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捡只摄政王》 第1页 [古装迷情] 《随手捡只摄政王》作者:末东【完结】 文案: 点击看教化狼崽拢共分几步! 齐念瑶连着做了十天噩梦,不久后齐府养子齐泽便会拥兵而立自封摄政王,而后摄政王直接抄了整个齐府,自己也被连累流放漠北。 念瑶害怕极了,当日便匆匆赶往燕京郊外,将未来的皇叔从泥坑中挖了出来。 * 齐府都知道,念瑶极爱干净,房间一日要打扫三次才行。 念瑶看着浑身泥巴的齐泽,上前两根手指捏住他破旧的衣袖:“我,我带你回齐府吧。” 齐·小脏孩儿·狼崽子·泽 目露凶光,扯过衣袖一屁股坐到地上:偏不! 念瑶当下眼眶便红了一圈,众人以为洁癖又娇气的念瑶要掉泪珠子,哪知她揉着锦帕替齐泽擦干净双手,红着鼻子却还是将人拉了起来。 “我往后让你跟我住一个院子,但不许这样脏了,好不好?” 少女脸颊蜜桃般娇嫩,软儒清甜的味道在齐泽鼻尖萦绕而过,他晃个神的功夫,人已经到了齐府。 * 一开始,狼崽子:我不吃我不喝谁都别管我! 后来,狼崽子:我只要念瑶喂,只要念瑶养,谁都别碰我! *小剧场 经年后小狼崽做了摄政王,凶狠暴戾杀伐决断,谁见了都腿肚子发软,他仍是抄了齐老三的家。 念瑶睫毛微颤:“摄,摄政王要流放我吗。” 齐泽将人拉住怀里,小心翼翼在那抹红润上抚过:“流放给我做一辈子夫人可好?” 她拉他出深渊唯一的光。 使用指南:1V1 一个关于救赎的酥脆小甜饼。 男主一直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且有暗卫守护,幼年期就是个狼崽子,凶得很(嗷呜!) ps:私设很多,参考了多朝习俗、服饰、官职制度,勿考究。 内容标签: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齐念瑶 ┃ 配角:接档文《嫁给有病暴君后》戳专栏可见,么啾!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教化狼崽拢共分几步 立意:有阴影的地方就有光,一定会有人出现将你拉出深渊。 第1章 噩梦 隆冬腊月,因着昨儿下了整夜的雪,燕京城内外均披了层白绒大衣,晨起时雪虽停了,寒风却仍旧肆虐着几根枯木。 “瑶儿,瑶儿醒醒了。” 燕京郊外一辆装潢富丽阔气的马车正轧着厚厚的积雪赶路,中年男子的声音隔着厚实的牛皮制门帘传出来,格外温和慈爱。 接连唤了几声,方听到齐念瑶的娇憨的打了个哈欠,“唔,爹爹我好困,让我再睡会儿吧。” 她像是刚刚缓过神来,声音娇软懒散,有着浓浓的倦意,说罢半睁的眼皮便又了沉下去。 “往年也没瞧你这样积极。”齐伯奉嘴上虽这样说,眼中却满是心疼,“过了这路便是你三伯家了,你再眯会儿,等到了爹爹喊你,真是的,唉……” “伯奉,瑶儿也正好借着这机会出来走走,等到了我叫弟妹腾出房间,先叫瑶儿去补个觉就是了。” 说话的女人名唤李玉檀,原是齐伯奉的侧室,并非念瑶生母。 “也好。”齐伯奉点点头表示认可,“瑶儿前几日便有些没精神,出门在外的你多操心些,她从小便体质便弱,莫要再生了病。” 李玉檀笑盈盈的应下,垂眼看着念瑶那张与其母亲七分相似的五官,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最终替念瑶掖了掖身上盖着的毛毯。 * 念瑶闭着眼养神,并没再睡着。 她方才又做梦了,噩梦,重复了多日的噩梦。 这梦境像是看折子戏一般,连接十日在她脑海中不断上演。 在念瑶梦中,相传死了十年的晋王自漠北发兵,将控制了大魏朝三十多年的吕丞相射杀在了城楼之上。 在晋王入京那日,梦中念瑶远远的在城楼上看过他一眼。 剑眉入鬓英气十足的一张脸,眼中却好似有化不开的阴郁,他不过比念瑶大两岁,凭借着先帝皇弟的身份,那傀儡皇上都要亲自下马车迎接,恭恭敬敬叫一声皇叔。 那张只叫人看一眼便心生怯意的脸,念瑶却无比熟悉,那是梦中三伯收养的养子齐泽,三伯还曾多次大庭广众下对这个养子动手。 摄政王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他入京不过半月,宫中便传来圣旨——‘齐家三子齐仲贤为官不正,助纣为虐,与罪臣勾结霍乱超纲,三族内流放漠北,终生不得回京。’ 三伯齐仲贤只是个七品的工部员外郎,为了升官没少巴结吕丞相,因此被摄政王抓了把柄,新仇旧恨加在一块,流放了齐家满门。 宦官声音又尖又细,每句话还带着古怪的尾音,念瑶只觉浑身冰冷,下一刻便天旋地转,再回神她身在流放漠北的路上。 漠北极远,是苦寒之地,押送他们的官兵各个裹了双层的棉衣,干涩的西北风刮在念瑶脸颊上宛若刀子一般,那种又冷又乏力的苦痛,她这辈子都忘不掉。 即便念瑶醒来明白那只是个梦境,可这苦痛每日入梦,真实的触感让她一度怀疑,醒来时的温暖究竟是不是她弥留之际的幻想。 尤其是几天前,念瑶从父亲口中听说,三伯半年前收养了故人的孩子做养子,她才真正慌了神。 -- 第2页 三伯不过是个七品小官,平日里时常还要靠父亲接济,怎么无缘无故收了个养子?而且时间还恰好与梦中的相差无几,念瑶心有余悸便想探个究竟,恰好赶上要祭拜老太爷,她便央求了父亲跟过来。 * “瑶儿,咱们到了。” “诶。”念瑶起身揉了揉眼皮,接过李氏递过来的手炉,客气的道了谢,方跟着父亲下了马车。 外头齐家老三齐仲贤早便在府外候着了,瞧见他们下了马车便匆匆迎了上来,几番寒暄后,兄弟两人自去了别处商讨明日祭祀事务,留下夫人王氏引念瑶她们入府。 李氏目送齐伯奉走远,才带着念瑶跟王氏进了内院。 “诶唷,来前不知道念瑶这次会来,诺,这是你三伯跟我给的压岁钱,快好生收着。” 王氏说话间递过来了一个朱红的纸封,在念瑶印象中,三伯虽然是个有些奸猾的人,可三伯母王氏却一直谦逊温和,她乖巧的接过过纸封,“谢谢三伯母。” 王氏嘴角笑意更深了些,李氏侧目打量了一眼纸封的薄厚,淡淡的转身拉过念瑶的手,“瑶儿还困吗?叫人去准备间屋子你再眯一会儿。” 不说还好,经这么一提醒,念瑶便觉得头仍旧有些昏沉,便点了头应下。 京中人人皆知,监察院院长府上的大姑娘齐念瑶生了张跟她生母神似的脸蛋,娇媚明艳是个美人坯子,只是可惜有个不足之症。 她打出生起便与旁人不同,不知是肌肤过于娇嫩还是天生缺陷,只要稍稍触碰到粗糙些的布料,立时三刻便会浑身发热起红疹子,齐伯奉访遍京中名医,也没有个能治愈的法子,只得平日多注意,故而就连鞋袜铺盖都只能用上等的绸缎。 也因此,念瑶比旁人更爱干净些,住的寝房一日间都要叫人打扫多次,齐伯奉也甚少叫她出门。 王氏自然也是知道的,她听这话虽嘴上应下,眉眼间却透露着为难,家中上好的绸缎做衣服都只用来做些坎肩类的小物件,哪里舍得拿出来做铺盖被褥的? “三伯母。”念瑶忽然伸手捏了捏王氏的衣袖,“爹爹给我准备了几套衣服呢,这几日我合衣睡就行。” 合衣睡便不会接触到被褥,王氏顿时松了口气,看向念瑶的眼神越发柔和,当真还是姑娘家懂事贴心。 不多时,王氏便命人拾掇出了间屋子来,屋内陈设虽不名贵,却也是家里能拿出来最好的了。 念瑶休息前本想打听下三伯新收进府的养子,可想想冷不丁问一个与自己没干系的人有些不妥,再加上着实困的头昏,才作了罢。 * 仍旧是熟悉的梦,念瑶独自倚在明红的窗栏边,今日晋王入京,城下百姓乌泱泱跪着,军队前的高头大马上,晋王黑红色盔甲像是血浸染而成,分明成千的人在窃窃私语,可念瑶却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蓦的,晋王勒马驻足,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侧身朝念瑶的方向看过来。 晋王双眸中阴晦浓的化不开,如同盯着猎物般,四目相对之下,念瑶心中胆怯到呼吸都不敢有,几欲躲避却动弹不得。 惊恐之下,念瑶猛地醒了过来,她心跳的厉害,回忆着方才的梦,呼吸尚还有些急促,等缓了一会儿后,方叫墨玉进来侍候她换衣裳。 墨玉打六岁起便跟在了念瑶身边,因比旁的丫鬟都细心妥协,念瑶出门向来只带她一个。 “往年姑娘从没跟着老爷来过,这次决定的突然,否则奴婢肯定有时间给姑娘备好要用的东西,姑娘且先凑合一下,今晚奴婢就用些旧衣服拼接个罩子出来。” 墨玉语气中满是心疼,自打她伺候念瑶那日起,便时刻注意着,再没叫念瑶因接触布料而起过疹子,要不是这次出门着急,怎会叫念瑶委屈着合衣睡觉。 “不过就住几日,也值得你熬大夜做活儿?”念瑶随意挽了个发髻,看看外面的天色道:“正好赶上,走吧,别叫他们等急了。” 她今儿来的时候原穿着件儿湛青色绣云纹的织锦长裙,瞧着这会儿又飘起小雪来,便随意拿了印花锦缎的月牙色带帽披风将自己裹好。 齐仲贤家住的偏远,庄子便也比京中的寻常人家大,光是绿梅便种了满院都是,映衬着落雪倒是平日里看不着的景色。 走出院子不远,念瑶隔着几株绿梅便隐约瞧见有个半人高的黑影儿跪着,许是因为下了雪,四下并无别的人在。 再走近一些,念瑶从侧面打量着眼前人,一颗心蓦的提到了嗓子眼儿,他除了眉宇间还有些稚气未退,熟悉的五官与梦中那人完全重合。 天地间一瞬安静下来,飘雪落下的声响都好似能听见,念瑶恍然间仿佛回到了梦境中。 摄政王骑在高头大马上回望自己,只一眼便能看穿她的所有心事,眨眼间又是漠北凌冽的寒风,好似透过摄政王的双目便能感知到那份冰冷。 完了完了,齐家这次又要完了,这是念瑶回过神来的第一个想法,往后的杀神如此狼狈的跪在这里还被她瞧见,面子上都过不去。 要不,要不她就装做没瞧见,直接越过去吧! 正当念瑶想要提起裙摆小心绕过齐泽时,一道声音凭空传来——“念瑶,你怎在这儿呢?” 念瑶一只脚将将踏起,便因这一声呼喊生生又收了回去。 -- 第3页 “快些来,今儿有梅子酒喝,咱们许久没见了,好生说说话。” 来人是念瑶的堂兄齐铭,他早已过了弱冠之年,奈何无论文武都不精通,整日里撵狗打鸡,是个瞎胡混的公子哥儿。 “堂兄。”念瑶一边儿回话,一边儿偷偷打量着旁边齐泽。 齐泽一身黑色玄衣还算得上干净,因跪着叫人看不清身形,那双腿深深扎在厚实的积雪中,连带着膝盖上头的裤脚也早已湿透。 即便如此,齐泽上半身仍旧挺拔,只有头微微垂下,细密的黑发遮挡住了神色,只能瞧见他苍白的肌肤。 他好像也是才刚发现距自己不远的念瑶,闻声垂下的头轻微抬起,顺着齐铭看了过来,目光正巧对上在偷看的念瑶。 另念瑶没有想到的是,此时的齐泽与梦中的相似却又不同,那双眼中没有丁点儿的冰冷,甚至还带着些青涩,虽被罚跪,却像是并无怨怼,幽谭般的眸中异常平静。 “发什么愣呢……”齐铭走上前喊道:“原本就是要去喊你呢,都等着……” 齐铭后面说的什么念瑶完全抛到了脑后,她心中充满了疑惑,机械的点点头,跟齐铭一同离去,在走了几步后,念瑶不甘心的再次回过了头。 齐泽显然并未料到她会回头,眼神交汇,他眸中的汹涌还没来得及褪去。 充满寒气的目光里带着明晃晃的杀意,恐惧感让念瑶恍然间好似身处在流放漠北的路上,她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锦帕,不可思议又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一切就是真实发生的。 梦里权势滔天的摄政王此刻就跪在身前,眼神一如她曾见过那般带着化不开的阴晦与寒意。 念瑶心中咯噔一下。 定神再去看,齐泽已恢复了方才的模样,微垂的碎发将他的神色再次掩盖在阴影中。 第2章 养子(捉虫) 细密的雪花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念瑶脚上的鹿皮靴踩在积雪上能清晰的听见声响,这雪已经比来时还要大了。 念瑶分明穿的厚实极了,可此刻浑身却被寒意充斥,那双腿如同灌了铅水,每一步都走的甚为艰难。 这之前念瑶还对梦中的事半信半疑,但为何她从未见过齐泽,却能反复梦见他? 若梦境是真实的,那,那方才齐泽没瞧见自己便罢了,可现在他已经看见了自己,等他日后跟齐家算起账来,免不得也要记自己一笔。到时候恐怕连流放都难解这位皇叔的心头之恨吧…… “堂兄。”念瑶思索过后,开口谨慎问道,“那个人怎么在这儿跪着?” “哦,你们还未见过,那是父亲旧友的儿子,听说是家中遭了灾才来投奔的,认了父亲做养子,偏远地界儿来的,下三滥的没见过世面,昨日偷了厅堂一柄如意锁,还嘴硬不承认,便被父亲罚跪在这儿了。” 念瑶此刻恨不得将自己这个堂兄的嘴给缝上,好生解释就行了,偏偏还要加上些形容词。 可齐铭说的话,念瑶是有些不相信的,一个人便真是偷了东西,被罚跪在这冰天雪地里这么久也该招认了,总不能为了块如意锁便不要命吧。 “既然没承认,那可是有证据?”念瑶顿了顿停了下来。 “这要什么证据?昨儿厅堂就他一个人去过,下人房里也都搜查了,只能是他藏起来的。”齐铭满不在乎的嘟囔着,“走吧,别管他了。” 念瑶打小没了娘,齐伯奉心疼她,是捧在手心里头长大的,要说傲气多多少少总会有点,可也正因为被保护的极好,心思也单纯,她回首看了看齐泽已经上冻的裤脚,心便有些软下来。 那梦是真是假暂且还有待考证,可齐泽再这样跪下去,这双腿恐怕是要不得了。 “堂兄,要是他拿的指定早就交出来了,这雪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呢,要不就先跟三伯说一说,叫人先起来吧。” 清亮的声音顺着风吹过齐泽的耳边,闻言齐泽身子微颤了一下,诧异的侧目朝着不远处那抹湘色望去。 小姑娘尚还没有身侧那人肩膀高,她湛青云纹锦裙上系着月牙色的腰封,即便裹着披风也能看出身段窈窕,宽大的兜帽用一根细细的红线系着,周围一圈毛茸茸的兔毛映衬着发髻,格外娇俏可爱。 唇瓣未施口脂也依旧莹润娇艳,尤其那双眼睛似会说话般,偶有几片雪花落在弯翘的睫毛上,湿漉漉的带着灵气。 齐泽有刹那间的失神,转而却在阴影遮挡下,嘴角勾勒出一丝冷笑,随即再次低下了头,瞧不清他是何神色。 齐铭向来是个不着调的公子哥,平日性子毛躁,但大抵是随了王氏的性情,憨直没心眼,他本也没把齐泽放在心上,再加上原就喜欢念瑶这个乖巧的小堂妹,现下听她这么一说,本就没什么立场的齐铭耳根子便软下来。 “你说的对,估计父亲也是把齐泽这小子给忘了,等会儿我便去同父亲说,这外头冷,你先同我进去吧。” 见齐铭同意了,念瑶方点了点头,临走前她没忘偷偷打量了一眼齐泽。 漫天风雪下,不过与她差不多大的少年只身着灰黑色棉衣,裤脚膝盖几乎要埋进积雪中,他分明削瘦单薄的身躯后背却挺得笔直,洁白的雪花在他散落的发髻上铺了一层,可这一切他却浑不在意,好似方才并未看到念瑶他们。 -- 第4页 这一幕给念瑶极大的震撼,若齐泽仅仅只是个家中遭灾来投奔亲朋的落魄孩子,何故能忍受的住这般磋磨还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念瑶手中的锦帕再次被握紧,如若,如若梦境属实是往后的预言,那齐泽这个人对齐家而言便是祸害般的存在。 可即便如此,她也总不能现下便叫人迫害了齐泽吧,她长这么大苍蝇都没打死过,更别说叫她想法儿去害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若是跟父亲直接说明,父亲恐怕只当她小孩子说梦话呢,再便是叫三伯直接赶他走……这样可能叫齐泽更恨齐家了…… 念瑶一路走一路想,总也没有一个能周全所有人的好办法。 * 进了厅堂,齐铭将方才念瑶说的话重述了一遍给齐仲贤。 齐仲贤看着一屋子的人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才缓缓道:“你不提醒,我还真把这事儿给忘了,原也是一时恼他不争气,现下想想,当真是有些欠考虑,你叫人喊他先起来吧。” 念瑶看着齐铭出去吩咐下人后方松了口气,福福身挨着李氏坐了下来。 一顿饭吃下来,念瑶跑神了不知道几次,等再出门时,雪转小了些,天也已经渐渐昏暗下来了。 李氏瞧着她因落了雪有些潮湿的披风,不放心的将自己的披风给念瑶系上后,才叫身边的嬷嬷打着琉璃灯送念瑶回屋。 途径下午齐泽跪着的那片园子时,除了长势错综的绿梅,隐约还能瞧见两个并排在一起的浅印子。 那印子已经被新雪重新覆盖了几层,可仍旧比周围凹陷下去不少。 他这是跪了多久? 回到屋里后念瑶便吩咐了墨玉去跟府里的下人打听齐泽的事儿。 白天齐仲贤的表情明显有些不大自然,念瑶虽不懂是因为什么,可也能看出来是提起齐泽的缘故,她梦中虽有晋王曾经是三伯养子的画面,可却并不知晓为何拮据的三伯会忽然收一个养子。 念瑶坐在桌边,隔着门都能听见外头风雪声越发的大起来,一如齐泽今日看她的眼神,冰冷中带着危险的意味,她眉间不自觉便又皱巴起来。 这仇显然已经结上了,自己又没有杀人放火的胆子,只能想想有没有可以挽救的法子了。 “咯吱”一声,墨玉推门进来后,“姑娘,奴婢问出来了。” 风雪顺着被推开的门缝窜进屋里,墨玉连忙把门关好,又将厚实的毛毡放下来才放心。 “三老爷这个养子两个月前才来的燕京,说是家中遭了灾只余他一人了,来了三老爷府上后,才改名改姓叫了齐泽,他父亲从前跟三老爷相识,临死前将信物拿出来叫他来投奔的,昨儿厅堂丢了个鎏金的如意锁,今儿早上询问了全府,也是巧了,只有他去过厅堂,这才被三老爷罚跪在哪儿,姑娘瞧见那会儿,应该跪了四五个时辰了。” “三伯父见到他便直接同意了?”念瑶可记得他这个三伯父抠门的就连每年压岁钱都不肯给,都是三伯母私下里塞给她的。 齐家上下谁不知道齐老三的德行,墨玉失笑摇了摇头,“哪儿啊,三老爷原是不肯的,奴婢听下人们说,那齐泽家中原是做皮毛的商人,在燕京还有些产业在,他将那些产业交给了三老爷,这才能在这儿安身。” “哦对了,他是从漠北来的,听说那地儿极寒,怪不得今儿瞧他跪在地上那么久也没事。” 念瑶心头一震,又是漠北。 梦中晋王发兵地也是漠北,齐家流放之地还是漠北…… “姑娘?”墨玉自顾自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发现念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神了,“奴婢知道姑娘心善,可这到底是三老爷家的事儿,咱可别为不相干人的操心。” 不相干?念瑶想想梦中的凄惨景象,她倒是想与齐泽不相干,可恐怕人家心里不会轻易放过齐家。 “墨玉,咱们这次来带跌打损伤一类的药膏了没?” 很明显念瑶并没有听进墨玉的话,墨玉虽有些不解却仍正经答道:“来的匆忙,只带了些姑娘出疹子应急用的药膏。” 虽说自打墨玉在念瑶身边伺候以后,念瑶有七八年都未出过疹子了,可墨玉不放心,只要出门便时刻带着。 念瑶拖着脸颊看着摇曳的烛火思索半晌后,见墨玉当真拿出针线要替她缝个垫絮,顿时便来了主意。 * 念瑶这一觉睡得十分舒爽,她好似困顿在岸了多日的鱼儿般骤然入水,整夜无梦,把前些天来缺失的觉全都补了回来。 外头天光乍亮,眼皮上松快的感觉叫念瑶自己都不可置信。 只是墨玉便惨了,眼底一片乌青,念瑶瞧外头雪已停了,便叫墨玉在房内休息,自行去给父亲请安。 哪知道父亲与三伯早早便去准备过几日祭拜的事务了,齐铭在厅堂等她用早饭,可还没吃完便有相识的公子哥在外头喊齐铭出门,念瑶只得独自吃完了早饭。 三伯的府邸在京郊,虽比着燕京城内的一些官家老爷的宅子大,但并没有请人刻意打理,除了园子里正开的绿梅,旁的便没什么看头了。 念瑶看着桌上只有自己跟齐铭的两双碗筷,随意叫住了一个小厮问话,“怎么没见二公子过来用饭?” 小厮恭敬的立在一旁,闻声却有些疑惑的挠挠头,犹豫着开口道:“二公子?大姑娘说的是……” -- 第5页 “就是齐泽。” 小厮恍然大悟,“原来大姑娘说的是齐……齐泽公子啊,听说腿昨儿个跪坏了,应该在自己房里吃了吧。” 小厮的话明显是在敷衍,念瑶听着他满不在乎的态度,顿时明白了为何齐泽往后究竟为何这般记恨齐家。 三伯能同意齐泽住下便是图他家燕京里的几处铺子,可齐泽把铺子交出来了,三伯却仍这般刻薄待他,便是下人都不拿这个名义上的养子当回事儿。 念瑶抿抿唇,叫小厮将桌上的糕点包了些,怀着忐忑叫人带路去了齐泽所住的院子。 “大姑娘,齐泽公子是个不爱理人的性子,您心善可怜他,他不见得会领情。”领路的小厮边走边陪着笑说道,一副想要拦着念瑶的样子。 念瑶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她哪里是可怜齐泽,她是在可怜自己。 第3章 齐泽 念瑶知道三伯的府邸大,但属实没想到齐泽居然可以住的这样偏僻。 小厮领着她穿过半个园子,走了将近一刻钟,才在西北角一个破落院子前停了下来。 灰白色墙体上油漆斑驳,看得出是不常有人来的地方,看着这样的环境,念瑶心中暗自替三伯捏了把汗。 她叫小厮在外头等着,自己拿着吃食推门进了院子。 院内景象与外面区别不大,只是因着没人处理积雪,连个走路的道都没有,再加之今日雪停出了太阳,半化的积雪混杂着污泥,整个院落黑黢黢的格外脏乱。 念瑶在边缘处看到了一排通向屋内的鞋印,她踩着鞋印一步步走到了门前,尽量不让自己的裙摆沾染上污渍。 “哐哐”两声,念瑶敲响房门,半晌过去,里面方传来窸窣的声响,可依旧无人应答。 念瑶耐着性子又敲了两下,却发现房门并没有锁,稍微一使劲便能推开。 她先将门推开了一道半人宽的缝隙,随后顺着缝隙一点点往里看去,外头青天白日太阳升的老高,可就是照不清屋内的样子。 念瑶忐忑的把门又开大了些,一只脚踏进去。 她今日并未带兜帽的披风,一身云纹莲色长裙在微风下轻轻晃动,发髻上别着支盘云珠的海棠步摇。 日光顺着门缝折射在步摇上,齐泽半抱着膝盖从屋里头看,念瑶整个人都被温暖柔和的光线包围住,像是与他完全分割的两个世界。 齐泽所坐的位置随着门的打开,被阳光尽数照到,念瑶看出来,他身上仍旧是昨日那身灰黑棉衣。 可不知为何,胸口哪里被他扯开了不少,碎发掩盖下的嘴在昏暗的环境下显得格外苍白,看向她的眼神中只有淡漠。 念瑶怎么也没想到,一推门便能跟齐泽对视上,屋内有股淡淡的潮味儿,念瑶便没有关门,她小心走进一些,将手中包好的糕点放置在了桌上。 “早,早上吃饭没瞧见你,所以……” “你是谁?” 念瑶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齐泽冷声打断,她这才意识到眼前的齐泽,就连自己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我是念瑶,齐念瑶。” 她清亮的嗓音在灰暗的屋内骤然响起,身侧少女独有的清甜在他鼻尖疏忽而过,齐泽有些恍惚,有多久没人这样跟他说过话了? 齐泽恢复了淡漠的神色,他看着桌上半包糕点想起昨日。 其实昨日念瑶刚走近自己的时候,他便有所察觉,再加上念瑶有躲避的意思,齐泽一开始便没有在意,这府中人来人往,便是下人见了他也都是躲着走的,可齐泽没有想到,念瑶竟然会替他说话。 “你怎么连膝盖都没处理?”念瑶这时才发现,齐泽衣服跟昨日一样,裤腿上的冰碴子也好像刚刚才融化不久,仍旧能看出湿透的深色印子。 这该有多疼? 可齐泽非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还能照常与自己说话,甚至到现在了还没有要去拾掇膝盖的打算。 齐泽也像是她说完才发现一般,看了一眼膝盖,脸上神色不变,显得满不在乎。 念瑶看着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 这么个人受了伤自己都不在乎,原来是把这些气儿都埋在了心里,记着仇往后一并发作呢。 梦中那场景她还记得真切,摄政王头一日入京,没几天流放的旨意便下到了齐府。 纵然三伯的确为了升官发财贿赂勾结过吕丞相,可其余同党也没这么快就被发作了的,现在看来,怎么都是齐泽心里头记了仇。 想想梦中爹爹在自己五十寿宴上当场昏倒的场景,念瑶心里便更堵了。 她父亲做了一辈子的督察院院长,监察百官上达天听,那吕丞相霸占朝纲几十年,爹爹都不曾像他低过头,明哲保身的同时一切事务还能同时跟皇上汇报,又因爹爹行的正坐得直,朝中百官人人称道。 齐泽倒好,只因齐仲贤一人,便要牵连齐家数百口人。 念瑶双手不自觉握成了拳状,一言不发扭过头便要往外走。 才刚要走出门,便听闻身后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 念瑶顿了顿,回过身便看见齐泽在光影下侧着身倚靠在墙上的模样,隐约能看见他嘴角带着嘲讽的冷笑。 他现在应该跟念瑶差不多大,虽清瘦却从未给人弱不禁风的感觉。 此刻的齐泽,与梦中那个杀人不眨眼阎罗般的摄政王没有半分联系。不过,不过也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 -- 第6页 念瑶手中的拳头渐渐松懈,她缓缓走了回来,“你想这双腿直接废了吗?” 那股淡淡的清甜再次将屋内腐朽的潮味儿覆盖,齐泽细细感受着这种从未有过的,被人担心的感觉。 这感觉齐泽十分陌生,少女清亮的声音好似透过骨肉,在他心头打了个旋儿后又迅速离去,他抓不住,只有心下那股酥酥麻麻的异样感抓挠着他。 “不想。”齐泽抬头,他敛去眼中原有的戾气,迷茫却又可笑的道,“可又能怎么样?” 念瑶终于听他多说了几句话,给自己鼓鼓气后道:“你,你等一下。” 说罢念瑶便出了门,身侧本就若有若无的清甜味儿再次消失,齐泽眉宇间再次被阴影覆盖,四周枯朽腐败的味道却又将他裹得严严实实 看着门口渐渐远去的裙摆,他嘴中默念了一次方才的名字,随后眼神又昏暗下来。 不多时,念瑶便带了两个小厮回来,拎到屋内了两桶热水跟一身还算得上干净的衣服。 “我,我叫他们在外面侍候着了,你用得上就叫他们。” 念瑶这次并没有再进屋,齐泽抬头看着小厮将东西放下,又去看屋外的念瑶。 屋外的阳光打在齐泽眼皮上,有丝淡淡的灼痛感,只是一间屋子的距离,齐泽却觉得自己跟她像在两个世界。 “那什么,三伯膝下本就只有堂兄一人,好不容易收了养子,总不能因个小事儿便患上腿疾吧。”念瑶被齐泽灼灼的目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便开口随便编了个由头出来。 这一番话说得磕磕巴巴,她向来不会撒谎,可总不能直接说,是怕你齐泽往后记我的仇,把我流放漠北吧。 想想梦中漠北的寒风,念瑶就打冷战。 齐泽静静听着,并没有开口点破眼前这个小姑娘蹩脚的谎话。 不知是否是念瑶刚才出去时走的太急,裙角上沾染了院子外混杂了污泥的雪水。 莲色的长裙上绣着两瓣淡粉色的花叶,那一块污泥正巧便印在花叶的正中心。 念瑶顺着齐泽的眼神看向裙角,当看清楚那裙角的污泥时,念瑶顿时不自在起来。 她从未把自己当做什么养尊处优高人一等的大小姐,可却实打实的爱干净,甭说是污泥了,打小她连练字时用的墨盘都要日日叫人清洗干净。 “我,我有些事儿先走了,小厮就守在外头,你有事记得喊人。 她走的慌乱极了,明显是被那一小块污渍打乱的心思,眼神中嫌弃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原来是个娇气包。 匆忙的背影很快在齐泽的视线中消失,齐泽才缓缓收回了目光。 回过头看着桌上摆放端正的糕点,随手抓起来放置在了鼻尖。 齐泽深深一嗅,除了糕点甜腻的果香外,便只有油纸上干涩的气味。 齐泽眼中的戾气在放在糕点的那一刻,尽数被他掩去,再抬头,眼中便只有清清冷冷的平淡。 “出去。”齐泽冲着两个小厮道,语气中的寒意几乎让两个小厮有些不敢置信,这哪里还是那个闷葫芦的齐泽? 小厮不敢多说,搁在东西后便退了出去,屋外的阳光再一次被隔绝在了门外。 * “墨玉,墨玉……” 另一边念瑶还没进门,慌乱的声音便传到了墨玉耳中,墨玉昨晚熬了夜,这会儿正趴在桌上小睡,听见声音揉了揉眼皮便连忙出去。 刚打开门便瞧见念瑶微红着的双眼朝自己奔来,墨玉当下便被吓醒了,赶紧迎上去,“姑娘怎么了?” 这不过一会儿的工夫,难不成是外头雪天路滑摔倒了?还是做了什么事儿惹老爷责罚了? 可念瑶浑身干干净净没有分毫差乱,老爷又一大早便出了门,墨玉想来想去,想起三老爷家有个整天混世魔王般的公子哥。 齐铭小时候便喜欢在后面揪念瑶的发髻,墨玉当时仗着比他们两个小孩大几岁,身材又高,没少带着念瑶替她出气。 “可是齐铭公子欺负了姑娘?姑娘莫怕,墨玉给姑娘出气去!”说罢便要撸起袖子找齐铭算账。 念瑶紧紧拉着墨玉的胳膊一直走到了屋内,看着一脸忿忿的墨玉委屈巴巴道:“我裙子脏了。” 墨玉:…… 在念瑶的指认下,墨玉才终于在裙角一处花叶上看到了一抹黑褐色的泥污,茶盏盖大小的一块被裙角的布褶掩盖住,不仔细看当真还有些瞧不出来。 墨玉缓缓叹口气,同时也宽慰自己还好念瑶人没事,这才侍候着念瑶换了衣服。 “姑娘今儿出去的早,奴婢方才去厨房叫人送水时听说了件事,跟昨儿姑娘叫奴婢打听的齐泽公子有关。”墨玉一边儿收拾,一边儿说着她今日的见闻。 “那齐泽公子才刚来燕京时,不是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念·豌豆公主·处女座·瑶 昨天小修了第二章 (只有后面一部分),所以这章节发的晚啦~ 本章下随机揪三个红包,不要拍我啦,么啾! 感谢 布鲁姆小家伙 的两个地雷,搂进怀里亲~~~ 第4章 墙头 墨玉神秘兮兮的将门窗掩上,这才放心的接着道:“有个中年男子同齐泽公子来的燕京,称是原来家中的奴仆,可三老爷说家里养不了那么多人,便只收留了齐泽公子,至于那奴仆,被赶走后便没了消息。” -- 第7页 这倒的确是她那抠门的三伯能做出来的事儿,恐怕是贪图齐泽带来的铺面,就只留了齐泽这么个好欺负的少年,总归他家中无人,还不是任由别人随便掰扯。 即便是,即便是这少年有一日不凑巧出了事故,也没人会去找三伯说理,反而那铺面还名正言顺的落在了三伯的手里。 想到这里,念瑶突然间明白了为何那日堂兄去为齐泽求情,三伯神色透着不自然的古怪。 她心里突然间冷下来,梦中齐泽是在三伯家住了两年才走的,看来不管三伯如何难为齐泽,他也一定不会真的有事,可这两年间的折磨,恐怕在齐泽心里烙印上了深刻的痕迹。 而他跟三伯说的身世估计也是冒名顶替的,至于那个同齐泽一起来燕京的中年人,念瑶觉得恐怕也不仅仅是个奴仆那么简单。 “姑娘,姑娘想什么呢?”墨玉见她静静坐着出神,好半晌没有回应,忍不住开口。 念瑶一手托着脸颊,试探着开口道:“我记得早年间,三伯为了能让堂兄蹭上父亲给大哥请到家中的私塾先生,便叫堂兄住到咱府上了一年时间吧。” “是有这么回事,那时候姑娘您还小,后来大公子不再上课,三老爷这才把齐铭公子接回去。”墨玉回忆着道。 念瑶口中的大哥是齐府大老爷的独子齐钰,齐府原本早便分了家,可齐钰父亲因病早逝,念瑶父亲怜惜他们孤儿寡母,便接到了府中抚养。 因着从小一块长大,念瑶自然跟齐钰更亲近,故而一直叫他大哥。 “姑娘怎么忽然间问起这个了?” 念瑶看着窗外仍旧没有化透的积雪,便想起齐泽那阴冷偏僻的小院子,再这样下去,齐泽不知道又要如何记恨齐家呢。 “反正现在家中又请了私塾先生,不如跟爹爹说说,这次回去把齐泽也带上。” “带他?”墨玉面部表情夸张到了极致,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眼前这个自己看顾了十来年的姑娘中了邪。 那齐泽才不过跟姑娘见了没几面而已,怎么就叫姑娘这样挂心?墨玉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了看念瑶。 念瑶并没在乎墨玉的反应,满脸正经严肃,分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姑娘,奴婢知道您心善,可这事儿到底还是要经过老爷同意。”墨玉小心提醒道。 念瑶点点头,这点她方才就想到了,“我晓得,等寻个合适时间就去跟父亲商量。” 她父亲是个正经八百的读书人,心肠最是慈善,只要她将齐泽的事儿说清楚,大概率没问题。 把一个身世莫测的危险人物搁在身边,也是念瑶这两天能想出来最好的办法了,总不能让齐泽继续在这儿任由三伯磋磨,况且那奴仆如今估摸着也没走远,也是个不知何时就爆炸的炸.药桶。 墨玉看着念瑶一副铁了心的模样,当下也不好再劝。 * 晌午时,齐伯奉才与李氏回来。 齐家老太爷曾是三朝太傅,做过两任太子的老师,晚年还被封了个二等侯,故而每年齐家的祭奠仪式都十分隆重,一来是老太爷身份尊崇,二来也能彰显齐家子孙的孝悌。 只是祭奠的时节在隆冬,芒砀山又偏远寒冷,齐老夫人心疼孩子们,生前亲口立下孙子辈儿为官婚嫁前不必亲自前来规矩,所以往年念瑶从不曾来过芒砀山。 念瑶本想着等午后再去与父亲商讨齐泽的事儿,就有一小厮匆匆过来喊她过去。 “二老爷说今儿有客人来,所以叫姑娘过去一块用午饭呢。” 三伯府邸在京郊,附近并没有高品阶的朝官,跟父亲交好的几位大人就那么几个,念瑶也好奇来人是谁,便带着墨玉了去厅堂。 念瑶才刚到厅堂门外,便听见里头传来阵阵说笑声,雕花木门开着,一眼便能瞧见里头。 念瑶看了眼厅堂,脚下便轻微顿了顿。 来人并非是那位官大人,而是李氏娘家的侄子李卓远,也不知李氏是怎么打算的,一直想撮合她与李卓远,美曰其名亲上加亲。 那李卓远生的秀气,念瑶从前对他虽并无多大好感,但碍着这层亲戚关系,表面上一直客客气气的,甚至也曾想过便是往后真嫁去李家,回府看望父亲也方便。 可前几日的梦中,齐府出事后,李家一门为了避嫌竟是不管不问,就连对待李玉檀这个亲生女儿,也狠下心断绝关系。 这足以看出李家的薄情寡义,不管往后究竟如何,念瑶始终心里有了芥蒂。 不过那李卓远父亲属实不争气,如今连个京官都做不上,纵是李氏将李卓远夸出花儿来,父亲也用此做借口替念瑶推脱着。 墨玉瞧出她脸色不自然的变化,虽有些好奇,但还是连忙低声提醒念瑶。 李氏这时间也正巧看到了念瑶,待她进屋便笑盈盈的将念瑶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 “卓远的太爷爷也葬在芒砀山上,跟齐家的老太爷过世时间就差了半个月,往年来时,卓远便经常过来串门,今年可好了,你来了正好跟卓远做个伴儿,瑶儿甚少出门,你们兄妹也许久未见了吧,待会儿吃过饭了你们两个再去这园子里逛逛。” 李卓远瘦长的脸上浮出笑意,附和着点点头,“是啊瑶儿妹妹,往年你没来过这里,虽是冬天,可后山还能猎到獐子跟鹿呢,我带你去玩可好。” -- 第8页 两人随和的语气好像念瑶跟那李卓远多么相熟一般,可实则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尤其是李卓远开始参加科考后,整日的被关在家里,来齐府的次数更加少了。 而且李卓远这科考整整考了三年,连个榜尾都没上过。 念瑶现在只觉得李卓远既没本事,还故作什么都懂的样子十分虚伪,连带着他脸上的笑,都像是面具一样假模假式。 “不必了,狩猎听起来就脏吧兮兮的,不适合我,你还是自己去吧。” 念瑶生硬的语气半分面子都没给他留,李卓远跟李氏的神色同时僵住了。早前念瑶纵然不愿意,也会客气这推辞,这样直截了当的拒绝还是头一次。 最终还是李氏先反应过来,笑着打起圆场,“也是,不去也罢,园子里逛逛也一样,忘了瑶儿身子有不足之处……” “玉檀。”齐伯奉一声喝厉,制止了李氏接着说下去。 念瑶听到一半,眼眶中便酸涩起来,她手上紧紧攥住锦帕,努力克制着情绪,随后才缓缓起身,低声冲着齐伯奉说道:“女儿在自己房中用饭就行,先退下了。” 齐伯奉点点头,转而柔声道:“今儿有你爱吃的冬笋,我等会儿叫人给你送过去,清炒了一盘,我再叫人炖个汤,后日祭奠结束咱们就回家。墨玉,看顾好姑娘,别叫着了凉。” 柔和的语气与方才那声厉斥仿若换了个人一般,念瑶却也只是微微点头,转身直接走了出去。 待念瑶走后,齐伯奉脸色再度沉了下来。 念瑶打出生时便有这症状,三岁前经常一个月接着一个月的起红疹子,后来瞧了不少大夫,知道要在所用物品上注意后,才算缓解。 长大后便更少发病过了,这事儿在齐府大家心照不宣,从不主动提起。 “伯奉,我,我只是不小心才说出来的,女人家的嘴嘛,有时候难免琐碎些……”李氏踌躇着起身,替自己解释道。 可齐伯奉依旧面色阴沉,看也不看李氏一眼。 李卓远在两人间看了个来回,小心翼翼的起身替李氏说道:“是啊姑父,姑姑也是不小心的,瑶儿妹妹也没说什么。” “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出去!”齐伯奉冷声打断了李卓远。 李卓远被吓的猛地打了个颤,不甘心的看了看李氏后,朝着念瑶出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李卓远走后,屋内仍旧一片死寂,过了许久,齐伯奉冷声道,“我本想着你照顾瑶儿还算尽心,可到底不是生母……别再有下一次了,否则……” 齐伯奉没有说完,可李氏也能从语气中听出危险来。 当年念瑶母亲去世,念瑶哭了几日,齐伯奉便在旁边守了几日,念瑶后来又不肯吃饭,齐伯奉便陪着硬是一口水都不喝,最后还是念瑶看着父亲不忍心才肯吃东西。 齐伯奉这是把对念瑶母亲的所有爱意转化到了他们两人的孩子身上了。 李氏这些年来虽说做了正室主母,可在面对念瑶时,却始终带着小心,就如同今日,只不过是一句话罢了,念瑶还没说什么,齐伯奉便已经恼火成这样。 “是……”李氏轻声应下。 齐伯奉再也不看她一眼,冷哼一声直接拂袖而去。 * 屋外,李卓远小跑了几步,方才追上提前走的念瑶。 “瑶儿妹妹,你先莫要走。”远远的,李卓远冲着念瑶背影喊道。 念瑶顿了顿,这才转过身去。 李卓远看念瑶停下,这才松了口气,他眉间微皱,说道:“瑶儿妹妹,你这病状这么些年了,也该习惯才是,方才是姑姑也不是故意的,我瞧着姑父像是要为此事生气了,你还是回去认个错劝劝姑父吧,不然总不能因这就影响他们夫妻间的感情吧。” 说教一般的语气,念瑶听着却仿佛是在听天大的笑话。 父亲是宠着她,可也从小教她读书,明白事理,像李卓远这样颠倒黑白的话,比笑话还可笑。 “敢问,我为何要认错?” “有长辈在,你直接甩脸色离开,这难道不是错吗?”李卓阳言之凿凿,硬是给念瑶安了个罪名。 念瑶压下心里的委屈,一步一步走过去,“若不是她先说出那话,我何故会走?你问我之前,怎么不先想想她做了什么?还有,齐府家中请的有教书先生,并非只有你一个人读过书,不要见到谁就去说教,表兄这么好为人师,又这般高才宏学,不知道科考榜上什么时候才会有表兄的名字呢?” 这话说到了李卓远的心事上,他脸色瞬间黑了下去,再也保持不住脸上的随和,“我是一番好意,瑶儿妹妹也太刻薄了些。” “你说谁刻薄呢?”还没等怒火越大越大的念瑶开口,墨玉已经上前一步挡住了念瑶。 墨玉年龄大且身材比一般姑娘的壮实,小时候齐铭欺负念瑶的时候,墨玉便没少仗着身强体壮替念瑶出气。 李卓远还想分辨,下一刻墨玉一胳膊便推了过去,“问你呢,你说谁刻薄?!” 墨玉的手推在了李卓远的肩头上,一般人被这么推一下,譬如齐铭,则会被推的往后一趔趄,可李卓远瘦弱,小身板看起来还没墨玉一半壮实,被这么一推,当即趔趄着倒在了地上。 于是他一个大男人便这样被墨玉推到了,一屁股摔在了身后的雪堆上。 -- 第9页 “噗嗤”一声,念瑶在后面没忍住,笑了出来。 “诶唷,姑娘你可看着呢,奴婢可没使劲儿啊,这不是讹人嘛这……”墨玉也没想到会这样,原本还掐着腰,这会儿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并非是墨玉逾越,因齐伯奉宠着念瑶的名声实在太大,他又是三品的督查院长,就连一品大员也能随时参奏,墨玉又是齐伯奉亲自寻来看护念瑶的,早些年就连齐铭都被墨玉收拾过,更何况李卓远这么个没名没品的远方亲戚。 “李公子,您能起来吗?要不奴婢拉你?” 李卓远闷着头没应声,没面子的自己拍了拍屁股起来,才刚起身,便被身后冬青树上的落雪砸了满头,狼狈的再也说不出一句教训人的话来。 周围行走过的下人自然没错过这一幕,各个捂着嘴偷笑,李卓远拂掉一些雪后,一声不敢再吭,黑了脸迅速离去了。 看李卓远得了教训,念瑶心里的气儿这才算消了些。 说来也是巧合,那冬青树上堆积的雪虽多,可正好在李卓远起身那一刻掉下来。 念瑶抬头去看这棵‘正义’的冬青树,却在旁边的墙头上瞧见了一抹黑色的身影迅速落下。 “等一下。” 念瑶说罢便匆匆走到了墙外,接着就看见齐泽一身黑色正欲离去。 她属实没有料到竟然是齐泽,要知道他昨天可是在雪地里跪了五六个时辰,纵然没有残废,也总是要养上几天的吧。 可此刻的齐泽连墙头都能爬了,他是个铁人不成? “你腿好些了吗?”念瑶缓缓走上前问道。 齐泽闻声转身,念瑶这才发现,齐泽的腿走路姿势仍有有些怪异。 看来他也不是个铁人。念瑶默默想着,等齐泽说话。 此刻周围仍旧有下人来来往往,齐泽眼神中全然没有上午念瑶去看他时的戾气,平静的好似能溢出水来。 那平静又淡漠的样子,好似换了个齐泽,念瑶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做梦去看的他。 齐泽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念瑶,漆黑的眼眸中是念瑶看不懂的幽沉,平顺的呼吸声轻轻在她耳边接连不断,许久,齐泽方扯动嘴角。 “这跟你有关系吗?” 他声音低沉,眼神像藏了潭水般幽邃,话中的寒意在这冷冬中更显狠厉,念瑶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心中打起了寒颤。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齐·铁人·爬墙头·泽 这一章粗长哦!! 昨天晋江收藏抽风,给我心态搞炸了,更新晚了点,评论里随机抽五个红包鸭~ 第5章 责罚 新雪初化,一些下人没来及清理的地方,形成了一个个碗口大混杂了水的灰褐色泥坑。 齐泽衣袖微微挽上去了一截,倒是格外利索干练,许是齐泽方才跳下去时没留神,裤脚上溅染了不少泥点,这样一身衣裳穿在齐泽身上,与他那张脸格格不入。 齐泽唇色仍旧有些泛白,却已比之前好上许多,他肩膀骨架比年龄大的李卓远还要健壮,站在念瑶身侧足比她高上一头。 他像是会变脸般,眼中的寒意被渐渐隐去,随后浅声道:“不过,还是要多谢你。” 这是念瑶第一次以这个角度同齐泽说话,他话中分明将姿态摆的很低,可眼神中深不见底的晦暗仍旧冷的可怕。 念瑶微微抬着头才勉强跟齐泽对视,她藏在袖中的指尖揉搓着袖口,尽量将心中的慌乱压下去。 “嗯,不用谢。”只要你往后别记恨上我,日日送糕点过去都行。 “方才墙头哪儿……是你吗?” 齐泽闻言并没有急着开口,他静静看着念瑶,叫人猜不透到底在想什么,片刻后才淡淡开口:“你也太高看我了,我这腿才好了一些,走路都是勉强撑着,哪里还能上得了那么高的地方。” “可……”可刚才念瑶看的真真切切,的确是有个黑影从墙头落下,等她追出来,这边儿也只有齐泽一个人。 但齐泽说的也有道理,念瑶揉搓着袖口的指尖松了松。 “我还有事,先走了。”齐泽深深看了眼念瑶,才收敛神色缓缓转身。 如齐泽所说,方才转身还不太能看出来,现下走起路来腿上明显有些不利索。 念瑶想许真是她一时间看错了吧,随后似又想起什么,看着齐泽约走越远的身影急忙喊道:“等一下。” 她不想再叫齐泽重新走回来,便自己匆匆疾走了两步,“我家请的有私塾先生,堂兄早年也常去上课,等我回禀了父亲,你便跟去我府上吧。想来三伯也愿意……” 三伯铺面已经到手,估计巴不得齐泽这个拖油瓶赶紧走呢。 齐泽神色被碎发掩住,念瑶在侧面抬头只能瞧见他面色仍旧沉稳,听完这话没有一丝波动。 这当真是念瑶想的最合适的办法了,她父亲心软又爱惜年轻人,有不少贫寒的门生弟子,再者俸禄比三伯高,纵再养两个齐泽也没有压力。 看齐泽没有反应,念瑶又再度道:“你心中不必有负担,我父亲有不少门生也常过去上课,只要你往后读书上进,我父亲可能还会为你在燕京谋得一官半职。” 虽然知道齐泽大概是不稀罕什么官职的,可念瑶仍是说了,梦万一不是真的,便只当帮了他一个忙。 念瑶看不见的是,齐泽袖中的双手其实早已握成了拳头,只是面上却分毫没有显露。 -- 第10页 “我一个被冠了偷盗之名的人,恐怕齐大人是不会收的。” 言辞中的生硬叫念瑶这才猛然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来,在念瑶心里,好像从来没有把偷窃这桩罪名跟齐泽联系起来。 她曾看过很多前朝的名士传记,那些名士风骨斐然,即便落魄了被迫害冤枉也都不会做违背道德的事。 齐泽这样一个再疼也自己承受着的人,念瑶怎么也不相信他会去偷窃。 “我相信不是你。” 念瑶眼神中的坚定不掺杂半分怀疑,齐泽微微顿住。 可一句相信谁都能说,只要没有证据,齐泽便还是那个贼。 他不再多做解释便走了,待齐泽走后,墨玉才上前疑惑道,“奴婢瞧着他好像不大在乎的样子,姑娘当真要去给老爷带他回去吗?” 念瑶此刻也有些犹豫了,齐泽方才好像的确不在乎能不能离开,难不成是他实则另有安排走不成? 不行,不管他是不是另有安排,还是放在身边更妥帖安心些,念瑶想到这里点了点头。 “可姑娘才与他见过几次,怎么就这么相信不是他呢?” 墨玉的话提醒了念瑶,在齐泽的眼里,自己可不就是个还没见过几次的陌生人吗?她说相信齐泽也只是嘴上这么一说,齐泽完全没有理由来相信自己。 而且现在也没有证据说明那如意锁不是齐泽偷的,有这么个事儿在,父亲不一定能接受齐泽。 念瑶苦恼的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只得带着墨玉先回去。 等念瑶转身走后,不远处的青墙拐角,灰黑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方才墙头上的确是齐泽,其实他换过衣服后便出来了,不过是雪中跪了几个时辰,燕京的雪可比漠北的寒风柔和太多了。 他来厅堂原是要寻前日丢失的鎏金玲珑锁,正巧看见了念瑶进去。随后又听见了厅堂内发生的一切,见念瑶生气离开,这才跟了来。 他也这才知道念瑶有这么个不足之症,怪不得今早上她看见裙角上一小块污泥就急匆匆离去。 “齐念瑶……” 齐泽嘴中轻轻念出了她的名字,脑海里浮现出早上她到自己跟前说这话的模样来,娇艳的脸上写满了天真明媚,两人距离那么近,可也像阴影与阳光一样永远都不会交汇,只是,只是人总要有些渴望的吧。 打齐泽有记忆开始,抬起头便只能瞧见深宫内四四方方的天空,他身边也只有一个年迈的奴仆照料起居,便是在这样压抑寂寞的环境下,他耐住了性子等待时机逃脱。 后来他又去了漠北,看惯了宫中弱肉强食的场面,他在漠北一天不曾中断过习武。 齐泽朝念瑶离去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眸中的寒意戾气与方才平和的神色判若两人,他紧紧手中的拳头,许久后才转身离去。 * 很快到了祭奠这日,天还没亮念瑶便被墨玉叫了起来。 马车早早便在府外候着,念瑶先随父亲上马车后,才听见三伯一家出门的动静。 念瑶掀开帘子去瞧,竟然瞧见齐泽也在,他仍旧一身灰黑,发髻上仅由白鹿皮制成的皮弁随意系着,可因齐泽肌肤本就白皙,即便衣衫不比旁人的华贵,在人群中也甚为显眼。 齐泽也正在此时顺着念瑶的目光看了过来,许是念瑶被梦中的事唬着了,即便齐泽的神色如常,可她偏偏觉得自己的秘密被齐泽看穿了一般。 念瑶连忙将帘子拉下来,等马车动起来后,她才犹豫着开口问齐伯奉:“爹爹,养子也能一同前去祭拜吗?” 齐伯奉显然因为之前听说了玲珑锁的事儿,对齐泽并没有好感,淡淡道:“齐泽只是被叫出来帮着拎物件的,并不跟我们一同过去。” 原是这样,念瑶再次掀开车帘,刚看见齐泽站在原地的身影越来越远,车帘便被爹爹拉了下来,“风大,快些裹好。” 念瑶只得乖乖应下,脑袋缩回了马车内。 去芒砀山的路并不平坦,车夫已经很小心了可仍旧一路颠簸,等好不容易到了,念瑶觉得骨头都险些散架,这才明白为什么老太夫人不叫小一辈的孩子亲自来。 老太夫人属实英明。 祭奠准备了多日,但所有的礼仪流程走下来,不过用了一个时辰,念瑶随父亲又是叩拜又是洒扫,这才又坐上了颠簸的马车回去。 好不容易到了家,从未出过远门的念瑶已经头昏脑涨起来。 墨玉刚把念瑶扶到屋里坐稳,另一边便传来三伯发火,要再次责罚齐泽的消息。 想想齐泽那才刚好些的膝盖,这次念瑶顾不上墨玉劝阻,揉着昏沉的太阳穴便匆匆赶了过去。 第6章 夜谈 来报信的小厮说的也十分模糊,路上念瑶仔细盘问了,才知晓前因后果。 原来从芒砀山回来后,三伯本想去厅堂跟念瑶父亲说话,父亲还没到,三伯便早去了会儿,可刚进厅堂便瞧见齐泽也正在屋里,并且还像在翻找着什么。 因着前日玲珑锁丢失的事儿,三伯自然便又怀疑起了齐泽,不由分说直接叫人将他绑了,还嚷嚷着要家法伺候。 念瑶赶过去的时候,齐泽已经被人捆住了手脚跪在地上,施行家法的铁棍眼瞧着就要递到三伯的手中。 齐泽才刚好的膝盖此刻又被人强行按在了雪地上,眸中尽是冷漠的盯着地面,念瑶脑子一热便冲了过去。 -- 第11页 “等等!”她提着裙角就直接拦在了齐泽的身前。 “瑶儿这是做什么?”齐仲贤将将要扬起的铁棍在空中顿住。 念瑶一路小跑胸口有些闷,呼吸急促着开口道,“不,不能打。” 她拦在齐泽身前,坚定不肯让步,齐仲贤紧紧手中的铁棍到底还是放了下来,这可是他大哥的心尖儿肉,又从小身子弱,可不能吓出个好歹来。 齐仲贤语气放柔和了些,劝解道,“他手脚不干净,上次放过了他,这次再纵容下去,往后说不定要偷到别人家去了。” “三伯,上次的事儿本就没查清楚,不能做数。” 她话说的有些急,呼吸便更重了些,齐仲贤看着心里头都替她着急,可却又不甘心就这么放过齐泽。 “上次是上次,这回可是我亲眼瞧见的,真真抵赖不得,瑶儿莫要操心这事儿了,方才听人说你头昏,快去歇着吧。”齐仲贤虽有些不耐烦了,可仍尽量柔和着同她道。 他属实想不通,自己一个刚收的养子怎么就叫念瑶这般上心,齐仲贤跟旁边杵着的齐铭试了个眼色。 齐铭犹豫了片刻这才上前,“瑶儿妹妹,这毕竟是我们的家事,我小时候也没少被父亲责罚啊。”说罢齐铭便想上前将念瑶拉走。 念瑶只觉得自己费尽心思的替齐家以后着想,可三伯却总是在拖后腿,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直接便将齐铭的胳膊甩走。 “堂兄小时候在燕京跟着人进赌坊,也没见三伯那这铁棍子打人吧!这不公平,你们明摆着就是欺负人!” 她说着说着眼眶便红了,自打做了那梦再见到齐泽之后,念瑶心里头便总是怯怯的,上次大着胆子去看了齐泽,今儿三伯竟然还变本加厉要打人。 眼看着念瑶的泪珠子就要落下来了,齐铭挠挠脑袋不敢再去劝,这瑶儿妹妹在家里要月亮就不会送来星星,这叫大伯知道她在这里哭,指不定要发多大火呢。 齐泽从念瑶拦在自己身前时便有些发怔,其实便是挨了打,他也心中有数自己的承受极限在那里,本就没想要给自己辩解。 可听见她在但心自己,齐泽心口酥酥麻麻的感觉又一次出现。 眼前的小姑娘即便身着小袄,也能瞧出那纤细不值一握的腰身,单薄的肩膀正微微发颤。 齐泽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现,他看着念瑶的眼中多一丝探究,这种怪异的情愫一时间叫他有些烦躁。 “诶哟哟,怎么回事?”王氏听见动静赶了过来,来前已经听人将情况说了个大概,瞧着僵持不下,连忙过来打圆场。 “瑶儿方才还不舒服呢,你们这是做什么呀。”一边说王氏一边把齐仲贤手中的棍子叫人拿走。 她膝下只有齐铭一个儿子,向来觉得念瑶女儿家乖巧伶俐,喜欢的紧。 王氏随意看了眼齐泽,“这事儿到底也没弄清楚,齐泽你先回去吧。” 随后又走到齐仲贤身侧,装作无意道,“大哥得了消息一会儿就到了,今儿先这样吧。” 王氏的话提醒了齐仲贤,若叫大哥瞧见自己拿着棍子对着念瑶,免不了一顿责骂,要是再叫大哥知道自己实则是贪图齐泽带过来的铺面…… “看在瑶儿面子上先罢了,我还有事先出门去了。”齐仲贤清清喉咙,大步从齐泽身侧走过。 念瑶看着王氏叫人给齐泽松了绑,酸涩的眼眶这才恢复了正常,可心里头却还是有些赌。 给王氏道了谢后,念瑶才发现齐泽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 自己下跑着来给他解围,他倒好,什么也没说就悄无声息的走了。 念瑶心里头更堵了,跺跺脚带着气便要回去。 才出院子,一堵黑色的墙骤然便在她眼前出现,念瑶没留神来不及刹住脚步,一脑袋就撞在了上面。 软软的,还带着丝清新的皂角味儿。 念瑶抬起头,正好对上齐泽那双幽沉的眸子,耳边能清楚听见他绵缓的呼吸。 温热的气息在耳边细碎的鬓发吹拂过,念瑶脸颊瞬间热了起来。 念瑶慌忙后退了两步,别过脸整理了下思绪,才道,“你,你怎么没走?” “等你。” 简短的两个字,念瑶听了心中却好受了那么一点点。 还算他齐泽有点良心! “你下次不要拦在我前面了。”齐泽眉间皱起,眼中有些压制不住的急躁。 “啊?”念瑶没等来他说谢谢,回过头看了过去。 “他没练过武功,那铁棍挥出去不好收手,危险。” 念瑶这才明白他的意思,辩解道:“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打你。” 他眉头皱的更深了,语气转为严肃,“能,我没事,你这样很笨。” 笨? 念瑶一度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差错,可看看齐泽义正言辞不像开玩笑的神情,瞬间心态炸了。 幸好墨玉方才没跟过来,否则指不定就一胳膊推过去了! “你,你,你走开!”活着十几年没骂过脏话的念瑶此刻什么也说不出来,憋了半憋出三个字来,说罢看也不看齐泽一眼,直接从他身侧走了过去。 一边走一边心里头委屈,替自己觉得不值。 看着明显比刚才还要生气念瑶,齐泽心里竟是少有的慌了,他大步跟过去,“你怎么了?” -- 第12页 念瑶此刻一点都不想理会他,看也不看齐泽一眼径直越走越快。 直到齐泽明显因为膝盖的伤有些跟不上了,念瑶才有些不落忍,她想想心中还有疑问,这才停了下来。 “你今天去厅堂做什么?” “找锁。” 齐泽说完从怀里拿出那个丢失了许久的鎏金玲珑锁,金闪闪小巧的玲珑锁在齐泽的手心上躺着,有些衔接的地方还因着发潮的缘故褪了色。 “从厅堂窗台底下的积雪里扒出来的,我原不想辩解,欲加之罪罢了,就算刚才拿出来也会被说成是害怕被责罚才交出来的。”齐泽一字一字认真给念瑶解释着。 他是不想辩解,可却很想叫念瑶知道。 念瑶听完,也不得不赞同他的话,的确,就算没这事儿,也必定寻旁的来责罚齐泽。 可想想方才齐泽竟然说自己笨,念瑶伸手将那玲珑锁拿了过来,哦了一声,转身走了。 齐泽这次没有追过来,他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念瑶走远。 念瑶方才从他手心拿玲珑锁时,指尖轻触到了掌心,即使只有短短一瞬间,可温柔细腻的触感却好似在他心里生了根。 齐泽想起那日念瑶的提议,看看她走的决绝的身影,若有所思离开了。 * 是夜。 念瑶今儿来回颠簸又加上下午的事儿,墨玉侍候着她早早歇息下,便也自行去睡觉了。 待墨玉吹灭了蜡烛推门刚走出院子,念瑶的窗口便响起轻微的敲击声。 声音扣三下停一下,很有规律。动静也不大,正好叫屋内的人听见也不至于惊动旁人。 念瑶原本都要睡着了,可敲击声又给她吵清醒起来,一开始还有些害怕,念瑶缩着脖子将蜡烛点亮,缓缓移动到了窗口。 窗外月色皎洁,能明显看到有个黑色的人影。 “谁?”念瑶声音有些发颤,在家中墨玉就守在自己侧面的屋子里,可这里墨玉只能去睡三伯家的下人房,跟她有些距离。 良久,一声低沉的声音想起。 “齐泽。” 念瑶一顿,心里刚松了口气,却又想起梦中齐泽骑在马上射杀敌人的场景,一颗心再度提了起来。 莫不是白天自己给他脸色看,晚上要来手刃自己出气吧。 可要刃也先刃三伯,怎么直接跳过到自己这里来了。 念瑶心里慌得直打鼓,便只隔着窗户跟他说话,“何,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  齐泽:我没事,我耐打。 念瑶:……来了来了他来了,大魏铁人齐泽带着他的不锈钢身体向我们迎面走来了。请大家先鼓掌再观看齐泽选手的胸口碎大石,没入场的请有序排队买票 第7章 胫衣 两个人间只隔了一层窗户纸,身影清晰可见。 齐泽许久没有回话,挺拔的身姿雕像般未曾动过一下,念瑶拖着烛台的手微微发颤,生怕下一刻梦里那个狠厉的晋王就会破窗而入扭断自己的脖子。 再想想白天一时恼火,直接甩脸色走人的场景,念瑶此刻心里已经生出悔意来。 这几天来,齐泽沉默的性子给了念瑶错觉,叫她几乎忘了这个人是有多么危险,如今齐泽不过是受困在此地,她怎么会觉得齐泽是个普通人呢。 四周静谧,昏黄的烛火摇曳偶尔发出‘滋啦’的声响,念瑶手心已出了汗。 窗外一直没有动静,念瑶已经想好了,若是他当真要破窗进来,自己反抗指定是没希望的,不如先老实巴交认个不对…… 等念瑶左思右想焦虑了好一阵儿之后,再回过头去看窗外,原本伫立着的人影早就没了踪迹。 “……齐泽?”念瑶试探着喊道。 除了偶有山雀啼叫,再无半点动静。 她紧攥着烛台的手仍旧没有松懈,另一只手刚准备去推窗户看个究竟,才打开一个缝隙,她便又慌忙将窗户关好。 的确没有人。 难道自己再做梦不成? 念瑶稀里糊涂的伸手捏了下自己的胳膊,随之而来的痛感没有丝毫做梦的感觉。她吹熄了蜡烛躺回了床上,带着困惑想了许久才睡着。 第二日清晨,念瑶起来许久后仍止不住的打哈欠。 “姑娘可是昨夜又做噩梦了?”墨玉替念瑶梳着发髻,担忧问道。 念瑶托着脸颊有些没精神,懒懒道,“这几日都不曾做了。” 自打来这儿见过齐泽之后,纠缠了她数日的梦境便没再出现过,这是几天来唯一一次没睡好。 “对了,前些天叫你做的胫衣可缝好了?” 那日齐泽膝盖跪坏后,念瑶一时间又寻不到药膏,寒冬腊月的她便想到了胫衣,胫衣是由棉花填充戴在膝盖上的,多少也能帮齐泽御寒。 昨日自己不过是有些不高兴,晚上齐泽便寻了来,叫她一夜没睡好,果真是个记仇的。 墨玉点点头,去把缝好的胫衣拿了来,“怪奴婢考虑不周,来前没准备妥帖,叫姑娘受冻了。” 她本以为念瑶是要自己戴的,可念瑶拿着胫衣看了一会儿,又重新递给了墨玉。 “你去把这个给齐泽送去。” 叫墨玉亲自去,齐泽就知道是她送的了,念瑶心里默默道。 “给他?” 墨玉有些不可置信,在府里她家姑娘除了老爷跟大公子,再没替旁的人思虑这样周全过,这齐泽凭什么比旁的人特殊,只见过两次就如此上心。 -- 第13页 念瑶再次点了点头,示意她快去,墨玉只得点点头带着疑惑去了齐泽的院子。 * “诺,我家姑娘叫给你的。”墨玉将用绢布裹好胫衣抵了过去。 齐泽怔了怔才伸手接过去。 “你好生收着吧,我走了。”墨玉想想念瑶并没再吩咐什么,将东西搁下后,便离开了。 剩下齐泽拿捏着手中的绢布,绢布掀开后,天青的丝绸料子竟是十分眼熟,像是她头天来穿过的襦裙。 瞬间那轻柔滑顺的绸缎在齐泽手中发起热来,心头酥麻的情愫此刻尽数涌上来。 不知道这上头有没有那丝好闻的气味……齐泽想到此,立即制止了自己的想法,他眼神逐渐清明,又低头看了眼胫衣,才重新用绢布将之包裹了起来。 从小他感觉就很是灵敏,昨日明显觉察到念瑶生气,但回来后左思右想却都摸不清到底是什么缘故。 又想到念瑶曾说带他回府,如今却不知为何生了气,烦躁之下这才深夜跳进了念瑶的院子想问个究竟。 可那清亮熟悉的声音传进他耳朵时,胸中难以抑制的烦躁感便立刻消散,也叫他清醒过来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事儿。 念瑶一个姑娘家,他深夜过去像什么样子? 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又匆匆翻墙回来,一来一回,齐泽整夜都没怎么休息。 “齐泽公子,大老爷要走了,前面喊你过去帮忙呢。”屋外小厮的声音将齐泽思绪拉了回来。 待听清后,齐泽眼中猛然晦暗下来,眸中的寒意好似能隔着门便将那小厮冻住一般。 * 墨玉回去后,同样收到了要回府的消息,便先过来将念瑶的东西收拾起来。 “送去了?他腿伤怎么样了?” “送去了,伤倒是没瞧见,不过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眼底还泛着乌青。” 墨玉随口说的一句话,听在念瑶耳中却像石块砸进了水里。 念瑶只感觉脸颊瞬间热了起来,好在墨玉专心拾掇着并没有在意,她松了口气后却又意识到不对劲。 昨夜只不过是隔着窗子说了句话而已,她倒像是很怕被人发现一般。 念瑶将脑海里怪异的想法甩走,将昨日在齐泽哪儿拿的玲珑锁找出来去见父亲。 今儿是他们该回府的日子,念瑶找到齐伯奉后便将想要齐泽跟去府中念书的想法说了。 这事本没什么大不了的,齐伯奉自己便有不少门生弟子常去府中学习读书,更何况是念瑶亲口跟他提的。 “他若真有读书的心,倒也没什么,只是我听你三伯说,他曾偷盗过家中的物件。” 齐伯奉是个保守板正的读书人,一向看中年轻人的品德,念瑶早想到父亲会介意此事,连忙将玲珑锁拿了出来。 “这锁其实没丢,当日不小心掉到窗台下面,下雪后便被隐埋了起来,是三伯没有证据就随意诬陷的齐泽,昨儿他便是去寻这锁的。” 念瑶担忧齐伯奉怀疑齐泽是故作样子,又补充道,“我,我看见他从雪中扒出来的。” 这锁原是鎏金的工艺,并不算高明,在雪下埋了几日便有了锈迹,念瑶虽没看见,可却也相信齐泽的话。 齐伯奉闻言眼中的介怀当下便消散了,甚至还多出了几分欣赏。 分明是无辜的,却能隐忍领罚后,再去寻证据,可见是个守规矩又聪慧的孩子,只是性子执拗了些,不过执拗也不算缺点。 “这样说来,齐泽这孩子倒像是个可塑之才。”齐伯奉点点头,“一会儿便叫他跟着去吧。” 念瑶闻言展露笑意,随后又犹豫道,“三伯那里……” 齐伯奉了然的挥挥手,“我叫人去说就是,若当真是个好孩子,搁在他这儿指不定再教出个齐铭那样的来。” 当年齐铭上学时,因着是亲侄儿齐伯奉便没少费心,好不容易教会了一本书,回家半个月转头就忘得干干净净,气的他够呛。 念瑶听父亲这样说也想起了齐铭的上学的事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造反,自封为王,手刃当朝丞相,可我是个好孩子。——齐·尼古拉斯·泽 胫衣:搜索出来说是古代版开裆裤,可现在也有说是没有裤腰,单独套在两腿上的,这里就理解为护膝吧~ 第8章 回府 李氏在外头刚打发了人去将东西搬上马车,回来隔着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 念瑶见李氏回来,笑意微微收敛了些,起身行了礼,“姨娘。” 李玉檀虽已被抬为正室,可念瑶这些年来却没曾叫过她一声主母。不过是一声称呼罢了,齐伯奉也未曾刻意要求过,便由着她了。 李氏对她素来温和,虽是继母却有时候待她比待亲生孩子还要慈爱,只是这份慈爱里头,总是或多或少带着些客气疏离。 这也是念瑶虽尊重她,却一直跟她亲近不起来的缘故。 自打上次之后,念瑶都有意回避着李氏,倒不是心中怨恨她,只是为了避免尴尬。 李氏倒一切如旧,她脸上扬着和蔼的笑意,十分自然的伸手拂过念瑶肩膀,“父女两个说什么,这样高兴。” 肩膀上温热的触感反而叫念瑶觉得更不自在了,李氏这般自然,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自己方才那样倒显得扭捏了。 -- 第14页 好在齐伯奉及时开口,“没什么,不过是说起齐铭那小子上学时的趣事儿了。” 念瑶一边附和着父亲,一边笑着退让半步,避开了李氏的手。 这样轻微的动作却被李氏看在了眼里,她仍旧停在半空的手顿了顿,才收了回来。 过了会儿,李氏脸上的笑意忽然带了些愧疚与不好意思,她看了眼念瑶,才缓缓开口,“前日是我嘴碎了些,可到底不是有心的,瑶儿你可莫要吃心啊。若是仍不高兴,我便在这儿给你道个歉。” 李氏愧疚的语气甚是诚恳,她说完,似是无意的瞥了一眼齐伯奉。 叫主母给孩子道歉属实不合规矩,即便主母有错,更何况仅仅是一句话的失误,李氏说的也太严重了。 念瑶刚才只不过是错开了李氏的手罢了,她一向就不喜跟人肢体接触,却没有不高兴的意思。 “姨母哪里话,我心眼也不至于这么小,至于道歉更是不敢当。”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的事叫念瑶对李氏有了芥蒂,即便她这样说,可念瑶总觉得不对劲。 那日之后,李氏明明有很多机会来跟她说这番话,为何今日父亲在了她才开口? 倒,倒有点演戏的感觉。 “诶唷,那就太好了,这些天我总是愧疚着,听你这样说了我总算是安心了。” 李氏眉眼间渐渐露出喜悦来,又拉着念瑶说了好一会儿话。 念瑶耐着性子附和着,等父亲说要出去时,才随意寻了个借口回去。 * “大姑娘,齐泽公子说,说他不去。” 念瑶在自己房中用过午饭后,想起齐泽还不知道已经跟父亲商议好要带他回府的事儿,便随意找了个小厮去告诉齐泽。 哪知小厮回来后传话,齐泽竟然自己说不去。 念瑶听完怔怔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齐泽在这里日子定然是不好过的,难不成他是专门给自己找虐受来的? 眼瞧着再过两个时辰便要回府了,念瑶坐不住想了想干脆自己去找齐泽。 等到了齐泽住的院子,才刚进去,便瞧见他拿着铁锹正站在混杂了泥土的雪中。 他原本黑色的衣摆上被泥水浸染了半截,白底儿棉靴也早成了灰底儿,半卷着的衣袖上还有几处圆形的泥点,至于拿着铁锹的手上,更是被泥渍斑斑。 唯有那张白皙的脸还干净着,剑眉入鬓,脖颈上垂落着散碎的细发。 这处院子本就无人打理,雪水一化,更是杂乱。 念瑶一只脚才刚要踏进来,见此场景,硬生生在半空中将腿收了回来。 齐泽闻声看过来,正好看见念瑶收回去的腿,他先是一愣,后又看看自己周遭的环境,便随意站着,嘴角浮出一丝讥讽。 念瑶水天色的长裙显得她格外干净出尘,跟院子中杂乱的泥水比起来,像是两个世界的。 她蹙着眉小心将裙角拎起来,看着齐泽严肃道:“你,你为何拒绝。” 齐泽收回他看向念瑶的目光,散漫的将铁锹杵进泥地中,铁锹便又喷溅出了不少的泥水,洒在了齐泽的裤脚。 前几日,齐泽心思的确动摇过,可今早听见念瑶要走的消息,又联想起昨日念瑶莫名其妙生气,便以为她是不想带自己回去了,他整夜未睡好觉,方才却又等来了带他回府的消息。 而这一切,像极了念瑶只是一时兴起来戏耍他罢了。 看着一身长裙站在阳光下的念瑶,齐泽嘴角勾起一丝嘲弄,“在谁家府上,对我而言没有区别。” 齐老三的责罚跟齐泽那些年在漠北遭受的苦难而言,根本不值一提。而念瑶,跟那些养尊处优的娇气大小姐也没什么两样。 分明是在阳光下,齐泽却像在阴影之中,晦暗的眼神中,有着化不开的阴郁。 “不一样。”念瑶咬咬牙,坚持道。 念瑶认真的神色映在齐泽眼中,他恍若又想起那日近距离的清甜气味,随即猴头微微一动,转过头竟是直接坐到了院中不知道多久没人擦过的木桩子上。 念瑶见此眉头皱的更深了,只想立时三刻把齐泽扔进水池子里浸泡上几个时辰。 齐泽晦暗的眼神直直看向念瑶,像是在探究着什么,好半晌,他才缓缓开口。 “说话哪儿有隔这么远说的。” 言下之意便是要念瑶进去,那日她只不过裙角落了小块泥渍便嫌弃的立刻换了衣服,齐泽丝毫不相信念瑶这样一个娇气包会为了他一句话进来。 果真,齐泽说完,念瑶眼眶便泛起红来。 念瑶本就生的娇媚动人,红红的眼眶像只兔子般招人怜爱,齐泽只看了一眼心里便有些动容。 他从来没有欺负过姑娘家,还是这样娇俏好看的小姑娘、 齐泽将头扭了过来,眼神在自己斑驳的衣裳上扫过,不知道为何,他有点心虚了。 墨玉在一旁听完便忿忿着要开口说话,可却被念瑶打断了。 “我若进了,你便跟我回去?” 原本清亮的声音被压得很低,细弱中带着丝委屈,却仍旧坚持说完。 这院中的泥是多了些,但最多也就是沾染她的衣角罢了,怎么这般的委屈起来,齐泽眼神好像驻扎在自己的衣袖上了,竟是有些不敢去直视念瑶。 他,他这不算欺负她吧。 念瑶见他不说话,只当他是默认。看着满园杂乱,她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最后心一横,一只脚踏了进来。 -- 第15页 一步,两步,三步…… 念瑶不去看地面,可脚下粘稠的感觉真真切切的存在着,甚至还有接触到泥水的细微声响。 这短短的几步路,念瑶却走出了赶赴刑场般的悲壮。 齐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水天色的裙摆处已经蹭上了轻微的泥水,而念瑶宛如受了惊得兔子,一步一步走的艰难,却又格外坚持。 巴掌大的脸上带着惊慌,眼眶微红却在极力让自己不掉眼泪下来。 “行了。”齐泽猛然开口。 念瑶蓦的停下,眨巴着双眼可怜巴巴看了过去。 齐泽屏着的气骤然呼出,淡淡道,“几时回府,我去收拾收拾。” 这才走了三步路而已,她距离齐泽仍有段距离,念瑶没料到他会突然开口,怔怔的答道:“申时初刻。” “嗯。”齐泽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念瑶红着眼眶,眉眼间露出一丝释然,而后便着急忙慌要往外退。 齐泽也松了一口气,看念瑶转身,就也准备回屋,便将手中的铁锹随手扔到了地上。 那地上仍旧有着不少没来得及收拾的泥水,重重的铁锹被扔到地上,泥水瞬间便向四周喷溅过去。 念瑶才刚转身,便感觉后背跟裙角上被什么东西轻轻砸中。 等她回身看去,便瞧见衣衫上已经落上了一片褐色圆点。 齐泽:……他当真不是故意的。 * 坐上回府的马车时,念瑶已经紧赶慢赶洗了个澡换了新的衣裳。 待回家后,又叫人备下热水泡澡。 至于齐泽,齐伯奉随意指了个小院给他单独住,因今儿天晚了,便叫他先回去歇着,明日再询问齐泽的功课。 念瑶看着齐泽被人引去后,本想说些什么,却因为中午的事儿心中仍有些恼火。 又想想他既已来了府里,便不会再受欺负,索性她惹不起,以后躲着就是。 晚饭后,李氏叫人又送来了些新鲜糕点跟几匹绸缎,虽没说为何忽然单独给她送,念瑶也大约明白是何意思。 “墨玉,姨娘这些年来待我如何?”念瑶上好的绸缎,颜色都是最新样式,开口问道。 她知道此刻父亲定然是跟李氏在一起的,李氏这样巴巴给她送东西过来,难说没有做给父亲看的意思。 只是念瑶又觉得自己无端猜测李氏,或许是多心了。 “奴婢也说不好。” 念瑶本以为墨玉一定会说好,毕竟在外人眼中,都觉李氏这个继母很合规矩。 “奴婢觉得吧,在吃穿用度日常说话时,她待姑娘都没得挑,可……可总觉得跟主母差点什么。” 墨玉说的主母是念瑶的生母楚柳眉,可继母再亲也总归不能跟生母相比,或许李氏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好了。 念瑶这样安慰着自己,才叫墨玉将绸缎收好。 墨玉一边收拾,一边又道:“而且吧,奴婢觉得有时候她客气的好像跟姑娘不是一家人般……姑娘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来。” 作者有话要说:  齐泽:………………我,不是故意的。 念瑶:哦,爪巴。 第9章 告状 墨玉才说完,便觉得自己话说的不妥,拿着绸缎的手微微顿住。 她还记得当年主母病逝后,念瑶一个人躲在屋里不吃不喝的样子,生怕念瑶是又想起生母心里难受。 那时候念瑶虽才年仅七岁,可也能记事儿的了,小小的一团就蹲在主母从前住的房间里,谁叫都不肯挪一步,墨玉当时又心疼又害怕,现在想起来,还仍有些后怕。 好在念瑶听完也只是怔了怔,没有再多说什么,叫人送了水过来梳洗后便睡下了。 尽管这样,墨玉仍是不放心,夜里头叫人屏风后摆了张竹床,守着念瑶随便睡了一夜。 清晨又早早的起来,叫人将昨天送来的绸缎收到柜子最里头,再赶去厨房吩咐厨娘又做了些念瑶喜欢的吃食,才语气轻柔唤念瑶起床。 念瑶吃着比以往还要精致合口味的早饭,再看看满脸关怀给自己布菜的墨玉,眉头不自觉蹙起,狐疑道:“今儿什么日子,你怎么这样温柔起来。” 她跟墨玉相识数十年,知道墨玉极为细心,可行事风格却比一般小厮还要风风火火。 墨玉想想昨天自己一时嘴快说的话,眉眼弯弯哄着念瑶,“这不是看姑娘在三老爷家受了苦嘛,奴婢是心疼姑娘,再说一会儿用完还要去碧桐院念书,吃好点才行。” 说起念书,倒是提醒了念瑶等会儿还要见齐泽。 想做昨天念瑶心中仍有些恼火,进院子前,她偷偷打量过,尽力走的是泥水少的一片区域,再加上本就没走几步,她原本都松了口气的,哪知道后面竟又被溅了一身泥。 打从记事儿起,她从来没这样狼狈过,泥水浸在身上的感觉,仿佛是拿手摸了粘腻的鱼鳞般,纵然洗了两遍澡,仍是心有余悸。 她正在气头上,便打定了主意以后尽量躲着齐泽,可现下被这么一提醒,才觉得毕竟是在同一屋檐下,这个想法实际上很难完成。 碗中的杏仁茶还仍旧冒着热气,念瑶喝了两口便搁下来,“咳咳,齐泽那边,爹爹是什么安排的?” “姑娘还好心问他呢。”墨玉比念瑶更来气,打她来念瑶身边伺候那一天起,什么时候叫念瑶粘过一点泥灰? -- 第16页 她不情愿的开口,“昨儿被老爷安排在东北角客房住下了,又指了个小厮过去伺候着,跟当年齐铭公子一样。” 这么说来,齐泽今儿定然也会去碧桐院。念瑶想想昨儿的一身泥水跟齐泽时不时凶戾的眼神,头一次动了逃学的念头。 可齐府上课的就他们家那几个孩子,谁逃了课一眼就会被师父认出来。 等时辰差不多了,念瑶墨迹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的动身。 大魏朝虽无女子为官,可官宦贵家的姑娘亦可读书识礼。 碧桐院是齐伯奉特意腾出来给齐家孩子读书用的,现在共请了两位老师,其中一位是齐伯奉的门生弟子,平常讲些简单的文集诗词,是启蒙老师。另一位则是从前在太学教书的宋大人,教习他们四书五经跟更晦涩的学术问题。 因念瑶故意放慢脚步,等到了碧桐院时,除了教课师父其他人都已到了。 即便念瑶提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她的眼神落在齐泽身上时仍旧还是愣了一下。 他换下了那身略显破旧的棉服,乌黑散碎的发丝也尽数被挽了起来,长身玉立,颌骨轮廓分明,白皙的脸上冷峻且淡漠。 原本眉眼间的少年稚气,在头发尽数被束起来后减褪不少。器宇不凡的姿态纵在人群中,也叫人能第一眼瞧见。 念瑶从前只觉得大哥齐钰风度翩翩,可在齐泽五官却更精致,分明同等的身高,气势也明显被压下去一头。 要说齐钰是浊世佳公子,齐泽整个人倒更像带着侵略性一般,不大的年纪,却让人望而生畏。 “瑶儿来了。” 齐钰远远瞧见念瑶喊道,念瑶晃晃神,这才把眼神从齐泽身上挪开。 她快走了几步到齐钰跟前,“大哥!几日不见,我可想你了。” 齐钰眼中同样写满了喜色,替念瑶将身上披着的毛绒披风解下来递给墨玉,才伸手在她头顶揉了揉,“你难得出去一趟,能多玩几天也好。” 齐钰父亲是念瑶的大伯,只可惜病逝的早,生母心灰意冷之下又出了家,齐伯奉这才将齐钰接到了自家中抚养。 早些年,齐钰跟念瑶一起在楚柳眉身边长大,因此感情最为深厚。 念瑶跟齐钰说完话,又转过身跟在旁边站着的齐茹芸示意。 齐茹芸是李氏所生,比念瑶小一岁,还有一个弟弟齐家豪,今年方三岁。齐茹芸生的跟李氏有三分相似,她今日素色长裙配上寡淡的五官显得整个人格外清冷。 因着念瑶不大爱出门,便也鲜少跟齐茹芸有接触,平日虽在同一屋檐下,说话的机会却寥寥无几。 齐茹芸瞧见念瑶,也仅是淡淡的开口喊了句长姐,两人本就没什么感情,能平淡相处已是难得。 倒是齐茹芸的眼神经过齐泽时,微微发怔,而后略显羞涩的回过头。 念瑶才正要跟齐钰说这几日郊外的所见所闻,两位教课的先生却已经到了。 念瑶冲着齐钰调皮的吐吐舌头,这才乖乖跟着宋大人身后进去。 而她从进院门再到刚才,除了一开始那眼外,再没看过齐泽一眼,眼神都没朝这边瞟一下。 齐泽瞧着这个在齐钰面前格外活泼些的念瑶,莫名的,有些不高兴。 她在自己跟前,好像大多数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着的,而且刚才她分明就是在刻意回避自己。 这是又生气了? 齐泽看着念瑶的干净华丽的裙摆在自己眼前飘过,又想想昨日那一幕。 嗯,好像是个女子都该生气,更何况是念瑶这般格外娇气爱干净的。 齐泽垂下眼睑,掩饰住眸中的神色,刚要跟着进去,便被一旁的小厮拦住。 “这儿是宋大人的课,公子您今儿才头一次来学堂,该去旁边那间。”说罢,小厮指指齐茹芸进的那间。 齐泽顺着看过去,又瞧了眼屋内已经端坐好,准备上课的念瑶,竟是头一次在众人面前黑了脸色。 与此同时,屋内端坐的念瑶心里早已打起鼓点,暗自想他若当真要进来,便跟宋大人好好说说便是。 好在齐泽很快收敛的神色,重新进了旁边那间屋子,念瑶心里杜撰一半的话也被咽进了肚子里。 * 学堂上课通常是一个半时辰,中间没有休息的空档,等下学时已经接近晌午。 齐伯奉下了朝,看看时间正好便赶到了碧桐院。 启蒙课的内容对齐泽而言根本没有半分难度,曾经在宫中度过的那几年,他便是靠着书籍度过的。恐怕就连念瑶齐钰现在学的内容,他都更通晓些。 整个上午,齐泽过得都十分无聊,因此在齐伯奉进来的时候,齐泽第一时间看到了他。 齐伯奉并没有打扰他们上课,而是独自在窗外等了片刻,待下学后,方进去跟宋大人寒暄,而后送两位先生出了门,才又折返回来。 齐泽看着念瑶欣喜的迎上去,嘴角浮上丝冷笑。 昨儿相安无事,今儿生了这样大的气,又是在自己府中,定是要告他的状。 告状又何妨,无非就是责罚一顿,他说过,不管在谁家府上,都没什么区别。 念瑶出来后,仍是没看齐泽一眼,轻快的走到了齐伯奉身前,“爹爹,宋大人都讲到滕文公了,我前几日出门便忘了背书,宋大人今儿竟然没罚我呢。” -- 第17页 齐钰听完在旁笑了出声,齐伯奉慢悠悠解释道:“宋大人一向严格,便是没来上课书也是要背的,我便知道你一出门就忘了此事,提前去给你求了请。” 念瑶不好意思的笑笑,点点头道:“我后来也猜是爹爹提前知会了宋大人,要不肯定免不了抄书,对了,今儿早上我瞧见园子里头……” 清亮带着几分撒娇语气的话在齐泽耳边,可他静静听了许久,也没等来念瑶的告状。 怎么回事?她不是生气了吗,难道不去跟爹爹告状来责罚自己? 可念瑶偏偏没有如他所想,跟齐伯奉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却只字不提齐泽。 还是齐伯奉想起来什么,转身招手,叫齐泽过去。 齐伯奉乍看到齐泽也有些意外,没曾想这少年头发束起来竟比自家齐钰还显气度,一时间心中有些疑惑,可还是先压了下去,缓缓开口道: “我本想亲自过问你的功课后,再看让你去跟谁上课,可昨儿天有些晚了,你今日上课觉得如何,还能听懂吗?仲贤说你是漠北来的,家里原先经商,若是没上过学,可先跟着识字。” 齐泽原本还等着念瑶告状,听见问话后,下意识朝着念瑶看了一眼,可念瑶仍刻意的避开了他的眼神。 齐泽思索了片刻,随后看了看另一间房,跟齐伯奉认真道:“我想去上宋大人的课。”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实在肚子不舒服,躺了一会儿才码字,更新有点晚!!!评论下揪五个小可爱发红包~!!! 第10章 故人 “这位先生所讲都是些浅显的内容,对我来说并没有难度。” 齐伯奉先是深深看了齐泽一眼,而后进屋将他上午所抄写的内容拿起来看了一遍。 宣纸上的字体落笔坚劲,自然张扬,并没有他这样年纪的少年稚嫩感,一看便是从小跟着名家大师练成,还夹杂了自身的特点。 齐伯奉露出感兴趣的笑意,“哦?这么说来你从前是上过学的。” 齐泽默不作声点了点头,齐伯奉见再问不出什么,又接着道:“真要过去,需得经过宋大人的测验才行,我知道年轻人难免会浮躁,不如你先过度几日巩固从前的知识,我再与他说。” 宋霖宋大人原是在太学任职的,如今年纪大了,虽已退任对学生的要求却并没减少,念瑶也是今年才过去跟着听课。 “不必,今日便可测验。” 齐伯奉原顾念着他前些日子才来燕京,有一段日子是没上学的,可齐泽语气却十分自信。 “莫要夸海口,若是不合格了可要再过半年才可再次测验。”方才只看那副字便可瞧出齐泽并非是嘴上功夫,齐伯奉一向欣赏有真才实学的年轻人,但年轻人一向容易轻浮,便再次出口劝诫道。 齐泽眼神状似不经意的在念瑶身上略过,而过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 齐泽的测验被安排在下午。 午饭过后太阳却被乌云掩过,黑压压的一片,不多时便又开始飘起雪画来。 念瑶午休才起,出门便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冷战。 墨玉匆匆赶过来担忧的替念瑶又裹了一层棉服,披上了湘妃色的兔毛披风,又把芙蓉铜制的手炉拿出来给念瑶抱在手里,这才叫人打着伞朝碧桐院走去。 还没进碧桐院,念瑶远远便瞧见一群人围在院外朝里面看。 “都聚在这儿做什么呢?” 念瑶疑惑着也凑了过去,几个小丫头闻声转身,各个脸上都带着点莫名的羞涩。 再看院中,先生还没来,不能提前进屋,便只有齐泽一人孤身站着。 这会儿下了雪比上午更冷上几分,他却仍旧是上午那身行头,细密轻盈的飘雪好似在他面前蒙了层雾气,朦胧间给那张俊秀张扬的面孔又增添了些神秘。 这场景别说丫头们看的痴了,便是念瑶也有哪些晃神。 墨玉因着前日的事儿对齐泽心里抱有不满,在她心中谁也没有念瑶重要,她看看围成一圈的小丫头们,清清喉咙,“围在这儿像什么样?都赶紧散了。” 这声音也叫念瑶回了神,齐泽自然也听见看了过来,念瑶不好再继续站着,抿抿唇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念瑶尽量克制自己不去看向齐泽,终于到了屋檐下,便站在了齐泽几步开外的地方,同时微微侧了些身,掩饰自己的神色。 齐泽眯着眼看着念瑶走过来,仍旧是躲着自己的模样,神色渐渐沉了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权当他不存在? 齐泽心里莫名多了几分烦闷,可面上却掩饰的很好。 因下雪的缘故,念瑶裹了条兔毛的围脖,毛茸茸的将她半边下巴掩在了里头,仅那张樱桃大小的唇瓣跟灵秀的双眸露着。 齐泽烦闷更甚了些,分明是她要将自己带回府的,怎如今反而如陌生人一般。 不就是溅了她一身泥点吗,当真生气便去给齐伯奉告状,亦或者她也来泼自己一身泥巴就是。 他没怎么跟姑娘接触过,难道姑娘家都如她这般小气不成?不过她这样瓷娃娃般的娇气,应该会比旁的人更生气才对。 院外脚步声渐渐响起,齐泽暗自将眼神收了回来。 齐茹芸进来后瞧见两人中间隔了一段距离,垂下眼眸,默默站到了齐泽身侧。 -- 第18页 再怎么说,她跟齐泽一同上过课,也算是相识了。 齐茹芸对着沉默的少年有极大兴趣,上午她分明偷看到齐泽并未专心听课,可先生的问题却仍能对答如流,这会儿又要直接参加宋大人的测验,这样的才学,往后一定不容小觑。 而且,而且又生的这般俊美。齐茹芸想到此忍不住又偷偷瞟了齐泽一眼,却正好看见齐泽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而那目光看的是远处的齐念瑶。 齐茹芸心里猛然间如吞了秤砣般,果然不管何时,大家都只会先看到齐念瑶。 她悄悄将眼神收回来,掩饰了脸上的失望,而后默默朝旁边退了几步。 紧接着齐钰跟两位先生也到了,齐茹芸便先跟着进去上课,另一边宋霖先生则单独将齐泽叫了出来。 宋霖手中拿着几张宣纸,其中一张则是上午齐泽的字。 他上午听齐伯奉说新学生要直接来听课,原开始是有些犹豫的,可在看了那副字后,却改了主意。 那字虽融入了齐泽自己的风格,可宋霖却仍十分眼熟,便猜想齐泽是故人的学生。 “你的字倒是写的不错,颇有大家风范,早年是跟着谁习字的?” 齐泽自打知道是宋霖教课时,便猜到他会有此一问,早做了打算。 “家父早年习好练简太傅的字帖,我便也从小跟着学习,临摹自学。” 宋霖这才想起简太傅曾经出过几本字帖,只是像齐泽这样气势笔锋如此相似的实在罕见。 宋霖点点头,将手中的试卷递过去,另外开了间屋子叫齐泽自行去写。 “简太傅是谁?” 屋内,念瑶听见这话小声询问齐钰。 齐钰点点头,低声回道:“简太傅是宫里太学先生,宋霖先生曾经跟简太傅是知己好友,只因十年前简太傅投靠了吕丞相,两人政见不合,宋霖先生便一气之下辞了官。齐泽运气好,若他当真是简太傅的学生,宋霖先生指定是不肯教的。” 宫里的太学先生? 念瑶猛地呆住,怎么会有这样巧合的事儿,她梦见齐泽便是十年前夭折的晋王,而晋王曾经的老师一定是太学太傅。 起先她也曾质疑过那梦境,可如今证据却越来越充分,好像在给她证明一般。 “瑶儿,瑶儿……” 宋霖先生进来后,念瑶仍旧在出神,齐钰连着喊了几声。 念瑶回过身,感激的冲齐钰笑笑,随后心里却又陷入了思考。 她已有多日没有做过那梦了,可梦中的细节却像刻在脑子里般清晰,细算下来,好像是自打她见到齐泽那天起,梦便没再出现过了。 这也太巧了。 整个下午念瑶的心不在焉,直到下学后,宋霖吩咐齐钰去拿齐泽的试卷,她这才提起精神来。 中午齐泽跟爹爹保证的很是坚决,她倒要看看齐泽到底有几分才学。 宋霖先生只粗略的看了一遍试卷,脸上的笑容便藏都藏不住了。 要知道往常他向来不苟言笑,便是对齐钰,也甚少有十分的满意,只看他现在这表情,便知道齐泽这是过关了。 宋霖搁下试卷,收敛了神色,“你对《孟子》好像很有自己的看法,那我问你,离娄章句中,‘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怎么用执政角度分析?” “为高必因丘陵,为下必因川泽,没有人心基础,□□之下,必有人愤然而起,只不过是时间长短问题。”齐泽不急不缓的说完,眼中清明一片。 “说得好。”宋霖眼中喜色更甚,“如今敢说这话的人不多了。” 大魏朝皇室名存实亡,丞相吕少阳把持朝政暴虐成性,宋霖便是不肯向吕少阳低头,这才辞官。 “明日来上课吧。”宋霖欣赏的拍拍齐泽肩膀,而后将他的试卷收了起来离去。 站在一旁的念瑶傻了眼,《孟子》齐钰也才学了一半,可齐泽怎么好像已经精通了般,他不是跟自己差不多大吗? “行啊齐泽,改明儿我可要多跟你请教了,我瑶儿说你才刚来燕京,要不今儿晚上我带你去夜市看看,往后住在一起,就是一家人了,莫要跟我见外。” 齐钰说话间已经走过去跟齐泽套起了近乎,他本就是个温和的人,非但没有嫉妒齐泽得先生的夸赞,反而也开始欣赏起齐泽来。 齐泽被宋霖夸奖,心里也少有的高兴,他刻意看了眼念瑶,可见她已经作势要走,说不出来的烦闷再一次涌上心头。 他淡淡拒绝的齐钰的邀约,独自走出了碧桐院。 * 今儿因着齐泽的缘故,先生提早下了课,墨玉不知去了何处还没来得及回来。 念瑶独自撑着伞出了碧桐院,此时雪虽已经很小了,可她担忧湿了鬓发,仍旧带着帽子。 才刚走出来不远,便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眨眼间,齐泽已到了身侧。 齐泽所住的北厢房跟念瑶恰好顺路,念瑶顿了顿,往墙边站了些,试图用这种方法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念瑶却听到了一声轻笑,下一刻自己便被齐泽就势逼到了墙角。 鼻尖萦绕着他挂念了几日的清甜气味儿,齐泽眸中渐渐晦暗下来:“你怕我,那为什么还让我来齐府?” 他说的是肯定句,念瑶自以为将心中的恐惧隐藏的很深,却没想到早已被他轻易发觉。 -- 第19页 念瑶吞吞口水,拿着伞柄的手紧了紧,故作出平常的姿态来,“不怕的!” 嘴上说着不怕,可闪躲的眼神却已经出卖了她。 “是吗?” 齐泽越发逼近了些,念瑶身后便是墙壁,再无路可退,她抿抿唇用力点头,“自,自然,再说了,我为何要怕你?” 是啊,齐泽自始至终都在扮演一个沉默的角色,就连齐伯奉都被他欺骗过去,念瑶一个不谙世事姑娘家,又能知道什么。 “不怕,最好。”齐泽一字一顿说道。 而后齐泽退了一步,装作无意般看向念瑶,“明日我便去听宋先生的课了。” “我知道……”念瑶有些恍惚,怎么方才还满眼戾气的人忽然间提起了这个来。 紧接着,齐泽语气带着试探,缓缓道:“那试卷不出差错,应该就是满分。” 宋霖先生都这样苛刻的人都表现出满意了,不是满分也□□不离,念瑶默默心道,可是这些她方才都看到了的,齐泽是什么意思? 念瑶狐疑的抬头去看,却瞧见齐泽眸中的晦暗已然不在,恢复了方才在碧桐院的清明,少年英俊的脸上隐隐带着丝自豪,像是,像是在跟她表现自己。 第11章 纠错 因着没打伞,细碎的雪粒落了齐泽满身,乌黑鬓发上斑斑点点。 此刻的齐泽,少了些平日里的阴暗,他,他的确生的好看。念瑶忍不住打量着齐泽想道,其实他也不过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而已。 可这样的想法很快被念瑶在心里否定了,明明昨儿还在恶趣味戏弄自己的人,怎么会是想要她的肯定呢。 两人间距离已经拉开了些,念瑶松了口气后点头应道:“嗯,看宋霖先生的神色就知道成绩很好。” 齐泽似乎是在等这句话,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可却很快又被隐藏起来。 “姑娘。”墨玉此时才赶过来,她赶紧上前接过念瑶手中的伞柄,神色意外道:“奴婢来迟了,真没想到今儿会这么早就下学。” 念瑶浅笑着示意无事,回过头便看到齐泽已经作势要走。 她今日已经极力在避着齐泽了,可同在一个屋檐下,有心要躲也不能总是不见面。 正巧墨玉来时手中也拎了把伞,念瑶看着他鬓发上星星点点点的雪花,又想到他住的北厢房还有一段距离,还是喊住了齐泽。 “你拿着这个吧。”念瑶将墨玉手里的伞拿起递了过去。 齐泽早已收敛了神色,淡淡看了眼念瑶接过伞,“嗯。” 只是他却并没有将伞立即撑开,冬天天儿短,眼瞧着暮色将至,念瑶接着道:“我,我先走了。” 说完,念瑶便带着墨玉转身离开。 直到走出去老远,墨玉才在旁边嘀咕道:“真是个怪人。” * 宋霖在当天晚上便将齐泽的试卷拿给了齐伯奉,宋霖这样严苛的都很是满意,更别说齐伯奉了。 只是因着那副字,齐伯奉仍旧是对齐泽有些存疑。 齐伯奉看着齐泽的字,眉间微微蹙起,“先生可问过他了吗?” 宋霖点点头,“说是从前临摹过简玉林的帖子。” “帖子?”齐伯奉眼中疑惑更甚,手上顿了顿,“他才多大,仅仅临摹便有这样的水准?,更何况我看他对朝政的见解也跟简太傅颇有相似之处。” 试卷上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与少年年龄不符合的狷狂,只要从前见过简太傅的字,都会觉得太过相似了。 宋霖抚着花白的胡须,眯着眼回忆道:“简玉林那老匹夫从前或许还有几分忠心,如今?哼,他如今那副巴结吕少阳的谄媚样,哪里还能说出这样的见解来。” “还是小心为上,若是在宫里上过太学的……当年从宫里出来的孩子可就那一位。”齐伯奉眼中露出丝担忧来。 “晋王?”宋霖当即点破了他。 当年宫中宫外皆被吕家掌控,先皇年仅二十岁却重病缠身,吕少阳当即立了年幼的皇子为太子,至于身为先帝弟弟的晋王,只有死路一条。 先帝为了保住晋王,召集了朝中为数不多忠心于他的朝臣,将晋王假死送出了宫,只是后来却去向不明。 “齐老弟,如今朝中像你我这样暗中仍在抵抗吕少阳的可没多少了,便是当真是晋王又如何,或许……” 宋霖后面的话被隐藏在了烛火中,屋内一片寂静。 许久,宋霖才笑着开口:“不过天底下那里就有这样巧合的事儿?你碰巧带回来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失踪多年的晋王呢,行了行了,你便安心吧。时辰晚了,我得先走一步了。” 宋霖临走前,仍不忘将齐泽的试卷收回自己的袖中。 屋内又恢复了寂静。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不可能有这样巧合的事儿,齐伯奉想通后,才回房休息。 李氏还没睡下,瞧见齐伯奉回来,伺候着他换了衣裳后,犹豫着走了过去。 “我听说来的那少年成绩不错。”李氏浅笑道。 齐伯奉轻微点点头,这府中就这么大,消息倒是传的倒是快。 李氏见他淡淡的,刚要立即开口的话又被她咽进肚子,好半天才又试探着道:“伯奉……今年卓远又没考中。” 李卓远从前也是在齐府跟着宋霖先生上课的,三年前到了年纪后开始参加科考,年年考却是年年不中。 -- 第20页 闻言,齐伯奉脸色便沉了下来,“这事儿我知道,他可是又来托你跟我要官职了?我说多少次了,歪门邪道走不通,凭本事自己考去。” 李氏见他不高兴,连忙又端了茶递过来,缓了缓才接着开口。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瞧着连齐泽一个三弟才收的养子都能过来上课,便叫卓远也回来吧,宋霖先生到底比外头的那些学堂教的好,你也知道,我父亲只是个县令,弟弟又没个正经官职,全家就指望着卓远,我们做姑姑姑父的,自然也得多帮衬着不是。” 李氏话说的很是温和,低着姿态又陪着笑,到底是多年的枕边人,齐伯奉虽仍旧不大乐意,心里却还是有些动容。 “当初便是我亲自去跟宋先生说,破格让他去听的课,卓远又接连几年考不上,宋先生在外头都不乐意认这个学生,唉……” 齐伯奉良久后才抬头道:“这样吧,三年他总不能一点长进都没有,齐泽便是过了测验的,改天叫他来试一试,若是不成,便是你来说也没用。” 这算是一个折中的主意了,李氏想想也点头同意下来。 * 这日雪停,念瑶只着了小袄来碧桐院上课。 自打齐泽来了后,宋霖先生上课便开始讲更深的朝廷上的理论知识,因此也对念瑶要求低了不少,只叫她将书背好就行。 这会儿齐钰跟齐泽都在写着什么,而念瑶则独自练字。 她与齐泽之间只有几步的距离,她眼神偶尔飘过去,便能将齐泽看个一清二楚。 连日来,她已经很少在齐泽眼神中看到晦暗的戾气了,反而他上课时比自己还要认真,倒当真像是来学习的。 他好像不知道冷一般,便是齐钰这几日都套了毛绒褂子,可他不管下不下雪,都只穿着件单薄的袄子。 念瑶也曾叫下人去打探是不是账房上克扣了齐泽的日常用具,可得来的消息是一应供应具全,只是齐泽自己不乐意穿出来罢了。 写字时的齐泽跟往常区别很大,他上身笔挺的端坐着,拿着毛笔的右手摆的端正,聚精会神看着案上的宣纸,虽肌肤生的白皙,坐在那里却不像个弱气的书生。 念瑶曾听说过他字写得好,便偷偷去看过一眼,狷狂张扬的笔画跟平日沉默的他十分不相像,也不知是他将自己的性格隐藏的太深,还只是字就这样。 正想着,齐泽握着毛笔的右手顿了顿,念瑶耳尖一颤,迅速将头扭了回来。 下一刻念瑶便感觉到一束目光从旁边投到了自己身上,她左手紧紧按住宣纸,装作认真练字的样子,尽量将自己放松下来。 今日她写得是《孟子》离娄章句,正是那日宋霖询问齐泽的章节。 “错了。” 冷淡的语气传来,念瑶手上一滞,抬眼看去,齐泽正盯着她的宣纸,眉间微蹙。 ‘哗啦’一声,宣纸眨眼间便被齐泽拿到了自己桌上。 他总是这样。 经过几次简单的相处,念瑶已经对齐泽这种自己想到什么便直接了当去做的行事风格有所了解。只是仍是不大适应。 “你先还给我,一会儿先生过来了。”念瑶小声道。 可齐泽眼睛都不抬一下,提笔便在念瑶的纸上写起什么来。 他写字时,侧脸对着念瑶,轮廓分明的颌骨上有几缕散碎的发丝,衬着他倒更有几分少年分度。 念瑶还欲说话,他修长的手指已经拿起宣纸重新放回来念瑶桌上来。 “若写错倒不如不拿给先生看。”齐泽淡淡解释道。 念瑶低头看去,果真在自己不经意时,漏掉了两个字,这两个字如今被齐泽模仿她的笔迹加了上去。 她的绢花小楷写的秀气,齐泽模仿的倒有几分相似。 念瑶发现自己的失误,不好意思的红了耳尖,她侧过头去想道谢,正好对上了齐泽带着探究的眼神。 隔壁齐茹芸的下学时间比他们早,念瑶还未开口,便瞧见齐茹芸缓缓走到了窗外。 念瑶眼神被齐茹芸吸引了过去,齐泽便也顺着她的目光朝窗户看去。 齐茹芸原本看的是侧着身的齐泽,并没注意到念瑶,此刻齐泽转头,她这才注意到两个人的目光,脸颊泛起微红,低下头迅速离开了。 念瑶比齐茹芸大些,自然从那表情上看出了她的心意。 小女儿家并没有见过多少男子,自然对这突然入府,又长相不错的齐泽充满好奇,便是那些小丫鬟都常凑到一块说起齐泽。 只是…… 念瑶回头看着宣纸上那两个模仿自己字迹的字,心里有些不安。 他才见过自己的字几次,就能仿的这般相似,前几日的腿伤也是,没几天从外头看起来便安好无恙,换了旁人那可是要养上半月的伤啊。 齐泽的确不简单。可要说他是个危险人物,此刻安静坐着写字的人,却从没对她有过威胁。甚至刚才还替她改了先生留的作业。 难道说当真是她讨好到齐泽这个未来摄政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齐泽:改错字只是展示我懂得多。 念瑶:??那意思是我又笨了 齐泽:不,意思是夸我!!!! 念瑶:……爪巴。 第12章 威胁 北厢房原就是齐府给客人准备的住所,从前齐铭公子过来也是住在这里,只是自打齐铭公子走后,北厢房鲜少有人来住,渐渐的便疏于打理。 -- 第21页 齐泽来之后,虽齐伯奉也命人整理了北厢房,可下人们看齐泽没权没势,免不了抱着侥幸心理偷懒,故而北厢房里一应陈设都简单粗陋。 好在齐泽来之后并没介意,平日不上课便一个人在屋里,甚少与人交流。 李卓远才进北厢房的门,便瞧见齐泽正一板一眼吃着饭。 李卓远前日才从京郊回来,刚收到李氏的信儿便赶到了齐府,齐伯奉这会儿还未回家,他便熟门熟路来了北厢房。 “你是……齐泽?” 李卓远看着径自吃饭,连半分多余神色都没给他的人,心里有些不大乐意,“喂,跟你说话呢?” 齐泽没有半分理会的意思,安静吃完最后一口,端起盛盘便起身往外面送去。 李卓远家中怎么说大大小小也是个官,可齐泽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养子,在他眼中只有仰视自己的份。 可齐泽的举动分明就是看不起他。 在齐泽走到李卓远身边时,李卓远故意伸出脚要绊倒他,同时在用手准备去推搡齐泽。 同时道:“你是个聋子不成,难道没瞧见……哎哟!!” 只见齐泽并没有被李卓远影响,在距离半步路时微微停顿了一下,左脚脚尖随意超前踢去,正好踢在李卓远的小腿上。 下一刻李卓远小腿被踢的后退一步,没有站稳便狼狈倒在了门框上。 齐泽身材比他高些,但尚且能看出还是个少年,李卓远怎么也没想到,齐泽随意一脚,竟踢的他小腿又酸又疼了好半天。 他扶着门框哼哼唧唧了许久,眼眶都险些掉泪,一瘸一拐的走到已经回来的齐泽身前。 这次他学聪明了,看出来齐泽力气大自己打不过,没有动手,反而义正言辞道:“我听说你如今也在上课,应该也是懂得些礼仪的,快跟我道歉,否则我一会儿就去告诉姑父去!姑父知道一定把你赶出齐府!” 原本齐泽并不在乎他说了什么,可听到赶出齐府,齐泽心里有一瞬间的晃神。 这几日他日日去上课,念瑶就坐在自己身侧,清甜的气味总是恰好闻到。若是出府,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齐泽认真思考完,随即站起身。 他比李卓远高上许多,站起来时需微微低头看他才行。 齐泽原本平静的眼眸中晦暗冰冷,修长手用力按在桌上,似是下一刻便要发作,李卓远本还气焰嚣张,此刻却有些慌了神。 “我,我警告你,你再动手小心我立刻去告诉姑父。” 李卓远有些心虚,其实齐伯奉并不太喜欢自己,也甚少跟他说话,他说去见齐伯奉,其实到最后只能跟李氏诉苦。 齐泽仍旧没说话,身上的危险气息越发的浓重,他右手缓缓伸出去抓在了李卓远的胳膊上。 仅仅是胳膊被禁锢,可由于齐泽力气实在大,一瞬间李卓远疼到五官都有些扭曲。 “不要多嘴,否则……” 后面的话齐泽并没有说完,但那明晃晃的威胁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你想干什么?”李卓远恐惧的看着忽然变脸的齐泽,腿已不自觉打颤,“这里可是齐府,放,放手!你莫名行凶伤人,我一定会告诉姑父的,你……” 齐泽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眼中杀意渐渐浮起。 自打再回燕京,他还从没动过手。 “你若当真多嘴”齐泽缓缓靠近了一些,手上的力道加重的同时,一字一顿道:“我就杀了你。” 还未出腊月,李卓远听完额头上便已浮出细密的汗来,齐泽的话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眼中杀意汹涌,面上却淡淡的,好似杀人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事儿。 李卓远一介书生,方才强行故作强势的模样早已消失,泄了气一般腿脚发颤。 他猛地咽下口水,随后点了点头。 齐泽这才松开手,李卓远立刻哆哆嗦嗦着冲出了院子。 * 第二日碧桐院。 念瑶来前并不知道李卓远在,瞧见他的那一刻眉间不自觉皱了皱。 这是个自大又酸腐的书呆子,没真凭实学还爱装模作样。 念瑶走过去随意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按照李卓远的性子,必定是要上前跟念瑶唠叨一通大道理,可今日,李卓远是随意打了招呼,反而畏惧的看了看念瑶身后。 念瑶身后便是墨玉,她想起之前墨玉随便就将李卓远推到的场景,心里的不痛快减少了些。 看来李卓远是怕了墨玉了,这样也好,看他还敢不敢再来骚扰自己。 念瑶才在廊下站好,转身便瞧见齐泽悄无声息的在她身后。 “诶唷。”念瑶没听见一点动静,猛地见到齐泽,被吓了一跳,“你何时来的,怎么没个声音?” 第13章 石子 齐泽今日换了身月白色的长衫,他向来只穿暗色的衣服,骤然换了风格更显得精神。念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刚到。” 齐泽淡淡开口,眼神无意的在李卓远身上随意扫过,便叫李卓远浑身发寒。 他前几日膝盖有伤,外头虽看不出来什么,可到底影响走路,这几天才算大好了。 “吓到你了?”齐泽蹙眉,认真问道。 “有那么一点。” 念瑶拍拍胸脯缓了缓,这时才注意到自己不过刚走过来,李卓远好友比刚才站的更远了些。 -- 第22页 墨玉此时已经退到院外候着了,再看李卓远时不时畏惧的看看自己这边,他这害怕的……是齐泽? 但这两个没半分关系,念瑶狐疑的看了眼李卓远。 “嗯,我记下了。” 齐泽若有所思说道,打断了念瑶思绪。 念瑶回过身去看他,见他一脸的正经严肃。 这并非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念瑶便是一时被吓到,转身也就忘了,也不知齐泽为何就这般认真。 还有前几日也是,因着齐泽座位离自己近,便总能看到她偶尔的错字、漏句。 一开始齐泽还会事先说一句她那里不对,之后便剩下这一步,直接了当把宣纸从她桌上抽走。 突然而来的动作总能将念瑶吓到,有次念瑶忍不住跟齐泽说了此事,齐泽深思熟虑许久,也跟今日一般,尤为认真的说记下了。 念瑶不知道的是,齐泽对于她总是被自己看来微小的事情惊着的心理,十万分的不理解。 对于他来说,耳朵便是用来监听周围环境的工具,五感随时随地都处在警觉状态,这样他才是安全的。 而像念瑶这样,身后有人跟了许久都察觉不到,简直就是任人随意猎杀的兔子般脆弱。 胆小又脆弱,还格外娇气。 这是这些天来,念瑶带给齐泽的感觉。 * 过了会儿宋霖便到了,原本平和的神色在看见李卓远时微微有些不耐烦。 这孩子勤奋不足昏懦又余,若非齐伯奉这个多年的故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收李卓远的。 宋霖先叫其他人进去后,才将测验用的题目给了李卓远。 此刻齐泽不在,李卓远腰板这才算挺直了些,他接过题目,便自行去了隔壁书写。 等念瑶他们下学后,李卓远才将自己的试卷自信的交给了宋霖先生。 宋霖先生知晓李卓远的水平,将试卷收起来后淡淡道:“等我得了空批改后再说,你先回去吧。” “多谢先生。” 李卓远余光正好看见念瑶刚跨出院子,恭敬作揖后,快走几步跟了上来。 “瑶儿妹妹,过几日咱们便又能一起上课了。” 墨玉听见动静,暗自翻了个白眼,不情愿行了个礼。 念瑶也暗自后退了几步,跟李卓远拉开了些距离,“先生还没批改,你倒是挺有信心。” “再如何说我也是参加过科考的,对于试题更有经验,往后瑶儿妹妹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跟我请教。” 他的确参加过三次科考,只是一次未中。便真要请教,怎么也都轮不上他。 “还是等你先经过先生同意再说吧,我先走了。” 念瑶不愿理会李卓远,生硬的说完,便作势要走。 李卓远早便习惯了念瑶这样的态度,他一直便觉得念瑶就是这么个爱装模作样自命清高的性子。 虽心里有些不情愿,可想想李氏对他的嘱托,在后面冷哼一声又贴了上去。 “瑶儿,你都不知道,北厢房被那齐泽给占了,我这日日只能从家过来,正巧我要出府,咱们顺路便一起走吧。” 闻言念瑶眉间微蹙,“北厢房本也不是特意留给你住的,没有占不占这一说。” 也不知李卓远哪里来的自信,真以为因着李氏在,齐家便是他家不成? “这是什么话?”李卓远有些不乐意,“咱们是什么关系,那齐泽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孤子,瑶儿怎么帮着他说话起来。” “我只是实话实说。”念瑶不客气的道。 随即又想起今天李卓远惧怕齐泽的模样,起了疑心。 “你是不是去找齐泽麻烦了?”念瑶停下来,严肃问道。 李卓远立刻心虚下来,眼神闪躲着道:“没有,我怎么会跟他计较呢,瑶儿把我想的也太小心眼了。” 李卓远眼中的慌乱不经意间还是流露出来,念瑶心下忐忑起来。 齐泽的性情她至今也有些摸不清,不过至少目前看他情绪还算稳定,李卓远可千万不要不知死活的去招惹齐泽。 “他姓的是齐,如今还住在齐府,便是我齐家的人,你最好不要去招惹他。”念瑶冷冷道。 她从小认识李卓远,却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样迫切希望他能立刻消失。 念瑶威胁的语气叫李卓远更加不舒服,他知晓念瑶生的好看,却一直介意念瑶的性子。 再加上李氏极力的撮合,李卓远心里头也认定念瑶将来是会嫁入李家的。 李卓远面色沉了下来,皱起眉又摆出了说教的架势。 “再怎么说,你也该叫我一声表哥,看来我上次的话瑶儿还是没有听进去,忠义仁孝这些道理也并没有学明白,不如改日我再将这些书籍搜集来给瑶儿,虽说咱们都跟着宋霖先生上课,可瑶儿是女儿家,也该收敛些才是,那齐泽名义上是齐家养子,实际却是外人,平日要注意避嫌……” 一大通话说下来,念瑶只想立时三刻将他的嘴给拿针缝上。 念瑶渐渐没了耐心,才刚要走,便见李卓远大叫一声,捂着脸颊趔趄着后退了两步。 地上‘吧嗒’一声,掉下了一粒指头肚打小的石子。 石子虽小,可李卓远明显被伤的不轻,吃痛的捂着脸‘哎哟’了好几声。 这难道就是天谴? -- 第23页 念瑶愣愣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却高兴极了,“呀,怎么这样不凑巧,你快些回去瞧瞧脸吧,万一毁容可不好了。墨玉,咱们走吧。” 走的时候,念瑶脚下的步子都轻快的不少。 好半晌,缓过神的李卓远才捂着脸离开。 * “姑姑,侄儿方才所言都是真的,那齐泽武功当真了得,也不知是个什么来头,要不咱们告诉姑父,将他赶出去得了。” 李卓远此刻脸颊肿着,恨恨的在跟李氏告状。 他后来去看了那粒石子,才不过指头肚大小,除非是有武功的人打出来,不然他的脸颊怎么可能肿起来这么高。 思来想去,他实在心中不忿,便来寻了李氏。 “他不过是个没背景的孤儿,你怕什么?” 李氏对齐泽并不感兴趣,“是你自己平日身子弱,随便有点力气的就能拿捏住你,上次为着你的事儿,你姑父已经不大乐意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儿不提也罢。” “你今儿考的如何?可跟齐念瑶说上话了?叫你没事多学学怎么哄女孩子高兴,你到底上心没有。” 李卓远见李氏有些不高兴,赶紧陪着笑道:“试题虽难,但侄儿都写下来了。” 随后顿了顿,试探着道:“那要不跟姑父说说,平日多管教管教瑶儿妹妹如何,别人家姑娘都温柔小意,偏她因着姑父叫跟着宋先生读书,这才总是心高气傲,女孩子家,还是多看看女德……” “行了。”李氏也厌烦他酸腐说教的口气。 而后才又缓缓开口:“你姑父为人你是知道的,连自己亲弟弟都不肯帮忙在朝中寻个好官职,更别说你的,不过只要念瑶肯答应嫁给你,不信他不帮你。” “她心高气傲,你便顺着她的意思走,念瑶从小出门就少,见得男人不多,你多哄着点,还担心她不松口?李家就指望着你能出息些,知道了吗?” 这话李氏跟他说过多次了,李卓远只得讪讪着点点头应下。 第14章 瞌睡 次日李卓远照旧早早来了碧桐院。 “先生好,不知学生昨日成绩可有了?”李卓远陪着笑跟到宋霖身边。 宋霖扫了眼李卓远,淡淡道:“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不必非要在我这里上课,趁着时辰还早快些家去吧,还能多读两本书。” 这话说白了就是告诉李卓远他并没有通过,宋霖说的客气,语气里满满不耐烦。 李卓远面上的笑意僵住,“……先生,何意?” 他原本是笃定今日能来上课的,课桌都提前收拾好了,就在念瑶的侧面。 宋霖淡淡瞥了眼李卓远,聪明人听了这话,便能知晓这是在给他留面子。 当真蠢材。 “我的题目是‘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国’在吏治上该作何解释,你通篇下来大谈吏治,东扯西扯却跟我的题目没半点关系。” 宋霖说完,冷冷将昨日的试卷拿了出来,“你回去吧,倘若有一日朝廷不幸,你功成名就,也不必说是我的弟子。” 宋霖读书读了一辈子,嘴上最是不饶人,才刚说完,院中便响起一阵阵笑声。 李卓远脸色瞬间白了下来,最后还是齐钰想着往日同窗的交情,出面化解了他的尴尬。 “卓远兄。”齐钰上前道,“今日不巧你还是先暂且回去,改日咱们再一块约着出去喝酒。” 宋霖早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可自尊心太重,闻言又装模作样跟齐钰客气了一番,才挺直腰板离开。 何必呢,念瑶看着李卓远僵硬的步伐,觉得他好笑又可怜。 * 今日上课时,念瑶总觉得身侧有束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 她身侧除了齐泽便没旁人,可几次念瑶回头去看,齐泽都端端正正坐着,属实奇怪。念瑶几次想问,但看齐泽一副专心的模样,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雪化后天气开始回暖,屋内原本烧的碳炉仍旧是那个温度,可却比往常暖和不少。 墨玉又担心念瑶身子弱,衣裳一件也不许少,因此念瑶穿的厚厚实实的。 她今日仍是无事,独自在一旁练字,宋霖先生布置下任务,此刻也不在。屋内线香徐徐燃着,温暖舒适渐渐占据了念瑶大脑,身侧那束目光也无暇去注意,只觉得上下眼皮子来回打架的厉害。 眼前的场景也渐渐变得虚化,念瑶昏昏沉沉着一手拿笔一手托腮,在她努力挣扎跟困意抵抗了数次后,最终还是被打败,慢慢整个脑袋都趴到了桌面上。 毛笔也因右手手指松开,眼瞧着便要掉落下去,这一掉恐怕整张宣纸都要作废,念瑶不好容易写了一上午的字也要毁掉。 电光火石间,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从侧面迅速将毛笔接住,丁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齐泽将毛笔轻轻搁置在念瑶桌上的墨盘边,眼神缓缓移至正在酣睡的人脸颊上。 屋内有暖炉,念瑶又穿的厚实,巴掌大的脸颊上已热的粉嫩一片,宛若正在盛放的海棠,微微翘起的睫毛向上卷着,时不时轻颤一下。 昨日,齐泽将李卓远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李卓远说的是实话,齐泽这个身份,眼下只是齐府养子,自然不及他们堂兄妹亲近,他要念瑶离自己远些,她该跟自己避嫌…… 故而今日,齐泽反复暗自观察念瑶,她会不会真的将那话听进去了。会不会当真开始远离自己。 -- 第24页 齐泽自己都没有料到,当自己想到这个结果时,心里头竟像空了一块般,沉闷压抑。 齐泽眼中杀意骤起,若真如此,他便杀了李卓远。 正熟睡的念瑶哪里知道齐泽的想法,她呼吸平静,睡得越发沉了。 齐泽回神后便看到,念瑶领子上绒绒的兔毛将尖巧的下巴隐匿进去,有几根略微长的,探进娇润的唇瓣中。 她一向爱干净,齐泽这样想着,手便不自觉探到了那一抹嫣红上面。 齐泽迟疑了片刻,还是小心的用手指将两根细细的碎毛捻了出来。 他眼中认真又柔和,眼中的暴戾早没了踪影,动作谨慎细微。 饶是如此,那兔毛轻细,紧紧贴着唇瓣,齐泽才刚触碰到,指尖便也触上了那抹嫣红的柔软。 温热柔软的触感自他冰冷的指尖传来,绵长的呼吸拂过齐泽的手背上,细细痒痒的。 齐泽顿住,手如同冻住了般,指尖在唇瓣上轻点,一动也不动。 他在做什么? 齐泽心里不停的问自己,方才的一时起意,等他意识到时手已经伸了出去,他从来不曾跟任何人有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更何况还是那里。 念瑶半点防备都没有,睡得正香。 他的眼神深深盯在自己苍白的指尖,那里传来的触感与温度如此细腻,比他接触过的所有上等绸缎还要柔软。 不知觉间,齐泽这个动作已经保持了许久,可他却没感觉到胳膊有半点没有酸麻,注意力全在念瑶身上。 ‘哗啦’一声,齐钰拿着书本转过身来。 齐泽第一时间察觉,在齐钰回头一刻,迅速切轻柔的将手收了回来。 齐钰坐在齐泽前面,本是要跟齐泽说话,看到睡着的念瑶笑了出来,“还好先生此刻不在,要不这丫头又要被罚了。” 不知为何,齐泽竟是有些心虚,他掩饰性的将眼神移到别处。 “哦对,方才先生要写的骈赋你可写完了?”齐钰问道。 齐泽这才点点头,淡淡道,“嗯,只是后两句还不曾琢磨出合适的韵脚。” “已经很好了,我到现在才只写出一半来。”他看着齐泽头一次意识到天赋的重要。 齐钰往常只有一个李卓远做比较,他便以为自己还算优秀,可如今跟齐泽一比较,立刻相形见绌。 他还要更努力才行,齐钰挠挠脑袋,继而回首继续埋头苦想起来。 待齐钰回身,齐泽眼神再一次不自觉挪到了念瑶身上。 许是方才两人的对话惊扰了念瑶,她原本耷拉在桌边的胳膊,此刻被她压在了脸颊下垫着。 这样一来,整张脸完全正对着齐泽。而唇角红润上,细细的兔毛更加明显。 碍事。 齐泽再次将手伸了过去,只是这会他并没有过多停留,轻柔的捻去后,便将手收了回来。 指尖温热一触而过,他却微微有些失望。 念瑶睡梦中感觉到了唇上的轻痒,她睫毛轻颤,抿了抿唇瓣。 齐泽怔了怔,嘴角扬起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又过了一会儿,屋内的线香燃烬,齐泽看时辰差不多了,便假意清了清嗓子。 念瑶被咳凑声吵醒,朦胧间睁眼,便对上了齐泽平静的目光。 念瑶脸上一热,连忙坐起身来,好半天才缓过神,这才不好意思道,“我刚还以为先生回来了。” 齐泽一手执笔,淡淡道:“屋里暖和,不能久睡。” 天气虽转暖,可到底还是冬季,念瑶若睡深了,一会儿再出门被风吹着必然要感冒的。 他这是在关心自己? 念瑶有些不可置信,怎么睡了一觉,齐泽好像心情都变好了不少? 她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揉揉困顿的眼角,浅笑着道,“谢谢你了。” 齐泽手腕微滞,转头目光在念瑶越发嫣红的唇角扫过,柔软的触感还在记忆里。 “客气。” 念瑶再次揉了揉眼角,她好像看到齐泽笑了,虽然很浅,可嘴角分明上扬了片刻。 * 下学后,念瑶才要回去,便有小厮来传话,说是齐伯奉喊她过去。 这会儿正值晌午,念瑶并不常与父亲一起用午饭,带着疑惑,念瑶跟齐茹芸一同去了东厢房。 等到了,便瞧见李氏正抱着四岁的齐家豪跟李卓远说着话。 “姨娘。”念瑶微微福身行礼。 齐家豪远远便看见齐茹芸过来,他从李氏腿上挣扎着下来,随后便一头扑进了齐茹芸怀中。 李氏笑盈盈看着这一幕,继而才道:“瑶儿来了,快些过来坐,我许久未跟卓远一块吃过饭了,想着你们平日也没机会见面,就叫你过来了。” 正说着,齐家豪便拉着齐茹芸喊‘姐姐’,李氏也侧过头去逗弄齐家豪。 念瑶对这个四岁的弟弟并不熟悉,可他娇憨的小模样的确可爱,瞧见念瑶过来,也一本正经叫了声“姐姐。” 她便也跟着笑了出来,眼中不自觉浮现出丝暖意。 “是啊瑶儿妹妹,姑姑还特意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梅花烙,咱们一家人就应该多聚聚。” 李卓远说教一般的话宛若给念瑶泼了盆冷水。 若是他不在就更好,念瑶微微蹙眉,随后在距离李卓远最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 第25页 随后齐伯奉也到了,似乎是知道了什么,并没有询问李卓远昨日测验的成绩。继而问了念瑶近日都在做什么。 父女俩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李氏方才笑着开口。 “卓远跟念瑶也有日子没见了,伯奉你也叫他们俩说会儿话才是,两兄妹小时便亲近,往后要更亲近些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回来的晚,吃完饭才码字,更新有点晚,评论揪三个红包鸭~~ 第15章 委屈 李氏一番话说完,又叫齐茹芸与李卓远换了位置,挨着念瑶坐下。 “还别说,当真有些登对。” 才刚坐下,李氏便喜滋滋看着念瑶,“说不定往后当真能亲上加亲呢。” “……咳咳咳……” 念瑶刚喝进嘴里的茶差点就喷了出来,看着李卓远比她还要弱不禁风的身板,跟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也不知李氏怎么说出此话来的。 李氏待念瑶一直宽厚,念瑶也不曾对她有过意见。只是一提及李卓远,念瑶心中实在厌恶。 一顿饭下来,李卓远三番五次凑过来与她说话。 离得近念瑶避又不好避让,便只冷着脸一言不发。 “过不久就是元宵节了,到时候叫卓远过来接上念瑶,有人护着念瑶也好出去走走。”李氏看了眼齐伯奉,试探着开口。 护着?李卓远那小鸡似的模样,墨玉都能一手将他推到,能护着自己就不错了。 念瑶搁下筷子,淡淡道:“我不爱出去,不必了。” 方才还笑盈盈的李氏脸色微微沉了些,但见齐伯奉并无异议,转而又立刻眯眼浅笑着开口。 “也是,不过到底是一家人,还是该多亲近亲近。” 念瑶半点不想再与李卓远有所牵扯,跟不愿李卓远依照李氏的意思三番五次来骚扰自己。 李氏这样执着于此,她实在烦心,总得想个办法才是。 念瑶思索片刻,才乖顺的点点头算是应下,李氏眼中更是欣喜,不停的给念瑶夹菜。 饭后,念瑶在回屋的半路,转变方向去了齐伯奉的书房。 “父亲。”念瑶微微福身行礼。 齐伯奉语气温和叫她起来,念瑶虽身子娇弱些,可却是个省心的孩子,甚少来书房,齐伯奉搁下手上的书,慈爱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念瑶面上却露出忧虑的神色,眉间也微微蹙起,为难中带着愁绪,一句话就在她嘴边却犹豫许久没有说出来。 齐伯奉才要开口问,便见念瑶眼眶已有些泛红。 “爹爹可是有意将女儿许配给李卓远?”她声音微微颤抖着,眼瞧着泪珠子便要落下来。 齐伯奉一怔,先是亲自将念瑶扶起来,而后才蹙眉道:“卓远这孩子幼年读书时曾有几分样子,只是越发大了,昏懦酸腐,家室也没个依靠,我怎么可能看中他呢?” “爹爹哄人。” 念瑶眼中的泪越聚越多,眨眼功夫便流了满脸,尽管如此,念瑶也并没有发出声响,只有肩膀微微颤抖着。 自打楚氏过世,齐伯奉便是把念瑶捧在手心里宠着,从不曾受过半分委屈。 齐伯奉看着女儿这样自己心里更是不好受,思索着念瑶方才的话,眉头皱的越发深。 他每日有政务要忙,家宅内院的事儿多是由李氏负责,而且这些年来李氏也的确尽职尽责,更是从未苛责过念瑶,有时甚至比待自己的两个孩子还要宽容些,因此也放心交给李氏。 近些年来,他便常常在李氏口中听说念瑶与李卓远相处的亲近。 可仔细想来,齐伯奉甚少见到念瑶与李卓远走在一起,更是没听念瑶提及过一句李卓远。 “莫说是李卓远,便是皇亲国戚来了,人品行径若是差了,也配不上我家瑶儿。” 念瑶缓了缓情绪,泪眼婆娑道:“爹爹既然没有此意,为何姨娘总是要将李卓远跟女儿牵扯在一起,他也因此有了底气,三番五次去纠缠女儿,他还最爱说教,有次还来说女儿刻薄……” ‘啪’的一声,齐伯奉手拍在了案牍上。 念瑶长这么大,他连句重话都很少说,也不是没担心过念瑶因此过于骄纵,可念瑶懂事乖巧,而且话说回来,就算骄纵,他也有本事护着念瑶一辈子。 他李卓远当自己是个什么,敢这样说话。 “这是何时的事儿?”齐伯奉脸色黑沉,同念瑶说话的语气却仍柔和,“也是我这些年看在玉檀面子上,太过纵着他了!” “这些话我原不该来同爹爹说,只是……” 念瑶咬咬嘴唇,她想说只是娘亲不在了,可妹妹提及娘亲的事儿,爹爹便也要伤心几分,她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随即道:“只是长此以往,就算女儿与他没什么,也要被人谣传,到时候再想解释怕就晚了。” 是了,齐伯奉登时明白过来,为什么即便两个孩子没感情,李氏却依旧还要将他们凑在一块。 世人最爱捕风捉影,只要有一丝苗头,便是没有的也能说成有。 若两家亲事不成,李卓远大可以拍拍屁股脱身,可女儿家清白最是重要,到时瑶儿便是有理也说不清。 他始终是个大男人,女儿家心事上始终还是不够细心。 “是爹爹没想到。”齐伯奉话中带着歉意,而后又安慰道:“瑶儿放心,往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儿了。” -- 第26页 “玉檀……”齐伯奉顿了顿。 看着瑶儿哭的双眼泛红,满脸委屈看着自己,齐伯奉脸色微沉,“玉檀那边我会去说,她这个侄子是该教训教训了。” …… 从父亲书房出来,念瑶眼角仍挂着泪。 墨玉心疼的将手帕递过去,“老爷既这样说,姑娘往后也就放心了。” 屋外的空气清冷,吹拂在念瑶脸上,她却觉得心里堵着的东西被挪开,甚是清爽。 念瑶擦拭着眼角,眼中仍是带着些忧虑,“我原不想去劳烦爹爹的。” 爹爹与李氏一直和睦,也就上次在三伯家时,她的事儿红过脸。 墨玉自然知晓念瑶的心思,她安慰道:“今日李姨娘当着那么些人面,竟然说出什么‘般配’的话来,姑娘若再不去找老爷,指不定往后直接就给姑娘定亲了。” 念瑶无奈的点点头,随即露出丝浅笑,“不过这下可好了,等爹爹跟李氏说清楚,看他还敢不敢再来骚扰。” 主仆二人边走边说,才到府中的园子里,墨玉突然间道:“完了,我把姑娘下午要交的默写忘在东厢房了。” 上午才下课,便去了东厢房,她一向细心,只是念瑶吃完饭走得急,墨玉便忘了拿。 “姑娘先往回走着,奴婢跑得快,一会儿就跟上来。” 念瑶笑着点点头,墨玉扯着裙角小跑回了东厢房。 此处已经快到念瑶住处,念瑶放缓脚步穿过长廊,快到时,便瞧见长廊外她见都不想见的李卓远正站在那里。 “瑶儿妹妹!” 果真,还没等念瑶过去,李卓远隔老远便已经凑了过来。 “当真是心有灵犀,我也刚从园子里出来,正说去看看你,没成想在这里遇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卓远:……怎么感觉我离领盒饭不远了? 齐泽(暗中观察):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第16章 杀人 从前李卓远来齐府时,因着要上课每日能见上两面,其他时候念瑶便跟他没有交集了,他也甚少寻自己。 可打他头次科考未中后,便总是寻些莫名其妙的由头跟念瑶套近乎,只是念瑶瞧见他就讨厌,总是敷衍两句便离开,可没想到李卓远今日竟是要直接去自己的院子。 念瑶冷着脸看了李卓远一眼,淡淡道:“不是才刚从东厢房出来,你有什么事儿吗?” “瑶儿这话说的好生疏远。” 李卓远一本正经的走过来,在念瑶身边停下。随即又贴近了一些,眼神中逐渐浮出丝深情,重重叹了口气。 离得越近,念瑶心里的厌恶便增添一分。 “我们本就不熟。” 李卓远似乎是被踩到痛脚般,神色一滞,垂下眼眸认真盯着念瑶看了许久。 他从小也见过不少人,可印象中最美的,当属念瑶的生母楚柳眉。 楚家世代皇商,那是个金玉中养出的大小姐,即便嫁作人妇,一颦一笑间仍带着少女的娇憨,明媚自信的神色,永远比旁人还要高贵几分。 念瑶继承了楚柳眉的美貌,远山眉似黛,缱绻柔美,眸中恰有星河,透着娇艳明丽。 可她却从未正眼看过自己一眼。 李卓远意识到时还告诉自己,是念瑶她性子孤傲骄纵,这样一个大小姐,他才看不上。 但谁又能真的做到忽略念瑶的存在?况且很长一段时日,他们还日日相见。 李氏告诉他,要他故意多接近念瑶时,他还假意清高。 只是纵然他不喜念瑶的性子,面对那张明艳动人且越发俏丽的脸,他是个男人,是男人怎能不动心? “这话听了真叫人难过。” 念瑶本以为李卓远又要讲什么所谓一家人的言论,跟她说教一通,却没想到李卓远竟是难得直白。 “我一向不爱跟人客套,莫要见怪。我下午还要上课,先回去了。” 念瑶作势要走,可李卓远却一步不让,站在长廊尽头不肯挪走。 长廊在园子最深处,此刻又是午后下人们交接班的时辰,故而四下无人。 念瑶看着李卓远神色明显与往日不同,心下起了不好的念头,可这里到底是齐府,李卓远这样酸懦的性子,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胆,否则决计没有胆量敢行不轨之事。 念瑶不动声色的朝旁边退了两步,尽量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控制在安全的范围内。 温柔的远山眉蹙成一团,“让开。” 李卓远垂下的眼眸缓缓抬起,看着那张自己努力忽视多年,却仍无法控制去关注的脸蛋,幽幽开口。 “瑶儿聪慧,姑姑的意思想来早就明白了,即便不懂,那我的心意,你可曾试着了解过。” 贪婪充斥欲.望的目光看在念瑶身上,她今日褪去棉外衬,天水色襦裙上绣着海棠,正午的日光打在念瑶身上。 李卓远情不自禁伸出手去。 念瑶早在他说到一半时,便已悄悄从身后长廊上缠绕的枯藤上拽了半根下来,手才刚伸出来,念瑶便抽了上去。 枯藤本就脆弱,用力抽下去,也只在李卓远的手背上留下浅浅的一道红痕,随后枯藤也断成两半。 “李卓远!”念瑶大声呵斥道。 她早已惊得有些双手有些颤抖,牙齿咬得紧紧地,生怕自己松了劲儿哭出来。 -- 第27页 可尽管如此,眼眶仍是红了。 李卓远看着手上的红痕,怔了怔,之后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来。 “瑶儿怕什么?这里是齐府,你便是随便喊喊,下人也会过来,我哪有这胆子啊。” “瑶儿总是这般冷淡,我心里难过,原本是想来找瑶儿多相处相处培养感情的。” 这话他说的不假,只是他没有想到,能在这偏僻的地方碰见念瑶,也没想到,比他还强壮的墨玉不在念瑶身边。 这是个机会。 倘若自己能够在人来之前,跟念瑶有了肌肤之亲,那即便自己过后会受到责罚,此事之后传出去,念瑶的名声便坏了。 他如今这年纪,也看过不少市井男人私下传阅的书。 书中的姑娘家都会对辱没自己清白的男人倾心,即便一开始是恨得,之后也会认命。 这样一来,再有姑姑替他求情,两家的亲事还怕不成? 李卓远随即又靠近了几分,“瑶儿,你当明白我心意,不如你便应下我可好?” 念瑶颤抖着往后退缩,握着拳头警告。 “你方才也说这里是齐府,你的心意与我有什么关系!我要回去了快让开!否则我便告诉爹爹……你现在让开,我就当做此事没有发生!” 念瑶猜算着墨玉回来的时间,她知道李卓远其实心里头发虚,她强行压下心里的恐惧,语气保持镇定,带着威胁说完,希望可以拖延时间。 闻言,李卓远果真停滞了片刻。 见李卓远停下来,念瑶并没有放松,心里反复想着办法。 李卓远性格怯懦外强中干,他这般犹豫,可见是临时起意,事前并没有考虑周到。她只要保持镇定,提醒李卓远他到底在做什么。 李卓远果真有些松懈,此事的确有风险,他是要考取功名的人,若是没成,对他的名声也有影响。 到时候念瑶破罐破摔,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且不是更有麻烦。 是他一时迷了心窍,李卓远心里松动,便没了方才的气势。 “瑶儿果真不说出去?” 念瑶见目的达成,立即点了点头。 却在此时,长廊外响起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便是刚才墨玉去的方向。 念瑶吓得心脏快要跳出来了,闻声后心中一松,强撑着憋了许久的眼泪便落了下来,随后立即后退几步。 “墨玉!” 果真,下一刻便见墨玉小跑着过来,“姑娘怎还在这儿。” 李卓远才刚迟疑着问完,便见念瑶立刻跑去喊人,心下又怕又恼。 “好瑶儿,你还没好好答应我不说出去。” 李卓远言罢,急迫的伸出胳膊要去拉住念瑶的手腕。 在他手就要抓住念瑶的那一刹那,却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念瑶惊得慌乱回头去看,李卓远已然捂着胸口倒在了长廊栅栏上。 那栅栏被李卓远砸的从中间断开,可见他这一下摔的有多疼。 而另一边,是正要作势踢过去的齐泽。 还没等念瑶反应过来,齐泽已经再度上前,一脚踹在瘫倒的李卓远胸口。随后又接连两脚踹的李卓远练声大叫,身子弯成了虾状。 不知齐泽究竟使了多大的力气,伴随着骨骼断开的声音,李卓远竟是生生吐了口血出来,痛苦的连声儿都发不出来。 可齐泽好像并没有看到一般,脸色黑沉,眼中的戾色仿若再看一个死人。 他今日真是想提前去碧桐院修改上午写完的骈赋,可却没想到听见了念瑶仓促中带着害怕的叫声。 也不知为何,念瑶充满胆怯的声音传进齐泽耳中时,他心也揪了起来。 这么些年,便是齐泽自己遇到危险时,心也能平静下来,可一想到遇到危险的是念瑶,他自己都没想明白,为何会惧怕到喘不上气。 他顾不得被人发现自己会武功,便施展了轻功过来。 接着便看见念瑶泪眼婆娑着朝她自己的侍女跑去,身后那个总缠在念瑶身边的男人喊着‘好瑶儿。’ 此处人少,齐泽虽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可看念瑶的神色便大致猜到了几分。 他不敢去想若是自己没有来,若是那侍女没有来,究竟是什么样的结果。 可想到那个被自己随意一喊就能吓到的小姑娘被这样一个人拦住,心里不知道要害怕多少倍。 怒火蹭的一下就被点燃了,齐泽的情绪在那一瞬间完全失控,他看着李卓远伸出去的手,满脑子都想着‘杀了他。’ 为什么会这样。 齐泽自己都没来得及想明白,情绪驱使下,李卓远就已经被他踢到了地上。 一脚,两脚,三脚…… 居然还能叫出声来? 齐泽看他声音越发小,可仍在呻.吟喘息,似是不满意一般,一手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他眼中是明晃晃的杀意,李卓远早已奄奄着说不出话来,他嘴角带血瞬身发抖,眼中充满了恐惧。 而齐泽却没有一丝迟疑留情,另一只手果断且迅速,用力捏在了李卓远脖子上。 第17章 恐惧 齐泽的动作又快又稳,每一脚都直踢要害,甚至都没有半分犹豫思考,熟练的像是训练过无数次。 长廊内静谧异常,李卓远呻.吟声越发的微弱。 方才摔倒在地,李卓远脸上已竟是灰土,此刻混杂了血水,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 第28页 他连来人是谁都未看清楚,当头一脚已将他眉骨踢破,半张脸肿的不成样子,后面又是接连不断的踢过来,他连缘故都不清楚,求饶都来不及说出来。 他家虽非显贵,却因只有这一个儿子,从小也是娇惯长大,平日隔着碰着的时候都少。 这辈子都从未受过这般毒打的李卓远没有那一刻像现下如此后悔。 此刻的齐泽,宛若困顿许久终于得归自由的山狼,浑身散发着狠厉的气场。 一张比李卓远年轻的脸庞上,是与他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戾气。 纵然一时受锢,始终狼性难改。 齐泽的手牢牢掐在李卓远的脖子上,李卓远早没半分力气抵抗,肿胀的双眼耷拉着只剩条缝隙,对死亡的恐惧让他眼泪都停住。 他要死了。 可他还要考取功名,还要娶齐念瑶做齐府的姑爷…… 不,不做了,他不做也再不敢妄想这些了,齐府也不会再来了,他只想活命。 可脖颈上的禁锢越来越紧,李卓远张开嘴拼命想要呼吸,用了最大力气头上暴起青筋,胸腔里的空气却再难多吸入哪怕一点点。 ‘啪’的一声,长廊上摆放的花盆被临死挣扎的李卓远掀翻。 早已吓傻,呆愣良久的念瑶猛然间回过神。 齐泽,齐泽这是在杀人。 “不要……” 这一声纤细婉柔,隐隐带着恐惧的哭腔。 手上的动作蓦的滞住,齐泽仿若被唤醒,眼中带着迷惑转头看去。 李卓远也在此时有了空档,他贪婪吸取着空气,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长廊上,晌午的阳光打下来,念瑶裙摆上绣的海棠花瓣艳丽如血,只有这样漂亮的裙子,才能衬上明艳的念瑶。 可温婉娇柔的小姑娘,眉眼间却没了往日的生动活泼。 眼眶红通通的还带着泪珠,眸中被巨大的恐惧笼罩,肩膀微微发颤,万分害怕的看着他。 都是因为李卓远。 齐泽手上再次发力,可眼神却没有从小姑娘身上挪开。 “齐泽,停,停手……停手好不好……”念瑶声音更慌乱,颤抖的语气里恐惧更深。 停手? 齐泽手还是松了下来,分明就是李卓远欺负了念瑶,为什么说停手? 他从小便知道,如果一个人对自己有威胁那便一定不能停手,除非是像齐仲贤那般愚蠢到自己都懒得出手的人,否则至死方休,不然以后惨的是自己。 齐泽眼中带着迷茫,分毫没有意识到,其实李卓远对他半点威胁都没有。 除了上次李卓远说要跟齐伯奉告状,将自己赶出去。 对,此人还是要死。 可念瑶眼中的恐惧似乎更深了,她是厌恶李卓远,厌恶到再也不想见到他,可那是条人命,她从没想过要他去死。 而且还是死在自己面前。 眼前这一幕提醒了念瑶她捡回家的究竟是什么人,若是齐泽真的下了狠手,官府必定来拿人,可齐泽的身份一旦提前曝光,那吕丞相怎么可能会放过齐泽,放过齐家。 李卓远不能死,齐泽更不能杀人。 念瑶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恐惧,她声音却仍旧颤抖,“……你不能杀人。” 齐泽听在耳中,意识到了念瑶说的话是不能杀‘人’,而不是不能杀‘李卓远’ 他如今尚且还在齐府中,他还有事要去做。 齐泽的手骤然松懈,李卓远身子瘫软滑到地上,一边流眼泪,一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看到齐泽终于放手,念瑶悬着的心才总算稍稍宽松,这时才觉着手心一阵阵的酸疼,低头去看,不知何时已被自己的指甲剜破。 齐泽也慢慢冷静下来,眼神逐渐清明,杀意狠辣之气尽数被掩去。 良久良久,齐泽才缓缓转身。 呆愣的墨玉此刻也反应过来,她同样害怕,却固执的站到了念瑶身前,将念瑶挡在身后。 他越过瘫倒的李卓远,往前走了几步,晦暗的眸中带着探究,齐泽认真看着念瑶,询问道:“你怕我?” 怕。怕到浑身发冷。 尤其面对此刻手上还染着血迹的齐泽,念瑶却不敢如实回答,她再次握紧手心,压抑住发颤的肩膀,不回避的看了过去,“……还,还成……” 蹩脚的掩饰被齐泽一眼看破。 观人脸色猜心意,这是他从小惯会的,可此刻他看穿了念瑶,却心口堵得慌。 “呵,那要赶我走?”他冷笑一声淡淡道。 念瑶眼眶渐渐红了,眼眶中蓄着的泪珠渐渐蒙住她的视线,一滴泪落下,后面再也止不住。 “不是……我,呜呜……不赶你走,可你……呜呜,不,不能杀人……” 小姑娘哽咽着说完,眼泪决堤般不停的流着。 那句‘不赶你’叫他心绪平复了些,可猫儿似的呜咽听得齐泽心里不是滋味。 就那样害怕吗? 也是,念瑶恐怕连打架的场景都没见过,怎么可能不害怕。 方才是他失误,不应该当着猫儿的面动手,应该等李卓远出府再杀了他。 “好。” 齐泽点头,郑重应下。 作者有话要说:  念瑶(说教):不能杀人懂了吗? 齐泽(摇尾巴):懂了!要找个媳妇儿看不见的地方动手! -- 第29页 念瑶:……?? 李卓远:……QAQ摇了我吧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5825230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825230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告状 念瑶的视线被泪水模糊,待齐泽开口应下,她才怔了怔擦拭眼眶。 眼前逐渐清晰,齐泽现下已经恢复了寻常神色,可她受了惊吓,再看倒在地上大口喘气满脸是血的李卓远,仍心有余悸。 念瑶轻轻点头,避开了齐泽的目光,“我,我先回去了。” 话音落下,念瑶便迅速超前走去,经过齐泽时没有半分停顿。 * 一路上,念瑶步伐很快,等到了屋内关上门,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墨玉将门窗掩上,屋外的寒风被隔绝开来,又叫人沏了安神的普洱给念瑶递过去。 “姑娘……”墨玉担忧的看着念瑶仍旧发白的脸色,“您先躺下休息会儿吧。” 她很有眼色的没提刚才令人心惊的一幕,也没问她没过去前,李卓远做了什么。 “嗯”念瑶轻声应下,伸手去接茶杯。 她却忘了自己手心方才被指甲剜破,温热的茶杯触及受伤裂开的皮肉,念瑶手猛地颤动,茶杯便没有拿稳。 ‘咣当’一声,茶杯落地,她手心的伤口这才被墨玉瞧见。 那绽开的皮肉并不算深,周围渗出的血迹也已经凝固,可伤口并未结痂,露出粉嫩的里肉,乍一看还是让人心惊。 “嘶——姑娘何时受的伤,奴婢这就去请府医过来。” 墨玉看着念瑶的伤口心疼的不得了,慌里慌张便要开门去请大夫,念瑶本就不爱出门,磕着碰着几乎不曾有过,就连夏天都甚少被蚊虫叮咬,这样大的伤口,不知道念瑶该有多疼。 “等一等。” 念瑶脸色发白,急急叫住了墨玉。方才外头寒风吹着,加上受了惊吓心里发虚,倒不觉手疼。 “不能叫府医。”念瑶蹙眉。 寻常富贵人家很少请专门的大夫住在家中,可因着念瑶的奇怪病症,齐伯奉才特意请了府医。 墨玉虽担忧却还是停下了步子,转而回身,“姑娘,为什么?” 念瑶示意墨玉替她将残留的血渍擦去,才缓缓开口:“叫了便要惊动父亲,今日的事不能叫旁人知道。” “你一会儿去府医那儿随便寻个借口,拿些跌打损伤的药回来就行。” 念瑶的手冰凉没有温度,墨玉轻柔的替她擦拭着掌心,担忧道:“可姑娘您体质特殊,万一出事可如何是好。” “你忘了,往常只要有不对劲立时三刻便会发作,眼下都过去这么久都没事,想来是没大碍的。” 更重要是,父亲一旦知道齐泽会武功且心思狠毒,能不能继续留齐泽在府中就不一定了,而且还必然要追查齐泽的身世。 齐泽晋王的身份隐藏极深,若父亲认真去查,一旦触及到齐泽的利益,他为求暂时不暴露,说不定齐府便又要陷入危险之中。 想到这里,念瑶又道:“你再寻个小厮去趟李卓远府上,传话告诉他,若是他将今日是谁动的手说出去,便将他的事儿告发。” 墨玉虽疑惑却仍是点点头应下,念瑶又叫人去碧桐院给自己告假,方换洗了衣裳躺下。 待念瑶再醒来时屋外暮色已深,自己的手掌心用锦帕包裹了一圈。 念瑶起身微微弯曲了下手掌,刺痛感立刻传来。 小姑娘打小没受过伤,手心又比别的地方更娇嫩,瞬间她眼眶便泛了红。 “嘶,墨玉你给我抹了什么,怎比中午还疼。”说罢,委屈巴巴看向墨玉。 墨玉一直在旁边守着,轻柔解开锦帕替念瑶换药,“是上好的蓝尾药膏,一小瓶就几十两银子金贵着呢,中午姑娘手冰的哪儿能察觉到痛感。” 果真,那药膏初抹上后的确冰冰凉凉,可等锦帕再次系上,仍是疼的念瑶眉头一皱。 接下来几日,念瑶便又开始做起那梦来。 梦中自封了摄政王的齐泽带着军队从漠北一路打到燕京,破城那日,念瑶总能在高楼上见到他回眸看向自己。 她心中便不自觉越发忌惮起齐泽来,再想想上次他还是为了自己出的手,念瑶便更加不知如何去面对齐泽。 惹不起便先躲着吧。 之后念瑶便借口天冷身体不适,向父亲直接告了半月的假。 * 碧桐院。 屋内的线香徐徐燃着,齐泽身侧的位置已经空缺了多日。 起初齐泽还当是念瑶吓着才请假的,可几天过去,却仍旧不见人影,齐泽隐晦的在齐钰口中打听后,才知晓她原是病了。 “你们先写,我去去就回。”宋霖说完,搁下书便离开了。 一时间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齐泽下意识的侧过身看向旁边空缺的桌椅,有些发怔。 要是念瑶来了,指定又要像猫儿般睡着的。 齐泽想起那日她困顿睡着的样子,指尖上的柔软仿佛还在,嘴角不自觉勾出一丝笑意来。 线香的味道并不难闻,齐泽眼神在铜制香炉上扫过,可跟那抹清甜比起来实在叫人觉得沉闷。 他从小大多时候都是孤身一人,在宫中,在漠北,除了属下便是对自己有极大期许的老师。 -- 第30页 向来没觉得有谁是他时刻想看见的,她是第一个。 午夜梦回,这种陌生的感觉也曾叫他迷茫,但更多竟是期许。 … 待下课后,齐泽刚要走,便瞧见齐伯奉身边的小厮来喊他去前厅说话。 齐伯奉有空就会来碧桐院看几个孩子读书,却甚少叫齐泽过去问话的,齐泽懒得问缘故,随意点点头跟小厮去了前厅。 待他到了,便瞧见伤势好了一半的李卓远正灰头土脸坐在椅子上,见齐泽过来惧怕的朝后缩了缩。旁边坐着一对未曾见过的夫妻。 念瑶也在。 嗯,气色红润,身上也瞧不出有伤,除了眉间郁郁好似在为什么事儿发愁,并不像病了的模样。 齐泽莫名安心下来。 见齐泽到了,齐伯奉搁下茶杯,脸色沉了下来。 “可知今日叫你过来所为何事?” 齐泽将眼神收回,看了眼瑟瑟发抖的李卓远,心中已明白了大半。 “打人。”他看了眼李卓远,不屑道。 话音未落,念瑶便诧异的看了过去。 没成想齐泽也在看她,几日未见,四目相对,念瑶竟从中看到关切的意思来。她这才想起自己请假的由头是身子不舒服。 自己躲着不见他,可他却想着自己有没有生病……一时间念瑶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念瑶眼神闪烁,避开了齐泽的目光。 原本她想着当时没有旁人看见,只要齐泽跟自己死不承认,他们也没别的办法,哪成想齐泽直接应了此事。 可随即念瑶也明白过来,既然能叫齐泽过来,必然是李卓远告了状,齐府上下会武功的不多,齐泽便是不承认也没人信。倒不如坦诚认下来,这样李卓远反而更心虚。 齐泽淡淡开口,轻而易举就承认了此事,也叫李氏有些猝不及防。 原来那李卓远当日是被李氏叫人抬回家的,到了家中无论长辈如何询问,愣是不说就是谁将他打伤的。 可他被打前便将齐泽会武的事儿告诉了李氏,李氏自然起了疑心,等李卓远好的差不多了,她才亲自回了趟娘家,仔细盘问了李卓远。 李氏直接说了齐泽的名字,李卓远被套话只能承认,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那堂前坐的正是李氏的弟弟跟弟媳。 见齐泽承认,李氏原先准备好诉苦的话被咽进了肚子,想了想才刚要开口,李卓远的父亲李元峰已先她一步。 “你个恶毒的歹人!我儿素日谦和有礼,你却仗着会点功夫就将他差点打死?!我今日非抓你去官府不可!” 李元峰的妻子徐氏也恨恨的走上前,不知是不是碍于齐泽的武功,只敢站到远处。 “姐夫,你可要为你侄儿做主啊。”说着说着,徐氏竟是落了泪下来,“有这人在,往后我还怎么放心让卓远来齐府。瞧他那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这打人的事儿估计没少干,姐夫您留这么个人在府里,往后说不定还要出更大的乱子!我们卓远命苦啊,好端端来念书,没曾想受了一顿毒打回家。” 徐氏哭天抹泪的诉说着李卓远伤的有多重,他们一家有多苦。 一直到李氏不耐烦的咳凑了两声,徐氏这才停了下来,刚要回去坐下,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道。 “这几日,光卓远的医药费就已花销了不少呢,这小子也不知道有没有银钱赔,不过这人到底是在齐府受的伤,姐,姐夫您看要不先代为偿还一些……” 那李元峰如今年逾四十却并无官职,平日依靠着父亲的俸禄度日,徐氏平日里衣服都要穿李氏剩下的,这次李卓远受伤,他家还借了些钱。 李元峰闻言也连连点头。 另一边李氏见齐伯奉不说话,只是眉头紧锁像在思考什么,心下不知怎的有些不放心起来,按说齐泽承认了,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啊。 李氏狠狠瞪了眼不成器的弟弟,随后才道:“既然齐泽都承认了,伯奉你看这怎么处理?” 第19章 真相(捉虫) 许是齐伯奉沉默的态度让李家的人有些不安,徐氏见他半天不说话,心中有些着急起来。 她这个姐夫的人品徐氏是清楚地,为人过于刚正,想了想便谄笑着开口。 “哎哟姐,这当然是该报官报官,该赔银子赔银子啊,姐夫肯定是不会包庇这小子的,卓远啊,快去给你姑父瞧瞧你身上的伤,可怜的孩子,肋骨都差点断了。” 李卓远原本蜷缩在后面不敢吱声,听见母亲喊自己,还是先朝着齐泽看了看,怯懦的不敢过去。 “怕什么?”徐氏看出儿子眼中的恐惧,瞥了一眼齐泽:“有你姑父在,他还能当堂打人不成?是不是姐夫!” 可齐伯奉压根没有理会徐氏的意思。 李家过来告状时,齐伯奉其实是心存疑虑的,方才又见他坦然认下来,心底另一个秘密再次被他想起。 当年他与几位朝中大臣私下秘密将假死的晋王送出宫,彼时晋王还年幼他并未真正见过,但也知道晋王从小幽居深宫,简太傅还曾派顶尖的高手去教晋王练武。 再加上算起来齐泽年纪与晋王相仿,还有前几日那别具一格的字体…… 几桩线索联系在一起,齐伯奉的手心竟是出了汗。 可一旁李卓远的父母仍旧不依不饶的要说法,他总不能现在把人拉出去单独问话。 -- 第31页 罢了,即便真是晋王,打人也是要负责的,他如今也没有暴露身份,自己权当不知道就是。 齐伯奉定下心来,冷哼了一声:“既然齐泽已经认下,便没什么好问的了,我齐府容不下……” “爹爹等一等。” 念瑶父亲的脸色逐渐沉下来,而齐泽还是没有半分想要解释的意思忍不住开了口。 而后有些焦急的看向齐泽,“你怎么不解释?” 几日未见的人此刻终于不再刻意回避自己,齐泽心里骤然松快。 他淡然的回道:“那种事,我怕你不愿意说。” 念瑶微微怔住,齐泽这是在为自己着想?再想想方才过来时,齐泽眼中的关切,念瑶更是不好意思起来。 那日分明是李卓远意图不轨,齐泽是在帮她,虽说打重了差点出人命,可后来就连墨玉都对自己说,齐泽下手再狠也是李卓远活该。 念瑶这辈子连打架都没见过,这种差点出人命的场面后来回想起来还是心惊胆战,她当时只想着自己害怕,觉得齐泽很是危险,却忽略了齐泽是在为她出气。 “那也不能让你进衙门。” 念瑶走上前质问李卓远:“当着长辈们的面,你再说一次,是齐泽动的手吗?” 李卓远脸色苍白,慌乱的看了一眼李氏,其实正如念瑶所说,他并不想此事昭之于众,可偏偏他提前跟李氏说了齐泽会功夫,而后才被套话的。 毕竟当日是他一时糊涂,要是念瑶说出来,往后燕京中他的名声便真的臭了,别说考取功名了,便是娶妻都难有好人家来说亲。 “不是!” 李卓远猛然起身,眼神慌乱异常,“爹娘,真的不是齐泽,这真的只是姑妈猜测,儿子,儿子也不知道为什么齐泽自己承认他没做过的事儿。” 他才说完,李氏脸色便黑了下来,徐氏更是亲自过去将李卓远按到椅子上,“这孩子就是心善,这时候还想着替那歹人说话。你别管,有娘为你做主呢。” “哟~念瑶这是什么意思?”随后徐氏阴阳怪气的看着念瑶。 “打从刚才便瞧着瑶儿跟那歹人甚是相熟,可别仗着大小姐身份威胁我们卓远,他是个本分老实的书生,跟那来路不明的野人不一样!你们之间互相勾结什么我们是不知道的,如今他自己亲口承认,难不成还有假?” “咳咳咳。” 李氏看着齐伯奉明显阴沉下的脸色,清了清喉咙提醒徐氏不要说得太过分,“又不是瑶儿打的,弟媳说话还是注意点。” 接着话锋一转,不咸不淡道着开口:“此事与瑶儿无关,你且先回去就是。” 念瑶冷冷从李卓远脸上扫过,而后在齐伯奉前面盈盈一拜,“我本顾念着与卓远表兄从小长大的关系,不愿将此事说明,想来卓远表兄也是不愿意的,可惜几位长辈好像并不打算就此了结。” 二人虽是名义上的表兄妹,可念瑶从未这样称呼过他。此刻李卓远听在耳中,却无比希望念瑶能不要继续说下去。 随后,念瑶便将那日李卓远在长廊上意图不轨的事儿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过程中,李卓远已面色惨白,羞愧的不敢抬头。 ‘啪’的一声,齐伯奉竟是将手中的茶杯摔到了李卓远的脚下,“亏我好心留你在府中读书多年,没想到竟教了个畜生出来!” 李卓远惊得浑身一哆嗦,接着扑通跪到地上,鼻涕眼泪流了满脸,大声哭嚎着是他错了。 他错在不该对念瑶动心,错在不该听李氏的话,错在一时糊涂竟然想行苟且之事。 他更恨自己懦弱,要是他能在李氏说让自己来齐府对峙时,大胆将自己的事儿说明白,至少还能保住体面。 可现在,现在一切都晚了。 整个京城人都会知道他意图做过什么,他费尽心力结交的权贵子弟只会更加看不起他,出门也会被戳着脊梁骨辱骂。 他即便能考上功名,考察品行的考官也会将他剔出名单。 这十几年寒窗苦读,全白费了,全白费了…… 李卓远的父母从一开始还不敢置信,可见李卓远这般模样,心中已冰凉一片,可到底是亲儿子,李元峰愣了愣挡在了李卓远身前。 “亏你们还有脸来齐府哭诉!”齐伯奉站起来指着李元峰,他一想到当时瑶儿定然被吓得不轻,后来又连请了几日假,火气便更大了。 李元峰陪着笑将那破碎的茶盏捡起来,小心翼翼道:“姐夫,姐夫你别生气,我们也不知道是这样的情况啊。” “哼,不知道?那现在知道了,你们想闹那就如你们所愿,明日我便叫人想此事在城里传一传,叫所有人都看看,你们李家养出来的好儿子!” 徐氏愣了好一会儿,闻言当即哭了出来,“不能说!!不能传出去,您,您侄儿往后还怎么做人啊,姐,姐您说句话啊。” 李元峰也急了,顾不上旁的便着急忙慌开口:“我方才听念瑶说了,到底也没有怎么样不是?我们卓远前几日肋骨都差点断了,他也知道错了,姐夫您消消气。再说,这,这是我姐执意要我们过来的,我们卓远病那几日,可什么也没说。” 李氏此刻见他们把所有罪责都推给自己,顾不得骂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先跪了下去,“老爷,妾身也是一片好心……” 齐伯奉雷霆之怒下,顾不得亲戚体面,看也不看李氏一眼,指着李元峰便骂道:“混账话!你,你们给我立刻滚出去,往后都不许再踏入我齐府一步!” -- 第32页 李氏嫁过来十几年了也从没见齐伯奉这样发过火,她连忙示意让李元峰一家先走,而后颤抖着身子不住地掉眼泪。 等人走后,李氏才哭着开口:“伯奉,我也不知道卓远竟是这样的人,活该被打死!可是此事我也是好心,他一身伤的从齐府出去,我做姑姑的总该去问个清楚,况且谁知道齐泽这孩子武功这样了得,也不知从前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她的话有意无意的在将问题引到齐泽身上,念瑶越听越着急。 之所以替李卓远瞒着就是怕别人怀疑齐泽的身份,如今一切说明白了,齐泽怎么办? 念瑶回头去瞧齐泽,却见他仍旧丝毫不在意,眸中幽邃淡然,好像李氏说的话与他无关。 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念瑶咬咬牙便要开口替齐泽解释,齐伯奉却先行打断了李氏。 “糊涂的东西!我叫你好生照顾念瑶,你如今就是让一个狼心狗肺的人日日去骚扰孩子,你还有脸在这里说话。” 李氏从来没听过这样重的话,尤其还是当着满屋的下人,李氏更觉得自己没脸,手中的帕子被攥成一团,脸色涨红,不敢再开口。 虽然齐伯奉没有再顺着李氏的话追究齐泽,可念瑶仍是不放心。 齐伯奉缓了一会儿,脸色仍旧不太好,“委屈瑶儿了,这几日你先休息着,先生那里我替你请假。” 念瑶轻轻点头,齐伯奉叹了一口,走到了齐泽身边,眼神中带着探究。 “齐泽跟我来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文《权臣他又病又狗》求个预收~戳专栏可见~ 第20章 出府 书房内。 齐伯奉搓着书角低头似是在沉思什么,案牍前站着的少年神色不变,垂眸沉默着。 良久,齐伯奉才抬起头,说的却与今日的事无关。 “数年前,我曾跟好友一同搭救过个孩子。” 少年神色终于微微有些变化,却又很快隐藏了起来,齐伯奉混迹官场几十年,尽管齐泽已经反应很快了,还是被他看在了眼里。 齐伯奉手中的动作顿住,试探着开口,“虽说这么多年过去,可我还是希望那孩子安好。” 人心难测,这么多年过去,当初一起帮助晋王假死脱身的官员中,就有一两个投靠了吕少阳。 他这样说,是想叫齐泽放下戒心相信自己。 可齐泽防备心太重,除了刚刚那一瞬间的失神,任由齐伯奉如何说,都不发一言,只垂眸沉默。 齐伯奉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这也难怪齐泽,若他当真是晋王,每一个朝臣都日日与吕少阳这佞臣相见,齐泽不得不防。 “你能替瑶儿出头,想来并无坏心,至于你究竟从何而来有什么目的,我也暂且不问了,别的事我自不会出去多说,且放心吧。” 齐泽怔了怔,有些意外。 少年时,他的确蒙几位朝臣搭救,可当时情况危急,他假死昏迷连是谁都没看到,后来有人背叛先皇泄露了他的踪迹,他这才去了漠北。 齐伯奉这样轻易答应替他遮掩行踪,他始终还是心有顾忌。 齐伯奉看出了齐泽的担忧,想了想,弯弯嘴角,“不过也许是我多想了,你从前家中富足,请师傅教授武艺也并不稀奇,你且回去吧。” 等齐泽走后,齐伯奉方卸下脸上的笑意。 晋王身世事关重大,不管齐泽是不是,他都得先替他做好掩饰。 想到这里,齐伯奉命人把李氏叫了过来。 “齐泽身世我问过了,早年家中请过练武师傅,至于念瑶的婚事,你往后也少操些闲心。” 方才齐伯奉动了大怒,李氏眼下再想争辩也不敢开口,只诺诺道:“是。” “嗯。”齐伯奉看着堂下这个陪了自己十几年的枕边人,眉头紧蹙,眼神冰冷。 “再有就是,郊外的别庄买下来也好些年了,你去住些日子清净清净,等什么时候心静了再回来。” “去别庄?”李氏瞪大了眼珠子,不可置信。 那别庄虽说是在京郊,其实往返一趟要两天才行,比芒砀山还要远,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了。 齐伯奉这些年来并没有再娶妾室,李氏一度以为是她足够好,让夫君足够满意。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次的事儿竟然严重到要将她送出府去。 许是齐府后院这些年来只有她一个女人的缘故,倒叫她忘了,自己曾经也不过是个妾室。 李氏哽咽着祈求道:“老爷,妾身知错了,妾身这一去,谁来照顾您,还有家豪才四岁啊……” “你还知道家豪还小?可你看看自己是怎么给孩子做表率的!”齐伯奉冷哼一声,“家豪奶妈会照顾,你不用管了,你记住了,齐府家里容不下歪心思的人。” 说罢看也不看李氏一眼甩手直接离去。 * 距离上次的事儿已经过去了几天,李氏早在次日便被送到了别庄,念瑶也没想到父亲这次竟然这样决绝。 念瑶这几日仍请假没去上课,因此也没机会见到齐泽。 她昨儿叫墨玉去给齐泽送过一回新鲜糕点,让墨玉顺口问问他上次与父亲都交谈了什么,以至于父亲后来竟不再过问他的身世。 可齐泽却说要她去亲自去问才行,念瑶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就收到了表姐楚琳笙的请帖。 -- 第33页 楚琳笙是燕京第一皇商的长孙女儿,父亲是念瑶的亲舅舅。 她性子泼辣张扬,经常跟着楚家的商队出外游历,只有冬夏两季才在京城,而且每年大雪后都会邀人冰嬉。 墨玉瞧见是楚琳笙的请帖,面上露出喜色来,“表小姐回来了,姑娘这下可有人陪了。” 她家姑娘不爱动弹,也只有表小姐这样活泼的性子才能带她多出去走走。 念瑶这几日来的阴云被一封请帖挥散,眉眼开阔露出笑意来。 表姐最是疼她,每年回京城都要给念瑶带许多外地的有趣玩意儿,也不知道今年有什么好玩的。 “快墨玉,去看看往年冰嬉用的鞋还在不在,说是明儿就要过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  齐泽(怨念画圈圈):今天又是看不到媳妇儿的一天呢 第21章 冰球 碧桐院。 宋霖先生还没到,只有齐茹芸抱着手炉院子里。 院中盛大的冬青树经过雪水清洗,长的愈发茂盛。院外渐渐传来脚步声,齐茹芸蓦然回神,紧张的搓了搓手,故作镇定的看了过去。 齐钰同齐泽一同进来,齐泽的目光在院中扫过,而后略带失望的垂下了眼眸。 “大哥。”齐茹芸微俯身,轻声开口。 齐钰与她虽同在一府却甚少有交集,略微笑笑算做应付。 齐茹芸也习惯的回以微笑,顿了顿,小心翼翼打量了一眼齐泽。 往日她来的晚,又因与齐泽并不认识,所以从未说过话,这次是她刻意提前到的,若是细瞧,还能看到她精心打扮的妆容。 她向来崇尚文静素雅,觉得女孩子该矜持才对,故而虽对齐泽好奇却一直只敢暗中打量。 只是她想过了,他们纵然从未交谈过,可一同上课也有月余,算得上脸熟了。 接着齐茹芸似是给自己鼓劲儿般紧了紧握着的双手,侧过身,礼貌的冲着齐泽点了点头,“齐公子。” …… 半晌没有回应。 她抬眸,发现齐泽如同没听见般,齐茹芸脸色逐渐涨红。 正当齐茹芸要回身,齐泽才像刚刚看到她一般,目光扫到了她的身上。 他今日着黑色织锦长衫,愈发显得线深沉,剑眉入鬓颌骨棱角分明。 齐茹芸来不及换下委屈尴尬的神色,只好尽力在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来,“早,早啊。” 齐泽眸中冰冷没有丝毫温度,他仔细回想着眼前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想了半天,才回忆起她好像是念瑶的妹妹,叫什么名字不记得了,似乎是李氏的女儿。 李氏。那个极力想要撮合念瑶跟李卓远的女人。 齐泽眉头不知觉皱了起来,眸中闪过一丝厌恶。 齐钰冷眼看着,有些不理解齐茹芸的行为,可还是适时的张口打破了冷场。 “茹芸可收到来楚姑娘的请帖了?” 楚琳笙的请帖每年都会送来,或是想邀冰嬉或是赏梅看雪。 “嗯,今儿才收到的。”齐茹芸慌忙掩饰着自己的神色。 “说起来去年因雪下的早天气暖和就没去成,今年终于有机会了,茹芸还不会打冰球吧,明儿个我教你。”说起冰嬉来,齐钰一直心向往之,他其实也是个半吊子,可却比齐茹芸一次也没玩过的要厉害些。 经这一打岔,齐茹芸神色逐渐恢复,她笑了笑道:“多谢大哥,只是冰嬉到底还是男人家玩的,我并不多喜欢,再者母亲临走前交代过,要我多练练绣工,我并没打算去的。” 齐钰听着听着便有些不大高兴,可还是收敛着,淡淡道“女孩子也有喜爱这个的,瑶儿那丫头一大早便叫人去准备冰鞋了,楚姑娘冰球打的更是比男人都好,只能说人各有好吧。” 的确人各有好,齐茹芸实在是欣赏不动一个姑娘家去打冰球,她笑了笑不再回应。 “什么请帖?”齐泽突然发问。 齐钰愣了愣才知晓他是在问自己,而后解释道:“楚姑娘明儿邀人去冰嬉,她平日不在京城并不知道你过来,要不然不会漏了你。” 齐泽并不在意那什么楚姑娘漏没漏掉自己,他只是方才听见齐钰说念瑶也去。 上次之后已许久没见过念瑶了,他原先以为是自己吓着念瑶,念瑶厌弃他了,可上次她竟然还愿意替自己说话。之后却仍像是在躲着自己。 “我能去吗?” 看起齐泽突然的性质,齐钰点点头:“楚姑娘为人豁达,请帖只是个摆设,你明儿跟我一道过去就是了,不过话说回来,甚少见你对什么事情感兴趣的,难不成你也是喜好这个?” 齐泽对这个为人开朗热情的齐钰印象不错,弯起嘴角不置可否,“先生来了,进去吧。” 话音落了一会儿,才见宋霖缓缓走来。 齐钰暗叹好耳力,不由自主起了练武的心,心中暗道明日跟齐泽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教他一招半式的…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念瑶就催着墨玉动身。 她急着走,便没瞧见在她身后出来,坐到齐钰车上的齐泽。 上个月下了几场大雪后天气转暖,京中可供人冰嬉的冰场便不再对寻常人家开放,楚家虽非皇亲官宦,可仗着第一皇商的身份,砸了不少银子下去才有人肯开门。 等念瑶到了果然是第一个,才刚下马车,便被个身材高挑长相略显英气的姑娘迎面走过来。 -- 第34页 “表姐!”念瑶惊喜喊道。 来人正是楚琳笙,楚家只有她一个女儿,她觉得没趣儿便爱来齐府找念瑶玩儿,最是疼念瑶。 楚琳笙同样高兴的拉着念瑶的手好生说了会儿话,又给念瑶讲了不少在外面游历的故事,一直等其他人陆陆续续来了,两个姐妹还有说不完的话。 楚琳笙邀请了京中大部分显贵人家的子女,看着人越来越多,有些打过招呼后便自行玩开了,楚琳笙便有些安耐不住。 “瑶儿我改明儿再去府里找你说话,走咱们先去打冰球。”说着楚琳笙羡慕的看了眼冰上打球的人。 念瑶看着猴急猴急的楚琳笙,忍不住便笑话起她来:“瞧你就是坐不住,走吧咱们也去,只是我就会滑冰,打球还是要看你……” “那是谁?” 楚琳笙笑着正要应,却看到了什么忽然道。 念瑶顺着楚琳笙的目光看去,便见冰上一抹黑色的身影灵活矫健翩若游龙,轻而易举便在众人内将鞠抢到手中,举手投足间从容不迫,动作利落干净。 随后他似是觉得无趣,将鞠丢进人群,转而手持弓箭,对着十丈开外的旌门射去。 旌门上悬挂着的‘天球’比踢的还要小,但他一发击中。 利索漂亮的动作立刻引来喝彩声,姐妹俩此刻皆看的有些入神。 念瑶心中暗叹厉害,回神后怔怔道:“他怎么来了。” 楚琳笙看念瑶像是与那少年认识,带着疑惑问道:“他?这是谁家的,往年怎么从没见过。” 此时冰场上的少年看着裂开的‘天球’,却并没有周围人那般情绪高涨,他淡淡的将弓箭扔回地上,眼神装作无意的在念瑶锁在的方位扫过。 他眼中的得意被掩饰了大半,可却在看到念瑶时不经意的暴露出来。 不知怎的,念瑶又想起那日齐泽得了宋霖先生夸奖后的那个眼神,几乎一模一样。 念瑶连忙收回眼神,轻声咳凑着躲到楚琳笙的后面。 “那是齐泽,如今在我家住着读书。” 作者有话要说:  齐泽日记: 腊月二十七日,天晴。 今天终于见到了媳妇,还打了冰球,我真是太厉害了,媳妇怎么还不夸我QAQ *‘天球’:悬挂在冰场旌门上的球,冰嬉的人将其射下取乐。 第22章 私奔 “读书也厉害,连严厉的宋先生都夸过他。”念瑶接着补充道。 楚琳笙闻言诧异的看了一眼念瑶。 念瑶嘴角翘起眸中带着笑意,语气里竟是有些骄傲。虽然嘴里说只是在她家中住着,可听起来倒像齐泽是她的人一般。 她还从未在自己这个小表妹口中听她这样亲密的夸过哪个异性。 继而想起方才齐泽看过来的眼神,又想想念瑶如今也成大姑娘了,心里似是明白了些什么。 楚琳笙心下有了答案,了然的笑了笑,“这般厉害啊,瑶儿快给我讲讲究竟怎么回事?” 念瑶并未察觉楚琳笙的眼中的暧昧不明的笑意,一边走着一边将齐泽的事儿说了。 “这么说来他竟是个孤儿了,没家没室,也没有产业……” 楚琳笙略有些担忧又朝着齐泽看了一眼。 表妹可是从小娇生惯养,尤其是吃穿上半点都不能马虎,齐泽这小子万一养不起念瑶该怎么办? 念瑶哪里知道楚琳笙心中所想,听她这样说,还以为是在嫌弃齐泽。 “没关系,凭他的本事,应该是住不久的。” 念瑶本意是想说将来机会到了,齐泽自然会恢复晋王的身份,可楚琳笙却想歪了。 楚琳笙诧异的瞪大了眼睛,伸手握住念瑶的肩膀,眼中甚是焦急。 “就算姑父不答应,瑶儿,你们也不能私奔啊!” …… 念瑶傻了,私奔?这是什么虎狼之词,不对不对,这是哪门子的话? 她挣脱了楚琳笙的双手,“表姐,你想哪儿去了?” “不是吗?”楚琳笙目光狐疑的在齐泽跟念瑶两人间扫过,方才那眼神,还有瑶儿明显带着好感的语气,她肯定没有看错听错。 “他的确有过人之才,虽说没有家室,可将来若是考上功名,姑父也许就同意了。” 楚琳笙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念瑶听着听着脸颊逐渐红成了苹果。 念瑶扭过头,“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他没什么,他只是碰巧来的我家。” “方才瑶儿不是说你跟姑父求情才让他来的吗?”楚琳笙回忆着说道。 越解释,反而越像有什么,真是越描越黑,念瑶干脆快走几步,“哎呀说不清,我不跟你说了,墨玉跟我去滑冰,等表姐打完冰球我再过来。” 看着念瑶连红彤彤的着急走,楚琳笙还不罢休的在身后喊道“瑶儿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 念瑶步伐走的更快了。 * 齐泽刚换下冰鞋,便被齐钰抓了个正着。 齐钰上前熟练的把胳膊搭在了齐泽肩上,真心实意夸赞道:“行啊,刚才射球得有个十丈远吧,这冰场里的师傅都没把握能中,你小子果然深藏不露。” 齐泽不留痕迹的从摆脱了齐钰的胳膊,“只是玩意儿罢了,算不得什么深藏。” 齐钰早已习惯了他做什么都一副淡然的神色,也不恼,笑了笑又跟了上去,“那你的功夫是怎么回事?我可都听说了,看在我我今儿带你来的面儿上,回头教我两手如何?” -- 第35页 齐泽平日话少,除了上课便不怎么与人来往,原本齐钰没报太大希望,可没想到齐泽简单叮嘱他别往外说后,竟是应了下来。 这下齐钰可来了精神,齐伯奉是文官崇尚读书科考,便没有请练功师父,但哪个少年不向往一身武艺啊。 有了齐泽应允,他高兴地一会儿说要拜师,一会儿又是拉着齐泽去跟平日他的那帮朋友结交,只是都被齐泽拒绝了。 齐泽目光越过齐钰,看向远处。 被齐钰打个岔的功夫,那道娇丽的身影已经不知去了何处,他在场中扫了一圈后,心下又些失落。 是又在躲着自己吗? 齐钰看他情绪不高,便强拉着齐泽去打冰球,两个回合下来,那球跟长了腿脚一般,就只往齐泽身上靠。 他们玩的热闹,自然也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其中不乏姑娘小姐,均在偷偷打听齐泽是谁家的。 齐泽才刚要抢过裁判扔进场中的新球,便有一人影焦急慌乱的拨开人群。 “表姑娘,表姑娘你快来,我家小姐可跟你在一起吗?” 齐泽认得那是念瑶身边叫墨玉的丫鬟,下意识的停下动作,看向了她身后的人群。 听见喊她,楚琳笙滑到人群之中,皱着眉问道:“没有啊,瑶儿方才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话音未落,墨玉已焦急万分,她跺跺脚差点哭了出来。 “姑娘,姑娘不见了!” 第23章 莫怕 楚琳笙眉头紧皱,一边换下冰鞋一边焦急问道,“什么是不见了?你好好说清楚!” 墨玉抹了把眼睛,“方才姑娘走远了才发现原来这冰场倚山而建,后面山腰上还有个小些的冰场,姑娘爱清静就去了另一个,可滑了半圈便忽然间头晕起来,奴婢扶着姑娘到旁边休息,自己去马车上拿药,等回去就不见姑娘人影了。” “奴婢把所有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也没见到人,现在只有冰场后面的林子没去找了,奴婢担心寻不到路,就想着先回来喊人,表姑娘怎么办,求您快想想法子,姑娘要丢了奴婢也……” “行了。”楚琳笙厉声打断墨玉。 “光着急有什么用!” 楚琳笙常年在外面奔走,虽也着急还是最先稳住心神。 后山哪里毕竟地势复杂,要找熟悉地形的人才行,楚琳笙先通知了老板让冰场护卫去跟墨玉到林子寻人,接着又让小厮回去通知齐伯奉,而后跟今日来的人一块在冰场内外仔细寻找。 此时刚好有辆马车在冰场外停下,下来了位身着华服的少年,他生的还算清秀,可眉眼轻佻步伐懒散。 才刚要进门,便有小厮点头哈腰的过去行礼。 “吕少爷您来了,诶唷您不知道,里头正乱着呢。” 来人是吕少阳的独子吕天涵,闻言他脚下顿了顿,略有些不乐意,“怎么回事?” 小厮连忙陪着笑道:“齐家的小姐在后山走丢了,正找着呢,好好的冰场搅和的一团乱。” “齐家?”吕天涵转动着手上的扳指,脸色更加不悦。 他今儿来原是看在楚家皇商的面子上,谁承想还没进门便出了这档子事儿。至于齐家,他只对齐伯奉那个老顽固有些印象。 “扫兴。”吕天涵冷冷道,“待会儿替我进去跟楚姑娘说一声,便说我来过了。” 小厮连连点头应下,跟在身后将人送上车才算松了口气。 * 后山林内。 念瑶右脚被缚夹在个手掌大小的铁兽夹上,血水渗透了绣鞋。 而念瑶早已吓得哭红了眼,眼泪一滴滴顺着脸颊滑落。分明极为难受疼痛,却又极力忍耐着不敢出声。 原本墨玉走后,她坐在旁边休息。 一开始也只是头昏,可渐渐浑身发热喘不上气来,这种状况跟她早年发病时一模一样。 念瑶猜想许是出门时不小心触碰到了什么,便极力忍住等墨玉回来。 哪知道一只獐子忽然窜了出来,这山林里的动物不多,也很少与人接触,不知是不是误会念瑶闯了自己的领地,盯着念瑶使劲瞧了会儿便横冲直撞朝她奔来。 回去的路被獐子堵住,念瑶趁着身上还有些力气,无奈之下只好朝着反方向跑,一边跑还一边记路线,生怕自己一会儿找不回来。 那獐子许也是一时兴起,追了一会儿便自行离去,念瑶才松了口气脚下就踩到了这铁兽夹。 钻心的痛楚让她失去力气,再加上发了病,胸口沉闷,为了让自己能顺畅呼吸,她借势靠在了树桩上。 脚上的伤口虽疼却并不伤及性命,可她这病发作起来便会胸闷呼吸不上来,她一旦撑不住昏迷过去是能要人性命的。 念瑶此刻已经后悔死了,老实的跟在表姐身边多好,非要自己单独去!头昏的时候就跟墨玉一块回马车歇息,非要贪玩再滑一圈干什么? 此时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墨玉却仍未找来,念瑶的呼吸也越发困难起来。 死亡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样离她如此之近,哪怕是梦中自己被流放,也至少保住了命啊。 她不想死,她还要跟着表姐一起去游历河山,看看各地风土人情。她还要看着齐泽不被二伯欺负,好好做回他的晋王。还要陪着爹爹…… 爹爹一定会很难过,表姐也会难过,墨玉以后该跟着谁…… -- 第36页 况且她这模样的死法也太难看了些,到时候流传出去该怎么办? 念瑶越想越难过,眼泪不停的流着,又因着胸闷只能小声无力的啜泣。 视线内全是褐色的枯木,逐渐念瑶的视线渐渐开始变得模糊,恐惧跟无力感占据了她的大脑。 骤然,四周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 念瑶不知道是墨玉找来还是又有什么野兽,流着泪恐惧的缩成了一团。 黑的身影在发现了念瑶后快速走近,等到了身前才发现念瑶怕的浑身发抖眼睛紧闭。 “是我,莫怕。” 向来清冷的声音中添了份紧张,念瑶缓缓睁开眼看到了蹲下身来的齐泽。 念瑶眼泪流的更凶了,像看到了希望,委屈终于得到了诉说,抽噎着喊了他的名字。 “齐泽……” 齐泽怔了怔,笨拙又小心想伸手将念瑶的眼泪拂去,可却犹豫了片刻,收回了手指,只是将念瑶身子扶正,让她靠的位置更舒服了些。 随后,他转头去看念瑶被缚夹着的右脚。 白绢布绣海棠的鞋面被血迹晕染了一大片,铁夹子两端各有十几个凸起的尖牙。 齐泽一手小心翼翼握住念瑶的脚腕,一手托在了后脚跟上认真查看,随后皱眉道:“还好这是捕捉小兽的,不会伤及筋骨。” 念瑶被扶正坐好后呼吸逐渐顺畅了些,因他实在轻柔小心,倒也没有念瑶想象中被触碰时那么疼。 可念瑶知道,这铁兽夹需得用特有的工具开始掰开,要等出了林子才行,还是仍不住哽咽着,“好疼……” 齐泽端着脚腕端详了许久,眉头越皱越深,随后竟坐了下来。 “忍一下。” 还没等念瑶反应过来,齐泽已将她的脚腕搁在了自己腿上。 他双手掰住铁兽夹的两端,生生将兽夹从她的脚上掰开了半寸,而后迅速被齐泽扔了出去。 细小尖锐的爪牙在一瞬间刺入齐泽的手掌心,等念瑶回神,鲜红的血液已经从他的手掌心滴到了地上。 念瑶方才被夹住时,那是窒息的疼痛,可齐泽除了眉间皱着,面色没有丝毫变化。 “你,你,你……” 念瑶瞪大了眼‘你’了半天,最终又化作眼泪,稀里哗啦的哭起来。 “你傻吗齐泽,很疼啊,等出去,等出去啊呜呜……” “不能等。”齐泽将衣摆撕了两片,随意缠在自己手上,“这夹子越缚越紧,等出去你的脚怕真的不能要了。” 兽夹被拿走,念瑶被堵着的伤口再次流出血来。 他眉头皱的更深了,托着念瑶脚腕就要将鞋褪去:“我先帮你将伤口缠上。” 第24章 伤口 齐泽掌心宽大动作稳当且轻缓,丝丝温热透过布料传至念瑶脚腕的肌肤上。右脚上钻心的痛楚不知为何竟稍稍缓解了些。 念瑶见齐泽作势便要褪下自己的鞋袜,哽咽着慌乱拉住齐泽的衣袖。 她毕竟是姑娘家,平日里从未与异性这样亲近过,更别说他还要,还要褪去鞋袜贴近肌肤给自己包扎了。 满是泪痕的小脸上渐渐涨红,“不,不行,你先背我回去。” 声音猫儿般细弱。 听在齐泽耳中却好似被心被挠了般,若是方才他看着念瑶,也不会叫她遭这样的罪了。 他动作顿住,明白了念瑶的顾虑,看着自己被拽着的衣袖,担忧开口。 “我需要看看究竟伤到了什么地方,若是血管被刺破,必须要先给你处理。我脚程比他们快,等找过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贴在脚腕上的手没有松懈,触感越发温热。 念瑶轻轻摇摇头,她眼尾泛着红,捏住齐泽的衣袖紧了紧,“我能再坚持一会儿,先,先回去。” “这不是坚不坚持的问题。”齐泽口气有些焦急。 他眼神从念瑶指尖挪至地面,郑重严肃道:“你放心,只是先看看伤口。” 此时已至午间,太阳升高天愈发晴朗,齐泽剑眉微微压下,眸中带着担忧却清明一片。 念瑶愣了愣,手指逐渐松懈,“嗯。” 齐泽得了允许微微松了口气,而后小心轻柔的开始褪去她右脚的鞋袜。 白净细嫩的肌肤一寸寸展露出来,空气中的冰冷让念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指肚的弧度浑然天成,圆润白皙浮着粉嫩。 两排狰狞可怖的伤口仍在冒血,齐泽眼神专注且迅速的在上面略过,眉间渐渐舒展了些。 “还好只是皮肉伤。” 言罢,齐泽动作利索干净的替念瑶将鞋袜穿戴上。 尽管齐泽已经极尽小心,轻微的接触仍无可避免,细痒温热的触感不经意的扫在脚腕,念瑶知晓他并非有意,可脸还是越发红热。 一番动作下来,齐泽也有些微微的紧张,他极力压制着,可心跳仍快的不行。 他克制着自己不去想方才指尖上的柔软滑腻,可脑中却不受控制般不断浮现白皙圆润的指肚。 齐泽心知自己并非是贪图喜好女色之辈,可只要一想到那是念瑶的,他便静不下心来。 他缓缓放下胳膊,松开了手,喉结滚动,继而才转身道:“走吧,扶你回去。” 念瑶也跟着心里一松,她轻轻点头,伸手支撑着身侧的枯木作势起身。 -- 第37页 可才将要起来,念瑶便觉头脑昏沉眼前一黑,复而跌坐下来。 齐泽眸中诧异闪过,迅速出手将念瑶扶正坐好。他伸手去拂念瑶的额头,触手而来的滚烫让他心惊。 念瑶因着刚才眼前发黑双目紧闭,秀眉蹙着,呼吸沉重。齐泽这才恍然想起念瑶先天的病症来。 他擅长处理伤口,可却对念瑶这个病症一无所知,只能凭借着一些从前的经验替念瑶查看。 好在念瑶片刻便睁开了眼,她看着满脸担忧却无措的齐泽,安慰的道:“无事,带我回去吃过药就好了。” 她的声音又轻又细,可见呼吸有多么的艰难。 都这样难受了,还要来安慰他。 呆子。 “将嘴巴张开呼吸。”齐泽蹲下身来,“来我背你出去,其他的不要管,有我在。” 念瑶看着齐泽侧过去的身子,原本发烫的脸反而更加热了。 可她已经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况且此处距离外面还有些路要走,本就发了病,脚上又受伤,等墨玉也不知要等到何时。 念瑶扶着枯木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将胳膊递了过去。 可等环上他脖子的那一刹那,念瑶还是羞的缩成了团。 “放松。”齐泽缓缓起身,提醒道。 她身子很轻,格外的烫,隔着衣服齐泽也感受到了不断散发的热气,齐泽心里一惊,脚下步伐加快了些。 念瑶自刚才就听话的张口呼吸着,温热的气息就吹佛在齐泽耳边。 鬓边散碎的发丝不断拂起,扫弄着他的脖颈,耳畔的细痒让他忍不住的跑神。 那轻柔的气息里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清甜,齐泽从没想过有一日,自己能距离这味道如此之近。 近在咫尺,肌肤之亲。 可耳边的呼吸声却越来越弱,齐泽再顾不得去乱想,侧脸去看,念瑶已不知何时闭上了双目。 齐泽记得,她这病发作起来是能要命的。 他害怕起来,走的越发快,却又担心念瑶呼吸不畅,还要同时保持平稳。 “念瑶。”齐泽轻声呼喊。 这是第一次从他口中说出这个名字,神志逐渐昏沉的念瑶也有些诧异,睁开了眼睛。 “嗯?” 柔软娇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齐泽顿时松了口气。 “就快到了,等吃过药再睡。” 他的口气小心翼翼,温和的像是怕吓着她。 念瑶胡乱的嗯了一声,尽力的支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可她身体越发无力疲惫,眼前的景色也开始模糊。 为了让自己不睡过去,念瑶开口轻声问道:“你冰球为什么能打那么好。” 齐泽神色微怔,回忆着道:“漠北每年江河的冰冻期有五个多月,我自然比旁人更熟练些。” 听到漠北这两个字,背上的小姑娘似是抖了一抖,像是很害怕的样子。 “漠北冷吗?” 齐泽:“冷的。” “嗯,那么冷,风还那么大,我不想去漠北,”念瑶像在梦中呓语,撒娇着抱怨。 “这次你别让我去漠北了。” 齐泽心下奇怪自己何时让她去过漠北,想了想,却没有直接问她。 他眉间蹙起,眼中尽是担忧,语气却格外轻:“好,不让你去。” 小姑娘听见这个答案像是得到了保证,满意的点点头。 许是猛然松懈了下来,念瑶只觉得自己越发疲惫,眼皮子重的抬不起来。 “你可记住,你说的话,等我,醒了不许反悔……” 还未等齐泽开口,他只觉身后的重量猛然沉了些,他猛地吸了口气,脚下越发快起来。 就在此时,不远处想起窸窸窣窣的声响,齐泽皱着眉快步走了过去。 * 等念瑶醒过来时,举目便是雕刻着海棠花的金丝楠木床沿。屋内铜制嵌金丝火炉烧着,锦被柔软服帖在她身上。 睡着前身上的不适已经消退,只是才要张口说话,唇舌间却干涩异常。 “姑娘醒了!”墨玉大嗓门的吆喝了一声,便有小厮丫头接连呼喊着去汇报给齐伯奉。 等念瑶咽下墨玉喂过来的蜜水,墨玉已经跪在床前哭得稀里哗啦。 “跪着做什么,起来。”念瑶蹙眉将茶盏递过去:“你跟我说说当日怎么回事?”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只感觉受伤的事才刚过发生,脚上的伤口想来是被处理过了,躺在床上并不觉得疼。 想起齐泽当日的举动,脚腕上温热的触感仿若犹在,她不自觉缩了缩脚腕。 念瑶脸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顿了顿又问道:“齐泽呢?” 墨玉抹了把眼泪,才开口道:“那日多亏了齐泽公子提前找到姑娘,大夫说姑娘若再晚点送过去,可能要,要……” 说着说着墨玉停了下来,后怕的感叹:“不过好在没事了,姑娘您昏迷了近两天,要不是大夫再三保证您没事,都能把我们给吓死。” “老爷已经叫人将姑娘当日碰过的东西都找了回来,可到底因什么才发作的还没能查清楚,也怪奴婢,奴婢要是能够再小心些,不把您一个人留在那里就好了。” 自打墨玉到念瑶身边照顾她开始,念瑶便甚少发作,她已经做得够好了。念瑶劝慰了墨玉几句,她仍旧自责不已。 -- 第38页 听说念瑶醒过来,齐伯奉跟齐钰也匆匆赶了过来,问了当日的情况后,便叫念瑶好生歇着。 倒是齐伯奉似乎对齐泽的印象更加好了,称赞了他文武兼备还有见识,心思还比旁人更坚毅。 期间念瑶试探着问了,齐泽只说他动手将那铁兽夹掰开,并没有提他给自己看伤口的事儿。倒叫念瑶心里存了丝感激。 她毕竟还未出阁,这种事儿不宜叫旁人知道。 待齐伯奉跟齐钰走后,念瑶才又叫墨玉过来,询问了齐泽的伤势,又叫她去给齐泽送药膏。 “这次他回来,老爷命人送了最好的药膏给他呢,姑娘送的想来他是用不上了。而且听说他已经没事了,今日还去了碧桐院上课。” 念瑶蹙眉,“怎么这么快?” 她还记得那铁兽夹上的尖牙各个锋利,他双手掌心都被刺伤了,这种恢复速度,除非他是大罗神仙。 墨玉挠挠头,“学堂倒是真的去了,伤势好没好奴婢也是听说的,哦对了,他那日送姑娘回来时候可紧张了,碰都不叫旁人碰,亲自看着姑娘退了热才走的。” “奴婢还从没在齐泽公子脸上见过旁的表情,当真是稀奇了。” 墨玉随意的几句话,越发叫念瑶不好意思起来。 她之前因为惧怕处处躲着齐泽,人家却不惜伤了手的帮自己,他便是晋王又如何,梦中的事儿也没有真的发生。 “你把药膏放下吧,等我好些了亲自过去跟他道声谢。” 第25章 步摇 次日下午,念瑶午睡醒后,正躺在床上看墨玉找来的话本,楚琳笙亲自拎着大包小包就进了院。 齐府上下皆知道楚琳笙与念瑶关系亲密,她过来一向通报都省了的。 念瑶搁下话本,抬头便瞧见楚琳笙满脸的紧张与愧疚,手中两个包裹更是大的惊人,身后跟着的丫鬟手里还拎了几盒子的点心。 念瑶笑吟吟着,“我便知道表姐要来,表姐快搁下东西过来坐。” 看到念瑶无事,楚琳笙虽安心了些,可仍是垂着脸,她将东西搁下,慢腾腾坐到了念瑶身边。 “瑶儿,都怪我那日嘴快,不然你就不会恼的独自去滑冰,也不会白白受这一番罪!” 楚琳笙性子直爽,直奔主题的将她想了几日的事说了出来。 这几天她日日愧疚着,一想到瑶儿身子本就柔弱,心里更是难受。 她答应过姑姑一定照顾好念瑶的,可这次却因为自己让念瑶受伤,还险些伤及性命,没人的时候,自己躲着哭了好几回。 “瑶儿对不起。” 楚琳笙一边道歉一边再看看念瑶苍白的面色,眼眶便红了。只恨不得她来代替念瑶受伤才好,她身强体壮的,什么也不怕。 “表姐!”念瑶娇嗔喊道,拉住了楚琳笙的手。 楚琳笙要强,轻易不在人前落泪,念瑶心知她愧疚难过,连忙换了话题。 “那里就怪你了?这原本就是个意外,真要怪,就怪那头可恶的獐子。” 楚琳笙也担心自己哭起来引得念瑶难受,侧过身悄悄抹了抹眼角,才疑惑道:“獐子?” 见她好些,念瑶才将那日的事与楚琳笙说了。 楚琳笙听完便吵着闹着要去将冰场后山的獐子全给猎回家去,扬言是给念瑶报仇。 她掐着腰说的煞有介事,把念瑶逗得直发笑。 “对了,我给你带了好些有趣的玩意儿过来,你可以没事拿出来打发打发时间,实在无聊就差人喊我来,我陪你说说话。” 念瑶促狭看了她一眼,打趣道:“放心,我静得下来,倒是表姐,到时候叫你来屋子里闷着陪我,你可不许反悔。” 没想到楚琳笙像早有准备一般,得意道:“谁说我陪你就一定只能在屋里了?” 言罢便叫人又抬进来了个精巧秀气的轮椅进来。 寻常的轮椅大多是木制,坐着不舒服,这辆则是楚琳笙特意叫人定做的,靠垫用的都是上等丝绸棉花填充,比着太妃椅还要舒服。 “诶唷我的姑奶奶。”墨玉看着那豪华的不像样子的轮椅感叹道:“我家姑娘的脚只要卧床休息几日便好了,表姑娘,您这显得我们姑娘残疾了似的。” “呸呸呸!”楚琳笙起身啐道,“别说那不吉利的话,我们瑶儿好着呢,我这不是想着瑶儿天天在屋里烦闷,要是想出去透个气,还要蹦蹦跳跳的,不雅,太不雅了!” 一番话说完念瑶已捂着肚子笑开了。 楚琳笙最是坐不住的人,便也怕念瑶会闷着,事事为她考虑,周全的都过了头。 等念瑶笑完了,十分给面子的坐上去,楚琳笙当即推着她去院子里逛了两圈。 两个小姐妹正聊得开心,楚琳笙便看见远处长廊上正有一人走来。 “瑶儿,那不是来你家住的那个养子吗,叫……叫什么来着?” “齐泽。” 念瑶下意识的说出了他的名字,等后悔的捂住嘴巴时,齐泽已经听见了声音看过来。 他今日换了身月色长衫,身姿挺拔目光灼灼看着念瑶,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了一圈,最后锁定在了念瑶右脚上。 因只是皮肉伤,做了包扎后套上鞋子后,什么也看不出来。 “齐泽是吧。”楚琳笙已大咧咧推着念瑶走了过去。 她行了个江湖中的抱拳礼,认真道:“那日亏了你提前找到瑶儿,多谢了。” -- 第39页 “没事。”齐泽淡淡的开口,目光却并未在念瑶身上挪开。 早在那日冰场,楚琳笙便瞧出两人间有什么猫腻,只是当时念瑶否决了,她也不好再提。 如今见齐泽像是有话要说,念瑶神色也犹豫着,正好时间也不早了,她便识趣儿的道了别。 * 齐泽目光灼灼,没有半分遮掩,直看的念瑶脸红也还是没有挪开。 他这是何意?总不能看能将她的脚看好吧。 念瑶忍不住轻轻抬起头,正好落在了齐泽幽邃的目光中,没有半点要回避的意思,就这么直直的不带丝毫隐藏。 她心里跟打着鼓点般,再次垂下了眼眸,只是耳朵根却泛起了红。 “你推我到园子里走走吧。”念瑶轻缓的开口。 木质的轮子在青石路面上摩擦发出‘咯吱’的声响,念瑶不经意间看到偶尔经过的下人投来诧异的目光。 齐泽这样的人,平日虽在齐府住着,却甚少与旁人交谈,在别人眼中,恐怕是个孤僻冷漠的人。 她隐约记得,在她昏迷之前,齐泽好像跟她提过一些关于漠北的事情。 漠北天寒,他这样一个打小生活在燕京的孩子,刚去的时候恐怕也很难忍吧,能渐渐习惯那里的风雪,一定吃过不少的苦。 就连用徒手掰开兽夹,他也仅仅是皱皱眉罢了,这样一个人,从前不知道经过多少磋磨,怨不得当日三伯罚他跪雪地时,他还能寻常神色应对。 还有这一身的武艺,齐府虽无练武之人,可她在话本上也看过不少,知晓武功并非一朝一夕能练成的。 “那日多谢你,我原打算等好些了去看你的,你的手还没好,可以跟先生请假的。” 方才念瑶便瞧见,齐泽的掌心裹了层单薄的纱布,可见是没大好的。 “不写字便是,无需请假。” 齐泽垂眸,小姑娘今日出来裹得严实急了,围了毛绒围巾,雪白的绒毛在她嫣红的耳垂边,格外诱人。 她今日出来时,鬓间只别了支小巧精致的珍珠海棠步摇,随着移动,步摇也跟着轻微摇摆。 齐泽抬手,忍不住在步摇侧的发间轻轻拂过。 念瑶背对着他,自然看不见他的动作,只是觉得发间似是压上了什么东西。 她顺势抬手,两人的指尖便触碰在了一起。 其实以齐泽的身手,完全有时间挪开,可他眼神扫过,却任由念瑶抚了上来。 念瑶触及温热的指尖,惊得手立即缩了回去,转而回头,便看见齐泽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怔了怔又立即转过头去,只留给齐泽一个泛红的耳垂。 活像个受惊吓的兔子。 念瑶心里忐忑的想着齐泽这个动作的目的,许是,许是方才有树叶碰巧落在她发间了吧。 可念瑶抬头悄悄光秃秃的树干,神色黯然。 那,那也许只是对那步摇感兴趣吧,他一个大男人,上哪儿见过步摇这种姑娘家的首饰,一定是好奇。 念瑶缓了缓心神,好一会儿了才开口,“你觉得可以上课的话去也无妨,别为难自己个就行,宋霖先生还是很疼学生的。” “你是在关心我吗?” 齐泽问了他一直想问的话,说完心里便有些紧张起来。 关心。最珍贵的就是关心啊。 这些年来,从没有人能像念瑶这样时刻注意着自己的一切,却没有任何目的。 只是出于关心。 她宛如正在盛放的海棠,就开在自己晦暗的心间,清甜又明媚。 分明一开始知道跟她是两个世界的人,却又无法抗拒自己想要贴近她的心。 那日,念瑶在他肩上昏过去时,齐泽觉得,自己世界里唯一的光好像就要这么的灭了。 那是从未有过的恐惧,近乎可以让他发狂。 好在她后来没事了,齐泽比任何时候都要欣喜。 这种欣喜他反复的思考了许久,那是一种想要把人永远留在身边的感觉。 他猜想,这或许,或许是从前听人说过的喜欢。 齐泽小时候,活在对明日的未知,活在不安与惧怕中,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日会喜欢什么。 哪怕只是一只宠物,一种爱好,这只会束缚他自己。 可就在昨日,他忽然间体会到了,原来喜欢,竟是能叫人这样高兴的事情。 “是在,关心我吗?” 齐泽轻缓的开口,试探中又带着丝迟疑。如果她说不是该怎么办? 念瑶随手折了支开的正娇艳的绿梅在手心把玩,她方才心里慌乱,故而没听清楚,此刻听清了立即答道。 “当然是啊。”念瑶用松快的语气掩饰方才因为触碰到指尖导致的慌乱。 “不然怎么会问你,你上次出手帮我教训了李卓远,这次又救了我的命,我又不是什么没良心的,自然要关心你的。” 只是因为他救了她。 虽不是明确的否定,可齐泽仍旧有些失落,他想要的答案,远不止于此。 “年关快到了,过几日就连先生都要回家过年去了,到时候你也别回三伯家,便跟着我们一起过年吧。燕京的元宵节可热闹了,街上放花灯猜灯谜可有意思。” “对了,漠北的元宵节要怎么过?”念瑶饶有兴致的问道。 别说元宵节了,齐泽连过年都没有正经过一次。 -- 第40页 因着方才的答案,齐泽有些失落,语气冷淡道:“不喜欢热闹。” 念瑶丝毫未察,“我也不喜欢,不过我喜欢看漂亮的花灯,我知道一个地方,既安静又能看灯,到时候咱们可以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22 19:48:14~2020-07-23 02:15: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萝卜的兔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给你 齐泽握住轮椅后背的手紧了紧,垂眸便看见念瑶眉眼弯弯的侧脸。 她对自己的防备心似乎降低了。 看着自己仍旧缠着纱布的双手,齐泽忽然间竟觉得这手伤的值。 齐泽嘴角挂上丝浅浅的微笑,“好。” * 年三十的头两天,齐府上下便开始陆续挂起灯笼来。 念瑶好好养了些日子,脚上的伤已好了,只是仍旧舍不得那精致的轮椅,干脆摆在了屋檐外平日看书时去坐着。楚琳笙来时还打趣念瑶改明儿再给她送来十辆八辆的。 除了大红的灯笼,楚琳笙今年还叫人送来了些外头工匠纸扎的花灯来,念瑶瞧着喜欢好看,吃过晚饭后便将自己院子里挂完,想了想便叫墨玉带着灯笼随她去齐泽住的北厢房。 北厢房本就偏僻了些,虽有齐伯奉叫人多照顾着,可仍是比前院冷清不少。 还没进院子,念瑶远远便只瞧见了黑乎乎的一片,等再走进一些,孤零零的院落里更是连个摆件都没有。 念瑶当即脸色便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儿,咱们家是缺银子使了不成,别人住的都亮堂堂的,怎就北厢房连个寻常的灯笼都没有?” 她轻易不发火,倒是叫墨玉有些意外。 随后,墨玉才解释道:“许是下人们一时疏忽吧,奴婢回去便叫人过来收拾。” 越走进念瑶便越嫌弃齐泽住处的简陋,简陋也罢了,院前外也没人搭理,还有不少杂草,她眉头渐渐蹙起。 小心避开院墙外的一丛杂草后,念瑶道“把花灯搁着,你先去叫些人过来打扫打扫。” 等墨玉走了,念瑶才要进去拍门,‘咯吱’一声,陈旧的木门从里面推开。 借着手中的一盏灯,念瑶便看见了只着白色里衣的齐泽。 他身姿挺拔眉眼间蒙了曾柔和的暖黄色,齐泽甚少穿白色,乍看却并不突兀。 “怎么?”齐泽嘴角勾起丝浅笑,眼神里带着些打趣,“还要看多久?要不容我进去换身衣服再接着瞧?” 被他这么一说,念瑶眼神往下挪了才发觉他衣衫松散,胸口露出了一大片。 “哎呀!” 念瑶面色涨红,迅速转过身去。 昏黄的灯盏照在地上,两个人的影子交叠在了一起,念瑶垂眸只觉得脸烫的冒火。 “你,你,你不检点!” 才刚说完,念瑶便听见身后几声闷笑。齐泽竟然笑了,她心里不可思议,此刻却不敢真的回身去看。 齐泽笑够了,才淡淡开口,语气中还带着明显的笑意,“好,是我不检点。我大晚上的不该在自己屋里头只穿着里衣。” …… 嘴上承认,可话分明带着揶揄,念瑶跺跺脚,宽大的裙边跟着颤了颤,“我,我说不过你!” 话音未落,身后响起了关门声。 念瑶这才松了口气,好一会儿后,脸上的灼热才算减轻下。 她握着灯盏的手已经不知觉起了层汗,换了手拿着后,念瑶抿抿唇,悄悄的把头侧过去了一些。 旧朴的木门紧闭着,可念瑶脑海中竟是开始浮现出齐泽衣衫松散的模样。 想什么呢?! 念瑶脸上一热,连忙转过身轻轻甩甩脑袋,试图将那张带着调笑的脸从自己脑子里甩走。 “好了。”齐泽推门出来,淡淡的笑意仍挂在眉眼间。 闻声,念瑶先慢慢侧脸睨了一眼,见他已经衣服整齐,才转过身来。 齐泽:“来找我何事?” “表姐送来了许多花灯。”说着念瑶指指旁边几盏精致小巧的纸灯。 四周静谧,软襦的声线格外清亮,“想着你上次说这往年不曾见过,便拿过来给你院子里挂上。” 夜色渐浓,只有念瑶手中的灯盏散发着昏黄的光,念瑶温柔的远山眉舒展着,眸中带着浅浅的笑意。 这笑意是只对着他的。 齐泽深深看了念瑶一眼,压制下心中的渴望,才顺着看过去。 接着便瞧见漆黑的地面上,有一团杂乱且看不清样子颜色的扎纸。 这丑陋的东西,便是念瑶心心念念的花灯? 齐泽带着笑意的嘴角微微停滞了片刻,看了几眼也没瞧出哪里好看。 最终还是勉强笑了笑,点点头:“嗯,我也很喜欢。” 因为你喜欢,所以我才喜欢。 看着齐泽略显僵硬的唇角跟语气里的勉强,念瑶先是有些不理解,可又想起他该是从来没有点过花灯,嘴角的笑意渐渐扩大。 “不是你想的那样。”念瑶捂着嘴笑了,“哎呀你不晓得,等会儿点上蜡烛才好看呢。” “你进屋拿个蜡烛出来,我教你怎么点,你会武功,一会儿挂的时候也方便。” 说着,念瑶顺手便将灯盏递给了齐泽,弯下身将其中一个花灯徐徐展开折好。 -- 第41页 齐泽接过灯盏,这一刻他蓦然觉得自己与念瑶的距离如此之近。 一会儿工夫,原本皱巴巴的折纸在念瑶的手中展开后,变成了精致的兔子花灯。 “竟是个兔子!”念瑶惊喜道,“方才在我院子里已挂了好些个,却都是些花鸟类的,兔子形状的倒是头一次见着。” 那兔子花灯做的尤为巧妙,双眼用红色的纸做成了花瓣的形状,憨态可掬的卧在念瑶手心。 等将蜡烛点上后更是好看,齐泽眼前一亮,“好看了。” 像极了念瑶。 “诺,你去挂上看看。”念瑶随意指了屋檐上的一角。 齐泽接过来纵身上了屋檐,反手挂了上去。动作快速且利索,念瑶还没反应过来他人已下来了。 啧,早知道方才便叫他过去给自己院子挂花灯了。念瑶促狭的想着,手中已展开了另一个花灯。 第二个是朵牡丹花,齐泽明显有些没有方才的喜欢。 “看来是只有那一只了。” 念瑶递给齐泽,他纵身再次翻上去,看着兔子花灯若有所思。 院外一阵匆忙的脚步身传来,负责府中洒扫的管家亲自过来跟念瑶认了错,又连忙叫人去将北厢房外头的杂草尘土清理干净。 念瑶见来的人多,便叫几个人留下来帮着齐泽把花灯一一挂好,这才回去。 等念瑶走后,齐泽却再次攀上了房檐上。 他小心的将那唯一的兔子花灯取下来,转身捧在手里回了屋内。 * 等到了年三十晚上,按照齐府的惯例要先在一起吃过年夜饭,再去祠堂守岁。 同往年一样席上有六个人,只是今年少了个李氏,多了个齐泽。 念瑶原本想着过年了,爹爹说不定会叫李氏回来,没想到爹爹这次当真是动了怒。 不光没让李氏回来,还将那日之事瞒了下来,齐茹芸齐家豪姐弟两个只当李氏是会娘家小住去了,旁的一概不知。 待吃过年夜饭,齐家豪年纪小,便先叫奶妈抱回去休息了,接着齐伯奉赏了齐府上下一个月的例银,又拿出了给几个孩子的压岁红包。 齐钰捏捏红包的分量,笑嘻嘻的道:“大伯,您又偏心瑶儿,我瞧着念瑶的红包可比我这个大哥的还要厚实。” 他打小跟在齐伯奉身边,早便是一家人了,因此说起打趣的话来也并不显得奇怪。 “大哥你也不瞧瞧自己多大了,还问我父亲要压岁钱。” 齐茹芸一向刻板的过了头,今日的话却明显要比往常多了不少,倒像是凸显自己的存在感,吸引注意似的,言罢还捂着嘴笑着看过去。 只是话音才落,齐伯奉跟齐钰的脸色便同时沉了下来。 她的意思想来是要打趣齐钰,这么大年纪了还跟念瑶一个妹妹争压岁钱,可好好的意思从齐茹芸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儿。 倒像是在嘲讽齐钰吃住都在自己家,还贪心的伸手要钱一般。 齐茹芸好友甚少,从前也不大喜欢跟人交谈,她猛然的转变,知道的是她想试着跟他人贴近些,不知道的当真要以为这是个刻薄的人了。 在座的幸好都是一家人,气氛只是略微尴尬了一会儿,没人真想与她计较。 念瑶眼神在明显更尴尬的齐钰身上扫了扫,眼波流转,绽出个大大的笑意来。 “可不是嘛,大哥到年纪了,赶紧去给我找个小嫂子来,到时候我便去问小嫂子要压岁钱,还能多收一份!” 齐伯奉神色这才缓和了些,而后也附和了两句。 齐钰的心思立刻便被引到了这上面来,“好啊,瑶儿如今才真是长大了,敢打趣大哥了。”说罢挽起衣袖便作势过来。 吓得念瑶赶紧躲到了齐伯奉身后,这才算罢。 经念瑶一闹,尴尬的气氛可算活跃了些。 眼瞧着天色越发深了,齐伯奉便要带着孩子们去祠堂守岁,他看了看齐泽。 “齐泽往年没守过,若是熬不住可以先去休息,无妨的。” 齐泽也没有推脱,旋即应了下来,却在念瑶才要跟着过去时,轻声将她喊了过来。 “这个给你。”说着,齐泽将齐伯奉方才发给他的红包递了过去。 方方正正的红包上,写着大大的福字。 “这……”念瑶无措的看着他 齐泽固执的挡在念瑶身前,念瑶微微仰起头,才能跟他对视上,她觉得齐泽要比刚来时长高了不少。 若是换了寻常人家,他兴许还是个期盼着开春能考上功名的少年。 “这是父亲给你的,收下吧,压岁钱保平安呢。”念瑶伸手推了回去。 “就给你。”齐泽一字字说道。 不容置疑的口吻,强硬的将红包再次递了过去。 念瑶好笑的看着齐泽固执的举动,无奈伸手接了过来,她想了想,从自己的红包中拿出了一块散碎银子。 “这个给你,便当是我给你的。” 粉白的掌心中,躺着个闪着白光的碎。 齐泽怔了怔,眸中的笑意渐渐漾开,轻轻接了过来。 在他记忆深处深宫的日子,母妃还活着的时候也曾给过他压岁钱。 他当时还不懂便问为什么,母妃便说—— ‘因为你乖,母妃喜欢你啊。’ 这句话直到现在齐泽还记得清清楚楚。 -- 第42页 念瑶哪儿知道他的想法,只是下意识觉得齐泽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兴。 另一边齐伯奉又派了人来催促念瑶,念瑶应下后急急道:“压岁钱是去邪祟,不能一点都没有,你快些回去吧,我先过去啦。” 言罢便匆匆赶去了祠堂。 夜深守岁时,念瑶为了方便拿,便将两个红包中的碎银合并到一起。 刚把齐泽的那个倒出来,便有个什么东西‘叮’的一声掉落在了地上。念瑶捡起来一看,却是个一文钱的铜板。 齐伯奉自然不会给个铜板,只可能是齐泽自己塞进去的。 捡起这个不值钱的铜板,念瑶嘴角渐渐展露出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来。 随后,她将碎银子递给墨玉,让她替自己拿着,那枚铜板则被她揣进了荷包里。 * 齐府北厢房。屋内点着蜡烛,显然人还没睡。 寒冬腊月的,齐泽却伫在窗前。 片刻后黑色身影翻墙而入,动作轻的连树上的寒鸦都没发觉。齐泽眼神闪过一丝晦暗,脸色微沉,侧身让他进了屋。 第27章 念瑶上次病情发作的缘故找到了, 原是那日穿的冰鞋有亚麻制的垫子,因在里面这才没有检查出来,冰鞋是今年新制墨玉亲自去拿的, 听到这个结果更是自责, 消沉了好些日子。 初五当日,念瑶午睡才醒, 便听闻舅舅跟表哥今日过来了。 楚墨是楚家如今的家主,念瑶生母的亲弟弟, 跟楚琳笙一样常年不在京中, 便是回来也整日忙的不行。 念瑶虽与他一年见不上几次,可印象中舅舅待她一直很是亲厚。 她才刚进前厅便要行礼, 却被楚墨亲自扶起来。 “诶唷,瑶儿如今出落的越发漂亮了。”楚墨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 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原早就想来瞧你, 唉,忙到了年初一也没空, 前几日的伤可好些了?我叫琳笙送来的药膏可还有用?” 念瑶笑着一一应了,又上前跟楚萧宇问了好, 这才问道:“表姐今儿怎么每一块过来?” “她是个玩心大的。”楚萧宇无奈的替自己的妹妹解释道:“上次冰嬉没玩够, 说要去那冰场后山猎什么獐子,一大早就跑出去了。” “还真去了啊。”念瑶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她当时还只当楚琳笙随口说说,哪知道她还当真了。 念瑶将缘故跟楚萧宇说了一遍,才说完便听见舅舅问道。 “那个小伙子呢?” 齐伯奉搁下手里的茶盏,“才让人去喊,想来也快到了。” * 北厢房, 齐伯奉派过去的小厮正陪着笑传话给齐泽。 这齐泽刚入府时还没人把他多当回事儿,可又是得了宋霖先生的赞许,又是救了他们府的大姑娘,地位一下就抬高了。 齐泽听完应得也爽快,等了前厅院外,里面便传来了阵阵清脆的笑声。 耳熟的声音,齐泽神色不自觉柔和了许多。正要迈步进去,便听见里头有人说话。 “舅舅可说了,表哥今年正式接管苏杭的生意了,往年可说好要给我们留一大份压岁钱的。” “便是你不提,琳笙也早在我耳朵边说了八百遍了,诺,早给你准备好了。” “本来就是表哥先答应我们的,多谢表哥啦……” …… 两人间语气亲昵,齐泽柔和下来的神色骤然有些僵住。 “那又是谁?” 小厮自然也听见了里面的对话,连忙答道:“那是表少爷楚萧宇,当年主母还在世时,还提过要我们姑娘跟表少爷结亲呢,好像,好像还是指腹为婚的呢……” 楚家毕竟是皇商,即便是朝中的大臣对楚家也有所忌惮,小厮说起来还带这些骄傲。 可他却没瞧见,齐泽的神色已经渐渐沉了下去。 等念瑶瞧见齐泽进来后,便了他一脸的黑沉。尤其是跟自己对视了一眼后,齐泽又深深的看了看念瑶手中的红包,眼中的阴郁更深了。 这是怎么一会事儿? 念瑶迷惑的看了一眼齐泽身后小厮,是个平日里有眼色的,想来也不敢招惹齐泽啊。 难不成是惦记自己的压岁钱? 齐伯奉将齐泽介绍给楚墨,楚墨带着欣赏开口道:“我听说你武艺了得上次还救了瑶儿,以后可有兴趣跟着我做事?” 齐泽闻言也仅是淡然的道,“多谢,不必了。” “当真不愿意?”楚墨不信邪的又问道。 这事楚墨与齐伯奉商讨过了,他是想着齐泽一个孤子,听说从前家中还做过生意,便有意招揽他。也算是报答他救了瑶儿。 可齐伯奉一听便说齐泽定然不会答应,楚墨不信,他楚家在各地都有名声,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不信齐泽不答应,便叫了他过来亲自询问。 齐泽复又点了点头,没有丝毫松动。 另一边齐伯奉早有此料的笑笑看向楚墨。 楚墨睨了一眼齐伯奉,片刻后才道:“我听说你读书也很好,这么看来你是想考取功名了,既然如此也罢了,不过你往后若换了想法,可以随时去找我。” 齐泽心思却早已飘走,他随意应付的点点头,眼神复又转到了念瑶身上。 因正过年,她今日穿了身绯红色的襦裙,领口袖口皆绣了白色的梅花,比往常更显明艳妩媚。 -- 第43页 只是她一颦一笑间,看的却是身边的楚萧宇。 齐泽复想起方才小厮的话,念瑶生母还曾有意给两人说亲。 那楚萧宇是念瑶的表哥,又是大家出身,打小便跟在楚墨身边做事,常年在外游历见多识广,霁月清风的可比之前那个李卓远强了百倍。 两人坐在一块有说有笑,郎才女貌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对佳配。 可他呢,不过是个落魄的孤子,还背负着血海深仇,是个只适合在黑夜里潜行的人。 未来如何还不得而知,他凭什么就敢去妄想得到她。 如果没有自己,她这一生或许还要过得更为顺遂,将来也会寻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平淡度日。 可是她分明也曾距离自己这样近,为什么不能一直如此下去? “对了,琳笙早就嚷着要去放花灯了,元宵节那日我来接你,咱们一块儿。” 往年楚萧宇偶尔也会跟她们一起,念瑶笑着正要回话,便感受到了侧面一道灼灼的目光看了过来。 念瑶下意识看过去,正好对上齐泽晦暗不明的眼神。 虽然齐泽并没有说话,可念瑶分明感受到了一丝压迫感,她转过身拒绝道:“不,不用了表哥,我今年约了别人。” “哟?”楚萧宇意味不明的笑道:“莫不是谁家的公子?瑶儿如今是大姑娘了……” 被打趣的念瑶脸颊绯红,她慌乱着解释:“不,不是……是齐泽今年才刚到燕京,他平日也不怎么出去,我想着带他去随便逛逛。” 楚萧宇闻言点点头,顺带在看了一眼齐泽。 此人他来之前便听楚琳笙提起过,是个有功夫有才学的,他也佩服的很,可楚萧宇看着齐泽明显黑沉的脸色,跟眼中莫名的敌意,挠了挠头有些奇怪。 不过楚萧宇也并没有多想,礼貌的跟齐泽打了招呼,随后又叮嘱念瑶当日人多,需得小心一些,才跟着楚墨离开。 * 当天夜里,一名黑衣人再次造访了齐府北厢房。 第二日一早,念瑶才刚起床,墨玉便拿了个大红色纸封进来。 睡眼惺忪的念瑶将那红包接了过来,“怎么又一个纸封,父亲的昨儿已经给了,是大哥的不成?” 墨玉摇摇头,“是齐泽公子方才叫人送过来的。” 年三十不是才将爹爹给他的给了自己,这怎么又送来了一个? 念瑶捏了捏那红包,并没有多少重量,不像有银子的样子,等沿着缝拆开来,这才露出了里头的银票。 “一万两??” 念瑶的困意立刻没了踪影,看着手里的银票瞪大了眼睛,墨玉闻声也诧异的凑过来。 主仆俩反复确认了几遍,才敢确信那的确是一万两的银票没错。 齐伯奉虽说也是正三品,可俸禄满打满算整年下来也没有一万两银子,至于念瑶,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种面额的银票。 墨玉不可思议的捂着嘴,她月例银是五钱银子,就算不吃不喝,一辈子也挣不到一万两,更别说如今吃住都在齐府的齐泽了。 “这这,姑娘,这是天上给齐泽公子发银票了?” 念瑶拿着银票的手有些不稳,窗户正好开着,风一吹便掉在了地上。 墨玉‘啊’了一声,护宝贝似的将银票捡起来好生放在桌上,随后觉得还不够,又找来个话本压在了上面。 搁在平时念瑶定会拿她打趣,可如今面对的银票面额之大,便是念瑶也有些怔住。 这钱齐泽究竟是怎么来的念瑶不清楚,可想必他定然有他的办法,只是自己却万万不能收的。 “墨玉,你把这银票重新叠好,装进纸封里头去。再有,这事儿别与旁人说,咱们一会儿去趟北厢房。” 等主仆俩跟做贼似的走到北厢房,正巧看见齐泽正在院外拿着根枯枝挥动,念瑶不懂,但也能瞧出来一招一式都甚有章法,可她此刻却没有心思去看。 念瑶示意墨玉去旁边看着,随后将齐泽喊到了院内。 “这个还给你。” 齐泽眸中闪过一丝不悦,他随手将枯枝扔到一边,看着纸封认真道:“收着,给你的压岁钱。” “可你上次已经给过了,而且这也太多了,你从哪里有这么多钱的?” 念瑶想想齐泽方才拿着根枯枝都能挥的有模有样,不会是去连夜打劫钱庄了吧?一万两的压岁钱,便是大魏最有钱的楚家也没这么出手阔绰。 齐泽看她眼中带着怀疑,心下释然,淡淡道:“不是偷抢来的,你放心。” 放心? 她怎么放心? 就算不是偷抢来的,也不能收啊。 念瑶耐心解释道,“嗯,我相信你,只是这太多了,你拿回去吧。” 不悦再次涌现在齐泽眸中,他神色渐渐沉下去,语气有些生冷,“给你的就是给你的,为什么太多就不能收。没有人规定压岁钱送多少。” ……不得不说,还真没人规定过。但也没听说有给这么多的? 念瑶一直举着纸封,轻飘飘的重量却好似千万斤,压得的胳膊只打颤。 她缓缓将胳膊放下,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你从前是不是很少收到过压岁钱?” 齐泽微微一怔,随即点点头,印象中他只收到过一次,便是那次母妃给的。 念瑶心头软了下来。 -- 第44页 从小到大,齐府虽不算大富大贵,可至少爹爹一直疼她,齐泽却好像一直都很少亲人照顾。 思索了好半晌,念瑶才接着开口:“往后每年,我来给你可好?但是每年的压岁钱只能给一次,所以你这是第二次,我不能收。” 哄小孩子一般的语气,哄小孩一般的借口。 可念瑶却笃定,齐泽一定会相信。 这些日子来,念瑶逐渐开始了解齐泽,他对大多数事情跟人沉默,不过是因为与他无关。 他偶尔陷入阴郁,只是因为从小到大的环境影响。 可在人情世故这方面上,齐泽能够熟练对待他厌恶的人,处理对他有危险的事儿,相反的情况下,几乎等同个孩子。 果然,念瑶说完后,齐泽果真有些疑惑。 念瑶才刚松了口气,齐泽便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的神色,脸色再度沉下来。 “是你不想收,为什么?” 楚家时皇商,给的必然不少,能收楚萧宇的为什么不收他的? 诧异于齐泽的敏锐,念瑶再度头疼起来。 她捏着纸封,再次递了过去,“因为这太多了,你就算是给了我,我也不敢拿出去用的,压岁钱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到了就行,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已经够了。” 言罢,念瑶将纸封搁置在了院中的石桌上,又生怕齐泽再给她塞回来,逃也似的离开了。 * 过年的时候,齐府规矩日日晚间要在一起吃饭热闹。 前几日齐泽还愿意偶尔说上几句话,可这几天以来,莫说交谈了,脸色都一直沉着。 旁的人与他说话,他便好生回答。 可却总能恰好避开念瑶,跟前几些日子念瑶躲着齐泽一般,现如今反了过来。 念瑶几次想问他缘故,可每次散席时他都率先离开,齐泽脚程又快,念瑶才张嘴人就没了踪影。 这分明就是在置气。 在念瑶看来,压岁钱的事儿已经过去了,当日她将纸封递过去以后,他也并没有再度给她。 因此她便觉得齐泽这脾气来的莫名其妙,几次三番的念瑶心里也着急了起来。 这日吃完饭,齐伯奉刚回去,再看齐泽人已经一脚踏出门槛了,干脆直接喊了他一声。 齐泽这才算顿住了脚步。 念瑶连忙小跑着过去,“你,你等一下,天色晚了,你送我回去吧。” 齐茹芸才刚要转身的背影顿了顿,而后笑着转身,“念瑶姐姐,咱俩顺路,我跟你结伴回去。” 要说没眼色,再没人能比得过齐茹芸了。念瑶哪里是想要人结伴,她只是想借此机会询问齐泽缘故罢了。 才正要推脱,齐泽眼神灼灼看向念瑶,“跟上。”言罢便转身离去。 念瑶原还猜想这他会不会拒绝,心下一松,随意婉拒了齐茹芸,便匆匆离开。 冬天的夜来的早,院中青石路上蒙了曾浓郁的深蓝色,寒风吹佛过念瑶的发鬓,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墨玉此刻也没在,她只能缩了缩脖子。 齐泽瞥了一眼身侧的她,装似无意的跟念瑶换了个位置,恰好替念瑶挡住了风口。他身材高大,把念瑶挡的严严实实,还顺手接过了念瑶手里的灯笼。 两个人的影子映在地面,念瑶缓了缓,才垂眸轻缓的开口。 “可是我什么地方让你觉得不舒服了?你心里若是有事,大可以跟我讲。” 静谧的院落里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齐泽眼神只认真看着前面的路,淡淡道:“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若是没有会日日刻意的不与自己说话? 念瑶沮丧的小声叹了口气,“你骗人。” “我不知道缘故,你不说那往后可能还会发生,总该要让我知道。” 她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失落,齐泽忍不住看了过去,平日总是舒缓的远山眉此刻微蹙着,淡淡愁绪藏在里头。 “难道你是因为压岁钱的事儿恼了?那银票太大了我当真不能收,也不至于因着这个置气啊。” 齐泽掩去眼中的情绪,“无事,你莫要想多了。” 与念瑶无关,是他自己只要一想起那小厮说过的话,还有那日念瑶与楚萧宇亲昵的模样,心里就不痛快。 “到了。”齐泽顿住脚步,淡淡道。 身侧的人半天没有动作,齐泽看过去时,正对上一双隐隐有些委屈的目光。 念瑶眼尾微微泛红抿着唇看着他,眸中带着探究,但更多的是委屈。 她分明什么也没做,却好像他的气都是冲着自己,好心来问,齐泽还拗着不肯说。 念瑶侧身将齐泽手里的灯笼拿了回来走到了院门,微垂着头眼睫轻颤。 “多谢送我回来。” 软糯的声音里带着客气,接着便赌气一般的扭身便走。 没了灯笼,四周立刻暗了下来,宽大的裙摆在半空中划出弧度,小姑娘独有的清甜也随之慢慢散去。 待那一抹娇俏的身影完全消失后,齐泽原本拎着灯笼的手才缓缓握紧。 * 这两日念瑶赌气一般,齐泽不与她说话,她便也只当瞧不见这个人。 转眼便到了元宵节,晚间用过饭,齐钰便跟朋友相约出去喝酒,屋里一时间只剩下念瑶跟齐茹芸。 哦,还有一个在门外站着的齐泽。 -- 第45页 齐茹芸今日施了粉黛,从前总是苍白着的一张脸上了腮红后,清淡褪去更显娇嫩。身上穿的是她最喜爱的白色襦裙,外头只罩了件淡青色的坎肩,她明显精心打扮过。 念瑶正犹豫着要不要走,齐茹芸已起身款步到了齐泽跟前。 她浅笑着屈身,轻声羞怯道:“元宵节比往常都要热闹,还能去放花灯许愿,齐泽哥哥今年才到燕京还不熟悉,不如让芸儿带你去街上随便逛逛。” 齐泽虽在门外可余光时不时便在念瑶身上扫过。 他知道她生气了,那日念瑶转身走的时候,他当夜回去便烦躁了一晚上,这几天来心里更是焦躁。 今日元宵节,他还记得当日的约定,原是想等念瑶出来便与她解释,可眼下齐茹芸一走过来,正好把屋内的人挡的严严实实。 “你走远点。”齐泽蹙眉,不悦道。 冰冷的语气里尽是疏离,齐茹芸面色一僵,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 她是个一向清高的人,甚少有她能看中的人,如今被齐泽这样一说,备受打击,眼中便蒙了层雾水。 “我也是好心才邀你的。”齐茹芸强撑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屋内,念瑶看着这一幕,竟觉得不可思议。 按照齐茹芸那总是出尘淡然的模样,又是个比谁都要守规矩的,是万万做不出主动邀请人的事儿的,难不成齐泽魅力就这么大? 念瑶想想就因为自己不收他压岁钱,便跟自己赌气的齐泽,暗道他小心眼。 她心里越想越堵,干脆谁也不理会,大大方方擦着齐茹芸的衣服朝外面走去。 齐泽眼瞧着念瑶缓缓离去,而眼前这个人还是挡在前面不肯走,眼中逐渐浮现出丝寒意来。 “滚开!” 正想着怎么哭才更好看的齐茹芸被这声可怖的低喊吓得一震,抬眼去看便瞧见齐泽眸中冰冷,她顿时也顾不得哭了,僵硬的朝旁边挪了两步。 齐泽看也不看她一眼,越过她朝着念瑶追过去。 吓得愣在原地的齐茹芸侧身便只瞧见了念瑶今日穿着的绯红色裙摆,手中的帕子被她攥的险些裂开,好半天过去,她才捂着脸哭了出来。 * 燕京的街道上,夜市早已开始。 今日元宵,不拘男女,街上摩肩擦踵,各类小摊小贩卖劲儿的吆喝着,灯火阑珊煞是热闹好看。 “从前都说二姑娘拘谨清高,今儿可真叫奴婢开眼了。”出了府门,墨玉便忍不住道。 “二妹年纪还小,说她做什么。” 念瑶随手买了个捏的精致的糖人,拿在手上却也不吃,“倒是那齐泽,哼,小心眼,有什么好的!” “姑娘您还不知道,咱们府上可不止二姑娘,不少丫头惦记着齐泽公子呢。都传他文武双全,又得老爷的喜爱,将来是可能做大官的。” 大官?摄政王算不算大官?念瑶暗自想着,忍不住打趣道:“没出息的,我可还记你当初对他意见可不少呢。” 墨玉挠挠脑袋,憨厚的笑了笑,“别的想法儿奴婢当真没有,至于以前,那不是当初他溅了您一身的泥水嘛,这后来又帮了姑娘几次,只要对姑娘好的,奴婢就没意见。” 念瑶拿着糖人的手微微滞住,墨玉说的对,齐泽其实对她挺好的 他上次宁愿手伤也要帮自己,这次不过是因为压岁钱的事儿自己就又要跟他置气。 想想若是她送出去的东西再被送回来,自己可能也会有些不乐意。而且自己分明答应了他要带他出来逛灯市,却独自先走了。 这般想着,念瑶心里对齐泽的愤懑便减轻了不少,甚至还有些愧疚。 可现在回去,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看着满大街的花灯跟各类玩意儿,念瑶最终决定买个东西送过去罢了。 * 每年的花灯节,燕京城最大的琉璃厂便会摆出一盏独一无二的琉璃灯,这琉璃灯并不售卖,只当做游戏的筹码,而游戏则是再简单不过的投壶。 奖品贵重,此投壶远比平日里玩儿的难度要高,首先是距离要有五丈远,其次放置的壶口仅仅只有一箭的宽度。 因实在难以完成,大多数情况下,都会在第二天进行奖品竞拍。这也算是琉璃厂为了吸引客人的一种手段。 念瑶印象中,她长这么大也仅有两会被人拿走了奖品。 经过琉璃厂时,奖品依旧早早便被摆了出来。 今年的奖品是个孔雀攒金丝琉璃灯,彩色的琉璃片经过能工巧匠打磨,拼接在橙色琉璃上,孔雀华丽高贵神色活灵活现,在黑夜里散发着极华丽的颜色。 即便知道这游戏难,几乎不可能会中,可还是有许多百姓来赌一赌运气。 那可怜的细颈瓶周围被掷了上百根箭,还仍有人自持续不断的努力着。 念瑶自然也想来碰碰运气,拿着数十根箭接连投了数次,连细颈瓶的边缘都没碰到。 这太难了,既考验臂力又考验准头。 念瑶手里的箭眼瞧着只剩下了两根,她微微叹了口气,拿着其中一根正欲随便再试试,身侧却忽然站过来一个黑色的身影。 “心里别急,手上才能稳住。”来人声音低沉,却十分耳熟。 念瑶抬眼便瞧见齐泽正直直看着场中间的细颈瓶。 “你,你怎么来了?” -- 第46页 念瑶自己都没有发觉语气中的欣喜,她当真以为齐泽还在府中。 “在找你。”齐泽淡淡开口。 他方才被齐茹芸拦着,晚了一步没跟上,没想到出了门便是街市,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寻了好久才看到念瑶。 “你想要那个?”齐泽看着台上摆放的琉璃盏。 “当然,他们每年会在花灯节这天摆出一个独一无二的琉璃灯,燕京城人人都想要的。”念瑶解释道,随后又似安慰自己的开口,“不过很难有人能拿到手就是了。” “不难。” 说着,齐泽竟是伸手托住了念瑶的手腕,“箭的分量轻,你的手腕跟指尖需要同时用力才能把控住方向跟距离,扔的时候身体要前倾,稳下心,不要把力气用在甩胳膊上。” 灼热的温度隔着衣服便传到了念瑶肌肤上,两人间的距离十分贴近,念瑶脸逐渐透红。 齐泽帮念瑶调整好方向,便松了手,“注意力看着那瓶子口,你来试一试。” “嗯。”念瑶红了脸应下,按照齐泽所说,沉住气,手腕用力扔了过去。 那箭竟与方才飘忽的样子截然相反,张眼睛了一般朝着细颈瓶方向飞去。 只是还没飞到一半,‘啪嗒’便落到了地面上。 “好厉害!”念瑶赞叹道。 虽然仍旧没有中,但也是因为局限于念瑶的力气太小,这已经比刚才连方向都找不到强上太多了。 旁边围着人看到,也纷纷按照齐泽的方法试,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人给他们调整方位的缘故,还没念瑶扔的好。 看守的老板瞧见这一幕也仅仅是睨了齐泽一眼。 每年都有自认为厉害的来试,却没有谁能真的成功拿到奖品,更别提眼前这个少年了。 “你来试试。”念瑶将手中最后一根箭递给了齐泽。 齐泽接过来却没不急着掷,他看着细颈瓶仔细观察了方向,眼神专注认真,接着呼吸微停,手腕已经划出弧度扔了出去。 ‘叮’的一声,箭与瓷瓶向碰,所有人都诧异的看过去。 原来那箭仅仅是撞在了细颈瓶的瓶口处,分毫之差,掉落在了地上。 即便如此,单看这腕力,也引来了不少人的赞叹。 原本眼神轻蔑的老板已经从躺椅上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向齐泽。 “年轻人,已经很不错了!” 可齐泽眼神总却有些不悦,他跟老板道:“再拿一支。” 老板笑了笑却并没有动作,“十支起售。”他们单这一天,靠着卖箭都能赚不少银子。 方才齐泽仅仅只差一点距离,念瑶惊叹着便要去付钱,可齐泽却拦住了念瑶。 “不用那么多,一支就够了。” 此话说完,便引来不少人发笑,老板更是直接说道:“年轻人不要太自大了,虽然你刚才只差了那么一点,可这些年太多人都倒在了这个‘一点’上。” 不管老板如何说,齐泽却始终坚持一支就够。 最终老板开玩笑的道:“这样吧,一支也能卖给你,可若是一支不中,你要买我一百支箭,如何?” 在老板看来,这买卖稳赚不赔。 齐泽点头应下,老板欢喜的暗道冤大头。 还没等老板高兴完,又是‘叮’的一声,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念瑶已经兴奋的喊道。 “他中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消息便传出去百八十里,不管是放花灯的还是游湖的,各个都想过来瞧瞧究竟是谁掷中的。 老板脸色铁青着,臊眉耷眼收了念瑶递过去的一支箭的银子。 齐泽就这样轻而易举用两支箭便将那独一无二的琉璃灯赢到了手里,像是做梦一般。 便是念瑶也有些恍惚,怎么自己只是来碰碰运气,怎么齐泽就这么将奖品拿到手里了? 要知道这琉璃灯今天没人得中,明日便是要拿去拍卖的,按照往年的价格,怎么也得五千两以上。 不过念瑶想想齐泽随手就给了自己一万两的压岁钱,想来他也不缺这银子。 老板黑着脸将琉璃灯拿给了齐泽,齐泽转手便塞到了念瑶手上。 “诺,拿到了。” 他随意的语气,神色里却带着些期待。念瑶微微怔了怔,接过来后灿然一笑,“太厉害了!” * 念瑶抱着琉璃灯引来的不少人的侧目,才刚开始念瑶还觉得很是骄傲,时间久了便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她随意买了块手帕包在上面,让墨玉先带回家去。墨玉原还有些不放心,可想想有齐泽在,便应下先行回去了。 “你还记得我说有个安静的地方吗?” 念瑶指指不远处河岸飘着的乌篷船,“还能放花灯呢,我带你去坐。” 等到了船上,岸上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像被隔绝了似的,周围只有潺潺的流水声。 岸上灯火阑珊,映衬着水面也波光粼粼。 念瑶今日仍旧穿了绯红色袄群,因没有戴毛绒围巾,露出了一小截白皙的脖颈。 她嘴边绽着温柔的浅笑与齐泽说着往年的一些趣事。齐泽只安静的听着,眼神却从未在她身上挪开。 念瑶边说便瞧着周围的景致,忽又想起了什么,顿了顿低声开口。 “我知晓你还因着那压岁钱的事儿不高兴,但我还存着这个。” -- 第47页 说着,念瑶从锦绣荷包里掏出了那日齐泽塞进纸封的一枚铜板。 铜板仅有指甲盖那般大小,躺在念瑶掌心在灯火下泛着暖黄色的光。 “我也说到做到,往后每年都跟你交换压岁钱,莫要恼了,可好?” 软糯温柔的语调甚至带着些撒娇的意味,齐泽看着她唇瓣绽出的笑意,心里好似撞进了只兔子。 她眼波流转,眸中比任何灯盏都要亮。 齐泽想起那日因自己没有把话说明白,害的小姑娘委屈的模样,悔的只想时间倒流回去打自己两下。 见他许久不大花,她眸中便隐隐有些着急。 “我没恼。”齐泽轻声开口,“当真没有。” 他只是在听说念瑶生母曾有意将她说亲给楚萧宇,便想到了念瑶有一日会离开自己。 这种想法的感觉,比他初到漠北时还要让人心寒。 念瑶只当他还拗着不肯承认,不过见齐泽此刻已经不恼了,便顾及着他的面子没有再问。 船仍有晃悠悠的前行着,念瑶站的有些累便依着坐了下去。 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齐泽的侧脸, 怪不得府里的丫头们各个起了心思,齐泽这张脸生的当真是好看。剑眉入鬓眸若星辰,若非他总是沉着脸,不知还要引多少姑娘的欢心呢。 齐泽亦缓缓坐下,胳膊挂在膝盖上,状做无意沉声开口,“我听说你母亲曾有意将你许给楚家?” “噗嗤”一声,齐泽转头便看见念瑶笑做一团。 等念瑶笑完了才道:“倒是有这一回事,当年舅妈怀表哥时,汪尚书的夫人也恰好有孕,两家关系好便指腹为婚,生下来正好一男一女。” 看着齐泽越发困惑的眼神,念瑶接着道, “等到了母亲有孕时,舅妈那边又六个月了,便又来跟我母亲定下亲事,哪知道生下来是两个女孩儿,不过表姐性子爽朗,舅妈便常开玩笑说她跟我是指腹为婚呢。” 齐泽呼吸滞住,眼中的掩饰的淡然化作了欣喜,压在自己心上几天的事儿被这几句话尽数冲淡。 * 念瑶浅笑的声音在静谧的河面上听得极为清楚,远处的另一艘船上,一道懒散的身影正在黑暗中看过去。 “吕少爷,咱们待会儿是去红袖坊还是……” 吕天涵此刻眼中只有那个一身绯红的小姑娘,他饶有兴致的勾起唇角,抬抬下巴示意。 “去查查,那是谁家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论吃醋的一百零八法——作者:齐泽 第28章 桨声倩影灯火阑珊, 绯红的襦裙衬的乌篷船边坐着的小姑娘格外温柔娇媚。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眼波婉转星河也不过如此。 隔着半江春水,只能偶尔瞥见那正脸一眼, 可仅仅是侧面便已引人心生潮热。 吕天涵负手立在船边, 平日里散漫的眼神此刻尽是热切,他的位置正好将自己隐进黑暗中, 也能将人看的清楚。 但只一眼,他便不满足于此。 吕天涵厌恶的瞥了眼小姑娘身侧的人, 眉间蹙了蹙, “那小子是谁也去打探打探。” 若是此刻在她身边的是自己,怎么舍得离她那么远。 身侧的人像是做熟的这种事儿, 熟练的应下,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回来了。 “爷, 那是齐伯奉齐院长家的大姑娘齐念瑶,至于身边那人, 听说只是齐府的一个养子。” 吕天涵听着耳熟,捻着手指想了想, “便是在冰场走失的那个?” 亲信点点头,“是。” 竟是齐伯奉那老顽固的女儿, 吕天涵这下心里便不大舒爽了。 若是换成普通人家的, 亦或是旁的官家小姐,总会碍于他父亲吕丞相的权势, 只要他张口,还不巴巴将姑娘给他送来。 偏偏这齐伯奉是连吕丞相都拿不定的一个人。 瞧着齐念瑶那张招人的脸蛋,吕天涵实在不想就此作罢。 跟在吕天涵身边的狐朋狗友瞧出了他的意思,意味不明的笑着道:“还真没想到,齐伯奉那样一个酸朽的书生, 竟有这样灵秀的女儿。啧啧……” 被他这么一说,吕天涵心中的欲.望更加强烈,他父亲可是吕丞相,连皇上都要听他们家的,凭什么自己要忌惮一个都察院长? 再说了,齐念瑶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凭他吕天涵的能力,招惹两次还不得哭着喊着要跟了他。 “你小子就别想了。”吕天涵一巴掌拍在身侧那人肩上,“她归我了。” 言语中,他已将齐念瑶当做物品一般。 身侧那人连连摆手,讨好着到:“诶唷,我哪里敢跟吕少爷抢人,只是随便这么一说……” * 吕天涵跟人打趣的声音大了些,可毕竟跟齐念瑶那艘船有半江之隔,就也没有顾忌,但这还是被齐泽敏锐的捕捉在耳。 齐泽眼神锐利顺着声音看了过去,他是习武之人五觉敏锐,吕天涵的船隐匿在江边的黑暗下,也依旧被他看了个清楚。 两人笑容猥琐互相打趣,时不时看过来一眼。 那眼神中的欲念仅一眼便叫齐泽恶心,很明显,这是冲着念瑶来的。 齐泽脸色瞬间黑了下去,起身便坐到了船的另一边,宽大的身躯把念瑶挡了个严严实实。 “去做里面。” -- 第48页 “诶?”念瑶诧异的看着忽然跟自己换边坐的齐泽,“怎么了?” 齐泽不想让念瑶看见那两个杂碎,眼神闪了闪,淡淡道: “我冷。” 天老爷!齐泽竟然会说自己冷! 此时仍在正月,可天气已经转暖,再加上今晚燕京城到处都是花灯,念瑶只着了件袄裙都觉得有些热。 可齐泽这么一个顶着大雪跪在雪地里都不吱声的一个人,竟然说他冷?! 念瑶狐疑的看了看眼神飘忽的齐泽,差点没忍住伸手去探探他的脑门是不是发热了。 尽管她有些好奇,仍旧乖巧的点点头坐了过去。 齐泽又催促船工行快些,等看不见远处那艘船了,才算作罢。 * 此时乌篷船已行至石桥边,一名约莫五六岁的稚童两手捧着盏莲花花灯,探着头朝江水上望着。 人群熙攘,稚童被谁碰撞了一下,手中一时没拿稳当,花灯直直朝下落过来,而下面正对着他们这艘船的。 船工是个老手,霎那间便挑动木桨,船便安稳立住,正好躲过那花灯。 可花灯入水,立即便有水花四溅。 这江水是燕京的护城河,不少人家的污水都会排进去,看着清亮却并不干净。 好在齐泽眼疾手快的将念瑶一把拉到了自己身边,自己侧身正好挡下水花。 念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贴在了齐泽的身上,额角处还碰在了齐泽下巴上。 温热的呼吸撒在念瑶脖颈,额角上的肌肤微微有些冰凉。 电光火石间,念瑶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齐泽没有发热。 可下一刻便意识到两人间的距离是多么的贴近,呼吸将脖颈处的碎发缓缓吹起,丝丝缕缕擦着细腻的肌肤,额角上除了冰凉,还有一丝丝的扎刺感。 念瑶腾的一下弹了起来,整张脸红的像煮熟了般,凉风吹过也缓解不了烫手的温度。 小姑娘低着头,垂眸睫毛微微颤抖着,一双手紧张的搓着手中的锦帕。 她抿着唇抖了好一会儿,才声如蚊哼般开口,“你,你……” “你放肆!” 念瑶从没张口骂过人,重话自然也甚少说,左思右想再加上心里紧张,半天只憋出来了这三个字。 看着她这般气恼,齐泽也有些慌了。方才的确是他一时间没把握好力度。 他眉头蹙起,急忙替自己辩解道:“冒犯了,可我并非故意。” 念瑶涨红着脸侧过身仍是不敢看他,她心中跳的厉害,无论自己怎么调整呼吸,仍旧静不下来。 她安慰自己只是被方才的举动吓到了,手指不停的在锦帕上捻着。 终于心绪安静了些,才转身,便正对上齐泽一双充满关切慌乱的眼睛。 四目相对,念瑶好不同意缓下来的心再一次猛烈跳动起来。 她连带着耳朵尖都红彤彤的,一时间紧张的话都说不出来。 齐泽只当她恼了,可等念瑶转身,瞧着她眼尾泛红娇俏带着羞怯的脸,竟是有些看呆了。 “姑娘公子,咱们到了。” 船工的声音瞬间打断了两个人的思绪,念瑶怔了怔抿唇垂眸直接走到了岸上。 念瑶一开始还只管闷头走路,可等走远了,心里便有些忐忑。 此时到底是晚上,她举目看去尽是不认识的人。 会不会,会不会齐泽没有跟过来? 念瑶脚步忽然放缓渐渐停住,她口中默默数了三声数儿,身侧还是却并没有人跟过来。 齐泽脚程快,纵然是她先走,也应该跟过来了吧。 可,可齐泽从前并没来过燕京,万一到了岸上不认路如何是好? 经过方才一吓,念瑶一时间考虑不了太多,便捏着裙角转身想回头看看。 却没想到才更回身,她眼神便再一次跌进齐泽的眸中。 原来齐泽一直紧紧跟着,只是担忧念瑶还气恼,便不远不近的就这么走着。 念瑶这才恍然想起,齐泽走路并没有声音。 她,她真是闲操心! 念瑶又羞又气,可此时气的却是她自己。 跺了跺脚,念瑶便要转身,齐泽立刻回过神挡在了念瑶身前。 “我……我并非故意,只是方才想到那江水不干净,你,你是碰不得脏东西的,所以我才着了急,莫要恼了。” 这是齐泽一辈子里头一次哄人,哄的还是个姑娘,是他喜欢的姑娘。 一番话说得七零八碎,甚至还有些口吃。 念瑶神色渐渐软了下来,气恼减轻了些,接着桥上花灯,便看见齐泽湿了一半的衣摆。 再仔细看,后背跟袖子也湿了不少。 这下念瑶彻底消了气,方才旖旎的场景在她脑海里淡了不少。 “嗯,我,我不恼了。”念瑶低声,眼神却关切的看在齐泽湿透的衣摆上。 冬天的衣裳厚,沾了水一时半会儿是干不了的,只会越来越冷,念瑶想到这里便焦急起来。 “方才是我没顾得上看,咱们快回府去吧,你再不换衣裳发热起来怎么办?” 齐泽心里着急,若是念瑶不说,他压根不会注意的自己湿了的衣裳,况且这对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他见念瑶果真不恼了,心下松了口气,“你不气就好,我没事,上次不是还说要放花灯……” -- 第49页 “还放什么花灯不花灯的!” 念瑶没等齐泽说完,伸手便要去推他走,正好触碰到沾了水的衣襟。 江水寒冷,冰凉的触感让念瑶心惊。 她扯着齐泽唯一干着的袖摆,焦急催促道:“快走,我们回去。” 齐泽眼神撇过袖摆上葱段般的指尖,力气轻柔,可他却下意识的跟了过去,冷风吹拂而过,他却没有丝毫寒意。 回去的路上,念瑶知道齐泽只会跟着她的速度行走,便尽量让自己走快些,几步还好,时间久了,呼吸便有些急促起来。 齐泽快走几步便拦在了念瑶身前,“我真不打紧,慢慢走就是了。” 可没想到念瑶竟是蹙起眉眼中有些愠火,“你一直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吗?你是个人,□□凡身,别总把自己当大罗神仙。” 说罢,也不等齐泽回答,气呼呼的绕过齐泽闷头往家走。 念瑶气恼起来,耳根仍是微微泛着红,嘴巴微抿更像是只兔子。 怎么连生气都这么好看,齐泽心里莫名冒出来这么一句话,眸中浮出一层暖意,顿了顿跟了上去。 回了府,念瑶想起之前在三伯家齐泽受伤后不去处理的事情,又叫人烧了几桶热水送过去,这才安下心来。 第29章 (二更) 夜色渐深, 街上的摊贩也渐渐撤去,只有护城河上还漂流四散着几盏花灯。 齐府上下也都歇息了,偶有几只寒鸦回巢, 寂静万分, 唯有南厢房暖阁还亮着灯影。 齐茹芸贴身伺候的丫鬟墨烟轻轻推开屋门。 “姑娘,他们回来了。”墨烟说完, 忐忑的抬眼看着齐茹芸。 旁人都道齐府二姑娘是个清冷性子,可只有墨烟知道, 齐茹芸心情好便罢了, 若是不好,可没少拿他们这群下人出气。 “一起回来的?”齐茹芸翻动着手里的书, 指尖轻轻在页脚摩挲着,“你瞧着他们玩的可还高兴?” “是。”墨烟陪着小心点点头, “不过齐泽公子的衣衫不知为何湿了一片,大姑娘倒是无事, 只是奴婢瞧着大姑娘神色有些愠意。” 齐茹芸的指尖在书页上顿住,“想来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吧。” 柔弱的女声里中带了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墨烟缩了缩脖子,附和了两句。 墨烟随意又胆怯的模样, 叫她忍不住想起念瑶身边那个身材高大泼辣的墨玉来。 自己样样比她强, 得到的却只能比上她半分,就连个奴婢, 她的便是爹爹亲自挑选出来的,自己的却只是随意分的。 “没用的东西。” 好好地,齐茹芸骤然骂了墨烟一句,厌烦的将书扔到了地上,墨烟浑身一哆嗦, 立即跪倒将书捡了起来。 “是,奴婢没用。”她生怕动作慢一点,齐茹芸下一本书就摔的不是地面而是自己身上。 齐茹芸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满脸恐惧的墨烟,心中这才舒爽不少。 而后,她竟像变脸一般,立刻露出了温和的笑意,“瞧你吓得,我也只是手滑罢了,倒像我多恶毒一般。” 墨烟对自己主子忽然变幻的脸色并不惊讶,她哆嗦着站起来退到了一旁。 看着摇曳的烛火,齐茹芸眼神逐渐有些飘忽。 自打齐泽进齐府后,她便觉得那是自己此生的良配。 从小到大,这是她见过最优秀的男子,他一来,纵然是齐钰也被他比了下去。 不知道为何,齐茹芸觉得齐泽单单往哪里一站,通身的气度比京中任何权贵家的公子还要威风。 最重要的是!他是个跟自己一样喜爱读书,性子清冷的人。 齐茹芸坚信这一点,只有她才真的理解齐泽,也只有齐泽才能理解自己。 她几次刻意去与齐泽接触都碰了壁,虽有些羞恼,可齐茹芸觉得她理解齐泽。 他们这种性格的人,只对待不相熟的向来没有好脸色,只要让齐泽看到自己是跟他一样的,明白自己的心意,那齐泽一定也会觉得,他跟自己是最合适的。 他现在只是还不明白而已。 一旦齐泽了解了她,根本不会再去看齐念瑶一眼。 齐念瑶。齐茹芸默默在口中念出这个名字,这是事事都压自己一头多年的姐姐,这个母亲都要讨好的姐姐。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今晚齐泽呵斥自己后追向齐念瑶的画面,齐茹芸眼中的妒火越发盛了。 可齐泽这样没出身没地位的孤儿,父亲怎么舍得将他捧在心尖儿上的齐念瑶嫁给他。 想到这里,齐茹芸扭曲的五官渐渐恢复柔和。 “齐泽哥哥真是可怜,这大冷天的还是夜里,冻出病来该如何是好。墨烟,明儿早上你提前去熬碗姜汤,咱们去趟北厢房。” 墨烟连忙应下,又伺候着齐茹芸歇息后,方小心退了出来。 * “阿——嚏!” 一大早墨玉才刚进屋,迎面便是一个大大的喷嚏。 念瑶昨儿走的快冒了汗,天气又寒,睡了一夜便有些伤风。 她此刻用裹在棉被里,眼神有些迷蒙,声音沉闷的开口,“墨玉你快离我远些,莫传给你了。” 墨玉听念瑶声音都变了,脸色还有些泛红,立刻紧张起来,顾不得旁的便去探念瑶的额头。 “诶唷祖宗,奴婢身子糙的很,传不了的……呼,还好还好,没有发热。”墨玉拍着胸脯松了口气。 -- 第50页 随后,墨玉才命人给念瑶多添了层棉被,喊了小厮去厨房煮姜茶,又亲自去喊府医过来。 “等会儿。”念瑶声音闷着,微微坐起身子。 “你先去瞧瞧齐泽,他昨儿沾了凉水还吹了风,指不定比我病的还严重,一会儿先叫府医过去看完再过来。” 墨玉想想齐泽昨儿也是为了救念瑶才淋湿的,这才应下来匆匆带着府医去了北厢房。 还没进院子,墨玉远远便瞧见齐泽只着身单衣在外面挥着一根枯树枝。 他面色红润,轻飘飘的棍子在齐泽手里仿佛化作了利刃,没有半分生病的样子。 府医是个老郎中了,他摸着胡须定眼一看,怀疑的开口,“这便是你大清早让老夫过来瞧的病人?” 墨玉尴尬的摇摇头,这才过去问候齐泽,确定无事后,便将念瑶伤风的事说了,随后带着府医匆匆离去。 只是她却没瞧见,身后的齐泽换过衣服后,也暗自跟了过去。 另一边,府医过去诊了脉,索性念瑶只是普通的伤风感冒,喝些汤药过两天就好了。 接着府医又叮嘱屋内闷热,要随时开窗透气,这才离去。 汤药很快熬好端到了念瑶手上,褐色的药汁散发着腥苦的味道。 念瑶小脸皱成一团,作势几次也没下的去嘴。 “好墨玉,去给我杯蜜水喝吧,要不拿块糕点也成。”念瑶惨兮兮的仰着脸央求着。 “姑娘,我的好姑娘。”墨玉吹拂着汤药,“旁的都行,甜食跟药相冲不能吃,您还是老实喝药吧。” 念瑶登时觉得眼前一黑,垂头丧气的接过瓷碗,长叹一声后,小口小口将汤药喝了下去。 最后一口下肚,药汁呛住了喉咙,念瑶连声咳凑起来,眼尾微微泛起了红。 待墨玉走后,念瑶嘴里的苦味仍旧没有褪去,苦着张脸正要躺下,便听见窗户外一声口哨声。 她好奇的探头去看,便见齐泽半坐在院内的墙上,神色带着些担忧,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想想方才自己喝药的模样,念瑶当即脸颊更热了。 正欲开口,齐泽便纵身从墙头跃下,干脆利落的翻进屋内。 “给你。” 修长白皙的手掌上,正躺着一颗红艳的冬枣。 念瑶原本缩在被褥里还有些惧怕,可看见那颗冬枣心里便松了下来。 他虽总瞧着冷淡,甚至偶尔还有些阴郁,可其实里子却是个极纯净的人。 念瑶眼尾弯下来,伸手拿过来放在了口中。 甘甜清香的果肉在嘴里绽开,细嫩多汁带着丝凉意,念瑶口中苦涩的药味儿顿时被驱逐的干干净净。 丝丝清爽将她原本的燥热压了下去,连带着心情都好了不少。 “你怎不从正门进来,便说是来看我,不会拦你的。”念瑶微微侧身问道。 齐泽方才的确是要从正门进的,可却不知怎么的,他心里只想跟念瑶一个人待着说话。 他自己没想不通缘故,可心里的想法催促着他另辟蹊径进来。 结果正好便看见了念瑶喝药。 喝个药都这样娇气,眼尾红红的越发跟个兔子一般。 齐泽错开念瑶追问的眼神,随意看了眼大开的窗户,“方便。” 跳墙头方便? 念瑶吃吃笑出声来,也就只有齐泽这样武功了得的才会这样想了。 她骤然想起当日,好像在三伯府上时,齐泽便翻过一次。 “上一次你怎么敲完窗户便走了?” 那时候,她还十分怕齐泽,吓得以为他要破窗而入行歹事,如今却对他甚是信任了。 齐泽立即意识到念瑶说的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他微微怔了怔,神色认真了起来。 “不明白你生气的原因。”随后又补充道,“其他时候也会。” 比如前几日她刻意避开自己,齐泽虽知道她恼了,却不知道因为何事,只能自己猜测。 “你是去问我原因的?”念瑶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嗯。” 当真是个执拗的人,念瑶默默心道。 她微微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因为当日我好心替你说话,可你却说我很笨。” 言罢,齐泽的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你当日挡在我身前,那棍子你挨了半条命就没了,方法的确不聪明。” 很好,这次有进步,换了个委婉的说法——不聪明。 念瑶顿时觉得心里莫名的堵,只觉得跟他是说不清了。 看着齐泽仍旧一副认真的模样,念瑶只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 “嗯嗯,我不聪明,行了吧。”她长叹一口气,干脆翻过身拿后脑勺对着他。 屋内寂静下来,好半天过去,念瑶以为齐泽已经走了。她耐不住悄悄转头,果然没了人影。 不知怎的,她心里骤然有些失落。 当真矫情。念瑶心里暗骂自己。 再次叹了口气,念瑶余光便瞥见了熟悉的身影再次翻窗进来。 他不知从何处寻了个瓷碗,好几颗透红的冬枣被洗的干干净净搁在里头。 齐泽将瓷碗放在桌上,继而才开口道“我知晓上次你是不想让我挨罚。” 闻言念瑶心里这才平复了些,正要开口,齐泽却极为认真的接着道: “但是下次再有什么事,你还是不能站在我前面,最好能躲在我身后。” -- 第51页 他言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念瑶怔了怔,心里不知怎么忽然有些慌乱失神。 “记下了?”齐泽见她不应,蹙眉开口。 念瑶急忙将眼神从他脸上挪开,随意的点点头,将自己的慌乱掩饰下来。 * 另一边,齐茹芸带着姜汤赶到了北厢房,敲了半天的门,才有小厮来告诉他齐泽不在。 “可见去那儿了?”齐茹芸瞥了看了眼小厮,冷声问道。 小厮摇摇头,“奴才不清楚,不过听说大姑娘病了,齐泽公子瞧着似乎是去大姑娘院子那边了。” 闻言齐茹芸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握着食盒的手暗自紧了紧。 墨烟看着她的手暗自后退了两步,生怕她不顺心,回去了把那食盒砸她身上来。 可齐茹芸在外面从不来不生气,好半天也只是跺了跺脚,咬着牙强撑着道:“走,咱们瞧瞧姐姐去。” 作者有话要说:  论直男的养成——作者:念瑶 推一下基友山水不逢的完结文《我的表弟是暴君》文案↓ 暴戾偏执坏表弟×娇柔温婉好表姐 上辈子她听信父亲的鬼话,错手将表弟杀害。 重生后,云浮月愧疚不已,赶紧退了婚约,只想一心做个温柔好姐姐。 但是她没想到,上一世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晏昭,听到退婚便冷笑着拒绝,“为何?难道表姐除了我,还有别的心仪之人?” 她更没想到的是,后来她这表弟越发古怪,夜深人静之时,会在她耳畔低喃,“这辈子,你想怎么杀了我?” 大梁皆传帝后不和,直到那次群臣大宴,皇后遭人欺负,是那个暴戾而又阴狠的年轻帝王温柔地擦干她的眼泪,语气阴柔,“哭什么?是谁给表姐气受了?朕又没死,表姐不说与朕,那谁给你做主?” 他刻薄阴狠,嗜血凶残,不过是为了将那一轮明月,揽入自己袖中,唯他一人所有。 而世间所有觊觎她的人,都该死。 感谢在2020-07-23 02:34:42~2020-07-26 20:26: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眸、橙子皮 3个;是阿咩呀 2个;粟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萝卜的兔叽 12瓶;粟粟 5瓶;小仙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二合一) 屋内。 念瑶手捧白瓷碗半坐, 小口咬着齐泽洗的甚是干净的冬枣,以借此来掩饰自己慌乱的神色。 方才齐泽叮嘱的十分认真,念瑶明白他也的确又能力护着自己, 可不知怎的, 念瑶只要想起对自己对视的眼神,心里便莫名的慌乱。 齐泽看向自己的眼神中, 关心之外,还带着自己看不懂的热切。那种感觉像是牢牢的黏在了心底一般。 念瑶吃完一颗, 下意识的便要再去拿。 白瓷碗有些冰凉, 她有些闷热,因此手捧在上面格外舒服。 “今天不能吃了。” 齐泽淡淡道, 说着便伸手盖在白瓷碗上。 指尖相触,齐泽才从外面过来, 手上仍旧有些冰冷,念瑶蓦地想起昨天晚上, 自己额角与他相碰的瞬间,同样是这样冰冷的温度。 等反应过来, 念瑶只觉脸上发烫,仿佛触火了般迅速将手收了回来, 心里扑通扑通狂跳着。 她垂眸不敢看过去, 只听见齐泽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冬枣性平,方才只是想让你去去嘴里的药味儿, 只是你现在伤风还没好,吃多了便不容易消化。” 他说的有理有据,倒是叫念瑶有些诧异。 念瑶缓了缓心神,心中悸动稍减退后,才轻轻嗯了一声, 垂眸好奇问道:“你竟还通医理?” 齐泽顿了顿,眼中浮出丝笑意来,“这算不得医理,只是幼年时偶尔翻阅过《伤寒论》,从前在外面也能用得上。” 在外面?他虽说的轻松,可念瑶心里仍替他一惊。 当年晋王被封锁在深宫,六岁那年传出了病死的消息,念瑶曾猜测过,当年的晋王既然后来可以再次出现,约莫就是借助假死脱身。 可那吕少阳把持大魏朝政几十年,想必也不好糊弄,齐泽恐怕有一段日子并不好过。 能逼一个孩子自己去翻阅医书典籍,究竟有多艰难,旁人根本想象不到。 念瑶将白瓷碗放到桌上,目光灼灼看过去,“你往后在这里一日,齐家便能护你周全。” 她想过,既然齐泽敢回京城躲在三伯家,那齐府一定是安全的,她相信齐泽不会判断失误。 齐泽诧异看着念瑶,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 念瑶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合时宜,连忙垂下头解释,“我,我只是想着你从漠北一路赶到京城一定吃了不少苦,所以才……” 齐泽自然看出了小姑娘闪躲的目光跟明显掩饰的语气,他压下心里的探究,嘴角挂上丝浅笑。 “嗯,好。” 听见齐泽并不打算追问,念瑶暗自提醒自己,以后可千万不能再露馅了。 此时院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还未等念瑶催促他离开,齐泽便已经走到了窗口纵身跃出,门被打开那一刻,他的身影也正好被掩盖住。 齐茹芸疑惑的看了眼大开的窗户,总觉得是有什么一闪而过,可空空如也的院墙内再无旁的东西,她也只好当做是自己看错了。 -- 第52页 另一边,念瑶暗自抚了抚胸口,待看到来人是齐茹芸,她更是诧异。 她向来与齐茹芸并不亲厚,虽同住一府可因她性子清冷安静,与她并不合得来,只是家宴上才会偶尔交谈两句。 上回自己脚伤旧病发作,也没见齐茹芸来探望过一次。 “姐姐。”齐茹芸照旧柔柔的行了礼。 念瑶浅笑着应下,“芸儿来了,随便坐吧,你身子弱,别离我太近了,省的过病气给你。” “我无事的。”齐茹芸亦温和的道,“我听说姐姐得了风寒,就叫人熬了姜汤,墨烟快拿出来,让姐姐趁热喝。” 念瑶难得见她对自己这么热情,忽然而至的关心叫她还有些不大适应。 给墨玉使了使眼色,墨玉便了然的从墨烟手里接过姜汤,笑着替念瑶开口。 “二姑娘有心了,只是我们姑娘方才喝了汤药,与这姜茶有些相冲。” 齐茹芸面上神色不变,嘴里笑着说不巧,眼神却狠狠在念瑶白皙的脸蛋上剜了一眼。 听说那楚氏生在江南,肌肤白皙润泽,念瑶随了生母姣好的容貌,肌肤也比自己白净许多。 可幼年时,齐茹芸曾见过念瑶发过一次病。 那病控制住了便无生命危险,但严重的时候,身上便会起红疹子,几天才消退。 方才齐茹芸进来的时候本想着说不定齐泽会在,便动了心思想叫念瑶难堪,就叫墨烟去找了块麻布藏在袖中。 可屋内并没有齐泽的身影,齐茹芸暗自将袖中的粗麻布藏进去了些。 一旁的墨玉吩咐下人给齐茹芸上茶,便瞧见了桌上多出来的一只瓷碗。 “诶,这儿何时多了碗枣子?”墨玉下意识的问旁边的伺候的小丫头。 念瑶呼吸一滞,连忙随便寻了个由头来,“咳咳,一直都在啊,昨儿齐泽叫人用这碗送了冬枣过来,你当时没在便不知道。” 墨玉闻言狐疑的又看一眼,念瑶担心她继续追问,心虚的喊她出去煎药。 可不知怎的,齐茹芸也开始盯着那只瓷碗。 “芸儿?” 念瑶试探着开口唤她,她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笑着跟念瑶说起家常来。 只是齐茹芸聊得都是诗词歌赋,要么就是女红针织,句句不离姑娘家应当做的事儿。 念瑶已经极力照顾这个妹妹的话题了,可说了半天还是话不投机,气氛越发的尴尬。 偏偏齐茹芸是个没眼色的,无论念瑶怎么示意自己并不想继续聊下了,可她就是坐着不走,念瑶总不好直接撵人。 墨玉不在,端茶递水的事儿便由屋里的小丫头负责,才刚端上来的茶盏,正要给念瑶递过去,便被齐茹芸抢了先。 “我来吧。”说罢齐茹芸笑盈盈的接到了手里,便要给在床上的念瑶端过去。 也不知是她鲜少做这种事儿还是手没拿稳当,眼瞧着念瑶就要接到手了,茶盏‘啪嗒’一声掉在床边,摔成了几瓣。 暗黄色的茶水喷洒出来,有一部分还溅撒在了念瑶的胳膊上。 “哎呀!”还没等念瑶出声,齐茹芸已大叫一声扑了过来。 齐茹芸慌乱着拿出帕子便要替念瑶擦拭胳膊上的水,“姐姐可烫着了,都怪我都怪我!方才没拿稳当……” 她一边擦一边道歉,诚恳小心甚是自责。 闻声而来的墨玉看一眼便明白了状况,因着担心念瑶,顾得上尊卑用胳膊直接将齐茹芸跟念瑶隔开来。 “你们这群不长心的丫头,端个茶都端不好,还能有什么用?!”墨玉着急替念瑶将外面的衣袖褪下,又着人拿了汤婆子过来将被褥暖热。 好在天冷,茶水早便放温了,念瑶只是湿了衣袖跟一部分被褥,并没有烫伤。 念瑶看着站在一旁满脸自责齐茹芸,虽也有些恼了,可想想她年纪还小,许真是不小心的,便微微叹了口气。 “芸儿下次可要当心些,换成了热水,自己个儿也容易被烫伤的。” 她语气已没了方才的耐心,再不想跟齐茹芸耗下去,“今儿便不怪你了,你先回去吧,这儿叫下人来收拾就是。” 齐茹芸愧疚的恨不得亲自去替念瑶收拾被褥,闻言如蒙恩赦,垂眉低头,连连道歉几遍后这才离开。 * 等才出了院门,齐茹芸脸上的神色随着越走越远,渐渐沉了下来。 原本要回房的路,在中途却转了方向去到了后园子里。 瞧着私下无人,齐茹芸这才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来。 她将袖中的锦帕掏出来,从里头掏出了一小块粗麻布,随后厌恶嫌弃的将粗麻布丢到了地上。 “去,捡起来找个地儿烧了。” 墨烟低着头连忙去捡,捡到手了却有些犹豫,“二姑娘,您,您不会真用这个去替大姑娘擦拭了吧。” 闻言齐茹芸立即变了变色,“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齐念瑶的丫鬟呢,怎么了?你还想拿着这证据告状去?” 墨烟连忙慌乱的认错,“奴婢不敢,奴,奴婢就是担心万一大姑娘真的出了事儿……” “呸,我又不是真想害她。”齐茹芸此刻的脸色跟方才判若两人。 “再说了,上次她在外面发病不也一样救回来了吗?这回在家里,能有什么事儿?况且有你询问我的份儿吗?快烧了去,别叫人瞧见。” -- 第53页 “……是。” 如今尚在冬天,园子里头竟是些枯木,墨烟拿出火折子将粗麻布的一端点着,才刚燃了一半,就听见一阵脚步声。 “死丫头,点燃了就行,赶紧扔到土里,快点。” 那粗麻布方寸大小,眼瞧着就烧完了,墨烟应下后随便扔到了花坛中,小跑到了齐茹芸身边。 脚步声越来越近,齐茹芸连忙整理了表情,迎了上去。 “芸儿?你怎么在这儿?” 见来人是齐钰,齐茹芸松了口气,而后盈盈俯身,“见过大哥,我方才去看瑶儿姐了,才从那边过来。” 齐钰闻言诧异的看了过去,他还不知道齐茹芸什么时候跟念瑶关系这般近了。 “巧了,我也才听闻瑶儿得了风寒,正要去瞧瞧她,她怎么样了?” 齐茹芸眉眼露出几分担忧,“听着声音仍有些沉闷,看来要过两天才能大好了,大哥快过去吧。” 齐钰嗯了一声,正要走却想起来回齐茹芸的住处并不经过园子。 但想想他这个小妹一向喜爱伤春悲秋,看着枯木杈子都要感慨万千,便不再多问。 * 另一边,齐茹芸前脚刚走,后脚念瑶便开始觉得身上不自在起来。 起初只是胳膊有些发痒,念瑶便觉得是刚才被水淋了,可她叫墨玉替自己换了身衣裳后,症状却没有丝毫的减轻,甚至开始扩散到了全身。 意识到不对劲,念瑶连忙让墨玉拿常备的药过来,又叫小厮去唤府医过来。 仅仅半盏茶的功夫,掀开念瑶胳膊上的衣袖,已经能看见上面起了红色的疹子。 好在上回念瑶在外面发作过一次后,府医郎中又炼制了一份新的特效丸药给念瑶,可以先压制片刻。 她这边吃下药症状减轻了一些,那边儿府医已经被请到了。 “宁大夫,我们姑娘这次可还是那病发作了吗?”墨玉守在一旁,担忧的问道。 宁大夫刚把完脉,“嗯,不过幸好那丸药先压制了片刻,否则便又要起几天的疹子才算完。” “可是您不是交代丝绸一类不会有事吗?”念瑶怪道。 宁大夫老神在在的写下药方,抚着胡须点头,“嗯,这次自然是姑娘又不留神碰到了旁的材质。” “可我家姑娘都没出过门,一应用的也都是平日里的旧物啊。” 宁大夫闻言,蹙着眉又替念瑶把了一次脉,细细探查了周遭的物件,随后肯定道:“确实是姑娘碰到了什么。” 正分辨着,齐钰也到了。 齐钰瞧见府医也在连忙过来问怎么回事儿,念瑶将方才的事儿说了一遍后,齐钰下意识的想到了方才碰见的齐茹芸。 可齐茹芸年纪比着念瑶还要小两岁,齐钰怎么也不敢想齐茹芸会故意来害念瑶。 她平日里本就甚少跟念瑶来往,更别说来探望了,而且莫名出现在园子里,种种迹象都显得齐茹芸很是可疑。 “走水了——后园子走水——” 齐钰正要将他遇到齐茹芸的事儿说给念瑶,外头骤然接连响起呼喊声。 “走水了?” 齐钰惊得站了起来,念瑶也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连忙叫人过来问话。 “园子,后园子走水了,发现时候已经烧到长廊上了。”一个小厮慌慌张张的回话,说完便拎着水桶去跑了过去。 好在念瑶的院子距离长廊有一段距离,齐钰叮嘱念瑶先提前收拾好,看情况不对随时准备出府后,便也匆匆跟着下人们过去抢救。 念瑶才刚旧病复发,还有些伤风,墨玉一面担忧她再次受风,一面又怕那火势控制不住烧过来,焦急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念瑶喝下的汤药起了作用,她这会儿只觉得浑身酸软乏力,勉强撑着起身换好衣裳。 “墨玉,你去外头瞧着,要是势头不对,便叫人先从后门出去。” 念瑶声音微弱的吩咐道,随后拿起一颗冬枣放进嘴里,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 主仆俩急躁的熬了半刻钟,终于听见有小厮过来传话火势已经灭了,念瑶提着的心瞬间放了下去。 “可有人受伤?父亲回来了吗?” 那小厮刚救火回来,脸上还黑乎乎的一片,但却很是高兴,“有几个小厮有些微微烫伤,其他人无事,老爷才刚回来,就是,就是二姑娘她……” 念瑶一怔,“芸儿怎么了?” “也不知为何,二姑娘正好就在后园子里,是距离最近的人,原本是能跑走的,可走到长廊时火烧断了上头的架子,正好砸在了二姑娘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新时间推迟到晚上九点~届时评论掉落红包。 接档文《嫁给有病暴君后》《病娇太傅住隔壁》戳专栏求预收~ 第31章 正月里没下雪, 天本就干燥,后园还堆积了不少的枯枝烂叶,本来就是见不得火星儿的。 虽说火已经灭了, 但园子上空仍旧冒着滚滚黑烟, 半个天空都变成了灰了,长廊边上长势茂盛的冬青也遭了殃, 树皮尽数成焦黑。 念瑶看着眼前的残垣心惊不已,幸好火势及时被发现熄灭, 否者恐怕整个街道都要跟着倒霉。 一众小厮脸上均是黑乎乎的, 瘫倒在地上身旁摆着个水桶。齐钰也没好到哪里去,脸上带着灰。 -- 第54页 只有一身黑衣的齐泽还算干净些, 指尖上也仍沾染了些黑色, “瑶儿怎么过来了?”齐伯奉蹙眉负手站着, 看见被墨玉搀扶着过来的念瑶有些担忧,“这边儿脏得很, 你身子还不舒服着,墨玉快把她扶回去。” 方才念瑶喝了汤药后已经好很多了, “我还好,方才听说芸儿伤着了, 不放心就过来瞧瞧。” 念瑶话音刚落下, 就听见一声凄厉的呼喊。 齐茹芸几乎是被人抬着过来的,她左腿软绵无力在地上拖着, 像是被砸到了,浑身湿淋淋的,发髻散乱着,但最可怕的还是齐茹芸的胳膊。 本来雪白的袄裙外衬成了灰黑色,胳膊上的布料直接被完全烧着, 露出了一大片被烧的血肉模糊的肌肤,整个左手手背更是不能看。 齐茹芸惨厉的哭声听的人心里直发颤。 她到底是姑娘家,伤的是胳膊,不露出来的地方还好,可整只左手被烧得也不轻。 “快送二姑娘回屋里,叫府医也赶快过去。”齐伯奉眉头紧蹙吩咐着。 齐钰在一旁看着同样满脸震惊,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倒是齐泽淡淡瞥了被抬走的齐茹芸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漠。 念瑶心早就揪了起来,齐茹芸比自己还小两岁,正是大好的年纪,烧得这样严重,恐怕是要留下疤痕的。 “怎么芸儿能伤成这样?”念瑶担忧的问道。 一小厮搁下手里的水桶过来回话:“回姑娘,走水前便又奴才瞧见二姑娘在园子里了,后来不知怎么就走水了,二姑娘离得近跑的时候躲避不及,又被长廊小下来的柱子砸到了小腿,奴才们过来救火时,已经烧着二姑娘的胳膊了。” 齐伯奉闻声起了疑心,齐府也没种植什么可以冬天赏玩的花草,园子除了枯木就是残败的花草。 “好端端的芸儿来园子里做什么?” “这,奴才们也不知道。”小厮小心的回话。 齐伯奉重重的叹了口气,又叫人去外头再寻擅长治疗烫伤的大夫回来,才又开口,“这两日齐府所有下人不许出府请假探亲,园子里的东西也先不急着收拾,叫人把负责打扫园子的下人拘押起来等候发落,齐钰,你带着人在园子里探查,看能不能找到起火的源头来。” 下人们一一应下,倒是齐钰却好似有心事一般,垂着头半天,神色逐渐严肃。 齐钰方才经过园子时便看见了齐茹芸,甚至还隐约闻到了炭火味儿,他心中存有疑虑,可却也只是猜测怀疑,没有任何证据,总不能平白把纵火这么大的罪名安到自己妹妹的身上, 犹豫了半天,齐钰还是决定先去查探后,再私下跟齐伯奉说。 “吧嗒”一声,不知齐泽从何处扔出来了一个已被烧成乌黑的火折子。 “方才救火时在园子最里头见到的。”齐泽随意看了眼火折子,淡淡开口。 所有人的眼神都投向那火折子,齐伯奉更是气的当即发了火,半天后才冷静下来。 “我便想着这时节虽干燥但也不至于起火,果真是有人纵火,好啊……”齐伯奉眼神凌厉的将在场的下人们都扫了一遍,下人们吓得连声跪下给自己解释。 齐伯奉动了大怒,齐钰看着火折子也不敢再做隐瞒,便将方才瞧见齐茹芸的事儿说了出来。 言罢,齐钰仍是有些不理解,他看着已经气得胡子都开始颤抖的齐伯奉,困惑开口,“这也只是猜测,毕竟芸儿也受到了波及,想来可能不是故意纵火的。” 一直静静听着的齐泽眼中浮现出丝嘲讽,他眼神在念瑶身上轻轻掠过,看她仍旧虚弱的只能叫人搀扶着,仿佛心里被刺了一下般, 他转而看向齐伯奉,“听说方才她去探望过念瑶后,念瑶旧疾便发作了。” 齐泽装作无意的开口,可这话一说出口,稍微动点脑筋便知晓其中暗喻什么。 齐伯奉冷哼一声,显然听出了齐泽的意思,“自然不会是故意纵火,可恐怕也是为了掩饰什么……齐茹芸身边的婢女呢?” “回老爷,墨烟当时就跟在二姑娘身边,伤势更加严重,方才昏迷过去后,已被人抬下来了。” “好好将人看着,等好了带过去我亲自问话!” 念瑶看着父亲勃然大怒,自己心里也凉了一半。 齐茹芸竟要害她? 她与齐茹芸向来少有交集,便是不交好,可也从没有过矛盾。 而且齐茹芸一直都是个极为安静的性子,尊崇女子端庄为礼,也从小读书,怎么忽然会干出这等下作的事儿来。 她想起在屋内齐茹芸故意将水泼了自己一身水后拿着手帕擦拭的模样。 若当真是要害自己,恐怕问题只会出现在那手帕上。 “瑶儿……”齐伯奉转头便瞧见脸色苍白一片的念瑶,心疼不已。 此事虽还没有确切查明,可有那火折子,还有齐钰的话,几乎可以定论了。 两个同样都是他的女儿,他虽一直偏疼念瑶,可也从未在任何地方亏待过齐茹芸,甚至还将李氏抬为了正室,这么多年来,怎么养出来个心思如此恶毒的人来。 “唉。”齐伯奉长叹一口气,怜惜道“一切有爹爹在,你且先回去歇着,倘若查明了定然会给你个交代。” 齐伯奉本就疼惜念瑶,为人也向来公正,齐茹芸做出这种事来,爹爹只会更加难受吧,念瑶不愿再多说便点了点头。 -- 第55页 * 第二日一早,墨玉伺候着念瑶梳洗。 待念瑶喝完汤药,墨玉才出去,她便听见身后一阵窸窣,等回头便瞧见桌上放了一只白瓷碗,里头是一颗颗红透的冬枣。 念瑶先是有些诧异,随后嘴角挂上了丝浅笑,眉眼间的困顿稍稍消退了不少。 她看着窗户外已经空下来的院墙,心里被暖意覆盖。 真跟个孩子似的。 “你昨儿救火可有伤着?”念瑶轻声冲着空荡荡的窗外问道。 一片寂静,片刻后,才有一人影悄无声息的落到了窗外。 “无事。” 虽说昨儿齐泽时最不狼狈的那个,可那火折子是齐泽发现的,想来他一定去了最里面。听齐泽这样说,念瑶才算安心。 念瑶捏起一颗冬枣放入口中,冰凉清甜的味道冲散了口中的药味,神色柔和了下来。 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睫毛轻轻颤着,眸中亮晶晶的叫人挪不开眼。 看着她,齐泽便觉得自己也跟着柔和了不少,嘴角总能不自觉挂上笑意。 自己跟念瑶说话时,语气也总是不觉得便的柔和,生怕吓着这个小姑娘。 “你可好些了?” “嗯,已经没事了,只是还要多喝几天的汤药。”念瑶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真的太苦了,墨玉还不许我吃甜的。” “不过幸好有你在。”念瑶拿起一颗冬枣,感激的笑了笑,“否则真要苦死了!” 齐泽微微一怔,眼神越发的柔和, 她需要自己。 虽然只是因着几颗枣子,又娇气,又好哄。 * 齐泽才刚回到北厢房,便察觉到屋内有人在,他仔细查探四周无人后,方将门关上。 一名齐府从没有过的陌生面孔立刻跪在齐泽面前。 “调查的怎么样了?”齐泽眸中晦暗冰冷。 “回爷的话。”那人声音带着几分阴柔,但同样充满寒意,“奴才查过了,当年叛的只有刘尚书,齐院长后来曾秘密调查过您的去向,但也仅仅只是调查。” 闻言齐泽点了点头,“漠北那边也准备差不多了,你明日去找简太傅,让他准备着吧。” “是,但是爷……”那人忽然犹豫的开口,“当初您去齐老三府上是出于无奈,如今已经不必担心了,您还在京内万一身份泄露就危险了……” 这些年,齐泽在漠北暗中招兵买马,通过简玉林简太傅在朝中秘密联络文官武将,只等机会来了便一句反击。 哪知道一年前他的行踪被吕少阳察觉,当时他们还没做好准备,齐泽只得更变身份化名躲到了京郊。 一来是更方便跟简太傅联络,二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吕少阳只想着在外面找,一时间还想不到齐泽已经回了燕京。 如今将近一年过去,漠北跟京中已经联合筹备的差不多了,只等寻得良机,齐泽整兵打回燕京。 可是…… 齐泽怎么也没想自己会被一个小姑娘牵住脚步。她才说过幸好他在,自己怎么可能就此离开。 齐泽眼神扫了扫院外,气息微沉,“无妨,这么多年过去,我也该回来了。” 那人不敢再有质疑,应下后转身离去。 * 齐伯奉这两日因着家中齐茹芸的事儿心里一直不大痛快,下朝后不是直接去上值,就是直接匆匆回家,可今日他却被许久未有联系的简玉林简太傅拦了下来。 早些年他同简太傅一同帮年幼的晋王假死逃出宫去,可后来简玉林向吕少阳投诚,两人便再没说过话。 齐伯奉见简玉林过来,疏离客气的拱了拱手。 “齐老兄,你还是这样的脾气。” 简玉林年逾六十,已须发花白,他笑着拍上了齐伯奉的肩膀,却被齐伯奉不留痕迹的躲开了。 “我与太傅走的路不同,您还请自便吧。”齐伯奉不留情面的直接道。 却没想到简玉林连声笑了起来,暗中却借势塞给了他一张纸条。 而后简玉林悄声暗道:“看了后老兄你就明白了,这里不方便说话,改日咱们再聚……既如此,我便告辞了。” 看着简玉林比十年前苍老太多的面孔,齐伯奉暗自捏紧了手中的纸条。 … 齐伯奉回府后,头一件事儿便是遣散了书房的下人独自拆开了那张纸条。 等看完后,齐伯奉已惊得瞪大了眼睛,里面写了这些天来简玉林去做吕少阳幕僚的真正的目的,以及他跟晋王,也就是如今自己府上住着的齐泽,这些年密谋的事。 等齐伯奉缓过来后,连忙将那纸条烧成了灰。 * 齐茹芸房内。 如今墨烟受了伤昏迷,便另有一名小丫头顶了上来。 齐茹芸这几天日日以泪洗面,她的整只左臂烧伤严重,没一块完整的皮肤,这对于一个姑娘而言,跟毁容一般可怜。 虽有京中最好的大夫替她查看,可除非是神仙显灵,才能将那可怖的伤疤全部消除。 她哭的眼睛红肿,屋子里的东西不知道摔碎了多少,却几日没见齐伯奉来看望她一眼。 “二姑娘,喝药了。”新来的小丫头名唤莲儿,小心翼翼的端着药递过去。 “啪”的一声,瓷碗被齐茹芸打翻在地。 “没用!”齐茹芸厉声喊道,“没用你懂吗!” -- 第56页 “你们这群人是不是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啊?下作的奴婢!” 莲儿颤颤巍巍跪下来收拾碎片,她来之前还心疼这位二姑娘,可没想到伺候了两天才发现,外面一直文静有礼的二姑娘,竟是个狠厉的性子。 齐茹芸又将床边的一应摆设全部掀翻,喘着粗气狠狠问道:“墨烟醒了没有?” “今儿早上才醒。”莲儿连忙答道。 齐茹芸闻言指尖微微发颤,竟是没烧死? 这次起火闹大了,父亲必定是要追究的,不能让墨烟将她说出来! “扶我过去瞧瞧她。”她的腿被砸伤了,虽未骨折却也钻心的疼,齐茹芸哎哟了一声后,又低声吩咐道,“小心些,莫要人瞧见了。” 莲儿急忙应下,等扶着齐茹芸到了墨烟住的下人房,齐茹芸先叫莲儿把她扶到墨烟床边,让莲儿退出去后,才露出了阴狠的神色。 墨烟伤的比齐茹芸重,除了脸以外,一只胳膊跟后背都烧伤了。 她此刻看着齐茹芸过来,见她将莲儿赶出去,自己又无法动弹,已经吓得哭了出来。 “哭什么哭?”齐茹芸冷声道:“我还能要了你的命不成?” 齐茹芸看了一眼桌边放置烧炭火用的铁钳,心里却有些虚,她虽想过,可杀人她终究还是不敢。 “我警告你,过几日父亲来问你当日的事儿,你应该知道怎么说,要是我没记错,你家里还有些人在别庄吧,你当初也是我母亲买进来的,我便是再错也是父亲的亲女儿,可你若是将我说出来,父亲要是罚我,你全家都给我小心点。” 她一边说,一边狠厉的瞪着墨烟。 “二姑娘,您就放了我吧。”墨烟哭着哀求,“若是招认是我做的,老爷也不会放过我的。” “你放心,我父亲是什么人想来你也知道,最多将你赶出府,到时候我会给你一笔银子。” 齐茹芸压低了声音,“你平时知道我每月有多少例银,不多,但是足够你寻常人家用一辈子了。” 墨烟仍有些顾虑,许久也不肯答应。 齐茹芸心下着急,她来这里本就躲着人,不能拖下去了。 她干脆费劲的伸长脖子跟上身,将桌上的铁钳拿到了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我,我劝你仔细想想。” 齐茹芸的声音已变得沙哑,脸色狰狞,更在外面是完全判若两人。 墨烟也还是个小姑娘,身子不住地颤抖着,最终在威逼利诱下,含着泪应了下来。 …… 这件事最终墨烟还是没有招认。 她只说是自己不小心遗落了火折子,这才倒是的失火,跟齐茹芸没有任何关系,齐茹芸更是咬死了自己不知情。 齐伯奉再三的审问也只得到这个结果,尽管齐茹芸依旧是很可疑,但是没有没有多余的证据,也只能将墨烟赶出府作罢。 为此墨玉气的不行,几次跟念瑶抱怨。 念瑶知晓父亲是个不肯严刑拷打下人的人,又想想自己终究没有大碍,倒是齐茹芸的烧伤留下的疤痕恐怕要陪着她一辈子了,于是也不再深究。 * 冬去春来,转眼齐府内的柳树已开始渐渐抽芽。 到了四月,便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连日的小雨,几场春雨落下,烧得残败的园子里渐渐开始有花草发芽。 念瑶的母亲幼年曾住在苏杭一带,因此每年到了清明,便依照南方的习俗,带着念瑶亲手包青团。 今年念瑶仍早早便叫人准备下了,清明前几日,便迫不及待的拉着人跟她一同包青团。 只是齐钰一大早便约人出去了,念瑶只好又叫人去喊齐泽过来。 花厅内,原本的大理石桌子被铺上了案板,撒了一层白花花的糯米粉。 左右两侧各摆放了个青花瓷缸,一个用来盛放艾草汁,另一个则用来和面,淡淡的青草味儿在花厅内蔓延开来。 齐泽过来时,正瞧见念瑶挽着衣袖在调配艾草汁儿跟糯米粉的比例。 “来了?快去洗手!”念瑶面上带着喜色,迫不及待的催促道。 齐泽老老实实的去洗了手,念瑶这才将准备好的艾草汁倒进了糯米粉中。 接着她便兴奋的看着齐泽,“快,你来和面。” 齐泽:……? 一大早念瑶身边的人便来喊他,结果喊他过来就是让他和面的? 他并非五谷不分之人,可要说下厨房,却是平生头一次。 念瑶见齐泽愣住不动手,嘴角越发弯了,满眼的笑意,她便知道齐泽没做过。 齐泽这下也看出了念瑶故意拿他打趣的意思,竟是丝毫不恼,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手伸了过去,“我试试……” “诶等一下,你袖子还没卷起来……” 念瑶见他当真去和面了,怕他的袖子把面粉弄脏,连忙去制止,结果刚走到齐泽身前,齐泽伸进面粉中的手便挥了出来,沾满糯米粉的指尖直接点在了念瑶的鼻尖。 冰凉的触感只有短短一下,可念瑶的脸却瞬间红了。 完了完了,本来是要拿他打趣的,结果反而被耍了。 念瑶涨红着脸低下头将鼻尖糯米粉擦拭干净,抬起头却正对上齐泽满含笑意的双眸。 他甚少笑得这样开朗。 虽然在念瑶面前,齐泽比才来时柔和许多了,可笑意却总是不及眼底。 -- 第57页 但这一刻的齐泽却真切的在开心。 他生的好,一双瑞凤眼笑起来微微弯着,念瑶刚平复下来的心境看着看着便又脸红起来。 她连忙将眼神移开,侧着身连声道:“不闹了不闹了,我,我是要教你包青团的。” 可半天没有动静,念瑶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过去,没想到齐泽仍旧盯着她在笑。 “还有一点。”齐泽看着念瑶的脸颊,走过去将手探上她的眉骨上。 原来方才念瑶只顾着擦鼻尖,却忘了自己手上还沾染了些糯米粉。 手指轻柔的在眉骨抚过,她原本就发烫的脸颊更像是被火烧着一般,心里像有只兔子突突的跳个不停。 近在咫尺的距离,眉骨上冰凉的触感,都叫念瑶不敢去直视齐泽的目光。 她,她发誓,她真的再也不拿齐泽打趣了! …… 等墨玉抱着厨房刚蒸出来的红豆过来时,就看见两个人各站一边,自己家姑娘手里揉着个糯米团不知道在想什么。 被墨玉一打岔,念瑶心绪这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不是说要教我?”齐泽带着笑意问道。 念瑶低声嗯了句,可不知怎的,才跟他对视上,脸便又热起来,她只好克制着不去看他,只站在旁边小声指挥着齐泽和面。 将干净的艾草碾出汁儿来,混合到糯米粉里头,里头再包裹些各种口味的馅儿,入口便是清淡的青草香。 第一个青团念瑶包裹了甜甜的豆沙,在手心里揉成圆滚滚的样子。 “诺,这便做好了。”念瑶小心放在提前准备好的笼屉上,“你来试试。” “好。” 齐泽依样画葫芦,他手劲本就大,很轻松便团出一个来。 念瑶赞许的看了一眼,又把每一种馅儿的都包了几个出来,这才叫人拿去蒸了。 两人正要离开花厅,齐伯奉身边的小厮忽然过来,要喊齐泽到书房说话。 第32章 晌午, 蒸好的青团散发着清新的香味儿,念瑶叫人拿去分成了几份。 这东西本是南方的吃食,燕京虽也偶有小商贩做出来卖, 可不论做法还是食材都比不得念瑶让人精挑细选的做出来细腻好吃。 “表姐爱吃甜食, 这份枣泥豆沙馅的你差人送过去。” 墨玉在旁看着一一记下,又看着旁边还多出来一份食盒, “姑娘,这份呢?” 那食盒雕刻的比其他要稍显简单, 可里头却是念瑶亲手用瓷盘好生装了几种不同馅料的青团。 “这份给他送过去吧。”念瑶眼神微微有些闪烁, 缓缓开口。 墨玉先是微怔,随即便明白过来这是要送去给齐泽的。 念瑶心细, 都会记下身边人的忌口跟喜好,可唯有齐泽好像是不挑食一般, 故而她才想到这个办法来。 “诶,奴婢这就去。”墨玉应下刚拎起食盒, 便又想起一遭事儿来。 往年清明前后楚家跟齐家的几个孩子便会相约一起去小青山踏青,李氏还在家中时, 也会叫齐茹芸跟着去。 墨玉想想今日姑娘跟齐泽的关系似乎要比之前好上不少,便忍不住开口问道:“姑娘, 今年踏春可要也喊上齐泽公子?” 被墨玉一提醒, 念瑶也才想起来。 只是踏青跟上次楚琳笙的邀约不同,小青山景致甚好可却不大, 京中权贵子弟也都会过去,齐泽的身份特殊,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随去。 “你一会儿送食盒时问一问吧,或许当日他有事呢。” “姑娘您忘了,这几日学堂没课, 大公子都跟咱们去呢。” “你且去问吧。”念瑶想了想还是决定不与墨玉解释了。 毕竟那只是个几月前的梦,说出来恐怕也没几个人会相信。 * 书房。 齐泽轻轻搓着手指跟齐伯奉一同坐着,只是齐伯奉眼中多了丝往常没有的恭敬。 “齐大人无需客气,当年之事我还要多谢齐大人。当年我假死出宫后,因有人向吕少阳投诚这才暴露,简太傅无奈之下假意归顺了他并暗中调查,前些日子才查清楚是刘尚书告的密,安全起见才一直隐瞒着您。” “不过……”齐泽侧目看过去,“想来齐大人前些日子也猜到了些眉目。” 齐泽语气平淡,可齐伯奉心里却惊诧不已。 这么看来,齐泽当时去自己三弟家,许是也有调查自己的缘故。 “我当时也是猜了个大致,想着即便有出入,也权当行好事了,殿下身处险境,自然应该小心为上,无妨。”齐伯奉压下心头的震惊道,“只是殿下这些来在外辛苦了……” “还照旧唤名字就是。”齐泽搓着手指,淡淡打断了他。 殿下这个称呼对于他来说已经很陌生了,这些年安全起见,便是书信中也不敢做这个称呼。 齐伯奉也立即点了点头,“是该谨慎些才好。” 如今晋王跟简太傅能放心将真实身份告知,齐伯奉心里也多了丝安心,可心里却又一直隐隐有些担忧。 齐泽在齐仲贤府上时,可没少被责罚…… 想及此,齐伯奉蹙起眉恭敬的起身,“只是还有一事,希望殿下能够谅解,我那三弟齐仲贤眼界小心眼小,但却并非是个坏人,当日之事我代三弟向殿下认罚,还望……” 齐伯奉乍一提起齐仲贤,齐泽还微微有些疑惑,片刻后才想起那是谁来。 -- 第58页 他摆摆手示意齐伯奉先坐下,而后缓缓道,“小事,无需再提,不过他往后若跟错了人……” 齐伯奉心中一松了口气,连忙道:“若是他敢投靠了吕家,不用殿下开口,我亲自出手。” 齐泽随意嗯了声,而后便与齐伯奉说起往后的计划来。 临走时,齐泽方才状作随意的开口问道,“你此前可曾与念瑶说过怀疑我的身份?” 齐伯奉微微一怔,“并未向任何人提过,更何况瑶儿一个姑娘家,自然更不会提。” 看着齐伯奉略有些警觉的神色,齐泽也有些疑惑。 自念瑶与他有接触开始,他便下意识觉得念瑶总有些忌惮自己,一开始让他来齐府出了善心外,同样有些怯意在。 可他当时并没有动过手,不过是个普通的养子。 不过念瑶只是个姑娘家,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只是随口一问,并无旁的意思,大人不必相送,反而叫人起疑心。” 待齐泽走后,齐伯奉眉间才缓缓浮现出一丝担忧来。 方才齐泽对念瑶的称呼很是亲昵,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早已相熟至此…… 两人年纪相仿,或许……齐伯奉心里渐渐有了个模糊的答案。 旁人家对女儿难免会有攀附权贵的期望,可齐伯奉却只希望念瑶一声平安喜乐。 齐泽他将来若能成事,或许就是大魏最有权贵的人,不知到时候还能否还能有此时的心境啊。 齐伯奉看着齐泽渐渐远去的背景,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总归念瑶还小,齐泽的计划也才刚刚开始,不急。 * 出乎念瑶的预料,踏青的事儿齐泽竟是没有犹豫的直接应了下来。 等到了踏青那日,念瑶先去楚家接了楚琳笙,才出发去往小青山。 “表哥呢?”念瑶看只有楚琳笙一人上马车,疑惑道。 楚琳笙立即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汪家小姐你还记得吧,跟他指腹为婚那个。” 念瑶一听,了然的跟楚琳笙相视笑了出来,“今儿天也好,正合适约着姑娘家一块出去,看来表哥的好事不远了。” 两个小姐妹聊起八卦来便停不下来,叽叽喳喳一路,将京中各家公子姑娘间的事儿聊了一遍还觉得不够。 小青山虽然也是座山,但地势比真正的山要平缓很多,如今开春,景色正好。 刚才马车,念瑶便觉得空气都比京中要舒畅不少。 齐钰与齐泽一辆车,下车后齐钰便拉着齐泽硬要让他叫自己练功夫,索性无事,地势有开阔,齐泽也乐得指点他一些招式。 随着时间推移,来踏青的人也渐渐多了。 有眼色商户摊贩早早摆好桌位,就等这些公子姑娘走累的来光顾他们。 念瑶与楚琳笙逛了小半个时辰,见齐钰仍在兴头上,便先随意找了茶水摊位坐着休息。 * “怡欣若是累的一定要说,咱们歇歇再走也不迟。” 小青山的山脚下,吕天涵扶着杨侍郎家的大姑娘杨怡欣款款走下马车。 一边说,吕天涵的手不老实的在杨怡欣的手心微微抚了抚。 杨怡欣两年前在皇后寿宴时一舞倾城,自此便成了燕京公子哥眼中的头号美人,甚至市井间还有拿杨怡欣做原型的话本故事。 旁人趋之若鹜,却不知这位美人一直对吕天涵倾心以久。 杨家并非世家,家主也只是个小小的侍郎,家里人原本就盼望着女儿能够攀上吕家这个高枝儿。 自打杨怡欣出了名,本不甚在意他的吕天涵反而对她来了兴趣,毕竟旁人做梦也想得到的美人,虚荣心作祟,吕天涵也乐得给杨家面子。 细细的瘙.痒叫杨怡欣面颊绯红,她舞姿动人,五官长相却略显寡淡,吕天涵一开始还有些兴趣,但几次后便有些腻了。 “便知道爷心疼我。” 杨怡欣娇软的开口,下马车时脚下像是突然间没踩稳当般,骤然扑进了吕天涵的怀里。 她一遍故作慌乱,一遍双手抱紧了吕天涵的胳膊。 吕天涵不躲不闪,任由她贴近自己,甚至扬起笑意,伸手便在杨怡欣的屁.股上捏了一把。 她虽生的一般,倒是个懂情趣的。 光天化日下,吕天涵的手不安分的在杨怡欣娇软的身子上游走了一圈后,仍旧不罢休的捏住她的下巴,将杨怡欣的脸蛋捏到了自己身前。 红润的樱唇吐气如兰,吕天涵眼睛微微眯起,竟是舔了上去。 随后细细品尝一番后,眸中似有些不乐意,“今日怎没用我送过去的海棠花胭脂?” 杨怡欣眼神水光朦胧,“忘,忘记了……” 吕天涵顿时没了兴趣,随手将人扶正。 “行了,咱们走吧。” 杨怡欣被他摩挲的浑身乏力,面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听他这样说才微微直起身来,却仍不罢休借口身子软靠在吕天涵的身上。 前几日,吕天涵命人给杨怡欣送去了一身绯红色的襦裙,叫她今日出来穿着。 可如今穿出来了,吕天涵反而越看越觉得丑。 那日元宵节乌篷船上惊鸿一瞥,绯红色娇俏身影便印刻在了他脑海中。 后来一直想见上齐念瑶一面,却总是没寻到机会。 本想在杨怡欣身上找找慰藉,可她清汤寡水的面容一点也撑不起来绯红色,反而更显得寡淡。 -- 第59页 今日一同跟来的还有刘尚书家的公子,便是当日元宵节跟在吕天涵身边的人刘恒。 刘恒惯会讨好,他见两人完事儿了,这才陪着笑跟了上去。 他们走走停停到了山腰处时,刘恒却忽然眼前一亮。 “吕少爷您快瞧,那边坐这儿的是不是齐家的大姑娘?” 吕天涵扭头看去,便瞧见自己思念数月的齐念瑶此刻就在自己不远处。 她今日换了身天青色的襦裙,清新不失娇媚,一颦一笑皆如画中走出一般,但只看侧面,就能看身段的窈窕,吕天涵索然无趣的心情瞬间兴奋起来。 “看来我与她当真是有缘分。”吕天涵嘴角流露出沉沉的笑意,眸中的欲念几乎要贴上去了。 …… 方才楚琳笙叫了两三份点心后便说要去折几枝桃枝带回去,这会儿只剩下念瑶跟墨玉在茶点摊子坐着。 “齐姑娘可是一个人?” 念瑶抬眼便瞧见个不相识的男人凑到了自己身前,再看过去,他身后还站了一男一女。 “不是。”念瑶不知道他为何知晓自己的名讳,但见他语言轻佻眼神轻浮,便没好气冷冷的答道。 那人正是吕天涵,他闻言笑了笑像是早知道一般,“今日相遇也是有缘,在下吕天涵,相与齐姑娘结识一番。” 听到他的名字,念瑶心中微微一惊。 她没见过吕天涵,可也听说过名字。吕天涵的父亲便是把控朝政几十年的吕丞相吕少阳,也是秘密追杀了齐泽多年的人。 吕家可以说是大魏真正的皇室,念瑶虽不常出门,可对于吕天涵的名声也略有耳闻,听说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日日留恋烟花场所喝酒作乐。 她压下心头的恶心,起身微微行礼,而后仍旧冷淡的看了眼吕天涵。 “吕公子既已知道我的名讳,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还望吕公子行个方便,一会儿我的同伴就回来了。” 她说着,看向吕天涵坐着的位置,赶客的意思十分明显。 那杨怡欣被晾在一旁,眼中早已起了怒火,看着莫名冒出来一个比自己生的好看的女人忿忿着。 杨怡欣见吕天涵虽有心,可念瑶却明显不给面子,心下暗骂她假清高,这京中谁家姑娘不想得到吕天涵的青睐? “爷,既然这位姑娘不同意,咱们便别打扰了吧。”杨怡欣假模假样的劝说,心里则早已恨得牙痒痒。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搭在了吕天涵的腰上,柔情蜜意的模样像是故意做给念瑶看一般。 吕天涵却冷冷瞪了回去,杨怡欣立即委屈的收回手。 那念瑶分明嫌恶的神色,吕天涵却怎么看怎么顺眼,有了佳人在前,那杨怡欣跟她比起来当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最爱的就是看着满嘴对说不的女人最终屈服在自己身前的样子,念瑶越是表现的厌烦,吕天涵便越是兴奋。 “这有何妨”吕天涵调笑这开口,“我是不介意跟人同桌的,在下可是旧闻姑娘芳名,怎么舍得就此离去呢?” 轻浮的戏弄叫念瑶更是恶心。 她猜测楚琳笙回来还有一段时间,想想齐泽齐钰幸好不远,便直接起身,想要离开。 吕天涵眼神随意往后看了一眼,刘恒便十分狗腿的凑了上来,“齐姑娘这是嫌弃位置不够了,店家呢?快再抬张桌子过来。” 念瑶不知这人又是谁,直接无视了他,跟吕天涵冷声说道:“不必麻烦了,我们自是不敢抢吕公子的位置,换个店家就是,墨玉咱们走。” 那刘恒常跟在吕天涵身边,这点小手段是用惯了的,自然也碰见过不配合的姑娘家。 见念瑶要走,他立刻变了脸色,直接拦在了念瑶身前。 “齐姑娘,这可是吕公子,你当真要走……啊——!” 刘恒才刚上前一步,墨玉已经护住了念瑶,还没等他说完,便有一黑色身影纵身而来。刘恒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大叫着倒在了路边。 齐泽面色黑沉,眸中寒意逼人挡在了念瑶身前。 念瑶虽面上淡定,可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看齐泽过来后,竟是突然安心下来。 可下一刻,吕天涵随身带着的护卫便将几人团团围住,他不会武功,吕家又招不少皇室的忠臣记恨,吕丞相不放心故而才命护卫随身跟着他。 十几个护卫各个膘肥体壮,念瑶下意识的捏住了齐泽的衣袖。 “莫慌。”齐泽淡淡的开口,丝毫不将那些护卫放在眼里,而后满怀杀意的看着周围的护卫。 周围原本聚集看热闹的此刻也慌乱着跑开,生怕牵扯到自己,好在此时楚琳笙也回来了,看见这阵仗下了一跳。 “吕少爷?你怎么在这儿?刘恒公子这,这怎么躺地上了?” 楚琳笙大脑筋的从几个护卫身边过来,这才看到吓得缩在齐泽身后的念瑶,而齐钰也是满脸严肃,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吕天涵此时终于弯弯嘴角走了过来。 刘恒方才被踹到了心口处,咳凑着也爬起身来,怒气冲冲看着齐泽,“你小子敢对我动手?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吕公子面前嚣张!” 齐泽严重的寒意越发重了起来,他眼神眯了眯,仿若再看一个死人。 “嚣张?”齐泽冷冷的开口,“你若再上前一步,今年就能叫你过上清明。” -- 第60页 换了旁人说这话,念瑶还会觉得是夸张,可她就站在齐泽的身后,她想起上次亲眼看着齐泽打人的场景,忽然间竟开始担心他会不会直接将眼前这个人打死。 “住嘴。”吕天涵却忽然制止了刘恒,随后笑盈盈道:“楚姑娘莫着急,是我朋友不懂事,吓着齐姑娘了,误会而已,大家都不要着急。” 楚琳笙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这吕天涵在燕京名声可一直不好,早年便有逼死穷人家姑娘的传闻,只是碍着吕丞相,大家也只敢私底下说。 “既如此,吕公子你的护卫挡着我们的路了,让开我们要走了。”齐钰冷声开口,他还未入朝,可对吕天涵的名声也早有耳闻。 “吕公子。”刘恒何时被这样打过,他着急的开口想要个说法。 吕天涵却抬抬手,示意护卫让开。 直到他们几人走远后,他眼神仍盯着念瑶的背影不放。 “吕公子,就这么放过他们了?”刘恒忿忿不平的气道。 “你懂个屁。”吕天涵眼中流露出丝不屑,“她这样的女人不能用强的,得慢慢来,以后有的是机会。” 若是上次之后,念瑶只是在他心里留了个影子,这次之后,可当真刻在了心头。 只是就怕她是个跟她父亲齐伯奉一般的顽固。 吕天涵嘴角浮现出冷笑来,“实在不行,再用强的也不迟。” 可刘恒却不大关心女人,他揉着自己被踢得生疼的胸口,“那小子怎么办?他这踢得虽是我,可明摆着是打您的面子啊。” 吕天涵眼神也渐渐冷下来,他瞥了眼刘恒,“好办,他功夫再厉害,也架不住人多不是?” 刘恒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下这才好受了些。 * 另一边,楚琳笙听念瑶将事情复述后,气的大骂吕天涵。 倒是齐泽一路上默不作声,许久后才突然间开口,“跟在吕天涵身边的是谁?” “那是刘尚书家的大公子,整日里巴结讨好吕天涵,科举没中硬是巴结来了个小官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位姑娘又是谁,我瞧着倒是有些眼熟。”念瑶好奇的问道。 楚琳笙气恼的开口,“两年前皇后寿宴时念瑶你见过一回,杨侍郎家的大姑娘,那杨怡欣也是,好好地清白人家姑娘放着不做,整日里跟个娼.妓一般勾搭吕天涵,听说啊,俩人早就生米煮了熟饭,恶心的紧。吕天涵明白就是拿她当个玩意儿的,她也真是脑子出毛病了。” 随后,几个人也没了再逛下去的心情,各自回了家。 当天晚上,刘尚书的府内后园一名黑衣人悄无声息的落地。 第二天,便传出刘恒被人打成重伤后又溺水的消息来,听说要不是下人发现,刘恒恐怕已经没命了。 …… 齐府北厢房,黑衣人跪在地上。 “爷,现在动刘尚书是不是早了?” “早晚要清理的人,这次只是他儿子,下次……”齐泽眼神尽是寒意,“下次可不会这么便宜他了。” * 这日念瑶到家用过午饭后,午睡刚起,墨玉便过来说齐泽在外面等她。 “今儿怎不‘另辟蹊径’了?”念瑶打趣的开口。 齐泽神色却并不高兴,他从怀中掏出来一个袖珍锦盒,递了过去。 那袖珍锦盒材质像是金丝楠木的,上头刻了几朵盛开的海棠花,小巧玲珑,正好能被握在手心。 “这是个可以藏在袖子里头的机关暗器。”齐泽缓缓开口解释,“精巧还容易操作,若是遇到危险,只需手指轻轻扣动盒子下方的机关,便会发射出去几支带着麻药的银针。” 齐泽说完,眼神暗了暗。 他原本是想要放毒药的,可担心念瑶见不得死人,又害怕念瑶一不留神自己中招,故而才叫人打造时用了麻药。 可一想到让念瑶遇到危险的人,他便又只想着让对方死。 “这么神奇?”念瑶惊喜的接锦盒。 她哪里见过这等江湖机关,小心的放在手里摆弄了好一会儿。 “小心。”齐泽见她要去扣动机关,连忙抓住念瑶的胳膊。 “我知晓的。”念瑶盈盈笑着,“只是熟悉下流程。” 话音才落,眼神便又挪到齐泽拉住自己的手上,她本以为说完齐泽便会放开,可没想到齐泽竟认真的看着自己。 他神色少有的认真,手上的动作紧了紧,才缓缓松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刘恒喜提盒饭~ 感谢在2020-07-28 19:08:33~2020-07-29 20:5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子皮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念瑶有些捉摸不透齐泽今日异常的反应。 她看着齐泽缓缓收回去的右手脸上有些发热, 但同时也没有忽略掉齐泽眸中的晦暗。 其实自打从小青山回来后,齐泽便一直脸色阴沉。 念瑶定定看着齐泽,试探着问道:“那日……你是想动手的, 只是因为我在所以才隐忍下了对吗?” 她也是猜测, 只是觉得齐泽的情绪隐隐跟自己有关。 可直接说出口,却有些羞涩。 “是。”齐泽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而后直截了当的承认下来。 -- 第61页 他当时恨不得当场了解了他们,只是上次动手吓到了念瑶, 他才有所顾忌。 念瑶自是看到了齐泽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虽有心理准备,可念瑶是微微有些震惊。 “所以刘恒至今卧病在床当真是你做的?” “嗯。” 此事已经过去了很久, 当日听到刘恒遭人殴打扔进水里时,也仅仅是猜着是齐泽做的, 没想到他当真想要刘恒的命。 她早该想到的,他一直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只是念瑶没料到齐泽暗中的势利已经大到可以直接在京中动手了, 万一身份被查出来该怎么办? 念瑶担忧的神色看在齐泽眼里,却被齐泽误会成是念瑶觉得自己下手太重。 齐泽心里莫名起丝烦躁, “你好生将暗器收好,我先走了。” 念瑶看着突然转身离去的齐泽心里有些懵, 他走的快, 还没等念瑶喊,就已经出了院门。 正在这时, 齐伯奉身边的小厮也忽然过来传话,叫念瑶过去,念瑶只得赶去了书房。 到了书房,齐伯奉竟是只让念瑶一人过去,连墨玉只让在外面等着。 “瑶儿过了五月也该及笄了。”齐伯奉见念瑶进来, 搁在了手里的书。 念瑶点点头,“爹爹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来。” “你母亲去的早。”齐伯奉叹了口气,缓缓开口,“玉檀如今也不在府里,可瑶儿到了年纪,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念瑶闻言羞怯的将头偏了过去,“爹爹……” “一直以来,我便只想为你找个真心待你的人,只要人品过关,也并得一定要大富大贵人家。瑶儿若是有心仪的人选,也大可以跟爹爹来说。” 念瑶脸色绯红,连连摇头,“还早呢。”随后又撒娇着开口:“爹爹可是不想养着瑶儿了?” 齐伯奉不禁失笑,“你呀!” “好吧,既然瑶儿不想说,那咱们便说说另一件事。”齐伯奉脸色忽然有些凝重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你与齐泽也有过不少的接触,甚至还亲眼看过他出手,瑶儿你可注意到,他的身份其实并不简单。” 齐伯奉缓缓开口,此事他斟酌再三,才决定要与念瑶说清楚的。 一来齐泽与念瑶之间日渐熟悉,根据他的观察两人间的感情也比之前好了不好,他不得不往这方面考虑。 对于念瑶来说,齐泽是个家世落魄的孤儿,或许念瑶还会认为齐泽也只是个单纯的少年。 如果两人真有了感情,这对念瑶来说是不公平的。 他尊重念瑶的想法,可也希望念瑶能认清齐泽其实是个心思深沉,活在黑暗中多年的皇子。 至于在这之后,念瑶如何选择,他也不会再反对。 念瑶听完齐伯奉的话当即愣住了。 她心里也打起了鼓,她并不知道父亲对齐泽真实身份是什么态度,万一是齐泽不小心暴露了,那父亲可会…… 想到了这里,念瑶手心已冒出汗来,她尽量让自己镇定,然后试探着道,“爹爹为何这样说,他与旁人可是有什么不同?” “是。”齐伯奉点点头,“此事说来话长,当年你还四五岁时,宫里还有个晋王,当时先皇病重,吕少阳便要扶持先皇的长子,便是如今的皇上上位,那时晋王才六岁,若是先皇一旦去世,晋王要么被困死在宫里,要么就是提前‘病故。’” 齐伯奉将当年的事儿简略的跟念瑶说了一遍,最后才将晋王就是齐泽的真相说了出来。 念瑶听出父亲其实是站在齐泽这边儿的时候,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可面上仍旧带着震惊。 这震惊却并非是故意装的,念瑶当真没想到原来父亲早便知道了齐泽的身份,甚至还将当年那样隐蔽的事儿告诉了自己。 “我知道瑶儿或许一时间消化不了。”齐伯奉心疼的看了眼女儿。“只是想你与他日渐相处时间久了,或许……或许关系会越来越好,也该知道这些,这样你考虑某些事情的时候,也会更有分寸。” 齐伯奉说了很是隐晦,念瑶正处在诧异之中,便没有多想。 “爹爹放心,我知晓了,也会好好保守这个秘密。”念瑶缓了缓道。 齐伯奉这才放心了不少。 齐泽的心思他瞧出了不少,可他的瑶儿或许还正懵懂着,自然不能叫瑶儿被蒙蔽着,这样才公平。 从书房出来后,念瑶便又想起方才齐泽突然离去的事来。 既然爹爹已经将此事告诉了自己,那自己不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提醒齐泽小心了吗? 念瑶想了想,便带着墨玉去找齐泽。 等到了北厢房,果真便见齐泽仍是一脸的晦暗,见到念瑶便要躲开。 “等,等一下。” 念瑶着急的走了过去,站到了齐泽身侧,“杨恒那事儿,其实我到底没伤着……” “不一样。”齐泽竟是直接打断了念瑶,语气中带着认真,“有一次便有第二次,我不希望你有丝毫的伤损,不彻底解决,始终放心不下。我自然不能放过他的。” 突如其来的关切让念瑶脸上瞬间红了起来。 “其实,其实杨恒怎么样无所谓的,我,我也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念瑶一句话便驱散了齐泽心里的烦躁,原来是自己误会了。 齐泽的眼神柔和了下来,“放心就是,我有分寸。” -- 第62页 * 吕少阳的丞相府。 四月春景正盛,后花园中,一座毫无遮拦的凉亭内,更是春光弥漫。 杨欣怡身着一身天青色轻薄襦裙,样式与念瑶去小青山那日穿的一模一样,旁边有两个女侍抚琴,杨欣怡随着琴声舞动。 这样的画面并不少见,吕天涵把她拿舞姬一般对待,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杨欣怡也心甘情愿。 她只盼望着有一日能嫁入丞相府,要知道做了吕家的女人,可比当那傀儡皇帝的妃子还要尊贵。 吕天涵有一搭没一搭的饮着酒,眼神痴迷的看在杨欣怡的身上。 只是却那眼神却是在试图同她身上找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过来。”吕天涵搁下酒盅,慵懒轻浮的唤道。 琴声停下,杨欣怡娇媚的屈屈身子,听话的谄笑着迎了上去。 吕天涵仅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杨欣怡便面色红红的坐到了吕天涵的腿上。 “今儿这舞跳得不对味儿啊。”吕天涵一手寻到了杨欣怡汹涌起伏的上身。 吕天涵没有丝毫怜惜的用力掐上,杨欣怡立即发出了声微弱喘息,娇媚轻缓,眼神缠绵的看着吕天涵。 “爷,您下手轻点~”杨欣怡微微有些发疼,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好撒娇着开口。 可这句话好像惹了吕天涵不高兴,他松开了手,却拿起了整壶酒。 “来,陪爷喝点酒。” 话音未落,还没等杨欣怡反应过来,吕天涵就的酒壶就倒了下去。 酒水顺着杨欣怡的脸颊滑落到唇角,再从唇角流向那轻薄的纱裙上,玲珑有致的曲线立即显露的清清楚楚。 那纱裙是吕天涵叫人照着当日念瑶的那身买来的,可却做了特殊的调整,比之更加轻薄,半壶酒浇下去,里头泛着红的肌肤就几乎可清晰可见。 凉亭四周出了两个女侍还有吕天涵身边的小厮,杨欣怡委屈的低下头,却一声也不敢吭。 她不能做任何忤逆吕天涵的事,哪怕只是微微的不满也不能。 “喝啊。”吕天涵拿着酒壶仍在缓缓的倒着,他语气里有些不耐烦,“爷亲自喂你,怎么?不愿意?” 杨欣怡闻言声音微微颤抖了一下,立即听话的仰起头,费劲的用嘴去接倒下来的酒水。 吕天涵偏偏还不满意,故意晃动酒壶,直到杨欣怡呛得连连咳凑,心里才算满意。 “爷,刘恒公子出事了。”忽然两名吕天涵的亲信过来传话。 吕天涵闻言眉毛轻挑,手里的酒壶这才算停了下来,杨欣怡连忙大口的呼吸。 杨欣怡见有人过来,吕天涵也停下了手,便欲起身退到一旁,毕竟方才酒水流了一身,里头又依照吕天涵的吩咐没有穿心衣,纵然她再放得下身段,此刻也觉得不好意思。 可吕天涵却手上一紧,握住了杨欣怡的腰身。 吕天涵的手不老实的游走,一面张口问道:“慌什么,能有什么大事。” 那亲信似乎对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他面色冷漠的垂头回话,将刘恒的事儿交代了一遍。 “在燕京动手?”吕天涵手上不自觉用了力气,引得杨欣怡忍不住的出声。 “查到是谁了?” “没有,可刘恒公子派的人来说,他这些日子只得罪了齐家。” 吕天涵听完便轻笑出声,“放屁,齐家那老古董不被别人打就罢了,至于那个养子,凭他武功再高,也不可能闯进有守卫的府邸,他整日在外面打着爷的名号什么事儿没干过,真当爷不知道?” 那亲信犹豫了片刻,“那……此事爷还要帮着查吗?” “他把自己当玩意儿,爷我可不在乎。”吕天涵嘲讽的笑了笑,“既然没出认命,改明儿叫人象征性查查就罢了。” “是。”亲信点点头退了下去。 人一走,杨欣怡不自觉松了口气,身子也逐渐瘫软下来。 吕天涵心头一热,将石桌上的东西推到了地上,直接将人抱上石桌。 凉亭内一时间春色更盛。 * 事毕,凉亭一片狼藉。 吕天涵抽身敞着衣衫坐在一旁,杨欣怡则脸红着独自收拾着,过了许久,才有下人来帮忙。 看着杨欣怡那张寡淡的脸,吕天涵忍不住又想起齐念瑶来。 那张绝色的脸蛋若是方才能在自己身侧,那该多好…… 只是齐念瑶并不常出门,齐府他总不能硬闯进去,总该想个办法,那美人能心甘情愿依附自己。 “过几日可到了春狩的日子了?” 身旁的小厮立即答道,“再过五日便是了,往年爷您都没去过,今年可要安排下?” 春狩本是皇室每年组织的,只是如今一切都要听吕家的人安排。 “嗯,你进宫一趟,依照小皇帝的名义给朝中各府都发请帖,最重要是别忘了发给齐府。他齐伯奉不是誓死效忠皇上吗,哼,不信他不去。” “是。” 一旁的杨欣怡听到齐府这两个字时,眼神黯了黯。 她见过吕天涵对许多姑娘下过手,可却从没有一个能叫他这样关注的。 * 五日后的猎场上。 吕天涵眼神仿佛黏在了不远处那一抹自己贪恋以久的倩影上。 齐念瑶今日换下了繁琐的襦裙,改穿了身淡青色的束袖骑装,稍微贴身一些的衣裳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显露出来。 -- 第63页 只是美人身材却有个无比讨厌的齐泽。 “一个不入流的养子怎么也来了?”吕天涵皱着眉问道。 “这……爷,请帖说的是举家皆可前来的。”小厮为难的解释道。 吕天涵嫌恶的瞥了瞥后嘴角泛起冷笑,“来了也好,他不是功夫好吗?我看他单枪匹马能打得过多少人。” * 念瑶是第一次来猎场,她新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楚琳笙更是已经骑着马去追野鹿去了。 看着念瑶眼中的向往,齐泽含着笑从身后牵过来一匹小一些的马儿来。 “想学吗?” 其实不用齐泽来问,念瑶早就想开口了,她惊喜的看了眼马儿,连连点头。 齐泽翻身上了旁边一匹高一些的马儿,向念瑶伸出了手,“走,我带你去学。” 看着伸过来的手,念瑶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将手递了过去。 齐泽的力气大极了,她又轻盈,随手一拉便将念瑶带到了齐泽的身后。 这是念瑶头一次骑马,齐泽刚驱策马儿走起来,念瑶便慌忙将手捏在了齐泽的衣角上。 齐泽感受到腰间轻微的轻触,身子微微一僵,而后眸中不自觉露出一丝欣喜。 也不知是不是齐泽故意的,马儿速度越发快了,念瑶便也捏的更紧。 “慢,慢一些。”念瑶在身后,看着身侧的景色越来越模糊,心里也跟着提了起来。 齐泽笑着伸手将念瑶的胳膊拉过来,挽住自己的胳膊,“我带你去个安静的地儿,莫怕,抱紧我。” 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念瑶脸微微一红,但还是乖巧的依言将手挽住了他的胳膊。 胳膊上渐渐被握紧,被小姑娘信任的感觉叫齐泽心里格外高兴。 而后,也不知是不是齐泽故意而为,到了地儿之后,马儿被猛然停了下来,小姑娘自然而然便扑了上去。 他的后背很宽阔结实,带着微微的温热,叫念瑶莫名的安心。 齐泽感受着身后的柔软,心里也跳得越发厉害。 他没忍住,便小小的放肆了一下。 齐泽隐藏起自己的小心思,眸中含着笑小心将人带了下去。 此处距离猎宫不远,但却因着树林遮掩,十分不起眼,也甚少有人来。 齐泽从前也曾来过几次,因此还记得。 念瑶方才在马上颠簸,此刻猛然落地尚还有些晕乎乎的,她缓了缓,才看见齐泽嘴角含着笑意看着自己。 “你,你看什么?”念瑶羞怯的将脸侧到了一边。 齐泽仍盯着她不放,嘴上却自然而然的开口,“你好看。” 闻言念瑶心下慌乱起来,脸红的想煮熟了一般,好半天才也不肯将头扭过去。 他,他说着话是何意? 齐泽并非是轻浮的人,这话念瑶怎么也没想到会从齐泽的口中说出来。 手上的锦帕被念瑶捏的不成样子,她心里住了个兔子一般跳个不停,只觉得自己此刻一定窘迫极了。 “你来喂喂它,熟悉一下。” 正当念瑶慌神时,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念瑶轻轻侧头去看,便见齐泽已经没事儿人一般将马儿牵了过来。 那马儿比齐泽方才骑过来的那匹矮不少,脾性也更温和,此刻正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人。 齐泽浅笑着将几颗干草递给念瑶,自然的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受到他的影响,念瑶也渐渐平静下来,她接过马草,伸手递了过去。。 那马儿年纪尚轻,见有人喂食,歪着头便凑了上去,吃的津津有味。 “好乖。”念瑶惊喜的道。 “你试着抚摸它的脸试试。”齐泽指引着念瑶。 “嗯。” 念瑶见马儿这样乖,心里的怯意也减轻了不少,轻柔的将手放到了马儿脸上抚摸。 马儿许是方才被喂了食儿,竟直接将脸凑到了念瑶手上。 “它跟你熟悉了。”齐泽笑着道,“来,先学着上马。” 念瑶诧异的看了看齐泽,“这么快?” “不算快了,我当时学骑马,是直接被扔到成年的大马上的。”齐泽一边说,一边让马儿侧过身。 念瑶点点头,小心将脚踩到了马磴子上。 可是她没有保持好平衡,当即掉了下来。 “啊——” 齐泽眼疾手快接住了念瑶,双手正好握在她纤细的腰肢上,柔弱无骨的腰身不值一握,齐泽喉头微微颤动了下,将念瑶扶正。 却没想到念瑶不服输的看了眼马磴子,没有主要了齐泽的动作,她气呼呼的开口,“再来!” “好。” …… 念瑶学的很快,虽一开始还有些胆怯放不开,可慢慢学会上马后,便大着胆子开始自己驱策着马儿动起来。 齐泽牵着缰绳,不敢真放任念瑶自己一个人,看着念瑶来了兴致,提醒道,“心要稳,别急。” 话音才落地,便瞧见一个影子‘蹭’得从前面穿行而过。 念瑶惊得下意识去拽缰绳,好在缰绳在齐泽手里,可马儿也受了惊吓,前蹄腾空而起。 齐泽立即握紧缰绳,一手扶着念瑶,这才将马儿稳定下来。 他本以为念瑶会被吓着,回头看去,却对上一双兴奋的眼神。 念瑶虽有些意外,可她知道齐泽就在自己的身边,一定不会有事,这样一闹,反而觉得十分刺激有趣,是从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 第64页 “怎么不怕了?” 念瑶摇摇脑袋,忽闪着眼睛,下意识开口,“我知道你定然能扶住我。” 她不知道何时起,已经对齐泽抱有极大的信任。 “方才那是什么?”念瑶说完便又看向旁边。 齐泽将缰绳递给念瑶,自己则翻身上马,拿起马后的弓箭,看了一眼远处,“你想养个兔子吗?” “诶?”念瑶疑惑的看看远处,“你怎知那是兔子?” 方才那东西动作极快,根本没给念瑶看的机会,也不知道齐泽怎么看出来的。 齐泽策马走了一段,那身影再次在灌木中出现,齐泽动作更快,提前动手。 弓箭迅速飞了过去,正好定在了那东西的身前。 随后齐泽才策马过去接过念瑶的缰绳,将人带到了那东西面前。 他箭法高超,弓箭后带着小小的渔网,正好擦着兔子的身子落下,将兔子网在了地上。 “呀,真是兔子。”念瑶惊喜的下马。 浑身雪白的兔子受了惊吓,此刻缩在网中一动也不敢动,瑟瑟发抖的看着念瑶。 那模样齐泽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是有逮住了一只小念瑶。 念瑶才要伸手去抓,便被齐泽抢先一步,拽着兔子的耳朵将它拎到了手上。 “咬人的,带回去叫人装进笼子,你喂两天才行。” 兔子被齐泽拽住了耳朵,更是恐惧的不敢动弹。 “哎呀,你别这么用力啊。”念瑶忍不住开口,“看给它吓得。” 齐泽这才将兔子又扔进了网中。 * 两人结伴回营地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齐泽为了迁就念瑶,便自己骑在马上,手里却拉着念瑶马儿的缰绳。 营帐前,吕天涵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回来,心里已经恨不得当即过去把齐泽给撕了。 “人安排的怎么样了?”吕天涵阴惨惨的问道。 “爷,您就放心吧,咱在后山还养了几日大猫呢,到时候那小子要还有命活着,您把我当饲料给喂了都成。” 吕天涵这才冷哼一声,转身回了营帐。 作者有话要说:  齐泽(摇尾巴):啊啊啊看啊看啊我又抓到了只瑶瑶~ 第34章 “不是啊瑶儿, 你这几个时辰就抓回来只这么小的兔子啊?” 楚琳笙回来后,瞧见念瑶这一上午的成果后,瞪大了眼睛。 她伸手拽着兔耳朵便将兔子拽到手里, 嫌弃的看着它, “这么点肉,还不够一会儿塞个牙缝儿呢。” 方才还在笼子里冲着念瑶呲牙的小兔子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楚琳笙的霸道, 垂着身子瑟瑟发抖,完全没有刚才的嚣张劲儿。 “啧, 怎么连个兔子欺软怕硬。” 楚琳笙才刚将兔子重新扔进笼子, 便被念瑶紧张的接到了自己怀中。 “谁说要吃了,养着呗, 反正表姐你猎的还有旁的呢。” 那兔子才刚被念瑶抱住,便又跃跃越试想要蹦走, 被楚琳笙眼疾手快抓回笼子中。 楚琳笙无奈的宠溺道,“是是是, 一会儿我烤好鹿肉了就给瑶儿送来,再给这小崽子找点菜叶送来行了吧。” 念瑶这才展露出笑意来。 午饭后, 念瑶又拉着楚琳笙跟她展示自己上午的学习成果。 楚琳笙原本便想带着念瑶多走走,如今看她已经能自己骑在马上, 便带了两个随从, 给念瑶挑了个力气小的弓箭,嚷嚷着去打鹿。 墨玉不会骑马便留在了营帐中, 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叫楚琳笙看好念瑶。 “怎么我看上午墨玉也没这么担心啊,怎么,我还比不上齐泽了不成?”楚琳笙平日在外也常拿自己跟男子做比对,再加上好胜心强,不服气的呛声。 “这不是头几次出门都是齐泽公子照应着我们姑娘嘛。”墨玉连忙讨好道, “真比起来的当然还是表姑娘厉害!” 楚琳笙满意的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湛蓝天空上浮着大朵的云彩,这个时节出来狩猎天气正好。 楚琳笙教念瑶学会什么拿弓射箭后,便象征性的猎着偶尔路过的动物玩闹,她毕竟才刚拿弓箭,臂力准头都没有,权当玩乐了。 不一会儿两人便跑的有些冒汗,姐妹俩便骑着马在草地上并排走着,几个小厮远远跟在后面。 念瑶虽上午才学着自行跑马,可也因是匹小马驹,她才好驱策不少。 “看来这齐泽也还有些本事,不过也是我们瑶儿聪明。”楚琳笙瞧着已经能熟练跑马的念瑶,笑眯眯的开口。 “将来要能有一番作为,倒也勉强能配得上你。” 楚琳笙早前便说过这话,当时念瑶分毫没往这上面想,现下听来,不知怎么的念瑶反而心虚起来。 “表姐怎又忽然说这话来,上次都说了是你多想了。”念瑶脸颊红着侧过脸。 楚琳笙抿嘴笑了笑,“那齐泽明显对你可跟对旁人不一样,瑶儿你是身在其中没有发现,身旁人一看便能明白。上次在冰场他紧张的脸色能杀死人,他又不跟你真沾亲带故,除了喜欢你还能是什么?” 齐泽喜欢自己? 这是念瑶从来没有想过的事。 “你,你小声些!”念瑶诧异之余看周围并没有其他人,仍是不放心的道。 “嘻嘻。”楚琳笙狡黠的弯弯嘴角,“瑶儿当真不知他的心意?我怎么还瞧着瑶儿对他也跟待旁人不同呢?” -- 第65页 念瑶翻身下马,牵着缰绳缓缓走着,脸上热热的盯着地面,“怎,怎么不同?” 楚琳笙也跟着下了马,摸着下巴想着道,“我从没见过瑶儿这样在意过一个男子,而且你们之间像是有默契一般。” “最重要是!”楚琳笙突然走到了念瑶身边,仔细的打量着,“一提起齐泽来,瑶儿你就会紧张。可别不承认,我们打小一块玩儿,你的心思我可是一瞧就明白。” 念瑶慌张的错开楚琳笙的目光。 “我,我紧张只是有别的原因……”因为齐泽可是晋王啊,念瑶心中默默道。 她一开始见到齐泽便会紧张,甚至还有些胆怯,如今胆怯已经渐渐褪去,却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仍旧有些紧张。 “好啦好啦,不为难你了,不过我可提醒你,那齐泽明显是对你有意的,你若当真没想,便寻个机会说个明白。” 楚琳笙说着说着注意力便又被林中的动物吸引,念瑶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可念瑶心中却被楚琳笙一番话说得打乱了心思。 难道齐泽当真,当真喜欢自己? 这半年来自己跟齐泽相处的场景在念瑶脑海中慢慢一一浮现,从一开始他十分抵触自己,再到后来宁愿自己受伤也会帮自己。 这一些,念瑶都归结为齐泽本身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他并没有自己一开始想的那么坏。 可现下冷不丁被楚琳笙点破,念瑶从前为了安慰自己替齐泽解释的话,反而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至于她自己,念瑶想起上午自己跟齐泽同骑一匹马。 那是她第一次骑马,颠簸之下却因有他再却很是安心。 念瑶胡思乱想着,不知走了多久,再抬头周围却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 “表姐?” 念瑶试探着朝着林子内喊道,方才她还记得楚琳笙骑着马过去了,可回答念瑶的只有林中偶尔飞起的鸟儿。 这猎场是有人定时来打理的,里面自然不会有捕兽夹一类危险的东西,甚至担心贵人们受伤,连大型的野兽也没有。 故而念瑶并没有慌乱,她翻身上马,琢磨了方向后,便想顺着楚琳笙方才过去的位置找找。 * 营帐内。 吕天涵歪在躺椅上,身旁的侍女轻柔的替他按摩着。 “爷,楚姑娘被咱们的人拖住了。”吕天涵身边的亲信忽然来报。 吕天涵微微眯着眼睛登时睁开来,“齐泽那野种呢?” “回爷,奴才叫人冒充齐钰的名义喊他去深林里了。”亲信顿了顿,笑嘻嘻的道:“爷您放心吧,哪儿有咱们的十几个人在,还有养的大猫等着他,恐怕今儿他是回不去了。” “好好好,此事若成了有赏。”吕天涵坐起身来,“齐念瑶人呢?” “原本有个楚家的下人跟着,不过被奴才处理掉了,现下一个人在草场。” 吕天涵眼睛一亮,“叫人守好了,别叫没眼色的闯进去,给爷更衣!” * 自打上回齐茹芸手被烧伤后,她便甚少出门,给远在别庄的母亲写信过去,也从不见回信,她大着胆子去问过一次齐伯奉,却被吵了一顿。 这几个月来,她已经将各种治疗烫伤疤痕的方法试了一遍,可因着烧得太严重,原本完好的肌肤上虽闭合,但额外长出来的皮肤颜色跟原先的大不相同。而且那疤痕还微微凸起,更加明显。 就连齐家豪见了她的手,都嚷嚷着害怕。 这次春狩邀的是朝中所有大臣以及家眷,齐茹芸再不想出门,也还是被来了。 原本因着自己可怖的手臂已经有些死心的她,却在上午看见齐泽跟齐念瑶一同回来的身影时,心里异常不服。 齐泽只是个孤儿啊,没权没势,父亲怎么可能会将念瑶许给他。 而她手上有疤痕又如何,别人家或许看不上自己,可她身为齐家的孩子,身份地位比齐泽高太多了,只有自己,自己才跟他最相配! 下午,齐茹芸眼看着齐泽被齐钰身边的小厮喊走,便悄悄跟了过去。 “出来吧。” 还没走出营帐,齐泽便突然间喊道。 齐茹芸脸红着从身后走过来,齐泽看见是她的那一刻,眸中闪过一丝厌恶。 上回之事,齐茹芸的手段在齐泽眼中实在不够看的,若不是因着她是念瑶的妹妹,齐泽原是不想轻易放过她的。 “齐泽哥哥,我,我想单独跟你谈谈。”齐茹芸浅声柔情道,她的右手被她用手帕包裹了一半,此刻也被她可以藏在了身后。 齐泽莫名的看了一眼齐茹芸,眼中的厌恶更深了。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跟齐茹芸说过几次话,怎么她好像总是跟自己很熟悉一样。 “齐钰喊我,没时间。”齐泽言罢便要离开。 齐茹芸硬是快走了几步到了他身前,“我,我知道你欢喜瑶儿姐姐!可是父亲不会同意的!” 闻言,齐泽才要踏出去的脚步顿住。 她不管不顾的接着说道,目光热切看着齐泽,“父亲宠爱姐姐,你只是个没身份的养子,你们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不一样,父亲并不怎么关注我,可我再如何说也是齐家二小姐,到时候的嫁妆不回比姐姐少,足够咱们能在外安家了。” 这种话是从前的齐茹芸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 第66页 可如今不同了,她手上有明显的伤疤,那些权贵子弟根本不会再多看自己,她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这个出了身世背景,各方面都很优秀的齐泽身上。 她说完满怀希望的看向齐泽,她相信只要说明白了,齐泽总会认清现实。 可齐泽却好似看小丑一般,眼中充满了恶心厌恶。 “滚。”齐泽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随后又似想起什么一般,他眼神逐渐寒冷下来,“墨烟那丫头听说去了兖州,你若下次再敢对念瑶出手,墨烟可能就回来跟你对峙一番了。” 一句话仿佛给齐茹芸泼了盆冰水。 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墨烟去了哪儿? 当日墨烟被赶出齐府后,齐茹芸便给了她一笔银子,让她再也不要回来的。 “哦,或许也不用那么麻烦。”齐泽看着愣住的齐茹芸,眼神寒意渐深,声音低沉的开口,“杀了你更容易。” 言罢齐泽便转身离去,只留下齐茹芸呆愣在原地,心里却好似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  齐茹芸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了……(远目) 第35章 念瑶与楚琳笙跑完马已经是申时末刻, 骑着小马驹转了几圈后,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 红日被云彩遮挡天色绛紫阴沉,念瑶本以为楚琳笙不会走远, 却不曾想她绕着林子走了两圈, 也没见到她的人影。 好在这里距离猎场并不远,念瑶调转方向便准备回去等楚琳笙。 而距离念瑶所在的小路不远的灌木之中, 两个身影隐隐约约显露出身形来。 “爷,您瞧瞧这位置, 四周全是高大的灌木丛, 保管没人瞧见,您待会儿直接动手, 那齐姑娘叫破了喉咙……” “你个蠢货!”还没等那亲信说完,吕天涵已经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脸上。 他看了眼那抹娇俏的身影, 喉结微微动了动,心头越发难耐。 那小厮被打后一脸委屈着不敢说话, 吕天涵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我说要用强了吗, 嗯?爷就是要她心甘情愿的将自己送到我跟前来。” “是是,依照爷的魅力, 那个女人不被折服啊, 嘿嘿,是奴才没体会爷的意思。” “这还差不多。”吕天涵细长的眼中四处看了看, “去,将大黑牵过来,一会儿她过来便放大黑过去,那时候我再站出来……啧啧,她们这些小姑娘啊, 最吃这一套。” “是!” 不一会儿,一只到人膝盖高的藏獒犬便被牵了过来。 那藏獒犬浑身漆黑目光凶恶威猛,被人牵着却仍不安分的摆着脑袋。 眼瞧着念瑶就要走到身前了,吕天涵怪笑着将大黑脖子上的链子解开,“去,大黑!” 说话间,大黑已经直接跨越过灌木丛,直直朝着念瑶的小马驹跑了过去。 吕天涵暗暗跟进了一些,只等念瑶慌不择路时,自己再出现救人。 可正当吕天涵幻想着美人受到惊吓后缩在自己怀中的场景时,大黑已经到了念瑶身前,念瑶脸色有一刹那的惊慌。 吕天涵一只脚刚迈出去一步,只见刚才还嚣张的‘汪汪’叫唤着的大黑砰然倒在了地上。 两个人远远看着原本威风的大黑此刻漆黑的眼睛仍旧睁开着,可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站不起来,四只爪子也无力的瘫软下去,甚至尾巴都不再动一下。 如此莫名其妙的场景,吕天涵跟身边的亲信皆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一幕的发生。 “怎么回事?!”吕天涵一脚跺在亲信的屁股上。 “这这这……”亲信使劲揉了揉眼睛,再次确定眼前所看到的场景后,也愣住了,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爷,您也瞧见了,大黑刚才过来的时候可还威风凛凛的,难不成,难不成突然心梗了?” “放你妈的狗屁!”吕天涵恨恨的咒骂道,“他妈的大好机会给爷搅和黄了,没用的狗奴才!” 亲信苦兮兮的跪在地上,求饶道:“爷这真不怪奴才……” 眼看着吕天涵又要发脾气,亲信连忙开口:“爷您消消气,消消气,这事儿回去您再发火,可那齐姑娘眼瞧着就要走远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吕天涵连忙回头,果真便见念瑶的身影已经快走远了,这才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 “狗奴才,回去再收拾你们,你把路给我守好了,别让人过来。” 说罢,吕天涵将马牵了过来,匆忙翻身上马朝着念瑶的方向追了过去。 另一边,念瑶还处在轻微的惊吓之中。 天色渐暗,她刚正走着便瞧见一黑色影子朝着她跑了过来,仔细看清后才认清竟然是中极大的藏獒犬。 念瑶从前便听说这种类型的犬都很是凶恶,凭借她那半吊子的骑马水平跟还是短腿的小马驹肯定是跑不过的。 幸好之前齐泽送给了念瑶一个小型暗器藏在袖中,后来还教她练习过几次。 她来不及多想,在那藏獒犬即将靠近时便连忙抬起衣袖按动了暗器。 其实念瑶也没有百分之百中的信心,不过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也算是她运气好。 那暗器中的银针染了麻醉药,齐泽曾说药性很强,可以让人昏迷一个时辰,却不知道若是动物的话会有效多久。 念瑶看着藏獒一动不动,自己赶紧调转了方向离开。 -- 第67页 小马驹明显也有些吓着,任凭念瑶如何驱策也只是慢悠悠的走着。 “齐姑娘!” 声音从侧面传来,接着便瞧见吕天涵骑着马缓缓走过来。 念瑶不自觉蹙起了眉,纵然吕天涵生的文秀,可看在眼里,她也只感觉到轻浮猥琐。 此处距离营帐不远了,念瑶右手悄悄抚上袖中的暗器,淡淡开口,“原是吕公子。” 吕天涵自然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冷淡,却笑了笑策马跟了过去,“我跟姑娘当真是有缘分,说起来咱们也不是头一次相见了,姑娘不必跟我见外唤我天涵就好。” “不敢,快天黑了,我还记着回去,先告辞了。” “等等。”吕天涵策马拦在了念瑶身前,双目紧紧看着念瑶,从上慢慢向下打量着。 啧,巴掌大的脸上长着极标志的五官,身段在一身骑马装的束缚下玲珑有致,若是放在自己手里好好调.教一番…… 吕天涵心上一热,忽然想改主意了,若是在着野地中直接将人要了,岂不是更刺激有趣? 吕天涵神色越发轻佻,“姑娘走错方向了,这条路回不到营帐,不如我带姑娘回去吧,这天黑了万一有野兽出没伤着姑娘改怎么办?” 念瑶心中一惊,她怎么也没想到吕天涵竟这样大胆。 她捏着暗器的手紧了紧,压下心里的慌乱,面上佯装镇定,“吕公子框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不认路,而且这里是猎场,早便有人将野兽赶出去了,吕公子还是快些让开,省的咱们都耽误了回京的时间。我表姐回去见不到我肯定是要找过来的。” “姑娘果真聪慧。”吕天涵轻轻勾起嘴角,“这条路本来是可以回去的,只是不凑齐前面正好有一些府兵在操练,至于楚姑娘,眼下恐怕也自顾不暇。” 听闻楚琳笙可能也不安全,念瑶慌乱着厉声道,“我表姐怎么了?” “别慌,只是几个人陪着楚姑娘做做游戏,无大碍的。”吕天涵得意的笑笑,很高兴念瑶终于开始紧张了。 念瑶也已经意识到吕天涵恐怕早有算计自己的准备,他方才说府兵在前面,那自己就算用暗器暂时将吕天涵放到,前面的府兵她怎么可能躲过去? 除了前面,只有往后面的密林处跑了。 拖住时间,表姐跟齐泽一定会发现自己不见找过来的。 想好对策,念瑶这才正眼看向吕天涵,“我表姐最好没事!” 她凶巴巴的样子在吕天涵看起来没有半分的恐吓力度,反而觉得她就像只露出爪子的猫儿一般,挠在了他的心上。 吕天涵走近了一些,将脑袋凑到了念瑶身边,深深吸了一口气,怪笑着,“若是小瑶儿你能随了我的心意,楚姑娘更不会有事了。” 念瑶握住缰绳,将马头朝向身后,躲过了吕天涵,“我听不懂吕公子的话。” “不懂没事,只要乖乖的跟我走就行。” 吕天涵再也等不及了,伸手便要去拉念瑶的胳膊,好在念瑶方才调转了方向,顺利往后跑了一段距离。wedfrtyukk; 可小马驹到底不敢旁开跑,一下便又被吕天涵拦住。 见吕天涵竟是要直接动手,念瑶再也镇定不下去了,她胳膊已经开始微微颤抖起来,虽一直忍着,可还是眼圈红了。 念瑶心头越发慌乱,她不知道吕天涵说前面有他的府兵是真还是假,可也不能直接去冒险。 “吕,吕公子。”念瑶声音中的颤抖过于明显,她用力将恐惧咽下去些,“原来你是这样无耻的人!” “哟,你还是第一个这样评价我的人。” 念瑶吓的眼圈红起来,月光下映衬着她的肌肤更加莹润如雪,娇嫩的红唇被她轻轻咬住,可口诱人。 吕天涵兴致越发的浓了,“这个评价我不赞成,可是小瑶儿不管说什么我都愿意听,只要你依了我,都听你的。” 前看着吕天涵又要上前来,念瑶忍不住便要扣动手上的暗器。 不行。 刚要扣动,念瑶便想起吕天涵说还有府兵在,这里距离前面很近,若是吕天涵中招了,自己恐怕还是会被抓住。 念瑶余光看了眼黑漆漆的密林深处,心一横,带着怯意的勾了勾唇角。 “吕公子当真,当真愿意听我的,” 微小的浅笑中带着丝惧怕,泪眼朦胧着泛着水光,红润的唇角勾魂摄魄。 吕天涵心中一喜,连连点头,“自然,我说话算话。” “那,那这里人多。”念瑶硬着头皮接着开口,而后眼神无意识的往林子深处瞧了一眼。 惊喜万分的吕天涵只当念瑶是怕了,满意的笑着,“原来小瑶儿竟也有这样的心思。” 他只觉得念瑶是个小姑娘,只要在没人的地方,纵然她反抗,自己也不会怕一个小丫头,于是吕天涵算是应下了,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还先行策马走过去。 念瑶紧张的策马跟在后面,等走了一会儿,念瑶看着吕天涵的后背,摸着暗器的手微微扣动。 那暗器没有声音,银针电光火石间已发射了出去。 可不知是不是念瑶过于紧张,手抖得厉害,这一下竟然射偏了。 此时念瑶额角已经冒了汗,好在因没声音吕天涵并未发现。 她长舒了口气,脑中回想起齐泽告诉自己的,而后定气凝神,用力压住自己抖个不停的右手。 -- 第68页 正要扣动直视,却不曾想吕天涵猛然停了下来,策马转身。 “这里可好?” 念瑶已经扣动了机关,却因为吕天涵的动作,射在了马肚子上。 马儿中针轰然倒地,吕天涵来不及反应就这么被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妈的,今儿他娘到底……”吕天涵揉着屁股从地上站起来,咒骂到一半,忽然想起方才也同样倒地的大黑。 他纵然再反应慢,如今也意识到此事跟念瑶有关。 吕天涵眼睛微微浮出一丝寒意,“你身上有什么东西?” 念瑶坐在马上慌乱的寻找着逃跑的方向,一边暗中再次寻找机会扣动机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小瑶儿,撒谎可是不对的。” 吕天涵渐渐逼近了一些,他虽不学无术,可功夫也练过几日,他小心的打量着念瑶,终于将目光锁定在念瑶一直拿手捂着的袖口上。 “机关暗器?”吕天涵没料到念瑶身上还有这种江湖玩意儿。 被吕天涵说中后,念瑶更加慌乱起来,看着吕天涵慢慢逼近,念瑶顾不得隐藏,连忙将手抬了起来,“我,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再走一步,我就动手了。” 吕天涵轻浮的神色已经变得有些严肃,可却轻松的笑了笑,“小瑶儿,你可想好,你真的能再次射中吗?我也有些功夫在身上,万一被我躲过去怎么办?还不如……” 他说话间已经又行进了几步,“还不如乖乖听话,也省的我动手后你受伤,那我可真的不忍心。” 眼瞧着人越来越近,念瑶咬咬牙狠下心便扣动了机关。 这里头只能装下五根银针,方才用了两根,她不信自己一根不中。 * 带着齐泽去找齐钰的小厮领着人越走越远,齐泽走到一半便发觉有些不对劲起来。 “站住。”齐泽冷声呵斥。 下一刻,齐泽的手已经掐在了小厮的脖子上,“说你是谁的人,否则直接要你的命。” 小厮没想到齐泽动手这样迅速,挣扎着向周围埋伏的人打了个信号,示意提前动手。 眨眼间,便有十几个膘肥体壮的大汉带着刀将齐泽团团围住,直接冲了上来。 小厮原本以为齐泽定然要害怕,腾出手去对付冲上来的人,这样自己就能趁机躲在一旁。 可齐泽像是早又所料,没有丝毫的慌乱,他眼神凌厉的扫了一圈,左手仍旧掐在小厮的喉咙上,纵身将两名大汉踢倒在地。 随后右手将夺过一柄刀直接架在了小厮脖子上。 “方才问你的话没听见?” 脖颈上的刀泛着寒意,小厮一哆嗦连忙示意周围的人停下,“是,是吕公子让我来教训教训你,大爷,我们没想要你的命,您,您刀下留情啊。” 这里是猎场,小厮再如何害怕,也料定齐泽不敢杀人将事闹大。 可话音才落,齐泽眸中杀意浮现,寒光闪过,刀已切入皮肤,小厮还没但应过来,顷刻间已毙命。 周围人从前也没少替吕天涵教训人,都是些亡命徒,这次是冲着杀人来的,眼下见齐泽直接将人杀了,震惊之下一起再次向齐泽冲了过来。 十几个人围在齐泽四周,可齐泽却仍没有半分慌乱,简单的刀在他手中仿佛是被赋予了生命,寒光刀影中,齐泽竟还隐隐占据了上风。 四周无人,齐泽也不留情面,出手迅速刀刀致命,一盏茶的功夫已倒下了一大半,其中受伤重的直接倒地不起,甚至当场毙命,轻的则捂着伤口就要逃跑。 “老三。”齐泽沉声道。 “是。” 话音落下一名黑衣人不知道从何处纵身跃出,挡在了正要逃跑的人身前,剑响出鞘,那人直接被割断了喉咙。 剩下两人残兵哪里还敢动手,吓得扔下刀跪下哭着求饶起来。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啊,大爷您行行好,行行好……” 两个人不停的跪下扣头,可齐泽眼中寒意却没有半分减退,方才的厮杀已经将他的衣衫染成了深红色,他看也不看那人一眼,将刀随意扔到了地上。 “杀了,处理干净。”齐泽淡淡吩咐完便要离去。 “大爷!”其中一人看着逼近的黑衣人,死亡的恐惧让他浑身颤抖不停,“大爷!奴才们知道那齐家小姐被拦在何处,奴才带你过去大爷您……” 还没说完,其中齐泽已经转身掐住了那人的脖子,眼中冰冷的能将人冻死,“你说什么?” 那人呼吸逐渐困难,脸憋得涨红着艰难开口,“奴才们只是来拖住大爷您的,吕公子……咳咳咳……吕公子去林子里找齐家小姐了,说,说要将人捉了……” 齐泽猛然松手,那人连声咳凑起来。 “那片林子?” 那人连忙指了指方向,刚放下胳膊,齐泽挥刀直接砍在了身侧另一个人脖子上。鲜血喷溅了那人一身,齐泽宛若修罗般恶狠开口,“你最好确定一下位置,若是找到便留你一命,不在……” 剩下的话便是齐泽不说他也知道何意,连忙确定的点点头,赌咒发誓一定不会错方向。 下一刻齐泽便已纵身朝着林子奔去。 * 吕天涵到底还是花拳绣腿,念瑶手抖的虽然厉害,可最后一针还是叫她射中了。 那针是擦着吕天涵的脸颊飞过的,没有直接刺入,可也擦破了皮。 -- 第69页 好在麻药厉害,仅仅只是轻微的接触,已经足够让吕天涵浑身无力瘫软下来了。 “小瑶儿,你是不是从没伤过人?”吕天涵侧身倒在地上,看着吓得快要哭出来却强撑着的念瑶,“瞧你吓得,放心,我一会儿就好。” 这是念瑶第一次用针伤到人,她不知道擦破皮会叫吕天涵这样保持多久。 吕天涵试图转过身将自己平躺在地上,可却半点力气都没有,只好斜着眼睛看念瑶, “前面也都是我的人,瑶儿你若现在将我扶起来,我便原谅你可好。” 可念瑶攥住手使劲的摇摇头,如今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很快她不见的消息就会被发现的。 “瑶儿可是想要拖时间?”吕天涵猜测到,果真便见念瑶脸色变了变。 “你齐家人都被我找人拖住了,至于那齐泽,恐怕过了今儿连命都没了,瑶儿啊,你还是老老实实将我扶起来,扶起来我便当此事没发生过,今后还好好疼惜你……” “你住口!” 念瑶憋了许久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你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信!” 齐泽不会有事,绝对不会。 “我知晓那小子功夫了得,可他一个人能打得过一群人吗?”吕天涵怪笑了起来,“哦对,还有几只大猫。” 他半靠在地上,脸一半都埋在泥里,只有一只眼睛死死盯着念瑶。 念瑶跟他僵持了一会儿,吕天涵竟已经可以缓缓挪动头部了。 看来这麻药没有刺进去便只能起一半的功效,念瑶没了方才的镇定,她害怕吕天涵能动了而救自己的人还没来,看着深黑色的林子,念瑶狠了狠心,策马走了进去。 吕天涵盯着念瑶远去的身影,不甘心的咬咬牙。 “齐念瑶!再往里面去可脱离了猎场的范围了,你不怕有猛兽吗?” 念瑶怕,怕的要死。 可她更恶心吕天涵,她恍若没听见一般,没有丝毫犹豫的继续策马走去。 黑暗中,一人一马缓缓前行着,借着月色能隐约看出小姑娘身子仍在轻轻颤抖着。 念瑶也想过或许可以绕个大圈回营帐,可到了晚上,举目四望皆是树木草丛,方向难找不说,万一再跑错了回到原点就完蛋了。 果真没走多远,她便瞧见了标志着猎场边缘的栅栏。 这栅栏并不能真正防住野兽,而是有人在上面涂了野兽厌恶的涂料,动物都对味道十分敏感,远远闻到便不会再靠近。 念瑶看着栅栏外一望无际的草地,狠了狠心策马越了过去。 她想如果能顺着栅栏外绕圈,就一定不会回到原点,这样一来不怕野兽,说不定还能顺着转回营帐去。 * 齐泽顺着方向赶过来时,果真便被一带着刀的侍卫拦住了。 “你是吕天涵的人?” 那人便是吕天涵的亲信,见到齐泽的时候诧异的瞪大了眼睛,“你,你竟然没死。” “看来是。”齐泽自顾自开口,眨眼间刀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他们人在哪儿?” 齐泽的力道把握的很好,亲信脖子微微刺痛,只是擦破了皮。 看着齐泽浑身皆是血迹,亲信终于害怕起来,“顺,顺着这条路走就能看见。” 齐泽不想浪费时间,那侍卫刚说完,他便一脚将人踢到一旁。 随后他看也没看一眼,转头朝林中策马而去。 林中比营帐还要寒冷许多,齐泽从来不怕冷,可他此时却浑身冰冷异常,整颗心好似浸入了寒潭之中。 越往里面走的深,却还见不到人,齐泽心便更冷上一分,握着缰绳的手甚至不自觉的开始有些发抖。 都怪自己。 明知道这次吕天涵也来了,为什么不守在她身边。 他的心被搁在了火上一般,焦灼又心疼,她那样胆小,也不知道被吓成什么样了。 身子也娇弱,被吓着恐怕又要生病了。 都是自己不好…… 忽然前面的地上隐约浮现出一个黑色影子来,齐泽心里一紧,飞身上前,正好看见趴在地上艰难挪动的吕天涵。 齐泽一看便知他这是中了麻药,他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发现并没有念瑶的身影。 吕天涵趴在地上难以挪动,他只听见了声音却没有多余的力气再扭头去看是谁,便猜测是自己的人过来了。 “狗奴才,还不快扶爷起来,啊——” 没等他说完,齐泽一脚踩到了吕天涵的头上,“念瑶呢?” 突如其来的疼痛跟压迫差点将吕天涵的鼻梁压断,他整张脸都被埋进了泥中,“你他娘知道老子是谁吗?” “废什么话,念瑶呢?” 齐泽一字一句重复道,同时脚下一点点的用力,知道吕天涵实在撑不住,连呼吸都开始困难时,他才使劲哼了几声。 齐泽脚下松了松,让他能说出话来。 “去,去了深林里。” 不远就是猎场边界,一句话再次将齐泽的心揪了起来。 他握在手里的刀紧了紧,正要出手,却听见一阵马蹄声传来,齐泽急着去找人,来不及再动手,只得狠狠踢了一脚后骑马离去。 * 念瑶顺着猎场的边界不知道走了多久。 虽已是春天,可到了晚上又是林中,霜露寒风便更重了,她缩了缩身子,将手环在小马驹的脖子上取暖。 -- 第70页 山风时不时刮过,吹拂起念瑶的碎发,不远处偶尔还能听见怪异的野兽吼叫声。 念瑶悬着心给自己鼓气往前走,她不能回头。 可小马驹许是也累了,走了一段路后便驻足在原地,任由念瑶怎么驱赶它也一动不动的站着。 念瑶小心的从马上下来,却因为方才发生的事儿还心有余悸,腿一软跌倒在地上。 她将缰绳绑在栅栏上,忍着膝盖的疼蹲在了小马驹旁边。 一侧是深林一侧是无际的草地,天地间好似只有念瑶一个人,她憋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崩溃。 浅浅的抽泣声如猫儿般,四周只有她的声音。 忽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念瑶慌忙看去,便瞧见她心底最深处的那个人衣衫带血策马而来。 瞬间念瑶安下心来,可更多的却是憋了许久的委屈。 方才害怕引来野兽,她连哭都只不敢出声,此刻泪水决堤了似的。 齐泽远远便瞧见了那抹娇小的身影正哭着看向自己,他心宛若针扎般的痛,恨不得直接到她的身前。 念瑶泪眼模糊,不管不顾的哭着,只想将委屈在这一刻全部倾倒出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来人下马,没给念瑶反应的机会,便被揽进一个异常温暖的怀抱中。 齐泽呼吸格外的沉重,胳膊甚至还有些微微颤抖。 怀中的人娇小瘦弱的好像只猫儿,在这漫无人烟的边界走了这么远,不知道该如何绝望害怕。 耳边仍在小声的呜咽着,齐泽像要将人融入骨血一般用力抱着她。 “不,不怕了。”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抚上怀中人后背的手动作十分生疏,却很是小心。 肩上的一块衣衫很快被浸湿,念瑶也终于缓缓平静下来。 皎洁的月色下,拥在一起的两人是互相唯一的依靠。 哭声渐渐弱下来,念瑶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被齐泽抱着,原本便哭的发红色脸颊,此刻更加烫了。 她轻缓挪动了下身子,齐泽微微一怔,胳膊松了下来。 念瑶也就势直起身来,可却因方才磕到了膝盖,一下没站稳,再次被齐泽拉到了怀里。 “你,你莫怕,我只是扶你。” 齐泽贪恋方才满怀的馨香,可也生怕惹了念瑶不高兴,只能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解释道。 温热有力的手掌托在念瑶的腰间,念瑶羞的连耳朵尖儿都是红的。 可她没有一点害怕。 “我信你。” 念瑶声音轻柔却带着坚定,在旷野中格外清晰。 “嗯。”齐泽不知怎么竟脸上发烫起来,他微微侧过头掩饰自己的窘迫,可泛红的耳根却出卖了他。 念瑶悄悄看了一眼便连忙低下头,眼神却被齐泽的衣衫吸引。 “呀,怎么这么多血。” 齐泽蹙眉,这才想起自己方才杀人时忘了顾忌这一点,他生怕念瑶害怕,连忙将念瑶扶到了自己的马上。 “我没注意到……” “你受伤了吗?”念瑶挣扎着不愿上马,她早便忘记了自己从没见过这么多的血,只想着齐泽会不会有事。 柔软娇小的手在齐泽身上抚过,惹得齐泽心头一热。 可始作俑者却分毫没有察觉,自顾自的拉起齐泽的胳膊来回翻看着,小小的脸上写满担忧。 他到底是个男人,呼吸渐渐有些沉重。 “我,我没事,没受伤。”齐泽呼吸微微滞住,闭上眼睛低沉道。 念瑶却狐疑的看了看呼吸明显沉重下来的齐泽,严肃问道,“我听那个姓吕的说他派人去拦你了,你可别唬我,没受伤怎么这么多血迹?” 关切的话此刻听在齐泽耳中却带着缱绻娇媚,他深深吸了口气,“是旁人的,我当真没事,你快些上马。” 念瑶被催促着上了马,而后齐泽又将小马驹的缰绳解下来,跟自己的马绑在一起。 齐泽做完这一切,却没有要上马的意思,反而牵着缰绳走在了念瑶前面。 “你怎么不上来?”念瑶轻柔的问道。 上午他分明还带自己骑马,怎么这会儿反而见外起来了。 齐泽身子微微一僵,心里有股暖意流过,他清清了嗓子,声音低沉:“我衣衫上浸了血,怕将你衣服染脏。” 念瑶看着忽然变得奇怪的齐泽,有些摸不着头脑。 “咱们可以快些回去,到了营地换下来就好,我无事的。” 齐泽耳尖红红的,却执拗的不肯回头。 见他坚持,念瑶也只得作罢,齐泽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下午你不是跟楚姑娘在一起吗?”齐泽压下心头的燥热,故意转移话题道。 念瑶气愤的哼了一声,“吕天涵说他找人将表姐拦住了,这才只剩下我自己,等我反应过来要回营帐时,吕天涵便突然出现,他说前面的路被他的府兵拦住了,所以我只能往这边跑。” 念瑶缓缓将方才发生的事儿一一道出,齐泽听着越发心惊。 “幸好有那机关暗器。”念瑶庆幸的道。 齐泽却没有念瑶那样庆幸,他想的反而是万一最后那针没有中,念瑶该怎么办? 看着齐泽的后背,念瑶再次问道,“你当真不上来吗?这样也能走快些。” 齐泽回过神又是一怔,耳尖再次红了。 -- 第71页 “不,不用了。” 念瑶有些疑惑,只当他是担心自己厌恶血迹。 * 围栏外,两个人一前一后格外安静,等两人终于绕了一圈回去,营帐已经乱成了一团。 齐伯奉慌忙迎上去,念瑶心下一酸,眼泪便又涌了出来,等下了马看了看四周,却又担忧起来。 “表姐跟大哥呢,没事吧。” “都去找你了,我这就派人将她们叫回来。”齐伯奉心疼的看着念瑶,随后又见齐泽一身血迹,更是心惊,“你们这是发生了什么?” “说来话长。”齐泽冷声看了眼吕天涵的营帐,“他回来了吗?” “吕天涵?”齐伯奉诧异的开口,“早便回来了,听说念瑶走失,还大方的叫他的人去找。” 闻言齐泽冷哼一声,眼中尽是寒意。 “先不说这些了,你们先去休息,明日一早回京后再细说。” 齐伯奉心疼的看看眼睛红肿的念瑶,命人将两人送回了各自的营帐。 营帐内,墨玉见到念瑶当即便哭了出来。 “奴婢就这一会儿没跟着姑娘,姑娘就出事儿了呜呜呜……” 她一边哭,一边还不忘给念瑶简单处理磕碰受伤的膝盖,直到念瑶出声制止,这才抹了抹眼泪安静下来。 “奴婢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离开姑娘一步了!”墨玉轻柔的扶着念瑶躺下,赌咒道。 “说什么呢,你还能不嫁人了?” 墨玉心疼的看着念瑶青紫的膝盖,坚定点头:“能!” 这模样终于是把念瑶逗笑了,她崩了许久的神经又松懈了不少。 随即又想起齐泽那满身的血迹,忍不住便想他刚才是怕自己担心不肯说实话。 “墨玉你去问问齐泽受伤没有,若是不说就看看那边儿可要了什么药膏之类的。” 念瑶担忧的吩咐道,等墨玉回来说齐泽只是叫人送了洗澡水进去后,这才放心下来。 第36章 第日一早回程, 楚琳笙赶在出发前来探望念瑶。 “好一个吕天涵。”楚琳笙都一次面色这般的冷峻。 “仗着有个爹就敢如此胡作非为,连瑶儿你都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动手。” 念瑶连忙示意楚琳笙小声点,又叫墨玉去外面守着, 这才叹了口气, “吕丞相一日不倒,他也就毫无顾忌, 这春狩不是皇上亲命的吗,可你看皇上连来都没来, 明摆着就是吕天涵的意思。” 也不知道齐泽什么时候动手。 想到这里, 念瑶去忽然意识到若是齐泽发兵,恐怕危险是避免不了的。心猛地揪起来, 眼神渐渐变得忧虑。 楚琳笙看在眼中心疼的替念瑶将膝盖上的药换上。 “对了,昨儿他没把你怎么样吧。”念瑶关切道。 “借他两个胆子, 他父亲可还仰仗着楚家每年替朝廷送的银子呢。” 楚琳笙冷冷道,“这时节山中狐狸本就少见, 昨儿我看见了便要去追,才几步便发觉不对劲, 想回去的时候竟是忽然来了群府兵,说附近又野兽出没, 让我尽快回营帐, 还说瑶儿也已经被送了回去,我这才放心的, 哪知道这些全是吕天涵的圈套。” “他吕家这样定不会长久,我回去就跟父亲告状,哼,虽他们权势大,可添点堵还是做得到的。” 楚琳笙接着又宽慰了念瑶几句, 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到了出发的时候,不知为何,原本在外面骑马的齐泽,今日却主动上了马车。 昨儿念瑶又是惊吓又是担心,故而便没将昨儿被抱住的事儿放在心上,可早上醒来念瑶下意识回想昨天发生的一切,便情不自禁有些脸红。 现下看着齐泽没事人一样坐在自己身边闭目养神,念瑶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被齐泽逮住的兔子本就还小,如今被念瑶喂了两次后,便格外依赖她,念瑶担心它们受冷,就带到了马车上。此刻正卧在念瑶怀里被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 “它倒是比才来时候乖多了。”齐泽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瞥了眼道。 念瑶忍不住笑了笑,“其实早上带进来时还不让人抱,许是有它怕的人在吧。” 那兔子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上回被齐泽抓应该是记住了,乖乖缩在念瑶怀里也多半有害怕的缘故在。 “嗯?”齐泽看了眼缩成团的兔子,试探着将手伸过去想要抚摸。 结果齐泽的手刚落到它背上,原本安安静静的小家伙儿立刻紧张的发起抖来。 “你快别吓它了。”念瑶连声替小家伙儿说话。 “……”齐泽有些无奈的收回了手。 眼神中有些酸意的看了看被念瑶抱着的小家伙儿,微微哼了一声,将头侧过去重新闭上了眼。 活像个争宠的孩子。 念瑶低下头专心安慰着兔子,并没有看见。 “给它取个名字如何?”念瑶既有兴致的开口。 齐泽闭目养神,懒懒的道,“随你。” “这小家伙儿浑身雪白,叫雪团怎么样?”念瑶想了想询问道。 齐泽这才睁开眼,赏赐一般看了看小家伙儿,淡淡道:“不好,冬天都过去了叫什么雪团,眼下春天,叫野草得了。” 他似赌气一般的话叫念瑶哑然失笑,“这名字怎么像个没人要的小可怜。” 齐泽毫不心虚的承认,“它本来就没人要。” -- 第72页 看着齐泽莫名跟兔子有仇一般,念瑶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可如今不是我在养吗,这可不是没人要了。” “那就叫小草,柴草,再不行叫小白得了。”齐泽略没好气的扫了眼兔子,就是不肯好好给它想个名字。 这些名字一听便极为敷衍,念瑶琢磨着打断了齐泽,“不好不好,你这些还不如叫雪团呢。” 这下齐泽没有再开口,他似默认了一样,在小家伙儿头顶揉了揉后,满意的看着它再次吓得发抖,这才再次闭上了眼睛。 到了下车时,念瑶将雪团重新放回笼子里,叫墨玉上来拿,这才下了车。 等念瑶下去以后,齐泽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拎起笼子看着瑟瑟发抖的雪团,似是不服一般冷哼了一声,才心满意足的下了车。 * 吕府。 吕天涵也才到家,现下躺在太师椅上,身边围着几名女侍替他揉捏着胳膊。 “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身边跪着的亲信连连磕了几个响头,“奴才办事不利,害的爷受了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行了行了。”吕天涵不耐烦的打断了他,“昨儿咱们拦那野种的人呢?” “爷,一个也没回来。”亲信声音有些颤抖,“奴才派人去看了,现场有些血迹,可却没有人影。” ‘啪’的一声,茶盏被吕天涵直接摔到了亲信的头上,鲜血顺着他的额角瞬间留了满脸。 “查,不会查吗?” “查了,奴才命人查了整个猎场,连根头发都没见着。” 吕天涵冷哼一声直起身来,他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这齐泽究竟是个什么人物,竟然能出手杀人后还叫人找不见尸体,便是燕京府尹也没这个能力。 莫非他身世并非自己所探听的那样简单? 当时只叫人查了他是全家都死了来投奔齐府的,从前家里具体是做什么的却没有仔细去探明。 眼瞧着吕天涵越发的生气,亲信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 “爷,还有一事,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用……那齐府还有位二姑娘,只是听说跟齐大姑娘相处的并不好,还甚是心悦那个野种。” “爷您若还对那齐大姑娘有心,咱们或许可以再寻个机会,到时候跟这位二姑娘说不定还能配合配合,上回那‘眼儿媚’还留有不少呢……” 听完这话,吕天涵眼睛一亮,“算你小子还有点脑子!” ‘眼儿媚’是花街柳巷里药性最猛的春/药,甭管男女只要中了没有一个还能有理性的。 到时候再把那齐念瑶拉到个没人的地方,不用他动手,齐念瑶自己都要求着他。 “你先下去吧,过几日再寻个机会,还有,你再去查查那齐泽来燕京前的身世。” * 念瑶的膝盖只是普通磕伤,休息几日后便已经大好。 齐伯奉自打从猎场回来后,便忙了起来,有时候还会叫齐泽去书房,一待就是一下午。 今日齐伯奉是抽空才过来看望念瑶的。 “瑶儿今儿怎么样了?”齐伯奉担忧的问道 “已经不疼了,爹爹放心。” 齐伯奉眼中却仍有些忧虑,像比往常藏了不少心事一般,“瑶儿受了委屈爹爹知道,那吕家势大,可行事作风不讲道理残暴蛮横,早晚没有好下场,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念瑶听完诧异的看过去,这话难道是说齐泽已经开始动手了? “女儿心里拎得清楚,账早晚要算,但也明白要想成事需先忍耐,爹爹放心就是。” 齐伯奉原先还担心念瑶要怪自己胆小怕事,不替她出头,如今听了念瑶这般懂事的言论,心里便微微松了口气。 待念瑶送齐伯奉走后,她便又顺手拿了把干草坐到院子里喂起了雪团。 也是喂了雪团后,念瑶才知道原来兔子并不只是胡萝卜,更多喜欢吃干草蔬菜一类的东西。 雪团仍旧小小的,她一只手便能托举起来,三班最啃起食物来速度极快。 念瑶好笑的抚摸这雪团的耳朵,“又没别的兔子跟你抢,急什么。” “小家伙儿就是没出息。”一声低沉的声音从身侧响起。 念瑶不由抬头去看,正好看见齐泽立在一旁。 挺拔的腰身瘦却不显文弱,反而格外高大,正好将照在念瑶身上的太阳光遮挡住。 念瑶有一刹那的失神,而后连忙又低下了头,“它,它一只兔子,你想让它多有出息啊,好好吃饭就够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好地齐泽对雪团忽然这么大的敌意,当初还是他抓给自己的。 齐泽不满的将目光从雪团身上挪开,而后便看见念瑶红红的耳尖。 他心里的气儿这才减退了些,嘴角不由自主绽出笑意来,“等它吃饱了,我带你去练练那暗器怎么使用的。” 柔和下来的声音叫念瑶缓缓平静了些,“不是之前教过吗,我会的。” “不行,准度还不够。”齐泽眼神忽然晦暗下来。 再过不久,他便能光明正大的保护念瑶了,可是在曝出身份前,念瑶如果出门,自己万一没在身边…… 齐泽想起猎场的事儿,眉头便又蹙了起来。 念瑶正好抬头望见,便以为齐泽是觉得自己不想去。 “好,我去就是。”她安慰性的开口。 -- 第73页 齐泽眉间这才舒展开,他蹲下身捡起一片菜叶子,学着念瑶的样子喂到了雪团嘴边。 结果雪团看都没看一眼,扭过头用三瓣嘴叼住了念瑶手里只剩一半的菜叶。 看着明显被区别对待的一幕,齐泽的手微微有些僵硬,而后不满的将菜叶子扔到了雪团头顶。 “咳咳,喂好了就走。” 念瑶看齐泽在雪团这里吃了瘪,捂着嘴偷偷笑了出来。 再看雪团,脑袋抖了抖将菜叶子甩下来,依旧吃的十分香。 “你跟这小家伙发什么火儿?”念瑶笑完了,站起身忍不住问道,“那日回来便看你跟它撒气,它乖乖吃东西怎么还招惹着你了。” 齐泽抿着嘴瞥了雪团一眼,冷哼一声却不肯说话,转过身恰好露出有些微微有些红的耳根。 作者有话要说:  齐泽(炸毛):抱兔子不如抱我! 念瑶(冷漠):谢邀,但你手感不好。 齐泽:QAQ 第37章 念瑶将手中最后一片菜叶子摆到了雪团嘴边, 这才起身,齐泽看她格外上心的样子,又忍不住瞪了一眼缩在角落的小家伙儿。 齐泽带着她去园子里随意寻了个凉亭在里面挂了木板。 “把机关拿来我瞧瞧。” 念瑶依言将袖中的机关拿了出来, 小巧玲珑的盒子里, 原本放置的五根银针已经用完,齐泽信手重新装好, 递给了念瑶。 “试一试。”他指着仅有巴掌大的模板,好似再简单不过的开口。 念瑶还没反应过来, 暗器便重新回到了她的手里, 念瑶将暗器重新放置回了袖中,“那我试试, 要是不中你可别笑我。” “不会,只是你往后再退几步才行, 若真有人要伤你,这么近的距离你肯定能中, 只是恐怕早就抢先一步将你制服了。” 那木板说小也不小,念瑶想着不丢人最重要, 便刻意超前走了两步,这下被齐泽说中的心思, 只好退远了些。 她将胳膊微微抬起, 眼睛看准了方位后,按照之前的习惯, 右手立即去扣动机关。 ‘叮’的一声响,经过特殊打磨的银针深深钉进了木板旁边的柱子上。 念瑶掩饰的摸摸鼻子,这隔了五六人的间距,怎么可能一下就中,再者机关装在袖子里头, 她难免会有偏差嘛。 “咳咳,意外,再来一次。” 念瑶说罢便要出手,可胳膊却被一双温热的掌心抓住。 齐泽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她的身后,将她总忍不住晃动的胳膊牢牢托住。 温热的气息在头顶轻缓吹拂而过,鬓边散碎的细发随之抚上了脖颈里。 “你不能用手去当做度量的方向。” 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胸膛上微微的震动就紧贴在念瑶的后背上。 念瑶脸唰一下热了起来,心跳的厉害极了,好像下一刻就要跃出喉咙一般,她微微侧过脸,垂下眼睑。 “你的暗器位置在袖口,所以瞄准的时候一定不能只看手,如果实在没办法找准位置,就将手再抬起来一些,目标是人的话就会移动,因此你要更加熟悉动作才行。” 齐泽不紧不慢的说着,念瑶却只听进去了一半。 “来试试。” 贴在胳膊上的温热褪去,念瑶这才轻轻点了点头。 她不敢挪动方才齐泽替自己调整过后的位置,直接扣动,银针却擦着木板再次射偏。 “这,这次不算,我方才胳膊举着的时间长了,手抖了一下。”念瑶眼神逃避,替自己解释。 “再来一次。”念瑶轻轻甩甩脑袋,将乱七八糟的念头都赶走,认真道。 齐泽并没有失望,他看着念瑶摇脑袋,嘴角挂上了丝浅浅的笑意,“不急,我可以慢慢教你。” 四目相对,齐泽眸中的认真与炙热让她心中微微颤动。 “……好。”念瑶生怕他看出自己的羞涩,连忙偏过头。 齐泽也好似当真没有发现,右手再一次贴上了念瑶的胳膊。 念瑶这次不再多想,端正看着前面,依照齐泽说的,发射时轻轻抬了下胳膊。 “中了!”她高兴的绽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兴奋的回头去看齐泽。 他一直就在她的身后看着,念瑶回头时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跟齐泽离得这么近了。 齐泽深深看着眼前这个举手投足都活力昭昭的小姑娘,越发想就这样一直站在她的身边。 “瑶儿。” 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浓郁的贪恋,他贴着念瑶胳膊的手猛然握紧,将小姑娘拉到了自己身前。 春日里和煦的风轻缓抚过,她鬓边的细发轻缓飘落在脸颊跟脖颈上。 齐泽目光眷恋,从她的脸上落到了散碎的发丝上。 他伸出另一只手,似是觉得碍事,轻轻将念瑶脸颊脖颈上的一缕乌丝撩走。 细腻温热的触感在指尖悦动,肌肤接触下,他似乎都能感受到念瑶沉沉的心跳。 若是能像那日一般,将人揽进怀里该多好。 念瑶早已愣住,他轻柔小心,如伺神祇般的认真,可细痒的接触仍叫自己微微颤抖。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这样唤自己,但却不是第一次这样贴近。 可面对眼前的齐泽,一向鲜少与人接触的她,竟然并没有生出反感来。 齐泽比她高两头还有余,当他微微俯首,两人之间呼吸交错着,说不出的杂乱暧昧。 -- 第74页 “齐,齐泽……我,我们继续练习吧……” 念瑶微微回神,不知怎么的,她却没有直接反对他的接触,反而只是想要解除此刻两人间尴尬的氛围。 看着已经脸颊红透的念瑶,齐泽眼神越发幽沉。 他喜欢眼前这个小姑娘,不要命的喜欢。 只要她说一句愿意,他甘愿做一切事情。 只要她愿意…… 齐泽眼神暗了暗,她愿意吗? “方才该讲的都说过了,已经不用练了。”齐泽缓缓开口,心里却紧张的要命。 “啊?……哦……”念瑶没料到他这样说。 念瑶眼神飘忽,继而看向他握住自己胳膊的右手。 白皙修长的指尖微微泛红,手掌心外却隐约能看到一条黯淡的伤疤,那是上次在冰场留下的。 “瑶儿下半年就要过及笄礼了吧。” 粗沉的气息在念瑶耳边吹拂过,齐泽浅声问道。 念瑶觉得自己耳尖烫的都要冒火了,她轻轻别过头,不敢与他对视,“嗯。” 齐泽嘴角勾起,随后微不可闻的轻叹,“可有喜欢的人了吗?” 喜欢的人? 念瑶怔了怔,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儿,似乎那是离自己很遥远的问题,可转眼间,好像每个人都开始像她提起。 下意识的,念瑶看了一眼齐泽,却被他炙热的目光吓住了。 齐泽的手再次紧了紧,声音想从嗓子最深处发出来的,“嗯?” 被他这样看着,念瑶心猛然间漏掉了一拍般,“我……我不……” 她的回话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齐泽眼睛微咪,缓缓松开了手,垂眸退了一步。 “姑娘,奴婢可找到您了。”墨玉眨眼功夫转过弯走了过来。 “方才姑娘出去奴婢没瞧见,这虽入了四月也还有风,屋里的丫头也不知道给姑娘带个披风……” 在墨玉碎碎念中,念瑶已经快速转过身,将神色掩了过去。 而后竟是顾不得墨玉的目光,直接逃跑一般垂眸离去。 墨玉看着从自己身前跑过的念瑶,挠挠头赶紧又跟了过去。 直到念瑶的身影消失,齐泽这才缓缓收回目光。 好像吓着她了…… 不过,不着急,他愿意等她。 * 齐茹芸单独接到吕天涵的请帖时吓了一跳。 京中谁人不知道吕天涵才是真的太子爷,而且性格跋扈残暴,人人避而不及。 “来人怎么说的?”齐茹芸拿着手里的描花请帖,只觉得烫手。 那小厮是门房上的人,依照原话回道:“只是说单独送给二姑娘的,还说二姑娘一定不会失望,多余的便没有了。” 齐茹芸皱起眉,将请帖随手翻开来看了两眼,而后淡淡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她跟这位大名鼎鼎的吕公子半点关系都没有,可却正如他所说,这请帖的内容的确叫人很感兴趣。 请帖中夹了张薄薄的信纸,说有办法撮合她与她欢喜的人。 没提名字,可齐茹芸心里却明白是谁。 …… 接到请帖的第二日,齐茹芸便如约去了定好的茶楼。 吕天涵早便到了,看见齐茹芸的那一刻,也只是随意招了招手。 “吕公子好像料定了我会过来。”齐茹芸落座后冷冷道。 吕天涵却笑了笑,命人给她上茶。 齐茹芸手烫伤后便一直甚少出门,即便是出去也将手包裹的严严实实,端茶杯时却不小心将手帕扯掉了一点。 里头褶皱可怖的皮肤立即露了出来,齐茹芸眼神一变立即又拉了上去。 吕天涵来之前叫人查了齐茹芸那日在猎场一直包着手的缘故,目睹这一幕也只是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意。 他掩饰住眼中的厌恶,直接道:“我知道你对那野……咳咳,齐泽的心意,可以帮你一把。” “并非是我小看吕公子。”齐茹芸对吕家同样有些忌惮,若非是她如今觉得自己走上了绝路,也不会这样大胆前来。 齐茹芸寡淡的脸上露出一丝怀疑,“贵府是位高权重,可这事儿并非是说说就能解决的。” “办法你别管,但我需要你帮我件事。” “齐念瑶是你姐姐吧。”吕天涵将茶尽数饮下,“过几日宫里会已皇后娘娘寿辰名义设宴,到时候将她骗到我说的地方去,剩下的你便放心就是。你们姐妹两个,应该很好说话才是。” 齐茹芸微微一怔,立即明白了吕天涵为何要帮她。 “这,这倒是不难。” 虽然齐念瑶已经对她有了戒心,可她却知道那是个多么心软的人。再者到时候叫人胡编个理由也行,这再简单不过。 上次被齐泽狠厉的拒绝后,她便一直不服气。凭她的身份,难道连个没身份的齐泽都配不上? 还不是因为有齐念瑶在,只要她还在,便能勾着齐泽的眼神,只要她还在,便没人看得见自己。 好啊,那为什么不毁了她。 “那你便是答应了?”吕天涵迫不及待确认道。 齐茹芸眼神逐渐寒了下来,她勾勾嘴角,“事后吕公子可记得我的事儿就行。” 纵然之后齐泽仍旧不愿意,可只要毁了她齐念瑶,她便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开始恢复晚上十点更新啦! -- 第75页 前两天上吐下泻的现在终于好了!!大家注意夏天不要吃生冷的,不然容易肠胃炎哦~ 本章下前五评论发红包,么啾~! 第38章 “姑娘?” 墨玉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 念瑶怔怔的抬头,才发现墨玉早已替她将膝盖处的药膏涂好,而自己已经发呆了许久。 “已经不疼了, 明儿就不涂了吧。”念瑶收回右腿, 随意的吩咐道。 墨玉正要转身,闻言无奈又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 “姑娘,这句话您都说三遍了。” “……嗯?”烛光下, 念瑶扑闪着眼睛充满疑惑, “啊,是吗?” “是……”墨玉解释道:“吃完饭一遍, 刚上药前一遍,这又一遍, 您腿虽然不疼了,可内里有些淤血仍没化开呢, 还是等两天吧。” 墨玉不厌其烦第三次重复道,念瑶却像头一次听见这话, 缓缓应了下来。 可墨玉看着丢了魂一般的念瑶,却有些担忧, 自打从院中回来后, 这一天下来,不管做什么念瑶都心不在焉。 “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墨玉忍不住关切道。 话问出去了好一会儿, 也没见念瑶回应,再看过去果真又跑了神。 墨玉无奈的摇了摇头,“姑娘,您啊要是有心事,就跟奴婢说一说, 也许奴婢帮不了什么忙,可好歹也……” “墨玉,你觉得齐泽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等墨玉说完,念瑶便打断了她,突然问道。墨玉怔了片刻,便依言思索了一会儿。 “他故意戏弄过姑娘,因此原先奴婢觉得他是个坏人。”墨玉老老实实的开口,“只是后来他多次帮姑娘解围,而且还很得老爷重视,最重要姑娘也跟他很是亲近了不少,姑娘觉得他好,那奴婢也觉得好。” “我,我跟他很亲近吗……”念瑶错愕的瞪大了眼睛。 怎么自己觉得跟齐泽之间是再正常不过的交流接触,他们原就在一个府上住着,难道那些不是寻常的见面吗?怎么就‘很是亲近’了? “是你天天就跟在我身边才这样觉得。”念瑶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替自己解释,还是替墨玉解释。 “不是这样。”墨玉想了想摇摇头,“咱们府上,就没见齐泽公子跟出了姑娘以外的人说过话,就连大公子他都很少接近,但是却总主动的来寻姑娘。” “而且姑娘从前也甚少与什么人亲近,不管谁来咱府上小住读书,都几乎没什么交流,可自打齐泽公子来了后,姑娘却很是关注他,反正跟待其他人不同,咱府上都知道姑娘跟齐泽公子相处的好。” 听完墨玉的一番话,念瑶眼神有些闪烁的辩解,“我,我那是有原因的。” 她一开始是担心齐泽将来抄了齐家,这才对他关注多了点,他过得舒服了,将来齐家也有靠山。 可如今得知了齐泽已跟父亲暗中联合起来,这一切自己也不用操心了。 齐泽也早已不需要自己了,或许自己可以减少些对他的关注。 只是……这份关注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有目的变成了一种习惯。 她习惯在人群中追逐齐泽的身影,习惯了有他在心里便安稳的感觉。 那是一种长久累积下来的信任感,除了齐泽,没有人能代替。 白天凉亭里的一幕在念瑶脑海中浮现,旖旎暧昧的氛围便是现在想起来,念瑶仍觉得脸红。 温热的触感好似黏在了胳膊肌肤上,齐泽低沉的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 念瑶还清楚记得,当时自己下意识去看了眼齐泽,心里再没有第二个名字。 “姑娘说有原因便有吧,天晚了,姑娘明儿再想吧。”墨玉将屋内多余的蜡烛熄了,只余下手里托着的一盏。 念瑶这才回过神,收拾收拾躺到了床上。 …… 第日一早,念瑶拿着菜叶子坐到了院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喂着雪团,心里却总能想起那个送自己雪团的人。 小家伙儿没几天的功夫已经长大了不少,原本的尖脸也圆了起来,肚子也总吃的鼓鼓的。 “啧,这小家伙儿怎么这么胖了,这烤了可比之前肉多。” 念瑶不回头都听出来这是楚琳笙的声音,没好气又无奈的叹道:“表姐,你就放了雪团吧,天天见了它跟没吃饱一般。” “它叫雪团?”楚琳笙饶有兴致的坐到了一边,伸手便要去抱,“嗯,白倒是挺白,就是气质跟这名字不符,倒像只哈巴狗的名字。” 又看念瑶护着雪团不给自己,笑骂道,“臭丫头,我还能抢了就跑不成。” 念瑶这才笑嘻嘻的将小家伙递了过来,“齐泽还说它就吃草,要叫它什么野草小草的呢。” “野草?”楚琳笙重复了一遍便大笑起来,直笑腰都弯了,才缓缓平静下来。 “你们俩当真是一家……” 楚琳笙话还没说完,便在念瑶的警告似的眼神憋回了肚子里。 “咳咳,好了好了,不跟你闹了,我来是找你有事儿的,过几日沈周生辰宴,我这还没想好要送什么,陪我出去走走看看吧。” 说起沈周来,念瑶有些诧异的看了眼楚琳笙。 沈周是邑国公家的长子,去年楚家有意与邑国公联姻,但楚琳笙可不是只会顺从的性子,声称那沈周是个读书人,而自己是个江湖人,说两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怎么也不肯答应。 -- 第76页 这事儿本就只是两家家长随意说起的,并没有定下,楚家又惯着楚琳笙,便就自此作罢。 可不知道沈周一个老实本分的文华院学士,什么时候看上了大大咧咧的楚琳笙,某次宴会酒后竟然声称此生非楚琳笙不娶。 虽说闹了笑话,好在楚琳笙说是她先不给沈周面子拒婚的,又顾念他是酒后胡言,便不与沈周计较。 哪知道宴会散后,沈周竟真派人给楚琳笙送去了邑国公府家传的羊脂玉的七巧白玉簪。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楚琳笙竟是被那只传长房儿媳的七巧白玉簪吓住了,派人给送了回去,又收拾了东西连夜出了京城。 “哟,某人这是转性儿了?”念瑶揶揄的看眼楚琳笙,“还是表姐收了人家的簪子觉得过意不去了?” “咳咳咳。”楚琳笙心虚的侧过头,“那簪子是邑国公府家传的,我可不敢收,还不是爹爹非让我去,我要是不带礼物过去,免不得人家要嘲笑我楚家掏不起份礼钱来。” “再说了,我才不会看上那个书呆子呢……” 楚琳笙别别扭扭说完,又忍不住催促念瑶动身,两人这才出了门。 * “瑶儿你瞧,这柄剑单 看剑鞘就很是与众不同,不如就它吧。” 街上人来人往,各式各样的店都有,偏偏楚琳笙只看得见卖兵刃的。 念瑶想想沈周这个文华院大学士天天拿着毛笔的书生模样,再看看楚琳笙手里的剑,犹豫了起来。 “要不,要不表姐咱俩去隔壁的书局瞧瞧?说不定碰见罕见的孤本古籍。” “他天天都泡在书里,肯定觉得没意思。”楚琳笙想也没想答道。 眨眼功夫,那剑已被楚琳笙抽了出来,“果真好剑,啧,要不这柄我留着用吧,再给沈周选个另外一柄!” 剑光闪过,念瑶忍不住退了一步,“……表姐开心就好。” 至于沈周收到开不开心,就不知道了。 楚琳笙买了送给沈周的生辰贺礼之后,又给自己买了一堆的兵刃武器,这才心满意足离开。 巧的是,路过隔壁书局时,正好遇上了来买书的沈周。 看到楚琳笙,沈周眼神一亮,喊住两人便上来打招呼。 沈周头发束的一丝不苟,清风霁月疏阔俊朗,眉眼间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文质彬彬的一瞧就是个读书人。 楚琳笙瞧见了他,下意识将手中的剑往身后藏了藏,小声嘟囔道:“怎么又碰见他了。” 又?念瑶目光在两人间来回看了两眼,果真瞧出不对劲来。 原先两人见面都很少说话,沈周也总含蓄的不敢上前打扰,可如今沈周竟然熟门熟路的上前打招呼,还欲伸手接过楚琳笙手中的物件。 念瑶冲沈周浅浅点了点头,这才问道:“之前表姐也遇到过沈周公子吗?” 沈周走进自然也听到了楚琳笙的抱怨,却也不恼,看着楚琳笙温和的笑了笑,“兵器铺在这书局隔壁,我们俩又都是这两家铺子的常客,单这个月就碰见好几回了。而且前几日楚姑娘帮我在这书局里抓了个贼。” 怪不得楚琳笙直奔着兵器铺来,说起去书局便直截了当的拒绝。 念瑶心里暗自偷笑,面上却赶紧叹道:“表姐这么厉害!” 不等楚琳笙回话,沈周已经点了点头,眸中掩饰不住的骄傲,“嗯,当日楚姑娘出手,三两下便将那贼人擒住了,在下一直佩服的很,当真是厉害极了。” “咳咳咳,那是你没见识过武功厉害的……”楚琳笙被夸的脸微微泛红,眼里却看得出带着笑意。 沈周便顺着她的话,连声应下,顺便又夸了她几句。 “方才便瞧见二位手里拿着剑,可否借我也看看。”沈周状作无意的开口。 楚琳笙却紧张的将剑藏到了身后,“不行!我们江湖人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兵器,不能随便给别人看。” 言罢便拉着念瑶要离开,沈周也不强留,只是眼中却满是失落。 两人走后,念瑶侧身回看了一眼留在原地仍有些低落的沈周。 她正要问楚琳笙为什么不直接说那是送给沈周的,便见楚琳笙眉眼间有藏不住的笑意。 “真是个呆子,瑶儿你说是不是?” 念瑶顿了顿,似是明白了什么一般,笑道:“可能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04 21:35:14~2020-08-05 22:2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眸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念瑶回到家时天已经擦黑了, 朝霞把院落中的路映出了浓浓的绛紫。 “墨玉,你去库房里寻个好点的锦盒给装好,过几日沈周公子生辰带过去。”念瑶浅声吩咐道。 原本沈周生辰宴她并不知道, 可楚琳笙告诉了她, 再加上今儿还正巧碰上了沈周,怕是也要收到请帖了, 自然不能不去,这才随意选了一柄折扇。 墨玉依言应下, 才刚走不远,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周又是谁?” 声音骤然传来,此处距离念瑶的院落不远, 便没有点灯,念瑶猛然听见被吓了一跳。 “是我。” 齐泽负手自昏暗中慢慢走了过来, 隔着夜色看不清他是何神色。 -- 第77页 念瑶用手拍了拍胸口,掩饰着自己脸上的热意, “你,你怎么在这儿。” 昨儿之后, 念瑶便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齐泽。 昏暗下,齐泽渐渐走近, 他宽阔的肩膀正好替念瑶挡下了穿堂风, “正巧路过而已。” 呸。 念瑶虽心里忐忑,却也知道齐泽这话是唬她的。 “这儿离我院子近的很, 却不是你平日走的路,怎么就正巧路过了……”念瑶刻意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也把自己泛红的脸颊藏了起来。 可齐泽却并没有做出解释,反而越发的近了, “你还没回答我。” 低沉的声音后便是浅浅的呼吸,静谧的夜色下,听起来格外清晰。 “沈周吗?”念瑶解释道:“邑国公家的大公子,过几日生辰呢,今儿跟表姐出去给他选……” “不是这个。” 念瑶的声音被打断,齐泽缓步转到了她的身前,语气中带着试探,而后便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瑶儿……” 齐泽意味不明的轻唤,心里却尽是紧张。 今日本想随意寻个借口来找念瑶,却听闻她已经出门了,方才从念瑶口中听见了个什么‘沈周’,他心里便压制不住的急迫。 他对她的生活知之甚少,从前有念瑶排斥的李卓远,可还有他并不了解的。他担心昨日的回答念瑶会说出一个自己根本没听过的名字,他无比害怕自己会失去好不容易抓住的温暖。 这让原本淡定的心起了波澜,他还是想要一个答案。 哪怕这个答案只是简单的‘没有’,他心里也能安下来一些。 念瑶一点点抬起眼睑,正对他齐泽一双满是眷恋的双眸。 她立刻明白,齐泽这是说昨天的问话。 “我……”念瑶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哪怕头发丝儿都冒着热气,许久许久,才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 不是有或者没有,而是不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的情感算不算的上喜欢。 齐泽对这个答案似乎很不满意,眉间微微皱起。 夜色中,月亮被树梢挡住,仅有不远处院落里的一盏微弱的昏黄烛光,念瑶眼睫轻颤,红润娇颜的唇瓣微微闭合,目光闪烁的避开了他。 齐泽的目光钉在念瑶泛红的耳尖,他伸手轻轻抚了上去,却在要触碰到的那一刻顿住。 “瑶儿可知道我的答案吗?” 温热的呼吸撒在念瑶的头顶,她手心紧紧攥住衣角,闻言心里竟是有些期待。 齐泽的答案,会是自己吗? 鬼使神差的,念瑶想起楚琳笙的话来,她没有察觉到,自己竟然期待自己的名字出现在齐泽的口中。 同时,她心里又生出了一丝怯意,如果是自己想错了,那该有多失望啊。 她有些怂了。 “不,不知道。”念瑶声音细弱,“天晚了,我要回去了……” 齐泽手始终没有触上自己长久以来的渴望,慢慢收了回来。 他不想让她觉得有一丝半毫的强迫。 可听见念瑶回避的语气,不知道为何,齐泽的心里莫名升起了股燥意。 她不知道,他可以告诉她,为什么要躲开? 念瑶说罢便有意转身,齐泽心里越发闷的慌,只想立时三刻叫念瑶明白自己早已心悦与她。 “瑶儿。” 话音落下时,齐泽已经拉住了念瑶的手。 刚从外面回来,念瑶的手异常冰凉,而他却好似火炉一般将她裹住,炽热的一如两个人此刻的心。 “不知道无妨,我告诉你。” 齐泽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另一只手轻轻捏住了念瑶光滑的下巴。 他眸中灼热,手心发烫,再没如此认真的说过话。 “眼前人,便是心上人。” 短短一句话,简洁明了的几个字,却被他说的格外坚定。 念瑶的心扑通扑通跳着,似乎下一刻便要跃出嗓子眼一般的激烈。 眼前人,便是心上人。 是她。 心里慌乱,念瑶却立即捕捉到了深处的喜悦。 指尖跟下巴上的炙热紧贴着自己冰凉的肌肤,真真切切的告诉念瑶,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我知晓也许会吓着你。”齐泽眸中升起一丝怯意。 这是念瑶第一次看到齐泽会有这样的神色,他什么也不怕的一个人,此刻却在自己面前露了怯意。 “没,没有。” 念瑶原以为自己会慌得话都说不出来,可看到齐泽这样,她心里却不是滋味。 她不想叫他害怕难过。 低声呢喃,齐泽眼中却绽出光彩来。 她说没有吓着,那是不是对自己并没有十分抗拒? 齐泽轻轻松开了捏着念瑶下巴的手指,他已经很小心翼翼了,却仍旧在上面留下了淡淡的红痕。 两人间的距离近的几乎贴在一起,念瑶微微抬着头,眼中只有他。 呼吸交错间,齐泽缓慢靠近,垂下眼眸在那道红痕上笨拙的印下一吻。 念瑶没料到自己安慰性的解释引来了他这样大胆的举动,微微颤了颤立即退了两步。 若方才脸颊仅仅是发烫,此刻就是熟透了。 “你,你,你,你这是做什么……”念瑶语无伦次的开口,眼尾一片浅红。 -- 第78页 齐泽瞧着惊吓到不知所措的小姑娘,眸中眷恋更加深邃。 男女之事上,他了解很少,可却忍不住的想要像刚才那样去做。 “我捏红的,给你道歉。”齐泽替自己的行为解释道,目光仍旧钉在她的唇边。 谁家道歉是这样道歉的? 念瑶想这样问,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她心里乱的很,各位滋味混杂在一起,方才微微的喜悦也被胆怯所取代。 看着两人间不短的距离,念瑶眼神闪烁着,跺跺脚干脆转身跑了。 这,这真的太羞人了。 第40章 * 念瑶回屋时, 墨玉还没回来,她仓促着掩饰自己的神色,将屋里的下人都打发了出去。 昏黄烛火下, 念瑶双手托在了自己发热的脸颊上, 方才被他唇角触碰过的下巴此刻尖格外滚烫。 她到现在脑子还是懵的,一颗心马上就要跳出般, 安静的屋内几乎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怎么敢这样大胆? 念瑶甩甩脑袋,那可是将来举兵杀进京城的晋王, 他本来就是一个大胆的人。 可自己怎么好像也大胆了不少。 好端端的被轻薄, 可当时自己却并未对齐泽产生半分的惧怕,只是有些, 有些羞怯…… 念瑶手指冰凉,覆在自己滚烫的脸颊上半天也仍没有冷静下来。 反而脑子里来回浮现着齐泽方才低沉的喘息声与他轻柔的那句话。 眼前人, 是自己。 念瑶心中一动,竟心里觉得甜滋滋的。 不对不对, 念瑶揉揉发涨的脸,心里别扭起来。 这, 这分明就是他齐泽在欺负人,谁家道歉要用嘴唇道歉的啊, 就是欺负自己打不过他。 尽管这样想着, 可抗拒感却一直没有出现在她的心里。 念瑶并非是浅薄无礼的姑娘,若是换了旁人, 便是碰碰手恐怕她都会觉得恶心,怎么换了齐泽,反倒只是羞怯。 冰凉的指尖轻轻抚上了下巴尖的一点,凉丝丝的触感反而更让她能想起方才柔软的接触。 只是短短眨眼的功夫,可那一吻好似在上面印下了烙印, 时刻灼着自己的肌肤。 从前念瑶虽出门不多,可京中有宴时,亦有不少男子可以来跟她结交,楚琳笙偶尔也会挑还算打眼的打趣起念瑶。 但她却从未对谁生出过这样的心情来。 信任可以依靠,敬服且又欣赏。 若非今日齐泽直接明了的说了,她恐怕还是会躲避着自己心里这份被藏得很深的感情。 窗户外的忽然间想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来。 念瑶回神侧目看去,心里却不知怎么的升起丝期待来。 之前齐泽可没少走窗户。 可窗外只是掠过了一群晚归的雀鸟,窸窣声很快淡去,念瑶眨眨眼睛,收回了目光。 念瑶心里明白自己期待什么,可这分明就是不合礼数的,她嘟着嘴,心里暗自怪齐泽带坏了自己。 * 墨玉推门而入时,便正好看见自己家姑娘脸红扑扑的,嘴角还带着丝傻笑托腮坐着。 这四月天还有些凉意,屋内的炉火仍旧燃着。 莫不是姑娘被热气闷傻了?墨玉担忧的连忙上前将屋内的炉火灭了,这才上前将手里的锦盒拿过去。 “姑娘瞧瞧,这盒子可还行?” 宝蓝色的绸缎锦盒里,躺着一柄折扇,念瑶只看了眼,便挥挥手,“都行,你看着办吧,到日子记得带上就是。” 墨玉应下,将锦盒收了起来,这才关切的道,“姑娘面色有些发红,可是屋里头闷的了?还是今儿出去吹着了风,要不要喊府医来瞧瞧?” “啊?”念瑶收起目光,丢了魂似的随意摆了摆手,“我无事,歇息吧。” 墨玉仍是担忧的又叫人送了碗姜茶过来,这才服侍念瑶躺下。 当晚,念瑶毫不意外的失眠了。 平日里沾枕头就着的念瑶,不管怎么寻找姿势,都觉得睡不舒服,不是枕头高了就是被子厚了,翻来覆去到了后半夜。 她眼睛一闭上,脑子里便全是齐泽近在咫尺的侧脸跟那蜻蜓点水一般的吻。 还有她心里自己都扯不清楚的感情。 这个月宋霖先生告假,算起来明儿就该回来了,若是去上课,齐泽又偏偏坐在自己身侧。 她还没有想好到底该怎么面对他,这真是躲都躲不掉。 就这么翻腾了一夜,天蒙蒙亮时,在几声响亮的鸡鸣中,念瑶这才浅浅睡去。 * “墨玉,墨玉我在睡会儿啊……” 一大早,墨玉才刚喊了两声,念瑶便将脑袋埋进了被窝里,气若游丝的哀求道。 “可是今儿要去碧桐院啊。” 墨玉叹了口气,正要再去喊,被窝里露出一张可怜巴巴的小脸,眼窝下蒙了层灰黑色。 “替我告假,我真的太困……” 念瑶眯着眼睛,眼皮子上像坠了秤砣睁也睁不开。 困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她想起只要过去便要跟齐泽见面,心里怂了。 等墨玉终于妥协去给自己告假后,念瑶这才大松了一口气,而后缩进被窝里安心睡去。 …… 碧桐院。 齐泽看着身侧空荡荡的书桌,眼神暗了下来。 * -- 第79页 念瑶睡醒时已经过了晌午,屋内温热,她便起身换了衣裳自行倒了茶。 不知何时等在窗户外的人听见了动静,利索了开窗跃了进来。 “可是不舒服了?”齐泽眉间微皱,仔细打量着睡饱后,面色红润的小姑娘。 念瑶一口水仍旧含在嘴里,眼睁睁看着他旁若无人的进来,好半天才咽了下去。 “你,你怎么又这么进来了……”念瑶压低了声音,生怕外面的丫鬟听见。 “我担心你。”齐泽语气十分理所当然,还熟练的倒了杯茶坐了下来。 看着跟在自己房内一般不见外的齐泽,念瑶目瞪口呆。 从前还没发现,他不光胆子大,脸皮也挺厚。 “瞧着倒是好好的。”齐泽打量着念瑶,“还是昨儿恼了,不想见我?” 昨天那一吻,齐泽想了很久期许了很久,鬼使神差的竟做了出来,他昨夜同样辗转反侧到了天亮。 念瑶见他提起昨日,脸颊上的红立即满眼开来,从脖颈到耳朵尖,无不散发着热气。 “你,你欺负人。” 小姑娘憋着半天,声音又细又弱,好似齐泽当真做了十恶不赦的事一般。 齐泽目光灼灼,直看的念瑶垂下了眼睫。 他这才沉沉的叹气,“我道歉了的。” 说的便是你道歉的方式欺负人,念瑶心里默默道。她正要抬头分辨,抬眼便跌进齐泽幽沉的眸中。 齐泽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宽阔的胸膛就在自己鼻尖上,他低下头,一点点贴近念瑶。 有了昨日,念瑶哪里还敢同他直视,慌乱着想要起身躲避。 可越是心里慌乱,便顾不得旁的,旁边的凳子正好绊住了念瑶的右腿,她轻哼一声便往后倒去。 熟悉的温度刹那间握住了念瑶的手,轻轻一拉便将人拥进了怀里。 清甜的馨香萦绕住齐泽,他心里一股暖流划过,眸中神色微沉。 念瑶跌倒那一刻便紧闭上了双眼,直到感觉到后背坚实的倚靠后,才扑闪着眼睫睁开。 他的气息比昨日还要重些,眸中的被一层暖意覆盖。 这怎好像是自己在投怀送抱一般? 第41章 念瑶慌忙从齐泽怀里挣扎着退出去两步, 脸已经热成了虾米。 她眼睫唿扇着垂下,眼尾有些泛红,想要开口说他无礼, 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齐泽若是不拉住自己, 此刻定然摔个大马趴。 看着小姑娘面红耳赤焦急的躲到了后面,齐泽眸中闪过一丝失落。 他蹙了蹙眉, 胸中的暖意消散了些,“你怕我了?” 语气中掩饰不住的失落, 念瑶猛然间心揪了一下。 她睫毛轻颤, 微微侧过头,“不怕的, 只是……” 早前念瑶便发现,齐泽对于小女儿家的心思了解几乎为零, 她此刻分明是羞的不行,齐泽就偏偏只看到了她带着怯意闪躲的动作。 今儿表姐说沈周是个呆子, 念瑶现在看起来,齐泽才是不折不扣的大呆子! 齐泽眸中的失落散去, 但看着念瑶仍旧侧身面对自己,唯独留了个红的滴血的耳尖给自己, 他嘴角扬起一个微微的弧度。 “那为何今日不去上课?” 念瑶知晓齐泽通些医术, 便也不做隐瞒,“我, 我昨天没睡好,困的紧……” 半晌后,齐泽才缓缓吐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来。 “我也没睡好,还总梦见你。” 齐泽轻缓的语气,却好似用了很大的力气。 他昨日也是辗转了一夜, 念瑶肌肤上的丝丝凉意像缠绕住了他的心脏,怎么也挥之不去,当然,他也不想挥去。 直到天擦亮了齐泽才浅浅睡着,可睡着了也不安生。 那丝丝凉意竟然跟着入了梦,而眼前的小姑娘自然也随之而来,只是梦中两人却比之前还要贴近。 他放肆的吻上那抹嫣红,柔软的触感是从未体验过的。 旖旎的氛围下,她娇软的喊着他的名字,纵然随后便在呼吸凌乱中醒来,却叫他整日都没能静下心来。 “梦,梦见我什么?” 念瑶软儒的声音传来,齐泽唇角的笑意深了些,“瑶儿想知道?” 三两步间,齐泽已将人拉到自己身前,在念瑶瞪得圆圆的目光下,坏心思的闭上眼俯首下去。 而念瑶则吓坏了。 她不敢吭声,怕叫外面的人听见,又心知自己定然推不动齐泽,怔怔着看着他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 最终,念瑶还是怂怂的皱起眉将眼睛紧紧闭上。 可等了许久许久,幻想中将要面对的柔软却迟迟没有印上来,唯有耳垂边沉沉的呼吸声。 她小心翼翼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便对上了齐泽戏谑带笑的眼眸。 “你,你框我呢!” 念瑶眼睛睁大,她也是有脾气的!说罢便要甩手将他推走。 “莫恼。”齐泽带着笑意拉住了念瑶。 他仍旧与她贴的很近,任由念瑶如何推扯也纹丝不动。 “这便是我梦见的事,只是展现给你瞧。”齐泽缓缓开口解释。 “我说过心悦你,可你却没回答我,在你应下前若是不愿意,我怎敢做辱你清白的事儿。” 念瑶一开始还认真听着,而后便觉得不对劲起来。 那他若真老老实实,怎么昨日还敢那样? -- 第80页 她正要辩驳,原本纹丝不动的齐泽忽然间偏过头去,蜻蜓点水一般在念瑶红扑扑的脸颊上啄了一下。 “忍不住除外。” 齐泽已迅速的将头抬了起来,眼眸中露出丝满足的熨帖。 脸颊上的温热仍在,念瑶不可置信的看着齐泽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满心的不可思议。 这还是那个撒自己一身泥水的齐泽吗? “姑娘可是醒了?”墨玉在屋外问道。 念瑶猛然间回神,从前齐泽听见有人进来,都会悄无声息的离开。 她本以为自己要喘口气了,可听着脚步声越发的近了,齐泽却只带着笑意看着自己,没有丝毫要动身的意思。 “咳咳咳咳……”念瑶慌乱的清了清嗓子,“醒了,你先在外面守着,莫要进来。” “……诶。”墨玉虽不知缘故还是停住了。 念瑶生怕被人发现,顾不得羞怯连忙给齐泽使眼色。 齐泽知晓她此时不能说话,故意似的笑着偏偏不动,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微微抿着唇角。 第42章 他的唇很薄, 平日里总淡淡的模样叫人看了便心生惧意,现下弯起一个弧度来,才算有些暖意。 可这抿唇的动作, 偏偏叫人忍不住的遐想, 像在回味方才的味道一般。 念瑶脸热的很,不知怎地竟大起胆子泄气一般抬脚踩在了齐泽的脚上。 她力气小, 踩上去于齐泽而言不值一提,可却仍叫他有些诧异。 小姑娘是真有些恼了。 意识到这一点, 齐泽心下一跳, 勾起的唇角也渐渐平复。 他任由念瑶踩着,不躲不避, 一面贴近了些,在念瑶耳边低沉的道: “莫恼, 我这就走,瑶儿明日可要记得去上课。” 潮热的气息撒在念瑶耳边, 害她禁不住一颤,再抬眸望去, 齐泽已迅速抬起身来。 正好墨玉在外面再次问了一句,念瑶目光无奈挪了回去。 “进来吧。”念瑶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 轻声道。 “姑娘怎自己换的衣裳?那群丫头当真不留心。” “不怪她们, 是我没叫进来。”念瑶搓搓脸颊,缓了一缓。 听念瑶这般说, 墨玉这才没去训斥丫鬟们,但看念瑶仍有跟昨晚一样,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忍不住有些担忧。 “方才老爷叫人过来问姑娘可是病了,奴婢还没回呢。”墨玉说着, 替念瑶又披上一件外衫,“虽姑娘说没事,也没发热,但奴婢瞧着还是有些没精神,不知是不是昨儿累着了,要不还是请府医过来把把脉吧。” 念瑶身子微微一僵,连忙饮茶掩饰自己的神色。 “你去叫人回了爹爹,只是昨儿没睡好,无甚大事,叫他放心。” “那姑娘可要多歇息几日,奴婢提前去替姑娘给先生请假。” 墨玉言罢,念瑶便想应下,可脑子却想起了齐泽临走前叫自己明日不要忘了去上课。 其实便是自己不去,父亲跟先生也不会怪她,可是…… 可是念瑶一想到齐泽今日竟是越发的大胆,便一阵阵心颤。 她才不是怕齐泽,念瑶不服气的心道。 反正明儿去了碧桐院,上课时有先生在,下学了还有墨玉陪着自己,齐泽再怎么大胆也不会当着别人的面有什么动作。 “咳咳,今儿早些歇息就是,不必请假了,我明日照旧过去上课。” 墨玉只得应下来,而后去叫人回了齐伯奉。 * 第日。 碧桐院中的冬青树仍旧苍翠,晨间的风卷起念瑶的的裙角,叫她忍不住打了个战栗。 此刻院中只有她与齐茹芸,自打上次走水事件后,念瑶便很少见到齐茹芸,即便是见到了,她也捂着手,不与自己说话。 可今日自打念瑶进院后,齐茹芸的目光便时不时落到她的身上。 现下见念瑶被风吹的打哆嗦,更是十分体贴的上前。 “瑶儿姐姐身子弱,要不先进去吧,想来先生也会体谅瑶儿姐姐的。” 她声音仍旧如从前一般淡漠,说出关心人的话来分外违和。 念瑶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却实在亲厚不起来。 自打上次之后,念瑶便瞧出来了,这丫头跟她母亲李氏是一般的人,外头看着平和安稳,里子却是个心思重的。 而且这心思还可能不是什么好的。 “这原是府上多年的规矩,四月天了,我无妨的。”念瑶淡漠的回了一句,不经意朝旁边挪了挪,跟她拉开了距离。 这里是自己家呢,她实在不愿在家里还跟人虚与委蛇。 齐茹芸见念瑶这般刻意冷淡她也不恼,转身便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而后在没人瞧见的地方,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来。 看啊,齐府的大姑娘是多么骄傲明艳的一个人啊。 可你越是骄傲,之后便越是痛苦。 她已经与吕天涵商议妥了,只等两日后皇后娘娘的寿宴上动手。 齐念瑶并不熟悉宫里的地形,到时候只要自己稍做引导,将她引导吕天涵提前准备好的院子里头就行了。 不知道这朵明艳的海棠花,在受到吕天涵那样的纨绔弟子折辱后,还愿不愿意活下去。 想到这里,齐茹芸笑意更深了,活不下去最好,死了她更满意。 -- 第81页 * 念瑶怎么也没想到,齐钰今天居然请假了。 她本想着上课时有齐钰在身旁,齐泽定然不敢任意妄为,也必定不会问她自己究竟是何想法。 但眼下先生布置了功课后,便按照往日的习惯出去后,便再次只剩下了她与齐泽单独相处。 有了前车之鉴,念瑶属实担心与他单独共处一室。 屋内炉火已经被搬走了,可仍旧比外头暖和,墨玉担心念瑶冷热交替不舒服,便将夹棉的褂子替她提前褪了,只着了单衣束腰襦裙。 线香徐徐燃着,氤氲在念瑶的身侧。 即便她只是坐着,却仍能看出玲珑有致的曲线来。 齐泽手中的笔顿了顿,将一张写好的宣纸放置到了一边。 却没想到他十分简单的一个动作,落在一直偷看着他的念瑶眼中,惹得她颤了颤。 “咳咳,你……先生一会儿就回来。” 她语无伦次的一番话齐泽却听明白了意思,忍不住轻笑了出来。 念瑶才说完,便意识到是自己有些反应过度,可也已经来不及了,齐泽的笑声在耳边浅浅响起,她脸再度浮现出了一层桃红。 这下手里的字也写不好了,念瑶干脆将笔搁了下去,气呼呼的转过头不去看齐泽。 屋外无非就是棵十几年如一日的冬青树伫着,再怎么也看不出个花儿来。 她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没意思,只是心里头仍旧虚着,生怕齐泽拿这事儿来取笑自己,干脆硬着头皮干坐着。 …… 屋内越发的静了,她原想齐泽或许会有什么别的动作,或者问自己话,但却没有。 周围只有念瑶的呼吸声,她坐了会儿心里的气儿也消散了些,便忍不住的想要回过头偷看一眼。 毕竟自己的字还没写完,主要是为了这个,才不是去看齐泽的! 这般替自己解释完,念瑶这才慢腾腾的转过头去。 她的目光先扫在了案牍上,毛笔仍旧老实躺着,可原本写了一半的宣纸却不知去了何处。 “你方才也说先生一会儿就回来,再不赶紧写完,定要罚你了。” 齐泽沉沉的声音响起,念瑶诧异看过去。 只见自己写了一半的宣纸上,另一半已被齐泽用同样的小楷续写满了。 “怎么字体你也会仿?” 近一年的相处,念瑶当真越发觉得自己捡回家的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好像样样都会一些。 “不会。”齐泽头微低看着笔尖,“只是瞧你写字久了。” 他与自己拢共一起上了月余的课,念瑶听完先是感叹齐泽学习能力强悍,之后怔了怔有些脸红。 自己平常写字时,从未注意过齐泽,照他这样说来,想很早便看了…… 那种心思,原来很早前就有了吗? “好了。” 齐泽的话打断了念瑶思绪。 写满了的宣纸递到了念瑶眼前,“旁的都给你补上了,只是名字最能展现一个人的字迹,你来写吧,” “莫要被先生发现了罚你抄书,那我可又要多写不少字了。” “多,多谢。” 念瑶轻声道,“你放心,便是先生发现也只会罚我的。” 齐泽眸中笑意深了些,他看着念瑶纤细白皙的手腕摇了摇头,“罚你与罚我有什么区别,总归我替你写就是了。” 小姑娘平日里走路远了都要不舒服,被罚抄书还不知道累成什么样呢。 “咳咳。”宋霖先生一声轻咳。 两人同时转身做好,念瑶拿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后,忍不住侧眼看了看。 她早已没有半分后悔捡齐泽回家了,甚至有些庆幸自己能做那个梦境。 毕竟他早些来的话,从前自己抄的书,就有人替她分担了。 念瑶心里莫名欣喜,可却不敢细细去探问自己,便把缘故归结到了这上面来。 * 往年皇后娘娘的寿宴是不大办的。 一来大魏的皇帝只是吕家的傀儡,至于后宫,不过是吕家为了防止皇上暗中勾结大臣,随意挑选的民间女子。 那所谓的皇后娘娘也只是边陲小县县令之女,根本不值得大办。 二来之前都不是整数,便也没人在意。 可今年不同,今年是皇后娘娘三十岁整数寿辰,也是吕少阳接手朝政做的第四十年丞相。 朝中的人虽说名义上是替皇后娘娘过寿辰,实则却是冲着讨好吕少阳去的。 今日齐伯奉亲自来了趟碧桐院,跟几个孩子说了这番话。 可念瑶听完齐伯奉跟她说完这些后,便没了兴致。 “爹爹从前不是从来不与吕家有往来吗?” “嗯。”齐伯奉侧目看了眼另一边的齐泽,“只是他这次已皇后的名义下的旨意,不能不去” “我也去。”齐泽眉间蹙起,淡淡道。 念瑶闻言心中一惊,她不知道早年吕少阳见没见过齐泽,这样明目张胆回宫,难道不怕被认出来。 齐伯奉同样面带忧虑,怔了怔便叫齐泽单独叫了出来。 “我这次来只是知会下几个孩子,殿下还是小心为上。” 齐泽却毫不在意,目光隔着窗户扫过里面端坐的小姑娘。 “无妨,他从没见过我不说,而且本就想借机进宫一趟见见我那不成器的皇侄儿。” -- 第82页 齐泽的年纪并不比皇上大几岁,可名义上却只是正经的皇叔。 齐伯奉闻言也只敢点点头,依言应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小学鸡·泽日记:周一 晴 今天替媳妇儿写了作业,媳妇儿一定爱惨我了。 * 肠胃炎反复,又不好意思请假,前几天只好少发一点上来。 但是!我今天终于不拉肚子了!我好了!我又可以粗长了!(掐腰抬头) 第43章 很快到了两天后, 齐府进宫的马车分成两辆,念瑶与齐茹芸共乘坐一辆。 念瑶今日换上了湘妃色的襦裙,发髻也梳成了庄重的飞云鬓, 攒金丝的海棠步摇上点缀着几颗南珠, 通身华贵气派,好似一朵正在盛放的海棠。 至于齐茹芸今日也盛装打扮了一番, 她向来就喜欢将自己展现的不落俗尘,便是今日也只穿素锦色的衣裳, 金银珠宝一概不选最华丽的, 只有一两个简朴素雅的。 只可惜她天生五官并不出彩,本就清汤寡水的面容, 再配上毫无亮点的衣裳,反而更不起眼。 待到了设宴的宝华殿, 两人分明同时一左一右下的车,可满堂的人都被齐念瑶吸引住了目光。 “哟, 那是谁家的姑娘?我怎瞧着跟当年京华楚家大姑娘楚柳眉那般相像?” “能不像吗?那是齐府大姑娘,楚柳眉的亲生女儿。” “我说怎么没见过呢, 原是那个平日不爱出门的齐家大姑娘啊,啧啧, 青出于蓝胜于蓝, 我瞧着可不比楚柳眉当年差……” 赴宴的人低声议论着,齐茹芸看着明明跟自己坐在一张桌上的齐念瑶, 满心的不服气。 不就是靠着衣服打眼吗?俗气的很! 而念瑶则没有想那么多,她是第一次入宫,虽微微有些紧张,可好奇更多一些。 方才进殿后,先是给皇上皇后见礼, 她大着胆子打量了两眼,皇上虽身着龙袍坐在高位,但却并没有半分笑意,反而呆愣愣的。 至于皇后也没差多少,脸上带着笑却也只是敷衍一般,随意打发了前来的宾客。 如今时辰差不多了,人也都到齐了,却不见有人敢动筷子,更不见皇上发话。 “吕相到——” 念瑶正想着,便听见门口守着的太监尖声传话,话音刚落,宝华殿内原本窸窸窣窣的声音立即安静了下来。 吕丞相才进殿内,一众大臣便已自觉起身拱手行礼,便是皇上皇后,也都忐忑的站起身来。 “许久没这般热闹过了,坐,大家都坐吧。” “是。” 吕少阳信步走到了仅低于皇位的下首坐下后,众人这才敢直起身来。 念瑶从未见过吕丞相,如今看在,他眉眼间与吕天涵甚是相似,头发胡须黑白参半,面宽带笑,若非是在这里看到,念瑶还当他只是个寻常人家的老人。 她才要低下头,便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打到自己的身上来。 念瑶看了一眼便心里不痛快起来,吕天涵今日也来了,就坐在他父亲的身侧,饿狼一般的眸中满是令人作呕的贪欲。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念瑶连饭都吃不下去。 之后席间几次敬酒,虽女眷这里摆的都是些不醉人的果酒,可念瑶从前却是滴酒不沾的,两杯下肚又没吃饭,脸颊便红扑扑的。 “瑶儿姐姐可是觉得头晕?” 刚才借口如厕的齐茹芸刚刚回来,便关切的问道。 念瑶眉间蹙起,眸中眼波流转轻轻点了点头:“嗯……” 之后便不想再与齐茹芸多说,吩咐墨玉道:“你站后面替我扇扇,兴许好些。” “姐姐这样可不行,要不去外头透透气儿吧。”齐茹芸拉着念瑶的手便要走。 好在念瑶还有些力气,挣脱了她的手有些不耐烦。 “不劳妹妹挂心,这里毕竟是皇宫,不能随意胡乱走动。” 墨玉早前便不大喜欢齐茹芸,见她仍固执的要去拉念瑶,直接强硬的站在了两人中间,将她隔档开来。 “二姑娘先管好自己就是,姑娘我来照顾就行。” 她们邻桌做的便是别家的姑娘,听见连墨玉一个奴婢都这般不给齐茹芸留面子,忍不住打量了两眼,而后窃窃私语起来。 齐茹芸面色白了一阵,袖中的手紧了紧,不再搭话。 方才她借口出去,是去见了吕天涵身边的亲信,她只需要负责将齐念瑶带出去就行了,可她明显对自己十分不信任。 另一边,坐在上首的吕天涵一直没忘今天他来的真正目的。 打从进门,他便再也不能将目光从念瑶身上挪开,这般明艳动人的姑娘,早就该属于他了。 可见齐茹芸进来后,仅仅说了两句话,便再没动静,他便有些着急起来。 吕天涵眼珠子转了转,再次举起了酒杯。 “父亲协助皇上操持朝政一向很是辛苦,今日好不容易有个休息的空档,该大醉一场才是,儿子敬你!” 他刚说完,便有一众来巴结的大臣纷纷附和。 吕少阳膝下只有吕天涵这一个儿子,自然宠的很,便依言又邀了众臣饮。 念瑶自然也跟着喝了几杯果酒。 她方才只是有些脸热,此刻只觉得头昏昏沉沉,摇晃了两下便要倒下去,幸好墨玉扶了一把。 “诶唷,瑶儿姐姐还是出去透透气儿吧,外头有宫人专门备下了热水,若是仅几杯果酒晕倒在这殿内,恐怕就要出丑了。”齐茹芸借机开口劝道。 -- 第83页 念瑶晃了晃脑袋,看着已经有些重影的齐茹芸,迟疑了片刻。 “有宫人备了热水?墨玉你出去替我拿进来……” “那恐怕不行。”齐茹芸连忙打断道:“下人更不能随意走动了,姐姐你便别强撑着了,快去吧,就在殿外呢,一眼就能瞧见。” 见念瑶仍旧犹豫,齐茹芸干脆狠了狠心,“要是姐姐担心找不到人,我陪姐姐去也行,方才我去方便,正好看见了。” 念瑶还记得,上一次齐茹芸对自己这样殷勤后,她便发了病,随后家中还走水了。 可此时是在皇宫内,她齐茹芸一个姑娘家,再如何大胆也不敢在宫里做什么手脚,再者有墨玉陪着自己,想来也是无妨。 而且虽说宴席上出于礼貌尽量不要随意走动,可周围也有不少的官家子弟喝多了出去透气儿的。 或许是她过分忧虑了吧。 念瑶按着墨玉胳膊的手紧了紧,压着她起了身,“既然如此,就劳烦芸儿了。” 闻言齐茹芸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儿,面上却仍旧谦和的笑笑,“姐姐客气了,走吧。” 她刚站起身来,坐在念瑶对面的齐泽便察觉到了,看着念瑶脸颊绯红,便知晓她是没喝过酒有些醉意了。 可齐泽的目光扫过念瑶身侧的齐茹芸,眸中闪过一丝寒意。 他自打进殿后,因着是继子的身份,便一直坐在齐伯奉的身后,正好将自己隐藏起来。 此时见念瑶出去,便要动身跟着过去瞧瞧。 而他才刚起身,便被早有准备的吕天涵看在眼里。 吕天涵早便知晓齐泽要跟来,只要齐泽出了殿门,自然有人去挡住齐泽。 这皇宫可不比猎场,就算你齐泽有天大的本事,那么多的宫殿房间,也不可能立时三刻将人找到。 而齐念瑶被人带到该去的地方后,吕天涵自然也会过去,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什么都晚了。 吕天涵轻蔑的看着齐泽走出去的背影,冲身边人使了个眼色后,便也借口方便从另一侧出了殿门。 * 念瑶出去之后,只见宝华殿外空荡荡的一片,并没有齐茹芸所说的。 又跟着齐茹芸往前走了一段路后,念瑶示意墨玉停下来。 “二姑娘,不是说有宫人候着吗?”墨玉毫不客气的冷声问道。 齐茹芸知晓马上就要有人来动手了,心里免不了有些紧张,“咳咳……有的,再往前走几步就是。” 说完,齐茹芸指着殿外的随意一处。 出了殿门后,外面空气流通,念瑶吹了吹风便没有方才头晕了,她狐疑的顺着看了一眼,有些不明白齐茹芸骗自己出来到底什么意思。 “算了,我已经好些了,咱们回去吧。” 念瑶才刚说完,扶着自己的墨玉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墨玉——” 念瑶话还没说话,便被抹了迷药的手帕捂住了口鼻,瞬间瘫软下来。 “诶唷小兔崽子,你小心着点,伤重了,可就坏了爷的兴致了!爷可说了,只能将人迷晕,不能受分毫的损伤。” 吕天涵身边的亲信骂骂咧咧的说完,才吩咐道,“行了行了,赶紧把人送过去。” 这才转过头来,似是刚看见齐茹芸一般,“齐二姑娘且回去吧。” 简单的一句话说完,他便转身离去,分毫没把齐茹芸看在眼里。 可此时的齐茹芸根本不计较这些,她看了看齐念瑶被拖走的方向,方才紧张的心情已经安定了大半。 她甚至恨不得今日已经过去,便能立即看到齐念瑶被侮辱后求死的场景。 * 念瑶睁眼时,周围一片昏暗。 她觉得自己的脑袋沉的像是顶了个秤砣,方才只是出来透气儿,怎么忽然间自己就晕倒了…… 对了,墨玉方才好像也昏倒了。 念瑶试探着喊了一声墨玉的名字,四周静悄悄的,半天也没有回应。 她摇摇脑袋,撑着沉重的身子试图坐起来,这时候才惊觉自己头上被套了个什么东西。 仅仅是起身的动作,念瑶便觉得身子格外酸软,念瑶立即将蒙着头的黑色丝帕拽下来,抬眼看到了雕花的楠木床。 屋里的门窗都被紧紧关上,她这才反应过来放生了什么。 恐惧感立刻袭来,念瑶想起今日齐茹芸莫名的殷勤,再想想这里是皇宫,纵然极力忍着,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有,有人吗?……” 软绵无力的声音响起,屋内屋外似乎都没有人,唯有桌上一根艳红色的线香徐徐燃着。 第44章 其实自打齐泽今日入宫, 他便对宫里的一草一木无比熟悉。 他曾困在冷宫多年不假,可也曾是一名皇子,曾在这里生活。 那时候吕家还不敢明目张胆的把控朝政, 他也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才从宝华殿出来, 齐泽便察觉到身后一直有人不远不近的跟着自己。 他一开始并没有弄明白那些人的目的,毕竟这里是皇宫, 他思索了今日看见过他脸的人都有哪些,反复回忆着是否是从前认识自己的。 当年, 先皇被吕家控制, 齐泽这个皇弟则作为没用的棋子被随意扔在了冷宫中。 当时吕家已经权势滔天,他一个小小幼弟根本不足挂齿, 因此吕少阳也从未见过齐泽。 -- 第84页 至于旁人,更是连冷宫都没进过, 而且时过境迁,他的长相也变化了不少, 这也是齐泽去年为了躲避追捕,直接大胆入京的缘故。 想到这里, 齐泽猜测自己并无被认出的危险后,认准了一跳无人的小路走去。 小路周围便是两排茂盛的竹林, 齐泽刚转身, 便将身形隐匿在了竹林之中。 “爷。”黑衣人老三悄无声息的落地,“需要奴才来解决吗?” 老三尖细的声音中带着寒意, 好似那群人不过是牲畜一般。 “先看看是谁。” 话音落地,跟在齐泽身后的十几名家卫打扮的人已经过来,打头的左右看了看,正好撞上齐泽打量的眼神。 他们十几个人,齐泽只有两个人, 可却不见有丝毫的慌乱,反正齐泽身边那黑衣人眼神阴狠诡寒,倒叫他有些没了底气。 既然已经被发现,他们便要直接动手,十几名壮汉抄起刀剑直接冲过来。 经过马场的事件后,齐泽便留了个心眼,还没等人上前,老三已经挡在了齐泽身前。 他后背上一直背着的包裹被迅速打开,露出六尺长的暗器来。 那机关与念瑶的一模一样,只是更了些。 一群人还没走到跟前来,便已经中了银针躺倒在地。 仅有一两个漏网的,也被老三出手解决。 “好啊你小子,原来是带的有暗卫,我说怎么上次那么多人都没见回来,有本事别使这些阴招,狗娘养的王八……” 躺倒在地的人不甘心的咒骂道,可惜说到一半,便被老三一刀毙命。 但他一句话便暴露了他的来处,齐泽豁然明白,“又是吕天涵叫你们来的?” 齐泽话中尽是寒意,好似在看十几具尸体一般。 “不知死活。” “交给奴才吧。”老三上前一步,“奴才会处理干净。” “慢着。”齐泽信步走近,“我问你们几句话,若是实话实说,便留你们一条命。” 这话若是方才说,必定没人信,可此刻看着老三手起刀落的利索模样,还有知觉的两个人立即求饶起来。 “方才我出来前,有一位姑娘先出来了,可是被你们的人带走了?” “不是,不是我们的人。” “对对对,我们只是吕少爷找来的打手,这是头一次叫我们办事,至于别的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不过偶然听见他们说起这次要将一位什么齐姑娘带到什么什么坞里去……” 那人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不像是作假。 齐泽心下紧了紧,宫里各类宫殿都有名字,带‘坞’字的虽不多也有六七处。 “老三你叫两个暗卫把这些人处理了,留下那两个回话的。你跟我走。” 言罢齐泽立即带着提起的心离开。 上次吕天涵胆敢直接在林中拦人,这次不知道还有什么阴损的招数。 只是这账还不能给他算,要先找到念瑶才行。 * 齐伯奉一直被人灌酒,平日他总会有借口躲过去,可今日想起身后便是晋王,不好惹人注目,只得依言一一喝下。 “瑶儿呢?” 齐伯奉他酒量不算差,他看着对面空了许久的位置,搓了搓眉峰,这才发现身后的齐泽不知何时也不见了。 他缓了缓神色,将人把齐茹芸叫了过来。 “方才见你跟瑶儿一同出去,怎这么久还没回来?” 齐茹芸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遮掩着神色,轻笑道:“爹爹不用担心,姐姐有些醉了便去透透气儿,想来也快回来了。” 齐伯奉狐疑的看了眼她,想想或许其齐泽跟瑶儿在一起,便叫她回到座位上了。 …… 宝华殿侧门外。 “爷,事情办妥了。”方才同齐茹芸说话的亲信暗声道。 吕天涵眼睛微眯,嘴角扬起得逞的笑意,今日的事他提前筹划了几天。 “嗯,你再带人去野种那里瞧瞧,能杀了他最好,不能的话叫咱们的人尽力而为就是,这偌大的皇宫,没个半日量他也找不到人。” “是。” * 芳华坞。 念瑶起来后浑身酸软无力,只能提起走路的劲儿,踉踉跄跄到了屋门口。 “有,有人吗?” 她手拍在门上,却怎么也推不开,倒是外面两个黑黢黢的人影略微动了动。 “怎么醒这么早?” “还不是爷说要小心不能伤着,我便没敢下猛药,不过药劲儿还没过,想来也没什么力气,爷应该快到了。” 念瑶就贴在门上,两人交头接耳的声音她只能听见一半。 屋门有锁,还有人守着,又隐约听见什么‘药’之类的话,念瑶心里已经凉了一半。 方才被吓出来的眼泪此刻已经停住,她只觉浑身冰冷,僵在了原地。 原本硬撑着的身子也随之跌到了地面。 这间屋子像是许久没有人来过了,出了床榻都浮着层细细的灰尘,爱极了干净的念瑶此刻却也无暇顾及。 胳膊重重摔倒了地上,却响起一声清脆的声音。 对,她还有机关。 不知道是不是吕天涵忘记吩咐,那机关竟然没有给她拿走。 念瑶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来,她有机关在手,一定还能支撑些时间,到时候发现自己离开许久,爹爹一定会带人来找,更何况还有齐泽。 -- 第85页 念瑶暗暗给自己打气,扶着柱子想要再度起身,可不知为何,却比方才还要无力。 屋内仅有一根红色的线香在燃着,念瑶神色暗了暗,一鼓作气起了身,缓缓移到了桌边,伸手将那线香按灭。 外头守着的人听见了动静,透过窗子缝看见这一幕后,有些诧异。 “快快,再去寻一根隔着窗子点上,我当真没想过她能醒这么早。” “你等着,我去拿。” 接着这会儿功夫,念瑶正好喘了口气,她半趴在桌面,只觉得呼吸比方才顺畅了不少。 她知晓若是香真不对劲,那一旦外面的人发觉自己将屋内的香灭了,一定会再点新的来。 于是念瑶趁着自己还有力气,慢慢将自己挪到桌子正对着门口的那一面。 念瑶将放置好的暗器从袖中取出,用头枕着胳膊,另一只手则握住暗器,瞄准了正门口。 这样,只要来人敢靠近,她便有一半的几率射中。 果然不到一会儿,新的线香便隔着窗户缝塞了进来。 这香是念瑶从未闻过的,带着丝丝甜味儿,闻得她身体乏力头还晕乎乎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身子越发绵软无力,只有握着暗器的手还紧紧的,眼皮子都有些沉起来。 除此之外,一股热意自胸膛里燃起,直到缓缓遍布全身。 那股热潮极具侵略性,从一开始的指尖再到躯体,竟像是火一般,骨髓里都渐渐热起来。 偶尔间,从窗户缝内飘进一小股风吹到念瑶身上,酥麻的触感立即遍布开来。 她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香,只觉得身子里的燥热十分陌生。 可却因为同时乏力,无法动弹,只能忍受着燥热与酥麻,同时又提醒自己千万不要睡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念瑶生怕自己撑不住,想要用指甲划破手心,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越是如此,她心中便越是恐惧,她害怕等那歹人来了,自己连扣动机关的力气都没有。 她更害怕,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就睡过去,醒来要面对更加可怕的现实。 那人将自己抓起来关在屋子里会做什么? 念瑶再如何没出过门,也想得到是什么,她摇了摇唇。 若是如此,不如她先了解了自己,也省的那人来了自己没力气扣动机关。 手中的机关被她紧了紧,调整了方向对着自己。 正当此时,屋外却忽然有了动静,被锁着的门骤然间打开。 * 吕天涵许久没有这般兴奋过了,这燕京城中,只要他想,从来没有他得不到的女人。 齐念瑶是第一个,可也马上就不是了。 芳华坞距离宝华殿隔了半个宫宇,吕天涵走到一半,便有些后悔将人搁置的那么远了。 虽说能防着旁人找到,可也让他多走了这么多路。 但再想想齐念瑶那张绝色的脸蛋跟妖娆的身姿,吕天涵心里抱怨便少了一些。 他脚程不自觉加快,等到了芳华坞,穿过前面的大殿,便到了他提前准备好的侧殿外。 吕天涵举目四望,却没见着半个人影。 “这群偷懒的狗奴才,回头再教训他们。” 吕天涵骂骂咧咧着走过去,掏出钥匙打开了门上的锁。 “小瑶儿……” 他将门关上后,轻声唤了一句。 便见屋内角落里倒着一根烧了一半的香,吕天涵这才松了口气,抬脚走到了床边。 锦绣鸳鸯被下鼓鼓囊囊,姑娘家才有的纤细身形隐约可见。 吕天涵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淫.笑着 便要上前掀被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有准时更新哦!(叉腰)感谢在2020-08-06 23:12:40~2020-08-12 22:01: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眸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眸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屋内有些闷热, 站在床边隐约能听见被褥底下传来的呜咽声。 许是床上的人听见有动静了,便开始轻微的挣扎起来。 “诶唷,那群狗奴才竟然敢捆了你, 小瑶儿莫怕, 爷这就叫你舒服。” 吕天涵虽嘴上埋怨着,心里却兴奋的很, 那‘眼儿媚’可是燕京烟花场所最烈的春.药,无论男女, 只要嗅上一嗅, 保管叫那人忘了天地欲/火焚/身。 中了这药,即便有再强的耐力, 也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了,只能通过房事才能缓解。 吕天涵一边说着, 一边已迫不及待的上前,他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 丝毫没听见屋门被关紧的声音。 随着他靠近,被褥下的人挣扎的越发厉害起来, 吕天涵敞开了自己的外衫,伸手掀开了被褥。 “唔!!” 被褥下, 齐茹芸被一块抹布堵住了嘴, 手脚也被束缚在一起,眼泪鼻涕流了满脸。 她好好的月牙白襦裙不知怎么也沾染了灰尘, 一块块斑驳的黑印在上面,脸上也竟是灰土。 由于嘴巴被抹布团成一团撑开,口水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流着,将领口枕头染湿,梳理整齐的发髻凌乱不堪, 若非还有几分干净,说跟乞丐也没什么两样。 “妈的,怎么是你?!” 吕天涵瞪大了眼睛,方才涌上来的情.欲被一盆冷水浇灌下去,敞开的衣服此刻也被他拎了一半在手中,扔也不是穿也不是。 -- 第86页 “唔,唔唔……” 齐茹芸艰难的挣扎着,她手脚被绑,身子也越来越乏力,只能呜咽着提醒吕天涵先将抹布拿走。 那抹布原是这屋子里下人收拾用的,一股子腐臭味儿,此刻浸了口水更加恶心。 吕天涵忍着厌恶,隔着床幔将抹布拿了下来,立即扔到了地上。 “吕,吕公子救我。” 齐茹芸大口的喘着气儿,她此刻身子格外沉重,使不上来力气,只得哀求吕天涵替自己将绳子解开。 “这群没用的狗奴才。”吕天涵咒骂道,不情不愿的替齐茹芸解开绳子,“到底怎么回事儿,齐念瑶呢?不是叫你把齐念瑶骗出去吗,怎么你自己反而被捆过来。” “我是把齐念瑶骗出来了!”齐茹芸歇斯底里的恨道,眼睛红的几乎滴血,“我父亲看她许久没回来,便要派人去找,我为了给你拖延时间,便说我先出来找找看……” “是你们的人糊涂,我才出来,便被你们的人从背后打晕,醒来就到了这里,这可是皇宫,出了你的人,旁的谁敢在宫里伤人。” 手脚上的绳子被解开,齐茹芸挣扎着想要起身,却一阵阵的头晕。 “我,我怎么起不来了?” 吕天涵嗤笑一声,“起不来就对了。” 齐茹芸立即意识到不对劲起来,难道说要下给齐念瑶的药反而下到了自己身上? “怎么回事?”她慌乱问道。 “没什么,只是普通的麻药,过会儿就没事了。” 吕天涵却好似并不在乎,他目光从齐茹芸干瘪脏乱的身子上扫过,不紧不慢将身上的外衫穿好。 “只是绑你的或许另有他人,我们的人都认得她,不会有误,而且照你这么说,齐念瑶应该也被带出来才是,她人呢? ” 听说只是麻药,齐茹芸心里才松了口气。 但她此刻衣衫不整躺在床上,身前还有一个男人,属实难堪,可她也只能忍受着,“她的确被你的人带走了,我没见着。” 这真是奇了怪了,吕天涵默默心道。 方才他过来的时候,门前本应该守着的人也没有了踪影,平白无故的难不成消失了? “行了,你在这儿待一会儿,等好了自己走就是,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吕天涵懒得再与齐茹芸说话。 其实他知道,齐茹芸中的就是他为齐念瑶准备的‘眼儿媚’,这会儿只是叫她浑身乏力,再过不到一炷香时间,药效上来了,再贞洁烈女也会恨不得吃了身边的男人。 虽说吕天涵好女色,可从不缺女人的他眼光也高的很。 他本就瞧不上齐茹芸,现在她又这般的狼狈,半点兴趣都提不起来。 总归中了这药没有解药,难受上几天也死不了人,于是吕天涵便打算过会儿叫人来看着齐茹芸,实在不行随意丢进来个下人便是。 可等吕天涵走到门口,半天也没能将门打开后,他这才察觉到不对劲来。 “这是怎么回事?” 吕天涵快步走回床前,伸手便要去拉齐茹芸,可手抓住了齐茹芸的领口后,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什么怎么回事?”齐茹芸愣愣看着他。 吕天涵不可思议的感受着身上的力气一点点流失,意识到可能自己也中了招。 他顾不上跟齐茹芸解释,快步走到窗前,可惜窗户也被人在外面封死。 吕天涵知道再继续下去,自己会更没力气,不管不顾便要抡着椅子砸开窗户。 只是已经晚了。 木质的椅子如今在他手里好似秤砣,费劲儿举起来后砸到了窗户上,也只是磕碰了一下便垂直落到了地上。 吕天涵瘫倒在地上,他目光四处看着,终于在房檐上看到了数十根的玫红色线香燃烧着,淡淡的白烟在空气中漂浮,落到地面时已经没了丝毫痕迹。 怪不得他刚才进来没有发现。 “完了。”他颓然道。 ‘眼儿媚’一根便已够两人的药效,这十几根加在一起,若是没人供他消受,恐怕命都要没了。 他来之前还吩咐过,为了防止被发现,要等天黑下来后,才能来芳华坞找他。 “怎么,怎么完了,吕公子你怎么不出去?”齐茹芸侧过头,看着吕天涵。 齐茹芸的声音提醒了吕天涵,他眸中闪过一丝怪异的光彩。 虽说这女人没什么姿色,可好歹还能用。 吕天涵撑起沉重的身子,缓缓起身重新回到了床边。 “今儿本是为了齐念瑶,可她没福气,也只好你这个妹妹代劳了。” 他眼中的欲.望格外浓烈,齐茹芸看着他一步步逼近,心里也明白了大半。 齐茹芸身子不自觉开始颤抖,她努力将自己缩到里头,“吕,吕公子有话好好说,我,我出去后一定把齐念瑶亲自再带到你跟前来,我……” 看着齐茹芸躲避自己,吕天涵也不着急。 他使不上来力气,可齐茹芸药性更深,只会更没力气。 再过不了多久,她意识便会失去控制,到时候就要求着自己了。 吕天涵神色不变,自顾自从外衫开始一件件脱下。 * 念瑶觉得自己要被火烧着了。 她浑身烫的像火炭一般,趴在齐泽的宽大的背上,双手紧紧握住齐泽的衣角,大脑意识也好似在慢慢抽离。 -- 第87页 原来半个时辰前,她将暗器对准自己前一刻,芳华坞的门便被齐泽踹开了。 随后念瑶便看见齐泽身边忽然冒出来一个黑衣人,他交代了几句后,便背起自己走了出来。 当时她还尚有意识,隐约听见齐泽叫那人‘老三’,还叫他去宝华殿将齐茹芸带过来。 可叫她过来做什么? 她故意跟别人暗害自己,这种谋害亲姐姐的歹毒事儿,念瑶第一个想法就是报给官府。 最重要是,齐泽如果明目张胆在宫里伤人,被人发现可怎么办…… “齐泽……” 念瑶轻声唤出他的名字,语气是她开口前并没有想到的柔媚。 温热的气息撒在齐泽的耳边,他身子微微一僵。 “别怕。”齐泽沉了沉气,低声道:“我会找到解药,忍一会儿就好。” “嗯……我信你……” 可念瑶身上的越发的热起来,酥酥麻麻的感觉在两人肢体肌肤接触的地方格外明显,像蚂蚁之类的小虫啄食着自己。 念瑶难受的地哼一声,忍不住微微蹭了蹭。 可这细微的动作对于在跟她紧贴着的齐泽而言,格外致命。 姑娘家的身子本就柔软,她身上还微微散发着清甜的馨香。 后背上更为轻柔绵软的地方异常明显,就好似是盛放的海棠一般,叫他忍耐不住的想要更加贴近。 “别动。” 齐泽的声音有些低哑,又带着极力的克制。 “嗯……不动。” 念瑶乖巧应下,强忍着身上的酥麻,眼睛渐渐安心的眯起来。 她相信齐泽。 齐泽怕人瞧见,走的都是小路,随着时间的推移,纵然念瑶迫使自己去想些无关紧要的事儿,还是耐不住。 “说说话吧……你方才是怎么找到那间屋子的,那里离宝华殿远吗……” 念瑶眯着眼睛说话,将注意力极力的拉开。 “从他们的人口中知道你被关在了带‘坞 ’的宫殿,这宫里带这个字的拢共有七八间,我脚程快,也,也运气好,才找到第三间就找到了。” 幸亏,幸亏他运气好,齐泽再一次在心里感谢神明。 他原不信这些,可今日却无比虔诚。 “你怎么对皇宫这么熟悉?”念瑶忽然开口。 其实,她早便从父亲那里知晓了齐泽的身份,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同他说。 感受到身下的脊背突然的僵硬,念瑶浅笑出了声。 “爹爹告诉过我,其实我都知道的……放,放心,我替你保密。” 念瑶的语气像是孩童,宛若在说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 齐泽曾想过念瑶知晓自己身份后的各种可能有的反应,可这种平淡的语气,是他从没猜到的。 也对,她便是这样一个再单纯不过的小丫头,是自己想复杂了。 “只是……” 背上的小姑娘忽然有些发愁的道:“只是你以后做了万万人敬仰的大人物了,可不能把我流放到漠北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好担心下一章放出来被锁啊,我修一修明天再放出来。 *感谢在2020-08-12 22:01:22~2020-08-13 21:54: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眸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念瑶俯在齐泽背上, 她声音本就娇细,现在没了力气还要忍受身上的不适,软襦的声线好似在勾人一般。 “我最怕冷……” 小姑娘说完, 便忍不住又蜷缩了一下。 她绵细的呼吸拂上了齐泽的脖颈, 细碎的发丝随之飘动,细痒的触感让齐泽身子更僵了一些。 “怎么会呢。” 齐泽屏气凝神, 压下心里的暖意,低沉开口。 身上的小姑娘闻声满意的点点头, 呢喃道:“嗯, 我从前怕的,现在信你。” 说罢, 念瑶只觉身上的燥意更加深切,她原本攥住齐泽衣服的手心里出了一层汗, 指尖微微泛白。 感受着背后小姑娘越发的难忍,齐泽只觉比自己受苦还要难受, 心宛若被扎着般。 “我连你累着了都心疼的紧,怎么舍得让你去那苦寒的地儿。”齐泽叹息道。 “我, 我有些撑不住了,齐泽……我难受得紧……” 小姑娘在背上蜷缩的更厉害了, 小手渐渐连衣服都抓不稳, 滑向了他的脖颈上。 她分明浑身都在发烫,可黏腻的手心滑过齐泽肌肤时, 却格外冰凉。 随着念瑶胳膊滑落,她整个人便再没力气撑着,上半身便要朝后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犹豫作者太蠢,这一章没放完,下一章继续嗷~ 第47章 齐泽反应很快, 右手拉住了念瑶的掌心,转身便将人护在了怀里。 她烫的像块火炭,眼尾微微泛红, 隐隐有些泪痕。 齐泽心也仿若被搁置在了油锅里反复烹炸。 “再坚持一下, 马上就到了。” “信我,一会儿就好……” 低沉熟悉的声音在念瑶耳边渐渐变得遥远, 她身上好烫,可是却没有办法缓解半分。 “热……” 念瑶费力睁开眼睛, 微微眯起着, 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 一双手不自觉的便拉扯住自己的衣领,想要扯开。 -- 第88页 只是下一刻她的动作便被齐泽拉住。 他将念瑶的胳膊轻柔的放到自己肩上, 随后不再顾及,将人从正面抱起。 这样他能走的更快些, 也能随时看到念瑶的状态。 齐泽方才问了外头看门的人,知晓念瑶中的药物是‘眼儿媚’。 他早年在外偶尔翻阅过医书典籍, 知晓这药的厉害。 这药原本就是为烟花女子准备,虽然浓烈却并不致命, 没有真正的药能解毒。 除了男女之事可缓解症状外,必须依靠自身的耐力抗过去。 除此之外, 便只能用迷香麻痹神经, 让她暂且睡去。 可是…… 齐泽看了眼已经开始渐渐失去意识的念瑶,心揪着一般难受。 虽说他过去的快药性不深, 但也要忍两个时辰左右,她身子本就弱,一定是耐不住的,但若要用迷香,也会叫人头疼上好几天。 “我们是去哪儿?” 齐泽眼神暗了暗:“承安宫。” 承安宫不算冷宫, 可当年比冷宫还要冷,那是他曾居住过得地方。 “你如今这般,带出宫去我怕被人瞧见,也不易叫更多人知晓,承安宫多年没有人住,你莫怕。” 齐泽解释完,念瑶轻轻嗯了一声。 许是齐泽走的快了些,颠簸之下,念瑶的神思渐渐恢复了点。 她咬咬牙,将身子努力蜷缩成一团,眼睛紧紧闭了起来,试图能压制下浑身乱窜的燥热。 前方,砖红色的宫墙映入眼中。 齐泽提了口气,竟是抱着念瑶跃过了红墙。 宫墙内的陈设一如多年前一样,可齐泽顾不上沉湎。 他随意踢开了正宫大门,屋内的床褥竟然还带着些原有的颜色,只是布满了灰尘。 齐泽将念瑶搁置在椅子上,迅速将灰尘扫尽,而后褪下了自己的外衫平铺在床榻上,之后才将人小心的抱过去。 “这里不会有人来,你放心,但过一会儿要更难受……” 小姑娘眼角更红了,一双手不安分的在衣领上来回摩挲。 她侧着身子眯起眼睛,温柔的远山眉此刻皱在了一起,本就嫣红的唇瓣被紧紧咬着。 白皙柔软的手仍旧拽着齐泽的衣角不放,眸中恳切却又抑制着。 他才说完,念瑶便想起什么似的,手心紧了紧又松了下来,肩膀微颤着像是要缩到墙角。 齐泽的目光柔和了些。 他知道念瑶是怕的,但却因为相信自己反而有些犹豫。 齐泽伸手攥住了念瑶比自己小上一号的手,冰凉黏腻的手心被他紧紧握住。 “难受便拉着我就是……眼下有个办法能帮你缓解。” 他的声音像是救命的稻草,念瑶眼神晶亮,“什么?” “用迷香麻痹神经。”齐泽替念瑶拂去挂在脸颊上的乌丝。 “可虽然能使你睡沉,但身上却仍旧难受,这是强行叫你忍耐的办法,两个时辰左右便会无事,过去之后头也会疼许久。” “还有……” 齐泽说到一半,顿了顿停了下来。 “还有什么?” 还有便是与人欢好,此法无副作用,可立即缓解。 齐泽心中想着,却并摇了摇头:“没什么……” 燥热感一浪又一浪的袭来,念瑶好似要被吞噬在火里一般,即便无人触碰,酥麻感自心里传来,扩散到四面八方。 “用,用迷香。” 齐泽便知晓她要这样说,从怀中拿出瓶子,将人轻轻扶在自己怀中。 他将瓶口递到念瑶嘴边,小心的喂下了昏睡两个时辰的量。 可是迷香到发作确有一段时间,念瑶滚烫的身躯紧紧靠在他的身上。 这会儿的功夫,念瑶的意识更加消散了,身体不再受到大脑控制,本能的去寻找距离自己最近的物体依靠。 床榻上仅有齐泽的外衫铺着,因怕念瑶胡乱动起来伤了自己,只能先将人拘在自己怀里。 齐泽身上的温度跟念瑶比起来要低上许多,她本能的寻找着比自己冰凉的地方。 再加上浑身的黏腻酥麻,柔软的身子不舒服的在他怀里来回磨.蹭。 齐泽方才着急,便下意识忽略了身体上的变化,此时被如此不加防备的眷恋,他呼吸都开始灼热起来。 “齐泽……你……” 迷迷糊糊间,小姑娘轻柔的唤着他的名字,可她声音呢喃,根本听不真切。 他情不自禁低下头凑近了念瑶,想要听她说的什么。 可念瑶便在他的怀中,还很是不安分,他才将耳朵错过去,念瑶原本蹭着他胳膊的脑袋转了一转。 温热的唇瓣顷刻间触碰到了他的耳垂。 酥痒眨眼功夫便从轻轻一点,扩极到了全身。 齐泽整个人都僵住了,身子更是动也不敢动一下。 可念瑶却对此丝毫不知,她有了这轻轻一点的冰凉,便想要更多。 柔软的唇瓣摩挲着便要继续探寻过去,齐泽早已面红耳赤,他从未如此狼狈。 想到念瑶此刻并没有意识,齐泽心里有有些觉得是自己在欺负她。 骤然,齐泽将身子坐正。 可下一秒,目光便再一次被不安分的小姑娘引.诱过去。 她眼尾泛着薄红,白玉玲珑的耳垂上也沾染了丝嫣然,媚眼如丝勾人心魂,嗓子眼儿里头是不是有几声难忍的喘音。 -- 第89页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齐泽吞了吞唾沫,便要将人放置在床上。 哪知道她没了意识却依旧聪明的很,一双手紧紧攥着齐泽的衣服,齐泽担心伤了她,也不敢用力去掰扯。 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齐泽险些便要冲动时,念瑶才终于悠悠睡去。 他呼吸低沉的松了口气,闭上眼睛将心中所想压制下去,而后将人小心搁置在了床榻上。 * 半刻钟后,齐泽神思渐渐清明。 他只着中衣走出了房门,微风吹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再看向屋内时,齐泽眼中只有心疼跟不忍。 吕天涵该死,他神色晦暗下来。 方才是他去的早,从看守的人那里知晓了这次是齐茹芸勾结了吕天涵才骗念瑶出去的。 之后齐泽吩咐了身边的暗卫将齐茹芸打昏后带到了芳华坞内,并且在一般人瞧不见的房梁上搁置了迷.情.药。 那药的药性猛烈,一根便足够两人的量,非要迷醉个两三时辰不可。 可若是十来根一起燃了,就算有人缓解,恐怕也要一天才好。 从前再如何精.壮的人,事后恐怕也要留下隐疾。 直接杀了吕天涵太便宜他了,若是叫他这个视色如命的人往后做不了男人,比要了命还难受吧。 冷哼一声,齐泽冷声喊道:“老三,你去叫人在芳华坞外守着,他们的人过去就直接解决掉,等明儿一早再叫人回来。” “是。” * 宝华殿。 宴席渐散,齐伯奉眼瞧着两个女儿跟齐泽出去后便再没回来,心越发焦灼,再也顾不上旁人,禀告了皇上要去寻人。 皇上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待看吕少阳神色如常,也不敢叫侍卫帮忙去找,只是叫齐伯奉自己带了几个小太监出去。 吕少阳打从宴席开始便将自家儿子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眼下见齐伯奉去找人,不慌不忙的喝尽酒盅里的酒。 “可是天涵将人带走了?”吕少阳搁置下就被,苍老的声音透着寒意。 平日里吕天涵有什么事儿自然有吕少阳的人看着,如今听见问话,身边的人不敢隐瞒,将今日的事说了一遍。 “既然是齐府的人……” 他拢共就得了这么一个儿子,打小便宠着,虽说有些爱好玩乐,可却也并非痴傻之人,再者爱好女色对一个男人来讲,属实不算什么大事儿。 况且这次又是齐伯奉那个老顽固的女儿,他一个读书人,朝堂上引经据典叫人拿他没办法,着实讨人厌。 吕少阳花白的胡子颤动着,“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随他去吧,等天涵尽兴了自然就把人带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的给几个人看都说肯定要锁,希望现在这样能没事! 嘤嘤嘤,熬夜给码完的,我没有断更!我只是晚一点……(嘻嘻) 上一章节着急没放完。。。原谅蠢作者吧!! 下一章评论下抽红包!!么么么! 第48章 天色渐沉, 日头渐渐垂到了地平线,砖红色的城墙映照着暖黄的光格外温馨。 可皇宫本就是是个冰冷的存在,阴影的地方依旧昏暗沉闷。 “相爷可说了, 咱们爷尽兴了自然就回去了, 你说你们几个崽子急什么?” 宫墙下一条羊肠小道上,三两个吕府的人结伴走着。 “嘿哟, 这都两个多时辰了,爷吩咐过不会耽误了宴席的, 咱们还是去守着的好。” 说话的原是吕天涵身边得力的亲信老胡, 他之所以比旁人担忧是因为先前吕天涵叫他去盯着齐泽。 可老胡派出去的人一直没回去,等他找去后, 那些人便如当日在猎场一般,连根头发丝儿都没见着。 “老胡啊, 亏你跟在爷身边最久,咱们爷如今可能正与美人销.魂缠绵呢, 啧啧,那种人间绝色……” “爷的人你也敢想。”老胡一巴掌拍在了那人肩上, 催促道:“虽说哪儿有人看着门,可咱们还是过去候着的好。” 他们几个人边说边朝着芳华坞走去, 却没注意到, 在小路转角的林子里,有两个黑衣人正守在哪里。 几人本就只是家养的普通奴才, 身上并没有功夫。 齐泽的人动作很快,出手的声音像是夹杂在风中般,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转身的功夫便已被人掐断了脖子。 呼吸间便另有一人不知从何处上前,将瘫软的尸体处理的干干净净, 打头的老三重新带着人回到了林子深处。 小路上重新恢复宁静,一切都被掩盖,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 念瑶做了一场梦,那是曾叫她恐惧的噩梦。 梦境中,晋王举兵攻占燕京,三日之间城楼被破,吕少阳的兵溃败不堪。 晋王入城后,于千军万马之中直取吕少阳的人头,马上提抢的他好似修罗在世。 而念瑶则倚靠在高栏上,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发生。 直到他浑身被敌人的血浸染,衣裳殷红斑驳。 他好似就在等着自己,意气风发间回眸看向念瑶。 四目相对,念瑶没了从前的恐惧,反而胸中滚烫,似有千言万语要说给城楼下的人听。 这是她的梦,许是听到了她的感召,周围场景不断模糊,她与他忽然间便共处一室。 -- 第90页 “瑶儿我回来了。”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像怕吓着自己。 可念瑶却跟之前一样,胸中滚烫,眼眸格外酸涩,却只能一动不动。 面颊上渐渐湿润,齐泽心疼的看着她,眸中万千情愫毫不掩饰。 “……”念瑶想要说话,张了张嘴却无力去表达。 齐泽的眼神越发温柔,一点点的铁剑,温热的气息格外真实,柔软的唇瓣贴上了她的眼眸。 咸涩的泪水被他用这种方式一点点舐去,自己被揽进一个坚实可靠的怀抱中。 他深切的渴望无法掩饰,贪婪的汲取着她发丝脖颈间,嗅着清甜的馨香。 那样一个人间修罗,如今耳鬓厮磨间,好似怀中女子就是他的全部。 心中的滚烫逐渐将念瑶整个人都变得灼热,她难耐的试图再次说话。 “嗯……” 可开口后,声音却是从嗓子眼儿里穿出来了的,格外娇嗔绵软。 热。 念瑶不知道梦中的自己怎么了,热的几乎想要立时三刻跑到漠北去吹冷风。 她侧过眼眸,试图将自己的感受传递给齐泽。 他却错愕的看着念瑶,好似知道了她的想法,随即温柔的在她娇软的耳垂上饮下一吻,手指慢慢覆上了发髻。 缓缓移动衣衫敞开,热气随之消散了些,可这不够。很自然的,念瑶贴了上去。 近在咫尺的贴近让两人间呼吸交错,起了层黏腻的薄汗。这是念瑶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很温柔,亦如平日里对自己那般极尽小心。可她却还是几乎要哭出来了但还是依旧不肯停下来。 念瑶宛若溺水,只能紧紧抓住他不放手。 抵死缠绵。 *** 念瑶幽幽醒来时,身上燥热已尽数散去。 可没等她睁开眼睛,剧烈的头疼便随之而来。 低柔的嘤咛声在响起,一直守在旁边的齐泽连忙将准备好的茶盏先放置在了床边。 “醒了吗?”他问道。 熟悉的声音。 念瑶轻声应了下来,却……却不敢睁眼看他了。 方才的梦还留在脑海中,旖旎真实的不像话。 他也是如此刻一般距离自己很近,语气跟动作都极尽温柔。 便是不说那个极尽春色的梦境,失去意识之前,她可没少折腾齐泽。 光是想想就觉得羞人! 齐泽自然看见了她刻意紧闭的双眼,嘴角扬起一丝柔和,“你……咳咳,你头一定疼的紧,先将凝神的茶喝了,等缓过来了咱们再走。” 接着齐泽动作自然的将念瑶轻缓扶起,她这才轻轻睁开了眼睛。 不知怎么,齐泽眼神好似有些闪躲,再细看看,竟是耳垂红了。 可他却比念瑶掩饰的好,将茶盏递过去看着念瑶喝完。 “这会儿最是头疼,等等就会缓解一些,我……我去叫墨玉过来。” 念瑶喝完后,才注意到自己凌乱的衣衫,领口处竟是不知怎么敞开了不少。 她连忙掩饰着低下头,“嗯。” 等墨玉进来后,念瑶问了才知道。 墨玉被人打昏后便被随意丢弃在了芳华坞的侧殿内,许是觉得外面有人看守,侧殿连门都没有锁,齐泽缓过神后,便叫暗卫将人同样送到了承安宫。 她只是个奴婢,下手的人打的极重,也才刚醒过来一会儿,好在他们的人并没想要墨玉的性命,她也只是脖颈疼一些而已。 墨玉侍候着念瑶起身后,她才发现窗外天色已经沉下来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 墨玉也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直在咒骂着吕天涵,听见问话才停了下来。 “戊时初刻了。” “坏了。”念瑶神色变了变,担忧的推开了门。 “宴席恐怕早就散了,爹爹找不见人不知道着急成什么样了,咱们还是快去吧。” “不急。”齐泽脸色沉了沉。 “过会儿去了,若是问起来,便说是你有些醉了出去透气儿,结果在园子里走失了,其余的,不管谁问你们另外不见的人去了哪里,你们只管说不知道。” 其余不见的人? 念瑶愣了愣,有些不大明白。 可看着齐泽晦暗的神色,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好。” 她信齐泽,更信他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想想齐茹芸这次竟然比之前还有大胆狠毒,念瑶便格外的恶心。 这样心思歹毒的,根本不配做齐府的人。 果真,等齐泽带着她穿过小路走向宝华殿时,便远远看见了不少提着灯笼的人在找他们。 待念瑶到了宝华殿,齐伯奉悬在半空的心才算落了下来。 “瑶儿!” 齐伯奉又惊又喜的大步走过去,左看右看的直到确认了念瑶没事,这才算松了口气。 “这是去那儿了?满皇宫的找人也找不见!” “我,我方才宴席上有些醉了,之后便想出去走走,可走着便不自觉走远了,女儿不认识路,周围又找不见宫人,这才迷了路,好在方才齐泽找到了我们,这才回来的。” 待听了念瑶的解释后,齐伯奉脸色便阴了下来。 “怎么这般不小心,到底是皇宫,若不是齐泽找到你,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你叫我怎么办?” “爹爹……” -- 第91页 念瑶知晓齐伯奉是担心自己,心下也很是不忍,“爹爹女儿错了,下次一定乖乖跟着您,再也不会乱走了。” 如今人回来了就好,齐伯奉也不想再计较。 “你啊,就是说的好听!我看你下次还敢!” “我才……” 念瑶本想解释,却被匆匆赶来的齐钰打断。 “听说瑶儿回来了我回来看看,芸儿呢?” 齐钰方才也出去找人了,如今被他这么一问,念瑶才知道原来齐茹芸也失踪了。 她看了眼在一旁好似没事人一般的齐泽,知晓一定是他暗中做了什么。 念瑶怔了怔,看了眼齐泽后才疑惑道,“芸儿不是跟你们在一起吗?她说要带我出去透透气儿,结果走到一半便要回去,我后来便没有见到她了。” 气氛再次冷了下来。 齐伯奉沉吟了片刻,“齐泽一会儿先将瑶儿送回府里,如今天黑下来也不好再找,可终归没有出宫,我先去禀明皇上,看能不能叫宫里的人注意一下。” 现下,宝华殿内早已只剩下齐家的人跟几个小太监,也只能如此了。 * 芳华坞。 此处原本是安置给后宫娘娘住的地方,可是如今皇上并不能随心所欲,后宫嫔妃屈指可数,便有不少像芳华坞这样的宫殿空置着。 空余出来的宫宇连下人们都不来,是比冷宫还要没人气儿的地方。 这样的宫殿周围几乎全是,可往常的宁静却被是不是传出来的嘤咛声打破。 “嗯……还,还来……” 中了药的齐茹芸早已失去了意识,恐怕只能隐约记得自己眼前人是吕天涵,而自己全然没有半分矜持。 这样的她跟往日一向习惯端着的模样大相径庭, 两人早已忘却了时间,可在被药物驱使下,根本没有功夫去理会疼痛,只能本能的继续下去 可随着时间推移,疼痛感已经开始占据大脑,但如果停下来,便只能更加难受。 照这样下去,两人恐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月色朦胧,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芳华坞外的两个人影停在了檐上。 “殿下交代,不能叫人死了,再过四个时辰,你将迷香放进去。” 老三声音又尖又细,听起来寒气逼人。 “是。” 老三交代完便利索的纵身离去,惊起了一片夜鸦。 作者有话要说:  锁了,结尾部分做了描述修改,其余不变……改了又改,祈求! * 本章节下抽五个评论发红包,么么!!! 第49章 朦胧夜色下, 马车碾压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借着月光赶路,终于到了家。 齐泽叫人前去拍门, 自己则翻身下马来到了马车前。 车帘轻缓晃动, 白皙纤细的手指探了出来,指尖泛着粉嫩。 念瑶并不知道齐泽就在外面等自己, 她揉了揉疼痛的脑袋眉间紧蹙探出半个身子来。 “嘶——” 月色下,齐泽一袭黑衣锦袍, 分明是最简单的纹路却被他穿出了贵气。 他的脸猛然在自己眼前放大, 念瑶不自觉吸了口气。 齐泽却十分自然的接过了念瑶另一只手。 “来。” 沉厚的声音响起,手心上的温热传到了心里头去, 念瑶方才的紧张霎时间消退。 她乖巧的点点头,借力下了马车, 落地的一瞬间,眼前一片晕眩, 身后便立即被有力的胳膊扶住。 墨玉此刻才下马车,正巧将这一幕瞧见。 原本担忧的要去扶念瑶, 却看着念瑶微醺般的脸颊,默默低下了头。 见念瑶好了一些, 齐泽方开口, “我送去过去。” “你今日也累了,我, 我自己回去就是……” 念瑶看着周围的下人,免不得有些羞怯,毕竟男女之防还是要避讳的。 “几个丫头我不放心,走吧。” 齐泽口吻不容置疑,周围下人本就对他有些敬畏, 闻声也赶忙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不远不近的跟在两人身后。 …… “虽叫你喝了安神的茶,可到底还是要瞧瞧大夫,一会儿叫府医过去给你看看,开个温补调养的方子,喝了药再歇下。” 等到了念瑶房内,齐泽看着她坐好了才说道。 墨玉机灵的出去唤了下人叫府医过来。 屋内烛火昏黄温暖,齐泽映在地上格外修长,念瑶轻轻点了头。 齐泽好似还有话要说,略想了想随意坐了下来。 “知晓今日事儿的除了你跟你那婢女外,旁的参与过看到的都不会再出现,绝不对流传出去,你放心就是。” 还未出阁的姑娘家被人下了迷.情.药,即便没有成功得逞,但人言可畏。 原本没有的事儿知道的人多了,流传出去就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 念瑶心知他办事可靠,听他这么说便更加安心了。 虽听他云淡风轻间便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随意了解,念瑶有些诧异,可想想那些人作恶多端,也是死有余辜。 “嗯,我,我知道了。”念瑶点点头,忍不住又揉了揉脑袋。 看念瑶精神蔫蔫的,齐泽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还是疼的厉害吗?” “早知道迷.药便少喂你一些,恐怕还要持续好几天。” 烛火噼里啪啦响起,念瑶顿了顿,连忙道:“这,这说的哪里话,你也是替我着想,不怪你。” -- 第92页 看她着急,齐泽忍不住嘴角勾起丝笑意来。 她在替自己着想呢。 念瑶也发觉自己过于紧张,搓了搓衣袖侧过脸去。 “对了,齐茹芸他们是怎么回事儿?”念瑶错开话题道。 才提起这个名字,齐泽眸中便被寒意包裹,眼神冷的想要杀人。 “他们该死。” 冷冰冰的四个字充满了杀意。 念瑶心下一怔,连忙回头看去,刚要开口却被齐泽眸中的寒意吓住。 “你把他们也杀……” 杀了? 念瑶有些不可置信,却又觉得这的确是齐泽的行事作风。 其实上次齐茹芸不小心纵火后,念瑶虽冷淡了她,但心中仍保留了些余地。 毕竟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同样都是爹爹的女儿。 可这次之后,连鸡都没杀过的念瑶,心里除了恐惧外,竟也动了杀心。 但念瑶恨是恨,若是立时三刻要了他们的命,虽再无怜悯之情,可心中终究还是有些伤感。 可旋即齐泽神色一转,恢复了些温度。 “没杀。” 齐泽缓缓开口,“那样也太便宜他们了。” “他们狼狈为奸,既然这样喜欢做些下作的勾当,便叫世人都看个清楚他们自己有多么恶心。” 齐泽暖黄的烛光,眸中有一瞬间的犹豫。 他避开了念瑶的目光,“吕天涵这样的败类自然落什么下场都活该,而那个女人是你亲妹,这次下手也重了些。” 在齐泽眼中,齐茹芸连牲畜都不如。 他只是担心念瑶或许会不忍心。 念瑶明白他是在意自己的感受,想了想,叹了口气。 “她早不把我当姐姐了,我何必再去同情她,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齐泽闻言看向念瑶,见她神色做不得假,心里这才安心下来。 * 正说话的功夫,府医已赶了来。 宁大夫从前在外行医多年,如今年纪大了才进了齐府,略微把脉后,便知晓了其中利害。 他手轻颤了下后,才缓缓挪开抚上花白的胡子。 “中了这江湖下三滥的东西,姑娘受苦了。” 这些年念瑶的身体一直都是他在照看,本就心疼极了这个乖巧却身有不足的小丫头。 如今见念瑶今日竟是这样遭罪,宁大夫一把老骨头了,都想问问是谁这样狠心。 “宁大夫,此事……” 齐泽忍不住在旁边提点道。 宁大夫立即摆摆手示意,“老夫明白,此事不会往外头说去,老夫只是个行医的大夫,只负责治好病人就是,旁的不多问。” “还有一样。”齐泽闻言又道, “过会儿齐大人回来,此事还需缓缓才能禀报过去,最好……可以瞒下来。” 若是今夜告知了齐伯奉,他必然会过来问话,齐茹芸终究是他女儿,到时候免不了要再进宫找人。 他明儿可还等着看好戏呢。 宁大夫有些错愕,从前齐伯奉便吩咐过,不论何时,念瑶若是身体不适要立即禀告过去的。 但见念瑶也并未发话,便依从了他。 言罢,宁大夫自行去开完方子后,心疼的道:“大姑娘体内的药物虽已经自行化解了,可到底还是伤了身体,一会儿姑娘先喝一副调补的药,再喝缓解头疼的。” 墨玉连忙叫人去煎药,齐泽生怕念瑶嫌弃苦,看着她喝完这才回去。 * 第日。 齐伯奉昨夜晚归,只睡了两个时辰,因惦着齐茹芸的事儿,一大早便又赶去了皇宫。 却不曾想到,齐伯奉刚到了宫门口,便见吕府的马车竟是赶到了自己前面。 齐伯奉远远跟在后面,同时有注意到宫内的侍卫太监皆乱糟糟的在各个宫殿里找着什么。 他随意唤了一侍卫,“这可是皇上吩咐的在找小女?” 侍卫连忙作揖行礼,“不敢欺瞒齐大人,五更天的时候吕丞相府上便派人来吩咐了,说是昨夜吕天涵少爷一夜未归,叫奴才们在宫里帮着找找呢。” 吕天涵也一夜未归? 齐伯奉骤然心里凉了半截。 倒不是因为皇上肯帮着吕丞相找人而不帮他,而是京中谁人不知道那吕天涵是个浪荡公子哥,玩过的女人顶上一座青楼。 如今一男一女搁在一块儿失踪,莫不是他对芸儿动了手? 可那也不该一夜未归,连吕少阳都不知道儿子去那儿了吧。 多想无用,齐伯奉叹了口气,迈着沉重的步子踏进了正殿。 正殿内,吕少阳早早便坐在了仅次于皇位的太师椅上。 齐伯奉看了他一眼后,才行礼问安,随即便请求去找人。 不知吕少阳是否故意而为,他脸色黑沉,声音却响亮的问道:“贵府的大姑娘也一夜未归?” 姑娘家消失了一晚上,纵然再有理,恐怕也叫人非议。 齐伯奉脸色白了白,“瑶儿昨日比我还先回的家,丞相爷还是莫要随意胡说吧。” “哦?” 吕少阳脸色不变,使了个眼神,身边便有下人立即跑过去禀报。 而后,吕少阳有些错愕的蹙了蹙眉,“原来是齐二姑娘啊,看来是我冤枉齐大姑娘了啊……” 齐伯奉自然看到了吕少阳眼中的诧异。 -- 第93页 昨日他比自己先走,却也不该这样笃定了是瑶儿,难道说他早知道齐府会有人走失,甚至一开始的目标是瑶儿? 齐伯奉冷哼一声不再辩驳,禀明了皇上后便立即带着人去各个宫殿搜人。 * 排除昨日已经搜查过的宫殿,再加上又吕府的人,只找了一个时辰,便搜到了仍旧被锁锁住的芳华坞。 得到消息后,众人立即赶了过去,正好瞧见那锁刚被砸开。 门才刚开,便传出一阵阵腐臭的味道,其中还夹着了一丝血腥气。 而里头更是一团乱麻。 床榻上,一男一女赤胸.裸怀着,肌肤上深红的痕迹斑驳一片,还有不少的血迹。 而除此之外,两人听见动静反而没有任何反应。 等人走近了才发现,他们嘴唇干涸惨白,脸色不正常的潮红着,而嘴角边竟是隐隐有白色的沫子残留。 还不得齐伯奉怒喝,周围人已将两人看了个遍。 齐伯奉早已怒火攻心,正要说话,吕少阳竟是比自己还要生气。 “狗奴才们还不快些将天涵抬出去!快去请太医,快去请太医过来!” 他丝毫不在乎自家儿子做了什么勾当,一个姑娘罢了,不算什么。 可因此伤了他宝贝儿子身体,这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这个场景时齐伯奉死活都想不到的,他一世清白读书人家,却不曾想出了这么个女儿来。 他早已没了脸面去阻拦,垂头吩咐了婢女将齐茹芸衣裳穿好,平生第一次灰头土脸的出了宫。 一路上,齐伯奉却起了疑心来。 众人见到那一幕,自然第一反应就是觉得两个人不检点。 可此事若当真是吕天涵那个畜生逼迫的齐茹芸,那齐伯奉决心势必会替齐茹芸讨回个公道。 但若是她自愿而为,便也别怪他不留情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节被锁后,我昨天四点起来改文,结果又被锁了一次555…… 现在已经解锁了,小可爱们一定不忘记去瞄一眼瑶瑶的梦嗷,我真的改了好久QAQ *本章节抽五个红包 感谢在2020-08-14 00:51:23~2020-08-17 02:28: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柠檬我不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眸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齐伯奉才出门时, 念瑶便也起了。 因着昨夜喝了安神的汤药,她一夜无梦睡得格外香甜,晨起时觉得头疼也缓解了不少。 宁大夫不放心, 早早的过来替念瑶又把了一次脉, 确定她无事后,才放心离去。 宁大夫携着药箱才回到住处, 凳子还没坐热呢,齐伯奉身边的小厮便过来传唤他过去。 他一把年纪了, 来回跑路实在有些吃不消, 只是又不好怠慢,便想着先问个大概。 “诶唷, 老夫这才刚坐下,可是老爷身体有什么不适?” 那小厮名唤元宝, 跟在齐伯奉身边几十年了,算是个副管家了。 元宝方才也跟着齐伯奉进了宫, 这是刚刚回来。 只见元宝先是搓了搓手,半晌了还是没有憋出一句话来。 这下宁大夫就急了, 他虽有些乏累但到底还是瞧病重要,着急的起了身。 “你这般为难不成是出了大事?那咱们还是快些走……” “不是不是……老爷倒是没事儿。” 元宝扭捏着拦住了宁大夫, “是, 是二姑娘,她, 她身体有些不舒服,现在还昏迷着呢,老爷叫您去给看看,您,您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宁大夫甚少关心与自己无关的事儿, 身边也仅有个小厮,因此并不知道昨夜齐茹芸没回来。 听闻人竟是昏迷了,宁大夫心下大惊,可却见元宝仍旧踌躇的模样,还叫他做好准备,忍不住便要再问。 可元宝却死活不再多说,他只好先去看病人。 等两人到了齐茹芸的院内,便瞧见齐伯奉黑着张脸在外头站着。 宁大夫提着药箱过去问安后,便要进屋。 还没等进屋呢,只隔着一层帘布他便嗅到了一股腐臭血腥的气味儿。 待见了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齐茹芸后,宁大夫药箱子差点没拿稳掉在地上。 齐茹芸脸色惨白,眼底一片乌青,虽有被子盖着,可露出的半截脖颈上仍旧有些黑红色的斑驳。 她回来后被人喂了些水,因着下身疼痛又听见有人进来,便隐约恢复了些意识。 “原该去外头找个善看女人病状的大夫来,可此事到底不光彩……”齐伯奉在身后忽然开口,面上尽是难堪。 他虽还想替女儿遮掩几分,可这天大丑事是在宫里发生的。 当时太监侍卫站了满屋,恐怕不出两日燕京里都要口口相传了。 宁大夫回过神后清了清喉咙,这才搁下药箱把脉。 他手搭在齐茹芸脉象上了许久,似是有些不解之意,可最终还是定了下来。 “单从脉象上来看,二姑娘阴虚亏损肝脾劳累,且,且……” “咳咳,且因着纵.欲过度导致津血匮乏,若是只这样倒还好说,可二姑娘体内还残留着不少迷.情药毒素,这药少量并不伤身,但若是大量使用,即便药力过去也会留下后遗症状。” -- 第94页 听见是药物所致,齐伯奉皱了皱眉却并不诧异。 当时芳华坞里的场景,两人深度昏迷,再怎么把持不住也不至于搞的这么狼狈。 宁大夫接着道:“二姑娘的□□老夫不便探看,可照这种情况来说,应该溃烂的极为严重,恐怕还会影响日常如厕跟往后生子有孕,不过不伤及性命,待会儿开了方子配成药膏,叫丫头们每日涂抹就是。” 他说的轻松,可任谁听了这话也知道齐茹芸这辈子算是毁了。 正值青春年华,却出了这样大的丑闻,清白算是没了,况且身体上还落下了病根,就算是能正常生子,也没人愿意要她。 齐茹芸听完后便想开口质问宁大夫,可却因使不上力来,只能默默流下眼泪。 她即便没人敢娶,到底齐伯奉有能力养自己一辈子,可齐茹芸现在更为担心的是,若是齐伯奉知晓了一切的真相,说不定连齐府也不让自己住了。 齐茹芸想起名义上只是去别庄小住的母亲至今还没回来,越发的慌乱起来。 她不知道齐念瑶如今在哪里,但看齐伯奉现在还愿意叫人给自己看病,那一定还有挽回的余地。 父亲再偏心念瑶,总归没有证据证明是她先有意加害念瑶的。 “父,父亲……” 齐茹芸才刚一说话,身子上微微的颤动便立即引来了下半身的剧烈疼痛。 “二姑娘还是先已养身体为重,尽量少说少动的好。”宁大夫在旁边补充道。 可齐茹芸却好似没有听见,她声音微弱,可怜兮兮将自认为最重要的一句话说出口。 “女,女儿是被人陷害的……” 还没等她一句话说完,元宝在外头火急火燎的喊道。 “老爷,顺天府来人了,说,说咱们府上的墨烟状告二姑娘仗势苛待威胁下人,还指使她人纵火,官差们这就要来拿人了!” 话音落地,齐茹芸呆住了。 为什么?墨烟不是收了银子以后离开燕京了吗? 她乌青的眼圈瞪的极大,手指抓住衣袖,嗓子里发出一声嘶哑的怪叫。 这下别说齐伯奉了,满屋的人都惊住了,静悄悄的一片,只有齐茹芸那边隐约发出怪异的声音来。 人在情急紧张之下,身体甚至会脱离大脑的控制。 齐茹芸瞪大了眼睛,面目格外狰狞,身上的疼痛外加方才的消息,叫她好似身处地狱一般。 她想要哭出来装可怜博取齐伯奉的怜惜,她想要开口解释自己还是那个最乖巧的二姑娘,她甚至想直接昏过去! 可她此刻什么也做不到,僵住的身子让她无法动弹,极致的疼痛叫她无法闭上眼睛。 齐茹芸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她看不清楚齐伯奉什么表情。 原本安静的屋内忽然间闹哄哄的,她甚至只能隐约看见齐伯奉嘴巴动了动,可说的什么话却丝毫也听不见。 虽然听不见,可齐茹芸知道齐伯奉此刻一定愤怒极了,她拼了命的想要起身,失败后,便用尽全身力气将胳膊从被褥里探了出来。 苍白的手指上,隐约还有几处淤青。 齐茹芸朝着齐伯奉的方向抬手,“父亲,我,我没有……” 可接连而来的事情叫齐伯奉不敢再去相信这个从前不爱说话的女儿。 他好像此刻才真正看清楚养了十几年的孩子真正的模样。 这个孩子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可怖到自己都觉得恶心的歹人! “别喊我父亲!我没你这样的孩子!” 紧接着,齐伯奉踹翻了屋内的桌子,拂袖而去。 良久,屋内回府平静,宁大夫也长叹一口气跟着离开。 屋内原有的丫鬟缩在角落里交头接耳着,眼中竟是厌恶与不屑。 齐茹芸躺在床榻上,瞪大的眼睛酸疼却怎么也无法闭上。 她仰起头,床幔是最好的苏州锦缎,绣了她最爱的牡丹花,雕花的床沿是上好的沉香木…… 她本是齐府尊贵的二姑娘,可此刻怎么连个下人都敢嘲笑自己? 终于,酸涩的眼眶终于留下了热泪,齐茹芸死鱼一般毫无生气的叹了口气。 * “什么?顺天府的人来拿齐茹芸?” 念瑶方才喝完药小憩了一会儿,醒来后听到了这个消息。 “那还能有假,奴婢悄悄去看了眼,来的官兵还都带着刀呢。” 墨玉喘了口气接着道:“奴婢偷听了才知道,上次府里走水后,二姑娘……呸呸呸,那个毒妇去威胁墨烟,若是她不肯代替自己顶罪,就要她母亲对她娘家哥哥动手,然后又给了墨烟一笔银子,叫墨烟离开京城。” 念瑶只是猜测上次自己发病跟齐茹芸有关系,却怎么也想不通纵火的缘故来。 “可她好端端的纵火做什么?” 燕京地处北方,每一家的府邸都紧挨着,一家着火那整条街道都危险,故而纵火罪在律法中格外严重。 上次好在灭火即时,墨烟又甘心认罪,齐伯奉这才没有报给官府。 “奴婢原来是也不明白呢,方才听说墨烟交代,是那毒妇悄悄藏了麻布引姑娘发病,又怕被人发现要烧了麻布,这才起了火。” 念瑶闻言半天没有说话,挠了挠头顶淡淡道:“……蠢货,她不会先埋了吗?” 这话引得墨玉禁不住发笑。 -- 第95页 “诶唷我的好姑娘,你怎么还替她想怎么遮掩犯罪行为呢?要奴婢说啊,她才聪明过了头,心里心虚又害怕,这才想彻底毁了证据。” “嗯。”念瑶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也是她咎由自取。” 念瑶惋惜的摇了摇头,若非是她先起了歹心,还好生做齐府二小姐呢。 “对了姑娘,咱们怎么不把那毒妇昨日害你的事儿也告诉了老爷啊?这要是老爷知道了,说不定直接将她逐出家门呢。” “说了不就叫齐茹芸也知道昨儿的事儿是齐泽干的了?便是不说,她也必然解释不清的。” 念瑶淡淡解释道。 说起齐泽,念瑶忍不住朝敞开的窗户看了一眼。 她以为,以为齐泽今日还会过来看着她喝药的…… 失落的神色倏忽闪过,念瑶立即遮掩了神色。 想来今日墨烟忽然赶到燕京,还能大胆状告齐茹芸,一定也是齐泽背地里做了什么手脚吧。 他的能力渐渐展露的越来越多,比念瑶所想的还要厉害不少。 而且近日,齐泽越发不在乎隐藏自己的行踪了,甚至不在乎出入皇宫。 或许离他恢复晋王身份的日子真的不远了。 但等到了那时候,他一定不会再住在齐府了吧……或许,或许还会离开燕京。 齐泽曾向自己表露过心意,但他可曾想过,若是他不再只是个普通人,若他终究要成就一番伟业。 到时候,她会不会成为他的负担? 作者有话要说:  齐茹芸女士,您的盒饭外卖正在配送中,请注意查收哦~ * 嘤嘤嘤,最近熬夜上瘾了感谢在2020-08-17 02:28:35~2020-08-18 03:22: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子皮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眸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丞相府。 吕天涵的状况相比齐茹芸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甚至还要更糟。 他被送回家后,还尚未醒过,眼睑下尽是乌黑, 躺在棉被下面还时不时打着冷颤, 至今未醒。 “相爷,少爷这是中了烟花地的迷.情药, 这药原不打紧,可用量也太大了些, 现下阳亏肾经不通, 若是……” “若是什么?” 来看病的太医院院首看了看吕少阳黑沉的脸色,忍不住颤了颤, 而后想了想换了个委婉些的说法。 “若是将来调理不好,许会, 许会宗筋弛纵,严重了还可能阳事不.举。” “废物东西!连个小小迷.情药都看不好!” 吕少阳戎马半生, 后来才在朝堂上自封了丞相,他一声怒喝之下, 竟是震得桌上茶杯都有些晃动。 院首早已满头是汗,腿脚一软扑通便跪了下去。 “只是, 只是有这种可能, 调理好了的话……” 院首犹豫着不敢继续说下去,因为就算调理好了, 吕天涵也伤及根本,就算天皇老子来了,也无力回天。 “好,好好好,那从今往后你就搬到我府上住着, 给我好好调理涵儿身子,若是好了便罢,若是不好你也给我试试那药的厉害!” 吕少阳怒火正盛,院首纵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儿也不敢再做辩驳。 屋内人人屏气凝神,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招惹了吕少阳不高兴。等院首开了方子后,这才各自煎药的煎药,递东西的递东西忙碌起来。 吕少阳就在一旁,知道看见吕天涵喝下了汤药,心头的火气虽还是没有消退,可却想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从前吕天涵瞧上了谁家姑娘,威逼利诱下很少有得不到手的,还没说用到这种伤及身体的药物过。 也因此,昨儿吕少阳才并不把此事当回事儿,任由吕天涵胡闹而没有阻止,等到了后半夜他还没回来,这才着急了。 吕少阳在屋内扫了一圈,问道:“今日涵儿到底在跟谁过不去,那些跟在涵儿身边的人呢?” “回爷,少爷身边的人不管是最亲近的还是护卫,自昨儿进了皇宫,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一个人回来。” “可派人出去找了?” 下人摇摇头,疑惑道:“宫内宫外包括那些人的家里奴才都叫人去找了,竟是跟人间蒸发了一般,连个影子都没有。” 敢在皇宫动手?什么人有这种本事? 吕少阳看了眼躺在床上仍旧生昏迷着的儿子,想起昨儿吕天涵身边的亲信离开之前汇报给他的话。 原本是哄骗齐家大姑娘去的,可怎么莫名变成了二姑娘? 他对吕天涵平日的事儿一向护着,却不怎么过问,眼下吕天涵没醒,问也问不出来。 难不成是那齐大姑娘蓄意报复? 可一个深闺女子,根本不可能有这种能力,至于齐伯奉,那个老顽固知道了只会去上报皇上,不可能杀人灭口。 “爷,奴才倒是听说齐府去年来了个养子,据说身手跟文采都还不错,却不知道为何没参加今年开春的科举。” “养子?叫什么名字?” “回爷,叫齐泽,先前的名字却不知道。” 吕少阳沉吟片刻,“是去年来的?” 打前年探查到了晋王赵乾禹的踪迹后,他便一直叫人暗中追杀,可却在去年,晋王却忽然间没了踪迹。 -- 第96页 “你去叫人将这个齐泽的身世背景调查清楚后来回我。” “是。” * 按照大魏朝律法规程,有人状告且还是纵火这样的大罪,本该直接拿着拘捕令直接将人带走。 可因为齐伯奉是监察院院长,顺天府的右侍郎郭敏亲自过来后,先是叫人进去通报了一声。 齐伯奉并非仗着官大就不讲理的人,他匆匆赶过去后,连忙作揖,“郭大人,先请恕在下管教失职之罪。” “诶唷,院长大人哪里的话,我只是奉命行事,您看这人是不是……” 郭敏也是个读书人,为人公正,他虽敬重齐伯奉为人,可却不妨碍他秉公执法。 “这样吧,我这儿有一份齐院长府上从前的婢女墨烟的口供,还有犯人收买墨烟的印着您府上章的银元宝两块,您先瞧瞧。” 齐伯奉依言接过,上头白纸黑字将当日的事儿解释的清清楚楚,又有念瑶当日被害发病的药方,当真是抵赖不得。 齐伯奉脸色衰败,垂眸长叹一声,“惭愧,惭愧啊,教养这么些年,竟是这么个结果……” 方才在齐茹芸房内,齐伯奉该骂的也已经骂了一个遍,如今又被一个外人来说,更是难堪。 他原还想将齐茹芸的病况说给郭敏,看能不能先养好了再送进去。 但看着墨烟口供,他怎么也说不出这句求情的话来。 “来人,将二姑娘带过来,任凭郭大人依照律法处置。” …… 齐茹芸被送出府时已经昏迷过去了,齐伯奉又恨又气,仅看了一眼,便直接拂袖进了书房。 * 前院闹了半日,念瑶听说齐茹芸当真去了顺天府后,也仅仅是叹息了一声。 说到底谁也没有害她,都是她咎由自取。 三两日后,念瑶的头疼也渐渐大好了,开始试着在园子里头随意闲逛。 雪团吃的越发肥了,两只耳朵都比从前长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被念瑶喂习惯了,除了念瑶任谁也不让碰。 这日齐泽正要来看念瑶头疼症好些了没,便正好碰见要抱着雪团出来走走的念瑶。 想着念瑶多出来走走透透气也好,齐泽便跟她一道去了园子。 可没几步便因着雪团太重,直压的念瑶胳膊疼停了下来。 “这好好一兔子长肉长的比猪还快。”齐泽瞥了一眼雪团,“拿来,我拎会儿。” 齐泽说着便要伸手去扯雪团的耳朵,他才不会跟念瑶一样跟个宝贝般抱着它呢。 可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日子以来,齐泽再被动手扯过雪团,它竟是被念瑶养的胆子大了不少。 趁着齐泽伸手的功夫,竟是敏捷的躲开了他的手,挣脱了念瑶胳膊便跳到了地上。 “嘶——” 念瑶吸了口气便要唤人去追,才走几步,过了拐角便看见前面忽然落下了一张渔网,正好将雪团困在里头。 “呀!哪里来的兔子!” 一声稚嫩清脆的童声响起,紧接着一个吃的肚子圆滚滚的小男孩儿俯下身便要去摸。 “快些把渔网拿走,可别伤着它了。” 齐家豪蹙起眉来宛如个小大人一般,可身边跟着的小厮却为了难,“小少爷,这网撤了不就跑了吗。” “那……” 小男孩儿为难起来,嘟着嘴想了半天,实在忍不住想要去摸,便只得蹲下身子隔着网摸摸雪团的头顶。 齐府中只有李氏的儿子齐家豪这般年纪。 只是自打李氏被送到别庄后,李家豪便被放在了奶嬷身边照顾着。 他才刚学会走路不久,刚开始还有些不适用,天天闹着找李氏,可时间久了,便也习惯了。 念瑶也许久不见他了,小孩子变化最快,他如今又吃的胖了不少,险些没认出来。 “是家豪吧。”念瑶走上前柔声问道。 从方才来看,便知晓这孩子天性不坏,况且他还年幼,母亲跟姐姐做的事儿与他并无什么关系。 齐家豪听见有人唤他,扬起小脸点了点头。 随后又像是看见了什么新奇的宝贝一般,腾的站起来跑到了念瑶身边。 他规规矩矩行了大礼,这才走近了些,直接拉住了念瑶的手,甜甜道:“瑶姐姐!” 念瑶弯下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你还记得我啊。” 齐家豪认真点了点头,“嗯!嬷嬷给家豪指过,家豪认得!瑶姐姐好看!” 一句话引得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念瑶好看才记得她,还是才见了念瑶便嘴甜的夸赞她。 齐家豪却不知道众人笑得原因,但看大家都高兴,便也跟着傻笑起来。 “那是瑶姐姐养的吗?” 齐家豪笑完了,怯生生的问道。 “你想要?”齐泽看着齐家豪拉住念瑶的小手,淡淡打断了正要开口的念瑶。 齐家豪看了眼雪团,小脸上满是期待跟喜爱,却犹豫了半天,摇了摇头。 “是瑶姐姐的,家豪不要,家豪就是想摸摸。” 他这般乖巧懂事倒是出乎了念瑶意料,念瑶温柔的捏了捏家豪的脸。 “它叫雪团,你要喜欢可是随时去我哪儿看它。” “真的?太好了!” 小孩子最是容易满足,一张笑脸瞬间乐开了花,松开了拉着念瑶的手,高高兴兴的跑过去隔着欲望去揉雪团的头顶。 -- 第97页 其实方才齐泽那样问,念瑶险些便要说将雪团送给他了,可想想那是齐泽给自己捉到才作罢。 虽然齐泽好像并不怎么喜欢雪团…… 这一会儿的功夫,墨玉也将笼子拿了过来。 正好念瑶无事,便叫墨玉等会儿再抓雪团进去,可齐家豪身边的奶嬷却赶过来喊他回去温习齐伯奉布置的三字经。 齐家豪依依不舍的看着雪团进了笼子,眨巴着眼睛就是不肯离开。 “要不明儿你有空了就去我哪儿跟雪团玩儿?”念瑶不忍心道。 齐家豪眼睛更亮了,跟念瑶约好了时间,这才高高兴兴离去。 等他走了,念瑶随手折了枝柳条,胡乱拨弄着雪团的肚子,眉眼间带着温柔的浅笑。 齐泽目光落在她翘起的睫毛上,看她仍是饶有兴致的只跟雪团玩儿,冷不防清了清嗓子,“干脆给了那孩子就是。” 柳条在念瑶手中来回摆弄,她手一松便随着风吹入湖水中。 “不成,这是你送给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齐泽:丑兔子都不嫌弃,啊啊啊就知道媳妇儿好爱我! *今天又是晚睡的一天呢,月亮不睡我不睡! 感谢在2020-08-18 03:22:00~2020-08-19 03:09: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会游泳的yyyyyu 30瓶;明眸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齐府园子内经过整修后, 已经恢复了从前的景致。 初夏的风柔和极了,轻飘飘的带着暖热,穿过花丛又穿过柳树枝芽, 到了人鼻尖便夹杂了淡淡的青草味儿和好闻的花香。 念瑶话音刚落下, 便察觉到自己的话略微不妥。 她的确想到是齐泽送她的,故而有些不舍得。 可如今人就在自己眼前, 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倒像在跟他打情骂俏一般。 他虽对自己表露过心意,可她却尚未有所回应。 一来是她还有些顾虑在, 二来是念瑶自己都还不大清楚自己对齐泽究竟是何感情。 “我, 我是说……”念瑶有些结巴的想要开口解释。 扭头却正对上齐泽略带笑意的眼眸,他今日难得换了身月牙色的长衫, 更显得身姿挺拔。 在自己面前,齐泽眉眼间常是开阔带笑的, 与刚见面时截然不同。 她看的怔了怔,见齐泽眼中笑意更深, 这才连忙侧过身去。 “咳咳,我是说养了雪团这么些日子, 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不知道是不是雪团听习惯了这个名字,在笼子里闻声竟将前凸的嘴巴凑了出来, 一边还嗅着味道。 念瑶正好借此走了过去抚摸着雪团的脑袋, 将神色掩饰起来。 哪知道一双大手忽然从后穿过,将笼子从墨玉手中拿到了自己手里。 “舍不得它, 嗯?”齐泽手持着小巧的笼子,嘴角浅笑着,故意沉声问道。 他的目光直直看着念瑶,一副什么都看透了的模样。 不知是不是夏日的风太暖了,念瑶的脸颊在他的目光下立刻便烧了起来。 “嗯, 舍不得。”念瑶心虚的应道。 熙和的阳光下,她尖巧的下巴仿佛蒙了层淡淡的光辉,嫣红的唇瓣随着说出得话轻轻开合。 若不是当下有人在,齐泽便又要忍不住的想要触碰下那细腻的柔软。 他心底的悸动便是洪水,开了闸便只会越来越汹涌。 有了之前的一点点甜头,便忍不住的想要更多。 尤其是她方才的话,她说舍不得的是,是自己吧? 齐泽胸膛里的一颗心跳的厉害,思绪却被笼子里不安的跳来跳去的雪团打断。 “这小没良心的。”齐泽忍不住笑骂道,随即又想想方才,头一次对雪团生了一分好感来。 齐泽把笼子在手上拎了拎,重新递给了墨玉。 “改明儿我也再去抓只兔子来养养看,还能跟这小家伙儿做个伴儿。” “你养?”念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想起那日齐泽将干草扔到雪团头顶的模样,又看看雪团团怯生生缩在角落,莫名觉得滑稽又好玩, “你要养,等带回来了,也不知道是先饿昏过去还是先吓昏过去。” 清脆声音中带着笑意,齐泽也跟着她的笑意绽开了嘴角。 齐泽看着念瑶,神色温暖,故作认真,“那可不一定,总要试试才知道。” 他从前也曾觉得念瑶是自己不可触及的温暖,可如今他再也无法离开她,这份温暖也好似正在与自己越发亲近了。 念瑶止住笑,打趣道:“好,那等你养了我便叫雪团认他做兄弟做朋友。” 她笑起来的时候像盛放的海棠,耀眼的叫人挪不开目光。 齐泽微微颔首,似是打趣却又带着些认真,“待我寻个母兔子来,不如做夫人。” 他多想说,叫她给自己做夫人,可此刻只能隐晦的借此说出口。 “好啊,这样往后有了小兔子就送给家豪只就……” 念瑶只顾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说道一半抬眼便撞进了齐泽温和的眸中。 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眷恋的光彩,温柔的看着自己。 “就怎么样?”齐泽沉声问道。 念瑶这才回过神,连忙垂下眼睫。 -- 第98页 “就,就更热闹了……” 她声音已没了方才的清脆,细弱的说完后,耳垂便红成了小花瓣。 齐泽目光从下巴挪到了粉嫩的小花瓣上,眼神闪烁,喉结滚了滚。 身体与心头浓烈的眷恋将他包裹住,日头下两人站的仅有一人的距离,齐泽却没有办法光明正大的将她拥入怀里。 日头渐渐升至中空,晒得人眼睛睁不开,两人这才各自回了院落中。 * 连日不知春去,一觉方觉夏深。 回去后,念瑶用了饭后照例午休,醒来时竟是出了一身薄汗。 墨玉一直在外守着,听见了动静进来便瞧见了念瑶冒汗的额头。 她一边叫人进来替念瑶扇风,一边伺候着换了衣裳。 “这天儿说热就热了,姑娘且先忍忍,明儿就叫人去开冰窖,一会儿再叫人送一碗梅子汤来。” 有眼色的丫头又将窗户打开,一阵携夹着暖意花香的微风便随之吹拂了到了屋内。 念瑶应了一声,随即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窗沿。 窗外的柳树早便抽条茂盛起来,随风缓缓飞舞着。 墨玉随着念瑶的目光看过去,好奇道,“姑娘这几日怎么总是看这窗子,不过也是,姑娘屋内陈设不多,单单一个窗子看起来着实有些无趣,不如奴婢去折些花草摆着吧。” 念瑶闻声第一个想法便是,搁些瓶瓶罐罐的,那人进来隔着碰着该怎么办。 想完才想起来,除了齐泽,好像也没什么人放着门不走反而走窗户的。 “就这样挺好。”念瑶摇了摇头。 随后她又忍不住好奇问道:“我常看这窗户吗?” 墨玉抿嘴笑了笑,“想来姑娘也是无意的,但奴婢在旁边瞧着,倒是经常看。” “都,都是什么时候?”念瑶微微怔了怔,脸上有些温热。 “早晨刚起时的头一眼,晚上熄灯前……反正有意无意的总会瞄过去,哦对了,还有一次姑娘托着脑袋看着窗户发呆,可把奴婢吓坏了……” 墨玉一边说,念瑶却觉得越发的热。 今日墨玉若是不说,她自己当真没在意过。 这窗子就好像是齐泽一般,总是有意无意在自己心里头蹦出来。 可,可她好好一个姑娘家,整日里总想着男人跳窗子做什么! 都怪齐泽! “姑娘……姑娘?” 墨玉看着再一次莫名跑神的念瑶,略带无奈的喊道。 “嗯……啊?怎么了。” 念瑶回过神,墨玉只好又重复了一遍,“梅子汤送来了,是今年才送来的新鲜梅子,姑娘尝尝看合不合口。” 言罢,墨玉又奇怪的挠了挠脑袋,“对了,姑娘还总是一个人出神。” 从前念瑶什么事儿都跟墨玉说,如今却好似总有心事一般。 念瑶心虚的拿起勺子喝梅子汤。 冰凉的梅子汤入口,淡淡的酸甜味儿席卷味蕾,凉意便顺着舌尖送到了嗓子眼儿。 念瑶好似没听见墨玉的问话,眼神逃避着看向白瓷碗中的暗红。 “咳咳,这梅子汤不错,比往年还甜一些呢……” * 自打念瑶从宫里回来后,宋霖先生竟是告了长假,齐伯奉也忽然间忙碌了起来。 不用去碧桐院,父亲也不怎么过问自己功课,念瑶便在自己屋内随意练练字,或是看看典籍话本一类。 这样打发着时间,日子倒也过得很快。 因着晌午墨玉说自己总是有意无意去看窗子,念瑶晚上睡觉时,便刻意的回避着那边儿。 待墨玉将屋内的灯熄灭自行自开以后,念瑶正闭目反思着自己以后定要少看窗户时,那边儿竟是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声音。 念瑶猛然睁开了眼睛,起身后,借着月色便看见齐泽熟练的翻身进来。 “你……”念瑶沉声,小心的开口,“你怎么这时间过来?” 因着到了夏日,念瑶的里衣便换成了纤薄一些的纱织面料。 即便四周有些昏暗,可仍旧能透过里衣瞧见里头的白皙的肌肤。 齐泽目光扫了一眼,又因窗户开后卷进来的微风,念瑶立即感受到了身前一片凉意。 她脸色立刻涨红,转手将外衫披上。 而后才蹙起眉头,嫣红的唇瓣没了笑意,气恼的开口,“你,你也太大胆了些!” 齐泽刚要开口的嘴闭了上去。 他从前来都是冬天,不知道念瑶今日会身着这样的里衣。 可方才月色下惊鸿一瞥,仍是隐约瞧见了她姣好的身材。 齐泽喉咙微动,心里的悸热涌上了身体各个部位。 “恼了?” 他走了过去,这次目光再也不敢看向别的地方,只盯着念瑶微垂的眼睫,轻声问道。 念瑶扭着脸不做理会,好半晌唇瓣嘟了嘟,“哼。” 猫儿似的声音,又细又软。 她一字未说,却引得齐泽心头又是一股热流涌上来。 “今日你说舍不得,是舍不得那小家伙儿,还是舍不得我,嗯?” 齐泽眼睛微眯,昏暗中目光灼灼,带着深刻的眷恋与深情。 他太想听眼前的小丫头说是舍不得自己,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她成为自己的人。 念瑶闻声有些诧异,滚烫的脸颊莫名的更烧了,但却因为方才他突然闯进来仍是有些不高兴。 -- 第99页 “当然,当然是雪团!” 软软的声音里带着故作的强硬,像是只是外强中干的小兔子。 “是雪团吗?”齐泽声音里有些失落。 “是……唔……” 念瑶故意肯定的回答道,下一刻唇上便传来了温热绵软的触感。 初夏的夜里,微风从窗外拂进来。 鼻息之间,两人呼吸缠绕着洒在各自的唇角上,潮热柔软的唇瓣上还带着外头的花草香味儿。 念瑶怔怔的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齐泽。 齐泽却专注的垂眸,只顿了顿后,便将头抬了起来,动作笨拙却真诚。 他气息沉重绵长,“是雪团吗?” 念瑶:…… 她不敢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下接档文《嫁给有病暴君后》《病娇太傅住隔壁》文名待定,戳专栏可见! 第53章 屋内唯一的亮光是从窗口倾泻进来的月光, 皎洁柔和的撒在地面。 外面夏虫轻鸣,卷进来丝丝凉风。 可念瑶却觉得屋内的温度在直线上升,脸上烫的像是着火了般。 “舍不得谁, 嗯?” 低沉的声音透着缠绵人心的温柔, 暖热的气息与自己的交织在一起,将念瑶的脸颊晕染的越发嫣红。 她的确已经有些习惯了齐泽从窗子进来, 可却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大胆的亲了自己。 念瑶一颗心随着他的气息轻颤,却是不敢再嘴硬。 “我……我……” 旖旎的氛围下, 两人间像恋人一般紧挨着彼此, 念瑶眼睛怔怔看着齐泽。 犹豫了半天,扭捏了半天, 始终是不敢说出来。 朦胧月色下,齐泽眼眸微暗。 念瑶每每脸红时, 便宛如娇艳欲放的海棠,小巧的耳垂粉嫩, 花瓣一般带着诱惑。 更能叫人着迷的,是被她轻轻咬住的嫣红唇瓣。 玲珑秀气, 莹润可口。 “不说?” 齐泽轻声开口,眉间舒展再一次认真俯下了身。 “唔……” 再次触碰到嫣红的柔嫩, 齐泽忍不住多停留了一刻。 轻轻一抿, 果然如他所想,格外甜美。 再抬头时, 小姑娘已经脸红成了虾子,双手紧紧捏着衣角微微发颤。 杏眼中泛起了淡淡的水汽,眼尾有些发红。 齐泽顿时心揪了起来,他心疼她。 “别怕,不亲了。” 清冷的声线中满是担忧, 念瑶委屈的看着齐泽,以为他终于知道自己害怕,要停下来了。 可哪知道齐泽嘴上说着别怕,眸中尽是心疼,却好似上瘾了似的又轻轻印在了她的下巴尖儿上。 略带着些安慰的意思。 念瑶下巴上温热的气息转瞬而过,心里更是跳的厉害,一切还没等她反应过来。 可等回了神儿,念瑶眼中的泪水再次聚集出来,一滴泪珠儿顺着脸颊滴到了下巴上。 “不,不是,不是说不亲了吗?” 她委屈巴巴的低声呜咽着。 齐泽下意识接住了滑落的泪珠儿,看着念瑶哭,他显得有些无措。 犹豫了一会儿,齐泽方将沾着泪的指尖轻轻拂过念瑶的唇角。 “不亲这里了,亲旁的地方。” 念瑶:…… 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念瑶又紧张又无奈,颤颤着抹了抹眼角。 “旁的地方,也不行。” 齐泽眉间微微蹙起,执拗的摇了摇头,“可是我忍不住。” 他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能见到她,恨不得将人光明正大揽进怀里。 压制着心里浓烈的占有欲已经叫他耗费了太多力气,唯有偶尔的一点点触碰,能给他丝慰藉。 从前仅仅觉得能嗅到那股清甜的香味便能满足,可欲望却永远也填不满。 见不到她,心里便空落落的缺了一块。 念瑶仅仅捏住衣角的手指尖儿微微泛白,齐泽心疼的想要将她的手拉开,却被她有意的闪躲。 可齐泽动作要更快一些,柔软的小手被他拽到了手心里。 包裹着微凉的指尖儿,齐泽将她拉到了自己胸前。 “我一见你这里就高兴,它还叫嚣个不停,所以才忍不住。” 齐泽拂过念瑶脸上最后一滴眼泪,将她的手轻缓放在一边,眼眸垂下。 “我又吓着你了。” “明儿我可能要离开几日……你莫怕,我就是想瞧瞧你就走了。” 他的语气恢复了清冷,眼眸微黯。 自上次入宫后,他便知道自己的身份怕是藏不了多久了,吕少阳已经开始着手调查自己。 他从前是料定吕少阳不会猜到自己躲在京城,如今有了目标,凭借吕少阳的能力,要不了多久,便是没有证据也能猜到。 好在他比吕少阳提前规划,早早做好了准备。 一开始他的计划是联系京中的大臣,内外一起发力举兵攻进燕京,可如今提前出了意外,吕少阳不会再给他更多的时间了。 而且…… 齐泽的目光眷恋的投在念瑶身上。 他若是在外举兵,齐府一定会被严查,他怎么放心念瑶一个人。 再者说来,打仗非一朝一夕的事儿,许久都不能见念瑶,他做不到。 因此齐泽这几日跟简玉林另外商议了计策。 -- 第100页 既然暂时不能动手,那他就恢复了晋王身份,正大光明的进京。 越是这样,吕少阳反而不好直接跟他动手。 这样的话,他也有时间积攒兵力,也能时时见到她。 齐泽缓缓起身,语气中却是溢出来的失落。 “你早些歇息,我走了。” 起身的一瞬间,他才转过身,衣角上便有了一股小小的阻力。 齐泽心中一动,回首便见念瑶扬着小脸,泪眼朦胧的眨巴着眼睛。 “你方才,方才说要离开?” 她声音又软又细,扬起脸的模样格外可爱,眼中带着丝不解。 齐泽有一瞬间甚至想要带着她离开。 可想想此去路程遥远,便忍了下来。 “嗯。” 齐泽应声回身,“你连只兔子都舍不得,却偏偏舍得我,我走便……” “舍不得的。” 她急急的打断了齐泽,声音有些呜咽轻颤。 “舍不得你。” 念瑶生怕他没有听明白,着急的又重复了一遍。 就是因为雪团是齐泽送的,她才舍不得给齐家豪。可他方才直截了当的来问,她哪里好意思直接说出口啊。 短短四个字,却是齐泽心念已久,听过最好听的话了。 他第一次动手伤人性命时,手也没此刻颤抖的厉害,心里跳的快极了,像要飞出来了一般。 “你,你还要走吗?” 念瑶在齐泽说要离开时,心里的一丝矜持已没了踪影。 她的心里被不安占据,习惯了齐泽的存在,习惯了一切都不要怕因为齐泽一定会在。 明知道有一天齐泽会离开,可却可以回避,不敢面对。 甚至暗示自己,一切都会像现在这样一直下去。 窗外一朵黑云将月色遮蔽,屋内登时黑了一半。 “齐泽……” 黑暗中,齐泽许久没有回话,念瑶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停止了哭泣,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她没看到,齐泽眼眸中已被笑意占据,不说话只是因为心中又是欣喜又是紧张。 甚至手指控制不住的轻颤、 “你,你不怕我?” 念瑶摇了摇头,也不管黑暗中他是否看得见,“你只要别像刚才那样,就不怕。” 话音落地,一阵窸窣齐泽重新回到了她身边。 温热的气息再次流转,与念瑶的鼻息缠绕。 “好,我答应你,以后都不会那样了。” 他的话念瑶向来相信,现在郑重其事的承诺,念瑶立即便点了点头。 “但我还是要离开几天,不过很快就回来了。” 齐泽目力极好,即便昏暗下仍旧能将念瑶的神色看清楚。 她神色转变成失落,想要说什么却又不咽了回去。 “你想问什么我都会说的。” 齐泽以为她要问自己去做什么,可念瑶鼓了鼓气,有些担忧的开口。 “你会有危险吗?” 齐泽怔了怔,心中一阵暖意,“放心,不会的。” “好。” 念瑶话音落下,屋外的黑云忽然间飘走,月光再次倾撒在屋内。 方才知道齐泽离自己不远,可此刻忽然间看到近在咫尺的脸,念瑶猛然还是有些不适应。 可想起方才齐泽问自己是不是怕他,念瑶还是稳了稳心神。 “你回来了以后……还是齐泽吗?” 还是那个总是护着自己,被她带回家的齐泽吗? 梦中的晋王后来自封了摄政王,那样一个高不可攀的地位,是她不敢妄想的。 念瑶目光灼灼,第一次丝毫不带回避的看着他。 齐泽身心都动了动,他的瑶儿总是这样温婉的出人意料,总是叫他一天比一天的动心喜欢。 “是。” 他将她冰凉的指尖再次锁在手心,放在了自己胸前。 坚定的口吻不掺杂半分犹豫。 自那日随她回家,他便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不管未来还是现在,齐念瑶便是他放在心尖上的的唯一一人。 她如光一般将他居住的深渊照亮,只见一次便印在了自己每一寸骨骼上。 刻骨柔肠的喜欢,流在血液中的,怎么可能改变? 念瑶任由齐泽的手被他拉着,不躲不避。 也许是忘了,也许是习惯了。 看着齐泽认真的模样,念瑶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她打从心底没有办法去抗拒。 “嗯,我信你的。” 念瑶唇角绽出一丝微笑来,眼眸弯弯还带着泪痕,红红的眼角妩媚动人。 念瑶才刚说完,齐泽鬼使神差的缓缓俯身。 他的唇角不知何时变得有些干涩,印在念瑶红红的眼尾上,微微有些膈人。 这一次,齐泽没有立即离开。 念瑶紧张的不敢挪动,只好气急开口。 “你!你方才还说……哼,说话不算数,我不信……” 唇角缓缓向下移动,隔着一丝空隙,并没有直接贴着肌肤。 直到他目光对准了自己,念瑶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咽进了肚子。 “瑶儿若总这般可口诱人,我方才的话便当不得真了。” 清甜的气味儿环绕着齐泽,他喉咙滚动,极力的压制下心头的冲动。 齐泽轻声说完,才轻缓的起身,眷恋的看了眼她的唇角。 -- 第101页 方才抿了一抿,好似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甜一些。 只是……只是现在吃不着了。 被齐泽这样看着,念瑶再一次胀红了脸,目光闪烁着不知道怎么应答。 好半天,猫儿似的嘤咛道,“你耍赖。” 被他握着的手此刻也滚烫着,念瑶试图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已软绵无力。 齐泽嘴角也微微扬起,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物件来。 “拿这个抵消如何?” 第54章 袖长白皙的手上, 躺着一枚古朴的白玉。 借着朦胧的月色,玉石竟也丝毫没有黯淡,昏暗下看莹润有光, 格外通透。 而中间则是雕刻成了镂空的样式, 周围的龙纹围绕着正中心一个‘宸’字。 “赵乾禹。”齐泽低声缓缓开口。 “嗯?” “赵乾禹。”齐泽耐心的重复了一遍:“这是我的本名,我的字是简玉林简太傅起的, 唤子泽。” “也有个泽字。”念瑶眸中掠过一丝欣喜。 齐泽宠溺的看着终于有些高兴的念瑶,点了点头, “嗯, 这个表字几乎没有人知道,所以拿来做了名字。” 念瑶一直知晓齐泽并非他的本名, 之所以一直没问,是她总觉得换了个名字便有种莫名的陌生感。 现下听见他的表字有一个相同的字, 心里头便好受了些。 齐泽将仅巴掌大小的玉佩塞进了念瑶的手里。 他手心温热,玉佩却冰冰凉凉的, 念瑶心里骤然一颤。 “我随很快就会回燕京,但到时候恐怕不能时时在你身边, 在外头这玉佩比圣旨都有用,你只要大庭广众拿出来叫人都瞧见了, 便是吕家人亦不敢轻易动你。” 当今皇上不过是吕家的傀儡, 圣旨自然没什么威慑力,可这玉佩竟然能压制吕家的人, 念瑶不由疑惑起来。 念瑶打量着手心精致的玉佩,触手生凉,不见一丝杂质。 “为什么是个‘宸’字?”她端详了片刻,想起方才齐泽名字中并没有这个字困惑道。 齐泽见她收了,眼眸中笑意更深了。 他抚了抚念瑶散乱的碎发, 柔声道,“什么字不重要,你知道这玩意儿有用就行。” 念瑶更加疑惑了,听齐泽说来,这分明是个顶重要的玉佩,可他却给的十分随意。 岫山玉罕见,上头系绳结络子的孔镶嵌了一圈金边儿,原本有的绳结早不知道哪里去了,只剩下孤零零的玉石。 念瑶想了想,从枕边的荷包里翻找出了一根往年灯节随意买来的红绳系了上去。 红绳缠绕在葱白的手指上,念瑶熟练的系了个扣子。 玉佩垂下来,念瑶拎在指尖弯弯眼眸,“好,我收着。” 软襦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甜意,齐泽忍不住回味方才她唇上的味道,亦是甜的。 念瑶将玉佩收到了荷包内。 “你明儿一早就走吗?我,我可以送送你的。” 闻言齐泽不禁笑出声来,他轻轻点了点念瑶的额头。 “傻丫头。” 齐泽回身看了眼窗外户外头的月色,脸色沉了沉,“一会儿就走,齐院长也知晓的。” “我很快回来。”齐泽随即转头,认真道。 念瑶亮晶晶的眸子里已没了方才的担忧,既然齐泽说他很快回来,她信他。 “上次宫里的事儿吕少阳已经对齐家起了警惕,虽说有了玉佩他明面上不敢动你,可我还担心他会背地里下手。” 齐泽担忧的接着道,“明儿会有个叫老三的过来,是我身边的暗卫,叫他给你做几天侍卫。” “那你怎么办?”念瑶先是着急的问完,便想起齐泽既然敢起兵身边一定有不少人才。 她羞怯的侧过头不好意思起来,“不过你自己武功就很厉害的……” 念瑶一双远山眉极尽温柔,不好意思时眼眸微微垂下,更叫人心疼怜爱。 齐泽心中热潮流过,目光看着她微红的脸颊不想挪开。 夜色越发深了,寂静的屋内唯有两人的呼吸声。 “我得走了。” 他尽可能的拖延着,试图再跟她多说点什么,但时间不等人。 良久,念瑶红着脸点点头,“好,我等你回来。” …… 窗户被轻巧的关上,月光也被遮蔽在外。 * 因着宋霖先生请假不用去碧桐院,第二日墨玉没有来喊,念瑶便一觉睡到了辰时。 外头天光大亮,顺着窗户缝隙钻进了屋内照在念瑶眼皮上。 念瑶缓缓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才唤墨玉进来伺候。 “姑娘这几日可是睡得不好,方才厨房来送早饭,奴婢听屋里没动静,都没敢叫姑娘起来。” 念瑶拿着梳子的手顿了顿,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羞涩的笑意。 “没有,或许是夏日临近便忍不住睡懒觉吧。” 昨夜齐泽走之后,念瑶辗转了许久才接着睡着。 她虽对齐泽的离开心里有些忐忑跟担忧,但想想齐泽不放心自己以及他的举动,心里莫名有些窃喜。 念瑶搁下梳子,忍不住摸了摸荷包里的玉佩,眉眼浮上一层暖意。 …… 快到晌午时,齐仲贤竟是突然从京郊过来了。 齐仲贤是念瑶三伯,早年得齐老太太宠爱,但却性子懒散爱好偷奸耍滑,在各方面都没什么建树。这么些年下来还只是个工部小吏。 -- 第102页 自齐老太太去世齐府分家后,除了每年例行的祭奠,便是过年两家都甚少来往。 怎么偏偏在齐泽刚走就来了? 念瑶带着疑惑匆匆赶过去,还没到屋里便听见里头正吵嚷着什么。 “齐泽原来的铺子账目上出了问题,我来就是想简单问问他从前是怎么个标准,二哥你这突然跟我说人走了是什么意思?他可还是我干儿子呢,不跟我说一声就走?” 齐仲贤质问的声音极大,念瑶听着不自觉皱起眉来。 齐泽的铺子原是做漠北那边的野兽皮毛生意的,虽说当初只是他掩盖身份的幌子,却也实打实是燕京里头开了多年的店面。 依照齐仲贤的能力应该只是生意上吃了亏,不可能会查到齐泽的身份不对劲儿。 “我听他说了,说是铺子的地契还有里头下人的卖身契都给你了,既然如此不管怎么经营都跟齐泽无关,你非要找他做什么?” 齐伯奉不紧不慢的开口,语气中带着试探。 “我……是我干儿子,我关心一下怎么了?” 齐仲贤有些心虚的开口。 念瑶也就在此时恰好进门,齐伯奉似乎是不想让念瑶知道这事儿,给齐仲贤使了眼色后,便叫下人先上菜。 齐家豪也被叫了来给齐仲贤请安,圆滚滚的身子学着大人的架势作揖,格外的娇憨。 许是方才齐仲贤的话引的众人都不太愉快,虽有王氏在一旁不停调和着气氛,一顿饭吃下来,除了年纪小的齐家豪,仍旧都没什么好脸色。 “多谢姑母”念瑶看着王氏不停的给自己夹菜,也只是浅笑着客气道谢。 她知晓王氏素来宽厚和顺,可想想齐仲贤这个三伯这副总是偷奸耍滑的模样,实在生不出亲近的心来。 倒是齐家豪最是高兴。 昨儿因着他喜欢雪团来跟念瑶说过话后,便对一直心心念念着要去找念瑶玩儿,今儿吃饭也硬要挨着念瑶做才肯。 齐家豪吃饱后,又伸手夹了块桂花糯米藕,“瑶姐姐吃这个。” 一边说,小胖手一边递到念瑶身边。 他手小,桂花糯米藕又胖又圆,一双筷子被拿的晃晃悠悠。 念瑶连忙想要去接,哪知道还是没有撑到递过来的时候。 藕心内夹带的糯米混杂着汤汁儿,咋刚好挨着盘子时,落到了念瑶的裙摆上。 家豪身边照顾的奶嬷没料到他忽然想起来夹东西给念瑶,根本来不及阻止。 等掉下去了,奶嬷才惊恐的赶忙上前替念瑶擦拭裙摆。 “大姑娘莫生气,是奴婢没看好小少爷,都怪奴婢没眼色,大姑娘您……” “没事。” 念瑶笑着摆了摆手。 再看齐家豪,在一旁吓得眼圈已经红了,想哭却又憋着,不知所措看着自己。 “家豪下次若是想叫姐姐吃什么,就告诉姐姐,姐姐自己去夹就好,等家豪长大些有力气了再自己动手好不好?” 家豪听完立刻红着眼点点头,“好。” 念瑶这才叫奶嬷先去照顾家豪,又示意墨玉过来替自己收拾。 许是方才奶嬷动作大了没留意,正好将念瑶贴身带的荷包撞到了地上。 荷包内原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念瑶看了看齐泽给自己的玉佩没有摔坏后,便也没做计较。 倒是齐伯奉坐在念瑶旁边,在看到玉佩的那一刻脸色变了变。 “咳咳……瑶儿先去换身衣服收拾收拾吧。” 熟了的糯米撒在裙摆上被擦掉后仅留下一块浅浅的印记,念瑶想着齐仲贤在便想等都用过饭再回去换。 可齐伯奉骤然开口,倒叫念瑶怔了怔。 念瑶看了眼齐仲贤,“无事,我陪三伯三伯母用完饭再换就是。” “都是一家人,不会跟你计较礼数的,回去收拾吧。”齐伯奉说完,状做无意却又好似再跟念瑶强调一般道:“记得下次一定要将荷包收好。” 荷包? 念瑶脸色微微沉了下来,她点点头应下后退了出去。 * 等回去换了身衣服后,念瑶再次将装着玉佩的荷包拿了出来。 那块玉佩在白天看更显得莹润有光,十分通透。 方才念瑶将玉佩拿出来时,刻意避开了三伯齐仲贤的视线,却正好被父亲看到。 连一向沉稳的父亲都突然着了急,这玉佩究竟什么来历? 正想着,便听见外头有人通传。 “姑娘,老爷忽然叫一位小厮来跟着伺候姑娘。” 念瑶眸中立即来了神采,“叫人进来回话。” 话音才落,便有个身着齐府下人衣服的小厮进来。 他生的普通,身材不高甚至有些消瘦,像是中年人却没有胡子,瞧不出什么年纪来。 “你是……老三?”念瑶试探问道。 老三垂眸,恭敬的答道:“姑娘折煞奴才了,往后叫奴才齐三儿就行。” 他声音有些喑哑低沉,像是刻意做出来的,用来掩饰自己原本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我纠结了很久之后到底要不要换地图去漠北。 不过终于决定还是在燕京啦~ 很抱歉断更了三天,今天两更,明天三更~ 评论抽十个红包! 第55章 念瑶细细打量着齐三儿。 -- 第103页 旁的小厮纵然再性子内向, 在主子面前也会有些小动作,可齐三儿站在那里若非时不时眨眨眼,念瑶还以为这是个木头人。 他端端正正的站着, 任何小动作都没有, 虽然一身小厮衣服与旁的下人没什么不同,可偏生就是看起来比别人更加冰冷。 “你从前是跟着齐泽的?” 齐三儿闻言犹豫了片刻, 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念瑶想了想示意旁人先出去,而后将荷包中的玉佩重新拿了出来。 “那你知道这玉佩有什么来历吗?” 等齐三儿抬头看到念瑶手中躺着的玉佩时, 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并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反问道:“主子爷他,他没有告诉姑娘吗?” 念瑶茫然的摇摇头。 “他只说这玉佩比圣旨管用, 叫我好生收着。” 齐三儿似乎意识到自己逾越了,垂下头后才缓缓开口。 “这是少有的岫山玉制的玉佩, 举世只有两块,一块多年前被埋进了皇陵, 还有一块便是姑娘手上的,这是大魏朝圣祖爷的东西。” 一句话惊得念瑶瞪大了眼睛。 圣祖爷传下来的东西, 齐泽就这么,就这么随便的给自己了? 算下来大魏开国已有两百年了, 这玉佩恐怕比本朝年龄还大吧。 再看上头被她随意系上去的不值钱的红绳, 念瑶满心的惆怅。 但是恐怕便是打造个纯金的链子来都配不上这玉佩吧…… “那这‘宸’字?” “自然是圣祖的名讳。” 怪不得齐泽说她要拿出来吕少阳也要忌讳三分,这宝贝当真是比圣旨还要有用。 “庶奴才多嘴一句。”齐三儿犹豫着开了口:“既然爷没告诉姑娘, 姑娘便当它是普通玉牌收着就是,不必思虑太多。” 齐三儿的话提醒了念瑶,恐怕齐泽就是担心自己思虑太多不肯收或是收了不肯用,自己若是这样反而辜负了他一片好心。 “嗯,我省的。” 念瑶蹙眉将玉佩重新收了起来, 只是改日得去给它换个绳结才是…… * 书房。 齐仲贤唯唯诺诺站在齐伯奉跟前,“二哥别生气,我本就是来找齐泽的,方才一听他走了这才着急说了重话,别跟弟弟计较。” “你还有脸说!”齐伯奉冷哼一声。 “虽说名义上你收了他做义子,可你自从将他名下的铺子占为己有后,就对他不闻不问,眼下亏损了来找人?我都替你丢人。” 齐仲贤一边听一边脸上陪着笑,丝毫不见恼的意思。 待齐伯奉发火发的差不多了,齐仲贤又亲自端了茶水递上去。 “二哥啊,其实找他询问账目的事儿都是借口……”齐仲贤试探着开了口。 “你什么意思?”齐伯奉骤然抬头,冷冷了他一眼。 “是这样的……前几日吕丞相的人忽然来找我询问齐泽的身世。” 闻言齐伯奉心里一颤,面上却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开口,“什么身世,不就家是漠北的么?” “二哥有所不知,据来的人说啊,这个齐泽像是吕丞相的死敌,而且……” 齐仲贤忽然压低了声音,“我这些年来不容易,一直只能做个末品小官,来的人说只要我能把人带过去,往后工部尚书就……” 他的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后面的自然不言而喻。 齐伯奉虽知晓齐泽早已探查到吕少阳在调查他,昨夜先行离开了,可却摸不准齐泽到底来没来得及出燕京。 “我知道二哥为人正直,可是总不能叫我一辈子只做个小吏吧,况且齐泽跟咱们又没什么真正的血缘关系,只要将人交出去,往后我就能住回燕京来,咱们两家还能互相照顾。” 齐仲贤继续说着,换了从前,齐伯奉早开始骂他使歪门邪道了,可现在,齐伯奉心却被揪着。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可人已经走了,要找你自己去找。” 齐伯奉话音落下,屋内恢复了安静。 齐仲贤垂眸思索了良久,忽然间开了口,“齐泽究竟什么人我也听说了,二哥当真不愿帮忙找人?不后悔?” “滚。” 齐伯奉黑了脸挤出了这个字,然后便看他这个弟弟同样沉着脸直接走出了书房。 紧接着还没到晚上,便传来了封城的消息,除了城门不允许出入外,京中各户人家都开始进行搜查。 另一边念瑶听说这个消息后同样悬心了两三天,万幸的是一直没有听说有人被抓的消息。 * 半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念瑶整日里看看话本逗逗雪团,偶尔家豪也会过来,日子倒还算悠闲。 而吕少阳原本大肆在燕京追捕齐泽的同时,开始在各地寻找大夫。 原因便是他的独子吕天涵醒了,只不过……只不过从此再不能行人道。 这对于从前流连烟花地沉迷女人身的吕天涵来说,比杀了他还要痛苦百倍,更何况他还是吕家独子。 “这个王八蛋,活该!”楚琳笙啐了一口,狠狠道。 “还有那个齐茹芸,如今京里谁不知道她行为放.荡,恶意纵火伤人被逐出了家门,哼,只关在顺天府便宜她了。” 那日宫中的事儿发生后,念瑶便将真正的原因原原本本告诉了楚琳笙。 -- 第104页 如今事情过去将近月余,因着无人替齐茹芸申辩,至今还关在牢里。 “他们是恶有恶报,咱们别说那些不开心的了。” 念瑶将手里的松子剥开,给楚琳笙递了过去,随即又低声笑了出来。 “我可听说大学子沈周近日里竟然练起剑来了,结果自己衣裳划破了好几件呢……” 楚琳笙闻言立即红了脸,嘟囔着咽下松子,毫不客气的开口。 “那个呆子当真不是个练武的料,我都教了十几遍了,他还是不开窍!” “什么?”念瑶不可置信的凑了过去,“表姐竟然还有耐心教人练剑的时候?” 说完又促狭的笑了笑,“看在表姐当真跟这个沈周公子相配。” 还没等念瑶笑完,楚琳笙已经掐着腰站了起来,“好啊,瑶儿长大了学会打趣人了,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楚琳笙说着便要来挠念瑶的痒痒肉,两个小姐妹笑得扭成了一团。 …… “姑娘,姑娘顺天府来人了。” 正闹着,墨玉蹙眉走了进来,两人闻言脸色也沉了下来。 “可问是什么事儿?” 墨玉似是有些恼火,跺了跺脚道:“跟二姑……呸,跟齐茹芸有关系,好像是说吕丞相发话庶她无罪,还说过要先将人送回来,过几日再嫁到吕家去。” 话音刚落,念瑶跟楚琳笙面面相觑。 等反应过来楚琳笙已经气得直接拍了桌子,“姓吕的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 念瑶也怔住了,自己儿子都已经不能人道了,做爹的怎么还想着给儿子娶妻? 莫不是觉得当日之事有损齐茹芸的名声,良心发现了? “依照爹爹的性格应该不会同意。” 墨玉连连点头,“老爷发了一通脾气后将人轰走了,难不成吕家还要将人从大牢里娶回家?” 楚琳笙撇撇嘴,“这事儿旁人做不出来,吕家人难说!不过也是奇怪,齐茹芸刚关进去的时候不来救人,怎么突然就闹这么一出,要不是吕家人转了性子,就是……” 楚琳笙骤然停了下来,跟念瑶对视了一眼。 念瑶叹了口气,沉声补充道,“就是她怀孕了。” 想来想去,吕少阳能拉下身段来接她回府,只有这一种可能。 齐茹芸若是真的怀了孩子,这对她来说可能也是最好的结果了,将来若能将孩子生下来,或许还能母凭子贵,就此在吕家了却余生。 …… 吕少阳的动作很快,见齐伯奉不同意将人接回家,当真直接将人从大牢里接到了府里。 一个原本未出阁的姑娘家先是闹出了丑闻,接着连个名分都没有,直接下人放在马车上抬到了家里。 这种事儿别说本朝了,就是往前再看三百年,也是独此一例。 更何况吕天涵不能人道的事儿也早已传开了,老百姓茶余饭后说起此事,竟是不知道该骂谁才好,便都当做一桩奇闻说笑。 * 齐茹芸的日子并不好过。 她的确怀孕了,只是被接到吕府后,除了明日例行的诊脉外,她从未见过除了下人以外的任何一个人。 更重要的是,就连大夫也不知道其实她的下身依旧没有治好。 齐茹芸每日里既要忍耐下身的疼痛与瘙痒,还要躲避着吕府的下人自己偷偷清理。 “能替我给吕少爷通传一声吗?我如今到底是什么身份住在这里,我能不能给母亲传个信儿?” 齐茹芸喝下安胎药后,哀求着身边的人。 “丞相说您是被家里人赶出来的,但是顾念您跟少爷的情分,只要您将孩子生下来,将来可以留下做个侍妾。” 身边的人不厌其烦的重复道。 齐茹芸早已习惯了这话,身下的瘙痒叫她难忍,故作生气冷笑一声叫她们出去。 侍妾? 她从前自恃极高,如今却只能做个侍妾? 门关上的那一刻,齐茹芸眼泪也流了下来。 齐茹芸听见外头的人走远后,这才缓缓起身,自行解开衣衫,清洗着下身缓解难忍的瘙痒。 她知道自己能出大牢全靠肚子里的孩子,她恨吕天涵,更不喜欢这个孩子。 可她更怕的是一旦有人知道了她下身的病状,会更加嘲笑她,会觉得她会传染给孩子。 到时候她连去的地方都没有了。 只要她如果真能生下孩子,依照吕家的势力,或许将来连齐家的人都会低自己一等!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三更,嘤~ 第56章 壶内的水很快被齐茹芸倒完了。 她衣衫敞开着, 贴近了还能闻到下身隐隐散发出来的腥臭。 “当啷”一声,齐茹芸将茶壶随意扔到了桌上,目光涣散着躺回了床上。 她如今孤立无援, 齐伯奉恐怕恨不得跟自己断绝了关系, 根本没有人理会她。 若是母亲在就好了。 齐茹芸想到这里,在怀里摩挲着掏出了仅剩下的几块碎银子跟簪子。 “来人。” 屋门被推开, 一小丫头走了进来。 “帮我去齐府郊外的别庄跑个腿,这些东西就都归你。” 小丫头有些为难, “丞相吩咐过的, 您好生住着,旁的奴婢们不敢擅自做主。” 齐茹芸叹了口气, 哭着坐起身,“好丫头, 算我求你,我如今怀有身孕, 家里都不要我了我肯定不会跑的,只是实在思念母亲而已。” -- 第105页 她七分假意三分真情, 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小丫头看看发亮的簪子, 最终点了点头。 * 另一边, 齐泽当日深夜出城前,实则先去见了简玉林太傅。 这些年来, 简玉林为首的一部分文官武将表面上渐渐归顺了吕少阳,实则因为知道齐泽的存起,背地里一直在绸缪。 他吕家之所以能把控朝政这么多年,无非就是早些年他被封为镇南将军,手握虎符, 能调动城防部跟镇南军的二十万将士。 可几十年养尊处优下来,镇南军早已没了从前血性,将士们也歇疲懒了,打仗根本不足为惧。 至于城防部的兵马实则还是效忠的皇室,只是碍于吕少阳手里的虎符,所以才被他所牵制。 这也是吕少阳虽威势早已超越了皇上,却迟迟没有底气正式夺位的原因。 齐泽这些年私下通过简太傅联结了城防部的文将军,而且在漠北同样招兵买马,手中的军力实则早已超过了吕少阳。 只需要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便能一举致胜。 “殿下当真决定了先入城?” 昏暗的灯光下,简玉林胡子花白眉头紧锁,“这个法子也不是不行,只是相比之下更加危险,咱们筹划了十几年,只要咱们跟城防部的文将军里应外合,不出半月吕少阳必会支撑不住。” “太傅说的对,他吕家的镇南兵早已不复当年,咱们以少打多不会输给他。可若是提前入城,”文将军年逾四十发间也有些斑白,文家世代忠良,若非皇上孱弱又被虎符牵制,根本不会听命于吕少阳。 齐泽负手而立,想了想态度坚决解释道,“我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吕少阳已经发现了我的踪迹,再拖下去恐怕还要连累齐家。” 他不能叫念瑶涉险,半分可能也不行。 良久后,文将军最先点了点头,“殿下顾念一众老臣的安危,属下实在佩服!如此也好,说不定还能打吕少阳一个出其不意。” 可话虽说的轻松,三人还是商讨到了天亮,齐泽才离开了燕京。 * 这半个月来,吕少阳着急搜查齐泽,还要派人替吕天涵找大夫,每天还要抽出时间处理朝政,忙的焦头烂额。 他也一把年纪了,这样忙了几日后,竟然是病倒了。 好在太医诊治后只是普通发热,吕少阳当晚这才提早歇下。 当夜三更。 戎马出身的吕少阳因着喝了安神药的缘故,睡得很沉,丝毫没有听见府外不知何时响起的马蹄声。 直到半个时辰后,吕少阳身边的亲信才慌张敲响了门。 “丞相,丞相大事不好了,城防部文将军没有您的指令私自开了城门,然后护着不知是哪里来的兵马朝皇宫方向去了!” 在高声的呼叫中,吕少阳头疼欲裂的醒了过来。 他揉着太阳穴仿佛还在梦中。 “大呼小叫什么!狗奴才,滚进来回话。” 外头的人连扑带爬的进来,丧着脸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吕少阳听清楚后一时间急火攻心,气息喘不上来竟是吐了口血在地上。 “咱们,咱们的镇南军呢?”好半天,吕少阳才挤出一句话来。 “镇安军都驻扎在京郊,只有小部分轮值的守在城里,此刻已经被文将军的人围困住了,丞相,丞相咱们怎么办?” 吕少阳身上仍旧滚烫,头脑昏沉,向来杀伐决断的他半天也没想出个办法来。 “快去派人到京郊传信,让镇南军全部回来,快去!” “是。” 那小厮匍匐着便要出去,可没一会儿就跑了回来。 “丞,丞相府外已经被兵马围住了……” 话音落地,吕少阳身躯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软脚虾一样瘫倒在了地上,眼眸中尽是绝望。 …… 今夜燕京城内火光大盛,文将军携城防部十万兵将,文官也随简太傅一同早早候在了皇宫外。 长街上,黑暗的夜色被火把照的通亮,齐泽拎枪骑在马上,不怒自威。 另一边,才刚得了消息的当今圣上坐着龙撵匆匆赶了过来。 远远瞧见齐泽,便被他冷冽的神色吓得心里颤了颤。 不等齐泽下马,小皇上先行下了撵车,瘦弱的身子脸色发白,恭恭敬敬的在齐泽身前作揖。 “侄儿见过皇,皇叔。” 见到小皇上如此懦弱谄媚的模样,众臣虽早已见怪不怪,可还是有些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皇帝名唤赵英,八岁便被吕少阳扶持上了皇位,所有的一切他都说的不算,一直活在了吕少阳的阴影下。 这样一个傀儡皇帝,自然没什么骨气的。 齐泽看着比自己还年长两岁的所谓皇侄儿,心里却只觉得酸楚。 他策马行至小皇帝身前,这才翻身下马,伸手将小皇帝的手腕扶了起来。 “你回宫吧,往后照旧做你的皇帝。” 小皇帝诧异的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文将军跟简太傅几人一时也有些出乎意料,他们都以为齐泽该直接登基为帝才对。 毕竟眼前这个皇帝,实在没什么能力。 “晋王殿下,您看……” “不必多说,我自有打算。”齐泽淡淡打断了简太傅的话。 一个晋王都叫念瑶胆怯许久了,他若是直接坐了皇位,那小丫头不得对自己退避三尺? -- 第106页 …… 齐泽将宫里的一切事务安排妥当后,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揉揉眉头,将眼中的困顿掩去,挥手将文将军叫了过来。 “齐府那边怎么样了?” 文将军对于齐泽的这个吩咐有些摸不着头脑,“依照殿下的吩咐,齐府所处的街道只排了一堆士兵守卫,其余的一切如常。” 昨夜整个燕京所有百姓家都不免被外头的兵马声吵醒,唯有齐府,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齐泽闻声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叫文将军退下。 * 齐泽惦念着的念瑶此刻分毫不知外头已经换了新天地,正睡得香甜。 天色擦亮,天边呈现一片深蓝色。 齐泽落地时,念瑶所住的院子内,仍旧如从前一般宁静。 只是他才要进门,忽然一黑色身影拦在了自己面前。 那人看清了是齐泽后,立刻跪倒在地。 “奴才不知道是殿下……”老三言语中有些紧张。 齐泽示意他起来后,才道:“她还睡着?” 老三怔了怔才反应过来问的是念瑶,连忙点头,“自,自然。” “嗯,文将军办事还是妥帖。” 齐泽满意的点点头,才叫老□□下。 可他正要推开窗户时,却犹豫起来。 一来是担心自己吵醒了念瑶,二来已经月余没见她了,猛然间,心中竟是有些担心。 犹豫着齐泽的手已经贴到了窗户上。 他轻巧的跃进屋内,一眼便瞧见了床边耷拉出来的半只手臂。 如今已入了夏,念瑶屋内虽搁置了冰鉴,可仍旧是热的。 白色的纱制帷帐将床榻遮掩住,念瑶瓷玉般的手腕露在外头,隐约能瞧见里面的人衣衫半掩。 春光乍泄。 齐泽心头一动,一夜的奔波都没叫他劳累,此刻他却觉得脚下格外沉重。 目光在帷帐上停留,曼妙的身姿玲珑有致。 窗户半掩着,晨间的凉风顺着缝隙钻了进来,吹拂起帷帐的一角。 她鬓间的碎发被轻轻抚起,沾染到了脖颈与眼角,睡梦的小姑娘舒服的抿了抿唇,缓缓翻了个身。 轻薄的被子被这个动作掀开,春色更盛。 齐泽心头热潮涌出,可忍了忍还是将眼神错开了。 枕头边上,她贴身带的荷包露出一个角来,旁边却摆着个黄色的符纸。 什么时候拜的菩萨? 齐泽从不信所谓天神,可脑海中浮现出念瑶一本正经的模样来,还是弯了弯嘴角。 屋内寂静,念瑶睡得香甜,齐泽的心也在这一瞬间宁静下来,竟叫他忽然间起了困意。 齐泽甚至想此刻能就在念瑶身边俯身在桌侧小憩片刻,这种安静温暖的感觉,只有在她身边才有。 可今日还不行。 他上前一步,想替念瑶将被子盖好再走,可却在贴近的那一刻,心里的眷恋再也控制不住的涌了上来。 念瑶气息温热平缓,嫣红的唇瓣诱人可口。 这一幕在齐泽离开的一个月中,梦见过数次,可每次都在失望中醒来。 他在离开后才发觉,自己比想象中还要想见念瑶。 “嗯……” 小姑娘似是察觉到了他同样温热的气息,不舒服的嘤咛一声。 这一声好似猫儿挠在了齐泽的心上,他喉咙微微颤动,不敢再有旁的动作。 还是这样诱人,叫他见了便再也挪不开眼。 天光越发的亮了,齐泽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却仍旧不愿挪动半步。 最终还是院内丫头们的脚步声响起,齐泽才轻手轻脚的离开。 第57章 齐泽离开后, 屋内恢复了平静,窗户缝刮进来的微风卷起轻薄的纱帐,一切都好似没有发生。 念瑶这一觉睡得极好, 虽说这几日越发热了, 可朦胧中总觉得有丝凉风徐徐吹来。 “姑娘醒了。”墨玉端着铜盆走了进来。 念瑶起身把水轻缓拨到脸上,而后擦拭道:“嗯, 昨儿冰鉴是不是比往常放的多,后半夜一点也不热了, 往后就照昨儿的量放吧。” 墨玉挠了挠脑袋, “与往常一样啊。” 一边说墨玉一边去开窗户透气,走近了她才发现窗户竟是没有关严。 “怪不得姑娘说凉快, 也不知道昨儿那个粗心的丫头关的窗户,竟是留了个缝隙。” 窗户被打开后, 晨间的凉风正吹在念瑶刚还带着水珠的脸颊上。 丝丝凉意让念瑶头脑瞬间清醒了不少。 窗户? 她记得昨儿窗户是关好的啊,除非是又被人打开了? 难不成是齐泽…… 可是依照齐泽的身手, 不该还留个缝隙才对。 “许是风刮开的吧。”念瑶心中猛然有些失落,淡淡道。 墨玉撇撇嘴, “姑娘就会替那些小丫头说话。” 用过早饭,念瑶照例在去院子里喂雪团。 雪团已经比之前更胖了些, 敦实的趴在念瑶脚下吃着菜叶子。 “姑娘……” 听见声音念瑶侧身便看见齐三儿一身黑衣神情严肃的站在一边, 而手里则抱着只比雪团小一圈的兔子。 齐三儿是个比齐泽还要冷冰冰的人,这么多天跟在念瑶身边一共没说过几句话。 如今叫他抱着个毛茸茸的兔子反差格外的大。 -- 第107页 念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你这……” 齐三儿尴尬的搓了搓衣角,随即生硬的将手里的小兔子递给了念瑶。 “这是爷让送过来的。” 那小兔子一直被抓着有些害怕,颤颤着不敢乱动,任由念瑶抚摸。 念瑶闻言手上顿了顿, “他回来了?” 齐三儿老老实实点了点头,这整个燕京,除了念瑶恐怕都知道晋王回来了吧。 念瑶想起没有关严实的窗户,出声问道,“那昨天夜里……” 齐三儿这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齐泽并没有让他说旁的话,他不敢多嘴。 可齐三儿不说话才反而不正常。 念瑶略想一下便知道昨夜齐泽一定是来过了。 想起入了夏后自己晚上只穿着轻薄的纱制里衣后,念瑶脸瞬间热了起来。 也不知道他瞧见了多少……而且怎么也不把自己叫醒呢。 莫名的,念瑶心里头有些委屈。 都已经一个月没见了,齐泽来去倒是方便的很,直接飞来飞去穿行自如。 可是她却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 “瑶儿,瑶儿昨天晚上出了大事了……” 楚琳笙刚到齐府,隔着老远便呼喊着念瑶。 念瑶情绪仍旧有些低落,随手将小兔子扔进笼子里拉着楚琳笙进了屋子。 进了屋,楚琳笙照例灌下去了两杯茶水后,才兴奋的开口。 “昨天夜里城内的火光你瞧见了没?估摸着全城的老百姓都没睡好。” 念瑶不明所以的替楚琳笙顺了顺后背, “我昨天睡得挺好的,什么火光?谁家着火了吗?” 楚琳笙闻言愣住了,“你没瞧见?” 念瑶摇了摇头,她昨夜天擦黑就睡下了,一觉到天亮,齐泽来也不知道。 “我今儿早上听人说啊,昨夜有个什么什么晋王忽然同城防部的文将军里应外合,将吕家围困住了,就连吕少阳的镇安军都没来得及发现呢。” “听说那晋王十年前就死了,不过好像手里有个圣旨,是假死来着……哎呀不管怎么样,都跟咱们老百姓没什么关系,最重要是吕少阳这坏老头儿终于有人制的住他了……” 楚琳笙絮絮叨叨着说着,念瑶已经怔怔的有些发懵。 竟然速度这么快? 齐泽昨夜发兵入城,到底是哪里来的时间来看自己的? 他是个铁人不用睡觉吗? “瑶儿,瑶儿?” 楚琳笙说到一半便发现念瑶坐着出神,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瑶儿也惊着了对不对?这要是那个晋王被吕少阳发现了,恐怕免不了就是一场恶战呢,燕京城不知道多少百姓要遭殃。这一点这个晋王倒是比姓吕的强上一些。” 楚琳笙的话反而更提醒了念瑶昨夜齐泽其实是有多么危险。 “表姐,齐……晋王可有受伤吗?” 楚琳笙摇了摇头,“那我可不知道,这个晋王估计要比从前的吕少阳还要厉害,拿着圣旨,是当今皇上的皇叔,说不定那日便要坐上那个位置了。” “皇位……”念瑶下意识便说了出来。 楚琳笙连忙神神秘秘的点点头,“听说啊如今就在宫里头住着呢,啧啧……” 后来直到楚琳笙离开,念瑶都仍旧有些发怔。 她怎么也没想到齐泽的速度会这么快,而且竟然做到了兵不血刃。 “墨玉,你去看看父亲在不在。” 墨玉犹豫着开了口,“姑娘,老爷从昨儿就没回来,说是怕您担心不让告诉您。” 念瑶眉头蹙的更重了。 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昨天燕京城发生了什么,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 刚来的小兔子被念瑶关在了雪团的笼子里。 小兔子似是有些害怕比他大上不少的雪团,缩在角落里头瑟瑟发抖。 雪团一开始并没有理会它,到了下午,才试着跟它靠近。 可是才一靠近,小兔子反而抖得更厉害了。 雪团从身下叼了片菜叶子给它,它犹豫了许久,才小心翼翼的啃食了起来。 念瑶看着两个小家伙的互动,竟是想起了自己与齐泽一开始相识的情景。 那时候自己也怕极了齐泽。 可等慢慢接触后,自己卸下了防备,齐泽反而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看着身侧不远处立着的齐三儿,念瑶有一瞬间想要叫他离开。 反正齐泽现在也回来了,吕少阳也被控制了,她自然不再需要保护。 入夜。 念瑶并不知道齐泽今天到底会不会来。 看着那扇雕花木窗,她赌气一般刻意的叫人将窗户从里面反锁了起来。 “咱们的铜锁呢,给这窗户锁上。” 墨玉将许久没有反锁过的木窗拿木棍抵上,苦兮兮的叹了口气。 “这上头没有插铜锁的地儿啊姑娘。” 看着墨玉为难,念瑶这才放过了这窗户。 等墨玉替自己熄灯离开后,昏暗中,念瑶看着黑漆漆的房顶,忽然间竟是紧张起来。 若是齐泽根本不会来,那不显得自己有些一厢情愿了吗? 可若是来了…… 念瑶晃晃脑袋,心里暗自叮嘱自己不要多想,赶紧睡觉。 一夜无梦。 -- 第108页 念瑶醒来时特意看了看被木棍顶住的窗户,不知怎地心里竟是有些失望。 * 两个小兔子关系比昨天好了很多。 小的那只不敢来吃念瑶手里的菜叶子,雪团就将自己的给它送到嘴边。 念瑶忍不住想要去揉揉小兔子的脑袋,安抚一下,还没等小的发抖,雪团倒是先紧张起来。 “怪不得齐泽说你是没良心的小东西!” 念瑶学着齐泽将菜叶子随手扔到了雪团的脑袋上,哼了一声后回到了屋里。 当天晚上,念瑶讪讪着叫人将木棍放了下来。 心里也跟着有些难过。 他想来找自己随时都行,可是自己以后若要见他,恐怕就是三拜九叩了。 夜里念瑶躺在床上,摸着荷包里的玉佩,便想着明天得叫齐三儿给齐泽送回去才是。 ‘哐哐’ 细微的声响忽然传入耳朵,念瑶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坐了起来。 半天后,声音又响了一遍。 念瑶握着玉佩的手紧了紧,心里头却仍旧带着些恼意。 她昨儿费尽心思将窗户关好,今儿刚把木棍给拆了,人反而又来了。 随后便是窗户被打开的声音。 齐泽小心翼翼的跃进来,生怕惊扰了念瑶休息。 可等他走近了,才看到人正好好坐在床边,眼角红红的垂眸。 “这个还给你。” 念瑶不等齐泽说话,先将手里的荷包递了过去。 齐泽接过来打开,便瞧见里头的玉佩上原本的红绳被换成了一条银色的链子。 旁边还有上次自己看到的那张符纸。 原来这符纸是给自己的,齐泽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 “那符纸原是给你求得,想叫齐三儿给你送去,可是现在看来你已经不需要了,至于玉佩,我原先不懂事,不知道那东西这般重要,你拿回去吧。” 念瑶起身垂眸闷声说完,齐泽心里一颤,俯身去看才瞧见泪珠子已经不知道何时从念瑶的眼角流了下来。 齐泽将符纸单独拿了出来,郑重收到了怀里,却把玉佩再次递了过去。 “送出去的便不会再拿回来。而且……这玉佩原就是历任皇后的聘礼之一。” 念瑶掩饰着自己诧异的神色,回过身囔囔道:“那你就去把它还给皇后娘娘。” 半晌后,念瑶耳后传来的温热的气息。 齐泽走近了一些小心翼翼的将她揽在了怀里。 “我知道让你担心了,是我不好。” 他越是这样说,念瑶眼泪反而越发止不住。 好一会儿后才拿拳头轻锤着他的肩膀,抽泣着道:“你回来怎么不跟我说,怎么不叫醒我……” 齐泽任由她锤着,心疼的抚着念瑶的后背:“我是怕吵醒你,昨儿本来想来找你,可是忙到了后半夜,便想着今天过来。” 念瑶原本满心的委屈难受,此刻在齐泽解释下尽数消散。 她揉了揉眼角,方觉得两人之间贴的近极了。 脸唰的热了起来,念瑶收回手便要转身,可却被齐泽紧紧攥住,怎么也挣脱不开。 “你,你可有受伤?”她小声道。 齐泽浅笑着摇摇头,“没有。” “那我往后是不是不能在白天见到你了?我听说你很忙……” 齐泽安抚着她的后背,低声解释道:“前几日可能还有许多事要我去处理,再等等就没事了。” “那……”念瑶犹豫了一下,“那你往后可要去做皇上吗?” 这本是极严重的问题,念瑶犹豫是担心会叫齐泽对自己生出疑心来。 可齐泽神色如常,浅声反问道: “瑶儿想让我做吗?” “我?”念瑶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嗯,如今的皇上不堪大任,便是没了吕少阳,我若是不做自然也会有旁的有野心的上来,可皇帝无非就是个位置,是个名头,只要我还在,要不要这个名头都是一样的。” 齐泽毫无保留将心里所想说给了念瑶。 “瑶儿若是想,我明儿便来聘瑶儿做我的皇后,反正聘礼瑶儿也收了。” 他话锋一转,念瑶顿时羞的低下了头。 “谁,谁要做什么皇后……” 齐泽一副了然的模样点了点头,“也好,那便做夫人也行。” 念瑶虽从未明说出过自己的感情,甚至连她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喜欢。 可念瑶却记得,自己在齐泽要离开时心里有多么的不舍。 这些日子来,她甚至天天都在担心着他。 “我,我不跟你说了!” 念瑶将手抽了出来,背过身去不在与他说话。 好半晌过去,她脸上仍旧烫的厉害。 念瑶思虑了许久,“我想想再回答你好不好。” “那你把这个收着。” 说着,齐泽将玉佩重新搁到了念瑶手里。 玉佩上的冰凉隔着荷包传到了念瑶手心,她心里颤了颤,点了点头。 “还有就是吕少阳跑了,镇南军仍在京郊,或许还要不太平几天。” “吕少阳跑了?” 齐泽眉间却仍旧平坦,丝毫不在意,“府兵护着他跑的,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镇南兵不足为虑,只是又要几日见不到你了。” 念瑶却有些忧虑,“那你千万要小心,记着时时把符纸带着,我听表姐说这符纸是开过光的,可灵了。” -- 第109页 闻言齐泽眼中笑意更深。 “还没过门,便有做夫人的架势了,夫人放心,为夫遵命便是。” 月色下,念瑶脸颊粉嫩,晶亮的眼睛眨巴着,轻轻锤到了齐泽肩膀上,“我,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是是是,是为夫不正经……” “你还说!” 齐泽不躲不闪任由念瑶的拳头落下,眉宇间尽是宠溺。 这是他一个月来最高兴的时候了。 念瑶着急之下,竟是忘了正在夜间,声音没忍住有些大了。 “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墨玉声音骤然响起,念瑶吓得连忙僵住,动也不敢动。 …… 墨玉过了会儿没听见回话,便以为是以自己听岔了重新回了屋内歇下。 念瑶听到关门声这才松了口气,结果抬眼便瞧见齐泽正笑吟吟看着自己。 齐泽缓缓靠近了一些,俯到了念瑶耳边。 “……” 念瑶以为他要说什么,可半天没听见动静,便忍不住侧头去看。 哪知道念瑶才将脸颊侧过去,正好碰到了齐泽温热柔软的唇瓣。 一息之间,齐泽已满意的将头抬了起来,脸上是得逞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结束~ 给大家原地炖个鸽子汤:咕咕咕咕咕…… 第58章 四目相对, 屋内的温度迅速上升。 齐泽冰凉的指尖在念瑶下巴抿了抿,眸中尽是贪恋。 “真想此刻就……” 齐泽的声音渐渐低沉,后面隐隐约约的, 念瑶并没有听清楚。 “什么?” 齐泽缓缓的摇了摇头, 宽大的手掌心包裹住了她的指尖。 “等着我。” 话音落地,指尖上的温度骤然消失, 念瑶怯生生点了点头。 随后一声窗户关闭的声音响起,屋内再次恢复了宁静。 * 皇宫, 天乾殿。 小皇帝坐明黄的座椅上, 身姿却佝偻瘦弱。 他手执朱笔将圣旨写完后,亲自捧着站了起来。 殿内坐着的一众老臣也连忙跟着起身, 只有下首的齐泽依旧稳稳的坐在太师椅上。 小皇帝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甚至还觉得齐泽到底是皇亲, 总比吕少阳好的多。 “这是恢复皇叔的晋王身份的圣旨,只是从前并未修缮过晋王府邸, 不如皇叔便在宫里头住下,侄儿也方便去向您请教。” 小皇帝说完后, 直到齐泽颔首,才叫身边的太监将明黄的圣旨递了过去。 见齐泽接了后, 小皇帝脸上的笑意才自然了些, 暗自松了口气。 “朕多年不曾临政,还希望皇叔今后能多帮衬帮衬, 众爱卿既然还有事要上奏皇叔,朕也有些乏累,先去歇着了。” 这话放在哪个朝代,从一个皇帝口中说出来都可笑无比。 但从眼前这个八岁便生活在吕少阳掌控下,性子懦弱的皇上嘴里说出, 谁都没觉得奇怪。 待小皇帝离开后,众臣这才开始跟齐泽回禀从前吕少阳积压下来的政务。 “回禀殿下,吕贼家中已被查抄,其子现被拘押在府内,微臣派人审问过他,他好像真是不知道吕贼的去向。” “阻断城外通往京郊镇南军的所有通道就是,他只要不与镇南军会和便无妨。” 齐泽淡淡的吩咐着,而后不紧不慢将手中的圣旨展开,看着上头修缮天乾正殿供自己居住的旨意蹙了蹙眉。 “天乾正殿是皇上的住处,派人在宫外修缮新的晋王府就是了。” 闻言众臣各自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了些紧张。 小皇帝懦弱无能,这些年半点作为也没有,便是齐泽此刻要立即登基,恐怕也没人会反对一句话。 可齐泽此刻突然的谦让,倒叫人有些忐忑。 新主子的脾气谁也摸不透,但只看他这些年能孤身在外保全自己,还招兵买马隐匿起来,便知是有能力的。 而且前几日但凡是吕少阳曾经的幕僚,齐泽处理起来半分也不手软,可见是个有主意杀伐果断的人。 难不成说这番话是为了试探他们? “这样吧。” 还没等忐忑的众臣想出个主意来,齐泽却淡淡开了口。 明黄的圣旨被齐泽随意丢弃在了桌上,他看了眼站的偏中间位置的齐伯奉。 “我已过了年纪还住在宫里自然不合适,可府邸修缮还要些日子,从前有幸得蒙宋霖先生的教导,听说如今宋霖先生在齐院长府上教书,不如便先在齐府上借住几日,我远离朝堂这么多年,正好借此机会多请教两位老臣。” 虽叫一个王爷住在臣子家中有些不合乎规矩,可齐泽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隐隐还有些威胁的意味在里头。 齐伯奉早已手里出了一层汗,请教朝政随时都能召见他们,那里用得着这样麻烦,分明就是蓄谋已久…… “齐大人觉得如何?” 低沉的声音中透着丝凉意,齐伯奉左右想想,蹙着眉上前应道,“是老臣的荣幸。” * 初夏晨间凉风徐徐,吹着人格外舒服。 念瑶叫人寻了把躺椅顺手拿着话本坐在院落中随意翻看着。 分明比前几日还有热的天儿,念瑶却明显心情好了不少,便是看雪团巴巴讨好小兔子,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 第110页 看着念瑶这样,墨玉也跟着高兴,拿了把扇子在旁边轻轻摇着。 “瑶姐姐——” 一声稚嫩的童声传来,紧接着半人高的身影便扑了过来。 整个齐府能这样喊自己也只有齐家豪了,念瑶笑着搁在话本将齐家豪拉到了身边坐下。 小孩子家家一天一个样,没几天的功夫家豪脸颊上的肉竟又多了不少。 念瑶忍不住伸手掐了上去,舒服的手感让她忍不住多揉搓了一会儿。 就这一会儿,小小的脸颊上便有了个红印子。 总归也不算疼,齐家豪不吵不闹,笑嘻嘻任由念瑶揉着。 念瑶揉搓够了,拍了拍齐家豪的脑袋,“父亲平日里忙顾不上照看,奶嬷也该多上点心,怎么才几天竟又胖了这么多。” 跟着家豪的奶嬷此时才拎着裙角跟了过来,气儿还没喘匀便连忙答道:“姑娘有所不知,这般年纪的孩子正长身体,再等等长高些便不显胖了。” 家豪扯扯念瑶的袖子,“瑶姐姐我不胖,我听奶嬷说齐钰哥哥小时候比我还胖呢。” “好好,家豪不胖。” 念瑶笑着又揉了揉齐家豪的双下巴。 可小家伙的注意力一下子便被院内的笼子吸引了过去。 “呀,又来一只,瑶姐姐这只叫什么名字?是雪团的朋友吗?” 家豪说着便要像摸雪团一样去摸小兔子的脑袋,念瑶吓得连忙拉住了他的手。 “这小家伙现在可是雪团的小媳妇,我上回想摸差点被咬了,家豪乖,等它不怕你了再去摸。” 家豪小脸立刻皱了下来,“怎么找了个凶巴巴的媳妇……” 一句话引得众人笑作一团。 念瑶捂着嘴笑了一会儿也数落着雪团开了口:“可不是嘛,你个没出息的。” 笼子里的两小只哪里听明白这些,自顾自的凑在一起啃着菜叶子。 齐家豪也有些莫名其妙,但见大家都笑着也跟着眯起了眼睛,还不忘问道:“瑶姐姐,它叫什么呀?” “名字倒是还没起,咱们这会儿一块想想。”wedfrtyukk; 齐家豪这才来了精神,挠着脑袋开始想名字。 “唔,除了雪团还有什么是白色的呢……对了,汤圆是也是圆滚滚雪白的,不如叫汤圆吧!” 齐家豪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念瑶,期待着她答应下来。 “整日就想着吃。”念瑶戳了戳家豪的脑袋,笑着点了点头。 齐家豪立刻欢天喜地的蹦了起来,抱着一盘菜叶子便去跟两个小兔子交流感情去了。 晌午时,家豪本要回去用饭,可天正热着,念瑶便叫人把他的饭拿了来一起吃。 才吃完,管家忽然过来说有事回禀。 “大姑娘,老爷吩咐打今儿下午起,因着府邸还在修缮,晋王殿下要先来借住两日,叫姑娘跟小少爷到时候去前头迎接。” “晋王?”齐家豪最先开口,“是那个把坏人打跑的晋王吗?” 管家诧异又无奈的点了点头。 齐家豪打了个饱嗝儿又蹦了起来,“太好了,我听先生说他是个顶厉害的人,我一会儿就要……” 家豪说道一半才发现瑶姐姐满脸错愕,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会儿,念瑶才整理了情绪,说自己知道了,叫管家先退下。 “……阿姐?难道那个晋王不厉害吗?”家豪不解的问道。 念瑶顿了顿,脸上竟莫名有些热意。 “厉,厉害的,只是我没想到他怎么可能忽然来咱们这里住。” 家豪小大人一般拍了拍念瑶的手,一本正经解释着:“他是王爷呢,肯定想住哪里就住哪里。就是不知道他凶不凶……” 念瑶闻言不由笑了出来。 可不是嘛,他想住自然没人拦得住他。 * 知道晋王要来,晌午才过,齐府里的人便开始忙碌起来。除此之外宫里头也派了人过来,陆陆续续搬了不少的折子跟一应日需物。 念瑶则带着家豪提前去了前厅候着,结果等了半个时辰也没见晋王的人影儿。 “阿姐……” 家豪跟念瑶熟了后便亲昵的叫她‘阿姐’,他这会儿等的着急,又不敢闹人,便跑到了念瑶身边。 念瑶安抚的揉了揉家豪的脑袋,蹙眉正要起身去外头问个清楚,齐伯奉竟是突然回来了。 “殿下说他晚上才过来,不必候着了。”齐伯奉似是有心事一般,眉目间带着忧虑。 念瑶心里一松,齐家豪却反而失落的嘟起嘴。 “奶嬷带家豪先回去,念瑶随我过来。”齐伯奉淡淡道。 念瑶虽不明白缘故,但心里却猜测一定是与齐泽有关。 果真,等进了书房,齐伯奉便直奔主题的开了口。 “为父虽忠心大魏赵氏,也敬佩晋王殿下的能力,当然,也大致能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要过来。” 念瑶心里一跳,难不成齐泽跳墙头的事儿被父亲知道了? 她正慌乱着想怎么回话,齐伯奉又接着开了口。 “只是在为父心里,瑶儿的终身幸福更为重要,因此瑶儿若是并不想应下晋王殿下,也不必畏惧权势……” 前些日子,齐伯奉虽在两人间看出了些不对劲的地方,可想想齐泽一副铁了心的养子,又念及两人身份悬差,齐伯奉还是决定先问问念瑶的意思。 -- 第111页 只要念瑶改了心意,他便是不做这个官儿,也不会搭上女儿的一辈子。 “女儿明白爹爹的意思,女儿将来若是不愿,一定会来告诉爹爹。” 念瑶心里动然眼眶热了热,父亲是担心她畏惧齐泽的身份被迫应下。 齐伯奉这才松了口气,和蔼的笑了笑。 “晋王他还算是可靠,只是恐怕将来要做皇上的……其中利弊,你明白就好。” 父女俩将话说开后,齐伯奉这才安下心叫念瑶回去。 可等念瑶才走到自己院子不远处,远远便瞧见了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0 22:38:23~2020-08-27 22:0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好想睡觉 13瓶;破戒 6瓶;柠檬我不萌 5瓶;明眸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看到齐泽的那一刹那, 念瑶甚至有些恍惚。 上一次这样在白日里见到齐泽,应该是在几个月前了,之前她竟是没发现齐泽脸颊更瘦了。 “咦?”墨玉远远也瞧见了齐泽, 她揉揉眼睛, 还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齐泽公子忽然回来了,也没听门房过来通报一声姑娘。” 此时齐泽也发觉了念瑶, 转身踱步而来,这时念瑶才发觉齐泽的身侧跟着个宫人打扮的随从。 “早通报了。”念瑶躲过齐泽的目光, 冲墨玉囔囔道。 “啊?”墨玉愣了愣:“今儿奴婢可一直跟在姑娘身边呢, 什么时候的事儿奴婢怎么没瞅见。” 先前齐泽离开时,齐府上下通知的是齐泽要回家几天, 因此墨玉并不知道齐泽便是那位带兵入城的晋王。 念瑶看着越走越近的齐泽,并不打算与墨玉解释, 而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上前几步行礼。 “见过晋王。” 话音落地, 墨玉反应都还没反应过来,齐泽已经先蹙起眉头来。 他一双大手有力的拖住了念瑶的胳膊, 言语间有些不悦,“你与我之间何须这些虚礼。” 念瑶顺势起了身, 讪讪看了眼齐泽身后的宫人。 她虽不曾入宫过, 可也知道宫里规矩多得很,齐泽如今以王爷身份而来, 她自然担心旁人说闲话。 “荆四同老三一样,是从前我身边的人。”齐泽淡淡解释完,看着仍旧有些拘谨的念瑶,清了清嗓子。 “便是在宫里大殿上,你也该如何便如何, 我的人自然……”齐泽才要说念瑶是他的人,不需要像任何人低头,可硬是顿了顿,才接着道。 “咳咳,往后与从前一样就是了。” 他方才的话虽未说完,可周围人也明白是什么意思,就连荆四也都可以侧目看了眼念瑶,心道这位往后了不得。 念瑶自然也听到了,她脸颊立刻微热起来,慌里慌张的点点头,却仍是不敢直视齐泽。 而方才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墨玉此时瞪大了眼睛,张着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怎么先前无依无靠的孤子忽然间就成了那位高高在上的晋王殿下了? “奴,奴婢……”墨玉磕磕巴巴了许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念瑶颔首刻意躲过齐泽的目光,想想齐府上下从前都是见过齐泽的,虽齐泽嘴上说与从前一样就好,可若当真连下人都放肆起来,怕是要落人口舌。 “墨玉你去通知府里人,往后称呼不可与从前一样,都唤做殿下就是了。” 墨玉连忙点了点头,紧张又胆怯的跟到了念瑶身后。 要知道这可是传说中从鬼门关回来的晋王,她怎么也不敢再同往常一样随便。 墨玉又想想自己从前还多次嫌弃过他,便觉得脖颈上冷飕飕的。 好在齐泽并未在意她,只是看着念瑶执意如此,无奈的笑了笑。 只要念瑶高兴,他便高兴, * 齐泽名义上是来齐府借住的,可宫里头的人面对新主子是半点也不敢怠慢,各个都等着讨好齐泽。 内务大臣连夜间竟是将齐府的后院厢房塞了个满满当当,无论是书房还是寝房,都按照宫里头的标准修缮,就连御厨都带了两三个过来。 齐伯奉索性将整个后院都腾了出来给内务府折腾,平日里有什么朝政上的事儿大臣们都要过来,他自己倒是省的跑腿了,也乐的清闲了些。 可齐泽与皇上不同,与从前的吕丞相更不同。 吕少阳尚且还喜好金银玉器,整日奢靡,可齐泽从前是受过磋磨的,因此从前对付吕少阳的那些在齐泽身上都不奏效。 再加上齐泽办事比吕少阳狠辣的多,内务府的人各个陪着小心办事,却看不见齐泽的笑脸,只觉得比从前更谨慎辛苦。 “昨儿送过去的琉璃盏殿下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叫人搁到了一边。”内务府的总管皱着脸跟掌司王英诉苦。 总管叹了口气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茶,“那可是难得的宝贝,本来打算过年再献给吕……吕贼来着的。” 王英六岁就送进宫里头做了太监,如今年逾五十已经做内务府掌司做了十年,一直没有晋升的机会,现下同样满脸的忧愁。 “你说咱们这新主子到底喜欢什么玩意儿呢?总也没见过能叫殿下十分满意的东西,我这心里头总是悬着。” -- 第112页 摸清楚头上这些主子们的喜好,是他们宫里头做奴才最为重要的生存技能。 只有这样,他们这些人做事才能更加安心,否则总会害怕哪一点上出了叫主子不开心的差错来。 总管点点头,赞同道:“我也一直心里头慌着,可殿下金银玉器不喜欢,吃食上也没见过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就连平日里头的习惯,也只有殿下身边原来跟着的几个太监知道,咱们总不能去问他们吧。” 王英略有些酸意的啐了一口,“荆四他们那群人整日里头连个屁都不放,问了也没用……哼,眼下不是正热着呢吗?走,咱们去趟冰库。” “冰库能有什么好玩意儿,大人咱们还是歇歇……” “主子们的心思本就不好猜,咱们只能日日留心着,什么物件都要试试。” 王英虽五十岁了可依旧头发乌黑,说完,便亲自拎着食盒去了齐府。 “殿下,这是南边鹏城头前儿叫人孝敬的文仙果,这果子耐热不耐冷,还容易坏,因此北方不常见,奴才头前叫人冰着,今儿拿过来殿下尝个新鲜。” 王英谄笑着便要亲自端到齐泽前头,可才刚走进几步,便被荆四拦了下来。 王大人瞥了一眼荆四,这才松了手。 “嗯,知道了,搁下就行。” 齐泽看也没看那食盒一眼,倒是抬头瞧了眼,“从前怎没见你来过?” 王英连忙回道,“从前是总管过来的,奴才叫王英,只是个小小的掌司,今儿总管不得空,这才叫奴才过来。” 这可是在主子面前露脸的机会,王英流利的说完,却只等到了齐泽淡淡的一声嗯。 “你下去吧。” 王英看了眼还冒着冷气儿的文仙果,忍不住想要提醒一句,却没有胆子张口。 “是。” * 等王英失落的出来后,外头太阳正毒,他瞬间便出了一身的汗,便想着躲在阴凉下走路。 他正失落着,拎着食盒垂着头走路,一个不小心便碰上了个人。 王英不是粗心大意的人,这在宫里时万不可能犯的错,可如今出了宫方才又碰了壁,便有些失神。 等王英抬头瞧见被他撞着胳膊的人后,立刻愣住了。 眼前这姑娘生的比宫里头的主子都要美,以他只听过说书的水平,只能说这是从画儿里头走出来仙女。 等王英回过神,扑通便跪倒了地上。 “姑娘恕罪,奴才,奴才该死。” 念瑶虽说也是个大家姑娘,可哪里见过一点不对就说自己‘该死’的奴才。 看着他吓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念瑶便知晓这一定又是来找齐泽的。 “你起来的,我没事儿。” 王英连忙又磕了几个头,“奴才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叫你起来就是没事儿。”念瑶有些不满的蹙眉。 王英这才小心翼翼的探探头,缩着身子站了起来。 齐泽虽在齐府处理公务,可不知是不是他吩咐过了,那些来找他的人都从后院的侧门进来,因此念瑶这边儿从未见过旁的人,也清静很多。 看着王英,念瑶便忍不住出声问道:“你是去见齐……晋王殿下的?” 王英点点头,“奴才来给殿下送东西,可没得殿下的欢喜,出来后奴才便垂着头,这才撞了姑娘。” 念瑶看着王英手里精致的食盒,忍不住弯了弯眼角,“你们带了几个御厨过来还不够啊,怎么又送?” “姑娘有所不知,这是南方的新鲜果子,咱们这儿不常见。” 念瑶对那食盒其实并不怎么感兴趣。 虽内务府送的新奇东西齐泽总叫人给她送过来,可是自半月前,她便甚少见过齐泽,只偶尔在清晨时看见微微开着的窗户。 念瑶知晓齐泽刚刚拿到实权一定很忙,她一开始还没怎么在意,可时间久了,便忍不住的去想齐泽在干什么? 念瑶瞥眼后院的方向,出声问道。 “他没要?” 王英沮丧的摇摇头,“倒是叫搁哪儿了一些,只是没见满意,对了,这盒子里还有一些,方才撞了姑娘,这些算是送给姑娘给您陪个不是。” 内务府里除了奉主子们的,剩余下来的只要不多,便都是他们这些人说了算。 王英感念着方才念瑶不与他计较,而且他虽是个没了根儿的太监,却也对生的这样好模样的仙女忍不住的亲近。 念瑶才要摇头,却见王英已经固执的将食盒放到了墨玉身边。 “这合适吗?” 王英讨好的笑了笑,脸上的褶子皱巴着,“只是几个而已,无碍的。” 念瑶看他坚持,这才点头叫墨玉收下。 其实齐泽一直没少叫人往她这儿送东西,吃的用的观赏的都有,可念瑶也同样不是喜好金玉一类俗物的人。 至于吃食上,许是念瑶母亲便是在南方长大的缘故,念瑶跟着也口味偏甜一些。 正巧这文仙果便是南方的水果,味道软糯清甜,冰过之后在夏日里头吃口感格外的好。 食盒里拢共剩下了四五个,念瑶饭后本是随意尝尝,结果对了口味后竟是一个也没剩下。 * 晚间念瑶睡下,老三等屋内的灯熄后,才缓步走到了齐府后院。 虽已经半夜,可齐泽依旧没有休息的意思,他低头看着案牍上的奏折,揉着揉眉心。 -- 第113页 “今日送去的可见着有喜欢的?” 老三颔首,想了想道,“殿下送去的倒没见姑娘说好,只是下午时姑娘碰见了内务府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文仙果又名无花果。 前几日出差,接下来一个月应该就没事儿了,恢复日更,么哒。 本章节评论掉落十个红包,明天三更。 第60章 案牍上被繁杂的折子书信堆得满满当当。 齐泽本意是能常在念瑶身边, 可他到底还是刚刚接手政务,这些日子忙起来几乎半点时间都腾不出来。唯有每日在老三口中听一些她的日常,心里才算安定。 闻言齐泽手中的笔顿了顿, 这才抬起头看了眼老三。 齐泽眉间平展眼中却透着淡淡的寒意, “宫里头来人不让走前院,没叫人守着?” 念瑶不爱热闹, 他担心人来人往难免吵嚷,故而叫人一直走的后院侧门。 老三瞧出了齐泽的不满, 连忙解释道:“是个才来的没留神走错了, 虽恰好冲撞了姑娘,可瞧着也是个有眼力见的奴才, 奉了些瓜果来,是燕京不常见的。” 齐泽闻言这才想起来下午来的内务府掌司, 他瞥了眼卓侧放置的有些蔫了的果子。 “她喜欢?” 老三点点头:“像是合了姑娘的口味。” 齐泽搓了搓手指,将笔放了下来, 示意了一眼,荆四便会意的将文仙果奉了过来。 软糯的果肉才刚入嘴, 齐泽便忍不住蹙起了眉。 虽是不常见的,可味道太过甜腻了。 再者放置了一下午也不复一开始的冰凉, 咽下去后反而更加燥热。 只一口, 齐泽便皱着眉将剩余的重新扔了回去。 “今儿来的掌司叫什么名字?”齐泽搁在后,拿茶水漱了漱口才问道。 “回殿下, 叫王英。” “内务府伺候了吕少阳几十年,如今也该换个总管了,我看王英可以,明儿叫他来当值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掌司位置上待了十年的王英就成了新任的七品内务府总管, 以至于这个消息传到内务府的时候,一众人还有些不可思议。 原先的总管瞪大了眼睛听完了来人宣旨,而后又不敢相信的反复问了几遍。 “王英你他娘狗日的昨儿是送去了什么金山银山不成?” 王英揉着脑袋也有些懵,他怎么想也没弄明白这天上怎么忽然掉了个大馅饼下来。 他已经五十多岁了,本没想着还有晋升的机会,昨儿只是想尽量的多套好套好新主子,怎么才露了个面就升了官? 难道是晋王殿下看一眼自己便瞧出了自己的能力跟忠心? 看着原总管几乎要滴血的嫉妒眼神,和立马就要上前跟自己争辩的样子,王英想了想便决定先不去理会他。 主子的心思比什么都重要,王英瞥了一眼他便匆匆收拾了一番赶去齐府。 * 齐府后院。 王英郑重其事整理了衣冠,跪着等待晋王殿下的问话吩咐,他其实也有些摸不清楚缘故,可心里还是格外高兴与激动。 齐泽正与荆四交代着什么,等过了许久,齐泽终于想起来抬头。 “昨儿送来的瓜果不错,一会儿叫人再送些到她哪儿去。” 王英原本准备了满腔的话来诉说自己的感激敬慕之情,却没想到晋王仅仅只是看重了一份瓜果。 “是,奴才这就……” 说到一半,王英停了下来。 送到‘她’哪儿? 王英鼓起勇气带着胆怯抬头看了眼齐泽,可齐泽已经回过头去看案上的册子了。 他左想右想也没想不明白过来是谁,最后还是荆四递过来一个眼神,叫他先出去候着。 正直晌午,外头的太阳毒辣,王英等了一会儿看见荆四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荆四爷,奴才胆子小不敢问,方才爷说的送去到底是给谁送去。” 王英一边说一边暗中递了包碎银过去,可荆四冷冷看了眼却并没有收。 他比老三性情更随和一些,因往后要与人经常打交道,齐泽这才叫他跟在身边办事儿。 “你昨儿的食盒给了谁,往后便往谁那儿送就是。” 一句话点拨了王英,他立即想到了昨儿在前院碰见的仙女,这齐府里头如今也只有一位未出阁的大姑娘了。 王英本不怎么喜欢齐泽身边跟着的几个身带武艺的太监,可现在却生出了些好感,连忙又将荷包拿过去,“多谢荆四爷。” 荆四眯着眼又推给了王英,“宫里那套不必再使了,往后忠心办事就是,还有,有些话不要出去乱说,多嘴的奴才可活不长久。” 王英看他坚持,千恩万谢的拜了拜这才离去。 * “姑娘,昨儿咱们碰上的宫人来求见,说是送了些昨儿的瓜果来。” 念瑶午睡才醒,懒懒的起身后,闻言眼睛一亮,“叫他进来回话。” 这些日子齐泽送东西都叫荆四过来,叫宫人来还是头一次。 “给姑娘问安。” 王英才一进门,就立即行了个大礼,堆了满脸的笑意,褶子都要咧到后脑勺去了。 他晌午就弄明白了,要不是昨儿碰见念瑶,他可能再熬个十年也升不了官。 对他来说念瑶可是活生生的菩萨,恨不得再多拜一拜呢。 -- 第114页 “齐泽不是不让宫人来前院吗?”念瑶饮了口茶疑惑道。 齐泽这个名字近些日子来也有不少人知道,可闻言王英心里头更加敬畏了些。 如今还敢直呼晋王殿下从前用过的名字也只有念瑶了,可见这位在主子心里头的地位。 “回姑娘,就是殿下叫我送来的,往后您要是再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差人去找奴才,奴才一定好生办差。” 这原本是要说着齐泽的话,念瑶才听完便觉得别扭。 一个内务府的来给她表忠心,当真是奇怪。 直到王英走后,念瑶还有些莫名其妙。 * 念瑶最怕热,可储冰到底是个难事儿,即便齐府已经算是显贵人家,可最热的七月里也有些供应不及。 但今年借着齐泽在,念瑶屋里头便没再缺过。 齐泽总忙着没空出来,念瑶也嫌弃外头热懒得过去,念瑶先前还有些忍不住去想齐泽在干什么,可十几天过去,便也就习惯了。 墨玉看念瑶整日里贪凉就总在屋里头带着,担心她着了凉,便叫人在院落里头新搭建了个帐子。 这帐子正好将太阳光都遮蔽住,将屋门打开,凉气热气交汇起来温度便刚刚好。 这日,念瑶午睡后便叫人搬了张摇椅到帐子下头。 “墨玉,过几日中元节,扎纸旗的纸记得叫人提前去买。”念瑶一边吃着刚送来的文仙果,一边眯着眼睛跟墨玉说话。 可念瑶说完半天,也没等到墨玉回话。 四周骤然间安静了下来,只有蝉鸣声在不知疲倦的叫嚣。 念瑶忍不住睁眼去看,便瞧见了齐泽放大的一张脸,而周围伺候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部退了出去。 “你,你怎么……” 还没等念瑶说完,齐泽便俯身吻了上去。 柔软熟悉的味道袭来,念瑶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齐泽,恍然就竟觉得自己是在梦里。 阳光透过头顶的灰色的帐子撒下来,仍是有些刺眼且炫目。 一瞬过后,齐泽眷恋的抬起来身,而后再自然不过的随意坐在了念瑶身侧。 他今日同样身着黑色的玄衣,可是衣角袖口上都用金线绣上了龙纹。 “便是我没空,瑶儿也该去瞧一眼的。”齐泽眼中有些怨意,好像是被人抛弃了一般。 念瑶才刚想质问他的话,见他这副表情硬生生吞了回去。 “没有,只是我如今的身份过去并不合适。” 念瑶尚未出阁,若是过去反而显得她是在讨好献媚一般。 齐泽闻言眼睛一亮,伸手将念瑶嘴角残留的水渍擦去,“这么说来瑶儿是想去的。” 念瑶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我,我可没说。” 她今日穿了身天青色的薄裙,外头只罩了件纱织的外衬,肩膀上的肌肤莹玉一般白皙柔嫩。 清甜的体香萦绕在鼻息,是他夜里来时忍不住想要刻入骨髓的味道。 “不如改日我便亲自将聘书送到齐大人手里,这样瑶儿也有合适的身份过去瞧我了。” 只要念瑶此刻点了头,齐泽恐怕晚上便叫礼部将礼单亲自送过来。 她此刻侧着身,只能瞧见红红的耳尖。 念瑶心里头跳得厉害,可齐泽越发的靠近,她赶忙转移了话题。 “分明就是你太忙了,我也不敢过去打扰。” 齐泽淡淡的笑了一声,“瑶儿难道不知道,只要是你,旁的任何事儿都可以先搁置下来。” 一句话惹得念瑶脸更加红了,仅仅是开着门的凉气已经不足以缓解念瑶的热意。 念瑶才要开口,院外忽然传来通传的声音。 “晋王殿下,姑娘,方才门房来问话,说是夫人回来了,要见您呢……” 墨玉的声音有些犹豫,其实李氏自打被送到别庄后齐伯奉便一直没有要他回来的意思。 可说到底齐伯奉没有写过休书,那他她始终还是齐府的夫人。 念瑶正犹豫着,齐泽已不知何时起了身,“进来回话。” “是。”墨玉依言进来。 “她要见我做什么?”念瑶也跟着起来,疑惑问道。 “老爷去年吩咐过,没有他的同意夫人不能回府,这会儿夫人正在府外被人拦下了,这才要见您。” 念瑶想想她从前做的事儿,还有如今齐茹芸仍在吕府,心里头便忍不住的嫌恶。 只是到底从前一块生活过十几年,她想了想忍不住道,“既然是父亲吩咐的那我过去也没用,你叫人还将她送回去吧。” “姑娘要不您去瞧瞧?夫人她没跟咱们别庄的人一块回来。” 念瑶想了想还是应了,转身蹙眉对齐泽道:“我过去瞧瞧。” 第61章 齐泽脸色早已暗了下来, 眼眸中看不出什么情绪,却隐隐有些寒意。 “我跟你一起。” 念瑶闻言摇了摇头,李氏从前便针对齐泽, 如今见了他又不知道他的身份恐怕又要说些难听的话了。 “这到底是我们家事, 你先去忙,我去瞧瞧。” 说罢也不管齐泽怎么说, 当即带着墨玉走了出去。 齐府外头正碍着街道,李氏若总不肯走, 闹下去恐怕又要引人议论了。 齐泽看着念瑶急匆匆的离开, 眼神暗了暗示意老三跟着过去后,才带着人离开。 -- 第115页 * 念瑶走到前面还没到门口的时候, 就远远听见了几声尖锐的呼喊。 “这声音是李姨娘?” 看着墨玉点头,念瑶越发的诧异。 要知道李氏虽不是大家出身, 可到底也是官宦家上过学的,从前再如何恼, 也不可能在大庭广总之下跟个泼妇一般。 再走几步,便隔着门看到了许久不见的李氏。 李氏年逾四十, 从前在府里保养的好因此也不太能看得出年纪。 可现在的李氏一身粗布麻衣,发髻上仅有一根银簪子, 脸上粗糙的肌肤随着说话的动作露出一条条的褶子来。 眼下正热, 李氏额角上还挂着细密的汗水,远远看着比市井间的妇人还显得狼狈。 “这……别庄怎么瞧着比去乡下还要艰苦。”念瑶犹豫了一下, 有些不敢认。 “姑娘不知道,底下的人都是踩地捧高的,老爷许久不让她回来,那边儿的人自然就随意打发着,没人把她当正经主子。” 穷乡僻野出刁民, 怪不得李氏竟然一点礼义廉耻都不顾了。 “唉,何必呢。” 念瑶叹息了一声,走了过去。 才走过去李氏便已经瞧见了念瑶,她正要往前走,眼尖的看到了念瑶身后跟着的墨玉跟老三,于是恶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 “你还舍得出来呢?亏我养你十几年,竟是养了个这样不孝的孩子!” 念瑶却也不恼,冷静的走近了些,打量着李氏淡淡开口。 “您操持家里时的确好生待我,可养我的也是父亲,您只是口头上的养罢了。再者,这里是我家,我想出来便出来,你管不着。” 换了从前,念瑶绝说不出这些话来。 可短短一年间,念瑶被人设计,被亲妹陷害,便是菩萨心肠也该变硬了。 李氏看着念瑶打量自己,再看看她一身绸缎,而自己则粗布麻衣简陋的宛如村妇,更加气愤。 “齐念瑶!”李氏恶狠狠的喊着,“你可别忘了,名义上你还要唤我一声主母。这些门口的人不让我进去,你快些吩咐让他们让开。” 念瑶看着她宛若在看一个耍杂技的,冷笑了一声缓缓解释道。 “我不知道您是怎么躲开别庄的人过来的,父亲吩咐过了,没他的话谁也不能叫你进来,您若是觉得自己回去劳累,我便再叫人将你送过去。” 言罢,念瑶笑吟吟看着她。 周围守着的小厮也各个跟看热闹一般看着李氏。 “你们看着做什么?别忘了我还是主母!我告诉你们,茹芸如今可是怀了吕家的孩子,就算我现在我回来,伯奉将来一定会亲自去接我回去!” 李氏恶狠狠的骂完,又得意洋洋的起来。 要知道从前不反抗是因为她娘家终究没什么地位,只盼着往后两个孩子长大了能接自己出去。 可她在听了齐茹芸派过去的丫头传的信儿后,便再也坐不住了。 要知道吕少阳的权势可比皇上还要大,就算齐茹芸只是个妾室,将来也比寻常人家的正室还要有脸面。 再者齐茹芸还怀了孩子,万一是个男孩儿说不定还能扶正。 齐茹芸信上说了她身上如今还有些病状在,身子下头的毛病不能随便跟吕家的人说,李氏只能亲自回来。 她这才蒙骗了别庄的下人,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回了城里。 这一路上李氏雇了个送柴火的架子车,晌午时才到。 李氏说完,本想等着府里的小厮人听了后胆怯给自己让路,谁知道他们的目光好像更加嘲讽了些。 念瑶甚至觉得李氏有些可怜。 把自己女儿未婚先孕这等丑事当街说出来,当真是气糊涂了。 “您还不知道呢?” 念瑶往门外阴影的地方站了站,躲开西下的太阳光,“晋王入京,从前的吕丞相如今已经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吕少阳的儿子如今都还在吕府被囚禁着,只是不知道齐茹芸如今到底怎么样了。” 念瑶从前想到过齐茹芸如今在吕家过得一定不怎么样,可想想她从前做过的事儿,便也没有再去问齐泽。 李氏闻言禁不住竟是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你说什么?” 李氏反复重复着,好半天瞪大了眼睛又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亲妹妹都能下暗手坑害姐姐,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看着大热天就这么瘫坐在泥地上的李氏,念瑶只觉得她无比的可怜。 算计了一辈子,结果把自己算计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您听我一句劝,好生回别庄养老吧。” 李氏半晌没有说话,许久后眼角流下了眼泪,她揉了揉双眼,暗中紧了紧缩在袖子里的拳头。 “我能看看家豪吗?” 。李氏语气中带着祈求,念瑶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能是能,但我说了不算,你要想见,便在这儿等着父亲回来同他说罢。” 念瑶说完便不再与她纠缠,叫人看着她别再胡乱嚷嚷后,这才回去。 * 晚间齐伯奉才从检察院回来,下了马车便远远瞧见李氏眼眸中带着泪花看着自己。 半年的功夫李氏仿佛苍老了数十岁。 “你怎么回来了?别庄的人呢?” 李氏留着眼泪扑通跪在了齐伯奉身前,“伯奉,从前的事儿是我错了,我念着你跟家里的孩子们这才跑了回来,伯奉,看在咱们十几年的夫妻情分上,让我回来吧。” -- 第116页 齐伯奉皱着眉看着这一切,眼中的厌恶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我说过了,齐府容不下你,你回去吧,孩子们都很好,你往后不用操心了。” “伯奉——” 李氏匍匐着上前,拽住了齐伯奉的衣角,“你当这样狠心,那便叫我再看看家豪,行吗?” 到底是十几年的夫妻,齐伯奉看着从前同床共枕的人,终究有些不忍心。 “今日看完,明儿就回去。” 扔下这句话后,齐伯奉便甩开了李氏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可这句话对李氏而言已经够了,昏暗中,李氏默默敛去脸上的泪痕,安静跟在后面进了门。 * 第二日念瑶听说李氏进来后,反而并不吃惊。 “父亲本就是心软的人,再者她只是看看家豪,也没什么。” 念瑶躺在摇椅上跟墨玉说着话。 快到中元节的缘故,今日比之前都要凉快不少,微风吹拂着险些又要睡着。 可突然间念瑶觉得眼皮子上一暗,下意识便睁开了眼,但却只瞧见过来倒茶的墨玉。 昨儿齐泽便是这个时辰过来的,莫名得念瑶心里有些失落。 想想昨儿齐泽的那些话,念瑶又看看桌上的文仙果,索性决定起了身。 “墨玉,去把刚送过来的文仙果拿冰水冻着,咱们去瞧瞧齐泽。” “诶。”墨玉应声便要去收拾。 这是齐泽重新回齐府后,念瑶头一次过去。 后院原本没人住,可如今却被收拾的比前面还要精致。 原本的一处厢房也被改成了书房,念瑶亲自拎着食盒,在外头等着通传。 待念瑶进去以后,便见齐泽已经搁下了毛笔站起身走了过来。 “往后你来不用通传。”齐泽蹙着眉说完,眼中却带着喜色,他本没想到过念瑶当真会过来。 念瑶今日换下了轻薄的纱织襦裙,外头着了一件湘妃色的外衬,衬的肌肤格外白嫩。 嫣红的唇瓣微微上翘,额角上有层细密的薄汗。 她也不与齐泽见外,随手便将食盒搁到了案牍上。 “诺,前儿内务府送来的,也不知道你尝了没有,冰过的味道极好。” 念瑶说着将里头的青花瓷盏拿了出来。 里头的文仙果被切成了小块跟碎冰合在一起,红白相间的果肉晶莹剔透。 “我亲自切的。”念瑶邀功一样摆了出来后说完,便眨巴着眼睛看着齐泽。 荆四在旁边守着,瞧见后正要说殿下不吃这种甜腻的东西,齐泽已经将果子咽进了肚子里。 “怎么样?”念瑶期待的看着齐泽:“味道跟燕京平日吃的都不一样,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母亲是在南方长大的,早年曾听母亲说过南方的果子要比北方的更大更甜。” 齐泽眼眸中带着笑意,没有看出丝毫的不适。 “好吃。” 齐泽轻声说完,念瑶便高兴的眯起了眼睛。 荆四想要说的话也硬生生咽进了肚子里,在自家殿下眼里,只要是念瑶姑娘说好的,殿下绝对不会说不好。 “听母亲说还有比这更好吃的,只是可惜那些都很难运送。” 念瑶柔声讲着,眼眸中带着暖意,“表姐过几日就又要离开燕京出去了,只能叫她多给我带些南方的糕点了。” “你想去南方?” 念瑶闻言认真想了想,“其实准确说我想去苏州瞧瞧,看看母亲住过的地儿是什么样子的。” 母亲对于念瑶而言,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印象反而越发的清晰。 看着念瑶一副向往的模样,齐泽忽然郑重的道:“过几日我带你去。” “你?” 念瑶看着案牍上堆积的东西,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啊,等你闲下来就去。” 这本是念瑶的玩笑话,她的确想去苏州,却也知道齐泽现在正忙。 可念瑶却没想到齐泽是当真了。 齐泽回过头示意荆四带着人出去后,忽然走近了些,手指尖在念瑶的下巴上轻柔的划过。 “我也未曾去过苏州,说带你去便是真的要去。” 夏日里头,齐泽的指尖却格外冰凉,突如其来的触感让念瑶忍不住颤了颤。 “没关系,我,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念瑶侧过头。 齐泽却不依不饶的将念瑶拉到自己身边,“昨儿我说的,瑶儿还没回答我。” 念瑶脸颊一热,“说的什么?” 齐泽无奈的叹了口气,轻柔笨拙的将念瑶缓缓揽进怀里。 “瑶儿从来没有抗拒过我的接触,不是吗?” 念瑶心里猛地颤了颤,不得不承认的点点头。 她一开始的确有些胆怯跟害怕,可当真的接触的时候,她却并不抵触齐泽,甚至慢慢的依赖上了齐泽。 他在身边,自己就会格外安心。 他离开了,自己便总是害怕他受伤。 总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只要齐泽好好的,念瑶便也会高兴。 只是她自己一直在刻意回避这种感情。 最开始时,自己的确是带着目的接触的齐泽,可这一切齐泽却并不知道。 她甚至一开始对他的好,也都带着目的性。 因此,当她意识到自己真的对齐泽产生感情时,下意识便觉得自己欺骗了齐泽,不敢面对他炙热的爱意。 -- 第117页 “齐泽,我……” 念瑶柔顺的伏在齐泽肩上,难得的没有反抗僵硬。 “我能跟你说一件事吗?”念瑶犹豫着还是开了口。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离不开他了,可在这之前,她不能总带着愧疚面对一份感情。 “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做过一个梦。梦里的你也跟现在一样赶走了吕家,可是梦里的你却不认识我,还将我流放到了漠北。” 说到这里,齐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这便是你从前一直让我不要把你带去漠北的缘故?” 齐泽拍了拍她的后脊,“傻丫头。” “你听我继续说。”念瑶着急的开口,“我就是因为这个梦才去找你的,我害怕你以后不认识我然后流放我。” 她着急的想要把心里头一直纠结的问题说给齐泽听。 其实念瑶早便想要说出来,但却总是输给自己的胆怯。 念瑶害怕齐泽如果听了自己一开始是带着目的会生气,害怕自己终于肯面对自己的感情后,齐泽却因为生气而离开。 她说完后仍旧静静伏在齐泽的肩头,胆怯的不敢抬头去看齐泽的神色。 时间一点点流逝,屋内安静的可怕,齐泽却始终没有说话。 念瑶耐不住缓缓直起身来,却正对上了齐泽带着笑意的目光。 “你,你不生气吗?” 齐泽看了眼自己被小姑娘紧紧攥在手里的衣袖,忍不住低下头对着她光洁额头上吻了下去。 “往后我都不会生瑶儿的气,不舍得。”齐泽抬起头,温热的呼吸撒在念瑶鼻尖。 “梦里的那个我如果认识念瑶,一定也会不舍得,而且多亏了这个梦,才让现实的我认识瑶儿。” 齐泽柔声解释完,念瑶已经眼睛已经红了一圈。 齐泽心疼的再一次用手在念瑶的后脊上拍着,安抚着她的情绪。 “那瑶儿能否回答我昨儿的话?” “瑶儿给我做夫人可好?” 屋内静极了,原本聒噪的蝉鸣声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浅浅的呼吸声交错着,齐泽眷恋的看着眼前的人。 良久后,念瑶泪眼朦胧着直视齐泽。 “好。” 简短的一个字已胜过千言万语,齐泽内心的喜悦几乎要从胸膛溢出来。 他伸手抚过念瑶的眼角,轻柔的用唇印了下去。一寸寸下移。 这不是他第一次吻她,却是她第一次主动回应。 温热湿润的触感在唇角间反复,两人笨拙却又极为认真的对待着对方。 就好似这份感情一般。 一吻毕,念瑶脸已经跟熟透了般嫣红,齐泽宠溺的将念瑶揽进自己的怀里,“好了,这下可以大大方方去看你了。” “父,父亲还不知道。”念瑶忍不住出声提醒。 “傻丫头,齐大人刻板却是个心思通透的聪明人,你的心思他早便看出来了,只是你自己却一直不肯说。” 念瑶闻言眼睫立即垂了下去,这话怎么好像齐泽也早就知道自己的心意一样。 只有她自己知道却不敢面对不敢承认。 齐泽看她羞怯便更觉可爱,闻着近在咫尺的馨香,他喉咙微动。 “真想……” 念瑶疑惑的抬头:“什么?” 上一次齐泽便是这样,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也不知道他真想做什么。 可抬头的念瑶却仍旧只看到齐泽笑吟吟的目光。 他轻柔的拉住念瑶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膛上,“想把你一直藏在自己的怀里。” 念瑶才刚平静下来的心立即又颤了颤。 看着齐泽认真的神色,念瑶眨了眨眼睫,踮起脚尖,迅速轻柔的主动吻上了齐泽的脸颊。 蜻蜓点水一般,却也以叫齐泽满足。 念瑶松下脚尖后便立即垂下了眼睑,红着脸拎起自己的裙角跑到了门口。 “我,我先走啦!” 说罢便看也不看齐泽,慌里慌张的推开了门离去。 看着念瑶的背影,齐泽手指尖轻轻触碰上了方才被吻过得脸颊,嘴角忍不住的弯了起来。 ** 另一边。 “奶嬷,你要带我去见谁呀?” 奶嬷牵着家豪的手,怜爱的看着家豪,“去见家豪的娘亲。” 李氏已经离开了将近一年,家豪当时也才三岁多。 一开始家豪还有些不适应,可时间久了便也不再去追问李氏的去向。 奶嬷本以为这般年纪的孩子没什么记性,可没想到才刚说完,家豪便蹦了起来。 “真的吗?!”家豪仰起头,“那咱们走快些。” 等到了前厅,奶嬷见到李氏的时候,眼中闪过了一丝厌恶,却很快被掩饰了下去。 李氏昨儿晚上进来后虽简单拾掇了一下,可近一年的磋磨她原本的容貌已经桑老了十几岁。 脸上遍布着细密的褶皱,从前养出来的气度也都半点不剩。 昨儿李氏在门口骂街一般训斥念瑶的事儿全府上下都传开了,她从前还可怜李氏,可如今想来恐怕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家豪——” 李氏才见到家豪,眼泪便流了下来,齐伯奉在旁边冷眼看着,忍不住也有些动容。 可家豪却没有方才的热切,反而愣在了原地。 -- 第118页 不认识一般躲在了奶嬷身后,而后才探出一个肉嘟嘟的下巴来。 “奶嬷,娘亲呢,好久不见了,我好想娘亲啊。” 屋里的人看着这一幕都有些诧异,李氏呆愣了片刻,哭的更厉害了。 她流着泪走到了家豪身边蹲下,用力拉住了家豪的下手。 “我就是娘亲啊,我就是,家豪你不要躲开娘亲啊……” 家豪肉嘟嘟的小手被李氏抓在手里,眨眼的功夫已经红了一片。 小孩子原本就带着怯意,手上的疼痛感让他直接哇哇大哭起来。 “疼,爹爹救救家豪呜呜呜……” 齐伯奉也没想到李氏竟然直接这样下重手拉扯家豪,连忙叫人将两人拉开。 第62章 等奶嬷将齐家豪从李氏的手里抢过来时, 他白嫩柔软的手背上已经通红。 而李氏却似是压根没有注意到一般,悲伤的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她死命挣扎着想要再过去,哭嚷着喊家豪的名字, 可惜家豪此刻眼中只有胆怯与陌生。 齐伯奉叹息一声便先让奶嬷带家豪出去等着。 “你也看到了, 家豪如今被照顾的很好,也不需要你。”齐伯奉冷着脸走了过来, 言下之意便是要她尽快离开。 李氏流着眼泪死命的摇头,“是他没认出来。” “认出来又如何, 我早便说了, 你的心思德行来教导家豪,将来只会误导他, 如今我是看在夫妻多年的份上才将你送到别庄,要是你在执意下去, 休书也并非不能写。” 齐伯奉是个刻板的人,认定的事儿便会比任何都强硬, 李氏自然也知晓他的脾性。 可是如今李氏当面听到他提到休书,心里还是禁不住的酸楚。 她的娘家没有权势, 要是被休了父母绝对不会收留她,白白将她养在家里。而她也早没了再嫁的资本。 “伯奉……” 李氏的声音有些沙哑, 她缓缓起了身, 红着眼看了看屋外被奶嬷抱着哄的家豪。 “当真没有一丝情意了吗?” 昔日里,她也曾视眼前这个男人为自己一生的良人, 她小户人家出身,一开始只渴求能在齐府安稳做个侧室。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便的想要更多,也渐渐的忘了自己一开始也不过是齐母在世时随意选来的添房。 李氏眼睛红肿着,几乎是祈求着他的怜悯。 可是齐伯奉却还是转过了身, “你放心,我会叫别庄的人好生侍奉。” 冰冷的语气再也不复从前的温存,话音落地,李氏颓然瘫到了椅子上。 李氏目光渐渐有些呆滞,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忽然就被厌弃到了这般地步。 就连自己的亲生孩儿都认不出来自己。 她绝望的看着仍在哭闹的齐家豪,长叹了一声眼泪再次落了下来。 “那我能再去见一面芸儿吗?” “她做的事儿想必你也知道了,我不也不再会认这个女儿,你若是要见自己去就是了,我会叫人跟着你,到时候看完了再送你回去。” 齐伯奉说完后,骤然身后竟是响起了一阵笑声。 待他转头便看见李氏正讥笑着看着自己。 “伯奉啊,你是不是只认那个狐狸精生的女儿这一个孩子啊,嗯?呵呵……什么夫妻情分,这些年来,你根本没将我视作你的妻吧。” 她讥笑着等着看齐伯奉窘迫,可齐伯奉却大大方方的直视了过去,没有丝毫犹豫。 “看来你一直对眉儿有怨意。” “难道不是吗?”李氏声音尖锐起来。 齐伯奉微微叹了口气,踱步到了门口后,才叹道:“我待几个孩子都是一样的。” 言罢,齐伯奉不愿与她多说半句话转身离开了,这次之后,恐怕他不会再见这个相伴十几年的妻子了。 看着齐伯奉走远的身影,李氏坐在堂内在一众小厮注视下再次哭了出来。 他说他待几个孩子都是一样的,可待她呢? 她这辈子在齐伯奉心里永远都比不过那个已经死了许久的楚柳眉吧。 想到这里,李氏藏在袖中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 * 这日,简太傅与几名大臣与齐泽商议过政务后才要离去,却忽然被齐泽喊住留了下来。 待其他人都离开后,齐泽才搁在笔,严肃正经的站起了身。 简玉林这些年来忍辱假意拜在吕少阳门下,暗中又冒着生命危险联系齐泽,早年还曾做多齐泽的老师。 可他虽有这些功绩,在齐泽回京后反而更加的遵循礼制。 他年纪大了便特赦坐着回话,见齐泽起身连忙也跟着站了起来。 “太傅,我有一事不太明白。” 齐泽比方才还要郑重的开了口,简太傅花白的胡须颤了颤,蹙起没紧张的问道:“可是城外吕少阳有什么消息了?还是殿下这几日朝政上有何不同的见解?” “与这些都无关。” 齐泽摇了摇头,“我一直视您为师,唯一的长辈……我听说上门求聘需要家中长辈亲自一同前去,否则便是没有礼数……” 他一本正经的语气,丝毫不像在开玩笑。 简玉林愣了愣才弄明白了齐泽的意思,而后竟是忍不住笑了出声。 “殿下,您是王爷身份,若是看上谁家的姑娘,只需要宫中下旨即可,不需要像民间那般礼数繁琐。” -- 第119页 “只是下旨就行?”齐泽不可置信的问道。 看着朝堂上杀伐决断的晋王忽然间跟情窦初开般的样子,简玉林眼中的笑意越发的深了。 简玉林无奈的点了点头,“是的殿下,下旨后礼部会替殿下筹备好一切送到那姑娘府上,再找监天司择良辰吉日便可大婚。” 齐泽听完这才若有所思的沉静下来,片刻后抬起了头。 “烦劳太傅替我拟旨。” 简玉林诧异的看了过去,要知道现在京中各家有姑娘的都盯着齐泽的后院呢。 “不知殿下看中的是谁家姑娘,是有意许侧室还是……” 齐泽没有半分犹豫,目光灼灼。 “本王要娶齐院长家的大姑娘齐念瑶为晋王妃。” * 一直住在齐府的晋王忽然已府邸修缮结束的名义搬走了。 三日后,一队宫人带着吏部筹备的满满两车的聘礼带着圣旨到了齐府。 赐婚的旨意是以宫里小皇帝的名义下的,齐伯奉收到旨意时也有些诧异。 他虽早便知道齐泽的意思,却没想到他动作会这般的快。 朝臣接旨时需要所有家眷一同接旨,传旨的宫人宣读结束后,却迟迟不见齐伯奉叩首接旨。 “齐大人?”宫人好心提醒了一句。 可齐伯奉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眉间蹙着像是在思索什么。 他曾说过,念瑶与齐泽的身份悬殊,即便晋王有意于她,只要念瑶不同意,他便会护着念瑶。 齐伯奉缓步走到了念瑶身边,“瑶儿若是……” 齐伯奉话还没有说完,念瑶已猜到了父亲的意思,红着脸颊轻轻点了点头。 见念瑶这般反应,齐伯奉这才安下心来,眼中浮现出了暖意,慈爱的在念瑶肩头拍了拍,而后才郑重其事接下了圣旨。 * “姑,姑娘,这怎么就,就忽然给您跟晋王赐婚……” 回去的路上,墨玉还有一些不敢置信。 念瑶红着脸揉着帕子垂眸,“我也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三日前齐泽的晋王府邸修筑好了后,他便直接搬了过去。 念瑶原还想着是政务繁忙,齐泽便招呼也没跟自己打便离开了,哪知道竟忽然有了这道赐婚的旨意来。 她甚至还想了下次见齐泽一定要好好质问他为什么突然离开…… 等回了屋内后,念瑶还没用晚饭,墨玉便先出去叫人张罗了。 谁承想屋门大开着,齐泽便如鬼魅一般无声无息落到了窗台外。 才刚坐下的念瑶立即惊得站了起来,连带着掀翻了桌上的茶盏。 茶盏落地的声音引来了外头伺候的丫头,那丫头连忙走了进来,“姑娘小心些。” 念瑶掩饰着自己脸上慌乱的神色,清了清喉咙后道:“嗯,你收拾完便下去吧。” “是,姑娘若有什么事儿叫奴婢。” 念瑶胡乱点着头,而后脸热着看了一眼已经空荡荡的窗外。 “咳咳,你收拾完先下去吧,我想小憩会儿,墨玉传饭回来了叫她先等等。” “诶。” 待丫头离开后,念瑶看着门关上才算松了口气,可还没等她回头,身后便忽然传来一阵温热。 “你,你要吓死我了。” 念瑶嗔怪着捶打着齐泽的胸口,脸上却红红的带着羞怯。 “无事,他们发现不了。”齐泽沉声解释着。 念瑶静了静立即想到了什么,忽然哼了一声,“你也没跟我说一声就直接走了。” 齐泽反手握住了念瑶的手,狭长的眼中微微带着歉意,“不是,我是听简太傅说男女大婚前一个月不能见面这才走的。” 他说完,抓着念瑶的手紧了紧,深深嗅了嗅。 “可是我后悔了……比上次离开还要想你……” 齐泽想想上次厉害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都不禁怀疑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次仅仅三天,他便已经克制不住想要见念瑶的冲动了。 “只是旨意已经下了,朝臣们知道后便一定会盯着的,只能先这样见你。” 齐泽柔声解释着。 可是念瑶的眉间却仍旧没有舒展开,一双小手在齐泽的手心不停的挣扎着。 “可,可也有点太突然了。” 她喃喃说着,“今儿去领旨时候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儿。” 齐泽低沉笑了出声,在念瑶的鼻尖点了点,“有我在能出什么事儿?便是把你送到漠北去,我也陪你一起。” 闻言念瑶连忙摇头,“那不行,咱俩都不要去。” 才刚说完,屋外便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 “怎么把门关上了?” “墨玉姐姐,姑娘方才说她要小憩会儿这才……” 念瑶身侧的温热忽然消散,齐泽松开了她的手,沉声问道:“你还没用过饭?” “嗯,才刚叫人去传饭。” 齐泽摩挲着她一缕发丝,“那你叫人将饭送进来,我陪你吃。” 言罢齐泽便转身先跃到了院落中。 念瑶红着脸想要拒绝,他却已经听不到自己说话了,只好先叫墨玉送寄哪里。 墨玉闻声而入,等丫头们将饭菜摆放好后,念瑶又顶着墨玉疑惑的目光让人先出去。 第63章 夏末微凉, 念瑶却觉得屋内的温度让人格外燥热。 -- 第120页 齐泽一身黑色玄衣上镶了金线龙纹,比从前更多显几分气度。 念瑶脸红着小心扯了扯齐泽的衣袖,“你坐下啊。” 桌上除了念瑶的碗筷外还有一套是原本墨玉替她布菜用的。 齐泽垂眸看着念瑶的小动作, 嘴角不自觉弯了弯, 小姑娘其实早便不将自己当外人了。 他反手将念瑶的手握住,眼眸浅笑, “方才还忘了问,瑶儿这几天可想我了?” 若是搁在从前, 即便心里是肯定的, 念瑶指定也要下意识的摇头否认。 但她此刻心中已没了顾虑,眨巴着眼睛, 肯定的点了点头。 “想的。”她已经习惯了有他在身边。 “那我再叫监天司的人提前婚期好不好,或者再叫人在隔壁修个府邸, 一个月也太久了些。” 齐泽随意的一句话,恐怕要是放在朝堂上就会引起不小的争论。念瑶自然明白这些, 微微摇了摇头,“虽然……虽然是想的, 可还是依照礼数来吧,不然又要引人议论了。” 齐泽蹙眉顿了顿, “也好, 我倒是无所谓,就怕到时候齐大人不依。” 他向来对名声不甚在乎。 “我也不想叫旁人去说你的, 怕你会不开心。” 念瑶有些急的开口,她记得在梦里头,齐泽做了摄政王之后,因为他是攻打入燕京的,故而传出了齐泽是个心狠手辣的活阎王, 民间甚至还有人说他招来了灾祸,不少人咒骂。 可认识齐泽后,念瑶便知道齐泽只是待人接物时不太熟练,所以外表显得有些冷漠,却并非是没有善心的大恶人。 “人言可畏,一个月而已,等等就是。” 齐泽本以为她只是担心有人议论,却没想到念瑶也是为了自己着想。 多年来他唯一的温暖便是在练功更进一步与更加接近燕京时获得的,可现在,他有念瑶了。 * 念瑶口味儿偏甜一些,因此桌上也都是些南方的菜系。 这也是齐泽第一次同念瑶单独一起用饭,最精致的当属中间糯米藕。 精灵剔透的莲藕糯米撒上些桂花,还没吃到嘴里便闻到了一股子浓浓的甜味儿混杂了桂花的香气。 齐泽率先夹起了一片,却在要放进自己碗中时被念瑶抓住了胳膊。 原来上次给齐泽送了文仙果后回来,念瑶便突然起了兴致,琢磨起了齐泽的口味。 她身边只有齐三儿这么一个齐泽从前的随从,便问了他。 “我上次不知道你不爱吃甜食,这个很甜的。” 随后念瑶便抱着不浪费的心态从齐泽的筷子下面抢走了糯米藕片放到了自己碗中,又将桌上不加糖的焖锅鸡羊皮花丝夹了些过去。 念瑶这才满意起来,“你吃这些。” 言罢念瑶便夹起自己最爱的桂花糯米藕嘬了嘬上头带着桂花的蜂蜜酱汁,甜腻的蜂蜜混合着清淡的藕香,最适合夏天吃。 但咬过一口的白藕眨眼间功夫便又被齐泽夹到了自己筷子下面。 紧接着不由念瑶反应,齐泽已顺着缺口咬了下去。 齐三儿说他从前甭说吃甜腻的蜜水了,便是稍微甜过头儿的瓜果都不沾一下。 可此刻的齐泽却一副很喜欢的样子,神色如常,眼眸中还带着笑意。 念瑶眨巴着眼睛正要问他,齐泽抢先开了口。 他看了眼剩余的甜糯米,目光定定看在了念瑶的唇瓣上。 嫣红的唇瓣上沾染了几缕透明的酱汁,显得更加可口。 “嗯,甜滋滋的。” 齐泽一边说一边仍看着她,好似评价的不是嘴里的食物而是念瑶,又或者,好似念瑶就是他最喜欢的食物。 念瑶脸颊唰一下便红了,垂下眼睫半天才道:“你,你好生吃饭!” 而后便听见齐泽柔和的轻笑了一声,“好,都听瑶儿的。” …… 齐泽虽坐下来陪着念瑶用饭,可到底也没吃上几口,更多时候在给念瑶布菜然后看着念瑶吃。 模样倒想是念瑶平日里头喂园子里两只兔子一般。 甚至齐泽忽然间明白了念瑶为什么总要亲自去喂雪团了。 投喂这件事儿放在喜欢的人身上,竟是比自己吃还要高兴。 而念瑶一开始觉得不好意思,慢慢竟然也习惯了下来,小口吃完便等着齐泽。 待念瑶吃好以后,她脸颊红着擦拭了唇角。 她吃饭很是秀气,几乎没有染上汤汁,锦帕在唇角轻轻抚过也并没有痕迹。 齐泽看着她擦完,却蹙着眉头打量她的下巴。 “还,还有什么吗?”念瑶意外的问道。 齐泽郑重其事点点头,便要伸手过去。 念瑶不敢乱动,下意识愣住等齐泽帮他拂去,但齐泽的手却直接越过了念瑶的耳侧,将人拉近了一些。 熟悉的湿热再一次印在了念瑶的下巴。 呼吸间齐泽的动作已慢慢往上挪动,越发放肆。一息间,便要印到念瑶的唇瓣上。 可齐泽却在此时停了下来,他气息格外沉重,亲昵的在念瑶的鼻尖蹭了蹭。 “瑶儿可吃好了?” 已愣住的念瑶眨着眼睛点了点头,“我……我……嗯。” “可是我还没饱呢……” 意味深长的一句话,气息绵长撒在念瑶的脸颊上,带着温热卷起散碎的发丝,细细痒痒。 -- 第121页 第64章 念瑶心跳的厉害极了, 她看着已经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君,竟是认真想了想。 “那,那我再叫人送些糕点过来。” 齐泽眼眸浮出丝笑意来, 温柔的轻轻揉了揉念瑶的头顶。 “不如瑶儿把自己赔给我吃?” 念瑶闻言立即明白了什么, 心间颤了颤有些慌乱。 她前日里闲着看了不少话本,其中也不乏有公子小姐间的故事, 里头可没少隐晦的描写两人间的□□。 既然是话本,自然不免会有世俗不允的事儿。 她虽已与齐泽有了婚约, 甚至也有过不少次的肌肤之亲, 但是,但是她从来没想过在大婚前能再发生些什么。 “你, 你要做什么?” 念瑶话语中已有些发颤,带着羞怯与紧张。 “我……”齐泽闻言又近了一些。 “我想要……” 话说到这里齐泽停了下来, 他眼中的热潮却仍未褪去,满眼都只剩下念瑶。 许久, 一声沉沉的叹息从齐泽口中发出。 他轻轻在念瑶的后脊上划过,却没有半分逾越。 齐泽:“放心。” 简单的两字念瑶心已定了下来, 可随后齐泽便再一次靠近。 唇瓣再次贴上了她,可也仅仅只是轻柔的潮热, 他很有分寸的克制了心中的念头。 将满心的眷恋与爱意都融合进了这深深的一吻之中。 缠绵过后, 齐泽声音已有些沙哑。 齐泽:“真想此刻就将你掳回去。” “你……”念瑶闻言搓着手指侧过头,“你敢掳我就拿袖里的机关。” 齐泽闻言禁不住笑了出声, “好啊,拿着我的东西对付我。” “谁让你说要掳的……”念瑶嗔怪的说道。 其实她今日袖中根本没有带机关,也不会忍心去伤齐泽。 …… 用过饭后时辰已不早了,外头天色已隐隐暗了下来。齐泽不舍的与念瑶告别后这才离开。 念瑶等窗户关上,才起身将另一双碗筷摆到自己边上, 好像是她用过的。而后她才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屋外,墨玉按照念瑶吩咐在院里守着,见她出来立即迎了上去,才叫小丫头进去收拾。 “姑娘……”墨玉担忧的过去。 “我没事,只是方才突然有些困意罢了,你叫人进去收拾吧,咱们去走走透透气儿。” “诶。” …… 天色虽晚却没有完全黑下来,府中长廊里下人已将灯笼点上了。 墨玉随念瑶缓缓散着步,“日子过得真快,姑娘都要嫁人了。” 念瑶脸上热了热,柔声点头,“是啊,母亲还没去世前你便来齐府了吧。” 墨玉比她还要大六七岁,这些年跟在自己身边一直尽心尽力,相比齐茹芸这样的亲姐妹,墨玉对念瑶而言更像一个亲人。 想到这里念瑶眼眶忍不住有些潮湿,“若不是我,你也早该嫁人了。” “姑娘说哪里的话,奴婢当年被老爷选中过来伺候姑娘,是奴婢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儿了。” 念瑶知晓齐府里的小人都是乡下里养不起孩子的人家卖来的,可也心疼墨玉一直只能伺候自己。 “可你也总不能跟我一辈子连亲事都不顾了,旁人家的丫头到了年岁也会给她指个好人家,况且成了亲也能在我身边啊。” 其实这些话念瑶早便想要同墨玉说了,她顿了顿又接着道:“放心,我往后替你看着些,或者你有属意的也只管告诉我,我好给你备一份嫁妆。” 言罢墨玉已经红了眼眶,好半天才哽咽着谢了念瑶。 她们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一辈子命运如何都看遇到个什么样子的主子。 就像跟墨玉同一时间入府的墨烟,经常被责骂不说,还落下了一身的病。 想起墨烟,墨玉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感叹自己遇上了念瑶。 “姑娘可还记得墨烟吗?” 念瑶点了点头,“是齐茹芸身边的丫头吧,听齐泽说上回被他从乡下带了回来,状告了齐茹芸。” 墨玉想了想神色忽然有些为难起来,半晌后才犹豫着开口。 “墨烟跟奴婢一同入的府,从前我俩也经常互相照顾,上次她进京状告齐茹芸后本该回家去,可如今燕京戒严出不了城,她又没什么银子,便只能在城隍庙里头住着。” 念瑶诧异的看了眼墨玉,那之后齐泽便入京了,竟是谁都忘了墨烟还在燕京。 第65章 墨烟与墨玉同岁, 当年一同被齐伯奉买进了齐府,只因墨玉身子更加强壮些,便被送到了念瑶身边。 两人的从前交集虽算不得深厚, 可在一府共事多少也有些情分在, 故而墨烟被困在城里出不去,身上又没银子时, 便想到了来找墨玉求助。 “她也是个可怜人。”念瑶轻轻叹息一声,“若不是齐茹芸当时起了歪心思, 她也不至于如今吃这个苦头。” 墨玉点点头, 心里暗自啐了一口齐茹芸,而后解释道:“奴婢原先与她也有些交情, 她昨日实在撑不下去这才求到了奴婢。” “这戒严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结束,若是真要持续个一年半载也不能总去救济她, 奴婢大胆问姑娘,能不能通融通融叫人将她送出去。” 墨玉说完, 便又连忙挥了挥手,“姑娘若是觉得为难便只当奴婢没说就行。” -- 第122页 到底只是个有‘一些’交情的朋友而已, 犯不着叫主子为难。 念瑶想了想,心中还是有些不忍, “现下京城还在戒严, 我也不好随意叫人出去,况且她当日是被父亲赶出去的, 便不能再回府了。” 她顿了顿,接着道:“这样吧,改日我再拿些银子给你,你去送给墨烟,让她先寻个农家借住些日子, 等过几个月说不定戒严就没了。 墨玉闻言便要跪下道谢,却被念瑶拦了下来,只好一个劲的道谢。 “奴婢替墨烟谢谢姑娘。” “无妨,到底也曾是府里的人……对了,你说她现在城隍庙住着是吗?”念瑶眼前一亮,似是想起什么来。 念瑶:“干脆明儿你就去给她送些碎银子,我同你一道过去。” “啊?”墨玉闻言立即拨浪鼓似的摇头,发愁的道:“城隍庙周遭住的都是些乞丐痞子,姑娘您怎么能去呢?您能好心赏些银钱给她已经是大恩了,奴婢一个人去就行。” 念瑶却狡黠的笑了笑,“不光我去,明儿咱们喊着表姐一块儿。你忘了城隍庙在城西了?” 城隍庙所在的城西正好有几家制麻糖的店铺,中元节也快到了,算算日子正好赶上吃今年新制的麻糖。 念瑶虽不喜欢出门,可也有些日子没动过了,再者今儿赐婚的消息才到,恐怕明儿楚琳笙就会忍不住跑到找她。 * 果然如念瑶所料,第日上午,念瑶才刚起床没一会儿功夫,楚琳笙就风风火火的跑了来。 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喊人。 “瑶儿你怎么才刚起啊,昨天那么大事儿你怎么还跟个没事儿一样,哎呀,我听了消息可急死了,这怎么忽然好好的你就被赐婚了?” 楚琳笙才进院子就说了一大通的话,接着咕咚咕咚灌了杯茶。 “那个晋王你可见过?是个什么性情的人你可知道?姑父也是不懂事!怎么也不替你想想呢,万一是个品行不……”楚琳笙说到这里,眼珠子转了转,声音沉了下来。 “咳咳咳,万一是个品行有亏的,瑶儿你这可是一辈子都要被耽误了。” 念瑶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笑吟吟听楚琳笙把话说完后才开口。 “这我可要替爹爹说句话了,他问过我的,我同意后爹爹才接下圣旨的。” 楚琳笙这下更加错愕,一把抓过了念瑶的手。 “是那个混蛋暗中逼迫你了?瑶儿咱们不怕啊,大不了姐带你闯荡江湖去,明儿我就来教你练剑,准能赶在婚期前逃出京城。” 她一番话说得正气凛然,俨然一副江湖女侠的模样。 楚琳笙的脾气念瑶太清楚了,想一出就是一出,着急起来什么也管不了。 可听完她竟然要带自己去闯荡江湖,念瑶再也绷不住笑了出来,直笑得弯着腰猫进了身后墨玉的怀里。 楚琳笙被笑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愠怒着哼了一声,“我说正经的呢,这可是终生大事,瑶儿你要为自己以后着想,还有那个齐泽呢?怎么出了事儿就不见人了?亏我从前还看好他。” 见楚琳笙恼了,念瑶揉着笑得有些疼的肚子连忙凑了上去。 “我知道表姐是为了我,好表姐,别恼了,怪我没把话说明白,你先消消气,等下我跟你慢慢说。” 楚琳笙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再者她也并非真的生念瑶气,扭捏了不到一会儿就又关切起念瑶来。 “你快些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会事儿,齐泽那小子呢?” 念瑶笑吟吟亲手替楚琳笙倒了茶,这才缓缓开口,“齐泽在宫里头做他的晋王呢。” “噗……” 楚琳笙才刚放进嘴里的一口茶水瞬间被喷了出来,尽数落在了念瑶的裙摆上。 可她此刻却顾不得这些了,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搁下茶杯,狠狠摇了摇念瑶胳膊,“好妹妹,你不会受了刺激做梦呢吧。” 念瑶忍着笑,正经的拉过楚琳笙的手,“好姐姐,当真是这样。” …… 一直等念瑶重新换了身衣服后,楚琳笙还处在震惊中没有恢复,时不时的回头狐疑的打量着念瑶。 念瑶笑着将手里的扇子轻轻在楚琳笙身侧唿扇了几下,“行了别想啦,我今儿本就要喊你出去呢,正巧你过来。” 闻言楚琳笙顿了顿,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啊?哦……念瑶,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跟天桥表戏法大变活人一样,怎么一下子就能做了王爷去呢……” 念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是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 楚琳笙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这不是觉得不可思议嘛,走走走,咱们这就走。” 说完还不忘挠挠头,喃喃自语:“可我怎么好像忘了什么呢……” 等两人走到了门口,念瑶看到门外不知道等了多久的沈周以后,楚琳笙才在一旁捂着嘴惊呼。 “遭了,我忘了沈周跟我一起来的了!” 沈周看到两人出来以后,无奈的笑了笑,并没有介意。 原来楚琳笙今日是想跟沈周一同来探望念瑶的,可因为来的太早,楚琳笙担心念瑶还没起便叫沈周先等一会儿。 没想到念瑶跟楚琳笙说了这么个大事件,她震惊之余也将沈周等着自己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好在沈周也明白楚琳笙的性子,并没有追究多问。 -- 第123页 而且沈周在听说了念瑶所说的晋王的事儿后,也并没有丝毫疑惑。 楚琳笙忍不住疑惑问道:“你怎么好像早就知道了一般?” “虽说将来说不定要陪你去闯江湖,可我现在到底也算是个有品级的朝臣,早便见过殿下了。”沈周温和的解释完,看着楚琳笙眨了眨眼。 楚琳笙立即扬起了眉毛,故作生气,“好啊,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却不跟我说。” “这……”沈周顿了顿,无措的搓了搓手里的扇子,“我还以为齐姑娘早就跟你说过了,至于赐婚的消息我也才知道的……” 沈周在楚琳笙身边像个无措的孩子一般小心翼翼,念瑶正要开口替沈周解围,楚琳笙就已经先亲昵的拍了拍沈周肩膀。 “没有怪你的意思,好啦我们走吧。” 念瑶在一旁看着两人间不知何时形成的默契,暗自笑了笑。 * 城西多是集市,城隍庙还要更偏僻一些。 等念瑶她们逛了一会儿,又去买了麻糖后,这才要去城隍庙。 “一会儿叫墨玉进去送就是,瑶儿你跟我们在外头等着,可千万别进去。” 楚琳笙生怕念瑶心软进去瞧那个丫头,那里面又脏又乱的,念瑶最不能碰污浊的东西了。 等到了地儿后,墨玉便拿着碎银子独自走进去,念瑶她们在外头的一处茶铺里坐着休息。 通向这里的唯一一条路四周满是杂草,再走几步便是燕京城的城门。 这里的城门并非主要通行的地方,是平日里输送城中泔水的,狭小的只可供两辆马车通行,因此甚少有人走。 可因着现在城里戒严,便是这个小门,也被一队士兵看守着。 念瑶打量了一会儿后,便觉得无趣,转过头来便正巧看到一辆马车顺着这条路走过来。 楚琳笙也看到了这辆马车,疑惑问道,“不是城中戒严吗,怎么还有人想出去?” 她与念瑶都不太关心朝堂上的事儿,这话自然是问的沈周。 沈周闻言也抬头去看,只一眼便蹙起眉头来,“若是朝臣家的马车要出去也并非不行。” 沈周说完便看向念瑶。 那辆马车从三人坐着的茶铺面前快速驰过,马蹄踏在地上掀起一阵尘灰。 而过去之后,三人正好看见马车后面悬挂的木牌,那上头刻着个大大的‘齐’字。 “这是……齐府的马车?”念瑶不可置信的开口,满眼都是诧异。 “姑父要出城做什么?”楚琳笙并未多想,只是好奇的问道。 “爹爹一大早便去了监察司啊,而且即便是爹爹,也定然不会去走这个过泔水的小门吧。” 念瑶同样摸不着头脑,想了想又接着道:“走,咱们去瞧瞧。” 茶铺离着城门还有一段距离,三人走过去时,那辆马车已经在城门口停了一会儿。 守着的士兵似乎很是为难,其中为首的跟身边的人商量了几句,犹豫着开了口。 “如今是非常时期,上头严令要挨个巡查,您虽有牌子,但例行的检查还是不能避免。” 念瑶闻言便断定马车内绝对不是父亲。 齐伯奉为人刻板,恐怕士兵不说,他也要先让人检查一番才行。 马车内却迟迟没有动静,好半天后,一个念瑶熟悉的面孔从车窗内探了出来。 “几位,齐府的车难道还怕搜查不成?只是我今日实在身上不爽,下不了车,就通融通融吧。” 第66章 说话的人正是李氏, 手里的腰牌是齐伯奉前几日交给她,让她拿着出城去别庄的。 看守城门的士兵闻言又互相看了看,同各自的眼神中同样看到了为难。 眼前的这辆马车来自齐府, 便是不说齐府是晋王殿下未来王妃的娘家, 搁在从前,监察司的齐院长齐大人也是个不好惹的。 “齐夫人, 您有腰牌要出城我们自然不敢拦着,可上头规定了……” 打头的士兵话还没说完, 李氏脸色便已沉了下来。 李氏见好言好语说不通, 脸上的柔和瞬间消散,转而蹙眉厉声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出城马车上难道还能带着别的什么不成?你们什么意思, 难道是怀疑齐府勾结贼人了不成?” 全天下都知道当年吕少阳还没落败时候齐伯奉也没有向他低头,再怎么也不会有人去怀疑齐府。为首士兵顿时慌张起来。 “这……齐夫人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没有别的意思。” “那就赶紧放行吧。”李氏敛下帘子,语气中却隐隐透着紧张, “别耽误了我的事儿。” 几个士兵又犹豫了一会儿,最终看着马车上写着齐府的字, 将手里的腰牌还了回去。 …… 小门前还有一小段的路,念瑶三人虽看见了李氏, 可对话却只能隐隐听个大概。 楚琳笙在念瑶口中也听说了李氏做过的事儿, 因此见是李氏后,只是瞥了一眼, 而后嫌弃的开口:“啧,怎么是她啊。” 念瑶远远看着士兵已经放行马车疾驰而去,摇了摇头:“前儿她回来后说要去吕家再见齐茹芸一面才肯走,我原以为她早就离开了的。” “她好好地不走城门,走这个过泔水的通道做什么?”楚琳笙嘲弄的笑了笑:“莫不是觉得走城门人多, 被瞧见了丢脸面?” 李氏出身不好又是从侧室扶正的,从前是个极其要面子的人,最在乎排场了,如今竟然沦落到甘愿走这小门,也是离奇。 -- 第124页 “便是怕人瞧见也没可能要走这里。” 念瑶蹙眉有些不解,倒是沈周一直静静听两人的对话,忽然开了口。 “齐姑娘,方才我听闻这位夫人先前去了吕家?” “对。”念瑶肯定道,“若不是她执意要见齐茹芸,早就该离开了,父亲是回禀了齐……晋王殿下后,才送她过去。” 沈周眸中立即浮现出一丝忧虑来,看着早已远去不见踪影的小门外,脸色沉了下来。 “方才虽听的不太清楚,可也大致能看出来是这位夫人执意不让士兵检查车内,若是没有什么事儿,便是查查又何妨,再者也不必要走这么个简陋的小门。” 念瑶闻言,心里冒出来了不好的预感,“沈公子的意思是怀疑马车里藏了人?” 沈周点了点头,“不无可能。” “她藏人做什么?”楚琳笙歪着头满眼疑惑,“总不能叫齐茹芸跟着她去别庄吧,再说等到了地儿就要被别庄的下人发现,也许是你们想多了。” “不对。”念瑶想起什么一般,猛然拉住了楚琳笙的衣袖。 “若是齐茹芸也就算了,可是吕天涵被囚在吕府中不说,那吕少阳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若是他们趁着这个机会说服李氏,让她藏一两个人出城也未可知。” 沈周立即也符合的点点头,“如今吕府上下围的跟铁桶一般,也只有这个机会能将人送出去了,不行,不管是真是假都要去禀报一声才是。” 楚琳笙见两人都这样说,也意识到了事儿的严重,当下也不再多问。 正巧此时墨玉已经出来了,几人来时并未乘坐马车,此处又偏僻,只能尽量赶路赶快些。 楚家离得近,楚琳笙先行回了家。 待快到齐府时,沈周才要与念瑶告别,转个弯的功夫便感觉的身侧一束目光正冷冰冰盯着自己。 齐泽今日本要乘着马车回府邸,经过齐府时下意识掀开了帘子,却不曾想正好看见了同沈周走在一起的念瑶。 他此刻哪里顾得上什么大婚前不能相见的礼数,当即便命人停了车。 “晋,晋王殿下安好。”沈周回身立即行礼请安。 经过多日来朝堂上的接触,沈周明显感觉得这位晋王殿下相比吕少阳更有能力,也更叫人信服。 可此刻看着齐泽眼眸中冰冷到极点的寒意,沈周头一次觉得自己被危险笼罩。 齐泽见沈周行礼并不答话,缓缓走了几步停在了他的面前。 念瑶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齐泽,他今日身着浅色云纹的宫服,明黄的腰带昭示着王爷的身份。 这是念瑶第一次见他穿正式的宫服,错愕了片刻后,看着他身后跟着的人,抿了抿唇便也要行礼。 “殿下……” 念瑶腰身还没弯下,齐泽的手便已先行到了她的胳膊上。 宽大有力的手轻轻一拖,便将念瑶身子扶正,又隐隐借力,暗中将人朝自己的位置拉了过来。 像是无意,却又好似在昭示主权一般。 “你不许行礼。”齐泽声音低沉,可却能叫其他所有人听的一清二楚。 念瑶脸上立即热了起来,揉搓着锦帕轻轻嗯了一声。 这时,齐泽才好似刚刚想起沈周一般。 “沈大人无须多礼。” 他嗓音仍旧低沉,却隐隐透着寒意,叫人一下便能听出不满来。 沈周闻言大松了一口气,“多谢殿下。” 起身后的沈周这才想起方才的事,连忙开口,“殿下,臣有事要禀报。” 齐泽虽对刚才他单独与念瑶走在一起心里很是介意,可也知晓沈周的为人,便示意他说下去。 等齐泽听完之后,面色也沉了下去。 “荆四。” “奴才在。” 若是李氏当真藏了人,那事不宜迟。齐泽食指在随身的扇坠上搓了搓,眼眸中闪过一丝寒意。 “去叫一队人马顺着小门搜查,再叫一队人暗中查探,有了踪迹先隐匿起来,回来禀报。” “是。” 等齐泽安排妥当后,才跟沈周淡淡道:“我自由安排,你先回去吧。” 看着沈周离去,念瑶仍有些疑惑,正要开口询问,抬眼便对上了齐泽略有不满的目光。 念瑶顿了顿立即明白了什么,想想方才齐泽对沈周的态度,心里竟是有些觉得好笑。 但见齐泽越发沉的目光,念瑶连忙收敛了笑意,浅声解释道:“我今儿是同表姐出来的,沈周如今可听表姐的了,这次沈周要再去提亲,表姐绝对要带着他闯江湖去,到时候你可别不放人啊。” 她一番话将沈周与楚琳笙的关系表露了出来,齐泽眼中的阴沉这才消退了一些。 而后念瑶才笑盈盈问道:“若人真就这么跑了可算是大事儿呢,怎么也没见你着急啊。” “早便料到他们会借机逃走,城外都安插了人手,方才说暗中跟着的人便是叫荆四去通知他们,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要借着齐府的马车离开罢了。” 齐泽解释完,念瑶这才意识到齐泽自然比她想的更为周全。 而后念瑶又看齐泽身后跟着的宫人跟侍卫,笑着朝旁边退了几步。 “可别叫人瞧见咱俩见面,万一给礼部那些老臣知道了,不得说殿下你不守礼数吗?” 她撒娇又冲齐泽眨巴着眼睛,惹得齐泽心头一热。 -- 第125页 “之前要走还有一层怕齐大人介意的缘故,至于礼数……”齐泽眼神阴晦扫了眼身后,那些人立即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生怕惹了齐泽注意。 齐泽转头的功夫,眼神已温和下来,看着念瑶柔声解释:“放心,没人敢说我。” 齐泽又看看念瑶身边仅有墨玉一人,接着道:“齐三呢?” 念瑶示意齐三在府里头,“今儿跟着表姐沈公子一同出来的,想着人带多了不方便,便叫他在家了。” “如今婚事已经传了出去,到底吕家的人还没抓完,保不齐会有些残党余孽还在燕京,你要觉得不方便,便吩咐他暗中跟着就是。” 念瑶好生应下来后,齐泽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得去趟吕家看看究竟如何了。”齐泽说完,忽然垂下身子,又浅声道:“你乖啊。” 轻柔的呼气消散的很快,念瑶回神时齐泽已直起身子来。 念瑶余光立即看了看周围,发现这里并没有人经过,而齐泽身后的人也都不敢看过来后,这才红着脸学着齐泽方才的样子戳了戳他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头。 浅浅的接触齐泽心里已将方才的不畅尽数挥走,他眸中浮现出一丝暖意这才离开。 * 燕京城外。 写着齐府字样的马车里,李氏紧张的看着眼前坐着的吕天涵。 吕天涵病后,身子虽调理好了一大半,但阳亏血虚,如今多走几步都会累,现在一脸惨白,看着没有丝毫精气神。 “吕,吕公子不说出城门就有人来接应吗?”李氏小心翼翼的问道。 身侧的齐茹芸已有四个月的身孕,身形略显臃肿,原本纤瘦的下巴上多了不少的赘肉。 齐茹芸也是一脸担忧,“是啊,都到出来这么久了,会不会丞相根本不知道咱们逃出来了。” 听着两人的问话,吕少阳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啰嗦!昨日已飞鸽传书给父亲,这里说不定还埋伏着人,你们懂什么?” 李氏名义上算是他的岳母,可吕天涵语气上却没有丝毫的尊敬,反而很是不耐烦的冷哼了一声。 李氏面色立即有些不悦,搁在从前,她必定要好好说道一番,可看着齐茹芸在旁边带着哀求的目光,叹了口气忍了下来。 第67章 前日李氏架不住齐茹芸的苦苦哀求, 又想想自己如今又被齐伯奉厌弃,便想着赌一把。 毕竟齐茹芸还怀了吕家的孩子,将来吕家一旦重新得势, 即便齐茹芸将来只是个侧室, 那自己也能回到燕京来,总比待在那荒凉的别庄一辈子的好。 因此李氏帮着两人隐匿到了自己出城的马车上, 至于吕府中的,只是吕天涵找来的替死鬼。 驾车的人原是齐伯奉雇来送李氏去别庄的, 并非齐府中人, 李氏给了他些银钱后,他便同意将几人从小门送出城去。 小门外通的这条路本是走泔水的, 走的人少,路面也格外凹凸不平, 一路上甚是颠簸。 若仅仅只是颠簸也就算了,偏偏还有一股子浓的叫人睁不开眼的腐臭味儿。 这种臭味儿比泔水还要浓郁恶心, 好似放馊了半个月的饭菜围绕在马车周围。 李氏与吕天涵拿着帕子挡住了口鼻还好一些,齐茹芸正怀着孕, 平日里已经很是不适了。 在这种环境下,她身子又不好, 才出城不到半柱香的功夫, 就一个劲儿的犯恶心。 “母亲……” 齐茹芸脸上浮肿着,面容憔悴, 眼珠子上布满了血丝,她使劲捂着口鼻,喃喃着摇头:“咱们,咱们还没到吗?这条路怎么这么长……” 李氏连忙上前替她顺着后背,一手仍不忘了将鼻子捂着, 符合道:“是啊,再这么每目的走下来,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而马车的另一边,吕天涵目光厌烦的在两人身上扫过,用锦帕紧紧捂着口鼻。 “慌什么……” 吕天涵话还没有说完,齐茹芸便开始干呕起来。 她干呕的声音沙哑又难听,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大了吓人。 可帕子拿开后,更加恶臭的味道登时没了遮拦,直接袭入齐茹芸的呼吸间。 方才还干呕个不停的她,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喉头一阵酸意哽咽涌了上来。 齐茹芸翻着白眼连忙掀开窗帘,只听‘哗啦’一声,更沙哑的呕吐声从她嗓子眼儿里发出。 可窗外只会比马车内更加难闻,窗帘拉开后,更浓的臭味随风飘进了马车。 这下吕天涵不论如何再去捂着鼻子,臭味儿也难以抵挡了。 “晦气!快带拉上啊!”吕天涵连声厉呵,可惜呕吐着的齐茹芸此时根本顾不上他的话了。 吕天涵又不耐烦的嘟囔了几句,马车却骤然停了下来。 “夫人,我看这路途颠簸,要不停下来歇一会儿,叫姑娘也好休息休息。” 驾车的车夫只是齐伯奉雇来的,并不认识马车内多出来的两个人,他收了李氏的银子,也是一片好心。 李氏看着难受的不住流泪干呕的齐茹芸,不忍心的叹息了一声。 但下一刻李氏却试探着小心询问吕天涵,“吕少爷,咱们要不就休息一会儿,又是臭味儿又是颠簸的,芸儿这身子实在吃不消。” 马车停住,齐茹芸也吐完了,又干呕了两回,哽咽着在旁边附和。 -- 第126页 “我,我实在难受的很,反正府里头有人暂时假扮,一时半会儿没人会发觉,要不……” “不行。”吕天涵捂着口鼻,不耐烦的蹙起眉,“我说你到底明白没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吐了又如何,还能死了不成?” 要知道他们如今可是在逃命啊,吕少阳迟迟没有动静的缘故就是害怕齐泽拿吕天涵做人质。 好不容易有了机会逃出来,身边偏偏还带着个晦气的女人。 吕天涵心中咒骂着,但想想外头的车夫,又见李氏明显忍着不耐陪着笑的神色,吕天涵冷哼一声,暂时咽下了心里的火气,长叹一声。 “唉,你就忍一忍,等父亲接到我们,往后要什么有什么,不然又得回去过被人看守着的日子,我瞧着也快了……” …… 齐茹芸呕吐停车的功夫,小门外早已守着的暗卫接到通知后,已顺着痕迹跟了过来。 荆四原本还以为要多费些功夫,可没想到远远竟看见了停着的马车。 这条路周围的密林中,暗处已被跟来的暗卫所包围,而车里的人没有半分察觉。 反而车内还不断有人在交流,可以分辨出有三个人在里头。 “四爷,听声音是咱们要找的人。” 荆四比老三面相要和善很多,可声音却同样阴柔,带着丝丝寒意。 “我去回禀殿下,你们几个带人给我暗中盯好了,来前爷吩咐了,看到有人来接应他们你们只潜伏在暗中即可,一定要记住他们去了哪儿。” “四爷放心。” 荆四吩咐完,这才转身回了城内。 * 京城吕家。 昔日富丽堂皇的吕府如今早已被抄了家,破落的院落中仅有几处不能拆走的亭台还留着。 齐泽随意寻了把椅子坐下后,才叫人去将府里的吕天涵跟齐茹芸找来。 其实,齐泽早已料到了吕天涵一定会借机逃走,只是不知道他们究竟要何时动手。 吕少阳逃走的这些日子来迟迟没有被他们找到,齐泽便想出了这么个主意。 他先假意叫人严守吕府,而在吕府一些很难被人发觉的地方,刻意留下了破绽,这样便可以引吕天涵上钩,给他觉得自己能逃走的错觉。 之后齐泽再派人跟着吕天涵寻到吕少阳的踪迹。 只是齐泽漏算了李氏忽然回燕京,这才没有及时发觉。 好在有念瑶恰好今日撞见了齐府的马车,这才叫暗卫及时跟上去。 荆四回来禀报时,齐泽已经将顶替吕天涵两人的奴才找了出来。 “爷,咱们的人跟上了,这次真是多亏齐姑娘发现了他们。” 说起念瑶来,齐泽神色不禁柔和了一些,“嗯,叫人跟紧了,等接应的人来便叫城防部直接带兵过去,至于吕家的人……” 齐泽顿了顿,想起念瑶往后一定还有出门,若是一直彻底解决了此事,她难免要担着害怕。 “打起来刀剑无眼,吕家的人不必活捉。” 清冷的声音满是寒意,纵然是荆四也诧异齐泽这个决定,吃惊的看了一眼后忙应了下来。 * 城外。 马车上的三人又足足赶了半个时辰的路,几乎快要越过京郊时,才有一队兵马从路侧接应过来。 吕天涵闻声激动的掀开车帘,翻身下马后却不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你们……我父亲呢?” 为首的正是吕少阳从前统领的镇南军将领,“公子莫怕,属下是奉丞相命来接应你们的,保险起见,丞相在营地等公子。” 吕天涵狐疑的看了看,又询问了几句,这才放心下来。 而马车内的李氏母女两个,闻声同样激动的留下了眼泪。 不管吕少阳是否还能重新回到丞相的位置上,可总比她们之前的境遇要好上几百倍。 马车随着军队一路行至到了扎营的地方,等到了时已经天黑。 等下了马车,果真见吕少阳须发花白满眼血丝的出来迎自己的亲儿子。 可还没给父子两人相互问候的时间,身后已忽然将响起了厮杀声,护在马车后面的军队士兵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城防部一举攻破。 “这,这是怎么回事?” 吕少阳震怒之下竟是怀疑到了亲儿子身上,一把将人抓到了半空,吕天涵立即哭喊着与他无关。 可身后的人并没有给吕天涵继续解释的时间,横空一支利箭射来,直接刺穿了吕天涵的胸膛。 温热的鲜血喷溅在吕少阳的脸上,也喷溅在了身侧李氏母女俩的衣摆上。 齐茹芸直接尖叫一声昏了过去,李氏则傻愣在原地,看着四周厮杀的人群,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瘫倒在女儿身边。 …… 一场厮杀过去,多年没有上过战场养尊处优的镇南军溃败。 将领缴械投降头,周围或死或残的士兵一片颓然。 泥地上,污浊的水混杂着鲜红的血液流淌,吕少阳眼神空洞,被人押解着回了燕京。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四爷,这两个怎么办?”随城防部来的暗卫将李氏母女单独带了过去问道。 她们一个至今昏迷不知道是死是活,一个则像是痴傻了般,直愣愣看着前面一句话也不说。 荆四面无表情看了一眼后淡淡开口:“她们不重要,随便寻个车押解进京等候发落吧。” -- 第127页 * 入夜,齐府一如往常宁静,可念瑶却并没有丝毫睡意。 她回来后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父亲回来,便猜测今夜齐泽一定另有安排。 上一次齐泽入京时,齐伯奉也是一夜未归,那天晚上齐泽赌上了性命带兵攻打入城,可念瑶却被他保护着什么也不知道。 故而念瑶猜测他今晚要动手后,纵然齐府再如何平静,她的心也一直悬着。 “姑娘,还不休息吗?” 墨玉拎着灯笼走到院子中,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念瑶温声询问。 念瑶摇了摇头,“你叫丫头们不必陪着了,先去休息就是。” 夜色凉薄,夏末的微风已带着丝丝寒意。 念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后,却仍迟迟不愿进屋,墨玉几次劝说后都不成,只好拿了件披风替念瑶系上。 忽然,院外的冬青树上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念瑶吓得猛然一颤,墨玉连忙护在了念瑶身前。 好半天后仍旧没有动静,墨玉这才松了一口气。 “姑娘莫怕,许是鸦雀之类的。” 墨玉说完,便转身欲退到一旁,可回身的功夫,只见方才自己怎么劝也不见动的念瑶,已利索的回了屋内。 作者有话要说:  走一章剧情,明天发糖。 第68章 墨玉将手中的灯笼递给旁边的小丫头后跟着念瑶进了屋。 “姑娘不必担心, 说不定姑娘睡下后老爷就回来了。”墨玉宽慰着念瑶,转身把屋里的烛火熄掉后才退了出来。 关门的声音落下后,屋内一片宁静, 片刻后, 念瑶已悄悄起身自行将外衣披在了身上。 果然念瑶起身后,窗户已被人从外面悄然打开。 月光凌冽清冷, 齐泽一袭黑色玄衣跃下窗台,眼眸中带着笑意与温和。 “傻丫头, 我若不来, 你便在外头等一夜?” 念瑶见到人后心也安定下来,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 走近了几步拉起了齐泽的胳膊。 “我见爹爹没回来,便猜你今晚上一定又有什么动作, 抓人你去了没,可伤着了吗?” 她柔声细语关切的问道, 柔软的手在他身上浅浅的探着。 下一刻齐泽呼吸已沉重了下来,而后将念瑶的手抓在了手心, 眼眸中满是情.欲。 “莫动了,我没去, 放心。” 沙哑的嗓音极力压制着什么, 念瑶错愕的看着齐泽猛然间略微粗鲁的动作,随后才渐渐想明白过来。 她方才是有些大胆了。 念瑶脸颊立即通红一片, 垂下眼睑替自己辩解,“我是担心你,我,我……” 她方才着急,才没有顾上这微凉的夜色下齐泽与自己无比贴近的情况, 现下猛然意识到后,耳根子热热的很是难为情。 齐泽手心跟外头的风一般带着凉意,他顿了顿平静下来后,深吸一口气才露出一丝浅笑。 “对了,今天抓到人了吗?”念瑶错开话题。 “嗯,吕天涵在混乱中被射杀,吕少阳被活捉了回来,下午我离开后就去了吕府,等一切结束了才过来的,只是还有两个人。” 齐泽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念瑶似是想听她的意思。 “是李氏母女吗?”念瑶蹙眉,目光中带着丝不耐。 从头到尾念瑶都没有想过要加害她们两个人,倒是她们三番五次的寻念瑶麻烦。 原想着李氏回来后年齐茹芸能规劝她两句,哪知道李氏竟是个跟她一样糊涂的人。 齐泽点了点头,“那李氏名义上到底还是齐大人的夫人,这次的事儿齐大人也知晓,不知道到时候齐大人要作何打算。” “依照父亲的性子根本不会寻私,更何况李氏犯的还是帮着吕贼逃走的罪名。” 念瑶心知这次之后,李氏别庄也去不成了,父亲说不定是要休妻了。 “瑶儿怎么想?”齐泽询问道。 他虽厌恶两人,可到底顾念着是齐府的人。 “她们不仁我也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可怜她们了,叫大人门秉公处理就是。” 吕少阳已经捉拿归案,镇南军再也不足为患。 这天下到底还是如她梦中所见,掌握到了齐泽的手里。 一切尘埃落定。 想到这近一年来发生的事儿,念瑶心中百转千回,再回想起从前叫自己害怕的噩梦,她心里却再也不怕了。 因为这个梦她下定决心去将齐泽带回家里,有幸与齐泽相识。 “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念瑶思绪被齐泽打断,抬眼便看见齐泽的眼眸中同样带着笑意。 “去那里?远吗?” “远。”齐泽浅笑着拉起念瑶的手心。 念瑶想也没想,笑着反手也抓住了齐泽,肯定的道:“好。” * 念瑶做了她十几年来从未做过的事儿——翻.墙。 虽然是齐泽带着她,自己并没有费什么功夫,可看着自己莫名离开了地面,眨眼间便到了墙外,念瑶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墙外,一辆马车早已候着多时。 仅有荆四一人坐在马车上,他见两人出来,立即跪倒了地上请安,半分多余的眼神都不敢有。 齐泽小心将念瑶扶上车后,自己在外面交代了两句才紧跟着上了车。 “夜里凉,将这个披上。” -- 第128页 齐泽进来后便将一件锦绣披风系在了念瑶身上。 念瑶这才发现齐泽不知道何时将她搁置在椅子上的披风拿了来,她依言裹好。 “咱们去那儿?” 齐泽揽过念瑶的肩头,“还有一段路要走,你先睡会儿,等到了我喊你。” 夜色中,唯有马车里一盏暖黄色的琉璃灯在亮着。 昏暗下,念瑶看着齐泽认真的模样,眨巴着眼睛应了下来。 这辆马车很是宽大,并非齐泽白天乘坐的,倒像是特意定制好的,虽然走得快却没有半分颠簸。 里头更是铺了厚厚的软垫子,带着淡淡的沉香味儿。 窗外的风声呼呼的响着,车内却丝毫感受不到。 温热的环境下,念瑶倚靠在齐泽的肩上眼睫渐渐垂了下来。 虽然目的地不明确,但她却没有丝毫的不安,甚至睡得还格外的安稳。 …… 念瑶是被齐泽轻声唤醒的,她揉揉眼角缓缓睁开双眼,正好对上了齐泽带着暖意的双眸。 而睡前分明只依靠着他肩头的自己也不知何时全身都靠在了他的怀中。 念瑶脸颊一热,立即坐了起来。 这时马车已经停了下来,隔着窗帘能看到外头不再一片漆黑。 “呀,我睡了这么久!”念瑶诧异看着齐泽,齐泽却示意她先下车。 下车后,外头与燕京城内的样子大不相同。 这是一处山坡,虽是夏末却周围却仍旧开着郁郁葱葱的各式花草。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念瑶头一次亲眼见到了这句诗词描述的场景。 外头的空气带着寒气与花草香,格外清新宜人。 墨色的天空泛着微微的绛紫,浓稠的暖黄色在远处一点点绽开。 齐泽此时也跟了过来,顺着念瑶的视线指向了东北方向。 东北方,整个燕京城还被墨色笼罩,有些早起的人家已起了白色的炊烟,一片宁静祥和。 在这个角度,正好将城中晨曦朝阳尽收眼底。 “瑶儿,江山为聘。” 齐泽声音低沉,带着化不开的眷恋深情。 念瑶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是什么。 这片山河已尽数归于齐泽掌控,而他说,江山为聘。 朝阳恰时升起,暖黄的光在眨眼间撒落在人间,念瑶心中颤着,眼角微微有些潮湿。 齐泽极尽温柔的在俯身在她额头印上一吻,将人拥进了怀中。 江山为聘算得了什么,她便是这朝阳,比世间一切都要来的珍贵。 …… “遭了……这时候回去还来及吗?墨玉要喊我起床了……” 念瑶感动了没一会儿,忽然间抬头,大煞风景的问完,紧张的揉起了齐泽的衣袖:“也不知道父亲回去了没有,发现我不在墨玉一定会去给父亲……” 齐泽怔了怔眼中笑意更深了,指尖忍不住在念瑶的鼻尖划过。 “傻丫头,我能叫你来自然有安排的。” 念瑶这才松了口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不过也该回去了。” 方才还泛着暖黄的天此刻已大亮,齐泽看着远处的燕京城,眼眸中闪过一丝晦暗。 回去的路上,齐泽半倚着身子随意的问道:“先前的事儿瑶儿可想好了?” “先前?什么时候?” “瑶儿想做皇后吗?” 齐泽随意的态度好似只是再问念瑶要不要喝水一般,可念瑶却惊得怔了怔。 可随后想想齐泽的确也有底气这样说。 她想了想认真的分析了一番,“做了皇后就要进宫里头住,多不自由啊。” 齐泽闻言好似早便料到一般笑了,“确实如此。” “你呢?你想坐皇位吗?” 念瑶的口气转变的同样轻松,齐泽心里却十分欣慰她适应的如此之快。 “没什么想不想的,坐不坐都一样。”齐泽淡然开口,“只是那群老古董一天天的催我,小皇帝也是个不争气的……” “不过瑶儿既然不想,那便不坐就是。” 念瑶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心里却已知晓了齐泽的决定。 …… 念瑶回去后,齐府内已久一片宁静。 齐伯奉昨天忙到半夜便睡在了监察司,至于念瑶院内的丫头都还睡着。 原来齐泽叫齐三守着,若是他们没有按时回来便将安神香点了上,故而墨玉她们都还没有醒。 直到又过了半个时辰,才听见园子中墨玉着急的呼喊声。 当日,曾拜在吕府门下的朝臣全部按罪论处,吕少阳则定日期问斩。 同时宫里传来圣旨,封晋王为摄政王总理朝政。 * 一个月的时间过很快,婚期当日,念瑶竟有些恍惚自己是在梦中。 齐府上下早已覆上了各类大红色的绸缎,而念瑶一大早便被折腾了起来,梳妆拾掇后,她还不断的打着哈欠。 直到齐伯奉含着泪目送她离开,念瑶才跟着哭了出来。 燕京十里红妆,近半的街道都围满了人。 另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摄政王并没有在府中等候,而是为表心意亲自到了齐府前迎接。 寻常人家如此无妨,可在皇家却是头一桩。 齐泽亲自下马将念瑶抱进轿中,摇摇晃晃下,念瑶忍不住低声询问道:“你怎么亲自来了?” -- 第129页 “我担心你害怕。” 隔着鲜红的盖头,念瑶看不清他的表情,心里却猜到齐泽此刻眼中一定带着笑意。 随后按照规矩,齐泽先送念瑶回府后,自己再去跪拜宗庙与皇上后才能回去。 可小皇帝哪里敢叫齐泽来拜见自己,拜过宗庙后,便亲自下旨不必拘泥礼节后,放齐泽回了王府。 * 另一边,喜娘将念瑶引入房内,恭敬的道喜后才另丫头们站到了两侧等待。 “按规矩要到晚上一切礼节才会结束,王妃安心等待就是。” 喜娘本意是宽慰念瑶不要紧张,可她话音才落下,便听到了外头摄政王入府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大婚后再交代两个小情节,本文就完结啦。 之后还会更新养包子的番外跟表姐的番外,大家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可以评论跟我说~! 第69章 喜娘这辈子看过不少人家的婚嫁, 其中也不乏权贵。 她自然也见过不少疼爱新嫁娘的郎君,可如摄政王这般不在乎身份亲自去迎接,还推脱了宴酒的, 却是头一个。 新嫁娘身上的嫁衣首饰繁琐, 照这样要坐下屋内等候郎君到入夜还不能有多余的动作,虽表面风光, 但一天下也会格外累。 只是世人甚好想到这些,男人们推杯换盏后只会醉醺醺的入洞房。 摄政王此时回来分明就是心疼王妃累着。 喜娘感慨着连忙带着人前去迎接。 等齐泽进屋时, 屋内的婆子丫头早跪了一地。 “奴才们给王爷王妃道喜。” 齐泽目光越过面前跪着的人群, 落在安静端坐着的念瑶身上,她一身红嫁衣绣着凤穿牡丹的样式, 双手攥住锦帕。 旁人看不出,可齐泽依言便知道她此时有多么紧张。 “起吧。”清冷的声线中听不出别的意味来。 念瑶隔着盖头闻声垂眸看去, 也只瞧见了他镶云纹东珠的鞋子与衣摆。 他一步步缓缓走进,分明很相熟的两个人, 可此刻都心里都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念瑶攥着锦帕的手里紧了紧,心跳的几乎要到嗓子眼了。 前些日子, 念瑶想过无数种大婚当日的场景,却都没有料到齐泽竟能这样早回来。 齐泽心里同样有些紧张, 或许更多的是激动, 但面上却神色依旧。 “我该……” 齐泽掩饰的再好,一开口还是露了馅。 喜娘不禁暗自笑了笑, 一般大婚当日,新郎新娘都免不得有些紧张。没想到外头传言杀伐决断的摄政王竟也会如此。 “殿下,掀喜帕吧。”喜娘适时将手中的绿如意递了过去。 齐泽接过来绿如意,冰凉的触感倒叫他冷静了些,伸出胳膊轻探过去, 喜帕掀开,眼前人面颊羞红,远山眉略施青黛比往常更加温柔怜人。 金色的步摇随着她抬眸轻轻颤了颤,大红嫁衣衬托下,比盛放的海棠还要明艳娇嫩。 “请王爷王妃喝合卺酒。”喜娘打破寂静,端上准备好的酒盅放到两人面前。 合卺酒入口,呼吸交织。 念瑶甚少喝酒,饮下后辛辣的滋味儿顺着味蕾滑落嗓子眼儿中,她忍不住蹙着眉眨巴了眨巴眼睛。 齐泽不是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人交织在一起的胳膊在松开始,他手背轻柔的抚过了念瑶唇角。 他的手比方才的酒还要冰凉,念瑶意识到后便转眼去看,便见他手背上沾了一小片浅浅的水渍。 三杯合卺酒后,念瑶呼吸已渐渐有些沉了,这比不得往常的果酒,分明是冰凉的,喝下后所过皆甚是热辣。 一切礼数完毕,喜娘退出房后,齐泽浅笑着叫人去端了热茶来,才挥手示意都退下。 新嫁娘的嫁衣厚重繁琐,齐泽干脆亲自端着茶水喂到了念瑶嘴边。 “我,我自己来就好。”念瑶垂眸浅声。 齐泽却避开了她的手,温柔抓在了手心,“瑶儿跟我还有什么好客套的。” 的确,他们之间早已无比熟悉,念瑶闻言也不再扭捏探头过去。 他从未照顾过人,但动作却很是温柔。 衣裳厚重,念瑶只觉得身上越发的热,念瑶依言喝完茶水后,反而头脑更昏了。 “齐泽我有点困……”她揉着昏昏的脑袋,喃喃开口。 眼眸朦胧间齐泽已揽住了她的腰身,淡淡的酒气萦绕在两人之间,呼吸交错,念瑶嗅着身子放松了一些。 锦绣嫁衣下的身姿玲珑有致,腰身纤弱齐泽甚至不敢用力。 他探上腰身轻解下繁杂的外饰后随意扔到了旁边,轻柔小心将人放到了里面。 “不急着睡。” 齐泽轻轻在嫣红的唇瓣上点了点,宽大的手心顺着耳垂向下抚弄,肌肤一寸寸在他掌心滑过。 细痒的感觉惹得念瑶轻轻嘤咛着,眼位微微泛起了红。 齐泽指腹在她眼眸间抚过,一片微凉的湿润。 “我等了很久。”他的唇瓣轻柔印在她的额头。 “你知道吗?几个月前我离开燕京时,甚至就想抛下身后的一切,只与你一生厮守。”唇瓣往下挪,印在她的眉角。 “可我怕你有一天会受到伤害,我从前什么都不怕的……” “今日之后,再没什么会将我们分开。” “瑶儿……” -- 第130页 他说一句,唇瓣便要往下挪一寸,耳鬓厮磨间,念瑶鼻子酸涩身子微微颤着。 她开始学着笨拙的回应,一点点向他靠近,却还是忍不住有些胆怯。 “我,我有点怕怎么办?” 齐泽动作轻柔依旧,俯下头轻声在她耳垂舔舐,“不怕,我在呢。” 极尽温柔的语气与动作好似在面对世间最好的珍宝,念瑶侧眼看着齐泽认真的神色,与他眼眸中极力压制的情.欲,闭上了眼睛主动吻了上去。 * 第日。 念瑶醒来时天已大亮,昨天折腾到了半夜,齐泽叫人将热水抬进屋内将她抱进去清洗后才睡下。 念瑶脑内回想起昨夜的画面脸颊便忍不住的发热,她当时没有半分的力气,只好让齐泽抱着她。 没有了衣物遮拦肌肤亲昵紧贴着…… 想到这里,念瑶连忙将脸重新埋进了被子里。 那时候她已经腰腿酸软,可耐不住氛围旖旎,真是,真是没有半分规矩了…… 念瑶缩进锦被中,可这一幕已经被早已醒来的齐泽看在了眼里,他一点点将锦被从她手中扯出,撑着胳膊笑吟吟看着她。 “怎么样,身子还累吗?原本今儿要去叩拜宗庙,我叫人推到了下午,你再休息会儿。” 念瑶脸颊绯红,看着躺在自己身侧的齐泽,大着胆子挪过去了一些,而后轻轻的将脑袋埋进了他的臂弯中。 “……腿有些酸。” 猫儿细弱的声音还带着丝没褪去的情.欲,齐泽喉头滚动着,另一只手顺势搭在了她的肩头。 轻薄的里衣微微敞开着,细腻白皙的肌肤好似玉石般。 “瑶儿……” 齐泽压制不住的伏下了身,埋在自己臂弯里的小丫头就势露出了双眼,正眨巴的看着他。 “嗯?” “只是腿酸吗?” 念瑶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腰还有些软呢。” 呢喃柔软的声线落在齐泽心间,“我帮瑶儿揉一揉……” “好……嗯?” 他说着,双手便已经开始从腰身缓缓滑落下去。 春光乍泄。 屋外候着的人听见里头的动静各自垂下眼眸站远了一些。 * 折腾到晌午,念瑶在屋内用过饭后,才穿上宫里送来的宫服准备进宫。 齐泽母妃程娘娘在多年前便已早早离世,今日念瑶进宫一来是祭拜程娘娘与先帝,二来则是将名字录入宗册之中。 初秋微凉,马车上齐泽早叫人提前准备了手炉。 带行至皇宫,马车一路未停直接到了正殿。 齐泽先一步下了车扶着念瑶,等落了地,便瞧见皇上皇后也正好到了。 念瑶从前只见过皇上几次,是个比齐泽年纪还要大的中年人,可穿着世间最威严至高无上的明黄色朝服的皇上,看过来的目光却带着怯意。 这种怯意,从前是用来面对吕少阳的。 而皇后则是个比皇上还要年龄大一些的女人,是从前吕少阳亲自选到后宫的。 她的面容比皇上更加憔悴一些,但依旧不敢怠慢的陪着笑走过来。 念瑶才要想着上前拜见,却被齐泽在暗中拉住了手。 接着便见皇上浅笑着甚至带着讨好走了过来。 面对两个比自己小上许多的人,他却没有丝毫扭捏犹豫,“见过皇叔皇婶,朕昨日原想亲自过去贺喜,可想了想还是觉得大婚当日会打扰了皇叔皇婶。” 皇上身姿与齐泽一般高,肩背却微微佝偻,明显矮下去了一头。 念瑶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这句‘皇婶’是在唤自己。 齐泽是先皇的幼弟,他这般喊的确没有问题。 不过她刚刚及笄的年纪,被一个中年人这样喊还是有些不适应。 但皇上明显没有觉得奇怪,还故作亲切的冲她笑了笑。 这种怪异的感觉下,念瑶暗中捏了捏齐泽的手心,齐泽握紧了她的手后冲着皇上轻轻点了点头,这才进了殿中。 祭拜的过程很是无趣,皇上倒是丝毫不敢怠慢。 可齐泽却始终表现的十分随意,念瑶跪下叩拜后便立即将她拉身来,好似比自己跪还有心疼。 念瑶原还想着会被人议论,但即便这样不合乎礼仪的行为,周围没有任何人敢多嘴一句,甚至连看都不敢多看。 就连记录宗册原该到宗庙,都被齐泽随意指派了个人过去。 “你腿酸,不用多走。”齐泽在她耳边用只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沉道。 念瑶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会不会有些不合礼数?” 齐泽却笑了笑,似是嘲讽一般,“大魏朝还有不合礼数的地方?” 被一个将领把控朝政了几十年,直到齐泽出现前都没有人有反抗的能力。 而皇上从小生活在恐慌中习惯了卑躬屈膝,这样一个早已没有礼数可言的大魏朝,并不在乎齐泽这么一点点的不合规矩。 等念瑶祭拜结束后,齐泽便叫人先送念瑶回去休息。 正如齐泽所说,大魏朝虽颓然多年,可好在根基还在,百废待兴,齐泽将来还有许多事儿要忙。 念瑶相信齐泽一定做得到,当然,也更相信在齐泽心中,自己才最重要。 掀开车帘,念瑶回首看着齐泽的背影。 不知为何齐泽竟也在此刻心有灵犀一般回了头。 -- 第131页 四目相对,两人眼眸中的信任与眷恋深切入骨。 天光微暗,但一切都会越来好。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