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考科举》 第1页 [穿越重生] 《重生考科举》作者:情一念生【完结+番外】 文案: 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鲁迅 世道艰难,女子尤甚。 谢令姜重生而来,走了一条最艰难的荆棘之道。 小剧场: 谢令姜三十未嫁,一日偶遇少时故旧。 某故旧姑娘(得意洋洋jpg.):我是诰命夫人我自豪。 其丈夫(惊慌失措jpg.):下官参见丞相。 谢令姜: ̄ω ̄=免礼 内容标签: 重生 系统 甜文 科举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令姜 ┃ 配角:各方人马,你方唱罢我方上演 ┃ 其它:江山如梦,是非成败转头空 一句话简介:女子也要考科举 立意:妇女能顶半边天 第1章 科举系统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嗅闻到窗外杏花的香气,谢令姜缓缓睁开眼睛,视线从身下的雕花红木架子床转到窗外的杏花大树,她怔住了。 不是对这里陌生,相反,这周遭的场景对她而言再熟悉不过,这里是她小时候的家啊。外面那棵杏花树是她极爱的,以后搬去了帝都,她还不忘作了首赋怀念。 但是,这才是不对劲的地方!!!他们全家都被皇帝贬谪去了明州府,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呢?Σ(OдO‖) 谢令姜抬起手,仔仔细细地打量,手腕肤如凝脂,手指纤细白嫩,没有了日后操持家务,养鸡养鸭长出来的薄茧。 最重要的是,这手娇娇软软的,一看就是小孩子才有的,而且还是娇养着长大的女孩子。 所以,她、她这是重生了? 剧烈的头痛后,混乱的记忆终于被理顺,谢令姜的思绪回到了死之前。 元和十八年的秋天,风雨交加,冷风不时从破洞的木头缝隙中钻进来,刮得人脸生疼,阴湿的寒气冷到了骨子里。 阿娘在一旁熬药,苦苦的药味弥漫在室内。 阿耶在明州府学给这里蛮夷之地的蒙童启蒙,换得一些微薄的束脩,以此来养家糊口,给她抓药看病。 谢令姜躺在床上,咳得撕心裂肺,眼前昏黑一片,天旋地转,眼瞧着是不行了。 苦苦挣扎间,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是天神的垂怜询问,又像是恶鬼的低声喃语。 “谢令姜,你可愿意成为任务者,通过完成任务,来换取重来一生。” 谢令姜离死只差一口气,应得却斩钉截铁:“我愿意!” 临死前,她眼中迸发的光采坚定锐利,熠熠生辉,依稀能看出当年名动京城的才女模样。 …… 想起上辈子临死之前的情境,谢令姜低头沉默。 即便荒诞,即便不可信,她果然如它所言,重生了。 谢令姜眼睑低垂,软软白皙的手指抚摸着织锦花缎的丝绸被套,神色有些复杂,她有多久没有体会过这种闲适精致的闺阁生活了。 但还没等她感伤完,先前的声音又出现了。 “叮,欢迎任务者谢令姜上线。” 谢令姜一阵天旋地转,就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四周是一大片朦胧白雾,自己也变成了十七岁时候的样子,只不过并不是憔悴瘦弱的状态,反而很是精神充沛。 那声音等了半天都不见她有所动作,反而不知道在傻乐些什么,终于恼羞成怒,再次命令道:“低头,转身。” 谢令姜眼眸睁大,依言而行,然后,和地上坐着的一个可爱少年大眼瞪小眼。 谢令姜忍不住蹲下身用手比划了一下,好像他只有她的大拇指大小。惊呆了∑(O_O;)!!! 拇指少年抱膝坐着,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我就是你的系统,你可以叫我——主系统大人。” 其实主系统有一个自己取的名字,只是现在他还没有决定要不要把自己的名字告诉眼前的这个宿主。毕竟,告知姓名,即代表完全的服从。他是个向往自由的系统,绝不甘心做宿主手中的提线木偶。 更何况,这个宿主看起来傻乎乎的,好蠢哦⊙⊙! 谢令姜实在忍不住自己想要探究的好奇心,将可爱少年捧到手心,眼睛和他对视,“您是传说中海外蓬莱岛的小人国仙子吗?” 作为大燕朝公认的帝都第一才女,谢令姜前世也是暗搓搓看了不少奇谈怪志这等闲书的。 拇指少年摇头,仰起白嫩可爱的小脸,鄙视地瞥她一眼,似是说:没文化,真可怕。 谢令姜不知道怎么就看懂了他眼神想要表达的意思,莫名有些委屈,“那您是哪方神仙,能让我重来一世,您又要我做什么呢?” “我不是仙人,是主系统,你就没有看过什么系统流和无限流的小说吗?” 谢令姜咬着唇,眉头轻颦,红着脸摇头,“我、我实在孤陋寡闻。” 拇指少年也卡壳了,这个自己该怎么介绍? 主系统只好苦恼地抓着衣摆,低着头想说辞,他觉得自己也可委屈了,忿忿不平地想,小地方出来的人就是没见闻,竟然都不知道主系统是什么! 想了半天,主系统破罐子破摔地说道:“那你就把我当做是神仙吧,反正今后你就是系统空间的任务者之一了。本系统救你花了不少能量,你要好好做任务,不要辜负本系统对你的一片栽培之意。” -- 第2页 谢令姜偷偷抿嘴笑,即使拇指少年板着脸装老成,可是他长得这般可爱俊秀,冷傲威严什么的当然是一点都没有的。 不过对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当然不能太失礼。谢令姜温柔一笑,对着主系统郑重应道:“恩人放心,我绝不辜负这重来一世的天赐机缘。” 主系统被少女温柔郑重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板起可爱的面容,红着脸颊,仰着头,傲娇道:“嗯,有觉悟。现在,开始挑选任务——” 谢令姜一愣,虚空中竟然出现了一幅巨大的卷轴,正缓缓展开,完全展开的一刹那,谢令姜没看见上面写了点什么,就被卷轴发出的一道白色光芒差点闪瞎。 谢令姜就算表面上装得一派温婉淡然的平静,手心却被指甲抠出了红痕。 白光大盛,一张桃花笺从卷轴中脱离,慢慢落到谢令姜面前。 谢令姜接住桃花笺,飞快扫过,俊眼修眉颦起,上面只有一句诗——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是一句诗,也是寺庙里可能会抽到的签文。此诗写于前朝孟东野进士及第时,进士及第,自然是张上上签。只是它又和任务有什么联系呢? 饶是谢令姜天资聪敏,此时也有些猜不透,她心里有点不妙的预感,该不会是……让她去考个进士回来吧。 似是看出了谢令姜的疑问,主系统咦了一声,跺了跺脚,操纵着小小的身子飞到谢令姜面前,惊诧道:“你运气真不错哎。考科举可比那些上战阵厮杀或是铲除系统认定的十恶不赦之人容易多了,不必食不果腹,风餐露宿,也无性命之忧。”他又重复地肯定一遍:“你的运道委实不错。” 谢令姜:“……”还真是被猜对了。 谢令姜深吸一口气,娥眉轻颦,看着主系统,有些为难:“能否再换个任务?” 主系统疑惑地看着她,想不明白这么简单安全的任务为什么要换:“挑到的任务还能更换,你当是大白菜吗?这个任务已经很简单啦。”难不成宿主还想风里来雨里去地去做那些苦哈哈的任务吗? 但谢令姜可没有半点挑了个好任务的庆幸,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女子卑弱,又怎会被允许参加科举,日后建功立业呢?她目光无奈地看着眼前傲娇扭头的主系统,丹凤眼清冷漠然,细细长长的眼睫毛低垂,在她的眼皮下洒上扇形的阴影。 她淡粉色的唇抿成一条直线,道:“考科举的都是些男人,你怕是找错人了。” 主系统看见谢令姜这副神情淡淡的样子,心里也有点难过,想着自己千挑万选的宿主怎么能被其他人嫌弃,他握着白生生的小拳头,愤慨道:“谁说只有男子才能当英雄豪杰,你是在质疑本系统选宿……咳咳……选任务者的眼光吗?” 主系统小小的身子飞来飞去转圈圈,眼睛明亮,向谢令姜透露道:“这任务是一位女子的临终心愿,我们系统空间受这委托,寻找完成这心愿的任务者,务必要以女子之身登科及第!所以,你以为系统空间的任务会是这么简单的吗?若是能叫男子来接这个任务,这个任务早八百年就能完成了,又岂会出现在系统卷轴上?” 谢令姜疑惑道:“女子?”她想了想,道:“怪不得有此限制,想必能作此惊天动地之想的必然是位奇女子。” 主系统听到这话赞同地嗯了一下声,脑袋高高地昂起,骄傲道:“那是当然,不然你以为系统空间谁的愿望都接吗?所以,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谢令姜眼眸中含着温软的笑意,侧头看着飞来飞去的小小只主系统,神情如同轻轻浅浅的三月山寺桃花,让人看一眼便觉微醺。 主系统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谢令姜看,欣赏了好久自己宿主言笑晏晏的美貌,过了很久才红着脸回过神来。 他扑棱身后小小的翅膀,停在半空中,看见谢令姜温柔的目光,心底羞涩开心又要强撑着身为主系统的高傲,就万般不情愿地扭过头不去看谢令姜,强行找了个话题,道:“你可知道桃花笺主人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预收开《我靠抽卡当皇帝》,啾咪小天使 宋如玉一朝穿越成为当朝公主,太子的嫡亲妹妹。 本以为穿越之后就是咸鱼躺赢的一生,没想到福还没享就遭遇巨变。 太子哥哥被污蔑谋反,服毒自尽,紧接着宋如玉也被赶出皇宫。 嗯??? 行吧,不做咸鱼正合我意! 她兴高采烈地收拾包袱去封地。 对着红墙碧瓦挥手,拜拜了您嘞! 众人都以为昔日最受宠的公主会一蹶不振,却不想宋如玉获得逆天的抽卡金手指。 ——能抽到所有宋姓名人的能力! 并且,这个金手指还附带造反系统。 民间闹旱灾,皇帝充耳不闻。 宋如玉:抽卡!宋应星!【天工开物】 搞基建,赈灾救民,发展生产力,宋如玉屯钱屯粮实力大增。 贤臣入狱,皇帝听信小人要将他斩首。 宋如玉:抽卡!宋江!【百分百劫狱成功】 即将去封地的宋如玉成功捕获小迷弟一枚。但是救下来的这个贤臣怎么和她得到的小道消息不一样! 某贤臣(宽衣解带.jpg):主公救命之恩,臣愿以身相许 -- 第3页 宋如玉(猫猫探头看.jpg):……好大、大可不必 心怀天下污妖王主公vs清纯羞涩可口贤臣 第2章 桃花笺(修) 谢令姜看了一眼手中和寺庙里的签子并无不同的桃花笺,愣怔了一下,道:“愿闻其详。” 主系统小小的洁白翅膀托着他飞到高空,神情庄重,像是慈悲的神佛在天上俯瞰众生离苦得乐。 “桃花笺主人是官宦人家的一位少女,姓沈,名雾,行三,人多称其沈三娘,她年少聪颖,擅诗文,这张签便是她抽中的。” 她兄长沈二郎考中秀才后,沈母带着沈三娘去寺庙还愿,沈三娘坐不住,和母亲说了一声之后,便带着丫鬟办成的小厮在庙里闲逛,看到有僧人在解签。 她眼睛一亮,在闺阁待久的她对这些东西很好奇,拿着签筒摇了摇,倒下来的时候却是两张签。 她眨眨眼睛,一张是上上签、一张是下下签,但是意喻好像都不差。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观尽长安花。上上签啊。”佛门僧人没看出她是女扮男装的大家闺秀,恭贺她必能金榜题名。 接过第二张的时候,佛门僧人愣了一下,解到:“水归渠沟正相当,可往前进莫相让,云龙风虎宜发动,声名洋溢传四方。这虽是下下签,解了倒也容易,施主只要莫把自己该得的让给别人,就能遇贵人,做出一番大事业。反之,恐怕就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也应了这是一张下下签。” 在佛门僧人来看,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只要这位施主不故意谦让,自然能逢凶化吉,自此一路大顺。 系统淡淡道:“两年后,她的兄长在与友人郊游时,写下《游山寺记》,天下扬名,陆陆续续的,又写了许多名噪一时的佳作,虽则有些文章略显胭脂气,似是女儿口吻,但因文采斐然,时有佳句。众人皆道:沈二郎才思敏捷,不愧风流才子之名!不久,沈二郎便被一位大儒收为弟子。大儒乃是当朝重臣,沈二郎成为他的弟子,必然前程似锦。果不其然,沈二郎一路顺风顺水地考中了二榜进士,后来又考中庶吉士入了翰林院。又因为他在《游山寺记》中写过他曾抽中过进士签,一时间成为了一段佳话。旁人都道沈三娘好运气,有这么一位前程远大的兄长,日后必能嫁得如意郎君。再后来,桃花笺主人便许下了这个愿望,挂在任务卷轴中。” 系统寥寥数语,每句话必有其深意。而谢令姜并不算笨人,她面色陡然间褪尽血色,变得苍白无匹。 她分明从主系统讲述的这个幸福美满故事中窥得了黑暗的冰山一角,捏着桃花笺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着。 半晌过后,谢令姜沙哑着嗓子,声音颤巍巍地问道:“那后来呢?那位娘子后来如何了?” 主系统殷红的小嘴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道:“红颜薄命。不知怎的,得了疯病,嫁不出去,成了老姑娘被关在家庙,常年郁郁不开怀,最后掉到河里淹死了。” 他俊秀出尘的面容上似有悲悯,又似面无表情,他的身子小小的,谢令姜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况且,这个时候的谢令姜根本没心思去注意主系统在想些什么。 她凝视着手中还有着淡淡桃花香气的桃花笺,浑身发抖,像是被人在寒冬腊月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一样。 沈二郎剽窃亲妹妹诗文,却一路风风光光地活着,沈三娘才华横溢,却默默无闻地陷于后宅,更早早地死了。 谢令姜打了个哆嗦,很想问:至亲兄长如同吸血虫一样吞噬着她的才华,她为什么不揭露兄长的丑恶嘴脸?让世人看看她才是文采斐然的当世才女。怎么就疯了,怎么就死了?被关在家庙的时候,被亲兄长夺走所有的荣誉的时候,她在想什么,而她的父亲和母亲又是否也是帮凶? 谢令姜已是不敢再想了,她闭上眼睛,以袖掩面,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沾湿了她宽大的衣袖。她呢喃道:“世道艰难,女子尤甚!何其不公” 主系统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桃花眼中满是担忧。他看见宿主这样难过,心里也很不好受,安慰道:“呐,你别哭啦。你看,你不是接下了这个任务吗?那就让那些世俗人看看,女子也可以有惊世才华!” 他从身后变出一对洁白的小翅膀,扑棱扑棱小翅膀,飞到谢令姜面前,递给了她一方手绢,眸光清澈温柔,羞涩轻声道:“给你擦眼泪。” 谢令姜谢过主系统少年,接过手绢,拭去脸上的泪水叹口气,虽然仍旧眼眶通红,但,眼神坚决地允诺道:“她的这个心愿,我一定帮她达成!” 活了几千万年,从一团意识体变成了如今系统赢家的主系统第一次对着自己的宿主犯起了傻,他扑棱着洁白的小翅膀,用小手拉着谢令姜的手,道:“我们一起完成任务,让那些人对女子的才华能力刮目相看。来,我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一百年不许变,变的人是小狗!” 谢令姜眉目如画,神情温柔,眼眶红红的,还带着鼻音,但她朝着努力安慰她的小少年一笑,小手指勾住阿玉的小手,紧紧地反握住,就好像这样能汲取温暖来打败从心底冒出的阵阵寒意。道:“嗯,不许变!” 主系统冰冷没有温度的小手被自己宿主暖暖的手指勾住,又被紧紧握住,她手上的温度传递到了自己身上,就好像是自己用能量拟化的手也有了体温一样。他一时贪恋这样温暖的感觉,没有挣脱开来。 -- 第4页 他呆呆看着自己的宿主,抿了抿唇,小翅膀一拍,飞到和谢令姜眼睛平齐,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容玉,你以后可以不要叫我系统,我允许你叫我阿玉。” 说出口以后,见谢令姜久久不回答,容玉的心情越发的低落下来,懊恼地想自己怎么将名字告诉了宿主,虽然、虽然宿主是很好很好啦,也是他跨越无数空间时间,在亿万人中一眼挑中的。 咦,这么想来好像也不是很亏了呢,容玉仰头望天,咬着手指头呆呆地想着。 正当容玉胡思乱想的时候,谢令姜笑了,眉眼弯弯,神情温柔,轻轻地唤了一声:“阿玉。” 阿玉白嫩可爱的小脸上浮现一抹红晕,羞涩道:“嗯。” 谢令姜抬眼一瞧,阿玉小巧白皙的耳垂也变成了粉粉嫩嫩的,似是注意到了谢令姜盯着他耳朵的视线,阿玉就忍不住把红彤彤的耳朵轻轻一抖,就像是等待着主人安抚的幼兽。 谢令姜忍不住上手撸了撸主系统容玉脑袋上一撮往上翘的呆毛,容玉呆了一瞬间,脑海里循环播放:被撸毛了……被撸毛了…… 今天被撸毛,明天岂不是就要被宿主非礼,那长久以往,主系统大人的威严何在?容玉真心还想垂死挣扎一番,平白无故多个宿主管着,真的是不习惯。 思及此,容玉鼓起腮帮子,就像个叛逆期的小少年一样,傲娇道:“你是新手,我给你配备了一个辅助者。你在完成任务时可以向他寻求帮助,别……别来烦我,也不要管我!” 谢令姜没有生气,而是歪头问道:“辅助者,是什么?” 容玉偷偷看了一眼宿主的神色,真的没生气耶,但,傲娇的主系统又生气了,原来这么不重视本系统的吗? 他哼了一声,才鼓起脸,别别扭扭地解释道:“任务者和辅助者签下的是束缚于灵魂的契约,今后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若任务失败,任务者身死魂灭,辅助者失去剩余的一半寿命和福运。若任务成功,一半的任务奖励会分给辅助者。作为新人,第一次任务时,系统一定会寻找一位辅助者帮助任务者熟悉情况。新手任务过后,让任务者可以自己选择要不要任务辅助者。” 谢令姜浅浅一笑,眉眼温柔,蹲下身将容玉捧到手心:“阿玉那该怎么才能和辅助者联系到?” 容玉看着眼前放大的温柔眉眼,脸又红了。 他强行严肃起来,说道:“若无必要,任务者和辅助者之间的身份互相之间也不必知道,各自努力完成任务就好。” 容玉一看宿主能在系统虚境呆的时间快到了,在送走谢令姜之前特意又强调了一遍:“暴露身份的任务者会被当前世界的规则抹杀!切记!切记!” 谢令姜看见容玉这么认真的样子,郑重颔首,下一个瞬间她就看见的不是系统虚境中的白茫茫一片,而是闺房中的熟悉布局。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的文~《穿成皇帝陛下心尖宠》by迟睡 文案:岑淼一朝穿越来到古代王朝。 不同于别人,穿来就是主角、炮灰、恶毒女配,她——穿成了一只猫! 还是皇上的猫。 第n次被皇帝陛下带上龙椅,大臣们纷纷下跪请求陛下不要玩物丧志,交出小白猫,励精图治。 岑淼淡定自若,在周晏华贵的龙袍上划拉爪子,末了无辜地眨眨眼:“喵呜~” “妖孽!”丞相大人气得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把猫抢过来丢出去。 礼部尚书跪地:“恳请陛下充盈后宫,切莫被玩物耽误。” “谁说她是玩物?”周晏琥珀色的眸子微眯,摸了把岑淼的毛。 “她是上天降下的祥瑞,你们难道都忘了她一来,蜀地洪水倒流、旱地逢霖的事了吗?” 岑淼:“??我这么nb?!我怎么不知道?” -- 月圆之夜,岑淼终于变回了人形。 “淼儿,我等了你很久……” 龙椅上华贵逼人的男人抱紧了她,珍重又珍惜。 岑淼脸红心跳不知如何是好。 “等你充盈后宫。” 岑淼瞬间变回猫给了他一爪子:臭流氓! 第二天周晏带着脸上的爪痕上朝,大臣议论纷纷。 周晏:“别猜了,媳妇挠的。” -- 民间流传,皇帝陛下宠爱一只白猫,乃是天降祥瑞,变成人形的时候更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只是从未有人见过。 乔装打扮后的周晏拉着岑淼放花灯。 俊男美女的搭配羡煞旁人。 岑淼转身,看着身后的周晏,一身月白色常服熨帖平整,剑眉星目。 她呼吸一滞,心跳怦怦。 “阿晏,我们下辈子也可以在一起吗?” “为什么这么问?” 周晏揽住怔愣的她,微低下头在她耳边道:“这个问题——你上辈子就已经问过我了。” 软萌撒娇精x霸道柔情帝王 第3章 忠心婢女(修) 镜拂铅华腻,炉藏桂烬温。墙角香炉中茉莉甜香的味道袅袅飘散在室内。 谢令姜闻着熟悉的甜香味道,周遭安宁静谧,仿若先前的奇遇甚至上一世的记忆都只是一场年少人做的一场幻梦罢了。 但是,枕边的那张桃花笺戳破了谢令姜的逃避思想。 -- 第5页 窗外的杏花树开得正艳,清风徐徐送来淡淡花香,吹散了屋内过于浓郁的甜香味道。 谢令姜拿起那张桃花笺,将上面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观尽长安花”这句诗看了又看。 她秀气的眉头颦起,谢令姜从没有如此刻一般清醒地认知到——她重生了!代价就是,她必须得以女儿之身参加科举,步入朝堂。不论那条路有多难走,这是她做出的选择,绝不后悔! 话虽如此说,谢令姜仍然在床榻上拥着被子呆愣了半晌,眉头皱成一团,尚是一团孩子气的脸庞带着无限愁思。 她是个成年人了,自然知道女扮男装考科举不是戏文里唱的那样简单,这可是实打实的欺君大罪。她要怎么完成这个任务,才不会牵连到家人? 谢令姜把秀气好看的眉毛都皱成了一团儿,一时间也没个好法子。 她老成地叹了口气,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披上外衫,也不好好穿鞋,就这么趿拉着鞋子,去桌上够着水壶倒了碗水呼噜呼噜喝下去。 水壶里是带着点淡淡甜味的蜂蜜柠檬水,温温热热的,刚好可以直接下口,谢令姜喝了大半壶,砸吧砸吧嘴,摸摸鼓起的小肚子,觉得整个人都明媚了起来。 “娘子,侬醒过来了!” 谢令姜下意识扭头,就见锦缎珠帘子被撩起,猝不及防地见到了她重生后见到的第一个人雀儿。 她还没做好重逢的准备,鼻子微酸,几乎克制住自己欲落泪的冲动,努力微笑,轻轻唤了一声,略有些哽咽:“雀儿?” 雀儿原本愁眉不展的面容看见谢令姜醒了,立刻就高兴得不得了,一串儿的衡州城本地俚语就冒出来了:“娘子,侬各趟发寒热,奴真是担心系特了。” 谢令姜微囧,眨眨眼睛,不知该怎么搭话,好像衡州城的方言自己不会讲了怎么办? 她怕吓着雀儿,飞快地眨了眨眼睛,逼走眼眶中的泪花,抬头温柔笑道:“雀儿,累你这阵子为我担心了。” 雀儿没有察觉到异样,抿嘴笑道:“娘子这是哪里的话,这些都是婢子应当的。倒是娘子,怎么身子刚好些就穿得这样单薄?” 她看见自家小娘子穿着一身单衣,随便披了件薄薄的外衫就从床上下来了,又连忙找了件披风将谢令姜裹得密不透风,就留下一张巴掌大的粉嘟嘟白嫩嫩小脸露在外面。 她催着谢令姜回床上去,一面给她掖好了被子,一面念叨道:“春寒料峭,这个天儿怎能只穿着单衣。小娘子刚好了风寒,可别再吹风冻着了,好不容易才好的。” 听着雀儿絮絮叨叨的关心话,谢令姜稚嫩的眉眼展开一个温暖的笑容。 前世,阿耶获罪贬谪,随即她就被襄侯府退婚,襄侯府为他们世子另聘的佳妇对她百般不顺眼,在她随父亲去往明州府的前一天,设下鸿门宴说要为她践行时,故意挑事。 雀儿护主,触怒与她,被拖出去掌嘴,掌嘴的嬷嬷故意下重手,雀儿回来的时候,脸肿的不成样子,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她自己亦是被人泼了一头一脸的汤汤水水,主仆二人相互搀扶着形容狼狈的回了衰败不堪的谢府。 第二日,她就随父亲离开了燕京,去了偏僻荒蛮的明州府。没有报复,没有狠话,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开了。 就算多留几日,她又凭什么报复呢? 地位悬殊,她的莽行会给家中本就糟糕的情况雪上加霜。事不可为,亦不能为!!!只是她自己受辱亦是无妨,却连累得雀儿就此毁容,实在是令她至死都内疚不已。 于是,谢令姜微微笑道:“雀儿说的是,我自是会好好保重身体,不再叫阿耶阿娘为我忧心。当然,还有我们可爱的雀儿。” 雀儿闻言扑哧一笑,笑嘻嘻道:“娘子又打趣婢子。” 谢令姜歪着头,捏了捏雀儿粉嫩的脸蛋,“我既然醒了,那就劳烦雀儿姐姐遣丫鬟去通禀一声阿娘,待会儿我去给阿娘请安。” 雀儿笑嘻嘻地行礼应道:“谨遵小娘子的吩咐。” 谢令姜抿嘴一笑,稚嫩的眉眼温和柔软。 雀儿去外间叫了一个小丫头去谢夫人那里禀明了一声,又转身回来赶紧替自家不省心的小娘子穿戴中衣和外衫。 谢令姜拥着被子看着替她找衣服的雀儿眼神亮晶晶的,雀儿的唠叨也全数收下,没有一丝不耐烦。 因为谢令姜身子刚刚大好,雀儿给找了件蝴蝶穿金的淡粉色夹袄和一条厚实的半身裙,裙摆层层叠叠,繁复华丽,是最好的衡州府城绣娘绣上去的牡丹。 外面早有机灵的粗使小丫鬟捧来一盆水和毛巾,甜甜笑道:“雀儿姐,这是娘子的洗脸水。” 雀儿柳叶眉一挑,“你倒是机灵。” 谢令姜温柔地谢谢她,给小丫头抓了把糖吃。 小丫头接过糖,笑嘻嘻地朝外面撒欢似地跑了。 谢令姜鞠了一捧水洗漱过后,让雀儿替她梳了一个简单的双丱发髻。 雀儿本想给谢令姜梳一个精致繁复的发髻,此时只梳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丱发发髻,怎么都觉得太简单了。 可惜小娘子的主意定了,她也不好违背。只是她瞧着自家娘子的头上怎么这么素净,又给她从妆匣里取出一只琉璃发夹,上面簪了朵淡紫色花,是用不带一点儿杂色的药石细琢慢刻而成的。 -- 第6页 有了这点睛之笔,雀儿这才满意,看着自家小娘子,她越看越觉得美貌,哪怕仍是一团孩子气的面容都能从中瞧出日后的国色天香来。 她一边收拾着谢令姜的妆匮,一边高高兴兴地和谢令姜说道:“小娘子这么打扮才好看哩,夫人瞧见小娘子病好了,又打扮得这么可人儿,不知道待会儿得有多高兴哩。” 谢府一家人都是从帝都搬来的,平日里讲的都是雅言正音,雀儿是来了衡州以后,才买了来和谢令姜作伴的,有时候说得高兴了,就会冒出衡州方言,脱口而出“哩”。 因谢令姜说亲时必得回京城说户好人家的,谢夫人要求家中侍女在小娘子面前都讲雅言正音,不许带出衡州方言,以免小娘子带上乡土口音,回了帝都可是要被那些嘴碎挑剔的夫人和闺秀们笑话。 雀儿刚说完就自知失言,秀丽的面庞顿时就羞红了,请罪道:“婢子失言。” 谢令姜不在意地摆摆手,道:“无妨,小事耳。” 在谢令姜心里,这些可不都是小事么? 前生她的兰台雅言说得那样好,一点都听不出来是在京城外边长大的,可是这样的小巧心思不过是做锦上添花之用。 在父亲被发配明州府的时候,一点儿用处都没用。那府上还不是火速让人退亲,为他们世子另聘佳人,一点儿都不顾两家的交情。 谢令姜是个豁达性子,被人退亲了也不怨天尤人,她反倒觉得这场退亲让她看人生看得更透彻了。 人都说大势所趋,可见做什么事情都得着眼于大处。比方说吧,她被退亲这回事儿吧,主要取决于圣人厌弃谢家的大趋势,并非是她会不会绣时兴的花样,官话讲得好不好这种小事能够改变的。 可惜这样好的例子没法和雀儿说,谢令姜只好摇摇头,她不欲多谈这些,转而问道:“阿耶阿娘现在何处?” 雀儿回道:“娘子自然是在正堂,阿郎这个时辰自然是在府衙办差的,小娘子莫急,等晚上阿郎就能回来了。” 谢令姜已经不是哭着闹着找耶娘的小孩子了,不过经历大变故后,确实挺急着想见一见阿耶阿娘。 遂她眉眼弯弯,笑道:“既然如此,走,我们先去正堂找阿娘。” 院子外头的春光如许,还有鸟雀叽叽喳喳的声音。谢令姜被风一吹,闻着风中轻轻浅浅的草木香气,原本还有几分惶恐的心就突然安定了下来。 前途路漫漫,但怕什么呢?总不会比前世再差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啾,所有看本书的小天使爱你萌~ 另一篇文文《直播穿成亡国公主》已经完结啦 设定的背景偏唐宋,主仆之间趋于雇佣与被雇佣,不会把雇来的仆从当奴隶看,人家也是平头百姓,说不准日后子弟出息了同朝为官也是有的。 因为看不惯有些文里动不动打杀下人,体现杀伐决断的女主,就自己动手产粮。女主的冷静和睿智不是靠剥削和压迫比她地位更低的人提现出来的,重生一世依然是善良的、富有同情心的姑娘。一步一步通过世间的不平之事来磨炼她,会追求女子的尊严和人性的一种关怀。 第一次写的时候没有列大纲写到后面有点偏题,自己不满意。只能修文慢慢重新写,因为要考研,所以本来就会更新比较慢。本文篇幅应该在二十万左右,有耐心的小天使可以看着这篇文慢慢蜕变,不耐心的小天使可以养肥再看,作者菌都会很感谢的。 多多评论和收藏有助提升作者菌的码字动力~ 第4章 谢夫人 谢令姜提着裙子,脚步飞快地向正堂走去。 她到时,谢夫人正在正堂处理庶务,当家夫人的派头十足,眼尾一挑,就唬得庄子的管事仆妇愈发地恭恭敬敬。 谢令姜却将眼前的女子和前世日夜忧心,憔悴不堪的形象渐渐重叠起来。 “阿娘。” 阿娘的母亲早逝,外祖父也过世后,当家的是她后娘和后娘所出的儿子。两家人虽说是名义上的姻亲,但一向不怎么亲近。 她自己在明州府吃了许多苦,也没向京城的外祖家求过什么。但是后来为了她能回京城养病,阿娘在信中用卑微的口吻去求他们。 预料之中,阿娘的请求被那府上的人无视了,倒是便宜舅舅还有点香火情,托人寄了五十两银子过来。阿娘全用来给她抓药补身子了,自己和阿耶继续过苦日子。 谢令姜吸吸鼻子,把这份难过深埋于心底,这辈子会不一样的。她还带着孩子气的脸上重新洋溢起温暖明媚的笑容,给走上前来的阿娘施了一礼。 “儿见过阿娘,阿娘万安。” 谢夫人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你这猴儿,可算是身子大好了。吃了这次亏,看你下次还敢爱美少穿衣裳吗?” 她一挥手,大管家和各色等候着的仆妇训练有素地各自安静退下。 谢夫人牵着谢令姜往后堂走,摸摸她的手,有些冰凉,遂心疼道:“早春天气还带着寒气,快进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谢令姜眉眼弯弯地应了。 谢夫人摆摆手,就让身边大丫环紫萝吩咐下去,叫厨娘开灶,做些阿宝爱吃的小点心。 她特地多嘱咐了一句:“阿宝平日里爱吃的桂花糕多备些,记得上面淋上蜂蜜。再做碗枸杞银耳羹,阿宝的身子刚好些,得补养着。” -- 第7页 春光如许,谢令姜坐在温柔美貌的阿娘身边,胖乎乎的小手一手捏着一块香甜柔软的糖蒸酥酪小口小口地啃着,一手端着温热适宜的玫瑰花茶小口喝着,满足的神情就像只贪食的小松鼠一样。 虽然后来谢令姜是个温柔美少女啦,但是幼时的她是只无忧无虑的胖团子的,还有个土得要命的小名,叫阿宝。 看见谢令姜拿着糖蒸酥酪吃得正开心,谢夫人眼底满是疼宠的笑意。 谢令姜吃完糖蒸酥酪,又喝了一碗紫萝送上来的枸杞银耳羹,入口温热,甜甜暖暖的,心都忍不住暖了起来。 谢令姜忍不住幸福地眯起细细长长的丹凤眼,她一边喝着甜羹,偶尔吃一块桂花糕,一边眉眼弯弯地和谢夫人提议:“阿娘,我病了这几日,怕是功课落下不少,明天您继续教我识字吧。” 谢夫人摸摸她的小发髻,慈爱温柔道:“我儿懂事了,不过功课的事不急,阿宝先养好身子再说,你虚岁才六岁,有的是时间。” 谢令姜若只是打算当个闺阁少女的话,认字读书的事是不急,前世她慢悠悠地学,在京城那的一堆贵女里还被称作是第一才女。 但是,她日后可是要和每年成千的学子去比拼成绩的。 这可不是闺阁女儿随便做几首小酸诗,引用个典故就能被称作有才华的低级模式。那可是得实打实的把四书五经倒背如流,还要能代圣人立言的深渊模式! 她跟着阿娘念书没什么用,最好得阿耶来教。但是,这总得有个契机,阿娘这儿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谢令姜一再坚持,谢夫人虽然心疼她,但也高兴地答应了:“那么你明日开始就重新需得早起了。” 十分爱睡赖床的谢令姜脖子一僵,旋即就点点头,赌咒发誓道:“阿娘你放心,明天我一定早起。” 暂定的小目标达成,谢令姜重新专注于吃点心。 阿娘正在给她打络子,她的是葱绿柳黄,颜色娇嫩的攒心梅花络子,阿耶的已经做好了放在一边,一条是石青色的,另一条的是黑色的,俱是柳叶花样。 谢夫人一低头,看着女儿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她看,抿嘴笑了一下,摸摸女儿的头发。 谢令姜满足地在阿娘怀里蹭了蹭,她的脸蛋上有着婴儿肥的肉肉,捏起来很好捏,眼睫毛长长,细细长长的丹凤眼含着笑意,鼻子小巧挺拔,嫣红的唇瓣像是含了樱桃。 吃得有点饱,好困啊。 谢令姜打了个哈欠,圆润的身子滚到了谢夫人的怀里,闭上了眼睛休息,整个人慵懒得就像只小狐狸。 谢夫人把胖阿宝搂在怀中,心疼道:“我儿瘦了。” 谢令姜耳朵动了动,有了少女时期审美观的她没法真的和小时候一样附和阿娘,只好装睡。 她不大了解,有种瘦,叫你娘觉得你瘦了。 既然你阿娘觉得你瘦了,哪怕你汪的一声哭成了八百斤的胖子,你还是瘦瘦的小可爱。 嗅闻着屋子里熟悉的安宁香,阿娘哼着小调儿轻拍她身子,谢令姜闭着眼,真的慢慢睡着了。 谢夫人把她的胖阿宝挪到了床上,小声和身边的嬷嬷笑道:“再长大些,都快抱不动了。” 嬷嬷也低声道:“那时候就是小郎君小娘子该孝顺夫人的时候了,您和老爷就可以享清福了。” 谢夫人抿嘴一笑,乐了:“哎呦,我就盼着那天。夫君怎么想的,随他去。我呢,也不指望他们有多大本事,平平安安的就好。”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莫过于此。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娘:儿寒乎?欲食乎? 阿宝:么么哒,最喜欢阿娘了~ 不知名男主:抗议,窝要出场 带着导演帽的作者菌:扰乱剧场,拖出去—— 下一章搞个大事情,么么啾~ 撒娇卖萌打滚求收藏,求评论~ 第5章 储君遇刺 被夫人念叨到的谢知府隔了大半个衡州城打了个心有灵犀的喷嚏,他身旁一个年轻人关心道:“谢知府没事吧?” 谢佐之摇头:“无妨,许是谁念叨我了,开始勘察堤坝工事吧。” 为做表率,谢知府豪迈地把袖子往上一撸,从长随手中接过勘测工具对着堤坝敲敲打打,干净的衣摆上沾了尘土也丝毫不在意。 剩下的几个工部小官员见谢知府都如此敬业,互相对视一眼,也把袖子一撸,衣摆一扎,开工! 好半天之后,一身臭汗的谢佐之和同样一身臭汗的工部官员停下勘察,相互笑笑。 谢佐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侧身对着身后的一个年轻人,大笑道:“清之辛苦了,这衡州堤能修成如今这副模样,你当记首功才是。” 年轻人笑笑,心下也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件差使算是办好了。 他身为衡州通判,掌管水利之事,若堤坝有偷工减料或是不妥之事,谢知府纵有监管不力之责,但负主要责任的必是他。 故而,谢知府可以一句话就奠定了修建衡州堤的总基调,他却得累死累活、不敢懈怠地盯着这项工程。 天知道他为了堤坝能顺利修成,调遣民夫、拨冗钱谷,上上下下安排妥当,费了多少心力,头发那是一层一层地往下掉。 若不是爱妻贤惠,日日炖何首乌大补汤给他送来府衙,他怕是头发都掉没了,秃了头的他如何再敢说自己是个诗酒风流的才子。 -- 第8页 王·风流才子·清之谦逊道:“不敢不敢,这衡州堤坝是谢知府提议修建的,自然首功当属大人。自从谢知府主政衡州,政通人和,文教昌盛,百姓俱都安居乐业,无流民乞丐之流,下官佩服不已。” 王清之一边内心吐槽,一边瞬间秒变谢吹,毕竟风流才子也是要养家糊口的。 谢佐之微微一笑,阳光下面容更加清逸绝伦,对着官场后辈(大雾)慈爱地笑笑:“你不必妄自菲薄,本官上回向周巡抚回事的时候,就提及了你务实为民。” 王五郎知道谢知府是世家郡望子弟,又是科举探花郎出身,在翰林院待了三年,身份最为清贵不过。他这次回京述职必定就是留在京里当个京官熬资历,以后好入阁。这样,知府的位子不就空出来了? 虽则这新任知府的认命还要吏部、内阁选定人选后交由陛下决断,但是这前任知府的参考意见也很重要啊。 此时,他陪着上官看着蜿蜒不绝的衡州堤,再也不觉得先前的差使又累又苦了。 他到底还是青年进取的年纪,心下一个激动,就显出了风流才子的本色,问身后小厮要了笔墨纸砚,神采飞扬地做了一篇《衡州堤赋》,写得那叫一个华章溢彩,文采飞扬。 谢佐之倒是没想到他的这位通判出来勘察个堤坝居然还不忘带着笔墨纸砚抒发情感,嘴角抽抽,年轻真好啊。 两位长官好说话,底下的工部小官员心情也愉快了起来,比之来时的肃穆,接下去的路倒更像是衡州府衙的一次集体出游。 谢佐之看着抬眼看见堤边的柳长得好,还不忘向长随吩咐:“你折些柳条儿编成柳环,送到府里小娘子那里。” 阿宝前些日子因为生病,把浴春节错过了,病得迷迷糊糊的,还对和小伙伴一起去折柳枝编柳环念念不忘,可怜见的,把这些送去也好让她高兴高兴。 看着长随走远的背影,谢佐之微微一笑,摆手招呼道:“时辰不早了,府衙不能一直没人,我等也尽早回去当差,别让柳同知久等了。” 风流才子王清之玩笑道:“大人说得是,咱们在外头看河堤边上春色如许,却把柳兄一个人留在府衙,独守空闺,确实对不住人。” 大家笑点都比较低,但都强忍着没笑出声,面色扭曲得不行。 等谢佐之领着衡州府的官员们回到府衙时,柳同知早在那儿候着了,就像是盼夫回家的深闺怨妇。 不少大人自己脑子里的想法雷得外酥里嫩,都怪王大人,没事开什么笑话。 只有谢佐之注意到了柳同知脸上不同寻常的神色,他剑眉一皱,上前一步问道:“府衙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柳同知面色凄惶地摇摇头,随即谢佐之手里就被硬塞了一份邸报。 他展开一看:元和四年二月二十九日,东宫遇刺,经骁云卫查证是波斯教余孽作祟,举国通缉,凡有私藏波斯教妖人者,连坐三户! 后面的不用再看,谢佐之就知道是什么,他脸上褪尽笑意,神情凝重。 其余人都从知府大人不同寻常的神色中猜到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了,而且怕是非同寻常。 王清之秉承众意,问道:“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谢佐之把邸报递给他们,抬头望着衡州的这片天,想着京中局势,叹息道:“又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因为出了太子遇刺的事,谢佐之在府衙里耽搁了许久才回府,比往常晚了许多。 谢夫人尚不知道此事,但看丈夫此时还未归吩咐开饭了。 她摸摸一旁闺女儿的小脑袋,玉手一挥,“来啊,摆膳,把老爷的那份单给他在灶上热着。” 紫萝躬身领命,“谨诺。” 谢令姜就陪着谢夫人用了晚膳,因为谢令姜大病初愈,饮食都很清淡,谢夫人还怕阿宝不爱吃,还想着该怎么劝她。 但是谢夫人却不知道她的阿宝早非吴下阿蒙,在明州府过惯了苦日子的谢令姜尝着家里的清淡小菜也觉得是人间美味,根本不必谢夫人劝,就着这些素菜和一碗鲜笋汤连吃了三碗饭。 谢夫人、围观侍女:“……”震惊jpg. Excuse me?莫不是老娘今天没睡醒? 谢夫人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连忙拦着:“阿宝,别吃了,再吃当心吃撑着,你今儿个下午还吃了那么多点心呢。”三清无量天尊啊,怎么闺女儿一天不见,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谢令姜虽然不是饿死鬼投胎,但上辈子最后那几年过的也是在明州府整日吃些粗粮咸菜度日的苦日子,非但如此,病的那些日子每日里还得灌一大碗苦汤药。 如今,谢令姜看着这些精致的吃食,哪还忍得住自己的手,我夹、我夹、我夹夹夹……我吃、我吃我吃吃吃…… 一不小心,这不就吓着她现在还养尊处优的亲娘了嘛。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腼腆一笑,“阿娘~” 谢夫人受不住闺女儿撒娇,心软得一塌糊涂:“我儿多吃点也没什么,吃胖点有福气。” 谢夫人在一旁看着阿宝优雅且迅速地消灭食物,忍不住笑,捏了捏谢令姜胖嘟嘟的脸蛋,越看越觉得自己女儿实在是可怜可爱。 “终于吃完啦~” 谢令姜漱了口,有些好奇,怎么自己的三碗饭都吃完了,她阿耶竟还没回来,难道前世的储君被刺案就在此时? -- 第9页 谢夫人蛾眉轻颦,让谢令姜先吃完去休息,谢令姜看出阿娘眼中的焦虑,安慰道:“阿娘,不要担心了,阿耶只是晚回家了一会儿,要是有大事情一定会告诉阿娘的。” 谢夫人笑道:“哪用的找你说,阿娘自是知道的。” 不过,女儿一番好意,谢夫人也很是感动和安慰,阿宝都这么懂事了呢。 一想到过几年就要把阿宝许配出去,心里伤感起来,都没空去理会谢知府怎么还没回来的事情了,和他比,阿宝真是太懂事情了。 正在府衙安排城防事宜的谢知府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又是谁在嘀咕本官!!! 谢夫人看着可爱乖巧的女儿,轻轻叹口气,轻声问道:“阿宝以后想嫁个怎样的少年郎,一想到以后阿宝要嫁人,和阿娘要分开,阿娘就心里舍不得啊。” 谢令姜眉眼弯弯,温柔笑看着谢夫人,眼睛明亮澄澈,稚嫩的声音无所谓地道:“阿宝才无所谓嫁不嫁人,一辈子陪着阿耶阿娘也不是不行。” “说什么傻话呢,”谢夫人叹息一声,摇摇头,亲昵地点了一下谢令姜的额头,“你现在这么想,以后大了就知道是傻话了,阿宝且放心,阿娘必为你寻一个世上最出众的少年郎。” 谢令姜能感受得到她阿娘是在用很认真的语气承诺,以她的身份,也确实堪配这世上绝大部分家世出众、自身也上进的少年郎。 她父是朝中重臣,不过而立之年,官居正四品,十年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必有其一席之地。她母是圣上第二任皇后的堂妹,二人关系亲厚,常得中宫厚赐。 不出意外,自己长成后,必然是一家有女百家来求的帝都贵女。 谢令姜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但是,君恩若雨露,君威若雷霆,而夺嫡无疑是所有君王的死穴。 谢家已非可与皇权对抗的五大世家之首,空有虚名,却无实力,那么没了圣人信任,无疑就没了前程。 谢令姜稚嫩的面庞上神情冷淡,眼神也是一样的平静。她有些苦恼,等晚上阿耶回来了,该怎么旁敲侧击才能提醒身在局中不自知的阿耶。 自己坐在正堂里捧着盏茶等着。她知道,必然出了什么大事,丈夫才会晚归却不说一声。 等丈夫回来了,她端了杯温茶递给他,“我叫厨房一直给你把饭菜热着,就备着你回来,现在可要叫他们端上来?” 谢佐之温柔笑笑,却难掩眉心的倦意疲惫,“辛苦夫人了。” 谢夫人也不是那种从不关心丈夫外边事儿的女人,当即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谢佐之长叹一声,揽住谢夫人的纤腰,揉了揉额头,苦恼道:“太子遇刺了。” “什么?” 第6章 开蒙读书 谢夫人眉头轻颦,刺杀太子,此等事非同小可,就是现在不知是什么逆党还是兄弟逾墙。 想到后面那个可能的时候,她的眉心止不住地跳了跳,靠在丈夫的怀里,低声询问:“查出来是谁了吗?” 谢佐之牵着谢夫人走到饭桌前坐下,叹息道:“邸报上写的是波斯教妖人作乱,骁云卫的云都督查出来的。” 谢夫人疑心病还挺重,凑到丈夫耳边轻声问道:“那邸报上必得寻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和我说句实话,是不是京城那几位兄弟打架?” 谢佐之不置可否,只是食指在桌上轻轻扣了三下,道:“都不省心。” 那就是现在风头正盛的三位皇子都扯进去了? 谢夫人捂住心口,眼神中是止不住的担忧,她的嫡亲表姐是皇后,此番太子遇刺,不管原因是什么,表姐身为一个有子嗣的继后都必然会被牵扯进去,若是一着不慎,怕是会被迁怒连累。 幸好六皇子还小,将将刚满七岁,还扯不到这一摊子年长兄长的浑水里。 谢夫人和丈夫谈完了外边的大事,就在旁边伺候着丈夫用饭,陪着饮了些果酒,不时地给他碗里布菜。 饭毕,谢夫人和谢佐之说起今天查账的事情,说她把一些家中倚老卖老的老奴赶到了庄子上,其中有一个是老二的奶嬷嬷,她丈夫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管事,一家子全被她发送庄子做苦力活了。 谢佐之一向把家中大权交给夫人做主,随口道:“这些事夫人决定就好,二郎回来我和他说清楚其中利害就是。” 见丈夫没有在意,谢夫人放宽了心,又想到了什么,提道:“你今天给阿宝送来的柳环,阿宝很喜欢,说你过生辰的时候要专门给你做首诗。” “做诗?阿宝虚岁才六岁吧,三字经上的字都认完了吗?”谢佐之一脸怀疑,不过乖女儿这么懂事,他还是老怀甚慰啊,“这孩子真是懂事了。” 谢夫人也是一脸欣慰:“是啊,今儿个还跟我说明天就要跟着我继续念书,都不想着躲懒多歇几天了。” 谢佐之笑道:“是吗?病了一场倒是长大了。” 谢夫人嗔了一眼丈夫,推他一下,叹口气道:“我倒宁愿她不懂事,也要一直平平安安的。” 谢佐之顺势拉着谢夫人的手,温情笑道:“为夫又何尝不是如此想的呢?我已经决定了,暂且先不回帝都,在外面再任几年外放官。皇家之事,还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吧。等躲不了了,手上多些筹码也是好的。” -- 第10页 谢夫人嗯了一声,“我也就做做小事的主,这些大事都听你的。” 日暮西垂,但谢佐之还要去书房写些信件寄到京城里,与夫人说了几句体己话,就起身去了外院。 谢令姜这几天吃了饭,就领着雀儿和几个小丫鬟打着散步的名号,熟悉家中地形。 万一她因为不记得家里怎么走了而露馅,岂不是很冤枉。 走着走着,她们渐渐地就远离了闺阁深处。 在快走到内院和外院的拱门处时,她停下脚步时,她仰头看了一眼外院那间屋子的匾额——择是居。 这里是阿耶的外书房,她的两位兄长启蒙时就在此处由阿耶亲自授学。 谢知府的府上,人口简单,主人家不过就是谢佐之和娇妻并三个孩子。 谢家大郎和谢家二郎在家中开过蒙之后,就被谢佐之送去了邺州书院读书习武。 谢佐之又身为一州知府,经手的那些文书还是很重要的,他平日处理公文都是在府衙,很少带回家。 因此,这间外书房就空置了下来,只有谢佐之闲暇时来看书时被用到。 守着外门的那婆子殷勤上前问询:“娘子可有什么事吩咐老婆子?” 谢令姜摇摇头:“不牢妈妈费心,我只是想去阿耶的书房找几本书来看,还请妈妈让一让。” 守门婆子只是一应赔笑,说道:“小娘子有吩咐,老婆子本应下的,只是这书房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小娘子还是去找郎君和娘子说一回吧。不然,小娘子自是无事,老婆子就要被赶回家了。” 谢佐之走到拐角处,听到了前面的说话声,抬步上前:“怎么了?” 谢令姜眼眸一亮,扑上来,欢喜道:“阿耶,阿耶,我好想你啊。” 谢佐之看着到他膝盖的乖女儿,一把把她抱起来,温声道:“阿耶也想阿宝啊。” 他俊朗的眉眼温柔含笑:“阿宝是想去阿耶的书房看看吗?” 谢令姜抱着她爹的脖子,点头大声道:“是!” 谢佐之就抱着她去了书房:“那么,阿耶的乖阿宝,我们走。” 书房内,谢佐之应他乖女儿的要求,从高大的书架上取出了一整套的《四书集注》。 这都是他家两个臭小子以前跟着他念书的时候备下的,也不知道他们在邺州书院书读得怎么样,可别给他这个当年的探花丢脸。 许久不看科举文章的谢佐之看着书架上另放的一沓文章纸稿,颇是怀念,总算是过五关斩六将的考出来了。哎,想当年峥嵘岁月啊。 谢佐之把这些书放在案几上,虚岁也只有六岁,身高刚刚比案几搞了半个脑袋的谢令姜挥舞着肉呼呼的小短手就想去把这些书抱到自己怀里。 谢佐之看着她费力的样子,帮她把那些书从案几上拿下来,却没有立刻给她,而是笑问:“阿宝,你想要这些书?” 谢令姜扑到阿耶的腿边,扯着他衣角,指着谢佐之怀里的书本,用小奶音大声喊道:“我要!” 谢佐之颦起剑眉故作为难,逗她道:“阿宝要这些书来干什么?” 谢令姜送了她爹一个鄙视的眼神,六岁的孩子已经能很清楚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愿了,更何况这身子里的灵魂并不止六岁。 重生而来的谢令姜对着自己的亲爹掩起骄纵的熊孩子来没有一丢丢愧疚感,不悦地嘟起嘴,哼了一声,“我听说大兄二兄说,他们在六岁的时候就有这些书了,我为什么不能有?我不仅要有,我还要学!明天我就要阿娘教我认这上面的字。” 谢令姜漂亮清冷的凤眼盯着她爹看,仿佛她爹要是不答应,就是她心目中的坏人。 谢佐之一时失笑,那两个混小子就会给他惹麻烦,只是他还是认为女儿没必要学这些,又不要考科举,看这些做什么,想当年他还是少年,被一篇篇的科举应试文折磨得多惨。 他半是玩笑,半是真心地哄乖女儿道:“这些书没什么好看的,你在家和你娘做些女红,平时找其他小娘子们办个赏花会吃喝玩乐不好吗?” 谢令姜眼睑微垂,知道今天这事不能再用撒娇卖萌含糊过去,不然父亲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志向。 她抬起头,凝视着自己的父亲,收敛了那些稚儿作态,一揖而拜,郑重道:“阿耶,燕雀鸿鹄各有志,儿虽不才,亦不想浑浑噩噩存于世上,总要有理想和志向的。请父亲准许,以对两位兄长一样的要求对待于我!” 饶是谢佐之再开明,也没想到自己的小女儿竟能说出这番话,长久以来的社会男尊女卑思想限制了他的想法,但作为一个开明的父亲又实在不忍拂女儿之意。 书房内一片寂静,谢佐之身为衡州知府,自有一股说一不二的上位者气度,更何况作为父亲,他在身份上有着对谢令姜的天然压制。 但,谢令姜与谢佐之相对而视,丝毫不改其志。 谢佐之的目光闪过一抹赞赏,这样的年纪,即使是素来沉稳的大郎也不敢与他长久对视。他喟叹一声,道:“也罢,这套书赠予你了。” 谢令姜唇角微微翘起,眉眼弯弯,那双和谢佐之极其相似的丹凤眼笑得眉眼弯弯,她真心诚意地行了一礼,“多谢父亲成全。” 作者有话要说:  卖萌打滚求收藏,么么啾 第7章 读书日常 -- 第11页 得了阿耶允许的谢令姜隔日就起了大早,也不要丫鬟帮她搬书,自己背着个雀儿连夜缝的布包,装了那几本从谢父书房硬抢来的《四书集注》去谢夫人那里报到。 “阿娘,我来给您请安了。” 谢令姜的小奶音嗓门还挺大的,人未到,声已至。 谢夫人正翻着印了图案的《山海经》,听到谢阿宝的大嗓门,搁下书卷,抬头看着她的阿宝流星似的准确扑到她怀里,抿嘴一乐,笑道:“咱们的小才女来了啊。” 谢令姜站直身子,把背着的布包取下,取出里面的书,细长清冷的凤眼含着笑意,弯腰一揖道:“学生谢令姜见过先生。” “免礼免礼,”谢夫人衣袖掩口卢胡而笑,“娘的阿宝哟,可真是个小开心果。” 她翻了翻谢令姜带来的《四书章句集注》,柳叶眉微微挑起,“你要学这些?” 谢令姜乖巧点头,道:“这书是阿耶昨日答应赠我的,阿娘也答应我念书识字的。” 她用无辜的眼神看着谢夫人,狡猾地偷换了概念。 “好吧,好吧。”谢夫人摇头有些无奈,更多的是宠溺和放任自由的豁达。 谢夫人姓沈,名玉之。 沈玉之父亲官至礼部尚书,乃是当世大儒,沈夫人身为他的嫡长女,在继母未过门前,沈父把她当做男儿教养,对于这些四书五经并不陌生。 只是大郎和二郎都是他们父亲亲自启蒙的,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如今能教导自己的小女儿,也不算埋没了当初苦读诗书十几载的本事。 谢夫人玉手展开书册,用清雅斯文的语调念道:“大学之书,古之大学所以教人之法也。” 她念着这些书的时候,再次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阿耶,一袭儒衫,风度翩翩,立于繁花树木下,教自己读书习字。 谢夫人低下头,闭了闭眼,不让闺女儿看到她有些发红的眼眶。 但是,哽咽的语调出卖了谢夫人。 谢令姜担忧地看着阿娘,手放在谢夫人的手背上,安抚地拍拍:“阿娘,怎么了?莫哭莫哭。” 谢夫人泪中含笑,“你这猴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安慰你娘了,且放心吧,没事。” 她悠悠怅然叹息:“你娘啊,只是想起了你外祖父。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几日里,谢夫人出乎谢令姜的意料,教得极好,她一边教谢令姜识字,一边给她讲解这一句连起来的长句是何意,读到哪里是句读,需得停顿一番。 这些需要注意的地方讲解之后,更多的是对四书五经的注解,谢夫人的说法让谢令姜大为震惊,并非谢夫人讲得不对或是格局太小,而是相反。 古人云——以文会友。 若是仅以阿娘和她说的那些想法和五经注解而想象一个人,绝不是困于后宅的管家太太,而是徜徉于山林间,醉歌狂啸的名士,与醉眼朦胧中点出世间无奈真理,是隔岸观火的通达洞明,也是无能为力的冷眼旁观。 谢令姜真的开始好奇起阿娘的往事,好奇能将阿娘教得如此出色的外祖父又是何人?只是谢令姜并不是真的小孩子,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好奇心勾起阿阿娘的伤心往事。只是没有事情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幻想一下不走寻常路的名士才子是怎样的? 或许是重生而来的好处,谢令姜的记忆力非常好,竟变得能够过目不忘。 谢夫人只要讲过一遍的,便不用讲第二遍,还能举一反三,颇有灵性,是为人师长最喜欢的那种学生。 这样的成绩把谢夫人心喜得教得越发严厉和认真了起来,纵然女子学成以后也不能当官,也要谢令姜好好学一场,才不致太过浪费了这天赋。 谢令姜并不怕在读书上展露天分,毕竟过目成诵,闻一知十,古往今来这样的天才比比皆是。没有因为读书读得好就被人误以为是妖孽拉去泼黑狗血的,相反,这还是相当荣耀的一件事情。更有甘罗十二拜相的光辉事迹在前,谢令姜觉得自己再怎么能耐,也不大可能超越他老人家了。 况且谢令姜愿意好好学,一方面是因为她要参加科举,另一个,这也是为了以后她一时想不开去科举做铺垫。 毕竟一个怀才不遇,心高气傲的女子去换装参加科举,总比一个大字不识,只懂得绣花缝衣的女子去参加科举看起来理由更充足一些。 当然,在此之前,她得先想个万全之策,撇清自己与谢家的关系,省得为家人惹来灾祸。幸而她现在年纪还小,一切都可以慢慢筹谋。 在这样安逸的时光却要想着以后怎么和这个家撇清关系,实在是让谢令姜明朗的心情上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阴霾,让她始终不能真正展露天真笑颜。 第8章 皇家女学 这些天,谢佐之的烦恼也不比他的宝贝闺女儿少,头发是一把把地掉,都有心去向他的副手王通判请教一下何首乌的二十八种做法了。 衡州城府衙内。 两位城防司下的小队长正在向他们城防司的总司和谢知府汇报两天以来的进度,“属下参见总司、知府,昨儿个派人将衡州城里里外外的烟花巷陌都搜了一遍,没什么发现。” “属下参见总司、知府,昨儿个我们将一里巷也一个个登门重新查了一遍户籍,皆没有什么发现。” 听完汇报,城防司总司仍然神情郑重,转头问询道:“谢知府,我们可要加大排查的力度?” -- 第12页 谢佐之深色不动如山,只是微微颔首,先挥退了两个小队长:“本官与你们总司都知道了,你们且下去吧。” “是。” 等人走了,谢佐之才摸着光洁的下巴,摇头道:“把此事闹大,弄得衡州城人心惶惶,不好。” 城防司总司急了,“那万一那些刺客隐藏在城中可怎么办?” 谢佐之这段时间过得不太悠闲,日日待在府衙加班加点,没有一日是准点回家的,就连休沐日也来了府衙坐班,其他几位衡州城府官也都是如此。 太子遇刺这样大的事情,就算是追查得再累,也是他们分内之事。 但是,有人借此故意生事,那就休怪他们不客气了。 谢佐之目光冷厉,看得这位总司心虚不已,“秦总司,你是想升官发财想疯了吧,慢说咱们衡州城一向治安良好,那些个反贼跑不进来,就算突然冒出来什么张三李四,你觉得你这么打草惊蛇,抓得了他们?在那之前,本官先上书朝廷,你的懈怠之罪。若非你的懈怠,你如何让这些从帝都流窜来的反贼跑进衡州城威胁百姓和平安宁的生活的。” 王清之虽然也很是厌恶这种一心只求升官,不管百姓的人,但是谢知府发飙了,他总得忍着性子当个和事佬,否则事情闹大了,被御史台得知,这种文官武官互相不和的事,一定会被上奏朝廷。届时,大家都得吃瓜落。 他劝道:“二位且都熄熄火,听下官说两句。大家都是为了国朝安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御史台知道了,也影响不好。” 秦总司只是从五品武官,与通判同级,且武官见文官向来矮半个头,再说,谢知府都给了台阶,他要再不下,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他一拱手,“王通判多虑了,之前是我鲁莽了,但我也是为了衡州城的百姓考虑,还请谢知府不要误会。” 谢佐之也愿意给自己这个副手一些面子,捋平袖子上的褶皱,矜持地微微颔首,“秦总司,方才本官也有所言不当的地方,还望海涵。” “海涵,一定海涵。” 城防司总司也是在这从五品官上呆的太久了,才想到这么个方法向圣上邀功,如今,才知这位一向和和气气的俊美知府不好惹,就连其他的几个文官也不是平常那么好说话的样子。 他不得不擦着额头冒出的冷汗,装着你好我好大家好地回去了。 等秦可知去之后才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他回望一眼这些文官待的府衙,眼里的阴狠是遮也遮不住,“等着吧,总要叫你后悔。” 衡州府衙里,谢佐之喟叹一声,摇摇头,继续处理成堆的公文。 王清之倒是搁下笔,叹气道:“唉,我说这些日子一直在全国搜捕刺客,也不知有没有什么线索。其他地方若能尽快破解此案,就好了。” 柳同知拍拍他的肩:“贤弟勿太急,我等秉承圣人旨意,在全国范围内清查波斯教余孽,想来抓着他们踪迹是迟早儿的事。” 来燕朝互市通商的西域人住的一里巷被一天三次地查户口,各个赌坊和妓院这类三教九流的地方也被重点排查。在谢知府的大力整顿下,虽然行刺当朝太子的波斯教余孽没见着一只,但是衡州城的风气倒为之一清。 累死累活为政绩的谢知府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府,想着能够休息休息了,谢夫人却兴奋于终于逮着人吹嘘她的阿宝了。 “夫君啊,我和你说,我们阿宝学东西可快了,今天我又教了她百来个生字,默得半点不差。” “夫君啊,我们阿宝今天学完了《大学》里的生字,就能把文章一字不落地全背出来。” “夫君啊,我们阿宝……” 谢佐之翻了个死鱼眼,目光呆滞,神情绝望:“夫人,为夫已经知道阿宝好读书了。”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睡觉了qvq 在谢夫人每天的枕头风之下,谢知府在每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兢兢业业去府衙处理公务时,也不忘自己闺女儿的读书进度。听起来,阿宝好像还很有读书的天赋啊。 在举国上下排查刺客的一个月后,邸报上登了一条大新闻:普天同庆,刺客在明州府被抓了,被刺杀的太子殿下也已经身子大好,能去上朝听政。 谢知府眼睛尖,一眼就瞅见邸报除了大书特书这条大新闻之外,还有一块小小的角落,写着:“皇后娘娘上书开设皇家女学,圣人已恩准,特聘国子监名儒为师,向天下招女学生,以此激励民间向学之风。” 谢知府摸了摸光洁的下巴,俊美的脸庞上是郑重的凝思,皇家女学?阿宝? 他接着往下看,是关于皇家女学的招生规定,忽略那些骈文的华丽辞藻,谢佐之自己翻译了一下,意思是:开设皇家女学乃大事,为稳妥起见,第一批来求学的小娘子人选需得慎重又慎重。只有身家清白,家中直系三代内出过进士的,且六岁以上、十三岁以下的小娘子可以去,而且还要考核,最后只招收其中五十位品学兼优的好孩子。有意向的人家,报名从速,错过开考时间,明年这个时候咱们再见哈~ 谢知府这些超负荷运转的大脑里终于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哦,咱家阿宝可以进书院念书了。 至于够不够格,谢佐之自信得很,他们一家都是天才,闺女儿更是天才中的天才。 谢夫人虽然没有看衙门里的邸报,但是她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捧着表姐的书信,谢夫人的眼睛极亮,“好!好!好!” -- 第13页 谢夫人捏着信,一连说了三个好,眼泪一滴滴落下,心下百味陈杂,这孩子比当年的自己好运。 雷厉风行的谢夫人决定今天晚上就同阿宝她阿耶商量要将闺女儿送去京城待考的事情。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望些什么,也许是长姐信中透露的,还没向外公布和落到实处的一项奖励迷花了她的眼。 从皇家女学结业后,可参加礼部组织的考试,通过者可授女秀才的称号,这是外界知道的,邸报上白纸黑字做不得假。但是,有一条只有皇后才知道的,她准备和陛下商量,在皇家女学中择最优者,礼部将授其从六品典仪官。 授官啊,女子也能授官。 谢夫人刚看到的时候,捧着信的手都在颤抖,又哭又笑地发了好一会儿疯。若非皇家女学有硬性要求,六岁以上、十三岁以下的小娘子可以去,谢夫人恨不得自己也去求学,考个秀才功名回来,也算是……不愧对父亲那些年的悉心教导了。 她从自己小时候到为人妻为人母,心里一直都有的那个隐隐约约的念头又冒了出来,从星星之火迅速变成了燎原大火——若是能以女子之身得授官身,必能青史留名,岂不是强过做什么贤妻良母千倍万倍。 她是没有什么希望了,但是谢令姜可以做到——建功立业,名传青史! 作者有话要说:  放寒假啦,可以日更啦~么么啾,爱你萌,求收藏 第9章 备考 谢夫人命身边侍女紫萝去把谢令姜叫来,她有要紧事嘱咐。 紫萝步履匆匆地跑来时,谢令姜就在她小院儿的庭院里。 她命侍女在庭院那株亭亭如盖的杏花树下搬了几个藤椅和一个小木桌子,人就坐在杏花树下看书,风一吹,带来淡淡的、袅娜多情的杏花香气。 偶尔有几片洁白的花瓣飘零在空中,打着旋儿落在了藤椅木桌上或是谢令姜一头柔顺的墨 紫萝进了杏花小院儿,原本匆匆的步伐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怕惊扰到正翻阅着书卷的谢令姜。 紫萝心底里也实在觉得小娘子就这么静静坐着,却美得像是一首诗一幅画,让人不忍打扰她。但,夫人有令,她也是万万不敢耽搁的。 “小娘子,”紫萝轻手轻脚地上前,微微屈膝行了一个福礼,“夫人有要事找您,现已在正院儿等着了。” 谢令姜起身,捋平了衣袖上被压着的褶皱,她今日穿了一件淡粉色的襦裙,衬得她肤色极白。 她虚扶了一下紫萝,温和有礼地笑眯眯道:“有劳紫萝姐姐了,我这就随你过去。” 正堂里,谢夫人已经坐着等了一会儿了,心里想着婉阿姐的来信,手上紧紧地攥着一条帕子。不过好歹也是当家做主多年的大家主母,是以面上还能保持住平静,只是心里有颇多想法,一时看上去竟怔怔的。 外边打帘子的丫鬟清脆的声音将她从幻想中摘出来,“夫人,小娘子到了。” 谢夫人见闺女儿终于来了,笑弯了眼,招手让谢令姜过来坐到她边上:“阿宝,快来,娘有事情要和你说。” 谢令姜走近了之后,先是微微屈膝,福了一礼,再明媚笑道:“儿见过阿娘,给阿娘请安。若有事,阿娘尽管吩咐。” 谢夫人看着举止神态越发从容大气的闺女儿,眼中的笑意愈发明显,拉着谢令姜的手拍了拍,让她坐下,而后温声道:“我的儿啊,你可知皇后娘娘主持开设了一所书院,名为皇家女学,像你这样的小娘子也可以在里面念书识。” “啪嗒” 谢令姜手一抖,手中刚好端着的茶盏摔在了地上,水渍晕湿了地上的织锦地毯。 谢令姜细长漂亮的凤眼睁大,惊讶出声:“皇家女学?” 谢令姜震惊得不行,连连追问,“阿娘,这、这是何意,可当真?” 实在不怪谢令姜端不住气,实在是前世可没有这么一出啊。 谢夫人笑意温和,原谅了闺女儿的失态,毕竟刚知道时她也不遑多让,此乃国朝盛事,可流芳千古的德政,也是当今女孩子们的福气。 斯盛事,当传青史。 谢夫人让侍女收拾了地上的碎瓷片,眼神紧紧盯着自家女儿,问道:“阿宝,你可想去?” 谢令姜细细长长的丹凤眼中是遮掩不住的欢欣喜悦,斩钉截铁道:“儿想去。” 谢夫人本想着闺女儿若是舍不得离家该怎么说服她,如今便放下心来。 她微微勾起唇角,“好,我儿有志气。五月初一皇家女学会在国子监进行统一考试,我儿这些日子功课切勿懈怠,今晚你阿耶回来后,阿娘同他商量送你上京的事情。” “多谢阿娘。” 谢令姜直到回去前整个人也是恍恍惚惚的,缠着谢夫人说了半天这事儿的前因。 谢夫人虽则有个当皇后的堂姐,家世也算显赫,但,这儿毕竟不是京城,而是衡州,消息要慢一些,也大准确。 那封皇后堂姐的那封信里也没透露出到底是谁牵引的头,总之,就是突然间朝堂上就刮起了一阵风向,说是要引导本朝向学之风,允许女子也可入书院念书,创三皇五帝未有之壮举,让后世人瞻仰本朝。 谢夫人思索了半天,也没能讲出个所以然来,转而宽慰谢令姜道:“你去了京城就知道了。” 谢令姜很有信心地点头,论真实年龄她已是及笄年华,若是才学上还比不过一帮子真小孩,那可真是买块豆腐去撞死好了。 -- 第14页 有了皇家女学这个盼头,谢令姜今天念书的劲头比之往日更足了些,学完后,欢欢喜喜地回了自己那有着一株大杏花树的小院儿。 除了刚重生那会儿,她行事做派带出了股帝都贵女的矜持规矩和在明州府时的谨小慎微奇异的混合体,现在已经渐渐恢复了少时在衡州时肆意成长的活泼性子。 谢夫人看着谢令姜高兴得蹦蹦跳跳的样子,和紫萝说笑道:“方才刚想夸她这些日子稳重了,一转眼这猴儿就高兴得尾巴都快翘天上去了。” 紫萝笑笑,知道谢夫人只是随口一说,“小娘子正是活泼爱闹的年纪,若总是一本正经的,该笑的时候也是木愣愣地装样子,夫人就该担心了。” 谢夫人想了想,笑道:“也是,今日本就该高兴。若是阿宝要是像燕京那些木头闺秀,整日里被那些个条条框框捆绑着,该笑的时候不能放声笑,该哭的时候也时时刻刻注意仪态,那我这个当娘的可真就没地哭去了,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知道夫人这话其实暗指的是国舅的几个小娘子,紫萝这话不敢接,这种话主人家仗着是亲戚说说也是没什么,她一个奴婢可不敢瞎说。 谢令姜凤眼含笑,心情变得明媚了起来。这几日在谢府,她已经渐渐习惯起年少时的生活,对她而言,前世在衡州城的七年里是她短暂一生中最愉快的时光,如今能重温一遍,甚好甚好。 但,内心的忧虑一直都在,谢令姜知道为了完成重生而来的代价,这一切很快就将成为镜花水月。如今,能有一线不必与家族断绝关系就能达成任务的曙光,实在是令她喜出望外。 看在她刚刚大病初愈的份上,阿娘和身边的贴身丫鬟并没有对她这几日的行为产生怀疑,这让谢令姜一直以来提心吊胆的心情也缓和了下来。 最难的第一关,通过了。接下去的日子,只要自己不作死,就不会识破她重生者的身份。 最近喜事还真是一桩又一桩,谢令姜想寻个人分享自己的喜悦。可惜此间事不足为外人道也,幸好还有系统阿玉陪着自己,能听听自己说话。 她在书桌前双手托着下巴,歪头道:“前世可没有皇家女学一事,看起来是你说的辅助者的手笔,真是大手笔。我去燕京,是不是就能和这位辅助者联系到了?” “那不一定,世事本来就多变,你要知道自从你重生开始,所有的事情都重头来过了,”主系统容玉尽心尽责地给自己新上任的宿主科普道,“去了燕京你也未必能见到辅助者,我也没办法像你透露他的身份,这是保密规定,你在小圆球那里听到的声音也可能是辅助者使用了变声器。” 谢令姜叹口气,还是没法知道这位辅助者是何许人也,有些失落。 她想了想,心中默念“出现”,系统面板就漂浮在了她面前。 谢令姜趁人不注意,在虚空中轻点了一下小圆球。 “寒江先生,皇家女学一事,谢过您了。” 寒江居士威严的嗯了一声,承认是自己的功绩,并和谢令姜说起了谢夫人也不知道的一些事情,“关于科举一事,国子监大儒和几位阁老夫人正在受命承办皇家女学,五年后天子将开恩科,之后就会有一份女子科考制度的章程出来。” 女子科考的制度? 谢令姜心内是波涛骇浪,不过好歹在谢夫人那里已经被皇家女学震惊过一回了,这回的表现镇定许多。 不管这位寒江居士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的,又在出台这份政策时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子的角色,谢令姜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是真心诚意地郑重道谢道:“先生大恩大德,谢令姜必定。” 寒江居士嗯了一声,道:“只是,既然任务涉及科举,你若是肚子里墨水空空,老夫就算想帮你,也是有心无力。” 谢令姜郑重应道:“您已助我良多,国家抡才大典自然不容徇私!而谢令姜必不负您的期望!” 闻言,寒江居士颇是满意,道:“有志气!不过,这都是往后的事情,当务之急,是你先要进学念书,好参加皇家女学的入学考试。你现在可有念书的地方?” 谢令姜提起进学读书一事,心中颇有成算,道:“我父亲乃是两榜进士,虽则现下是由母亲教导我,但是有皇家女学之事,父亲必然是愿意为我开蒙的。” 寒江居士嗯了一声,道:“也是,儿女要进学,做父亲的只要明些事理,不是那等酸腐儒生,断然不会不肯。既然如此,进学一事你记得去与你父亲商量。想来不过一旬,消息便能传至衡州。老夫有要务在身,你等有要紧事了,再通过系统虚境中找我。” 他似乎是有很多事情要忙,与谢令姜又略说了几句,就无声无息了,想来是去忙他那边的事情。 谢令姜眉眼弯弯,眼里满是庆幸的笑意,小声道:“至少我不用担心祸及家人了,真好呢。” 一直在系统虚境默默观察宿主的主系统傲娇地应了一声,谢令姜只是想随便发表些心中感慨,没想到阿玉居然立刻就接上了她的话,所以说,阿玉是一直在关心着她吗? 还没意识到自己暴露了痴汉行为的主系统阿玉一本正经地说道:“既然辅助者承认了,那应当不是蝴蝶效应。” 谢令姜眉眼弯弯,眼中似有千树杏花盛开,“多谢阿玉。” -- 第15页 容玉脸红,洁白的翅膀挡住了他白嫩的脸蛋,“无妨。” 作者有话要说:  主系统:敢绑架我的宿主,狗带吧! 第10章 谢父教女 傍晚,谢佐之准时从府衙回来,看着阿宝明显比往常高兴许多的样子,笑问道:“阿宝今天这么高兴?” 谢令姜笑嘻嘻地调皮道:“阿耶不猜猜吗?” “那让阿耶猜猜,”谢佐之想了一下,摸摸谢令姜的脑袋:“是不是你阿娘告诉你了你皇后姨母上书开了一家女子书院。” 谢令姜和只小松鼠一样,乖巧点头,“阿耶,你好聪明,我想去那里念书,可以么?” 谢令姜仰头可怜巴巴地看着谢佐之,“阿耶~” 谢佐之笑了,声音沉厚温和,道:“你阿娘同意了?” 谢令姜一脸期待道:“然也然也~” “好吧,”谢佐之轻易地松了口,但是严肃嘱咐道,“只是有一点,作为我的女儿,你得记住,要是你这次没通过女子书院的考核,我是不许你阿娘去找皇后通情的。” 谢令姜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这位父亲生性温和稳重,克己复礼,奉公守法,仿佛儒家的敦厚君子,要不然他也不能在而立之年就做到了知府一位,还极有官声,受百姓爱戴。 她笑笑,昂起头,眼神中传达出了一种自信耀眼的光芒,“阿耶对我这么没自信么?不如您亲自考考我。” 谢佐之看着骄傲的小闺女儿,愣了一下,旋即温和笑出声:“好,就让阿耶看看我的小阿宝有多聪明。” 谢佐之看着走在前面雄赳赳气昂昂的谢令姜,眼神中透着温和笑意。平日里常听阿麟夸阿宝天资出众,闻一知十,但我这个做阿耶的因为公务繁忙竟没关心过她一次功课,说来实在惭愧。 谢佐之虽然得在儿女面前维持自己威严肃穆的封建大家长形象,不能像谢夫人一样将疼爱溢于言表,但心里对自己的三个小崽子不是不疼惜的。 到了书房,谢佐之坐在主位上,端起仆妇端来茶水抿了一口,放下茶盏后,他的神情便严肃了起来,“那阿耶今日便考校你一二。” 谢令姜神情骄傲,眼神清澈明亮,“阿耶,你尽管出题吧。” 谢佐之摇摇头,道:“”不急,在此之前,阿耶想先和你说件事情。” 谢令姜鼓起脸,不情愿地按耐下自己蠢蠢欲动的激动心情,嘟囔道:“阿耶,有什么事您直接吩咐。” 谢佐之目光温和关切地看着他的女儿,“不管日后结果如何,能否去得皇家女学,阿耶都希望你都能以平常心看待,尽人事,听天命,世间事皆是如此。要心正,行堂皇大道,俯仰不愧于天地。” 谢令姜闻言,眼眶微酸,她的阿耶便是如此,纵被贬官千里,也一生都走在他认定的堂皇大道上,只求俯仰不愧于天地之间。 作为他的儿女,她和两位阿兄都以阿耶为豪,将父亲作为榜样。纵然她这一辈子必然要瞒着阿耶阿娘许多事,但她发誓绝不会有违道义良心。 她眨眨眼睛,驱散眼睛中的水雾,郑重行了一礼,道:“儿谨遵父亲教诲,终此一生只行堂皇正道。” 闻言,谢佐之洒脱一笑:“好,不愧是我谢佐之的孩子。” 他在书架上找了一本书拿在手里,沉吟片刻后,开口道:“听你阿娘说,你记性极好,那你背一遍大学吧。” “唯唯,”谢令姜行了一礼后,挺直身子,用黄莺鸟一样好听的声音抑扬顿挫地开始背了起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谢佐之闭目养神,似是没有翻书认真听,但是对于一个考过二榜进士的士子而言,《大学》是刻在他心里的。 等谢佐之回过神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眼神复杂,刚刚还真是小看他闺女儿了,一篇《大学》一字不差且一字不落。 “倒背如流啊。” 谢佐之略舒展开了眉头,刚想表扬一下阿宝,就见谢令姜眼底滑过狡黠的光芒,清了清嗓子,灵动一笑,继续背道:“也利为义以,利为利以不国谓此……” 谢佐之愣了一下,才想到《大学》的最后一句是“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谢佐之拿起手上的书翻到《大学》篇目的最后,听着谢令姜叽里咕噜地背书,神色真的是real复杂和呆滞,阿宝竟是把《大学》倒着背了一遍?! 谢佐之眯起眼睛,呼吸逗比以往急促了。 他知道那些自恃才高的文人才子也经常玩这种倒背的游戏来做行酒令,可都说了那大都是些桀骜不驯的风流才子们,那些才子们最年轻的才几岁?他家阿宝才几岁? 艾玛,发现闺女儿真是神童咋办。太激动了,急需夫人赏我一巴掌。 过了会儿,谢佐之自己掐了大腿内侧冷静了下来,欣慰地摸了摸光洁的下巴,傻笑起来:“哈哈哈,不愧是我谢佐之的女儿,就是聪明伶俐啊。” 谢佐之生得清朗俊逸,年少时风靡京华的谢郎做起来,这一副傻爸爸的模样依然是风度翩翩、英俊潇洒。 他拉过谢令姜就将她抱了起来,让外表六岁但是内里灵魂是已满十八的谢·京城第一才女·令姜骑在自己的脖子上,高高兴兴地去找闺女儿她阿娘。 -- 第16页 正堂内,谢夫人听完谢佐之手舞足蹈的一番表示,柳叶眉挑起,白皙的手指狠狠地戳了一下谢佐之,白他一眼,轻哼一声:“哼,看来相公亲自考校了一番,才相信了我家阿宝确实是个神童。合着先前你就没把我的话当真!” 谢佐之无奈摇头,走到谢夫人身边赔笑道:“夫人说得这是什么话?” 谢夫人似笑非笑地斜了谢佐之一眼,嗔道:“自然是大实话。” “哪敢哪敢,我这不是也要尽尽为人父的职责嘛,并非是不信夫人的意思。” 谢佐之一脸无辜又委屈地看着谢夫人,谢夫人对此视而不见,并微微笑道:“那真是辛苦夫君了,夫君这些日子既然这么辛苦,不若请回春堂的郑老大夫开服药膳方子。” 她笑得温柔至极,身后仿佛有百花齐放,轻柔询问:“夫君意下如何?” 谢佐之皱着一张俊脸,沮丧道:“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夫人真是越发地惹不起了QAQ 谢夫人瞧着装出一副可怜样的俊俏夫君,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便转身瞧着闺女儿,柳叶眉一挑,笑吟吟道:“儿啊,皇家女学请的先生都是国子监那些年过半百的大儒,比起你大哥二哥读的邺州书院的先生们还要有才学。非但如此,你如今在阿娘这里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学,到了那儿,有许多小娘子和你一起读书习字,能够结交一些志同道合的好友,岂非一桩幸事?阿宝觉得如何?” 原本装不存在的谢令姜连忙扬起小脸,小鸡啄米似的狂点头:“阿娘说得在理,儿也是这么想的。”开玩笑,她可不想喝什么十全大补汤。 谢夫人抿嘴一笑,看着一大一小两个惯会装可怜的活宝,她袖摆掩口,微微勾起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令姜: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看耶娘秀恩爱 第11章 暗芒 玩笑过后,总得讨论正事的。 谢夫人问道:“夫君,你看看阿宝什么时候适宜启程,又托付谁一起陪着去燕京?” 谢佐之心中满是不舍,心中喟叹一声,但也知道这对闺女儿没有坏处,便也释然道:“我看咱们衡州城必定还要小娘子是要去京城的,明日去府衙时我探探口风,一起结伴而行,总归令做咱们做长辈的安心些。” 谢夫人一听甚是在理,便微微颔首道:“夫君说得也在理,那你明天便去打听打听你的那些同僚可要一起把自家闺女儿送去燕京,我明儿个也下帖子给那些个夫人小娘子。” 谢佐之拉着谢夫人的手:“辛苦夫人了。” 谢夫人抿嘴一笑:“夫君也辛苦了。” 他们相视而笑,一旁的谢令姜被拍了一脸冰冷的狗粮死鱼眼围观,很想继续当自己不存在。 这一夜,整个衡州城有名有姓的官宦人家都在讨论此事。有闺女儿的人家自然关心,没闺女儿的人家也有旁的亲眷好友,侄女儿、外甥女的前程自然也要参与讨论。 当然,这些人也不是不好奇为什么国朝居然会决定兴建这么一所书院,其意图又是为何?而女子也能得授“秀才”,这几乎打破了几百年来“生子弄玉,生女弄瓦”的看法。 听闻这事是皇后主办,那么是否又是这位极有手段的继皇后想要名正言顺插手朝政的手段?朝中几位德高望重的积年老臣又为何不横加阻拦?陛下又是何意?自先帝起让皇后也上朝视政就已经被当朝文人骂成昏君了,圣人即位以来,励精图治,怎么也在这女色上昏了头。 这些疑问都弥漫在所有官员和关注政事的天下士子的心头,而一些民间“有识之士”也悄悄地将他们的不满写成文章,准备明天一举扬名。他们在心中冷笑朝中无人,竟放纵妖后干涉朝政,女人也?秀才公?她们也配?! 第二天一大早,谢佐之去骑马去了府衙,询问此事时,不少同僚下属都有此意,也都觉得让几家小娘子一起去似乎是个好主意。 谢佐之作为衡州知府,是府衙官职最高的人,诸多下属都说看大人决定什么时候让令千金启程,他们就交代家人让自己家小娘子一同随行。 谢佐之沉思道,“左右京城离衡州还算近,半个月的水路就到了,而皇家女学的考试要到夏天的六月份开始,尽可以在衡州城过了万花节再启程。” 诸多同僚对自家乖乖巧巧的闺女儿也是很不舍得的,又不是家里那几个被娘子和老太太宠得无法无天,但又皮糙肉厚的臭小子,闺女儿出门在城里逛逛都要做一大堆准备,这次去京城,带的家人更是得慎重又慎重。 如此一来,大家都觉得过了万花节再启程去京城这个主意甚妙。 谢佐之倒是没想这么多,只是纯粹地想着:阿宝上次生病错过了浴春节,若是再错过万花节岂不遗憾? 回去之后,谢佐之一提,谢夫人略一思索也觉得甚好,左右去早了也是在京城白等着。 慈父生母皆已见背,虽有继母在堂,但谢夫人对燕京的娘家没有多大的好感,并不想让阿宝在那儿多待,遂拍板决定:“那便万花节过后再去。” 谢令姜乖巧点头,这个时候她只要答应就好了,反正也没她插嘴的份。 谢佐之很是伤感,拍拍谢令姜的肩膀,喟叹道:“为人父母的,总是不舍得自己的儿女离家远行,但,能入皇家女学学习是一份极大的机缘,你若错过了,现在许是不觉得有什么,日后必是要遗憾的,故而。我和你阿娘都同意你去京城。” -- 第17页 他满是怅然感慨道:“阿耶现在回想起以前,还觉得你蹒跚学步的日子还在昨日,但一眨眼,阿宝已然这么高了,能背着书篓去求学了。阿耶、阿耶舍不得你啊。” 一旁的谢令姜眼眶一红,鼻子一酸,几欲落下泪来。 累得谢大人被谢夫人拧了一下腰间软肉,嗔道:“真是的,好好的说话不行吗?看你一副凄凄惨惨的样子,把阿宝都惹哭了。” 她自己也飞快地用手绢抹了一下眼泪,却掩饰不住同样红红的眼眶,都怪夫君没事抒什么情啊。 虽则是在万花节之后才远行,但是谢夫人忙忙碌碌地,早早地就开始收拾东西了。她接过紫萝照着两位小郎君去邺州书院时带的东西整理的清单,却是怎么看怎么都不满意,阿宝不比她两个阿兄,那两个皮糙肉厚的不打紧,只是阿宝就带几件换洗衣服出门可不行。 她微微颦眉,取来狼毫笔,蘸着墨水,在这张清单上添了不少东西,最后不得不另外添了两张纸,准备了满满当当三大船的东西。 然后,让管家照着这张单子先把东西准备起来。 谢夫人又忙着下帖子给衡州府的其他官夫人们,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说不准自己就有什么没注意到的地方呢。 …… 夜深人静,谢府都熄灭了烛火,谢府在郊外的庄子有一间狭小破旧、昏暗漏风的的木屋却仍点着烛火,从窗外可以看见烛光在夜晚的风中飘曳不定。 这样凄静的夜晚,庄子里的其他庄户们都熟睡了,毕竟春天田地里可有得忙,这间房里的男女主人却仍精神抖擞地坐在桌前,低声商量着些什么。 “沈氏那个黑了心肝的毒妇,竟半点都不顾念我喂了二郎一场的情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想到初老子在谢家当二管家的时候,这些庄头们那个不是对老子死皮赖脸地巴结,如今一朝失势,竟敢管起我来了。” 月色从窗户中倾洒而下,照出里面人的面部轮廓,正是谢家二郎的奶嬷嬷王氏和她的丈夫王二管家。 “这些天街上的戒严松了不少,外头的人想要进来也不再被查得那么严了。” “你是说?” “夫人不是最宝贝她那个赔钱货吗?那就让她再也见不到。” “那可说不准,以后说不准在戏台子上或是哪家老爷的后宅院里能看见个和她女儿相似的苦命丫头呢。” 两人又不知又说了多久的话,最后以一句恶狠狠的宣誓做告终:“夫人不给我们活路,她也别想好过。” 摇曳的烛光映照在王氏肥胖的脸上,原本和蔼可亲的面容在明明灭灭的烛光下显得狰狞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十年后。 某“有识之士”:女人,也配? 某古代公务员掏出小本本:你违反了我朝《反歧视人权法》第一章 第二条,恭喜你,你被解雇了 撒娇卖萌打滚求收藏,咩~ 第12章 万花节 日子悠悠转转地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说快也快,对谢令姜而言几乎是一眨眼间就到了万花节。 这一日,华灯若乎火树,炽百枝之煌煌。 在衡州城过了这个万花节,第二日她就要带着仆妇行李上船走河道一路向京城而去,怕是要有大半年不能回衡州城的。故而,谢令姜很是珍惜这次万花节。 贴身侍女雀儿拿了一件新衣裳出来,高兴道:“娘子,今儿个穿这身如何?” 谢令姜在这种事情上一向有些无所谓,她笑道:“雀儿的眼光,我是一向信得过的。” 雀儿抿嘴一笑,侍候谢令姜穿了一件红色小马褂,配着一条绣着杏花的藕色长裙,梳着丱发,垂下两只小辫子,上面点缀的碧玉步摇坠子一甩一甩的,活泼又可爱。 谢令姜揽镜自照了一番,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高高兴兴地带着她院儿里的几个侍女去向谢夫人请安。 谢夫人此时正在绣荷包,听见外面的声响,对着身边的大丫鬟紫萝说道:“必是那猴儿来了。” 紫萝也掩嘴笑道:“夫人一向神机妙算,婢子也猜是小娘子来了。” 谢令姜从珠帘外边探进来半个小脑袋,眯起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有人在说我吗?” 谢夫人一下子就笑了出来:“来了就快进来,都是要去燕京待考的小娘子了,还这般调皮。” “儿来给阿娘请安,”谢令姜笑眯眯地弯了一双漂亮细长的丹凤眼,扑在谢夫人身上,抓着袖子摇了摇,“阿娘,今日万花节这般热闹,儿可否出门与周家姐妹一聚?” 谢夫人弹了一下谢令姜,笑道:“你这皮猴儿,成日里就想着出去玩,你去了燕京可得稳重些,装也得给装出来,否则还这般做派,小心惹得人家笑你。” 谢令姜吐了吐舌头,调皮道:“就因为儿要去燕京,数月之后才能回家来看看我衡州城的风景嘛,这才想着今日多玩会儿,省的日后惦念。” 谢夫人本想说她几句,但是想到谢令姜说的,将数月不见,心底微酸,情绪一下子低落了起来,难得没唠叨,而是温柔地说道:“也罢也罢,阿娘不说了,你自去找姐姐妹妹们玩罢。” 谢令姜眼睛一亮,但仍不忘微微屈膝,行了一个福礼,抿嘴浅笑,眉眼弯弯道:“多谢阿娘。” -- 第18页 谢夫人轻笑一声,拍一下谢令姜的手背,嘱咐道:“别玩疯了。” 她朝身边紫萝望一眼,紫萝便心领神会,出去对着跟随小娘子出门的几个家人训道:“都给我紧紧跟着小娘子,若是小娘子有半分差池,仔细老爷夫人扒了你们的皮。” 众仆从道:“是,便是我们几个拼了命不要,也万不敢叫小娘子有损伤。” 谢令姜在屋内都听到了紫萝气镇山河的怒吼声,捂嘴偷笑道:“阿娘,您听紫萝姐姐的狮吼功是越发的厉害了。” 谢令姜脑门上又被弹了一下,谢夫人无奈道:“你这猴儿,紫萝那是担心你,你还拿她取笑。” 谢令姜嘻嘻一笑,提着裙子飞奔出去,还不忘回头喊道:“阿娘,紫萝好姐姐,这衡州城是阿耶的治下,二位且把心放下吧。” 谢夫人无奈宠溺地看她一眼,挥手道:“记得早些回来。” 谢令姜的声音远远传来,“知道了,阿娘放心吧。” 到了府外,谢令姜坐上了马车,想先去周府找周家的双胞胎姐妹去玩。 周府门外,周家的管家出来歉意道:“谢娘子勿怪,今儿个一早城防司秦家的小娘子就把咱家的两位娘子约去了城郊赛马,大娘吩咐说是谢娘子您来了,就叫您去城郊找她们。” 谢令姜蛾眉微颦,对于周氏姐妹爽约心下不悦,只是她毕竟是个成年人,不好同几个小娘子计较,便微微颔首,告辞离去。 雀儿问道:“娘子,我们要去城郊找几个小娘子吗?” 谢令姜不悦道:“人家又没下帖子给我们,也没亲自相邀,就叫个管家在我们吃闭门羹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我做什么要去当个讨人嫌的恶客。” 她鼓起脸,深吸一口气,“我们自己逛。” 正在做针线活的谢夫人突然手抖了一下,银针把她的手指戳破了正在流血。 谢夫人的心里开始很不安宁,突然有种预感,她应该把阿宝叫回来的。 谢夫人刚想去叫回谢令姜,却想起来阿宝早已走了。 看着心神不定的谢夫人,紫萝轻声询问道:“夫人可是还有事要吩咐小娘子,可要婢子去将小娘子寻回来。” 谢夫人抚着不停跳动的心口,脸色苍白,摇头道:“阿宝既然和周家姐妹一块儿玩,应是无妨,许是我累了。紫萝,扶我回去歇一歇。” 紫萝低眉颔首温顺道:“谨诺。” 衡州城,饕餮楼。 二楼靠窗的位置处坐着一身黑衣的青年人,看上去平淡无奇的长相,偏偏那双本该含情的桃花眼和人对视时分外凌厉。 他看着下面川流不息的人群,眼梢一抬,就能看见底下有个穿着红衣的小娘子。 他低头抿了一口茶,继续朝外看着不知名风景的时候,桃花眼上挑,一瞬间凌厉了起来。 “着火啦,着火啦。” 谢令姜原本甩着两条小辫子,身后跟着侍女雀儿和一众健仆,在街上东瞧瞧西看看,哪样都很新奇,突然听见前面有人说着火,蛾眉一皱。 她示意雀儿跟着她,“我们往回走。” 谁料,不论她们怎么避开,人群都朝着她的方向汹涌而来。 原本的几个健仆一眨眼就在人群中消失了,谢令姜和雀儿两个小娘子没了人挡着,也很快就被被人群冲散,谢令姜想去旁边的酒楼待一会儿,等着家人来找,谁料一条手绢突然捂住了她口鼻。 谢令姜蹬着腿拼命挣扎开,却渐渐失去了意识。 桃花眼的青年抿进了最后一口茶水,拍下一块碎银,低声道:“结账。” 随后,他缓步走出饕餮楼,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人群中。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令姜:说好的我是女主角呢?怎么就被绑架了。 作者菌:欲扬先抑,这是成功路必备的挫折啊,亲 第13章 最惨女主 两辆马车从几条黑漆漆的小巷子里穿过,一路朝着衡州城东侧已被荒废的那条官道急行,一个穿着玄衣,头上戴着斗笠的青年骑在一匹通身棕色,只有马蹄雪白的骏马上,不远不近地跟在马车后面。 这是通往汝州明溪镇的一条小路。 汝州,乃是衡州的相邻州府,但知府无能,全靠着和京中斐国公府的裙带关系上下打点,才有现在的知府之位,汝州非但经济没有衡州的繁华,在治安上也不如衡州,常有盗匪生事。 “谢令姜,谢令姜,你醒醒。” 谢令姜浓浓密密的眼睫毛轻轻颤了颤,缥缈的声音宛若一道阳光将她的意识从黑暗中唤醒。 “宿主,求你别再睡了,再睡你就要被卖去勾栏院了。” 勾栏院?谢令姜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 主系统容玉看见谢令姜毫无防备地睁开眼睛,立马急了,连忙喊道:“闭眼,别睁开。” 谢令姜飞快地闭上了眼睛。 幸而坐在一边的那个绑匪觉得两个被迷晕了,还被捆住的小孩儿没什么威胁,上了马车后一直在闭目养神,这才没有暴露谢令姜已经醒过来的事情。 而意识渐渐回来的谢令姜发现自己手脚被捆,嘴巴里还被塞了臭烘烘的抹布,首先感觉到的不是害怕,而是觉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呕……好恶心的臭味…… 谢令姜在意识海里紧急呼唤系统:“阿玉,我、我这是被绑架了???” -- 第19页 “很显然,是的。” 主系统容玉在系统虚境板着一张小脸,气得不行,竟敢动他的人,这几个人类好大的狗胆。 谢令姜满怀着期待询问道:“那阿玉你能救我吗?” 主系统容玉在系统虚境里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陷入了心虚的沉思。 谢令姜左等右等不见阿玉说话,急了:“阿玉!” “我身为主系统,自然有无数种方法助你脱困,譬如绝世武功,强大血统,修真符篆。只是,这些全都不能用。那个,”容玉有点心虚地说道,“上次忘记告诉你了,第一次任务是对你的考验,所以除了辅助者这个外挂,系统帮不了你。” 若是别的,容玉身为主系统还是有一定权限可以放水的,只是这次任务也关乎着谢令姜能否正式成为主系统宿主。若是系统挑选的宿主是一个离开了系统提供的外挂就一无是处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成为掌控系统的宿主呢?所以哪怕容玉是主系统,对这条规则也是无能为力。 谢令姜沉默了一下,在意识海里说道:“那你叫醒我有什么用?又逃不掉。” 容玉:“……我们可以聊聊天,这样你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他话音刚落,马车突然行驶得不太平稳,颠簸了一下。 谢令姜一个没忍住:“呕……” 这次不是谢令姜的心理描写,而是她真吐了。 这动静马上引起了旁边绑匪的注意,他和谢令姜大眼瞪小眼一对视,立马惊爆粗口:“TMD,你咋这么恶心呢?” 谢令姜心情挺复杂的,被一个绑匪嫌弃和鄙视了。 这当然不能怪那绑匪,实在是谢令姜现在的形象真不咋地,乞丐也只是脏兮兮了一点,而谢令姜则是…… 堵住谢令姜的那块脏抹布正往外溢出酸臭的呕吐物,还有不少滴到了谢令姜的小马褂上。 反正也瞒不住了,谢令姜挣扎了起来,拼命示意那个绑匪,看在自己那么凄惨的份上把她嘴巴上的那块臭布团拿走。 身材不算魁梧,但是眼神冷厉凶悍的绑匪直接踹了她一脚,让她滚到边上和另一个小孩子凑一块儿,自己独享一大片空间。 谢令姜:“……”莫不是我重生的方式有所不对,这是话本里天命之子应有的待遇吗? 谢才女当年在燕京时追过不少流行一时的话本和戏本,自己还偷偷摸摸写过一些,自然知道什么是主角待遇。 谢令姜被颠颠簸簸的马车撞得生无可恋,又觉得自己下巴上黏黏糊糊的糊状物更是恶心。 她没忍住继续吐了一点东西出来,臭飘百里,就连在赶车的那个绑匪都闻着味儿了。 他掀开布帘子,骂道:“黑三儿,怎么回事呢。” 黑三儿对这个眼角有道疤的人又敬又怕,陪笑道:“薛老大,这丫头片子刚刚吐了。” 被称作薛老大的赶车男人眼神阴狠毒辣,声音也低沉压抑了许多:“吐了?她是怎么醒的?那迷药可是上等货。” “这……”黑三儿刚想说他不知道,看见薛老大的眼神,吓得一抖,一个激灵就道,“应该是被臭醒的,那布团子原来是瘦个儿子的鞋底。” 他没忍住笑了笑,而薛老大也是无语了,两个绑匪你看我我看你,觉得这么些年他们拐卖孩子也有了点经验,真是没想到迷药的效果还能被这样破掉。 谢令姜看见两个绑匪,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起来,这一害怕,更控制不了寄几。 “呕~” 薛老大闻着这味儿,皱了皱眉头,“你把这个给她拿开。” 黑三儿有点不放心,“老大,万一她瞎叫怎么办?” 薛老大看都不看谢令姜一眼,冷笑道:“她要是敢叫,直接割了舌头,嘿,人家现在的大户人家就喜欢这种小哑巴当下人。” 薛老大闻着这味儿皱着眉头把布帘子挂下,出去赶车。 黑三儿忍着恶心找了块干净的地方把那臭鞋垫拎了出来,随手朝马车外边一丢。 看外边无人,黑三儿还把马车帘子掀了起来,“透透味儿,真晦气。” 谢令姜:“……”怪我咯???懵逼脸jpg. 绑匪看谢令姜一路上不哭不闹,就没有另给她塞上布团,主要是怕她再吐,那马车就没法待人了,绑匪也是爱干净的好伐。 谢令姜努力记住马车的方向,不时偷看外面是否有人。 只是可惜,他们挑选的这个官道惯来偏僻,一路行来都没有看见人。 临近傍晚,谢夫人晕晕乎乎地从床榻上起来,紫萝连忙在一旁服侍着,伺候她洗漱。 谢夫人感觉精神了一点,问道:“阿宝呢?让她来见我。” 紫萝身形一僵,低眉颔首道:“回禀夫人,小娘子还没回来。” 谢夫人心内烦躁无比,蛾眉轻颦,轻斥道:“糊涂东西,你不会差人去找找吗?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紫萝第一次见谢夫人骂她,愣了一下,连忙道:“婢子知错这就去。” 不敢耽搁,当即出去传谢夫人命令,去将小娘子找回来。 “禀夫人,已经吩咐下去了。” “那就好,”谢夫人揉了揉额头,皱眉道,“紫萝,我方才脾气不好,你也是跟了我这么多年的人了,别往心里去。” 紫萝眼睑低垂,遮掩住复杂的眼神,摇头道:“夫人多虑了,紫萝、紫萝不敢。” -- 第20页 又过了半个时辰,紫萝在二门处望眼欲穿,看见府上健仆回来,连忙上去问:“小娘子呢,可找到了?” 健仆低头摇头:“还没有。” 紫萝心下一惊,急道:“怎么回事!一个个的都偷懒了是不是!出城需得路引,小娘子必在城中。这么点儿衡州城藏人的地方,你怎么能找不到!” 紫萝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一些,可是她现在没心情想这个,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这么去回禀夫人,我纵然要吃一顿训斥,你们几个也必受责罚!还不快再去找!” 那健仆苦着脸道:“可是紫萝姑娘,我们几个在城里那是各处都找过了,都没人那周家的门房说是他们家两个娘子今儿个一早就被秦家娘子请去了郊外赛马,那秦家娘子与咱们娘子素来不和,这回便没请咱们娘子。你说,会不会是小娘子自己出城玩去了。” 紫萝气道:“那就是没人知道小娘子去了哪儿?小娘子出去时跟着的那起子人呢?也一块儿没了?” 健仆呐呐不敢言。 紫萝心慌的不行,简直是手足无措,回禀谢夫人的时候更是低头不敢看她。 谢夫人坐在正堂的椅子,眉眼凌厉,不复之前在谢令姜面前的温婉慈爱,“你是说,阿宝不见了?那些个跟着的健仆也不见了?” 紫萝低眉颔首,低声回道:“是。” 谢夫人怒拍桌子,“放肆,这衡州城还能有这样的刁仆,欺瞒主家,弄丢小娘子,我倒要看看在衡州城谁这么胆大。福伯,去把郎君叫回来。” 管家福伯躬身应了,立刻从谢府的马厩里骑了匹马赶去府衙。 福伯刚骑马跑到街上,一队城防司的巡逻士兵就将他围住:“站住,你干什么的,当街纵马想去大牢待几天是吧。” 福伯皱眉:“我是谢知府府上的管家,现有急事,还望海涵。” 城防司的人皆笑了起来:“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你个老匹夫。抓起来,带走。” 福伯心中焦急,但是又不能拒捕给阿郎添麻烦,只得道出实情:“那还请几位郎君去谢知府那报一声,我们家的小娘子给拐子拐走了,夫人请郎君务必想想办法。” “拐子案?” 城防司这一小队都震惊了,看向他们的队长等他拿主意。 这队长眉一皱,想到昨天秦海总司吩咐要严惩当街纵马的不良恶行,维护衡州城的安危,又听刚抓到的谢府管家确实是情有可原,这谢家孩子丢了,拦着人不去告诉谢知府,良心过不去,可是上官一句话就能撸了他官职。 这队长扯了扯嘴角,总觉得扯到了大麻烦里,他悄悄吩咐自己心腹道:“你去找林文书,他今天休沐,就在两条街外的琼枝巷。” 看着福伯,低声道:“上头有令严打纵马案,我们也没办法,您家小娘子的事我已经让人去禀报谢知府了,现在还得委屈您一会儿。” 他高声道:“回城防司。”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令姜:我大概是个假的女主 作者菌(抱头):别打我,我只是看着母上大人的番茄蛋汤,灵感就来了qvq 被臭鞋垫恶心吐的女主大概是我所有小说里最惨的一位了,阿弥陀佛。 之前埋下的伏笔,布吉岛有没有聪明的小天使猜到了,在评论里大声说出来,能获得蠢作者一个大大的么么哒 第14章 风云涌动 谢府管家福伯被抓进了城防司的临时牢狱,有人急报给了谢佐之。 “启禀谢知府,城防司巡逻队扣押了您府上的管家,属下特地前来禀报。” 谢佐之那和谢令姜如出一辙的凤眼目光冷冽,沉声道:“城防司突然发难可有说是为何?管家福伯来寻本官又为何事?” “据管家福伯说,您府上的小娘子至今未归家,整个衡州城遍寻不到,谢夫人甚是担忧。” 谢佐之砰地一声摔下笔,“什么?!” 不多时,衡州通判王清之府上也有人来寻,一个健仆扑倒在地,大声道:“小郎君被拐子拐走了,夫人请郎君即刻关闭城门,分兵两路,一路去城外寻找,一路去城中寻找。” 王清之与夫人成亲多年,才有一子,如今闻此噩耗,不亚如晴天霹雳。 他几欲昏倒,颤抖着声音道:“你、你说什么?” “郎君,事关紧急,还请您尽快决断啊。” 王清之把桌上文书一遮,急急忙忙地跑去隔壁找谢佐之,他直接粗暴地推门而入,“谢知府,有一伙拐子在衡州城作案,下官请求集合知府衙门和城防司的兵力封锁城门。” 谢佐之转头看向他,目光压抑着愤怒,声音沙哑沉闷:“你说的,本官方才已经知道,闭城令也已吩咐下去了。” 王清之与他的上官谢知府对视的时候,被他可怕的目光吓到了,那凌厉的气势让他焦心如焚的心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一个穿着八品文书服的文弱年轻人朝他一拱手:“王通判。” 这时候,王清之才发现城防司的一个文书也在这儿,他想当然的以为是城防司的巡逻士兵率先发现了拐子的踪迹,前来向谢知府汇报的。 “谢知府和这位同僚见谅,我儿被、被拐子绑走了,”他满怀希望地问道,“这位同僚是城防司的人,是否是城防司已经抓住了拐子,他身边可有一个六岁的男童,脖子上挂着一个长命金锁。” -- 第21页 谢佐之冷冷道:“吾之幼女亦遭毒手,但张文书来此,却是因为家中管家寻我时,因心急在街上纵马被城防司扣押。事有轻重缓急,城防司巡逻兵却心硬至此,事后也不来向我通报解释。 谢佐之恨极,一掌拍在桌子上,恨声道:“若非张贤弟急公好义,不忍见我等仍蒙在鼓里,特来相告,本官还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衡州城出现人拐子,做出反应!城防司全体皆有有渎职之罪,本官已命人去传秦总司,他若不能戴罪立功,本官必要上奏一本。” 王清之此时因独子也被拐,是谢佐之的坚实同盟,亦是恼恨非常,“城防司竟如此大意,若寻回我儿也便罢了,若不能,我……” 后面的话,他咬住牙,眼眶都红了,不忍言说。 过了不多时,秦总司出现在两位丢了孩子的苦主兼上官和同僚面前。 谢佐之冷着脸还没说话,平时自诩风流才子,时常爱笑的王清之先炸了。 他袖子一撸,直接红着眼冲上去,怒喝道:“城防司管着衡州城的安全,万花节前府衙一天三道文书令尔等加强防卫,驱逐乞儿流民,让他们莫要扰民,现在倒好,直接让拐子混进城来了!你、你该当何罪!” 秦总司暗地里翻了一个白眼,笑容和缓,圆胖魁梧的身材对比着两个清瘦的文官很有威胁力。 至少柳同知觉着打起架来自己这边得吃亏,他就在一旁劝劝这个、劝劝那个,好歹别秦总司刚来,他们就把人狗血淋头骂一顿,坐下来好好说,都是体面人,这事儿该千刀万剐的是拐子,和城防司的人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还指望着他们去附近县里找人呢。 只是柳同知把好话赖话都说尽了,两位苦主都听不进劝,恨不得人一来,就朝秦总司脸上揍几拳头。 衡州城三位主事的官员现如今唯一一个有点理智的就是柳同知了,他看着和平日里温文尔雅形象大相径庭的上官和同僚,摇头叹息,深知不能和两位盛怒之中的人讲道理。 他眉头皱着,对着秦海问道:“方才谢知府已经调令和闭城令吩咐下去了,秦总司是如何安排的?” 秦海笑容可掬地说道:“已按照以往的例子遣了一队人去寻了,几位安心等着吧。” 王清之被柳桓死死拦着,目呲欲裂,“一个小队才多少人,才派这么些人出去,你什么意思?” 谢佐之目光凌厉,肃容沉声道:“本官记着是调令上边是遣除了留一队当值巡逻的士兵,其余人等皆出去搜索各乡镇。调令已下,你这是抗命!” 柳同知缓和了几句:“秦总司勿怪,这都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但是,这谢知府调令已下,你这还是尽快安排下去吧。” 虽是在打圆场,但柳同知也没多客气,毕竟两位苦主都占着道义和人情,就是说破天去,城防司也是没理的。 谁料秦海不按常理出牌,缓缓摇头,那肥大的脑袋晃了晃。 “王通判此言差矣,若是把人都派出去了衡州城的安危该如何?若再有拐子拐走孩子怎么办?莫非二位只考虑了自己,不考虑百姓吗?”秦海摇头,正义凛然道,“以私废公,怕是下官不能遵从。另有谢知府您的管家,以纵马罪判处,初犯,当仗五,罚银二十两。这钱是您付还是让那位管家自掏腰包?” 这话说的,柳同知都快炸了,没这样故意埋汰人的,这不是故意找茬吗? 他哼了一声,袖子一甩:“看来秦总司是当定这个青天了,那本官明日就上折子向圣上赞扬一番你这位铁血无情,法不容丝,置两个幼儿性命安危于不顾,偏偏要去追究什么街头纵马的大青天。” 秦海眉头一皱,补过随后便丝毫不在意,一拱手道:“告辞。” “你、你!竖子可恶!” 不管衡州府衙的三位文官之首是如何震怒,秦海大摇大摆回了秦府。 秦府,一间隐蔽的阁楼内。 袅袅白烟弥散在空气中,秦海靠在太师椅上,手里捧着个香炉子,点燃了从泰西欧罗巴大陆的拜占庭帝国走私过来的芙蓉玉。他凑近使劲吸了一口香气,神情迷醉地长叹:“真是好东西啊。” 他的师爷眼馋道:“总司,这就是庆王赏赐给您的泰西贡品?” 秦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闻着这芙蓉玉的味儿,一派享受的模样。 他的师爷实在羡慕,巴结道:“总司能得庆王赏识,日后必定前途无量,还望到时能提携小人一二。” 秦海呵呵一笑:“好说好说。” “小娘子,阿郎正在和林先生商量正事,您不可去打扰他们。” 外边的吵吵嚷嚷让秦海皱眉,圆胖的身子灵活地从太师椅上起来,推开门,喝问道:“吵什么?” 秦家小娘子怒气冲冲的样子一滞,旋即就气呼呼道:“阿耶,我这次去的可是燕京,怎么能带这么多东西,锅碗瓢盆都带着了,岂不是让人家看我笑话,就不能去了燕京再买新的吗?” 秦海虽则和谢佐之不怎么对付,有一样倒挺像,那就是宠女儿。 他想着这次办好了差事庆王爷赏赐的不少,便道:“这有什么打紧的,和你姨娘说一声就是了。” 秦翎一喜,觉着今天阿耶的心情不错,就继续道:“还有我到了燕京,那里可是京城,自然物价不一样,我若出手不能阔绰些,恐人家小瞧我,觉得我到底是乡下地方来的。” -- 第22页 “胡说,衡州城地处要道,水路也发达,是一等一的繁华地界,哪里是什么乡下地方。你不就是想要银子花吗?” 秦翎的这些小孩子心思怎能瞒得住秦海,他有些不悦道:“这种事情你和你姨娘说就是了,她难道还敢苛待你不成,闹到我这儿来,像什么样子?” 秦翎一向不怕她阿耶,眼珠子一转,便笑嘻嘻道:“我就知道阿耶对我好,我这不是怕跟姨娘说了,让姨娘觉得我挑剔,是故意为难她吗?我以前看着阿娘操劳家务管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就心疼阿娘。现在看着姨娘也这么累,她便不是我亲娘,我也体谅她管账也不容易的。” 秦海听见女儿说得这么体贴,简直是老怀甚慰,他一直觉得家里就算有再多的莺莺燕燕和儿女,也要亲如一家,现在秦翎这么说,无疑让他觉得这个嫡出的大女儿果然有嫡长女的风范,对之前她打扰自己的冒犯也不以为意了。 他捋着颔下一把清须:“去和你姨娘讲,你去了燕京,月例银子翻两番,若是能留在皇家女学,我还给你涨。” 秦翎面带愉悦,怀着雄心壮志告退了。 回去的时候,她身边最受宠信的侍女红翘很会哄小主子高兴,“小娘子真是聪明,先找了阿郎,这下看那个柳姨娘有什么话说,不过是个姨娘,仗着和柳同知有点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竟当自己是正房太太了,还敢给小娘子吃排头,真是不识好歹。” “你沉得住气点,先别说阿耶允了的事情,”秦翎美眸灵动狡黠,“咱们这次呢?就去好好欣赏贤良淑德的柳姨娘听到嫡长女的无理要求,是怎么个左右为难、我见犹怜的。” 红翘笑嘻嘻应道:“婢子谨诺。” 红翘这张嘴闲不住,一会儿又神秘兮兮地低声说道:“小娘子,您听说了吗?谢家小娘子被拐子拐走了?” 秦翎明显不信,“你哄我玩呢?” 红翘笑嘻嘻道:“婢子才没瞎说呢,那谢府管家想去寻他家主子的时候,被咱们阿郎的人拦下盘问,他就说啦,这些可都是那些小厮们传进来的,若不是真的,他们几个胆子敢去编排知府家的小娘子。” 秦翎咦了一声,“不可能吧,那讨厌鬼有谢知府当父亲,她母亲又是出身京城大户人家的,出门前呼后拥,排场那么大,怎么可能被拐子抓走?” “就因为这才觉得稀奇呢?跟着她的几个健仆和叫雀儿的那个侍女都不见了,那几个小厮说,怕是那贴身侍女把那谢家娘子给卖了。”因为秦翎一向看不惯谢令姜,身为贴身侍女的红翘和雀儿互相之间也是横眉冷对的,但是也没想过雀儿会对她家主子不忠心。 “不可能,那讨厌鬼身边的雀儿最是忠心护主,要说那起子健仆被买通,受人指使害了她们两个倒有可能,”秦翎也不信,想了想,坐到花园小亭子里,“俗话说得好,心里有鬼的人看别人都是鬼,若是忠心护主的人怎么会这么想。而且,这般说法实在荒谬,出现得也蹊跷。你和我仔细说说,那些人是怎么说的?又是谁最先传出来的?” “就是没来由的怀疑雀儿,”红翘回忆了一下,“咱们府里好像有好几个院儿里的人都在说,我回去找人问问。” 秦翎微微颔首,起身道:“行吧,现在咱们先去柳姨娘那里看场大戏。”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第15章 小黑屋 路越走越偏僻,马车更是一路颠簸。 “我们到哪儿了?离衡州城多远了?”谢令姜在意识海悄悄问主系统阿玉。 容玉查询了一下这个世界衡州城和临近州城的地图,通过对比告诉她:“这里出了衡州城地界,你在汝州边远的一处荒野。” 路途遥远,那个绑匪慢慢地又闭上眼睛假寐。 谢令姜偷偷睁开眼睛观察了一下现在的处境,“阿玉,我想要找机会偷偷逃跑,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系统虚境中,容玉小小的身子飞在半空中,一面水镜悬浮在他面前,他眨了眨眼睛,细细长长的眼睫毛垂下,无奈道:“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根据查询,这两个人的身上背了不下十条人命,他们还有其他团伙,为安全起见,你还是等待救援的好,你父亲已经调遣衡州城的官兵前来追查此案了。” 谢令姜捏紧了拳头,心里却不得不同意容玉的说法,她现在真的是太没用了,原本以为重生一回,又有系统,必定能窥得先机,手掌命运,却不料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谢令姜没有比此刻更期望自己变得更强大了,若有高绝武功,自然以一敌百,若执掌权柄,天下之大,何愁没有能人贤士护卫左右。 她抿紧着唇,眸光冷湛,旁边的那个小孩察觉到了什么,有些不安地嘟嘟嘴,眼睫毛颤了颤,似是要醒来,最终还是被蒙汗药的药性所左右,继续着黑甜梦乡。 他眼睛闭着,睫毛又长又密,鼻梁挺拔,淡粉色的唇好像很柔软,脸颊带着婴儿肥,束发的玉冠在他被绑匪扔到马车上的时候撞歪了,看上去呆萌可爱。 谢令姜心想,这大概也是拐子要拐她的原因了吧。 不给吃饭喝水,方才还目光炯炯的谢令姜一下子焉儿了,手脚被捆的真·柔弱幼女·谢令姜饿得头昏眼花,让阿玉帮忙记下马车行过的路线,自己强迫自己睡觉,睡觉了就不饿了。 -- 第23页 但是,一觉醒来,谢令姜双目无神的看着旁边睡得很开心的小郎君,绝望地想着怎么还没到他们的老巢。QAQ 一方面是因为她希冀着到了老巢之后,绑匪吃饭的时候会善心大发也给他们一些吃的,另一方面则是她深知离得越远,父亲找到她就越困难。 一边饿着肚子一边焦虑着的谢令姜这个时候有点羡慕起旁边那个无知无觉的少年郎,想要转移注意力的谢令姜睁着眼睛盯着他看,白皙柔嫩的皮肤,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小郎君。 谢令姜看着沉浸在香甜睡梦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小郎君,心下叹口气,很想像长辈一样慈爱地揉揉他的脑袋,全然忘记她现在自己还是一只短手短脚的小幼崽。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一直观察着的主系统容玉发出一级警报,谢令姜立即警醒地绷紧神经。 深山老林里,几间简陋的木屋子,烛火明明灭灭地摇曳着,风吹过树林呜呜咽咽。 赶马车的人沉声道:“下车。” 谢令姜和另一个小郎君被那个魁梧的刀疤脸拎起来,就像是两只可怜的、待宰的小鸡崽子一样。砰地一声,他们被扔进了一间屋子里,随后屋门就被从外锁了起来。 谢令姜看着幽黑密闭的房间,抿了抿唇,“阿玉,现在是什么时辰?” 主系统容玉一板一眼地回道:“三更天刚过半柱香。” 谢令姜闷闷地回应了一声。 这是一间狭小又黑漆漆的屋子,旁边还有几个小孩子被捆着扔在角落里,迷药还在起作用,他们仍然昏睡着,周围还睁着眼睛醒着的就她一人。 上辈子虽然不说平平安安吧,但也没经历过绑架关小黑屋这回事儿,谢令姜看着乌漆嘛黑的屋子,忍不住七想八想,自己把自己给吓到了。 她苦着脸,整个人和个蚕宝宝一样费劲地挪到先前一个马车的小郎君旁边,用脚踢踢他,在他耳边小声地说道:“快醒醒,快醒醒。” 不负众望的,在谢令姜坚持不懈地用脚踹他的时候,这小郎君睁开了眼睛。 谢令姜连忙在他开口前先道:“嘘,别出声。” 小郎君眨了眨眼睛,容貌秀气软萌,声音软糯可口,小小声道:“我们这是被拐子关起来了?” 谢令姜板正着小脸蛋,很是严肃地点点头。 小郎君很有大人风范地朝她点点头,“你别怕,我阿耶一定很快就能带官兵来救出我们的。” 谢令姜和这个小郎君对视一眼,就决定分别去弄醒那些剩下的孩子。醒过来的几个孩子都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他们在家都听过拐子拐小孩的事情,都不敢哭闹,偶有收不住泪水的也就偷偷掉了几滴泪,没敢哭出声。 漆黑的屋子,几个小孩子忍不住都靠在了一起。 王越有点不好意思地在谢令姜旁边小小声抱怨道:“这些拐子把我们关着的地方这味道可真难闻,酸臭酸臭的。我平时在家中就喜洁,阿娘还曾教训过我,我都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老天竟要我在这样的地方受一回难。” 谢令姜:“……”莫名心虚jpg. 谢令姜脸不红心不跳,就是眼神乱飘,也没人看见,她不要脸地扣锅给那些绑了他们的拐子,小声说道:“你先忍忍,都怪这些拐子,等我们被救回去就好了。” 什么都不知道的王越小天使一样地点点头,信了大灰狼谢令姜的鬼话。 他悄悄说道:“我叫王越,你叫什么名字?” 王越?风靡京都的俊秀榜眼——越公子? 谢令姜恍惚了一下,勉强从脏脏的脸蛋轮廓中认出一点点日后越公子的风采。 前世她没那么早去京城,在衡州城时这位王通判常到家中来做客,而她也见过王越两面,但是那个时候的印象早已模糊,但是她记得最清楚的是在京中的那次单方面见面。 王越高中榜眼,她在茶楼靠窗的位置上,围观他打马游街的玉人风华。 看着眼前头发乱蓬蓬的机灵小孩子,谢令姜一脸懵逼,眼神乱瞟到王越脏兮兮的衣服,闻着还有股饭菜的馊味。 传闻中皎皎王郎极其好洁,阿弥陀佛,是在下对不起他。 谢令姜对于之前把黑锅扣给了那些匪徒而感到庆幸,毕竟王朗文采出众,那些文章都是流传于世的佳作,若是他根据这次的经历,在日后写出一篇什么回忆录,提到了这件事情,那她还用做人吗?直接买块豆腐撞死算了。幸好现在的王越小郎君还是呆萌呆萌的,是可以忽悠的。 思维想了许多,现实却只是一瞬的时间。 谢令姜凑到他耳边,也小小声说道:“我叫谢令姜。” 王越耳朵微微动了动,变得红彤彤的,他从来没有和小娘子靠的这么进过,脸颊绯红,腾地一下就冒烟儿了。 一直在系统虚境目不转睛盯着水镜,时刻帮宿主望风的主系统容玉嘴角抽了抽,为什么他这么劳累,宿主居然还能撩男孩子,伐开心。 容玉拍了拍身后洁白的翅膀,眉头皱了皱,白玉似的小脸庞有些苦恼,明明他掌管的无数系统都说把任务发下去以后,只需要给宿主喊666就好了,为什么他还需要这么劳心劳力? 不开心的主系统大人决定等宿主脱离危险以后,就办个活动,请他们系统届的优秀员工来给广大为任务烦恼的系统和其宿主普及完成任务的各种方式。 -- 第24页 当然,最最伟大的主系统大人是不需要这种普及的,他是最公正的裁判,来决断出九千世界的最佳员工,为他们发放福利。 容玉俊秀精致的小脸浮现出狡黠的笑容,果然主系统大人是最聪明哒~ 王越小郎君正在害羞,一旁的小胖子抽抽噎噎地插进来问道:“你们说,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谢令姜小大人一样地安慰他道:“会的,一定会的。”她想了想又道:“但是,我们也得先自救。” 她像只蚕宝宝一样挪动到了一块尖锐的木头旁边,拼命地磨手上的绳子,其他几个小孩子也都按照谢令姜说得磨手上的绳子。 他突然咦了一声,飞快地在意识海里戳了戳谢令姜,“有情况,救你们的人来了。” 谢令姜眼眸一亮,若不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真想喊一声:一起关小黑屋的难兄难弟难姐难妹们,我们有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王越(嗅嗅):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谢令姜(打晕,拖走):你知道的太多了 第16章 逃出生天 天空只有一轮孤月,让这片山林中越发森冷。 陆文骁穿着一件女人衣服,做着女人打扮,独自驾着车。 他此行虽要面对一伙穷凶极恶的山匪和人拐子,却没有丝毫惧意。 当换一个人面对过千军万马的追杀之后,也同样不会看得上眼这样一伙乌合之众。 根据他审问出来的接头暗号,他在看见一片木屋的时候,停下马车,直直地走上前去。 一个瘦小的男子奉命待在这里等接头的大主顾,他们绑来或拐来的人都是卖给这个大主顾,两边这样的交易已经好几年了,从没有出过大的差错,这证明了大主顾背后有个大靠山,当他们的薛老大好不容易打听点什么对面靠山消息的时候,就对他们更敬畏了些。 对着这样的大主顾,他不敢不客气,远远地看见人来了,觉得时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瘦个子喊了声:“天王盖地虎。” 陆文骁镇定自若地用改变过的女人声音道:“宝塔镇河妖。” 瘦个子一听暗号对上了,立马出来,一看,惊讶道:“王娘子,您怎么亲自来了?” 甭看来的是个半老徐娘,这可是真正的大主顾,前些年的时候还亲自过来跑跑,这些年都是交给下面人去做了,她今天这么一来,倒是让瘦个子很有些意外,立马殷勤地招呼。 只是在瘦个子看不见的时候,陆文骁眼神幽深黑暗,看着他的殷勤背影满是冷冽的杀意。 在瘦个子不断的吹嘘中,陆文骁对于这些年有多少个孩子和女人被拐卖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他看着瘦个子的眼神已经就像是在看个死人了。 “王娘子,您这边请,这儿关着的就是这次抓到的货了,您给掌掌眼。” 谢令姜和几个小孩子在主系统容玉的间接指导下互相解开了捆住手脚的绳套,因为阿玉必须深藏功与名,其他几个被拐来的小郎君和小娘子都把谢令姜看作是救星,严阵以待准备听谢令姜的吩咐。 在阿玉提示他们真正的救星就在门外时,谢令姜神情镇定,安慰旁边躲在她周围的小孩子,虽然自己也是稚气未脱,却意外地给人以可靠和安全的感觉。 “别怕,门外马上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迎面的却是一桶冷水。 谢令姜、俊秀小郎君、小胖子、三姐妹:“……”QVQ说好的来救我们的大英雄呢???这个,不按剧本来啊 冷水扑头盖脸地朝着他们头上倒去,谢令姜被呛住,拼命咳了起来,其他几个小孩子也都涨红了脸,一片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当然还有害怕的哭声。 “看来你们早就醒了,是在想怎么逃出去?哈,别做梦了。”一个面容陌生的瘦小男子面色阴沉地看着挤在一堆的孩子,正要一脚踢过去,被陆文骁拦住了。 他眼睛微眯,扫视了一下屋子,这里没有什么人,看来那些拐子都在另一间屋子里。 未免引起怀疑,陆文骁随口胡拽了一个理由:“你把他们踢坏了,是让我付药钱吗?” 瘦小男子看在这是个大主顾份上,骂骂咧咧的,倒是没有再踢打谢令姜和其他孩子的意图。 陆文骁走上前来,准备查看这些小郎君和小娘子是否能和当地官府贴出的告示相对应。 那胆子很小的小娘子看见陆文骁走过来,吓得躲在谢令姜身后,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谢令姜倒是镇定许多,一是她已经确认救他们的人来了,二是她知道哭是最没用的事情。手脚被捆,头发上一直在滴落水珠,迷蒙了视线,却还是能觉察到一个人影朝自己走来,她眯起眼睛,但是漆黑的夜晚,昏暗的屋子,摇曳的烛火,还有不敢用手去擦的眼前水雾都让她看不清这个王娘子的面容。 “阿玉,这人是不是你之前说会来救我们的人?” “不能确定,但是既然小地图上是绿点就代表了没有恶意。” 一只手搭在了她的下巴上,冰冰凉凉的,让谢令姜有些反感,只是按照阿玉的说法,召唤出的小地图显示的是小绿点,便是没有恶意的人,相比起一旁那个颜色红得发黑的小点,谢令姜对于这个王娘子便不怕了起来。 当然,她还没有愚蠢到露出什么欢喜的神色破坏这个人的计划,她低下头,垂下眼睑,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遮掩了自己的神情,想着这个人到底是谁? -- 第25页 之前阿玉说,辅助者会来帮助她,她已经见识过辅助者的通天手段了,这人莫非也是辅助者来帮她的吗?还是纯粹是官府中人为了这次拐子案而来? 陆文骁还不知道自己差点被扒了马甲,他装模作样地又去看了看其他几个孩子,像打量待宰的牛羊猪一样将他们的脸蛋翻来覆去地掐来掐去,“这次的孩子不错,都在这里了吗?” 瘦个子殷勤道:“都在这里了,衡州城两个,汝州城四个。衡州城的这两个身份不一般,若不是有内应,怕是薛老大亲自出马也不一定能成,不过虽然耽搁了一点时间,此行还算顺利。” 陆文骁耳朵一动,眼睛微眯,内应?看来是有人忘了骁云卫的手段了。 陆文骁不动声色地点头应和了几句,想多套些消息。 他看着这些孩子,知道他们现在不会有危险,但若是衡州城内应不除,恐怕还会有更多的孩子被拐子拐走。他知道这一次失踪的孩子里还包括了衡州城知府和通判的孩子,这并非是他更看重官员子女,而是,这代表了这伙人背后的势力已经嚣张到了连四品官员都不放在眼里,那背后的靠山将会是何等权势滔天的人物,这样的人身居高位,又祸害了多少燕朝百姓? 陆文骁只要一想到这些,就忍不住把这些贪官污吏全都千刀万剐。他眼睑微垂,一个计划就在脑海中悄然形成,他不准备现在动刀动枪,在没有把这伙又是拐子又是土匪的最后一点剩余价值榨干前,死亡对于他们而言是种奢望。 他模仿着女人的走路方式,一步三摇地走出去,道:“先把他们关在这里吧,给点水和饭,你先去准备,我和你们老大先喝几杯,好几年没见了。” 对于给他们送钱又和很多大人物搭钩的大主顾,瘦个子态度几乎是低头哈腰,殷勤得不行,立刻跑去厨房那里端些残羹冷炙。 陆文骁等在原地,眸光幽暗,观察四周地形。 “好啊,这些小崽子解开绳子想跑。” 送饭的时候,瘦个子离得比较近,眼睛又尖,立马就看见了小胖子脚上的绳索好像被解开了,他一仔细看,好家伙,这几个被拐来的孩子把手脚上的绳索全都解开了。 瘦个子冲上去就要踢打,恐吓道:“想逃,把你们宰了喂狗。” 这几个小孩子爬起来躲开了瘦个子的拳打脚踢,可是一个个吓得都哭了起来。 陆文骁眼神一暗,一个侧身,挡在这些孩子的面前。 瘦个子眼神阴狠,啐了一口道:“王娘子你让开,这几个小东西想逃跑,可得教训一番才行。” 陆文骁笑吟吟地拦着他,用娇柔的声音说道:“是我给他们解绑的,这些孩子都是我买下的,你打骂他们就是在和我过不去。” 说着,用那张妖妖娆娆的面容笑眯眯地看着这个瘦个子。 陆文骁不动声色地把眼睛余光看向了那个穿着红衣马褂的小娘子,他知道这个小娘子应该是叫——谢令姜,几个小孩子能够解开这些拐子的绳索,有点意思。 “嗝……嗝……嗝……”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引到了他这里,小胖子吓得不哭了,但是却停不住打嗝。 他脸上肥嘟嘟的肉扭在一起,努力把自己缩在最后,他也想控制自己,可是打嗝这种事情哪里是人能控制的住的。QAQ这不是欺负人嘛~ 谢令姜眼光的余梢一直在关注小胖子,心跳得飞快,看他几乎都要重新哭出来了,实在怕他会被歹人教训。 幸而小胖子挺机灵的,知道还有匪徒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他,想趁机教训他,所以小胖砸就算眼泪汪汪,但是努力憋着。 瘦个子不由自主地看向不知什么时候来的薛老大,其他几个过来看热闹的绑匪也是一样,纷纷表示:“薛老大,您来啦。” 第17章 骁云卫 这个薛老大一身彪悍气息,陆文骁一看就知道这样的人手里沾染过不少人命,是真正的亡命之徒,看来这个薛老大是他们几个绑匪之中真正能做决定的人。就是不知道这样的人居然没有去聚啸山林,而是窝在这里当个拐子,还真是“屈才”呢。 陆文骁的眼睛在黑暗中闪过暗芒,想了点什么谁也不知道,只见他抬起头来又是娇媚的笑容,“薛老大,真是好久不见啊。” “王娘子,好久不见,你说这是你解开的绳索?”薛老大清了清嗓子,从阴影中走出来,面容普通,泯然众人矣,但其眼睛中的凶恶绝不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可能拥有的,这是杀过人才有的凶残眼神。 陆文骁在心里把这几个不省心的小崽子揍了一顿,但还是得给他们收拾残局,心里咬牙切齿,面上不动声色地勾唇轻笑道:“是啊,不然几个小孩子会有这么大本事吗?” 薛老大眉头一皱,杀气四溢:“王娘子会这么好心吗?” 陆文骁唇角微翘,语气轻松,丝毫没有在意这个薛老大的威胁杀气:“自然和这几个孩子处好关系,我可舍不得他们吃苦。” 薛老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嗤笑了一声:“猫哭耗子假慈悲。”他冷厉着面容,粗哑的声音道:“行吧,只要付了钱就是你的人了,某不管。” “薛老大果然爽快,价钱方面按老规矩来,”陆文骁不见慌张,笑吟吟道,“你们先把这几只小崽子给我送到那辆马车上。” -- 第26页 薛老大眉宇间很是不耐烦,威胁道:“王娘子,别忘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陆文骁自顾自往门口走去,走路的姿势还一扭一扭的,“装钱的箱子就在马车上,不耽搁。” 薛老大一个眼神,其他几个绑匪就各自拎着几个小孩子,扔到了门外的那辆马车边上,喝骂道:“上车。” 谢令姜小脸皱了皱,扔得这么重,想摔死他们吗?她此时躲在一群孩子中,很不起眼,忍不住用眼神偷觑了一眼那个被称作王娘子的妖娆女子,真是越看越不像好人。 主系统容玉像是听见了谢令姜的腹诽,有些不满地说道:“宿主,请相信系统数据是可靠性。” “好吧。” 听见阿玉的抗议和再三保证,谢令姜小小地松了一口气,但是看那个妖妖娆娆的王娘子还是没觉得哪里像来救他们的人了。 陆文骁忍不住揉了揉通红发热的耳垂,到底是哪个手底下的小崽子在嘀咕他。 谢令姜知道这个王娘子是在保护他们,所以在被赶小鸡一样地赶到马车上的时候,谢令姜就非常听话。 当其他几个小孩子委委屈屈磨磨蹭蹭不想上马车的时候,谢令姜就悄悄挤过去,小小声地说道:“别怕,先上去吧,至少不会危及生命。若我们再磨蹭,这几个拐子恐怕又会打人,得不偿失。” 谢令姜说的在理,之前那个略有些小洁癖,嫌弃过屋子里味道的小郎君乖乖点头,率先爬上去,把小胖子拽了上去,他们两个又分别把三个小娘子拉上去,谢令姜断后,也跟着爬了上去。 陆文骁看这些小孩子都上去了,眼神一顿,不知从哪抽出一根鞭子,鞭子狠狠抽下去,马儿一吃痛,就拖着马车往前狂奔。 凄清的月色中,发狂的马儿载着马车里一众被拐的小孩子逃离了这个危险之地。 绑匪薛老大看着这场景,虽然呆了一下,但他也不傻,眼神一利,“王娘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文骁不等他继续放狠话,鞭子啪地一声甩过。 薛老大飞快后退一步,但鞭子尾梢从他脸颊滑过,他就觉得一阵刺痛,一抹,满脸血,面色扭曲道:“你们想卸磨杀驴。” 他手一挥,其中两个手下立刻去追马车,剩下的几个莽汉抽刀围城一个圈逼向立在那里的人影,恶狠狠啐了一口,威胁道:“你以为你一个人能够对付得了我们这些人吗?真是太嚣张了。别以为你们背后有官府的靠山,就可以不管绿林上的规矩告诉你,今天我们这儿要是少了一个兄弟,老子就把你们做的事全抖搂出去。” 这份豪气冲天的话,立刻就让其他几个匪徒纷纷响应,说道:“薛老大,嘿嘿,就让我们给这个女人一点教训,不然不知道我们绿林的规矩和厉害。” 陆文潇简直快要被他们这些人的智商给气笑了,他们难道以为他自己独身一人前来,会没有对抗这些土匪的能力吗? 他从脸上撕下了那张□□,冷声笑道:“你们先看看我是谁再说。” 陆文骁的声音重新恢复成了他原来低沉浑厚的声音。 薛老大和几个匪徒这时候才觉得事情超出了他们的控制,几个打头阵的上前问道:“兄弟是哪条道上的人?” 眼前的人虽然还是女子打扮,说话的声音却变成了低沉的男声:“死人不需要知道这些。” 能做到绑匪老大,薛老大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他怒喝:“好大的口气,你是朝廷派来的还是江湖人?” 陆文骁轻轻一笑,朗声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是哪方的人。” 陆文骁行动鬼魅,很快就除掉了那些小喽啰,就留着几个重要的头目,想听听他们还能揪出背后的谁来,而满地的尸体也是一个威慑。 薛老大一看不断倒下的各个手下,自知打不过此人,眼神阴狠,杀机毕露,沉声问道:“你可知道朝中庆王爷?我们是为王爷办事,你不要不识好歹!” 陆文骁这次没有再卖关子,他轻轻一笑,冷声说道:“看来某是无缘加入诸位了,原来诸位是庆王爷的人。” 陆文骁低头把玩着手上的一把飞刀,唇边上淡定的笑容:“有证据吗?有证据我饶你们不死。” 薛老大他也知道,此时的一场恶战已是避免不了了,但他不想最后死得不明不白,像他这样的亡命之徒,是无所谓生死,只在乎死得糊涂窝囊,这是薛老大所不能承受的。 因此,他沉声问道:“没有证据,但是你易容的这个王娘子岂不就是最好的证明。既然我们已经自报家门,你倒是也说说你出自何派?看看我们能不能做朋友。” 陆文骁轻轻一笑,慢慢道:“在下骁云卫。” “骁云卫?是皇帝的走狗,看来我们不能善了了,”看起来他们都对骁云卫的赫赫威名有所了解,薛老大眼神狠绝,一挥手,“想充英雄也不看看你够不够格,弟兄们,上!” 陆文骁眼神睥睨,一条长鞭就让那些小喽啰不敢上前。他看准机会就把往前跑的几个绑匪小喽啰全都抽倒在地,拔出他们腰间的刀,接住了薛老大劈过来的一刀。 薛老大拔刀冲上来,大笑道:“骁云卫又怎么样?还不是皇帝手里的一条狗,一把刀。” 陆文骁长眉上挑,凤眼凌厉,淡淡道:“呵,惩恶锄奸,吾辈所忠。纵是一把刀,也是杀尽尔等人渣败类的刀。” -- 第27页 薛老大睁着眼睛,眼神惊恐,僵硬地向后倒去。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做工精致的飞刀。 没有什么刀光剑影,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为恶多年的青沙拐子成了一地尸体。 “拐了这么多孩子,死了不冤!” 陆文骁踢了踢地上的尸体,确保他们死得不能再死了,才足尖点地,飞快追向之前的马车,只是他的心中对刚才的话不是没有疑虑的。 庆王? 这几个专门拐卖孩子的绑匪怎么会突然提到他?他们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吗? 身为皇室近亲,庆王他有必要和这些拐卖孩子的匪徒接触吗? 陆文骁眉头微皱,心下疑虑,他觉得必须要查一查。但此时有更紧急的事情要做,若是方才那几个小崽子有点损失,那可是砸了骁云卫的金字招牌,让人以为骁云卫已经落寞到普通盗匪都搞不定。 思及此,他脚下一个用力,踩着一截枯树枝,轻功跃得飞快,按着痕迹追寻那些被拐孩子的行踪。 第18章 黎明微光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寒冷的夜风,在树林中呼啸。 先前被陆文骁狠狠抽了一下的马觉得委屈极了,拉着车厢就一路狂奔,丝毫不顾里面的孩子会不会被颠簸得受不了。 眼看着马车就要散架,谢令姜当机立断从摇摇晃晃的车厢里面跌跌撞撞爬到车辕处,和王越一起拉住了马缰,这才让狂奔的马车停了下来。 马车里的小孩子都面面相觑,马车下来的一件重要事情就是他们要去哪里? “这位姐姐,你是哪里人?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方才哭得抽抽噎噎的小胖子发问道,“你可识得路?” 虽然看起来他们年纪差不多,但谢令姜到底是重生而来,有着年长者的沉稳端和,方才又露了一手驭马之术,俨然成了这些被拐卖孩子的主心骨。 问过了阿玉之后,谢令姜郑重颔首道:“我认得路,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将你们平安带回去的。” 发誓的时候,谢令姜微微颦眉,稚气未脱的婴儿肥脸庞上一片沉重,神情端肃,很能唬人,至少把这些小孩子都唬住了,包括那个有点早熟的小郎君。 谢令姜坐在车辕上,按着阿玉的指示赶马车,和几个小孩子解释道:“我们要先去官道有人的地方,这样即使绑匪找到我们,也会有所顾忌,最好这些绑匪没有胆子去官道,然后我们让官道上收费的小吏带我们去府衙报官!报官后,官差就会让大人来领我们回家的。” 王越理了理乱七八糟的头发和衣服,白皙稚嫩的脸庞神情也很郑重,声音奶声奶气道:“我认为此事可行。” 原本一直吓得眼泪汪汪的小胖子听到这话,胆子终于大了些,抽抽噎噎介绍了一下自己:“我叫沈溪,汝州城最大的沈家布庄就是我家开上,我阿娘家里是开成衣铺,你们叫什么?” 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小娘子很有大姐姐风范的介绍她旁边的两个小妹妹,“我们三个是堂姐妹,我叫齐芸、这是我堂叔家的两位妹妹齐荷和齐蓉,我们姐妹三人也是汝州城的,本来是想出门看灯会,结果和家人失散了。” 谢令姜眉眼弯弯,道:“我叫谢令姜,家住衡州” 王越唇角微弯,笑道:“在下王越,也是衡州人,家父乃衡州通判。” 谢令姜当然知道,不过这个时候她应该是不知道的,故而也惊讶地说道:“真巧。” 谢令姜看着其他几个有些害怕的小孩子,伸出一只手放在大家中间,稚气未脱的脸蛋上一片郑重,朗声道:“诸位兄台姐妹,今日我们共蒙此难,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受谢令姜的话影响,几个形容狼狈的小郎君和小娘子一起神情郑重地将手放在一起,奶声奶气齐声道:“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说罢,大家都笑了起来。 有了小地图的帮助,谢令姜坐在车辕处拉着缰绳,驭使驾车的马着马车慢慢朝着官道的方向前进。 马车里的一帮小孩子包括谢令姜在内,哪里有什么反侦察的意识,陆文骁很快就追上了正在皎皎明月下的丛林中慢悠悠晃荡的马车。 陆文骁一个旋身就落在了马车顶上,自上而下望去,他微勾唇角,那长相稚嫩乖巧的红布褂子小女娃正坐在车辕处一本正经地驾车,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杀名传遍天下的陆文骁凤目挑起,微微笑了,足尖轻点,飞到车辕上,夺过了谢令姜手上的缰绳。 马车颠簸了一下,又平稳地往前走着。 “谁?”谢令姜吓了一跳,手一抖,眼眸睁大,扭头一看,是一个长得有些好看,但是不认识的俊朗青年。 看见因为紧张把手里缰绳攥得紧紧的小娘子,陆文骁唇角微翘,放缓了表情,他可没恶趣味到吓唬一个小孩子。 于是,陆文骁便难得放柔了声音宽慰道:“还记得刚才让你们上马车的那个人吗?我是来救你们的。” 温和的语气和眼神若让他的那些下属知道了必得大吃一惊,然后看看明天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谢令姜听见他的男子声音,瞬间呆了一下,所以方才那个妖妖娆娆的女子不是侠女姐姐,是大侠哥哥? 回想了一下方才那个女子一步三摇的风情万种,谢令姜觉得她特么刚刚眼瞎了吧。 -- 第28页 她呆掉了以后,这位大侠居然还拍拍她的小脑袋,笑了起来。 谢令姜鼓起婴儿肥的包子脸,笑什么,笑你自己风情万种吗? 陆文骁的声音低沉温柔:“你这小孩在想什么?嗯?” 谢令姜回过神来,当然不可能告诉无名大侠她在腹诽他。 “大侠,谢谢你来救我们。” 看见小地图上的绿点,谢令姜终于放下心来,太好了,能回家了。 陆文骁看眼前红衣小娘子放松了口气的可爱小模样,唇角微微翘起。他一牵缰绳,就让马车停了下来,侧身道:“小孩儿,你先回马车里坐着,外面凉。” 说着,他掀开马车布帘子,想往里看看是不是孩子都齐了。 几个小孩子都躲在角落里,互相牵着手给予彼此勇气和力量,眼泪汪汪地盯着陆文骁看。 陆文骁看见一群可怜兮兮的小孩子,甚是想撸撸他们乱糟糟的小卷毛,好在理智阻止了他。 自然身份是不能暴露的,陆大统领用温和有磁性的声音忽悠道:“在下是江湖上逍遥一散人,方才易容成了那王娘子,好顺利救出你们,诸位小郎君、小娘子受惊了。” 勉强还算镇定的王越小郎君微微颔首,学着话本里的样子,抱拳道:“多谢大侠恩义。” 陆文骁唇角微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送你们去官府吧。” 谢令姜麻溜地爬进了马车,其他几个小孩子也学着方才王越小郎君的样子,拱手抱拳,用奶声奶气的声音谢道:“多谢大侠恩义。” 看着这群小崽子做大人模样向他道谢,陆文骁虽则仍是板着张脸,但眼神柔和,唇角也有不明显的弧度。 若是有别的骁云卫在,再冒着生命危险偷偷观察一下,就会大吃一惊,因为今儿个陆文骁笑的次数绝对比以往一年笑的次数都多。 陆文骁坐在车辕上,趁着月光驾车。 谢令姜又累又饿,在马车里睡着了,王越小郎君红着脸让谢令姜靠着,好睡得更舒服些。 黎明将近,曙光微曦。 陆文骁停下马车,掀开布帘子,叫醒了睡得东倒西歪的几个小孩子。 他指着眼前大门道:“去击鼓鸣冤吧。这儿是汝州明溪镇的县衙,把你们各家大人的身份该亮的都亮出来,不怕他们不尽心送你们回家。” 说这话的时候,陆文骁的眼神主要是在王越和谢令姜身上,主要是这两小孩子是一群小崽子中身份最高的了,有他们在,区区一个县令绝不敢慢待他们。 说罢,他正准备转身离去。 谢令姜惊讶地发现胖胖的沈溪用和他身材不太相符的敏捷速度扑了上去,抱着无名大侠的腰不撒手,依依不舍地拉着陆文骁的袖子,糊了他一袖子的鼻涕眼泪,哭唧唧道:“大侠,您要走了吗?带上我吧,我想跟您去行侠仗义。” 谢令姜嘴角微抽,看着无名大侠准备怎么做。 陆文骁唇角微抽,没想到隐瞒了身份的他这么受小孩子欢迎了,明明先前还是可以止小儿夜啼的。 小胖砸看陆文骁没有明确拒绝,一高兴,得意忘形地说道:“恩公大侠,求你收我为徒吧,我马上叫我耶娘备齐六礼给你送去。” 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并非拜师礼,而是成亲时男方的聘礼。 谢令姜努力憋笑,偷觑这位无名大侠的脸色,期间和王越小郎君对视了一眼,两个小孩子一起眉眼弯弯,瞬间亲近了不少,颇有相顾一笑,尽在不言中的意味。 陆文骁眼皮一撩,几只小崽子的反应尽收眼底,眉心一跳,无奈揉了揉额头。 陆文骁微微勾唇,面容俊朗的眉眼立刻变得有些危险邪肆。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崽子到底知不知道六礼是什么?呵,所以这小崽子给老子送六礼是想干嘛?欠揍! 虽然觉得无名大侠应该不会和小胖子计较,不过看着一副欠扁样的沈家小胖子,如果没人拯救他,他的小屁股一定会被揍的吧。 谢令姜踢了沈小胖子一脚,用眼神示意他快看浑身冒冷气的大侠。 沈溪再呆头呆脑的,也大概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用一只小肉手捂住嘴巴,另一只手仍旧牢牢抓着陆文骁的袖子。眼睛明亮地看着陆文骁:“大侠师父。” 陆文骁长眉一挑,手指微屈,赏他了一记爆栗:“我可没答应收你当弟子。” 沈小胖子还想往陆文骁的袖子上抹眼泪,谢令姜连忙拉开他,对陆文骁行了一个大礼,眉眼端肃,郑重道:“这番多谢恩公搭救。在下谢令姜,敢问恩公姓名,日后必当厚谢。” 王越年纪虽幼,举手投足间隐约可见日后越郎风采,抬手作揖,郑重严肃道:“在下王越,敢问恩公姓名,日后若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齐府的三个小娘子这时候也齐声道:“敢问恩公姓名,汝州齐府必当涌泉相报。” 沈小胖子积极地说道:“大侠师父,我叫沈溪,家住汝州城琼花街玉树巷左手边第二间大宅子,你一定要来找我啊。” 陆文骁眉眼柔和,仿佛轻轻笑了一声。足尖一点,轻功远去,黑色的袍角纷飞在空中,好似张开了蝠翼,在黎明曙光中渐渐隐去了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第19章 击鼓鸣冤 -- 第29页 看见陆文骁远去,谢令姜用力地挥了挥手,和其他人一起齐声告别道:“大侠,后会有期!” 在挥手送别无名大侠后,谢令姜带着几个小孩子走到街那头的县衙门前,她稚嫩的眉眼神情端肃,“走,去击鼓鸣冤!” 齐芸扯了扯她的袖子,“那个,谢小娘……” 谢令姜转身望去,神态温和地看着她:“嗯?” 齐芸不解问道:“为何还要击鸣冤鼓,何不直接寻门口差役,入得县衙?” 击鸣冤鼓会把事情闹得很大,平白惹人闲话,齐芸心中有些不愿。 谢令姜朝她安抚似的笑了笑,在齐府大娘子将要微笑时,断然拒绝了,“此计不可行。” 齐芸脸上的笑意尴尬地凝固在脸上,淡淡问道:“谢小娘有何高见?” 谢令姜还不待回答,沈小胖子抢着答道:“我知道为什么,难道你们忘了大侠师父说的话了吗?是无名大侠让我们击响鸣冤鼓的。” 谢令姜眼睑微垂,同意道:“我就是如此想的。” “看吧看吧,我就说嘛,”沈小胖子得意洋洋地嘿嘿一笑,挥舞着胖乎乎的小肉手,俨然是陆文骁的狂热追随者,“大侠师父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他说的一定有道理。” 斯文俊秀的王越小郎君朝着齐府三位小娘子温和笑了笑,慢吞吞开口道:“击鼓鸣冤没什么不好的影响,那么就听从恩公的劝告好了,恩公这么说总有他的道理所在,更何况我们确实是有冤屈要找清溪县的县令申诉,不是吗?” 齐芸见既然王越和沈溪都赞同谢令姜的提议,便从善如流道:“好吧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么我们走吧,去击鸣冤鼓。只是,谁去敲?” 她朝着几个人望去,“反正我不想敲,你们谁胆子大些?” 齐家二姐妹见姐姐这么说了,也摇头,看向其他人。 齐芸朝谢令姜一笑,一副无奈的样子。 谢令姜也朝她笑笑,转身看向那面大鼓。目光严肃,背脊挺直,率先朝着那里走去。 其他几人连忙跟上她。 鸣冤鼓的架势巨大,气势磅礴,与谢令姜的幼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在这垂髫幼女稚嫩的外表下是重生而来,谨慎敏思的灵魂。 “咚咚咚……” 鸣冤鼓响起不久之后,汝州城清溪县的县衙之内,迎来了几位小贵客。 县衙正堂,威严肃穆,明镜高悬匾挂在正上方。 赵县令是个严肃清瘦的人,颔下一把清须,是符合时下审美的曾经的美男子。想来他当年取中二榜进士时,也是个能被榜下捉婿的端正青年。 他坐在正位高座上,面容严肃,惊堂木一拍,两旁衙役手执水火棍,敲击道:“威!武!” 齐芸的脸色苍白,牵着两个小妹妹的手忍不住腿颤抖着要跪下。沈小胖子也不敢多话,闭着嘴一声不吭。 很显然,来自官府威权的一幕已经震慑住了他们。相比之下,王越虽然有些面色苍白,但是也依旧镇定。 “堂下何人,有何冤屈诉来?” 唯有谢令姜却是丝毫不惧,她叩首行跪拜大礼。 天地君亲师,官府代表了君王的威严,她跪的不是堂上之人,而是这世间的君臣纲常。 “县令容禀,小女衡州人士,父为衡州知府谢文佐之,母为陈氏女,堂下诸人皆父母亲戚俱在,然贼人可恶,使离之。今有无名氏行侠仗义,惩奸除恶,我等方能来此报案,望堂上父母官为我等垂髫幼童做主,寻回父母,奖赏义士,铲除恶贼。” 说罢,谢令姜以手额地,再行一大礼。 清溪县县令大为震惊,连忙唤她起来,虽然他身为一方父母官,受得起一个小娘子一拜,但是他辖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实在没脸受此大礼。 他面色冷肃,沉声道:“谢小娘还请放心,本官受理此案,绝不放过一个窃人孩儿的贼子。堂下诸儿,你们将自己父母的户籍地址告诉差役,本官这就差人去寻你们的大人。” 谢令姜目光沉静,举止进退得体,谢过堂上县令,便口述地址,怕阿娘直接去了府衙等消息,便嘱咐道:“若家人无人做主,可直接去衡州府衙。” 堂下记录的文书和差役都战战兢兢地记下了,他们心道:从没有这样气派的人物,分明没有仗着耶娘的势欺人,怎么咱们在这小娘子跟前也只有听吩咐的。 王越在一旁道:“我家住衡州府橡子街榆钱巷右边第一间,若是无处寻去,也可直接去府衙寻我阿耶。” 一旁记录的文书忍不住问了句:“你阿耶也是府衙里办差的?你和谢小娘是旧识?” 王越斯文笑笑,慢吞吞道:“两家大人虽同朝为官,一为知府、一为通判,我与谢家妹妹却是初见。” 准备跑腿的差役默默在心里震惊了一下,这样的官宦子弟,那拐子居然也敢下手。 另一旁的四人皆是汝州城人士,报给了另一个衙役,让他帮忙跑个腿。 地址全部写好,文书呈上给赵县令一观。 赵县令捻着胡须,看了一遍,微微颔首,写了两份文书,一份是给去汝州府的,一份是给衡州府的,盖好了官印,让捕头带着文书即刻出发。 他皱着眉,肃着面容,一拍惊堂木——“退堂。” 在县衙后堂等待的时候,大家吃着差役给他们的小点心和茶水,心里有种油然而生的幸福安定感。 -- 第30页 沈小胖子话最多,看上去小胖子已经忘记了被绑架时的惊慌,只是一口一个大侠师父。 齐府三位小娘子也都很捧场,都是汝州城的人,说起汝州城的事情都能会心一笑。 四个人拉着一个王越聊得起劲,虽然王越小郎君只是在别人问到他的时候,慢吞吞地附和两声。 至于方才冷静自持,气场强大的谢令姜此时低头,静静坐在一旁,目光放空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她之前想要击鸣冤鼓不是因为那是无名大侠的嘱咐,而是她觉得不安。 绑匪选择在清溪县落脚,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官府上的倚仗,谁又能保证县衙中的都一定是好人。若是有人与绑匪勾结该怎么办?他们直接去找看门的衙役,怕是见不到县令就已经落入贼手。 为了以防万一,她才想到先击鼓鸣冤,把事情闹大,置于阳光下,才能保证他们这几个小孩子的安全。 谢令姜在心里苦笑,就算自己装得再像,也终究不再有那种纯真无邪了。 王越走到她跟前,阴影投在她眼前,眉眼弯弯道:“我觉得你做得很对,谁知道这县衙是不是真的有明镜高悬,你说呢?” 谢令姜抬头,看着他,因为惊讶睁大了眼睛,那双丹凤眼纯净又漂亮,睫毛长长的。 王越和她对视的时候,就在想要是能触碰到那长长密密的眼睫毛就好了,他按压下自己孟浪的想法,红了脸颊。 谢令姜先是愣了一下,知道他在安慰自己的时候,弯起眼睛,唇角微翘道:“谢谢你。” 王越脸颊的红晕还未散去,越发的有些无措起来,他拽了拽头上歪歪斜斜的小玉冠,慢吞吞道:“啊,谢家妹妹不必客气。嗯,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谢令姜替他把玉冠戴好,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当然可以。” 县令那里就不再是这样祥和温馨,紧绷焦虑的气氛弥漫在整个房间中。 县令不再是先前正堂上表现出的严肃温和,而是愁眉不展地在屋内踱步。 他叹气一声,和旁边一个穿着青色布衫的中年人说道:“师爷,这些匪徒曾藏身于县外几里的荒山上,你说衙门里的差役是真就从没发现?” 穿着青色布衫的中年人问道:“从没发现过或是还是发现了却又欺上瞒下,反正这结果都是一样的,县尊何必介怀?” 县令沉默了一会儿,道:“是,结果都是一样的,是本官失职,没有能力察觉到本地有这样一伙歹人。可是,后者却让本官于心何安,这么近的地方,不知有多少无辜孩童曾经在那里等着本官去救他们。” “县尊,事已至此,还是想想该怎么尽力弥补罢。” 这位清溪县的师爷,姓刘,是一个屡试不第的秀才。因为和县令是同乡,便做了师爷,帮着出谋划策。 县令对他有知遇之恩,现在有了这么大的麻烦,他决不能自己抽身而退,而是得帮着县尊想个方法才是。 听到师爷的劝解,县令沉闷地嗯了一声,是该想想该怎么办了。若是陈情不好,怕是要直接被扒了官身,回家当个士绅去了。 刘师爷道:“县尊,对您而言,这说不定不是过失,还是一份大功劳。您想想,这么多任县令和知府都没有抓住青沙五匪,也从没能救出哪怕一个被拐走的孩子。” 刘师爷顿了顿,捻须微笑道,“县尊,那几个孩子里面有个小娘子自称是衡州城知府的女儿,还有一个小子自称是衡州城同判家的小郎君。您将被拐走的小郎君和小娘子送回他们大人身边,难道还怕咱们汝州和隔壁衡州的两位知府不记人情吗?若他们两家的大人承您的情,那你说不定不仅不会被治罪,还可能会高升啊。 县令眼睛一亮,又黯淡了下来,叹口气道:“话虽如此,官场上也总得有个替罪羊,唉,恐怕两位知府也说不上什么话,只要能保住本官不被治罪就已经是万幸了。” 看着仍然愁眉不展的县令,刘师爷也没办法,只能宽慰道:“这些过错都是匪徒犯下的,您有何过?” 县令喟叹一声:“希望朝廷衮衮诸公也能如此想了。” 第20章 双喜临门 衡州城,枇杷巷,柳枝街,左边第一间宅院便是谢府,一墙之隔,门第深深。 平日里端庄威仪的谢夫人脸色苍白、双眼通红,她呆坐在正堂中,看着来去匆匆却又静默不语的仆从,不时抓过一个人问道:“阿宝,有我小阿宝的消息了吗?” 被谢夫人抓到的仆从摇头,谢夫人便颓唐地重新坐回椅子上。 当下一趟从周围乡县的仆从来时,谢夫人又会重新来一遍。 直到夜幕深沉,宵禁严管后,谢府的人出不去了,谢夫人终是颓唐的往后一仰,扯着袖子哭道:“我苦命的孩儿啊,是为娘的害了你啊。” 这便是谢府自谢令姜被拐走之后一直以来的日常。 谢夫人的贴身丫鬟紫萝看见夫人的这个样子,心里很是不好受。 她红着眼睛,柔声劝道:“夫人,您且别哭了,这也不是你的错,谁知道王家的那老娼妇是这样狠心肝的畜生。她自己和她男人手脚都不干净,夫人已是看着她奶大了二郎的份上放了他们一马,只将他们送去庄子上。不感恩也就算了,竟、竟做出那等昧良心的事来。如今,只盼着小娘子福大命大,一定菩萨保佑没事的。” -- 第31页 说着说着,紫萝也鼻子一酸,掉下泪来。 谢夫人揽着她的腰,抓着她的手,这个外表温婉贤淑却生性要强的女人几乎要哭昏过去。 衡州府衙大牢内。 俊美一如往昔的谢知府面无表情,看着被廷仗五十,不停求饶的曾经管家王二,轻轻扯了扯嘴角,冷冽道:“接着打。” 王二曾经是谢府的二管家,媳妇又是谢二郎的奶嬷嬷,又有体面,手里也很有几个闲钱。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王二和三教九流的混在了一块儿,在一杆子狐朋狗友的撺掇下迷上了赌博,被人套牢欠了一屁股债。 输光了多年积蓄和媳妇的体己后,他没有罢手,反而越加沉迷,不顾自己的老脸,手脚开始不干净起来。 被谢夫人发现后,夫妻二人被赶到了庄子上,虽然以前偷了的钱财谢夫人不追究了,但是这两个以前在谢府也算是威风八面的人物,一时落差这么大,怎能忍住怨愤之心,兼之王二有时手痒,又去赌了两把,欠了一屁股债,这才想到利用府中的人脉关系透露谢令姜的行踪,卖给拐子赚几个钱。 事发后,若不是有人在赌场那里正巧看见了王二还钱,以为他又干了什么偷窃之事,向官府报案后,王二不打自招,谁会想到会是他们。 现如今,王氏夫妇已被愤怒中的谢佐之进了府衙大牢,只是轮番几个刑狱高手上去审讯,也没能审问出谢令姜的下落。 谢佐之看了许久,落下狠话:“给我接着打。我倒要看看他的嘴有多硬。” 王二在后面哭着喊着:“冤枉啊,我真的不知道,那些仆从不是我收买的啊,我就是透露了一点小娘子的行踪啊,好让匪徒守株待兔,但那四个健仆真的不是我收买的,我没钱收买他们啊,知府,冤枉啊。” 刑讯的一把好手严重(人名,chong第二声)看着发狠的上官,忍不住谏言道:“知府,看起来王二就是个无赖,他真的和失踪的四个健仆无关。” 谢佐之闭目叹口气,“本官知道了,但是接着审,我们没有别的线索。” 严重迟疑点头道:“卑职尽量让他多回忆些事情。” 谢知府沉重地应了一声,回了府衙办公的地方。 他抿了一口茶,揉着紧皱的眉头,焦虑地什么公文都不想看。 自阿宝被绑匪拐走,这三天他过得简直是度日如年,他还能支撑着,夫人却是接到消息后,整个人的精神头都颓废了,每天晚上做梦时都会惊醒,就是因为梦到阿宝被拐卖去了什么污糟地方受苦。现在看着还好,也只是为了那一线希望而强撑着罢了。若再不能找回阿宝,怕是就不好说了。 谢佐之叹口气,神色憔悴落拓。 王通判更是无心公文,自顾自坐着发呆。 谢知府家里是丢了个女儿,他可是丢了个独子啊,还是个读书种子,论心里边的难过,王清之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看过不少衡州城的旧卷宗,其中有好几起都是孩子拐卖案,最后没有一个孩子是在一年内找回来的,都是两三年、四五年甚至是几十年后才有了音讯。 而且按照这些案卷总数的那些被拐卖的孩子,都被卖到了穷困潦倒的地方当儿子,或者是一些不好的污糟地方当健仆或者是娈宠。 想到自家儿子俊秀可爱的小脸蛋,王清之就是一阵害怕,他真的怕自己捧在手心里的独子出事,更怕他会被当成娈宠贱籍。 就算日后找回来了,他的前途基本也没了,怕是也找不到合适的门当户对的小娘子成亲。 自己的儿子什么性子,他还不知道吗?看着乖巧懂事,却是最为执拗的一个人。他又生性好洁,若真遇上什么污糟事,怕是怕是…… 他知道这不是他自己在吓自己,卷宗上都已经写了。 曾经有个少年郎明明是孔孟弟子,却被受人指使的恶棍抓走做了人人可欺的香艳小倌倌,在被拐到南风馆受尽苦楚折磨,没一个人愿意帮他。 等他好不容易在三年之后逃了出来,又报了官之后,却是无人为他做主,反而一个个对他避之不及。 本是良家子弟,却仍旧被看做是贱籍,乡里的地痞无赖看中他俊秀容貌,出言调戏动手动脚。 更甚者,他原本是个远近闻名的神童,却被县令不准参加童子试,认为有污圣人圣名。 分明一切从始至终都不是他的过错,恶果却是他来承受,那些罪恶的幕后人却是官运亨通,妻贤子孝,最后这个少年郎实在抗不过街坊邻里的风言风语,又眼见着科举无望,拼着一腔愤怨在衙门前自尽了。 当时的御史风闻奏事,贬了这个县令去明州府以平民怨。 王清之看着手里整理出来的卷宗,心里压抑得厉害,事后惩治又如何,也换不回那孩子的一条命,就为这,当年也还有不少人说是判的重了。 清溪县来人时,因为谢知府与王通判这几日都不大理事,柳同知猜度或有重大之事,便从先替谢知府招待了人。 问明缘由后,柳同知笑道:“救星可算是来了,快与我去见谢知府。” 柳同知推门而入,引着来人拜见谢知府、王通判与柳同知,来人从包袱中拿出一份书信,道:“这是我家县令吩咐卑职交由衡州府谢知府与王通判的手书。” 王清之也沉着脸从一旁案几踱步过来,准备听事。 -- 第32页 来人拱手抱拳,道:“某是汝州清溪县县衙差役,奉命前来传信,绑匪已被全歼,通判府上的小郎君和您府上的小娘子与其他四位汝州城被拐稚儿现正在汝州城下辖的清溪县县衙。” “什么?”谢佐之立马就拍案而起,“阿宝可还好?” 王通判也顾不得怨天尤人,冲上来就抓着清溪县的这个差役领子,激动追问道:“你说得可是真的?我家阿越在你们那儿?” 差役被他抓着领子,是挣也不是,不挣也不是。 王通判仰天大笑三声:“万幸万幸,谢知府,我得回家一趟和夫人说一声这好消息。” “去吧去吧,我也要回家告诉夫人一声平安。不语,这里的事就拜托给你了。” 一旁的柳同知温文尔雅地笑笑,开口道:“交给我你还不放心吗?快回去吧,省得嫂夫人等急了。” 谢知府拱手谢道:“多谢。” 谢知府将清溪县的来人安排给了柳同知招待,自己骑了一匹快马赶回家中给夫人亲自报信。 柳同知微微眯起双眼,儒雅的中年人风度翩翩道:“这边请。” 清溪县派来传话的人躬身行礼,也微笑道:“那就有劳柳同知了。” 谢府,正堂。 “夫人,我回来了。”谢佐之大踏步进来,带着外边的凉意,但是神情激动喜悦。 谢夫人心有灵犀地站起来,颤抖着我问:“是阿宝、阿宝有消息了?” 谢知府温和展颜一笑,“是,阿宝没事,被一个路见不平的侠士救了,人就在清溪县县衙,我准备亲自跑一趟去接他。” “太好了,太好了。” 谢夫人大喜大悲之下,一阵头晕目眩,昏倒了。 谢佐之急得不行,连声道:“快去找大夫。” 保和堂的大夫来得很快,是镇馆的徐大夫亲自来的。 谢佐之引着徐大夫进了后院,焦急道:“徐大夫,您快看看我夫人如何了?” 徐大夫搭了块布在谢夫人手腕上,细细把了脉搏,道:“脉如滑珠,老朽在此恭喜谢知府了。” 谢佐之呆懵了一下,回过神来后简直是大喜过望,“夫人有了?” 徐大夫捻须笑道:“一个多月了,脉象有些不稳,还是要当心着些。” 谢佐之看着沉沉睡着的谢夫人担忧道:“那夫人可有大碍?” 徐大夫拱拱手,笑道:“幸而夫人身体素来康健,并无大碍,只是乍然间大喜大悲,兼之这几日怕是没歇息好,有了身孕的人受不住刺激这才晕了过去。老朽开副安胎药,照着方子吃几回就可以了。只是这样情绪失常的情况还是少来几回吧,多了,纵然夫人身体底子再好,也不够折腾的。” 谢佐之看着床上躺着的谢夫人,神情温柔甜蜜,“多谢徐大夫了,我今后不会再让夫人有这样伤神的时候了。” 第21章 昔年旧案 消息传出去后,很快,各府上丢了孩子的大人就或遣人或亲往地将孩子领了回去,大都是派了自家人,毕竟孩子先前丢了,已经是仆从的不负责,焉能有父母再将儿女交给外人的? 只是,谢知府为一地知府,自然不能擅离职守,他若要请假,还需得上报至尚书省的吏房待批准,而家中谢夫人原本是要亲去的,只是因为一下子大喜大悲,怀了孕的身子受不住,现下还昏睡着,便是醒了,谢知府也不放心让她孤身去汝州。 脱不开身又不放心家中健仆的谢知府只得托了王清之将女儿一同带回来。 王清之虽是衡州通判,若要告假,只需知府同意便是。 谢知府爽快地批了他的假单,王通判便和夫人二人一起带着谢知府的千叮咛万嘱咐,平安地自清溪县县衙接回他翘首以盼的儿子和他儿子旁边的上官家闺女儿。 谢夫人缓缓睁开眼睛,有些虚弱的她醒来的第一时间就问道:“阿宝,阿宝寻回来了吗?” 谢令姜挪到阿娘面前,看着脸色苍白的阿娘,鼻子酸涩,乖巧道:“阿娘,女儿回来了。阿娘,阿宝好想你啊。” 谢令姜把头埋在了谢夫人怀中痛哭了一场,谢夫人眼眶通红,泪盈于睫,抚摸着谢令姜的头发,满足地叹息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谢佐之在一旁看着母女二人团聚的场景,眉眼柔和,过了会儿,他拍拍谢令姜的脑袋,轻声道:“阿宝,好了,你阿娘有了身孕,让她再歇会儿吧。” 正好谢令姜也有事情要寻阿耶,便乖巧颔首道:“好。”她在谢夫人的脸庞处蹭了会儿,依依不舍道:“阿娘,你好好休息,阿宝待会儿再来看你。” 谢夫人温婉如水,眼神慈爱道:“好。” 出了房门,谢令姜叫住了阿耶,“阿耶,可否书房一叙?” 谢佐之揉了揉谢令姜的两只小发鬏,牵着她的手,淡笑道:“行啊,走吧。” 谢令姜便紧随阿耶身后,一路慢悠悠地行走。 到了书房后,谢佐之给他和谢令姜都倒了杯茶,自己先端起茶盏小抿一口,提醒道:“有些烫,入口时当心些。” 谢令姜谢过了阿耶,借着喝茶的时机捋了捋自己的思路,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直截了当些为好。 她抬头看着谢知府,单刀直入道:“阿耶,那伙匪徒人拐子在官府里有内应是不是?” 谢知府惊异于女儿的聪慧和敏锐,但是这种聪慧和敏锐对于一个闺阁女儿而言太多余了些,她只需要等待一个最后的结果就可以了,其余的事情自有父兄为她遮风挡雨。 -- 第33页 谢知府斟酌着语句,试图不刺激到刚经历一番波折苦难才回家的女儿,“阿宝,这些事宜你不必多想了,忘了这次的事情,开开心心的,阿耶自会为你讨回公道。” 谢令姜没有因为父亲的含糊其辞和糊弄而大吼大叫地表达愤怒,她只有六岁,还是个女儿,这才是自己没法得知全部真相的原因。 “父亲这般所言,自有您的道理。但请允许女儿向您陈情: 其一,女儿虽中迷药,但半途醒来,胆战心惊之时,发现马车经过城门关卡,竟无人查验拦截,若当时有人掀开马车布帘,必能发现女儿与王家越郎,故而女儿断定城门官与赶车绑匪必定相熟,否则他不敢如此玩忽职守; 其二,女儿在与家中健仆和贴身侍女雀儿分开前,曾听闻前面有人呼喊走水,歹人趁乱将女儿迷晕带走,女儿事后便想,事情缘何这般碰巧,事件并无绝对的偶然,女儿断定这起走水案也是歹人事先安排好的,就是为了趁乱行事,但是万花节这等人来人往的盛世,女儿心想父亲必定做了万全安排,除非歹人事先就已经知道城中巡逻的路线图和换班时间,否则如何能成功安排出一起走水案,又如何能故意引起人群慌乱,又如何能顺利带着女儿避开城中巡逻直接出城门,而没有耽搁时间被稍后的封城令锁在城内? 其三,清溪县乃汝州府下辖的县城,县城内百姓安居乐业,县城外不到百里处的荒山野外不知歹人与人牙子达成了多少次交易,让多少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若无昏官贪官包庇,焉何能成事?!” 谢令姜讲到激动处,咬着唇,怒气冲天,眼睛里就好像窜着小火苗,她冷静了片刻,继续道:“这是女儿一家之言,父亲听过便是了。只是女儿乃受害者,想知道是谁处心积虑害了我,并在让首恶伏诛之前远离此人,这不为过吧。” 谢令姜的背脊始终挺直,目光始终明亮坚定,不带犹疑和退缩。 “此乃人之常情,当然不为过,理都在你那儿了,老父亲若是再吞吞吐吐,怕是要被阿宝认定和那些贪官昏官是蛇鼠一窝了,”谢佐之微微笑了起来,目光赞赏,拊掌大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了得啊。” 谢令姜唇角微翘,眼眸明亮如星子,她知道这是父亲妥协了。 清溪县县衙内。 清溪县县令长舒一口气道:“哎呀,那群小祖宗可算是被人接走了。” 刘师爷正帮伴着将此案结成文书,归进那些卷宗,他一边翻阅着前边的卷宗定案,一边问道:“县尊,学生有一事不明白。” 在向朝廷写自罪折子的赵县令搁笔笑道:“师爷直言便是了,以你我二人的情分,难道还有什么不能直言的吗?” “这伙匪徒竟是从十三年前就开始流窜作案的。这……这些绑匪如此嚣张,骁云卫竟然容许他们一直存在吗?” 赵县令愣了一下,道:“骁云卫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知道所有的事情吧。” 刘师爷早年间可是听过骁云卫办过的许多大案,坚定认为骁云卫就是有千里眼和顺风耳,怎么能不知道呢?尤其是丢孩子的事连年发生。 清溪县县令拍拍刘师爷的肩膀,道:“别想太多了,还要劳累你和我一起将这些积年陈案整理一遍。” 刘师爷不再想其他的,连忙继续帮着赵县令翻看着昔年卷宗,眉头一直皱着,他寻了一处,低声道:“十二年前,清溪县就任县令柳问言,他治下就曾发生过一起被拐案,那孩子后来倒是自己找回来了,只是……那柳县令因为不准被拐走的小郎君参加科考,被贬黜至明州府的一个偏僻县城当了县丞。” 县令眉头一皱,低声道:“骁云卫出手必是大案,这些人从表面看上去不过是小鱼小虾,引不了骁云卫出手。但是,整整十三年,未被抓住,恐怕这里面的门道不简单。” 刘师爷一惊,询问道:“您是说?” 县令看着刘师爷的询问目光,沉着脸微微颔首。 十三年前,绑匪刚刚作案时肯定不可能天衣无缝,而在这十三年之内,绑匪没有一次失手也是不大可能的。唉,恐怕就是有些糊涂的,昧着良心就和绑匪勾结在了一起。 这些是不能明着说的话,明面上要是有谁说了,那怕是就要有大变故了。 刘师爷看向忧心忡忡的县令,安慰道:“县尊勿忧据学生所知,十三年前,您还正在一心科举,如今您当了县令也不过半载,又救回了这些小郎君和小娘子,这次的责罚断落不到您头上来,便是上峰要寻晦气,您也有理由自辩。” 赵县令比刘师爷看得更深远一些,那些如今的朝堂高官任下都曾有过孩子被拐的情况,若是朝堂必要整顿,恐怕会引起朝野震荡。所谓法不责众,估计那些官场败类得意洋洋地混在百官中,看着这次整顿不了了之了。 赵县令神情复杂,长叹一声,不知该是放下心来,自己应该还能继续做官,还是该悲哀朝廷法度竟被践踏至此。 虽然他是有些窃喜自己的失职不会被大肆追究,只是内心深处读了多年圣贤书的那个自己却在不断鄙弃自己的那些小心思。 赵县令摇着头,继续和师爷一起整理卷宗,忽然间他脊背生寒,一股凉气从他脚底下窜起。 那些任下丢了孩子的都是如今高官,柳问言,柳不语,衡州同知! -- 第34页 清溪县县令悚然一惊,背后汗毛都竖起来了,心道:我滴个妈呀!这水可真够深的呀。 他再一细想,衡州府同知都能参与进来,那骁云卫为何始终不介入此案,这也算是大案了,这背后的理由不得不让人细思恐极。 浑然不觉间,赵县令已经是冷汗津津,背后都湿透了。 赵县令脸色苍白地往后仰去,满头大汗,腾地站起来走了几圈,肃容和刘师爷道:“师爷,我可能信你?” 刘师爷不知县令为何这般严肃,但整装敛容,朝县令拜道:“学生屡试不第,承蒙县尊不弃,招揽为师爷,刘某虽不才,却也不是那等会背叛的无耻小人。” 赵县令扶起刘师爷,目光谨慎严肃,“那好,我让你现在就离开这里,去衡州城找谢知府或是王通判,找到他们后问一句:诸位上官,不知可还记得十年前被贬往明州府的那位县令。” 他千万嘱咐道:“记住,只可找他们二人,旁人问你,你就只说是为我求情来了。明白了吗?” “学生记住了。” 刘师爷虽未能得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知道事态紧急,拱手应了此事,便骑快马赶往衡州府。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涉及到历史的部分,以吴于廑、齐世荣主编的《世界史》为准,么么啾~ 第22章 智探魔窟(修) 汝州城,西市琉璃街。 这里是整个汝州最繁华的地段,那家牙行也开在此处。 陆文骁眼神一转,就将周围情况尽收眼底。他身为骁云卫正使,本是被圣人派来执行一个特殊命令的,路遇此事,也不过以为是些江湖宵小见财忘义,但是青山匪类这些人临死前曾提到了庆王,让他不得不对这件事情重视起来,也许这件事情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他干脆继续假扮这个牙行明面上的老板王娘子,来探得消息。 据他先前抽调骁云卫在各地的人手明察暗访得来的消息,这青山五匪专干的是绑架的活儿,有时候会下山设路障求点买路财,并未曾在官府卷宗中提到有拐卖孩子的案底。 但是,陆文骁亲眼所见他们潜进城镇里拐了那好人家的孩子,岂能有假? 被陆文骁杀掉的王娘子,她是个专司人口买卖的牙婆,是在官面上走了文书的,也是汝州城里数一数二的牙行,不少大户人家想要个仆婢,都会上她那里去买人。 这样的人看起来也和青山五匪相识已久,他们之间的关系绝非只有这次,而应当是好几年前就开始了。 那么,什么样的原因会让一个牙行的老板和这些亡命江湖的匪徒联系呢? 那天的陆文骁已经很清楚了,一条由青山五匪拐卖——牙行贩卖的商业链。 一想到这些人逍遥法外了这么久,陆正使就浑身上下杀气四溢,他身为骁云卫正使,奉圣上命,监察百官,有这等齐天大冤、滔天罪恶在汝州酝酿多年,他竟一无所觉,实在失职。 本朝官制仿前朝文帝时期,略有改动。 前朝文帝时期,在中央,设三公及尚书门下,内史秘书内侍五省。 秘书省掌管国家图书典籍,位高职闲,本朝改为由国子监祭酒掌管国朝书籍总库。 内侍省管理,宫廷内部事务全是宦官,本朝谨防宦官干政,内廷事物交由宫中女官和掌笔太监共同管理,不让太监一家独大,欺上瞒下,扰乱宫中风气。 真正负责国家政务的事,是上书、内史、门下三省。 三省职同秦汉时代的丞相,内史省是决策机构,负责草拟和颁发皇帝的诏令,其长官为内史令,门下省是审议机构,负责审核政令,博正为师,其长官为纳言。尚书省是执行机构,负责贯彻执行重要政令,其长官为尚书令,副长官为左,右仆射。 而本朝的三省六部为尚书省一家独大,下设吏、户、礼、兵、刑、工六部。 而门下省的纳言职责,则分担给了御史台。御史台可风闻奏事,向皇帝提出谏言。 内史省审核政令,负责草拟、颁发皇帝的诏令的职权也被移交至尚书省。 三省长官起初均为丞相,共议国政,但由于尚书令权力太大,遂以燕□□曾在前朝担任尚书令为由,裁撤了尚书令一职,只设左右仆射,代行职权。 尚书省下的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则分别依条目掌管燕朝的各类行政事务。 其中,除了御史台这个分属文官的机构之外,大燕天子另设一司——骁云卫所,可代天子巡查各地,监察百官。 故而,骁云卫一职是帝王的眼睛和耳朵,也被百官蔑称为天子爪牙。 如今,帝王的耳朵眼睛都被有心人蒙上了,陆文骁眼神冰冷,察觉到了期间水深,只要涉及到骁云卫,哪一件查出来不是一场泼天大案? 他收敛了一下欲要择人而噬的冷酷神情后,从巷子的阴影处聘聘婷婷地走出来,扭着妖娆的步伐进了牙行。 之前陆文骁便是靠着精湛的易容术冒充了这个王婆,才成功接近并救出了保护目标和其他的一干小崽子。 现在他扮演这个王娘子已经是驾熟就轻,即使是这个王娘子的心腹伙计也没看出来王娘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陆文骁长眉一挑,从怀中掏出条帕子来,上面的脂粉味浓得熏人,他把帕子一甩,媚眼一抛,掐着嗓子细声细气地问道:“我走了之后,咱们这个店里可有来闹事的?” -- 第35页 “那谁敢?咱可是有靠山的人,”伙计递上来一块极小的石头,笑道,“这么块破石头据说值钱的很,叫什么贵妃醉酒,是云姑娘孝敬的,您赏赏?” 他眉头一皱,接过这块石头,细细打量,面上虽是不动声色,心下已是疑云窦生。 想当骁云卫首先得眼力好,不然抄家的时候怎么知道抄到的物件是真是假,可有替换掉的东西,而以陆文骁这样生在勋贵家中,长在骁云卫的挑剔眼光来看,这是一块不可多得的美人雕。 洛邑为六朝古都,什么吃的玩的引领的风尚不比燕京差劲,前年太后过万寿节时洛邑的能工巧匠献上天女散花的石雕,通高百尺,宽也有十几尺,浑然天成,宛若神迹。 自此,洛邑美人雕刻塑闻名天下,士林咸推美人雕,天下凡有闲钱并愿意附庸风雅之人不惜重金纷纷求购。 他拿在手里的这么小小一块,竟能有细腻的妩媚神态,价值怕是不下千金,这样豪奢的物件也只有勋贵世家子弟有,怎么一个汝州城小小的牙行伙计竟能拿的出来? 陆文骁眉眼一顿,看起来事情越发地有意思起来了。 “云姑娘给我的孝敬?”陆文骁长眉一挑,用帕子遮住脸,只余了一双细细长长的眼睛在外头,眼尾上挑,说不出的风情万种,又略带疑惑。 姑娘这称呼可不能乱用,良家女子是听了想打人,下等的大通铺出来卖的女人又不配这个姑娘一词,这个词是叫那些勾栏院儿里出来的漂亮女人,只有精挑细选,养得和大家闺秀相差仿佛,却又更奔放多情,可供亵玩的那类青楼女人,才会被称一声姑娘。 陆文骁实在想不明白,怎么勾栏院儿的姐儿要巴结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牙行老板。 伙计却是会错意了,以为老板是问云姑娘是怎么得的这美人雕,他笑嘻嘻不在意地道:“是常郎君方才送来给云姑娘的,说是只有云姑娘这样的美人才与这美人雕相得益彰,这番小小心意不算什么,但求能再与云姑娘见一面聊慰相思之苦。” 他鄙弃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挖苦道:“嘿,这文人就是喜欢给自己脸上贴金,不就是想嫖吗?还相什么思。” 陆文骁这话不知该怎么接,不动声色地继续试探道:“那你让他们见面了?” 伙计连忙摇头,赶着解释道:“哪能啊,您说了这云姑娘不老实,要再好好□□一番,刚动完刑呢。这时候,血肉模糊的,让那常郎君见了岂不是倒胃口,那可是咱们的贵客。” 陆文骁眉头一皱,随口道:“你做的很好,就该这般细心。” 伙计立刻笑得眉眼顿开,“那您老可得帮忙在上头那里多美言几句,褚楼那小子都能去混个武林盟主当当,小的也想威风威风。” 武林盟主? 这个伙计无意间的抱怨却让陆文骁的心中不亚于起了一场龙卷风,究竟有多少人卷进了这场案子里,陆文骁开始细想自己有没有在委托骁云卫查卷宗时透露出什么口风,这样的泼天大案,多小心也不为过。 看他良久不说话,只顾着把玩手里的美人雕,伙计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子,您收了这孝敬,那云姑娘那儿您看,还动刑吗?” 云姑娘?动刑? 陆文骁有种直觉,这个云姑娘可以为他带来更多的内幕消息,他的这种直觉曾经让他躲过多次危机,陆文骁这次也决定遵从自己的直觉。 他帕子一甩,用刻意变得娇娇细细的声音说道:“我去看看她,你前面带路。” “得令。” 看上去这个伙计和云姑娘关系还不错,先前那美人雕是经过他手里献上来的,此时也陪笑着旁敲侧击问道:“您老气消了?” 陆文骁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左拐右拐的,他们到了一间偏僻荒凉的院子,陆文骁迅速环顾四周,没有发现有人居住的痕迹,他心里一惊,莫非被看出来了?他藏在袖子里的手中攥着一把薄薄的飞刀,神经时刻紧绷着。 伙计走到屋檐下前,却不进去,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撬开了一块青石板,里面是黑黝黝的一条狭窄通道。他先跳了进去,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 陆文骁在心里暗自赞了一声,好精巧的心思,若是官府来拿人,必是冲进屋子去,细细搜查,谁能想到一条密道就在门口的青石板下。 他跟在伙计身后下了密道,手中捏着飞刀,又用帕子遮住口鼻以防暗算,慢慢观察地道走向,将它同地面上的建筑一一对应起来。 走了约莫有半个时辰,陆文骁觉得他们应该是走到了西市边缘地段的时候,地道到头了,他们开始往上走了。 推开盖在上面的一块木板,便从黑漆漆的地道里重见了光明。 第23章 卫氏云娘(修) 陆文骁看着偏僻清净的这处地方,跟着进了一间屋子,这屋子里另有玄机。展起屋中的一面画,露出暗格中的花瓶,按照既定的轨迹一扭,一面书架滑向两侧,露出一扇门,伙计又返回方才的花瓶那里,从中取出一把钥匙,开了锁。 里面仍是一条长长的密道,走进去便直达一间房间。 他从衣柜里钻出来,屋子里面点着上等的桃花熏香,处处垂落着薄如蝉翼的粉色薄纱,和黑暗阴冷的密道相比,仿佛置身于一个旖旎梦幻的仙境。 -- 第36页 他在薄纱遮掩下的床上见到了那位云姑娘侧身躺着,□□的背部是红艳的鞭痕。 她从床上起来,赤足踏在地上,姿容仪态比雪更冷,比花更艳,人间有殊色,相见得以欢。 只是这样的一个美人却是神情漠然,仿佛透着无尽虚空在看着别的东西,而现实中是什么样,她已经完全不关心了。 陆文骁呼吸一滞,他有些尴尬地看着现在这个场面,方才那个带他进来的伙计被他打晕在密道里,这间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 室内一度静默,卫云只是安静地坐着,神态安闲。 陆文骁垂下头,别过眼去,低声道:“你把衣服穿上,这样赤着身子不像话。” 卫云讽刺地勾起唇角,取了一件半透明的薄衫披在身上。 陆文骁刚抬头一看又把头扭回去,不去看半隐半露的曼妙女子,皱眉道:“你就没有一身体面的衣服吗?穿着这样有伤风化的衣服。” 美人的声线也如珠似玉,温柔典雅,“难得王娘子也知道什么叫有伤风化,可我屋里的体面衣裳你不是前几日都拿去烧了吗?” 陆文骁感觉更尴尬了,他干脆脱下自己的外套,恢复了男儿声音,背过身道:“云姑娘,你请穿衣。” 听见王娘子的声音变成了一个男人,卫云也没有惊呼,细长眉眼只是惊讶了一瞬间,便和往常一样宁静沉默,她拿起那间外套,整整齐齐地穿戴好,又套了袜子,穿上了绣花鞋。 然后,她平静地问道:“郎君何人?所来为何事?需要我做什么?” 陆文骁转过身,看见的是穿戴整齐的女子,松了口气,他选择将部分事情据实已告:“在下是江湖一闲散过客,来此是查到此处与人拐子有勾结,故而假扮这里的老板王娘子,想要探得消息。” “其一,这里是牙行,当然和人口买卖有关系,这不足为奇。其二,至于其中来往交易,我一个自身难保的女人,他们不会让我知道这样的机密,但是,我知道他们的账簿大概放在何处,你待会儿可自己去寻。其三,此间水深,我劝郎君还是勿要引火烧身,达官贵人都喜欢来此寻欢作乐,官官相护,你今天找到了证据报官,不到明日恐怕这份证据就会被销毁,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员不会冒着得罪关系网的风险,为了一两个不相干的孩子来定罪牙行的。”卫云冷静问道,“我要说的都说完了,郎君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陆文骁沉默了片刻,问道:“云姑娘,你这身伤是他们打的?” 卫云惊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料到他会这么问,但这样的眼神波动只有一瞬,随后仍是古井无波,淡淡道:“是。” 陆文骁挠挠头,有些无措,瞧他这个傻问题,不是这些人打的,难道还能是云姑娘自己揍自己吗? 陆文骁搜肠刮肚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问的好像这位云姑娘都抢先回答了,这让他感觉有些奇怪。 最后他问道:“云姑娘是怎么来这儿的?若是被他们拐来的,我救你出去,你自可回家与父母团聚,也算是我谢谢你了。” 陆文骁的语气坚毅,他从不轻易许下承诺,而直到骁云卫正使之名的人都知道这样一个承诺有多难得。 卫云终于有反应了,她脸庞上流下两行清泪,跪拜叩首,郑重行大礼:“多谢恩公。我、我是被拐卖来此处的。” 陆文骁点点头,想扶她起来,又觉得男女授受不亲,不可如此孟浪,便半跪在地上,皱眉道:“你先起来。” 卫云站起身,安静地站着,整个人便如同仕女图上款款走下来的娴雅淑女。 陆文骁想她的家世必定良好,说不定还识文断字,能舞文弄墨,这样的女孩子必定是受尽万千宠爱长大的,就好像他先前救下的那个谢家小娘子一样,她父母亲人必定都在苦苦寻她,等她一家团聚。 想到这样关于家的温暖,陆文骁便眼神温和了起来,他自己父母早亡,便格外羡慕这样的温暖,也对这样骨肉亲人分离的悲剧尤其感同身受。 他问道:“你在这等着,我去取了账簿,便带你离开。” 卫云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苦楚,垂下眼睑,语气淡淡道:“出了这屋门,沿着这条长长的走廊直走,便有一间书房,我常见那些人在那里议事,防守也格外严密,也不许那些来寻欢作乐的人靠近那里,你去找吧。” 陆文骁知道时间紧急,便没有多说什么,打开屋门出去了。 卫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目光怔怔,寻了一张绣凳,身子挺直地坐在那里,之后便一直呆呆地望着门口,等着那人再进来,带她离开这里。 天色近黄昏,日暮沉沉,卫云眼中的光芒也渐渐低落,等到月半中天时,她眼中亮起来的火苗终于熄灭,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当她准备去安歇的时候,窗户被叩响了。 她迟疑了一下,推开窗,陆文骁从窗口处跳进来,反锁住门窗,急促道:“快!跟我走!” 卫云笑颜如花,从枕头下取了一块玉佩,其余什么东西都没拿。 陆文骁等在密道入口处,见卫云朝他点头,便干脆利落地拉着她的手钻进了衣柜,掀开木板,从密道处离开。 密道刚过一半,卫云看见躺在地上那个昏迷的伙计时顿了一下,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倒是陆文骁解释道:“他没死,只是被我打晕了。” -- 第37页 卫云点点头,又觉得陆文骁这样看不见,就出声也解释道:“我和他不过是银货两讫的关系,我给他银子,他就帮我向王娘子求情,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陆文骁听出她声音中的忐忑,拉住她的手紧了紧,“不用和我解释这些事情,那些事情以后和你再没有关系了。快走,别让他们追上。” 卫云点头,等出了这条密道,到了那书房的时候,她浑身僵硬,明显有过不愿意回想的痛苦回忆,才让身体这样条件反射。 陆文骁朝她安抚地看两眼,“莫慌。” 他打开门,那庭院依旧如来时一样偏僻荒凉,陆文骁瞥见远处树上摇动的一处黑点,目光一顿,朝着卫云说道:“得罪了。” 不等卫云说话,他便抱她,足尖用力一点,飞掠至房顶,一路疾行,手中的飞刀不停顿地连发。 陆文骁衣角被风吹起,几个利落的转身,就抱着卫云娘消失在了黑衣人面前。 “可恶!”为首的黑衣人猛地一拳砸向了树,“去禀报尊上,事情有变,可能骁云卫介入了。” “是。” 到了郊外的一片树林中,陆文骁放下怀中的女子,沉稳有礼地先告罪了一声,方才事急从权才抱她的,并非有意轻薄。 卫云低首敛眉,“无妨。” 陆文骁脸红了一下,咳咳了一声,问道:“云娘子,你可记得家住何处,家中可还有人,我好将你送回家去。” 卫云两行清泪落下,低声泣道:“我并非是被人拐走,而是被卖了去的。既然恩公救我出了苦海,那就请好人做到底,别把我再送回去,那时候我才真的没了活路。” 陆文骁愣了一下,他还以为云娘子是和那几个被救的小孩子一样,是从小就被拐子从耶娘身边偷走的。 既然触动了云娘子的伤心事,陆文骁便不再追文,颔首致歉道:“是我说话不妥当,云娘子勿怪。” 卫云轻柔地嗯了一声,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云娘无处可栖身,若恩公不弃,能否收留云娘,云娘洗衣做饭都会,还会缝纫刺绣可贴补家用。” 陆文骁脸又红了,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有一个姐姐寡居在家,正好无人作伴,我把你送过去吧,你们两个女孩子也好一起作伴。” 卫云娘含泪而笑,轻轻道:“但凭恩公做主。”这是现在的她能得到的最好归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分割线下面的是我这两天撸的乱七八糟大纲,脑洞来自于“穿越者王莽,位面之子刘秀” 土著谢令姜和燕朝若是遇见了一个高卢鸡穿越者,想要重振罗马帝国辉煌,知道了正确大航海路线的他们想要让罗马铁骑驰骋到燕朝,女主打败他的故事。 另一个是吐蕃反叛,女主正巧在边关偏远小县当县令,然后开始故事 很好,这两个梗概,我该选哪个?平吐蕃还是平罗马,还是一块干了。小天使帮忙决定一下吧,作者菌有点纠结 如果让女主平吐蕃,那么燕朝就要先打个败仗,等女主先从皇家女学毕业以后再开打。 如果直接罗马的话,那个高卢鸡取代英国派人偷运芙蓉玉(鸦片),就是个□□ ps:罗马是法国、葡萄牙反正好几个国家的结合体,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百度百科一下 这是第三卷 的大纲,第一卷是家长里短,引出男配和女配,第二卷是念书和考科举,第三卷朝堂 第24章 宴宾客 另一边,刘师爷一个白皙瘦弱的文人骑着快马疾行至衡州,去面见衡州谢知府。 他到时,不巧晚了一步,谢知府不在府衙当值,早早地到点下班,在谢府设宴款待诸位同僚,也希望借此一扫先前的霉运。 他到了谢府所在的那条枇杷巷、柳枝街,从他站着的那地方望过去,可见谢府灯火通明,里边的推杯换盏之声不绝。 刘师爷猜度着此时的谢知府必在招待宾客,贸然去拜访,怕是扰了人家的兴致不说,也动静太大,县尊说过,他最好别引起他人注意。 这么想着,刘师爷便准备在外边茶楼等一会儿,想等着谢家散宴后,他再悄悄地去寻谢知府。 他要了一壶碧螺春,便坐在茶楼上等着,大概喝了半壶茶的时候,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刘师爷,您怎么来了?” 说话的是之前被派来给衡州府衙送信的差役,他见着刘师爷在此处很是惊讶。 刘安亦是如此,“怎么,王捕头还没回清溪县,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呢。” 王捕头笑道:“还没呢,这衡州城这么大,又繁华,难得出来公干。想在衡州城多待几日,挑些东西送给县尊和您,还有那些衙门里的弟兄们。” 刘安闻言微微颔首,道:“那你去逛吧,我接着喝会儿茶。” 王捕头试探着问道:“不忙不忙,师爷怎么也来了衡州府,可是县尊又有什么吩咐?王某也愿意为县尊分忧。” 刘师爷笑笑,“只是县尊想和谢知府结交一番,毕竟在县尊治下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朝中有人才好说话。” 王捕头点头,只是眼底还有些不信任。 他又相邀:“苦等无聊,不若王某请师爷在衡州城逛逛吧。” 刘师爷想着先前已经骗了一回,若是再拒绝不太好,便欣然同意。 -- 第38页 走到一处民房前时,王捕头骤然发难,一个手刀打晕刘安将他拖了进去。 街上无人,一阵风刮过,扫起地上的落叶。 谢府,待客厅。 谢佐之举杯遥叹道:“敬皇天后土,佑我妻子安乐。” 说罢,他把第一杯酒浇在地上,然后摆摆手道:“开宴吧。” 此番妻子接连遇险,又转危为喜,让一向敬鬼神而远之的谢佐之不由得迷信了起来。 这次的宴会不仅仅是他宴请同僚,夫人亦在后院儿小花园里设宴请诸位官夫人们,官夫人们也将自家女孩儿们都带来了。 毕竟已经定下后日里这个衡州城准备去参加皇家女学的入学考试,不论中不中的,在去前总要让孩子们相互聚一聚,也有个互相道别或是互相熟悉的意思。 虽则为人父母的,经此一险,着实放心不下幼女的安全,就连心有抱负的谢夫人也有点想干脆留女儿在家里,等到明年再去也是一样的,但谢令姜仍旧执拗决定北行远上去京城。 女儿大了不由耶娘啊,谢佐之举杯的时候如是感叹。 谢夫人也满怀依依不舍之情,觉得自此要到年前皇家女学放假了才能见到女儿了。 在谢夫人心中,若是谢令姜去了,其中一个名额必是她家阿宝的囊中之物。这第一期皇家女学招生,那些本朝有名望的世家大族大都只是遣了一两个本家女儿去观望观望。她打听过,那些女孩子再出色也不过是传出在诗词一道上有些天赋,这些不过是小本事,与国家社稷何益。 况且,谢夫人骄傲地想,她的女儿不仅于政事上十分敏锐,在诗词曲赋也是不遑多让的。 若是像她家阿宝这样聪慧的女孩子都不能入皇家女学,谁还配呢? 谢夫人对于自家闺女儿就是这么的自豪,就是这么的自信,但谢令姜也不会让她失望就是了。 众位夫人聚在一起说话,小女孩子们也成双成对地和要好的小姐妹凑堆儿说话。 只是一向众所周知和谢令姜不搭理的秦家翎娘竟主动和谢令姜说话,“谢小娘,恭贺你平安归来。” 谢令姜眉眼温浅,淡淡笑道:“多谢翎娘关心。” 看着谢令姜身后不认识的陌生婢女,秦翎勾起艳丽的唇,有些漫不经心地笑问:“你先前的贴身侍女雀儿呢?” 谢令姜眉眼冷淡,目光冷凝,“我迟早会将她找回来的。” 谢令姜握紧拳头,深恨自己此时的无能为力。 秦翎眼皮子撩起,不屑道:“你说的迟早会找回来,是指你准备去京城,不再管你侍女的死活,希望日后把她的骨灰找回来吗?” 谢令姜的指甲扣进了肉里,她现在真的无能为力,但是只要她能通过皇家女学的考试,正式获得一个名额,就代表她日后结业时有秀才功名,任务就完成了一大半,阿玉承诺可以先向她开放一部分权限,她就能找到雀儿了,只要她尽快赶去京城,入得皇家女学。 但是谢令姜没法把这些和任何人说,她只能悲伤愤怒地咬着唇,闭上双眼不说话。 秦翎尖锐刻薄地道:“谢令姜,你也不过如此。曾经你和你的侍女那样要好,我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你却也不过是这样的虚伪。” 谢令姜睁开眼睛,眼神锐利,揪住秦翎的春衫领子,恶狠狠道:“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秦翎弯起唇角,露出诡异的笑容,凑到在谢令姜耳边轻轻道:“谁说我不知道,我偏偏就是猜到了你侍女的去处,现在就看你敢不敢冒险了。不然,你还是找块风水宝地为她收尸吧。” 谢令姜心中耸然一惊,惊讶、怀疑、感动等等复杂的情绪翻涌而上,她与秦翎上一世也素来不和,但是她从不怀疑若有谁能明白她的志向品性,怕是天下只有一个和她不对付的秦翎了。 上一世,她远去明州府,也唯有她雪中送炭。 “我有什么不敢的,”谢令姜挑眉看着秦翎。 秦翎唇一勾,“好,但我不能为你和你丫鬟的事耽搁去京城的大船,明天天一亮,我们就约在枇杷巷、柳枝街的街头,我就看你敢不敢来了。” 谢令姜微微地笑了,朝秦翎道了声谢,“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翎娘。” 秦翎瞪大眼睛,显然是没想到谢令姜竟然会和她道谢,她极度地别扭,冷哼道:“我不过是想看看你虚伪的样子是有多好笑,不过那什么,看起来你对你的侍女还挺重情重义的。” 谢令姜看着尴尬脸红的秦翎,几乎要笑出声来,没想到幼年期的翎娘这么傲娇好玩,不过她知道若是笑出来,脸皮薄的翎娘怕是又要恼羞成怒不理她了。 明日里还指望着和她合作,找出雀儿下落呢,今日还是对她好些吧。 于是谢令姜便忍着笑,两人偷偷约好了怎么出来,见面的具体时间,秦翎又单方面透露了一点她偷听来的城防司内幕消息,以及她已经先行去先前万花节走水的地方探查的一些消息。 两人一合计,就定下了明天的路线,争取早点找到雀儿的下落,然后就可以交给谢知府去彻底追查,她们也可以不要错过这次皇家女学的招生。 看到谢令姜和秦翎方才快打起来的样子,那些小娘子们都不稀奇,与秦翎和谢令姜都玩得挺好的杨家双胞胎姐妹还和人笑道:“平日里只见阿翎喜欢骑马射箭,没想到也是个爱书的小娘子。这样甚好,有阿翎和阿姜,路途上我们都不寂寞了呢。” -- 第39页 其余小娘子想到秦翎一见谢令姜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斗鸡样,都纷纷大笑。 只是看着谢令姜和秦翎最后竟然平和收场,竟都纷纷觉得不可思议,一个个围绕着二人问她们说了些什么。 第25章 谢家宴 有夫人看着围绕着谢家小娘和秦家翎娘的小娘子们,随口说道:“孩子们在一起玩得多好,去了京城也有伴,没去京城的怕是见着姐妹们去了,倒要又遗憾的。” 王通判家的厉害娘子颦眉道:“孩子们有了前程,咱们自是只有高兴的,只是娴娘,你家小娘子才堪堪六岁,虽是符合皇后娘娘定下的规矩,怎么你倒也舍得,把这个么小小的人儿送去京城,这人生地不熟的,怕要不适应的吧。” 在座诸位夫君的官职都无一州知府高,皆是奉承着谢夫人,多是叹她家是积善人家,有福气,这次遇到了险事也是能化险为夷。 但是,谢家的做法也格外让人不解。 在场的夫人心中都对此纳闷了,不过就是入个女学嘛,是,这是皇后娘娘兴办的,若真能在里面念书,也是一份能挣脸面的前程,可你谢家女儿才丢了刚找回来,当耶当娘的怎么放心又把女儿送去京城? 如今王夫人明明白白指出来,其他人虽不多话,但眼神中也流露出不赞同来,这谢家夫妇怎么当人耶娘的,也忒心大的没谁啦。 怀孕的人本就思维敏感纤弱,谢夫人也不例外,又被这些夫人的话勾起了心中挥之不去的担忧。 她哪能那么狠心呢?她也恨不得把女儿抱怀里时时刻刻护着才好,但是,谢夫人也知道女儿不知什么时候起仿佛一夜间就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这时候她主意定了,做人父母的,岂有因为自己的担忧拦着孩儿们上进的。 父母的再想、再担忧,也只不过是自己默默看着儿女远行的背影在心里为她祈福,替她把上京的一应物事打点好,让老成可靠的嬷嬷贴身跟着。 谢夫人便微微一笑,道:“你说哪有因为吃饭噎着了就不吃饭的道理,这也是一样的道理,岂有出了次门出事儿了,我便从此拘着她不让她出去的。” 她站起身来,朝着谢令姜的方向走了几步,看见她和秦家的翎娘正说着话,目光慈爱温柔,语气怅然,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豁达。 所谓父母子女今生的缘分,不过是父母在拐角处看着子女远行的背影越走越远,而等儿女回过头时,能一直在拐角处见着父母的身影,然后便放心地接着走远。 女眷这里有人不解谢夫人的这种旷达作风,谢佐之那边的男宾也多有好奇的。 “佐之兄方才一家团聚,这就要把幼女送去京城了?怎么也不缓一缓,小孩子不经吓的,还是要耶娘多陪陪才好。” 谢佐之摇头笑道:“我家孩子素来胆子大,不怕坏人。况且我答应了她,要送她去京城入学,岂有再改的道理,做父母的言传身教亦是重要,我不能让她觉着诺言许下是无足轻重的。” 谢大人的理由比谢夫人还要冠冕堂皇,在这信义为天的古代,这确实是很重要的教养,遂无人再多说。 只是谢大人的心里也苦啊,那些都是空话!屁话!若不是阿宝执意要去念书,非要和两个兄长较劲,不肯比他们晚入学,他哪怕是食言而肥一万遍,把自己吃成个大胖子也不想阿宝离开。 唉,阿宝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她阿耶呢,一想到宝贝闺女儿去那么远的地方,岳父家是后丈母娘当家,妻弟的新妇也不知道品行如何,对阿宝会不会体贴照顾。只要一想到阿宝会受苦,阿耶的心里就觉得好痛痛。qaq 谢佐之心中怅然,和旁边的王清之王通判互相推杯换盏,“来,清之,我敬你一杯。” 等到散宴后,谢佐之便在书房提笔写信,一些是给京中故旧的,可托三娘送去。国朝女子身份不算低,谢令姜若是要去京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故旧长辈亲眷那儿都不去拜访,才算失礼。另两封是给他的大儿和二儿的,京中情势复杂,他既然已经准备入京,他们两个在书院就更得持身守正,不给那些结党之派攻讦的地方。 写完之后,谢知府在书房里坐了会儿,原本他还想要避开诸皇子党争,在外边当主政长官,多为百姓做些看得见的实事,如今他决心入京参政,以后怕是难有这般清闲的时候了。 不过这样也是有些好处的,在京城定居,亲眷走动方便些,女儿每逢休沐日书院放假,也能回自己家,不必继续呆在书院或是寄人篱下。尤其现在夫人肚子里仍揣着一个,升职加薪势在必行。 谢知府想起此事便唇角微翘,这就是为人父、为人夫甜蜜的责任啊。 给两个儿子的家书中,谢知府也提到了今后的打算。 半月后,还在邺州书院念书的谢大郎和谢二郎收到来信,互相对视一眼,眼泪汪汪地表示:阿爹阿娘多爱我一点,你们还有两儿子啊。小妹去燕京,您就想着勤勤恳恳刷政绩想去燕京陪读;我俩在邺州书院读书多少年了,您咋从没想过带着阿娘来邺州当知府。(-"-怒) 谢大郎和谢二郎觉得他们家和大环境不一样,不重生男重生女!尤其是他们阿耶,只要他们在家的时候,阿耶时不时抽查背书,一点儿不流利,就要被罚打手心,比他们最严肃的先生都严。 -- 第40页 那个时候,他们背书背得□□,阿耶就抱着阿宝唱童谣。这时候阿宝就开心得吐泡泡,傻乎乎地笑,阿耶和阿娘还爱得不行。QvQ 最可恶的是,阿宝最喜欢的是朝阿娘笑,只有阿耶唱童谣的时候,才朝阿耶笑,至于他们两个大兄二兄,小妹半点面子都不给,一抱就哭。 阿耶还以为我们欺负傻乎乎的,会吐泡泡的小妹,每次都只能在阿耶阿娘的眼皮底下才能抱一抱阿宝,真是好生气哦,他们只想说,拒绝性别歧视,求关爱叛逆期缺爱少年。 …… 第二天清晨,谢令姜去向谢夫人请安,“阿娘,我与翎娘相约欲在衡州走走看看,日后怕是难得回来了。” 谢夫人微微颦眉,“这……” 她显然想起了先前谢令姜被拐走的事情。 谢令姜便道:“阿娘,有翎娘和我一起呢,总不能就此被吓怕了吧,您多派些可靠人手就是了。” 谢夫人感叹道:“人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谢令姜听得谢夫人的口气,便知她是应了,行了福礼出门径直去街头寻秦翎。 秦翎的父亲虽说被京中贵人招揽,先前在寻谢令姜一事上很是恶心了一番谢知府,但是两家小娘子的来往并未被禁绝,若是那般做派,恐怕就是两家已经成了不死不休的世仇,为世人所讥笑。 秦翎转身,扬起头朝着谢令姜微微笑了一下,看起来可爱极了,傲娇无比地说道“谢三娘,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临场怯阵呢。” 第26章 闯柳府 谢令姜眼眸明亮,唇角微翘,“翎娘既然敢孤身来此,我又怎会食言?” 秦翎白了谢令姜一眼,“你听好了,我今天帮你找雀儿不是为了和你交好,不过是我整日里无聊,就想着在离开衡州城前先好好逛逛这里,顺便才是帮你。” 谢令姜不理秦翎的口是心非,兀自走去了那天她被迷晕带走的路口,四处环顾。 她拉着秦翎的手,一边四处走,一边回忆道:“那天人很多,我们就在这儿被人流冲散。” 秦翎被谢令姜拉着格外不自在,跺了跺脚,甩开她的手,跟在她后面,气呼呼道:“真没用,这么找你能找着人?我和你讲,都这么多天了,就算之前雀儿在这附近,现在也早被人带走了。再说了,你能想到的,谢知府想不到吗?” 谢令姜停下脚步看着秦翎,“愿闻其详。” 秦翎傲娇地哼了一声,“跟我来。” 谢令姜想起昨天秦翎说的线索,心中颦眉,莫非秦翎真知道些什么? 在衡州城走了半晌,秦翎竟是拉着谢令姜去了柳同知府邸前。 谢令姜讶异地望向秦翎,她后娘不就是柳同知家的远方亲眷吗? 秦翎知道她在想什么,撇撇嘴道:“二夫人那里的消息,这柳同知的府上新进了几个丫头,是哑女,或许你被拐远了发卖,你的丫头就被就近卖进了黑牙行里。” “黑牙行?” 谢令姜本能地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秦翎拽着裙子的边,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块,皱着眉头道:“你知道牙行是哪里不?那儿是雇人做活儿的地方。咱们这些人家都是去正经牙行里找人做活的,不论是死契活契都是官府那里备了份的,若是咱们故意磋磨那些做活的人,纵是死契也免不了官府罚银,日后也不许雇人,若是签了活契,那可有得说头了,碰上个嫉恶如仇的县令,不让你交罚银,就让你大牢里蹲着。” 谢令姜点头,也学着秦翎的样子用脚尖踢石子儿,“我知道,我这次被拐子拐走就是我二兄的奶嬷嬷吃里扒外。把我行踪告诉了拐子,让他们守株待兔,待着我了。” 秦翎细长的柳叶眉毛挑起,“哦,你可真倒霉,代你娘受过了。” 谢令姜不欲多说,不耐烦地催她:“快接着说。” “那些受前朝风气严重,惯不拿雇来的仆从不当人的主家多的是,这时候就有黑牙行的存在了,那儿买的人不必去官府备案,那就是隐户,你买回去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谢令姜纵然重生一回,吃过大苦头,但是听这些的时候仍不免被吓着了,毛骨悚然的。 她忍住不去想那些进了黑牙行的无辜百姓会怎样,咬着唇问道:“你怀疑柳同知府上新进的一批哑女侍婢就是黑牙行卖给他的。” 秦翎眼角瞥她一眼,微微颔首道:“没错,你现在还敢和我进去吗?” 谢令姜握紧拳头,道:“有何不敢?” 秦翎便遣自己的贴身侍女红翘去叫门,红翘陪着秦翎也来过柳府多次,门房也认得的。红翘笑眯眯道:“我们娘子来找同知夫人拜别,这位是陪我们娘子一道来的谢娘子。” 门房便恭恭敬敬地请她们进去候着,寻了个小丫头去通禀在内院儿的当家夫人。 秦翎全程笑盈盈的等着,半点不耐的情绪都没有。 若非谢令姜是重来一回,说不准还真以为秦翎和柳同知夫人是怎样亲如母女的。但是,和未来秦翎交心后,她才从秦翎隐约的态度中知道她不喜继母柳氏,对着出了柳氏,还给她做靠山的柳府也不喜欢。 当然,人前的时候秦翎从不会将自己的这种情绪表露出来,人家都当秦家一家子都和和睦睦的。谢令姜也没想到秦翎这么小的年纪就已经有这样的城府了,她一直以为秦翎是等到十岁出头略微有些大人样了,才学着这种和光同尘做派的。 -- 第41页 看着一脸微笑的秦翎,谢令姜真心觉得她不容易。想着她家里竟有一摊子烂事,逼着素来骄傲的秦翎在日后压抑了自己的性格,改变了处事方法,实在是为她感到难过。 她有心提醒她两句,现在那柳氏不过是二夫人,日后怕是就要抬成秦总司正儿八经的继室了,想让秦翎当心点。可是,又一想,自己以什么身份去告诫她呢? 秦翎把家里的情况瞒得很好,自己这样不但解释不清楚为什么这么说,怕是还要惹恼了秦翎吧,好不容易才和她关系亲近了些。 谢令姜心下为秦翎叹息一回,低眉敛目,收好了脸上的神情,微微笑着,只当做自己是陪着秦翎前来向柳夫人告辞的陪客。 柳夫人很快就请她们进去,不远处跟着谢令姜的两个谢家仆妇看见她和秦家小娘子进了柳同知的府上,松了口气,便有其中一个回谢府向谢夫人复命,另一个继续在柳同知府邸的街口处侯着。 谢夫人经过之前那回事,可是丝毫不敢对谢令姜的安全掉以轻心,纵然答应了谢令姜让她出府,但是她派了两个仆妇不远不近地跟着谢令姜,以防不测。 听到来回禀的仆妇说谢令姜和秦翎去了柳同知府上拜别柳夫人,谢夫人只是有些奇怪怎么自家闺女儿突然和先前不怎么来往的秦家翎娘关系密切了起来。不过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秦翎的行事心性还蛮得谢夫人喜欢的。 一时间想了许多,谢夫人娥眉轻颦,一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她微微笑了起来,阿宝去了燕京,大郎和二郎还在邺州书院读书习武,有这么个孩子陪她倒也是一件好事。 谢令姜对柳同知府上不熟悉,自觉的跟着秦翎,眼角余光不经意地环顾四周。不多时,她们便被引到了一间大屋子,门窗上面皆刻了繁复华丽的雕纹,布帘子颜色鲜艳挂在门上。 柳夫人自己没有孩子,对着懂事来拜别的秦翎和谢令姜很是喜爱,热情地招待她们,吩咐小厨房做了一堆好吃好看的小点心。 秦翎与她来往最多,她拉着秦翎的手真心实意地心疼道:“翎娘,此去一别,怕是有大半年不能得见了,你去燕京好好保重自己。” 秦翎脸上的笑容依然温和有礼,却带了些孩子气的娇俏,笑道:“多谢夫人关心,翎娘此来也是舍不得夫人,特来道别。” 脾气温和到有些软弱的柳夫人感动极了,心道:没白疼这孩子。 秦翎陪着柳夫人多聊了几句,喝了杯茶,便说要去更衣。 秦翎在柳夫人这也是惯来的,就有相熟的丫头带着秦翎去。 秦翎递了一个眼色给谢令姜,谢令姜便站起来微微笑道:“柳夫人,我在家喝了碗甜羹,想与翎娘同去更衣,劳烦这位姐姐了。” 跟着柳府的侍女,她们去了一间偏屋。 秦翎让那个侍女守门,红翘很灵巧地懂了自己主子的意思,和那个侍女聊了起来。侍女也没多想,就和红翘走到一边聊了起来,而里面的谢令姜和秦翎则是翻窗出去了。秦翎看起来对于柳府的地形颇为熟悉,目标明确地带谢令姜去了一处荒凉的宅院。 秦翎的父亲执掌衡州城兵马司,她深受其父影响,身手矫健,利落地攀着墙头朝里探头探脑的望去,“没人,上来。” 谢令姜借着秦翎的力道也爬上那堵墙,她看着里面空空荡荡的院子,看向秦翎,“我们这就进屋吗?” 秦翎默默点头,两个小孩子就这么推开了门,里面竟有人,关着一群被铁链锁起来的貌美少女,衣不蔽体地歪倒在地上的草席上,看见门打开,她们全都瑟缩了一下,等眼睛适应了光线,才发现是两个小孩子。 谢令姜家中规矩甚严,父亲谢佐之是个真正的儒家学者,坚持一夫一妻制,就连通房丫头都没有,秦翎父亲虽好女色,却也是在秦翎母亲去世后,才正经聘了一位良家女做妾,就是柳氏,没有拿府里丫鬟开荤的不正家风。 秦翎和谢令姜全都对视而望,谁也没想到官声甚好的柳同知竟这般荒淫无道。 其中一个狼狈得脸上身上全是淤青的一个少女拼命挣扎着站起来,动静之大,铁链哗哗作响。 谢令姜颤抖着身体说不出话来,那是雀儿。她握紧拳头,心里充满了暴虐的气息,气得眼眶通红,落下泪来,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一直以来都帮助了谢令姜良多的系统容玉在脑海中出声:“快走,这里有人来了。” “等我回来救你。”谢令姜最后看了雀儿一眼,拉着还愣在原地的秦翎跑了出去,赶在红翘拦不住那侍女进来之前回了方才更衣的屋子。 秦翎神色复杂,谢令姜自己也是惊魂难定,未免不测,她们直接向柳夫人提出告辞,理由是贪食吃坏了肚子。 柳夫人人毫不疑心,还特意嘱咐道:“贪食可不好,如今在家里还有家长看着,到了燕京,你们可更要好好照顾自己。”说罢,让丫鬟将她们送出了柳府。 谢令姜出了柳府,看见不远处阿娘派来跟着她的仆妇急匆匆向她走来,“小娘子,老爷和夫人有令,让您从柳府出来后即刻回家。” 谢令姜本就想马上回家,听闻此言,也知道耶娘必有要紧事嘱咐自己,更是着急。她一扭头,看见秦翎依旧惊魂不定,干脆把她拉到自家的马车上。 -- 第42页 秦翎面色惨白着,显然是被吓到了。谢令姜安慰似地拍拍她的手,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严肃,衡州城上上下下竟都看错了柳同知,此事不仅为了雀儿,还有那些凄惨少女,也要禀告阿耶,让他严肃法纪。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大背景是没有奴隶,家里的下人采用雇佣制,类似于宋朝 第27章 包围柳府 回了家后,谢令姜沉着脸下了马车,目光冷冽,秦翎也神思不属地下来了,谢令姜看秦翎一副恍惚的样子,拉着她的手,免得她被门槛。 秦翎咬着唇,任由谢令姜拉着,进了谢府。 谢佐之和谢夫人都在偏厅等着,看见秦翎和谢令姜手拉手一起进来。谢夫人愣了一下,便和善道:“翎娘也来了。” 谢佐之也朝秦翎温和一笑,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秦翎明显是被吓到了,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平日里再早慧,也不过是个七岁的幼女,一时间看见了难以接受的事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是正常的。 但是,秦翎听见谢夫人和她说话后,强行控制发抖的自己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福礼,不肯失礼于人。 “秦翎见过谢知府、谢夫人。” 谢令姜面庞稚气,眉眼肃穆,“阿耶、阿娘,我和翎娘有要事相告。” 谢令姜目光冷冽,气势如深渊肃穆,“柳同知掳掠虐待女郎,雀儿亦被他锁在柳府欺辱。” 谢知府瞳孔微缩,剑眉紧皱,尽显一州知府的气势,“谢令姜,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谢令姜浑然不惧,眉目端凝,声音冷冽,“禀父亲,此事我与翎娘皆亲眼所见,请父亲即刻下令查探柳府,莫令罪人毁灭证据。” 谢佐之看向秦翎,“秦家翎娘,此事非同小可,你也是一般说法?” 秦翎面容这时候仍然惨白着,但是理智已经回到了脑海中,她跪下行礼,“启禀谢伯父,翎娘不知那些女郎都是哪里人,但是翎娘与谢家妹妹亲眼所见雀儿也被关押在那里。” 谢知府面沉如水,“我知道了,你们先待在谢府,衡州城出了一起谋杀案子,外头我已叫秦总司安排城防司的人来管此事。” 谢知府朝着秦翎说道:“翎娘,我待会儿会与你父亲商议,让他来接你回去过夜,现在你先安心在我府上待一会儿,别擅自出去,外头的歹人还没抓住。” 秦翎听说衡州城出了凶杀案都很惊疑,衡州城一向治安良好,何曾出过这等事。她乖乖点头,答应留在谢府,凡事听谢夫人的话。 谢知府安排好了家中的事情,这就骑马面色冷肃地去了府衙。这出了事的不是别人,正是清溪县的刘师爷,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贼人在报复。 先前谢佐之在家中得知了此事,吓得心都停了一瞬,人都说干大事的人要不拘小节,但是怜子如何不丈夫。他或许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这是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但是谢令姜有危险的事情,却让他大惊失色。 他让仆妇赶紧把去柳府做客的谢令姜接回来,却没想到女儿和秦家的翎娘一起回来了。这两个小娘子真是胆子大得出奇,为了找雀儿,竟然使小伎俩在朝廷官员的府邸乱窜,也不想想朝廷法度,若是没有确凿证据,他纵是知府也不好叫人搜查同知府上的。 谢佐之面色复杂,他一直以为那个使女被拐走后找不回来了,虽然也派人去张贴了告示去寻,也没多用心,没想到竟是两个小女郎凭着一腔热血和聪明伶俐找着了人。 谢知府一向私德甚好,结交的亦是些如匪君子,他原本很看好柳同知,觉得他是个严谨持身的端方君子,万万没想到竟是个私下里买卖奴婢弄到自家亵玩的伪君子。 去了府衙,谢知府面沉似水地叫来王通判,与他相商,又以询问城防司安排的名义叫来秦总司。 王清之与秦海二人皆以为谢佐之叫他们前来,是为了那个被杀身亡的清溪县师爷,绕是他们也没想到谢佐之叫他们前来竟是为了彻查柳府。 当听到谢知府说起谢令姜和秦翎两个小孩子去柳家做客和柳夫人道别的时候,偶然迷路发现了被虐待囚禁的女郎,包括谢家先前的一个使女时,两人皆沉默了。 国朝文官官员重私德,个人的修养品行很重要。此事一出,柳不语必然前途尽毁。 王清之倒吸了一口凉气,对谢知府所讲的一切,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怎么可能?可是,若这不是真的,这总不能是谢家和秦家两家的小娘子耍官府吧。 王清之迟疑良久,皱着眉道:“两位小娘子所说可有确凿证据,若无,万一是误会怎么办?” 虽然两个小娘子吃饱了撑得坑爹这件事的概率很小,但是万一呢?那柳同知往御史台告一状,两家大人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王清之的意思是一切以稳重为主,先请来柳不语自辩,再去盘查柳府下人。 谢佐之眉目清朗,眉宇间蕴含怒气,一言决之:“本官有令,便先去将柳通判请来,秦总司你安排人手围住柳府,本官与王同知随后与柳同知一起共游柳府。” 王清之见谢佐之已经决意,便俯首领命。 秦海傍上了庆王这个大靠山,又有知府手令,就算他带兵围了柳府,也不怕柳同知事后告黑状。 为防消息走漏,秦海去调遣城防司守兵后,谢佐之与王清之同去寻柳通判。 -- 第43页 柳不语身为衡州同知,自有一间屋子处理公文,他年纪三十许,容貌清癯,肤色极白,在同僚之间素来有温和儒雅的风评,最近许是没有休息后,眼底隐隐有层青气。 见谢知府与王通判两位同僚来此,站起身来相迎,笑容温和,“谢知府、王通判,可有事?” 谢知府关好门,看着柳同知,心里叹口气,“柳同知,不知能否陪我和王通判一起逛逛你家?” 柳同知挑眉,他被局限这里,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依然温和笑着,手指却攥紧,“二位想去柳某家中做客,某自是欣喜,只是某家中素来拙荆理事,某先遣人告知一声,也好叫她整治桌饭菜。” 谢知府看着这个也算是共事多年的同僚,实在不愿意相信他是那样的人,但是他也相信阿宝不是个爱说谎的孩子。故而他对着柳不语的态度温和却强硬,“有人向本官举报你囚禁凌虐良家女子,柳同知,秦总司已经带着城防司的人将柳府围住。” 柳同知面上的红晕褪尽,唇瓣翕动着,为自己辩护道:“知府明鉴,某自幼熟读儒家经书,又岂能违背圣人遗训,不知是何人造谣生事,污蔑下官。” 谢知府淡淡道:“是与非,本官与王通判去柳府一查便知。若真是谣言,本官自然不会姑息造谣生事之人。” 柳不语面色难看,被谢知府裹挟着去了柳府。 城防司将士接到秦海命令早已团团围住柳府,在柳不语难看的脸色中,城防司守兵毫不客气地将柳府翻了个底儿朝天。 秦海接到属下耳语,面色严肃郑重,踏步走到谢知府面前,看都不看柳不语,直接道:“谢知府,找到那处屋子了。共有被囚女娘十三人,都被割了舌头。她们现在衣衫不整,还请谢知府为她们准备一些衣物,好带到堂上问话。” 谢知府微微颔首,肃容看向身侧的柳不语,冷冷地甩开他的手,厉声怒喝:“事已至此,柳不语,你还有什么话可讲?本官万万没想到你竟是这等丧心病狂之徒,枉你还自称是儒门中人。” 柳夫人此时也被丫鬟扶着出来,袖子掩着脸,泪流满面,“阿郎,你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她跪在柳不语身旁,哭着质问他:“妾身自问嫁过来十余年,不敢说是贤良淑德,但也是日日为阿郎操持家中内务,阿郎何苦害我至此?我要与你合离!” 柳不语苍白着面容不答话,就像是认命了。 泪水涟涟的柳夫人哭得很是可怜,几乎快要断过气。 但是,冷漠无情的谢知府只是暗自挑眉,阴暗无比地怀疑柳夫人急着合离莫非是想撇清她在其中的关系? 他先前也曾听闻夫人夸过这位柳夫人素来是温和端庄的人,与柳不语堪称是琴瑟和鸣,过门十年膝下无子,柳不语亦不曾纳妾。 现在知道了柳不语是个衣冠禽兽,谢佐之也对于这位柳夫人的人品持怀疑态度。 她身为柳家主母,出身衡州大族,家中夫君纳美入门她能不知? 若她知,那便是帮凶;若她不知,那可能吗?便有万中无一的可能,两人十年恩爱,无子亦不在意,一朝柳不语出事,迅速撇清自己,可当真是了不得。只是,这样果敢的性格似乎与她先前的温柔病弱人设并不相符。又或者,这只是她的无心之言? 谢佐之几番思量,对哭哭啼啼的柳夫人道:“夫人可否先为那些女郎准备身衣裳,好让她们换上。” 柳夫人起身,靠在丫鬟身上,她素来病弱温柔,微微颦眉时,有西子捧心之美。 她袖子掩面,用手帕拭去眼泪,低声抽噎着,“是,谢知府还请捎带,妾身这就去。” 对此,柳不语始终默然不语。他好幼女,亦好面容姣好的少年,十二年前,他就犯下过一次错事,自此再难改。如今,不过是十二年的判决迟来罢了,左右多逍遥了这些年。 十二年前,他在科考场上看上了一个俊秀少年,他似乎是初次下场,满怀着对未来的憧憬,眼眸极亮,趁着排队时还与同窗聊得兴起。 柳不语远远看见,阴暗的心思就此萌生。 他指使恶仆在科考结束后,趁乱绑架了那个俊秀少年,强占了他。 之后,就把这个少年一直囚禁在自家别院。 等到放榜后,柳不语惊讶发现这个少年竟是童生试的案首。他冷漠地看向被囚禁的少年,心想,若他日后得势,岂非会对我不利,看来是不能放过他了。 自己长长久久囚禁他也不是事儿,天下哪有不漏风的墙,杀人灭口更是麻烦,柳不语觉得自己还是有怜香惜玉的心的。 最后,柳不语把那少年毒哑了卖给了一家南风馆,得了三百两银子,用这银子去买了一株妙玉兰花,日日伺候那株兰花,风雅无比。 偶尔想到那少年的时候,也遗憾这少年不能长长久久为他有,与他日日欢好。他想,贪慕美色何错之有?要怪就只能怪那少年考了案首吧,若他落榜,我腻了之后定会放你回去,还会附赠你一些盘缠,也算是全了一桩佳话。 作者有话要说:  柳不语真是人渣,便当已经准备好了,时机一到就让他滚出本文 谢谢三位小天使的营养液,嗝,好饱,好满足~抱住小天使啾一口 读者“”,灌溉营养液 52018-03-25 17:52:17 -- 第44页 读者“彻头彻尾是邓布利多的人”,灌溉营养液 12018-03-02 12:19:17 读者“留玖”,灌溉营养液 32018-02-15 11:43:22 9(获得总数:9) 第28章 求药(4.8修) 谢令姜在家中焦急等待,她也没想到谢知府竟这样办事利索,有了她和秦翎的指证后没有半分犹豫就当机立断带人搜查了柳府。 半天之后,谢令姜在家里见到了雀儿,原本容貌俏丽可人,性格活泼开朗是雀儿如今郁郁寡欢,嗓子还被毒哑了。 谢令姜难过至极,眼眶里打转着泪水,终于忍不住抱住雀儿哭了一场。 雀儿也很是激动,只是嗓子被毒哑的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手比划着,想表达出对谢令姜的感谢。 谢夫人请来了衡州城最好的大夫为雀儿医治嗓子,大夫说只能调养,但是能否重新讲话希望渺茫。 谢令姜很心酸,回了自己的小院儿之后,忍不住进了系统虚境去找主系统容玉。 容玉看见谢令姜进了系统虚境有些惊讶,在他看来,谢令姜没什么大事是不会来找他的。 他拍拍洁白的小翅膀,飞到谢令姜面前,问道:“阿姜,发生什么事了?” 谢令姜抿着唇,有些迟疑,却还是开口央求道:“阿玉,你有办法医治雀儿的嗓子吗?” 容玉沉默了,他自然是有办法的,身为主系统,他手下各个系统拥有的各类灵丹妙药都只是他宝库的一部分,他才是最富有的。 但是,前面也说到过,这是新手的考验任务,现在的谢令姜还不是容玉的正式宿主,容玉自然是没办法给谢令姜灵丹妙药来帮助她的。 谢令姜咬着唇,像是看出了容玉的为难,也低头沉默,良久后才道:“好,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打扰了。” 容玉也很难过,但是他却不能违反规定,他身为主系统,若他开了这个坏头,以后如何管束辖下的系统们。他握紧小拳头,大声地喊住了想要离开的宿主,“等到阿姜完成了任务,我一定会把那个叫雀儿的人给治好的。” 谢令姜回头,看见拇指大小的小少年捧着一根白色的羽毛赌咒发誓,眼眶红得快要哭了出来,看上去像是被自己狠狠欺负了一样。 谢令姜温柔无奈地转身回去,撸撸小少年的头发,轻声哄道:“疼不疼?” 拔了自己背上一根羽毛的容玉鼓起可爱白嫩的小脸,傲娇道:“不疼,但是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谢令姜想了想,把可爱的一只小少年捧在手心里,亲亲他的头发,把他捧在手心里放在脸庞边蹭了蹭,举到和她眼睛平齐的地方,浅笑着问:“高兴了没?” 主系统哼了一声不说话,不过羞红的脸颊出卖了他的心情。 谢令姜无奈地说道:“明明是你不肯答应我的请求,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先委屈上了。要是遇到的不是我,你和谁撒娇去?” 容玉红着脸,为了自己主系统大人的一世威严,弱弱反驳道:“我才没有撒娇呢!” 谢令姜乐意宠着他的小傲娇,“是是是,你没有撒娇,乖啦。” 出了系统虚境,谢令姜虽然没能达成原本的目的,不过也算是要到了一个承诺,又和阿玉亲近了一会儿,心情还算不错。她目光坚定地笑笑,看来努力达成目标的动力又多了一个。 去了雀儿住的西厢房,谢令姜闻到了药味儿,循着药味儿,谢令姜在小厨房里找到了雀儿,旁边还有百灵儿。 雀儿和百灵儿看见谢令姜过来,两个人站了起来。雀儿沉默着行了一个礼,百灵儿解释道:“方才夫人为雀儿请了荀大夫开了药方子,婢子正在给雀儿姐姐煎药,雀儿姐姐来这儿陪婢子。” 谢令姜微微颔首,温柔纯真地笑道:“我知道了,劳烦这位姐姐了,雀儿就要你多加照顾了。” 百灵儿连忙摆手叫不敢,“岂敢称是劳烦,夫人吩咐下来,这就是婢子应尽的本分,更何况婢子与雀儿姐姐也是姐妹情分一场。” 谢令姜摇摇头,依然认真地谢过了她,这才拉着雀儿去一边说悄悄话。 “雀儿,你知道的,我要去燕京考试了。”谢令姜拉着雀儿的手,咬着唇,有些难过,不知该怎么说,“我本来说好要带你一起去的,现在我恐怕要食言而肥了。” 雀儿温柔摇头,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这件事情。 谢令姜抱注她,承诺道:“雀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嗓子的。” 雀儿默默点头,朝谢令姜努力微笑,虽然笑容很浅,但是眼神特别温暖。 谢令姜本来是想来安慰雀儿的,却反而被雀儿安慰了一把。她扑在雀儿怀里在她颈肩蹭了蹭,也眉眼弯弯地笑了,“我明日就要走了,雀儿自己要照顾好自己,要等到我为你找到名医哦。” 雀儿点头,温暖笑了。 衡州城西,淮河边上。云乍起,远山遮尽,晚风还作。绿卷芳洲生杜若。 谢令姜扎着两只可爱的小辫子,乌黑的头发上绑了红绳子,翠荷烟柳色的襦裙,裙摆和袖口处用蓝色的线绣了流云纹。 谢夫人摸了摸谢令姜的头顶发旋,轻轻笑了一声,柔声道:“不管你这次女学考试的结果如何,你都是阿娘的骄傲。” 谢令姜抿住唇,吸了吸鼻子,抱住谢夫人,把脑袋在谢夫人怀了蹭了蹭,眼泪汪汪的,“阿娘,我舍不得你。” -- 第45页 谢夫人眼眸温柔慈爱,教导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阿宝若真想要做好学问,就得先向有贤能的大家学习,学习时需勤勉好学时,侍奉师长时态度当恭谨谦虚,可不能做小女儿娇态。” 谢佐之也在一旁拍拍谢令姜的肩膀,“成大事者,自然要有取舍。你要入女学就得适应耶娘不在你身边的生活,学会坚强独立,就和你大兄二兄一样,他们也是你这个年纪就去了邺州书院求学。你看,你旁边许多和你一样准备去燕京参加皇家女学入学考试的小娘子,其他小娘子哪有你这么娇气的?” 谢令姜眼睛往左一瞥,那儿一个胖嘟嘟的小娘子不知和她耶娘兄长说了些什么,突然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惹得诸多满怀离别愁绪的小娘子一同放生哭了起来。 谢令姜皱起眉头,望向谢知府,小大人似的摇头道:“阿耶,以后这种马上会被人拆穿的话还是少说为妙。我是您女儿,自然不会觉得尴尬,但是我觉得其他人不会像我体谅阿耶一样体谅您的。” 谢夫人微微颔首,夸赞道:“阿宝真懂事,乖。” 谢夫人凤眼朝谢知府一瞅,谢知府就怂了。 为了不让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训他,谢知府立马咳咳了两声,改口道:“好,阿宝不像其他小娘子一样娇气,真是乖。” 谢令姜看着改口改得极顺溜的阿耶,眼眸瞪得大大的,很想翻个大白眼,又因为良好的家教而不会翻白眼,被自己给气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玉: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阿姜:亲亲抱抱举高高他 系统和任务者们:还我英明神武炫酷无比的主系统大人!!! 目送船只远去那一段是因为我特别喜欢这一段话。 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龙应台《目送》 第29章 扬帆起航 阳光正好,河边景色明媚,正午十分到了,开船的时辰也到了,船工和漕运的官员在一边吆喝着催促人赶紧上船,过时不候。 谢令姜眼神明亮,在一堆小娘子里面找着了秦翎,实在是秦翎那身为衡州城武官之首的阿耶生得十分魁梧高大,在一竿子瘦弱文臣里简直是鹤立鸡群的效果。 谢令姜盯着秦翎看的时候,秦翎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正好也望过来,两厢对视下,谢令姜弯弯眉眼,秦翎愣了一下,才朝她笑了一下,然后立马低下头去,原本清冷别扭的神情一下子羞涩了起来。 除了秦翎很容易找到外,在一群小娘子中,唯一的一位小郎君也很是引人注目。 王越小郎君一本正经地和阿耶阿娘道别后,立刻来寻他唯一认识的小伙伴谢令姜,对于他来说,虽然还没到男女有别的年纪,但是也没处在过这么多小娘子之间,而且这么多要上船的小孩子里居然就他孤零零一个男孩纸,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王越眼睛亮亮地走过来,他阿耶阿娘慢悠悠跟在后面,看着自家一向稳重妥帖的小郎君第一次露出小孩子的兴奋神色,努力朝谢令姜的方向跑去,两个大人都惊讶地笑了。 “谢家妹妹。”王越眼睛亮晶晶的,脆生生叫住了准备上船的谢令姜。 “三娘见过王家姨姨和王家阿兄。”谢令姜看见稚气未脱可爱的未来大燕男神王家越郎,眉眼忍不住弯了弯。 谢夫人的观察能力一绝,自然察觉到了女儿的神情变化。两家大人对视一眼,看着笑得正开心的两小只都是意在不言中。 王夫人抿嘴笑道:“娴娘,你家三娘真是可爱。唉,我们两家这么要好,只是竟没叫两个小的见过,不过也是缘分,阴差阳错下两个小的倒是共患难了。既有这么一段缘分在,三娘叫我家小郎一声越阿兄也是省得的。” 谢夫人便笑着接道:“夫君与贤伉俪相熟多年,确实不必见外。王家小子,你叫我家三娘一声阿姜妹妹也可。” 王越听着阿娘与谢夫人的交谈,清澈的眼眸看向谢令姜,温柔羞涩地一笑,道:“姜妹妹。” 谢令姜虽说心理年龄都是已经及笄之年就,但是没办法,现在的自己确实比王越年纪小两岁,只好在两家大人面前乖巧地和未来男神打招呼,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这个小孩子,“越阿兄。” 在小孩子的世界里,互相叫了亲近的名字便是好朋友了,于是王越便抿着粉嫩的唇,红着脸颊,眼神清澈地大声邀请这个新认的妹妹,“阿姜妹妹,我们一起上船吧。” 谢令姜笑眯眯应道:“好。” 她依次朝阿耶阿娘和王家长辈行了一个福礼,王越则是行揖礼。 到了船上,自有船工小厮安排他们在船舱里的位置。 谢令姜身边跟着的是一个年长嬷嬷,王越身边是一个老管家,两个人身边都没带贴身侍奉的婢女或小厮,像收拾东西的时候,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帮嬷嬷和管家打打下手,对于做杂务没有一丝鄙夷不屑的态度。 收拾完东西,船慢慢地开始动了起来,谢令姜想去船舱外看看,王越小郎君紧紧跟在这个新认的阿姜妹妹身旁,替她掀开隔绝船舱内外帘子。 -- 第46页 船的栏杆挺高,谢令姜懊恼地发现七岁的自己还是个实打实的小矮子,只能惦着脚,尽力让自己高些,朝着码头送行的阿耶阿娘挥手,忍不住还想跳起来。 但是还没跳起来,就被谢夫人派来管教照顾她的徐嬷嬷一把抱在了怀里。 徐嬷嬷看见在船边上惦着脚尖的小娘子,就觉得不稳当,看小娘子还想跳来跳去,吓了一大跳,用她的话讲就是半条老命都快被吓没了。 她抱紧谢令姜,板着脸唬她:“小娘子,船上可不兴这样,掉下去了可怎么办。水里的老龙王是吃人的,尤其最喜欢吃细皮嫩肉的小孩子。” 谢令姜知道自己方才的动作有点危险,本来是低着头准备听训的,没想到等来了这么一个“吓人”的故事。 她唇角微抽,忍不住就想笑出声来,又觉得这样实在太不给嬷嬷面子了,这样不好,便强忍着笑意,乖乖巧巧地应了,挣脱开徐嬷嬷的怀抱,跑到了船舱里去,省得徐嬷嬷继续念叨或是编些小孩子都不信的故事来哄她。 云乍起,远山遮尽,晚风还作。绿卷芳洲生杜若。 谢佐之挽着夫人的手,在码头目送,等到船已经没影儿了,他才怅然地叹口气,揽着谢夫人的腰,低头温柔道:“夫人,我们回家吧。你还怀着孩子,别累着。” 谢夫人抚着小腹,望着丈夫浅笑安然,轻笑应道:“好。” 素来是妻管严的谢知府被谢夫人的温柔笑容莫名感动,自从夫人怀了小四,脾气是越来越好了。他们二人携手上了自家马车,依偎着回了谢府。 到了帝都,同行的衡州城几个姑娘都各自有亲戚家里派来的仆妇和马车来接。王越小郎君也与谢令姜依依惜别,他是借住在叔父家。 他这次来也是来燕京考试和学习的,不过他去的是国子监。而且不管成绩怎么样都能就读国子监,不过是分班不同罢了。不像谢令姜,若是这次考不好,就没有学可以念,若是三次都考不中,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去皇家女学读书了,而大燕朝的女学现在也就仅此一所,这就足见条件的苛刻了。所以说,谢令姜都快羡慕死她的阿越哥哥了。 来接谢令姜的仆妇是她母亲陈娴的娘家永宁侯府派来的,这两个仆妇是侯府的三等仆妇,素来是不能到主子面前的,便格外眼红那些常得主子赏赐的体面下人,这次塞了钱给侯府的二管家,被分得了来码头接表小姐过府的好差事。 她们可是知道侯府一贯看人出身和钱袋子捧高踩低的,这位表小姐的母亲虽说是府里正经的原配嫡出娘子,不管是老夫人还是侯爷见了这位原配所出的大娘子都得敬着几分,可这位却只是侯府的表小姐。大娘子嫁了人,也就是别家的人了。这位表小姐若想在侯府立足,必是要大把大把撒些银钱出去的。就这样,还得看她得不得侯府夫人的喜欢,若是不得侯夫人喜欢,也就是个面儿上的功夫罢了,老夫人也是不会为了一个前头娘子留下的继女生的女儿和她亲儿媳打擂台的。 脑子里转过这些念头,两个仆妇等谢令姜一下船来,就替她接过行礼,问东问西,嘘寒问暖的,殷勤得紧。 对于这两个仆妇不要命的好话往她身上堆,谢令姜只是一律微微矜持笑着,她从此船上下来有一会儿了,也不想继续听那些没有意义的奉承话,便打断她们,有些奇怪地问道:“外祖母家派来的马车在哪儿?” 这两个仆妇有些尴尬,总不能说家里的马车因为家里的茵娘子要开诗会欢迎你,都先派出去接茵娘子的一众好友了吗? 她们原也只是永宁侯府的三等仆妇,不大伶俐的,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突然间远远地看见一辆蓝色帘子的马车行过来,有点像侯府的马车,两个仆妇连忙陪着道:“小娘子勿急,马车这不是来了吗?” 谢令姜皱眉,看着那辆有些破旧的马车有些狐疑,组织了那两个仆妇把她的行李往马车上搬,靠在徐嬷嬷怀里,低声问道:“嬷嬷,这辆破旧马车真是侯府派来的吗?” 徐嬷嬷微微笑了,很是慈爱,“是不是,到了侯府就知道了,小娘子总不能站在码头这儿吹冷风吧。” 看谢令姜有些不安地颦眉,徐嬷嬷点透天机:“小娘子不必担忧,出了什么差错,也是侯府招待不周,原就和你无关的。” 谢令姜便微微颔首,朝着马车走去,车夫正在帮忙搬着重箱子,两个仆妇则是殷勤地接过徐嬷嬷手里的包袱,徐嬷嬷闪了一下身避过去了,客气道:“怎么好意思让两位老姐姐这般忙碌,老身原也是做惯了活计的,手上一时没东西,倒是不习惯呢。” 徐嬷嬷生得一副严厉长相,唇角往下压的时候衬得更像是个凶悍婆子,两个侯府仆妇也不欲多跟她交谈,见她自己不识抬举,也就不去管她,只是依旧朝着朝谢令姜献殷勤。若能得了表小姐的青睐,岂能没有厚厚的赏赐? 见着这两个仆妇就差把讨赏钱写在脸上了,徐嬷嬷暗自摇头叹息,老太爷去了后,侯府就成了什么样子。她牵着谢令姜的手,心道:得亏娘子让我跟着来,否则小娘子还不得被侯府那些快成了精的黑心肝儿欺负了去。 徐嬷嬷冷着脸上前和那车夫道:“去侯府。” 车夫圆圆的脸,笑起来还蛮显年轻的,就是胡子拉渣的看起来破坏了那张清秀的脸,他笑嘻嘻朝徐嬷嬷拱手,“得嘞。” -- 第47页 第30章 初至燕京(4.9修) 听得外头熙熙攘攘的沿街叫卖声,谢令姜听着京城的土话觉得很是新奇,见到的那些府邸也比衡州城来得气派,比起衡州城宅子曲折蜿蜒中隐藏的秀丽精致,别有一股大气雍容。 转过了几条街,外头的车夫把马车停了下来,高声道:“永宁侯府到了。” 谢令姜掀开帘子一看,正准备下车,却发现那车夫屈起一条脚搭在车壁上,笑嘻嘻道:“小娘子,您还没给车钱呢。” 两个坐在车辕那儿的仆妇先下去了,正要搬小板凳扶谢令姜下来,听得此言吓了一大跳,刚刚她们可还是信誓旦旦地说这辆马车必是他们侯府的,可是哪有人做自己亲戚家马车还要付钱的道理。 谢令姜挑眉,看向那两个仆妇,眼神冷凝,不悦地问道:“我做亲戚家的马车还要给车钱?” 徐嬷嬷配合着冷着脸看着那两个永宁侯府出来的仆妇,心里是直叹气,瞧瞧现在侯府现在都成了什么样了吗? 那两个三等仆妇看着这个陌生的车夫,觉得好像从没见过他,“这、这……好像这人不是咱们侯府的。” 那其中一个仆妇眼神一转,推脱责任道:“这是你去问的,我都说了别急,是你这么急着在表小姐面前说这是侯府的车什么,我替你向表小姐赔个不是,你这个糊涂东西赶紧把钱付了吧。” 另一个仆妇眼珠子一瞪就要发作,“黑了心肝的李二娘,当初是谁死皮赖脸扒着我非要和我一起来接表小姐的,要不是你求我求得心诚,我现在就该带了你弟媳妇儿过来。” 看着不管不顾只是互相推卸责任的两个仆妇,从来没听见过泼妇骂街的谢令姜是目瞪口呆。 她前世是随阿耶阿娘一起来的燕京,自然不会单独和侯府的人打交道,偶尔应陈茵的约来侯府赴诗会,也不会遇上这种事。所以说,前世她虽经常听阿娘说永宁侯府真是越来越败落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听过就算了,如今她才总算有了一个认知。 谢令姜默默看向徐嬷嬷,徐嬷嬷摸摸谢令姜的头发,朝她们喝道:“快闭嘴吧,两位老姐姐不要顾忌侯府的脸面,我们远来是客,还是要脸的。” 徐嬷嬷气哼哼地掏出钱袋子准备给车夫钱,好赶紧带着小娘子下去。 “多少钱?” “不多不少,十两银子。”萧椹换了个姿势翘脚,刚准备好整以暇地看一场大戏,没想到这老婆子战斗力挺不错的,堪比皇宫里积年成精了的老嬷嬷。 不过既然打扰了他看戏,那就多收他们五两银子吧,平时他只收五两银子的。 徐嬷嬷一听,立马气着了,十两银子,他怎么不去偷去抢呢?分明是把他们一行人当成是人傻钱多速来拐骗的冤大头。 再看这人笑,正直无比的徐嬷嬷本能地不喜,觉得这个年轻人是笑里藏刀,阴险油腻得很,探头探脑简直猥琐至极,一点都不学好。 但是初来乍到燕京,徐嬷嬷不想多事,尤其这里是永宁侯府的门口,闹将起来,平白让人看轻了小娘子,也看轻了侯府,那这位本就关系不深亲近的舅母能喜欢小娘子才怪,不迁怒都算是心胸宽广的。这样小娘子在燕京怎么能过得舒服呢? 这么想着,气恼的徐嬷嬷便只能给钱。 “慢着。”谢令姜越看这赶车的人越觉得不对劲,正常的无赖子看见侯府家眷总该避忌些吧,怎么这混不吝的人竟像是一点都无所谓。 她仔细狐疑地审视着这人,除去胡子拉渣的,倒像是个不大的少年郎。等等,少年郎?谢令姜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一件事情:传闻燕京水深,诸多大佬不能惹,其中有个蛇精病连诸多大佬都要退避一舍之地。此人正是先皇的遗腹子,当今陛下一母同胞的弟弟——平王萧椹。 谢令姜前世倒是与这位平王萧椹在陈茵办的诗会上有过一面之缘,但是也不大记得他长相了,更何况是平王少年时的长相。但是,管你是平王还是普通的无赖子,敢拉黑车来勒索,就等着吧。 心中既有此盘算,谢令姜便示意徐嬷嬷把钱袋子给她,徐嬷嬷递过钱袋子,谢令姜拿到手里,收敛了怒容,抿着红唇,不声不响地掏出十两碎银子交给了萧椹。 收了钱,萧椹便掂了掂银子,懒洋洋道:“你们下车吧。” 谢令姜摆摆手不要人扶,她一拎裙摆,就敏捷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不过,她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微微勾起唇角,道:“我把赶车钱付了,你与我们不过是一桩事了,尚有他事,怎能一走了之。” 萧椹觉得有趣,便难得好脾气地问道:“哦,小娘子觉得还有何事?” 谢令姜指着侯府大门,笑得眉眼弯弯,可爱极了,“自然是你讹诈我们之事,徐嬷嬷,还不快请侯府家人把这讹诈的狂徒送去京兆府。” 她着重道:“让京兆尹把他打个二十大板,再叫他娘来领他,好好管教他的这等无赖脾气,还有,他不是喜欢讹诈外地来的人吗?那就让京兆府在马车壁上写着此人黑心肝,莫乘他家车。这样,他就没有生意可以做,也不会有别人被他讹了去。” 萧椹瞪大了眼睛,这是碰到硬茬子了,明明那小娘子方才给他钱时还是一副怂萌怂萌的小松鼠样。不过,你知道本王是什么人吗? 谢令姜并不知道萧椹的腹诽,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她板着小脸,义正言辞地大声道:“常听父亲说过百姓生活不易,咱们被讹了十两银子,心痛过后也就罢了,但是普通百姓家恐怕就要因此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了。” -- 第48页 萧椹听见这口齿伶俐小娘子提起什么百姓就觉得不大好了,听到后面更是开始额头冒冷汗了。 若是这小娘子拿侯府亲眷的身份压他,他倒还不怕,除了他娘他哥他嫂,谁身份能比他还尊贵?只要他们一说身份,他也立马报身份,堂堂平王给人赶车还不能收你五两银子吗?当然,今天收了人十两。 可是这家人竟不拿身份压他,反而说是为了燕京百姓。这样他就不好贸贸然报身份了,那样平王萧椹敲诈勒索百姓,吸民脂民膏的奏折就要堆满他陛下哥的御案了。 拜托拜托,他可是只瞅准了朝廷的高官显贵才下手的,一般百姓他怎么会去这样逗他们玩儿,会被他的太后娘大耳掴子扇死的。 谢令姜不去看正眼珠乱转想跑路的萧椹,朝着徐嬷嬷甜甜一笑,“嬷嬷,你觉得我说得可在理吗?” 徐嬷嬷重重点头,“小娘子说得在理,阿郎和娘子将你教导得甚好。方才是老奴考虑不周,只想着息事宁人,但若是咱们轻易放过了他,岂不是让他尝到了甜头,日后更加变本加厉。老奴这就把他扭到京兆府,他老子娘来领他的时候,我也要叫他们好好管教这种无赖子。” 徐嬷嬷对着谢令姜慈爱极了,转头对着这个讹诈他们的坏小子一张脸板得极为严厉,指着他鼻子骂道:“平头老百姓家十两银子便够一家四口人两个月嚼用了,你这坏透了的小子赶趟车就要收十两银子,碰上侯府的亲眷还这么不依不饶的,可见平头老百姓更要被你欺负死了。既然咱们今儿个遇见这事儿了,便不能不管。老婆子我管你背后是谁,说破天儿去你也是没理的。” 听徐嬷嬷这么一附和,萧椹心虚中又觉得自己极为冤枉,他看着达官显贵家才来戏耍他们一番,若是穷苦百姓,他又怎会如此胡闹,怎么一个个就把自己看作是一大祸害了呢?但是萧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自己方才那无赖样,恐怕想教人相信也不可能,就想着赶紧跑路。 他老子不在了,他娘在香山祈福,但是让他陛下哥和皇后嫂知道他干得这事儿,恐怕又得被罚抄书还有禁足。 但是,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早就一左一右围住了他,前面是笑吟吟的小娘子和面容严肃的老嬷嬷,后面是正巧听到了事情经过前来助阵的京城百姓。 谢令姜依旧浅浅笑着,“京兆府,请吧。” 萧椹这时候是骑虎难下,到底要不要说破自己的身份呢?说了,这么多的京城百姓,他平王萧椹欺压百姓的恶名就要被坐实了,不说,去了京兆府,京兆府尹也认得他,他欺负百姓不成反被揪去京兆府的荒唐名声也要被坐实了。 可恶!陈茵可没说过她的这个表妹这么难缠! 他原本觉得这小娘子生得娇俏,这么一笑更是叫人觉得可怜可爱,现在越看越觉得她好可恶,虽然还是觉得她长得好看,符合小爷他的审美。 谢令姜看他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便大发慈悲地问道:“你还银子吗?” “还还还!”萧椹把十两银子当成了烫手山芋一样丢还给了这个小娘子,阿弥陀佛,以后他一定看见这个小娘子就躲得远远的,再不招惹。 谢令姜朝着几位京城百姓拱手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这人受到教训了,暂且先放过他。诸位日后若是再遇到骗子讹钱,只管将人绑去京兆府,国法威严,自会护佑我大燕百姓!” “说得好!” 在围观百姓的鼓掌声中,骗子灰溜溜驾着马车远去,聪明伶俐的小娘子带着仆妇进了永明侯府,一场大戏落下了帷幕。 但是,谢令姜微微笑着,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因为那两个仆妇没有认错,那辆马车确实是属于永宁侯府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听闻一个文里最少有一个蛇精病,那么椹兄,蛇精病炮灰的戏份就交给你了 萧椹:我不就日常收个黑车钱吗?既不欺男也不霸女,为什么刚出场就被谢相收拾了QvQ 第31章 永宁侯府 永宁侯府,正堂内。 永宁侯夫人端着杯茶,漫不经心地想:怎么谢家小娘子还没到,是否要派人再去一次码头看看? 正想着,外头守门的丫鬟前来禀报:“娘子,谢家小娘子来了。” 永宁侯夫人露出一个矜持端庄的笑容,摆摆手道:“还不快把人请进来。” 谢令姜被引着进入永宁侯府正堂,看见永宁侯夫人微笑着坐在正堂首座,她行了一个福礼,乖巧道:“三娘见过舅母,恭请福安。” 永宁侯夫人便站起身来,虚扶她一下,亲热地摸摸谢令姜的脸蛋,笑道:“好灵气的小丫头,你阿娘给我写了信来,叫你只管在咱们家住下,不必和舅母客气。” 她又关切地问:“听说衡州府的官船是上午到的,怎的来得这么晚,可是路上因什么事儿耽搁了?” 谢令姜仰头望着永宁侯夫人,眼角瞥了一眼两个讪讪而笑的侯府仆妇,浅浅笑道:“此事三娘也想问舅母呢?” 永宁侯夫人挑眉,“哦?” 徐嬷嬷板着脸护持在谢令姜身后,冷笑道:“侯夫人见谅,还是让两位老姐姐和侯夫人解释解释今天发生的事情吧。” 永宁侯夫人瞥一眼这老嬷嬷,想起陈娴信中说起过她让自己的奶嬷嬷陪着女儿一起来的燕京,那么她还得给这老婆子几分尊敬体面。 -- 第49页 她便坐回首位,让谢令姜坐在她下首,对着两个三等仆妇,略有些不耐烦地问:“说罢,你们怎么招惹我们的表小姐了?” 两个仆妇唯唯诺诺地把事情说了,尚不忘在言辞中互相推诿责任。 永宁侯夫人眉头皱得越来越深,听闻自家派去的仆妇竟让侯府嫡亲的表小姐乘了外头人租的马车过来,而她早上派出去的两辆侯府马车一辆都没去码头。永宁侯夫人搁下茶盏,凤眼眯起,陡然色变。她身为当家夫人,发生这样的事情若是侯爷和老夫人问起来,她难辞其咎。虽然她并不认为丈夫和婆母会为了这个小娘子扫她的面子,但是这件事办得这样不体面,她难道会面上有光吗? 她面色难看,朝那两个仆妇厉声质问:“怎么回事?说清楚!” 两个仆妇跪下,膀大腰圆的她们在身材匀称的永宁侯夫人面前抖得像只瘟鸡,颤颤巍巍回话道:“启禀夫人,仆不敢欺瞒,实在是那辆马车实在是太像咱们府上的那辆了。” 听了两个仆妇的辩解,永宁侯夫人颦起秀气的娥眉,白净的鹅蛋脸上浮现出沉思的神情,凤眼凌厉地扫过两个下等仆妇,冷冷问道:“你是说,这辆马车看上去是侯府的?” 两个仆妇唯唯诺诺地点头,又有点不自信地说道:“看起来是挺像的,但是那赶车的人又确实问咱们讨钱了。” 永宁侯夫人思索片刻,似是想到了点什么,却又不便说出,便颦着眉和谢令姜道:“三娘,你这次受委屈了,舅母替你好生罚一顿这两个糊涂东西,替你出气,可好?” 谢令姜看着永宁侯夫人笑容勉强的样子,不愿意刚来就把舅母往死里得罪,自然是配合得很,乖巧笑道:“舅母严重了,不过是桩小事罢了,哪里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我倒觉得还蛮有趣的呢。况且,我刚来舅母家就这般兴师动众的,阿娘知道了必得说我的,这次就先饶过她们吧。” 永宁侯夫人笑意加深,“娴娘真是有福气,生了这么个聪慧的女儿,和你比起来,你的表姐茵娘真是呆呆笨笨的。” 她朝着底下两个仍跪在原地的三等仆妇,冷声道:“表小姐心善,尔等好自为之,日后需得勤勉当差。若有下次,仔细你们的皮。” “唯唯,唯唯。多谢夫人,多谢表小姐。” 永宁侯夫人看着她们畏畏缩缩的样子就来气,皱着眉摆手让她们下去。 出了这么档事,永宁侯夫人的兴致也不高了,她拉着谢令姜的手说了会儿话,尽到了礼数,就让身边的大丫鬟茗月带谢令姜去她的那个院子看看。 她摸摸谢令姜的头发,亲热笑道:“那是你母亲还未出阁时的院子,这次知道你要来,就把那里收拾了下,你看看可有什么缺的,尽管和舅母说,或是让茗月直接帮你办了也成。” 谢令姜行了一个福礼,谢过永宁侯夫人的好意,便随着笑吟吟的侍女茗月出了正堂,徐嬷嬷向永宁侯夫人行礼告退后,也跟在谢令姜身后出去。 等人都走了,永宁侯夫人冷着脸吩咐身边另一个得用的丫鬟,“茗希,去看看大娘回来了没?若是回了,把她给我叫来。” 茗希口称唯唯,躬身应了,不多时便回来禀报道:“茵娘子出去访友尚未归,她房里的一等丫鬟浅希现在外侯着,娘子可要她进来回话?” 永宁侯夫人摆手,“不必了,让她回吧。”她凤眼微微眯起,重重摔了茶盏,嗔怒道:“陈茵这小妮子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若今儿个我不教训她,越发地没了礼数,让人看我永宁侯府没家教。” 谢令姜不知永宁侯夫人不仅猜出了那赶车人是谁,还大概猜出了事情的始末。若她知道,也不过就是感叹一句果然知女莫若母。 她正跟着茗月去秋月小筑,前世她虽然没有在秋月小筑住过,但是跟着阿娘来探亲戚的时候也来过这儿歇歇脚,路线还是熟的。但是,为了不引人注意,她仍是放慢脚步,亦步亦趋跟在茗月后面。 秋月小筑离正堂是最近的一处院子,走了不多时便到了。 谢令姜知道她阿娘在未出阁时作为元嫡长女极为受宠,住的秋月小筑不仅离正堂很近,位置布局也好,就连现在的永宁侯幼时住的青松小楼也要退居一射之地。 一踏进秋月小筑,便有一池春水,上头栽着几朵莲花。池边是桃杏树各几株,树下搭了个葡萄架子,上面爬着碧绿的藤萝,葡萄架子边上便是一副石桌石凳,极有意境。 谢令姜听阿娘提起过,这里的一花一木都是外祖父亲手所栽,阿娘未出阁时亲手照料的。 她便朝着茗月高兴道:“多谢茗月姐姐带我过来,还请姐姐回去的时候告诉舅母一声,就说我很喜欢这处。” 茗月相貌虽平淡普通,但是笑起来的时候让人感觉很舒服,她弯弯眉眼,应道:“表小姐喜欢就好,若有什么缺的或是想吃些什么玩些什么,直接同我说就好了。若有婆子丫鬟做事不尽心,也尽管来告诉我。” 谢令姜谢过茗月好意,又拿了一串玛瑙手链送给这位府上体面的大丫鬟,让她先回去和永宁侯夫人交差,她们自己在秋月小筑逛逛就可以了。 茗月走后,谢令姜看着这里对徐嬷嬷笑叹道:“咱们暂时就要在此住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读者“”,灌溉营养液 202018-04-08 12:46:03 -- 第50页 谢谢25874657小天使的一个手榴弹和五个地雷,一下子收到了十张霸王票,略微有些兴奋,所以今天双更了!!!好吧,作者菌是相当的兴奋,哈哈哈(*≧▽≦) 第32章 弹劾奏章(修) 武帝朝元和三年,六月初七,京城大雨。 衡州知府谢佐之的一份弹劾奏折上呈天听,他弹劾衡州同知柳不语囚虐女娘,与隐藏在汝州城郊县的一伙拐子内外勾结,致使多户人家骨肉分离。 此奏折在大朝会上被燕帝提起,由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左仆射宣读,震惊朝野! 朝廷今年自年初以来诸事不利,先是储君遇刺,后又有继后擅权,如今江南道的衡州府又发生了如此骇人听闻之事,实在出乎朝堂诸公预料。 燕朝继承了前朝大隋的三省六部制,只是将内史省更名为中书省,门下省官员纳言更名为侍中,其余皆随前朝名称。 尚书省的长官尚书令地位最高,权最重,下辖吏、户、礼、兵、刑常工六部,常遭皇帝猜忌,自燕太/祖以来,三代燕帝都将其空置,只设地位较低的左、右仆射。 左、右仆射与中书省的中书令和门下省的长官左、右侍中,共同在政事堂参议国政,分别持有一部分丞相之权。 其中,政事堂议事仍以尚书省左、右仆射为尊,尚书省左、右仆射可被尊称为“左相”、“右相”。 尚书省右仆射戴承安季就当即出列叩拜疾呼:“柳不语素来官声甚好,且洁身自好,家中无一姬妾,怎会做出此等罔顾人伦君恩之事?还请圣人明察。” 戴承,字安季,是北方士族领袖,曾两次担任府试主考官,门生遍天下,官居尚书省右仆射,被人尊称一声“戴右相”,论在朝堂上的地位资历仅在历经两朝的尚书省左仆射张渝允之下。 按照惯例担任府试主考官时只准往南方省份。他担任过江南道府试主考官和明州道府试主考官,柳不语正是他任江南道主考官时录用的士子,后来柳不语进士及第,入朝为官,按照官场惯例,他既是柳不语的座师,就默认为柳不语投入他门下。 平日里他与柳不语相交不多,但也觉得此子是个可造之材。对上官不谗不媚也不过分清高,对同僚素来温和有礼,对他这个座师更是尊敬有加,处理政事时不拖泥带水,算得上是朝中年轻一辈里的翘楚,以后可堪做个能臣,再攒些资历未必不能官拜同中书门下三品平章事。 其实戴右相为柳不语辩白不仅仅是他的爱才之心顿起,更因为若柳不语被攀污上这盆脏水,戴安季这个座师难免也会被认为是识人不清更甚者是私德有亏。 其余大臣或有坚定站在戴相一边,或是坚定反对戴相如此嚣张气焰,又有人与柳不语和戴安季都无干系,只是就事论事。 朝野上下一时争论遍起,诸位能列于殿堂之上的朝堂诸公竟为了各自的立场各执一词,如同市井泼妇赖汉一样互不相让。 燕帝萧渊坐于上首尊位,看着台阶下朝臣争吵不休,面沉如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抬眼望向不置一词的尚书省左仆射,“张相,汝为两朝老臣,素公允,为百官称道,可有建议教朕。” 尚书省左仆射张渝允出列,鬓发苍苍,却又神情舒朗,他并不受朝堂争论影响,只是依照着朝廷法度,公允道:“此事干系甚大,谢知府既然敢呈上奏章弹劾其佐官,必然有确凿证据。还请陛下派御史台前往衡州提调柳不语来京自辩,亦可由御史台负责将人证物证带来,交由大理寺审判,最后由刑部复查立案。若是谢知府冤枉同僚,按照大燕律法,罚半年俸禄,赠千钱与柳不语。” 戴安季瞥见燕帝神情端倪,立刻表明态度:“张相老成持重,戴承受教,既然燕律有条文,此事自当依国法而办。” 燕帝萧渊亦沉声道:“就依张相所言,朝中诸位卿家若人人都如张相、戴相一样,何愁我大燕不能海清河晏,复三代圣王之业。” 众臣尽皆神情惶恐,俯首而拜:“吾皇恕罪,臣等羞惭。” 燕帝萧渊嗯了一声,手在半空中虚扶一下,“众卿平身。” 这之后,方才还吵吵嚷嚷的朝堂众臣瞬间安静如鸡。 燕帝便缓和了面上神色,宽和道:“朕不过随意说说笑罢了,诸卿皆是我大燕栋梁重臣,当为我大燕社稷尽心尽力。” 众臣又是俯身长揖一次,“谨诺。” 燕帝微微颔首,表示柳不语一案的讨论就此为止,他另提起一事,“皇后为倡导天下向学之风,提出女学一事,校舍一事交由礼部和司礼监共同堪办。礼部,尔等准备得如何了?” 同中书门下三品兼礼部尚书荀泾川出列,拱手一揖,回话道:“启禀圣人,礼部已与国子监荀祭酒商议,可在国子监东南角落辟出幽静之地,修整屋舍,做女学校舍。具体修建事宜,礼部与国子监已移交工部。” 燕帝望向工部尚书,“柳卿,此事你办得如何了?” 工部尚书柳书赫出列,心里暗恼把皮球踢到他这里的荀泾川。 兴办女学一事士林的态度不一,有褒有贬,更多的是担忧会不会此事是陈后擅权的开端,故而先前都不支持此事。如今荀泾川一看圣人非常支持陈后主张,立马改换旗帜,弄得柳书赫措手不及。 如今圣人既然在朝堂上问及,他自然不能推脱责任,只得长揖道:“因女学校舍需在国子监内,怕扰了学子们学习,不敢动静太大,尚未能完工,请陛下再宽恕半旬,那时当有成效。” -- 第51页 萧渊颔首,沉声道:“便再给卿半旬,小荀卿家,你身为国子监忌酒,可为女学寻到了可靠师长?” 国子监祭酒荀泾平出列,拱手道:“启禀圣人,国子监诸位大家秉承先贤遗训,有教无类,非常乐意去女学讲学。臣已选年高德勋的各家集大成者为女学的讲经博士,务必使女学兴办一事万无一失。” 燕帝甚是满意,“好,卿有心了。” 又议了几桩别的事情,萧渊摆手,“若无大事,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散朝。” 并非祭祀或是大朝会时,大臣不必跪拜,众臣拱手一揖,齐声道:“臣等告退。” 燕帝起身回后殿,大臣三三两两地退出勤政殿。 朝堂上的一番争论谢令姜是不知道的,这件事情到此也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为了谢令姜的安全,奏折中谢佐之隐瞒了谢令姜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只说是他察觉了柳同知的异样。王通判不是多嘴之人,而于仕途上野心甚大的秦海为了自己的女儿也在此事上乖乖闭嘴。 朝堂上下也只以为是柳不语哪里做得不谨慎,被上官察觉了。 第33章 努力温书(修) 谢令姜此时正窝在秋月小筑温书,她刚刚收到了宫中司礼监下发的女学考试大纲,正在抓紧看书。 女学入学考试分三轮,第一轮内容比较粗浅,只要求小娘子们根据填空默写出二十句句子,对则每句得五分,错则无分。得分少于八十,不予录取。但是,这轮考试只要考前死记硬背一下,都能过。 第二轮考试则是给出一个小故事,通过理解小故事想要讲述的内涵猜出这是哪家学派的论调,并写出理由,最后附上一句你认为最能表达出小故事意思的先贤名言。一共有五个小故事,各有二十分,择前百名分高者录取。 第三轮考试是面试,在国子监授课的各学说大家亲临现场,一百名小娘子选择自己喜欢的学说排队面试。 考场上考官会随机问一个问题,每个小娘子说出自己的看法和理解,考官觉得你行就行,不行,也没关系,反正只要过了前两轮的一百名小娘子都能留下,这不过是展示自己的一个机会。 谢令姜握紧小拳头,若是身后能看见背景图,一定是一片熊熊燃起的火焰,“我一定会拿第一!” 主系统容玉小可爱趁着谢令姜看书时房中无人打扰,变幻出来了身形,陪在谢令姜身旁,给她加油鼓劲:“阿姜加油!” 谢令姜把书上的重点在宣纸上抄了一遍,闭目默读了一会儿,把一本《论语》放到桌上,推到容玉那边:“阿玉,你随便挑里面的来问我,看我答不答得答出来。” 容玉珍惜自己那点能量,幻化出来的身体还是之前在系统虚境里的那般大小,他双手抱起一页书角,展现了白白的小翅膀,飞起来,把书翻开,又降落到书上,对着比他不知大了多少的书,念道:“子曰:为政以德。” 谢令姜不假思索地便接下去:“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容玉点点头,高兴道:“答对了。”他抱起书页,飞起来,看上去很吃力地又往后翻了两页,这次干脆就直接停在半空中,提问道:“子贡问君子。” “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 “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 对答了几句,谢令姜看着容玉娇小的身形和书册的对比,很担心他翻书页累着,就颦着眉,担忧问道:“阿玉,你累不累?要不,我还是自己背吧。” 容玉拍拍洁白的小翅膀,飞到谢令姜面前,鼓起脸,可爱极了,大声道:“才不累!阿姜不要小看我,我可是伟大又厉害的主系统大人呢。” 容玉着急地辩解,生怕谢令姜误会自己。 外头正好徐嬷嬷远远地过来,她在门外问道:“小娘子,方才可是你在叫老婆子?” 谢令姜和容玉一大一小条件反射般疯狂摇头,谢令姜在屋内回道:“不是,我正在背书呢,嬷嬷你听错了。” 徐嬷嬷在外头听见谢令姜这么说便放心了,依旧在门外道:“好,那小娘子想吃什么吗?嬷嬷去给你做。” 谢令姜在里面急得生怕嬷嬷进来,全然忘记了可以马上让容玉躲回系统虚境中。 她急急地说道:“嬷嬷,我待会儿想喝绿豆粥。” 徐嬷嬷对谢令姜的要求是有求必应的,更何况这种吃食上的要求呢。她当即乐呵呵地说道:“那小娘子好好温书,嬷嬷去给你做绿豆粥喝。” 听见徐嬷嬷的脚步声渐远,谢令姜与容玉一大一小一起缓缓舒了一口气,然后面面相觑,刚刚好险哦⊙⊙! 容玉突然懊恼地抓乱自己的头发,扁嘴道:“刚刚我可以回系统虚境的,干嘛那么怕嘛。” 谢令姜想了想,也笑道:“是啊,刚刚可吓坏我了呢,我还在想要是你被发现了,我该怎么和嬷嬷解释。要不,就说你是书里的小精灵?就和书生会遇见书画里的美人一样。” 面对着谢令姜偶尔的调笑,容玉早就已经面不红心不跳了,他酷炫地仰头,拽拽道:“然后小妖精和你谈恋爱吗?” 谢令姜红了脸颊,她到底还是古代少女,就算重生了一回,也依旧面皮薄,哪里比得上手下系统和任务者众多,联网三千大世界的主系统容玉。 -- 第52页 不过我们伟大的主系统大人一定没想过自己现在是个娇弱的拇指男孩,被恼羞成怒的谢令姜一指头戳倒。 啪叽一下,刚刚还酷炫无比的容玉就趴在了桌子上,捂着脑袋上的一个大包眼泪汪汪地仰头看着谢令姜,“你戳我,要亲亲抱抱我才肯起来。” 谢令姜伸出两根粉嫩白皙的手指头捏起他的衣领把他拉起来,然后微微笑着又是一指头戳在他额头上,可怜的容玉两腿一绊,往后倒去。 他欲哭无泪地坐在地上,看着微笑着的谢令姜,太后悔之前一时嘴贱了。早知道古代少女这么羞涩,他一定不会招惹宿主。刚刚摔倒,屁股好痛qvq 谢令姜看容玉一会儿抱着脑袋,一会儿捂着屁股,这次是真的痛得眼泪汪汪,可是不敢和谢令姜要亲亲抱抱,只好可怜巴巴自己拍着洁白的小翅膀飞在半空,不让屁股接触桌子。 谢令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的甚是可爱。 皇家女学考试在即,负责前去调查柳不语一案,并将其押送至京城受审的御史也到了衡州府。 谢知府是个干脆的人,也不多加寒暄黏黏糊糊,当天就把柳不语带给御史台的人关押。 柳不语被送去了大理寺受审,这时候可没有刑不上大夫的规矩,柳不语做官多年,养得细皮嫩肉的,一顿杀威棍下去命便没了半条,没等什么辣椒水里泡过的鞭子、老虎凳什么的齐翻上阵柳不语就把自己的罪行全交代了,包括自己通过谢府曾经的王二管家和谢二郎奶嬷嬷的关系,收买了几个粗等仆人,知道了谢令姜携婢女外出观灯的消息,他身为衡州府同知,对城防司的巡逻路线很清楚,预先让匪徒埋伏在那里,趁人不备点燃灯笼铺子, 柳不语受不了明州府苦寒,在流放途中畏罪自杀了。 尚书府发下明文,很快被宣判,他被刺配流放明州府。刊登于邸报上,希望大燕各位官员引以为戒。 这种涉及到了官员还略带刺激的绯色罪名很能吸引普通百姓的眼球,在各个州府的邸报上刊登了这个案子的宣判后,迅速传遍了大江南北。 谢令姜努力温功课,这关乎着她能否完成任务的伟大目标第一步,成日里十分刻苦,几乎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地步,对于这件闹得颇大的事情也不过是从永宁侯府的下人嘴碎时听到过两耳朵。 努力学习的时候,时间总是飞逝的,谢令姜觉得自己还没把知识点三刷巩固一下,怎么明天就要考试了? 她心情很是激动,但并非因为忐忑,就像假如你我重生回小学参加考试,你绝不会觉得不安,只会觉得这是这个人生中的转折点而感到激动\(≧▽≦)/。 所以,考试前一天晚上谢令姜就和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辗转反侧地就是睡不着。一会儿想着明天要认真检查卷子争取拿满分,有一会儿美滋滋幻想自己已经拿了满分的时候。 她在雕花木栏床上打了好几个滚,好激动啊,明天考试!!! 翻来覆去睡不着的谢令姜为了明天不会脸上不会挂着大大的两只黑眼圈,便进了系统虚境找容玉聊天。 “阿玉,我睡不着,来找你说说话可以吗?” 容玉的身影砰的一下出现在了谢令姜面前,依旧是小小的一只,飞到了谢令姜面前,傲娇道:“那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谢令姜把阿玉小可爱捧在手心里,捏捏他可爱精致的小脸蛋,“阿玉,我好兴奋啊。这是我人生中具有重大转折意义的事情~” “那阿姜要加油哦。” 谢令姜自信满满地和主系统容玉讲自己的人生规划,“要考进女学,拿到秀才功名,还要成为毕业考第一名,第一名可以让圣人满足一个心愿,我也不求别的,让我能参加正经的科举就好了。” 阿玉就这么捧着脸听谢令姜讲,不时捧场地鼓掌拍拍手,“阿姜加油,你一定能完成任务哒。” “阿玉,你真好~” 谢令姜受到鼓励,笑得眉眼弯弯,眼神温柔极了。她歪头看着容玉,眉眼柔和,重生而来本就是天赐机缘,而认识一直陪着她的阿玉更是一件极为幸运的事情。 她温柔叹息道:余何德何能,让上天厚待如斯! 作者有话要说:  双引号里面的双引号应该用单引号,但是,这个输入法有点问题,我没找到单引号 第34章 第一场考试(修) 第二天谢令姜跟着许多小娘子去了国子监指定屋子考试,女学招生的考试自然不能让这些年龄不一的小娘子们像科举士子那样在狭小的号房里答卷。 国子监方面就收拾出来几个空屋子,将桌椅摆整齐,每个桌椅隔得挺空的,然后让小娘子们拿着司礼监发的号牌依次入座。 谢令姜和秦翎并不在一个考场,和秦翎分开后,谢令姜背着自己的小竹筐进了屋子。小竹筐里面是毛笔和砚台和水壶,到了屋子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倒水磨墨。 大家都把墨磨了一会儿之后,屋门口站着的考场官见时间差不多了,就拆封下发卷子,是一个位子一个位子地把试卷发过去。 谢令姜一拿到卷子就觉得超级简单,提起笔来就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重生而来近乎于作弊的谢·学霸·令姜腹有诗书,自是不担心这种考试的,不仅不担心,甚至全程处于兴奋状态,但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 第53页 谢令姜走上前去交卷的时候,发现好多小娘子皱着眉头捏着笔杆,一副苦恼极了的模样。 谢令姜一点儿都不理解这么简单的默写卷子怎么会有人觉得难,她最后检查一遍姓名籍贯是否都填写了,确认无误后便交卷了。 负责这次监察的考场官是一位大儒,须发皆白的老爷爷看见有个小娘子这么快就交卷还以为她是什么都不会,刚想勉励她几句,让她以后不要放弃学习,结果拿过谢令姜的卷子一看,眼前一亮,越看越满意。 这个是对的,这个也是对的,字体一看就是师从卫夫人的簪花小楷,真是个聪慧有灵气的孩子啊。 他抬头一看,正准备找谢令姜夸奖几句,结果,……,人呢?你看拿起你卷子在看,不是应该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眼巴巴等在这里吗? 不是很懂考场潜规则的谢令姜错过了一次受到大佬欣赏的机会,对此谢令姜一无所知。她表示,女学入学考试的规则她可是都记下来了,交完卷子后不得在考场逗留,她很乖地交完就走了,而且肯定满分啦。 她赶紧地出了考场回家,嬷嬷今天有做甜甜的紫米粥,超好喝的。 秦翎也算是聪慧,但是前世就没比过未开挂的谢令姜,今生今世恐怕更难和开挂了的谢令姜相比。她是在时间用尽之后,才交了卷子出来的。 秦翎带着侍女红翘来永宁侯府找谢令姜对答案,神色中一直有些忧心忡忡的,拉着谢令姜的手懊恼道:“三娘,我刚才有一句写了个别字。冉求曰:“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也。”此处“说”同“悦”,但是我直接写了“悦”。” 谢令姜安慰她道:“所谓通假字就是古人写的别字,按你那种写法阅卷官未必不认可,毕竟字体只是承载学问和圣贤教诲的一种容器罢了。古人将容器上的花纹画歪了,今人难道一定要跟着把容器上的花纹画歪吗?” 秦翎受到了安慰,托腮忧郁道:“好吧,你永远都能找出光明正大的理由来。可是,我还是好担心。” “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居然给了“文胜质则史”,要考前面一句“质胜文则野”,我只想起来后面是“文质彬彬,然后君子。”,但是居然不考。”秦翎一副哭唧唧的可怜模样,“而且明明我都是背过的,可是考场上就是不记得了,但是等交了卷子,我却灵光一闪全想起来来了。” 她盯着谢令姜,“三娘,你有没有什么不会的?” “我考完出来就不去想这些了,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谢令姜同情地看着可怜的秦翎,为了友情,她决定不把自己都默出来的事情告诉秦翎,让她更加郁闷了。 秦翎看问不出谢令姜什么,又见谢令姜这般气定神闲,忍不住问道:“三娘,你怎么能这般豁达,你就不担心考不上女学可怎么办吗?”她不甘心地说道:“女学这次只收一百个女学生,天下开明官宦家的小娘子不知凡几,更有许多隐士名宿家的小娘子也来下场,她们是家学渊源,我们却是在朝廷邸报下发后才开始正经学习。” 她咬着红唇,颇为不甘心地说道:“以前我不过将将识几个字罢了。” 谢令姜面色淡定,浅笑道:“古人云:尽人事,听天命。我既已拼尽全力,现在一切随缘,何必强求?” 秦翎还小太天真,没想到谢令姜只是前世在燕京那些年习惯了维持所谓的从容风度,还以为谢令姜的气度真的是如此潇洒,觉得如此挂怀这场考试的自己又被可恶的谢三娘比下了。qvq 这种每次都被同一个人摁在地上摩擦摩擦的感觉,绝对不会是好体验。 秦翎现在虽然和谢令姜的关系好些了,但是仍然有些气呼呼的,“又被你比下去了,真不甘心!我和你家不一样,我要努力变得更优秀,才能让我父亲多为我着想,也不会让他忘记我阿娘。” 谢令姜以往也知道秦翎争强好胜,却不知道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缘故,一时亦是怜惜她。 秦翎看见谢令姜脸上的表情,瞬间炸了,“干嘛?你是在可怜我吗?不需要!” 谢令姜歉意笑笑,她以前就是个好脾气的人,重生一回后,更加佛系了一些,看着别别扭扭的秦翎露出了一个慈祥老奶奶的笑容。她弯弯唇角,眉眼温柔和顺,宽慰道:“没有,你想太多了。你先前也说了自己基础不好,若再给些时间,我相信,你定然不输她人。” 秦翎圆睁着眼睛,活像是一只无理取闹的炸毛猫咪被温柔可爱的小姐姐强行顺毛后的懵逼感,却傲娇又别扭地窝在温柔小姐姐怀里撒娇。 她嘟起嘴,十分不自在地用脚尖寻了片叶子踢来踢去,“谢谢你,方才是我又闹脾气了。” 秦翎眼眶有些红,仿佛谢令姜一个说得不好,她就立马哭出来。 “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谢令姜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很轻松地指着远处笑道,“你看那棵李子树是我外祖父在世时为我阿娘栽种的,她说在衡州城时最想念这颗李子树。等李子成熟了,我们把衡州府的小娘子一起叫来,大家来吃李子吧。” 秦翎没想到谢令姜一时间说起了别的事情,吸了吸鼻子,有些傻乎乎地跟着谢令姜手指看过去,不再纠结刚刚的事情,而是想着李子好不好吃,什么时候能吃? -- 第54页 她问道:“以前在家里都是下人把当季的新鲜瓜果买回来,还没见到过李子树呢,这李子开过花没有,现在能吃不?” 谢令姜便笑嘻嘻地给她科普道:“先开花后结果,你看它上面都结了果子,肯定是开过花的呀。四月开花,六七月结果,这棵树上的李子结得早,如今六月过了一半多,也快七月了,李子吃起来就不会酸涩难以入口了。” 秦翎眨眨眼睛,娇娇软软地嗯了一声,“不过现在可不是请大家吃李子的好时候,都眼巴巴等着成绩,专心于下场考试呢。我待会儿回去也要回去再温习各家学说的先贤名言,万一就进了复试呢。” 谢令姜翘起唇角,眉眼柔和道:“翎娘说得有理,那就等第二场考试过了之后,第三场考试之前吧。我怕三场考试都考完的时候,怕是整个衡州府没有多少小娘子留在京里了。” 秦翎想了想也赞同道:“我看司礼监下发的女学考试考纲上写着只要过了复试便不黜落,那面试就像是科举的殿试一样,只是要看看我们各人的资质罢了。那个时间刚好,那我们先去写请帖吗?” 旁边的谢令姜偷觑她一眼,见她已经恢复了往日神采,还能想到写请帖,松了一口气,不哭就好。她笑道:“帖子要写个十几封,现在写怕是要耽搁翎娘你温习功课的时间,七天后便是公布第一轮成绩,接着便是第二轮考试,时间紧得很,还是等第二轮考完后再写吧。到时候办李子宴,可要麻烦翎娘为我分担了。” 秦翎明媚地大笑,“到那时,尽管包在我身上好了。” 阳光明媚,初夏的风并不热,还带着李子的果子香,谢令姜被秦翎一下子就变好的心情所影响,也大笑起来。一改自重生后越发稳重的风度,笑声清越,终于有了些七八岁孩子最是蒙童不知愁的快乐心境。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一章之前段落分得不太清楚,所以加了这一章,这章只能算半更,今晚还有一更,么么啾小天使 我越写秦翎越觉得这才是女主,我未来谢相是实力宠女主的男主,我正牌男主容玉是个出来打酱油的萌萌哒小天使 一直写言情,从未能如愿!作者菌已经哭死在厕所了qvq感情线又歪了,越看越觉得秦翎和谢令姜相爱相杀,好姬友 第35章 第二场考试(上) 国子监藏书阁底楼的一间屋子内,诸多燕朝广负盛名的大家都挤在这屋子里批改卷子。 这些卷子极为简单,全是默写古时先贤名言,尤以儒家孔孟荀子之言居多,辅以道家、墨家、兵家、法家一些脍炙人口的至理名言。至于阴阳家、杂家与其他一些学派之说因为过于生僻,并未在这张卷子中出现。 能入国子监的学子都是天子骄子,这些师长更是名满天下,照理说这种简单的卷子是不可能被他们看在眼里的,更别提亲手批阅。 但是,圣人与皇后皆有令,这些卷子必须得由女学的授课博士亲手批阅才行,也让他们了解一下今后要教的这些学生水平到底如何。 这些大家既然答应了来女学授课,本身便不是迂腐之人,看着如此简单的卷子居然还有人答得错漏百出也没有什么不悦,或是像国子监另外一批顽固不化的老古董一样轻视鄙薄这些小娘子,但是看了半天这么些卷子,要说他们心里没点失落的感觉是不可能的。 大儒郗远慢悠悠拿出一张卷子,白胡子得意一翘,“这张卷子的主人是老夫当考场官的时候第一个交卷的小娘子,尔等请看。” 另几个儒家的大家踱步过去,抽出那张卷子,咦了一声,“满分?字也不错啊,有卫夫人之风。” 虽然这些先贤之言的默写都很简单,而且也只是单纯的默写,看不出这个人的资质到底如何,但是诸位学贯古今的大家现在也是要求很低了,看过那么多千奇百怪的答案,他们看见一张卷面清晰的满分卷子就觉得很欣慰,更何况谢令姜的一手好字是上辈子日日勤练不辍练出来。这一世虽然七岁幼女的手腕尚且无力,但是风骨已成。 郗远捋了一把胡须,笑呵呵道:“若是这小娘子喜欢我儒家有教无类的想法,那到时候面试的时候就让她来我门下吧。” 其他几个儒学大家笑道:“这是自然,你是她的考场官,说明有师徒缘分。到时候我们也要好好挑几个聪慧灵秀的弟子,可不能被你的学生比了下去。” 看着几个儒家的人聚在一块儿谈笑风生,一旁的墨家也凑在一块儿,有个面色严肃的黑袍老者甚为不满地说道:“他们儒家常讲三纲五常,岂有我墨家兼爱平生更适合女学的教义?” 一个面容俊秀柔美的黑衣青年咳咳了两声,白皙的面容上浮现出病弱的红晕,“儒墨两家恩怨自祖师爷创立墨家学说起,迄今已过一千年了,现如今大家都在国国子监教书育人,又都为了各家学说的教义选择来女学教书,何必再针锋相对呢?” 黑袍老者看上去很是尊敬这个病弱美青年,面色严肃地拱手道:“巨子所言甚是,是我妄言了。” 墨家巨子苏怀微微笑了一下,如清风明月拂过春日柳枝,“当然,我墨家学说也是当世显学,待面试那日,诸位也要好好为我墨家挑寻适合的弟子。” 墨家人听到巨子的鼓励,都很激动,拱手抱拳道:“是。” -- 第55页 七天后,几千份卷子的成绩被贴在国子监外边的墙上,许多家中没有小娘子去考试的人家也跑去看成绩,人别提有多少了。 谢令姜很明智地没有去看,她舅母永宁侯府夫人遣了家里跑腿的下人去看成绩。她的表姐陈茵也参加了这次的女学考试,永宁侯夫人很希望她们都能进女学,然后相互扶持。 毕竟家里女孩子都考进了女学,这也表示了他们家文风深厚,是很涨面子的一件事。 陈茵坐在她旁边,笑吟吟的,和谢令姜叽叽呱呱地讲着她和平王萧椹以前在燕京的“丰功伟绩”,看上去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考不上女学,谢令姜对着这位精力旺盛,一个高兴就能上树掏鸟蛋的表姐日常沉默面瘫脸。 她在心里默念:她是姐姐,不能违背长幼有序的道理反过去教育她。但是,快忍不下去了!我并不想知道你们两个熊孩子的捣蛋日常,尤其是作为一名曾经的受害者。 原来那天永宁侯夫人听了仆妇的话就起了疑心,等陈茵回来后逼问了一下,就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家里派去接谢令姜的马车被陈茵拦了下来,她和她的那些朋友自告奋勇的表示要去迎接这位表妹。两辆马车,一辆上坐着陈茵和她的小伙伴,另一辆分给了来凑热闹的平王萧椹,他们打算好了由萧椹假扮马车夫,他们假扮绑匪,吓这个新来的陈家表妹一吓。 陈茵和她的小伙伴赶走了马车夫,却不认识路,燕京是燕朝的帝都,街上人来人往,一会儿就和萧椹分散了。陈茵驾着马车,在城里转悠了一圈,看着天色晚了,才找回了路,和其他几个小娘子一起灰溜溜地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平王萧椹成功到达码头的时候,发现后面怎么都没人了?他一个人分身乏术,没法又当马车夫又当劫匪,只好临时改剧本,干起了老本行,把谢令姜送到永宁侯府之后,当一个敲诈勒索的大坏蛋。结果,干坏事没成,险被扔进京兆府的大狱,以百米冲刺的态度逃离了丢脸现场。 永宁侯夫人知道事情经过以后,当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差点没被她闺女儿给气死,这哪儿的熊孩子,真的是我生的吗?她当即就揪着陈茵耳朵就去给谢令姜道歉了。永宁侯夫人忧心忡忡的想要是以后谢令姜从别的人那里知道了这件事,要怎么看陈茵这个表姐,她再和她阿耶阿娘一说,这误会可大发了。 继室一家故意无礼慢待客居陈家的出嫁嫡长女的女儿一传出去,永宁侯府也没脸在燕京待下去了。 看着在永宁侯夫人的眼神威胁下,怂怂地来和她道歉的陈茵,谢令姜没什么想法,她就觉得这熊孩子太皮了。 当然永宁侯夫人讲的是另一个版本:陈茵和小伙伴想要迎接谢令姜,结果迷路了,平王萧椹是陈茵认识的人,也去迎接她,只是萧椹喜欢恶作剧,所以,一切都是误会,也只是误会。 但是,厉害的主系统大人容玉岂会被这些蒙蔽,他早就知道在陈茵和永宁侯夫人坦白的时候就知道事情的经过是什么了,然后转头就告诉了谢令姜。 听着阿玉在脑海里义愤填膺地谴责这些想要吓唬她的熊孩子,谢令姜眉眼柔和了一瞬。 对着来道歉的陈茵和一脸歉意的永宁侯夫人,谢令姜维持着笑容不变,她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原谅了。对表姐和舅母冷嘲热讽?她还没傻。 “大娘过线了!大娘过线了!”永宁侯夫人派去看榜的人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脸上一派与有荣焉的模样,“娘子,咱们府里的表小姐也过线了,两个小娘子都过了。” 永宁侯夫人露出了一个笑容,“好,去领赏钱吧。”她对着陈茵和谢令姜笑容亲切,“我的儿,还有三娘,明天那场考试你们切不可掉以轻心,务必要拿出最好的水平。” 谢令姜和陈茵都起身行了一个福礼,“是。” 永宁侯夫人对她们又勉励了一番,“去温习功课吧。” 谢令姜和陈茵便依次向永宁侯夫人行礼告退。 第二天,皇家女学的第二场入学考试准时开始。 第36章 第二场考试(新增内容) 第二场考试的规则是给出一个小故事,通过理解小故事想要讲述的内涵猜出这是哪家学派的论调,并写出理由,最后附上一句你认为最能表达出小故事意思的先贤名言。一共有五个小故事,各有二十分,择前百名分高者录取。 谢令姜拿到了卷子,第一个故事是讲有个老翁和他的弟子路过泰山时,遇到了一名砍柴的妇女,她衣衫褴褛,形容枯犒,据她说这里的地大多是贫瘠之地,收成一直不好,而且当地虎患严重,她的公公、丈夫和儿子都被老虎咬死了,她悲伤地落下眼泪,“恐怕我也活不长了。” 老翁很同情她,问:“你为何不去鲁国或者是齐国的治下,那里的荒地也比你这里的地肥沃多了,而且也没有虎患。” 那妇人便回答道:“只有这里没有残暴的政令。” 老翁便叹息了一声,对旁边的弟子说道:“在百姓心中,苛刻的政令比起吃人的老虎还可怕啊。” 谢令姜深有感触,这是《礼记·檀弓下》记载的一个故事,但是如今千年之后的大燕也有这样的情况。众所周知,明州府土地贫瘠,还有边患之祸,人人惧之如虎,但是谢令姜前世在明州府和阿耶阿娘生活了整整四年,自然知道就这样糟糕的地方,却有许多在别的地方被逼得活不下去的穷苦百姓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只因为这里地广人稀,政令宽松。就算土地贫瘠、收成不好还要面对戎狄之兵过来打秋风,但是谢父曾经问了一圈,得到的答案都是觉得这里比之前那些富饶的州府好。 -- 第56页 谢令姜眉头紧锁,长叹了一口气,提笔写下——苛政猛于虎,这个小故事体现的思想正是老翁最后感叹的一句话,而这是儒家仁政的思想。 郗远身为考场官有巡视考场的职责,他在几张桌子旁边走过,看见了谢令姜,便停了下来,看见她眉头紧锁,他低头一看,明明都会做啊,她在难过些什么? 郗远身为当今天下闻名于世的大儒,自然不是什么蠢笨之人,他有一个隐隐的猜测:她是因为这个被苛政压迫的妇人而感到难过吗? 谢令姜察觉到有人在看她的卷子,没忍住好奇抬头一看,是考场官那个严肃的白胡子老头。 郗·当代大儒·确实是白胡子老头·远朝她赞许一笑,捋着胡须道:“答得不错。” 然后,他就背着手巡视其他人去了。 谢令姜精神一振,唇角微翘,继续答题。 第二题是关于打仗的一个小故事,传说战国时鲁国有个封君,他将要攻打郑国,有位不希望打仗的先贤听到了就去阻止他。 这位先贤对鲁国的这位封君说:“主君啊,请你打消这样的想法吧。” 这位封君就问:“郑国的主君不受百姓爱戴,我讨伐郑国这是顺应天意。” 这位先贤就说:“现在让鲁四境之内的大都攻打小都,大家族攻打小家族,杀害人民,掠取牛、马、狗、猪、布、帛、米、粟、货、财,那怎么办?” 鲁国的这位封君生气地说:“鲁四境之内都是我的臣民。现在大都攻打小都,大家族攻打小家族,掠夺他们的货、财,那么我将重重惩罚攻打的人。” 先贤说道:“上天兼有天下,也就象您具有鲁四境之内一样。现在您举兵将要攻打郑国,上天的诛伐难道就不会到来吗?” 谢令姜愣了一下,她知道这是《墨子·鲁问》中记载的一则小故事,但是该怎么把理由写出来,对应的先贤名言又是什么?毕竟,硬要说实行儒家的仁政也没什么不对的。 但是,谢令姜有种预感,她要是真把墨家的思想冠上了儒家仁政的思想,估计可以直接打道回府了。 谁都知道,虽然墨家祖师爷墨翟曾学习过儒家思想,但是,最后却弃儒家,创墨家。儒、墨两家都为当世显学,却因为思想观念的不同一直互相攻讦。 谢令姜抬头看着前面慢慢燃烧的香,知道时间已过五分之一了,她赶紧抛开自己的纷杂想法,就当做是第一次看见这则小故事一样,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终于在通读了三遍后琢磨出了一点味道。 儒家讲究的是敬鬼神而远之,但对于墨家而言,而是比较敬重鬼神上天一说的。而本文中的上天兼有天下,是天下万民的主宰者,天下万民都是上天的臣民,那就有种“兼爱平生”的感觉了。而墨家最重要的思想就是“兼相爱,交相利”,反对兼并战争,呼吁“非攻”。 可是,要怎么用文雅含蓄的文字将自己所想的表达出来呢? 谢令姜颦着眉,咬着唇,七岁的小女孩做出这样愁眉苦脸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楚楚可怜或是苦大仇深的味道,只让人觉得可爱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的文《全世界都爱我的盛世美颜》by呜喵呜喵二货君 求问穿成古代贵公子的镜子/现代一部手机,古代贵公子/手机主人还非要跟镜子/手机谈恋爱是怎样一种体验? 魏瑟:谢邀,很恶心,就是很恶心,每天早上醒来看到男主人放大的嘴狂亲屏幕,差点没将早饭给吐出来,前提是,我有吃早饭。[微笑] 求问带着盛世美颜穿到了末世,成为连丧尸都舍不得吃的人是怎样一种体验? 魏瑟:谢邀,这并不是愉快的经历,能别让丧尸再对我发花痴了吗?相信没人能对着一张腐烂脸开心得起来,别说了,又有丧尸走不动路了。[微笑] 每天的魏瑟都顶着一张没有任何物种能抵挡的盛世美颜脸生无可恋,今天也因为一朵花为了讨她欢心违背自然规律的开花而感到很不高兴呢! * 修真界老祖据说是上界下凡历劫的仙人,只等历完最后一劫就能突破神格,却遇上了哪哪都长在他审美上面的女人。 他才发现,这个女人的脸当初是按着他的审美捏的,把她送去的世界都是他下凡历劫的地方,而他每个世界都是她的绝世舔狗,超级痴汉。 未来法神:…… 第37章 第二场考试 谢令姜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 也没法把墨家思想骈四俪五地写出来,只能特别朴实无华地先在草稿纸上写了一下思路:第一:墨家认为有鬼神上天主宰一切,正和“上天兼有天下”。第二:先贤反对鲁君攻打郑国,所言所为皆出自于“兼相爱, 交相利”。 这两点写完, 谢令姜看着就觉得很挫败, 语言平凡无奇,朴实的农民也一样能听懂。 大燕士林受到前朝末期靡丽文风的影响, 最讲究文章华美,一眼观之, 华章溢彩;而后读之, 有音律之美。 不少文人骚客专爱一些将无意义的华美词藻充斥文中或是故意将一些简单的事情讲得艰难晦涩,大肆在其文中运用排偶、辞藻、音律、典故,使之文风气势磅礴, 显其学问高深。 虽然朝中和士林一直有有识之士呼吁“推行古道”, 反对过分的雕章琢句, 但收效甚微, 盛世文人就喜欢这种相互附和传唱太平诗歌,这种诗歌若没有了华章藻薇,就显得粗鄙谄媚了。 -- 第57页 谢知府执掌一州大权, 事务繁忙,生平最为厌烦这种堆砌词藻的文章,连带着谢令姜在明州府跟随父亲读书后, 也抛弃了以往闺阁婉约之风,文风格外地质朴。 先前谢令姜一直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直到现在在考场上,她看着自己格外质朴的文字顿了一下, 万一自己写的乡土气息浓重的文章不符合阅卷官的审美怎么办?qvq 谢令姜纠结了一会儿,懊恼地鼓起脸,算了,算了,反正墨家祖师爷自己就是个农民出身的落魄贵族,一直反对儒家的繁文缛节,提倡各个方面都要朴实无华,我这叫秉承先贤圣人的作风。 她又看了一眼台上精致铜炉上插着的三根线香,燃了一半,上头盘旋着渺渺白烟。 时间已经过半,她还剩三道题,谢令姜知道时间不多了,自己在第二题花了太久的时间。 谢令姜拿起笔架上的狼毫笔,蘸了蘸墨,深吸一口气,提笔挥毫,一蹴而就,神情洒脱,不知道的光看着这架势就以为她在写什么华章藻薇。 只有谢令姜自己知道,她不过是把草稿纸上的寥寥数语誊抄了一遍而已。 她低头开始看第三题,“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谢令姜唇角微翘,露出轻松的笑容,她只看了第一句话就知道是法家的思想,这题稳了。 或许是法家并非儒墨那样的当世显学,有众多拥戴者,或许是认为一群小娘子不会喜欢冷酷无情的法家,出这套卷子的人在第三个小故事中特地给了提示,而且明显到就在第一句。 这篇小故事的难度与前面两个小故事模棱两可又暗藏机锋的难度不可同日而语,只要是听说过这句话的小娘子都能在第三题拿到分。 谢令姜捏着笔杆继续往下写,心道,莫非这是因为第二场考试只取前百名,所以不想让剩下的小娘子们考得太难看被人耻笑。 别看谢令姜一写起法家就是下笔如有神,一点都没有之前的纠结,但谢令姜以前并不喜欢法家和韩非子。 包括到现在谢令姜都一直法家觉得太重帝王心术,冷酷而又不讲人情,没有儒家的温情脉脉和墨家的仁慈兼爱。 谢令姜的阿耶谢佐之是一个再正统不过的儒门中人,谢令姜受她阿耶的影响也对儒家抱有好感。而《韩非子》一书中有许多孔子的反面事例,以此达到攻讦儒家、推行法家的目的。 直到她跟随阿耶阿娘到了明州府,那里靠近边关。 …… 明州府的日子如果不看清苦的生活环境和恶劣的天气,其实生活很宁静祥和。只有秋天的时候,明州府的气氛会陡然变得紧张一些,因为每年秋收时戎狄的军队都会犯边。 谢家的茅草屋旁边住着一户人家,家中只有一个老妇人和她尚在襁褓的孙儿。 阿耶阿娘常常将家中的口粮拿去接济隔壁那户人家,谢令姜也常常到隔壁帮着老妇人照料她的孙儿。 但是,无论是谢令姜还是明州府的其他百姓都知道燕朝的军队最终会将戎狄阻拦在兰城之外。 那一年,也不例外。而且听人家说边境新来了一个陈将军,不仅将戎狄赶跑了,还一路追击到了戎狄的王帐,俘虏了戎狄的六王子。 打胜仗的将军无疑是边关百姓心中的大英雄,陈将军是从小兵开始做起的,但是打仗特别厉害,据说是兵家这一任统帅的关门弟子。 陈后被废,谢佐之被贬,谢家如今既不是有点关系的皇家外戚,也没朝中重臣,这等消息也只是听乡间那些有亲戚在陈将军部下当兵的人传来传去时知道的。 据说陈将军打赢胜仗的第一件事情是为将士请功,第二件事情就是公开审判逃兵。 这事原也和谢家没什么关系,两位阿兄早些年便出了意外音讯全无,自是不会应诏入伍。 只是隔壁老妇人的儿子竟也在这耻辱名单之列其中,那个事事以他母亲为先的孝子竟做了逃兵!他难道不知道他身为边关将士保护得就是身后百姓,其中就有他的母亲吗? 在陈将军宣布的审判之日到了之后,阿耶在隔壁老妇人的恳求下决定前往陈将军驻守的边境兰城。 家中只剩谢令姜和谢夫人,谢佐之并不能安心,先前的谢家五口人正剩他们三人相依为命了,于是谢夫人和谢令姜也跟着去了。 到了兰城,谢佐之现在是被贬之官,但按例还是得去递上拜帖去求见陈将军的,当然最后陈将军肯定不会见他这种被贬谪的官员。 果不其然,谢佐之在兰城客栈等了几天也没有见到陈将军。 倒是陈将军的副将还专门派人来解释一声,说是陈将军身为边关主将,平日里公务繁忙,需要安排调度三军粮草,还要筹谋日后的战争,实在是脱不开身。 谢佐之在官场沉浮已久早已料到,早已知道今非昔比,对此并不意外。他只是微笑着问道:“那这位将军,现在城中可能允许人去牢里探望犯人。” 亲兵的态度很好,拱手抱拳道:“谢先生客气了,我不过是薛将军手下的一名亲兵而已,当不了你一声将军,谢先生直接叫我名字楚河即刻。至于探望犯人,城中并无禁令,不知道谢先生的故旧犯了什么事?” 谢佐之掩面羞愧道:“不瞒楚兄弟说,我想找的人是我家旧日邻居,我在审判逃兵的那份名单中看到了他的名字,就来看看是不是我的邻居。” -- 第58页 楚河听说他要去看那几个逃兵,就把脸拉得老长,一副厌弃的表情,“这些逃兵的籍贯都有写,你们乡里若无同名同姓者,那就肯定是这缺德鬼了,谢先生你何必去看这种孬种?!” “他的母亲年老体弱实在没办法过来,只好托我这个邻居来看看她的这个不孝子,”谢佐之没有什么其他的神色,解释了一遍他这么做的理由诸侯,又耐心地问了一遍,“这位将军,不知我可否前去看望他。” 等到谢佐之解释了是却不过邻居家老妇人的恳求才来看望犯人的时候,楚河的脸色才稍稍好了一些。 但是,这位英勇的兰城将士在说起这些逃兵时仍是一副厌恶至极的样子。 他摇头叹道:“看他们是可以的,不过我劝你最好还是别去了,这种孬种有什么好看的,不管你邻居老妇人接受不接受,他都得在审判后受刑,你要是觉得不忍心那就去给他收殓尸体,也尽了你们的邻居之意。” 谢佐之听到可以去看望逃兵名单上的人后,拱手抱拳,先谢过了这位兰城将士的好意劝告,但是仍然道:“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我既然应了,便没有为自己的面子将邻居老妇人的哀求抛之脑后的道理。一切,还请楚河小兄弟为我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祖母带我通关恐怖游戏》 沈昭昭父母早亡,和祖母相依为命。 即使身负天师血脉,还是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直到某天祖母被卷入了一个恐怖游戏 沈昭昭拿着一叠符篆,一边追着恶鬼超度,一边寻找自己的祖母 沈昭昭(超凶.jpg):谁敢动我孤苦无依的祖母 直到她在副本里发现那个手撕恶鬼的老太太,背影怎么那么像她的奶奶李翠花 * 李老太是个十里八乡都知道厉害的极品老太太。 儿子儿媳意外出车祸死亡后,她含辛茹苦把孙女儿昭昭养大。 好不容易小孙女儿考上了大学,老太太觉得自己以后能享福了 结果,祖孙俩穿进了恐怖游戏 幸好,李老太得祖宗庇佑,能抽卡抽到李姓名人的能力 李老太(李小龙附体.jpg):阿打——谁敢欺负我的乖囡? 恶鬼:你们祖孙俩不当人QAQ 主亲情线,有恋爱CP,救赎与理解 第38章 答法家篇之回忆前世(修) 楚河犹豫了一下, 还是答应了带谢佐之去看看那个当了逃兵的邻居。 这些逃兵并没有被扔进大牢而是被关在军营里,谢佐之跟在楚河身后去逃兵营的时候,可以听见不少将士提到逃兵营时大声咒骂他们,群情怨愤。 楚河在一边给谢佐之解释道:“大家都在拿命和敌人去拼杀的时候, 出现这种逃兵很影响士气。大家都把性命置之度外守护我大燕江山百姓, 有孬种躲在后面不肯出力就算了, 还撒丫就跑。您说,这些将士该不该怨恨这些逃兵?” 谢佐之面色严肃, 表情沉重地叹口气:“自然应该。” 谈到逃兵这个问题,楚河握紧了拳头, 怒气冲冲道:“在战场上, 最严重的后果很可能是有一个逃兵,就有第二个,直到他在的一整个队伍全部溃逃, 但是他们逃得再快, 能有戎狄的骏马快吗?戎狄骑兵杀到溃兵之中, 肆意砍杀, 他们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最后只能全军覆没。” 讲到后面,楚河不由得眼眶通红。但是, 铁血将士流血不流泪,他将悲意强行压下。 到了逃兵营,谢佐之站在营外朝内一看, 众多情绪崩溃的士兵被关在里面。绝望的情绪弥漫在逃兵营中,他们都知道自己是活不过秋后问斩的。 楚河厌烦地朝里面看了一眼,别过脸去,大声道:“司徒耕, 出来!你老娘托人来看你了。” 一个神情憔悴的中年人迟缓地走出来,他看见了谢佐之几乎羞愧地晕过去,“谢先生,怎么是您?” 谢佐之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叹了口气,“你母亲恳求我来看看你,她让我问你为何要作此不忠不义之事,让家中祖先蒙羞。” 司徒耕摇头道:“没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就是我自己贪生怕死。” 谢佐之冷冷看着他,“你可知你母亲为了你的事情差点把眼睛哭瞎,你还要骗我吗?” 司徒耕跪倒在地,涕泪泗流,这才说了真话,“我自幼慈父见背,全赖母亲仁慈,将我辛苦养大,我实在放心不下她,就当了逃兵。如今将军因此要治我的罪,我也无话可说,可是我怎么能让母亲知道我当逃兵的真实原因呢?我恐这些会让她更加难过自责,还不如母亲将我当逃兵的原因归于贪生怕死。” 他跪在地上,头低着,可怜又悲哀地道:“反正贪恋生、畏惧死,这也是人之常情。” 谢佐之皱眉,目光如炬,呵斥道:“你母亲将你养育大,她知道自己教养出来一个这样的卑劣小人,难道不会更加自责吗?” 提到他的母亲,司徒耕已是泪流满面,“是我错了,我一错再错,谢先生,请原谅我吧。” 谢佐之看着陈将军治下森严有序的军营,摇头叹道:“你还是不懂,你这声对不起并不该和我说,你该和信任你的将军、同袍,还有边关百姓道这份歉意。” 新月挂柳梢,西风冷楼阙。 傍晚时分,秋风吹得人有些发冷,兰城里寂静一片,只有虫鸟鸣叫。 -- 第59页 楚河将谢佐之护送回客栈,道别时谢佐之犹豫了一下,还是替司徒耕问了一句:“他们非死不可吗?” 楚河严肃颔首,沉声叙述道:“谢先生,以前若是逃者甚众,以往的将军确实不会大开杀戒,而是会选择将这些逃兵充入打头阵的前锋营当军奴。” 谢佐之迟疑问道:“那为何陈将军却要公开审判这些逃兵,然后通通处死呢?” “陈将军说,军法不可违,逃者死!而且,他打仗不需要送死的炮灰!他会让我们活着回到家乡,活着看见戎狄覆灭,我大燕富有天下!” 提起陈将军的时候,楚河眼睛中的光芒很亮,是发自内心的尊敬爱戴。 谢佐之叹气,再也没办法说其他任何求情的话,他道:“你的将军是个英雄。” 月色下,面容俊朗的将士不顾沉稳形象,大笑几声,朗声道:“将军当然是英雄!他说过,终有一日,凡江河所至,日月所临,皆为我华夏臣妾!” 公开审判之日很快到来,那一天兰城的百姓都去了,还有一些其他地方的人,谢令姜也和她阿耶阿娘一起去了。 主持审判大会的没有陈将军,而是他派的一个副将,他在陈将军来之前就素来以军纪严明著称。 在审判会上,一群逃兵被押着上台,不少兰城百姓将烂白菜帮子和臭鸡蛋往台上扔,一时群情激奋。 台上的副将道:“转过身去,好好看看这些原来对你们赋予厚望的边关百姓,你们对得起他们吗?” 说罢,他让他们一个个自陈当逃兵的原因。 轮到司徒耕时,他看着台下怒气冲冲的百姓,跪在地上,道:“我自幼慈父见背,是母亲将我养大,若我身死,我恐无人奉养我的母亲。我自知罪孽深重,甘愿受死,绝无二话,只希望我当逃兵的消息传回乡里后,不要迁怒我的母亲,她这一生,很苦很苦了。” 话虽如此说,还是有不少好事者将这些逃兵的家人一一找出来,只是到了司徒耕家中,看到家徒四壁,唯有一个年迈体衰的老媪和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就连那些好事者也不得不叹一句:“他家里可真惨啊。” 大燕朝向来注重孝道,司徒耕的真情流露被当时围观的人传出去后,就有一些儒生写了一些同情他的文章。 “老妇人实在可怜,她幼时慈父见背,稍长母亲也撒手人寰,嫁与同村的丈夫,不料丈夫服兵役时被戎狄杀害了,她一个人辛辛苦苦拉扯大独子,待老时,却又闻此噩耗,实在悲痛欲绝。” “如今他家中除了那个一生不幸、年迈体衰的老妇人,还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男婴。” 诸如此类的求情书信堆满了陈将军的案头,都希望不要治司徒耕的罪,其余的逃兵也不要全部杀掉,而是让他们戴罪立功,以往别的将军也都是这样做的。除了战场上杀逃兵立威,战后通常是充为军奴,让他们去干脏活累活,下场战争先打头阵。 对这些,陈将军只说了一句:“军令如山,军法不可违。” 就谢令姜所知,一开始她阿耶却不过邻居老妇人的哀求,也想和村中其他几个读书人一起联名上书为司徒耕向陈将军求情,但被阿娘给制止了。 “将军已经说了军法不可违,”谢夫人看着自己过分心软的丈夫,板着面容,问道,“那么夫君是认为不可违的军法应当为“孝”让步吗?” 谢夫人的这句话将头脑发热的谢佐之一下子点醒了。 谢佐之朝谢夫人长长一揖,“娘子言之有理,是为夫莽撞了。国家无法度不立,自然军法重要。” 谢夫人看一旁的谢令姜还懵懵懂懂的样子,问道:“阿宝,虽然我们在新月城,地处明州府的腹地,离真正的边境有些距离,但是来这里一次,你也该知道戎狄每年秋收来打草谷的时候是多么凶残。” 谢令姜想起来兰城的路上看见过的那些小村子,空空荡荡的,只留下满地血迹和一些留着人牙齿印记的肢体,心里一凛,打了个寒颤。 谢夫人抱紧发抖的谢令姜,亲昵地拍拍她的头,轻声道:“不怕不怕,这里是兰城,戎狄进不来的。” 谢令姜没敢深想下去那些牙印是什么,理智告诉她不要追寻答案,就将这些当做是苍鹰秃鹫和野狗。 对着谢佐之,谢夫人简单粗暴,对着谢令姜,谢夫人就有了耐心循循善诱,问道:“每当戎狄犯边,燕朝的将士就会站在边关百姓面前守卫着他们。若是士兵逃跑了,那么手无寸铁的百姓就将遭遇灭顶之灾。阿宝,你说当将军的该不该罚他们。” 谢令姜眼神流露出恐惧,拼命点头道:“该。” 天色已晚,谢令姜被催促着去睡觉,临走时听到阿娘轻轻叹息:“阿宝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俊俏娘子了,也不知大郎和二郎也不知去了哪里?” 谢令姜回头一看,在边关的清冷月光下,阿娘靠在阿耶身上,神色哀伤。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入v三更,待会儿还有一更哦,谢谢小天使的支持~ 所有订阅文文的小天使,你是作者菌努力码字的动力,鞠躬感谢,然后抱住就是一个么么哒~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临,皆为我华夏之臣妾。”的出处是《后汉书·南匈奴列传》,原文是“汉秉威信,总率万国,日月所照,皆为臣妾。” -- 第60页 谢令姜的第三题题目:节选自《韩非子》:鲁人从君战,三战三北。仲尼问其故,对曰:“吾有老父,身死莫之养也。”仲尼以为孝,举而上之。以是观之,夫父之孝子,君之背臣也。 两相对照,谢令姜就赞同了法家的观点~ 第39章 第二场考试(4.22修) 谢令姜稚嫩的面容神情严肃, 一瞬间隐隐与当时神情端庄肃然的谢夫人有些相像。 她看着第三题的题目,提笔挥毫道:“国无常治,又无常乱,法令行则国治, 法令弛则国乱。” 若是因为孝顺免除了对逃兵的惩罚, 并褒奖他的孝顺, 人都是惜命的,其余将士在知道有这样的方法能保全自己的性命好和名声的时候, 就不会拼命去和敌人打仗,而是会轻易地投降逃跑。 其他的官员或是百姓做了不好的事情, 也可以在别人问责的时候, 理直气壮地说一句我是为了奉养父母。 长此以往,国法的威严会荡然无存,国家的法度就会如同虚设。没有了“法”, 国家就会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最后谢令姜这样写道:“人无信不立, 国无法不立!” 答完了第三题的法家思想, 谢令姜接着往下看, 第四题是一个神话故事,讲的是“河伯与北海若”,这是庄子最有名的文章之一, 出自《庄子》的秋水篇。 但是,谢令姜没有急着做第四题,她翻到后面一页, 想看看最后一题是什么? 兵者,诡道也。 最后一题竟然是兵家出的题目,谢令姜迟疑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 在女学的入学考试试卷上出一道兵家的题,真的不是为难她们吗? 谢令姜又看了一下时间,没有时间多想其中的深意,便翻回前面,开始提笔写下自己对于道家和庄子的看法。 首先,这个“道”的思想是老子老子认为“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无”是天下万物产生的根源,所以推崇“无为而治”,君王要少过问政事,与《尚书》中提到的“垂拱而治”不谋而合,他的理想社会是“小国寡民”,虽有鸡犬之声相闻,但是民至老死不相往来。谢令姜并不认为周朝先王的制度就是极好的,若真是这样好,周室又怎么会衰亡,让九鼎移于秦。 庄周的思想与老子的思想虽同为道家,却大不一样。庄周对老子提出的“道”有着自己的见解,他认为“道”就是“我”,“我”就是“道”,“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这样就可以从痛苦的人生中解脱出来,追求精神上的自由。 虽然老庄思想在燕朝还是很盛行的,但是谢令姜并不喜欢这种消极的思想。只想着逃避和自我麻醉,对现实中遇到的困境没有任何帮助,她还是更喜欢务实的儒家。 洋洋洒洒写了一大段之后,谢令姜把笔搁在笔架上,看起了第四题,这明显是截选自《孙子兵法》的文章。 谢令姜有点欲哭无泪,还她有什么想法,她能有什么想法啊?她就觉得孙膑好厉害,《孙子兵法》,又没打过仗,其他的东西还能瞎掰掰,兵家她连纸上谈兵都不会。 请不要对一个上辈子就活了十九年,这辈子才七岁的无知少女提出过多的要求。qvq 实在没有办法,她努力回想上一世去兰城时听到的那些称赞陈将军如何用兵如神的话,抽丝剥茧,渐渐拼凑起一场战役的雏形。 谢令姜深吸一口气,将狼毫笔蘸上墨,粗略地将这场战争描述了一下,然后强行和《孙子兵法》扯上点关系。战场上的妙计基本上万变不离其宗,谢令姜觉得自己瞎扯的看上去一副很对的样子。 只是她有些心虚地想,这场震惊大燕和戎狄的战役还要十年后才开打,会不会非有较真的师长要去古籍中寻找她描写的这场战役,最后发现这是虚构的,然后认为她在睁着眼睛瞎扯。 比起上一次她提前交卷,这一次谢令姜堪堪在线香燃尽前才写完交卷。 出了考场,谢令姜看见国子监门口的树下有个穿大红色襦裙的小娘子,正远远地朝自己挥手。 谢令姜背着小竹筐跑过去一看,早就交卷的秦翎等在那里,正朝她挥手。 秦翎不满地嘟起嘴,“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坐等你不来,右等你不来,我还以为你早就走了呢。刚想着,你再不来,我就家去了。” 一路小跑过去,谢令姜有些气喘吁吁的,这天气也是越来越热了,她抹了抹额上的汗,歉意道:“让翎娘久等了,实在是今天的题目有些难,有时候会感觉无从下笔,我写得就慢了些。” “不会吧,”秦翎惊讶地看着谢令姜,“明明今天的题目都很简单啊,三娘你怎么会觉得难?我们做的是一套卷子吗?” 谢令姜眨眨眼睛,背出了卷子最上面的“观下文,写出其对应的学说,须有理有据,并写下你对此学说的看法。” “对啊,”秦翎疑惑地说道,“这不是很简单的吗?” 谢令姜颦起秀气的蛾眉,迟疑问道:“那翎娘你是怎么答的?” “我背给你听。” 要知道,她顶着中午的大太阳在这儿等谢令姜,就是为了和谢令姜对题。 秦翎难得能和谢令姜炫耀一回,笑嘻嘻地挺开心,噼里啪啦地把自己写的那些东西一股脑儿全背了一遍。 背完了,她觉得有些渴,懒得从自己小竹筐里拿水,就推推谢令姜,撒娇道:“三娘你的水还有吗?给我喝两口。” -- 第61页 “你就懒着吧。”谢令姜摇摇头,还是把小竹筐的盖子打开,把里面的水壶递给秦翎。 秦翎从谢令姜手里接过水壶,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抹抹嘴,眼睛亮闪闪的,朝着谢令姜期待地看过去,“三娘,我刚刚说得那些答案是不是很对?” 谢令姜看了一眼秦翎,这傻孩子的小眼神别提多得意了,一副夸我夸我快夸我的表情。要是秦翎有尾巴,肯定一翘一翘地要上天了。 谢令姜摇头叹气,都有点不忍心告诉她真相了,她给秦翎泼了一盆子的凉水,“翎娘,你怎么说得都是些大而化之的想法,那些大家都背过的,但是,卷子还要你写出自己的想法啊。阿翎,对于这些学说,你自己的想法是什么呢?” 秦翎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能有什么想法啊,完了,我玩了,我就不应该天真的以为这次能够超过你。”QAQ 可怜的阿翎妹子忧伤沮丧得不行,扯着谢令姜的袖子哭唧唧地求安慰,“怎么办?三娘,我和我阿耶夸下了海口,一定能考上女学的,嘤嘤嘤。” 谢令姜安慰她了很久,“好了好了,说不定我想的是错的呢?没有出成绩之前,谁都不知道的阅卷官中意的是什么样的卷子。” 秦翎有些闷闷地嗯了一声,鼓起脸不开心。 谢令姜看着容貌娇俏艳丽的秦翎小娘子嘟起嘴,唇角微弯,觉得自己可能把傻孩子欺负得太过了,这样的阿翎真可爱。 谢令姜眼神中流露出老母亲般慈祥(大雾)的笑意。 一直默默守护谢令姜的主系统容玉这次没忍住幽幽叹气,谢令姜被脑子里突然传来的叹气声差点吓傻掉。 谢令姜在意识海里和主系统说话:“阿玉,你怎么了?” 容玉盘着腿浮在系统虚境一片白雾中,眼泪汪汪地说道:“阿姜,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阿姜了。” 谢令姜扑哧一声笑出来,一旁的秦翎愤怒瞪过来,“我这么伤心难过,你居然还笑出声来。” “好吧好吧,是我的错。”谢令姜没法和人说都是她脑海里主系统容玉的锅,只能任劳任怨地这口黑锅背在了自己身上。 为了让心灵受到了一万点伤害的秦翎开心一点,谢令姜忍痛地选择牺牲自我,把自己考试时遇到的一些疑惑都说了出来,惆怅地说道:“你看,我也有很多不会的呢。” 秦翎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安慰,只觉得大宇宙深深的恶意笼罩她,为什么谢三娘说的她全都没有想到过呢? 穿着红裙子的少女翎娘叹口气,转身对谢令姜说道:“谢三娘,你很厉害,真的很厉害。” 第一次听见来自秦翎这么直白的夸奖,谢令姜有些惊愕,完了,秦翎不会被她刺激过头了吧。 秦翎也是第一次这么直白地承认自己不如谢令姜,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问道:“你怎么看过这么多书?有些我只是听到过有这么一个名字。” 谢令姜看秦翎不好意思地低头,放松了心情,眉眼弯弯地温柔一笑,有些调皮地反问:“你猜?” 秦翎问道:“是之前在衡州城的时候,你阿耶教你念这些书的?” “是我阿耶教的。”但不是衡州城。 谢令姜神秘一笑,她想秦翎永远不会猜到,她这些书是在什么时候看完的,不是在衡州府欢乐单纯的童年时,也不是在燕京被人称许是京城第一才女的少年意气风发时,而是在苦寒边关,对着玉门关外的明月,对着边境的凛冽寒风,住在破败旧屋时看完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考过了教师资格证,欧耶,虽然我还准备要考研,嘻嘻嘻 有小天使说前一章谢令姜的故事和《韩非子》的故事很像,这是因为两件事情就是对照组,出于情节需要,强行让谢令姜承认法家也是很有道理的学说,然后提笔写下自己的感悟,并回忆一波前世,借此引出——失踪的谢家兄弟、神秘的陈将军,边境兰城,燕朝的敌人戎狄 PS:后天要上千字收益榜,就是夹子,所以明天不更新~鞠躬抱歉~ 小天使觉得哪一章不喜欢的话可以留言,只要是文下留言的小天使,作者菌都会认真回复哒~ 爱你们,么么哒~(^з^)-? 谢令姜的考试第四题题目:《庄子·秋水》节选: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不辩牛马。于是焉河伯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顺流而东行,至于北海,东面而视,不见水端。于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望洋向若而叹曰:“野语有之曰:‘闻道百,以为莫己若者。’我之谓也。且夫我尝闻少仲尼之闻,而轻伯夷之义者,始吾弗信,今我睹子之难穷也,吾非至于子之门,则殆矣,吾长见笑于大方之家。” 第40章 战书(4.22修) 在被贬明州府前, 她们家除了父亲的一屋子书其余的钱财都被抄掳一空。用父亲的话来说,咱们家就剩下这么点值钱东西了,你要是不把这些书看完,岂不是亏大发了。 谢令姜被她阿耶这种乐观的心态感染, 在明州府的时候非但没有荒废自己的青春, 反而在学业上更加地努力, 在因病早逝前看完了父亲的泰半藏书。 想来,若非自己染上重病, 应该会跟着阿耶继续学习,说不定就能成为一代女学者, 被载入史册了。 其实, 谢令姜现在回想起那段日子,并没有真的觉得苦。一家人在一起,只要能乐观一些, 总能把日子过好的。那时候学到的知识比起先前富贵时学到的总和都要多, 日子也过得比燕京充实。 -- 第62页 她相信要是那时候自己没有身染重病的话, 阿耶阿娘根本不会对明州府的日子产生不满, 更不会千方百计、卑微可怜地想求朝中故旧让他们一家人回燕京去。 其实,谢令姜现在回想起那段日子,并没有真的觉得很苦, 一家人在一起,只要能乐观一些,总能把日子过好的。 谢令姜相信要是那时候她没有身染重病的话, 阿耶阿娘根本不会对明州府的日子产生不满,更不会千方百计、卑微可怜地想求朝中故旧让他们一家人回燕京去。 秦翎得到了答案,有些挫败地说道:“我父亲不是文进士,是武进士, 做官又坐了那么多年,以前在学堂学过的东西早就忘了。” 秦翎叹口气,明明是娇俏可爱的小孩子偏偏要做出老成的样子。 谢令姜瞧见她这模样,便把方才有些忧郁的心情抛到脑后,专心起眼前是来,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指着秦翎大声笑道:“翎娘,你这样可真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 谢令姜也忘却了上一世那些令人遗恨的未来,专心致志于这一世温暖有趣的少年时光。 秦翎瞪大了浑圆的眼睛,活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恨不能一爪子挠到谢令姜脸上,“可恶的谢三娘,你有种别跑,给我等着!!!” 谢令姜朝她吐了吐舌头,笑嘻嘻道:“不跑我等你啊,我又不傻,略略略。” 这时候的秦翎一点都没有谢令姜记忆里高傲冷淡的风范,她气得抓狂,怒气冲冲地挥着小拳头百米冲刺奔过来,“给我站住!” 等待考试成绩出来的时间有些漫长,谢令姜在家里等着有些心焦,她抱着一颗李子愤愤地咬了一口,然后在李子上面磨牙,和主系统容玉说道:“阿玉,你觉得我能成功吗?” 容玉在没有人的时候就会幻化身形出来,他拍着翅膀飞出来绕着谢令姜的头顶飞了几圈,“这是你的第一次任务,我不清楚也不能告诉你进度。” 谢令姜无奈地补充完了下面一句:“除非我任务完成,是不是?” 容玉精致的脸蛋板着,抿着嫣红的唇,有点委屈地说道:“我不是故意不帮你的。” 谢令姜微微一笑,摸摸容玉的头发。 对着一个拇指男孩,谢令姜总是忍不住就把他当做自己小时候收到的那些布娃娃,特别容易产生“慈母”的关怀。 容玉在回到系统虚境之后,摸着头顶上的头发,扁扁嘴,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等他积攒了足够的能量,一定要告诉这个没眼光的宿主,他是最俊(zun)的,还有身高也很高,不许摸他头。 谢令姜趁着这段时间大家都还没回去的时候,拉着秦翎办起了诗会。 说是诗会,其实就是衡州府的小娘子们找个理由在没回去之前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第三场的面试并不会落选人,第二场考试基本已经决定了大家能不能进女学,所以这次的诗会在考试结束之后,成绩出来之前。 谢令姜对这次的诗会很满意,主要是大家对于谢令姜跨过的李子吃得很满足,这次诗会的名字也干脆叫了品李诗会。 其他的小娘子在谢令姜蹭吃蹭喝得也很满意,她们虽然对谢令姜居然和秦翎成了真正的好朋友而感到惊异,但是也都祝贺她们。 杨家小娘子笑嘻嘻道:“我以前就猜到你们这对欢喜冤家迟早要和好的,果然被我猜到了吧。” 谢令姜和秦翎相互笑笑,尤其是秦翎,她也很惊讶,“其实我也没想到能和她做朋友。” 谢令姜弯弯眉眼,“这就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在场的小娘子们全都忍不住喷笑了,“噗,好一个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临近傍晚,谢令姜送她们出了永宁侯府,这些人中大部分再过三天就要回衡州府了。当然,有可能回去的人当中也有自己。 时间就这么慢慢过去,谢令姜等着司礼监的人上门。 她知道如果这次考试通过的话,宫里的司礼监会来人给她们发第三场考试的号码牌。 三天后,谢令姜拿到的号码牌是第九十九个,倒数第二的牌子,秦翎拿到的号码牌是第四十五个。 永宁侯府家的表姐陈茵也也通过了考试,号码牌是第三十二个。 司礼监的人来时说了,这号码牌和她们上次的成绩并无干系,是礼部随机决定的。 谢令姜松了口气,看着倒数第二的号码牌,她得承认刚才有一瞬间被那个猜想吓到了。 她想到底是有多蠢的人,才能在重生后还考一个倒数第二,幸好不是。 司礼监来人时还问过谢令姜准备选哪家学说,女学将会开设的学说就是那张卷子上的那五个学派。 谢令姜毫不犹豫地说道:“我要选儒家。” 司礼监这次来的人不是先前的清秀小太监,而是个穿青衣的漂亮小姐姐,她温温柔柔地说了声好,然后就道:“皇后娘娘对三娘子的表现很满意,您在这次考试中是第一名。” 谢令姜没有多问自己成绩的事情,而是讶异地看了一眼这位漂亮小姐姐,“姐姐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吗?” 漂亮小姐姐眉眼弯弯,声音真的很温柔,“我是皇后娘娘宫里的长史女官,我闺名叫做文中玉,三娘子叫我阿文就好。” 谢令姜被漂亮小姐姐的声音迷倒,瞬间成了小迷妹,“文姐姐真好看,声音也好听~” -- 第63页 文中玉清澈的眼眸弯了弯,“看你这么可爱,悄悄告诉你一个消息,排在你后面的压轴人物是这次的第二名,也是北方道门领袖公孙先生的嫡孙女。” 谢令姜先是一愣,看着眉眼弯弯的文中玉,有些无措,“这安排是故意的吗?” 文中玉微微笑着说道:“几位评卷官都对公孙娘子“道”的领悟十分惊艳,只是这第二场考试是要看总体成绩的,所以她不如你。你选儒家也好,这次儒家的评卷官对你很满意。” 谢令姜体会了一下其间滋味,第二场考试是糊名的,还要看总分,第三场考试就是刷脸和看你单科的表现,所以这位公孙娘子想要借第三场考试一举成名,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着自己对“道”的理解,把她压下去,一雪前耻。 谢令姜粉嫩嫩的唇抿紧,在漂亮小姐姐的凝视下弯了弯唇角,“果然是压轴的人物啊。” 文中玉看谢令姜听懂了自己的暗示,自己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她站起身来,端庄行了一个福礼道:“既然三娘子都懂了,我这就告辞了。” 谢令姜也行了一个福礼,“三娘谢过这位姐姐,还有皇后娘娘。” 第三场考试还没开始呢,谢令姜就觉得可以预想到考场上的硝烟味道。 陈茵和永宁侯夫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显然都听说了谢令姜在第二场考试中压了公孙青玉一头,这次礼部把公孙青玉安排在谢令姜后面,当那个压轴人物,显然不是巧合,而是一封战书。 永宁侯夫人想了想公孙家世代都是北方的道门领袖,这一代的道门领袖公孙老先生比起南方道门的齐家人更是胜过不止一筹,北方道门在他的领导下隐隐有统一南北道门的趋势。 这么看来,谢令姜危险了。 无论是什么事,被人当做踏脚石总是不愉快的,更妄论是在如此重要的女学考试时,这次女学面试可是和科举殿试一样,会一一排个先后出来。 永宁侯夫人仿佛预见了那天谢令姜的惨败,叹口气,让陈茵好好安慰一下谢令姜。 谢令姜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好像没这么脆弱,还有干嘛都觉得我赢不了那位公孙娘子,好歹自己上辈子还是燕京第一才女。 不过谢令姜仔细想想,确实上一世有些说闲话的人老是在背后说:“若是洛阳的公孙娘子进京,哪还有谢三娘的事情。” 不过上辈子的她对此都不不以为意,这一世的谢令姜自然不会觉得如临大敌。 成也好,败也罢,她的最终目标是拿到女学结业考试的第一名,得授秀才功名,并用那个皇帝的许愿让他同意自己参加科举。 容玉漂亮的容貌板着脸,在系统虚境的水镜中看着外面说说笑笑的声音,感到十分疑惑。 刚和漂亮小姐姐文中玉说说笑笑的宿主,很快又被中二可爱的陈茵表姐好好安慰了一下。 文中玉才学也甚是出众,谢令姜就将一些自己不懂的五经注解拿去问她,两人一问一答,甚是和谐。 容玉则是在系统虚境中仔细审查了一遍手下系统的工作汇报,某年某月某日,某男性宿主又成功撩到了一个美女小姐姐,他的系统建议全位面通报批评这种靠美色来诱惑小姐姐,抱大腿成功完成任务的不良生活作风。 容玉想了想,好像最近没有通报批评哪位任务者啊。 他往下翻翻,原来是这个系统又取消了,工作报告上写道:经证实,这位漂亮小姐姐把裙子一掀,说要给宿主看个宝贝,后面他就黑屏了,等他从小黑屋出来的时候,发现宿主就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腰酸腿软地躺在床上,遭受了严重的精神创伤,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都被颠覆了。现在宿主已经向系统道歉,发誓以后一定好好学习各项技能,努力完成任务,再也不会投机取巧,努力成为龙傲天,但是希望能够先申请三年的工伤休息时间。 又是想骗带薪休假的,容玉看了眼努力学习中的谢令姜,骄傲地想到自己千挑万选的宿主可认真啦,绝对不是什么投机取巧的人。 为什么这么和谐友好的相处场景,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呢? 啊,对了,方才那个系统汇报的是什么?他宿主申请工伤休息的理由好像是在新婚之夜,被娇妻榨干了?啧,真没用。 主系统容玉想了想,看在这个任务者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算是来骗带薪休假的,也很敬业刻苦了,就批准了他的申请。 因为这些理由都是会在系统虚境的公告栏上公布的,可以想见,这种弱鸡任务者,以后都别想找到女盆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令姜左拥右抱,幸福jpg. 某不知名宿主:系统统再爱我一次,菊花疼qvq 昨天码了半更qvq,所以为了凑成一章,粘贴了两遍,已经替换,但是有些地方挺仓促的还没补完, 昨天字数是2500,今天多出来的字数就当是补偿小天使,抱歉抱歉,不高兴的小天使留言,作者菌发个红包补偿~ 再次鞠躬道歉~ 另外,前面一章的结尾部分小小的修改了一下。 热爱修文的作者菌鞠躬道歉~ 第41章 第三场考试(完整版) 谢令姜送别了奉命来关心自己的陈茵表姐, 一刻也不曾歇息,坐在案几前,翻开书卷开始看书。 -- 第64页 可爱的容玉主系统看着自己千挑万选的宿主,正十分乖巧自觉地看书, 一点都体会到手下系统面对不争气宿主时的心酸。 现在的主系统不会知道他以后恨不得回过去给当初的自己一巴掌, 当年的自己真是好傻好天真, 你觉得这是自己宿主是朵好清纯好不做作的风中摇曳小百合,实际上他妈的就是朵伴随着疾风骤雨bgm的食人花。 “阿姜好努力~” 容玉弯弯精致的眉眼, 心中觉得老怀甚慰。 谢令姜看着突然出现在她案几上的主系统,看了眼四周窗户, 发现没人, 这才轻轻将主系统捧起,温柔一笑,道:“要努力一点才能完成任务, 履行对阿玉的承诺。” 主系统两眼泪汪汪, 我宿主就是那么善解人意, 温柔体贴。 谢令姜神情柔和地将主系统放在一边, 自己继续看书,容玉抱着膝盖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旁,痴汉地看着自己温柔可爱的宿主为他们的任务努力~(*≧▽≦) 面试是两天之后, 到了那天,谢令姜已经读完了所有方明正先生写过的文章,文以载道, 她不敢说对这位大儒了如指掌,但是对这位大儒所秉持的儒家思想还是有了些了解的。 这位大儒并不是很注重孟子的“仁政”思想,所作所为全都是继承了孔子的“有教无类”,对于政治, 除了保证自己不会被政党争斗无辜牵连外,完全不关心这些,是一位终生致力于教育的儒家学者。 出乎意料的是,秦翎选择了兵家。 因为谢令姜的外祖父,陈茵的祖父当年就是儒学大家,所以陈茵也选择了儒家。 前面的人一个个上前去接受考校,没有一个小娘子被她选择的学派大家们拒绝,想来也是为了照顾小娘子们的面子。 很快前面只剩下寥寥数人,谢令姜坐在台下,等待着自己的号码牌被叫到。 秦翎和陈茵一左一右将谢令姜夹在中间,拼命给她鼓劲。 谢令姜有些哭笑不得,“好了好了,事情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严重的。” “第九十九位面试者谢令姜,上前接受考校——” 谢令姜整整衣袖,款步上前。她站在面色严肃的儒学大家方明正,眸光清正,道:“学生谢令姜,见过先生。” 方明正捋须颔首道:“好,闲话不多说,老父想要考校的只有一个问题。” 谢令姜拱手长揖,“先生请问。” 出乎意料的是,方明正没有考校她对于儒家经典的理解,而是沉声问道:“谢三娘,你为何要选择来女学念书?” 谢令姜颦眉思索,她当然有许多理由来参加皇家女学的考试,期骥进入女学学习,而能在结业时得授的秀才功名是她最渴望的。但是,这样的功利之言真的能直接说出去吗?若要说些漂亮的话,看上去又是多么的假。 她闭目,又睁开眼睛,她眼神明亮,“我来女学是为了功名。” 方明正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个小孩会说得这么直白,他胡子一翘,“哦?这么说来你只是为了功名利禄?” 谢令姜微微而笑,笑容中有着孩童的纯真,目光却明亮得有些锐利,“学生听闻先生是当年的状元郎,先生参加科举时,希望得授功名吗?那么您也是为了功名利禄吗?”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娘子”方明正哑然失笑,微微颔首道,“当今选官选材皆用科举,此法公平公正,有意报效朝廷的读书人都希望能够有功名在身,推己及人,你这想法也不算离奇。” 谢令姜这才郑重解释道:“皇后娘娘创办女学,诸位先生愿意前来教授我们这些小娘子,是为了有教无类,秉持圣人遗训。那么学生来此,正是为了向诸位先生证明,巾帼不让须眉,我辈接受圣人教诲后,也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方明正嗯了一声,却没说通过,让谢令姜下去,而是接着问道:“那你为何选择我儒家?” 他说道:“我看过你的卷子,所有学派你都有自己的看法和理解,言之有物,那你为何选择儒家?” 谢令姜答道:“我父亲是儒门中人,我母亲少时也在外祖父教导下读过不少儒家经典,常对我说人生在世,要养浩然正气。” 方明正看起来对谢令姜很是了解,“我知道,你的外祖父是陈文期,看来是家学渊源啊。若你外祖父在世,当欣慰。” 谢令姜眉眼弯弯,羞涩一笑,“先生过誉。” 方明正捋须片刻,忽又问道:“何为浩然正气?” 谢令姜一下子愣在了那里,脑海中极速转动,长长密密的眼睫毛垂下,遮住了眼睑,在脸上洒下一片扇形阴影。 方明正坐直身子,刚想给这个甚得他喜爱的未来学生一点提示,就见谢令姜抬起头,目光如炬,“学生曾偶然听得一曲正气歌。” 她轻声唱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 方明正站起身,击掌而叹:“后生了得啊,谢三娘,你可愿为我入室弟子。” “此歌非学生所作,只是偶然得之罢了。” -- 第65页 方明正笑着摇头,又问了一遍道:“你可愿为我入室弟子?” 能被大儒收作入室弟子,对谢令姜而言是意外之喜。她不再多言,郑重地朝方明正行正式的弟子礼,款步下台。 至于后面的公孙青玉说了些什么,全场也没人注意听,大家都在讨论谢令姜临场唱的那首正气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气歌是文天祥所作,最喜欢这两句:天地有正气,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亲爱的小天使萌下午好: 作者菌今天要向小天使道歉两件事,从第一本书开始作者菌就有两个坏习惯。 一个是喜欢发半更,粘贴两遍,然后慢慢补全,而且这半更有点大纲性质,半更可以丰满成两个章节,小天使就会觉得已经看过了这个剧情 另一个是作者菌喜欢修文,常常在前面添加一些小剧情或是改掉一些遣词造句,看起来没什么改变,但是字数多了不少,作者菌喜欢每章放2000-3000,发现超过3500了就会放到下一章,然后就有看过前一章的小天使说两章差不多~ 作者菌真的没有骗钱qvq 晋江是不允许全文中有两章相似度极高的章节的,在这一章出现的熟悉段落,其实在前面一章已经被作者菌删掉了,放上了新的内容。 另外作者菌修文一直是越修越多,很少是越修越少,而且v章不允许修改后的字数少于未修之前的~ 所以请小天使萌放心 这是给今天收到的评论的解答,怕小天使不看评论回复,放在作话里,小天使觉得还是不高兴的话,留下评论,作者菌发晋江币红包补偿~ 爱你们的蠢作者留 第42章 国子监女学(完整版) 第二天上午, 谢令姜和陈茵乘着永宁侯府的马车去国子监的女学院舍报到。 谢令姜要等秦翎,陈茵自己有交好的小娘子,便在国子监门口相互道别。 谢令姜看着陈茵表姐刚一离开自己的视线,就丢开了什么淑女长姐的风范, 拎着自己的书篓, 风一般地跑了。 谢令姜无奈扶额, 看来舅母这辈子也别想改变陈茵表姐的性子了。 国子监的大门口,三三两两的学生进去。 王越看见谢令姜, 眼眸一亮,他对可爱聪明的阿姜妹妹很有好感, “阿姜妹妹, 恭喜你通过了考试,来国子学念书。” 谢令姜背后背着一个小竹筐,里面放了几本书和笔墨纸砚, 头发扎成了清爽的两个小包子, 露出光洁的额头, 温柔有礼地朝王越颔首, “越阿兄好。” 王越看见可爱的阿姜妹妹朝他笑,俊秀的少年脸庞显出一点红晕,抱着一本书的他当即傻笑着愣在了原地。 只是王越不想在阿姜妹妹面前失礼, 才强撑着往常冷淡高傲的气场,其实心里的小人早就因为能和阿姜妹妹讲话而高兴得拼命蹦跶。 谢令姜来得早,找了一个前排的空位坐下, 将笔墨纸砚和几本书册从小竹筐里拿出来放在桌角。 小竹筐里还有一个挺重的水壶和一个用油纸包得整整齐齐的夹肉烧饼,这是她出门前嬷嬷怕她饿着,给她放在小竹筐里的。 一百个小娘子被分在不同的班里,不过她们并没有因为在第三场考试时选择的不同学派而分班, 而是根据学习进度和学习资质来进行分班。 因为招进来的几个小娘子学过的进度都不一样,比如有位孟姓小娘子,她父亲是南方士林的领袖,她虽然只有九岁,却已经开始跟着她父亲学完了四书,来女学就是为了学习治五经。 有的小娘子虽有向学之心,以往家中并不怎么支持,只是这次皇后娘娘在朝中提出了开设女学,才被家人允许读书认字,虽然通过了这次考试,但是她连《论语》都没有通读过,只记了一些先贤名言应付考试。 为了区分不同的学习进度,女学一共分为甲乙丙丁四个年级。 其中每个学生的领悟能力也不一样,虽然刚开始大家都是一样的进度,但是资质聪慧的小娘子总比资质鲁钝的小娘子学得快。 每个年级有天地玄黄四个班,天班的课程进度最快,在其中学习的是领悟能力最强的几个小娘子。 谢令姜是在丙级的天班,秦翎也在这里,陈茵竟然去了甲班,看来这位茵表姐虽然贪玩,但是学习却没有拉下。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看上去严厉的舅母并不反对陈茵表姐考前还和她好友出去踏青游玩,直到表姐不小心透露口风,所谓的“踏青”其实是和燕京纨绔小分队的小伙伴们在一起。 一位温婉清秀的小娘子进来了,她穿着碧色裙子,笑容极清极浅,如清风明月入怀,如皓月当空照烟云渺渺。她的目光明亮如璀璨星辰,她的神情放松从容脊背,她的脊背挺直如松竹。 秦翎在一旁戳了戳正看书的谢令姜,努嘴示意道:“你看谁来了?” “公孙青玉?” 公孙青玉站定在谢令姜面前,声音清越好听地说道:“谢三娘,见到你也在这儿真高兴。” 谢令姜朝着公孙青玉温暖一笑,站起身来,眉眼弯弯道:“公孙大娘,彼此彼此。” 秦翎坐在一旁默默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两个人眼神对视间电闪雷鸣,火花四射。 她心道:一定是前段时间看书看多了,都老眼昏花了。 衡州府中,谢府收到了从燕京而来的书信。 -- 第66页 夜深人静时分,谢佐之和谢夫人倚在床边看着谢令姜的书信,觉得心中安宁无比。 谢佐之朗声笑道:“夫人,这下你可安心了吧。” “阿宝没有教我失望。” 谢夫人轻轻抿唇一笑,抚摸小腹,腹中胎儿已满五月,孕相明显。 “对了,阿郎,阿宝曾说的那位豪侠你可曾找着了,他可是我们阿宝的救命恩人。” 谢佐之摇头,“并无踪迹。” 谢夫人叹了一声,便也作罢。 夜明星稀,乌鹊南飞。 夜里赶路是一件极其挑战人胆量的事情,衡州府和燕京城这些繁华的大州府不算,至少在青州的偏僻小路上是如此。 先前陆文骁一时心软,答应为卫云寻一处安身立命之所,他准备带卫云去投奔嫁去了青州的阿姐。 姐夫不幸早逝,阿姐带着小侄儿苦苦度日。他身为骁云卫,又是常年不着家,也不敢透露自己身份的人,不能时常陪着阿姐。 若是有个温柔贴心的朋友陪在阿姐身边,未尝不是好事。 陆文骁和卫云就改头换面了一下,装扮成过路商人和他带着的爱妻,正在赶去青州的路上。 马车太慢,但是胜在随时可以休息。若是天公不作美,突然下雨了,也能有个暂时避雨的地方。 比如现在,天空中突然黑压压一片乌云飘过,电闪雷鸣,接着就是倾盆大雨。 陆文骁早就敏捷地蹿回马车去了斗笠披上,马儿被他牵着绑在了树下,然后他飞快地钻进马车里,在车辕处把湿哒哒的斗笠甩了甩,就挂在了马车车厢上。 他对着马车里那个脸蛋普通甚至还有点脏兮兮的女子笑道:“六月的天就和小孩儿一样,说下就下。” “是呢,恩公快把头发擦擦,湿着不好。”那普通相貌的女子声音却很好听,温柔地递上一块干净的布让陆文骁擦头发。 若非事先知道,绝无可能有人能认出这正是先前那位“人间有殊色,相见得与欢”的卫云卫娘子。 出于谨慎考虑,陆文骁出门在外不会使用自己的真实容貌出现,卫云也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将自己清冷秀丽的容貌用灰扑扑的尘灰掩盖起来。 陆文骁接过卫云手中的布,擦干头发,“早些睡吧,今天我守夜。” 卫云微微笑着,温柔道:“一切听恩公的。” 雷电交加的天气最能引起人心中的恐惧,卫云睡得并不安稳,突然惊醒的时候,她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尖利的惊叫声。 “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觉得不能放在第三场考试里,所以新开一章国子监开学第一天,上一章的这个内容删掉了,结尾重新写了点东西,两章重复的小天使清一下缓存哦~ V文修文后字数是不可以变少的,小天使萌放心啦~ 第43章 青州命案 夜深人静, 滂沱雨夜,偏僻州府的小路,突然间从外面传来惊叫声。这种情况下,卫云不可能继续睡下去, 她瞪大了眼睛, 在惊慌中抓住陆文骁的手, 轻声问道:“恩公?” 陆文骁反手握住卫云的纤纤玉手,沉声道:“别怕。” 他看着瓢泼大雨, 眉间紧皱,若是他单独一人自然是直接去查探究竟了, 只是马车上还有卫云, 他不能丢下她一个人在此处。 卫云在一旁看着眉头紧锁的陆文骁,轻声道:“恩公若要去便去看看吧,我待在马车里不出去。” 陆文骁沉吟片刻, 最后利索地披上斗笠蓑衣, 递给卫云一个黑匣子, “我去去就回, 暗器知道怎么用吧。” 卫云微微颔首,“恩公教的我都记得,恩公此去自己当心。” 她咬着唇, 担忧地看着陆文骁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天空划过一道光亮,又是一阵电闪雷鸣。 很快,陆文骁就阴沉着脸回来了, 对着马车内蛾眉轻颦,担忧无比的卫云低声道:“走!去青州城,这里出事了。” 他解开树上的绳子,戴着斗笠, 坐在车辕处,赶着马儿准备冒着大雨连夜赶路。 卫云被陆文骁语焉不详的话吓住,眸光中满是担忧无措,“恩公,到底出什么事了,我方才在睡梦中听到有人惨叫的声音。” 陆文骁想到刚刚在小树林里看见的东西,脸就阴沉的厉害,“死人了。” 卫云脸色苍白,神色凝重,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陆文骁对着温柔娇弱模样的卫云,心中有些庆幸卫云没看到那具尸体,他面色严肃,对脸色苍白的卫云沉声说道:“别怕。” 连夜冒雨赶路,他们在黎明之前到达了青州城的东城门。 雨停了,城门还没开,陆文骁摘下斗笠,斜靠在马车上,闭上眼睛休息。 没过多久,城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陆文骁递上了两张路引,顺利进城。 把卫云安顿在一间客栈后,陆文骁出门去寻找骁云卫的联络点。 各州府都有骁云卫暗探驻守,陆文骁很快就找到了此人,是青州城一间药铺的掌柜。 药铺掌柜已经在青州城待了近十年,若非此次陆文骁找过来,他都快忘记自己还是骁云卫的暗探了。 跟着掌柜的去了后面,陆文骁拿出骁云卫令牌,问道:“你可知近日青州府可有失踪人口?” 暗探回忆道:“若有人走丢,必然闹得沸沸扬扬,但这几个月来都无此传闻。只有半年前倒是有人报过案,是城中一户李姓人家丢了个疯儿子。” -- 第67页 陆文骁面色郑重,微微颔首道:“好,你这几日多加留意些,青州府东门外几十里的小路上出了命案。” 暗探立刻神情严肃地道:“是!” 陆文骁转过身,脸上郑重严肃的威严冷厉神情立刻变成了满脸堆笑,将挺直的背躬身弯腰,立刻就从冷淡威严的骁云卫正使变成了一个走南闯北的商人。 他抓了两包安神药,径直去了青州府府衙,击鼓报案。 “威武!” “升堂!” 青州府城所在的县令杨荦穿着青色官服,抬步上前,端坐上首,拍下惊堂木,沉声道:“堂下何人?有何冤情要诉?” 按县令杨荦心中所想,不过就是这商人与别家争利吃了亏或是与买家起了冲突,却不料堂下那个哆哆嗦嗦的商人猛然放了一个大招。 “县令,昨晚草民看见东城门外的小路上有尸体。” 听到这商人所来何意之后,杨荦沉下面容,沉声道:“没想到本官治下竟有此等事,王捕头你带人跟着兀那商人前去东城门外寻找。” “是。” …… 卫云安安静静地等在客栈里,学习敛息之术,等着陆文骁归来。 她沉心静气下来的时候,进入到一种玄妙的境界,心跳变得缓慢,呼吸变得平缓,耳朵变得更加灵敏,能听到旁边客栈房间有人讲话的声音,她不受影响地继续敛息,直到自己也听不到呼吸声为止。 “疯子不会说话,丢了也就丢了。” “就怕上头怪罪下来。” “瞒着就是,反正那么多……不差……” “对了,老四,你那里处理干净了吧。” “放心,我办事一向靠谱。” 卫云听到语焉不详的两句话,心里咯噔一下,就从玄妙境界中出来,再试着敛息的时候,隔壁的人就是拼酒的声音,天南地北的正胡扯。 卫云低眉敛容,眼睑微垂,在那种地方待了五年的卫云再也不是昔日纯真的卫家云娘,她依旧聪慧,却更加敏锐于世间阴暗之处。 只凭模模糊糊的几句话,卫云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眸子微眯,透着冷淡危险的光芒。 …… 青州府东门外几十里的小路上,几个差役在这里走来走去,最后不耐烦地问道:“你说的尸体呢?在哪儿呢?爷几个把这儿都快翻了个底朝天,别说尸体,带血迹的地儿都没一块。” 陆文骁装扮的商人也随着他们一起找,若非他坚信自己的记忆,看着空空荡荡的这片小树林怕是也要以往自己在雨夜做了个噩梦。 但是,陆文骁可以这样固执坚信自己的记忆,商人却是圆滑的,不能这样固执的。 他收起盯着地面锐利的眼神,装起了结巴,“不、不可能,我怎么会搞错呢,昨、昨晚,我明明看见外面有尸体的,当时我可吓死了。” 领头的衙役叹口气,“不是我们哥几个不找,可是你说的什么尸体究竟在哪儿呀,真没找到。” 在东城门外的各条小路和树林里又找了一遍以后,衙役们仍是互相摇头叹气,只能无功而返。 天色已晚,几个衙役想要赶紧回县衙向杨县令复命,陆文骁办成的商人表露出一副还想继续看看,但是又很胆小的样子,最后只能唯唯诺诺地跟上了他们一起离开,回到了青州府城。 青州府城的县衙内。 县令杨荦又是一拍惊堂木,“尔大胆,竟敢报假案,城外并无尸体。对此,你有何解释?” 陆文骁扮成的商人脸色苍白,神情惶恐,大声喊冤道:“杨县令,草民冤枉啊。” 杨县令看这商人的表情便知道他没胆子骗官府。 杨荦叹气一声,出了这等事,又要被知府骂了。 怪不得官场前人曾道:前生不善,今生知县;前生作恶,知县附郭,恶贯满盈,附郭省城。 因为什么线索都没找到,也没有人来报案家中有人失踪。 县令杨荦让师爷记录了这次案子的底宗后,就摆摆手让陆文骁假扮成的商人回去了。 陆文骁心中虽然有诸多想法,却没有表露出来,而是以一副失魂落魄且唯唯诺诺的模样回了客栈。 卫云等到了陆文骁后,立刻将自己听来的消息写在纸上告诉他。 陆文骁看过消息,沉吟不语,点燃烛火将信件烧成灰烬埋在了炭盆里。 烛火摇曳中,他神情莫测,想起了昨天看到的那惨绝人寰的一幕,陆文骁闭上眼睛,轻声叹息了一声。 在骁云卫十年,见过无数惨剧悲剧,但是唯有那具尸体的出现让他毛骨悚然,那人一边惨叫着一边撕扯自己的皮肉,最终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具尸体,半张人皮被扯在一旁。 卫云在一旁看着陆文骁难看的神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担忧地望着,轻唤了一声:“夫君。” 出门在外,为防隔墙有耳出什么差错,这也是无奈之举。虽知道,但是卫云喊这声“夫君”的时间仍是羞红了脸颊,耳垂处更是通红。 回过神来后,陆文骁轻叹一声,“夜深了,休息吧。” 客栈房间内只有一张床,陆文骁和衣而睡,把被子让给卫云,一把刀放在他和卫云中间,示意他对卫云绝无逾距之意。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啊,就这样吧,有什么问题明天再改,小天使萌,有错的地方告诉我,我眼睛睁不开了 -- 第68页 晚安(?-ω?`)晚安 第44章 城郊山洞 第二天清晨, 陆文骁醒得很早,他不想惊动卫云,轻轻地翻身下床。 卫云的睡眠一向很浅,听见动静就醒了过来, 但还有些睡眼朦胧, 揉了揉眼睛, 疑惑问道:“夫君?” 陆文骁朝卫云说道:“你继续睡,我出去一回, 回来给你买早点。” 卫云看着陆文骁严肃的神情,也知道陆文骁怕是有要事在身, 便善解人意地说道:“夫君自便, 奴在客栈等你。” 陆文骁又去了次药铺,发现今天出门已经有人在跟踪了。 他沉下眼神,故作不知, 在这人跟着他进了暗巷想要杀他的时候, 骤然出手, 如雷霆万钧。 跟踪的这人本想着这胆小商人进了暗巷方便自己动手, 正暗喜着,没想到自己反而被迅速制住,在这暗巷里没有引起半点动静, 也不会有人过来救他。 “说出你们的目的和老巢。” 这人被制住后仍旧嘴硬,“我说了就能不死吗?我是不会说的。” 陆文骁勾唇冷笑:“说了你可以选择一个痛快的死法,还是说你想尝试那个人的死法, 血肉模糊,半张皮被扯掉。” 这人打了个寒颤,以为陆文骁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秘密,他本来也不是什么死士, 不过是个小喽啰,所以才被派来解决扮作胆小的过路商人的陆文骁。 见命在旦夕,他立马就怂了,淅淅沥沥的水流声后一股尿骚味扑面而来,他哆嗦着哑着嗓子说出了一个地点,“我们兄弟常在那里吃饭,据说老板很厉害,但也是我们的人,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大、大侠饶命。” 陆文骁看着这人怕死的样子,眼睛微眯,喂给他一颗丸药,“要我告诉你该做些什么吗?” 他很上道地说道:“知道知道,我回去以后一定帮大侠探听消息。” 陆文骁嘴角微抽,只想让他回去后别多嘴,竟然还想主动投诚,真是挺合作的。 问出了想要的消息后,陆文骁快速地出了小巷,将一封连夜写好的密信寄出去,然后拐回客栈那里,买了包子油条和豆浆,带去房间给卫云。 卫云已经洗漱完毕,正坐着等他。看他回来,欣喜的神情溢于言表。 陆文骁朝她微微颔首,将早点放在桌上,就开始闭目沉思。他先前去衡州府就是因为接到密告:庆王与番僧多番勾结。 没想到在衡州府没有找出证据,在青州府倒是有意外之喜,刚才那个人说出的一个据点骁云卫已经查清就是庆王暗地里开的一处酒馆。 而且雨夜那日,他亲眼所见那人发疯,惨死情状与密告上说的番僧害人一案描述的死者情状一模一样,若非他亲眼所见,再不能相信竟有药物能使人能疯癫至此,将自己一身皮肉尽皆撕去。 一切,等着京城的回信,那时骁云卫持圣命出动,与他里应外合,就可拿下庆王罪证,交由圣人决断。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三日后,陆文骁和卫云出门去东城门郊外查看情况时,远远地听见有谈话声传来。 一向谨慎的陆文骁眼神一冷,拉了一下卫云的袖子,抱起她足尖一点上了树。 卫云耳力没有陆文骁灵敏,但是一下子就意会过来,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默默抓着树枝蹲在一旁,不给陆文骁添乱。 陆文骁给卫云使了个眼色,让她在这里静等,自己在树上飞掠而过,跟着这些人,看到他们进了山上的一处洞穴。 静等那些人出了山洞,陆文骁准备去探探那里,但是他想起还在树上待着的卫云,有些犹疑。 他跟在他们身后又回去找了卫云,道:“我先把你送回客栈吧。” 卫云摇头,问道:“恩公找到线索了没有?” 陆文骁沉吟不语。 卫云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发现了什么,不想因为自己耽搁了他的查探,眸光坚定,朝陆文骁说道:“我和恩公一起进去。” 陆文骁眉头一皱,流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沉声道:“那里有个山洞,但是下面有什么谁都不知道,万一有敌人,你和我去了能干什么?” 卫云轻笑,“我知道恩公是担心我的安危,可是恩公救我出苦海,还教我习武自保,已是恩同再造。如今我这学生总不能事事仰赖拖累恩公,恩公也要给云娘一个帮助您的机会呀。” 陆文骁沉吟了片刻,想了想方才那几个人的武功稀疏,自己一人便足以对付,卫云的武功虽然不甚出色,但她有自己给的暗器毒针,自保应是没有问题的。 若是将她送去客栈,也并非万无一失。 脑子里转过了好几个念头,陆文骁轻叹一声,“走吧。” 他抱着卫云飞掠而去。 山洞有上下两层,洞口朝北,上层看上去有人居住的痕迹,下层的深处则为死者的墓地。 墓地处发现了三具完整的尸骨,分别是一个青年妇女、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老年男子的遗骨,看高眉隆鼻的样子,都不是华夏族人的尸骨模样。 这些尸骨死状狰狞,旁边放着道门镇压邪祟的符纸,还有佛门的心印,都是镇压亡魂的作用。 卫云娘挑眉冷笑,用温软柔弱的声音冷淡道:“看来埋人的既是佛门信徒又是道门高徒呢。” 看着这几具尸骨,陆文骁冷淡道:“也许是这些番人入乡随俗。” -- 第69页 陆文骁准备去查看那处泥土,他朝卫云微微颔首,道:“注意周围,别大意。” 卫云轻轻点头,应道:“是。” 陆文骁眉目紧锁,眼神锐利,蹲下身用手扒拉了两下泥土。 果然,从泥土里翻出了红色的粉末,是赤铁矿粉,洒满了尸骨的周围一圈。 他皱眉,在尸骨周围洒赤铁矿粉是一种古老部落的丧葬仪式,可以确认与那些番僧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  山顶洞的描写很魔性,因为它是《中国古代史》关于山顶洞让的描写,看书的时候,作者菌就觉得很有凶杀案的氛围,很想把这个凶杀案写出来。 Emmm大纲早就列好了,终于写了番僧凶杀案,可以解密世界地图了。 明天谢谢小女主就会出场,让你们见识下古代文科生的可怕之处,嘻嘻嘻,溜了溜了。 谢谢小天使萌的营养液灌溉,么么啾 读者“腹黑眼镜”,灌溉营养液 102018-04-22 14:07:28 读者“”,灌溉营养液 22018-04-20 18:24:33 读者“”,灌溉营养液 502018-04-20 15:46:07 读者“哎呦我去”,灌溉营养液 12018-04-20 15:28:10 第45章 学习日常(修) 燕京春色好, 暮春夏初之际,暖风微醺,国子监景色宜人,一片绿绿葱葱, 几颗樱桃叶底红。 方明正在授课的时候一向神情严肃, 他板着脸, 戒尺捏在手上,怒喝道:“谢令姜, 第三条释义解释得不清楚,昨日我说的你竟全忘了不成!去抄三遍, 下堂课背与我听。” “是, 方先生。” 谢令姜捧着书掩面羞愧地坐下 方明正继续在上面口若悬河地和他们讲《诗》,眼神锐利地扫过全场,不时叫学生起来复述他刚才讲过的内容。 整个课堂内除了方先生的声音, 一片寂静, 气氛俨然, 所有小娘子不管平时是怎么样的性子, 在方先生的课上全部正襟危坐,表情肃穆,全神贯注地眼神盯着方明正, 生怕自己漏了一星半点,被方先生抽到时答不出来,被罚抄书和讲义。 方先生一贯是不留课业的, 若是没有被抽中或是抽中了没讲错,自然今天是轻轻松松地过去了。 如若是答错了,抄书背书一大堆的课业就砸你头上了。 每天都要无数小娘子倒在这一关上,今天之前出尽了风头的谢三娘也不幸中招, 更让其他小娘子们绷紧了神经。 谢令姜本不该回答不出这个问题的,只是昨日容玉一时兴起,拿出他的珍藏连环画与谢令姜分享。这连环画上纸张上乘,颜色鲜丽,做工精致,情节有趣,与现在粗糙纸张制成的小孩儿连环画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 谢令姜一时没忍住,和容玉一起看了这连环画,又在系统虚境里讨论了许久。等她出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是半夜。 看她睡熟了,侍女们进来将烛火熄灭,床帘挂下,此时屋中一片寂静。 谢令姜懊恼地想去自己还有法家陈先生的课业没有写完,她苦哈哈地挑灯夜读,用最快的速度补完了作业。 平时还会复习一下其他先生匠的课业的,只是这次显然来不及了。 谢令姜心中其实也有点侥幸心理,就这么一次应该不会这么倒霉被抽到吧。然而,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qvq 勾引她看连环画的主系统容玉自觉自发地去了小黑屋蹲着。 谢令姜心中懊恼又羞愧,还有点疑惑,究竟是她太倒霉,还是说方先生已经神通广大地发现了她自觉镇定外表下心虚的内在,这才叫她起来回答问题? 唉,左右已经被罚,这个问题应当不重要了。 谢令姜心塞塞地小声叹口气,就这么一天没复习课业,竟被方先生叫起回答,以后可再也不敢偷懒了。 下课后,谢令姜被方明正先生叫出去进行思想教育。 方明正先生平时在国子监歇脚的地方是在儒家学馆的小竹楼里,从偏僻一角的女学去醒目显眼的国子监招牌之一——儒家学馆需要经过国子监大部分地方。 据说方先生在国子监威名赫赫,没有一个学生看见方先生是不敬畏的,这样的情绪已经延续到了新开的女学中。 谢令姜也只是听闻过此事,没想到很快她就能见识到一次这样的“盛况”。 不需要方先生整个人在台前一站,只需有人在人群中喊一声方先生来了,国子监的学生不论老少,在一瞬之间,皆能立刻收敛起嬉皮笑脸,捧着书本攻研学问,对过路的方先生肃然起敬行弟子礼,战战兢兢地装乖巧。 看起来方先生在女学仍算是收敛了脾气,性格较之以往温和许多了,在正经的科举国子监更是严厉非常。 谢·小跟班·令姜跟在方先生后面也受到了相当程度的敬意,在国子监小卧底王越小郎君的密报下,谢令姜知道她平时上下学碰到的那些书生们有不少都大放厥词地说过女人不配来国子监学习这些屁话。 此时,谢令姜跟在方先生身后,本来以为这些书生会互相窃窃私语,对她冷嘲热讽一番。 没想到这些书生此时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又怎敢说些屁话,还是在拿着戒尺的方先生面前说屁话,这是找抽呢?还是找抽呢?还是找抽呢? 谢令姜跟在方先生的身后,收到了国子监书生们友好的笑容,她今日郁闷的心情顿时受到了抚慰,有点美滋滋地心想:这算不算是狐假虎威? -- 第70页 方明正先生转身看她一眼,老先生看着不知道在瞎高兴点什么的未来关门小弟子,心中叹气摇头,越发地不懂这些小孩儿在想些什么了。 他沉声道:“你刚才课上答得是什么狗屁东西,待会儿我要再考校你几个问题,这次好好想想再说。” “是,方先生。” 谢令姜顿时头皮发麻,再也不瞎高兴了,内心瑟瑟发抖的谢·小可怜·令姜欲哭无泪地如是想道。 方明正老先生年纪已大,国子监众多书生都曾仰赖他传道受业解惑,这样的盛名大儒对于女学的事情仍然尽心尽力。自己不过是仗着机缘重生一回罢了,也没有什么大的名声可以流传青史,竟懈怠了,谢令姜对于昨日竟然玩物丧志感到惭愧。 “到了。” 一路上胡思乱想的谢令姜吓了一跳,原来已经到了儒家学馆。 方明正板着脸,负手走进去,“跟上。” “是,方先生。” 谢令姜的心情惴惴不安,一直都在想方先生把她叫来儒家学馆的小竹楼是不是为了把她臭骂一顿。 王明政表情很是严肃,将谢令姜叫到了小竹楼之后,没有其他的废话,直接问道:“先皇平宁四年的时候,圣人启用盐商郭阳和盐铁商孔井专门负责管理盐铁事宜,从此盐铁由政府专卖。但是如今,四十年已过,两任帝王啦,私盐却越发地猖獗。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谢令姜颦眉,想去前世明州府的日子,耿直地说道:“若是盐铁官营让穷苦百姓都吃不起盐,自然私盐猖獗。” 方明正捋须,厉声问道:“你可知贩卖私盐有违《大燕律》,这些私盐贩子视朝廷威严何在?你居然认为不用去惩治他们?让他们违反国家法令。” 谢令姜:“真正的仁政应该是让百姓有盐吃,有铁来耕作农田,而不是去想怎么惩治私盐贩子。” 方明正淡淡道:“盐铁官营那是先王之法。” 谢令姜抿着唇,不见畏缩,身姿挺拔,气场两米八,“不期修古,不法常可。若法令不足以安民,那就修正它。” 方先生站起,他今天穿着一件青色的衣裳,须发皆白的老先生神情严肃,气势如渊,俯视仍是个小矮子的谢令姜,挑眉问道:“你喜欢法家?嗯?” 刚刚还气场爆棚的谢令姜在方大佬的恐怖眼神下,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刚刚讲了点什么,整个人都僵掉了,脑子里循环播放:我是个小傻子……小傻子…… 这确实是法家的思想,韩非子的书里写着呢,她也觉得没什么错。可问题是这儿是儒家的主场,小竹楼外面外面写着——儒家学馆,而她面前的是一位大儒,什么样的儒门中人能被尊称为一声大儒呢?必须得是这一届儒家的扛把子大佬啊。 儒家和法家向来互不对付,或者说是,儒家自诩正统,与其他百家的关系都不是很好。 再儒学大家方先生的面前,用《韩非子》中的话来回答他的问题,这是找抽呢还是找抽呢?还是找抽呢? 翻遍儒家经典,总能找到和刚刚意思相近的变法之言的,何苦要引用韩非子的名言呢? 谢令姜捧着书册欲哭无泪,她果然不是什么才女而是一个蠢蛋吧,居然说的这么拉仇恨的话。他先前还选择了儒家,这话说出什么赞同法家的话,会不会被当成儒门叛徒给逐出师门啊? 幸而方明正先生并不是什么腐儒,他的思想还是很开明的,至少谢令姜发现方先生神色不变,看上去并不像生气的样子。 但是,令谢令姜没有想到的是方先生非但没有责备她,反而神色复杂地捋须叹口气,“后生可畏啊。” 看着有些反常的方先生,谢令姜敏锐的政治嗅觉告诉自己,这是要出大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语音码字,刚刚正在修改错别字,现在OK了 第46章 学习日常 谢令姜今天下学时间比往常晚了一个时辰, 回了永宁侯府后,自觉应该担起长辈职责,关心晚辈的陈舅舅陈漱溟将她找去小书房谈话。 家长对晚归的晚辈总要进行谆谆教诲,陈漱溟想了许久, 该怎样才能在不伤到侄女儿自尊心的情况下, 勉励她认真念书, 好好学习呢? 陈娴虚年五岁以后,陈文期才又娶妻, 又过了两年才有了陈漱溟,故而谢令姜的这位便宜舅舅陈漱溟实在很年轻, 尚未到而立之年。 “阿姜今天被先生留堂了, 可是为什么?” 未到而立之年的陈舅舅眉目清俊,眉眼如画,对着谢令姜这位长姐家的侄女态度很是温和, 怕戳到可爱小侄女的骄傲自尊心, 还特意温声解释道, “舅舅不是要骂你, 就是随便问问,舅舅当年也被方先生留堂骂过,还被方先生的戒尺打过手心。” 谢令姜点头, 她看着陈舅舅提起被方先生留堂罚抄书就一副很怀念很骄傲的表情,忍不住告诉他:“舅舅不必担心三娘,方先生今天并没有骂我, 也没有拿戒尺抽我手心,把我叫去只是为了考校我一个问题。” 谢令姜看着陈舅舅懵逼的表情很想叹口气,告诉他:所以,陈舅舅你就别把我当你的难兄难弟了, 一时失手的学霸和学渣还是有区别的。 长得很好看的陈舅舅愣了一下,默默心塞了一下,啊,女儿是学霸,没想到被留堂的侄女也不是学渣。 他郁闷地扒拉了一下祖宗三辈,心里冒出一个扎心的疑问:难道从祖宗三辈算起,陈家及陈家的亲戚就我一个学渣吗? -- 第71页 陈舅舅情绪不怎么高涨地问道:“哦,那方先生考校了你什么问题?” 谢令姜想了想,觉得既然方先生没特意嘱咐,说出去应该没问题。 她仰头微笑道:“关于先王时期盐铁官营的事情。” 陈漱溟的神情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他虽然没考上进士,qvq,但是身上有个永宁侯的爵位,还在礼部当了个闲官,属于朝廷体系之内,消息也很灵通,自然知道最近小朝会的那些大佬们在讨论这件事情。 因为这几年贩卖私盐的人越发地对了,严重影响了朝廷税收,估摸着朝廷正在考虑要不要大力整顿一下,比方说杀一批人头立威。 小朝会的保密程度还是挺好的,漏出去的一星半点消息都是大佬们想要外面人知道并且热烈讨论的,所以没有得到任何提示的陈漱溟根本就没想过要不要废除盐铁官营这条先王法令。 先王法令都持续了四十余年了,要废除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一些看事平庸的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还能有这个操作。 陈·庸人·漱溟有些不解,为何方先生会将朝中事情说给一个小女孩听。 他没想通,不过这不妨碍他知道方先生挺喜欢他这个聪明的侄女儿的。教书先生都喜欢聪明孩子嘛,这心态他不要太懂。 这是陈侯爷当年身为一个读书不开窍的笨学生,血与泪的痛苦教训,尤其这个笨学生的阿耶是当年儒门扛把子大佬的时候,这笨学生背不出书,解不好经义更加地罪无可恕,每天被打手心逼着开窍。 陈侯爷痛苦地回忆完了自己的前半生,对于现在闲散的生活更加珍惜了起来,他看着被方先生继续重点关注的侄女儿,鼓励地看着她,“方先生看来很喜欢你,要继续努力学习,勿堕你外祖父的英名。”侄女儿啊,别学你舅我,当年我堕了你外祖父名头,我阿耶还没说什么呢,方先生就先打爆了我的狗头。 谢令姜看着脸色忽晴忽白的陈舅舅,忍不住问了一句,“舅舅你还好吗?” 陈舅舅叹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继续哀悼过去,态度温和地把问题转到了侄女儿身上,他问道:“方先生要考校你问题,你是怎么回答方先生这个问题的?” 陈漱溟本来也没想着谢令姜能说出什么子丑寅卯来,这样的小孩子能不能想清楚什么叫盐铁官营就算不错了,还能有什么见解不成? 谢令姜把自己方才在方先生面前讲的又重复了一遍,“我以为为百姓计,当顺应形势,新立盐铁法。” 陈漱溟目瞪口呆,还能有着操作?他颤抖着声音问道:“变法一事怎能轻易行事,你方先生一定斥责你了吧。”一定是吧,一定是。 谢令姜仰头,天真无邪地一笑,“没有啊,方先生说后生可畏,不是夸我吗?” 陈漱溟一口老血闷在心里,活这么大,方先生从没这么夸过他。扎心了,我侄女儿。 不过陈漱溟还没愚笨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他让谢令姜下去吃饭之后,皱眉沉思着,莫非朝廷上要有大变动了? 谢令姜向陈舅舅告退去吃饭,吃了饭以后,谢令姜又自觉地去找了陈舅舅。 永宁侯府小书房内,陈漱溟正在叹着气看书,听见敲门声,扬声问道:“谁啊?” 门被推开一条小缝,笑得眉眼弯弯的谢令姜把一个小脑袋探进来,甜甜叫了声:“阿舅。” 陈漱溟内心一抖,熊孩子闺女干完坏事以后也是这样的,他颤抖着脆弱的小心脏,温和问道:“阿姜有什么事找阿舅?” 一直温文尔雅,内心纤弱的陈舅舅仰天长叹,麻蛋,为什么对侄女儿还是这么怂,这时候就要对小孩子树立长辈的严肃威严啊。 谢令姜对于这位性格温柔到没主见的陈舅舅显然很了解了,前世谢家被贬去明州府,陈舅舅资助了他们一家的路费和一笔生活费,只是后来,舅母逼着他断了和被厌弃的谢家的联系,就让他们在明州府自生自灭。 谢令姜依旧笑得眉眼弯弯的,一点阴霾都没有,只是陈舅舅突然间打了个喷嚏,觉得风吹着冷飕飕的。 陈漱溟咳咳了两声,“阿姜有话直说便是。” 谢令姜扬起可爱的脸庞,笑吟吟地问道:“我可以问问阿舅关于盐铁官营的事情吗?” 陈漱溟愣住了,“盐铁官营?不是你已经回答过方先生了吗?” 谢令姜眨巴眼睛,一副我很乖巧的模样,说道:“阿姜先前只是随便讲讲的呀,方先生这么突然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只好随便猜猜瞎说了。但是,既然方先生问阿姜了,阿姜就想做得更好些,阿舅觉得呢?” 好学的小孩子总是讨长辈喜欢的,哪怕这个长辈自己曾经是个学渣。 陈漱溟沉吟片刻,温和问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谢令姜问道:“朝廷不会出台无用的法令,必定是当时有个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推动这条法令。我想知道盐铁官营出现之初是因为什么缘由?又对当时的燕朝产生了什么影响?” 陈漱溟今天遭受的打击过多,已经麻木了。 对着自己主动给自己加作业的谢令姜,陈侯爷表示支持,并给予了一些帮助。 他站起身,从书架上的一处翻出一叠文章,“好多年没看过这些东西了,真是怀念。当年方先生也给我们布置过相同的课业,那是盐铁官营法施行了十年后的总结。这一沓是我当年的课业,另一些是我抄录了同年的文章,都在这儿了。阿姜,你自己看吧。” -- 第72页 谢令姜行礼谢过陈舅舅的慷慨,郑重道:“请舅舅放心,我一定好好看这些文章,绝对不会弄脏弄乱的。” 陈舅舅想起自己皮得能上天的闺女儿,再看看可爱的小侄女,父爱大发,摸着谢令姜的脑袋,慈爱笑道:“阿姜真懂事。” 谢令姜看着这些珍贵的资料,大度地原谅了陈舅舅撸她头发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大人们总是喜欢摸脑袋,再撸就要秃头了。 第47章 旧日文章 谢令姜捧着一沓文章美滋滋地坐到了陈舅舅书房里的小矮几上, 准备今天先看完一半。 谢令姜一开始还是很高兴的,可是后来秀气的蛾眉微微颦蹙,收敛了脸上微微翘起的无意识笑意,整个人都变得严肃认真了起来。 这些不是什么可以做来取笑玩闹的文章, 是严肃正经的政论。 谢令姜一篇篇翻过, 翻到其中一篇时愣住了, 不自觉地读了好几遍。 这篇文章完全摈弃了骈文的繁复华丽,行文历练辛辣, 句句切中时弊。最重要的是条理明晰,谢令姜看完他的这一篇文章就知道了当时为什么会实行盐铁专营这条法令。 若是现在, 这条法令自然是实行了四十余年的先王之法, 但是当年这条法令刚刚颁布时也是前无古人的一条新法令。 颁布这条法令所需要的努力和准备怕是不比今日想要废除这条法令的难度小,更甚者会遇到更多的阻力。而当时的朝堂重臣们都对比不置可否,或者说反对了但最终被先王说服, 究其根本只有一个原因——朝廷缺钱!很缺钱!非常缺钱! 造成这个情况的主要原因有三点, 这篇文章中写得非常清晰明了。 第一, 伴随着开国皇帝的逝去, 各路有着从龙之功的勋贵也在渐渐没落,这些人在朝中的势力逐渐让位于以经学起家的清流文官。 清流文官在朝中渐渐势大,压倒了勋贵, 而武举选上来的一些低阶武官,他们渐渐蚕食勋贵在军队中的势力。 聪明的勋贵后继者看清楚皇家的真正意图后,不得不放弃军功, 转而从文,然而清流不会轻易接受他们的投靠,而勋贵也不甘心就此居于人下。 他们到处兼并土地,希望给没落的众多子嗣一份安身立命的本钱。 他们有钱有权, 又不卷入军队和朝廷政事上来,圣人就愿意给这些开国功臣一些好处,也算是和平夺权的补偿。 然而,燕朝身为农业国,不同阶层,但是只要有些浮财的人都会购置土地。 在土地被竞相兼并下,自耕农民的土地日益减少,大多被集中在有些功名的人或是勋贵手中。 他们名下的土地都能有免税或减税的优惠政策,长此以往,不仅良民百姓成为无田佃农,国家税源也会逐渐枯竭。 谢令姜能隐隐看出此人的叹息,管子曾曰:“王者藏于民,霸者藏于大夫,残国亡家藏于箧。” 燕朝虽然还不至于尽富王一人,但是藏于勋贵士大夫,怕是差不离了。 谢令姜想了想十年后的场景,竟与他在文章中提到的相差仿佛,陈舅舅这里的是他读书时写的课业或是同年的优秀文章,那这至少应该是十年前的了。 谢令姜瞪大眼睛,呼吸有些急促,也就是说有人隔了至少二十年的光阴,对这个国家提 出了自己的建议,而且事实还真的是这样。 谢令姜从没认为自己是个庸才,然而,天赋这种东西你有,人家可能比你更厉害。 谢令姜捏着纸张仿佛易碎的瓷器,小心翼翼的,然后继续看下去。 第二点,燕朝长期对吐蕃战争消耗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 每次出兵打仗,往往调用数万十余万乃至数十万人去前线浮罗城,而用于战争的钱财,器械,粮食,马匹,更无法估计,除了直接在战争中的消耗外,其他辅助的花费消耗已十分惊人,如在吐蕃和燕朝边境上修筑工事,开凿道路,不时地犒赏有功的将士等。 这些花费,本来应该在战败后由吐蕃进行弥补,然而先前的那批燕朝众臣连带着先帝都自诩天朝上国,不允许有出现这样的情况。 不仅如此,在吐蕃投降后,燕朝还去送了一波温暖,又是给粮又是赠衣的,因为吐蕃国主那个比先帝年纪还大了一大截的不要脸老头子直接在投降信里哭着喊着说燕帝以后就是他大伯父,他就是燕帝的小侄子,以后燕帝说让他干啥他就干啥。 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于是这些战争的消耗,除了极小的一部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全部是由燕朝内部解决的。 燕朝百姓因为要与吐蕃打仗已经够苦的来,若是继续收税,这对于燕朝剩余的自耕农百姓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怕是要激起民变。 第三,先帝本人的奢靡挥霍给国家起了一个不好的头,再加上官僚集团的膨胀,出现了大量的冗官,这大大增加了国家的开支。 最要命的是先帝大兴土木,营建寝墓宫殿,还兴修了大量的离宫别馆,以及两次巡狩封禅,大搞佛教宣传,赐了大批金银田地。 所以,先帝之时,国家财政经济发生了很大的困难,出现了国库空虚的局面。 为了解决财政困难,先帝朝的大臣们不得不锐意进取,积极革新,采取了一系列财政改革措施。不然,皇帝家连官员俸禄都快发不出来了。 -- 第73页 这些措施一共有四大条:第一,实行盐铁官营;第二,颁布算缗法;第三,实行均输法和平准法;第四,改革币制。 前朝时常用一株的价钱,后来末帝时,为了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新用了四铢钱。 由于钱币的大小轻重规格不一样,造成币制的混乱,加上民间的一些豪强偷偷地私自铸钱,更加剧了币制的不稳。 谢令姜看完这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怅然迷茫,原来这些就是朝政大事吗? 以前学的那些诗词歌赋和这些经世致用的学问一比,又算得了什么? 谢令姜拿着这份明显是誊抄的文章,走到陈漱溟面前,郑重问道:“阿舅,这是哪位先生的大作,可否引荐一下?” 陈漱溟拿过谢令姜的文章一看,顿时哑然失笑,摇着头,眼神黯淡,沉沉叹息道:“晚了,怕是晚了。” 他不想在晚辈面前失态,勉强地笑道:“不过你与你阿耶倒是一个反应,昔日你阿耶来我这儿,也是对崔九郎推崇备至。” 谢令姜才不管是不是和她阿耶父女间心有灵犀什么的,她只关注着陈舅舅说什么晚了,不会是人家英年早逝吧。 谢令姜不死心地追问:“什么晚了,阿舅你讲清楚一点。” 陈漱溟叹口气,“实话告诉你吧,天下没人知道崔九郎在哪里。崔九郎是你阿舅我的同窗兼同年,他可是个厉害人物。当年天南地北的读书人谁不知崔九郎的名声?” 看着谢令姜眨啊眨的期待小眼神,陈漱溟叹口气道:“只可惜先皇那会儿崔家获罪,阖族的男子被贬为官奴,女的则全进了教坊司,七八九岁的幼童幼女也不放过。”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作者菌慈母微笑脸:咦,这个人的文笔戳中了阿姜的小心心 谢令姜:不知名的贤士啊,请看我真诚的眼神 叮咚,您的小可爱主系统容玉已经下线,以他为中心方圆百里寸草不生。 第48章 吐蕃遣使(增) 谢令姜的心一下子凉了, 她又不是什么真的小孩子,自然知道官奴和教坊司是何等残酷的境地。 今上即位后,颁布的第一份恩旨便是废除罪官家眷贬为官奴或充入教坊司,一律改为流边。 谢令姜一家后来在谢佐之被卷入了夺嫡之争还能全身而退, 在明州府过起贫困潦倒但是安心的生活, 绝对得感谢这份恩旨。 不然, 就冲当时圣人那恼火样,把皇后姨姨都废掉了, 他们一家全是按照不杀之后,最重的律法来判的, 若是仍有官奴制和教坊司, 她打了个冷颤,内心冒出一股寒气来,真的要进教坊司去了, 她宁可死了。 这样想起来, 流边明州府真是极好极好的。 谢令姜蛾眉轻颦, 就在想, 之所以废除教坊司和官奴制度这两样好几百年前就有的制度这么容易,因为这本来就是反道德的,而且损人还不利己。 基本上朝中众臣大家都是拐着弯儿的一溜亲戚, 一旦知道了亲戚的家眷被扔进教坊司,没人会愿意去看那里的歌舞吧,就不会感到如鲠在喉, 生怕自己哪天干得不好,祸及家人,儿郎和女眷也被扔进去祸害。 就算扔进去当官奴的是政敌的儿子,扔到教坊司的是最讨厌的某上官的家眷也不行, 因为谁也不知道万一自己哪天一时失手当了炮灰,也希望能够罪不及家人。 谢令姜正自顾自绝望时,忽然灵台清明,想起陈舅舅说的没人知道崔九郎在哪里,又燃起了新的期望,仰头继续看着陈舅舅,希望他能解惑。 陈漱溟看着侄女儿期待的眼神,叹了口气,“当年崔家获罪时,崔九郎不在崔家,而是去了青州的灵隐寺与明镜大师论佛,故而逃过一劫,之后朝廷也发过海捕文书,也没有找到人。” 难得能有人听他怀念故人,算是个美人的陈舅舅目光怅然,“当年谁人不知崔家九郎,少年如玉,公子无双。不需要介绍,别人只要见他一眼,就能知道那样璀璨的儿郎必是崔家九郎君。唉,我等故人与他今生不能再得见了,盼他这几年过得好吧。” 谢令姜懂陈舅舅的言下之意,若是再见,恐是崔九郎被朝廷找回来治罪的时候了。 她有些难过地低头,道:“这位崔郎君的文章写得真好,我还以为能让阿舅替我引荐一下,我还想着不论如何,都想认他做我的老师呢。” 陈舅舅揉了揉谢令姜的脑袋,温声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不要难过了。 ” 谢令姜蛾眉轻颦,心情有些低落地低头。 …… 青州府,东城门郊外。 陆文骁和他叫来的骁云卫围在了山洞之外,这时候的陆文骁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手持刀剑,目光锐利。 他冷声道:“证据确凿,禀明圣上,在青州发现作乱番僧!” 之前人人都以为这些胆敢谋害储君的作乱番僧会躲藏在衡州府或是邺州府这种番人密集的通商繁华府城,却没人料到这些番僧竟然深入燕朝腹地,来了青州府,看他们的样子,是在此处经营已久了。 陆文骁眼神冷漠,眉目冷峻,“去把青州府西城的那间庆家酒馆查封了。庆家,庆王,还真是有恃无恐,当骁云卫是眼瞎吗?” 在青州府多年,也没查探出有什么不对劲的骁云卫心里默默流着泪,老大你说的都对,我们眼瞎,嘤嘤嘤。 -- 第74页 不过,既然骁云卫内部没有查出来庆家酒馆是庆王的产业,那头儿是怎么知道的? 在骁云卫里干活大家都养成了点职业病,不管干啥都很有好奇心,忍不住就想把一个东西问出祖宗三代来。 他腆着脸,笑嘻嘻地凑到陆文骁身边,“指挥使才来几天,就把庆家酒馆这事儿查这么清楚,是不是遇到了什么贵人相助?” 陆文骁挑眉:“这是你该问的问题吗?” 那骁云卫看陆文骁没有真生气,忍不住就继续在他旁边转悠,他和陆文骁是同一批训练的人里出来的,交情不错。 看着这傻孩子这么想知道真相,陆文骁同情地看他一眼,“凡是知道真相的人,除了本指挥使全都被抓去当苦力了,你想去吗?” 这个骁云卫想到了多年以来在骁云卫内部流传的某个传说级别大佬,默默住口了。他退后一步,捂住嘴,眼神特别地真诚:“我什么都不知道。” 陆文骁很不给面子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在陆文骁的密折到达天听之前,首先呈在燕朝天子面前的是一份战报。 “报——吐蕃发兵,吐谷浑国土被侵,吐谷浑国主遣使来我朝求援。” 骑兵八百里加急,将此战报传往燕京。 燕京城巍峨的皇城,文德殿内,燕帝萧渊和陈皇后一同高居宫殿宝座之上。 储君萧琮站在下首,比百官上前了那么一步,但是与帝王宝座上的那两位仍然差着九个台阶。 “诸位乃我燕朝的栋梁,当匡扶社稷,现在,我朝属国遭吐蕃进攻,衮衮诸公便无一人提出切实的建议吗?” “吐谷浑与吐蕃交战,乃是正经的两国交战,我朝若插手,岂不是让人非议我朝仗势欺人吗?” 高高皇位上坐着的男子声音威严:“那诸位爱卿以为,我朝任属国被欺凌,便是好的了?” 朝臣们皆俯首而拜,道:“圣人息怒,臣等不敢。” 与吐蕃进攻吐谷浑国土的消息一并传来的,还有吐蕃使者带来的国书,看起来他们卡好了时间,就是为了一前一后送来。 第二天上朝时,鸿胪寺卿就上前一步出列,拱手一揖,道:“启禀圣人,吐蕃国主遣使送来国书。” 燕帝萧渊一想起吐蕃就没什么好脸色,但他自诩人间帝王,不好与一小国使者撕破脸。 脸色铁青,传给旁边的燕后:“皇后也看看。” 燕后看了一眼,当即惊讶抬头。 燕帝从她手中抽出国书,将吐蕃国书扔给下面站着的张渝允:“张卿,尔为尚书左仆射,替朕将此国书念与诸卿。” 张渝允的右眼皮不自觉地跳了下,看着这吐蕃国书,心跳得是越来越快。 这满纸狂傲的荒唐话,他怎敢念出来? 但是,圣命难违,这位可怜的两朝老丞相只得硬着头皮,慢慢念道:“皇天圣明吐蕃国主与燕主书,若、若不许嫁公主,当亲提五万兵,夺尔国,杀尔,夺取公主。” 陈后尚且能做到不动声色,只是面沉如水,而燕帝萧渊已经怒而起身,看着底下群臣,咬牙切齿道:“竖子辱我!尔待如何?” 底下的群臣全都浑身打了一个哆嗦,怪不得圣人这么生气。 哪怕是个普通百姓家的家主,被一个突然冒出来,还不如自家的人,指着鼻子威胁说你不嫁我女儿,老子就弄死你,夺你家财产,再把你女儿当战利品,恐怕也是要被气昏头了吧。 更何况,陛下是燕朝的天子,那厮不过是一个蛮夷之地的头领,一个蛮夷国主就敢这么狂傲,看来是先帝时还没被打怕。 尚书右仆射戴安季当即怒道:“吐蕃,蛮荒小国也。安敢辱上国至此?” 这特么是个男人和当阿耶的都不能忍,让他忍的臣子估计也会被写上皇帝陛下的黑名单,戴安季发现自从出了柳不语的事情之后,陛下就对他有些不满,这次正是表忠心的好时机,绝不能落人一步。 其余群臣见右相已经抢先一步,不再多想,皆拱手一揖,齐声道:“主辱臣死,臣等请与吐蕃战!” 燕帝微微颔首,威严的目光扫向底下的群臣:“善,既如此,诸位爱卿可有打击外敌,展我燕朝国威的方法?”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可以放出吐蕃了,早就想好的剧情,结果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时机 小剧场: 吐蕃大王:铺垫了这么久,终于轮到本王出场了,欣慰jpg. 第49章 学习日常 谢令姜这几日照常去女学念书, 但是她有些遗憾地发现方先生并没有再找她问起关于盐铁官营的事情,这让谢令姜有些小小的失落。 从头至尾,一直知道谢令姜做了多少功课的主系统容玉比谢令姜本人还要失落,拍着洁白的小翅膀飞舞在谢令姜四周, 唠唠叨叨地嘟囔道:“那个方先生怎么可以不再问你, 说了让你回去再好好想想, 居然自己把这件事情忘记了吗?阿姜做了那么多努力的呢。” 谢令姜本来心里是有些失落的,但是听见容玉替她愤愤不平, 反而自己不在意了。她眉眼弯弯,笑道:“阿玉莫气莫气, 气大伤身, 难道阿玉想要小翅膀上掉毛。” 眉目如画的主系统少年耳朵慢慢红了,从耳垂处慢慢晕染红晕,看起来好好吃, 不, 是好好看。 谢令姜对着主系统少年的昳丽容貌一愣, 抿着红唇, 声音温柔含笑,笑道:“阿玉可称是秀色可餐。” -- 第75页 容玉两只手捂住脸,脸红红的, 头顶腾地一下就冒烟了。 谢令姜眉眼弯弯,捏着笔,继续写课业, 不再逗可爱的主系统少年了。 最近,女学新开了一门算数课,是由算学大家祖文远所教授。 祖老先生讲起算学头头是道,谢令姜对于算数课十分地感兴趣, 她每天都会做几道《九章算术》的题,第二天去国子监算学馆那里请教祖老先生。 谢令姜心想幸好最近方先生没有再让她另外做什么课业,不然都不能够得空去请教祖先生算数问题了。 另一边,方明正并非是有意要忽略谢令姜,实在是他最近真的很忙。 国子监众人全都在整理当年先帝和吐蕃开战时留下的那些奏章和文书,希望能够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来参考一下。 尤其是兵家,这次跟打了鸡血一样,在那里翻战报。 儒家诸子也在忙着看当年前辈们是如何在战争时抚恤百姓,征召士兵以及补偿牺牲将士的家人的。 若是前辈们的经验是好的,那他们就沿用,若是看上去很苛刻,比方对牺牲将士家人的补偿一直不能就位,那他们就改进。 在这样的趋势下,方明正早把考验未来女弟子的小事情抛到脑后去了。 国子监都这么忙了,其他朝廷大佬都是更加地很忙碌,兵部尚书尤其凄惨。 当时朝会上关于如何出兵吐蕃,帮助吐谷浑国主收复国土的事情,燕帝萧渊向朝臣问策,结果朝廷上下面面相觑,全部看向倒霉的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直接卡壳了,表忠心谁不会啊,但是,让他直接给个作战方案什么的,他办不到啊,至少当时在朝堂上办不到。 如今天下承平已久,兵部尚书也没正经打过仗,只是师从兵家,又去军队里待过,在州府当武官的时候剿灭过几伙土匪。除此之外,他就没跟人动过手。 刘温远自己知道自家事,别说他这个兵部尚书这么多年干得更多的活是指挥属下去押送救灾粮草或者是属国进贡的贡品,正经没打过仗,底下的士兵也是,这要是不提前做好万全准备,恐怕不是他们去教吐蕃国主重新做孙子,而是被对方重新教做人。 刘温远也知道虽然当时圣人没有责骂他,反而耐心地给他时间让他回去细想,但是想也知道,若是没能拿出切实可行的行军计划,那他还是自己辞职谢罪来得痛快点,至少不用担心战败之后,有何颜面面对帝王和百姓。 兵部尚书愁啊,他脑袋上本就不怎么多的头发都要快愁眉了,他并不是很想达成聪明绝顶的成就好吗? 刘温远想起他曾经的那个朋友,若是他在的话,一定能做得很好的吧。 他目光怅然,只能自己心里叹声可惜,却什么也做不了。 惆怅过后,刘温远作为兵部尚书还是得整理翻看先帝时的一些东西,当年的战报和邸报一份都不能漏,最好还要去询问一下有没有当年的老兵尚在人世。 世事无常,谁也不容易啊。 这次朝会之后,关于这次战争的消息还在迅速流传。 茶馆酒楼之中,谈得最多的,也是这次燕朝与吐蕃的战争,在绝大多数燕朝百姓的心中,燕朝乃□□上国,吐蕃乃从属国,此番竟敢对天下共主不敬,自然要派兵教教他怎么重新做人,低调做事。 饕餮阁,三楼,一间包厢内。 一个蓝眼睛灰色头发的俊美年轻人皱着眉跪坐,问道:“王爷对此次伐吐蕃之战又是如何看待的?” 他是庆王最新宠爱的一位男宠,不过却不是单纯地以色侍人,而是与庆王互惠互利,借着庆王的庇护做生意。 他身后站着的一位是他从罗马带来的侍卫,是一个褐色头发,灰色眼睛,高鼻梁,眉目深刻的外邦人。 这两个人之前通过进献了芙蓉玉等多种香料而受到燕朝贵族的欢迎,而领头的俊美年轻人虽然据说在遥远的罗马国也是一个贵族,但是最后选择成为庆王的入幕之宾,来获得商业上的庇护。反正都是男人,吃点亏也没什么,别的地方能找补回来就好。 在数代美貌女子的基因改变下,王室子女大都相貌俊美,这位庆王也不例外,俊眼修眉,眼角一滴泪痣显得他阴柔了些。 萧璟捧着个精雕细琢的银饰鼻烟壶,吸了一口芙蓉玉的香气,神情享受,懒懒散散地说道:“本王能有什么看法?我那位皇兄决定了的事情,难道谁还能改变吗?” 有着湛蓝眼眸,头发是柔软灰色的青年勾唇一笑,红唇艳丽,眼梢尽是异域的妩媚风情,他柔软的身子攀上庆王萧璟的胳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湛蓝色的漂亮眼睛微微眯起,像是一只慵懒的波斯猫。 他在萧璟耳旁呵气如兰道:“庆王殿下,你不能这么想,决定了的事情也可以有很多种执行方法的,就好像是我们伟大的王说的那样,条条大路通罗马。王爷的每一种应对,获得的结果都是不同的。殿下以为如何?” 第50章 燕朝储君 布兰德白皙的手指在萧璟手上画着圈圈, 眼梢妩媚。 萧璟丢开装着芙蓉玉的鼻烟壶,凑上去亲他,刚刚嗅完了芙蓉玉,他的心很燥热, 就在这处包厢的软榻上与这个俊美的异域青年翻云覆雨一番。 一旁褐色头发的侍卫眼观鼻鼻观心地低着头看着地面, 沉默着, 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听着一起长大的竹马近在咫尺的甜腻□□声也不为所动。 -- 第76页 他冷漠地想:一切为了罗马, 一切为了凯撒大帝。只是心头的钝痛仍然让这个褐色头发的青年侍卫不知所措。 云雨初歇,萧璟准备歇息一会儿再来一次, 门口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是他王府的长史令,“殿下,您在里面吗?殿下, 求您快出来, 出大事了。” 萧璟推开身侧的布兰德美人, 张开双手, 一旁的两个清秀小内侍为他穿衣。 王府长史令真是快急死了,燕朝谁人不知骁云卫铁骑的厉害,尤其是达官贵人更是爱惜羽毛, 绝不愿意同骁云卫打交道,一旦被骁云卫找上门来,定的那绝对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今儿个可好, 骁云卫正使亲自弹劾他家王爷,这可真是……王府长史令在门口心急如焚,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才看见自家王爷慢慢吞吞地走出来, 身后跟着那个灰头发蓝眼睛的新宠,屋子里的气味宣告了他们刚才在干什么。 长史令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很不友好地瞥了那两个番邦人,对着萧璟拱手一揖,急切道:“王爷,下官有要事禀明,还请王爷屏退无关人等。” 布兰德眼神一闪,出什么事了吗?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也没歪缠,行了一个礼之后干脆利落地带着他的侍卫走开。 耳力出众的侍卫卡斯特听见隐隐约约地有声音道:“番僧……刺杀储君……青州……陆文骁……圣人大怒,太后娘娘正在劝着呢。” 卡斯特面色凝重,原本就面瘫的冷漠面容上更是一点表情都没有,他低声对着前面走着的布兰德说道:“青州出事了。” 布兰德眼睑低垂,默默在前面走着,低声咒骂道:“那些废物。” 文德殿的偏殿内,炉藏桂烬温,香炉袅袅烟。 身穿绛红色龙袍的燕帝萧渊负手而立,看着窗外忽如其来的瓢泼大雨,映着雷鸣闪电,眼神淡淡,听到身后有开门的声音,也没转头。 身后的年轻人恭谨行礼,眼神孺慕,“承明叩见父亲。” 萧渊一向待几个儿子都慈爱,准许他们平时和普通百姓家一样叫他父亲,他此时才转身过来,摆手道:“坐吧。” 萧承明谢过燕帝后,小心地坐在下首位置,不敢靠在椅背上,很是郑重,年轻人的脊背挺直着,显得如同青翠松柏,很朝气蓬勃的样子。 燕帝萧渊看着自己这个培养多年的储君如此风清气华,有些感慨,但一想起来为何将长子叫来,他脸上又没了笑模样。 燕帝萧渊叹道:“近日有人和朕说你与你庆王叔交从过密,可有此事?” 萧承明身子一僵,低下头,唯唯诺诺道:“请父亲听承明解释,庆王叔邀约,儿臣身为子侄不敢不去,但也是和二弟三弟一起去的,也万万不敢在庆王叔面前胡乱承诺些什么。” 萧渊微微颔首,神情不动声色,萧承明并不能从他父亲的脸色中得知这位燕朝的最高主宰究竟在想些什么。 萧渊看着明显有些沉不住气的长子,心中微微叹口气,看着再如何优秀,到底还差了点火候啊。 他沉吟片刻,吩咐道:“文远先生近日从泰山回来了,你既然有空和几个叔伯兄弟出去吃喝玩乐,不若跟在文远先生身边再多学习些东西。” 萧承明不敢拂逆他父亲的意思,自然拱手一揖道:“儿臣遵旨。” 萧渊摆摆手:“你下去吧。” 燕帝已经变相地下了逐客令,萧承明没有办法待下去,只能干巴巴道:“儿臣告退。” 萧承明走后,屏风后面蜿蜒走出来一位美人,乌云鬓发,唇朱明眸,浅笑安然,穿着一身浅色的衣衫,裙摆处却绣了层层叠叠的牡丹花。 燕帝看见她,面色放松了下来,“阿陈,你来了。” 陈皇后挽着燕帝的手,笑道:“我来了,萧郎不高兴?” 萧渊一贯面色严肃的帝皇,在自己皇后面前却是放松了下来,除了皇后,谁又敢与他平平常常地开几句玩笑? 他携着陈皇后坐在榻上,摇头道:“阿陈,我说过,你来了这里没必要躲人,别说是承明那混小子,朝臣来了你又有何不能见的?” 陈皇后轻轻一笑,“萧郎误会了,我每日随你上朝也没避嫌,不过是今日看你们爷俩说话,不想打搅你们罢了。” 萧渊叹气,“委屈你了。” 陈皇后状似不解,惊讶轻笑道:“萧郎何出此言?” 萧渊摇摇头,转而问道:“听夫子说阿珏近日改性子了,竟认真对待课业了。” 陈皇后抿嘴温柔笑道:“阿珏长大了,自然就懂事了。” 萧渊微微颔首,欣慰道:“今晚我去你那里,也好看看咱们的阿珏最近学得怎么样。” 陈皇后眉眼弯弯,“阿珏小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萧郎可不许对他太宽纵了,像他几个哥哥,处处惯着他,没得把他惯出个不知天高地厚来,萧郎可得严肃点。” 萧渊笑问道:“朕严肃了,把阿珏吓坏了可怎么办?” 陈皇后捏着帕子捂嘴卢胡而笑,“臣妾不是正好在旁边,可当个慈母吗?男孩子,就该多吓吓,不然扭扭捏捏地不像样。” 萧渊哈哈大笑,“那小子常说母后是慈母,朕是严父,好叫他知道梓潼才是严母。” 陈皇后也笑,眼梢斜了燕帝一眼,嗔道:“萧郎~” 玩笑过后,陈皇后福礼告退,端午节快到了,宫中的龙舟会需得她一一安排下去。 -- 第77页 陈皇后的贴身侍女青鸾在前面为陈皇后开道,陈皇后素来平易近人,她们几个侍女也敢在陈皇后面前玩笑。 青鸾扭头笑道:“娘娘,婢子再也没见过比您和圣人更恩爱的夫妻了。” 陈皇后淡淡一笑,“是吗?你这小蹄子又见过几对夫妻?” “咱们府里的几个老爷啊,只管搂着小妾快活,把正头娘子撇在一边。隔壁府里的老爷虽与先头娘子好,可娶了个厉害的后头娘子,后头娘子与娴娘子可真是吵得厉害。不像娘娘与太子殿下,母慈子孝。” “娴娘是我堂妹,更何况她们家的事与宫里的事又不一样。” 青鸾还想再说,看见陈皇后朝她看了一眼,微微一笑,那一眼便仿佛是数九寒冬。 青鸾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多话。 第51章 算学课 燕京六月的天气很是闷热, 蝉鸣在外边的柳树上嘶鸣。 谢令姜穿着一身夏天的襦裙,额头仍冒着汗,但是她的神态十分专注,认真地听着前面祖老先生在讲些什么, 丝毫不敢开小差。 祖老先生是工部左侍郎, 本来被派去泰山勘察地动仪的效果, 如今提前回来了,在国子监教算学, 圣人将祖老先生请进宫,一番谈话后, 祖老先生自请来教她们这些小娘子。 说实在话, 谢令姜原先还以为照这些小娘子初初入门的阶段,会跟不上祖老先生算学课的进度,万万没想到……这个拖后腿的人是她寄几qvq 一群小娘子背《中庸》背得想吐血, 但是在祖老先生的算学课上小手拨着算盘, 学得可快了。 令谢令姜惭愧的是, 就算她比这些小娘子多了前世的十年光阴, 还是得承认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拨算盘这方面她是落了下乘的。 上述拨算盘很快的小娘子们尚在正常范畴内, 而她们班上有个历代商户出身的严家小娘子却是天赋异禀,根本不需要算盘,只需过一眼这数字, 就能立刻报出答案。 现在算学课的课堂是这样的,祖老先生先把这堂课讲完,留出时间让她们算题,他一说出什么题目, 严家四娘立刻报出来一串数字,祖老先生想也不想地就说对。 接着就是底下的小娘子们包括谢令姜一起拼命地拨着算盘验算,陆陆续续有人哇一声,“严四娘好厉害,又算对了,不过我也算出来了,还真是这样,就是算得没严四娘快。” 接着就是谢令姜一个人的独角戏,她仍在拨算盘,祖老先生耐心等着她笨手笨脚地把算盘拨完,过来看一眼。 若是她算对了,祖老先生就会微微颔首,和蔼道:“好,谢三娘都已经会了,那我们接着算下一题。” 若是她算错了,祖老先生就在旁指点一二,然后转而告诉全班的人那些地方是需要注意的,要以此为鉴。 被当作是“鉴”的谢令姜拿着《九章算术》默默当一只安静如鸡的鹌鹑,对不起阿玉,我可能是个智障。如果科举也考算学,任务可能完不成了o(╥﹏╥)o 谢令姜对着鸡兔同笼的问题深深地叹了口气,为什么要把鸡和兔子放在一起,就不能分开放吗?哪个商人这么傻,结果让我们还要做这种题。 谢令姜一边心中愤愤不平地嘟囔,一边拨着算盘开始算,怎么还不对? 终于,算学课下课了,好不容易拼凑出那道题目的谢令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跑到外面的竹林里绕了一圈,觉得外面不仅景色宜人,就连呼吸的空气都让人心旷神怡。 又上了一节方先生的《论语》课,就到了下午放学的时间,谢令姜收拾着自己的小竹筐和表姐陈茵一起回去。 路过国子监大门时,遇上也下了课的国子监的学生们。 王越一眼就看见了穿着淡粉色襦裙的谢令姜,她本就长得可怜可爱,今日侍女红袖还别处心裁地给她戴上了一对垂着小兔子的红色发绳,配上淡粉色的襦裙,王越说不出什么孟浪的话,就觉得阿姜妹妹真好看,是他见过的女孩子中最好看的那个人。 王越兴冲冲跑去和谢令姜打招呼,他们两家本就是旧识,又有一同被绑架的缘分在,若是看见了当作没看见才算是失礼。 王越小郎君这么告诉自己,还是抵不住快走到谢令姜面前时,慢下脚步,心怦怦地狂跳。 “阿姜妹妹,别来无恙?” 王越长相俊秀,又身形挺拔,即使穿着特别土的国子监下发的袍子,也能一眼看出是个出色的小郎君。 陈茵笑眯眯问道:“三娘,你认识他?” 谢令姜就为陈茵和王越互相介绍了一番,“这是我舅舅家的阿姐陈家大娘,这是我阿耶同僚家的阿兄王家越郎。” “陈大娘好。” “王郎君好。” 永宁侯府的马车还在外侯着,谢令姜与王越说了几句话后就此告辞。 王越乖巧地点头,朝着远去的谢令姜摆摆手,目送她和陈茵上了永宁侯府的马车后才转身离开去寻自家的马车。 一旁有好事者拦住他,笑问道:“你是不是看上那两位小娘子中的某位了?看不出来你年纪尚小,已是知好色而慕少艾了,哈哈哈。” 王越当即板下脸,正色道:“不过世家兄妹互相问个好罢了,兄台竟说这些轻浮话。国子监诸位都是世家子弟,女学中也是世家姐妹,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兄台何至于想歪至此?” -- 第78页 那人本是个年纪稍长的纨绔子弟,因为嫉妒比他年纪小的王越如此得师长喜爱,颇有不忿之心,故而见着他与两个女学小娘子打招呼就出言挑衅,想让看上去就脸皮子薄的王越羞愧而走,在同窗面前丢个大脸。 他却没料到王越年纪小,平时也是看着平平淡淡的好脾气,此时竟在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 他该庆幸刚才还是有点脑子的,是等两个小娘子走后才出言不正经地调笑,否则陈茵那个暴脾气能直接抽鞭子打他。 到时候闹到几位夫子那里,为了刚刚建立的女学名誉,必要严惩出言孟浪的这位纨绔子弟,以保证女学的威慑力,让那些小娘子们能够安心在此念书。 这件小插曲谢令姜是不知道的,她跟着表姐陈茵回了永宁侯府后,就去了自己的小书房拨算盘,她势要把这个给练出来。 拨完算盘,自觉手速比之前快些了,谢令姜就拿出今天祖老先生布置的《九章算术》上面的题,摊在桌子上,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今天我一定要把这些题目全都自己做出来。” 过了一个时常,谢令姜托着下巴,洁白的贝齿咬着殷红的唇,自己轻声呢喃道:“要不,我还是去问问表姐是怎么做这些题目的?” 又过了一个时辰,谢令姜苦着脸,蛾眉颦蹙,和平日里沉稳形象不符合的是,她用力地拽自己的头发,“嗷嗷嗷,为什么算得还是和表姐给我的答案不一样。” 一旁的侍女看着心惊肉跳,劝道:“小娘子,快别扯头发了,这云鬟乌发掉了多可惜的。” 谢令姜泪水盈盈,表情沉痛,“这不是我的错,是算学的错。以后我头发要是被扯光了,我也算是聪明绝顶了。” 侍女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可是眉眼弯弯的表情已经暴露了她。 谢令姜斜眼看她,“红袖姐姐,你想笑就笑吧,别憋着了。” 红袖举起纤细的手,用袖子遮住脸,露出的眼睛弯弯如月。 谢令姜故作老成地叹口气,“真该给红袖姐姐也布置几道算学题做,要秃一起秃。” 红袖笑道:“婢子哪里有小娘子这般好命,婢子却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粗笨丫头。” 说这话的时候,红袖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什么不甘,就好像是认了命后的随口一说罢了,却让谢令姜感到微微怅惘,红袖姐姐看上去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都没有小天使评论了~亲们,请告诉我你们还是爱我的~ 第52章 踏青 等到谢令姜做完算学课业, 伸了个懒腰,抬头望天,已是夜幕昏沉,想来舅舅也应该从礼部回来了。 正这么想着, 永宁侯夫人身边的得力大丫鬟青翘在外敲门。 她声音温柔道:“小娘子, 夫人吩咐婢子来告诉您马上就要用膳了。” “好, 青翘姐姐请回去复命吧,我马上就过去。” 听得舅母吩咐准备传膳, 谢令姜这才揉着自己的脸,站起身活动一下手脚, 往舅母的正院去。 谢令姜遇到从旁边院子出来的陈茵, 两人一同前去,谢令姜皱着一张白皙的小脸,长叹一声, 和陈茵说道:“现在才知道古往今来那些考科举的人为何常说三十老明经, 五十少进士, 原来读书是这样难的一件事情, 我看是后,可不敢再有闺阁小娘子随意读几本闲书,做几首酸诗就随便互捧为才女了。” 陈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话说得在理,只是这般老气横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老夫子呢。” 谢令姜想了想, 好像确实不像一个七岁半小娘子该说的话,装傻充愣地笑笑。 用膳的时候,陈茵说道:“阿耶,半个月后我们女学会放十天休假, 我想和阿椹哥去看打马球的比赛。” 永宁侯夫人想了想平王在圣人和太后那里受宠的程度,默许了陈茵去看马球。 永宁侯却是一脸的不高兴,“平王顽皮太过,你合该文静些,看你妹妹就比你乖巧省心。” 陈茵鼓起脸,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 永宁侯太夫人训斥儿子道:“我看茵娘就很好,活泼开朗,难道非要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来才叫好?” 谢令姜在一旁默默中枪,低着头什么话都不说。茵表姐在永宁侯府很受宠爱,她算什么,谢令姜心里叹口气,垂下眼睑,眸光失落,有点想阿耶阿娘了。 容玉最近在系统虚境中不知道捣鼓些什么,好几天都没时间和她讲话,现在她心情这样不好,容玉也没有和以往一样第一时间来安慰她,谢令姜抿唇委屈。 看着永宁侯府一家和乐融融的样子,谢令姜 深切地感觉到了孤零零一人漂泊异乡的寂寞感,她小口扒拉着饭,心道:还是赶紧吃完饭再去多做几道算学题吧。 等永宁侯放下碗筷的时候,谢令姜也把碗筷一推,起身行礼告退。 回秋月小筑的路上,遇到了在半路上专门等她的永宁侯陈漱溟。 陈舅舅歉疚道:“三娘,你别多心,老夫人说话随意了些,但是没什么恶意,她只是习惯性护着茵娘。” 谢令姜沉静温婉地微微颔首,“三娘知道。” 陈漱溟松了口气,看起来如释重负,他轻咳了两声,“那你回去吧。” 谢令姜行礼告退,步履沉稳,和在谢府时活蹦乱跳的调皮样子截然不同。 -- 第79页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这里不是她的家,客人怎好在主人家面前失礼?只有在自己家才能无所顾忌地放松自己。 …… 时间一天天过去,女学跟着国子监的休沐日来,国子监考生之后要去参加秋闱,女学的小娘子们没人参加科举,但是她们也被放了十天休沐日,国子监那些大儒和出身各个学派的夫子这些天要集中精神指点即将下场考秋闱的科举考生上。 陈茵表姐和几个顶尖勋贵家的孩子并着平王、康王一起去京郊太子奶兄开的庄子里看马球比赛。 谢令姜和秦翎还有其他几个要好的小娘子约好一起去京郊的玉鸣山道观赏万树桃花。 据说那里的桃花是前朝时风流名士元郎栽种的,在整个燕朝乃至外邦小国都很有名,出使燕朝的使臣基本都会来此赏桃花看山水景色,只为一睹元郎笔下的“山泉散漫绕阶流,万树桃花映小楼。” 看着秦翎满怀期待的样子,谢令姜摇头叹气,“文人总喜欢夸大其词,你去了玉鸣山可别太失望了。” 秦翎不信,其他几个小娘子也都想去看看,毕竟来了燕京,若是不去有名的地方,可不是白来了吗? 于是几个小娘子就约好了时间和碰面的地点,就在玉鸣山的山脚下。 到了踏青那天,谢令姜早早地出了门,和秦翎与其他几个小娘子汇合后,她们兴致勃勃地准备去玉鸣山上的玉鸣观看看。 一路上,几个小娘子有说有笑的,还碰到了一同前来踏青的国子监学生。 因为王越与谢令姜父辈是世交的关系,其他几人也都停下来与谢令姜一行人互相打招呼。 说着,几人就打算干脆一起去玉鸣观。 在爬山的时候,几个国子监的学生互相对视一眼,指着一个长相清秀、笑容腼腆的年轻士子,道:“路途慢慢,这位张举子打算吟啸山林。” 张举子性格腼腆,连连摆手道:“莫开玩笑,我不会,唱不好的。” 几个人起哄闹他,张举子就羞羞答答地唱了一首乐府诗,曲调欢快活泼,曲子朗朗上口,张举子本身的声音也不错,大家都很给面子的喝彩。 张举子唱完之后,起哄的那些人跟在他身后也各自唱了一首乐府诗,年纪最小的王越被他们取消道:“王小郎,你要是还没到唱乐府诗的年纪,唱首童谣也是可以的。” 王越冷哼一声,唱了首乐府诗中的《从军行》。 苦哉远片人,毕力干时艰。 秦初略扬越,汉世争阴山。 地广帝无界,喦阿上亏天。 峤雾下高鸟,冰沙固流川。 秋飚冬未至,春液夏不涓。 闽烽指荆吴,胡埃属幽燕。 横海咸飞骊,绝漠皆控弦。 驰檄发章表,烟书交塞边。 接镝赴阵首,卷甲起行前。 羽驿驰无绝,旌旗书夜悬。 卧伺金柝响,起候亭燧然。 逖矣远征人,惜哉私自怜。 谢令姜眉眼弯弯,其他几个小娘子也都用崇拜地眼神看着他。 王越不好意思地笑笑,“可惜我不会唱校书郎的《从军行》,那才叫气势磅礴,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谢令姜好奇问道:“王大家都诗可称本朝七绝之一,只是不知这位秘书省校书郎与你王越的王家有什么关系?” 王越回答道:“远方亲戚罢了。” 谢令姜不再多问,她看几位国子监的士子都唱了,又用期待的神情看着她们女学的几个小娘子,就不由得有些懂他们什么意思了。 春天到了呀。 今天几个小娘子的年纪相差得还挺多的,谢令姜是最小的,只有七岁半,秦翎八岁,其余小娘子全是十四五岁的青春女孩子。 谢令姜看几个小姐姐有些扭捏,仗着自己还是七岁半,算在幼童之类,就自告奋勇地说要唱一首,她一甩袖子,唱道:“我以为男儿固须经书读,女孩儿读书也应该。……” 秦翎很给面子的鼓掌,“是梁祝的曲子,三娘唱得真好。” 谢令姜眼睫毛长长密密,在阳光下微弯眼角,眼眸清澈如湖水,也眉眼弯弯地笑了。 一旁同去踏青的王越俊秀白皙的面庞微红,羞涩低头,心道:阿姜妹妹真好看。 谢令姜趁机将吟啸山林的话题转移到了算学题上,追问那些国子监的士子算学题,入女学的小娘子都是一心向学的,看这么小年纪的谢令姜都这么用功,她们怎么好意思被谢令姜比下去,也都追着想要赋诗饮酒的国子监士子问《九章算术》 在恐怖的算学题压迫下,几个春心萌动的士子掐灭了心中暗恋的萌芽,女学里的小娘子好可怕qvq 谢令姜和一旁看懂了的王越一同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谢令姜眨眨眼睛,不许说出去啊。 王越龇牙笑笑,你猜? 第53章 帝王家 凤仪宫大气端庄, 与陈皇后相得益彰,只是如今殿中黑压压地跪了一大片的人。 一向宽和仁厚的陈皇后正在大发雷霆,底下跪着的人不敢回话。 平时仪态端庄的陈皇后面色憔悴,神情狠厉, “六殿下为什么会突然发烧, 你们这些平日里说着忠心的人是怎么伺候六殿下的。” 陈皇后恨极, 若要针对她明着来过招就是,居然把手伸到了她孩儿这里。 -- 第80页 燕帝萧渊在文德殿中得到暗探回报的消息, 看着不知所措的凤仪宫暗探,他轻叹道:“皇后这是慈母心。” 陈皇后款款来到文德殿, 凄凄切切地问道:“萧郎, 妾自知不该问,可是六郎的病情越发严重了,妾斗胆问一句, 您上次的神药可还有吗?” 萧渊面沉如水, 他上次得了神仙赠药, 这事没瞒着皇后, 可是一共就三颗药,太子一颗,母后前些日子病重拿了一颗, 还有一颗是他预备着给自己的不时之需。 萧渊冷着脸不说话,陈皇后知道这事没希望了,她的心一点点冷下去。 在长久的沉默下, 陈皇后终于死心了,虽然是七月盛夏,她却仿佛浑身置身于寒窑中。 她眼神晦暗不明,起身后径直离去。 萧渊在陈皇后身后看着她远去, 心中不是不难过的,只是帝王自私霸道的心理让他对陈皇后产生了一点埋怨,何必把一切都摆到明面上来,难道是他不想救六郎吗?只是为了六郎把自己置身于险地,会折了六郎的寿,朕是为了他好。 陈皇后回去后,拿出一块玉佩,神色淡淡道:“主系统大人,我同意了,成为那个孩子的辅助者,帮她开创一番新的天地,只求您再次赐药。” 这些天一直不见人影的主系统容玉从这块附身的玉佩中显现形象。 在陈皇后面前,容玉不再是一个柔弱的拇指少年,而是俊美修眉的冷峻青年,是最流行的禁欲系标配:话少面瘫表情□□,眉目犀利刻骨刀。 容玉面貌清隽冷淡,此时微微颔首,全然没有在谢令姜面前的甜美可爱小点心的样子。 主系统千人千面,只有在谢令姜面前,他温软可爱易推倒。 那可是他在万千世界中,一眼就被吸引住目光的宿主啊。 强行被容玉开挂的谢令姜并不知道这一点,她仍和王越在那里说话。 王越看着轻易就让国子监士子退避三舍的谢令姜,笑眯眯道:“阿姜妹妹真厉害。” 谢令姜听出他调侃的意思,怒瞪王越一眼,不理他了。 王越依旧笑眯眯地看着谢令姜,像是温和可亲的邻家小哥哥,现在一点都没有日后冷面玉郎的冰冷模样。 在走到了山顶后,缺乏锻炼的世家郎君和小娘子都累得不轻,不过凭着自己一番毅力独自走上来还是让这些年轻人很有成就感的。 秦翎拉着谢令姜的手,兴奋笑道:“快看快看,玉鸣观就在那里。” 谢令姜含笑应了,“嗯,我看见了。翎娘,我们进去吧。” 不待谢令姜提议,秦翎也是要去玉鸣观内玩的。 闻言,秦翎拉着谢令姜欢快地直奔玉鸣观而去,其他几个小娘子也兴致盎然地跟在她们身后,莺声燕语笑语吟吟。 谢令姜在山中玩得高兴,却不知一场汹涌的暗潮正在酝酿时机。 “叮咚,你可爱的主系统容玉上线啦。” 小可爱容玉在谢令姜意识海里啦啦啦地唱歌,凝结出水镜一看,阿姜居然和别人眉来眼去的,他顿时心拔凉拔凉的。 他这么努力地为宿主阿姜开挂,回来发现阿姜居然和漂亮小姐姐、小哥哥有说有笑去踏青了,好难过。 主系统内心的绝望哗啦哗啦的,但是迟钝的谢令姜并没有发现自家主系统的醋坛子翻了。 她眉眼弯弯,笑得温柔,在意识海里问道:“阿玉,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待会儿你出来玩吗?我可以一个人走到僻静些的地方。” 容玉傲娇地拒绝了谢令姜的邀请,“才不要,哼唧,阿姜你都不想我。” 第54章 见面 谢令姜听见意识海里容玉和她撒娇, 眼中含着笑意,唇角的弧度加深了一些,眼眸明亮璀璨。 秦翎好笑道:“三娘,你先前还说不喜欢这儿没什么好看的, 如今可看你高兴成什么样了。” 一旁的杨家姐妹是谢令姜和秦翎在衡州城就认识的故交, 这时候也来打趣:“就是啊, 出来四处看看多好啊。三娘都推了我们好几次的诗会了,这次还是翎娘有面子, 能请出咱们的大忙人。” 谢令姜明媚一笑,眉眼弯弯, “那几次是我真有事, 你们也知道我算学不好,你们还每次都在算学课前一天来邀我。若换个时间,以后杨大娘、杨二娘来请我, 我必去可好?” 杨家姐妹这才高兴道:“先前是我们姐妹考虑不周, 那咱们可说定了, 下次我们姐妹办诗会, 你要来捧场。” 谢令姜含笑应了。 一旁的秦翎见她们聊完了,便拉着谢令姜,和她笑闹着要去看那前朝时大才子栽种的桃林, 其他女学的同伴们也对这处闻名遐迩的桃花林慕名已久,都各自三三两两地散开去赏桃花,以后说出去, 也可说自己是来过这里的,不至于一点风雅的谈资都没有。 以往她们能谈的也就是些衣裳、头花儿,比的也就是身上的首饰什么了,实在是无趣得紧, 如今皇后娘娘开办女学,天下女子向学之风一下子就起来了,她们谈论的都是些书上记载的明川景色,比的是各自课业,这可不是向衣裳首饰,得靠耶娘在官场得意否来撑场面,全是她们自己的真实水平,也只有这样公平的比试,才叫人心服口服。 笑闹了一会儿,秦翎有些好奇地问道:“三娘,最近怎么看你都不出来和我们聚聚,杨家姐妹可是办了好几场诗会了。” -- 第81页 谢令姜有些惆怅地叹气,道:“我最近是被算学课难住了,唉,正经读了书才知道我们距离那些国子监士子的差距有多少。” 秦翎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搭在谢令姜肩上,故作老成地长长嗯了一声,“我看往后,是没人再敢随意读几本闲书,做几首酸诗就随便互捧为才女了。” 谢令姜扑哧一声笑出来,眸子亮若星辰,“是极是极,你这话说得太有道理了,是怎么悟出来的?” 秦翎眉眼生动,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那几次杨家姐妹诗会上的景象。 谢令姜正一边和秦翎说笑,一边分心和容玉讲话的时候,没注意迎面走来一个长身玉立的华服青年。 秦翎说得正欢,却被谢令姜拉了一下袖子,扭头疑惑地望向她,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谢令姜牵着秦翎的手,叫她别冲撞到前面站着的那几个人,她注意到了这青年身边跟着的一个中年人,白面无须,分明是宫中宦者。 谢令姜颦了颦眉,拉着秦翎的手想从旁边绕过去,她不是什么好奇心严重的小孩子,这种时候还是当做没看见这几人,少招惹事为好。 殊不知她想走,那青年却派人拦住了她们。 那宦者直接挑明了他们这行人的身份,尖细的声音不阴不阳地说道:“你们两个,太子殿下召你们前去回话。” 方才还欢快机灵的秦翎顿时傻掉了,她僵硬扭头看着谢令姜,用眼神示意道:这就是你刚刚拉着我的原因? 谢令姜不着痕迹地丢了一个眼神给秦翎,待会儿再聊。 她屈膝行了一礼,对着那态度算不上趾高气扬却也说不上好脾气的宫中宦者道:“还请您前面引路。” 这位宫中宦者淡淡瞥了两个小娘子一眼,用尖细的声音道:“跟上。” 谢令姜和秦翎跟在这个宫中宦者身后,去向为首的俊朗青年请安。 那俊朗青年负手站在那里盯着一株桃花看得入神,谢令姜和秦翎弯腰行过大礼后,他才慢悠悠转身叫她们起来。 和她们说话的时候倒是态度和煦,但是谢令姜对这个变数的印象是一降再降,她原以为太子殿下就是阿玉给她找的辅助者寒江先生,但是见了真人之后,就再也不这么认为了。 因为在谢令姜的前世,太子应该早就因为遇刺身亡,时间差不多就在谢令姜重生后的几天后,然而那个时候虽然全国戒严,衡州城还封闭了一段时间有番人聚集居住的一里巷。 但是,储君却没有像前世那样当场身死,而是重伤,又过了几个月,那位储君殿下就已经能够重新上朝观政。 这实在是不能不令谢令姜疑心,她一度以为阿玉为她找的辅助者就是燕朝二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储君。 阿玉既然能够另时光倒流,她重生回幼年,自然能从地府阎罗那里把太子殿下保回来,以太子殿下的性命为筹码,让燕朝储君为辅助者也并不是什么难事。要知道,纵然是人间王朝的帝王,也逃不过生老病死,更何况一位储君怎能拒绝上天的恩赐? 但是,此时此刻,见到了这位储君萧承明之后,谢令姜的心慢慢沉了下去,绝不可能是他。 许是看谢令姜和秦翎年纪小,萧承明并没有太过掩饰自己的傲慢,虽然态度看上去很是和煦,但是一些小细节早已表明他的真实内心。 谢令姜一边态度温顺地回答这位太子殿下的问题,一边冷眼旁观地在心里评判着这人的行为。 许是她一直以为太子殿下萧承明就是辅助者寒江先生,期望过高,故而当发现不是时,谢令姜本应该对于太子殿下的尊敬也随之消弭了许多。 谢令姜一心两用,还能对答如流,秦翎也是态度落落大方,回答问题有理有据,条理清晰。 莫说谢令姜很惊讶,萧承明屈尊降贵与这两个女学的小娘子谈了几句,也不由得惊讶了一下,原本他还在想陈后为什么要提兴办女学的事情,就算她能得到父皇允许,每日上朝时与父皇一起视政,但是天下女子多蠢笨,纵然是一些被追捧的才女,也不过是读了几本史书,或是诗集,更何况比起大家闺秀,传出才女名声的大都是秦楼楚馆的一些名妓想要提高自己的身价。 见了这两个小娘子之后,萧承明心下一沉,若是女学中都是这样聪敏灵慧的女子,日后少不得要把控她们的夫君,难道陈后想叫天下女子都与她一样牝鸡司晨? 退一万步讲,这样的女子长成后,必然会更有体面,得到未来丈夫更多的尊敬,那么枕头风一吹,这些女学中的小娘子长成后岂不就是陈后最好的帮手,就算这些女子不能入朝,恐怕陈后在朝廷中的影响也要大幅度增加。 父皇现在仍旧身康体健,更有神仙赐药握在手中,若再过十年,六弟正是十七八岁的风华正茂。 思及此处,萧承明的态度一下子冷淡了起来,对于女学的事情也不再好奇,摆手让谢令姜和秦翎退下。 谢令姜与秦翎都在心中咯噔一下,她们都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恶意与冷淡,她们很是不解,在萧承明面前也不敢眼神对视,默默退下之后,才互相看了一眼。 她们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了莫名其妙和深深的担忧,对方可是储君,除了燕帝燕后,地位最为尊崇,若是他想要给她们找麻烦,都不必亲自动手,只消一个不经意流露的态度就能让她们的处境变得难堪。 -- 第82页 谢令姜与秦翎都心下沉沉,也不再有心情赏桃花,她们不过是女学中的平凡学生,家世也不顶尖,如何敢把自己的身家性命赌在太子殿下的宽宏上。 秦翎犹然不解,“三娘,我们刚刚没有说错话吧。” 谢令姜摇头,她的直觉告诉她,或许此事她的那位皇后表姨能够解答。 而且,她的心中也浮现出一抹疑惑,那位寒江先生到底是谁呢? 谁又有这么大的能力左右朝政,兴办女学? 第55章 考试(增) 谢令姜叹口气, 她扎着两只小发髻,红绳子绑着,仙童一般的漂亮孩子,只是这样眉目如画的小娘子神情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忧愁。 秦翎看谢令姜这么苦恼的样子, 倒是把烦恼抛开, 转而关心起了谢令姜, 她老成地拍拍谢令姜的肩膀,安慰她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就是太子殿下不喜欢我们两个吗?我们以后又不嫁给他,他怎么样也管不着我们两个的。若是因此不喜欢阿耶, 那他的气量也太小了。” 谢令姜收敛起情绪, 微微笑笑,眉眼弯弯地应了声是,于是秦翎就心大地拉着谢令姜继续去参观玉鸣观了。 “来都来了, 总要玩个痛快吧。” 谢令姜眉眼弯弯, 洒脱一笑, “你说得对, 左右我们忧虑来忧虑去也没有用,那还不如就此打住,管他作甚。” 秦翎俏丽活泼地大笑起来。 等她们找到了其他小娘子, 却发现她们也都愁眉苦脸的,谢令姜与秦翎对视一眼,上前问道:“怎么了?” 为首的杨家大娘惨兮兮说道:“方才我们遇见了方先生, 先生说明天随堂考试。” 其余几个小娘子也都苦着脸点头,哀嚎道:“什么都没有复习,什么都不会。” 闻言,谢令姜也不由得心有戚戚然地认同, 方先生太过严厉,平日里又是在国子监看惯了科举生们的锦绣文章,看见她们这些小娘子狗屁不通的文章,自然是愈发地严格,虽然他极力地控制自己不要太凶,国子监科举生们也一直觉得方先生在女学时已经收敛了臭脾气,但是,她们不是久经考场的科举生,她们还只是刚刚被选□□的孩子啊。 听着七八姑八大姨家的科举生们纷纷和她们讲她们是多么的好运,女学众小娘子们依旧表示心塞塞。 来时兴奋无比的国子监女学的小娘子们凄凄惨惨地准备回去复习功课了,苦哈哈地迎接明天的考试,而且按照往常惯例,只要有一位先生临时起意决定考试,其他几位先生也都会随之跟风。 对于方明正方先生的考试,谢令姜是腹中有诗词,心是不慌不忙的,但是,祖先生的算学考试就不得不让他头皮发麻了。 回府之后,永宁侯夫人看见谢令姜没精打采地回家,还以为她病了,关切地问道:“三娘,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看,要不要给你去请个大夫来看看。” 谢令姜摇摇头,脸悄悄地红了,低着头说道:“多谢舅母关心,三娘没什么,只是今天爬山累了,明儿个又要考试,有些担忧罢了。” 永宁侯夫人这才放心地让她回秋月小筑,末了还吩咐身边的大丫鬟茗月去厨房端碗清凉的水果甜羹给谢令姜送去,态度亲切温和,端得是一副好舅母的做派。 谢令姜也与永宁侯夫人看上去情同母女,她在前世的时候就知道在没有触及到根本利益的时候,两家还是可以来往的,只是到了谢家没落的那天,便不要再指望永宁侯府会为谢家出头。 谢令姜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楚,故而没有期望也就没有失望,这样的教训前世已经吃够了。 谢令姜将全副心神都用在了和算学题作斗争上,之前的都随风去吧,现在最重要的明天考试能通过。 第二天清晨,谢令姜早早地起来,又温习了一遍方先生的功课,她昨天光顾着做算学题了,方先生的功课还没有看过,幸而她平日这门课就学得不错,考前临时看一看背一背也是能通过的,唯一可虑的是下午祖先生的考试。 果不出她所料,方先生的考试她先翻阅了一下题目,细细思索了一会,便下笔如有神,飞快地用簪花小楷将纸填得满满当当,卷面干净工整,内容她自觉也是言之有物。 这波,稳了。 下午祖先生的考试,那叫一个惨绝人寰,她全程云里雾里,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出了考场,都还迷迷瞪瞪的,刚刚在考卷上写了点什么根本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国子监一处幽静的竹楼,上面牌匾写着儒家学馆,几位儒家的先生正凑在一起批阅卷子,因为并非正式科举考试,故而这些卷子都是不涂名的。 方先生在几份卷子里挑出了一份,上面的名字那栏里写着谢令姜。 方明正方老先生只看了一眼得意学生的文章,就被第一句话吸引住了,面带笑容乐呵呵地继续看了下去,等看完后赶紧招呼其他几位先生道:“子云,文和,快来看看我学生写的这篇文章。” 郑子云郑老先生捋着白色胡须,慢悠悠踱步过来,“怎么了?” 他拿起这篇文章一看,念了出来:“国以人为本,人以衣食为本,凡营衣食,以不失时为本。” 荀文和也凑上前去看,捋须颔首道:“农事为国家安定之本,有些见识,不知是方兄你哪位高徒所作?字迹倒是清秀,就是不若馆阁体得阅卷官欢心,今年他们下场,你可得好生提点一二才是。” -- 第83页 方明正哈哈一笑,颇为神秘地说道:“非也非也,她今年不参加科举。” 荀文和挑眉问道:“莫非是想压一届,三年后冲着三甲魁首去的?” 方老先生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青色的儒袍被风微微吹动,颇有名士风采地说道:“你猜?”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方先生:你猜? 荀先生:猜你个大头鬼,一把年纪了还卖萌,信不信打你(ー`?ー) 郑先生:哦呵呵,两位打完了叫我一声,我负责接受你们的得意门生 方先生、荀先生:…… 郑先生:嗷嗷嗷,有话好好说,斯文人动口不动手 第56章 崔九郎(修bug) 当荀老先生和郑老先生知道这居然是一名九岁女童写的文章之后, 儒家的两位扛把子大佬全都一副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 方明正老先生捋须,得意一笑,这可是他的得意弟子,让你们当初半推半就不肯直截了当表明心意, 去女学教书, 觉得教一帮小屁孩掉身份, 现在后悔了吧?不好意思,这个九岁的小屁孩是我的弟子, 亲传的入室关门弟子。 荀老先生怅然叹口气,“看来二位圣人当初要一力推行女学是有道理的, 谁说女子中没有读书的好苗子。” 方明正老先生特别骄傲, “可不是,阴阳相补,自然地位相同, 何来女子卑贱的说法, 若真是如此, 谁不是女子怀胎十月所生, 那我们又算什么。” 郑老先生想得更远,“孔圣人常说有教无类,如今有些人为了哗众取宠, 刻意提出与主流相悖的说法,意图一鸣惊人,于险境中博得富贵, 我等要注重百姓的所思所想,不可让他们的妖言惑众笼络了无知百姓。” 荀老先生微微颔首,“你说的在理,他们所想不过是出卖儒者的风骨, 夸大君为臣纲,提出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之类的混账话,以期博得圣眷。” 郑老先生点头,“若并未违反国法,纵然是圣人也不能处死大臣,君若不义,臣何必忠,这明显违背人性。” 方明正老先生沉吟片刻道:“贸然行事,恐引得圣人不悦,人非圣贤,圣人就算明知不对,恐怕心里也会偏向他们一些,这样就让我们处于不利地位。” 三位儒家老先生本来只是想批批女学的试卷,放松一下心情,没想到心情更加沉重了,觉得压在他们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他们三人合计了一下,觉得可以从倡导女子进学这方面入手,这样既可以阐明儒家“有教无类”的宗旨,笼络住天下真正心向儒门的士子,也能从侧面克制住他们。 “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父为子纲”,既然女子面对丈夫也是“妻者,齐也”,是可以一同探讨学问的平等之人,而非一方高高在上,一方地位卑贱,那么臣子面对君王,也必须不能是跪舔的态度啊。 儒家三位扛把子大佬在经过一番讨论之后,决定暂时站到陈皇后的身后,同意她在各地兴办女学的提议。 他们都是桃李满天下的大儒,只要一个态度,不用自己亲身上阵为女学一事摇旗呐喊,就能让各地兴办女学时遭受的阻力大减。 荀老先生的门生中有一位是燕朝大诗人李太白,他因为天生性格放诞,不怎么受性格端方的荀老先生喜爱,但是李太白却对恩师十分尊敬。 因为祖母是胡姬,他也有四分之一的异族胡姬血统。若非恩师有教无类,他也不会有今日成就。 他本就想开一个书院,如今不过是开设女子女院,没事,都差不多。 他信心满满,向荀老先生包揽了去明州府开女学的活,不过光他一个人不太够,他眼神一亮,仿佛想到了什么,兴冲冲跑去寻自己的一位好友——崔家九郎。 “九郎,你愿不愿意和我去明州府开设女学,教化当地百姓。”李太白眼神亮晶晶的,“别掺和这些破烂事了,一起去开个书院教书,过舒心日子吧。” 崔九郎看着来寻他的昔日至交,心中颇为意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比女子更秀丽的容貌十年未变,然而他却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追求闲云散生活的崔家小九了,他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 他仇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萧渊。正是因此,他从不对任何人提过这些。 他们都以为圣人为崔家平反后,他已经开始了新生活,毕竟他简在帝心,崔家重新崛起不过是时间问题,只要他多多开枝散叶,并费心教养,不出三代,崔家必能重回世家之列。 崔九郎淡淡道:“你该知道,我一直在为圣人办事,抽不开身。” 李太白太过失望,一时口不择言道:“崔九郎,当年那个风光霁月的风流人物也变成了这样蝇营狗苟、钻营权术的人了吗?” 崔九郎冷冷地看着他,目光冷冽,“那你走吧,何必和我这种蝇营狗苟的肮脏人说话。” 李太白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一时后悔不迭,连赔了好几个不是,崔九郎的神情方才缓和。 崔九郎眼神复杂,问道:“我记得先前圣人不是很赏识你吗?怎么你竟愿意去明州府开书院。” “圣人赏识,也不过把我看做一个专给他写诗的御用文人,不能干什么实事,你知道我志不在此。”李太白哈哈大笑,青衣木屐,一甩袍袖,“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我就要去明州府,建书院,开办女学。” -- 第84页 “那你去吧。” 崔九郎叹口气,目光幽深,垂下眼睑,白玉面上却不为所动,秀丽瓷瓶般完美无瑕的面容上一抹笑容都没有,转身回屋,你还能如此潇洒,我却不能再从这滩污泥里挣脱开。 他冷冷笑着,曾经的太子萧渊,现在的燕帝萧渊,你明明有能力保下我崔家阖族,却为了让你的父皇对当时备受宠爱的九皇子生出嫌隙,故意晚了两天等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后,才递交了崔家无罪的证据,九皇子是被先皇厌弃,可他那样好面子的帝皇却是不愿意圣旨刚下不过两天,就自打脸,自此,崔家不能翻案,死了的白死,在教坊司受着折辱的继续受苦。 若非他机警,逃了出去,他崔九郎怕是也会出现在某个好男风的权贵床上,他是太子,而他不过是一个家族覆灭的棋子,一把好用的刀,师出同门,同窗情谊,呵呵,曾经的崔九郎相信,现在,他只想复仇。 陛下需要一个替他处理暗地里脏事的属下,可是您不觉得现在再为我崔家上下平反,已经太晚了吗? 他想着自己的合作者,嫣红的唇微勾,萧渊啊,你一定没想到吧,身为我同谋的人会是你的枕边人,我还与蓬莱仙客做了交易,当一个傻乎乎小娘子的老师,就能拥有鬼神莫辩的手段。 玉关踏雪马独立,寒江远去无朋客。 他想着当年崔家男子在大雪之夜被推上断头台,崔家女子在寒风瑟瑟中被人剥去外衣,那些昔日需要仰望崔家或是口口声声说是崇敬他祖父文名的畜生们一个个在教坊司外排起长队。 这一切,都是拜皇权所赐,这一切都是萧渊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 崔九郎眼神癫狂,红唇张张合合,无声地呐喊着:萧渊,我等着你掉落深渊的那一刻!我不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我只要你看着萧家天下是如何易主的。 同一时刻,凤仪宫,陈皇后正听着宫女的回报。 宫女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回禀道:“娘娘,陛下又去了青贵妃那里。” 陈皇后漫不经心地点头,看着一旁熟睡的孩子,淡淡道:“小事耳,退下吧。本宫想一个人静静。” 宫女想提醒陈皇后,今天是初一,按例陛下是要到凤仪宫过夜的。 她偷觑着陈皇后的神情,也不敢多言,默默退下,只是心里不忿,青贵妃也太恃宠而骄了。 陈皇后眼神淡淡,嫣红的唇同样勾起一抹冷笑。 等宫殿中的人都走光了,她才从梳妆盒的夹层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散发着清香之气的丹药,放在她皇儿的鼻间,让他嗅闻。 这枚丹药是她当时一念之差留下的,正是她在梦中和那个自称是生意人的俊美青年交给她的。 后来,她按照他的要求去办事,尝到了权利的美好,而此人的目的也颇为奇怪,竟是要求她保护自己堂妹的幼女。 那个时候她用了些手段,伏低做小的,才让陛下答应派骁云卫去衡州府查案的时候,顺便去给她的堂妹带封信,同时照看一下她堂妹那个娇俏伶俐的女儿。 也幸好,她吩咐了,不然那些可恶的人拐子岂不是就将她堂妹的幼女拐到不知什么腌臜地方了。 每每思及此,陈皇后总是不由得后怕,她和几位庶兄关系都不怎么亲近,只有堂妹娴娘最得她心,她们也一向处得很好。 后来几次,那个入梦青年要求她继续照顾谢令姜的时候,她不再犹疑,轻易地就答应了。 也许是她堂妹的这个幼女生得格外伶俐可爱,得仙人眷顾吧。 实在百思不得其解的陈皇后如是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  纯属虚构,架空唐宋 只是因为太喜欢李白大大,想让他当书院院长,emmm,别打我~ 谢谢读者小纱儿指出bug~mua! (*╯3╰) 第57章 三年后 三年后, 谢令姜成功地从一名一米二的小矮子长高成为了一米五的小矮子。 穿着烟青色女学统一服饰的谢令姜拿着号码牌,背着自己的小竹筐踏进了考场。 方明正老先生因为在女学授课所以避嫌原则不能来当女学结业考的主考官,在前面监考的是荀老先生。 荀文和闭目捋须,不知道这次结业大考方明正的这个关门小弟子能考得如何。 他早就对方明正的这位爱徒好奇了, 只可惜他不是女学的先生, 不能随意进出女学。 若是说因为对方明正的爱徒好奇, 也不是不能进去,只是那样不就太丢分了, 搞得好像他怕了那方明正一样。 方明正当年是探花,他当年可是榜眼, 不就收了一个好弟子嘛, 有什么好骄傲的。 话岁如此说,口不对心、十分傲娇的荀老先生每当方明正老先生得意洋洋地拿出谢令姜的作业,在他面前炫耀的时候, 当天捻断的胡须成几何倍数增长。 不仅仅是荀老先生的胡须要遭殃, 他收的几位弟子们也惨了, 数倍的课业如大山般将他们压倒。 弟子们的噩梦远没有结束, 气恼的荀老先生还总是寻机会就将他们的错处极为严厉地挑出来,痛心疾首地怒斥这些被他教了几年的弟子。 哼,他悉心教导了十几年的弟子居然还比不过一个方明正教了两年的一个小丫头, 简直是岂有此理! 你、你、还有你,通通都给我把默错的贴经抄百遍,每天交一份策论的破题给我, 不然、不准吃饭睡觉! -- 第85页 还吃得下、睡得下,不觉得羞愧吗? 弟子间的比拼,就是为了老师的尊严之战,而两位大儒之间互相斗嘴时, 荀老先生已经落败多年,这让他一边痛心疾首于这届学生是我带的最差的一届,一边对方明正的这位女弟子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他记得谢家在魏晋南北朝时就是极为有名的世家,当时人将谢家女作为才女的称呼,若有人能得不逊于谢家女的名声,那就是被世人认可的才女。 如今,虽然谢家在一次次的皇权打压没落了,但是这种传承好像并没有断掉。 荀老先生看着远处神情从容,不慌不忙的谢令姜,再一次地感叹了一声,为什么他没有这么个弟子。 谢令姜察觉到了怎么主考官老是朝她这里看,不过她也没有在意,低头答题。 其实在儒家众多先贤大儒中,除了提出“有教无类”的孔子,她最崇敬的人是荀子。 荀子是法家韩非子和李斯的老师,但是其本人确实儒家八派之一的创始人,“礼治”与“法治”本来是儒、法两家对立的政治主张,是不可协调的,但是荀子却认为“礼治”与“法治”是不违背的,可以双管齐下的。 当今圣人虽然崇尚儒家,但是对于法家的器重也越来越明显了,尤其近几年西域各属国并不安分,兵家也摩拳擦掌。 若是儒家继续坚持只有“礼”才能让燕朝兴盛,怕是不能在这场信仰之争中占得上风,谢令姜也知道这些,她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唇角微勾,成败在此一举。 考试结束后,谢令姜和秦翎慢慢地走在国子监,王越急匆匆跑过来。 可能是因为刚刚跑过来的,王越俊秀的脸庞有些红,问道:“阿姜妹妹,你们考完了吗?” 谢令姜点头,“是的。” 秦翎在一旁笑道:“三娘,你这次有没有把握得第一?” 谢令姜眼神明亮,神采奕奕,“不管怎么样,总要试试。” 王越停下来,朝谢令姜微微一笑,“我相信你。” 秦翎在一旁偷笑,谢令姜有些无奈地看她一眼,让她收敛点,对着王越微微笑道:“谢谢越阿兄的信任,小妹一定继续努力。” 十日后,谢令姜在永宁侯府接到燕帝萧渊的征召,让她进宫拜见。 永宁侯夫人奇道:“竟不是皇后娘娘召你?三娘,你此去务必要谨言慎行,不可莽撞行事。” 谢令姜心里有点猜到了这是为什么,但是又不好贸然将猜测说出来,“舅母,我知道了,三娘必不会给家中惹祸。” 文德殿,正殿内。 燕帝萧渊负手而立,看着底下低眉颔首的谢令姜,声音威严地说道:“谢家女,果然名不虚传,三位主考官皆欲推你为魁首。” 谢令姜抬头,微微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不卑不亢道:“臣女不胜荣幸。” 燕帝萧渊想了想燕朝皇室一代代传下来的“压制谢家”的传统,淡淡道:“你选了儒家,可是朕觉得你之前写的那些不过是寻常,朕希望寻找的才女可不仅仅是会这些。” “公孙青玉是道门领袖的孙女,其本身也在对“道”的领悟上很有悟性,但是其结业考试的内容选的是“药”,道门各典籍虽然也有药篇,但是终是少数,她为了能够造福百姓,将道门所有“药篇”整理成了《道家药典》,对此,你可服气?” 谢令姜真的很需要燕帝萧渊承诺的那个第一的奖励,她想去参加科举,她想完成桃花笺主人沈三娘最后的愿望,她虽然知道燕帝召她来,不过是为了让她自己承认不如公孙青玉,但是她真的很不甘心。 她跪下,面容沉静,“公孙大娘所作所为令臣女钦佩,虽则医家自有传奇医书,但是道家想必也有不少秘方遗留下来,若能医治世人顽疾,自然功德无量,臣女也略知农桑之事,观儒家经典时也常常看见昔日儒家先贤为了农桑之事写下文章,虽有农家在世,但是为了天下百姓,农桑篇章也是越多越好,请陛下允我十日,我将写出一篇《儒家农纲》。” 燕帝萧渊沉下脸,正欲发火,陈皇后从外进来,端庄温柔,她朝燕帝莞尔一笑,“七郎,妾看公孙大娘与谢家三娘都是好孩子,七郎治下连女郎都能为天下百姓着想,为我燕朝万万年出力,实在是七郎的功劳。” 燕帝萧渊的脸色缓和了些,陈皇后便继续吹捧道:“七郎是明君,只是两个女孩儿的比试,这种出风头的事情怎么好拒绝呢。况且,七郎,三娘是我的侄女,也是你的侄女,你瞧呢?” 萧渊听陈皇后将女学魁首之争说成是两个女孩儿想比试,把谢令姜不服他的打压说成是小女孩们都想出风头,又打着感情牌,他斟酌了一下,最近是有些冷待皇后了,难得皇后识大体,不去为难青氏,他也不好在这种时候驳皇后的面子,便微微颔首道:“那就让谢三娘去把《儒家农纲》写出来,朕再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荀老先生(痛心疾首):你们还吃得下、睡得下吗? 众弟子:吃嘛嘛香,身体倍棒~老师,那是日后的兰台谢相,我们的顶头boss,比她优秀,我们饭碗不要啦。作者还能让咱们出场吗? 第58章 来者不善(增) 谢令姜葱宫中回了永宁侯府后, 长长地叹了口气,关上秋月小筑书房的门,吩咐侍女不要来打扰她。 -- 第86页 主系统容玉幻化出身形,一个眉眼精致的拇指少年扑棱着翅膀从光影中飞出来。 他看着谢令姜紧缩的眉头, 飞过去揉揉。 谢令姜抓住他, 捧在手心, 目光宁静地看着他。 容玉耳垂通红,羞涩道:“阿姜, 你不要难过了,就差最后一步, 我们一定可以的。” 听见容玉的安慰, 谢令姜原本很沮丧的心情慢慢好转,竟也不觉得委屈了,她眉眼弯弯, 笑道:“没错, 既然有这个机会了, 那我们就继续努力, 就算再怎么打压谢家人,我也是不会认输的。” 她眸光清湛,亮若星辰, 世间已经遗忘谢家的名声太久了,是时候让他们想起来,世家大族中还有沉寂已久的谢家。 曾经就连蒙童都唱着“天下才女首推谢”的童谣, 这是谢家几代人的传承努力,如今她又岂能因为一点小小挫折就自己放弃呢,使祖先蒙羞呢? 为了有可以媲美《道家医典》一书的功绩,谢令姜必须编撰一本更胜一筹的书册, 公孙青玉有先天优势,可以随意借阅道家典藏,若想单纯在典籍的珍贵要胜过,怕是不可能的,她家虽也有些祖上传下来的典藏,更多的也是古籍或是名家抄本,这些儒家典藏并非是内容上闻所未闻,不过是因为其古老的历史和书法名家才让其价值百倍。 谢令姜当时在殿上的时候,思维急速地转动,她知道若是想赢下这一局,必须在立意上下功夫,农业是王朝兴衰的根本,若她编撰的书籍能够系统地阐述农业的发展,以及其对于王朝根本的作用,想来当不弱于道家子弟于炼丹、寻找草药的那些只言片语的总和。 她坐在秋月小筑的书房内,收敛神色,提笔写下——农者,天下之根本也。有史记载,春秋有铁器牛耕,国君甚重之。 谢令姜是从春秋时期开始写起,那个时候铁质农具已在相当大的范围内得到使用,虽然铁器使用还处于初期阶段,并没有像今天的燕朝这样有各种能工巧匠想出来的农具提高农作物的产量,但是在当时,铁器作为一种新的生产力因素,为开发山林、扩大耕地,发展水利交通,促进社会生产创造了条件。 至此,诸侯国国力越发强盛,井田制衰落,周王室日微。 当时的诸侯国治下的百姓不仅使用铁器用于农业生产,还使用了牛耕帮忙犁地。 传说早在殷代就用牛驾车,这是否确切有待后世人考证,然春秋时期牛耕犁地是有实据的。 谢令姜想了想,为了增强可靠性,就加了几句佐证,就从孔子弟子冉耕字伯牛为例讲起,又引用了《国语·晋语》中的记载:“宗庙之牺,为畎亩之勤。”这些足证春秋时期,牛耕已为人所熟知,并被当时的君主和贤臣所重视。 劳动工具的改进,又促使了水利灌溉事业的发展,这些都是相辅相成的。铁器农具与牛耕的兴起,让天下土地被耕耘者众,原先的水利方法自然不能满足需求,这就要求了改革。 谢令姜眉目端肃,继续提笔写道:“然当时的贵族为一己私利不准兴修水利灌溉之事,郑国大夫子驷大功未竟,子产执政时期方才废除了井田制的限制,兴修了墨家发明的水利灌溉的器械。” 天色昏暗,不见一星半点的光亮,烛火摇曳着 谢令姜白皙的面容在烛光中明明灭灭,唇色如血,她知道她不能输。 窗外晨曦日光照耀进来,谢令姜听见外头早起的鸟鸣,这才发现竟然已经是早晨了。 她推开书房的门,让侍女打来一盆清水净面,去向永宁侯夫人请安,她虽然与永宁侯夫人并不怎么亲昵,但是礼不可废,况且现在谢家未曾败落,永宁侯夫人还是她温和娴雅的舅母,没得她缺了礼数,反倒教人质疑她阿耶阿娘的品行。 永宁侯府的正堂,谢令姜垂眸向永宁侯夫人请安,稀奇的是永宁侯府的太夫人也在这里。 谢令姜神情不变,福身行礼,道:“三娘见过舅母,见过……这位是外祖母吗?” 永宁侯太夫人冷冷一笑,极为不悦,“你连老身是谁都不知道,不孝!” 被指不孝,谢令姜也丝毫不惧,她唇角不明显地微勾,却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看向永宁侯夫人,“舅母?” 永宁侯夫人朝谢令姜安抚笑笑,这个婆婆真是难伺候,不孝是能乱说的吗? 弄不好,整个永宁侯府都要吃挂落,更何况她耶娘可还没死呢。 皇后娘娘与她母亲又是极要好的姐妹,婆母可真是老糊涂了。 永宁侯夫人又极为疑惑,她不算太差的政治智慧和敏感的宅斗智慧告诉她,这位平时从不出小佛堂的婆母今日来此,大有深意。 但是,永宁侯夫人实在猜不出她这是为了什么。 她索性先不管这个,笑吟吟地和永宁侯太夫人说道:“母亲常年在小佛堂,怕是不知道,这招人疼的小娘子是娴娘的宝贝儿,这不是皇后娘娘开女学吗?便来咱们家暂住。那天本是想请了母亲,咱们侯府开宴庆祝下,母亲您给推了,后来女学的事儿,又是要每日里早早出门的,媳妇儿也就没让三娘去打扰您,您老人家本就觉少,做晚辈的岂能不体谅您,反而打扰呢?” 她说了一通的漂亮话,笑道:“所以母亲可以千万别再说什么孝不孝的了,这都是媳妇儿的不是,母亲你就原谅则个吧。” -- 第87页 永宁侯太夫人没有多少皱纹的脸上笑容奇异,“漂亮话都给你说了,老身还能说什么,本就是老身和这孩子开个玩笑而已。” 永宁侯夫人陪笑道:“是是是,媳妇儿会错意了。” 谢令姜也弯弯唇角,露出一个温柔乖巧的笑容,“三娘见过外祖母,祝外祖母安康如意。” 于是,各有心思的三个人在永宁侯府的正堂内显得一片和乐。 也十分有戏精天赋的谢令姜觉得,总觉得这位阿娘的继母来者不善,难道还有她不知道的缘故在里面? 第59章 容玉(7.29修) 永宁侯夫人一番妙言妙语哄得老夫人忘了对谢令姜的不悦, 饭毕,挥手让她们都退下。 出了正厅,谢令姜向一同出来的永宁侯夫人道别,“方才多谢舅母美言, 三娘先回秋月小筑了。” 永宁侯夫人对着谢令姜安抚笑笑, “唉, 平日里你外祖母长年待在小佛堂里,不管谁来了也不出来, 也不知怎的,今日就来了正堂, 倒是吓到你了。婆母没什么坏心思, 就是老了老了跟个小孩儿似的,说什么话就没思虑过,凭着心意就随口乱说一气。” 谢令姜表示她并不在意后, 永宁侯夫人方才微微笑了, 她白皙端庄的面容神情温和, 矜持颔首道:“那三娘你且去吧。” 谢令姜温柔笑笑, 福身告退。 谢令姜回到秋月小筑,迷迷糊糊的,看见王嬷嬷, 道:“嬷嬷,我的竹筐呢?该去学堂了。” 王嬷嬷心疼地揽着迷迷糊糊快睡过去的谢令姜,好笑道:“小娘子忘了, 今儿个不上课,你都已经结业了。” 谢令姜这才清醒过来,“是了,我已经从女学结业了。” 王嬷嬷极心疼她, “小娘子快去睡吧,昨儿个挑灯夜读了,看这黑眼圈,嬷嬷心疼啊,娘子知道了,怕是也要心疼死了。” 谢令姜被连催带赶地推去洗漱补觉。 她人虽睡了,意识却去了系统虚境。 主系统容玉在系统虚境看见谢令姜进来,很是惊讶,他把手里的一幅卷轴藏到背后,往白雾茫茫中一丢,扑棱着小翅膀就飞过来了,“阿姜,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谢令姜看见绕着她飞来飞去的主系统容玉,笑得眉眼弯弯,“嬷嬷催我睡觉,我却有桩极要紧的事在心里牵挂着。阿玉,我在这里整理的书册,能不能带出去?” 容玉点点头,“可以。” 谢令姜松了口气,“那阿玉和我一起继续整理《农史》吧。” 容玉眼眸清亮,“好。” 谢令姜突然就问道:“阿玉,你之前手里的卷轴是什么?我没有打扰你吧。” 方才还以为谢令姜没发现这件事的容玉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没什么,不、不打扰的。” 谢令姜有些狐疑地看着容玉,“真的吗?阿玉,你可别诓我。若是你有事,我一个人也可以整理这些书册的。” 在喜欢的宿主面前说谎,容玉脸红心跳,砰地一声拇指少年变成了大型的美少年,皮肤白皙,乌发垂落在胸前,两点殷红在散乱的长发中若隐若现,背后的长发一直垂落到股间。 谢令姜惊讶地看着乌发如瀑、凤眼流光溢彩的赤/裸美少年,赶紧把脸转过去,羞得满面通红。 “你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少年模样,还、还……” 谢令姜羞得都不能把话说出来,只能暗自懊恼着。 这件事情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她先前都是没有把容玉当做是一个外男,明明是那么可爱的长着翅膀的小仙童,可以被她捧在手心里。 怎么、怎么突然就不一样了呢? 身形变大的主系统容玉挥挥手,一件长袍飞过来披在了他的身上,发冠自动地戴在了他头上。 容玉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圆,凝结成水镜,揽镜自照。 在镜中的他容貌昳丽,眉眼精致,衣饰得体,无一处不好。 容玉满意笑笑,再一挥手,水镜自动消散。 他走到谢令姜面前,有些紧张,轻轻唤了一声阿姜,声音轻轻的,语气温和,生怕响些语气不妥贴些,阿姜就会再也不理他。 毕竟,这次是他孟浪了。 可是只有容玉自己知道他并非故意的。 他也没能想到,自己的情绪一激动,会导致能量失控,让他直接变成了少年模样,还是以那样丢脸又无礼的方式出现在他心悦的宿主阿姜眼中。 谢令姜察觉到容玉站在她身前,但是唤了她一声后,又沉默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只好不说也不做,安静地站在那里,手捂着眼睛,像鸵鸟一样躲避现实。 过了半晌,谢令姜终于听到容玉轻轻叹了口气,捂住眼睛的手被人握住,声音温柔好听,“阿姜,把眼睛睁开吧。方才,是我无礼了。” 她感受到容玉的手凉凉的,如一块冰冷的玉石,她缓缓睁开眼,看见容玉正对着她笑,眼底里都透着温柔腼腆。 她一下子便释然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话:美人颜如玉。 阿玉的名字是容玉,果然是容颜如玉。 谢令姜旋即脸一红,强迫自己停止这些胡思乱想。 容玉看谢令姜绷着脸,还以为她在生气自己突然变身,就朝着谢令姜羞涩一笑,讨好似地道:“阿姜,我帮你一起编撰《农史》吧。” -- 第88页 谢令姜努力维持着自己冷淡的神情,嗯了一声,就从系统虚境中退了出来。 她在外面的身体休息了两个时辰,困意却越发浓重了,她让侍女泡了一杯浓茶提神。 谢令姜看着满桌子的书,不想服输,背后仿佛燃起了熊熊火焰,她一定可以的。 有了勤劳贤惠的拇指少年容玉的帮助,《农史》的编撰进度加快了一些。 已经到了前朝的西都初期,前朝有西都和东都,前面四百载是西都,顾名思义就是都城是在西面的咸阳,后一百四十载是东迁都城于燕京。 前朝西都初期,农业进一步发展,随着时间的推移,牛耕更加普遍,铁农具更进一步推广,水利工程的大量兴建,耕作技术有了显著的改进。 非但如此,在中原地区百姓普遍使用铁器后,边疆的归附民族那里也有专门的官员负责推广。 而到了西都与东都交接的时期,由于常年战乱,百姓生活困苦,十室九空,前朝灵帝不得不在平定四方后,东迁都城于燕京,并采取鼓励农耕、轻徭薄赋、赈济贫民的政策,同时又实行了赋民和假民公田。 谢令姜对于赋民公田和假民公田作了解释,“赋”与“赐”同义,赋民公田,就是国家把荒地分给没有地的百姓,让他们不至于成为奴隶和佃户,前朝东都中期,不再赋民公田,而是假民公田,“假”同“借”,借民公田就是指把无主的荒地收归国有,再借给没有地的百姓,这样这些百姓就不是私人的佃户,而是国家的佃农。 这些政策,目的都是在于解决破产农民无地耕种的问题,若是农户无地,为了不饿死,只能卖身为奴或是成为豪强地主的隐户,而奴隶和隐户的税收国家是不能征收税收的。 为了控制土地兼并,前朝东都初期和中期的君主都一边启用一些照顾农户的政策,一边检核垦田户口。 然本意虽好,行之却难。 派去度田的官员因为惧怕或是故意想偏袒豪强地主,没有俱实检核豪强的耕地,而对于贫民则是以度田为名,聚人田中,并度庐屋里落,将豪强隐瞒的田亩数与人口数加诸于平民。 度田一事,本为良策,却激起百姓嗟怨,遮道号呼。 这在历代以来都是罕见的,可见当时豪强劣绅的猖獗,甚至连中央皇权都不得不退居一射之地。 这些是农田的政策方面,至于与农事相关的水利技术在漫漫历史长河中也有进步。 农事乃天下之根本,水利乃农业发展之根本。 谢令姜用了长篇大幅写了水利一事,她还顺便将各朝各代治理黄河的方法写了下来,治理黄河是历朝历代君王的重中之重,黄河一旦发生水患,将会水淹良田,百姓就无地可种。 不过,自从前朝的王侍郎创造出“水门控制法”,从前朝明帝起至如今的大燕,八百多年了,黄河无改道,也大大减少了决堤之患。 如此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良方,谢令姜解释描述得甚是详细。 这位前朝王侍郎所开创的治理黄河的方法是开凿渠道,分流黄河与汴河,这样,黄河水涨则注入汴河,汴河水涨则注入黄河,如此一来,黄河两岸的数万亩良田就保住了。 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谢令姜打了个哈欠,有些困眼蒙眬,她已经一天一夜未曾睡过一个好觉,自然撑不住了。 谢令姜狠狠心,把自己手臂掐的乌青,一下子又清醒了起来。 拇指少年容玉默默蹲在桌子角那里,内疚地看着他的阿姜。 “对不起,阿姜,我是个没用的系统,都没办法帮到你什么。” 谢令姜眉眼弯弯,温柔一笑,揉揉容玉翘起的呆毛,“傻阿玉,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让我能够改变曾经悲惨的过去,我已经很感激了。” 容玉脸颊羞红,低下头,耳垂红艳欲滴,小身子扑到谢令姜手心里,蹭蹭谢令姜纤细白皙的手指,撒娇道:“阿姜,你真好~” 谢令姜将小少年捧在手心,眉眼弯弯,心里悄悄松了口气,看来阿玉还是没什么变化,是她自己想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一下这章 第60章 当之无愧 后面几天, 谢令姜闭门不出,专心写《农史》。 因为谢令姜除了吃饭就呆在秋月小筑内,永宁侯夫人怕她在府上出事,就让陈茵去看看。 陈茵在谢令姜的巧言令色之下, 当即就被忽悠得热血沸腾, 表示自己也要加入, 帮助谢令姜完成《农史》。 永宁侯夫人发现自己闺女儿非但没能把表妹从房间里劝出来,自己反而也窝在秋月小筑的书房里日夜伏案疾书。 永宁侯夫人嘴角抽了抽, 暗叹陈茵傻孩子。 她对着一旁忧心忡忡的嬷嬷叹口气道:“这个茵娘,怎么半分我的机灵劲儿都没遗传到, 全继承了侯爷傻愣愣的性子。” 嬷嬷迟疑道:“那可要把茵娘子叫回来?” 永宁侯夫人摆摆手, 眉毛轻挑,“叫她出来作甚?让她继续和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块儿不学好吗?帮着三娘写书也是好的,至少是待在府里, 没出去添乱。” 嬷嬷点头称是, “就是平王遣人来找茵娘子出去看马球, 这该怎么办?” 永宁侯夫人浑不在意地道:“去和平王府的人说, 茵娘看表妹编撰农书十分辛苦,姐妹情深,如何能抛下表妹一人在侯府, 自己出去看马球,给本夫人拒了。” -- 第89页 嬷嬷福身行礼道:“是,夫人。” 永宁侯夫人简直是神清气爽啊, 她闺女儿以前不懂事的时候,居然胆大包天,和燕京最有名的蛇精病平王混在一块儿,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自从陈茵和平王交上朋友后, 永宁侯夫人真是担心哪天被兰台御史告上一状,说永宁侯府的嫡小姐和平王一起欺压百姓、仗势欺人。 永宁侯夫人担心到什么地步了呢?她有时候做梦都梦见她女儿被京兆府的人抓走,御史台的人去朝会上告刁状,她凄凄惨惨地在家里哭,哭着哭着就醒了。 如今有机会让陈茵和平王萧椹的关系淡下来,把陈茵拘在家里,真是、真是太好了。 友爱妹妹,哎呀,这谢家三娘真是个好用的名头啊。 永宁侯夫人美滋滋地想,况且她本来也没说谎么,她女儿陈茵可不就是友爱表妹,乐于助人吗? 谢令姜这几日闭门不出的消息也传到了京都的贵女圈中。 秦翎拎着小包袱就来永宁侯府拜访谢令姜,并表示待在谢令姜这里不走了,直到帮忙把《农史》编撰好。 谢令姜扑上去抱住秦翎就是一阵亲密地狂蹭,眨眨眼睛,丹凤眼含情脉脉,“领娘,你真好~” 秦翎红着脸,趁机揉了揉谢令姜的头发,“你知道就好。” 一旁的陈茵笑嘻嘻道:“你们俩感情可真好,我和三娘可是有亲缘的姐妹,都要退居一射之地了。” 在系统虚境悄悄躲着,暗搓搓通过水镜窥屏的容玉:“……”抱在一起了,相视一笑了。伐开心。 有容玉的帮助,有表姐陈茵和嘴硬心软的秦翎帮忙,《农史》一书的编撰渡过了最困难的难关。 尤其是容玉的记性是过目不忘,又有极强的逻辑思维,有着他在一边帮忙找古籍中提到的农务和水利,进度堪称是一日千里。 谢令姜本就不求《农史》这本书有多么的文采斐然或是想要能够凭此书名垂青史,她现在只是需要有这么一本书来为她的女学第一赢得筹码,自然是越快越好。 前面的一些政策只需要从古籍上筛选誊抄就罢了,只是编撰完了前朝的农史之后,本朝的农史就令人犯了难。 她有心也将本朝的先进农耕水利技术写进《农史》一书中,只是,这些政令和水利的书简市面上可买不到。 虽然谢令姜有心想在这本书上收录本朝关于农业一事的政令、各地土地方案和耕地工具。只是,这件事情不是她想就能实现的。 但是,谢令姜没有放弃。若是《农史》一书没有收录本朝的先进农耕水利技术,该是多么大的缺憾。 谢令姜垂眸想了半晌,唇角微翘,她可真是傻了,她现在住的地方可是永宁侯府,她的阿舅可是永宁侯,她一个学业未成的小娘子办不到的事情,去寻阿舅自然能解决了。 谢令姜白皙的手指抚摸着茶盏,丹凤眼中上自信的神采。 秦翎问道:“三娘,本朝的这些你可想好要写什么了吗?一些邸报什么的还是能找到的。” 谢令姜眼尾上挑,眸光流转,“我去找阿舅帮忙,若是可行,那就能借出本朝历年朝臣的奏折。” 秦翎有些犹疑,“这……能行吗?” 谢令姜微微一笑,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不试试怎么知道成败与否?” 女学第一,非她莫属。 虽然笑容一闪而逝,但是一直偷偷关注谢令姜的容玉没有错过。 他愣了一下,为什么刚刚突然感觉阿姜有点可怕,emmm,一定是错觉吧,阿姜可是他亲自找的宿主,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相中的缘分。 容玉也有自信,阿姜的事情他知道得一定比阿姜自己还清楚,阿姜就是这么善良聪慧。 在永宁侯下朝以后,谢令姜就蹲守在去他书房的必经之路上。 远远看见永宁侯过来,谢令姜手里拿着书,装作偶遇的样子,仗着自己现在年纪还小,笑嘻嘻卖萌道:“阿舅早啊,阿舅下朝啦~” 永宁侯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三娘真是……在这儿等很久了吧,说罢,是闯什么祸要阿舅来帮忙摆平吗?” 见陈舅舅戳穿了她不甚高明的伪装,谢令姜不好意思地笑了,温柔乖巧地行礼福身,问安道:“三娘见过阿舅,阿舅见谅,方才三娘失礼了。” 永宁侯陈漱溟见惯了他闺女儿无礼也要胡搅蛮缠三分的泼辣样,见侄女儿如此腼腆乖巧,也不再打趣她。 陈舅舅微微颔首,和颜悦色地道:“三娘来找阿舅可有事?” “阿舅英明,什么事都瞒不过您,三娘就是想请阿舅帮一个小忙。” 外甥女找他来帮忙永宁侯颇为自得,捋须道:“什么忙?只要舅舅能办到,必定帮你。” 谢令姜叹口气,好像不是很有信心的样子,“三娘最近在寻找关于农事和水利方面的政令资料,可惜古籍上的尽是前朝的东西,本朝的是找不到的。阿舅能否帮三娘解决这个大难题?” 永宁侯哈哈大笑,“这有何难?三娘,且待明日,阿舅上完朝后,就去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谢令姜闻言,顿时一喜,“多谢阿舅。” 永宁侯笑问道:“本朝很重视农田水利灌溉,在工部之下设有水部司,置郎中、员外郎各一人。阿舅在工部倒也认得几个朋友,去帮你询问一番不难。只是,三娘,你想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处?” -- 第90页 谢令姜笑而不语,卖了个关子,“再过几日,阿舅你就知道了。” 永宁侯摇摇头,好笑道:“没想到三娘还这么会卖关子,好吧,阿舅就等你几天后告诉阿舅答案了。” 谢令姜眉眼弯弯,清亮的眼眸含着狡黠的笑意,“那三娘就先行告退了。” 永宁侯摆摆手,捋须笑道:“去吧、去吧。” 道:“本朝很重视农田水利灌溉,在工部之下设有水部司,置郎中、员外郎各一人。阿舅在工部倒也认得几个朋友,去帮你询问一番不难。” 谢令姜闻言,心中雀跃,眼眸中也流露出纯然的喜悦,但是仍然记得礼节,郑重向陈舅舅行了一礼,娇俏可爱还有着婴儿肥的脸蛋上满是郑重神色,肃容道:“三娘多谢阿舅,史公有笔,《农史》若能问世,阿舅当记一功。” 陈舅舅看着谢令姜明明欣喜,却又这般老成持重的样子,抚掌大笑道:“好,日后史官有笔,记我一功。连我都要记下,你这位主编撰,更得是青史留名了。” 谢令姜脸一红,是她疏忽了,才放下豪言,她这样幼稚的话!可别让舅舅在心里笑话她。 不过陈舅舅并没有要笑话她口出狂言的意思,反而还耐心问她《农史》究竟需要什么样的政府文令,颇为细致耐心。 工部,水部司。 水部司的司长与永宁侯陈漱溟算是同年,又曾受过陈家祖父的指点,两人关系一向亲近 “哈哈哈,陈郎,你问我可就就问对人了。”水部司的司长讲起他自己专业的知识就精神亢奋,一边捋须,一边开始口若悬河地为永宁侯回答疑惑。 他解释道:“其实,水部司还是分好几类别的。本部掌管天下水渎陂池之政令,凡是什么开挖沟渠,河渠淹没农田,还有用舟楫灌溉之类的,都能在水部司找到相应的政令。” “听你的意思应该是农利相关的政令,但是你要知道,农桑大事,为国家之本,上面下达的这些政令十分之多。历年的政令累计下来更是繁杂不堪,你要的是哪个时候的?” 陈漱溟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本朝开国以来的历代农利的水令政策有哪些?” 陈漱溟抱走那一堆文书,高兴道:“我全抱走了,我有用,你先别问我为什么,过些时候你就知道了,那边那一叠我待会儿再来搬。” “你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外甥女好不容易拜托自己事情,他这个阿舅可不是得把事情给办好? 等谢令姜被回府的永宁侯叫去书房之后,被那厚厚的一叠文书给惊呆了,阿舅莫不是把人水部司的文书都清空了? 她编撰完的那天,正值晴空万里,风和日丽。 她从秋月小筑出来,带着一身纸墨的味道,虽然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但是眼神明亮,神采奕奕。 谢令姜捧着书,就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若非多年来的礼教和仅剩的理智阻止着她,谢令姜真想大笑三声,仰天长啸一番。 …… 成书之后,谢令姜将《农史》交给方大儒,请他斧正。 方明正翻看着《农史》,由衷感慨道:“天下轻女子多矣,殊不知是井蛙之见。” 他觉得没有什么可以改动的,提笔挥毫写了一篇序言,得意捋须施施然去寻女学其他几位大儒炫耀。 看!我弟子,就是棒! 其他人表示:揍他! 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一同求见燕帝,燕帝十分重视,连忙唤人将他们请进来。 燕帝接过方明正呈上的《农史》,面色复杂,命人将国子监众位先生都叫来。 他将书递给下面的几位国子监但没有去过女学的大儒,“诸位先生看看吧。” 在底下传看的时候,所有教过女学的先生都很是激动,表示教过的学生这么厉害,岂不是说明我这个先生也很厉害,绝对的与有荣焉。 就连公孙青玉的叔父公孙燕云看了以后,也是连声赞叹。 原本燕帝属意公孙青玉为第一届女学的第一名,这也是为公孙家扬名,但是燕帝实在没想到公孙家自己的人也推崇修成这本《农史》的谢令姜得第一,不仅有些诧异。 公孙燕云解释道:“臣的侄女青玉家学渊源,编一本《道家医典》无非是在藏书阁里抄书的事情,更何况本朝早有医书无数,不差这一本。谢娘子编撰《农史》才是造福百姓,更何况燕朝以前并没有这样详细阐述农事的书,更何况谢娘子还将历朝历代的土地政策和水利政策一同写在旁边,使人对当时百姓的农事一目了然,也可为今世人做警醒。” 公孙燕云一揖而拜,道:“臣的侄女青玉自己也说过,她与谢令姜同窗三年,见证了此女是如何勤奋刻苦。她说,女学第一,谢令姜当之无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在山的这边、海的那边,有一只谢令姜,她活泼又聪明,机智又灵敏,自由自在生活在那绿色的大森林。 容玉:哇,她好可爱,想和她做朋友~ 谢令姜:哇,看起来有一只很好骗的小系统,想骗他的小心心~ N年后,被骗身骗心的容玉: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第61章 明州府 燕帝见公孙家的人都这么说了, 自然不无不可,允诺道:“既然如此,谢令姜为女学第一,赐秀才功名, 将《农史》收录进皇家藏书阁。” -- 第91页 国子监诸位大儒都拢袖一揖, “吾皇圣明。” 燕帝微微颔首, 对方明正方先生说道:“方先生,朕一言九鼎, 女学第一可以提一个要求,十日之内, 那位谢三娘可以告诉朕她的答案。” 方明正捋须含笑, 一揖,“臣遵旨。” …… 明州府,官道上, 一匹骏马疾奔。 待到城门口, 李太白望着这处燕朝最偏远的州府, 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豁达开朗。 城门口小吏抱拳问道:“来人下马, 来者何人?” 李太白哈哈大笑着,从马上下来,“此处乃明州府?我乃新任明州府布政使。” 城门小吏为他牵马, 朗声道:“布政使快请,宋知府前日从邸报上得知新任布政使即将前来,特命我等在此恭候。” 李太白随着城门小吏去了, 他走进城门,就见城池内一片萧条景象,路人稀少,街上商铺门窗紧闭。 他皱眉问道:“这明州府乃是明州一地的州府, 怎的如此萧条?” 城门小吏摇头叹道:“唉,还不是吐蕃和北蛮这些狼子野心、忘恩负义的小国闹的,李布政使您刚来,不知此处的情况,州府这儿算是好的了,越往边关走,就越是不安稳。” 他指着一处规模不大、但还算精致的院子说道:“李布政使,这是前任布政使买下的房子,您看看合不合您心意,若是不喜欢,再改便是,这院子就剩下一个看门的老头,其他都随着前任布政使走了,要打扫房子的话,有专门做这洒扫一行的仆役,按时辰给钱。您要住着舒心,还是去买几个签死契的仆役。” 李太白将马牵到院子里,先谢过了这城门小吏关于本地生活的一些提点。 他在明州府遇到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他一直以为这里的文教不兴是这里的官府不作为或是离文风盛行的江南太远,故而只盛产武夫。 但是,他并不是什么愚钝之人,事情的真相如何,他不可能看不出来,实在是边关战火连绵,普通百姓维持生计已是十分困苦,又如何能够静下心来做学问。不怪乎文教不兴。 心情平复之后,他想起来时和好友崔烨差点决裂,隐隐有些后悔,借着遇到麻烦的这个时机,他提笔写了封求助信,先低了头。 崔烨收到来信时,这些日子来一直冷然紧绷的面容缓和下来,红艳艳的唇微弯,细长的丹凤眼里含着不明显的笑意,低声嘟囔道:“到头来还不是要求我帮忙。” 不过,能帮到这个朋友,他也甘之如饴。 看在这个做事总是毛毛躁躁的好友难得低下头来认错,他也就不计较先前他发的那场疯了,崔烨尽心尽力地根据明州府的当前情况,为他出谋划策,振兴明州府文教,也让天下百姓知道除了繁华风流的那几个州府是大燕版图中璀璨的明珠,明州府这个边关苦寒之地,正是以一地之力护卫大燕所有州府百姓的安康和乐,将刀光血腥抵挡在了大燕国门之外。 有了崔烨的帮助,李太白在明州府终于打开了局面,整顿州学、修建女学,一件件事有条不紊地在边关明州府开展了起来,并很快就有了进展。 李太白兴奋激动之下就作了一首大长诗来感谢崔烨,要知道李太白在燕朝可是有众多迷弟迷妹的,这首《答谢崔九郎》在燕朝大江南北迅速风靡了起来,要是不会背诵这首诗,简直就不好意思自称是诗仙大大的仰慕者。 这首诗理所当然地也传进了九重宫阙的燕帝萧渊耳中,他早就从崔九郎给他的密信中知道了他这几日是在帮李太白建女学。 萧渊对他辞去骁云卫掌令史一事一开始是有些不满的,不过在看到崔烨这封情真意切又看淡功名利禄的书信后,一时间想起了年少时的同窗之谊,难得对这个用得很顺手的谋士升起一些愧疚怜悯,也就不在意了。 非但如此,萧渊在左思右想之后,还决定给崔烨一份光明正大的前程,崔九的才华不仅仅在于处理一些骁云卫就能处置的事情,或许叫他重新振兴起崔家,还能在朝堂上牵制张家、陈家这些大族。 燕帝萧渊沉默了半晌,轻笑一声,提笔写下一封封官圣旨,特擢升庶民崔烨为礼部左侍郎。 写完圣旨,他让人把太子萧承明叫来,坐在上首的景帝沉默着,看着手中的圣旨,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萧承明躬身行礼道:“儿臣见过父皇。” 太子萧承明来后,出声请安打破了这一刻的安静,让萧渊回过神来。 他淡淡道:“啊,太子来了。” 萧承明叩首:“是,不知父皇,召我何事?” 燕帝没有回答萧承明的话,而是先重重地把诏书盖上玉玺。 盖完诏书之后,他这才抬头看向下边儿的太子,他把身子往后一靠,神情莫测,眼神威严,道:“朕有意于在我燕朝大力推行女学一事,崔烨有功,朕提拔他当了礼部左侍郎。原先的袁卿家无功无过,倒也不好安排,朕记得先前他是你的人吧。你看看,要把他安排在什么位置比较好?” 萧承明原先还想着父皇叫他来有何事,没想到竟是来警告他的,敲打他不该大肆勾结朝臣。但是,这位袁诚袁侍郎刚将他家的嫡次女抬进东宫,也算是他夹带里的人物,也不能就这么把他推出去。 他在心里揣测燕帝的意思,听见父皇不满地咳了一声,惊出一身冷汗,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他父皇,决定还是先撇清关系,陈述道:“父皇息怒,儿臣与袁卿家并无什么往来关系,只是袁卿家是儿臣侧妃的父亲,儿臣这才待他亲厚了些,父皇实在是误会了。袁侍郎的调迁一切由父皇做主,儿臣不敢有疑义,其实袁侍郎也常说他这个年纪是该回家含饴弄孙了。” -- 第92页 萧渊看着这不成器的太子,实在是失望,不过因为一句试探,就把心腹推出去顶包,还是担不起重担啊。 他遮掩住眼中的失望,淡淡一笑,道:“朕还没说什么呢,怎么就请罪了,皇儿的胆子是越来越小了。袁诚的学问是好的,既然皇儿和他都觉得他年岁已大,那就去国子监谋个清闲差事吧。” 萧承明讪讪道:“父皇圣明,不误会儿臣和袁卿家就好。” 萧渊敲打了一番最近小动作有些多的萧承明,让他这个儿子知道现在谁才是掌权者,太子老实固然让他满意,但是懦弱不堪大用可就是大事不妙了。 他也觉着这几年勤政治国实在是有些累了,想放一部分事情交到太子手里。 他摆摆手,态度也恢复了往日的温和严肃,不见方才的凌厉威慑,倒是想着再教给太子一些为君之道。 萧渊捋须,问道:“皇儿,你可知道朕今日召你过来所为何事?” 萧承明暗自嘀咕,不就是他纳了个侧妃,和岳父走得近了些,您来敲打一下吗?不过,这种真话是不能说的。他想了想,问道:“近日各地风平浪静,百姓安居乐业,边关也无蛮族入侵,儿臣驽钝,实在不知,请父皇明示。” 这对天家父子正说着话,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陛下,谢家女郎已经想好了要求,写在纸上命奴婢进上。” 燕帝挑眉,沉声道:“拿进来吧。” 门外内侍躬身进来,将摆着一张纸条的玉盘放在桌几上,行礼问安后,又躬身告退。 燕帝拿起纸条,看了一眼,勾起一抹笑容,看起来很是满意,随手把桌上一本书递给萧承明,“你看看吧,这谢家三娘了不得啊。” 萧承明眼神一动,想起继母与谢家女的关系,想都没想就打断了他父皇的说话,急切道,“父皇,您要提拔谢家女?万万不可啊,还请父皇三思啊。”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十二月考研,作者菌要断更了,等不及的小天使对不起 第62章 燕帝手谕 萧渊不悦地皱了皱眉, “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萧承明解释道:“父皇,太、祖有祖训传下,不得重用谢家人,这谢家女……” 萧渊了然点头, 原来是为了此事, 那太子倒是有心了。 不过, 萧渊也是一代魄力十足的开明帝王,自信能压制住所有臣子, 并没有太将祖训放于心上,毕竟是此一时彼一时了。 他无所谓地摆手笑道:“不过是女学第一罢了, 若是朕打压谢家到这种地步, 朕成什么了。现在科举选拔国之栋梁,那些世家大族已经是被拔下了爪牙的病虎,不足为虑, 朕连谢佐之都能提拔为衡州知府, 还顾虑给谢家女一个女学第一的名头吗?” 萧承明垂眸焦急, 他当然不是为了什么江山社稷, 这老祖宗的预言,说实话他也是怎么相信,那些世家早已被皇权收拾的服服帖帖, 除了诗书传家,也没什么遗荫可以留待后人了。 他所忧虑的是谢家一向对待家中女孩子很是开明,每代都有才女闻名于世, 嫁给当朝权臣或是闻名遐迩的才子,让谢家不至于没落,在世人面前时不时刷个存在感。 这一代的谢家若是又出了这个女学第一的谢令姜,那可真就是官方盖章的天下第一才女, 假以时日,若能结一门好亲事,这联姻帮着她的皇后姨母和皇子表弟,岂不是对他很不利。 以往谢家虽有清名,官职却都不高,结亲的人家自然也没有什么达官显贵,就是清流那些人,就算传出才名,但是谁家没有才女。就非得谢家女才是天下第一不成?才女不过是个好听的名头。 但谢家女若有了女学这个扬名的渠道,又有权威的考试把同一批的小娘子按照才学排名,那事情就大大地不一样了。 若是以后年年都有谢家女在女学中脱颖而出,再与倾慕她们才名的官宦人家结亲,那他们就都是六皇子的天然盟友,平日无事,可一旦到了最后关头,说不准就是釜底抽薪。 如今父皇正值春秋鼎盛时期,六弟年纪尚小,正好可以慢慢长大,但是他不行,父皇已经在提防他了。 越是如此,太子又越是不能容忍心腹大患做大。古往今来,在太子之位上坐到皇帝宝座上的,寥寥无几啊。 看太子还要继续争辩,萧渊摆摆手,一锤定音道:“此事朕已经决定了,道门势大,你也不要一味盯着世家看,况且,你母后颇为喜爱她的侄女,你六弟最近大病初愈,皇后心情疲惫,正好也让她高兴一下。” 萧承明见不能改变自己父皇的想法,便只能暗自咬牙生闷气。 谢令姜写的那张纸被摆在玉盘上放在燕帝面前的桌几上,萧承明低头看见上面的字,更是不悦,他觉得父皇应该不会同意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呵,不过是拿了个女学第一的名头,就敢口出狂言,请旨参加科举,好大的口气,看来这个谢家三娘也不过是个妄人。 燕帝萧渊倒是没有和太子那样对此嗤之以鼻,他略带兴味地笑了笑,他挥退萧承明,“太子先退下吧。” 然后磨墨写了一道圣旨,“准谢令姜去明州府参加乡试。” 他把这份手谕交给心腹暗卫,“十九,若是谢家三娘有这份胆量和心性,那你就护送她去明州府找李卿家。朕也很是期待,朕与皇后一力促成的女学会教出什么样的女子,又能否在这风云迭起的世道掀起波澜,将美名流传后世。” -- 第93页 作者有话要说:  谢令姜:我什么时候才能考上进士,踏入仕途,走上人生巅峰,迎娶小可爱。 作者菌(露出苦逼而沧桑的笑容):寡人还没考研呢,你急什么。 燕京府地图的故事已经完了,明州府,等我12.23接受完考验后开始写。希望人品爆发,背的全考,考的我全会,求过国家线二十分,求能去复试! 第63章 启程明州府 是日, 谢令姜在永宁侯府接到圣旨。 明州府?谢令姜的思绪一瞬间又被拉回了那间荒凉的木屋,她的两个兄长不知所踪,她也命不久矣,阿耶阿娘日愁夜愁愁白了头。 谢令姜定了定神, 那都是被湮灭在漫漫回忆中的过去了, 而对于这个世界的阿耶阿娘而言, 这样悲苦的事情不会发生的。 谢令姜垂下眼眸,跪下接旨:“民女愿往明州府。” 暗卫十九微微颔首, 扶起谢令姜,严肃道:“谢家三娘果然有胆量, 没有辜负陛下对你的期望。既然如此, 那么收拾包袱,即日启程吧。” 谢令姜收拾了包袱,拜别了陈家舅舅、舅母和茵表姐, 同时写了一封家信让秦翎带回衡州给阿耶阿娘。 谢令姜换了男装, 脸上被暗卫十九易容成了一个相貌普通的少年郎, 她年纪尚小, 发育还不完全,看不出什么女性的特征,连裹胸布都不用。 一日, 谢令姜到了一个叫鱼池县的地方。,这里遍布河泽池塘,是个种稻抓鱼养藕的好地方。 谢令姜闻着荷花香气, 眉眼弯弯,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有个老妪跳进了池塘里。 谢令姜大惊,“十九, 快救人!” 暗卫十九是个心软的好孩子,不待谢令姜的话说出口,就如一只猎鹰一般飞出去,他足尖点荷叶,弯腰一捞,就浮光掠影地把老妪救了上来。 老妪被救上来后,面色悲苦,大哭道:“两位恩公是白好心一场了,何必救我一个老婆子,便是你们今日救了我,我明日也是活不了的,还不如我老妇人自行了断。” 谢令姜直觉其中有隐情,对十九使了个眼神。 暗卫十九自己也很想知道是为什么,就问道:“呃,小生阿婆为何如此轻生?可有什么委屈?” 老妪看着这两个后生,想着好歹提醒他们一番,也让他们别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也算是她谢过这两个好心后生了。 “这是鱼池县,李家人就是这里的土皇帝……” 在远离京都的地方,皇命难以直接下降到平民百姓,都是各地乡绅协助官府治民。 随着皇朝盛世的到来,原先开国时通过均田制分派到民户手中的田地慢慢集中到了少数人手中,在各种天灾人祸的积累下,大批自耕农沦为佃户和奴仆,而当地的大族却渐渐做大,成了当地一霸,有时连县令也不得不向他们妥协。 秀才是科举考试中的最低级,乡试考取后就成为了秀才。秀才才有资格到州府考举人,考中了举人才有资格进京参加三年一次的省试。 乡试的秀才由县令评判,考试本身又不难,大多是一些默写贴经,若不是中了小三元的秀才,士林根本不会关注到秀才考试,故而其中水分甚大。 鱼池县就是如此,李家仗着自己家势大买通县令,家中子弟各个都有秀才功名,有那聪明伶俐地还去外边考上了举人,在吏部侍郎的李家太爷运作下有了实差,反过来又成为李家的庇护伞。 说到痛心处,骨瘦嶙峋的阿婆是痛哭流涕,“那李家仗着他们做过吏部侍郎的太爷最是跋扈,县太爷都不敢惹,年前租地的时候说每亩地收十之六七,这也就罢了,可是今年收成不好,他就说是我们故意不勤谨侍奉土地,想少给他租子,就、就要收十之八九,还用了大秤,收租用的秤每石二百二十斤,贷出时用的秤每石仅九十斤,两者相差何止倍数,整整一百三十斤之多啊!这让我们怎么活啊。” 老妪放声悲哭,一瘸一拐地走了,看起来目前是不想再去跳次荷塘了。 而谢令姜和暗卫十九听着这李家在鱼池村是如何横行霸道的,都皱起了眉头。 天色渐暗,谢令姜和十九就在县里找了间客栈住下。 当晚,暗卫十九偷偷潜入李家大院查看,发现那个跳水自尽的阿婆所言非虚,十九握紧拳头,他也是穷困人家出身,若非被暗卫首领一眼相中根骨,他家至今也在佃大户人家的地种。 他抿紧唇,在每天向暗卫首领传出去的信件中,加了句:“鱼池县有大户李家,势大遮天,府衙县令亦不得不避其锋芒。一老妪云:朝中吏部侍郎李强为其靠山,乡人莫不敢惹,时日艰难,不如自尽矣。” 他知道首领对陛下的忠诚,这一封信传上去,他必定会禀告陛下,他本意虽也想为君王拔除奸佞,但,到底也存了私心。 暗卫十九比平日还要早起了一个时辰,在庭院里自虐般地拳头碎大石。 听到动静的谢令姜披着衣服出门看,被他这猛的一批的操作惊呆了。 容玉小可爱仗着每人看见他,变身成拇指大小的少年趴在谢令姜肩头,悄悄地和她耳语:“阿姜、阿姜,有种人叫抖M,就是自虐狂,你用鞭子抽他,抽到衣服碎了和血肉混合在一起的时候,他会爽得抱住你的脚一扭一扭的那种精神疾病患者。” 谢令姜想象了那个场景,沉默寡言的暗卫十九衣衫破碎,露出小麦色的皮肤,难耐地喘息。 -- 第94页 谢令姜打了个哆嗦,默默地怂了,十分真诚地和暗卫十九抱拳告退:“兄台,是我打扰了,再见。” 她飞快地回了房间,把锁扣上,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暖和的被窝里,就露出头顶的发旋。 原本窝在谢令姜肩膀处的容玉得意地一瞥门外,挥舞着洁白的小翅膀开心地在空中飞了两圈,然后才慢吞吞地收了翅膀,蜷缩在谢令姜枕边的小角落里,从被窝里拉出一缕谢令姜的头发,盖在身上,主系统大人香香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梦乡里,主系统容玉不知道做了什么梦,一副委屈的小模样,还在小声嘟囔:“我吃醋啦,要阿姜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肯继续和你好,不肯亲就抱我一下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主系统容玉(委屈巴巴):阿姜,你爱我还是爱他!!! 拇指少年缘何心性大变,是宿主的不关爱还是其本身的变态扭曲,尽情关注本期八分之一。 第64章 遣燕使 暗卫十九的密信到达京中的前一天晚上, 燕京的各处府衙灯火通明。无他,明日一早,太子就要以帝王仪仗去接见来朝拜大燕的各路使节。 其中,西域最遥远的国度□□那木国是国主亲来拜见, 由不得燕朝怠慢。燕帝自然不能亲去城门迎接, 故而太子就被特许以帝王仪仗代父迎客。 遣燕使的习俗沿袭自前朝, 前朝太宗时,国力强盛, 周边小国为保边疆安宁,主动称臣纳贡, 愿意引进中原先进的技术、书籍和精美的丝绸、瓷器, 也将皇室子弟和聪慧的大臣子弟都送来中原学习各种律令制度、文化艺术以及各种风俗习惯,在他们看来这都是高雅的、令人心向往之的。 后来,前朝末帝时国力衰弱, 须臾小国不仅不来朝贡, 甚至还趁着中原几大势力互相拼杀之际, 侵扰边境。 燕朝□□是边境子弟, 不能容忍外邦小国亦敢侵边,起义之后,不但没去中原争权夺利, 而是戍守边疆,安抚流民,反而赢得民心, 等平定边疆乱境,以一地之力打得小国重新遣使求安后,才挥兵剑指中原,中原百姓早就不堪兵祸之苦, 听闻是萧将军来攻城,没打之前就举城投降,燕□□一路势如破竹,最终入主中原,重铸九鼎之威势,四海承平天下安。 太子萧承明以为这不过就是一件捞政绩的场面活,却没想到刚来就是一个下马威。北边的蛮族遣使来此是没错,可是递交的不是花团锦簇的国书,而是一封战书。 北蛮,想要和燕朝在草原上的势力一较高下。 萧承明在大庭广众之下,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这叫什么事啊,他阴冷的眼神狠狠地逼视着这个草原汉子,人家却无所畏惧,生死置之度外。其余的番邦小国尤其是那个西域来的国王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萧承明不能自专,一边黑着脸僵硬着笑脸请几位使臣往鸿胪寺安排的住所去,一边遣人禀报他的父皇。 几个月后,燕朝铁骑在边境陈兵百万,其余各地也有不少兵部的人往来查勘。 之前看着燕朝还是万国来朝的气派,可是如今,北蛮反了之后,邻居吐蕃在前些年被平叛后,也有些蠢蠢欲动,妄图跟着北蛮后面在燕朝身上捞上一笔。 清晨,露珠凝在草叶子上,有清风拂面。 谢令姜在明州府最能感受到现在风雨欲来的局面,她现在已经过了举子试,是一名举人,正准备着来年的会试,她发现当狼烟四起时,她曾经的那些宏伟目标看起来是那样的渺小,而她对自己所做到的一切也不再感到沾沾自喜,她不过就是托庇在这庞大国家和平之下的一个普通小人物,当大事发生时,她还不够格参加,更不要说试图去掌控走向。 原本谢夫人还打算来明州府待一段时间,她实在是不放心,可是现在也没办法启程了,谢佐之谢太守那里走不开人。衡州城作为繁华之地,历来承担着燕朝三分之一的赋税,如今朝堂上兵饷和粮饷就如同无底洞一样地往下填银子,户部不好受,底下的各个太守也是焦头烂额。加税!从来不是一件得民心的事啊! 谢夫人只好一边照顾着谢佐之,一边去信让闺女儿赶紧从边境那里回来。 谢令姜其实有种意外却又不怎么意外的感觉在里面的,前世是没这么快出这回事的,但是她听容玉一直在说蝴蝶效应,自己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她来,本就是为了改变那个未来的,那么改变的当然不可能仅仅是那个未来,更可能是她再也不知道未来是怎么样。其实这样也挺好,再奋斗一遍,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第65章 展翅 “最近燕朝与周边小国的关系错综复杂, 京中局势更是纷纷扰扰。不知你在边关苦寒之地如何?明州府的清冷月光是否真如前朝诗仙所说,凄凉如将士征战沙场的剑芒。秦翎。” 最近局势紧张,谢令姜在明州府不时就能看见有青年辞别父母去往前线,燕京作为国都, 想来最近朝中和民间的气氛也一定很紧张, 要不然秦翎这样傲娇别扭的人又怎么会来这样一封言辞恳切的信。 谢令姜看着秦翎寄过来的书信, 托腮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浮云朵朵, 想着也不知道秦翎近日如何了?她的继母有没有再为难她,她在女学的成绩优异, 也得了皇后娘娘的表彰, 她的阿耶应该会对她多几分看重吧。不过,秦翎从少时起就没在她继母那儿吃过亏,是个伶牙俐齿的小娘子, 现在长大了就更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 第95页 谢令姜想着想着, 不由得一笑, 世事真是奇妙, 当年其他人都以为她和秦翎是互相看不顺眼的死对头,谁知道今时今日,那些年少的闺中好友都慢慢疏远了,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她与秦翎却越发地觉着彼此之间的想法一致。 但是,这一切与谢令姜还是没有关系的。他的身份还不足以能够左右现在的局势, 也没办法参与进去。它只能够在这种时候越发的努力学习,希望能够考取功名,等待日后的时机。 容玉告诉他完成了新手任务,成为主系统的正式宿主, 那就能够开启兑换面板,容玉也能插手帮助她。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谢令姜苦笑,沈三娘还真是给他出了一个难题呀。不过谢令姜也不是什么妄自菲薄的人,她从不怀疑自己能够完成任务,不过是有些自责没有更快地完成,若是在战争开始前,她就已经金榜题名,得授官职,她必然能做更多的事情。阿玉曾经和她说过,完成任务之后的功德点可以兑换许多利国利民的技术。 如今燕朝被宵小窥伺,边境烽烟四起,正是我辈中人为了家国天下拔剑而起的时候。 谢令姜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事情之后,便放下一切心思,咬着牙每日苦读,等着今年秋闱。过了这次试,就是来年春闱了。等到明年,等到明年…… 谢令姜也不知道等到明年她待如何,只是双眸神采奕奕,胸中情怀掩藏不知,心中有什么呼之欲出。 此时,就连谢令姜自己也不知道明年过后,她会以一种何等强势的气势出现在官场,又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其他女学的姑娘们也纷纷在其后几年展露自己的光芒,国子监中与女学小娘子成为同窗的小郎君们,有杰出者王越、张子瞻等人也开始步入官场,那真是一段群雄并出的波澜壮阔岁月。 谢令姜既然下定了决心要准备春闱,就绝不会半途而废,随身小可爱容玉每天也会偷偷趁人不注意以拇指小少年的形态一直陪着她。 谢令姜不清楚主系统每日需要做的事情有多么多,但是不代表其他系统不知道。最近的系统空间论坛里面一直在讨论主系统大人是不是谈恋爱了,否则为什么这几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一直他随手做的一个智能AI来应付他们。除非有十万紧急的事情,否则根本不能像之前样能够频繁见到主系统大人。 不能见到上司的系统,还怎么给主系统大人留下好印象,升职加薪,迎娶宿主,口误,是帮助宿主,走上人生巅峰。 对此,容玉表示一定是过去的工作狂模式给了下属系统一些误解,他不过是关心自己的宿主而已,才不是因为什么谈恋爱的事情呢。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回来啦,谢谢还在继续等文的小天使,我努力调整状态,更新写文。绝!不!坑! 第66章 65 战事连绵, 几场大战役后,燕朝与蛮族都停下了大规模的战役,实在是人数伤亡都很惨烈,但是小部分地区的摩擦性战役还是不可避免的。 是年秋日, 谢令姜与其他备考的士子要进秋闱考场了。 皇帝分配下来既是监督也是保护的暗卫十九现在已经是个很贤惠的暗卫了, 平时就很照顾谢令姜, 各种粗活小伙子一个人全干了。临近考试,谢令姜还没觉得紧张, 暗卫十九已经替她紧张了好几遍,考前几乎把谢令姜当成瓷娃娃, 他不仅在考试前给谢令姜做各种好吃的补充营养, 还无师自通了缝补浆洗,就差没给谢令姜叠被子了,还特别迷信地去了各大寺庙求神拜佛保佑。 容玉小天使很生气, 那个暗卫十九这么殷勤地绕着阿姜转, 他都不能幻化出实体陪阿姜备考了。 考试那天, 谢令姜神情很平静, 她只能做到尽人事,听天命,无愧于心而已。 明州府管这块的主官是李太白, 当年他自请来明州府,办了两所女学,招收女子入学, 是个开明的官员,更何况谢令姜有着燕帝的敕令,他特地寻了自己夫人为谢令姜搜身,然后放她进去考试。 谢令姜拿着学官发的条子, 寻了自己的位置坐下。木板拼搭成的板房有股潮湿的霉味,在边关明州府秋闱的士子待遇是全大燕最糟糕的,没有之一。 谢令姜坐定在位子上,缓缓吐了一口气,略带同情地瞥了一眼尽头的那处木板房,居住在茅房隔壁的那位士子,一定需要很坚强的意志力吧。 等待考士子全都坐定后,考官拿一面锣敲了三下,让书吏开始下发试题。谢令姜拿过试题,先没有做题,而是先翻看了所有的题目。 令她吃惊的是,第一题竟然不是有关战争或治国的理念,而是涉及到了今古经文之争。 要知道第一题和最后一题是要体现出朝堂风向的,如今边境还在打得如火如荼,朝堂诸公不是应该想着如何打赢战争或是更好地治理国家,怎么辩论起今古经文的上下名分了。 谢令姜不理解,出题的事也不是一介小小的待考士子能管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题目好好地答了,然后回去等结果。 此番中了举人才不枉费她离家万里,来到前世一家人吃苦受累的地方日夜苦读。 容玉悄悄隐身出来,飞到谢令姜的耳边小小声地说道:“阿姜,我相信你可以的。” 谢令姜听到容玉的话,眼神柔和,唇角弯了弯,带着明媚的笑意,于是静心答题。 -- 第96页 场外的暗卫十九小兄弟半点不知道里面的谢令姜还有可爱的拇指少年相伴,还以为自己保护的谢家小娘子在里面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答题,他也听说明州府考会试的士子是最吃苦受累的,心里担忧得要命。 冷漠英俊的暗卫十九在遇到谢令姜之后,就感觉好像提前养了一个妹妹或闺女,每天操着老妈子的心。 远在衡州府的谢知府处理繁忙公务的时候突然打了个喷嚏,耳朵也感觉热热的。他捋须沉思:莫非是夫人想我了?还是闺女儿想我了?啊,一定是她们一起想我了。这真是为人夫和为人父甜蜜的负担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从本周四开始日更三千,目前在恢复状态。总感觉漏了点剧情人物。 谢家大郎和二郎:我们外出求学到现在,本文开始已经18万字了,我们还没看见过妹妹,也没回过家QvQ 第67章 凤初鸣 三月后, 明州府茶楼内。 谢令姜神情自若地在二楼包厢里听下面大厅的各种传闻,浑然不在意自己也是话题主角的一员。 “你们觉得谁能拔得此次会试头筹?” “必然是顾家的幺儿能得会元,那位名震州府县学,三岁能背诵《周礼》的天才。” “何员外家的长子听说去年就能下场, 就是想一挣会元才压了一年。听说考秀才的时候就是案首, 三元及第已经多年没有过了, 二元及第倒是不少读书人想争一争的,何大少爷听着也是这个意思。” “你们这算什么, 白鹿书院是咱们李知府开办的学院,知府大人昔年又是和崔家九郎并称文坛双骄的, 这书院出来的士子万一有谁得了知府大人的真传呢?” “李大人是有才华, 可是那白鹿书院竟是一分为二,收女学生,怕是会移了读书人性情, 一群娇滴滴小娘子在隔壁院子, 他们还能念得进圣人言吗?” 茶馆众人正各自猜测着, 报信的差使在大街上敲锣打鼓唱道:“喜报——喜报——恭喜白鹿书院谢娘子, 会试第一。” “果真白鹿书院是人杰地灵,这位谢娘子是哪家的儿郎,怎么从前没听过他的大名。” “你们听见了吗?我怎么听见那会元的名字叫谢娘子, 好生奇怪的姓名表字。” “不会是郎君娘子的娘子吧?” “怎么可能?肯定不可能的。” “可是,我听说今年秀才试的名单上就出了好几个女秀才,有一个就是我隔壁邻居家的幺女, 我见过,家里长兄不成器,全是她在那里打点家里一应事物,是个聪慧孝顺的好孩子。” “可是, 这是会试,那总得先有了秀才功名才能去考会试吧。” 众人不解迷惑,不过互相交谈间,倒是有不少家里有小娘子去考了女秀才的人为白鹿书院说了不少好话,也算是为百姓心中拂去女学的疑虑开了个好头。 继皇帝与皇后开办的皇家女子书院之后,白鹿书院是燕朝第二所招收小娘子的官府在册书院。白鹿书院为明州府知府李太白所开创,一道篱笆将书院分为男子书院和女子书院,两者互不干扰,各自学习。 明州府民风彪悍,历来也有不少将门虎女领兵上阵,明州府内还有一支专门的女军,均是女子组成,今年是由主帅那位同是将门出身的河东吼夫人亲领,在战场上赫赫威名不弱旁人。 燕帝萧渊在后宫之事上软弱犹疑,但其于国事上此时还算个明君,心胸也开阔,谢令姜的皇后姨母能以二圣临朝,参与国政,初期少不得燕帝萧渊的支持。在明州府派李太白为府君,正是出于深思熟虑,欲要在燕朝版图中先行寻一个新政的突破点。 燕帝萧渊的苦心尚还不知道结果,但是,今天过后,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乃至燕朝疆土九个州府上的万万百姓都将开始正视此事。 谢令姜神色莫测,端着茶盏眼神一暗,转身侧头,见着一旁担忧的望着她的容玉,眼神不由得柔和下来,笑得眉眼弯弯,“阿玉,还差一点,我们就能成功了呢。” 袖珍版主系统容玉朝谢令姜微微点点头,兴奋地绕着谢令姜飞了好几圈,最终飞停在谢令姜的手掌心,容玉眉目如画的面容因为袖珍版显得十分可爱,谢令姜没控制自己的罪恶之手,捏了捏阿玉的脸蛋。 主系统容玉见宿主竟敢胆大包天捏他脸蛋,气(羞)得脸都红了,结结巴巴地说道:“阿姜,不、不要捏我脸嘛~” 这羞涩可怜的语气简直是在诱宿主犯罪,谢令姜伸出莹白如玉的手指,不捏,戳了戳主系统容玉的白嫩小脸蛋,朝他眉眼弯弯地一笑,轻声温柔道:“这次没捏阿玉哦。” 主系统容玉一边羞涩脸红一边扭扭捏捏地说道:“阿姜,阿姜。” 他只是唤谢令姜的名字,却没有说什么拒绝的话,如此欲拒还迎,欲擒故纵的心机系统是那个主系统没错了,不是被其他系统假扮的。 谢令姜在茶楼呆了一会儿,就决意先行回去,她中了会元,得上京城,她还得回去收拾收拾东西。 走出茶楼,谢令姜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东西,啊,忘记给暗卫十九带晚饭回去了,他估计还饿着呢。谢令姜只得又折回去,买了食盒带走。 被遗忘在家中,饿着肚子也在勤勤恳恳做家务的暗卫十九打了个喷嚏,觉得头顶凉飕飕的,就好像待在吹着凉风的大草原一样,他揉了揉鼻子,感慨道:“不愧是明州府,如此苦寒之地才能养出彪悍民风,为燕朝挡住蛮族的铁骑。” -- 第97页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得了明州府会元一事在众人口口相传和各州府书信互通往来的情况下,传遍了整个燕朝,附属小国也有耳闻。 谢家娘子的名声都传这么远了,自然也传去了衡州府和旁边的邺州府。 衡州府的谢知府和谢夫人如何惊喜不说,隔壁的邺州也是轰动了,不为其他,在邺州书院赫赫扬名的两位谢家儿郎正是这谢家娘子的亲兄长。不少人来找他们打听谢令姜的情况,有一些士子想要结交谢令姜,另一些则是不服气的,欲要给谢令姜下文坛战书。 谢家大郎和二郎懵了:“……” 谢家二郎扭头对谢家大郎说道:“大哥,今年我们肯定是要下场的,你觉得三妹会去吗?” “应该会的。” 谢令涣身为谢家大哥,沉稳有度,虽然也很震惊于小妹弄出的大事情,比起谢令江而言,还是很稳的。或者说,他一时之间还没能做出反应,只好继续面瘫,反正瘫着瘫着就习惯了。 谢令江有些崩溃地问道:“你说到时候唱名的时候,喊到谢令江,我是先站起来道同喜呢?还是先和小妹说恭喜。” 谢令涣很庆幸,自己没有这个疑问,他想了想,十分真诚地交代弟弟,道:“你可以坐着不动,假装没听见,让小妹决定。” 谢令江吸了吸鼻子,两眼泪汪汪地喊了一声:“阿兄,你果然是我亲生的兄长。” 谢令涣叹了口气,揉了揉谢令江的头发,很为自己这个蠢弟弟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家大郎:十八万字没出场 谢家二郎:出场就是小妹要和我们成为竞争对手,今年同下场考进士 谢家大郎:完全不想考虑阿耶阿娘会和谁说,加油,你一定可以是第一! 谢家二郎:本来是为了不必兄弟相残,现在,还用问吗? 谢家大郎:肯定不可能是我们俩的,感觉不是耶娘亲生的。 谢家二郎:+1 谢家大郎和二郎:好气哦,都怪作者 掌心里的袖珍版男主好可爱,本文可以又名《权相掌心宠》,23333 不要998,只要点一下收藏,袖珍版主系统容玉带回家,还等什么,酷爱来收藏窝~ 第68章 回京城(增) 谢令姜带着给暗卫十九的食盒回去, 发现贴心又贤惠的十九少年郎已经将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就连他们启程的包袱也准备好了,就放在桌子上。 谢令姜惊讶地看他,十九一边一本正经地维持着高冷暗卫的形象, 一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笑的表情, 一双明亮的眼睛中有着烨烨光彩, “恭喜谢娘子考取会元功名。” 谢令姜微笑,道:“蒙天之幸, 不负陛下与娘娘所望。” 恰逢休沐日,李太白李知府正在自己的府邸逍遥地喝着小酒儿, 哼着小曲儿, 拨弄着那架好友崔九郎亲自做的古琴,日子过得不要太潇洒。 “大人,门外有个书生自称是您的学生, 来向您拜别。” 李太白喝得醉眼朦胧, 本来是不想见的, 幸好还问了一句来人是谁, 知道是那个特别给他争气的学生谢令姜,让门房赶紧请进来。 谢令姜差点就在先生府邸门前吃闭门羹,看着醉醺醺的先生, 心里也是很无奈,她问道:“先生,既然你如此放不下崔先生, 何不与您的这位好友冰释前嫌?您在这里放飞自我,借酒消愁,他也看不见啊。” 李知府俊美如昔的眉眼一滞,颇有些恼羞成怒地喊道:“你这个学生, 妄议老师的事情,还有没有点尊师重道的情怀了。” 谢令姜知道他脾气好,也不是真生气,很是平淡无波地回了一句,“老师您说得对。” 李知府也知道自己刚刚有点仗势欺人了,对着自己这个心爱的关门弟子,拉下老脸又去哄她,“咳咳,为师也不是很生气,那个,你是不是要进京赶场子去考进士,为师也要回京述职,那要不咱师徒一块儿回去?” 谢令姜躬身行礼,道:“谨遵师命。” 李知府看着神情冷静淡然的关门弟子,觉着心里受到伤害的不是谢令姜,明明是他自己,他摆摆手,“唉,为师弹琴喝酒的兴致也没了,你走吧,等出发的时候为师会去通知你的。” 谢令姜哦了一声,十分耿直地问道:“您弹琴喝酒的性质没了,是指既不弹琴也不喝酒,还是喝酒的时候不弹琴,光喝酒?” 想要酩酊大醉一番的李知府沉默了一下,欲盖弥彰地说道:“你这孩子,瞎想什么呢,这个问题与学业无关,你要多用心于学习圣贤之道,那什么,为师这里有一本当年去考进士的心得,本来是想路上给你讲的,这会儿想到了,你就先拿回去看看,自己有了一点理解以后,这样为师给你讲课的时候,你就能够更好地体悟其中的道理了。” 谢令姜看着每当这种时候就显得分外不靠谱的老师,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地告退,心道:怨不得明明是三元及第的状元,却被台谏弹劾得一度官都当不成了,昔年同年已经是官居二三品的朝中大员,老师却一度辗转在通判、同知之流的副职上就是十数年,直到如今才算是主政一方,但在朝中诸位清流大臣看来,想必明州府的知府一职还比不上衡州府、邺州府的通判、同知吧。 启程那日,明州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远远望去,大地一片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 第98页 马车上,谢令姜穿着棉袄大衣仍然被冻得瑟瑟发抖,之前还是有着暖阳的飒爽秋日,一转眼入冬之后,明州府的寒风刺骨能够直接冷到人心里。 暗卫十九戴着防风的斗笠和厚厚的斗篷在外边赶车,眼瞧着快到中午了,还是没有人烟的野外,李知府那边的人来传话,原地休整一番,吃过东西再赶路。 暗卫十九栓好了马车,就在马车外头生火,好让谢令姜烤个火,就着干粮喝点热汤。 谢令姜也戴好了斗笠,裹上了厚重的披风,手里捂着手炉,从马车上下来。 她把手里的手炉塞给了暗卫十九,开始坐在火堆旁边煮汤。她微微笑道:“这天儿这么冷,辛苦你了。” 谢令姜有一双漂亮的凤眼,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凌厉妩媚的感觉。此时,在银装素裹的荒茫大地上,她眼睑微垂,无端有种温婉的感觉,虽然暗卫十九知道,这绝对是他的错觉,一路同行中,他知道这位谢娘子藏在平淡无波表情里的刚硬性格。 谢令姜扭头朝他笑,“哎,汤煮好了,你尝尝?” 暗卫十九很轻微地勾起唇角,一笑,认真道谢后接过谢令姜递过来的碗。 谢令姜觉得自己方才没看错的话,这位冷峻的郎君是在羞涩?她心里摇摇头,把不靠谱的猜想抛回脑后。暗卫十九在她出燕京、来明州府的这一路上帮了她许多,到了明州府后,她能安心备考,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有暗卫十九的照顾,他的家务活做得太好了,谢令姜忍不住都在想,暗卫十九莫不是被来报恩的蚌精附身了,这才如此贤良淑德。 只是,后来又一想,她要是曾经见着了肥美硕大的河蚌,第一个反应绝对是让人将它捉起来,带回去交给厨娘,让她做顿河蚌宴,清蒸红烧炖汤或是切碎了炒饭,都是人间美味啊。 这样一来,河蚌真成了精怪,恐怕是来寻仇而不是来报恩的。 第69章 心愿 “这什么味道啊, 这么冲。”李知府背着手循着味儿踱步过来。 谢令姜起身行礼,道:“学生见过老师。”她给李知府递了碗热汤,“老师,您尝尝味儿, 里面放了生姜红糖和枸杞, 闻着挺奇怪, 喝起来暖暖身子还是不错的。” 说罢,谢令姜将生姜红糖和枸杞一起磨碎的粉末包拿出来, 交给李知府,“您那里不知道可有准备什么御寒的汤水, 要是老师觉着不错, 我这儿准备的多,就给大家伙儿一块煮了吧。” 李知府哈哈一笑,接过谢令姜递过来的粉末包, 道:“这天气确实寒冷, 你有心了。” 他看着这银装素裹的美景, 却没有和其他的诗人那样, 见到美景就有创作诗词的兴致,而是感慨道:“这冰天雪地的,往年这天气也没这么冷过, 今年明州府百姓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谢令姜也叹口气,附和道:“正是如此,百姓主宰有破陋的茅草屋中。这样寒冷的天气, 若是没有柴火烧,怕是要直接冻死在屋中。幸好您之前就调拨府兵和民壮,每日一起去砍柴晒干,分发给各户人家, 又将一些实在破烂的屋子推倒,由官府借钱给他们,让他们在那里重建了可以避风寒的砖瓦屋。提前做了准备,他们的日子总是能好过一些。” 谢令姜想到前世他们一家在明州府过的日子,她也是因为风寒入体,才早早离了阿耶阿娘而去,心中对于挂怀百姓的李知府更多了几分尊敬,她发誓踏上仕途后,一定以阿耶和老师为榜样,当个爱护百姓的好官。她不求官职有多大,只要能真正为百姓做些什么事情就好。虽千万人,吾往矣。 父亲被贬谪后,虽然家底都没了,但是他们家比起那些真正穷苦到极点的百姓还是好些的,这样子都境况如此艰难,她吃服药都要阿耶阿娘省吃俭用,更何况其他百姓,也只能自生自灭了。 她当年也曾期盼过遇到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知府,只可惜,到她死去的那一天,明州府底层百姓的日子也不过是自己苦熬。 谢令姜看着眉目紧锁,忧心忡忡的李知府,再一次地确信,今生与前世,再不一样! 在到燕京之前,他们途径了邺州府。 李知府在那里表示要将他最得意的学生带出去炫一炫,羡慕死那些之前说闲话的人。在这之前,他先带谢令姜见他的一个多年知己。 “崔九郎,你开门啊,我来找你讨酒喝啦。” 谢令姜听着李知府在一间宅邸门前大声呼喊,默默后退几步,现在假装不认识老师还来不来得及?她认真地思量起来。 门被砰的一声打开,一个面色白皙气质清隽形容貌美的青年人满面怒容,揪着李太白的领子就把他往里拉。 谢令姜连忙跟上,“这位先生恕罪,老师乃性情中人,方才只是欣喜若狂,多有得罪、多有得罪,还请您多加海涵。” 青年人先是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谢令姜,这才放开李知府的领子,问道:“你的学生?” 李知府嘚瑟道:“怎么样?崔九郎,是不是很羡慕我?哎呀,不要太在意,这师徒是得有缘分的。” 崔九郎轻轻的笑了一声,道:“你倒是今日说了句准话,确实是需要缘分,她也果然是好学生。” 崔九郎看着谢令姜,嫣红的唇微微勾起,语气莫名,眼神幽暗,整个人却透露着一股愉悦,“没有辜负期望啊。” -- 第99页 这种熟悉的感觉,谢令姜一个激灵,突然就想到一直以来给予她帮助的那个神秘人。 当然,不是小天使容玉,是系统分配到的辅助者寒江先生。 趁着李知府去开酒坛子,谢令姜走近这位大名鼎鼎的崔九郎,试探地喊了一声:“寒江先生?” 崔九郎一双清冷妩媚的凤眼望过来,红唇微勾,“还不算太笨。” 谢令姜愣了一下,竟然是真的,她居然算起来可以说是崔九郎的弟子,这消息若是传出去,得惊呆不少人吧。 毕竟谁都知道崔九郎惊才绝艳,陛下能够顺利登基,少不了他的暗中扶持。 “阿姜。” 谢令姜还没说什么就被容玉拉进了系统空间,只见其中白雾缭绕,谢令姜看不清前方,忽然从旁伸出一只手来,莹白如玉。 谢令姜吓了一跳,防备起来,直到那个人影整个出来,那双让谢令姜也自愧不如的如玉之手握住谢令姜,有光芒乍起,驱散白雾。 谢令姜看见拇指小少年变成了放大真人版,长身玉立,墨发垂落至腰间,眉眼温柔清朗,朝着她笑。 谢令姜被容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阿玉,你这是?” 容玉弯腰,将额头贴近谢令姜的额头,光芒浮现于两人之间,声音清越,朗声道:“契约成立。” 谢令姜疑问道:“这是?” 容玉解释道:“你获得了辅助者的认可,正式签订了契约,之前的契约是系统作为第三方,你们才签订的契约,形式关系比较松散,这次可就要郑重的多了。对了,因为这次意外之喜,我作为你的系统,也得到了很多能量,终于能够不用为了节省能量以缩小版人偶现身了。” 第70章 拜访 “这酒闻着香啊。”李知府拎着一坛开了封的酒过来, 重重往桌子上一放,“有美酒、有美景,崔九,你这小子日子过得是真逍遥啊。” 崔九郎淡淡一笑, 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问道:“我在邺州都听闻了你在明州府的事, 可以啊,一州知府当得有模有样的。” 李知府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笑道:“我这些年就是辗转在各个州府当通判同知,和各路施政风格不同的大人学习了不少, 我也曾多次想过我若为主政长官当如何。如今圣上给了我一展所长的机会, 我若是庸庸碌碌的,岂不是辜负了我多年来的期盼。” 崔九郎微勾唇角,眼神暖了一些, “和当年比, 你倒是长进了不少。” 李知府喝着酒, 酒意上头就勾肩搭背的, 崔九郎被他勒住脖子,狂放地拍肩膀,也维持不了自己清贵雅致的贵公子形象, 反手一个巧劲,把李知府从他身上卸了下来,摁在石凳上做好, 灌了他一肚子凉茶,让他醒酒。 被破喝了一肚子苦茶水的李知府清醒了一点,喃喃道:“我居然被你反手制住了,你当年明明就是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世家公子, 你这些年做苦力去了,还是去少林武当修内功了?怎的,怎的这般厉害?” 崔九郎冷淡应了一声,细长的睫毛垂下,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人总是会变的。你不是也变了吗?我怎么就不能变好些吗?” 李知府慨然长叹道:“你先前就以文才谋略出众闻名于世,如今你又苦练武艺,这文武双全样样精通,还给不给我们这些普通人一点机会。” 崔九郎眉眼微弯,笑道:“你可是文名冠燕朝的李郎,你说自己是普通人,那将其他士子至于何地?好了,咱们别再互相吹捧了,没得让小辈笑话。” 李知府看着正在聚精会神盯着一朵花,入神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的谢令姜,觉得这个弟子收得好,有眼色。 当然,他也没好意思继续说下去,太过谦虚就是骄傲了。 他正经了些,就开始谈论起了国政。而谈论起国政,就不得不谈起浑邪王。 “曾听说,纳兰老将军曾经驻守明州的时候,与浑邪王打过交道。他与亲兵去草原上巡视围猎,就发现草原上有一个少年人在野马群中驯服马王,当时,他就觉得这个少年人非池中之物,一问之下他是当时混耶王的幼子。虽然当时的老浑邪王已经立了长子为太子,但是他仍觉得这个少年以后必成大器。最后,果然如老将军预料的那样,这浑邪王弑父弑兄,屠尽兄弟,成为了燕朝的心腹大患。” 李知府放下酒杯,遗憾道:“既然老将军已经看出此子的厉害,他乃蛮夷王族,当时纳兰老将军就应该直接将浑邪王当场诛杀,就不会有今时今日的一场大战。” 崔九郎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笑道:“这等枭雄杀一个自然还能有另一个,都是时势造就的。” 他看向微微颦眉的谢令姜,询问道:“看起来你有所思?” 谢令姜恭谨执弟子礼,回答道:“因为从之前会试考题来看,朝中目前看起来并不是很重视与浑邪王的这场战争。” “的确如此,那么你是觉得不能理解为何朝中没有将浑邪王作为心腹大患吗?” 谢令姜摇头道:“我知道浑邪王不可能对燕朝造成灭顶之灾,燕朝不是他能征服得了的。而且,他固然是个霸者,但是,作为开拓和毁灭者足矣的特性却不能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王。他走的是霸道,不是王道。” 谢令姜直视着前方缓缓道:“王道昌昌,霸道烈烈。称霸者一时,为王者一世。故而古今之贤臣皆因劝主君行王者之仁义,而绝霸者之孤勇闻名于世,为史家所称颂。” -- 第100页 李知府抚掌大笑,称道:“善!大善!” 崔九郎亦是面带微笑,眼神赞许,在冬日暖阳下,昔年盛名赫赫的崔家玉郎依然通身气度清隽温润,唯有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幽深暗芒如毒蛇潜藏在深渊,只等着上位者一不留神就要一击夺命。 李知府问道:“既然如此,那你方才又在担忧些什么?” 谢令姜略一踌躇后,方道:“蛮夷王族虽凶狠却不可怕,可怕的是朝中诸公不体恤民情,需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明州府苦苦支撑战局,朝堂诸公不思如何为百姓谋福祉,缓解今年因为开战而造成的人丁损失,减免被抽壮丁府州的税赋,却为今古经文之争吵得不可开交,这才是真正能够对我朝造成灭顶一击的举动。” 作者有话要说:  超级喜欢秦时明月,那个王道和霸道的抉择,哇,童年回忆,当时觉得超酷炫的。 第71章 邺州(一更) 李知府与崔九郎许久不见, 自是要秉烛夜谈,同塌而眠,谢令姜就别过两位让她受益匪浅的老师回了目前租住的驿站。 驿站也会提供一些住宿服务,不过只接待来往的官员, 李知府以他的身份在驿站租到了两间房间, 他去住在崔府, 这两间房间刚好谢令姜和暗卫十九一人一间。 回了房间之后,谢令姜的意识立刻进了虚拟之境, 询问他关于方才的事情。 虚拟之境中,与谢令姜一开始见到的白雾弥漫荒凉一片已经大为不同, 只见蓝天白云, 绿草茵茵,繁花似锦,还有一处池塘, 池塘内芙蓉娇艳, 池边杨柳依依。 容玉穿着一袭墨色的袍子坐在前面, 背靠着柳树, 乌发散乱,衬得他越发地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见着谢令姜出现, 容玉原本百无聊赖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极有神采,“阿姜,你来啦。” 容玉飞快起身, 揽住谢令姜,将头埋在谢令姜的肩膀处,依恋地蹭了蹭,“阿姜, 我好想你啊。” 谢令姜看着放大版的容玉,略有些不自在,但是听着容玉熟稔的撒娇,又放松了些,神情无奈地推开撒娇卖萌的容玉,“阿玉,方才在崔府你说的有些简略,现在和我讲讲吧。” 眉目如画的主系统容玉眼睫轻轻颤动,一副被无情宿主欺负了的小模样,超委屈地抿了一下唇,但仍然没办法拒绝谢令姜的要求,用温润的嗓音解释道:“诚如阿姜所见,先前的辅助者与阿姜一样,都是这个世界的土著居民。你与我签订契约,辅助者也是与我签订契约,这其中要经由我作为中介,现如今,你们在现实中相认,自然可以越过系统,自行签订辅助者与任务者的契约,这样你们的契约关系比起之前会更加牢固。主要体现在,你可以以日后完成任务拿到的道具或者商城兑换的道具与他交换,让他为你完成一些事情或者交付其他等价交换物。” 谢令姜微微颔首,漂亮的眉眼弯弯,“如此甚好。” 另一边,崔九郎扶着喝得酩酊大醉的李知府回房,“都让你喝少些了,偏要喝这么许多。” 李知府俊朗的容颜在醉眼朦胧时显得特别纯真无辜,一点都没有麻烦友人的自觉,在那里哼哼唧唧地勾着崔九郎的脖子,口齿不清地说道:“喝,继续喝!阿颢,你怎么不喝?” 崔九郎和这满身酒气的酒鬼没法说理,只能捏着鼻子哄他:“我喝过了,该你了,我们回房间继续喝。” 昔年交友不慎,一个黑心、一个酒鬼,黑心的那个很快就要遭报应了,这个酒鬼的报应倒是全让他受着了,罢了罢了,自己交的好友,还能绝交咋的。 崔九郎长吁短叹地,总算是把人搬回去了,复又耐心地为他脱靴宽衣,家中雇佣的仆妇端着脸盆进来,崔九郎接过沾了水的毛巾,给他擦把脸,这才出去沐浴更衣。 李知府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舒舒服服一个人躺在好友家的大床上,内屋墙上挂着墨竹兰花图,心道:崔九郎这客房派头够大的,张大家的真迹被挂在这儿,也不怕被来住的恶客偷了。 崔九郎倚在门边,清晨曦光沐浴在他白衣上,凉凉开口道:“这是正屋,除了你之位没有旁的什么恶客敢在这儿过夜,这张大家的真迹若是丢了,我第一个找的就是你。” 李知府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没想到刚刚自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就被主人家听见,连忙换了个话题,“哈哈哈,这床躺着挺舒服的,也挺大的,那啥,咱们昨儿个抵足而眠真是舒坦啊。” 崔九郎从门口踏步进来,侧身让端着漱口水和面盆毛巾的仆妇进来,妩媚的凤眼冷冷瞥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 仆妇甚是贴心地和莫名其妙的李知府搭话,“这位郎君昨儿个喝多了吧,我家郎君昨天是在书房睡的。” 李知府咳咳了两声,“实在不好意思,昨晚我喝多了。” 崔九郎轻笑一声,“相交多年,早就知道你这性格了。今日,你去邺州书院吗?” 邺州书院是燕朝闻名的四大书院之首,每年从邺州书院出来的书生大多都能走上科举仕途,就连隔壁衡州谢知府都把自家的两个儿郎送来了这里念书习武,足见其名声之盛。 崔九郎白皙的手指划过桌几的纹路,神情莫测,微弯唇角,“咱们与陛下都是一同在邺州书院求学的,承蒙当日的先生照顾,我这两年留在了邺州书院当了个教棋艺的先生,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 第101页 他仰天长叹一声,唇角还带着笑容,仿佛是真心觉得高兴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祝可爱的小天使萌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今晚会有二更,你们可爱的懒惰念念正在努力码字 第72章 书院 邺州书院如此盛名, 不仅仅是李知府要去,谢令姜亦是想要去见识一番的。 邺州书院在的地方是在邺州城郊的山上,山上清幽宁静,是个适合求学做学问的好地方。 谢令姜一早便穿戴整齐, 和暗卫小哥一起去爬邺州山, 访邺州书院。 她本来想问问容玉要不要变成拇指大小的少年被她装在荷包里带着一起走, 被容玉拒绝了。 主系统大人表示他今日有要事,恐怕不能与谢令姜同往邺州书院。 谢令姜垂眸, 黑色的眸子深深沉沉的,望了一眼容玉, “也罢, 那我与十九去了,你忙吧。” 在谢令姜面前,容玉乖乖巧巧地应了, 待谢令姜一走, 主系统就傲娇地冷哼一声, “暗卫十九, 区区一个小世界的暗卫,还想和我堂堂主系统大人比?不自量力。” 容玉手一挥,水镜出现在他面前, 水镜外面显示的赫然是书声琅琅的邺州书院,容玉变成可爱的拇指少年,张开背后洁白的小翅膀, 扑棱扑棱往外飞,水镜波纹起伏,渐渐转为平静,蓝天白云的系统虚境中已是空无一系统。 邺州书院山门口, 谢令姜踏步上前正欲扣门,门自己就打开了,一个青衣小童探头探脑地从门口处张望,看见谢令姜大惊失色,过了一会儿,她那双机灵灵动的眼眸望着谢令姜,笑得活泼开朗,“敢问郎君姓名?” 谢令姜觉得她甚是可爱,“在下谢令姜,远道来此想来见识一番邺州书院。” 青衣小童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很是可爱,“我叫宋远芳,邺州书院我熟得很,你要是想游览书院,我倒是可以带你四处转转。” 谢令姜抿嘴轻笑,也不揭穿她方才是想要偷偷溜下山,不过她既然见着了,自然不好放这么个小孩子独自一人下山的,旁的不说,遇到人贩子可怎么办,她到现在还记得当初遇到那一伙贼徒的时候,是有多担惊受怕。 宋远芳没想到自己想要偷偷溜出去的意图已经被识破了,只觉得眼前这个郎君长得真是温柔俊俏,待人也温和,她要好好考量一下,说不准可以引荐给阿耶,让阿耶不要把阿姐嫁给那个虚伪的讨人厌。 谢令姜随着宋远芳走在邺州书院,听见前面有人在辩论今古经文之争,谢令姜蛾眉微颦,决定绕道而过。 宋远芳倒是饶有兴致地往那边瞧了好几眼,直到看见那个侃侃而谈的人是谁,立刻气呼呼地拉着谢令姜转身就走。 谢令姜任凭她拉着,直到没有人影了,这才问道:“远芳,你刚才怎么了?” 宋远芳满腹的委屈,听见谢令姜温和的问话,扁着嘴,将前几天的事情说与这个温和端方的郎君听。 “他叫田照元,是我阿耶收下的弟子,我阿耶就是邺州书院的山长。我阿耶挺看重他的,还想把我阿姐嫁给他,可他分明就是个伪君子,一边对我阿耶的看重是心安理得,一边又去和旁人讲我阿姐的坏话,说是我阿姐对他情根深种,恨嫁得不得了,但他只想建功立业,报效国家。我去讲给阿耶听,阿耶反而对他更加看重了,觉得他是个一心为国的好儿郎。可他要是那么讨厌我阿姐,何不同我阿耶讲取笑婚事,他自去谋前程,还不是想要我阿耶给他铺路,让我阿姐去照料他的耶娘,倒是好算计,什么都不用付出,就把前途安排的明明白白,我阿耶和阿姐就是那个冤大头。” 宋远芳气急,嘴巴翘的老高,都可以挂个瓶子上去了。 谢令姜耐心听了一会儿,总算是听懂了宋远芳的意思,她护姐心切,讨厌这个功利的田照元,觉得他,精于算计,一心本着自己的前程,可是在旁人眼中,或许这个田照元的缺点都是优点才是,不沉溺于儿女私情,关心仕途经济,是个大好男儿。 谢令姜心里堵得慌,摸摸宋远芳的头,“你是个关心姐姐的好孩子。” 谢令姜这次来邺州书院还是为了见一见自己的两位兄长,等她在宋远芳的指引下找到了自己的两位兄长,发现他们正在和一个眉目如画的漂亮郎君说话,谢令姜睁大了眼睛,“阿玉?” 容玉嘴角噙着一抹温润的笑容,转身看向谢令姜,笑吟吟地朝她挥手,“阿姜,好久不见。” 两个傻缺眼瘸兄长这是一人一句:“容兄,这是你的朋友?”“敢问阁下姓名,原来是客,不如我们兄弟做东,请容兄和这位兄台去山下吃顿饭,大家认识一下?” 兄妹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谢令姜咬牙切齿道:“不敢劳烦二位兄长,回了衡州府我们再聚不迟。” 谢令姜甩袖走了,容玉急匆匆跟在她身后,“阿姜,等等我。” “阿江,唉,我名字里也有个江,果然是缘分。说起来,阿兄,你有没有觉得他长得有点面善?” “是有一点,阿江、阿姜,二弟,遭了,我怕她是三妹啊。” 兄弟二人相视一眼,惊慌失措,完了,他们闯下大祸了,三妹要是告状,这乌龙事儿穿进耶娘耳中,阿耶阿娘能撸起袖子从衡州冲到邺州来揍他们。 谢令姜被两个忘性大的兄长直接气笑了,觉得等消气了再去找他们,不然她怕是要对两位兄长不敬。 -- 第102页 她与容玉也有些话要说,宋远芳看出这点来了,就和她讲:“既然你找到了好友,我就先走啦。” 谢令姜怕她有独自一个人溜出去,遇到意外,特地将她送到山长居处那里,看着她进屋这才走了。 没了旁人,谢令姜总算是能问出心中疑惑,她扭头看向一旁温柔沉默的青年,问道:“你以后是能在世人面前有光明正大的身份行走的,是吗?” 容玉眉目如画,眼神清澈,望着谢令姜委委屈屈地反问道:“阿姜看见我不高兴吗?我只想给阿姜一个惊喜。” 谢令姜叹口气,向他道歉,“我没有不高兴,只是有些惊讶罢了。” 容玉抿着嫣红的唇,一副小可怜的模样,“是我不好才是,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 谢令姜心中一动,手就摸到了容玉的脸蛋,轻轻扯了扯,果然是有温度的。 旁边过来的田照元看见这一幕都惊呆了,这是在书院这样神圣的地方就乱搞断袖之癖吗? 他都替他们两个拉拉扯扯的样子害臊,重重咳了一声,意在提醒。 谢令姜与容玉扭头看向他,田照元莫名心虚了一下,又觉得自己行的堂堂正正,他自我介绍 道:“在下田照元,不知两位是何人,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行那断袖之事,怕是失了体面。” 谢令姜冷冷道:“这位兄台好大的威风,我与容兄之间清清白白,反倒是兄台淫者见淫,教人大开眼界。” 自从恩师提出想要把长女嫁予他为妻之后,田照元很久都没被人如此下面子了,“你们可知这邺州书院是我恩师的心血,我不许任何人玷污这里。” 谢令姜这时候突然恍然大悟,怪不得看田照元有些面熟,原来他就是宋远芳口中的伪君子,听宋远芳的意思,邺州书院的山长对他长女的婚事很是满意,谢令姜就不欲多管这些事,本来日子就是自己过的,若是自己不能立起来,觉得那些委屈是甘之如饴,她又有什么好说的,只是看这位田照元不过还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就一副长辈模样对他们教训起来,还把山长搬出来,不免不悦。 她冷冷笑了一声,“原来是田兄,听闻田兄素来被山长看重,实在是好运。” 田照元眉头一皱,“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好运不好运的,我一心只想功名科考,只是先生好意不得推辞。” 谢令姜微微颦眉,虽然婚事已经定下,但是山长长女还没嫁给你,你要不愿就退了呗,一副被强权污了清名的模样做给谁看,她觉得大概这就是主系统容玉说的那种“白莲花”吧,真是好一个清清白白的好郎君啊。 谢令姜心中自有城府,方才失态的神色只是一闪而过,很快收敛起来,没让田照元察觉。她笑道:“我等羡慕不已,看起来兄台倒是不满意山长的举动。” 田照元觉得此人真是莫名其妙,男儿在世,自然是建功立业为重,只是担忧自己醉心学习,无法照顾家中耶娘,才选择答应山长,娶他的女儿,让她在家代替自己奉养耶娘。不然,就凭他的本事,金榜题名之后何愁婚事,朝中重臣恐怕都要与他结亲。不过,到底山长对他有恩情,山长也只有两个女儿,没有个后人,娶他的女儿,以后奉养山长晚年,也就算是还恩了吧。 山长这么些年当邺州书院的山长,人脉关系也不差,田照元觉得这笔买卖也不亏。等山长的女儿嫁来了,他就把话和她说清楚,他绝对不会休妻另娶朝中大佬的女儿或孙女,这些年先辛苦她照料家事,用她嫁妆走走关系,夫妻同心,等他发达了,日后给她挣个诰命,也算是对得起她了。 他想得是心安理得,一点都没有自己占尽便宜的自觉,谁让山长生的是两个女儿,一个顶门户的都没有,生的都是赔钱货,这赔钱的对象不就是他,谁让他是男子呢?天生就好命。 田照元虽然没说话,但是容玉是主系统,最擅长把情绪分析成文字,听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主系统大人心里恶心坏了,之前他还不没上位当上主系统的时候,系统里的不正之风很严重,有那么几个系统带的宿主都是这样的直男癌,带女性宿主的系统分配给她们的任务也是各种勾引窃取气运,那时候整个系统空间的系统都被那几个系统的风气带坏了,名声臭不可闻。好多宿主一听什么系统的,就直接拒绝做任务,等到容玉上位后,重惩了那些坏了规矩的系统,整改系统间的风气,才把系统的名声重新洗白。 第73章 真诚光环(修) 容玉皱眉, 俊美如画的面容冷冷的,透着一股寒气,拉起谢令姜就往旁边走。 田照元心里嘟囔着,这威风派头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他旁边的那个郎君细皮嫩肉的, 啧, 怕是那些专爱搞这些的世家子弟。 田照元往另一条路走去,他还得去找老师请教一些文章上的问题, 全然不知道自己被正直的主系统大人惦记上了,免费送了他一个光环, 不好不坏, 名字就叫“真诚光环”。 这光环的主动作用是能让别人对着你讲真话,但是还有个被动,你也得给别人讲一讲心里头的真话。礼尚往来, 方为正道嘛。 近些年光环已经研究了进阶版, 有只能让别人讲真话, 自己不必讲的“窥探人心光环”, 也有让自己讲出真心话,别人却不必吐露心声的“真话光环”,外号“表白光环”, 不知道多少胆子小的宿主就这么靠着光环去表白了。 -- 第103页 容玉虽然看田照元不顺眼,但是,也不至于特别为难他, 给的光环是初级版本,只要这人自己心里头敞亮,这未免不是一种机缘。可若是他心里头鬼鬼祟祟的算计太多,也就怨不得在旁人眼里原形毕露了。 谢令姜与主系统容玉一路上也没说什么别的, 谢令姜只要一想到那个田照元把她和主系统凑成断袖,她就忍不住想笑,又有种坏孩子带坏了自家乖乖仔的怒气,主系统容玉一直以来都是以可爱的拇指小少年的样子跟在她身边,洁白的小翅膀飞来飞去的,别提多神气活现了,谢令姜又怎么会对容玉有什么其他的心思,若是有,那也是对幼崽的怜爱之情而非是男女之情。 容玉更是毫无意识,想着他和宿主阿姜明明是好同志、好伙伴的关系,那个人居然随口乱说,万一阿姜当真了,然后疏远了他呢? 容玉摇摇头,想把心里那点慌乱甩出脑后,疏远那可不行,阿姜和我可是要一起走过万千世界、长长久久在一起的好搭档呢。 谢令姜看容玉突然摇起头,眉眼弯弯,扯他袖子,温声问道:“怎么了?” 容玉想到刚刚那件事情就觉得有点好笑,他对着谢林江眠眼弯弯的小岛,那将我觉得他现在要吃点苦头了。 谢令姜对此颇感兴趣,问道:“哦?阿玉,你对他做了点什么?” 容玉颇为得意地笑道:“我只是在他身上放了一个主角光环让别人不由自主的就对他讲真话。当然,他也有点小小的副作用,就是他也不得不对别人讲真话。” 谢令姜想了想那样子的情形,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伸出芊芊玉指,点了点容玉的额头,抿唇笑道:“阿玉,你这招也太狠了,想来过不了多久,他的真面目就会被识破了。” 容玉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感觉,他板着一张眉目如画的俊脸,振振有词地说道:“这都是他咎由自取,我可没做什么坏事,还免费赠送了他一个主角光环呢,他要是心存善念,心中有凛然正气,未尝不是他的一番大机缘才是。” 谢令姜长叹一口气,道:“但是我们谁都知道,他不是这样子的人,这个主角光环对于他而言,是祸非福。” 容玉望着谢令姜姣好的面容,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他觉得是不是阿姜觉得自己出手太狠辣了,他并不想因为这样一个无关轻重的小人惹了阿姜的讨厌,成为一个被宿主主动抛弃的可怜系统。 在系统界说一不二的主系统大人秒变小可怜,轻轻拉扯着谢令姜的袖子,眼神湿漉漉的,可怜极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姜,你要是不喜欢这样,那么我就去、去把这个光环给撤回来。我都听你的。” 谢令姜反手拉住容玉的手,就好像他还是个拇指少年那样,揉揉他的头发,眼神柔和,眉眼弯弯,看着容玉有些不安的眼睛,安抚道:“我知道阿玉最乖了,愿意听我的,但是我觉得你这件事情做得没错。所以,阿玉,你不要难过了” 容玉的双眼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情不自禁的抱住谢令姜,脑袋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呢喃道:“阿姜,我真高兴,你是我的宿主,我们是最好的搭档,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一起走过无数的世界,我们的一辈子要比万万年还要长。” “天哪,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惊呼传来,却是两个人的声音,正是刚刚走过来寻小妹的谢家大兄谢令涣和谢家二兄谢令江。谢令姜推开容玉,看见两位兄长,用惊讶的眼神望着他们,手指还颤颤巍巍地指在半空中。 谢令姜心虚了一下,但是转念又一想,又觉得他们又没做点什么事情,若是太过心虚反而要被人倒打一耙,她迅速的镇定了下来,瞧着这两位兄长,一副快要晕厥过去的样子,嫌弃的瞅他们一眼,真是没出息。 虽说她与阿玉真是清清白白的宿主和系统之间的关系,但是两位兄长又不知道,万一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去给耶娘告状报信,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谢令姜决定祸水东引,想起早上两位兄长做的糗事,虽然她现在已经不生气了,不过可以用这个来转移话题。 谢令姜咳咳了两声,淡定开口道:“是我们刚刚聊的有点激动了,不是什么大事,两位兄长,且把心放宽些吧。话说两位兄长来寻我们,这是,终于认出小妹我来了?” 谢令涣和谢令江对着小妹似笑非笑的神情,想起他们刚刚做的蠢事情,身上的气势也弱了下来,说话也没刚才那样的有底气了,他们尴尬的笑笑。 谢令涣开口道:“小妹,我与你二兄多年不见你,一时认不出,还望三妹勿怪,两位兄长在这里向你赔罪了。” 谢令姜又不是真想要两位兄长给她赔罪,只是想转移话题,便揭过了此事。 谢令涣皱着眉重新提起方才的事情,他一把拎住容玉的领子,沉声问道:“容兄,看起来你是知道我三妹身份的,那你方才的举动是在向我谢家挑衅吗?” 看着谢令涣生气的面容,谢令姜知道此事怕是不能善了了,她有些苦恼的揉揉眉头,解释道:“大兄,你实在是误会这件事情了。” 谢令涣听到三妹包庇此人心中更为生气,他松开容玉,把他往外一推,把谢令姜拉到自己身后。 他看着仍然不知悔改的三妹,简直恨铁不成钢,咬牙质问道:“我都看见了,你们还想怎么狡辩?三妹,难道你还要学习戏文里的浪荡女那样,说不是他主动,是你愿意的吗?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 第104页 他指着谢令姜的鼻子怒斥道:“阿耶和阿娘同意你去书院念书,是想让你学好,并不是让你去沾花惹草的!” 谢令姜看着勃然大怒的沉稳大兄和一旁虽然没说话,但是也皱着眉头一脸不赞同的二兄,心下叹口气,她知道这事情没有办法解释清楚了,毕竟人们都觉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谢令姜觉得自己刚刚说的那番话,可能都被两位兄长当成了想要迷惑欺骗他们的“耳听为虚”,而刚刚的意外所见才是“眼见为实”。 谢令姜不可能把自己是重生而来,还身负系统这些事情说出来,不仅仅是因为宿主守则里面明令禁止将这些事情说出去,还因为她知道最好不要用这些事情去考验人心。 守则里面说了这个世界的人发现她是任务者,她会被世界规则抹杀。这样的硬性规定也让谢令姜原本就决定要藏着秘密,觉得对家人如此防备而有些愧疚不安的内心得到了安抚。 看着还在等她和容玉交代他们之间私情的谢令涣,谢令姜真是头疼。 她冷着一张脸,觉得果然还是因为一时疏忽,倘若是在系统虚境内的话,根本就不会有人唧唧歪歪,现在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和两位兄长解释清楚。 她怎么就不能更加谨慎一些呢,像刚刚的田兆元,他就是以为他们之间亲密无间的关系是在搞断袖。此人无关紧要,况且他又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谢令姜又觉得根本就是在瞎说,就没有在意。 现在倒好,不过一会儿,就被两位兄长同样误会了。 两位兄长与田兆元又不一样,他在这个世界必然要与他们继续相处下去,现在不把这个事情说开了,日后又如何能够解释清楚。 偏偏在她看来这件实在是不值一提的事情,在两位兄长看来就是荒谬的大事,还解释什么,根本解释不清的。 谢令姜烦躁得很,都想学那些心如死灰被屈打成招的犯人那样直接画押,还能不在受苦,混顿断头饭吃。 谢令姜突然灵光一闪,她何必否认,直接认下不就好了,之后是和是分完全可以依据需要再来定夺。 谢令姜重生回来,是根本就不想继续婚姻之事,奈何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没有办法躲避的,不如就让阿玉来替她挡下这回事。 择日不如撞日,这送上门来的天赐机缘可不能辜负了。 谢令姜贝齿轻咬殷红的唇,朝容玉使了个眼色,然后换了一副凄凄惨惨的表情,哭诉道:“可是,大兄、二兄,我是真的很喜欢玉郎啊。” 说真话你们不信,那就算了,两位兄长你们被我骗实在是自己活该,谁让你觉得男女之间拥抱一下非得是恩恩爱爱的情侣,就不难受正正经经、清清白白的宿主和系统之间的正当关系嘛。 日后要是这个谎言被阿耶阿娘揭穿,也休怪我把两位兄长拎出来做挡箭牌,要不是你们在这里啰里八嗦非要让我承认没影儿的事,我也不至于就这么胡说八道,完全是被两个不相信自己妹妹说得是实话的混账哥哥给逼得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谢令涣和谢令江突然觉得背后一凉。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段明天修改 第74章 棒打鸳鸯(已替换) 谢令涣虽然逼问出了三妹与这登徒子的真实情况, 但是仍然愤怒至极,恨不得好好教训他们一顿,只是这是在邺州书院,人多口杂, 终究不能逞一时之快。 他冷冷瞪了一眼容玉, 枉他之前还以为此人是个可交之辈, 不料竟是如此登徒子。他拉起谢令姜袖子,转身就走, 再不理会那人。 等出了那林荫小道,到了外面, 他松开谢令姜的袖子, 轻声但严厉地呵斥道:“以后不许再与此人有何瓜葛,聘者为妻、奔者为妾,你如今行事是越发乖张了, 但是长兄如父, 我教训你便是父亲、母亲那儿也没话说的。” 谢令江在一旁纠结许久说不出话来, 此时出来对着这个死脑筋的兄长劝道:“大兄, 咱们初见三妹,你如此严厉岂不是把三妹吓坏了。” 他转头对谢令姜笑眯眯道:“三妹,你也莫要怪大兄, 他也是为了你好。好啦,咱们兄妹许久未见,不若我们去山下饕餮楼寻顿好吃的。” “为了你好。” 谢令姜在心里咀嚼了一番这个词眼, 眼睫轻垂,那番话确实是为了她好,只是他们错看了她,终究不肯在恍如铁证的事实面前相信自己的狡辩之言。 谢令姜对于陌生了十余年的大兄和二兄的一些期待渐渐隐灭, 前世两位兄长在谢家遭祸时,一死一失踪,她重生后,在年关前去了京城入了女学,后来又去了明州府,与两位兄长竟然也未能碰面,初一见面,兄妹间便是箭弩拔张,始终不妙。此时也非争一时口舌的时候,在谢令姜自己看来,她也是有错处的,此时还是随了他们的意,也好缓和下如今生疏尴尬的气氛。 当然她认定的错不是她大兄说的那些,而是明知旁人会对她误解自己却不警醒,还累得阿玉好不容易从系统虚境出来却被人斥骂一通,想来阿玉是想和两位兄长当朋友的吧。毕竟,从外表与学识看起来,两位兄长一个沉稳严肃,一个俊秀活泼,在与耶娘的书信中也能知道两位兄长学识更是邺州书院的佼佼者。 谢令姜心下轻叹一声,抬眼望着仍有隐怒的大兄,和一旁努力调节气氛的二兄,眼神沉静,唇角弯起一个弧度,她听到自己回答道:“两位兄长安排便是。” -- 第105页 山脚下饕餮楼,往来食客络绎不绝,皆是冲着这饕餮楼的名气来的。 谢令涣和谢令江作为邺州书院的学子,常常来此,能在人很多的时候依然能够订到二楼的包厢。 二楼包厢内,谢令姜坐在下首,举止稳妥,一派娴静淑女之风。 谢令涣沉声道:“我记得你喜欢吃鱼,饕餮楼的清蒸湖鱼是他们的拿手菜。” 谢令姜微微颔首,浅浅一笑:“多谢兄长。” 谢令江故作夸张状调节气氛,“三妹你不知道,此鱼鲜香嫩,油炸清蒸皆美味,实乃来邺州必尝之菜。” 谢令姜笑笑,捧场道:“听二兄这么推崇,小妹等等一定要好好品尝。” 饭毕,谢令涣觉得气顺了些,沉声问道:“三妹以后有何打算,你若想今年下场春闱。,不如留在邺州书院,我可以与山长说情一二,留你在书院温习。只是你得向我保证不可分心,需静心潜心修习学业。” 谢令姜知道谢令涣说得很对,可她早已有了决断。 谢令姜垂眸,端起杯子,一双肤如凝脂的玉手抚摸着杯沿,“多谢兄长好意,我已有决断,之后会和老师一起回燕京。” 谢令涣沉默不语,谢令江笑道:“小妹你的老师想必就是那位最近名震天下的李知府吧,早就听闻过他的才明了,李知府早年是邺州书院的学子,与崔九郎一样可称得上是明珠生辉,风采直叫我们这些后辈人敬仰呢。” 谢令姜浅笑应道:“承蒙老师器重,我要与老师一同入京,就在此先谢过两位兄长好意了。” 说罢,谢令姜弯弯唇角,起身理了理衣袖,笑道:“天色近晚,不若回吧。兄长以为呢?” 谢令涣沉声道:“回吧。” 一路上,谢令姜神情镇定,言笑自若,让谢令江佩服不已,心中暗暗赞许:三妹这气度,一看就是大将风范,能做大事的。不像大兄,也太沉不住气了。做什么一定要当面撞破,惹得如此尴尬,暗暗考察不好吗? 谢令涣仿佛听到了谢令江的腹诽,一个眼刀飞过去,谢令江顿时就怂了,长兄如父,哎,三妹是无所谓,他还得和兄长在邺州书院一起待着呢,可不敢随便浪。 谢令姜去见李知府,李知府刚和邺州书院的山长叙旧完,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 他摇摇头,有些感慨:“唉,老了,真是老了。” 谢令姜浅笑,回道:“老师正是做一番大事业的时候,怎能言老?学生尚未步入官场,还需靠老师您给我撑场子呢。” 李知府哈哈一笑,就这么把话题带了过去,只是想到方才在宋山长那里听见的荒唐语,仍然让他有些唏嘘。 不就是只生了两个女儿吗?这日子怎么就没法过下去了,成天长吁短叹自己老了也没个继承人,当年谁能想到那样通情达理、温柔内敛的宋三郎竟也成了如今这死脑筋的儒生,挑选女婿的眼光也不怎么样。 幸好他挑选的那个好弟子、好女婿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在那里浑说一气,暴露了自己的真实一面,如今宋山长与那狼心狗肺的东西断绝关系也不算太晚。 谢令姜对于老师的情绪把握得非常到位,一双漂亮的桃花目微眯,看来是阿玉赠予的光环起效果了。 李知府在邺州没有呆上几天,就又上路了,他要在三月之内从明州回京述职,时间虽说宽裕,却也不能一直耽误下去,免得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误了时间,可就是大过了。李知府虽然对功名利禄不是很在乎,但是难得能为一州主官,自己还做出了一点成绩,还想着继续为梦想发光发热,也想别人夸赞自己做出的成绩,要是因为这种事情被治罪,前程尽毁,那可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了。 是夜,谢令姜独居室内,穿着寝衣,锁了门,神魂入了系统虚境中, 系统虚境中,月华如水,主系统化身成拇指少年容玉,展开洁白的小翅膀悬浮在空中,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软软糯糯地喊了一声阿姜,声音委屈得不行。 饶是谢令姜知道容玉这是在故意装乖卖可怜,仍是心中一软,本就不舍得对他生气的谢令姜这下子哪里还能说什么重话。 主系统容玉扑棱了几下翅膀,停在谢令姜面前,羞涩笑了一下,用那种无辜的小奶狗眼睛看着谢令姜,奶声奶气地问道:“阿姜怎么了,不喜欢这里的布置吗?我想要阿姜抱抱。” 谢令姜眼眸温柔,将这只撒娇卖萌的主系统捏住,揉乱他的头发,听他在那里一直喊“阿姜阿姜阿姜”。 喊到后面,容玉看着温柔浅笑的宿主,眼眶一红,情绪低落,“阿姜,我今天真的是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我以后在任务世界也能幻化成实体,陪你一起做任务了。” 白光一闪,容玉又变成身量高挑、模样俊秀的少年人,他俊美清雅的容貌在月色下有种朦胧的美感。 谢令姜的手在袖子里捏紧,蛾眉轻颦,她清楚地意识到容玉对她的影响有些大了,她压制住自己不理性的想法,告诫自己别把这种同伴盟友的关系糅合进狂热的感情,友情与亲情能够让她和主系统这种盟友关系更为自在,但是那种感情绝不可以。它在短时间内或许可以让关系变得更为紧密,但是一旦出现裂痕,危机就会蔓延至他们的盟友关系。 容玉眼巴巴望着谢令姜,“阿玉。” -- 第106页 谢令姜轻轻拂开容玉试图拉着她的手,眼神幽深,温柔笑道:“唔,这里很好啊,我很喜欢。还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这里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雾,如今月华似水,鸟语花香,真是恍若仙境一般了。” 容玉哦了一声,妩媚多情的凤眼望着谢令姜,“那阿姜为什么不高兴,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吗?” 谢令姜唇角微弯,眼睑微垂,语调慢吞吞地道:“唔,也没有,都说了那是我自己大意了,现在警醒起来也不迟,大兄二兄不管再怎么生气,总是要顾及我是谢家女,不会把这些事情乱说的,还会帮着我遮掩一二。至于另一个田照元,老师那里得来的消息,他已经彻底被书院院长厌弃,他与宋家长女的婚事也取消了,据说宋家长女打算参加来年的秋闱,她自幼在邺州书院长大,春闱或许不能肯定,秋闱想必是手到擒来的。” 容玉看着谢令姜,哦了一声,乖乖的样子让人很想摸摸他的头。 谢令姜也确实这么做了,容玉眼眸清澈明亮,仿佛有光一般:“阿姜,你又肯理我了。” 谢令姜莞尔一笑,她在刚刚的一刹那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想明白以后,只觉得整个人都豁达了不少,看着阿玉也不再有不该有的羞涩。 谢令姜弯弯眉眼,声音温柔:“对啊,阿玉这么可爱,我很喜欢阿玉的。”只是也仅此而已啦。 作者有话要说:  谢相黑化ing,急需一个小可爱顺毛撸 两位兄长正在谢相暴怒边缘试探 心塞啊,教师资格证面试没过,吐血,吐血,吐血 读者大神保佑我,五月份的面试能过,信女作者菌愿意每天双更三千还愿,不然,作者菌就要从断崖往下跳了,断了断了断了断了我不安分的心。 第75章 重归燕京(增) 次日清晨, 谢令姜收拾行李,兴冲冲地去找李知府,一双漂亮的眼眸烨烨生辉,“老师, 我们出发吧。” 李太白微微颔首, 吩咐幕僚随从收拾行囊, 即刻启程。 三月清风拂面,带着几分寒意, 但是那寒意也是温柔的,正如温柔的春日。 谢令姜一头乌黑的秀发被紧紧扎起, 束在玉冠内, 穿着窄袖胡服,骑着枣红色的温顺马匹,牵引着缰绳, 一边赶路, 一边抽空回忆自己前日看的邸报。 李知府在明州府三年, 治下有方, 又喜欢上了北地的军人风范,故而马蹄声整齐划一地踏在地上,一路行去, 极有气势。 过了奔腾的洹河江水,越过山岭起伏的邯郸山脉,就能从高处远远望见燕京古朴大气的城门。 城门口有小吏一一校验入城百姓的户引, 确保皇城的安全。 谢令姜身手矫健地从马上跃下来,牵着马缰绳,走到人群的后面,等着进城队伍缓缓的移动。 暗卫小哥在刚刚与她道别, 也不知他是用什么方法进城的,总之就是不与她一道进去了。 谢令姜进城后,与李知府道别,回了永宁侯府,李知府需得待在如京述职的官员接待所,等待燕帝召见。 谢令姜回到永宁侯府的小筑,只觉得恍若黄粱一梦。 表姐陈茵携着秦翎来找她,笑眯眯道:“阿姜妹妹,此去多年,可想我们了么?” 谢令姜拉着陈茵与秦翎的手,欣喜道:“自然想你们二位了。” 秦翎凤眼一挑,似笑非笑,亲昵地搂过谢令姜,和她咬耳朵:“你要是想我们,这几年寄信怎么没见你勤快。” 谢令姜眨眼干笑两声,一手挽着秦翎胳膊,一手拉过表姐陈茵,亲亲密密地讨饶道:“两位好姐姐,老师管我管得严,日常课业多得很,我还得帮着老师管些书院的事儿,北地的民风到底彪悍,那里的同窗们都是一言不合就舞刀弄枪的女中豪杰们,唉,我可不得操心许多吗?” 秦翎捏捏谢令姜的脸,与陈茵互相笑了笑,道:“逗你呢,知道你在北地干的都是正事,还要忙着科举,哪里就真生气了。况且,我与你表姐都羡慕你能有北地的这番经历,能够向天下证明女子的能力,这对于天下都是一件醒目的功绩。” “哪有那么夸张,不过是做了当下应该做也能做的事情。”谢令姜眉眼温柔,莞尔一笑,原本因长开了显得格外清冷殊丽的容颜和以前一样温暖可亲。 …… 回了燕京,谢令姜一一拜访了昔日同年后,住到了国子监女学,用心和方大儒学习,李知府最近一直被圣人召见,没有多少时间管她的学习。 回到女学的地方,不少小娘子来向她请教一些问题,大有把她当成是人生偶像的狂热粉丝模样。 谢令姜不忍心教这些小娘子失望,平时待她们也亲厚,自己也比先前更加拼命学习,她想要蟾宫折桂,这是她回报给这一路行来遇到的先生与朋友最好的礼物。 方大儒给她布置了许多功课,谢令姜每日挑灯夜读,丝毫不敢松懈,方大儒很是满意,私底下对几个老友感慨道:“原以为她在盛名下会受到影响,我还想着到时候要怎么点醒她,现在却发现是老夫杞人忧天了,得天下英才而育之,老夫今生教过这样的学生,百年后也算是沾光能够名垂青史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还愿意支持这本小说的小天使,感谢你们 第76章 夺嫡 谢令姜翻看着一张帖子, 娥眉轻颦,她不知道这张帖子的主人为何会请她去江南书社,但是她知道自己会应约。 -- 第107页 下帖子的是她在女学还说得来的一个女郎,她加入了江南书社, 如今文名在外, 而且江南书社正是曾经患难过的邻家阿兄王越创办的。 谢令姜来到江南书社, 里面已经有许多人了,有士子也有一些认识或不认识的女郎, 不认识的约莫是她走后入了女学的,谢令姜走进来, 虽是女子, 倒也不显得打眼,她垂下眼睑,走到了角落里坐下。 不多时, 王越走过来, 身边还有一人。 王越站在那里, 清清淡淡地微笑, 一身青衣,身边淡淡的竹香,尽显清远宁静的士林风骨。旁边凤眼凌厉的淡漠美人身着华服, 看上去极不好惹,朝她看过来,眼神冷峻, 带着上位者的骄矜蔑然,他微微一颔首,权当是打招呼了。 谢令姜却不敢无礼,她端端正正地拱手行礼, 礼节是照着标准行的,没有半分的错处,她冷静地俯身拜道:“臣女谢令姜参加二殿下。” 拜下去的时候,离这位二殿下近了些,能闻到他身上有种淡淡的玫瑰熏香,馥郁厚重,能让人联想到宫廷中华贵的美人。谢令姜丝毫不敢放肆,她知道这封奇怪的请帖意图再明确不过了,写这封请帖的人想要谢令姜或者说是谢氏一族在储位之争上站边。 书社的士子听闻二殿下来此,瞬-间气氛变得火热,觉得参加了书社这次诗宴的他们随着二皇子的到来,自己也长了脸面,地位高了起来。 二皇子没有在江南书社的宴会上待太久,就露了一面,勉励一番在场的新科士子,就离场了。 谢令姜在见到二皇子萧承清的时候,就知道越阿兄在幕后指使人办这场诗宴的目的是什么,他在为三殿下收拢新科士子。 谢令姜颦起蛾眉,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越阿兄参与了夺嫡,这真是让她措手不及,只觉得这几年离开了京城,故人也变得陌生了。 她想到重生前对王越的印象——姣姣王郎,美玉明辉。她沉默地站在书社角落里,望着王越,越阿兄依然是俊秀夺目的青年,只是到底不同了。 谢令姜沉默不语,越阿兄难道不知道储位争夺这种事情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吗?他当个清流谏臣不好吗?何苦参与到这种事情上来,平白惹了一身泥沼。 王越抬眼望向谢令姜,似乎看出了她想说什么,眉眼温柔哀伤,最终低下了头,轻笑了一声,再抬头时,又是自信矜持的王家玉郎,他不等谢令姜发问,直接了当地说道:“姜妹妹,你可知我们已经身在局中?我们逃不掉的。” 谢令姜听着王越陈述般认命的语句,看着昔日灵秀的邻家阿兄变成如今俊秀挺拔,城府深沉的朝中新贵,心中怅然。 “道不同,不相与谋。越阿兄,你变了。” 王越俊秀冷漠的脸上波动了一下,眉紧皱,唇抿紧,下巴绷紧,一副极力忍耐的模样,良久,才沉声道:“姜妹妹,你太天真了。你还没看出如今燕京的形势吗?” 谢令姜眉目沉静,端庄稳重,折梨海棠色的大袖子拂过桌面,她端着一盏茶,轻轻抿了一口,方才道:“越阿兄,你知道明州府边境如今的形势吗?” 王越想要说话,谢令姜已经放下茶盏,温声道:“这就是我与越阿兄如今想得不同的地方了。江南人杰地灵,江南书社也是群英荟萃,越阿兄身为社长,将来也是前程似锦,我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谢令姜看都没看那些书社的才子佳作,趁着他们互相吹捧起对方的诗作时,从一旁的小门那里,直接走了。 王越等谢令姜走了之后,握紧的拳头才松开,方才用力过猛留下的青筋依然浮现在他白皙的手背上,他却毫无所觉,眼神黯淡,自言自语道:“姜妹妹,你会理解我的。” 只有拥有了权势,他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不会让当年被人贩子拐走的事情在燕朝百姓身上重演。 王越为了自己心中鸿鹄之志,违背了世家子不得干预储位之争的族规,被耶娘叫回去在宗祠那里跪了许久,此番回到燕京,听闻谢令姜也回了燕京,想着世上若有一人能够理解他,必然是阿姜妹妹,却不料,他终究是孤零零一人的。 王越垂下眼眸,俊朗清逸的面容显出几番落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萧承清:澄清石灰水的化学题,大学之后,诸君还记得哪些? CaCO3——CaO+CO2 第77章 折桂(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 会试如约而至。 谢令姜进了考场,不管她能不能蟾宫折桂,自她踏进考场那一刻起就将会是被历史铭记的时刻。 以女子之身,光明正大踏入科考圣地的第一人, 不管成与败, 这一刻的辉煌耀眼都足以让谢令姜的名字流传千古, 彪炳史册。 永宁侯府派了人等在考场外边,马车上备了吃食和热茶水, 就等着谢令姜出来好第一时间奉上。 秦翎和陈茵结伴,每天都要来这里看两眼, 哪怕只能够看见贡院的大门, 也是眼巴巴地看着。 被许多人惦念的谢令姜坐在被几块木板围成的小屋子里奋笔疾书,这是第五天了,她在前面几天把思路理清楚了, 在草稿纸上写下了文章。 谢令姜这七天待满了, 虽然是六天就把该写的写完了, 但是既然时间还多了一天, 她就正好再查漏补缺,她一边把文章誊写上去,一边仔仔细细检查, 她很注意格式和别字,力争做到尽善尽美。 -- 第108页 第七天过了,谢令姜在钟声响起的时候起身交卷, 和人一起出去。 她一出去,就看见了永宁侯阿舅、茵表姐、秦翎在一辆马车那里等她,她跑过去停下来,眉眼弯弯地笑道:“阿舅、阿姐、阿翎。” 永宁侯摸摸谢令姜的脑袋, 陈茵挽住谢令姜的胳膊:“阿娘在家里整了一桌子的好菜,就等着你回去了。” 秦翎明艳如火地笑,心中尽是畅快,拍着谢令姜的肩膀道:“阿姜,今日起,天下谁人不识君。” 谢令姜温柔淡然地一笑:“这时候说这话还是太早了,还是得等放榜出来。” 秦翎对谢令姜很是信任:“凭你的才学,不出意外,定能高中,不过就是名次高低的苦恼罢了。” 谢令姜和陈茵都笑了:“那就多谢阿翎吉言。” 永宁侯夫人在侯府里等着谢令姜一行人回来,见他们来了,迎上去:“快快快,阿茵带阿姜去洗漱一番i,贡院简陋,这几日吃了不少苦吧。我叫人炖了一盅补汤,在炉子上温着,等你洗漱完了,快喝了补补。” 谢令姜笑道:“那就多谢舅母了。” 谢令姜这七日在贡院不能洗漱,确实挺痛苦的,正好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吃了顿好的,躺床上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灵感,头秃,不想水文了,让这文完结吧。 这篇文连载的时候,三次元也遇到很多事情,断过更,对不起小天使了 第78章 折桂(下) 考完会试后, 是好是歹也无可追究了,谢令姜很是过了几日松散日子。 永宁侯和永宁侯夫人倒是在那里患得患失的,看见陈茵和谢令姜一点都不着急,日日出去以诗会友, 不仅摇摇头, 觉得到底还是孩子, 还是不知道这会试究竟有多重要。 谢令姜等了几天,有一日睡梦间突然被召进了系统空间。谢令姜有些懵, 看向面前长身玉立的主系统,问道:“阿玉, 怎么了?急急忙忙将我召进来?” 容玉望着谢令姜, 微微地笑了:“阿姜,恭喜你完成了新手任务。” 谢令姜微怔,眼睛瞪大, 瞳孔因为紧张兴奋的心情紧缩:“你说我完成了任务?” 容玉微微颔首, 手一动, 系统空间内白光大盛, 一张桃花笺从卷轴中脱离,慢慢落到谢令姜面前。 那道桃花笺砰的一下散落成无数桃花,洒在谢令姜周身, 又化作一道流光回归卷轴中。 容玉拉着谢令姜的手,亲近道:“阿姜,以后你就是我的宿主了, 万千世界我们可以一道去走过。” 谢令姜心情复杂,回顾往昔,从她一开始从没对完成任务抱有希望,一直到如今任务完成, 其间种种不足与外人道也,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事情,回过神来,第一件事情问的却是:“阿玉,那我是不是可以兑换出治疗哑疾的药,雀儿还在衡州城等我。” 容玉肯定地点头:“好。” 等谢令姜第二天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她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梦,只是这个梦境真的是太美好了。 等到谢令姜洗漱完毕,坐在花厅的时候,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胆怯,有了梦境美好的对比,突然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正视如果自己落榜带来的后果,即使自己还能顶住压力参加下一任考试,可是内疚一定会席卷自己的内心,为什么没有更努力一些,雀儿还在等着自己,桃花笺主人的香魂也殷殷期待着早日能够有人完成自己的任务。 侯府门外敲锣打鼓,永宁侯比谢令姜还要激动,腾地一下站起来,和谢令姜道:“我去前门看看。” 谢令姜也站起来,没办法保持自己事不关己的冷静,眼神坚定:“我和阿舅一起去。” 谢令姜和永宁侯刚到府门口的时候,就看见报喜的官差停在侯府门前,长揖道:“恭喜谢状元,贺喜谢状元。” 谢令姜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样子,微愣了一下,眼眸明亮,唇角弯起:“同喜。” 永宁侯也大笑起来:“好好好,不愧是谢兄的女儿。” 谢令姜知道昨日梦境并非她的臆想,她无意再多留,归心似箭,在参加完琼林宴后,就回了衡州府。 衡州府张灯结彩,只为庆贺知府家的千金蟾宫折桂,谢令姜回了谢府,拜谢耶娘,谢夫人手帕擦拭着眼泪,尽管邸报比谢令姜还早来了几日,最激动惊喜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但是看见自己的女儿跪在自己面前感谢耶娘教养之恩的时候,谢知府和谢夫人仍旧是激动之情难以释怀,一旁的谢家大郎虽然也得了二甲进士,但是风光早就被谢令姜抢光了,心情复杂地站在一边,虽然也为阿妹感到高兴,但是总觉得像是吃了个柠檬一样酸酸涩涩的。至于谢二郎,没心没肺惯了,这次上场不过是抱着陪考的心情去的,没想到也中了二甲,没落了三甲同进士,简直是意外之喜,全程在那里傻呵呵笑。 谢令姜没有管其余人的想法,她匆匆地去了后院找雀儿,雀儿嗓子被毁之后,谢夫人将她收为义女。谢夫人很是体贴,怕她不自在,仍旧叫她住在谢令姜原来的院子里,身边跟着照顾的也是她以前要好的几个姐妹。 雀儿早就听说她家小娘子如今出息了,是大燕朝的状元了,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和喜事。雀儿和谢令姜是情同姐妹的关系,坚持着自己打络子待谢令姜归府后给她,不管如何都是自己的一份心意。她还记得原先小娘子最喜欢的是葱绿柳黄,颜色娇嫩的攒心梅花络子,她就照着今年新时兴的攒心梅花样式做成了佩饰,她又想着她家小娘子如今已经是状元了,日后是官面上的人,想着谢知府常用的是柳叶花样,颜色常用石青色,显得庄重,她又给谢令姜也打了个这样颜色的络子。 -- 第109页 这一日雀儿正在屋里打络子,忽然听见院子外头熟悉的声音语气,她手中的东西都掉在了地上,但是她顾不得了,站起来就要跑去寻她家娘子。 谢令姜不顾什么淑女的派头,也奔过来,雀儿依然是白皙秀丽的模样,只是比之前瘦了许多,她抱住雀儿,声音难得带点哭腔:“好雀儿,我能让你重新说话了。” 雀儿瞪大了眼睛,因为不能说话,她只能拼命地摆手,朝谢令姜温柔地笑,表示她不在意这些,但是很感激小娘子还记得自己。 谢令姜知道这事儿难以取信人,她也不准备讲清前因后果,她拉着雀儿的手,拿出一枚散发着淡淡幽香的丸药,对着雀儿温声道:“雀儿,你试试口服。不管成不成,咱们总要试试才好。” 雀儿对自己的哑疾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她常常在难过的时候,安慰自己不过是不能讲话罢了,比起自己的性命,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谢令姜的好意让她不能拒绝,沉寂多年的内心又重新燃起了一抹希望,心跳得很快,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些什么。 “小娘子。”雀儿动了动嘴巴,声音沙哑地喊了一声谢令姜,就如同许多年前她每天喊谢令姜的那样。雀儿掉下泪来,一切都仿佛之前,时光荏苒,她终于能够讲话了。 谢令姜也展颜笑了:“雀儿,你的嗓子刚刚恢复,还有些沙哑,但是仔细保养,一定和你以前那样好听悦耳。” 雀儿用力地点头,她能重新讲话了,她憋了许多年、憋了许多话,但是此时此刻,她泪盈于睫,什么都将不出来,只能带着泪笑着对谢令姜俯身长拜。 作者有话要说:  bug已改,谢谢万寂和路璐喵的指正,么么哒,爱你萌(づ ̄3 ̄)づ╭?~ 第79章 十年后 倏忽十年, 大燕与北蛮的战争业已告一段落,北蛮国主向燕帝自称子侄,吐蕃重为大燕附属国,一时间大燕周边的小国重又恢复了乖顺的姿态, 燕朝慢慢地休养生息, 燕帝和陈后双圣临朝, 除了谢令姜,也有其他女官步入朝野, 民间读书风气渐盛,竟是有太平盛世的气象。 这时, 谢令姜已在大燕官场上磨砺了近十年, 整个人性格也越发地安静沉稳,气势却不输人,有低级官员见到谢令姜一双含情桃花目望过来时, 常被她周身气势所摄, 忽略她的容貌,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就连政敌太子萧承明也不得不承认谢令姜如今已经不再是他能够动得了的蝼蚁了, 他还得拉拢她。 月初,谢令姜看着收拢来的各地田地情况,皱着眉, 决定去周遭县城视察,遇到昔年同窗正和人说话,她记忆力好, 也没特意避开,上前去打了个招呼。 那女郎见到谢令姜,愣了一下,想到是谁, 立刻惊喜地扑上来,抓着谢令姜的手臂,眼眸含泪:“吁兮,得见谢相,死足矣。” 谢令姜温柔一笑,瞬间便窃走了这位女郎的芳心,旁边和女郎聊得好好的郎君脸都青了,还不得不上前作揖:“下官朱县县令柳息,见过谢相。” 谢令姜眯起眼睛,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问道:“柳息,曾任衡州府同知的柳罪是你何人?” 柳同知在认罪后,燕帝深恨此人辜负他的期望,又见他与逆王有联系,不仅贬为庶民,革除功名,还给他改名为柳罪,让他在流放之地一想起如今的名字就忏悔他曾经犯下的罪过。 柳息沉默:“与他曾是本家人,只恨他让柳姓蒙羞。” 谢令姜脸色未变,依然沉静严肃,朝柳息微微颔首后,就往田垄间去。 田垄上几个黑瘦的、穿着粗麻布衣的农民在田间劳作,谢令姜微微叹息了一声,忽而想到一个问题:柳息一直在埋怨命运的不公,可是,作为一个曾经与逆王靠近的世家,柳息依然能够读书做官,依然双手保养得很好,没有劳作的茧子,这些在皇城底下讨生活的百姓,无论是农民还是来作工的工匠,都被生活折磨得面黄肌瘦,眉宇间是化不尽的愁苦,如今可以说得上是太平盛世,这里也是天下脚下,可这些底层的百姓都这么苦,偏远之地的百姓又有什么活路? 谢令姜站在原地,对这个世界充满了迷茫,虽然她已经官至户部左侍郎,日后必能做到一部尚书,但是,她仍然对这个世界感到迷茫。她曾经听容玉提起过其他位面的事情,真的有一个人人平等,不分高低贵贱,每个人靠自己的双手劳动创造幸福的世界吗? 做到这件事情的人一定很伟大,那个世界也真的令人向往。 谢令姜微笑了一下,在阳光下,她看着燕朝的风景,心中想象千年后那个世界,一定比现在更好吧,幸福的世界要靠自己努力,自她起,女性为官就打破了“传统”,在她之后的女孩儿们就不用再为了不能进书院读书而进行艰苦卓绝的奋斗了,她把事情做完了。但是,留给后辈们要做的事情也很多,总的来说,希望一切都能够越变越好吧。 谢令姜去往田间,去帮助那几个农民一起把田地耕种完,然后在闲聊中了解本地和临县的情况。 了解完情况后,谢令姜离开了这里,她知道方才几个农民报给她的数据属实,可是正因为如此,她才觉得忧心,土地兼并太严重了!燕朝立国之初,重新给百姓授田。田地类型分为永业田和口分田,燕朝均田令规定:丁男(年满二十一)和十八岁以上中男授田一顷,即一百亩,其中二十亩为永业田,可以传给子孙;八十亩为口分田,死后要还官。与前朝比,女性地位下降,女子不授田。即使如今女子也能读书科举,仍然改变不了这一现状,而土地才是一个王朝的根本,谢令姜知道,她的道路以及后继者的道路仍然漫漫又长长。工商业者的永业田和口分田减半授予,若在狭乡则不授,所以商人地位低下,几与女子地位等同,这是燕朝先祖为了防止商贾坐大,百姓没有活路而制定的一条抑商政策。均田令虽然损害了女子和商人的利益,仍然对当时农业生产的恢复和发展起到了积极作用。在前朝均田制的基础上实施了新的赋税制度,朝堂诸公将其称为租庸调制,按丁征收赋税,照例来说,现在的情况应该比立国之初更好,百姓应该手里都有田地耕种,可是谢令姜却发现有人在买卖永业田,卖者是被天灾人祸逼垮的农民和手工业者,买主是不用交税的官员。 -- 第110页 谢令姜敏锐地意识到,长此以往,户部穷困,皇帝穷困,百姓穷困,而富裕的只能是官,或者更确切的说,是由读书人形成的士林清流,他们形成了新的世家,趴在这个国家上吸着民脂民膏壮大自己。 是时候,要重新进行一次土地革命了。谢令姜知道,燕朝经过多年休养生息,已经从战争的阴影中走出来了。燕帝和陈后也有精力去管那些地方上的实力派家族和朝中错综复杂的新旧世家了,这也将是她仕途中最大的机遇和挑战。 成则名垂千古,败则身败名裂。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古代迷妹:吁兮,得见谢相,死足矣。 现代迷妹:卧槽,我和偶像面基了,嗷嗷嗷,让我死了都可以。 那一段均田令和租庸调制是唐朝的,之前背过考研历史名词解释,这个地方就用到了一下。 之前完结的文~《直播穿成亡国公主》《华夏振兴的可行性报告》《郡主今天搞事情了吗》 接档文《昏君指南》《直播危险职业》《我靠撸小可爱修仙》赵子衿穿越至乱世,为求自保,踏上漫漫寻爹路,本以为手拿苦情紫薇花剧本 不料,一朝风云乍起,坐拥无数萌兽,成为灵界最年轻的兽修大佬 其他修士:实名羡慕撸毛茸茸小可爱就能升级的兽修QvQ 第80章 百年过后的番外(论坛体) 主楼发帖:评选你心中的千古风流人物 1L:清明上河图占楼 2L:我女神谢相必须入选, 别的不说,就凭她以女子之身,活生生在科举朝堂率先杀出一条血路,我就粉她一辈子, 而且我女神还一手推进了燕朝的土地改革, 改善了底层百姓的生活, 可以说是活人无数了。 3L:那你这么说不是更该感谢千古一后陈令仪吗?她是谢令姜的姨母,也是摄政皇后, 她的儿子最后也坐上了皇位。要不是陈皇后保驾护航,你以为你女神有机会参加科举吗?搞笑jpg. 4L:我不同意, 照你这么说, 陈后的权利也是她丈夫和儿子分给她的,那难道不是这两位千古一帝的功劳吗?没有皇帝的支持,谁敢搞改革? 5L:你以为作为丈夫和儿子, 他们就愿意把权利分出去吗?拜托你看看一大堆摄政太后被自己亲儿子夺权的事情好叭, 还有皇帝怎么了?皇帝被权臣后宫架空的例子不要太多, 我两位女神联合,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楼二楼别吵,都是友军~ …… 100L:哇, 官方也参与进来这个讨论,还挂出来一份千古风流人物名单。附上链接。谢相和陈后都在名单上,对了, 这个秦翎是谁?怎么也能位列一席之地? 101L:楼上你个历史盲,孤陋寡闻,秦将军是我谢相知己,也是燕朝赫赫有名的军神。PS:这么帅气的将军当然是个女孩子。 102L:附上官方粑粑的讲话:百年过后, 一切风流人物都随雨打风吹去。但是为人民谋福祉的,我们都会记得他,而只为一己私利的,纵然你生前权钱富贵,在历史长河中,也不过是大浪淘沙被冲走的泥沙。 103L:官方粑粑这次说得真好,我一直以为敌在宣传部,这次居然是友军。想想那个什么萧什么明的太子,曾经还想搞我女神,还想把女性重新束缚在后宅的一方小角落里,哈哈哈,不仅生前被我女神把太子的位子搞掉了,就连死后也不过是因为跟我女神作对才被我们知道。 104L: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他活着别人就不能活的人,他的下场可以看到;他活着为了多数人更好地活着的人,群众把他抬举得很高,很高。就像现在那些贪官污吏一样,他们活着,我们恨不得他们去死;像我女神过世几百年了,她的言行举止,曾经做过的事仍然让我们追思不已。 第81章 谋臣 “谢云姜蟾宫夺桂之后, 朝廷授官已成必然。殿下何必此时上书?恐士林会以此非议,皇后那里可是一直在找殿下的错处。” 太子萧承明狠砸桌几,手拍得通红,干脆砸茶碗, 等怒气发作之后, 方端坐回主位。 他神情压抑, 怒声道:“孤何尝不知陈后心思,就想孤触怒父皇, 她才好推六弟上位,可是孤不能放任谢女入朝堂, 此先例一开, 皇家女学众女必然要效法,这些家族能送女入学,都是打了儿孙不争气, 靠女人搏一把的心态, 此时若知家族能够不以裙带, 以科举之途重入朝堂, 定然纷纷响应。陈后为这些女人开了一条青云之路,这些女人天然就是站在陈后一边的,师出同门, 同气连枝,遥相呼应,必然成为孤心头大患。” 东宫谋士柳息拜伏于地, 口中高呼道:“殿下深谋远虑,臣拜服。” 众谋士见柳息行此事,也拜伏高呼:“殿下深谋远虑,臣等拜服。” 萧承明备中为谋臣如此钦佩, 心中不是不得意的,但是他也知道此时并非自责自己的聪明,而是赶紧让自己的谋士想办法削弱成后的实力。 此时其中一位瘦长鼠脸、身形消瘦、形态猥琐的一个中年男人上前一步说道:“小人有一计,可献与殿下,或能为殿下解忧。” 萧承明俊眉微挑,刚刚出声意图献策的这人是自己一个妾室的父亲,他本人不过吏部的七品小官,不过他那女儿倒是生得有几分姿色,甚和他心意。在他女儿被自己纳入东宫后,这便意岳父倒也乖觉,也是给自己通风报信过几次吏部的内部消息,不过此人在吏部不过是七品检阅郎,人微言轻,报给自己的消息大多也是没什么用的。 -- 第111页 不过,太子萧承明觉得自己有这样子的一个眼线或许日后有用,也默许了他的行为,此时他看见自己的这些心腹还在思索着。这个他平日里看不大上眼的妾室之父倒是想出主意来了。 太子萧承明挑眉,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倒是说说看吧。” 李文斌恭恭敬敬的对太子行礼,猥琐地嘿嘿一笑,说道:“启禀太子,小人以为这女子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终身大事,若是殿下愿意,让太子妃娘娘为这位谢状元谋到一门好亲事。这亲家若是不同意谢家女郎抛头露面啊,想来这谢家女郎也不至于违背自己丈夫的意思。所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谢大人是个拎不清的人,但是我们可以让谢状元嫁给一位能听得懂殿下意思的青年才俊。 萧承明眉毛微微上挑,笑道:“没想到你这人还真的有一个好法子。孤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若是早些日子,命人向谢家提亲,恐怕就不会有今日这么多的事了。”李文斌立刻说道:“殿下深谋远虑。一时有所疏忽也是我等作为殿下的谋臣未能事先为殿下分忧。” 柳息冷冷瞥了他一眼,这个人倒是惯会拍太子马屁的,把谋臣的风气都带坏了。 他略微思索了片刻,说道:“殿下若是说到提亲人选,臣倒是有一个好人选。” 萧承明沉声问道:“柳息,你说的是何人?” 柳息卖了个关子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萧承明左右环视了一圈,哈哈大笑道:“柳卿,你该不会说得是你自己吧,这谢状元与你们柳家这仇怨可是暂时解不开的。” 柳息朝萧承明拱手抱拳道:“殿下误会了,臣并无此意,若论身份尊贵,除了陛下,何人无人能出您右。若是纳谢家女为侧妃,岂不是一箭双雕。” 萧承明面带沉思,目光微动,显然是有所意动。 “眼看陛下是要重用谢家了。那谢家若不与殿下您搭上关系,就必然会一力支持皇后与六皇子。如果您纳了谢家唯一的女儿,那谢家与陈家可就是分开的两股势力了。而且想必陛下也是愿意看到您与皇后关系和睦的,还有什么比娶一位皇后的侄女在东宫内院,让她生下孩子更能提现您的宽宏仁厚呢?” 柳息说道:“臣提议,为了以防万一,臣也愿意以身入局,接近女学中的佼佼者,到那时,她们若有什么不当之举,臣就能抓住把柄。” 萧承明面露微笑,拍拍柳息的肩膀:“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可别让孤失望啊。”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喵~回来补全大结局了,感觉还有很多设定之前没写完。作为番外会写下去。 第82章 旦辞爷娘去 谢令姜还不知道太子为了毁掉皇后的布局谋略已经针对她和女学提前布下了阴谋, 她在衡州状元游街之后,与谢父谢母待在一块儿,好生叙了一番思乡思亲之念。 衡州多雨,夏雷阵阵, 天昏地暗。 谢府开了家宴, 谢夫人挥退家中仆从, 与谢知府一起亲自做了顿饭。 谢知府端着一盏酒,神情是掩不住的高兴, 举杯畅饮,说道:“难得咱们一家人齐聚, 我心里实在是高兴。” 谢知府看向谢令姜, 捋须大笑,老怀甚慰地说道:“阿宝这次状元游街,实乃头等高兴大事啊。” 谢夫人温婉一笑, 说道:“还有大郎、二郎也没让我们失望, 都是好孩子。” 谢家大郎和谢家二郎都笑道:“不如三妹多矣。” 谢夫人十分有深意地说道:“一家人不必说见外的话。” 谢家二郎生性活泼, 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笑嘻嘻地就要来敬谢令姜和谢夫人。 谢家大郎端起一杯酒也微笑道:“母亲多虑了。” 一家人吃过饭后,谢夫人拉着谢令姜的手,说道:“吾儿瘦了。” 谢知府仔细端详了自己的女儿几眼, 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让厨娘多做点补汤给你补补身子。” 谢家二郎最是活泼,谢令姜没有出生前他是最小的那个,此时笑嘻嘻地就问道:“我看三妹体格匀称, 貌若芙蓉,正正好才是。” 谢知府笑道:“还是胖点好,你三妹小时候圆圆脸,肉嘟嘟的, 现在太瘦了。” 谢令姜笑而不语,这个世上有种瘦叫做你阿耶阿娘觉得你瘦。 两位兄长回去后,谢令姜陪着谢夫人继续说话。 世人多疼幺儿,谢夫人亦不能免俗。不比两位兄长,谢父谢母早就做好他们会去离家求学、求官的心理准备,谢夫人在皇后召令之前,从不意会和心爱的幺儿分开这么久。 谢令姜想到刚刚家宴时大兄略带僵硬的神情,问道:“阿娘,我看大兄刚刚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谢夫人抚摸着谢令姜的头发,温柔耐心地说道:“阿宝,为人父母的总是忍不住多心疼幺儿,你又在为娘身边待得最久,阿娘在你身上花费的心力也最多,自然忍不住多疼你,你两个阿兄这是吃味了。” 谢夫人深知大郎不开心绝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大郎与二郎早早地就被送到了邺州书院念书,不见得与她多亲近,二郎倒还好,孩子心性,大郎稳重、思虑过多,怕是因为其他的事心中有不平之气。 谢令姜对两位兄长也并不熟悉,前世这个时候她与阿娘跟着阿耶被贬去了明州府,两位兄长音讯全无,谢令姜只记得阿娘时常叹息垂泪,想必是在挂念大兄、二兄。 -- 第112页 思及此,谢令姜毫不怀疑地相信了谢夫人的说辞,撒娇道:“那就让大兄、二兄吃味去吧,反正儿与阿娘最要好。” 谢夫人想到昔年她百无聊赖地打着络子,阿宝活泼伶俐地冲进来和她撒娇,就忍不住露出微笑:“你这猴儿,以前就喜欢来闹我,罢了,谁让阿娘也最喜欢你。” 谢令姜也与谢夫人一样陷入了回忆,想到自己那时候跑去闹阿娘,她刚刚从前世的噩梦中惊醒,惶惶不可终日,阿娘的陪伴是她能够安下心的唯一办法。 但是,不管有再多不舍,谢令姜也不是只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小女儿了,她如今一甲进士出身,需得在两个月内回到京城等待授官。 衡州府渡口,谢佐之与谢夫人送别他们的三个孩子。 谢令姜站在船头,与父母作别,她将要与状元之身,踏入官场。 微风拂过,九月的风沾着渡口河边的气息。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在吏部规定的期限内,谢令姜回到了燕京,去吏部交接事宜。 次日,谢令姜入朝堂得燕帝授官——兰台御史。 谢令姜立身于朝堂之上,穿着青色朝服,一双凤眼明光湛湛,她俯身叩拜:“臣谢令姜谢过陛下。” 帝王与皇后端坐上首,二圣临朝。 皇后勉励道:“谢御史,从今往后,望你铭记御史之责,为民请命,刚正不阿,方不负本宫与陛下对你的期待。” 谢令姜目光明亮,脊背挺直,拱手一揖,说道:“必不负陛下与皇后重托。” 又三年,谢令姜屡次为百姓讨公道,弹劾贪官污吏,帮助刑部破获一起贪污赈灾银案,从兰台御史迁升为刑部左侍郎。 又五年,谢令姜秉公执法,无冤假错案,刑部尚书致仕后,她从刑部左侍郎晋升为刑部尚书,为六部尚书之一。 又五年,谢令姜得罪太子,被贬出京,担任偏远之地的明州府州牧,修建长城防御工事,雇流民修整路面,最偏僻的村子也能连通外界。从边境之地,派遣队伍从西域拿到了三季稻的种子,三季稻的出现活人无数。 谢令姜政绩斐然,即使燕京有诸多反对者,谢令姜亦重回燕京,为吏部尚书,掌管天下官员晋升。 这些年,有她站在前面作为榜样,不管是被贬谪,还是被擢升,她的经历都堪称传奇。各地官学中不乏聪颖女郎,各官学招收女弟子,而不再是只有单独的女学。 倏忽十年,皇后势大,谢令姜与皇后互为臂膀依仗,在谢令姜三十八岁那年,她经历了近二十年的宦海沉浮,终于成为了这个帝国的丞相,统率百官。 有无数俊美儿郎愿意自荐枕席,只求能够得谢丞相青眼。只是谢丞相一律拒绝,有人说在谢丞相的府邸中有时候会看见一个俊秀雅致的郎君,名叫容玉。 …… 凤仪宫中,熏香邈邈。 陈皇后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说道:“不知百年以后,后人会如何评判你我二人。” 谢令姜微微笑了一下,多年实权丞相的经历,让她气势凛然,“自然是不负百姓,青史留名。” 作者有话要说:  旦辞爷娘去,二十七年宦海沉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