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之娆娆》 4②ωɡs.Coм 第一章 明明该是夏虫奏鸣的夜,虫子们却不漏一丝声响,怕是这浓重的夜色像一床厚棉被把人间重重地捂住; 透不了一丝风、一啖气的除了夏夜的虫,还有这汴王府的每个人。 大院里的仆人层层围困着一个女娃儿和一个躺在血泊里的妇人, 仆人们手中的火把把汴王府照得火光冲天,远远看着好似一把满是杀气的剑破开了靛蓝的夜色,而近近瞧见火光照得人影晃荡,像鬼魅魍魉围着一儿一妇。 凝固的空气中,隐隐传来了小孩儿的低声啜泣和刀片相撞的叮当,那个蹲在妇人身旁的女娃儿紧了紧后槽牙,开口道: “不是我阿母做的!” 清脆的稚音划开了死寂的气氛,众人悄悄抬起眼、抬起头觑了觑那个站在台阶上俯视大院众生的年轻男人。 见到那个八尺的年轻男人一身浓郁的戾气,像主宰这沉没人间鲜活的夜色的王,两道剑眉紧紧蹙着,一双丹凤眼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娃儿,那张小圆脸虽沾了灰和血,犹衬得那双包着一汪泪的大眼更水灵,乍看下我见犹怜的娇柔,但那紧抿的嘴角和绷得鼓鼓的咬肌,透露出眼前这个总角的女娃娃有一股倔强的脾气。 倒是个不怕死的娃儿。 年轻男人眯了眯眼,正当发落的时候,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半扇,窜出了一位衣袍被血w洇得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老医者,弓着腰抱着拳哆嗦着声线禀报: “少王爷,白姑娘醒转过来了。” 丹凤眼瞪了一眼面前梗着腰杆的女娃娃,年轻男人甩过衣袖跟着老医者进入了房间,留下一群奴仆觑着眼你看我我看你,也不好擅自拿捏院子中央一儿一妇的主意。 血,都是血的味道,外间的角落咕噜咕噜熬着浓烈的药汁味都掩盖不了血的铁腥。纵然经历过不少血搏战场的萧憬衡,迈进房间的一瞬间也被这股血气b得顿了一下脚步。 房间被牛皮灯照得温暖透亮,来不及挽起的幔帐层层幛幛映着人影,却因为萧憬衡的到来不敢发出一丝人声。隐绰间可以看到里间的梨花木床上躺着一个单薄的倩影。 萧憬衡稳了一下心神,撩开幔帐快步进入里间,坐在了床边,轻轻地握着伸出锦被的 柔荑,垂眼细细瞧着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一身戾气散尽,饶是再坚强的男人也敌不过悲痛缠上心头。原本站在里间的四、五个医者和管家见状,纷纷退出到外间,各人占一方位置眼观鼻鼻观心地静候着。 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清冽松木香,和那只生着薄茧的冰凉大手。白晚玥抬起一双水灵的桃花眼,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浸湿,三两缕散乱的发丝因汗水贴在脸颊上,唇上、脸上血色退尽,开口说话尽是沙哑: “阿衡…我们的孩儿…没了” 说毕,白晚玥想起痛得要昏迷间听得那老医者说才成型的胎儿已经没有了,伸出另一只手臂盖在眼睛上,哑着嗓子低低地啜泣起来,哭得身子一抽一抽的,像只垂死轻颤翅膀的蝴蝶。 萧憬衡加了力度紧攥着白晚玥的手,紧锁着眉合上眼睛想要把心头那股咆哮而出的无助、愤怒压下去。良久,才出声安慰道,声线里明显的粗哑像锈掉的琴弦: “会有的,我们会再有孩子的。玥儿,现在你要养好身子才是” 本因为大受惊吓、身体虚弱,才约摸半炷香的时间白晚玥就已经沉沉入睡。萧憬衡也稳了心神,为白晚玥掖好被角后便敛起柔软的哀伤神色,恢复回那张冰冷薄情的模样,走到外间细细听着医者们的建议,又吩咐管家们看好手下好生照料白晚玥;众人一一应过后就退下忙活去了。萧憬衡又唤来随从阿喜,吩咐他去寻一处避世安逸的老林寺庙,待白晚玥身子好了些的时候便送过去疗养,也安排些高手侍卫去寺庙里住着暗中保护;又问着行李、药箱、物资可打点好了?阿喜回都已收拾妥当。萧憬衡沉硬了一番,便下令仍按计划后天启程去东陵;阿喜都应下。眼见萧憬衡再无吩咐,想想还在院中跪着、躺着的一儿一妇,阿喜鼓了胆子问了一句: “少主,那北苑里头的怎处置?” 萧憬衡倏地就想起了那张小圆脸和透着倔强的大眼,问管罚的李管家可回来了没?阿喜回答说,按照少主的指示李管家外出寻访兵器匠人至今还没回府,府上的也没得个得空的管家。萧憬衡抬手捏了捏眉头,冷冷吩咐道那就让老王爷院里的刘五过来看着办。说罢,便推门出了房间,看也不看跪在院中的女娃儿,便迈步离去。听得萧憬衡说让刘五来办,阿喜对着这对妇儿暗暗叹气,心里嘱道自求多福吧。 许多年后,萧憬衡终究是应着了因果报应的轮回,回想起这夜色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夏夜,想起那道强撑着腰杆的小身板,再忙不迭后悔也没有用了。 -- 第二章 阿喜得了吩咐,便下去交代让人去唤刘五来了,顿时原本死寂一般的院子也活动起来,一支支火把照得人来人往的影子像极了恶鬼出游;人影的晃动也晃醒了一直跪在阿母的血里的萧娆。 萧娆抬起僵了的脖子,木然地环视了四周一圈,看到的是一双双鄙夷的、同情的、心虚的、幸灾乐祸的眼光,萧娆忽地觉得如果人的目光能化作利箭,现在她和阿母身上怕是扎个透了吧。 “阿姐!阿姐啊!” 两道脆生生的童音仿佛是一道微弱的萤火,虽小但好歹也把萧娆从茫然的黑夜中拉了出来;萧娆的眼神渐渐清亮起来。几步之遥,还有两个年纪更小的小娃娃使出了泥鳅钻洞的巧劲,挣脱了仆人的箍制,一前一后往萧娆的怀里扎去。 “然然、恬恬…” 萧娆看着怀里的两个小娃娃,想说几句抚慰的话,开了口只叫了两个人的小名,却哑然什么都说不出。不过是一个时辰不到,原本是在人上无忧无虑的小少爷小小姐,却沦落得像那野猫儿野狗儿一样脏兮兮地被人推搡着、攥得衣物歪歪扭扭的,何曾受过这些苦的小娃娃们却读得懂众人的恶意,两张小脸倔着不肯示弱。萧娆禁不住从眼下溢出两行泪水。 “阿姐阿姐,阿母怎么了?”萧然抬起头,一脸担忧地看着萧娆 “…是阿姐不好,没保护好你们和阿母” 纵使有千言万语想要给两个小娃娃解释阿母没有做错事,错的也不是她们,但又有什么用呢?是他们不懂吗?不是的,只是不想再教原本对苦难承受不多的小娃娃什么是绝望而已。 不过一刻钟,刘五就被传唤过来了,身后跟着六七个凶横壮硕、流里流气的地痞。众人看到刘五瘸着一条腿带着他的跟班到,纷纷让开一条道。火光照得晃眼,刘五眯了眯眼才看清院子中央跪着三个小的、躺着一个大的,原来是老王爷的四房姨娘和孩子。 呵,风水轮转,冤家相遇。 这个刘五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人。刘五的姐姐刘嫂是老王爷的r娘,借着这么一层身份也就在老王爷院里谋得一份差遣。刘五本是个酒肉流氓,吃喝p赌抽样样不落,年轻时与一帮流氓地痞混成了兄弟,走过货卖过人命。只不过老王爷家大业大,也有一些见不得光的g当需要刘五这种走不了官帐的人去解决。 老王爷还健壮的时候,刘五还不敢放肆。但后来老王爷年纪渐迈不管事了,而唯一能g的儿子、少王爷萧憬衡又独户出去,刘五便像没了项圈的野狗一样,大的不敢做也就敢往小的譬如偷j摸狗、私罚下人的事上钻;而且这个刘五最大的胆就是在女色上。 而刘五又怎和老王爷的四房姨娘,也就是萧娆她们杠上也就得从老王爷身上说起。 -- 第三章 老王爷年轻时倒是生得玉质金相,哪怕老了底子还在。但这个老王爷不道却是个枭心鹤貌的主,收了不少伺妾、养了不少宠姬、妓子。玩死的玩残的就送走,除了正妻的位置,能坐上正经妾位的也就三个,而萧娆的娘就是最后一位正经姨娘了。要谴责这老王爷色心斗大吗?但老王爷也因色获利。本以为,老王爷不过是乘着当今皇上的亲亲大哥这一身份做个一辈子的纨绔王爷,没有什么大作为也不惦记朝堂,最后留下一堆家产让子子孙孙争个你死我活也管不着。但这老王爷偏偏是个胆色过人之人,当初皇帝决定推陈革新,开埠通商。都说人分三六九等,业分士农工商,商是最最下等的;兵权由皇帝抓着,而几个亲王兄弟都争着工部、礼部、刑部这些还留着旧家底的官职,唯独新加了与西蕃通商职责的户部无人认领,老王爷却自荐一己担了下来。 对于这个刚开埠的国度,要说生意人最着紧的什么?当然是政策消息、行情走向的流通,随着这一需求的增长也带旺了餐酒娱乐、妓馆的生意;从餐桌谈到床上,喝得迷迷瞪瞪的,枕边吹吹温柔风,捂得再实的消息也像那香炉里的艳香一样丝丝捋捋地从炉眼里渗出;这些小情报透过一个个底层的人攥到了中层的人,而那中层的人互通交流取长补短到了那高层的人,而高层的人,官职、人命、身体都捏在了老王爷的手上;这张庞大的生意情报网,老王爷y是织起来了,当初世人看得见老王爷日挥万两出入销金库走访情报布局行当,世人却不知这生意网丝丝都是人命和黄金编股的钢丝,稍不留神细细的丝线也要取人首级的,这过程如何艰辛在此便不表了。 说老王爷财从女人命上赚,也不假。而且老王爷这一生笃信的就是“要留就要留有价值的人”,枕边人也不例外。老王爷的正妻老王妃是太后最疼爱的侄女,和许多皇家联姻一样,b起夫妻关系,老王爷老王妃的感情更像是合作盟友。老王爷的二房侧妃,也就是萧清衡的生母出自文人大族,祖父是开国的丞相。三房姨娘是江南的巨富商贾之女。倒是萧娆的生母萧四娘却是个无背景的平凡歌姬,生得是个云容月貌,也唱得一嗓子。 和许多俗套的话本一样,情窦初开的萧四娘遇上落拓书生,两人你侬我侬的,生下了萧娆;后来书生去赶考就一去不回。剩下孤儿寡母的没个倚靠,萧四娘就去江南的船坊上卖唱。恰好老王爷下江南走完情报去消遣,坐花船的时候刚好就经过了萧四娘的船坊,风流俊朗的男人就这么栽上了柔情似水的女人。 但要是萧四娘和一般攀金好财的女子一样,老王爷可能没几天就腻了。这萧四娘外表看起来柔弱扶柳,性子刚正起来倒是一块上好的钢板。当初老王爷下江南也就只打算留个个把月而已;过往老王爷遇着的都是娇艳张扬的红花,活到不惑之年却是头一遭碰上了萧四娘这种带刺的白玫瑰,这一留就留了个大半年。后来老王爷不得不返京,这断断续续的又缠着萧四娘过了一年半载的,终于定了日子要纳萧四娘为四房。只是萧四娘还带着个萧娆,虽说当朝民风开放,但这老王爷也不是什么宽仁慈悲的主,帮别的男人养娃这种头顶隐隐冒绿的事怎么忍?便说要把萧娆留在江南给她寻一户好人家领养了去。 谁料这萧四娘铁定了不要和萧娆分开,宁愿抱着孩子一起跳河也不要嫁给老王爷,老王爷真是无语至极。但瞧见萧娆的模样和萧四娘生得极为相似,一双大圆眼嘀溜嘀溜的,瞧着确实可爱,性子也是个不吵不闹的,也就允许一并入府了。 只是,悲伤的故事也才正要开始。 -- 4②ωɡs.Coм 第四章 都说能在老王爷身边留下的都是有用的人,这种有用或许是这个人的家底,也可能是这个人有什么能帮到老王爷家业的技能。而萧四娘一个平凡的歌姬能帮到些什么?且还带着一个和别的男人生下的孩子,却仍是得了老王爷的宠爱生下了一对龙凤胎,还得到了名分,先不说那些供娱乐的妓妾,就是那顶头三房娘娘也是恨得牙痒痒的。萧四娘是个不争不抢的人,却为了膝下三个儿女,也不得不疲奔于家宅斗气女人争宠的事情上来。 加上老王爷的家业越来越大,忙得一年半载不回来也是常有的,而且老王爷身边不断的除了钱财就是女人。这样萧四娘和老王爷因为堆积的误会越来越多,两人也越走越远。萧四娘失了势,就带着三个儿女和两个忠心的仆人一直住在老王府里偏远一隅的北苑。 眼看这萧四娘一院都是些老弱的女人,这刘五就跟闻见肉香的野狗一样摸了过来。萧四娘刚进府的时候刘五瞧见了萧四娘和府里的娘娘和姬妾不一般,便已上了心,但碍于那时萧四娘被老王爷宠得正是势头的时候,刘五也就敢在晚上y硬着萧四娘把手摸入裤裆里自渎。 这不,眼见萧四娘不得宠,住在了偏远的北苑,平常也没几个小厮女仆来往,就壮着胆子来这院外走动。本就在风月场上挣口吃养活娘俩的萧四娘又何曾看不出刘五动的什么心思,但无奈自己又有什么本事去抗衡?面对着刘五出口就是w言hui语的调戏和毛手毛脚的,极生气的时候也就只能啐一口,扔碎个杯子拿着碎瓷片威胁个你死我活。这刘五就像只赖皮狗闻着肉香一样,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咬上一口那香滑的嫩肉。 萧四娘本就是性子软糯的人,即便是化身钢板也就只能杠杠像老王爷那种还有点做人底线的人。但刘五是谁?打从记事起就是个地痞混混,如常人讲理的法子走不通,但萧四娘又做不出腌臜的报复事情来。 所以以牙还牙这种事,萧娆就自觉扛下来了。别看那时萧娆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却是个人精似的。还得益于萧娆打小就跟着萧四娘出去卖唱养家,萧娆便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被一群男孩轮流抱着跑街窜巷,爬树下河;要不是萧四娘瞧着苗头不对,待萧娆差不多大了的时候塞进了学堂里做个奶娃娃学生,萧娆怕不是得上房揭瓦追j撵狗。就因为常混于市井中,也陪过萧四娘在风月场所卖过唱,萧娆小小年纪倒也见识了人生百态,什么三流九教的待人处事招数也学了一点。还有一个关键原因是,萧娆从小就敞开玩敞开吃,没个忧愁的时候,身体长得不似萧四娘那样病弱,虽然只传承了萧四娘一半的美貌,倒是那钢板似的撵脾气却是继承了个百分百更甚。 见着这刘五隔三岔五的就往北苑里凑、轻薄自己阿母、又欺负这一院的老弱病残,晓得自己的阿母是没个底气去y碰硬的了。瞧见刘五偷j摸狗的腌臜行为倒也不至于杀j用牛刀。所以萧娆也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做起报复的事也是小而精,平常人看来就像是小儿家家的恶作剧,若是认真计较了倒显得你一个成年人没个肚量,但当中的狠毒却是身处“被害人”刘五才体会到。 出人命的大事没做,就往小的劲上钻:萧娆隔个几天就往萧憬衡的药房里偷泻药往刘五的酒里、饭里放,要是平常的泻药可能拉清就好了,但萧憬衡的药房可不是一般的药房,更像是一个实验的地方,所以这泻药还处于“临床实验阶段”,对于使用效果、不良反应却是没个精准的预判。萧憬衡当然是知道是萧娆偷的药,不过每次都是偷一点点,而且加上他也好奇自己捣鼓的药方能出来什么效果,孩童心x加上一点科研精神,对于自己的药罐里隔几天少一点的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苦的可就是刘五了,上吐下泻只是基本,泻完头疼身热出疹子,挠得浑身红肿也够萧娆这一院子安静个好半个月。 冬天的时候,萧娆和萧然、萧恬在院子里打雪仗,见刘五鬼鬼祟祟地在墙根观望。萧娆就脱了毛手套,用手把雪球瓮得实实在在,掌心的温度让雪融成一个冰壳。团大的一个冰包雪,瞄准刘五的额头就是一个砸,冰碴子割破了皮,炸开的雪又渗到伤口里,把刘五疼得冷得原地跳脚,但又奈何不了什么,人家小娃娃打雪仗被打得埋到雪堆里也没掉个泪珠子,刘五他一个大五粗的男人被砸一个雪球就急红眼实在是过不去。 萧四娘这块嫩肉没吃着,又被砸了一脸雪水和血水,刘五灰溜溜地走了,涎着脸向管家讨了一瓶红花油,揣兜里往自己屋里去,却不料迎面是萧娆追着萧然疯闹,把刘五撞了个满怀,萧娆顺手就把刘五兜里的红花油换成了辣椒油。刘五骂骂咧咧地回到屋里,点了一支蜡烛没看清瓶子,天气冷嗅觉也迟钝了许多,指头沾了点油就往额头上摸,不用一会功夫,额头又辣又痒,刘五疼出了猪嚎,气得站在院子里大骂萧娆,粗言hui语连带问候了北苑一院子的老小。因着刘五嗓门大,离着北苑又不远,萧娆听着刘五的有气撒不准的叫骂,坐在墙头笑得东倒西歪的,手里的白馍也差点拿不稳,攥得絮絮往下掉,刚好萧憬衡下课回来经过,感觉到有些细小的东西掉脸上,抬起淡漠的脸看到萧娆坐在墙头,两只腿垂下轻快地晃动,笑得咧开嘴露出一口糯米小牙,两只圆眼笑得像弯月,嘴边、脸上还沾着馍碎。 萧憬衡被晃了眼;怎个今天的阳光会那么猛烈?萧憬衡心里讷道。回到自己的院子,坐在书桌前,仿佛还能听到萧娆清脆的笑声,像咬开糖葫芦外面那层糖壳一样清脆,里面是酸酸甜甜的葫芦果。萧憬衡伸手往脸上摸了摸,指头上沾了点馍碎;盯着那点面团,往拇指上慢慢地搓着,搓成了粉齑。 -- 4②Щɡs.Coм 第五章 但萧娆隔三岔五的恶作剧并没能阻止刘五的死皮赖脸,甚至还变本加厉。 清明前的一个暴雨天,在学堂里上课的萧娆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还没到下课时间就偷偷溜走回了一趟汴王府。跨脚进北苑门,发现屋里黑沉沉没点牛皮灯笼。走进屋里也是寂静一片,一个仆人估计在哄着萧然、萧恬午睡,另一个应该是出去卖一些阿母做的手工还没回来;阿母呢?往日常见她都会坐在客堂的榻上做些针线活。萧娆站在堂中央,不安感越发浓重,从雨声中细细辨听,听到左厢房里传来女子细细的啜泣和布料被撕开的声音。 萧娆沉着狂跳的心,轻着手脚摸到房门边上,探头一看,发现阿母被刘五摁在了床榻上,嘴里应该是被塞了布团,发不出求救的声音只有嗯唔的挣扎。刘五背对着门,像头发狂的野兽一样在撕扯着阿母身上的衣服。萧娆一时气急攻心,快速地估量了一番,自己得用巧劲去抗衡肥脸油头的刘五。眼角一瞥,看到墙角立这一块杀h鳝的板子,上面钉着拇指粗的一根长钉。萧娆摸过去拿起板子。悄悄地来到了刘五身后举起板子,钉子对准后脑勺鼓足了气一板子就下去。约摸是脑壳太y,萧娆身高也不够,板子落到刘五的后脑勺时偏了力度,但也足够刘五疼得一个鲤鱼打挺似的往后倒,萧娆一个灵活侧身闪开。刘五倒在地上双手抱头嚎叫。萧娆把阿母护在身后,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刘五抱头痛哭,手里紧紧攥着板子以防刘五突然跳起发难。这个时刻没等多久,刘五回过神来果然松开了脑袋抬起头正要起来反击,没想到萧娆动作更快,眼看刘五拿开了遮挡着脑袋的手臂,露出了柔软的正脸,萧娆红着一双眼猛地照着刘五的太阳穴呼过去。刘五心底一凉反应还不算太慢,赶忙向后偏了一下头,钉子没扎进太阳穴里,但倒是沿着右下眼尾到左眼角狠狠地划了一道深口子。皮肉都被划开涌出了血。刘五捂着眼睛又倒在地上狂嚎,鲜血不断地从指缝里渗出。 刘五的嚎叫惊动了后院里的仆人,仆人赶忙跑来看到刘五满脸血地倒在地上嚎哭,又忙地往外跑去唤人救人。这一折腾就把几房姨娘都喊来了,热热闹闹一群人挤满了一个屋子,老王妃看到房中间躺着的刘五,顺着视线看到手里还攥着滴着血的板子,眼里充满血丝的萧娆,再往上就看到躲在萧娆背后床榻上衣衫不整嘴里塞着布团呜呜直哭的萧四娘,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本是想着大事化小,但无奈屋子里都是人,那么多眼睛看着,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什么情况,再扯也不能当无事发生。更何况老王妃是不想承认的,她是被萧娆那张冷脸给怵到,谁能想到一个堪堪十岁的女娃娃能有如此狠绝的手段。 老王妃吩咐着人把刘五给抬下去治疗一番,等情况稳了就发落给管罚的李管家处理。又吩咐仆人把房间清扫干净,换些新的被褥和衣服来;就让众人散了,萧娆由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临走前,老王妃觑了一眼萧娆,萧娆也不送客,转身就蹬了脚上的鞋爬上床去安抚萧四娘。萧娆跪在萧四娘身侧,紧紧抱着萧四娘的上半身,萧四娘靠着萧娆怀里低声哭泣,为了萧娆也为了自己。萧娆依然沉默着, 这事不能就这么完,刘五肯定不会受大处罚, 不能让他就这么完了,一定不能, 得让刘五吃个大苦头,一定得。 萧娆脑子里飞速地转着念头,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相称的沉稳。гΘúщēǹǹρ.мё(rouwennp.me) -- 第六章 果然如萧娆所料,老王妃虽然吩咐李管家去处置刘五,但李管家要管整个汴王府大大小小的事根本就忙不开身,就吩咐一个底下的人拿着管家令牌去代职,加上刘五的姐姐刘嫂仗着是老王爷的r娘,底下的普通小厮不敢怎么样,刘嫂得逞干扰了处罚程度,刘五不过了领了不痛不痒的十个板子,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萧憬衡眼看着萧娆这几天忙得起飞。每天从课堂下课就飞溜似的,咻的就钻进了市集里不见人影。萧憬衡住的院门刚好对着萧娆从后门路过回北苑的路,萧憬衡看着萧娆每晚过了晚饭一刻为了避免责罚才爬墙回府,一身泥、灰不溜秋的贴着墙根溜回北苑。没有人知道萧娆在捣鼓什么。这刘五好了伤疤便忘了疼,头上的伤才好了没个一个月,又开始来北苑里骚扰萧四娘。眼瞅着准备得也妥当了,萧娆就开始了最后的反击。 正值端午节,虽然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龙舟雨,但汴王府里的宴会热闹不减。刘五在桌上喝到半醉半醒时分,去茅房放了个水,拐了个弯去北苑瞧瞧萧四娘在不在。正好才转过墙角就看见萧四娘披着蓑衣头戴着蓑帽迎面走过来了,蓑帽垂下了稻草围挡,看不清脸,身量好像也矮了点?怕真的是喝多了,刘五想着;但还是熟悉的玉兰花香气,混着雨水的清冽飘过来,刘五闻得裤裆隐隐起了反应。距离两人不过五步之遥,萧四娘便停下,和刘五说想和他谈一谈。 刘五看着嫩肉自己送上门来,自然高兴地随手抢过刚从外面回来的小厮身上的蓑衣和蓑帽,往身上一套便跟着萧四娘身后走。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汴王府,穿街过巷走到了郊外。刘五色欲冲昏了头,也不觉自己跟着萧四娘去到哪;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去到了一片小树林,四周张望了一下,皆是墨绿色的幢幢树影,天地之间只有呼啸的风和砸得脸疼的雨,风声雨声在树丛间掠过,像极了地狱的鬼撞开了鬼门来人间流窜。心底顿生不安,回过头想问问萧四娘去哪,骇然发现走在前头的萧四娘不见踪影。刘五心底的不安愈发浓重,正张嘴呼叫了一声“萧四娘”,一阵怪异的冷风从后脑勺吹来,吹走了蓑帽,刘五来不及摁住,便感觉到后脑“墩”的一声,痛感迅速起来,刘五痛得往前倒去,伸出手摸了摸后脑勺,天黑看不清,但闻到了是血的味道,还没反应过来,脑后又迎来了一记闷棍,雨水渗入了伤口,痛上加痛。刘五迅速翻过身来,抬起眼看见了还是那套熟悉的一袭白裙从蓑衣里透出来,再把头往高了抬,看见的却是萧娆冷冷的脸,手上还攥着一根扎满了铁钉、手腕粗的木棍。 “是你?!”刘五哆哆嗦嗦着声线。 萧娆没理会,双手握着木棍抬起胳膊,对准着刘五的脑袋正想再砸一棍。没想到刘五手里迅速抓起了一把混着石子的泥巴,萧娆躲避不及,就被泥巴砸了脸,糊了眼。刘五顺势就踹倒萧娆,新仇旧恨、加上喝了酒,怒火让刘五忘了伤痛,跪在萧娆上方双手死死地掐着萧娆的脖子。雨夜中两具缠斗在一起的身体都急红了眼,身上都是泥水和草屑。萧娆在窒息之中头脑却特别清醒,她知道这次刘五是下了死手,挣扎中抬起了膝盖就往刘五裆下一记猛顶,虽然力度因为窒息而减轻很多,但好歹也因为男人的本能,护着裆下要紧,刘五便迅速松开了双手去捂裆。萧娆得以脱身,不敢缓太久,等刘五反应过来前手脚并用爬起,撞撞跌跌地往前跑去,刘五眼看着萧娆逃脱了控制,也慌得去追。无奈头上的伤口阵阵地传来钝痛,h豆大的雨滴糊得眼睛睁不开,地上泥泞也困住了速度,和萧娆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逃跑过程中,萧娆渐渐回过神来,找到沿路做的标记就把刘五引到计划好的路上。刘五不知其中的缘由,一心想着杀萧娆便跟了上去。 眼看萧娆被地上的石头绊得一个踉跄慢下了速度,刘五大喜过望没留意脚下一空,便跌入一个深坑,刘五还没从半空跌下的迷惑里反应过来,腿上一个刺痛让他回过神,定睛一看发现小腿被夹着偌大的一个捕兽夹,是猎人平常用来猎杀狐狸、小型兽的兽夹,尖锐的铁齿插入肉中,拇指粗的血洞里汨汨涌出鲜血,疼的刘五想咬舌自尽。感觉头顶有影子晃过,咬着牙抬起头正想呼救,没想到是萧娆。眼看丢了蓑帽的萧娆,浑身被大雨浇透,乌黑的发丝贴在惨白的脸上,白脸白唇白裙乌发,就像是从土里爬出来的女鬼。而这个女鬼双手还举着一块三尖八角的石头。 “求求你放过我,我错了,萧奶奶” “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看着刘五这个大五粗的男人哭得分不清鼻涕眼泪,萧娆不为所动,手臂使力把石头举过头顶对着刘五就是砸。石头砸在了刘五的肩膀上,刘五痛得嚎出猪叫。萧娆看着没砸中刘五的头,看了一下四周,又搬来一块石头双手举过头顶,雨声糊了耳朵,听不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下一秒,萧娆就闻到了一股松木香,手腕被两只冰凉的大手攥着,耳边传来了萧憬衡正在变声、有些沙哑的少年音: “萧娆,已经够了” 大概因为突然出现,感觉怀里的娃娃吓得有点哆嗦,但双手还是死死地抓着石头不放,萧憬衡有预感如果不让萧娆放松下来,下一秒石头就要砸在他的脑袋上,然后紧跟着一句: “别怕,是我” 萧娆想,从死里逃生的自己一定太累了,不然怎么会被萧憬衡一句“别怕”而松了懈,举着石头绷紧的手臂一瞬间像是被抽走了力量。萧憬衡顺手接过了石头扔到一边,并没有走进坑边,只是冷冷瞥了一眼坑口,便抓着萧娆的手臂,不分由说就拖着萧娆离开。 “大仇还没报,不能走”,但是身体不受想法控制,萧娆不由自主地半拖半走地跟着萧清衡走了。前方五步之遥阿喜站在一旁,萧清衡看了一眼阿喜,阿喜得令颔首便和萧憬衡、萧娆错身,带着两个哑巴仆人往坑边走去。阿喜走到坑边往坑里探头,看见刘五哭得鼻涕糊得一脸亮晶晶的,雨水都刷不走。腿上的血也不停地往外冒,混着雨水渗入了土里。阿喜装作偶遇一般,惊奇大叫: “咦?这不是刘五吗?你怎么在这?” 刘五听得是熟人的声音,忙拖着腿跪爬起来,哀求着阿喜: “阿喜,喜爷,求求你救救我吧。” 阿喜叹了一口气,便从腰间扯下绳子,把一头抛向坑底,刘五赶忙捡起绳子缠在腰上,阿喜和两个哑巴仆人使力把刘五拖出了坑,又找来了木棍把刘五腿上的捕兽夹撬开,用布条扎住了汨汨涌血的腿。再把运酒的小板车拉来,挪开了酒罐让刘五躺了上去,三人便推着刘五往汴王府里去。гΘúщēǹǹρ.мё(rouwennp.me) -- 第七章 这边厢,萧憬衡拖着萧娆避过了众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书房。书房里到处都点着牛皮灯,敞亮而温暖,萧娆才感觉自己回到人间。灵魂归位,萧娆眨眨眼回过神来就看见萧憬衡已经换好了一身g爽的衣服从里间走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套干净的裙子伸到萧娆面前,惜命一般说了两个字: “换了。” 萧娆吸吸鼻子,接过裙子也走进里间换上。脱下衣服,才看见方才被刘五踹倒,手臂上、腿上都是擦伤,sh衣服蹭到伤口发痛让萧娆连吸几口气,换下sh衣服团成一团拎在手里,从里间走出来正想往大门迈腿,就被萧憬衡一句“站住”给止住脚。 说实话,天不怕地不怕连刘五都敢打的萧娆还是有点怕这个经常冷着脸、名义上的大哥。原因无他,萧憬衡年少老成,时常散发着与年龄不符、生人勿近的气场。最重要的是,萧娆有好几次偷偷溜到萧憬衡的书房找书看时,看到萧憬衡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锋利的薄刃解剖着小兔子,萧娆身心都起了一阵恶寒。哪怕后来她在西蕃的医书上了解到西蕃有一门学科就是解剖,但她心里还是很别扭,萧憬衡那张冷峻的脸配上刀起刀落果断的手法,像极一个在人间游荡的恶鬼。 萧憬衡抬眼看了一眼绷紧着身体随时像炮仗一样窜去门外的萧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过来,坐着。” 萧娆不敢违抗萧憬衡的话,放下sh衣服赶忙挪腿过去,搬着小凳子乖乖地坐在萧憬衡面前。萧憬衡牵起萧娆的手,把衣袖都撸上去,露出惨白手臂,上面都是鲜红的擦伤,用竹签戳了一团棉花沾了药酒轻轻地擦着伤口。萧娆低下头看着萧憬衡垂眼仔细地帮自己清洗伤口,鸦羽一样的睫毛下一双丹凤眼尽是没见过的温柔神色,有点晃神。 才清理完两条手臂,就听得院外脚步声、人声吵杂, “找着了吗?”、“没找着”、“今晚就不见人了”、“萧娆!你别躲了!”、“你逃不掉的” 听着仆人的叫喊,萧娆知道刘五被阿喜救回来,还去告状了。萧憬衡通过手中紧绷的手臂,感知到手臂主人紧张的情绪。萧娆正想抽回手逃走,萧憬衡加重了手中的力量攥着萧娆不让逃。萧娆惊恐地抬起头看着萧憬衡,“完了,他要倒打一耙吗?”萧娆想着。只听得远远一句不甚清晰的话说:“我好像见到萧娆进了少王爷的书房里。”众人顿时噤声。领队的李管家给自己鼓足了勇气才硬着头皮敲响了书房门。 “进来”门内传出萧憬衡冷清的答应。 李管家带着一队小厮战战兢兢地推开门,走进来看见的是萧娆裙摆堆在大腿上抬起一条腿架在萧憬衡的膝上,萧憬衡低着头细细地擦着萧娆腿上的伤口。一时间,全世界除了萧憬衡都窒息了。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不敢说话。萧娆是最紧张的那个,脸红透得像煮熟的虾子。萧憬衡抬起眼有点好笑地看了一眼萧娆,才不耐烦开口问:“有事吗?” 李管家就把阿喜怎么把满身是血的刘五推回来、医者一边处理刘五身上的伤口,刘五是怎么告状萧娆想要杀他的过程简单地说了一遍。萧憬衡听李管家说完,手上没停下处理伤口的动作,萧娆紧张地盯着萧清衡的脸,想从他脸上读出一点信息,计划待会要往哪逃跑。萧憬衡却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让众人在沉默中窒息了一刻,才开口说: “萧娆她今晚一直在我这。” “我的爷啊,你啥时候那么护妹了?萧娆浑身是伤,一看就是和刘五缠斗时给弄的”李管家心里默默吐槽。萧憬衡好像看穿了李管家心里所想,开口补充: “萧娆她今晚进来偷药翻墙逃走时,被我人赃并获从墙上摔下来。” 众人哑口无言,好。。好像也有道理?萧娆爱偷萧憬衡的药是整个汴王府都知道的事情,但一直以来萧娆凭借着灵活的手法,加上萧憬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都没当场抓到萧娆。这一次怎那么巧,被萧憬衡给抓到了? “这。。。这。。”李管家这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接话。 “还有事?”萧憬衡扔掉手中的棉签,觑了一眼李管家和身后的小厮。众人纷纷被这个才17岁少年的凌冽气场怵到,忙不迭地摇头,身后像是阎王爷赶着退出了书房。萧娆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缓缓归位,声如蚊蝇一般向萧憬衡道谢:“谢谢大哥。” “嗯。”萧清衡颔首应了一声。 自这个晚上后,萧娆莫名其妙地感觉和萧憬衡关系有着微妙的变化,在学堂里、王府里打照面遇着时,萧娆都会别别扭扭地和萧憬衡打招呼,唤一声“大哥”;萧憬衡也是看心情回应。有时候萧娆帮阿母卖些手帕经过市集摊位、去郊外钓鱼加餐、摘草药,看见一些自认为趣致的小物件都会带回来;于是萧憬衡隔段时间都会看见书桌的窗边上放着一只木作的小船,有时候是一簇山野的花…萧憬衡风g了花,又把一切小物什默默地收好、锁在一个木盒子里。гΘúщēǹǹρ.мё(rouwennp.me) -- 第八章 且说回李管家从萧憬衡的书房里退出来后就往老王爷的院里去报告,敲响了老王爷的房门报上名号,李管家便静静在门外候着。听不见老王爷的应答,房内静悄悄的,偶尔有一两声杯盏碰撞的叮当声,还传来了女人的低声呼叫:“你别碰我”,又复始安静不到一刻钟,房门突然从里呼啦一声打开,唬得李管家一跳,抬起头见得萧四娘胡乱抱着身上几乎敞开的衣物从房内跑了出来,扬起了白裙摆像极一只死里逃生的蝴蝶。李管家看得入神,耳边被一声“啧”唤回了神思,回过头来看见老王爷里衣敞开,倚着门框,觑着眼看着李管家,露出的精壮胸膛上有几道新鲜、粉红的指甲划痕,下巴上有一个浅浅的女人牙印,李管家把头低得更低。 “说吧,又有什么事了?”老王爷懒散地开口,嗓音里尽是欲望未能散去的沙哑。 坏了老王爷好事的李管家讪得一脸红,又再把刘五怎么浑身伤给抬回来、怎么告状萧娆、而萧憬衡又怎么护着萧娆的事给细细说个明白。老王爷沉硬了一番,才说道:“衡儿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你让刘五仔细点皮。”说罢便转身回房里。 李管家得令,关上门又复去刘五的院里,连恐带吓地说了刘五一道,刘五这回可算是吃了一个哑巴亏,明知道萧憬衡在包庇萧娆,但老王爷都不作为了,自己又怎么胆敢嚷嚷什么,可况自己的一条腿伤了筋骨,下半生基本就这么瘸着了,一口怒气憋在心头又无可奈何。自此,北苑墙外就没见过刘五这条癞皮狗在徘徊。 再相见,就是在这个夜色像厚被一样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的夏夜。 刘五看清楚院子中央躺着的是萧四娘,怕是已经咽气了罢,不见身体有呼吸的起伏,跪在萧四娘身旁的萧娆,k腿都浸透了血。刘五嘬了一下牙花,瘸着腿带着一队流氓地痞走到萧娆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脚边的娃娃们和女人。 “哟,这不是四姨娘和七小姐吗?”刘五吹了一声口哨,咧开嘴露出一口h牙笑着说。萧娆抬起头盯着刘五,像极一头垂死做最后反扑的小兽,稍不留神就能被咬下一大块肉。刘五被萧娆这种眼光盯得小腿隐隐生痛,回想起端午那个大雨滂沱的雨夜,如果阿喜没赶到,怕是他就命丧在尖石下了。但老天爷还算是有眼,风水轮流转现在北苑这一院子是彻底完了。刘五侧头示意身后的流氓地痞做事。那些浑身汗臭的汉子便从刘五身后走上来,把萧娆拉开,把萧然和萧恬抱走,一时间院里又复回吵闹,回荡着小孩子的尖声哭泣,萧娆拼命挣扎着, “放开我!!” “萧然!萧恬!” 萧娆凄厉的尖叫撞击着院内每个人的耳膜,刘五蹲下探了探萧四娘的鼻息,发现已经断气了,晦气地啐了一口,便示意一个大五粗的汉子来抬尸。 “你别碰我阿母!” 萧娆看见阿母被腌臜的人抱起,要不是双手被反剪在身后限制了活动,萧娆一定扑上去狠狠咬下那人的一块肉。萧娆使出了巧劲,虽然剪着萧娆双手的汉子及时抓住了萧娆挣脱的手臂,但还是被眼疾手快的萧娆抽走了身旁的短刀划了一道快深至见骨的伤口。 “干什么吃的?一个小娃娃都治不了吗?”刘五对着那个重新夺回短刀的汉子吼道。又示意一个油头肥脸的胖子去帮忙摁着萧娆。胖子抢过身旁的小厮手上的棍子,在手里掂了掂,走到萧娆身后趁着她不注意,往后脑勺就是一记闷棍,把萧娆敲晕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萧娆觉得就这么在黑暗里睡去就好了, 又想如果当初搬去北苑前就走那该多好,和阿母、还有萧然萧恬一起回到江南,盘个一分几亩地种些水稻、庄稼,夏天就带萧然萧恬去河边抓鱼,阿母做的柠檬鱼真的太好吃了。冬天就去捕些小狐狸,给猎户换些好看的皮毛给阿母做件狐裘吧,阿母皮肤白,穿白狐裘顶是好看的。咦?这不才想着怎么突然就下起雪来了?萧娆抬起头,看见原本漆黑的天边不知何时被光搅散了,脸上感受到簌簌的冰凉。 萧娆是被雨滴砸醒的,后脑勺“钝钝”生痛,艰难地抬起麻掉的手往脑后摸摸,幸好没流血。就听到头顶传来了两个汉子的对话,方了解到自己要被卖去做妓子、阿母已经被沉尸河底,而萧然萧恬则被抱去卖给人牙子了。听罢,萧娆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簌簌地从眼角滑下来,滑过太阳穴的伤口,也b不上心里的突突的痛。 许多年后,萧娆回到江南老屋,在几十年风雨飘摇中,那结实的木头也因为无人打理而变得脆弱不堪,就像三岁时萧娆经常绊倒在上面的那道门槛,现在脚尖轻轻一踢,整根木头就碎裂、化作粉齑、飘在空中做了尘埃,在阳光下起起伏伏,只留下地上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证明这里曾经有过一道坎。但迈过这道坎又如何呢?都回不去了;也像是在说着萧娆和萧憬衡的关系:这道痕迹时时刻刻在提醒着萧娆:阿母、萧然和萧恬的经历,成为了萧娆、萧清衡两个人之间那道看得见的、不再绊脚的坎,能跨过去吗?敢吗?跨过去又能怎样?阿母她们会回来吗?过去的种种就可以翻篇了吗? “我不要去妓馆” “不能被他们得逞” “我要活下去,连带阿母的那份” “找到萧然萧恬” 萧娆默默而迅速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所幸天空中下起了雨,行走在石头路上板车轱辘滚滚作响,遮挡了萧娆动作时发出的声音。萧娆稍稍舒展了一下酸麻的筋骨,翻过身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正在走往城郊的码头,估计是要被卖去港城的妓馆。坐在前头驾马的两个汉子浑然不觉萧娆醒过来,悄悄在脚边的渔网上扯出了一根细长的鱼线,那是渔民用来捕海鱼的线,上面粘着细碎的玻璃,轻轻一划即便是皮厚粗糙的渔民也会被划出血。萧娆忍着手掌被割伤的痛,又在渔网堆里翻出一把刮鳞刀,别在腰带上;往前爬去。车头坐着一胖一瘦的汉子,瘦小的那个驾着马,胖的那个剔着牙,皆没注意到身后死亡的接近。 萧娆迅速估量了一下对策,首先迅速地往胖子的脖子上绕了两圈鱼线,往后弯腰一扯,整个人都快要躺在车板上,无奈萧娆人小力气不够,鱼线也只能是嵌入了胖子的脖子里,并不能取下他的头。两个汉子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个措手不及,萧娆眼看着胖子要挣脱鱼线,赶忙拖来渔网,所幸这渔网不大,萧娆勉强地拖过来对着胖子兜头一盖。车上的打斗惊了马,瘦子这边忙着挽着缰绳,急得分不出手帮胖子,但其实他最好先顾好自己,因为萧娆看胖子这边忙着挣脱渔网,又转头抽出了腰带上的刮鳞刀,对准瘦子柔软的颈侧一记刺捅,虽不能取性命,但也痛得瘦子失声大叫,松开了缰绳去挥开萧娆的手。 这下马车是彻底失控,车轱辘碾过一块大石头,失去平衡向一侧倾倒,萧娆没把握好平衡整个人都翻下车往一个山坡下滚去。这边胖子终于从渔网里冒出了头,急急地捡起缰绳驭马,也顾不得滚下车的萧娆了,何况心里也侥幸萧娆可能就这么摔死了呢?也没有打算停车寻人,这个时候找医者要紧。 萧娆心想,这个山坡有够长的,滚那么久怎么还不到底;庆幸这是个草坡,没什么石头,不然她的脑袋得像萧然棍下的西瓜一样开成一瓢瓢了。但这一路上树枝尖桠也刮得皮肤生痛,萧娆又想,刮鱼鳞,鱼也是这般的感受罢。 终于,萧娆停下了,仰面躺在山坡底,冰冷的雨汽划开了今晚那床厚厚的夜色,天也没那么漆黑了,被光线搅得好像萧憬衡书房里的大理石地板的花纹,光脚踩上去也是凉凉的。 真舒服啊, 终于,可以睡觉了。 ———————————————————————————————————————————— 谢谢大家的收藏、留言、送猪! 本书已经完稿了,所以大家放心入坑,会连载完的。 也因为第一次写文,有些情节可能处理得不够好。所以每次上传我都会修一下再发,就不能一次x都更完咯。 再次谢谢大家的支持 么么啾гΘúщēǹǹρ.мё(rouwennp.me) -- 第九章 “齐遥!齐遥!” 耳边传来一声声呼叫,萧娆才回神,转过头就看见薛见桃那张粉扑扑的脸。原本是一张可爱、圆嘟嘟的脸,但这距离近到目光所及都是脸就有点可怕了。萧娆屁股赶忙往后挪一步远离薛见桃。 “怎么了?” “哎!中段考试放榜了!突然说前20名的人下午要加试!考实地操作”薛见桃急得火燎火燎,见萧娆样子呆呆的,也不等她反应过来就拖着她往大院里走。 走到大院,果然看见院中央围着三四层人在看着榜单上的成绩。薛见桃使出泥鳅钻洞似的劲挟着萧娆钻过人群站在了榜单前找自己的名字。 “啊!我刚好18名!进了!”薛见桃兴奋地在萧娆耳边尖叫。萧娆掏掏耳朵,继续找自己的名字。 “萧娆。。萧。。噢,不对我现在叫齐遥了”萧娆心里默默纠正。终于在7名的位置看到“齐遥”。 在那个雨水浸凉了夜色的晚上。萧娆仰面躺在山坡底听着浠沥沥的雨声打在草上、树叶上、脸上的声音,浑身痛得不想动,正以为自己闭上眼就能永远睡去的时候,就听到鞋底摩擦草丛的声音从远到近,最后停在在了自己的脑袋旁。 “你还好吗?”一道清冽的少年音传来。萧娆费力地抬起眼也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是从朦胧的视线里看到那个人蹲下来,蓑衣里露出了一角衣袍,上面绣着极好的金丝云团,就知道这怕是某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你感觉身上哪里特别疼吗?” “我哪都疼。”萧娆想着却开不了口,只能微弱地摇摇头。只见这个贵公子也不嫌脏,跪下一条腿,一手托着萧娆的脖子,一手抱着萧娆的腿,就把萧娆抱起来走去身后的马车。 等萧娆彻底清醒过来、能动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睁开眼,萧娆发现自己躺在了一间阳光泄泻了大半的屋子里,屋内的摆件不多,多是些文房四宝、书籍画卷;桌布、床铺用品皆是淡雅的月白蓝,没有繁复的花纹,但用的是上好的苏南贡丝;空气中是淡淡的苦墨味。 “你醒了?” 层层纱织帷幔挡住了视线,萧娆只见得一个约摸15、6岁的少年走出来。少年一身艾绿底色交领窄袖长衣,在衣袖、袍边滚着霜色的丝绣竹叶纹,腰上绑了一根同色的霜白带子,掐得腰身挺拔宛若一株青竹。脑后用同是艾绿色的发带扎了一条短马尾,露出额头有个尖尖的美人尖,两道羽玉眉飞翘入鬓,一双似笑非笑的柳叶眼,尤衬得整个人有种雌雄同t的英气。 “你。。。” 萧娆艰难地开口,被自己如老妪一般嘶哑的声线给唬了一下。少年赶忙捧了茶杯倒了水喂萧娆喝下,又扶起萧娆贴心地在她腰后垫了个枕头,才坐下细细地介绍自己和萧娆的情况。 萧娆知晓了这个b自己大五岁的少年叫蓝灏璟,是蓝家宗主蓝忠卿的次子;萧娆一次坐在墙头乘凉时听得汴王府的择菜妇人在说闲话,就知这蓝家世代都是文人大族,居住在江南以南的南地,都说文人世家北蓝,北就是萧清衡的生母赵氏一族,南就是蓝忠卿一族的蓝氏。近些年来,蓝忠卿对家族子弟的教育甚是上心,又大费钱财办学、教育,深得当朝皇帝的赏识,这次每年四度的觐见,当朝皇帝就提拔蓝忠卿作太学掌司,负责全国各地的教学、书院办建。于是,蓝忠卿就带着蓝灏璟和几个族内的拔尖弟子来北都皇城,住在了蓝家在北都唯一的府邸里,每天都去北都的学堂上上课、也见识见识。 恰好在那个夜色厚重的雨夜,皇宫宴请了一批重臣家属,蓝氏也在其中,而中途蓝灏璟借身体不适提前离席,带着两个仆人坐着马车往城内的蓝府赶去,驶过一座山坡脚下,眼尖的蓝灏璟就看见了仰面躺在坡底的萧娆,止停了马车就一个人往萧娆那边去,然后就把萧娆带回来了;经过父亲蓝忠卿的同意,就留萧娆在府里休养。 于是,萧娆就这么在蓝府住了大半年,这半年里一边休养,一边跟着蓝灏璟念书。往后萧娆回想起在北都蓝府住的这些时日,是失去了阿母和弟妹后、人生里为数不多发自肺腑开心、轻松的日子。蓝灏璟自觉当起了一个称职的哥哥,蓝忠卿又是一个宅心仁厚的学者,在蓝府这些日子里,萧娆难得过上了“淑静”的生活。 就在萧娆在北都蓝府住了快一年,蓝忠卿和蓝灏璟他们就得回南地一趟,然后去边远的西岭办学,尴尬的是萧娆不明不白的身份不知何去何从,萧娆没和蓝忠卿说出自己真正的身世,只是说自己的阿母原是江南卖唱的歌姬,后来被某富贵人掳了去北都当小妾,后来因为失宠被陷害,阿母被打死,自己和弟妹也被赶出家门失散了。蓝忠卿听得满是唏嘘,加上晓得萧娆从小也上过学,对有点学识的娃娃自然是偏爱多些,恰好又闻得自己的同期同学:齐心,现在北都一间私塾当夫子,齐家夫妇两人多年未育,就安排萧娆和齐家夫妇见了面,相处了一段时间后,齐家夫妇对萧娆甚是宠爱,择了吉日萧娆就过继给齐家,改姓齐,换名遥,叫做齐遥。 就在陷入了关于萧娆的回忆的时候,薛见桃在耳边的欢呼把齐遥拉回了现实。 “哇,遥遥好厉害噢。全院排第7”薛见桃看见齐遥的排名,发自内心地崇拜了一番。薛见桃确实很崇拜改名齐遥的萧娆。薛见桃和齐遥念的是北都一等一的高等学院:仁医堂,自古以来救死扶伤的医者十分受人尊敬,而且医学知识庞大而繁复,不是一般的头脑所能胜任;还能进入这仁医堂的学子,当然是数一数二顶顶拔尖的,且这仁医堂的考试出了名的刁难。 仁医堂设立了医者、药师两个进修的方向,学制是五年,在第三年学期末的时候就可以选择自己想要进修的方向进行选择了,医者就是管治病的大夫,而药师就是通俗意义上辅助医者的助手。两者的区别是药师学更多的护理学和药剂学,难度也没有医者那么高。然而当朝民风虽开放,但女子的地位也并不高,依然没什么人家赞成、有条件支持家中的女娃娃上学、念书,更别说进去仁医堂这样的学府了。 而且相传这仁医堂的堂主是个迂腐的老头子,因迫于太学掌司蓝忠卿推崇“每个人在教育机会面前都要平等”的理念下,不得不打破百年来仁医堂只收男学子的规定,前些年也增加了女学子的名额;薛见桃和齐遥是第三批入学的女学子,同期一共有80个学位,只有25个女学子顺利通过了考试。 齐遥是以第8名考进来的,前面除了两个是女生,其余的都是男生,不多不少都因为x别的偏爱而顺利入学。薛见桃崇拜齐遥不仅是她入学以来都保持稳定的发挥,一直占据前十名,还因为齐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爬树掏鸟蛋、下河抓鱼,在郊野外能分辨出什么蘑菇、果子能吃,这些技能是薛见桃这位自小就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大小姐所不懂的,而且这位娇滴滴的大小姐内心野得很,碰上齐遥这个“野人”自然是自觉屈尊做小跟班。 但齐遥却是很烦这位小跟班,原因无他,就是这位小跟班太能侃,经常说着一个话题就跳脱到另外一个话题,聊了半小时才知道10分钟有用的信息。这不,薛见桃看完成绩后拉着齐遥去食堂,一路上齐遥在薛见桃滔滔不绝的侃大山中,才知道前20名的加试是怎么回事:当朝皇帝见如今仁医堂的堂主年事已高,而且近年来越发老糊涂在教育上不甚上心,就让他隐退提拔了仁医堂一位姓刘的副堂主上来,而这位刘堂主不知听得什么惑众的妖言,上午才出了中段考试的成绩,立马拍板了前20名下午要考实地操作,成绩还要纳入对毕业影响b重很高的期末试;而未能进入前20名的,则要写多两篇研究报告,也一并计入期末的成绩。гΘúщēǹǹρ.мё(rouwennp.me) -- 4②Щɡs.Coм 第十章 不妥,很不妥。 自和薛见桃一起吃中饭以来,齐遥就觉得心神不定,老感觉背后有一双像猎豹盯着猎物似的眼睛盯着自己。但四处张望却没有见到奇奇怪怪盯人看的人。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下午的加试开始。齐遥、薛见桃等前20名的学生进入了仁医堂的议事大厅,进去后各个位高权重的夫子已经正襟危坐,和厅内大气都不敢喘的气氛不一样的是,开放的大厅外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其中这里三层的都是女学子,而且明显是打扮收拾过的女学子,时不时一脸娇羞地窃窃私语问“来了吗?”“好像来了?”“没来”,还不停地拨弄头发,调整仪容仪表。站在队伍末端的齐遥环视了大厅一圈,就纳闷了:这一屋坐着的都是些老头子,打扮来做什么?不是说胭脂香粉只打扮给人看,仁医堂里的人不算是人? “哦哟,好家伙,全部女学子都来了吧” 显然,薛见桃也是被厅外那些女学子的阵势给唬到,小小声地在齐遥旁边嘀咕。齐遥转过头用眼神询问薛见桃怎么回事?这薛见桃长着小姐的命却有一颗市井妇人八卦的心,立马来了精神压低声音嘀嘀咕咕对齐遥说: “这不都冲着西岭王来的么?据说那刘堂主就是听了西岭王的‘妖言’才拍板有了这场加试的。” “西岭王?谁啊?” “哎哟,西岭王你都不晓得?就是那个人称玉面阎王的西岭王啊!天子脚下这片土地,一大半的药房、药行都是他老人家的,而且还是御医!皇帝老爷子这些年为啥那么猛去肝西岭这些蛮夷之地啊?就是有这位玉面阎王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做后盾,还别说,半个人削掉了还能给你接回来,不出三月又活蹦乱跳奔前线了。” 齐遥无语地觑了薛见桃一眼,被她那连珠似的语速和信息量给砸到头昏脑胀。 “所以西岭王到底是谁啊?”齐遥刚想追问薛见桃,身后的女学子们就爆发了一阵小小的躁动: “来了!来了” 大厅内的夫子也把腰杆挺得不能再直,头顶有根鱼线穿过脑壳提着脊椎似的。齐遥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到大厅中央的围挡后走出一个八尺高的年轻男人,穿着一身玄黑的交颈霜白窄边衣袍,袍边绣着金丝线的祥云,衣领上露出的颈、箭袖露出了一截手腕和留着修长手指的手,皮肤都是晒不到阳光的苍白,加上宽肩窄腰的倒三角高挑身材,未看清脸就知道这身行头担得起“阎王”的称号。至于玉面嘛…… 齐遥抬头往上看,眯了眯有点近视的眼才一点一点地看清:脑后半束着一股马尾,一头乌发是天然的微卷,衬得脸色也是苍白的,刀锋一般的薄唇似笑非笑往上的嘴角,嗯,唇色倒是粉嫩。高窄的鼻梁,嗯,证明这人的耐寒能力不错。两道飞翘入鬓的剑眉下是一双能妖惑人的丹凤眼……??? 阿爸耶!阿母耶!我那不知去向的弟妹耶!这不是萧憬衡吗?! 时隔7年,齐遥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再见到萧憬衡。一时间,愤怒、害怕、伤心的情绪一股脑地涌上心头,还夹着一缕缕委屈。 自那晚端午节萧憬衡包庇还叫萧娆的齐遥,在往后一段时间里,萧娆觉得萧憬衡虽b不上蓝灏璟那种二十四孝好哥哥,但要b想象中要好相处。夏天的时候,因为受尽排挤的萧四娘自然分不到冰盆散热,一院子老老少少都只能泡水降温,但总不能一整天都泡在水里,实在是热得不行,萧娆就偷偷摸去萧憬衡的书房;作为整个汴王府心尖上的人物,萧憬衡的吃穿用度自然是最好最慷慨的。萧娆就像只不请自来的猫儿一样,蹲坐在书架后乘凉,享受着西面八方的冰盆散发着丝丝凉气。换作其他人早就被萧憬衡一记眼神就能体验到18层地狱的y凉,但萧娆自觉脸皮厚得刀枪不入,心想着就连我要杀刘五你都包庇了,乘点你的凉又怎样?便心安理得猫着,有时候无聊了,随手拿一本书看,看得最多的也是医籍药典,那些解剖的案例和图文生动并茂的病例看得甚是津津有味,捧着阿母做的绿豆糕一边看一边食欲大开。遇到看不懂的地方,就扭扭捏捏去问萧憬衡,但萧憬衡多是不搭理的,冷着一张脸在捣鼓自己的药方。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也会细细解答,萧娆也是个见眼色行事的机灵鬼,遇上萧憬衡耐心解答完,态度180度转变,甜甜地道一声“谢谢大哥,大哥真厉害噢”,然后留半碟绿豆糕给萧憬衡拍拍屁股走人。虽然第二天再过去书房,发现碟子上的绿豆糕不见了,但萧娆觉得萧憬衡又怎么会吃这些穷酸的糕点,料是给阿喜吃了去,亏得萧娆还和阿母学怎么做绿豆糕,做了几次都留给了萧憬衡,他不吃还真是没口福。 入冬转冷的时候,木炭皆有份例,阿母本就是怕冷的,为了省给阿母取暖,再冷萧娆也咬牙挺过来,挺不过这不还有萧憬衡的书房么?萧憬衡的书房里生了暖炉和地龙,烧得整间屋子都暖烘烘的,萧娆在窗边蹬掉长靴,又解下褪色的棉袄搭在窗柩上,一翻身就赤脚翻入萧憬衡的书房,有时候是窝在原来的书架下看书,有时候就是被萧憬衡打着天下没白蹭的暖气,抓到书桌前研墨、剪烛芯;更有时候因着暖气太足,又吃得太饱,萧娆坐在桌子边困意上头小j啄米似的打盹,突然脸上感觉到冰凉的触感,像是指头轻轻划过脸颊的感觉,是没关窗户雪花飘进来了吗?一个激灵醒来发现自己靠在了萧憬衡的肩膀上,轻轻转头发现萧憬衡也饱暖思周公,闭着眼、手撑着额头睡着了。再看看窗外,咦?没下雪呀。гΘúщēǹǹρ.мё(rouwennp.me) -- 4②Щɡs.Coм 第十一章 而渐渐地,萧憬衡变了,具t是什么时候变了呢?齐遥也说不明白。这个过程好像是水滴石穿一样,在滴到了某一个时刻石头就穿了,而在穿透前的一秒一切也是如常的。 后来老王爷的身子越发不好,大抵是年轻时的风流债老来如山倒,加上王权制衡下的政治斗争,汴王府也不幸陷入了漩涡中,府中大大小小的事项都落在了萧憬衡的肩上。但因着族内几房也是耍尽心机招数争家产,加上老王爷家大业大的,多少人觊觎着要咬一口肥肉,萧憬衡肉眼可见地,整个人的气场和处事方式都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不管事、淡薄的人,继承了老王爷和生母的聪明和狠辣。能碰到萧憬衡的时候越来越少;能碰到,齐遥远远看到一大群人围着他和他汇报府上、药行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根本就没机会和他打招呼。即便难得看到他一个人在后花园的凉亭里,躺在躺椅上休憩,也是紧皱眉头不知道在苦恼什么,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齐遥也不敢贸贸然上前攀谈。 才过弱冠之年,萧憬衡就已经独当一面,分担、一手统领了族内的药房和药行。后来,遇上胡人侵犯我朝西岭,战场上死伤惨重,萧憬衡请缨前线,为北朝救下了不少士兵,又在西岭这个荒凉之地开药房、培训医者,使得这个原本生病只能靠自身抵抗力或是巫术的蛮荒之地的人民也渐渐开化。 而那些过往和萧憬衡相处不算温馨,但也算是窝心的点滴,和眼前这个浑身散着戾气的人产生了矛盾的割裂,齐遥看不清到底哪个才是萧憬衡。后来经历了阿母被乱棍打死、萧然萧恬不知所踪、自己差点被送去妓馆的夜晚,再后来改名齐遥重生了,而现在,又遇上了萧憬衡、遇上那个真真如世人所说的“玉面阎王”、既熟悉又陌生的萧憬衡,齐遥慌了。 慌的不仅是怕被萧憬衡知道自己没被卖去妓馆、还没死,不知会不会被追究;还怕的是当萧憬衡还是那个允许齐遥肆无忌惮出入书房、偶尔还允许顶嘴、虽然对人情世故淡薄,但其实对齐遥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好,时日增长间,缺乏男性长辈关爱的齐遥在心底悄悄蔓起了丝丝的情愫。齐遥怕的其实就是这丝丝缕缕的情愫又再攀上心头。 齐遥的成长过程中缺少了父亲的角色,阿母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的地齐遥拉扯大,后来阿母即便又嫁入了汴王府,但老王爷对齐遥却是不闻不问的,一来是管不来二来齐遥总归是别的男人的种,只不过念及也是萧四娘的女儿才允许入府罢,也就是提供吃宿、上学的地方。齐遥早熟懂事,不是自己的东西也不强求,萧然和萧恬出生后,b起一个月有一次相处时间就已经很不错的老王爷,在两个奶娃娃的成长过程中,齐遥更像那个“爹”。但在外瞎逛的时候,看到别的小女孩能吃到爹爹买的糖葫芦,逛庙会的时候,累了就撒娇就能坐在爹爹的肩膀上看烟花时,齐遥是打从心底羡慕的。犹其是在汴王府受着姨娘们、仆人们的气,齐遥也想有一个人能为自己撑腰。 所以,当和萧憬衡还能友好相处的时候、在他挺身而出包庇她的时候、为她解答问题让她蹭暖气冰盆的时候,齐遥是觉得心里那个一直空缺的位置渐渐有了一个人的影子;何况萧憬衡又是长得那样好看,北都哪个女子都不为他的容貌而倾倒的?b起作为大哥而尊敬,小齐遥后来对萧憬衡更多的还是女儿家的倾慕吧。然而齐遥是不允许的,阿母的白骨还躺着冰冷的河底,萧然和萧恬不知在哪个天涯海角。 “嘶——” 手臂被薛见桃掐得生痛,齐遥倒吸了一口凉气,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一声不低不高吸气引来了队伍的侧目,也吸引了前方夫子们和萧憬衡的注意,齐遥眼看着萧憬衡投来视线,赶忙低下头避开,顺带用眼神在薛见桃头上爆了一记栗子。薛见桃吓得吐了吐舌,用嘴型示意齐遥:“考试了!” 齐遥又再悄悄抬头,果然看到前方队伍按照5人一队分成4个组来抽签进行考试。而排到末端的齐遥和薛见桃自然是最后一组。每队的试题都不一样,有的是用猪豚、猴子这些作实验的小动物做一台小手术,有的是模拟病灶用小鼠来配b药方。而齐遥一组就抽到了给两只断了腿的猴子做截肢手术。齐遥一直排在队伍末端,抢下了不怎么“吸引”人注意的麻醉工作,于是一小组里,两个负责主刀,薛见桃负责打帮手、齐遥负责麻醉和术中观察。在操作过程中齐遥一直低着头或是避开和主席台上的人有眼光接触。但这一趟考试下来,仍能感受到萧憬衡那道如盯猎物似的目光钉在头皮上,齐遥也试过鼓起勇气抬头看向萧憬衡,发现好像他对每个人都是用目光钉死了,也就放心继续考试。 无惊无险就在原以为顺利结束可以溜的时候,一直不作声坐在上座的萧憬衡突然开口喊齐遥这一队人留下来,齐遥的心又再次被提到嗓子眼鼓鼓作响。萧憬衡一边看着桌面上的履历成绩单对照着每个人问了一些刚刚考试时遇到的问题,又问了些功课情况。轮到齐遥的时候,眼睛没有看着齐遥,手指却似若有所思地点着履历上齐遥的名字。 现在改名叫齐遥了么? 萧憬衡第一眼就认出了齐遥是萧娆了,就在齐遥和薛见桃在院子中央看成绩榜的时候,他就站在堂主书房的窗边,正好对着院子中央。萧娆变了,不仅是名字,也长开了,皮肤大概因为少了在外撒野而变白了许多,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但萧憬衡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是萧娆,还因为那双杏眼依然没变,还是那么大、那么圆而清澈,仿佛还能看到她心底的那份小心思。 面对一对一的提问,齐遥也只能硬着头皮上。所幸萧憬衡问的也只是与功课、考试有关的问题。都作答完毕,所有人都散开去,萧憬衡和一众夫子也离开议事厅打成绩去了。齐遥的心又再一次归位。 队伍原地解散后,齐遥就和薛见桃回家去了,在薛见桃滔滔不绝谈天说地的时候齐遥找准时机问出了从考试前就萦绕在心头的疑惑: “这西岭王不是汴王爷的儿子吗?为什么能封王了?” 薛见桃马上来了精神,仿佛说书先生附身,倒豆子似的一五一十把自己的道听途说了个透。齐遥才知道当初汴王爷陷入了王权制衡的斗争中,加上老王爷产业庞大堪b另一个国库,而且皇帝也想试一试汴王爷有没有谋逆之心,交让了半个兵符给萧憬衡让他作监事,明知前路有坑,但萧憬衡为了救汴王府也不得不跳进去,就主动请缨自费去西岭前线支援,花掉了老王爷一大半的家产打着皇上的名号买粮草、买药品、修路、锻造兵器的往前线送。这样一石二鸟:既稳了前线又帮皇帝换来了美名,而萧憬衡回朝的时候,不等皇帝的嘉奖,一开口就是退让兵符表忠心。皇帝自然乐得眉开眼笑的,打破常例让汴王爷这个儿子另封了爵位。 听罢,齐遥沉默了,她想起了最后在汴王府那段时间确实是见萧憬衡在他沉着的外表下藏着一身困兽的气息。整座汴王府都活在被诛九族的提心吊胆中。齐遥虽理解萧憬衡这种压力,但这样就能成为不问缘由就lan杀无辜的理由吗?齐遥心中隐隐有愤怒生起,便不敢再想。 原以为考完试后就这样平安大吉,但有时候命运也是挺戏剧化的呢,不然又怎么会有后面的故事。 ———————————————————————————————————————————— 本文出现所有医学内容都不靠谱,经不起考究,仅仅作为剧情推进作用。 大家现实中还是听从医嘱哈。 么么啾гΘúщēǹǹρ.мё(rouwennp.me) -- 第十二章 齐遥不知道是该怪命运无常爱开玩笑,还是怪自己成绩太好。这次前20名的加试目的是再筛选出前十名,在下个月随萧憬衡到西岭支缓前线。虽说七年前北朝派出精锐部队把犯北朝国土的胡人从西岭赶了出去,但这大战没有小战不断,胡人性狡,知道正面刚不过就爱高偷袭,所以西岭边境线也是常有斗争,也需要不断的医者、药师来支援,且对于还在学堂上学的学子来说无疑是一次难得的表现机会,且不说参加了这次支援行动直接免了本学期的期末试,而且还能让履历漂亮些,对于毕业后想进入淘汰率1:25的太医院的愿望来说,无疑是又多了一分希望。然而齐遥并没想太多,她只想顺利毕业做个游医,一边环走全国救死扶伤一边找寻弟妹的下落。但怎么说,有时候成绩太好也不是一件好事,是不是?齐遥想。这次能进入支援队伍的有十人,齐遥就排在了第四位。齐遥一度想过是不是萧憬衡认出她了所以要开展他的报复大计?但这次齐遥确是自作多情了,天地良心,萧憬衡压根就没参与到评定成绩的过程,都是夫子们结合平日的成绩、表现来决定的,而这刘堂主恰好又十分赏识成绩好的女学子,这不这十人中前四名都是女娃娃,齐遥刚好就卡在了第四名。 所幸,薛见桃也以第九名的成绩进入了支援队伍,是伴在玉面阎王身侧一个好的陪死鬼。于是,这五男五女组成的支援队伍,在一个月后便跟着萧憬衡,再由着一队50人的精锐部队护送,浩浩荡荡地往西岭进发。 一路西行沿途从城市的繁华过渡到荒凉的景观,这趟行程行了快半个月,而且越近西岭越常见那些逃难的人们,皆是因为西岭边境不断有胡人骚扰、掠村,所以村民们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家园逃离了去。环境恶劣加上战争伤害,逃难的人群里也有不少的伤员。碰着这一队医者、药师预备役的队伍自然不会见死不救。所以这走走停停的也就耽误了时间。 在这一路一边救人一边行进中,齐遥算是见识到战争的残酷,也真正见识了什么是贫苦,有一家六口人让齐遥印象十分深刻,这家夫妇带着四个孩子,最小的不过是一岁、最大的才五岁。原本这一家世世代代都是生活在西岭边境的游牧民族,无奈胡人来袭,一家十几口人死的死散的散,最后剩这六口人了,一家大小衣不蔽t,连最重要的、日后可作生活来源的牛羊都在逃命的途中被抢的抢,或是用来充饥活命吃了去。这一家子碰上齐遥这队伍的时候,孩子们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奄奄一息。齐遥和薛见桃于心不忍,想着还有一个星期就到大本营了,于是齐遥就分了自己的食粮给他们,薛见桃就拿出自己的食粮和齐遥分。齐遥并不是什么圣母心泛滥的人,只是想到萧然和萧恬不知在哪,会不会也像这一家孩子一样因着没东西吃快死了,共情心下才作出这个行动。 随着深入西岭,伤者也越发多了起来,因为医疗条件的落后伤者们得不到及时的治疗,残肢遍地、腐肉横生,正当齐遥以为这种情形已经是尽头的时候,现实一下子就让这一队学生哥儿什么才是人间地狱。在进入大本营前恰好经过一个战后战场,是北朝精兵刚攻破胡人的驻点,还来不及清理,只见脚下的土地都被血浸饱。加上西岭气候暖和,长得遍地是腐草。这种腐草形似血珊瑚,碾碎后会散发腐尸的味道。当这一队人踏进这片土地的时候,迎面扑来的就是沤了一星期的酸水味,加上密密麻麻的腐草长在土地、长在未来得及清理的断肢残骸上,好一幅炼狱之景,这十个学生哥儿有一半人都吐了,齐遥忍住了。眼看着憋得一脸红而后花尽力气吞下一脸菜色,萧憬衡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齐遥的反应。 当终于进入了大本营,不知萧憬衡是不是故意的,让一群刚吐完的学生哥儿放下行李后立马到后方营地治疗伤兵。原以为好歹是进入了营地,场面不b战场来得可怖。但这群从小衣食无忧的公子、小姐们没见识过人间疾苦实在是太天真了,就连生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都过得并不安稳的齐遥都觉得,对b之下自己还算是活在了人间。眼前这一片场景也算是让齐遥又刷新了对地狱的印象: 要说刚刚穿过的战场是平静的地狱,而眼前的这片营地就是活着的地狱。 只见有限的营地里,开放的帐篷、地上都躺着密密的伤员,有的是士兵有的是被卷人战争的平民,人数多到人与人之间只能放一只脚通行的路。而且这些受伤程度不一的伤员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是伤口都发绿长疮溃烂,因为天气暖和、卫生条件也有限,空中嗡嗡飞动的苍蝇落在伤口上产卵,有的伤员动不了手脚驱赶,也不够人员照料,就任由着伤口孵出了蛆。伤员的痛苦呻吟和挣扎,眼前这一幅场景是何等的惨不忍睹。终于,齐遥忍不住扶着树g哇的一声吐出来;其他人看见那么能忍的齐遥都吐了,也心安理得吐得个此起彼伏。 大抵是看着这一众学生哥医治好一个伤员,扶着树g吐一轮再继续工作的场面太惨烈,萧憬衡便从药库里调出一批止吐草吩咐了后厨煲了水,因为伤员多药品用度紧巴巴的,这止吐水限量供应,每人每天去萧憬衡帐内领一小壶。但齐遥从不去领的,原因无他,或是说有些赌气成分不想去与萧憬衡碰面。从北都出发到来到西岭大本营支援这两个月,齐遥都在避免与萧憬衡的直接接触,一定要接触的时候一定会拉上薛见桃或其他人。看着齐遥那小孩家家的赌气行为,萧憬衡只觉得好笑,怎的?以前那个老是缠人问问题的小娃娃,现在倒也气x大了。所以齐遥眼看着整个人都瘦削下去,也不单纯是因为视觉冲击而吐,多多少少也因为水土不服和压力过大。 在一个深夜,因着又把晚饭吐了个干净,睡到半夜被饿醒,齐遥忍不住便摸去厨房找点吃的。吃了个大满足后便悠哉悠哉地踱回自己的屋子。回自己的屋子还要穿过一个小院,正准备迈入月洞门的时候,便撞见了萧憬衡正躺在花架旁的躺椅上,月光倾泻在他半个身子,照在那一双妖惑的丹凤眼上、透着血粉的唇上,像极了西蕃话本上说的月圆之夜出现的吸血鬼。大晚上不睡觉在那晒月光的除了那只鬼,还有在坐在鬼身上的女人。只见那女人眉眼不似北都女子那样平缓,更是西岭异族那种深邃的五官,那一头秀发却是柔软顺直的;衣衫半退,水红色的抹胸勒出了大半饱满的胸乳,都快呼弹而出弹到萧清憬脸上了。这个西岭美人脸上画着最热烈的红唇,媚眼如丝一点一点地俯下身体要压在萧憬衡身上。齐遥猛地一个刹脚藏身在墙后,小脸被这香艳的一幕羞得红红的。 果然,薛见桃说得不错,这萧憬衡确实是个风流人物,女人缘好到西岭的荒漠都拦不住,大半夜的还有这等绝色女子送上门。放着北都萧王府里两房水灵的姨娘独守空闺,自己倒在这荒漠野岭里和异域蛮女私缠。啧!渣男! 正当齐遥这么想着的时候,听到墙后那西岭美人唤了一声萧憬衡,那声音真的是糖里调蜜,甜得让齐遥这个身为同性的人都荡漾了一下, “萧王爷,怎么?坐怀不乱呀” 萧憬衡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看了一眼身上的美人才淡淡开口,语气像这冷冷的月光一样冷: “你再大声点,就不止一个观众了” 仔细听,萧憬衡说完这句话后,夜色里有两个人的心咯噔了一下。西岭美人和齐遥两个真是进退两难僵在原地。见齐遥迟迟不露脸,萧清衡又开口问道: “齐姑娘这种爱蹲墙角看戏的方式还真是特别啊” 这下,齐遥也不得不现身。眼看被齐遥坏了好事,这西岭美人的小嘴翘得老高,不情不愿地从萧憬衡身上爬下来,给齐遥一记娇嗔的白眼便衣衫不理、扭着腰拖着外袍走了。 齐遥讪讪地挠了挠脸,正想使出鸵鸟式逃避遁走,才经过萧憬衡身后,又被那冷月似的话给噎在了原地: “怎么?现在见到大哥都不问候了?” “。。。。。。” 没想到两个月以来两人第一次真·面对面会是这样的开场白,齐遥迅速估量了一下自己成功逃走和被萧憬衡抓回来的几率哪个比较大后,声如蚊蝇地叫了一声“大哥”。 萧憬衡今晚原本想好好在这凉风停留的小院里歇一歇,却莫名其妙的被一个西岭女人爬坐在身上打扰了兴致,心情烦躁下听到自己想听的一声“大哥”后便稍稍满意了些。 两人沉默了一阵,齐遥受不了这种尬尴的气氛再一次想使出鸵鸟式逃避遁走,又被萧憬衡给叫住,萧憬衡让齐遥把跟前的石桌上,已经包好一包包的止吐草给拿走,从明天起齐遥就要负责每天的熬汤工作,把止吐水分发个队伍里的人。齐遥一头雾水地捧着满怀的止吐草走了,莫名其妙地每天清晨醒来就开始了每天熬汤的工作。虽然多了一项工作,但好歹现在止吐草在自己手里,不必去见萧憬衡就能喝到止吐水。 ——————————————————————————— ————————————————- 元旦到了,本菜j要出去旅行咯。 可能没法双更,甚至会断更。3号会恢复正常更新的。 各位元旦快乐 么么啾。 -- 第十三章 在大本营支援又过了一个月,渐渐地队伍里每个人都找到自己师傅,一开始有的女学子还抱着少女心思想跟着萧憬衡学习,才不到两天就被萧憬衡的严格和无情给吓哭,往后见到萧憬衡就像老鼠见着猫儿似的逃走;齐遥跟着一位老药师学习,自那晚深夜在小院撞见萧憬衡后,又恢复了往日避免直接接触的表现。待大本营里的伤员陆陆续续都医治好,救治工作没那么多压力的时候,该来的总会来—— 原以为来到支援不用经历仁医堂那出了名的深渊难度式考试,这群学生哥心里美滋滋的,没想到来到前线还是逃不掉。萧憬衡把大本营里资历最深的医者、药师都召集起来出了10道题目,各种类型、形式都有,有的是考卷子,有的是考实践操作,每个人抽签决定试题。齐遥抽到了去南边的丛林里待上一个月找到100种指定的草药回来,当然如果你能提前全部找到自然可以提前回来。抽到试题后第二天就要出发,稍稍收拾了一下包袱、带上足够的食粮、炊具、背上小竹篓和小镰刀就启程了,走到营地口已经有一辆马车等着。齐遥爬上马车掀开帘子时,首先落入眼里的就是萧憬衡那张漫不经心的脸。齐遥爬进车内,放下门帘才蚊子哼哼似的叫一声“大哥”,然后也不往里坐,一个人坐在门边,离萧憬衡有多远就多远,仿佛他身上有什么传染病似的。 知道西岭广阔,在北朝版图上足足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幅度,但没想到走在里面才知道是真的广阔。马车都行驶了一个时辰有多了,还没停下。齐遥和萧憬衡两个人也沉默了一个多时辰,萧憬衡倒是怡然自得地一直在看书,齐遥被这诡吊的气氛尬得头皮发麻,终于按捺不住问了上车后一直想问的问题, “萧王爷?” 没反应?没听到?齐遥猛地想起了和萧憬衡为数不多的几次对话,尴尬地轻声咳了咳,重新开口: “大哥” “嗯?” 见萧憬衡终于有反应了,齐遥继续问: “你。。。去南边做什么?” “监考。” 好的,明白,了解。齐遥默默闭嘴,结束了这前后不到喝一杯水时间的对话。 终于马车足足行驶了两个时辰才停下,齐遥撑着坐到发麻的腰下了车,双脚踏地抬头看被眼前的这片丛林给吓到。原以为西岭有的只是荒漠,没想到渐渐往南,植被也多了起来,一开始齐遥听说是丛林就以为是平地的那种茂密一点的树林,没想到这里的丛林却是座拔地而起的、连绵的山。车夫告诉齐遥现在他们站在的是西岭和胡人所在的伽耶国的边界;这座山充当了两国的国界线。所以可以看到山脚下布防了一长条看不到尽头的兵线驻点,一天12个时辰都有不断的士兵在巡逻。 所以现在要我一个女平民带着个一看就没经历过野外生存的公子哥,深入到随时可能出现胡人的丛林里考试? ??? 齐遥在心里对出这道题目的人足足问候了十分钟。而出这道题目的老医者正带着薛见桃做实验,连打了几个喷嚏,于是当场给薛见桃加试调配风寒的药方,让薛见桃苦得暗暗叫天。 车夫交待完重要的事项后,说会一直在山脚等两位归来,又安慰了一下齐遥说其实丛林里也会有北朝精兵在巡逻,所以不必担忧,目送两人过了检查关卡往丛林深处走去。 齐遥低估萧憬衡了,原以为他只是个养在温室里的花朵,即使来到西岭、战场上也是常常待在舒适的寝室、营帐里。但这一路上,萧憬衡自己也背着一大包生活物资,一直走在前面开路,看阳光影子、树冠茂密程度来辨别方向,又找到了一处小高地;这个小高地其实是以前的采药人在山t上挖出来的小洞穴,洞穴外有一块平整的地,视野开阔,方便生火,晚上也不怕野兽来袭,下雨又有瓦遮头。 上山时,齐遥问了句那三餐怎么解决?萧憬衡横了齐遥一眼说,三餐也包含在考核的范围内。气得齐遥想一脚把多嘴的自己踹下山。 让齐遥低估的还有萧憬衡的胃口,原以为这位大少爷非嘉肴美馔不吃,还苦恼去到这深山野岭的上哪找山珍海味来伺候这位爷。没想到这位爷却一点都不挑,齐遥在林子里捉到山j,拔毛去内脏撒点盐烤了,吃;不想做饭时,舀两把玉米面糊糊煮开,就着果子下肚,也吃。萧憬衡没有告诉齐遥,其实也就西岭的兵营知道萧憬衡完全没有富家子弟那种骄纵。 七年前,萧憬衡带着半个兵符,领兵来到西岭支援,一边布防、安置后勤的救援工作,一边辅助、监督将军整顿兵营。一开始兵营的每一个人都暗暗瞧不起这个来自北都的冷脸公子,后来见识到萧憬衡行事狠辣的手段,和心思缜密到丝丝缕缕的可怖,慢慢地就尊敬起来;更何况萧憬衡确是做到了与士兵同吃同住:吃粗面馍馍、睡草席、穿耐磨的粗布棉麻衣,没有恃着自己出身高贵而在起居饮食上有特殊要求;做事是那样一丝不苟无可挑剔,又经常自掏腰包给兵营改善伙食,给前线运来大批大批的药品、粮草和兵器,渐渐地敬重就多了很多。 就这样,两人以小洞穴为据地开展活动,正确来说是齐遥在行动。 每天天亮,从行囊里取出两人份的玉米面糊糊加点水煮了两份粥,自己吃下一份后就背起小竹篓和小镰刀外出寻药草。萧憬衡有时候会待在洞穴里看带来的书,看累了就闭眼歇息。有时候就去监考齐遥,齐遥在林子里弯着腰找草药、割草、分类,他就坐在树下看看齐遥忙活再看看书。 因着山林不是一般的大,加上要找的药草也不是那么好找,通常中午那顿齐遥是赶不及回据地吃的,草草摘点果子垫肚,萧憬衡心情好的时候就会带着自制的鱼竿,让齐遥找草药的时候顺手挖点蚯蚓;开什么玩笑,堂堂萧王爷又怎会做这种挖泥的脏苦工作,既然齐遥在找草药的时候都w了双手,再添点泥巴也无妨;但更多原因是萧憬衡骨子里就隐藏着嗜虐的性子,他很喜欢看让齐遥去挖蚯蚓,齐遥一脸敢怒不敢言的憋屈脸;谁让她一天到晚和他说话的次数用五只手指都能数完呢?齐遥用宽大的叶子扎了个小篮子,挖好蚯蚓给萧憬衡,萧憬衡就提着小篮子和鱼竿到山溪旁钓鱼,中午两人就可以烤着来吃。 于是,两人就这么在多数时候都是沉默而又十分默契的相处中平安地过了一个星期。萧憬衡从一开始的不爽醒来发现隔了两个人的位置睡了一个人,到一个多星期后发现如果醒来看见没有人反而觉得不习惯。 萧憬衡喜欢睁开眼就看见齐遥在洞口生火、做早饭忙忙碌碌的背影,因为这份忙碌里有一半是为了他,虽然当事人觉得这是监考官在lan用自己的职权来压榨考生。如果醒来发现齐遥不在洞口,周遭环境也静悄悄的,萧憬衡心里莫名添慌,就得立马起来出去看看齐遥去哪里了?在干什么?看到她的身影才会稳下心来。 —————————————————— 耶!在高铁上给大家更一章!гΘúщēǹǹρ.мё(rouwennp.me) -- 第十四章 在两人进山的第三个星期,齐遥已经把100种指定的药草找完了,能够提前下山回大本营。如往日一般,吃完早饭后,征得萧憬衡的同意,齐遥就背起小竹篓和小镰刀就打算去周边逛逛,想再寻些不常见的药草回来做标本。而萧憬衡想着也无聊,便跟在齐遥身后随便走走。 正当跟着齐遥走到一片前几天发现的新片区,萧憬衡已经敏锐地感到不对劲。太安静了,没有虫鸣鸟叫,好像生灵们因为被威胁都不敢吱声。然而齐遥还浑然不觉,弯腰在拨弄着草地,找她的宝贝药草。 突然,天空传来一声尖锐的鸣镝,冥冥中萧憬衡感受到利箭如闪电一样,穿过树丛破面而来。齐遥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感到眼前一黑,脸朝下地被萧憬衡从背后扑倒。齐遥正想破口大骂,却被萧憬衡的大手一把捂住了嘴,耳边传来低沉的男声: “别动,有埋伏” 齐遥果断闭嘴,恐惧马上从腰椎往四肢上密密爬起。刹那间,全世界好像被按下了静止键,连树影都不摇晃了。但敏锐如萧憬衡听得不远处有脚步,擦着草皮往他们这边方向接近。约摸不到一炷香时间就会来到他们的面前。萧憬衡立马抓着齐遥的胳膊站起来,低声说:“快走”,便拖着齐遥往前跑。齐遥迷迷糊糊中被扑到,又迷迷瞪瞪中被提起,听得萧憬衡说快走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跟着萧憬衡跑,发现萧憬衡的肩上被刺进了一根箭,箭头已经完全没入肉里,伤口正汨汨流出血,才知道原来刚才萧憬衡扑到她是为她挡了一箭。 果然如萧憬衡所料,追兵很快就追上来。齐遥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胡人的埋伏,因为听到身后叽里呱啦的伽耶国的官话传来。齐遥被萧憬衡牵着飞似的逃,因为剧烈奔跑扯动伤口,眼看着萧憬衡肩头上慢慢地被血浸红;又听见身后弓箭离弦的声音,一道箭簇贴着脸擦过,钉在在了前面的树g上。 跟着萧憬衡左拐右窜的,齐遥渐渐迷失了方向,不料脚下一空,两个人就这样抱着滚下了一个小山坡底,齐遥抬起头看,刚好他们滚下来的地方是一块凸出来的山石挡着了他们的头顶,胡人追兵一时半会大概是找不到他们。回过头才发现,萧憬衡避开箭伤,侧靠着山坡,脸色更是煞白,痛苦地闭着眼嘶嘶喘着气,血流得更多了,把半个身体都浸红。 “你,快走!” 萧憬衡忍着剧痛,咬牙开口让齐遥快逃。说罢,颇有一段时间听得齐遥没回应,也没听到脚步离开的声音,萧憬衡睁开疑惑的双眼,只见齐遥不知脑内天人交战的是什么情况,倒见她憋得一脸红,学着萧憬衡那样咬牙切齿低声说道: “想得美,你留在这谁给我的考试作证打分?” 萧憬衡被齐遥这番这牛头不搭马嘴的话噎得无语,现在是想着分数的时候吗?高不懂她的脑回路。齐遥环视了一下四周,低头考虑了一下迅速做出了决定,借着草石的掩护往另一个方向爬去,爬到回头看不到萧憬衡所在的位置,撕下一小段自己的裙摆挂在从地上冒出的枝头上,又脱下自己的一只鞋往前面一扔,做出一个简单的迷惑局,至于胡人上不上当就听天由命了。 做完这一切,齐遥又爬回萧憬衡身边,扶起萧憬衡辨认着方向慢慢走着。原来的据地不能回去了,不知道胡人有没有发现那个据地,更何况在逃跑过程中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想回也找不到方向。 慢慢走到太阳西下,拖出了长长的影子。两个人的运气总算不差,不仅没有碰到胡人,还找到一个小洞穴也是以前的采药人挖出来的。但b起在小高低那个就小很多了,藏在树丛之间,隐蔽x虽好但也阴暗许多。不能太多要求;齐遥架着萧憬衡进了小山洞,发现小到根本就不能让萧憬衡这个腿长得让人发指的人完完全全躺下,只能让他侧靠着山石坐着。这个时候,萧憬衡基本失去了意识,齐遥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滚烫得厉害,烧得迷迷糊糊的萧憬衡还不忘让齐遥快走。齐遥没理他,双手往下扒下了他的衣服,透过薄薄的里衣发现肩头的箭伤已经被凝固的血给糊住,撕开肩头的布料,发现箭头淬了不知名的毒,伤口周围已经起了一片红疹子。如果不是萧憬衡挡了一箭,现在伤口长疹的就是自己了吧,齐遥咬咬唇内肉转身出去。 在山洞的周边好不容易找到了点止血、解毒的药草,捡了柴,在河边找到一个破木桶和木瓢,好歹也能装小半桶水。返回小山洞的时候,萧憬衡已经昏迷过去。出于行医守则,齐遥不管萧憬衡有没有听到,但还是告知他一声现在她要开始做手术,帮他把肩头里的箭头给挖出来。还十分人道主义地往萧憬衡牙齿间横塞了一根木棍,防止他在手术过程中痛得醒来咬舌自尽。 齐遥庆幸今天上午出发前贴身带了一把小尖刀,用水冲了冲,生起火淬了一下,便跪坐在萧憬衡身后,折断了箭杆、剖开他的伤口,挖出箭头。待处理好伤口、敷上药、清理完现场,已经过去一个时辰,天已经完全黑了。齐遥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果然,平常用小动物来做试验的手感体验完全b不上用人来下刀。齐遥还很满意萧憬衡这个安静的病患,手术途中一直一声不吭的,当然也有可能是痛得昏过去,但无妨他仍然是个好的手术对象。齐遥瞥了一眼还在沉睡的萧憬衡,恶从胆边生,凑到萧憬衡跟前把手往裙子上擦了擦,把罪恶的爪子摸向了萧憬衡的头顶。她跟着萧四娘进入汴王府,第一眼见到萧憬衡的时候就想这么做了;那一头微卷的头发,出乎意料的柔顺,像极了江南老屋隔壁伍爷爷家那只叫卷毛毛的黑犬;卷毛毛很壮硕,站起来足足有四尺长、像座小山似的,而且还很粘人,齐遥每每经过伍爷爷家门,卷毛毛就会扑过来舔得齐遥一脸口水,齐遥痒得笑出尖叫,不甘示弱地抱紧黑犬把脸埋在柔软的毛发里一记猛蹭。嗯,还是熟悉的手感;齐遥又凑近了些仔细打量着萧憬衡的脸;啧,皮肤光滑到连女孩子都眼红。恃着萧憬衡昏迷中任人摆布,齐遥又豪着胆子在萧憬衡脸上东摸摸西捏捏的。摸捏得差不多时猛地想起这位刚做完手术的伤者还没东西下肚,而自己也饿到失去了知觉,又才匆匆爬起来提着破木桶出去。齐遥不知道其实萧憬衡一直醒着,因为逃跑、伤痛,几乎耗尽了体力,连个基本反应都给不了。就在齐遥转过身的时候,萧憬衡便微微抬起眼,目送齐遥风风火火地出去找吃,两边嘴角轻轻上扬。 早些时候在河边采止血草,齐遥透过月光就看到河里有鱼。所以为萧憬衡找吃的时候,齐遥便毫不犹豫提着破了一半的木桶来到河边。自小就跟着江南老屋那帮小孩上树下河,不费什么力气齐遥就用破木桶摸了三、五条小鱼,又顺了两只半拳大的鸟蛋,还给自己扎了一只草鞋。 就在洞口烧水煮蛋、烤鱼,齐遥没留意到萧憬衡一直在看着她。看着齐遥那双杏眼被火光照得似有星星住在里面,一脸专注地烤着鱼,心里慢慢地涌起了暖流,像潮水一样一点一点地把自己包裹起来。 好久没人这么对自己这般上心了,不是说府中的仆人、伺妾对自己不好,而是这种好是出于怕,还有目的不纯的献媚和讨好;人们怕少时的萧憬衡是怕他身后的老王爷,怕大时的萧憬衡是怕他手上的权势,生怕他的一个不满就要了他们的性命。而萧憬衡想想自己近几年的经历,发现自己也确是变得狠戾许多。旁人不明其中的原由,背地里暗唾萧憬衡不过是皇帝手下的一只狗,g尽腌臜的事情,不然他堂堂一个王爷之子又怎么够格封王?但没关系,他萧憬衡也不需要蚁蝼的同情和理解。被曲解也好、双手也确实沾了不少人命鲜血,但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为了能够保着萧氏一族的荣誉,而他萧憬衡有的是游刃有余、刀口舔蜜不伤舌的本领。冷面冷心的萧憬衡以为自己不会受世俗的感情而波动的时候,直到遇着齐遥后,萧憬衡觉得自己可能遇上了对手。 萧憬衡一开始也以为齐遥接近他,也不过是因为萧四娘这个从乡下来的野麻雀一下子飞上枝头变凤凰,没后台没背景。而他萧憬衡是汴王爷最宠的孩子,讨好了他也能多一分立身的保障。所以也叫齐遥多接近他。适时地,齐遥也确实喜欢找萧憬衡,犹其是萧憬衡在捣鼓药草、手工的时候。不吵不闹的,攀着桌沿聚精会神地看着萧憬衡一双巧手翻着药草、木料。后来,齐遥也渐渐壮起胆子,摸摸嗖嗖地捡些萧憬衡不要的边角料跟着他学做手工。日子渐长,萧憬衡也习惯了,看真了齐遥不似是刻意讨好他。至少,在这么相处下来,他们之间的对话一天都没有三句。齐遥似乎对他的手工制作方法更多兴趣。萧憬衡也的确是误会了齐遥。齐遥爱接近他,其实是只有他不会赶她走。府上没一个人待见萧四娘和齐遥,但因着萧四娘正是老王爷宠在心尖的人,所以不敢怎么样。人们只能把恶意、怨气暗戳戳地发泄在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娃儿身上。齐遥又怎么不懂,哪怕不知道被讨厌的理由,但还是能感觉到大人们厌恶的情绪。贫苦的孩儿早当家,齐遥虽小但也拎得清现状。现在能吃饱穿暖,有大房子住有学可以上,阿母不必再去卖唱,唱到喉咙都哑、咯出血。哪怕进了汴王府后,不似在江南那样有那么多玩伴,虽然孤独但也知足了。 萧憬衡眼看着齐遥烤好鱼,又细细地剔了刺,用y实的叶子扎了个小勺子,剥了蛋壳把蛋碾得细细的,装在宽叶扎的小碗中,靠近萧憬衡时才发现人早就醒了,一直在盯着自己看。齐遥硬着头皮前去,蹲坐在萧憬衡面前,用木瓢盛了点水给他喝, “你为什么不走?”萧憬衡声线沙哑。 “我看不懂方向,怕迷了路,倒不如等你好点带我下山” 多么蹩脚但又不知道怎么反驳的理由。两人一度沉默,只听见木柴被烧得哔剥响。齐遥轻叹一口气,用叶勺子舀了点蛋肉糜往萧憬衡唇边送去。 “只能找到这些东西了,也没有调味,先吃着吧,好歹能活命。”萧憬衡难得被齐遥这么哄着,乖乖地张嘴吞下一勺又一勺。吃罢,又就着齐遥的手喝下了药。萧憬衡才感到灵魂似有了重力,人也踏实了。 打了一桶水,撕了中裙当布给萧憬衡擦了脸、上半身和四肢,伺候完他,齐遥才吃完剩下的鱼和蛋,又熬了点药明早让萧憬衡一醒来加热就能喝,摸黑去洞穴旁的山溪洗了一个澡,把身上的污秽都洗净。 才走进澡x发现萧憬衡痛苦地皱着眉,脸色发白得连嘴唇都褪去了血色。齐遥赶忙跑去摸摸萧憬衡的额头,没发烧;又伸手进他的里衣摸摸胸膛,一片冰冷,他的手也出了冷汗。齐遥估摸着是药效发作和箭毒产生了反应。 “萧憬衡!萧憬衡!大哥!” 听见齐遥的呼唤,萧憬衡睁开眼。 “你觉得哪里特别不舒服吗?” 萧憬衡摇摇头: “冷”,就说了这么一个字。 齐遥安慰萧憬衡这是药效发作,很快就好了。萧憬衡无力地眨眨眼表示知道了。 漫漫长夜,有够萧憬衡好受的。齐遥看着萧憬衡冷很牙关轻轻打颤,内心挣扎了一番,无奈地叹了一气。算了,算我欠你的。便褪了自己的外衣、中衣,留下了薄薄的里衣,面对面地坐在萧憬衡两腿中间,抬起双腿环在萧憬衡的腰上,小腹贴小腹,侧脸贴着胸膛,结结实实地把萧憬衡抱个满怀;虽然姿势有点不雅,但这是想到最好的取暖方式了,齐遥想着自己t热就充当一个人形被炉吧。 萧憬衡被齐遥这一举动打得一个措手不及,本来就因为失血过多没什么血,现在身体内所剩的血隐隐要往腹下冲去,一时间脸色更白了,心跳也加速了许多,鼓鼓作响。齐遥未经人事,愣得跟个木头似的,听着萧憬衡不对劲的心跳声,抬起头发现他脸白得像纸,还当作是药性发作的表现:哦,原来这药到后期会让人心悸。嗯,还可能会造成血液循环不良。如果让萧憬衡知道齐遥这么想,大概会怒极攻心吧,高不好还会让她体验第一次农夫与蛇、人心险恶的事。 萧憬衡身上更冷了,齐遥知道萧憬衡自小就t寒,一年四季冷得跟个移动冰窟似的,以前冬天在萧憬衡书房取暖,坐在他身旁研墨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冷得像摸了冰块;这不,现在秋老虎还在吼着,萧憬衡就已经冷得像条蛇一样,怪渗人的。但对于萧憬衡来说,抱着齐遥就是一种享受了,萧憬衡t寒也畏寒,小时候吃了许多药也不见好,御医说这是从娘胎自带的,没法子根治,平常心就好。话说如此,但到冬天就格外难受,穿再厚还是感觉寒气自内散发,和外面的冷气双面夹攻,萧憬衡就没试过暖透的,所以天气一转凉,就得在房内生暖炉烧地龙。以前到了大寒,下雨又下雪,天气冷得不像话。萧憬衡便在书房里点遍了暖炉,烧了地龙席地而坐还是觉得冷。而背对自己盘腿坐着的齐遥就热到脱剩了中衣中裙,捧着一碗冰沙一边吃一边看架在腿上的书,好不快活,萧憬衡看着妒忌得眼红。而这种幽怨很快就被背上传来的热气给融掉,萧憬衡忽然感觉背上一重,转头发现齐遥饱暖梦周公打起盹来,一时坐不稳,便往萧憬衡背上靠去。背着一个永热的小暖炉,热气穿过衣服透过背裹住了冰冷的心,萧憬衡忽而觉得冬天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而现在,这个小暖炉抱着自己,香暖满怀,不知不觉间萧憬衡平静下来沉沉入睡。 —————————————— 各位元旦快乐啊!!!! 新年第一天给大家更个肥章。 但今天没双更噜∠(」∠)_гΘúщēǹǹρ.мё(rouwennp.me) -- 4②Щɡs.Coм 第十五章 萧憬衡是被吱吱喳喳的鸟叫给吵醒的,以往这时候听到的会是齐遥生火剥柴、衣服唏唏絮絮的摩擦声。萧憬衡睁开眼,不见齐遥的身影,周围也静悄悄。 终究是走了。 萧憬衡苦笑了一声,闭上眼感受心脏沉缓的跳动。 事情还是要从四天前说起。四天前,齐遥和萧憬衡躲在这个洞穴已经过了一周。萧憬衡伤口缓慢愈合,但因为食物、药品不足,这治愈的速度不是一般的慢,又没有足够的体力支撑他们下山,万一下山时遇到胡人就真的命葬此山中。所以急不得,就慢慢养着。每晚,齐遥都这样面对面抱着萧憬衡入睡,后来其实萧憬衡已经不觉冷了,但他不想就这么放开怀里这个温暖的小太阳,存着私心没有说。 就在一个天清气朗的晚上,听得周遭蟋蟀的叫声,两人都没有入眠。不知怎的,萧憬衡忽然想起,从北都出发来到西岭这大半年里,没听过齐遥和队伍里的同伴说起她的家人,而其他学子因为路途无聊,闲谈时话题多少都会带到自己家里的情况。但齐遥一句也没说。 “萧然和萧恬……还好吗?” 齐遥抱着萧憬衡,侧脸贴着胸膛,听到他嗡嗡低沉的声音透过胸膛传来。萧憬衡明显感到怀中的齐遥听完这句话后身体一僵。 是了,在这段时日的相处,忙着援医、考试,又遭着胡人的伏击、和萧憬衡死里逃生,分散了注意力差点就忘了回避萧憬衡的原因,忘了怀里抱着的那可是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源头。齐遥也怪自己,稍稍和萧憬衡相处得愉快就飘飘然了。 只见齐遥缓缓地坐起身体,盯着萧憬衡。在心里组织了很久语言,她很想质问为什么要赶他们出去?为什么要刘五来处理他们?阿母根本就没有害白晚玥,她肚里的孩子本来就已经保不住了!为什么他萧憬衡不分青红皂白就任由白晚玥的家仆乱棍打死阿母?为什么?为什么? 很多质问,但开口的却是淡淡的一句: “被刘五卖了” 然而这一句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样搅得萧憬衡心里一团糟。他没想过这个结果,当初他让刘五来处理也就以为刘五只是让仆人打几棍然后赶出家门,萧憬衡冷静下来后也想过等这一院老小在外吃一顿苦头再接回来,好歹忌惮着白晚玥背后的白氏和她外祖父的势力,总不能这么放肆包庇萧四娘。他没料到会是这样,难怪事情平息后他派人去寻萧四娘一院都没有下落,以为萧四娘带着他们回江南去。萧憬衡语塞,不知该如何接话。 “对不起。或许已经晚了,但还是要说对不起。”萧憬衡缓缓说道,“我不知道会是这样结果。当时我只以为刘五只是把你们赶出去而已。我没想到他擅自作主动用了私刑。我没想到刘五还掂记着报复的事情。是我考虑不周了。” 齐遥也没有再表现出什么,又伏下身体抱着萧憬衡闭上眼睛,但好久都没有入睡,心里不知想着什么,不知道该想什么。 自那晚后,一切又回到原点,回到齐遥第一次再见萧憬衡那种逃避的态度,两人一天能说三句话已经算多了,齐遥默默地如常照顾着萧憬衡。晚上,齐遥依然抱着萧憬衡入睡,两人之间贴身的距离能听到彼此的心跳,怀抱依然温暖,但萧憬衡觉得和齐遥之间,那层隔阂又再生起。齐遥已经熟睡,萧憬衡依旧醒着,低头看到她半边的侧脸,睫毛轻颤,想必是在做梦,而这个梦境似乎不太好,不然为什么她会轻轻蹙着眉头。萧憬衡忽而有一个想法,在自己这么伤害齐遥后,齐遥会像她如蝴蝶颤动翅膀似的睫毛一样,颤着她自由的心思就这么离开。 不,不要走,我不要你走。 但,还是走掉了。也是,这么伤害了她最亲的家人,而且这进山以来就恃着自己一层王爷和监考官的身份,让齐遥照顾自己的起居饮食,她虽然在行动上没反抗,但其实心里已经深深厌恶了他吧?萧憬衡心里升起更多的烦躁。他烦的是为什么自己的体力还不恢复?为什么还站不起来?要是恢复了就能走动去把齐遥捉回来。 这么想着,萧憬衡敏锐地捕捉到有一队人正往洞穴靠近,环视一下四周,艰难地挪动身体只拿到一个破木瓢,萧憬衡在心里掂量着这个破木瓢在扔死胡人和敲死自己之间哪个胜算比较大的时候,听见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奔来,抬起头就看见齐遥出现在洞穴口,扭着身体往后面大声呼叫: “这里!这里!快快快!” 说完也不顾一头汗水跑进洞穴里,咬牙扶着萧憬衡站起来。随后一小队北朝精兵也跟了上来。 原来一大早醒来,齐遥帮萧憬衡擦身体的时候发现伤口周边的疹子起得更严重了,隐隐有些流脓,看来毒x没被清掉,再这样下去萧憬衡很可能会感染而死。等不得,齐遥快快帮萧憬衡擦好身体,便贴身收好小尖刀,正打算外出找找巡逻的援兵。 齐遥猛地刹住脚。她为什么要对萧憬衡那么上心?为什么要救他?趁他受伤的机会走不动就这么把他留下来等死吧!为了报仇!何况他知道我是萧娆了,保不准以后他不会揭穿我或秋后算账。齐遥回头看了萧憬衡一眼,只见他痛苦地紧皱着眉头,面如白纸般苍白。齐遥咬咬牙,转头走了。 这一路上,齐遥都走得心神不宁。一方面是担心会碰上胡人,另一方面,虽然齐遥是不承认,但脑海里不断浮现萧憬衡那张苍白的脸。 救?还是不救? 不救!他可是害得阿母被乱棍打死,还让萧然萧恬失踪的万恶之源! 救吧。救死扶伤是医者的责任。何况一事归一事,萧憬衡是吩咐刘五来赶她们走,他也没想到刘五会顺带报仇。 不救……吧。要是他不让刘五来…… 救吧。他好歹是救过我,不然现在躺在山洞里等死的就是我。 齐遥沉浸在内心的纠结里,停下了脚步。 哎!晦气!齐遥在心里狠狠地啐了一口。萧憬衡,算我欠你的罢! 齐遥想起,刚到山脚下的时候,车夫告诉她在山里会有北朝的精兵巡逻,一般会在树上刻着北朝皇室的族徽五爪龙。那是精兵的临时据点,会在那休息整顿。齐遥小心翼翼地在丛林里摸索着,一边找树g的标记。 万幸的是,没多久真的让齐遥找到了一小队穿着五爪龙标识的北朝精兵在前方的树下休整,齐遥马上跑上去简单清晰说清楚情况,这一小队的人听得情况后让一个人立即去半里之外的驻扎点叫来两个小队的人跟上,一队人就这样跟着齐遥来到了小洞穴。 洞穴比较小,两个士兵担着担架进来,扶着萧憬衡躺上去出了洞穴口。一队人护送着两人下山,齐遥因为担心山路崎岖,会有个突发状况什么的,也一直跟在萧憬衡身侧,不自觉间一直牵着萧憬衡的手。 萧憬衡轻轻侧过头,看到齐遥急得一头汗,头发乱蓬蓬的还沾着树叶。目光往下,看到她一只脚上的草鞋都已破穿,露出一只粉白的小趾头。目光再上移,她的手紧扣着自己的手,在自己宽大的手掌衬托下,她的手小小的。 和自己冰冷的手不同的是,萧憬衡的心烧得滚烫。齐遥没有抛下他走了,而是去搬救兵,不怕路上遇到胡人的伏击也要去找人来救他;现在还一直牵着自己的手不松开。失而复得的狂喜灼灼烧心,而外表却表现得平静、毫无波澜。 因着小队的队长吩咐了一个脚程快的人先下山安排接应,所以齐遥和萧憬衡下山后,马上就有资深的医者和药师等着救援,听着受伤的是皇帝最器重的萧王爷,又从三里之外的大驻点,快马加鞭送来驻点御医为萧憬衡治疗;齐遥没有停下,也在一旁帮忙打下手。 对萧憬衡的伤口做了些紧急处理,待过了三天,萧憬衡肩上的疹子已经不增了;但边境线的医疗物资毕竟有限,也怕等下去这毒x不知什么时候又发作,又马上安排了大马车和10人精兵小队,载着、护送着齐遥和萧憬衡回大本营。 时隔快一个半月,终于回到大本营,一队人浩浩荡荡、风风火火地把萧憬衡送去房间,大本营内一半顶尖的医者和药师都进去房间照看萧憬衡。齐遥见没她什么事,就回自己的院子去,还没迈进门口,薛见桃就猛扑过来,手抱着脖子、双腿圈着腰,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齐遥身上。亏得薛见桃人瘦,不然齐遥还真是招架不住。一个半月没见,仿佛过了一年似的,薛见桃哭得稀里哗啦,哭得齐遥像是个抛妻弃子的渣丈夫,总算肯回头是岸,蹭得齐遥一脸眼泪鼻涕。齐遥既心酸又好笑地抱着薛见桃进屋子,放下薛见桃细细和她说这一个半月她经历了什么。 且说回齐遥、萧憬衡从山上回来后,萧憬衡回到大本营,终于安全了,齐遥也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神经一时间都松懈下来不必担惊受怕,中途萧憬衡醒过来一次,让齐遥一个人到房里,把药库的钥匙交给她代保管,便又昏过去。 齐遥拿着钥匙,暗自琢磨了好久也没想透为什么要她来保管钥匙?等齐遥推开药库的大门,迎面被一排排顶天的柜子给唬了一跳。齐遥像闯入了什么知识仙境一样,慢慢地走过柜子之间,看着抽屉上贴着一个个药品标签;真是各种药材、药草都有啊,就连西蕃进口的西药也有。 猛地,齐遥就想起自己的上山任务是找100种药草,然而因为跑得急没来得及找回来,眼看就要去报告了,自己啥都没有。齐遥按捺着狂跳的心,快速地在柜子间穿梭;有!都有!100种药草都有!齐遥忍着对天狂笑的冲动,马上去角落拿了一个小竹篓,轻轻哼着歌像采蘑菇似的从柜子里找她要的药草;齐遥也精,拉开抽屉发现药草都是按照陈年的年份整整齐齐码着,她就拿外头最新鲜的,不至于穿帮。 转眼两天后,齐遥拿着100种药草顺利去作了报告。在萧憬衡沉睡休养的这段时间,齐遥代替萧憬衡保管着药库的钥匙,便要兼任药品调度的工作。这几天,齐遥经过萧憬衡的房门时,都见到一个身穿重甲的将士急得原地打转,几度想闯进房内都被侍卫和阿喜给拦下。 “少王爷醒来了吗?”将士问得最多就是这句,但得到的回答都是否定。 齐遥看不过眼,就上前攀谈起来。才得知西岭的边境线驻防分东西南北线,而这位将士,是东线的统领:朴将军。 朴将军告诉齐遥,现在东线正和胡人交战,不知怎的在军营中爆发了一阵瘟疫,东线的营帐里没有对付瘟疫的药草便来大本营里寻求药资支援。无奈萧憬衡一直昏迷不醒,这药品不知怎么个调度安排,而前线的士兵一边打仗一边忍受着瘟疫的摧残,叫苦不迭。 呔!不早说!药库的钥匙现在在我这,归我保管呢!齐遥拉着朴将军往药库里奔去,细细问过士兵们的病状,又请教过几个顶尖资深的医者和药师,得出了一个结论后,便盖章调度库房,让人抓了一批药品跟着朴将军去前线;原本配这些药的时候有好几种药草都可以配b,但齐遥想着前线的士兵们保家卫国的,没有他们就没有安稳的日子;没多想,就抓了最好的那种药材去配药方。朴将军千恩万谢,拉着一车车药品、物资返回了东线。 多得齐遥的慷慨,这批药很快见效,瘟疫很快就被遏制,东线频频传来捷音。这已经是后话了。 没过多久,萧憬衡就转醒过来,也彻底好了,肩头上只留下一个淡淡的伤疤,不愧是用了西岭最好的药,一滴都没有浪费掉。齐遥搬着药库的账本、进出调度记录给萧憬衡过目,汇报这段时间的情况,萧憬衡低头翻着做得整整齐齐、有条有理赏心悦目的账本,心里甚是满意。听得齐遥又说了朴将军的事情和东线的情况,她给东线的士兵配了什么药方,用了哪些药效强劲的药草,是怎么考虑的。萧憬衡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着齐遥;齐遥被他这个耐人寻味的笑容给吓到头皮发麻。所幸萧憬衡没说什么,交还了钥匙,齐遥觉得这事就应该……算是……这么……过去了……吧? -- 4②Щɡs.Coм 第十六章 转眼间,天气已入冬。西岭已经细细簌簌下起了雪,齐遥他们十人已经在大本营快过了九个月,也该是回北都的时候。几个月时间对于普通人来说一眨眼就过,但齐遥觉得这几个月好像过了几年一般,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又或是大事不断。经过几个月,齐遥感觉自己的知识面改进了许多,除了知识,改进的还有和萧憬衡的关系吧。 虽然那个在小洞穴的晚上,萧憬衡问她萧然、萧恬的情况时,齐遥很想拿过小尖刀刺下去,但听萧憬衡这么问,好像他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他好像只是交待下去任务而已,并没有管怎么执行、执行的过程怎么样。但是,如果他不叫刘五来处理,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齐遥不想就这么放过萧憬衡,在这个责任里,没有萧憬衡就没有后续的刘五,他萧憬衡就要负起三分之一的过错。 七年前,萧憬衡固然做错了,但这快一年的时间里,他对齐遥的种种、大大小小的好,齐遥也是记得的;齐遥承认其实在自己心里头那丝丝缕缕的情愫早已经发芽了,早在出发去西岭的过程中,萧憬衡在一些细节里就表现出对齐遥的关心,比如:记得齐遥吃不了苦味的食品,而西岭产得最多的就是一种带苦味的瓜:癞瓜,平常人家常用来炒牛肉,喜欢吃的人觉得口感回甘,但对齐遥来说就是磨难,每次吃癞瓜炒牛肉,齐遥都是嚼都不嚼直接吞;萧憬衡知道后,便让阿喜交待后厨做癞瓜的时候,不要在齐遥的食盒里放癞瓜,换别的没有苦味的菜;再比如,齐遥来月信在床上痛得死去活来但又困得睁不开眼的时候,就感觉到房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人,然后感觉到额头伏了一只冰凉、生着薄茧的大手,被熟悉、清冽的松木香包围着,尔后怀里被塞了只暖水袋;待齐遥醒来,发现床边的小桌上摆了一碟红枣阿胶膏和几颗止痛丸…等等,更别说后来萧憬衡为她挡箭、又包庇她去药库拿100种药草顺利通过考试。 萧憬衡好的坏的都混合在一起,齐遥乱得一团麻不知该怎么理。那就这么着吧,反正和萧憬衡也不会有太多瓜葛了。 萧憬衡带着十个学生哥,又伴随着50人的精兵拉着一车车用毡布盖得严严实实、神神秘秘的物资回北都,回到去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 到达北都后仁医堂也放假了,齐遥就顺带回齐家好生休息,平日里看看书,帮帮养母齐夫人做些家务什么的。齐氏夫妇待齐遥这个养女是极好的,视如己出;可怜齐遥的身世又喜爱她的懂事和活跃的性子,常常逗得齐氏夫妇笑得满是开怀。 就在这么平静而快乐的日子里过了有半月。 因着临近春节,市集常办庙会,想着在家里憋了半个月也憋得有点慌,纸墨也用得差不多了,于是齐遥便想上街去买些笔墨纸砚。正在书斋里挑着毛笔时,身旁两个看起来也是学生哥儿在买文房用具,闻得他们在聊北都最豪华的销金窟:月下坊来了位顶顶好的江南美人,才过及,腰软若柳、红樱小嘴,那一双又圆又大,眼波流转的杏眼只看人一眼,便干得人神魂颠倒的。许多王爷富贵公子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齐遥听着,脑子里倏地就觉得是萧恬,而且年龄也对得上。 虽然相似的人有很多,而且仅凭几句外貌描述还不足以证明便是萧恬。 但一旦有这个想法真是挥也挥不走。万一呢?万一就是了呢? 不多纠结,齐遥决定要去看一眼,证实自己的想法,反正看一眼又不会怎么着。在书斋里偷听二人谈话,齐遥知道第二天晚上一位富商公子会在月下坊开生日宴,这位江南美人会在宴会上弹奏一曲琵琶,所以当晚齐遥草草吃完晚饭就和养父养母说和薛见桃逛花街便溜了出去。 月下坊是一座沿江而建、足足有五层的超级坊船,里面集食肆、住店于一t的大型酒楼,每夜这里都灯火通明,传闻月下坊有两个主人,其中一个就是汴王府的老王爷;月下坊的装潢那可是极尽穷奢,每一层楼都是不同的风格,大厅甚至干脆按皇家花园苏园来打造,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柳暗花明,一样不落。月下坊的妓子个个都是样貌顶顶出众的美人,大江南北朝内朝外,西蕃异族都有,个个还都是琴棋书画绣各怀一身技艺。招待的都是全国、乃至邦外高官、使者,非大富大贵之人不可进入,而且进入月下坊得有准入牌方可通行。 而齐父不过是私塾的夫子,齐母只是寻常的妇人,齐家算不上富贵人家,也只是生活好一点的平常人家。齐遥也是个胆大之人,出门时换了一身用上好丝织的素白衣裙,眼看就快进月下坊的大门时就随便跟在一个带着五六个仆人,拿着准入牌的纨绔子弟身后,表现出低眉顺眼的模样,装作是这个纨绔子弟的丫鬟。今晚月下坊特别多人,光和齐遥同时进去的就有几家公子、夫人,每个人都带着呼咋咋的好几个仆人丫鬟,一时也难分清谁是谁家,也就让齐遥有机可乘,跟进了月下坊。 可惜齐遥赶慢了,进去后没赶上江南美人的奏曲,但又不甘心就这样走,想碰碰运气。何况月下坊还会提供点免费的小点,逛一圈也无妨。 只是这月下坊也是够大,齐遥逛得够呛的,就随便寻了一座没什么人经过的小假山坐着歇脚。不料这小假山后是一个小小的半开放式宴席厅,被层层叠叠的假石、植被挡着视线一时看不见。天地作证,齐遥没有蹲墙角偷听的趣味,她刚好就坐那,而背后那群富家子弟们约摸着有五、六个人,喝得酒酣耳热的,说话声量也没个控制。齐遥听着背后的人谈天说地的,聊官场、票子银子、女人。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哎,话说这蓝灏璟啊好像真的回了北都。” “啧啧啧,别的不说,果然投胎到一个好人家做什么事都顺风顺水的,这不,靠着他老子的丰功伟绩,一回来就要进仁医堂当副堂主哦。” “哼,大岁头上敢动土?进仁医堂还不是得看咱们西岭王的旨意?是吧?西岭王” “呔,我听我表妹说这个蓝灏璟倒是长得个一表人才,当初在东岳的时候上至八十老妪下至三岁女娃娃都被迷得神魂颠倒的,这一归朝,怕是咱们阿衡要失去一半的追求者咯。阿衡你可要小心点” “听说今晚那蓝灏璟也来了,不过是在另一个厅” “难怪,我就说为什么今晚月下坊多了那么多贵小姐、贵夫人的,原来都是奔着那不硬不硬an的小白脸去的。唉,看来咱们萧王爷遇着一个劲敌咯。” 接连听到又一个熟人的名字,齐遥心里一个咯噔,敢情萧憬衡也在?自回北都后半月有余,齐遥都躲在齐家甚少出门,也没再见过萧憬衡,真真是冤家路窄才出门就碰上了。刚才那四人对话里,萧憬衡都没有作声。还是那四个人继续谈了几句,齐遥便听得椅子后退的声音,有人似乎站起来了,果然下一秒便听见萧憬衡的声音: “你们继续,我先上去歇会儿” “呦呦呦,阿衡现在怎的酒力那么差了?这一小坛还没喝到底呢?还是说有哪位小娘子在楼上等着你?” “哎?是不是那个江南来的小美人?” “胡闹!江南小美人在三楼的春日房” “呔!这不就是阿衡隔壁吗?阿衡你可要加把劲儿,不能被b下去咯” 说罢,那四个人促狭地笑了。萧憬衡玩味地“哦?”了一声。 听见萧憬衡要往这边走来,齐遥一下子慌了,真真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往另一头拐去。齐遥也摸不准自己在躲什么,反正躲就是了。萧憬衡前脚已经出来,齐遥才刚刚收回后脚,还是被萧憬衡看到了背影消失在另一头的山石后。其实萧憬衡早就看见齐遥了,看见她在月下坊东逛逛西瞧瞧的,似是在找着什么人。但无奈被四个损友绊住脚走不开,不然就抓住齐遥让她陪着自己吃一顿饭,当然最主要是想看看齐遥。半个月有余没见着她,从西岭回到北都,也刚好赶上仁医堂最后一天开课。萧憬衡上完朝就去仁医堂里和刘堂主议事商榷下一学期的事宜。在仁医堂碰见齐遥好几次,但她看到自己后就赶忙调转方向走了,动作之刻意让人一下子就看出她在回避他。也是,虽然在西岭的山洞里和她解释过他不知刘五借机报仇的事。按常理来说,这一时半会也很难说原谅就原谅。学堂放假后,就更难碰见她,也不知她在捣鼓什么,为什么不来找他?难道学业上就没什么问题要问吗?难道就不来道谢一声吗?他还舍命为她挡箭呢!一事归一事他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吧?亏得还给她药库的钥匙帮她过了考试。啧,没个良心的。但也真的好想能再有机会把她肉在怀里,又香软又暖和。 萧憬衡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原来对齐遥的喜欢早已经苏醒。年少的感情再萌芽,生长的势头竟是如此猛烈。具t是什么时候这么掂记着齐遥呢?大概是第一次有仁医堂见到她,她不再叫萧娆了。那时起,他就无法不对她上心。就像小时候一样,喜欢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又或是在去西岭的途中和她的接触多起来,再到一起在丛林里经历过死里逃生。但他没忘,是他让齐遥一家支离破碎,虽然对她承认了这个事实,承认了是他的错,考虑不周让刘五来赶他们走,但没想到刘五会夹带报仇的念头。但其实当时在山洞里,他没说出真相。没说出事实背后的真相。他不敢,因为一旦说出真相,齐遥真的会弃他而去。 另一头,齐遥见避开了萧憬衡后才慢下脚步,回想起方才听得那四个人谈话中说到那江南美人现在在三楼的春日房,齐遥那好奇心又窜上来了,像猫挠似的一下下抓着心痒痒。 看一眼,不证实一下不死心。 于是,于是齐遥转身摸到去三楼的楼梯口,发现自己根本上不去。因为这月下坊二楼以上都是住宿的房间,而且这些房间不是随随便便就开放给人住的地方。是面对那些达官贵人喝酒喝到上头想歇一歇,或是兴致起搂着妓子想春宵一刻的时候开放的。为了保证这些达官贵人的安全x还有私密x,所以二楼往上的楼层都有小厮把关每个楼梯口,没有准入牌,就别想踏进楼里一步。这楼里的安全x和私密x真的是做到极致,哪怕是那些达官贵人的随从也是不能进去。如果那些官爷们有需要的话,就可以在门口摇铃,月下坊在每一层楼都配了两名管事,这些管事听到摇铃响就会来提供一对一的服务。 但齐遥没在怕的,从小就跟着那些男娃娃上房揭瓦,加得反应足够快,很快就让她发现了突破口:就在二楼的东厢尽头有一个露台,露台有一把小小的悬梯通往三楼,齐遥避过小厮一鼓作气爬上了悬梯,往下一看,是深不见影的江面,听得江水拍岸的声音似是要吞没整个月下坊。说实话,心里多少有点怕。但来都来了,人都挂在梯子上,齐遥抬起头,咬咬牙往三楼爬去,轻轻从三楼的窗口一翻,双脚沾地便进来了三楼。完美着陆,无人发现,接下来便是找到春日房瞧一眼确认下就回家。 ——————————————————- 我肥来啦! 玩了三天,累炸了。所以今晚就更一章,不过是个肥章,嘻嘻。 明天要上班惹,哭唧唧。 各位记得调闹钟哦。么么啾。гΘúщēǹǹρ.мё(rouwennp.me) -- 第十七章 月下坊的结构是个“回”字型,齐遥刚好就在最长的一边,真真是走断腿。所幸月下坊财大气粗的,为保证舒适x每一层房间不算多,要找花的时间也不会很多。 只见这三楼是东灜风格的装潢,廊上隔五步点了一盏西蕃琉璃缕空吊灯,花样照在趟门上影影绰绰的,门内又映出舞姬曼妙的身影,煞是好看。这一路走过,细细听有醉酒高歌的、有男人痛哭的、有令人脸红耳赤的哦y,幸好这些房间隔音效果好,不然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会成个什么样的菜市场。齐遥也是运气好,这一路走来也没碰见小厮或管事,就是这春日房在哪仍是没个头绪。就在齐遥快要放弃时,就见得前面的房间挂着“春日房”的牌子。 齐遥大喜过望,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前正想开一条缝瞧瞧。没料到房门却突然从里被拉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对被抹胸勒到呼之欲出的大x;啧,现在的丰满美人都兴这么穿吗?那晚坐在萧憬衡身上的西岭美人是这样,现在这位也是这样。抬眼看,是一抹饱满的樱桃红唇;往上是挺翘的小鼻子;再往上是一双圆而大的杏眼,果然眼波销魂一看就勾人心魂,可惜了,不是萧恬。 没料到这位江南美人反应却b齐遥快,打开门突然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听墙角,美人大骇一惊,发出尖叫:“你是谁?你在这干嘛?来人啊来人啊!” 齐遥立即慌了,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正想提脚溜,听得来时的路传来脚步声,只能往前逃,才拐了一个弯便听得前面又有脚步声,慌不择路下,瞥见左手边齐腰高有一扇窗,里面的光不似其他房间一般亮,大概是没人?或是人已熟睡?管不得那么多了,齐遥推了推窗,老天保佑,窗户能从外往里推开。 二话不说,齐遥双手撑着窗台、一提身,轻轻松松地翻入了房间内。原以为落到的会是地面,没想到窗下是一张贵妃椅,椅上坐躺着一个人,而齐遥正正就坐在了那人的身上,转过头看,只见得一双惑人心神的丹凤眼正盯着自己看,那眼神像是毒蛇看到猎物自投罗网般兴奋。 苍天耶,谁能相信,这窗下是一张躺椅?这种摆设谁想出来的?!而谁又料到这椅上躺的又是萧憬衡!齐遥猛地想起那四人的对话,好像也说了江南美人在的春日房隔壁就是萧憬衡的房间。 呔!谁能信,怎么随便找的一间隔壁就是萧憬衡的房间。齐遥心里暗暗唾骂着天意弄人、气得连自己也一起骂,齐遥你这是什么狗屎运! 而对于萧憬衡来说无疑是天降喜事。今晚在月下坊没捉到到处乱逛的齐遥,在宴席上被四个损友损了一顿,心情烦闷下喝了不少酒,才喝到一半就已经上头眩晕,提前离席上楼去自己在月下坊专属的房间歇息。坐躺在贵妃椅上单手支着头打盹。因着靠近窗边,朦朦胧胧中已听到隔壁的骚动。没想到还没过多久,头顶的窗就被推开,见得一个轻盈的身影翻身而进,轻轻巧巧地就坐在他大腿上,有点分量的冲击力震得萧憬衡睁开眼,发现这个引起骚动的罪魁祸首不就是齐遥么?萧憬衡心情大爽,猎物自投罗网怎的能不高兴?可猎物似是很怕他,隐隐有要逃的动作。呵,又怎会让你如愿。 “齐姑娘,你什么时候能改改动不动就翻窗入室的习惯?嗯?”萧憬衡不紧不慢地说着,一脸戏谑。 “哈。。哈。。事发突然,情。。情况紧急”齐遥尴尬地g笑几声。 是了,齐遥和萧憬衡都不约而同地想起小时,齐遥也是这么喜欢翻窗进入萧憬衡书房间取暖纳凉。因着齐遥是不能入萧憬衡的书房,没法从正门进去,那就另辟蹊径翻窗而入。 很不妥,先跑为敬。 萧憬衡又怎料不到齐遥想逃跑的心思,便坐起来伸手,单手扣着齐遥的背往怀里摁。齐遥立马双臂折起抵在萧憬衡的胸膛上保持距离。但还是太近了,近到能在萧憬衡的眼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他不会是想亲我吧?借醉意来耍流氓!呸! 只见萧憬衡单手扣着怀里的齐遥,另一只手伸高把窗子合上。把隔壁的骚动间隔在外。 哦,不好意思,是我自作多情了。 萧憬衡合上窗后,便稍稍坐直了腰,和齐遥贴得更近了。齐遥加重了双臂的力度,也无法阻止萧憬衡的靠近;近近近,太近了,近到要鼻尖碰鼻尖了;齐遥稍稍偏过头,不然那么近的距离她都不敢呼吸。萧憬衡一声不出地盯着齐遥的嘴唇看,似乎在掂量着要怎么把这只闯进蛇窝的小白兔给一口吞下。 齐遥被盯得头皮发麻,又睁不开萧憬衡的扣在背上的手; 这醉鬼怎的力气那么大? 丝丝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动。齐遥想着,得快点打破僵局;忽地想起坐在假山前听得萧憬衡的损友们聊到了蓝灏璟,他们好像认识?一时好奇,便开口问: “萧憬。。。大哥,你和蓝灏璟很熟吗?” 啧,坐在我的怀里,想着别的男人?齐遥一开口就戳到萧憬衡的肺管子,萧憬衡眯了眯盯着齐遥的丹凤眼,如果齐遥转过头来看一眼,就会发现萧憬衡的眼神变得非常危险,这个时候,要跑还是来得及的,但齐遥似乎在萧憬衡的事上是个天赋异禀的作死小能手,没察觉到危险的齐遥,还继续开口: “听说,蓝灏璟今晚也在月下坊,好多小姐夫人都冲着他来,都不知道他在哪哈哈哈。。哈” 天地为证,齐遥说出这句话纯粹是无话找话,并无其他心思。但在萧憬衡耳里就不是这样了。本来喝了酒情绪就容易波动,这下齐遥的一句话,轰的一声把萧憬衡心里的邪火给点着。 还问在哪?还笑得出? 妒忌的情绪先于行动,萧憬衡二话不说,另一只手扳过齐遥的脸,对着嘴唇就是吻下去。齐遥被突如其来的吻,吻得一个措手不及,下意识想开口叫救命,不料被萧憬衡趁虚而伸入了舌头,背死死的被扣着,整个人动弹不得,只能被动、正面地去承受这个热烈的吻。 嗯,是想象中的柔软。萧憬衡的舌头像一条灵活的蛇,绞缠着齐遥的舌尖。不知从哪偷吃了茉莉花饼,齐遥嘴里一股甜丝丝的茉莉香,萧憬衡吮着嘴里那片柔软的唇,不够,还想要。 齐遥被这个深吻憋得喘不过气,发起垂死挣扎的反抗。萧憬衡抓着齐遥的双手顺势压倒在椅上,把齐遥的双手固定在两旁的耳侧。齐遥用力侧过头,拒绝萧憬衡的亲吻。 “你干什么,放开我!” 吻不到齐遥,萧憬衡转而把头埋在齐遥的颈窝里,齐遥感受到萧憬衡冰凉的鼻尖在自己脖子上游曳。萧憬衡细细地嗅着齐遥衣领里升腾的热气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密密地吻着齐遥的耳后、脖子。 “萧憬衡,你干什么?放开我啊!”齐遥死命挣扎。 萧憬衡咬着齐遥的耳垂,上下牙轻轻磨着,声线尽是暗哑,反问: “你呢?你来这干什么?你也是来找蓝灏璟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连心都变得小心眼,萧憬衡有些不忿,不轻不重地在齐遥的脖子上吮出了一个红印。就像给猎物标记,这样留下痕迹,齐遥就只能属于他一个。原本萧憬衡只是想浅尝辄止,没想到齐遥的反应那么大,用力挣扎想逃脱,蹭得萧憬衡腹下隐隐生火,似有抬头的趋势。正当萧憬衡想要不要就这样把齐遥就地正法时,房门被犹犹豫豫地敲响了几声。 谁?那么!胆敢这时候来敲萧王爷的房门? 萧憬衡怨气幽重地啧了一声,恋恋不舍地起身去开门。打开门原来是月下坊的管事,管事也深知打扰了萧憬衡的休息惶恐万分,但是又担心逃脱的不知名人士是刺客,会危及到住客的安全而不得不一间一间房间去确定这些官爷们的安全。 而这位不知名人士被怀疑是刺客的齐遥,见萧憬衡放开自己,走出屏风外去开门,立马一个鲤鱼打挺又轻轻巧巧地翻窗出去,避开小厮、管事的视线,脚底抹油跑回来时的窗口,一口气沿着悬梯爬回二楼,飞逃似的从月下坊没什么人的侧门逃了出去。这边厢,不过是个转身的时间,就让齐遥翻窗溜走,萧憬衡一腹邪火无处发泄,喝光了一小坛凉水才憋回去。放下琉璃凉水瓶,萧憬衡眼神幽深地盯着贵妃椅上方、门户大开的窗口,不知在想着什么。 好险好险,差点就命丧蛇口。齐遥逃出月下坊,慢慢走在大街上平息着乱跳的心; 呸!臭流氓!老醉鬼!不要脸! 但也忍不住想起那两片冰凉的、柔软的薄唇在自己脖子上游动的触感。 呸!齐遥你不要脸! 齐遥一边嫌弃,一边用手袖擦脖子,想把那种勾人的触感给擦去,一边往家里走去。但还不忘最初出来的借口,买了一扎扎各式各样的鲜花,抱了满怀也正好遮掩了在月下坊染上的脂粉味。 回到家,齐夫人正在厅内点着牛皮灯给齐遥绣着过年穿的新衣,齐夫人眼尖,齐遥一踏进厅里就见得齐遥的脖子靠耳垂上有一个小红印,便问齐遥怎的那么不小心被花里的虫子咬了去,咬了还挠破皮,赶快去找点药膏涂上了;齐遥支支吾吾地答应下,能留下这个半只拇指大的红印,这哪是小虫子,明明就是大醉蛇! ———————————————————————- 本菜j明天要出差,明天大概率是更不了噜。 争取后天三更!争取! 今天就开个小车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