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太太》 第1页 [现代情感] 《她是我太太》作者：水清墨【完结+番外】 文案： 顾盼长得漂亮又能说会嗲，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公司副总。 人人都说她是傍着已婚老男人才上位的，是行业内出了名的小三专业户。 直到在某次商业联系活动上，顾盼被人指着鼻子骂小三。 在场的人里，有她的下属，有她的朋友，也有她的追求者，却无一出面替她辩解一句。 而传言中那位骄矜冷傲从不近女色的程氏集团少东家程行止，却当着所有人的面，在顾盼的无名指上套了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里，程行止揽着顾盼，神情散漫地开口：“我身高腿长人帅还富，有我这样的老公，我太太又不瞎，不至于看上别人家那些秃了头的老男人。” 说完他侧头神情温柔地看着顾盼，语气宠溺：“程太太，婚戒以后要记得带。” 内容标签： 职场 业界精英 商战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盼、程行止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程太太，你婚戒忘记带了。 Chapter 01 这天是周五，恰逢夏至。 绿城是南方城市，早在四月就已经入夏，到了六月，整个城市犹如被烘得滚烫的油锅，哪怕人在室内，开着足够冷的空调，也依旧跟个煎饺子似的，全都蔫巴巴的，没一点精神气。 “这天热得人烦躁，要是能下场雨就好了。”有人趴在办公桌上，单手枕着下巴，恹恹欲睡地抱怨，“再不下雨，我要到鹭江去拜龙王求雨了……” 她这话还没说完，立即有人嗤笑说：“求雨去鹭江那可不行，得去五行庙。咱鹭江的天气，不归龙王爷管，归五行庙里的土地神管儿。” 很快又有人接茬说，“求什么土地神啊，咱们部门里就供着一位神，向来是能呼风唤雨的，不如求她去。” 这话一落，办公室里的几人都意味不明地笑起来，有人暧昧地“啧”了一声，“那还真是没有她办不到的事儿，听说昨天她已经把绥安项目材料采购的事搞定了。” “那不是听说，是真的搞定了。半个月内交货，价格比市场价的低了百分之三十，没有预付款，全部货款等项目完结后再结算。她今早不在，就是去亭江饭店签合同去了。” 众人都吸了一口气，货期短，价格低，无预付款，这都能谈下来？ “她是怎么做到的？” “长得漂亮，身材好，又肯豁出脸面去陪那些有钱秃顶的老男人，还有什么办不到的。”最先开口的那人突然来了精神，压低声音问办公室众人：“你们想想她每次去签合同，为什么地点不是在饭店就是在酒楼？” “啧，这还用想吗，饭店酒楼边上基本都有酒店，吃完饭正好方便运动消食啊。” 这话说得暧昧，众人顿时一阵窃笑，一改萎靡不振的神态，坐直了身子，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 唯有坐在办公室最角落的年轻女孩，从头到尾都沉默不语，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正低头核算报表。 听着同事们越来越不堪的话语，她实在忍不住，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消息发出去—— “顾姐，你签合同还顺利吗？” 顾盼收到这条短信时，一切都还算顺利。 她今天要签订的这个采购合同，材料供应商是本市一家口碑不错实力也强的电缆公司，而此时坐在她对面的张择，正是这家电缆公司的副总，负责管控业务这一块。 张择今年三十六岁，有个喝早茶的习惯，平时没事就会到亭江饭店喝早茶。顾盼在亭江饭店堵了张择两周，费尽唇舌，才把价格压低了百分之三十，没超出这次需要采购线材的项目成本预算。 只要今天把合同一签，因为材料未定而迟迟不开工的绥安别墅区配电工程项目，明天就能正常开工了。 而她，也将从财务部经理的位置再往上晋升一级。 但合同没签字盖章之前，都不能叫顺利。因而顾盼并没有回信息，而是将手机收起来，在等张择看合同的间隙里，微微侧过头，朝坐在自己身边的同事扫了一眼。 同事瞬间会意，借口去上洗手间，拎包出去结账了。 这一份采购合同虽说是由顾盼拟定的，但除了交货期、付款方式及价格这三点外，余下条款都是由张择公司的法务部拟定的。张择一目十行地看下来，不到一分钟就开口说：“行，合同没问题，签吧。带章了吗？” 顾盼闻言，心下暗暗松了口气，面上却是满脸笑意，不露半点紧张，语气甜甜地回答：“带着呢。” 她从包里拿出签字笔，递给张择签字，自己则拿着公章起身站到张择身边，等他签好字就加盖公章。 张择笑笑，对这个磨了自己两周的小姑娘，语气颇为无奈：“看来你是早有准备，不过你还要跟我走一趟，我公司的章是不能外带出来的。” 顾盼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睛微微眯起来，露出一个俏皮又可爱的笑容，“我明白的。” 张择的公司规模不算小，管理也相对严格，印章这么重要的东西自然不可能随意带出来。但张择作为公司业务部的一把手，他只要签了字，这事今天就能办成了。 合同一式八份，双方各执四份。张择签到最后一份，一旁笑盈盈的顾盼眼皮忽然跳了跳。 -- 第2页 她脸上笑容微敛。 左跳财，右跳灾。 这双眼都跳，是什么预兆？ 顾盼心中莫名涌起一股不安，从张择手中接过签好的最后一份合同，弯身正要盖章时，包厢门忽被人猛地推开—— “张择你个王八蛋，又背着我找女人！” 随着这个尖锐的声音响起，一个身材丰腴的短发女人冲了进来。 短发女人的目光先是扫过张择，随后落在张择身边弯着身的顾盼身上时，瞬间红了眼。 顾盼生得好，皮相身段都是绝佳，走在路上能让人百分百回头。 她今天穿着的是一件V领白色无袖连衣裙，虽然是V领，但领子并不算低，只是因为她此时微微弯下身子，V领里的事业线便若隐若现，这姿态落在短发女人眼中，无疑就是她在勾引张择。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这么暧昧的姿势贴在一起，和抓奸在床有什么区别？ 短发女人只觉得心里有一股火瞬间烧了上来。 盛怒之中，她压根就没注意顾盼手里的合同，红着眼睛扑过来，二话不说扬起手便往顾盼脸上招呼过来。 “你这不要脸的贱人——” 声音才落，短发女人的巴掌已到顾盼的脸上。 “啪——” 这一巴掌，用足了劲头，顾盼被打得脸一歪，身子也跟着受力一个踉跄，眼看要往后摔倒，张择眼疾手快站起身拉了她一把，却因太过用力，直接把顾盼拉到了他怀里。 这一幕落在短发女人眼里，又是分外扎眼。 “你是有妈生没爹教吗，年纪轻轻做什么不好，偏要学人做小三勾引别人的男人，你贱不贱啊？”短发女人情绪激动的骂着，扬起手还想再给顾盼来一巴掌，但她的手悬在半空中还未落下，就被人攥住了手腕。 “你在发什么疯？”拦下她的人，正是张择。 “我是出来谈项目，这是公司的客户！你要闹回家再闹，别在这里闹，你不嫌丢脸我还嫌丢脸！” 顿了顿，他看向顾盼，“顾盼，你没事吧？” 顾盼已经回过神，捂着已经红肿起来的半边脸，往边上挪了挪，和张择保持一定距离后，才抬头看着短发女人，摇摇头。 两人这举动，落在短发女人眼里，就成了张择在护着顾盼这个小三，而顾盼默认了她是小三的事实。 “你现在倒是怕丢脸了，真要怕丢脸，你就别干这种下三滥的事来！什么谈项目，这话说出来你也不嫌臊，谁家员工出来谈项目穿成这样？贱人！” 短发女人声音尖锐，用尽全力挣脱张择的掣制，往顾盼右脸上又甩了一巴掌。 顾盼的右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张择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赵岚！” “呸！”短发女人啐了一口，指着顾盼，朝张择冷笑一声：“张择我告诉你，你别想甩开我另娶，我赵岚就是死，也要埋进你张家的祖坟里！” 转而又指着顾盼骂：“贱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以为傍上他，就能攀到高枝了？我告诉你没用！没了我，张择就是一条给人看门的狗！” 此时包厢门大开着，短发女人来势汹汹，声响又闹得大，门口早已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有人甚至还举起手机录起视频来。 “这姑娘长得挺漂亮，没想到是个小三，真是可惜。” “我呸！可惜什么，破坏人家庭，早晚遭报应！” “把这小三和渣男的脸拍下来，拍下来发到绿城本地的微博上，让大家都知道这对狗男女的真面目。” 围观的众人指指点点，说的话传到张择耳里，他脸色顿时一变，伸手攥过短发女人的手，试图往外拖：“回家再说！” 短发女人死死抱住包厢的门，不愿走，嘴上还在叫骂，眼神如刀子一般落在顾盼身上，恨不能在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一旁的顾盼也变了脸色，眼下这个局面如果现在不处理好，这份合同就别想签成了。 她费了半个月功夫才磨下来的合同，不能就这么没了。 顾盼端起桌上另外一杯没喝过的豆浆，几步走到仍在激动叫骂不停的短发女人面前，二话不说泼了过去，冷冷开口：“闭嘴！” 顾盼的声音是很温柔的那种声线，“闭嘴”两个字说出来，却是奶凶奶凶的，听起来更像撒娇。 但短发女人瞬间就静了下来，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顾盼。 这个贱人，竟然敢拿豆浆泼她？ 围观的众人也静了一瞬，随即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卧槽，好嚣张的小三！” 顾盼转头看向说话的人，那是个看起来还在上高中的小男生，手里举着已经开启录像的手机，正对着她拍。 她眯起眼，勾着唇，对着手机笑了一下。 小男生受不住她这个带着几分媚气的笑容，瞬间有些慌张的红了脸，嗫嚅着想要说什么，顾盼却已经回过头，对短发女人咬字清晰地开口：“张太太，您误会了，我不是插足你们家庭的小三，我今天来和张总签订合同的。” 她一眼掠过门外，围观的人群里并没有同事在。 闹出这么大动静，同事不可能不知道，但却在这时候躲了起来没出现，显然是想看她顾盼的笑话。 顾盼神情微冷，指着桌上的合同和公章，继续说：“合同和公章都带着，字已经签好，就差盖章了。您要是不信，可以自己过来翻翻。” -- 第3页 “为了这份合同，我在这里堵了张总半个月，每次都背着一摞的资料过来来和张总谈条件。”顾盼说到这儿，目光落在围观人群里的一名服务员，“不信你们可以问这里的工作人员，问他们对我有没有印象。” 服务员当然对顾盼有印象，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连着半个月来他们酒楼喝早茶，别说是酒楼里的服务员，就是连熟客都对顾盼印象深刻。 “是的，这位女士在我们酒楼已经连续来了半个月。”服务员开口替顾盼解围，“每次来了手上确实都抱着资料。” 得到服务员肯定的回答，众人包括那个短发女人都静了下来，听顾盼放缓声音徐徐开口：“我要是真和张总有什么，就不用这么辛苦的天天过来了。签不下这个合同，我这个月就要被公司开除的。” 顾盼声音一顿，忽然低下来，眼睛也跟着一红，露出一副泪意盈盈的委屈模样，十分招人怜惜。 “我有男朋友的。”顾盼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给众人看，笑容甜蜜：“照片里的人，就是我男朋友。” Chapter 02 顾盼手机里的那张照片，背景临海，清早晨曦出现，一个身穿蓝色牛仔裤白色戴帽卫衣的男人插兜看向镜头，眉目清俊，鼻梁高挺，薄唇微微抿着，颇有几分远山清冷的气质。 众人看清照片，心里已经对顾盼的说辞信了九分。 照片里的这个男人，身高腿长气质佳，看着贵气十足，比娱乐圈的明星还要好看。 有这样的男朋友，正常女孩子怎么会看得上一个肚子微凸发际线也着急的中年男人。 顾盼握着手机，看着短发女人，语气恳切：“这半个月来，我总听张总谈到您，说您在家里带孩子，打扫家务，应付人情往来，很辛苦，他心里愧疚，只希望这两年工作能轻省一点，好腾出时间替您分担一些家务。所以尽管我提的要求苛刻，张总为了业绩，也还是答应和我签订这个采购合同了。有张总这么体贴的老公，我很羡慕您的。” 说到这儿，顾盼说话声音低了下来，软软绵绵的又带着些许委屈，“现在您不分青红皂白也不听解释，冲进来就指着我骂，闹成这样，不仅伤了您和张总的感情，还让我莫名其妙背上一个小三的罪名。” 她说着，一双含泪杏眼望向围观人群里的那个小男生，带着哭腔说道：“你们拍视频，还要发网上……要是传到我男朋友那里，我就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 那小男生心中莫名一虚，顿时把手机收起来，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我……不发了。” “现在这样，合同签不成了，我工作没了，男朋友也没了，我上哪儿说理去呀？”顾盼眼里的泪，终于滚了下来，但她顾不上擦去眼泪，而是朝短发女人鞠躬道歉：“对不起张太太，刚才情急之下泼了您一脸豆浆，这是我的不对，我给您赔不是。” 原本只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众人，这会儿看到顾盼梨花带雨的模样，纷纷都开口说：“是我们错怪你了，姑娘别哭了啊。” “我刚刚也骂你了，小姑娘，婶子跟你说声对不起。现在误会解开了就不要哭了。” 众人纷纷劝说，一时间场面又热闹起来。 顾盼吸了吸鼻子，摇摇头说：“我做得不妥，应该道歉的。” 她视线落在桌上放着的半杯还没喝完的豆浆上，眼神定了定，便去拿起那半杯豆浆，朝自己兜头一泼。 她这一动作，令众人瞬间都沉默下来。 短发女人的脸色也变得乍青乍红，一时间既后悔自己冲动误会了顾盼，又气急顾盼太过咄咄逼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她有些下不来台。 “张太太，您看我现在也和你一样狼狈啦，您消消气，不要跟我计较刚才泼您豆浆的事了好不好。”顾盼声音软糯，神情就像一个小姑娘一样怯懦不安，偏偏又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让陷在尴尬境地的张太太觉得有个台阶下了，心里总算舒服了。 “你这姑娘。”短发女人清了下嗓子，语气歉疚又带着些许嗔怪地说：“我误会你，骂你还打了你，是我不对，你该泼我这杯豆浆，这样我心里才好受些。你现在又泼自己一脸豆浆，好啦，我又成恶人了，我现在内疚还来不及，还敢生气，那不得被大家伙的口水淹死？” 短发女人这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顾盼也抿嘴笑了笑，走上前去，伸手挽住了短发女人的胳膊。 原本攥着短发女人的张择松开了手，往旁边让了让。 顾盼摇了摇短发女人的胳膊，语气亲昵地说：“我就是让故意让您内疚的，您内疚，我才好求您办事嘛。” 她眼睛眨了眨，一副小机灵的神情，“发生这样的事，张总为了避嫌，肯定不会再和我签合同了嘛。张太太您帮我说说情呀，这样我签好合同，不会丢工作，您就不用内疚了嘛。” “他敢不签！”短发女人显然也十分吃顾盼这套，横眼看向张择。 张择连连点头，脸上写满“全听你”的三个大字：“太太说签就签，我听太太的。” 这话说得实在妙极了，简直是当众撒了一把狗粮，张太太自觉找回了面子，原本紧绷的情绪也缓和下来。 顾盼明显察觉到短发女人放松了身体，眼睛转了转，她扯了扯张太太，用所有人恰好都能听到的声音咕哝：“怎么回事啊，突然就吃了一嘴狗粮。” -- 第4页 众人瞬间又笑起来。 张太太也是一脸笑意，她心情好，做事也爽快，开口便让张择把合同拿回公司尽快盖章，再让人送到顾盼公司。 这样的安排当然再好不过，顾盼脸上笑容愈发灿烂，挽着张太太的手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在她身上。 人群外，站着一个五官端正尖下巴的男人，顶着一头挑染成红色的毛发，双手抱胸，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扭头对他身旁的男人说：“没想到出来喝个早茶，还能碰到这么热闹的事。” 红毛男人说着嗤笑一声，压低声音又补充两句：“刚才说话那女人，手段真行。啧，这种女人，可不会安分的只守着一个男人，如果她真有男朋友，只怕她男朋友也是头顶一片青青绿草原。” 红毛身旁的男人，身穿白色衬衫深灰色西装裤，衬衫没系领带，但领子却扣得一丝不苟。他原本垂首沉思，听到红毛男人的话，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张五官立体的脸来。 这一张脸，眉骨高眼深邃，鼻梁高挺，唇却是恰到好处的薄，不会显得凉薄，反而有股禁欲系的性感，让人有股忍不住想被他深吻的欲望。 “没有依据的事不要乱说，这种话对女孩子的伤害很大。”男人话里的语气很淡，听不出来是什么情绪。 红毛男人神情一顿，叼着烟“啧”了一声，“我还是头一次听到你替一个女人说话，你不会看上她了吧？” 他踮起脚尖朝包厢里瞟了一眼，刚才人多，他站在外围，只能听到一个娇柔的声音，并没有见到顾盼长得怎么样。好在红毛男人够高，这掂脚一眼看过去，视线轻而易举越过人群，落在顾盼脸上，便移不开了。 漂亮的女人，他见得多了，但大多数美在皮相，美得没有特性，但此时对面的那个却不一样，哪怕此时她头发沾着豆浆脸上微微红肿着，也丝毫不损半分姿色。 里面那个女人，美在骨子里，美在神韵上，单是往那儿一站，都有一种让人难以挪开的柔媚。 是个尤物啊。 难不成真入了程大少的眼？ 红毛男人收回视线，狐疑的目光在男人脸上打转，试图想看出些什么。 男人神情冷淡，只开口说：“走吧，你不是还要去建安谈入股的事吗？我开车送你过去。” 两人动身要走，这时，有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出声开口说道：“好啦好啦，既然是个误会，那大家都散了吧，该继续吃的继续吃，别堵在这儿影响别人做生意了。” 没了热闹看，众人便也就笑着打算回到自己座位上。短发女人被她泼了身上豆浆，到底是狼狈，因此等张择拿上合同，夫妻两人就离开了。 顾盼捏着手机，送夫妻两人到包厢门口，脸上笑容依旧，但头上沾的豆浆此时顺着额发滴落到脸颊上，衬得她到底是有几分狼狈。 没人记得给她递一张纸巾擦一擦。 但短发女人才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惊讶地“啊”了一声，指着红毛男人旁边的男人，脱离叫道：“你……你不是她的男朋友吗？” 她的声音着实尖锐，这一句话，又把原本散去的众人再度拉了回来。 众人顺着短发女人的目光看过去，红毛男人旁边的男人，可不就是刚才顾盼手机的那个男朋友！ 顾盼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手不自觉地攥紧手机，手指触碰到手机屏幕，原本暗着的屏幕亮起来，又露出了方才她给众人看的那张照片。 “你这男朋友，真人比照片还要好看。”短发女人看似温和的对顾盼说，实则眼神犀利地盯着顾盼。 很显然，她从顾盼徒然变僵的笑脸中发觉了不对劲。 顾盼却恍若不觉，只看着前方身穿白色衬衫深灰色西装裤的男人脸上，心里缓缓骂了一句脏话。 她给众人看的照片，是早上起来时她在一个摄影师的朋友圈里看到的，当时觉得照片里那片海好看，就顺手把照片存了下来。 刚才她完全是为了替自己解围，才灵机一动和众人说照片里的男人是自己男朋友。实际上那照片里的男人姓甚名谁，她压根不知道，更别说认识。 谁能想到真人会出现在她面前？ 顾盼心里一凉。 此时，照片里的男人也朝顾盼看来，目光有些狐疑更有些冷淡，薄唇缓缓地吐出三个字：“男朋友？” 完了完了，自己要被拆台。 顾盼闭了闭眼，掩去尴尬，将想夺路而逃的冲动压下去。 她不能走，也不能被拆台，否则这份合同签不下了，那她不仅是半个月的功夫白费了，刚才挨的两巴掌，也白挨了。 顾盼眼睛微转，将笑容一收，快步朝男人走过去，二话不说便挽上了男人的胳膊，语气似嗔似喜地撒娇：“你怎么过来了，最近我工作太忙了没陪你是我不对，昨天也不该和你吵架，是我不对，你不要再生气了嘛，我给你赔不是，请你吃你最喜欢的早点好不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男人眨了下眼，压低声音说道：“先生，求您帮帮忙打个掩护。” 随后，她看似挽实则是拽着男人走进包厢，根本不给男人反应的机会。 走到门口时，顾盼略一停顿，压下心里的紧张，朝张太太明艳一笑：“张太太，男朋友有些不高兴，我就不送您和张总了。” -- 第5页 张太太在顾盼和男人之间来回打量着，眼中怀疑之意很明显。但张太太等了一分钟，男人始终没有开口反驳顾盼的话。 “不必客气，工作重要，男朋友也重要，你先哄男朋友要紧。”张太太面带微笑，说话的速度刻意放慢，想再拖些时间，看看男人会有什么反应。 张太太心里有种感觉，顾盼和眼前这个男人，绝对不是情侣关系。 果然，张太太话音才落，便见男人挣脱了顾盼的手。 张太太抿嘴微笑，眼神笃定。 顾盼神情微滞，手指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 果然还是逃不掉要被拆台的下场吗？ 但男人只是步履优雅地走进了包厢，拿起桌上的抽纸，随后折回顾盼身边，低下头，认真仔细地替顾盼擦拭她头上的豆浆。 他没有说话，可动作轻柔得就像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 “？？？”张太太满脸愕然。 顾盼也是一愣，抬起头，对上男人专注的目光时，眼眶微热。 在场那么多人，只有他看见了她狼狈的顶着一头豆浆汁。 顾盼眨了眨眼，将泪意压下，朝男人露出了一个真心而又明艳的笑容。 这种虐狗场景，张太太不想多看，很快就和张择离开。 其他人见没有什么转折好戏看，便也各自散了。 顾盼一颗提起来的心，这才彻底放了回去。 她微微后退几步，朝男人躬身，语气诚挚的道谢：“先生，谢谢您。” “不客气。”男人语气疏淡，将手里的纸巾扔进垃圾桶，转身便走。 顾盼忍不住追了几步，脱口喊道：“等等。” 男人停下，回头看她。 顾盼笑眼弯弯：“我总不能连我男朋友叫什么都不知道。” Chapter 03 “男朋友？什么男朋友？程行止什么时候成你男朋友了？”一个红毛男人跳出来，满脸防备地看着顾盼，“你这种女人我见得多了，逮着个机会就想凑上来，我告诉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他是不可能看上你这样的女人的。” 顾盼看了一眼红毛男人，便又收回目光，脸上笑容更深，“原来你叫程行止。程先生真是人美心善，名字也好听。” 红毛男人“靠”了一声，眼前这女人果然比以前扑上来的那些女人段位高。 以前那些女人，只要被他这么一奚落，都会面红耳赤地否认，眼前这个女人非但没否认，反而还能抓住他话里的重点，这么自然而然地谄媚，可见脸皮厚极了。 聪明漂亮，应变能力强，对自己够狠，还豁得出去脸皮，这样的女人可太可怕了。 自己不要想不开去对上这种女人。 红毛男人果断闭上嘴。 好在程行止也没有和顾盼多说的意思，礼貌颔首回应一句：“举手之劳。”便走了。 红毛男人见状，顿时松口气。他跟上去，咕哝道：“你干嘛帮她啊？她这种女人，帮了她，小心被她缠上……” 顾盼笑意盈盈地目送两人离开，直到同事李柔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她脸上的笑意这才淡下来。 “顾经理，你的脸怎么肿了，刚刚发生了什么？”李柔关切地问了一句，随后才解释：“我刚刚结完账，就去上了一趟洗手间，不好意思顾经理，让你久等了。” 李柔说着，看到包厢已经空无一人，又问了句：“张总呢？” “张总家里有事先走了，合同他带回去盖好章，便会安排人送到公司。”顾盼笑意微敛，天生温柔的声音也多了几分冷淡，“你回公司向梁总汇报工作，我下午再回公司。” 顾盼口中的梁总，是她公司的老板梁安。 而李柔，则是梁安新任命的助理，刚毕业，进公司不到一个月，还在熟悉公司各项业务。 顾盼作为公司里资历最老的员工，也曾当过一段时间梁安的助理，所以梁安将李柔分派给她，让她带一带李柔。 “好的顾经理。”李柔点头，对顾盼的安排并没有异议，也没有多问，笑容甜美的说：“那我先回公司。” 两人在酒楼门口分别时，李柔突然说：“合同既然已经签好，下午开完会，我应该是挤不到顾经理您面前说话了，现在提前跟您说一声恭喜。” 顾盼神情一凝。 梁安许诺只要她签下这个合同就给她升职的事，但暂且还没对外公布，只说下午开部门经理会议时知会各部门经理，正式任命要等下周一的早会才出，这事李柔怎么会知道？ 但顾盼转念一想，李柔是梁安助理，知道这事也不足为奇。 “下午见。”顾盼朝李柔微微一笑，算是受下了李柔这一声恭喜。 李柔抿唇一笑，眼神里意味不明：“下午见，顾经理。” 顾盼虽然交代了李柔向梁安汇报工作，但在打车回家的路上，自己也还是在微信上向梁安汇报了合同已经顺利签订的进度。当然，张择太太大闹酒楼的事，她并没有和梁安说。 梁安是个还算开明的老板，只要工作结果是好的，过程怎么样，他并不会细究。 顾盼回到家，洗了澡，吹干头发，补了个午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一点半。 离下午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从她住的地方到公司只需走路十五分钟，四十五分的时间，足够她化个妆。 -- 第6页 顾盼这一觉睡得好，精神气本就很不错，化了个淡妆后，换上一身利落的套装裙，穿着一双七寸的高跟鞋，整个人瞬间显得十分的光彩亮人。 走去公司的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走进公司大楼时，门口的保安更是毫不吝啬地夸她：“顾经理今天比昨天又漂亮了。” 顾盼笑盈盈：“你今天也比昨天帅了不少。” 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走进电梯时嘴里还哼着小调，但一曲小调还没哼完，电梯已经到了30楼。 整个三十楼都是公司租下来的，电梯往右走是工程部、设计部以及会议室，左边走则是行政人事部、财务部、会客室和老板梁安的办公室。 顾盼出了电梯左走，进走财务部的办公室，原本聚在一起说话的三个同事，看见她，顷刻间便散了，假装在忙工作，眼神却十分心虚的躲躲藏藏，时不时飘向顾盼，都是藏不住幸灾乐祸的模样。 唯独角落里的年轻女孩，推了推脸上的黑框眼镜，站起身递了个本子和一支笔给顾盼，“顾经理，刚刚李助来过了，让你一到公司就去会议室开会，梁总和几个部门的经理都到了，只差你了。” 这个女孩叫习静，人如其名，是个极其安静的性格。她和李柔同天进公司，李柔进了总经办，成为老板的新助理，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李柔在公司已经混得如鱼得水，谁要都给几分面子，习静则进了财务部，像所有职场新人一样，谁都能支使她干活，倒水扫地复印资料这些杂活，如今都丢到她身上来了。 此时，习静口中的李助，指的就是李柔。 顾盼接过纸和笔，道了一声谢，便转身去会议室。 只是走出财务部时，顾盼隐约听到里面的同事嗤笑说了句什么话：“习静你现在再讨好她可没什么用了……” 顾盼没有偷听人说话的习惯，因而话只听到这前半截，后面她们再说什么话，她也完全不在意。 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今天部门那三个同事对她的恶意，是前所未有的不加掩饰。平时那三个同事，就算仗着自己是老板家的亲戚，对公司同事呼来唤去，也看她不顺眼，但看在她是公司元老级员工的份上，表面上到底还是会给她几分面子，不会像今天这样在她面前表现得如此明显。 顾盼心里疑惑，但随着她走进会议室，看见所有部门经理包括老板梁安都已经坐在会议桌前，心里那点疑惑就全都抛掷脑后，把心思都放在了开会上。 “顾经理，您可算来了，大家都等你好一会儿了。”行政部经理路惠先开口，语调轻松，“晚上得请我们吃饭补偿才行。” 路惠和顾盼关系不错，和全公司所有人关系也都不错，有她这一句话当台阶，众人都纷纷笑起来，“对，顾经理最近春风得意，是该请我们吃顿饭庆祝一下。” 气氛瞬间缓和许多。 顾盼坐在梁安右侧，笑着应一声好。 “大家都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开会吧。”李柔坐在梁安左侧，朝大家微微一笑，神态颇有几分久经职场的干练威严。 梁安左侧的位置，是财务总监章敏坐的，一年前章敏奉子成婚，便回家专心带小孩了。 她人不在公司，位置却始终保留着，空了一年都没人能坐。 如今李柔才来不到一月，就坐上了这个位置。 顾盼眼神转了转，和路惠的目光对上，彼此在这瞬间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会议有梁安在，众人都做好了要开长会的准备，但今天这场会议，梁安却少见的没追忆他白手起家的往昔，也没有套用典故强行给众人画饼喂鸡汤，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地直奔会议主题。 “今天开会，我就说三件事。” “第一件事，公司运营部下周一将正式成立，部门由我领导工作，李柔身为我助理，和运营部的所有相关工作暂时由她代为处理，向我汇报。人事周一要出通知，告知公司全体员工。” 路惠应了一声收到。 “第二件事，公司将会加入两位新入股的股东，公司股权会有变更，稍后我会将两位新股东的资料以及占股比例发给路惠，股权变更的事宜，工商变更部分由行政部办理，税务变更由财务部负。” 路惠和顾盼同时应声：“收到。” “第三件事。”梁安顿了顿，“两位新股东中，有一个是刚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专业是财务管理，经股东大会商议，决定任命他为公司财务总监。” “以上三件事，行政部下班前出个人事通知，告知公司全体员工。”说到这儿，不等路惠回应，梁安已手起刀落般的朝所有人一挥手，干脆利落的说：“散会！” 这话音一落，整间会议室都静了一瞬。 随即，在场的所有人方反应过来，目光不约而同朝顾盼看去。 能来参加这场会议的，基本都知道这场会议的主题原本应该是恭喜顾盼晋升为公司财务总监。 谁知只差临门一脚，徒然杀出来一个程咬金，把到嘴的肉抢走了。 按照顾盼以往的作风，到手的肉没了，肯定是闹一场的。 但让众人失望的是，顾盼面色平静，将手里的笔戴上笔帽，收起笔记本，起身打算离开会议室。 完全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失态。 没有热闹可看，其他人便陆陆续续起身散去。 -- 第7页 顾盼走到门口时，梁安突然开口：“顾盼你留下，我有点事和你说。” 等众人都离开，会议室里只剩顾盼和梁安时，他才开口：“早上酒楼的事，传到股东的耳朵里了。股东们原本就不同意让你担任公司财务总监一职，说你连大学本科的学历都没有，我之前好不容易才说服他们，让他们松口答应只要你能搞定绥安项目的材料供应问题就让你担任财务总监。早上闹那么一出，股东们现在怎么都不同意了。” 公司股东，原本一共有四个，除了梁安外，其他三位常驻外地，都有自己的事业，每月会到绿城开一次股东会看财报和了解公司经营情况，他们并不会插手公司的日常管理。 因此梁安这套说辞，并不能说服顾盼。 但梁安说的也确实是事实。 公司几个股东，确实对她没有大学学历有些意见，不是那么相信她的工作能力，觉得她也是以色侍人。去年年会上，还有股东质疑她的财报不够专业。 当然，那位股东并不懂财务，所以找茬挑刺，最终被打脸的还是股东自己。 可她手上确实没有一本大学毕业证来证明自己的学历，遭到歧视，这很正常。 顾盼抿着唇，不发一言。 梁安叹了口气，安抚她：“我知道你和张择没有什么，但前车之鉴摆在这里，你以后做事，还是谨慎一些，不要再落人口实。股东们虽然不同意任命你为财务总监，但都很肯定你这一次工作的努力和结果，我跟他们说要给你五万块钱作为奖励，他们也都同意了。等会你回办公室，就让出纳从对公户里转五万块钱到你账上。这事我已经和出纳说了。” 丢了财务总监这个大饼，还有五万块钱这个小枣作为弥补，也不算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谢谢梁总。”顾盼一笑，“那没什么事，我回办公室了。” 梁安“嗯”了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在顾盼走到门口时，又开口叫住了她：“以后张择那边的工作联系，就让李柔去对接吧。你现在这个情况，先避一避嫌。” 顾盼脸上的笑容差点端不住。 张择是她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拿下的供应商，以后公司多的是要用到电缆线材的项目，拢住供应商，相当于把控住公司的一部分人脉资源。 现在梁安却让她把资源给李柔。 凭什么？ 顾盼深吸口气，压下满腔不甘，转过头朝梁安微微一笑。 “好的。” 声落，顾盼伸手扭开会议室的门把，离去。 Chapter 04 回到办公室，那三个同事见了顾盼，同时笑出声，都带着股幸灾乐祸的意味。 毫无疑问，这三人显然是早就知道她升职不成，反而还要将手上资源都让出去的事。 至于怎么知道的，她们和老板梁安沾亲带故，想知道些什么事，再容易不过。 顾盼也不去管她们，这三人虽然乐得看她不痛快，但工作上的事倒是拎得清，没有拖她后腿，只做点无伤大雅的小动作恶心她一下，她若真计较起来，反而顺了这几人的意。 她坐下，打开电脑正要办公，便收到路惠发来消息，约她下班后一起吃个饭。 顾盼应下了，便专心处理手头上的事。 她这半个月都耗在张择身上，手上已经堆了许多工作，项目成本预算、下月的资金计划以及本月的工程结算，都要赶着核对清楚。 顾盼忙着工作，至于到了下班时间都没发觉。 习静下班和她打招呼，她也不觉。 隔壁办公室的路惠等不到人，走过来，在她办公桌上敲了敲，顾盼这才从工作中抽出神来。 “姐姐，下班了。”路惠晃了晃手机。公司六点下班，现在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二十分了。 顾盼如梦方醒，发现整个办公室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揉了揉额头，“一时忙忘了。再等我十分钟，我核完这份预算。” 路惠便找了空位子坐下，看着顾盼埋头苦干的样子，“啧”了一声，“就你工作的这股拼劲，也不知道那群人是瞎了还是被猪油蒙了心，竟都开始说你是靠睡男人上位的。” 顾盼本身却不在意这种闲话，低头按着计算器，随口应了一句：“嘴长在他们身上，随他们怎么说。” “你是不知道今天下午他们说的话有多难听。”路惠皱着眉头，本想把那些转述一遍给顾盼，但看到她漫不经心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成了一句疑问：“你和电缆公司的那位张总没有什么吧？” 早上才发生的事，不到一天时间，就传遍了整个公司。很显然张择太太在亭江饭店闹的时候，李柔确实是躲在一旁看她的笑话。 顾盼打计算器的手一顿，顿时没了继续工作的欲望。 她将东西收拾好，拿起手机往包里一放，才抬头朝路惠弯唇一笑，“我要是真想出卖色相，早在两年前就卖了，何必等今日，就为了那一纸合同，把自己卖给张择？那我也太便宜了些。走吧，我们去吃饭，我饿了。” 也是，凭顾盼完全不输女明星的脸和身段，她要真的想靠男人过活，愿意养着她的土豪大佬多的是，何必屈就一个张择。 路惠眉头舒展，伸手挽住顾盼的胳膊，“我定了遇见的位置，咱们今晚去那儿，我请客。” -- 第8页 遇见是绿城口碑不错的一家清吧，因为顾客太多，去之前需要提前预约位置。 顾盼也去过遇见几次，知道那儿的消费水平，坐一晚上，小半个月工资就没了。 路惠家庭条件并不好，她爸妈已经五十多岁，妈妈身体不好，家里还有三个在读书的弟弟妹妹，一家人全靠她和她爸挣钱养家。 “不是说吃饭吗？去什么清吧。”顾盼想了想，提议道：“公司旁边的商场不是新开了个自助小火锅吗？我们不如去那儿吃。” “我位置都订好了。”路惠却摇头，知道顾盼是心疼她的钱包，爽朗笑道：“我一年也就请你这一回，下回就得你请了。” 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 顾盼便收了声，和路惠一起离开公司。 “遇见”地处市中心，从公司过去，打车十分钟即可。 但为了省钱，路惠拉着顾盼去坐了地铁，没让她叫出租车。 “你有钱给家里弟弟妹妹买零食不好吗？”路惠如是说。 顾盼也有正在上学的弟弟妹妹要养，正是因为这一点，路惠和顾盼关系交好。大家的家庭背景都相似，做起朋友来才没有压力。 因是周五，又逢下班高峰期，地铁人多，顾盼和路惠两人等了两趟地铁都没赶上。 好不容易第三趟来了，才勉强挤上去。 好在也不远，只要过两个站就到了。 两人从地铁站走出来，夜色已沉，夏日里带着燥气的晚风迎面扑来。 路惠嗅了一下身上的气味，眉头顿时拧成一个川字，“每次从地铁出来，我身上都像是滚过盐巴堆一样，全是咸臭味。” 顾盼说：“行政工作不忙，你要不接几个项目来管，可以拿点提成，攒两年钱就能买个车了。” 公司今年的项目很多，工程部忙不过来，时常会抓着其他部门的经理来兼管。 公司几个部门经理，都曾在工程部轮岗，兼任项目经理管项目，对几个部门经理而言，都是常事。 所以才有顾盼作为财务部经理，却要负责绥安项目材料采购的事发生。 “我又不是你，做不到为了钱去应付工地上那些的老男人，又是陪笑脸又是请喝酒吃饭的。”路惠脱口而出，又立即反应过来，眼神飘忽不定的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我明白。”顾盼知道路惠有时候会心直口快，说出的话并没有恶意，因此她听了这话也毫无芥蒂。 路惠松口气，又挽上顾盼的胳膊，想转移这个尴尬的话题，便问：“对了，下午的会议，梁总和你说了什么？还有今天在亭江酒楼，你真的被张择的老婆扇耳光了？” 顾盼也不瞒她，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一一告诉了路惠。 “卧槽，这也欺人太甚了吧！”两人边走边说话，等顾盼说完一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走进遇见，在订好的位置坐下了。路惠听得满腔愤怒，激动得拍桌叫道：“所以你就答应了？” “不答应能怎么办？”顾盼笑笑，相比路惠的愤愤不平，她身为当事人反而很平静。 服务员在这时候端上两杯柠檬水，分别递给顾盼和路惠。 顾盼咬着吸管，抿了一口，语气懒散地说：“上午在亭江饭店的门口，李柔还恭喜我。当时我还惊讶她恭喜我，现在想来，她原来是在嘲讽我。” “这女人也太心机了。”路惠说，“上午她回来的时候，正好几个股东们都到公司开会，你不在，江总就问了前台一句你去哪里了，李柔在旁边就代答了一句，说你出去签合同被人扇了巴掌，脸上肿了，等下午脸消肿再来公司。江总当场脸就黑了，把李柔叫去会议室了。” 路惠口中的江总，正是那个喜欢挑顾盼刺的股东。 “要不是李柔多那一句嘴，现在咱们这顿饭，该是庆祝你升职的。”路惠把菜单推给顾盼，让她点菜，“你看看喜欢吃什么，自己点。” 顾盼只点一份炒饭，便把菜单推回给了路惠。 路惠知道她是在替自己省钱，自己便在菜单勾了好几样。可说实话，哪怕她和顾盼已经认识两年，但顾盼爱吃什么，她仍然不知道。 因为每次出去吃饭，顾盼都是有什么吃什么，从来都不挑嘴。 点完菜，在等菜上的时候，路惠又说：“不过就算没有李柔多嘴的那一句，你也未必真的能升到财务总监这个职务。公司今天刚融资进来的那两位新股东，都大有来头。一个是旭日辉集团老板的长子江裴，你也见过的。另外一个是海龟硕士，就是抢了你财务总监职位的那个，叫季秋阳，家庭背景不清楚，但从江裴对他客客气气的态度来看，要么是个大官二代，要么是超富二代。” 旭日辉集团，是绿城本市的十大房地产公司。江裴身为旭日辉老板的长子，身家背景放在那里，就算是对着梁安，也都带着股公子哥的派头，何曾对人这么客气过。 “真的，你是没见到江裴对咱们新任财务总监那股讨好的劲，就跟梁总捧他一样，殷勤备至。”路惠感叹了一句，“不过话说回来，那位新财务总监长得是真好看，好看到你见了他，绝对不会跟他计较财务总监的位置了。” “那不可能。”顾盼笑起来，“别人沉迷男色，我爱钱如命。抢了我的财务总监，等于抢我钱财，长得再好看也没用，这梁子铁定是结下了。” -- 第9页 “你可得记住你这话，别到时候真香了。”路惠单手撑着下巴，望着酒吧舞台上正在调音准备唱歌的吉他手，“今天不是周五么，怎么换了个人唱歌？我记得周五是个叫小江的歌手。” 她说着环顾酒吧一圈，目光落在正前方某处时，忽然一顿。 “那不是季秋阳吗……”路惠语气惊讶中带着迟疑，并不敢笃定。 酒吧内灯光闪烁迷离，时暗时亮，想看清一张脸，并不容易。 顾盼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在她正前方，两米开外的那张桌子，此时正坐着两个男人。 一人身穿白衬衫，背对着她，看不到脸，只从端正挺直的坐姿来看，就算相貌长得很普通，一身气质却是肉眼可见的好。 而面对她坐的那人，顶着一头红毛，下巴削尖，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突然翘起了二郎腿，身子往沙发背一靠，大咧咧的坐姿，如同他脸上的神情，看着十分嚣张欠揍。 这一张脸，分外眼熟啊。 不就是上午在亭江饭店暴暴躁躁的那个红毛男人吗？ “季秋阳？”顾盼收回目光，问路惠，“你是说坐在对面的那个红毛男人？” “对，季秋阳就顶一头红发的。今天他到公司的时候，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个非主流大龄青年，完全没想到他会是公司的新股东。”路惠点头，吐槽了一句，“不过当时我在忙，也就匆匆瞥了他一眼，没太看清楚五官，所以我现在也不敢确定对面那个红毛就是他。” 两人说着话，服务员在这时端上两碟小菜，顾盼帮忙拿了一碟放在桌子，然后朝服务员笑着说了一声谢谢。 而就在她和服务员说话的间隙，那个背对她坐着的那人忽然转头看了过来。 一束白亮的灯光恰好打在他脸上，清俊如远山的五官瞬间清晰可见。 但转瞬间，他又将脸转了回去。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只是错觉。 “卧槽！”路惠猛地抓住了顾盼的手。 “怎么了？”顾盼不明所以。 Chapter 05 “卧槽卧槽！”路惠抓着顾盼的手疯狂摇晃，哪怕压低了声音，也掩饰不住此时内心的激动：“顾盼，顾姐姐，你看到了吗？刚刚回头看过来的那个男人，他长得巨他妈好看啊啊啊！不愧是我的男神啊啊啊，有生之年我竟然还能亲眼看到我男神一眼，他离我就这么近，就两米远，呜呜呜我这辈子值了！” 顾盼愈发茫然，目光再度落在前方背着她的白衬衫男人身上，“你男神？” 认识路惠两年，顾盼自然知道她的男神是谁，不是明星也不是哪个歌手，而是她大学的一个学长。 但那个学长高路惠三届，路惠大一时，学长已经大四离校实习了。 路惠只在大一迎新晚会上远远看了那个学长一眼，从此就沦陷在学长美色里，毕业工作两年都没有走出来。 “对，他肯定是我男神。”路惠十分肯定的点头。 在如此昏暗迷离的灯光下，哪怕只是这么短短一眼，她也能笃定，此刻那个背对她坐着的男人，就是她心心念念放在心尖上六年的男神。 顾盼问：“不是说你男神出国留学，留英不回来了吗？” “那是我骗自己的，好断了自己对他的念想嘛。”路惠放开顾盼，猛喝了一大口柠檬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毕竟我这把年纪了，也该收心谈个男朋友了，不能总惦记一个没影的人一辈子。” 顾盼摇了摇头，不明白路惠这种远远看见人一眼就能钟情数年不变的痴情从何而来。 “哎呀，不行不行，男神近在眼前，我冷静不下来。”路惠把手放在心口上，盯着那道挺拔如松柏的背影，喃喃自语：“我心跳加速，快跳出嗓子眼了。天啊，幸福为什么来得这么让人猝不及防？” 顾盼见她这副模样，提议说：“既然都让你和男神巧遇了，不如上前去打个招呼？说不定男神就变成男朋友了。” “那怎么可以！男神如谪仙下凡，岂是我这种凡夫俗子能肖想的！” 路惠说得义正言辞，下一秒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神情变得颓然：“天啊，我身上这么臭，怎么好意思去见男神。妆也没画，就这么一张蜡黄暗沉的脸，我自己都嫌弃，怎么能跑到男神面前，去污了他的眼睛！” 人到中年，碰到男神，也照样疯狂。 跟追星的的小姑娘没两样。 顾盼让服务员往路惠的柠檬水里加了几块冰，“那你喝杯冰水，冷静一下。” 一杯冰水哪里就能冷静得下来。 至少得两杯。 路惠喝了两杯冰水后，情绪总算平静了一点，但炙热的目光还是粘在白衬衫男人背影上收不回来。 “我跟你说我男神不仅长得帅，家里还有钱，超有钱的那种。”路惠说，“程氏集团你知道吧。” 顾盼点头。 程氏集团她当然知道，国内排前三的大企业，旗下产业众多，从吃穿住行到科技软件技术开发，全都有涉及。 国内最大的民营航空公司就是程氏旗下的。 而程氏航空公司的总部，恰巧就在绿城。 更恰巧的是，程氏航空在绿城西郊买了一块地，打算用来兴建几栋公寓大楼，作为程氏航空公司的员工宿舍。 公寓大楼的设计图纸已经出来了，目前正在拟招标施工单位阶段。 -- 第10页 老板梁安这段时间到处走关系套人情拉融资，就是想把建设程氏航空公寓大楼的这个施工项目拿下来。 因为只是拟招标的阶段，消息还没有放出来，所以知道的人还不多。 公司内部知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除了几个股东，就只有工程部经理方平和顾盼知道。 而方平和顾盼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梁安让两人分别做了一份关于这个项目的成本分析和资金预算。 “程氏集团的董事长，就是男神他爸。”路惠拿出手机，搜出一张照片，“喏，就是中间这个帅伯伯。” 顾盼看了一眼，照片里那个年约五十岁的中年人，身姿依旧挺拔，完全没有一点中年人特有的秃顶肚腩，面容虽然已经刻上岁月的痕迹，却丝毫不减他的魅力，反而有股经历风雨的成熟稳重。 确实是个帅伯伯。 可这张脸，怎么看怎么眼熟。 “程氏集团，姓程……”顾盼沉吟片刻，也拿出去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递到路惠面前，“你男神，是不是他？” 照片是早上她在亭江饭店亮给众人看的那张。 照片里的男人，和路惠手机里的那个程氏集团董事长，都是一样英俊的眉目，一样高挺的鼻梁。 相似度高达八分。 路惠一声“卧槽”脱口而出，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顾盼手机，“你怎么会有我男神的照片？你和我男神认识？” “认识倒谈不上。”顾盼摇头，“他就是我刚才和你说的，在亭江饭店帮我擦豆浆的那个绅士。照片是从一个摄影师的朋友圈里看到的，觉得那片海好看就存下来了，打算问问是什么地方来着。” “我糙。”路惠心中的震惊简直无法言表，一时间竟不知是该感叹世界真小兜兜转转都是一个圈，还是该记恨老天空降如此佳缘却没降她头上。 路惠一连“糙糙糙”了三声，酸里酸气的挤出两句：“你居然让我男神帮你擦豆浆？你会折寿的，下次不如换我来！” 顾盼被路惠的话逗得失笑，她心里藏着太多心思，就分外喜欢路惠这样有什么话都能脱口而出的直白性子。 她弯眸一笑，怂恿路惠：“还等什么下次，今天既然能遇到，那说明就是缘分，不上去搭讪要个联系方式都对不起老天爷的苦心。” 但别看路惠性子率直，在男神面前，也照样怂成狗。任凭顾盼怎么游说，就是没勇气去搭讪。 顾盼有心帮她，拿起桌上的柠檬水，说了句：“那你看我的，等我帮你要个联系方式回来。” 说完，便踩着一双高跟鞋，袅袅婷婷地朝白衬衫男人走去。 路惠望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段，眼里闪过了一抹惊羡。顾盼是真的好看啊，好看到她身为女人，都忍不住心生喜欢，更别说男人了。 此时，顶着一头红毛的季秋阳手里端着杯酒，正要和坐在他对面的程行止碰杯。“庆祝我一回国工作就有着落，咱哥俩干一个！虽然公司规模小了，但有我在，以后肯定一飞冲天，成为大集团！” 程行止端起桌上那杯温开水，轻轻碰了一个。 季秋阳面露不满，“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吧，我喝酒你喝水？” “要开车，不喝酒。” 顾盼走过来时，正好听到这句话，脸上笑容顿时变得更明艳了一些。 知道自己要开车就坚决不喝酒的男人可见，品行一定很端正。 路惠的眼光很好。 “就喝一口行吧？一口醉不倒你！” 季秋阳还想劝酒，顾盼已经走过来，在两人桌前站定。 她目光停在穿白衬衫男人的脸上。 他确实是程行止。 确实是上午在亭江饭店，那个替她擦去一头豆浆的人帅心善的温柔绅士。 “好巧。”顾盼盈盈一笑，故意放低了嗓音，语调柔柔缓缓，以显得自己看起来更惹人怜爱。“又遇见了。” 奈何这时酒吧舞台上的歌手正好弹起了吉他，吉他声盖过了她的声音。 程行止没听清她的话，却将她的笑脸尽收眼底。 季秋阳只当她是酒吧里见到帅哥就跑过来搭讪的轻浮女人，细看一眼都懒，赶苍蝇一样挥手赶她，拉开嗓子喊道：“没兴趣，不喝酒，不跳舞，不玩游戏，不用微信，电话不给陌生人，性取向为男，对面坐着的就是我对象。” 不知是弹错了音还是吉他哪儿出了问题，在季秋阳说这话的时候，舞台上的吉他声戛然而止。 整个酒吧徒然安静下来。 季秋阳这句音量不小的话，周围人清晰可闻，全都倒吸了一口气。 顾盼眼睛微微睁大，脸上飞快闪过一抹惊讶之色。 她回头看了看路惠，路惠此时张大嘴，一副目瞪口呆又备受打击的样子。 很显然，路惠有些接受不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男神，居然有男朋的事实。 这想必换了谁，都不能马上就接受。 遇见男神的喜悦还没有来得及分享出去，就要沉浸在男神有男朋友悲伤就。简直就是应了时下网络那个热梗，人生就是起落落落落落落。 顾盼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但她人来都来了，就这么回去，那就真的坐实了自己就是过来搭讪要号码的轻浮女人了。 众目睽睽之下，这样太丢脸。 -- 第11页 因此顾盼脸上带着笑，也稍稍扬高了声音，说：“季总您误会了，我和同事今天过来聚餐，恰好看见您。我是财务部的顾盼，作为您以后的下属，我想应该过来和您打个招呼，没想到打扰了您和朋友，十分抱歉。我就不打扰您了，周一再见。” 她的声音，着实太有辨识度了。季秋阳一听，立马就认出来了。他扭头细看顾盼，果然就是上午在亭江饭店碰到的那个女人。 “卧槽，怎么是你？你怎么阴魂不散？” 顾盼却不理他，只朝程行止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上午在亭江饭店，谢谢程先生替我解围，以后有机会一定请您和季总吃饭以示感谢。” 便转身走了。 季秋阳似乎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副“震惊我妈怎么又遇到这女人了”见鬼表情。 直到顾盼已经坐回自己座位，他才回过神，仔细品了品刚才顾盼说的话，忽觉不妙，“卧槽，老程，她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说她是我下属？还说和我周一见？” 程行止脸上的神情此时比桌上的还要凉，声音也沉了下来，“你没听错，她确实是这么说的。” 季秋阳朝顾盼这桌看过来，目光掠过路惠脸上时，很明显停顿了一下。 他也认出路惠了。 那是建安公司的行政部经理。 是他接下来要一起共事的同事。 上午他在建安和梁安谈入股的事时，还见了一面。 所以，那女人也是建安的员工？ 季秋阳回忆了一遍顾盼刚才说的话，刚才她说她是财务部的顾盼。 财务部的顾盼，这名字听着怎么有点耳熟？ 是了，梁安给他介绍过，顾盼是公司招进来的第一个员工，真正元老级别的人物。 想起自己刚才对顾盼说的话，季秋阳脸都绿了。 “擦！”季秋阳猛地站起身，三步并两步走到顾盼面前，大声替自己辩解：“刚才说错了，他不是我对象！我性取向是女！我喜欢女人，记住了吗？” 顾盼：“……” 顾盼和路惠对视一眼，两人目光都有些微妙。 周围人也是一阵嘘声，有人小声嘀咕：“卧槽，不想在认识的人面前出柜，就立马翻脸否认关系，这男的好渣！他对象好帅啊啊啊啊，不要话放着让我来！” 季秋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时候简直是百口莫辩。他只得扭头看向程行止，希望自己这位兄弟能解释他两句话。 程行止起身，朝顾盼走来。 为了照顾季秋阳的面子，他略微弯下腰，用仅顾盼和路惠能听到的音量说，“他脑不太好使，经常说错话。以后工作得罪了两位，不必客气，该骂就骂。等被社会的毒打过，他就能学乖，知道怎么尊重人了。” 这话说得风趣，路惠“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顾盼也笑得双眼弯弯，犹如两弯月牙。 程行止短暂的失了下神，心也在这瞬间漏跳了一拍。 他知道她生得美，也早有所防备，但如今人近在眼前，却还是忍不住为之心动。 心动到他端不住，险些把他刚才压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并不巧，我找你很久了。” 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化作一句轻描淡写的解释：“另外，我并不喜欢男人，至于他是不是喜欢男人，我不太清楚。” Chapter 06 亏得后面这句话季秋阳没听到，不然又要吵上几句。他正烦躁地想着法儿要替自己正名，杵在一旁如同一根碍人柱子，木得很，压根没想到说几句场面玩笑话，给彼此一个融洽相处或者各玩各的台阶下。 好在有程行止这个绅士在，场面话都不必顾盼来说，他已周到地询问：“大家以后都要共事，今天既然遇到，要不拼个桌，正好借这个机会互相认识熟悉一下？” 这话说得熨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要和她们做同事。 顾盼正要点头，脚下被人踢了一下。她朝路惠看去，路惠摇头，怕顾盼理解不到她的意思，又缩着怂怂的一团，搁在胸前的手摆了摆。 这是要拒绝和男神同桌的意思了。 顾盼明白，对程行止歉意一笑，“今日出来小聚，我们说些女生的小秘密。”她朝程行止眨了下眼，“要是上司在，有点不方便。” 程行止说了解，便风度翩翩地往后一退，然后拎起一旁仍在苦思怎么替自己正名的季秋阳回自己座位。 路惠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端起桌上的水，咕咚咕咚猛喝了两口，总算才平静下来。 因有男神在，路惠多少有些魂不守舍，一言一行都很拘谨，生怕自己失态。 舞台上新来的歌手，唱的歌也比以往歌手唱的要吵闹，声势震耳欲聋，完全叫人享受不起来。 坐了半小时，路惠就和顾盼说要走。喊服务员过来结账，服务员却说已经有人帮结账了。 至于是谁帮结的，服务员目光落在程行止身上，顾盼与路惠顿时明了。 吃人一顿，临走了不去打声招呼感谢就太没礼貌了。路惠推了推顾盼，示意她过去告个别。 但顾盼才起身，那边季秋阳已经溜过来，笑嘻嘻的问：“两位要走了啊？正好我们也要走了，有车吗？没有的话，我们送你们？” 看他这样，看来是不纠结刚才丢脸的事情了。就是不知道是他自己想开的，还是别人教育了一顿。 -- 第12页 路惠在季秋阳面前，倒是拿出了平时待人接物落落大方的款儿，先谢了他们买单，再笑着说不用，“时间还早，我们出门再去商场逛逛。” 季秋阳也知趣，没追着说要送她们到商场，只提醒晚上人乱注意财物安全。 等目送两位姑娘出了门，季秋阳才踱步回座位上，冲程行止嘿的一笑，“我就说她们不会让我们送，你是没看见刚才她那眼神，防我就跟防色狼一样。” 程行止抬了抬眼，“被人当成色狼，你还挺得意？” 季秋阳一噎。 程行止拿起西装外套，起身说了句：“走吧。” 不管季秋阳跟没跟上，就迈开长腿，走了出去。 领班服务员殷勤跟在他身后，小步跑着送到门口：“程总慢走。” 万幸腿长，程行止走出门口，目光往前一望，还能追到顾盼的身影。 没了外人在，她也收了那一副世故成熟的模样，不再端着架子故作姿态，伸手挽着路惠，身体微倾，整个人像是挂在路惠身上一样，看不到脸，但从脚步都能看得出来她此时松快的心情。 程行止本能的跟上去，走了两步，忽然想起季秋阳刚才那句“防我跟防色狼一样”的话，顿时又停下了。 算了。 既然已经知道她在哪里工作，来日方长，总会有相识相熟的那天。 不必急于这一时。 程行止压下想跟上去的冲动，目送顾盼走入夜色中，行人往来，很快将她淹没，只余一个模糊的背影轮廓。 季秋阳在这时走出来，见他站着不动，忙开口喊了一句：“程大少你发什么呆？你车停在反方向，转回来，停车场在我这方向！” 程行止听话的转过身，等他走近，季秋阳立即开口嘲笑：“就这点地儿，老程你还迷路了？不会是喝醉了吧你？” “是。”程行止顺着季秋阳的话，点头，“是醉了。” “就醉了？那你还是别开车了，我怕你等会把车开到河里去，我可不想英年早逝。珍爱生命，远离酒驾，咱不如叫个代驾吧。” 季秋阳喝了些酒，酒量浅，此时脑子已经有些昏沉，但意识还算清楚。他唠唠叨叨了一通，却压根没想起来程行止没沾过一滴酒。 程行止看他这缺心眼的性子，不禁摇了摇头，边往停车场走边提醒：“你这酒量，以后上班就少喝些，免得被人下了套都不知道。” 建安的老板梁安出身农村，家境并不好，如今不过三十出头，就已经混得颇有成绩，上有大虎当靠山，下管着几十号人和两支规模不小的施工队，已经完工的项目大大小小二三十个，涉及建筑电力领域，却从没出过问题。他要没点三教九流的手段，拢不住这么多错综复杂的人脉，镇不住那群工地上的糙爷们。 季秋阳知道程行止话里的意思，但他并不放在心上：“那公司里的人，几个股东我接触过了，都是认真做事只赚干净钱的。就是梁安滑头了点，还有个叫江裴的，他小子藏得深，暂时摸不出来什么路数。不过估计也和我一样，不想接家里的事，想自己奋斗呢。再说了建安是你推荐我去的，虽然公司规模确实小了些，但我信得过你的眼光。” 顿了顿，他才想起来问：“不过这种小公司，是怎么在你面前挂了号的？” 程行止身为程氏集团的少东家，如今程氏航空真正的实权人，他想建几栋程氏航空员工公寓大楼的消息一放出，每天找上门想要找他合作的公司多了去，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建筑行业内有实力有声名的公司，怎么偏偏挑中了名不见经传的建安？ 建安虽然业务不错，近两年营业额也有数千万，但相比行业内那些已经扎稳脚跟的公司来说，简直是不堪一提。 “不是我挑中，是你挑中。”程行止说。“我没打算和建安合作，但你想靠自己努力做出一番事业给你爸看的话，建安很合适你。” “我也这么觉得。梁安那哥们，虽然滑头了点，但真的挺有能力。他现在就是缺钱，钱嘛我正好不缺。他出力我出钱，不用两年，建安肯定就能一飞冲天，成功上市，变成大公司，说不准还会成为的我爸公司竞争对手。”季秋阳嘿声一笑。 那梁安确实有一套，这才见了几次，就把这个地主家的傻儿子给骗到手了。 程行止舌抵下颚，轻笑了一声，却也没说什么。 傻儿子家里的家长放了话，孩子缺心眼，放出去体验一下生活，挨两年社会毒打就长了。 两人走到停车场，程行止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座上，系安全带的时候，季秋阳一屁股坐在了副驾驶上。 程行止动作一顿，侧头看季秋阳，凝了凝眉：“你去后座坐。” 季秋阳一时没反应过来，乖乖从副驾驶挪到后座上。等车开动的时候，他才突然回神，“为什么突然让我坐后座？” “不想被人误会和你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老程你说清楚，什么叫和我不清不楚的关系？”季秋阳拍打椅背。 程行止嫌吵，索性放下了隔音板。 车匀速从停车场驶出，在经过地铁口的时候，程行止偏头看了眼车窗外，说要去商场再逛逛的顾盼和路惠两人正说说笑笑地走进地铁口。 季秋阳也瞥见两人的身影，“我靠”了一声，“这两个女人说什么逛商场，宁愿坐地铁回家，也不要我们送，真把我们当色狼防着啊。” -- 第13页 其实是他多想了。 路惠并没有防他，纯粹只是因为怂，没有那股勇气让男神送她回家。 顾盼不太明白她这种心理，男神明明就近在眼前，不是应该把握住机会套近乎吗？毕竟路惠肤白貌美，又是985学历，本身条件并不差，说不定就能成就一段佳缘了。 路惠对此只笑了笑，并没有解释太多。 直到进了地铁站，两人在站口前分别时，路惠才说，“如果喜欢上一个太美好的人，不管自身有多优秀，都会本能的产生一种配不上对方的自卑，自惭形秽，不敢肖想太多。” 顾盼没有过这种体会，也不觉得程行止和美好挂钩，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长得帅也足够绅士，便伸手抱了一下路惠。 “今晚吃的这一顿，是男神请的。我这几年就值了！”路惠深吸一口气，列车已经来了，她转身走进去，再面对顾盼时，又是恢复了平日的元气：“顾姐姐，周末愉快！” “周末愉快。”顾盼挥手，目送列车来了又走。 她住离公司不远的小区里，和路惠是反方向的列车。 路惠走后，她并没有走到对面乘坐地铁，而是走出地铁站，招了一辆出租车打车回去。 人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却难。 四年了，她依旧讨厌挤地铁和公交，人多气味杂，充斥在鼻间，让人窒息。甚至有时候连出租车里的气味，她也不习惯。 回到住的地方，已经晚上十点。 顾盼洗完澡，穿着件红色真丝吊带睡裙，走到阳台外，靠栏托腮，望着对面仍旧灯火通明的大厦。 大厦三十楼，属于梁安办公室的那扇窗还亮着，映在窗帘上的人影影影绰绰，分不清是一个人的还是两个人的。 如果是两个人的，那一盏加班灯火，怕是要通宵了。 顾盼看着看着，意识便不自觉飘远。 直到晚风徐徐拂过，卷走了初夏夜里的燥热，留下的一丝凉意，让她瞬间回了神。 回到客厅，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忽然亮起来，有人给她发了消息。 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周末愉快，早点睡。” 以及一笔金额为666的转账。 顾盼满腔郁气，在这刹那消失殆尽。 她收下钱，回了个谢谢大佬的表情包，附加两个字：“晚安。” 然后清空聊天记录，关灯，走进卧室，睡觉。 Chapter 07 一夜无梦。 顾盼睁眼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 她拿起放在枕头下的手机，看了一眼，什么消息也没有。 这让顾盼有点意外。 以往的周末，一觉睡醒，手机就会塞满梁安发来的消息，安排各种工作给她。 有时候是要报表，有时候是要合同资料。 因为顾盼住得离公司近，又向来唯命是从，所以哪怕是不属于她工作范围内的事，比如送公章或者打印合同送去这等跑腿的活，都会习惯安排她来做。 也正是因此，财务部那三个和梁安沾亲带故的女人，才这么看轻顾盼。 一个部门经理，还做着跑腿的活，立得住什么威信。 今天梁安没找她，兴许是允诺的升职没成，所以不好意思再叫她跑腿了。 顾盼想到这儿，哂笑一声。先点了个外卖，再将手机一丢，起床洗漱。 既然没有工作打扰，顾盼也乐得过个清闲自在的周末，吃完外卖，当即就打电话给路惠，约她下午出门爬山。 但很不巧，路惠没空。“我弟他们班级野炊活动，要家长陪同。我爸没空来，让我来了。” 顾盼只得挂了电话。 翻手机联系人，想找别人同去，翻了一圈却发现没人可找。 她家不在绿城，学也不是在绿城念的。四年前到绿城，进的第一家公司就是建安。 当时公司人少，事多又杂，工作忙得她压根没有周末的概念，完全没有工作之外的社交。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清闲周末，才徒然发觉，她在这个城市里，是真的没有朋友。 而上学时期的朋友，多是出国，或者是忙于事业，因为所处的圈子有差异，也早就淡了联系。 顾盼顿时有些意兴阑珊。 但也别无消遣，只好下了个时下热门的手游来玩。 但她平时游戏玩得少，操作意识都不行，免不了被人骂。偏偏她又不是个软和的性子，别人骂她，她游戏也不打了，就全程跟人对骂。 几局下来，因为被举报太多次，她被禁赛了。 顾盼：“……” 辣鸡游戏。 完全没有游戏体验的顾盼，怒卸游戏。 她转而看起追起时下热门的偶像剧，但看了不到两集，她实在受不了弱智一样的人设和屎一样的剧情，弃剧了。 无所事事的躺在沙发上发了十分钟呆，顾盼决定出门去逛逛。 离小区不远的商场里，有家书吧，环境不错，店里放的音乐也好听，在那儿消磨一个下午，应该不难。 顾盼换了身衣服出门，但才走进商场，就看到两个相熟的人亲昵相携，从某个牌子的服装专卖店迎面走出来。 她本能转过身，假装没看到，想离开。但步子还没迈出去，就听到身后传来喊声：“顾盼！” 顾盼只得停下，脸上迅速扬起一个笑脸，然后才转过头，朝已经分开保持着一尺距离的梁安和李柔看去。 -- 第14页 “梁总。”她喊，目光掠过梁安，落到李柔脸上，只装看不见，连点头致意都懒。 梁安丝毫没有被人撞破和助理举动太过亲密的心虚，负手在背后，问顾盼：“你来买衣服？” 相比他的坦荡，一旁的李柔就显得局促心虚多了，目光飘忽不定，完全没有底气看顾盼。 顾盼笑容满面，顺着话题接话：“听说有几家店冬装打折，我过来看看。” 梁安：“都在过夏天了，你还买什么冬装？” “这个时候买冬装，要便宜很多。”顾盼挠了下头。 “不是才发了五万的奖金吗？何必这么省，女孩子年轻的时候，就对自己好点，该几件漂亮就买，不要省那点钱。”梁安不赞同的摇头。 “我就看看，有合适的会买的。”顾盼让了让身，“梁总你们还要去公司加班？买点吃的吧，出门左转那家蛋糕店，他们家烤的蛋挞很不错。” 梁安顿时就笑起来，女人如果漂亮又聪明，还知进退善解人意的话，就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 “好，那你去逛街吧。”梁安叮嘱，“碰到喜欢的衣服就买，实在舍不得买，你就拿□□回来，我给你报销。” 顾盼笑着说了一句谢谢梁总，让到一边，目送他和李柔走出商场才收回视线，往商场内的书吧走去。 李柔回头看了一眼，面色有些迟疑，欲言又止。 梁安说了句：“顾盼知道分寸，你在公司对她客气点，她不会多嘴。” 李柔垂下眼，“嗯”了一声。 梁安抬了抬下巴，“你去那家蛋糕买两盒蛋挞，顾盼的嘴刁，她说好吃的东西，肯定好吃。我先去停车场，在车里等你。” 李柔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好。但她不敢说不，心中万般不情愿，也还是去了。 有了这个插曲，顾盼星期天哪怕再无聊，也没有出门了。 她住得离公司太近，谁知道出去会不会又碰上公司哪位周末也在加班的同事。 因而她又把游戏下了回来，玩了几局，照样还是以一开局就送，中间被人喷，她反喷回去而结束。 甚至有人在游戏里喷不过她，在游戏结束后，专门加好友来喷她的。 顾盼就这么和人对喷了一小时。 最后对方喷不过她，发来了一个投降的表情包，然后对她说：“算了，为了让你不再祸害别人，我就勉为其难当你师父吧。你叫我一声师父，我带你玩。” 顾盼见好就收，对方既然肯服软，她也就偃旗息鼓，喊了一声师父。 别说，这个便宜师父嘴炮不行，但打游戏确实有一手。带着顾盼，遇神杀神遇佛杀佛，鲜有败绩。 而顾盼在这个便宜师父的教导下，没有再无脑送人头，也没人喷她了，游戏体验非常好。 以至于她玩上瘾了，拉着便宜师父撒泼卖萌，玩到凌晨两点钟，便宜师父实在扛不住了一定要去睡觉，顾盼这才意犹未尽的退出游戏，也去洗漱睡觉。 睡得太晚，第二天早上闹钟响了好几次，顾盼才勉强爬起床。 一看时间，八点四十分，整个人瞬间醒了神，用十分钟洗漱好换上衣服，顾不得梳整齐头发，她就冲了出去。 顾盼一路狂奔，在八点五十九分的时候，赶到了公司。 周一有部门经理例会，一般九点半后开。 这周因为有新股东任职财务总监，所以会议提前到九点十分开。 顾盼走出电梯的时候，正好碰到路惠从办公室走出来去会议室，准备开会。 见到顾盼披头散发的样子，路惠惊讶，“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都要迟到了。” 顾盼急匆匆跑去打卡机按指纹打卡，财务部办公室习静闻声从财务部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笔记本和笔，递给顾盼。 “顾经理，今天九点十分开部门经理例会。” 顾盼道了声谢，接过笔记本和笔，转身往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里和周五的情况一样，同往又坐满了人。 但又有些不一样。 会议室多了一个人。 一个红毛男人。 且那个红毛男人，此时正坐在她的位置上，跟个老大爷似的把玩手机。 顾盼慢步走进会议室。 今天出门太急，她捡了一双帆布鞋穿，走路没发出什么声音。 因此正在把玩手机的红毛男人并没有发现她走到自己身边站定不动。 会议室众人都安静下来，目光落在红毛男人和顾盼身上。 这可真的是抢了位置啊。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和顾盼共事这么久，自然了解顾盼的性格。 被抢了总监的位置，又被抢了会议室的位置，她是绝对要发作的。 女人一旦发作，杀伤力如同火山爆发。稍有不慎，就会引火上身。 漂亮的女人，尤其更甚。 没人敢出声提醒顶着一头红毛，正沉迷在短视频里的季秋阳。 也没有人敢提议让顾盼坐到会议桌的末位。 她毕竟是老板的心腹，坐末位不合适。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 好在路惠及时起身，把位置让了出来，对顾盼说：“你坐这儿，我坐后边。” 说完不等顾盼出声，便坐到会议桌末位去了。 梁安在这时候匆匆走进去，他身后还跟着穿一身白色蝴蝶袖连衣裙的李柔。 -- 第15页 那身连衣裙，是附近商场某个专卖店里新上的夏装。 看来是周六那天下午买的了。 “都到了？那就开会吧。”梁安坐下。 李柔照例还是坐在梁安左侧的第一个位置。 季秋阳坐在了梁安右侧的第一个位置。 顾盼最终还是坐在了路惠的位置上——梁安右侧的第二位。 周一例会，其实没什么可说的。 各部门经理汇报本周工作计划，再例行欢迎一下新财务总监入职，季秋阳作个简短的自我介绍，也就完了。 会议结束时，梁安说：“晚上公司全体员工聚餐，庆祝咱们季总监入职。路惠，你安排人在向府订个包厢，记得通知江裴也参加。” 路惠先是一怔，然后才应了声是。 向府是绿城本地最好的一家饭店，人均消费四位数。 公司全体员工聚餐，定点选在向府，那可真一笔不小的花销。 散会后，路惠和顾盼并排走出会议室，低声说道：“公司四十多个人，今晚这顿饭估计要花六位数。梁总怎么突然这么大方。” 梁安白手起家，穷怕了省惯了，哪怕当上老板，一块钱都恨不能掰成两块花。 平时有什么花销，他都力求一个字：省。 顾盼也低声回答：“你忘了咱们这位季总监和江裴入股，总共投了八百万进来，都进梁总私人账户里了。” 梁安抠，但又极爱面子，充大款。如今他手里有钱，又拢住了季秋阳和江裴这两个散财童子，花个六位数吃顿饭，说出去有面子的是他，但这笔钱可是记在公司账上的。 简单的说，就是花公司的钱，充自己的门面，梁安只赚不亏的。 两人已经走到过道，路惠还要再说什么，季秋阳这时候从身后追了上来，“顾盼，等一下。” Chapter 08 季秋阳叫的是顾盼，路惠不好停留，便先行回办公室了。 顾盼停下，含笑问：“季总监有什么吩咐？” 季秋阳既为财务总监，那便是顾盼的直属上司。但不知道为什么，梁安让人给他安排的办公室，却是在工程部设计部那边，夹在两个部门中间，在会议室正对面的那个独立办公室里。 并不在行政部财务部这边的办公室。 “我想看一下今年的业务报表。”季秋阳第一天上班，干劲满满，就跟刚入职的实习大学生一样，眼神清澈见底，完全藏不住心思。 顾盼没有第一时间应下。心里掐着时间，嘴上语调放缓：“您要看今年的业务报表啊——” 一抬眼，梁安正好从会议室走出来，朝她点了点头。 顾盼这才松口：“那您跟我到资料室里，我给您调出来。” 季秋阳没发觉顾盼和梁安之间的这点小动作，和梁安招呼一声后，就跟着顾盼去资料室。 资料室在财务部办公室的旁边。 原本是个储物间，用来堆放杂物。 今年公司项目多，就整理出来改成资料室。 资料室里放着两个高两米宽两米的资料柜，一个用来放着合同，一个用来当会计资料和各类报表。 季秋阳要看的业务报表，就在会计资料柜里锁着。 但钥匙放在办公桌的抽屉里，顾盼说：“季总稍等，我去隔壁拿个钥匙。” “不用这么麻烦，你要是有电子版的，直接发我电子版也行。”见顾盼这么配合他工作，季秋阳也收起心里对顾盼的成见，不想太麻烦她。 顾盼说好。 两人一起走进财务部办公室，原本办公室正在嗑瓜子闲聊的三个同事，见到季秋阳，顿时都收了瓜子，边整理仪容边向季秋阳问好。 季秋阳满脸笑容，“你们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出纳梁曦月，你是管外账的方业萍，你是管内账的罗雪。还有个经理助理习静，咦人呢？” “习静去税局办事了。”三人里，就梁曦月没结婚。因此她抢先一步回答，脸上笑容也是前所未有的甜美，嗲声说：“季总记性真好，才见过一次，就把我们都记住了。” 梁曦月长相可爱，是直男都喜欢的那种类型。季秋阳爽朗一笑，也愿意说好话哄女孩子开心：“三位长得都这么漂亮，我过目难忘。” 三人顿时笑成三朵摇摆不定的花。 一旁的顾盼别过头，悄悄翻了个大白眼。 还没混成职场老油条，就一身油气了。可见男人油腻起来，是和年龄没关系的。 不知道是不是也被季秋阳恶心到，顾盼的电脑突然罢工了。任凭顾盼怎么按重启，都是一片蓝屏。 这电脑用太久，蓝屏是老毛病了。一时半会，好不了。 顾盼叹口气，对季秋阳说：“您要是不急的话，留个邮箱给我，等我把电脑修好，再导报表发您邮箱？” 梁曦月听到这话，有心向季秋阳献殷勤，便问：“季总，您要什么报表？顾经理电脑经常司机，所以她电脑里的东西，在我电脑上基本都有备份。” 季秋阳说：“我想看下今年的业务报表。” “我电脑有的。”梁曦月甜甜一笑，“您微信多少，我加您好友，给您发微信。除了业务报表，还有项目汇总表，您要看吗？要看的话我一起发您？” “项目汇总表？”季秋阳走到梁曦月办公桌前，弯身凑向她电脑看，“你打开，我先在你这电脑看看。” -- 第16页 梁曦月被季秋阳的美色冲昏了头脑，也没细想这些表未经梁安允许能不能给季秋阳看，就自作主张，把这几年的项目汇总表都一一打开了，带着炫耀的语气说：“公司成立了四年，总共接五十多个项目，目前已经完工三十四个，已完工的项目纯利润有八百多万。” 季秋阳含着金钥匙出生，八百多万对他而言，就相当于是一笔零花钱。 他上个月买的限量超跑，就花了一千多万。 因此，梁曦月说的这些，完全勾不起他的兴趣。 季秋阳的注意力全在一个项目汇总表里，神情疑惑：“黎城光明新村希望小学教学楼建设建材物资采购项目？除了工程，公司还做物资采购的项目？” 梁曦月脸上笑容微顿，忙把那个表格关了。“不是，这是很久之前的了。我们现在只做工程项目，季总您看这几个表就好……” 话没说完，顾盼一个箭步走过来，本想抢过梁曦月手里的鼠标，不料她太急了，一个不注意，把季秋阳撞向了一边。 几人共用的办公室，原本就堆放了很多东西。撇开办公桌，还有资料架，保险柜，打印机等物品。 离梁曦月最近的，就是齐肩高的保险柜。 季秋阳被顾盼这一撞，身子一歪，脑袋径直磕到了保险柜的边角上。 只听“嘭”的一声，众人循声望去。 保险柜上放着的一叠资料，因为这一撞，如同雪花一般，全都飘飞落地。 而季秋阳伸手捂着额角，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哎哟”。 他的手指缝里，转瞬间渗出斑斑血迹。 梁曦月忍不住尖叫出声—— “救命啊！” “顾经理把季总打了！” 话音一落，她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很快，顾盼把季秋阳撞倒磕破头的消息，十分钟内就传遍了全公司。 但从每个人嘴里说出来，添油加醋的，最后传到梁安耳里时，版本已经和事实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顾经理不知道为什么发脾气，把办公室砸了，季总监被打得头破血流，梁曦月被吓晕了过去。” 吓得梁安险些从椅子上掉下去。 他和汇报消息的李柔，三步并两步走，一前一后赶到财务部办公室。 此时季秋阳坐在一张小板凳上，罗雪正手忙脚乱地拿卷纸，一层又一层的缠在季秋阳额头上。 因为缠得太多圈，太厚了，导致伤口已看不出来什么血迹。 只地上滴落了几滴血，和垃圾桶里几团沾满血迹的纸巾，确证季秋阳脑袋是真的被打出血了。 梁曦月晕倒在座椅上，嘴角微张，面皮紧绷，神情还保持着她晕过去前的惊恐万分。 方业萍则蹲在地上，一张一张的捡起洒落一地的资料。 而罪魁祸首顾盼，此时站在保险柜旁，满脸尴尬。 梁安眉头皱起，看了顾盼一眼，并不着急问发生了什么，而是神色关切地先问季秋阳：“兄弟你怎么样？要不我送你去医院看一下。” 季秋阳摆手，语气听起来如常，“没事没事，止住血了，就是不小心碰到的。”他说着，又对罗雪说，“可以了可以了，不用再缠了，就是个小伤口，晾一晾就好了。” 梁安见季秋阳并没有生气或者愤怒，也不是客气推脱，而是真的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的样子，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下。 但他仍是不放心，“还是去医院一趟吧，李柔你先去停车场把车开到公司楼下。” 李柔应一声是。 “不用，真不用。”季秋阳拒绝，“你等会还要去谈江城项目的事，你先去忙你的。” “那我让李柔开车送你去。”梁安还是坚持，见罗雪还在往季秋阳脑袋上缠卷纸，几乎要把季秋阳的整个脑袋都包起来，只露出几撮大红色的头发，造型着实有点辣眼睛，便出声制止：“行了，别缠了。” 季秋阳拗不过他，只好答应，站起身跟着李柔一起出门去医院。 梁安这才把目光放到晕在躺椅上的梁曦月，问，“她怎么回事？” 方业萍嘴快抢答：“被吓晕的。” 她这回答，很巧妙。 让不明就里的人很容易跟着她的引导走，会误会是被顾盼吓的。 好在梁曦月是梁安的堂妹，他到底有些了解这个堂妹的情况，没被方业萍的话带着走。“估计是晕血。” 梁安摆了下手，语气隐含着一点不耐烦，“那就让她这么躺会吧，等会醒过来就是了，你们把地拖一拖。顾盼，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到了梁安办公室，他才问：“怎么回事？” 老板没发话让坐下，顾盼就站在办公桌前，负手在背后，两手的手指绕了绕，神情坦荡：“本来要给季总监发份电子版的业务报表，我电脑坏了，梁曦月电脑上有，就让她来发。我怕她发错表格，就想挤过去过去看看，结果我动作太粗鲁，不小心把季总监给撞倒了。” 梁安沉吟不语。 不知道是不是掂量她话里的可信度。 而顾盼说完，也没有再作多余解释。 事实如此，他眼下就算不信，等李柔和季秋阳从医院回公司，自然有李柔会告诉他同样的事实。 除非，李柔想陷害她，故意歪曲事实。 梁安拿起桌上的保温杯，转身去接了杯水回来，加了几个红枣枸杞，喝了两口后，才抬头对顾盼说：“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但人来公司第一天，就出了这种事，你让人怎么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 第17页 顾盼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的看法，“事实如此，我问心无愧。” “我知道你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也要注意影响。”梁安叹口气，“你是公司资历最老的员工，公司从只有你一个员工，到现在四十多人，下面还养着两支施工队，规模越来越大，业务也越来越多，我以后的工作重心就是抓紧业务，会经常出差，公司这么多人和事情总要有个人来管。我已经向股东们提出，公司增设一个常务副总的职位，来负责公司日常管理。” 梁安伸手按了按额头，“几个股东们的意思，是想让季秋阳来担任副总。季秋阳和程氏集团的少东家关系很好，我们想要做程氏集团的项目，就必须要拉拢住季秋阳，通过他，能和程氏集团的少东家牵上关系。但是副总这个位置，我是想留给你的，所以才把财务总监的位置给了季秋阳，来拉拢他。” 要拉拢一个人，无非是许以他钱、权、名或者美色。 季秋阳不缺钱，人长得帅，自然也不缺漂亮女人。 唯有权和名，方能打动他一些。 季秋阳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一心想靠自己打拼出一番事业和名望，好向家里证明，他不靠家里也照样能混出名堂来。 像季秋阳这种从小顺风顺水长大想靠自己闯出一番天地的富二代，是梁安最喜欢的。 只要拍对了马屁，多夸夸本人，就没有拢不住的。 而他们这样的小公司，没有大背景，也没有多牛逼的资源和人脉，唯独各种听起来高大上的职位可以信手拈来。 梁安随便给个财务总监的位置，就把季秋阳哄得不着北，眼睛也不眨的投了七百万进来。 对此，梁安内心是很得意的。 那些天之骄子一样的富二代们，出身豪门名校毕业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他忽悠了，蠢得跟猪一样。 Chapter 09 梁安眯眼一笑，对季秋阳的轻视，在顾盼面前丝毫不作掩饰：“季秋阳一个刚毕业的富二代，除了吃喝玩乐，还会什么？就算他现在是财务总监，表面上他是你上司，但财务部的事，照旧是你说了算，你还是直接向我汇报工作。” 听了这么一句准话，顾盼抿着嘴，微抬下巴，应了一声：“是”。 所以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实际上顾盼心里还是对季秋阳不服的。不然不会听到他这句话，底气就足了。 梁安这么想着，出声安抚顾盼：“你能力很强，任何工作交到你手里，你都能完成得很漂亮。但是——” 他刻意顿了一下，“在职场上，如果只会做事不会做人，就算我真的把你提为公司副总，按你现在的这个性格，公司这么多人，怎么会对你服气？股东们又怎么放心把公司交给你来管？” 顾盼放在背后的手，乖顺的垂在腿侧，表态：“今天这事，是我的疏漏。等季总监回来，我一定跟他陪个不是。” 话是服软的话，但语气听着总有那么一点不情不愿的意味。 梁安却很满意她这个反应。 他喜欢漂亮聪明的女人，在自己面前不得不低头的感觉。 “成大事者，能屈能伸。”梁安语重心长，“顾盼，公司副总这个位置等着你，你不要让我失望。” 顾盼只点头说是。 梁安这才点头，让她坐下，“关于公司股权变更的事，我还有事情交代你。” 顾盼从梁安办公室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晕血的梁曦月已经醒来，看到顾盼回办公室，立即不阴不阳地哼了一声。 她认为顾盼那一撞，是故意的。 因为顾盼不满季秋阳抢了她的总监位置，所以才使出这种手段。 看顾盼神色不太好，梁曦月以为她被梁安训了一顿，便大着胆子嘲讽起来：“有些人啊，被抢了位置，表面上故作大方，实际心里都要呕出血血了。但也只能忍着，毕竟咱们公司的高层领导可不是外面那种油腻猥琐男人，可不吃撒娇那套。” 罗雪和方业萍虽然没有出声附和，但憋着笑，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顾盼刚坐下，她原本有些心不在焉，听到梁曦月的话，神情一敛，转头看向了梁曦月。 梁曦月对上顾盼的目光，莫名的有些心虚，嘴上却不肯服软：“我只是随口一说，顾经理你可千万别自己对号入座。” 这就点胆子，也敢来挑衅她。 顾盼看梁曦月的眼神，就跟看一只猫儿似的。小猫伸出爪子来挠，再怎么虚张声势，都是不痛不痒。 “我电脑开不了机，你电脑给我用下。”顾盼说，起身的时候，肚子忽然咕噜一声响起。 她这才想起自己早上出门太急，忘记买早餐吃了。 幸好在行政部旁边的茶水间里，她还放着包燕麦粥，开水冲泡就能吃。 顾盼拿起喝水杯，去茶水间冲了一杯燕麦粥。 路过行政部办公室时，路惠看见她，也拿起明明还装满水的保温杯，装作要接水的样子，跟着一块走进了茶水间。 “你真把季总监打了？”路惠把茶水间门关上，倚在门边问顾盼。 “不小心撞倒的。”茶水间有冰箱，顾盼从冰箱里拿出她存放的那包袋装燕麦粥，放进水杯里，找了双一次性筷子搅拌冲泡。 “是真的不小心？”路惠打开保温杯，喝了口水，“现在全公司都在说这事。那个没有你的部门经理群里，大家都在说这才像是你的风格，睚眦必报，绝不留情。” -- 第18页 “当然。我真想对那位季秋阳做什么，多的是办法让他有苦难说，我犯得上亲自动手伤人？”顾盼冲泡燕麦粥，将一次性筷子扔进垃圾桶里，“这要是一个不小心出了人命，我自己得填进去。我没这么蠢。” 路惠若有所思，“也是。”想了想，她又问：“梁总把你叫去办公室，怎么说？被骂了吧？” 骂，梁安是不会骂的。 从她进公司到现在，不管她做错了什么，梁安都没骂过她。 大多数时候都像今天这样，他问清楚事情原委，然后安抚她，最后再给她画饼。 他在她面前，一直都保持着一个温厚开明的好老好领导的形象。 和她原来的直属上司章敏，完全是两个极端。 章敏是那种平时大方好说话，一旦工作出了差错，就会毫不留情训斥的性格。 想到章敏，顾盼有点失神。 路惠抬手戳了戳她的胳膊，“想什么呢？真被骂得很惨？” 顾盼回过神，摇头笑笑，“骂倒没有，但一顿思想教育总是少不了的。” 梁安有多喜欢给人洗脑，路惠也深有体会，心有戚戚的说，“有时候我宁愿被骂一顿，也不愿听他那一堆大道理，都听到耳朵长茧子了。” 顾盼不接这话，不然就是在说领导不是了。她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对了，梁总让我和我这周末到他家吃个饭，说是他儿子百日宴，但现在公司事情太多，抽不出时间大办，就请公司几个老员工一起聚聚。” “上次满月酒也这么说。”路惠吐槽，“我看压根不是什么事情太多，而是因为根本没法大办，他老婆……” 顾盼轻咳一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别在公司说老板私事。 “忘了现在公司基本都是他的人了。”路惠讪讪一笑，没再说话。 “你知道这事就行了，那这周咱们抽个时间去逛街买礼物？” 路惠点头说好。 顾盼拉开茶水间的门，与路惠一前一后离开，回到各自办公室里。 梁曦月已经不在自己座位坐着了，她坐到了顾盼的位置上。 看到顾盼回来，她也没起身，只是抬了抬下巴，说：“顾经理，你不是说要用我电脑吗？用吧。” 顾盼便坐到梁曦月位置上。 水杯里的燕麦粥还很烫，她也顾不上喝，只放到一旁，问梁曦月：“你的项目汇总表，都放在哪个盘里？我看一下绥安项目的资料。” 梁曦月翘着二郎腿，正在把玩自己的手指。听到顾盼问，头也不抬的回答：“在E盘的新建文件夹里，你打开E盘找一下。” 她这副姿态，不知道的人看了，以为她才是经理。 顾盼“嗯”了一声，点开E盘的文件夹，果然看到数十个备注项目名称的表格依次排列下来。 看到名为绥安别墅配电工程项目的表格时，顾盼却没有点开看，而是继续下拉。 一直拉到底，也没有看到她想看到的表格。 “顾盼，你把那个业务表发我一下。”这时，季秋阳人没到，声音先到。 他已经从医院回来，头上伤口不深，消毒后医院的护士给他贴了一个中号创口贴，连药都没开，只叮嘱他注意伤口别碰水，就让他回来了。 他一回来，就径直走到财务办公室，人还没走进来，就先开口问顾盼要业务报表。 等他走进来，一看顾盼位置上坐着的是梁曦月，愣了一下。他记得没错，这女人尖叫晕了过去，这么快就醒了？ 梁曦月看到他，立即站起身，笑容依旧甜美，“季总监您回来了，伤口严重吗？有没有什么不适呀？” 她那份殷勤，藏不住，也压根没想藏。 “顾经理，季总监要业务报表，我先给季总监发。”梁曦月说着，快步走回自己的位置，顾盼才起身，她就一屁股坐了下去。 顾盼往后挪了挪，却没离开，眼睛落在梁曦月电脑上，看她把所有业务报表都打开，并没有自己想要找的那个。 “报表全在这儿了，季总监您想要哪份？”梁曦月问，“您微信是多少？我加您好友，把报表发您。” 还是贼心不死想要季秋阳的联系方式。 这要换了以往，季秋阳是绝对不会给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梁曦月是财务部的出纳，是他的直属下属，以后在工作上多的是交流沟通的时候，加个微信好友也就加了。 季秋阳没有多犹豫，报了自己微信账号。 梁曦月添加好友成功，心里那股开心劲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方便的话，让我在你电脑上看一会儿报表吗？这样有疑惑的话，我就直接问你们。”季秋阳新官上任，干劲十足。 梁曦月一口答应。 她巴不得季秋阳就呆在财务室，永远都别出去了。 季总监长得帅，就连这一头红色的头发，都比别人的要乖顺，多看两眼让人心情愉悦，长寿无忧。 看这样子，没个三五十分钟，季秋阳是不会走了。 顾盼垂眼，说了一句：“那您先看。”至于她，回头再过来看看就是。 她端起放桌上的燕麦粥回自己位置，目光不经意掠过电脑屏幕，看到季秋阳点开一个名为业务汇总表的文件夹。 在众多表格里，一个备注着《黎城光明新村希望小学教学楼建设教材物资采购项目》的表格，赫然在列。 -- 第19页 顾盼端着水杯，停住不动了。 季秋阳打开另外一个业务报表，他看得仔细，也没发觉顾盼站在他身侧。 “咦，这个绥安别墅配电项目怎么听着有点耳熟，顾盼你……”季秋阳边说边探起身子，想问顾盼上周五在亭江饭店签的那份财务合同是不是就用在这个项目的。 但他没注意的是，此时顾盼就站在他身侧，他这一起身，胳膊肘往外拐，猝不及防撞到了顾盼端着杯燕麦粥的手。 顾盼在走神，被撞得手一歪，满满一杯滚烫的燕麦粥，悉数朝季秋阳身上泼了过去—— “哎哟——” “顾经理又把季总烫了！” 季秋阳的痛呼声混杂梁曦月的尖叫声，再度响彻了整个财务部办公室。 Chapter 10 “那个女人她肯定就是故意！第一次推倒我，第二次泼我一身滚烫的燕麦粥！” “我擦，我也没得罪她吧，她却要置我于死地。国内职场果然跟网上说得一样可怕，稍有不慎就被人整得死去活来。要不是我机智及时用胳膊挡住，我这张脸就被她毁容了。我爹妈把我生这么好看，容易吗？” “这个女人太恶毒了，我只是对她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她就想要我死。最毒妇人心，那个女人太狠了。” 季秋阳此时正坐在医院里，一边等李柔去替他拿药，一边用右手疯狂发消息给好友程行止吐槽。 但程行止是大忙人，并没有及时回复他消息。 等李柔拿药回来，季秋阳郁闷憋屈的情绪得不到发泄，摸了摸脑门，又看着自己缠着绷带的左手臂，简直要委屈死，转而对李柔吐槽：“顾盼平常都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见血的吗？” 李柔微微一笑，在心里打了一下腹稿，才语气温柔的说：“顾经理这几天可能心情不太好，季总您别放心上，可能她也不是故意的。” 季秋阳听到这话，愣了愣。 他只是纯粹吐槽，发泄一下心中憋闷，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也不是真的认为顾盼故意要搞他。 虽然那个女人，一副妖艳又不大方的样子，但她眼神实际上很清澈坦荡，和道歉时也很诚恳，没有半点虚假，所以人品不至于坏到这份上。 可李柔的话，明面上听着像是在替顾盼解围，实则是在误导他，说顾盼就是那样的人。 都是同个公司的同事，关系再不好也该有一点面子情，不帮着点好话，反而还落井下石？ 季秋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看着李柔一张清纯无害的笑脸，心里打了个突，也没了吐槽的心思。 “药给我自己拿着就好了。”季秋阳讪讪一笑，伸手从李柔手里拿过自己的药。 还是李柔开车把他送回公司。 不过这一次，李柔开的不是梁安的车，而是他上个月刚买的超跑。 跑车是红色的，和他脑袋顶着的红色头发一样，很骚包。 李柔看到他的车以后，对他的态度就热络了一些。 公司所有人包括梁安，都只知道季秋阳家里有钱，和程氏集团公司的少东家是朋友。除此之外，并不知道他家里背景到底是什么。 又因为他容易炸毛又好骗的性格，李柔就只当他是个普通有钱不成事的纨绔富二代，所以心里多少也和梁安一样，有些轻看他。 但看到他的超跑后，李柔就收起了心里的轻视。 随便就是一辆价值千万的跑车，就算季秋阳真的只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那也值得好好拉拢，而不仅仅只拿他当做一块通过他拉拢程氏集团少东家的垫脚石。 回到公司，李柔立即敲开梁安办公室的门，去汇报她的新发现了。 而季秋阳，经过两次意外事故，再不敢到财务部去找顾盼了，只缩在自己的办公室，发消息给梁曦月，让她把发业务报表到他邮箱里。 梁曦月秒回消息说好，不到一分钟就把文件都发到了他邮箱里。 这时，程行止总算忙里偷闲，看到他的消息，给他回了一句：“那个女人？” “当然就是顾盼啊！”季秋阳噼里啪啦打字，“你不知道，我一早被她撞倒，脑袋磕保险柜边角上了。才从医院回来，屁股没坐热，又被她泼了一杯滚烫的燕麦粥！现在我整个左手臂都烫肿了，严重影响了我的生活自理能力！晚上聚餐，我一定要让顾盼给我赔酒道歉，自罚十杯！” 消息发出去不到一分钟，季秋阳还在打字想继续吐槽，程行止已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够哥们啊，都会打电话过来关心他了，但他是一个成熟稳重的大人了，应该学会懂事点不能总让操心了。 季秋阳这么想着，接通电话，一开口就是：“放心啦老程，我没什么事，烫伤不是很严重……” 话只说了半句，就听到程行止略嫌清冷的声音响起：“顾盼没事吧？” 季秋阳：“……” 季秋阳：“？？？” 季秋阳炸毛了：“你什么意思？我受伤了，你不问我伤得怎么样，反而问那个女人有没有事？您有事吗？还是朋友吗？”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哪像个伤患？ 程行止嫌他太吵，把手拿离耳朵远了点。 等季秋阳灵魂质问完后，他才慢条斯理地说：“如果顾盼受伤了，你会给人落个欺负下属的不好印象。如果她没受伤，那大家就会同情你，你可以借此拉拢人心，快速融入公司里。” -- 第20页 季秋阳仔细一品，顿时笑开脸：“你说得十分有道理。老程你怎么这么聪明，回头我一定请你吃饭！” 地主家的傻儿子实在好骗又好哄。 刚才还在炸毛，现在就顺了毛。 程行止问：“晚上你们要聚餐？在哪？” “在向府。”季秋阳说，“你问这个干嘛？看我胳膊动不了，打算到时候接我回家？” 要不怎么说这傻儿子很招人喜欢呢。你只需问一句，他就能顺着你的意，给你递台阶下。 程行止笑了一声，“好。” “那行，晚上你等我电话！”季秋阳喜滋滋地挂了电话，足足过了十分钟，才回过味来，程行止压根没问候他一句！ 这叫哪门子的关心？ 这天下午五点，行政部便出了通知，晚上公司聚餐，提前一小时下班，各自结伴前往向府汇合。 消息传到财务部时，顿时引来一阵欢呼。 不用一分钟，大家就都收拾好东西，准备关电脑走人。 顾盼抬头，朝梁曦月说了一句：“曦月你电脑先别关，借我用一下。” 她的电脑，一天都处在罢工的状态里，开不了机。 报给行政部叫人来维修，但等了一天，维修人员也没来，说是有事耽误，改成了明天再来看。 因此顾盼说要借电脑，梁曦月也不怀疑，拿起包就率先冲了出去，打算去蹭季秋阳的车。 罗雪和方业萍也紧随其后。 只剩下顾盼和习静。 但习静坐在并没有先走的意思，只说：“顾经理，我等你一起。”她刚进公司，和其他人的关系都很一般，全是点头之交。唯有顾经理，平常会和她多说几句话。 像公司聚餐这种集体活动，习静只能找顾盼结伴。 因为顾盼和她一样，也没车。 好在顾盼也并不介意和她结伴，语气温和的说了一句，“那你要等一会，我要拷贝几份报表。” 她拿着U盘，坐到梁曦月的位置上，将U盘插到梁曦月电脑上，把整个E盘所有的资料都拷贝了一份到U盘上。 梁曦月E盘的资料，别看只是一些表格，但数量可观。光是拷贝，就花了几分钟时间。 顾盼原本想细看一遍拷贝的表格里，有没有疏漏，却听到有脚步声走过来。 抬头看向门口，来人是李柔。 顾盼不动声色地把U盘拔了出来，握在手里。 “顾经理，你和我们一起走吧？”李柔说，“一起坐梁总的车，季总也在，刚好还有一个位置。” 习静神情一下变得有些局促。她怎么忘了，顾经理虽然没车，但从来不愁怎么去参加公司集体活动，因为梁总总会记得带上顾经理。 就算有时候梁总无法参加，也会安排好有车的人带上顾经理一起去，不会让顾经理落单。 真正落单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顾盼抬起头，朝李柔笑笑，“你们先走吧，我还有点工作没忙完，等会我自己打车去就行了。” “那我和梁总说一声，等你忙完再一起出发吧，反正现在时间还早。”李柔难得看见顾盼对自己笑，脸上不由也带了点笑容。 梁曦月在这时候折回办公室，听到李柔这话，忙开口说：“李柔，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呗，去向府吃饭，我总不能坐小电驴过去吧。” 李柔笑容一滞。 如果问她在公司里最讨厌谁，那人无疑就是梁曦月。看不懂脸色，也没脑子，好几次都让她下不来台。 比如现在，明眼人都知道梁安之所以让她过来叫顾盼，无非是想缓和一下顾盼和季秋阳的关系，免得这两人以后隔三差五又出现什么意外事故，闹得公司不安宁。 哪知梁曦月没眼色，硬是要凑上来。 偏偏梁曦月是梁安的堂妹，她不能直接得罪。 李柔压下心里的不耐，正要说话，顾盼先开口了：“那就让曦月跟你们一起吧，我忙完就过去。今天已经和季总监闹了两次不愉快，如果现在还让他等我，那我就彻底得罪他了。” 话说到这份，李柔也只得僵笑着应了：“那好，顾经理你先忙。”便带梁曦月走了。 两人才离开，路惠又过来，问她要不要一起走，可以跟工程部经理方平的车，方平车上还有一个位置。 顾盼以还要忙工作为由，拒绝了。 等路惠也走后，公司总算静下来。 顾盼又细看了一一遍梁曦月电脑里的其他资料，确认自己没有遗漏什么之后，就替梁曦月关好电脑，和习静出门。 两人乘坐电梯到一楼，才走出公司大楼，李柔电话打过来了：“顾经理，你还在公司？江总路过公司，可以顺路接你。” 李柔口中的江总，是指江裴。 顾盼抬头，就看见一辆黑色小车缓缓驶来，停在她面前，驾驶座的车窗摇下，露出一张丝毫不输娱乐圈明星的脸。 正是江裴。 “嗯，我看到江总了，等会见。”顾盼挂了电话。 江裴已经下车，绅士又体贴地替她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当然，他也没有忽略顾盼身后的习静，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这是习静第一次见到公司传说中风趣又英俊的江总。 没想到人这么有风度。 竟然会替她一个实习助理开车门。 -- 第21页 习静低声说了句谢谢，脸颊上悄悄飞起一抹红晕。 “能为这么可爱的女士服务，是我的荣幸。”江裴笑吟吟地说，把车门关上。 回到驾驶座坐下，系好安全带后，江裴看了眼后视镜，确认后座的习静已经坐稳后，才开车。 “顾经理，安全带。”江裴侧头，瞥了顾盼一眼，“你就不能自觉点，每回都让我提醒？” 顾盼低头系安全带。 江裴“啧”了一声，“我听说你把季总得罪了，不仅把人撞得头破血流，还把人烫成了残废？” “不小心碰到的，没这么严重。”顾盼语气淡淡，“你听谁说的？” “当然是你们梁总说的。”江裴笑了一声，“下午整个股东群里都在说你太过分了，就算记恨季总抢了你财务总监的位置，也不该下这么狠的手。” 顾盼眉头微皱，“真是不小心。” 江裴说，“季秋阳在群里替你解释了，说是他自己撞上去的，跟你没关系。” 季秋阳还会替她解释？顾盼面露怀疑，又缓缓舒展眉头，说了句：“那等会饭桌上我不仅要赔罪，还是再感谢季总才行。” “是该这样。”江裴点头。 接下来他没再说什么，只专注开车。 顾盼则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车内一时间变得安静下来。 但这种安静却并不让人觉得尴尬。 坐在后座的习静，莫名有种顾盼和江裴很熟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知从何而来，但就是让她很笃定。 Chapter 11 到了向府饭店，顾盼、江裴和习静三人在服务员的指引下，乘坐电梯上了十六楼。 因为是全体员工聚餐，十六楼靠左这半层都包了下来。 三人走进去的时候，除了他们，公司所有人都已经到齐就坐。 就连菜也开始上了。 梁安那桌，坐着的除了李柔和季秋阳，剩下都是几个部门的经理，留了两个空位出来，是留给顾盼和江裴的。 李柔眼尖，看见三人，立马说道：“江总和顾经理来了，就等你们俩了。” 跟在两人身后的习静，自然被她忽略不计。 好在习静机灵，自行去了行政部和财务部那一桌坐下。 “全公司就等你们两个，你们得自罚一杯。”梁安站起身，招呼江裴入座，顾盼落后一步，坐在路惠和季秋阳中间。 这种场合，总是免不了应酬喝酒。 顾盼和江裴都痛快，两人举杯互碰，自罚了一杯。一口喝尽，不留一滴。 梁安拍手叫了一声好，起身敬众人一杯：“没有大家，公司不会有今天这个规模，以后公司越来越好，大家都是功臣，我敬你们！” 众人都应了一句：“都是梁总领导得好。” 如此这般，酒过三巡，才算能拿起筷子开吃。 顾盼找服务员先上了一碗饭。 这是她的个人习惯了，外出吃饭，菜可以少吃，但饭必须要管够一碗。 季秋阳还是头一回看到饭局上有人吃饭的，难免有些稀奇，“你不会吃完饭就饱了吧？我告诉你，今天你必须跟我赔罪，自己罚多少杯酒，你掂量。” “兄弟你放心。”梁安坐在季秋阳另一侧，听到他的话，立即接话：“全公司，顾盼的酒量最好，千杯不醉。” 季秋阳诧异看一眼顾盼。 顾盼唇角含笑，说了一句：“梁总谦虚了，您的海量，我哪敢比。” 向府的服务周到堪比海底捞，这两句话的功夫，饭就已经端上来了。 顾盼便埋头吃饭。 今天的主角不是她，而是季秋阳和江裴。 梁安坐在这两人中间，左一句带季秋阳，右一句提江裴，一时间倒也顾不上顾盼。 顾盼吃饭的时候最是安静，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在众人没发觉的时候，她面前的那碗饭已经空了。 旁人都只顾着吃菜。 向府人均消费四位数，价格贵是贵，但这里每一道菜的味道都对得起它的价格。 这一次梁安难得大方，选在向府聚餐，不抓紧时间吃点，下一次过来吃，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大家只拿五六千的月薪，没人舍得花小几千来这里吃一顿。 吃完一碗饭，顾盼放下了筷子。 梁安一个眼神飘过来，顾盼明白接下来该她暖场子了。 她倒了杯酒，起身朝季秋阳和江裴说，“我这杯，敬季总和江总，欢迎江总和季总加入我们，我相信建安有江总和季总的加入，今后的业务一定会蒸蒸日上，更上一层楼。” 她说完，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江裴和季秋阳见她这么干脆，也都各自一口喝完了杯里的酒。 顾盼再度满上酒，对季秋阳说：“季总，您来公司第一天，就见了血，是我的不是。我自罚十杯，向您赔罪。我干杯，您随意。” 说完，又是一干到底。 如此这般，顾盼连喝了三杯。 到第四杯时，季秋阳坐不住了，伸手拦住了顾盼倒酒的动作，“你还真打算喝十杯啊？三杯够了够了。” 一旁的梁安却在起哄，把季秋阳的手拉了回来，“哎呀，你让她喝，既然是赔罪，就应该摆出自己的诚意。她的酒量好，喝十杯而已，不算什么。” -- 第22页 他这一起哄，顾盼便把第四杯满上了。 季秋阳皱眉，看着顾盼面不改色喝下第四杯，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他说是让顾盼喝十杯赔罪，只是想借此让她服软吃瘪的样子，没想让她真喝十杯。“好了好了，我原谅你了，你别喝了，再喝，回头醉了，还得麻烦同事照顾你。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 江裴这时开口了，语调疏懒的说：“你这要再喝下去，传出去就变成季总欺负你了。咱们这是公司聚餐，不是在夜场泡吧，点到为止，有这个诚意就行了。” 两人都这么说，梁安这才收了话，没再起哄让顾盼喝酒。 但顾盼还是找了个借口，“那我这最后一杯，谢季总海涵，希望以后您在工作上多指导指导我。”喝下了第五杯。 顾盼放下杯子坐下来，路惠碰了碰她的胳膊，小声说：“你喝这么多干嘛？等会还少不了挨个向他们敬酒，够你喝的。” 公司聚餐，每一回都少不了员工挨个敬领导酒的节目。 撇开等会要敬梁安不说，顾盼本身也是部门经理，其他部门的人暂且不提，光是她部门里那三个不省心的，就巴不得轮番来灌醉她，想看她发酒疯，看她洋相尽出。 这种酒桌文化，路惠最讨厌。但架不住身为老板的梁安喜欢，所以每次聚餐，路惠都以有胃病喝不了为由，避开大部分人的敬酒。 但该敬的酒，比如梁安的，江裴和季秋阳的，还是少不了。 “等会你和我一起去，我在前面挡着，你在后面趁他们不注意，抿一口就行。”路惠压低声音说。 顾盼笑着说一声好。 数杯酒下去，她现在已经觉得脸颊隐约有些发热了。 接下来，她被梁曦月、罗雪、方业萍三人轮番敬了两轮酒，整张脸已然跟铺了一层薄薄胭脂一般粉。 但她一双眼，依旧清亮有神。唇角微微勾着，漾着一抹浅浅的笑容，整个人不自觉地媚态尽显，说她是绝色尤物，也不为过。 季秋阳一时看呆，心里喊了一声卧槽。 就梁安也失神片刻。 江裴轻轻“咳”了一句。 顾盼闻声，站起来，借口要上洗手间，溜了出去。 洗手间在另外一边。 顾盼走出来，没有急着去洗手间，而是靠着墙，闭眼养神。 她没发现有个颀长的身影，此时正从同层楼的一个包间走出来，在看见她后，停下了脚步。 顾盼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其实她已经有醉意了，意识有些昏沉，看人也影影绰绰的。但她伪装得好，看起来还很清醒，所以里面的人都没发现。 这时有风穿廊而过，将她身上酒气吹散，也将她意识吹醒过来。 顾盼睁开眼，抬脚往洗手间走去。 却还是高估了自己，才走一步，她便如坠云端般轻飘飘的，身子便向一旁倒去。 那个颀长的身影眼疾手快，伸手抓住她的手，揽住她的细腰，稍一用力往身前一带，便将柔若无骨的她揽进了怀里。 顾盼没看清揽住自己的人是谁，但这人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让她觉得很安心。 她歪头埋在他怀里，有些不满的咕哝：“那么多人来灌我喝酒，你也不帮我挡一下。” 此时的顾盼，不同于白日里的她，成熟世故谈笑风生。她声音软绵，语气娇憨可爱，就像一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少女，在向自己的恋人撒娇。 顾盼只觉得揽在自己腰上的手劲猛地收紧，让她整个人都紧紧贴在了对方身上。 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到皮肤上，顾盼只觉得有股燥热遍袭全身。 “松开，我要被闷死了。”顾盼有些喘不过气，伸手握成拳，在对方的肩膀上捶了两下。 但她这没什么力气的拳头，无异于小猫挠人，只会撩拨得人心跳加速。 顾盼挣脱不开，有些恼怒抬起头，醉意涌上头，她此刻看人都是模糊不清的。 “江裴！你放开我！我快被你勒死了！” 对方放在她腰际上的手却没有松懈半分，反而掣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哑声开口：“江裴？” 这个声音，不是江裴。 顾盼徒然一惊，醉意散了大半，也终于看清眼下揽着自己的人并不是江裴。 而是……顾盼睁大了眼睛，是程行止？ “程少？” 开口说话的却不是顾盼，而是此时刚从宴会厅走出来的江裴。 他的目光落在顾盼腰际的手，眸色顿时一沉。 “顾盼。”江裴喊了一声。 顾盼瞬间站直了身体，回头看江裴，语气暗藏一丝委屈，“江总。” 江裴朝她伸出手，晃了晃：“不是说去上洗手间，喝多了？” 顾盼说：“是，正要去。” 但程行止还揽着她的腰。 她有些尴尬，正要开口，程行止已经先一步放开她，并且往后退了一步。 “抱歉程少，我刚才认错人了。”顾盼意识回笼，又恢复平常那副言笑晏晏的模样，跟着江裴也喊程行止一声程少，“不过还是要谢谢程少，不然我刚才就要摔个四脚朝天了。” 漂亮的人笑起来，只会更好看。哪怕只是例行公事的一笑，少了发自内心的真诚，也依旧有别样风情。 “举手之劳。”程行止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 -- 第23页 “程少是来找季总的吧？季总刚刚还在说您马上就到了，正在里面等着您大驾光临呢。”江裴微微往前走一步，并肩站在顾盼身侧，作了个请的姿势，笑容和顾盼如出一辙，“程少您里边请。” 这两人站在一起的样子，有些刺眼。 程行止眸色深邃，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江裴摸不准这位程氏集团少东家的心思，对方站着不动，那只能让顾盼先溜了。 “程少有我招呼，顾经理你要先上洗手间的话，就先去吧。”江裴说完，朝顾盼看了一眼。 顾盼会意，礼貌性的说了一句：“程先生回头见，我先失陪了。”便快速转身离开了。 只是走着走着，她总觉得身后有道炙热的目光一直追着自己，让她如芒在背，感觉很不自在。 直到顾盼消失在走廊拐角，程行止方才收回目光，双手交握一起，轻轻摩挲着。 他的掌心里，还残留着她身上的余温。 Chapter 12 顾盼上完洗手间，洗手的时候看了眼镜子的自己，镜子里的人朱唇粉面，神态微醺，活脱脱一副任人宰割的小白兔模样。 顾盼捧水拍了拍自己的脸。 冰冷的温度，让她有些昏沉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 今晚还是喝太多酒了。 她酒量再好，此时也有点醉意上头了。 顾盼又掐了一把自己的脸，确定神志能保持清醒后，才走出洗手间。 习静拿着她的包，正在门口等。看见她出来，立即说：“顾姐，江总说晚上他喝了酒，没办法开车送我们回去，让我和你打车先回去。” 顾盼讶异，“大家都走了？”就这么一会功夫？ 习静摇头，“没有，大家都还在。江总让我拿你的包出来，和你先走。” 顾盼明白这是江裴看她喝太多，怕她断片了，等众人一起散去的时候，她不知道会被谁接走。 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刚才撞见了程行止搂着她的那一幕，江裴担心她会被梁安当成物品一样送给程行止，所以索性让她先走了。 毕竟这样的事，以前不是没有过。 顾盼从习静手里接过自己的包，“那我们走吧。” 习静问：“那我们要和梁总说一声吗？” 公司聚餐，她们要先走，不和领导说一声，实在说不过去。 要是和梁安说，那她可就走不了了。 习静还是太单纯。 顾盼笑起来，说不必：“江总会和梁总说的。” 两人离开，一起上了出租车后，顾盼让司机先送习静回家。 习静家里住离公司五个公车站的小区。 和顾盼住的小区是反方向。 习静下车后，顾盼让司机再等等，确认习静回到家，给她打电话报平安后，顾盼让司机开车。 司机夸她细心周到。 很多人送人回家，等人下车后就走了。 殊不知有时候危险通常都是人下车后上楼的那一段时间。 顾盼笑笑，没说她这种周到，都是因为自己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所以才格外注意。 到了自己住的小区，小区安保做得很好，是不允许外来车辆进入的。 顾盼在门口就下车了。 小区的保安认得住在这个小区每一个住户。 见到顾盼回来，门卫处的保安立即走上前，招呼了一句：“顾女士晚上好，欢迎回家。您今晚又加班啊？” “是公司聚餐。”顾盼慢步走着。 保安嗅到她身上浓重的酒气，有些不放心，便跟着她。 一直到她楼下，亲眼看着她进了大楼，拿出别在腰间的对讲机，呼监控室注意一下2栋28楼的顾女士是否安全进家门，这才转身离开。 顾盼进了家，却发现客厅里的灯亮着。 客厅沙发正坐着一个人。 是江裴。 “你不是应该还在向府吗？”顾盼面露惊讶，在玄幻处换了双拖鞋。 “找了借口，先走了。”江裴起身，去厨房给她端了一碗醒酒汤，“刚煮的，还烫着，你晾一会再喝。” 顾盼“嗳”了一声，眉开眼笑的接过来，边吹气边说：“那我谢谢江总了，竟然劳你纡尊降贵，亲自煮醒酒汤给我喝。” “少贫。”江裴伸手耙了一下头发，没好气的开口：“喝完醒酒汤，赶紧洗个澡去睡觉。要是被我妈知道我让你喝成这样也不拦着，她肯定打断我的手。” 提起长辈，顾盼顿时收起了玩笑的心思。 她放下醒酒汤，从包里掏出一个U盘，递给江裴。随后，又进卧室拿出自己的电脑。 “我找到了当年那个项目的一些资料，你看看有没有有用的东西。” 江裴打开电脑，把U盘插到电脑上，随口问了一句：“你在建安四年了，都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这U盘又是从哪里找到的？” “U盘是我自己的。”顾盼端起醒酒汤，一边喝一边挨在江裴身边，“里面的资料是我从梁曦月电脑拷贝出来的。” “梁曦月？”江裴对这个名字没有什么印象。 “就是梁安的堂妹，在财务部当出纳。”顾盼说，“半年前进的公司。” 一说是梁安的堂妹，江裴就有印象了，“哦，那个喜欢嗲声嗲气的土拨鼠。” “噗——” -- 第24页 顾盼险些被呛到，伸手拍了一下江裴，“你这是什么比喻？” “她那尖叫声可不就是跟土拨鼠一样。”江裴眼睛落在电脑屏幕，头也没抬，“你赶紧去洗澡，一身酒气味。记得把头也洗了。” 顾盼也不喜欢自己一身酒味，把醒酒汤喝完，就去洗澡了。 等她洗完澡吹干头发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江裴坐在沙发上，手里夹着根抽到一半的烟。 矮桌上的电脑依旧来着，旁边烟灰缸里有几根烟蒂。 显然，江裴已经抽了好几根。 他很少抽烟。 尤其是在自己面前，更是一根烟都不会碰。 此时却一连抽了好几根。 听到她的脚步声，江裴将手里的烟按在烟灰缸里，随后他抬起头，神情像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阴郁暗淡。 “我想，你是对的。”江裴哑声说，目光紧紧盯着电脑屏幕，“你爸，确实是被冤枉的。” 顾盼怔在原地，许久都不动一下。 “但是U盘里的资料，并不能作为证据。”江裴说，没得到回应，喊了她一声，“顾盼？” 顾盼这才回过神，走到江裴身边坐下，声音听起来很平静，“这里面都有什么资料？” “一份挂牌生产协议。”江裴顿了一下，“还有一份晨安建材和你爸公司签订的建材购销合同扫描件。别的都是些销售清单表，没有什么价值。” 他让了让身子，把电脑转到顾盼面前，让她自己看。 确如江裴所说，她拷贝的所有资料里，有用的只有这两样。 挂牌生产协议的内容，是程方建材公司作为授权方，授权许可晨安建材公司挂牌生产并出售他们公司的产品。 而晨安建材和她爸公司签订的那份扫描件合同，顾盼略看一眼就关上了。 这份合同，她早在四年前就看过原件，合同条款里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顾盼又重新点开挂牌生产协议看。逐字逐句地看，每一个条款都看得认真仔细，企图看出什么不对来。 江裴看她这样，心里愈发难受，低声劝说：“好了，别看了。你今晚喝了不少，现在也不早了，先去睡觉。有我在，一定会帮你查清真相的。” “不。”顾盼抿着唇，转头看着江裴，“这不对。” “不对？”江裴愣了愣，“什么不对？” 顾盼指着电脑里的这份挂牌生产协议，一字一句的说：“这份协议不对。我虽然没见过程方公司的合同，但像他这样的大公司，每一份合同都会经过法务部审核，对己方不利的条款，一定会改掉。而这份协议，连基本的权利义务条款都没有写清楚，走签字盖章流程时，法务不可能会给过。” 也就是说，这份协议要么是伪造了签章，要么是压根就没走正式的签章流程。 总之这份协议，绝对有问题。 要想找出当年这个真相，或许可以从这份协议找起。 江裴说：“协议你发一份到我的邮箱。程方公司是程氏集团旗下子公司，我找个合适的机会让季秋阳帮我问问程氏集团的人，先查一下这协议上的签章是不是伪造的。他和程少熟，让他帮忙找人查这个协议是否有备案存档应该不难。” 顾盼却摇头，不太赞同他找季秋阳。 “季总监那点心眼，只怕事没办成，反而坏了事。”顾盼把电脑合上，“梁安这个人，性格多疑，我进建安整整四年了，至今都没有完全得到他的信任。他私底下做的那些事，至今没透露一点风头。” 季秋阳那心眼确实是……有那么一点一言难尽。 才跟梁安见了几次面，就眼也不眨的砸了七百万给梁安，还喜滋滋地说梁安对他好极了，和他掏心掏肺称兄道弟的。 典型的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江裴扶额“唉”了一声。 也不知道这傻小子是哪家养出来的，他在绿城打听了一圈，愣是没打听出来。想提醒他家里的家长，都没辙。 “这事我自己来吧。”顾盼以为江裴唉声叹气是在愁协议的事，便说，“不是说想拿下程氏航空员工公寓楼的项目吗，我就以这个为借口去接近程行止。” “我来吧。”江裴皱眉，想起程行止搂在顾盼腰上的那只手，整个人就不好了，“这种大人物，你一个女孩家被他占了便宜，只能咽在肚子里，拿他没有办法。” “你去？”顾盼仔细端详江裴，“你长得也不赖，万一人程少是个男女通吃的，你去了也照样得忍气吞声白让人占便宜呢。” 江裴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我替你操心，你倒拿我开起玩笑来了。” 顾盼弯唇哈哈一笑，笑意染上眉宇，整个人平添了几分娇俏。 难得看到她笑得这么轻松，江裴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顾盼笑够了，正色开口：“程行止人不错的，今晚我差点摔倒了，多亏他扶了我一把，不然我说不定摔成骨折呢。” “扶人都扶到腰上去了？”江裴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心道，她还好意思埋汰季秋阳缺心眼，她自己都是个被人占了便宜还替人说好话的傻子。 “那是意外，谁扶人还注意是不是扶错了位置。”顾盼对程行止印象很好，就忍不住替他说好话，“再说了，他长得这么好看，别说是搂腰，就算亲亲嘴，那我也乐意，我也不亏。” -- 第25页 顾盼说着，回想了当时的情景，嘿嘿笑了两声，“我跟你说，就他扶我腰的那一幕，放到电视剧里就是三百六十度旋转慢镜头，拉近回放，并且配上粉红泡泡的特效，放到小说里也能写个两千字篇幅，少女心爆棚从此沦陷不能自拔。” 江裴：“……行吧，你高兴就好。” “上周五，我在亭江饭店被张择老婆骂小三的时候，也是程行止帮我解围。”顾盼说，“我看人向来很准，程行止肯定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纨绔富二代。你就放心吧，我不会吃什么亏的。” 江裴瞥她一眼，呵笑一声，“是，你能耐大着呢，你什么时候吃过亏啊。” 顾盼鼓起腮帮子，一脸无辜的神情。 她既然已经下了决定，那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动摇的。江裴放弃劝她打消念头，只说：“那你自己掂量着，有搞不定的事，就和我说。” 顾盼笑着说好。 “凡事都要慢慢来，你不要太急。”江裴不放心的再三叮嘱，“一急就容易坏事。” 顾盼也再三保证，“你放心，我不急。我等了四年，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江裴抬起手腕，看了眼腕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行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觉。”便起身离开。 顾盼送他出门，倚门看着他走进电梯后，才把门关上。 客厅静悄悄的，刚才的热闹仿佛都跟着江裴一起走了，只剩一盏泛着白光的吊灯，冷冷清清地照明这一方寂静。 孤独，便无处可藏。 顾盼走进卧室，打开床头柜最下层的抽屉，拿出一个相框。 相框里是一张全家福照片。 十八岁的她站在中间，爸妈分别站在她两侧，三人笑容如出一辙，都是笑眼弯弯唇角上挑。 那时候负责拍照的摄影师还夸道：“顾小姐长得像顾先生，也像顾太太，不论跟谁出去，都不像是父女母女，更像是兄妹姐妹。” 那时候她年少轻狂，最是讨厌别人说这种讨好的话，便调皮的怼了一句：“那我爸妈要是带我一起出门，他俩岂不就是成兄妹了？” 噎得摄影师差点自闭。 如今再看照片，爸妈那时候的精神样貌看着确实年轻，站在她身边，真就像哥哥姐姐一样。 哪能想到仅过了两年，两人就鬓白如雪佝偻衰老得像五六十岁的老人。 顾盼伸手在照片上摩挲，眼神恍惚。 直到手机忽然震动，她这才回神。 打开手机一看，是一条未读的新消息。 “早点睡！” 顾盼瞬间失笑。 她回了两字：“晚安。” 照例把聊天记录清空，然后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抱着相框躺下。 关灯，睡觉。 这一晚，她做了一个长而踏实的梦。 梦里她爸伸开双手，蹲在离她仅几步开外的地方，一脸温柔的哄着她：“盼盼，走到爸爸这儿来，爸爸在这里等你。” 妈妈跟在她身后，也张开双手，随时准备只要她一摔倒就抱住她。 她还在蹒跚学步的年纪，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她却踉踉跄跄走一步停三步，走了很久，才成功走到爸爸的怀里。 爸爸一把抱住她，朝天空抛了抛，开怀大笑：“盼盼真棒！” 妈妈在一旁轻斥：“你轻着点，别把孩子吓到了。” 直至天光破晓，爸妈的声音渐渐消弭，顾盼梦醒睁眼，发现枕头上淌着一片未干水渍。 美梦如旧，让人留恋。 顾盼抱着被子，将头埋在枕头上，半天不愿起。 Chapter 13 顾盼打定主意接近程行止，首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了解程行止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比如他性格如何，内向还是开朗？ 喜欢什么？是吃还是玩？或者是豪车美人？ 有什么禁忌或者避讳？ 顾盼想要知道这些，第一时间就去找季秋阳了。 季秋阳和程行止关系好，这些他应该会很清楚，问他就对了。 奈何她才开口，刚提到程少两个字，季秋阳就一脸防备的打断她的话：“打住打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听这些是想干什么，像你这样想攀上老程的女人我见多了。我告诉你，我就是死，也绝对不会透露一点老程的隐私让你知道。” 顾盼说：“不是攀高枝，是……” “你这是借口！都是借口！”季秋阳打完全不管她要说什么，出声打断她：“你们这些女人，想的借口太多了，每个听起来都那么冠冕堂皇的，实际目的就还是只有一个就是想接近老程。我是不会再被你们骗的。” 听起来，似乎有很多人骗过他的样子。 顾盼看着季秋阳一副“别问再问自杀”的忠烈神情，忍不住有些头疼了。 缺心眼的人是好骗，但一旦轴起来，就跟头犟牛一样，说什么都不管用。 确定从季秋阳嘴里套不出来话，顾盼只好作罢，没再从季秋阳这里下手。 她回到自己办公室，想起了一个人。 就是之前那个在朋友圈发程行止照片的摄影师商晗晗。 顾盼和商晗晗是在国外认识的。商晗晗给她拍过一组写真。 那组写真风格是当时很流行的文艺伤感风，地点选在海边，商晗晗给她选了一套棉麻白色长裙，及腰长发编成两条松散的辫子。 -- 第26页 就连天气也十分给面子，阴沉沉的，让人沉郁顿挫。 几乎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偏偏身为模特的顾盼却表现很不好。 她从小无忧无虑的长大，父母恩爱，家庭和睦，学业一帆风顺，加上本身长得漂亮，身边不缺乏追求者，几乎可以说是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 所以她压根不知忧伤为何物。 不管商晗晗怎么提示她，让她四十五度望天也好，低头凝思也好，拍出来的照片，美是美，但距离她想要的文艺伤口相差十万八千里远。 折腾了两个小时，身为摄影师的商晗晗率先放弃，希望能换个风格。 她还想再试试，电话响了。 是国内一家医院打来的，说她爸出车祸了，正在急救室里急救，而她妈也在昏迷不醒但好在没有生命危险，请身为直系家属的她回国一趟。 挂了电话，她看向商晗晗，话未语泪先流。 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滚出来。 商晗晗举起手中的相机，抓住了这一幕。口中直喊，“就是这个效果，对，就保持这样，别动，我再拍两张。太棒了，很好。” 但顾盼已经没有心情再拍摄。 她飞回国，才知道家里发生了大变故。爸妈仿佛是在一夜之间白头，身形佝偻，老了几十岁。 紧接而来的是各种各样她从前听都没听过的糟心事，全都要她来处理。 后来商晗晗把那套写真修好图后发给她，说她流泪的那张照片，是她那年拍得最好一一张。 而她当时已经没了欣赏的心情。 现实突然一巴掌呼在她脸上，打得她晕头转向痛苦不堪，哪还有心思去欣赏那些娇柔做作的伤感。 再后来，她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单刀匹马地来到绿城，和所有人都断了联系，商晗晗这个仅仅是萍水相逢连交情都没有的摄影师，更是想都不想不起来。 直到今年年初，商晗晗接了一个商单，拍摄地点在绿城，顾盼恰好路过，被商晗晗认出来，两人互相加了个微信好友。 重逢后，要说两人间联系，其实也谈不上有多热络。 每次联系，都是商晗晗主动找她，她礼貌回几句。 商晗晗说，她年初的时候参加了一个摄影比赛，用的正是顾盼当年那张流泪的照片，获得了一等奖。 商晗晗说，她这四年来，按下无数次快门，却再没有捕捉过那么真实却美得让人窒息的时刻。 商晗晗还说，四年不见，当初那个眼里只装得下快乐的顾盼，仿佛仙女堕凡尝遍人间疾苦，眼神不再清澈纯净，多了许多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但不管商晗晗说什么，说到最后，都只剩一件事：“顾盼，你给我当模特吧，我有好多创作脑洞想拍嗷嗷嗷，就缺你了！要是你愿意，商单模特也可以，有小钱钱赚的那种！” 顾盼每次都拒绝了。 商晗晗已经是颇有名气的摄影，并不缺模特。 没了她，多的是漂亮小姐姐愿意当她模特。 但不知为何，商晗晗就是执着于拍她。 顾盼被缠怕了，后来就干脆不回商晗晗的消息了。 如今她要主动找商晗晗，想从商晗晗嘴里套话，只怕太突兀，商晗晗未必肯说。 顾盼犹疑，正想着开场白要怎么说才不至于目的性太明显，商晗晗突然就给她发了消息过来。 “漂亮姐姐，我到绿城出差，马上上飞机了，五点到，晚上有空约个饭吗？” 怕顾盼不同意，她又紧接着发来第二条消息：“放心放心，纯粹是吃饭，保证不谈让你当模特的事！” 这简直就是瞌睡有人递枕头，就算商晗晗提任何要求，只能给她程行止的信息，她都乐意。 顾盼干脆利落地应下：“好，晚上见。” 到了下午五点半，顾盼又收到了商晗晗的信息：“已经安全到达，我们等会在这里见！” 商晗晗发了一个地址过来。 这个地方顾盼之前刚好听李柔说过，是绿城一个新近的网红西餐厅，以装修有格调而出名。 李柔说，她上次去的时候，没有关系的话，要提前一周才能订得到位置。 李柔很喜欢打卡网红点，去回来之后就兴致勃勃跟顾盼分享，奈何顾盼不爱凑这种所谓网红点的热闹，所以兴致缺缺。 六点钟下了班，顾盼便打车直奔那个网红餐厅。 网红餐厅装修格调确实不错，环境也够安静，过来吃饭的客户也相对有素质，连自拍都安安静静的，没吵到别人。 商晗晗已经从机场赶过来，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着等她了。 “我点了份牛排，不知道你要吃什么，所以没帮你点。”商晗晗说。 顾盼点了一份意面。 商晗晗歪头打量她，“你比年初我碰到你的时候，更漂亮一点了。” 被夸，永远都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 顾盼笑起来，礼尚往来：“你也不差，人更白了。这几个月都在棚拍没出外景？” 商晗晗确实更白了，干摄影的女生，很少有像她白的。也很有像她这样，五官轮廓立体，美得独特让人一眼难忘，甚至可以出道自己当模特的。 但顾盼主动提起拍摄，却是有目的的。 如果商晗晗肯定回答，她就顺着问那朋友圈里怎么发在海边的照片？如果商晗晗否定回答，那她也照样可以问程行止那组照片哪儿拍的。 -- 第27页 然后借此把话题引到程行止身上。 但商晗晗却远比她想象的更敏感，只一眼就看出了她想知道的并不是自己的工作情况。 “我觉得你有话要问我。”商晗晗笑容爽朗，眼神明亮，“想问我什么就问吧，漂亮姐姐的任何问题，我都愿意回答。” 商晗晗就是这样干脆直爽的性格。 接触几次，顾盼就了解了。 “确实有事想问你。”顾盼也笑，翻出手机存的那张程行止的照片，“想问这张照片里的这个男人。” 商晗晗挑了下眉，一点也不意外。 这张照片，她一发朋友圈，就引来了无数人好奇模特是谁，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有不矜持的漂亮小姐姐甚至直接发消息问她要联系方式。 “他叫程行止，是程氏集团董事长的儿子，大家都爱叫他程少。”商晗晗抿了一口水，润喉，“好像是去年底回国的，月的时候接受了一个财经周刊的采访，并且作为封面人物拍摄了一组图，拍摄的摄影师正好是我。我放朋友圈的那张，正好是封面底图。” 顾盼听着难免有些失望。她原本以为以为程行止和商晗晗朋友关系，所以程行止才肯出境。 完全没有想到还有商摄这个可能性。 “原来如此。”顾盼抿唇一笑，没有再问别的。 程行止既然和商晗晗不是朋友关系，甚至连认识都谈不上，她从商晗晗这里应该就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服务员在这时候端上了牛排和意面。 牛排是八分熟的。 商晗晗是个自来熟的性格，也不在乎顾盼反应有些冷淡，边吃牛排边说：“我是自由摄影师，那本财经杂志封面拍摄的活原本是轮不到我的。拍摄完之后，我才从杂志社派给我助理口中知道，原来是程行止指定我来拍摄的。你猜程少为什么会指定我来拍摄？” 这哪猜得出来呢。 顾盼摇头。 “是因为你。”商晗晗嘴里吃着东西，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顾盼一时没听清，“因为什么？” “因为你。”商晗晗咽下牛排后才说，“我拿你照片去参赛，那个摄影比赛主办方正好程氏集团旗下的文娱公司，获奖后，照片就被程少看见了。所以程少接受财经周刊的采访时，就指定由我来拍摄，借此和我来交换一些你的信息。” 顾盼不解：“既然是程氏集团旗下的公司，那直接联系你不就好了，何必拐这么大的弯。” 商晗晗失笑，“程少是个不喜欢欠人的性格，他想从我这里知道你的信息，又不想欠我人情，后来知道我一直想和那个财经周刊合作，他就答应了接受财经周刊的采访。” 听起来，商晗晗好像和程行止关系还不错，连他是什么性格都知道。 顾盼眼睛转了转，“你和程少很熟？” 商晗晗不答反问，“你的重点怎么是这个？不应该问我程少为什么要知道你的信息吗？” “因为程少为什么要知道我的信息，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顾盼说。她很确定自己不认识程行止，而程行止为什么想要知道她的信息，就跟一个有钱男人看见一个漂亮小姐姐的照片，想知道她的资料一样，是很正常的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成年人都明白。 顾盼拿刀叉搅了搅面，低头吃了一口觉得味道不行，就没有再接着吃。放下餐具，她坦诚的说：“我现在比较想知道的，程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商晗晗又笑起来，“你们俩可真有意思，都想从我这儿了解对方的信息，干脆我替你们牵个线，你们面对面问对方就是了，说不准你俩还因此成了呢。” 顾盼摇头，“我想了解他，不是因为喜欢他。” “嗯，不喜欢他？”商晗晗兴趣来了，“家里特有钱，身高腿长脸英俊，还是剑桥商学院硕士，精通德英法日四国语音，这么完美的男人，你都不心动？” “这么完美的男人，不归我。我已经不是十六岁的年纪了，不会做那种嫁入豪门的梦。”顾盼言归正传，“说实话，你了解他这个人吗？比如他家里有什么人，爱好是什么，有什么忌讳？” “这些都算是个人隐私了。”商晗晗说，“不过你问对人了，这些我恰好都知……” “咚咚咚——” 话没说完，顾盼便听到有人敲了敲她身后的卡座，打断了商晗晗的话。 顾盼回头一看。 程行止站着卡座另外一边，神情淡淡，看不出来喜怒。 显然，他就坐在隔壁座位，和顾盼只隔着一个卡座。 也不知道他在隔壁坐了多久，听了多久。 顾盼脸有些发烫。 这种打听别人隐私却被正主逮个正着，实在太尴尬了。 程行止却恍若不觉她的尴尬，反而微微前倾身子，用微沉的嗓音低声说：“如果想了解我，可以直接来问我，我很乐意为你解惑。” Chapter 14 顾盼讪讪一笑，扭头瞧了一眼商晗晗，张嘴无声的问：“是不是你把程行止约过来的？” 哪知商晗晗也是一脸懵逼，显然也是没想到程行止就坐在她们邻座。而她刚才还把程行止的老底都给揭了。 商晗晗心虚的尬笑。 程行止是和助理一起来的。他的助理，是海城人，国内名校毕业，能力出众，平时是个工作狂，唯一的爱好是喜欢去各种网红点打卡。 -- 第28页 助理跟着他到绿城后，第一件事就是研究绿城都有什么网红打卡点，然后在业余时间挨个去打卡。 这家西餐厅，就是助理要来的。 程行止原本没打算一起过来，但下班的时候助理说了句：“这家餐厅装修很有格调，女生应该都喜欢，适合带女朋友来。” 他听到这句话，有些意动，就和助理一起来了。他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顾盼。 想是缘分到了，不用他费尽心思假装偶遇，就能恰好遇到了。 程行止心情有些好，唇角隐隐有些笑意。 “那什么，我吃饱了，你们聊，我还有事先走了哈。”商晗晗很有自觉不在这当电灯泡，拿起包，朝顾盼丢了个回头见的眼神，便转身溜去前台结账。 助理见状，也十分识趣借故离开，顺带把账结了。 留下顾盼漾着一脸假笑面对程行止。 程行止目光停在她那盘几乎没动过的意面上几秒，又收回来，彬彬有礼地问：“附近有家饭馆，鱼做得还不错，一起吗？” 怕顾盼会找借口拒绝，他又补上一句：“这里西餐我吃得不太习惯，一人过去吃，点了菜吃不完。” 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情很真诚，让顾盼没有拒绝的理由，加上她也吃不惯这家餐厅的意面。 一个绅士的人，是很容易就让人感觉舒服的。 顾盼心中的尴尬不知不觉就没了，脸上的假笑也变成颇有几分俏皮的揶揄，“程少也会缺饭搭子？” 程行止颔首，“是人都会有落单的时候，我也不例外。” “我也吃不习惯这家餐厅的面，换个地方正合一意。”顾盼笑起来，她的眼睛，是典型的杏眼，圆且黑亮，眸子黑白分明，一笑起来就弯成月牙状，很勾人。 “能陪程少吃饭，是我的荣幸。”顾盼习惯性的又带上平时应酬饭局的世故，说话语调也变成男人都喜欢的软绵嗲声。 程行止不喜欢她这样，眉头皱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两人一起离开餐厅。 走出门口时，太阳才落山，余晖落下来，遍地金黄。人潮往来，踩碎满地金黄，又带走了一部分燥热。 晚风习习拂来，轻轻吹起顾盼耳鬓一缕头发，她伸手抓住压在耳后。 有人说女人撩发，是一个性感又风情的动作。 但到了顾盼这里，流露出来的却不是风情，而是一种少女的娇俏。 程行止侧头看着她，眼神比风温柔。 “饭馆不远，往前走几百米就到了。”程行止说，语气也比以往要低沉些许。 “那就走过去吧。”顾盼转过头来之前，程行止就已经把眼里的温柔藏了起来，因而她并未察觉他方才那一眼的温柔。 绿城夏天的傍晚，一向来得迟，去得快。 两人并肩走在商业街上，前一分钟还是霞色映空漫天昏黄，后一分钟夜色便气势汹汹席卷而来，路灯似装了自动感应器一样，依次亮起，无声却霸刀地宣示着，从此刻开始，世界变成了独属于它们的舞台。 路灯亮起来的刹那，有人从程行止身边经过，不经意侧头一瞥，顿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卧槽，你看那个男生，长得好帅！”路人捂着嘴，扯着身旁朋友的衣角，激动得甚至跺起了脚。 这一举止，引来旁人的注意。很快，响起了接二连三的吸气声，以及同等激动的窃窃私语—— “天啊，那个男生长得好帅，是不是哪个明星？” “明星不可能就这样大摇大摆走出来逛街啦，应该就是个素人。但是真的好帅啊，我可以！” “他旁边那个女生，也长得很漂亮。他俩应该是一对吧？” “今天的我还是柠檬树下的一颗柠檬精，为什么别人家的男朋友都长这么好看，酸了……” 这些话传入耳里，程行止面上佯作镇定，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顾盼却不以为意，直到将身后的议论声甩远了，才笑着说，“程少不愧是程少，不管在哪里，都是众人的焦点。我今天也算是沾光了，以前出门可从来没有这样的待遇。” 这种奉承的话，大多数人听了都会很愉悦。但顾盼一口一个程少，程行止觉得她只是在讨好他。 而这种讨好，纯粹只是因为地位悬殊太多，无关其他。 程行止上扬的嘴角慢慢抿平，“哦。” 顾盼察觉程行止情绪有些不对，正想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又听程行止说：“到了。” 这家饭馆占地面积不大，门面装潢陈旧，有些年头了。顾盼原本以为这样寻常的小饭馆，就像小说里写的情节一样，看似普通实则内藏乾坤，推门走进去，发现里面有假山鱼池装潢古典逼格又高，让人眼前一亮，无比惊艳。 毕竟程行止的身份摆在这里，不可能会到这种街边小店来。 但显然她想得有点多，这家饭馆表里如一，外边是什么的，里边就是什么样的。 顾盼忍不住看向程行止。他面色如常的找个位置坐下，并没有任何不适。 这份平常，让程行止在她心里的形象变得亲和了很多，让她觉得他似乎也不是那么高不可攀。 顾盼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短暂的失神过后，她便也跟着坐下来。 程行止拿菜单给她点菜，她也没有推脱，点了两个平常自己爱吃的菜，然后又把菜单推回程行止面前。 -- 第29页 “鱼有清蒸的、红烧的、烤的、煎的，种类太多了，你来点吧，毕竟你来过这儿，知道哪个鱼好吃。” 程行止说好，点了清蒸鲈鱼、山药排骨汤和一份凉拌木耳。 顾盼看他点菜的熟练度，忍不住又有种怀疑人生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在做梦，堂堂程氏集团的少东家，就跟她坐在这二十平方米的小饭馆里吃饭？ 顾盼忍不住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很痛，不是梦。 她龇牙咧嘴的样子，引来程行止的注意，“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程少这样的人，竟然跟我在这种小饭馆里吃饭，感觉很不可思议。”顾盼说的是实话，但也有借机拍马屁的嫌疑，“你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程行止微微坐直，目光专注地看着顾盼，“在你的想象中，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很绅士，很有涵养。”顾盼想起在亭江饭店时程行止帮她擦去豆浆的那一幕，抿了抿嘴，“也很温柔。” 都是夸人的话。 程行止忍不住问，“还有呢？” “像您这样的身份，我以为吃穿住行应该都是很讲究的，绝对不会在这样的地方就餐。”顾盼笑，“所以我觉得自己像做梦一样，刚才忍不住掐了自己大腿一下，还挺痛的。” “我其实对吃没有讲究。”程行止说，“只要干净安全好吃就行。穿的方面，家里有几个裁缝，每年都会按季来裁衣，做好了就让人送过来或者直接快递，当然也会去品牌专卖店试衣，有喜欢的就买。住的话，在海城的时候基本都住家里，在别的城市出差就住公寓。至于行，一般都是司机在开车，偶尔是我助理开，偶尔是我自己开。生活和正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这些，你还想了解什么呢？” 他既然这么说了，顾盼便也敢问，“除了这些，比如你平时喜欢玩什么？会经常和朋友参加一些名媛宴会或者是联谊party之类的吗？” “会。”程行止点头，“这些都属于我的工作范围内。至于平时喜欢玩什么，有时候会在家里的马场练习骑射，有时候会出海在游轮上呆几天，有时候在书房练字或者看书。” 顾盼点头，心想这才是她印象中的超级富豪的生活，玩的东西，都是普通人玩不起的。 “但我以往假期并不多，通常只有过年才有几天清闲，基本都在家里，一家人吃年夜饭，看春晚守夜，然后到亲朋好友家中拜年。”程行止补充说。 “……” 顾盼明白了，程行止不是那种整日不务正业只会吃喝玩乐的富豪子弟，是正常的工作，正常的生活，并不会因为家里有钱就混吃等死。 这样一想，感觉程行止更完美了，简直挑不出一点不好来。 换了别人，家里有钱到十辈子都花不完，根本就不会去工作，肯定就是一条天天等着吃的咸鱼。 该了解的情况，基本都了解得差不多了。 话题就此打住，顾盼没有再问别的。 至于程行止为什么会向商晗晗打听她的事，她不问，程行止也不提。 两人似乎有种默契，对这件事都心照不宣的选择了沉默。 好在这时服务员也端菜上来了。 服务员是年轻的女孩，偷偷瞥了程行止一眼，忍不住对顾盼说：“你的男朋友长得好帅。” 顾盼摇头，笑着解释一句：“你误会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诶？”服务员愣了愣，反应很快，“现在不是，以后拿下就是了嘛。你长得这么漂亮，不要便宜了那些有钱的丑男人，找一个这样的男朋友才完美。” 服务员说完，自顾去忙了。 顾盼低头夹了一块鱼肉吃，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你说得对，这鱼的味道确实很不错。” 肉质鲜嫩而不腥，清淡有味，是真的挺好吃。 这家小饭馆，以后就会成她吃鱼的常驻地了。 “你喜欢就好。”程行止微微一笑，给顾盼舀了一碗汤，自己也专注吃东西。 食不言寝不语，程行止是家教如此，而顾盼心想这既然不是应酬饭局，也乐得安静吃一顿饭。 因此两人在吃饭的过程中，几乎都没有说什么话。 服务员见此情形，有些可惜的咕哝了一句：“原来真的不是男女朋友啊。”如果是男女朋友，吃饭不可能这么安静。 吃完饭，从小饭馆出来，已经晚上八点。 程行止的助理竟还没有走，在两人走出来时，他就开车过来了。 车停在两人面前，程行止打开后座车门，对顾盼说：“我送你回家。” 有人送回家，顾盼当然不会拒绝。 她打量了一眼车身，车是黑色的，是一个低调的牌子，价格也就五六十万，算不上豪车。 就像今晚的程行止一样，只看表面的话，跟超级富二代也沾不上边。 顾盼弯身坐进去。 程行止关上门，绕到另外一边上车，坐在顾盼身边的位置。 车内空间逼仄，两人的距离仅一个巴掌，顾盼莫名想起她喝多的时候，被程行止搂着腰的感觉，心猛地跳了跳，脸莫名地有些发烫。 顾盼忍不住挪了挪身子，微微往前倾，和程行止的助理报了个地址。 此时的她并没有发现，她和程行止从小饭馆走出来时，路惠和工程部经理方平就在不远处。 -- 第30页 两个同事亲眼看着程行止替她打开车门，看着她上了程行止的车，绝尘而去。 路惠和方平对视了一眼。 方平眼中诧异。 而路惠眼中的情绪，却很复杂。 Chapter 15 回去的路上，因为有助理在，顾盼没有再谈私人的话题，但谈工作也是不合适的。 她和程行止在工作上，目前没有任何交集的地方。 两人唯一有交集的地方，就是季秋阳。 偏偏季秋阳如今防她防得跟色狼一样，就算不提程行止，也不愿意和她有任何工作之外的私交，生怕她会通过他，攀上程行止的高枝。 所以谈季秋阳也是不合适的。 顾盼想到这儿，轻轻叹了口气。她不能就这么白白浪费这个机会，再不合适，也要想办法张口探出一点自己想要的信息来。 程行止听到她的叹气声，微微转过头，问她：“顾小姐为什么叹气？” “工作上有些困扰。”顾盼想到了什么，朝程行止落落大方一笑，“程少叫我顾小姐，总觉得有些怪异，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程行止颔首说好，却没有问她工作上的困扰是什么。 但他不问，顾盼却不是那种脸皮薄的人，会把话憋在心里。 她主动开了口：“我们公司有个马上要开工的项目缺一批建材，规格型号有特殊要求，不是市场上常见的尺寸，但因为急着要，工期短，量多，和我们公司有合作的供应商都没有相应产品库存。听说程方公司正好有一批库存，但已经被人预定了，我想联系程方公司业务负责人，争取一下能不能优先先把货给我们。但我没有程方公司业务负责人的联系方式。” 顾盼歪头看着程行止，“程方公司是程氏集团旗下的公司。程少，我能不能请您帮个忙，留个程方业务负责人联系方式给我。” 程行止没有先答应她，而是问：“如果我记得没错，你是财务部的，这种业务上的事情，怎么让你来操心？” “小公司，一人身兼数职，做许多和自己岗位不相关的工作，是很正常的事。我刚进这个公司的时候，除了老板，就我一个人。”顾盼说起过往，语气有些沉，“那时候做的事情才叫多且还杂，连打扫办公室卫生的活都归我。” “这份工作这么累。”程行止问，“为什么不离职？” “累也得熬着。”顾盼笑起来，温柔的声线里带着些许庆幸，“不瞒程少，我只有高中学历，家里没钱也没有什么关系，有公司肯要我，我就已经很庆幸了。如果不是这个公司，现在的我，只能干一份服务员的工作。” 高中学历？ 前面开车的助理暗暗吃惊，他可看不出来这位顾小姐只有高中的学历。 言行举止把握得这么有分寸，她应该家境很好，且受过很好的教育才是。 助理忍不住分心，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 后视镜里，顾盼笑意盈盈，整个人看起来自信大方。 这位顾小姐不会是想引起老板的怜悯，故意卖惨的吧？ 助理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程行止眼眸深邃，一张脸都藏在夜色里，神情难辨。 沉默了片刻，他才开口：“回头我让程方公司业务负责人联系你。” 顾盼脸上算是真正的笑开了，眉宇舒展，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 她就知道，是个男人，都会吃她这一套。 “谢谢程少。”她拿出自己的手机，语气很甜，“程少的号码方便留给我吗？等忙完了建材的事，我一定请您吃饭。” 程行止报了自己电话号码。 前面的助理惊得险些打滑方向盘。 老板报的是自己的私人号码。 这个号码，只有老板的家里人和几个好友知道。 怎么就给了这位顾小姐？ 图她漂亮？ 可老板身材的漂亮女人也不少啊，远的不说，就说集团旗下的几个影视经纪公司，签回来的那些女明星女演员，以及集团公司产品的代言人，哪一个不是漂亮又识趣。 平常她们用的手段，可比现在车里的这位顾小姐要高多了，也没见老板对她们另眼相待，怎么就独独对这位顾小姐特殊？ 难道是这位顾小姐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手段？ 助理一时想得走神，车速开得比方才快了点，也没注意避开路上还没修好的坑坑洼洼，一路开过去，颠簸了几下。 顾盼原本正在输入程行止的号码，被这颠簸，差点没拿住手机。 程行止见状，沉声道：“专心开车。” 助理忙收敛心神，说了一声抱歉。 老板眼光向来毒辣，他既然看中了这位顾小姐，看来以后自己也要对这位顾小姐尊重一些了。 顾盼完全不知道助理的想法，她存好程行止的号码，然后拨了出去。 几秒钟后，电话拨通。 程行止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便拿出来一看。 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但这串号码，在商晗晗告诉他的那天，他就已背熟了。 顾盼挂掉电话，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程少，那是我的号码。”想了想，她又补一句：“微信同号。” 她并没有主动开口问程行止微信号码是多少。只把自己的告诉程行止，把主动权留给他。 -- 第31页 女人太过主动，会让人轻视。 她这样，刚刚好。 如果程行止真的对她有意思，会加她微信的。 车开到顾盼住的小区门口停下。 小区的安保系统里没有程行止这辆车的信息，不允许车开进小区内。 顾盼说，“我们小区很安全，从门口走几步就到了。程少谢谢你。”她打开车门，下车前不忘朝前面的助理说，“助理先生，也谢谢您，开车辛苦。” 在那么想方设法接近自家老板的女人里，只有顾盼会在下车前，对他说一句开车辛苦。 这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在他听来，心中却觉得很熨帖。 这位顾小姐，果然和那些想借着他接近老板的女人是不一样的。 她们夸他送他礼物，都是为了讨好他，她却真的只是谢谢他。 目送顾盼走进小区里，直到身影再也看不见后，助理才调转车头离开。 “顾小姐住的那个小区。”助理斟酌了一下语言，“是绿城本地安保最好的一个小区，里面的房子，每月光是房租都要一万起步。” 助理的言下之意，是在提醒程行止，顾盼能住得起这样的小区，要么是她说谎了，她家里其实很有钱只是在装穷，要么就是她被人包养了。 毕竟从顾盼身上的穿着来看，她不像是能住得起这个小区的。 程行止点头，“你有时间的话，替我看看同小区里有没有闲置的房子。” 助理一时拿不准程行止的意思，犹疑了一下，问道：“租还是买？” “买。” 程行止低头，手在手机按了几下。 顾盼回到家，开灯，在玄关处换好鞋子。 坐到沙发上，刚拿出手机，就看见微信上有一条新消息—— “程行止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顾盼说不上开心，反而有点说不上的失望。 看起来再完美的男人，在男女一事上，都会原形毕露。没有男人会拒绝一个主动送上门来的漂亮女人。 程行止也一样。 顾盼点开程行止的个人资料看。他的昵称也是程行止，省了人改备注的麻烦。 微信头像是一只猫。 账号是程行止的全拼字母。 除此之外，再没有多余的个人信息。 连个性签名都没有。 点进朋友圈，更一片空白。 顾盼盯着头像那只猫看了一会儿，突然有些意兴阑珊，将手机扔到一边，没有第一时间同意程行止添加好友的请求。 直到第二天，到办公室时，顾盼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同意添加程行止为好友。 她忙点了同意，想了一下，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程少，早上好。” 并附上一个猫猫卖萌问好的的表情包。 但不知道是程行止没起床，还是在忙没看手机，顾盼等了十分钟，也没有看到他回复消息。 顾盼便把手机放到一边，忙起工作来。 这一忙，直到中午吃饭的时间，路惠走过来敲了敲她办公桌，喊她：“大忙人，该吃饭了。” 顾盼这才惊觉时间已过去了，办公室照例又是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朝路惠笑了笑，“马上好，我保存一下文件。” 这时，她搁在桌面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 有人发了新消息给她。 顾盼忙着处理电脑的工作文件，没注意。 站在她办公桌前的路惠却看到了。 “早上在开会，现在才结束。” 发消息过来的人，名字显示的是程行止。 路惠不自觉站直了身体。 但手机屏幕已暗了下去。 顾盼处理好文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吧，吃饭。我们中午吃什么？”她一边问一边拿过手机，抬眼却发现路惠似乎在走神。 “想什么呢？”顾盼伸手在路惠面前晃了晃。 路惠回过神，“哦”了一声，“旁边商场有家新开的粉店，我想试试他们家的花甲粉好不好吃。” “行。”顾盼向来配合路惠的口味。 两人走出办公室，等电梯的时候，路惠看似不经意地说：“昨天下班后本来想找你逛街，一声看看给敏姐儿子买什么礼物的，结果到你办公室时你人不在了，习静说你一下班就走了。” “和朋友去吃了个饭。”顾盼本来想说还碰到了你男神程行止，但话到嘴边，她又止住了，抿唇笑笑，“和朋友很久不见了，所以下班就走了。” “这样。”路惠点了点头。 电梯在这时来了，两人走进电梯，顾盼问：“那今天下班后一起去买？” 章敏儿子的百日酒，是周六那天。 现在是周四，还有时间慢慢挑选礼物。 路惠却慢慢摇了摇头，“今天晚上我没有空，要给我弟辅导作业，明天就要交了。” 顾盼也不在意，“那明天呢？” 路惠只说，“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自己先去买。”她也没说明天有没有空，垂下眼睛，接着说；“我实在没空的话，就让我妈帮忙去商场看看。” “好。”顾盼全然没有发现路惠的异样。 Chapter 16 到了吃饭地方，路惠先点了一份花甲粉，付完钱，然后去找位置坐。 -- 第32页 顾盼看了一遍菜单，最后点了个海鲜粉，用手机扫码付钱时，才发现程行止竟然给她回消息了。 “这个点开完会正好吃午饭，程少中午吃好点。”顾盼站在收银台，给程行止发完消息后，才收起手机，在路惠对面的位置坐下。 吃粉的时候，程行止又给她发来了消息。 是一张美食照片。 顾盼打字“哇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还没来得及发出去，程行止消息又来了：“助理说这家餐厅很不错，等下还要一个会议来不及去体验。晚上应该会有时间，一起吗？” 他倒是一点都不委婉，就这么直白地邀约了。 顾盼把自己打好的那行字删掉，重新编辑一条消息发过去：“好啊，我陪程少吃饭，那程少陪我逛下母婴用品店吧。周六要去参加一个朋友儿子的百日宴，得挑份礼物带去。” “好。” “你下班之前，我开车过去接你。” 顾盼看着程行止回复的这两条消息，心想约他一起逛母婴店的女人，她大概是头一个吧。 想到这儿，她嘴角不由扬了扬。 路惠见状，问了一句：“笑这么开心，在和谁聊天呢？” 她笑了？ 顾盼抿平唇角，说，“和一个朋友。” 路惠低下头，没应声。 到了下午六点整，梁曦月等人就立即收起下班了。 习静走在最后，见顾盼还没要走的意思，便问：“顾姐，你又要加班吗？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吗？” 顾盼摇头，“你下班吧，我和朋友约了一起吃饭，等会也要走了。” 习静这才离开。 她一走，程行止的电话便打过来了。 接通电话，便听到程行止低沉的嗓音响起：“我到了，车在你们公司楼下大门口。” “好，那我现在下楼。”顾盼起身，想了想，又突然改口，“稍等十分钟可以吗？我还有一份报表需要核一下。” 程行止不疑有他，“好。” 挂了电话，顾盼坐在办公室，低头玩手机。 说核报表是假的，这个时候正逢下班点。 她要是这时候下去，说不定会被同事撞到。 顾盼不想让人知道她和程行止有任何联系。 在办公室坐了十分钟，确定行政部办公室的同事已经全都走了以后，顾盼才起身离开。 但她却忘了看工程部那边的还有没有同事在，她乘电梯下去，走出公司大楼，程行止远远看见她，便摇下车窗，朝她看过来。 今天程行止开的车，不是昨天那一辆。 是个很出名的土豪牌子，价格七位数以上。 顾盼抿唇微笑，朝程行止快步走过去。 但有人比她更快一步冲向了程行止的车前。 “老程，你够意思啊，竟然一声不吭来接我下班。你这个惊喜，我喜欢！”季秋阳朝程行止竖起两个大拇指，想起程行止不让他坐在副驾驶，便去开车后座车门，结果发现打不开。 “老程，车门开一下。”季秋阳喊道。 顾盼步子慢下来，停在离车十步开外的地方，看着季秋阳的背影，一时间竟不知道她该不该上前。 要是被季秋阳知道程行止是接她的，按季秋阳那性格，绝对会当街怒斥她是狐狸精，这才几天时间就勾引上程行止了。 “老程？你看谁呢？开下后座门！”季秋阳喊完，顺着程行止的目光扭头一看。 顾盼站在他身后，正抿着微笑看他。 “你这女人，鼻子也太灵了吧？”果不其然，季秋阳发现她后，立刻站到驾驶座车窗前，挡住她的视线，不让她看见程行止。“我跟你说，我在这儿，你别想做什么。” 顾盼未说话，程行止先开了口，“我是来接她的。” “接她？她是谁？”季秋阳一时没反应过来。 程行止伸手把季秋阳推开，打开车门下了车。 顾盼走过来，朝程行止歉意一笑，“抱歉程少，让你久等了。” “什……什么久等？”季秋阳结结巴巴，可算反应过来了，指着顾盼不敢置信地问：“老程你是来接这个女人的？” 程行止凉凉看他一眼，转而替顾盼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顾盼忍着笑，弯身进车。 程行止关上车门，正要坐回驾驶座上时，结果季秋阳一屁股坐了进去。 “你们要去哪里我也去。”季秋阳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说，“我绝对不会让这个女人单独和你相处。” 顾盼：“……” 程行止：“……” 程行沉默看着季秋阳。 季秋阳梗着脖子，拍了拍方向盘：“你上车，你们要去哪里，我给你们当司机。” “下来。”程行止开口，语气沉了沉，“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程行止在人前，向来是有礼温和的。但这不代表他没有气势。恰恰相反，他一旦沉了脸色，眼神会变得异常锐利，周身气场十足。 就像一头藏在草丛中准备捕猎的狮子。 让人望而生寒。 季秋阳原本还想要再说什么，对上程行止不带一丝温度的目光后，立刻闭了嘴。解开安全带，从驾驶座和副驾驶中间挤到了后座，双手抱胸坐着。 驾驶座可以让出来，但他必须要跟着盯住顾盼。 -- 第33页 这是他的最后倔强。 程行止坐到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后，也没有开车的意思，只面无表情地透过后视镜看季秋阳。 眼见场面有些僵冷，顾盼开口圆了一下场子：“季总监一起正好，我正好有些事想向您请教。” 哪知季秋阳压根没领会她的好意，张口就呛：“下班时间，不谈工作。” 顾盼笑吟吟的，完全不见动气的迹象，“是私事。” “私事？”季秋阳用怀疑的目光打量顾盼，“我和你之间有什么私事可谈的？” “季秋阳，不会说话就闭嘴。”程行止开口，语气淡淡。 季秋阳“哦”了一声，乖乖闭嘴。 知道赶季秋阳下车是不可能的了，程行止侧头，朝顾盼温声说：“抱歉，他冒犯你了。” 顾盼摇头，她觉得这两人之间挺有意思的。 季秋阳护着程行止跟老母鸡护崽子一样，对她出言无状，却是程行止出来向她道歉。 这俩人的关系难不成真像季秋阳说的，他俩其实是情侣关系？ 想到这儿，顾盼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季秋阳，笑着说了一句：“程少和季总监的关系真好。” 季秋阳怕被程行止训，没再呛顾盼，但语气也说不上多好：“我俩认识二十年了，关系当然好。” 程行止总觉得顾盼的话似乎意有所指。但他开着车，没办法分神细想，只好沉默。 到了吃饭的地方，走进去一看，店内装修又是偏向网上网红风的，顾盼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这不会又是个网红店吧？ 网红店，十家里有九家都会踩雷，做出来的菜品大多好不到哪里去。 三人各点了两个菜。 菜上来后，顾盼动筷子夹了一块藕尖尝，放进嘴巴的刹那，眉毛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不好吃，但也谈不上难吃。只是味道甜多于酸，她不喜欢。 但凡带甜的，她都不怎么爱吃。 偏巧这一家餐厅，都是以甜食为主。 就连一碗白米饭，都撒上了白糖。 顾盼吃得口中发腻，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 季秋阳像是发现了她这一点，满面笑容地用公筷给顾盼夹菜，“我说话有时候太冲了，是我不对。我替你夹菜赔罪，这个好吃，那个也不错，顾盼你多吃点。” 顾盼：“……” 心里好气哦。 可是还得笑着吃完。 好在程行止也发现了她不喜甜，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说不合口味，要换家店吃饭。 顾盼笑着说，“点了这么多，不吃完太浪费了。季总监您爱吃，您多吃点。” 说着，她礼尚往来，替季秋阳夹了满满一碗菜。 季秋阳：“……” 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季秋阳不甘示弱，又给顾盼添了两筷子菜，“一起吃一起吃，好东西一起吃才更美味。” 两人仿佛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互相斗气，到最后，顾盼的碗里也是满满当当的。 顾盼盯着面前的那碗菜，不发一言。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季秋阳狗比。 程行止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拿起筷子从顾盼碗里夹了四分之三的菜到自己碗里，慢条斯理的说，“确实，看你们吃，我也想吃了。” 顾盼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季秋阳却没发觉不对，附和道：“想吃那你就多吃点。” 直到程行止优雅斯文的把那三分之二的菜吃完，季秋阳看着顾盼空空如也的菜碗，才惊觉不对，瞪大眼睛看着程行止。 “老程你……”季秋阳欲言又止。 顾盼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程少，好吃吗？” 程行止眼带笑意，“好吃。” 顾盼用筷子指着碗里那四分之一的菜，“我这碗里还有，你还要吗？” 程行止点头，“好。” 季秋阳：“……” 众所周知，程行止是有洁癖的。 这种洁癖在饭桌上尤其明显。 绝不碰别人用私筷碰过的菜。 可今晚，他竟然刨别人碗里的菜吃！ 还吃得满足又快乐的样子！ 季秋阳放下筷子，觉得自己需要重新认识一下程行止这个人了。 Chapter 17 吃了饭出来，旁边就是就一条商业街。 顾盼看着程行止和季秋阳，两个大男人陪她去逛母婴店，感觉有些怪异。 她略一想，便改了主意。 “对面有个首饰楼，我想去看看，有没有长命金锁或者生肖吊坠之类的。” 给小孩买长命锁或者生肖吊坠，都是很不错的选择。 季秋阳一听，顿时不乐意了：“你让我们两个陪你逛街？” 顾盼笑了笑，觉得季秋阳颇有点像以前她家养的那只猫，不搭理它，它不乐意，摸它两下，它又伸爪子拼命挠人。 她说，“哪能有这个荣幸让您陪，您有事儿，您请自便。” 季秋阳哼了一声，“那是当然。”说着，伸手插兜，转身就往程行止停车的地方走去，“老程，我跟你说，以后你就离这个女人远点，别图她漂亮，漂亮女人心机深着……” 走了十来步，没听到有人应声，季秋阳觉得有点不对劲，扭头一看，他口中的老程和顾盼已经并肩过马路去了。 -- 第34页 季秋阳：“？” 他想也不想地追上去。 顾盼完全不意外他会追回来，看到他一脸郁气的样子，也没有再逗他。 真把这位季总监逗急眼了生气了，回头讨不了好的人还是她自己。 进了首饰楼，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撞入眼帘。导购小姐眼睛毒辣，一眼掠过三人，便知两位男士出身富贵，女士衣着廉价了些，但人长得漂亮，身材好，不愁两位男士不替她买单。 “三位贵客晚上好。”导购满面笑容地走上前，有意引导三人往珠宝专柜走去，向顾盼推荐了新上柜的一对珍珠耳环。 “这对耳环，用的是目前极其罕见的一克拉孔克珠，颜色粉嫩，珠体圆润，还带着孔克珠特有的火焰纹，最适合女士您这样肤白高挑的人佩戴。”导购员声音柔软，语气不疾不徐，“项链今天才上柜，可以说是一来就成了我们的镇店之宝。我取出来给您试试？” 顾盼目光扫一眼价格，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元，确认过是她买不起的奢侈品。 “不必了，我买不起。”顾盼客气有礼，“如果你们店里有长命锁或者生肖吊坠，可以带我看看。价格不要太高，在一千左右的就好。” 导购员笑微淡，目光诧异地的扫向顾盼身后的程行止和季秋阳。 这两位男士一身衣着讲究，别的不说，就说红色头发那位，手上带的腕表，就价值七位数，怎么陪女士来逛街，竟只打算买个一千块的金饰？ 这男人也忒抠了些。 导购瞥了季秋阳一眼，朝顾盼说，“那您跟我到这边来。” 季秋阳挨了导购一记嫌弃鄙夷的眼光，有些莫名其妙的拉住程行止，“刚刚那导购，她是在鄙视我吧？是吧？” 程行止没理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那对珍珠耳环。 季秋阳还要再说什么，那边顾盼看着琳琅满目的金饰，有些选择困难症，便回头问了一句：“程少，能麻烦您过来帮我看看选哪个比较好吗？我有些看花眼了。” 这个女人果然就是想打老程主意，让老程挑选，然后顺势就让老程买单了，他绝对不能让这个女人得逞。 季秋阳立即撇开刚才的事不管，快步走到顾盼那边，“老程挑中的，你可买不起。你要买什么，我帮你看。” 最终，在季秋阳的坚持下，顾盼挑了一个长命小金锁。顾盼去买单，程行止原本要替她付钱，被季秋阳拦住了。 “你俩什么关系啊，你帮她付钱，谁知道她这小玩意儿买了是不是送给哪个老男人的儿子。”季秋阳白眼都翻上天了，“一千块钱你捐给爱心午餐还能积点德，你给她买，说不定帮她养男人呢。” 这话说得有点难听了，程行止脸色一沉，“道歉。” 顾盼却不见生气，依旧笑盈盈的，“没事，季总监说得也对，程少确实不必替我买单，我也没有花别人的习惯。” 她爽快的结完账，笑着说：“辛苦两位陪我走一趟了，我请你们喝杯奶茶吧。” “谁要喝奶茶这种劣质的东西。”季秋阳一口回绝。 程行止却在同时说了一声：“好。” 季秋阳连忙改口，“当然，如果是你请的话，我就勉为其难喝一杯好了，免得拂了你的面子，你不高兴。” 首饰楼旁边就有一家知名连锁奶茶店。 顾盼提着手袋，正要走过去时，却看见了一个熟人。 不，是两个。 路惠和工程部的经理方平。 两人有说有笑的站在奶茶店前，等着奶茶。路惠手上提了好几个手袋，明显是从对面商业街走过来的。 可是中午吃饭的时候，路惠明明说她今晚要辅导弟弟写作业，没有空。 如今看来，路惠说的要辅导弟弟写作业，大概只是一个拒绝和她一起逛街的借口。 顾盼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朝程行止和季秋阳两人说，“这家奶茶太甜了，我不太喜欢。我们换一家吧。” 季秋阳没看见路惠和方平，习惯性和顾盼抬杠：“你嘴这么挑干嘛？奶茶不甜，还能是苦的啊？” 但抱怨归抱怨，他还是跟上了顾盼，转身朝对面商业街走去。 程行止倒是发现路惠了，但他对路惠没有什么印象，只隐隐约约觉得路惠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三人刚转身，还没走几步，路惠奶茶也打包好了。她和方平各拿一杯，也要往对面商业街走去时，一抬头便看见了三人的身背影。 路惠一眼就认出来这三个背影是谁。 顾盼、程行止和季秋阳。 顾盼和程行止，他们两个，怎么又在一起了？ 第一次是可以说是偶然遇见。 第二次呢？ 路惠脸上笑容一凝，怔怔站在原地，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 直到方平一连喊了她几声，“惠惠？惠惠？惠……” 路惠这才回过神，勉强挤出一张笑脸，“我刚刚想起来我还要回家辅导我弟写作业，他明天要交了。反正礼物也买到了，今晚就先不逛了吧？” 方平点头，看着路惠的眼神很温柔，“好。那我送你回家。” 而顾盼这边，买了奶茶后，三人也都打道回府。 程行止开车送她回家。 季秋阳生怕他这一送，就直接送到顾盼家里留宿，死活也要跟着。 -- 第35页 经过公司楼下，程行止让他下车，开自己的车回家，他索性躺在后座上，哼哼唧唧的说：“哎呀，喝了劣质奶茶，头有点晕怎么办？我不管，老程你今晚要送我回家。” 人一旦幼稚起来，那是连脸面都不要的。 对一个不要脸的人，还能拿他怎么办？ 程行止心情不悦，但没在脸上表露出来。 顾盼在旁边，他不想在她面前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照例还是只能把顾盼送到小区门口。 顾盼解开安全带时，程行止说，“到家了，微信给我发个消息。” 顾盼说好，又道谢：“谢谢程少，谢谢季总，两位辛苦了。”然后才打开车门，下车。 她下车后，原本躺在后座的程行止立即坐了起身。 “微信发消息？你俩什么时候还加上微信了？”季秋阳满脸质疑。 顾盼不在，程行止的脸顿时一沉，转头，“你以后对她尊重一点。” 季秋阳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悦，有些不敢置信，“哎，不是，你不会是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吧？这种女人，你看上她哪点？” “她住的这小区，你知道房价有多贵吗？就她那八千来块钱的工资，别说买了，租她都租不起，这里的租金每月一万起步。”季秋阳有些生气，气程行止色令智昏，“更别说她还要供着家里四个弟弟妹妹读书。工资不高，却住着这么高档的小区，你心里还没数吗？” “供着四个弟弟妹妹读书？”程行止神情一凝，“你从哪里听来的？” “梁安告诉我的。”季秋阳说，“他说顾盼这人，只要有钱拿，什么活都会干。所以她在我们公司虽然是财务部经理，实际上干的活不止财务部的事，像平时其他部门有什么应酬之类的，她都会跟着一起去，因为可以算加班工资。有其他人搞不定的供应商或者领导，她一出手，立马就搞定了，然后也会算绩效工资给她。” 说到这里，季秋阳压低了声音，“听说都是靠睡一觉来搞定的，睡一觉搞不定，就睡两觉。” “这些也是梁安告诉你的？”程行止的语气听不清喜怒。 “那倒不是。”季秋阳摇头，“是公司同事闲聊时，被我听到的。如果是一两个人这么说，我不会相信的，但是整个公司都这么说。老程，你说她要是真的清清白白，全公司会这么说她吗？” 程行止沉默不语。 季秋阳透过车窗看着小区门口，顾盼已经走远了，身影变成了影影绰绰的一点。 “远的不说，就说她每个月八千多的工资，加上绩效吧，撑死一万来块，哪怕不用供着四个弟弟妹妹读书，也住不起这小区。事实摆在眼前，老程你不要昏了头，漂亮女人多的是，何必非要这一个。”季秋阳语重心长的劝。 程行止却压根没听进去，薄唇一抿，：“这辈子，我非她不可。” “你简直是冥顽不灵，那女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啊？让你这么死心塌地！”季秋阳气得打开车门，“我要下车，我不跟你这种傻逼同车！” 季秋阳跳下车，“砰”的甩上了车门。 原本以为程行止会下车安抚他，没想到程行止压根没理他，脚踩油门，瞬间绝尘而去。 甩了他一脸的尾气。 季秋阳：“……” 靠，就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这么对自己多年的兄弟？ 季秋阳愤怒，决定明天开始死死盯着顾盼的一举一动，他要一定抓到顾盼被人包.养的证据，然后甩给程行止看。 让程行止看看，这个女人到底值不值得。 对于这一切毫不知情的顾盼，回到家，鞋子也顾不上换，就给程行止发了一条消息：“已安全到家，谢谢程少！” 然后附上一只猫猫谢谢大佬的表情包。 程行止收到她的消息，将车缓缓停到了路边。 修长的手指缓缓在手机打字。 ——“好。” ——“以后不用叫我程少，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两条消息发出去，他等了许久，也没有收到回复。 程行止身体往后一靠，目光沉沉地看向前方，有些晃神。 她说她只有高中学历。 可她明明是剑桥毕业，还拿了双学位。 要供四个弟弟妹妹读书，家在黎城某个出了名的贫困县。 可她明明是独生女，生在海城，长在海城，从小都是锦衣玉食。 看着对谁都是一副笑盈盈没一点气性的样子。 可她明明很任性，饭不合胃口就不吃，学校里的床睡着硌人，就干脆换学校。 说她周旋于各种各样的男人中间。 可她连他都看不入眼。 她隐藏过去，来到绿城，彻头彻脸的改变自己，是想做什么？ Chapter 18 周五这天，因为梁安下午有别的安排，便把例会提前到早上来开。 这一周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工作，会上大家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一轮下来，几乎每人都是简单总结了一下这周工作。 唯独李柔，一反往常没什么话说的沉默，她说了近十分钟的话，着重汇报了绥安别墅配电工程项目的进度，说张择很配合工作，项目所需材料都已经运到施工现场。 她特意把这个拎出来说，说到张择很配合工作时，还特意看了一眼顾盼。 -- 第36页 顾盼只当没看见她眼里的得意，只把玩着手里的钢笔，将笔帽戴上又摘下，戴上又摘下。 李柔到底还没有修炼到家，表情管理不到位，很明显是被顾盼的无视气到了，笑容僵凝就好几秒。 从进公司开始，不管她怎么讨好顾盼，顾盼永远都是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仿佛在顾盼眼里，她压根不值一提。 想到这儿，李柔的脸色愈发难看，还要再说什么，梁安已经敲桌子，“好，没有什么，那就散会吧。” 顾盼头一个站起来，转身走出去。 李柔看着她的背影，脸色总算好看了一点。 看着那么云淡风轻的样子，还以为真的不在乎呢。原来都是装出来的，一说散会，立马坐不住了。 但她不知道，顾盼这么急着离开，只是因为她感觉自己小肚子有些涨涨的，好像是来月经前兆，想去一趟洗手间而已。 路惠跟在顾盼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洗手间。 顾盼的预感很准，她果然是来月经了，好在她事先在口袋放了卫生巾，来了也不至于尴尬。 上完洗手间走出来，洗手台前，路惠正在洗手。 她洗得很慢，水放得很小。 见顾盼出来了，路惠抬起头，说，“还以为你要在厕所里哭一顿。” 顾盼边洗手边问：“嗯？我为什么要哭？” 路惠说：“刚来一个月的新人，如今把你的功劳全抢走了，你就不气？” “原来有点不甘心。”顾盼洗完手，放到烘干机下烘干。 再说了，李柔也不是普通职场新人。 她是梁安的人。 别说进公司一个月，就是只进来一天，要刮走她的功劳，她也只能拱手相让。 “但不是发了我五万块奖金么，金钱已经填平了我不甘。”顾盼说。 这倒也是。 虽说在这个项目里，顾盼和张择签的那个合同，至少替公司省了一百万的材料费，但梁安向来抠门，以前顾盼也替公司省了不少钱，但没有哪次像这次这么大方。 奖金一发就是五万。 路惠关上水龙头，和顾盼一起烘手，看看似随口问了一句：“对了，敏姐儿子的礼物，你昨天去买了吗？” 顾盼点头，“买了。” “我妈昨天也帮我买了，买的是一床小棉被。”路惠烘干手背，换成手掌朝向烘干机，“你呢，买的什么？自己去买的？” “买了把长命小金锁。”顾盼想起在首饰店前碰到路惠和方平的那一幕，顿了顿，才说：“嗯，自己去的。” 顾盼说，自己去的。 路惠垂下眼，可是昨天晚上，她明明和程行止在一起的。 甚至还有季秋阳。 一个程氏集团少东家，一个公司总监，双双陪着她去买小孩的礼物。 她却说是自己去的。 路惠脸上微微笑了起来，她说不清此时此刻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眼下她只有一个念头，离顾盼这个满口谎言的人远一点。 “明天晚上我就不和你一起去敏家了，我直接从家里出发。”路惠的声音和语气，听起来一点异样都没有，还是像往常那样轻松随意，解释了一句：“直接去比较方便。” “行。”顾盼也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烘干手就和路惠一起回办公室。 到了周六这天晚上，顾盼六点出门，打车去章敏家。 章敏家在市郊别墅区里，依山傍水，环境清幽，住在这片别墅区里，都是绿城早些年发迹的富豪。 顾盼到章敏家时，已经是六点五十分。 路惠已经到了，方平也在。 除此之外，其他几位宾客，都不是公司的人，但顾盼也都认识。早年她在章敏手下工作，章敏有哪些至交好友，她都跟着混了个脸熟。 顾盼一到，原本院里围桌坐着闲聊的众人都哄笑起来，有跟顾盼熟悉的，便朝她招手：“顾大美女来了，大家可就都等你了。” 宴席说是七点开始，宴请的朋友都到齐了。 但最重要的人梁安和章敏却没看到。 “敏姐呢？”顾盼坐在路惠身边，压声问了句。 “刚刚上楼，孩子睡了。”路惠说，“梁总没看到，说在公司加班，我以为你会和梁总一起过来。” 顾盼有些诧异，“这个点还在公司加班？” 两人正说话间，章敏从屋里走出来了，看见顾盼，顿时一脸笑意，“来了，刚刚大家还在说你是不是堵车，堵路上了。” 章敏身高一米六八，肤色很白，眼睛很大，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是典型的古典美人长相。 但偏偏她身上又有一股飒爽的气质，使得她看起来很像古代大户人家里的当家主母，极其有主见又强势。章敏的性格也确实是如此。 因为刚生了孩子，章敏的身材有些臃肿，不复之前的玲珑有致。但她的脸上，却比之前多了几分温柔。 顾盼站起身，喊了一声敏姐，将手里的礼盒袋递过去，“给小宝宝买的小礼物。” “破费了。”章敏笑着接过来，转手交给身后的保姆保管，然后对顾盼说，“你来得晚了点，小家伙刚睡着。三个多月了，还没让你见过。” 顾盼说：“不急，回头我常来看他，到时候你别嫌烦就好。” -- 第37页 章敏朗声一笑，“到时候估计是你嫌烦，小家伙闹腾得很，歇个十分钟就要嚎啕大哭一阵，我这耳根都没有清静的时候，要不是看在他是我生的，早把他丢出去了。” 这话说得院里的众人都笑出声。 顾盼也笑起来，说：“这说明小家伙随了妈妈，从小就有用不完的精力，长大后那可就不得了了。” “就你会说话。”章敏伸手捏了下顾盼的脸，“好了，咱们先吃饭吧，边吃边聊。” 邀请过来的宾客，总共也就八个，加上章敏，一桌也就九人。 章敏家院子够大，以往办什么宴会，少说都要邀请二三十人过来。 但儿子百日宴这次，情况有些特殊，章敏就邀请了几个至交好友，都是绿城里颇有身家的名媛。 顾盼路惠和方平原本不在邀请之列，是考虑到梁安的面子，才让梁安邀请他们三人过来。他们三人，是公司里元老员工，都和章敏关系很不错。 众人都起身到餐厅去。有人问了章敏一句：“敏敏，梁安呢？” 问话的人，一头利落短发，圆脸圆眼，人如其名，叫袁圆，是章敏的好闺蜜之一。 章敏说，“说是加班，要晚一点才回来，让我们先吃。” “这种日子，怎么还加班？”袁圆神色有些不悦，转头问顾盼，“你们公司最近项目很多？” 项目是多，但基本都已经上正轨，并不需要身为老板的梁安加班处理。 不过在外人面前，身在下属怎么能拆老板的台子。 顾盼笑着应声，“最近确实很忙。” 熟料袁圆听了，愈发不高兴，“再忙，忙到你们这些当员工的都有空过来，他一个当老板的，反而抽不出这点时间，连亲生儿子的百日宴都赶不回来？” 这话音一落，有人立即出声：“阿圆，你不是口渴了吗？餐桌上备了果汁，我给你倒一杯。” 边说边把袁圆拉进去，以免她再说出什么毁气氛的话。 章敏面上笑容不变，招呼众人进屋吃饭。 席间众人吃得也算尽兴，章敏家养的两个厨师，厨艺一绝，加上大家都是熟人了，左右都能说得上话，不存在冷落谁或者冷场的局面。 场面一直热热闹闹的，直到散席了也不见梁安回来。 袁圆喝了点酒，众人都怕她大着舌头又说什么不该说的话，都半是玩笑半是真心的让她先回家。 袁圆笑嘻嘻地说好，“敏敏你送我出去。” 有人“哎”了一声，提醒道：“阿圆喝了酒，可不能让她开车。” 章敏说知道，“我让家里司机送她。” 袁圆拉着章敏走出餐厅，偌大的院里挂着气球彩绸，亮着星星点点的彩灯，布置得很喜庆，但这会儿安安静静的，反倒透出来一股冷清来。 两人脸上的笑容，都不约而同淡了下来。 袁圆紧紧握着章敏的手，语气无比清醒地说：“敏敏，你和梁安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你别担心，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章敏反过来握住袁圆的手，“就是工作忙了点。我从怀孕到现在都在家里养身体，他一个人管公司，哪里管得过来。他平常在家，也照样是忙到半夜，电话没停过。” 袁圆却有些不屑，“就几十人的小公司，能忙些什么？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到底图他什么，长得也就那样，家里没钱，说话倒是好听，一套一套的，也没见他做过什么实际有用的事，但凡他踏实点争气一点，也不至于现在都过不了你爸妈那关。” 章敏说：“白手起家，没有根基，什么都是亲力亲为，当然忙。我跟他一起创办这个公司，看着这个公司一步步走到今天这规模，要不是突然怀了孩子，我也不会放手公司的事。将心比心，他整天忙工作，我是一百个心支持他。” “我是不懂你这种放着舒心日子不过非要去折腾的想法。”袁圆撇了下嘴，“要不是你爸妈替你给家里这些厨师保姆和司机发工资，否则就凭他，养得起你家厨师保姆和司机？就连这房子，恐怕你俩都住不起。” 袁圆说着，不免感慨，“也就是你爸妈心软，虽然不同意你和梁安在一起，但好歹还愿意养着你。要换了我爸妈，我要是跟梁安这种人在一起，我这辈子是别想沾家里一点光了。” 说起父母，章敏低了低头。 因为梁安，她和爸妈关系闹得很僵，但多多少还有缓和的余地。 直到意外怀孕，爸妈让她打掉孩子，梁安却说既然有了爱的结晶，就应该结婚组成一个三口之家。她原本没有到非嫁梁安不可的地步，因为孩子，还是点头同意结婚了。 但她爸妈不同意，断了她所有经济来源，收回就她名下资产，念着最后一点情分，留这栋别墅给她住。却始终没松口答应让她结婚，孩子出生到现在，也没来见过一次。 Chapter 19 “反正你和梁安也没领结婚证，以后他要是真的的不安分，你踹了他也方便，然后回头再找个听话又帅气的。”袁圆该说的也说了，到底还是关心闺蜜，提醒一句：“你注意一点你公司的女员工，我瞧着那几个都不是安分的，说不准趁你不在就爬上来了。” “你是说顾盼？”章敏愣了愣，随即又笑起来，拍就拍袁圆的手，“顾盼不是那样的人，你放心吧。她是我一手带上来的，我相信她。” -- 第38页 “她是不是那样的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看不上梁安，否则早没你什么事了。”袁圆仰天白了个白眼。 都说一孕傻三年，这话确实不假。 章敏以往明明是个一点就透的聪明人，如今都傻成什么样了。 “我是说财务部新进的那几个女人。”袁圆把话说得直白，“那几个女人都是梁安的亲戚，听说在公司里嚣张跋扈，眼里从没有顾盼这个上司。就算顾盼是你的人，但一个被架空的部门经理，还能有什么作用？你还是注意点你公司财务状况吧。” 章敏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微敛，却还是不愿意去怀疑什么，但闺蜜的好意她也心领，便点头“嗯”了一声。 袁圆接着说，“还有梁安新招的那个助理，叫什么李柔的。我前两天在遇见酒吧里看见她和你们公司财务部那几个女人聚餐，临了账是她去付的。” 梁安新招了个助理，这事章敏听梁安说过，是应届毕业生，长得不错，工作能力也强，才进公司一个多月，就把绿城本地一家颇有口碑和实力的线缆公司拿下，和他们签了一个超低价的线材供应合同。 撇开工作不提，李柔私下里请同事吃饭这事有什么问题？ 见章敏一脸不明所以，袁圆恨不能掰开她的脑子看是不是全都装满奶水。 “遇见酒吧是什么消费水平，一个才工作没多久据说家境也不好的人，有钱请同事去那地消遣？” 这么一说，章敏总算明白过来。她蹙了蹙眉，“回头我会注意的。” 把袁圆送走后，其他人很快也陆陆续续地散了。 只剩苏盼、路惠和方平三人。 路惠和方平是一起来的，走自然也是一起。方平问顾盼，“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不过是句客套话，顾盼笑着拒绝：“不顺路，我叫出租车就好了。明天还要上班，你们先走吧。” 方平不再多说，和章敏告别后，便和路惠双双离去。 章敏站在院里，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问顾盼：“方平和路惠这是有情况了？” 顾盼歪头想了下，“应该只是顺路吧，听说方平买了房，离路惠家不远。” 章敏点了下头，找了个地方坐下，说：“难得孩子睡得早，有点清闲时间，顾盼你陪我说会话吧。” 顾盼说好，“不过还是坐屋里去吧，晚上院里风大。” 这是考虑到她刚生孩子，怕自己受了凉。章敏心中熨帖，站起身，笑着说了一句：“还是你体贴。” 两人进屋，保姆在餐厅那边收拾，离客厅不远，说话也能听得清。章敏和顾盼进了书房。 “最近工作怎么样？”章敏倒了杯温开水给顾盼，“听说新来了位财务总监，人家刚到公司第一天，你就整得人进了两趟医院？” “梁总跟您说的吧？”顾盼抿嘴，有些不高兴。“其实都是意外，他也知道真相的，怎么还往外传了，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我是那种心机恶毒的女人。” “我可没误会你啊。”章敏笑，替梁安说好话，“他也就是回家来和我闲话呢，两口子过日子，不就捡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说，也没别的意思。” “梁总整日忙着工作，不捡些要紧事和您说，尽说些闲话小事。”顾盼语气嗔怪，顿了下，握着杯子小声问了句：“那两位新股东入股，公司股权变更的事，梁总和您说了吧？” “这么大的事，他当然没忘记。”章敏说，“不是说路惠负责安排人这周去办变更了。” “还没变呢。”顾盼摇头，“差您的身份证，梁总说他拿给路惠，从周一拖到周五，也没看到他拿您身份证到公司来。” “我的身份证？”章敏面露惊讶，“怎么还要我的身份证？” 江裴和季秋阳入股，两人分别投资一百万和七百万，占股比例是百分之二和百分十四。 由梁安将名下的股权转让给两人。 如果办理股权变更，只需要他们三人的身份证原件即可，并不需要用到其他股东的身份证件。 “您名下有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权，梁总说先把您名下的股权转到他名下，然后再办他名下股权转让给江总和季总监的事。”顾盼面上的惊讶比章敏更甚，“这事，梁总没和您说吗？” 章敏神情微凝，没说话。 事实上，顾盼知道章敏不知道。 周一她把季秋撞到，被梁安叫到办公室时，公司所有人都以为梁安是在训她不知轻重撞伤了季秋阳。但其实梁安和她说的，就是把章敏名下股权转让到他名下来的事。 梁安说，这事如果他开口，会伤了夫妻情分，所以希望她能替他出面提这事。 这才有梁安叫她、路惠、以及方平三人过来吃百日宴的事。 是想让她借这个机会，和章敏说。 今晚梁安的缺席，也在顾盼的意料中。 他如果不缺席，她就没有机会单独和章敏说话的时候。 “梁总的意思是，您名下的股份转让给他，可以避免以后其他股东联合起来掌控公司的风险。”这话是梁安说的，顾盼原话不动转述。 但这并不能说服章敏。 梁安名下有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就算转让百分之十六出去，也还有百分之十九，占股比例，仅次于章敏，依然比其他股东都要高。 -- 第39页 再说了，按照公司章程规定，其他股东都只是入股，并不会参与公司管理，完全不会有股东联合起来掌控公司的风险。 顾盼也知道这话不能说服章敏，但梁安把这事交给她，她就一定会把这件事办好。 “敏姐，公司财务状况如何，不用我说，您应当也知道的，这几年公司虽然一直都有项目，但始终是资不抵债。”顾盼语速徐徐，“公司今年的项目，其实都是借资开工的。要不是梁总和季总两人投了八百万进来，只怕公司好几个项目都要停工了。” “怎么会？”章敏皱眉。 她还在公司的时候，虽然也是资不抵债，但公司资金还是能够周转过来的，即将完结的几个项目，利润都十分乐观，足以弥补前两年亏损和债务，实现盈利目标。 “您不在公司这一年，公司老员工都走得差不多了，现在知道您的，也就我、路惠和方平。”顾盼说，“您原先制定的各项管理制度，除了财务部还照旧执行，其他的都改了不少。工程部那边，今年接了很多工程项目，那些项目在财务部评估报告里利润都在百分之十以下。”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顾盼放轻了声音。 章敏在公司时，对工程项目把控得很严格，整个项目刨去可估算的所有人工材料成本后，利润不到百分之二十的，一律不允许去做。 因为工程项目周期长，回款慢，利润不高的话，接了活只会拖死公司。 一个小公司，接的项目太多，会把资金耗空，如果一年半载内都回不了款，公司是撑不下去的。 “现在大家都听梁总的。”顾盼说，“就连财务部，现在款项收付都是由梁总直接吩咐曦月，已经不再经由我审核。” 说白了，她这个财务部经理，如今只有知情权，没有审核权了。 一笔款转到梁安账户里，用途备注写的是某某项目的工人工资款，实际上是不是真用于项目，顾盼并不能考证。 因为所有项目的工人工资表都是梁曦月做，签字也都是她代签的。 而章敏还在公司时，为防止工人工资被侵吞，不管是公司自己施工队接的活还是外包出去的项目，属于工资部分的款项，都是直接转账到工人本人卡上的。发工资之前，还要打电话给本人核对工资。 但章敏走后，这项制度看似还在执行，实际上已经彻底变了样。 “这些我知道，梁安都和我说了。”章敏眉头并未松懈，她知道顾盼想说什么，但这种时候，她哪怕不赞同梁安的做法，也不能让顾盼知道。 表面上，她还是要支持梁安，不能拆了梁安的台。 顾盼不管章敏怎么想，只说：“我是您一手带出来的，我跟您说句掏心窝的话，如果梁总还是这么没有节制的花钱，公司账户里的钱，迟早会连工资都发不起。您不如趁这个机会把股份折现，股份转给梁总，梁总折现给你。” 见章敏神情有些松动，顾盼接着说：“梁总个人账户里如今有江总和季总监转入的八百万，这笔钱敏姐你要是不抓在手里，只怕过个一年半载就不知去向了。” 梁安是个什么样的人，章敏再清楚不过。她在公司的时候之所以管钱管得这么死，就是因为梁安有些不现实，没有那本事还总想一口吃下头大象。 又因为穷打小被人轻视，所以梁安手里只要有钱，转手就会花出去，充体面装阔佬，生怕生意场上的人瞧不起他。偏偏对内，又抠得一毛钱都舍不得。 她个人账上的钱，原本有一千多万，就是这么让他花光的。 如今仅剩几千块。 这要是说出去，她那帮子闺蜜，只怕会撕了梁安。 但夫妻一体，在钱财上面，章敏不愿和梁安计较得太清楚。谈钱，总归是会伤感情的。 毕竟孩子都生了，钱在谁那里，有什么要紧呢。 但顾盼也是为自己好。 章敏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摇了摇头，“股权我可以转让给他，但钱就没必要算这么清楚了。你也说了公司资金有些困难，那八百万就留着公司周转吧。” 顿了顿，章敏忍不住问：“你和我说这些话，就不怕我回头和梁安一说，你里外不是人？” 顾盼抿唇浅浅一笑，“敏姐您是个聪明人。” 奈何再聪明的人，在情字这一关，也会被感情蒙蔽理智，宁愿过糊涂日子。 顾盼心下叹息，念着章敏这几年的情分，终究还是忍不住再提醒了一句：“其实公司最近也不是太忙。” Chapter 20 章敏一怔。 公司不太忙，梁安却经常加班到深夜，甚至是夜不归宿。 顾盼垂眼，拿起先前章敏倒的那杯水，慢慢喝着。 直到一杯水见底，章敏终于出声：“他可能是忙别的事，上周六加班，回来的时候他还记得给我带了蛋挞呢。那蛋挞很好吃，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买的，以前他就喜欢去找各种各样好吃的地方带我去吃，他……” 这番话听着更像是逃避现实的自我安慰。 顾盼听不下去，打断了：“上周六，我在公司附近的商场，碰到梁总和李柔了。商场附近有家店蛋挞味道很好，我就向梁总推荐了。” 章敏不说话了。 好半晌，顾盼有些坐不住了，章敏才慢慢开口，问：“李柔是梁安新招的那个助理吧？说是长得漂亮，工作能力也很强，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 第40页 “和我一样，喜欢各种时髦的东西。”顾盼说，“但我买不起，她买得起。” 一个才工作没多久家境不好的女生，哪来的钱追时髦？ 章敏没见过李柔，不愿意凭空去猜忌一个女孩子，哪怕已经有迹可循。 她定了定神，和顾盼说：“身份证周一拿给你。” 顾盼点头说好。 她今天的任务就是说服章敏同意转让股权的事，章敏既然已经松口，那就可以了。 至于私人感情的事，她已经提醒过了，章敏要是愿意糊涂过日子，她也不能说什么。 “时间不早了，那敏姐我先回去了。”顾盼站起身。 章敏说：“你再坐一会儿吧，司机送袁圆了，等他回来送你。” 顾盼摇头拒绝了，她没有麻烦别人的习惯。 章敏留不住她，便也跟着站起来，送她出门。 走到门口时，章敏问了句：“平常你和路惠总是形影不离，今天你俩怎么了？吃饭的话，也没看见你们说什么话。” 顾盼摇头，“我俩没什么，就是我现在住的地方，和她不顺路，就没一起来。” 顾盼是半年前搬的家，章敏也听说了，但具体搬到哪里却不清楚，只知道是搬到公司附近的小区。 她便没多想，点头说：“那倒是，不顺路也只能各走各的。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个信息。” 顾盼离开章敏家，招了辆出租车，刚坐上车，梁安的电话便打过来了。 “顾盼，你还在我家吗？我还在公司加班，一时半会赶不回去，你跟你敏姐说一声啊。”梁安那头有些吵，像是在酒吧里。 顾盼清楚，梁安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并不是让她和章敏说他还在加班。 他是想问股权转让的事。 “刚从你家出来。”顾盼边系安全带便说，“股权转让的事，我和敏姐说了，敏姐说身份证周一拿给我。” 梁安一听，声音里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这事你跟紧一点。” 顾盼“嗯”了一声，“梁总，你要转按股份的账面价值给敏姐转笔钱。有转账凭证，才能去工商税局办理股权转让的变更。” 这事梁安没放心上，在他看来，把钱转给章敏，就相当于是钱从左边口袋放到右边口袋里，都是自己的，不会跑。 于是他一口答应：“没问题，周一就去银行转，到时候我把转账回单给你。我工作还没忙完，先挂了，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便挂了电话。 顾盼握着手机，想了想，打开微信朋友圈翻看。 李柔是一个很喜欢发朋友圈的人。 买了什么东西，或者去了哪个网红店打卡，都会拍满九宫格发朋友圈。 今晚也不例外。 她最新一条朋友圈，是十分钟前发的。 “城南新开的一家音乐主题烧烤餐厅，烤鱼味道很不错！” 配图是九张餐厅的照片。 顾盼在最后一张照片的右下角里，看到一只很明显是男人的手。 那只手上带着一块手表。 那块手表，价值不菲，顾盼再眼熟不过了。 是章敏买给梁安的。 买的时候，顾盼就陪在章敏身边。 …… 周一的时候，章敏以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方式，让全公司所有不知道她是谁的员工都知道了她是谁。 是在准备开周一例会的时候，章敏抱着孩子走进公司的。她身后还跟着个保姆。 公司前台也是新来的，不认识章敏。见她抱着个孩子，还以为她走错了地方，是找他们公司楼下那家早教公司，指着楼下说：“女士，您走错地方了，早教公司在我们楼下。” 章敏笑容恬淡，语气温和地说：“没走错，我是找你们梁总的。” 便绕过去，径直往梁安办公室去了。 前台本能要去追。 这时，顾盼恰好从办公室走出来，迎面撞上章敏，面露讶异：“敏姐，你怎么来了。” “去医院检查，顺道给你送身份证。”章敏把孩子让给身后的保姆抱着，从包里掏出身份证给顾盼。“股权转让协议呢？我既然来了，就顺便一起签字了。” “股权转让协议在路惠那儿。”顾盼接过身份证，“我去拿过来。” 路惠办公室就在隔壁，两人说话的时候，路惠就听到了。她二话不说抽出股权转让协议，几步走出来，喊了一声：“敏姐。” 章敏摆手，“协议等会我再过来签，先放你那儿。我有事找梁总商量，他在办公室吧？” 顾盼和路惠一早到办公室，并没看见梁安是否到办公室了。 一旁的前台见顾盼和路惠都对章敏尊敬有加，忙说：“我没看见梁总到公司。” “那我在他办公室等会。”章敏说着，人便往梁安办公室走去。 “可是……”前台欲言，见顾盼和路惠都没有拦着的意思，又把话吞了回去。她看着章敏的背影，小声问：“顾经理，惠姐，这位女士是谁呀？” 路惠和顾盼皆是笑笑没说话。 梁安刻意不让公司的人知道章敏存在，她们不好和人解释章敏是什么身份，索性都闭嘴。 顾盼把章敏身份证给路惠，她手里还拿着空水杯，打算去茶水间接水，然后准备开会。 -- 第41页 但她才走到茶水间门口，便听到从梁安办公室里传出“砰”的一声。 像是水杯打碎在地上的声音。 顾盼脚步一顿，转身往梁安办公室走去。 路惠也听到了梁安办公室里传出的声响，也忙跟在顾盼身后查看究竟。 两人走到梁安办公室，门打开着，往里一看，正好看到章敏扬手朝站在她前面的李柔狠狠甩了一巴掌。 “啪——” 顾盼和路惠都吓了一跳。 “敏姐。”路惠先开口，快步走进去，“发生什么了？” 地上满是狼藉，一地的玻璃碎片。 章敏冷着脸，不发一语。 而李柔捂着脸，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章敏，“你为什么打我？”又转头问路惠：“这女人是谁？” “我不仅打你，我还要骂你。”章敏冷着脸，伸手一把拽住李柔的头发，往外拖。 “你干嘛，放开我！”李柔吃痛，伸手试图掰开章敏的手。 奈何章敏拽得紧，力气也大，李柔挣脱不了，只能被章敏拖出办公室，踉踉跄跄到外面办公大厅。 “贱人！”章敏停下来，一手抓着李柔的头发，一手又往李柔脸上扇了一巴掌，“谁给你的脸勾搭别人的男人。” 章敏这一巴掌，下了狠劲。 李柔只觉得半张脸都火辣辣，又麻又痛，她忍不住尖叫，挣扎：“你放开我！” 章敏一松手，李柔却猝不及防，一个重心不稳，脚一歪，整个人都摔了出去，后背撞到前台的卡座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咚”。 “哪里来的疯女人！”李柔捂着脸，尖叫出声。 这一番声响，早已经引来了行政部和财务部两个办公室的同事出来围观。 许是章敏气势汹汹，又许是大家都被这一幕震住，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也没人想起来去扶李柔一把。 顾盼和路惠对视了一眼。 她俩在这一瞬间都明白了，章敏这是到公司抓小三来了。 路惠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站到了人群里。 顾盼伸手抱胸，斜斜靠在墙面上，歪头看着李柔此刻的狼狈。 都说风水轮流转，这话果然不假。 前不久，她在亭江饭店被张择老婆骂是小三，被扇了两个耳光，李柔躲在一旁看。 现在轮到她在一旁看着李柔被章敏骂贱人，也同样被扇了两耳光。 只是李柔似乎比她要更惨一点。 毕竟现在李柔围观的人，都是公司同事，以后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那得多尴尬。 “疯女人，疯女人。”李柔捂着脸站起身，见所有人都只看着，没一个替她解围的，更是气得要疯，大声喊道：“你们还站着干嘛，把这个疯女人赶出去啊。”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般，都围上来，对李柔嘘寒问暖。动作慢了一点挤不到李柔跟前卖殷勤的，则对章敏说：“这位太太，请你离开我们公司，否则我就报警了。” 章敏满目冷色，厉声说：“你们公司？我在这个公司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 这话一落，众人都是一静。 梁曦月原本还在安慰李柔，听到章敏的话后，登时一僵。她看着章敏，小心翼翼地问：“您是？” 章敏说：“我是……”话刚出口，就被人打断了，“怎么回事？都堵在大厅干嘛？” 是梁安的声音。 他到公司了。 “章……”梁安看见章敏，脸色一变，“你怎么来公司了？” “来送身份证。”章敏似笑非笑，“不是说把我名下的股权转让到你名下，需要用我身份证吗？” 梁安扫一眼众人，看见李柔捂脸红着眼眶看他，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一脸笑容地对章敏说：“怎么来了也不事先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我们到办公室说。” 又对众人说：“都看什么呢，这是我们公司的章总。散了散了都散了。” 梁安说着目光扫到顾盼身上，略一停顿。 顾盼点头。 他这才放心把章敏和抱着孩子的保姆都带到办公室去了。 顾盼走了两步，回头和路惠说：“通知各部门今天例会延迟吧。” 路惠说：“明白。” 顾盼这才去扶着李柔，往茶水间走。“冰箱有冰块，我去拿给你敷一下脸消肿。” Chapter 21 进了茶水间，把门关上后，李柔也收起了在梁安面前那副委屈的样子，声音有些尖锐地问：“你认识刚刚那个疯女人？那个疯女人是水？”全然没有一丝往日对顾盼的客气。 看来敏姐那两巴掌是真的够狠，不仅让李柔脸肿得跟个馒头一样，还让她失去了理智，都忘记继续立谦逊有礼貌的人设了。 顾盼从冰箱里拿出两块冰块，边给李柔敷脸，边说：“我以为你认识敏姐，原来你还没见过她。” 李柔打了个激灵，不知道是被冰块冰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神情有些怔忡：“敏姐？” “章敏，咱们公司的大股东，是公司原来的财务总监。”顾盼刻意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也是梁总的老婆。刚刚她抱着的那个孩子，就是梁总的儿子，星期六那天，刚摆完百日酒。” 李柔脸色瞬间红了又青，青了又白。 -- 第42页 但神情却不见丝毫意外。 很显然，李柔是知道章敏的，只是没见过章敏本人。 在顾盼拿冰块替李柔敷脸的时候，其他部门经理都已经收到路惠发的例会延迟的消息。 与其同时，他们也都知道了李柔被一个女人扇耳光骂贱人的事。 不知章敏身份的人，一开始还替李柔抱不平。后来有人爆了章敏是梁安老婆的信息，整个公司就沸腾了。 很快，这事就变成了老板、老板娘以及小情人三人之间狗血而又香艳的八卦，众人口口相传，就连季秋阳都听到了些许风声。 他一人在办公室，拿起手机就和程行止叭叭。 “老程我跟你说，今天我们公司有个劲爆八卦！原来梁安有老婆了，还有一个几月大的儿子！他老婆还是我们公司的大股东！” “今天他老婆来公司了，带着儿子保姆来的。一来就扇了我们一个女同事的两耳光！” “现在整个公司的人都在说那位女同事就是梁安的小情人，要是不靠脸，哪能有今天的位置。” 为了保护人隐私，季秋阳没点名这位女同事就是李柔，而是一概用女同事来指代。 殊不知，他这几句话，却让程行止误会了，以为他是在说顾盼。 毕竟顾盼的名声确实不好，很容易和小三小情人这等字眼挂上钩。 程行止看着季秋阳发来的消息，屈指在桌面无意识的敲了敲。 又被扇了两耳光吗？ 他的脑中浮现出亭江饭店顾盼被人扇耳光骂小三的场景，猛地站起身，迈起长腿便向外走。 外间的办公室，程行止的助理正在准备会议资料，见程行止往外走，却不是往会议室的方向走，连忙出声提醒：“老大，我们还有五分钟就开会了。” 今天的会议，是要确定程氏航空员工公寓大楼建设项目的邀标流程。 项目一期投资十个亿，绿城本地以及外地的建筑企业，都跟饿狼似的，就等着程氏航空公司出邀标公告，然后互相厮杀，咬下这一块肥肉。 事关重大，容不得疏忽。 程行止停下脚步，应了一声好，“我知道了。”顿了顿，他问：“房子的事情怎么样了？” 助理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程行止是在问什么，忙说：“房子已经过户到您名下了，不过装修方案还没出来，装修怕是还要再等等。” 程行止皱眉，“不用装修了，能住人就行，钥匙给我，我今天搬过去。” 助理把钥匙交给程行止，面露迟疑：“就这么搬过去？” 程行止没有一句话说第二次的习惯，转身往会议室走去，“准备开会。” 与此同时，在公司茶水间的顾盼，接到了一个电话。 对方自称是程方公司的副总，负责管理程方公司业务，叫陈文峰。 “上周程少让我跟您联系，谁知正好碰上我回总部出差，要进行一周的封闭式培训，所以一直没腾出时间跟您联系，实在抱歉，希望您别介意。”陈文峰说话十分客气，连“您”的敬词都用上了。“我周四就回绿城，顾小姐有时间的话，我们周五见面谈？” 顾盼自然说好。 挂了电话，看到李柔一张肿脸，她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哪怕下午开例会，在章敏那里受了一肚子气，才把章敏哄好的梁安迁怒于人，在会议上借故把除了李柔之外的所有人都骂了一遍。 就连季秋阳都没能免遭于难，也被梁安明里暗里地刺了几句。 这个充斥着怒火的会议足足开了四小时。 她的好心情却始终没受到影响。 直到走出会议室，她脸上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淡淡的，眼角眉梢却都透出股快意。 季秋阳看出来她是因为李柔被打的事情开心，忍不住小声说：“你和李柔半斤八两，都是一类人，高兴成这样，你不是应该兔死狐悲？” 顾盼心情好，也不在乎季秋阳这带刺的话，反而朝季秋阳竖起了大拇指。“可以啊季总监，您留学这么多年，回来说中文，一句话能用上两个成语，您语文一定学得很好。” “我语文本来就很好。”季秋阳不自觉被她带偏话题，“我每次语文考试，作文都是满分。” 话出口，才反应不对。 但顾盼已经拿着包，脚步轻快地下班了。 回到家里，顾盼拿出钥匙开门时，对面家的门忽然打开了。 程行止从里面走了出来。 顾盼呆了呆，“程少？” 程行止穿着套灰色家居服，身上穿着条围裙，右手拿着个锅铲，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样子，却一点也损他的清隽，反而让他整个人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朝顾盼微微点头，脸上笑容明朗：“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新邻居了，以后请多指教。” 新邻居？ 顾盼记得对门住的是一对年轻的夫妻，那对夫妻俩感情不太好，男主人经常被女主人赶出家门。 有次男主人半夜十二点被赶出来，正好顾盼加班回来，两人在走廊上打了个照面。那个男主人脑子转得飞快，向顾盼借了一条毯子，就在自家门外过了一夜。 那条毯子后来是女主人洗干净后拿过来还的。 还毯子的时候，女主人操着一口海城的口音，说：“这位漂亮的女士，以后麻烦您不要再借毯子给我家那个混球啦，我们俩口子吵架，你一个人外人插进来，这怎么使得啦。” -- 第43页 顾盼说好，后来再碰到对门的男主人，也只当是空气，无视得彻底。 而在那之后，女主人再没把男主人赶出来过。只偶尔从虚掩房门传出争执吵闹的声音，证实夫妻俩还是老样子。 “这里住着的原本是一对年轻夫妻。”顾盼看着程行止一身居家穿着，压下心中的惊讶，问道：“他们是程少的朋友？” 小区地段占得好，绿城本市有名的幼儿园小学中学到大学，都在这附近，医院公园也不远，加上交通便利，所以哪怕这个小区的房价高，也多的是人砸钱买，这几年基本是有市无价。 所以顾盼并没有往夫妻俩把房子卖了这方面想，她只当那对看起来家境很不错的年轻夫妻是程行止的朋友。 程行止却摇头说：“并不认识，只是觉得这小区安保比原来我住的公寓要好，交通也更方便，就决定搬过来了。” 顾盼语气有些迟疑：“那这房子……” “买的。” 到底是真的豪门公子，想搬个家，几天就能办妥。 顾盼笑了笑，并不去细想程行止搬过来的真正目的是不是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只贪图安保和交通便利，只客套说：“祝您乔迁新居大吉。要是我知道您搬过来住，今天下班的时候一定去花店买束花带给您。” 绿城这边，如果乔迁新居，亲朋好友会有送花束的习惯，图个花好月圆的好兆头。 “助理已经买了。”程行止微微侧身，将门彻底打开，整个客厅内的摆设一览无余。 房子原来住的那对年轻夫妻，虽然吵吵闹闹，但审美品味却很好，家装采用的极简轻奢风格，整个空间布局简约大方，程行止挑不出什么不好，又急着住进来，便让助理把家具都换了，就直接搬进来了。 程行止说：“你刚下班，应该还没吃饭，如果不介意的话，晚上在我家一起吃个饭吧？” 搬家的第一天，按照惯例都是要开火做饭，宴请朋友的。 程行止这副打扮，连围裙都穿上了，明显就是要亲自下厨做饭。 也不知道这位公子哥儿做饭手艺会怎么样。 像江裴那样的，吃一顿他做的饭，得丢半条命。 但眼下的对象是程行止，哪怕吃他做的饭要命，也多的是人想吃上一口。 所以哪怕心里对程行止的厨艺不抱期待，顾盼也面带欣喜的答应下来：“这是我的荣幸。” “不过，既然是乔迁宴，我总不好空手进你屋的。我家里还有几个鸡蛋，我拿过来打个汤吧。”顾盼打开家门，在玄关处换鞋子，放好包，便去厨房冰箱里拿鸡蛋到对面程行止家。 程行止新换了家具，连厨房用具也一概是全新的。整个屋子，干净整洁得能照出人影，全然没有一点人气。 顾盼进屋，环顾了一圈，这房子和她住的户型结构不一样。 虽然都是两居室，但程行止这边明显要比她住的户型要大许多，不仅是客厅宽，就连厨房都要大上许多，占地面积不比她那边的次卧小。 因此她和程行止两人都进厨房，却也嫌不挤。 饭已经煮上了，程行止准备煎牛排。他从顾盼手里接过鸡蛋，便让顾盼去客厅坐，“这里我来就好了，没有让客人做饭的道理。” 顾盼本身也不爱进厨房，乐得当个清闲的贵客。 她“嗳”了一声，虚伪地说了一声辛苦程少，转身出去，走到厨房门口时，却又停下来，倚门看着程行止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穿着围裙在厨房切菜的程行止，比任何时候的他，都要吸引人。 整个厨房因他的忙碌，流淌着一股让人眷恋的温柔。 Chapter 22 顾盼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程行止，有些走神。 以前她妈和她说过，如果一个和你无亲无故的男人，肯为了你进厨房洗手作羹汤，把耐心和温柔都用在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琐事上，那说明这个男人是一个可以值得嫁的男人。 她爸就是这样的。 不管工作多忙，只要回到家里，钻进厨房做饭的人，永远都是他。 她妈的烂厨艺，就是被爸爸惯出来的。 连带着她这个女儿，也都随了妈，天生就是学不会烧一手好菜。连个最基本的番茄炒蛋都不会，不是盐放多了，就是油放少了。 顾盼倚着门发了一会呆，锅铲碰撞发出的响声，让她及时收住了思绪，没再沉浸在过往里。 “程少，其他人呢？大概什么时候到？”顾盼抬手抹了下眼角，开始没话找话，“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要不我先洗点水果吧，你家里有买水果吗？没有的话我去买点回来。” “买了，放在冰箱。”程行止没说他并没有邀请其他人，只侧头看了一眼顾盼。 她走到冰箱前，歪着脑袋打开冰箱门，看到冰箱里被新鲜的瓜果蔬菜塞得满满当当后，立即惊讶的发出了一声软软糯糯的惊呼。 程行止家里的冰箱，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在她接触过的公子哥里，没有谁家里冰箱里会放这么多蔬菜水果，他们通常都是放罐头或者酒类。 比如江裴，他住的公寓里有三个冰箱，塞的全都是酒。 用江裴的话说，像他们那样的人，谁会往冰箱里放鸡鸭鱼肉这么接地气的东西，说出去那得多掉逼格。 -- 第44页 而他自己要高贵不食人间烟火也就算了，还不让顾盼沾这些他口中的这些俗物，时不时上她这儿，翻看她的冰箱是不是又放了几天没动过的生鲜食物。 以至于顾盼的冰箱也是空荡荡的，只偶尔会放着罐头火腿肠鸡蛋这类食品。 像程行止家这样充满着烟火气的冰箱，她已经很久没看到了，所以也怪不得她惊讶。 并且巧的是，程行止冰箱放的这些瓜果蔬菜，全都是她爱吃的。 顾盼挑了串黑提葡萄拿进厨房洗。 程行止的牛排已经煎好了，盛在白瓷盘上，散发着股诱人的香味。 顾盼嗅到味道，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悄悄吞了吞口水，正想借机夸夸程行止时，程行止切了一小块已经煎好的牛排，递到她嘴边：“尝尝？” 肉到嘴边，没有不吃的道理。 顾盼也不矫情，一口吃进嘴里，还没细嚼，便被被脆嫩酥香的口感折服了。 她边吃边说，咬字便有些含糊不清：“程少你手艺真好，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牛排了。” “你喜欢就好。”程行止放下刀叉，一边煮蛋花汤，一边调酱准备做意面。 顾盼见他动作娴熟，一看就是经常下厨的人，便问了句：“程少经常在家做饭？” “上大学后自己住，就和家里厨师学了几手。”程行止话说得很谦虚，“勉强可应付一日三餐。” “你这都够得上五星级厨师的手艺了，还勉强应付一日三餐？”顾盼十分自然而然就接了一句，就像和朋友在闲话家常一般。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厨房的原因，让她觉得程行止其实也是普通人，并没有那么高高在上。 顾盼对待他的态度慢慢变得轻松自在起来。 她洗干净葡萄，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想起程行止刚才给她喂了牛排，也礼尚往来的摘了一颗又圆又大的葡萄，递到他嘴边。 “你家葡萄酸酸甜甜的，好吃，尝尝？” 程行止先是看了她一眼，随后低低应了一声：“好。”然后微微俯首，张嘴咬住她手里的那颗葡萄。 他的嘴唇，不经意触碰到顾盼的指尖，温热的触感留在指尖上，仿佛变成一道电流，缓缓传至心脏深处。 直到心跳猛地加快，顾盼才反应过来，她刚刚给程行止喂葡萄的举动，到底有多暧昧。 脑中似有道雷劈下，轰然一响，炸得顾盼理智全失，耳根子瞬间通红。 她逃也似的小跑离开了厨房。 直到程行止把做好的牛排和意面都端出来，告诉她可以吃饭了，她方回过神。 餐桌上只摆着两副餐具。 牛排和意面，也是各装了两盘。 蛋花汤倒是只有一碗，但这汤碗大小，也仅够两个人的分量。 顾盼不免有些惊讶，“程少没有邀请其他朋友过来吗？” 程行止说：“我在绿城这边的朋友不多。” “那季总监呢？” 前车之鉴摆在那儿，程行止自然不会让季秋阳再搅了他的局。他甚至都没让季秋阳知道他搬了家。 程行止道：“他晚上有应酬。” 晚上有应酬？下班时开会出来的时候，看季秋阳还有闲心调侃她的样子，可不像有应酬的样子。 但顾盼向来进退有度，知道适可而止，没有再追问下去。 再说了，和程行止单独相处，也不是没有好处，正好方便她探问一些东西。 顾盼拿起桌上的餐巾，动作优雅地平铺在膝盖上。 程行止看着桌面上的牛排意面和蛋花汤，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想了片刻，总算想起还少一瓶红酒和烛光。 但烛台和蜡烛都没买，好在红酒是有的。 程行止起身去拿红酒。 不料顾盼看见他拿红酒过来，脸上神情顿时有些勉强。 “程少。”她用打着商量的语气说，“我今天有些不方便喝酒。” 其实也不是不方便喝酒，只是她以往在应酬饭局喝太多了，对酒便生出了一种自然而然的生理厌恶。 不管是什么酒，只要不是应酬饭局，她都一概不喝。 程行止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身上不方便应当是指女人每个月的那几天。 “是我疏忽了，应该先问过你。”他将红酒放回酒柜里，又问：“需要喝什么饮料吗？” 顾盼摇头，指着桌上的蛋花汤，说：“有它就好。” “” 程行止原本还有嫌这蛋花汤和牛排意面搭配有些不伦不类，听到顾盼的话，心中对蛋花汤的嫌弃顿消，拿起小汤碗，替顾盼舀了一碗汤。 他怕顾盼觉得拘束，便打破了自己吃饭不说话的习惯，找了个话题，主动开口说话：“汤的味道怎么样？我平常很少做汤。” “好喝。”香味飘满屋，顾盼早被勾出了谗意，哪怕只是一碗蛋花汤，也比外面的好喝不知多少倍。 她这一句好喝，虽然只是两个字评价，但却是发自内心的称赞。 程行止放下心，抿着的唇微微扬了扬。 “今天工作怎么样？”想起季秋阳说的八卦，程行止看了看顾盼的脸，白白嫩嫩的，看不出来有被扇耳光的痕迹。 “工作很顺利。托您的福，和程方公司的业务负责人联系上，约了这周五见面谈。”提起这事，顾盼脸上笑容灿烂，心情是实打实的好。“回头有时间，我请程少吃饭。” -- 第45页 “我听季秋阳说你在公司今天和人起了什么争执。”程行止刻意装出来一副轻描淡写的语气，为了掩饰自己的关心，还特意低头喝了一口汤。 顾盼有些懵。 她今天和人争执，她自己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她转念一想，觉得程行止说的争执，应该是在说早上章敏和李柔闹起来的事，只是季秋阳把对象从李柔换成了她。 这个季秋阳为了抹黑她的名声，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不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也要算在她头上。 顾盼暗骂一声季秋阳狗比，和程行止解释说：“和人起争执的不是我，是公司一位的女同事。这事今天在公司传遍了，传到季总监耳里，可能就传岔了，传成是我引起的了。” 不是她就好。 程行止松口气，想起来季秋阳确实说的是公司一位女同事，并没有说是顾盼。 如果是顾盼，按季秋阳那性子，绝对会指名道姓说是顾盼，而不会用女同事来指代。 是自己关心则乱，误会了。 程行止轻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心虚。 而顾盼顾着吃东西，并未发现程行止的异样。 她这几年没什么爱好，唯独败在一个吃上。但凡吃到什么好吃的，便顾不上想其他。 也因此，某次在应酬饭局着了别人的道，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要不是碰上江裴，她就成了别人床上玩物。 一顿饭很快吃完。 桌上的盘子干干净净，没剩一点剩菜。 就连汤都不剩。 顾盼用行动来证明了，她说好吃，是实话，而不是客套话。 她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肚子，还有些意犹未尽。 程行止见状，起身去厨房拿了一盘葡萄出头。那是顾盼刚才洗干净的，喂了他一颗后，就落荒而逃，连葡萄都忘了拿出去来。 他把那盘葡萄放到她面前，“吃点葡萄？” “好啊。”顾盼十分自然地顺手就抓了一颗往嘴里放。 她吃黑提葡萄向来没有吐皮的习惯，程行止却不知道，把垃圾桶拿到她边上，方便她吐葡萄皮。 顾盼嘴里含着葡萄，看着程行止挽起衣袖，自然而然地收拾桌上的碗碟，徒然生出一种诡异的感觉。 怎么感觉自己和程行止像是夫妻一样过日子？ 程行止这伺候人的动作，也未免太娴熟了一点。 以至于她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还真就让程大少伺候她吃葡萄了。 顾盼忙将嘴里的葡萄两口咬碎吞下，起身和程行止一起收拾桌上盘子，“程少你做饭辛苦，洗盘子的事就让我来吧。” 程大少纡尊降贵进了厨房做一顿饭，现在也该让她表现一下了。 可惜程行止并没有让她表现的机会，“厨房里有洗碗机，不需要手洗。” 顾盼讪讪，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有吃白食的嫌疑。 不干点什么活，这一顿饭就难消化了。 顾盼目光落在地上，地上不脏，但也落了些灰尘，便迟疑的问了一句：“那我帮你扫一下地？” 程行止摇头，哪会让她这些粗活，“不必，家里有扫地机器人。” 行吧。 顾盼看着程行止将碗碟收进厨房里，心中越发觉得不对劲。 以往她也不是没和人单独吃过饭，但从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会在饭后生出觉得和对方是夫妻这种荒谬的念头来。 是她一个人独居太久了，久到忘了上次和人一起在家里开火吃饭是什么时候的事，以至于眼前就这么一点烟火气，就让她忘了程行止是什么身份，把他这儿当成了自己家。 顾盼唇瓣一抿，将心里的那点眷恋抹去，对着程行止的背影扬声一喊，“既然没什么事，那程少我就先回去啦，手上还有点工作没处理。谢谢您的晚餐，我吃得很满足，回头见。” 程行止转过身，只来得及看见顾盼的背影从厨房门口一闪而过。 他看着空落落的厨房，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 助理如果没有买洗碗机，那么现在顾盼应该还在这里，他可以和她一起洗碗，还能再说一会话。 又或者是助理没有买扫地机器人，那么他在厨房洗碗，顾盼在客厅扫地，这样也很好。 反正只要她在，做什么都行。都比他现在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房子要好。 程行止叹口气，头一次嫌弃起助理这么周到细致的工作能力来。 好在洗碗机也好，扫地机也好，用的次数多了，总是会出点什么故障的。 他已经搬到她对面了，以后一起吃饭的机会还很多，不必急于一时。 顾盼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她说手上还有工作要处理，纯粹只是一个离开借口。完全没想到自己长了一张乌鸦嘴，刚回到自己家，手机就响了。 是梁安打来的电话。 海城有个配电项目公开招标，利润可观，那个项目负责人和季秋阳是很好的朋友，已经放话这项目可以直接内定给建安做。 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 公司得委托人携带公司营业执照副本原件，公司公章、以及受托人本人身份证原件，去海城购买一份招标文件。 购买招标文件标书的时间截止是明天早上十点。 梁安的意思是让她连夜订票去海城买标书回来。 -- 第46页 因为要带上营业执照副本原件和公章，梁安不放心公司其他人拿。 顾盼没有推脱，应下了。 绿城到海城，坐动车是四个小时。 飞机一个半小时。 这个点，已经没有绿城到海城的动车票了。 顾盼订了一张晚上十一点的机票。 然后她拿着身份证，背包出门，去公司拿营业执照和公章，然后打车去机场。 等她乘坐的航班起飞，抵达海城机场上空时，已经是凌晨一点。 顾盼的位置靠窗，她透窗俯瞰，状似一片月牙湾的海城，灯火通明，就像一条璀璨星河，寂静无声的呈现在她眼前。 一如她记忆中的模样，没有分毫改变。 仔细算起来，她离开海城至今，已经整整四年了。 Chapter 23 飞机落地，抵达海城机场时已经过了零点。 顾盼走出机场，打车到了酒店。 她生在海城，长在海城，对海城再熟悉不过。订的酒店地址，就在招标公司的旁边，走路两分钟就到，不用担心路上会堵，赶不上时间买招标文件。 久未归乡，大概都有一些近乡情怯的情绪。 这一晚顾盼没怎么睡，她一闭眼，脑中就浮现出海城的旧人旧事，搅得她心绪烦乱，辗转难眠。 后来索性就不睡了，赤脚坐在房间的飘窗上，呆呆看着海城在深夜里沉睡，又从晨曦中醒来。 早上八点，她洗漱好，拿包去酒店六楼吃完早餐，就直接去前台退房。 走出酒店时，旁边的招标公司也正好到了上班时间。 买招标文件很顺利，不知道是不是季秋阳事先打好了关系，对方连她的身份证都没验证，只看了一眼营业执照，让她交钱，签字签到填个邮箱，也就完事了。 从招标公司出来，梁安的电话也到了，问她标书买好了没有。 顾盼说一切顺利。 梁安在电话那头笑得虚伪，“那就好那就好，你办事我放心的。你辛苦了，回来的路上注意安全。” 也没问她孤身一人连夜到海城，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便挂了电话。 顾盼心下一哂，梁安向来性格多疑，丁点大小事都要亲自盯着，要是真的放心她，也不会特意打电话来问了。 她订的是中午一点的动车车次回绿城，眼下才九点，时间还早。 顾盼对海城太熟悉，多走一步，就多勾起一点她压在心底的回忆。 回忆多了，人就容易触景伤情。 顾盼站在路边，不太想往前走了。 原地站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程方公司业务负责人程文峰似乎也在海城。 横竖有时间，不如打电话问问对方有没有时间见面好了。 顾盼拿出手机，在通讯录栏里翻出了程文峰的号码。 电话打通，只响一声，对方就接了。 不等顾盼开口表明身份，程文峰便已热情洋溢地开口：“顾经理早上好。” 顾盼只当他这种热情的态度是程行止的缘故，也客气有礼的说了句陈总好，“我正好到海城出差，程总今天方便的话，一起吃个早茶？” 海城这边的人，其实没有吃早茶的习惯。 但她想程文峰既然是绿城人，应该有经常吃早茶的习惯。绿城三百万人口，有两百五十万都是热衷于此的。 吃早茶已经成为绿城的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文化了。 不想，程文峰却拒绝了她：“抱歉顾经理，早上怕是没有时间，我等会还要个会议要开。” 顾盼临时决定打电话给程文峰，就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因此她也不什么失落的心情，只说：“程总您客气了，是我失礼了，本该提前给您打电话约见的。” 程文峰忙说：“顾经理哪儿的话，我的意思是早上没有时间，但中午可以，我们公司总部食堂的饭菜很不错，如果顾经理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吃个午饭。” 顾盼当然不介意，一口应下，“那我们中午见。” 挂了电话，顾盼先把回绿城的车票退了，然后便打车去程氏集团公司总部。 程氏集团总部有栋食堂大楼，食堂大楼里不仅有食堂，还有超市、咖啡店、蛋糕店、休闲书吧等。 食堂大楼外人也可以进入，在附近写字楼上班的白领们到了饭点，也爱到这儿来吃饭。 顾盼高中那会经常来这吃饭。 那时候她因为不喜欢海城一中食堂的饭菜，在高一下学期时就直接转学到海城二中。二中离程氏集团总部走路十五分钟就到，她和同学都馋这边的饭菜，所以经常放了学就结伴过来吃饭，吃完饭就到三楼的休闲书吧写作业。 如今七八年过去，食堂大楼还是原来的样子，几乎没变过。 时间还早，顾盼便直接去了三楼休闲书吧，找了靠窗的位置，点杯奶茶，看书打发时间。 许是心气浮躁，书翻了两页，她便看不下去了，脑中总是浮现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搅得她心神不宁。 她索性合上书，拿出手机来玩游戏。 上次周六玩的那款手游还没卸载，顾盼才上线，就收到了个组队邀请。 是上次那个和她对喷喷不过，最后收她为徒的喷子师父。 顾盼点了同意。 进了组队页面，喷子师父也没马上开始游戏，而是打字问她：“上课时间你偷玩游戏？” -- 第47页 顾盼回：“不上学了。” 师父：“上班时间你偷玩游戏？” 这喷子什么毛病，打个游戏管这么多？顾盼怼了句：“你不也在玩？” “我不一样。”喷子师父似乎有些得意，“我是领导又有公司股份，游戏我随时想玩就玩，没人管我。” 网上从来不缺这种往自己头上套各种光环的装逼犯，好让别人跪舔他们。 顾盼也上道，违心奉承了两句：“哇，师父你真厉害！师父你带我飞！” 好在对方知道适可而止，没再说什么，开了游戏。 喷子师父打游戏确实有点实力的，哪怕带着顾盼，也照样carry全局。顾盼游戏体验极好，沉迷游戏里，甚至都忘了正事。 直到程文峰打电话过来，她才惊觉时间已经到中午十二点十分了。 顾盼直接退游戏，接通程文峰电话。 程文峰已经到食堂大楼，顾盼说：“我在三楼书吧，现在就下去。” “二楼见吧。”程文峰说，“二楼有家饭馆，做的是正宗海城菜。” 顾盼说好，挂了电话，到二楼程文峰说的那家海城菜饭馆时，便见一个身穿白色衬衫灰色西装裤戴着副金边眼镜的男人站在门口，似在等人。 未等她走近，那男人已经忍不住抬脚朝她走来。“是顾经理吧？您好，我是程文峰。” 顾盼心里有些惊讶，程文峰比她想象中的要年轻。模样看起来，他好像才三十岁上下。 而且，看着有些面熟，似乎以前在哪儿见过。 顾盼神色微动，面上带着笑，客气有礼的回应，“程总好。” 两人进了饭馆，找个位置坐下。 程文峰是个极有涵养的人，拿到菜单便推给顾盼，让她来点菜。 顾盼不扭捏，问清程文峰没有忌讳的食物，就按自己口味点了两荤一素一汤。 点完菜，顾盼实在憋不住心里的疑问，问道：“程总，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怕程文峰误会，又忙解释：“您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实在觉得您很眼熟。” 程文峰却是明朗一笑，“我刚才就在想，你什么时候会记起我。” 顾盼面露茫然，又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她并没有想起到底在哪里见过程文峰。 程文峰笑着提醒她：“我妈是海城二中的英语老师，以前你经常到我们家补习英语。” “唐老师！”顾盼想起来了，既惊讶又惊喜，“我想起来了，你是唐老师的儿子。” 顾盼口中的唐老师，她转学到海城二中后的英语老师。转学后她的英语成绩跟不上，那阵子她爸妈都忙着生意，她放学回家，经常是一个人呆着，索性就到英语老师家里去补习英语了。 英语老师家里很有钱，住的是富人区里的别墅，有个做饭很好吃的保姆，顾盼去补习，一半原因都是冲着那个保姆厨艺去的。 英语老师为人也很温柔，对她就像对亲生女儿一样，一个学期下来，师生之间培养出感情，暑假的时候，英语老师就直接把她接到家里住了。 那段时间，出国留学的程文峰回来过一段时间，教过几次顾盼英语发音。 不过那时候的程文峰是个文艺青年，留着一头及肩长发，穿着破洞牛仔裤和花T恤，整天背着把吉他弹唱，一心想去当背包客。 和现在这副精英成功人士的形象？可谓是天壤之别。 难怪她一时想不起来，实在是没法让人把眼前的这个程文峰，和当年文艺青年联系起来。 “太巧了，我完全没想到。”顾盼说。 “我以前同学现在街上碰到我，也都不敢认我。”程文峰朗声一笑，显然也知道他过往形象实在深入人心。 “拿到你的联系方式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顾盼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顾盼。昨天给你打电话，听到你的声音，我就确定是你了。”程文峰说，久逢故人心里高兴，就难免会提起往事，“听我妈说你高中毕业后就去英国了，说你被剑桥录取了。你可以啊，看不出来当年那个馋嘴的小丫头还是个学霸。” “那多亏唐老师耐心教了我两年英语。”顾盼双眼弯弯，提起温柔的英语老师，语气也不自觉变得温柔起来，“不然我英语肯定考不过的。” 程文峰说：“听我妈说你在剑桥也应付得游刃有余，毕业的时候拿了双学位。这几年她也一直都在念叨你，说你毕业后就没消息了，电话也打不通，还以为你留在英国发展了。” 顾盼笑容微敛，“毕业的时候，家里出了些事情。后来就直接去绿城工作了。” 程文峰这些年在职场上滚了六七年，也历练出了一双洞察人心的眼睛。顾盼的神情变化很小，他依旧看出来了，猜到顾盼家里应当是出了什么变故。 但顾盼明显是不想细说，程文峰也就没问，只说：“那巧了，我这几年也在一直绿城上班。我堂弟说你有项目要和我谈，是什么项目？” “堂弟？”顾盼讶然，后知后觉的发现程文峰也姓程，“您是说程少？” “是，程少。”程文峰笑得有些止不住，“他身边朋友一开始是开玩笑，才这么叫他，连带着集团里的员工也都跟着这么叫，殊不知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叫程少。” 顾盼一时哑言。想起程行止曾和她说过不要叫他程少，偏她还自己一口一个程少的叫，自以为拍对了马屁，没想到拍到马腿上了。 -- 第48页 “我之前挺奇怪，我这堂弟原本在集团总部副总当得挺好，怎么突然申请调去绿城的程氏航空了。我还自作多情的以为他是来陪我了。”程文峰喝了口水，润润喉，接着说：“现在我明白了，原来他是冲着你去的。” “冲着我？”顾盼听不明白了。 程文峰点头，“可不，那小子高三的时候就看上你这丫头了，当时还怕我跟他抢，用一双限量跑鞋来贿赂我。我是那种一双跑鞋就能收买的人吗？至少得两双。” 他边说边笑，看到顾盼一脸懵逼，才发觉不对，“怎么你不知道？” 顾盼脑子已经嗡嗡吵成一片，她知道程行止对她可能有点意思，但以为他也是像这些年遇到的那些富二代一样，只是想包养她，完全没想过他是来真情实感的。 如果真像程文峰说的，他高三就看上她了，那她怎么对程行止一点印象都没有？ 就程行止那长相，如果见过，她不可能不记得。 “我以前见过程少吗？”顾盼摇头，“完全没有印象。” “啊？”程文峰也懵了。 “不应该啊，那小子高三的时候，你应该念高一，就是你转到海城二中，刚到我家补习英语那阵。”程文峰嘀咕，“那会我人还在国外，他就给我打电话了，和我说我妈带了个漂亮的小姑娘回家，让我回家别打小姑娘主意，那是他未来媳妇。” Chapter 24 顾盼仔细回忆了一遍，不管是海城一中还是海城二中，她都没有听过程行止这号人物。 她狐疑地看着程文峰，“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以前从未听过程行止这个名字，也不记得见过他。” 程文峰语气笃定：“肯定没记错。”顿了顿，他说，“你俩见过，就你高一下学期的那个暑假，我回国的第二天，那小子就上我家来了，说要借我家院子开个什么毕业party，邀请了一堆高中毕业的小屁孩过来搞什么假面舞会，你那时候不还参加了吗？你还跟他跳了个舞。” 这么一说，顾盼想起来了，确实有那么一件事。 那场假面舞会，她听着觉得新鲜，也去凑了个热闹。 那时候，她家虽然也住得起别墅开得起百万豪车，但和那群穿着昂贵礼服戴着华丽面具的同龄人仍然是有壁的。 他们出身大富大贵，从小就接触了各种各样的社交场合，区区一个毕业舞会，他们应付得游刃有余，而她却很不适应，甚至连基本的社交礼仪都不懂，更别说进场和人跳舞，她只能干巴巴看着。 后来有个穿着燕尾服戴狐狸面具的男生，邀请她跳舞。她说不会，男生说没关系，他可以教她。 然后，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踩了那个男生无数次，惹来所有人惊奇的目光。 从小顺风顺水长大的她，在那一场小小舞会里，头一回感到局促和害臊。 好在她够聪明，男生也足够好脾气，任凭她踩了他不知多少次，也不动气，依旧认真且温柔的教她？ 磕磕绊绊跳完一支华尔兹，换上新音乐时，她已经可以熟练地跟上男生的步伐。 但也就仅此而已。 舞会结束后，她原来是什么样的生活，接下来还是什么样的生活。 唯一不同的，就是她通过那场舞会，改变了自己的目标。 她原来目标是考上位于海城的F大。 那场舞会结束后，她目标从F大变成了哈佛和剑桥，她想接触外面更广阔的天地，而不是仅限于国内。为此，她没日没夜的学习，放弃了很多个周末和假期，最终如愿拿到剑桥的录取通知书。 “原来那个穿燕尾服的男生是程少啊。”顾盼感叹。 她对那个燕尾服男生其实没有什么印象了，但他那时候的温柔，却深入她心里。让她头一次感受到，原来一个人可以温柔到让她产生这个世界这么美好的感觉。 “你不知道？”程文峰有些傻眼，“我还以为跳完舞你们会交换联系方式，约会什么的。” “没有。”顾盼笑笑，“跳完舞，我看时间不早，就回家了。” “我估计是我那堂弟被女生追得太凶了，给他自信心膨胀的，以为你也会被他迷倒，他就等着你倒追他呢，结果没想到翻车了。”程文峰越想越觉得自己说对了，他这堂弟闷得很，喜欢什么都算计清楚了，然后再挖坑坐等别人跳进来。 怪不得大二的那个暑假堂弟突然就说去英国留学，算算时间，那时候顾盼应该刚好高中毕业，拿到了剑桥的录取通知书。 这堂弟早早就喜欢上了人家，偏偏忍着没去撩拨，眼看人要出国了，这才着急起来。 活该单身这么些年。 程文峰“噗嗤”笑出声，笑归笑，他还是替堂弟操起心来，问顾盼：“这些年你有没有对象？没有的话，可以考虑我那堂弟。那小子品行没得说，连我都要甘拜下风。” 顾盼这一趟来不是谈感情的，程行止喜欢她的事，如同一颗小石子砸进水里，只能激起一点涟漪，还不至于让她分神，忘了自己找程文峰的目的。 “感情的事，还是要看缘分。”顾盼说得很委婉。 但程文峰听明白了。 这时，菜正好上来了。 程文峰顺势转移话题，“这家的海城菜很不错，你会喜欢的。” 顾盼夹了块泡椒藕尖尝，确如程文峰说的那样，味道很不错，是她喜欢的口味。 -- 第49页 “说了这么多，还没说到正事。”程文峰问，“你要和我谈什么项目？” 顾盼轻咳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我不瞒你，其实谈项目只是一个借口而已，我真实的目的，是想知道程方公司曾经授权晨安公司挂牌生产成方公司产品的事。” “授权晨安公司挂牌生产我们公司产品？”程文峰把筷子放在桌上，“这事我没听说过，程方有自己的生产线，从未给过任何一家公司授权挂牌生产公司的产品，包括经销商公司也没有这个授权。” 顾盼说：“我有程方公司和晨安公司签订的挂牌生产产品授权协议，双方公司都盖了章，协议上的公章，我已经确认过，确实是你们公司的公章，没有作假。协议原件在绿城，等你出差回绿城了，我拿给你看。” 程文峰蹙眉，点头说好。 顿了顿，他问：“我没听说过晨安这个公司，是你现在任职的公司？” “不是。”顾盼摇头，犹疑了一下，还是坦诚的说了实话：“晨安公司已经注销了，这个公司未注销前，法定代表人是我现在的老板。” 程文峰很敏锐，立即从顾盼的话里抓住了重点，“你在查你老板？” 顾盼“嗯”了一声，“我爸以前和晨安公司有过几次合作。后来有个政府扶贫异地搬迁项目，我爸用的是晨安公司生产的建材，那个项目快完工时出了事故，造成两死三伤。所有人都说是现场施工操作违规造成的，我不相信，我爸在现场监工，他绝不可能允许施工人员违规操作的情况发生。” “这就是你去绿城的原因？” “是。”顾盼抿唇，眼神晦暗，“因为这个项目死了人，当时闹得很大，我爸妈因此出了车祸，抢救无效死亡。我回国时，他已经走了，没见到他最后一面。我妈……” 她微微仰头，将涌上来的眼泪逼回去，吸了吸鼻子，哑声续道：“我妈，处理完我爸的后事，将家里所有资产变卖，正好够还债和赔偿，然后她也自杀走了。” 那一段时间，是真的难熬。如果不是后来发现那项目有蹊跷的地方，让她对那场事故产生怀疑，想找出真相替她爸洗刷冤屈，只怕她也熬不过来，会像她妈一样，选择自杀离开。 程文峰唇动了动，他想过顾盼家里兴许是出了变故，所以她搬去绿城，和海城所有人都断了联系。却没想到，这个变故竟然是家破人亡这么惨烈的程度。 “你想做什么，只要我能帮上的，你尽管说。”程文峰说。 他没有安慰顾盼，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她如今需要的并不是安慰，而是实质性的帮助。 “我爸当年之所以选择采购晨安公司生产的材料，就是因为晨安公司有程方公司挂牌生产的授权协议。”顾盼说，“你说程方公司从未授权给任何公司挂牌生产，说明晨安公司伪造了那份协议，而程方公司有人配合晨安公司，偷取公章在这一份协议盖了章。” “如果你说的是真，那么这事就不仅仅你的事了。”程文峰神色严肃，公章被偷取使用，损害的是整个程方公司的利益。“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顾盼当然放心。 不管是哪个公司发现公章被人偷取使用，都会查清楚是谁偷取的。这是涉及了整个公司的利益。 “今天我和你说这些事，我希望你能保密。”顾盼说，“任何人都不要透露。” 她既然要查自己的老板，要是泄露出去了，肯定是会坏她的事。 程文峰没有犹豫，点头答应，“好。” 吃完饭，程文峰要回公司准备下午的会议，而顾盼也要回绿城。 两人在食堂大楼前分别，顾盼说：“代我向唐老师问声好，等事情完了以后，我再回海城看她。” 从海城回到绿城，已经是晚上七点。 顾盼才从车站出来，江裴的电话便打过来了。 一接通，江裴就劈头盖脸地问她：“你今天去海城了？” “是，梁总让我去买个招标文件。”顾盼说。 “买招标文件怎么让你去？”江裴语气很差，心里憋着股火，偏偏又不能对顾盼发。 他深呼吸一口气，才说，“你现在回来了吗？” “刚从车站出来，准备打车回家。”顾盼说着话，一辆出租车已经停在她面前了。 江裴说：“你在车站里等二十分钟，我开车过去接你。” “好。”顾盼朝出租车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上车，转身边往车站的候车厅走，边对江裴说，“你别担心，我这一趟回海城，心情挺平静的，碰到了高中英语老师的儿子，说了一些事情。” “等会见了再说，我开车。”江裴挂了电话。 说是等二十分钟，其实十分钟左右，江裴就到了。 顾盼上车，边系安全带边说，“我还没吃晚饭。” “想吃什么？” “饺子。” “在你住的那小区附近吃吧，吃完赶紧回去睡觉。”江裴瞥她一眼，“昨晚没睡吧，黑眼圈都快赛过熊猫了。” “好啦好啦，听你的，我吃完饺子，回去就睡。”顾盼在江裴面前，会偶尔会露出一点孩子气。“我跟你说，我高中英语老师的儿子，竟然是程方公司业务部总经理。我今天才知道，他还是程行止的堂哥。” -- 第50页 江裴语气平淡：“程文峰？” 顾盼一愣：“你认识？” “不认识。”江裴说，“这两天托了朋友打听的消息，本来想等他从海城出差回来组个饭局，没想到你比我快一步。” 顾盼装傻笑了两声，没敢说是她通过程行止联系上程文峰的。说了，只怕江裴会不高兴。 “你俩说了什么事？”江裴问。 “就程方公司授权晨安公司挂牌生产产品的协议，程文峰说程方公司从未授权过任何一家公司生产他们公司的产品，他会查清楚程方公司内部是谁偷取公章，在那份协议上签章。” 顾盼说起这事，缓缓吐了口气，“等程文峰查清楚，兴许就能知道当年那个项目用的材料到底合不合格了。” “万一，我是说万一。”江裴目视前方，没看顾盼，“就算查清楚是材料质量问题引发的事故，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找不到证据可以证明了，你要怎么办？” 顾盼沉默，好半晌才轻声说：“如果梁安真的罪魁祸首，没有证据，那我就毁了他的心血，让他失去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江裴松口气，“你没有想杀他的念头就行。”一个人在仇恨里活太久了，会很容易失去理智，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来。 他不希望顾盼变成那样，她还年轻，余生还长，没必要为了个人渣毁了自己一生。 两人去吃完饺子，江裴便送顾盼回家。 车停在顾盼的楼下，江裴像个老妈子一样念叨，“你上去了就赶紧洗洗睡觉，别想太多了，你看看你这脸都憔悴成什么样了。” 顾盼嫌他唠叨，解开安全带就下车，说了句：“老爷子，您走好嘞，路上注意安全！”便立即关上了车门，作了个拜拜的手势。 江裴摇下车窗，朝她丢了白眼，不厌其烦地又叮嘱了一句：“别熬夜了，记住没有，睡不着就闭上眼睛数钱，别玩手机。”然后才倒车离开。 顾盼目送江裴离开，转身要进楼时，才发现程行止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正静静看着她。 Chapter 25 “程少？”顾盼脱口喊道，然后才想起程文峰说的程行止不喜欢别人叫他程少。 程行止的神情看不出来高兴还是不高兴，走过来，语气淡淡的“嗯”了一声。 此时夜色已浓，楼前路边的灯光打下来，照在人身上勾出了一圈昏黄光晕。 一楼大门需要按指纹或者刷门禁卡进入。 顾盼打开包正要拿门禁卡，程行止伸出骨节分明的手，食指在门禁系统上一按，大门便“咔嚓”一声自动开锁了。 程行止顺势推开门，侧身让顾盼先进。 顾盼说了一声谢谢。 两人走到电梯前，程行止问她：“刚从海城回来？” 顾盼微微抬头，“是，去出差。”她想起程文峰说程行止高中便喜欢她的事，心中微动，想问程行止什么时候喜欢她的，但这个念头才起，又打消了。 感情的事，她若无意，还是装傻比较好，省得说开了，以后尴尬。 “顺道见了程方公司的负责人。”顾盼顿了顿，“没想到对方竟然是我高中英语老师的儿子。” “这么巧。”程行止佯作惊讶，问：“你们都聊了什么？” 其实他知道顾盼去海城，也知道她见了堂兄程文峰。 下午堂兄开完会，就打电话告诉他了。 但顾盼和堂兄见面，两人具体说了什么事，堂兄却没有说细说，只轻描淡写一句带过：“叙完旧就谈工作了，谈得还不错，具体细节要等我回绿城再说。” 程行止想问堂兄有没有谈到他，话还没问，堂兄便把电话挂了。他又不好再电话过去问，那样显得他太没底气，肯定会招来堂兄的嘲笑。 是以，他才故作惊讶问顾盼聊了什么。 他想知道堂兄没有把他的事透露给顾盼。 但顾盼也是简单一句带过：“我和他也其实不熟，聊了几句以前的事，就谈工作了。” 电梯在这时候下到了一楼，门“叮”的一声打开。 两人走进电梯里，顾盼站在边上，离程行止有些远。 她以为她做得不着痕迹，但实际上程行止发现了她有些刻意的疏远。 想起刚才顾盼从车上下来，对别人自然而然亲近的态度。程行止蹙了蹙眉，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等电梯到了楼层，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电梯，顾盼去开自家的门时，程行止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刚刚送你回来的人是？” 顾盼拧开门锁的动作一顿，“朋友。” 她说这两字时语气稍显冷淡，程行止便知道是自己逾越了。他不是她的什么人，不适合问她这个问题。 程行止便改口问，“吃过饭了吗？我煮面一起吃？” 哪能天天让这位程大少下厨。顾盼侧头朝他抿唇笑笑，“吃过了。出差时间太赶，没怎么休息，今天要早点睡觉。晚安，程少。” 程行止有些失落，看着她开门进屋，“晚安。” 顾盼回了家，洗完澡，将脏衣服丢到洗衣机里，便上床睡觉。躺了两个多小时，却没有什么睡意。 她伸手想拿起手机，临了想起江裴让她别玩手机的叮嘱，又把手缩回来，闭着眼睛数钱。也不知辗转反侧多少次，总算有了困意，渐渐沉入睡眠中。 -- 第51页 一夜无梦。 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 绿城的夏天，向来昼长夜短。哪怕如今还未到五月，也照样将夜晚的时间割出一截留给白昼。 顾盼迎着七点的阳光，洗漱穿戴，准备出门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八点出门，她还有时间去吃个早餐。 顾盼打开家门，一抬头看到对面的程行止家，门半开着，不知道程行止在做些什么，听到里面传出一点哗啦的水声。 还飘出了一抹香味。 顾盼嗅了嗅，是煎蛋味道。 没想到程行止还是居家的人，竟会自己动手做早餐。 顾盼笑笑，将门“砰”的一声关上，锁好。她出门上班，走到走道时，对面的程行止听到脚步声，提着一个纸袋走了出来。 “顾盼，早餐。” 顾盼脚下一顿，看着程行止递过来的纸袋，“给我的？” “三明治和热豆浆，都装在里面了。”程行止颔首。早上温度不算热，他穿着套灰色居家服，越发显得他整个身材颀长。 “特意为你准备的。”程行止又补了一句。 顾盼目光落在程行止脸上，有些茫然。 才睡一觉醒来，程行止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现在突然这样诚挚直白，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最终，顾盼还是伸手接过纸袋，神情如常地道了谢。 只是在接过纸袋时，她手背不小心碰到了程行止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但仅一瞬，顾盼便避开了。 顾盼提着纸袋，走到电梯前，按下下行键。 程行止站在自家门，静静望着她。 电梯到达的一瞬间，程行止突然开口，“顾盼。” 顾盼侧头看他。 “工作顺利。”程行止说。 顾盼倏然一笑，“你也是。” 走进电梯，顾盼双手交握，摩挲着手背，若有所思。 程行止的手很暖，温度似乎还留在她手上。 与此同时，程行止也和她做着一样的动作。 只是她的手有些冷，哪怕只有一秒的触碰，也清晰感受那股冰凉。程行止眉头微微皱起，转身回屋，打电话问家里的营业师，女生手凉要吃什么来温补。 顾盼到了公司，公司还没有什么人。她把包放下，提着纸袋去茶水间吃早餐。 程行止的厨艺实在没得说，一个简单的煎蛋三明治都做得味道独特，很合她口味，豆浆也磨得细腻，甜度淡淡的，不腻味，刚刚好。 顾盼倚在冰箱门上，三明治刚了两口，路惠到公司了。 路惠也带了早餐，是肯德基的油条和豆浆。她走进茶水间，看到顾盼，略微惊讶，“难得看见你在公司吃早餐，三明治哪买的？闻着好香。” 要是以往，顾盼就大方地分一半出去了。但她想起程行止说的那句“特意为你准备的”，顿时有些舍不得了。 “自己做的。”顾盼说。 “嗯？我没听错吧，咱们顾经理还会自己做饭了。” 顾盼不会做饭，是众所皆知的事。 “朋友做的。”顾盼改口。 路惠没有再追着问下去是哪个朋友做的，哪怕认识两年，但顾盼的交友圈她仍然是摸不着头脑的。顾盼平时应酬多，认识的人，三教九流，什么样的都有。 “你昨天出差，敏姐又来公司了。”路惠边吃油条，边含糊不清地说，“和梁总在办公室谈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当着全公司人的面，和李柔道歉了。” 顾盼正喝着豆浆，听到这话，呛了一口，险些喷出来。 她咳了几声，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 “吃惊吧？”路惠压低声音，“我也吃惊。本来以为梁总也就是玩玩，没想到竟能压着敏姐向李柔道歉，说不定这助理啊，以后能再往上爬。” 李柔还没进公司时，在某次公司中层管理聚餐上，梁安就已经带她出席过。当时大家只当是从哪里找来应酬陪酒的女大学生并没有太放心上。 直到梁安的前助理辞职，李柔进来，顾盼和路惠才明白过来，这姑娘不只是单纯的应酬陪酒。 这也是顾盼时常无视李柔的原因。 女孩子在一些饭局上应酬陪酒，可以说是无奈是为了生活工作所迫，情有可原，能够理解。但越了那条线，自己轻贱了自己，就别怪别人看不上了。 顾盼微微叹口气，她没有背后说人坏话的习惯。哪怕对象是李柔，她也依旧没有说什么，垂眼静静地咬着三明治。 好在路惠有倾诉欲，压根不在乎她是否回应。说完李柔，又接着说起了工作：“公司法定代表人也要变更了，敏姐不再担任公司的法定代表人了。” 顾盼咽下嘴里的三明治，问：“怎么突然要换法人？” “敏姐说，她已经没有公司的股份，这个法人也该换成别人。梁总也同意了，就是一时还没商定好要用谁当法定代表人，这周五或者周六应该要开个股东会来商定这事儿。” 更换公司法定代表人这事不算小，是该要开股东会来商定的。 两人说着话，公司陆陆续续来了人，门外脚步声和说话声不断。路惠和顾盼便同时住了嘴，专心吃起早餐来。 吃完早餐，两人一前一后离开茶水间，各自回到办公室。 顾盼才坐下，便听到季秋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也不知道是问谁，“顾盼来公司了吗？” -- 第52页 “不清楚。”是梁曦月的声音，“季总监今天来得这么早？吃早餐了吗？我今天刚好多带了一点呢，季总监一起吃吧？” 她向来对季秋阳殷勤备至，说话总是掐着嗓子，自以为萌萌哒，实则咬字很是含糊不清，总让人觉得她嘴里像了口痰。 到底是公司的同事，季秋阳保留着风度，礼貌而又疏离地对梁曦月说了声谢谢，便绕过她，走到财务部办公室门口探头一看，顾盼已经坐在她的办公位置上了。 季秋阳眼中一亮，难得对顾盼和颜悦色：“顾盼，昨天让你去买的那个招标文件纸质版有吗？” 顾盼昨天在回绿城的动车上，已经把招标文件的电子版分别发给了梁安和季秋阳。 此时季秋阳过来问纸质版，是因为他办公室里没有配备打印机，电子版页数多，打印出来得花好几分钟，要去工程部或者行政部这边来打，但这个项目暂时还没有打算让公司其他部门的人知道。 “有。”顾盼拿出纸质版的招标文件递给季秋阳。 季秋阳接过来，也不急着翻看，而是和顾盼说：“你要是有时间的话，也看一下吧，顺便做一份这个项目的评估分析出来。” 他顿了顿，接着说，“这个项目利润高，但工程周期有些长。” 顾盼明白了，点头说好。 季秋阳拿招标文件离开，梁曦月回到办公室，问顾盼：“刚刚季总监找你什么事呀？” 梁曦月想套话，语气也难得的客气起来。 顾盼微微一笑，“让我做份项目评估，你今天忙吗？” 梁曦月脸色一僵，生怕顾盼会把工作交给她，忙说：“我等会还要去银行，要从对公户里给梁总转笔账。” “给梁总转账？”顾盼笑容微敛，她记得这周并没有款项要支付到梁安账户里的。 “呃……”梁曦月自知说漏嘴，卡了一下，脑子也转得够快，转瞬就找到了说辞来掩饰：“就是绥安别墅配电工程那个项目，张择公司的材料款，说是要走私账，从梁总的账户转过去。” 这并非是私人之间的交易，且按照合同条款，材料款要付到张择公司对公户里的。 合同是顾盼过的手，她记得再清楚不过。 但顾盼什么也没说。 梁曦月见蒙混过去，悄悄松了口气。 这一天，顾盼便忙着看招标文件和做项目评估。做完后，正好到了下班时间点。 她把项目评估打印出来，拿去给季秋阳。 季秋阳说：“顾盼你先坐会，我看完评估再和你讨论这个项目的一些细节。” 看样子得要加班了。顾盼坐在季秋阳办公室里，百无聊赖地打量了一下季秋阳的办公室。 季秋阳私下里咋咋呼呼的，在对待工作时却很认真。整个办公室，被他收拾得十分整洁干净，完全没有半点先前仓储室的影子了。 他看表看得仔细，看到存疑的数据时，还会问顾盼怎么计算出来的。 看了十来分钟，表终于看完。 季秋阳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说话，顾盼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拿出一看，来电显示的名字是程文峰。 顾盼朝季秋阳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先接个电话。” 她站起身，边往外走边按下通话键盘。 程文峰的声音很快响起：“顾盼，你昨天和我说的事，我今天回绿城查清楚了，这事说来话长，你方便的话，等会我们见面说？” 顾盼才走到门口，应了一声好。 挂了电话，她转头看向季秋阳，“季总，抱歉，临时有事，我得先下班了。” 不等季秋阳同意，她便走了。 季秋阳愣了愣，第一反应是上司还有事要交代，顾盼她竟然就敢先下班了？梁安说她是全公司最敬业的员工，就是这么个敬业的？ 随后，他才想起来刚刚打电话给顾盼的人，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备注的名字是程文峰。 如果这个程文峰，是他认识的那个程文峰…… 季秋阳想到这儿，猛地站起来，追出去了。 Chapter 26 顾盼和程文峰见面的地方是在市中心一家口碑不错环境幽静适合约会聊天的餐厅里。 她到餐厅时，程文峰已经先到了，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位置，菜也已经点好。 顾盼刚坐下，程文峰便让服务员通知后厨上菜。 在等菜上的时候，两人都没有发现季秋阳也走进了餐厅，并且在一个离他们不远又恰好在他们视线死角的位置坐下。 季秋阳随便点了两个菜，打发走服务员，便探头探脑地盯着顾盼和程文峰。 但因为位置隔得距离得有些远，季秋阳听不清楚顾盼和程文峰在说些什么，但从顾盼略微有些急切的神情来看，顾盼和程文峰肯定关系匪浅，甚至有求于程文峰。 他拿出手机，悄悄拍了一张顾盼和程文峰同框的照片，然后发给了程行止。 顺带还发了条文字消息：“老程，你看看我下班吃饭碰到了谁？顾盼和程二！” 在程家年轻这一辈里，程文峰行二，圈里玩得好的都管程文峰叫程二。程行止是最小的那个，所以大家都喊他程少。 季秋阳和程行止关系最好，年纪又比程行止小三岁，所以就爱喊他一声老程。 “老程我和你说，你真的要擦亮眼睛，顾盼这个女人，对付男人太有招了。”季秋阳一边观察顾盼和程文峰，一边低头给程行止发消息，企图借此让发小对顾盼死心。 -- 第53页 “我从来没有见过程二对哪个女人这么温柔，他和顾盼的关系肯定不简单。” 但不管季秋阳发了多少条消息出去，始终不见程行止回消息。 估摸着又在加班了。 季秋阳只好退出聊天软件，打开拍照模式，专注地盯着顾盼和程文峰，只要他们有什么越界的动作，就可以立即拍下来。 顾盼和程文峰丝毫不觉有人暗中观察自己，两人寒暄过后，程文峰就开门见山地说：“程方公司四年前确实发生过公章盗取使用的事。” 顾盼脸上笑容一凝。 程文峰不等她问，便从文件袋里掏出一份资料递给顾盼看，说：“当时公司发现有人借程方公司授权的名义来自产自销自家公司产品，公司便报警，同时成立专项调查组配合警方一起调查。费时半年，一共查出二十五家公司。这二十五家公司里，都没有相关生产资质，却同时拥有程方公司签章的产品生产授权书。” 顾盼仔细翻看了一下手中的资料，确如程文峰所说，总共有二十五小公司挂着程方公司的名义，自产自销产品。 而在这二十五家小公司里，晨安公司赫然在列，排在最显目第一位上。 “除了晨安公司，其他公司均收到程方法务部发出的侵权告知函，并支付了赔偿金。”程文峰说，“至于晨安公司，发现得太晚，晨安已经注销了。后经由领导开会商定，在官网发布了程方公司从未授权第三方公司生产产品的信息。避免公司声誉受损，并未向社会公众告知公章曾被内部人员盗取使用的事。” “是内部人员盗取公章？”顾盼抬眼，目光灼灼地看着程文峰。 “是。”程文峰点头，“当时公司公章由财务总监管理，放在财务总监办公室的保险柜里。保险柜密码，除了财务总监外，他的助理也知道。” 顾盼问：“是财务总监助理盗取的公章？” 程文峰“嗯”了一声，身体微微往后靠了靠，“那个助理因盗用公章，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我查了下，半年前正好期满释放。” 顿了顿，他才接着说：“我去顺便查了你和我说的那个政府扶贫项目，是黎城光明新村希望小学教学楼建设项目吧？这个项目出事的时候，曾经有个女人拿有程方和晨安双方公司签章的生产产品授权书到程方公司总部大楼求证是否属实，因为穿着过于脏乱而被保安误认为是同行雇人上门故意捣乱的，给轰出去了。那个人我想应该是你妈。” “是，是那个项目。”顾盼手里的资料被她攥出数道褶皱也没发觉，只涩声说：“我妈不信工地出事是因为现场施工管理不当或者操作不规范造成的，我爸的施工队有三十多人，每一个都是跟他十几年的老工人了，不可能会在操作上出现问题。她怀疑是供应商的材料有问题，我爸去世后，从零星材料到大件设备的生产厂家，我妈都挨个公司去找了，试图找出不合格的供应材料。” 那一段时间，她忙着处理她爸后事，她妈则像魔怔了一样，不吃不喝不睡天天去别人家公司堵门，一个原本精致漂亮的女人，生生变成街边的乞丐。 她试图把她妈带回家，却只遭到她妈竭斯底里的唾骂，骂她是白眼狼，不知替父申冤，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爸含冤而死。 再后来，她妈申诉无门，只得回到娘家求助。 可当初不顾家里人反对，硬是嫁给她爸，已经和娘家人断绝往来。 那一趟回去求助，她妈并未得到娘家帮助，反而遭到了兄弟姐妹包括父母的嘲讽。 也正是娘家人冷漠无情的嘲讽，成了压垮她妈最后的一根稻草。 最后，她妈处理完所有家产，吞药自杀。 留下她一人惶惶然地面对这个世界。 顾盼深吸口气，从过往中回过神，声音有些嘶哑地问程文峰：“盗取公章的那个助理叫什么名字？” “这个人我想你应该认识，叫梁曦月。” 梁曦月？ 顾盼神情一滞。 程文峰说：“梁曦月一口咬定她只盗用了公章在授权委托书签章，除此之外均与她无关，之后调查组也确实未查到这些公司曾生产过不合格产品，也就是说，除了没有生产资质外，这些公司所生产的产品，都是符合国家安全标准的。” 他说着有些不忍，猜得到顾盼这几年跟在梁安身边办事应该吃了不少苦头，但事实残酷，梁安也是个聪明人，在晨安公司注销前，就已经把所有相关证据毁得一干二净。 以至于连警方和程方公司的调查组都查不出什么有用的证据来定梁安的罪名，最终只得不了了之。 程文峰不想顾盼再做无用功，只能劝道：“晨安公司已经注销，你再查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线索……” 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顾盼打断：“你想让我放弃？” 她神情看起来很平静，却让程文峰怎么也开不了口，未说出的话咽回肚子，长叹了口气，“先吃饭吧。” 顾盼应了声好，脑中却想起江裴去车站接她时，问她的那句话：“就算查清楚是材料质量问题引发的事故，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找不到证据可以证明了，你要怎么办？” 当时她只当江裴是随口一问，现在想来，江裴应该已经知道找不到证据了。 凭江家在绿城的人脉关系，只要有线索，江裴想查清一件事，实在不难。 -- 第54页 江裴不告诉她真相，大约是不想她失望。 顾盼心不在焉的吃完饭，程文峰想送她回去，她再三推说还有事拒绝了。 程文峰只得作罢，叮嘱她到家后发个信息报平安，正要转身离开，顾盼又忽然喊住他：“今天和你说的这些事，能帮我保密吗？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我和您谈材料采购的事，因为价格的问题，没谈妥。” “行。”程文峰答应了。 确定程文峰已经走远后，顾盼脸上撑着的笑容才彻底跨下来，站在餐厅门口，微微仰头，望着前方不远的路灯出神。 四年前，她查到梁安的行踪，悄悄尾随他一起到绿城时，不是没有想过她这么做可能什么都查不到，但眼下真的确定了，心里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顾盼发了一会儿愣，终究还是低下头，神色黯淡地离开了。 她并不知道，在她的身后，季秋阳拿手机把这一幕拍下来，并且发给了程行止。 “刚才进餐厅的时候还是一副笑容满面的高兴样儿，现在都快哭出来，一看就是被程二抛弃了。”季秋阳孜孜不倦地发消息给程行止，企图说服程行止不要再把心思放在顾盼身上。 “漂亮女人哪里没有，你不要想不开就盯着她，不然到时候带回家一看，哟呵，这是跟过程二的女人，你尴尬不尴尬？” 程行止收到季秋阳发来的消息时，已经是半小时后。 他刚在家里煲好汤，又洗净不少食材切好装盘，准备下锅。 但客厅客厅门虚掩着，留了条巴掌大的缝隙，程行止始终没听到门外传来走动声，也没有听到对面开门声。 这意味着顾盼还没回家。 程行止便有些心不在焉，煲好汤后，便关了火，从厨房走出客厅，这才看到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因为收到新消息而不断亮起屏幕。 他拿起手机一看，是季秋阳连发了数十条图文并茂的消息过来。 点开消息从头到尾看完，程行止眸色沉了沉，露出些许不悦的神情。 顾盼被季秋阳这么揣测，他有些不高兴。就是不知道堂哥和顾盼说了什么，让她看起来这么失落。 这时，阳台外忽然响起一阵啪嗒声，不过瞬间又变成了沙沙声。 下雨了。 雨势汹汹，程行止走到阳台关窗，仅这片刻时间，阳台地面就已经浇湿了大半。 绿城夏季的雨，向来都是说来就来，完全让人猝不及防。 程行止抿了抿唇，关好窗，走到门口，将门彻底打开，倚门站着。 他拿着手机，几次点开社交软件里顾盼的聊天框，想问她在哪或者是什么回来，但几次都是字打好了，终究还是逐一删掉，退了出去。 只静静的等着。 此时的顾盼，正走在路上，哪知天降骤雨，周围又没有广告牌公交站牌之类的遮挡物，只能拿包顶在头上边跑，边看路上有没有空车。 但显然她运气不好，一路跑着，身上衣服头发都湿透了，也没看到一辆空的出租车。 甚至还被疾速路过的电动车压进路边凹陷积水洼时，溅了她一身泥水。 顾盼干脆放弃，淋着雨，步履悠然地往回走。 好在这暴雨来得快也去得快，不到十分钟就停了。 她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九点。身上湿透的衣服在走回来的路上，又被地面腾腾热气蒸干了大半，只剩一点皱巴巴的痕迹，透露出她曾淋了一场雨的事。 程行止原本倚着门，听到她脚步声从电梯里传出，便立即站直了身子，飞快转身回客厅拎起一袋垃圾，假装出门丢垃圾，走出门口时，正好顾盼迎面走来。 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同时愣了愣。 Chapter 27 顾盼没想到这个时候会碰上程行止。 而程行止则没想到顾盼会这么狼狈。 顾盼目光落在程行止手上提着的垃圾袋上，略一点头，笑着喊了声程少，说了句：“这么晚还去丢垃圾。”便侧身走到自家的门口前，低头翻包找钥匙。 但翻找了好一会儿，连夹层都翻遍了，也没找到。 大概是回来路上，拿包挡雨的时候，钥匙掉了。 顾盼拿出手机打电话给江裴，他手上有备用钥匙。 但电话拨通后，却始终没人接。 一连打了三个，都是如此。 程行止见状，问了句：“怎么了？” 顾盼笑笑，答：“钥匙掉了。” 在这个小区里，大部分住户安装门锁时，为了方便，都是选择智能锁或者指纹锁。像顾盼这样装普通门锁的，几乎见不到了。 眼下她钥匙一掉，就进不了门了。 顾盼将手机放进包里时，目光掠过程行止，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找不到梁安的证据，并非就拿梁安没办法。 梁安穷怕了，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如果有一个赚大钱的机会摆在他面前，哪怕冒着资金周转不过来导致公司倒闭的风险，他也会去做的。 公司的财务状况，顾盼再清楚不过。 盈利虽然可观，可架不住梁安一再挪用公司款项，在上个季度，公司资金就已经出现周转紧张的情况了，否则梁安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拉江裴和季秋阳入股。 眼下如果能拿到程氏航空员工公寓大楼项目的入围资格，梁安一定会倾其所有甚至外借资金周转来把这个项目拿下。 -- 第55页 到时候项目如果拿不下，梁安必定面临债台高筑的局面，说不定就会做出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来，毕竟人在绝境，总会挺而冒险的。 顾盼心思转了一圈，面上却不显，低下头在手机屏幕上轻点，似在喃喃自语：“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开锁师傅还上不上门。” 她暗示得已经很明显，程行止提着垃圾袋的手紧了紧，沉默了片刻，抿唇开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到我家擦下头发。” 顾盼抬头，双眸若秋水般盈盈，含着五分笑五分风情，软声道：“不介意的，谢谢程少。” 她跟在程行止身后，一进屋，闻到一股淡淡奶香味。 程行止将手里的垃圾放在门口外，在玄关处拿了双拖鞋给顾盼换上，又去找了条干净的白毛巾给她擦头发。 在顾盼接过白毛巾道谢时，程行止低声问了句：“需要换一下身上的衣服吗，家里有没穿过的居家服，不介意的话我去拿给你。” 顾盼摇头说不介意，在决定进程行止家时，她就做好全脱了身上衣服的准备。 换上一身干净的家居服，顾盼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仔细端详自己。 这一套蓝白相间的家居服衣服，是程行止的尺码，穿在她身上显得很宽大，哪怕衣领扣子全都扣得严实，依旧藏不住脖颈之下的精致锁骨，反而在衣领遮掩下，锁骨时隐时现，分外性感勾人。 这样倒省了自己再把衣领下拉去作一副轻浮样，以免显得太过刻意。 卫生间的浴柜里放着吹风机，但顾盼却没用。 她披着半干的头发，手上拿着毛巾，走出卫生间。 程行止双手抱胸倚在客厅到洗手间那一面墙上，眉眼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顾盼在他面前站定，都没发觉。 顾盼歪着头打量程行止，片刻后，抿唇笑了。 程行止的颜值摆在这儿，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都很赏心悦目，如果真的和他发生点什么，占了便宜的是她。 “程少，帮我擦一下头发吧。”顾盼笑吟吟地开口，打断程行止的走神。 程行止接过顾盼递到面前的毛巾，却没有帮她擦，只说：“卫生间里有吹风机。” 顾盼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 成年男女之间的那点事，都不必明说，只需一个眼神对上，就能意会。 可看到程行止这么认真的神情，她一时间竟分辨不出程行止是故意这么说的，还是真的不解风情。 姑且就当他是真的不解风情吧。 顾盼稳了稳心神，往前又走两步，仅距离程行止一步之遥。 她微微抬起头，声音依旧软绵绵的：“那程少帮我吹头发吧。” 程行止低头看她，目光从她眉眼滑过，在唇上停留一瞬，最终落在她脖颈之下的锁骨上，眸色骤然一深。 顾盼以为下一秒程行止就会俯首帖耳过来，于是她稍稍踮起脚，唇瓣抿出一丝笑弧，等着他一亲芳泽。 不料，程行止转瞬间已移开目光，不发一言地侧身绕过她，走进去卫生间拿吹风机。 顾盼愣了愣，她暗示得足够明显了，没想到程行止不解风情到这份上。 她讪讪走到沙发上坐下。 程行止从卫生间拿着吹风机出来，依旧沉默。若是他的助理在，必然知道他的沉默代表着他心情不悦甚至是在生气的边缘。 但顾盼不了解程行止，又揣着不正的心思，压根没发觉他此时的沉默有多反常。 她只当程行止如传言一样，果然是个性子骄矜冷淡的。 顾盼心里掂量着怎么用她的美人计，程行止已在她身侧坐下，吹风机插上电源，按下开关键，骨节分明的手指撩起她的头发，从根部到发尾细细地理顺吹干。 动作稍显生疏，可力道却很温柔。 顾盼在吹风机发出低低的嗡鸣声里，倦意忽然上涌，侧身靠在沙发上，怀里抓了个抱枕，有些昏昏欲睡。 直到程行止忽然关掉吹风机，开口说：“好了。”她才如梦初醒般坐直了身体。 “谢谢程少。”顾盼嗲声嗲气。 她其实有些尴尬，原本是打算程行止替她吹头发时再勾引他，没想到自己莫名其妙走了神，差点睡着。 错过了暧昧调情的好时机，顾盼心下遗憾一叹。 她这会儿冷静下来了，也知道自己刚才故作娇滴滴笑盈盈的样子，自以为含情脉脉，但在程行止的眼中恐怕只有矫揉造作四个字可形容。 不怪程行止坐怀不乱，只怪自己业务不精，没学会怎么勾引男人，以为所有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只要把自己打包好送上门，他们理智全失饿狼一样地扑上来。 程行止拔掉吹风机的电源，却没有急着把吹风机放回卫生间，他只是静静看着顾盼。 顾盼的头发已经吹干，柔顺地散落在肩膀上，使得她看起来少白日上班时的张扬，添了几分温柔恬静。 但她眉宇间却透着一缕疲惫，蔫巴巴的，像只傲娇的猫，明明受了委屈满腹难过，却又藏着掖着，不肯让人看出一丝半缕。 殊不知这样反而更让人心疼。 程行止微微叹了口气，问顾盼：“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你看起来有些不开心。” 季秋阳偷拍照片的技术很好，完美的捕捉到了顾盼脸上一闪而过的情绪，从一开始眉飞色舞的期盼到最后难掩失落的颓然，不必季秋阳添油加醋的形容，他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 -- 第56页 顾盼摸了下自己的脸，反问了句：“我脸上表现得这么明显吗？”她以为她藏得够好了。 程行止闻言，抿了抿唇。 顾盼今晚的心思确实表现得很明显，只差没把“我出卖色相你答应我一件事”这行字写在脸上了。 他垂下眼，语气淡淡，听不出来喜怒：“要是有为难的事，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你。” “为难的事倒是没有，只是工作有些不顺利。”顾盼坐正身体，说话的语气和腔调恢复如常，没再刻意掐着嗓子卖弄风情。 “今天和程方公司的负责人见面了，项目没谈成，原本老板和我说好了，只要能谈成这个项目，就给我升职当公司副总。”顾盼半真半假的说，神情也适时地流露出一抹失落。“你堂兄给的价格太高了，我要是同意了这个价，公司就没法再接你们公司的项目了。” “我们公司的项目？” “不是说程氏航空要新建几栋员工公寓楼吗？”顾盼目光灼灼，“程少，我听说这项目是你在负责，方便透露这项目招标文件会在什么时候公布吗？” “没有意外的话，下周一过会后就下发文件。”程行止说，“这项目不会公开招标，会先筛选出二十家符合资质要求的企业，之后会给这二十家企业发出邀标函，再从这二十家企业提交的投标文件中，择优选取三家共同承建。” 这项目迄今为止，已经有多方派人走关系到他这儿打听，其中有好几家都是他相熟的海城集团企业，企图打人情牌，想从他这儿获取便利。 就连季秋阳，在他去顾盼公司上任财务总监的第二天，也火急火燎地问起这事了，不惜把一起长大的情分作为谈判筹码，想把这个项目揽到建安。 全被他挡了回去。 眼下顾盼问起，程行止却没有一丝隐瞒，如果被季秋阳知道，少不了又是一顿闹。 想起早上高层会议商定刚的初选单位资质要求条件，程行止摇了摇头，“你们公司资质恐怕不符合标准，可能连第一轮筛选都过不了。” 建安公司相比同等级企业来说，可以算是佼佼者，可放在整个行业里，就有些不够看了。 顾盼也深知这个理儿，因而听了程行止的话也不见气馁，反而厚着脸皮问：“那我能从程少这里走个后门吗？只要让我们公司进了初选就行。” “只要过初选？”程行止眉头微挑。 顾盼开口提到这个项目时，他就做好给顾盼开后门的准备了，但没想到她想要的竟然只是过初选。 “做人得有自知之明，就我们公司的实力，这个项目别说三家企业一起承建，就是十家来承建，也绝对轮不到我们公司。这么多人盯着这个项目，总不好让程少您难做。” 顾盼侧身靠在沙发上，手枕着下巴，歪着头说：“只要我能让我们公司过了初选，老板肯定就会给我升职，让我当副总。” 她歪着头的模样和说话的语气，有股说不出的俏皮和可爱。 程行止心跳不觉加快，忽而明白了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点燃烽火戏诸侯的心理。 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极致时，原来是真的会恨不得把自己所有一切都掏出来给对方。 区区一个项目又算得了什么。 Chapter 28 程行止学着顾盼的姿势，也靠在沙发上，单手撑着脸，说：“自家的项目，我想给谁就给谁，不会难做。这个项目你想要，就都给你。” 顾盼眼波流转，半是玩笑半是试探地靠近程行止，“这样的话，那我该怎么回报程少才好？” “不需要你回报什么。”程行止语气沉了沉，不喜欢顾盼又作出这种应酬饭局时的神态，便稍稍坐直了身，和顾盼拉开距离，“你开心就好。” “我只是想升职，目的达成就好，所以只要过初选就行。”顾盼笑眼一弯，人也顺势往后回靠，“我不能仗着程少喜欢我，就狮子大开口，太贪心容易讨人厌。” 猝不及防被揭破心思，程行止神情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他唇动了动，正想说些什么时，顾盼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有人打电话过来了。 程行止看见顾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江裴两字，目光一顿。 顾盼不觉程行止神色变化，她接通电话，便听到江裴有些急促的声音响起：“发生什么事了？刚才在开会，手机落办公室里了。” “我钥匙不知道掉哪个。”顾盼说，“想去你那拿备用钥匙。” 江裴顿时松了口气，他看到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顾盼打来的，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因为顾盼不会没事打电话给他。 “我人还在公司，你现在在哪里？钥匙我让文静给你送过去。” 文静是江裴的助理，人如其名，长得很文静的一个女孩子。住的地方也离这儿不远，步行十分钟即可。让她送钥匙过来，也不算麻烦。 顾盼便说：“我在对门邻居家里。” 挂了电话，顾盼抬头，才发觉程行止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想起刚才接电话时，程行止应该看到了手机显示的名字，误会了她和江裴的关系。 顾盼正要解释，不想程行止先开口：“要喝汤吗？” 喝汤？ 顾盼一愣，一时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 第57页 “晚上我煲了锅汤，一人吃不完，留着过夜就浪费了。”程行止说着已经站起身。 话说到这份上，顾盼哪会不识趣地拒绝。她点点头，笑着说好呀，心里对程行止的好感又添了几分。 看着挺仙气的一公子哥儿，做什么都是冷冷淡淡的，谁能想到内里是这么一个宜家宜室的贤惠性子。 贤惠好啊，下班回来有口热饭吃，人活在世不就图这一点热乎劲儿。 就是不知道以后程行止这么贤惠的人，会便宜了谁家姑娘。 顾盼站起身，踩着一双绵绵拖，跟在程行止身后空手进厨房，捧着碗香气浓郁的汤出来。 两人相对坐下，隔着一张桌，各自低头喝汤，都不说话，只听到白瓷汤匙碰在碗沿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很是悦耳动听。 顾盼听着听着，玩性忽然一起，忘了自个儿身在何处，拿着汤匙在碗沿上轻敲打。 声音叮咚叮咚的，听着调子，像是《两只老虎》。 直到她的手机再度响起来，顾盼才倏然回神，朝程行止尴尬一笑，讪讪解释：“以前学过一段时间编钟，听到汤匙碰到碗边的声音，就忍不住敲了一下。” 程行止“嗯”了一声，对顾盼这个习惯并不意外。 高中去程文峰家蹭饭时，她就经常这样。 那时候他住隔壁，就撞见过好几次。 顾盼接通电话，是江裴助理文静打来的，她送钥匙过来，人在顾盼家门口侯着，不好贸然去敲开顾盼对面家的门，便打了电话。 挂掉电话，顾盼说：“朋友送钥匙过来了，谢谢程少，汤很好喝。” 她低头看了身上衣服一眼，尔后进卫生间去拿自己的衣服，对程行止说：“程少，你的衣服我洗干净后再给你送过来。” “好。”程行止没有理由留人，起身送顾盼到门口。 顾盼手握着门把，却没有第一时间拧开。侧头，抬头，笑得眉目弯弯，试图再次勾引：“程少，真的不需要我回报什么吗？我记性不好，过了今晚，只怕就记不住你的收留之恩了。” 程行止抿唇，沉声吐出两字：“慢走。” 顾盼脸上笑容刹那僵凝。 开门，走出程行止家，顾盼神色冷冽，一身杀气腾腾地走到正在她家门口侯着的文静面前，问：“我长得漂亮吗？” 文静懵懵懂懂，但还是老实回答：“漂亮呀，顾姐你是我见过的人里最漂亮的，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哪个女明星呢。” 顾盼接着问：“如果你是男人，我投怀送抱，你会拒绝吗？” 文静眼睛亮亮的，红着脸答：“顾姐你要是看得上我，我就算不是男人，也不会拒绝的。” 顾盼：“……” 这一副少女怀春羞答答的模样，原来文静竟然还好这一口。 连个女人都能收服，怎么程行止就三番两次对她的示好无动于衷？ 想到程行止刚才的反应，顾盼堵着口气，朝凶巴巴伸出一只手：“钥匙给我！” 文静把钥匙递给她，打量一眼顾盼身上的衣服，这衣服宽大，明显是个男人穿的，她手上拿着的才是她自己的衣服，只是看起来好像有点湿哒哒的。 但顾盼的事，还轮不到自己问。送钥匙的任务已经完成，文静便挥手告别：“那顾姐我先走啦。” 顾盼神情一顿，自己对个小姑娘撒气未免太没风度，便把满腔郁气压下，温声说：“回去路上小心点，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 文静脸又红起来，细声细气的说：“好，再见，顾姐。” 她一走，顾盼也开门回家，走道上便安静下来。 程行止抵门而站，门没关严实，留了一条缝隙，所以顾盼和文静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他心下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顾盼实在可爱。 原本不高兴她拿自己当筹码来达成目的，现在全都烟消云散。 就她这性子，在他之前，估计也没做勾引人的事，否则不会这么生疏。 程行止无声笑了下，将门关上。 正要去收拾桌上的碗筷，又听门被人敲得砰砰响。 打开门一看，是顾盼。 她明显是憋着股气，整张脸鼓得圆圆，实在不甘心自己第一次勾引男人就铩羽而归，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过来敲开程行止的门，发出了灵魂质问：“为什么？是我不够漂亮？还是你那里不行？” 程行止：“……” 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人问自己是不是不举，并且问这个问题的，还是自己喜欢的人。 程行止稳了稳心神，力持平静，“你够漂亮。” “那是为什么？”顾盼逼近一步，目光狐疑地盯着程行止腹部下方，“还是你真的那里不行？” 看来是真的气上了，否则不至于这么失态的再次追问他这种事关男人尊严的问题。 程行止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半晌，叹了口气。 “你既然知道我喜欢你，那么我做的这一切，就只是为了想让你高兴而已，并不需要你做任何回应。” 他的嗓音低沉，“发乎情，止乎礼，仅此而已。” 如果今晚他把顾盼留下来，那就是明码标价，各取所需，那么以后他和她之间就再无别的可能了。 顾盼“哦”了一声，满腔郁气在这刹那消失殆尽。 -- 第58页 她说不清此时是什么感觉，程行止这一句“发乎情止乎礼”说得轻飘飘的，像根羽毛，悄无声息地拂过心里，没留下一点痕迹，偏偏又挠得她心痒痒的。 还有一点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欢喜。 程行止喜欢她。 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不是金主和金丝雀之间的那种喜欢。 顾盼瞬间笑开了脸，眉眼弯弯，眸子亮晶晶的，像是深夜里垂坠了一抹月光。 原本因为气急而失去的理智悉数回笼，言行举止也恢复平日进退有度的得体大方，她往后退了两步，彬彬有礼地道歉：“抱歉程少，是我失态了，您别和我计较。” 程行止定定看着她，没说话，喉结很明显的动了动。 顾盼笑眼依旧弯弯，软糯温柔的声音带着些许疑惑：“程少？”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有多勾人。 程行止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神经，随着她这一声软软的“程少”响起，瞬间崩断。 他伸出手，揽住顾盼的腰，往屋里一带，“嘭”的一声关上门。 程行止一手紧紧箍在她的腰上，一手撑在门上，将顾盼牢牢困在门与他的手臂之间。 两人的距离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顾盼脸色一变，试图挣扎，但程行止手劲大，她一挣扎，他便将她往怀里一带，两人原本还留点缝隙，眼下全然没有了。 两人贴身站在一起，隔着薄薄的衣服，顾盼都能感受到来自程行止身上滚烫的温度。 顾盼的神情难得慌乱起来，结结巴巴地问：“程……程少，你要干什么？” “不是想知道我行不行吗？”程行止嗓音低哑，眸色深沉，“你试一试，就知道了。” 说完，他低头吻了下去。 Chapter 29 最终，顾盼还是没能知道程行止到底行不行。 程行止这一吻，来势汹汹，她全无抵抗之力，唇舌交缠不过片刻，理智便缴械投降。 意乱情迷间，她被程行止边吻边抱到沙发上也不知。 直到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杵着，她才找回一点神智，发觉自己正背靠着沙发，身上衣服半开，露出了大片春光。而程行止正以跪趴的姿势压在她身上，左手箍着她的腰，右手则停在她胸前。 怎……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 顾盼想从程行止怀里挣脱，但才动了动身，便立即被程行止开口制止了：“别动。” 声音低沉嘶哑，语气隐忍克制。 他仅存一丝理智，要是顾盼再动一下，理智随时都有可能再度崩断，被情绪所支配。 顾盼老老实实定着不动，甚至还闭上了眼睛，等程行止平复呼吸，方慢慢的睁开眼。 程行止确定自己不会再失控后，方松开顾盼，替她扣好衣领，翻身坐到沙发上，哑声道歉：“对不起。” 顾盼脸色红得像个圆番茄，抿唇沉默好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程行止这一句对不起。 说没关系？ 可她明明感觉有被冒犯到。 说介意，可她刚才被程行止吻，感觉又还不赖。不然也不会意乱情迷，差点沦陷。 顾盼心神恍惚，目光胡乱飘着，一不小心瞟到了程行止身上某个地方，顿时局促得猛然站起身，说了句：“我……天色不早，我该回去睡觉了，程少晚安。” 便落荒而逃。 回到自家里，把门窗都关好，躺在床上许久，顾盼的心跳依旧乱得像在森林间迷路的小鹿。 她抱着被子，辗转反侧，一闭上眼就是程行止那张清隽如远山的脸。 睡不着，顾盼干脆坐起来，心里莫名有股火，烧得她心烦意乱，双手紧紧握成拳，在被子上狠狠捶了两下，狠声骂了句：“大爷的程行止，占我便宜。” 但骂归骂，她却是不敢再冲过去拿程行止撒气了。 他这会儿怕是正在火上烧着，她再眼巴巴地送过去，那就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了。 顾盼双手撑着脸，叹了口气，重新躺下来，闭眼开始数羊。 她思绪紊乱，还没数到十，脑子又出现了程行止那张脸。 好不容易把他从自己脑子赶走，酝酿出了睡意，迷迷糊糊沉入睡梦中，见到的还是程行止。 气得顾盼在梦里，抓着程行止的手狠狠咬了一口，破口骂道：“程行止你给我滚蛋。” 如此折腾一晚，第二天起来，顾盼难得没心情收拾自己，素着一张脸，随便找了白T恤牛仔裤穿上，脚上套了一双白色帆布鞋就出门了。 程行止已经自家门口等着顾盼出门，看见她的样子时，愣了一下。 因为没睡好，顾盼眼底有一圈淡淡的青色，整个人看起来像个熬夜的大学生，精神十分萎靡。 而害她没睡好的罪魁祸首就站在对门，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看着正经斯文的模样，谁知道内里装着个禽兽。 顾盼想起腰上那些昨晚被程行止掐出来的痕迹，一个晚上过去都没褪，可见他当时有多急色。 没来由的，她心里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 程行止手里依旧拿着一份装好的早餐，今早他换了花样，是热好的鲜牛奶和培根三明治。 但顾盼对他视而不见，脚步散漫地走到电梯前按电梯。 -- 第59页 程行止跟在她身后，喊了一声：“顾盼。” 语气听起来，似乎有点委屈。 还好意思委屈？ 顾盼回头，没好气：“怎么？” 程行止将装着早餐的手提袋递给她，“早餐。” 顾盼不接。 电梯已经来了，门“叮”的一声打开，她走了进去。 电梯门很快合上。 程行止蹙眉，他料到顾盼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但没料到她会不理他。 但转念一想，她这么生气，说明在她心里有他了。 否则按着顾盼向来对外人得体妥帖的性子，是不会在他面前露出这么情绪化的一面。 程行止眉头舒展，转身要回屋，又听“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顾盼板着脸，伸出一只手，言简意赅：“早餐。” 气归气，早餐不能不吃。 毕竟程行止亲手的早餐，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 到了公司，同事见惯顾盼衣着光鲜的样子，难得见她穿得这么简单，都有些诧异。 办公室里向来对顾盼没什么好语气的梁曦月，都收起了给她添堵的心思，面带几分关切地问：“顾经理，你这是怎么了？” 顾盼咬着三明治，含糊不清地说：“起得晚，没来得及收拾自己。” 梁曦月便没再说话。她面上的关切，完全是出于想看热闹八卦，以为顾盼被人甩了所以才这么憔悴，没想到她只是起晚了。 但顾盼再憔悴，素着一张脸，也还是比整个办公室里的人要好看。 顾盼天生丽质，她们这些靠涂脂抹粉堆起来的假脸比不了。 梁曦月都嫉妒不起来了。 很快，顾盼素颜打扮的事传到工程部那边的办公室。 季秋阳到建安上班没几天，正儿八经的事没有，八卦倒是听了不少。 财务部那位经理顶着张失恋脸来上班的闲话传到他耳里，他叼着油条晃到顾盼面前，仔细打量她一眼，啧啧两声，语气极其欠揍的说：“看来是真失恋了，也不知道甩了你的男人去哪家医院看的眼科，竟然能把眼瞎治好。” 顾盼刚吃完早餐，原本糟糕的心情被美食治愈，正一脸满足地靠在办公椅上。 季秋阳贱兮兮地样子在眼前晃悠，也没影响到她半分。 没得到回应，季秋阳愈发坐实了顾盼被程文峰甩的事。 他掏出手机，对着顾盼拍了一张，然后发给程行止。 “老程，看到了吧？这女人被甩，就变回原形，身上那股妖气都不见了，只剩一具行尸走肉，毫无灵魂！” 程行止正在去公司的路上。 助理开车，他坐在车后座，手机嗡的一声震动，打开聊天软件查看新消息，首先入眼的便是季秋阳这段话。 过了几秒，才看到季秋阳发过来的照片。 照片里，顾盼姿态闲散地坐在办公桌前，桌上东西摆放很凌乱，堆着文件和票据，还有一个被喝空了的牛奶瓶子。 那瓶牛奶他替她准备的。 程行止唇角扬了扬，心情跟着变好，决定不计较季秋阳编排顾盼的事，回消息过去：“看到了，很好看。” 季秋阳：“？？？” 过了一分钟，季秋阳又发来消息：“哪好看？” 程行止耐心回答：“人好看。” 这他妈也能说好看？ 季秋阳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盯着照片里的顾盼。 这女人没化妆，眉毛都淡得像是拿铅笔画上去的。好在眉型生得好，不粗不细，弯如弦月，衬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恰好。 肤色雪白，就是眼下的那圈青黑有些明显，要是去掉，妥妥就是个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的美人了。 当然，不去掉也照样是美人，只是美得不那么精神。 季秋阳心里一番点评完，突然醒神，喊了一声“卧槽”，不敢相信自己怎么突然夸上顾盼这个女人了。 但是这照片里，顾盼确实好看啊，清纯动人，完全没有平日里那股子妖艳气儿。 也不怪程行止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了，长成这样，是个男人都喜欢。 季秋阳心头微动，看顾盼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妖怪一样。 半晌，他叼着油条，捂胸口跑走了。 梁曦月手里拿着杯豆浆追了出去，“季总，油条和豆浆最配，你喝豆浆吗？” 谁知正好碰上梁安路过，险些撞他满怀。 幸好梁安侧身让得快，没让那杯浆汁四溅的豆浆泼到自己身上。 他今天穿了新买的西装，价格不菲，人比往日神气了很多。 “大清早，跑什么。”梁安说了这么一句，便径直走进他自己办公室。 顾盼听到梁安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坐了十分钟，起身，去敲开了梁安办公室的门。 进办公室时，李柔正替梁安泡咖啡。 自打李柔进公司，这办公室的小资玩意儿多了不少。 办公桌摆上了鲜花，厚实的灰色窗帘换成了轻飘飘的碎花纱窗，原本的真皮沙发换成了宜家的米色布艺沙发，堆着几个纯色方形抱枕，沙发旁边都铺了同色系毛绒绒的地毯，乍一看不像办公室，更像是外面的咖啡店。 “来得正好，李柔冲咖啡，你也坐下喝一杯尝尝味道，顺便还能提提神。”梁安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抬眼看见顾盼的穿着，着实愣了下。 -- 第60页 “谢谢梁总，我喝不惯咖啡。”顾盼拒绝得干脆利落，开门见山的说：“程氏航空员工公寓楼的项目，下周一就会公布招标方式以及流程。” “下周一？”梁安把腿放下来，坐正了身体，“消息从哪来的？季秋阳说的？” 顾盼却不答，只问：“下周股东会需要我参与吗？” 每月一次的股东例会，并不需要顾盼参与。她这么问，无非是想知道他之前许诺她的副总位置还算不算数。 梁安扯出一个笑，心想小姑娘到底是成长了，知道主动开口要东西了。 “这事你放心，我能做主。”他抬手招呼顾盼坐下，想让顾盼细说。 但顾盼心里对梁安的厌恨多得已经快压不住，能拿出心平气和的一张脸应付他已经很勉强。 “程少说会放宽条件，让我们公司入围，之后再发邀标函给公司。”她索性长话短说，“从所有入围公司提交的投标文件中，择优而取。” 梁安白手起家，花了四年混到今日这份上，成就算不上大，却把一颗心练出了七窍。 顾盼张口说程少，他便明白这个程少指的是程行止了。 只是他没想到，季秋阳和程行止是发小，二十几年的交情，都能没从程行止那儿撬出点信来，顾盼一声不响地拿下了。 所以说，有时候商场上的事，女人远比男人更好用。 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梁安脸上的笑扯得更大，咧开的一张嘴，能看见门牙里的肉。 他心里舒坦，说话刻意拖长语调，力显自己这个老板亲近平和关心下属：“你辛苦了，这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个饭？” 顾盼想拒绝，话到嘴边，又听梁安慢吞吞地补一句：“到时候让季秋阳请程少一起来。” 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顾盼点头应好。 从梁安办公室出来，顾盼去找路惠，问她公司股权变更的事办妥没有。 路惠摇头，“梁总说要等下周股东们商量决定法人由谁担任以后，再一起变更。” 顾盼放下心，眉头才算彻底舒展。 路惠打量她一眼，心里多多少少信了早上公司同事嘴里说顾盼被男人甩了的传言，她酝酿着说辞，想要安慰顾盼。 但话没说出口，梁安一个电话打过来，通知她：“顾盼说下周一程氏航空员工公寓大楼的项目就会公布招标流程，你这两天先准备好公司所有资质材料。” 路惠讶异，“这么快？” 梁安很得意：“程氏集团的那位少东家亲口对顾盼说的，会为了我们公司特意放宽条件，但我们也不能因为有程少做靠山就敷衍了事，表面功夫要做得漂亮点……” 后面梁安再说什么，路惠已经无心听了。 她怔怔挂了电话，脑中浮现的却是上回顾盼和程行止在一起逛街的场景…… 这时，顾盼手机也响了起来。 是江裴的电话。 江裴两字在手机屏幕上跳动，路惠只一眼就看清楚了。 顾盼转身出去接电话。 路惠唇角牵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人顾盼能耐大着呢，仅半个月的功夫就搭上了程行止，还有一个江裴当备胎，哪用得着她来安慰。 Chapter 30 顾盼走到茶水间，接通江裴的电话。 她和江裴之间有种新心照不宣的默契，没事不会轻易给对方打电话。 是以，电话一接通，她便开口问：“怎么了？” “没事。”江裴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像是还没睡醒。“过了一晚上都没看到你回我消息，怕你出事儿，打个电话问问。” 他这么一说，顾盼才想起来，昨晚文静走后不到十分钟，江裴就发来消息，问她进家门了没有。 当时她一颗心都扑在程行止身上，江裴的消息看是看了，但没回。 “昨天有点困，洗完澡就睡了。”顾盼撒了个谎，语气有些虚，“早上起得晚，赶着上班，就没想起回你消息。” 好在江裴信了，“你没事就行，我听文静说你昨天是从对门家出来的，那女人没为难你吧？” 江裴经常去顾盼那儿，她那一层楼八户人家，每户人家里有几口人，做什么工作，他都了如指掌。 而程行止才搬到顾盼对面几天，江裴还不知道她对门的邻居换了人，以为还是原来那对曾因顾盼吵过几回的年轻夫妻。 顾盼没敢和江裴说对门的邻居已经换成了程行止，正想把话题转移，忽觉得身上有些凉，没反应过来就先打了个喷嚏。 紧接着，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眼泪也跟着出来了。 江裴声音一顿，问道：“昨晚没睡好？还是感冒了？” 顾盼伸手把眼泪抹去，感觉自己有点鼻塞，确实有点感冒的征兆。 她闷着声音说：“是没睡好，好像也感冒了。” “赶紧去买点药。”江裴不和她啰嗦，挂了电话。 然后在微信上给她转了一千块，特意备注了三个字——“买药钱。” 江裴知道她一个月工资多少后，就经常以各种明目转钱给她。一次性转太多了她不收，所以他很有分寸，通常是几百几千的转。 就像在给小辈儿零花钱。 顾盼没收这一千，她发了个消息给江裴：“上次你转的666，我还没花完，花完了再找你要。” -- 第61页 江裴回：“成。” 顾盼想了想，又发条消息过去：“我有个事和你说。” 江裴不爱打字，回过来的消息仍是只有一个字：“说。” “你投到建安公司的这一百万，要打水漂了。” 江裴：“？” 顾盼正在打字解释，江裴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劈头就问：“梁安要卷款跑路了？” “没有。”顾盼鼻塞有点难受，吸了吸鼻子，不想在公司多说这事，“晚上下班后你要没事，我们见面说吧。” 她话里鼻音浓重，江裴说好，叮嘱一句记得买药，便挂了电话。 茶水间放着一盒抽纸，顾盼抽了两张纸往鼻间捈。然后给梁安发消息请假去买药。 梁安秒回她：“去吧，你这段时间工作辛苦了，是该好好休息。今天放你一天假，回去好好睡一觉。” 顾盼收起手机，正要离开茶水间，梁曦月走了进来。 梁曦月本来冲咖啡，看见顾盼鼻尖红红，像是刚哭过的样子，眼睛顿时亮了。 她看着顾盼的背影，飞快掏出手机，和同事分享这一八卦。 十分钟后，整个公司都知道了顾盼躲在茶水间里偷哭的事。 “她也有今天，我还以为她真的能永远手眼通天，高高在上睥睨我等凡夫俗子呢。” “所以说人不能自贱，平日再多人捧着都是虚的。现在的男人可不傻，逢场作戏玩玩而已，谁会真的当接盘侠把她带回家啊。” “哈哈哈。” 行政部的同事跑到财务部办公室，五六个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着闲话。其中，当属梁曦月说得最大声。 习静独坐一隅，一如既往低头玩手机，没有参与她们。 她们音量大，说的话，坐在隔壁行政部的路惠也能听到，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出声制止她们。 反而是一直放任她们的李柔走过来，语气难得严厉的呵斥她们：“上班时间不要说与工作无关的事。” 梁曦月可不怕李柔，嗤笑了一声，说：“李特助，我们可不是在闲谈。公司里有人作风混乱，无形之中就败坏公司形象，这事你得和梁总说说，这样的人，该开除就开除了吧。不然让同行的公司看笑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公司专门培养小三，去破坏同行前辈的家庭呢。” 小三这个字眼实在刺耳。 李柔脸色很难看，梁曦月明面说的是顾盼，实际上未尝没有暗讽她的的意思。 今日她要是再不杀一杀梁曦月的威风，以后在这公司，她说的话就没人听了。 “顾经理为了公司兢兢业业，加班应酬从来没有怨言，刚刚还给公司拉了个十几亿的大项目回来。你们之中谁要是有顾经理的本事，能顶替她的位置，可以跟我说，我立马向梁总提议换人。” 李柔冷着脸，撂下这番话，目光在众人脸上来回巡视，等着这群人里有人跳出来说一句我可以。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人敢吱一声。 这群人该认怂的时候从来不逞强。 李柔冷笑一身，丢下一句：“也就这点出息。”便扬长而去。 “她这是什么意思？她一个靠□□上位，连个表格都不会做的小三，还有脸说我们？” “同为小三啊，要不然她怎么会替顾盼说话。” “曦月，你说这顾盼和李柔，不会都是梁总的…… “卧槽，还真有可能，两女共伺一夫，姐妹情深啊。” 众人的讨伐对象，立刻由顾盼变成了李柔。 唯独梁曦月臭着一张脸，越听眉头拧得越紧。 平时大家再怎么编排顾盼都行，可说到梁安头上，她就有不高兴了。梁安好歹也是她堂兄，自家人的事，哪轮到外人来说道。 “行了行了，别说了。”梁曦月神情不悦，没好气的说：“你们今天都这么闲的吗？” 梁曦月是这群八卦小分队的头儿，她听不高兴了，其他人也就都识趣散了。 至于私底下有没有再说道，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习静拿着手机，静悄悄地发消息给顾盼，把众人又编排她，李柔替她说话的事，逐一说了。 顾盼买完药回到家，正在烧水准备吃药。拿起手机冷不丁看到习静发来的消息，顿时抿唇笑了。 习静这姑娘，都快活成她安插在公司里的眼线了。 但凡公司有什么风吹草动，不管是不是关于她的，习静都会一一告诉她。 “不用跟我说这些，我不在意。”顾盼回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好意，回头有空请你吃饭。” 习静也很快回消息过来：“只是觉得这些事应该让你知道，你在公司对她们这么客气，她们不该这么说你，这样不对。” 顾盼愣了一下。 习静这句话，让她想起了刚进建安时的自己。 那时候公司才几个人，她归章敏管，因为人手不够，时常会被梁安派着干各种活。 梁安为人圆滑世故，行事作风大胆，请客行贿弄虚作假的事没少干，她看不惯，加上她本就怀疑是梁安提供了不合格的材料给她爸导致出了人命事故，所以好几次梁安让她去给上头的领导送钱，都被她拒绝了。 她那时候年轻，看什么事都只有非黑即白两个观点，做什么事都要辨个是非对错，为此跌不少跟头。 -- 第62页 章敏劝她凡事都留三分余地，人在职场，只需看利益，是非对错不重要，如果不涉及自己的利益，随波逐流，泯然众人，那也没什么不可。 她听了劝，将那套是非观压在心底最深处，转而学会梁安那一套的圆滑世故，见谁都三分笑，不管对方是人是鬼，都留够余地，给足体面。 几年下来，她跟谁都混了几分表面交情，办起事来，一通电话比同事抱着材料上门三五趟还管用。 因此就成了同事们口中手眼通天的娘娘。 那些背地里编排她的同事们，刚进公司的时候，哪个不是兢兢业业敬小慎微，只是后来都随波逐流泯然众人了。 也就是习静，刚从学校出来，工作没多久，身上棱角还没有被生活磨平，是非对错那套观念还根深蒂固，没撞得头破血流之前，是不会改的。 可假以时日，说不定习静也会像大多数的人一样，向现实妥协，收起一身棱角，弯下头颅，变成圆滑世故的模样。 顾盼做不到像章敏当初劝她那样，去劝习静。 但也不希望看到习静义愤填膺为替她鸣不平，却换来被孤立的下场。 “这种行为算不上对错，人云亦云，有时候并非出自本意，只是一种快速融入集体的社交手段。你刚进公司，其实可以多和她们打交道，除了平日爱说点闲话外，她们身上还有很多可以学习的优点。” 顾盼打完这一段话发出去，又觉得自己有点婊里婊气的，怕让习静看了更加对那几个同事看不顺眼。 于是，她又接着说：“当然，如果你实在不认同她们这样的行为，那你就时刻在心里提醒自己，永远都不要变成这样的人。” “我知道。”习静说。 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隔着屏幕，却能让人感受到她的倔强与坚持。 顾盼放下手机，没有再回习静消息。 水已经烧开，热气腾腾的在壶里翻滚着。 她倒了半杯开水，掺上半杯凉水，水温恰好。 吃过药，顾盼身上盖了条薄毯，躺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也许是昨晚没睡好，也许是吃了药的缘故，她大脑昏昏沉沉的，电视里播的哪部剧也没注意，合眼听着台词，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直到她被一阵敲门声吵醒，迷迷糊糊间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是下午四点钟。 窗外阳光正热烈，半点落山的意思都没有。 顾盼坐起身，鼻子依旧有点不透气，闷闷的很难受。 敲门声还在继续。 顾盼去开门，开门前通过猫眼往外一看，是江裴来了。 开了门，才发现江裴拎了两袋满满当当的东西。 进了门，江裴在玄关处换上凉拖，手里拎着的两袋子，则递给了顾盼拿去放。 他这两袋子，一袋里头装的全是吃的，水果零食和十来瓶牛奶。 另外那袋，因为怕顾盼说去买药是敷衍他，所以江裴买的全是药。 退烧药、感冒药、止咳糖浆、烫伤药、甚至连清热解火的板蓝根都买了两大包。 Chapter 31 顾盼有些无语，这么多药，放她这儿估计过期了都吃不完。 江裴见她脸色苍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顿时拧了眉：“听说你请假回来休息了，药吃了吗？我怎么看着你一副快晕倒的样子？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 顾盼摇头，语气还有些困倦，“吃了药正睡着觉呢，被你吵醒了，还没回神。” 她有起床气这事江裴是很清楚的，一听是自己把她吵醒，立即闭嘴不叨叨了。 叨多一句，勾起她起床气，绝少不了一顿骂。 顾盼转身进卫生间里刷牙洗脸。 等洗漱完了出来，发现江裴已经烧开一壶水，正打算泡泡面。 当然，这泡面不是泡给她吃的。 江裴是自己爱吃泡面，但鲜少让她碰。 “你先吃点水果或者零食吧。”江裴坐在沙发上，边拆泡面包装边说，“我给你点了个外卖，估计半小时才能送到。” 顾盼中午没吃午饭，这会儿确实有些饿了。 她撕开一盒薯片，吃了两块，嫌干，又放下了。开了瓶牛奶喝，结果刚入口，险些没呛着。 味道太差，尤其和早上程行止给她的那瓶相比，实在是天壤之别。 顾盼索性不吃了。她坐在单人沙发上，怀里抱着个抱枕，忽然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我见过程文峰了。” 江裴一时没反应过来程文峰是谁，边往泡面盒里倒开水，边扭头问她：“程文峰是谁？” “程方公司的业务负责人。” “哎哟——”江裴闻言，手一抖，滚烫的开水倒进泡面盒里，反而浇到了他脚背上。 忙不迭的把开水壶放桌上，江裴痛得跳脚，抽了张纸巾，擦干脚上的水珠时，倒吸了口气。 他的脚背已经被烫得一片通红，起了好几个拇指大的水泡。 顾盼依稀记得江裴刚才提进来的装药袋子里，似乎有管烫伤外捈的药。 她翻了翻，果然找到了。 “喏，你自己买来的烫伤药，正好给你自己用上。”顾盼把药丢给他，让他抹到脚背上。 江裴拆开烫伤药的包装，结果嫌药味难闻，又把药塞回了袋子里，宁愿自己痛着。 “你去见他都说了什么？”江裴问，目光有些游移，明显是心虚的反应。 -- 第63页 顾盼弯起唇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该说的都说了。梁安当年给我爸提供的那批建材确实是假冒产品，程方那边从未给过任何公司授权生产他们公司的产品。” 江裴“噢”了一声，绷紧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一点。 这事他前两天就托人查出来了，但没告诉顾盼，怕顾盼气急攻心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江裴搅拌泡面，看似随意的又问了句。 “梁曦月曾在程方公司任职，窃取了程方公司的公章，盖了不少所谓的授权生产协议。” 而她爸，当初就是因为那纸盖了程方公司公章的授权协议，才相信梁安提供的建材是符合要求的。 既然有授权协议，那肯定就是和程方公司线下生产厂家生产的材料规格型号质量都一样。 毕竟程方这么大的一个公司，没理由放任别人生产伪劣产品来砸自己的招牌，肯定会派人监督质量的。 谁能想到授权协议是假的呢？ 顾盼语调平平，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事发后梁曦月坐了几年牢，半年前才放出来。” 而梁曦月进公司正好半年。 也就是说，梁曦月一出来，就进建安了。 顾盼抬了抬眼，若有所思地看着江裴。 江裴找到她时，也是半年前。 倒不是怀疑江裴会和梁曦月扯上什么关系，只是如果当时没有遇到江裴的话，她的注意力肯定会全放在梁曦月身上。 梁曦月城府不深，只要多加留意和试探，她早就能从梁曦月身上查出这一段事。 不必兜兜转转，迟了半年才知道。 可转念一想，顾盼又觉得这大概冥冥之中就注定好了。早一点知道只是徒增痛苦，她拿梁安没有任何办法。 现在时机刚刚好，公司堆了这么多项目，工期长回款慢，而好几笔大额的欠款积压，下个月就到付款期限了，更别提那些小额的欠款，以及必须按时支付的人工费用。 公司资金肉眼可见的周转紧张，这个时候她借着江裴或者程行止的名义，多拿几个利润十分乐观的大项目回来吊着，就能让梁安自己往坑里跳，陷入一蹶不振的窘境。 江裴低头吃泡面，吸溜声很大，压根没注意顾盼的注视，只发出了一声听似惊讶的“啧”声。 可他如果真的惊讶，就不会是这么平淡的反应了。 顾盼有心诈他，趁着江裴专注吃泡面，突然问道：“我说的这些，原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江裴脱口答：“上周。”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叼着半筷子面条，一时间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上周就知道了，却没告诉她。顾盼皮笑肉不笑，“那你知道得还挺早。” 江裴把叼嘴里的面吃下去，张口想要解释，但又发现这事确实是自己做得欠。 只好放下泡面，坦白：“我原来一直没把你怀疑梁安的事放心上，是我的不对。” 在江裴看来，顾盼爸爸工地出人命事故这种事还真不一定会是被冤枉的。施工现场有多危险，做工程这行业的人都知道，稍一不注意就会出事。 所以当初顾盼她妈回娘家求助，娘家的几个兄弟姐妹，并非真有那么绝情不帮她，而是都劝她面对现实，妥善处理那起事故，该赔钱赔钱，要是没有缺钱他们也愿意帮忙。然后重新开始生活，不要紧抓着过去不放。 可顾盼她妈不听。 因为在家里排行最小，顾盼她妈是被家里人宠着长大的，也就养成了股倔性。 一旦执拗起来，谁都拉不住。 大家原本想，晾几天，等顾盼她妈受点挫折就好了，谁都没有想到，顾盼她妈最终以那样刚烈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众人后悔不及，可也没有任何挽回的办法了。如果时光倒流，他们一定会顺着顾盼她妈的意思，不会反对，也不会劝她放弃。 直到半年前，江裴阴差阳错遇到顾盼，他和家里长辈，都当顾盼是不愿意接受父母故去的现实，拧着股劲说要去查梁安，等时间一长这个劲淡了就好。 众人有过一次教训，便让江裴什么都顺着顾盼的意思，避免她会像她妈一样，做出什么应激的事来。 但要说真的上心去帮她查，那真是没有。 直到前一阵子，看到那纸授权书，江裴才真的信了顾盼的话，她爸的那个项目会出事故，确实不是意外，而是因为材料质量问题造成的。 江裴因此才上心，花了不少钱，又走了不少关系，总算才把那个项目的始末弄清楚。 而事故的真相远比顾盼想的还要残酷一些，所以江裴才没告诉她。 但眼下，显然是瞒不住了。 顾盼笑了一声，眉眼间却没有半点笑意，“我原来就奇怪，凭你江家的权势，要是真想查一件事，哪有查不到的理。原来不是查不到，是不想查。” 她爸的那个项目在黎城。而黎城是绿城附属城市。 江家在绿城政商两界通吃，想要查什么事，多的是人和手段。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不想查。”顾盼说，“无非就是你们看不上我爸，觉得一个白手起家的穷小子不靠任何人却能在短短几年内就攒出一点家业，全是因为各种偷工减料投机取巧。项目出了事故，你们心里只怕会想：看，坏事做多了终于出事得到报应了吧？你们从来都不信我爸是冤枉的，一心记恨着当年我爸花言巧语骗走了你们江家的千金，又怎么肯去费心查。我说得对吗，江少？” -- 第64页 被说中心思，江裴有些难堪。但事到临头却拒不承认，不是他的作风。 他硬着头皮认下：“是” 好在顾盼并没有抓着这点不放，她心里很清楚，他们并没有义务帮她，她没资格指责他们的漠然置之。 她问江裴：“你瞒着没告诉我，说明那场事故背后不简单，但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你还要继续瞒着我吗？” 这种时候，哪能还瞒着她，除非以后不想再见到她。 江裴蹲到顾盼面前，一米八五的高个儿，愣是把自己缩得小小一团，看起来分外可怜：“那你得做好心理准备，答应我别生气，也别摔东西，更别气到冲去梁安那儿闹。” 顾盼平静地说好。 “那我长话短说。”江裴清了清嗓子，“项目出事故后，你爸曾怀疑过是材料质量问题引起的，但还没去找梁安，梁安就听到风声，提前收买了你爸施工队里的所有人员，让他们口径一致咬定就是施工现场安全防护措施没有做到位引起的。” “另外，梁安还收买了当地几户村民，往施工现场泼红漆刷大字闹事。之后你爸忙于善后因此出了车祸，追查材料质量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收买了施工队所有人和当地村民闹事，借此来掩盖自己的问题，这确实是梁安能做出来的事。 顾盼却是不太愿意相信。 她爸施工队里的人，都是跟她爸长则十年短则也有三年的老熟人了，每个人都到她家里去过，她叫过他们叔叔伯伯，他们给她带过礼物买过各种小玩意儿，甚至逢年过节的还会发红包给她。 每个人和她爸关系都那么好，纵使真的有人抵不住金钱的诱惑卖了自己良心，但不至于所有人都这样。 总有那么一两个人能守得住自己的良心吧？ 总有例外，没被梁安收买的吧？ 顾盼唇动了动，却没问出口。 怕问了，得到的答案仍旧是一样的。 她脸上神情就像在异地迷路的小姑娘一样，有些许无助和茫然。 江裴看了有些不忍，顿了顿，还是残忍了的说出事实，浇灭了她眼中那点摇摇欲坠的希冀：“你这几年来资助的那四户人家，拿了梁安最多的钱，每家十万。” 十万。 十万块钱就能让他们把良心卖了。 顾盼神情怔怔。 当初那场事故造成两死三伤，伤的三人里，一人只是擦伤，另外两人一个被砸伤了腿，一个则伤了手，都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残疾。哪怕已经有保险赔偿，以及她妈后来又变卖所有家产，给这几家人补偿了十万到三十万不等的金额，她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毕竟是终生落了残疾，对以后的生活影响太大了。更别说他们家里还有老有小要养。 所以她工作后，就把大部分的工资，通过黎城的一个慈善机构，匿名捐献给了这四户人家。 这四户人家里的小孩都上初高中了，几个小孩受到捐助，不用愁学费和生活费，据说成绩都很好。 慈善机构的人在今年年初时，还打过电话给她，说那几个小孩联系了慈善机构方，想知道是谁捐助了他们，寄点家乡的特产以示感谢。 顾盼当时拒绝了，还是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姓名。她怕他们知道是捐助人是她，就不愿意再接受她的捐助了。 现在想来，实在讽刺。 出了事故后，她爸和她妈加上她，都觉得对不起他们，竭尽所有去补偿他们，希望他们余生能好过点，哪知道他们早已做出了对自己最有益的选择。 Chapter 32 顾盼在这一刻认清事实，心里谈不上失望或者愤怒。 之前她一直觉得对那几户人家有亏欠，要不是跟着她爸干活，那户人家里的顶梁柱不会死了残了。 现在得知这个真相，她心里的亏欠忽然就变少了。 其实她爸没有欠他们的，她也没有。 可直到现在，她才真正的意识到这件事。 江裴见她神情还算平静，没有任何生气暴走的迹象，语气小心翼翼地接着说：“黎城光明新村希望小学教学楼建设这个项目，原本是当地政府全额出资的扶贫项目。你爸是在那个地方长大的，加上那个小学的校长曾资助你爸上完了大学，所以你爸接下那个项目时，其实没有拿当地政府一分钱。直白的说，你爸其实是在做慈善，回报当初资助他上完大学的老校长。” 这事顾盼知道，她妈跟她提过。 她记得当时她妈的原话是这样的：“为这个项目，从一开工你爸就忙前忙后，就差没卷个铺盖住在施工现场的板房间了。别人做慈善，顶天了捐点钱再过问一下进度，你爸呢，出钱出力不说，方方面面都盯得紧，生怕哪处打基不牢固，影响以后孩子们上学。他这样费心费力的结果还落不着一句话，当地的村民都嫌你爸盖房子盖得慢，说等学校盖好，孩子们都放假了。” 所以她妈才不相信那出事故是因为施工现场安全措施没做到位导致的。 她爸盯得施工盯得这么紧，怎么可能会漏掉那么大的安全隐患没纠正。 顾盼抿唇，问：“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 她的反应实在太过于平静，平静得有些反常。 江裴生怕她憋着气，气大伤身，“你要是有怨有气，就跟我说，我帮你出气。你千万别憋着。” -- 第65页 顾盼摇头，怨气这种东西，只会给自己添堵让自己不快，犯不着。 她只关心能不能让梁安受到应有的惩罚，“你既然查到了这些事，那么有相应的证据吗？” “没有足够证据。”江裴说，“梁安这人做事还算谨慎，花钱收买人是直接给的现金。至于他之前提供的建材，说是自己生产的，但那厂的地址找人去看了，是一个废弃了十余年的工厂。” 也就是说还是拿他没办法。 顾盼下巴搁在抱枕上，瘪了瘪嘴。 这种看着坏人坏事做尽却逍遥法外的感觉，她不喜欢。 “他既然敢这么干，说明在你爸之前，肯定还做过类似的事。”江裴试图安慰她，“我已经让人接着查了。” “不必抓着过去不放，他既然有前科，以后肯定还会再犯，接下来只要盯紧他一点就好了。”顾盼说。 江裴想起早上顾盼在电话里对他说的那句“投到建安的一百万要打水漂了”的话，顿时有些紧张。 当然，他并不是紧张钱，一百万对他而言，就是笔零花钱。他是担心顾盼会做什么危险的事。 江裴语气担忧，说：“你想做什么都行，杀人放火，我都帮你。你别冲动自己去。” “哪用得着杀人放火，这可是违法的。”顾盼失笑，她是恨梁安，但眼下也还没到把自己填进去的程度。 梁安这人，身上弱点多的是，她完全可以用正正经经的手段，把他送进去。 “回头你随便借几个项目给我用。”顾盼说，“公司多做点项目，直到这些项目开支超出了公司负荷，到时候梁安狗急跳墙，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江裴一口答应：“行。” 这种几十人小企业，资金周转困难的话，想让它在一夜之间垮掉，再简单不过。 “就是到时候公司负债累累，你投进来的那一百万，可能就真打水漂了。”顾盼想了想，又说：“所以我的建议是，你干脆弄个大点的项目过来，到时候再设个提交保证金一百万的槛，你投的那一百万借机收回去就是了。” 江裴没有二话，只管点头：“听你的。” “还有公司下周末开股东会，到时候梁安应该会在你们股东之间挑一个当法定代表人的。”顾盼盯了梁安四年，实在太了解这个人了，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当公司法人被追责的事，绝对不会自己在担任公司法定代表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肯定会让季秋阳来担任法定代表人。” 季秋阳人傻钱多好骗，当公司的法定代表人，那是最合适不过了。 公司没事的时候，可以拉季秋阳出去融资，毕竟季秋阳富二代的身份摆在那儿，加上梁安那张能把黑恶说成白的嘴皮子，拉融资不要太简单。 要是公司出了事，首先第一责任人当然就是身为法定代表人的季秋阳，跟他梁安没有任何关系。 江裴和季秋阳不熟，但想起这阵子和季秋阳打过的几次照面，以及在股东群季秋阳对梁安唯命是从的发言，也深感这位国外留学回来的高材生是个傻白甜。 他是梁安，他也会把季秋阳往死里坑。 “到时候你提个反对意见，随便找个什么借口都行，总之不要让季秋阳当法定代表人。”顾盼说。 虽然季秋阳对她说话刻薄难听，但看在程行止的面子上，她愿意救这傻子一把，避免他被梁安坑得太惨。 “好。”江裴应下，谁来当这个法人，他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事说完了，江裴惦记着自己吃了一半的泡面，站起身打算接着吃泡面，不料蹲地上太久，腿麻了。 一个踉跄，人没站稳，反倒后仰，摔了个屁股蹲。 顾盼：“……” 这时江裴的电话响了。 是他助理文静打来的，说是集团总公司临时开会，让他回去开会。 江裴挂了电话，叮嘱顾盼：“你在家好好休息，记得吃药。” 便捧着泡面，一瘸一拐地走了。 因为脚被开水烫伤，走到玄关处时，江裴也没换鞋，就着穿着脚上的拖鞋离开。 他走后不久，外卖就送到了。 江裴点的是她平常最爱吃的几样川菜。 顾盼想起刚才呛了江裴的那几句，点开江裴的聊天框，发了条消息出去：“对不起。” 江裴先是不解地发了三个问号：“？？？” 然后突然又领悟，回复道：“你说得没错，不用道歉。家里人确实都恨你爸，觉得没有你爸，小姑不会与家人断了关系，也不会走得这么快。但这是上辈人的恩怨，和你没关系。” “你什么时候愿意回家里就和我说一声，家里人都很想见你，也很关心你。” 顾盼收了手机，没有回江裴。 正如江家人恨她爸带走了她妈一样，她对江家人心里也有怨。 她妈回去求助，江家人但凡软一下心，答应帮忙追查那场事故的来龙去脉，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劝她妈放弃，她妈都不至于会走上自杀那一步。 江家人怨她爸恨她爸，觉得她妈是因为嫁给她爸，所以才导致她妈自杀的局面。可他们的漠不关心，才是压死她妈的最后一根稻草。 顾盼没办法说服自己忘掉母亲的死，毫无芥蒂的去和江家人演舐犊情深一出的戏码。 吃了外卖，顾盼回卧室找出她爸留下来的资料，重新整理了一遍。 -- 第66页 黎城光明新村希望小学教学楼这个项目，开工当天，当地的镇长亲自到场，和她爸以及现场施工人员都拍了照。 照片洗出来，过了塑，今天再看也依旧新得像是刚拍出来的一样。 顾盼目光落在照片上，她爸脸上笑容灿烂，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看得出来，能为家乡做点好事，她爸是真的很开心。 谁知道一桩好事最后却要了他的命。 顾盼将照片收起来。 她决定过几天抽空去一趟黎城，去看看那几栋因为出了事故如今已经废弃的教学楼，以及那些人。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局设好，好让梁安钻。 她拿出手机，给程行止发了条微信消息—— “程少～” 程行止目光一顿，盯着那个透着骚气波浪号。 几乎能想象如果顾盼此刻站在他面前，一定会刻意把声音掐得嗲声嗲气，用甜得发腻的语调喊他程少。 一看就是有事求他，来讨好他。 跟只猫儿一样。 他不自觉的抿唇微微一笑，低头回复她：“嗯？” “今天我和老板说了项目的事，升职稳了。想请你吃个饭，以示感谢。”顾盼打字速度快，不到一分钟就回消息过来：“程少什么时候有空呢？” 请他吃饭吗？ 程行止正要回复，助理这时候敲门走进他办公室，手里拿着行程表，跟他核对行程：“晚上要和寰宇集团的章总吃饭，洽谈公益基金成立的事。章总秘书来电询问，行程是否有变？要是照旧的话，她那边立即打电话到向府饭店订位置。” “改。今晚临时有事。”程行止和助理说完，低头便给顾盼回复消息：“今晚有空。” “今晚不行，有点小感冒，得早点休息。明天晚上吧？” “那我和章总秘书说一声，今晚的行程改明晚。” 顾盼发来消息的震动声和助理的话同时响起。 “明晚不行。”程行止低头，边说边回复顾盼：“好，就明晚。” 助理有一瞬间茫然。 隔着宽大的办公桌，助理不知道老板是在和手机那头的人发语音消息，还是在和自己说话。 “既然和章总约的今晚，那就今晚见。等会出发。”程行止抬头，吩咐助理，“不过时间不多，八点前我要回到家。” 这意思是谈完事就走，不用安排应酬的饭局了。 助理收起行程表，“我明白了。” 寰宇的章总，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听说只有一个女儿，聪明伶俐，说是为了和一个什么穷小子结婚，与家里闹翻，断绝了关系。 寰宇偌大的家业，无人继承和管理，章总索性决定都捐了做慈善。 正好程行止刚成立一个慈善公益基金会，名叫圆梦公益基金会，专门用于教育方面，比如资助贫困学生读书或者建教学楼等。 那位章总闻讯，便主动找上门了。 两人在一家隐蔽性很好的茶馆会所见面，不到两个小时便谈妥了。 章总财大气粗，二话不说联系了他的私人财务，当着程行止的面，转了五百万进圆梦公益基金会的账户里。 临分别时，章总眼神锐利，看似温和的问程行止：“为什么单单只做教育方面的慈善？” 程行止说，“成立这个公益基金会的初衷是想给孩子们一个上学的机会，以后他们的未来，就能多一份选择。” “不过。”程行止话锋一转，“主要原因还是我个人精力有限，目前只能兼顾教育方面的公益。” 教育省事，只要钱到位，资助贫困家庭的学生读完书就好，没太多琐事需要监督。 既然要做公益，他就想做好，而不是当个面子工程。所以他挑了个自己能应付得了的教育领域。 章总听了，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程行止的肩膀，“要是早几年认识你，我一定把我那不成器的闺女介绍给你认识。” 能让一个长辈动了把女儿嫁给他的念头，是长辈对这个年轻人最大的认可。 “承蒙厚爱。”程行止彬彬有礼，把章总送走，随后才和助理一起离开。 开车的时候，助理看了眼时间，七点不到，远比预计的时间要早。 天在这时，才刚刚降下夜幕。 助理记着程行止还有事，开车速度比以往快一些。 程行止侧头看着车窗外的霓虹灯闪，路过一家药店时，突然开口：“路边靠停一下，我去趟药店。” 助理停了车，程行止没让他跟，他便在车上等着。 过了十分钟，程行止回来，手上拎了一大袋药。 助理好奇，可看到自家老板也不像生病的样子，还是闭上嘴什么也没问，只装作不知道。 到了晚上八点的时候，顾盼正在客厅沙发上躺着打游戏，正玩得入神，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她边玩游戏边去走到门边，一开门，却是程行止。 Chapter 33 程行止手里端着一碗不知道什么汤，身上还挂着围裙，看起来就像美食节目里的明星大厨，整个人看起来居家又养眼。 顾盼几乎是在看见程行止的瞬间，就掐灭了手机屏幕，不着痕迹地将手机塞进口袋里，扬起笑容问好：“程少晚上好。”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鼻尖红红，一看就知道拿纸巾擤鼻涕擦出来的。 -- 第67页 程行止“嗯”了声，将手里的那碗汤递给顾盼，“刚刚煮了姜茶汤，喝了它，感冒会好得快一点。” 顾盼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天知道她最讨厌的就是姜汤。 尤其是老姜，那股辛辣味蹿进嘴里，能搅得她五脏六腑都翻涌。 可偏偏这是程行止送来的。 别说是姜茶汤，就算碗里下了毒，她也得感恩戴德的接过来一口干了。 顾盼犹豫了一瞬，还是笑着接过来，装出一脸惊喜的样子道谢：“谢谢程少。” 她屏着呼吸低头想一口气喝完，这样也不用受罪太久。但当姜汤含进嘴里时，她却发现这碗姜汤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难喝。 姜味很淡，辛辣几不可闻，反而还有股丝甜，像奶茶的味道。 且温度恰好，不冷不烫，入口刚合适。 显然是程行止晾了一段时间，才端过来的。 体贴到这份上，这姜茶汤明显是特意为了她煮的。 顾盼低头，小口小口抿着，也许这碗姜茶汤起了作用，她整个身心都觉得暖洋洋的。 一碗喝完还有些意犹未尽。 顾盼将空碗递给程行止，又一次道了谢。 这一声谢，是发自肺腑，真情实感的流露。 “对了，你的衣服我洗干净了。你稍等，我去拿给你。”顾盼转身进屋，噔噔跑到阳台去收衣服。 门开着，顾盼没邀请他进去，程行止便拿着碗，站在门口等。 他的目光也没往屋里看，安安分分地落在地面上游移，不经意扫到门口玄关处，忽然一顿。 鞋架上，正放着一双明显是男人穿的皮鞋。 顾盼是一个人住的。这点毋庸置疑。 但鞋架上这一双男士皮鞋说明了，她屋里是有男人进入的。且这男人和她关系应该还很好，否则不会留下一双鞋在这里。 程行止眸色微沉，心思在这瞬间已转了千百回。 他不动声色收回目光，看着顾盼已经收好衣服走过来，她丝毫没发觉程行止眼神情的变化，将衣服递给程行止，笑着说：“今天太阳正好，上午洗的，下午就晒干了。” 程行止接过衣服，声音低沉，看似漫不经心的随口问了句：“江裴什么时候来过来的？” 顾盼一时间不疑有他，答了句：“下午送了药过来。”说着也没觉得不对，还鬼神使差地解释：“送完药他就走了。” 程行止颔首，眼底凝结的山雨欲来，刹那间消散，又恢复成光风霁月的模样，语调也是一贯的温和：“早点休息。” 便彬彬有礼的回家了。 顾盼关上门，走到沙发坐下时，才后知后觉的惊觉不对。 “他怎么知道江裴来过了？” 喃喃自语了一句，她也没太上心，掏出手里？摁亮屏幕，游戏界面也随之跳了出来。 因为没有操作游戏，她已经被游戏系统判定为挂机。 刚刚打到一半的排位赛，现在也已经结束了。 顾盼以为原本是场输局，查看战绩，居然还赢了。 游戏里的师父看到她上线，立马给她发来组队邀请。 顾盼接受邀请，刚进组队页面，就看到师父发了条信息：“干嘛去了？？？” 三个问号，表明着这位性格暴躁的师父正在爆发的边缘中。 顾盼心虚，答非所问地夸了好一通马屁：“哇！师父真厉害，我不在你竟然也打赢了，师父牛逼！” “那是当然。”游戏师父被这马屁拍得通体舒畅，得意之余便忘了要追究顾盼挂机的事。 顾盼这才说，“对门邻居知道我感冒，特意煮了碗姜茶汤给我。师父，你说他是不是想追我？” “追个屁！游戏打这么菜，瞎子才看得上你！”这位师父喷了一通，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顾盼并不是问他，而是有点喜滋滋的在向他炫耀。 于是更暴躁了：“被个对门的瞎子喜欢，你还挺得意？” 对门的瞎子好看成那样，谁不乐意被他喜欢。 顾盼不高兴了，她回了个“886”，直接退组，下线。 又不是上司领导，顾盼懒得惯着他。 …… 顾盼的小感冒发现得及时，吃过药，又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去上班，她又恢复成了平日里光鲜亮丽的衣着打扮。 出门，照例还是收到程行止递来的早餐。 顾盼已经习惯了，自然而然地接早餐，道过谢，就转身去赶电梯。 到了公司，她在茶水间里一边吃早餐，一边给梁安发微信消息，说已经约好程行止晚上吃饭。 梁安这天也起得早，几乎是秒回了她消息：“行，我让李柔定位置，就去鹭江饭店，晚上六点后。” 正好路惠也进来吃早餐，目光从顾盼手机掠过，看清楚对话内容后，她脸上刚扬起的笑容便飞快退了下去。 顾盼退出微信，朝路惠说了声早，将手里的纸袋递过去，“小笼包，皮薄馅多，很香。尝几个？” 今日程行止给她准备的早餐是小笼包和酸奶。 小笼包整整塞了十个，顾盼早上的胃口不大，一般吃三个就够了。因为小笼包味道不错，她已经在吃第五个了。 路惠举起自己手上的饭团，语气淡淡“谢谢，我买早餐了。” 顾盼“哦”了声，没有强求。 -- 第68页 这阵子路惠对她的态度肉眼可见的冷淡，她有心缓和关系，奈何路惠每每把话堵死，连点缝隙都不给她。 顾盼心下失落，和路惠交好两年，她已经把路惠当朋友了。 可这朋友如今不愿意搭理她了，像其他同事一样，避她如蛇蝎。 她嘴里咬着的小笼包，忽然就没了味道。 正好这时习静从茶水间门口走过，顾盼喊了一声：“习静。” 习静停下，探头问：“顾经理早，怎么啦？” “没事。”顾盼将嘴里的小笼包吞下，将手里的纸袋晃了晃，“就想问你买早餐了吗？没买的话，我这有小笼包。” 习静脸上漾开一抹笑，眉梢也跟着上扬，“那我就不客气啦。” 她探身进来，没和顾盼客气，伸手接过纸袋，立即抓了一个往嘴里送，“谢谢顾经理。这小笼包真好吃，顾经理你在哪里买的，明天我也去买。” 顾盼把没拆封的酸奶也一并递给习静，说：“我也不清楚哪买的，是朋友送的，回头我帮你问问。” 下午，离下班时间还有半小时，程行止发信息过来给顾盼：“我下班了，过去接你？” 正好这时梁安也过来喊顾盼，“我们先出发，你跟我车走吧？” 当着整个办公室人的面，顾盼不好说程行止来接她，只好拿起包跟着梁安一起走。 她一走，办公室里顿时议论纷纷。 “嗐，昨天不是还憔悴得我见有怜，还在茶水间哭，这才一天就回血，又扭着腰肢出去吃饭了。” “你懂什么，狐狸精都是靠采补才能恢复元气。” 话说得暧昧，该懂的人都懂。 顾盼跟在梁安身后，路过行政部办公室时，路惠忽然提包追出来，“梁总，今晚我也去吧。” 路惠有几分姿色，身上有股从高校出来的知性气质，有些领导看腻了清纯小白花和风情交际花，就好路惠这一类型。 以前有过两次饭局，见过路惠的领导都暗示梁安，下次组局把路惠带上。 后来组局，他带上路惠，席间那位领导占了她一点口头便宜，她就泼了人一脸酒水，彻底把那位领导得罪了。 那之后，梁安便知道路惠不像顾盼，肯折下身段去应酬周旋，带上她，只会得罪人，已经拿下来的项目都要跟着一起黄。 所以梁安只要是应酬饭局，基本都不叫路惠。路惠也心知肚明，从不过问这些应酬的事。 像今天这样，她主动提出来要一起去，还是第一次。 梁安犹豫一瞬，还是答应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路惠是在海城念的大学，和程行止同一所学校。 “行，不过你今晚要机灵点，别像上次那样给人下脸。”他提醒，说：“今晚这位，可不是我们能得罪的。” 路惠点头，表示明白。 李柔则去通知了季秋阳。 一行人等电梯的时候，季秋阳看到顾盼和路惠都在，有些惊讶的“咦”了一声，问梁安：“今晚是哪位领导光临，竟惊动了公司两枝花。” 这阵子，梁安带着季秋阳时常去应酬，学了满嘴的油腻话。 路惠扯扯唇角，还算给面子的回了个礼貌冷淡的笑。 顾盼则低下头摁手机。 她在给程行止发消息：“不用特意过来接我，我跟梁总的车走。我定了鹭江花园的清北包间，程少要是先到的话，直接去包间就好。” 梁安打圆场，“暂时保密，这位领导你也熟，等见到人，你一定惊喜。” 季秋阳便没有再问。 程行止看到消息时，人已经在车上。心下有些疑惑，转念又一想，顾盼可能是搭梁安之的顺风车，便回了个好字。 他以为是单独和顾盼吃饭，便让助理下班，自己开车前往鹭江饭店。 到了鹭江饭店，报了包间名字，便有迎宾亲自带他去。 包间门一打开，程行止看到里面坐着的人，不仅是顾盼，还有季秋阳、梁安以及两个看起来有些面熟的女人，他脸上原本愉悦的神情瞬间退得一干二净。 原本上扬的唇角，抿平。 眉眼间也多了几分冷淡的弧度。 Chapter 34 程行止目光看进来的瞬间，众人只觉得包间的温度徒然下降了几度，身上有股冷意上涌。 唯独季秋阳，丝毫没觉得什么不对。他在看到程行止的刹那，就站起身，惊讶的喊了一句：“老程，你怎么来了？” 程行止今天穿着偏休闲，上身穿了件春夏款的白色带帽卫衣，搭配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裤脚松松垮垮的卷起一圈，脚上是某个牌子的已经绝版限量白色高帮帆布鞋。 简单利落的一身，不像平常西装革履，却愈发衬得他整个人身高腿长气质卓然。 他走进包间，环视一圈，顾盼和季秋阳身边都有空位。 他走过去，在顾盼身旁的位置上落了座。 程行止坐的位置，右侧是顾盼，左侧座位则是空的。然后再隔两个空位，才是季秋阳坐的位置。 季秋阳反应过来，“今晚宴请的领导是你？” “嗯。”程行止神情一哂，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顾盼。他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今晚他是作为领导被宴请的。 顾盼目光游移，心虚得不敢看程行止。 梁安负责热场子，叫来服务员来点菜。 -- 第69页 菜单从梁安手中一转，直接越过季秋阳，递到了程行止面前，满脸笑容：“程少，你先点。” 程行止接过菜单，颔首说了一声好。 他在外人面前，向来寡言少语。 点了两个菜，程行止便将菜单递给顾盼，示意她来。 这种场合轮不到自己做主，顾盼将菜单转了圈，想递给梁安。 程行止抬了抬眼。 梁安察觉程行止的目光，立即反手推了回去，“程少让你点菜你 就点嘛，别辜负了程少的厚爱。” 从程行止还没进来，目光先落在顾盼身上，梁安就看明白了。 今晚的主角是程行止。但程行止眼里心里，恐怕只有顾盼一人。 连季秋阳这个发小都要往后靠。 顾盼笑吟吟接着梁安的话茬，说了句玩笑话：“那我就放胆子点了，梁总您待会结账的时候可别心疼钱。” “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只要今晚大家尽兴就行，今晚程少在，别让程少小看了咱们公司实力。”梁安朝顾盼摆摆手，意思是随便她点。 然后又转头，对程行止谄笑一声，“在座的都是自己人，说话难免会没个正形，程少别觉得被怠慢就好。” 程行止神色淡淡，未置一词。 梁安早听闻这位程少冷淡寡言的性子，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他奉承惯了各式各样的人，哪怕得到程行止的冷遇也不觉尴尬，依旧笑眯眯的，转而看向季秋阳之余，朝顾盼使了个眼色。 顾盼明白了梁安这个眼神的意思，今晚务必要让程行止开心尽兴。 但眼下程行止身上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兴致明显不高。 顾盼心虚，昨天约程行止的时候，她忘了说这是场应酬饭局，让程行止误会是双人约会。 如果知道是应酬，他今晚肯定会带助理过来。 而不是特意穿这么一身明显约会穿的衣服，单刀赴会。 顾盼心虚归心虚，该热的场子还是得热起来。她侧头，对程行止巧笑嫣兮，声音娇滴滴的：“今晚沾程少的光，我可以一饱口福了。我馋鹭江饭店的菜很久了，一直没舍得花钱过来吃。” 程行止手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神色倒没了方才的冷淡，原本清冷的嗓音也带了些许温度：“那就多点一些，这次吃不够，我们下次再来。” 他这话音一落，在座的人哪怕是瞎子都能察觉出来，顾盼在他面前有独一份的待遇。 这种待遇是别人没有的，就连季秋阳也不例外。 坐在季秋阳和李柔中间的路惠，垂下了眼。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攥紧了又松开。 季秋阳抓住了个重点，瞪大眼睛问程行止：“我们？老程你这个我们是什么意思？你和顾盼怎么就成我们了？” 程行止眼底微沉，正要开口，顾盼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暧昧不清的话，赶在他之前飞快开口圆场：“季总，您这是什么话，程总的我们自然是包括在座大家，饭要大家一起吃，才吃得香。” 她面上笑盈盈，眼波似流水般微转，“季总特意把自己摘出来，难不成是想自个来吃独食不成？” 季秋阳张嘴，却见程行止偏头，轻轻咳了一声，眼中警告意味浓重，只得闭上嘴。 私底下他怎么对顾盼不满都行，当着公司同事的面，还要留一点余地。 季秋阳招来服务员，开了瓶啤酒，给自己倒满满一杯，遂嬉笑顺着顾盼刚给的台阶下：“是我觉悟不够，不该想自己吃独食。” 说着便举杯一口干了，算是赔罪。 顾盼原本在点菜，看到他这样，愣了一瞬。 季秋阳才来公司不到一个月，怎么就把梁安在酒桌上的那一套学了个十成十。 油腻腻的，像极了那种在酒桌上劝酒张口就是不喝就是不给面子的猥琐男。 梁安笑着奉承了一句，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兄弟好酒量，我这杯陪你喝。” 两人哥俩好的喝了一轮，又续满酒。 季秋阳转头想敬自家兄弟一杯，他朝程行止举杯，话还没出口，程行止已不留半分余地的拒绝：“开车，不喝酒。” 要是换了别人，一旁的梁安肯定要劝上几句：“开车找代驾就行了，这酒多多少少意思喝几杯，图个热闹。” 可眼前坐着的人是程行止，地位差距太多，且看起来虽年轻却不像季秋阳没心眼好糊弄，梁安不敢放肆，笑呵呵地替季秋阳打圆场，说：“程少随心就好，随心就好。” 季秋阳和程行止二十年的交情，深知这位大少爷是什么脾性。平时在外应酬话是少了点，但都会给人留几分体面，不会像今晚这样说话不留一点余地。 很明显他今晚心情欠佳。 别看季秋阳平时张口遍是老程老程的叫，真碰上程行止心情不好时，他怂得比谁都快。 于是他收回杯，但也不觉得尴尬。 老程连他的面子都不给，在座的人，还有谁能让说一不二的老程喝一杯。 这时，季秋阳听到已经点完菜的顾盼突然说：“程少，那来杯红酒？” 程行止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季秋阳：“……” 不是说要开车，不喝酒吗？ 感情红酒不是酒？ 季秋阳心里简直卧了个大草，眼风如刀瞥向顾盼。 -- 第70页 这个女人，上辈子一定是狐狸精，深谙如何蛊惑男人。 顾盼趁着菜还没上的间隙，全把在座的几个人都一一介绍给程行止：“老程少，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公司的董事长梁总。” 上一次在向府，程行止已经和梁安打过照面，对梁安印象深刻。 他说了一声：“梁总好。” 梁安受宠若惊地站起身，迭声说：“程少好，程少好。” 顾盼指着李柔：“梁总的助理，李柔。” 李柔朝程行止甜甜一笑，声脆如玉石敲音：“程少好。” 程少点头，神色冷淡。 “路惠，我们公司行政部的经理。上回在遇见酒吧，程少你也见过的。”顾盼接着介绍，她还记得程行止是路惠暗恋数年的男神，有心多提两句：“她和你一个大学，小你三届，是你学妹。” 这么一说，程行止总算记起为何觉得路惠看着面熟了。 他和路惠不止在酒吧见过，上一回在向府，建安公司聚会，他被季秋阳拉进去，路惠就上来敬过他一杯酒，并留了电话。 只是他当时想着提前离场的顾盼和江裴是什么关系，有些心不在焉，便没记住。 “学妹好。”顾盼介绍路惠的话远多过梁安和李柔，程行止便知道路惠和顾盼关系好。爱屋及乌，他对路惠也和颜悦色许多，甚至还给了一个礼貌温和的微笑。 路惠不是头一回和程行止说话，但看见他对自己笑还是头一回。 她脸颊微红，心跳加速，说话有些结巴：“程……学长好。” “这位是季总，程少您和他最熟，我就不介绍了。” 顾盼刚提了季秋阳一句，那边的季秋阳就习惯性地杠她：“为什么不介绍？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杠完他才反应过来，摸着鼻子，有些尴尬的说：“对，我和老程最熟，不用介绍。” 这一轮介绍下来，菜也陆陆续续地端上来了。众人拾筷开吃，场面倒也还算热闹。 席间，顾盼、路惠和李柔三人依次都敬了程行止几杯红酒。因是女士，他保持绅士风度，来者不拒。 梁安也趁机过来搭话，倒不仅仅是为了敬酒奉承，还想从程行止口中得一个准话。 “顾盼都和我说了，项目的事多谢程少关照。”梁安走过来，却也不敢坐在程行止身旁那个空位上，端着酒杯躬身站在他身侧。 “我们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施工资质和施工人员都有，这个项目下来后，我们一定做到最好。” 梁安说着，自己将手里的酒一口喝干净，举着空杯在程行止面前晃了晃，以示自己的敬意。 但程行止并不吃梁安这一套，反而因为他身上散出一股酒气而嫌弃地往边上靠了靠。 “她很负责。”程行止说话时看了眼顾盼，“有这样员工，公司应该也不会让我失望。” “是是是。”梁安顺着程行止的话夸顾盼，“顾盼能力出众，我一直想提她为公司副总，只是苦于没什么机会，怕贸然给她升职，会引来公司同事的眼红，坏了关系，反而对她不好。” 程行止想起季秋阳整天和他八卦顾盼时的用词，确实对顾盼不友好，便点点头，难得认同了梁安的话。 那头季秋阳听到两人谈话，也跻身过来，抬手给了程行止一拳。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项目？是什么项目？”他酒喝得有些多，说话也大着舌头。 程行止皱起了眉。 梁安朝李柔使了个眼色，李柔立即倒了一杯醒酒茶过来，递到季秋阳面前，温温柔柔的说：“季总，我敬您一杯。” 季秋阳低头喝了一口，发现不是茶，转头便喷出来，不满的朝李柔嚷着：“你拿茶来糊弄我，是不是看不起我？” 程行止听得眉头拧成了一团。 他忍不住抬手按了按额头，撒酒疯的季秋阳实在没眼看。 以前季秋阳明明没这毛病，要是被他爸知道他出来上班一个月，就混成这德行，只怕腿都要被打断。 回头还是得把季秋阳带回正轨，不然地主家的傻儿子就要成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程行止侧头看了看，却发现就这几句话的功夫，顾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座，她的位置是空了。 又应付梁安和季秋阳片刻，仍旧没看到顾盼回来，程行止终于耐心全失，伸手在桌上无意识的敲了敲。 “失陪一下。”程行止打断梁安的滔滔不绝，站起身离开包间。 鹭江饭店位于鹭江边，二楼有个半圆形的观景台。从清北包间出来，沿着走廊走到底，再向左拐直走一段，就是观景台。 站观景台上，可以看到鹭江的夜景。 顾盼离开的时间有点久，排除洗手间的可能，她唯一的去处就是观景台。 程行止快到走廊尽头时，身后忽然传来路惠的声音：“程少，请等等。” 他停下脚步，回头。 路惠像是终于下了什么决心一样，语气认真的说：“我有件事一定要和你说。” Chapter 35 走廊不是谈事的地方，程行止不知道路惠和自己说的事是什么，便出声问：“需要换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吗？” “不需要。”路惠摇头，“我要说的事不是什么秘密，不用刻意避开人。” -- 第71页 程行止颔首，“好，你说。” 路惠说：“学长应该喜欢顾盼吧？” 她改变了称呼，这表明了她要说的事是私事，提到了顾盼，那这件私事就肯定与顾盼有关系。 程行止敛容，神情比方才更专注认真，用行动回答了路惠的问题。 路惠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真的从程行止这里确定他真喜欢顾盼后，还是忍不住失落，喃喃自语一句：“果然男人都喜欢顾盼这样的。” 就连男神也不例外。 失态了片刻，路惠收拾好心情，步入正题：“整个公司里，我和顾盼关系最好，所以我也最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为人。” “别人说她勾三搭四，这是污蔑，纯粹是子虚乌有的事。但和人暧昧不清，这事儿确实不是空穴来风。” “以往顾盼每拿下一个项目，都会和项目的甲方负责人有诸多超出工作范围外的联系，吃饭看电影约会，但通常还没来得及有结果，就会随着项目结束而结束，或者有新项目，和她吃饭看电影约会的人就会变成新项目的负责人。” 直白的说，就是流水的甲方负责人，铁打的顾盼。 听起来，她还挺渣的。 程行止忍不住拧眉思考，如果把员工公寓楼的项目给顾盼，那和她吃饭看电影的人是不是就能变成自己了？ “这种情况持续了两年，直到半年前，梁总把当时还不是公司股东的江裴带到公司。认识江裴后，顾盼便几乎没有再跟别人出去吃饭了，工作或者是项目有什么不顺利的，江裴都会帮她摆平。” 路惠边说边仔细观察程行止的反应，见他有些心不在焉，咬咬牙，吐出了她心里藏着的最后的秘密：“现在顾盼住在公司附近的小区里，那套房子，就是江裴给她的。” 程行止听到这儿，总算有点反应了，问了句：“你确定是江裴给她的房子？” “确定。”路惠语气十分肯定，“江裴那儿还有顾盼房子的钥匙，有一回顾盼出门上班忘记带钥匙，我亲耳听见她打电话给江裴，让江裴给她送钥匙。她住在江裴那儿，这件事，整个公司只有我知道。” 既然是江裴的房子，那就没有什么好纠结了。 并且可以由此推测，顾盼屋里放在玄关处鞋柜上的那双男士皮鞋，应该也是江裴的。 程行止眉头舒展，说：“我知道了。” 路惠此时心中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程行止的心情似乎突然好起来了。 可正常男人听到顾盼这些事，不是应该愤怒或者震惊，再怎么也不可能是高兴吧？ 程行止的反应，让路惠产生了一丝怀疑，男神学长其实是不喜欢顾盼的吧？ 但下一秒，程行止开口打消了她的怀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是我觉得这其中应该会有什么误会。你和她关系这么好，现在却背着她说她的坏话，我觉得这种行为不太妥当。” 他一个晚上下来对人都是冷冷淡淡的，现在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却是为了顾盼。 这样怎么可能会是不喜欢，明明是太喜欢，卑微到像网上说的那种舔狗。 路惠神色黯然，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但又无从解释。 程行止说得对，她这样的行为确实令人作呕。哪怕，她是为了他好。 “你说你和她关系最好，她如果真的是那种为了钱或者利益出卖自己的人，早几年前就应该会这么做，而不是等到半年前。”程行止说，“半年前她为什么会搬到江裴的房子里，这背后的原因你真的知道吗？” 路惠心想除了被包养还能是什么原因？那么好的地段，那么好的房子，换成是她，也都会心动。 “我不认为顾盼是为了钱可以出卖自己的人。”程行止看穿路惠的心思，没有耐性说下去，多说无益。 人总是习惯以己度人，自己缺的东西以为别人也会想要。 他语气冷淡的问：“还有事吗？” 路惠有些难堪，觉得脸上股火在烧着。她本意是想提醒程行止，却暴露了自己最阴暗的一面。 “没……没有了。”路惠低下头，几乎是落荒而逃。 路惠一走，在拐角贴墙站的顾盼露了一个脑袋出来，扬起乖巧可爱的笑容，娇滴滴的喊了一声：“程少！” 程行止不知道她就在拐角那头站着，冷不防被她这一喊吓了一跳。 他看着顾盼笑容满面，不像听到了刚才他和路惠对话的样子，刚松口气，就听到顾盼说：“谢谢程少替我说话。” 程行止定了定神，“你都听到了？” “本来想要回包间，刚走到这儿就听到路惠说有事和你说。”顾盼指了指自己所站的位置，“我不好走出去打扰你们，但心里又实在好奇她会和你说什么，就贴墙站了会。” 意思是她从头到尾都听完了。 程行止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点失落或者难过的情绪，却发现 她此时笑眼弯弯的，写在脸上的开心是发自肺腑的，没有一点勉强。 被好朋友背后捅刀子，不是应该难过吗？ 程行止有一瞬的不解。 顾盼像是看穿了他心里在想什么，说：“刚才是有一点难过，但路惠说的也没错，我确实就是这么一个人，我住的房子也确实是江裴的。” 自己做出来的事，自己心里有数。路惠说得很客观，没有半点添油加醋。如果是公司其他人来说，她应该会被形容成人尽可夫的站街女。 -- 第72页 再说，路惠对她好，也不是假的。 人有好有坏，她不能只记着这一刻路惠的坏，而忘了路惠的好。 所以，想通后，顾盼也就没有什么可难过的。 反而是程行止的反应让她觉得意外且惊喜。 她没想过程行止会这么相信她，还替她说话。 顾盼心里高兴，她心情一好就忍不住多说话，歪着身靠在墙上，问程行止：“程少，你这么相信我，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住江裴的房子？我和江裴是什么关系？” 说不好奇是假的。程行止定睛看着顾盼，“如果你愿意说的话。” 顾盼眯着眼睛笑得像只小狐狸，神色狡黠：“如果程少想知道的话，我愿意说的。” 程行止有些失笑，在某些时候，顾盼聪明可爱到犯规。他索性坦然承认：“是，我想知道。” 顾盼作出一个请的姿势，“这边说。” 她转身先走，和程行止一前一后地走到观景台。 观景台上人不少，都是吃了饭过来看夜景的。鹭江穿城而过，将绿城一分为二，位于鹭江饭店这一段江流，是整条鹭江夜景里最美的。 江边霓虹闪烁，光影落在江面上随波逐流，偶尔连成一条条流光，偶尔碎成点点星芒，站在观景台上俯瞰远望，鹭江就像是一条悬挂夜空的璀璨星河，美得让人忘记俗世烦恼。 顾盼找了个没人角落的位置，倚在观景台的栏杆上，胳膊枕着下巴，直接开门见山：“江裴是我表哥。” 程行止有些意外。他看得出来江裴和顾盼关系匪浅，但两人之间没有太多暧昧，因而他只当江裴追求顾盼中，从未往血缘关系上想。 助理曾在他决定搬到顾盼对门住的时候，就提议过要不要查一查江裴和顾盼之间的关系，被他否决了。 查探人隐私这种事，一是不道德，稍一不注意分寸，便是越了线，属违法行为。二是对于被查的人来说，实在很不尊重。 没有谁会愿意自己的隐私被人调查。 也没有哪个正常人会打着追求的名义，去调查追求对象的隐私，那是变态行为。 程行止想起自己这阵子因为江裴，暗地里吃了不少干醋，忍不住叹了口气。 江裴是顾盼表哥这事，他早该想到的。 顾盼母亲的事，他前几天从堂兄程文峰口中听说了，但当时他只顾着心疼顾盼经历家破人亡的痛苦，没去细想顾盼母亲和江裴都同出江家，有着至亲的血缘关系。 “因为我妈的关系，我和江家基本上没有联系。”顾盼说，“直到半年前，我在一个应酬饭局上，被人灌多了几杯酒，意识不清时被人带去酒店，在酒店前台碰到江裴。” 她转过头，眼里有一抹庆幸：“带我去的那人被搅了好事，心有不甘，第二天干脆去我住的地方蹲点。那次差点被他得逞了，幸好江裴和他妈一起过来看我。” 说起这事，顾盼仍然心有余悸。她那时候住的地方，是个城中村，那一片租房的人龙蛇混杂，她被人往屋里带，喊破喉咙都没人过来看一眼。如果不是江裴他妈执意要过来看她，江裴带着他妈挤进那一段狭小的巷子，听到她的喊声，只怕她凶多吉少。 程行止听着，神色微沉，眼里一点温度也没有。 就连顾盼都觉得身上有股莫名寒意飘上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她搓了搓手，站直身，接着说：“江裴他妈本来想接我到江家住，我拒绝了，后来就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我住到江裴那套闲置的房子里，安全和隐蔽性高，离公司也近。只是我和江裴的关系不方便外传，所以就瞒着没让人知道。” “那个人呢？”程行止问。 顾盼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人？” 程行止说：“去你住的地方蹲点的那个人。” “他啊，是个小富二代，仗着家里有点钱，做过不少恶，有不少前科。”顾盼目光落在江面上，江面上的光影投射她眼里，像是星芒一样闪烁着。 她说：“我去找到了那些受害女生，十二个女生联合起来，把他告了。三个月前结的案，判了十年。” 程行止“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顾盼也沉默下来。 两人并肩站在栏杆前，晚风徐徐，撩动的不知是谁的心。 直到季秋阳久不见程行止，找了过来，站在走廊远远看见他和顾盼的身影，带着股醉意开腔：“老程，你在这儿干嘛？顾盼你又想打老程主意，有我在你就别想了……” 季秋阳跌跌撞撞朝他们走过来。 程行止抬眼看着季秋阳渐近，声音压低到只有顾盼听得到：“我刚才一直在想，如果把公寓楼的项目给你，我是不是就可以和你看电影约会了。” 风在这时戛然而止。 顾盼却分明听到了不知道是谁的心在怦然而动。 Chapter 36 饭局之后，程行止工作似乎很忙，顾盼早上上班都没有再看见他拎着早餐等在门口。 刚开始没见到程行止的时候，她还不在意，在上班路上随便买根油条和豆浆应付。 但吃惯了程行止做的早餐，顾盼胃口被养叼，路边买的油条她只吃两口就觉得腻了，浆喝了一口，就觉得水味太重。 第二天再上班，顾盼出门依旧没见到程行止，她未免有些疑惑，想问他在忙什么，点开微信聊天框，琢磨半天，觉得也就两天没见，就这么问过去实在太突兀，搞不好会让程行止误会她对他有什么意思，想到这儿，顾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问。 -- 第73页 接下来几天，也同样如此。 顾盼忍不住，在某天早上出门时，特意开了条细细的门缝，贴着门站了二十分钟，也没有听到对面发出什么声响，安静得好像没人在。 见不到人，顾盼莫名有些失落。她把这种失落归咎于吃惯程行止做的美味早餐，突然要吃外面廉价且难吃的，难免有些不习惯。毕竟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幸而这几天顾盼的工作很忙，并没有太多空闲时间花在失落上。先是程氏航空员工公寓大楼的项目招标公告已经公布，招标条件放得很宽松，建安公司的资质刚好达标。 季秋阳为此洋洋得意，觉得这是程行止给他这个发小兄弟走的后门，所以才把条件放这么低。 他大包大揽地把这个项目揽过来，盯着工程部的人做标书，检查得细致无比，明明标书都不会做，却连个标点符号都要纠正说用得不对。 工程部的人为此苦不堪言。 财务部这边，顾盼要配合出具近三年的财务报表、业务报表以及项目预算评估，也同样被季秋阳折磨得叫苦不迭，连梁曦月都抛开滤镜，横看竖看季秋阳不顺眼起来。 其次，先前顾盼出差海城买标书的那个项目，也同样在这周赶出标书投标。这个项目虽然已知内定了他们，但标书照样还是要做得漂亮，容不得敷衍。 好在负责这个项目的人不是季秋阳，而是工程部的方平。忙虽忙了些，但不至于糟心。 除了这两个项目外，顾盼还要出本月的财务报表和下个月的资金预算。忙完这些工作，一周的时间便过去了，顾盼才惊觉她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见过程行止了。 她打开微信，和程行止的聊天止于上次饭局时，程行止说过来接她的那一来一往的回复。 顾盼伸手点了点聊天框，心头又涌上那股没来由的失落感。 她忍不住去想程行止这一周都在干什么，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她想说点什么，一行字“程少最近在忙什么呀”打出来，却迟迟点不下发送两个字。 一周没有联系，程行止既然不找她，说明他不在乎她，自己又何必送上去，这样显得太不矜持。 顾盼把字逐个删掉。 欲擒故纵的把戏她见得不少，但是能让自己有点感觉的，程行止是头一个。 照这趋势下去，她迟早会沦陷。 如果是普通小富二代，她即便心动也没关系，想要修成正果那不算难事。 可程行止是什么身份？ 她要是动真情，只会成为他情史的一段。 加入豪门这种事，她用不着想。 顾盼收起手机，低下头接着对账。没多久，她又却停下来，拿出手机点开看了看。 此时办公室里只有习静在，看到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便问了一句：“顾经理怎么了？” 顾盼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习静说：“你一直在看手机，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如果不介意的话，核账可以交给我做的。” 她进公司两个月了，做的工作一直都是些跑腿的杂活，想学点有用的事，可办公室里除了顾盼，其他人都没有耐心教她。多问一句，得到的回答永远都是：“咱们部门归顾盼管的呀，你有不懂的就问顾盼。” 但顾盼总是忙，少有闲下来的时候，习静不好打扰她。 眼下难得看见顾盼不忙，习静就忍不住开口，想跟在顾盼身边多学点东西。 顾盼本想说她没有什么急事，话到嘴边，想起习静刚进公司没多久，便又改口，笑着说：“好，我先教你怎么核对。” 习静本就是财务专业的毕业生，人也聪明记性好，顾盼只教一遍，她就记住了。 顾盼干脆放手让习静独立先核一遍，她则坐在一边，等习静核对完再检查。 她这一闲下来，就更容易心思不定。几乎是隔几分钟就要拿出手机看一次。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的魂不守舍，连她自己都察觉了。顾盼站起身，对习静说：“我去隔壁找季总监说点事，你先忙。” 季秋阳正在办公室审查标书。 顾盼进他办公室时，他刚把商务标的部分看完，眼睛因为长时间看电脑而有些酸涩，想停下来歇一会，结果一抬头就看见顾盼杵在自己办公桌前，顿时吓了一跳。 “你怎么进来也不敲门。”季秋阳往桌椅上一缩，顾盼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很渗人。他搓了搓手，问：“你有什么事？” 顾盼眯着眼，唇角微微上翘，语气有些殷勤：“季总监，程氏那个项目标书怎么样了？” “等会再检查一下技术标部分，没问题的话就让工程部打印装订了。”季秋阳睨了一眼，语气有些小嘚瑟：“怎么着，你是打算陪着一块加班帮盖公章？” 顾盼当然没这个打算，她只是想从季秋阳这儿打听程行止最近都在忙什么。她笑着说：“季总监这周工作辛苦了，要不要一起吃个饭犒劳犒劳自己？”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季秋阳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智商上线，一脸防备地看着她：“你不会是想从我这儿打探什么消息吧？” 顾盼笑容不变：“您这儿有什么消息我是不知道的呢？标书装订好，回头往程氏集团一交，那咱们就是高枕无忧，等着入围了。梁总说项目这事得多谢谢程少，有时间再组个饭局，所以我过来问问季总监，您和程少什么时候有时间。” -- 第74页 “我忙完这一阵吧，周末得去海城一趟，下周一海城项目开标，我作为公司代表得去参加。”提到公事，季秋阳便卸了防备心，“从海城回来后，随时都可以。” “那行，我等会就和梁总说。”顾盼点点头，作出一副要走的模样，刚要转身，又回头状似无意的问：“那程少呢？程少什么时候有空？” “他啊，最近忙着呢。”单独提到程行止，季秋阳立即明白顾盼这一趟是来打探程行止消息的，便故意说：“新买了一个私人影院，这几天忙着改装修，昨天还特意请了几个好友从海城过来聚会。我要不是为了盯项目标书，我也过去了。” 他说着，还很遗憾地叹了口气，“现在正当红的姜醒你知道吧，她和老程可是青梅竹马，听说老程弄了个影院，马上推了通告来绿城了。” 顾盼当然听过姜醒这个名字，因为出演了一部仙侠剧女主一角而红遍大街小巷，因此被网友评为天仙之颜，如今风头正盛，代言片约不断。 前几天上映的电影里，就有一部是姜醒出演的。 程行止这时候买私人影院，难道就是为了姜醒出演的这部电影？ 顾盼笑容一淡，唇角抿平，语调淡淡：“那不急，等季总监您忙完，再约程少也可以的。” 季秋阳朝顾盼呶呶嘴，语气欠揍：“我忙完，老程可不一定有空，毕竟有美人在侧。” 顾盼只当没听到，抬脚离开了。 回到财务部办公室这边，习静已经核对完账，正在重新复核一遍。见顾盼脸色不好看，她识趣从顾盼座位站起来，让到一边，说：“顾经理，你手机刚才响了，好像是有人打电话。” 顾盼拿起手机一看，确实有个未接来电。 是张择打过来的。 顾盼看清名字的这一瞬间，脸上闪过一抹失望。意识自己在期待什么后，她摇头自嘲一笑，走到窗边，给张择回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打通后，只响一声，张择就接起来了。 “张总，下午好。”顾盼率先问好，声音略扬，听起来很元气满满，“刚刚有点事不在办公室，没接到您电话，实在抱歉。” “你们公司都是贵人事忙。”张择笑呵呵的，“我给你打电话没别的事，就是绥安别墅配电项目完工了，想问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支付我那批线缆款？” “项目完工了？”顾盼有些讶异，这个项目，自打梁安说要交给李柔跟进，她就没关注了。所以项目完工的事，她还真不知道，“回头我问一下这个项目负责人，确认业主验收后，我马上走请款流程。” “好，我等你消息。”张择好说话，要的就是她一个态度，“那你先忙，我不打扰你。” 挂了电话，顾盼便立即在部门经理群里艾特了工程部经理方平，问：“绥安别墅配电项目完工了？业主验收了吗？” 方平没有回她，反而是李柔回了：“上周已经验收了，工程款这两天应该已经到账，你查一下。” 顾盼登录公司账户，调出这一周收支明细，确实收到了这个项目的工程尾款一百八十万。 “工程款到账。”顾盼在群里发消息，问李柔：“该给张择结算线缆款了，这个项目你负责对接材料供应，有空记得写个付款单。” 李柔却没有再回她消息。 反倒是梁安，私下给她发了消息过来：“张择那边的线缆款，你先拖几天再付。” 顾盼在梁安手底下工作这么些年，再了解不过他的行事作风。他开口说要拖几天付款，那就得做好拖一个月以上的准备。 她还没来得回消息，梁安紧接着又发来了第二条消息：“海城项目下周一开标后，我们中标，要交五十万的保证金。程氏员工公寓楼的项目，入围的公司要二次竞标，得交一百万的风险保证金。这笔绥安项目的工程款，先挪到这两个项目上用。” 公司资金周转困难的局势，来得比想象中的还要快。 顾盼定定看着这条消息好一会儿，才回道：“明白。” 她把和梁安这几句聊天记录截图，发给了江裴。 一分钟后，就收到了回复。 江裴：“梁安挺能贪啊，这么快就开始拆东墙补西墙了。我现在在鹭江饭店有个聚会，回头再和你细聊。” 顾盼打字：“好。”正要点发送，又见江裴来了消息，“会上碰到了熟人。” 江裴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是程行止和姜醒的合照。 姜醒亲昵地挽着程行止的胳膊，巧笑倩兮。 男的俊，女的俏，看着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 Chapter 37 顾盼看到照片的刹那，只觉得胸口像被压了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头，堵得她心闷。 下了班回家，她进屋的时候连门都不关，就这么敞开着，人就窝在客厅的沙发里玩游戏。 有一点风吹草动，她就抬起头，往门外看是不是程行止回来了。 她心不在焉表现得太明显，游戏里带她玩的师父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但由于在赛中，忙着偷敌方的家，一直没腾出手来问她怎么回事。 直到顾盼再次分心抬头看向门口，游戏正好在团战，她送了一个极其关键的人头，导致我方一波团灭，敌方抓住这个机会，迅速打了一波反攻，最终这一局排位赛以失败结束。 -- 第75页 因为局内表现太糟糕，几个队友都举报了顾盼，而游戏师父终于压不住自己的暴脾气，在出游戏后，直接开语音问：“你今天是做慈善吗？为什么一直给对面送人头？” 游戏师父仗着手速快，从来都是打字，开语音说话还是头一回。顾盼心虚，这几把排位赛她确实不在状态，坑了队友，确实该骂。 她打字道歉，“对不起”三个字打出来正要发出去，忽觉不对。 这游戏师父的声音，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好像是谁的声音。 但具体是谁，顾盼又一时没想起来，于是她删掉“对不起”三个字，重新输入一行字：“师父师父，你的声音好好听啊，你能再骂我两句吗？” 然后按下发送。 游戏师父：“……” 没见过这么主动讨骂的。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他没好气的开语音说：“行了，我要去朋友的影院，先不玩了。你自己单排练练技术，别人骂你菜，你不要傻傻的受着，要反骂回去。同是菜比才能排到一起来，谁比谁高贵了。” 这一番话说完，顾盼总算听出这个声音像谁的了。 季秋阳。 只有季秋阳说话会这么欠。 但是世界应该不会这么小吧？说不定只是声音像季秋阳而已。 顾盼心里有些不确定，手上又飞快打字：“师父能留个QQ吗？要是等会碰到有人骂我，我好问你怎么骂回去。” 游戏师父倒是很大方，直接给她留了一串数字，然后发了句：“下游戏了，拜拜。” 顾盼切到QQ，特意用了个不怎么用的小号来添加游戏师父为好友。 添加好友成功后，顾盼一看对方的头像，就确定了这个游戏师父确实就是季秋阳。 季秋阳很骚包，他的头像是一张他坐在一辆红色超跑上比大拇指微笑的照片。 顾盼没想到世界真的会这么小，她无聊之余随便找了个游戏玩，随便拜的师父，都能拜到季秋阳头上来。 季秋阳还不知道自己游戏里的徒弟就是顾盼，在添加好友成功后，他就很主动发来消息：“徒弟？” 顾盼回了一个猫猫卖萌的表情包，乖巧问好：“师父晚上好。” “徒弟也晚上好。”脱离了游戏，季秋阳对她的态度倒是挺好，“我出门了，你先自己玩。” 游戏哪有师父好玩。 顾盼心里接了这么一句，抬头又看了一眼对面，程行止家的门依旧紧闭着。 她想起刚刚季秋阳说的是要去朋友的影院，这个朋友，说不定就是程行止。 顾盼便试探季秋阳：“师父要去影院吗？最近有几部刚上映的电影，都很火爆。师父这个时候才出门的话，怕是很难买到票。” 季秋阳几乎是秒回她的消息。 “是私人影院。” “朋友上周才买下来的，这两天刚改装好。说是买了最新的设备，观影效果不知道怎么样，让我们几个朋友帮他看看。” 很好，确定了。 季秋阳这个朋友就是程行止没错了。 顾盼用一副小女生的口吻回消息：“哇，自己买的私人影院，师父你朋友好土豪。我长这么大，还没进过私人影院呢，师父你等会看完电影了，能不能和我说说是什么样的呀？” 她一句一个师父，嘴甜又乖巧，哄得那边季秋阳满足感爆棚，“土豪的朋友也是土豪，一个影院算什么，你师父我也能买得起。” 看不出来季秋阳还是个爱炫富的性子。顾盼腹诽着，嘴上还是要夸：“哇，给土豪师父献出膝盖。师父你快去看电影吧，我不打扰你了。师父等你看完电影一定要告诉我观影感受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男人都爱吃捧夸这套，季秋阳被她这三言两语的哄得服服帖帖，刚到程行止那儿，就立即拍照发过来，说：“徒弟，我到了。给你看我朋友这影院还成吧？” 顾盼的心思哪在影院上，她更想知道去观影的除了季秋阳外，是不是还有别人。 比如那个挽着程行止手臂笑容甜美的大明星姜醒。 但季秋阳发来十几张的照片里，为避免隐私泄露，他拍的全是室内场景，没有一个人影出境。 从这些照片来看，这个私人影院共有三层。 每层各有两个观影厅，每个观影厅主题风格都不一样，有童话风的，有朋克机械风的，还有温馨小清新风的，总之不管是什么样的主题，都很有格调。 程行止的品味向来很好的。 从他平时的衣品就能看得出来。 顾盼看着照片，心里已经忍不住冒起酸溜溜的小泡泡。 如果这个影院，真的是程行止为了姜醒而买的，那姜醒可真幸福。 她划拉到最后一张照片，目光突然一顿。 这张照片里拍的是一个影厅内的卫生间，卫生间的门开着，占地很宽敞，有个等身高的镜子。 季秋阳拍的时候或许没注意，他拍摄的角度，正好侧对镜子，镜子没把他自己照进去，却把影厅里正坐在沙发上的程行止和姜醒照进去了。 顾盼忍不住把照片放大，仔细看着程行止和姜醒。 影厅里还没开始放电影，厅内开着灯光，两人脸上的神情很清晰地被拍下来。 像是在打情骂俏一样，姜醒手里的抱枕似乎正要往程行止身上砸。 -- 第76页 顾盼顿时化身为微博上很火的一个表情包——地铁上老人看手机的模样，一脸嫌弃地眯着眼睛，把手机拿远了。 这股恋爱的酸臭味，都从屏幕里溢出来了。 顾盼把手机倒扣在沙发上，起身去关上门。 关门时，她还是控制不住往对面又看了两眼，心里忍不住想，这一段时间他给自己备的早餐算什么呢？ 也许只是一点漫不经心的温柔小意，对他来说可能都不值一提。 偏她自己不知不觉就被俘获了，动了一点心。 顾盼面无表情，“嘭”的一声，将门甩上。 一个双休过去，周一开例会的时候，梁安兴高采烈地宣布公司已经入围程氏集团员工公寓楼项目的竞标资格，安排好各部门接下来对该项目正式投标文件的工作。 紧接着，他说了第二件喜事，江裴那儿也拉了个别墅区的配电工程回来，这个工程项目的金额是五千万，刨去各项成本费用和税金，利润还足足有一千万。 且这个项目费时不长，只要半年就能完成，一旦做完，公司接下来一年不开张都没有问题。 第三件事则海城的那个项目，项目负责人和季秋阳关系这么好，有季秋阳在，那也是铁板钉钉的事。 公司有项目，意味着有钱赚，意味着这一年的年终奖也将会很可观。 所有人便都跟着振奋起来。 最后，梁安就公布了经公司股东会商议决定，顾盼晋升为公司常务副总，负责管理公司各部门办公室的所有日常工作。 顾盼要升任公司副总的事，李柔那儿早早就透了口风出来，瞒得不算严实，各部门经理都收到了消息，因此不算意外。 众人都很给面子地鼓掌恭贺。 就连向来看顾盼不顺眼的季秋阳，人远在海城那边，也都特意发来短信祝贺她升职。 顾盼对此有些无动于衷，心情谈不上高兴。 会议结束后，顾盼去找梁安请几天事假，用的借口是回黎城老家。 梁安心情好，便没计较她刚升职就请假，反而痛快地批假了，并且还特意交代路惠，这三天顾盼是带薪休假，不用扣工资。 最近一个月里，顾盼已经是第二次带薪休假了。 路惠没说什么，行政人事部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却都很有意见，议论纷纷。路惠听得烦了，语气不耐烦地朝几个同事说道：“行了，你们要是有顾经理的那份能耐，也给公司拉几个大项目回来，升职加薪带薪休假，都会有你们的份。” 几个同事顿时歇了声，但神色却都有些不服气。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那我可做不出来像她那样，为了拉项目而卖身。” “这回卖身倒是值了，对象可是程氏集团的少东家。”有人酸溜溜的接过话，“我见过那位程少的照片，啧，那长相简直是绝了，靠脸C位出道完全没问题。” 因为提及了程行止，路惠眉头拧紧，说话语气难得重了起来：“公司花钱请你们来，不是让你们说八卦的，手上的事都做完了吗？” 众人这才都噤了声，低下头忙事。 顾盼请了假，回办公室拿包就走了。 她先回一趟家收拾行李，拉着行李箱走出小区门口时，正好碰到程行止的助理开车进小区。 助理把车停靠在路边，摇下车窗，喊了一声：“顾小姐，您这是？”打算搬家？ 顾盼往车里看了看，只有助理一个人，程行止并不在。 她心里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扬起一个还算客气礼貌的微笑，回答助理的话：“回一趟老家。” 助理过来只是到程行止家里取份文件，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闻言便说：“我送你去车站吧？” “谢谢，不用了。”顾盼拿起手机看了看，“我已经叫车了。”话音刚落，前方行驶而来的一辆出租车。 她朝助理点点头，说了一句回见，便拉着行李箱走过去了。 助理探出半个脑袋，看着顾盼上了出租车扬长而去，挠了挠脸，觉得今日的顾盼对他比以往都要冷淡。 想了想，助理给程行止打了个电话：“我在小区门口见到了顾小姐，顾小姐带着行李箱，说是要回老家。” 回老家？ 电话那头的程行止“嗯”了一声，心里却误会顾盼回的这个老家是指海城，盘算着那自己还有几天时间，可以把影院的装修风格再改一改。 助理接着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今天顾小姐对我特别冷淡。” 程行止心道，她对你冷淡那很正常，要是对你热情，那他可就得担心了。 助理像是能听到他在想什么一样，又解释了一下：“我感觉这种冷淡不是我的原因引起的，而是被迁怒的，您真的打算还不和顾小姐联系吗？” 他有些委婉地说：“时间一长，只怕顾小姐也会对您一样冷淡。” 程行止却说，“再等几天。”影院还差一点细节问题没解决好，他现在和顾盼联系，只怕没说两句话，他就忍不住把她带去影院了。 这几天，他坚持不住到顾盼对面的房子里，也是这个原因。 助理还想再劝，程行止那边已经把电话挂了。 “唉。”助理叹了口气，从顾盼刚才的反应来看，他已经可以预想到这一份悉心准备的惊喜，因为拖的时间有点长，又冷落人不搭理，怕是只剩惊没有喜了。 -- 第77页 Chapter 38 黎城离绿城不算近，去年才通了高铁，要坐三个小时的动车才到。 顾盼从黎城高铁站出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钟。 黎城是一个十八线小城市，长年居住在这里的人，身上都有一股和这个城市一样的气质。 因而顾盼一出站，就显得格外扎眼，让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外地人。 混迹在车站附近拉客的出租车师傅、私家车师傅、甚至还有开小三轮摩托车的，一窝蜂地拥挤上来揽客：“姑娘，要去哪里啦？我送你过去啦。” 上来揽客的这些人，从小都生活在黎城，鲜少到外地去，一开腔，就是浓重的黎城口音，顾盼听了好几耳朵，才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她礼貌地朝众人笑笑，咬字清晰地说：“谢谢，不用了，我去前面坐公交。” 几个上来揽客的人一听，就都散了。只有一个年约二十岁的男生没走，锲而不舍的用清亮的嗓音喊：“小姐姐公车站离这里很远啊，我开车送你过去啦。” 他说话时倒是字正腔圆，没有夹带黎城本地的口音。 顾盼不免往他脸上扫了一眼，五官端正，长相干净，脸上有两个浅浅梨涡，笑容明朗，很招人喜欢。 顾盼心里莫名地一软，松口问：“我要去峡水镇，多少钱？” 男生“嗳”了一声，“那巧了，我家正好是峡水镇的，顺风车，不收钱。小姐姐请我吃个饭就成。” 天上掉馅饼这种事，顾盼是从来不信的，可不知道是眼前的小男生长了一副阳光无害的脸，还是被这个过分可爱的笑容迷惑了理智，她鬼使神差地点头答应了：“好啊。” 顾盼跟着小男生一路走到停车场，坐上一辆老旧的小车。系安全带时，才忽然反应过来，她就这么上了陌生人的私家车，万一出了点什么事，谁都不知道。 顾盼系安全带的动作一顿。 已经坐上副驾驶的男生递了个驾驶证过来，笑着说：“姐姐以后别轻易上陌生人的车哦，这样很危险的。这是我的驾驶证，姐姐拍下来发给家人或者朋友吧。” 他把小姐姐的小字去掉，一口一个姐姐的，配上他那张干净无辜的笑脸，看起来十分乖巧懂事。 顾盼接过驾驶证，低头扫了一眼。 于拙，还未满十九岁，驾驶证上的地址确实是在峡水镇上，他倒也没说谎。 事关人身安全，顾盼没和于拙假客套，拿出手机拍照片发给江裴，然后问于拙：“驾照刚考下来，就敢开车上路了？” 于拙的驾驶证上，领证日期写得很清楚，是四月十号领的证。 于拙倒车挪出车位，往停车场出口驶去，“我没拿驾照前就学会开车了，姐姐放心，我是多年老司机了，开车稳得很。” 顾盼简直要怀疑这小男神是在说浑话搞黄色，可那张脸实在太具有欺骗性，她又觉得是自己想歪了，一个才刚成年的小男生，就算真动了春心，对象也不会是她这个年纪的女人。 黎城近几年发展迅猛，出了高铁站，便见城里四处在起高楼修公路，灰尘大得像是飘着漫天的黄色烟雾，十米开外的地方，便模糊看不清了。 和想象中静谧如隐世小城的模样大相庭径。 顾盼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姐姐以前来过黎城？”于拙如他自己所言，车技确实不错，行驶在地面凹凸不平的公路上，还能四平八稳，不见一点颠簸。他目光很专注的看着前方，却也能分神和顾盼闲聊。 “外地人来黎城，基本都去西水湾，很少有来峡水镇。” 黎城的西水湾是这几年火遍全国的一个网红景点，被网友们称为二十一世纪的世外桃源，所有来黎城旅游的外地人，目的地都只有一个——世外桃源西水湾。 也因此，黎城这几年才被省厅划为旅游城市，规划建设，招商引资，高楼遍地起，公路盘山建。 相比西水湾的人来人往日渐番话，位于黎城东郊区的峡水镇，则是另外一个极端——无人问津的穷乡僻壤。 所以一听顾盼要来峡水镇，于拙就猜她曾经来过峡水镇。 不想，顾盼却摇头：“没来过。” “那是有朋友在这边？” 顾盼还是摇头，“没有。” 于拙脸上闪过一抹惊讶，见前方道路很平坦，也没有障碍物，便侧头看了眼顾盼，好奇地问：“姐姐看起来不像是我们峡水镇的人，怎么会想要到这边来？” 顾盼笑笑，倒说了句实话：“心情不好，想找个人少清静的地方呆几天。” 于拙知道见好就收，再问下去就讨嫌了，便收回目光，盯着前方，看似随意的说道：“峡水镇虽然穷了点，但好山好水不比西水湾差，姐姐要是想出门玩，可以找我。” 他说着，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顾盼，“这上面有我电话微信和QQ，姐姐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顾盼接过名片，正怀疑这个刚满十八岁的男生是不是在搭讪自己时，就听到于拙补了一句：“我收费很便宜的，一天五十，油费另外按行程算。” 看来是自己多想了，人家纯粹只是想拉个生意。顾盼心里有一瞬间尴尬，将名片塞到包里，面上却一派淡定自若的道：“好，到时候联系你。” 黎城不大，开车到峡水镇也就半小时的车程。一路上于拙说话，分寸拿捏得很好，顾盼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竟然没半点不适。 -- 第78页 这样一份谈吐，要么于拙家里条件好，从小见的世面多，要么家里条件不好，早早就出社会尝过人生百态了。 看他身上的衣着，想来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开车到了镇上，顾盼真请了于拙一顿饭，吃饭的地方就在酒店对面的小饭馆里，饭菜都很便宜，她点了三菜一汤，才八十块钱。 饭菜味道很好，不仅菜吃完，顾盼还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 吃完饭，于拙替她拉行李箱到对面酒店门口，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说了句：“姐姐出门玩缺司机导游的话，记得找我。”便扬手走了。 酒店是江裴得知她要来黎城后，让助理文静给她订的。 说是镇上最好的酒店，但这么一个小地方，经济落后，也不是旅游景点，再好的酒店，其实也就是很普通的某个连锁酒店而已。 顾盼办好入住手续，进了房间，还没来得及检查房间设施安全，手机就响了。 是张择打过来的。 无非还是催她那笔绥安别墅区配电项目的材料款。 拖款这种事，顾盼这几年做得太多，早已轻车驾熟，她以出差为借口应付过去，挂了张择电话，却忘了检查一遍房间的各项设备情况，打开行李箱拿衣服洗澡了。 与此同时，正在自己新买的影院里改装修图纸的程行止，接到了寰宇董事长章寰宇的电话。 “行止啊，实在抱歉，我太太突然身体不适，我在医院陪她检查，这几天恐怕都抽不开时间去峡水镇了。”章寰宇有心做慈善，不仅投钱到程行止的圆梦慈善基金会，还要亲自把关，以免出现贪污或者捐款去向不明的情况。 经过几天筛选，圆梦慈善基金会的代理负责人选中了黎城峡水镇上一个小学教学楼建设的项目，资料分别送到程行止和章寰宇手上，两人对此都没有异议，且还很有默契的都想去去实地考察，确定情况属实后，再进行资助。 两人商量后，最终决定由章寰宇去。 章寰宇原本安排的行程是今天下午出发，但没想到马上要出门时，他太太却忽然晕倒了。 “峡水镇的事不急，您夫人身体要紧。”程行止放下手里的笔，起身走向门边，打算去探望章夫人，“您和夫人现在在哪个医院？” 章寰宇察觉程行止的意图，直言道：“我太太醒了，现在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检查结果没出来，我放心不下她。” 他的语气里满是歉意，颇为郑重的嘱托：“峡水镇那边的事也急，我们晚一天，那些孩子们就要多受一天苦，你这两天要是抽得出时间，就辛苦你代我去看看。” 程行止这一阵子都没有什么要紧的事，精力全放在装修影院上。现在基本装修好了，剩下些许小细节，其实不必他事必亲躬的盯着，只是怕闲下来会忍不住去想联系顾盼，这才决定亲自动手。 因而听到章寰宇的话，他没怎么犹豫，一口应下：“好。” 挂了电话后，程行止立即通知助理准备出发去一趟峡水镇。 从绿城开车到黎城，需要五个小时，好在时间还算早，加上一路上畅通无阻，晚上十点的时候，到达了峡水镇。 在路上的时候助理就已经预订好酒店，说是镇上最好的一家酒店，可到助理开车到酒店门口时，看到酒店门口的规模时，他顿时愣了。 说是酒店，其实只是一栋来层高的旧楼，门口竖着一块已经脱了漆的招牌，在夜色中闪着微弱的红光，再透过玻璃门往里一看，酒店前厅，也就一个客厅大小，靠墙放着一张两人真皮沙发，而前台，一眼扫过去，压根没有前台接待的影子。 总之，不管怎么看，这间峡水镇上最好酒店，看起来更像是路边那种小旅馆。和预订酒店网站上的图片，可谓是天壤之别。 见惯了各种豪华的星级酒店，乍一看这么破旧的酒店，助理心态骤然一崩，心里忍不住吐槽，能把这酒店拍成类比星级酒店一样奢华的，摄影师可真是个人才。 他缓缓转头对坐在后座的程行止说：“可能要委屈一个晚上了。”顿了顿，他又改口，“我再联系别的酒店。” 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老板住这种地方。 助理正想调转车头离开，程行止却摇了摇头：“不用折腾了。” 程行止来之前对峡水镇的情况有过了解，出发时就已做好吃住行条件不好的准备，因此看到车窗外老旧的酒店门口，并不觉意外。 “出门在外，总有很多不便，这酒店对你来说是委屈，对这里的人来说却是间豪宅了。”程行止说着，便打开车门先下了车。 既然老板没嫌弃，助理也没二话，把车停好锁上后，拉着行李箱和程行止一道推开了酒店的玻璃门。 走到前台时，才发现前台坐着两个年轻的女孩子，并排坐在一起，正在用手机追剧。 因为坐下来，个头比前台矮了一截，所以人在外面看就看不到人。 两个女孩追剧追得沉迷，酒店来客了也没发现。助理伸手在前台上敲了敲，她们才如梦初醒般，站起身，同时喊了一句：“两位先生晚上好。” 她们的目光落在助理和程行止脸上时，却又双双怔住，都露出一副惊了魂的模样。 助理不得不出声提醒：“您好，我们住宿，八点钟时打电话过来预订的两间单间。” -- 第79页 两个女孩回过神，脸颊却不约而同都染上了一点红晕。 办好入住手续后，程行止和助理分别拿着房卡进了电梯。他们乘坐的那部电梯门合上时，旁边那部电梯门正好打开，顾盼从里面走了出来。 顾盼八点的时候就躺下睡觉了，期间好几次被蚊子咬醒，本来想打电话叫前台送蚊香上去，却发现电话是打不通，只好起身下来，亲自下楼到前台拿蚊香片。 两个前台女生正满眼放光的讨论着什么，嘴里一个劲的说着：“太帅了呜呜呜，两个我都可以！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好看的人。” 顾盼只当两人在讨论哪个演员明星，要了蚊香片便转身离开。 只是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有个女生在说：“程行止，啊啊啊这名字也好听，比什么俊啊昊的，要有内涵多了。” 顾盼脚步一顿，回头正想问，看见两个女生靠在一起，模样恍如追星女孩看见爱豆一样激动，便又将到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 兴许只是她听错了。 这个时候，程行止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一定是她这几天总在心里念叨他，所以才出现的幻听。 顾盼微摇头，收回目光，走进了电梯。 Chapter 39 第二天一早，顾盼醒后，便下楼去吃早餐了。 前台接待还是昨晚那两个女生，熬了一宿通宵，两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女该脸上也不见半分疲倦，反而精神奕奕的站着，面向大门，迎着从透过玻璃门而入的晨曦，愈发显出她们这个年纪独有的青春朝气。 顾盼心下感叹，又有几分羡慕。 年轻啊，就是这点好。不管睡没睡觉，总是有用不完的精神劲，不像她，一旦睡晚或者是没睡好，脸上的气色就得全靠化妆品来填。 酒店是没有提供早餐服务的，两个女生见到顾盼，都露出了甜甜的笑脸问好。 其中圆脸大眼的那个女生看起来就是个活泼外向的，主动开口问顾盼：“小姐姐，你这么早出门，吃过早餐了吗？” 顾盼点头，笑着回了一句：“是，这边有什么好吃的早餐推荐吗？” “诶，好吃的倒没有什么可推荐的，我们这儿毕竟只是个小乡镇，比不上你们大城市的，美食多。”那圆脸女生声音很清脆，像是珠玉落盘，让人听了很舒服。 “不过不好吃的倒有两家，就挨着我们酒店左右的这两家，小姐姐你可千万别去，左边那家收费贵，右边这家倒是便宜，但是菜馅不新鲜，经常都是隔了夜的。”圆脸女生压低声音说。 顾盼笑着点头，道过谢，便出门了。 圆脸女生看着她离开，忽然转头，小声对站在她身旁的女生说：“这个客人，长得好漂亮啊，气质也好好，你看她走路，背笔直笔直的，不像咱们这边的，含胸驼背的，邋邋遢遢的。” 她说着话，目光落在顾盼远去的背影上，不自觉的也跟着挺直了背，眼里迸出一抹艳羡，喃喃自语：“是不是在大城市里生活的女生，都像她这样，连个背影都这么好看。” 顾盼走后没多久，程行止和助理也下来了。 两个女生顿时站直了身体，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异口同声的说：“先生早。” 两人也只是抱着看到帅哥就热情接待一点的心理，心中并不指望程行止和他助理不会理她们，毕竟帅哥受到的搭讪太多了，向来都是高冷不易近人的。 但没想到程行止很有礼貌的冲她俩微微一笑，应了一声：“早。” 跟在他身后的助理，也是一脸笑容的招呼：“早啊，你们还不下班？” 两个女生愣了愣，脸色瞬间染上一层薄红。 其实她们已经到下班时间了，只是来接班的人没吃早餐，她俩又想看看程行止和助理会不会早起下来吃早餐，就帮忙值了会班。上天善待有心人，还真给她们守到了。 圆脸女生抿了抿唇，压着忍不住上扬的嘴角，语调松快的答了一句：“马上就下班了，先生起这么早是要出去吃早餐吗？” 见程行止点了点头，助理才说：“对，我们去吃早餐。”他肃容，像是关心自家妹妹一样，语气温和的说：“你们下了班就早点休息，熬夜很伤身体。” 两个女生心花怒放，眉飞色舞地应了一声：“哎！”然后争先恐后地向程行止和助理介绍附近有什么早餐店。 程行止停在原地，等两个女生把话说完了，才道谢离开。助理紧跟在他身后，离开前还没忘回头再次叮嘱：“记得早点回去休息。” 目送程行止和助理离开酒店，圆脸女生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双手托腮，感叹了一句：“我今天才算见识到什么叫有气质有涵养，这俩帅哥，从内到外都苏得一塌糊涂。” 相比之下，她平常见到的那些所谓帅哥，仗着长得几分姿色，鼻孔朝天目中无人，说得好听是狂拽邪魅酷，说得客观点那叫没礼貌没教养。 走出酒店，程行止和助理在附近转了一圈，进了一家看起来最干净的早餐店。 那家店卖的是小笼包和饺子，过来吃早餐的人，通常都是买了打包带走，店里并没有一个客人。 程行止和助理坐下，分别点了一笼小笼包和一笼饺子。 老板娘端小笼包过来时，顾盼正好从旁边的店里走出来，手里拿着杯豆浆和油条，散漫边吃边从店门口走过。 -- 第80页 因为老板娘在桌前正好挡住了视线，坐在店里的程行止助理没发现顾盼，顾盼也没有发现店里坐着的人是程行止和他助理。 离开早餐店，顾盼也没有回酒店，而是在镇上市集里转悠。 峡水镇是她爸的家乡，顾盼从未来过，但小时候无数次听爸爸嘴里提起，说这峡水镇街巷安静，居民淳朴善良，是一个带着人间烟火气的仙境小镇。 顾盼漫无目的转了一圈，看到的都是楼房破旧，人群匆忙，沿街商铺，见她一个外地人晃荡，都拉着嗓子想做她生意，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急功近利的急切。 总之，所见景象并没有她爸爸说得那么美好。 顾盼心下觉得没趣，正要折回酒店，一辆灰扑扑的小车停在她身旁，车窗徐徐落下，露出一张清朗的笑脸。 是于拙。 “姐姐，这么巧。”于拙笑眼里有一丝意外，“逛市集呢？” 顾盼应了句是挺巧，心中却是想这峡水镇步行一个小时就能逛完东南西北，地方小成这样，碰到于拙也是正常。 于拙看她兴致缺缺的神情，心下了然，笑容一深，侧脸便有个酒窝若隐若现，“镇上没有什么好逛的，姐姐要是方便，可以和我一起到我们村看看。我们村风景很不错，这个季节大片的野花开得正好，蔷薇、杜鹃，金银花，还有很多叫不上名的。” 野花？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以前爸爸说过老家初夏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杜鹃和野蔷薇，姹紫嫣红一片，远看近看都美极了。 顾盼顿时有些意动，于拙见状，接着说：“离镇上也不远，开车去不到二十分钟，不是什么荒村野地。光明新村，你网上搜这名儿，能搜得到。” 光明新村？ 那可真的是巧了。 她爸的老家，就是这个村。 她这一趟的目的，也正是这里。 顾盼再没有什么犹豫的，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便坐了上去。 于拙笑了一声，边开车边说：“别人说几句就信了，姐姐你这样很容易被骗的，以后出门还是要有戒心。” 被一个刚成年的弟弟训了，感觉还挺新鲜。顾盼莞尔，“换了别人，我是肯定不会信的。但是你，我信。” 这话说得有些撩人，于拙耳朵红了红，面上却是一派故作老成的淡定，“姐姐真会说话。” 顾盼有心套话，话匣子便打开了，一路上闲话家常般地从于拙嘴里撬了不少事出来。 比如村里很穷，家家户户都靠种田地为生，孩子过了十岁，就得跟着下地干活儿。 这几年光景略好了些，日子过得算是温饱不愁，有余钱让家里孩子上学了。但这村是真的穷，连个像样的小学都没有，只有一栋教学楼，上到三年级，要接着往下念书，就得去隔壁村的小学读。 这样一来，愿意读书的小孩就少了。 基本都是上完三年级就不读了，宁愿跟着家里下地干活或者进山挖各种野生草药卖换点零花钱。 所以建国至今，这村里就出过一个大学生。 “我们村的两条水泥路，一条通向镇上，一条通向隔壁村，就是那位大学生毕业后事业有成了，特意回来回来修的。”于拙在说这话时，车已经开进了村道。 想致富，先通路。 这两条条水泥路修起来后，村里的交通确实改善了很多，小孩也愿意去上学了，毕竟路好走，遇到下雨天也不用再担心会像以前一样踩着一路泥泞，跟个泥人似的，走进教室会招来同学嘲笑，回了家又被家长骂淘气。 顾盼摇下车窗，探了小半个脑袋出去，低头看着这条水泥路。 “这路修得很平整。”她没头没脑地冒出这句。 于拙笑着应了一句：“可不是，几吨重的货车压过，也没半点塌陷，偷工减料的话哪能这么结实，也就是我们村里那些眼红的……”话说到这儿，他突然住了嘴，若无其事地指着前面一间三层楼高的房子说：“到我家了。” 他把车停在五十米开外的地方，没有让顾盼下车，只说自己回家取个东西就出来，让她在车上等等。 于拙提起家这个字的时候，语气很淡，明显是和家里关系不好。因而顾盼识趣地没多问，安分地坐在车里，把车窗摇上了，以免村里有人看见她，会说于拙的闲话。 她把车窗摇上的时候，身后驶过来一辆出租车，正好擦着她的车窗而过。 出租车后座坐着两个男人，隔着车窗，面目瞧不清楚，只隐隐约约觉得有点熟悉感。 好像是哪个认识的人。 但这个念头从顾盼脑子里闪出来，又被她自己否定了。 在这个地方，除了那几个跟着她爸做工程，曾经去过她家几次的民工，她不认识任何人。 刚刚出租车上的两人，不可能是她认识的那几个民工。那几个民工回村，是舍不得打车的。 等了十分钟，于拙就从家里出来了。 他脸上还是带着笑，眉眼间却染了抹阴郁，很显然他回家的这十分钟里，发生点了不愉快。 顾盼只当没看出来，驱车前往野外的路上，引着于拙说了不少话，于拙眉眼间的郁气才渐渐散了。 到了目的地，车才停下，顾盼远远就瞧见低低矮矮的山岭上一片姹紫嫣红。 待走近了一看，漫山遍野的花，叫得出名的，有蔷薇、杜鹃、金银，叫不出名的，按颜色来区分，红黄粉白都有，一簇簇拥在一块，落单长在石头缝里也有，总之就是一片花田，美不胜收，像个仙境里的花园。 -- 第81页 顾盼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转头见于拙本来倚着车门看她，便笑着招了招手，“你过来，拍张照。” 于拙以为顾盼是让他帮拍照，走过去，没想到顾盼却把他拉到花丛中站着，然后走远一点蹲下，举着手机，扬声说：“笑一下。”对着他拍。 “姐姐你拍我干嘛？”于拙眉头一拧，语气倒也没不高兴，“这花好看，你站在花丛里，我帮你拍两张。” “这花好看，只有才配。”顾盼调出刚才拍的照片，手机递到于拙面前晃了晃，“好看吧？你这几张照片，我发朋友圈行吗？文案我都想好了，就四个字，花与少年。” 于拙低头看了看，他知道自己长得不赖，打小都有夸他长得跟电视里的明星一样，俊得很。但自己这张脸他看得久了，觉得也就那样。 现在看到顾盼手机里站在花丛中的自己，心头竟然涌上了一种惊艳的感觉。 别说，这照片里的自己，还真的是帅。 于拙心下有些小嘚瑟，不自觉地咧嘴笑，脸颊上的酒窝又若隐若现。他有些高兴的说，“行，你发吧。” 顾盼点开朋友圈，编辑文案的时候，心中想的却是程行止。 他有一个当大明星的青梅竹马姜醒，那又如何。自己也不输阵，出门就能碰到桃花，这么一好看乖巧的弟弟，长相不比时下的流量男明星差，带出去那绝对是能惊艳四方的。 顾盼没发过朋友圈，这几张照片发出去不到一分钟，便立即有人评论了。 Chapter 40 “啊啊啊啊啊啊啊卧槽这个小哥哥长得这么少年气！！！顾仙女你从哪里搞到手的？一分钟之内，我要见到他的联系方式！！” 第一个评论的人是商晗晗。 发完评论，商晗晗就直接私聊了顾盼，开门见山言简意赅：“顾仙女，联系方式！” 顾盼只当没看到这条消息，收起手机，和于拙在这一片花海中走了一圈。 这期间，顾盼时不时拿起手机看，短短半小时，她发的那条朋友圈，就已经破三位点赞评。 无非都是夸花好看，站在花丛中微笑的少年更好看，然后委婉地试探是不是她的小男朋友。 在这些八卦的人里，除了商晗晗直接私聊她之外，还有季秋阳也憋不住问她了。 季秋阳先是在她那条朋友圈里评论：“？？？你这地方是你老家？？？” 紧接着，又直接发消息过来：“顾盼你什么情况？” 这质问的语气，看起来就像抓到女朋友劈腿一样。 顾盼悄悄地一撇嘴，没有回季秋阳消息。 她只是时不时点开朋友圈，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在看见新增的评论或者点赞，都不是程行止后，期待转瞬化为了失落。 季秋阳等了许久，不见顾盼回消息，心里替发小不值，憋着股气，忍不住去找程行止了：“你这阵子忙着装修影院为她准备惊喜，她却在忙着勾搭小男生。” 季秋阳把顾盼发在朋友圈里的照片发给程行止，阴阳怪气地问：“老程，你说你这是图什么？图她给你头上种一片绿吗？” 此时的程行止正和助理正在峡水镇上的光明新村里转悠。他和助理开车到峡水镇，车停在酒店门口一晚上，不知被谁拿钉子扎了轮胎，没办法只好打出租车进村。 出租车司机是年约五十岁的中年人，生得浓眉大眼，面相和善。一路上介绍不少当地的饮食习惯和风俗，他说得风趣幽默，程行止和助理都听得很专注。 直到季秋阳发来消息，手机在口袋震动，程行止才分神拿出手机。 待看到季秋阳发来的照片，程行止眼神顿时沉了沉。 坐在副驾驶的助理回头，本来想问程行止要不要下车走走，见他拧着眉头，顿时就把话咽了回去。 老板此时明显不高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但在这种时候，老板不说话，自己最好也别开口，免得遭殃。 程行止不高兴，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照片里的男生长得很干净好看，这点不可否认。但这男生太年轻了点，不会是什么威胁。 程行止给季秋阳回了一个字：“哦。”表示自己已阅。然后点进朋友圈，看到顾盼动态，给照片配文是花与少年四个字，心里还是忍不住生出一些微醋意。 他和她这么久不联系，没见她找过自己，反而这么有闲情逸致的和小男生看花。 暂且不去探究照片里这个男生和她是什么关系，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心里没有他就是了。 想到这儿，程行止才刚松下来的神经顿时又紧绷了起来。 他盯着顾盼那条朋友圈看了许久，最终忍不住点了一个赞，来刷存在感。 程行止刚点完赞不到一分钟，就被不停看手机的顾盼看见了。 他竟然给自己点了赞？ 顾盼盯着程行止那个赞，先是一喜，但发现程行止只是点赞，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说，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按她的想法，程行止看到这条朋友圈，不是应该会说一些什么口是心非的话，比如酸溜溜地夸这个男生好看是好看但是太年轻了性子不沉稳，又或者是委婉地试探一下她和照片里男生是什么关系。 怎么就单单一个赞呢？ 难不成他还巴不得自己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压根对自己没意思？ -- 第82页 一时间，顾盼的心情就跟过山车一样，此起彼伏，脸上已不见半点笑意。 于拙见她看着手机，眉头微拧，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哪怕这漫山遍野的花摇曳生姿，也没有吸引她太多的关注，便出声说：“姐姐想要散心，不该来峡水镇的，该去西水湾。那边的山清水秀，能让人心静。” 顾盼神情一顿。 这已经是于拙第二次建议她去西水湾了，一个外地女人，孤身来到黎城，不去旅游景区西水湾，反而到峡水镇来，确实很惹人怀疑。 顾盼还想从于拙嘴里套些话，闻言便收起那点儿女情长的小心思，手机也塞进口袋里，环顾四周，看似不经意地感叹：“这个地方美成这样，应该也规划成旅游景点的，一定会有吸引不少游客来，这样也能带动你们村的经济。” 她说的是实话，光是眼前这一山望不到头的花海，就足够吸引人来观赏。 如果她有钱，绝对会把这儿打造成一个仙境级别的花园式度假村。 “以前有个大老板来过，打算在这儿建个度假山庄。”于拙神色淡淡，“后来这事没成，那老板转头去西水湾投资了，西水湾几个热门的旅游景点，都是那个老板的手笔。” 顾盼一听，顿时起了好奇心，问：“怎么会没成？” 开发成旅游景点这种事，对于一个经济十分落后又没有什么谋生产业的地方来说，这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因为一旦成了热门景点，人流量大，吃穿住行各个行业都会跟着发展起来，当地人占着地理优势，抓住这个机会赚钱，脱贫奔小康不是梦。更别说还会有不少的征地补偿金。 于拙说：“那个老板来了后，很快和村里人谈拢了价格，敲定了开发计划。谁知施工队进村开工的当天，村里人突然反悔了，对原本谈拢的承包价格不满意，想要更多钱，便坐地起价，不准施工队开工。那老板咽不下这口气，干脆就带施工队走了。” 他这么一说，顾盼忽然有点印象了。 她出国留学那年，听她爸说起黎城老家的风景很好，山清水秀的如果有开发商去投资开发成一个旅游景点，那肯定是稳赚不赔。后来没过一个月，就听爸爸很开心的说有开发商愿意去他老家投资开发了。 在这之后，顾盼就没听爸爸再提起过这事了。黎城她从未来过，自然是对这个所谓的老家没有什么感情，所以这事她并不关心，所以也就没去追问下文。 但那一段时间，爸爸的情绪变化是很明显的，从最开始忙里忙外和人吃饭应酬的操心，到中间和她说找到投资时的开心满足期待，到最后的沉郁寡言，只是当时她和妈妈都以为爸爸是舍不得她出国，也就都没有太放心上。 现在想来，一定是爸爸亲自去拉投资了，结果拉到投资，事却没成，所以后来爸爸才会这么郁郁寡欢。 果然，只听于拙接着说：“那位开发商，就是拿钱给村里修路的那个大学生拉回来的。因为这事最后没成，村里人最后全都怪上了那位大学生，说那位大学生心黑，竟然联合外人来骗乡亲们。” 顾盼听得窒息，神色乍青乍红，眼里的愤怒都快溢出来了，语气极冲地爆了一句粗口，“他们还有脸怪人？” 于拙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她，寻常人听到这事，顶多也就是替那位大学生不值，没有像顾盼反应这么大的。 顾盼反应这么大，当然是因为她爸就是于拙口中那个村里唯一上过大学的人。 她脱□□粗后，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压下心头愤恨，缓声说：“抱歉，一时有些激动。” 于拙摇摇头，并不介意，说：“后边还有更让人心寒的事儿，你听了只怕会更生气。” 他顿了顿，接着说：“开发商走后没多久，他又出钱给我们村建小学教学楼，教学楼建好后教育局会分派老师过来，村里小孩上学就不必再去隔壁村小学了。这是个挺好的事，谁知教学楼建到一半就出了事故，造成一死三伤。” 顾盼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胸口突然而至的窒息，让她险些喘不上气。 于拙说的这场事故，何止造成一死三伤，明明是三死三伤。 她爸妈，都因为这场事故没了。 而她自己，也耽误人生最好的几年，原本大好的前程，也断送了。 顾盼双手放在身后，紧握成拳，力持让自己冷静下来。 哪怕已经知道这个事故的起因是梁安供应的建材质量问题，她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更多细节。 顾盼压下愤懑，佯作一脸疑惑，问：“好好的，怎么会出事故？” 于拙说：“对外都说是出钱的人为了省钱偷工减料，其实这事儿另有内情。” 另有内情？ 顾盼眼神一沉。 听于拙这话的意思，造成那场事故发生的并不仅仅是材料出了问题，还有别的原因。 于拙目光远眺，不知落在何处，说话的声音也有些空茫：“当初负责买材料的是村长，和一个没有正规资质的小公司买的，图便宜，可以贪点油水。没想到那批钢筋质量不合格，施工过程中出了事故，反而把自己害死了。” 顾盼指甲掐进掌心的肉里，传来的刺痛才勉强让她保持着冷静，隐忍许久的冤屈与愤懑才没当场爆发。 她抿唇，竭力冷静地问：“你怎么知道是村长的？” -- 第83页 “因为那村长是我爸。”于拙嗤笑一声，嘲讽道：“就为了贪那万把块钱，把自己命都贪没了，还连累了别人。这大概就是报应吧。” 报应？ 这世上若真有报应一说，那为何她爸行善事做好人，却落这么一个下场？ 更讽刺的是，她一直以为造成这场事故的是她爸监管不力买了次品材料导致的，所以这几年她一直在资助那几个因为事故死伤的民工家里，却没想到这个事故是他们自己造成的，而不是因为她爸。 更别说发生事故以后，那几个民工家里都收到了梁安的封口费，把责任都推卸给了她爸。 她爸、她妈以及她自己，本不该为这场事故的负疚买单。 顾盼神色木然，理智摇摇欲坠，濒临崩溃的她，并没有细想这种本该烂在肚子里的事，于拙为什么会告诉她。 她抿着唇，用尽全力才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对于拙说：“那几栋没建好的教学楼还在吗？我想去看看。” “在。”于拙点头，“因为发生过事故，村里人都嫌那地晦气，几栋楼荒废几年没人管，村里小孩都不愿去。就在村头，我带你去。” Chapter 41 在顾盼和于拙回村的路上，程行止和助理坐着出租车已经绕了一圈。 出租车司机虽然不是这村里的人，但整个峡水镇也就丁点儿大，哪个村里发生什么点事，他都能知晓一二。 得知程行止和助理进村的目的是想捐助建小学，司机当即摇头劝止。 助理不明所以，忙问为什么。 出租车司机说：“你们这是做好事，行善积德，我不该劝你们，但是……” 司机叹了口气，没再说话，而是把车开到村头停下，指着前方不远处的那三栋还未完工的楼房，语气沉重地说：“你们看这三栋没完工的楼，原本是建来当教学楼的。出钱的人是我的一个初中同学，和你们一样也是捐助做慈善的。” 三栋楼其中两栋才建完一层，另外一栋则已经建到第四层。 司机说：“我那个初中同学，是这村里的人，从小没了父母，吃村里百家饭长大的，靠着别人资助读完大学。他有出息，大学毕业后赚了不少钱，回来给村里修路修小学。谁知道楼没建好就出了事故，导致一人摔死，三人摔残。” 司机说到这儿，又是重重一叹，“整个村里的人全都怪我那初中同学，对着我那同学撒泼打滚报警叫骂，说是要什么赔偿金。不管伤没伤的，最后我那初中同学变卖家产，给村里人全都赔了钱。这本来是做好事，结果你们看，我那同学落不着好，招来骂名不说，最后还弄得家破人亡！” 助理听得咋舌，“这出了事故，全怪出钱资助的人？” “可不是。”司机点头，“你们说哪有这个道理？现在楼墙上还有他们当时刷红漆要赔钱的字呢，两位老板可以下车看看。” 助理看了一眼程行止，见他点头，便打开车门。 司机自然也跟着下车，领头走在前面，边走边回头对程行止和助理说：“前年我们镇上的政府本来想出钱继续把这几栋楼修上，好让村里的娃方便上学，结果村里人不许动，借口说这地方不吉利，实际上是狮子大开口想要更多征地补偿。后来政府工作人员也被闹得没脸了，索性不管了。”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楼前，抬眼一看，一字排开的三栋楼，每栋的墙上都刷了好几行歪歪扭扭的红漆大字：“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这……”助理忍不住看了眼程行止，低声问：“这个情况要和章总说一声吗？” 程行止点头，“说。” “那我拍几张照片发给章总。”助理拿出手机，走近拍了两张，然后又往前走，想换个角度拍。 助理走到拐角处，手机举起来，正要按下拍照键，却见有两个人闯进了手机画面里。 定睛一看，是顾盼和一个男人。 助理呆了呆，几乎要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错眼了。 顾盼不是说回老家一趟吗？她是海城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是谁？那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岁，两人长相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却是有说有笑的，关系看起来很好，和她是什么关系？ 助理顶着一脑门的问号，忍不住转头看了看程行止。 程行止不知道和出租车司机在聊些什么，注意力并没有放到助理这边来，自然没看见顾盼。 而顾盼和于拙却是绕到了另外一边，也没有看见助理和程行止。 助理举着手机，好半晌才回过神，快步走到程行止身边，低声说：“我刚刚看到顾小姐了，她往前面那栋四层楼的方向去了。” 程行止顿时一怔。 他当然知道助理口中的顾小姐指的是顾盼，可顾盼刚才不是还在朋友圈里发了看花的照片，怎么转眼间就到这儿来了？ 她来这儿做什么？ 程行止不由自主地便往助理说的方向走去。 在楼的另一边，顾盼正盯着墙上刷的红漆大字发呆。 墙上的字，因为风吹日晒了四年，已经褪色不少，但还能清晰的认出来是什么字。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顾盼把这刚字念出来，眼中满是嘲讽。 她爸出钱建楼，为的是这一村人小孩的未来，本是出于好心，怎么就变成杀人了？ -- 第84页 杀了人的，难道不是他们自己吗？ 那场事故原本可以避免，是他们自己贪图那点回扣买了伪劣建材引发的，怎么有脸反过来指责她爸，把罪名都加到她爸头上来。 顾盼不由往前走了几步，潜意识地抬手想去去抹掉墙上的字，但还没碰到墙面，就到却听到有一个尖利的女声传来：“于拙你个小王八蛋还敢回来？” 声音才落，一个长得颇有几分姿色身材丰腴的中年女人以顾盼和于拙都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冲了过来，扬起手便往于拙背上猛拍了一巴掌。 但顾盼看得出来，中年女人这一巴掌原本是想往于拙脸上招呼的，只是她生得不高，而于拙身高少说也有一米八，她够不着，这一巴掌才落到了肩膀上。 “你个小兔崽子，狗娘养的，你还有脸回来？”中年女人神色激动，口中怒骂不休，揪着于拙的衣服，拳打脚踢。 于拙一脸漠然，任由女人动手，没有半分还手的意思。 顾盼在一旁看着，有些捏不准这中年女人和于拙是什么关系。两人像是母子，可从女人下手这股狠劲来看，又分明像是结了死仇的。 她便没有出声劝止。 直到女人手上的指甲划破了于拙的脸，渗出了一点血丝，而于拙依旧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顾盼终于忍不住出声劝道：“大姐，您有话好好说，别动气呀，动气伤身。” 她温声细语地劝，不料中年女人横眼看过来，嘴上骂道：“我教训我儿子关你屁……” 一句话没说完，在看清顾盼的脸后，中年女人脸色顿时一变，下意识地放开了于拙。 “你……”中年女人惊骇至极的目光在顾盼脸上打转，一时挤不出话。 顾盼没发觉中年女人的异状，转头问于拙：“你没事吧？” 于拙伸手碰了碰脸上被划伤的地方，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脸，耸了下肩膀，说：“没事。” 两人说话的语气听着很熟稔，中年女人往后退了两步，惊疑不定地问：“于拙你认识她？” 于拙看着中年女人，笑了，语调微微拖长：“妈——” 他语气里带了几分漫不经心，说道：“这个姐姐，就是我带到村里来的啊。” 顾盼心里忽觉有些怪，于拙这话似乎意有所指。 她还没做什么反应，就见中年女人面色愕然，随即伸手指着于拙恨恨骂道：“好好好，你个小狼崽子，不想让家里安生是吧？那成，谁也别想好过！” 中年女人说着，徒然指向顾盼，扬声大喊：“你还有脸到我们村里来？你个小杀人犯，你还有脸来！杀人了啊，杀人了！” 她的嗓门够大，村里人闻声而出，一开始是小孩儿和老人先聚集过来，看到中年女人指着顾盼不停的高声连骂：“你爸害了我们还不够，你还要再来害我们？你们一家人生的是什么蛇蝎心肠啊？” 有十几岁的小孩听明白了，转身回家去叫家长。 而村里的老人也都目露凶光地盯着顾盼。 顾盼已经懵了。 村里很快有年轻力壮的男人赶过来，问中年女人发生了什么事。 中年女人指着顾盼，忽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抹着脸，淌着泪，一会儿骂于拙白眼狼，一会儿冲着顾盼喊嚷小杀人犯。 模样看着甚是凄楚，活像家里死了人一般。 中年女人一句一骂，听起来语无伦次，但并不妨碍村里众人理解她话里的意思——眼前这个漂亮年轻的姑娘，是顾家那个害人精短命鬼的女儿。 是于拙把人带回村里的。 众人纷纷议论，有人皱着眉头朝于拙喝了一句：“于拙你把她带回来是想干什么？” 于拙抿嘴笑了起来，眼尾微微上挑，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他目光落到墙面上“杀人偿命”那四个大字，问了句：“你们看到她，不会良心不安？” 众人里，有几个人瞬间歇了声，面色都有些不自然，剩下的人则是一脸奇怪，似乎没听明白于拙在说什么。 这时，一个高胖年约四十左右的男人走过来，抬手就往于拙脸上招呼了一巴掌，冷冷骂道：“你他娘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闹是吗？” 于拙的脸瞬间肿了起来。 很显然，高胖男人这一巴掌用足了力气。 高胖男人转而冷眼盯着顾盼，一脸横肉随着说话而微微颤动：“你爸害死了我大哥，你还敢出现？趁我还没动手前，你赶紧滚出这地界儿。” 男人压了压手指，手握成拳状，神色没因为面对的是一个漂亮女人而缓和半分，“我这拳头不会因为你是女人就留情。” “那你还挺厉害。”一个声音从顾盼身后传过来，她回头一看，却是程行止和他的助理走近了。 两人身后，还跟了个面善的中年男人。 顾盼惊讶，程行止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刚刚接话的人是助理，他走近后，先朝顾盼问了一声好，然后向那个高胖的中年男人彬彬有礼地说：“要不我们来过两手，看看你这不会对女人留情的拳头硬，还是我这从不打女人的拳头硬？” 高胖男人脸一沉，上前走了两步就要动手，原本坐地上干嚎的女人突然站起来，一把扯住了男人，骂道：“你个不长脑子的东西，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孩子怎么办？” -- 第85页 她比男人理智些，眼光也毒辣，一眼便看出眼前这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虽然看起来年纪轻，但来历不简单。 甭管对方是不是自家男人的对手，真打起来，吃亏都是自家男人。 女人拦住男人后，转头死死盯着于拙和顾盼：“你有出息了，竟然联合外人来对付自家人。” 于拙轻轻笑了一声，满脸嘲讽，正要说话，忽然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来：“哥哥你回来啦！” 他脸上嘲讽之色转瞬隐去，看着背着书包一蹦一跳跑过来的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缓了缓神色，温和地应了一声：“嗯。” 小女孩明显是刚从邻村放学回来，目光在人群里转了一圈，朝女人和男人喊了一声：“妈妈，叔叔。”目光落到顾盼脸上时，略一顿，有些迟疑地往于拙身边靠了靠，小声说道：“哥哥，这个姐姐有点眼熟。” 只想几秒，小女孩眼睛微微一亮，想起来了：“是顾六伯家的那个漂亮姐姐。” 小女孩口中的顾六伯，是顾盼的爸爸。她爸在村里排辈行六，村里人管她爸叫顾六。 于拙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又“嗯”了一声。 小女孩年纪小，但人聪明，已经反应过来眼下是什么情况了。但她也不在乎，只朝顾盼甜甜一笑，“姐姐你难得回来一趟，到我们家吃个饭再走吧。” 她看向程行止和助理，“哇喔”了一声，“这两个好看的哥哥是你的朋友吗？” 她这话音一落，便立即招来了女人的尖声呵斥：“于璨你回家去！” 小女孩说：“妈妈你老是怪顾六伯害死爸爸，但老师说做人要知恩图报，顾六伯是好心帮村里建学校，爸爸摔下来是爸爸不小心，顾六伯是无辜的，姐姐也是无辜的，你不能骂姐姐。” 女人大怒，拉过小女孩，扬手就是一巴掌，骂道：“你这上的什么学？连都好坏是非不分，白花老娘钱，明天你就跟我到地里干活！” 小女孩挨了这一巴掌，瞬间瘪了嘴，眼睛里盈泪，偏又倔强地扛着不哭，咬着嘴唇说道：“本来就是！你们才是好坏不分！顾六伯明明是在帮村里，出了意外你们就怪他！他给村里修路，也没见你们说他一声好！” 女人一张脸涨得通红，又想打小女孩，手扬起还没落下，就被自家男人拦住了。 “好好说话，你打孩子干什么？这跟孩子有什么关系？”高胖男人有些不高兴，拉过小女孩，有些心疼地看着她的小脸，温声说：“脸上痛不痛？快回家吃饭去，吃完饭就跟弟弟睡一会午觉，下午还要去上学呢。” 哄着小女孩回家，高胖男人拧着眉，朝还在围观的众人说了句：“行了，大家都回家去吧，咱们总不能连个小孩都不如，跟个娘们置气。” 高胖男人显然是颇有说话分量的，一句话才说完，村里人也都悻悻散了。 小孩子刚才那几句话，相当于是把他们脸上的遮羞布都撕开了，哪怕有几个人心里有别的什么心思，也不好再找顾盼的麻烦。 高胖男人转头对顾盼说：“放过你这一回，下次你要再出现村里，我就动手了。”说完，他拉着女人，也回了家。 这场闹剧，莫名其妙的开始，又莫名其妙的结束，但透出来的信息量和这些人的反应，让顾盼更加确定了她爸是无辜的。 建教学楼的那一场事故，确如江裴查到的那样，是这些人贪图小钱酿成的，和她爸一点关系都没有。 顾盼直勾勾盯着于拙，没再去想程行止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此时心里只有一个疑惑。 从刚才的对话中，她已经明白过来，于拙是认识她的。 可她对于拙却一点印象也没有，她压根没见过他。 事情到了这一步，于拙也没想再瞒她，主动开口解释：“刚才那女人是我后妈，那男人是我后爸，也是我亲叔叔。至于那小女孩，是我亲妹妹，是我后妈和我亲爸生的。” 顾盼：“……” 这关系也够乱的，她忍不住心里吐槽了一句。 Chapter 42 碍于程行止在场，顾盼并没有第一时间问于拙家的情况，她并不想让程行止知道这些事，便岔开话题，寒暄一句：“我听季总监说程少最近忙，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程少。” 她这话，还带了点试探的意思。 程行止听出来了，目光从她脸上掠过去，轻飘飘地看了一眼于拙，然后收回目光，温声对她说：“是基金会的项目，原本是寰宇集团的章总过来考察，他临时有事来不了，我便过来代他看看。” 基金会的项目？顾盼神色微动，已然猜到程行止来这儿大概率是要对这个地方进行捐助了，不然不会亲自跑一趟。 可就这些忘恩负义的人，怎么配得上别人的善心？ 顾盼动了动唇，想劝程行止别变成第二个她爸，一腔好心反而招来祸事。 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好半晌，她才恹恹地“嗯”了一声。 场面一时有些冷。 一旁的助理适时开口：“没想到在这儿能碰到顾小姐，太巧了。先前你说回老家，我还以为你是回海城。” 他有心想帮自家老板探探顾盼和于拙的关系，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你老家是这儿吗？那这位是你弟弟？” 他这语气拿捏得很好，听起来像是寻常的闲聊，不像在探底。 -- 第86页 “是很巧。”顾盼笑笑，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说：“你们忙公事，我就不打扰了。回头见。” 她看向于拙，于拙会意，顺着她的意思说：“走吧。” 程行止看着她转身就走，没有半分迟疑，眸色不由暗了暗。 不过几日没见，她对自己态度就冷淡了这么多。 难不成真让助理说中，时间一长，她就对自己冷淡了。 这个念头才起，程行止顿时觉得不能接受，无法继续想象下去。 他忍不住追了上去，“顾盼。” 顾盼回头，笑容浅淡：“怎么了？” 程行止停下脚步，突然想明白她兴许只是有事不让自己知道，才借口离开，而不是因为想疏离他。 “没什么，想问你什么时候回绿城？”程行止说，“我等你一起回去。” 顾盼定定看着他，片刻后点头：“好。” 她和于拙离开这几栋教学楼后，就径直上车一起离开了村里回镇上。 路上，顾盼从于拙口中理清了他一家人的关系，也明白了为什么于拙一家都会认识她。 在她爸发迹后的那年，于拙他爸就跟着她爸跑工地了。因为跟得久，于拙他爸还去过她家里吃饭，只是刚好她都不在，没见到这位爸爸口中的老家发小于叔叔。 在她出国那年，于拙小学毕业，准备上初中，他爸觉得让家里老婆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太辛苦，加上这些年也攒了点钱，就决定回家去，不再跟着她爸跑工地。 走之前，顾盼她爸请于拙他爸到家里吃了顿饭，她才第一次见到那位于叔叔。 后来出国那天，于拙他爸得知，还特意赶到海城来送她。 在机场时，大家一起拍了几张合影。 于拙他爸把那几张合影洗出来，摆在家里客厅很显眼的地方。 于拙家里人看了几年顾盼的照片，自然对顾盼有印象深刻。 后来顾盼她爸回村出钱建教学楼，因于拙他爸有经验，所以买材料的事就很放心交给于拙他爸来负责，没有过问太多。 哪曾想到，于拙他爸会贪这点小钱。 虽然只见过两面，但在顾盼的印象中，于拙他爸是个很憨厚老实的人，实在看不出来会是那种贪图一点小钱。 “是我后妈的主意，我爸耳根子也软。”于拙说，“我爸在工地赚的钱多，我后妈捧着他，回家里干农活，挣不到什么钱，我后妈就没少甩脸色。之后要间教学楼，我后妈打着材料吃回扣的主意，我爸一开始不同意，吵了两回，最后还是同意了。” 这同意的后果就是，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了。 于拙神色有些黯然，叹了口气，接着说：“出了事以后，卖材料的那个人找到我后妈和另外几家人，都给了笔钱。拿钱办事，所以那事故就全成顾六伯的责任了。村里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事故还有内情。”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分神看顾盼，只专注地看着前方，专心开车。 顾盼动了动唇，想问他一个小孩怎么会知道这么隐秘的事，还想问他有没有关于他后妈收了钱的证据，但话还没斟酌好，于拙已经转移了话题。 于拙说：“我妈死得早，家里穷，我爸就跟着你爸去跑工地了。跑了几年工地，攒到点钱，建了个房子，也娶了个老婆，就是我那后妈。我后妈进门的第二年，就生了我妹妹。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个小女生，在读五年级。” 那个小姑娘确实很乖，顾盼夸了一句话：“你妹妹很懂事。” “是。”于拙脸上带了点笑意，“她确实很懂事。” 但很快，于拙又收了笑，绷着一张脸说：“我爸死后第二年，我叔叔从牢里出来了，他以前犯了事，在牢里蹲了十年。出来后不到一年，我叔叔就跟我后妈结婚了，他俩生了个儿子，刚一岁多。” 顾盼点了点头，心里虽有意外，但并不吃惊。 农村里弟娶寡嫂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且越是贫穷落后的地方，越多这样的事发生。 从于拙的神色变化来说，他爸还在的时候，他一家人的日子应该过得还不错。如今后妈和亲叔叔组成了一个新家庭，又生了个儿子，他这个继子就显得格外多余了。 从他后妈和他叔叔的态度来看，可以想象得到于拙平时在家是个什么样的待遇。 顾盼轻轻叹了口气。 于拙没看她，却猜出了她的心里想法，语气淡淡地说道：“他俩结婚后对我一直都挺好的，没有苛待过我。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别的原因。” 顾盼不由转头看向于拙，于拙说：“一个月前突然有人到村里打听四年前教学楼事故的事，正好那天问到我家来了，我后妈脸色有些不对劲，等人走后，我叔叔问她是什么情况，我们才知道原来我爸走后，她还收了别人十万块钱的封口费。” 于拙没说那个别人是谁，但顾盼已经知道那笔钱就是梁安给的。 她沉了脸，半晌没说话。 车已经开到镇上，行人和车多起来，于拙放缓了车速，说话语速也放慢了很多：“这几年，我常听村里的老人提起你爸，他们都在说你爸造孽，为了贪图小利，害人害己。我以前也和他们是一样的想法，甚至因此怨恨过你爸，认为我爸的死是你爸造成的，也骂过你爸死了是活该。” -- 第87页 直到他突然从后妈嘴里得知了真相，他心里那股怨恨徒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愧疚。 对误解顾盼他爸而愧疚。 也为自己先前的言行而愧疚。 于拙将车停到路边，转过脸，神色恳切地看着顾盼，说：“我想过去海城找你，跟你道歉，说清这事的真相，但是我叔把我身份证扣住了，我后妈断了我生活费，我没办法离开这地方。” 他顿了顿，接着说：“这一个月，我开车拉客攒了点钱，正想这几天就去找你，没想到你会突然出现。昨天在车站看到你，我以为我在做梦。” 所以，他在车站一眼就认出了她，知道她谁，所以路上才会问她为什么要到黎城来。 至于会在镇上碰到顾盼，那是因为于拙天没亮就在酒店门口对面的小店候着，想看顾盼要去哪里。 直到发现她似乎没地方去，于拙才上前接近，并主动带她回村里。 “你现在忙着赚钱，以后都不打算上学了？”顾盼听后沉默半晌，只问了这一句。 当年事故一死三伤，她这几年一直通过慈善机构来资助这四个人的家里，虽然对这四个人家中情况不了解，但这四个人的子女都在上学她却是知道。 按照慈善机构反馈给她的资料，于拙现在应该在读高三，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就高考了。 这种时候，正是最要紧的复习时刻。 于拙笑起来，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喊了一声：“姐姐。” 顾盼侧了侧头，“嗯？” “如果是其他人，碰到这样的情况，第一反应应该是愤怒。”于拙看着顾盼，眼中像是盛一汪清可见底的溪流，干净清澈而明亮。 “可姐姐第一反应却是我上学的事，你和你爸爸一样，人真好。” “如果是其他人碰到这样的情况，第一反应应该是隐藏好这个秘密，你却想告诉我真相，为此不惜和家人决裂。”顾盼绷着脸，眸色深沉，将情绪藏得一丝不漏，语气淡淡：“你这样也很好。” 于拙笑脸一收，神色认真地说：“我以前不知道这事情是怎么回事，现在知道了，如果隐瞒不说，我会一辈子都活在愧疚里” 也许是于拙脸上的诚恳打动了她，又或者是他的眼神干净得纯粹，顾盼只觉得心中有个地方忽而一软，她没绷住脸，笑了一下。 随着这一笑，她心里的那点不平也跟着消散了不少。 她爸为老家做的这些事，原来还是有人能记住的，如果爸爸泉下有知，想来也会欣慰吧。 “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可以安心了。”顾盼语气温和，劝道：“回学校好好学习，不要为了这些杂事影响自己的一辈子。” “姐姐放心吧，我成绩很好的，就算这两个月没在学校，照样能上重本。”于拙再次笑起来，笑意在眼眸中，像洒在溪流里的细碎阳光，熠熠生辉。 顾盼略一挑眉，“这么有自信？” 于拙点点头，“考不上大学，我就得去干苦力活，很累的。”他虽是调侃的口吻，语气却是很郑重。“所以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考个好大学。” 这句话少年气很重，顾盼听了有些莞尔。 于拙转而又说：“我等会去派出所改一下名字，顺便把户口迁到我外婆家，这事办妥了我就回学校。”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身份证和一本户口本，是在回村里让顾盼在车里等的时候，他回家拿出来的。 他问顾盼：“姐姐你是要和我一起下去，还是在车里等我？填资料和拍照大概需要二十分钟。” 一个人坐车里也没有什么意思，顾盼和于拙一起下了车。走不到十米远，就是派出所了。 两人一道进去，填资料的时候，顾盼发现于拙不仅改了名，连姓也一并改了。 姓程，单名一个燃字。 他的妈妈姓程，娘家在黎城西水湾那边。他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外公外婆已经年迈，他想把户口迁过去，也是带着照顾并陪伴两位老人的意思。 顾盼看着那个笔锋凌厉的程字，脑中想的却是程行止。她不由走了会神，回过神时于拙已经填好资料了。 手续办妥，两人从派出所出来，于拙将顾盼送回了酒店。 顾盼下车时，于拙说：“我爸走后，市里慈善机构的工作人员上门，说有人得知我家里的情况，愿意资助我和妹妹读书，直到大学毕业。上个月那个人还给我们家转了一万块过来。” 顾盼关车门的动作一顿，于拙已经接着说：“姐姐，资助我们读书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Chapter 43 顾盼一时无话，和于拙四目相对。 即便她不说，但从于拙脸上笃定的表情来看，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顾盼叹了口气，心想这小孩是有些聪明的，一点蛛丝马迹就能猜到真相。 她说了句：“好好读书，专心备考，别多想。”便把车门关上，转身走进酒店了。 于拙见她进了酒店，也开车离开。 他和顾盼都没发现身后有辆摩托车，从他们进入镇上便跟着，看着他们进了派出所，又转到酒店这边来。 见两人分别离开，开摩托车上的男人低头掏出手机打电话。 “进了派出所，待了半小时左右……对，现在回酒店了，搞吗？” 男人身上穿了紧身牛仔裤和黑色紧身上衣，剃着个板寸头，面相削瘦颧骨突出，整个人看起来便不是善茬。 -- 第88页 他一边打电话一边眯着眼盯着酒店方向，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包劣质香烟，放嘴里叼着，语气有些不屑：“放心，我问过前台了，那娘们是叫顾盼没错，一个人来的，身边没有别人。” 在男人身后，一辆出租车停下，程行止从车里下来时，正好听到男人嘴里说到顾盼两字，他脚步一顿，又听男人语气有些不耐地对着电话那头说：“两个男人？哪来的两个男人，我跟了一路，就看见她跟你那侄子两个人。”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男人把烟从嘴里拿开，朝地上啐了一口，撂下话来：“你他娘的出来两年怎么成孬孙了，你不搞我帮你搞，就当是报答我在里头欠你的恩情。要是那娘们敢报警，你放心，老子就说是见色起意，绝不拖你下水。” 男人说完便“啪”地挂了电话，骑摩托车走了。 程行止拧着眉，目光一直看着男人，直到男人骑车远去。 他很确定自己刚才从男人嘴里听到了顾盼两个字。 先一步下车的助理，更是从头到尾听全了男人的话，他转头看向程行止，语气有些犹疑：“那人刚才好像提到了顾小姐的名字。” 程行止“嗯”了一声，明白助理话里的犹疑是在说不定只是同名，但即便是同名，也不该放任不管。 毕竟男人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接下来的举动，一旦成功，对于任何一个女性来说，都是一种巨大的伤害。 程行止将男人骑的那辆摩托车的车牌号告诉助理，说：“先报警吧。” 助理点了点头，心里忍不住感慨了句，还是老板想得周全，把车牌号都记下来了，他自己就没想到这茬。 助理拿出手机正要打电话报警，又听程行止补了句：“联系人打点一下这边的关系。” 在这种小地方，往往会出现警力不足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报警可能不会有预期的效果，更何况还是一件没有发生的事，报了警只怕也得不到什么重视。 助理也明白这个道理，走到一旁打电话联系人去了。 出租车师傅探出半个身子，朝程行止说了句：“年轻人，这事儿我帮你盯着吧。刚刚那男的，是这镇上出了名的痞子，凶得很，未成年的时候手上就沾了人命，去年放出来了，这镇上做生意的，谁都不敢惹他。” 师傅是本地人，显然比程行止他们更明白这边的风气，“你们报警找人打点关系也未必有太大效果。我找人请他吃顿饭，想办法让他醉一宿，明儿你们带着她就赶紧走吧。不怕恶人磨，就怕无赖缠。在我们这儿被他盯上，不是什么好事情。” 程行止拧着眉头，师傅看出他想说什么，叹了口气，说道：“咱们这儿的警察也不是说不管，但是总得有人报警才能抓他。他是个刺头儿，大家都不想惹事，能用钱应付过去就行了，去报警回头人刑满释放，遭殃的不还得是自己？” “这人既然这么麻烦，您何必淌这浑水。”程行止说。 “倒不用担心我。”师傅笑了笑，“我不过请他吃顿饭，他喝多了醉酒，还能怀疑到我头上？” 见程行止还想再劝，师傅摆了摆手，说了句：“她是我老同学的女儿，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便缩回车里，摇上车窗开车走了。 师傅一走，助理也打完电话回来了，压低声和程行止汇报：“找人联系上这边派出所的所长了，说是会派几个人手盯着，一定保证顾小姐的安全。” 程两人走回酒店，路过前台时，程行止脚步一停，温和有礼地问前台：“我有个朋友叫顾盼，她早上说要换房，方便告知一下她换到哪个房间吗？” 前台接待的姑娘不是早上他们离开时的那两个，一听程行止这么说，便没有任何怀疑，查看酒店系统，把房号告诉了程行止。 程行止点头，说了声谢谢。 前台姑娘颊上飞红，正要说不客气，又听程行止说：“她房间对面或者旁边的房间有空房吗？麻烦把我们的房间换到离她房间近一些，有什么事也好照应一点。” 空房自然是有的。 前台动作利索地替程行止和助理换了房间，一间是在顾盼住的房间对面，一间则是在旁边。 助理十分识趣，主动选了对面的房间，程行止则住进了挨着顾盼的那间。 换好房，助理又出门去了。他们车轮被扎爆胎，送去镇上的修车店里换胎，这个点应该也换好了。 程行止则靠在房间的阳台，斟酌一下，给顾盼发了一条信息—— “我在你隔壁房间里。” 顾盼看到这条信息时，愣了一下。 在她隔壁房间里？ 程行止知道她住这酒店？ 但转念一想这镇上也就这一家酒店勉强能算得上符合住宿标准的，外地人过来要住酒店的话，只能将就这一家。 程行止自然会猜到她住这里。 顾盼正想着，敲门声已经响起来了。 她猜敲门的人应该是程行止，便没有多想，去打开了门。 抬眼一看，果然是他。 顾盼倚着门，扯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容，却并没有主动开口说话的意思。 她现在看着程行止的脸，就忍不住想起这段时间让她纠结于心的那张他和女明星姜醒的合影，心中腾起一股不知哪儿来的烦躁，让她不是那么想搭理程行止。 -- 第89页 她不说话，程行止却主动上前一步，直白地问：“方便进去说话吗？” 孤男寡女的呆一间房，保不准发生什么天雷勾地火的事儿，顾盼抬了抬眼，有些皮笑肉不笑地说：“有什么话不能在这儿说非得进房间？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的，程少。” 说到“程少”这两个字时，她特意咬重了语气，眼睛微转了转，意有所指地补充一句：“要是传出去，我倒是没什么要紧的，只是程少就不好解释了。” 程行止听出顾盼话里有话，上前一步，微微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问：“不好解释什么？” “不好解释我和你的关系呀。”顾盼歪了歪头，不仅语气掐得娇软可爱，还故意作出了一副天真无辜状的神情，存了心是想恶心一下程行止。 殊不知她这样反倒让程行止觉得她可爱。 程行止唇角微微上扬，带起一缕几不可见的笑意，顺着顾盼的话问：“嗯？那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顾盼略一挑眉，似笑非笑地横了程行止一眼，回了句：“哪敢和程少攀上关系。” 她知道见好就收，说完便敛起情绪，没再阴阳怪气，侧了侧身，让程行止进房，恢复以往正常的语气问：“程少找我什么事？” 程行止进了房间，也仅在过道处就停下了，没往里头走去。 他把听到摩托车男人打电话的事告诉了顾盼，末了说道：“兴许那人找的不是你，只是恰巧和你同名，你不必太担心。” “想让我不担心，程少不该把这事告诉我。”顾盼语气轻松，听不出来担忧，却佯装出一副害怕的神情，用开玩笑似的口吻嗔道：“我孤身一人在陌生的地方，知道这样的事，今晚肯定就睡不着了。” 程行止明知道顾盼是在调侃，却还是把这话听进了心里，低低说了一句：“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在。” 顿了顿，他提议：“如果那人针对的是你，肯定会知道你住哪间房，我们换一下房间，你住隔壁，这样更安全些。” 顾盼只看着他，没接话。 她这一趟来的目的以及她爸的事，程行止应该都知道了，否则不会对一个陌生人说的话这么慎重。 但程行止既然不问她，她也乐得装傻混过去，轻声应了一句好。 顾盼和程行止的行李都不多，两人花了几分钟就收拾好，然后交换房卡，换了房间。 顾盼这一趟来黎城，除了想看她爸一直念叨着要带她回来的老家是什么样的，还要去看一个人——当年一路资助她爸上学的那位邻村小学的老校长。 老校长已经退休了，如今住在镇上，地址离住的酒店不远，走几条街就到。 程行止知道后，和她一起去了。 在去的路上，程行止还和她说了不少那位老校长的事，一个从业数十年的老教师，工资不高，却硬是资助了数十个家中贫困的孩子上完大学，改变了那数十个孩子的人生，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活菩萨了，担得起伟大二字。 顾盼听得诧异，不禁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她自己之所以知道这位老校长，还是因为她爸以前常提起，说没有这位老校长，不会有机会上高中念大学，不会遇到她妈，也不会有她。 老校长对她爸恩重如山，她爸时常念叨，临死前都在自责愧对老校长的厚望，所以她才会代她爸看望老校长的想法，顺带想告诉老校长，她爸很好，从未昧良心，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程行止说：“基金会成立后，这位老校长就打了很多次电话过来，并且写了厚厚一叠的材料寄过来，希望我们能到这边捐建教学楼，给孩子们一个能够安心上学读书时的地方。” 给基金会打电话求资助的人并不少，但这位老校长的心是最诚的，所以才打动了章寰宇，想着亲自来一趟看看，只是章夫人突发状况，令他没能出行，只能由程行止代替而来。 两人走到老校长住的那条巷子口，还没走到老校长家，就见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很好的老人家正拿着根手指粗的一米长棍在追着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跑。 老人家一边追还一边骂：“小小年纪不学好，还逃课出来上网？小兔崽子。你爸妈供你们读书的钱不是天上刮下来的，他们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你们对得起你们爸妈吗？” 三个少年一边抱头躲闪，一边叫屈：“我们没有逃课！今天学校放假！” “放假你们不在家写作业跑出来上什么网？” 老人家一棍子打过去，三个少年身手利索，抱头矮身避开，跟青蛙似的往前一跳，尔后拔腿就跑，留下老人家中气十足地破口大骂：“小兔崽子，再让我抓到你们不学好，我打断你们腿！” 三个少年嘻嘻哈哈往巷子口跑来，其中一个回头扮了个鬼脸，语气嘚瑟地顶嘴：“张爷爷您老没事多练练，不然下回还是打不不着我！” “臭小子！”老人家几乎气得一张脸涨得通红，捏着棍子挥了几下，无可奈何地看着几个少年远去，半晌，摇头笑了。 顾盼和程行止对视一眼，两人都听到了刚才那一声张爷爷。 而他们要来看望的老校长，恰好就姓张。 Chapter 44 两人并肩走过去，老人家显然是个热情开朗的性子，见到生人走进巷子里，一看就是找人的，主动上前开口询问：“你们找谁？” -- 第90页 顾盼笑说：“这里有位张校长，我们来看望他。” 她手里提着几盒营养品，程行止手上也没空着，提了一篮应季水果，这是两人特意去超市买的。 老人家凝神看看顾盼又看看程行止，最后目光又落回顾盼身上，思索了片刻，就说：“哦，你是小顾的女儿，叫顾盼对吧？” 顾盼面露惊讶，她可以确定自己没见过眼前这位老人家，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 老人家说：“你爸以前往我这儿来的时候每次都要给我看你的照片，还说以后有机会带你来看我。” 顾盼一听就明白了，眼前的这位老人家就是她要找的那位老校长。 巷子里还算宽敞，沿街商铺不少都把摊子摆出来，一眼望到头，琳琅满目的，文具用品瓜果蔬菜，什么都有。 老校长带着顾盼和程行止走了不到五十米就在一家小茶馆前停下了。 茶馆前摆了张半人高的茶案，煮着壶冒着汨汨热气的普洱。 老校长叫两人坐下，“外边凉快些，你们坐会儿我拿点水果出来。”他说着转头进屋去拿水果。 隔着道纱窗门，顾盼很清晰地听到老校长进屋后在喊人：“翠儿，家里来客人了，你出门买点菜回来！” 有人低低应了一声：“哎。” 很快，老校长端着盘切好的冰西瓜和葡萄出来，他身后跟着鬓发微白但精神同样很好的老奶奶。 “这是我老伴。”老校长介绍，“姓简，没退休前是教语文的，大家都喊她简老师。” 顾盼和程行止都起身问了好。 简老师满目笑容，手里拎着个花布袋，一叠声地让他们坐，便转身去买菜了。 看样子，显然已经习惯自家隔三差五就有客人上门了。 老校长坐下烫完茶杯，给顾盼和程行止都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茶，自己却拿着块冰西瓜吃起来，边吃边问顾盼：“小姑娘，这几年过得好吗？” 顾盼握着那杯温烫的茶，礼貌回了一句挺好的。 老校长看着顾盼，心里叹了口气。 那个整日念着女儿长得漂亮像妈妈的男人已经不在了，他的女儿褪去青春稚气，却出落得比照片更漂亮了。 老校长低下头，吐了个西瓜籽，然后抬起脸，用一副闲话家常的熟稔语气朝顾盼说：“我和老伴没孩子，家里怪安静的，以前你爸经常来看我，家里有他在，就会热闹一些。你和你爸一样，都是早早没了家里人，逢年过节的自己一个人过怪冷清，你要是不嫌弃就常来我们家。” 他说着，顿了一下，想起来自己已经退休，时间多的是，便又改口：“当然，你要是工作忙，抽不出时间，我和老伴儿去你那儿也成。” 这一番话险些让顾盼红了眼。 她瞬间便明白了为何她爸从前有空就会过来看望这位老校长，不仅仅是感念师恩，还因为她爸真把老人家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顾盼低低应了一声好，因为想起爸爸，眼眶还是不自觉地润了润，怕自己失态，忙低下头试图将泪意逼回去。 老人家当了几十年老师，眼睛毒辣，见顾盼微微低下头，便知自己这番话勾起小姑娘的伤心事了，暗自呸了自己一声，心想哪壶不开提哪壶，年纪一把话却不会说了。 一旁的程行止见状，端着茶杯，低头一嗅，适时地接过话：“这普洱有樟香，是大叶种老茶？”将话题转移了。 老校长一听立即转头看程行止，朗声笑道：“小伙子，你可以啊，还没喝呢就闻出来了。这普洱确实是大叶种，我一个学生送的，放了八年今天才舍得喝。” “家里人很爱喝茶，茶柜里正好也放了不少樟香普洱。”程行止语气谦逊，他侧头看了一眼顾盼，似是想到了什么，眉眼微动，笑着对老校长说：“天热，往常这时候我喝普洱时喜欢兑牛奶加冰块喝，胃口不好的时候，会切两片柠檬加蜂蜜。” 老校长愣了一下，随即一拍大腿，说：“你这喝法我怎么没想到。”说着立即起身往屋里去拿牛奶和蜂蜜出来。 “老太婆不爱喝茶，你说我这一个人喝能有什么味道。”老校长将茶水和蜂蜜兑在一起倒入茶海中搅拌均匀，又进屋里加了两块冰，然后走出来给自己倒了一小杯。 老校长一尝味道，就啧啧点头称奇，“很好，比外面卖的那什么珍珠奶茶要好喝多了，小姑娘你也来一杯。” 顾盼从小就不爱喝茶，但奶茶却是例外。就像大部分女生那样，她也抵抗不了奶茶的诱惑。 先前老校长给她倒的那杯普洱，她一口没喝，这会儿换成了牛奶兑普洱蜂蜜，她就忍不住抿了一小口，眼睛顿时一亮。 这普洱兑牛奶和蜂蜜，又加了冰，确实比外面卖的奶茶要好喝许多。 程行止见她神情满足，便知道她喜欢，唇角抿出了一个小弧度的微笑。 老校长将程行止的神情变化收入眼里，又看了一眼顾盼，借着聊茶的话题，不动声色地套程行止的话：“你家是绿城的吧，绿城那边的人都普遍爱喝茶。” 程行止摇头，“我是海城人。” 老校长想起顾盼家也是海城的，自己的好些学生大学毕业后也都在海城工作成家，脸上的笑便略深了些，“海城好啊，大城市，机遇多，是个能让鲤鱼跃龙门的好地方。” -- 第91页 “是，海城是一个不排外包容性很强的城市。”程行止点头，依旧态度谦和地附和：“经济、医疗、教育各个方面都发展得很好，环境不错治安也可以，您以后有机会去海城，我一定亲自接待您。” 能得程行止开口允诺亲自接待的人，向来非富即贵。老校长并不知道程行止的来历，只当他是客套话，心里也就越发满意，这年头的年轻人，这么会来事懂礼貌的可不多。 倒是顾盼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程行止，心下疑惑这位程大少怎么对老校长这么尊敬，远超出了礼貌敬老尊贤的范畴，感觉有些怪异。 但老校长和程行止的话题已经换了另外一个方向，顾盼越听越觉得怪异，老校长这架势，怎么瞧着像在盘问女婿？ 没一会儿，老校长已经将程行止的底细都打听清楚了，连住哪个小区家里只有三口人常和哪些亲戚朋友来往，都问了个遍。 而程行止也没办法不耐烦和反感，一一仔细答了，态度认真严谨，也仿佛像是在应对老丈人。 眼看这两人的话题渐渐歪到成家生孩子上，顾盼终于坐不住了，搁下茶，正要寻个借口离开，老校长的老伴回来了。 跟着她一起回来，还有一手拎着鸡，一手拎着几兜菜的于拙。 老校长一看到老伴身后的于拙，脸上笑容顿消，顾不上再套程行止的话，起身拿起门口放着的扫把，二话不说就往于拙身上招呼：“你个小兔崽子，不学好还敢跑我家来！” 声若洪钟，可见是气极了。 于拙站在原地没动，老老实实挨了几下，倒是简老师看不下去了，一把拉开老校长，骂道：“人孩子好不容易来一趟家里，你做什么打人你？” 转头又看向于拙，语气心疼地责备：“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平时这么机灵，今天怎么就傻站着让人打？打疼没？我去拿点药给你擦擦。” “没事，不疼。”于拙朝简老师弯眸一笑，眼神清澈干净，不见半点挨了打的不满，“老校长心疼我呢，没下重手。” 老校长立即“呸”了一声，气笑了：“你个小兔崽子谁心疼你了？你这小子还要脸不要脸？” 眼看老校长又要上手打人，简老师忙把于拙手里的鸡和菜一股脑都塞进老校长手里，“你进屋里杀鸡去。”把老校长推进屋里了。 于拙目光转而看向顾盼，喊了一声：“姐姐。”他在菜市场时碰到简老师时，闲聊了几句，得知顾盼在老校长家里，便跟着简老师一块回来了。 顾盼叫于拙坐到茶案前，程行止不等她开口，已经先一步给于拙倒了杯茶。 看着这架势，给人感觉仿佛他是这家的男主人，和妻子一起招待客人一样。 于拙心里笑了一下，少年人向来敏感，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已经猜到了程行止对顾盼的心思。 他朝程行止致谢：“谢谢。”便端起茶悬空一点，随后抿了一口，算是认下这个姐夫了。 顾盼丝毫没有察觉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只拧眉看着于拙，问了句：“真不疼？” 刚刚老校长抽于拙那几下，可是用足力气的，并不是作样子。 于拙摇头，“打得疼说明老人家是真的疼我呢。”见顾盼面露不解，他便解释说：“老校长一心想让孩子们上学读好书，镇上不听话的小孩，都被他打了个遍，有些中途辍学的，他甚至上门把人家长都骂了，说不让小孩读书是害了小孩。” “这样岂不是容易得罪人？” “不会。”于拙笑起来，脸上梨涡又浅浅地漾开，“大家都是老校长是为他们好，被骂了虽然不高兴，但也都念着老校长的好，十里八乡的逢年过节都会往老校长家里凑呢，还会因为老校长不收他们送过来的东西而吵得面红耳赤的。” 所以他刚刚才站在原地不动让老校长抽那么几下。 他是这几年来老校长最看好的学生，眼看要高考了，结果自己办了休学，这搁谁受得了？ 更别提对他抱有极大期望的老校长了。 最开始听说他休学去开车赚钱时，老校长气得满街找他，找了一整天，当晚就进了医院挂水。 于拙心怀愧疚，一直没敢出现在老校长面前，生怕又气病老人家。 今天之所以敢过来，是因为他已经把顾盼的事情解决，可以回学校继续复习了。而复学的事，他得亲自过来跟老校长说。 老校长杀完鸡，背着手从屋里走出来，脸沉如乌云压顶，在听完于拙复学的事后，瞬间就变了脸，眼里似装着万里晴空艳阳天，笑得眼角褶皱都叠起来了。 “好孩子，那接下来两个月你可得好好复习，考个好大学，未来才有更多选择的机会。” 但老校长的笑容也没有维持太久，他话音刚落，眼角瞥见斜对面的网吧溜进去两个年轻姑娘，一张脸顿时又拉了下来，三步并两步冲过去，拉开嘹亮的嗓门喊着：“小丫头片子，不上学又跑来上网！” 话没说完，人已经冲过去了。 l Chapter 45 最终，那两个女生还是被老校长从对面网吧里逮了出来。 两个女生隔着一条街看见顾盼和程行止，眼睛顿时就亮了，捂着耳朵从老校长的骂声里小跑过来，笑眯眯地和顾盼程行止打招呼：“顾小姐，程先生，好巧啊，你们认识啊？” -- 第92页 两个女生看着眼熟，顾盼眯眼看了会，就想起来了，是酒店那两个前台姑娘。 其中一个脸圆圆的，笑起来很可爱，顾盼对她印象深刻，甚至还记得她的名字，叫顾灵。 人如其名，确实是一个很灵气的小女生。 顾盼朝两人点点头，答了句：“嗯，认识。” “嘿，昨晚看你们俩前后进酒店，我就猜你们是不是认识的呢。”顾灵打小喜欢看俊男美女，还想和顾盼多说点话，但身后老校长已经跟回来了。 不想听老人家训话，顾灵朝顾盼说了句：“诶诶，漂亮姐姐回头见。”就拉着同伴就飞快跑远了。 老校长踱步回来，拧眉望着两个女生跑远的身影，无奈摇头，长叹了一声。 “这年纪轻轻的，不好好读书，只管贪图享乐，以后要吃更多苦头的。” 这一声叹息，仿佛抽走了老校长身上的精神气，原本看着硬朗挺直的腰板瞬间变得佝偻。 “你们先坐着，我进去给老伴搭把手。”老校长朝顾盼摆摆手，转身进了屋。 “刚刚说话的那女生，原来是我隔壁班的同学。”于拙低声解释，“成绩一直是年级前十，嫌读书太累，就退学了，在镇上酒店当前台收银，老校长去劝她几次都没劝回来。” 一生致力于教书育人的老校长，眼睁睁看着一个好苗子辍学，自然难免心生失落。 顾盼却是眉头一挑，一个成绩排在年级前十的优等生，不太可能因为嫌读书太累而辍学。 这其中，肯定还有别的原因在。 她开口问了句：“那女生家里条件怎么样？” 于拙想了想，说：“听说家里爸妈身体都不太好，有个弟弟在黎城市里一中念高一。” 话说到这儿，于拙一怔。 他瞬间明白了，顾灵退学恐怕是因为家境问题，而不是嫌读书累。 这种因为家庭条件不好而退学的事在小地方时有发生，于拙见得多了，心里有些替顾灵可惜，却也没有太放心上。 而情绪低落的老校长，在厨房待半个小时，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端着饭菜出来，扬声喊门外的三人进屋吃饭。 菜是老校长亲自炒的，老人家厨艺很不错，顾盼难得胃口大开，吃了两碗饭。 老校长看她吃得高兴，转头笑呵呵地提点程行止：“现在年轻人要是没有一手好厨艺，是追不到女朋友的。” 程行止看了眼顾盼，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察觉到程行止的视线，顾盼抬起头，笑着接过话茬：“那可不一定，坐在这里的这位……” 她顿了一下，目光从程行止身上挪到于拙脸上，调侃的语气里掩着一丝酸意：“这两位，想当他们女朋友的，能从国内排到法国去，哪用得着他们亲自下厨去追女朋友。” 少年人向来敏感，一听就知道顾盼这话是在内涵程行止，自己只是个躺枪的。于拙摸了摸鼻子，一脸无辜：“姐姐，我现在哪有心思谈恋爱，我复习都没时间了。” 老校长哈哈一笑，夹了个鸡腿给于拙，“对，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 三人吃完饭从老校长家走出来时，天已暮色了。 于拙在巷子口和顾盼程行止告别，“明天一早我就回学校上课了，姐姐，我就不送你了，等我高考完，再去找你。” 顾盼笑着说了一声好，看着于拙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扬声喊道：“于拙！” 于拙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看她。 顾盼走过去，“我有个摄影朋友，缺模特，酬劳给得很大方。她上午看到你照片，找我问你的联系方式。” 她和于拙认识的时间虽然短，但也看得出来于拙的性格应该不会接受她资助他念大学。 把他介绍给商晗晗，让他有个收入来源，是最好的方式。 商晗晗人脉多，说不定还能把于拙带进模特圈里。 于拙这张脸，是压得住镜头的。 顾盼说着拿出手机，点开商晗晗的聊天框，问于拙：“怎么样，你考虑试试吗？” 于拙一口应下：“好啊。”他和家里关系明摆着已经不可能再恢复以前，以后要上大学，就必须自己赚钱，如今多个赚钱的活，他不会傻到拒绝。 “行，那我把你电话发给她。”顾盼留了于拙电话，目送于拙离开，随后把电话号码发给了商晗晗。 商晗晗那头回消息回得很快，直接发了个两百块钱的红包过来，以示感谢。 顾盼毫不客气地领了。 回到酒店，程行止助理已经在并不大的酒店前厅等着了。 一看这架势，就是有事要向程行止汇报。 顾盼和助理打了个招呼，便径自回房了。 “轮胎已经换新，但修理厂的老板建议我们把车停他那儿，会比较安全。”助理说。 镇上治安不是特别好，他们这样的外地人进来就极其招眼，车停在酒店门口，没人看管，会招来一些小偷小摸或者纯粹是闲得没事干的混子不奇怪。 但如果是放在修理厂里，至少是能保证安全过夜的。 “酒店周围也布了几个民警。”助理压低声音，“杨四已经查到踪迹了，正在一家大排档里和人喝酒。” 助理口中的杨四，就是那个扬言要在晚上对顾盼下手的寸头男人。 -- 第93页 此时，和杨四在大排档喝酒的人，正是带程行止进村的那个出租车司机和他叫来的几个朋友。 一伙人在大排挡里吃喝，从暮色微沉一直喝到晚上十一点，眼见杨四已经醉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出租车司机这才起身结账，然后把杨四送回去，确定杨四醉死后，给程行止发了个信息，这才放下心回家睡觉。 “人已喝醉睡着了。” 程行止收到出租车发来的信息时，已经是十一点半。 他微微松了口气，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往下看了看。 酒店周围守着的那几个便衣民警，因为干等了一晚上都没有什么事发生，都有些惫懒，不是低头在玩手机看短视频，就是在抽烟闲聊。 这也怪不得他们。 基层警力不足，在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情况下，还安排了人过来守着，这已经是极其特殊的待遇了。 程行止看了片刻，最后给助理发了条短信，让他安排楼下那几个人都去休息。 过了凌晨十二点，程行止困意上涌，他捏了捏眉心，并未上床睡觉，而是靠在窗边，微微阖了眼。 此时夜深人静，只要开着窗，楼下有什么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旁边房间的顾盼此时睡得很沉，她今天走了这一趟，又见了老校长，以往郁结释怀了不少，睡觉都踏实了许多。 至于程行止说有人会对她不利的事，她没有太放在心上。 有程行止在，他会保证她的安全的。 直到凌晨四点，正是所有人最疲惫的时候，杨四被渴醒，跌跌撞撞地走到卫生间，在水龙头下灌了几口冷水后，他的神智也跟着回笼不少。 他的醉意已经散得差不多，头却还有些晕，从卫生间出来，本想再接着睡一觉，躺到床上时，却被一个东西硌到了腰。 杨四伸手一摸，是手机。他眯着眼按亮手机屏幕，扫了一眼时间，四点十分。 这个时候，只怕天都没亮。 杨四正要放下手机，隐约间好像看到有几个未接电话和几条未读消息，眯着眼又仔细看了看手机屏幕，确实是有几条未读的消息。 是于家老二发来的。 “兄弟在哪儿呢？” “怎么不接电话？” “别冲动啊兄弟，这是我家里事，我自己会处理，你出来了就好好过日子，犯不着为了点不相干的事情再把自己送进去。” “看到回个消息给我。” 杨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盯着这几条信息，脑袋昏昏沉沉的，没想明白是什么意思，便索性不管了，将手机丢到一旁，翻身睡觉。 但他眼睛才闭上，瞬间又睁开了。 他想起来自己今晚原本要做什么了。 时间已经走到四点半，夏季的天一向亮得早，往常这个时候天际露白凉风习习，今天却有些反常，整个小镇裹在雾蒙蒙的灰亮中，沉闷得连一丝光一缕风都透不下来。 看着像是要下雨了。 酒店前台坐了一个晚上的顾灵，打出一个困倦的哈欠，对身旁和她一起上夜班的女生咕哝了一句：“不行，我太困了，我得出去走一走。” 她站起身，人还没走出前台，便见一个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顾灵本能扬起一缕笑，脱口而出便是一句极具热情的问候：“早上好先生，欢迎光临。” 话说完，她在看清来人是谁后，脸上的笑容顷刻间凝住了。 来人是杨四，镇上出了名的流氓混子。 上个月他带了个女人来开房，弄得房间太脏，床单被褥全都不能要了，又耍赖不肯赔损，顾灵不敢和他吵，最后是自己贴钱进去的。 她一个月工资也就两千块，赔了四百多块，相当于是白上了一周班。 这事想起来就心痛。 顾灵不想接待他，转头和一旁的同事说：“我去上个厕所，你接待一下。” 同事也怵杨四，不敢一个人应付他，伸手扯住顾灵没让她走，随后挤出一个笑脸，例行公事的说：“先生是开房吗？单间还是双人间？这个点开房有特价哦，一律打五折。” 杨四扯了扯嘴角，直接了当地开口问：“有个叫顾盼的，住哪间房？房卡给我。” 顾灵一顿，抬头看着杨四，干巴巴地说了句：“我们不能暴露客人隐私的。” 杨四一手插着腰，一边朝前台伸出手，不耐烦地催促：“那是我女朋友，闹脾气跑过来自己开房，赶紧的快给我房卡，我哄女朋友去。” 镇上就这么点大，杨四女朋友长什么样谁不知道，怎么可能是酒店里那位长得跟天仙下凡似的客人。顾灵同事不想给房卡，可又不敢得罪杨四，只好转头看向了顾灵。 顾灵反应很快，嘴上一边说着：“真是你女朋友啊，长得比上一个漂亮。”一边坐到电脑前，调出酒店管理系统，目光掠过顾盼入住的房间旁边的那间房时，顿了一下。 那间房间上，显示已入住。 入住的客人名字是程行止。 她下午的时候见到程行止和顾盼坐在老校长家吃饭了。 既然这两人认识…… 顾灵想到这儿，心中登时有了主意，拿出一张房卡，递给杨四，脸上带笑，说了一句：“四哥，女朋友还是要哄的呀，那么漂的女朋友，不好好哄着可就跑啦。” 杨四哼笑了一声，“女人可不能惯着她，惯得脾气大了，回头骑我头上来做福。” -- 第94页 他拿过房卡，便往电梯那边走去。 等杨四一进电梯，顾灵的同事立即拉了拉她胳膊，小声说道：“你怎么把房卡给出去了，这不是害了那位客人吗？那客人长得这么漂亮，万一出了点什么事……” 顾灵指着显示程行止名字的那间客房，同样压低了声音：“给的是这间房的房卡，回头杨四要是找我麻烦，我就说是我拿错房卡了，到时候你可别给我说漏嘴了。” 同事看着顾灵，颇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行啊你，脑子转得倒挺快，这办法妥的。” 顾灵有些小得意，但同时又有点担心。 她趴在前台，往电梯方向望了望，转回头来问同事：“你说杨四进了那位程先生的房间，两人会不会打起来？” Chapter 46 顾灵想着自己故意给错房卡，杨四会进到程行止的房间，这样可以让顾盼免于一难。 她并不知道程行止和顾盼换了房间，而自己这一好心举动，歪打正着，杨四拿着她给的房卡，轻手轻脚地摸进了顾盼睡的那间房。 顾盼睡得很沉。 此时天还未亮，窗帘是厚重的遮光帘，房间内光线昏暗，杨四悄声走进去，只隐约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房里很安静，他甚至能听到睡着的人均匀起伏的呼吸声。 怕把人惊醒，杨四站在床尾没动，却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他接到于老二的电话，受托盯着于拙的行踪，结果在看见顾盼的第一眼，就起了心思。 这女人长得太招眼了，活色生香的，只远远的扫一眼就能让他痒到心里去。 只要能弄到手，哪怕再进去蹲个几年，他都乐意。 杨四微微低下头，伸手开始解皮带。 “轰隆”—— 雷声骤响，惊醒了靠窗瞌睡的程行止。 他按了按眉眼，撩开窗帘，往窗下一看。 天色未亮，乌云压顶，酒店门前空旷一片，连一辆多余的车都没有，只有两盏孤零零的路灯亮着，无端显出了几分冷清和压抑。 这天，看着像是要下一场暴雨。 闷得连一丝风都没有。 而雷声稀稀落落地炸了几声，也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程行止长舒了口气，或许是自己想多了，过于草木皆兵了。 他打算去洗把脸再补个觉，转身时眼角余光却瞥见在酒店门口最右侧的角落里停了一辆摩托车。 因为那角落恰好是在视线偏死角处，要不是这一转身，程行止可能未必能发现得了。 因为距离过远，程行止看不清那辆摩托车的车牌，他绷着脸，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酒店前台，想让前台帮忙去看看那辆摩托车的车牌号。 但电话打通，是还在前台惶惶不安的顾灵接的电话。 听到程行止自报姓名后，顾灵沉默了好几秒，终于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程先生，您不在房间里吗？” 她在前台坐着，看到走廊监控，杨四明明已经拿着房卡进了房间。 程行止不解，但还是答了句：“在房间。” 在房间？ 顾灵硬着头皮，语气迟疑地问：“您房间刚刚没有人进去吗？” 这时，只听到外面“轰隆”一声彻响。 又是一个声势震天的惊雷。 顾灵眼皮猛地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程行止这惊雷骤响的瞬间，已经明白过来顾灵的话里的意思。 他脸色一变，甚至顾不上挂电话，快步走出房间，去敲顾盼的房门。 顾灵在前台监控电脑里看到程行止从本该是顾盼睡的那间房走出来，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她意识到自己好心办成坏事了，攥着手机，挤出了一句：“人是十分钟前进去的。” 十分钟，有时候够做很多事了。 程行止额头青筋暴起，往后退了两步，尔后抬起脚朝门狠狠踹了下去。 这酒店小，不是什么高级酒店，门窗设施装修时，用的都是最便宜的那种，程行止这一脚踹过去，门锁“咔嚓”一声便应声而开了。 程行止几乎是冲进房间的，房间里光线暗，他眯着眼看清房间时，场面却和他想得有些不一样。 杨四被剪成碎布条绑在窗户边，嘴里也被塞了一团布，正弓着身痛苦地呻.吟。 顾盼坐在床边的那张椅子上，沉着脸没说话。 她身上有些狼狈，身上睡衣的领子被撕开一个大口子，露出了巴掌大的一块雪白。 因为房内光线暗，顾盼脸上神情难辨，哪怕程行止踹门进来，她也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死气沉沉的，仿佛活在暗不见天日里的囚徒。 程行止只觉心里一窒，他哑声喊了一声：“顾盼。” 他抬脚想走过去，却听到顾盼低低地开口：“别过来。” 程行止脚步一顿。 顾盼缓缓低下头，开始整理自己身上的衣服。 她的动作很慢，整个人愈发显得木然没有生气。 程行止闭了闭眼，忍下想要去痛揍杨四的冲动。 眼下这个情况，当着顾盼的面使用暴力，会加深今天对造成她的伤害的心理影响。 他想上前抱抱顾盼，但顾盼抗拒他的接近。 程行止双手攥成拳，手背青筋条条突起，深呼吸了数下，才将翻涌上来的情绪压下去，隐忍而克制地问：“有没有受伤？” -- 第95页 顾盼听出程行止声音里的颤抖，伸手挡着胸前，抬头摇了摇，语气平静地答：“没什么事，我已经报警了，不用担心。” 她偏了偏脸，目光落在杨四身上，“倒是他，可能会有些不妙。我刚刚往他裆部踹了他两次，说不定以后就要断子绝孙了。” 顾盼说着，停顿了一下，还是说了句：“你打个120吧，说不准他还能有救。” 程行止唇角动了动，这样的人渣何必还管他有救没救。但转念一想，杨四要是真的伤到哪里了，说不定会让顾盼陷入麻烦，便低头去打电话。 门外，惊醒过来的助理正要进来，程行止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朝助理摇了摇头， 助理会意，笔挺笔挺的站在走廊上，目光落在那房门上，板着脸想看似温文尔雅的老板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把一个合成的木板门踹开一道裂缝。 镇上小，警察和救护车都来得很快。 等这两拨人一拥蜂涌进房间时，顾盼状态已经恢复如常，没有再排斥程行止的靠近了。 警察应该是被打过招呼了，面对程行止和顾盼时都很客气，甚至带了点恭敬：“顾小姐方便跟我们回去录个笔录吗？” 这是该走的程序，顾盼点头说好。她换了件衣服，就和程行止一起随警察去派出所了。 助理则留下来善后。 走进派出所的时候，天光破晓，隐隐有云开雾散的趋势。 等做好笔录，已经是一个小时后，顾盼和程行止并肩走出门口，却发现外边下起了雨。 雨势很大，两人都没带伞，只得站在走廊等雨停。 负责给他们做笔录的警察出来，将两人带到另外一间休息室里，给他们倒了杯热水：“这雨估计还要下半小时才能停，程先生顾小姐你们先坐会儿吧。” 顾盼说了声谢谢，等警察离开后，低头喝了口水。 做笔录的时候，她已经把当时场景都复述了一遍，一旁的程行止也都听到。 杨四进房间脱裤子时，她就醒了，然后装睡等杨四压上来时，她就屈膝往杨四的裆部撞了上去，后来和杨四互相拉扯间，她抬脚又狠狠踹了杨四裆部一次。 命根子一连挨了这两下，杨四捂着裆部痛得在地上打滚，完全没有了任何威胁。 顾盼借机拿剪刀把床单剪成布条，把杨四绑在了窗边。 之后程行止就踹门进来了。 她说的时候神情一直很平静，一旁的程行止却红了眼。 他想安慰顾盼，想给顾盼一个拥抱，却发现她整个人都是冷的，连带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 “等雨停后，我们就回绿城。”程行止握着杯子，水的温度透过纸杯传递到掌心，让他缓过了神，脑子也变得清晰起来：“这里的事你不用担心，会有人处理好的。” 顾盼转过头，打量了一眼程行止：“我不担心。” 她摇摇头，也许是喝了点热水的原因，身上的温度都跟着回来，她脸上也带了笑意。 顾盼语气恢复如常，软软的还带着一点刻意的撒娇意味儿：“倒是程少，好像被我吓到了，我平常没有这么暴力的。” 程行止被她逗得有些失笑，笑容只在眼底掠过一瞬，便敛了起来。他：“下次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不要逞强，先保证自己安全。” 男女之间力气悬殊，这次顾盼算是幸运，才能正中杨四要害，倘若差点运气没踹到，那后果程行止压根不敢想。 顾盼却没有放在心上，朝程行止莞尔道：“这是之前遇到这种事时，给我做笔录的女警小姐姐特意教我的保命手段，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之前还遇到过？”程行止抓重点的能力极强，目光微沉地看着顾盼。 顾盼笑眼弯弯的：“女孩子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变态流浪。”她指了指自己的脸，颇有些没心没肺：“何况我还长这么好看。” 程行止沉默了一瞬：“你不怕吗？” 怕呀，哪能不怕。顾盼心里回了一句，但嘴上却还是说：“见多不怪，习惯就好了。” 这种事怎么能习惯。程行止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纸杯上敲了敲，脑里将绿城公安系统的人过了一遍，很快筛选出级别不低关系好的，决定回绿城后就请他们吃个饭，谈一谈绿城的治安问题。 绿城那么多单身女性，要是晚上加班都碰到一些好色之徒，那得多影响绿城的文明宜居城市形象。 他作为绿城的长居人口，有义务提醒一下有关部门加强治安管理。 程行止喝了一口水，平复了一下心绪，慢声说：“我认识几个不错的武行师傅，有机会带你认识他们，请他们教你几招。” 顾盼一口应下：“好呀，那我先谢程少了。” 两人在休息室坐了二十分钟，外边的雨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而天已经亮了。 最后还是程行止的助理开车过来接他们回到了酒店。 站在前台里的顾灵，看到顾盼走进来，立即冲出去道了歉：“对不起顾小姐，房卡是我给杨四的，真的对不起，我以为那间房间里住的是程先生，所以就把房卡给出去了。” 小姑娘看来是真的歉疚到了极点，说话声音都有些发抖，显然是十分后怕的。 但顾盼却没有说谅解的话，而是板着一张脸，语气难得严肃地说：“就算里面住的不是我，你也不该给房卡，保证客户的隐私和安全，是你们酒店的义务。” -- 第96页 顾灵呐呐点头，又连声说了好几个对不起。 看小姑娘是诚心认错，顾盼缓了缓语气：“下次不要再犯这种错误了。” 顾灵听出她话里没有追究的意思，心里松了一口气，郑重地点点头。作为赔罪，她另外开了一间客房留给顾盼，还贴心地备好了早餐。 顾盼没有拒绝。 外边的雨还没停，不方便直接开车回绿城，而她折腾了一早上，这个时候确实有些困倦。 吃过早餐后，顾盼就洗个澡，躺下补觉。 而程行止经过早上这一遭，说什么也不肯让顾盼一人在房间里了。他难得强势起来，不容顾盼拒绝，坐在床尾的单人沙发上，守着她。 这一个回笼觉，顾盼睡得并不算□□稳。 她做了个梦，梦到以前，为博得梁安信任，跟着梁安流连灯红酒绿的场所，一张张肥头大耳面目模糊的脸，跟走马灯似的，在她面前闪过，都带着股熏人的酒气和□□，猥琐油腻得叫人恶心反胃。 她想要离开，身子却像被定住了一般丝毫动弹不得。而那些令她厌恶的脸如同魑魅魍魉，在她身边围成了一个圈，有的朝她嘻嘻调笑，有的朝她挤眉弄眼，有的朝她嘿嘿怪叫。 她只得闭上眼，伸手捂着耳朵，痛苦却没有因此而减少，依旧沉沉压在她身上，让她寸步难行。 直至耳边响起了一阵喧哗。 有人高声尖锐地喊她：“顾盼——顾盼你给我出来！” 顾盼终于醒了过来，猛然坐起，揪着胸口衣领，举目四望，却见房内陈设陌生，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茫然之余一股慌乱突然涌上心头，她一把掀开空调被，想要下床离开。 这时，程行止的脸撞入了她的眼帘。 “做噩梦了？” 顾盼坐在床边，怔怔看着程行止，忽然朝他伸出手，娇嗔着说：“做了个美梦，眼看要抱到个美少年了，被程少你吓醒了，你得赔我一个拥抱。” 她眼里流露出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脆弱。 程行止眼神瞬间变得温柔，语气宠溺地说了一声好。 他走到床边，微微躬下身，伸手将顾盼整个人圈在了怀里。 Chapter 47 程行止的怀抱让人很安心。 顾盼贪恋这种感觉，趁机伸手环住程行止的腰时，还偷偷比了比腰围，顺带轻轻捏了捏，顿时有些心猿意马。 很结实，想来腰力应该不错，说不准还会有八块腹肌。 程行止察觉到她的小动作，眉眼微动，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沉默地别开了脸。 顾盼不安分的手还想往下捏一捏，然而那道把她从梦里叫醒的尖锐声音又继续响起：“顾盼你给我出来——” 这是一道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熟悉。 顾盼从程行止的怀抱中挣脱，坐直了身体：“有人在叫我。” 程行止“嗯”了一声，“没关系，你不用理会，已经去处理了。”但看到顾盼一脸不解的神色，他瞬间又改了口：“人在一楼酒店门口，要下去看看吗？” 既然是上门来找自己的，当然要去看看。 但顾盼也没有急着下去，而是先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往下看了看情况。 她住的这个房间是在四楼，楼下什么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此时雨已经停了，楼下的地面湿滑且凹凸不平，积了不少小水坑。喊她的那个女人是于拙的后妈，此时领着于拙的妹妹于璨，站在楼下一个小水坑旁正扯着嗓子吼。 因为她声音大，吸引了不少人来围观，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顾灵和助理站在酒店门口，一直在劝着女人回去。于璨也在扯住自己妈妈的衣角，耷拉着小脑袋，小声哄她回家。 顾盼和程行止下楼的时候，于拙的后妈喊得很是不耐烦，女儿非但没帮自己，反而和外人站一边，她一气之下扬手给了于璨一巴掌，喝道：“闭嘴！” 于璨那张脸，瞬间红了起来。 小姑娘眼里含着泪花，松开母亲的衣角，往后退了一步。 顾盼和程行止的脚步都不由一顿。 围观的人群见状都纷纷指责起来：“哎呀，这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能拿小孩子撒气啊。” “女儿这么漂亮可爱，怎么下得了手打，这妈当得真是狠心。” “不会是后妈吧？” 于拙后妈听到众人的话，面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她尴尬的看了看满脸委屈的女儿，心里也在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动了手，正要给女儿道歉时，眼角余光瞥见已经走到酒店门口的顾盼，顿时顾不上女儿，扭头朝顾盼就冲了过来。 “顾盼，你这小贱人，你有什么怨朝我来，跟我男人没有关系！” 于拙后妈冲到顾盼前面，态度虽差，但并不敢朝她动手，而是破罐子破摔般地坐地上就开始撒泼：“我男人要是有点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我现在就撞死在你面前。” 顾盼冷眼看着她坐地上叫嚷，神色平静，半点也不为所动：“你再骂我一句，你男人在里面受的罪就更多一点。” “小贱人，没爹没娘养的，还敢威胁我。”于拙后妈低声喃喃，尔后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顾盼，“你——” 尽管于拙后妈是小声骂的，但顾盼还听到了。她的脸色瞬间沉下来，语气平静地说：“你最好想清楚再开口。” -- 第97页 于拙后妈对上顾盼冷若冰霜的脸，终于想起来顾盼爸妈是怎么没的，瑟缩了一下，讷讷地坐在地上，没有再开口。 顾盼面无表情地看着于拙后妈。在没下楼前，程行止就已经告诉她于拙后妈找上门来的原因。 警察在杨四那边做完笔录后，觉得杨四这么做，多少都和于老二有点关系，于是一早就去把于老二带回了派出所。 于拙后妈没办法只能到酒店找顾盼闹。 而顾灵经过早上杨四那事，正心有余悸，这回甭管于拙后妈怎么打滚撒泼，指着她骂脏话，都没泄露顾盼的房间号。 为此，她还遭于拙后妈掐了一手，这会儿正委屈的抱着手臂，站在酒店门口的一旁不说话。 而程行止让助理下来处理，可面对于拙后妈这样毫不讲理只管叉腰叫骂的女人，这位能力极强面对各方大佬都能游刃有余的助理，头一次感觉到了捉襟见肘束手无策，拿于拙后妈毫无办法。 眼下顾盼出现，顾灵和助理同时都暗暗松了口气。 但下一秒，见到于拙后妈坐在顾盼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水果刀，两人刚缓过来的那口气瞬间又提了起来。 顾灵高声喊了一句：“你想干什么呀？” 她说着快步冲到了顾盼那边，想替顾盼拦着，但程行止比她动作更快，一手扶着顾盼肩膀，一手揽着腰，轻轻巧巧就把顾盼带到了自己身后。 于拙后妈拿出水果刀，却不是想对顾盼做什么，而是对准了自己：“你不给我活命，那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顾盼站在程行止身后，弯了弯唇，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你死了，与我何干？” 于拙后妈没想到顾盼会是这么冷硬的心肠，一时间呆了呆，眼泪瞬间喷涌而出，哭道：“你心怎么这么狠啊？你爸怎么会生出你这样不顾念一点情分的女儿来。” “我爸念着情分，可落了个什么下场？”顾盼语气冷淡：“你们拿着那点封口费，竟还能心安理得，晚上睡得着吗？” 于拙后妈一噎，眼中闪过一丝后悔与愧疚，低下头不知咕哝了句什么，终于闭嘴安静下来。 她既不闹事，围观的路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陆陆续续就散了。 程行止则去交代助理把车开过来，趁着雨停，他们准备回绿城。 待助理去把车开回到酒店门口时，程行止和顾盼正好都拖着行李箱下来。 助理去把行李放在后备箱时，程行止和顾盼则先行上车，一齐坐在后座上。 于拙后妈心知这是救自家男人最后一个机会了，她咬了咬牙，走到顾盼那边的边上车窗，跪了下来。 “那些钱，我一分都没有花，原本是打算留着给于拙和他妹妹上学用的。”于拙后妈怕车里的顾盼听不到，边说边拍打车窗哀求：“我把钱全都还你，一共十五万，一分不少地还你。你放过我男人，求求你了。” 顾盼摇下一半车窗，看着于拙后妈双眼绝望地跪在她面前，哭得涕泪横流，却都顾不上抹，只是一个劲儿地磕头忏悔认错，“是我的错，是我不该贪那点回扣，最终害了于拙他爸，不该在出了事以后，全都推到你爸身上，害得你爸惨死，这都是我的错，你要怪就怪我，我愿意以承担责任，你告我，要我这条命都行，但我男人他是无辜的，你放过他吧。” 顾盼目光有一瞬间的空茫，看着于拙后妈，仿佛看到了四年前的她妈。 她爸车祸进医院后，她妈也是这样，四处奔波求人，甚至不惜当众下跪。 可是没用。 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手帮一把，哪怕是把她妈扶起来，给留一点尊严和体面都好，她妈都不至于走上绝路。 顾盼走神的间隙里，雨突然又下了起来，淅淅沥沥地砸在车窗上，发出沉闷的叮咚声。 有些许溅到顾盼脸上，将她从走神中拉了回来。 这时，于璨跑进酒店，去找顾灵借了把伞，又噔噔噔地跑出来，撑在她妈妈头顶上方。 这一场雨，来得又急又猛，并着狂风大作，没一会儿便将于璨身上打得半湿，风大，她人也站得歪歪扭扭的，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倒。 于拙后妈心疼地一巴掌就打了过去，但力道很轻，落到于璨身上也就跟隔靴挠痒似的，骂道：“你傻在这里做什么，下雨了还不赶紧去躲着。” 于璨努力抓稳伞，有些天真却又不失懂事地劝：“对呀下雨了，妈妈你别为难姐姐了，快让姐姐回家吧，我们也回家。叔叔如果没干坏事，肯定不会有什么事的，警察叔叔不会陷害好人的。” 许是小姑娘这番懂事的话勾出了恻隐之心，又或许是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从前的影子，顾盼在这刹那，心软下来。 她将车窗又往下摇了摇，朝于璨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听妈妈的话，先去躲雨吧，小孩子淋雨很容易感冒，到时候还要让来妈妈照顾你。” 于璨已经十一岁了，到了她这个年纪，该懂的事都懂了，知道顾盼是要支开自己，好方便和妈妈说话。她想了想，把伞塞到妈妈手上，朝顾盼挥了挥手：“姐姐再见。”便乖乖地跑进酒店里躲雨了。 小姑娘一走，顾盼脸上的笑便没了。她沉着一张脸，对于拙后妈说：“回去吧，钱留着给孩子上学，至于你男人，暂时会没事，以后需要你出庭作证的时候，记得积极配合。” -- 第98页 像于拙后妈这样的人，是没有办法和她讲道理的，她既然怀疑上了你，你说你什么都没有做，她是不会相信的。能对付她最好的办法就是抓准她的软肋，她投鼠忌器，自然会消停。 于拙后妈听到她的话，果然安静了，连声点头答应：“好好好。” 顾盼看了眼站在酒店门口不放心朝这边张望的于璨，说了句：“你生了个好女儿，以后对她好一些。”便关上了车窗，朝驾驶座的助理说了句：“我们走吧。” 一旁的程行止见她身上、脸上、头发上都被雨水打湿，抽出纸巾，动作温柔地替她擦干。 这举动其实是有些暧昧的，但顾盼没躲，任由程行止倾身过来替她擦。两人距离很近，气息交织在一起有些难分彼此，顾盼目光落在程行止的唇上，心下微动，又有些遗憾。 场合不对，这要是没有开车的助理，她就吻上去了。 前面开车的助理像是听到了她心声一般，将前后座中间的隔板放下来，车内瞬间一分为二，变成了两个独立空间。 等程行止替她擦好，又坐正了身体，两人距离拉开，顾盼看着他，说了句：“我困了。” 程行止微微侧头，目光对上她的眼睛：“那你睡一会儿。” 顾盼倾身过去，跟只小猫似的，挨程行止很近却又有矜持地保持着一点恰显暧昧的距离。她压低声音，带着撒娇的语气说：“那我能不能靠在你肩膀上睡？” 程行止没说话，直接伸出手，将顾盼揽进了怀中，低声说：“睡吧。” 顾盼在程行止怀里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头靠在他肩膀上，闭了眼。 其实她并不困，只是想靠近程行止一点。在他身边，她觉得安心。 但不知是车里开的空调温度太暖，还是程行止这个人形靠垫太舒服，顾盼抱着程行止胳膊，还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她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 这时，车已经开进了绿城市内。 “我竟然睡了这么久。”顾盼讶然，坐直了身子，侧头看向车窗外熟悉的街道和建筑，突然有种不真实感。 在黎城发生的事情，恍如短暂一梦。 这时，她感觉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打拿出手机一看，是商晗晗发来的信息：“漂亮姐姐我在去黎城的路上，等我找你和那个漂亮弟弟汇合！” 顾盼笑了一下，回复商晗晗消息，告诉对方自己已经回绿城了。 尔后，她才发现自己手机里躺了许多个未接来电和信息。 除了两个是于拙打来以外，剩下都是江裴打来的。 顾盼不免有些疑惑，她记得她手机是响铃模式，打了这么多个电话，按理来说不应该没听到。 程行止一边揉着发麻的肩膀，一边低声解释：“看你睡得熟，我就帮你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了。” 顾盼说了句谢谢程少，打开那几条未读的信息。 有一条是于拙发来的，问她有没有受伤。 有近十条是江裴发来的，问她到哪里了，几点回到绿城，他去动车站接她。 最后一条，是梁安发过来的，让她明天早点到公司开会。 梁安。 顾盼看着这个名字，一下子便从恍惚中醒过神来。 她回到了绿城。 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Chapter 48 这天顾盼起得很早，她特意化了个精致妆容，穿了身利落的套装，营造出来光鲜亮丽的形象很符合一个刚刚升了副总的职场精英。 打开门，便见对面的门打开着，已经住回对面的程行止听到声响走出来，看到已经要出门的顾盼顿时有些惊讶：“这么早？” 眼下还不到八点钟。 程行止身上还围着围裙，显然是在做早餐，顾盼闻得到从他屋里飘出来的香味。 “要开早会，需要提前到公司。”顾盼眼里闪过一丝遗憾，时间太赶，应当是来不及吃上程行止做的早餐了。 “那我送你。”程行止去关掉厨房的火，解开身上的围裙，换了双鞋子，拿了钥匙和手机便出了门。 顾盼没拒绝。 哪怕公司离得近，只需走路十来分钟便到，但有人送，她也乐得不用走路。 两人乘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库，程行止已经在手机软件上点好了早餐，在送顾盼去公司的路上正好顺路取早餐。 追自己的富二代不少，但能做到像程行止这么用心的，没有。 顾盼拿着早餐，站在公司楼下和程行止挥手告别时，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许多，眼睛弯成月牙状，不再是以往那副用于应酬时的标准笑脸。 不远处的季秋阳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等程行止驱车离开，立即就走过来，语气有股说不出来的酸：“啧，我们顾副总心情挺好，升了职，不仅人变得有气势了，就连吃的早餐都换了个档次，以前是几块钱的豆浆馒头，现在都换成了三位数的牛奶三明治了。” 顾盼心情正好，没跟季秋阳计较，大大方方地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说了一句：“季总早上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季秋阳被顾盼这个笑容眩了眩眼，神色一顿，倒也没再说什么话来刺顾盼，垂着眼和顾盼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公司大楼。 大楼的保安照例还是十分热情地朝顾盼打招呼：“顾小姐早，今天好漂亮呀。” -- 第99页 顾盼客气又礼貌地笑着回一句：“早，你今天也特别精神呢。” 保安听到这句话，腰板瞬间站得挺直。 季秋阳瞅了瞅保安，看着顾盼的背影，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花枝招展，招蜂引蝶。”语气里带着股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不舒服。 因为来得早，顾盼到公司时，除了季秋阳外，整个公司到其他同事都还没到。她在茶水间里悠闲地吃完早餐，路惠才姗姗而来。 “不是说开早会？”顾盼抽了张纸巾擦拭唇角，问拿着早餐进茶水间的路惠：“你怎么现在才来？” 这个点儿，还差十分钟就到正常上班时间了。 路惠咬了口面包，含糊不清地说了句：“我觉得梁总应该不会这么早到公司，就没来这么早。”她说着，目光不经意扫到垃圾桶里的包装袋，原本要喝豆浆的动作顿时一收。 “你早餐吃的什么？”路惠将嘴里的面板咽下，做了个吸鼻子的动作：“这么香。” 路惠明摆着是明知故问，顾盼便也装傻：“早上起得早，就随便点了一个外卖，忘记叫什么了。” “这样啊。”路惠咬着豆浆的吸管，突然没了胃口。 所谓的早会，最后还是因为梁安和李柔的晚到而延迟到了下午才开。 会议内容很简单，由各部门经理汇报了一下这一个月来的工作成果，近期的所有项目都顺利无比，连续中了三个标，春风得意的梁安忍不住又开始长篇大论。 边上的顾盼转着笔，听着听着就走了神。直到散了会，她才回过神来。 正好这时，顾盼电话响了。 是张择打来的。 料想催绥安项目材料款的。 顾盼没接电话，绥安项目分到李柔手上管着，催款这样的糟心事应该找李柔才对。 但回到办公室里想了想，她还是赶在下班前去敲开了梁安办公室的门。 “绥安材料款，是不是该付给他们了？”顾盼手里还拿着一叠关于绥安项目的资料，她递给梁安：“这是之前没有来得及交接的合同资料，按合同条例，如果我们这个月再不付款，张择公司有权起诉我们。” 梁安不以为然，正要说话，又听顾盼接着说：“如果我们公司收到法院传单，则会影响到接下来我们继续程氏航空员工宿舍楼的项目。公司近三年内没有经济纠纷，这是程氏航空员工宿舍楼项目二次入围的必要条件之一。” 这话成功让梁安变了脸色，接过顾盼手中的资料，边翻看边问：“还欠张择多少材料款？” 顾盼抿了抿唇：“材料总计一百多万，至今一分未付。” 梁安斟酌了片刻，对顾盼说：“你这样，我先付他一半货款。剩下一半，等其他项目回款了再付。你先稳住他，请他再给我们一段时间缓一缓。” 顾盼进办公室便早已料到是这样的结果，本想推辞，转念一想，又同意了，笑吟吟地问梁安：“那晚上我约张总一起吃个饭，公司报销吗？” 相比起付几十万的货款，请人吃饭这点小钱，梁安压根不放在心上，豪气地一挥手：“准报。” 顾盼点点头，话题一转，说出了自己进办公室真正的目的：“梁总，以后的工作重心我想放在业务和公司管理上，财务部那边我觉得是时候提个人上来接我的位置了。” 梁安一怔，在李柔没有进公司前，他最信任的人就是顾盼，所以才敢把财务部交给顾盼管。但在李柔进公司以后，枕边风吹多了，他的信任就渐渐倾向于李柔和自己的堂妹梁曦月，心里已经有把顾盼调出财务部的打算，只等一个好时机。 眼下顾盼主动开口，正好省了他找理由。 梁安笑起来，眼角边眯成了一条缝。“你说得对，人的精力是有限，你工作的重心确实应该放在业务上，至于财务部……” 他沉吟了一下，还是不放心梁曦月的能力，便说了句：“到时候我再安排吧，你就放心做好你的副总，别的不用管。” 顾盼点头说好，从梁安办公室出来，转身又去找季秋阳。 季秋阳正准备下班走人，被顾盼堵在了办公室门口。 “季总，晚上一起吃个饭吧。”顾盼笑吟吟的，态度客气又恭敬，给足了季秋阳面子：“明天开始，我要跟着季总您跑业务了，晚上我请客，就当是提前先给您交个学费，还望季总赏脸。” 没有人能拒绝顾盼的笑容攻势，哪怕是季秋阳也不行。他在心里鄙视顾盼，可又别扭的不得不承认顾盼确实漂亮，如果她人品好一点，自己肯定也会被她迷得七荤八素。 顾盼一路捡好话哄着季秋阳，直到走进餐厅，她才收敛了一些，正色道：“季总，晚上还请了一个供应商公司的客户，您不介意吧？” 她说着，困扰地蹙起眉，语气带着点无措：“公司还欠着几十万的货款没付，催了我好一阵子，我能用的办法都用完了，实在拖不下去了，只好请那位张择也一起吃个饭赔罪。季总，您说这个我该怎么办呀？” 顾盼这些年跟着梁安在各种各样的饭局中周旋应酬，练就好酒量以外，还学了一套怎么对付男人的手段。 装柔弱、扮无辜，这些顾盼早已信手拈来，摆出这种姿态的时候，放到女生堆里，妥妥的就是一朵清新脱俗的绿茶，有多招女人恨，就有多男人的喜欢。 -- 第100页 就连季秋阳这种自诩鉴婊达人的伪直男，此时都被顾盼哄得飘飘然，全然忘了自己先前对顾盼有多嫌弃。 “就这？”季秋阳自信满满：“你放心，多难缠的人我都替你搞定，保证让他以后不再烦你。” 这种盲目自信一直持续到他在包厢里和张择你来我往的打机锋，双双被顾盼哄着喝了不少酒，最后互相搀扶着走出餐厅，带着热气的夜风扑面吹来，醉意散去，人才算清醒过来。 这时顾盼已经叫了代驾，把张择送上了车。 另外一名代驾也拿着季秋阳的车钥匙，开车停在了他面前。 季秋阳晃了晃昏沉的脑袋，明白自己被顾盼摆了一道，但话没说出口，就被顾盼塞进了车里。 “季总，您回到家了给我报一下平安呀。”顾盼站在车门边，弯着腰朝季秋阳甜甜一笑：“您今晚喝了不少，回去就早点休息呀，明天见。” 说完她便立即把车门关上，让代驾开车走了，压根没给季秋阳说话的机会。 季秋阳坐在车里，意识很清醒，但脑子昏昏沉沉，不知为何总是浮现出顾盼那张笑靥如花的脸来。 他打了个酒嗝，自嘲地摇了摇头，试图把顾盼那张脸赶走脑里，却无果。 季秋阳嗤笑了一声。 怪不得能把老程迷成那样，连自己都差点着了道。 想起程行止，季秋阳拿出手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给程行止发一段语音。 “我跟你说老程，顾盼那女人，勾引男人真的有一手，连我都要被她吃得死死的，今晚她哄我帮她应酬，嘿，笑得那叫一个甜，我心跳都加速了。我跟你说，咱哥俩真得离她远一点，不然迟早有天会因为她而闹崩，这女人太忒害人了……” 季秋阳说这话时明显带了一股醉意，程行止隔着屏幕都能嗅到一股酒味。他没回季秋阳的消息，倚在门口，捏着手机漫不经心地把玩。 玩了足足二十分钟，顾盼终于回家。 程行止收了手机，抬起长腿朝顾盼走去。 顾盼正要朝他打招呼，便见程行止忽然欺身上前，伸出一只手撑在墙上拦住了她的去路。 程行止微微低下头，鼻间便嗅到了一股酒味，沉声问：“晚上去应酬了？” 顾盼怔了怔，隐约觉得程行止今晚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正疑惑时，程行止伸出另一只手，将她困在了自己双手和墙壁之间。 一个突如其来的壁咚。 顾盼忍不住抿了抿唇，绷紧神经，心跳却忍不住加快起来。 她小小声地喊道：“程少？” 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根羽毛在耳边轻轻拂过，勾起的痒意一直蔓延到了心尖上。 这一瞬间，程行止很想撇开所谓的绅士风度，想遵从自己的内心，强势一点霸道一点，去对她做些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顾盼唇瓣上，略一顿后，便低头吻了下去。 Chapter 49 这一个吻来得太突然且强势，顾盼一开始来不及反应，更来不及抗拒，唇瓣就已经被人咬住了。 等她回过神，人已经被程行止揽着腰，正紧密地贴在他怀里。 而她的双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搂在了程行止的脖子上。 这个姿势暧昧得恰到好处，能让她非常清晰地感受到程行止身上的变化。 程行止的吻，已经从她唇瓣一路游移到了耳垂。 顾盼有些腿软，靠在程行止身上，往他怀里躲了躲，娇声说：“别，耳朵痒。” 程行止轻吻的动作一顿，反而直接含住她变红的耳垂。 这下顾盼整个人都站不稳了，只能手上紧紧搂着程行止，喘了一息，低声说：“不要在这里。” 她声音惯来是甜得像掺了糖，本就勾人，此时带着些许低哑的颤音，更媚得像是春夜里专门摄人魂魄的艳鬼。 程行止眸色一沉，拦腰将她抱进了屋。 顾盼记不住两人在门后纠缠了多久，又是怎样一路从玄关转到桌上、沙发上。 等到最后一步，程行止突兀地停下来时，两人已经在程行止家中的沙发上不知滚了多少圈，最终躺到了沙发和案几中间的地毯上。 顾盼身上是件衬衫，扣子已经解到胸前，包臀裙也被褪到了大腿根处，而程行止更是整件上衣都被顾盼扯了下来，露出宽肩窄腰没有一点赘肉线条极其完美的上半身。 这个时候停下来，未免有些煞风景。 顾盼眼中欲望未褪，茫然不解地望着程行止。她的气息不稳，呼吸时还有一些喘。 程行止双手撑在顾盼身侧，俯身看着顾盼，目光从她微肿的唇瓣游移至她那双水润的眼，喉结微动。 好半晌，程行止终于动了，却是侧身一翻，躺在顾盼旁边，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在她耳边哑声说了句：“家里没准备。” 没准备什么，不言而喻。 顾盼脸一热，耳朵也跟着红了一大片，小猫似的“嗯”了一声。心里忍不住有些遗憾，美色当前，结果却只能看不能吃。 程行止听出她声音里的那丝遗憾，哑声笑了一下。 两人静静躺了好一会儿，等冲动平复下来，程行止便起身，把顾盼抱起坐到沙发，一边替她系好衣扣，一边说：“以后去应酬，少带季秋阳。” 顾盼目光落在程行止腰腹线条完美的腹肌上，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我就今晚哄他喝了点酒，走的时候看他还醉得厉害，怎么这么快就跟你告状了。” -- 第101页 顿了顿，顾盼说：“那以后不带季秋阳，带你去，你替我陪客户喝酒？” 程行止替顾盼理了理发，闷声笑了笑：“我去应酬，通常都是别人向我敬酒。” 顾盼伸手拍了拍脸，随即捂着眼睛“嗳”了一声。当真是美色误人，理智全无，完全忘了程大少高高在上，哪用得着去应酬陪酒。 也只有季秋阳这个傻子会被她忽悠。 程行止拿开她的手，低头亲了一下，问：“怎么突然又要去应酬？我记得你管的是财务部。” “升职了嘛，以后专心跑业务。财务那块儿，谁愿意管谁去管，反正我不管了。”顾盼说。 她不管财务的原因是，以后公司财务一旦发现问题，她这个财务主管肯定要背责。 在财务还没有什么大问题前，她先撂了挑子，以后出什么问题，就能撇得清干系了。 程行止沉吟了片刻，点头：“也好。不过业务就不用跑了，女孩子跑这些，容易被人占便宜。” 顾盼摇头：“那怎么行，我这副总当得要名副其实，不能摆着好看。公司同事在背后总说我靠脸吃饭，我得多拿项目回来，才能堵上他们的嘴。” 拿回来的项目越多越好，这样才能迷住梁安的眼，掉入资金周转不过来的困局中而不知。 而她，只要等着看梁安被逼得没办法，看他狗急跳墙，看他倾家荡产，看他众叛亲离，看他走投无路之下会不会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 顾盼走了一下神，没发觉程行止捏着她的手，两人十指已经纠缠在了一起。 “所以你打算找谁拿什么项目回来？”程行止饶有兴味地问。 “绿城四建、盛天地产、寰宇城投……”顾盼一口气说了数个业内的集团公司，“这些公司的管理层啊或者是总经理，以前应酬饭局上认识的，后来吃过几次饭，交情还算不错。” 最主要的是，这些人的人品都不错，且都对她有意思，不止一次表示过愿意以结婚为前提来追求她。被拒绝以后，也保持了该有的风度，和她说以后要是有困难，可以随时找他们。 顾盼的小算盘打得很好，就想从这些人手里随便拿几个项目回来，工期长一点，验收时挑点小毛病，再卡一卡付款期限，就足够把一个小公司给盘死了。 实在不行，她还可以去找江裴。 程行止收了笑：“你打算常请这些人吃饭？” 顾盼没察觉程行止的不对，点头说：“求人帮忙，当然得请人吃饭。” 程行止翻身又把顾盼压在身下，十指仍旧与她紧握着，低声说：“我难道不比他们强，不值得你请一顿饭？” 顾盼本能地摇了摇头，脱口而出：“不一样。” 程行止眸色沉了沉。 “你和他们不一样。”顾盼轻声解释：“他们在我心里，只是我工作上需要应酬讨好的客户。你不一样。” 她声若蚊蚋，但程行止离她实在近，近到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已经分不清彼此。 她说的话，他一字不落地听见了。 “哪里不一样？”程行止牢牢锁住顾盼的眸子，试图从她眼里看出什么。 顾盼却不肯再开口了，咬着粉嫩的唇瓣，一双秋水弯眸直勾勾地回望着程行止，很明显地又感觉到了程行止压在她身上的某处悄然有了变化。 程行止呼吸重了些，没有再继续挑战自己的忍耐力。在还能控制自己之前，他起身，将顾盼也拉了起来。 送顾盼回到对面屋里时，程行止说：“明天晚上下班后我去接你。有我在，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把应酬别人的时间留给我，好吗？” 顾盼本想拒绝，可听到最后这一句，她对上程行止的目光，拒绝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追自己的富二代不少，但这么软下身段让她把时间都留给自己的，却只有程行止一人。 其他人安排约会时，都是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以及那种“能被我追是你荣幸”的优越感。 可在程行止身上没有发现这种让人不适的优越感。 他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追求喜欢的人，殷勤备至又足够尊重她，没有拿出纨绔富二代那套拿权势钱财砸过来的手段，他所做一切都是克制有礼的，却又足够让她明白他对她的喜欢有多认真。 当然，像今晚这样的举动，不算克制。 但她并不反感。 顾盼伸手抚上自己的嘴唇，她非但不反感，反而还很喜欢。 第二天，程行止说到做到。离下班时间还差十分钟，顾盼就收到了程行止发来的消息。 他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同样等着顾盼的还有季秋阳。顾盼说以后要跟着他外出应酬的场面话，他当了真，为在顾盼面前不失风度，还特意穿了一身新衣服，连鞋子都是新的。 季秋阳在办公室里左等右等，等到下班，也没看见顾盼下来或者是发消息叫他出去。 他没什么耐性，索性去办公室找顾盼，说什么要努力勤快，下班了人影没见着，就是这么努力的？ 季秋阳心里嘀嘀咕咕，打算见到顾盼时一定要刺她几句，但到了财务部的办公室一看，整个办公室空荡荡的，人早就下班走了，就剩一个习静在贴凭证□□。 “顾盼呢？”季秋阳问。 习静抬起头，习惯性地扶了扶鼻子上的黑框眼镜，然后才答：“顾经理下班走了。” -- 第102页 “走了？”季秋阳心中腾起一股期待落空后的气，脸色不好地问：“去哪了？” “不清楚。” 好在季秋阳没有迁怒于人的习惯，跟习静说了声谢，便转身走了。 他本想打电话给顾盼，但号码拨出去还没打通，他就掐断了。 这么上赶着太丢份了。 等顾盼求他的时候，得让她单独请自己吃几顿饭才能把今天这茬揭过去。 季秋阳打好小算盘，心情转阴为晴，打了电话给程行止，打算约好友去清吧坐一坐，听听歌喝喝小酒聊聊天。 但程行止却拒接了他的电话。 而是发来了一条短信：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 季秋阳“啧”了一声，回了消息过去—— “不方便接电话，倒方便发短信？人在哪儿呢？晚上去清吧坐坐，咱俩好久没有聚一块了。” 顾盼把季秋阳发来的短信念出来，侧头看着专注开车的程行止，问：“要怎么回？” 程行止说：“近期忙，有空再说。” 顾盼按原话给季秋阳回复过去，然后便把手机递还给程行止。 程行止却没接，只说：“你先帮我拿着，万一还有电话和短信进来，你帮我看着回。” 人在开车，确实不好接电话。顾盼没多想，应了一声好。 另一头的季秋阳收到短信后，倒也没有继续追问程行止在忙什么，转而约了其他朋友一起去吃饭。 他并不知道短信是顾盼发的，如果知道，一定会惊得去质问顾盼是不是给自家兄弟下了蛊。程行止极其注重个人隐私，手机这种极具隐私性的东西，从来不许别人碰的，连他都不行。 他以前还因为这个问过老程一个问题：“你把手机看得这么重要，以后你女朋友要查你手机，你给不给？” 当时程行止说的是：“女朋友的话，不给。” 因为这个回答，季秋阳笑了好一阵，说程行止你特么活该单身到现在。 而他也万万没想到，被他嘲笑活该单身的程行止，此时已经带着顾盼，到了鹭江码头。 Chapter 50 吃饭的地方，是在一艘游轮上。 程行止没有包下整艘游轮，只有他和顾盼两个人在，怕顾盼会不自在。 因而他只定了一个豪华包间。 包间有个露台，视野开阔，是看鹭江夜景的最佳位置。 顾盼对这个安排很惊喜。 她原本以为程行止会带她去什么高档的场所，早上出门时还特意换了身比较正式的衣服，没想到程行止带她到游轮上来。 程行止还特意提前让工作人员把餐桌也挪到了露台上。 晚风习习，江边灯火通明，映得江面光影粼粼，像是倒过来的星辰夜空，氛围极致浪漫，很适合约会。 顾盼吃完饭，倚在露台边上的栏杆上，低头看着江面，和站在身侧的程行止说：“我来绿城这几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好看过鹭江的夜景。” 她忙着应酬，忙着算计，忙着找梁安的证据，跟个陀螺似的，从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城市的风景。 鹭江夜景是绿城的一绝，她久闻其名，却直到今日才看到。 顾盼伸手朝江面的方向捞了捞，试图像儿时那样伸手捞星星，说了句孩子气的话：“你看这江面，像不像一条银河，我们躺在银河中慢慢地游走，身边全是星辰。” 程行止“嗯”了一声，低沉地声音如同这徐徐晚风从顾盼耳边拂过：“你高中时就特别沉迷星空，每次去书店你都会捧着本《诺顿星图手册》看得入迷。” “对，那时候我的梦想就是去挪威看星河和极光。”顾盼顺着话接了一句，忽然扭头看向程行止：“我高中的时候对你并没有印象，你怎么会知道我这么多事？” 可是程文峰却告诉她，程行止高中就喜欢上了她。除了那场舞会，她应该和他没有一点交集。 “你转到海城二中时。我念高三。”程行止叹了口气，语气淡淡：“家里父母管得严，不准我早恋。” 程行止家里豪富，家产以亿计，但在面对高考这件事情上，他的父母也和所有普通人家的父母一样，非常地重视。 父母平时忙得各国飞，在他高三那年，硬是推了大半工作，专心地留在家里照顾他陪伴他，当然也是监督他。 顾盼听出他话里的遗憾，“噗嗤”一声笑出来：“要是你父母管得不严，那你还真打算早恋啊？” 程行止目光落在顾盼脸上，郑重地点了点头：“嗯。” “你高考完以后，你父母应该不会再管你早恋。”顾盼看着程行止，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上了大学以后，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如果程行止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喜欢自己，是怎么忍得住这么多年不找她的？ “我上大一时，你才上高二。”程行止说：“你当时的志愿是考到F大，所以我也去了F大，如果我当时去找你，和你早恋，影响到你学习，你考不上F大学怎么办？” 人还没认识呢，就已经想到早恋这上边来了。顾盼忍着笑，伸出手在程行止胳膊戳了戳：“你还挺自信，这么肯定当时我会和你早恋呀？” 程行止扫了一眼她的手指，慢声说：“我那么好看的一个帅哥站在你面前，说要当你男朋友，你还能拒绝得了？” -- 第103页 “是是是，拒绝不了，我当时是真颜控，找朋友都要挑好看的。”顾盼笑得开心，身体不自觉往后仰了仰，程行止怕她掉下去，伸手将她揽了过来。 把人揽在怀中，程行止下巴抵在顾盼肩膀上，接着说：“好不容易等你高考完，大一新生开学那天，我在新生接待处站了好几天，都没有看见你。后来一问二中的老师，才知道你出国留学了。” 顾盼听出程行止话里的委屈，忍不住又想笑，但下一秒，她就笑不动了。 程行止说：“等我大学毕业，去剑桥念研究生时，却又听到你已经毕业回国了，和所有人都断了联系。我找了你很久，问过你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说不知道你去哪里了。” 临近毕业那年发生的事，已经成了她的忌讳，平时不能提，甚至连想都不能想。 因为一旦想起，就会哭。 顾盼眼中笑意淡去，“嗯”了一声。 她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程行止察觉到了。他抬起手，落在顾盼的眼睛上，在她耳边低声说：“闭上眼，我数十秒之后，你再睁开。” 顾盼闭上眼，倒不是想看程行止会给她准备什么，而是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闭上眼睛，正好可以把眼泪憋回去。 但泪水涌得太快，她控不住，还是在闭眼的瞬间，从眼角滑落了一滴泪。 程行止动作温柔地拭去顾盼眼角的泪痕，开始轻声倒数：“十、九、八、……三、二、一。” “一”字出口的瞬间，只听“嘭”的一声，便见光彩绚丽的烟花接二连三地在空中绽放。 顾盼睁眼的瞬间，空中烟花正盛，这是一场烟花盛宴，美得让人惊艳，连呼吸都慢了。 连游轮也停在了江面，不再环城行驶。 有人惊呼拍照，有人乘兴唱歌，有人牵手拥吻。 有人却在这漫天烟花里，苦逼地接着催款的电话。 在同一艘游轮上，在另一处露台中，季秋阳蹲在角落里，一手捂着一边耳朵，一手捏着手机，拉开嗓门朝手机另一头的张择喊：“张总啊？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赶明儿再给你回个电话成吗？我这不是推辞，真的吵……不信你听，这儿正放烟花呢！真的明儿一定给你回个电话，实在不行你到我我办公室找我，我明天在办公室不骗你……” 好不容易应付完张择，季秋阳挂了电话，回到露台中，一群朋友已经热热闹闹吃完一轮，又互相拍了不少照片。见他回来了，一群人哗啦起身，招呼他：“等会到码头了，我们换个场子唱唱歌，犒劳犒劳咱们的加班社畜季少爷。” 季秋阳抬手一踹，说了句：“去你的。”打闹间，他躲到露台一角，目光不经意往上一掠，瞥见了那个被人提前预定的露台上，有一对倚栏相拥的人。 季秋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凝下来。 顾盼靠在程行止怀里，仰头看完这场足足持续了十分钟的烟花。 夜空已经恢复安静，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颈，侧头对程行止说：“谢谢。” 绿城市内不准放烟花，但郊外可以。 游轮顺着鹭江环城，现在正好到了郊外的地段。这场烟花，虽然程行止没说，但顾盼知道是他特意准备的。 这一场烟花盛宴得烧不少钱。 但也足够浪漫。 能让她记一辈子。 程行止伸手替她按摩脖颈，语气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那你要怎么谢我？” 顾盼往程行止身上靠了靠，目光落在江面上，把问题抛了回去：“那你想要我怎么谢你？” 程行止抓住她的肩膀，把她人转过来，面对面的看着顾盼，一字一句地说：“顾盼，我们结婚吧。” “……” 顾盼有一瞬间的无语。 又有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在做梦。 梦中有人携她踏在云端上俯瞰世界，她却并无欣喜兴奋激动，只觉荒诞无稽。 总之，这一瞬间，顾盼的心情纷杂，无以言表。 顾盼沉默了半晌，才挤出一句：“程少，您在开什么玩笑？” 但她知道程行止不是在开玩笑。 直白地拒绝，太落面子。 顾盼试图让这一茬能轻松揭过去，便以调侃的口吻，笑着说：“求婚好歹也要有个戒指才行，程少下回可要准备得齐全些。” 程行止像是早猜到她会这么说，原本抓着她肩膀的手松开，摊开手心，变魔术似地变出一个边缘辍着碎钻的锦盒。 打开锦盒，一枚钻戒正安静地躺在其中。 顾盼目光呆滞，饶是再好的涵养，心中忍不住骂了一声草。 她本能地把手往后一藏。 但已经晚了，程行止比她更快一步，抓起她的左手，把戒指戴在她中指上：“抱过了也亲过了，我要是不对你负责，在以前，是会被当流氓关进去的。” 顾盼的手指纤细白皙，戒指戴在她手上，大小合适，越发衬得手指纤长莹白。 程行止满意地张开手，岔入顾盼的指缝中，和她的手交握一起，十指紧紧相缠。 顾盼甩不开程行止的手，更别想摘掉戒指，只好盯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看。 当然，目光更多是落在那枚戴在她中指的钻戒上。 这是枚冠冕钻戒，外形设计得十分大气别致，最重要的是尺寸合适得就像是专门量过她的指围后定制的。 -- 第104页 她抬起头，还没问，程行止便低声说：“第一次亲你时，握着你的手，心里就大概有数了。” 顾盼一窒，整个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连带喉间都跟着有些堵，令她声音比程行止的更低哑：“那时候你就想着买钻戒求婚了，你就这么肯定我会答应你，万一我有男朋友了呢？” 程行止欺身上前，将顾盼抵在露台栏杆和他之间，两人身体紧密贴在一起，距离近得宛如融为了一体。 “顾盼，”程行止目光牢牢盯着顾盼，嗓音暗哑：“你只能和我一起，不会有别人。” 他顿了顿，低下头：“你不答应，我就把你绑在我床上一辈子。”说完，便一口咬上顾盼的耳垂。 他咬的力道不轻，顾盼吃痛地“唔”了一声，没被程行止握住的那只手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肩膀，软绵绵地说了句：“不准咬我耳朵。” 耳朵是她的敏感处，一碰她就腰软，站不住了。 程行止显然发现了这点。 “好，不咬。”程行止含糊应了句，改成了吻。 从耳朵一路吻至眉眼，再缓缓向下，最后停在她唇瓣上吮吸噬咬，以不容她抗拒的强势和霸道，贪婪地攫取着…… 直到游轮驶到码头停下，乘客依次下船，热闹喧哗的人声传过来，程行止才把顾盼放开，一边替她整理有些凌乱的衣领，一边不着痕迹朝下边的露台望去。 下边的露台里，季秋阳和他那群朋友早已经散去，转到别的地方。 只剩满桌狼藉。 和一张被踹得东倒西歪的椅子。 他本来没打算在游轮上吻顾盼。 这种事情太亲密，不适合在公众场合做，他也不想让别人看到顾盼这么勾人的样子。 谁知会在这里碰见季秋阳。 季秋阳对顾盼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变化，他本人还没察觉，程行止却十分敏锐，已经察觉到了。 在季秋阳还没有发现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前，程行止借此机会，当着季秋阳的面放纵了一回，以免季秋阳在不知不觉中陷得太深，到时候兄弟变情敌，这对季秋阳太残酷了。 眼下季秋阳既然看见了他和顾盼在一起，应当不会再对顾盼有什么想法了。 顾盼并不知道季秋阳目睹了她和程行止亲密的举动。 她靠在程行止怀里，一边平复呼吸，一边抚着自己被亲肿的唇瓣，还有些心猿意马。 光是亲亲就能亲这么久，真到床上，那不得折腾到天亮？ 她想得出神，一张脸倏然红透也不觉。 “顾盼。”程行止温柔地喊了她一声，她没应。 程行止只好捏了捏她的下巴。 顾盼总算回过神。 “回到码头了，我们该回去了。” 顾盼点点头，眼神飘忽不定，任由程行止牵着她下船。 开车回去的路上，顾盼坐在副驾驶，开窗吹风，意识总算回来了。 顾盼看着程行止轮廓线条完美的侧脸，想起他在游轮上说要绑她在床上一辈子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当时的程行止，还真有霸道总裁文里的总裁主角那股霸道劲儿的，且奇怪的是，她竟然不觉得反感。 至于为何不反感，顾盼撑着脸，略一思考，就很快得出答案。 主要还是因为三观跟着五官走。 长得好看，人聪明，超有钱，还会做饭，对自己好，各种宠，吻技还不赖，不像是不行的。 被这样的男人求婚表白，哪个女人会反感呢，不直接把对方拉到民政局去领证都算是矜持的了。 回到家，顾盼开了门，却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自家门口，一本正经地对程行止说：“我有话对你说。” 程行止看她的眼神缱绻温柔：“你说，我听。” 顾盼眉梢上扬，眼里明明溢满笑意，但还是故作矜持，佯装哀怨：“哪有人直接跳过恋爱阶段，就直接求婚的。” 她晃了晃左手：“戒指我可以先收，但你要追我的步骤不能省。” 话说完，她就立即闪身进屋，“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程行止站在原地，望着关紧的门，眸中掠过些许笑意。 她到底是没经历过事，还是不了解男人。 抱过亲过，哪有再倒回去当和尚的道理。 今晚没顺势把她剥了扔床上，已经是他的忍耐极限了。 Chapter 51 虽说和程行止的关系更近了一步，但顾盼并没有陷在恋爱中乐不思蜀，反而比起先前更用心的工作了。 最好的证明就是上班时间压根就找不到她人，一问就是人外出谈项目了。 季秋阳一连扑空几次，干脆早早一上班就堵在了顾盼办公室门口等着，结果这天，顾盼在公司楼下就被人拦住了。 拦住顾盼的人是章敏。 许是在家带小孩辛苦，章敏脸色有些憔悴，身上完全没有了以往的飒爽。站在容光焕发的顾盼身旁，她的颓丧尤其明显。 两人最后找了个早餐厅坐下。 顾盼和程行止一起吃过早餐才出门上班，但章敏明显没吃，拿着菜单点了好几样早食。 顾盼只点了小份的虾饺，要了一杯蜂蜜水。 章敏讶异挑了下眉：“吃这么少？” 顾盼拿手量了量自己腰围，眯着眼睛笑：“胖了嘛，要减肥。” -- 第105页 章敏目光落在她腰上，不赞同地摇头：“腰细成这样，一个手就能握住了，瞎减什么肥，别影响了健康。” 她说着，目光挪到顾盼胸前，微一顿，摇头说了句：“你这样的身材相貌，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狗男人。你还没男朋友吧？” 顾盼眼睛转了转，没吭声，只悄悄地把搁在桌上的手缩了回去，藏到桌子底下。 她手上戴着戒指，不想让章敏看到。 章敏眼尖，一眼看到了顾盼中指戴着枚亮闪闪的钻戒，有些好笑地说：“别藏了，我看到了。求婚钻戒最能体现出一个男人的品味和涵养，手伸出来，让我看看能让你心甘情愿被套牢的戒指长什么样。” 既然被发现，那就躲不过了。顾盼没扭捏，把手伸了出来，小声说了句：“我觉得这个戒指选得特别好。” 章敏一听就想笑：“我这儿还没看呢，你就先急着夸起来了，怎么，还怕我说你男人不好？” 顾盼被戳穿小心思，朝章敏软绵绵地说：“那敏姐你嘴下留情嘛。” 以前顾盼还跟在章敏身边工作时，她身边的那些男人，有些她觉得不错，想试试和对方谈个无伤大雅的小恋爱，结果每一个都被章敏明里暗里地挑过刺找过茬，要么嫌人太轻浮，要么嫌人太老实，甚至嫌人家家里养了宠物不能把她放第一的。 总之，章敏这几年都拦着她不让她找男朋友，劝她说围在她那些男人阶层高，哪怕对她是真爱，但在她自己还没站稳脚跟前，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会很辛苦。 好在她对那些人仅在有点好感的层面，不是非要和他们中的谁谈恋爱，所以也就任由章敏替她挤兑走走不少追求者。 但程行止在她心里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所以顾盼不想他被章敏挤兑。 章敏抓住顾盼的手，仔细端详她手上的戒指。 片刻后，章敏放下顾盼的手，收了脸上的笑容，问顾盼：“你知道你手上这枚钻戒的来历吗？” 顾盼坦诚地回答：“悄悄在网上搜过，类似同款的有不少，我猜不出来是哪个品牌的。” 但既然是程行止拿来求婚用的，价值肯定不便宜就是了。 要她来猜，肯定价值七位数以上。 顾盼晃了晃手，觉得自己也配得起这贵的钻戒，戴着并不觉得有多沉重。 “网上搜到的戒指，哪能和你手上这个比。”章敏摇了一下头：“这枚戒指是上个世纪欧洲一个国家君王送给他妻子的新婚礼物。除了戒指外，还有同系列冠冕、发梳、小皇冠、项链、耳环、手链，全套首饰价值数十亿美元，已经失传多年，据说是已经分散各国被人私藏。” 顾盼听得一呆，顿觉得自己刚才那番配得上这枚钻戒的想法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这种仙品神器，她一介凡夫俗子，哪配得上。 章敏接着说：“这个戒指，去年曾在国外一家拍卖行上进行拍卖，据说是被国内一位出身豪门的公子哥以三千万美元的价格拍下来了。至于是谁，国内有人扒了数月，也没扒出一点底细来，没想到今天会在你这儿出现。” 顾盼：“……” 顾盼盯着手上的钻戒，半天都没动一下眼珠子。 好一会儿，她才艰难挤出一句：“这戒指会不会是假的？或者只是个复制品？” 程行止再豪，也不至于拿个几千万美元的戒指随便往她手上套吧。 看他拿出这戒指时的漫不经心，完全不像对待稀世珍宝的样子啊。 章敏伸手弹了下她的脑袋：“想什么呢，我看男人的眼光不行，看珠宝却是从没走眼过。” 顾盼被这一弹，弹回魂了。 她忘了章敏出身上流，打小受到的教育和见识，都是顶尖的，只是因为跟着梁安，被父母限制了经济，才从名媛里跌落，过着普通人的日子。 但说是普通人，实际上她的生活仍旧比很多人好了不知多少倍。 毕竟普通人家可住不起别墅，养不起保姆厨师和司机。 “不管送你戒指的男人是谁，他既然出手对你这么大方，想来对你足够真心，那我也放心了。”章敏并没有问送顾盼戒指的男人，只叮嘱顾盼：“只是这戒指，你还是少戴出门。” 顾盼觉得自己有点冤。 她在不知道这戒指的价格前，就觉得戒指太招眼，戴着有显摆的嫌疑。所以她原本是没戴的。 结果今天早上她在程行止那屋吃早餐，程行止看到她手上光秃秃的，嘴上没说什么，吃完早餐后却肆咬着她唇，险些让她站不住。 最后眼看要到上班时间，她当着程行止的面戴上钻戒，程行止这才把她送出门。 原本顾盼打算到进办公室前再把钻戒摘下来放包里，谁知还没进公司大楼，就看见了章敏，手上戒指就忘了摘。 眼下章敏这一提，她当即把戒指摘下来，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 服务员在这时端了盘子上来，章敏也就适时地停了话，等服务员下去后，她便换了话题，问顾盼：“现在公司忙吗？” 这话瞬间就把顾盼问住了。 公司最近项目挺多，但要说忙，公司各部门各司其职，已经完全可以支撑公司项目正常运转，不再像刚成立公司那两年需要梁安事必亲躬。 让梁安忙的，无非就是他新成立的那个运营部门。那个部门新招了两个年轻貌美的女生进来，打着培训新人的名义，被他和李柔带出去参加一些应酬。 -- 第106页 这几日，顾盼上班外出约人谈项目，还曾在同家餐厅里碰到过一次梁安。 梁安带着李柔和两个新同事请客户吃饭。 那两个新同事，懵懵懂懂地端着酒敬了一轮，敬到他和李柔时，左一个梁总，右一个李姐，引得不知情的客户都起哄，直说梁安有福气，能找到李柔这么漂亮的老婆。 梁安春风得意揽着李柔的腰肢，笑得眼不见眼嘴不遮牙的，五官都扭曲起来。 而那天和顾盼同桌吃饭的客户，是公司的老客户了，不仅跟梁安很熟，跟章敏也熟。见此情形，便一脸困惑地问她：“怎么你们梁总和章总离婚了？你们章总不是才生了孩子吗？” 顾盼拿菜单推给那客户，含蓄地说了句：“老板的私事，我不是太清楚。” 那客户便懂了。 想来章敏便是从那位客户口中听到了些许消息，所以今日才会在公司楼下拦住了她。 可拦下她又有什么用呢。 上次章敏在公司大闹，当着所有同事的面甩了李柔的巴掌，隔天还不是被哄得一愣一愣的，放下身段和李柔道歉。 再来一次，焉知章敏不会像上次一样，又被梁安哄得服服帖帖的。 顾盼不想掺和进别人的婚姻纠纷中，四两拨千斤地回答：“忙呀，我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晚上回到家，还得加班打电话处理工作。” “顾盼，我一直把你当妹妹来看待，自认对你不差。”章敏喝了口豆浆，觉得太甜腻，就放了下来，没再碰过。她抬起眼，直视顾盼：“有些事情，我不瞒你，希望你也别瞒我。” “我和梁安，没有领结婚证。” 顾盼神色愕然。 章敏语气淡淡：“我很想知道，我不在公司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梁安在外面到底招惹了多少女人。” …… 顾盼和章敏从餐厅出来，回到公司大楼地下停车库时，已经是十点半。 章敏坐在车里，目送顾盼下车。 顾盼本想说些什么话安慰章敏再回办公室，谁知章敏却不见半点失态，维持着体面的微笑，和她挥手告别：“听说你刚升了副总，恭喜你，礼物回头我再补给你。” 甚至不忘叮嘱她：“我今天来找你，这事不要让梁安知道。” 太过冷静了，完全不像一个被男人劈腿背叛时该有的反应。 顾盼心不在焉地走进办公室，光顾着想章敏会不会做什么冲动的事情来，完全没发觉守在她办公位上两个小时的季秋阳正一脸怒气冲冲地盯着她。 习静朝她喊顾经理，她也没听到。 她走到自己办公桌前，刚把手里的包放下，就想起包里装着个价值几千万美元的钻戒，顿时又拿起来抱在怀里，转了个身，又走出办公室了。 季秋阳被她这来了又走弄得一时茫然，转头问习静：“她今天怎么了？” 习静一头雾水：“不知道啊。”她从没见过顾盼这么魂不守舍的样子，想起这两天顾盼总是眉目含笑，像极了在热恋，于是顺口一猜：“顾经理不会是失恋了吧？” 失恋？ 季秋阳猛然起身，追了出去。 但顾盼已经乘坐电梯下楼了，他慢了一步。 他只能等另一辆电梯上来。 等电梯门一开，季秋阳却是一愣。 电梯里站着两个人——满面笑容的梁安和不苟言笑的程行止助理。 “季总。”程行止助理从电梯走出来，朝季秋阳颔首一笑。 梁安紧跟其后，也热情开口招呼季秋阳：“兄弟你这是要去哪儿？” 季秋阳狐疑地看着程行止的助理，不答反问：“怎么有空到我们公司来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程行止是尊人人都想拜的大佛，连带他身边的助理都跟着一并飞升，成了走哪都受人供养的菩萨。 但像建安这样的小公司，是供不起程行止助理这位菩萨的。 他平白无故踏足此地，肯定是别有所图。 季秋阳心中警惕，梁安却过来拍了拍他肩膀，笑着说：“我请林特助过来喝喝茶，指导一下我们关于员工宿舍楼建设项目的下一阶段竞标流程。顾盼呢？她在不在公司，叫她一起过来，她学过茶艺，今天给我们林特助露一手。” 一旁的助理面带微笑地婉拒：“不必特意麻烦顾小姐，都是合作伙伴，梁总何须这么客气。”他要是敢让顾盼露一手给自己看，只怕回去，就要被降薪了。 “顾盼刚出去。”季秋阳权衡了一下，觉得还是顾盼更重要一点，于是说：“我和她约好了一起见客户。”便闪身进电梯，和梁安挥了下手：“回见。” 程行止助理客气地和季秋阳道别：“季总回见。” 等季秋阳坐电梯下车，程行止助理这才收回目光，状若不经意地问梁安：“季总和顾小姐经常一起外出见客户应酬吗？” 饶是梁安心眼多，对这句话也没有太多想法，只当这位林特助是想知道季秋阳在这边的情况，便一边把人领向他办公室一边笑着说：“是，季副总在工作上尽心竭力，可以说是我们公司的劳模。” 助理微微一笑，低头给程行止发信息汇报工作：“已经到建安公司。” 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刚刚见到了季少，但他急着出去，说是要和顾小姐一起见客户。” -- 第107页 程行止收到信息时，正在开会。 会上营销部总监在慷慨陈词，说着下一季度的计划，他拧着眉头，耐着性子听了几分钟，发现还是没办法进入工作状态，便打了个暂停手势：“抱歉，我打个电话。” 起身离开会议室，走到走廊拐角处，拨了顾盼的电话。 Chapter 52 程行止其实是个公私很分明的人，很少会在上班时间打电话处理私事。通常都是发短信说几句，并不热衷于聊天。 所以顾盼看到程行止打来的电话时，有些惊讶。 接通电话，她“喂”了一声，便听到程行止明显压低的嗓音响起：“你在哪儿？” 顾盼愣了一下，没说自己揣着包，正打算回家放好钻戒，只含糊应了一句：“在外面。” “和季秋阳？” 季秋阳？ 顾盼又是一愣，回头一看，便见季秋阳正从她身后追过来。 她忍不住怀疑程行止就在附近。 “对，他也在。”顾盼停下脚步，看着季秋阳小跑着走近，问：“你找他有事，那我让他接电话？” 程行止像是笑了一下：“没什么事，中午我们请他吃个饭，你和他说一声。晚点我过去接你们。” 特意打个电话就为了说这个？顾盼疑惑，挂了电话后，才反应过来程行止说请吃饭用的是“我们”。 也就是说，以她和他的名义，来请季秋阳吃饭。 他这是打算在朋友圈里公开他和自己的关系吗？ 顾盼捏着电话，忍不住有些走神。 季秋阳走到她边上，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了一声：“回神了美女。” 顾盼收了心思，笑笑：“季总。” 季秋阳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了她一圈：“你这几天都忙什么呢？” “见客户。”顾盼答。 “见客户？”季秋阳嗤笑一声，习惯性地想损顾盼两句，话到嘴边又顿住了，改问：“下了班呢？” 下了班，那自然是和程行止约会去了。谁热恋的时候能忍得住不腻歪，何况两人还住对门。 顾盼神情有一瞬间地不自然，不答反问：“季总是有什么指示？” “指示倒是没有，只是某人说要跟我跑业务，也没见某人主动点找我。”季秋阳斜了一眼顾盼。 顾盼惊讶，她也就是说说客套话，季秋阳还当真了？ “最近太忙了呀——”顾盼拉长了语调：“要把手上的工作整理交接给曦月和李柔，还要忙着做几个项目的评估预算。” 季秋阳冷笑一声：“所以你就把张择甩给我了？” 顾盼一时语塞。 张择追材料款，比她碰到的任何人都要耐心，且还能维持风度。她实在招架不住，也不想再让公司礼物拖欠这笔款，就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让季秋阳来处理。 以季秋阳这等财大气粗的性子，肯定不耐烦去应付几十万尾款这种小事。他出面去找梁安，梁安不会不给钱。 这样一来，张择能追回款，自己也落个清静，也算是两全其美的事。就是麻烦了季秋阳。 顾盼忍不住挠了挠脸，有点心虚地明知故问问：“那位张总在缠着您啊？尾款付了吗？” “算不上缠。”季秋阳瞅着她，语气有些自得：“他的尾款付了，不过是当做定金付的。” 定金？ 顾盼不解。 “笨，白瞎了你这张脸，怎么脑子都不知道转一转。”季秋阳露出个嫌弃的表情：“让你去买标书的那个海城配电项目，不是正需要一批线缆，我就找张择订货了。张择说得付清上批材料的尾款，才肯出货，现在尾款结清，他已经在安排运货的事了。” 也就是说，海城配电项目一分钱没付，季秋阳就从张择那儿空手套了批材料回来。 顾盼竖起了大拇指：“还是季总厉害。”才跟着梁安多长时间，就学会这种忽悠人的套路回来。 季秋阳得意地一撇嘴：“再请我吃顿饭，回头我出门和人谈合作就带上你，教你怎么应付这种人。” “好啊。”顾盼唇边噙笑，应下来。 哪怕她再迟钝，这时候也发现了季秋阳对自己的态度有了转变。 她没有去深究这转变的原因，只顺势转移了话题：“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中午吧。现在时间还早，是回公司，还是找个咖啡店先坐坐？” “咖啡店吧。”季秋阳想也不想的选择了后者，还安排起了下午的行程：“正好吃完饭，下午我带你去见个人，是我一个发小，负责管市政工程这块的。” 两人在附近找了个咖啡店坐着，顾盼落座，趁季秋阳点咖啡的间隙，把咖啡店位置发给了程行止。 到了十二点左右，一壶咖啡正好喝完时，程行止开车停在咖啡店门口，给顾盼打了个电话：“我到了。” 顾盼说：“那你等等，我们现在出去。” 她挂了电话，边起身拿包，边朝季秋阳说：“季总，走吧，请您去吃饭。” 季秋阳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没动身，只抬头直勾勾看着顾盼：“你还约了谁一起？” 顾盼只装不懂季秋阳的心思，笑着说：“程少呀。” 季秋阳瞬间便收了笑，从咖啡店出来，看着顾盼自然而然地坐上了副驾驶，而程行止却没制止。 -- 第108页 他沉默，看着这俩人在他面前语气熟稔地聊天，虽然没有刻意表现出什么亲昵的言行举止，但视线碰撞时很明显地透着四个大字：眉目传情。 季秋阳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在游轮上看到程行止拥吻顾盼的那一幕，目光忍不住挪到正侧头和程行止说话的顾盼的唇瓣。 这一张红唇笑起来总是弯弯的向上勾着，不知道亲起来是不是也让人上瘾。 许是他的目光盯得太炙热，顾盼和程行止同时察觉到了。 顾盼轻轻转过了脸，留了个后脑勺给他。 而程行止只掠了一眼过来，语气一如往昔，从容淡定，却难得带了些调侃的意味：“今天这顿我们请，季大少，你想好吃什么了吗？” 这个“我们”含蓄地点出了程行止和顾盼的关系。 季秋阳听懂了，也明白程行止将他刚才对顾盼生出的那点绮念都看在了眼里，所以才会这么不着痕迹地宣示了主权，给他留了体面。 季秋阳生出一股被人看穿心思的难堪和狼狈。他别过脸，忍下心里那股想开门下车的冲动。 “吃粤菜吧。”顾盼见季秋阳没出声，笑着回了一句程行止。 “我们主随客便。”程行止开车，没有看顾盼，但说话的声音和语气都是极温柔的：“听季大少的意思。” 顾盼笑：“是，我们听季总的。”她抬头，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季秋阳：“季总，吃什么呀？” 要换了以前，季秋阳早就对这俩人翻白眼，损程行止眼瞎，嘲顾盼狐狸精。可现在，他知道自己对顾盼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哪还有底气去笑程行止的眼光不行。 但顾盼是狐狸精这点准没错的。 否则哪能让他和程行止一块眼瞎，都看上了她？ 季秋阳抹了把脸，硬邦邦地随口一说：“那就吃鱼吧。” 但很快，季秋阳就为自己这个随便做出来的吃鱼决定后悔了。 去吃饭的地方，是一家会员制海鲜馆，工作日的午餐时间，人很少，菜上得很快。 品相看着很不错，但季秋阳拿起筷子刚想夹一块鲜美的鱼腹肉，程行止快他一步夹走了。 细致地剔除鱼刺后，程行止并没有吃，而是把鱼肉放进了顾盼碗里。 矜贵的程少竟也学会伺候过人吃饭了。 真是稀罕事。 季秋阳放下筷子，撇开脸，悄悄地翻了个白眼。 还吃什么鱼。 吃狗粮就管饱了。 吃完饭从会馆里出来，季秋阳就借口有事先走了，原本说下午要带顾盼去见客户的安排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程行止送顾盼回公司，车开得很慢，且一反常态地时不时就侧头看她。 顾盼摸了摸脸，疑惑问道：“我脸上有东西？”她说着扭头往后视镜里照了照，脸是干净的，没沾上什么。 程行止屈指在方向盘轻轻敲了敲，还是没说话，只是目光这一回没再往顾盼脸上看，而是停在了她光秃秃地手上。 顾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摸了摸自己左手，酝酿了一下，委婉地解释道：“我怕戴着戒指，工作忙起来，一时没注意磕碰到，就先摘下来了。” 她没好意思直接说戒指太贵了不敢戴，但程行止听出来了，把车停到了路边，侧头看她：“是季秋阳告诉你这钻戒的来历？” 顾盼摇头：“不是他。” 那倒稀奇了。顾盼身边除了季秋阳，还能有谁看得出这枚钻戒的来历？ 程行止看着顾盼，良久，忽然笑了一下：“只是觉得钻戒太贵了，不适合日常戴？” 顾盼不知道他为什么笑，但还是诚实地点点头，小声嘀咕道：“只有你们土豪会没事天天把几千万的东西挂身上。” 程行止心情明显好转，打开车门下车，又绕去副驾驶位置替顾盼打开车门，微微躬下身，牵她下车：“是我考虑不周。” 顾盼下了车，发现程行止把车开到了一家连锁超市门口。 她有些懵，程行止这架势，是打算带她逛超市？ 超市入口处，有一家珠宝店。 珠宝店是大众耳熟能详的牌子，在超市门口的店面，一般出售的商品除了一些金饰，就是银饰。 都是很常见且价格十分亲民的款。 程行止牵着顾盼走进珠宝店，店内的两位女店员立即迎了上来，十分热情地招呼：“两位需要什么？” 程行止客气礼貌地答了句：“挑个戒指。” 两位女店员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程行止和顾盼握在一起的手，脸色顿喜。 穿着考究举止亲密的情侣来看戒指，至少有一半机会能开个大单。 “是看对戒吗？”其中一名店员反应很快，立即开口推荐：“我们店刚出了几个新款，设计新颖独特，两位可以到这边来先试试尺寸。” 程行止兴致勃勃地挑了一圈，任凭店员推荐得口干舌燥，最终还是挑了一个很寻常但款式经典大方的素银戒指。 价格一百九十八元。 负责推销的那位店员险些挂不住笑脸。 就这？就这？ 戴名表穿名牌，人也长得帅气英俊，给女朋友买戒指就买个一百九十八的？ 抠成这样，不怕女朋友跑的吗？ 程行止听不见店员内心的吐槽，他拿着戒指，亲自帮顾盼戴上，尺寸大小正合适。 -- 第109页 “挺好看的。”程行止拿着顾盼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下了评价。 主要是戴戒指的手好看。 纤长莹白，软绵绵的，牵着就不想放下了。 顾盼忍着笑，点头附和：“嗯，好看。” 于是程行止就痛快买单了。 等两人走出珠宝店，那内心疯狂吐槽的店员终于憋不住，抓着同事的手摇晃：“看见没看见没，找男人别只看脸，脸好看有什么用？买个戒指挑最便宜的，抠成这样，日子还过不过了？” 另一名店员望着程行止笔直的背影，纠结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羡慕地吞了吞口水：“如果我男朋友长这样，还要什么自行车啊。我愿意倒贴十万八万的给他买钻戒，甚至想把他关家里一辈子不让见别的女人。” 两个店员说话的声音不算小，顾盼和程行止还没走远，听到店员对话，顾盼终于忍不住笑出声，用手肘碰了碰程行止：“听到没，人说你抠呢。” 程行止“唔”了一声：“那以后就辛苦顾总了，努力工作赚钱养家，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见外面的女人。” “那你可要贤惠点。”顾盼笑：“伺候不好我，那我要找别人的。” 程行止闻言，眼神微动，不动声色地握紧了顾盼的手：“好，一定伺候好你，让你没有精力找别人。” 因为下午两人各自都还有工作，程行止把顾盼送到她公司楼下，就驱车离开了。 顾盼满面笑容地走进公司大楼，却见季秋阳正坐在一楼的沙发上，正等着她。 “顾盼，我们谈谈吧。” Chapter 53 谈谈？ 顾盼疑惑跟着季秋阳走出公司大楼，找了个安静角落里的椅子坐下。 “季总，要谈什么？”她笑问。 季秋阳没绕弯子：“顾盼，你离开老程，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顾盼没料到季秋阳会这么直接，脑子“嗡”了一声。 等意识到季秋阳话里是什么意思后，她当即收了笑：“季总您这话什么意思？” “顾盼，我不管你和老程已经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但我劝你一句，你最好趁早抽身而退。” 季秋阳说：“老程家里就他一个孩子，这么大的家业以后肯定都是他的，他若结婚，肯定是从门当户对的人家里挑对象。” 这话的潜台词，顾盼听懂了。 无非是说程行止家大业大，她配不上程行止，不可能和程行止有好结果。 “但我不一样。”季秋阳接着说：“我上边有个哥哥，有他在，家里公司不需要我操心出力，我爸妈也很开明，没有门户之见，对我结婚的对象没有任何要求，只要我喜欢就行。” 顾盼神色复杂看着季秋阳，很想问问季秋阳，你踩着程行止来捧自己，还挖兄弟墙角，良心都不会痛的吗？ “所以，顾盼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季秋阳问。 顾盼面露迟疑：“你想跟我结婚？” 季秋阳一哽：“倒也不是。” 顾盼松了口气：“还以为你真就到了非我不娶的程度呢。季总，您要跟我谈的就这点事呀？” 季秋阳像是一只被戳到痛处的猫，瞬间炸毛：“什么叫就这点事？我在你眼里就是不值一提是吗？” 啧，恼羞成怒，跳脚了。 顾盼往后退了退，露出一副被误解的委屈神情，蹙起眉控诉：“难道我在季总心里就是那种贪慕虚荣拜金的肤浅女人吗？” 季秋阳刚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讪讪地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提醒你……” “季总的意思我明白。”顾盼眉目笼着一抹愁云，声音中带着几分失落：“程少对我很好，哄我开心，每天还给我做早餐吃，我知道我和他身份悬殊，不奢求能和他修成正果，只要曾经拥有过，我就满足了。” 作为公司同事口中的心机婊，绿茶必备的技能顾盼也是点满了的。 她当着季秋阳的面，摆出这么一副痴情不悔的样子，还伸出戴着素银戒指的手在季秋阳眼前一晃。 “他还送了我戒指，说要和我永远在一起。”顾盼紧蹙的眉微微舒展，露出一个甜蜜又有些羞怯的笑，俨然一个陷在恋爱中失了智的小女人：“程少对我是真心的，我们是认真谈恋爱的。” 事实证明，直男都是吃这一套。自诩鉴婊达人的季秋阳，也不例外。 “一个几百块钱的破戒指就能让你这么死心塌地？”季秋阳盯着顾盼手上的戒指，满脸震惊：“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没想到是个傻子。” 顾盼神色激动地反驳他：“感情不是金钱来衡量的。程少的身家，难道会缺这点钱吗？他送的是心意，和这个戒指的价格无关。” 季秋阳：“……” 这年头了，还有人只图感情不图钱。 他真是服了。 季秋阳无话可说，和顾盼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挤出一句：“我懂了，你等着。”便扬长而去了。 顾盼没去细品季秋阳让她等着是什么意思，她转身回公司，心中想着还是最近工作太少了，以至于季秋阳都闲得开始有心思琢磨起办公室恋情了。 当天下午，临近下班时，顾盼就收到了同城快递送来的一大束红玫瑰。 送花送到公司这种事，对顾盼而言不是稀罕事。 -- 第110页 若是以往，她连看都不看一眼。 可现在，她抱着这束花，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期盼的。 这花，说不定是程行止送的。 但低头掠一眼，直觉告诉她，这花不可能是程行止送的。 程行止的品味不会这么差。 要送她花，必然会精挑细选，配色相宜，错落有致，高雅大气。 而不是这么一束几十朵花拥挤成一团连个缝隙不留的俗艳心形状花束。 中间还别了个丝带拉出来的蝴蝶结。 说实话，有点辣眼睛。 顾盼顿时没什么兴致，把花一放，转而收拾办公桌的资料，准备下班。 倒是办公室里的梁曦月凑了过来，说了句：“又有人给你送花了啊，这次这个比上次那个大方了，居然是九十九朵玫瑰，这边有张卡片。” 梁曦月说着，就把卡片拿出来，招呼办公室的方业萍和罗雪一起来看：“还有寄语呢。顾副总，我念给你听啊。” “你是人间星河，是天上月，是朝露，是晚霞，是我的不胜欢喜，是我的一切欢喜。” “哈哈哈，真酸。”梁曦月捂着嘴，和方业萍、罗雪一起，三人笑成一团。 罗雪忍不住还说了句：“顾副总，你这次碰到的是个什么品种的男人，都这年头了还写这么土味的情书。” “不过这花送得倒是大方。”方业萍附和道：“九十九朵呢，虽然难看了点，但得花不少钱。” 走到办公室门口的季秋阳，听到这番对话，顿时黑了脸。 梁曦月正歪身靠在方业萍身上笑，瞥见季秋阳，立即直起身，收了夸张的笑声，掐着嗓子低低柔柔地喊了一声：“季总监。” 季秋阳原本过来是问顾盼收到他送的花感不感动，顺带炫耀一下他也可以用心追她，结果听到办公室里的人这一通挤兑，哪还有脸承认这花是自己送的。 尤其是收到花的当事人，一脸无所谓的神色，更是让人来气。 季秋阳黑着脸，转身走了。 梁曦月抱着花追出去：“季总监等会下班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请教一些工作的问题。” 办公室里的顾盼低头整理文件，唇角泄出了一缕笑。 她知道今天这束花是谁送的了。 下了班，程行止照例开车过来接她去吃饭。 他还记着中午请季秋阳吃饭时顾盼想吃粤菜，便带顾盼去了一家粤菜餐厅。 只是这两天程行止工作似乎有些忙，吃饭途中，电话接连不断。 顾盼没问他忙些什么，只不动声色加快了吃饭速度。吃完饭，程行止送她回家后，又驱车回公司加班。 直到深夜十二点半，才回到家。 程行止拿出钥匙开门时，对门的顾盼听到声响，开了门看着他，抱胸闷笑。 “怎么还不睡。”程行止眉宇间疲色褪去，走到穿着一身家居服的顾盼面前，伸手将人揽在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眉眼。 “等你呀。”顾盼双手环在程行止的脖子上，闷声笑了一下：“谁知道你会加班加这么晚，跟个社畜似的，完全没有一点霸总的范儿。” 程行止也笑，问她：“霸总是什么范儿？” “出入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场所啦，震慑全场，心情不好呢就来一句天凉了让这家公司破产吧，或者是豪车豪宅，金屋藏娇，今天携美人飞国外度假，明天豪华游轮开派对。”顾盼叹了口气，伸手抚平程行止微蹙的眉心：“反正不是我眼前这个累得一身疲惫的社畜。” “你说的这些，除了金屋藏娇和携美人飞国外度假没试过，别的都做过了，都是些应酬场合，并没有什么意思。”程行止顺势将头靠在顾盼肩膀，嗅着她刚洗过头的头发香味，整个人放松下来，闭上眼轻声说了句：“金屋藏娇，得你愿意被我藏才好。” 顾盼眼神柔软，由着程行止整个身体的重心都压在身上。他身上担着整个集团公司的压力，哪怕是程氏集团的嫡太子，在工作上也不可能都是一帆风顺。 他正年轻，多的是要磨炼的地方。 两人安静相拥，良久后，顾盼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蓦然一变，把程行止推开，转身进屋：“我的汤！” 程行止疑惑地跟在她身后，一道进了屋，拐到厨房，看着顾盼手忙脚乱地揭开汤锅，她炖了淮山排骨汤，却因煮得太久，淮山已经糊成一团，几块排骨，炖得松软稀烂。汤水，却是所剩无几了。 顾盼脸都红了，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我本来想炖了汤，等你加班回来喝。” 程行止倚在厨房门口闷声笑了好一会儿，才进去处理这锅糊成一团的汤。 顾盼见他拿碗舀排骨，忙制止：“这汤不能喝了呀。” “我知道。”程行止咳了一声，将唇角的笑意压了压，一本正经地说：“但是这是你的心意，我怎么能浪费。” “不行。”顾盼伸手抢下锅，放到背后，嗔道：“你要真想喝，不怕喝到什么黑暗料理的话，我改天再给你重新炖。” 程行止欺身上前，双手撑在她身体两边，视线低垂，落在她唇上，低声说：“可是我饿了。” 顾盼往后退了退，却发现腰已经抵在橱柜上，退不到哪儿去了。 她红了脸，眼神飘忽不定：“那我给你点个外卖。” -- 第111页 “太晚了。”程行止手已经揽上她的腰：“我等不及了。” 话落，程行止低头吻了下来。 顾盼抓着锅的手缓缓松开，改而搂住程行止的脖子，仰着头迎合他。 两人从厨房一路缠绵到客厅，又从客厅辗转到房间，被压倒在床上时，顾盼仅存的一丝理智提醒她不该再进行下去了。 于是她抓住程行止不安分的手，边喘息边低声说了句不行。 程行止覆在她身上，正是情.欲浓时，但听到顾盼拒绝，还是克制住了，停下来，伸手撑着身体在顾盼上方，眸色沉沉地盯着她。 原以为顾盼会说身上不方便，熟料她却垂下眼，小声地说了句：“你才加班回来，这么累，身体会吃不消的。” 毕竟是两人间的第一次，万一因为加班太累了，等会他在床上力不从心，那得多尴尬。对自己的第一次很期待的顾盼，不想有个糟糕体验。 程行止看着顾盼，许久都没说话，眼中□□慢慢褪下，最后他埋头在她肩颈狠狠咬了一口。 顾盼痛得眼泪瞬间涌上，伸手推了推程行止，委屈地喊了一声：“痛。” 程行止翻身从床上下来，却也没放过顾盼，而是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去我那边。”他哑声说。 顾盼不明白去他那边干什么，却任由他抱着自己，出门，关门，再开门，再关门。 随后，程行止紧密的吻再次落下来。 这一次，他吻的力度远比之前都要来得凶猛，他箍着她的腰，恨不能将她整个人都嵌入他身体中。 顾盼意乱情迷中，忽然听到衣料撕裂的声音，紧接着胸前一凉。低头一看，却是她身上的家居服被程行止撕开了。 “你……”她话没出口，程行止已经俯身下来，再度含住了她的唇瓣…… Chapter 54 第二天，被折腾太狠的顾盼直到中午才醒过来。 因为两人都是第一次，哪怕程行止再温柔，顾盼仍有些许的不适。 事后，顾盼卷着被子睡到床的里侧，程行止哑声哄她，结果哄着哄着，性趣又起，压着她又来了一次。 这一次，顾盼体会到了床笫之间的快乐，沉沦中爱欲中，颇有些食髓知味的意思。到了早晨，她半梦半醒之间，缠着程行止，又亲起来。 亲着亲着，她还大胆地换了女上男下的姿势，俯身去亲程行止的喉结。 这一举动，把程行止隐藏的狼性全都挑了起来。 (对不起开车车违规了，此处拉灯和谐一下) 顾盼醒来，映入眼帘的是自己卧室，迷迷糊糊间还以为前一天晚上发生的只是她做了个梦。 她想起床，结果刚动了动，就发觉全身酸痛无比，仿佛被人从头到脚压了一遍又一遍。 顾盼愣了好一会儿，意识才回笼，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做梦，而是真实发生的。 因为被程行止要得太狠，她身上除了酸痛，还有一点不适。 顾盼抱着被子，“嘶”了一声，勉强坐起来，扭头四下看一眼。 房间只有她一个人，程行止并不在。 怎么回到自己房间的，顾盼没有记忆了。 她的记忆只停在自己最后趴在程行止身上边喘边哭，最后不知什么时候就哭睡着了。 想来，应该是程行止把自己抱回来的。 还给她换了件真丝睡衣。 倒是体贴。 只是做完就留她一人在家的行为，怎么想都有点渣，程行止应该做不出来这种事。 顾盼想看看程行止有没有给她留话，但手机不在卧室里。她想起身去客厅找，谁知刚挪下床，双腿瞬间一软，整个人都扑在地上了。 顾盼：“……” 想骂脏话。 此时，程行止正在她家的厨房煎蛋。听到卧室有动静，便捞出半熟的煎蛋，放下铲子，关好火后，才走进卧室，却见顾盼坐在地上。 程行止愣了一下。 顾盼抬头看到他，心里顿时涌出一股莫名的委屈，眼眶顷刻间便红了。 程行止只当她是睡觉时滚下床的，又见她红了眼，便以为她摔伤了，弯腰把她抱到床上，一边检查她的手和脸，一边问：“摔到哪了？” “没摔。”顾盼拍开他的手，脸红了，却是气的：“是腿软，没站稳。” 程行止一顿，看着顾盼气鼓鼓的一张脸，半晌，他别过头，闷笑出了声。 “你还笑！我腿软你很得意是不是？”顾盼气死了，伸手去挠程行止，但手才碰到他的脸，就被他抓住了，并顺势把她扯进了怀里。 “别乱动。”程行止将她按在怀里，低声提醒：“不然你今天就下不了床了。” 顾盼果然老实了，规规矩矩呆在程行止怀中，闷闷地开口：“我有点不高兴。” 她向来坦诚，也没让他猜她为什么不高兴，直言道：“我醒来没看见你，就立刻想你了，一门心思地惦记着找你。我不喜欢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这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身在云端之上，不踏实，随时都要担心自己会摔下来。 “这很正常。”程行止低头，在顾盼额头落下一吻，慢声道：“以前听一个研究心理学的朋友说过，热恋间的男女在发生关系以后，双方心理也会随之发生一定变化，大部分男性觉得两人关系已经足够稳定，从而会把一部分精力分到其他事情上，譬如专注拼事业。而大部分女性则恰恰相反，认为一旦把自己交付给恋人，就失去了留住恋人的最终筹码，从而会把所有精力都集中起来，放在经营两人关系上。” -- 第112页 顾盼抬起头，对上程行止的视线：“那你的意思是我也是这大部分女性中的一个，那你呢？你是不是这大部分男性里的其中一个？” 这是送命题，回答不慎，抱在手里的女朋友就要飞了。 程行止正了正身子，神色严肃地答：“我不是，我不需要拼事业。” 生在豪门世家的程大少，怎么可能忽略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女朋友，去拼什么事业。 那是绝对不存在的，不可能发生的。 顾盼“噗”地一笑，笑得眼角眉梢都弯成月牙状。心里的那股烦闷顿时散了。 她笑起来是真的勾人。程行止怕自己克制不住真把人弄得下了不床，忙转移了话题：“我煮了面，给你端进来吃点？” 顾盼点头说好。 程行止放开她，出去端了碗面进来，面里夹着肉丝和青菜，还加了个煎蛋，闻起来很香。 顾盼食欲大振，接过来囫囵吃了两口，才想起来自己没刷牙。 她顿时有些心虚，吃面的速度放慢了下来。 程行止却以为她想问别的，便说：“你公司那边，我让助理替你请了一天假。” 顾盼疑惑，连面也不吃了：“为什么是你助理替我请假？” 程行止慢条斯理地答：“因为你想要拿下程氏集团的项目，企图用美色勾引我，我上钩了，所以让助理去你公司谈合作了。” “这样一来你可就落个贪图美色的名声。”顾盼捧着碗笑盈盈的说，“连程少都成了我入幕之宾裙下之臣，公司同事又该说编排我是什么狐狸精转世或者给你下降头了。” 程行止哼笑了一声，像是被她那句“入幕之宾裙下之臣”气到了，盯着她脑袋上那缕朝天立的呆毛看了一会儿，才淡声说：“你们公司的人倒是闲得很，底下人嗑着瓜子编排八卦，中间的部门经理在玩办公室恋情，上头的老板带着情人打卡各种网红店。没一个做正事的人，不必你出手，也早晚会倒闭。” 顾盼惊了，她公司的事，他怎么知道得一清二楚。 程行止忍了忍，没忍住，还是伸手往她脑袋上揉了揉，把那缕呆毛按了下去。 “我助理先前在一个网红餐厅碰到了你们公司的那个李柔。” 他的助理也有个喜欢去网红店打卡的爱好，绿城网红店就那么十来家，多去几次，可不就撞上了。 一来二去的，也就加了联系，助理从李柔那里套了不少信息回来。 其余的，则是季秋阳这个小傻子一股脑儿倒给他的。 想到季秋阳，程行止顿了片刻，低声说：“你找个时间提离职吧，你想做的事我来帮你做，梁安这种人不值得你浪费时间。” 许是两人关系更近一步的原因，顾盼发现自己并不排斥程行止的插手了，但现在用不着他做什么了，她已经把局设完了。 梁安也已经进局了。 “我这两天把最后一个项目的合同敲定下来，就不需要我再出去应酬了。”顾盼显然知道程行止真正介意的是什么，调笑道：“我现在傍上了程少这尊金贵的大佛，眼里瞧不上其他人了。” 这个其他人里，自然也包括了季秋阳。 程行止向来聪明，应该已经从季秋阳的态度变化中察觉到了什么，否则不会现在就让她离职，不希望她和季秋阳之间有太多接触的时间和机会。 因而季秋阳给自己送花的事，顾盼并没有和程行止提。 发小撬自己墙角这种事，不管搁谁身上，都不好听，还有挑拨关系的嫌疑。 原本以为季秋阳遭遇一事，会偃旗息鼓，不再作妖。熟料，她低估了季秋阳的执拗。 除了请假在家和程行止腻歪的这一一天，接下来一连几日，顾盼每天一早上班，都收到了不同的礼物。 且季秋阳还学聪明了，送的礼物都亲自过了一遍眼，全是一些价格不菲的首饰，款式既低调又奢华，引得办公室梁曦月等人眼热不已。 顾盼不动声色收下礼物，趁季秋阳外出不在办公室，悉数都放回了季秋阳办公室的抽屉里。 她这一举动，成功地惹炸了季秋阳。 他拎着这些天送的礼物，气势汹汹地冲到顾盼办公桌前，拍在桌子上喊：“顾盼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收我送的礼物？” 办公室里人都在，皆一脸震惊地望着季秋阳。 合着这些天的礼物，都是他送顾盼的？ 办公室恋情？ 这刺激大了。 梁曦月头一个接受不了，一脸不敢置信地尖声发问：“季秋阳你怎么能看上顾盼这个女人？” 她是真的急了，连季总监都不喊了。 季秋阳正在气头上，冷不丁冒出来一个梁曦月来撞枪口，立即呛声道：“关你屁事！” 梁曦月一噎，讪讪地低下头不说话了。 季秋阳冷笑一声，又拍了拍桌子，装腔作势地朝顾盼放了句狠话：“这些东西你不收可以，我明天加倍送。” 说完，就黑着一张脸走了。 顾盼有些头痛地揉了揉额角，没想法季秋阳是这么暴躁执拗的性格，完全接受不了别人对他的拒绝。 经此一闹，整个公司都知道了季秋阳和顾盼之间有不清不白的牵扯，流言蜚语传到梁安耳里，他却是半点不急，反而授意李柔，帮着季秋阳花心思在追顾盼这件事上。 -- 第113页 季秋阳忙着追顾盼，就没有心思盯着公司财务状况，他也就能更方便把公司款项挪到自己账户上了。 梁安没表态，顾盼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公司最近新增了十几个项目，除了她去拉回来的那七个，剩下的那些都是程行止喂过来的。 这些项目把梁安的胃口喂大了，花起钱来越发没节制，公司电脑全换了新的，办公桌也打算全部置换，甚至觉得办公室太小，有换搬迁办公室的意思。 他自己私底下去看车，据说打算换一辆近百万的奔驰。另外，他买了套大平层，从章敏家的别墅里搬了出来。 搬公司要钱，买车要钱，新买的房子装修也要钱，总之，要花钱的地方多。 而季秋阳这个财务总监并不水，项目一多，他盯财务就盯得很死，好几次梁安想挪用公司款项私用，都被季秋阳拦了下来。 公司开工的项目不少，公司账上必须有资金可用，才能保证每个项目都能按期付人工材料缴税，让项目顺利完工并验收。 梁安被阻挠了几次，心里对季秋阳生出不满，自然就乐得他去追顾盼，少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顾盼也希望梁安挪款的速度再快一些，等把公司掏空，负债累累时，就是梁安狗急跳墙的时候，因而她对季秋阳摆出了一副不接受不拒绝的态度。 但路惠却看不惯她吊着季秋阳的行为，私底下发了几条信息给她： “我一直以为你应该是个有自己原则的人。” “上下班有程行止接送，上班期间有季秋阳献殷勤，这种受人追捧的感觉很棒吧？” “可是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婊吗？” “顾盼，你真让我恶心。” 路惠这是和她撕破脸了。 顾盼不免有些失神，她和路惠一直视彼此为朋友的。路惠真心待她，明里暗里护着她许多回。 偏偏她在这段时间里做的事确实太婊，明知道路惠喜欢程行止，她还是不顾路惠感受，和程行止在一起了。 和程行止在一起，却又同季秋阳纠缠得不清不楚。 被朋友抢了的男神，对方还有脚踏两条船的趋势，这种事情搁谁头上，谁能受得了？ 顾盼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她魂不守舍地想了一天，直到程行止来接她下班，都没有回过神。 程行止已经从助理口中得知季秋阳这阵子高调追顾盼的行为，见顾盼心不在焉的样子，他一路上都不动声色？直到晚上，吃过饭后，程行止把她抱去了浴室。 在浴室里，顾盼被弄得双腿发颤，回到了床上，程行止仍旧没放过她，要她的力度一次比一次凶狠。 顾盼受不住，在程行止身下一边喘一边哭，谁知她一哭反而激得程行止抱着她，换了个女上男下的姿势，顶得她瞬间如上云端，口中无意识地发出呻.吟，似有什么喷涌而出…… 程行止动作一停，尔后他意识到了什么，箍着顾盼的腰身，越发疯狂起来…… 如此折腾至半夜，程行止才偃旗息鼓，捻去顾盼眼角的泪，抱着她洗完澡，相拥睡去。 Chapter 55 次日下午两点，程行止才开车送顾盼去上班。 她下车时，程行止目光落在她脖颈上后侧的痕迹，眼神飘了飘，最后还是没提醒她。 顾盼不知道他在自己身上留了什么，回到公司，惹来同事频繁侧目，她还以为是自己穿反了衣服。 梁曦月更是时不时地在她面前晃，一边目光死死盯着她，一边阴阳怪气：“哟，咱们顾副总这速度挺快的啊。” 顾盼以为梁曦月说的是她下午才来上班的事，并不在意。 看似安静认真贴凭证的习静终于看不下去，忍不住发了一条信息提醒她：“顾姐，你脖子上草莓印拿遮瑕挡一下吧。” 草莓印？ 顾盼拿出镜子侧头照了照，才发觉脖子后边确实有个吻痕。 但她出门上班时太匆忙，压根没带化妆品。 顾盼只好在把头发抓得松散一些，挑了几缕放到胸前，正好挡住脖子的痕迹。 弄好后，她放下镜子，抬起头就和季秋阳打了个照面。 季秋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办公桌前，但从他难看的脸色来猜，应当是看到了她脖子上的印子。 “我刚才还纳闷，为什么老程突然给我发信息说送你来上班。”季秋阳语气也生硬，“我现在懂了。” 顾盼抿了抿唇没接话，心想何止你懂了，我也懂了。 难怪程行止夜里那么折腾自己，原来是知道了她和季秋阳之间的牵扯，在气她对季秋阳不接受不拒绝的态度。 头上眼看长出一片青青草原，程行止没把她弄死在床上就已经足够克制了。 换个暴躁的，今天她可能都下不了床了。 顾盼思及昨夜程行止的疯狂，耳垂漫起一片红霞。 她板着脸，对季秋阳下了逐客令：“季总要是没什么事，请回吧，我们要办公了。” 等季秋阳离开，顾盼立即起身去敲开了梁安办公室的门。 当天下午，梁安就把季秋阳叫到了办公室，谈了一个多小时。等季秋阳从梁安办公室出来时，脸都是黑的。 很快，公司同事就知道季秋阳黑脸的原因了。 梁安借口项目太多，人手不够，让季秋阳去负责海城配电项目的现场施工管理，直到项目完工。 -- 第114页 海城配电项目本来就是靠季秋阳的关系拿下来的，让他海城驻场管理，再合适不过。 季秋阳没找到拒绝的理由，也确实想离开一段时间静一静心，就答应了。 经过顾盼办公室时，季秋阳停顿了一下，目光朝里望了望，顾盼正低头写资料，头颅微垂，露出一截纤细修长的脖颈。 脖子那个吻痕，依旧十分刺眼。 季秋阳心里狠狠啐了口。 狠心的女人。 她不喜欢他，就要把他撵走。 她自己怎么不走？ 季秋阳骂着，又有些委屈和迷茫。 自己怎么就着了她的迷呢？ 明明一开始他对她是很排斥的。 季秋阳想不通，站在门口许久，也未见顾盼抬起头来看他一眼，最后咬牙切齿地收回视线，甩手走了。 梁安私心作祟，巴不得季秋阳快点离开，好让他一人掌控公司，便授意李柔给季秋阳订了当天晚上的机票。 下了班，回家简单收拾一下行李，就直接去机场了。 好在季秋阳家里本就是在海城，他这一趟出差，也算是正好回家了。 临上飞机之前，季秋阳还是忍不住给顾盼打了个电话。 他试图想从顾盼嘴里听到一些挽留他的或者是不舍的话，但顾盼没心没肺，只笑着祝他工作顺利，连句让他早点回来的话都没说。 季秋阳气极，一度想把电话挂了，但最终他还是把话掰清楚说给顾盼听：“有些话我知道你不爱听，但我还是要说，老程有个青梅竹马，就是那个红得大街小巷都有她的大明星姜醒，老程家里人都很喜欢她，拿她当未来儿媳妇看的。你听我的，不要陷得太深，免得日后伤心。” 挂了电话，顾盼坐在沙发上发呆。 季秋阳的这番话要说对她没有影响那是不可能的。 仔细一想，在确定关系这段时间里，程行止表现出来的行为是很在乎她，但实际上他从未把她介绍进他的朋友圈和生活圈里。 她不知道他家里几口人，他有什么朋友，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他的朋友里，她只认识一个季秋阳。 大明星姜醒，顾盼记得上次程行止忽然对自己冷淡的那段时间，就是和姜醒在一起。 当时季秋阳还发过一张程行止和姜醒的合照给自她，叫她不要痴心妄想，她和程行止是不可能的。 顾盼想起这些蛛丝马迹，心情愈发烦躁。程行止加班，还没回来，她是有一肚子的疑问无处发问，烦得在客厅转了两圈，最后拿起电视遥控器，打开了电视看。 谁知，一开电视，就看到姜醒那张明艳动人的脸。 红透半边天的大明星姜醒，十个电视台里有九个都在放她的剧，还有一个在放她代言的广告。 顾盼只好关起电视，进卧室睡觉。 多大事，睡一觉就过了。 要是没过，那就睡两觉。 可躺到床上，关了灯，顾盼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一闭眼，就是姜醒亲密挽着程行止的画面。 顾盼叹了口气，今晚要不把这事理清楚了，她是别想睡了。 她拿起手机，给程行止发短信，问他几点下班。 程行止直接回了个电话过来：“我在去机场的路上，临时有急事，我得回海城一趟。” 顾盼一怔，程行止只说急事却没说具体什么事，这说明他不想让她知道。她便识趣地没问，掩下心里那点烦闷，说了句：“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回到海城，给我报个平安。” 程行止没听出她的不对劲，只让她早些休息便挂了电话。 这个电话很短，只通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完全不像热恋中的情侣应有的状态。 原本正专注开车的林特助，忍不住说了句：“这就挂电话了啊？” “嗯？”程行止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林特助说：“我以前谈了个女朋友，刚在一起时，正好我忙着实习，常放她鸽子，当时我想我实习工作这么忙，她应该能理解，便没做太多解释，想着等忙完就好了，到时候再好好补偿她。” 林特助说到这儿，惆怅地叹了口气：“时间一长，她在日复一日等我的时间里胡思乱想，想着想着突然就想明白了，然后就没我什么事了。” 程行止：“……” 程行止懂了。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很快给顾盼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我有个妹妹是演员，拍戏受伤了，现在在医院静养，她父母和我爸妈都在国外，便托我回海城照顾几天。” 顾盼收到信息时，正好在网上搜姜醒相关的信息，跳出来的第一条新闻，内容就是姜醒拍戏受伤需住院观察一周。 她看了下这条新闻发布时间，是在一个小时前。 也就是说，程行止要回去照顾的人百分百是姜醒无误了。 顾盼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只回了程行止一个字：“好。”便把手机丢开，重新躺下。 许是程行止解释的这条短信让她心定不少，这一次躺下，顾盼很快就睡着了。 再睁眼时，已经是次日的早上。 程行止不在，没人给她煮早餐，顾盼站在客厅时，有些许不习惯，但很快她便将这种不适压下去，拿起包和手机出门上班了。 季秋阳不在，没了八卦，这一天办公室静了许多，梁曦月等人敲键盘的频率都比先前少了。 -- 第115页 显然是她们私底下建的八卦小群里已经没什么可聊的了。 与众人萎靡不振相反，梁安却是春风得意，面上带笑，嘴里甚至还哼着小曲儿。 上周提交上去的付款申请单，他甚至还亲自拿到了财务部办公室给梁曦月，吩咐她可以付款了。 “梁总今天怎么这么高兴。”梁曦月一脸疑惑：“这些款，我以为像之前那样要卡一个月呢，今天怎么就拿过来批付了。” “老板心情好，不卡你工作，你还不习惯了？你是抖M吗？”罗雪横了她一眼。 梁曦月不说话了，她看到了梁安私底下发来了信息。 梁安让她从公司账户转两笔款到他私账上。 对公账户有两个电子u盾，权限不同，一个是只有付款申请的权限，另外一个只有审批通过或者拒绝的权限。 有付款权限的那个在梁曦月手上，审批权限的那个却是由顾盼管。 以往都是她付款，由顾盼审批通过的。 现在顾盼升了职，财务部交给自己来管，按理说财务这些东西顾盼是该交接出来了。 梁曦月抬起头，挤出一张笑脸朝顾盼说：“顾副总，有几笔材料款要付，梁总已经签字了。你把对公户的电子u盾给我吧。” “瞧我这记性，本来前两天就想给你的，结果忘了。”顾盼拿笔敲了敲自己脑袋：“还有财务章这些，我也一并交接给你吧，交接清单我打印出来了，我叫梁总过来监交签字。” 这一交接，就意味着整个公司的财务彻底脱离顾盼的管辖，悉数归梁安控制了。 梁安自然巴不得赶紧交接出来。 不管顾盼拿什么资料出来，他一律痛快签字，没半点犹豫，甚至没细看资料上都写了什么内容。 签完字，交接好资料，梁安环视了财务部办公室一圈，忽然说：“顾盼，要不你搬个办公室吧，都升职当副总了，总不能还和其他人挤在一间办公室里。” 这是让她彻底离开财务的范围了。 顾盼脸上带笑，看起来很高兴：“好啊。”顿了顿，她有些迟疑：“但是公司现在没有多余的独立办公室了。” “没事，季秋阳去海城最少也得一个月后才能回来，你这段时间先搬去他办公室办公。”梁安已经规划好了：“等季秋阳回来，到时候我们已经搬去新的办公场地了，会给他留办公室的。” 季秋阳人刚走，他的办公室就被占了。如果被季秋阳知道，心里肯定会对梁安有意见。 公司几个股东，除了江裴这个心怀鬼胎的，其他人都和梁安关系很不错，很信任梁安。 如果从季秋阳身上下手，去挑起几个股东之间的矛盾，再让江裴推波助澜， 顾盼心里算计着，面上却笑吟吟地动手收拾资料。梁安心情好，还亲自动手帮她一起搬了不少东西。 等她搬完东西，正准备打开电脑适应一下新办公室时，就听到隔壁的工程部那群汉子们爆发出了一阵哄笑声。 顾盼侧耳听了一会儿，听明白他们在闹什么了。 是路惠要结婚了。 和她结婚的对象是工程部经理方平。 两人此时正一起给同事发请帖。 从工程部开始，一直发到财务部，全公司从上到下，人手一张。 唯独刚搬到新办公室的顾盼被忽略了。 不知道是漏了，还是压根没打算请她。 Chapter 56 程行止回海城的第三天，恰逢周六，一直忙得不见踪影的江裴回来了。 巧的是，他是从海城回绿城的。 一阵子没见，江裴似乎是瘦了些，赖在顾盼家客厅的沙发上，长腿微屈，整一个看起来就像累瘫的咸鱼社畜，哪还有半分江家太子爷的优雅风度。 顾盼难得见他这副样子，有些失笑地给他倒了杯水：“你这不像从海城回来，像刚出山的。” 江裴咕咚咕咚喝了水，把空水杯递回给顾盼，有气无力地说：“点个外卖吧，饿了。我几天没好好吃过饭了。” “外卖要等半小时，我给你煮个面吧。”顾盼把水杯拿到厨房洗干净放消毒柜里，顺手开了冰箱门：“冰箱有鸡蛋、鸡胸肉、西红柿和青菜，我都给你添点进去？” 江裴一听，整个人瞬间跳了起来，一扫刚才的无精打采，眼里闪着一缕精光。 顾盼平常也是个只吃外卖的主，自己下厨做饭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她的冰箱里什么时候会放这么多菜？ 江裴插着腰在客厅里巡逻了一圈，然后踱步厨房门口，看着顾盼动作娴熟的打鸡蛋，眉头挑了挑：“一阵子不见，学会做饭了，跟学谁的？” 自然是跟着程行止学的。 她学做饭的时候，还和程行止在厨房里做了不少和谐的动作。 顾盼脸色微烧，语气却是一贯地淡定：“网上有教程。” 江裴“呵”了一声，没揭穿她，只叉腰又踱步坐回了客厅。 等顾盼煮好面端出来，江大爷这才从沙发上起来，坐到饭桌前，边吃面边问：“我听说季秋阳追你不成，被你搞到海城去了？” 搞字听起来太暧昧了，顾盼神色镇定，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他是正经去出差，梁安的意思。” 江裴吸溜了一口面条，夸道：“厨艺精进啊，这面煮得挺好。” -- 第116页 顾盼一笑，正要谦虚两句，就听江裴来了句：“跟程行止学的吧。” 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顾盼和程行止的事，公司早传遍了。江裴人在忙，却长了对千里耳，对公司里发生的事知道得是一清二楚。 顾盼不吭声，江裴的态度早就摆出来了，他不赞成她和程行止在一起。她要开口替程行止说好话，只会招来江裴更多的反对。 好在江裴饿上头，也没急着和顾盼掰扯。他先低头把一碗面吃完了，靠在椅子上，满足地拍了拍小肚子，才开始清算。 “我就忙了这么一阵没盯着你，你就给人哄走了。”吃饱喝足的江裴板着脸，拿出了一股老父亲的气势来训她：“你自己算算时间，统共才多久，三个月不到！” 三个月不到，她和程行止的关系就从不认识到了同居的地步。 这正常谈恋爱能发展这么快？ 江裴怀疑顾盼是不是为了弄死梁安而把自己卖给程行止了。 顾盼神色坦然，回了句：“都是成年人，情不自禁发生关系很正常。” 这还不如把自己卖了呢。 跟有钱公子哥谈什么感情？ 同样出身豪门的江裴，太明白这些公子哥们的作风了。找女朋友，只找年轻漂亮身家清白性格单纯小康家庭里养出来的，带着四处游玩，也愿意贴几分真心实意出去。 但到了结婚的年纪，哪个不是找门当户对的豪门千金。 偶有那么几个情圣出现，非得要和小门小户的女朋友结婚，婚后也是一地鸡毛，大多已离婚收场。 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嫁豪门，不是那么好嫁的。 尤其还是程家这样的。 江裴摸着肚子，长长叹了口气。 顾盼现在明显是处于热恋期，这种时候他不能直接棒打鸳鸯，得采取迂回手段。 他问顾盼：“我身边有个叫文静的女助理，你还记得吧？” “记得。”顾盼点头，那是个文文静静笑起来十分可爱招人喜欢的女生。上回她钥匙丢了，还是文静冒雨给她送钥匙过来的。 “前两个月，我有个应酬酒局，把她带上了，认识了一圈公子哥。你知道的，那群人，就好这种清清白白刚大学毕业的小姑娘。” 江裴出门应酬，一般不会带女生，他身边有两个酒量很好的男助理，就是专门跟他出去应酬的。 偏偏那天不赶巧，两个男助理一个回老家了一个在发烧，最后是文静自告奋勇，说跟他一起去，保证怎么去的就怎么回，绝对不给他丢脸。 江裴便把文静带上了。 “文静挺争气，酒局上那几位出了名的风流少爷挨个使出浑身解数来哄她，她也愣是没动半点心。可再怎么清醒的姑娘，也架不住别人天天守在楼下过节送花生病陪夜摘星星摘月亮的捧着哄着，还是掉坑了。” 江裴说到这儿，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追了文静一个月就成了，两人谈了一个月，现在文静怀了。” 顾盼沉默了一瞬，不消江裴往下说，也大致能猜到了接下来的剧情。 “那男的心里有个白月光，跟文静只是玩玩，没打算来真的。给了文静一笔分手，叫她孩子打掉。” 文静的老家在海城。 江裴这人是真护短，文静是他下属，也是因为他带她去酒局才会有后面的事，所以他亲自陪文静去了医院，又亲自把文静送回海城的老家，确认她不会想不开后才回来。 “顾盼，你听我的，早点和程行止断了。你要是真想谈恋爱，我去给你物色，保证有颜有才有钱人品好。”江裴语重心长地劝：“像程行止这种豪门公子哥，咱就不碰了啊。” “不一样。”顾盼说，“程行止和你们这种纨绔子弟不一样。” 江裴气得险些心梗。 什么叫你们这种公子哥？ 合着在顾盼眼里，这世上豪门公子只有两种——程行止和纨绔子弟。 “他跟我求婚了，求婚戒指价值三千万美元。”顾盼神情很认真地问：“你们跟别人玩玩，会出手这么大方吗？” “……”江裴噎了噎：“什么叫你们跟别人玩玩？是他们跟别人玩玩，不包括我。” “迟早要被你气死，难怪老人总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这还没结婚呢胳膊肘就拐出去了。” 江裴抚着胸口，一副被气得不轻的样子。 “我为什么这么反对你跟程行止，那是因为渣了文静的那位风流公子哥，就是程行止他堂哥程斐然。一家米，养不出两种人，他堂哥歪成这样，程行止能好到哪里去？” 江裴谆谆告诫：“你也别说什么程行止对你有多好，送你多贵的戒指，还求婚了，这些都是他哥程斐然玩剩下的。你知道他哥追文静的时候费了多大心思，私人飞机都调过来了，这手笔大吧？追文静的时候上心，分手时也给得大方，给了文静两千万现金，价值三千万的豪宅。而且还放言说了，只要文静打掉孩子，不肖想结婚，还能继续跟着他。大方到这程度，文静回老家时都骂不出一句渣男。” 顾盼神色怔忡，显然听进去了。 “程家最不缺的就是钱，程行止送你几千万美元的钻戒，不过是正常操作，不值得你赔上自己一颗真心。真心无价，得留给真心疼惜你的人。你要是只打算和程行止玩一场，并不求结果，那最好。” -- 第117页 江裴知道见好就收，站起身：“你自己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就给我个电话。” 他走向玄关换鞋，看见另外一双不属于他的男性拖鞋时，拿下来狠狠地踩了两脚。 顾盼瞥见他的动作，有些好笑的说了一句：“江裴你好幼稚。” 江裴翻了个白眼，自家的白菜被别人家的猪拱了，谁心里能憋得住火。 “梁安的事，你不要管了，我来解决，不出三个月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江裴把对程行止的气都撒到了梁安头上。 他觉得，如果不是梁安，程行止不会有机会趁机而入追到顾盼。 所以一切源头都在梁安。解决掉他就没事了。 江裴说到做到，回来两天，就拉着梁安去见了业内一家出了名的毒瘤开发商。 这家开发商，向来以工期短利润大付款期限长而著名。 很多小公司贪图利润大，接了这家开发商旗下的项目，完工后却总是被卡各种资料或者验收不过，迟迟拿不到项目款，因而资金周转困难，公司被拖垮甚至宣告破产倒闭。 传到顾盼耳里的，就有三个例子。 因为这家开发商不要求公司资质，只要关系到位就有活干，梁安眼馋，却因没关系一直接触不到对方的人。 现在江裴居中牵线，只和这家开发商的工程部负责人吃了两顿饭，就拿下了两个五千万的配电项目。 工期很短，都是一个半月就能完工验收的。 两个五千万的项目，加起来便是一个亿，撇开人工材料税费和该给的回扣，净利润足有三千万。 这个利润，让梁安喜昏了头，不顾股东们的强烈反对，硬是签了合同。 季秋阳尤其生气，还专门从海城赶回来，和梁安吵了一架。 这两个项目，两个月内就要完工，意味着两个月内就要支付材料人工税费近七千万，公司账上没有这么多资金。 撇开资金问题不谈，这两个项目完工后如何能保证这家毒瘤开发商按时支付项目款？ 毒瘤的名声不是空穴来风，业内的人都知道这家开发商的尿性，只是他家大业大，背后势力也不小，大家只能避而远之。 但利字当头，总有人会被巨额的利润迷惑，铤而走险。 要是这家开发商拖个一年半载的，下一个被搞死的公司就是建安了。 梁安对此完全不担心。 “不按时付款，那是因为关系没到位。有江裴在，对方不卡我们的项目款，五百万的预付款明天就到账了，剩下款项都是按进度结算付款，你放心吧。” 五百万就勾个傻子来做两个五千万的项目，谁不乐意？ 季秋阳和梁安说不通，但又可奈何。 公司全在梁安掌控之中，他没有一个人可以用。就连顾盼，也都站在梁安那边。江裴更不用说，这项目就是他带回来的。 至于几个股东们，和梁安吵归吵，却也没有和他勠力同心统一战线的意思。 他处在一个看似风光实则孤立无援的尴尬总监位置上。 直到这时，季秋阳才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被梁安忽悠了。 就像这家开发商忽悠梁安一样。 梁安也在忽悠他。 用的都是同一种套路。 季秋阳不傻，反应过来后，立即就做出了决定。 他要退股。 梁安这段时间飘得不行，几个月前还捧着季秋阳的臭脚，现在自觉混得青云直上，比季秋阳还厉害，便不拿季秋阳当回事儿了。 季秋阳要退股，行啊。 给他退。 至于之前季秋阳投资入股的钱，不好意思，退不了。梁安摊手表示：钱都投入公司项目运转中了。 季秋阳对这几百万还不放在心上，但梁安这副嘴脸让他恶心，他据理力争，最终梁安还是不想闹僵，主动退了一步。 “海城配电的项目给你带走，这个项目前期投入了两百万，公司不追回，这够意思了吧？” 够你妈。 季秋阳在心里骂了句脏话，但最终别无他法，只能妥协。 签退股协议时，季秋阳看着江裴，说了句：“你也别得意太久，说不定哪天你就跟我一样了。” 当着梁安和几个股东的面，江裴姿态闲散地揣着手，没说话。 最后协议签完，江裴主动提出送季秋阳一程。 两人走到车库时，江裴附在季秋阳耳边说：“季少，我和你不一样。这局，是我设的。你也别太生气，不出三个月，梁安就会跟丧家犬一样落魄，到时候我请你来看戏，机票钱我出。” Chapter 57 季秋阳签完退股协议回海城的第二天，程行止就从海城回绿城了。 算下来，他离开绿城整整十天了。 这十天里，顾盼和程行止的联系仅限于每天早晚问候，除此外再没别的。她听从江裴的建议，借着季秋阳退股的事提了辞职，梁安答应了。 这段时间，顾盼便忙着整理资料交接工作，无暇顾及感情，而程行止也是要事缠身，对于联系太少这点，两人都有些心照不宣的意味。 因而程行止回海城，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顾盼。 回家前，他特意去买了束香槟玫瑰还去了一趟超市买菜，用顾盼给他的钥匙打开了顾盼的家。 打算在家里做一顿烛光晚餐等顾盼下班回来，给她一个惊喜。 -- 第118页 哪知惊喜没有，反倒受了一场惊吓。 他开门后在玄关处想换鞋，却发现鞋柜上空荡荡的，一双鞋都不剩了。 再往屋里一看，除了大件家具，顾盼的那些私人物品全不见了。 很明显，顾盼搬了家。 但没有告诉他。 程行止一手里提着刚买的菜，一手捧着花，站在门口，神色难得有些呆。 站了几分钟，他总算回过神，提着菜捧着花走进屋放下，然后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拿出手机，拨通了顾盼的电话。 这是他回海城后第一次给顾盼打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顾盼就接起来了，声音听起来还是像平常一样甜得能掐出水：“程大少，可算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啦？今天不忙呀？” 程行止“嗯”了一声，语气也如常：“下班了吗？我去接你。” 顾盼那边似乎有些吵，没听清他在说什么，问了一遍：“什么？” 程行止默了一瞬，按了按额角，直言道：“我现在在你家。” 这话一出，轮到顾盼那边安静了。 良久，在程行止怀疑顾盼是不是挂了电话时，顾盼终于出声：“我忘了和你说，我搬家了。” 顾盼新家地址是绿城去年才交房的新小区。 该小区位于绿城市中心，闹中取静，环境宜人，同时为了保证业主安全，采用了市面上最新的安保系统，保安也是专门招的退伍军人。 相对的，这小区房价价格也贵得非是一般人能住得起的。 不过顾盼不需愁，因为这个小区的开发商是江裴家。 房子早早就给她留了一套。 说来也巧，程行止没有搬到顾盼对面，住的正好是这个小区里。 四十分钟后，程行止驱车进入小区，远远就看到顾盼在地下停车场入口处来回转圈。 大概是心虚，她一边转圈一边还在碎碎念着什么，程行止将车开近，靠在她旁边停下，打开车窗时还听到她抱着脑袋嘀嘀咕咕：“见到人就亲一口，如果还生气，那就亲两口。” 心里憋着那股火，听到这话后瞬间便熄了。程行止打开车门下车，屈指在车窗敲了敲，打断她的碎碎念：“顾小姐，好久不见。” 顾盼早在他开车进小区门口时就已经知道他来了，只是故意装不知道，想试探程行止的反应。 听程行止说话不像压着气，她立即抬起头，朝他笑了笑，乖顺地任由程行止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弯身坐进车里。 车驶进停车场，程行止左弯右拐，方向拿捏得很准。顾盼见他一直没说话，眼睛转了转，用略夸张地语气说：“哇，你好厉害，还能在这里找到方向。” 程行止又拐了个弯，准确地停入顾盼名下的那个停车位里，语气冷淡地说了句：“没搬到你对面前，我恰好也住这里。” 豪门公子嘛，钱多房多不奇怪，于是顾盼闭了嘴。 程行止抬头看了看停车位上方的牌子。 这小区是一梯两户，地下停车场的车位也按户型配比。 顾盼现在住的那房子，真是巧得不能再巧，正好在他原来住的对面。 这个巧合，让程行止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原本清冷神色变得柔和下来。 下了车，程行止打开后座车门，拿出香槟玫瑰递给了顾盼，自己则拎着那袋从超市买的菜。 “原本想做准备烛光晚餐，等你下班给你一个惊喜的。”程行止侧头看了一眼顾盼。 顾盼抱着花，心虚地干笑了两声。 回到新家，在玄关处，她从鞋柜里面拿出了程行止的拖鞋，让程行止换上。 这个行为让程行止心里最后那点火气彻底散去了。 顾盼搬家没告诉他，却把他的东西都一并带了过来，这说明她搬家并不是为了想躲他，也不是有意瞒他。 “我从已经办好离职手续了。”两人都进了屋，顾盼才向程行止解释自己搬家的理由：“梁安知道我住哪里，江裴怕他到时候狗急跳墙，威胁到我人身安全，所以就让我先搬到这边。搬得太急了，就忘了和你说，以为你不会回来这么快。” 姜醒拍戏受伤，骨折要调养一个月的消息前几天已经放出来了。 顾盼看到了，便先入为主地觉得程行止会留在海城照顾姜醒一个月，也就没说自己搬家的事。 “我爸妈从国外回来了，所以耽搁了几天，不然前两天就该回绿城。”程行止边说，边进厨房，将手里提的菜都放进冰箱。 顾盼则在客厅里，拿剪刀在减去多余的枝叶，把程行止买的那束花插进花瓶里。 程行止靠在厨房门口，看着顾盼低头摆弄花束，忽然道：“我和我爸妈说了你的事。” “咔嚓”一声。 顾盼一个手抖，原本只是想修去枝叶，错手将整朵花给剪了下来。 她握着剪刀，停顿了许久，没勇气问程行止他爸妈的反应。 在季秋阳回绿城签退股协议的那两天，曾给她的游戏扣扣小号发过几条信息。 “徒弟，在吗？” “徒弟，有点事，我不方便跟朋友说，你给我出个主意行吗？”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她是我发小女朋友。她家庭条件不好但很漂亮，我本来以为我发小只是跟她玩玩，就想撬墙角，现在我发现我发小对她是认真的，已经打算把她带回家里见家长了。我发小家里条件很好，出身顶级豪门的那种，他父母肯定不会同意他娶她的，毕竟她除了漂亮，就没有什么能拿出手的优点了。” -- 第119页 季秋阳这狗比，还不知道他游戏里的徒弟就是她，长篇大论地说了一堆，还不忘踩一脚她，什么叫她除了漂亮就没有什么拿出的优点了。 就这，他还想撬墙角。 做哪门子的白日梦呢？ 季秋阳最后还问她：“徒弟，你说我还要不要继续努力争取一下？我发小家里肯定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的，但我家不一样，我家里不需要我继承家业，我爸妈也没有门户之见，我娶她没问题。” 顾盼当时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这些信息。 她忙着离职交接，忙着拷贝资料转给江裴，忙着搬家。等她搬完家，闲极无聊想打两把游戏时，才看到这些信息。 彼时季秋阳已经签好退股协议，坐上飞往海城的飞机。 登机前，季秋阳给她游戏扣扣小号发了最后一条消息：“徒弟，我还是放弃了。我发小宁愿为了她什么也不要，我做不到这样。不知道她这个肤浅又拜金的女人知道我发小为了她放弃亿万家业变成一个穷光蛋，是会感动得拉着我我发小冲去民政局领证，还是马上说和他我发小分手。我希望是后者，两人一分手，我发小立马又会变成豪门公子……气死她。” 所以说季秋阳这狗比是真的狗，到最后还是不想看她好。 顾盼觉得好气又好笑，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季秋阳话里的意思是程行止已经为了她和家里闹翻了？ 顾盼不敢问。 她虽然笃定程行止对她确实用了真心，但江裴告诉她文静和程斐然的事后，她或多或少还是受了影响，并不奢望真能嫁入豪门。 于是她后来和江裴说，两人才刚在一起，只图个一时开心，谈真爱和结婚为时尚早，说不定会是她先说分开，甩了程行止。 江裴见她想得明白，也放了心。 完全没想到身在海城的程行止为了顾盼，在程家搅起了一场风波。 “不能集中精力时，就不要拿利器，容易伤到自己。”顾盼握着剪刀许久不动，程行止微微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伸手将她手里的剪刀收了起来。 顾盼眼神飘忽，转身欲进厨房，想拉开和程行止之间的距离：“你刚从海城回来，饿了吧，我去煮碗面给你吃。” 程行止伸手揽在顾盼腰上，轻轻一带，就把她圈在了怀里。 “你在逃避什么？”顾盼如临大敌的模样实在有点可爱，程行止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不想跟我回家见家长？” 顾盼原本已在心里预设好程行止会告诉她他爸妈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可听程行止语气这么轻松地说要见家长，难道是同意了？ 像是看穿了她所想，程行止给了她一个肯定答复：“我爸妈三天后到绿城，他们想见你。” 顾盼：“……” 原地呆滞三秒钟的顾盼，回过神后，第一反应是推开程行止，转身跑进卧室，并把卧室门给反锁了。 程行止没想到顾盼会是这个反应，一时间也愣住了。 顾盼在卧室里，头一回失去了从容镇定，拿出手机给江裴打电话。 电话一通，她就开口骂了句：“江裴你大爷的。” 没事给她洗脑什么程家要娶门当户对的，害她白担心一场，连着几个晚上没睡好，甚至都生出要和程行止分手的冲动来。 江裴莫名奇妙挨了一句骂，懵了懵。 顾盼捏紧手机，喘了口气，压低声音说：“程行止他爸妈三天后到绿城，要来见我。” 江裴没听清楚，“啊”了一声，“谁要见你？” “程行止他爸妈。” 这回江裴听清楚了，淡定地说：“哦，见就见吧，给你两千万支票，让你立刻离开程行止那种见法。” 顾盼：“……” 冷静下来的顾盼，挂了电话。 Chapter 58 顾盼和程行止父母的见面地方定在了鹭江饭店。 地方是江裴做主定的。 程行止一再保证他爸妈并没有反对，江裴依旧不看好她和程行止的事。但不看好归不看好，该给顾盼撑的腰他还是要撑，不想让顾盼被程家人看轻。 原本江裴想定在江家，这样更能显出顾盼身后并不是没有人，但顾盼不愿意。她对江家人没有太多感情，并不想和江家有过多牵扯。 江裴只好把地点改成了鹭江饭店。 鹭江饭店也是江家的产业之一，坐落在鹭江边上，地理位置极佳。 双方约定见面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顾盼和江裴到的时候，程行止和他父母已经在包厢里了。 程行止肖像其父，眉眼几乎是同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年岁上来了，程父看起来要比程行止要亲和许多。 至于程母更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气质出尘，站在程行止身侧，唇角含着笑，仿佛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这就是顾盼吧？”程母率先开了口，说话时语调很温柔软糯。 顾盼忙点头，喊了声：“伯母中午好。”微微转头，又喊程父：“伯父好。” 江裴也跟着和程父程母打了招呼。 程父点头，笑呵呵地朝众人摆手：“好好好，今日算是场家宴，都不要拘谨，坐下吧。” 顾盼挨着程行止坐下，程母坐在程行止的另一边，从手包里拿出一个锦盒，推到顾盼面前，略带歉意地对她说：“我们从国外飞回来，没来得及准备什么礼物，这是T家的项链，一个新出的款式，国内还没铺货，在国外很受年轻女孩子都很喜欢，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 第120页 一见面就送礼，可见程母应当是对她满意的。 顾盼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面上却带着落落大方地笑容，收下了礼物：“伯母送的是心意，我怎么会不喜欢。反倒是我失礼了，初次见面，还让您和伯父等。” 她原本也准备了礼物给程父程母，要拿进来的时候，被江裴丢在车里了。 用江裴的话说，双方只是第一次见面，顾盼作为女方，犯不着这么上赶着，要是让对方误会她急着攀高枝，会看轻她。 现在看来，江裴是白操了一份心。 “不失礼不失礼，是我们早到了。”程母见顾盼举止大方得体，微弯的眼角捻上了些许笑意。 坐在程母边上的程父也暗暗舒了舒眉目。 程行止既然已经决定非顾盼不娶，对他们当父母的来说，只要这女孩身家清白，别太轻浮就行。 眼下见到了人，瞧着不是个小家子气的，以后出席各种场合不至于怯场，夫妻俩也就放了心。 他们对儿媳妇的要求其实不高，只要儿子喜欢，别的都不重要。毕竟，能入儿子眼的女孩，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夫妻俩都很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 因为程父程母都放缓了心情，也没有刻意去端长辈的架子，夫妻俩分别同江裴顾盼两人讲话，就像一见如故的好友，气氛很融洽。 居中坐着的程行止，反倒成了多余的那个，好在他一会儿替顾盼夹菜，给母亲盛汤，给江裴添茶，给父亲续酒，工具人当得十分称职，不至于闲在一旁尴尬。 饭吃到最后，宾主尽欢。 程行止起身去结账的时间，原本正和江裴聊最近新出了什么车的程父，忽然扭头问顾盼：“丫头，考驾照了吗？” 顾盼点头：“考了。” 程父沉吟片刻：“我这没给你准备什么见面礼，不如送你辆车吧。” 等程行止结账回来，一行五人浩浩荡荡，真就杀去了离鹭江饭店最近的那家4S店里。 直到踏进4S店的门口，顾盼仍有些没回过神，怎么说着说着就要给她买车了？ 但很快，顾盼就顾不上纠结买车的事了。因为她见到了几个熟人。 章敏和梁安以及李柔。 穿着一身黑色工装的章敏，胸前挂了个工牌，顾盼视力很好，一眼扫过去便看见工牌上写着销售经理几个字。 显然，章敏正在这家4S店里上班。 梁安最近春风得意，看人下巴都快抬上天了，即便此时面对的是昔日的恋人，自己儿子的母亲，也依旧没把下巴放低一寸。 “你跟我分开，就为了跑这儿来卖车，何必呢？不如这样，我每个月给你五千的工资，你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带孩子行不行？不然你在这儿卖车，回头传出去，我儿子他妈是个卖车的，我和我儿子都丢脸。” 梁安被章敏压了好几年，一直被章敏父母看不起，说他是吃软饭的，现在终于意气风发起来，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诛心。 旁边还有个李柔一边挽上梁安一边细声慢语地搭腔：“一个女人自己带孩子那多辛苦，五千块钱不够用的，回头饿着孩子怎么办，多给一万吧。现在外面的全职保姆工资也要开八千往上的。” 长相清纯甜美的年轻姑娘，说起话来也是轻轻柔柔的，可这一字一句，就跟软刀子似的，一点一点地剜着皮刮着心。 顾盼忍不住往前走，想替章敏发声，但才走两步，她就停下了。 以章敏要强的性格，不会希望自己狼狈的这一幕被熟人看到，当然，她也不会任由别人骑到自己头上来打脸。 “好，那我就照单全收了，替孩子谢谢你。”章敏背脊挺得笔直，手上拿着个平板，扬着妥帖的微笑，话锋一转：“梁先生，刚才看的车，是全款付还是分期付？现在我们店有个优惠活动，首付百分之三十，分期三年，可以免去一半利息。” 她仿佛没听到梁安和李柔两人刚才那番话，恭敬客套的语气拿捏得无懈可击，完全没有一点被渣男和小三羞辱的憋屈和愤怒。 说话的间隙，章敏甚至还贴心的替梁安算好了利息，“梁先生分期付的话，每月只需还一万二，经济压力会小很多。当然，如果梁先生觉得首付百分之三十太高，也可以选择我们店的另外一个优惠活动，首付十万，分期五年，可以免手续费。” 她这副姿态，在梁安看来却成了瞧不起他。 吹牛的时候最怕被打脸，前一秒梁安还在洋洋得意自己今非昔比，现在又怎么可能会打自己的脸，连个百来万的车款都付不起。 梁安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金卡，丢在章敏拿在手里的平板上，摆出了一掷千金的架势：“全款一次性付清！” 章敏唇角微笑的弧度始终不变：“梁先生，一百三十万，不是笔小钱，您真的确定全款一次付清吗？” 梁安本来还有点肉疼，顿时被她的话激得气血上涌，险些维持不住表面上的风度：“赶紧刷！我是念着情分，才在你这儿买车，给你做业绩。” 章敏低眉颔首：“谢谢梁先生。”便拿卡去刷。 梁安：“……” 怎么说呢，就有一种使出浑身力气却打在棉花上面的感觉。 非但没有觉得扬眉吐气，反而有种憋屈感。 等待签单的时候，梁安终于看到了顾盼和程行止。 -- 第121页 江裴早在看见梁安时，就带着程父程母绕去了另外一边。 他和顾盼是表兄妹的事，目前还不能让梁安知道。 梁安带着李柔走过来，满脸笑容地打招呼：“程少，好久不见。”他对季秋阳过河拆桥的态度是有些过分，对程行止却还是足够敬畏的，并且以为凭借顾盼的关系，程行止不会对他怎么样。 毕竟他可是帮程行止赶走了季秋阳这个情敌，算起来，程行止还欠他一个人情。 程行止并不想理梁安，但自小刻在骨子里的涵养，让他还是礼貌地朝梁安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梁安有心攀谈，见到他这么冷淡，只得把话咽了回去，转头跟顾盼招呼：“顾盼，你也过来买车啊？” 梁安理所当然地以为顾盼辞职，是傍上了程行止，所以顾盼离职时，他一点都没有为难她。如今看到顾盼和程行止一同出现4S 店，更是认为顾盼如今靠着程行止吃饭。 他想，以后得和顾盼把关系搞好才行，通过顾盼，不愁抱不稳程行止这个大粗腿。 顾盼笑着点头：“几天不见，梁总越发精神了，这身西装很衬你呀。” 梁安这一身西装刚买的，价格五位数，是李柔亲自帮他选的。原本他还觉得贵，有些舍不得，现在一听顾盼的夸奖，顿时觉得值了，腰杆子也挺直了些。 他甚至不知天高地厚地邀约：“难得碰上，要不一起去吃个下午茶吧？”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还没有那个资格到能占用程行止的时间，去吃一个闲散的下午茶。 顾盼轻轻“咳”了一声：“改天吧，今天不方便。” 梁安还想争取一下，眼角瞥见章敏拿销售单过来，下意识地挡住了顾盼的视线。 他才在章敏面前耀武扬威了一通，可不想让章敏看到自己这么低声下气地去讨好奉承别人。 于是他不纠缠了，顺着顾盼的话说：“行行行，那就改天约。”他顿了一下，看向程行止，有些不甘心地道：“程少，方便的话留个联系方式？” 顾盼挽着程行止的手，声音掐得嗲嗲的：“梁总，您约程少的话，找我就好了。我现在是程少的私人秘书。” 梁安只得作罢。带着李柔，拿过签单后，就匆匆离开，生怕章敏会过来，笑他再得意依旧摆脱不了讨好别人的命。 章敏把资料都交给前台整理存档，才迈着脚步悠悠走过来，从容淡定地问顾盼：“要买车？需要我给你推荐吗？我还缺点业绩。” 顾盼是真佩服章敏这份定力。 换作是她，被渣男和小三当众羞辱，一定做不到这么平静。 尤其被羞辱时还被昔日下属看见了。 她怕会尴尬到想原地抠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但章敏脸上一点尴尬的痕迹都没有，挑了下眉，接着问：“你买车，是你自己付钱，还是程少替你付？” 顾盼不解：“谁付还有区别？” “你自己付的话，我就找十万以下的车给你。”章敏低头划平板，调出一排车型资料，然后抬头，微微一笑：“要是程少付，我们店里新到几款跑车，从外形到性能，都很合适女性，价格不贵，也就两百万上下。” Chapter 59 最终，程行止给顾盼挑了辆银色跑车，价格减去零头，两百三十万整。 这个价格，程父付款的时候还嫌低，连带着看那车也觉得毛病多，衬不上顾盼。 程母悄悄伸手掐了他一把，制止了程父准备出口的长篇大论。 顾盼整个人都是木的。 第一次见面就送几百万的礼，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 偏偏她还拒绝不了。 因为边上的江裴也正跃跃欲试地想给她买另外一辆同品牌同系列的红色跑车。 江裴说她长得明艳动人，配红色更适合，还幼稚地想抢在程父之前付款。 一老一少在财务室争相付钱，差点闹个急赤白脸。 顾盼借口去填资料，和章敏单独进了一个接待室里。 一进去，她把门关上，总算找到机会问：“敏姐，你怎么到这儿上班了？” 章敏本身是个高学历能力强的人，即便和家里断绝关系，也不至于落到出来卖车的程度。 “你也觉得卖车说出去不好听啊？”章敏也收了在外面那副公事公办的笑脸，有些疲惫地揉了揉脸。“其实这工作挺好的，除了一天到晚笑，脸僵之外，没什么毛病了，工作轻松，工资也不错。” 章敏交际能力强，当个销售，向人推销产品，对她而言确实是个能轻松应付的工作。 可再轻松，对章敏来说，也不是最好的选择。 顾盼还是不明白她为何作出这个选择。 “好了，实话跟你说了吧。”见顾盼一脸疑惑，章敏意简言赅：“这店是我爸的私人产业，连续三年都是亏损状态，今年如果还接着亏，就得关了。我爸的意思是，只要我能把这店盘活，寰宇集团随时欢迎我入职。” 顾盼松了口气，听这意思，章敏和家里已经和解了，她还以为章敏是迫于生计才不得不干这份工作。 但顾盼更疑惑了：“既然是这样，敏姐，刚才你怎么还忍得下这口气，任凭梁安和李柔羞辱你？” “心里有气不发才叫忍。”章敏说，“我心里并不气，因为我知道现在梁安花的每一分钱，在不久的将来，都会变成他的催命符。这些钱，他花得越快，死得也越快。” -- 第122页 梁安现在账户里的钱，都是公司的款。而他挪用公司款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数额小，加上有章敏替他兜底，还能填补上去，没让股东们发现。 最近他的胃口被接二连三拿到手的项目撑大，一笔笔小则几万多则百万的款项流入他私人账户里，数额太大，填补不上，公司的账目已经开始出现漏洞。 暴雷是迟早的事。 而章敏刺激梁安高消费，就是想加快梁安被清算的速度。 “我从前听信他花言巧语，以为他是我知交，是我此生至爱，不惜与父母断绝关系，和朋友交恶，摒弃我所有一切，结果他骗了我。我识人不清，落得如此结果，我认。” “但他骗了我，也该付出代价。我从高处摔下，曾痛苦得夜不能眠食不下咽，这种滋味，我也想让他尝一尝。” 顾盼怔怔看着章敏，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己这边的事也告诉她。 就见章敏捻去了眼角的泪，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眼中了然：“你且等着看，梁安得意不了多久了。” …… 很多事情，在开始走向结束时，就会有迹可循。 在外人面前还春风得意的梁安，在顾盼面前显露出颓势时，是从一个电话开始的。 电话是习静打给顾盼的。 顾盼从建安离职后，习静在财务部里就彻底成了一个打杂跑腿的边缘人物。 每天的工作内容除了打印资料复印合同、去税务申领□□、银行打印对账单，就再也没有接触过什么核心的财务工作。 这天习静打电话给顾盼，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顾姐，梁经理让我开几份□□，但是□□金额比合同上的金额多了一百万，这是不是虚开□□啊？” 习静口中的梁经理，是梁曦月。 顾盼离职后，梁曦月就正式升任了财务部经理。 顾盼给了习静一个很肯定的回答：“是。” 习静声音抖了一下：“上周供应商开过来的材料□□，也比采购合同上的金额多了五十万。” 顾盼问：“是你联系对方开的□□和签订合同的吗？” “不是，是梁经理联系对方开的，采购合同也是梁经理签字盖章的。”习静吸了下鼻子，“但□□和合同的签收单是我签字的。” “那没关系，不是你经手的合同□□，出了事，追究不到你头上的。”顾盼笑笑，安抚了习静两句，又问：“那付款时是按采购合同上的金额付款，还是按□□金额付款，这个你清楚吗？” “这个我知道。”习静安了心，答道：“付款是分两次转的，采购合同的一百万是从对公户转出去的，多开的那五十万，转入了梁总的个人账户里，说是从梁总账户转入对方公司老板的账户里。” 这是常见的虚开□□走账方式，漏洞太大，经不起税局查。 顾盼和章敏在的时候，从不肯虚开□□，除却法律层面的顾虑，还有能防止梁安伙同外人通过虚开□□来转移公司款项，因此曾一度引来梁安的不满。 现在顾盼一走，梁安果然就用这个手段挪走公司资金了。 顾盼道：“你找个机会，把只要是虚开的发、票，连带合同，全都扫描成电子版存档。至于梁曦月让你虚开发、票，你不要开。” 她顿了顿，到底是不忍心习静牵扯习静进这些事里来，“如果没有经济上的压力，你现在就向人事提辞职，办离职越快越好。需要找工作的话，我可以帮忙推荐你去其他公司。” 习静“唔”了一声，答应得很痛快：“好，我等会就去写辞职申请。顾姐，等我扫描好这些发、票和合同，还有付款凭证，到时候都发一份给你吧。” 习静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她性格却很敏锐，隐隐约约察觉到顾盼好像在做一些什么事。 顾盼应了一声好，“今天给我打电话的事，不要和别人说。” “放心吧顾姐，我是出来送合同才给你打电话的。那顾姐你先忙，我不打扰你了。” 这个电话过后的第三天，习静就把顾盼离职后，建安公司所有的发、票合同以及付款凭证，全都扫描成电子版，压缩成一个文件包，发到了顾盼的邮箱里。 同时，习静还告诉她，提交的辞职申请，梁曦月也批准了，下周就能办好离职手续。 因为习静一直不肯和梁曦月等人一起编排顾盼，早被她们看不顺眼了。即便习静不主动辞职，梁曦月也会找借口开了她。 顾盼把习静发过来文件包解压，全部都过了一遍眼，心里便有了大概的数。 她把文件包转发给江裴后，打了电话过去：“你有空看下电子邮箱。我觉得你是时候抽身了。” 江裴正好就在办公室里办公，登录邮箱把文件包下载下来，一目十行地看下来，“可以啊，这些材料举报给稽查局，一个涉嫌虚开发、票的罪名跑不掉，够梁安吃几年国家饭了。你才离职不到一个月，梁安就藏不住尾巴了，他也太沉不住气了点。” “那是用了近二十个项目，高达数亿的营业额给喂出来的，要不然他还能再装个几年。”顾盼失笑，“就可惜了这些项目，到时候不知道便宜谁了。” “你发过来的这些材料可信度高吗？是谁给你发的？”顾盼在建安公司的人缘不好，按理说她离职后应该拿不到这些属于公司核心机密的材料。 -- 第123页 “是财务部的习静。”顾盼想起来自己答应帮习静推荐工作的事，就顺口提了一句：“为了给我发这些材料，小姑娘工作都丢了，你公司的财务部还缺人吗？” 江裴对习静有点印象，是个话不多但做事认真细心，脑子也算聪明的女生。 没记错的话，好像才刚毕业。 “你都跟我开了口，哪能有不缺的理。”江裴起身，拿着水杯去接水，心里忽然一动，他原来的助理文静回老家后，就一直没招到合适的人选。 他对习静印象不错，可以把人留到身边来。 “我身边缺个人，你问问她愿不愿意换岗，给我当助理。薪资待遇职务都比她呆在财务部里要高。” 顾盼说好，挂了江裴电话后，就立即拨通习静的电话，问她意见了。 “助理？”习静很意外：“我没有相关工作经验，怕是胜任不了这份工作。不过如果江总是因为认可我的能力，才提出让我担任他助理的话，我愿意一试。” 言下之意，如果是因为顾盼推荐，抹不开人情，才把她安排到这个岗位的话，那她就不考虑了。 顾盼笑了笑，要知道有多少想靠关系给江裴当助理都当不上，到了习静这儿，倒一点都不想靠关系上位。 到底是还年轻，身上还有一股拼搏的冲劲，想靠自己实力说话，不愿意去走捷径。 “我的意思是让你到财务部去的。”顾盼说，“让你转助理，是江总自己的意思，他对你的印象还不错。” “好，那我回头联系江总，找他谈薪资待遇的事。”习静干脆利落的做了决定，“如果确定入职，我一定会做好助理这份工作，不给顾姐你丢人。” 解决完习静工作的问题，顾盼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但很快，习静又有了新问题。 她去建安办完离职手续的第二天，正好是公司发工资的日子，但那天，习静被告知因为她突然离职，给公司造成了困扰，所以上个月的工资没有了。 梁安再抠，但他好面子，苛刻员工工资这种损面子的事情是从来不做的。 所以习静被扣工资的事情，顾盼第一反应是梁曦月搞的鬼。但习静却说不是，“我问了行政部的同事，他们的工资都还没发。顾姐，你说是不是公司发不出工资了？” 顾盼直觉不可能，她虽已不在建安，但也从江裴口中得知这段时间梁安去外面拉了不少投资回来。 金额高达近千万，梁安再怎么花钱，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把近千万的款花没了。 习静说：“我办离职的时候，听到梁曦月和方业萍抱怨，公司账上的钱不够缴上个月的税了。我看了咱们公司的申报表，上个月只要交二十多万的税。” 也就是说，建安公司账上连二十万都没有了。 难怪发不出工资。 顾盼沉吟片刻，对习静说：“等其他人都发工资后，你再问一遍梁曦月，如果还是一口咬定不发你工资，你就去申劳动仲裁。” “好。”习静对顾盼的话言听计从，有些庆幸地说：“还好我离职的时候，把我上个月的考勤都拷贝了一份。”不然申请劳动仲裁时都没有证据证明她在建安上班。 延发工资的事，顾盼转头去向江裴求证，但江裴不参与建安内部的管理，并不清楚这种事情。 不过公司账上资金有问题，这事他却知道。 “梁安今天在股东群里说了，这段时间因为项目支出太多，公司资金周转不过了。”江裴在梁安在股东群的聊天记录截图发给顾盼，“他在群里发了上个月的资金流向报表，其中高达百分之五十的资金都是通过虚开□□转出去的。” 但几个股东都不知道梁安以虚开□□的形式将公司资金转移了出去，皆听信梁安的说辞——公司开了这么多项目，每个项目没完工前都是高额支出，就公司那点钱和业主给的那点预付款，确实顶不住。 于是几个股东都在商量着怎么解决资金周转的问题，好支撑这段时间。 梁安的意思是向银行贷款，利息低放款快。 几个股东没表态，江裴第一个同意了梁安的建议，并且主动介绍了自己在银行的人脉。 “我有个叔叔，是绿城商业银行总行信贷部的总经理，我可以找他帮忙，提交资料无误后，一周内就能放款。不过总行企业贷款这方面有回避制度，我们以公司名义贷款的话，公司股东名字得去掉我的名字。” Chapter 60 江裴提议，他在建安的股份都挂梁安名下，其他股东都同意了。 梁安对此求之不得，江裴的股份转他名下，再加上季秋阳退的那部分，在法律层面上，他一个人占建安股权的百分之五十，拥有了绝对的决策权和发言权。 私底下，江裴不知是疏忽还是太信任江裴，没和梁安签订股权代持协议，只签了一份股权转让协议，作为去工商变更股东的资料。 梁安也没有提醒江裴补一份股权代持协议。 一周后，建安公司股东变更完成，新的营业执照下发，梁安立即亲自准备了向银行贷款的材料。 每一份相关协议合同，他看着梁曦月签字确认并盖章后，就亲自送去了绿城商业银行总行。 资料提交一周，贷款就批了下来。 一千万，在周一的早上九点，到了建安公司的账户上。 -- 第124页 有了这一千万，几十万的工资发了，二十多万的税款缴了，另外还付近十个项目的人工费四百多万和两百万材料费，建安公司账上剩下的款只有三百万了。 梁安又叫梁曦月把对公户的这三百万分批转入他私人账户时，梁曦月终于有一丝财务的敏锐嗅觉，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现在是建安的法定代表人，向银行贷款一千万，一旦还不上钱，这笔债务就得她来背了。 梁曦月试图想阻止梁安：“下周一就要付银海的四季城一期二期配电项目的工人工资五百万，但是第一批进度款还没审批到公司账上。” 银海，就是业内那个著名的毒瘤开发商。 建安接下银海的那两个项目，就是梁曦月口中四季城一期和二期的配电工程。 两个项目规模不小，银海在签订合同后，给建安转五百万的预付款，再之后的进度款，却没了下文。 按照合同条款，两个项目均已完工百分之三十，银海应该按比支付工程进度款三千万。 可付款申请的材料提交给银海公司，两周过去，却没了下文。 钱没收到，但项目一直都在进行施工，如今项目进度完成到百分之五十了，可以向银海申请支付第二批进度款。 可银海连第一批进度款都没批下来。 涉及到钱的事，梁安向来敏感，这事不需要梁曦月提醒，他已经问过江裴了。 江裴给的答复是：“银海的高总说最近忙，还没来得及看申请报告。” 梁安听懂了江裴话里的潜台词，无非是那位银海的总经理想私底下要些好处，才会签字审批通过付款申请。 那位高总喜欢书画收藏，嫌金钱太俗，据说曾有施工单位的老板上门送礼，不知道他的忌讳，送了一袋现金，最后被轰出来了。 梁安为着那位高总的爱好，这些天烧了不少钱四处求名家书画，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幅据说是那位高总多年来一直求而不得的书法作品，但卖家开口要价两百万才肯卖。 这段时间梁安挥霍无度，手上哪里还有两百万，自然得从公司账户划款。 他和梁曦月说：“就是为了银海项目的进度款，才要花钱，还不是小钱。” 梁曦月仍然没松口：“那公司账上留个几十万应急周转吧，万一回头有什么支出，就不用找你了。” 梁安眼里闪过一丝不满，公司的事情，向来是他说了算，没想到梁曦月竟然敢顶撞他了。 但他也知道梁曦月说得对，公司这段时间确实支出太多，他是该收敛些花钱了。 最后梁安将不满压下去，顺着梁曦月的意思，让她转了两百万到自己私账上。 但梁安用这两百万买了画，却送不出去。他连人高总的面都见不到。 梁安托江裴出面组个局，把那位高总请出来，不想江裴正好去海城出差了。 这银海项目的进度款，多拖一天不付，公司其他项目的进度就跟着慢一天。现在已经有两个项目因为未付材料款，材料供应商停止供货，施工不得不停了。 梁安风光潇洒一个多月，此时终于意识到自己拿公司的款项在个人消费上挥霍无度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如果这个月银海项目再不付这笔三千万的进度款，公司将会引发财务危机，没有资金去支撑其他项目施工。 梁安开始急得有些手脚忙乱了，四处请托关系，想见那位高总一面，却始终无果。 他急得嘴上长了燎泡，在家里的客厅背着手走来走去，李柔却在这时缠着他去一个新开的餐厅打卡。 店主是个有着百万粉丝的美食博主，这是他开的第一家店，采用预约制。 每天只接待六桌客人。 每桌客人，只限定两位。 想去打卡的粉丝无数，每天六个名额被炒高价疯抢，一顿几百块的饭，因此被炒上了五位数。 李柔很想去看看，她朋友圈里有人抢到了的名额，转卖出去要价一人一万五。 两个人，就是三万。 梁安正为钱愁得满肚子火无处泄，李柔这个时候开口要三万去什么网红店吃饭，正好就撞到了枪口上。 “你一天到晚的吃吃吃，除了吃还会干什么？”梁安想起来这一阵子就是因为李柔隔三差五地缠着他去打卡各种网红店和奢侈品店，所以花销才会这么大，脸色瞬间就黑了，说话也变得刻薄冷漠：“吃这么多一点用都没有，我就是养只猪，现在也能卖出去回本了。” 李柔瞬间就呆了。 她跟着梁安这么久，梁安一直都是温柔幽默的，宠她哄她，有求必应，从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而现在他竟然拿她跟猪比？ 在他眼里，她甚至比不过一只猪？ 李柔心里又气又委屈，眼眶瞬间红了，泪意涌上来，隐忍含泪的神态分外惹人可怜。 要是以往，梁安早就被勾得理智全无，抱着人到床上怜香惜玉去了。 可现下梁安满脑子都是钱，李柔这副模样非但勾不起他一点心软，反而让他越发烦躁。 “□□的，家里没死人，你哭丧着一张脸给谁看？”梁安厌烦地啐了一句：“晦气。” 李柔眼里的泪已经溢出来，她低头抬手一拈泪，转身就走了。 这种时候，梁安忍不住想起了章敏。 -- 第125页 过去几年，公司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资金周转困难的时候，但有章敏在，总是从容镇定地安慰他不用担心，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大事。 而每次章敏也确实拿出办法解决了。有她在，不管发生什么问题，都不会让人觉得心慌。 就好像两个同坐一艘船在汪洋中前进，他负责开船，章敏负责决定方向，哪怕途中风雨交加，有章敏在，就绝对不会迷失方向。 可如今，章敏已经不在了。 船上只剩下他，和遇到事情只会撒娇的李柔。 梁安怔怔想着，心里闪过一丝后悔。 章敏这人除了强势一些，眼里容不进沙子，就没有别的缺点了。 他怎么会为了李柔这么一个空有几分姿色的废物，而抛弃章敏和嘟嘟可爱儿子。 想到这儿，梁安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捞起手机和车钥匙，出门去找章敏。 李柔正在卫生间里拿湿毛巾敷眼，心里想着要是梁安过来求和，自己一定不能心软，至少要叫他写个保证书，以后不能再对她发脾气，才能原谅。 不想梁安非但没有过来安慰她，反而急匆匆地出了门。 她眼皮一跳，直觉有些不对劲，赶紧卸下湿毛巾，拿起自己的包也追了出去。 梁安见到章敏时，章敏正推着婴儿车和顾盼在小区里散步。 他下了车，并没有第一时间追上去，而是在两人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章敏穿了一身黑白相间的家居服，身形高挑，比上个月在4S店见到她的时候，似乎又瘦了不少，差不多恢复到未生孩子之前的身材了。 而旁边的顾盼，则是一条红色收腰连衣裙，衬得身材曲线凹凸有致，每走一步都别有风情。 这两个女人，一个飒爽，一个娇媚，曾一度伴随自己左右不离不弃，他不是没想过坐拥齐人之福，但章敏看他看得严，顾盼也不愿同他私下暧昧不清，最终只得忍着心里的遐想，没对顾盼下手。 为此，他心里曾一度很遗憾。 顾盼从外貌到性格，完全符合他对娇妻的一切要求。 要是她出身好一点，没有四个弟弟妹妹要照顾，哪怕只是普通小康家庭，只要没有拖累，他就不会去选择太过强势的章敏。 而章敏如果没有那么强势，能像顾盼一样对他温柔体贴，他也不会有那么多意难平，在章敏怀孕时出轨，找了李柔这个性格神似顾盼的人回来，来弥补心中的那一缕遗憾。 但凡章敏温柔一点，他也不会这样对她。 一个女人，对着自己的丈夫，这么强势做什么呢？ 只要她愿意改，那他愿意离开李柔，重新和她在一起。 毕竟她替他生了一个儿子，看在儿子的份上，他可以放下身段，放下男人的尊严，主动向她求和。 梁安这么想着，深吸了口气，挤出一张笑脸，然后快步追上去，朝章敏的背影喊道：“阿敏。” Chapter 61 章敏转过身，毫不意外地看着梁安走过来。 她料到梁安会来找她，不过没想到他会来这么早。 这说明梁安这段时间的消费失控程度远比她预料中的还要严重。 章敏眼中掠过一抹自嘲，转头对顾盼说：“你帮我看会孩子。” 顾盼点头说好，推着婴儿推车到十米开外的椅子上坐下。 章敏的孩子半岁多，很乖，此时躺着婴儿车里，正安安静静地瞪着大眼睛看顾盼。 孩子五官都长得像妈，一张脸胖嘟嘟的，很可爱。 顾盼逗了他几句，小孩就困倦的眯起眼，一副想睡觉的模样。她低低哼了一段温柔的调子，把孩子哄睡着后，便收声抬起头，朝章敏和梁安看过去。 因为距离相隔并不远，她能很清楚地听到梁安和章敏在说些什么。 梁安在向章敏求和。 “孩子还小，你就出门工作，让保姆带孩子你能放得下心？难道我这个父亲还比不过一个保姆？我知道你向来要强，眼里容不进沙子，你不原谅我没关系，但你也该为孩子着想。对孩子来说，爸爸妈妈都在他身边，陪着他长大，才是对他最好的。阿敏，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无可取代的。” 明明是他出轨在先，却还做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架势，顾盼听得有些想笑。 好在章敏没有被梁安这一番话哄得心软，平静而又冷淡地问他：“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梁安了解章敏的性格，知道再纠缠下去只会让她反感，便说：“你不原谅我没关系，但孩子你总该让我看看，我好歹也是他的父亲。” 章敏一听，态度果然没有那么生硬了，转头看向顾盼这边的方向，算是默许了梁安看孩子。 梁安快步走过来，一脸慈爱地看着躺在婴儿车里睡得正香的孩子，对章敏说：“这孩子像你。” 章敏不置可否，眼神冷淡。 被冷落，梁安也丝毫不觉得尴尬，转头笑着和顾盼说：“顾盼你最近不忙的话，就常来看看你敏姐，她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 顾盼微微一笑，随即挪开了目光。 再多看梁安一眼，她怕自己会忍不住被恶心吐。 梁安还要再说些什么，章敏却突然推着婴儿车往回走了：“孩子睡了，你要是想看孩子，改天再来吧。” -- 第126页 他只得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去，说了句：“那行，改天我再来，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 顾盼跟着章敏走远后，回头一看，发现梁安还站在原地看着她们不动，那副神态，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妥妥的就是一个痴情男人的模样。 梁安当初就是靠着演这种深情的戏码，死缠烂打追到章敏的。 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梁安并没有再过来纠缠章敏。 建安资金周转困难，几个材料供应商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风声，纷纷停止供货，要求建安先付清材料款，再继续合作。 而正在进行施工的项目里，有几个还未付人工费，现场负责人听闻此事，也领着民工们一块儿罢工，找到项目经理讨要拖欠了一个月的工资款。 几个项目经理扛不住压力，分别从各自管辖的工地赶回公司，堵在梁安办公室门口问他怎么处理这事。 “梁总，那些民工已经闹起来了，再不给人结清工钱，他们就要闹到业主单位去了。” “我那边的更狠，工头直接带头爬上顶楼，威胁我，要是这周公司还不结工资，他们就跳楼，被我好说歹说给劝下来了。” “你们这还算好的，我是直接被逼到爬上电杆上吊着，拿个大喇叭和那群民工们喊：你们要是再为难我，我现在就死给你们看。到这份上了，他们才肯放我回公司，不然我现在还被他们扣在工地里当人质呢。” “行行行，都别说了。现在这情况该怎么处理？梁总你给我们一句实话，公司是不是真没钱了？” 梁安坐在办公室里，等几个项目经理都发完牢骚，挤着笑脸跟他们说：“你们听谁说的，公司要是没钱，我早就卷铺盖跑了，还能在前几天给你们发工资？就是我这段时间太忙了点，顾盼离职又走得太突然，财务部那几个人现在都没理清账目，等她们出了报表，马上就给底下的民工发工资，你们放心吧。” 好说歹说一番，梁安总算把这几个项目经理都打发走了，办公室电话就响了。 他正要伸手去接时，自己的手机也跟着响起来了。 一看来电显示，是材料供应商打来的。 不用说，肯定还是催材料款的。 梁安烦躁地将座机电话线扯掉，又把手机关机，扔到一旁，靠在座椅上，闭上眼揉按太阳穴。 正烦得不行时，李柔走进他办公室了。 “晚上我请高太太，费用公司报销吗？”李柔冷着一张脸，语气是明显带着置气意味的生硬。 梁安本能反应就是拒绝：“怎么又去吃饭？你……” “你是猪吗一天到晚的尽想着吃”这句话到了嘴边，他忽然明白过来，及时住了口，按下心里的不耐烦，改问道：“是哪个高太太？” “银海高总的老婆。”李柔瞥他一眼，那眼神里带着委屈，又夹杂着一缕自认并不比别人差的傲然。章敏能帮到他的，她也能。 梁安瞬间就站了起来，走到李柔身前，伸手替她拂顺颊边垂落下来的碎发，温柔地说：“你们晚上去哪儿吃饭，我开车送你过去。” 李柔却摇了头：“不用了，你把车钥匙给我，我自己开车过去，家里那幅画我会记得带上的。” 梁安二话不说掏出了车钥匙给李柔，还贴心地叮嘱她：“路上注意安全，要是喝了酒，就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李柔和高太太是在一家女子会所认识的。那家女子会所，名义上是做美容养生项目，实际上是教女人怎么揽住男人的心。 这些天梁安对她的态度肉眼可见的冷淡，便有朋友怂恿她去这家女子会所上上课，说不定会有所收获。她去上了两天课，没学到什么实际有用的东西，倒是因缘巧合地认识了这位高太太。 高太太是高总的第二个妻子，比高总小了十几岁，是小三上位。大抵是得位不正，高太太也担心自己会步高总原配的后尘，被外面的野女人挤下堂，因此很热衷于参加这样的课程。 李柔和高太太认识后，因为年岁相差不大，爱好一致，光速成为了闺中密友。 那位高太太得知李柔还未上位成功，还倾囊相授不少所谓的驭男术。 为表感谢，李柔特意请高太太到一家新开的高档餐厅吃饭，高太太不疑有他，欣然应允。 借着这一顿饭，李柔把那幅书法作品送了出去。 书法作品送出去的第二天，梁安就从底下负责银海项目的项目经理口中得知，付款申请材料高总已经签字，转到银海公司的财务部了。 已经签字审批的付款申请单到财务部，那就是付款的早晚问题了。 梁安堵在心里的一口气总算吐了出来。 而高太太也因而对李柔更加信任，又特意约她到咖啡厅里，送了一套名贵化妆品。 “那幅书法，我家老高馋很久了，上一任藏家死活不肯出。还是你家梁总本事大。”高太太勾着唇角，笑得春风得意。因为这一幅书法，她家老高近日都不出门应酬了，下班就回家研究书法。 虽然还是少搭理她，但这人在跟前，总比在外面不知跟哪个小妖精腻歪要好。 李柔没收高太太的礼，只说：“那幅书法，本来就是要送高总的，只是一直没机会见到高总，是姐姐给了这个机会，该是我和我家老梁谢谢姐姐。” -- 第127页 高太太明白她的意思，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明天我就让老高问问财务部那边什么时候付款，一定给你个准信。” 李柔却摇摇头：“家里男人工作的事情，我们怎么好插手去管，这是犯大忌的。男人的事让男人自己去解决。” 高太太一听，顿时醒神：“你说得对，上回我也是替一位姐妹说情，惹了老高不快，几天都没给我一个笑脸。还是你好。” 她抓住李柔的手，眼里满是感激又夹杂些许疑惑：“你这么聪明又贤惠，你家老梁怎么还不赶紧把你娶回家，就不怕你跑了？” 李柔低头喝了口咖啡，掩去眼里的晦暗，再抬起头时又是一副温婉淡淡笑的神情。 “那也没办法，老梁工作这么忙，抽不出时间办婚礼的事。” “这好办呀，婚礼这事儿，交给婚庆公司就好。我和我老家老高结婚时，就是老高找的婚庆公司来操办，我们俩人完全不操心的，婚礼办得很好，我和老高都很满意。”高太太说起过往甜蜜的事，眼里亮了起来，“我回头找老高问问是哪家婚庆公司，到时候我约你和你家老梁一起看看。” 李柔顺着她的话：“好呀，那就麻烦你了。真要办婚礼了，到时候请你和高总给我们当证婚人。” “那感情好。”高太太一口应下，被李柔哄得开心，兴头上来，就火急火燎地起身想回家问婚庆公司的事。 但高太太回到家，却发现丈夫并不在书房，她便下楼，去问正在别墅泳池边上拖地的保姆：“老高去哪儿了？”今天是周末，按理说老高应当在家里的。 保姆停下拖地，说：“您出门不久，高先生接到了个电话，也跟着出去了。” 高太太疑惑：“电话？” 保姆想了一下，“高先生接通电话时，称呼对方为顾小姐，别的我就听不清了，高先生进书房才讲电话的。” 顾小姐？ 高太太脸上的笑容瞬间挂不住了。 不是才走了一个章秘书，这个顾小姐又是哪里跑出来的野女人？ Chapter 62 顾盼此时正和程行止参加一个绿城商会举报的书法品鉴会。 她对书法完全一窍不通不懂，之所以会参加这个品鉴会，是陪程行止来的。 在程行止要来参加这个品鉴会前，她压根不知道程行止竟然在书法这一领域里造诣颇深，和书法圈里各位大佬探讨丝技法而毫不露怯。 顾盼在旁作陪，她听不懂这些，便一直挂着微笑，充当一个花瓶女伴。 直到银海的那位高总携着他新得的书法大作，志得意满地踏进来，顾盼脸上笑容的弧度悄悄地扩大了一些。 高总是绿城商会的副会长，他一来，众人就都围了上去，或是殷勤或是熟稔地朝他打招呼。 程行止落后几步，顾盼倚在他身边，言笑晏晏地扬声喊：“高总好。” 高总越过人群，满脸笑容地朝程行止说：“小程啊，难得你今天过来，咱们商会蓬荜生辉啊。” 随即他侧过头，和顾盼说话，语气明显随意许多：“看来今日托了小程的福，才能见到你一面。” 这位高总，是顾盼以前在某次应酬饭局上认识的。披着块温文儒雅的皮，实际上是个老色批，以前没少打着工作的名义，约顾盼出门吃饭。 都被顾盼婉拒了。 这次过来前，是她主动给这位高总打了电话。 顾盼是程行止女朋友的事，在绿城商界名流圈里已经不是秘密。高总也知道，因而收了对顾盼那点旖旎的心思。但不代表他心里对顾盼以往屡次拒绝他的事释然。 这不，才见上面，说的第一句话就带了刺。 顾盼抿唇一笑，只当没懂高总在挤兑她架子端得大，落落大方地搭话：“听说高总得了幅名家墨宝，我自然要过来开开眼的。” 旁人都聚集过来，皆闻声附和着：“对，高总让我们开开眼。” 提到新得墨宝，高总也顾不上内涵顾盼了，走到厅里的书桌前，小心翼翼地将字幅徐徐展开。 待整幅作品完整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厅里接二连三地发出惊叹声。 有人甚至倒吸了口气，惊羡地脱口而出：“这是山居先生的墨宝？！” 山居先生是国内当代书法大家，是书法界公认的当代王羲之。可惜老人家年岁已高，现在避世而居，颐养天年，不再出席任何活动了。 他过往的书法作品，自然也成了重金难求的珍品。据说在某次拍卖会上，山居先生的一幅诗作，最终的拍卖价高达八位数。 高总心下好不得意，正要一番这几日的研究心得，却忽听顾盼“咦”了一声，语气疑惑地说：“这幅字，我昨天好像在你家里见过一模一样的。” 顾盼这话是对程行止说的，说话的同时，她还伸手悄悄戳了戳程行止的腰。 程行止侧头看了顾盼一眼，明知道她在说谎，也还是顺着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因为他知道高总手里这幅字确实是假的。 真的那幅在江裴家里。 整个大厅瞬间静了下来。 同样的作品，不可能有两幅。必然是有一幅真，一幅假。 程行止家里的那幅，在场的所有人都默认为是真的。 那么高总手里的这幅…… 众人的神情顿时有些微妙起来。 -- 第128页 而高总脸上已经没了笑容。 一直到回家，他脸上都是山雨欲来的阴沉。 高太太候在家里，听到他回来的脚步声，挂着一脸笑意就迎出来了：“老高你回来……” 一句话没说完，高总已经将手里的那幅字砸了过来，然后不发一语地走进了书房。 高太太被砸懵了几秒，随后弯下身将字幅捡起来，抱着走到书房门口，正要推门进去，却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周五我签的那两张付款单先别付款，对，是叫建安。周一我安排验收合格以后再通知你。” 挂了电话，高总从书房走出来，瞥了一眼高太太怀里的字幅，语气不咸不淡地说了句：“送回去吧，没那个鉴别真假的本事，以后就别收这种东西，省得丢人。” 与此同时，顾盼和程行止也已经回到家里。一进屋，她就倒在沙发上笑个不停，捂着肚子眼泪都笑出来了。 “你看到了吧看到了吧，高总那张脸，黑得跟锅底一样。今天他的脸可算丢光了。” 程行止在她身旁坐下，顺势把她捞进怀里，有些无奈地说了句：“打人不打脸，其实不该当众让高总下不来台的，容易得罪人。” 顾盼止住笑，咕哝了一句：“谁让他以前老骚扰我。” 程行止立即改口：“今天这个程度太轻了，以后有机会，让他更难堪。” 顾盼眯起眼：“你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程行止搂紧她，“唔”了一声：“社交礼仪要遵守，但你的感受更重要。以后你还想找谁出气，提前告诉我，保证让你更解气。” 顾盼瞬间又笑开脸，伸手环住程行止的脖子，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喉结。 程行止神色倏地一顿，垂眼看着顾盼那张明晃晃写着“勾引”两个大字的笑脸，半晌，他低下头，附在顾盼耳边，却是慢条斯理地说：“白日不宜宣淫。” 顾盼脸上的笑瞬间凝住了，眼里闪过震惊和不敢置信。 夜里恨不能化身为狼把她拆骨吞腹的程行止，竟然会拒绝她的主动求欢。 程行止摆着一副清心寡欲的谪仙神态，抓住顾盼耳边垂落的一缕发丝绕了绕，语气平静：“你既然今天有空，我们是不是可以先把婚期定了。” 在顾盼见了他父母后，结婚的事情就没有下文了。 顾盼这阵子为给梁安使绊子，早出晚归的忙，程行止几次想要和她商量婚期的事，都被她推托过去了。 他有一点点的不高兴。 但顾盼却全然没有察觉他的情绪，依旧一心一意地沉迷在给梁安使坏里，并且还不要他插手。 程行止心里很郁闷，女朋友不着急婚事，他也不能强硬地把人绑到民政局里，只好把这种情绪一并攒到夜里发泄，弄得她颤声求饶，心里才舒坦些。 现在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程行止当然不会为了短暂欢愉，将终身大事往后拖。 顾盼知道程行止想结婚，但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急。她“咦”了一声，调侃了一句：“你干什么这么急结婚，怕我跑了？” 算起来，程行止今年还不到二十九岁，还正年轻，顾盼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急着结婚。 “惦记你的人太多了。”程行止顺着她的话点头，“不早点结婚，夜长梦多，总怕你会跟别人走。” 顾盼听得有些想笑，“应该是我怕才对，你才是那个被人惦记的人。”且不说程行止本身长相的优势，光是他的家世背景，不止女人惦记，男人都想嫁。 “那我们早点结婚，你就不用怕了。”程行止依旧是顺着顾盼的话说，摆明了就是要早点结婚。 这人使起性子来，怎么还有点孩子气，固执得有点可爱。 顾盼叹了口气，知道这次是推脱不过去了，只好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我压力有些大，总觉得我应该变得更好更优秀一些，才有资格站在你身边，当得别人叫我一声程太太。” 人和一个比自己优秀太多的人在一起，总难免会产生一些自卑。顾盼也不能免俗，尤其是陪程行止出门交际时，从别人嘴里听到那些说她配不上程行止的话时，表面上云淡风轻装得毫不在乎，实际上还是受到了影响，会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她真的配得上程行止吗？ 也会担忧过了这一段热恋期后，程行止对她的热情淡去，而她接受不了这种落差，会变得患得患失，矫揉造作，最终把人作走。 正是在这种心态下，顾盼变成了鸵鸟，完全不想提结婚的事。 但程行止打定主意今天要把婚期定下，就不会让顾盼往后缩。 他坐正身体，视线和顾盼平视，神色难得严肃说：“如果你真的这么介意外人的看法，那么我告诉你，除非我家里破产，你在外人眼里，永远都是高攀我。” 顾盼一怔。 程行止的话也没错，他的家世背景摆在那里，在外人眼里，不管她再优秀，也还是会认为她攀附了程家。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和程行止在一起后，她的生活确实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可以说是直接跨越了阶层。名牌衣饰，豪车豪宅，单靠她自己努力，兴许穷一生也不会有。 顾盼沉默了。 她发觉自己似乎过于矫情了。 这婚结了，吃亏的人是程行止。毕竟按他的家世来说，他完全可以娶个门当户对的豪门千金。 -- 第129页 她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还有什么好失去的。 程行止见顾盼垮着脸不吭声，还以为是自己说话太重伤害到她了，顿时就端不住严肃的脸了，缓下语气，温声说：“但换个角度想，人人都想高攀我，但只有你成功了，并且你也会变成他们要高攀的对象，气死他们。” 这么一说，顾盼果然心动了。她眨了眨眼，但还是有些犹豫：“等我把手上的事先解决。” 她要解决的无非就是梁安罢了。 程行止语气温柔却不容拒绝的说：“好，我帮你。” 到了周一这天，梁安一早就到公司，等着银海公司那边工程款进账。 但工程款没等到，先等来了劳动监察支队的电话。 习静没发工资，她听从顾盼的建议，收集好相关材料，一并提交给了建安公司所属辖区的劳动保障监察支队。 劳动保障监察支队投诉举报收到习静的投诉信，要求建安立即回函解释情况，并且在五个工作日内足额支付习静应得的薪资。 梁安态度积极，满口答应，挂了电话后，却猛地一拍桌，骂了一声操。 这些天他四处奔波求人办事，脸色吃尽，却没有什么效果。而从来不管事的几个股东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什么风声，这几天也一直紧紧盯着公司各项目的进展和资金情况。 而底下的项目经理和工地民工也一直都在追讨薪资，甚至有个项目的负责人带头闹到了业主单位，险些让项目被叫停。 各个供应商也同样天天在催货款，从早到晚，他的手机就没静下来过。 可以说这几天，梁安承受的压力前所未有的大，每个人都跟催命鬼似，完全没有一点转圜余地。 开门做生意，都讲究以和为贵，就算是拖了一段时间，没按时付款，供应商和底下的民工们也不至于这么火急火燎地撕破脸。 梁安隐隐约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觉得自己似乎是被人给设局坑了。 但他还没理出来一个头绪，就被习静去劳动监察支队投诉这事搅和了。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货色都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了，竟然想用劳动监察支队来威胁他。 梁安气得理智全失，反手拨通路惠的电话，让她去处理习静的事情：“你让她自己想清楚，如果她不撤回投诉，那么公司也将会追究她匆忙离职而造成的损失。” Chapter 63 习静接到路惠的电话，却并没有妥协。她态度明确且坚决地和路惠说：“路经理，我并不是擅自离职，而是被公司辞退的。按劳动法的规定，公司不仅要付我上个月工资，还应该付我一笔赔偿金。既然不肯付，那就法院见吧。” 说完，习静就挂了电话。 路惠在办公室里怔了许久都没有说话。习静平时给人的感觉就是个性格温和做事踏实的小姑娘，她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有这么刚烈的一面。 但梁安交代下来的事，她不能不办。路惠叹了口气，决定下了班亲自去习静住的地方一趟，和习静当面谈。 习静入职公司的时候，填过居住地址。她按着地址找过去，却发现习静已经不住在那里了。 习静决定向公司追讨欠薪时，就立即搬家了。防的就是梁安会叫人来堵她家门。 路惠没见到习静，满脸愁容地叹了口气，对陪着自己来的方平说：“我们先回家吧，明天我再和梁总说这事。” 方平看着她，忍不住劝道：“这事你别管了。” 最近梁安脾气见长，肉眼可见地暴躁，方平不想路惠这个时候撞枪口上，被梁安以工作能力不行为由而训骂她。 “梁总最近事多，你别往他跟前凑，他不会想起这点小事的。” 路惠听着这话似乎有点别的意思，立即问：“你知道了什么？” “我不瞒你，底下有两个项目出事了。”方平压低了声音，“前阵子供应商没收到货款，停供电缆，导致下边没法开工，梁总不知从哪里来的渠道，买一批次品材料来代替，让项目顺利完工了。今天下午业主单位的人和监理去验收时，现场发生了漏电事故。” 这事因为是快下班的时候才传回公司的，路惠还不知道，但方平作为公司工程部的经理，第一时间就已经收到消息了。 此时听方平说起，她顿时惊了：“没有人受伤吧？” 方平摇头：“没人受伤，但那两个项目有些难善后了。听底下的现场负责人说，负责验收的人已经把情况上报到集团，打算追究公司的责任了。”他顿了顿，补了一句：“那两个项目，是程氏集团绿城分公司的重点项目。” 这两个项目，都是顾盼还在公司的时候，程行止身边那位林特助带过来的。 路惠有些不解，顾盼在公司四年多，离职时也算是和公司好聚好散，并没有闹出什么矛盾，有顾盼这层关系在，这两个项目怎么会难以善后。 方平在工程部，平时接触到都是大大咧咧的工地糙汉子，但他的心思却很敏锐，工地出事故的消息刚传回公司，他就察觉到了不对。 “这两个项目，当初就是看在顾盼的面子上，才给公司接的。现在出了问题，如果顾盼的面子还有用，这事应该该悄无声息就遮掩过去了。” 路惠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现在这个事揭到明面上来，是顾盼被程行止甩了？” -- 第130页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的心里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一丝暗喜。 顾盼有没有被甩，这个并不在方平关心的范围内。他透了底给顾盼：“这事整个公司里只有我和梁总知道，我告诉你，是希望你心里能有一个准备。现在整个工程部的人都在考虑另谋出路，如果被其他人听到了风声，工程部大约就要散了。” 路惠的工作是负责行政后勤，涉及不到太多核心的东西，方平管的工程部和财务部才是公司真正核心的部门。 他很清楚的知道，公司现在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境地里，并且也做好了跳槽的准备。 路惠大惊：“那你呢？” 方平的目光变得温柔下来，落在路惠尚且平坦还看不出孕相的肚子上：“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和孩子吃苦的。这段时间，你尽量不要去梁总面前触霉头，如果觉得累，就辞职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路惠神色变了几番，最终还是点头应了一声好。 此时的梁安，还不知道底下的员工已经人心涣散另寻出路，他为着项目出事故的事，正急着想联系上人。 顾盼的电话打过去一直通话中，一开始梁安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顾盼拉黑了，以为她是真的和别人在通话。直到他打那位林特助的电话，也同样打不通，这才意识到不对。 但这时候，他仍然没有多想，只单纯以为顾盼只是不想陷入这件事情里。 他便想通过章敏来联系上顾盼，试图让顾盼在程行止面前替他说说情。 章敏的电话打通后，梁安还没把自己的打算说出口，她似乎就猜到了，直接给了一个地址，让他过去找她。 那是一家咖啡店，是章敏当年和梁安创立公司后，签下第一个工程合同的地方。 梁安赶过去时，章敏已经坐在里面了。她对面还坐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手中拿着一叠资料。看样子，两人像在商谈什么。 等梁安走近，章敏看见他，朝男人点了点头，那男人便立即起身，坐到了另外一张桌子。 “坐吧。”章敏坐着不动，只朝梁安招呼了一声，等他坐下，便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事，不过我觉得你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一下资金周转的问题吧。银海的项目款你不用等了，前阵子你送出去的那幅书法作品，是假的，高总拿出去显摆不成反丢了面子，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没个十天半月的消不了火。” 一番话，让将梁安瞬间定在了当场，脑子嗡嗡作响，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他花了两百万买的东西，怎么可能有假呢？ 那位卖家可是书法界内颇有名气的收藏家，怎么可能会卖假的给他？ 梁安张了张嘴，本想问章敏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忽然间却想到了什么，脱口问道：“这是你设的局？你害我？” 章敏看着他，冷冷翘起唇角，勾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不是。” 银海这边的事，确实不是她出的手。 她没有过多的解释，反而让满心怀疑的梁安减少了几分怀疑。“是我最近压力太大，多想了。不过你怎么知道那幅字是假的？” “我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不重要。”章敏往后靠了靠，背贴在椅座上，坐姿挺拔，将疏离的态度摆在了明面上：“你现在该关心的是，下周该付的银行贷款利息和欠的民工薪资该怎么解决。如果让几个股东知道公司现在的情况，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梁安一窒。 他没有想到章敏已经不在公司了，她的心腹顾盼也走了，她怎么还会对公司了若指掌，什么事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且看她现在的态度，让她去找顾盼说情显然是不可能的。 “阿敏，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多说了。”梁安试图还打一下感情牌， “帮啊。”章敏点了下头，“不帮，我来见你做什么。” 她朝隔壁桌那个男人招了下手，那个男人便起身，坐到了她身边。 “这是我大学同学，在银行工作，负责个人贷款业务。”章敏对梁安说：“你名下不是还有辆新买的车，可以做个抵押贷款。你放心，他们银行放款很快，只要提交的资料没问题，三个工作日内就能到账。” 梁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他确信先前不是章敏设的局了。 章敏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从不耍阴招儿。 她只会明晃晃地把坑挖给他看。 让他自己选，跳还是不跳。 只要他还想翻身，就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自己心甘情愿地往下跳。 梁安最终还是咬牙切齿地签了抵押贷款合同。 一百多万的车，买回来不到两个多月，抵押出去只值八十万。 签好文件后，梁安当场就把车钥匙交了出去，然后看着章敏和她的大学同学开着他的车扬长而去，一张脸阴郁得宛如被人杀了父母。 好在章敏做事靠谱，她说三个工作日到账，在这周五中午时，梁安银行账户果然到了八十万整。 这八十万，六十万用来付民工的工资，剩下的二十万，转到公司账户里用来偿还银行贷款的利息。 这多多少少让梁安松了口气，心想这回他总该能睡一个安心觉了。可还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劳动监察支队又给他打电话过来，因为习静的工资还不支付，下周他们会委派人亲自上门核查建安的公司资质和相关财务信息，要求他本人必须在场作解释。 -- 第131页 而验收环节出了事故的那两个项目，程氏集团绿城分公司法务部也就此发函通告他们将会起诉建安公司涉嫌商业诈骗。 雪上加霜的是，因为建安公司虚开发.票的事被人举报到税务局，税务稽查科在这天下午，直接上门要进行税务项目检查。 一行六个人，声势浩荡，分工明确，打了建安公司所有人的措手不及。 梁安甚至还没有回过神，上门检查的人已经进了财务部查阅账目，并且分别对财务部梁曦月等人进行盘问。 梁安想进财务部，反而还被税务稽查科带队的那位拦在门口，公事公办地说：“梁总，找个地方我们坐下谈谈？” 稽查科的这一行人都是有备而来，哪怕梁安临场反应再快，也还是免不了被抓住不少漏洞，先是追问他上个月□□开具异常挂账数额太大的情况，又紧接着问他这两个月公司银行流水异常，多笔金额巨大的款项直接转入他的私人账户里，涉嫌抽逃资金。 梁安好几次都答不上来，只得试图用各种方式，或委婉或迂回地想贿赂问话的工作人员，被对方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梁总，不要知法犯法了。” 问话结束后，建安公司里所有涉及账务的资料，账簿、票据以及合同等文件，连带财务部里三台做账的电脑，全部都被税务稽查科的人带走了。 临走前，带队的那个，当着梁安的面，问梁曦月：“梁总是公司实力控制人，梁小姐是公司法定代表人，这点没错吧？” 梁安脸色微变，梁曦月显然也意识到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惊慌失措地看着梁安，最终还是诚实地点了头：“对。” 顿了一下，她又急急补了一句：“我没有公司的股份，只是挂名一个法定代表人而已，没有任何管理权限。” 人走后，梁安沉着脸站在财务部办公室里，沉默好半晌，他抬脚踹向离自己最近的那张桌子。 “砰——” 桌子应声倒地。 桌上的文件也随之洒落了一地。 梁安骂了一声□□娘的，便转身走了。 梁曦月瘫在自己的办公位上，面无血色。 而罗雪和方业萍两人面面相觑，脸上皆是惊惶不安。 这时，梁曦月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有人打电话过来了。 来电显示的是一串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梁曦月还没有从税务稽查科询问她的惊惶中回过神，自己手机响了都不知道。 还是罗雪忍不住出声提醒：“经理，有人给你打电话。” 梁曦月抖着手接通了电话。 “梁曦月小姐是吗？我是程方公司的总经理程文峰，关于四年前您盗取程方公司公章的事，我还有些疑惑。方便的话，梁小姐下班后，我们见面谈吧。” Chapter 64 梁曦月走进公司旁边商场里的那家咖啡店，程文峰已经坐在包间里了。 服务员将她带进包间里，程文峰便起身，朝她礼貌一笑：“梁小姐。” 程文峰长得不差，说话彬彬有礼，梁曦月却仿佛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本能反应便是往后一退。 服务员有些奇怪她的反应，神情关切地问了一句：“女士，您还好吧？” 梁曦月察觉自己的失态，忙摇了摇头，“我没事。”深吸了口气后，她木着一张脸，这才走进包间里。 程文峰见她紧张，便朝正要关上包间门的服务员说道：“不用关门，开着吧。” 门开着，让梁曦月有了点安全感，人也稍微放松了下来，说话也有底气了一些：“你找我来是想说什么？” 四年前，梁曦月在程方公司时，程文峰还没调到绿城，是梁曦月出了事入狱以后，程文峰才过来的。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哪怕程文峰表现得温和有礼，梁曦月眼底的防备依旧很重。 程文峰笑笑，将菜单推到梁曦月面前，说：“先点些吃的吧。” 梁曦月没和他客气，依着自己的口味点了几样吃的喝的。“好了，现在你说吧，你想和我谈什么？” “我很奇怪，四年前盗取程方公司公章一事，各项证据都能证明梁小姐应该还有同谋，为何梁小姐不供出同谋减轻刑罚，宁愿自己一个人承担所有罪名？”程文峰不疾不徐地问，语气就像在闲话家常。 梁曦月抿了抿嘴：“如果只是为了这个，那我没什么好说的。” “贵公司承接了程氏集团两个项目，竣工验收时出了问题，经检测，是施工时使用一批线缆不合格。那批线缆，贴着程方公司的商标，实际上并非程方公司生产。”程文峰抬起眼，定定看着梁曦月，依旧是神态温和地问：“这件事情，梁小姐知道吗？” 梁曦月面露茫然。 程氏集团那两个项目在验收环节出问题的事梁安瞒得紧，方平口风严实，只向路惠透露过。除了下边的项目经理，整个公司目前只有这三个人知道。 梁曦月压根没听到一丝风声。 程文峰已经从她神态里得到答案，微微叹了口气：“贵司故意使用伪劣线缆，不仅违反合同条例，还涉嫌商业诈骗。程氏集团已经正式出函向贵司追究相应的法律责任，同时也向警方报了案。另外，贵司在项目使用的这一批伪劣线缆，经查，正是由贵司的梁总授意生产，生产成本费用均由贵司承担，也就是说，这一批伪劣线材，实质上是由贵司自产自用。我司已经报警且草拟了律师函，下周就会正式发文到贵公司。” -- 第132页 他敛去温和的神情，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梁小姐，你身为贵司的代表代表人，知道这些事发生后，你身上应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吗？” 梁曦月听完整张脸已经失去了血色，唇边微微颤抖，却还要强装镇定：“你说的这些我一概不知，没有证据的事情我是不会信的。”但发颤的尾音，却泄露了她此时内心的慌张。 好在程文峰并没有再在这上面步步紧逼她，而是先暂停了话题：“梁小姐不必紧张，先吃点东西吧。” 服务员在这时适时地敲门进来上饮料和餐点。 梁曦月已经没有胃口再吃什么东西了，她此刻坐立不安，正想找个借口离开，好去找梁安问清楚情况，是不是真的如程文峰所说的那样。 程文峰看出了她的心思，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搅拌着眼前的咖啡，浅浅抿了口，然后才开口：“税务稽查科的人下午应该去过贵公司了吧？” 梁曦月听到这话差点打翻自己面前的饮料。她瞪大眼睛，一副不敢置信地表情问：“你怎么知道税务来我们公司检查了？” 刚问出口，她自己就想到答案了。 梁曦月低下头，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程文峰笑了笑，人一旦聪明起来，是可以省很多事的。他又喝了口咖啡，依旧是慢条斯理的语调说：“不急，先吃东西吧，让女士饿着肚子说话，是很不礼貌的事情。” 一小时后，两人从咖啡店出来。程文峰端着一张温和的笑脸目送失魂落魄的梁曦月离开后，就给程行止打了电话。 “一切顺利。” “好，辛苦了。”程行止在那头似乎在下厨，手机里传出滋滋的声响，像是肉块被煎炸时发出来的声音。 程文峰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随口一说：“是挺辛苦，费了我不少口水，怎么着，你打算亲自下厨请我吃饭？” “你我兄弟不用这么客气。”程行止想了下，“你要实在饿，点个外卖吧。” 说完，就挂了电话。 程文峰盯着手机，翻了个优雅的白眼，没好气的啐了声。这态度，到底是谁求谁办事？ *** 这一个周末，梁安照例还是在接连不断的催债电话中度过的。他的日子不好过，李柔不愿意当他发泄怒火的垃圾桶，便找了个借口溜出来。 这一周她试图联系高太太，但因为那幅假的书法作品，高太太在高总面前没落着好脸色，几次都推说有事没应她的邀约。 李柔便决定亲自到高太太家里走一趟。 高太太很好哄，只要把她哄开心了，以后不愁没机会接触高总。 但李柔来得不巧，她到高家的别墅时，高太太正好出门了，家里只有一个保姆在。 保姆说高太太一早出门了，李柔笑着道了谢，从高家出来，却没有立即离开。 她捏不准保姆的话是不是真的，万一高太太在家里，只是不想看见她呢？ 李柔在高家附近徘徊着，顺便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高家所在的这个小区，是绿城前几年兴建起来的一个高档混合型小区，分为别墅区和高层区，环境优美设施齐全，能住这里的人家，都是非富即贵的。普通工薪阶层一辈子都不可能买得起这里的房子。 李柔绕着高家的房子走了一圈，路边都栽着茂密树林，枝叶上鸟雀啼鸣，给人感觉仿佛就住在森林里，她的眼里不自觉流露出了一丝羡慕。 这种羡慕随着她渐走渐深，慢慢变成一种不甘和嫉妒。 高太太那样的人，学历不行，长得也不如她好看，甚至还没有她年轻，凭什么能住进这样的地方？ 就因为她嫁了个有钱的老公？ 高太太可以做到的事情，她比高太太条件好这么多，没道理过得比高太太还差。 想起这些天在梁安面前受的气和委屈，李柔眼眶瞬间变得通红。 李柔在高家打转了二十多分钟，渐渐有些耐不住性子时，一辆小车缓缓驶来，停在了高家别墅前门。 车门打开，下车的是一个身材保养得宜气质斯文的中年男人。 是高总，并不是高太太。 李柔眼里失望一闪而过。 但下一秒，她又定住，望着高总，抬起脚步走了过去。 “高总。” 李柔甜美的声音响起，顺利让正准备进门的高总停了脚，循声望过来，目光落她的脸上短暂地停留了几秒，便移开，语气温和地问：“你是？” “我姓李，木子李。单名一个柔字，温柔的柔。”李柔走到高总跟前，弯起唇笑得很温柔：“我是高太太的朋友，特意来跟您赔罪的。” 高总“哦”了一声，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跟我赔罪？” 李柔咬了咬唇，露出些许难以启齿的歉疚神情，怯声说：“就是那幅书法作品的事……” 这话没说完，高总脸色就淡了下来。 李柔见状，上前走了几步，拉进和高总的距离，垂眉低眼地开口：“高总，是我鉴赏能力不行，才没认出那幅作品是别人临摹的，您给我一个赔罪机会吧。” 高总半晌都没说话。 就在李柔惴惴不安，以为自己预估错了高总的性格时，忽然听到一道明显变得粗沉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好啊，那今晚你陪我吃个饭。” -- 第133页 李柔弯身坐进高总的车时，不远处的顾盼和章敏双双闭了嘴，看着那辆车很快离开。 章敏笑了一声，语气里隐隐有些不屑：“你看吧，我说得没错，像李柔这种女人，是不可能死心塌地跟着一个男人的。” 顾盼新的住处就是这个小区里的高层，和别墅区只隔了几百米。章敏过来看顾盼，见这个小区的环境不错，正好她有心想换个住处，好躲开梁安隔三差五的纠缠，于是便和顾盼在小区里散步，从高层区一路走到了别墅区。 没想到会撞上李柔勾引高总这一幕。 “绿城是真的小。”顾盼感叹了一句：“我还真没有想到这位高总也住这里。” “有钱人扎堆的地方，就那么几个，能撞见不是什么稀奇事。”章敏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拿手肘撞了撞顾盼：“你说，这个时候梁安要是知道自己养的小情人背着他找了别人，他会有什么反应？” 顾盼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暴跳如雷？” 章敏摇了摇头，“你还是不了解他。真要让他知道这事儿，李柔可能得去掉半条命。” 梁安有暴力倾向，这事章敏很早就发现了。只是之前她脑子不清楚，满心以为梁安爱她才控制住了脾气，现在想来，应当是这几年来梁安有求于她，所以才没对她动手。 顾盼倒是见过几次梁安摔杯砸碗的样子，倒要说对人动手，那还真没有见过。 “那李柔这事，现在要让他知道吗？”顾盼问，她还挺期待看到梁安和李柔这对渣男贱女撕逼大战的场景。 “不急。”章敏依旧是摇头，“这事不用我们插手，他自己会发现的。” 梁安的性格多疑，哪怕是枕边人都不是百分百的信任。 李柔刚搭上高总，得等时间久了，梁安自然而然就会发现她的不对劲。 Chapter 65 但率先发现不对劲的人却不是梁安，而是高太太。 不知道为什么，高总对她的态度突然又变得和颜悦色起来，不仅如此，他还买了几个名贵的包包给她，说是赔礼道歉，不该为这点小事迁怒到头上来。 高太太对此心生疑惑。但丈夫既然不生气，她也乐得享受，因而她和李柔又再度走近了，结果却发现李柔不再像之前那样勤快地应下她的邀请，随时赴约。 有好几次朋友聚会，她想把李柔介绍到自己朋友圈里，顺便带她认识认识自己丈夫，李柔都借口有事推拒了。 而那几次，丈夫也恰好都说有事抽不开身，让她自己去参加聚会。 高太太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在某天忽然就回过味来，这俩人都在同一时间恰好说有事，未免也太巧合了一些。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疑，高太太决定找个机会试探一下李柔和丈夫。但她还没实施行动，就被李柔先一步看穿，把她约了出来。 李柔说：“姐姐，我前阵子看到高总和一个女人一起从酒店出来，本来想告诉你的，但又怕是误会，想着高总可能只是和人谈工作。” 高太太的脸色瞬间变了。 谈工作哪会谈到酒店去？ 李柔不动声色地接着说：“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想跟你说一声，可手里又没有什么证据，难免有挑拨你和高总关系的嫌疑。所以我这阵子就一直跟踪那个女人。” 她说着，拿出手里打开了相册，调出一张照片，递给高太太看，小声说：“跟踪了一段时间，发现这个女人每次和高总进出酒店，都是你在参加朋友聚会的时候。” 高太太盯着李柔手机里的照片，目光瞬间暗了。 这是一个女人的半身照，照片里女人五官精致明艳，是个即便放在影视圈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勾得住自家老高完全不稀奇。 有这张照片在，高太太完全信了李柔的话。漂亮的女人，向来都是老高惦记的目标。 高太太语气幽幽的问：“所以这段时间我约你，你都没来，就是为了跟踪照片里的这个女人？” 李柔点头，又划拉了一张照片出来，那是高总和女人从酒店出来的正面照片。 两人距离有些远，一前一后地从酒店出来，更像是一种刻意的避嫌。 “是，我跟了这么久，才勉强拍下来这张照片。”李柔把照片发给高太太，依旧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这个照片，姐姐你可以先留着，说不定以后能用得上。” 高太太攥紧了手机，骂了一声贱人。 李柔说：“我听说后天高总去海城参加一个什么商业联谊晚会，到时候她也会跟着一起去。姐姐，你知道吗？” 高总要去海城这事儿，高太太是一个星期前就知道了。那是个商业高端人士云集的联谊会，已婚人士一般都会携自己伴侣一起出席，但高总并没有要带她的意思，表面上是说她不懂商业礼仪，怕她会怯场。实际上是方便高总自己打野食。 高太太对这事，原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眼下听到他要带别的女人一起去，神色变得激动起来，尖声道：“什么？” “姐姐，你别急着激动。”李柔握住高太太的手，轻声细语：“你得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不能就这样让那个女人得逞，否则下一次她就要上你家里来挑衅了。” 高太太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反握住李柔的手：“那依你的意思，我接下该怎么做？” -- 第134页 “她喜欢插足别人的婚姻。”李柔温温和和一笑，“那就让她当众出丑好了，当着这么多人揭开她是小三的真面目，但凡要点面子的人，谁还会和她联系。高总爱面子，也不会和一个被人奚落的女人再搅和一起。” 高太太怔住。老高确实很好面子，但这事李柔是怎么知道的？ 情绪上头的高太太没有细想，她急着回家订票收拾行李，很快就起身和李柔告别，结完账匆匆走了。 确定高太太已经离开，李柔便拨了个电话给高总。 电话一接通，李柔便颤声说：“高总，我们的事好像被姐姐察觉了，她今天试探我了，后天我不能跟你一起去海城了。” 海城商会联谊是一次很正式的商业场合，高总原本就没打算带李柔出席，是某次在床上哄她的时候错口答应下来的，现在她主动说不去，正合他意。 欣慰于李柔的善解人意，高总挂了电话后，很大方地给李柔转了一笔六位数的零花钱。 李柔看着进账短信，唇角缓缓扬起一抹笑。在和高总相处的这两周时间里，她得到的比陪在梁安身边的多得多。 至少，梁安以前就没有大方到一次性给她转过六位数以上的零花钱。 至于以后，更不可能会有。 现在的梁安，名下车房全都抵押贷款，四处借钱躲债，身无分文，要不是靠着她租房勉强有容身之地，就要露宿街头了。 到了这份境地，他还妄想翻身，实在愚蠢。 若换成自己，早在公司资不抵债暴雷的时候就一走了之，绝对不会把自己名下车房都填进去。 窟窿太大了，车房填进去不仅缓解不了困境，反而让自己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 梁安蠢到这份上，是她没想到的。 不过蠢一点也好，到时候摆脱他就用不着费什么力气了。 *** 两天后，海城。 海城商会和绿城商会的联谊会在程氏名下的七星级酒店八楼宴会厅举行。 这次联谊会，主要是由海城商会牵头组织的。 海城商会的会长，正是程行止的父亲。 之所以组织这次联谊，其实是为了顾盼铺路的。 顾盼作为程家已经内定的儿媳妇，日后少不了要代表程氏去出席各类商业宴会，但她出身过于普通，平常没有太多机会去接触这些豪门之间的高端宴会，要是贸然出现，容易被人轻视。 程行止的父亲便想借这次联谊会，把她引荐给有话语权的商界名流圈里，委婉而庄重向这个圈子宣告，顾盼这个儿媳妇是程氏认可的。 顾盼知道这次联谊会的重要性，主动开口让程行止替她拿主意，让他一手包办了她出席这次联谊会的造型穿着。 程行止品味向来在线的。 造型团队根据他的建议，给顾盼做了一头复古卷发，鬓发间别了枚珍珠发卡，戴着一对珍珠耳环，身上穿的是一条黑色抹胸及地长裙，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整个人往那儿一站，端的是明艳动人，勾人魂魄。 程行止望着她，眸光流转，亲手给她戴了一条珍珠项链时，忍不住附在她唇边亲了亲。 当着众人的面亲热，顾盼面薄，双颊顿时飞起一层晕红。 戴上珍珠项链后，衬得她整个人肤如凝脂，气质却变了不少，明艳妩媚压了下去，取而代之是一种名门淑女的温婉脱俗。 一旁的造型团队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惊艳。 等顾盼挽着程行止从休息室走出来时，候在门外的程母，都不禁看呆了，笑着调侃了程行止一句：“你这是从哪里折了一朵人间富贵花回来？” 联谊会还有半小时才正式开始。 进了会场后，程行止带着顾盼先去分会场见了和他同辈的人。 在一群意气风发的年轻阔少中，顾盼见到了几个熟面孔。 文质彬彬的程文峰，依旧一头骚包红毛的季秋阳，以及看似阳光疏朗实则切开黑的江裴。 程文峰见到她，热情地喊了一声弟妹。 季秋阳目光黯淡，只和程行止碰了下杯，就借口走开了。 江裴则端着个兄长的架子，让程行止连敬了三杯酒，才肯纡尊降贵地说一句：“程少仪表堂堂，配我妹子也是足够了。” 旁人都听说了顾盼家世不显，父母都不在了，见到她这般姿色，还当她是靠美色上位的，心里对她都有些不以为然。听到江裴的话，顿时就打起了精神，半是玩笑半是试探地说：“你从哪儿捡这么漂亮的妹子，改天我们也去捡个回来。” 江裴常年在阔少中厮混，哪儿听不出来他们话里的意思，他敛了笑，肃着一张脸说：“什么捡的，那是我小姑姑的亲生女儿，是我亲妹子，你们放尊重点，别让我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名流圈里应酬，向来讲究委婉隐晦，哪怕是挤兑人，也会给人留余地，顾全体面。 眼下江裴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就差没指着人鼻子说教，众人哪还敢有别的想法，都打着哈哈将这话题揭过去，借机散去，去找到自己家里的女眷，警告她们别乱嚼舌根。 江家在绿城是一霸。 谁要再敢说这位貌美的程少奶奶以色侍人，那是不打算要绿城的产业了。 游走了一圈，离联谊会还有十分钟的时候，程行止终于看到顾盼手上只带了那枚素净的银戒指。 -- 第135页 这是他疏忽大意了。 他准备的整套珍珠首饰里，是配了一枚珍珠皇冠钻戒的。 在休息室时，他光顾着看顾盼，便忘了戒指的存在。 程行止和顾盼低声解释了几句，让她先去主会场找他母亲，自己去休息室取戒指。 但就在他离开的这几分钟，主会场里衣香鬓影人来人往，高太太穿着一身高定礼服，混在人群中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正要往程母那边走去的顾盼。 而程母正巧陪着丈夫在和绿城商会的会长并两个副会长应酬说话。 身为绿城商会副会长的高总自然也在其中。 这在高太太看来，顾盼无疑就是朝着自己丈夫走过去的。 这令她瞬间失去了理智。 在顾盼走到程母一行人面前，正要出声喊人时，忽然听到一个尖锐的女声在背后响起：“贱人——” 整个主会场倏然一静。 所有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顾盼眉头没来由地一跳，刚转头想看怎么回事时，一只保养得很好的手就戳了过来，指着她的鼻尖骂道：“长着一副□□样，就尽干一些破坏别人家庭的事儿，上赶着给人当小三，贱成这样，你爸妈知道吗？” 高太太骂着，举起了手机，朝会场众人展示她手机的照片——那是李柔发给她的，高总和一个女人一前一后走出酒店的照片。 那个女人，正是顾盼。 “证据都在这里，两人刚从酒店出来。”高太太扬高声音，盯着顾盼一字一句地说：“和一个已婚的男人去酒店开房，你别告诉我是为了谈工作。” 主会场里的人，大多数都是中年一辈的人，心底对顾盼还抱有一丝偏见。尤其是在场的太太团们，都对顾盼看不上眼。 高太太这一喊，原本掩在心底的心思顿时都浮在了脸上，故作一脸讶然地望着顾盼，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原来小三出身的传言真的啊？” “一个出身平平的女人，要是没点手段，怎么可能爬上程家那位的床。” “也是。可惜那点手段不算高，现在被人扒了皮，这豪门梦估计也要梦碎了。” 场面一时间变得哗然，说什么样的都有。 各种难听的话传到耳朵里，程父和程母脸色变得铁青。 高太太有照片为证，哪怕程父程母心底并不相信顾盼是这样的人，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话反驳。 而不远处的季秋阳也看到这一幕，目光怔怔望着顾盼，神色复杂，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并没有上前替顾盼说话的意思。 程文峰想上前，季秋阳伸手一拦，示意他看会场入口，程行止已经到了，程行止身后，还跟着一脸沉色的江裴。有这两人，还轮不到他出头。 程文峰便站住了。 顾盼环视周围一圈，接受着众人隐晦的指指点点和不怀好意的目光，背脊挺得笔直，开口道：“我没有。” 她盯着高太太手机里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是她没错，但她从没有和高总在酒店一同出现过。 这张照片，是假的。 顾盼一字一句地说：“我和高总之间，清清白白。” 高太太扬了扬手机：“那这照片你怎么解释。” “照片可以P。”一道略显低沉的嗓音响起。 顾盼循声望去，却是程行止回来了。 程行止快步走到顾盼身前，牵起她的手，当着所有人的面，在她食指上套了枚皇冠珍珠钻戒。 戒指戴在食指上，这意味着顾盼是已婚身份。 众人瞪大眼睛，满是震惊地看着程行止。 程行止却不理会众人如何震惊，伸手揽着顾盼的腰，气定神闲地站在高太太面前，语气散漫地开口：“说句实话，我身高腿长人帅还富，有我这样的老公，我太太又不瞎，不至于看上别人家里那些秃了头的老男人。” 他说着，嫌弃的目光从高太太手机掠过，落到顾盼脸上时，又化为了温柔和宠溺：“程太太，婚戒以后要记得带。” Chapter 66 一场风波，最终以众人沉浸在“程行止竟然已经结婚了”的震惊中而结束。 至于高太太说顾盼是小三而引来的闲言碎语，也在江裴沉着一张脸出现，冷声说了句顾盼是我表妹后，悉数化为缄默和尴尬。 江家的千金，哪怕是表的，也不至于去当人小三。 先前议论纷纷的那群人，都讪讪找了个角落呆着，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免招来程家人的注意，清算她们方才嚼舌根的账。 高总则黑着脸拉着高太太退离了会场，把人拽回酒店房间，他冷冷地骂了一句：“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这会儿，高总满心后悔。 他执意和前妻离婚，要娶这位小自己十几岁的女人时，身边就有朋友劝过他慎重，娶妻娶贤，外边的女人再漂亮，没点涵养，哄着玩就行了，是万万不能当真娶回家来的。 那时他不以为然，贪图娇妻年轻漂亮和娇俏灵动，厌烦了人老珠黄又寡淡无味的前妻，干脆利落离了婚。 再婚后，善解人意的娇妻成了多疑善妒的恶妇，但这变化的原因是他又在外找女人造成的，因而他也还愿意花心思哄着小娇妻。 直到今日这一闹，终于品到当初朋友劝他慎重的话背后的深意。 抓小三这种事放在出身不错的前妻身上，就算要闹，也留有体面，绝不会闹得这么难看。 -- 第136页 而现在他不仅面子挂不住，还得罪了程家和江家，账记在那儿，早晚都要清算的。 不识大体的女人，确实不能再要了。 高总厌弃地看了一眼高太太，转身离开了房间。 事至此，已经冷静下来的高太太哪还能不明白自己是被李柔当枪使了。 这事闹得过线了，等待她的将是一纸离婚协议，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高太太颓然坐在地上，有点想不通。 想不通李柔为什么要害她。 *** 回到绿城后，高太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李柔约了出来。 两人见了面，高太太便开门见山地呛声问：“你为什么要拿假照片来骗我？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李柔装出一脸不解：“姐姐你在说什么呀？什么假照片？” 高太太冷着脸：“就是你发我的那张照片。” “那照片是我亲眼所见拍下来的呀，怎么会是假的？”李柔怯怯问道：“ 是不是那个女人对你说了什么？这种女人最擅长狡辩，姐姐你可千万不要相信她的话。” “她什么也没和我说。”高太太也是从小三上位的，现在她冷静下来，一眼就看穿了李柔现在玩的伎俩。 装纯露怯，这都是她以前玩剩下的。 对付男人好使，对付女人就不好使了。 高太太冷笑一声：“江裴你认识吧？” 李柔心里莫名一突，不明白为什么高太太突然提到江裴。且高太太未免过于冷静了些，她来之前就做好高太太会找她大闹一场的准备，放在包里的手机此时正开着录音。打算录下高太太泼闹的语音，再发给高总，好叫高总彻底厌弃高太太。 终于察觉不对的李柔收起了怯色，小心翼翼地点头：“认识呀，江裴是我们公司的股东。” “你说的那个女人是江裴的表妹，人正儿八经的富二代出身，嫁了程家那位少东家。”高太太说着，提高了声音，厉声问：“人正正经经的少奶奶不当，跑来给我家老高当小三？李柔你是不是跟她有仇，却拿我当枪使？” 李柔面露震色，失声问道：“顾盼是江裴的表妹？” 顾盼怎么会是江裴的表妹？ 不是说顾盼出身贫寒，连大学都没上，还要省吃俭用的供着几个弟弟妹妹上学，所以才在建安公司呆了四年，任劳任怨的工作加班，没有半点怨言。甚至也是为了钱，才会攀上程行止，怎么会突然摇身一变成了江裴的表妹？ 且听高太太话里的意思，顾盼已经嫁给了程行止？ 这怎么可能？ 顾盼不是被程行止包养的吗？怎么会就嫁给程行止了？ 一时间，李柔心绪纷乱如麻。 “我自问对你不差，你却害我在联谊会上丢了大脸。”高太太眼中露出怨恨之色。 要不是李柔，自己也不会一时情绪上头做出这种无可挽回的事情来，以致于自己也落了个被离婚的下场。 如果没有李柔怂恿，她还能安安稳稳地守着自己高太太的位置，继续过好日子。 这一切，都怪李柔。 “我不好过，就没人帮你替你家老梁说话。”高太太怎么都想不通，恨恨地看着李柔，固执的想要问出一个答案来：“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害我至此？” 李柔此时压根没注意听高太太的话。 她满心只有一个念头：顾盼是江裴的表妹，这事梁安知道吗？ 李柔魂不守舍的沉默不语，高太太纵有满腔怨恨也没了发泄的契机，语塞半晌，最终还是愤然起身走了。 回到家，保姆就一脸平静地迎了上来：“太太，先生留了份东西给你，放在客厅桌上了。” 这保姆在高家干了近十年，高总和前妻离婚时，也是吩咐她拿离婚协议给上一任离婚协议。 一回生二回熟，这一回保姆已经没有上回那样惊惶了。她把离婚协议放在客厅，让高太太自己去看，还体贴地备了一支笔，方便高太太签字。 这般行事作风，颇有高总平日讲究的体面格调。 高太太自嘲一笑。 她知道老高会和她离婚，但没想到动作这么快，连多一天的时间缓和都不肯给。 高太太浏览了一遍离婚协议。 许是实在恼她让他在外挂了脸，向来大方的男人，这一次吝啬得连一分钱都不肯给她。 好在，原先送她的金银首饰和车房，都没有收回。 高太太怔了片刻，随后拿起笔，正要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时，一声轻快的“叮咚”提示音响起。 那是高太太设置手机接收新短信的声音。 有人发了条短信给她。 高太太看完短信后，脸色瞬间变了。 她“啪”的把笔拍在桌上，恨声骂道：“李柔你这个贱人！” 但很快，高太太又冷静下来，走到书房开始翻找资料。 她记得没错的话，书房里放着一叠付款单，那是老高故意压款不想审批，借口要仔细审查便带回了家里，其中有几张是李柔公司递交上来的，上面有梁安的电话。 高太太找到梁安的电话，存到手机里，随后面色平静地走进了卧室。 这天晚上，李柔从高总车下来时，已经是凌晨。 她一晚上都有些心不在焉，连带哄高总时都几次说错了话，惹得原本就心情郁沉的高总愈发不悦，原本要带她去郊外山庄泡温泉的心思也歇了，只在酒店搞了她两次，就把她送回家了。 -- 第137页 李柔的房子租在一个老旧的小区。 进小区的路很窄，开车不方便，高总也没耐性再送她到家楼下，只把她放在小区大门前，就走了。 小区门口两边的路灯坏了物业一直没修，仅有门卫室透出一点昏黄的暗光。 李柔走进小区时，坐在门卫室门口矮凳子上的人忽然抬起头，朝她沉声说了句：“回来了。” 这个声音…… 是梁安。 李柔登时慌了起来，双手一瞬间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你……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你怎么在这里？你吃了吗？”她语无伦次地问了几句，对上梁安因为背光而藏在阴影中的脸，瞬间没了话。 “先回去吧。”梁安站起身，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有些嘶哑，是这些天抽太多烟造成的。 李柔跟着梁安身后，一路都在酝酿着该怎么解释。 该庆幸的是，刚刚下车时，她和梁安并没有什么亲热的举动，可以解释成她去高家吃饭聚会，时间太晚了，所以高总才送她回来。 可依照梁安多疑的性格，会相信这番说辞吗？ 李柔盯着梁安有些佝偻的背影，咬了咬唇。 这段时间，梁安一直窝在她租的房子，几乎没有出过门。吃穿用都是靠她去买回来，要不然就是拿她以前用的手机点外卖。他自己的手机，已经一个星期没开过机了。 一开机，就是无休止的催债电话。 而公司，随着讨要货款和民工工资的民工头隔三差五的上门堵截，加上梁安一直不露面，人员惶惶，这一周，已经有三分之二的人没来上班了。 也就剩几个部门经理还象征性地来办公室坐镇，却不是为了稳住人心，而是想看梁安什么时候出现，好给那些追债的人通风报信。 如果梁安一直不出现，追债的人就会追到他们这些部门经理头上。 李柔也曾去过一趟公司，被那群人缠得险些脱不开身，那之后也跟梁安一样，再也没在公司出现过。 现在犹如过街老鼠一样的梁安，就算抓到她劈腿的证据，又能拿她怎么样呢？ 他吃她的，喝她的，住她的。她没把他扫地出门已经是尽情分了。 想到这儿，原本心虚的李柔缓缓挺直背脊，眼里的慌张由平静取代，脚步也变得笃定而踏实起来。 到了家门，开锁后，侧身让李柔先进屋，梁安跟在李柔身后，进门后就将门重重甩上了。 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李柔眉头跟着跳了跳。 毫无疑问，梁安现在心里憋着一股气。 于是李柔先发制人，先开口质问：“你干嘛？” 梁安却没理她，走到沙发上坐下，点了根烟，才说：“去哪了？” 浓重的烟味瞬间扑面而来，李柔皱起眉，拿手捂住鼻子，眼中闪过一丝嫌恶，没什么好气回道：“还能去哪儿，你不都看见了吗？为了银海项目快点回款，我去高总家里吃饭了。” 她一说话就闻着烟味，实在不想忍下去，便呛了句：“你能不能不要再抽烟了，熏得屋里都臭死了。” “刚认识我的那会儿，你和我说你喜欢闻我身上的烟味，现在倒嫌弃臭了。”梁安说话间，又猛吸了一口。 屋里光线昏黄，烟雾缭绕，李柔看不清他的脸上是什么神情，但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嘲讽。 从前她傍着梁安，梁安看不起她也就罢了，如今轮到梁安傍着她活，他凭什么来嘲讽她？ 因为姿态卑微隐忍时所受的气，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一般，李柔再懒得掩饰自己心里的不耐，冷冷地说：“这是我花钱租的房子，你要是抽烟，请你出去再抽。” “对，是你花钱租的房子。”梁安哼了一声，把烟按熄，站起身几步走到李柔面前。 他比李柔足足高了一个头，此时看着李柔，竟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不止是房子，就连我吃喝都是你花钱，所以你现在很得意是吧？” “你知道就好。”李柔斜了梁安一眼，不愿闻他身上的烟味，越过他正要走进卧室时，头皮忽然一紧，紧接一阵麻痛自头顶袭遍全身。 李柔忍不住痛呼一声，扭头一看，却是梁安伸手拽住了她的头发。 “你要干什——” “么”字还没说出口，梁安一手拽着她的头发，另一只手高高扬起，狠狠朝她脸上扇了一巴掌。 “啪——” 清脆而又响亮的声音响起，李柔右脸瞬间一片火辣辣的痛。 “你打我？你敢打我！！”她不敢置信地望着梁安，甚至忘了挣扎。 “婊·子，我就是养条狗也知道报恩。”梁安拽着李柔头发，抬手又往她左脸上扇了一巴掌，恶狠狠地说：“你个贱·人，敢背叛我？我就算再落魄，照样能收拾你。” 梁安“呸”了一声，抬起脚又往李柔小腹狠狠一踹。 “啊——”李柔尖叫出声，扭着身体试图挣脱。但她的头发被梁安死死拽着，挣扎幅度一大，头皮便被拉扯得既痛又麻，眼泪顷刻间就流了下来。 “我错了！不要打了！”李柔哭着叫出声，语无伦次地求饶：“我也是为你才去找高总的，不要打了！我错了！” 但梁安并没有就此停下手，而是手脚并用往李柔身上招呼着。 “冤有头债有主，又不是我害你成这样的，你去找顾盼啊。”李柔忽然想到了什么，歇斯底里地大喊：“对，顾盼！顾盼是江裴的表妹，是他们两个联手设计害的你。你要发泄，你去找她啊！” -- 第138页 Chapter 67 梁安动作一顿，因为终于不再压抑自己暴力冲动而兴奋得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李柔：“你说什么？” “顾盼是江裴的表妹，是顾盼和江裴联手陷害你。”李柔满脸泪水。 泪水咸湿，漫过脸上刚被梁安打破皮的伤口，又引发一阵疼痛，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顾盼是江裴的表妹？”梁安喃喃自语，拽着李柔头发的手上的劲不觉松了些许。 李柔见状，伸出手肘狠狠撞向梁安。 梁安措不及防，被撞得往后踉跄退了几步。 李柔趁机转过身，试图夺门而逃。 不料梁安进门时，已经门反锁，她还没将门打开，梁安已经反应过来，几步就追了上来，站在她身后，脸色阴沉：“贱人，你还想跑？” 李柔转过头，只见一个阴影笼罩下来，梁安那张五官扭曲得让人可怖的脸正缓缓逼近。 她瞬间瞪大了眼睛：“不！” 夜已经很深了，万籁俱寂，已经沉睡进梦乡的人们，忽然听到一声刺耳尖叫—— “救命啊！” *** 第二天一早，顾盼就接到了章敏的电话，说梁安被警方带走了。 “动作这么快？”顾盼有些惊讶，“不是说还在取证吗？” 顾盼说的取证是指建安公司涉嫌偷税的事，税务稽查科和公安机关双方都还是在进行取证，根据目前进度，据说至少还有一个星期的流程要走。 “不是刑事拘留，是行政拘留。”章敏笑了一下，“昨晚梁安把李柔打了，动静闹得太大，别人报警了。” 顾盼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渣男小三狗咬狗，这事显然也取悦了章敏，说话时都带着些许笑意：“听说下手还挺重，李柔鼻梁断了。” 因为打人，梁安被行政拘留五天。这五天时间，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先是梁曦月向有关部门提交了这几年梁安违规生产假冒伪劣产品以及虚开发票转移公司款项的资料，并且将所有罪名都推给了梁安。 随后，因为建安公司向银行贷款未及时还款，银行向法院申请了冻结建安公司和建安公司股东名下的所有银行账户与资产。 几个股东们也因此齐聚公司，一同前往银行大闹了一番，但无果。 银行出具的贷款协议中，都是经过股东亲自签字的。身为公司股东，他们除了享有股权分红等权利，还应当承担偿还公司债务的义务。银行有权向股东们追偿贷款。 几个股东别无他法，只能骂骂咧咧地联合起来将梁安告上了法庭。 江裴因为在贷款前就已经退股，这事从法律意义层面来说，完全牵扯不到他，因此他始终没有露面。 直到梁安行政拘留满五天出来，他已经无处可去，只能到公司。 到了公司，却发现所有办公室皆是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一个人来上班了。 公司前台办公桌上，放着厚厚一叠的信封资料。 都是法院寄来的传票。 略一数，竟有二三十封之多。 梁安一一拆开了看。 这些起诉他的人里，有供应商、民工、银行、甚至还有公司几个股东的。 可谓是墙倒众人推，几乎是所有和他有过借款往来的，都在这上面了。 到了这个地步，梁安已经明白过来自己的处境，资金窟窿太大，不是他东补西借就能填上的，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将是巨额的债务。 而在拘留所关了五天，也足够他想清楚所有事情，明白自己是被下了套。他并不害怕这些债务堆身，只要他人还在，他相信自己还能东山再起。 只是他有一点始终想不明白，顾盼和江裴为什么要害他？ 他做的坏事不少，对不起很多人，可对顾盼却是无愧于心的。 顾盼在公司四年，他没有对她有过任何越界的骚扰行为，并且从没未对她有过工作上的辱骂，要说不好的地方，无非就是经常带她应酬。 可应酬这种事，在哪个公司没有？ 他还愿意付顾盼应酬时的加班费，已经比很多公司要好了。 梁安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顾盼，竟能让她隐瞒身份在自己身边潜藏了四年。 整整四年，顾盼竟然也没露一点陷，演技好到都快能去评奥斯卡了。 梁安起身去自家办公室，大概是许久没人打扫，他的办公桌上已经落了薄薄一层灰。 电脑和相关的资料文件都已经被相关部门带走取证了，他的办公室里，只剩几株蔫巴巴的绿植和一部同样落了灰尘的座机。 梁安试播了一下电话座机，还能打得出去。 他给顾盼打了个电话。 “我在办公室，有空的话你来一趟公司。”梁安的声音通过电话传递过去，充满了疲惫：“走到现在这步，我认了。其他人对我落井下石，我都能理解。唯独你，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竟能让你隐瞒身份在我身边呆了四年。你想我死，但好歹让我当个明白鬼。” 半小时后，顾盼和程行止走进公司时，梁安正拿着拖把在拖地。 公司里没有一个人在，窗户开着，光线洒进来，照得满室明亮，办公桌已经被梁安擦得干干净净，桌椅也被归置得整整齐齐。 “你们先去会议室坐会吧，我拖完地就过去。”梁安朝顾盼说了一句，又低下头，继续拖地。 -- 第139页 顾盼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场景一如四年前，她怀着忐忑踏进这里，彼时梁安也在打扫办公室，看到她，满脸笑容地招呼：“来面试的吧？你先到隔壁的会议室坐会，我擦完这张桌子就来。” 当时的梁安，剪着一头很利落的寸头，笑起来还有点阳光的味道。 以致于她当时就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看起来这么阳光随和的一个人，会是害死她爸的罪魁祸首吗？ 但现在的梁安身上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也因为几个月没理发已经覆耳，油腻腻乱糟糟的贴在脸颊，整个人像是在外漂泊了几个月的流浪汉。 远远站着，都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难闻气味。 顾盼原本是想亲眼看看梁安现在有多狼狈，但此刻真看到人，梁安也确实如她想象中一样狼狈，她却没有想象中的痛快。 她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开口道：“不用了。我就过来说两句话。” 梁安停下拖地的动作，抬起头看着顾盼。 “我爸，叫顾行。” 这个名字听着有些耳熟，但梁安想不起来是在哪儿听过了。 顾盼说：“大家都喜欢叫他顾六。顾六这个名字，你可能更熟悉一点。” “顾六。”梁安皱着眉，念了一遍名字，仍旧没想起来：“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是想不起来了。” 顾盼眼神暗了暗。 多讽刺，她家破人亡，可身为罪魁祸首的梁安，却连她爸的名字都忘了。 程行止跟在她身侧，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顾盼深吸了口气，将情绪压下去，一字一句道：“四年前，黎城光明新村希望小学教学楼建设，施工过程中，因为使用假冒伪劣产品引发事故，造成一死三伤。我爸，是当时的负责人。” “原来你是顾老六的女儿。”顾盼一说项目名字，梁安就想起来了。他细细看了眼顾盼：“你和你爸是有些像，难怪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觉得你面熟。” 知道顾盼是顾老六的女儿，梁安心中的困惑就已经解开了。 但解开后，他反而生出了一些不甘和怨愤，因为他不认为当初那个项目出了事故是他造成的。可现在，却要他为那个项目而付出代价，不仅公司没了，车房抵押了，还要背上巨额债务。 梁安攥紧拖把的把手，觉得自己受了无妄之灾：“如果你是为了你爸而来，那你找错人了，你不应该把仇算在我身上。” 他连个歉意都没有表示，甚至不觉得自己有错。 顾盼此时本该愤慨不平，但很奇怪，她的心情很平静，仿佛早早就预料到了梁安会推诿责任一样：“如果不是你出售假材料，施工的时候就不会出事故。” “造假的事情每个人都在做，吃穿住行，哪个行业没有掺假？是你爸不走运出了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梁安扬高声音辩驳，脸上青筋暴起：“你真正该恨的人，是那几个贪小便宜吃回扣的人，他们才是事故的主要负责人！” “死的死，伤残的伤残，他们已经受到了报应，现在该轮到你了。”顾盼说：“你如果真的问心无愧，就不会在事故以后拿钱给那几户人家，来堵住他们的嘴。” 梁安一怔，他给那几户人家封口费的事顾盼怎么会知道？但转念一想，有程行止和江裴这两人在，顾盼能查到这些事也正常。 他还想再辩解，这时两个身穿警服的人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亮出了自己的证件，冷冰冰地开口：“梁先生，我们是绿城城南公安分局经侦一支队的，我们怀疑你和一起制售假冒伪劣商品案有关，请你配合调查，跟我们走一趟。” 梁安本能反应就是不信并且抗拒地后退了几步：“什么制售假冒伪劣商品？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一旁的顾盼插了句嘴：“是梁曦月向警方提交的证据，她已经替你服过一次刑，这一次你该自己承担了。” 梁安脸色一变，他想过其他人会跟着落井下石，但唯独没想过梁曦月也会背叛他。毕竟，梁曦月他流着一样血脉，他做的事情，她也是帮凶。 两人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他要是倒了，她也逃不掉干系。 “没有的事，污蔑，你们这是污蔑！”梁安拒不承认这事，他要进去了，那就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想到这儿，梁安终于绷不住心态，有些慌了。 他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双目通红，死死盯着顾盼：“是你，一定花钱买通梁曦月，让她做假证！” 程行止上前几步，将顾盼挡在身后，以防梁安情绪激动会做出什么伤害顾盼的行为。 说话的那个刑警见状一边收起自己的证件，一边严肃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梁先生，你如果态度积极，主动交代，还能争取宽大处理。” “交代什么，我什么都没做，怎么交代！”梁安又往后退了两步，抓着拖把，一脸戒备。 正在僵持的时候，又进来两个同样身穿警服的人，也同样亮出了自己身份：“我们绿城高新区公安局经侦支队的，你司涉嫌虚□□一案，高新区税局已移交我局立案处理，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梁安：“……” 最终，梁安还是被带走了。 两拨人一起把人带走的，至于带走后归哪边管，那就不知道了。 -- 第140页 顾盼只知道梁安这一进去，就再也没出来。 Chapter 68 在梁安被刑拘不久后，程行止就安排人去黎城把于拙的后妈等人接了过来，让他们配合警方侦查。 于拙也跟着一块过来了。 三个多月没见，于拙身上的郁气褪去不少，眉宇间疏朗不少，看起来有几分阳光少年的味道了。 他是专程来看顾盼，并且向顾盼报喜的。 高考成绩已经出来了，于拙以总分725的好成绩，成了今年的省状元，被北市大学录取。下周他就启程去北市上学。 至于学费和生活费的问题，也已经解决了。 因为是黎城首个高考状元，黎城政府奖励了于拙五十万元。这笔钱，足够他大学四年所有花销。 这确实是个值得庆祝的好消息，顾盼实在高兴，晚上去绿城饭店吃饭庆祝时，给于拙封了个五位数的红包。她甚至拉了横幅，上面写着庆祝我弟成为高考状元考上北市大学等字样，挂在饭店门口，招来不少家长的羡慕。 然后还把横幅拍下来，发了条朋友圈炫耀。 不明真相的人以为真是她亲弟考上了北市大学，纷纷留言祝福恭喜。 在一派恭喜的评论里，商晗晗独树一帜地发了句：“不要脸！我辣么聪明可爱的漂亮弟弟什么时候成你弟了？” 顾盼看到这条评论，眉头一挑，正要问于拙什么时候成她的漂亮弟弟时，包间的门被敲开了。 转头一看，商晗晗拿着杯红酒大咧咧晃进来，盛着一脸灿烂笑容，啧啧道：“真巧了哈，进饭店大门的时候我就寻思着是哪个憨批挂了个横幅在外头，一翻朋友圈，原来是顾盼你啊，那没事了。” 商晗晗说着，环顾一圈，看见程行止也在，正坐在顾盼身边替她剥虾，便“咦”了一声：“程少也在。” 程行止朝她礼貌颔首，权做回应。 商晗晗并不介意他的冷淡，这位大少爷对待女人向来是礼貌但疏离。她很自来熟地坐到于拙身边，笑嘻嘻地开口：“来，漂亮弟弟敬你一杯，考了省状元，怎么也不和姐姐说一声。姐姐给你拍几组写真庆祝庆祝。” 于拙和商晗晗碰了一杯，“商姐姐好意，我心领了，但拍写真就不必了。” 顾盼见于拙这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顿时起了好奇心：“怎么，上次你们没拍？”她从黎城回来的时候，商晗晗已经和于拙联系上，说是杀去黎城找于拙了。 按商晗晗这股说干就干的劲儿，不可能白跑一趟才对。 “拍了。”于拙含蓄地说：“商姐姐还给我付了五千块的酬劳，只是我表现力不会，实在受之有愧。” 商晗晗大笑起来，朝顾盼挤眉弄眼：“这孩子害羞，我想让他拍组浴缸的，愣是不肯下水。好嘛，那我就换另外一套拍摄方案，想让他拍个长发美男的，结果这孩子也不肯，说什么男生留长发太娘了。最后没办法啦，拍了组他躺在花丛中的。” 于拙不是专业模特出身，但拿钱办事，这也不行那也不肯，换作别人，商晗晗早就不伺候了。偏偏于拙长相很符合她的审美，所以哪怕于拙否决了她好几个创作拍摄方案，她半是哄半是骗的忽悠于拙拍完了一组照片。 “拍好了那怎么见你发出来看看？”顾盼听了更疑惑。商晗晗拍创作的片子，很喜欢发在朋友圈里。 但这几个月来，住在朋友圈里的商晗晗几乎没有发布任何动态，顾盼还以为她又出国去了。 “哈哈。”商晗晗干巴巴笑了两声，“那组片子我还没后期呢，这阵子太忙了，我晚上回去修，修好就发你看。于拙这张脸，可太完美了，愣是挑不出来一点毛病。” 她说着，又去纠缠于拙：“漂亮弟弟，要不然明儿我再给你拍两组？钱还是照付，反正你现在高考完了嘛，趁开学前，你多赚点生活费。” 于拙的情况，商晗晗大致了解得清楚。所以她不惜用金钱来腐蚀于拙：“拍两组，模特费我给你翻一倍，怎么样？” 但于拙今时不同往日，刚拿了五十万奖金的他对商晗晗的提议完全无动于衷，语气坚决地摇头说不。 他可不想为了钱，而被商晗晗哄着骗着去尝试各种奇怪的造型和妆饰。 说不定，还会直接让他穿女装。 依商晗晗这种天马行空的思维，完全有可能做得出来这种事。 “拍嘛拍嘛。”商晗晗拿出以前缠顾盼的那股劲来缠于拙，于拙最后还是拗不过商晗晗，松口答应了。 不过他仍然有坚持，只拍一套，且不女装不裸体。 商晗晗满脸笑容的同意了。她本来就只打算拍一组，提出拍两组，那是为了给于拙讨价还价的余地。 至于不女装不裸体的问题，那就好解决了，美少年就要有美少年的样子，穿个小背心，露点锁骨啊腹肌什么的，哪里跟女装和裸体沾边了嘛。 顾盼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于拙再聪明，也还是嫩了点，不知道已经工作了的社畜女人心有多脏。 商晗晗达到目的，还不肯走。腻在于拙身边，灌了他好几杯酒。 看着肌肤白皙的少年脸上微微透出一抹晕红，她拿出手机，怼着于拙的脸正要拍照时，包厢的门又一次被人敲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身量修长气质出众头戴鸭舌帽的男人，是来找商晗晗的。 -- 第141页 因为鸭舌帽刻意压低的原因，男人只露出下颌线完美的半张脸，唇抿成一条不悦的直线，虽然很礼貌的和顾盼等人打了个招呼，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不高兴，有眼的人都能看得到。 唯独商晗晗像是没察觉一般，没分一点目光给男人，依旧嘻嘻哈哈拿着手机往于拙脸上怼。 男人三两步走到商晗晗身边，沉着声喊：“商晗晗。” 商晗晗动作一顿，终于发现男人的存在，忙不迭地收起手机，乖乖站起身：“你怎么过来了？” 这心虚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小媳妇趁丈夫不在家，跑去同外边的英俊男人说话搭讪，结果被当场逮了一个正着。 顾盼挑了下眉：“商晗晗，这是你男朋友吧，不介绍一下？” 商晗晗伸手推了一下男人，示意他往外走，自己也跟在男人身后，边走边回头朝众人解释：“不是男朋友，是我高中同学，正好在绿城碰上了，就一起吃个饭。” 高中同学能这么这么强势跑过来逮人？顾盼不信，朝商晗晗投去一个暧昧的目光。 “照片晚上我一定发你哈，等会我就回家加班加点地给你修出来。”商晗晗故意装作没看懂顾盼的眼神，一本正经地说完，就跟着男人离开了。 关上包间门的时候隐约还听见她在说：“你看见了吧，我是真没骗你，我真的很忙，还有好多片子没修……” “刚刚那人是陆嚣。”程行止突然开口说道。 “陆嚣？”顾盼听着这名字很耳熟，但没想起来在哪里听过。 “是那个大明星陆嚣？”于拙问。 “嗯。”程行止点了点头。 这么一说，顾盼想起来了。陆嚣，国内顶流男演员，一出道即爆红，至今为止出道三年了，依旧人气爆炸，走哪里都能引来路人围观。 顾盼看过他出道时演的那部武侠剧，也曾被陆嚣饰演的白衣少侠迷得魂牵梦萦。 “竟然是陆嚣！”顾盼豁然站起身，“我竟然没认出来，不行，我得去找他合个影。” 大明星，可遇不可求。遇到了，不要张签名合个影，那多可惜。 但她才走了一步，就被程行止牵住了手。 “你喜欢他？” 顾盼对上程行止的眼睛，顿时讪讪一笑：“不喜欢，不喜欢。” 她要敢说喜欢，此时一身酸味的程行止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程行止拉着她坐下，一边把剥好的虾夹到她嘴边喂她吃，一边说：“陆嚣和姜醒最近在绿城拍戏，你要是真喜欢他，找个机会我们去探班。” 提到姜醒，顾盼顿时就顾不上陆嚣了。 她可是都一直记得季秋阳说的，姜醒是程行止的青梅竹马，且程家人还把姜醒看作是程行止未来的老婆。 姜醒这个名字梗在她心里许久了，一直没机会提起，这段时间也忘了提起，现在逮到机会，她立刻就问出来了：“你想去看大明星姜醒，听季秋阳说你俩是一起长大的？” 顾盼语气里带着浓浓一股她自己没察觉到的醋意。 程行止神色微顿，随即闷笑了一声，“嗯，我们一起长大，关系还不错，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顾盼心里顿时一酸，偏偏程行止坦坦荡荡的，让她抓不住把柄，只好咯吱咯吱嚼着程行止喂过来的虾仁，咕哝道：“难怪你要专门给她修一座私人影院。” 程行止听到这句话，神色变得若有所思。难怪总觉得忘记了什么，原来是这个。 私人影院早已装修好，但他一直忘记带顾盼去看了。 边上的于拙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俩人互动，觉得有些饱了。于是他借口上洗手间，起身溜出了包厢。 但才走出包厢，抬头就瞥见陆嚣拥着商晗晗抵在墙上，正旁若无人地亲吻。 于拙：“……” 今日份的狗粮，他算是吃撑了。 …… 吃完饭后，程行止先把于拙送回酒店，然后再和顾盼一起回家。 但走到一半，他忽然调转了方向，并不是往家里的方向走。 顾盼疑惑地问了句：“这是去哪？” 程行止没回答，只侧头看了她一眼。 二十分钟后，车驶入一个洋房花园小区里，停在了一栋三层小洋房前。 两人下了车，程行止牵着她走到小洋房前，用指纹解锁大门时，才对她说了句：“想和你看电影。” 进了门，程行止喊了句：“Siri，开灯。” 声落，屋里瞬间亮了起来。 一个工业装修风格的小型影厅瞬间跃然眼前。 顾盼脸上闪过一抹惊讶。 “本来装修好了，就要带你来的。但我忘了。”程行止牵着她，往里走。 从一楼到三楼，共有七个房间，都被装修成了不同风格的小型影厅。工业风，童话风，简约风等等，每个影厅大到影音设备小到一个纸巾盒，都是专门配套定制的。 且采用的是目前最先进的智能家居系统，想看什么电影，只需要开口报一下电影名字，就能自动搜索出来并且播放。 程行止牵着顾盼，一一参观完所有影厅后，问她：“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看电影，你想在哪个影厅看？” 顾盼已经呆了。 她没想到程行止会修一个影院出来。正常人想要约会看电影，都是买票去电影院看，谁像他这样啊，挥挥手自己搞一个。 -- 第142页 真是壕得让她泪流满面。 当然，两人最后还是没看完电影，而是自己亲身上阵，上演了一部动□□情片。 在情迷意乱时，顾盼趴在程行止的肩头，一边低声呜咽，一边哑声问他：“我除了这一张脸，到底哪里值得你这样喜欢？” 程行止一手箍在她腰间，一手抬起她的脸，温柔而又细致地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随即一路游移往下，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她身上的每一处地方，都值得他喜欢。 此时，窗外月明星稀，风热烈而又缠绵地挟裹着夜色跑远，惊起枝头蝉虫低鸣，抖下满地银霜清晖。 夜才刚刚开始。 番外：少年心 程行止第一次见到顾盼，是在他高三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 上午考完试，他和同学到饭堂排队打饭。刚入列，顾盼就跟小猫咪似的蹿了过来，笑眯眯地问他：“学长，我今天忘记带饭卡了，能不能借用你的饭卡帮我打两份饭呀？我给你现金。” 彼时，他还没说话，站在他前面的同学就扭过头来，嗤笑了一声：“这位学妹，你这种搭讪方式过时了，没用的。我们程大校草不吃这招。” 同学说着，瞥清顾盼的长相，脸上的嘲讽瞬间就收了起来，换作春风化雨的温柔：“不过你要是真想打饭，我可以帮你。你喜欢吃什么？吃辣吗？” 顾盼便走到同学身前，声音清脆地问：“学长你最喜欢吃什么？我跟你打一样的就好。另外一份，多打点肉吧。” 他在那一瞬间，以为顾盼是真的找自己来搭讪的。所以看着顾盼和同学说话时，他也只以为顾盼是在走迂回路线，先和他同学处好关系，再通过他同学来接近他。 这种迂回方式，其他女生不是没试过，但都没用。他对任何试图接近他的女生，不管肥环燕瘦，都没生出过什么暧昧的好感。 反而是那几个和他关系挺好的同学得益，借此截胡几个可爱学妹，哄着哄着就拐到手，有了小女朋友。 但没想到的是，顾盼说是打饭，真的就是打饭。 同学拿自己的饭卡刷了两份饭，递给顾盼，熟料地拿出手机，正要借机扫一扫微信加好友时，就见顾盼塞了一张二十块钱过来，笑容干净明朗的说了句：“谢谢学长，学长再见。” 就转身走了。 干脆利落，一点也不留恋。 程行止的目光因此忍不住追着顾盼走了好远。 同学捏着二十块钱瞠目结舌，半晌，他伸手撞了撞程行止：“这漂亮学妹可以啊，一招欲擒故纵，就吸引住你的目光了。怎么着，你这清心寡欲的高岭和尚终于动心就？” 这么多接近程行止的女生里，确实只有顾盼一出现，能让他的目光停留了。 但程行止当时并不觉得自己动心了。 他只是觉得这个学妹笑起来很干净明朗，像冬日午后的太阳，有温度，让人讨厌不起来。 吃完饭，同学回教室复习，他则例行一个人去操场散步。 走到一半，大概是冥冥之中安排好的，他忽然扭到了脚。 一瘸一拐地走到校医室时，正好看见抱着一只橘色的胖猫，满脸沮丧地蹲在角落里。 校医室那位老校医正板着脸训她：“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这只猫太胖了，不要再喂肉。再喂肉，这猫要胖死了。” 那只胖猫，是流蹿在海城二中里的流浪猫，每到吃饭时间，这猫就会出现在饭堂里卖萌乞食。 学校的保安赶过几次，甚至打断过它的一只后腿，被海城二中里热衷于吸猫的学生们联合抗议后，学校最终决定，按时给这猫做清洁和除虫，算是默认了它在学校里横行卖萌的行径。 只是吸猫的人太多了，这猫渐渐被喂成圆滚滚一团，好几次吃错东西或者是吃多里肉，吐得东倒西歪，被学生抱到校医室里救治。 以至于老校医都快因为这猫自学成才，改行当兽医了。 眼下一看顾盼抱猫过来，他就知道一定是学生又喂猫吃肉，给猫撑着了。 顾盼抱着猫，垮下脸，诚诚恳恳地认错：“对不起嘛，我不是二中的学生，我不知道不能喂它吃肉。我是一中的，听朋友说，二中有只橘猫，就溜过来看看它。” 老校医这才缓和了语气，朝她挥手：“行了，不是我们学校的，你就赶紧回你学校去。小心被保安发现，要赶你出去，那就丢脸了。” 彼时一中和二中竞争很激烈，都想抢海城市第一示范点中学的名誉，两边的学生也跟着互相看不过眼，关系可以说是很紧张。 要是让学校保安知道有一中的学生溜过来了，还真的会做出把人赶出去的举动。 哪知顾盼并没有走，而是抱着猫理直气壮地坐到了椅子上，“我下学期就是二中的学生了。一中饭堂的菜太难吃了，二中饭堂的菜好吃，还有猫咪撸。” 大概是第一次听说因为饭堂的菜难吃而转学的，老校医一时间惊笑了：“你这孩子，这么任性，你家长也惯着你？” “那得惯的。”顾盼很认真的点点头：“家里就我一个孩子，不惯我，还能惯谁？” 那副理所当然的语气，一看就是从小被家里娇生惯养出来的。 老校医被她噎得说不出话，瞪着她半晌，啐了一句：“行了行了，你赶紧走，一天不是二中的学生，你就一天不能呆这边。快走快走，别影响我给人看病。” -- 第143页 小姑娘笑嘻嘻站起身，把猫放在椅子上，“那猫猫我托付给你啦，你照顾好它哦。”她挠了挠猫咪的肚皮，小声说：“下学期我就来看你，不要忘记我哦。” 这只胖猫，在海城过着众星捧月般的日子，向来是目中无人惯了，除了要乞食时会卖萌喵喵叫几声，平时任谁怎么都哄，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冷漠无情。 但在顾盼说完这句话后，这只猫竟然软绵绵地“喵”了一声，还拿脑袋蹭了蹭顾盼的手。边蹭，还边“喵喵喵”的叫。 顾盼挂着一脸笑容地离开校医室，从程行止面前离开时，愣是没有看他一眼。 仿佛被海城二中追捧为神的程大校草，在她眼里，还不如一只猫。 程行止当时的心情就觉得颇有些微妙，目光不由自主地追着她的背影。 直到老校医没好气出声提醒：“小子，别看了，小姑娘已经走远了。” 程行止便收回了目光，神色看着冷淡，心里却忍不住想，要不是脚扭了，他刚才大概会追上去问她叫什么名字。 下学期开学时，程行止就有意关注起各个年级的转校生情况。 高三没有转校生。 高二来了一个，据说长得很漂亮，引起过轰动。 程行止随意找了借口，溜过去看了眼。 转校生漂亮是漂亮，但却是个男的。 高一有十二个转校生。 但高一的教学楼离高三教学楼有些远，高三的课业又重，程行止没找到机会溜过去看转校生。 直到开学后的一个月。 在某个周六的下午，他自家院子里复习功课，忽然听到隔壁伯母家的院里传来一阵轻快的笑声。 那笑声清脆悦耳，像玉敲击的声音。听着很熟悉。 程行止心里一动，走到自家二楼阳台上往隔壁一看。 顾盼正坐在他大伯母家院里荡秋千。 坐在秋千上的少女裙摆飞扬，像一只要飞起来的蝴蝶。 程行止的心，也不由自主地跟着高高扬起，徐徐落下。 那一刻，他清晰无比地认识到，自己动了心。 对一个笑起来明亮干净的女生，初见起意，再连钟情。 当天晚上，他就找了个有道英语题不会的借口，去了一趟隔壁大伯家，找在海城二中当英语老师的大伯母聊了半小时。 成功从大伯母口中套出那个让他钟情的女生，名叫顾盼，高一（3）班的转校生，因为英语口语发音不够标准，所以以后每周的周末都会到大伯母家来补习英语。 那以后，程行止每周末也都固定在家里复习功课。他本来打算找个机会去隔壁串门，借机和顾盼认识，但还没有行动，就被时刻盯着他动静的父母发觉了。 程父程母推了很多重要工作，就是为了陪儿子度过高三这极其重要的一年。 发觉儿子在学习上有所分神，被隔壁那个来补习英语的小姑娘勾了心后，程父程母也没有过于惊讶。 这个年纪的孩子，情窦初开是好事。 但不能因此而耽误了学习。 于是夫妻俩人分工合作，程母去隔壁，和小姑娘短暂地接触了十分钟，结果发现人小姑娘压根不认识自己儿子，纯粹是自己儿子单方面的一往情深耽误了学习。 程母心情复杂地回到家，把这一情况告诉丈夫，丈夫听后哈哈大笑起来。“那就好办了，这事交给我。” 程父便找程行止，进行了一场父子间的谈话。 准确的说，是一场单方面的谈话。 因为全程都是程父在说，程行止在听。 “爸妈不是反对你谈恋爱，你这个年纪，知好色则慕少艾，想谈恋爱是正常的。只是现在你高三最后一个学期了，应该学业以重。” “虽说咱们家里条件好，你就算考差了，我们也能送你到国外的好学校里去。但有句古话说得好，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咱们这么大的产业，以后爸妈不在了，你要没点真本事，你能守得住吗？” “你要守不住这份家业，你跟人姑娘在一起了，那岂不是叫人家姑娘跟着你受苦受累？做人得负责任的，尤其是男人，得有能力扛起一个家。” “那小姑娘你妈去看过了，乖巧可爱又聪明伶俐的一孩子，是家里的宝贝疙瘩，你哪好意思叫人家姑娘跟着你一块吃苦的啊？且人小姑娘志向高着呢，追她的男生那么多，愣是一个没谈，说是早恋影响她学习，以后考不上F大。人小姑娘比你还小两岁，就已经懂得学习的重要性了，你要不比她厉害，她能看得上你？” “你啊，就先收一收心，专心地把高考考完，考上F大，在F大等着你心爱的姑娘。” 程行止的成绩在学校里一直名列前茅，程父程母一直期待他上的是北市大学，那毕竟是国内的第一学府。 现在程父告诉他，顾盼想上F大，且松口让他也考F大，这算是一种妥协和退让了。 程行止感念父母的开明，真就收了心，专注于学习。 只是偶尔实在忍不住了，就去高一的教学楼下转一圈，运气好的时候，会碰到顾盼趴在教室的走廊上和同学聊天。 他妈也偶尔去隔壁大伯家串门，带一点顾盼的消息回来给他。 在这样轻松的氛围下，程行止最终以730分的好成绩，成为当年海城市状元，回报了父母为他的付出。 -- 第144页 后来他办了一场假面舞会，和顾盼跳了一支舞。但最终，他也还是没有找机会和顾盼认识。 和父亲那一场谈话，让他清晰地认识到一个事实，在他还没有能力，可以为自己做的决定而承担后果和责任时，他要做的，就是努力而坚定继续努力。 否则，这个时候他去招惹顾盼，万一顾盼因此真的耽误了学习，考不上好的大学，那她的一辈子都将变成另外一番模样。 等她也高中毕业，考上F大时，他那时候应该已经准备实习工作，可以有能力承担起来两个人的未来，那时候他再正式地出现在她生活里。 只是令程行止没想到的是，顾盼会中途变卦，没考F大，而是选择了出国留学。 好在兜兜转转数年，他最终还是得偿所愿，和年少时就放进心里的那个女孩，相识，相恋，相依，相守。 终此一生，只此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