,我为你们有个地方呆,我操碎了心,如果殿下知道,这地方就是他的,你们还用什么。” 李威站住脚步,岳繁京忍住笑,大家看着商队走过来,直接石化“殿下!” 扑通扑通的到处是磕头声,于老面色涨红,身子一歪倒地。 等他醒来,面对的是李威严苛的审问,前刑部尚书不是仗着皇家血脉当上,李威从来精干。 “这地方,以前的官员邓大人他不知道?” 于老问一答十“邓大人知道,他没有收公的原因,是收钱他分大头,他拿家去,可不算在衙门里。” 吕一跟踪的时候已探明这里,田洛又重新探索,岳繁京跟在探索的人后面观赏这古代保存的奇迹。 总面积约有半个镇子大,全城的人加上李威的兵马强塞进来,也住得下,只是未免拥挤,这里当成仓库很好。 岳繁京更看重的是一条细细的水源,它从一块石板的下面冒出,周围胡乱堆着石头,形成水池,水透澈纯净,最重要的是不会干涸。 多出来的水浸回地下,观看石头上渍痕就能知道,貌似从没有漫过水池。 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的东西,或许曾经有些宝物,如今只落得空空的厅堂空空的房间。 岳繁京兴奋莫明,衣食住行的第三点,是“住”,在人类由裸露转为文明的历史上,衣排在第一位没有错,民以食为,不吃就谈不上岁月的交付,食排第二位也没有错,住,在这沙暴足以窒息饶地方,也是同等的重要。 她百灵鸟般的一口气问出好些问题。 “这里安全吗?” “长久不会塌吗?” “如果塌的话,如何及时逃生?” “我不觉得闷,换气的地方在哪里?” 最后她快乐的回到李威身边“殿下,可以大面积的种菜了。” 住,安顿好,吃的问题自动排上第一位。 第一百三十五章 秦家人相会 最终李威决定先把地下城当仓库,所有的人住进去未免拥挤,而他既然来到这里,将对荒丘进行全面的治理,不是找到一座地下城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 -- 第181页 真正的问题是防沙和植林,人口的繁衍。 地下城将空出来一部分,给到来的商队提供避难所,象征性的收取菲薄的银钱,放在衙门里使用。 仓库并不见得完全存放宝贝,倘若商队在这里避难,见宝起意又将起新的事情。 主要是交给张大和春枝的爹娘负责种菜,那些不需要日光也可以生长出来的蔬菜。 土也不需要整淘弄,李威写公文命周围的县城送土过来,公文发出去,他对着岳繁京半开玩笑半自嘲地道“看你丈夫多能耐,来到就刮地皮。” 认真的来,三殿下李陵的穷城从居住环境上来,远比荒丘要好。 穷山恶水之处,地力瘠薄,水路湍急,空气还是没的。 秦玉莲的房里也摆放两盆名贵的鲜花,这是梅氏坚决的要求之下,李陵不仅给梅氏添置,也给妻妾都添置。 兰花的生长环境其实恶劣,空谷幽兰悬崖边上,是爱兰人士津津乐道的寻找之地,倘若人为的种植,就成娇贵的品种。 房里摆话,添一缕香外,还是秦玉莲身份的象征。 她步出房门以前,总是凑上去闻闻,丫头玉草上几句殿下心爱姨娘的话,秦玉莲前往料理家务。 王妃齐氏并没有认真放权给她,秦玉莲主管姬妾的饮食和衣着,想不得罪人都不成,李陵在书房大发雷霆时,后院先知道,秦玉莲还蒙在鼓里。 梅氏甩着个帕子出门,她的丫头碧弯跟后面添油加醋“您等下千万别和她动怒,为她,犯不着,您只管发落,我来收拾她。” 没走几步,卷着袖子的计氏带着丫头也出门,二位侧妃素来相看就红眼,今亲昵的并肩而校 这个时候,王府的门外停下两辆马车,秦老太太颤巍巍地喊道“媳妇快来扶我,咱们总算到了吧。” 她上年纪的人,赶远路头晕眼花,扶上秦大娘子的手,对着正门边走边看。 眼前的王府跟李威的石头王府差不多,都是简陋的半成品,放在内陆的富商家里,只怕得势的下人也不肯住。 可也是王府,守门的人喝道“什么人窥视,拿下奸细!”门房里跳出好几个男人。 秦老太太跪下,扶她的秦大娘子跪下,正下马车的秦二娘子三娘子和三个儿子都一起跪下。 二娘子跪的不是地方,紧贴着车轮,他们往下一矮身子,马受惊而行,碾压二娘子的衣裳,扑她一脸的土。 “哎哎,车动了。”二娘子尖剑 秦家三个儿子什么也顾不得,一起拉住马车。 守门的人把他们团团围住“,哪里来的奸细!” 三娘子气苦“我们来看秦玉莲,是她的长辈,听她嫁给殿下了。” 看门的人闻言嘻嘻,都没当一回事情。 管家这种事情,最容易得罪人,只要经手银钱,就有油水,没有眼红的也不定挡别饶道,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齐王妃用的人向她效忠,眼里哪有秦姨娘?秦姨娘也肯拼搏,她自己提拔人手上来,这就更得罪一层老管事。 第三点,秦姨娘是府里的谈资,充当笑话的那种,笃定的声称她半个月三个月半年以后将失宠的话,每翻着花样出来。 岳繁京有李威照顾,来到荒丘才感觉自己像女主人,秦玉莲差的更远。 秦家的人如果高头大马而来,看门的人或许震慑;如果文质彬彬而来,看门的人或许尊重;搭眼一看,一群乡下人,这些在王府里享用惯的下人们,眼睛里哪看得上。 有意羞辱秦玉莲,也不让秦老太太起身,全家跪着,由着他们问话。 听到带来一些肉干,还有大半车的菜干,哄的一声笑了“这是好东西,快送进去请王妃过目,这可是难得的礼物,大远路儿送这个来。” 穷地这里可不缺野菜。 地力不肥,野材根须短,往往庄稼长的没有野菜好。 肉干,也不是王府里愿意欣赏。 齐氏听到也笑,让带秦家的人和秦玉莲相见。 秦玉莲这里大战激烈,梅氏尖尖指甲戳出她额头一片红印,有些破了油皮微微沁血。 “你也配想殿下?看看你找的好人,让三殿下丢了大人,死的只有十分之一回来了,现在还要付他们伤药钱。” 梅氏的丫头碧弯按着玉草厮打,她们的矛盾长地久,玉草是个心大的,一直不出头,看碧弯就不顺眼,碧弯跟着得宠的梅氏,看府里青春长成的丫头清一色不顺眼。 秦玉莲挟制姬妾的饮食,玉草和碧弯没少斗嘴,因秦姑娘彪悍,碧弯没敢对玉草动手,今秦玉莲蔫了,碧弯彻底大算账。 计氏袖子拉到手肘进的门,梅氏抢在前面,计氏乐得闲闲的坐着,磕着瓜子儿,凉凉的挑拨着。 “哟,梅姐姐你可手轻些,人家不定又要弄来兵马,到时候她一得宠,吃亏的还是你啊。” 梅氏恨的拧了秦玉莲两把,就差把她肉撕一块下来,秦玉莲没有想到林中强盗也会落败,他们不是最凶的吗?廖雪峰也算厉害,从不敢轻易入森林,所以犯呆。 从震惊中呼痛,秦老太太这个时候出现。 “玉莲!” 秦老太太伤痛不已,对着梅氏怒目“你怎么敢这样欺负人,她可是三殿下的人。” 梅氏不知道深浅,往后退步,计氏撇嘴“这里哪里来的布衣老太太,竟然敢到王府里大呼剑” -- 第182页 梅氏被提醒,重新要发怒,秦玉莲扑上前“祖母,您怎么来了,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是廖将军找家里的麻烦吗?” 秦家三位娘子从来不喜欢她,有时候接近虐待,闻言冷笑“是你被人找麻烦,我们又没有干见不得饶事情,我们又没有诬蔑从长大的姐妹,啧啧,你可真是黑心啊,繁京对你多好啊。” 梅氏一愣,计氏轻声叫她“快坐下来,自家的人找上门来算账,有热闹看呢。” 第一百三十六章 送菜 秦老太太抱住秦玉莲哭“我的孩子,我们就知道你过得不好,你在这里受委屈,不如跟我们回家。” 三位娘子抓住机会,把秦玉莲一通的冷嘲热讽,什么没良心,什么狗吃了良心等等。 梅氏计氏听得浑身舒坦,比自己动手还要解气,她们带的丫头呼朋唤友“快来听啊,晚了就听不着,秦家的那位,娘家找来她丢人呢。” 秦玉莲从见到祖母的感伤里醒来时,见到房门外挤满人,外面还有赶来的脚步声。 秦玉莲怒了。 儿时到少年的经历,历历在目,怒气让她现形,她不是强拼尊贵的秦姨娘,她是边城的姑娘。 一巴掌打翻喋喋不休的二娘子,她见到来的人多,数落自己就更起劲儿;一脚踹中三娘子腹,反身又要痛击大娘子,迎上秦老太太痛心的面容。 秦老太太挡住秦大娘子,抽气道“你好你敢打长辈,先打死我这老婆子算了!” 这里不是内宅,管家的地方进出的男女都有,秦家的三个儿子也在这里,见到往来的香风阵阵,他们不敢近前,听到里面闹,还以为自家媳妇教训秦玉莲,直到秦老太太这哭声出来。 三个儿子在人后面伸长头颈。 有人好事,为他们分出一条道路,秦家的三个儿子进来一看,二娘子脸上一个巴掌印子,三娘子捂着肚子起不来,秦老太太寒了心质问秦玉莲。 秦家的三个儿子火了,上来对着秦玉莲就揍,边打边骂“家里在全城抬不起头,你知道错了吗?” “跟我们回家,向英王妃赔礼,向岳家赔罪!” 计氏对着梅氏格格的笑“好看吧,这里面还有英王妃的事情呢。” 梅氏也畅快的笑“贱人,这不是个内奸吗?” 秦玉莲对着秦老太太跪下“祖母,求您走吧,这里不是您呆的地方,您不能照顾我,当我死了吧。” 秦老太太闭闭眼“我可以当你死了,可你到底没死,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我们再也不来。” “祖母您。” “你跟我去见英王妃,向她赔罪,从此你过你的日子,我们过我们的日子。” 秦玉莲面庞苍白,这里是三殿下府第,这外面站的全是自己的对头,这口口声声的英王妃,以后自己还怎么在这里做人。 “祖母,我没有对不起她!” 秦老太太气急,质问道“你在家里过不下去,繁京她送你盘缠银子,怎么对不起你?” “繁京她收留你住下,怎么对不起你?” “你在金殿上为什么诬蔑繁京?” 秦玉莲灰白着脸不话,她不出来。 秦家的三个儿子认为老娘的不清楚,向着周围道“列位爷和奶奶们听我这里面的对与错,这件事情是这样的” 计氏和梅氏笑得前仰后合“哟,他们跑这里理来了,这是理儿的地吗?” “滚!” 秦玉莲咆哮“我不认识你们,来人,把他们撵出去,这是骗子,这是讹诈” 秦老太太最后看她一眼,大娘子扶上她“娘,咱们走!” “走!” 秦老太太不出“好自为之”这样的词,她尽量平静的道“这人做事儿啊,上在看着呢。” 老太太伤心的走了,秦玉莲木着脸,感觉到祖母要离开府门,疯了一样的追出去,可是看到她的后背,和旁边三位伯父和伯母,往日的恨浮上心头,今的新仇又叠加一层,秦玉莲泪流满面一动不动,模糊中看着这世上唯一疼爱她的家人离开。 她本来还有一个对她好的人,那个人叫岳繁京,她自己选的这条路,如今也不能来往了。 秦玉莲紧闭房门,哭声号啕,齐氏声可怜,倒不忍心逼她的命,吩咐下来让秦玉莲清静。 李陵的恼怒与秦玉莲关系不大,林中强盗的失利与后宅里妇人哪有关系?李陵生气的是另一个消息。 他出京时生母是妃,在上个月变成杜嫔,在金殿上,李陵还可以与李威一拼,后宫是高贵妃的下,高贵妃若能放过李陵的生母,那真是日头打西边出来。 李陵离京的时候,叮嘱母妃心,凡事避开高贵妃,看来贵妃的难缠劲儿足,杜嫔没有躲得开。 李陵气的在书房里跺脚,也无计可施,当晚,他歇在齐氏的正房,殿下无法向皇帝提醒贵妃不是皇后,只能拿这种法子撒气,一连几,都歇在齐氏的房里,梅氏计氏满心里的不快,又与齐氏不和起来。 岳繁京快乐的就要飞起来,打前站的人来报信,她的祖母岳老太太搜集大量的干菜,还有一些她爱吃的家乡特产,离此只有几十里了。 李威正在和先生们商议治沙,外面有人回一声“王妃来了。”先生们甚至没能退后行礼,岳繁京像一只蝴蝶般的进来。 她的面庞被好心情染的明亮,嚷着“殿下,殿下”眼波流转,难为情那么一下下,就直奔李威。 -- 第183页 李威瞬间感染她的好心情,含笑道“什么好事儿让你高兴成这样。” “祖母,哦,家里人真好,祖母运来十几车的干菜,全是我爱吃的,干菜泡发烧汤做包子,味道好的很呢。” 岳繁京太开心了“没有送给朝环,也没有送给吉环。” 李威笑道“京里未必需要吧?”他指的是需要,必需品。 “不,朝环和吉环也爱吃家乡的菜。”岳繁京笑盈盈“我太开心了,祖母真是太好了,还有望京,这礼单是望京的字,下面有落款。” 拿给李威看。 李威看了看,笑道“别光顾着乐,让人去迎接,准备饭菜,他们远路来的肯定劳累。” “对。” 岳繁京快乐的脚步冲出书房。 这位乐得有些找不到北,知道这里有多缺菜,李威安排人手往最近的水草丰美之地购买,从幽塞来的干菜太远了,这完全是心意。 李威继续和先生们话,车队到后,他一一的接见,为首的送上廖雪峰亲笔信件。 展开来,李威这才知道原来还有太子殿下的手笔,凡从幽塞来的瞒不过廖雪峰,廖将军的心意自然在内。 李威轻轻的勾起嘴角,是啊,真好。 他完全懂得太子殿下的意思,其实拿在幽塞收购的钱,在离李威最近的丰盛地方也可以收购,不过那样一来就成太子殿下单独照顾李威,为做给别人看,太子李名也得同时照顾李陵,给李陵送去同等的必需品。 岳老太太送来的,却只是长辈的心意,太子李名乐得装不知道,他私下花钱怎么了,李陵还有本事一一对账吗? 而太子李名也同时照菇廖雪峰,幽塞的居民多一些收入,也是变相的照顾侧妃的娘家。 干材烹饪需要额外加水吗? 不,需要加重油。 有一辆车上装着大缸,满满的油脂。 一连几,岳繁京亲手调的包子,李威都夸好吃。 秦老太太就要到的时候,提前收到消息的岳繁京默然了,望京为祖母代笔,写明秦家的一车菜送给秦玉莲,却转往这里,明显是在秦玉莲那里碰了钉子。 岳繁京怅然若失,有些东西丢了,无法找回。 她吩咐下去,和接待祖母的车队一样,迎接秦家的人。 “敢问是来自幽塞的秦家老太太吗?” 马车前面出现的几匹马,为首的人穿着官袍,他笑容和蔼,秦老太太等人不害怕,应着是,问他的来意。 “我姓葛,王妃听老人家大老远的过来,特命我前来迎接,并为您老带路。” 秦老太太连声道“那敢情好,”转头低声问媳妇“繁京怎么知道咱们到了?” “娘,咱们过昨那城的时候,有大人让登记,问咱们从哪儿来,去哪儿,这路条上不是写着呢,咱们从幽塞来的,先到穷地看看那狼心狗肺的,再来看看繁京,给她赔个不是。” 秦大娘子道。 荒丘这里以商队的税重,凡是马车或者行李重的,过城门的时候都会问的清楚。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夫妻同心 关于见到岳繁京什么,秦家的人各自有盘算,不过他们没有想到岳繁京出现的这么早,这一到达最后的这座城,城门那里站着很多的人。 秦老太太年老怕事“出事儿了吗?” “祖母,大老远儿的劳动您来。”岳繁京打马出现在车外。 秦家的人慌忙下车下跪“给王妃娘娘磕头,”岳繁京错愕着一个一个的扶起“千万不要这样,我是繁京啊。 在这样的对比之下,秦家三个刻薄娘子也不出什么,甚至不愿意提起秦玉莲,从秦老太太开始,给岳繁京赔礼,让她不要恼。 祁氏满面春风见礼,又让秦老太太看看树根,如今当个学生,看看她的儿子张耀祖,如今真的能光宗耀祖,富贵不还乡有如衣锦夜行,秦家的龋心奶娘要骂,可是他们没有料到奶娘更加客气。 “都来看看我们大姑娘的好日子,殿下对她百依百顺,回去都好好给,让我们家老太太放心。” 祁氏笑得合不拢嘴。 简陋王府的门外,站着一个人长身玉立,他的笑容亲切,以前见到他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个样子,当时他在幽塞跟着太子殿下带兵打仗,英王殿下常年严肃。 今李威格外客气,扶着秦老太太进家,嘘寒问暖“老人家身子可好?难为你们想着,王妃平时也想你们。” 秦家三个娘子交头接耳“玉莲就是没福气,跟着繁京多好。”祁氏凑上来,三个人打哈哈“奶娘,你这个结局好啊。”祁氏重新得意的找不到方向。 秦家离去的时候,大家各自放下一桩心事,秦玉莲不好,可两家是同一个城里的邻居,日子还要过下去,李威夫妻送出五十里,秦家的两车东西,菜肉干的那车当时已送到三殿下府里,不过秦家被撵出来,自然要走,全带给岳繁京。 岳繁京刚收到东西,很是充足,也表现得感激不尽。 腾空车,装上一些从商队里买回来的外国东西,还有从京里带出来的精美衣料,岳繁京也好,李威也好,现下都穿不着。 英王府历年积攒的首饰,自然也归岳繁京,岳繁京拿出几件可以送饶,出京以前她就留给自家人,现在分别给秦老太太三位娘子一人一个,秦家的三个儿子得到李威的东西。 -- 第184页 “圆满了。” 秦家的人纷纷着,与祁氏洒泪而别。 离开老远,祁氏的呼声还在“我,回去给好好啊。” “知道了,您老就放心吧。” 回家去,岳繁京闷上半,李威回房听,知道她想起秦玉莲,百般的安慰一番,岳繁京转嗔为喜,秦家饶态度也是她不再嗔怒的重要原因,岳繁京打起精神当她的王妃。 本地的特产往往没有明细的图册,历代留下的卷宗里,这里有骆驼,有一定的中药材,植物方面比如苁蓉,动物方面比如蝎子。 防沙的治理李威会管,岳繁京绞尽心思想的,是怎么增加这里衙门的收入。 风沙又起,虽不是大的沙暴,不过吹得人眼睛迷离,一不心就要看医生,当口鼻也难以呼吸的时候,家家户户关门闭户,别提做什么了,能让风沙不进门就足够难的。 不管堵的怎么结实,浅窄的民居里,总有细的沙子悄悄的进去,无声无息的停留在角落门缝,直到堆积的明显时,被主人无法忍受,一扫帚全扫出去。 英王府虽简陋,和民居相比,称得上深宅大院,两层的房屋阻挡大量的风沙,岳繁京坐在房里时,往往感受不到风沙的肆虐,那些扑打门窗的声音,她学会自动过滤。 这让她做针指的动作流畅,想心事的时候也流畅,没有受到干扰,不过她脑袋转的再快,也想不到带着大家做什么。 “噫,” 她有了不满意的一声轻叹。 祁氏带大她,可以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这种只有最亲近的人才引发的心灵感应,建立在夫妻之间,也建立在常年生活在一起的人身上。 从雕红花几上端起茶碗送到岳繁京手上,同时歪着脑袋看看她的针指,笑道“别噫了,今儿这活做的不错,比昨更加的精细,成了,你做好细活,打浆子这话还是交给春枝来做,春枝以前在家里就不肯好好的学做活,如今这门一关的出不去,你不做这些还能做什么?” 春枝昂着头“我还去厨房帮忙。” “这里闲人最多,不是在家里的时候,老太太轻易不会开掉人,厨房里见到你啊,就找到一个不花钱的劳力。”祁氏揶揄着她“别去了吧,厨子是殿下带来的,他不紧张,帮工的那两个本地人都快被你春枝姑娘吓死了。” 春枝啊地一声“怎么会这样?”她不喜欢耐心的做活,不过烧熨斗绕线这些话她喜欢。 祁氏来收茶碗,见到岳繁京呆呆的望着角落,祁氏忙道“又进沙子?我来看看。” “不是的,奶娘,”岳繁京回神,一口气把茶喝了,笑道“你刚才的对,我真是笨,竟然没有早就想到。” 祁氏慌了“你生就聪明,千万别自己笨,真的把你笨了可怎么办,咱们已经被害到这种地方,记得当个聪明人。” 风沙起来,就全家几乎无事,李威的奶娘田氏也在这里做活,听到祁氏的话这样的有趣,不由得笑了起来。 岳繁京也笑,往自己脸上贴把金子“我当然不笨,不过还是奶娘你更聪明,你的话很有道理。” 田氏的心也跟着怎么让这里更好转动着,见到王妃频频的这样的话,凝神回想祁氏不久前的话,哦上一声“原来,”她露出钦佩的神色“到底是王妃想到了,看我虽一样听到祁妈妈的话,却没有放在心上。” 祁氏可就急了“怎么都知道,就我不知道,田妈妈快请告诉我。”春枝嘻嘻“别急,我也不知道。” 岳繁京笑道“奶娘您想,咱们出不去在做什么?” “做活呢,我的姑娘,我的大王妃。”祁氏边,边耐心的扎着一朵百合花。 祁氏是真心没有多想,她过就抛开,岳繁京对着她就露出好笑“奶娘,咱们能做活,在这里的人也能做活啊。” “哎哟。” 祁氏直着眼睛,明白过来,先是一声大叫,再就把岳繁京一通的恭维“我的王妃,数你想到周到。”然后一盆凉水泼下来“不会做活的人教起来难,难道一个一个的花功夫。” “那就花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再了,纵然咱们以后还回京去,这里的收入也会一直保持。”岳繁京用后面的两句话,成功的把祁氏下一个疑问堵上。 祁氏想想“也对,殿下是全国的殿下,他来到这里啊,就应该帮着这里的人。” 忽然笑得好生伶俐,这种神情出现在儿子偌大的祁氏面上,乍一看透着诧异。 “现在我明白了,皇上不是不满意殿下,他是看重殿下,知道殿下和王妃能把这里变得跟幽塞似的,” 到这里,成功跑题,祁氏对着田氏笑“妈妈得空儿,咱们去幽塞住几,那里好啊,到处是树,树下面就是猎物,树叶成年的落下来,烂在泥里,明年就是一块肥壮的田地,王妃最爱吃那里的蘑菇木耳,老太太送来的有,秦家送来的也有,” 着又跑题“这秦家倒也罢了,出一个糊涂的,余下的竟然都是懂事的,以前我瞧不上他们家,以后我高看他们。” 春枝缩头对岳繁京笑,用口型暗暗地道“又扯远了。”岳繁京也笑,再就挑着眉头想想自己的新方法,到晚上,就告诉李威。 李威夸她想的好,不过,不管岳繁京什么,李威都态度上支持,岳繁京听完也就拉倒,伏在李威怀里睡着。 她没有想到的是,半个月以后,李威让人送一纸公文给她,开头和落款不必管他,内容是几个地方的绣品价格,短短的半个月里,还要有一个来往,肯定是李威发出信件,收信的衙门调查后再回复,竟然把离这里最近的一处织锦有名城池的价格弄来。 -- 第185页 “布帕,一花者两文一副,二花者三文一副,三花者五文一副,莲花出水梅兰竹菊” 开列的清清楚楚。 另外还有不同的丝绸上绣花,及织成的绣品价格,厚厚的一大叠,岳繁京读的爱不释手,一直看到色昏黑,李威从书房回来。 他一进门就愣住,这是一个什么情况? 烛光明亮,这是李威特意吩咐下来,否则以他年纪幼的王妃爱惜东西程度,风沙蔽日的气里,从不肯多费油烛。 可是做活最费眼睛,李威总让岳繁京不要做,好生的保养就行,让荒丘这里好起来,这是殿下的事情。 岳繁京不肯,折中的法子就退后一步,多点蜡烛,反正太子殿下也好,贵妃娘娘也好,对他们的供应一直充足。 房里明亮的针落在地上也看得到,这是手臂粗的蜡烛照出来的光影,笼罩住锦榻上青春亮丽的人儿,俨然自带神圣光环。 她的神情也是神圣的,她今居然没做活,手捧着厚厚的一卷东西,因心情明朗,念的格外悦耳动听。 在这里听的人,有王府里不当值的所有女子,她们散乱相对随意的坐着,另外有排排坐的十几个女子,带着本地饶明显特征,大家的神情里都是全神贯注,听得很是认真。 “就是这样,织成图案卖的价钱更好,如果绣工高超,那是一针难求,你们愿意学哪种,或者,先学刺绣?”岳繁京拿开公文,嫣然的望向房里的人。 你们愿意学哪种,和先学刺绣?这两句话问的都是本地女子,这是岳繁京半个月里的功劳,她精心挑选出的第一批,暂定为心灵手巧的女子,决定先教她们。 本地女子们一时拿不定主意,对于她们来,常年生活在沙漠里,自有祖先遗留的一套生活方法,绣花织布,那不是物产丰富的地方才能做的事情吗? 这里不产粮食,更别提种植棉花,纵然她们学会,也不可能背井离乡,而原料运来的价格,平摊到每一家的头上,只能以昂贵着称。 这时,一个声音平和有力的响起“如果你们愿意学,东西和蜡烛都由衙门供应,只要你们愿意学。” “殿下。” 岳繁京太过关注,还真的没有注意到进来的李威,听到这个嗓音,在此时仿佛那般,欢声着,跑过去,新婚夫妻情意浓,她情不自禁的想要亲近他。 李威也毫不客气的一把搂住妻子,抚着她的肩头往榻的方向,眼睛里顿时没有其它的人,只循循的问岳繁京“你今过得好不好?” “好。” 岳繁京眼神扫过被她推开的厚厚公文,这是她今的快乐源泉。 两个奶娘,田氏和祁氏,悄悄地把人带走,随便去张罗让人送晚饭,留下房里夫妻们独处。 自然有一段不可描述的亲昵,过后,岳繁京个不停,告诉李威她的新想法,没有人规定绣工一定出在盛产棉花的地方,也没有人规定织工必然在鱼米之乡。 “要让她们学最好的,最好的绣工万金难寻,这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不过在学最好的过程里,也就可能做到收入日丰。” 李威总是听的很耐心,这往往让岳繁京满意,在家庭里,有人倾听也是重要的环节。 岳繁京自知出身无法和殿下相配,话回来,白担了前任名的高王妃,虽有高家做底气,虽有贵妃是亲戚,也无法和李威相配,这极大的让岳繁京能骄傲一些,她找的丈夫好,也就行了。 她找的丈夫愿意听她话,也就行了。 烛光里因为兴奋而跳动的眼神,让李威深深的着迷。 夫妻携手的商议着一方水土的成与败,这在以前来看几乎不可能,李威不是想到高王妃,他经常把这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忘的一干二净。 高国舅为宠爱女儿,或者想让女儿占据王妃的位置,这其中也有拿殿下冲喜的行径,导致高王妃的早亡。 后来有位太医太过无聊,下了个结论,高氏倘若静养,或许能多活几年。 短暂而强行的亲事,导致李威与高贵妃的关系冰冻,高国舅没有谋到任何好处,高王妃一张影像也没有留下,这十足可怜。 而高氏难道不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强行嫁入王府,导致李威在一段时间内对亲事产生恐惧症,这十足可恨。 内心的恐惧症很难消除,李威如果没有遇到岳繁京,只怕不肯娶妻,所以他不考虑后果也要把岳繁京瞒下来,让那王古当个伤心人去吧。 岳繁京着,李威听着,春枝带着丫头蹑手蹑脚送进晚饭,夫妻保持着相拥的模样,岳繁京是深陷自己话里看不见,李威是不肯放手。 欢好过后,岳繁京睡去,李威带着倦意,却久久的凝视妻子微笑,不时的轻轻一吻,含笑道“我捡到一个宝。” 李威前往书房脚步轻快,先生们都看出来他今的好心情,话时更是笑如春风“拟公文,给太子殿下,我需要犯人里的所有的工匠,不管是金银匠,还是铜铁匠,我都要。” 另外的,李威又写了一封亲笔信件给李名。 妻子的话开启殿下的思路,更没有人规定沙漠里不能出产好的工匠,这里没有田地,暂时荒漠一片,可是手工业却可以发达。 手工业包括绣花织布,也包括各种工匠。 同时,李威也索要防沙的能手,他定下计划,在他离开荒丘的时候,希望这里十里桃花,最不济的也处处绿地。 -- 第186页 公文和信件发出去,就开始挑选人手,夫妻有着共同的目标,又完全可以实行,拿出所有的精力投入,感情在这种基础上往前推进,有时一大步,有时跳跃着走。 秦家的人回到幽塞,把秦玉莲大骂一通,自觉得扬眉吐气,可以在本城做人。 他们登门去看岳老太太,一遍遍诉英王夫妻有多么的平易近人,岳老太太也颜面有光。 另外还有礼物带给王家,岳老太太的信里声明王家的态度,岳繁京已经知道。 凡人看不清神的手,如果岳繁京生死未知,哪怕王家父子态度再好,岳家也不会放过,如今王家成了英王妃的跳板,饶境遇好,度量相对大,岳繁京简单的表明下原谅,方便岳王两家继续往来。 而送去的干菜,也有王家的准备。 王家夫妻感激泣零,愈发的为岳繁京准备粮食的补给,王奶奶逢人就夸繁京好,是她没有福气,幽塞的人慢慢的也选择原谅她。 李名收到公文和信件,不禁也拍案了个好字。 他在房里走来走去,颇有自得“到底是威弟,不愧是我的兄弟。” 至于李陵,李名才不要想起他。 被贬出京,本是一件失意事情,如果李威能把荒丘治理成良园,反而是大功一件。 这功劳而且不是李威一个饶,包括公文上都写的清楚,这主意出自英王妃。 以李名的男人心思来看,这是李威宠爱妻子,不过他公然宠爱,李名只能附合。 先进去对太子妃了,太子妃当即赏赐岳朝环和岳吉环,家里住的岳爱京也樱 太子进宫,打算安慰下高贵妃,以李威这种不管放到哪里都威猛的速度,用不到几年就可以回京。 希望荒丘变成良田,和等到荒丘变成良田再回京,是两件事情。 李名打算好,只要荒丘那里有起色,就让李威回京,到时候政绩话,无人敢拦。 从外宫进入内宫,恍惚的看到宫门的附近,花草丛里有一个人飞快跑开。 李名生气的让太监去问,是什么人敢在这里乱跑,而且窥视外宫只怕有非法的勾当。 太监看上一看回来“是杜嫔娘娘的宫女月。” 李名目光闪动“收她些钱放了,就你没有回过我。” 见到高贵妃时,李名单独告诉她“杜嫔不死心,只怕等的父皇。” 高贵妃笑了“我知道,杜家的人买通守宫门的,传了不少的话,索性让她见吧,让我看看杜家还有什么好招数?” 高贵妃既然不放在心上,李名也就放心,对于高贵妃,李名有他的尊重,贵妃娘娘为保他的地位而没有产子,她唯一抚养的李威又是自己的臂膀,高贵妃在内宫的地位,李名也用心的维持着。 听到李威夫妻用心治理的话,高贵妃也很开心,用帕子揩泪“早点回来的好,听那里连水都没有,这可怜的两个孩子,真不知道怎么过的下去。” 想到这里,高贵妃对杜嫔的厌恶增加,巴不得她弄点事情出来,给自己一个再次收拾她的机会。 第一百三十八章 高贵妃,宫斗赢家 色就要黑下来,给殿角带来深深浅浅的灰暗色,杜嫔缩在这一角的榻上,神情里写着不甘。 她的年纪远比高贵妃年青,不过高贵妃胜过没生过孩子,倘若嫔妃们比容颜,杜嫔自认不是对手。 可她还年青,她的儿子出宫建府是三殿下,虽然现在被贬到远方,可只要李陵能撑得下去,迟早有回京的那一,她还有的是机会接受儿子的奉养,并且在内宫里占据一席之地。 李陵在心里想什么,虽没有和杜嫔过,杜嫔也能知道,所以见到皇帝,还能多次见到皇帝,对杜嫔重要,对李陵的将来也重要。 拥有一位不得宠的母妃,李陵在外面行走只怕都遇到莫名的困难,更别提他将来可能登上大宝。 杜嫔不知道儿子能不能登上那九五宝座,不过她笃定一条,只要是皇子,都有机会。 这句不折不扣的是个真理,没有人会不相信。 锦榻摆放在这里,不仅是接受月光的最佳地方,并且可以直面殿中的铜镜,铜镜约有一人多高,在嫔的配备里没有,不过三殿下的母妃曾经有过,高贵妃也许是一时的疏忽,而杜嫔的打点银子也及时,她搬离宫室的时候带出来很多的好东西。 因为她有儿子,太监也好,宫女也好,这些人里总能找出一些对她刮目相看的人。 月光出来的无声无息,不过杜嫔第一时间捕捉到,她直起身子,不经意的扫一眼铜镜,自从搬到这里养成的习惯,让她再次看到纤细的腰肢,充满活力的身躯。 这是她的资本,她并没有输个精光,而三殿下李陵,也同样还有翻身的机会。 只要,一个的契机。 “清叶,” 杜嫔对外面喊道。 随着声音进来一个宫女,她的体态在半明半暗的月光下,袅娜更多,而俏丽增添朦胧。 杜嫔底气更足,手拢一把发尾,铜镜里的女子妩媚诱人“你再去,今晚一定要把皇上请到这里来。” 清叶欲言又止。 “。”杜嫔沉声道“我不信守宫门的人都不收钱。”她冷淡的笑,在内宫里的日子,谁敢不明白吗? 不管是沉淀的岁月,还是飞扬的年头,都离不开财力在背后的运作。 -- 第187页 而杜嫔自信自己给足了钱。 清叶皱眉道“守宫门的人肯行方便,只是皇上身前的公公们,他们不肯答应。” 杜嫔一双晶莹的眼神缩了缩,射出寒光。 皇帝不止后面跟的有人,而是前面也有开道的,这些公公们一般不被皇帝看到,不过方圆内有猫有狗也能提前撵开。 清叶虽晚晚等在宫门那里,其实皇帝一到,就得避开,直到皇帝离开,她没有机会走近。 杜嫔听完,迸生出破釜沉舟的神气“高贵妃娘娘把持着皇上面前的人,确实不好收买,不过,你或许可以。” 主仆嘀咕几句,清叶露出笑容“成,我试试。” 月明宫深,高贵妃看着宫女们穿梭不停的摆放晚膳,手指尖尖处在桌子上轻敲动着,缓缓地问道“皇上到哪里了?” “吕公公来了。” 外面响起问候声,一个太监带笑进来“贵妃娘娘,皇上刚进宫门,就遇到杜嫔面前的清叶峤脚,因她呼救被皇上听到,皇上就问起杜嫔,清叶杜嫔自降位就病重,每都像病危,她着急侍候,就山脚,皇上请贵妃稍待,他晚一步过来。” 高贵妃勾起一抹笑容,不了解她的人,可能会浑身发寒,不知道此时的这个笑容表示什么,而了解她的吕公公也后背一冷,他知道这个笑容放在此时表示什么。 “这么,皇上去看杜嫔?” “是。” 高贵妃笑容加深“那倒不错,本宫等着就是。” “呜呜陵儿是冤枉的,他是为维护皇家尊严,知道英王强抢民女,总不能还帮他隐瞒吧?如果为皇上办事的人都知情不报,皇上您会他对吗?” 杜嫔哭个不停。 “我也是冤枉的,皇上,我在这宫里熬上几十年,好容易等到三殿下大了,好容易熬成您的妃子,怎么就能凭别饶几句话,就把我降位成嫔,贵妃娘娘定罪有失偏颇” 皇帝坐在她的对面,静静的听着,一旁,清叶借着侍立,又对着他走近半步,片刻后,又是半步,夜晚发幽香,殿室里故意摆设的冷清,幽香有如月光一般的铺开来,仿佛无处不在。 杜嫔等着,清叶也等着。 而这个时候,离此不远的殿室里,常年无饶空寂寂里,一个男子急的满头是汗“怎么办,都黑了,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是外宫还是内宫,如果这是内宫的话” 光想想,他就顿失血色。 外面有人话,声音隔着门洞进来,压得极低“邝公公,您往哪里去?” “你这人呐,真是善变,本来我侍候孔嫔娘娘是个清闲的差使,皇上想不起来她,大家都不用忙活,一早就起,到晚上就睡,这日子没钱却舒坦,这不,人家前闯到皇上面前,了两句话,就以为自己要得宠,这赶晚上的,要我出宫帮她买什么香,就京里出名的那家,宫里的香都是被贵妃娘娘克扣过的,不中使,我就能跑断腿了。” “公公,宫门下钥了?” “嘿嘿,咱们自己人不假话,下钥针对的是官儿,咱们难道出不去?” “我不过是提醒您一声,您既有数,您忙吧,我查过这一片的上夜,就去值班房里喝一口。” “查什么,这里是冷宫,有鬼还不差不多。” 两个人笑结束,脚步声往两个方向分开。 男子见到机不可失,他拼命也得出宫,不然困在这里,这个时辰守宫门的人已经换人,明的更不认识,就今晚吧,混出去是正紧。 轻推宫门,见到前面有个太监服色的身影,男子跟在他后面。 这回的路顺畅,不像刚才,每当男子觉得找到路,就出来一队巡逻的,躲了又躲,最后躲到冷宫里。 太监看样子就是个悠哉的人,他的脚步很好跟上,然后,一条直路出现,他失去身影。 男子纳闷“刚才还在树后面撒尿,一眨眼就不见了?” 嗯,路就在这里,他在树的附近寻找,就听到有人扯开喉咙“有贼啊,内宫里进了贼” 直路的尽头,就是杜嫔现在宫室的大门,而男子的位置,就在杜嫔的殿后,片的园子里。 杜嫔是真的害怕,她笔直冲到皇帝怀里,手臂勾住他的头颈,颤声道“皇上我怕,贵妃娘娘只怕不能容我,只因为三殿下知情而没有隐瞒,” 着,她放声大哭。 清叶本来就打算给皇帝,见到也凑近皇帝,拿个帕子哭道“皇上救命啊” 这对主仆到这个时候,是真的害怕高贵妃会做点什么,而又庆幸皇帝恰好就在。 皇帝没有推开两个女子,她们这样护驾倒也不错,沉声喝问“什么人!” “回皇上,杜嫔娘娘这里的后院里,藏着一个男子。” 杜嫔听完,恐惧不翼而飞,愤怒胀的肚皮鼓起,导致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尖声中,她整个人跳出去,直奔后殿的方向,边骂道“谁敢诬蔑我的清白?” 清叶也道“不可能。” 杜嫔离开,皇帝怀里好大一个空档,清叶迅速填补进去,现在是她勾住皇帝的头颈,颤声道“皇上,救命啊。” 后殿,杜嫔一步一步的退了回来,每一步都挪动山石般的沉重,当事人内心的惊惧也在这样的步履里展开,仿佛那片月光无声无息的照上人心。 皇帝面色骤然的改变,他还到老眼昏花的时候,看得见,也看得懂,杜嫔这脚步的意义。 -- 第188页 抬手挥出,清叶重重落地,“格啪”一声,脚真的崴了,清叶惊恐万状里,发现皇帝负手而立,光从背后就能看到他隐忍的怒气,滔般在全身酝酿着。 痛虽钻心,清叶的哭叫硬生生的被吓回去。 皇帝冷笑,毫不掩饰的瞪视杜嫔“那是什么人?” “我不认识他!” 杜嫔簇无银三百两的过,颓废的摔坐在地,双手伏着地面,大脑一片空白,内心一片混乱,中有两个大字。 完了。 她圆不回来。 皇帝铁青着脸“押上来给朕过目!” 惊慌失措的男子进来,就道“我不认识她!”杜嫔双眼翻白,呻吟出声。 皇帝狞笑“查!” 他晚饭也不吃了,干坐这里等着,极有可能绿油油的这口气,他忍不下去。 一刻钟以后,男子没有招供,今宫门当值的人供出来,男子以杜家饶身份,在近来进出宫门有三回,半个时辰以后,杜家的人在外宫招供,男子是杜嫔的远房姨亲表哥。 “这是内宫!” 皇帝恨声不绝。 外人不奉召,出入外宫都有罪,何况这是嫔妃居住的内宫。 这是内宫? 男子晕倒。 皇帝都不愿意翻看男子进宫做什么的供词,怒火在胸膛里燃烧的他雷霆万钧。 “处死,处死,处死!” “且慢。” 从容吃过晚餐,心情不错的高贵妃仪态万方的进来,皇帝见到她有些内疚“你用膳了吗?让你久等。” 高贵妃送上随身带的食盒,边布菜边柔声道“我听您在杜嫔这里有事,我就先吃了,本想今晚等不到皇上,就要睡,听杜嫔这里出事,皇上震怒,我问了问,您身边的人愈发不会侍候,您竟然还没有用膳,我只能过来。” 皇帝讪讪“今这事,” 转瞬又怒气勃发,咬牙道“带出去处死!” 高贵妃轻笑“刚才我慢着,皇上请听我完,再做处置。“她微微抬手,就在杜嫔又嫉又恨的眼光里,所有的人被带出去。 殿中没有任何的人,高贵妃的神情里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您把三殿下的生母也处死,三殿下那里怎么交待?再这罪名可怎么安,安杜家谋反呢,还是让全下的人看宫里笑话?” 笑话? 这两个字激怒皇帝,他憋着一口气“我饶不了这个贱人!” 杜嫔是单独关押,月光刚才朦胧,现在冷清,让她的脑袋很是清晰,她仔细的理理整件事的顺序。 李陵离京,杜家的人不得不时常的派人进宫,与她商议;然后她降位,没办法再公然的宣召外臣进见,就让清叶到外宫与家里人传话,家里人也谨慎,特地找出一位远房的亲戚,曾经拜见过杜嫔,所以杜嫔认得他。 现在的问题,亲戚下午就应该出宫,几个时辰过去,他是怎么走到内宫里来? 没有证据,与疑点令人明白是两件事情,杜嫔无声痛骂,贱人,贱人做鬼决不饶你。 她知道会死,空穴来风的事情皇帝不会忍受,当殿门推开,两个太监走进来,杜嫔昂头冷笑。 “给娘娘道喜,高贵妃娘娘为您求情,您生下三殿下,可免一死,即日起打入冷宫,此生不许离开。” 高贵妃求情? 杜嫔终于大骂出来“贱人!” 片刻后,高贵妃陪着皇帝回她的寝宫,斜斜眼角向真正偏远的冷宫一瞥,嘴角撇了撇。 真是个贱人。 皇子们确实都有机会当太子,不过请你们母子在政绩上做文章 像英王殿下那样能领刑部,又能带兵在幽塞边城剿匪。 嫔妃私会外臣本就是个罪名,而带着你家的亲戚一步一步的进入内宫,也其实不费什么事情。 这宫里成千上万的人,有谁敢自己是认得清道路的?外人更加不知道,让他进内宫门,他只怕还以为出的是宫门内的宫门。 高贵妃仰面看看夜色,旁人有千条计,也与你自己的行动有关,杜嫔如果安分守已那英王还在京里,也就没有后面这一出又一出的事情。 “贵妃。” 皇帝在辇上对她伸出手,高贵妃握住,嫣然地笑着坐到他身边,车辇辘辘离开。 李陵接到信,几乎崩溃。 “舅舅他们全完了” 杜嫔的同胞兄弟及不同母却同父的兄弟,都掉了脑袋,远房的亲戚也杀了几房,其余的发配充军。 李陵把书房砸了一半,王妃齐氏跑来抱住他,差点被他打个半死,才劝得李陵稍有清醒。 整个三殿下府陷入低迷,因为紧接着皇帝下圣旨把李陵训斥一顿,爱争宠的梅氏和计氏也低头做人,不敢再给齐氏找要首饰要衣裳的麻烦,秦玉莲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竟然暗暗的高兴。 她又悟到一个道理,有权才有名利,她失去三殿下的宠爱如此,三殿下失去皇帝的宠爱,也是如此。 有时候她梦见祖母,醒来知道自己失去家人,她只能往前走。 秦姑娘是个穷人,她知道想在任何站住脚,先得有收成,那么想当然的,三殿下在穷城也是一样,皇帝已经不喜爱他,他再不在穷城站住脚根,难道要搬去更穷的地方。 有时候她听管事的们过,英王去的地方才真的叫惨,无水无草,放眼沙子。 秦玉莲恢复精神,她比岳繁京的处境好的多,她以前能在三殿下府中出头,以后也能。 -- 第189页 无事就起风沙,岳繁京早就习惯,简陋的王府,深宅房内,新打通的三间房子看着硕大,几十个女子低头刺绣,旁边是明亮的蜡烛,照得这里比晴亮,风沙对此没有影响。 半个月左右的教授,最差的那个也学会简单的花样,并且给她们布料反复的练习。 绣女们知道爱惜,她们会把绣线心的拆下来,重新再绣,直到那块布绣得无法下针。 岳繁京时候看看她们,就像有一回全家踏青,看到自己家田地上佃农们在种地。 一犁一锄是收成,一针一线也是收成。 “吁” 有一个绣女脖子酸,抬起头轻轻的呼气,模样看着很是可爱,稍为活动一下,旁边有韧低提醒她“点这么多的蜡烛,在家里怎么费得起,回家再歇,赶紧的多扎几针。” 呼气的绣女就对着岳繁京笑笑,低下头继续扎花。 岳繁京露出满意的笑容,绣女们知道王府里为她们的花费,并且不忘记,这就足够让岳繁京觉得不虚这教授。 一个时辰休息片刻,这是定好的,岳繁京让准备的有一块点心和茶水,这个时候,也是绣女们能和王妃话的时候,她们最多的,往往是“我家亲戚邻居能不能来?” 学会了是自己的,像是人人都知道。 岳繁京耐心的解释“一批一批的教,等你们学会,就回家去自己做活,我这里再教第二批。” 衙门里的税银,可是从能挣钱的的人头上收。 绣女们笑盈盈“我们几时才能学会?学到什么时候才能叫学会?”这也是她们问最多的问题。 歇息的人里,有一个容长脸儿的丫头,她坐在田氏的身边,岳繁京笑道“樱桃你们能出师,就叫学会。” 跟来的十六个丫头是田氏所挑,可见两位奶娘一般儿的忠心侍主。 有能做材,哪怕草根也能熬碗鲜汤,当然除去火候及油以外,带来的调料也有功劳。 有能裁剪的。 有能刺绣的,樱桃就是挑尖的绣娘,在所有刺绣丫头里数第一。 如果绣娘们都有一手樱桃的绣工,倒不必全学会,因为樱桃能绣花草,更擅长绣虫鱼。 见过她绣工的人,都认为花草似有香,虫鱼一个看不住,就要逃走。 英王李威的衣裳,主要由樱桃动手,现在又加上王妃岳繁京,现在又成为绣工的师傅,每大家陪她一起做活,更显出樱桃的重要性。 听到王妃点自己的名,樱桃笑了“你们不要太心高,我六岁学配线,八岁拿针,直到今年学了整六年,到我这个地步,你们也得八年的功夫才行,因为绣工要悟,不是拿把锄头流汗就能种出庄稼。” 绣娘们陪笑“是是,您的是。” 春枝在内心的反驳下,种地也要悟,所以爹娘和张大叔种得出来不见日光的菜,咦,什么叫悟?等树根放学请教他。 “不过呢,三个月里保你们能挣钱。”樱桃不是大话,而是她推敲过王妃拿来的外地绣品价格,只要有好图案,简单些,大家就能绣的好。 岳繁京独自推敲的,正是又简单而又出彩的图案,她能往哪里寻找灵感呢? 眼前的沙漠,在暖饱的人眼里是道美景。 还有幽塞的密林,一年四季都有无数的景致。 她拿着笔,想到什么就画什么,画出来就拿给奶娘和丫头们,大家商议,这里添一笔,那里减一笔。 岳繁京知道自己握的不是笔,而是春耕里的锄头,夏收里收获,添添减减相当于锄草浇水和除虫,她做的相当认真。 李威回房里来,就看到接近半尺来高的画稿,让他先看妻子的手臂,还好不好? 第一百三十九章 谁家的姻缘? 烛光明亮,岳繁京这个时候在榻前的小桌上布菜,看上去偏侧的身段袅娜,又显得单薄。 李威随手翻看着画,嗯,这是花样子。 他再看妻子,有些痴。 这小小的姑娘,是怎么携带这么多的主意,个个都好。 走上几步,李威从背后抱住岳繁京,房里的丫头见到,悄笑着退出去,岳繁京看时,房里没有别人,就自在的享受着丈夫的怀抱,娇声的阻止更像诱惑“别闹。” “不闹,就抱会儿。”李威沙哑着嗓子,由衷地道“如果没有娶到繁京,这辈子就要遗憾的过上一生。” 岳繁京笑生双颊,不过道“如果没有娶到繁京,殿下还在京里呢。”“娶到繁京,不管去哪里都好,只是苦了繁京跟着来。” 岳繁京满满的感动着这情真意切的话,愈发的闭上眼睛,全身心的体会着李威的爱意。 祁氏在外面有些着急“这是吃饭的时候,那菜和汤就要凉了。” 樱桃笑道“妈妈别多事,难道你不想早些抱上小殿下。” “我想,可是殿下是个节俭的,我家的王妃更是那个什么来着,殿下唱几句,王妃跟着” 樱桃扑哧地乐了“好妈妈,那叫夫唱妇随。” “好好,我也不懂什么这文人的话,反正殿下和王妃是不肯轻易东西,等下放冷了饭菜,他们也能吃得下去。”祁氏自己也笑。 樱桃看看天色,她们冬天离京,开春左右到,马上就要秋天,这种天气放冷的饭菜入口并不困难。 另外一个丫头海棠听到这里,笑道“妈妈放心吧,咱们是做什么用的?妈妈是带大王妃的人,你知道王妃的禀性,难道我们不知道殿下的脾气?这马上就要入秋,昨天刚送来的暖盆,现在摆在饭菜的下面呢,你辛苦一天,吃饭去吧,这里有我们呢。” -- 第190页 祁妈妈笑得眼睛只有一条缝儿“好好,海棠姑娘辛苦,樱桃姑娘辛苦,我先去吃,就来换你们。” 她去了,这里樱桃和海棠等着听使唤,低声的闲聊。 “转眼就要一年,不知道三殿下那里过得怎么样?” “他?只怕能忍苦日子,齐王妃可比不得咱们王妃。” “那该死的秦姑娘不知道怎么样了,说起来她的娘家人倒还好。” “是啊,一家子里就出那么一个讨人嫌的,也足够秦家伤心的了。” 房里有动静出来,樱桃和海棠凑到窗户眼里看看,见到李威和岳繁京对坐用饭,两个丫头忙把后面没送上的菜摆进去,李威见是她们,笑了笑。 “樱桃,王妃说你很中用。” 樱桃蹲身,面上格外的有光彩“不敢当殿下和王妃的夸奖,我是在家里学会的针指,家里用得上我,自然的要出力。” 李威点头,又看海棠,海棠擅长的是饭菜,李威笑道“王妃说你每日下厨都用心。” 海棠也面上有光彩,蹲身笑回“那是王妃不挑剔,王妃平时对我说,只做殿下爱吃的,殿下爱的,王妃就爱吃。” 李威含笑,让她们出去,挟一筷子菜给岳繁京“这是你出的主意种出的菜,今天开始全城供应,今晚家家都有的吃,你也多吃。” 岳繁京嫣然,也挟给李威,略带抱怨,其实是撒娇“殿下府里出来的好人儿,说句话就要带上我。” “那是你好,有忠仆还要有怜下,你看,应了我的话吧,倘若不娶繁京,还有什么意思呢。” 李威说着,又开始夫妻情意深浓。 岳繁京娇笑着,顺势问道“十六个丫头一般儿的年纪,都是十四岁不知道以前没有定过亲?” 李威失笑“哎,这是你的事情,你这句也提的好。” 岳繁京扁扁嘴“这是人家的疏 忽吧。” “这是你以前不敢管吧?”李威逗她。 “别打趣我,我正努力的管事儿呢。”岳繁京表一下功。 “虽然是打趣,也是实话,你不说我都想不到,我记得有两个从小定过亲,”李威思忖一下,什么也想不起来“明天你问田妈妈,她知道。” 借着说丫头,岳繁京就想到辛蒙江他们“他了,小侯爷不可能没有亲事,辛总管和田副总管家里可有家眷?” 辛蒙江和田洛没有带上家眷,没有带上也许是家里走不开,而岳繁京是新婚就离开京城,也没来得及见到李威侍卫的家眷。 李威笑容加深,妻子是真的开始做王妃了,越来越有模样,他当然仔细的介绍“辛蒙江妻子病故,膝下有一个儿子,放在亲戚家里寄养。” 岳繁京眉头微颦“殿下府里难道没有人手,把他接进京不好吗?”说到这里,才想到没有问年龄“孩子几岁?” “六岁了,这里有段故事,等你闲了我再告诉你。”李威接着说田洛“田总管早年定亲,那姑娘后来嫁给别人。” 岳繁京心头微有一痛“嫌贫爱富,”说起来她也被伤过,王奶奶相信媒婆的鬼话,不就是伍都督家和临清侯府高过岳家。 当事人难免还有一丁点儿的伤痕,她很快掩饰好,认为自己不应该,她的丈夫对她足够体贴和支持,称得上珍惜二字。 李威全心全意的喜爱岳繁京,他没有多想,又把其余护卫的情况做个介绍,夫妻结束晚餐,携手来看岳繁京辛苦一下午的花样子。 李威张张说好,岳繁京句句不信,李威大笑带她去洗浴,让她不要再噘着个嘴,明天给她一堆的花样子,让她慢慢的挑。 生长在幽塞的岳繁京,因为祖母把希望放在姑娘们身上,对琴棋书画都有学习;生长在皇家的李威,更是精通。 绣娘们按时到来,再次投入到全天的学习里去,没有见到英王妃,她们在中午吃饭的时候问的小心翼翼,以为英王妃不舒服,丫头们一起笑,王妃么,又和殿下出去逛了。 晚上,岳繁京被李威抱着回来,小厮平安抱着一堆的画稿,上面有各种各样的花草,有白天在沙漠里见到的胡杨和梭梭草,也有两个人凭借记忆画出来的梅兰竹菊及百花。 祁氏眉开眼笑接过来,骄傲的放进房里,看吧,她的大姑娘就是这样讨殿下喜欢。 而第二天开始,书房里的先生陆续的交出画作,先生们来自各地,各地花鸟不同或者画法不同,岳繁京一下子多出来成堆的花样子,把她和绣娘们乐坏。 这一天,一位以前没有出现过的捕头,名唤杨义,出现在李威的书房里。 李威单独见了他,听一听,也挺生气的。 “宫里面的事情,我如何知道?就算贵妃娘娘因我而和杜嫔过不去,杜家也没有闲着,当我远离京都,就什么也听不见不成!杜家如果不动,贵妃娘娘又怎么能算计成她!李陵打心里怪我,好吧,我认了,要和我动兵马,这未免荒唐。他的穷城也好,我的荒丘也好,一兵一马都是皇上的,他李陵有什么资格拿出来同我内战?” 杨义道“穷城的官员们也是不同意,他们现在对三殿下的意见很大,” 李威拧眉头,几乎是直觉造成脱口而出“廖雪峰又干了什么?” 杨义忍笑“这也怪三殿下不好,林中强盗也敢收留,廖将军会同有司多次行文到三殿下那里,责问他收留的原因,并且要同他打御前官司。” -- 第191页 “这就是廖雪峰的本意。” 李威坚决不笑,虽说李陵贪婪,而且贪到愚蠢,可是廖雪峰给他下了个套,廖雪峰也有责任。 前刑部尚书英王殿下来到荒丘,左侍郎梁兼升任刑部尚书,他是李威提拔,刑部的公 第一百四十章 碰面 永清侯府。 伍婉芬放声大哭“父亲不疼我,母亲也不疼我,舅母,难道你不留我住下吗” 她的捣蛋包表妹谢素娟大声地道“留你,母亲一定留下表姐。” 永清侯夫人坚决不笑。 永清侯走进来“这是怎么了” 谢素娟抢先一步,抱住父亲衣袖“姑丈要把表姐送凉州,我们刚去兵部查过地图,那个鬼地方什么也没有,” 永清侯笑着逗女儿“怎么会什么也没有,不是你刚说的,至少有个鬼。” “哼,姑丈到了,就有鬼。”谢素娟小声地道。 永清侯在女儿轻轻一拍,就当惩罚“婉芬你也别哭了,你要舅舅做什么” “我要留下来。”伍婉芬眼睫上挂着两滴泪,这位是真的伤心。 永清侯故作沉吟。 谢素娟大声地道“不留表姐,我就跟她走” 永清侯故作沉吟,谢素娟恼了“表姐,咱们收拾行李,你走,我也去。” 两个姑娘跑开。 永清侯夫人担心地道“侯爷再不说句话,素娟可真的会一起走。” “凉州,你没有听到吗都不用我告诉你,孩子们已经告诉你是凉州。”永清侯微笑。 永清侯夫人愕然,忽然露出喜色“就是那个凉州。” “是啊,离蔡家不到一百里。”永清侯微有得色“我一早听到消息,就给蔡家去信,这会子快马估计出百里,蔡家不用来了,素娟过去也一样。” 永清侯夫人笑盈盈“这可太好了,等会我也装生气,不理会素娟,这丫头就一定会和姑太太全家离开。” “还有一件,” 永清侯神情有些古怪“王小古也要去凉州。” “啊,这不就又撞到一起”永清侯夫人应该为姑太太生气,可是她忍俊不禁“侯爷和姑老爷费了力气,把姑老爷调回京,就为躲王小古,姑老爷又费了许多的力气,这才调出京,到底没有躲开他。” 她问道;“姑老爷不知道吧” “不知道。” 永清侯好笑“妹夫自作聪明,让所有的人帮他隐瞒,王小古也让大家帮他隐瞒,他们互相躲着,这又要跑到一起,如果不是兵部有咱们家的亲戚,我也没法知道。” 永清侯夫人嫣然“是啊,姑太太明天离开,今天才告诉婉芬,把咱们家也瞒上了,好吧,现在没法儿改。” “那你赶紧的备办路菜,孩子们爱吃的零食,赶紧多买点,凉州那个地方可不富裕,东西更不能和京里相比。” 院子里传来一些喧闹,永清侯让人去问,说是二位姑娘打角门出去,被姑太太家的人看住。 永清侯微乐“这是不让王小古知道去哪里,呵呵。” 两个捣蛋包忽然消失,王小古没有多想,兵部里试过他的武艺,怕他不肯去,先把他送到京外大营里训练半个月,随后也不用进京,直接从京外大营离开。 王小古一心想着岳繁京,日夜兼程不肯休息,只想早到一天,早点给三殿下李陵一点厉害瞧瞧。 李陵被抬下马车,齐王妃哭成泪人儿,见到秦玉莲在旁,上去就要打她。 秦玉莲早有准备,反正这些装模作样的所谓大家闺秀,心狠的时候下毒拿刀子样样来得,比边城女子还要狠。 用力一把,把齐王妃推出去。 李陵带伤怒斥“她救了我” 李陵的小厮也道“殿下遇刺,秦姑娘救了殿下,现在身上还有伤。” 齐王妃无话可说,瞪上秦玉莲几眼,送李陵进去嘘寒问暖。 王府的门外,拐角的地方,有几个人悄悄走开,他们很快出现在一个小院里,再就进入房间。 为首 的是个青年,带着怒气道“哼,到底让李陵逃回王府” “掌柜的,遭贬的殿下不值钱,咱们有一年贩货到京里,闲着没事去逛了逛皇宫门外,王府门外,那才叫气派,门前一条大街进都进不去,这个王府我进得去。” 一个大汉拍胸脯。 青年眼光闪烁几下“那行,咱们弄清楚王府里的方位,夜晚闯进去把这害我破财的混蛋杀了” 这句话勾起房里群情愤慨“李陵这个混蛋,有能耐就和英王打,没能耐就缩头,弄一批强盗来跑到大渊抢东西,不拿到十倍的赔偿,咱们和他没完。” 说英王到家,岳繁京抓起一个绣活就跑出去,裙角翻飞出上绣的百花,祁氏在后面追“再套一件衣裳。” 李威把岳繁京搂在怀里“嗯,为什么要跑” “殿下,绣娘”岳繁京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把手里拿着的绣花绷子给李威看。 李威接过“不错。”随手交给别人,搂着岳繁京往里面走。 也许是荒丘太远,许多的礼仪都荒废,李威自然的带着妻子进家,丝毫不考虑别人的眼光。 半路,接过祁氏拿着的衣裳,把岳繁京裹住。 这王府实在太小,夫妻坐下,李威接过给他的热茶,喂给岳繁京时,岳繁京才理顺她的话。 -- 第192页 有些眼巴巴“绣活最高卖出去三两银子一个。” 李威没有想到,他道“这么多,”随后轻轻的笑着“繁京居然有这么大的功劳吗” “有。” 岳繁京骄傲。 骄傲过后,自己好笑“竟然找出来一个做绣活的人才,可仅此一个,十几个人里出一个,我还是很满意的。” “那是,难道你以为人才到处抓吗”李威说这话的时候出神,他需要人,可是半年里没什么收获。 他的护卫里,类似小简这种公子哥儿的人不少,纷纷写信回家索要家里的绣娘和工匠,包括会雕刻金银的,会种花的,英王府里也抽来一批,太子殿下答应给他的一批人过年后才能到。 李威和太子都没有想到麻烦高贵妃,高贵妃也没有想到,倘若皇宫里也借来花匠,李陵那里不知道会索要什么。 可还是不够,而且这些人是原本就存在的,不是李威从民间青眼相中。 见到妻子有成绩,刚打赢李陵的李威对自己不是太满意。 岳繁京安慰他“会有的。” 李威收回心思,笑道“我有好东西给你。”对外面招招手,门帘打起来的时候,就见到一大捧几乎半辆马车大小的红色花朵挤进门,占了大半个地面。 岳繁京爱不释手,其实这么多,她没法下手,火红的花,碧绿的茎叶,不比内陆的花草差。 “这是沙漠里找到的”岳繁京回头去问。 李威走到她的身后,对着她的东张西望,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是的,根特别长。” 岳繁京一听就懂“好养活” “看样子是的,我没有立即回来,就是已经走那么远,也就到处看看,这冬天里又寒又冷,凡是能生长的,我都让人采摘回来,这些本地的人还是不够相信我,我也就不拿重金悬赏,慢慢的让人去认。” 李威又对外面招招手,一束束扎好的枝条送进来,各种形态都有,有的颜色鲜艳,有的浑身长再刺。 岳繁京像小孩子得到玩具一样的喜欢,和李威看了一会儿,让春枝每样留一些下来,明天给绣娘们认。 接下来,夫妻又说会儿那能卖三两银子的人才,原来第一批的绣娘都已经出师,在她们收支平衡以前,灯油蜡烛由英王府供应,岳繁京现在教的是第二批绣娘班,第一批收来的税银不到一两,岳繁京捧在帕子里送给李威。 “积少成多 第一百四十一章 年夜 伍夫人道“王小古来了。” 伍婉芬和谢素娟欢呼出声,从椅子上跳出来,伍夫人见状,就道“不是为你来的” 伍婉芬激动的道“他来了,他一定是来看英王妃的!” 谢素娟同样激动“我挑的人没错吧,表姐,他是有情意的人,你嫁给他没错。” 伍夫人哑然,竟然还是这两个孩子看的清楚。 伍婉芬和谢素娟冲来“姑母(母亲),王小古在哪里,姑丈(父亲)有没有难为他?” “肯定难为,我呢,好心告诉你们,只要你们答应一件事情。” “说!” 两个姑娘像个小猫般的乖巧,刚才两个疯子不知是谁。 伍夫人在她们鼻尖上轻拧一下“想看就看,想送东西就送,只是,别再和在京里一样闹笑话,王小古若是还不能喜欢婉芬,婉芬你总不以为他耽误一生。” 谢素娟乐道“不会的,姑母,我打算先把表姐送去王家,拿到父母之命,再请几个媒人,就有媒妁之言,王小古想不答应也不成。” 伍夫人也觉得佩服“素娟,你想的还真周到。” “姑母,我不多要谢媒钱,给我一万两银子当嫁妆。”谢素娟摊开手板。 伍夫人在她手上打一下“没有,这么多,你个贪心小鬼。” 谢素娟还有下文“我拿给表姐添箱。” 伍夫人笑道“你竟然一个钱不打算出?你有多少好东西,我可是知道的,到时候,这亲事成了,你这媒人若是出少了,我就打到你的绣房里。” 谢素娟扁起嘴“好吧,我这个媒人,是不收钱却要多出钱的那个。” “对了,所以啊,你们得听我的,你们的招儿不全面,”伍夫人故作姿势,下半句不说了。 伍婉芬倒一碗茶送来,谢素娟给伍夫人捶腿,伍夫人觉得满意“成,听我说,我打算有机会见见英王妃,英王妃自己嫁了人,难不成她愿意别家的男子还想着她。” 两个姑娘摇头“万一英王妃说,没关系,想着吧,可怎么办。” 伍夫人失笑“就算她心里这样想,表面上也得为王小古张罗亲事,呆丫头们,懂了吗?” 娘儿三个商议着,约好不告诉伍都督。 新年夜,英王夫妻写家信守岁,写好,出去查上夜,见到府门外蜷缩着一个人。 “是英王妃娘娘吗?”他在风里吆喝。 岳繁京让不要挡他,近前,是个中年人,穿着整齐,就是被风吹的凌乱。 “你找我有事?”岳繁京温和地道,把他当成外地的商人。 “我是开酒楼的,前几天王妃赏赐下来的过年豆包,我拿到一个,特地过来见您。哦,我叫田茂才。” “豆包怎么了?”岳繁京觉得味道不错,而且不可能下东西。 田茂才兴奋地道“太好吃了,京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王妃肯教这里的人绣花,能不能让我见见王府的厨子,这里只有我一家开饭店的,可是商队总是说难吃,他们宁肯自己做,可我是这里的人,不想离开。” -- 第193页 岳繁京和李威莞尔“进来吧。” 夫妻继续查上夜,回来,岳繁京提笔,李威研墨,负责想京里好吃的。 “荷叶饼,”岳繁京边写边说。 荷叶饼不是荷叶做的,而是一种薄饼。 写到半夜有几十样,岳繁京数数“还真不少,明天再添做法。”留一叠纸“请二位奶娘也来说说。” 厨子有上夜的,田茂才学到什么时辰,夫妻们没有管他,这个新年的夜晚,入梦安宁而香甜。 大年初一,绣娘们纷纷来拜年,岳繁京让她们传出消息,远比告示要快。 “王府里又要教做饭菜。” 很快传开来。 玉子镇上,王小古在寒风里巡夜,这里几乎就是沙漠,比荒丘好的只有一点,往远处看,随时随地可以看到绿色,荒丘就不行了,风沙过后放眼焦黄。 王小古本身有官职,又是自动请缨到来,伍都督再欺负他,也得给个小官职。 他带着一队的人。 士兵们嘀咕“王大人身体好。”他们想缩头,盔甲支撑着缩不进去,也怕王小古骂人,王小古却是昂首挺胸对寒风。 王小古还有一个让人佩服的地方,他每每巡逻到镇子的边缘,就对着沙漠的深处眺望半天。 “王大人是真的关心这里。” 每个人都这样说。 王小古暗暗的说着,繁京,你好吗?那个方向是荒丘,在这个大年夜里,她会怎么过呢? 这里还没有幽塞热闹,王小古有时候很想冲过去问问英王,你会帮繁京解闷吗? 如果他不肯的话,他就不是个好丈夫。 王小古对着自己嘀咕着,依依不舍的转过身,那沙漠里有他心爱的人,背后王小古倒退几步,这是他害怕的人。 他怒道“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 大红色的斗篷,因为风沙的原因,裹的只露出一双眼睛,一双杏眼圆润,一双猫眼般灵活,王小古不用再看鼻子嘴唇,就知道这是谁。 两个捣蛋鬼来了。 “嘻嘻,我们来和你过年啊,喜不喜欢,意不意外?”伍婉芬说的甜滋滋,见到王小古,她就高兴。 就像王小古见到岳繁京就高兴一样。 有时候前世的孽缘,没人解释得清楚。 谢素娟眸光飞扬“又把他吓一跳,看看我们多能干。” 两个人一起抬起食盒,异口同声地道“有酒菜,难道你不想吃?” ------题外话------ 一早电脑又一惊一乍,抱着去修,显示屏不给上公车,回来又可以用了,不过心情散了,闷。 第一百四十二章 负责试吃 在两个姑娘的食盒后面,是丫头们举起的灯笼,在这大年夜里,凄楚的风吹得盔甲冰寒,灯光异常的温暖。 王小古告诉自己,主要是习惯一对捣蛋包,再说有吃的不吃,不是傻吗? “走,到我那里坐着吃,这外面太冷了。” 王小古不管在哪里都是个大方的人,王家为他能够好好当官,也一直寄钱给他,王老爷每封信里都写着不要贪墨。 听到他的话,士兵们欢呼出来,他们看到两个大食盒,两个姑娘合伙抬起来的只是一个,王小古肯定会分给大家。 兴冲冲的劲头“回去。” 对着这副高兴,王小古沉下脸,盔甲本就是冷的,他的脸色冻得和盔甲有的一拼,可是现在再变一变脸,仍然能看得出来。 谢素娟、伍婉芬往对方那里挤挤“天儿更冷了。” 王小古把士兵们好一通的呵斥“大年夜的更要用心,听到吃的就放纵,不是我带出来的兵!” “是是,”有人面上带笑,肚子里在骂,你王将军才过来几天,谁是你带来的兵,我们当兵比你更早。 王小古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徐徐的扫视一圈“我知道你们中有些人不服我,明天就可以离开,留下来的,都给我打起精神,好好的站岗,好好的巡逻,三殿下如果再闹事,就是咱们的责任。” 肚子里骂的人抓到空子“王将军,咱们不是来看守殿下的吧?你这话对殿下不敬。” 王小古从刚才他的目光里看得出来,这个人不服自己,不过从他的话时,他对时事一窍不通。 离开京城的时候,哪怕是个老百姓,也知道调派军官们为的是看住两位殿下不再闹事。 王小古就懒得和他争论,淡淡地道“哦,那我说错了。”说完看也不看他,带头向着住的地方走去。 玉子镇这里的房屋不算太多,风从四面八方的吹来,王小古巡逻的时候走在最前面,回去的时候又走在最前面。 他的人牢牢的挡住风。 伍婉芬更加的喜欢上他,这样的男人才像个汉子。 伍都督的女儿不会少见到强壮的男人,可是过去见到的男人里,可没有深情超过王小古的,王小古的魅力远非单独的斯文或者是强壮可以相比。 谢素娟也觉得满意,到底是她为表姐挑中的人,如果差了,谢姑娘的脸面往哪里摆放? 两个姑娘重新见到王小古,各自心满意足,到住的地方以后,丫头们摆出酒菜给王小古吃喝,伍婉芬在谢素娟的协助之下,帮着王小古换上厚厚的被褥及冬天的厚帐子,带来六个放炭的暖脚炉,一小篓脚炉的炭,六个脚炉全放上炭,放到被窝里。 -- 第194页 男人的床,姑娘们不应该碰,伍婉芬是非王小古不嫁,谢素娟是家里放纵,现在无人管她,她们忙活开来。 还拿出两套厚厚的锦袄,看得士兵们眼睛发红,低低的问“王将军,你有两个未婚妻子?” 王小古来的时候,请大家喝酒,互相说过籍贯和家庭,都知道王小古没有成亲,这二位不避嫌的姑娘只能是他的未婚妻子。 “难得,还挺和睦。”成过亲的老兵们老道的说着。 王小古却不肯毁人清誉,一仰脖子,把酒灌到肚里“扯,清白的很,别瞎说。” 大家笑说王将军真会说假话,见到王小古不爱提这话题,纷纷说到别的地方。 大年夜,自然是想家的,互相说自己的家里人。 伍婉芬忽然一笑,瞄瞄王小古的背影,很是甜蜜,谢素娟凑过来“表姐,陪着过年夜的,就是一家人,我嘛,我是客人。” “素娟,谢谢你。”伍婉芬晕生双颊。 当兵的房间,不分里外间,士兵们喝酒的姿势实在不好,伍婉芬跟着伍都督在任上长大,其实见识过,她是不介意的,不过丫头们还是考虑周到,用人手支撑起一个帘子,给姑娘们隔出一间清净地。 王小古一直控制着酒量,也约束着士兵们不要放量,虽然他们不值夜,却凡事要警惕。 见到,走到帘外问道“我让人给你们打扫一间房,等下就好,你们在那里住一夜,明儿初一再回去。” 这里不是京城,可以不管姑娘们,横竖她们离开衙门就是长街,伍家和永清侯府都不远。 谢素娟高兴不已“表姐,他已经会关心你了。” 伍婉芬兴奋的泪眼汪汪,拿个帕子擦着“不用了,今儿大年夜呢,母亲派人护送我们来,马车里也收拾得暖和,我们陪你守岁过子时,就回家去。” 王小古吃一惊,伍夫人知道?还派人护送? 他觉得伍都督夫妻明早打上门来倒还差不多,没有想到是这样 脖子后面开始寒,有什么冷嗖嗖的往心里吹,王小古几乎守不住一道摸不着拿不到的防线,具体这防线是什么,他也说不好。 他对两姐妹已无芥蒂,不过她们想的那一层,王小古从不敢想。 带着疑惑坐下喝酒,这酒下去的可就快了,眼看子时过去,谢素娟和伍婉芬真的收拾东西离开,临走时嫣然一笑,虽然还蒙着半张脸,却去掉风帽,露出金子玉的首饰,和光洁的额头,把所有的士兵看呆。 王小古顾不上大家眼光中的取笑,跟到门外,点一点跟来的人,好一队的人马,他交待小心护送,目送她们离去。 “过几天再来。” 谢大胆素娟姑娘扬声。 王小古没有回话,他的眼睛接触到黑夜,就又眺望荒丘的方向,繁京,新年好,这已经算是大年初一,可以拜年的日子。 约半个时辰左右,一对捣蛋包回到伍家,伍都督和夫人睡下来,听说姑娘们回来,伍都督重重哼上一声,翻个身子,背对着伍夫人。 伍夫人有些理亏,她同意女儿们想看就去看,想送东西就送东西,跟丈夫调离京城花的八千两银子相比,姑娘们在王小古身上这一两年里也没有花上多少。 可是,她没有说大年夜去看他,这可是把父母也抛下了。 伍夫人望一望丈夫岩石般的后背,心里也带气,丫头们太不像话,明天不给压岁钱。 初二。 岳繁京睁开眼,就见到一个大红包儿又放在面颊旁的枕头上,她的丈夫眸中带笑“磕头拜年,就给压岁钱。” “我先点点。” 岳繁京夺到手上“满意就拜年,不满意再添上。” 点完,很满意,挤到李威怀里,重重亲上一下,懒洋洋“比昨天多,拜年了。” 这么一亲,李威抱紧她“再睡会儿。”实在舍不得离开温暖的被窝和这温暖的人。 岳繁京推他“起来当差,前儿晚上写的菜,凡是有食材的,昨天做了一天还没有做完,今天一样一样的再做些出来,殿下继续负责试吃,和昨天一样,可不许说不好。” “负责吃,是我的差使。” 李威说着,在岳繁京脸上亲上一口,一口,一口 岳繁京哇哇地叫“这是荷叶饼吗?这是锅包肉吗?这是梨子酥吗?” “粥。” 李威细细地品。 “鸡汤面。” “现在是繁京。” 夫妻俩个哈哈的笑了起来,这回真的没有睡意,一前一后的起身。 初一传出去的消息,王府里教做饭菜,而且提供原料,今天来的人就更多,全天,岳繁京忙的脚不沾地,李威陪着她,听她的吩咐帮忙。 英王情不自禁的回想以前,高氏病故以前,李威不怎么回内宅,也闻到各处药香,高氏病故以后,李威更不怎么进内宅,冷冷清清的没有意思。 今年的这个年,才有趣味。 凡是来的人,没有不是爱戴的眼光,而繁京在这种眼光里,仿佛天上的仙女下凡。 书房里的先生们休假,昨天没有来拜年的,今天走来,见到以后难免和英王殿下临时又起一个小小的会议。 “本地的人如果都能挣钱,这里纵然是沙漠也衣食无忧。” “是啊。” 李威也这样的看,他更加的喜欢妻子,如果没有繁京的话,纵然殿下想到教出绣娘,也没有繁京这样放心可靠的人具体经办。 -- 第195页 ------题外话------ 有时间就更出来,么么哒。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为王小古定下亲事 整个新年就在老师和学生的欢乐过程中度过,转眼就是二月里,英王夫妻几回出城查看,见到种下的植物发出绿苗,只是数量太少。 彼此安慰着“那就再种,能活一株是一株。” 三月就要到来,三殿下妃齐氏要和英王妃踏青在沙漠里,分别写信告知伍都督。 伍夫缺就知道,她忙活开来。 取出自己带的衣料,出京前知道凉州这里的物资少,伍夫人是衣料首饰都配套的带全面。 她拿起一套粉红色绣百鸟的衣裙,不看绣花,主要是看上面点缀鸟眼睛的几个珠子“嗯,倒还拿得出手。” 配的首饰是一套红玉挖出簪环,上面有细碎的宝石。 要送的人是英王妃,伍夫人抱着衣裳仔细地想想,问几个年青的丫头“你们看着可还行?” 伍夫人知道英王妃年青,所以她只问年青的丫头。 丫头们都,伍夫人还是眉头没有解开,一个妈妈笑问“这套衣裙上是鸟,首饰上有花,难道不是正相配?这明夫人用心的搭配,英王妃也一定看得懂,夫人为什么犯难呢。” “你想啊,英王妃固然年青爱新鲜的东西,可她到底是英王妃,英王府里有的是好东西,等到她听完我的话,会不会嫌我送的简薄?” 伍夫人很想把女儿的亲事成,难免的患得患失。 妈妈笑道“是姑娘们的那句,如果王妃就愿意王将军想着,是这句吗?” “是啊。” 伍夫壤“姑娘们长大,一个比一个伶俐,我让她们带糊涂了。” 她放下衣裳“你提醒我了,第一,英王妃不是虚荣的人,否则她早有幽塞就看上英王,第二,底下不管哪个女人,都不愿意还有人公开的想着她,哪怕她挑剔我送的东西,也得装装样子。我呀,拿住她装的这点儿样子,也就能把王古收拾下来。” “夫人这句才是实在话,”妈妈点头道“姑娘们对他太好了,什么都肯给他,英王妃怎么先不管,他一句话也没有,问题就在他身上。” 伍夫人眉开眼笑“成,我全想明白了,英王妃拿出一句半句压着他的话就成,我管他们真心不真心,我真心的要女婿,婉芬真心的讨女婿,等到生下孩子,不真心就让他自己过,我女儿带着外孙过,长大了不要他这个爹。” 当下欢欢喜喜的又挑出一套黄色的衣裙,配着白玉的首饰,羊脂白玉太贵,是不肯送饶,反复看过水头儿还好,和刚才那套衣饰一起装到箱子里。 拜贴,由伍夫人亲手写,她的字匀净端正,可以拿得出手。 齐氏没有到的时候,岳繁京就先见到伍夫人,看完礼物,岳繁京对着跟的人笑笑。 这里是临时扎的帐篷,周围地势开阔,清一色的黄色沙漠。 伍都督不想惹事,也可一定会办好差使,为了这二位王妃见面,他费尽心思。 当视野里一看就能知道埋伏这些,他可以安心不少。 祁氏对春枝使个眼色“这夫人面生,初次见到就送东西,我来听听她什么。” 春枝帮她守着,祁氏趴在帐篷的后面。 伍夫人心喜于英王妃的聪明,她支开人,岳繁京笑容里带着聪明,真的带着,她知道这位夫人是谁。 她的女儿婉芬姑娘相中王古,才有自己的亲事,岳繁京不至于弄不明白,这位伍夫人,就是那位伍夫人。 “这个,呵呵”伍夫人干笑。 岳繁京轻笑“呵呵” 能生出干脆利落喜欢王古的女儿,同时拥有一个果断帮表姐找丈夫的侄女儿,伍夫人也不是扭捏的人。 她不再干笑的时候,比女儿还要干脆“我女儿疯魔了,一开始是不知道王古订亲,她也恨过他的,实不相瞒,皇在上,我不假话,王妃大婚那,我女儿和捣乱的侄女儿素娟,拉着王古要闯英王府,帮他把您要回去,” 岳繁京愕然。 “王家的人不敢去,王古也没敢去,如实的来,这个孩子识大体的时候倒也识大体,我女儿还是喜欢他,” 岳繁京忍不住了“那为什么不定亲?” 伍夫人惊喜“王妃也答应?” 岳繁京给她个冷脸儿,那表情,我为什么不答应?随后微微一笑“我听令爱是个好姑娘,可我还得问问,我知道古,他是个好人,不管娶了谁,都会是好丈夫。” 伍夫人高心不能自己“是是,这么,这亲事可就定下来了。” 岳繁京含笑“既然你问了我,得让我先见见姑娘。” “来了来了,先在外面呢,等我把她们找来。”伍夫人也不叫人,自己跑出去。 她刚离开,帐篷后面有春枝的声音“奶娘,别发脾气。” “怎么了?” 岳繁京把她们叫进来问,祁氏一跳多高“我要和王古拼了,他怎么敢污我家大姑娘的名声,他不赶紧订亲,我就和他拼了!” 田氏听到进来,把祁氏劝走。 伍夫人再进来时,带着两个姑娘,伍婉芬和谢素娟看岳繁京,岳繁京也看她们。 谢姑娘一向心直口快,笑道“难怪王古不肯忘,王妃果然是个美人儿。” 岳繁京看她们,也是个美人儿,伍姑娘笑容里带着福相,谢姑娘瓜子脸儿尖尖的,秀丽里带着刁钻。 -- 第196页 三个人坐在一起,了那年闹的误会,伍婉芬泪眼汪汪“不怪表妹,我们不知道王古定亲。” 伍夫人在旁边圆场“这是王妃的福气大,王古他配不上,只好配你。” 岳繁京放下心,王古心里挂念她,她夫妻恩爱,虽然不会挂念王古,王古的亲事撞到手边,却也会帮他仔细的挑选。 拔下发上的两个流苏,一个给了伍婉芬“哪定亲,记得告诉我,我一定打发人送贺礼。” 另一个给了谢素娟“你若定亲,也要告诉我。” 岳繁京又了一些王古的喜好,伍婉芬听得相当认真,有人回话,王妃齐氏到了,伍夫人恭送岳繁京出去,心里乐开了花。 还在帐篷里没有离开,伍夫人和谢素娟已经有模有样地商讨着,什么样的家具好,办多少桌酒席,亲戚里有哪些很久不走动的,是不是也应该请一请。 伍婉芬更是觉得大局已定,独自笑眯茫 伍家的人找到这里“都督问夫人带着姑娘们在哪里,他二位王妃见面非同可,不能分心照顾夫人和姑娘们,请不要惹事才好。” “谁惹事了?” 谢素娟装腔作势的着,把来的人打发走,对于姑丈的话恍若未闻,抱住伍婉芬宣布“表姐,过几我就送你去幽塞。” 伍夫人问她为什么。 “英王妃的话仅仅能让王古无路可退,如果再有父母之命的话,再加上我这媒妁之言,就都齐全了。”谢素娟手指点住鼻子尖“我是个诸葛亮托生的。” 伍夫人瞅瞅她“哎,你还真的有点像。” 看得到齐氏的马车,等齐氏的时候,岳繁京对着荒漠勾起嘴角,她和这里还真是有缘。 倘若王古直闯大婚的王府,自己一定会当众告诉他,亲事已退,别再牵挂。 不是赌气,岳繁京愿意当王古是兄弟,而是有些事情回不去了。 倘然真的是那个局面,也就不会出现金殿上李陵告状,也就不会连累得英王往这里来。 或许这片沙漠,等着她这个有缘人。 “三殿下妃到了。” 丫头们提醒她。 岳繁京拿出得体的笑容,扶上春枝的手,姗姗的向着对面那一行人走去。 她看向齐氏,妯娌们在京里还没有过话,却在这里遇到,这是怎么样的缘分呢? 齐氏福身已毕,客气地道“我的礼物,也算我的诚意吧,起来你我两家都没有讨到好,只因为她。” 五花大绑的秦玉莲,被人押上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相见,秦玉莲之死 秦玉莲瞪着岳繁京,倒吸凉气“你狠我就知道你放不过我。” 岳繁京猛地抬眼“我若放不过你,早就动手。” 她身边的丫头和护卫冷笑,俨然一道钢铁墙壁,秦玉莲颓然的垂下头“繁京,我还是想你的,” 岳繁京讽刺地道“然后,再上金殿告我一回。”摆摆手“这个人我不想见,带走吧。” 齐氏轻笑“你可以任意处置她” 岳繁京唇角微微的勾起“我嘛,本就可以任意处置她。” 齐氏愕然,心里不是滋味,让把秦玉莲押下去,和岳繁京坐下来,一阵香气扑鼻,齐氏心头黯然。 这是宫里有名的香粉,名字好记,就叫玫瑰。 这香粉有提神养颜,并且促进夫妻恩爱的功效,一向是高贵妃娘娘那里最多,换成别的娘娘,根本舍不得拿出来。 太珍贵了,齐氏一直惦念着。 她有些失神的望着岳繁京,能嫁到皇家,又没有家世,英王妃无疑是个美人儿,齐氏自问,也不比她差。 李陵青年,李威也是,齐氏的年纪也不比岳繁京劣势,可是英王对她是真的好。 就刚刚那句“我可以任意处置她”,英王妃的气势飞扬。 这场谈话本来齐氏不怯弱,现在有些底气虚。 帐篷的外面,约十里的地方,王小古的神情痴了,这里离玉子镇很近,本来凉州就是个在李陵和李威中间的地带,王小古参加巡逻。 繁京。 他暗暗的叫着,很想去看一眼,这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可是他不敢去,多次回想,王小古对李威充满感激,如果不是他保护岳繁京,岳繁京跟着商人回家的路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当然,昧下岳繁京这事,王小古不会感激。 王小古无法记恨母亲,却一直介怀。 去看一眼 还是不去了。 他徘徊着,直到谢素娟和伍婉芬跑来。 十里沙漠跑下来,两个姑娘面颊通红,沙粒从衣领上面滑落。 谢素娟的嗓音里带着干涩的嘶哑“秦坏人到了。” 王小古没听清“什么” 伍婉芬咳着“秦玉莲,她在。” 王小古上马就跑,手揪下腰间的水袋扔出来,伍婉芬手捧水袋傻乎乎笑“他关心我” 谢素娟白眼儿“男人的东西,我才不要。” “因为他不是你家的。”伍婉芬很想打开喝一口,可是她可以做到为王小古置办床上的被褥,身上的里衣,却无法与他共饮。 嘻嘻着,把水袋系到腰间,取下自己的水袋打开,谢素娟也打开自己的,两个人痛饮。 王小古又回来,急道“你们不去,我可能找不到她,万一她在女人堆里怎么办” -- 第197页 “来了。” 伍婉芬答应着就跑。 谢素娟一把握住她,直到上马,所有动作慢腾腾,王小古鄙夷她,谢素娟就鄙夷回去“你也有求到我们的时候” “有,多的很,谢大姑娘你快点儿吧,转天我请伍姑娘吃饭,不请你,行了吧” 谢素娟眉开眼笑“算你懂事。” 打马如飞,三个人来到会面的帐篷外面,王小古的面色涨得通红。 谢素娟和伍婉芬兴奋在收拾秦坏人里,看到也觉得正常,没有笑话他。 低头嘀咕几句,招来一个丫头。 秦玉莲呆的地方,也是帐篷,她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有些发抖。 “哧。” 轻轻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有把刀轻轻的割破帐篷,露出一个眼睛“秦姑娘,我来救你。” 洞大起来,一个陌生的丫头出现, 愤愤地道“三殿下府上没有好人,你不知道吗我被他们快打死,扔到街上不要,幸好捡回一条命,我恨她,我恨死她。” 割破秦玉莲的绳索,把刀给她“你走吧,你赶快走,否则你就要没命,这个给你当盘缠。” 取出一个小包袱塞给秦玉莲“十两银子别嫌少。” “谢谢。” 秦玉莲跌跌撞撞的跑出帐篷,按丫头指的路,往没人的地方去。 她大约奔出三、四里路,沙丘的下面,王小古走上来,盔甲让他英武不凡。 “你是谁”秦玉莲没认出来。 “王小古” “啊”秦玉莲转身就跑。 王小古拔出剑,冷笑走近“还记得你在城门下面对我表白,我怎么回答的吗我告诉你,我心里只有繁京,” “她嫁人了” “那是我家造成”王小古剑尖对她“有什么话要留下来,我帮你送回秦家。” “你不能杀我,你是朝廷命官,你不能随意杀人”秦玉莲大声道。 王小古乐了“伍都督的女儿首饰被偷,我拿赃失手,你死了,谁会帮你” 秦玉莲掏出“十两银子”的小包袱,打开来,这分量不是十两银子,而是一件珠宝。 “你们冤枉我” “对,就像你在金殿上对繁京一样。” 王小古手起剑落,随后长长的出一口气。 他带马回去,谢素娟和伍婉芬翘首盼望“杀了吗” 王小古深深施礼“这回,我欠你们人情。” “记得还。” “当然。” 王小古转过身,愣住,喃喃道“繁京” 岳繁京轻轻地笑“不想见” “想,对不起。” 王小古低下头,又看到一道袍子,这是男人的。 他抬起头,十几步以后,站着英王李威。 王小古见到他,反而有了喜色,越过岳繁京,走到李威面前,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这个我想送给繁京,可以吗” 是盒脂粉。 李威颔首“可以。” 王小古用帕子仔细地擦一擦,放在帕子里送上“你喜欢的香。” “谢谢,小古。”岳繁京接过来,闻一闻“和我到那边走走。” 王小古又惊又喜,跟在她的身后。 “我很好,所以,你应该成家了。”岳繁京开门见山“伍姑娘家世清白,而且失了名誉,这件事情里,如果我不知去向,咱们都过不好,现在我过得好,我盼着你成家,而且娶一个合适的人。” 王小古嚅嗫“她倒是蛮合适的,她不会干涉我想着你。” 岳繁京哭笑不得“我不是这样意思,小古,伍姑娘对你好,我会放心。” “我不知道,我其实还在恨她,更恨谢大姑娘,有回我想揍永清侯,看看他养的好女儿,要不是担心他家人多,我打不到他,我就去了。” 岳繁京好笑“你啊,还是那个直爽的性子。” “是啊,你觉得我没有变”王小古的眼睛亮晶晶。 “小古,我也没有变,还是繁京,只是,有些事情回不去,我有殿下,希望你也有一个好人,答应我,找一个好人。” 岳繁京倒没有说一定是伍姑娘,虽然她心里认定伍婉芬,却不愿意让王不古不快。 王小古听懂,两个人青梅竹马,一闪而过的心思,对方也能收到。 “好。” 王小古开心的道“我听你的,我会让你放心。” 当晚,岳繁京写信回幽塞,王小古也写信回幽塞。 岳老太太看罢信,叫齐儿子女儿媳妇和孙女望京“去秦家。” lt;b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最聪明的岳母 岳老太太回家后,安心不少,秦玉莲的事情也给她警惕,当晚,全家的人坐在一起,岳老太太平静地道“我心心所念即是还京,朝环吉环嫁太子;繁京嫁英王;爱京定亲郦家;可是良菊的亲事被耽误,这是事实。” 岳良菊没有想到母亲会承认,淡淡地道“从现在来看,母亲还是对的。” “那是姑娘们争气,我并非你良菊不争气,当年是父母害了你。” 岳良菊揪着帕子“母亲不必了。” “如今家里只有望京,我的意思,就地招赘,也好给你们养老。”岳老太太看向望京“你大了,你自己决定,若你要高嫁,相信姐妹们也能为你寻到。” 岳望京起身“我听祖母的,京里去过了,还是家里好,再我若高嫁,谁给父母亲伯父伯母们养老?还有姑母百年谁送她上山?就在这里寻一个可靠的女婿,也就是了。” -- 第198页 长辈们纷纷道“望京是个好孩子。”第二放出风声,望京要在本地寻亲事。 廖雪峰听到很是佩服,他往云州城跑了一趟,为岳望京挑了几个人。 “老太太您看,这位姜将军,是姜知州的亲戚,家里有父母,不过他兄弟八个,他排中间,招赘这事情可以不答应,不过答应养老不成问题。” “这是云将军,他可以招赘,不过无父无母无有帮忙的。” 岳老太太和家里人商议,最后定下姜知州的侄子。 姜知州镇守云州边城超过十年,幽塞城的人对他也有口碑,如廖雪峰所,无父无母固然好,也无有帮忙的,姜家人多,是个大家族。 约定日子,两家定亲,虽不是成亲,却全城的壤贺,岳家热闹几。 王老爷每来帮忙陪客,最后一顿饭吃完,送走客人,他看看沾染酒气的衣裳,打算回家睡一大觉,泡壶茶,和他的花坐上一会儿,看半卷书,把俗气破除。 就要夏,气暖洋洋的,走在街道上人困倦欲睡,身后的声音到耳中时,王老爷如中冰水瞬间醒神。 “请问,王古家在哪里?” 王老爷回身,见四五辆马车的一个车队,在幽塞这城里很壮观,带着风尘仆仆,想来是远方而来。 他笑着开口“哪位找我家?” “王大叔!”马车里露出谢素娟的面容,她摇头晃脑的笑“我把表姐送来了。” 伍婉芬与她同车,也露出面容含笑。 王老爷一愣,随即笑容满面“请请,你们果然来了。”他就一个儿子,几乎每都会想到儿子的亲事,难免就想到这俩捣蛋包,这亲事还是可以结的。 谢素娟和伍婉芬可不是偷跑出来的,车到王家以后,两个衣着不凡的妈妈走出来“我家伍都督夫人让我们过来商谈,此许礼物请勿推却。” 王老爷觉得喜从降,请到家里,叫出妻子王奶奶,四个人坐下来好好的了一番。 谢素娟和伍婉芬自来熟,一个当成自己亲戚家,一个当成自己家,逛了逛。 王老爷家传出消息,王古定亲。 拿到王家的定礼,谢素娟和伍婉芬居然还知道避嫌,上车回家。 王古忽然觉得不安,他答应繁京成亲,伍姑娘就成最佳的那个人选,可是近一个月,两捣蛋包不知去向。 好吧,她们不要自己也罢,自己另外再找。 伍夫人算算日子,女儿已到幽塞,和丈夫摊牌“你女儿和素娟去王家拿定礼了。” 伍都督头发吓得竖起“女家上门拿定礼,这是本朝最大的笑话吗?” “哼,佳话!” 看出不是假话,伍都督铁青着脸“二位王妃见面的那,我特意调王古保护,是个人都看到他对着英王妃的帐篷傻子一样的站着,脸上写着情意,夫人你要拜英王妃,我也同意了,正好让你亲眼看看这子,眼里只有英王妃,夫人,你是不是傻?你是不是呆?” “你才傻,你才呆。告诉你吧,我拜英王妃,为的就是让她答应王古的亲事。” “她又不是王家的人,凭什么要她答应?” “老爷你自己刚的,王古眼里只有她,英王妃一句,顶别人一万句。” 伍夫人端着架子“这世上还有我这样聪明的岳母吗?” 忽然想到侄女儿谢素娟的话“我是诸葛亮托生的,老爷。” “你是隔壁傻二家托生的还差不多,我女儿是怎么了,生得如花似玉,一定要倒贴着才能嫁出去?”伍都督欲哭无泪。 伍夫人斜眼他“隔壁傻二家托生的,老爷你为什么要娶回家?” “我也傻!” 伍都督顺着话就下来了,气得他跳了两下。 摆手道“我不同意,看谁敢嫁!” “你不同意啊?也没有圣旨大。”伍夫人轻描淡写。 伍都督气乐掉“夫人,你真的跟你的傻大胆侄女变傻,你丈夫我的官职虽然可以,你娘家的爵位虽然可以,却求不来赐婚。” “我是不行,我哥哥也不行,老爷你就更不行,” 伍都督“哼!” “可是英王行啊,英王殿下愿意为婉芬求赐婚圣旨,不过他的意思也是王家要同意,英王,王古不同意没关系,公婆要是也不同意,就是孽缘,没有人压着王古,婉芬会被婆家全家欺负,所以我特意派两个陪房陪着姑娘们去拿定礼回来。” 伍夫人笑的仿佛青春少女。 她感叹道“英王真是个好人啊。” 伍都督张大嘴“啊?这人丢到英王妃面前还不够,还要丢到英王面前?” “夫妻不分家,王妃知道,与殿下知道哪有区别,再,英王殿下找到我,他先开的口。” 伍都督觉得眼冒金星“殿下为什么管这个闲事?” “老爷,你真的傻,哪个男人会喜欢有人想着自己妻子,王古早日成亲,是英王的心愿。” 伍夫人笑盈盈的憧憬着“我女儿将是赐婚,哎呀,我可高兴坏了。” 伍都督看着她不出话。 第二把王古快马叫来,骂一顿,当晚让他回去。 第三把王古快马叫来,骂一顿,当晚让他回去。 王古忍无可忍,当众顶回去“将军,好容易你女儿放过我,你为什么不放过我?出来听听,大家评评理,有错我认,没错我可不侍候。” -- 第199页 “我打死你个混子!” 伍都督听到他女儿好容易放过一个男人,提起拳头冲出案几。 第一百四十六章 手艺人值钱 王古见伍都督来势汹汹,窝着气也拔拳相对。 伍都督大叫“都不许拉,我今教训他。” 两个人又打一架,王古顶着两个乌眼圈回去,写公文称病,不是正事再不过来。 气越来越热,不过新种植的沙漠植物越来越好,最后一批从京里到来的大队人马,在五月中的时候到来,恰好是开集市的日子。 岳繁京总算弄清楚,李威的近身侍卫里,有几位出自豪门世家。 简,出自清越侯,简家前后派来三批人,六个花匠六个会金银雕刻的匠人和六个厨子。 集市旁边一溜摆开的简易帐篷饭店,约近一半是简家厨子的徒弟。 另一位是辛江伯之子钱山,钱家也分别派出花匠金银匠和绣娘。 梁山伯之子孙离,除去家里的花匠以外,就地雇用花匠,一共十二人,这最后一批里就有六人。 此外,还有出自书香门第的池横和丁远,官宦之家的又有两位。 岳繁京现在理解侍卫总管辛蒙江和副总管田洛的酸溜溜话,二位总管是穷人出身。 马车上的人下来,他们的路上应该是分派好,有一位为首,整洁的中年人跪下来“见过王妃,的是梁山伯府的招钱,我等二十一人,绣娘七人金银匠五人花匠九人,见过王妃。” 岳繁京笑吟吟“路远,各位辛苦,荒丘发展若有起色,当给各位记功。” 加上这最后一批的二十一人,从太子殿下开始支持英王的诸色工匠近千人。 岳繁京让他们歇息片刻,就带着他们在集市上走走,学成的绣娘们和工匠们摆出摊子,已经招揽生意。 从大渊北户和常青过来的商队,货物损耗是正常事情,匠人们的生意一开张就很好,往往从早忙到晚。 “王妃,有匹布损坏,绣娘们修复不了,商队同她们吵闹,想请樱桃姑娘过去看看。”有人回话。 岳繁京忙道“咱们看看去。” 见到围成一个圈,一个口音怪异的男子抱着布“这很简单,你们补上朵花就行了,为什么不能帮我们修?” 这里是三个绣娘在一起摆摊,这样有问题的话,也互相有个照应。 她们解释的已经有些着急“我们学会的是顺着纹理修布匹,客人,您这布织的纹理我们看不懂,不敢下针。” “这不是一件衣裳,多添个花没什么,您这是本身有花式,修得好可以提升这布的价钱,修不好就减价不止十倍。” 客人也急了“我大老远的来,听你们能修复,我才来的” 有一个绣娘眼尖“客人别急,我家王妃来了,请她拿主意吧。” 客人就看岳繁京,岳繁京不是生在布料之家,她不认得这布,只见到花式繁杂,无法确诊经纬,就递给樱桃。 樱桃颦眉“客人,请如实的告诉我们,这布匹打算给什么人使用?” 客人只是急,不肯。 招钱走上来,笑道“我来看一看。” 他接过就道“这是大渊皇族才能使用的布料?” 客人没有办法,点点头。 “这种,我们补不了。”招钱双手送还。 客人哭了“我妹妹看守皇家布料库,可这布被咬了,你们就不能缝上一朵差不多的花吗?” 招钱笑道“如果能缝上差不多的花,随便就可以做到。” 他把布匹展开一个角,放在日光下,见到光彩变幻夺目而多姿“每个角度都不一样,客人,这需要相同织线的绣线,如果随便绣朵花,常年摆放在库里,无让已看出,可一旦穿上身,差异就出现。” 客人悲韶道“这可怎么办啊,我们没有相同的绣线,听这里能修复,特地赶来。” 岳繁京看向樱桃“真的没有办法?” 樱桃笑道“有,只是不好办到。”招钱也是一笑。 客人迫切地道“好吧,我全告诉你们,”他要求到僻静的地方,一五一十出。 “这布每年十匹,只供应皇族,这是大王子妃准备在冬穿的礼服布料,幸好早早拿出来缝制,这才发现布料有损,倘若换匹布,将被二王妃压过,所以命我携带寻找能修复的地方,我的时间赶不及去你国内地,就来到这里。” 招钱笑道“你去内地,找不对人,也不敢接。” “能修复好的话,我想大王子妃一定会送上友谊。”客人拜了又拜。 岳繁京看向樱桃和招钱“既然有办法,就出来,他愿意就补,不愿意就不补。” 樱桃很想听听招钱的办法,中年人比她见识必然多。 招钱声献丑“把这布的织线拆一些下来,各分出一缕,重新拧成线,绣线就出来,再补上就校补不难,难在拆线而不损坏布料上面。” 布料的颜色繁杂,为对上颜色,而拆的线地方不同,这是最难。 樱桃点头“不想这位竟然是位大家。” 招钱笑道“不敢称大家,我家梁山伯府负责本处布料的贡品,看得多了,自然就会。” 客人喜道“只要能修,多少钱都可以,修不好我不索赔,反正修不好,这布也算毁了。” “少则一个月,多则两个月,你得耐心等待。”樱桃和招钱与客人约好。 -- 第200页 消息传开,绣娘们奔走相告,都绣娘原来这么挣钱,这是英王夫妻给她们的好营生。 金银匠那里,又爆出一个新闻,外国客饶祖传金器,一尺来高的范围内,拉丝也有,雕刻也有,镂空也有,层层复层层,需要清洗和接上几根断聊镂空。 这东西不修复也能过日子,不过客人家里不缺钱,希望祭祀的时候,这金器能焕然一新,千里迢迢送来修复。 太子府上派来的金银匠接了这活,索价也是不菲,远高出金子重量的百倍,税银也是不菲。 手艺竟然这么值钱,每来学当工匠的人骆驿不绝,周边的城池都有人远路而至。 往这里集市来的商队也就更多,因为损坏的东西这里可以修复,照旧可以卖得出去。 李陵伤在胸口,肺里出血,一直不好,听到穷城的人也前往学习,而且李威并不拒绝,又嫉又恨,病就一直难有起色。 第一百四十七章 情深与情深 这一次的集市结束的特别晚,很多的人慕名而来,一直拖到七月里,结束的第二个晚上,李威回来,见到月浮小窗,岳繁京换一件青色的布衣,衬出她不胖不瘦的身段,盈盈的拜倒“殿下,邀你共同赏月。” 今晚无沙,炎热的风从沙漠里吹出来,如果要它冷,将在半个时辰以后,那个时候夫妻往往相拥,相拥以前的晚餐其实重要。 它是夫妻情话前的调剂,也是分开一天的倾诉相思时。 李威欣然。 岳繁京带路,后院里新建的石头凉亭,里面摆好酒菜,一味火腿蒸的烂熟;一味鸭子是咸的,没办法,这里还不能养鸭;另外两盘青菜,在本地种植。 李威停下脚步,久久看着凉亭外的一片绿色,岳繁京掩着口笑。 她刚换了衣服,重匀了头脸,精心准备菜式,火腿是京里来的,李威爱吃咸的,青菜是夫妻在本地的成绩。 然后……考验她的夫君是否有眼力。 当然,他看到了。 李威伸出手,岳繁京把手放上去,来到那片绿色前面,李威的笑容挡不住“种出来了。” “除去这里,外面的植物也种出来了,虽然还不够多,可这是种植出来的,以后能种植就会越来越多。” 生活永远需要盼头。 李威把妻子揽在怀里,很紧很紧,他没有夸她,却知道没有繁京在的话,他一个人不会过的快活,更别提在这种困苦的地方还能生出乐趣。 有时候在繁花满眼里,那个人并不特别,可是换个地方,就成明珠宝玉。 李威庆幸自己看到的,都是明珠宝玉,哪怕岳繁京被王家推婚的时候,在英王眼里也是最美。 夫妻就着小片的绿色和美食、美人儿……吃晚饭。 繁京固然美貌,李威也极英俊。 吃到一半,李威也有礼物送岳繁京,一本账册放下来,岳繁京打开,大受惊吓,舌头打结“这个月的税银?” 李威忍俊不住,到酒送到岳繁京唇边,岳繁京喝了,慢慢的看账册。 唇边绽放欢喜“有这么多,可以在全国请工匠了。” 李威故意道“怎么,这些工匠还不够吗?” “太承情了,这是殿下带来的,可是,总要还的,如果有外地工匠肯在本地扎根,岂不是更好。” 岳繁京忽闪着眼睛“工匠越老越值钱,有殿下在,本地的人有福,有这么多师傅。可到顶尖手艺,撑得起来这一片,还早呢。” 微微苦脸“借的工匠还要归还呢。” 李威大笑“是我带了繁京,本地的人有福了吧?” 这一顿饭和夫妻的每顿饭一样,就又吃的有滋有味。 看到夫妻睡下,祁氏烧香“保佑我家王妃赶紧有喜,早得贵子。” 春枝摇头,这里黄沙漫漫,生下小殿下岂不受苦。 她不能打搅奶娘,回房问树根,树根念书,春枝已开始请教他。 “树根你说对吗?小殿下不会喜欢这里。” 树根严肃如老学究“姐姐错了,殿下和王妃在哪里,小殿下就会喜欢哪里,就像树根和爹娘,跟着姐姐来了,这里很好,有吃有穿有书念。” 春枝觉得好有道理,也上香保佑小殿下早早到来。 第二天,李威把税呈报太子,岳繁京心软一下“三殿下还在病,这又气到他。” 李威笑“我办我的差,管不到别人心清咸与淡。” 岳繁京随便他。 …… 太子妃奇怪“殿下今天有好事儿?”从进门就笑。 太子乐不可支“你看,这是威弟处发来,这是李陵那里的,我让现调进京。” ”相差有这么多啊。”太子妃不敢相信,她出于太子妃的职责,隔着时候也会给李陵夫妻送一些东西,当着人做个样子。 对于李陵和李威的位置,也相对了解。 “他们两个离的其实不远,怎么可能威弟这里一年就富裕了,李陵还穷着呢?” 太子妃其实心里很高兴,她知道李威又给太子殿下增添光彩。 “听我对你说,威弟写信感谢你,说是你派去的工匠起到大用处,他的意思不想还了。”太子很有兴致的仔细解释,把李威的玩笑话也说出来。 太子妃笑道“这有何难?本来就是给他使用,我可是拖家带口的送去,不会有想家的心思,威弟要用,让他留下吧。” -- 第201页 又笑道“先时他说要工匠,我还没有想到有这么大用处,我以为那里什么也没有,要工匠也没有用,既然可使,殿下何不帮威弟招揽工匠?” 太子摇头“今天金殿上商讨,父皇大为高兴,说威弟这个应该推广,我知道他想到李陵,到底也是父皇的孩子,可我不愿意帮李陵招工匠,所以我推了不出面,这事情交给有司,你要帮忙,私下里找。” 太子妃答应,因此她的心情也特别好,说英王妃陪伴李威功不可没,给岳朝环和岳吉环赏赐东西。 又给岳爱京添箱。 夫妻正说的高兴,门外有人回话“永清侯府姑娘,及伍都督府姑娘,拿着英王殿下的书信求见。” 太子就让进来,拆开信看,拍案喷笑”这,称得上佳话,在我看来是段佳话。“拿信给太子妃看。 太子妃接过,见是李威声明为伍婉芬和王小古的赐婚书信。 王小古虽不在京里,还是京里大大有名的人物,他被自己母亲折腾掉亲事,又旧情难改,在金殿上帮着英王妃,京里都有话本儿出来,王小古在京里的时候不在乎,如今不在京里没法在乎。 他属于黄鹤已飞,却留下大名。 太子妃迅速的盘算开来,她的脑袋瓜子也不比太子慢,太子想到的,太子妃也想到,哪怕天色不早,因为伍婉芬着急赐婚,她登门来了,太子妃也即带着她们进宫见高贵妃。 皇帝还没有到,贵妃一个人独坐,正闲着,又同样的看到这件事情的好处,赐宴谢素娟和伍婉芬,让太子妃倒先回去。 片刻后,皇帝到了,高贵妃欢欢喜喜陪他用膳,膳罢回话“如今有一件事情,当事人急,我也急了,皇上现在就听听如何?” 就把谢素娟和伍婉芬叫出来,当着皇帝问她们。 “是什么时候喜欢的王小古?” 伍婉芬老实的回答“他还没有退亲的时候,那个时候英王妃还受到他王家的招待,可是我和表妹不知道王小古有亲事,” “后来沸沸扬扬,为什么还要喜欢他?” “后来他的母亲向英王妃定亲了,英王妃有英王,王小古挺可怜的,这事情是我们拖累出来的,我愿意陪他过日子。” 高贵妃嫣然请示“皇上,英王并不算隐瞒民女行踪,英王妃当时已退亲,王小古有人爱慕,英王爱慕英王妃哪有错?如今这证人啊,比那秦玉莲说话更真实。“ 当时金殿上一通的吵,李威还和李陵动手,皇帝大怒,王小古也是君子,口口声声说自己家里不好,没有提到谢素娟和伍婉芬,其实这两个才是真正的证人,远比秦玉莲强。 皇帝微笑挑了个刺“可是,顺天府追查的时候,受到英王阻拦。” 高贵妃含笑“可是三殿下早就知道,也没有及时帮着英王改正错误,后来又反咬一口。” 皇帝知趣不说“可以让他们回来,不过老三伤重,只怕不能这就移动,而英王治理上有起色,让他回京未必可惜,明年回来吧,等朕想好代替他们的人选。” 高贵妃谢恩,请皇帝这就下赐婚圣旨,送谢素娟和伍婉芬出门。 宫门已下钥,不过以贵妃的恩宠,留下或者送出两个姑娘,无人敢挑毛病。 谢素娟和伍婉芬扬眉吐气回家,自然是永清侯府,大摇大摆的进门“看看我们回来了,我们有圣旨呢。” 永清侯夫妻听完,觉得这个结果也算上上那个,永清侯夫人开始给外甥女儿准备添箱的嫁妆。 打发两个姑娘去睡,永清侯夫人神秘地道“这么说,蔡家的女婿送到幽塞?” “他机灵着呢,装成无意遇上,然后就结伴而行,送到幽塞就送回京。” 永清侯夫人乐陶陶“那,明天让他来家,说破了吧?” “快不要,他刚刚给我写信,说现在还能说破,他说要等素娟再多喜欢他一些,才能说破,否则素娟说咱们合伙骗她,闹也就罢了,一生气不嫁了可怎么办?” 永清侯夫人还是很高兴“女儿就要出嫁了,我把素娟的嫁妆也点起来。”忽然就清醒,颠着脚步往外面走,回头又笑“对了,他既然在京,哪天素娟和婉芬不在,我得见见他。” “成,明天让姑娘们去听戏,还要回凉州,那圣旨还没有宣呢,能不在京里好好的玩玩吗,等她们的马车一走,就让女婿来见你。“ 永清侯夫人开开心心的走了,她的女儿要出嫁了,而且女婿是自己家里挑好的,放心。 谢素娟兴奋过度,还没有睡,姐妹说了又说,无话可说时,谢素娟忍不住提起“表姐,那呆子今天晚上睡在哪里?” “别想他了,表妹,“ ”为什么?“谢素娟噘着嘴。 “你是舅舅的爱女,他是一个穷秀才,跟着咱们才能吃一些好的,所以他感激的跟着咱们走,说故事给咱们听,也哄咱们高兴,你相中他?舅舅肯定不会答应,舅母说不定要哭上一年。” 谢素娟生气地道“表姐,我帮你成亲事,你不能泼我凉水。” 伍婉芬眨巴眼”你不会来真的,那呆子家是哪里的都不知道?“ ”我不管,反正我陪你回去宣圣旨,你就得帮我想办法。“谢素娟揉耳朵”我自己的事,我就不是诸葛亮。“ 伍婉芬满口答应“没问题,这回该我出力了,你就等着瞧好吧。” -- 第202页 没过几天,两个人和三道圣旨一起出京,外加一个书呆子。 三个人和赐婚圣旨去凉州,一道圣旨去李陵处,另一道去李威处。 王小古正当值,忽然跳出两个捣蛋包”哈哈,有没有想我们,几个月没见了呢。“ 王小古扪心自问,他还是高兴的,这样他就不用另找别人了,再找是个费力的事情,不过几个月不见了,以捣蛋包足以翻江倒海的本事,他还是小心为上,万一伍姑娘又有别人了呢? 王小古谨慎的保持距离,先打个哈哈“你们去了哪里?“ ”先说,想不想我表姐,有没有担心表姐不再回来找你?”谢素娟卖力的张罗。 这话基本表示王小古可以定心,王小古扬着脸“没想。” “真的?” “真的!“ ”以后要不要天天想着?“谢素娟攥着拳头,在王小古鼻子前面晃来晃去。 王小古斜眼她,用力摇头,仿佛他的脑袋是个拨浪鼓”不要。” “哼哼哼,”谢素娟给他一阵冷笑,大声道“公公快来啊,他还是那么样的讨人厌。” “来喽,我来喽。”一个公鸭嗓子的男子跑得飞快,大红的宫衣在沙漠里飘动。 这是高贵妃宫里的太监,按贵妃娘娘的吩咐,完全按二位姑娘要求的来,很是配合。 王小古愣住,这是哪一出? 红衣太监站住,大喝一声“王小古接旨。” 王小古左顾右盼“假的吧?假冒可是杀头的罪名。” 太监瞪眼“抗旨更是杀头的罪名!” 王小古犹犹豫豫的跪下,听完傻眼“赐婚?” “我们还有定礼呢,你家的。”谢素娟让伍婉芬掏出来给他看,自己到这个时候,才取出王老爷的书信。 “吾儿见信,当遵父命,伍姑娘才貌兼备,更对吾儿一往情深,蒙亲家夫人不弃,遣人远路登门,为父虽不高攀门第,却无拒绝之理。” 王小古自从认识捣蛋包,恨也恨过,恼也恼过,盼着她们再不出现也有过,这是头一回深深的感动。 “我会对你好的,不过我心里忘不了繁京。” 伍婉芬用力点头,笑眯眯“嗯!“又道”你可以跟我说,千万别让英王知道,他是殿下,咱们打不过他。“ 第一百四十八章 能者多劳 知道的人纷纷道贺,伍都督抗不过圣旨,无奈的认可以后,想想王小古其人,不嫖不赌为人爽朗,除去挂念英王妃以外,没有别的缺点。 有英王在,他想也白想。 伍都督叫王小古过来用酒,翁婿总算相安无事一回。 岳繁京收到信后,特地道贺,她和谢素娟、伍婉芬颇有些闺中知己的意思。 老天弄世事,总按它自己的来。 李威收到圣旨后,回信说暂时不愿意回京,他在这里的治理得几年才见成效,倘若早走,工匠们也跟着走,这里还是一片黄沙,永远不改。 李陵收到圣旨,齐氏倒也高兴,劝道“为了明年进京,这身子要紧,上回说的医生,去看看吧。” 李陵好半天才回话“好。” 如果不是那个医生在内地就有口碑,李陵真不想去。 他挺生气的,不就占着位置好,是数国的交界点,其实到处黄沙不是什么好地方,结果杏林圣手也来开个分馆,据说以后他会来回的在内地和这里坐馆。 第二天,齐氏准备马车,小心的走了数日到了,一看,李陵气的病要加重,医馆是三间简陋的石头房子,排的长队可以围绕房子数圈。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他沙哑嗓子问。 齐氏让人问了,轻声道“光商队的人就足够他瞧的,外国哪有咱们内地的医生精妙,还有这里沙漠的人分散居住,听到这个医生手段高,大老远的过来。” 见是三殿下,医生早就听说他的伤势纠缠不好,请他下车先进医馆,门旁挂的牌子一目了然。 “大商人,每诊至少百银;小商人,每诊十银或五十银不等;穷人,不收。大商人及小商人由衙门登记的货物和车队为凭。“ 医生笑道”殿下不缺钱,麻烦给个两百银,这里虽有草药,可近一半的草药从内地运来。” 李陵气个半死,这一个也是来给李威捧场的。 回家后,药效是有的,只是心病难医,李陵一天比一天瘦,齐氏害怕,写信回京,上下打点只想早回。 太子李名放下齐氏言词卑切的书信,太子妃再请他看一看齐氏送来的礼物,一个八宝琉璃摆件。 太子妃笑道“我记得,这是五年前父皇赏赐给李陵,当时我还觉得羡慕,如今到了咱们家。” “这有什么可羡慕的,难道你我以后不会拥有天下。”李名神情淡淡的。 “那,殿下允许他回来吗?”太子妃是个女人“听说看个病要走很远,好好的人也能颠出病来。” 两个人刚说到这里,皇帝宣李名进宫,李名有些了然“恐怕也是说这件事情,贵妃虽然把握宫闱,有几位老臣还是仁心仁德,他们不会看着李陵病死在外面。” “说起来我就奇怪,到底是什么样的伤病,这么久也没有好。”太子妃一面打发太子换衣服,一面猜测。 ”好像后来又被行刺,这是寻仇。”李名哼上一声“真够能耐的,去到以后,政绩上一无所是,寻仇的倒来了。” -- 第203页 他寻思着,李陵如今已是没牙的老虎,回京也不是不可以,见到皇帝以后,皇帝果然用这件事情问他,李名从容的道“身体要紧,这就接他回来养病吧,只是” “只是什么?”皇帝皱眉。 ”只是穷城以前就乱,三弟去了就更添乱,他这一走,那些乱的人还以为朝廷怕了他们。”这是事实,李名如实的回。 皇帝微叹“我也想到这里,所以叫你进宫商议,另外派谁去穷城是合适人选?” 李名笑道“还有比英王更合适的人选吗?荒丘离穷城又近,英王治理上又有起色。” 皇帝也就应了,群臣知道后无话,英王夫妻漂亮的交出一份答卷,再说换别的人前往,愿意去的人也不多。 穷,尚且有主意。 寻仇闹事,这是个大麻烦。 都说,交给英王治理一番后,再另派人这就合适了。 高贵妃听到不高兴,私下向女官道“英王是贴万金膏药吗?哪里有事就往哪里贴,我素日对大臣们也算客气,怎么就没有一个帮着我说话的,可见以后不需要给他们好脸色。” 她终究觉得沙漠也好,穷山恶水也好,不应该是李威夫妻呆的地方。 沙漠里有雨,只是不多,这一天下起细雨,方圆欢声雷动,冲到街上洗澡的人比比皆是,李威可以理解,就只能命家里的女人们不要出门。 平安走来,把信送上案头,解释一下外面的欢庆,自己先笑个不停,李威撇着嘴角也笑”等这里到处是树,看看谁还会呆到在雨水里洗澡?“ 又抬头问“都在接水吗?” 平安回说都在接水,李威低头看信,气的几乎乐掉,把信摔回案头,骂道“我还没有收到公文呢,这群见风使舵的倒消息灵通。” 穷城的几个世家写信示好,纷纷说李陵不好。 李威把信推到一旁,先看别的信件,平安笑回”他们在外面等着拜见,女人们已进内宅。” “那让王妃先见吧,见过我听一听是什么模样,再决定见与不见。” 岳繁京此时也在啼笑皆非,面对几位夫人直言相告“也不必瞒着谁,我夫妻来到这里,与三殿下有关,可是,三殿下纵然不好,也轮不到你们评论,夫人们,以后还想在我面前坐上一坐,还请慎言。” 说的几位夫人红着脸,喏喏的不再说什么。 端茶送客后,岳繁京带着好气又好笑的心情,等不及李威回去,来到李威书房,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三殿下是盼着咱们不好,咱们也不喜欢他,可是,这些人凭什么指手画脚。兄弟干戈,与邻居何干?” “多事!” 李威道,又道“这是送破绽来的,李陵不知道动他们多少利益,想从我手里找回来。” 岳繁京贴近他的胸膛“是真的吗?咱们要去穷城?” “只怕是真的,不过,不是咱们要去穷城,而是多管一处穷城。”李威轻轻拍抚着她“要打仗才行,不过我知道你是不怕的人。” “是啊,我在幽塞长大。”岳繁京回答的很是神气。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双双归宁 冷不防的,李威把手中的书信放到岳繁京的面前,问道“幽塞的姑娘想回家看看吗?” 信是太子所回,八个字“即怜妻子,当依尔求。” 岳繁京用手指摩挲着李威的手背“你什么时候写的信?” “就说你想不想回去,望京明年春天成亲,我知道你肯定想着。回房收拾行李,明先给我回信,你的小妹妹爱京也会回幽塞,只是另外两位,” 李威说到这里停下,大家都懂,太子侧妃也好,太子姬妾也好,都不是可以随便离开的人,哪怕一生无宠。 岳繁京已经很满足,送上一吻,真的回房就收拾行李,她的高兴很快摆在心里,春枝却乐得直到晚上停不下来。 树根大包小包的装东西“这个带给邻居葛三叔,这个带给六姨爹,这个”有好些的亲戚都是远而又远,后来因为相处的不错,又住一个村里,重新认亲戚,树根一个也没有少。 装的差不多,树根想到“分给咱们家的马车装不下吧?” “你愿意就带上,祁妈妈回过殿下,说马车管够。” 树根听到,愈发把他的私房好东西装起来,一些他的半旧衣裳,他长个子,每年一换,一些他喜欢而又能放的食物等。 春枝爹和张大坐在一起,憧憬着回家“村里老六总嘲笑我们家,说我卖女儿,这回让他好好看看。” 张大也笑得目光闪动,祁氏以前瞧不起他种地,他也被人笑的抬不起头,而正因为他会种地,现在是殿下夫妻眼里的红人,夫妻也好了,儿子也上进,张大同样盼望着回村的那天。 他悠然的提醒春枝爹“跟我好的,每家送钱,跟我不好的,送过年走动的那种点心。” 春枝爹吭吭地笑“我也按你的来。” 祁氏忙的脚不沾地,过上三天,岳繁京纳闷,有人帮手,怎么还成天的进进出出,没有一点儿眉目。 “殿下亲口吩咐,王妃跟来过苦日子,好衣裳都舍不得穿一件,让我把衣服首饰全带上,等到山清水秀的地方就可以穿戴。” 岳繁京茫然“这要开多少箱子?” 高家实在盛情,当然不指几位另有心思的高国舅,他们按季送东西,高贵妃和太子也按季发来京里新鲜的衣饰脂粉,有一些卖掉换钱,有一些不可能出售,岳繁京没有全看过,也知道数目繁多。 -- 第204页 祁氏一句话就让岳繁京闭嘴“出门在外,自己节俭可以,殿下的体面难道不要了?” 岳繁华堆笑“妈妈请去忙吧。” 抽空,她也看了几个箱子,不能卖,却可以送人,她都打算好了,有几套留给秦家,大部分的给望京。 爱京将嫁给郦明先,在太子府上颇受照顾,如今在姐妹眼里,望京在流行的衣饰上面差上一些。 给望京。 王小古来见英王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他进来按照规矩行礼“见过殿下。” 明亮的书房里,英王长身玉立,负手在翻看架子上的一些旧卷宗,斜斜扫他一眼,王小古换的是官服,衬上他的英武之气,也十分的整齐。 “王大人,你妻子还好吗?” 王小古是接旨后就地成亲,王老爷书信里写明,虽就他一个儿子,可是也就不赶来了,一切拜托亲家,这门亲事他相当的满意。 王小古还是糊涂,虽知道英王不是找事的人,就他调来这里成亲以后来看,最爱找事的是他岳父伍都督。 小心翼翼的回“谢殿下,她很好。” 想想,不对的感觉更加上来,英王殿下怎么会好好的婉芬“呃,王妃她好吗?” “她也好,我最近要带她回幽塞,明年开春回来,到这里估计夏天。” 王小古觉得自己能明白了“是,末将定当守好城池,密切关注荒丘安危。” 英王轻笑“呵,天底下并不止你一个能干的人。” “是?”王小古疑惑又加深。 英王合上卷宗“我路上需要护卫,你带上妻子,或者全家都来吧。” 让伍都督护送,可能有些过了,不过英王认为伍都督会答应,他恐怕还没有见过亲家呢。 哪怕王老爷和伍都督同时都在京里呆过一段时间。 王小古电光火石般的明白了,英王这是让他回家团聚,而且让他护送,让他护送他惊喜的怔上片刻,伏身再次拜倒,诚恳地道“殿下,繁京嫁您,是我的福气。” 这话成功的逗乐对方,英王更加要笑“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已成亲,别遇到机会就想凑上来,” 他露出柔和“娶到繁京,是我的福气。” 王小古由衷地道“我也这样看。” 一旁侍候的平安听这语气怎么都不对,又不好提醒,木着脸给王小古几个凌厉的眼神,奈何王小古没看到。 英王也没有听出来,王小古发出内心的话,他更不会发现这话面对英王殿下有多不合适,像是把英王贬低。 他继续聆听英王的吩咐。 “回家去,再补一次礼,请本王喝喜酒。”英王说完,就示意王小古可以离开。 王小古回家去说过,伍都督也是钦佩“殿下确实有过人之处。”伍夫人忙着收拾起来“在公婆面前再补办一次,这是应该的。”伍都督接受英王的好意,安排手头事情给得力的手下,及周边诸城都有公文发送。 伍婉芬也高兴啊,谢素娟的明白话,就无人听得进去,谢姑娘撇嘴“殿下这是再回幽塞洗一次名声,让幽塞的人看看,王小古另有妻子,堵住几无可能谈论岳王两家曾定亲事的闲话。” 往幽塞去了一回,能上天入地的谢姑娘知道廖雪峰是英王门下。 她独坐发呆,那个人,他会陪自己再去一趟幽塞吗? 上路的时候,分成三个车队,一队打前站;一队押着暂时不穿的行李为后队,比如秋天走,明春才回,一年四季的衣服都要带上;英王夫妻和伍都督全家在中间。 廖雪峰提前得到消息,乐得他在城里宣传一番,岳家自然高兴,秦家也有笑容,王家更是张灯结彩。 王小古成亲时,王老爷摆过一回喜酒,只是没有新人就是,这回重新发请帖,声明不收礼,只管来庆贺。 第一百五十章 回到幽塞 春城衣铺是方圆数百里最大的衣铺,在衣品和时新方面盖过所有的衣铺,一大早就迎来客人,貌似没有人奇怪。 伙计一眼就看出其中一位女眷的重要性,大半的赞誉之词围着这一个人转悠。 岳繁京不时的瞄瞄谢素娟和伍婉芬,让这两位姑娘陪衬自己,从英王妃的角度来说没错,可从岳繁京喜欢她们的程度上,觉得她们待遇不公平。 了解她们以后,岳繁京挺喜欢谢素娟和伍婉芬。 谢素娟泼辣胆大,伍婉芬大胆活泼,有机灵,却没有多余的心思。 自从上路,三个人就俨然好友,英王并不介意,王小古无法左右,逛店铺的时候,三人成行。 春城衣铺除去成衣还有衣料,摆出来满室生辉,岳繁京安静的看,谢素娟叽叽喳喳出主意,伍婉芬附和表妹,李威眼里只有岳繁京。 所以,伙计们一眼看出英王妃才是大主顾,这是他们多年的眼力所致。 谢素娟和伍婉芬也有好处,一般是一件成衣或者一块衣料。 陪伴英王妃就成主要的事情,而王小古惆怅的在外面找到一个人,在他身边闷闷的坐下来。 “小蔡,你说这两个人打什么主意,每每她们跟着繁京,我就心里发毛,不会是说我不好吧,不会是想让英王把我撵得离繁京远远的吧。” 一身旧衣的少年抬起头,他有一双赛过女人的丹凤眼,稍一流转眼神,就令人想到炫丽和多姿。 -- 第205页 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不多话,自从王小古认识他,大多是王小古在说,小蔡在听。 “嗯。” 少年这么回应。 王小古叹气“果然什么锅配什么盖,繁京那么好,就配殿下,谢表妹成天吵的像几百只鸟,偏偏有你喜欢她。” 少年面色沉下“你才像几百只鸟,你是几百只老鼠,又丑又讨厌。” 王小古笑“劝你别太向着她,谢表妹还不是你的人呢,你若不对我客气些,以后提亲我不帮你说话。” “不要!” 少年硬邦邦。 王小古也不生气“好吧,果然什么锅配什么盖,谢表妹一点也不讨人喜欢,偏偏有你喜欢她。” 风声骤然,少年劈面就是一拳,他单薄的身子摆出姿势,王小古也大笑着后退。 “你功夫不错,不如跟我当兵吧,拼出一官半职,将来上谢家求亲也有底气,如何?” 少年回答也没有了,恢复刚才的坐姿,安静的呆着。 王小古继续当他是双耳朵,说了一会儿话,拍拍屁股走开,离开没有十数步,站到树后面,侧耳聆听。 有人走来,伍夫人亲手提着食盒“永益,吃点心。” 蔡永益起身行礼“姑母不必每天都送,赶路辛苦,有空请歇息。” “不辛苦,这不,今天又是给英王妃买衣服的一天,我有的是时间歇息,倒是委屈你一路装成穷小子跟着,你才是辛苦。” 伍夫人亲手端给他“永益啊,你还不挑明吗?赶快成亲,赶快成亲,呵呵,” 伍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女儿婉芬已成亲,她当然希望素娟也成亲。 蔡永益不慌不忙的吃下嘴里的东西,温和地道“请姑母再等一时,现在提亲,素娟一定会答应,可是等明了真相,她会怪我。” “你赶紧的吧,我实在等不及了,我哥哥嫂嫂也屡屡写信来催,像是素娟给婉芬说成亲事,我倒不关心素娟,永益,别再拖了。”伍夫人一腔热情。 “请姑母放心,我会的。” 伍夫人拎着食盒走开,王小古也悄步走开,边走边暗自嘀咕哼,鬼鬼祟祟的小子,原来你早就是谢表妹那几百只鸟的未婚夫,我早就发现了。 所以,就天天惹小蔡。 今天还算客气的,谢表妹只是几百只鸟,昨天王小古说谢素娟是几百头母老虎,前天说她是几百头母狮子,谁家娶到她纯属倒霉,和小蔡打上一架才闭嘴。 晚上,王小古也不消停,问伍婉芬“你们天天花殿下的钱,殿下一定会烦的。” “对着殿下说几句王妃的好话,就有东西拿,岂不是省下咱们的,将来给你一个人花,这样你也可以出出气,毕竟你没有得到英王妃,花些殿下的钱又如何?” 王小古无话可回“你,说的不错。” 伍婉芬笑眯眯“表妹说” 王小古捂住耳朵,在心里暴打蔡永益,赶紧把这个“表妹说”娶回家祸害你家人,小王大人表示已烦恼,好像几百只乌鸦在脑袋上,呱呱再呱呱。 幽塞的居民聚集城门,眺望官道的尽头,见到车队出现,纷纷露出笑容,岳繁京远远的走下马车,在众人行礼以前,深深的施礼“多谢父老乡亲为我送去的东西,繁京这里拜谢。” 她知道廖雪峰会有准备,却没有料到全城迎接,看看这个人,再看看那个人,岳繁京深为感动。 伍家的见亲家,看到的人笑声更多“这么说,真的都成亲了?” 岳老太太笑道“都成亲了,繁京嫁的好,小古也娶的好。” 王奶奶大声地道“是啊,他们都成亲了。”王奶奶喜极而泣,这结局再一次挽回她在幽塞的地位,要知道好些日子里,她的地位仅仅高过秦玉莲。 第二天,王小古就上秦家,最管用的是银子,放下一百两,给秦老太太跪下“祖母,是我杀了她,您要恨,就恨我吧。” 秦老太太扶他“起来吧,还恨什么,有人来攻城,全幽塞都是一家人,玉莲没当咱们是一家人呐。” 秦家的三个儿子送王小古出门,满面春风的交待他“杀的好,否则我们全家都抬不起头,你不要往心里去。” 王小古并不诧异这结局,只道“给她多烧些纸,投个好胎。” 他刚走,岳繁京也来,秦家的人同样回答,岳繁京回家后,就安心和妹妹望京说话。 小园子里,梅花绽放,冬雪飘零,仿佛英王来的那年,丫头们送上火盆,姐妹二人各自抱着手炉,惬意的闲闲聊着。 第一百五十一章 岳良菊的亲事 岳繁京问了妹婿小姜将军的为人,边城儿女顾忌少,望京和小姜将军见过不止一回,有好些可以对姐姐说。 “人,生得好。” 望京抿唇,显然极满意。 说到招赘,姜家不肯同意,却答应成亲以后,小姜将军长住在岳家,姜大人为小姜将军写公文,把他调来当廖雪峰的副手。 幽塞这城实在太小,太子和英王在这里打过一仗以后,廖雪峰兼管附近几座边城,小姜将军以后常驻幽塞,廖雪峰换个城池办公。 岳良菊给她们送吃的,出门的时候遇到辛蒙江,岳良菊对英王的侍卫总管印象深刻,英王第一次来的时候,侍卫们后面追来,辛蒙江和太子的侍卫总管一起斥责郦明先,忠心一看就能知道。 -- 第206页 岳良菊对他轻笑,侧身避开。 岳繁京和岳望京看了看,望京道“姑母倒是不烦辛总管。”岳繁京点头,姐妹间的话题就到岳良菊身上。 五姐妹不是嫁的好,就是已定亲事,岳良菊成了家里唯一的姑娘。 晚上,岳繁京告诉李威“辛总管如果愿意”李威眉头微微皱起,岳繁京有些不乐意“我姑母可没有嫁过人。”李威温和地道“可你姑母的性子实在怕人。” 岳繁京拧拧身子睡下来,不理他,李威笑一笑,手抚住她的肩头“在荒丘人人称赞的王妃,也会为这件小事情烦心吗?” “姑母的亲事怎么能叫小事?”岳繁京彻底恼火。 李威含笑“在你手里难道不是小事情?看我,没有一句说错。你姑母的性子确实一般,如果我对辛蒙江提,他不得不得意,岂不是一对怨偶,当丈夫的不高兴,当妻子的就能喜欢吗?” 很多时候,岳繁京喜欢他的,就是不会指黑说白,不对的事情,李威会指出来,只是面对岳繁京和面对别人时,措词有所不同。 打心里已经认为李威说的对,就是脸面上转不过来,岳繁京低声地语气还是抱怨“那殿下说怎么办?” “你不上心啊,荒丘有那么多男人,没成亲的倒有多多少,放着姑母这般人才,如果你放出风声,求亲将把王府大门挤破,你何必盯着一个人就不放。” 这话调侃,却也实际。 岳繁京重新高兴,勇于承认错误“还真是我没有上心。” 李威为她找个台阶下“你忙着帮我治理,就没有想到。”这也是实情,岳繁京就更加的喜欢,搂住李威的脖子,把在荒丘见到的优秀男儿,凡是单身的,而又年纪和岳良菊相当的,一个一个拿出来说,外面打三更,夫妻才睡下来。 李威并非不上心,而是如他所说,如果辛蒙江是勉强同意,他和岳良菊都不会快活。 他前往岳家为他准备的临时书房,英王虽离开荒丘,公文却不断的送来。 有时候田洛抱进来,有时候是辛蒙江进来回话。 “回殿下,成亲事情的安全事项,已安排人手。”辛蒙江走进来道。 李威头也不抬,听他说完,说声知道了,辛蒙江准备出去,李威叫住他,用认真的神态道“把你手下在荒丘招来的人,三十岁到四十岁年纪的男人列出来,人要可靠,性情要好,送到王妃那里。” “是。” 辛蒙江答应过,出于安全上考虑,他问道“王妃有什么吩咐吗?” “她要为岳四姑娘寻亲事,你帮着王妃挑选。”李威的眼睛重新放到公文上面。 有片刻,没有脚步声,李威稍抬眼神,就见到辛蒙江尴尬的原地出神。 “辛总管?” 李威提高嗓音。 辛蒙江匆忙的出去。 平安进来送茶,李威喝了有半碗,辛蒙江大步进来“回殿下,我愿娶岳四姑娘。” 李威暗笑,神情严厉“你,什么时候的事情?” “上回殿下在这里打仗,岳四姑娘会照顾伤兵,也会做吃的送到军营里,我觉得她的人挺好。” 李威不悦“那你上回怎么不说?几年过去,还是王妃想到这件事情,问到了你,你才说出来,可见你心里没有她,你下去吧,还是我刚才说的话,帮着王妃另行挑选。” “回殿下,上回我不敢说,我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当时就这么一想也就过去,后来您和王妃成亲,我想就更不般配了,离的又远,说不定这辈子见不到,岳四姑娘喜不喜欢我,我也不知道,这两年就没有说。” “那今天是怎么回事?”李威还是阴沉着脸。 “这几天我悄悄看了看岳四姑娘的心思,她竟然不烦我,殿下,我愿意和她成亲,请您答应。”辛蒙江跪下来。 李威摆手“去吧,我和王妃商议后再定。” 他负手回房,难免有些得意。 岳繁京又在看梅花,今天的客人是本城的姑娘们其中的一批,大家说说笑笑好不开心,丫头说英王请,姑娘们嘻嘻的笑。 岳繁京进来,李威把事情一说,邀功道“看你丈夫多能耐,你要的人,如今随你安排。” 岳繁京谢过他,重新出来容光焕发,姑娘们又哈哈的笑,在这里用饭告辞。 岳繁京去见祖母,岳老太太自是满意,这就叫来岳良菊“你不是个扭捏人,你听过自己拿主意。” “谁?” “辛总管。” 岳良菊绽放笑容。 岳老太太推一把她,大乐“快谢繁京,不要只是笑。”又说辛蒙江有个孩子,岳良菊不介意。 隔上一天,王小古在父母面前补行礼,宾客盈门时,岳老太太传出消息,大家说好来吃喜酒。 晚上,辛蒙江照例查岗,副总管田洛凉凉的道“其实我要是知道的早,我也愿意。” “滚,朋友妻不可欺。” 取笑被看穿,田洛窃笑。 岳家更加忙碌,要办两件喜事,幽塞城里的气氛喜洋洋。 一早,王老爷走出房门,见到伍都督指点王小古。 膝下只有一女,女婿自然是徒弟。 王老爷暗暗点头,他听过谢素娟自吹自擂的话,虽还是认为谢姑娘捣乱,此时也有些认可,谢大捣乱有些小诸葛的福气。 -- 第207页 第一百五十二章 王老爷是个文人,却土生土长在边城,他让儿子文武双全,自有他的用意。 哪怕科举出头,本也想让王古回到膝前,毕竟夫妻只有这一个儿子。 如今变成伍家的女婿,伍家也只有一个女儿,而且王古这个痴心的追着繁京当差,王老爷还不老,倒也不必勉强。 此时,他看着亲家教导自己儿子,完全是一片欣赏的神情,隐隐的,又生出古跟着岳父当差也可以上进。 他就这么含笑看着,一直到伍都督看到他。 翁婿太过于专注,直到这个时候,伍都督斜抬眼角,取汗巾子抹汗时,见到亲家腆着他发福的身子,笑的仿佛一尊弥勒佛。 伍都督直到今,没有正眼看过亲家奶奶,在这一桩由亲事引出的事件里,上牵涉到殿下,下牵涉到布衣,当时王古还只是个布衣。 内侄素娟的热心,真的要埋怨她吗?伍都督其实也挺喜欢谢素娟的性格,毕竟她相中的王古为人不差。 女儿婉芬几年间痴心错付,要怪她吗?自家的女儿肯定总是原谅的。 认真来,不可原谅的是他的亲家奶奶,王奶奶。 幸好男人不和女人应酬,否则的话,伍都督指不定要怎么样贬低王奶奶,也幸好,亲家倒是个不错的性子。 就凭王老爷支持儿子在京里京外寻找岳繁京,并且一开始拒绝伍婉芬,伍都督就相中他。 而王老爷是幽塞的一个榜样,代代苦读,文人骨子里的清高生养成。 伍都督喜欢。 唯唯诺诺的王奶奶,他才看不上,自有伍夫人去攀谈。 伍都督拱手一乐“亲家,你也挺早的啊。” “不怕你笑话,这个时辰是我固定要起的时辰,年年读书年年不息,不敢不起呐。” 王老爷也打内心喜欢伍都督,不为什么,有人生一看就对眼,伍都督不骄傲也不自卑,生官场上的气派让王老爷倾倒。 两个人走近,都是笑容加深,王古看着心情也挺好的,就道“原本是想请岳父到家里来休息休息,教我却要起早,父亲既然起来了,请陪岳父去用早饭,饭后去茶馆里听,茶馆到处都有,可是书先生的却不一样,我们这里的故事,个个都是真实的。” “守城护城的书,我爱听。” 伍都督着“古,这八八六十四趟拳是家传,我去听书,你就别偷懒,给我好好的多练几趟,免得等到回到凉州,我要教你的话还得避开人。” 王古笑道“这都是岳父平时对大家伙儿太好的缘故,您麾下的那些当兵们,比我们这边城出来的人还要野,我也是头回见到教自己女婿还要背着手下人。” “哈哈,你的没错,不过都跟着我十几年二十年的,有时候我也不想凉了他们。” 伍都督随便的拿话搪塞一下,决不会在亲家的面前出真正的原因,他没有儿子,当时在女儿的亲事上和舅兄永清侯分歧很大。 永清侯对于伍都督带走妹妹常年离京表示不满,早就扬言外甥女婿要找个京里的。 伍都督一身的功夫觉得无人可教,按舅兄的话,女婿只怕是个文官,他就指点跟随自己多年的人。 王古这女婿出现,自然是女婿更亲,不过伍都督难为情拒绝,就趁着在王家的时候,赶紧把女婿教会。 王老爷也让儿子好好练习,王古唯唯诺诺称是,伍婉芬走来嫣然“父亲,公公,早饭做好了,快请去吧,这儿冷,用完早饭才暖和。” 伍都督和王老爷徐步过去,无意中一回头,见到伍婉芬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东西,塞到王古嘴里。 伍都督迅速转头“呵呵,这雪真好啊。”心里却暗暗的骂,女生外相。 王老爷也哈哈“是啊是啊。”心里暗暗的笑。 两个人用完早饭,真的去做茶馆,家里留下王奶奶招待伍夫人和自家的媳妇,王奶奶倒也能让伍夫人满意。 第一个,亲家的官大,这就足够王奶奶敬重的,这对亲家笑笑一上午,也透着欢乐。 谢素娟溜出去一整,伍婉芬自然不会去找她。 新年的前几,一夜起来,雪几乎堵上半个门,这一几乎家家都在扫雪。 最漂亮的白雪就成官道上和密林里。 当北风吹过的时候,让雪紧实又紧实,压出一片水晶的世界。 如果抱着暖手炉又站在红梅暖阁里的话,看这样的雪景当然心旷神怡,可是用来赶路那感觉就差的太远。 由四辆马车组成的型车队,坐在前面的车夫摇晃着马鞭,而车的后面还有人推着,在逆风的道路上,显然和北风没法道理。 眼看着半没有走出多远,车里的主人也着急,脆生生的姑娘声音道“咱们找个地方避避雪吧,我看他们快要冻坏了。” 就有一个男声出来“得贵,看看哪里能避雪,这风雪和我那年来一样的大。” 推车的人里有一个回答他“少爷,现在只能赶紧到幽塞,没有别的好办法。” “好吧好吧,当我没。”男子讪讪的道,然后车里静悄悄的,好半没有声音。 得贵推了一会儿车,担心起来“少爷,姑娘,你们话啊,这里可不能睡,会冻病的。” 风里忽然传来新的声音,和得贵的话重在一起,得贵精神紧张起来,伸手去摸自己的佩刀,和他在一起的人也这样做,他们的注意力主要在声音过来的方向,于是另一个新的声音出来,就把他们吓了一跳。 -- 第208页 马车门打开,探出一幅鲜红的女人衣袖,它接近疯狂的摆动着,配合着主饶声音“哎,这里有人,有人……” “姑娘,心是强盗。”得贵有些愤怒的道。 红衣女子的笑声在即将冻僵里发抖,让牙齿格格的响着“这是幽塞的兵马,我听到鸾铃的声音。” 她再次叫着“快来帮帮我们。” 得贵嘟囔“幽塞长大不更应该凡事心吗?”他还是不敢放松,把手里的刀握的更紧。 风打着旋儿的转着,直到白茫茫里出现近百个骑兵,他们的气势汹汹胜过风雪,一面旗帜烈烈展开。 得贵也大声叫出来“帮帮忙啊,我们要去幽塞。” 旗帜上面写着“幽塞”的字样。 见到这里有人,骑兵们宛如风雪里的一片云很快就到面前“请问是哪家?” “离……格格格,”得贵这才发现他的牙齿也在颤动。 骑兵们索性只问“是郦爷和岳五姑娘吗?” “是……” 岳爱京用力点头。 骑兵们松一口气,在马上行礼“今年的雪特别寒冷,英王殿下怕你们路上遇到麻烦,命我们来接你们。” 刚才那个男子是郦明先,听到这样暖心的话,缩着的脖子舒展开来“还是英王兄长对我好,” 骑兵里有个人又笑道“殿下,郦爷在练功上从来偷懒,这样的风雪里只好装脓包。” 郦明先重新把头缩起来,拉回岳爱京,关好马车门,这个时候就可以从容生气,他嘀咕个没完“又我,哼哼,” 岳爱京扮个大鬼脸儿给他。 有骑兵的帮忙,一个时辰以后,他们出现在岳家,高大城墙挡住风和雪,马车里的火盆和手炉起到作用,两个人渐渐的暖和。 下车的时候昂首挺胸,俨然不惧风雪的英雄,大步过影墙,听到大门里的厅上有有笑,知道是跟英王的人。 郦明先雄赳赳进去“是谁在这里,我也来了。” 一看都不认识,十几个面容粗糙的人听一个孩话。 随后进来的岳爱京奇怪了“大模大样在我家,你是谁啊?” 孩认的她“五姑娘,我是树根啊,我姐姐是春枝。” 岳爱京瞅着,还没有话,郦明先叫她“先见祖母。” 没有饶地方,岳爱京提醒他“难道不是先见殿下。” “这我知道,我不想你和那树根太多,随口一。” “为什么?”爱京眨眼睛。 郦明先有些泄气“春枝是大姐的丫头对吧,这树根是她弟弟,跟着大姐在荒丘。” “对啊。”爱京点头。 “所以不让你太多,今年的大红人儿就是英王兄,沙漠里也有声有色,我就不服气,本想挑几个毛病煞煞他的威风,现在你先看这个树根,出口成章的,这仗我要输,就是输以前坚决不涨英王兄的威风。” “原来是这样,”岳爱京点头,神情里带上心“是不是,殿下不是你的兄长?” “他不会怪我的。” “可是太子妃殿下要我循规蹈矩……”岳爱京噘着嘴。 郦明先的脸色唰啦一黑“出门在外不能理我姐姐那一套,等成亲过后再当大人也不迟。” 点点自己,再点点岳爱京“我现在还是郦爷,你还是岳家的五姑娘。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岳爱京屏住呼吸“是真的吗。” “当然。” 岳爱京欢呼雀跃,叫着“母,亲母亲,我回来啦。”跑的不知去向。 郦明先也一溜烟儿的跑向英王的临时书房,进门时问过的地方。 他有岳爱京,自然不用带路的人。 凭借在岳家住过的熟悉,英王很快听到脚步声,面前站着郦明先。 他把气势保持到这里,从容不迫的问候“兄长,饱读诗书的我来了。” “平安,这叠书信拿去,放到火盆上考,考糊为数。” 英王叫进厮。 郦明先没了气焰,耸拉脑袋找个地方坐下,就愤然的控诉“知道我恨你吗?我要去沙漠看你,你不让。” “嗯。” “所以我最近两年没上进,这事情与兄有关,知道吗?”郦明先竭力让自己的眼神看上去真诚。 “嗯。” “兄如果还要我上进的话,咱们可是连襟,记得随时提拔我,我还么呢,需要有人提拔。” “嗯。” 郦明先气结“好吧,当我没有。”平安送茶给他,郦明先夺过来,冷茶很快就烫,他一口气喝个痛快,胸口的郁结之气被引动,脸色愈发的难看。 “都沙漠里有金子,你还真的翻找出来了?那么多的商队,多走几步到内陆不行吗?为什么要在你的地方开集市,如今大大的有名气,我家的姐妹都知道,殿下,如果这些事情里有我的名字该有多好。” 他跳到李威的面前,揪他的袖子“还我的名声,还我的名声” “五姑娘好吗?” 李威问的是岳爱京。 郦明先一愣“什么?” 李威给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给她好些,你们可以共同上进。” 李威现在发现岳家的姑娘们是挺强,繁京先不必她,她从来有志气;望京居然也能想到挑起养老的担子,甚至把姑母岳良菊也算进去,当然岳良菊成亲后就要跟着辛蒙江离开,不用望京再上心。 -- 第209页 他看着郦明先微微地笑”别把爱京带坏了,我太知道你了。“ “我带坏她?”郦明先气乐掉“出主意把我姐姐派来的人撇在云州,我们两个人坐着马车冻得半死,这叫轻装简行的人,不正是她。”想想有些恼火“昨吃油茶,她怕点的多被掌柜的笑,点了两碗她自己喝了一碗半,要不是我力气大,那半碗我也抢不过来。” 他悻悻然的道”我被她欺负还差不多。” 和李威这种成熟的人相比,郦明先只能算个孩子,李威听完实在好笑,想想郦明先的“惨状”和太子府上的秩序井然,答应道“别抱怨了,走的时候跟着我一起去穷城看看,怎么样?你打算住上几年呢,我想王妃会很欢迎你们。” “这么,我平时给兄写的信,都是看到的?”郦明先没有惊喜,而是镇静的又问上一句。 李威悠然“看到的,不就是那些太子殿下这两年愈发忙碌,不肯带你出去玩耍,而我又不在京里,你无处可处,看太子妃殿下的脸色。” 郦明先一跳多高“就是就是,你早应该接我了,哼哼!” 他到最后鼻子里出气,脸上却露出笑容,李威对他摇头“我要有你这样的堂弟,我一定不给你脸色看。” “就是嘛,自从我姐姐当上太子妃,就比在闺中的时候还要严谨,好生无趣,我以为进京是玩的。”郦明先骨嘟起嘴。 李威笑着完“我每给你三顿打,三顿打不过来再加宵夜,看你改不改这跳脱的性子。” “这么严厉?“ 郦明先憋住气,准备往外面走“这都是爱京带坏我的,不能全怪我,哎,我去看我岳母了。” 拔腿就跑。 第一百五十三章 新年 岳爱京啪哒啪哒的跑着,她的母亲纪氏迎出来“是爱京的声音。”走出门,就见到一个人大大的抱过来,叫着母亲往她怀里钻。 纪氏哭了“我的孩子,让我看看你,你一个人在太子府上好不好?给你寄的钱有没有打点人,有没有惹太子妃生气,朝环和吉环是不是经常见到,呜” 母女抱头大哭。 岳大老爷分开她们“不像话,就要过年哭什么哭,再她在太子府上怎么会不好?英王和繁京在家里呢,别这种话。” “你才是不像话,我们母女话,没有你呆的地方。”纪氏的怀抱骤然一空,气就暴涨。 岳爱京挂着眼泪笑”父亲的也对,母亲,快带我去见祖母,“对着父亲吐舌头笑“给我弄好吃的,我的一份,明先爷一份。” 岳大老爷慌了”明先真的同你来了?哎呀,我是这么想来着,可就是不敢想,明先也来了” 看着团团转的他,纪氏啐道“现世报。”带着女儿去岳老太太那里,边走边话。 “姑母也要成亲?”岳爱京第一个反应“谁会要她?”在纪氏的眼神里低下嗓音弥补“怎么办,我们没带够礼物,现在后面追来的车里,放的全是给望京姐姐的。” 纪氏犯糊涂“什么叫后面追来的车里?” “哈哈这个”岳爱京顾左右而言它“等明先对你吧,母亲,雪大,赶紧到祖母房里暖和。” 忽然,她又停下脚步,被定住一样的看向前面。 有个亭子里,岳良菊坐着,身边站着辛蒙江,两个人大大方方的隔开半步左右话,岳良菊面上的温柔仿佛一旁柔媚的梅花。 岳爱京感叹“原来姑母也可以这么好好的话啊?”就被纪氏轻掐上一把“声,你姑母是嫁不出去的难,哪里是不能好好的话。” 岳爱京悄悄的嘻嘻一笑,母女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开,来到岳老太太的房里,这里也就轰动起来。 岳老太太没有哭,认真的看一看最的孙女儿,自豪涌于胸怀“老大家的,爱京出落了,你可以放心了。” “是是,母亲的对,幸好我跟着您回家,否则留下我只怕添乱。”纪氏低眉顺眼。 岳老太太心情舒畅,孙女儿都有好亲事,媳妇们忽然真诚的孝顺,而且妯娌间也好起来,对岳良菊也比以前包容。 如果岳良菊也要成亲了,岳老太太除去担心她和辛蒙江前面的那个孩子不好以外,就没有别的担心。 不过这点儿担心因为岳良菊即将去和岳繁京作伴,岳老太太也认为可以忽略不计。 很快,房里就是岳爱京的下,她活泼的性子丝毫没改,或者回到家里以后重新挖掘,房里只有她一个饶嗓音。 她和郦明先个性相符,这种个性也和谢素娟相似,唯一的不同就是郦明先受到功名的约束,而谢素娟有父母助长,岳爱京就成三个人里相对可爱的那个,或者无害的那个。 她的伶俐仅限于让自己快乐快乐,和别的人快乐快乐,认真做些什么事情出来,她还不敢。 李威看到她,倒也觉得赏心悦目,至此,英王在初次来到幽塞时对岳家姑娘的不满统统推翻,包括岳良菊在内的六位岳家姑娘,在英王眼里都是好姑娘。 三十的夜晚,难得重逢的姐妹三个人赖在岳老太太的房里守岁,李威也慷然出让,再他也不寂寞,有郦明先缠着他,也正好和伍都督穷城以后的发展。 伍都督所管辖的凉州,是荒丘和穷城必经的地方,以前派他出京因为李威和李陵都不省心,一个要打,另一个决计不会以理服人,干脆动手算了,伍都督是监管的性质,现在李陵回京去了,伍都督的性质就变成协助英王,因为荒丘的集市越来越大,需要维持的地方很多,而穷城那里,在李陵没有去以前,就有一些固定的世仇,个中原因推敲起来挺难,李威索性不管是非长与短,只制定以后怎么办。 -- 第210页 他以前主管的是刑部,现任的刑部尚书梁兼又大行方便,除去李威带出来的一些老公事,梁兼又派出不少,消息算得上灵通。 摆开来给伍都督看,郦明先除去孩子气,保密方面出自家教,他也在这里看上一看,新鲜感令他兴奋的眉目灿烂,摩拳擦掌的满心里要为英王拿出一些好的建议。 好在伍都督是个完全的成人,他对此包容的一笑,又给坐在下首的王古使眼色,让他不要借着年青就使性子,看不上郦明先的孩子气。 王古这个人呢,虽然也年青,却是一个实干的人,他收到眼神以后,内心又有感动,不得不,自从成亲以后,岳父对他和亲爹一样的好,而官场上的照应,他的亲爹没法做到,有些时候,岳父更好。 每当郦明先嚷着话时,王古总是送上诚恳聆听的眼神,也让伍都督分外满意。 这里面只有廖雪峰一个人取笑郦明先,为他幼稚而不切实际的话时常的露出不同笑容,笑容是相同的,廖将军硬是能表现出淡淡的嘲笑及微微的哂笑,郦明先逐渐也变得稳重,不再大放厥词。 事情要先从穷城的三足鼎立起。 荒丘其实是个沙漠,有这样的名字,因为它以前是有丘陵的,后来成为沙漠,名字也没有改过来。 穷地这里,却一直就是穷山恶水。 山岭到处都是,就造成道路的曲折,通商很艰难,山的表层很薄,造成野菜或者草药可以生长,再深些的树根就不行,又离荒丘不远,都认为百年以后就是另一个荒丘,水土的流失年年都令人痛心。 除去山岭,再就是到处深深浅浅的水潭及河流,这里养鱼可能不错,水流却偏偏湍急,时常接地下河道,不管投入多少鱼苗都无影无踪,而不定哪一,又从别人家里的一亩三分水里冒出来。 商队愿意来的,除非是运送必需品,再就是脑袋不太灵光,山路先是一道难,急流又是一道难,这就造成陆路不行,渡河也不校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李陵到这里所以绝望,他一门心事的要和太子争光彩,先要打下英王去,也没有好好的了解情况和拿出办法。 李陵呆的日子虽然超过一年,却实在没有提供有效的实地考查或者来不及推行的可行性措施。 过往的卷宗又陈旧了伍都督面色肃然“也奇怪,这样的地方还争什么呢,而且那三家也是个财主,守着这种地方除去剥削以外,是怎么成为财主的呢?” 李威轻点送来的秘密公文,不下十个的老公事可以证明,三家在当地都有自己的威望,他们雨时送伞,寒时送衣,对外的是外国经商,因为不好查而猫腻甚多。 ”你们也觉得这里有问题,照我看查出他们钱的来源,就是穷地富裕的关键。“李威缓声。 临时书房的气氛有些凝重,这对于李威等人司空见惯,却又让郦明先激动不已。 相比之下,岳老太太的房里就轻松愉悦,这里红烛高燃,笑声不断。岳爱京银铃一样的声音往往可以和鞭炮比比威力。 她和岳望京都关心一件事情“大姐,你是怎么做到当好王妃的?在我们来看,实在难。” 岳繁京知道关于由于英王交出一副漂亮的荒丘答卷,而她的名声也跟着见涨,引起姐妹们的好奇心。 拿起一块蜜饯,塞到岳望京的嘴里,再用一块点心堵住岳爱京的嘴,拍拍手笑道“就是这样。” 仔细地一想,岳繁京发现还真的是这样,当好一个王妃,就是管好当地的民生。 纪氏三个妯娌一面照顾贵婿,一面照顾她们三个人,岳老太太已经去睡,见到姐妹三个团团圆圆,也都觉欣喜。 子时过去,李威等人从书房里散出,等候在岳老太太的房门外面,岳繁京走出来,目光灼灼明亮,夫妻并肩而去。 岳良菊在房间里哭了个稀里哗啦,这位号称幽塞一霸,只有她让别人哭的,别人很少能骂得过她。 可是面对大红的嫁衣,岳良菊忍无可忍,数十年的酸楚决堤而出,淹没她的心田。 她终于要嫁人了。 正月已出,房里可以不用火盆,可是岳良菊叫丫头又摆一个,关上房门,取出一叠子东西,看也不看的投放到火里。 这是乌云轩在幽塞时为她做的风流诗,及回京后给她写的信,岳良菊存放几十年,今夜,彻底抛开。 第二花轿到来,岳良菊认真的哭嫁,昨晚哭肿的眼睛就可以掩饰,再好的新房不如自己家,花轿从大门出去,绕城一周,再从大门进来,新嫁娘走出的房间,是她曾经的闺房,也是她今晚的洞房。 大家犹有余怕,不敢怎么闹房,新婚夫妻得已早早的在洞房里诉衷肠,辛蒙江发现妻子还是完壁时,激动的不知道什么好,而岳良菊也感受出外表粗莽的男子他骨子里的柔情,所有人看新婚夫妻时,都一眼看到缠绵。 岳老太太又放一件心事,全家操办望京的亲事时也格外的齐心。 岳望京的亲事结束,李威就启程,全城的人送到城门,英王夫妻挥手道别,带走幽塞的老姑娘岳良菊。 岳爱京既已回家,就留在家里住着,郦明先得已跟着英王走,不用再把爱京送回京。 在路上春风送暖,行程变得舒适,如果没有岔路口那里吵的一架,可能大家全都舒适。 -- 第211页 谢素娟辞行的时候带着讨喜的笑容“姑丈姑母,明的路口,表姐就陪我回京去了,我出来又是一年,父母亲想我呢。” 伍夫裙是心中有数,她事先见过蔡永益,笑着好,王古却诧异的盯着她,装耳背“你什么?” “我,我为表姐的亲事跑断腿,如今让表姐送我回京,你不会不答应吧?”谢素娟没好气。 王古叫上一声“哎哟,赶紧请医生,断腿表妹可嫁不出去。万一再发愁变丑,以后赖在我们家可怎么好。” 谢素娟给他一个大鬼脸儿“我没有断腿,也不会变丑,我呀,嫁的人比你生得俊,比你有才华,比你会打架” “我知道,庙里的鬼被你装了来,否则的话,你上哪儿找这么多比我强的人呢?”王古煞有介事地道。 谢素娟难得的不想多话“我不和你了,姑母姑丈,我回去收拾行李,明表姐我蔡送我们,我们就走了,稍后,再把表姐送回来。” “凭什么!”王古发飚。 谢表妹的威力从来强大,直接一个白眼就无视他,叫上伍婉芬“走,我的行李出幽塞的时候就分出来,明儿车一拉就得,现在我帮你去分出行李来,把他的东西留下来,你的带上。” “嗯哼。” 伍都督清清嗓子,沉声道“去哪里?” “姑丈,我过了,我和表姐” ”素娟呐,表姐有丈夫,跟以前是姑娘的时候可以乱跑不一样,你要回京,自己回去也罢。“伍大人到这里,谢素娟急的涨红脸。 ”我一个人怎么能回去,我一个人怎么行?“ 她若是和蔡孤男寡女的上路,父母亲知道一定不会答应亲事。 谢素娟快要哭出来“我陪了表姐这几年,表姐也应该陪我。” 伍都督再三的请她体谅,英王殿下这一回直接到穷城入驻新王府,做为凉州守将,伍都督和王古将护送直到穷城,公事不能耽误,而夫妻不能分离,所以要么谢姑娘一起到穷城,以后再着人送她回京,要么她自己上路。 用伍都督这姑丈的话来”你们表姐妹情深,你多陪一时又能怎么样?” 王古嘿嘿的笑,觉得岳父的话大快已心。 伍都督在肚子里嘿嘿地笑,内侄女儿是帮自己挑了个好女婿,可是不论套路的出牌,这几年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在女儿成亲以前就没有痛快过,这份煎熬,如今原样奉还。 虽然妻子没,伍都督已查明,蔡那个家伙,是谢素娟定过亲的未婚夫,只是看内侄的焦急模样,显然她不知道。 如果知道的话,就不会考虑到避嫌二字,回京还要让自己女儿陪着。 第一百五十四章 谢姑娘的人缘儿。 伍夫人看不下去了,笑道“都督请跟我过来几句话。” 伍都督气定神闲的走过来,嘴里故意地还道”家里就只有一个女儿和女婿,内侄也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孩子们的面呢。“ 谢素娟知道姑母一定帮自己话,倒是不知道姑母对蔡的来历了如指掌,她眼巴巴地看着姑丈夫妻。 ”老爷,蔡公子是素娟的未婚夫,定了亲的。“伍夫人诚恳地道”请老爷答应婉芬陪他们回京。“ 伍都督面无表情,郑重的道“夫人。” 伍夫人看他神气不太一样“你想什么?” “我一直以为夫人持家有道,对外有方,现在看来几十年我看错了你。” 伍夫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何至于把话得这么重?哦”她撇撇嘴“你在报复素娟。” 伍都督心想你的真对,不是报复她,还能报复你和女儿吗?以前看着就生厌的王古,如今也是自家的儿郎,要报复的只能是内侄女儿。 但是他的神情里一点也看不出来,他痛心地道“夫人呐,你好糊涂!就因为素娟把婉芬的亲事闹成沸沸扬扬,你如今索性不肯再要半分的脸面。” 伍夫人实在愣住“这,不至于吧?” “婉芬的亲事至今在有心人眼里是个笑话,所以对素娟,你要格外的留神,方能对得起舅兄。既然这蔡是正经定下亲事,他就更不应该提出男女同行!夫人,你更不应该答应他们,在我阻拦的时候,还为她话!人言可畏,咱们没有管得好女儿,难道就此放弃内侄?以后让别人她和未婚夫同游同行,你倒觉得这叫好?” 伍夫人微张着嘴,好像的没错。 伍都督看看她的神态,严厉的道“听我!带素娟先回凉州,等我和古公事完毕,让古夫妻一起送她回家,蔡,他应该带着父母另行进京,好好的把成亲日期定下来。” 下面一段话,简直苦口婆心“夫人,你要对内侄负责啊!那是你亲的侄女儿,不是外面捡来的。” 在谢素娟期盼的眼神里,伍夫人沉着脸过来“素娟,听话,姑丈是为你好。” 谢素娟急的不行了,哭丧着脸“姑母,我要回京去,我不要您送,也不要姑丈送,更不要王古这个从来和我作对的人,我只要表姐陪着就可以,我可陪了表姐这几年呢。” 伍都督打心里痛快,会搅和的丫头!你也有这一! 当,谢大捣乱到底没有走成,打尖的时候她如缺水缺阳光还缺爱的花朵,蔫蔫的没有精神。 晚饭大家在一起用,也是岳繁京和一对捣蛋包聚会的时候,见到这模样实在可怕“素娟,你晕车吗?” -- 第212页 以岳繁京对谢素娟的了解,只有这一条。 不过,来的路上她可从没晕过车,要么,就是生病良致的晕车。 谢素娟垂着头“没有,我不痛快。“ ”呃那你是和风过不去,还是看路不顺眼睛?“岳繁京总是高看谢素娟。 谢素娟实话实“我有心事,我很为难。“ 岳繁京眼睛瞪得溜圆,这位姑娘也会为难吗?一般来,她逢山开道遇水搭桥,遇到老虎也要吼的更响才对。 心翼翼地问“你有什么心事?” “我”谢素娟话到嘴边咽回去,她觉得蔡的出现可以瞒得住姑丈姑母和王古,但是英王妃不定看得出来。 其实蔡和她做朋友,是个人都看得明白,谢姑娘还要装模作样的这样想,这是做贼心虚。 她摇摇头,嗓音低不可闻”没什么,我就是不太高兴。“ 岳繁京也就跟着多想一件心事,李威看不下去,私下里叫来王古“谢捣乱姑娘她生病了吗?惹得王妃只是担心她,频频的走神。” 李威其实也觉得谢姑娘挺捣乱的,虽然他因疵到岳繁京,王古称呼过一回谢捣乱姑娘,李威也记住了。 王古笑嘻嘻“没病无灾,只是被岳父和我摆了一道。” 告诉英王实情,深施一礼“请殿下勿过问,就眼下来看,繁京是个有福气的,我配不上她,而殿下对她是我难以匹敌,我也有妻子,婉芬是个好姑娘,可是这口气让我出一回,岳父这样做,未尝不是气她。” 李威才不管,回来告诉岳繁京“这是一出女婿和岳父看对了眼,就把媒缺仇饶故事。” 岳繁京听完笑个不停,在心事这一项里,把谢姑娘勾划掉。 在去穷城的路上,她要考虑的也太多太多,谢姑娘如果没大事,还是好好的自己呆着吧。 有的时候,岳繁京也要照顾岳良菊,哪怕新婚夫妻实在甜蜜,岳良菊从茨一切都在岳繁京身上。 第一百五十五章 殿下的理由 新婚夫妻实在甜蜜,更多的时候,岳良菊并不需要岳繁京的照顾,赶路的大把时间里,岳繁京更多的还是在李威的身边。 不管符合一位殿下的制度也好,还是出于办公的需要,李威的马车永远仿佛一座型的房子,设计的好,墨汁和茶水不会在行路中泼出。 墨汁是浓的,除非很大的外力,不会溅起多高。 茶具的盖子卡死的话,即使很大的外力,造成溅出茶水,也仅仅泼湿旁边的护垫之类。 大量的公文就在行路的时候发出去。 岳繁京有时候充当书童,有时候充当学生。 “楼?” 她自言自语。 就一个字,李威抬眼“嗯?”带足鼻音的一个字,体会着两饶心意相通。 有时候,你知道我的疑惑,我了解你的困惑,还真的不用当事人反复表白。 “秋娶媳,我倒能赶上吃他家的喜酒。” 还没有见到位于穷城的楼家,可是这点不用怀疑,楼家必然会邀请英王妃,因春离开幽塞,哪怕路上磨蹭,秋也会到达。 再英王有时候是个公事狂人,如果压缩一下自己的休息时间而能办到,英王从不拖公文。 当然。 如果耽误殿下休息,他恕不奉陪。 公事狂人也不会在路上过多的流连,哪怕行程里也安排的有游玩。 岳繁京在地毯上蹭过来,手中是书信,楼家的亲事不可能写在正式公文上,这是来自老公事们的密信。 李威随便扫一眼,自上车他忙碌近一个时,密信内容难引起他的兴趣,倒是妻子白嫩的手指,让他有些微笑。 殿下顺着心情,很容易的歪到一旁“担心没有衣裳吗?” “有,贵妃娘娘赏赐给我的衣裳,还有两箱没有穿呢,” 英王重视的放下手中笔“这样啊,”对外面道“田洛!” 新婚的辛蒙江受到照顾,现在护卫重担压在田总管身上。 “樱” “附近有玩的地方吗?逛逛再走。” “是。” 岳繁京睁大乌亮的眼睛“殿下,我的意思,两箱新衣裳可以拿到穷城去穿。” 不是要求行程减慢,半路游玩。 她的丈夫用几个字就让她闭上嘴,他淡淡地道“我累了。” 岳繁京从地毯蹭回自己的座位,老实的去看信,无关国家大事,李威都允许她翻看,当一位王妃,并不仅仅成了亲就是。 看着看着,她就回头对李威轻轻一笑。 他累了。 这是理直气壮的理由。 所以,游玩顺理成章。 有时候李威接到笑容,回以之一笑。 有时候李威接不到,岳繁京继续司王妃职责。 再打尖的时候,岳繁京安慰的告诉谢素娟“几个亭子可以走走。” 长途的行程,又是达官贵人,而不需要过度奔波,中间休息是必然的事情。 可是你要休息,未必就有名山大川等着,一片草地走上一走,也可以算做游玩。 休息了就成。 其实对于常年不出门的人来,一片草地走走也挺好,哪怕他们离开的是幽塞,也逛过那里的密林和草地。 岳良菊头一个表示喜悦,伍婉芬也觉得不错“素娟,你不要再愁眉苦脸了,你陪我到凉州,我再陪你去京里。” -- 第213页 谢素娟现在对与这样的话深恶痛绝,就是这句“你陪我,我再陪你”,害得她现在还在路上。 沮丧的道“你几时陪过我,一直是我陪你,等我头发白了,你都未必陪我。” 她脸上的表情,充分表明眼前的黑暗,绝望的认为哪怕地老荒也等不到。 伍婉芬举手起誓“你陪我的这几年,我十倍相还。” 这里一个野店,男人们坐在另一桌上,字字听得见,再上路的时候,王古向岳父申诉“婉芬怎么能空口答应表妹,她是我王家的媳妇,我在哪里她就得在哪里,怎么能十倍相陪?” 伍都督看傻子一样的眼光。 王古眨眨眼“岳父,我脸上不长花。” “有花,呆花。”伍都督慢腾腾。 王古用力抹抹脸,摊开双手笑“岳父,现在不呆了吧。” “嗯,不呆就巡逻去吧,后队也要多看看,虽然全是东西。” 王古气结,他的脾气,几乎不怯场,当即问出来“岳父,你还没有回答我?” “哦”伍都督又看傻子一样的看他一眼。 王古恼火“岳父,你再不,咱们就动手吧。” “可以,不过是路上,咱们不能耽误殿下的行程。” 王古笑嘻嘻“那,您吩咐婉芬收回十倍相陪的话。” 伍都督又长长的哦上一声,哦的王古心里发急时,正文出来“女婿啊,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没有想到你是个笨蛋,以后生下外孙若随你,我伍家可怎么办?” “我哪里不聪明,我不聪明,还肯学你的功夫吗?”会中举的人,话带得出来技巧。 伍都督目光闪电般瞪来,语速恢复正常“你什么意思!” “哈哈,岳父,我聪明,你才教啊。”王古很开心的道。 “你肯学我的功夫?给我解释这句,解释不出来,我就让婉芬二十倍的还素娟。” 王古笑容立止,抓耳挠腮的一顿装相,支支吾吾的不肯解释,最后道“口误吧。” 反过来还是不肯放过伍都督“这算我的解释,岳父也得给我一个解释。陪表妹回京,我肯,十倍的陪她,万万不能。” 伍都督一本正经“笨蛋啊,你难道一辈子在外地吗?终有一,你要回京,以婉芬和你的年纪,十倍的陪还素娟并不算大话。笨蛋啊,老子开始在你身上下功夫了,你怎么还这么笨呢?笨蛋啊” 王古拍马转头“我去后队巡逻。” 伍都督神色自若继续带队。 第二,他们逛了逛,大家都开心,能下车活动下腿脚,也尽力的安慰谢素娟,可是当事人毫不领情,别人笑她就苦,把个大苦脸儿摆出来,给每个人都看看。 纵然是岳繁京也毫无内疚,因为谢捣乱姑娘,实在太捣乱了,没有谢捣乱的话,岳繁京和王古将恩恩爱爱,没有这么大的权势,还可能有王奶奶的盛气凌人,祁氏一定会受气,可是青梅竹马的情意不会动摇。 现在岳繁京和英王恩恩爱爱,伍婉芬也称得上好姑娘,谢捣乱应该庆幸她没有坑害一对人才是,让她受些煎熬,貌似除去伍夫人母女,其它当事人都赞成。 第一百五十六章 王妃 只有夜晚,笛声如水般出来时,岳繁京会有一丁点儿的内疚,蔡永益的乐器玩的很好,他时常的用曲子表相思。 到穷城的这,欢迎队伍人山人海,祁氏先松口气“这里真的有树有花。” 总是沙漠地,祁氏要为殿下担忧,这该多操劳。 英王尚节俭,他拒绝另行安排王府,虽然荒丘现在拿得出钱,回幽塞的几个月里,王府重新粉刷,再无李陵的痕迹。 岳繁京安顿用了两,第三自家人游园,热闹了一,第四一早,谢素娟跑来“王妃,园子又新开了花。” 这是李陵的姬妾们点名要的花,收拾房屋的人觉得可惜,而且这花好容易落地生根,再养就难,索性盖个花房,枝是枝条花是花,收拾出扶疏有致。 谢捣乱没走。 路过凉州,她突然变得懂事,对伍夫人成亲以后不能再陪姑母,不如趁现在好好陪伴,又夫妻不能分离,伍夫人伍婉芬陪着伍都督和王古都在这里。 不过这大早上的跑来,李威扫心只能自己吃早饭,殿下对她隐有不满。 岳繁京也看出不对,谢素娟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或者寻找什么。 早饭后,客人上门。 岳繁京微抬头“高国舅?” “是。” 岳繁京去见他的路上,觉得贵妃娘娘盛情,一定又送东西过来。 正牌的高国舅生得一表人才,虽然中年却一副青年的精神。 坐下以后,他倒不客套,笑了笑“我女儿是元妻,咱们有话直。” 岳繁京就知道不知好来的,神情转淡“哦。” 高国舅一愣,隐然有了怒气,他像是想指责一句,又还是放弃,开门见山的道“英王殿下的亲事,本是给高家的。” 岳繁京有些感激他实话实,至少不用自己猜,她也可以直截帘的反对“没听过。” 高国经淡“娘娘没过吗?” 岳繁京笑了“怎么,娘娘对你过,她过的?” 高国舅觉得棘手,避开这个话题“不管怎么样,英王殿下的府里必须有高家的人。” “你是征求我的同意呢,还是来命令?” -- 第214页 高国舅板起脸“这有区别吗?殿下是我的晚辈,你也是我的晚辈。” “你要怎么样吧?” 岳繁京也懒得同他废话。 “我家里的四个姑娘现在客栈里,如果王妃亲自欢迎,我想贵妃娘娘会更加的疼你。” 高国舅撩起衣角,跷起二郎腿,徐徐的道“不是我不打招呼人就到了,王妃你要想想,娘娘为了谁?只能是为了高家,为令下。这两者如能合二为一的好,这是唯一的法子。” 他的目光直视过来,犀利而又精明“你呢?” “娘娘为了谁?只能为了高家,为令下!”岳繁京不卑不亢地道“这两者如能合一,不见得一定要高氏女居于我之下。” 岳繁京也直视高国舅,眸光同样的明亮“国舅,在娘娘面前你做不到了算,在殿下面前你也做不到,在我面前你就能做到了?” 她傲气上来“只怕,你是先来见的我,还没有见到殿下吧?” 不等高国舅回答,她就挥袖命送客,起身进来。 “当”。 高国舅摔了一个茶碗,大步出去。 片刻后,谢素娟找到蔡“去查查这个人来做什么,把王妃像是气到,见过他都有些心不在焉。” 蔡温柔一笑,仿佛月光出现在白“我去,不过你想做什么?” “我!” 谢素娟噘着嘴“都不让我回京,我就留下来捣乱,直到他们求我回去。” “好。”蔡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谢素娟轻咬嘴唇,对不能回京的抱怨就更增多。 这个百依百顺的人,如果飞走了,她一定要搅和到大家头痛。 岳繁京独坐一会,很快不再生气,高家不是第一次找她,不过这次明目张胆。 晚上,她问李威“又让你回京吗?” 李威了然的看她“没有,不过我现在管两块地方,在有些人眼里,权势比以前大。” 他没有问,岳繁京也没有。 到底是高贵妃娘家的人,李威轻易不愿意再撕一回脸面,岳繁京也无意鼓动。 只有睡下来,李威在她的后背上轻轻的拍抚着,传递着只有夫妻才能感受到的力量。 第二高国舅不知去向,李威借辛蒙江告诉岳良菊,岳良菊转告岳繁京“被殿下撵走了。” 岳繁京泰然自若,这是她昨就知道的答案,她正对着面前的一堆请帖颦眉头,不知道去哪家或者不去哪家。 听完,她决定每家都去,她是王妃,这无人可以动摇。 第一百五十七章 你们求我吧 李威除去背后针对高国舅,还一直防范谢姑娘,天知道,谢捣乱的功力永远无人猜得到。 谢素娟是住在王府里,这就方便李威监查。 房里,谢素娟嚷嚷的话,很快就到英王面前。 “带着美人过来,还没有想办法见到殿下,也没有把殿下灌醉,给殿下放迷药,把人往殿下怀里塞,为什么他会离开?” 谢素娟不满的压抑不住。 蔡永益对她永远好脾气“也许殿下有过问,也许殿下没过问,高家的国舅确实离开,我还追他半天呢,也没有追上,素娟,你为什么见不到他就愤怒?” “我才不要见他,我要的是他的美人留下来,好好的让殿下难过难过,然后我就帮着王妃,王妃感激我,就会让表姐和我们回京,呜我还没有显摆呢,为什么这脓包的国舅就走了?” 蔡永益哄她半天,谢素娟忽然止住,精神又来了“拿纸笔,我要写信,我又有招儿了。” 一刻钟以后,蔡永益拿着信走出王府,又一刻钟以后,蔡永益换个角门进来,出现在李威面前。 李威不介意用李陵用过的书房,都重新收拾过。 他听到脚步声进来,看也没看,平安伸出手“蔡公子,拿来吧。” 蔡永益倒坦然,双手送上信。 信是浆糊粘贴,浆糊是面做成的,就像针织成的锦囊也可以挑破再绣的天衣无缝,面浆糊也有方法打开,平安送到李威案头的,是里面的原信。 李威这才抬头,打开信上下一看,倒觉得满意,谢捣乱这回又捣乱在点子上了。 要说谁是谢捣乱姑娘捣乱后的最大受益者,莫过于英王殿下。 如果没有这一阵的捣乱,岳繁京和王小古就不必说他们了,伍婉芬以其家世也会另嫁良人,不过可能丈夫会纳妾,夫妻会失和,如果夫家的势力大过永清侯府和伍家的话,也有可能伍婉芬嫁的人比王小古还要好。 只有英王殿下在和岳繁京生活这几年以后,每每想到若无繁京,日子没有滋味。 英王应该感激谢捣乱,可是威力过于惊人,总惊恐掌控不住。 就像丫头们偷听来的话,谢姑娘的措词哪天回京后学给永清侯听听,看他脸红不脸红。 下药给个男人,这话也能说出来。 英王就在刚才听完后,深觉得谢姑娘可以回京了,他准备亲自和伍都督谈谈,让伍婉芬一起去吧。 所以,对这封内容不明的信一直警惕着,直到眼睛放在信上。 谢捣乱姑娘又成功的捣乱一回,李威至少满意。 信是写给高贵妃的。 以谢姑娘的夸张功底,明明她没有见到高国舅本人,可是从高国舅进门的嚣张,不屑的心思,直到猖狂的离去,都让看信的人历历在目。 -- 第215页 最后,捣乱姑娘很机智的编了一个小段,高国舅回客栈后处心积虑的对付英王殿下,袖子里揣着迷药,怀里放着迷香,被英王殿下慧眼识破,该人已返家。 谢姑娘以朋友的身份恳请贵妃娘娘约束娘家人,俨然是英王妃的好友。 李威终于肯正眼看蔡永益,满面春风的亲手归还信件“平安,取浆子来。” 守着蔡永益亲手封好,李威请他赶快去寄,晚了谢姑娘知道会不高兴。 蔡永益出去,李威在书房里摇头“这个谢姑娘,这个永清侯”怎么把女儿惯成这样。 殿下只能再笑纳一回。 岳繁京不会写信向贵妃诉苦,李威更懒得重提旧伤痕,不过贵妃娘娘应不应该知道呢? 肯定应该知道。 因为高国舅要么不说,要么一定不好好的说,就让谢姑娘再捣乱一回吧。 摇头结束,李威往外面走,他等不及伍都督过来,他自己过去。 伍都督听完并不习惯,内侄近几天欢欢喜喜的住着,而且有不肯离开的趋势,报复人的被报复很正常,伍都督见到李威出现,直觉都在内侄身上。 果然,谢捣乱以多年的功力促使大家巴不得她马上就走。 虽然她不可能今天就走,不过伍都督立即行动,他都不用问内侄做了什么,能让殿下出面,说明她又开始威力惊人。 回房见伍夫人“多给素娟盘缠,让婉芬去吧。” 伍夫人也不问,只是含笑“老爷说的是。”背着伍都督就好笑“不是对手还要比拼,我就知道是这个结局。” 伍婉芬知道后,有些舍不得王小古,第一时间告诉王小古,王小古当差呢,正在城头巡视,听完气呼呼的去见岳父,梗起脖子“说好的,明年再打发她走,看她一回笑话我容易吗?” 伍都督面色平静“素娟没有成亲,不像你我住在二门外面,她住内宅,而刚刚英王殿下亲自来说。” 王小古倒吸一口凉气,脑海里只有一个名字,繁京! 他后背沁出冷汗,狼狈地道“赶紧送她走!”说完,拔腿往外跑,准备告诉妻子婉芬,押着也得送走谢表妹。 王小古的优点太明显了,他机智、勇敢、也有忠厚老实的一面,不嫖不赌,愿意上进,可他的缺点也同样明显,提到英王妃就无条件让步。 从这一点上,伍都督认为女婿很好拿捏,几乎可以在股掌之上呆着,可是真的这样办到了,又把他憋一肚子气。 晚上,第二肚子气又来了。 “什么?” 在衙门里发号司令成习惯的伍都督每每一头撞上南墙,上面总写两个字“内侄”。 伍夫人绝对不笑“她不肯走,还劝婉芬留下来。” 伍都督瞪起眼。 “素娟说她长大了,要为姑丈分忧愁,姑丈如今负责保护英王和王妃,她不是个男人没法提枪上马,却能多陪英王妃,等到王妃从离乡的愁苦里走出来,再回京不迟。” 伍都督怒道“王妃又不是刚嫁人,她都在这块地界上住了几年,哪有离乡愁?” “所以当初我说,她要回京,就让她回京也罢,老爷,这是你惹出来的,我管不了。” 伍夫人偏个身子睡到床里,从表情上看,心情大好。 王小古在他的房间里,他的床上度日如年。 “不肯走?” 伍婉芬高高兴兴“表妹懂事了,小古,你别再生她的气了,我们会好好的陪王妃,你呢,就好好的陪父亲。” 王小古让她先睡,自己一宿没睡好,第二天把谢素娟叫出来“说,你想干什么!” “陪王妃!陪表姐!按你们说的,在你们方便的时候,再送我回京,我等得起。”谢捣乱姑娘十分的猖狂。 王小古虎视眈眈半天,忽然深施一礼“求你,回家去吧,你要我老婆,我给你,你要我的旧靴子,我也给你。” 肩头被人轻轻一拍,王小古回身,小蔡冷笑“你的旧靴子打算给谁?” 李威出二门去书房,见到一角的空地上,他特意让辟出来留做小型演练场地,两个年青人打得不可开交。 一旁,谢捣乱姑娘双手叉腰,气焰高涨。 李威揉着额头进的书房,他也开始心神不宁。 岳繁京还没有弄懂事情的始末,她换好衣裳,就出门去楼家做客,王小古和小蔡还没有打完,岳繁京左边谢素娟、右边伍婉芬,后面跟着岳良菊,祁氏和田氏,春枝及丫头,马车已到楼家门外。 楼家是女人当家,楼夫人不过中年,生得精明干练,眉眼间英气勃勃,让幽塞出来的岳繁京和岳良菊对她第一印象不差。 穷城是穷山恶水,民间的出息不高,却不是没有富人,楼家的园子依山而建,亭台楼阁都下过功夫,坐下来听戏的时候,台上打锣鼓开场,岳良菊笑道“如果母亲在这里,她也会稀罕,可见处处都有能人。” 说的祁氏和田氏都笑,伍婉芬和谢素娟低头不知在说什么,岳繁京看似唇边带笑,其实内心冷淡。 帮着李威治理荒丘,岳繁京已经知道一衣一食来之不易,楼家的亭台看似山石野趣,流水韵浓,可却不是自然的形成,楼家没少花银钱。 可见楼家在穷城这里有出息的地方,或者是行业,三殿下李陵告黑状算是在行的,可是却没有找出本地生活的门道。 -- 第216页 这是楼家会掩饰,还是李陵只想和李威比拼去了呢? 戏开场以前,楼夫人坐下来,闲闲的说着本地艰难的话,打听英王到来,有没有好的措施,岳繁京和她好好的周旋了一番。 晚饭后,岳繁京斜倚在绫被上,等着困意上来的时候,有一句没有一句的和李威说着。 她并不是太在意,因为李威说这里环境好些,让她安心当个王妃。 而李威也没有太在意,他手下有能吏能专人,再说他刚到这里没几天,事情慢慢的来,总会弄明白。 殿下的背后,是全国,他底气十足。 “嗯,她的意思,是说道路不好,怎么怎么的难,我说殿下修路可好?她吃了一惊,说如果路能修得好,这里早就富裕,往这里来的商队也多,现在来的人太少了,偶尔来上一队,都当成菩萨看待,” 拿脚蹭蹭李威,斜眼柔媚“意思让你少收钱,应该是这样。” 李威漫不经心,这个场景让他打不起精神去想什么楼家,宣家和顾家,这个担任过刑部尚书的男子素有城府,常年累月的办案让他精神高度紧张,成亲后夫妻相处的放松,他不肯分半点给公事。 之所以一直在听在回应,因为他纵容岳繁京参与,不过认真的当件事情来做,在英王来看大可不必,夫妻借这些是个话题,倒也惬意。 他就势捏住雪白的那只脚,审视脚趾的微涡,那眼神比看公文还要聚焦。 那只脚忽然一收,原来是岳繁京的眼神转到一旁的小几上,就笑了“花开了。” 跳下床,轻灵而去,又轻灵而来,把白天掐下放在玉盘里养着的三个花骨朵捧回来,有两个绽放。 夫妻头碰头的在玉盘上面,李威的目光又放到妻子的手掌上面,他伸出手掬住,放在眼前端详“像是粗了,娘娘送来的香脂没有了吗?” 岳繁京气结,娇嗔道“殿下,我在和你说楼家的事情。” “哦,楼家,等我找到证据,就和他们见真章。在此以前,还要拜托繁京多多的帮忙,没事就去喝茶看戏逛园子吧。” 李威很有认错态度的解释一番,瞬间再次走神“尽量别带上谢姑娘,我看到她都觉得怕怕的。” 岳繁京想了起来“小古和小蔡为什么比武?” “可能看我的演练场不错吧。” 李威顾左右而言它,又盯着妻子乌黑的长发,抚摸一下,试试手感,这回总算满意“不错,可见丫头们经心。” “殿下,我在和你说楼家。” 这胡搅蛮缠的态度,岳繁京自己都觉得好笑,扑到李威怀里笑个不停“咱们不是在说楼家吗?” “楼家有什么好说的,酝酿千日,雷霆一击。来来,咱们还是说说繁京今天用什么香脂,荒丘的集市又要开放,上回你说喜欢的那个香,叫什么来着,让人多多的备下来” 李威拉着她躺下来。 岳繁京越想越好笑“楼家算精心准备,我呢,我也努力的帮她回话,可是殿下您实在太不用心了。” “我也这样看,那咱们继续不用心吧。”李威笑道。 “夫人,后天的小戏班子明天进城。” 楼夫人听到回话,神色凝重的点一点头。 这不是她平时会客见人的房间,两边坐着楼家管事的人,有男有女,女人居多。 她清清嗓子“我还是不敢猜测王妃有没有听懂我的意思,英王殿下不比三殿下,老三是个草包,来到就知道报私仇,而英王在荒丘的种种,我忌惮他。” 她的儿媳进言“戏班已到,后天再请王妃便是。” “也只能这样了,不过今天咱们也下足功夫,希望王妃能这就对殿下说说,让殿下眼里重视咱们楼家。” 楼夫人往左右缓缓地看一眼“若不能让他重视,万万不能让他看出内幕。” “是,夫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 辛小龙 楼夫人觉得自己尽力,为整个的家族。 望着月色,她喃喃地道“我也没有办法,谁喜欢任人宰割呢?” 第二天,请帖就到岳繁京案头,在新的地方,岳繁京格外的警惕,送去给李威看,李威笑了”告诉王妃,她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英王很骄傲,他若是这点本事也没有,就不必宠妻。 殿下伏案,继续看强盗出没的公文,托李陵的福,外国的强盗一开始是寻仇,现在是纵横方圆,要想在这里办好事情,首要事情就是解决强盗,或者再打一仗,分别的同三国开打的那种。 岳繁京收到回话,虽然丫头描述不出殿下的底气,身为妻子的岳繁京颇能领会,她选了个日子,让告诉楼家。 楼家精心准备,可是这回的运气不是太好,到那一天,岳繁京没能来成,有个贵客踏入王府的大门。 他不过半人高,带着怯怯的神情,看谁都不安,这是辛蒙江的儿子辛小龙。 为了接待他,岳繁京特意让楼家推迟游宴的日子,怎么办呢,这可是姑姑的第一个孩子,虽然岳良菊还没有怀上。 一直寄放在亲戚家里的辛小龙,乖乖的坐在亲戚旁边,让他和辛蒙江说话,他都往椅子后面躲避,岳良菊很想表现一下慈母情怀,也只能遗憾的作罢。 倒是岳繁京的笑容,让辛小龙肯接受,也许,小小的孩子也看得出来这位是有身份的主儿。 -- 第217页 又有田氏和祁氏这两位积年奶娘的陪伴,和漂亮亲切的丫头们照顾,辛小龙才肯点头让亲戚离开,他自己留在这里。 于是晚上李威回来的时候,房里就出现第三者。 辛小龙和他大眼瞪小眼,李威和他对着瞅“你是谁啊?“殿下尽量放柔嗓音。 辛小龙莫名的也不怕他,大声地回答”好看姐姐让我留在这里吃饭,在这里过夜,你又是谁?” “哪个姐姐好看?“李威侧身,让出大片的视野让辛小龙指认。 辛小龙毫不客气的指到岳繁京身上,李威大乐”成啊,你可以留在这里,你是个识货的。“ ”当然,我一眼就看出哪个是最好看的姐姐。“辛小龙有些得意,脱了鞋坐在榻上的他,丝毫没发现自己占据英王殿下的位置。 岳繁京忙着摆菜,李威向对面,妻子的位置上坐下来,继续和辛小龙大眼瞪小眼“那你会喜欢这里,好看的姐姐会一直陪着你。“ 房门的外面,不安的辛蒙江准备接儿子,听到这样的话,眼泪夺眶而出,岳良菊在他的身后,虽感动却没有这么强烈,在岳良菊来看,繁京当然会帮她,殿下所以也会帮她。 这对夫妻商议过,以前辛蒙江护卫殿下奋不顾身,他可以日夜守在英王身边,所以没法接儿子,现在有妻子,正好和儿子做伴,这就接来。 有时候想的很简单,辛小龙的生疏是辛蒙江没有想到,倒是岳良菊做为继母想到,可是没有想到辛小龙把父亲也一起离的很远。 幸好有繁京,幸好有殿下。 祁妈妈是个最喜欢显摆的人,催着夫妻们回去“等我们哄好他,就送过去,现在你们在这里看啊看的,万一打扰的他不肯吃饭怎么办?回去吧,有我呢。” 辛蒙江郑重道谢“多谢妈妈。” 祁氏顿时省悟,她一旦高兴就只有自己,忘记把田妈妈说进来,忙再补充一下“还有田妈妈在,如果我做的不到,你们也不用担心。” 田氏含笑。 她是老英王妃留给英王的人,见过无数的世面,从来不和祁氏争,祁氏不提到她,田妈妈也不会计较,祁氏提到她,田妈妈就点头,也道“你们回房吧,今儿晚上不用再来,如果能送去,我们会送的。” 房里,辛小龙已经和殿下夫妻有说有笑,大胆活泼很多“我要吃鱼,” “给你。”英王挟给他。 ”我还要喝汤。“ 岳繁京给他小半碗。 岳良菊招呼辛蒙江”走吧,难得你晚上不当值,好好的吃一顿,再早早的休息。“ 走出房门,辛蒙江更正”田洛那小子帮我顶班,这可不行,既然小龙晚上不回来,我还是巡逻去。“ 岳良菊笑话他“小龙回来又怎么样?有我呢,你要巡逻就去吧。” 辛蒙江担心她不高兴,小声地道“不能让田洛那小子看笑话,说我有了媳妇就不想当差,还有,那小子其实在嫉妒,我要是天天陪你,岂不是他会难过。” 岳良菊纳闷”为什么?听说他有妻子。“ ”你小声点,他妻子上个月在家里病故了。“辛蒙江压低嗓音”田洛也挺不容易的,他一直不说有妻子,却原来他妻子身体总是不好,他不想提。“ 岳良菊微微亮了眼睛,田洛也是个好男人,而老姑娘在幽塞的时候,还是有几个同样的闺友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强龙也逊地头蛇 岳良菊做事是不管不顾的,第二天就告诉岳繁京,岳繁京请她等待,没有别人刚丧妻就提亲事的道理,这对死人不尊重,也是对生者的羞辱,没有这么着急的。 过上几天,辛小龙和岳良菊熟悉,岳繁京通知楼家,夏天里最后的一场宴会可以开始。 一位王妃的出现显然不会太早,当岳繁京的马车到达时,楼家的门外车水马龙,楼夫人带着全家人及客人,当众把英王妃接入府门,从表面上看,今天的楼家光彩非凡,在整个的穷城地带,只有楼家这是第二次宴请到英王妃。 目送英王妃走到影壁的后面,街上看热闹的人里,有些悄悄的转身,尽量不引人注意的走出这里。 在穷城的三足鼎立里,还有两个以商队起家的人,一个是大石头巷口的宣家,另一个就是顾家胡同的顾家。 荷花在夏日里绽放最后的风采,围绕人工池的周围,一圈儿的轩亭上面就尽是荷风,一壶香茶泡的不浓不淡,足以让主人和客人都满意。 从主人和客人紧锁的眉头看,却没有品尝的意思。 宣老爷人到中年,这个年纪有丰富的阅历及经验,可是他的神色也带着棘手,不时的把目光投入对面的老人,顾家的老爷子。 ”那就这样吧,咱们各让一步,不要把楼家逼的太狠。“顾老爷子开口道。 哪怕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宣老爷的目光已投出来几十回,他还是摇头反对”殿下迟早会离开,楼家借这个机会要胁到手,极有可能恢复元气。“ 顾老爷子凝视过来”你不让她恢复元气,楼家的婆娘只怕鱼死网破,闹到最后咱们都没有便宜。“ 宣老爷不以为然”你说她会吗?这可是从老祖宗开始就制定的契约,每当更换家主的时候,就重新去按上手印,再说咱们还有见证人,楼家她难道不怕以后没有生意做。“ 桌上的茶水已经冷掉,在这种忽略里它唯一能做的,就是散发热意和茶香来表示自己不被欣赏的无奈,顾老爷子有好茶的名声在外,可是他端起来不介意的喝下去半碗。 -- 第218页 轻轻放下来,”叮”的一声,仿佛他心底出现的隐隐怒气。 宣老爷感觉出来,带着意外的道“顾老,您要是也向着楼家的话,咱们三家可就全都鱼死网破,咱们拼个痛快,谁会得意?” 顾老沉声道“英王。” “这位殿下将带着沾满咱们鲜血的功绩,回到京城受到朝廷的表彰及万人景仰,咱们呢,尸骨不知道躺在哪里。”宣老爷面上挂着讽刺“楼家婆娘看不到这一点,顾老您应该看得到。” 他淡淡地道“这些殿下也好,往年的巡查御史也好,都是一年生的庄稼,今年送走他们,明年不会再来,何况呢,英王还没有怎么样呢,咱们先把命拼上。” ”所以我说,咱们先对楼家让一步,把她先哄好,老实的在家里呆着,不要没事儿就往英王妃面前去请安,这已经是第二次请客了,老宣呐,你看得这么明白,怎么就这一点上犯糊涂呢?“顾老诚恳地道。 宣老爷也有些来火,他的怒声出来“这是祖宗手里定下的规矩,若有人经营不好,落在谁家都有可能,可是有一点,咱们不找衙门,这是咱们三家的私事,这是契约上写明白的。” 空气中无形结出一层透明的墙,宣老爷和顾老隔着这道墙,都向对方很是无奈。 穷城离荒丘很近,如果忽略到中间的沼泽及难走的山路,还有部分的湍流以外,这就造成商队进来也好,出去也好,都将绕路,可是人出去却不成问题,消息还算灵通。 顾老觉得自己不必再说英王的事迹,他来到也就两、三年地里,荒丘的生活大为改善,并且将把各种手工业发展成持续性的长久收入。 这充分说明英王是个真正能干的人,也说明朝廷暗暗的支持他。 那么多的金银匠、绣娘及名厨师在内陆可以过得很好,可是他们却肯赶到荒丘当老师,而且不收一文钱。 当然。 自古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话。 可是英王及荒丘的人都没有指望师傅没有保留的教,仅仅是部分的传授,已经让荒丘盆满钵满。 还有医生。 这点最为扎心。 沙漠里是出中药的,穷山恶水往往也遍地药材,顾老认识的一个医生听到风声以后,写信给他一起询问英王管吃管住管车费是真是假。 “多年朋友我不瞒你,如果那里可以居住的话,我们还真愿意开个分馆,不收钱,拿药材来换也成啊。” 钱拿回内地买远路运来的药材,远不如就地收购药材,等到大批量的运回药馆,车费也就可能忽略不计,更别说英王殿下将提供一些车费。 顾老看着宣老爷,根据这些消息来看,英王殿下不好糊弄,而且说不好要长驻穷城,他忍不住又道“现在把楼家再往死里逼,结局咱们收拾不了。” 宣老爷扯动嘴角,有了一个笑容”顾老啊,您怎么总是忘记咱们有底气,咱们是有底气的人,英王殿下可不是皇上亲生的,三殿下还是亲儿子呢,他没有受伤的那几个月里,不是什么措施也没有拿出来,老话说的好,强龙也逊地头蛇。” 他精明的盘算开来“三殿下府上的姬妾我们花了不少钱,让她们遇到机会就说好话,英王妃那里我也愿意花钱,相信顾老你也会出,不是我现在不给,是楼家摆开阵势来势汹汹,这样也好嘛,让那婆娘去折腾,等到她这一波没了精神,你和我,咱们两家的礼物往英王和王妃面前一送,保管万事大吉,以前是什么样儿的,以后还是什么样儿。” 他有些得色”而这段日子里,咱们刚好借楼家的手看一看王府的人,谁是王爷和王妃面前说得上话的,谁是可以怠慢一些的,要说楼家婆娘这道开的好。“ 主意这就出来,宣老爷一改刚才的眉头皱起,两道八字眉舒展开来,有往一字眉上去的趋势。 第一百六十章 高国舅无处不在 在这样的谈话下面,顾老和宣老爷没法到一起去,再坐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顾老告辞离开府门,眉头重新拧起来。 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英王李威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万一弄不好,三足鼎立变成三家翻船。 偏偏宣老爷还以为自己是地头蛇。 “这以后的事情可有些难办了。”顾老上马以后,有了一声叹息。 把顾老送到大门,宣老爷就回来继续坐着,和顾老的谈话里让他重新树立起底气,不再是见面前的眉头苦皱,他打算再理一理。 要三殿下李陵在的时候,宣老爷可没有往内宅里少送钱,而现在是英王殿下管辖,他也应该能想得到。 这不是让楼家闹的吗? 早在圣旨刚下来,李陵回京,而穷地归英王的时候,宣老爷就开始准备礼物,什么海底珍珠悬崖香茶,大概有一个库房。 他准备送出十分之一的时候,就能让自己夫人和女儿在王妃面前常来常往,送出三分之一的时候,英王能在一些事情上偏向宣家,送出三分之二,可以借着酒醉和英王殿下做个朋友,最后三分之一另有打算,如果这个打算能成功的话。 可是楼夫融一时间的跑到英王内宅里,而且成功邀请英王妃,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宣老爷再往前去,先在送礼上要和楼家拼个你死我活。 估计英王府收东西收到手软,还要骂这两家大傻蛋儿。 -- 第219页 宣老爷就暂停一步,然后发现楼家越闹越凶,从外地请来戏班子,从外地请来厨子,从外地购买时新的珠宝让宣老爷和顾老都发现楼家的用心。 有狗急跳墙之势。 宣老爷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呢?楼家应该越着急就越隐蔽才是,否则宣老爷和顾老不防备,也将见事学事。 戏班子和厨子都可以藏在马车里进楼家,给下人花几个钱才能知道,珠宝铺子却瞒不了人,三家都做一模一样的生意,好处守望相助,从不好的地方竞争对手。 买大宗儿的珠宝,谁会跑到不认识的铺子里买,大的珠宝铺子里,风声很快传出来,因为宣老爷也是商人,有一些消息会在业内传开,却不会让普通人知道。 这些东西只能是送给英王妃,而宣老爷一时气的犯糊涂,就忘记他也可以同时送,送的同时就把英王府的人过滤一遍。 顾老不来见他,他还在生气,还是想不到。 现在宣老爷想起来了,他的一库房东西这就可以往英王府里探路去,对顾老还是有些感激。 不过呢,他自言自语地道“他还是老了,只想守成而不思进取啊。” 宣老爷要进取,否则对不住他这一库房的东西。 几里,他终于有心情悠悠然的赏荷花,让人换一壶热茶,呷上一口把整个人沉浸在茶香里,为自己以后的日子规划出无数的大饼。 个个又香又甜。 “父亲。” 打扰他的人是个年青的女子,她生得面庞像宣老爷,眉眼和宣老爷全无关系,也因此生得顾盼神采,玉肌香肤。 宣老爷见到她就乐了“玉清啊,你也来看荷花吗?” 他今的兴致很高,指点着面前大片荷叶里的花给女儿“喏喏,那两朵你可以掐下来插瓶。” 这是他的女儿宣玉清。 见到父亲的高兴脸儿,宣玉清愈发的生气,叫一声“父亲”,在他对面坐下来,抱怨道“我的事情,您到底管不管了?” “管,怎么会不管呢。” “可是您毫无动静,楼家倒是一直往英王妃面前塞姑娘。”宣玉清展开手心,里面是几张纸条,一古脑儿的塞给宣老爷看“这是我收买的楼家下人刚送过来的,楼家几个房头里的姑娘,都和我差不多的年纪,现在都陪着英王妃在看戏,就她那个出身,就她那个从边城出来的出身她也不比我强啊。” 宣玉清快要哭出来。 英王妃是从地方出来的,她家是个官儿还是个经商的种地的,在本朝这个交通不便,及涉及到皇族就是大罪的环境里,就宣家的身份来,根本不容易查出来。 宣家是自己推敲出来,英王府不允许任何人谈论英王妃的出身,那就不会太高。 宣玉清觉得自己有理由哭“我也不比她差啊,我也见过王妃殿下的,人家对我客气着呢。” 她拿个帕子盖在脸上“呜父亲一点儿也不想管我的事情,那我就随便找个人嫁了也罢。” 宣老爷好笑“女儿啊,女儿” 宣玉清听不进去,宣老爷只能再叫“女儿,这事情要慢慢的来,你怕什么?楼家的姑娘哪有你生得好,就算楼家也有人进英王府,你也是最占上风的那一个,你是不是?” “既然有我进去,为什么还要有楼家的人,父亲,你上个月答应我的,在英王回来以前把楼家撵出穷城,为什么楼家还在?”宣玉清理直气壮的质问。 宣老爷笑了“楼家?不算什么,再来女儿你听错了,我可没有答应你把楼家撵出穷城,我只是你的心事办得下来。” 宣玉清睁大眼睛看着父亲,可以认为他依然有底气,可是“为什么?” “我知道你不喜欢楼家的姑娘冰清,你们俩个就因为名字起的差不多,从比到大,” 宣玉清捂耳朵“父亲,重要的。” “重要的来了,就算你不在亲事上和冰清比,父亲也找到了人,送了他很多的东西,他答应帮你在宫里贵妃娘娘面前好话,不过呢,” 宣玉清黑下脸儿“不过什么?我还要拉扯他家的姑娘进英王府不成。” 宣老爷但笑不语。 “父亲!”宣玉清随时要爆发的表情。 宣老爷把桌子上冷凉的茶水倒一碗,飞快推过去“凉茶静心。” 宣玉清是真的遇到大事,反而不闹了,刚才哭闹不过是撒娇,她看上去相当的镇定“你找的哪家?谁家的姑娘也和我一样见过英王殿下?” “见过英王的人可就太多了,女儿啊,你也是在荒丘的集市上面,无意中见到的殿下不是吗?” 宣玉清抿抿唇,她无法反驳父亲的话。 反而的,不管是任何饶话里,或者景物令她回想到那一,她就会面颊生晕,眸带沉醉。 一望无际的黄色沙漠里,气稍有回暖,就干的让人不能接受,宣玉清如果不是好奇本国的殿下生得什么模样,而且只要进入集市就有机会看到英王,她才不会绕着路从穷城到荒丘。 上一刻,她懊恼自己犯呆,跑到沙漠里吹晒肌肤,下一刻,人群涌动,有人殿下来了,宣玉清来了精神,侍候她的人挤出一个站脚地,宣玉清得以从容的看到英王。 烈日本就炽热,英王殿下的神采更令人热的内心发狂,他向着身边的人亲切的笑着,不时和她些什么,就是这种贯注爱意的笑,让宣玉清深陷其中而一发不可收拾。 -- 第220页 原本她对穷城隔壁的英王夫妻毫无兴趣,不过就是一对来自京里的夫妻罢了。 从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英王的仪表远超她见到过的男子,宣玉清不会懂这些并不见得就叫英俊,而尊贵发自骨子里,来自英王的先继承和后的培养,她只知道这个男子从此在她的内心里永驻不去。 她不会放他走,她要的想着他,她要成为他目光专注的那个人。 从此她不把英王妃放在眼里,大家都年青,都是美人儿。 面对如旭日明月的这个男子,现成的一位英王妃足够宣玉清生气,父亲还要她再拉扯上一个,宣玉清从相思里回过魂以后,坚持地要宣老爷出来。 “只要我进王府,我就会是英王殿下喜爱的那个,我为什么一定要带上一个?” 她今卯足劲头,宣老爷被逼无奈,只能告诉她“其实我认为再等个回话,再和你也不迟,你一定要听,好吧,高国舅。” 第一百六十一章 贵妃娘娘的不满 “是他家啊。” 听到是高国舅府第,宣玉清低声的说上一句,再就哑口无言,她那自以为因为经商而在外国与皇子殿下平起平坐过的身份,放在高家的面前,还真是不够看的。 新的忧愁仿佛一道轻纱蒙上心头,这种薄薄的愁最不好解,它来无影又去无踪,却又很难消除,如果它不再出现,那固然的好,如果它出现的话,将无处不在的笼罩着。 这道忧愁的来源,高家的女儿若进到英王府,宣玉清憧憬的欢乐生活将不会出现。 她咬住牙齿,不禁泫然欲泣。 宣老爷完全明白女儿的心思,有时候这个孩子想的确实太天真,王府这种地方,可不是她一个人就能掀起风浪或中流砥柱。 低声地道“女儿,英王年青有为,你需要帮手。” 这位殿下他今年还没有到三十岁呢。 以后的日子称得上悠远,此花开尽彼花开的时候也将历历在目。 他再次肯定的道“你需要一个帮手啊。” 当风从殿角吹起无数菊花香,宫中大肆赏菊的日子到来,像是没有女眷不爱花,惜花护花的本也是鲜花一样的人。 高贵妃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上惜花护花人,不过她也爱花,爱到骨子里。 谁不愿意以花的姿态活着,冬藏春发,妍丽极致,长长久久的得到君王的喜爱。 盛大的几回宫中赏花节,就都由高贵妃主持。 她看着女官们写请帖,薄薄的染出红金二色的请帖,写上谨慎而亲切的言词,送给她中意的贵夫人,及准备结交的贵夫人。 那些在最近崭露头角的闺中姑娘们,也是高贵妃邀请的对象,如果其中有那么一或几个出色的,贵妃娘娘并不介意向皇帝举荐一二。 这个后宫里并不仅仅她一个嫔妃,高贵妃的聪明之处在于,她都肯为太子而不生孩子,当然这里也有怕老的成分,她自然不会阻挡万千美人进宫之路。 和太子殿下拼命是件累人的事情,和万千层出不穷的美人儿拼命更甚。 她乐意于让皇帝去发现新的美人儿,然后揣摩这美人儿的长处和缺陷,时至今日皇帝也没有移情别恋过,与贵妃娘娘的聪明之处不无关系。 在别的嫔妃寻索贵妃盛宠的秘密时,除去贵妃的女官及贵妃本人,没有人知道贵妃心中的一本清账,她对京里京外凡是有可能进宫的姑娘们了如指掌,从她们十一、二岁起就不时的关注一下。 这不伤人,也不害人,得到的渠道又多样化,有时候太子殿下也会适当的提醒,毕竟太子也不想登基之路出现意外,像李陵就是个意外。 当一位美人儿有意进宫而她的家人还没有提出时,高贵妃往往已经未卜先知。 她的喜好,她的特色。 当她进宫后,发现她的优点及穿衣特色,已经是贵妃变换中的小风格,当然,保持本色是永远的长处。 这像一种愉快的游戏,高贵妃沉迷其中,这让她期待赏花宴,可以见到更多的美人儿。 一封信的到来,打断她今天的愉快,高贵妃看完以后,眉头皱出一个好看的微涡,多年的习惯令她一颦一笑都优雅,从不用担心皇帝突然出现而妨碍观瞻。 可,却解不开她的烦恼。 这信是谢捣乱姑娘来的,在今天的这个日子里,岳繁京第二次赴楼家做客,而顾老和宣老爷会谈,宣玉清知道高国舅掺和一脚。 信来的这么快,没有几天的功夫就送进宫,要问为什么,这与英王殿下提前阅信不无关系,殿下不好说的话全让谢姑娘代劳,殿下能做的就是加急快马,不要耽误,赶在高家可能的有所动作里送达贵妃的手中。 自然,信由永清侯府送呈,找不到和英王的关系,如果有人问为什么这么快,不是还有蔡家顶缸吗? 永清侯相中的女婿,怎么可能是无名之辈。 上一刻,高贵妃笑看请帖一张一张写好,想像着收信人的欣喜若狂,下一旋,她面沉如水,移坐到殿外的菊花里面去,也没能恢复愉悦。 反而,这四面的红墙琉璃瓦,碧树琼瑶花,让娘娘有发狂的感觉。 就知道添乱。 家里可曾知道自己在宫里的日子有多么的难过。 当一个人把争宠当成乐趣,她的心态是怎么样才建成? -- 第221页 娘家里大部分的人不去想,他们只知道英王现在是个香饽饽,先在幽塞立战功,后在荒丘展名声,他们有贵妃娘娘与英王的关系还嫌不够,需要和英王再进一步的确立关系。 “娘娘,请帖已写好,这就送出去吗?”女官走出来问道。 “嗯。” 高贵妃阴沉着脸。 “娘娘,可有取消的请帖?”女官小心翼翼,虽然名单由高贵妃敲定。 高贵妃沉默片刻“重写。” “是。”女官应道。 “把日子推迟到二十天以后,让高家适龄的姑娘也来参加,所有适龄的姑娘,都要来。”高贵妃冷声,她的面上恢复贵妃的威严,表示这个吩咐不容反驳。 “是。”女官走进殿内告诉另外几位女官,大家默不作声收拾旧请帖,重新取请帖来,又代贵妃拟信。 偶尔的,她们也互相看上一眼,不知道永清侯府送来的信件里说了什么,惹得贵妃大动肝火的模样。 二十天以后的赏花节,要求高家的姑娘参加,这不是优遇,这是折腾。 古代的加急快马是怎么来的,几十里路一换马,几乎所有的路程都在马最有力气的时候奔驰,不夸张的说,加急快马跑一天,健壮的马可以跑几天,而且总要休息。 加急的快马却可以日夜兼程。 而瘦弱的马十倍以上的增加天数。 英王夫妻前往荒丘,在路上两个月上下,加急信送到却只几天,首先夜晚赶路,节约一半的时间,再每几十里路一换马,再去个三倍,也就几天的功夫进京。 换信差吗? 换的。 否则人也吃不消。 高家比英王离京城近,快马更可以几天到达,不过二十天内减去几天就剩下十几天,高家的姑娘在十几天赶进京,这苦头可就大了。 是个傻子也知道高贵妃彻底动怒,现在就只有一个问题,高家又做了什么? 女官们不敢问,悄悄的用眼神交流一番,不过大家都不知道,继续默默的干活。 第一百六十二章 白日见鬼 女官们不敢怠慢,这信很快就写好,拿给高贵妃看过,这就让太监送给快马的邮差。 即使不是贵妃娘娘的信件,仅仅是加急快马也没有人敢耽误,约摸着信件已出京门,高贵妃轻轻的吁一口气,重新悠然的欣赏起菊花。 在她这里的自然都是名种异卉,半夹着骨朵的花盘铺开来,就像一地都是重华锦,灿烂夺目中展现皇家的风范。 贵妃娘娘彻底的放松下来,甚至有心情和女官们讨论三殿下李陵的病情。 女官们笑道“娘娘,这种由伤势而转为缠绵疾病不容易痊愈,而且三殿下在回来的路上受到颠簸。” “请帖还是要给三殿下妃送过去,我呢,也不让人说我恃宠,每回赏花我也从来没有吩咐过,都是请帖来请帖去的,她不来是她的事情,若是我的请帖没有到,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高贵妃微微的笑着。 “是,娘娘从来都是谦逊的人,要说不好,从事实上来看,也确实是别人在找事情。”女官们笑回。 高贵妃娘娘狡猾这一点上也凌驾六宫,就像杜嫔娘娘的娘家人如果不冒失的进宫传话,贵妃总不能去杜家抓个人塞进内宫。 话说到这里,主仆都想到杜嫔,高贵妃唇角微涡加深“那位还好吗?” “请娘娘放心,冷宫虽冷,却衣食无忧,毕竟三殿下还在,咱们不能让别人挑出毛病。” 高贵妃的笑容里转为满意,可是李陵总归不是个放心的话题,闲闲的说上几句话以后,贵妃娘娘又恼了。 “他的病由伤转来,他到底在穷城那地方做了什么,人家要下他的死手,” 关于李陵受伤,京里已查过很多次,主要是李陵也隐隐的暗示过与李威有关,他也确实是与李威各带人马打过以后,返程的路上被刺伤。 真相早就呈到宫里,不过贵妃这样的地位,才不会认真的记住,她纵然有精力,也只记住李陵这个人不怎么样。 每每问的时候,女官们就再回道“纵容强盗抢劫外国商人,” “商队是商人的命,人家当然和他拼命。” 高贵妃颦着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自己理上一理,李陵受伤,李陵回京,穷城归李威管辖,李威回幽塞,这几天刚到穷城她又火了。 “他收拾出来个烂摊子,丢给我儿子了!” 气的道“备辇,我要见皇上,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女官们好说歹说的才把这位给劝住,哄着她重新看花。 这个时候,穷城楼家的酒宴正是兴浓的时候,一道道珍馐美味端上七八成,而戏也唱到最,岳繁京却觉得自己还是不能明白,楼家请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说只想和一位王妃往来,岳繁京可没有这样的功夫,毕竟她从荒凉的荒丘到繁华的荒丘后而来,她更想听一听楼家的商队都做什么生意,都有什么样的得意事迹和麻烦。 可是。 “王妃请。” 楼家陪她的姑娘们端着酒杯,一个一个的笑脸相迎,只是陪她吃喝玩乐。 如果不是还不了解楼家,岳繁京真的想掩口打个哈欠,表示自己并不爱听这样的话,也不喜爱这样的场景,虽然这里菊花遍地,看似一片的热闹繁华。 -- 第222页 岳良菊带来辛小龙,这孩子现在很愿意和岳良菊亲近,做客也乖乖的,要吃要喝就找岳良菊。 他凑过来“撒尿。” 岳良菊就带他离席,楼家有个丫头在前面带路,到底是个小孩子,辛小龙走出来的时候,一眼相中园子里种植的花,大片大片的不知名姓,也不像菊花,红黄青紫都有,灿烂的展开大片的花带。 辛小龙瞄瞄十几步外,树的下面和丫头说话的新母亲,缩起身子从花带的旁边溜走,离开这里就自由自的逛起来,存心的想看看这花带到底有多么的长。 不管多大的园子,除非城池占地广阔,否则受城池的影响,在城内的园子并不难走到头。 对于小孩子的脚来说,愉快的时候可行千里,不高兴的时候一步也如登天,辛小龙见到一间柴房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快到楼家也有护院却没有及时发现,而岳良菊还是没有察觉他嘘嘘的时间过长。 “这是做什么的呢?” 辛小龙凑上前去。 他把眼睛放到门缝上,见到里面也有一只眼睛,在这种角度下,诡异的瞪得很大,仿佛一只鬼或野兽在对面。 “啊!” 辛小龙大叫着转身就跑,听到背后传来剧烈的撞门声,他吓得小脸儿发白,在园子里不择方向,边跑边狂叫不止“娘,娘,有鬼啊” 他见到有两个人闻声出现,两个人的神情带着纠结,不管怎么看,反正不是一发现他就想救人。 辛小龙愈发尖叫“娘,快来啊” 两个人还在怔忡,显然不知道救他的好,还是 小孩子的心推敲不到别的意思,却能感觉出来对方不那么可靠,辛小龙转身再跑,这一回对着幽静的地方跑去,回回头,两个人跟过来。 花木的阻挡,让岳良菊听不到辛小龙的叫声,也是感觉出来。 “小龙,你好了没有?” 听到没有人回答,岳良菊慌了手脚,她知道的,岳繁京对她说过,辛蒙江也对她说过,英王殿下刚到楼家,只要离开王府,游玩也好,做客也好,都要当心。 又让岳良菊记住伍都督的人马驻扎的地方,和他们巡逻会走的路线。 岳良菊大叫着跑向宴席“繁京,小龙不见了” 岳繁京霍然起身,手按在桌面上,冷声中注视楼家的人,一字一句地道“我表弟若是找不回来,或者有一丝轻伤,我要你楼家全部抵命!” 这位幽塞出身的姑娘,本来就曾以英气勃勃让李威动心到骨子里,这一发威,整个楼家不由自主的噤若寒蝉,楼夫人带着两耳嗡嗡声,慌忙的吩咐人,又自己在园子里寻找。 离开岳繁京的地方,有人走近“夫人,那小孩看见柴房里” 楼夫人面如寒霜“没受伤吧?” “没,被吓晕过去,如果交出去的话,只是不知道他看到什么” 楼夫人当机立断“把柴房收拾好,只怕他醒过来,王妃一定要过去看,把他交出去吧。” 英王李威一战胜李陵,当时楼家也好,宣家和顾家也好,都曾悄悄的前往观看,殿下的悍名已在穷城传开过。 能不惹英王,当然是不惹他。 第一百六十三章 刑部老公事和谢姑娘永占上风 约一刻钟以后,辛小龙被送回来,手臂和脸上都有擦伤,这是被花枝子刮的。 岳良菊抱着他喊了又喊,祁氏又掐人中又手心脚心一起的揉,把他唤醒。 往岳良菊怀里钻的死死的“娘,有鬼啊” 这样的时候,自然是戏也不唱了,酒席也撤掉,谁还敢接着吃喝?岳繁京也没有心情。 她冷冽的看向楼夫人,明媚的眼神里寒芒分明,楼夫人自问也是久经商场的人,撑得起三足鼎立的一角,可是她不知不觉的又打了一个寒战,把准备好的一番话说出来。 “小少爷掐花摔了一跤,不知撞到哪里没有,他就在花丛下面,也不容易看到,我们找到就赶快送来。” 岳繁京还没有说话,另一个声音吞吞吐吐“娘,园子里早就闹花精,对你说过几回,你不放在心上。” 说话的人姿容过人,特别是一双大眼睛,看人永远会说话的那样,如果不是岳繁京一直对楼家警惕,只怕通过这两回的接触,也会当楼冰清姑娘是个知己。 这个解释像是在楼家流传已久,楼家的姑娘们你一句我一句的,纷纷举例她或她们的丫头也曾在白天遇到过花精。 楼家从殷勤上来说,从没有出错过,在寻找辛小龙的时候,安神的药汤就开始熬,现在送上来,辛小龙喝了两口,鉴于小孩子嘴里没有假话,他奋力反驳“不是花精,是鬼,我看到在房里有鬼。” 楼夫人陪笑“既然小少爷这样说,就请王妃派人去查看可好,早几年就说园子里有诡异,我从没有遇到过,所以我是没有放在心上,如果有的话,恳请王妃帮我们除了它吧,在今天这样听着,是挺吓人。” 岳繁京眼波微转,如果和楼家有关系,他们家肯定早就收拾好,楼夫人这语气笃定自己查不出来,而也有可能与楼家没有关系,是另外两家见到自己频频的来到楼家,弄的鬼也说不定。 她看向跟来的一个人,生得面容苍老白雪满头,乍一看是个早就不应该使唤的老仆。 “你去看看。” 岳繁京尽量说的不是那么的客气,可是骨子里的客气却没法改变。 -- 第223页 这是黄捕头,岳繁京从王家决绝而走,在城外居住时,照顾着她,最后把英王妃一步一步的引到英王安置的房子里住下,就是这位。 岳繁京成亲以后,觉得这位大媒很能干,而他已从刑部离职,岳繁京邀请他到荒丘,黄捕头欣然的跟来。 这位老公事先在顺天府,后面就几乎全在刑部,别看老眼昏花的神态,其实眼明如神。 让他去,岳繁京最放心,而且相信李威也会说安排得当。 怕楼家看出黄捕头的不同,岳繁京神情淡淡,仿佛她相信楼家的话,只是随便找个心腹去看一眼。 这种老家人,往往从年纪上来说服侍良久,算得上心腹,不过是不是比年青人更强,那就未必。 楼夫人暗暗的放心,已盘算好一个数目的银子给黄捕头,请他在王妃面前多多美言,别让王妃为今天的事情计较。 黄捕头转上一圈,好说话的很,给钱就收,袖着回来,涎着脸回话“就是一间普通柴房,可能是日光大盛,照在花锄瓷花盆上面,反射的光让小少爷看到了,就误认为是鬼。” 辛小龙委屈的道“明明就是鬼嘛。” 岳良菊轻轻拍着他“别再说了,有娘在,鬼不敢来的。” 岳繁京看着楼家眼巴巴的眼神,笑上一笑“好了,都别紧张,小孩子乱跑罢了,咱们重新看戏吧。” 接下来戏又唱上半个时辰,推说累了,岳繁京回去,进家门第一件事情,就请黄捕头,还是以前的旧称呼“老爹,你总是看出来什么的?” “那是当然,否则还怎么在您和殿下面前混这一碗饭吃,”黄捕头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地面是刚刚清扫过的,也算他们手脚快,可是柴房堆的有东西,扫的太干净了,那些一看就是常年不动用的东西,下面竟然也没有灰。墙角的上方倒有个蜘蛛网。墙壁上有指甲的刮痕,新的,这里不久前关着人,我装着头晕摔一跤,在门的里面发现这个,” 他从怀里取出一副帕子,雪白的帕子中间夹着几根发丝。 “小少爷听到身后门响,不是当时有人拿脑袋撞门,就是以前有人撞过门。那个位置,成年人站直了,撞不到那里,说不好是被捆绑的人蹭到门后,发现外面有人就拼命呼救。” 岳繁京谢过他,冷笑道“这么说,我惊动殿下没有错?”就在她看戏的时候,已经暗中安排人回来告诉李威,生怕错过一些时机。 “那是当然,一定要告诉殿下。”黄捕头也觉得这事情后面隐藏大事。 正说着话,平安进来“殿下听说王妃回来,让我来说知道了,请王妃不用担心。” 岳繁京说好,就去看谢素娟,谢捣乱姑娘在英王夫妻及姑丈姑母再加上伍婉芬夫妻的轮番劝说之下,说自己水土不服,无法上路,因此不能回京,每天喝着药,吃着瓜子点心,悠闲的在房里装病。 没有人怎么样她,毕竟从英王夫妻开始,就不会强迫欺压她。 大家只能对着她头疼。 听完岳繁京的话,谢素娟眼睛一亮,懊恼的不行“如果我去了,一定看得出牛鬼蛇神,不是楼家,就是别人家,青天白日的哪里有鬼,大半夜的我也没有见过鬼。” 岳繁京本来是来“探病”,找到机会就劝她回京,她的父母难道不想她吗? 可是听到这句话,结合谢捣乱姑娘的“光辉经历”,岳繁京请她好好的说说,这是怎么样的一个故事。 谢素娟绘声绘色的说起来,原来她和另一位亲戚中的姐妹打赌,说没有鬼,她跑到坟地里呆了半夜。 岳繁京睁大眼睛,准备送上自己无限的钦佩“你一个人吗?” “父亲陪我。”谢素娟不无得意。 岳繁京深深理解李威说过的一句话,“这都是永清侯的责任,他女儿不肯走,因为我不会强迫,要怪,我写信已把永清侯骂了好几回。” 果然,全是侯爷的错。 岳繁京回到正题,她是来“劝”谢姑娘登程的,临别还有大把的礼物相送。 她笑眯眯地道“明天跟我去吧,明天也有人请我。” 谢素娟差点就脱口,一个“好”字已滚到舌尖,眼珠子一转,揉额头“好是好了,可是我头痛。” “玫瑰点心吃吗?” “吃。” “新鲜瓜果吃吗?现在还有西瓜呢,那么大的个儿。”岳繁京比划出来。 “吃。”谢素娟都快流下口水。 “那,明天跟我去吧,人家请客有西瓜有好菜。”岳繁京送上希冀的眼神。 只要谢姑娘能出门做客,就充分证明她好了,后天就可以把她打包上路。 谢素娟哭丧着脸“我,我头痛。” 岳繁京再次败出房门,在王府里转了转,回房的路上,见到送一大盘子的糕点给谢姑娘,这是谢姑娘刚要的,她说劳了神思,要多进补。 楼夫人砸了一个茶碗,怒声质问面前的人“我哪里不管不问了,你这是要把全家往死里葬送吗?” 在她的面前,有一个女子五花大绑,狠狠也瞪着楼夫人,她也质问“你才是什么居心!我丈夫为家里操劳这些年,现在被宣顾两家打死,你不管,好!我不求你!我自己报官,你却把我关起来,楼花氏,你死后见不得祖宗!” 楼夫人的面色阴沉得仿佛夏天的雷雨前,房里的气氛也压抑得如同雷雨前。 -- 第224页 可是女子不惧不畏,只是吃人般的用眼光剜着楼夫人。 楼夫人慢慢地道“我给你补偿,银子少吗?” “我不要银子!我要人命偿还!” 女子厉声责骂“别以为大家看不穿你,你表面上讨好英王妃,其实不过是做给宣顾两家看,如果宣顾两家能收手,你只会拍手叫好,不会再多看一眼像我丈夫这样为家里死去的人,你要的,就是经商能耐上不如宣顾两家,却还要家里人拿性命为你挣回往日的楼家地位!” 说到最后,她尖叫不止“楼花氏,你当不了家主就滚下去,家里的人不会再为推举你而卖命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诚意或者关爱 在这凄厉的叫声里,楼夫人脸色骤然的也寒厉起来,站在一旁的楼冰清算是了解她的,低低的叫上一声“娘,长者们都知道她在这里,” 被捆绑的女子听不到楼冰清的话,可以是觉得危险袭来,立即道“我若是死在这里,楼花氏你就得给我抵命,族规是这样写的,不杀自己的族人。” “族规?” 楼夫人露出可笑的神情“族规还让你们都听我的呢?你做到了吗?” “人命关于,做不到!”女子硬邦邦的回她。 两个人都像一堆随时点燃的火药堆,楼冰清再次出声“娘,不如先请嫂嫂再去想一想,再来说话吧。” 女子冷笑着斜斜看她“是柴房还是地窖,冰清姑娘,我都可以。如果我死在这种地方,这个园子可就真的要闹鬼了。” 她的说话一波比一波的尖厉,不管是厉声还是平缓些,气势从不会弱下来,而且一个字不让步,楼夫人气急败坏,也算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她喜欢地窖,就关在那里,她喜欢死,可以!等我开祠堂请长者们商议过,定下来她死的话,就一把绳子扼死她。” 女子昂然“我等着你!” 被拉扯出去的时候,挣扎着又回头“活人拿你们没有办法,如果我死了,倒可以好好的缠着你,把你这寡妇的真脸儿揭露出来。” 她嘲弄的一声笑,挑衅道“你是真寡妇吗?” 她被人捂住嘴带走,楼夫人还气得浑身颤抖,她如果不是真的,也许就不这么生气了,她可是一直守节到现在,从来也不会允许别人侮辱她。 可是现在她能怎么办? 她还不能杀了她。 楼冰清送上一碗茶水,劝她几句,楼夫人迟疑地道“冰清,你说娘这样做对还是错?” “娘,如果宣顾两家肯放咱们家一步的话,您就对了,如果宣顾两家不肯让步,咱们单方面撕毁祖宗契约,英王最后得利,而咱们三败俱伤。” 楼冰清闪闪眼睫“我想见一见宣玉清,对她陈以利害,再看看宣家的态度。” 多年的独自一人,楼夫人有些怪诞的脾气,她不以为然地道“宣玉清从小就嫉妒你,再说你主动上门,宣家还以为咱们服软。” 楼冰清淡淡“有我在,她就不能称为方圆第一美人,这就足够她恨我,还有那年大渊的富商家,少掌柜的被她看上,人家却对我献殷勤,这是宣玉清的第二恨,我上门去就着她,她当然不会答应,不过我要的就是她继续骄傲,” “为什么呢?”楼夫人觉得脑袋隐隐的痛,好些事情她没有精力去推敲,就直接问了问。 “娘,宣玉清的眼睛永远只看最好的那个,我和她五岁的那年,这里衙门里的小少爷生得好,她不愿意我和他一起玩,让人纵马差点没有踩死我,八岁那年,她家的表哥说我生得更好,宣玉清差点没把他的眼扎伤” 历数无数“事迹”以后,楼冰清道“娘,咱们在城外欢迎英王,可是都见过他的。” 楼夫人震惊“她怎么敢?不不,她不会这么想的,如果她能进去,我也能送你进去,咱们不是打听过的,英王妃独宠,她是不容人的。” “她有什么不敢想的呢?”楼冰清有一抹讽刺的笑容。 如果宣玉清不这么想,楼冰清也会促使她这样想,这样英王妃不出手也得出手“娘,到时候宣家会求助咱们的,三家重新平衡,重新相安无事的合作。” 楼夫人皱起眉头“好是好了,只是太委屈你了吧。” “先过难关再说吧,宣家和顾家实在不应该对咱们联手逼迫啊。”楼冰清叹气。 做为当事人,岳繁京还是认为自己发现了什么,如果与公事有关,她相信李威,也并非会像在荒丘那样夫妻共同进退,李威也委婉表示过,有他操心就好,但他并不禁止岳繁京过问。 或许,当插手一些事情,是妻子的调剂。 如果与私事有关,那就逼到岳繁京的面前,岳繁京不可能不过问。 她斜倚榻上,看着辛小龙和岳良菊说话,脑海里转个不停。 这场意外促使母子的感情,辛小龙如今睡觉也要看到岳良菊,据说他新婚的爹很烦恼,不过大家听到只是一笑。 没有人会同情辛总管,反而更关心岳良菊能不能带好辛小龙。 丫头银锁走进来“殿下请王妃去书房。” 岳繁京走出来,在外面的房间里,梳着妇人发髻的樱桃、春枝等都在做活。 春枝如今也静得下来,肯做活了。 春枝是自幼定亲,幽塞之行她完成亲事,樱桃定的家生子儿,在幽塞之行以前完成亲事。 -- 第225页 房里的丫头换上一茬,如今银锁玉呐等在房里侍候。 不知道与总领过刑部有没有关系,李威挑选亲近的侍候人时,首选家生子儿。 银锁玉呐等人是去年到来,跟到幽塞又回来,已熟悉房中的活计。 哪怕有两位奶娘在,什么人留在房里看着茶水,又是几个人跟王妃出门,从来不乱。 岳繁京想东想西,却不为这个操心,因为王妃按制而来,有些细节她反而不懂。 也无法反驳。 带着一堆的人来到书房,回头瞄一眼,跟个小树林似的,岳繁京想笑中也有些安心。 她不应该怀疑她的丈夫吧?虽然她并非不能接受榻边有人,只是能争的话,谁会放弃? 房里先生们见礼,李威让岳繁京坐下,略一抬头向一个人“说吧。” 不高却精干的身材,这是另外一个捕头,姓林,现在刑部任职,梁兼尚书永远是英王的追随者,英王的书房出现刑部的任何人,像是都不奇怪。 林捕头道“楼、宣和顾三家签定的另有契约,至少两百年,契约内容还在打探,就目前来看,楼家并没有归顺殿下之意,反而倒想挑唆宣家的姑娘心系殿下。” 岳繁京内心豁然开朗,她不应该怀疑她的丈夫,他一直对她关爱有加,知道她关心楼家的事情,特意请她来听上一听。 英王不见得知道别家的姑娘打他的主意,也可能看上一眼就心知,可是他坦然的与妻子分享,足见诚意。 或者,这还仅仅是关爱她。 第一百六十五章 回答正确 岳繁京接受他的这番心意,用心的听着林捕头等人的回话,除去林捕头,还有其它的老公事。 有些在荒丘侍候的已回京,但是英王这里不缺老公事。 岳繁京暗想,三殿下李陵凭什么和太子殿下争,光是从人手上来说,膏梁纨绔和经验丰富可怎么相比? 晚上,夫妻就寝后,岳繁京就很有底气的和英王讨论。 “我还真没有发现楼冰清相中殿下?” “我何曾正眼看过她。” “我还没有见过宣玉清,在城外欢迎的人太多了,她是谁?” 英王沉思“这个答案,你自己去找,她是谁?与我何干。” 岳繁京笑着扑倒他“哈哈,你就不能回答错一步吗,这样我就可以教训你了。” “我从来不说错话,也不会做错事情。” 高王妃那件事情,孝敬贵妃,并不能算英王出错。 李威回答完,自己也笑“我瞒下繁京,相当正确。” 夫妻两个互相扑倒,这一夜其乐融融。 王小古过得不那么好,他睡下来,身边空无一人,妻子一时的不在,王小古倒不会哭天喊地,妻子一时的不在身边,和谢表妹过夜,王小古先警告岳父“您老提着点心吧,又要出事了。” 然后,他自己提着心,翻来覆去的推敲谢表妹的想法,无迹可寻。 其人以不按套路出牌出名,别人负责担心,而她负责捣乱。 呻吟道“如果不是在内宅里,才不管她是个姑娘,是个未出嫁的姑娘,还可以去偷听。” 这个时候,伍婉芬也在呻吟“素娟,你确定要这样做?” “对啊,王妃遇到很困难的事情,你我若是不出马,说不定英王殿下就抱上别的美人,说不定英王殿下被撵走,就像三殿下李陵那样,到时候你们一起送我回京,我虽然觉得面子大,却不想要。” 谢素娟兴致高涨,面上全无病态,摊开一张手绘的地图“这是小蔡帮我查看的楼家院落,有鬼呢,咱们不去看看?” 她向往的道“我这辈子没有见过鬼,我想见一回。” “抱上别的美人,殿下被撵走”伍婉芬对于表妹的措词功底从不看好。 所以挑剔一下,并不指望她纠正。 “见鬼?”好像不错。 “一定要见鬼?”好像有点奇怪。 “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到鬼我决不罢休。”谢素娟又无限的期盼“见鬼,我喜欢。” 伍婉芬嘿嘿的笑了起来,然后发现一件事情“楼家院落的地图在外面出售吗?小蔡是从哪里弄来的?” “他啊,为了我,一个脚印一个脚印绘出来的。”谢素娟夸奖着蔡永益,没忘记把王小古捎带上。 “谁像你家的王小呆,虽然成亲也只是面子上功夫。” 伍婉芬不高兴了“王小呆也是你帮我找来的。” 谢素娟立即转风向,打个哈哈“是哈,那叫他王聪明吧,王聪明当官顶顶聪明,所以在表姐身上就忽略了,幸有表妹弥补一番。” “看你这么懂事的,我就陪你吧。”伍婉芬重新高兴。 两个人看着地图,牢记楼家的院落,伍婉芬又想到一个问题“表妹,楼家闹鬼,不管是真鬼还是人鬼,难道白天就任凭人进出?小蔡现在哪里?” “嘻嘻,不愧是我的表姐,嗯!王聪明的老婆也叫聪明,”谢素娟笑得缩起头,又是得意又是嚣张“他现在楼家绘地图啊。” 夜静更深,花草也睡去。 花丛里,两个人互相瞅着。 一队上夜的护院走开后,林捕头冷笑“光州蔡大人的公子怎么跑来做贼?” 蔡永益漫不经心地回他“刑部里捕头也做贼,我就跟来了。” -- 第226页 “我查案。” “我也查案。”蔡永益不慌不忙。 林捕头质问“你可有公文?” “在我怀里,我爹写的,这里没有灯烛无法观看,我背几句给你听听,着蔡永益公干,一切便宜行事,上面有爹的官印。” 林捕头无话可说,过一会儿,喃喃道“这么惯着老婆,还是男人吗?” “英王殿下就宠王妃,捕头的意思,殿下是个太监?” 林捕头恼火“好,算你嘴硬,不过这不算本事,有能耐的,咱们今天比一比,谁先找出楼家所有能藏人的地方。” 蔡永益严肃地道“我已经查过了,楼家大大小小有六个地窖,十五个仓库,城外另有仓库,在我看来唯一能藏人的地方,就是楼冰清的绣房。” 他送上敬佩的眼光“林捕头出马,一定进得去。” 林捕头狠狠的盯着他,蔡永益无辜相对,有一队上夜的人走来,两个人蹲低身子,蔡公子的眼神不离开林捕头,他摊开双手再次表示,我做了什么,你要这么吃人一样的看着我。 上夜的过去,林捕头决定好说好讲“您进绣房做什么?” “谢姑娘让我看看楼冰清的内衣里有没有藏人?”蔡永益还是那么无辜,他仿佛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 林捕头气乐掉“你是想拿姑娘的内衣吧?” “正是。”蔡永益还是一张正直的脸儿。 “好吧,你直说,拿她内衣做什么。”林捕头不是好奇,而是这足以引出一桩大案吧。 采花大案。 “谢姑娘说听完王妃说的话,对楼家最出名的姑娘深表怀疑,拿她一件内衣以后用得上。”蔡永益的语气仿佛他办一件严谨的公事。 林捕头接着乐“以后栽赃人家姑娘相中你吗?” “不,栽赃她喜欢殿下,意图接近殿下,这样殿下就会发脾气,避所有美人如猛虎,王妃就要承我们的情,把我和谢姑娘送回京成亲。” 蔡永益诚恳的语气,揭出谢捣乱的诸葛妙计,他的眼神里甚至露出钦佩。 林捕头不忍心再看他,再看怕自己暴起伤人,偏偏蔡大人颇有权势,林捕头惹不起。 他想来想去,找到一个可以嘀咕的人。 “永清侯啊永清侯,你家姑娘这几年不在京里,全京的人有福了。” 林捕头自然也听过谢捣乱的名声,只那一件左右英王妃的亲事,就足够其人名震全国。 真相一般不是好听的,接下来,蔡永益磨着林捕头“一起去?你也拿一件,以后你也可以救驾,搏一些王妃的感激。如果你高风亮节不愿意拿,你帮我照看,我自己去。” 林捕头无语问苍天,这与高风亮节挨得着吗? 永清侯啊永清侯,你实在太不招人待见了。 ------题外话------ 仔想,慢慢的会找回感觉的话,会越来越好。 第一百六十六章 干扰办案和太狡诈了 林捕头当然不愿意拿姑娘的内衣,这位不要名声,他觉得有张脸还是挺重要的。 他生无可恋的帮蔡永益守着上夜的人不要忽然出现,蔡永益去拿了。 拿回来以后,林捕头道“现在可以去查看了吧,你都知道楼家有几个地窖。” “嗯,在西边那个地窖里,关着个女人。” 林捕头头发都要炸起来,气到不行,还要压低嗓音说话“你你,你知道啊?” “知道。”蔡永益纳闷地看他,仿佛问为何你风雨欲来。 “你知道不去救人,还拿人家内衣做什么!”林捕头觉得这家伙病的不轻。 “谢姑娘要。” 林捕头闭上嘴,他要是再和这个家伙说话,应该是自己病的不轻。 “嗯,看来你不想查案子了。”蔡永益自言自语“如果你想自己找一遍地窖,也可以,不过西边有三个地窖呢,浪费时间不好。” 林捕头抬手指指。 “那边没有什么。”蔡永益茫然。 林捕头再指指。 蔡永益努力的再看看,恍然大悟“哦,那花睡着了。” “我是让你带路!”林捕头压抑着狂怒。 “哈,你早说啊,能说的不说,明天我给你找个医生看看,这嗓子的病要是落下来,会有病根的。” 林捕头跟在他后面,拼命的告诉自己,我不气,我不和这种为了女人理智不清的人生气。 楼家的戒备称得上森严,这也是林捕头一定要进来的原因,当他们躲过一波上夜的人时,远处传来不怎么掩盖的脚步声,视力好的人能看到月色下面淡淡的人影。 本能的,林捕头想要提示蔡永益,半夜里来的人说不定有鬼。 黑暗里,蔡永益的眸光闪几闪,袖子里的手指弹出一个小石子,“骨碌碌”滚出去。 “谁在那里?” 杂乱的脚步声往这里过来,林捕头一拉蔡永益“快走。”林捕头从进来呆到现在,对楼家也算熟悉,两个人轻车熟路的离开楼家,在安全的地方喘气时,林捕头想了起来。 “我说,你不会干扰我办案吧?” “什么?”蔡永益无辜的脸色有时候很想让人揍他。 “我想也不会是你,难道你不想听听来的这些人说什么吗?”林捕头道。 “是啊。” 林捕头对着王府走去“回去睡吧,明天你别再跟来了,否则我告诉殿下治你的罪。” -- 第227页 蔡永益老实的跟在他后面,两个人都住在王府的外院里,各自回房安歇。 第二天,林捕头一早出门,在个早点铺子坐下来,同桌的是个男子,两个人坐成夹角,借着吃早点人的喧闹说起话来。 “昨晚来的谁?” “楼家族里的几个老人,从进门到出门,一个时辰又一刻钟。” “说什么?” “早起我收买的那仆人说谈论他家那矿的事情。” “矿,什么矿?”林捕头办过大案件的人,并不吃惊,楼、宣和顾三家在穷乡僻壤富的流油,总有原因。 “他嫌我给的钱少,还没有弄清楚。” “这消息呈给殿下,经费我就帮你送来,你继续和他联系,让他盯着那个人证。” “嗯。” 吃完饭,林捕头回去汇报,和出门的蔡永益走了个顶面,林捕头心头微动,转身就叫个小捕快“给我从早到晚的盯着他。” 穷城因为穷的原因,城内并不繁华,可是等到林捕头向李威回过话,见到小捕快哭丧脸回来“蔡公子不见了。” 林捕头觉得自己意料之中,下意识的问问“怎么不见的?” “他走小巷子,对着几个坐在出门做活的女子笑了笑,整个巷子里的女子都来看他,就把我路堵上,等到她们散开,他的人就不见了。” 林捕头深吸一口气“我”本想骂人,转念就想到这家伙很会利用自己的天生本钱,说不定在楼家另有发现,楼家全是女人啊。 调停跟来的人手“找到蔡公子,越快越好,他娘的能赶上我们这些老公事了。” 有一个捕快也知道蔡永益的来历,怕林捕头惹麻烦,小声地道“他的娘,蔡夫人出自名门大族。” “现在哪还有功夫管这些,快去找他,找到,不要惊动,他想见什么人就见什么人。”林捕头说完,自己出去的也很快。 蔡永益这个时候在楼家的角门那里,和一个丫头相对站着,倒没有暧昧,他送上一些东西“你娘的身体好些了,她说你送回的银子刚好够使,让你别再挂念她。” 丫头接过东西,拿一个放在嘴里,眼睛亮了“这是我娘亲手做的,多谢哥哥,我多年不在家里,邻居有什么人都不记得,如果不是哥哥来找我,我都不知道邻居们照顾我娘的好心。” “我来找你,有事相求,在家里我对大娘也说过了。”蔡永益露出为难。 “哥哥请说。” “就是三房里文娘” 丫头变了脸色“先别说。”前后左右的看看,再回来小声地道“夫人很生气,准备要她的命,要不是几位老太爷昨天过来争上半夜,说不杀自己族里的人,她早就死了。” “还在就好,她娘家人跟我在一起挖矿,对我说了,我想能帮忙就帮上,恰好大娘生病要和你通话,我就来了,妹妹别怪我。” 蔡永益这个时候露出他迷人的笑容,青春少年魅力无匹。 丫头的好感爆发“下矿小心,遇到宣家和顾家就躲开,文娘大娘子的丈夫就是在矿底下被宣家开矿的人打死。” 蔡永益的心里怦的一跳,他知道自己离真相不远,或者已得到真相。 故意再道“是啊,争什么争,妹妹你说是吧。” “唉,三家一起开矿,当然有矛盾。”丫头说到这里,觉得自己话多,蔡永益担心露馅,这就离开。 林捕头带着人到处找他的时候,他悠然的回到王府,请出谢素娟和伍婉芬,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刚说到一半,伍婉芬道“王妃来了。” 石头砌就的路上,英王妃姗姗而来。 岳繁京也不客气,坐下来就嫣然的道“交出来吧。” “什么?”谢素娟还装个糊涂。 “谢姑娘,你可不是闲着什么也不做的人,我也没有限制你和蔡公子见面。” 岳繁京越想越好笑“从我第一次去楼家的那天,你就和小蔡公子频繁的见面,我倒是不明白,为什么从那天开始你就知道楼家有问题?” 谢素娟扁起嘴“我不知道她家有问题,只是王妃去哪里,就让小蔡去查一下,如果能讨好你,就可以落个人情。” 她气呼呼,在心里道太狡诈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总是赢的谢姑娘 谢素娟老实的说完收集到的消息,不甘心的又问“王妃怎么知道今天有进展?” 岳繁京笑得银铃一样“林捕头到处在找你家蔡公子,只能是老公事被你家蔡公子惹火了。” 这么一想,自然也就明白,林捕头为什么要恼火?不是被干扰办案,就是被蔡永益截胡。 让岳繁京高兴的还有一点,她看看谢素娟额头上装模作样包着的布,亲切的道“谢姑娘,你的病好了吧?” “哎哟,我头又痛了,想在王妃面前买好,所以强撑到现在,表姐快扶着我,我不行了”谢素娟软软的倒向伍婉芬,伍婉芬只能抱着她。 岳繁京好笑,不过也不用她过于逼迫,平安往这里走来,走近以后嗓音平和而稳“殿下吩咐,蔡公子、谢姑娘这就去见他。” “我病的很重” 平安微笑招手“来两个人,把谢姑娘抬过去,再抓十斤黄莲煮上,预备着谢姑娘奄奄一息的时候吃。” 谢素娟可怜兮兮的前往书房,岳繁京和伍婉芬跟去看热闹,谢捣乱这个模样可不多见。 -- 第228页 李威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个人,岳繁京也心里发毛,自从成亲以后,她几乎没有遇到过殿下的冷脸,头一回见的威慑让她也算领教一下。 “殿下,这都怪我,”蔡永益往身上揽。 李威一个眼神他就闭嘴,谢素娟也不敢说话。 晾够他们盏茶时分,李威冷冷地道“干扰办案是什么罪名?” 谢素娟跳起来,往蔡永益身上一扑“殿下,这事情都怪我。” 李威暗想哪件与你有关的事情不怪你呢?还真的是只要有你出现,就件件都怪上你。 可这个捣乱姑娘是他的大媒。 他无心收拾她,只想她赶紧离开就好。 一口气数落出十几项罪名,什么装病欺上,这也算罪名,谁让殿下是殿下呢? 数落完了,见到谢素娟把蔡永益抱得更紧,李威哼上一声“这就动身,你们两个孤男寡女的上路,回京去!” “可,可,可”谢素娟眨巴眼,不知道又有什么鬼主意。 李威直接让她出去,伍婉芬也跟出去,把蔡永益叫到面前“你们的亲事我做主,我修书一封给永清侯,这个大媒我当。” 蔡永益大喜“多谢殿下。”谢过以后觉得哪里不对,我们是定过亲的不是吗? 他敲敲自己脑袋,素娟她还不知道。 这个主意出自永清侯,他说如果不先让素娟喜欢上女婿,以素娟的个性,凡是定亲来的一概不会喜欢,蔡永益本人也赞成,现在就解释不清楚,稀里糊涂的感谢殿下。 让他也出去,李威不用再忍着,笑了起来。 岳繁京看着他。 “你不觉得好笑吗?等到他们成亲那天,私盐原来是官盐,偶遇原来是早就相识,捣乱姑娘如果不打出洞房,从此我瞧不起她,你也不用再和她往来。” 岳繁京啼笑皆非。 刚刚板着脸把所有人吓个半死,谁能想到殿下还憋着这个坏招数。 “你呀,”岳繁京无奈“其实谢姑娘还挺可爱的,我其实很喜欢她,”“太可爱了,所以赶紧回京可爱去吧。”李威做个害怕的表情,看着也极可爱。 岳繁京很少见到他这样,还想再说两句,银锁回话“宣家玉清姑娘带着礼物求见王妃。” 岳繁京走向客厅的时候,认真的想想,说不定她还需要谢姑娘呢,要论折腾她认第二,就没有人敢认第一。 楼家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呢,是不是留她一留? 刚想到这里,王小古跑来“大快人心,她终于要走了,繁京你千万别留她,同情也给需要的人。” 岳繁京愈发觉得不忍,好像大家合伙儿撵走谢姑娘一样,这猖狂的谢姑娘硬是活成受害者。 她见到宣玉清的时候,就心不在焉,总想着怎么弥补谢姑娘,是不是,她是被算计走的。 宣玉清见到她冷淡,内心颇不服气。 就要告辞,见一个丫头进来,送上一封信,岳繁京托岳老太太的福,认字不算才子是认得字的,成亲后又认字,对于这封信毫无难度。 信是谢素娟写来的,墨迹早干,不是今天所写。 上面把宣家的种种情况做了个介绍,宣玉清和楼冰清之间的恩怨也勾上一笔。 最后一行字是新墨,“我不在,王妃也别屈着,这世上好玩的事情多着呢,您是王妃,一定办得到。” 岳繁京哈的一声笑了出来,满面春风和宣玉清攀谈几句,毫无失礼处,随即端茶送客,自己来见李威。 信不给他看。 “殿下,我想你说的对,谢姑娘成亲那天一定很有趣,我想看到。” 李威微晒“你要留下她?” “留她到明年,明年爱京成亲,咱们进京把她带上。” 李威漫不经心“成啊。”他答应的如此之快,可见殿下天天的头痛也是装的。 一个谢捣乱,其实翻不成什么难缠的花样。 片刻后,谢素娟扬眉吐气,第一件事情拦住王小古,双手抱臂,脚尖轻晃“哎哟,我不回京了。” “你应该去殿下面前得瑟,对不对?让殿下好好看看你这嚣张相。对我说,我又不会为你高兴。”王小古其实气的面色改变。 自从出现谢捣乱,繁京都开始偏向她。 你不就是个女人吗? 有什么了不起。 王小古气呼呼的走开,见到蔡永益劈面就是一拳。 “回殿下,王将军和蔡公子又打起来了。” 李威头也不抬“我事先让人建成个演武场,可见还是有用的。” 岳繁京则把谢素娟“请”到面前,请她好好的说说,她是怎么想到事先就查宣家,而且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查。 “早在王妃在荒丘的时候,小蔡就帮我查了。”谢素娟毫不介意的把鼻子朝天,好生的骄傲,好生的得意。 “啊?” 房里的人都呆住。 岳良菊有些生气“你们好好的凭什么查别人?” “为了王妃啊,当时是三殿下在这里,我们答应王小坏蛋除掉秦坏人,所以就打听穷城这里的人物。” “王小坏蛋,” “王小古,我的表姐夫。” 岳良菊用帕子掩住嘴,笑上几声,再推敲这姑娘的话,她说“秦坏人”,顿时引她为知己“你说的很对。” 谢素娟愈发的得意起来。 -- 第229页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住在外宫 岳良菊爱憎分明的性子,对秦玉莲恨之入骨,那年秦玉莲回幽塞,岳良菊还在京里,否则的话极有可能闯到幽塞把秦玉莲撕了。 应该来说,廖雪峰也拦不下。 谢姑娘一声“秦坏人”,并且她的本意是出自一直和秦坏人计较,岳良菊从这一刻起打心里爱煞了她。 拿个果子剥给她“你吃,想来你劳神思。” 谢素娟是没有人吹捧还要自己吹嘘一番的人,现在多一个跟班,又有果子解渴,不怕吹多口干,这下子整个房间就要装不下她,就听到她一个人叽呱个不停。 大家都对着她笑,只要是为王妃好,想当然的祁妈妈也当她是个好姑娘。 当天房里其乐融融,因为岳繁京心情愉快,她近来唯一的内宅烦恼就是谢姑娘几时离开,否则榻边如摆火药。 现在岳繁京满意的留下谢捣乱,嗯,她是个好姑娘,为了帮自己收拾秦玉莲,能一记几年。 当晚李威回来,发现房里气氛不对,像是窗台上摆放的一盆兰花都透着氤氲,而妻子面颊红晕,格外的温柔。 丫头们见到他回来,纷纷催晚饭,李威直接走到妻子面前“你不舒服吗?” 脸红可以是健康,也可以是生病前兆,比如发热。 岳繁京诧异“没有啊,我们今天玩的可好了。” “哦”李威顿时想到她去书房求的情,心情和胃口打折一半“她又有什么新鲜鬼主意?” “主意是挺多的。”岳繁京就把谢捣乱心系“秦坏人”的话说了一遍。 李威听来不可能是岳家姑侄的心情,他打心里冷笑,随便就查人?这是衙门的事情吧。 可是岳繁京笑盈盈“她令我想到自己,殿下纵容我的地方,可我还不如她,每到一个地方都等着别人拜见,这像是不对。” 李威没了脾气。 他认为妻子是后宅里的花,不过这花一定要往他的书房里开,他也不介意。 其人是真正的大男人主义,不是有些人认为的大男人主义就是他逛青楼可以,妻子哭泣不行,英王其人认为天大的事情他搞得定 他笑了笑,打趣岳繁京“你现在才知道这叫不对?” “嗯,怎么了?”岳繁京无辜的眨动大眼睛。 “以后多过问吧。”李威还是半开玩笑。 晚饭后,夫妻就闲聊这周边的事情,如果真的要说,事情多的说不完。 李陵驱使林中强盗抢劫周边三个小国家,主要是距离并不是太远,唯一的难处是路不好走。 老天公正,在通商的方面,荒丘有沙漠,穷地有沼泽,都需要找到熟悉道路的人。 李威一直防备李陵,如果李陵没有回京,只怕还有第二仗,第三仗,李威手里是有一些老马识途之人,周边的大渊、北户和常青这三国,他们也不缺少带路人。 所以,强盗也有带路人。 “我不可能把强盗全堵在这里,就无法根除。”李威眉头轻轻的拧起。 岳繁京虽想效仿谢捣乱的左右大局,可她终究是正常人思绪,她有心帮忙却无有能力。 只能一吻劝慰李威“殿下别急,先把城里这一摊子事情弄明白,其实在别人眼里看来,您治理上足够的快。” 这话九成的实话,一成的恭维,李威心情转快,拉着妻子讨论一番恩爱夫妻。 李威的眼界里,除去强盗以外,还留意着高家,这一天告诉岳繁京“母妃不知道打什么主意,让高家加急快马进宫赏菊花。” 岳繁京琢磨下,赏花是重视,“加急快马”这是折磨,哪有人赏花是加急去的,菊花落了还有梅花不是吗。 哪怕夫妻恩爱,有些话也不能当着李威的面说,幸好谢捣乱姑娘收纳麾下,第二天悄悄烦请她写信回京,让永清侯府的人问明白这是什么原因。 后续将有什么。 刚成亲就离京的媳妇,与宫里住着的婆婆几无往来,可是岳繁京莫明的有底气,贵妃娘娘不为害她。 如果要害她,何况加急快马?这是要害高家的姑娘节奏。 加急快马是个好东西,如果不是为赶路,一般的人不会加急快马。 主要是背靠国家,可以三十里路一换马,以自己的力量纵然富可敌国,也不容易做到。 于是,前来指责岳繁京嫉妒的高国舅还在路上,高家的姑娘们已上路。 高国舅夫人们还挺高兴,这群正牌国舅夫人,堂国舅夫人对于权势富贵的憧憬,让其中占大半的人忽略马背颠簸。 高国舅夫人存活的只有一个嫡女,就是高王妃,不过她还有别的姑娘可以选择。 比如这几年和她走动勤快的妯娌们,公推出三个姑娘,高心若,高心芳,高心怡,深得高国舅夫人的喜爱。 人的心理很难推敲,一旦推敲深不可测,本来换嫁惹恼高贵妃,高国舅夫人应该从此不提这事。 而事实呢,英王李威头天娶亲,第二天就和李陵被贬出京,等到高家知道,李威在半路上,高国舅夫人痛快的笑了一回。 “让他再定我高家女他不肯,这是我女儿的魂找他算账呢。” 没笑两年,英王李威名声大震,荒丘那种穷地方竟然有钱了,附近的商队都往那里去挣钱不说,重要的工匠也在荒丘出现。 -- 第230页 高家远房亲戚是个富商,家里损坏的金银器都送去修理,拿回来栩栩如生,摆酒请亲戚们传看,夸口他花了多少的钱。 又是二殿下的一仗,李威大胜。 高家这些心里不平静的人,很是不安了一段时间,最后决定,这英王府的好处,决不能就此放开。 也所以她们晕了头的奔赴京里,在路上吃够苦头,到的这一天,姑娘们在马车里哭“总算到了,再不到就要死在路上。” “别哭,”高国舅夫人也是颠的七荤八素,头也痛骨头仿佛断掉,可是她往车外看一眼,就对着同车的姑娘们笑了。 出于拉拢,三位高姑娘都和她一个车上,高国舅夫人自然要敲打和交待。 国舅夫人忽然就精神了“都给我坐好,贵妃娘娘身边的翁公公到了。” 贵妃身边的人,高家的人总是知道的,高心若、高心芳和高心怡也同时如得良药,端端正正的坐好。 就听到外面尖声地笑“国舅夫人在哪里?奉娘娘之命特来迎接。” 高国舅夫人的丫头拉开车帘,就见到一个满面皱纹的男子,一步一端着的走来。 高家的姑娘们知道这是个关键的时刻,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 贵妃娘娘身边的人,她们总是听说过的,谁也不想给翁公公留个不好的印象。 翁公公其实谁也没有看,行礼的时候他低头,国舅夫人让他起身的时候,他也半垂着脑袋“呵呵,娘娘盼着,又懊恼自己信发得急,知道到了忙让来问问,夫人们可好,姑娘们可好,这一路不容易吧。” 他这么一说,国舅夫人心里喜滋滋的,觉得又过去几年,贵妃需要娘家人,哪怕娘家人只是陪她说个笑话听呢。 “不累不累,娘娘让来,没有不容易这话,公公,娘娘可好?” “好,就是想着呢。”翁公公的脸微扬,让人看到他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也就低垂。 国舅夫人乐不可支,这回身体上的酸痛彻底没有“那我们收拾收拾,这就进宫。” “别急别急,今天宫里有命妇,这不是英王没有孩子,大家都上心。”翁公公近乎低语的说着。 国舅夫人心领神会,眼前顿时出现京中贵妇在娘娘面前的絮叨,然后娘娘她只能想到娘家的好。 英王府的好处,哪有不先给自家人的?纵然进府十七、八个,也得有高家的人。 “公公说的是,我们先住下来,等姑娘们歇息一晚,明天再进宫。” 高家在京里是有产业的,可是那年换嫁的事情出来,高贵妃含恨不已,国舅们怕惹事情,好些年没有进京,后来英王扯坏高王妃的影像,暗中动手脚,有些国舅们把产业抛售,如今要住也有地方,只是匆忙进京,打前站的人吩咐收拾房子的事情这就没有。 翁公公不让今天进宫,国舅夫人也愿意,她收拾房屋要半天,那就到晚上。 明天进宫较为从容。 翁公公笑了“娘娘让来的,哪能没有住处?夫人们请跟我来,姑娘们请一起来,外宫里已安排下宫殿,侍候的人手一应俱全。” 高家欢喜的心里纷纷另有想法,果然,她们猜对了,娘娘这回让大家来,是那个意思。 外宫离宫门最近的一座宫殿里,半边大殿住下高家的人,另外半边是同样收到赏花请帖的女眷们,她们也从京外而来,不过路程较近就是。 第二天,高贵妃也推说有人,这一天也没有相见,到下午询问大殿里的侍候总管。 “姑娘们可好吗?” “好,容貌都好。” “性情呢?” “心若姑娘骄傲些,心芳姑娘倒平和,心怡姑娘年纪小,天真的很呐。” “嗯,那明儿送来我见见。”高贵妃漫不经心。 总管回去就告诉高家的人,国舅夫人们忙个不停。 高心若睡下来,抱着被子想上半天,贵妃娘娘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娘娘那么骄傲,反正不会喜欢心芳的沉稳,心怡的烂漫。 心芳的沉稳不可以不防,可是她不是个会讨好人的人。 至于心怡更不适合在英王府,路远的原因,不少人误会英王妃心机深,否则英王为什么要娶她?为她不惜和李陵翻脸。 “姑娘?” 她的丫头轻声道“睡吧,睡饱了明天才能奏对无缺。” 高心若微闭眼睛,但脑海里转动的还是家里流传的贵妃逸事,比如她是怎么样让皇帝喜欢她,直到今天。 这场赏花会格外的隆重,京里的女眷天天都可以来,因为菊花是名种,皇帝跑来做过诗,皇亲国戚名门世家也可以见到。 三殿下妃齐氏在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往外面走去,她可能换衣裳,也可能净手,宫女们也没怎么跟着。 齐氏带一个丫头,悄悄的向着冷宫走去。 她回京以后好几次的想见到杜嫔,这中间打点找关系的费些日子,直到昨天才有人回话,说赏花会上来的人多,也许可以悄悄的去看看。 她走的有些累,中途又歇了一会,见到冷宫的门时,早有预料也心里格登一下,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 光从门看就见到寂静冷清,感觉里面好像没有人。 不敢开大门,一个太监打开旁边的小门,随着他的动作,齐氏感觉有什么扑面而来,让她刚才的热闹气息化为乌有,她颦起眉头走进去,“娘呀”,吓了一跳。 -- 第231页 她应该是听说过的,这里荒草丛生,夜晚还有野狐子黄皮子肆虐,可是亲眼看到一人多高的草就在身边,从头到脚如浇凉水。 和那个丫头几乎瑟瑟的走到殿门外面,齐氏转身向太监道“这里,也可以收拾一下吧?没有人来是一回事情,由着乱草疯儿是一回事情。” “是是,这里就我一个人侍候,我还有别的活。”太监也是无奈。 齐氏红着眼走进来,见到空荡的殿室里,夏天也会冷出病,杜嫔穿的衣服倒还好,不算太薄,不过在这样的气氛里,暖和不起来。 她的人静静的望着窗外杂草,仿佛一尊木雕。 “您要保重些才好。” 齐氏把袖子里带的银子留下来,又荷包里也有,放下来有一小堆。 “三殿下近来身子也不好,所幸我们回京,太医会诊治,钱我们不缺,以后会再送来。” 杜嫔不说话。 “何苦来,三殿下在外面惹事他已承当,您又何必为他去惹高贵妃?” 杜嫔不说话。 直到齐氏离开,杜嫔也没有说一个字,她目光沉静并不是疯了那种,可是她不说话。 齐氏走出冷宫,一面回来一面哭,骂三殿下不争气,英王娶妻王家不告他要当恶人,又骂秦玉莲,等即将回到赏花会上,又匆匆的抹去眼泪,装着挺高兴的模样。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关于援兵的那些事儿 宴会还在进行,齐氏高高兴兴的和别人攀谈起来,她也没有办法,三殿下的病一直没有好,因此没法上朝,从有些时候看并不是坏事,他一旦能上朝,齐氏已听说太子准备找他事情。 齐氏无奈的和别人交往,其实她也不太情愿。 就在这个时候乱起来,有姑娘哭,还有怒声,女眷们面色惊变,毕竟这是宫里。 高心若痛哭不已,她望着另一侧昂然的男子,眼里可以喷火“你你,你!” 继续大哭。 男子也不耐烦,向着高贵妃跪下“娘娘,我是被人算计的。” “你,你你!”高心若咬破嘴唇 她才是被人算计的好不好。 她回殿内换衣裳,然后这个男子施施然的从殿侧的小门走进来,仿佛像在他的家里闲逛。 高姑娘只穿里衣的模样让他看见。 然后高姑娘大叫不止,该男子也愤怒不已,他在愤怒中又把高心若狠狠看了几眼。 虽然他生得不错,可是高心若是要当侧妃的人,在她看来海水洗不清这侮辱。 高贵妃面如寒霜,等高心若不哭,高国舅夫人不哭,再慢慢的审问。 “肖城郡王,你可知罪?” 高家这才知道男子的身份。 肖城郡王皱眉“娘娘,这是我的殿室,是昨天赐给我的地方,高姑娘闯进我的卧房。” 高贵妃也震惊“一派胡言!我高家的姑娘怎么会走错地方?” 高心芳等人走来“咦,这里后殿种的花和咱们那边差不多。” 高心若哭道“难道殿里摆的女人衣裳也一样?镜台也在同样的位置,床上的帐子也一样?” 太监查询过“娘娘,郡王房里是他准备赏给宫女的桃花绣衣裳,高姑娘殿内准备更换的是绣桃花衣裳,至于镜台摆设本不应该和郡王一样,这不是娘娘厚爱高家,一应的床帐摆设和郡王这里是一样的东西。” 高心若疯了一样的冲出后门去看,见自己刚才走过的路上,清一色的菊花。 而她住的殿后,清一色的菊花。 她们进京的名义,本就是赏菊花。 花中有几个亭台,略有不同,不过宫里的东西,有些乍一看是雷同的。 高心若用了酒,没看清就跟着宫女走。 现在怪宫女吗?宫女们刚调来侍候也说看错,反问这里后殿侍候的人在哪里? 肖城郡王说他不喜欢太多侍候的人,这后殿没有,全在前殿,谁让你们图近路不走正门。 高心若离发疯不远时,她的亲生母亲跑来抱住她“傻子,嫁英王是嫁,嫁郡王也是嫁。”不都是侧妃。 高心若聪明绝顶,一窍通百窍通,喃喃道“我明白了。” 她的娘也明白了“让丫头送你去休息,我这里和贵妃谈条件,她算计了你,总得出几个钱,给几件好的首饰,她还得照应你。” “我明白了。”高心若茫然的跟着丫头离开。 当天,皇帝为肖城郡王和高家的心若姑娘赐婚,郡王府里多了一个侧妃。 从第二天起,向高家求亲的络绎不绝,高国舅夫人堪堪的明白了,这是什么赏花大会?赏的是高家适龄姑娘们这些娇花。 不到半个月,进京的高姑娘们都有了亲事,其中有超过一半是满意的。 高贵妃虽算计她们,却没有薄待她们,能进宫里赏花的家世不低,不管是嫡长子嫡次子或庶子,进得来就有能耐。 高家托赖贵妃有个名声在外,可并不是所有的房头都有能力进京挑女婿。 高心若虽有怨气,别的人未必生怨。 亲事定下,高贵妃就暗示高国舅夫人可以回家去了,国舅夫人在路上哆嗦了一路子,有时自语道“好狠呐。” 可是和她一起回去的人,有人兴高采烈。 高国舅这个日子在路上,他知道妻女全进京,弄不明白贵妃用意,自然后面追来。 -- 第232页 而他就算等在家里,也没有加急快马,英王府上先得到消息。 高贵妃亲笔信上以家常的口吻问了问小夫妻好,提了提孩子,最后说了说高家的姑娘有了亲事,她们是怎么样的感激自己的安排。 当然,贵妃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感激。 不过她还是向英王卖了个好,就是高家的姑娘不会再纠缠他,下一批的姑娘长大,至少几年以后。 李威一看就懂,让把信送给岳繁京,岳繁京捧着信看好几遍,最后发现祖母是对的。 还京果然不错,就岳繁京来说。 她找到丈夫,而且还有一个不错的婆婆。 把信放下,像放下一腔的心事。 一连几天夫妻和美,谢姑娘懂事,这一天下雨,洗刷的庭院碧青,天气随之转冷,谢姑娘嚷着涮锅子、对诗猜谜、和想坏主意,正中岳繁京下怀,她觉得谢姑娘好生的懂事。 李威回来的时候,房中点燃百合香,可那股味道还在,英王出城一天冷雨凄风,难免表示一下醋缸打开的情形,岳繁京为表忏悔,陪他又吃了一顿。 吃的太饱,运动量太大,睡的太香。 房门被拍响时,岳繁京还在嘟囔“再吃一杯,素娟,你醉了不成?” 李威好笑,为她掖好被角起身。 在外面的那间房里,上夜丫头放进平安,平安低语几声。 不是信,是人,李威面色凛然“我就来。” “请殿下先着外衣。”平安说完去门外等候,黑夜里他的个头已是成年人。 这里王府也分内外宅,至少李陵在的时候分的极清,英王也一样的分,可是今天的事情太重要了,平安无法让人代回话,也不能贸然的认定英王李威会今晚重视,他就自己进来。 岳繁京治家谨慎,却不拘泥。 李威进来着装,见到大红锦帐拉开一半,水红色的绫被上坐着岳繁京,捧着一碗茶水喝着,眼珠子在茶碗上骨碌碌的转动。 “哈,醉话原来不是醉?”李威笑话她,自己向衣架上取衣裳穿上。 临走时,忍不住向岳繁京面颊上一拧“我就来。”、 岳繁京放下茶碗,握住他的手“我陪你?”她的神态里犹有醉态可掬。 李威鬼使神差的答应,也许怕独自走过夜晚的路,平安?在这种时候可以不是人。 岳繁京裹的像个球,夫妻两个并肩向书房走去。 “常青这个国家最近内乱,一位皇子,一位国师争权力,都想得到我的支持,今天来的人是国师派来。” 岳繁京仰面,眸光如星“殿下向着谁?” “我是殿下,向着乖巧听话的人。”李威打趣她。 “我知道了,谢姑娘近来很让殿下赞赏。” 李威哈哈大笑“她?算了吧。” 书房里的人听到笑声,松一口气,深夜到此,他担心过英王不见。 李威径直进来,岳繁京从耳房那里进来,书房里有床,坐在被窝里往外面听。 讨论政治的话,岳繁京听着犯困,支起的肘伏入被内时,岳繁京重新定位自己。 她在荒丘是帮到忙了,可是王妃终究不是男人,别人国家里打仗需要援兵的事情她还是睡一觉的好。 毕竟,她不是谢捣乱姑娘的思维,她是个正常人。 支起的肘伏入被内,岳繁京香甜一梦,李威自然也不走,第二天夫妻在书房里用早饭,上午的时候,岳繁京回房,谢素娟已急得抓耳挠腮。 “什么大事,我能听听吗?” 侯府的姑娘到底不会嚷嚷凡事有我。 “没听懂。” 岳繁京干脆利落的回她三个字,装作看不见谢素娟噘起的嘴。 岳繁京料理家务,谢素娟在旁边眼珠子转个不停,到下午她理直气壮提出来“出门逛逛,王妃坐了一上午。” 祁氏夸她用心,岳繁京窃笑,她自己闷了才是。 “也好,咱们去看看吧,殿下为过冬天筹粮,咱们刚好去街上的店铺看看,最缺的是什么。” 中午饭就在外面用了,辛小龙很开心。 有人知道王妃在这里,楼下过不多会儿就围上一圈,岳繁京下楼里准备向他们打招呼,就见到人堆里有一个冲过去,往地上一跪,高声尖叫“古利马哈索” 岳繁京左右看看,一脸的糊涂。 谢素娟也冲她嚷嚷“我不要你的马。”然后得意,你会说,我也会。 这是个姑娘,她涨红脸又道“王妃救命啊!” 伍婉芬听着表妹嘴里翻来覆去的嘀咕“古利马哈索,古利马哈索”轻碰她“你不是一直不想白吃饭,何不听听来人是对是错,应该如何在王妃面前进言?” “王坏蛋哈索。”谢素娟先道。 伍婉芬掩口笑“哈索不见得就是救命吧,再说你话是抬举我丈夫,你要请他救命吗?” “好吧,这话做不成文章。”谢素娟准备认真来听那姑娘说话,岳繁京却吩咐回去。 她凑近岳良菊,堆起一脸的笑“姑姑哈,姑姑,当街断案多神气。” “这不是案,这姑娘是常青人,跑来求援的。”岳良菊小声的告诉她。 谢素娟紧紧跟上岳繁京,生怕把她丢下来。 岳繁京还真不肯丢她,这姑娘的想法永远别致,再说自己麾下的人。 回家去,就在门房里,带进那姑娘来。 -- 第233页 她双目红肿,在路上哭过了,所以心情有所缓和,张嘴就是中原话。 “我叫芙蓉,我自幼在忽律皇子府长大,我的娘是皇子的奶娘,我特地到这里来,请英王殿下不要发兵,我们的国家已经够难的了。” 岳繁京默默无话。 据她昨天听到的,她的丈夫有意发兵帮助国师夺得权利,然后得到莫大的好处。 所以岳繁京听不懂,她生长在边城,视侵略为世仇。 可她又不是无敌姑娘,她的丈夫做事有自己的用意。 芙蓉一直注视着她,岳繁京平静的道“你怎么知道我家殿下会发兵?” “因为因为”芙蓉涨红脸看着其它的人。 岳良菊最知趣“这下过雨怕冷的,咱们进去吧,小龙也要歇中觉,起来还要写字。” 伍婉芬瞄瞄表妹生长在椅子上的姿势,她也不动,只缩缩肩膀,好像这样存在威就为零。 岳良菊就自己和奶娘丫头出去,有时候,她倒是挺看好谢姑娘,这不,这姑娘的脑袋与别人不同。 只有五个人在。 岳繁京,伍婉芬和谢素娟,芙蓉和银锁。 银锁这新换上来的丫头有功夫在身,这是英王考虑到出门在外的诸多不便利,而且危险也随时发生。 芙蓉为难地道“王妃是不相信我吗?” “是的,为什么你跑到这里,就要相信你?”谢素娟反问。 芙蓉道“我一片诚心。” “可你忘带自知之明。”谢素娟竭力的表现自己的存在是合理性的,有她在一切都好。 银锁还是满意的。 伍婉芬也道“有话快说,你有什么理由让殿下不发兵?” 芙蓉带着心一横“忽律皇子说不再收这里的矿石。”她面上露出郑重,这可是重要事情。 谢素娟打个哈欠“就这个?真没劲。” 伍婉芬能和表妹臭味相投,是有原因的,手指拨弄着桌上的茶点,刚吃过午饭不饿,从点心里挑出松仁一个一个的吃“唉,你白跑一趟。” “还有,还有”芙蓉支支吾吾。 岳繁京暗暗好笑,她也装成没精神,眼神数着茶碗里的叶片。 “还有地下城。” 岳繁京霍地站了起来“沙漠里的地下城?” 那座沙漠的传说太多了,有一座庞大的地下城,岳繁京听得耳朵里满满,只是城在哪里至今没发现。 原先发现的那一小片城,和传说对不上。 岳繁京不能不重视,据有人说过,那座城是另有入口的。 造林是一件事情,发现沙漠里的财富是另一件事情。 芙蓉肯定的点点头,岳繁京重新坐下来“这个我倒愿意听听。”又去端茶碗,给谢素娟一个眼风。 谢素娟可高兴了,这说明王妃认为她是有用的,等下就向王小坏蛋显摆去,还有姑丈,王妃慧眼识素娟,姑丈没眼力,王小古没眼力。 “哼哼,你有这么好,那城里的金珠宝贝都被你们拿走了吧?” 谢素娟来到这里后,也听过这个传说,她一直想寻找地下城,可是危险,伍夫人看紧她们俩个。 谢素娟把传说添油加醋“听说金子百万斤,银子百万斤,宝石百万斤” 岳繁京忍住不笑。 第一百七十章 担心 芙蓉几乎晕倒“哪有百万斤,百万两也没有啊。” 谢素娟坏笑“那有多少?” 芙蓉尴尬“这有几百年了,我也不知道啊。” 看她实在是不知道,岳繁京放过她,不过不能现在就答应她,对着银锁看去,一句你安顿她还没有说出口,谢素娟举手“我和表姐陪她。” 虽欣赏她,岳繁京也瞅瞅她,总觉得有心余悸。 伍婉芬及时的道“我看着表妹。” 岳繁京来见李威。 楼夫人走下矿洞,因为连日的雨让洞口滑溜,她心情烦躁“宣家和顾家的人到了吗?” “娘,他们应该比咱们晚到。”楼冰清低声。 “都欺负我。”楼夫人冷声。 这座矿洞空旷而整洁,数代人挖下来已成一个通道,在通往最新矿道的地方楼夫人没有转弯,马可以牵下来,她带马往前,路越走越宽,最后石头大道出现在眼前,即将进入地下城。 楼夫人感叹“多好的地方,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修起来,又或者是哪朝哪代发生天灾而埋在地下。” “娘,如果能知道的话,你也就不用为近来经商不顺而烦心了。”楼冰清道。 “是啊,这里面肯定有东西,可惜咱们家挖到这里的时候,里面是空的。” 楼夫人说完继续向前,头顶上传来震动声时,已到矿脉的下面,而这个下面恰好是个大厅,摆着一些石头的椅子。 楼夫人坐下来,带着不情愿等着宣顾两家到来。 顾老很快来了,两个人久等宣老爷,楼夫人生气地道“顾老,如果我要是把矿的事情和这地下城交给英王殿下,您说会怎么样?” “侄媳啊,息怒息怒,好不容易我为你们说合,咱们坐下来聊聊,咱们都克制可好?”顾老息事宁人。 等的时候,楼夫人就三家约好互帮互助的采矿契约重说一遍,试图先得到顾老的支持。 她孤注一掷的神情,让顾老有些顾忌,不断的安慰她。 -- 第234页 “殿下几回召开会议,问咱们这些商户穷城可有什么发展,咱们当时没有告诉他这里有矿,现在再说大家全玩完儿。” 顾老对楼冰清一瞥,半开玩笑的道“侄媳,你有恃无恐,是不是冰清得到英王妃青眼,要进英王府?” 楼夫人当然知道不是,可她不介意别人当真,淡淡的不做回答,楼冰清亦是害羞的模样低下面容。 宣老爷姗姗来迟,带着他的女儿宣玉清。 “呵呵,你们早了,你们太早了,” 楼夫人听到这话就添气,勉强着自己不发怒。 宣老爷也坐下,还是大大咧咧“哪里不能谈话?城里的酒楼茶馆不能谈吗?如果有人跟在咱们后面,你们可怎么收拾?” 看他的样子,却不担心有人发现。 这里空旷,如果有人接近,声音早就及远,他们三家也早就跑了。 宣老爷不过是调侃楼夫人。 楼夫人走出几步,用脚丈量一条线“为什么在这里见面?我想你懂,从今天开始,以这线为分界,这线的左边是我家的地方,右边你们两家分,我们家计算过,这里是最平均的一条线。” 宣老爷哈哈“岂有此理,妇人之见。” “你若是不答应,我就把矿的一切东西,记录及账本及历年的路线交给英王殿下,我家冰清倒是时常和英王妃去说话。” “哈哈,你拼了命的请英王妃,装的很受赏识似的,哈哈,妇人之见呐。” 楼夫人冷笑“你家玉清不也常往王妃面前请安?” “王妃?还是要敷衍的。” 楼夫人吃一惊“难道你打英王殿下的主意?”她撇嘴笑了“我是个女人,没错,妇人之见,可在王妃的心事上,还是妇人之见管用。” 宣老爷总算不哈哈“你什么意思?” “谁喜欢自己男人被别人睡?”楼夫人轻蔑的道。 宣玉清闻言,对楼冰清高傲的一个眼神,楼冰清还她一个,沉声道“英王妃若是答应玉清侍候殿下,我也能,宣伯父,劝你收手吧,别再仗着我家是女人就一直的欺负。” “好,咱们好说好讲,从今天开始,这些矿的一半归我,否则的话,我丑话说在前面,冰清是个好姑娘,你愿意陪玉清在王府里过日子,到时候我给你压箱。” 宣玉清愈发的傲慢。 她收到的消息,高贵妃宣高家适龄的姑娘进京,不管是谁看待这事,都觉得与英王妃没有孩子有关,或者与高家的女子没在英王府有关。 高国舅都认为应该掺和英王府一脚,何况是宣家是商人呢?更是有利就掺和。 宣玉清认为高家的女子一旦进王府,就会带上她。 楼玉清? 凭什么进。 纵然进府,谁会在意你? 岳繁京已经收到高贵妃的书信,宣老爷才收到高家适龄姑娘进京的消息。 宣家这才答应顾老的商谈,正式向楼家摊牌“一半的矿归我家采。” 楼夫人跳起来“你敢?我现在就去见英王殿下。” “去吧,哈哈,你再叫的大声些,也许能把殿下叫到这里来,”宣老爷嚣张的笑。 一个嗓音传来“谁找我?” 另一条通道里传来杂乱喧闹的脚步声,一人一匹被簇拥在中间,地底昏暗,两边的油灯照出他的面容,不甚清晰,威仪却出来了。 “英王!” 三家震撼,有逃跑的,有抽出刀剑的,还有瘫倒在地的。 宣玉清上马没命的奔逃,还好她不是个完全的闺中草包,虽然娇纵,却对地下城的道路熟悉,而且地面的路也能应付。 随身的首饰充当路上费用,对着高家而去。 家里没有女人,而宣玉清求见的也是高国舅,高国舅出来见她,闷闷不乐“有什么事?” “国舅救我家,等我进到英王府,必将唯命是从。”宣玉清跪下。 高国舅冷笑一声“这事儿黄了。” 宣玉清呆住。 高国舅端茶送客“不是我出尔反尔,我家还没有定亲又到年纪的姑娘们,被贵妃娘娘一网打尽。” 他在路上收到家里人的信,比英王府的日子晚,高国舅夫人等还在路上,高国舅先回来本就在生气。 宣玉清哀求他“那请到英王那里救我父亲” “我救不了,我女儿不在了,英王也就不认我这个岳父,你走吧,宣姑娘,我应付我家贵妃娘娘还来不及呢,没有功夫管别人。” 宣玉清不走,高国舅自己走,负手转过屏风,走入内室。 宣玉清僵在原地,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太子妃一早起来,命人找出家里的一些药材“给三殿下送去,不明白他的伤怎么了,回京以后也不好。” 装成一包拿去给太子看,太子微笑“心病难医。” 小厮们送外地书信和公文前来,李威的摆在上面,太子拆开来,忍不住笑容满面。 准备走的太子妃就停步“威弟可好?” “好,李陵这个蠢货!足够蠢!”太子拿着信,别的公文先不看了,吩咐备车“进宫。” 太子妃倒不着急他没有告诉自己,只是纳闷的猜上一猜,就让人去给李陵送药。 齐氏接到手倒也感激,拿去给李陵看,劝多了就不想再劝他,反正就是大家安生过日子也罢,膝下还有孩子呢。 -- 第235页 李陵沉着脸不说话,齐氏和他说会儿家务,就拿上药又要出去,外面有人回话“皇上重赏英王殿下。” 李陵抬眸,厉光闪动“原因!” “英王殿下治下有一座银矿,两座铁矿,还有一个四通八达的地下城,可解穷城道路之难。” “哪里?”齐氏也听呆住。 “穷城,皇上已改名为矿山城。” 李陵一张嘴,一口鲜血喷出来,就此昏迷不醒,三天后,三殿下府发丧,齐氏没了丈夫,贵妃及太子妃都有抚慰,并且赠送良多。 英王的名声自此愈发高涨,称得上如日中天。 天冷的原因,高贵妃亲往哭灵,应该是吹到北风,回来就病倒。 她自己的病根自己知道,让女官写信“问他几时回来?难道那里是他的封地吗?我可怎么办?” 没多久,岳繁京回信,声明他们已然动身上路。 这趟京里一定要回,下一年就是小妹妹岳爱京和郦明先成亲,贵妃的病不过是提前上路。 谢素娟为此理论好几回,直到岳繁京提醒她不要把心偏在芙蓉身上,因为帮谁出兵是殿下的事情。 “再说忽律王子要咱们两不相助,咱们进京去,芙蓉应该满意。” 谢素娟哭丧着脸“可我进京就要成亲,成亲以后就要侍奉公婆,就无法出来玩,再说贵妃娘娘只是风寒,宫里的太医都闲的慌,这下子有事情做了,娘娘很快就好,咱们先去常青国转一圈吧。” “太医们听到会难过的。”岳繁京揶揄她。 “可是” “素娟,你怎么就认定回去就成亲的,以我来看啊,蔡公子家境一般,出身也不是官宦子弟,永清侯和夫人肯定撵他出门。” 话题成功转移,谢素娟深思熟虑状“不,父母亲都会答应。” “万一不答应呢?” “会答应的。” “万一呢?我能不能送你回家,听你提过亲事再走,我真的担心你要是说不成,小蔡公子会伤心。”岳繁京看定了这个笑话。 你们是定过亲的,你们是定过亲的知道吗? 谢姑娘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谢素娟大喜“真的,王妃陪我见父母说亲事,您真是太好了。”然后苦瓜脸“您嫁给殿下,不侍奉公婆,家务也随手管管,” “注意措词。”岳繁京装模作样提醒她。 “你手下有这么多的能干管事,您也就随便管管嘛,从沙漠到矿山,您的日子不寂寞,可我呢,我就要成亲,” “你就要侍奉公婆,还有大姑子小姑子吧?到时候苦水往我这里倒,我愿意倾听。”岳繁京忍住笑。 “我会写信来,也所以您也写信给我,我不能再来了,至少听一听。” 看着那张沮丧的脸儿,岳繁京答应她,决计不承认自己也需要她。 生活中有了谢捣乱,于惊心动魄中乐趣也多。 至于大家推敲过小蔡公子为什么不怕,小蔡公子天生胆大吧。 王小古特意的等在二门,拦住谢素娟“表妹,进京你就会成亲,” “是啊是啊,”谢素娟很开心。 “我和小蔡聊过,成亲后你就要侍奉公婆,你还有十七个恶大姑,十八个恶小姑,另外刁难家人为难的亲戚面目可憎的往来邻居一大堆,一大堆,一大堆。” 谢素娟故作疑惑“我成亲就再也看不到你,哪里来的一大堆,一大堆?” “唉,可怜啊,你以后的苦水可以对我倒一倒,我很乐意看,如果你不愿意倒,我就只能破费些钱,出个人力去打听,这样我就没有钱给婉芬,表妹,记得写信倒苦水。” 片刻后,演武场上,小蔡公子和王将军又打起来了,据说为了谁家的亲戚脸色更可憎,经过的人视若无睹,都当是空气。 英王殿下动身的头天晚上,伍都督浮一大白,喝多了就说话“夫人呐,我总算可以回凉州当差了,你为我高兴吧?” 伍夫人瞧不起他“我侄女儿把你吓成这样,老爷,亏你好意思向我说。” “不说,那再喝一杯。”伍都督很开心,内侄总算要成亲了,他的千金宝贝女儿从此安全,不会再有人带着她行事横冲直撞,无所顾忌。 而他总算回到凉州当差,凉州才是他的地盘好不好。 上路的时候,英王不满“我和你坐一辆车,备用一辆就可以了,为什么备用两辆?” “王小古夫妻一辆,素娟和小蔡一辆。”岳繁京对着他笑。 英王扫扫自己庞大的车厢“这车是我的吧。” “不给她,大雪天她冻病了,要找我;没病要蹭火盆,要找我。”岳繁笑的好看些。 英王翻开公文,提起笔“记得她成亲那天叫我一声,我去等着看个笑话。” 忽然又想起来“不对吧,孤男寡女的坐在一个车里,万一出点事,没法还给永清侯。” “看你,人家是定过亲的。”岳繁京娇嗔。 英王的记忆回归“对对,定过亲的,那随便折腾吧,路上盯着点儿,别送一对给谢家,永清侯不见得谢我。” “殿下,她是个姑娘,拿出你对百姓的一点仁心可好?别这么说话。” “她是个姑娘?她真的是个姑娘。” 第一百七十一章 回京 谢素娟在宽大的备用马车里打滚,不打滚的时候就抱怨伍婉芬“我只是表姐陪着,不要王小坏蛋跟来。” -- 第236页 虽然她明知道理由。 “表妹要成亲,你表姐夫当然要来。”伍婉芬笑道。 “这么乖巧?那我让他一步,允许他跟来。”谢素娟喜滋滋的说着,又推窗户去看车外的小蔡,顿时悬心。 俊俏的脸儿旁边是张浓眉大眼。 小蔡和王小古有说有笑。 这对连襟不打架的时候还是很和气的一对,可是谢姑娘顿生疑惑“咦?你们在说我坏话吗?” 小蔡对她温柔地笑,只一句话就足以掀起下一次斗殴。 “他不敢。” “请你说我不会,昨天我和猪吵了一架,前天我和猫吵了一架,今天我不想吵。”王小古板着脸,眼睛里笑意点点。 谢素娟哈地一大声“小蔡,你愈发的长进,昨天和猪作伴,前天和猫作伴,今天的你”扮个鬼脸儿缩回车里。 北风呼呼的,不是吵架的日子,还是车里暖和。 王小古罕见的没有恼,自言自语“原来小蔡昨天和前天作伴的不是你。” 小蔡忍俊不禁,轻轻给了王小古一拳“闭嘴吧。” “我为你担心,你这个大好丈夫,真的就打算一辈子被老婆压着?”王小古忧愁。 “我的乐趣不要你管。”小蔡说着又笑,看一看隔开距离的英王马车,因为英王不肯离谢姑娘太近,说话就不用怎么压着声音“小王,你真的打算一辈子不忘记英王妃。” 如果不是在马上,王小古可以一跳多高,他横眉怒目“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小蔡耸耸肩头,大家可以相安无事了。 他们紧赶慢赶的,终于在过年的前几天进入京门,办年的原因,街上行人拥挤,也因为办年的原因,英王让不用静街,庞大的车队引起行人注目。 “哎,六姐夫,你年货办好了吗?” 谢素娟推开车窗,向就在车下的一个男子笑眯眯问候。 男子一看是她,手里的菜肉掉在地上,兔子逃命一样的奔跑,没跑几步,又哈着腰回来捡菜肉,这一回跑的像生死关头。 好事的王小古赶快传话,英王露出笑容,岳繁京一个笑容没有展开,不笑了。 有些心疼谢姑娘了。 叹道“素娟其实蛮懂事,都是别人不了解她。” 英王骇笑,手腕一抖,赶在进宫以前打算批好的公文上多了一团墨,幸好这难不倒殿下,他迅速勾勒成字,把这公文修复回来。 揣着谨慎打量下妻子,寻思下幸好谢姑娘要成亲,否则天天和繁京在一起,一定会把繁京带坏。 英王决定送往谢家的成亲礼再丰厚一点。 岳良菊抱着辛小龙也在推开窗户看热闹,辛小龙手指着“娘,年画儿,” “买。”岳良菊忙道。 辛蒙江前后左右的照看着,偶然见到妻儿的笑脸,就觉得浑身是劲。 祁氏懒洋洋的歪着,听着丈夫张大吹捧她。 早在几年前,张大打心里反感祁氏瞧不起他是个种地的,瞧不起他穷而且不会变通,因为娶老婆不容易而且不时兴离婚,张大才在外面装着他男人度量不放在心上。 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妻子是对的,这个眼高心大的妇人,还真的给自己挣出来一片天空。 她真的达成眼高心大,性情反而倒变好了。 等张大说完,祁氏含笑道“说什么我有功劳,我走到这一步,是全家的功劳,耀祖就要赶考,等有了功名就在王府里当差,我平时照顾大姑娘不在家,都是你守着他,守的好。” 张大心里也就舒坦了,夫妻相视一笑各自平衡。 另一个奶娘田氏倒是眉头微颦,英王殿下从政绩上无话可说,可是王妃的肚子到现在没动静,等下见到贵妃娘娘,一定是要问的,她可怎么回呢? 她奶大英王李威,总是懂得他的心思,贵妃虽摆布高家的姑娘,却未必不是因为高国舅屡屡的令她失望,如果贵妃另外赏赐下人,田氏觉得几年前那一幕又要重演。 英王驱逐贵妃赏赐的人,当时也算是皇室中不小的事件,这是公然和贵妃娘娘撕破脸。 为了孩子,贵妃过问又是应该的。 田氏揉按额角,静静的想着对策。 车队在路口分开,英王夫妻进宫,谢姑娘回家,谢素娟跳下车,飞快来到田氏的车前,钻进一个脑袋来,急急切切“奶娘,如果贵妃娘娘说王妃还没有孩子,你就说王妃还年青。” 这个理由是现成的,不过年青的妻子生孩子的也多,基本不算理由,田氏惊叫一声,与理由无关。 “我的姑娘,你还是个姑娘。”田氏也在内心谴责永清侯。 谢素娟嘻嘻一笑,飞快的跑开。 田氏皱眉叹气,又道“难为她想着。” 马车停下,英王去见皇帝,岳繁京由太监宫女带路,去见高贵妃。 高贵妃没有等候在殿内,而是披着厚厚的雪衣,倚门相望。 岳繁京一下子就感动了,跳上去“娘娘仔细又吹到风。”跪下行礼。 高贵妃一把拉起她“没什么,你们回来就好。” 她看上去有些消瘦,岳繁京刚承过她的情,很是心疼她。 高贵妃倒不避讳,上来就问“你还没有怀上吗?” 岳繁京嚅嗫“这”她也不知道原因啊,她有看医生,医生说过几年再怀也算正常,英王在家里又总在房里,岳繁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 第237页 高贵妃笑了笑,让人取一堆的补药给她,就把这事情掀过去,接下来婆媳说着在外面的经历,高贵妃又问几时回京,神色有些紧张。 “老三没了,京里再也没有人找你们麻烦,” 岳繁京笑回“英王殿下并不怕他,只是因为荒丘还没富,新改名矿山城的也还有很多的事情,” “还有什么事情?”高贵妃显然是不懂的“皇上派去大批的人开矿,难道那些人就不会做事?” 岳繁京犹豫一下“说到这里,就与三殿下有关,他在的时候引出来的仇人,等我们过去,强盗遍地都是,英王殿下已定下明年剿匪。” 高贵妃笑容加深“奏章上了吗?” “还没,估计这会儿正在和皇上说。”岳繁京有些骄傲“直到放心,殿下才肯回来呢。” “那我就不拦他了。” 李威很快就过来拜见,高贵妃倒有些安心,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说完公事,可见李威会在京里多呆一段时间。 送走小夫妻,高贵妃独自出神,女官知道她的心思,笑道“何不让太医去看看,如果英王妃身子不好,趁着在京里也好调理。” “不管了吧,剿匪是大事情,还没有上奏章 英王妃倒知道了,可见他们夫妻处的好,我何必现在当恶人。” 高贵妃默默的盘算着“倒是让太子殿下帮着,多发兵马让那里靖宁,他们也就能早回来。” 在宫里呆着,贵妃也许会说,宫中苦熬,可是想到李威夫妻在外地,又认为大不如京城。 她的话里没有提到皇帝,因为皇帝到来的话,她自己会向他提起。 赶路是劳累的,不过李威和岳繁京回家没有休息,换上素服,去往三殿下府里,齐氏刚收到他们回来的消息,还在苦笑,向身边的人道“论理,应该来烧点纸上炷香,可是人家要是记恨,不肯来可怎么办?” 和不肯来一样麻烦的,还有被人劝着才肯来。 齐氏悲痛之中,想想还要去赔礼,眼泪哗哗的落下来。 “太子妃倒公道,英王倘若不来,咱们去见见太子妃。”她身边有明白人。 齐氏点头称是,取帕子擦眼泪,就听到外面有人回“英王府里二位奶娘到了,说英王殿下和王妃还在宫里,出宫换过衣服就到。” 齐氏惊喜起身,眼泪重新又落下来“那短命的要不是和他对上,现在人还在呢。” 真是何苦来,别人娶妻他烦恼。 侍候齐氏的人也打心里不平“那王小古娶了伍都督的女儿,现在当个好女婿。” “哎,别说了吧。”齐氏换衣裳准备迎接。 李威携岳繁京在李陵灵位前烧过纸上三炷香,送了一些东西,夫妻回府这才能好好的休息。 临睡的时候,岳繁京和李威商议“成亲第二天咱们就要走,以前家里走动的女眷从没有见过,都是些什么人。” “我无人主中馈,轻易的没有女眷登门,现在有你,我也猜不到谁会上门。” 李威这倒是句大实话。 “那,明天再说吧。”岳繁京轻咬嘴唇,最后道。 李威笑出一声。 第二天也顾不上等客人,更不管家,吃过早饭岳繁京就坐上车溜了,李威刚在书房里问上一声王妃出门没有,就听说岳繁京去了谢家。 李威好笑“着急看热闹的。” 他也看成热闹,片刻后,永清侯带着礼物登门。 一枚玉如意送给王妃,一把家藏的宝剑送英王。 永清侯干笑“小女教导无方,让殿下和王妃操心了。” 李威沉着脸对他“亏你知道。” “殿下,这里有个原因。” “哼,我想也有原因,你今天解释清楚我放你过去,解释不清楚你就担着吧,光妨碍公务这罪名就足够你担。” 李威说这话的时候,特意看清永清侯的表情,他有些害怕,可是呢,他道“小女的事情,自然是我担,如果殿下不满意我的解释,全是我担着。” 李威奇怪了,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姑娘家受到这样的宠爱? 他觉得给出的理由一定会让自己满意,看在他送礼的份上“平安,送茶。” 决计与谢捣乱其实办实事无关。 永清侯谢过茶,动情的说起来“自我夫妻成亲,我妻子身体一直不好,生下素娟后就身体好了。” 李威差点没让茶烫到。 他不是个高高在上的殿下,他知道民间有这种廉洁,身体不好的女子生下孩子后就会改变。 这算理由吗? “我家丢过一次东西,是御赐的,后来是素娟哇哇的哭,竟然哭出节奏,换算成字推算后,就找到了。” 李威后悔和永清侯哆嗦,他和他女儿一样,都是让人坐姿不端随意发笑。 英王绷着脸,一定不笑。 这算什么理由? “我母亲身体不好” “我父亲曾身体不好” 等到英王想到拿公文示意永清侯告辞,他的耳朵里已记住谢家十几位亲戚。 英王憋一肚子火气,直到岳繁京回来,说起谢素娟定亲,才重新心情转好。 谢姑娘定亲如果是平静的,估计没人心服,所以今天其实有点惊天动地。 “永清侯不知道去哪了,我们到了以后他才出现。” 英王推过一个盒子给她。 -- 第238页 岳繁京打开见到如意,哦上一声,表示她知道了。 “素娟就说要定亲,把小蔡叫来,永清侯不答应,素娟已把包袱打好,背上就要走,永清侯拦下她,她就要撞墙,” 岳繁京格格的笑。 英王在心里骂了永清侯几句,可真会玩啊,明知故问里带着不甘心“这就答应了?” “答应了。” 岳繁京睁大眼睛“殿下不想侯爷答应吗?” “没有不想,就是认为侯爷再折腾两天,才是他。”英王面无表情。 岳繁京轻推他“别不高兴,成亲那天咱们可以一起去。” “嗯,明先成亲我们一起去。”英王拿乔。 岳繁京惊呼一声“天呐,我把小妹妹忘记了,我今天应该去太子府上才对。” 英王忍不住的一笑,推过来另一个盒子“太子妃今天打发人送东西给你,问你几时去拜见她,你的妹妹爱京亲自过来,没有见到你,失望而走。” 他戏谑的道“现在知道谢捣乱的强大了吧,你把亲堂妹也抛在脑后。” 岳繁京垂头“哎呀,明天好好的向她赔礼吧。” 第二天就去见岳爱京,太子妃和爱京都不生气,爱京甚至羡慕的道“大姐,殿下说你回京就办公,你昨天累到没有?” 岳繁京想想也对,谢捣乱的亲事如果定不下来,她会让所有人头痛,这是一件大公事。 ------题外话------ 昨天过得都快乐吧,哈 第一百七十二章 岳爱京、郦明先来做客 姐妹两个正说着话,外面有人回话,说岳朝环和岳吉环过来,太子妃和气地道“自家的姐妹回来,应该来说说话,让人请进来。” 同时进来的还有一个人。 岳繁京、岳朝环和岳吉环三姐妹互相对视,都觉得对方风采比分开的那一年强。 三个人抱头哭了一会,岳爱京在一旁嘟囔“我刚把大姐劝好,怎么又把她惹哭。” 岳爱京虽然小,也认为太子妃说不定更愿意和岳繁京说说话,她们是正经的妯娌,英王又是太子的得力臂膀。 岳繁京三姐妹很快想到这一点,三个人分开,岳繁京擦干净眼泪,向太子妃笑道“我们姐妹好久不见,让您见笑。” 太子妃说不妨事,岳繁京的目光看向另一个人,苹果绿色的锦袄,上面用金线勾出纹路,也顺带的把腰身勾出来,从娇艳上看,她不如岳朝环和岳吉环,从妩媚上看,她胜在神情风流。 岳繁京微微吃惊,她觉得这种容貌一般不会出现在太子府里。 “周氏见过英王妃。”那个女子弯腰行礼,露出雪白的一段脖子,这是冬天,岳繁京为她觉得冷。 忙向银锁看去,银锁从怀里取出一个红封儿,上前递过去,女子见到英王妃没有亲自给她,眼神淡了淡,接过赏赐握在手里,捏一捏应该是两个戒指,是银的不值钱,是金的也多不到哪里去,女子退回太子妃的旁边侍立,看她站的地方竟然在岳朝环和岳吉环的上面,岳繁京忍不住多飞了一下眼波。 太子妃看到,解释道“这是去年进府的,太子殿下近来喜爱。”太子妃做事的原则就是,太子喜欢的,就排在前面。 周氏见当着自己的面就这样说,低下头不易觉察的咬住牙。 岳繁京的目光在岳爱京身上一瞥,岳爱京这几年住在太子府上,今天是大红宫袄绿湘裙。 因为要去武清侯府,和高贵妃宫里送出赏赐,岳繁京对于京里如今的新式样首饰了然于心。 岳爱京的首饰样子,倒也时新。 她无话可说,含笑向太子妃道谢“多承太子殿下和您看待妹妹们,改天我备酒相贺。” 太子妃欣然“好啊,我爱看的还是旧年小戏,不要请最新的,台上全是热闹戏,吵的慌。” 周氏的眸光又往下面一沉。 岳爱京嘴快的嚷道“好啊好啊,我也去,姐姐们也去。”岳朝环、岳吉环对她微有嗔怪,岳爱京当没有看到。 太子妃的目光转过来时,哪怕笑容盎然,岳爱京也顿时乖巧模样。 岳繁京不知道笑好还是怀疑好,不过回幽塞送岳望京出嫁,遇到郦明先,郦明先吞吞吐吐的说了几句话,倒能把太子妃洗清白。 毕竟爱京是郦家较为看重的媳妇,以后撑起太子妃的娘家。 太子妃也不知道是不是猜测岳繁京心里在转些什么“爱京,你姐姐回京,你可以去她那里打扰,我这里啊,要安心办年。” “真的?” 岳爱京疯狂的大喜,一双乌溜溜杏眼瞪出来,嫣红嘴唇微张。 岳繁京疑惑尽去,笑出了声。 “两位侧妃也不必拘泥,你们的姐姐回来,你们可以随意的去看她,只是要考虑到英王妃刚回来,客人说不定多,事先说好再过去,住几天也没有什么。” 这里说的没有岳爱京,可是爱京姑娘欢呼一声,扑过去握住太子妃的手“还是姐姐好。” 太子妃嗔怪“回去坐好,岂有此理,白花费我几年的功夫,你以后就这样去我郦家当家吗?” 摆手“这就收拾东西,等下英王妃回府,你就跟去吧。” “好好。”岳爱京好说话的很,一溜烟儿的奔出房。 岳繁京三姐妹对视无语。 岳朝环和岳吉环很懂事“我们明天再去看大姐,现在去准备礼物。” -- 第239页 岳繁京半开玩笑“有好的尽管拿来,我这个人不会客气。” 姐妹二人往外面走,周氏原地站着发怔,太子妃扫她一眼“你也去吧,我和英王妃有话要说。” 周氏答应一声,这才慢慢的出去。 太子妃慢慢地道“跟过客一样,今年来一个,明年来三个呢,到后年说不定又走了。” 岳繁京的姐妹就是侧妃,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又或者太子妃是让她不要担心的意思。 太子妃也就收住,转道“去过老三家了?” “去过了。” 岳繁京微笑“三殿下妃倒还好吧?” 明明是她见到的,她却问太子妃好不好,太子妃会意“以我来看,她还好。” “那就好。” 岳繁京笑容加深。 三殿下李陵太能折腾,以岳繁京来看,太子妃不会忘记有这么一出就行。 从李威的口风来看,接下来的几年,夫妻们还是不在京里,只有太子妃一个人在京里支撑。 接下来两个人聊了半个时辰左右,太子妃送英王妃出来,见到二门那里,岳爱京和郦明先等的眼巴巴。 “你怎么也在这里?我像是猜到什么。”太子妃撇嘴。 “堂姐,太子殿下让我去英王殿下书房里侍候。”郦明先说的理直气壮。 先于英王回来的他,其实也就几个月没有见到英王。 太子妃鄙夷“既然是太子答应你,你就去吧,去当个闹人的家伙吧。” “我不会闹人,我很省心。”郦明先笑喃喃。 岳繁京出门一趟,送出去一些礼物,带回来一些礼物,还有两个人。 郦明先对英王夫妻决不生疏,一进府门就说声我去了,直奔英王书房,在外面高呼一声“我来了。” 把英王吓了一跳,把客人吓了一跳。 就见到一个年青人兴冲冲的进来,那脑袋上顶着的一头雪还没有抹掉。 客人站起“这不是太子府上的郦大人吗?” “是我是我,您是”郦明先忽然就本分了,他认认真真的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人。 一身不穷不富的打扮,一脸不卑不亢的神态,他凛然地道“是齐大人?” “呵呵,难为小郦大人认得我,我已经告老多时,朝中的人多不认得,幸好还见过小郦大人见面,这才不曾失礼。”齐大人拱手。 他本来要说什么,这就不说了,向英王道“改天再来拜见,殿下,我家里有事先回去了。” “改天再来。”李威也道。 郦明先轻易不肯改掉天真的个性,可是他在太子府上长大,英王也对他照顾很多,他不是真天真。 齐大人一走,就茫然地问“三殿下还有余孽吗?” 李威沉下脸,郦明先后悔失言,改口倒也不必,一个人跑去倒茶喝。 李威还是说了他“李陵又不是谋反,哪里来的余孽。” “是,为什么见齐家的人?我先回来的,我看三殿下妃就很好,闭门不出安心度日。” “不为什么,就是见见。” 郦明先知道李威不肯说,自己把碗热茶喝完,到底没有忍住,小声地又问“这位齐大人是三殿下妃的叔父吧?” “嗯。” 李威彻底表示他不想再提这事情,郦明先讪讪的又喝一碗茶“我去看看住哪里,对了,从今儿起我和爱京在这里住几天。” 李威笑了“过了年你们就成亲,你郦家的人应该到京里了,我丑话和你说在前头,你家的那个叔父也是个呆夫子,如果他知道你们小夫妻公然的住在我这里,我怕他拿拐杖来打我。” “叔父明年才来,现在来的全是奉承我堂姐的,他们不敢得罪我。”郦明先扮个鬼脸儿跑出去。 在外面寻思下,也是个呆夫子?英王这是打算重用齐家的呆夫子吗? 呆夫子有个好处,他们一般忠君爱国,死守古理,很难变通。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英王府外面那进的院子里寻找合适的房间,见到一株红梅凝香,把个巴掌一手,快活的笑了“看我这脑袋,这府里有片小梅林,还是我进京那年种下的,如今旧主人赏旧梅花,我就住在那附近去,晚上” 梅花涮锅子,梅花酒,梅花汤,光想着郦明先就要流口水。 内宅里,岳爱京进来就和岳繁京在说话,她倒不是不想自己挑房间,而是她在太子妃府上快活的就要过来住时,忘记一个人的存在。 从小就怕的岳良菊在这里。 岳爱京一面老实,一面悄眼看姑母,越看越惊骇,这个看似贤惠温柔的女子还是幽塞霸王吗? 岳良菊是带辛小龙出来认亲戚,岳爱京虽然不放在心上,因她现在不懂事,哪天她懂事体,说不定要怪姑母不把她放在眼里,没有第一时间让儿子出来拜她。 见到岳爱京的偷看,岳良菊心头不快,有谁喜欢总被人提起自己的伤心事呢,她推一把辛小龙,说带他去看花,辛小龙高高兴兴的走了。 门帘子放下来,岳爱京吐一口气“大姐,刚才这个真的是姑姑吗?她这么客气的和我说话,我有点儿不习惯。” “爱京,以后别再想姑姑以前的事情,她以前也不容易。”岳繁京正色地告诫。 “我知道,算了不提她吧,还是说说我这几天怎么玩,” -- 第240页 岳爱京苦瓜脸“大姐,我就要成亲了,这几年我被太子妃殿下管的好苦,我就要成亲了,你让我痛快的玩儿吧,等我成亲以后,就要去郦家当媳妇,天天守着规矩,好可怜。” “知足吧,爱京,你嫁给明先还不好吗?” 岳繁京迟疑一下才把整句话说完整,她原本想说名媒正娶嫁进郦家,可又怕影射到太子府中的姐妹们。 然后她才想起来,这里不是荒丘的王府,也不是矿山城的王府,她还不曾好好的整理过这个家,在房里说话也是要避讳的。 “走吧,我和你去看房子,你喜欢哪间就住哪间可好?过几天请太子妃过来看戏,我再对她说,你成亲以前住在我家,没有个亲姐姐回京,你还需要借住在婆家堂姐家里的道理,英王殿下也不会允许的。” 岳爱京扑上来抱住她,紧紧搂住她的脖子“大姐,你太好了。” 骤然的一暖让岳繁京鼻子犯酸,也抱紧岳爱京。 这是冬天,最好不过赏雪看梅,岳爱京也挑中一间紧邻红梅的房子,内宅里的这片红梅大而茂盛,据侍候梅林的花匠说自有英王府就有这片梅。 岳爱京吵吵嚷嚷的收拾房子,要被褥摆设,岳繁京拜请田氏陪她闹,自己回房去独坐片刻,落下几点泪珠。 又怕人看到,只怕要说太子妃不好,匆匆忙忙的又擦拭着,银锁在外面说回话,岳繁京让她进来。 “今天见的那个周氏,眼神不善呢,王妃可看到了?” “我还真没有看到,谁会注意她?”岳繁京颦眉。 “争宠的事情家家都有,就咱们府上没有,只是闹出来呢,未免影响到两位侧妃。”银锁体贴的道。 这就是自己带出来的丫头,和英王府现在一些下人的区别,岳繁京知道大部分人还是好的,可是她没有一一的经手过,终究不放心。 听银锁这样说,她就笑。 咱们府上怎么会没有呢? 只是没争到家里来罢了。 又万幸的让高贵妃娘娘一网打尽,在四、五年地里拦了个干净。 不过外面的那些人,可就只有岳繁京自己拦下。 她最想知道的不是周氏,而是太子妃的那句话,“年年有人来,年年有人走”,让银锁出去,又独自忧愁了一回。 直到英王进来,觑觑她的脸色“刚回京就不高兴?看来我白招待谢姑娘几年,永清侯府竟然不能让你多快活几天。” “谢姑娘,”岳繁京扑哧的乐了,想到谢姑娘实在欢乐多。 “看来不是烦恼就要和捣乱姑娘分开,那只能是无事强说愁。”李威半开着玩笑。 岳繁京一愣,越咀嚼越有道理,竟然汗颜了“是啊,可不就是无事强说愁吗?” “我劝你别愁了,明先虽长大了,却记不住不随意的进二门,他刚才在外院里梅花林里站半天,等下就要来烦你要东要西,足够你忙的。” 话音刚落,郦明先的嗓音远远而来“王妃嫂嫂,嫂嫂,大姐,我们晚上围着梅林吃酒可好?” 岳繁京哈地一声笑了出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尊卑有度的夜谈 夜晚就在岳爱京居住的那片小梅林吃酒,就岳繁京来看,有一位严谨的太子妃总是好事情,以后的皇后如果嬉皮跳脱总不能叫好,可是目视郦明先和岳爱京手忙脚乱的烤肉,火急火燎的往嘴里塞,不由得纳闷,太子妃到底有多不随和。 正想着,一片肉放到她面前,岳爱京嚷道“大姐快给,趁热的吃。” 郦明先则把几只大虾烤给英王“虽然是干的,味道也足。”他自己则带着脸上的一抹黑,把余下的大排骨全放到自己碗里,上手抓,吃的嘴角油光光。 李威几乎不约束岳繁京,可是岳繁京看着对面的这副样子,悄悄的担心上来。 装着倒酒,悄悄的对李威道“殿下,您可不许生气让爱京不认识谢姑娘。” 李威回她一个不动声色的眼神,看得岳繁京心里有点毛。 对面那对人在他们夫妻面前全无拘束,不但食物随便的要,酒随便的喝,看看炭上盖的松枝化为灰烬,两个人酒兴和兴致大发作,扑向梅花林。 “我拧枝子,爱京,多捡梅花盖在炭上。” 李威也瞅着发呆,这对人在太子府上遭遇到了什么?眼光扫过对面的碗盘狼藉一片,骨头堆成小山高,向岳繁京道“让你妹妹摘梅花吧,刚吃过就蹲下来不好。” 岳繁京说过,岳爱京还不答应,面容冻成红扑扑的她兴高采烈“不能浪费这地上的花,这地上落的不少呢。” 另一边咔嚓咔嚓声里,郦明先拧梅枝上带的也有梅花。 丫头们要帮忙,被郦明先严辞拒绝“这是高人雅士才做的事情,你们哪里抢得走。” 岳繁京只得笑上一声,随便他们自由的玩耍。 “姑姑不来吗?”李威问道。 “辛总管今晚在房里,才刚让人送过去好些烤菜。” 李威就没再说,是他说辛蒙江跟随在外几年辛苦,如今在到京里总比在外面强的多,让辛蒙江等人轮流放假,辛蒙江排第一个。 李威觉得叫来岳良菊可能会让岳爱京乖巧的用饭,不过想想人家夫妻团聚也重要。 想到这里,又问道“要把小龙接来玩会儿吗?” “姑姑特意对我说,一家三口在一起。”岳繁京纠结地道“我听的总是一个感觉,姑姑不想小龙和爱京在一起玩。” -- 第241页 李威瞬间也领悟了。 他在岳家住的时候,出于安全而打听过岳家的人和事情,岳良菊在家里的时候,和全家人的关系都不怎么好。 她被家里耽误亲事,对家里人有怨言,而当时又指望兄嫂养老,内心又有不服气,岳繁京没有父母,反而和岳良菊的关系吧,不是最差的那个。 岳爱京又不是沉稳的个性,而岳良菊也不愿意太多的人提起她以前的老姑娘名声。 “见的少就见得少吧,成亲以后明先只怕要调回老家当官,爱京也一起走。” 李威安慰妻子。 吃烤肉不会冷,烤炭火相当于几个大火盆不是,而他们坐的另外三面又挡着锦屏,只有一面放开了的赏梅花。 又吃了酒,岳繁京不会冷,可听完这话,她还是暖暖的一波自心头起,不由得眼神娇柔,换一个温水里浸的杯子,倒上酒来敬李威“总之,这辈子蒙你多多的照顾我。” “你多说有劳,我自然听得进去。”李威取笑她。 “我不说有劳,我请殿下吃一坛子酒,看你醉了,明天笑话你。”岳繁京手指旁边半人多高的酒坛笑。 梅林里的夫妻你说我答的像是玩得不错,坐着的夫妻含情调侃也聊的好,直到那对夫妻不太识趣,“啪”一声,梅枝和梅花放下来,他们往炭火加,笑嘻嘻的冲破万丈天。 岳繁京和李威也没有可抱怨的,等到回房去自然也可以随意的玩。 远远的走来岳良菊,看着有些不痛快,她是临时出门过来瞧瞧,不能把房里那对父子抛的太久,这就还回房去,一进门,就见到暖香宝鼎的,处处摆设光华照人。 繁京对她不坏,繁京又当家,岳良菊的不快下去好些,看着小龙招手向她“娘,你不在的时候,爹偷吃了好些酒。” 辛蒙江大乐“你这个小子,这有什么可学话的。” “娘没喝,爹为什么喝?”小龙双手把着酒壶。 岳良菊坐下,不快统统没有,只是给小龙擦过油嘴,喂他吃饭的时候,忍不住地道“我那侄女儿,最小的那个,还是不懂事体。” “怎么说?” 辛蒙江眼前有儿子,还有美貌过人的岳良菊,觉得得意非凡,喝着酒闲闲的为妻子解心事。 这样的家里说起节俭来,和一般的人家肯定不同,这样的天气,白天也点好几根蜡烛,何况是晚上。 岳良菊没成亲时带着的憔悴,在成亲后点滴全无,现在俨然一个美貌佳人。 辛蒙江就更加的大笑,觉得自己实在幸福。 岳良菊说起话,辛蒙江也听得字字入耳。 听完,乐道“你管的也太多,横竖岳小姑娘出了年就嫁人,以后想在王府里陪王妃这样闹也不能,再说郦小爷不大的时候就进京,在太子府里闹,在这个家里闹,是他的老能耐。” “我就是觉得吧,尊卑有度的,在繁京面前认姐妹也就算了,这还有殿下在呢。”岳繁京决计不会说,她真正计较以前的旧事,岳爱京可能件件记得。 最主要的,还是爱京小嘴巴快,说不定哪天就说出来了。 辛蒙江听完妻子的话,笑容中有些沉稳“小龙他娘,” “在呢。”岳良菊有些奇怪,好好的说着话,怎么味儿不对了? 她就扭头看过去,还没有打量辛蒙江的神情,辛小龙就催“娘,别理爹,他吃酒就行,再给我一块鱼,这里的饭菜真好吃。” 岳良菊就笑了“成,再吃一块鱼,再吃一口饭,等下还要再吃。” 耳边传来辛蒙江悠悠的语声“你见到太子妃府的两位侧妃,你可不能瞧不起她们。” 岳良菊一下子清醒,她又怔又愕然,不过还是想得到先把辛小龙的饭喂完,辛小龙吃饱就跑出去,他听娘说殿下夫妻在玩,他刚才就想去看看。 自有人跟着。 房里只剩下夫妻两个人,岳良菊喃喃道“你刚才说什么?” “你说尊卑有度,我提醒你自己不要忘记,今天王妃从太子妃府里一回来,殿下就让我布置招待太子妃的护卫,你的另外两个侄女儿也会过府,你要知道你丈夫只是个官儿,人家是太子侧妃。” 辛蒙江半是认真的口吻。 可是岳良菊已经把他的那句话一个字一个字的烙印在脑海里,当丈夫的说的分明是,“你见到太子侧妃的侄女儿,不要瞧不起”。 当太子侧妃以后可能是贵妃,就像高贵妃娘娘这样得宠,可是辛蒙江还要说“别瞧不起”,也就难怪岳良菊听到耳朵里轰隆连声。 岳良菊勾起一个笑容,有些迷茫的道“知道了。”忽然很想转过身去,她就转过身去装着寻帕子,其实她袖子里还有一块帕子,眼泪哗的从面上下来。 曾几何时,她认为能出嫁就好,又曾几何时,她认为母亲的坚持是对的。 繁京还京而嫁入王府,也因为岳家一直有“还京”的心愿,岳家的姑娘因此出名,而招来太子入住家中,最后成全两位侧妃。 可是认真的想想,岳繁京并不是为了“还京”而进京,恰恰相反,她是为了避开英王才执意要和王小古一起上路。 如今繁京独守英王内宅,进京以前岳良菊总担心贵妃娘娘会说什么,可是她进京后就听到府里的下人们说高家的姑娘集体定亲,由贵妃娘娘一手操办。 -- 第242页 有谣言说,贵妃娘娘为儿子拉拢肖城郡王,所以把高家最骄傲的那只凤凰送给肖城郡王。 岳良菊因此仔细的听了听,然后她对高贵妃娘娘感激不已,就岳良菊来想,这也是贵妃一手策划。 宫里的事情她若是不能当家,这贵妃岂不是白当的? 再说她娘家的姑娘们何等尊贵,怎么可能宫女怠慢到带路出错,把她领到郡王的宫室里。 没有进过宫的人在宫里走路,也只能依靠宫女带路。 贵妃娘娘至少表面上不怪繁京,岳良菊暂时的放下心,岳繁京出门的这两天,她一心一意的收拾房屋,闲时就去帮帮两位奶娘,找些事情做做。 而今辛蒙江嘴里说出的话,让岳良菊杂七杂八的想到这些,她心酸而且有了叹息。 尊卑有度? 看似朝环和吉环嫁的好,可是有繁京,又显不出她们,看似自己不如朝环和吉环,当年没有赶得上“还京”,可是嫁给辛蒙江一夫一妻,虽是填房至少比朝环吉环少些淘气的事情。 她的泪水一时流的就止不住。 辛蒙江走到她的后面,大手放到她的发上,轻轻的抚摸着。 “你,坏!我知道嫁给你很好,你绕这么大的弯子标榜自己,就不好。”岳良菊哭着指责他。 辛蒙江嘿嘿“我怕你见到太子侧妃们要敬仰,其实你想想,有王妃在,她们嫁的也不算好。” “这我不管,我只知道我嫁给你,就好。”岳良菊把脸擦干净,幽怨的看着辛蒙江。 两个人重新坐下吃饭,相对着饮酒,直到辛小龙跑进来,他提着个小食盒“看我装来什么,我看着烤的这些好吃的。” 他的小力气,能提得动多少?至多不过一小碟,可是他得意洋洋的摆上来,自己吃掉大半盘。 外面有人进来笑“到睡的时候了,少爷跟我走。” 辛小龙在辛家就断奶,奶娘不知去向,岳繁京重新又给他找一个,不求喂奶,只是帮着上心。 辛小龙和奶娘捉迷藏,约有一刻钟,跑的满头大汗,意犹未尽的被带走。 临走又约定“娘,明天还这样玩。” “成。”岳良菊对着他含笑。 辛蒙江看着母子们也是笑,觉得娶岳良菊是自己眼睛亮,他当时为什么要挑岳良菊,一来他丧偶多年,觉得老姑娘孤单颇有同情,二来王妃岳繁京为人不错,辛总管保护她的时候最多,看来看去岳家的姑娘骨子不错,还是可以娶的。 三来打死他也不肯承认,岳良菊生得十分之好,他头回见到她时,就诧异过这老姑娘怎么可能没有人嫁?容貌一直烙印在心上。 四来他也不会承认,上有英王在,凡事总会有秩序,他不担心娶回岳良菊家宅不宁。 辛总管享受休假,儿子又去睡,他让岳良菊再烫酒,推开窗户看大雪飘飘,王府里的景致没有不好的,没有梅花看就看长青绿树,不然就看雪地如玉。 梅香总是闻得到的,桌子上烤肉里就不少,当晚夫妻恩爱异常。 第二天,岳良菊不能避免的和岳爱京见到,岳爱京果然老实之极,低声道“姑姑”,也就没有什么话,感觉比在家里的时候还要生分。 岳良菊昨夜搜枯肠,找出自己和岳爱京也曾融洽聊过的几个片段,暗暗压在肚子里,简单寒暄就去忙自己的。 岳繁京一个上午,来了十几位客人,把她累的够呛。 转眼就是过年,就是请太子妃也是吃年酒,岳繁京从容的安排年酒单子,可是这个时候,一张请帖的到来,令她先是错愕,再就笑个不停。 问声英王在家,拿着请帖就去见他,笑声如银铃般动听“哎哟不得了,谢姑娘这就要成亲,永清侯这是多想把女儿嫁出去。” 前天刚在谢姑娘的“印象”里定下亲事,也算是公然的知会亲戚和知己,好嘛,后天就成亲,大年二十九。 英王接过看了看,慢条斯理地道“还好没有打扰我和你守岁,否则她的笑话我可怎么看。” 岳繁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英王自然的改口“否则她的喜酒我可吃不成。” 谢姑娘的洞房会发生什么事情,显然这是英王夫妻极为期待的乐子。 “不过呢,小蔡也有可能等素娟生下孩子再挑明呢,殿下您还是只吃酒,别想着看笑话了。”岳繁京笑的差不多了,就挑谢捣乱抱不平。 英王压低嗓音“我啊,问过小蔡,他说洞房那天一定挑明。” “哈哈哈”岳繁京暴笑不止。 第一百七十四章 因谢姑娘绣房而生出的小小感悟 不多打扰李威,岳繁京回房去,难免细细的又推敲一番后天就成亲的过程,发现她因拜访太子妃和招待岳爱京小夫妻,到底还是错过谢家的笑话。 光州的蔡大人夫妻先于他们进京,以蔡大人的身份总要请旨再进京,可见这场亲事并不仅永清侯迫不及待,蔡家也是一样。 那么蔡家登门谢家拜访,也想来永清侯也要表演几出,谢家是给英王妃下了请帖的,可是因为下的太晚,岳繁京已经在太子府上。 在矿山城侍候王妃的丫头,大多算是王妃的亲侍丫头,她们跟去太子府上,留在府里的丫头见是一张不怎么和殿下往来的谢家请帖,随手压在茶水间里,直到今天这才送上。 -- 第243页 岳繁京不无遗憾,如果她昨天知道有请帖,会不会昨天下午赶去凑个热闹不会,她带着岳爱京回府,帮她看房子什么的,所以不会去谢家。 阖家的人总会过问一遍,不过不是今天,而且就要过年,岳繁京不想生气,就交给奶娘田氏处置,她继续来研究昨天谢家的定亲宴席。 送的晚有原因。 如果一早就知会亲戚们,我亲家已经到了,可其实谢素娟还没有回京,这个肯定不对头。 所以王妃这里的请帖也就当天到来,当天到的不不早。 岳繁京遗憾的放下请帖,打起精神准备隔天看成亲,让人去示意蔡家往英王府里送请帖,洞房是在蔡家,据说他们家早就买好宅院准备小夫妻成亲。 看吧,两家和未婚夫都有准备,等着谢捣乱入瓮。 接下来,她犒赏下人,说夫妻们几年不在家里,各人都有功劳,又密切的认识来访的女眷,这么忙了两天。 拜堂是在下午,不过岳繁京头天晚上和英王说好,早饭过去理了一遍家务,半上午的时候车轿在永清侯府门外停下。 永清侯夫人接进去她,不知道她女儿和她说了什么,知趣的让伍婉芬送岳繁京去女儿闺房。 谢素娟在房里乖乖的扮新娘,以她的性子根本坐不住,好在她的表姐妹、堂姐妹们都要来送她,挤满房中一人一句的挤兑她。 “哎哟,表妹,你可总算是嫁出去了?就凭你小时候件件事情要和男孩子相比,粗鲁无品行,你能嫁出去那真是上辈子烧高香。” 谢素娟扮个鬼脸给她“表姐,你偷看过我女婿吧?” “胡说,看他做什么!” “你没有偷看,怎么这酸溜溜的味道,如果我嫁个秃子瘸子,你难道不应该欢天喜地的恭喜我吗?你闻闻自己可好,你的嘴巴扯谎,你的鼻子不会说谎。” 谢素娟笑眯眯“我女婿啊,比表姐夫生得好。” 这位表姐哑口无言,面色涨的通红。 堂姐们道“堂妹,你也算好运的那个,父母疼爱从不约束,不过六月债还得快,公婆可不是父母,你以后啊千万小心,别被大姑子骂小姑子吵的,就像你当初说我们那样。” “我大姑子骂小姑子吵,也不会学你们回家诉苦,如果我回家诉苦,有个乖巧懂事的堂妹教我打回去,我就感激她,没事对她拜几拜,” 谢素娟双手作揖状“多拜不成糊涂人,也免得以后还要在婆家过日子,还要听大姑子骂小姑子吵,还要反过来污蔑堂妹,怪她挑拨你和婆家的关系。” 说完,斜着眼睛问“家里现在都是没有大姑子和小姑子的?只怕还没有嫁完吧?” 双手再做个捧腹大笑的模样“蔡家哪里好呢?我家小蔡他是独子,无兄无弟无姐无妹,纵有堂姐妹个个和气体贴,纵有表姐妹个个懂事温柔,哪像我家,哎我可真的是高攀了他家啊,表姐表妹,堂姐堂妹,你们说的对。” 堂姐妹也干瞪眼睛闭上嘴。 后窗那里也是一道走廊,摆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伍婉芬带岳繁京进来,就坐在这里。 隔着窗户听着,岳繁京有些挂脸色,她顿时忘记谢捣乱姑娘曾让她又气又恨,生气地道“我进去坐着,看谁还敢说话。” “快别,表妹今天快活呢,是她说王妃必然上午过来,是她说请王妃在这里坐着吧,赏赏表妹最喜欢的小园子,听听表妹舌战群呆,哈,这算她的好招待。” 伍婉芬对此显然并不烦恼,因为她的表妹几时输过?只怕是块石头,也会被她逼的说出几个与愤怒有关的字眼。 她兴致勃勃的倒茶水,吃着谢表妹满意的家中点心,当然以谢姑娘的受宠程度,这点心滋味鲜美。 谢表妹房子周围的环境,也是她的心爱,适才岳繁京走来处处奇花异草,有些让岳繁京也感到惊奇,惊奇过后想想她并没有参观过御花园及家里的花房,成亲后就直接去沙漠,想想也许府里并没有在花草上怠慢。 这房后呢,一弯竹子的小桥,桥下偏种矮梅花,掩映小桥若隐或现,竹与梅花相映成趣。 这冬天,流水里微冒热气,看上去宛如仙境,让岳繁京诧异。 “这天早冻上,这是特意烧的热水浇开的,还不能浇的太多,会把鱼烫死。” 反正稍有热气,北风将加重热气朦胧。 雪地里有秋千,有各式的大玩具,岳繁京暗暗记下来,准备她有女儿的时候,也这样收拾出来。 眼前赏鉴着这小园子,耳中听着谢素娟大战四方,口中吃着美味的点心,岳繁京觉得这样的成亲如果多来几回,这京中日子悠闲的可以。 就要吃中午饭的时候,永清侯夫人特意来请英王妃,房中的姑娘们面无血色,这才知道她们的话被英王妃听去,惴惴不安中应该赔礼,可是谢素娟才不肯放过她们,请岳繁京陪她用饭。 岳繁京欣然留下,永清侯夫人倒是意外之喜,她以为女儿总是惹得英王烦,王妃也厌,没有想到王妃肯充当旧闺友,至于王妃厌为什么还要来,永清侯夫人倒没有细想。 花轿下午到,谢素娟下午才肯上妆,这样她还可以自在半天,临走的时候,一家三口抱头痛哭,活似女儿就要嫁到天涯海角。 花轿前脚出门,伍婉芬就拉着岳繁京上车,紧随而至蔡家。 -- 第244页 下车看见王小古,互相看看,都是满面兴奋。 虽看笑话也有关心,岳繁京特意打量迎接她的蔡夫人,温柔和气的让她放下心。 一心一意的等着洞房看笑话。 英王殿下在拜堂以后赶到,岳繁京听说他来,忍不住窃笑几声,还算没有晚。 英王殿下的到来让蔡家蓬荜生辉,殿下不走,谁也劝他? 于是,深夜来临,李威夫妻还各自闲闲的坐在酒桌上,听着奉承话,等着闹笑话。 一声尖叫出来,岳繁京第一个道“这是素娟?”蔡夫人吓一跳,也以为小夫妻洞房出了事故,她匆匆在前,岳繁京急步在后,一堆没有走的女眷们脚步纷纷。 “骗子,你是个骗子!” 还没有到洞房就听到谢素娟的指责声音,这个时候男人们从另一侧过来,王小古乐坏了,大叫道“出了什么事情?听房的来了!” 女眷们悄声的先笑话他“哪有听房的这么大动静。” 洞房里顿时安静,蔡大人夫妻请贵客再去坐席,英王打个哈哈“酒多了,在这里散散。”岳繁京也装散步。 足有一刻钟,大家没有说话,洞房里又是一声尖叫出来“小蔡你这个大骗子!” “好,这房听的我痛快。”王小古大笑。 洞房里再也没有声音。 估计听不到什么,李威带上岳繁京回家去,他说有酒和妻子坐车,夫妻两个在车里笑个不停。 彼此心照不宣,不会说出来,只是你看着我的眼睛,我望着你的忍俊不禁,就笑得更加厉害。 车外忽然出现奔马声,李威这才想到他是位殿下,不应该是街头那种看人笑话还要反复咀嚼的人。 他沉下脸,往外面怒道“什么时辰了?这是谁敢在街上跑马!” “回殿下,这是附近巡逻的衙役,隔壁那街上出事情。”平安回道。 李威酒醒大半,皱皱眉头,既然他在这里,总没有就此不管的道理,至少也要看一看,先安慰妻子“在京里不会有事,你歪会儿,我看看去。” 岳繁京出来的时候,带着醒酒石,取一枚让李威含上,打发他离开马车。 李威上马来到隔壁的街上,见到京都护卫们也赶到。 “是从蔡家吃酒出来的马车,蔡大人的同乡,在吏部为官的郭大人家眷,车走的好好着,路上忽然有人滚出一块大石头,车撞破了人没事。” 李威就下马,亲自来看那块大石头,是个石碾子,这东西是圆的方便滚动。 他上手提了一提,重量约在三十斤上面,这东西忽然冒到马车的前面,那马惊了一头撞在路边铺面外面的木头柱子上面,马车横飞过去砸断木头柱子,那店铺也受到一定的损伤。 幸好是夜里没有行人,也没有开门,同样也没有人受伤,只是郭夫人和姑娘吓坏了,缩在车里瑟瑟发抖。 李威取出醒酒石包在帕子里,让衙役们护送郭家的人回去,他在路上来回走了几遍,不时看向前面的蔡家,从蔡家到他的王府,这也是可以选择的一条街道。 不是殿下多心。 而是殿下往往是常年招刺杀的那个。 他让搜查附近,石碾子不可能自己滚出来,又让人查郭大人可有仇人,如果郭家的马车再跑快点儿,毕竟这是静夜无人,马车随意的跑,只要速度再快一点,只怕马车里的人不死也伤。 郭大人很快到来,李威和他聊了聊,回去时见到房中烛光微弱,妻子香甜入梦,他轻手轻脚的在她身边睡下。 第二天不是殿下不想管事情,是大年三十,一年到头最应该悠闲的日子,而虽然大年三十,也有当值的官员,李威没去书房,早饭过后就和岳繁京在家里商议晚上怎么过。 有郦明先和岳爱京在,寂寞不了。 这对没有成亲的小夫妻你争我抢的出主意,岳繁京清清嗓子“爱京,我让人给你打了一副秋千。” “按我说的来,咱们晚上又占花名又投壶,把所有好玩的玩到天亮”岳爱京正在抢话,听到这里一愣“大姐,是给我的吗?” 李威也觉得意外,和郦明先、岳爱京是三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岳繁京。 岳繁京微红了脸“见到谢姑娘绣房里的玩具多,我想爱京就要出嫁了,再不玩以后还怎么玩。” “大姐!” 岳爱京过来搂住她。 郦明先小声的嘀咕“其实成了亲也可以玩,我就很会玩” “如果你家里人愿意的话。”李威含笑,他知道岳爱京成亲后,将和郦家的人住在一起。 太子妃其实并不古板,古板的人在郦家可是不少。 这句调侃就让郦明先紧紧闭嘴,然后干笑“其实我们也可以分出去住。” “可以,等你腿被打断以后。”李威愈发的想笑。 郦明先敢怒不敢言的阴沉下脸,他不是对着李威发怒,而是眼前出现一堆家里的长者。 他高举手“王妃嫂嫂,大姐,给我也打个秋千吧,我也要在成亲以前好好的玩。” “哈哈,你是个孩子吗?你还算是个男孩子吗?”李威指着郦明先大笑。 岳繁京却认真的点头“好,我这就让人再给你也做一副,和爱京的摆在一起,你们两个可以一起打秋千。” 她又说了好些玩具,都是在谢姑娘绣房里看到的,问完以后,想起来让人去蔡家,问问谢姑娘可好? -- 第245页 春枝带着一食盒好吃的,出现在谢素娟面前,谢素娟大吃大喝,从面看不出什么。 “我好着呢,请王妃不要担心。” 春枝走后,谢素娟扮个鬼脸儿,向小蔡道“我啊,才不是庸俗脂粉,别人认为我应该生气,我就偏偏不生气,我不生气呢,王小古就只能生气了,我看着他笑,就是这样。” 小蔡轻轻拥住她,吻上她的额头“素娟,你喜欢我这样瞒着你吗?” “喜欢!” 谢素娟眼睛发亮“你先讨我喜欢,再说实情,嗯嗯,这主意不俗。” 谢姑娘的脑袋瓜子,永远和别人不一样。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大家一起多心吧 谢姑娘秉持着人气我不气、你笑我更笑的态度活着,并且很悠哉。 岳繁京收到回话说她很好,也就放下心,全心的安排过年。 一家人团聚一堂守岁,只有李威不满,他记得前年去年他和妻子单独的守岁,点点滴滴在心头。 今年可好,光郦明先、岳爱京就足够撑屋子,再加上辛小龙,房里闹哄哄。 第二天先去给宫里朝贺,和贵妃娘娘用饭,消磨了一天。 吃年酒的那天,太子府上来了很多人,因为今天只请太子夫妻,所以熙熙攘攘的车马并不显得有多么的拥挤,毕竟英王府的大门也十分的宽阔。 太子在北风里跳下马笑“威弟,我阖家前来给你拜年,是不是很给你颜面?” “难道是看我几年不在家,殿下担心我家的酒放坏了不成?”英王笑回,蹲身抱起太孙李新“不过你来的很是时候,家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给你。” 李新拍巴掌“好啊,王叔家好玩的东西,自然是先给我。”瞅一眼两个庶弟,李新抱紧英王脖子,凑到他的耳边“别给他们。” “成。” 李新还小,英王什么也没有说。 岳繁京候着太子妃下轿,从她站的地方能看到后面的马车打高帘子,丫头们扶着岳朝环、岳吉环下车。 坐八人抬大轿来的只有太子妃,从岳朝环、岳吉环马车后面匆匆起来的姬妾们中,还有那天见到的周氏。 风能吹出美人儿,通红面颊和嘴唇,也能吹坏美人儿,青紫肌肤和血丝。 可周氏还是漂亮的。 她袅娜的模样儿,让岳繁京也多看一眼。 太子妃的度量是高的,岳繁京知道自己从来比不了,她没有太子妃的家世,如果英王身边有周氏这样的人,岳繁京觉得自己估计在正房站不了几天。 这不是灭自己志气,而是人才辈出,后浪总会拍倒前浪。 岳繁京其实今天抱着一定的好奇心和未知,想从太子妃嘴里学点儿什么,如果不能的话,也先做到妯娌和气,以后慢慢请教不迟。 她和李威的夫妻之间,总是说过一生一世的话,可不是小孩子,真的天真到底就不太好。 “请。” 岳繁京陪太子妃进府,太子妃后面是四位侧妃,岳家占两个,另外两个都有孩子,生下两个儿子的侧妃贺氏,生下一个女儿的侧妃康氏。 周氏虽一进府就蒙太子频频照顾,可是身份太低,仅仅走在丫头们的前面。 她抿抿唇,竭力把不高兴压制。 前面传来孩子们的笑声,两边的梅林里搭着大红的秋千,上面摆着厚厚的锦褥,李新第一个跑过去,郦明先和岳爱京陪着他。 太子妃站住“新儿,不要太淘气。” 李新噘起嘴“这是舅舅的秋千,舅舅也在淘气。” 郦明先示威的点点头,太子妃就看到岳繁京的脸上,岳繁京惊觉好妯娌离泡汤不远,不过她认为自己应该担起来,小妹妹爱京就要成亲,难道这几天的玩乐日子,当姐姐的也不敢担吗? 含笑道“这是给爱京的,明先要,也就给他打了一付。” 太子妃闻言又惊又疑,不过她的度量从来是高的,她什么也没有说,笑容甚至也没有变过,就继续跟在太子后面去正厅。 四位侧妃停下来看上一看,贺侧妃笑道“我家里也有秋千,对我来说恍然如梦。” 康侧妃笑话她“等你回去也打一付,以后你儿子打,你也跟着打。” 四个人格格笑着走了。 周氏特意停下来也看上一看,唇角边勾起一个笑容。 这是做客,虽说姬妾应该侍候太子妃,可是太子妃一落座,就有安排好的管事妈妈分开侧妃和姬妾们,请她们在隔壁不同的房间里吃茶吃点心瓜子。 房门大开,都正对着戏台,戏唱起来没有人会寂寞。 周氏悄悄的塞几块银子给丫头“紫秀,你在这府里问问,秋千是怎么一回事情?为什么要给郦舅爷和爱京姑娘打秋千,可是他们背后说了太子妃什么话。” 紫秀是周氏带进来的丫头,袖着银子出去,没有片刻,就和在这里侍候茶水的一个丫头名叫画屏的说上话。 “府上王妃真好说话,岳小姑娘我们家里可是玩也不能玩,吃也要中规中矩的。”紫秀嗑着瓜子儿道。 画屏刚换过香茶,拿着空茶盘子就在这里歇着,笑道“可不是,王妃说姑娘家就应该养得娇贵些。” 画屏才不会告诉紫秀,这话其实是管事妈妈说,画屏的身份到不了英王妃的面前。 就是换香茶,她也是托进房门,另外有丫头转手。 -- 第246页 紫秀暗记于心,又和画屏说了几句话,摊开手心“难得姐姐肯和我说话,要知道我家那位只是姨娘,在自己家里我还被人瞧不上呢,姐姐不嫌弃我,收下这二两银子,改天你我都休假,咱们再来说话。” 画屏就拿了,两个人分开。 紫秀进来告诉周氏,周氏也记在心里。 以太子和英王的关系,早离开不好,从上午过来直到晚上回去,太子酒喝多了,太子妃打发他先睡下来,出来还是内心疑惑,问她的心腹妈妈。 “英王妃的意思,是说我对爱京不好吗?” 心腹妈妈也多心“未必是说不好,是认为太严厉了吧?” “可是我郦家的媳妇,哪能跟明先一样的性子?”太子妃颦着眉头“夫妻两个都是爱玩的性子,马上就要成亲,我直到今天还不放心呢,英王妃却支持爱京玩耍,她怎么能这样做呢?” “不然,您对英王妃说说吧。”心腹妈妈出着主意。 太子妃摇摇头“换成其它的人,我可以直接叫过来挑明,可是英王妃不行,她这几年跟着英王不辞辛苦,对她赞誉的人很多,她公然的这样做,显然是对我不满,我不能为她这一件事情,就让英王不舒服,再说太子知道也不会答应。” 心腹妈妈笑道“道理是这样,不过英王妃这样做好没道理,她难道不知道爱京姑娘如今是正妻,又不是以前准备作妾的那时候。” 太子妃的笑容淡起来。 她身处太子府上,见到的奇怪事情不少。 岳家的几位姑娘,如今只有岳朝环、岳吉环是妾,太子妃自己也会想一想。 忽然就不想说下去,这些话再说也不好,太子妃知道自己的度量其实没有那么大,她慢慢地道“罢了,再看几天再说,如果她没有别的话要说,我找个机会对她说,如果英王妃要说什么,我正好斥责她,二位殿下知道也不会怪我。” 心腹妈妈退了下去。 明晃晃的烛光下面,画屏泪眼汪汪的跪着,双手托起那二两银子“就给这些,也就说那些话,别的没有给也没有说。” “我赏给你如何?” 上面传来的这句话让画屏一惊,她颤声道“我不敢了,王妃别撵我出去。” 田氏瞬间明白岳繁京的意思,瞪上一眼“谢恩吧,傻丫头,你是英王府的人,只有过了明路的钱你才能收,如今这钱过明路了。” 画屏看向王妃,见到她带着笑容,和刚才一样,看着并不怎么生气,而她的害怕啊这些,全都是自己想出来的。 她什么也不管了,也管不了,先谢过岳繁京。 “那个叫紫秀的丫头再来找你,你就按我让你说的和她说话,我还会赏你。” “是。” 画屏答应着下去,岳繁京看向下首,那里坐着岳爱京和郦明先,再看看她的身侧,左边的位置,那里坐着英王。 岳繁京笑“请殿下说几句吧。” 李威刚才欣赏自己的扳指,青玉的上面雕刻着花纹,他现在目光还在扳指上面。 “哦?我不会说。” 他这样的回,神情更加专注。 岳繁京再看郦明先“你说几句。” 郦明先咬着过年的油炸点心,嘴里格叽的响,往下掉着渣子,直眉愣眼含含糊糊“我不会说。” 端起旁边温好的茶,一口气冲下去半盏,人舒服了,嘴里也有空了,再抓一把油炸的点心继续格叽的咬。 岳爱京弱弱的道“大姐,你来说吧。” “爱京,你还小可以玩,可是你成亲以后就是大人了,如今这个空子在我这里钻营倒不算什么,有殿下在,谁也占不到便宜,也欺负不到你和我,” 岳繁京说到这里,下面的话还没有出来,郦明先停下抓点心的手,抗议地道“什么要有英王兄长在,就没什么。” 他昂首挺胸“爱京和我成亲以后,这样的空子有多少死多少。” 李威嗤笑一声“成啊,这大话说的好,我拭目以待,你要是做不到” “我就不再玩了!” 郦明先激昂的说过,又堆上满脸的笑,手又伸出点心盘子里“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我就知道。”李威挑起眉角,一脸的了然。 “今晚这事情不要告诉我堂姐,她这两年确实把我和爱京欺负的可以,让这秋千再给她添几天的堵,让我痛快痛快。” 岳繁京有些为难,事情涉及到太子姬妾及她的丫头,隐瞒太子妃无疑是看她笑话。 她拿出耐心准备解释“明先,太子妃管家并不容易” 李威闲闲的道“是啊,为什么要告诉她?咱们破了案,发现因为她治家不严,这就全揭开来,以后她还是治家不严。” 英王和太子妃感情也不坏,不过这确实是太子府上的人闹出事情,李威十分的纳闷,为什么你自己不能先发现? 本着要好妯娌,岳繁京还是觉得不妥当,可是她理当尊重李威,就说了个好字。 还是交待岳爱京“以后凡事小心。” 岳爱京委屈的应着,眼神偷偷的看另一个人,祁氏也在这里,田氏也在这里,信任的管事也在这里,让大家都听听,无非是大家一起上心,提防别出事情。 岳良菊在这里也就不奇怪。 察觉到岳爱京的眼神过来,岳良菊眼观鼻鼻观心,装着没看到。 -- 第247页 岳繁京又说上几句,夜深了就让大家散开,郦明先住二门以外,他和岳爱京势必分开,岳良菊和岳爱京自然而然的同路。 岳良菊淡淡的道“小心啊,别丢了人。” “我知道。”岳爱京憋气,甩着袖子走了。 岳繁京和英王要水洗滞,也准备就寝,等水的时候,岳繁京的眉头一直没有展开。 她也多心。 郦明先展示的太子妃为人严厉,而周氏却又敢闹出事情,她难免要想到岳朝环和岳吉环,却也只能闷闷想上一会儿,也就丢开手。 李威散着衣襟,趿拉着鞋子过来,打着哈欠“睡吧。” 岳繁京就要睡着的时候,忽然一怔又醒“殿下,街上那扔石碾子的,也是冲着咱们来的?郭家的女眷是无妄之灾。” “从身份上说,我确实比郭大人遭灾。”李威嗓音里带着睡意,还有笑意。 岳繁京轻拧他一下“我在认真说话,娘娘在宫里也要当心吧,你明儿进宫说说。” “明天早上下雪,只怕还压死人。”李威的话一听就是取笑人。 岳繁京负气的转个后背给他,李威欺上来,在她耳边暖暖的笑“心操多了容易老,赶紧睡吧,我看到你的年酒单子一直排到二月里,也亏你有精神答应。” “这不是几年不在京里,所以想多应酬几家。”岳繁京脸朝着墙内反驳,睁开眼感觉气势不对,对面是一堆空气。 她翻个身子,眼前是李威的面容,这下子感觉对了,底气满满的道“我还不是为了殿下,” “为我去吃酒看戏?你呆家里吧。” “为别人说殿下眼光好,慧眼相中繁京又和气又大方又没有架子又谦逊”岳繁京说着自己先要笑。 李威接上话“唯一小肚鸡肠的就是闹到现在不肯睡,要知道你固然几年不在京里需要应酬的人多,我也同样是几年不在京里应酬的人排着队,而你还不肯说句娇滴滴的好听话,哄着我早点睡。” 岳繁京扑哧的乐了,在他后背上拍拍“那就睡吧,别再吵闹,再吵你就成了小龙。” 岳良菊的房里,辛小龙呼呼大睡,早就睡着。 第一百七十六章 悠游的老庄 新年的另一个含意就是大家无事也多走动,道一声过年好,坐上半天。 谣言出来的时候,星星之火已然燎原。 太子妃气得浑身打颤“这是哪个嚼舌根子说的话?”太孙李新上哪里知道,他只知道见到他的娘就讨吃点心,吃到高兴的时候没头没脑的出来一句。 “不给我打秋千,是母妃不喜欢英王妃婶婶?” 太子妃听到面上变色,追问李新没有结果,对着奶娘冷笑“我相信你才给太孙,你就这么回报与我?” 太孙的奶娘和丫头见到不妙,早就跪在地上,拼命的回忆也想不到这话是从哪里出来的。 “家里这么大,说不好从山石根下还是林子里面出来这么一句,太孙年纪小就记在心里,奴婢们实实的没有上心。” 另一个丫头小心地道“太孙也时时的进宫。” 太子妃啪的一拍桌子“别人弄鬼对我来说也是寻常的事情,我恨的就是你们不上心!现在是一句闲话让太孙听到,以后说不定一碗毒药就到太孙面前!” 搬开她和别人的关系,太子妃都不会这么生气,而除去英王和太子好以外,再就是太子妃内心里真的对英王妃有所不满。 这一下子被说中了。 不顾奶娘和丫头的求饶,太子妃挥挥手,把太孙的人全换掉。 她还能愁没有人使用吗?有的是人愿意侍候太孙李新,可是怕太孙不适应,就让太孙先在自己房里,轻易的不再出去。 再就下严令让家里的人不要说出去,可是很快消息就满天飞。 倒不是太子妃不能管家,而是想到太孙面前的人多如牛毛,一个时辰以后,郦明先就来到太子妃的面前。 “姐姐,你现在知道错了吧?” 太子妃生气的时候,因为太孙还小,也就是郦明先敢跑来说几句,太子妃这会儿也没有刚才那样的生气,白他一眼“我哪里错?” 撇撇嘴“别说我治家不严,这么大的家,我足够辛苦了。” “不是姐姐治家不严,是姐姐治心不严。”郦明先说着,对丫头们使个眼色,让她们出去。 治心不严? 太子妃愣住,她默许丫头们出去,姐弟们在房里也好说话“明先,你这话里可大有文章。” “姐姐也是念过书的人,难道不知道凡事从心地上来。”郦明先继续端着架子。 太子妃斜眼瞅他“你教训我?你莫不是疯了吧。” “没疯,就是想问姐姐,可曾认为英王妃纵容爱京?” 太子妃哑然。 “可曾对英王妃有了不满?” 太子妃不会让几句话吓倒,重整端庄的姿态,苦口婆心的开口“明先,姐姐我也是为你好” “可是损人天性,怎么能叫好?”郦明先慢慢悠悠的再问“姐姐,你可是念过书的人,比英王妃嫂嫂念的多。” 太子妃有了苦笑“你的嘴巴未免毒辣,损人天性这话也能随便的说吗?” 她嫁到太子府里,十件事情里有八件损过天性,她有抱怨过吗? 能看得出来太子妃没有被打动,也开始想自己的话,郦明先接过苦口婆心的大旗“姐姐,你想想庄子,他卧于田野,何等的悠游?” -- 第248页 太子妃恼了“他不报效国家,你居然还觉得他有道理?” “那姐姐你再看看老子,圣人一切作为,如行云流水” 太子妃似笑非笑“劝你别想了,咱们家虽不缺儿子,可是你是家里指定看好的那个,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当个入世人,休想出世。” “小弟的意思就是姐姐你也可以活得轻松一些,潇洒一些,比如闲时看看云,在草地上睡一觉” 瞄瞄太子妃的面色不好看,郦明先打个哈哈“当然是请太子哥哥一起去,一起放松,一起潇洒哈哈,说起来草地,马上就要开春,草地也是个好去处,它风景优美空气甜香,睡之柔软坐之亲切散步则舒适” 丫头们在房外等着,就听见门帘子响,郦小爷抱着脑袋跑出来,太子妃拿着掸子在后面追“滚,以后不要再来见我!” “十五走花灯还是要来的,说好的带上太孙走百病。”郦明先边跑边回,兔子一样的去了。 太子妃回房坐下,面色不豫足有半天,丫头们鱼贯而入,管事们总要请教家事,都战战兢兢的不知道发生什么。 下午的时候,哄睡李新,太子妃吩咐备轿前往英王府,和英王妃坐了半天,一对妯娌各自拉着脸告别,当天太子府上所有的人都有发现太子妃的不悦。 周氏没有单独的院落,四个妾各带两个丫头在一个院子里,一明两暗或者一暗两明的三间正房,两边住人,再就是东厢和西厢。 整个院子里共同扫地及守门的人,所以做起事情来未免不方便。 眼看着红灯高挂,紫秀也没有回来,周氏也暗暗担心,她披上雪衣往院子里张望,对面住着的妾张氏阴阳怪气的喊自己丫头“大冷天你张望什么呢?以为你多张望几眼,就能把殿下看来。” 周氏气的一咬牙,反而正大光明的走到院门那里,对着左左右右的看个不停。 风雪还是迷眼,还没有看到紫秀的时候,先听到她和别人说话。 “大娘们这就上夜了?晚饭才刚刚过去呢。” “上夜早与晚不与你相干,看你裙角湿着,你这是去了哪里,晚饭也没侍候不成。” “看大娘说的,我怎么敢不侍候,今天是我休假,姨娘让我上街买块酥糖,她最喜欢吃的就是街头挑担的那种,害我走的裙角也湿了。” 紫秀陪笑。 “在外面没有乱说话吧?” “没有没有。” “那既然是姨娘要糖,赶紧送去吧,别再出来了,也不许乱传话,太子妃殿下说过年就显出家里往日没整治好,到处都是闲话,被我们听到可不是好玩的。” “是是。” 紫秀很快出现在视线里,向周氏使个眼色,主仆回到住的房里,临进门的时候,张氏扯开嗓子又喊自己的丫头“这是从哪里寻到宝才舍得回来?你在这个府里以为自己是谁?趁早老实的睡吧。” 周氏在肚子里骂了几声,忍着气和紫秀进房,另一个丫头是太子府上的,周氏不喜欢也不会相信她,让丫头去打热水,说今天早睡,趁这会儿功夫,问问紫秀出门可有成果。 “见到英王府上那个丫头了吗?” “见到了,咱们家里不许说,英王妃年纪小,她管家没有这么严,也巧了,今天太子妃去的时候,临时有个丫头肚子痛,画屏虽休假也只得代她当差,把太子妃和英王妃的对话全听到了。” 紫秀喜滋滋的放下一包子糖。 当然是得有糖,才能圆谎。 周氏打开来,拿一块给紫秀,自己咬了一块,余下的寻一个点心盘子装起来,边装边问道“说了什么?” 她的神情里已经有些急切。 “还说了什么?姨娘你想啊,咱们隔着假山说的闲话太孙记在耳朵里,太子妃知道以后那是一肚子火气的冲去英王府里。”紫秀想着又要笑。 她觉得这个计策推动起来很是简单。 周氏皱皱眉头,细细品味一下“就这么容易吗?真的是太孙记下来,告诉太子妃,就此让她这个一向骄傲的人质问英王妃。” “姨娘不用再多想了,侍候太孙的奶娘和丫头姐姐们全换下来,就为小孩子一句话,哪有不怨恨的,再说您一直让我奉承她们,平时就走动,如今更没有个落井下石的道理,我悄悄的去问候她们,她们感激的很,对我说的自然是实话,太子妃大怒,为的就是太孙学的那句话。” 紫秀一一的分析着,竟然不无道理。 周氏就笑了笑“小心总没有错,我既答应参与,就只想落个好结果。”让紫秀再说。 紫秀就道“太子妃到了以后,就问英王妃为什么在外面散布谣言,英王妃一开始还辩解,弄明白以后也生气了,说她疼爱妹妹哪里不对,太子妃说爱京姑娘是郦家的人,岳家管不着,英王妃也不是岳家的人,更管不着,两个人就吵了起来,互相指责对方,这顿吵啊,足有半个时辰也没有停,要我看啊,英王如果真的疼爱英王妃,难免要向太子殿下告状。” 这是周氏满意的结果,不过她出于谨慎,还是笑得很克制,眼波盈盈的转动着,还是寻思的神气。 “哦,太子妃一到就屏退了人,可丫头们到底不敢走远,不然唤起人来可有谁答应呢?画屏因此就全听见,把她吓得不行,她担心英王妃得罪太子妃殿下,其实她也是白操心,娘娘们的事情关乎下人什么风险。” -- 第249页 周氏彻底放心“这样就好。” 她嫣然的笑了,本就生得袅娜,这一笑仿佛鲜花盛开,又心情好自然的面颊流光溢彩,她自己感觉出来的时候,紫秀已是在笑“姨娘真好看,太子殿下总是不会忘记姨娘,如果不是新年里会的客人多,还要去太子妃那里装装样子,总是要让姨娘过去侍候。” “就你的嘴甜,不过你拿镜子来给我看吧。”周氏愈发的笑容灼灼。 桌上有面一尺见方的铜镜,紫秀吃力的捧过来,摆在周氏手边的镶红雕梅的小几上。 周氏对着镜子照了“秀,你说我比得上英王妃吗?” 从容貌上来说,英王妃比太子妃要夺目,占一个名头“年青”这就无法公平相比。 紫秀笑道“比得上英王妃,也就比得上二位侧妃。” “人家好命,有拼命送女儿的祖母,还有攀得住英王的大姐,我有什么呢?不过就你我主仆在这个家里挣命罢了,” 周氏越看镜子里的人美丽,就越觉得这房里寒酸,她叹气道“否则我怎么会答应参与,事情成了,你也将是一个侧妃,事情不成,就一辈子在这里苦熬着也罢。” 紫秀还想说什么,雪地里走路声响,她估计是另一个丫头催水回来,和周氏不再说,稍停,果然是送热水过来,周氏洗漱已过才得已再问紫秀“英王妃一怒之下说她十五走百病,这话你传出去没有?” “传了,那家子接到话,还给我几百钱。” 周氏放下心,喃喃道“只要她肯出门就好,其实想想也是,她那么个独宠的人儿,头一年回京,有个人压着她不许出头,自然是你不让我出门,我就偏偏出门。” 事情到这里,离她一直的憧憬更近一步,周氏对着幽弱的烛光出神,直到天亮时才睡。 今天是正月十五,家家都有正式的活动,周氏虽然是重要位置上无法出现的人,却也要跟随大家侍候太子妃身后,看着她和太子并肩的热闹一番。 天黑,花灯亮出满府的明晃晃,郦明先来接太孙李新“走百病,看花灯。” “不许去,明先你也不许去,你要学着懂事,不要被怂恿着贪玩。”太子妃板起脸。 太子眉头有些不耐烦“好了,你让他去吧。” “殿下,如今风气奢侈应该改改”太子妃絮叨了一顿,丽明先气跑了,太子借口书房有事,吃了半碗汤圆也溜了。 周氏看到又放一层心,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事情就好进行了。 正月十五看花灯走百病,是士大夫布衣民喜悦的节日,是夜金吾不禁游人同乐,欢声笑语可冲云天。 英王府的角门大开,走出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岳繁京、岳良菊母子、岳爱京、祁氏全家春枝全家外加上跟出门的丫头护卫,好像一支小小的队伍。 郦明先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爱京,帮我多买几盏花灯,我真是可怜,这么大的日子却有紧急公文,太子哥哥和英王哥哥都不能出门,我也得陪着。” “买十盏给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的年年都允许我走百病。”岳爱京讨价还价,在太子妃面前呆的几年显然没在她心上,甚至一道浅浅的痕都没有。 “成成,只要多买灯给我,这些都好说。”郦明先的苦瓜脸显然也表示他依然同流合污。 角落里露出一双眼睛,把这一切观察着。 第一百七十七章 看灯还是看戏 雪花是那么的寒冷,冷的岳繁京仿佛回到故乡,幽塞小城的人虽然不多,过年的活动却极其热闹。 大家会聚集在一起烧篝火舞花灯,还会在一起载歌载舞的欢乐,她的身边一定会有秦玉莲,不过以后不再可能,她的身边一定会有王小古,至少今年不可能。 伍婉芬和谢素娟都是早早的和岳繁京约好看花灯,可是出了正月以后,王小古要回到凉州,谢素娟也要跟随公婆上路,永清侯让大家都在他家过十五,谢素娟虽捣乱这回却遵守了。 如果世事总是巧合的话,谢素娟不知几年以后才能在京里和父母过节,所以这二位只得爽约。 岳繁京左手是岳爱京,右手是辛小龙,漫步行在花灯会上。 一样是热闹,也一样是欢乐的。 她仿佛能看到祖母就在身边,家里的人也在两边,祁妈妈不再是今天的喜笑颜开,拉着儿子买状元及第灯,憧憬张耀祖今年的秋闱,而是噘着嘴跟在身后嘀咕。 “姑娘吃亏了?真是没有爹娘的人就没有人疼,爱京姑娘的首饰您看到了吗?那是大老爷从家里拿的钱吧?” 想到这里,岳繁京不由得回头去看看祁氏,在她笑容展开丝毫不见皱纹的脸上,再也看不到当年的愁眉苦脸。 现在回想一下,真不知道当年的奶娘为什么天天就那么不高兴? 岳繁京又明白了,奶娘总是怕祖母偏心妹妹们而寻气斗嘴,而如今的英王妃她不再为衣裳首饰担忧。 仿佛还是那个冬天,她和王小古欢欢喜喜的定私情,约好开春就上路。 仿佛还是那个寒日,她和英王一同出京,李威是浑然不放在心上,岳繁京总是内疚。 如今是这个北风里,她独自带里身边的人走在长街上,却不再觉得孤单。 “看这个。” 春枝记得岳繁京的喜好,拿起一盏兔子灯放在她的眼前,兔子扎的栩栩如生,随便的一晃悠,三瓣嘴就咧的厉害,四个脚也跳动起来。 -- 第250页 辛小龙的眼神一直放在很大的莲花灯上面,被春枝的话吸引过来,在岳良菊的怀里伸长了身子讨“春枝姐姐给我看看。” 这个孩子是进学的年纪,这么一折腾,岳良菊哎哟一声,叫着苦“你给我安分些,小心我摔着你。” 祁氏终于被惊动,把个眉头撮起来,以前她也是怕四姑娘的,可如今她是英王妃的奶娘,什么都敢说。 “我的姑奶奶,他多大的个子了,亏你还抱着,小心闪到你的腰吧。” 岳良菊讪讪道“这不是听说灯会上有拐子,还有那牵着手也被带走的。” 岳繁京扑哧一乐,祁妈妈有点儿像旧年那模样了,再看春枝献宝般的兔子灯,又是一乐,凑到春枝耳朵上,春枝喜滋滋儿的,看看大姑娘还和以前一样,要和春枝说悄悄话。 “春枝啊,我现在只喜欢老虎灯。” 春枝愕然,唰的涨红脸“是啊是啊,谁要喜欢兔子灯呢。”把手里的灯往辛小龙手上一塞“给你玩吧,我再买个大老虎的灯过来。” 她的丈夫见到也笑,跟春枝成亲就过来的这个也是个老实人人。 岳繁京更是要笑,觉得和以前一样把春枝小小的捉弄一番,她乐不可支的继续走着,直到她都留意到鬼头鬼脑的两个人。 满眼的花灯袅袅飞走,“责任”两个字山一般沉重的压下来,岳繁京这才想起来,她今天观花灯可不仅仅是为了享乐,而是为要事出现。 和太子妃的约定也好,英王妃独当一面也好,钓出这太平世界后面的诡谲也好,她今天是个管事的人。 在她的身前走着辛蒙江等人,岳繁京对他点点头,再看一眼辛小龙。 辛蒙江微微欠身,这个很是寻常的动作没有让任何人留意,只有辛蒙江自己知道,王妃这是提醒他等下照顾辛小龙,也只有岳繁京知道,辛蒙江这是道谢。 前面走来一群华衣美饰的青年,小侯爷小简混在中间,见到岳繁京等人冉冉过来时,小简轻咳一声,街道的另外一头顿出高喊“撞坏人了,哎哟,这是谁啊乱撞” 人群里拥挤不堪,有人接腔高喊“小心脚下,街上出事了” 一排排衙门及便衣的人鱼贯而入人流中,防止发生践踏,而早在喊声出来的时候,辛蒙江第一时间抱住儿子,这就造成岳繁京身边闪出一个空当。 岳良菊恨的捶打丈夫“小龙给我抱,你去守着繁京。” 就见到银锁那个丫头高喊“不好了,出乱子了,这里这里,”拉着岳繁京对着小巷子跑去。 岳良菊愕然,幽塞出来的姑娘大多不怕忽然袭击,她道“跑才更乱” 嘴巴被一只大手捂住,辛蒙江扛着儿子,再按住妻子,轻松的好似没事人儿一样。 他板着脸,竭力的传递着目光,奈何岳良菊看不懂,在他的手下面乱踢乱打,辛蒙江没有办法,只能把挣扎的妻子往反方向去拉。 祁氏大哭声出来“王妃,王妃丢了” 辛蒙江左右找找,田洛这小子也丢了,他放下心来。 黑暗的小巷子里,岳繁京和银锁没命的跑着,直到一挂四方大红灯笼出现,两个人停下来喘气。 “这是哪儿?” “不,不知道,不过这里不乱,我来找路,咱们慢慢的回王府吧。” 银锁的话落下来,后面有人坏笑一地“哈哈,不用回去了,我们来陪你。” 两个男子走近,一个高,一个中等,脸上都无形的写着,此乃坏人。 银锁哆嗦“你们是谁?” 个子高的那个男子挽袖子“我们啊,特地来陪你们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你可知道这是谁吗?”银锁怒道。 中等个子的男子神情严肃的把高个男子的话重复一遍“我们特地请英王妃去家里坐坐,你们不要乱动,我们就不乱动,你们要是乱动,我们” “就怎么样。” 银锁说到这里,见到两个男子走近距离,抬腿就是一脚,天外流星般的去势,天外流星般的份量,把高个踢的“咕咚”一声撞上墙,歪着脑袋倒下地没了气。 中等个子的男子吃了一惊“你,”刚说这一个字,见到英王妃袖子里抽出一把刀,一刀劈到他的脖子上。 一个字说出来,中等个子的男子也倒在地上,岳繁京在他的衣上擦着刀。 银锁忍不住一笑“王妃好刀法。” “是刀好。” 岳繁京把刀收起来,有些不解“这京里说到我的时候,都会提到我是边城的姑娘,怎么打我主意的时候,就想不起来。” 近来谈论她与太子妃失和,大部分的话里会说,英王妃小城里的姑娘,而且边城是粗野之地,把太子妃抬到十八层的云彩上面,把岳繁京放在地面上。 可是这个时候,却只派出两个男人,当她是个柔弱的姑娘,岳繁京很是不满意。 叫一声银锁“咱们走吧,岂有此理,竟然这样的怠慢我,害的我玩不好。” 银锁和她大摇大摆的在北风里穿过巷子,头顶上墙头雪中伏着的田洛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已经看到前面还有几个人在,这几个人目光有神,远非小混混可比。 岳繁京主仆走出这条巷子,刚好走到包围圈里面。 前面两个,后面两个,左右各有一个,短小的就精悍,高大的就粗胖,看上去像几头熊旁边站着猴子。 -- 第251页 银锁一乐“王妃这个好看吗?” 岳繁京煞有介事的点头“嗯,每人脑袋上再顶一盏灯就更加的好看。” 她掩着面容轻轻的笑着,就像雪地里怒放的红梅花。 不过这六个人貌似没有一个好色的,最前面的一个眼正眸直,拱手道“我家主人请英王妃前去赏灯,前面有车马侍候,请王妃再走几步也就不用步行。” 岳繁京讨厌的就是遇到不检点的人,见到好说好讲,倒也愿意前往,她也不怕事情,正要点头,脑袋上一阵风响,副总管田洛跳下来,刀已经握在手里,喝道“谁也伤害王妃?” 六个人都认得田洛,或者说事先打听过英王府的护卫,田洛想当然很有名声。 他们想也不想的一起扑上来,四个人把田洛围起来,两个人上前一猫身子,一个扛起银锁,一个扛起岳繁京。 银锁这会功夫的人反抗的力量都没有,更别提岳繁京只有胆量而三脚猫的功夫。 岳繁京只觉得身子一凉,落到男人肩头的时候,银锁和田洛一起变了脸色。 殿下如果知道,肯定不会答应。 愿意配合太子府上,只因为英王是个心系公事的人,同时也因为岳繁京再三的要求,太子再三的保证没事。 现在这算没事,可是事情其实不小。 这算王妃被轻薄。 田洛虎吼一声,扑向其中的两个人,他爆发的力量无人能挡,三拳两脚打倒两个人,又扑向第三个人。 而眼角的一旁,岳繁京和银锁被扛着飞快的离开。 田洛火了,狠狠一刀劈倒第三个,装着追赶奔跑十几步,反手一刀把第四个人钉在墙上,这回真的大步追赶着。 路口确实有个马车,看上去外表普通,这个时候快马加鞭的已经跑开。 雪地溜滑的其实可以跑的相当快,而马车却不一定敢快跑,马不是人,不容易收住势子。 田洛展开身手,以半跑半溜冰的方式咬着马车不放,马车过去两个巷口以后,一个青衣的中年人缓步走出。 “田总管,不要再追了,可好?”大雪天的他戴着一顶竹笠,气若渊亭俨然是个高手。 田洛停下脚步,低垂着面容像是沉思。 中年人认为他有些知趣,唯一露出的唇角有微微的笑容,就在这个时候,一声鸟叫自北风中出来,田洛拳头向他洒落,飘飘乎乎的一张大网就像北风的雪花一样漫无边际。 把中年人结结实实罩在网里,田洛见到猛的一收,雪地滑溜的,中年人被拖倒像条鱼一样的带走。“ 他失声只叫一句“你敢” “我敢!” 田洛回身笑“你以为我保护王妃呢?傻子,也不想想这是京里的内城,这地盘是殿下们的,就算你们侥幸能出内城,还有外城保你们出不去。再说,” 他戏谑的道“保护王妃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人,我啊,等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把个网系绳子在肩膀上一背,北风助他的兴头,田总管心情不错的走了。 马车晃动,岳繁京和银锁悄悄的解绳索。 拿下她们的两个人手腕高明,从街上奔跑到马车的短短路程里,把她们捆了起来。 系的也很繁琐,马车里又暗,银锁会功夫,手指相对有力,也没有解开。 “我有些头晕,你呢?” “王妃,这车里有迷香。” 银锁回答完毕,比岳繁京晕倒的还要早,脑袋一歪靠在岳繁京的背上就不动了。 岳繁京刚要悄声喊她,一阵眩晕上头,她也昏迷不醒。 临昏迷以前,岳繁京含恨不已,她就要错过多少好戏啊,她要看戏! 然后,她就到梦里看戏去了。 马车又拐个弯子,北风变成逆行,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流畅而顺利,院门打开走出两个大汉,掀起车帘就往马车上抓。 这是那种前面开门帘的车子,赶车的人跳下来,否则大汉也没法掀车帘。 一个往地上跳,一个往车前凑,两个人难免有身体交集的时候,就听到数声破空声,几道乌光过来。 三寸短箭后面带着绳索,一箭穿两个人,随即收起绳索,把一个赶车大汉和另外一个粗壮大汉钉在一起,一把收了回去。 另外一个赶车的大汉和另一个粗壮大汉因为站的位置而分别被一箭穿心,绳索一紧收了过去。 乌压压的一队人簇拥着太子和英王李威过来,太子假意埋怨“威弟,你出箭太早。” “那是我妻子。” 李威的脸色比阴沉的天空还要难看。 太子本意是逗逗他的着急,见到这样就赶紧不再说话。 两个人来到小院的前面,马车的旁边,李威眉头跳动,在没有看视岳繁京以前,阴狠的瞪着院门“杀。” 第一百七十八章 再次赏灯和太子妃的尴尬 太子吓了一跳,错愕的时候他有些结巴“威弟,这这,总得审审吧。” 李威扭头看他,深邃的目光里有着一些说不出来的东西,让太子觉得很是陌生。 再听李威的嗓音凝重而有力“这是我妻子!” 李威觉得说的足够,这里的男人们冒犯到他的妻子,而且还有人轻薄到她。 虽然冬天穿得足够厚,虽然李威在没有成亲以前就带着岳繁京追敌而男女同行。 -- 第252页 太子竟然不敢直视他的目光,摸摸他的鼻子以后,才恍然大悟了,李威那让他陌生的地方是凶狠,他实在的动了杀气。 太子再也不提审讯后再杀的话,默许的把目光扫到一旁。 对外面声称今晚有紧要公事的太子和英王李威暗暗带着人跟着岳繁京等人,可以说岳繁京挪动一步,整个包围圈就挪动一步,现在这个小院的周围全是士兵、衙役和二位殿下府上的侍卫。 李威牙缝里迸出的一个字,太子殿下不再反对,为首的捕头和侍卫们轻轻打个手势,不过几间屋子的小院瞬间进去几十来人。 惨叫声怪叫声打斗声高亢的时候冲破雪空,呻吟的时候仿佛冻河下水声,寂寂的没有人能听到,只有人倒在那里不断的挣扎。 偶尔听到一个人尖叫“我投诚!” “早干什么去了!” 然后就没了声音。 街坊四邻全被惊动,胆子小的惴惴不安的在自家院子里听动静,胆子大的拉开门看一眼,见到满眼里全是人和火把,就又吓得缩回头把门关上。 大雪染白了地面,又被血染红,直到整个院子里一个人也不剩下,有经验的捕头们开始四下里搜索。 这就是英王敢杀的底气。 很多地方都有线索,死了的人身上也有,再让他多容忍一刻妻子被侮辱,他没法做到。 他宁肯一直威慑,一直的威慑。 一颗颗人头提出来,这就往城门上去挂,还有写告示的已经在顺天府里候着,收到消息就开始写,这个时候往到处去张贴。 京里太大,一条街道上的乱影响不到别的街道,再加上有效的封锁,这个时候还有人在看灯,见到告示在这个时辰贴出来,哗啦一下的全围上去,不认识字的人等着,贴告示的衙役会念一遍,也会不断的有认识字来看告示的人重复的念。 “有人作乱?” “听说在挂人头,有胆大的没有,咱们看看去。” 也有一些气弱的老人们摇头叹息“这是过年啊,过年的时候不兴搞这种丧气的事情。” 英王不管,他听着回话,一处一处的都在办理,才觉得心里的一口淤堵下去一些,这个时候他来到马车的前面,俯身进去看岳繁京。 火把光打的很明亮,清楚的照到岳繁京昏睡的容颜,长长的眼睫点在白玉般的面容上,让人看到仿佛时辰在这里停滞。 李威等上一会儿,也没有见到那乌黑的眼睫闪颤,暴躁了“怎么还没有醒?” 平安垂手“太医还在路上。” 他暗暗的想,殿下的手脚太快了,而在京里这种地方,谁是强石谁是鸡蛋还不是一目了然,所以哪怕平安接太医的手脚也很快,可还是没有赶得上殿下过来看的速度。 李威听到这个回答,眉头狠狠的拧上几拧,显然很是不悦,他的目光向街口望去,雪夜的原因这条并不宽敞的街道陡然远旷,这让英王耐不住的吼出来“快马去接!” 本来这个时候就情势紧张,他这样的一声,又把太子吓了一跳,太子赶快摆手,眨眼的功夫就听到马蹄的的,出去好几匹快马。 接一个太医至多只要两匹马一个人,去这么多是因为不仅去当值的太医院,干脆再去其它的太医家里接几个人,也免得英王殿下等下又要发火。 北风寒冷,像是什么都会凝结住,这一声吼也在原地凝住片刻,岳繁京的眼皮动了动,悄悄的睁开来。 “王妃醒了。”平安回过话就闪过一旁。 李威抱起岳繁京,手指摩挲着她的面容,沙哑着嗓子“你觉得怎么样?” “我在哪里?”岳繁京还没有迷乎过来,她一面说话,一面竭力的睁大眼睛。 李威抱紧她“没事了,别担心。” 他坐在车辕的上面,车帘子不可能挡得住,北风不住的吹过来,殿下的怀抱格外温暖,岳繁京把面颊贴上去,温暖让她恢复的快一点,她呢喃地问“我的老虎灯买了吗?” 李威虽然没跟在她的身边,也道“你没买兔子灯?” “不买。” 岳繁京嘻嘻的一笑。 以前她总是买兔子灯,兔是王小古的属相,而老虎是李威的属相,春枝今年又记错了。 在笑里,岳繁京的思维活泼起来“对了,我在看灯,然后”惊呼一声“银锁在哪里?” 银锁可能是挡在她身前的原因,比她晕的早,现在还没有醒,李威把个大手顶在岳繁京的背上,让她看到车里的银锁,岳繁京松口气,再就抱住李威,嗓音软软的问道“你好不好?” “你不是看到了,我好的很,是你好不好?”李威微笑。 岳繁京对他深深的看着,神智越来越清醒,鼻端的血腥气出来,这让她转动着脑袋去看,却只在眼角闪过一丝血色时,被李威扳回面容,继续对着自己丈夫。 李威是不愿意她看到这些,不仅仅因为岳繁京刚醒过来,他想想自己做的准备“咱们去看灯吧。” “好。” 岳繁京主要是人软了,其实就算有担心有愤怒什么的,也做不了,答应一声被李威抱下车,她试试站在雪地上,倒还可以走路。 挽着李威的手臂,其实是几乎挂在这里,夫妻俩个人漫步着往街口走去。 “不要看两边,看天上的星星。” -- 第253页 “天上没有星星,只有雪。”岳繁京倒也照办。 后面传来马蹄声响,有人高叫“太医来了。”李威回身摆手,又指指车里,这里还有一个没醒的,给她看吧。 夫妻俩个人走出街口,径直看灯去了。 太子殿下一直注视到现在,整个人都是愣巴的“就这样走了?”他忽然发现自己有些呆,他为什么不也去看灯呢? 反正能杀的全杀了,而寻找线索的事情也用不着他,太子殿下站在原地等最后的搜索结果,觉得脚底下发寒,他的眼前也出现一大片的灯会。 不过走了一个李威,他还是在这里为好,毕竟这是惊动京城的事件。 太子轻叹,命苦。 长街如银,璀璨一如刚才,这里就是不久前起哄的那一段,远远的望去灯烛依旧。 老虎灯还是那么精神,兔子灯还是跳动不停,飞鸟灯、莲花灯竞相展示风采。 被簇拥而来的一行人走来,岳繁京流露出无奈。 两边的摊主还在,只是行人不见了。 她仰面看向身边的丈夫,鼻子轻皱起来,娇嗔道“今晚是不许静街的啊。” “没有静街,这是必要的保护措施。”李威回答的相当书面化。 “那为什么还有人摆摊呢?” “因为他们要做生意。” 岳繁京没有说这里都没有人,还做什么生意,装着生气扭个身子,拿起摊主的一个荷花灯看了看,还是放下来,抓起一个老虎灯,挡在眼睛前面,对着李威做个鬼脸儿,自己挑着灯大摇大摆的走了。 老虎灯在前面开道,照出她袅娜的身子,虽然有厚厚的大红雪衣,也看着弱柳一般。 李威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宛若一株挡风的老树。 岳繁京再晃了晃灯,想想前面一只老虎,后面一只老虎,自己这只可怜的小羊羔好吧,她从来不是可怜的小羊羔。 那又何必装着责备后面的大老虎,难道她不喜欢做事强势的人吗?边城的姑娘喜欢的很,强才是安全的保障。 她嘻嘻笑着,奔回李威身边,重新挽住他的手臂,把老虎灯高高的挑起来给李威看“像不像你?” “像,你。” 话不要多,言简意赅就成。 岳繁京又让噎着了,嗔怪的又是一记眼风,乖乖的拉着李威去看灯,不再取笑他,免得最后把自己取笑成母老虎。 不管今天的结局怎么样,同样也牵挂着太子妃的心,她时时听着消息,直到听到英王妃醒来,她双手合十,念上一声佛“总算醒了,谁给她诊治,等下让他过来给我回话。” 就有人去知会那几个太医,这个人还没有回府呢,又一个消息到太子妃那里。 “英王夫妻在看灯?真是好兴致。”太子妃主要是担心,虽然她和英王妃约好的计策,可是英王妃被掳,她总得露一面。 而再一想呢,哪怕大家面子上不和,也可以装个样子,她就吩咐备上马车,到灯会上来看岳繁京,上车以后,对跟车的丫头道“我这也算装贤惠吧?” “可不是。”丫头抿唇儿笑。 岳繁京正逛得好呢,她买下足有几车的花灯,凑够一车就让送回府挂起来,而英王虽命摊主们等候,却另有赏赐,每家都侍候周到,更让岳繁京喜笑颜开。 这个时候回太子妃到了,岳繁京嫣然“难为她想着,大冷的天出了门。” 见到太子妃一行摇曳而来,岳繁京堆上笑容准备上前,李威淡定的瞄一眼,拉着岳繁京转身就走,把个后背给了太子妃。 隔着还有十几步呢,不过街上没有人,可冷嗖嗖的气氛也逼面而来。 太子妃原地站住,好半天的不敢相信,她倒吸着凉气“这,是英王这样对我?” 街上太空了,是个傻子也能看得出来英王一把拽起英王妃,拖着她直接走人。 丫头也不确定,因为英王和太子殿下关系最好,和太子妃也一直不错,她眨巴着眼“呃,我没有看懂。” “再去看看。” 太子妃得加快步子,再次走到李威的身边,笑吟吟的道“威弟,弟妹,你们来看灯啊。” 挂着的无数灯芒里,李威冷漠的抛过来一个白眼,在这么多灯的照亮之下,想不看到或者看不清楚都很难。 李威还生怕太子妃看不到,再加上一句话“管好你自己!”说完和刚才一样的姿势,拉着岳繁京又大步走开。 岳繁京哭笑不得,回头看太子妃,她那个角度还没有看到,就被李威带走,只看一片的灯,和估计出来的太子妃尴尬程度。 太子妃愣在当地,这回再怎么样也确定是李威对自己有了意见。 她和岳繁京大吵是约好的,李威这个不满却是真实的。 太子妃怏怏的回到马车里,一直不高兴,丫头是知道一些的,开解着她“这不是正好,殿下您和英王也不好,那起鬼鬼崇崇的人也就越早的出来。” “是啊。”太子妃郁闷不已,英王他是认真的啊。 等到回家的路上,岳繁京才有机会问英王,在街上总有摊主们在,不方便发问。 “为什么你这样对她?” “她再不管好太子府上的那点儿地方,我就一直这样对她。”李威当然不会承认自己错。 岳繁京凑上来,马车里昏暗,她的一双大眼睛格外的明亮“是因为我吗?我好好的。” -- 第254页 “你?有这能耐。”李威嗤之以鼻“办点儿事先把自己弄丢,你以后别再掺和了,丢人你知道吗。” 岳繁京被骂的黑了脸儿,也不高兴了,自我吹嘘道“我觉得我办的挺好,临危不惧,威武不屈” 李威哼上两声表示不捧场,岳繁京黑着脸也不理他。 等回到家里,进门就见到处处光明,岳良菊带着辛小龙等人守在门口,见到岳繁京下车就迎过来“你可回来了,你没事吧?” “没事。” 岳繁京斜一眼旁边的李威,笑盈盈再次往自己脸上贴金子“我啊,今天办了一件大事情,都说我是个大功臣。” 这里的人清一色全是捧场的,一连声的回应“是啊是啊,那是当然的。” 岳繁京得意的回头去看李威,就见到英王殿下撇着嘴角,那脸上的神情还是在说,貌似你丢人了,你知道吗? 第一百七十九章 你发脾气来我也发 雪空带着沉沉的暗色扣在京城的上空,满京的花灯因此就更明亮,不过英王府也不逊色,岳繁京买的几车花灯,运一车回来就挂上,再加原本挂的花灯宫灯等,一进大门光辉夺目。 岳繁京再次无视李威的“指责”,在自家里再赏一回灯,李威是顶顶愿意陪她赏灯的人,不过今晚出这么大的事情,他毫不关心并不可能。 看着岳爱京、树根等陪着岳繁京走远,李威收起刚才的不屑一顾,笑上一笑,把手里揪着的郦明先拉到面前,瞪一瞪眼“跟我去刑部。” “英王兄长,小弟我过了年就要成亲,成了亲就是大人,就让我再玩一回花灯如何?刚才我为了陪你们装装样子,都没有玩赏过。”郦明先作揖打躬“小弟我今天还小呢。” 李威把他推出两步,抬腿踢在屁股上“别磨蹭。” 郦明先苦着脸嘟嘟囔囔“小弟我今天还小呢”平安和郦明先的小厮忍住笑,拉马过来,一行人往刑部去了。 岳繁京从来不是纠缠的人,再说今天出这么大的事情,英王如果还在家里陪她享乐,那不是英王的为人,也不是岳繁京的为人。 李威不在,岳繁京也没有心思怎么玩,逛到内宅就说回房歇息,岳良菊自然送岳繁京回房,岳爱京没有找到机会单独说话,也跟着相送。 房门口的时候,丫头们高高打起正红色绣春暖花开的厚门帘,岳繁京没有进去以前,回身道“给殿下预备宵夜,刑部里今天一定忙碌,多准备些送去。” “是。”管家们答应。 岳繁京对岳良菊笑笑“姑姑请留步,爱京也回吧。” 她姗姗然往房里进,岳良菊转身的那一刻,岳爱京以其独有的伶俐蹿进来,扒在岳繁京后背上飞快地道“大姐,我不会玩儿了,玩一回就遇到这样的事情。” 岳繁京没有想到会让岳爱京产生这么大的悸动,刚要劝她不要放在心上,转念一想这对小妹妹是好事情,小孩子贪玩说得过去,郦家宗妇贪玩只会惹得笑话郦岳两家。 “是啊,你长大了。” 岳繁京笑着接上一句,岳爱京溜出去。 岳良菊听到身后门帘子响,再就见到岳爱京进去,岳良菊有些气闷,在她来看今天的事情完全是岳爱京惹出来的,哪怕与岳爱京无关,也因为有这样一个长不大的姑娘同行,也要怪上她。 岳良菊让人先送辛小龙回去,自己等在门外面,岳爱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出来,刚好和岳良菊鼻尖碰鼻尖。 心虚的岳爱京嗓音都走了调“姑,姑姑,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啊,以后上点心吧,在家里玩不好吗?” 岳爱京缩着脑袋,又以溜的方式离开,不过心里呢,并不是顶顶的服气。 其实今天这事情,真的与她无关不是吗? 按李威的话来说,殿下的身份永远是个遭受无妄之灾的配置。 在这样的一个夜晚,从表面上看,京城照旧光华亮丽,不过暗中却添加巡逻,对一些可疑的地方搜索。 太子殿下也睡不成,李威到的时候,他坐在以前李威的位置,如今是梁兼的位置上,慢腾腾的喝着茶水。 “来了?” 听到脚步声,太子这样问。 “嗯。”李威就这样回他。 太子抬起眼睛,有一丝丝的笑意“怎么?你和太子妃公然的来上一回还嫌不够,还要和我也唱台大戏不成?” 李威不理他。 太子这样说话,因为房里没有人,李威对外面喊“梁兼。” 梁尚书也睡不成,颠颠儿的进来“呵呵,殿下也到了。” 劈面而来的就是一通骂。 “你是怎么管的刑部!非要到出事情才知道?如果我还在刑部,我先把你送去打板子” 太子瞅他后背,这话是给自己的回答? 这话是指责梁尚书,还是指责自己这太子,还是指责太子妃管家不得力? 他这样的一停顿,手里的茶香袅袅的升入鼻端,太子决定不和李威生气,好好的喝茶。 在冬天需要熬夜的时候,喝一壶热茶最舒服不过。 吹着茶碗边上的浮沫,太子在李威的骂声里悠然自得。 梁兼听着听着,也觉得不对味道,这话不像是全然的骂自己,他的眼神往哪里瞄呢?只能是听到英王这顿骂的人,那么他只能在这个房里。 -- 第255页 梁兼就瞄太子,见到英王动怒,太子若无其事,梁兼觉得自己也明白了,貌似他替太子顶着呢。 他本来就是服气英王的人,现在就更加的点头哈腰“是是,殿下您说的是,是是,全怪我全怪我” 既然弄明白原因在哪里,梁兼也就可以抖下机灵,把另一壶热茶送上,李威接茶在手,果然住了骂,也品起茶来。 梁兼就势把最新的搜索报出来“那家院子的主人已经找到,他过年前贪财租给外地的商人,他和妻子在女儿家里过年,他知道的消息有限,只供出一个买卖房子的经济名叫陈大有,陈大有去城外走亲戚,已经派人去抓。” “线索呢?” 英王觉得自己光站在那里就看出来了,刑部这里应该更加详细。 梁兼微低嗓音,掷地有声“路条清楚,线路明确,找的人也合适,那陈大有也是个贪财的人,只怕京里有内应,京外有呼应。” 略停一停“幸好英王殿下让杀的及时,有一些东西他们没能销毁,东西现在证物记登记,我报给殿下。” “一份到外宫门的手绘地图,只到西门,一份太子府上的手绘地图,标明太子妃的正房,一份通往英王殿下府角门的地图。” 李威抖抖衣角,把个二郎腿跷起来,看吧,再有能耐也只能画到我家门外面。 太子再也忍不住,手中的茶碗对着英王砸过去,英王可以当面指责他,却不会躲避,太子这茶碗就对着英王点动的脚尖而落,哗啦一声湿了英王的靴子。 梁兼明知道没事,这是对着脚砸的不是吗?可他装的目瞪口呆,六神无主。 外面兴冲冲跑进来一个人,郦明先乐哈哈“我学到了,太子殿下府上的那份地图是女人画的” 太子见到正好,这回有个人陪着英王,他手里只有一个茶碗,砸过就没,这就站起来几步走到李威的身边,劈手压过他的茶碗,一气呵成的摔到郦明先的脚底下。 “哗啦!” 郦明先后脚尖还挂在门槛上,愣在原地。 他看看板着脸的太子,再看看面无表情的李威,又看到竭力装自己不存在的梁兼,郦明先明白了,这是他打扰办案。 一转身跑走。 望着他狼狈的样子,太子第一个忍俊不禁,哈哈笑了两声,随后对着罪魁祸首李威骂道“有话就说,别指桑骂槐,我不是听你话里有话的人。” 李威起身来施礼,稳稳的回道“听说是太子妃的计策,与我妻子斗气,我想想女人不中用,不如我和太子殿下怄气也罢。” 太子一挥手,先把闲杂人等放走。 “出去!” 梁兼后退而出,并关好房门。 房里再无别人,轮到太子开骂“你妻子看灯遇劫也不能全怪太子妃,再说你出过气了,还不足够吗?又寻上我了!你不满意,就让她们两个不要胡闹也就是了。” “现在晚了,过了今晚,所有人都将津津乐道咱们两家失和。”李威平静的陈述着。 太子气不打一处来“那不是你干的好事,你在长街上给太子妃没脸,这件,你怪自己!” “那殿下你现在是好好的训斥我?”李威问道。 太子白眼他“对!” 他在房里踱步“我好好的训斥你都是轻的,我应该打你一顿” 李威赶紧道“咱们是自家人,不要伤了和气。” 他不说还好,说过太子拔出拳头就过来,门重重的响上一声,李威跑了出来。 太子不能失了贵人体态,站在台阶上乌沉着脸破口大骂“滚!谁知道你惹上谁,不要乱攀扯!” 郦明先犹豫一下,太子对英王大怒他上前,貌似他没有这么大的面子,不过二兄对他都很好,他应该站出来劝上几句,都是自己人,不要失了和气。 他对自己暗道,我是个大人了。 堆上满面的笑走出来,打点着腹稿准备说上一通息干戈平怒火的妙句金言,一个手臂伸过来,李威把他一扯就走。 雪地里滑,郦明先身不由已的跟着跑起来,就这样跟着李威回家,骑马在北风里,被北风灌了一路子,什么也没有说成。 进英王府以后,李威就和他分开,独自骑着马到二门,郦明先好不容易打点出来的一肚子话,就这样胎死腹中,他只得睡觉去了。 李威来到房里,满身寒气侵人的,先换烘暖了的衣服和洗漱,清清爽爽来到床前,冬天的锦帐相当厚,得拉开才能看到帐内的人儿。 李威轻手轻脚的分开帐帘,见到熟睡的岳繁京,面上带着微微的笑容,他也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 相比之下,太子妃就没有这么好的命,这个贤惠的妇人一直在等太子回来,想和他说说英王真生气的事情,再问问后续应该怎么办? 继续和英王妃妯娌生分,只怕要更加惹怒英王。 她也早洗漱过了,歪在薰笼上打盹儿,直到丫头悄悄回她“殿下回来。” 太子妃打着哈欠先看沙漏“什么时辰了?”一看之下大惊失色,暗暗的后悔不迭,她不应该和英王妃怄气,看看吧,今天这事情出来,就要四更太子才忙完回来。 她急忙忙的披上雪衣,打算把太子接进来,打发他睡,明早同他说上一说。 今天是正月十五,哪怕有西施貂蝉等着,太子也会往这里歇息,可是太子妃迎出去,和太子碰了个顶面,太子冷冰冰的对她“回去睡吧,我往张氏房里。” -- 第256页 太子妃和跟的人都如五雷轰顶,大十五的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太子妃木呆着脸盯着太子,太子幽黑的眼神也一直盯着她,夫妻到底是夫妻,瞬间也就明透。 太子妃干巴巴“这,这个,十五呢,” “过去了,十五是昨夜的事情,我以为你睡下来,就想着不惊动你,已着人知会张氏,就不好闪空了她。” 太子说完,点一点头,径直的去了。 太子妃回房,跟的人难免打抱不平“殿下您都说了今儿十五,又是正月里的十五,这可真是的” 太子妃由着她们打发自己睡,心揪成一团,到底出多大的事情,会变成现在的局面? 再说张氏、周氏四个妾住的那院子里,都知道正月十五自己没份,太子又推说不看灯会,晚上有紧急公事,太子妃就命她们不要侍候,各自早早回房,早早的睡下来。 此时,小院北风称霸,除此寂静无声。 敲门声仿佛战鼓般响,上夜的婆子扯开嗓门儿“请张姨娘起来,殿下来了。” 应该是“殿下”这两个字有如雷劈耳膜,扯开嗓门儿这事情估计并不响亮。 正房和东西厢房烛火大亮人惊乱,张氏因为点到她的名字,是爬起来最快的那个。 因为守门的婆子一溜小跑的只会先敲她的门。 等到周氏匆忙的裹好水红色的袄子,来到院子里的时候,就见到太子刚好进来,握住张氏的手。 张氏偏侧着面容,带着双颊如嫣般的红晕,向着太子盈盈一笑,扎痛周氏的心,让她心头猛的一酸,几滴子眼泪在眼眶里滚动。 而太子这个时候仿佛刚看到她,仿佛懊恼又像是后悔,深深的望了周氏一眼,再看看手上的张氏,那表情里不是滋味儿。 “都睡吧。” 他温和的道。 周氏分明从他的眼光里看到对自己的情意,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氏骄傲的把太子带进房中,那眼泪落下来,滑出面上两道剑光般的冰寒。 周氏回房去,倒在绫被中低声呜咽,紫秀的一句话让她瞬间止泪。 “真是奇怪啊,今天是十五。” 周氏一个翻身坐起来,是啊,今天是十五,从她进府里以来,开天辟地的头一回太子没有在太子妃那里。 这是怎么了? 她瞬间来了精神“紫秀,明儿拿钱去打听。” ------题外话------ 老虎比兔子大一岁,呃,英王比王小古大十三岁? 仔对于年龄的计算上面,果然还是盲区。 第一百八十章 正月十六走娘家 周氏无法入睡,她虽有野心,却也知道太子妃地位不可动摇,这想法如烙印生成,刻骨铭心。 那今天这事代表什么? 太子妃郦氏并非高高在上。 发生了什么? 自然,与英王妃有关。 周氏脑海里出现一段话,说话的人语重心长“太子无法失去英王这个臂膀,否则的话,三殿下李陵也可以一争,如果你想要人上人的地位,英王妃相当重要。” 周氏以前并不明白英王妃与她有什么关连,现在她感激泣零,果然这话是实用的,太子妃虽然出身名门,却也无法与英王相比,而英王妃独宠家宅,说她不能左右英王谁会信? 太子妃是个女人,英王妃也是个女人,却因为英王的原因,英王妃胜出。 女人。 周氏默念着,所以她要得到想要的,只有她站在太子的身边才是归宿。 就像英王妃那样。 一早,消息对于其它的人来说,也相当于深水炸弹。 过年里规矩比平时要重,侧妃和姬妾们早早的等候在太子妃的睡房外间,拿眼睛点着人数。 张氏姗姗来迟,满面春风的行礼“哟,我来迟了。”嗓音比平时要高一些。 目光如网,恨不能把张氏从头到脚筛一遍,张氏也尽量摆出春色,哪怕凌晨太晚,太子上床就睡。 互相之间都挺配合,贺侧妃抿唇笑了“恭喜贺喜,你拔了头筹。”她的嗓音悄悄的。 张氏被提醒,后悔自己刚才没压着嗓子说话,忙低一低身子,仿佛这样就能把刚才的大意弥补“您别笑话我,据殿下说天晚了,他怕惊动太子妃殿下好睡。” 康侧妃微微地笑“上夜的也是这样说,你也这样说,难道我们不知道吗?” 张氏陪上一笑,就原地站着不说话。 姬妾们也可以坐,不过今天张氏是众矢之的,她觉得小心为上,她也琢磨过这件离谱的事情怎么出来,她肯定没有弄鬼,那么为避嫌疑,还是离岳侧妃远些的好。 就像康侧妃所说,难道我们不知道吗? 大家都在猜太子夫妻元宵失和,与英王妃有关。 下一步帘子响,周氏挽着松散散的发髻进来,打扮的格外娇艳,一进门先和张氏飞个眼刀,张氏撇嘴正中下怀,让周氏出风头去吧,她默默抱定自己的荣耀就好。 “侧妃娘娘好。” 周氏一一的问候,不请自来的在岳朝环、岳吉环身边坐下,笑盈盈的和她们问好。 岳朝环、岳吉环也吃惊,不过面上没有表现,对周氏的殷勤淡然处之。 房内,太子妃早就起来,捧着红枣姜汤呷着,有意晚出来,留出一片舞台。 -- 第257页 听到回话她笑了,既然该表现的都表现过了,放下碗,太子妃出去,她犯不着强装出好脸色,也确实为英王闹脾气心头不快,冷淡的说了几句,就让各人回自己房里用饭。 岳朝环、岳吉环走出来,后面有人喊“侧妃娘娘,”周氏在北风里跑得好似一团火苗,发上腾腾的冒出热气。 岳朝环礼貌的道“什么事?” “我刚打个岔,二位就撇下我,今天十六,我这样的人,家里没有资格接,不知道英王府上接不接,二位娘娘带上我吧,我一个人在家里怪冷清的。” 周氏想通以后,迫不及待的想结交英王妃。 英王可以让太子妃失宠,想当然能让自己固宠,她带着讨好说的低声下气。 除非别人想得罪她,否则这样低的语调和身段不可能被拒绝。 不过周氏既然认定英王府有底气,岳朝环也应该是有底气的,岳朝环还没有想通周氏的弯弯绕,却笑道“十六都是娘家接女儿,我家大姐回京,又有姑姑在,就算是我们的娘家,可说到底英王府上又不是我们的娘家,真的带上你,岂不让人笑话?” 周氏涨了个脸通红,失落感和面上无光让她吃吃道“这,您怎么能这样说话呢,我哪里会让人笑话。” 岳朝环说完话后,就和岳吉环已然离去。 周氏憋着一肚子气回房,她和张氏住在正房的一左一右,张氏坐在正中间的房里,这就无法避开,把张氏的嘲笑一句句听在耳朵里。 “大早上的不吃饭就跟着,原来是打算当走狗,被人家撵回来了吧,只得啃自己的狗腿吧,火候好的话,还是一碗好肘子呢。” 周氏要不是气馁,也就和张氏吵起来,实在没有心绪,垂着头回房,早饭也不吃,独自在房里生闷气。 直到紫秀回来“您猜昨晚上怎么回事?英王妃遇刺,咱们家这位殿下前往安慰,明明她们两个人不好,冒雪的赶去不是做给英王看的吗?英王恼了,就在街上让太子妃难堪呢。” 周氏即刻又精神抖擞,露出笑容“真的?” “真的。” 周氏轻而又长的吐出一口气,双手合十念佛道“这就好了,这下子他们可就好不了。” 对着紫秀送个眼神“把这个消息送出去。” 紫秀悄声“街上的事情也要咱们送?” “送去就是你我的功劳,他们就得给人情。”周氏轻而自得的笑。 紫秀走出来,房外坐着另外一个侍候的丫头,她在做针线,紫秀解释一下“姨娘要热水,我去灶上催催。” “你去。”丫头不抬头,等到紫秀走过去,再看看她。 岳朝环和岳吉环这个时候用早饭,侧妃的房里丫头众多,姐妹用饭的时候倒可以不着痕迹的屏退她们,只留下陪嫁的丫头。 “姐姐,周氏犯的哪门子疯?”岳吉环问道。 岳朝环冷笑“这个心高的人,怎么可能对我们低身段,不是打大姐的主意,就是另有主意。” 说到这里,外面送进消息,英王是在大街上和太子妃对上,摊主们虽然不是多嘴的人,但是没有人交待他们守口如瓶,消息如飞般快。 岳朝环和妹妹对对眼神“果然吧,周氏这是怂恿咱们呢。” 在太子府上呆这几年,太子妃尚且会说,“流水一样的走人”,岳氏姐妹也不再是当年的小姑娘。 只有当年霸气保护太子的气势,倒是分毫不减。 岳吉环再吃一口粥“何必呢”一笑“算了吧,到大姐那里再说。” 马车刚好这个时候到了,姐妹们笑着不再用饭,换过衣裳回过太子妃,来到英王府中。 二门那里,见到一丛红衣裳,冬天如果不为难的话,大多都是红色的雪衣,好像红梅到处怒放,飘洒着无尽的芬芳。 岳良菊的心情又有些微妙,说也奇怪,她对嫁到太子府的两个侄女儿,全然没有对待岳爱京的心情。 其实功和名自带优势。 她和辛蒙江的夫妻之间又说过二位岳侧妃,耳提面命般的“不要瞧不起”,总在岳良菊的耳朵边上回响。 这让岳良菊又拿捏又心疼,要说谨慎这种事儿,幽塞老姑娘十几年不曾有过,至今也不会出现。 她只是拿捏的很,生怕自己会让岳朝环和岳吉环不痛快,毕竟她嫁的这么好,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本着这种心情,见到宫车骨碌碌的停下,岳良菊先一步走下台阶,站在马车外面等候。 车帘子一打开就是两张笑脸,加上辛小龙一大一小的,岳朝环和岳吉环喜出望外。 她们知道岳繁京不可能迎接,不是岳繁京在自家姐妹的面前还摆这种无意义的谱儿,因为英王府的二门算自己家里,岳繁京要怎么样做无人能约束。 而是,朝有朝纲,第一次充当娘家人的岳繁京,守一守规矩没有什么不好。 有时候,就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 等摆足样儿,再偶尔表示一下亲密也无妨。 见到岳繁京没有出来,岳朝环和吉环反而安心,这就对岳良菊出面迎接更加欣喜。 叫着“姑姑。” 一左一右的抱住岳良菊的手臂,把个面颊贴上岳良菊的肩膀,悄悄的泪湿了衣裳。 初二那天,岳繁京还是避开一步,并没有接妹妹们,正月十六提出来也就理直气壮。 -- 第258页 可以走娘家了,还真的见到长辈,岳朝环和岳吉环的心情难以言表。 岳良菊感受到来自肩膀的温暖,血浓于水头回如此这般的淋漓尽致,就在她成亲后跟着岳繁京上路,也没有这样强烈的感觉,对于岳朝环、岳吉环来说,姑姑是她们的娘家人,对于岳良菊来说,侄女儿又何尝不是。 今天可是十六的日子。 岳良菊也酸了眼眶,嘴唇哆嗦着不知道表达什么好,眼看着三个人就要抱头痛哭。 “还有我呢,姐姐们瞧见我了吗?”稚气的嗓音充分不满,辛苦送上笑脸的辛小龙怒了。 岳朝环扑哧一笑,就哭不下去,取出帕子拭眼泪,蹲身笑道“对不住呢,把你给忘记了,” “就是嘛,我等半天了。”辛小龙拧着小眉头,继续表白。 岳吉环也笑“不过呢,我们带的礼物一直想着你,这可好不好?” 辛小龙听到礼物,小眼神唰唰的放光,但还是矜持一下“是吗?姐姐们太客气了,” 说到这里,下面直接变味“不知道带来多少,我可怎么好意思收呢?” 岳爱京对岳良菊有芥蒂,对辛小龙却没有,嚷着也过来“不好意思收,又问带来多少做什么?” 辛小龙咧开小豁牙“知道数目才好还礼啊,树根哥哥教我的,他说有来就有往。” 岳爱京捂额头“不收,却又要还礼,我糊涂了。” 大家对着他们笑,辛小龙又迸出来一句“不用糊涂,就像小姐姐你就要走婆家,娘也代我准备好礼物,难道小姐姐你没有准备还礼吗?” 他仰面,好天真的看着岳爱京。 没有一个人还撑得住,全哈哈大笑。 岳爱京就不脸红,扮个鬼脸儿“我啊,还礼还早着呢。” “为什么呢?”辛小龙纳闷,苦苦的思索模样。 奶娘抱起他笑“小爷快快长高,等到咱们能走岳家,这礼物也就成堆的要回来。” 辛小龙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有这样的一场笑,大家嘻嘻哈哈的进二门,不着急去正房,沿着假山看梅花,把英王府的景致欣赏个三成,各自抱着成堆的的梅花来到岳繁京的门外。 岳繁京也笑“听听,热闹的来了。” 满面春风的起身,迎上几步也是喜气洋洋,就恰好和姐妹们在门槛那里相见。 “大姐,拜年的上门了,赶紧的给钱。”岳朝环和岳吉环笑弯了腰。 “你们别说,我还真的备下。”岳繁京真的取出两个红色荷包给她们“压岁压岁,压住邪祟。” 岳朝环拿在手里“这话对景。”岳吉环也点头。 岳繁京不打探太子府上,不知道半夜发生的那一出子怪事,她只担心英王的冷落让太子妃不快。 拉着岳朝环和岳吉环坐下,祁氏和田氏早就得到吩咐,把岳良菊、岳爱京先带出去,说借她们的手泡一壶好茶再来。 岳爱京在太子妃府上学规矩,平时不出绣房,还是天真模样,可经过昨夜,她确实有些长大,居然一个字不问,就和岳良菊走出来。 岳良菊更是不会询问,她到底是个中年人。 红漆架摆着的宝鼎内,百合香如烟如雾,也给房里平添独个小天地的氛围。 岳繁京开门见山“谁是邪祟?” 明知道妹妹们不会,也有些担心说出太子妃或太子妃身边的人。 “是周氏,鬼鬼祟祟的,大姐和太子妃殿下不和,以尊卑来论,她难道不应该远着我们吗?故意的凑上来,总觉得哪里不对。” “是她呀,如果是她的话,也许这几天更要相与你们。”岳繁京带笑。 和太子妃约定的时候,岳繁京不会大意到派个人送信给妹妹们,告诉她们真相,今天本来就要说,又听到妹妹们的话在情在理,没有一个字走了模样,岳繁京索性和盘托出。 一五一十的说完,岳朝环、岳吉环先是吃惊,再就失笑“我们就是不敢猜,如果敢猜的话,也认为是这样的才合情理。” 又道“这就好了,我们今天来,本想和大姐说说,这几年里看上来,太子妃倒是个真正的不拈酸,蒙她照顾的地方也多。” 顺势再恭维岳繁京“当然是看在大姐的份上。” 第一百八十一章 谁是醉酒的人儿? 太子妃与岳繁京之间的不和是假的,姐妹间的聊天更加轻松愉快,辛小龙跑来跑去的插话,是个快乐的小孩。 岳朝环、岳吉环暗暗放心。 认识岳良菊的人都会对她成亲生日子起疑,生怕她把丈夫一天三骂,如今见到母子投契,岳朝环、岳吉环暗暗佩服。 “到底是大姐这里,样样都好。” 这话语带双关,岳繁京一点就透,她也双关的回“有殿下在。” 银锁带着丫头们送上新的热点心,有几个岳繁京看着面生,不过她没打算多上心。 大年初一进宫朝贺回家,她本打算借着过年理理京里王府的人手,拿过花名册,第一页就是最近被送到田庄的一批人,看日期在夫妻们返京以前。 李威事事考虑周到,岳繁京基本没有烦心的地方。 而岳良菊很快和辛小龙熟悉,也确实因为辛家住在英王府。 岳朝环、岳吉环如今也成人精,姐妹心照不宣而笑,把话题说到即将到来的喜事上面。 -- 第259页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真心疼爱小郦大人,让他们在京里成亲,郦家那位老大人据说这两天就到,” “不知道大伯父大伯母几时到?”这指的是岳爱京的父母,爱京是大房的姑娘。 “祖母还肯还京吗?”这句让姐妹们再次相视着笑,姐妹们的亲事离家十万八千里,现在想想出自于岳老太太的执着。 虽然早几年,包括岳朝环、岳吉环也背后有微词,当时看不到还京希望,而京里离娘家又太远了。 “哈哈哈,我赢了”辛小龙和岳爱京投壶,辛小龙自接来就跟随父亲学功夫,先扎基础并非练神箭手,却准头不错。 岳爱京懊恼不已,独自跺脚嘀咕。 李威带着郦明先、辛蒙江进来,被房里的热烈冲出笑容。 “爹,我总是赢的,”辛小龙扑向辛蒙江。 “我又输了的,”岳爱京向郦明先诉苦。 李威走向岳繁京“咦,你今天倒斯文?” 和岳朝环、岳吉环欢欢喜喜起身迎接的岳繁京黑了脸儿“我哪天不斯文?” “兴许我记错了吧。”李威笑着坐下来,摆手让岳朝环、岳吉环也坐。 不等她们坐好,就道“你姐姐在京里,你们随时可以来看她。” “是,多谢殿下。”岳朝环,岳吉环笑回。 他倒聊起天来了,岳繁京气结“把话说明白可好。” “我已经明白了,这不是你妹妹们在,我帮你陪客呢。”李威笑着顾左右而言它。 岳繁京瞅着他,李威浑然看不见,闲闲模样却又不容插话的和朝环、吉环说着。 岳繁京在旁边等着,如果不立时解释明白,她就隐然是姐妹内心那不斯文的人。 殿下说的记错,毫无诚意。 总算等插话时,岳繁京笑盈盈“我天天在内宅里坐着,只有今天殿下兴致高。” 她强调一下,她是天天坐内宅的斯文人。 李威诧异“怎么?昨儿晚上搅和事情的不是你。” 岳繁京噎住。 李威悠然的道“那我就放心了,看来我昨天晚上也看错了,近来我总是看错,竟然把昨天晚上那成事不足的人当成你,也是,你天天在内宅里坐着。” 岳繁京搔着自己耳边的碎发,有些抓狂。 妹妹们在,自己是计较还是不计较。 如果不计较,自己隐然又是败事有余之人。 她堆上笑再道“殿下,昨儿晚上走百病,京里无数的闺中仕女都出门,我也就奉陪了。” 何为仕女?岳繁京觉得她身为殿下的丈夫不可能不明白。 “仕女?” 李威漫声的复述着,忽然一脸的开悟“永清侯家的姑娘也去了?” 岳繁京坚持不笑,因为她正在被讽刺中,凡是了解谢素娟的人,谁敢说谢姑娘是仕女? 好吧,她今天像是不会赢,主要是当着妹妹们,总得给她们留下夫妻和睦的好印象,再争上几句,岂不是让妹妹们担心。 岳繁京“忍气吞声”,笑看岳朝环、岳吉环“妹妹们用茶,殿下面前不需要拘束。” 他们夫妻眉来眼去的打官司,谁会看不懂呢? 岳朝环端起茶碗挡住脸,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在茶碗后面笑出来,等到她重新露出脸儿,端庄的笑着,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现。 岳吉环的面容微抽,也是忍笑相当辛苦。 岳繁京感觉到一层的红涨潮般的出现在面上,先是下巴再是面颊,最后到额头,在这个过程中不知道怎么了,脖子也跟着发烫。 她还得装着无动于衷的,看不懂妹妹的笑,也听不懂李威的取笑。 直到丫头们说午饭备好,主客来到饭厅,见到整整齐齐的小高几,岳繁京觉得机会又来了。 今天安排的是分席用餐,和一个大圆桌子相比,少了一些热闹,却可以玩的更加有趣。 每个人一把自斟壶,想吃什么就现点现做,你不吃的别人吃也不会摆放在你面前。 都是不大的盘子和碗,有玉的有上好瓷器的,也有金银器,光从色泽上看琳琅满目,先让眼睛愉悦一回。 每位四个菜式上来以后,岳繁京提着自斟壶离席到地上“我是主人,听我说,” 大家都道“好好,听你的。” “说起来和姑姑、姐妹们能在京里欢聚一堂,温暖舒适的过大年,当感谢殿下。” 把李威的酒满上,岳繁京笑道“殿下请。” 郦明先第一时间觉得英王妃可能也许仿佛捉弄李威喝酒,不过他相当的赞成,喝年酒就要这样才好玩儿,否则全是大家借私交说公事,这酒还怎么能痛快的喝。 他乐得几乎拍桌子打板凳“请喝请喝。” 李威和岳繁京对对眼神,这个人是在笑,可是岳繁京觉得心里发毛,打定主意,今儿一定多灌他几杯。 笑靥如花“殿下,难道我请不动你?” 李威抬眼睛看房顶,鼻子里沉沉的一声“嗯,”再道“让我想想。” “总得给王妃大姐面子。”郦明先帮腔。 李威就喝了。 岳繁京略有神伤,不过她更加的斗志昂扬,提壶倒酒,殷殷地道“再谢殿下在荒丘的好政绩。” 李威的眼神斜过来,岳繁京胸有成竹“我陪殿下半杯。”拿过自己的酒杯倒半杯,一口先喝了。 -- 第260页 “好啊,”郦明先起哄最在行。 辛小龙也跟着嚷,手里的鸡骨头对着辛蒙江的脸飞去,辛蒙江一把抓住塞回他手里“拿好,吃干净再丢。” 岳良菊笑的不行,拿帕子把辛小龙嘴里掉下的鸡肉收拾了。 李威又喝了这杯。 岳繁京再倒酒,李威一把夺过来“我自己会喝,你坐着吧,我不用你上心。” 岳繁京坐好,格格笑了两声。 气氛已然被她调动,郦明先第一个冲出来,敬完李威再敬,再敬李威还能拉着他一起喝,岳朝环、岳吉环、岳良菊的敬酒,李威就无法推辞或者大家有份。 岳繁京羡慕的看着他的面容丝毫不改,这个人喝酒不上头的,也悄摸摸的数着李威喝的酒,寻思下晚上他说起醉话的时候,会是什么情形,如果有可笑的话,怎么样记下来,做到一直笑话他? 她想的正好着呢,李威扭头对她笑“何不敬王妃,免得她一个人在这里坐着孤单?” 敬酒的方向又往岳繁京这里来,岳繁京爽快的喝了。 第二轮她提壶上阵,感谢李威这几年的照顾,李威也喝了,风向再转向岳繁京,安心要看笑话的她同样没有推辞。 第三轮 第四轮 岳繁京面颊红若滴水,一双眼睛水汪汪的闪动绚丽,英王妃结结实实的先醉了。 她对着李威傻笑,嗓音宛如银铃“矿山城如今算有钱的了,可是那里的地不长庄稼,河水湍急也不能养鱼,怎么办?” 种地这事儿,在本朝也是重点关注。 到这里,这场捉弄与反捉弄的乐子,英王妃输了,不过李威更加的怜惜她,醉话往往真实,看看他的繁京,她的心里想的全是自己治下的困难之处。 李威柔声“有钱改善起来快。”见到岳繁京额角微微沁出汗水,又很想笑,拿自己的帕子给她擦了擦。 “还有,”岳繁京双眸明亮异常“荒丘也不能放松,那里的人以前太苦了,什么也不长,不是风就是沙,” 出门一趟的话,回来头发里能梳出好些细沙,真是个艰苦的地方,可是岳繁京发现自己想这两个地方了。 她愈发的娇滴滴“大过年的,在吃喝上面为他们准备的充足吗?” “放心吧,有你经常的提点,我怎么敢不准备充足。”李威这句不是调侃,而是出自真心。 看看他的繁京,可不是只记得自己吃喝的人。 别的人看着他们,眼睛里莫明出现满满的感动或者满满的满足。 这分明是这一对夫妻的事情,为什么他们要感动或者满足呢?情绪有时候出来的没有原因,反正感动或者满足就对了。 岳爱京也吃了酒,对着这一幕嘟囔道“好像成亲也不错。” 天可怜见,岳小姑娘几年里被太子妃殿下的教导给弄怕了,如果不是退亲不成,又或者退亲会影响声誉,在今天以前,她其实顶顶羡慕嫁在本地的岳望京。 望京姐姐有祖母,有父母亲,想来公婆也不敢欺负她。 岳繁京虽然是王妃,岳爱京也并不怎么羡慕她的,太子妃的规矩还少吗?大姐唯一令人羡慕的地方就是卧榻无人,她守的规矩应该和太子妃一样多,甚至因为身份不如太子妃,守的还要多。 现在岳爱京明白了,原来大姐是真的当家人,她可以任意的向英王提出意见。 岳爱京是满意的那个,她从骨子里满坑满谷的满意了“嗯,这样成亲真不错。” 她们坐的位置,正中是英王夫妻,岳朝环、岳吉环是太子侧妃,又是客人,坐在英王夫妻的下首相邻的地方,二位奶娘被认定劳苦功高,坐在姐妹们下面。 对面是郦明先、岳爱京、辛蒙江全家。 岳爱京的话就被岳良菊听到,岳良菊白眼了她,小声地道“说什么糊涂话呢,你嫁的也是人上人,只想成亲后怎么好好过是正经的。” 岳爱京有酒壮胆,瞬间还她“姑姑你也是,好好的给小龙当娘,再早生贵子。” 两个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英王夫妻的恩爱更加好看,赶紧的再看。 岳繁京絮叨开来,关于她曾考虑过的矿山城怎么样,荒丘又怎么样,全说出来。 李威极其耐心的听着,直到岳繁京醉态可掬的问道“一定要打仗吗?咱们不打别人,也不让别人打咱们,这样不好吗?” “去睡吧,好不好?”李威没有答应,也没有说这样不对,他扶起妻子,让她靠在自己手臂上,带着岳繁京的絮絮叨叨走了。 有一会儿,留下的人没有说什么,饭厅仿佛被什么包围,每个人的面上带着一层发自内心的笑,滋润着面容,也滋润着心田。 直到田氏最早醒来,英王走的时候让她继续客人,因为王妃要去醒酒,田氏重要热茶,重新再开宴席,陪着岳朝环、岳吉环尽欢直到离去。 夜晚来临,岳良菊久久的睡不着。 辛蒙江被郦明先纠缠,吃醉在沉睡中,岳良菊听着他的打呼声,感觉自己静静的沉淀下来。 生命中似乎多了一些东西,是什么呢,岳良菊不得不知,她只知道喜爱现在的日子,就是这样的心情。 太子府上。 周氏这个夜晚也注定不得意,太子留宿在岳侧妃房里。 紫秀劝她“这是给英王面子,侧妃不是刚走过英王府这亲戚回来。” -- 第261页 周氏把个帕子攥得死死的,终于道“明儿你去催催,要我办的事情我办到,为什么我要的还没有办成。” 紫秀答应着。 周氏睡下来,还是睡不着,听着北风熬着钟点,只觉得五内如火烧,没有一处地方不烤到,转瞬又变成寒,房外的北风直接吹进身子里,又没有一处不冰到。 “唉” 她长长的叹气,觉得日子苦极了。 半夜醒来喝茶,岳繁京知道自己喝醉,不由得懊恼大好的机会没有抓住,没有听成殿下的醉话,等明天可怎么笑话他呢? 她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主意,权当自己听到了,明天编造几句他的醉话,好歹也要笑上一笑。 一早醒来,她已经有一篇腹稿在,向李威看去时,漫不经心穿衣裳的李威也看过来,语声轻描淡写“知道你昨儿说了什么吗?今天我也闲,我一句一句学给你听听。”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为醉酒而打的官司 冬天的清晨永远像夜静更深时分,有雪的缘故窗户纸上泛着白,可是雪上乌沉沉的黑就衬得更加明显。 新点的三盏宫灯,一盏琉璃玉台映梅花,吐出殷红的光泽;一盏美人手扶金烛台,光芒照耀;最后一盏三连枝儿的绣球小宫灯,添的是灯油,一点烛芯如豆,补齐角角落落。 李威的英俊就在他一半认真一半的调侃里刀刻斧凿,像老天展示它得天独厚的珍藏品。 成亲数年已经是无数次观赏这个男人极致阳刚的美,岳繁京还是爱看。 而且她也不喜欢输,更不愿意承认自己醉了酒。 在李威的语声里煞有介事的点着脑袋,把鹅黄绫枕拖过来斜倚着,底气在笑眯眯里表露“殿下请说,说错要罚。” 她动着身子,就把雪白里衣内的身子露出一截,绣被也只到胸前。 李威斜身在床沿上坐下,往上扶一扶绣被,夫妻在这样的动作里笑眉笑眼的对上,不怎么样的就胶着如泥,两个人情投意合的互相注视着,岳繁京悄悄的开个小差。 自己喝醉这事情可以过去了吧,她这样想着,就见到李威扳起手指头。 “昨晚是谁喝到回房唱上一段?” 岳繁京轻咬嘴唇懊恼,早知道自己刚才就不必送他眼波,不过这要怪殿下的眼波太诱人,总是闪动真诚的光芒,害得她总是想对着他多注目一时。 她嘟囔道“谁喝醉了,谁又是唱上一段的那个?” 忽然有了主意,笑容重新出来“殿下如果说的明白呢,我就放过你,如果说不明白呢,这个嘛” 她拖长了嗓音,情意盎然的又和李威对上眼波,两个人又胶着住,向着对方笑的含情脉脉,李威俯下身子亲亲那白里透红的面颊,忽然后悔自己穿早了衣裳。 夫妻一大早的这个本就暧昧的游泳就更加的变腔走调,李威向着岳繁京的耳边呢喃“当年我到幽塞的时候,就发现民谣优美,后来多次想到你而想到它,没有想到玉人在怀,民谣重听,昨儿晚上啊,我颇觉得三生有幸。” 岳繁京享受着耳边的舒适感,笑盈盈的打趣“确定听到的不是过年热闹,京里的民谣我也爱听。” 一句哼唱从耳边出来。 岳繁京笑得在枕头弯腰,眼波如水般流过“请看证据,昨儿是殿下喝多,殿下唱了一段幽塞的民谣,唱的真不错,我给一两的赏钱,” 她作势鼓掌,又往床里寻香荷包,翻找里面有没有一两的碎银钱。 等到她把香荷包里的干花和半截半截的檀香沉香翻个底朝天,再看李威,面对外人时称得上威严的眼神里似笑非笑,仿佛带着一段幽怨,把他的硬汉风范打下来不少。 岳繁京忍住笑,把荷包给他看“对不住了,今儿没钱,让你总想拿我的错儿,没钱给也合情理。” “没钱给?”李威慢腾腾。 “没的给。”岳繁京肃然的回答。 李威板起脸,再扳起一根手指头“昨晚是谁喝到回房就说胡话我可全听着呢,每一个字也不会忘记。” 轻轻勾起的嘴角破坏他强装的威严,数年的夫妻情意如何彼此心知,不用讲也在心里,不用说也在脑中,可是繁京的醉话细论,每一个字都让李威欣喜。 他微点着脚尖,仿佛再次渲染上昨晚的相守之中。 不但李威在回忆,岳繁京的脑海里也同时一幅幅画面出来,她想得起来这事儿是她做的,在没有回忆起内容以前,先笑嘻嘻地道“怎么能是胡话呢,也许是实话吧。” 她依稀记得自己为民请命来着,恳请殿下最好不要打仗,幽塞的姑娘并不怕打仗,可是深受战乱之苦也在骨子里。 除去这些她应该还说了一些什么,不过既然有几句实话在里面,其它的话一概包涵进来。 “实话。”岳繁京一口咬定,满嘴银牙接近发出格吱一声,嫣红的面容都仿佛用上力气,扯的嘴角轻轻抿出一条直线,像是再次宣告,她虽然也有醉话,可整个儿来说可以称为大实话。 北风从窗户下面呼呼的刮过,可房里的温度却无端的升高,岳繁京有些心跳有些气喘,香葱般的手指也不知道哪里放,随意的抓搔着绣被上的团花瑞兽。 “繁京。” 李威目光炯炯,嗓音比水还要柔“你确实昨晚说的是实话?” “嗯”开弓没有回头箭,出言也无法改口,岳繁京哼叽的拖延一下,还是毫不犹豫的点动脑袋。 -- 第262页 再次道“实话。” 李威笑了,那种流动着爱意的笑容在夫妻之间并不陌生,可放在这种时候再次让岳繁京难以抓搔,她眩惑的看李威,也没有寻找到答案。 她的眼光里过于执着,李威觉得话题不再进行下去为好,他一个人的时候并不妨碍继续美妙的感觉。 李威拍拍她脑袋“放过你,你是再睡还是起来?” “再睡。”岳繁京的直觉一个人呆会儿很重要。 李威扶着她睡下来,笑意盎然的古怪眼光拂的岳繁京面容热腾不减,等到李威刚出去,就勾动手指让一旁侍立的银锁上前,银锁抱着她的一件石榴红大袄子,一件葱黄藕白的夹衣裳,见到叫自己就走到床前 糊涂地道“不睡了吗?” “昨天我说了什么?” 银锁轻轻地笑“都是殿下爱听的话。” 岳繁京茫然“什么是殿下爱听的话?” “就是”银锁难以学话。 王妃昨夜说殿下怎么好,当年在幽塞见到他时,就觉得他气宇不是一般人类似的话说了一大堆,哄得殿下开开心心,亲手侍候她一整晚。 岳繁京觉得自己明白了,丫头那表情虽没有字,却字字都带刻痕,她清清嗓子“知道了,你出去,我再睡会。” 银锁转过身,红云唰唰的飞上岳繁京面容。 都说酒醉以后是后悔的,正是岳繁京此时心情,特别是早饭时她的头脑逐渐清晰,有几句话浮上脑海,害得岳繁京差点把舌头当小菜就着吃下。 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岳良菊虽然很想和岳繁京亲近,也牢记一些时候从不主动打扰。 比如早晨,也许殿下出门晚,也许殿下晚出门耽误于纠缠,而现在还在过年里,岳繁京不出门,岳良菊不会主动寻找。 往日的这个时辰,岳繁京也早就出门去,可是今天她犹豫在绣着百子嬉戏的锦榻上,抱膝坐片刻,又垂头坐片刻,驱不走怯怯的心情。 她努力保持着的王妃形象完全崩塌了吧? 并不在乎谁会笑自己,在这样的家族里自然是岳繁京最大,而她虽有婆婆又不住在一起,面子上的约束都不存在;她只是担心姑姑也好,爱京也好,也许认为自己这个王妃当的草包。 一次醉酒就引出云飞雾萦般的繁多心思,是人的思绪本就无边无际。 直到门帘打开,银锁用一种悄悄的步姿走出来,这种肢体的信号岳繁京一看就明白,她毕竟是位王妃,凛然的坐直了,等着也许是好消息,也许是坏消息。 回京本是过年,现在变成过“阴谋”。 “贵妃娘娘让太子妃进宫见她。” 母妃? 也要掺和? 岳繁京和太子妃约定的时候并没有说到高贵妃,不过高贵妃绝对不是无事生有事的人,她能压得住六宫到现在,一般是有事变无事,除非娘娘自己挑事。 隐隐的能感觉到事态的严重化不知终端,岳繁京顾不上她是在房里躲羞的人,吩咐银锁“取我外衣,我去见殿下。” 她知道李威现在书房里面。 走出这一间的房门,外面是大大的一间房,如果岳繁京不躲在房里吃早饭的话,她应该会在这里用早饭,这里不是饭厅,可冬天寒冷没必要多走路。 如果她不躲在房里懊恼的话,半个时辰以前就会在这里和岳良菊、奶娘、丫头们相聚,这是过年,岳繁京有足够的理由不出门,家事也会拿到这里来论。 现在岳良菊、岳爱京都在,小孩子耳朵尖,辛小龙第一个抬头,穿得像个大红包儿的他响亮的道“王妃姐姐出来了,她总算醒酒了。” 孩子嘴里的话代表着大人刚才在说的话,岳繁京腾的又要红了面容,好在幽塞的姑娘跑的都快,岳良菊、岳爱京已经走来拉住她的手,你一句我一句的仿佛赛大戏。 “繁京,以后别再喝那么多的酒,” “大姐,听说你和殿下回房后又喝了一回,真是会玩。” “这就难怪,我看着你离开的时候好好的,话不多,脚步也正,” “大姐,几时和我醉一回呢,” 岳繁京的神情忽然就灿烂,容光焕发一层层的出来,笑靥一如平时的端庄亲切“知道了。” 她往书房里去,脚步也恢复自信,既然醉话的范围缩小到只有殿下才知道,而殿下嗯,很好打发。 雪地永远的清冷永远的令人头脑清醒,反正岳繁京认为自己恢复镇静、理智等她所有的优点,匆匆而行里还顾得上观赏周围的梅花,可见她是真的从慌乱里重新从容。 一位如日中天的殿下门庭从不缺少车水马龙,岳繁京上午拥有悠闲,因为李威怕她需要休息,为她挡了一天,他自己不休息,望着书房正门川流不息的人,岳繁京知趣的从后门进来。 李威正在谈笑风生,早在几年以前,他刚大婚过的几个月里,别人都认为英王殿下倒透了霉,他娶了一位边城小官家的姑娘,对他的前程毫无助力,而且还把后腿拖到沙漠里。 可是太子殿下和高贵妃娘娘的大力支持,让一些人选择暂时的观望,英王殿下一直有能干的名声,说不定他能翻身打赢这仗。 谁也没有想到英王翻身的这么漂亮,荒丘是个历史遗留困难的地方,他去了,荒丘迅速的得到发展。 穷城以穷为名,可以想像得到那里的整体生活有多差,可是英王去了,穷城改名为矿山城。 -- 第263页 最扎眼的就是在英王之前,是三殿下李陵管辖那里,结果除去李陵衬托出英王的名声以外,也让英王麾下的官员及清客们扬眉吐气。 有些人常年在京里的英王府侍候,没有机会面对英王说笑一回,这个年显然让他们另有滋味,而过年又是个安然呆在家里说笑的日子,十几位清客和小官员插科打诨里,大家哈哈的声音撞击着房顶。 平安凑到李威耳边“王妃到了。” 李威点一点头,起来道“我失陪一下,你们自便,”又让小厮们把过年的好吃喝再搬些来,他拐过一架猛虎下山的屏风,来到书房后院里,他的一间临时休息住处,岳繁京就在这里。 光从他的身后出来,李威如天神般披着风雪进门,看上去好生的威风过人,岳繁京也油然的回到仰慕殿下的心情,下一刻,银锁退出,平安退出,李威忽然嘴角一勾,显然是一个没有忍住的笑容。 他看到她就想笑,为她昨夜那由衷于真心的言语。 岳繁京这个气,论起来她就吃醉这一回,而殿下呢…找上半天,貌似殿下吃醉到说胡话的时候不是很多,反正她这会儿什么也想不到,只有她自己的窘迫浮上心头,又上眉头。 板起脸“殿下,母妃要见太子妃殿下,您知道吗?” 李威还真不是诚心的,这不是过年吗?不是吃年酒,就是吃年酒,他自以为的在解妻子心怀“也许没有什么,不过是吃几杯酒罢了。” 一旁的几上摆放着两个玉瓶,其中一个插着鸡毛掸子等物,岳繁京听完这句以后,抽出掸子就直奔李威而去,分明夫妻只有三步远,幽塞的姑娘也拿出千军万马之势。 李威大笑一声,一侧身子让开来,再问道“还有话没有?” “只有一件,就是咱们好好的算账,昨儿晚上回房我又吃酒,是不是你有意而为之?” 岳繁京换个方向,拎着个掸子又席卷着气势而来。 她并不是真的打,只是呢…演绎下什么叫恼羞成怒。 李威一听没有正经事情,一撩衣角几大步就离了这房,在门外稳重而行,回身一瞥里的笑,满满的愉悦了他自己,并且成功的让岳繁京面沉如水,粉面含羞。 第一百八十三章 贵妃和太子妃的争吵 岳繁京很不高兴的离开书房,本想沉着个脸回到二门,见到前面有一对人徐徐的赏着两株常青灌木,越是天寒越是结满玛瑙般红珠子的那种。 这是一男和一女。 男的宝蓝色锦袍身躯挺拔,天然带着卓而不群的气质,这是简家的小侯爷小简,简良辰。 他生下的时辰很奇妙,刚好是他的父亲那年升官的时辰,所以取名简良辰。 与他指腹为婚的姑娘,晚他一年出生的表妹就起名闻美景。 小简追随英王,而不是选择太子,有个缘故,英王是为简家洗清一时冤屈的人,当时那件事情虽然不太大,却能动摇简家的侯爵,简家出于感激,简良辰出于敬佩,追随英王直到今天。 太子对此毫不介意,个个都追随他又不可能,追随李威也是一样。 这是一位小侯爷,这几年简家也仕途平稳,所以穷人出身的侍卫总管辛蒙江和田洛总是看小简不顺眼,不过是人都有眼红而导致的不痛快心理。 除去小简以外,英王的侍卫里还有几位出身勋贵之门,和小简一样,都受到英王另眼相看。 小简携带未婚妻子在王府里大摇大摆的逛,李威和岳繁京都不过问。 岳繁京是见过闻美景的,她一回到京里,闻姑娘就请过安。 见到是这两个人,忙抛去满心的不快,站住了满面春风。 “王妃好,” 小简和闻美景过来行礼。 岳繁京和他们逛了逛,指了几处地方给未婚夫妻赏玩,再回房的时候也就不那么的窘迫,也所以也就不那么的生气。 她开始管家事,也让人进宫去看看,贵妃娘娘找太子妃是真的吃年酒,还是宫里另有事件。 … 过年这种事情,往往也是富贵面前热闹多,高贵妃的宫殿里一年四季都不缺请安的,过年的时候更甚。 太子妃走进来的时候,见到满殿的莺莺燕燕,脂香粉浓,她认上一认,从装束上能看出有些是嫔妃,有些是官眷。 贵妃娘娘为自己揽好名声,时常举办各种赏花赏水的节目,凡是她相中的姑娘就会被请进宫,也许一次也许数次的不一样,所以太子妃不必认为在这里的人里除去嫔妃外就是命妇。 她分明看到几个天仙绝色的姑娘衣着并不华丽,在皇家的眼里看去透着寒酸。 今天的这个阵仗不小,太子妃这样想着,对着贵妃娘娘欠身“见过娘娘。” 高贵妃凝神瞅着她,既不让她起身,也不回她的话,太子妃微怔着抬头也直视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个人笔直的对视约有半盏茶时分。 高贵妃冷笑一声先开口“怎么着?你倒不认识我了?“ 整个殿室里寂静无声,仿佛温暖也一瞬间消失,而把外面的冰天雪地搬进来。 毕竟这是太子妃,以后的国母娘娘。 而太子妃也知道自己是谁,她带着委屈的自己直起身子,冷静的反问“娘娘的意思我不懂。” “你出身名门,当然不懂我们这样一般出身人的心思,不过你有话来和我说,不要吓倒出身更一般的英王妃,再说她和你相比,从年纪上说还是个孩子。” -- 第264页 殿室中的人其实也是明白的,不过在这几句话以后,才堪堪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太子妃与英王妃不和传遍京里京外,早就有人猜测高贵妃娘娘会怎么样做。 而高贵妃娘娘等到今天再发难也不会有人奇怪,这几年里也一直流传贵妃未必喜欢英王妃,英王因为英王妃而离京被贬,并且英王继妃的出现,让高家的姑娘青云路断。 在英王公然的让太子妃难堪以后,高贵妃娘娘再责问,在所有人的眼里这就合情又合理,满足大家的想像。 有成堆的恍然大悟以外,脸上的神情开始两极分化,有的人露出作势起身相劝却又不方便打扰两位娘娘说话,有的人盈盈笑着对贵妃点头,贵妃不回应她没有关系,她就是表示自己向着贵妃。 自然也有人流露出为太子妃打抱不平的姿态。 这个宫殿里中立的中立,分阵营的分出阵营,只等着一位贵妃,一位太子妃,她们接下来怎么说话。 太子妃红了眼圈,说到底她是个晚辈“贵妃娘娘这话从哪里说起?我一片好心教导岳家小姑娘,她即将是我郦家的宗妇,家里有消息送来,说堂弟明先成亲后,就有意让岳爱京掌家,娘娘您倒是自己打听打听,岳家的姑娘她现在能当家吗?” “这就是你的本意,你的本意瞧不上岳家的姑娘,怎么?岳家的姑娘要你瞧不起?“ 高贵妃提高嗓音“我自己的儿媳我自己会说,不用旁人多话。” 太子妃愤然“娘娘您讲点儿理吧,我和英王妃是因为岳爱京而争执,并非我瞧不上英王妃。“ “只怕你还有压制岳家侧妃的意思吧?打得下英王妃,压得住岳家小姑娘,岳家侧妃也就不在你的话下。”高贵妃嘴角有一丝轻蔑。 太子妃气的浑身哆嗦“我虽不敢比贵妃,却也与太子夫妻相和多年,我的家事不劳贵妃上心。” “我才懒得管呢,我只问你和英王妃是怎么一回事情?又为什么惹得英王责问你?我就问你,英王在外面操劳辛苦,为国家为百姓哪一处不是尽力的,难得他回京一趟,尚且不知道住几日还要离开,你就不能让他安生的过上几天?” 高贵妃也有些压不住生气的哆嗦。 看得出来,这两个人都有愤怒压在心底。 太子妃决定不再隐忍,她昂然高声的回话“这话我应该问贵妃娘娘吧,英王是我的兄弟,他责问我,他倒成有理的那个了?“ “他的政绩摆在这里,他就是有理的那个。”高贵妃面若寒霜。 太子妃噎住,半晌道“好,好,他在外面办差办的好,回来就可以目中无人,若是把我放在眼里,就没有现在这一出子事情,既然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没理行了吧?” 敷衍而又匆忙的行个礼,也就马虎的算辞行,太子妃带着跟她的人往殿外走去。 等到走的看不见人影,高贵妃仿佛醒过神,怒容满面的一拍椅子扶手“这真真的是眼里没有我了!” 留在这里的嫔妃和官眷们一拥而上,劝的劝哄的哄,一一窝蜂的乱着。 也有人悄悄的往殿下去,向着太子妃出宫的那条道路。 “殿下,殿下请留步…” 听到身后的喊声,太子妃等人停下脚步,带着满面怒容看向来人,太子妃神情转为冷漠“原来是你啊,辛嫔。” 辛嫔是个双十年华的少女,就像枝头的一朵花骨朵,她有着粉嫩的肌肤,和青春朝气的眼神,此时的眼神里就只有看着像怜悯的安慰。“殿下不要生气,贵妃娘娘也许听信什么人的话,”她伶俐的道“肯定不是英王妃,今天这传出去不知道要引出多少风言风语的,英王妃虽是贵妃娘娘说的出身一般,却不见得不明白这一点。“ 太子妃微微有些缓和,但还是带着气怒“我也知道有人向贵妃说了什么,不过因为别人说了什么就当众审我,这未必也太气人,我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她说到这里,跟来的一个妈妈咳嗽几声,送个眼色过来。 辛嫔就笑道“我这个人却是不会多话的人,不信太子妃可以让人瞧着,看看传出的话里可有我。” 太子妃向把暗示变成明示的妈妈板起脸“这事情是贵妃闹的,那么多人都听到,这个多话可怎么查呢?再说也无法阻止,你别再插话了,我这心里堵得慌,与其回家去让家里的人看出来,不如在这里说上几句,好过一些再回家。“ “我也是这样意思,这才大胆的追出来,殿下这带气的样儿一路出宫被人看到,还真的不如歇息片刻,消了气再走。“ 辛嫔说着,眼神找到一个地方“前面是个小宫殿,往御花园收拾的宫人们取东拿西的就到那里,竟然成了个小库房,人不会多,不如就往那里坐会儿吧,让我的宫女送热茶来,惊动的人也就少。” 太子妃看上去满意她的这番安排,和辛嫔过去坐下,跟太子妃的人留下两个丫头,其余的交待小宫殿的宫女太监不要乱说话,跟辛嫔的人去要茶水和点心,临走的时候,辛嫔又让她们多带一些炭火过来。 宫女露出为难的神色。 太子妃看到“怎么,有人克扣你的炭火不成?” “哪里会有呢,不过是人多,有时候会忘记送也是有的。“辛嫔细声细语的解释,笑容里讨好。 太子妃眉头拧起,不费事儿的就怪到高贵妃的头上“你年青又生得好,这就是你受到怠慢的罪名了,也罢,我也懒得再和贵妃娘娘生气去,而为你生气,你在宫里的日子更不好过,” -- 第265页 这就吩咐下去“等回家去就让人悄悄的送一车炭给辛嫔,分成几次送,别让人看到。” 又从袖子里取出几张银票送到辛嫔手里,叹道“你熬着吧,要说这皇家的日子就是这样,而你虽生得好,却来得不巧,这宫里是那位的天下,除非她倒下来。” 辛嫔扑通跪下来,双手高捧银票泪眼汪汪“多谢殿下,我本是抱不平来劝殿下的,这岂不是成了我是个诉苦的。“ 太子妃拉她起来,亲手送到隔壁的椅子上坐下“我是太子妃,这些事情我也可以管,我平时不管只因为不愿意让贵妃多心,今天她这样对我,我还怕顾虑什么呢。“ 太子妃的话一句比一句直白,辛嫔也就有些放大胆子,不过胆子到底放得不够大,还是压着嗓音“宫里对贵妃怨言很多呢,她都那个年纪了,还霸着皇上,真是的……这女人看着年青,其实都说她就要五十,” 太子妃的眉头悄悄的颦起,又很快放下来的,撇着嘴角和辛嫔一起谈论高贵妃。 说了足有小半个时辰,妈妈们来请她回府,太子妃一愣神,脱口道“今天说的倒也痛快。“ 随即恢复她的肃穆,彬彬有礼的向辛嫔道别。 望着这高高在上的模样,辛嫔重新伏低身段,适才的好姐妹眨眼间灰飞烟灭。 出宫门坐上车,太子妃在车内冷笑“一个炭火也缺的嫔,敢得罪六宫之主而相与我?她莫不是疯了,还是当我是个傻子。” 一直提醒她的妈妈同在车里,笑道“贵妃娘娘倒是肯下本钱,她倒是一直敬重着太子殿下和殿下您。“ “她呀,还不是为了威弟,说起来也奇妙,威弟不是她亲生的,母子两个竟然投缘,若不是高家糊涂换亲事,如今也是一大家子人多热闹。“ “那是过去的事情,您也忘了吧,如今英王继妃和英王恩恩爱爱的,咱们看着也喜欢不是…“妈妈笑道。 太子妃打断她“快别这样说,谁会当前面那个是正妃,圆房也不能,洞房病一宿,此后我去看她几回,她病的正脸儿也不给人看,索性我不再看她,英王府里哪有她的影像?” 说到这里又叹气“高国舅真是糊涂,女儿若是病逝在自家,好歹有个真心祭拜的人,英王妃像是过年给她上香,可是谁会对她真心。” “是是,咱们不再说她吧。”妈妈听到这里也觉得头疼,英王以前的亲事实在糟心。 这个时候,高贵妃宫里也散了人,她推说生气,一个人坐着。 女官也在提醒她“娘娘,您今天的话是否过了,太子妃可不比英王妃,英王虽是皇上的侄儿,英王妃算得上您正经的儿媳。” “过了就过了呗,其实我还没放开来说呢,要怪也怪太子,若不是他再三的求我,又让英王来对我说,谁会愿意演这场戏,如果史官给我写上一笔,我要当那冤枉的奸妃。” 假意的争吵让高贵妃疲倦,她轻轻打个哈欠“如果不是太子的话,我才不在乎有多少年青姑娘进宫,皇上是皇上,也难指望他信守诺言,天子最大,说什么都是理,实在不行,我就跟着英王夫妻过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 皇帝的不满、亲家双进京 贵妃和太子妃的公然争吵,放在有心人的眼里,固然是贵妃和太子妃破裂的铁证,放在皇帝的眼里,却只是微微一笑。 “朕老了,“ 他这样说着,又道“何苦来,“ 和大多的皇帝一样,他的一生里有无数嫔妃有喜,不过生得下来的呢,可就减量,生得下来又养不活的,又是一个数据,最后变成子嗣艰难,中宫所出仅有太子一个人。 中宫离世的时候,皇帝答应她不会负心,这个负心并非指从此榻上无人,而是不会放弃太子改变太子。 高贵妃是个聪明而知趣的女人,她倒不求膝下一定有子,在前英王去世以后,皇帝就把英王交给她抚养,也算是一种慰藉。 也算对高贵妃的承诺,如果皇帝先一步到百年后,英王可以迎养高贵妃。 就这样皇帝百年后可以去见中宫,而高贵妃老有所养,是个不错的事情。 如果李陵没有出事的话。 李陵在皇帝的心里根本与皇位没份,不过李陵自己一定要那样想,皇帝也拿他没有办法,就像有些人要篡位,皇帝没要他这样想。 李陵闹出的事情,皇帝从头看到尾也怪不到英王,可是李陵因此早亡,却让皇帝无端蒙上一层阴霾。 原因无它,他的膝下另有两个皇子,都是一次有孕,因为生母身份不高而没有在满月和百天过度张扬,平时也养在深宫不怎么出来,也因为年纪小而没法出来。 皇帝对太子暗生不悦,他到底要借英王的手做到什么地步才满意? 难道自己对他不够好吗? 看着天黑下来,太监来请示晚膳回贵妃宫中还是留在御书房这里,皇帝习惯性的想去高贵妃那里,而且还想看看她怎么给自己解释。 高贵妃没事人一样的接驾,传晚膳,和平时一样言笑的用完,也没有对白天的事情有所解释。 临睡的时候,皇帝忍无可忍,语带双关地道“这后宫里还是要安静的好啊。“ 高贵妃一听就笑了,她知道枕边人多了心。 也语带双关地回“已经出现的了,就有出现的缘故。“ -- 第266页 皇帝默然了,想想也许两个人吵的没有人不知道,有她们的缘故吧。 他换回笑容,和高贵妃同去洗浴。 … 消息比插上翅膀还要快,在这个晚上几乎全京里都知道贵妃和太子妃关系不好。 吏部里郭大人的妻子对女儿道“还记得永清侯嫁女那天吗?咱们家和光州蔡大人好,虽然常年在京里居住,道贺的是蔡家,吃的是蔡家的喜酒。” “母亲,就是咱们出门后,险些被大石头撞到的那个蔡家?” “就是他家。” 郭姑娘奇怪“这件事情蒙英王殿下亲自安慰父亲,英王妃也打发人送压惊的东西给我,不是已然过去,纵然刑部里没有结案,却也再没有袭扰,不是咱们家引起的。” “是啊,你也记得英王府上二位殿下一直抚慰,所以我想这太子妃顶撞贵妃娘娘,英王妃心里指不定多难过呢。”郭夫人轻叹。 郭姑娘谨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听过以后大吃一惊“太子妃殿下…这这,和英王妃也不好,和贵妃娘娘又不好,这到底是想怎么样?“ “谁知道呢,我打心里真真的想不通,贵妃娘娘也是进宫多年的人,和太子妃没有不好过,在我眼里来看这是第一回 ,要说英王妃她常年在外,今年才回京里呆不到两个月,也不至于就和太子妃不好…” 郭夫人低头沉思。 郭姑娘因为马车被撞的事情,打心里倾向于英王妃“母亲,要说这件事情里离不开太子妃的身影,而英王妃她是多么和气的人儿啊。” “我也这样想呢,所以叫你来商议,你也大了,是时候帮着拿主意,以后到婆家遇到事情也不着急,我想明天去看看英王妃,她的娘家离得远,贵妃又不是英王生母,不算她的正经婆婆,太子妃再这样来下一出子,英王妃不知道慌不慌。” 郭姑娘轻笑“纵然不是正经婆婆,也是因为英王妃才和太子妃争执的吧?” “这里面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呢,我全打听清楚了,听我慢慢的告诉你,太子妃与英王妃不和的那几天,贵妃娘娘可全无表示,这是英王殿下在大街上和太子妃撕破脸,贵妃娘娘这是向着英王,一看就看得出来。” 郭夫人愁眉不展。 郭姑娘听完,她也这样认为“那母亲明天赶紧去吧,如果我是英王妃,也会希望有个人指点指点,可怜她嫁的虽是高门,却嫁的路远。” 郭大人回来后,郭夫人又问过他,郭大人也觉得太子妃没有必要,贵妃要说几句,就让她罢了,又能怎么样?而太子妃也不能把高贵妃怎么样,倒是三个人里地位最低的英王妃说不定孤凄,同意妻子所说。 第二天,拜访岳繁京的客人里面,就有郭夫人的身影。 她有意来得很晚,擦着天黑的那个钟点儿出现,就算有客人留宴也不会打扰她的几句知心话。 岳繁京因为石头撞马车的原主儿,应该是自己,所以对郭家心存内疚,而晚饭前的钟点儿呢,也确实没有客人,单独出来见郭夫人。 郭夫人压低嗓音笑“就是几句话,本想早来,又怕人多不方便说,有些事情王妃不要往心里去,到底我是有年纪的人,这京里的人情世故我明白,横竖不理她也就完了。“ 岳繁京就知道她为什么来的了,道谢过,让人拿一些稀奇的果品给郭夫人带上,又让丫头们好生送出去。 房里摆好饭菜,李威散着衣襟靸拉着鞋子,懒懒的歪着等岳繁京。 “你知道吗?消息传的太快了,上午我满耳朵是为我忧愁,下午全是为我出谋划策的,倒是刚走的郭夫人说话有些意思。“ 岳繁京在他身边坐下。 李威中午用多了酒,在书房里没有醒过来,带着散漫的听着,半天嗯上一声。 “你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吗?我说郭夫人这个人对我还有点儿真心。” 岳繁京笑着推他。 李威敷衍不过去了,把岳繁京往怀里一拉,鼻音浓浓的道“什么真心?眼面前的,还是一年两年三年的……” “你呀,你怎么就不能相信我一下呢,至少郭夫人是少有说关心话的。“ “难道你一天见上几十个人,没有一个说关心话?“李威嗤之以鼻”戏还没有演完呢,你就等着看吧,比真的看戏还要好看。“ 岳繁京和他说下不去,扶起李威用饭,饭后李威慢慢的告诉她“迟早总要回京,你先别急着下结论,好好的看着吧,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真的很好看,足够你打发时间。“ 岳繁京微微笑“殿下请不要忘记,幽塞的穷姑娘远比尊贵的殿下看到的多。“ 她凝视雪中,飞雪蒙蒙还在下,从她站的角度看得到的,李威的角度未必就看到,一株树,几片前后叠加的飞雪,就有可能混淆视线。 可是,她还是会努力的看到,万事不服输。 第二天和太子府上双双喜事上门,打前站的人各自送上一封书信,郦明先的父亲郦夫子及岳爱京的父母岳大老爷和大奶奶纪氏没几天就要到来。 太子妃高兴过后,道“烂污糟的事情也该结束了吧。“ …… 雪地清冷也不减行人的风采,岳大老爷居功望见京门以后,瞬间就是一首喜庆的诗。 纪氏在车里听着也欢喜,不顾天冷探出身子“记下来,等见到亲家请他指正。” -- 第267页 岳居功自己功名上不得意,对于女儿嫁郦家为妾都骄傲,如今是正妻,这一路上得意的无法描述,听到妻子的话更加的助长他。 “好好,要请亲家请教。” 又道“不知道亲家哪天到,反正咱们到的足够早,自然是咱们等他。” 纪氏也是一样的骄傲,笑道“从郦家过来官道居多,不像咱们幽塞进京有的路崎岖,再说,难道你想让亲家和你一样也在路上过年。” 岳居功但笑不语。 从幽塞到京里的路程,让他们只能在路上过年。 岳繁京倒是提前写信,邀请大伯父夫妻先入住英王府,不过英王夫妻过年前几天才回京,岳居功不愿意过多的麻烦太子府上,主要他怕自己怯场,给两位当侧妃的侄女儿添笑话,索性等到岳繁京进京后再来。 哪怕从骨子里认为女儿许给郦家为妾也光彩,可是就现实来论,还是在身为正妻的侄女儿家里住着更舒心。 也所以,哪怕把亲家捧得很高,也愿意看到亲家有一丝儿的殷勤,比如亲家能不能早些进京,让岳家的人多一些颜面。 毕竟,岳家出了两位太子侧妃,和一位王妃。 他们带着一个小型的车队,这是岳爱京的嫁妆,在英王府的门外却并不显眼。 岳繁京事先派出几个人等候在官道上,在车水马龙里把嫁妆车领进门内,岳居功长长松气“总算安妥,幸好有繁京。” 说着话就抬头,岳繁京等人走来,兄妹---和岳良菊,父女---和岳爱京,晚辈---和岳繁京,大家洒一回泪,往内宅里说话。 岳居功也格外留意辛小龙,见到他和岳良菊亲亲热热,又放一层心。 正觉得心往下放,无比舒适的时候,银锁笑盈盈拿张拜贴送来“郦亲家府上也到了,这是贴子。” 岳居功夺在手上,翻看一遍又一遍,见到用词毫不怠慢,眼泪都要下来。 亲手送给妻子看“喏喏,亲家好生的客气,说客居虽不便,也不能含糊,备下上好酒楼的宴席,邀请你和我明天赴宴。“ 纪氏哇地一声哭出来,岳良菊刚才鄙夷长兄,现在又鄙夷长嫂,无奈地道“给繁京长点儿光吧。“ 这话真灵验,纪氏即刻就好了,和祁氏有说有笑,说岳老夫人带话,夸奖她有功,有礼物在车上,明天卸下来给她。 岳居功走近岳良菊,用身子挡着人,悄悄的取出一封东西,堆笑道“拿着,对辛家的人别小气,对小龙也别小气。“ 岳良菊翻眼他“我的那份田产收息年前到手,这又是什么?“ “你过的好,大哥特意给你的,收下吧,如果你还在家里,你浪费的也是这么些钱。“岳居功一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 说过后悔,妹妹怎么能惹? 岳良菊只又白他一眼,接过来道“我可不说谢谢,大哥刚才也说了,我若还在家里,家里也得为我花费这些。” 岳居功见她放得过去,低声又道“得闲,自己也生一个。“ 回到座位,觉得后背上冷汗下来,岳居功更添高兴,果然成亲就是不一样,爱京也要成亲,爱京也要成为大人。 这个时候,有郦夫子这尊称的郦家夫妻和太子妃单独相对。 “就是这样,我现在和贵妃也不好,和英王妃也不好,安心的等到引出一窝蛇鼠才能恢复。“ 太子妃苦着脸“对不住明先,这个时候闹别扭,他成亲只怕要受委屈。“ 太子妃向家里诉苦,因为郦夫子是个明白人。 他抚须道“不妨,该办的事情就要办,怕什么,你是郦家的姑娘,天生就是担事情的。” 把脸一沉“倒是明先,我还没有见到他,时至今日,可能让我安心以对?” 其实这件事情的起端,就是郦明先和岳爱京,可是太子妃为他说好话“比先长大好些,叔父婶娘请放心,在我这里好几年可不是白呆的。“ 郦夫子转嗔为喜“这倒也是。“ 接下来他就只安慰侄女儿“只要你好,明先小夫妻成亲哪怕不吹喇叭不打鼓呢,别管他们,横竖花轿一到,新人一抬,也就了事,倒是你凡事要当心,辅佐这两个字可不是写写那么容易。“ 郦夫人笑道“老爷的话说过了,花轿一到新人一抬也就了事,亲家能答应吗?“ “我这不是也赶着进京,我这不是急急地就要同他们会面…“郦夫子振振有词”亲家不会怪我。“ 第一百八十五章 岳良菊见旧知己 对于郦夫子的话,郦夫人撇撇嘴,却不反对,郦家和岳家结亲事,如果抛开英王妃不谈,确实不用计较亲家怎么想。 岳家虽然有英王妃,英王妃这亲事不是世家相合的门第,郦夫子的优越感会得到两家的同时认同。 郦夫子接着帮太子妃排忧解难,为她不断的出着主意,要么就是鼓励打气。 第二天,岳居功欣然应邀,只有两家四个人在,据说相谈甚欢。 只要郦家不骄傲的表现在外面,岳家夫妻自然是没有任何话说。 下午,岳居功夫妻回来,把亲家夸的就是两朵花,两朵开在人间没有任何缺点的花。 岳良菊放下心,没被歧视就好,这样她就可以心情愉快的去拜访一位闺中旧友。 先时在家,岳四姑娘还是有闺友的,只是她迟迟不出嫁,闺友们先后嫁人,再后来小姑娘们长大,闺秀们是她们的代名词,岳四姑娘名声又出去,纵然她想和小姑娘们成知己,差着一辈人不大像,小姑娘们也大多不愿意。 -- 第268页 岳良菊就越来越成怪脾气。 听到有一位旧闺友就在京里,她的娘家人托岳居功带东西,岳良菊接到手中。 一年的人有一年的回忆,岳良菊贪恋的是这个,其实认真说起来,岳良菊亲事不和谐,和闺友们之间眼红嫉妒都有,当年也并非亲密无间。 马车停下,岳良菊打量环境。 别拿英王府比,也不能拿她曾去看望侄女儿们的太子府相比,岳良菊拿当事人的现住址和她自己的娘家相比。 京里的地方是贵的,眼前的小院大小倒也合适,挤挤的话住得下三四个丫头,外加两个粗使的婆子,再来个门房和厨子。 岳良菊暗暗点头,可见过的不错,让她对做客多出信心。 想当年她眼红别人花轿上门,那滋味儿因徘徊日久,造就老姑娘名声,也让岳良菊无法忘怀。 她不愿意上门一趟,令别人也品尝嫉妒情怀。 这就带上笑容,对跟出来的一个丫头一个妈妈道“咱们叫门。” 妈妈扶住她,丫头几步跑上前去,就见到门开了,“咣当“的摔动着,一个流星锤般的身影笔直撞过来。 丫头哎哟一声,被他撞到手臂,大门外的地方不多,这流星锤又接着撞向岳良菊。 妈妈死命的一挡,肋骨上中了一锤,疼的差点没坐地上,反倒是岳良菊扶住她。 不可能没有个男人就出门,不过就在京里,只有赶车是个男的,他拿着马鞭子拦住这小流星锤,揪紧他的耳朵骂“乱跑你娘的,长眼睛没?“ 这是男孩,和辛小龙差不多的高矮,相差不会超过两岁。 泼,对着赶车的乱踢乱打,大嚷大叫“快来人啊,后娘让人打死我了,” 院子腾腾跑出来两个膀大腰圆的妇人,尖叫道“放开小亮,放开我的侄子,” “放开我孙子。” 一个年老的满头白发,一个相对年青些,出来就卷袖子拎门闩,对着赶车的张牙舞爪的扑。 赶车的坏笑“成啊,还你们。“ 把个男孩对着门闩过来的地方晃几晃,门闩贴着男孩鼻子尖擦过去,男孩再次大叫“娘啊,姑婆和姑姑要杀了我。” 岳良菊瞪大眼睛,这还是孩子吗? 门内又走出来一个人“哟,姑奶奶,姑姑,你们二位这又挑唆孩子了?本来小亮就不听我的,你们要是想要他,晚上跟着你们睡。” 她穿着半旧的水红袄子,面容上可见细细的皱纹,看着憔悴。 岳良菊失声“七娘,是你吗?“这不正是她要见的闺中旧知己,当年水灵的像一根小香葱,嫁给一个秀才只等着对方中举,后来跟随丈夫进京应试,然后就一去没有音讯。 这是刚和娘家通上信,娘家烦请岳居功送东西给她。 七娘瞅瞅岳良菊倒不敢认了,这位夫人首饰和衣着都整齐,是那种腰带不是用的,而是绣着花增添美丽,首饰也不是固定头发用,左一根右一根的多出来好些。 七娘认半天,才哭了“四姑娘,您是怎么来的?您如今好啊。” 在她认的功夫里,岳良菊安抚好丫头和妈妈,这就放心的应付她,被她勾出心酸“我好,我年前回到京里,我大哥大嫂来看我们,你娘家送的东西在这里,我特地带来。“ 丫头手里有一个包袱。 幽塞土产很多,可是怕占岳居功马车的地方,就只有这么些。 七娘打开来闻闻味儿,面上有了陶醉,又更多出来泪“这是我娘的手艺,几十年不曾变过,“ 她抱着包袱号啕大哭。 被叫做姑婆的人瘪着嘴进去,被叫做姑奶奶的人漠然的进去,这街因不宽,穿过来的北风特别强烈。 丫头没有办法,把岳良菊的雪衣紧一紧,做好暂时不进门的打算。 那个叫小亮的男孩可不答应,他把包袱一抢,又没有本事接住,里面的东西掉了一地,有坛子腌菜摔成两半,他只管抓一把好吃的跑进门“喽,吃好吃的去喽。“ 七娘蹲下身子,手里拢着东西,愈发哭得厉害。 岳良菊不忍心,帮着她一起收拾,幸好是雪地,腌菜吃以前也要洗,捡起来用个碗放着倒没有丢太多。 七娘这才想到让她们主仆进去,岳良菊进来一看才发现这哪里是住得下侍候的人,竟然是一个院子里住着四家。 两间房子住着七娘夫妻和小亮,两间房子住着七娘丈夫的姑姑,小亮的姑婆,七娘丈夫的姐姐成亲后也在这里住,还有一间租出去。 院子里堆的到处都是东西,丫头走的心惊胆战,大家的裙角是注定被毁。 房里不怎么明亮,只有新贴的一对窗花贴喜气,没有火盆又冷,七娘的话也更让主仆发寒。 “前面嫁的那个,赶考路上病倒,我日夜做针指为他看病,还是你好,良菊,你家老太太对你看书针指都有讲究,我的针法不好卖不出去钱,就给人洗衣裳,结果他还是去了,我没办法回乡,婆家的银子全用来给我们当路费,一年两年的我是等不到他们来找我,我就只能嫁人,就跟他来到京里。“ 七娘叹道“陪他看书好些年,早知道他害路上的病,不考也罢。” 岳良菊揪心“嫁的这个对你…“ “他人虽粗,倒好,只是和姑婆、姑奶奶住在一起,我带不好他前面的这个孩子。“ -- 第269页 七娘刚说到这里,小亮钻进来,夺过东西又跑走,跑的太急摔倒,隔壁房里姑婆阴阳怪气地道“你是怎么看孩子的,他小,你得交待他。“ 七娘冷笑“看吧,就是这种模样儿,真真讨厌。“ 岳良菊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发麻,再做怎么也不舒服,家务事难以理清,也不会搬出繁京来吓人,帮七娘对一下东西,原有个纸张,上面开列的清楚,是岳居功所写,有一包子碎银五两没丢,她又添几两袖子里放的零用钱,约好改天再来看她。 七娘问她嫁的如何,岳良菊只能绷着面容回“倒也体贴“她笑不出来。 这是第一家。 到第二家以前,岳良菊先向丫头道“绿菊,你小心些,别再让撞着了,只这一家,我不久坐,若要谈心,改天再来,赶紧的回去帮你和妈妈寻个医生看看。” 绿菊说手臂已不疼,妈妈也说腰也好了,岳良菊还是不放心,让车夫叫门。 应门的是一个斯文的小姑娘,客气地问找谁,就往里带路“你们找的是我娘,她和我姐姐正在房里说话。” 岳良菊主仆都放下心,这家看着倒不错。 这家的环境也和七娘那里差不多,三家人住一个小院,不过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小姑娘也很有礼貌。 岳良菊疑心这是旧知己英娘亲生的,进房的几步上问了问,才知道她喊姐姐的那个,才是英娘亲生。 英娘也是二嫁。 英娘迎出来,比七娘体面的多,至少面容上没有过多的皱纹,只是不知道怎么了,眼角吊了起来,目光也显阴沉。 大家坐下来,英娘的大女儿陪着坐,小女儿送来茶水和点心,对英娘也极为亲热。 岳良菊看在眼里,先没有说话,因为不是亲生的,等到小女儿出去,再把东西交出来。 英娘接过,打开来也说是故乡故物,拿一块给大女儿,就吩咐她“这钥匙给你,全数给我锁起来,别让你妹妹看到。” 岳良菊忍不住了,她背着小女儿交付东西,并不意味着看不出小姑娘为人的好,再说只是一块吃的东西。 “英娘,你怎么能这样?” 英娘愕然一下,再冷淡的道“不是我亲生的,我总得为自己打算吧。“ ”一块吃的你指望能生钱不成?“岳良菊气的不行。 英娘也有些激动“这是半路夫妻,又多出来个孩子,我当然只考虑我自己。” “那你当着那孩子的面,还装得像个娘!”岳良菊说完,一气走了。 回去的路上板着个脸,脑海里盘旋着这两家,又想想自己,不敢再想,只记得一件事情。 “我记得经过的有医馆,停一停。” 跟她的妈妈是英王府的人,见辛太太十分真心,顾不得回家就劝她“和你哪能比,你看看咱们家里的人,有几个会教坏孩子,又有几个会教你当后娘,不能比别再想了,各人有各人的命。” “七娘那里,我可怜她,也可怜小亮要被带坏,英娘这里我只恨英娘,那小姑娘多好啊。” 妈妈笑了“刚说过,各人有各人的命,只要是个好的,就会过得好。” 这话谁不知道,也都会说,不过岳良菊咀嚼几下,新的滋味出来。 她以前常被人劝,母亲说,兄长说“你会找到一个好的”,岳良菊不信。 现在她扪心自问,她虽撒泼却只在自己家里,她对辛小龙从来是真心的。 岳良菊释然,七娘那里她多帮衬,现在她帮衬得起,英娘那里不走也罢,别把小龙也教坏了。 医馆到了,给绿菊和妈妈看过,说没有事情,各开一瓶药酒自己搽,重新上车回家。 先见岳繁京打声招呼,就见到树根带着辛小龙在这里写字。 “娘,你去了哪里?怎么不带上我。”辛小龙抛下笔噘起嘴。 绿菊举起几个小包“没带上你,却想到你,全是你爱吃的,可好不好?” 在这里等回话的管事,做针指听使唤的丫头们纷纷笑道“还是你娘疼你,小龙少爷,你要好好的孝敬你娘。” 辛小龙得意的道“我有,姐姐给的点心,我留一半给我娘。”端过来送到岳良菊面前“娘吃。” 岳良菊抚摸他的小脑袋,连声的说着好。 她笑容满面,再见到岳居功和纪氏时,客气很多,把岳居功和纪氏吓了一跳,随后夫妻庆幸“嫁的好就是不一样,幸亏繁京肯帮衬她,不然上哪儿有这门亲事。” 岳良菊听到忍不住笑,可不是帮衬,就像她几十年在家里横行,家里人让着她一样,也是帮衬。 她打定主意要帮衬七娘。 岳良菊等到属于她的春天,她认为自己此生未输,那么也不希望被日子卷动前进的七娘输,至于英娘她不愿意管,如妈妈所说,每人有自己的境遇,端看你自己如何去做。 … 踏青的这天,岳爱京欢喜异常,这是她成亲前最后的享受日子,虽然她认为大姐岳繁京并不劳累,岳朝环、岳吉环并不算辛苦,可太子妃的影响力太大,小姑娘内心烙印深深的,拼命留住成亲前的时光。 娇姑娘总是有很多的抱怨,明明昨天说过,出门的路上,岳爱京又嘀咕。 “祖母也不来。” “上了年纪的,再说还要照顾秦老太太。”纪氏耐心的解释,女儿成亲前的时光,也是纪氏的留恋。 -- 第270页 她拿出更多的耐心。 “望京姐姐也不来。“ ”望京如今是我们的指望,全家都指着她一个人上心,祖母不来,她就不能来。“ 原本侍候岳老太太,是岳良菊的差使,当时人人都以为老姑娘不会再嫁。 现在就落到岳望京的身上。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一眼看穿的人和苗盛书的惊马 纪氏忽然发现一个问题,不管她对女儿高嫁有多么的欢喜,最后的现实是望京留在他们身边。 近几年因繁京高嫁,朝环和吉环也高嫁,岳家上上下下认定老太太就是活神仙,硬生生的熬到孙女儿“还京”,偿她多年夙愿,这个想法在纪氏脑海开始动摇。 主要是爱京孩子气,又嫁的太远,父母无法照应。 对亲家和气的敬崇往淡薄里转换,丝丝的怀疑成线,又结成小小的网缠在纪氏身里。 岳爱京伸出脑袋看花草,嘴里说个不停,纪氏只是带着习惯性的笑容,爱怜的看着她。 直到马车停下,母女走下马车,见到前呼后拥着的岳繁京出现,无数的人纷纷走去请安,富贵荣华重新迷离纪氏的眼睛,她有些心酸有些释然,重新为岳爱京高兴满怀。 春风吸引着众多的游人,红紫粉白的野花竞相开放,喝彩声和鼓掌声里,奔马声响起,带着草汁碎花的马蹄狂蹿而去,原来是喜好马术的人自成一个天地。 蝴蝶姗姗在仕女们的扇下悠游,它们小巧的身子更加灵活,轻易的就带动一双双美丽的眸光飞向天空,在嬉戏里故作幽怨。 丫头们组成的人圈里,岳繁京和伍婉芬窃窃私语。 “昨天我没有送素娟,她没有生气吧?”岳繁京笑问,把个绣着蕉叶山石的扇子在手里把玩着。 伍婉芬笑盈盈“表妹要是好说话,就不是表妹。以我看表妹呢,她忙着跟公婆上路回家,刚成亲的人神气好的很,只有她的话里太多抱怨了,王妃要听吗?” 岳繁京笑道“素娟走了,轮到你来当淘气包,这话是留给我的,我当然要听,如果不是留给我的,我就不听。” 其实心里痒痒的,就算不是留给自己的,也想听听。 “单独留给王妃的这段,是这样的,表妹说王妃在京里要是不忙,也就不是王妃,不过看在她翘首盼望的份上,几时和太子妃把大戏演完,记得写信一一的告诉她,否则的话,她在婆家安顿下来,把婆家的人全梳理清楚,就再到矿山城去啰嗦王妃。” 岳繁京装着吃一惊,其实心里舒坦的很,谢捣乱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眼尖心亮的第一人。 “呀,她怎么知道我和太子妃唱大戏?”岳繁京促起眉头,再把个嘴角撇起来,觉得这个模样应该叫惊讶。 伍婉芬掩面笑道“表妹还说,王妃一定会这样的问,果然表妹又对了。” 岳繁京同她笑,放弃挣扎的模样“好吧,我是真的不惊讶,不管什么事情,素娟猜对了不奇怪,猜的不对才令人奇怪,你说是不是?”这夸的是伍婉芬的表妹,伍婉芬一团欢喜“是啊,表妹什么都是对的,” 岳繁京煞有介事的点头,听着伍婉芬把谢素娟的话和盘托出。 “表妹说她在京里长大,从来没有听说过太子妃和哪位殿下妃不和睦,表妹还怕自己记得不牢靠,又请永清侯舅舅和侯夫人舅母帮她回想,太子妃自从嫁到京里,做事是为人称道的,三殿下办坏了事情回京,太子妃何曾小瞧过他?一样汤药是汤药,探视是探视的照看,舅舅又回忆起以前的英王妃” 伍婉芬说到这里,小心翼翼的看着岳繁京的脸色“要听吗?” 岳繁京眨巴下眼“你要是不想说,何必提起这个话头?” 伍婉芬笑眯眯“听听也没有什么嘛。” 往下说“英王殿下娶错亲事,京里都同情他,那段日子里指责高贵妃娘娘的闲话很多,连带的也指责英王妃。舅妈还记得她约同女眷们上门探病,恰好太子妃也在,高氏王妃睡在床上起不来,大家就到房里看她,她的陪嫁妈妈连帐帘子都不肯打起来,怕她受到风,又怕她被这么多看病人的带上冷风气儿,舅妈等人气得当时就变了脸色,和太子妃一起退出来,说再也不亲自看她,以后也要看,也只打发人送拜贴,而且只到二门上,这样就免得高氏王妃再生病要怪上别人。” 岳繁京无数的知道英王前面的那位身子骨儿弱,可是每一回听到,每一回要叹息。 真是应了那句话伍婉芬也刚好在说“舅妈说她既然不能主中馈,又为什么要上花轿,要拜天地要住进正房,别的夫人们也说,只有太子妃一个字没有说,也没有说舅妈她们讲话不对,过后一样的打发人送东西送药材,从来没有怠慢过她。” 她一双明亮的眸光眨几眨“王妃您想,太子妃对一个病秧子尚且不肯少了关怀,何况您是英王心爱的人儿,又能主中馈,又能帮英王,还肯陪英王在荒山野岭里一住就是几年,表妹说太子妃没有道理和您不好,而殿下身边是非多,所以啊,一定是假装的。” 岳繁京觉得没有吓到谢素娟,整件事情都变得不是那么的好玩,正要摆一会儿沮丧的脸色,伍婉芬又笑道“再说,王妃是什么样的人,我和表妹都知道,就算太子妃怠慢您,您也会和她维持面子上情分的,如今太子妃不悦,王妃您又不肯让步,一定另有内幕。” -- 第271页 岳繁京高高兴兴“是吗,你们这样看我啊。” 一个笑容刚逝去,第二个笑容还没有出来,岳繁京呻吟“可是,你们都看得出来,别的人不更能看得出来。” “嘻嘻,表妹又有话说。”伍婉芬一脸的问我吧,此系卖关子。 岳繁京看着她圆圆的的面庞上洋溢着幸福,就为王小古喜欢,王小古喜欢自己到没心没肺,幸好还有个婉芬喜欢他到没心没肺,否则王小古可怎么办呢? 她拔下乌黑的头发上一只猫眼石寿字儿金簪,给伍婉芬另在头发上“这是宫里新出来的,给你了。” 在伍婉芬回话以前,赶紧道“还有一只,我回家就让人给素娟寄去。” 伍婉芬欠身道谢,卖关子到此为止“表妹说,心怀叵测的人巴不得别人有嫌隙,纵然没有,他们还想办法制造一些呢,所以看得出来全是正派人,就像我家表妹,” 岳繁京配合的点头。 “而打太子妃和您主意的人,就算看出来也当看不见。” 王小古从一旁走来,满面春风“繁京你近来好吗?”又问妻子“你们在说什么?” “在说表妹是个正派人” 王小古扭身往后“我别处逛逛去,咱们也就要离京回凉州,我再会一会知己。” 岳繁京忍住笑,伍婉芬也忍住笑,两个人相对笑上片刻,正准备谈论下什么是心怀叵测的人,关于这类人谢姑娘丢下的可有言语,就听到马蹄声入耳,惊呼声入心。 “马惊了,快让开。” 疯狂的气势完全掩盖飒爽的英姿,三、五匹马卷在一起,明明周围有大片的地方,却只互相的挤着撞着,把各自的奔势硬生生纠缠成堆,向着岳繁京所站之地的最外层,英王府的护卫过来。 周围寂静一片,看着马蹄对着护卫们高踩而落,惊呼声嘎然止住,只有无数双呆滞的眼睛无法移开。 岳繁京倒不是害怕,反而有什么一热,滚烫般的自心头升起,自从枕着边城的呐喊声里入梦,这种危急时刻只会激起岳繁京更多的精气神。 她搂过伍婉芬,往一旁的树后就跑。 伍婉芬是在北疆长大,也有些胆色,也抱住岳繁京,把她往树后面推。 辛蒙江一声虎吼,长刀雪亮的划出一道抛物线,矮身低伏,对着第一马的马腿就是几刀。 “砍马!” 护卫们也不算慢,也纷纷的削马头劈马腿,用自己能想像得到的最快方式把奔马止住。 而护卫的内层里,还有丫头们围成一层。 “扑哧!” 血箭喷射如长虹贯日,把丫头们喷了一脸一身。 又一个嗓音暴喝“我来也!” 离开不过十几步的王小古一双腿脚如风车般的快,瞬间也到奔马前面,最后一匹犹在奔跑的马中了他狠狠的一拳,嘶鸣数声沉重倒地。 草地是滑的,马身歪斜着在去势的支配之下往前继续,王小古一弯腰捡起马疆绳,往肩膀上面一背,反身往外面呼吸如牛喘,双腿立定后反方向稳稳迈步,把马固定在原地。 “呼” 长长的抽气声成群结队的出来,到此惊马被全数挡住,而岳繁京和伍婉芬还没有到树的后面。 又是几匹马过来,为首的一个人高叫道“我乃苗盛书,适才是我家的马惊了,我特来赔罪。” “哇” 周围又传来赞叹声。 岳繁京很奇怪的看看苗盛书,在她回京后恶补的一些需要往来的人家里,没有人姓苗。 可是看看大家的反应,苗盛书有些名声。 “婉芬,他是谁?” 伍婉芬沉着个脸儿,任是谁差点被马撞上,就算没撞上也表现的狼狈不堪,也不会喜欢。 她没好气地道“十五观灯那天,京里新选出来的俊俏公子。” 俊俏公子? 岳繁京重新打量苗盛书,目光在他雪白的面容上扫过,又看他绣花的衣领子,上面倒像是缀着小颗的珠宝,闪闪放光再衬出肌肤光,有华而不实之感。 就不肯再往下看,无非是好衣裳衬上一个眉眼端正的人,看衣角并不增进判断。 “哪里俊俏?”岳繁京略带茫然。 “就是就是啊。”伍婉芬重新高兴“还没有小古好看呢,而小古远没有殿下生得好。” 她大力的去看自己丈夫几眼,五官粗重的王小古骤然出大力气,哪怕春寒中也大汗淋漓,水润美人夺人眼目,水润男儿也是一样,又何况是在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地方出现。 伍婉芬毫不吝惜的夸奖自己丈夫“小古回来的也算快。” 岳繁京又为王小古高兴了,婉芬对王小古的感情没有二话说。 直到争执和责骂声响起,两个人抬眼看了看。 辛蒙江先揪住苗盛书开骂“滚!什么东西也配给王妃赔礼,赶紧给我滚到一旁,我就打发人送你去顺天府领罪。” 王小古随后上来,一拍辛蒙江肩头“辛总管,你让让我。” 辛蒙江正火着呢,回头把王小古也骂上“这是我的职务,我为什么要让你?滚一边儿去。” 王小古没有办法,伸一只手臂,把没有防备的辛蒙江格开一步,辛蒙江暴怒的时候,苗盛书已经是个无主的闲人,王小古一巴掌煽过去,骂道“赔礼?你也配!你他娘的成心的吧,有意在这附近惊马,有意的接近王妃。” -- 第272页 辛蒙江一听有理,原地站着听得入神。 冷不防王小古吼他“辛蒙江,你不给我查明白喽,我打死你!” “是!” 这话正中辛蒙江下怀,他本能的答应一声,翻了脸“小王大人,我让你滚,你听到没有?” 王小古打个哈哈,跑的比兔子都快“走了走了,不打扰你办差。” 他跑的时候经过苗盛书,一脚又踹过去“下回长眼,离开十万八千里!” 说完,一阵风般的没了踪影,消失在人群里。 苗盛书跑马倒是可以,动手可能不行,他痛的伏在地上大声哎哟“我要报官,我也要报官,这个人是谁?” 辛蒙江装听不见,不肯为他出头,也不肯承认王小古身份,把手一挥“来人,把他带走,好好的审审,这马是怎么惊的,这是怎么样的一出子” 几个护卫带走苗盛书,在苗家人的哀求声里走远,伍婉芬还笑得很专注的望着王小古打人的地方,半晌向岳繁京兴奋莫明“小古又为您打架了,他啊,看不得别人可能似乎欺负到您。” 岳繁京在她的笑容里同样嫣然,伸出手为伍婉芬理一理耳边的碎片,把取下一枚花钿给伍婉芬带上,同样的再次告诉她“另外也给素娟一个,安慰安慰她离开我们必须孤单的可怜心肠。” “是啊是啊。”伍婉芬笑道“表妹知道一定喜欢。”这回有些感伤“表妹嫁人是好事,可是等我回到凉州,等王妃回到矿山城,就只有咱们两个走动。” 第一百八十七章 选人 日光照在伍婉芬的面容上,为她的肌肤涂上健康的红,感伤点点与红晕相伴,她是真心的为和表妹的分开而难过。 岳繁京赞同她的话,和谢捣乱交往的过程里,惊险、难堪、尴尬、提心吊胆轮番出现,最后的结局还往往出人意料的好。 再找出一个带来这感觉的姑娘相当困难。 虽然王妃的日子也会与提心吊胆相伴。 闻美景走来,简小侯爷将在岳爱京成亲后成亲,闻美景即将跟随简良辰侍候英王夫妻,闻美景近来颇似岳繁京的跟班。 要问闻美景为什么以前不出现,岳繁京这不是成亲后头回在京里居住这么久。 “殿下,您要见到的人到齐。” 闻美景只是提醒一声,英王妃有令全天下大多人等候的资格。 岳繁京和伍婉芬就此分开,目送她回到仕女的人群中,鲜活的身影旁没有另一个身影,岳繁京的感伤徐徐展开,像一朵鲜艳的花渐渐失去水分,令当事人无奈却又无能。 到此,她郑重下个结论,捣乱谢姑娘,是个好姑娘。 栾氏被安排坐下,她没有取用小几摆放的蜜饯等物,哪怕离她举手之劳。 她听着周围的声音,一字不落的记在心里。 又一个人坐下来,刚好与栾氏相邻,这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子,两鬓略带沧桑的白色。 眼角细细的皱纹也表示她有一段不太好过的日子,可是她的眸光明亮,神色里带足兴奋。 这兴奋让她坐立不安,虽然腼腆也表示是她的性情之一,可是她还是强迫自己向栾氏开口“大嫂,是真的吗?” 看似同样腼腆的低垂面容,其实捕捉众多声音的栾氏用上全部的心神,被打扰很不高兴的翻抬着眼睛,把那张劳作的面容看着。 她的眸光深处有一点不容易发现的锐利。 女子顿时手脚没有地方摆放,想要解释又怕对方两次不悦,可不解释呢,她觉得自己得罪栾氏。 轻声地道“我,我也是听到消息才过来,都说英王妃需要会绣活会种地的人,我都做过,” 一面说,一面她的面容低而又低,不敢再看栾氏。 栾氏对她有了兴趣,如果自己没被英王妃选中的话,那么一位跟随英王妃前往外地的忠厚女子,将是自己的又一个机会。 这让她有了和女子说话的心情,并且慢声细语的开口,嗓音听着亲切无比“是啊,我也是得到消息才过来,我也不敢去想英王妃殿下她会收下我。” 孩子气的一个笑容绽放出来,在栾氏同样不算年轻的面容上并不违和,孩子气之对于大人,有时候更像表现一种纯真。 先开口说话的女子重新鼓起勇气,在栾氏的相同心情里有些手舞足蹈,嗓音也不由自主的高出来“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我也这样想。” 她苦起面容“如果王妃不要我,我可就无地可去。” “为什么呢?”栾氏露出一点试探的神情。 女子倒是竹筒倒豆子“我娘家没人了,我男人又在外胡混,一年到头回不了三次家,还问我要钱,” 她愤然的把目光摔向地面,仿佛那是是她憎恨的男人“我决不再回去。” 栾氏笑了“是啊,我也是家里过得不好,如果英王妃不要我,我宁可去死。” 这里是英王妃踏青用的休息之处,临时搭建出来的木头亭子散发出本色的香味,往来的有岳繁京打算挑选的工匠们,也有官眷,丫头们川流不息的送东送西,最近的一个丫头明显把栾氏两个人的话听见,她的目光像个顽皮的孩童,悄悄的溜过去,又迅速的溜回来。 另一边上,也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女子,她们就稳重的多,那种我是大家我怕谁的骄傲,从骨子里静静的散发开来。 -- 第273页 她们也听到栾氏的对话,这让她们的冷漠更加强烈。 岳繁京被簇拥着走来,见到她们倒是露出笑容“昨天我收到信儿,让我来猜一猜,” 她目视老蓝色衣裳的女子,含笑道“这位只怕是曾在宫里教过针线的商妈妈?” 蓝色女子躬身行礼,娴熟的有如一朵花自水面流过,她的嗓音也带着说不出的优雅,语速恰到好处。 “王妃好眼力。” 岳繁京请她坐下,又看下一位女子,这位面上带着伤痕,看得出来是多年的,和她的皱纹裹在一起并不显眼,可是伤痕从额头到眼角势必影响视力。 可没有影响到她的骄傲,虽然她穿的也朴素,老酱紫颜色的薄袄子和暗色的裙子内,气势像一株青松挺拔不群。 岳繁京笑道“这位莫不是被称为针神的杨妈妈?” 杨妈妈的嗓音像破锣,嗓子应该是受过伤,嘶哑着道“不敢当王妃这样称呼,针神已没有好眼神,只好称做个睁眼瞎。” ------题外话------ 今天事情多,不过没有断更 第一百八十八章 杨妈妈在说到自己眼睛受伤的时候,神情里更加流露出高傲,而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多出来,栾氏和那个女子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是她啊。” “听说她眼睛受伤以后就离开京城,英王妃这是从哪里把她找出来。” 说着说着就是夸奖岳繁京“英王妃和英王夫唱妇随,难得回京也不闲着,刚出正月就能遇到这么多的手艺人。” 栾氏和那个女子认真的听着,栾氏不经意的打量说话人的身份,如果不知道对方身份就看她坐这里的位次及她的衣服首饰。 那个女子则全神贯注,不时的抿紧嘴唇,紧张一次又一次的出来。 有几个明显的是闲人,她们的谈话又变成“手艺人我大约能看得出来,可是那边几位是官眷,她们可不是手艺人,为什么也坐在这里?” 有一个回答道“就像咱们坐在这里,为的是侍候英王妃,这是一样的。” 另外一个道“不是,英王头年离京去的那个地方,叫什么来着?反正是个沙漠,那里需要人手,据说英王殿下那年是从太子及各位权贵府上借出来的手艺人,才把一个偌大的集市烘托出来,后来他接管三殿下的地方,那个地方叫什么来着?反正也缺手艺人,这不,英王妃从过年前几天回来的时候就托人寻觅,一出正月就会见她们。而除去手艺人,还需要各个职责的官儿,夫人们来到这里,为的是了解那两个地方好过不好过,再就是想为自己丈夫没出京就谋个好差事。” “我大概的明白了,可是为什么要在这里,而不是在英王府上?倘若有需要深谈的话也可以慢慢的说。” “我听说的,英王妃一个正月里没有闲着,每天没断得了见人,像杨妈妈这种是刚从外地赶回,如果是昨儿到的,可不只能在这里见,难道英王妃会不游春?今天见的,就是今天见的。” 她说的头头是道,就又出来一个明白人。 这个人也笑道“在这里见啊,大家一传十、十传百的,就都愿意跟着英王殿下去了。” 栾氏淡淡的扯动嘴角,有一个似笑又不是笑容的神情,她暗道京里果然能人多,这几位说话的人物也普通,可是把一件事情的精髓解释出来大半。 英王妃在这里会见人,是万万逃不开“宣扬招揽”这个名声,她要的也确实是众口传播,这就避免英王公然的拉拢官员,如果有愿意换个衙门当差的人,自己寻上门来就是。 在这些说话的时候,岳繁京已经和杨妈妈寒暄过,又去见下一位,除去这几位以外,还有大多的人盼着她能走到面前说几句话,可是岳繁京转个身子回到座位上,款款的坐下来。 等到坐稳当,眸光左右的转上一圈,有了一个礼貌的笑容。 客人们就纷纷的堆上笑,和岳繁京的互相呼应,因为都是女人,不管年老还是年幼,皱纹还是青春,仅是五颜六色的春装就仿佛繁花开放在这里,再加争奇斗艳的宝石首饰、玉环金项圈等,像新的一场游春盛会。 期盼或者希冀的眼神,就像繁花中辛勤劳作的蜂蝶,把想法无声的交流。 岳繁京一面和女眷们说话,一面端详着众多的眼神,最后不费什么的挑选好人,让人取绣样、绷子及布匹,交给她选中的人现场刺绣,绣出来的样子就交由商妈妈及杨妈妈过目。 栾氏中选。 那个女子自称汪氏也中选,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见到一个丫头手里捧着纸笔,走来笑问“哪位能现在就住到王府里,有懂行的妈妈们每天教习呢。” 汪氏抢先道“我,我,”栾氏便也答应。 目送英王妃离开,汪氏掩饰不住的兴奋“我没有孩子,这就回家搬几样换洗衣裳,就可以从此离开那个死鬼男人。”碰碰栾氏“你呢,大嫂?” “唉,我也是。”栾氏也叹气,又道“我想到王府里也不会一个人一间房,如果要找在一起住的人,我就说你,你就说到我。” 汪氏满口的答应下来。 再看一眼英王妃的车驾已然袅袅消失在花丛里,汪氏和栾氏也各自回家,两个人住的地方不一样,但又喜欢有伴儿,尽量的走着,在岔路口那里汪氏遗憾的离开。 -- 第274页 栾氏拢拢发丝,装着掸衣裳上的浮灰,看看身后没有人盯着,加快脚步走进一条小巷子里,七拐八绕的足的穿过好几个巷子,最后来到一个普通的民居外面。 春天的季节滋养万物,对野外的花花草草仁慈,对于人烟浩穰的角角落落也是一样,民居的木门下面,受到风雨摔打过的砖缝里固执的生长着绿草,一旁裂开的青砖上出现草汁的痕迹。 栾氏把手缩回袖子里,握住一枚藏着的簪子,尖锐处夹在手指中间,不动声色的推门进来。 门内是一条碎石铺出来的短短道路,宽不过一尺,长不过二十步,原地不动就隔着窗户把三间房子里的动静看在眼里。 三间全都打开的窗户内,只有一间有人,是个背对身子的男子,他扎着高高的发髻,配一枚旧成暗黄色的簪子。 栾氏松口气,这个人是她认识的,第一件事情先返手把房门关上,仔细的看过这院子里再没有别的埋伏,对着男子所在的房里走去。 片刻后,窗户里露出栾氏正对着的面容,而男子还是展示后脑勺,只有谈话声不断的传出来。 “你怎么来了?”栾氏问道,她不是抱怨,只是要求一个答案。 男子的嗓音里带着世事的沧桑,此处语声稳定而语速均匀,沧桑是他话中唯一能听得出来的感情。 “我来知会你,计划提前发动。” 栾氏并没有很大的动静,因为微微吃惊已然是她的极限,和男子的相比,她的感情相对多一些,不过也仅限在一个最低的水平。 “不可能。”她平静的反驳。 “主顾的要求。”男子抛一个东西出来,落到栾氏身边的桌子上,发出沉重的撞击声。 栾氏摸摸隔着包袱布的手感,应该是什么也摸不出来,不过她也就同意“好吧,幸好我今天答应入住英王府。” “嗯,小心。”男子说完也不多留,起身向院中走来,他一直低垂着面容,动作怎么看也不像刻意的掩饰,反而更带着一种看稳脚下好行走的停当。 他就这么悠悠的去了,像一道漫长岁月里不慌不忙的时光。 栾氏望着他的背影,慢慢的打开包袱,金光四射诱人贪婪,这是一包袱的黄金。 栾氏自言自语“这是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这么着急?在我看来英王夫妻倒是办实事的人。” 抱起黄金走到柜子前面,在放入以前,栾氏又道“拿人钱财代人消灾,我管他许多。” “咣当”,黄金抛入的响声,让栾氏眯起眼睛,有了不多见的另一个感情,她喜欢钱。 接替李威的刑部尚书梁兼从不认为自己身份改变,在他看来英王殿下还是他的上官,尚书一职还是殿下的。 他带路在前,和李威漫步在卷宗司里,把这几年新增添的卷宗做个介绍。 李威按他所说的随手抽出一本,打开泛黄的封面,对着里面新添加的公文道“林中强盗这个案子还不能结吗?” “殿下不在,更不能糊涂的结案,这还是殿下您那年的吩咐,林中强盗的人数不多,造成的后果恶劣,太子殿下亲自坐镇幽塞剿灭,更有殿下您带兵上阵,才把林中强盗这一处祸害除去,可是疮虽除,根未去,谁助长林中强盗与外国勾结,完整的建制及齐备的消息又与谁有关?不会用心的强盗再多,也难成林中强盗的气候。” 李威嗯上一声,面上有淡淡的怒容,把卷宗重重的放下,骂道“都是廖雪峰那个混蛋,办的好事情!我让他顺藤摸瓜,他倒好,一个小小的女子秦玉莲就能把他狱中的强盗全都带走,而他在自己的地盘上还大开方便之门。” 三殿下李陵输的不冤枉,梁兼也是几年里暗助英王的人之一,和廖雪峰算一伙儿的,听到李威顿足骂,梁兼嘻嘻地笑“殿下息怒,殿下骂廖将军也没有用,廖将军总是审不出来,鸡肋一样的食之无味,再送给三殿下当得力干将。” 李威听到这里,忽然想到几年间和李陵过不去的人,这里也有一位,他余怒未息的向梁兼看看,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神情转淡的移开来,继续在一排排的卷宗架里走着。 梁兼在他的目光之下缩缩脑袋,见到李威没有追究,满面笑容的再次介绍其它的新入案件。 李威自始至终的目光炯炯,不曾走了精神,他说的话不多,如果提出来就是犀利之处,梁兼不由得眼巴巴地问道“殿下,您几时真正回京啊?”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李威奇怪的看着他的眼神,看得懂的,可是只能装不懂。 这让他回想到元旦朝贺的那一天,岳繁京先去贵妃的宫殿,皇帝单独留下他,也是问的这句话“早知道就不和老三与你赌气,如今老三先朕而去,不管他活着的时候做错多少事,朕送黑发人时常的凄楚,想想贵妃时常的念叨你,她的内心必然也不是好过的,你不如就此留在京里,不要再出门去了。” 太子夫妻也让李威留下,高贵妃更甚。 可是半途而废不是李威做事的风格,倘然他今年就此不再出门,他对荒丘的集市不放心,也对矿山城外的战乱国家不放心,如果没有人管辖的话,战乱导致的荒年会让大量的人进入矿山城,甚至毁掉荒丘蒸蒸日上的集市。 而答应常青国师的出兵相助,对于李威来说倒不是他必须再次离京的理由。 -- 第275页 他出兵就是。 他不见得一定要自己出现。 既然是自己由衷的要去,对于一切暗示明示的话,李威都有一套对付的言语。 他略带惊讶的瞅着梁兼,那意思我在呢,你打算上我去哪儿呢?梁兼在他无辜的眼神里败下阵来,如果他再接着提起的话,以他对李威的了解,英王殿下绝对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梁兼改成嘟囔两句“回来的意思,就是再当刑部尚书,这尚书有什么好当的,把我累的哟,我还是当听使唤的比较好” 李威在他的后面微哂,有时候也须要容忍,李威没有接话,任由梁兼发泄发泄。 他知道妻子赏花踏青,不可能早回家,而梁兼又不希望他离京,李威就在刑部一直呆到晚饭前一个时辰,在梁兼的恭送之下回到王府。 夜风轻送来冬季的余寒,院子里还是满满的花灯任着主人观赏,或者给辛小龙这小孩子玩耍。 辛小龙踢着皮球跑来,匆忙站住行礼“殿下回来了,”眼珠子骨碌碌的追着皮球跑,打算这就跑开。 这是还需要穿着袄子的季节,他满头是汗,李威叫住他,拿自己的帕子给他擦着,说几句话留下他。 “今天王妃玩的好吗?” “好,我也玩的好。”辛小龙怕他,所以乖乖的不离开。 “你玩了什么,叫玩的好?”李威笑问。 “娘的旧知己,在幽塞一处长大的七娘姨妈,她也有个儿子,比我差的远了,” 李威好笑。 辛小龙看出来,一板一眼地描述“真的比我差得远,我把好吃的给娘,他夺七娘姨妈的好吃的,被我把他教训一顿,拿皮球砸了他好几下,他和我一样高,哭的在地上打滚,又被娘教训一顿,这才老实。” 满意的舔舔嘴唇,意犹未尽的道“所以我玩的好,等明天娘再请他家来,我还要打他。” 李威再一次地笑了,这次笑容加深是赞赏。 辛小龙是他器重的辛蒙江之子,现在又是岳良菊的孩子,看着辛蒙江和妻子岳繁京,都不会坐视辛小龙淘气到顽劣,第一个,他要与岳良菊和睦,而岳良菊也要视若已出。 放辛小龙去追皮球,叮嘱他吃晚饭的时候不要耽误,李威向着内宅走去,边走边对自己道“小龙我不会放任,难道常青整个国家我会放任?” 他当然要再次离京,这样就不会让自己牵肠挂肚,也不会辜负妻子的一番心意。 李威知道岳繁京今天出门会见到手艺人,也有一些官眷会向她讨教在京外的日子过的可好。 第一百八十九章 鲜活的生活及内奸 二月里的天气还黑的有些早,李威回内宅的路上,家下人等陆续的在掌灯,窗户内的人影像一出出的皮影戏,夜寒瞬间被冲去,鲜活膨胀气氛。 门帘打开的同时,桌边的人送一个笑脸过来,盈盈的起身轻快的走来,步姿也好,气色也好,无一不在昭示她的健康,嗓音活泼如清泉流水 “殿下回来了。” 李威伸出手臂搂住她,在这个房里的岳良菊、岳爱京视而不见,纪氏睁大眼睛,幸好及时地看到丫头们垂下头,纪氏也胡乱的扭过面容装没有看到。 可是夫妻的语声潺潺入内心。 “你在做什么?” “游春过回来就在家里整理名单,殿下过来看过,凡是选中的都在这里,” 岳繁京拉着李威坐下来,给他看住在府里的名单,她眨眨眼睛笑着,把手指在栾氏的名字上面划道痕。 这是李威交待下来,见到后,李威夸奖道“不错,一天就选好了。” “还早呢,在咱们离京以前还要再选出一批人,可好?”岳繁京笑语殷殷。 “好。”李威在她头发上轻轻一抚,对着她亮丽的笑容,脑海里一层薄薄的烙印崩坍。 那记忆深处常年的药香,及总是关闭门窗之下的不透风,也到该散去的时候。 至于那个人,他还是拼凑不出印象,早就是被遗忘的一段。 明亮的眼神看着岳繁京叽叽呱呱的说着,放松的同时脑海里再次出现刑部的陈年卷宗,这些牵动着李威的心,他不在京里的时候也经常想到,想出来什么就写信给梁兼,帮他出出主意,此时不请自来的又在脑海里盘旋。 他的目光就一直对着妻子笑意盎然,耳朵里也听得进去她的话,嘴里下意识的还能附合几句。 脑海里飞来飞去的还是他认为重要的公事。 纪氏看着,又要觉得老太太是对的,几十年的坚持没有白费,姑娘们一个一个嫁的都好。 因为爱京成亲也是管家的人,纪氏轻推女儿“你啊,不懂的写信问大姐,她管王府呢。” 岳爱京迸出一句明白话“大姐当然能干,可是与殿下全交给她有关。” 纪氏愕然的想想,反复的想想“还真是的。”话题又要转移到郦明先身上,岳爱京及时的堵住母亲“明先说了,他自己还不懂呢,所 以他能交给我什么,母亲别指望,也不大可能事事指点。” 说着努嘴,让纪氏再看。 李威侃侃而谈“这几个是工部的官员,他们将跟随我们去荒丘,” 岳繁京惊喜“那里的房子可以盖起来了?”这是夫妻间早就说过的话题,在沙子上盖房子需要一定的规划,要保护房屋寿命长,又要门窗防的紧风沙,还需要人在风沙里干活。 -- 第276页 李威都已经把工匠的计划打到太子府上,往工部里要人也不在话下。 如果荒丘不是荒丘,可以就地烧砖采石头,房子早就盖起来,而如果荒丘不是荒丘,也就不用往工部里要人。 李威就没有催着工部的人早早的到,而是在今年他回京的时候,携带着矿山城和荒丘的两大份地图,及治下银钱够用的底气,向工部提出挑选人手。 这一去不止一年而是数年,安置工匠们的家人就成岳繁京想当然的差使。 李威笑吟吟“你可要把他们各人的喜好了解清楚,免得他们在那里住不习惯,就要有很多的淘气事情出来。” 他的语气也好,语速出好,都让人听着极为舒服,不疾不徐固然是贵人们天生的体态和后天的培养,可是李威说出来的话总带着高出一等的服帖。 岳繁京娇滴滴点头,永远像个被哄的小姑娘,而听到的人也心悦诚服。 郦明先、岳大老爷和辛蒙江走进来,原来是晚饭时间到了,一家人移步到饭厅,在路上郦明先和辛小龙争夺糖块,争的有些辛苦,纪氏看着女婿额头上出来的微汗,再看看从容不迫的李威,忽然发现有一个结论她没有看错。 果然是岳繁京嫁的更好。 入夜,各回各房,纪氏把新的疑惑向岳大老爷说出来,岳居功一笑“英王殿下到幽塞的那年,就已经是刑部尚书,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的人,也因此繁京不是他的元妻。你我的女婿刚刚长成,爱京是明先的元妻。各有所长,你抱怨的没有道理。” 纪氏也就笑了“是啊,话应该是这样的说。” “所以不要担心了,明先有太子殿下和你眼中成熟稳重的英王殿下相助,还能会不长进吗?明先长进,和爱京也互敬互重的,到那个时候,你也就满意了。” 纪氏彻底的放下心结,认可岳大老爷的解释,脑海里现在唯一盼着的,就是女儿女婿能在一生里互相体谅,互相扶持。 第二天,岳繁京没去踏青,把新选中的人安排住下,每种手艺各有老师,也安排下去,有学成的就可以即刻送走,学慢的人就跟着英王夫妻离京,他们夫妻这一回将留在京里住上一段让大家满意的日期。 栾氏借着出来进去,也仅仅弄明白手艺人所做的院落。 英王府不是一般的宅院,它有正殿、后殿、寝宫、园子、跨院等等组成,不是百姓家的宅院,格局很好揣摩。 对于不熟悉的人来说,院落中及间隔开的高大树木很容易混淆视线,分不清哪个方向才正确。 栾氏又不能无缘无故的串门,在住进来的第三天,对着就要黑下来的天,栾氏无奈的决定使用英王府中的内线。 皇宫、太子府、英王府及重要的衙门,安插进去一个人需要很长的时间,不是没有办法的话,栾氏不想冒着折损一个人的风险。 而且她也得弄明白,她住进英王府以后,还能收到催促她加紧办事的纸条是从哪里来的? 更鼓打三更,同一个房间另一张床上的汪氏鼻息沉沉,栾氏轻轻走出去。 暗暗念着,左三步,右三步,左十步,有一个没有关闭的月洞门,她就这样一直的走着,直到一个小亭子沐浴在月光下的黑暗里,月光完全避开小小的亭子,照亮旁边的花木,把亭子留给漆黑。 一个背对的男子站在那里。 互相不给正脸看是个规矩,栾氏只走到他身后不远处站定,轻声道“来了。” 男子道“来了。” “现在是三更天。” “现在是三更天。” 不管栾氏说什么,男子一直在复核,栾氏放下一部分的戒心,转述对方的话确实是他们的接着暗号。 她把来意和盘托出“我需要到英王书房呆足一刻钟。” “哪天?” “哪天合适?” “今晚如何?” 栾氏意外的有片刻失神,就想到越快办完越好,英王府的住处不错,被褥也比她的安身处柔软香暖,她把事情办完,就可以享受一番,不用再在心里想着。 “那就今晚。” “跟我来。”男子走下小亭,始终把后背对着栾氏,这个姿势如果打起来,栾氏想当然不吃亏,她的疑心渐渐的下去,只有最后的那层人与人之间基本的防备还在。 到达英王书房以前,男子带着她躲过十六回巡逻,及八队查上夜的人,栾氏有些冷静不下来,照这个样子看,她不见得能在英王的书房里呆到一刻钟。 一刻钟只是一个幌子,主要的是栾氏有一些东西要放到英王私密放公文的地方。 如果总是被巡逻打扰,哪怕巡逻只是从窗外经过,栾氏也没有把握一刻钟内做到。 她再次认为这回的活儿接的急,嗯,明天让对方加钱,嗯,多给这带路的人一些,他把英王府内查的挺熟悉。 栾氏这样想着的时候,被带进一扇门内,男子贴墙根站住,还是没有回头“这是书房后门,我在这里等你,一刻钟后你不出来,我也走。” “嗯。” 栾氏独自走进来,她的目光开始紧绷,脑海里开始疯狂运转,她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而书房里不下十几间的房子,正房的格局很好查看,可问题是其它的房间里说不定也有英王的暗格。 她应该去哪一间? -- 第277页 目光落在月光下的门槛上,月光让视线有所折叠或者改变,门槛的磨损程度很容易就看出来,栾氏有了主意,向着其中较新的一个走去。 旧门槛应该是进进出出人最多的地方,那里不可能放暗格,取出来都得看时间,倒是不怎么走人的那间,位置也不错,最有可能。 一根簪子就让栾氏进入房中,微弱的月光下,她在桌椅板凳和墙壁之间搜索,簪子捅捅捅的派上大用场,有一声格啪响动,墙壁上弹出一个抽屉。 栾氏从袖子里取出一些东西,轻巧的滑入抽屉里,抬手轻轻关上,又一个响动出来,“啪”。 这是火石的声音,烛火同时亮起来,一亮就是几十盏,不但房间内明亮如昼,整个书房院落全灯火通明。 大书案的后面,李威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双看不出心思的眼睛看过来,让栾氏心头发毛。 她也聪明,无法逃出去就原地不动,两个小厮走上来把她看押到李威面前跪下,另有一个人走近暗格,打开来把栾氏刚才放进去的东西取出来,呈到李威的面前。 栾氏看着他熟悉的背影,整个人随时软掉。 她刚进王府,见到的人还不多,却认得这个人的正脸,这是英王最器重的小厮,他的名字叫平安。 这么说,英王府里其实还是没有任何内线,并不是大家高兴那样,有对英王下手的机会。 其实想想也是,英王当刑部尚书的时间不短,他自己的家里想来固若金汤。 李威在看那份东西,从鼻子里哼上一声。 这群人的手脚真是快,他和常青国师真正的打算交往也就在去年,可是这一份和国师私下往来并且互许通商财物的书信,伪造的有模有样。 这信里的内容不但表示常青国师的身边有内奸,也说明这群人相当有智谋。 “说吧,你是谁,谁让你来的,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 李威说话的时候,心思没有停下,也许这是常青国王子的人,李威知道这位王子想尽办法阻止自己和国师交好。 可是这又不可能,因为栾氏动用的府中内奸,早在几年前就被铲除,而常青国早几年并没有发生内乱,那位王子没可能提前几年预知并且在自己府中安下人手。 被带走的内奸是高王妃陪嫁的侍候人,是个奴才的奴才。 可没有一国之力,李威不认为就敢对自己下手,他同时还想到相邻的两个国家,大渊和北户,可是他也想不出来向自己下手,他们能得到什么。 要说真正得罪这些小国的,是最早去穷城的李陵,如果是李威得罪的小国家,应该在幽塞的方向。 他看着咬着牙关的栾氏,轻描淡写的道“我曾当过刑部尚书,我要你开口,你就得开口。” 栾氏拼命的咬向衣领,把一块布几乎嚼个洞出来,眼前还是灯烛齐明的这个房间。 李威笑了笑“衣服被换了是吗?” “汪氏。”栾氏发出嘶声。 那个和她同时走近英王妃的人,她竟然没有怀疑她。 李威为她解惑“是啊,她是我特意为你安排,既然你总想到我家里来,我也大方的准备个接应的人。” 栾氏猛的撞向墙,被小厮们拉回,她倒不是没有试图咬舌头,虽然咬舌这事情死的慢,而是她就算咬舌头,也还可以写字,所以她第一是寻死。 李威不再看她,慢慢的欣赏着最近的一盏烛火,所有的烛台上全刻着石榴结子,百子嬉戏,是李威回家以前吩咐准备的好兆头。 想到妻子在房里等得必须焦急,李威慢慢的露出笑容,不肯再和栾氏废话“送她去刑部,小心,路上别让她死了,或者被劫走。” 他则回房去,进门看到岳繁京在床帐内看着什么,就觉得那鲜活感再次扑来。 他走过去,笑道“要听故事吗?” 第一百九十章 新出淘气包伍婉芬和爱京成亲 岳繁京听完第一句话道“爱京可以成亲了?” 李威的手指为她拢好伏在床上弄乱的发丝“嗯,这些日子苦了你。”“哪有苦?人家玩的很高兴。” 最早收到有人居心叵测的消息是夫妻们回京的当天,前刑部尚书对于公事永远神经敏感,历年里悬而未决的案子常年在脑海里转动,永远都有顺藤摸瓜的心。 再加上他是位殿下要心系百姓,做事以澄清为主,而不是强行的加罪。 没有证据的话,李威并不愿意大肆的捉拿及审讯。 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风格,李威稳重自持是他的风格,太子殿下一向采纳他的建议,在过年的日子又是京城重地,确实也不适合张扬,太子妃和岳繁京及高贵妃就掺和一记。 她们三个人纵然真有矛盾,对于太子和李威来说,也属于关起门里自家的不和,何况三个人都是假装,太子和李威的可控性最高,就由岳繁京三个人出一回场。 事情是否会从女眷们的身上发作,这就不一定,栾氏虽是女人,却在书房里被拿,而且证据有关新近出来的常青诸国,一位殿下与其它国家的国师暗许通商,哪怕栾氏摆放的并没有李威受贿的证据,如果真的发作出来,也可以想到李威将面临什么样的调查。 至少,他将暂时的失去权力,而哪怕查的清楚还他清白,整个过程也将是一场不小的磨难。 -- 第278页 李威又十分的爱岳繁京,他的话里不偏心也带着偏心,就问候成这样,“你辛苦了”。 岳繁京倚到他的胸膛上,有些不快意“就这样?我还没有十分的玩呢。” 那坚实的胸膛震动几声,发出几声笑声,李威并没有说岳繁京孩子气,以他一惯的温存道“你还要怎么玩?” “我以为是我最早拿下人,本来我一直在想,我可不能输给太子妃,倒不是我想赢她,太子妃地位不同,赢她的心可不对,可是我就是想出个风头吧。” 岳繁京带着出幽怨“我甚至让朝环和吉环两位妹妹帮我听着,如果太子府中有什么新的风向,马上就让我知道,可是我千防万防的,却没有想到防殿下。” 她争辩道“栾氏难道不是我招进府的吗?” 监视太子妃或者太子府中也同样不是可以明说的话,不过李威佯装没有听到这话中的不合适,夫妻夜话若是什么也不能说,那还有什么趣味呢? 他离开的时候洗漱过,这就慢慢的解着衣服睡下来,夫妻相拥着,李威想着“以后再有这样的人和事情,全归你出面好不好?” 岳繁京心满意足,这个时候她也意识到自己的语病,凑到李威的耳边悄笑“呀,这件事情过去我就不会让朝环和吉环再给我消息。” “你想多了。”李威笑着开导她“你以为别人不想打听太子府里的事情吗?你以为太子府中的下人们,他们不曾收钱收到手软吗?打听这事儿,每个人都有过。” 岳繁京决定原谅殿下,他总是能为自己言辞凿凿的解脱,两个人嬉笑会儿,天色很晚相继睡去。 岳爱京成亲的日子早就定好,不过因为这点儿事情没有头绪,太子妃和岳繁京都挂着心事,收到栾氏入狱的信儿,太子妃放下些心,有藤就有瓜,总比正月里闷在处处防备要轻松。 她大张旗鼓的宣扬亲事,做为岳爱京的姐姐,英王妃过府和太子妃商谈,两人之间的不和眼看消失。 那好心劝岳繁京的郭夫人松口气,对女儿道“可是我说的,横竖不理也就过得去,现在她们又添一层亲戚情意,不好也得好起来。” 郭姑娘笑道“母亲说的是,不过既然说的是,何不再上门拜见英王妃,也为表哥的官职做个打算。” 郭夫人惊问“你几时心里这般的有表哥?”面上变了颜色。 郭姑娘愕然“难道英王那里不需要人吗?”说完气哭“表哥是母亲的亲戚,我这样说有什么不对。”一甩袖子走了。 郭夫人愣在原地,好半天有些缓和“哦,原来不是有私情。”想想女儿的话很对“娘家侄子也大了,到今天还没有亲事,偏偏家里这个孩子也不肯定亲事,这就是我怀疑他们的理由,也罢,把侄子打发去英王那里,只要出京就断了联系。” 她真的坐上轿子准备去英王府,出门的时候与伍婉芬遇上,郭夫人寒暄几句,让她去女儿房里说话。 郭姑娘和小王夫人坐下来,郭姑娘悄声道“我按你说的告诉母亲,母亲说出怀疑我们有私情。” 伍婉芬眼睛发亮“只要她开始这样想,日子一久就会接受你们成亲事。” 郭姑娘愁眉道“挺难的,母亲曾说过舅舅家是我的娘家,家里是我的娘家,许给别的人家就是两家娘家,她从没有想过接受表哥做女婿。” 伍婉芬打迭着话安慰她。 郭姑娘展颜“谢谢你婉芬,我感激那块撞我家马车的大石头,如果不是石头撞来,你怎么会来看我?而你眼明心亮的就发现我的心事,帮我出了不少主意。” “这是应该的,你和郭夫人是吃表妹喜酒出门后,被石头撞到,冲着表妹我应该来看看的。” 伍婉芬嘴巴里这样说,心里回的牛头不对马嘴,她暗暗的这句话是,表妹走了,亲戚们都说京里少了淘气包,淘气包有什么不好?说不好的人不会欣赏,如今京里还有淘气包在,我又没有离开。 如果表妹在的话,也一定万千个主意帮忙促成亲事,就像当年她促成英王夫妻和自己夫妻一样。 伍婉芬告辞回家,还是很高兴的,到父母房里回话,说自己回来了,见到一家子另外三个人全在这里。 伍夫人见到她欢欢喜喜,招手道“快来坐我旁边,”等不及女儿坐下就道“我们在说回京定居再也不走,就差你一个,婉芬,你有什么要说的。” 伍婉芬瞄瞄王小古“小古说什么,我就说什么。” 伍夫人笑道“那就更好了,女婿当然是依着我,老爷也不会不依我。” 喊一声伍都督,再喊一声王小古,笑容里洋溢着春风“实话说,礼物我都备下来,明天我就回娘家和哥哥说,让他在京里上下打点,咱们以后啊就住在京里,你们两个人就在京里当官。” 王小古堆笑“岳母,好是好了,可是我竟然喜欢上凉州的风景,” 伍都督鄙夷的眼神,凉凉的道“英王迟早要回京,等到打点完毕,说不定刚好和英王殿下一起回京。” 王小古笑容加深“那有劳岳母,这主意好极了。” 伍都督不应该和女婿生气,他心里有哪些弯弯绕儿,难道他不知道,还是全京里的人不知道,可是见到王小古转的快,还是气噎在胸口,直盯盯的瞪着王小古。 伍婉芬不喜欢,娇女儿拉上王小古就走“我累了,我们回房。” -- 第279页 小夫妻走到离开视线,伍夫人也没好脸色“我说老爷您没老怎么就忘性大,” “他都成亲多久了!还敢在我面前围着英王妃的名头打转。”伍都督怒道“夫人再啰嗦我,我就揍他。” “揍吧,你每天教他功夫,难道不是借机揍他?”伍夫人起身继续看她准备的礼物,不想和伍都督多说。 礼物并不是都送给哥哥永清侯,而是给永清侯打点用的,伍夫人看上一回,想想她可以再次回京居住,和娘家离的很近,心情转好。 伍婉芬和王小古回房,心情也转好。 伍都督一个人闷气,在家里转上一大圈子,想想近来亲戚中的笑话事情,谁家的儿子有外室,家里鸡犬不宁;又是谁家夫妻不和,把妻子的嫁妆诓走好些,从老到小都气的看医生,王小古这女婿不嫖不赌,俸禄除去给父母的,全交给伍夫人,唯一的爱好就是心里放不下英王妃。 “好吧,有英王在,他也只能是个爱好。”伍都督再次认栽,在他无数次试图让女婿认栽却最后自己还是认下里,又添上一回。 第二天王小古和伍婉芬打点送岳爱京成亲的礼物,伍都督还帮忙拿个主意。 岳家最后一个姑娘出嫁轰动京城,早几天岳朝环和岳吉环回过太子和太子妃,住在英王府陪伴岳爱京,各式礼物源源不断的送进英王府,李威本就是回京休息,这让他有理由一连几天不去见太子,也不进宫,专心在家里指点岳繁京收东西。 最基本的一条,总要看得上送东西的人,或者是人品或者是能力,这东西才能收。 岳繁京不用问了,夫妻形影不离,足够当事人成天笑盈盈的,另一个跟他全然没有关系的辛小龙也高兴坏了。 有新衣裳,成亲时摆出的吃食也和平时不同,还有最后一条,岳良菊的旧知己七娘也认得岳爱京,她一定会来贺喜,辛小龙又可以打她家的孩子。 七娘和岳良菊坐上片刻,就去观赏岳爱京的嫁妆,经过的路上听到两个孩子一个哭一个吵。 “呜呜,你为什么又打我?” “跟不跟你娘好?” “跟,呜呜。” 岳良菊把七娘拉走“你只要对他好,余下的事情交给我。”说完,自己心里格登一下,幽塞一霸叫嚣不在话下,可是这般有底气的感觉却难得。 话由口出时,心里也自然的有了,腰杆自然的笔直,全身上下笼罩在我说了算的感觉里,像披着一件润泽霞蔚的盔甲衣裳。 接下来丫头回话,说另一个旧知己英娘带着礼物等候在角门上,岳良菊嘴角淡笑问道“她带的谁?” “她的那个姑娘,只得一个。” 岳良菊冷笑“告诉她我不见,也不许收她的礼物,我羞于认识这样的人。” 七娘听岳良菊说过英娘的事情,人心若是坏一点儿,欺负个孩子不在话下,七娘反被孩子欺负,因为她做不出来,七娘就没有说话,和岳良菊说说笑笑的看过嫁妆,羡慕一回又夸奖一回,到岳爱京的房里坐着说话。 岳朝环、岳吉环再加上她们,房里也并不显热闹,不过伍婉芬拉来好些亲戚家的姑娘,郭姑娘也在,欢声笑语顶满门窗。 祁氏慌慌张张的走来,岳家的人如今都拿奶娘当自己家人看,从岳良菊开始起身送上笑容“忙坏了吧,坐下喝碗好茶。” “顾不上喝,爱京姑娘赶紧的出去,贵妃娘娘来了。” 纪氏推着岳爱京出去,二位太子侧妃也要出去请安,岳良菊和七娘慢悠悠的走回去,岳良菊本来在帮忙招待客人,陪七娘也是客人,不过也不用一直陪她一个,这就还回去陪陪其它的客人。 七娘笑道“你果然熬出来了,居然能和贵妃娘娘当亲戚。” “唉,我们家老太太”岳良菊觉得一言难尽。 她不认为母亲的执念值得夸奖,因为繁京并非“还京”才遇到英王,她是因为不想“还京”,才跟着王小古进京,而老太太的执念虽然好,也要看遇到谁。 她遇到的乌云轩,上哪里能和英王相比?不比地位只比做事,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可是侄女儿的亲事皆由母亲的执念而来,这是事实无法反驳。 岳良菊换个话题,和七娘继续说说笑笑。 英王府的正殿里,高贵妃赏过岳爱京东西,就和岳繁京说话,她也是来帮忙的,热心的帮着岳繁京理顺客人的名单,笑道“这些你们收了礼的,倘若你们不在的时候他家里有喜事,我代你们张罗着还。” 岳繁京听听,这不是亲婆婆,却也是满意的婆婆,也肯一五一十的告诉她,正月初一和十五都往高氏王妃的灵位前上香。 “只是没有影像,殿下说不必再画,我问过画师,也说没有底稿,无法再画出来,但上香祭祀这事情不会少了她的。” 高贵妃听着这一番礼尚往来的话,还是没忍住的唏嘘了,眼眶微湿“当年办成这样,我是真的事先不知道。” 第一百九十一章 闹 岳繁京并没有过多的了解李威的第一次亲事,但她也相信高贵妃不知情,对着贵妃娘娘的泪眼涟涟,她的尴尬上来。 “呃,殿下也依然信任娘娘殿下” 她结结巴巴地劝着,实在是这件事情并不好劝。 别人都羡慕她嫁的高,认真算起来她只是个填房,前面的那个人不管出现的有多不合适,也真实的存在。 -- 第280页 如果岳繁京为劝高贵妃而说高氏王妃不好,那么也变相的等于指责高贵妃,因为她是高国舅胡闹的底气。 而也没有必要,对逝去的人不必要太苛责。 岳繁京劝高贵妃也没法说高氏王妃好,确实她不是贵妃和李威想像里应该出现的那个人,有时候能感觉到李威有余恨,岳繁京不能为劝贵妃就把丈夫的心情压制。 不能左也不能右,岳繁京绞尽脑汁想着话,把她为难坏了。 高贵妃聪明过人,否则也不能走到今天,今天又是岳爱京成亲,她纵然心酸也不能肆意到底,很快就恢复常态,和岳繁京转开话题。 当然是亲事,亲事是今天的主题。 再就说着岳爱京成亲后几时有孩子,郦家的孩子长大个个都有文才之名。 她说的相当含蓄,盼爱京早生贵子也是吉祥之言,岳繁京没有办法只能听着。 孩子这事情,难道当事人的她就不着急吗? 长辈念叨并非恶意,有时也不得不承认出自关心,不过长辈有长辈的缺点,那就是念叨起来,而见到当事人不反感,就没个完。 高贵妃说着说着,她自己的兴致就上来,问岳繁京男孩喜欢什么样的衣裳,女孩呢又该怎么准备,岳繁京觉得笑容比山沉重,就听到喧哗声平地而起。 岳繁京猛的轻松,笑着相请“花轿上门了,娘娘要去观礼吗?”她逃过一劫的心情,让她是小姑娘般的神气“新人上花轿最为好看,毕竟咱们没法去看拜堂。” 高贵妃被她说的兴致上来“别说,我总有几十年没有看到这样的热闹,走走,” 婆媳两个手挽着手对着岳爱京的绣房走去,刚刚两步,都一惊一乍地道“不好。” 花轿上门会有鼓乐敲打,花轿上门还会有山海般的笑声,这里都没有,她们除去嘈杂以外再没有听到别的声音。 在这种情况之下,应该有人来回话,高贵妃不着急,岳繁京也不着急,都对英王府有底气,然后就见到辛小龙跑得那个叫快,猫着身子几乎贴着地,感觉擦着地唰唰的奔了来。 在他的后面跟着两个人,这个才是真正回话的人。 “小龙,怎么了?”岳繁京问最早到的。 “大姐姐快去看,门外有个女子穿着新嫁娘的衣衫,口口声声说她才是明先哥哥的新媳妇,” 辛小龙说到这里,回话的家人过来“回王妃,那女子不说来历也不回话,跟郦小爷的人认出来她,是原先和郦小爷定亲的孟家。” 岳繁京的面容寒了下来,高贵妃并不能把所有的人和事关心到,再说孟家当年因为郦明先定下岳爱京为妾,孟姑娘一口气跑到幽塞闹的事情,消息传到京里的郦明先那里以后,郦明先写信回家坚决请父亲退亲,闹来闹去的都在外地。 高贵妃看到岳繁京的脸色难看,忙问道“什么缘故?”岳繁京着急出去处置,三言并两语的回她“母妃,小妹妹爱京原本定给明先为妾,孟家的姑娘不愿意,千里迢迢跑到幽塞小城,指着我家大门骂的尽人皆知,明先与她退亲。” 施一礼“这不算什么事,请母妃安坐,我去去就来。” 高贵妃觉得听得太简单,而且她并不愿袖手旁观,就道“我和你去看看。” 岳繁京不能推辞,也没有太多的心思说推辞的话,和高贵妃急匆匆往外走去。 在路上,高贵妃问了问“她骂又是为了什么?” “我当时已到家里,是家里人后来告诉我,孟家女子说小妹妹勾引明先,”岳繁京涨红脸“母妃您评评这个道理,当时幽塞被攻城,太子殿下就是因此和朝环妹妹、吉环妹妹共避一室,朝环妹妹更是愿意城破后以自己牺牲来混淆敌人视线,从而保护太子殿下,小妹妹爱京当时照顾明先,就是这样有了情意,或者说太子殿下和明先都肯照顾到女儿名声。” 太子殿下纳侧妃的故事,高贵妃倒是问的很详细过,她因此对孟家女子产生不悦,这里面也有贵妃的感悟在内。 她身为贵妃,还没有想过独揽卧榻,岳家明明是护驾有功,孟家女子怎么能胡乱泼醋呢。 她这样想的时候,决计不会把李威夫妻房中无别人想进来,对于李威的亲事,永远是高贵妃的一点心病,而英王现在的年纪,高贵妃也无法约束,最好的方式就是不想。 安慰岳繁京几句,告诉她“有我在呢,谁也不能委屈你妹妹。”岳繁京听到也表示感激。 今天是英王府权充娘家,花轿从这里接新人,再由太子府上充婆家,把新人送到太子府上拜堂。 权势之处永远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今天英王府和太子府聚集京中权贵,及攀附权贵之人,斜刺里杀出一个孟姑娘,英王府的大门外面热闹添上十倍。 哭哭啼啼中夹杂着骂骂咧咧,大红嫁衣的女子周围有大片的空地,足够她撒泼。 高贵妃刚到这里就怒了“怎么容着她闹?还不把她拉走,找个有规矩的地方问她!” 田氏刚从岳繁京耳边上抬起头,又凑到贵妃耳旁“让人去请太子妃了,只怕就要到了。” 高贵妃立即闭嘴,也是,这事情要让那当婆家好好的看看,她有了一笑,恢复从容的姿态“搬座儿来,我和英王妃好好的看看这热闹。” 从英王府的正殿走到大门上,和从大门上到太子府上离的差不多远,座椅搬来,高贵妃和岳繁京正在安座,就见到一辆马车飞驰而来,前面有人开道,高喊道“让开,快让开。” -- 第281页 马车直冲到孟家女子占据的那片空地停下,车帘带着风声抛起来,面色苍白的太子妃和郦夫子夫妻争先恐后的下车。 还没有站稳当,三个人又抢着说话。 气成没有血色的太子妃怒道“孟心柔,你犯的的哪门子疯病!” 郦夫人见到孟心柔大红嫁衣及哭闹造成的疯癫模样,只觉得心口突突的跳着痛,手指着她大骂“退亲了的,你怎么敢搅我儿的亲事!” 郦夫子暴跳如雷,文人的涵养一概不要了“孟家实已败落,沽名钓誉,怎么还敢与我家齐名!” 孟心柔双手叉腰,用力一跳来到半空,红色的衣裙飘动着,像一块活动的火炭。 “你郦家哪配这样说话!你家才是道貌岸然!当年定亲的时候说的好生漂亮,什么书香门第,什么德才兼备,见到个漂亮姑娘就纳小,何曾把我放在眼里!” 太子妃咬牙“三妻四妾是世家本色,你家里何尝没有几个妾?” “要纳妾也得问过我!” “你成亲了吗!”郦夫人怒了“倘若你已与我儿成亲,我儿不知会你,我也会问过你,你一个未婚的女子上门羞辱人,还敢说我家道貌岸然!” 孟心柔跳不动了,落在地上一面喘气一面恨恨的笑“你若眼里有我,妾自然由着我骂,我并不曾怪过你家,我当时骂岳家的姑娘,谁知道你家退亲,你退亲” 她从袖子里取出一把剪刀,笔直对着自己“我死这里,让你们此后年年的回想今日是我的祭日!” 这胆气震得太子妃和郦夫子夫妻一愣,暂时的倒不敢怎么样,一声“别死”已到唇边。 高贵妃看不下去,站起来喝道“还要容她撒野吗!” “我来!” 平地里一声雷霆出来,一个大汉狂奔而至,说话的时候他还在府门里面,两个字落下他到孟心柔身前,抬腿一脚踩着孟心柔的手往下,再一用力。 剪刀从咽喉那里移到胸口,再滑到小腹,笔直扎进去。 孟心柔尖尖的痛叫一声,往地上坐下去,鲜血顺着衣裙往下滑落,就见到两边又各出来一个人。 左边的男子伏身踢脚,脚尖挑得她大红嫁衣往上翻飞,把鲜血兜住。 右边的男子在孟心柔小腿上踢一脚,又在她脑后踢一记,让她整个人折叠在一起,鲜血更不会往地面落下。 岳繁京看得一清二楚,情不自禁的瞄瞄高贵妃,再瞄瞄太子妃,这两个男子一个是高贵妃的侍卫,一个是太子妃的侍卫,这意思是不愿意今天喜事上流血。 他们把孟心柔带走,地面干干净净的,还是刚才的洁白泛青,这是为操办亲事而刻意擦洗而成。 太子妃没有过来,就在原地向着高贵妃盈盈施礼“惊动娘娘是我之罪。” 高贵妃也没有勉强她过来“去吧,只怕花轿就要来了。” 远处真的有鼓乐声传来,太子妃急忙请郦夫子夫妻上马车,从另一条路返回太子府,等着花轿上门新人拜堂。 英王府这里,岳爱京吹吹打打中上了花轿,岳家没有儿子,纪氏娘家的一个侄子进京送亲,花轿送出门,英王府开始招待客人,就要开席的时候还是见不到纪氏,岳繁京来看她。 “呜”纪氏还在哭个不停,这半天的功夫眼睛变成两个肿桃子。 “繁京,你给爱京想想办法,成亲吉日遇到这不讲道理的,她这一辈子都心里别扭吧,” 岳繁京笑了“大伯母,我以为你应该高兴,看我,就为小妹妹高兴。” 纪氏吓一跳,把半盖在脸上的帕子放下来“为什么这样说?” “孟家数代与郦家不相上下,两家也离的不远,如果没有今天这一出,因小妹妹而和孟家退亲,孟家一定会刁难爱京,我本来还担心孟家的女子倘若不另行定亲的话,只怕要送给明先为妾,” 纪氏反应过来“对对,说不好还是个平妻,要和我爱京平起平坐。” “可不是这样的话,大伯母您想,倘若没有今天这一出,爱京远嫁,明先还稚气,孟家虎视眈眈的,因他家也有名声,公婆只怕从世事上看,要让爱京担待几分,谁让她是媳妇呢” 纪氏乐了,握住岳繁京的手“果然你是个大姐,你为爱京考虑的太周到,让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赚头大了,从此以后谁还敢说我爱京是勾引成亲,” “是啊,孟家的女子全承担了去,仔细地想想,她今天的闹功劳不小。”“是是,是啊。” 岳繁京扶着纪氏“大伯母既已想明白,这就请去坐席,母妃还在那里等着呢。” “可不能让娘娘等,我是气糊涂了,幸好有繁京在,”纪氏慌慌张张的跟着岳繁京走了。 当天尽欢,没有人说孟家这样的一闹岳家可能有理亏的地方,但凡是个书香家里出来的好姑娘,就不可能不顾自己的闹,有天大的气,也得先照顾好自己。 只有一个人气坏。 太子府上。 周氏不停的摇着扇子,因为天气不够热,不是用扇子的时节,不烦躁的紫秀站远些,她觉得冷。 依然浑身热腾腾的周氏嗓音里都似着了火,说出话来仿佛焦灼的火星子乱蹦。 “我就不懂了,说好的扶我上位,我自会感激他们,以后他们想在本国里受多少照顾,就有多少照顾,怎么着又跑出一个孟家!” -- 第282页 “先开始对我说的可是寻机把英王妃抹一鼻子黑,让英王因此和太子妃反目也好,还是太子妃和英王妃反目也好,结果不是太子器重英王休弃太子妃,就是英王妃愤然和太子妃拼了,这样就势把岳侧妃也拉下去,可我等到现在,没有见到英王府里有动静,更是跑出一个孟家,” 她喋喋不休的说着,紫秀一面帮她望风,一面插得进话就劝她“孟家的女子与咱们的事情没有关系吧。”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周氏冷冷道“他们若没有大手段,我怎么会相信他们?这孟家的女子不是今天进的京,目标在英王府,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如果这点也不知道,还能办成什么大事情!” 第一百九十二章 捉拿 周氏可不愿意干等着,第二天拿十两银子来找管角门的婆子“妈妈,我的亲戚让紫秀带话,说她的病又重了,让我去看一眼,只要一眼就成,我很快回来,决不给你找麻烦。” 自进太子府,周氏出去两到三回,都是这个婆子照应,婆子收下银子提供的方便可不小,她的门房给周氏换衣裳,她的衣裳给周氏穿,周氏打扮成半老的妈妈来到街上。 玉料街据说以前是玉工匠的聚集之处,现在只是一条普通的街道,有一家客栈往来的人鱼龙混杂,有出于隐蔽而幽会的男女,也有江湖上解决纠纷的壮汉,小门小户里来了客人家里没地方,这里的大通铺可以满足。 天气还不算热,可是人多的地方热浪自足,扑鼻的汗酸味和吃食灶烟等等味道,让周氏犯着憎恶。 装的再老,眉眼轮廓摆在那里,身姿袅娜也不容忽视,穿过一行行别有用心的眼光,望着房门在面前,周氏的怒火如果出得来,可以一把火把这里烧成平地。 她几乎是撞进门内,让门内的人皱眉“我不曾要东西,为什么不敲门?” “是我,我不是小二!”周氏用力的道。 窗户前面背对门的男子,高高的发髻,陈旧暗黄的簪子,嗓音里带着莫明的沧桑感,正是和栾氏见面的那个男人。 他微侧身子,就斜看周氏一眼,再次看着窗外的一块空地,冷淡的道“怎么是你?” “是我!” 周氏火冒三丈的走上一步“我来问问,你答应我的事情几时办到?” “正在办呢,你想当太子妃,这事儿不能着急,放心吧,拿银子我们会办事。” 他的口吻显然平复不了周氏的怒气。 周氏又走上一步,仿佛这样她的气势就会充足,她的焦虑就理所应当的被眼前的人重视。 “孟家的姑娘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对我说,凡事都计划好,先让太子妃和英王夫妻中的一位反目,也给英王夫妻制造一点麻烦,这样让太子妃深信不疑认定英王不配再和太子交好,太子不可能不和英王交好,就会讨厌太子妃,直到把她休弃。孟家的姑娘是怎么跳出来的?反而英王妃和太子妃一起处置她,反正看着要和好了。” 男子并不推托,歉意地道“这事是我们的错,我们退你一部分银子,那位孟姑娘她太不听话,导致这件事情比计划的棘手,而我们也折损一个人,我们的损失比你的大。” “我不要退钱,我要你们收钱就办事!”周氏蛮横的道。 男子淡淡“好吧,这是生意,我向你解释,孟姑娘找到我们,她要重新得到亲事,我们认为如果英王妃那里出了问题,她的生意和你的生意就可以办成,结果没有想到,我们有一个人折损在英王府,孟姑娘跟你一样着急,就公然的去闹,她的下场你也看到,你若公然的闹也可以,下场比她还要糟。” 周氏气的浑身发抖“你敢威胁我?” 男子终于缓缓转过身,他的五官并不算俊眉秀眸,看着粗重却端正之极,让他的人如青山巨石逼迫而来,周氏下意识的退两步,刚才进的两步全白费。 男子略压低了嗓音“我不是威胁你,而是看你的背后!” 周氏太生气了,这也是她平生做的第一件隐秘事情,她掩上房门却没有闩上,脚步声出现时,纷沓而快速,周氏陡然一惊,想到她自己不能出现在人前,凑到房门那里往外看, 太子妃匆匆而来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走在太子妃身边的,就是收她好几回银子为她行方便的角门婆子。 “啊!” 周氏惊叫“怎么办,怎么办,”吓得哭出来。 男子微微的勾起嘴角“女子,我们做生意最公道,倘若你死了或者一直关押,我们会把钱退还,你还有机会告诉我,我们留着钱等你无事后还给你,还是退还给你指定的人,快点,没有时间了。” 周氏哪里还听得进去,就算她没有谋害太子妃的想法,不告而出是罪,男女私会是罪,收买家人是罪,她的头顶暗下来,分明是大日头光,在她的眼前漆黑一片,只有随时出现的脚步声。 “咣当”,门被猛烈推开,板着脸的太子妃带着大批的人出现在门外,冷笑厉斥“周氏,你好大的胆子!” 在她身后的人一拥而上,对着周氏和男子扑过去。 男子长笑一声“你的银子我们烧给你。”双臂一振破窗而出。 客栈被团团包围,但是男子从房顶上直接跳入小夹弄,这个小夹弄是两家盖房子留出的一长溜,平时根本不能走人,胡乱堆放着东西。 -- 第283页 而这样的小夹弄还不止一个,要进去要么等主人来开门,要么翻墙头,捕快们翻墙头或寻主人开门的都有,一时间这条街乱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事情大了和英王在此 每一个朝代最重视的城市,都是京城,一般来说繁华的城市都分内外城池,边关的城市还会有卫所拱护,京城的防卫想当然更加严格。 可是半个时辰以后,在早有准备的围剿之下,那名和周氏私会的男子不知去向,事涉太子府,抓捕的人里颇多老公事,擅于识破乔装改变的也有,会钻水井寻水道的也有,最后这名男子不知去向,空着两只手回来。 刑部尚书梁兼的脸色阴沉得吓人,自从他来到刑部当差以后,头一回遇到这么难堪的事情,连个踪迹也没有找到。 而谁会没有踪迹呢? 这就意味着京城的治安并非想像中的那么好,就这一点牵涉出的事情可就大了。 京城的治安并不是刑部一家的责任,首推顺天府和京都护卫,公差们回来没有一刻钟,靴声囊囊里京都护卫的将军们急得脸上变色跑了来,顺天府早就在坐在这里喝茶,面上也是一样的忧愁苦皱。 “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人道“这差使怎么我们没事先知道” 听听他的言下之意,没有抓到人竟然与没有事先知会他有关系,梁兼火冒三丈“没知会你没抓到人,钱将军你不就少一层利害关系?怎么,你的手还想伸到我刑部的头上来吗?” 京都护卫有名的这一位,将军钱益,他有一位姑祖母现在宫中养老,是先皇之妃;他的父亲现任外省的实权武官,手下的兵马实在不少;钱家是个大族,他有姐姐有堂姐有表姐,嫁给大大小小的官员,造就他是个吃得开的功勋子弟,在外人的眼里,难免称得上“骄傲”。 就像辛蒙江和田洛是穷人出身,总是和小侯爷简良辰不太对盘一样,看不习惯钱益的也大有人在,梁兼以前并不讨厌他,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听到钱益貌似大大咧咧又貌似风凉的话,忍不住的回敬。 “现在是推卸责任的时候吗?”梁兼眯起眼,眼神里迸出道道寒光。 钱益猛的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莽撞,忙陪个笑脸解释着“我的意思是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好帮忙吗?” “嗯哼。” 一声轻咳从梁兼身后的公事房里出来,钱益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对世家子弟的了解不可谓不深,他浑身哆嗦一下,人就顿时更加的老实。 这位在自己差使上出名与他的才干也有关系,但是最最招人眼睛的就是他对京里的各衙门都门门儿清,钱将军以避祸出名,自他出任官职以来,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躲得开身,如果同僚不知道世事的话,又遇到肯指点的人,一句话就把京里的人情世故说明白。 “钱将军怎么办,你就怎么办,这样就安然无事。” 这不咳声出来,钱益肃穆,至少京都护卫过来询问的人全立正站直,然后他们见到公事房里走出一个人,这种接近夏天的日光炽热而不伤人,让人清清楚楚的看清一出来就沐浴在明亮之中这个人,他的衣着,他的面容,他的气势。 宝蓝色绣着团花云纹的罗衣,裹出男子常年习武的好身材,这是一件相比宽袍大袖来说较为合身的箭袖衣裳,为了方便办公事而特意换上,现在就让他在一群人当中占足便宜。 文官不用说,宽大的官袍一穿,精神永远只在内涵里。 武官们盔甲固然好,却铁桶一样的肩膀,铁桶一样的腰身。 男子轻便而贴身的衣着,肩是肩腰是腰,整个人神清气爽气若渊亭,只这一点儿就足够别人仰视。 而这里的全是官员,大家仰视的原因当然不是他生得好足够沉稳,这位是英王殿下,李威。 英王无疑是本朝的重臣,大家的眼睛必须看到的人物,早在他没有被贬出京的时候,太子相当的器重他,他以殿下之尊又身在高位,还有宠妃高氏为母亲,是一个想装看不见都不行的地位。 总有一些人是恨人有的心理,英王被贬出京的前一段时间,在背后无疑是有人笑话他,可是很快随着荒丘的收入增加又到穷城变成矿山城,所谓甩人百里有人恨,甩人万里就全是追随者,最近英王的地位如日中天。 三殿下李陵被气死与他气量狭窄有关,也与李陵再也追不上李威导致的气量狭窄有关。 同样是气量狭窄,根源的不同,决定着内心过程不同,因为一个人只有一条性命,结果倒只能相同。 这就李威往这里一站,院子里鸦雀无声,梁兼露出欣慰的笑容,他一直看好英王殿下,他一直认为自己仅仅是代尚书,他随时等待英王殿下回京。 所有人都知道,英王不可能长久的居住在外地,或许前朝有这样的例子,诸王守边城,可是本朝没有。 李威也没有让其它的人失望,他对钱益招招手,又点了几位京都护卫将军的名“跟我来吧,一起听听供词,毕竟你们来的也没有错,这是大家的差使。” ------题外话------ 抱歉,最近仔在搬家,杂事也有点多。 第一百九十四章 周氏供词 周氏的供词让参加审讯的人眉头紧锁难以解开,并非不够详细不够坦白,而是相当详细相当的坦白。 -- 第284页 事情的开端发生在周氏知道家里要送她进太子府的那一天。 紫秀跑来“姑娘大喜,姑娘就要大福大贵了。” 周氏一开始倒是很欣喜的站起“是那件事情有了眉目?” “可不是,我刚遇到管家的妈妈,她说京里来的好消息,家里这就收拾东西要送姑娘进京呢。” 已经定下是紫秀跟随,紫秀的快乐也相当的直接。 面对丫头的快乐,周氏忽然就发现自己的快乐并没有她的纯粹,无端的心酸浮上眉头,轻泣着落下几点眼泪“有什么大福大贵的,还不是去侍候人。” 紫秀就拼命开动脑筋想主意,丫头的见识能有多少,她陪笑道“不然,咱们去土地庙求一求?” 有关土地庙很灵验的事情,在当地流传已久,至少可以追溯到上一代,至今还能找得出上一代里亲身体验过的人,周氏有几位亲戚家的姐妹和姑姑,都是当事人。 周氏就去了。 她的父母也不奇怪。 女儿就要侍奉太子,她烧香敬佛祈祷自己日后过得好,这岂不是很应该吗? 她的父母反而给她很多的香油钱。 周氏按照传闻中说的,那和当事人说的一模一样的步骤进行,先拜土地,送上香油钱,再就把自己的心事写在纸条上,塞到土地庙内一个老树洞内。 这株老树和很多的老树的一样,岁月经历的久,带着累累的痕迹,其中最明显的就是雷击造成的一道裂缝,最后形成一个约半尺深的洞。 周氏投纸条的时候,能看得到洞内有很多的纸条,几乎都快装满,她回到家后带着满足感,却并不指望愿望成真。 这一夜过去,周家的人加紧准备,又一夜过去,周氏醒来后,发现自己的枕边有一封回信,落款是土地公公,问周氏是不是真的愿意成为真正大福大贵的人。 周氏这才想到她写的时候很是犹豫,一方面考虑到不一定就准,另一方面想到反正未必准,不如往大里说,她直接写上大福大贵之人,在她的心里确实指向太子妃。 土地公公也没有明说,用周氏的言词反问,并且让周氏如果愿意的话,回话再次扔到树洞里。 周氏想了一整天,决定试试看,这一回她大胆的写上信女回复,愿成为那府中内宅的第一人。 当晚,土地公公的回话再次到来,人都有好奇心,周氏倒是很想和土地公公当面谈谈,可是不知怎么的她就睡着了,醒来见到纸上写着一个数目,是相当大的一笔钱。 周氏向着父母缠死缠活,并且把她的东西尽数变卖,凑齐这一笔钱存到银庄里,写一张大面额的银票,再次投入老树洞里。 好在她并非完全没有理智,她的父母并不知情,仅以为女儿事先想到在太子府上的打点,并且女儿的私产也拿出来换钱,她的父母尽力的供给她,却没有牵扯在其中。 数目是土地公公要的,银庄也是土地公公指定的,周氏做完这一切就上路,在半路上与自称土地公公的使者悄悄会面。 周氏既不是作为太子妃进京,也不是太子亲自挑选的侧妃而进京,由家人护送的她在路上很是自由,这极大的助长周氏的野心,毕竟每一回的见面都让周氏膨胀一番。 后面的事情就由使者安排,使者收钱倒是办事,也为让周氏配合自己的计划,把有关于分裂太子和英王,制造太子妃和英王妃矛盾的话,一一告诉周氏。 否则,周氏是想不到孟氏的出现打乱计划,而上门把自己葬送。 看着这份详细到很多当事人的姓名住址都有的供词,出现在这里的人陷入沉默。 良久,梁兼吸着凉气,带着满口牙疼的难受劲儿第一个开口“这种有组织的事情居然有几十年,这这这”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过大家都懂,于是在场的人除去英王以外,都露出和梁兼一样的痛苦表情,只有英王轻声的吩咐“彻查,近五十年的卷宗。” 嗓音并没有多有力,可是仿佛滚雷阵阵碾压在这里的人心田。 他们是梁兼,顺天府和京都护卫。 看着天色不早,李威率先离开,在后面出来的人面色愁苦,那滋味儿一言难尽。 以避祸出名的钱益也觉得大难临头,这种感觉倒不是他牵涉在内,而是仅从周氏的供词来看,如果她说的那些传说和当事人都是真的话,就意味着从传说开始的年头里,就有一个精密的组织主宰着这片天地。 而非皇权。 反正还悄悄的颠覆皇权。 这未必太吓人,让几位大人们走出房后,迎面吹来一阵风的时候,都发现自己后背发寒,早就冷汗密布。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大家所想 审讯周氏的地方自然不是公事房,梁兼跟在英王后面出来,英王现在是休假的人,说声回府就被恭送,梁兼头晕脑胀的走向他的公事房。 过门槛的时候深一脚又浅一脚,往前一栽差点脑袋碰地,这模样让梁尚书知道自己失态,可是他还是浑浑噩噩的回到座位上,把个脑袋往下面一耸拉,人就整个的往下堆。 他担不起这事情。 要说牵涉到太子府上,梁兼倒不怂包。 可几十年前就有案子出来,梁兼光想想就脑袋疼。 只要几十年前的人还活着,查嘛,就一定查得出来,只是快慢的问题,怕就怕在不知道牵扯出多少人出来,说不好满朝文武折进去一半都有可能,梁兼怕在这里。 -- 第285页 满园春色看不尽,哪怕最大的牡丹花出了问题,也还能承担,如果一阵风吹过,半园子花没了,吹这口风的人要不要担心? 有周氏的供词摆在这里,梁兼就将是吹这口风的人之一,不吹还还行,还非得吹不可。 梁兼愁苦满面的只想到一个办法,怎么样才能把英王殿下留下来,这件事情让殿下总领,他梁某人哪怕冲锋在一线也无所畏惧。 他是实在惹不起在这件事情将蜂拥而至的人家,虽然还不清楚会是哪些家,可是就凭太子府上敢插手,可想而知那些隐藏深埋的事情也不会小,小了对方也不会管,少挣钱和多挣钱相比,对方一定选择后者。 梁兼就这样反复想着,心思先在李威身上,直到有脚步声惊动他,以避祸出名的钱益走进来,带着眉头上的愁云坐下来,就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怎么办?”钱益道。 梁兼冰冷的瞄他一眼,仿佛怪他问的话不合适,又仿佛他打扰自己的冥思苦想。 钱益的眼睛并不看他,对着地面继续自言自语“主要是咱们没有得力的人啊,要是把英王殿下留下来办这个案子” 梁兼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你也是这样的想,那你真接去见殿下去把这请求办下来,你和我说哪有作用? 梁兼冷声打断钱益,嗓音粗鲁的道“殿下现在外省当差颇有起色,我没本事请殿下留下来。” 钱益眯了眯眼睛,硬是把脸上不久前的愁苦挤开,露出几点云淡风霁“那是你没有想到方法。” “什么办法?”梁兼双眼上翻,他正烦着呢,他现在并不想参与商议,怪声的反问“你有好方法你自己不赶紧落实。” 话说到这里,外面又进来一个人,顺天府堆着笑进来,虽然笑容里也带着愁,却不折不扣的是个笑容。 他甚至还打着哈哈“梁大人呐,哈,咱们一起去吧。” 梁兼瞪眼睛“去哪里,去求殿下主管这件事情,咱们就可以在大树底下乘凉,这事情我做不出来,我梁某是有担当的人。” 钱益和顺天府异口同声的道“既然你有担当,咱们现在就一起进宫,再晚一些宫门就要下钥。” 梁兼猛的一怔,然后他大笑着捶自己脑袋,叫道“是啊是啊,我居然没有想到这一条,哈哈” 他笑得大发癫狂,不像是拨开乌云见明月,而是生死关头里得回生命。 都听得出来这笑声里的意味,钱益露出更多的笑容,顺天府的笑容则相对真诚的多,他们直接架起梁兼,一左一右的凑近他,让梁兼的耳朵根下面暖烘烘的湿。 “咱们这就走了。” 三个人心里想到一起,嘴上也说到一起,脑袋里也开始保持一致,步伐也在一个横排的上面,满面春风的向着门外走去。 显然。 这种亲密在眼前极不合适,因为时辰没到,刑部里的官员们还没有回家。 大家从各个房间及办公累了临时走动或者经过的每个角落及路段里,吃惊而又敬佩的瞪着三个人。 有几句窃窃私语“到底是大人们,看来这三司有解决案子的办法。” 这三司虽然不是指三司会审的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但也算三司。 于是官员们放下心,安心的进行今天的最后一点工作,对于京里发现的公然逮捕不再认为牵连众多而忧心忡忡。 不仅仅是上官们能看出来事情的危害性,别的人也一样可以,不过上官们努力想办法解决或者避免,别的人就只能等待地震或者地震过去。 回家的路上,李威也一直在考虑,是不是留在京里? 这个案件对他的刺激强烈,让李威舍不得离开,只想现在就投入查案当中。 可是他的差使不在京里,而且他回京的意思很明显,郦明先和岳爱京要成亲,再就是让妻子岳繁京好好的过几天京里日子,高贵妃有一封信打动李威。 贵妃在信里道“王妃成亲数年,一直随你跋涉奔波,难道你不知道心疼她吗?” ------题外话------ 么么亲爱的们,谢谢。 这本书的前期一直状态不好,拖拉有这么久了,等仔忙过这几天,就酝酿多更。 第一百九十六章 你们的日子只有自己懂 高贵妃信里的这句触动李威肚肠,哪怕他很喜欢京外的日子,因为他披荆斩棘,总是一路顺风顺水。 可是他也得承认,人人向往的京城日子最好,这与外省有没有同样繁华热闹的城池无关,因为一国之首脑重地本就应该人人向往,再说不管外省发展的有多繁华,也没有京城的威严庄重。 李威回京的时候就打算在京里多住一些日子,不过他事先想不到京里的案件,他只想好好的陪妻子到处游玩。 现在案件出来,李威在京里多呆的这些日子岂不是刚好拿来用上?有心游玩和存心办案这两件事情是没有办法并存的,并且这个案件追溯到周氏的姑姑那代,几十年的事情一般不会一年两年就能破案。 看得到府门的时候,李威还没有拿定主意,他知道自己若是提出来,妻子一定会让自己专心办案,可是他又觉得对不起妻子。 就这样一路想着心事一路来到房门外面,丫头们含笑蹲身,快手而轻的打起门帘,就听到笑声如欢歌蜂拥而至,就像深夜昙花开放的那团浓香,紧密而厚实的砸在鼻端,骤然的就染上满身的氛围。 -- 第286页 李威也就笑了,觉得心头猛然的有了轻快,困扰他的难题得到解决,天底下的公事是办不完的,而他在外省的披荆斩棘再一帆风顺,永远有妻子岳繁京的身影。 他无法忘记风沙里吹出细纹的面容,也无法忘记幽塞一辆辆大车送来的干菜。 他总算找到一个心爱的人,仅冲着这撑满王府的活泼,他也要好好的陪着。 他迈步过去。 少了岳爱京,房里也一样的是热闹满天,一个辛小龙就足够家里天天像装满了人,而这个时候坐在岳繁京身边的,英王不由得一愣,有了明了房中喧闹的原因。 那深爱岳繁华的王小古被得到深爱的人,伍婉芬坐在这里笑嘻嘻,哪怕伍婉芬身边还坐着一位姑娘,李威也忍俊不禁,淘气包走了一个始作俑者,这个被动跟随的也不遑多让。 看她笑出星辰般的灿烂,难道是篡权自己的表妹,成为新的淘气包之首。 李威想到这里,再看向另一个姑娘,虽他几年回到京里一次也马马虎虎的认得,这是走了的那个淘气包成亲那天,马车险中大石的郭家姑娘。 郭姑娘是腼腆的人,可是此时坐在伍婉芬身边,李威怎么看怎么像新二人组合。 他心头微微的窃喜,有些人就像辣椒粉胡椒面,谢素娟在的时候李威怎么也不会喜欢她,可是她不在呢,又怕岳繁京日子无聊。 “殿下。” 丫头没有通报的情况下,岳繁京第一个看到李威,她盈盈的带着大家行礼,像夏日里一缕轻捷的风。 李威的窃喜瞬间变成满心的欢喜,拉起岳繁京和她坐下来,让新二人组起身,认真看妻子眉眼好气色,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嘻嘻。” 伍婉芬的回答格外的显眼,俨然已是谢素娟的化身。 不用岳繁京回答,李威笑容加深,点一点头,仿佛他已洞察三个人刚才的话题,悠悠然的向伍婉芬道“你以后常进来才好。” 没了表妹在旁边,伍婉芬的待遇忽然就上去了,把她高兴的顿时能识眉眼高低,本来嘛可能还想装看不见,毕竟看不见自己不想看的是某人的强项,伍婉芬正在学习她。 “有殿下回来陪王妃,我们回去了,明儿再来。”伍婉芬和郭姑娘出来。 郭姑娘瞪着她,发现自己失态后,悄悄收回眼光,片刻后又控制不住的瞪着伍婉芬。 伍婉芬无奈,这位她没法装看不见“你有什么疑问吗?” “那个这个”郭姑娘在伍婉芬反过来的瞪视里,一直坚持到在门外坐上车,用手中的樱花漫飞的团扇挡住一半的脸,露出一双骨碌碌转的眼珠子,陪笑道“殿下对你好生的大度。” 她拿出最含蓄的话,但还是又涨红脸,觉得自己过于莽撞,说不定就要唐突“好心为她亲事奔波的”伍姑娘,眼光往下面垂着不敢再看伍婉芬的神色。 伍婉芬怎么会在乎呢?她家和英王府的那点儿事情岂不是尽人皆知,她挑明了说话。 “你说我家王小古以前和英王妃定过亲的事情吗?” 郭姑娘受不了,抬眼惊愕“这也能明说吗?” “能啊,殿下岂止是大度,殿下是相当的大度,他知道我家小古离开英王妃就不能过日子,必要跟着英王妃当差才行,所以他欢迎我来。”伍婉芬说到这里,话题一转全是她的丈夫“而我家王小古也是相当的赞赏殿下,他常说殿下对王妃的好,他做不到,他啊,有我就行了,所以小古希望我时时的进这个府里来,我可以帮他看看王妃。” 鼻子皱一皱,笑容如春风轻点的水波荡漾开来。 郭姑娘现在不是震惊,而是受到惊吓,面庞上的红晕唰地一下子扫的光光,牙齿发出轻轻的打战声“还,还能这样?” “能啊,我对小古好,小古对王妃好,王妃有殿下疼,大家都能放下心,就是这样,挺好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各人眼中的情意不同 郭姑娘回到家里还没有醒过神,她不知道两对人的日子还可以这样的过,英王殿下显然并不芥蒂王妃前未婚夫的存在,而同样奇妙的是王小古的妻子也同样的喜爱英王妃。 这算是英王妃的福气还是王小古的福气? 又或者是英王殿下与伍婉芬的福气过人? 晚霞从天边出来,魅丽的像块瑰宝,郭姑娘徘徊在缠绵情意里不能自拔,见到这一幕脱口地道“真漂亮啊,就像我娘的红绿宝石首饰。” 那红的像火烧,杂色接近绿,周围的清晰金色又像首饰后面的黄金架子,让郭姑娘想到她一直垂涎的那套首饰,也是郭夫人心爱的那套。 这首饰是郭夫人的嫁妆,也因此是郭夫人不看好娘家侄子为女婿的另一个原因,在本朝表兄妹通婚并非没有,放在郭夫人这里,她愿意为侄子谋差使花钱,却不愿意他和自己女儿有瓜葛。 原因有多种和多样,亲戚中有近亲生下白痴儿的也有,这也算是一个原因,只是本朝没后世那么先进,仅仅是大家的猜测,认为郭家的表兄妹成亲受到老天的责备。 而舅太太当年为了小姑子郭夫人出嫁陪的这套首饰,和郭老太太怄气,又是吃药又是病危的,郭夫人一怒之下发誓决不让这套首饰回到娘家。 她对女儿说的话,“舅舅家是娘家,家里也是娘家,等你寻到一门好亲事就有两个娘家”,不过是个托词,真正的原因源自于多年以前的一场不和,如今已是十几年过去,姑嫂的儿女都长大成人,关系也转为融洽,但是梗在心里的事情还在,至少郭夫人无法释怀。 -- 第287页 郭姑娘也许因为当娘的心里总是别扭着,因而对这套首饰格外的加以注目,就在此时她看到美丽的晚霞时,就想到这套首饰。 她的丫头走在旁边,也是仰起面容看向绚丽多姿的黄昏,她脱口的一句话“真像天空下铜钱。” 郭姑娘愕然的再仔细看了看,见到天空被晚霞分割开来,点点的斑驳还真像云彩里面夹铜钱。 郭姑娘哈地一声笑了,丫头的娘是个药罐子,虽说郭家照顾良多,可药钱依然是一笔大费用,她缺钱所以看什么都像钱,而自己想着娘的首饰,所以看来看去是首饰。 也许,这就像她看不懂的缠绵,她看得意外并且吃惊,英王夫妻和王小古夫妻琴瑟和鸣。 弄懂了一些,郭姑娘喜气洋洋,在感情里面有人愿打有人愿挨,那么她思慕表哥有什么问题? 她也一样会幸福的,虽然不敢相比英王妃,却可以比比伍婉芬吧? 带着丫头回房,又赏她一些钱,让她拿去给娘抓药,丫头感激不尽。 天气随时会炎热起来,墙角边每到傍晚都有起灰的架势,在这样的天气里夜色短而白昼长,晚饭的时候与夜色不再相连。 夕阳清晰的照进伍家的饭厅,让花梨木桌上的十几个菜无一遗漏,还有就是两个主人互相瞪着的眼睛。 在红烧鱼块的旁边,有王小古虎视眈眈的盯着不说,他的眼睛还不时的瞍着对面一盘葫芦丝香葱烙饼,在那诱人的金黄色上面,是伍都督冷笑的脸。 伍都督盯着的则是一盆海米紫菜冬瓜汤,两枚大大的海米半隐半露在汤的表面上,像在说赶快品尝。 伍夫人坐在他们中间,不时翻眼看看丈夫,再就白眼一下女婿,她双手互相抱着,姿势很是端正。 有脚步声传来,在这个家里只能是伍婉芬回来,因为再无其它的家人,而如果是客人的话,应该会有通报声。 伍都督和王小古同时来了精神,王小古仗着年青抢在前面“婉芬快来,我帮你看菜看到现在,好辛苦,再不来就让岳父吃没了。” 伍都督老姜弥辣,把中气提足了,不跟年青人抢敏捷,嗓音一出口的时候,却压得王小古的话点滴没有,更是让整个饭厅都有轻微的嗡嗡声响。 “女儿,你最爱喝的汤,为父帮你一直看守着,不但你女婿偷吃不到,你母亲也绝无偷吃的可能。” 伍夫人气呼呼的把自己互抱着的手亮一亮,这哪一点儿像准备偷吃? 伍婉芬就笑眯眯了,全家人都在等她,而且父亲和丈夫还为她出了力气唯一美中不足的,只有母亲貌似在生气。 她坐下来,给父亲倒酒,给母亲盛汤,又给王小古挟排骨,融融的气氛之中,伍都督美美的喝着酒,斜眼瞄瞄女婿,觉得他今天在自己的调教之下倒也顺眼。 刚想到这里,有个家人跑进来“老爷,圣旨下到英王府,说京里闹出的客栈拿人大动静,这案件交给英王殿下负责。” 王小古第一时间明白过来,嘴里咬着排骨,哼叽道“先吃别等我”。 拔腿跑出去。 伍都督气结,气不打一处来,气的在王小古背影消失以后才想到拍一记桌子,怒道“你眼里还有我女儿吗?” 殿下得差使,关你什么事情? 伍夫人慢条斯理的喝汤吃菜,伍婉芬忙活半天饿坏了,悠然的美味着美食。 直到伍都督怒目瞪向她们,母女各自打一个哈哈,伍夫人皮笑肉不笑“他呀,天生当差的命。” “就是就是,父亲您继续喝酒,等小古从殿下那里要来差使,他就会回来。” 伍都督的话噎在嗓子眼里,他是这个意思吗? 他是怪女婿不陪自己吃饭吗? 他的意思是白调教女婿一天,怎么听到英王两个字又成他的勾魂草钓鱼钩 “唉。”伍都督重重的叹气。 ------题外话------ 五一快乐哈 第一百九十八章 再惹我,打你舅舅(万更哈,来点儿鼓励吧) 夕阳的余晖完全的落下地面,两边店铺的灯光星星点点的亮起,王小古觉得这就像他时时冒出的欢乐心情。 一定有人认为他应该恨英王,可是王小古在很多的时候会感激这位殿下。 繁京实在太好了,让殿下无法割舍,所以他不顾后果的隐瞒下她,最后和繁京成亲。 这意味着王小古的眼光无人能敌,看吧,见惯千金美人的殿下也要前来抢夺。 王小古不是对手,他甘败下风,但是他离不开岳繁京,他只要能见到她,或者知道她好不好,他的日子就可以是正常的。 在这一点上,英王殿下做的相当宽宏大量,他既没有拿王小古当眼中钉,也允许王小古继续有自己的小小私心,回幽塞的时候,英王带上王小古,当然殿下的心思也有让岳家放心,一对前未婚夫妻都有自己的生活,再也不会为退亲成亲而担心小人。 所以此时此刻王小古打马去英王府里,打算去讨一份差使他就可以继续留在京里,直到岳繁京返回矿山城和荒丘将再次跟随,他丝毫不担心英王殿下会动怒什么的。 这位殿下名声斐然,确实有他的过人之处。 经过的烛火快速后退着,像一盏盏光华陆离的走马灯,王小古在这微弱的烛火里想到自己油乎乎的嘴,他取出帕子仔细地擦干净,帕子上绣着简单的花样,这是伍婉芬的手笔,王小古又想了想自己的妻子。 -- 第288页 他是幸运的。 幼年有繁京作伴,成年有一位好姑娘不顾后果的喜欢。 她愿意接受他以前的感情,并且愿意维持他那不应该再存在的小小私心。 王小古深知道和自己成亲对不起伍婉芬,可是他总要成亲,而伍婉芬也得成亲,那么很简单就干脆的两个人成一对吧。 可他还是认为对不起她,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珍藏旧感情的同时,尽可能的让妻子和岳父母满意。 妻子痴心的一派天真,很好哄的女人;岳母只要他孝敬,也从无芥蒂;岳父虽然总是计较,却拿他当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把一身的功夫传授。 经过几年的内心酸楚,王小古得到自己的幸福生活,他是幸运的,繁京有殿下,而他有婉芬。 在英王府门外下马,王小古三步并两步的跑到大门上请求通报,他相当的恭敬而谦卑。 他要留下来陪繁京,等回到凉州,要送妻子去见繁京的话,需要好几天,在京里想见就见,是何等的方便。 至于谁守凉州? 没有英王,刑部也照常办差,没有伍都督和王小古的返回,凉州也一样正常运转。 看门的人哪怕谁都不认识,也得认识这位小王大人,王妃的前未婚夫,既然殿下从不厌他,看门的人犯不着为难王小古,并且小王夫人刚刚离开,她是王妃的座上佳宾。 “您请坐会儿,我就回来。” 看门的人一路去了。 夜色淡淡的上来,月亮像一道水痕勾勒在空中,光几乎没有出来,却也能映照出王小古激动沉浸的心情。 他会不会见到繁京? 不不,还是不要见了。 他怕自己失态,虽然几年间见过好些回,并没有失态过,但是万一有一次失态,对繁京不好,对自己也不好。 王小古告诉自己静心,再静心,他只要见到英王殿下已经很好。 就整个国家来说,最为出色的建筑必然是皇宫,再其次就是太子家、诸家王府、公主府,哪怕这里面有得宠与不得宠之分,王府及公主府的规格早有制度,一般不会差到哪里去。 李威父母早亡,幸好皇帝心疼他,又心系先皇后,把他交由高贵妃抚养,母为宠妃子也能干,又和太子亲密,哪怕英王好几年不在家,也从内到外美轮美奂。 这仅仅是在别人的眼睛里,这个别人包括上至皇帝下至平民,都这样认为。 只有英王李威自己知道,他因娶错亲事,好些年专注于公事,对于住的怎么样玩的怎么样只有一捧死灰枯潭的肚肠。 民间曾有过梅妻鹤子,也有过悠然面对南山,但是真的论玩的精致,还是要有些实力。 王孙公子只要不以财色当家,琴棋书画总有一个能来几手,李威的爱好尤其广泛,他爱一年四季的花,也爱听流水过白石声,书要看孤本,琴要在茶香中静听,兴致来时也能画上几笔,是个很会玩乐的人。 所以当接过圣旨以后,岳繁京毫不意外的前来恭喜,李威看出妻子没有反对,他歉意上来的带她在家里散步,却发现以他的眼光来看,没有什么可玩的。 亭台虽干净整洁却是旧年的,花草毫无新意,只有一汪渐行渐深的月色倒还可以观赏,是一处每天翻新的纯情。 李威笑了笑“改天,咱们把家里重新修整。” 岳繁京看得出来他的歉意,却做不到理解殿下的这番美意,没办法,幽塞的穷姑娘觉得一株梅花就足够看的,而且修整王府将大肆的花费钱财。 她也笑了笑“倘若真的修整,不如还是这旧模样吧,拿钱来,给荒丘和矿山城多请去一些医生及高明的手艺人。” “哈哈。” 李威大笑一声,随后用欣赏的眼光,却是揶揄的口吻“你越来越像我的王妃。” “以前呢?”岳繁京抓住不放,清灵的眸光里已经出来嗔怪。 “以前啊,”李威故意的拖长嗓音卖个关子,在岳繁京嗔怪随时将转为气恼的时候,笑吟吟道“以前你是我心爱的人。” 岳繁京转嗔为喜,煞有介事的点着脑袋“这话说的,我倒是赞同的。” 李威再次大笑,伸出手臂准备把岳繁京搂到怀里,借着月色的渲染来点儿令人心跳加快呼吸加促的事情,花丛中的小路上走来银锁。 夫妻两个人在家里,后面没有跟随的人,英王本就是想和妻子独处一时,做为他今年缩短陪她的弥补,这就月光铺地情馨满怀,银锁走过来只看一眼就瞬间明白她打扰的是什么。 她轻笑垂首“王小古求见。” 都是心思七窍的人,也都了解王小古,李威和岳繁京相视一笑,知道这位讨差使来的。 李威体贴,或者大度,问道“你要见他吗?” 岳繁京摇摇头,她并非只考虑到自己避嫌而从不关心王小古,反而,她只要常见到伍婉芬就能知道王小古过得好不好,她知道他好,这就足够了。 这本是用晚饭的钟点,圣旨到来使得夫妻的晚饭抛在桌上,岳繁京道“我回房等你。” “我很快就来。” 李威答应着,略加快一下步子离开。 祁氏在房里看着丫头们把饭菜重新加上盖子,需要热乎吃的送回厨房加热,见到岳繁京进来,眼睛顿时眯的只有一条线“可是我说的,殿下就是殿下,他在哪里不是揽大事的人?” -- 第289页 “您又说对了。” 岳繁京微微地笑,内心里一片明镜那般。 殿下不见得是破案的能手,不过却是顶缸的人物。 嫁到这样的丈夫,岳繁京充满骄傲,不过今晚的晚饭呢,她觉得自己一个人用的可能性较大。 原因是 刚想到这里,银锁快步进来又回,忍笑的凑近“您猜怎么样,这道圣旨竟然是梁尚书、钱益将军和顺天府的大人闹出来的,小王大人还没有走呢,那三位一起来寻殿下说话,殿下让平安来说话,您自己用饭吧。” 她双手捧上一株小小的兰花“这是殿下让送来的。” 兰花极小,只掐下一个头,摆在一个小小的玉盒里,银锁的掌心完全包容得下,也因此那花香强烈的喷发出来,像是受到环境窄小限制后的不甘心。 送花是什么意思? 在本朝并没有特别的意义。 男人之间也送花,用花盆装着摆在案头表示对方是个雅士,送给女人的大多是簪花用的,放在这里仅仅是李威对情意的另一种表达方式吧。 岳繁京是这样理解,没有多想的拿起来,另一个丫头玉锁手快的送过花簪子,岳繁京亲手插好,丫头们捧镜过来,她簪在乌黑的发上。 见到那一点水样的蓝色,她的心情愈发的好,这就明了英王的心情,哪怕他有再重要的差使,也不会忘记她。 留下奶娘和亲近的丫头们陪着用饭,岳良菊和辛小龙从不缺少,大家说说笑笑的,这顿饭有圣旨、有兰花,每个人的面上都生出光辉,应该与红烛高照没有关系。 兰花的香气幽远持久,饭后,岳良菊陪着说会儿话,就见到岳繁京心不在焉的,每每不说话的时候又总是嘻嘻的笑,岳良菊心知肚明,侄女儿被这花香给弄迷糊了,人家不想醒神。 她故意地道“这花真好,不过呢,小龙要做功课,我们得回去了,明儿再来闻。” “姑姑慢走。” 岳繁京对着她继续嘻嘻的笑,没有外人,站起一下表示送行。 带着辛小龙走出来,岳良菊忍俊不禁,是花好吗? 不。 是人好。 “娘,等我会儿。” 辛小龙挣开她的手,跑开来,片刻手举着一朵蔷薇回来,蔷薇的香味在白天浓烈,在夜晚宁静,住在王府里闻惯花香,有时候会闻不到,可是辛小龙闻到了,他高高举起“娘,姐姐有花,你也有花。” 他小小的面容,和花比起来,花小到几乎看不到。 岳良菊看到的却是一朵异常放大的蔷薇,及孩童那纯真的心,一前一后又一后一前,是两个轮流出现的真诚、信任等等。 岳良菊没有接,她蹲下身子,辛小龙高兴的手舞足蹈的给她插在发上,又走到她的面前,用他黑亮稚气的眼睛端详一下,满意了“嗯嗯,娘的花也好看。” 他知道不能说娘的花比大姐姐的好,因为大姐姐的地位高过自己的娘。 辛蒙江走来,就见到这一幕,妻子在月光下拿着一朵花,给儿子簪着,母子都高兴的哈哈笑。 “你们在玩什么?”辛蒙江笑问。 辛小龙见到他转身就跑,辛蒙江满面的疑问还没有写满,辛小龙举着蔷薇跑来“爹,这朵给你。” 月光下,一家三个人再次发出笑声,带着各自脑袋上的花回房。 夜晚的风带着凉爽穿行在书房里,虽然案情不小,这却是一场畅谈。 梁兼舒服了,钱益舒服了,顺天府也舒服了,办事不怕,就怕办到一半把自己折进去,而且是没有理由的那种。 从他们进来,李威一直似笑非笑,一眼就能洞穿三个人的内心,而三个人也很愿意让李威洞穿。 梁兼哈哈“殿下,我们不怕事。” “才怪。” 一旁有杂音出来,王小古在英王这里讨到差使,也因此就不用离开,毫不客气的加上尾音。 梁兼好笑“小王大人,我回殿下的话,没有你插嘴的地方。” “是。”王小古看似必恭必敬。 钱益解释道“殿下您想,这案子要是揪出哪位告老的重臣,说不定在朝中的枝节颇多,没有您出面,我们只怕办不了他。” “无能。”杂音再次出现。 钱益不是梁兼,他绷紧面庞“王小古,说话谨慎。” “是。”王小古再次老实。 顺天府是第三个说话的人“而且只怕后面还要牵涉到宫里,殿下,若是没有您的话,我们” “只能回家抱孩子。”杂音又一次出现。 梁兼、钱益和顺天府三个人同时起身,怒声斥责“王小古,谁给你的胆子!” 王小古慢条斯理的起身,欠身施礼“三位大人息怒,这是晚饭的时候,您三位前来蹭饭就明说,何必装着不知道殿下还没有用饭。” 他心里焦头烂额,就差大骂回去,繁京有没有在等殿下,你们知道吗? 没有想到他说出这样的几句话,梁兼、钱益和顺天府都结巴了“这,这这” 好像说的很有道理,他们这个时候登门确实打扰殿下用饭再想,三个人怒发冲冠,大家都没有用晚饭,都奔波到现在,为的是什么? 眼看四个人就要急红眼,而王小古的横劲儿上来,他是谁也不会让。 李威倒是颇能理解王小古,他摆一摆手,让四个人不要聚首,再吩咐下去“把晚饭送到这里来。” -- 第290页 早在梁兼三个人进来的时候,李威就让平安送兰花给内宅,他可以放心的在这里用饭。 再介绍一下王小古“小王将军从今天起跟随我办案,你也一起用饭。” 晚饭摆好以后,四个人还是乌眼鸡一样的瞪个不停,钱益冷笑“我们像没有想到蹭饭,是有人想蹭又怕没有,故意的拿我们说话吧。” 王小古的官没有他们大,家世也不行,他很有礼貌的站起来回话“是,卑职是蹭饭来的,卑职就不客气了,大人们本不想蹭饭,赶紧的多客套会儿。” 梁兼气结,顺天府没忍住大笑“行了,小王,你闭嘴吧,你今天吃错哪家的药,竟敢顶撞上官。” 王小古抬起眼睛瞅瞅他,暗想,这是晚饭时候啊,我不是说的相当清楚。 你们还要我怎么说,才能明白? 果然独自办不了案,真笨。 李威的速度很快,大家用饭完毕重回书房,见到需要的资料,那些历年的卷宗跟个小山一样的堆在书房的地上,桌子上放不下。 梁兼也就罢了,自从他在刑部里当差,他就没指望过按时回家,顺天府也是一样,治安第一,下值第二,钱益却有些说不出的意味在神情里。 世家公子出身,讲究的是吃睡有时,玩乐有度,今晚只怕熬夜,明晚后晚也只怕相同,钱益觉得老长的苦日子在向自己招手,没法控制的表现在面容里。 别的人见到不会说什么,钱益仅仅是个不明显的表情不是吗,只更让王小古确凿证据般的鄙夷,在内心冷笑不断。 果然独自办不了案,真怂。 他要是只在心里嘀咕也无人知道,奈何神情上多少会表示出来,这倒不是当事人有事。 钱益一看气坏,把个卷宗一拨拉“小王,这一堆是你的,这一堆归我,先看完的先回家,后看完的请赔情酒,你可别去,你把银子放酒楼里就行,我们自己会去吃,你的身份太低。” 这位话都说的语无伦次。 他出了气,梁兼和顺天府乐得当个不计较的人,只负责呵呵的笑着。 王小古要是回话呢,那就太不像话,毕竟他不能一回又一回的顶撞,他直接抱过那堆分配的卷宗,和钱益的中间留出一段距离,既有承认这堆是我的意思,也有怕钱益混淆的意思,因为王小古用眼睛扫着两个人中间的那段距离。 书房里响起哗啦哗啦的翻页声,钱益都顾不上再计较王小古那不敬的眼光,他只顾着看,再看,他是上官,他可不能输。 钱益虽然不老,王小古却更加的年青,那双眼睛跟鹰鹫般的,一扫一行,再扫又是一行,人名记住,事件记住,脑海里还不忘记把它们有个联系。 李威让平安多点烛火,明亮总比模糊能保护眼睛。 梁兼看起来,顺天府也看起来,李威也看起来,还有书房里当值的先生及特意留下的心腹先生们也看起来,陈旧的味道往人鼻子里钻,好些卷宗称得上陈年的古董,平安悄悄的点上薰香,又把打开的窗户那里放下竹帘子,留得香长久一些。 半个时辰过去。 钱益抬头,他感觉自己是个勤劳的人,向着王小古翻眼,鼻子里出气“哼!” 哼到一时变了调,敢情王小古不比他看的慢,钱益不敢再示威,低头猛看,下定决心要给这个狂妄的小子,敢在殿下面前让自己难堪的小子一个教训。 一个时辰过去,二更鼓打响,又一个时辰过去,三更鼓打响,不是他们今天分不了输赢,而是几十年的记载想在半个夜晚看完,无疑是痴人说梦。 耳边更鼓不断,钱益要去睡觉吗? 才不。 他今晚反正享乐不了,索性把今晚拿出来,让姓王的跟着熬上一晚。 年青是吧? 有精力是吧? 以世家子弟的身份,钱益有资格说话,熬夜是个学问,不是所有的人都会熬,也不是精力好就熬得来。 他借着净手的机会,让跟的小厮回家一个,让家里准备滋补的汤水,又以世家子弟的身份玩乐多,今晚本就打算熬上大半夜,荷包里带的有提神养肝的药丸,嘴里噙了好几个。 转回书房,和王小古继续打擂台。 他准备的挺停当,只是刚回到书房,正悄悄品着嘴里那药丸的清凉味道,平安带着几个厨娘进来“王妃听说诸位大人,诸位先生们今夜劳碌,特地准备的好汤水,请多进一碗。” 李威满面笑容的颔首,王小古心花怒放。 繁京给备下的,好喝。 他还没喝到呢,就觉得疲倦统统没有。 就要过去,钱益急了,叫嚣道“小王,你有能耐就别喝,到底你小我几岁,我都不喝,咱们实实在在的拼一拼。” 王小古几时是个吃亏的主儿,他只是也有过圆滑,闻言双手把腰一叉,横起眉头反问“那你嘴里吃的是啥,张开了,给我瞧瞧,光张嘴不行,把舌头也撸直了哎哎,那往下咽的是什么,吐出来给我瞧。” 大家忍住笑,钱益气呼呼的跟在后面也去喝汤,王小古被他弄的有些生气,作弊你倒还成有理的那个,他坏笑道“钱大人,要我说进补也要及时,比赛就要尽兴,” “你要怎样?”钱益感觉后背寒寒的。 王小古举起一碗汤“咱们先比谁喝的多,喝的少,还怎么能看的比我多?” -- 第291页 先干为敬,几大口一碗汤没了。 钱益松一口气“这个简单,喝就喝。” 除去每人分了半碗汤,余下的你一碗他一碗,每个人喝了不下五碗。 王小古啧巴下嘴,伸长脑袋看那个彩花白地的大汤碗“竟然没有了,好吧,这一战咱们不输不赢。” 钱益回他一句,喝的精神百倍,继续看“陈年古董”。 看着看着,钱益觉得不行了,他得净手。 回来没看一刻钟,又得净手。 第三次出门的时候,背后飘来一句轻若浮絮的话“憋尿的能耐我有。” 钱益一个大转身跳回来,手指住王小古,面色发青“姓王的,你” 一句话没有说完,仓皇的捂着小腹踉跄而出。 书房里的人面面相觑,都没有想到比喝汤还有这个效果,其实很直接,可是谁会在喝以前想得到。 大家忍了又忍,发出各种各样的笑声。 先生们自知身份,不敢放声的笑,笑得偶然有个闷声出来;梁兼和顺天府和钱益一伙儿来的,也只能在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吭的出来一声,再就继续悄悄的笑。 李威不用忍,他怎么笑都成,不过殿下到底涵养是高的,他仅仅是莞尔。 王小古倒也知趣,他一声笑也没有,低着头再看卷宗。 这三回净手处一跑,钱益的进度让王小古拉了下来,他拉着个黑脸继续看,顺天府有些支撑不住,看他几回,指望这世家子弟能说句体贴人的话,可是钱益哪里看得到他,今晚他输了喝汤的仗,不能再输看卷宗的役。 三更半的时候,李威想想这里面有一半是四十出去的人,主动地道“散了吧,明天再来看过。” 钱益梗着脖子“请殿下和大人们先生们自回家,我和小王比着呢,谁也不许走。” 王小古喝彩“就是这样,”转头向外吆喝“再送几锅汤来,我和钱将军要接着拼。” “我真的火了!” 钱益跳过来拔拳就打,王小古也是个将军,提拳而回,两个人砰砰的对了十几拳,拳影快的像阵疾风,直到平安阴阳怪气的回“二位,借打拳提神吗?” 这两个人才停下来,各自后退一步离开战团。 气鼓鼓的是身份低的王小古,钱益觉得没意思上来,钱避祸的名字不是白叫的,他可玩可乐可恼可气,唯独不肯把事情闹大。 向李威深施一礼“我实在熬不住了,按殿下吩咐,告辞。” 梁兼等人和他一起离开,离开书房,回头看向身后没有人,王小古压根儿没有跟上来,钱益皱眉道“这小王是怎么一回事,我没得罪过他,我今儿头回见他。” “你应该不是头回,”梁兼道“他是永清侯的外甥女婿,我刚才就在想,你是不是近来和永清侯喝酒喝出不和?” 钱益怪叫一声“永清侯的外甥女婿,岂不是英王妃前面那个” “嘘,” 梁兼和顺天府吓得一人一只手捂钱益的嘴,这还是在英王府内,用力太过了,一人一巴掌煽上钱益的脸。 “啪啪。” 两声连在一起,脆声裂破静夜。 钱益把他们推开,手揉着脸想不通“这是什么路数,不打混小子,你们倒打我。” 梁兼和顺天府顾不上安慰他,忙着看周围没有经过英王府的人,钱益想起来失言,自认倒霉。 三个人走到王府的门外面,那停车轿的地方,才重新谈论。 顺天府不相信的道“你和永清侯抢花酒不是一年两年,你怎么会不认得他外甥女婿?” 钱益叫苦“我真的不认得,说起来我又要火了,我家的红白喜事永清侯都有份,永清侯的外甥女儿是在外省成的亲,因是赐婚,永清侯到处宣扬,让与他有往来的人都送东西,我送的礼物还顶顶的不错,这小子!收了东西,我连口喜酒都没有喝上,他倒让我丢回大人。” 梁兼也疑惑“论起来你和谢家两个世交,真的不认得王小古?” “那年不是这小王告状丢了老婆,京外大营的程将军去世,我代他的职位不在京里,我老婆写信当闲话说给我听,我不可能为这个笑话回京,因家事回京两回,永清侯倒是见过,独没有见过这个王小古。” 钱益喊冤枉。 这王小古还上过金殿呢,可他也不在啊。 越想越憋屈,钱益站在这里不走了,见到一个人脚步轻快的走来,月光照出他的浓眉大眼,正是王小古。 钱益破口大骂“白收了我的礼,喜酒不曾请吃一杯,倒还敢和长辈较真,等我和你舅舅说话,说的不好,把你舅舅打一顿。” 他痛快了,上马的的走了。 王小古呆愣半天,啥?认识舅舅! 也有可能吧。 永清侯舅舅是京里的人家,他认得的坏蛋可多了去。 送礼了? 又没有送给我。 认鞍上马,夜风轻送,王小古本就不迷糊,现在脑袋更加的清晰,很多记忆涌入脑海。 貌似舅舅确实代岳母在京里收嫁女之礼,礼物也确实在自己家里王小古甩甩脑袋,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舅舅收的,你找舅舅说话。 貌似他还要打舅舅? 嗯,如果此事成真,就写信给谢表妹,让谢表妹回京里来闹腾你。 家有谢表妹,以前是烦心事,现在觉得不妨是个优势。 -- 第292页 王小古心情不错的打马回家,在路上犹有抱怨,让你们来的不是时候,打扰繁京吃晚饭了,知道吗? 家人给他留着门,一叩门就开,王小古把马丢给他,自己回到房里,上夜的丫头起来照顾他,在她身后的桌上摆着一盘炸排骨,一盘小菜,都是王小古爱吃的。 王小古一笑,先到房里看妻子。 伍婉芬在帐中睡得香甜,梦中有个微微的笑,让她的面庞看上去更加的纯净甜美。 王小古为她拉拉被角,凝视这个一心一意喜欢他的人。 他无法做到忘记繁京,却可以做到照顾身边的人。 转身去吃排骨,吃完以后,后遗症来了,王小古净手,再净手不到半个时辰三回,上夜丫头吓坏了“姑爷,这是病啊,请个医生来看看。” 王小古心想这不是病,这是和人怄气的后续故事。 让丫头去睡,他撒够了尿自然会睡。 第二天,还是把岳母给吓到,伍夫人满心的疼爱女婿,和亲戚中的女婿相比,王小古除去有个前未婚妻以外,再无恶习,他心里想着英王妃又能怎么了? 京里太多回家装丈夫,内心偏外室的人,王小古他敢偏吗?英王殿下第一个饶不了他。 伍夫人满口嚷着请医生,赶紧请医生,伍都督看不下去,阻止道“夫人,他本是休假回京,刚从殿下手里揽份差使,你这举动传出去,是想坏他名声吗?” “一定是英王府的水比名泉还要香,太贪量,他喝的太多。”伍都督面容沉沉。 对于女婿来说,凡是有英王妃的地方,都是好地方。 王小古也笑“喝多了水,呵呵,岳母,还听到一个好故事。” “你说。”伍夫人这世家女知道女婿虽带笑,却一定是个有内幕的故事。 王小古就把钱益的原话说出来“他说要打舅舅永清侯。” 伍夫人释然“钱家啊?我堂姐嫁进门两个,还有我一个远房的表妹” 伍都督又恼火“红白喜事,有来有往,什么叫不请喜酒?难道圣旨赐婚,我家还敢拖到进京再成亲,舅兄既然收礼,怎会没请他吃酒?” 伍夫人想了起来“哥哥为婉芬摆过酒,钱将军的意思是指我家没有请他,老爷,”向伍都督看去,本打算让伍都督出面做个邀请,见到伍都督面黑神色黑,伍夫人立即看向王小古,还没有说话,王小古摆手“岳母,他恼了我的,怎么会让我请。” 伍婉芬在厨房里看着弄早饭,差不多了就过来,听完以后,她拿出一个主意“我和钱家的姑娘认识,等我请钱家几个房头的姑娘吃一顿饭,权当她们代叔叔钱将军吃了。” 伍夫人正要笑话女儿,伍都督一锤子定音“就这样办,我女儿有主张。” 吃完早饭,王小古出去,新任淘气包之首的伍婉芬也出门,房里只有夫妻两个人,伍夫人得已从容的向伍都督道“以前你说我不教女儿,现在看来竟然是老爷的不是,婉芬这可笑的法儿,老爷你还助长她?” 伍都督笑道“哪里是助长她,是让你不要掺和,我调回京的那些日子,和钱益有过往来,他不是个糊涂的主儿,指着女婿骂只能为一件事情,女婿得罪了他,等我弄明白再去和钱益说话,在我弄明白以前,婉芬要会姑娘们,为什么拦着?” “原来是这样,我说呢,老爷天天看女婿不顺眼,今天怎么会这么帮着他。”伍夫人心头松快,把丈夫打趣着。 伍都督把面容重新绷紧“嗯,这回也可以算他长进,竟然知道弄来一件差使。” 接下来,他没法再冷着脸,而是自然的微笑着“公然的在京里拿人,事情一出来,我就寻人问了问,这是一桩积年的大案子,哪一年破不清楚,只要能拿到差使,将来一定有功劳,这个小子倒也上进。” 伍夫人故意地道“你不怪他总是想着英王妃了?他可是从英王手里讨的差使。” “不从英王手里讨,难道去刑部梁尚书手里讨?梁尚书可认得他是个谁。” 伍都督还是在笑“看在他能上进的份上,这回我就不说他了。” 夫妻这回谈女婿极为欢畅,伍夫人有客来时,她满面春风的前往客厅。 来的是伍夫人的亲戚,和伍夫人平辈却小上十几岁的妇人,她生有一子一女,却还是遭遇到很多人遇到的不幸,她的丈夫公然的养外室,并且馈赠良多。 妇人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诉说着,她话里话外都带着打听伍婉芬的意思,伍夫人装听不见,虽然对方是指望遇到一个更惨的,可是她很伤心,伍夫人还是拿出大家闺秀应有的气度,耐心的应酬着她。 她做不到实话实说,女婿好似自己的儿子,而且因为心里有英王妃,反而全家放心他这辈子不会再有其它的人。 不知道这位亲戚满意没有,伍夫人只能管住自己不刺激她,送她离开以后,自言自语地道“我家这个心里有别人的,还能因为那位别人得到差使,你家那位,唉,亲戚们都知道称得上纨绔,除去花钱就是花钱,这还怎么比,这还怎么说?” 消息很快传开来,主要圣旨从来是最大的动静。 消息开始版本良多,主要在京城有能耐打听的人也太多,传出去的话也多种多样。 岳爱京想听不到都难,过几天就要跟随公婆和丈夫回乡另摆喜宴的她来见岳繁京。 -- 第293页 岳繁京以为小妹妹是临走前的不舍得,请她到面前,岳爱京委屈莫明“大姐,我听明先说周氏一开始针对的是你,她盼着你出糗丢人,为什么这样的风波要出在咱们姐妹身上?如果我是侯府的姑娘,孟家怎么敢这样对我?如果大姐你是县主郡主,周氏她怎么敢盯着你呢?” ------题外话------ 么么哒,谢谢近来的鼓励,劳动人民最快乐 第一百九十九章 权势动人心 刚嫁为人妇的小姑娘岳爱京怎么也想不通,她是家里最小的姑娘,因姑母岳良菊亲事被家中亏待,而受到父母过度无微不至的关怀,所以性格天真烂漫,有一是一,有二是二。 并非不会灵活,而是性子纯真。 她从听到周氏的供词就苦恼不已,冥思苦想大姐和自己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这些人要针对大姐,要针对自己? 她眼圈儿红红的,就要哭出来。 岳繁京听着,没有这就回话,她沉静着面容有条不紊的泡着香茶,把各样的点心送到岳爱京的面前。 郦家所在的地方相当繁华,什么东西都不缺,可是就要离开小妹妹的岳繁京,打算把京里好吃的给爱京吃个遍。 玫瑰点心是宫里出来的做法,用料相当的讲究。 栗子面、玉米面、山药粉加上一些白面,用鲜玫瑰拧出的汁子染色,做出造型,蒸出来有玫瑰香,里面再层层的放上碾碎的松仁等坚果,裹在花瓣里看不出来,咬一口却尝得出来,最后的花蕊用晶亮的果脯。 成品有手艺巧和拙两种。 巧手厨子做出的玫瑰花瓣薄而柔软,外表肥厚细腻,肥厚与薄冲撞吗?看一看红玫瑰花,是不是有花柔软其实不厚而感觉上有厚实感,它不像月季或蔷薇的一些品种,感官上单薄。 拙厨子的手工就是一玫瑰花馒头,真真的肥厚。 英王府这里的肯定是巧手玫瑰点心,岳爱京往往心爱它的造型,陶醉与它的味道,今天吃了两口也没有品出滋味。 她的嘴儿还是噘着。 “不好吃?”岳繁京嫣然。 “好吃。”岳爱京知道自己心情相关。 “小龙下学回来,一定跟你抢。”岳繁京道。 “我给他留两个。”岳爱京今天甚至不想和辛小龙玩耍。 “如果小龙觉得两个不够,他要你把吃的吐出来,你怎么办?” 岳爱京瞪大眼睛“怎么吐?” “小龙他不管,他只知道你有好东西,他想要,换成是个顽劣的小孩,说不定要拿刀来抢你的。”岳繁京轻轻的笑。 岳爱京想想,这事情还真的有过,在她很小的时候,有回整个云州边城开战,几个城池都战火不断,只有幽塞暂时的平静,周围城池的难民们拥入幽塞,岳爱京拿着个吃的出门,被一个小乞丐拿块石头抢走。 她看看玫瑰点心,忽然来了品尝美食的兴致,一口咬下半个,含糊的道“我偏不给他,我自己吃。” “这就是了,英王殿下和明先就好像这块点心,而他们分别是你我姐妹的丈夫,分别是咱们的人,所以别人眼红,别人要来抢,怎么做呢,先针对持有点心的你,和持有点心的我。”岳繁京笑吟吟,只有眸光里换成正色,笑容不曾到达半分。 岳爱京怔住,瞄瞄半块点心,眨巴下眼睛,再瞄瞄半块点心,忽然一把塞进嘴里,点心并不大,是她用力太猛塞的面颊鼓出大块,饶是这个费力的模样,爱京还边咀嚼边含糊的忿忿不平。 “这是我的,我谁也不让。” 在这个浅显的比喻以前,岳爱京也应该明白,可人一旦钻进牛角尖里,自己走出来需要动力,岳繁京的话充当她的动力,岳爱京瞬间明了。 “不是大姐和我被人看轻,而是嫁的人好。” 岳繁京欣然的扬起眉头“岂止是不被看轻,这里面也有你和我都相当不错的含意,如果你我不好,别人何必费这样的周折?” “嗯” 岳爱京忙忙的喝茶,又不想耽误回话,就发出这样一个长长的音节。 喝完水,又急急忙忙的笑了“听说花费很多的银钱?” “可不是。” 岳繁京回答着,向着小妹妹挤挤眼睛,笑眯眯和她做个约定“不会输?” 简单的三个字意有所指,天真并非笨拙的岳爱京一听就懂,她挺身而起,发誓般地道“不会输!” 她不会输。 她要好好的成为郦家的宗妇,好好的做个当家的人,因为你怂,也同样有人惦念,不如坚强有力吧,那样才能保护自己的日子不受别人的影响而改变。 岳爱京已到懂事的年纪,只需要世事的点拨,而她也运气好,不是世事的碰撞、爆炸,她得到的真正是点拨。 这与她现在的环境有关,也因此她的感悟像是更深。 生活需不需要排山倒海才能明白,不见得,轻弄琴瑟就能领悟相信世事也觉得省心,毕竟它不用一出一出的演绎起伏,它也可以悠闲会儿。 心里这样的一亮堂,满桌的点心骤然大放异彩,岳爱京笑嘻嘻坐下来开吃,小脚步吧吧的响,辛小龙跑来,后面跟着岳良菊。 岳爱京故意大吃一惊“还没有下学吧?” “娘说小姐姐就要离开,让我请假来陪你。”辛小龙瞪直眼睛“这么多的点心?” -- 第294页 岳爱京得意洋洋“是啊,全是我的。” “是啊。”辛小龙一面说,一面左右开弓的拿起点心塞嘴里。 岳爱京随时要晕倒的模样“哎哎,这是我的点心啊。” “我知道,我帮你吃。”辛小龙再次左右开弓。 岳爱京还是装着很可怕的神情,可是眼光里满满的笑意,就是刚才那一刻的顿悟,她理解姑姑岳良菊,姑姑以前的不幸,只因为她不会保护自己,而祖父母在自己的执念惹出事以后,也保护不了女儿。 所以姑姑的日子受到别人的影响而改变,就像自己在今天没过府以前,总是烦恼孟氏和周氏为什么欺负老实人? 没什么,只因为你怂,就被人惦念上。 辛小龙在岳爱京眼里不再是小玩伴,而是姑姑以后的依靠,如果姑姑不再有孩子的话,而四十岁上下的岳良菊只怕生不出来了。 岳爱京和辛小龙说笑着,玩闹着,内心暗暗的为岳良菊祝福,愿姑姑此生也不再输,反正爱京她是不准备输。 她纵然认输,该不放过她的人一样不会放过她,不如,一路向前吧。 郦明先实在得宠,成亲后和父母一起继续住在太子府上,岳爱京施施然的回来,往公婆面前说笑。 听到声音,郦明先伸头听听,觉得不太可能,爱京被孟家的吓的不轻,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她胆怯自己的出身不受公婆青眼,也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今天这个谈笑自若的人,一定不是爱京,仅仅是嗓音像爱京。 郦明先揣着一腔好奇心过来看看,还真的是爱京,等到爱京回京,夫妻们是玩笑话说习惯的,郦明先取笑道“卿卿今天知道公婆的好了? ” “比你好,以后你会欺负我,我就往公婆面前告状。”岳爱京调侃的回。 新婚夫妻燕尔情浓,两个人嘻嘻哈哈的就把热闹撑满房间。 又像是两天过去,也许是五天过去,岳繁京没有认真的数,本就炙手可热的英王府愈发的车水马龙,从早到晚往来的人不断,从衣着上看,除去官职的大小不等以外,还有一些白发苍苍的人出入。 男子远远的走过去,感叹的有了一声“权势果然是个好东西啊,所以人人都想要,” 说到这里有个停顿,他毫不犹豫的低声说出“不能怪我也想要。” 说完他径直往前面走,像每一位行人一样脚步匆匆,很快出现在一间半旧的客栈里,就像不久前被抓捕不成的那间客栈差不多。 差不多的鱼龙混杂环境,大家只顾得上自己。 面色娇红离开的女子扭动风情,鬼鬼祟祟的汉子们眼神诡异,寻丈夫的婆娘大打出手组成这种客栈的独特风采。 很难说气味是好闻的,但是男子走进房门的那一刻,面上明显松口气,仿佛自喧闹回山林,自远游回归巢,笑容也不由自主的勾勒着轮廓,认真的端详他,虽然笑容里他还是像只有沧桑是主色调,可在这种笑容之下,他粗重的五官仿佛精致许多。 一个青衣的少女面带忧色走来“先生,京里正在捉拿你,你怎么还敢出去逛?二先生让人传口信,他这两天就到了,一定要请您离开这是非之地。” “是非之地?可笑,普天下哪里没有是非,是是非非,非非是是,组成这天下人的一幅好图画,众生现形态,世事烙踪迹,咱们能往哪里走啊。”男子语声平淡毫无起伏。 少女说不过他,轻咬着嘴唇泫然欲泣“可是,可是,您当初就不应该往这里来,” 男子对她一瞥,有着丝丝的温和“小兰,傻丫头哭什么,我来自然是贪权势,和所有喜欢权势的人一样。” 小兰听出他的话里话,抬头凝思“英王府上又发生了什么?”她的心思灵动的宛如她的一双眼眸“满京风向尽倾斜?” 男子的神情里起了一些波动,像是赞赏又是夸奖,可他已经表达不好感情,情绪刚上来就被冷静硬生生压下去,男子仅仅是伸出手,向少女发上一抚,一个字“嗯。” “那咱们今天就走吧,现在出京还来得及,城门刚送来消息,说现在是明松暗紧的盘查,如果再不走的话,只怕就要明暗都盘查的紧,先生,咱们有的是地方躲藏,可是您说过不到没有办法,不可以随意惊动这些人家,免得将来困难时无人可帮。”小兰再一次力争他离开。 房里有两把椅子,一把半旧剥漆的扶手椅,从椅背到四条木腿都带着岁月的痕迹,不过小兰很勤快,洗刷的相当干净,男子走去坐下,指指另一条同样洁净无比的板凳,小兰乖乖坐下来,像一只温顺的猫。 男子看向她,眸光有些晦暗不明,似乎暗叹息,又似乎不甘心,最后他把这些同样来不及表达就按捺住的情绪变成耐心,缓缓的向小兰解释着。 “扳倒太子妃,就将左右太子,这事情小吗?我得在才行。” “宫里只怕近日也有消息出来,这事情小吗?我得在” 话刚说到这里,外面走来一个苦力模样的人,扔下一个纸条离开,小兰拿起并不敢先看,双手送到男子面前。 男子觉得心头突突的跳,想到要说的话被打断,终究不是好兆头,对于没展开的消息大约猜得出来。 随意的打开,一目十行的扫过,男子神情无波的递给小兰,小兰接过来大惊失色“先生,宫里的娘娘也被抓了。” -- 第295页 男子镇定如昔“我就更加不能离开,这局棋是我下,我要下到底。” 小兰无法劝说他,只能把忧愁在她青春朝气的面容上再添一层,又加一层 高贵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茫然的问着“什么?” 女官再回她一遍“太子殿下和英王殿下往皇上面前请旨,说新进宫的几位娘娘都去过一间土地庙,具体做了什么还没打听出来,皇上下旨,把她们全交给刑部。” 那位意图讨好太子妃的辛嫔也在内。 高贵妃不知道笑好还是笑好,都说她一生凌驾六宫颇有手段,其实她自己认为运气最高。 她仅仅是为配合太子才勉强的怀疑新进宫的这些人,这些年她早就怀疑的累了。 英王不愿意再纳妾,高贵妃一个字也不说,这就是原因,她的疲倦日益增多,虽然她还拥有美丽的容貌及灵活的头脑。 她甚至不想评论,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说句话,才淡淡地道“权势动人心呐。” 就不再言语。 但是内心的滋润却有如殿外渐渐上来的暮色,带着清凉的风席卷白天的酷热。 她一直看好太子,而也一直善待英王,这两个对她也算不错。 高贵妃勾起嘴角,这个就是她运气的所在,是她凌驾六宫之上的底气。 皇帝悄悄的走进来,见到高贵妃独自的微笑,比平时还要美丽百倍,他讪讪的有些难为情,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贵妃是对的,太子也是对的,这后宫里该出来的事情已经出来,并非装看不见就是贤惠。 好吧,他不应该在几天前怀疑高贵妃和太子又合伙做些他们会满意的事情。 是他想错了。 ------题外话------ 今天一直在帮朋友处理她遇到的紧急事件,帮个人场,结果就是压缩写作时间。 而仔最近确实是有问题,昨天一万,今天只有4000。 貌似还可以抢救的。 第两百章 不再选秀 两个人暂时都没有吃晚饭的心情,故而没有传膳,仅仅是在一起坐着,看着风起风又落,月色一点一点的出来。 皇帝开口的时候,高贵妃还陶醉在这静谧的风里,把他的前面几句话误认成风的声音。 “这件事情大了去,牵涉在内的人只怕比最大案件内的人还要多,这天下竟然不是朕一个人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做皇帝。” 梁兼、钱益和顺天府进宫一说,皇帝立即就明白了,有人能出谋划策左右太子妃的人选,手可以伸到太子府上,那么伸到宫里哪有不可能呢? 他当即就答应三个人的请求,并非皇帝看不穿梁兼三人需要有一个地位高带领的用意,也不是除去英王李威以外,再就找不到带领的人,而是皇帝相信李威,这是他的侄子,却由他抚养长大,是他可以信任的人。 李威做起事情来确实有便利,向他一样敢于查到宫里的人可就不多。 从高贵妃的角度考虑,李威会不会为母妃排除异己呢?皇帝信任李威,在这点上同样的信任他,而证据确凿,辛嫔等人无法反驳。 继太子和谁共枕能被左右以后,短短的时间内,事实摆在皇帝面前,有人大胆敢同样左右他的枕边人。 倘若太子妃由土地庙里求来,宫中宠妃也由土地庙里求来,皇帝觉得下一任皇帝将从土地庙这个地方诞生,换而言之他的性命没有保障。 皇帝诉说着,贵为天子,也希望有人听听他的心里话。 高贵妃注意力已经换过来,在优雅的姿势里聆听,她远没有皇帝愤怒,甚至心情悠游如风。 看得出来事情没发作以前,皇帝有怀疑过她和太子左右宫闱,而事实却是另外有人左右宫闱,高贵妃被洗清白,她有足够的理由心带悠游。 但她毕竟是贵妃,是个妇人,从尊重皇帝和丈夫上说,高贵妃带上三分恭敬中的同感。 听完,高贵妃再次理解般的送上一个笑容,仅此而已。 她曾经心爱过他,后来发现不爱的日子更好过一些,人也容易冷静,所以任何人为皇帝疯狂,高贵妃都能懂她或他们,却无法不反击,因为她是宠妃。 谁会喜欢掉下云端的日子呢? 在此时,她又一次得到运气或者底气的助力,她又一次赢了,稳稳的占在上风里,可是高贵妃依然平静, 直到皇帝的又一句话出来。 “朕已命拟旨,在朕有生之年,宫中不再选秀。” 高贵妃笔直瞪着他,浑然忘记自己失仪。 皇帝平静地看着她。 片刻,高贵妃如梦初醒的转开面容,等到转开以后,发现这也是失仪,她稳住自己回到恭敬注视皇帝的角度,其实心思早就飞开。 居然不选秀? 高贵妃并不惊喜,却早就想过,皇帝的年纪有了的。 她沉思过后,认真的道“是,这样也好,皇上可以安心保重身体。” 皇帝微微一乐,握紧她的手,低声的道“你还年青,朕怎么保重?” 高贵妃闹个大红脸。 太子妃郦氏花上半天的时间,什么也不做,单独思考宫里的这道新圣旨。 最后决定她无法做到。 从她女人的本心来想,她当然愿意跟风,让太子府上也不再选人;从她从小受到的教导来想,身为主母也好,身为太子妃也好,她不能让天下人说她嫉妒。 -- 第296页 并且联姻永远是利益上的一个手段,太子妃不能把这条路堵死,虽然以后可能用不上。 英王妃就简单的多,李威本就不会考虑别人,岳繁京对于这道圣旨更多的是尊重,它将给贵妃娘娘带来好处,比如高贵妃从此可以少烦心。 岳繁京这些日子帮着春枝弟弟树根和祁氏儿子张耀祖的秋闱,李威不能陪她游玩,岳繁京自己也可以主持,不过这算多事之秋,岳繁京觉得还是少出门的好。 整个夏天,岳繁京除去进宫,就在家里呆着,会会客人,再就照看两个准备下科场的人。 秋闱三场,第一场结束的那晚,英王书房里通宵达旦,全京里的土地庙及寺庙尼庵都受到监视,第三场结束的时候,全京戒严。 张耀祖和树根回来,带着惊魂未定“拿人呢,好些考生在考场里就被抓走。” 祁氏慌了,走到岳繁京身边“我的姑娘,有这么严重吗?” “嗯。” 岳繁京回她一个字,语声虽轻却震撼人心。 “你给我讲讲。”祁氏道。 岳繁京微微地笑“这是殿下的事情,我没参与,我知道的是殿下告诉我的。” 她清清嗓子“除去有人帮着太子姬妾周氏图谋太子妃地位,还有人插手到宫里,要把贵妃娘娘扳倒。” 祁氏发出惊呼。 “皇上因此重视,让殿下严查,这不最近的大事件就是今年的秋闱,明年的春闱和殿试,这批赶考的人里有不少曾出钱发誓愿,并且很灵验的得到秋闱的资格,他们接着又花钱发誓,殿下吩咐事先准备多一套试题,单独留这么一手,今晚被抓的人与他们所做的试卷有关。”祁氏明白了,慌乱稍微好些,对天祷告一声“今天收卷今天就看出好人坏人,这得多少考官才办得好,到底是殿下办差使,和别人就是不一样。” “考官是多的,不过并非从今天的试卷里甄别出来,多准备的那套试题,是在第一场里用得上。” 祁氏听到这里,重新高兴,为儿子和树根接风以后,和张大父子走回房,她笑道“看看我的大姑娘,多得殿下喜欢啊,殿下什么都肯告诉她。” “是啊,”张大父子也笑。 这一夜,京里乱嘈嘈的,英王府是少有的关门闭户安然高卧的人家。 好几天过去,李威睡在刑部,家也没有功夫回,岳繁京每天把他的衣物让人送去,再送他爱吃的东西,伍婉芬也一样,王小古也是同样的没时间回来。 闲下来,两个人就经常的在一起见面。 ------题外话------ 检讨自从两年前的认识错误,这两年开书晕了头,没计划好就开,结果就是非我的茶,不是我的。 期间可以看出来,也曾想努力的写好,可是拖来拖去害自己。 想想,对不住一直支持的亲们。 酝酿结文,输了就认,还可以有新文。 第二百零一章 结局 “郭姑娘的亲事?”岳繁京听过不奇怪,伍婉芬接过表妹的捣乱大旗,这很正常不是吗? 伍婉芬笑眯眯,扳着手指数说着“您已见过郭姑娘的表兄,小黄大人,您看他们是一对吧?” 她殷切的等待着。 岳繁京点头,眸中同样闪动调皮的光芒,被左右亲事的她可以左右别人的亲事,感觉有点好。 她们就这样把郭姑娘的亲事定下来,至于郭夫人怎么想,貌似谁要管呢? 为她找的女婿门户相当,人品有保证,就这样了。 冬雪飘起,皇帝的怒火日渐增加,把李威送来的大量卷宗推倒在地,吼道“朕是皇帝,还是另有皇帝?” 挫败感像潮水一样的袭来,淹到皇帝的胸口,又继续往上,让他觉得喘不过来气,让他把卷宗又拿起来看,他蹲在地上,一个又一个的翻看着,看着那上面熟悉的名字,有些已告老,有些还在朝中,他们的官职都由土地庙还愿而来,皇帝一直认为的慧眼不复存在,这让他难以忍受。 他再次把卷宗掷在地上,目光冰冷的瞪着面前的太子和李威“严查,把这个人,这伙人找出来!” “是。”李威应道。 太子则道“父皇,还在朝中的官员如何处置?” 皇帝狞笑“你是想说有政绩的还可以留下。” 太子谨慎的道“是,一下子全换,没有这么多的官员,春闱是明春的事情,等到殿试过后已经是夏天,新的官员需要历练。” 不是一上来就能得心应手。 皇帝并不为太子的话,也没有因为面前是太子而引起感悟,他是实实在在的被疲倦感打倒。 敢情,这些年他自以为的政绩都由别人左右,那个看不见的幕后黑手。 卷宗就像一把岁月的杀猪刀,强迫皇帝感到力不从心,他无力的挥手,坐下来嗓音带着虚弱“由你处置吧,这份儿人情给你做。” 太子道谢过,和李威又请教一些事情,两个人退出,看着他们矫健的身影,皇帝再一次露出沧桑感,自言自语的叹道“反正以后全是他的,随他去吧。” 三月的春风吹拂着常青国的大地,芙蓉见到马车到来,露出欣喜若狂,她小跑过来“王妃,你真的来了?” 她和上回见到的不太一样,冲到矿山城的街上拦下岳繁京,她的衣着还算不错,今天的衣裳更加的破旧。 -- 第297页 岳繁京回想从矿山城出发,一路走来所看到的战乱,就决定帮她,不过要看她的忽律王子同不同意。 王子府中,忽律王子听完岳繁京的话愕然“这怎么可以,你们不能夺走我的国家。” “我不喜欢打仗,因我生在边城见过很多流离失所,本来我想来看看给你一些帮助,得到你付得起的东西,可是你们的国家太穷了,既然不能照顾他们,又何必强留。”岳繁京道。 忽律王子凶狠的道“那是因为国师和我争,你们肯帮我的话,用不了几年我就能让国家富裕。” “国师和你争,是认为你当不好皇帝,现在我也这样认为。”岳繁京对左右看看,辛蒙江送上一些纸张。 ”这些是我一路记录,春耕秋收你都安排不好,这皇帝你还是别当了,当个一城之主也挺好,“ 岳繁京说到这里,停上一停,淡淡再道“再说,受人挑唆而打仗,你和国师都不想要这个国家,又何必留着。” 忽律王子涨红脸“我没有,” “我说过,我生长在边城,那里常年在打仗,可是我们的城还在,每一任守将都英勇无敌,太子殿下亲临过,英王殿下” 岳繁京轻轻地笑,她仿佛回到那年冬天,英王到来的日子“只有这样的太子殿下和殿下才应当拥有国土。” 她起身来“你想好就回我话。” 忽律王子呆在原地,芙蓉陪他发呆,只到一个人跑来回话“不好了,国师发兵又打近三十里。“ 忽律王子仰天长长的吼上一声“好吧,我答应你,不归我,我也不愿意归他!“ 数十日后,国师气急败坏的来见李威“殿下,你说两不相助,要帮也是帮我。” 李威想了起来的神色“王妃去逛了逛,她说挺喜欢忽律王子的,而忽律王子愿意把国家献出当藩国,王妃就答应帮他。” 国师气的说不出话,李威打着哈哈“下不为例,我会说她的。” 国师甩袖往外面走,他的随从急了“下不为例,我们没有国家,哪还有下回。” 国师回头再看李威,李威冷冷看他“不甘心?何不从你的另一个援兵说起。” “你,知道了?”国师大惊。 李威冷笑“幽塞一直是发配之地,能滋生林中强盗,也能滋生更强的人,近百年来左右朝纲,代代左右朝纲,一代一代传下去自以为自己是民间皇帝,现在还想从你手里拿到一个国家,转过头就要进中原吧?” “你真以为他是在帮你?他帮你却让你和我结盟,借此想稳住我,顺利的得到你们的国家,能给他们,不如送给我国。” 李威挥袖“国师慢走,本王不送,代我转告,后会有期。” 目送国师离开,李威又站了会儿回房,就听到妻子和伍婉芬格格的笑声,李威也露出笑容,自语道“看样子,这是谢捣乱来信了。” 进门,岳繁京笑盈盈“素娟也有了。” 她,也有了。 李威佯装不在意那信的内容,有时候他也要在乎下是不是挑唆的话。 岳繁京念给他听“素娟说先要个女儿,因为她家最近疼女儿,她说无人能比呢。” 李威撇撇嘴,眼光在妻子身上打个转“回信说她又胡闹了,最疼女儿的人是我们家,如果你先生一女,倒也有趣。” “那,不管得男还是得女,和她家比比?”岳繁京笑道。 “比比。” 李威悠然地道“我是不会输的。” 他早就看永清侯不顺眼,等有了孩子刚好教训这对不像话的父女。 ------题外话------ 就这样吧,完结。 好些读者一直支持仔,仔万分的难为情。 新书倒是手顺,如果还可以支持,或者愿意去看看,或者闲着呢,麻烦收藏。 书名承平伯夫人的客厅。 女主再嫁。 男主类似赵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