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作者:廿小萌 文案: 自从那个肤白貌美大长腿、成绩还顶呱呱的便宜弟弟过了他们周家的大门,周什一的耳根子就再没清净过了,所有人都让他多跟人家学学。 【第一个礼拜】 周什一:学什么?抽烟打架喝酒吗? 【第二个礼拜】 周什一:他还嘴甜懂事讲礼貌?行,我明天就去搞证据。 【一个月后】 周什一:在学了在学了,不止品学兼优,马上性取向都要学会了。 谢初鸿挑眉:不搞证据了? 周什一:我警告你,把衣服穿好说话。 迷人的不是我,是十八岁。 cp:长的不像好学生攻(周)x长的不像坏学生受(谢) 1.纯情小朋友组,正文无doi情节 ○除了HE,其他什么都不保证 内容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初鸿,周什(shi)一┃配角:下本开疯批攻《偷》┃其它: 一句话简介:而且我有证据 立意:「青春期最美好的礼物」直面内心,接纳自我,学会与自己相处 第1章 晚自习,教室里寂静一片,所有人都埋头于自己的作业,除了谢初鸿。 少年人略略偏着脑袋,摊开在桌上的练习册早已填满字迹,五指轻搭在脖侧,后颈白净。 他那眉头紧锁的新同桌盯着最后一道函数看了多久,他就盯着他的新同桌看了多久,胳膊肘边放着递小话的草稿本。 无一例外地,都没得到回应。 这题我可以教你 这边的教学进度跟你先前的学校不一样 我们数学老师普通话不标准,语速快,课上没听懂可以问我 周什一神情木然,连个眼角都不肯分,谢初鸿唇角一翘,再次将草稿本推了过去。 怎么还真生气了?被我发现又不丢人 不用,真的,求你 周什一现在就是再抓心挠肝想知道这道题怎么做,面子上也过不去。 结果他龙飞凤舞几个大字刚回绝完,身边人便径直凑了过来。 为了不打扰其他同学自习,谢初鸿说话时挨他挨得极近,压成气音的声线清清凉凉的,撩在耳畔:那等会放学一起回家? 周什一捂着耳朵唰一下就从座位蹦起来了,屁股下的椅子直接撞到侧面墙壁上,磕碰声清脆。 一时间,班里所有人都抬头望向了两人的方向。只见那身材高大的转学生正凶神恶煞地俯视着他们班长,一双眼睁得铜铃大,就连面上因为逗弄泛起的潮红,落进他们眼里,也成了愤怒和不好惹,好像下一秒拳头就要落到谢初鸿身上。 教室里氛围顿时紧张起来。 坐在讲台上值班的纪律委员率先开口试探:怎么了? 周什一瞪着眼说不出话,右手还保持着僵硬握笔的姿势,满脑子都是这人唇瓣蹭过自己耳垂带起的过电感。 需要叫老师过来吗?纪委有些犹豫。 迎着周什一的注视,空气安静了一秒,谢初鸿缓缓勾出一抹无害的笑:不用,只是一点小误会。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恶作剧能让周什一有这么大反应,明明白天都还好好的。 少年声线清爽,如玉的面容在教室顶灯的映照下散着一层浅浅的光,素净又从容,跟他身边体格健硕的人对比起来,几乎直接把优等生三个字写在脸上。 纪委将信将疑:确定不用吗? 她和班上所有同学一样,望向他们班长的眼里满是担忧,教室里已然响起窃窃私语。 要真是小误会,这大块头犯得着这么大动静从位置上蹿起来? 被这么一帮生怕自己被人欺负的同学盯着,谢初鸿不得不让自己的笑容更有信服力,故作无奈地吐露实情:好吧,我刚刚想教周什一数学题,但好像打断他思路了,是我的问题,真的没事。 周什一: 这话说了不如不说。 果不其然,纪委明面上接受了这个解释,眼睛里对谢初鸿的心疼却愈盛。 周什一屁股都还没落回座,那些戳脊梁骨的议论就飘进了耳朵。 打断个思路就这么凶,神经病吧。 他真的不是体育生吗 好高,感觉都一米八三、八四了,像篮球队的。 我早说他从三中转过来就是因为跟人打架,不想处分记档案。 问题为什么要转我们班,成绩成绩又跟不上,心疼初鸿人美心善。 搞不懂老白怎么想的,明知道有过节还让他跟班长坐一起。 这些话周什一听到了,谢初鸿自然也听到了。但他发现身边人眉目间那份怒气,反而在闲言碎语里敛了下去,出人预料地平静。 周什一的思绪还停留在他们嘴里提到的人老白,就是他们文科高三三班的语文老师,自己转学过来的新班主任。 他也很想知道这姓白的在经过昨天晚上以后,究竟是抱着什么心态,把他安到谢初鸿旁边坐同桌的。 闹完这一出,周什一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清净,结果谢初鸿玻璃球一样的眼珠子,还盯在他身上,直白又通透。 周什一服了,夺过他桌上的草稿本决定谈判。 你到底想干吗 谢初鸿眨了下眼,紧挨着就在他漂亮的连笔字底下写了。 贿赂你啊 除非你答应我,不生我气了,不然你把我秘密说出去怎么办 周什一: 就因为这个人,他已经一整天没安生了。 谢初鸿薄唇微翘。 谁让你昨天晚上非从那条街过 ?我会从那过还不是因为 周什一你字才划出第一笔,草稿本就被横插进来的一只手抽走了。 先前光注意前门,忘了还能从后门进。 不知何时摸进教室的男人气质儒雅,一件无领白衫干干净净,半点不像四十多岁的人,仔细端详着手里的草稿本,神情严肃:聊够了吗,同意你跟初鸿坐同桌,不是让你骚扰他陪你聊天的。 周什一: 都看到完整聊天记录了,还睁眼说 没有老师,是我主动找的周什一。谢初鸿脸不红心不跳就帮他把话驳了。 周什一:? 还来?是真想把他弄死了好封口? 指控谢初鸿火上浇油,不是周什一空口瞎白话。 昨天晚上,如果不是为了迎接暂时借住在他家的某人,他妈根本不会喊他出去买蒸鱼豉油,他更不会在进学校大门之前,就被自己新班主任记恨上。 十一啊,你别在小区里买,去小区对面那家便利店买,顺道把你弟弟接回来,他特爱吃鱼。周妈妈在厨房里抄着锅铲扬声。 周什一没废话,抓过搭在沙发上的运动外套打算出门,周妈妈赶紧补充:你弟弟照片我发你微信了,反正就看着街上盘最靓、条最顺那个肯定是! 知道。 对人家热情点听见没,别又哑巴,你俩以后一个班! 知道了! 港市的秋天晚上有点凉。 周什一小跑出家门,反手就把外套披上了,黑白撞色的外套拉链,一直从底下拉到了领口顶头,掩住下半张脸,一手插着上衣口袋,一手握手机。 照片里的男生戴着细框眼镜,除了好看跟帅,周什一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形容词,就知道这人长得好,名字叫的也好,谢初鸿。 凭他极有限的文学造诣,周什一主观上把它扩写理解成初见惊鸿,跟这人唇红齿白,笑起来谦逊又朝气的模样还挺搭,瘦瘦高高,确实是学校里很受欢迎的类型跟他恰恰相反。 自打他们家前两天从城西搬来,他妈嘴里就没歇过对这个弟弟的夸赞。 什么礼貌、谦逊、情商高,但凡是个褒义词就能往上套。 其中说的最多的,就是成绩好和懂事,说等以后在同一个屋檐下了,肥水不流外人田,让他跟人好好学。 周什一又盯着屏幕上的照片看了几秒,掩在领口下的唇角悄然咧出一个弧度,觉得这人还挺臭美,自拍拍得这么好,估计平时没少练。 把手机重新揣回衣兜,少年看起来心情不错,脚下出小区的步子都轻快了。 对这个弟弟,周什一嘴上不说,但心里是期待的。 当天晚上九点半,距离一中高三下晚自习过去三十分钟整。 自行车先锋队早在九点十分,就从这条街骑走了,现在这个时间,就连步行大队都所剩无几,只稀稀拉拉散着几对校服谈恋爱的小情侣还在慢吞吞地磨叽。 按正常二十分钟的脚程算,周什一该在进便利店以前就见到人,但并没有。 周什一被他妈按着存了手机号,想着说不定人学霸在学校里多学了一会,耽误了,打算买完东西再打。 结果他拎着蒸鱼豉油出来,站到街角刚准备开始张望,就听背后深巷猛地传出了一声唤,嗓音清亮。 周什一! 周什一应声扭头,连来人是谁都还没看清,那从巷子里冲出来的人影便一把将他手里的蒸鱼豉油抢走了:给我买的?借一下。 周什一脱口而出:不是你,是给我 我就是。说完,那人便抬手将豉油瓶砸上了小巷掉漆的墙体,连思考的空隙都没给人留。 周什一眼睁睁看着那瓶口稀碎的玻璃片,在他眼皮子底下飞溅开来,是直到少年紧跟着扬手把豉油泼出去,他才发现这巷子里原来不只这人一个眨眼的工夫,豉油已尽数洒落在阴影更深处的年长男人身上,从头到脚,无一幸免。 男人齐整的衬衫被浸染得不成样,他难以置信地摸着自己脸上滑腻的液体,生气都没顾上,就被手里举着参差瓶口的少年逼退了好几步,耳边是近乎冷漠的威逼:白斯明,再有下次,就照你脑袋砸了。 这架势,别说当事人,周什一一个路过吃瓜的都有点被震住。 但紧跟下一秒,他就被牵住了手。 少年:都说了,我有对象。 周什一:? 虽然他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对象够莽,个子也没比他矮多少,但终归看着斯文。 周什一见那男人一靠近,便下意识警觉上前,将人挡到了身后,眉目凌然:你干什么? 少年和那男人俱是一愣。 不想承认也没用,周什一这面相体格,没表情看着也凶。 所以他下意识就把男人的知难而退,归结到了自己气势逼人的长相上,傻傻站在原地陪人目送好一会,才想起问这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那少年很自然便松开了他,半分看不出刚干过大事的痕迹,反而望向他的眼里满是意外:哥原来你这么猛啊。 啊?周什一有点不自在,我们应该同龄,不用叫我哥。 少年顿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失笑:敢情你还没认出我是谁,就帮我啊? 周什一没明白。 少年举起手里只剩半截的玻璃瓶,提醒:豉油是买回家蒸鲈鱼的吧,阿姨给我说过。 周什一:? 他这才想起什么般,猛然看向自己手机屏幕上的照片:你是谢初鸿? 不像吗?谢初鸿彻底被周什一眼里的难以置信逗笑了,反手从书包摸出细框眼镜戴上,这样呢? 周什一想起他妈曾经那些夸奖,哽住了。 豉油就是给我买的。谢初鸿对暗号般,亮出了自己同样显示着对方照片的手机。 周什一: 天知道他当时看着这人,和自拍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优等生脸蛋有多震撼。 谢初鸿又比对了下自己手里面目狰狞的大头照:哥你自拍技术也太烂了,本人比照片帅很多啊。 周什一诚恳:你厉害。 长相跟自拍里一点没变,气质还能判若两人。 那,正式认识一下?顶着头顶路灯的光亮,少年随手就把手里的玻璃瓶扔进了垃圾桶,扬唇,谢初鸿,初见惊鸿的初鸿。 周什一,什么的什,多音字。 面对眼前人辨不出真假的和善笑容,周什一慢吞吞将口鼻埋回了衣领,觉得这个初次见面,确实又惊又鸿。 谢初鸿:我们生日就差几个月,我喊你 周什一果断:可以直接喊名字。 和预计正好相反,直觉告诉他,想安然度过转学生活,这个弟弟,该是他敬而远之的重中之重。 第2章 大概因为真人跟想象相差太远,两人重新买完豉油回去的一路都不尴不尬的。 会失望吗,以为是好学生。谢初鸿主动打破僵局,感觉你应该是比较乖的类型。 周什一错愕:我看起来乖吗? 谢初鸿眨眼:你不乖吗? 不是。 那就是别人觉得你不乖。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2) 被戳中心事,身量高大的少年人立马不说话了,就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他脚尖前面那一点点地面,挑开话题,听他问一句答一句。 看的谢初鸿心下好笑,都哑巴成这样了也有问有答,还要怎么才算乖。 到家,谢初鸿不出所料地接受了来自周爸周妈的热烈欢迎。 即使没有约定,两人也很默契地对刚刚发生的事,选择了闭口不谈。 周妈妈接过自家儿子手里的蒸鱼豉油,准备回厨房接着忙活,让他带人在家里逛逛,对谢初鸿歉意道:家里还凑合,但你的房间可能有点小,肯定没你一个人在外面住的宽敞。 谢初鸿摇头:本来也是我妈临时做的决定,麻烦叔叔阿姨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周妈妈看着眼前乖巧懂事的孩子那叫一个心疼,想说什么又觉得不合适,只能冲周什一瞪眼。 周什一得令,老老实实带人去看房间。 关于谢初鸿家里的事,他早在见到人以前就从他爸妈嘴里听说了。 谢初鸿家离这里其实不算远,四十分钟左右的车程,但他妈是跟人重组的家庭,以前当家庭主妇当惯了,现在二婚,也还在家当家庭主妇,没有经济来源,谢初鸿的生活费、学费都是男方一手出的,生活水准能够上小康,但绝不阔绰。 尤其男方那边,自己也带着个刚上初中的宝贝女儿,所以两年前家里出生第三个孩子的时候,谢初鸿主动提了住宿给同母异父的弟弟腾房间。 但后来不知道怎么,谢初鸿只在学校住了高一一年就搬出来了,改成在学校旁边租一个三十平的单间,一直一个人住,只有周末才会回家吃两顿饭,很少留下过夜。 现在会搬到他家,还是谢妈妈坚持高三很关键,就算谢初鸿生活自理能力再强,也没长辈照顾着饮食起居放心,还能省出更多时间专心学习。 谢初鸿跟着周什一来到走廊尽头,周什一推开房门:这里是书房改的,所以小一点。 房间里过分简单的陈列,一眼就知道是刚收出来的,光一张床就占去大半空间,但谢初鸿脸上始终挂着笑:没有,挺好的。 我房间就在你隔壁,独立卫浴,你要用卫生间可以来我房间。 谢初鸿欣然接受。周什一家另一个卫生间是公用的,但靠主卧。 周什一也说不清自己当时怎么想的,看谢初鸿总笑得亦真亦假,头脑一热就把没跟爸妈商量过的话私自说了:到时候如果你觉得这里小,可以跟我换。 谢初鸿一怔,笑意终于抵达眼底:真挺好的,本来这是你书房吧,你都已经把你的东西白白分给我了,我还要什么自行车。 周什一错开视线:我也没什么书。 意思是你只管安心住。 谢初鸿眉梢一抬:那到时候你别反悔不肯跟我换。 昂。周什一就点头,依然不看他。 注意到身旁人悄悄飘红的耳尖,谢初鸿忽然就想起了先前巷口,挡在自己身前的坚实背影即将迎来的同居生活,可能也没他想的那么糟。 上了餐桌,周什一感觉自己什么也没干,净听他妈嘀咕谢初鸿瘦了:我们家吃饭不用公筷,应该还习惯吧? 我妈和叔叔他们家也不用。谢初鸿面上是笑着的,说出口的话却让人有些笑不出来。 谢初鸿的妈妈是改嫁了,但谢初鸿喊起人来只叫叔叔,说起来也都是他们家,丝毫没有归属感。 周妈妈糙养周什一糙惯了,现在一看谢初鸿就受不了,心里一揪一揪的:你以后有什么想要的,直接说就行,我们跟你爸妈关系都很好,只是工作的地方离得远,平时见面少。 谢初鸿垂下眼睑:知道的,我妈总给我说。 周妈妈:说什么? 谢初鸿往嘴里喂了口鱼,笑得稀松平常:说周叔叔是很厉害的律师。 话音落下,周爸周妈皆是一顿,餐桌上登时就静了,连带旁边不明就里扒拉大白饭的周什一都忍不住跟着停下。 抱歉啊初鸿,我刚就随口一问。周妈妈有些无所适从。 谢初鸿却还在笑,不甚在意:早该当面谢谢叔叔的,以前一直没机会。 哎呀看你这孩子,你就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实在想谢,时不时教什一两道数学题得了,多大点事。周妈妈说着就一巴掌拍到了自己亲儿子后脑勺上,企图化解尴尬,我们家什一要是能顶上你一半聪明,我们也不至于每天这么愁了,当初就该跟你妈一样,多在肚子里养一会,早产可能是对脑子不好。 周什一:? 周什一:妈? 周妈妈:妈什么妈,多跟你弟学学! 学什么?打架搞男人吗? 周什一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了刚才谢初鸿举着瓶子威胁人的模样。 跟你说话你听见没? 听见了!周什一也就跟他妈顶嘴的时候说话声音最大,应完便再次端碗扒起了饭,只当自己没瞥见他那品学兼优的弟弟扬起嘴角。 一码归一码,周什一很中肯地觉得谢初鸿私下砸人,一点不影响他身上得体端庄的矜贵气质,哪怕是客套应付的笑,骨子里也是正的,跟品性无关据说,谢初鸿原生家庭的家庭条件很优渥。 趁吃完饭,谢初鸿上厕所的空隙,周什一立马朝自己母上大人问了:他亲爸亲妈为什么离婚? 周妈妈高深莫测地朝卫生间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他爸进去了,官司是你爸帮忙打的,争取到了比较轻的量刑。 多少? 周妈妈抬手比了个七。 周什一蒙了。 判到七年竟然还是争取后的量刑结果?是杀 不是那些,别瞎想。到底是自己生出来的玩意,周妈妈一眼就知道周什一心里在想什么,你别在初鸿面前提这些,也别问。 周什一:我又不傻。 周妈妈嗤之以鼻:不傻每次就考那点分?都说了让你对人家热情点,你还是哑巴一个啊。 周什一语塞:第一次见能怎么热情? 那我不管,你总得有两个朋友吧。周妈妈说着就叹上了,叮嘱周什一明天去了学校,不要把他和谢初鸿的关系说出去,挺可怜一孩子,成绩又好,就这么住到别人家里,心里肯定别扭。 毕竟是寄人篱下,两家关系再好也没有血缘亲。 周什一极力掩饰了,但还是嫩了点。 谢初鸿从卫生间一出来,就嗅到了空气里那股熟悉的小心翼翼。 明显是知道了点什么。 无意久留,谢初鸿主动提了后续行程,表示学校作业多,得先回去赶作业。 今天本来也就是先吃顿碰头饭,行李都还没搬过来,自然不能耽搁人家孩子学习。 周妈妈赶紧:那让你哥送送你,你们俩也赶紧混熟点,两个大男生搞得羞答答,又不是相亲。 谢初鸿乐了,扫在周什一身上的狭长眸子里满是意味深长,等出了家门才说:哥你很懂嘛。 周什一有点尴尬:不是说好只差几个月,叫大名吗。 就谢初鸿砸人那狠劲,真要喊哥,也是他喊。 但谢初鸿冲他眨了下眼:阿姨不是让我们搞好关系吗,不能辜负你忍辱负重帮我保密啊。 周什一哽了一下:只是说不定以后也会有需要你帮我保密的地方。 谢初鸿了然:那现在算提前行贿? 周什一:倒也不至于。 谢初鸿就笑:那不行啊,得至于,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怎么敢肯定哥到了学校也会继续帮我保密? 周什一哑然:主要我也没人可说。 那时候,周什一很单纯地以为谢初鸿希望他保密的,只是性取向,直到他见到自己的新班主任。 第3章 第二天一早,周什一背着书包跟在年级主任身后,照旧一套运动服拉链扯到最顶头在新校服送来之前,他可以暂时苟且几天,穿自己的衣服。 还没进教室,周什一首先跟坐在门口的人对上了视线。 谢初鸿鼻梁上架着细框眼镜,宽肩平直,唇角弯弯的,纯良得叫他到了现在,都忍不住怀疑是自己昨天晚上是发了癔症。 可紧跟着踏进教室门的下一秒,周什一就跟站在讲台上的男人互相看傻了眼。 那男人个子不低,儒雅却不显弱气,从裤脚到发丝打理得一丝不苟,一身白衬衫,比起高三快班班主任,更像隔壁大学城的研究生。 怔愣片刻后,两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座位上面色如常的谢初鸿,但得到的,仅是几个相当无辜的眨眼。 教室里哗然一片。 他们早在上个礼拜听说有人要转来的时候,就嗅到了八卦的气息,毕竟挑在高三,还是高三学期中转学的,确实不常见。 不过真正让他们惊讶的,是周什一这个人本身。 作为全场唯一没觉出不对的那个,年级主任只以为他们一惊一乍惯了,对身后的周什一介绍:这是高三三班的班主任,白老师,以后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他,课程进度不太一样,刚开始可能会辛苦点。 周什一瞪了好一会眼,才慢吞吞应声。 就算那小巷光线再差,他也不可能把这么大个大活人认错。 说不定谢初鸿真正想让他保密的,其实是这个 那就拜托白老师了。 没问题,您去忙吧。 白斯明自己也是蒙的,完全没想过他们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以这种方式见上第二面。 昨天事发突然,就算谢初鸿最开始喊了周什一大名,他也没能跟自己手下的转学生对上。 周什一强迫自己跟人打招呼:白老师好 他想到了谢初鸿野,但他是真没想到谢初鸿会这么野。跟谁有一腿不好,竟然跟自己班主任有一腿。 你好。尽管白斯明不愿意承认,但比起档案里神情僵硬的证件照,周什一本人确实帅出太多,完全认不出是同一个,本人跟照片,不太一样。 听出一语双关,周什一更尴尬了:白老师好 敢情昨天这人不是知难而退,是因为身份在这摆着,不好起大冲突。 周什一现在只要一想到他跟自己班主任成了情敌,就觉得如鲠在喉,他竟然还质问人家想干什么 一时间,少年本就浓眉大眼的面上,对着白斯明一瞪,更凶了。 那块头,那架势,半点不像会安生搞学习的主,怎么看怎么是昨天晚上为难他们班长的人,不然老白这么紧张干吗? 整个教室,只有谢初鸿没事人一样看两人僵持在台上,丝毫不受影响。 昨天他被堵的事,也不知道被谁拍了照片传出去,惹得今天一早不少同学都跑来找他求证,还把照片给他看。 大概是角度和站位的关系,画面里周什一背对镜头,自己站在他跟前停滞不前的,的确像是被堵了,反而是小巷深处的白斯明,完全没被拍摄者注意到。 周什一今天没换外套,身板、气质如出一辙,哪怕照片里只有一个背影也没跑了。 众目睽睽下,他扯下拉链露出口鼻,声音硬邦邦的:我叫周什一,什么的什,多音字。 寥寥几句话,跟先前给谢初鸿做的自我介绍几乎一字不差,教室里却是瞬间鸦雀无声,觉得这人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劲,就特别不良少年,一副人狠话不多的架势。 只有谢初鸿知道这人大概率是不习惯被这么多人盯着,紧张了。 白斯明状似不经意地问:比较特别的名字,什一在文言文里有哪几种翻译知道吗? 周什一哪能想到下马威来得如此快:只知道意思跟十一比较像 白斯明也不废话,转身便在黑板上写了三个数字:一共三种。炀帝向侍臣询问盗贼的情况,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曰渐少,帝曰比从来少几何?,对曰不能什一,盗贼不及过去十分之一,所以表示十分之一是第一种意思;第二种讲的是古代的一种赋税制度,私得其什而官税其一,在这种税务制度下,老百姓需要交十分之一的税,故曰什一;第三种是以十博一、经商的意思。 白斯明的粉笔字是很好看的瘦金体,一笔一划藏着风骨:春秋战国时期,因为战乱经商风险高,所以做生意的人少,候时转物,逐什一之利讲的是范蠡父子约定好要耕种畜牧,等待合适的时机买进卖出,以获取10%的毛利,虽然利润低,但胜在薄利多销,商品积压周期短,很快范蠡的家产就积累出了一笔惊人的财富。所谓侯时转物,其实就是赚差价,看准时机低买高卖,至于什一,后来就被泛指经商了。 白斯明又问了:周什一爸爸妈妈都是生意人吗,还是说希望你以后读金融方面的专业? 周什一有点尴尬:好像都没有 从来没听提过,他自己也没想着特别去问。 结果白斯明反而像是等在这一样,好整以暇道:回去可以问问你爸妈,叫这个名字是不是取了什一里挣钱得从10%挣起的意思,不能急功近利,不然最后连这10%也挣不到,说不定还会把本钱折进去,毕竟利润越高,风险越大。 最后几个字,白斯明几乎是盯着周什一的眼睛说的。 周什一更尴尬了。 他是那种没什么文学涵养,但阅读理解过关,语文成绩还可以的类型。 白斯明这根本就是明晃晃地告诉自己,别指望在他眼皮子底下动谢初鸿、搞早恋,不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3) 但下一秒,白斯明:你坐到初鸿旁边吧,他是我们班的班长。 周什一:? 肉眼可见的,这个班的人数是奇数,转学生会跟多出来的独桌凑一对再正常不过,只是他打心底里以为,这人怎么着也不会让自己跟谢初鸿坐。 和他同样吃惊的,还有高三三班全体同学。 既然他们能认出来,老白肯定也能仗着关系好,班上有好事的,担心他们班长文不敌武,在蛮横暴力面前过于弱不禁风,一早就把照片拿给老白看了。 天知道白斯明听到他们拿弱不禁风形容谢初鸿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也是现在见到周什一,他才恍然谢初鸿昨天晚上发消息找来,说想要个同桌是什么意思。 坐在谢初鸿背后的学委直接气到瘪嘴,他琢磨跟谢初鸿坐同桌这事都琢磨好久了,就打算等新同学来,把自己原配同桌祭天好上位,哪知道算盘落空了不说,谢初鸿还得被逼着跟欺负自己的人坐。 当了两年多的同学,班上谁不知道他们班长无欲无求,唯一的诉求就是单人单桌? 结果众目睽睽下,谢初鸿主动起身,让出了进去的路不说,还亲自帮那凶神恶煞的危险分子把座椅拖开,笑得春风和煦:谢谢白老师,我想要同桌好久了。 全班:? 没顾其他,谢初鸿就笑吟吟睨着眼前艰涩滑动喉结的人。 周什一这才惊觉自己昨晚到底接受了多离谱的请求 原来这人希望自己保密的,根本不是性取向,更不是什么不正当的师生私情。 而是他们两个的情侣关系。 第4章 谢初鸿也知道白斯明现在肯定跟卡了根鱼刺一样不痛快,但他就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人看。 白斯明面上四平八稳,心里早酸得翻了塘。他昨天还觉得谢初鸿就是为了拒绝自己,随手抓的人顶包,结果这一来二去,不得不让他重新审视两人的关系。 说不定。 真是情侣。 周什一才刚朝谢初鸿迈出第一步,白斯明就说了,一句专心学习,不要打扰其他同学直接坐实了大家对周什一骚扰班长罪名的猜测。 他们老白向来以颜值跟好脾气著称,羡煞无数外班友人,现在黑成锅底的脸色不是公开批|斗、官方盖章是什么。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周什一从决定转学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只是等那些议论真真切切落进耳朵里,他才发现自己远没有他以为的那样大度和无所谓。 谢初鸿昨天去这人家吃饭,一句关于他为什么挑这时候转校的说法都没听见,现在反而在这个都是第一次见周什一的班里,听了个全乎。 其中嗓门最大的,就属他们班自诩消息最灵通的大喇叭,伊铭。 给一圈小姑娘从早自习八卦到上课,再从上课八卦到课间操,一张嘴叭叭的就没停过,说周什一在原来的学校跟人在校外打群架被发现了,转学是为了躲处分,整个详细程度跟他躲垃圾桶后面,亲眼看见周什一打架了一样,分析的头头是道。 再搭上早上那张自己被周什一堵的照片,眨眼的工夫,谢初鸿就看着自己老实巴交的同桌,被塑造成了十恶不赦的高危暴力分子,唯一一个长得帅的客观优点,也被他们用凶巴巴打翻了。 虽然不知道周什一心里具体怎么想的,但经谢初鸿观察,起码看起来情绪很稳定。 让我出去一下。这是周什一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 谢初鸿每次都会问:干吗? 周什一:买水。 他到现在都还有些没适应,他们俩不可告人不清不楚的关系,除了上厕所这类刚需,其余时候都安安静静地被谢初鸿和墙壁夹在中间,抱着资料书补缺失的课程进度,任由那些小话左耳进右耳出,沉默得像昨天那顿饭是在梦里吃的。 让谢初鸿很不满。 他合上手下的试卷资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周什一:不 我们年级主任今天早上特地带你逛了小卖部?下节课能准点等到你回来吗。谢初鸿揶揄。 周什一正想说他自己可以问路人,隔着一条过道的吐槽就飘来了:班长就是人太好,这都拒绝也太不识好歹了。 周什一只得缓缓改口:好。 见两人要单独行动,后排潜伏许久的学委立马危机感十足,跳起来:我也要去! 就算谢初鸿明确表态座位的事,的确出于他自愿,周什一也还在他的高危人群名单里没洗干净,鬼知道私下会不会欺负人。 谢初鸿意有所指地看向他桌上的水杯:你不是不喝饮料? 我可以买牛奶啊!学委是个白白净净的包子脸,刚刚一米七出头的个子放在两人面前小小一只,盯着谢初鸿桌角的水杯嘀咕,你不是也不喝饮料吗 我只是懒得买。说完谢初鸿就一屁股坐了回去,既然你想去,那你带他去吧,我就不去了。 学委、周什一:? 谢初鸿:或者你问问周什一要我,还是要你? 学委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一望过来,周什一就宕机了。 他们不熟,三人行又容易尴尬,周什一正想着总不能照实说,学委嘴里便已然开始气死我了的念叨,奶里奶气剜了他好几眼:长得高了不起啊,鼻孔看人,凶个屁! 完全没想凶人的周什一: 但谢初鸿:哪有你同桌凶啊。 学委立马就炸了:不要提那个神经病!他下午就要来了! 周什一若有所思看了眼学委旁边空出来的座位,一整个上午了,他都还没见过这个坐在自己正后方的人。 出了教室,周什一问:他同桌呢? 谢初鸿:艺术生,上专业课去了。 周什一转来之前大致了解一点:不是有专门的艺术班? 他文化课成绩好啊。谢初鸿笑吟吟睨了他一眼,六百多分呢。 周什一:哦。 他一个五百分都差一口气的,到底哪来的勇气琢磨别人掉课跟不上,咸吃萝卜淡操心。 大课间,休息时间长,学校里来来往往人不少,几乎个个眼睛都往周什一身上瞟。 撇开谢初鸿的因素,自然也因为周什一是生面孔,个子高又没穿校服,扎眼。 谢初鸿发现这人原本还好好的,走着走着就把下半张又埋衣领里了,简直无奈:这张脸到底有什么拿不出手的,怎么总想藏起来? 周什一不吭声。 那时候谢初鸿没察觉症结,只调侃:等你校服到了,没地方藏了,是不是不活了? 周什一还是不说话,继续低着头。 等谢初鸿带着人,慢悠悠逛到食堂旁边的小卖部,周什一当场就被那个人潮涌动的架势吓着了。 谢初鸿连门都不想进,礼貌抬手:你自己挤吧,我在外面等你。 周什一: 他现在有点明白谢初鸿为什么喝饮料也不买了。他以前的学校分了两个小卖部,就算高峰期,也挤不出这个效果。 准备冲进去前,周什一深吸了一口气,问:你喝什么? 谢初鸿连婉拒都懒得婉,扔了四个字:雷锋,减肥。 他就是带着来看看小卖部在哪,不用帮他买。 但返程的路上谢初鸿手里还是多了罐鲜奶,回到教室,学委桌上也多了一罐,把他惊喜得不行。 谢初鸿赶在他开口前,松开嘴里的吸管:周什一买的。 学委:他又不知道我爱喝哪个牌子。 接收到谢初鸿揶揄的目光,周什一才慢吞吞把嘴从衣领里挪出来,言简意赅:只有这个牌子剩最后一瓶了。 剩得少等于卖得好,卖得好等于好喝。 学委开奶的手立马顿住了,瞪着周什一边不相信,边在心里觉得别扭。他那么跟别人一起吐槽周什一,周什一怎么还帮他带奶 不会是你逼初鸿这么说的吧!学委警惕盯着人问。 周什一: 这就是一瓶奶,他至于这么丧心病狂吗?谢初鸿被气笑了,都说了不要听他们瞎传。 学委这才不情不愿噘嘴面对现实:真是你自己帮我买的? 两人视线再次对上,周什一好不容易从衣领里挪出来的一点脸又藏了回去,整个一大写的不自在。 谢初鸿昨天就发现了,他这哥哥空有一张气势十足的脸,里面芯子全是纸糊的,在外头反而比在家里长辈面前紧张。 他似笑非笑地撑着脸道:我同桌人就是很好嘛,起码比我好,对我也好。 学委听着耳边打情骂俏的腔调,嘴巴一下就瘪了,正觉朋友被抢酸得冒泡,一个拎着单肩包的颀长身影便从门口大步迈了进来,笑得俊逸又开朗:谁对初鸿好?新转来的同学吗? 学委瞳孔地震:你今天为什么上午就来了! 哪那么多为什么,想你就提前来了呗。来人一手拎包,一手朝周什一伸过去,你好,池澈。 周什一足足对着眼前落落大方的帅脸看了好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好,周什一。 在见到池澈以前,他一直以为谢初鸿是他们班长得最好看的。 后来谢初鸿告诉他,池澈是学表演的,外校女生都知道他,但从来没人得过手,因为除了学专业课和文化课,池澈仅剩不多的乐趣,只有逗同桌。 我就说得是什么人才能成功登基初鸿同桌的宝座,原来也是个大帅哥,谢了。池澈早上缺课,不像其他同学知道周什一的八卦,眼下握上他的手便要俯身过来亲昵和他碰肩。 周什一对他的热情有些无所适从:谢我什么? 谢你把我们班长搞定了啊,不然我就要被我同桌蹬掉祭天了,多丢人。池澈说着便透过周什一,朝自己同桌抛了个媚眼,是吧奶包。 操操操!说了不准叫奶包!学委一看见自己同桌,就像见了冤家,又不是没大名,夏晩黎,你爸爸叫夏晚黎! 晚黎有什么好听的,姑娘名字。 那也比奶包好! 你每天喝奶,不是奶包是什么。 你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啊!把我奶还我! 反正你已经长不高了,放弃得了,我还能长,让我喝。 再然后前排两人听见的,就是一连串似曾相识的气死我了。 周什一不禁在心里感慨他们关系好,谢初鸿却跟听见了一样,眨眼看他:我们关系不好吗? 周什一试探:很好吗? 两人相视一顿,谢初鸿再次松开了嘴里的吸管,歪头凑近他耳边提醒:谈着恋爱还关系不好,这个概率有点低,你觉得呢哥? 周什一脸上嘭一下就红透了,从头顶到脖根,随之而来的,还有玻璃杯落地的声音。 所有人抬头看往门口的方向,他们老白正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失手摔到地上的水杯。 周什一心里瞬间凉了半截,默默把耳朵从谢初鸿唇边挪出老远。 那水杯双层隔热,内胆是玻璃,外壳是塑料,所幸这一下摔得不狠,没碎,里面泡了满杯的绿茶都好生生地晃荡着。 作为离得最近的同学,谢初鸿主动帮忙捡了,递还给白斯明:还好,要碎了就麻烦了。 熟悉的笑法,只不过这次不仅假,还挑衅,动作跟昨晚举着碎玻璃瓶如出一辙。 谢谢。白斯明的声音很镇定。 周什一以为大家和和气气到这差不多结束,结果转眼就收到了白斯明凉飕飕的睨眼:我下次注意。 怎么说呢。 周什一觉得自己完了。 第5章 一中在高二下学期,第一轮复习就开了头,课时比周什一以前的学校快了一个礼拜,必须自己课下找时间补。 有前面那么多瓜葛在,周什一神经很紧张,正担心课上被白斯明百般刁难,谢初鸿就把草稿本推来了,信誓旦旦。 他不会为难你的 白斯明虽然昨天晚上猪油蒙了心,但其实只要不发病,都是个正常人。 周什一完全不敢苟同,他本来觉得自己转学前那点破事就够了,哪想到来了新学校更离谱。 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要论烂在肚子里装不知道,周什一比谁都擅长。 谢初鸿挑眉。 你刚害他砸了水杯砸,你说呢 那是我害的?不是你? 有区别?反正都是要关系好的,干脆好得彻底点,举手之劳 周什一: 不是他不肯,是跟谢初鸿关系好的代价实在有点大,不仅要承受班主任的压力,还得顶同学的非议。 谁不知道谢初鸿讨厌去小卖部人挤人?就教室里大家看谢初鸿怜爱的眼神也能猜到,都心疼他被迫带自己去买水。 与其这样,不如冷处理,当个自闭的学习机器。 谢初鸿从这人别扭一早上不跟自己说话,就知道他是憋着准备打退堂鼓,决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真没多复杂,你只要在我挨你的时候不躲就行了 还能随时给你辅导数学作业 看到数学作业,周什一必须承认他心动了。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4) 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就这么学不通数学,犹犹豫豫地跟在后面写。 那你要提前给我信号 白斯明还在讲台上给他们复习背过的文言文,谢初鸿睨着草稿本上笔锋有力的连笔字险些笑出声。 怎么,两个大男生靠近一下,还得提前约个号? 只是要白以为我们俩有一腿,我又不真动你 你块头比我还大,你紧张什么 周什一不吭声了,现在回归正常社交距离,不是真的一点来不及。但就像谢初鸿说的,白斯明不发病的时候,的确是个正常人,还是很称职的那种。 这一节语文课下来,白斯明不仅没找他麻烦,甚至在好几个跟前面课文有联动的地方,停下来着重讲怕他漏了课时,跟不上。 谢初鸿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一下课就开始穷追不舍,对他展开游说工作。 第一次去饮水机接水。 谢初鸿:要我帮你接水吗? 周什一:不用。 吃瓜群众:靠,把他牛逼的。 周什一: 第二次去接水。 谢初鸿:还不用我帮你接吗? 周什一:好吧。 吃瓜群众:靠,这不情不愿的。 周什一: 第三次。 谢初鸿:我 周什一立马起身:我帮你接。 吃瓜群众:靠,不会以为接个水就能洗白吧。 周什一:? 做什么错什么? 吃瓜群众:他瞪着眼嘴上不说什么,该不会在心里飙脏话吧,凶什么啊。 周什一: 什么都不做也错。 然后谢初鸿就发现这人彻底不搭理自己了,能三个字解决的,绝不说第四个字,企图划清界限。 但事实是周什一越这样,不良少年的形象就越深入人心,议论的闲话就越多,周什一就越不想搭理谢初鸿。 实实在在的恶性循环。 到晚饭,夏晚黎在后排刚想找谢初鸿一起去食堂,就被池澈拎走了,说他专业老师今天有事推迟了上课时间,可以陪他一起吃。 谢初鸿合着夏晚黎对池澈拳打脚踢的抗拒,对周什一发出邀请:走吧。 作为一个被抵制了一整天的人,周什一都不明白这人哪来的底气,直到听见下一句。 晚黎跟池澈吃,你不陪我,我只能自己一个人,也太惨了。谢初鸿一副吃准了他芯是纸糊的架势。 周什一在心里疯狂演练:惨就惨、关我什么事! 最后实际出口:那一起。 到食堂,又是人山人海的排队。 周什一有点不习惯谢初鸿把手按在他肩膀上:搭我干什么? 人这么多,你不怕走丢,我还怕你把我扔下跑了。谢初鸿说这话时照常弯着一双眉眼,不特别注意,很难分辨出不同。 可能因为他自己不会笑,周什一总喜欢盯着谢初鸿的研究。 比如现在这样的笑,他喜闻乐见,但两人第一次见面那种敷衍的笑。 笑了不如不笑。 白斯明跟同事端着吃完的餐盘,站老远就看到这两个人了。 边上是隔壁理科班的段老师,两人年龄相仿,同在语文组,进进出出总待一起。 段老师哪知道他们那点弯弯绕绕,看谢初鸿搭周什一只觉得稀奇:没你说的那么离谱啊,我看你们班扛把子跟那新来的关系不是挺好。 段老师人逗,每个班上成绩最好的都被他叫扛把子,白斯明远远看着亲昵的两人,没应声。 这有说有笑的,还是初鸿主动,你们班学委都没这待遇吧,是不是哪误会了。 白斯明收回视线,胡乱扯了个借口:可能他面相不像好学生。 以貌取人就是你的不对了吧白老师,他们青春期对长相问题很敏感的,浓眉大眼、高鼻梁,不挺帅吗。段老师正归置手里的餐盘,就在又一个抬眼时看见那帅小伙干好人好事,挑眉,哦吼,还不近女色,妥妥的好同志啊。 白斯明顺着看过去,发现周什一面前,不知何时站了几个黄色校服外套的高二女生。 为首说话的那个长得最漂亮,琼鼻精致,扎着利落的高马尾,一条高腰牛仔裤把身体曲线修饰得很好,正极诚恳地给周什一道谢,说要请学长吃饭。 周什一顶着谢初鸿揶揄的目光,整个人都是蒙的,他不过是看有个餐盘快被人撞到、随手托了一把,怎么就要请饭了 面对眼前英气的学长,女生巴掌大的鹅蛋脸上烧得通红,却也依然在强装镇定。 边上同行几个学妹长得都不差,最次也是白白净净的小短发,纷纷在一旁帮腔,追着自己姐妹的请求,能添几句是几句。 食堂这么多人看着,搞得周什一一次次回绝得自己都快觉得自己不是人了,不得不拉下脸、以眼神向身边看戏许久的人请求支援。 他单方面把两人的恩怨放了,不代表谢初鸿也肯放。 对视间,谢初鸿好整以暇的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两个字:求我。 天道好轮回,先前自己对人家有多爱答不理,现在周什一就有多哽咽。 谢初鸿其实就是逗他一下,没指望这哑巴真给什么反应,结果他正准备放弃勒索、无偿援助,就听眼前人耳尖飘红地憋出两个字:初鸿 周什一嗓音沉沉的,带着点少年人极难为情的沙哑,出口一瞬间便湮没在嘈杂的食堂里,谢初鸿险些以为自己听错。 周什一其实并不是多害羞的人,他真正怕的,是尴尬。 跟前几个女生一直锲而不舍,旁边排队打饭的虽不至明目张胆,但四面八方投来的窥视目光也足够让他不自在,下意识便将脸又往衣领里藏了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周什一见谢初鸿对自己的服软无动于衷,以为自己声音太小他没听到,刚要清清嗓子再来一次,一副炙热的身躯就从背后贴了上来。 别说信号,连个发射基站都没建。 谢初鸿单手环上他的腰,偏头便将下巴搁到了他肩上,对几个学妹纯良笑笑:但我们两个想单独吃,懂吧? 周什一:? 第6章 硬算,谢初鸿只比他矮几厘米,但两人体型上微妙的差距,却让本不算单薄的谢初鸿,有了点小鸟依人的味道。 周什一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几个学妹就被眼前紧紧搂在一起的学长,兴奋到爆粗口了:操!是真的! 谢初鸿翘唇:嘘 再无纠缠,学妹们望着他扣在周什一腰上的胳膊,就是一阵疯狂点头,果断相伴离去。 利落得让周什一呆木若鸡。 谢初鸿一五一十把今天低年级里传开的消息告诉他:大课间买水的时候被他们看到了,以为我们两个有一腿。 周什一脸色古怪,这才恍然刚刚谢初鸿在干什么,抬手把自己腰上的胳膊拍开:你这都什么烂招! 同班的传他要迫害谢初鸿,低年级的传他跟谢初鸿有一腿,近也是错,不近又是错,这帮人怎么不首先约出来打一架,统一统一口径再传? 谢初鸿趴他背上不肯挪窝,有意逗弄:哥我是不是挡你谈恋爱的道了? 挡了吗?周什一连他又喊自己哥都顾不上了。 谢初鸿失笑:你是真直男,这都看不出来人家学妹想干什么吗? 周什一完全不信:难道不是想跟你吃吗? 谢初鸿:你长挺帅的,怎么不能是你。 周什一眉宇纠结,下意识就说了:我凶啊 谢初鸿微微一顿,盯着周什一棱角分明的侧颜看了好一会,小声试探:你总穿带领的衣服,该不会是觉得自己长太凶,想藏起来吧? 周什一脸上瞬间挂不住了,嘴里硬邦邦否认不是,手上却是一撂挑子,说什么都不让他搁自己肩膀了。 先前知道他性向没不让,听说他们有一腿也没不让,现在说起这个反而不让了,不是坐实是什么。 到底谁给你留的心理阴影?你以前学校的吗?这个理由简直简单粗暴到让谢初鸿不敢相信,他还以为今天班上同学的话周什一根本没往心里去。 我说了,没、有。 那他们眼皮子也太浅了,我哥明明这么帅。 不要叫我哥! 你当我男朋友,答应了我就不叫了。 那你还是叫我哥吧。 当我男朋友我也可以叫你哥啊! 靠!你说话声音小点 谢初鸿被周什一瞪着眼四处张望的模样逗笑了。 远处,看两个人打打闹闹不亦乐乎,段老师觉得有意思:看看,扛把子看上的苗苗,怎么可能是歪苗苗。 白斯明也不多解释,慢条斯理从谢初鸿满是笑意的面上收回目光:只要他安心学习,我也不会无聊找他麻烦。 当然,他嘴上这么说,但等他晚自习巡堂看到两人写在草稿纸上的聊天记录,就又是另外一码事了。 白斯明是没想到周什一看着挺粗线条,字倒写得有模有样:聊够了吗,同意你跟初鸿坐同桌,不是让你骚扰他陪你聊天的。 不知道谢初鸿发现周什一小秘密,惹人恼羞成怒这一出,白斯明只觉得中间贿赂那两句,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想也知道是因为他。 不是说谈恋爱?让男朋友帮着保守个秘密,至于这么低声下气? 结果,谢初鸿:没有老师,是我主动找的周什一。 别看他平时不动声色挺优等生,内里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秉性白斯明早有领教,但他手上也有谢初鸿的把柄,盯着人道:周什一出来一下,有转学的手续需要你填。 意思是我们各退一步,你别太过分。 高三的文科班,成天除了八卦,没别的娱乐活动,叽叽喳喳点正常。 白斯明前脚带着人刚出去,教室里一干人后脚就跟闻着腥的苍蝇似的,全扒谢初鸿边上了,距离实在太远的,就使劲往外伸脖子。 要不是谢初鸿今天一整天都被周什一扣在身边,他们肯定早抓上谢初鸿问候好几轮了。 办公室里,白斯明翻着手里的草稿本,脸色差得一如今晨:我是不是早上就跟你说了,不要骚扰谢初鸿? 周什一脑子里立马蹦出了昨晚的光景:也不知道骚扰谢初鸿的人到底是谁。 白斯明把手里没收的草稿本摁到桌上:你们在我课上传纸条,我不是没看到。 周什一眉心一跳,正以为他跟谢初鸿假情侣的事穿了帮,就听白斯明又道:也不是把那页草稿纸扔了,就能装作没干过。 周什一:哦。 学霸到底不一样,做事滴水不漏,还有及时销毁证据的习惯。 同一时刻,班上同学都在抓紧时间关心谢初鸿:刚你们俩传纸条,他是不是在威胁你不要把昨天晚上的事说出去? 讲题都能发脾气,现在照片有了,老白的态度也有了,人证物证俱全。 谢初鸿总不能说他们搞反了主被动,其实是自己在威胁周什一,只能避重就轻让大家不要乱猜:坐同桌是老白私下找我征求过意见的,周什一人很好。 是你要求初鸿找我,让你们俩坐同桌的?白斯明质问。 啊?是他主动找你让我跟他坐同桌的吗?周什一蒙了。 白斯明:你不知道? 周什一茫然:我该知道? 白斯明端详许久他没作假的模样,脸色却更差了。 周什一不知情,只能说明这件事的确纯粹出于谢初鸿个人意愿。 夏晚黎想坐同桌都没能让他松口,怎么到这个人就例外了 说多错多,周什一自己也很快意识到了问题,这还不如直接承认谢初鸿是被他按的头。 这个班主任,在他转过来以前他妈就帮着打听过,仅仅四十的年纪,离升特教就只剩了最后一步之遥,在学生里风评好,早年离异独身带一个女儿。 周什一是想不通这人女儿都有了,怎么还能对自己学生感兴趣。 接下来的问题,办公室和教室里几乎是同时问的。 你们之前就认识? 周什一和谢初鸿不约而同:认识。 你们关系很好吗? 不然他们班长干嘛不挑更熟稔的人坐。 周什一和谢初鸿沉默了两秒:很好。 马上就要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说一句好应该不为过。 以后应该会一起上下学。 这就让人很嫉妒了,夏晚黎第一个给自己喊冤,惨兮兮扒上谢初鸿椅背:你真的不要我了吗初鸿 谢初鸿镇定推眼镜:现在的问题,难道不是你趁池澈上课不在,不要池澈了吗? 话音落下,夏晚黎果不其然炸了,班上瞬间哄笑成一片。 下了晚自习,夏晚黎不死心,还是想喊谢初鸿一起走,再次被拒了个明明白白:我等周什一。 孩子这才终于认清爱会消失的现实,迈着腿负气跑开,嘴里持续念叨的气死我了,把边上一圈人又是笑得不行。 但伊铭始终对自己的情报很自信,今天吹嘘了一整天,受不了被驳面子,从谢初鸿跟前经过时一拽自己书包袋就说了:要实在受不了了就给老白说,那新来的那么大来头,没人会笑话你的班长。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5) 昂。谢初鸿只当自己没听出讽刺,笑着点头应了。 等教室走空,谢初鸿才慢悠悠收拾好自己和周什一的书包,断电关门关窗。 白斯明和周什一从办公室一出来,就被无声无息杵在门外的人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 问题是两个人一起问的,但谢初鸿只答了周什一。 他抬手将自己肩上沉甸甸的双肩包塞进人怀里:不是说好了一起回家吗。 周什一瞬间想起晚自习那句窜着电流的耳语。 虽然他没点头,但昨天饭也吃了,按说,今天确实该一起。 周什一看了眼边上神色复杂的班主任:那,走吧 都直接到办公室门口堵人了,不是故意做给白斯明看的是什么,胆真大 那时候,周什一打心底里以为谢初鸿今天是要跟他一道回家睡觉的,结果甩掉白斯明没过几条街,谢初鸿便拐向了和他家完全相反的方向。 是这边。周什一以为他记岔了。 谢初鸿却笑:你是那边,我是这边,没错。 昏黄的街灯下,两人的背影被拉得很长。 周什一愣问:你不跟我回家? 今天暂时不了,明天吧。 为什么 谢初鸿爽朗一笑,没瞒:好学生该回家睡觉了,坏学生现在得去gay吧兼职。 听见耳边陌生的字眼,周什一再次瞪圆了眼,模样又可爱又好笑,谢初鸿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觉得这张脸凶。 夜色里,周什一思索良久才艰难得出一个结论:你很缺钱吗? 月光为挺拔的少年人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谢初鸿笑得坦然:不是所有人都不用为钱发愁,我很难养的。 周什一都说不出当时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谢初鸿扫过一旁的共享单车:回去吧,记得帮我给叔叔阿姨打掩护! 周什一傻眼:这怎么打 搞丢没带回家的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路边随随便便的阿猫阿狗。 但谢初鸿不管,握好车龙头、长腿一跨便翻身骑上了车,踩动踏板扭头对人扬声笑道:我把我数学作业放你包里了,解题过程都有,哥你早点休息! 周什一愣在原地,看着夜灯下纤细颀长的身影目送许久:不是说了,不要喊我哥。 第7章 不等少年人的低语追上,谢初鸿屁股底下那辆又矮又Q、还带后座的小绿便蹿出去老远,愣是被骑出了山地越野的既视感。 其实谢初鸿的租房就在这附近一个老小区,但毕竟是学区房,租价便宜不到哪去,家里叔叔一个人要养三个孩子,如果只是在学校跟三个大男生挤在那么小的宿舍里,谢初鸿不会轻易开口说自己想搬出来,真正的变故,是白斯明。 在意外得知彼此性向以前,他们都各司其职,扮演着好老师和优等生的角色,界限分明。 初鸿来了,作业都做完了吗? 现在说话的,是这家gay吧的老板娘,姓什么谢初鸿不知道,只知道大家都喊她瑶姐,约莫三十的年纪,比他自己还在乎他成绩。 都在我包里,要检查吗瑶姐?谢初鸿坦坦荡荡。 瑶姐今天也没打算玩虚的,接过包就坐到他们储物室的双排椅上开始翻了:今天作业是什么?别糊弄我啊,你班主任就在外面,一问就知道了。 谢初鸿笑得不甚在意:小丫头又送走了? 瑶姐:他跟他前任不是一人带一个月吗,算着日子,昨天刚送去。 白斯明跟他前任有个读幼儿园的女儿不是什么秘密,学校里基本都见过,只不过大家以为那小丫头是他跟他前妻生的。 算了,今天抽你政治作业,我儿子今天到一百五十六页了,你进度应该比他们快。瑶姐自己也是单亲妈妈,听说当初开这家gay吧就是为了糊口养孩子,她几乎知道这里所有常客的身份和秘密,并且守口如瓶。 好。谢初鸿没提他们班真比隔壁进度慢,熟门熟路就把自己的储物柜打开了,里面放的,大多是他等会唱歌要换的衣服。 早在蹬自行车七弯八绕拐进来的路上,谢初鸿就把身上有关学生的一切痕迹销毁了,尤其是那件校服外套。 瑶姐从旁边摸来打火机,一手翻阅着谢初鸿的政治作业,一手夹着点燃的女士烟,忍不住叹气:初鸿啊,你说我要是现在让我儿子练字还来得及吗。 和老板娘的身份不一样,女人身上穿着很简单的黑色露脐小吊带,这个月的发型是大波浪,气质算不上多妖娆,扔一般酒吧丝毫不起眼。 但这里是gay吧,她是出入整个吧唯一的女性。 我字又不好看。谢初鸿正对着储物柜里的小镜子戴耳钉,左边的耳洞旁缀着颗小小的黑痣。 瑶姐摇头:起码工整啊,能看清写的是什么,你小时候被你妈按着练过字没?有没推荐的字帖? 是练过,但总练着练着就废了。谢初鸿刚想说练字的问题该问白斯明,便忽然想到什么般,话音一转,不过我今天刚见过一个字写得好看的男生,可以帮姐你问问。 还有半个月他的租房就要到期了,这意味着他最后一点能拿来给兼职打掩护的外宿借口,也马上要消失。 谢初鸿只要一想到周什一回家不知道怎么交代没把自己带回去就觉得好笑。 都高三了,能拿分不就行。见瑶姐像是认真,谢初鸿劝道。 还是得练练。瑶姐说着就把翻阅完毕的作业本整整齐齐放回了他包里,你们比我儿子快了一个章节,继续保持,明天我还查你水表,再被我发现你谎报军情,你就完了。 谢初鸿连连摇头,笑道:上次扣我那两百块钱到现在都肉疼,一个小时白唱了。 瑶姐叼烟:下次就不扣钱了,直接扫地出门。 谢初鸿眨眼:真不敢了。 换了衣服的孩子稚气全无。明明还是那张干净的学生脸,只裤子上多了两个洞,穿了牛仔短外套、戴了帽子,整个人却跟学校里天差地别瑶姐去给自己儿子开家长会的时候,在学校里见过他。 行了,唱完两个小时找主管领钱,十二点准时滚回家,不许在外面逗留,要是撞上不三不四的 就拿酒瓶砸他,医药费姐你出。这话谢初鸿来这唱了多久的歌,就听瑶姐念了多久,姐你安心回家陪儿子写作业吧,我砸谁都不手软。 瑶姐持悲观态度:要是白斯明呢? 谢初鸿顿了一下:砸。 如果不是上个月就被问过同样的问题,谢初鸿几乎真要以为自己昨天晚上的暴行,已经传到了瑶姐这。 有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谢初鸿乖乖比出ok手势,一把老板娘送出门,就听见了她训斥其他员工的声音,脾气暴躁得很。 他一直知道,也就是凑巧他跟瑶姐的宝贝儿子同岁同校,成绩又好,不然他的待遇也会和别人一样。 谢初鸿拾掇好自己出去,台上的乐队已经就位,坐上自己唱歌的高脚凳,打眼就能从角落的卡座里找见白斯明的身影。 实际上,白斯明跟他前任和平分手以后一直是这里的常客,他谢初鸿,才是那个外来者。 如果不是唱歌来钱快,酒吧营业时间又正好能和他下晚自习对上,他也不会明知自己班主任在,还坚持过来。 去年高二第一次在gay吧撞见白斯明,谢初鸿就从学校宿舍搬走了。 虽然白斯明在校外也有住处,但他通常只在需要带女儿的时候外宿出于直觉,谢初鸿不想在课外不必要的时间里额外跟他碰面。 但显然,还是没躲过。 周什一给司机扫码付完钱,从出租车上一下来,就被扑面的冷风吹清醒了,他看着自己手里的辣椒油沉默了几秒,决定给他妈发条微信。 你要的辣椒油牌子附近都卖完了,我走远点给你找 这种情况以前不是没有过,日常指使儿子出去买东西的周妈妈很爽快就回了。 OK.jpg 晚上十一点,哪怕是工作日,也正是酒吧生意兴隆的时候。和周什一同样在这里下车的,还有好几个。 周什一本来觉得打量别人不好,但那些人朝他投来的目光一点没含糊,他们耳朵上、脖子上、手腕上各式各样的首饰都在夜色里闪着光他今天晚上会出现在这里,真是有点魔怔了。 谢初鸿连哪家gay吧都没说,他就这么冒冒失失挑了家最近的,搞得周什一自己都忍不住问自己,一本数学作业魅力就这么大? 这一片是老城区,一直拆拆建建,道路规划还不完善,要从大马路去酒吧,得穿一条窄巷。这窄巷错综复杂,不知道怎么走也没关系,只要跟着前面那些人就好。 周什一拐过第一个弯,看到墙边停着的小绿,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虽然共享单车都长一个样,但这辆孤孤零零的,让周什一莫名笃定它就是谢初鸿先前的坐骑。 再过一个左转,周什一见到了窄巷尽头闪亮的招牌,Cold Blue。 站在门口的店员一眼就从人群里注意到了周什一因为他与众不同的衣着打扮和气质。 别说gay吧,就连酒吧周什一都是第一次来,还是独身。 少年人低眉压着眼睑,企图掩饰自己的紧张和不自然。他的衣服都是他妈给他买的,是运动服没错,但款式很潮。 周什一竖好衣领,熟练地将口鼻藏进去,好像只露半张脸、走在晦暗不明的小巷里就能装作自己青涩全无。 到了门口,周什一发现这家隐蔽在犄角旮旯的酒吧出乎他预料的正规,工作人员会挨个查看身份证,确保成年才放行。 周什一低头扫了眼自己刚过十八岁生日一个月的身份证,暗暗松出一口气,幸亏他早熟,要是因为未成年被拦在门口丢人,不如直接给他一刀。 排队的时候,周什一大概估计了一下这酒吧两层楼高的规模,要把谢初鸿一下找出来可能没那么容易。 但他今天的运气似乎真的很不错,前脚在拐角看到小绿蒙对了位置,后脚就在撩开门口层层叠叠厚重门帘的第一刻,找到了谢初鸿本人。 原因很简单,谢初鸿在跟人打架。 准确地说,是谢初鸿正在舞池中间突出来的表演台上跟人打架。 第8章 谢初鸿来这唱了多久的歌,白斯明就来这捧了多久的场。 酒吧里光线很暗,顶灯暧昧地打在男人看不出表情的面上,镜框随手放在酒杯旁,强势若有似无地从解开的领口散出。 说出去,任谁都不会相信他是附近重点高中教书的语文老师。 自从谢初鸿从学校搬走,他也不在学校落脚了,除开带女儿、加班的日子,每逢一五七谢初鸿驻唱,白斯明必来。 台上少年身形颀长,敛眸微微佝偻着腰,一腿屈膝踩高脚凳,一手懒散扶着麦克风,一张素净的脸蛋被头顶低矮的帽沿遮去大半,什么花样都没有,只是平和地坐在那等前奏,然后开口唱。 Im laughing on the outside Crying on the inside Cause Im so in love with you 跟他定坐高脚凳的演唱姿势一样,入耳是少年一贯冷清的唱腔,每次唱的都是白斯明没怎么听过的英文歌。 也不知道是英伦民谣还是布鲁斯,无论多跌宕激昂的配乐,都能在他气质独特的嗓音下被打上谢初鸿的标签,那点超出年龄的暧昧像是与生俱来,甜蜜又哀伤,总让人听着听着就入了神。 虽然他跟谢初鸿昨天才闹了不愉快,但每出一次学校大门,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就会默契地自动格盘一次。 从某些角度来说,他们两个是像的。 不比其他表演或是乐队嗨歌,谢初鸿唱歌的时候舞池里一般没什么人,氛围更适合安静调情,好这口的,都会特地挑在他驻唱的时间过来。 有人端着酒来找白斯明搭讪,白斯明扫了眼对方干净的长相,没拒绝。 来人看着年纪不大,估计是隔壁大学城的学生,脖子上戴着黑色的chock,皮肤很白,即使灯光昏暗也能看清他脸上因为紧张泛起的红晕:我注意你很久了,你每次都一个人。 听歌才来。白斯明翘起搭在杯口的食指点了点台上人。 来人面上更红了,磕巴道:是、我发现了,所以觉得你说不定会喜欢我。 听出潜台词,白斯明唇角浅浅勾出一个弧度:你们两个可不是一个类型。 青年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耳边歌声停下,靠近舞台的位置骤然响起一阵热烈的起哄。 等他回神,他想搭讪的帅哥已然起身越过他大步过去。 就在刚刚,谢初鸿正唱一半,便有个个头壮实的肌肉大哥捧着一大束玫瑰蹦上台来了。 这样的表白戏码并不少见。谢初鸿粗略目测了一把他怀里的玫瑰有几朵,连把自己麦克风借出去的准备都做好了,就见这人对着他扑通一声直直跪到地上。 谢初鸿第一反应是觉得膝盖疼。 那哥就跪在他凳子腿边,捧着花仰脸望他:我找主管打听过了,再过两个礼拜你就不来唱了,我想追你! 底下事先埋伏好的同谋,立马伙同吧里那些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起哄了起来,此起彼伏全喊着在一起。 谢初鸿有点被气笑了,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人脖子上还戴着条金链子:你知道我叫什么吗就想追? 那大哥自认幽默地呲牙一笑,憨厚里透着不好惹:你现在告诉我我不就知道了。 谢初鸿一番权衡,确认大概率是个说不通的,果断放弃浪费口舌想找他们主管,结果他才刚一抬头,就对上了朝这边过来的白斯明。 他不会告诉你的。白斯明没戴眼镜的面上丝毫找不出平日对学校的温和,气压低得像带着冰碴。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6) 撇开私情不谈,这里毕竟是酒吧,哪怕出于班主任的责任,他也会尽可能到席谢初鸿驻唱的所有场次。 谢初鸿几乎是眼看着跪他脚边大哥垮的脸,也不透着了,直接明摆着不好惹,白斯明又属于瘦高的类型,两人摆一起高下立见。 大哥嗤笑:你是他男朋友? 白斯明连个眼角都没分他,抓上谢初鸿的手腕想带人离开。 但人家费心费力整了这么一出,能随随便便让你把人带走? 谢初鸿刚被白斯明牵下舞台,那大哥便在身后说了。 我警告你,你把人放开啊。 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都打听过了,他压根就没男、你还走? 你他妈不听是不是!操! 是的,白斯明没听,一句都没听。 然后场面突然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最先动手的,是那大哥在底下看热闹的朋友,觉得白斯明嚣张过分了,按住他的肩膀就是抬手一拳。 事情发生太快,随着被大哥撒手抛开的玫瑰从包装里散了漫天,那帮人围上白斯明想动手,谢初鸿耳边忽然便响起了瑶姐的话。 手比脑子快,加上昨天那次,谢初鸿也算一回生二回熟,从旁边人桌上顺上一瓶啤酒,便跟着收紧的包围圈重新回到了台上,当玻璃碎片在动手想往白斯明脸盘揍上第二拳的人脑门上炸开时,所有人都愣了,包括谢初鸿自己。 他低头在自己手里残破的酒瓶间反复确认了好几次,才放下凶器举起双手道:抱歉,我看你们打我男朋友,一时有点激动。 大哥终于是怒了:你哄鬼?你们两个在酒吧里就没说过话!主管说你根本没男朋友! 谢初鸿尽力忍了,但没忍住。 这人嗓门一大,他血压就高,脾气跟着也上来了:按你这个意思,就是非得答应你? 哥、哥?我头上好像流血了 我都说了我不是不讲道 你讲屁,讲还动手?把我男朋友打坏了你赔吗? 哥我 去医院把单据留好,明天瑶姐给你报销。谢初鸿不等那人说完,便从裤兜掏了支笔,气势汹汹地,我给你写我男朋友电话,如果瑶姐没理你,想找我,先找他。 白斯明:? 白斯明:你会背我手机号? 随手就背了。谢初鸿飞快写完,就把那满脑袋啤酒,其实半滴血没流的人放了。 那大哥抖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看两人:你们不会以为这样就完了吧? 空气静了一秒,随着谢初鸿手里笔帽扣上的细微声响,那帮人抬手就想开第二轮,但他们拳头都还没落到白斯明身上,就眼睁睁看着白斯明被一个半路杀出来的戾气少年飞起一脚踹了出去。 那少年人高马大的,特有气势递了他们一个感激的眼神,抓紧谢初鸿、半点没注意他身后高脚凳上的作案工具,紧张问:幸亏有人帮,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所有人:? 面对眼前混乱不堪的局面,谢初鸿顶着一干人的注视又沉默了两秒,抓起周什一的手,就要踩着台上散落一地的玫瑰朝酒吧后门冲。 周什一从头到尾听见的解释也只有两个字快跑! 片刻后,那个被酒瓶砸了的捂着脑袋弱弱出声:哥,咱这算不算被仙人跳了? 那小帅哥跟边上瘦高那个本来就有仇,对他们承认是男朋友,只是想借刀杀人 干!大哥这才恍然,勃然大怒一瞪眼就发话了,都给老子追! 但等他们追出去,后门外那条小巷早已没了两人的踪影。 周什一先前被谢初鸿拽跑的时候就一头雾水,正想不通他们人这么多为什么还要跑,就在踏出后门的第一步,被谢初鸿啪叽一下摁墙上了。 周什一傻眼:你 嘘!谢初鸿飞快抬手捂住他的嘴,反手就把两边的门合上了,眼前的光景暗下来周什一这才发现Cold Blue小门左手边放着一个清空的铁皮储物柜。 储物柜空间很窄,棺材盒一样,不大不小正正好把他们俩装进去,脸贴着脸,周什一刚想继续问点什么,耳边便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感受出谢初鸿贴着自己的身子一秒紧绷,周什一下意识跟着屏住了呼吸。 很快,两人就透着铁柜上一道一道的细缝、看见那哥带着人从酒吧里冲了出来,左顾右盼拿不准应该往哪个方向追。 最后大哥一拍大腿,决定兵分两路,扬言要把他们两个逮回来卸腿。 等两队人马浩浩汤汤消失在道路尽头两侧,谢初鸿立马坐不住了,扭头采访采访周什一:靠你胆子也太大了,连班主任都敢打! 周什一:? 他还有点没从急转直下的处境里回神:他欺负你啊 这储物柜先前也不知道是给谁用的,鼻尖充斥着一股很浓郁女士香。 谢初鸿瞪人:就算他欺负我,你也不能打他啊,万一他给你穿小鞋怎么办? 周什一的神情顿时微妙了,面色古怪: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他是我们班主任。 谢初鸿:? 谢初鸿:我为什么不知道? 周什一:昨天拿豉油泼他的人不是你? 这不一样啊,先前可以说是我单方面强迫你,但现在你动手打了他,你就没谢初鸿猛然反应过来,你故意噎我? 周什一连句式都没怎么变:我只是以为你知道,他已经因为你给我换了好几双小鞋了。 片刻对视,谢初鸿终于没忍住气笑了,不客气锤上身前人:我还以为你多老实。 力气大得周什一抬手在自己肩窝上揉了好几下,视线盯上那对笑弯的眉眼就挪不开了。 大概是这铁皮箱里光线太暗,谢初鸿近在咫尺那双星眸晶亮亮的,让人不禁犯嘀咕。 但他声音太小,谢初鸿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周什一清了清嗓子,我说你还把我堵在这里干什么,他们都走了。 谢初鸿忽然就起了逗弄的心里:你不是知道我是gay? 知道啊。周什一有些不明所以。 谢初鸿挑眉:知道还不明白我为什么堵你? 今天在学校也是,这人一点没抗拒两人的肢体接触,过分不上心得反而让他心里有点不高兴。 目前已知,谢初鸿取向男,他,性别男,正一起困在逼仄的封闭空间里。 两人躯体紧紧相贴,湿热的鼻息全交缠在一起,直了小半辈子的周什一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身前人戴在耳垂上那枚黑钻,在他眼皮底下闪着微光,暧昧不断升温。 但同样意识到严重性的,还有谢初鸿。 他原本只是逗人的一句玩笑话,却在两人微妙的对视里变了质。 谢初鸿完全猜不出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周什一在想什么,哪怕他想悄悄往后挪两步,脚后跟也已然抵上铁皮箱,动弹不得。 两人挨在一起的身体都有些僵硬,谢初鸿默默咽下先前计划好不坦白就亲他的桃色恐吓,低声掩饰:你刚到底说我什么了,不像好话。 周什一动了下喉结,老实交代了:说你刚刚那样笑起来,还挺像我弟的 谢初鸿面上温度瞬间稀罕地高了起来,好在铁皮柜外及时传进一个温和的声音:他们都走了,出来吧初鸿。 谢初鸿猛地松出一口气,打开柜门:主管。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听见这人的声音需要的时候永远找不到人,不需要的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在哪都能找到你。 周什一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来人身上价值不菲的工作服,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家星级酒店的大堂经理。 刚刚的事我已经给瑶姐打过电话了。男人长相柔和,说起话来和风细雨的,很有亲和力,瑶姐的意思是让你安心回家休息两天,不用担心这边,她都会处理。 工钱照结,店内损失也不用他承担。 周什一听着还觉得这里同事、老板对谢初鸿都挺照顾,结果谢初鸿一句相关的话都没应,只牵上他的手道:以后再有人问,主管不要说我单身了。 主管微讶:瑶姐知道吗? 谢初鸿摇头,鬼话说的眼睛都没眨一下:打算稳定下来再告诉她。 好,那我先帮你保密,等你自己给她说。主管通情达理一点头便将视线转到了周什一身上,笑道,小男朋友很帅,要看好了。 谢初鸿敛眸收紧攥住周什一的手:知道了。 不等周什一细究两人话音里藏着的东西,后门里便再次走出一个人。 他们走了? 白斯明到现在还觉得被踹在胳膊上的那一脚隐隐作疼,让周什一窘迫得不行,谢初鸿却保持着和自己十指交缠的姿势就要走,招呼得漫不经心:主管我先下班了。 主管迟疑地看了眼白斯明,显然也是知道这两人匪浅的关系:那你 会注意安全的,我对象送我回家,主管不用担心。谢初鸿说得头也不回,从头到尾没看白斯明一眼。 周什一今天一晚上被他拖来拖去,人早麻了,也算是醒悟自己因为刚刚朝白斯明踹出去的那一脚,彻底被谢初鸿破罐破摔拖下水了。 回休息室拿东西,周什一以为他简单收拾一下,背上书包就能走,哪知这人竟是从柜子里掏出了个加大号的手提包,一副要把自己储物柜清空的架势。 周什一今天过来的本意是想劝他辞职不假,但这猛地一下还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怎么了,怕他们又来找你麻烦吗? 不是。谢初鸿蹲在地上,冷不丁问出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你觉得我主管长得好看吗? 啊? 就问你,觉得他长得好不好看。 还行吧,应该是你们会喜欢的类型? 意思就是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我又不是gay,我当然不喜欢。周什一脱口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抗拒的口吻好像有点冒犯。 结果谢初鸿不仅没介意,反而像是郁闷一扫而空,刷拉一下爽快扯上拉链,便要背上两个包朝外走。 周什一觉得有什么不对:就直接这么走了吗? 不然呢,开个欢送会?没听出来我刚被炒了吗。谢初鸿有点被周什一的天真逗笑了,他说让我回家休息两天,你不会真这么可爱地以为就只是两天吧? 周什一蒙了。 不过我租房本来就只剩最后半个月了,现在也就是稍微提前了一点。租房到期,就是他必须搬进周什一家的最后期限,回家路上帮我编了不少借口吧? 说起这个,周什一的脸就黑了。 大多时候谢初鸿给他的感觉都是成熟远超同龄人的,但这人又总能时不时给你来点幼稚的恶趣味。 周什一是一路忐忑到家才知道,原来暂时不跟着回家是谢初鸿早就跟他爸妈说好的,预备等周末慢慢把东西拿过来、两个人相处熟一点了,再彻底搬进来。 而且你竟然就这么跟来了,也不想想碰到坏人怎么办。走出员工区,谢初鸿正打算对周什一再说教两句,就一语成谶地和捂着脑袋从男厕出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昏暗的过道里,三人静默对视了整整两秒。 谢初鸿刚一动嘴皮,对面捂着脑袋的坏人便立马扬起了自己写着号码的手心。 不再犹豫,两人飞快交换过眼神,赶在他出声喊人前便双双拔腿跑了出去。 周什一见谢初鸿跑在他前面细胳膊细腿的,主动把那沉甸甸的手提包分担过来。 眼下就算谢初鸿不解释,周什一也知道最开始是他乌龙搞错敌我了。 真正想找谢初鸿麻烦的,根本不是什么白斯明,而是那大金链子! 第9章 他们一路跑到门口都是顺利的,正在心里庆幸这些人里留守酒吧的没几个,就在一撩开Cold Blue招牌底下的门帘时,撞上了从外面找完一圈回来的人。 这一次两人都有经验了,别说对视,脚下停都没敢停,风一样就从那帮人眼皮子底下蹿了出去。 谢初鸿让周什一骑车:我车就停拐角,我扫码,你带我。 按他的经验,出入这里的人对共享单车都极不感冒,每次他下班出来小绿都好好地等着他,压根没人抢。 但周什一:我扫码,你带我。 谢初鸿:? 谢初鸿:行。 没时间说那么多了,他带就他带吧。 两人分工合作,眨眼的工夫便搞定跳上了车。 大金链子回神追出来时,他们刚完成东倒西歪的艰难起步阶段,谢初鸿应着他那一嗓子别跑便是脚下一用力,从拐角蹬没了影。 但这哥显然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尤其在他发现自己被耍以后这段人车马拉松,在夜里没什么人的大马路上上演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谢初鸿带着死沉死沉的周什一踩得人都快断气了,他们后面用脚追的还锲而不舍。 其中人车距离最近的一次,是在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 周什一从老远就开始说骑车过马路不安全,坚持要推着过。 谢初鸿被迫把车停在斑马线前,还没纠结出主意就被周什一搂住腰,生生从车上抱了下来。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7) 谢初鸿人都傻了,周什一主动从他手里接过车龙头,左右观察完路况才开始竞走,恨这马路宽得过分。 等两人好不容易安全抵达对岸,谢初鸿实在是骑累了,想换周什一来,结果还没等他开口,周什一就扛上两个包、屁股一沉占好了小绿的后座,蜷着一双长腿的姿势极标准。 谢初鸿眼看后面那帮人就快上斑马线,只得咬牙,带就带吧! 但估计是真累了,他第一脚下去硬是没蹬动踏板,等到第二脚,用力不均,周什一险些直接从车后座崴到地上。 谢初鸿让他抱好自己,周什一就从两边拽他的外套,给谢初鸿急的,手把手教了周什一到底什么叫抱好。 你刚刚把我从车上抱下去不是很会吗,直接整个抱啊。 周什一迟疑了一秒,但情况紧急,还是顺着身前人的意思办了。 伸长双臂从背后将谢初鸿再次环进怀里的那一刻,别的不说,首先周什一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不是个东西。 竟然让比他瘦这么多的人骑自行车带他,还带这么远。 两个大长腿压着又矮又Q小绿的场面,其实有些滑稽。 等他们终于起步完毕,再次把车骑稳当,谢初鸿吭哧吭哧蹬踏板蹬的头也不敢回,就怕被追上,结果骑了好一小段了,身后始终没有半点动静。 谢初鸿气喘吁吁地问:他们人呢?还在追吗? 实不相瞒,周什一已经扭头望了好一会了,宽敞的大马路上空荡荡的,只有那帮人停在斑马线前气急败坏叉腰骂娘。 他缓缓给谢初鸿汇报研究成果:他们应该算是还在追吧? 谢初鸿:? 谢初鸿:追没追你不知道? 不是,我们刚过完马路,绿灯就红了。说这话时,周什一遥望那头在夜色里反着精光的大金链子,自己都觉得离谱,然后他们现在在等红绿灯。 谢初鸿:??? 周什一:那哥伸手给旁边的小弟比了个五。 谢初鸿:什么意思? 周什一试图揣摩了一下:应该是说离红灯跳绿还有五十秒? 谢初鸿:操。 天知道谢初鸿当时笑得有多大声,这都什么神经病。 这地偏,大半夜的路上几乎不过车,连个电子眼都不全,他以为碰上周什一这么讲规矩的已经是万里挑一,哪知道今天一次性被他碰上俩。 他竟然是因为一个过马路不肯闯红灯的小混混,提前丢的工作 谢初鸿眼下敞开一笑,周什一又觉得这人像自己弟弟了。 谢初鸿问:你这种过马路都坚持下车推的人,当初真是因为打架转的学吗? 周什一沉默了一下,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就昂了一声。 谢初鸿载着人悠闲转过两个弯,把屁股后面的人彻底甩没了影,根本没把周什一的话往心里去他想不出得是什么情况,才能逼的这人打架。 比起这个,他现在更关心:哥你给我说老实话,你是不是不会骑自行车? 空气瞬间就安静了。 周什一立马装作风太大、他很忙,想从口袋里掏手机看看有没有消息需要他回,结果这装模作样一掏,就掏出鬼了。 我辣椒油呢! 整条街上都是周什一崩溃的回声,随之而来的,还有自行车被他扭来扭去搜身弄出的八字蛇行。 谢初鸿笑岔了气:你来找我还带了辣椒油?是不是该庆幸你今天只踹了白斯明一脚,没把辣椒油泼他脸上。 不是!是我妈周什一说着就收到了他妈给他发的消息。 十一点四十了周同学,你这是出去买辣椒油吗,是幽会小姑娘吧? 周什一看了眼身前人,斟酌道。 碰到谢初鸿了 你要的牌子跑了好几个地方都没买到 周妈妈挑眉,手边正放着她刚刚亲自去小区便利店买到的辣椒油。 真跟初鸿在一起? 周什一抬手给谢初鸿的背来了个特写。 我们在骑车给你找 谢初鸿又被周什一烂到不行的理由气笑了,他就说这人哪来的机会大半夜跑出来:你就没想过万一跑错了地方怎么办吗? 试试。出于对谢初鸿带人车技的不信任,周什一给他妈发消息只用一只手,展臂将人环在怀里搂着,脸还要贴在人家背上。 这有什么好试的? 周什一不自然:好奇。 这有什么好好奇的? 谢初鸿问出这句话时根本没多想,因为他从不好奇其他人的事,直到他听见周什一嗓音里带着点莫名的回答:就是好奇。 好奇能有什么理由? 谢初鸿愣了一下,显然这个情理之中的解释,完全不在他的预想范畴。 他只当自己听见了周什一更深处担心自己的心里话,慢吞吞说:下次别这么烂好人了,还是乱的。 因为这里是gay吧吗?周什一现在还对gay吧这个词念不太顺口。 谢初鸿顿了一下:哪个酒吧不乱。 周什一很快意识到不妥: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乱不乱跟gay不gay,不应该产生直接联系。 怎么这也道歉。谢初鸿感觉自己就从来没见过这么正的人,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 经过晚上这一番折腾,周什一原本绝不会过问的事,忽然就没那么难以启齿了,又一次没忍住好奇心:昨天晚上放学你泼白斯明,是他对你动手了吗? 没。谢初鸿现在踩脚踏板气已经喘匀,说话恢复风轻云淡,他就是想劝我辞职,劝了好久了,昨天两个人情绪都不太好,争得激动了点,把我说烦了。 周什一:? 周什一:就这? 谢初鸿故意学他:昂,就这。 周什一: 虽然白斯明在学校和他私底下差别是挺大,但不至于真对自己学生动手。谢初鸿哼笑不止。 周什一: 他竟然因为老师劝学生不要去酒吧兼职,把自己班主任打了??? 周什一有点崩溃:那你昨天挽着我说你有男朋友干什么? 因为他很烦啊。 但他劝你也没毛病吧???周什一简直满脑袋问号。 结果谢初鸿依旧理直气壮,任性程度远超他想象:是没毛病,你就当我真的特别想要钱吧。 这工作是他好不容易找老板娘求来的,不到迫不得已,谁都不准动他饭碗。 周什一这回是彻底说不出话了,坐在后座都不知道是该心疼白斯明,还是心疼自己:你是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电脑?游戏机?手机? 谢初鸿只摇头说这些东西他都有,但具体想买的到底是什么,周什一就怎么都问不出来了。 又到了那个熟悉的分岔路口,谢初鸿拐弯想把周什一送回家,被他制止了。 周什一:不用拐弯。 谢初鸿迟疑了一下:你家不是这边吗? 是,但不用拐了。 谢初鸿不明所以:你不回家了? 周什一也学舌:今天暂时不了,明天吧。 谢初鸿:? 这人还记仇。 谢初鸿撑在路口的马路牙子边停车:别闹了,你不回家去哪啊。 周什一挠后脑勺:我刚给我妈说我跟你在一起,我妈就不要我回去了,说他们已经睡了,没人起来给我开门。 谢初鸿:所以叔叔阿姨想让你跟我回家睡,顺便把关系搞好点? 昂。车停了,周什一的胳膊还环在谢初鸿腰上,咳嗽道,你介意跟我睡吗,介意的话我刚查了,你家附近就有家酒店。 谢初鸿静了几秒:你确定自己真的知道我是gay吧? 周什一:啊?知道啊,不是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了。 你都不知道怕吗?谢初鸿鲜少这样一言难尽。 周什一更茫然了:难道不是因为你是gay,所以才更会介意跟我睡吗?我不是,所以我不介意啊。 哈? 谢初鸿都数不清这是今天晚上,自己第多少次被气笑了,笑得比前面任何一次都要开朗,甚至忍不住自嘲:我这是什么运气,瞎猫碰着死耗子,找了个这么棒的男朋友。 周什一谨慎:男朋友的事我还没答应你。 谢初鸿故意揶揄:都要一起过夜了还不是? 第10章 周什一最终还是跟着谢初鸿回了家。 这老小区楼道里看着破破烂烂,真正进了屋其实没周什一想的那么惨不忍睹。 一室一厅三十平的单人间,一眼能望个全貌,但各种物件五脏俱全,二极管亮度管够,家具全是廉价的松木,地上瓷砖花纹老旧,一看就是租房原始自带的。 谢初鸿也没那个闲心思去换:有点乱。 周什一:我房间也乱,上次没好意思给你看。 家里餐桌就在玄关左手边,周什一看见上面没收捡的餐盘有些意外。 他以为谢初鸿把自己拾掇这么精神,家里也会一丝不苟,但转念一想,他们一个星期上六天课,仅剩的礼拜天也被谢初鸿拿出去唱歌了,能把作业写完、觉睡饱就不错了,自然顾不上收。 一个人住应该很辛苦吧。 听见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周什一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谢初鸿只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起码自由。 他弯腰从鞋柜拿出仅剩的另一双拖鞋:这里只有我妈来过,你凑合穿我的吧。 周什一视线在谢初鸿脚上极不搭调的粉色泡沫胶上停了一下,认真应下。 谢初鸿打量他蹭脏衣角的白T:我T恤尺码偏大,你应该能穿,但你没带书包明天上学怎么办? 我妈上班会路过我们学校,说好了带给我。周什一想也没想。 反倒让谢初鸿愣了:原来阿姨那么早就要出去上班,我都忘了。 在他的记忆里,他爸很疼他妈,从不吵人早起,早餐桌上一般只有他爸跟保姆在,就算后来他妈再婚、开始洗手做羹汤,跟他的关系也不大了。 周什一:我 谢初鸿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领人进屋:我先洗吧,家里热水器有点问题,刚开始水压不稳,要预热很久,如果渴了冰箱里有矿泉水。 周什一顿了一下,试探:你是只喝矿泉水,不喝烧开的水吗? 谢初鸿挑眉:我在你心里这么娇贵?只是看你第一次来,意思着客气一下。 周什一正要开口应,就被谢初鸿散落在低矮茶几上的杂物吸引了注意。 他发现这人真是一点没糊弄自己,什么笔记本、游戏机,他确实不缺,七七八八全堆在那些错综复杂的耳机线里,有PS4就算了,他一直想要,但讨不到的Switch也都压在试卷上。 谢初鸿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发觉这人注意到了自己放在茶几角的烟盒和打火机,烟灰缸里满是战利品。 两人都沉默了。 抱歉。谢初鸿主动出了声,把背包甩上沙发,快步过去收拾得很利索,像是在处理什么污秽不堪见不得光的东西。 周什一动了下喉结:不用道歉,抽烟的挺多的。 虽然打架抽烟喝酒总放在一起说,但他确实没想过谢初鸿会抽。看那烟灰缸里烟头的密集程度,也不知道是太久没清理,还是 我抽得有点凶,不过不会在你面前抽,以后也不会在你家抽。谢初鸿的声音依旧冷静自持,惯常的游刃有余却一扫而空,似乎前面性向、白斯明那些跟抽烟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谢初鸿:等会我进去洗澡,游戏机、笔记本你想用都可以用,笔记本密码是四个八,游戏卡 其实我挺高兴的。 谢初鸿收拾的手猛然一顿:什么? 周什一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很高兴,你不瞒我。 站在门口的少年照旧小半张脸掩在衣领里,谢初鸿足足跟他对视了好几秒才哑然回神:你挺会说话。 昂。 周什一没说自己第一次在这方面被人夸,只说不早了让他不用费劲收,赶紧洗完赶紧睡。 谢初鸿学舌:昂。 周什一终于忍不住笑了,被人这么揪着口癖不放,他也是第一次。 撇开放水的时间,谢初鸿其实洗澡很快,这幢楼背阴,他讨厌卫生间里潮潮的味道。 但等泡沫水沾到身上谢初鸿才发现,原来自己小臂上划破了一道,估计是跑的时候不小心在桌角刮的,伤口几寸长,说深不深、说浅不浅,被泡沫水激得一抽一抽地疼,开始往外渗血。 周什一在外面刚学完雷锋,准备坐下看看那些摊在茶几上的试卷,就听卫生间里传出一声唤:哥你在茶几底下找一下医疗箱! 周什一自己只有胯骨上有一点淤青,拎着箱子进卫生间问他是不是撞到哪了。 他们从酒吧出来跑得急,吧里站台都有棱有角,难免磕碰。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8) 昂,划破了。谢初鸿清亮的嗓音在逼仄的卫生间里回响。 他本想忍一下等洗完了再出去弄,哪知道这伤口看着没什么,一沾上泡沫却疼得要命,血往外直流。 氤氲里,两人隔着一道浴室的磨砂缩门,彼此只能看清一个很大致的轮廓。 周什一看着手里的东西有点犯难:严重吗,不然今天别洗了,你这里没有碘伏,只有酒精,创口贴也不是防水的。 严重应该还好,但我头发上的洗发水没冲。谢初鸿的毛巾、衣物全都堆在外面的马桶盖上,现在继续洗也不是,不洗也不是,根本不是单人作业能完成的任务。 周什一虽然以前没干过,也并不介意帮人洗,但他不确定谢初鸿愿不愿意。 局面僵持下来,到后来周什一都想让他把胳膊伸出来先处理伤口了,就听谢初鸿在里面道:你把外面的长毛巾给我。 让他围着遮一下。 但那毛巾也就是叫长毛巾,周什一简单比对了一下自己的腰围:短了吧。 不管是长还是宽,他都觉得不太够。 磨砂门兀自缩开一条缝:应该行,你递我吧。 谢初鸿从门里伸出的小臂又细又白,修长的五指上泛着点点水光,腕骨突出。 周什一递完都还有点没反应过来,里面人就像是为了彰显自己不在意般,光速围好毛巾,刷拉一下把门敞开了。 蓦然相对,浴室里坦诚以待的少年身形颀长,光裸的身躯在雾气和顶灯的双重环绕下白的发光,看的周什一什么说辞都忘了,只知道盯着人家线条柔韧的腰身感慨:你腰好细,不会掉吗 谢初鸿心里最后一丝顾虑也被这句话打散了,又好气又好笑:你是真的直的很彻底。 好好的人不看,非去看一条毛巾。 应该是吧。周什一很快注意到了谢初鸿那截鲜血横流的小臂,皱眉觉得不可思议,怎么流了这么多? 可能在洗澡,血液循环比较快。谢初鸿其实直到现在都还疼着,但他不想让自己坐实娇气,退后几步坐上角落里的小木凳问,你以前应该谈过女朋友吧? 浴室隔间小,两人往里一挤,几乎把整个空间占满,谢初鸿撑住周什一的肩,让他跪在自己脚面。 周什一自从自己对长相不自信的底裤被谢初鸿扒下来,就彻底躺平不挣扎了:没谈过,我长得太凶了,女生都喜欢你这样的。 帅气随和,还学霸。 谢初鸿完全无法理解:但我真的觉得你很帅啊。 周什一慢吞吞:酒精可能有点疼。 谢初鸿:我是gay你是gay? 周什一:你忍一下。 谢初鸿不服:稍微跟你接触一下,也能知道你其实不凶嘶! 周什一立马停手:这么疼吗? 他才刚把沾着酒精的棉签挨上去了一下。 险些咬到自己舌头的谢初鸿选择嘴硬:还好。 不知道是不是这顶上的灯刚换过新,简直亮得过分。 周什一握着谢初鸿的胳膊,打眼就注意到了他生理飘红的眼角:明天还是去医务室看看吧。 谢初鸿胡乱应下,决定早死早超生:算了你别一点一点弄了,直接往上 没等谢初鸿倒字出口,周什一就动了。 医用酒精泼洒到伤口上的瞬间,谢初鸿整个人都麻了,疼到脚趾扣地,他自己是没叫出声,但他扶在周什一肩上的手指,却把周什一抓得叫出了声。 这幸亏是衣服没脱,不然非脱层皮不可。 明天整整齐齐,一起去医务室。 好在后面的洗头过程还算顺利,除了周什一拿着花洒、在谢初鸿背后佝着腰站得有点累。 谢初鸿都没想到他恋爱也没谈过一纯情大直男,干起这些干得这么顺手:你很会照顾人啊哥。 周什一早放弃纠正这人叫自己哥了:我以前没接触过gay,怕你觉得不舒服。 虽然事实是他根本连朋友都几乎没有,就更别说这么亲密的相处了,担心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完全是下意识的。 都这样了还要怎么舒服。谢初鸿处理好伤口的胳膊撑着旁边的墙体,合眼感受头顶指腹力度适中地搓揉,勾唇,我都有点不忍心黏你了,会不会误会到最后,没有女生敢追你了? 周什一很有自知:不会。 那意思就是答应当我男朋友? 不是说白斯明那个是误会吗,怎么还要我当你男朋友? 那他也不干净。意思是确实也超出了正常师生的范畴,谢初鸿下结论,反正你以后看到喜欢的女生记得告诉我,我去帮你给人解释。 周什一没往心里去,随口应了。 租房小,卧室自然也小,但卧室那张一米八的大床却是意外地舒服,两个人躺着完全不挤,周什一脊背刚挨上去骨头就酥了,比他的床还软。 身边谢初鸿靠在床头刚跟他老板通完电话,统共也没两句,净听他保证自己没事、会好好学习去了。 周什一觉得稀罕:你老板这么在乎你成绩,怎么还答应你去兼职? 谢初鸿:因为她知道我想要钱。 那么问题又转回来了,周什一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高中生能买什么数额那么大的东西。 鞋吗? 我有鞋,睡了,都一点了。 手表? 我有表,灯在你那边,快关灯,困死了。 黑暗里,周什一瞪着天花板静了一下,嘴都还没张开就被谢初鸿伸手捂住了:你妈没给你说过不能在我面前乱说话吗? 说是说过 周什一抬手想把他的手从自己嘴上扒下来,谢初鸿没让,周什一加了一只手,谢初鸿也往上加了一只,一来一回,两人愣是莫名笑闹争了起来。 谢初鸿看着比他瘦,其实力气不算小,周什一顾着他的伤口,扯了好几个回合才让自己的嘴重见天日,宁静的房间里满是他们轻微笑喘的气息声。 周什一将某人不服输的胳膊控在怀里:我本来只是想问问你胳膊还疼不疼,现在看应该是不疼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毫不意外地赖床起晚了。 卫生间窄小的镜面里,一前一后映着两对明晃晃的黑眼圈。 谢初鸿还强点,熬夜熬习惯了,周什一就比较难了,那个脸色惨淡的,愣像被妖精捉回盘丝洞做了一宿数学题。 一滴不剩,白斯明看了想打人那种。 第11章 出门的时候,谢初鸿说早上凉,让周什一把自己的牛仔外套穿上,周什一没肯,觉得太洋气跟自己不搭。 周什一说路过附近药店的时候把碘伏买了,谢初鸿也没肯,觉得没必要。 等两人终于叼着冰箱里的草莓夹心面包磨唧出门,已经徘徊在了早自习迟到的边缘。 谢初鸿熟门熟路找到了小区门口共享单车的停放点,递出背上双肩包:上车,我带你。 说着,他二维码都扫完了,手里的包也还没人接,抬头才发现边上穿着他短T的周什一面色有些古怪。 谢初鸿:怎么了? 没了衣领的掩饰,周什一不尴不尬地坦白:被别人看见会不会很奇怪。 谢初鸿:被我带有这么丢人? 周什一:也不是。 主要是他块头比谢初鸿大,就很像欺负人。 谢初鸿挑眉:那你带我?我不怕丢人。 周什一立马闭嘴不说话了。 不想承认也没用,他就是不会骑。 哥你抱我抱紧点行吗? 不是已经整个圈住了。 行,别怪我没提醒你。 周什一:? 很快早高峰就教了周什一做人。 从他们这条路骑出去一拐弯就是密密麻麻的人流和车流,放眼过去几乎全是穿着校服的学生,剩下为数不多,是三三两两混杂其中的制服上班族。 自行车全成片成片地停在斑马线前,只等对面红灯一绿就开始可劲往前窜,生怕时间不够被落下,周什一就险些被谢初鸿那猛一记脚踏板从后座上甩下去,吓得他什么丢不丢人也顾不上了,赶紧收臂锁死身前人的窄腰。 后来人生地不熟的周什一才知道,这片的高中除了一中,还有五中和十一中,住在他们这个方向的学生基本都得从这条路过,好几个红绿灯串在一起,稍不留神就会被卡谁也不想在等红绿灯上耽误,都争分夺秒地往前骑,晨风吹得人直抖。 谢初鸿身上穿着校服外套,他脱开一只手摸了把身后人环在他腰间的胳膊,揶揄:冷吧。 周什一又不说话了,也不管旁边骑车的怎么看他,就蜷着腿、把脸紧紧贴在谢初鸿脊柱突出的薄背上装死。 以前无论转学前,还是转学后,他都跟他妈上班的方向顺路,能蹭上车,没机会知道一大早的风有这么冷。 为了面子,周什一就算瞌睡全无、身上凉透也坚持装作不冷,让谢初鸿又好气又好笑:我出门的时候把外套塞我包里了。 周什一抱着他静了一下,慢吞吞开口:我出门的时候叫我妈带碘伏和消炎药来了。 谢初鸿眉梢一抬。 两人快到学校的时候,周妈妈已然在门口等候多时,大老远就看见自己儿子挺大个一大小伙了,还扒人斯斯文文的初鸿后座上,一点不怕旁边同学笑话,出息得很。 见两人有说有笑,周妈妈很是欣慰。 果然半大的小屁孩放一起,总能很快打成一片,就是初鸿的伤怎么好像在胳膊上? 经过一晚上的时间,谢初鸿那道几寸长的划痕已然结出薄痂,在他白净的小臂上格外醒目。 停好车,人都还没走近,周妈妈就赶紧迎上去问了:这是怎么搞的?周什一没给我说这么严重啊,还疼不疼?不会留疤吧? 谢初鸿当然不会说自己疼,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就是不小心蹭的,不深。 周妈妈看着他薄痂边上微微泛红的一圈就皱眉:不要不当回事,等会还是去你们学校医务室看看,搞感染就麻烦了,我以前膝盖也这么破过,就是当时没注意,现在疤还在。 看出长篇大论的苗头,谢初鸿立马瞄周什一:应该不至于 周什一反应很快:我昨天给初鸿说过了,我们会注意的,你上班快迟到了妈。 你穿人家初鸿的衣服,你自己的 在初鸿家洗衣机里,我们早自习也快迟到了。周什一最知道拿什么让他妈闭嘴。 周妈妈果然交出书包和药放行:好好好,你们快去! 收了东西,两人几乎同手同脚转身迈腿,也不知道是触了哪根神经,只等长辈一离开便齐齐笑出了声。 谢初鸿揶揄:你竟然叫我初鸿。 周什一咳嗽:生活所迫。 谢初鸿正打算从包里给他拿外套,就被人猛拍了一下肩膀。 初鸿早上好! 夏晚黎一脑袋透着栗色的短发清清爽爽,一看就是被家长开车送来的,脸上元气满满,瞪向周什一时嘴里还犯嘀咕:怎么还真一起上下学啊 谢初鸿失笑:你什么时候见过我骗你。 但夏晚黎已经注意到了他小臂的伤,瞪眼:初鸿你胳膊上怎么搞的! 谢初鸿一耳朵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首先澄清了这个跟周什一没关系,扬起下巴道:来了。 夏晚黎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来了,就觉肩膀被人一记猛拍,跟他拍谢初鸿一模一样,连左右都没换。 他下意识扭头朝左看,右耳却被人不深不浅吹了口气,激得他差点原地蹦出去,张嘴就是一连串气死我了。 谢初鸿和周什一只见夏晚黎抬手精准揪住池澈的耳朵:你又来这招! 那你还每次都上当。池澈哪怕被他揪着,也照样从鞋底帅气到头发丝,笑得开怀。 闭嘴!你今天怎么早上就来了! 想你嘶轻点,专业老师这两天有事、有事! 这还差不多。 但也想你。 啊池澈你滚!!! 四人笑闹进教室时,班上已经坐了个七七八八,所有人都盯着他们的方向,几人赶紧敛下笑意落座。 议论里,有人不信他们班长竟然真跟周什一一起上学,也有发现谢初鸿伤口、觉得周什一身上衣服眼熟的。 隔着一条过道的同学近水楼台先得月,直接就问了:班长你胳膊怎么拉了一道? 不怪他们八卦,实在是谢初鸿雪白一片的小臂上落着红,过分突兀,想不注意都难。 为了把周什一摘干净,谢初鸿开始睁眼说瞎话:我昨天不小心摔的,要不是什一拽了我一把,肯定破相更严重。 他拽你? 谢初鸿继续闭眼吹:对啊,我只是胳膊,什一外套都扯破了,后腰拉了好长一道,你们要看吗? 人前,还是让人信服的纯良笑法,扭脸望向自己同桌,却成了隐秘又俏皮的小翘嘴。 周什一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这人只要一跨进学校大门,就会变得很不一样,端正乖巧、满身学生气,像是换了一个人。 没再管同学复杂打量的眼神,谢初鸿倾身看他的数学作业:过程都看懂了? 周什一点头:昂。 他昨天是写完作业才出的门,那么清晰的解题过程要还看不懂,他基本也就告别高考了。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9) 谢初鸿压嗓:也是一起睡过的关系了,以后有什么不会,直接问我呗。 周什一眉心一跳,就算知道是玩笑话,也还是被逗红了耳根,埋下脑袋正想从包里拿牛仔外套,却觉后颈一凉。 他有所感般缓缓抬头,果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白斯明。 白斯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手里惯常捧着保温杯,望向他的视线冰冰冷,百分百听见了谢初鸿刚才的话。 结果谢初鸿不仅不避讳,反而当着他的面就给了自己一个眨眼:反正都是死,不如死前再干点好人好事。 周什一想起谢初鸿昨晚说是误会就觉得后悔,非常后悔,瞄着他们班主任手臂上那圈显眼的淤青,衣服都没敢接着往身上穿。 别人认不认得这外套他不知道,但白斯明肯定认得昨天晚上某人唱歌刚穿过。 听见班上同学关心白斯明的胳膊又是怎么回事,周什一虚得脸上都红了。 好在白斯明只睨了他一眼,说是不小心撞的:周测成绩明天早上出,马上月考了,还是要抓紧。 周什一松下一口气,心说睨就睨吧,起码这次没砸杯子。 结果紧跟下一秒,白斯明又说了:谢初鸿,你跟我出来一下。 周什一:? 他刚放回肚子的心,立马再次悬到了嗓子眼,满脑子十八禁? 第12章 谢初鸿随白斯明出去时,面色没有任何异常,班上同学觉得要问伤的事,周什一觉得是以权谋私。 只有谢初鸿自己知道,都不是。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教室脚下也没停,默契路过楼梯间,笔直笔直朝走廊另一侧过去了。 池澈在后排叼着夏晚黎的鲜奶吸管,一眼看出周什一的不对,意有所指勾唇道:老白可能只是叫初鸿出去问问情况,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周什一总不能把那点弯弯绕绕提到明面说,正想语焉不详应两声,就被边上没了奶、心情不爽利的嘀咕抢了先:怕初鸿把他干的好事全抖搂出来呗,我要是他我也紧啊!你又弹我! 夏晚黎捂上自己被弹红的脑门就要去掐池澈,瞳仁瞪得溜圆,气鼓鼓的。 池澈嘴都没从吸管上挪开,就懒洋洋地撑着脸说:你每天说初鸿这好那好,怎么一点不把人家说的话往心里放啊?多伤人。 夏晚黎:我怎么没放了! 池澈:放了还总说什一不好?是他穿初鸿外套不够帅,还是初鸿喜欢人家不够明显? 啊气死我了,怎么你也喊他什一! 哟,酸了? 老子酸屁,滚滚滚! 放心,最爱的还是你。 池澈说完,自己都被自己恶心笑了。 作为班里跟这位新同学除谢初鸿外,唯二离得最近的人,池澈听完伊铭那大喇叭传的《什一前传》就好奇上了,怎么听怎么不像,连夜找了三中那边靠谱的朋友求证。 关于周什一转学的真正原因。 周什一是没心思听他们打情骂俏,正盯着自己手里的古文走神,怕白斯明怀恨在心乱来,头顶便蓦然投下一大片阴影。 无意打扰起其他同学早读,年级主任俯身离周什一凑得很近:班上还适应吗? 这年级主任除了头发少点,其实年纪并不算大,面相和蔼,但周什一也知道他特地跑一趟,肯定不是为了问自己这个。 果不其然,两人简单几句客套,年级主任夸完他身上的外套,便转而问起了外套的主人:初鸿呢,上厕所去了吗? 周什一如实回答:白老师把他喊出去了。 怎么这个时候被叫走了,我刚路过白老师办公室人不在啊。年级主任脸上愁容惨淡的,满身写着匆忙,话音刚落就有其他老师找来了。 周什一只大概听见了一耳朵,好像是说有个什么东西需要他现在看看。 年级主任无法,只得折回来给周什一说:什一你帮我找找他们,我现在有点急事,找到了直接让初鸿去我办公室。 周什一一哽:现在吗? 对对对,麻烦你帮我跑一趟,回头补偿你一套我秘制的数学试卷。 周什一:? 数学试卷? 我看你其他科目其实都还不错,就数学差点,不用丧气,文科生数学不好也正 旁边的老师:唐主任? 唐主任赶紧摆手:好好,走走走,那什一咱们说好了啊,数学试卷! 周什一:??? 看着他们转学生满脸是我疯了,还是这主任疯了的震撼,班里听墙根的一圈人立马哄笑出了声。 池澈还好点,笑得问心无愧,但其他人不一样,哼完几嗓子便不尴不尬卡住了声,像是心虚关系不够好,觉得这一笑占了周什一便宜似的。 被迫站上走廊,周什一陷入了沉默。 他才刚来这个学校第二天,就被委以重任找人,找的还是他那名誉上的情敌和男朋友? 周什一虽然初来乍到,但学校里哪里热闹、哪里荒凉,大致还是知道的。 顺着走廊路过中间的楼梯间一路往那头走,越过去,左手教室里的早读越不认真。 他们高三文科班在一楼,走到最顶头拐个弯,是实验器材室和音乐教室,一个礼拜都不见得能见上一回光,就连临近的卫生间都鲜少有人光顾。 谢初鸿在同学跟前还稍微装一下,但对白斯明就实在没什么必要了。 那副撑着脸、撇开眼神不看人的散漫模样,半点不像学生,白斯明也从不说他,因为他自己私下也不像老师。 我找瑶姐问过很多次你到底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她都不告诉我。白斯明蹙眉,以前高二就算了,现在高三了初鸿。 谢初鸿只从鼻腔哼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类似这样的谈话已经在之前进行了很多次,聊下来翻来覆去就那么三两句。 平和点的,像现在,激烈点的,就像自己泼他那天。 大概在谢初鸿把靠走廊那几扇窗户上落了几坨鸟屎,数到第三遍的时候,数量忽然就不对了玻璃框里多出了个穿着他牛仔外套的,还挺帅。 白斯明几乎一捕捉到谢初鸿嘴角昙花一现的弧度,便顺着他的视线回头往身后看。 什么都没什么。 男人终于还是被少年这份不上心激怒了,不戴眼镜的模样盛气凌人:你到底打算装到什么时候?不是每次在学校里拿个年级第一就够了谢初鸿,再这样,我真的不敢保证不去找你妈聊天。 听到最后半句,谢初鸿的脸也冷了,坐直问他:又想吵架? 白斯明:我只是想不明白,你明明可以考得更好,为什么不考? 他不是猜不到,上次聊崩以谢初鸿暴躁动手收场,就是因为自己提了要找他家里人。 但谢初鸿丝毫不退:你对我是有多高期待,年级第一也不够?你想我辞职,我现在也辞了,就不能各自相安无事一点? 白斯明一蒙:你已经离职了? 都闹成那样了还不离?可能平时在学校里跟人好声好气、压抑狠了,谢初鸿自己也承认自己私下说话其实挺呛,托你的福,被扫地出门了。 想着瑶姐对谢初鸿的态度,白斯明不信。 主管呗,早看我不顺眼了。谢初鸿不甚在意。 他一直知道主管不喜欢他,从瑶姐舍不得他端盘子,让改唱歌就不喜欢了,但他也懒得争,反正时间差不多了,不干就不干。 教室里窗帘紧闭,光线很暗,少年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几句话的工夫便重新歪头撑回了课桌,和那身代表高三灰白校服格格不入的,是镜框下脸蛋上杂着的不屑。 白斯明每每看着这样不加掩饰的人,都会不自觉忽略他的年龄,那颗缀在左耳的黑痣惹眼又似曾相识。 谢初鸿觑他:今天总该没醉吧? 怎么又像是搞忘了身份。 白斯明敛眸:抱歉。 谢初鸿嗤笑:不就是喝了酒、挨近了点吗,嘴都没碰上,还挨了我一脚,总道什么歉。 他们的情况就这么简单。 那是两人第一次在酒吧碰见,白斯明刚跟他前任分手,据说哭了一晚上,实在没忍住才去酒吧买的醉,喝多了,冲到别人卡座,逮着一个长得像他前任的服务生就想亲,被那服务生直接一脚撂地上。 所以其实周什一根本犯不着担心,因为上一个踹了白斯明的,还活蹦乱跳杵他同座坐着,也没他以为的什么不伦师生关系,顶多算睹人思人。 教室外,不知道自己被谢初鸿框进去的人,还蹲在窗台底下抓心挠肝。 周什一是怎么竖起耳朵听,也听不到墙角,完全不知道里面什么状况,只知道看两人那氛围阵仗就不像在聊什么轻松的事,贸然进去,指不定被撕成多少瓣。 他也就是昨天晚上朝人抬脚的时候没看清班主任的样子,不然肯定乖乖靠边立正站好白斯明不戴眼镜的时候,看起来非常不好惹。 那你还找周什一演什么?白斯明问。 谢初鸿:谁跟你说我演了,没见他从里到外都是我衣柜里的衣服? 白斯明静了几秒:什么时候谈的? 没多久,就泼你那天。谢初鸿撑头。 从某些角度来说,白斯明的确是个很不错的老师,他读了这么多年书,也没见过比他更敏锐、更负责的。 不过是他们两个脾气都差,一旦没了必要的面子工程,像那天那样几句不对路,就咄咄逼人起冲突是常事。 这次也是白斯明首先让的步,他缓下嗓音皱眉说:你们两个怎么样我不管,但我说的话你真的要好好考虑,高考跟你比的人不在我们学校,我知道你自己其实也想考得更好。 谢初鸿撇开眼:我就这水平。 白斯明盯他:只要一聊这个问题你就翻脸,你如果能给我一个你不能考好的理由,我以后就再也不说你了。 谢初鸿却没往下接茬,而是问:你是不是其实还是觉得周什一跟我谈恋爱是我框你?他现在就在外面。 白斯明一愣。 谢初鸿:传他因为打架滋事转学简直就是笑话,他怕你怕得要死,真要动手也绝对是被逼急了,昨天踹了你一脚,估计晚上做梦都惦记,但你信不信我现在叫他一声,他马上会进来。 白斯明嘴唇微动,才刚应出一个字,教室门就被歘一下从外面打开了。 周什一视死如归地站在门口:聊够久了吧,谢初鸿你出来! 这用词,这气势,谢初鸿都想给他吹口哨。 周什一踹开门的当下那一秒,都觉得自己是帅的,但跟白斯明一对上视线,孩子立马清醒了,梗着脖子弱弱补充:不是我找,是年级主任 怎么说呢。 他觉得自己刚刚有点嚣张过了。 第13章 唐主任办公室跟高三教室方向不同,谢初鸿一出教室就得跟两人分道扬镳。 离开前,谢初鸿特地围着周什一上下打量了一圈,调侃:除了没那么宽松,我觉得我衣服其实都挺适合你的,你以后可以换换风格。 被留下跟白斯明单独回教室,周什一又开始后悔,非常后悔。 身旁人赤|裸扫荡在外套上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老老实实对着人胳膊上面积不小的淤青道了歉:咳,胳膊还好吗,昨天是我搞错了 就像白斯明很难喊他什一一样,周什一也很难在私下喊老师。 结果白斯明不仅没怪他,还淡淡夸了:没关系,下次再碰到有人想动谢初鸿,也可以直接动手。 周什一哽住了,没敢问万一下次这个人还是你怎么办。 两人从一楼回教室的一路,都诡异地沉默着,周什一尴尬得头皮发麻,满脑子都是有机会一定要给谢初鸿买一件带衣领的外套。 白斯明冷不丁问:你们两个昨天晚上一起过的夜? 不愧是教语文的,周什一被这个奇妙的遣词造句吓得差点当场否认。 白斯明睨着他眼底的青影,口吻很笃定:外套和T恤都是谢初鸿的。 铁证如山,周什一所有说辞都被堵回肚子,一句啊,一句是,然后继续一通如履薄冰地埋头走走走。 奈何白斯明故意放缓步子:你们两个怎么认识的? 周什一琢磨了一下,虽然他还没答应谢初鸿要帮他,但就这么在背后揭人老底,实属有些不地道:家里长辈认识。 白斯明:难怪。 周什一:啊? 白斯明接着问:既然你们家里认识,那你知道他想要钱做什么吗? 周什一持续状况外:他要钱跟他家里有关系吗? 白斯明透过镜片,探究地盯向身边少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周什一感觉自己有点冤,磕磕绊绊答:只是搞对象,还没到管账那一步 白斯明又盯了一会才收回目光:算了,你们才刚谈两天。 周什一:是。 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白斯明,其实白斯明知道的比他多。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跟谢初鸿谈了几天。 不过人大概确实是适应性很强的动物。 不然周什一没法解释自己都处于这种境地了,为什么还能在坐回自己位置后持续犯困几乎顶着白斯明的注视打哈欠,就差没把我昨天跟谢初鸿干了点什么,睡晚了直接写脸上。 但好在白斯明很克制,一直没犯病就是了。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10) 等谢初鸿从唐主任办公室回来,下早自习的铃正好打响,班里一大半人倒头就要往课桌上趴,周什一昨天晚上只睡了五个小时,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可他脑袋还没点下去,就被谢初鸿用手里的东西塞了满怀,揶揄:我同桌怎么这么厉害,来第二天就把唐主任编的试题搞到手了。 周什一: 后排夏晚黎问谢初鸿,唐主任找他有什么事。 谢初鸿不着痕迹跟讲台上等着上课的白斯明对视一眼:老白推荐我参加省里的作文比赛,名额有限,唐主任着急往上报。 夏晚黎本来软趴趴的身子立马支棱了,满脸都写着羡慕:那你拿奖以后,再去参加北京那边学校的自主招生就很有优势啊! 背着几人趴在课桌上的周什一当即一顿。他是被他妈按着脑袋看过谢初鸿成绩单的,但报考志愿的事太远,他都从来没考虑过,现在猛一下听见北京,只觉得又突然又在情理之内。 谢初鸿笑得很无所谓:你想去吗,你要是想去我让给你。 夏晚黎自然摆手,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嘴里翻来滚去地念那怎么行。 池澈靠在身侧的墙壁上似笑非笑,问谢初鸿:怎么了,不想去北京? 补觉的周什一耳朵竖更高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听见谢初鸿默认般笑吟吟一声看吧,还在心里小小失落了一下。 倒不是别的,就是人跟人之间模糊了这么十几年的差距,突然被高考划出第一道痕迹。 有些不适应。 第一节 语文课上完,班里再次栽倒了一大片,氛围重归死寂。 白斯明对大家早上这副半死不活的状态早见怪不怪,在讲台上重提几句马上月考,就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周什一几乎是听着下课铃垮下去的,他在家最晚十二点也上床躺好了,像昨天那种时间睡觉,确实是稀罕的体验,撑一节语文课已经是极限。 谢初鸿心下好笑:有这么困吗? 周什一整个人被掏空,脑子里全是浆糊,说话也含含糊糊的,谢初鸿必须附身凑过去听。 池澈坐在后面觉得有趣,故意拔高了点说话的声音:感觉你们关系很好啊,衣服都能换着穿。 此话一出,班里不少趴在自己坑里的萝卜丁,立马揪起了脑袋。 实在是两人的互动过于自然,谢初鸿那件外套他们是没见过,但周什一里面穿的短T实打实是谢初鸿的,这就让坚信迫害论的伊铭很不高兴。 今天一早上,他已经收到太多对他消息准确程度的质疑:班长你不去医务室看看吗,才第二天就受了伤。 没明说是什么第二天,但大家都知道他指的是周什一转学过来,跟他坐同桌的第二天。 谢初鸿不为所动:等会去。 白斯明正好从他跟前路过:一起吗?我去拿红花油。 谢初鸿:我等等。 等什么? 白斯明其实只是随口一句,谢初鸿却像是等着他问自己一样,狡黠一笑便将视线转到了他已然陷入半昏迷的同桌身上:等什一睡饱,他陪我去就好了。 白斯明:行。 他算是看出来了,谢初鸿就是难得谈了个恋爱,没别人可说,自己作为他性取向唯一的知情人,就总想给自己显摆一下。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推往深渊更深处的周什一还趴在桌上睡得正香,跟梦里忽然撞上的大蛇缠斗。 那大蛇吐着红信,一双竖瞳冷冰冰地盯着他的后颈周什一愣是顶着白斯明的注视,把脸往谢初鸿的牛仔外套里又藏了点,活像闻着男朋友的味道能睡得更香,让白斯明额角直跳。 等周什一彻底活过来,已经到了课间操。 看着身边不知道从哪摸出学生会袖章的人,周什一有些尴尬。事实就是,不想一个人走这件事,不分男女。 如果谢初鸿今天要去值班,就意味着他得自己一个人下楼出操。 池澈向来有眼色,从后面一拍他的肩就对谢初鸿笑着说了:怎么着,同桌借我下去出个操? 意思就是要跟他一起走。 周什一正准备松下一口,就见谢初鸿眼也没眨一下地回绝了。 周什一错愕看他,谢初鸿也看回去:我胳膊要去医务室,你肚子上不还拉了一道?不一起去医务室吗? 周什一蒙了。 他以为谢初鸿早自习随便胡扯两句他肚子上挂了彩,这剧情就该走完了,哪知道这么有头有尾,还有后续的。 等班上一走空,实诚孩子就忍不住问了:我上哪往我肚子上变个伤出来? 谢初鸿老神在在:带你溜号还不好,这么想跑操? 教室外,夏晚黎跟着同学一起下楼去操场,越想越不对。 池澈就见不得他成天操心皱眉的样,伸手弹他脑门:又在瞎琢磨什么? 这回夏晚黎连追究都不追究了,只凑近了小声问他:刚刚初鸿是不是说周什一肚子上拉了一道? 池澈挑眉:是啊,怎么了吗? 夏晚黎小心翼翼看了眼周围,生怕自己接下来的话被谁听见:那不对啊,早上的时候初鸿还说周什一是后腰拉了一道,把外套扯破了,所以才穿他的衣服,现在怎么又成肚子了? 啧。池澈大手一揽,就框在了难得不撂开自己的奶包脖子上,故作神秘,想不明白? 夏晚黎点头,一双瞳仁亮晶晶地望着池澈,正以为这人要把答案告诉自己,就见他呲牙笑道:想不明白正常,你要是能想明白,至于每次都被我压在第三名吗,该考第二啊。 和着广播里激昂的进行曲,三班前前后后好几个班都听见了夏晚黎揪着池澈耳朵的叫唤,一声气死我了高过一声,无一个人回头。 尽管上高三以后池澈上午经常不在,但这动静毕竟也听了小两年了。 要哪天两人都在、没听着吵,那才是真该回头看看。 第14章 教学楼走廊里,周什一陪着谢初鸿挨个教室、挨个教室地巡查,心里虚得不行。 真要查,按理得第一个从他身上查。 他一没校服,二没袖章,三还得接受各种路过学生会学弟学妹或好奇、或八卦的打量,直到周什一听见他们对谢初鸿喊主席好原来谢初鸿带着自己能把腰杆挺这么直,是因为人家是学生会主席。 本来高三该全部退会,但我不想跑操,就申请了留任。说着,谢初鸿笑吟吟冲边上又一个给他打招呼的学弟点下了头,除了时不时要帮一下老师的忙,其他都没什么事。 开会有高二的副主席替,新人入会一律不管,有事只跟副主席单线联系。 班里有事,就说学生会找,学生会有事,就说班上学习忙。 学校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了,躲懒。 谢初鸿说的一点没愧疚,甚至有点想看好学生被自己吓到的反应。 结果周什一想了半天也只挤出一句:你怎么什么都告诉我? 谢初鸿一愣。 周什一摸着后脑勺,再次努力组织措辞:就是感觉你不会和人说这些。 跟班上那些相处两年的同学比起来,他才是那个刚认识的。 谢初鸿无可奈何:好学生是事少,但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朝夕相处的,我也不想累死,肯定得想办法把你绑死。 啊?周什一又开始反应不过来了。 谢初鸿嘴角绽出一抹狡黠:都开了头了,总不能露馅吧,以后一直到高考都得求你帮我给叔叔阿姨打掩护啊。我哥人这么好,肯定事事都顺着我。 闻言,周什一忽然就对着他直达眼底的笃定看怔了,错开视线咳嗽:昂咳我这么跟着你不会被人说吗,碰到老师怎么办? 身旁穿着自己外套的少年身形挺拔,虽然面上没什么颜色,但那对微微泛红的耳尖却出卖了他的无所适从,像被抓包的雷锋,也不知道每次在谦虚什么,承认自己是个烂好人就这么让他难为情。 老师一般不会上来,都在低年谢初鸿正说一半,就瞄见了前方拐角冒出的身影。 等周什一回神,他已经被按进手边的空教室坐好了。 谢初鸿也不知道是从哪摸出来的笔和记录本,站他面前一推眼镜就开始写字:你校服呢? 周什一没明白这是唱的哪出:什么校服? 问你,你怎么不穿校服。谢初鸿面无表情地,走廊里戴着红袖章的巡查老师已然站到窗外。 对上视线,周什一瞬间信号满格:我刚转来,老师还没把校服给我。 谢初鸿认认真真记上,又问:为什么不下去出操? 第一次干这种事,周什一有点紧张:我肚、咳,我后腰上拉了一道。 偏偏谢初鸿使坏,居高临下地对着他追问:那你医务室的假条呢?没有假条我还是得扣你们班的分。 周什一:我还没来得及去开。 谢初鸿不依不饶:那你把伤口给我看。 周什一:? 谢初鸿一本正经:怎么了,不能看吗? 周什一:??? 这伤就是你一口编出来的,到底能不能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周什一几乎咬着牙承认:伤口太丑了,我有点不好意思。 谢初鸿眉心一跳,险些当场笑出声,赶紧脚下一转将背对向窗外:那我现在陪你去医务室开证明。 顶着窗外的死亡凝视,周什一本来自己还能崩住,但一看眼前人肆无忌惮咧开的嘴角就觉得天都要塌了,抬手在脸上抹了好几把,才挤出一个情绪稳定的好。 那老师也不知道打算看到什么时候,周什一虎口掐在脸上装得越镇定,谢初鸿就越想笑,两人完全不敢对视。 谢初鸿想干点别的转移一下注意力,但平时走流程走习惯了,提笔往本子上一记就会下意识问:你哪个班的? 周什一: 这教室是你带我一路逛来的,我怎么知道我哪个班! 谢初鸿说完自己都被自己蠢到了,嘴角直接咧到耳根,背着窗外一动不敢动,正琢磨应该怎么圆场,就听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嗓。 我们这是高三十一班,主席。 教室里两人皆是一愣,齐齐回头望向不知何时出现在后门口的男人。 周什一只觉眼前一黑,他们这不止把巡查的撞上了,还把人家本班的老师都给撞上了! 但谢初鸿很镇定,像是肯定眼前人不会拆穿:段老师。 段衡靠在后门,角度正好和窗外错开,回以一个我懂的眨眼,便摇着手里几套崭新的校服说了:打算给我们班扣几分啊主席?看在我跟你们白老师关系那么好的份上通融一下呗,我这不是来送校服了嘛。 谢初鸿毫无表演痕迹:扣不扣得等我陪他去医务室看看,我说了不算。 好呗。段衡偷偷瞟窗外,确认那巡查领导走远,才放开嬉笑,你们感情可以啊,偷偷摸摸都搞到我们班上来了。 周什一乍一耳朵还以为这人知道他跟谢初鸿的关系,太阳穴整整跳了三大下。 但谢初鸿依旧镇定,从记录本里撕下页面揉掉的动作娴熟异常,纯良答出四个字:碰巧路过。 段衡啧了声,从手里挑出一套校服递给周什一:本来老白托我带一套,我是准备跑一趟你们班的,现在正好你自己来了。 谢初鸿乖得很,带头就说了声谢谢段老师,周什一直到捧好自己的新校服,都还有些没回神。 段衡眉开眼笑:那就在这换着试试吧,尺码不合适我直接拿回去换。 周什一傻了:啊? 啊什么?大男生又不是小姑娘,试个上衣就行了,不脱你裤子。段老师自己带的是理科班,班上一大半都是男生,有来有往胡侃惯了,见着个文科鸡仔就想逗。 周什一脱不下手。 先前只有他和谢初鸿两个人还没觉得,现在突然多出第三个,周什一心里一下就别扭了,还是谢初鸿帮他解的围:那段老师你出去等,我同桌昨天晚上肚子上刚拉一道,丑,不想给你看。 段衡微妙看周什一:你们文科班的男生还讲究这个? 周什一哽咽:是。 没记错的话,怕丑不好意思好像是他刚刚自己说的。 但等教室里只剩他们两个了,周什一还是有点尴尬:真脱啊? 脱啊,你昨天裤子都脱了,今天还怕脱个上衣?教室里的监控只有考试才开。谢初鸿抬手就把自己外套从他身上拽了下来,揶揄,昨天不是挺坦荡? 不是 谢初鸿又想掀他衣角:那就是昨天还没反应过来我是gay,现在反应过来? 也不、哎,算了。周什一也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想着自己动手总比谢初鸿动手强,索性弓背将衣服反手从头顶扒下来,后腰线条坚实流畅。 谢初鸿正准备把校服递他,就听身后猛地传来一声巨响似曾相识的场景,教室后门被人踹开了。 段衡在外面拦都来不及:我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不要踹门不要踹门!而且里面有人! 原住民往自家教室里看的第一眼,就被吓到了:操! 光天化日,孤男寡男,活色生香的那没穿衣服的裸男他不认得,但谢初鸿他认得啊!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11) 男生面上已经涨了个通红,嗓音粗犷:搞半天低年级传的才是真的 早该知道伊铭那孙子的脑子,都拿去跟漂亮学姐谈恋爱了,净宣扬些不靠谱的小道消息,他竟然还跟着信 周什一都没反应过来低年级传什么,就被身边人挡在了跟前。 谢初鸿显然跟那男生相识,口吻熟稔:你怎么出一半就上来了,校服呢?段老师都拦不住你送我跟前扣分? 一听扣分,段衡立马从自己学生背后冒了头,一双手贼眉鼠眼地虚掩在自己眼睛上岔着条缝,边喊不能扣,边小声问:怎么样,脱了没? 周什一咳嗽:试过了,尺码不用换,谢谢段老师。 趁着刚刚谢初鸿挡在他跟前的时间,周什一已经光速试完换回了T恤。 想看一次你们文科班的男生怎么这么难段衡摇头扼腕,你直接把校服拿走吧,我回头好给你们老白交差。 看着两人相伴远去的身影,十一班的原住民扭头冲自己班主任问:那个男生就是他们三班新转来的? 段衡腰杆一挺,莫名还有点小骄傲:对啊,帅吧。 帅,感觉挺有气势的,像体育生。接过老班手里的校服,男生抬手就把自己上衣掀了,其实他才是被段衡叫上来试衣服的正主,就是跟谢初鸿不像刚认识的。 确实,听老白说先前就认识了,反正我看着关系不错。 这是不错?我就没见过谢初鸿对谁这么好,刚还给人递衣服。 真的假的?身材好吗?有腹肌吗?感觉他身体素质很好啊。 男生侧目:哇段儿你好八卦啊,这也好奇。 我是嫉妒!嫉妒!老白他们班颜值太在线了,女生漂亮不说,竟然几个男生也都很能打,现在又添一名男团成员,他还不知道珍惜。 说三班颜值能打他是没意见的,但:为啥不珍惜? 段衡顿了一下,原话奉还:哇你好八卦啊,这也好奇。 一中学习抓得紧,对着装倒是比较宽松,一整套校服到手,意思意思穿个外套就行,但周什一还是不情愿。 现在是不是觉得我那牛仔外套其实也挺顺眼。谢初鸿翘着唇,又开始出歪点子,你就把校服放抽屉藏起来,等白斯明问你你再穿。 天南地北的学生差异再大,不想穿校服的心情也是一样的。 他都知道我有校服了 谢初鸿气笑:把你轴的,怎么一点坏事都干不了!以后我哥要是碰上不讲理的可怎么办,急死我了。 这话原本只是他开玩笑随口说的,哪知道周什一出乎预料的较真,一双黑色瞳仁望过来说:要是碰上不讲理的,我也不会讲了。 那一刻,谢初鸿忽然想到了他哥的转学。 你要么给我透露一下你为什么转学? 第15章 周什一:我确实是因为打架转的学。 但谢初鸿盯着他眼皮都没动一下,追问:他们干什么了? 周什一愣了:什么? 哪怕那天把人打进医院,他爸妈来问的第一句也是为什么跟人打架,像谢初鸿这么相信他、把责任全部推出去的问法周什一第一次听见。 但他还是不能说。 看出眼前人的犹豫,谢初鸿也不强求,几个摆手就当这事只是自己随口一问,过了。 后来两人下楼上体育课,他说要先去一趟食堂。 周什一现在还对这个学校的小卖部有点心理阴影:要买什么吗? 谢初鸿:嗯,买水。 起初周什一以为他只是想给自己买口水,结果等他们俩真正挤进去,谢初鸿却从冰柜里一连捞了好几瓶,还都是维生素功能饮料。 周什一顿时震住了:你干吗? 谢初鸿:帮我拿一下。 他以前为了一趟搬完图省事,都会被冰柜里湿润的水瓶沾一怀水渍,现在多了个帮手正好。 周什一几乎是数着数看谢初鸿拿的,两个人怀里所有加一起,整整十四瓶,还外带了一盒鲜奶。 周什一傻眼:你买这么多干什么?他们托你买的吗? 没,请他们。谢初鸿说着就把周什一拿给自己的可乐放了回去,意有所指地挑眉看他,年纪轻轻的,少喝两口碳酸饮料,也请你喝了。 周什一鲜少这样蹙眉:你无缘无故地请他们干什么,还买这么贵? 他自己给自己买水一般最多三四块也打发了,谢初鸿一个变着法兼职攒钱的,上来就买这么多,还是四五块一瓶的,眼睛都没眨一下给他说:合理人情支出。 人流里,已然排上结账队伍的两人挨得极近,谢初鸿胳膊上的伤口早被掩在校服外套之下。 周什一是不知道一中看着冠冕堂皇学风端正的,竟然这么社会,上个体育课都得请水,眼下看别人在谢初鸿边上左一挤右一挤,胸中气更不顺,伸手一揽就按着他的后腰,把人带到了自己跟前的队伍里:站好! 这一嗓子出来,别说旁边本就关注有加的视线,就连谢初鸿都被吓了一跳,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还发上脾气了。 周什一的胳膊按在他腰上没放,撇开视线并不看他:挤到伤口又好不了。 谢初鸿能明确感受到学弟学妹一秒沸腾的灼热目光,索性将胳膊撑到周什一肩上,试图解释:他们喜欢打排球,我不想去。 周什一:那你就直接说你不想打啊。 谢初鸿声音更低了:问题我不仅不想打,我还想旷课回教室补觉。 周什一: 他知道谢初鸿胆子大,但是真没想到这么大。 十二个人一场排球,除掉他们两个和夏晚黎的奶,最后多出的一瓶,原来是打算贿赂老师的 谢初鸿挤在人群里继续说悄悄话:就当是维持生活便利的必要开支,跟装好学生一样,都是高性价比、高回报的投资。 周什一哑然:你给什么都是这么明码标价吗 谢初鸿眨眼:我只是遵从他们背后的脉络和规律办事嘛。 看着身旁人风轻云淡把饭卡放到机器上,等老板把饮料往塑料袋里装好,最后扣钱那一下,周什一看了都肉疼,他也还是四平八稳,像花的钱不是自己的。 没由来的,周什一忽然就有点明白白斯明为什么会对谢初鸿感兴趣了。 要论这么做买卖,确实不是他们这个年纪能干出来的事。 走出小卖部,周什一看着手里的塑料袋,终于还是没忍不住:难道你每次上体育课都会买吗? 就算他们一个礼拜只有一节体育课,这一趟也是七八十的花销 谢初鸿却在一阵静默后,骤然笑出声:你不会当真了吧哈哈哈哈。 周什一:? 谢初鸿满脸难以置信:你们学校都没搞过比赛吗?我们学校每年都有排球赛,全年级排名,我们文科班劳动力比理科班珍稀,为了犒劳上场打球的,当然是班费出钱买水啊。 周什一:??? 谢初鸿笑得不行:你怎么这么可爱,我说什么你信什么,还跟我生气。 周什一脸上的温度瞬间起来了,羞耻得脚趾扣地,他不会承认自己刚刚不止信了谢初鸿的鬼话 你是不是还特别好奇我要钱干什么?谢初鸿星眸晶晶亮的,甚至有点想拿转学的原因跟我换? 这不是周什一第一次感觉自己在谢初鸿面前藏不住心思,犹豫解释:不告诉你我为什么打架,不是我不想说,是会涉及到别人的隐私。 但谢初鸿依然没有意外。 嗯猜到了,就跟你不会给别人解释我们那天晚上的事一样。小道上,身姿挺拔的少年先他一步走在前面,被粲然的阳光裹挟,回头望过来的眉眼朝气又惹眼,告诉他,我哥真是很好很好的人。 话音落下,周什一都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一面觉得底裤被看光、没面子,一面又克制不住地弯了嘴角,忽然有什么变了一样,被谢初鸿撞上肩膀挤兑:你干吗平时不笑,笑得很好看啊。 这你也管? 养眼啊!谢初鸿凑他耳边,我男朋友多帅。 周什一早被他说麻了:我没答应你啊。 答不答应也就是一个形式,你上午看我被白斯明找出去肯定特别紧张。 没、有。 干吗不承认,还去找 找你是因为年级主任要我找你。 好好,就当是呗。 ? 跟我你就别装了呗。 滚啊 路上,周什一起初还挺在意别人投来或打量或窥视的目光,但后来被谢初鸿一句两句逗得愣是跟着上了头,嬉笑打闹什么都不顾了,第一次这么放松地跟同龄人说话。 等两人一路从小卖部回操场,本该在排球场上打球的一帮人却全围在树荫底下,不知道在聊什么,很投入。 肯定又是伊铭。 不知道何时跟到两人身后的池澈忽然出了声,他刚陪着同桌去办公室送完作业。 夏晚黎在一旁皱了皱鼻子:他真的比我还能逼逼,不是炫耀女朋友,就是八卦。 闲的。谢初鸿刚想把牛奶递给他,就被池澈半道劫走了,不要再给他喂奶了,脸上的痘前两天刚下去。 谢初鸿这才恍然,奶制品确实致痘:那还是别喝了,不然你长痘又要气死。 夏晚黎两个腮帮子立马鼓了,眼巴巴看着池澈喝他的奶:我现在就要气死了。 朝那帮人过去时,他们不仅没放轻动作,池澈和夏晚黎甚至还故意搞出了点动静,结果他们当真像是听入了神,一点反应都没有。 周什一才刚靠近第一步,就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我朋友那边给我的最新消息,说周什一打人下手特别重,跟他起冲突的三个全是他们自己同班的,当天直接进医院,医疗费周什一全赔。伊铭坐在长凳上讲得声情并茂,三个人里最严重那个住了一个礼拜才出院,好像还跟周什一住邻居,每天都能碰见那种,还差点被打断鼻梁骨,是真的吓人。 有人就要问了:但我感觉他只是长得凶了点,不像会打人,平时在班上也都安安静静的,没惹是生非。 会咬人的狗不伊铭叫字还没说完,两个满是水珠的塑料袋便歘一下横插进来,直接放到他腿上。 伊铭气地一腔话正要发作,就在昂脸看清来人是谁后,如数哽回嗓子里。 谢初鸿就不咸不淡地看着他们扔了三个字:水来了。 平地惊雷,大家这才陡然发觉原来被他们议论的当事人,就跟池、夏二人站在另一侧树荫下。 话题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乖乖闭了嘴,连挑口味的程序都省了,匆匆向谢初鸿道谢,从袋里随手捞上一瓶就想溜。 别的不说,光他们班长跟那周什一关系是真好这一点,但凡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八卦始作俑者是伊铭没错,讲别人坏话被听去了心虚也没错,但大家还是讲义气的,并不觉得自己完全无辜如果他们不听,伊铭想讲也没地讲。 从犯们七嘴八舌一吆喝,便将伊铭从板凳上拽起来上场打球,故意岔开话题提到了他那个老生常谈的漂亮女朋友,想再听听两人的罗曼蒂克史。 姐什么时候再来学校找你? 之前异地在三中,现在考到港大,离我们一中近了不是应该更方便? 始终没想通你怎么搞到姐姐的,我一个女的都酸,腰细腿长,是真的美。 要说这个,伊铭就又很来劲了,一口一个我女朋友,炫耀得比什么都甜:我回头给舒雅说一声,挑个周六吧,方便出去约会。 排球比赛,文科班阴盛阳衰,他们班八个男生里,会打排球的有一个算一个,池澈、夏晚黎、伊铭都得上,独独剩了谢初鸿据说那天他学生会有安排,跟不了全程。 夏晚黎已经气鼓鼓地上去了,说要给伊铭洗嘴,池澈喝完手里最后一口奶,正想拍肩安慰眉头紧锁的周什一两句,便觉手下拍了个空。 身边人已然一个健步冲进场,气势汹汹揪住了伊铭的衣领:我警告你,不要瞎编排舒雅姐。 周什一把人打进医院的八卦犹在耳边,在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住了,反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周什一嘴里的舒雅姐,指的就是伊铭总挂嘴边的姐弟恋女朋友,李舒雅。 伊铭虽然嘴碎,但个头其实不低,被周什一这么揪着衣领也并不显弱势:你有病吧?我说我自己的私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舒雅姐以前就住我家楼上,你说有没有关系?周什一先前没动,是不确定他们说的到底是不是他认识那个舒雅姐,但后面一听信息都没错,立马就坐不住了。 实话说,周什一这猛地一下就连谢初鸿都有点愣。 先前听见伊铭说他本人都没什么反应,怎么现在反应这么大。 难道是喜欢的人吗 第16章 话没彻底说破,是周什一顾着几分薄面,不想让他太难堪。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12) 眼下伊铭一听他认识李舒雅,立马住了嘴。 大概是架势太骇人,旁边不少围观的想把周什一拉开,又有些忌惮,最终还是池澈率先出面:伊铭你差不多澄清一下你跟学姐的关系吧,我一直没说,只是因为我跟学姐不熟。 意思是虽然不熟,但其实也知道他一直在吹牛皮。 众人一惊:什么意思,那个姐姐不是你女朋友吗? 伊铭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面子上极挂不住。 有人在旁边弱弱开口:但上次我们都看见那个学姐来学校门口接他,还挽他 周什一盯着人面色很沉:舒雅姐就是没有男朋友,以前在三中还没毕业的时候也一直没有。 话音落下,所有视线都锁定在了伊铭身上。 伊铭疯狂想为自己辩解,却又被什么堵住般,嘴都张不开,难得体验了把哑巴吃黄连的苦楚。 是没谈。 顶着周什一和池澈的注视,这话几乎是伊铭咬着牙承认的,像是受了某种奇耻大辱。 一时间,刚刚不少替他打过圆场的同学都尴尬住了,如鲠在喉,纷纷念着没必要摇头散开,无语又羞愧。 如果不是周什一,他们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忽悠多久。 吹了许久的谎言被当众拆穿,伊铭什么时候这么丢人过,起码目前他是没脸再继续留在球场里了。 池澈主动拽着周什一问他会不会打排球,想让他把伊铭的空填上好开场。 一来二去,原本只是站在外围的谢初鸿顿时被剩出来,盯着伊铭的面上看不出情绪。 尽管他们班长平日里总是春风和煦、温言温语的,但出于某种直觉,伊铭始终对谢初鸿有点犯怵,尽可能井水不犯河水,哪怕说周什一,也绝不带上他。 碍于面子,他竭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些,缓缓回到先前的长凳坐好。 谢初鸿并排站在长凳旁,确实是没再盯他了,但周身的气场依旧让伊铭心里打鼓。 我跟池澈一样,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所以以前的事我从来没说过你,以后你说别人也都无所谓,但对周什一,希望你能给予跟对我同等分量的尊重。看着他哥活跃于球场的颀长身影,谢初鸿这段话从面色到口吻,全都风轻云淡的,却跟直接说惹周什一就是惹我没有任何区别。 听见了吗,伊铭。 伊铭嗓子眼一哽:听见了。 坐在长凳上,伊铭脑子很乱,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似乎跟谢初鸿的威压比起来,刚刚被戳穿的羞耻不值一提。 同时他还觉得自己很冤,先前说周什一本人没踩雷,现在说李舒雅反而爆了。 少年忍不住嘀咕:周什一是不是喜欢舒雅姐 谢初鸿没含糊:他喜不喜欢跟你有什么关系? 球场上,有了伊铭被打脸的桥段,大喇叭信誉度大打折扣,大家明显更倾向于他们这段时间亲眼看到的东西了。 比如,周什一运动神经果然很无敌,排球打得倍儿棒,攒着劲也能轻松应对。 走位间,池澈问他:你跟李舒雅学姐关系很好? 周什一:你认识她? 李舒雅是他原校三中的学姐,就算后来上港大靠一中近了点,这边应该也没什么人知道才对。 池澈答:我跟她是一个艺考培训机构的。 一个学编导,一个学表演,但都是传媒生。 这么说周什一就懂了,但既然是一个机构的,池澈肯定也知道李舒雅的事:那你 我自己就是。池澈显然知道他想说什么,又一次准备去捡球时,擦着他的肩就笑了,你是个英雄,比我们这帮人强多了。 周什一一愣,没想到池澈不声不响的,原来什么都知道。 大家最初把周什一分给池澈,是因为在场只有池澈跟他熟,不承想两人凑一队完全是碾压性胜利,打着打着还抱着球聊起来了,赤|裸裸的藐视。 谢初鸿自然得给对面抱不平,朗声问:你们两个是不是考虑一下拆开打? 拆。池澈应完便重新压下声音对周什一道,初鸿跟老白也是吧。 周什一:! 嘘初鸿可能感觉到了,但老白肯定不知道。说完,池澈便倒退着去了场地另一头,冲他扬起的那一下巴,明明白白写着两个字保密。 夏晚黎秒速开麦:池澈你竟然给周什一放电!你自己吐了没?我先吐了! 池澈挑眉:这就叫放电?你这是淫者见淫,对我心术不正啊。 看着对面两人日常互呛的嬉戏,池澈这一连串砸下来,周什一定在原地都有些不知道该作什么表情。 怎么人人都要他保密? 往常发球都是池澈的重头戏,对面想接起来很难,但现在有周什一跟他对台,情况立马变得很不一样。 短短几个来回,周什一跟池澈打了个旗鼓相当不说,还帮他们起死回生救了不少球,周围欢呼四起,关系顿时拉近不少,同队的纪委甚至还记得周什一后腰上拉了一道,让他不用那么拼。 只不过话音刚落,周什一就跃起一个拦网,将对面打来的球暴扣回去,砸的夏晚黎在网前直接啪叽一下坐到地上,蒙了好几秒才想起来摸自己的屁股有没有摔成两瓣。 周什一也没想到这奶包平时嗓门挺大,原来这么不经折腾,弯腰刚想从球网底下钻过去,远在场后的池澈便已赶到,双手往夏晚黎胳膊底下一掐,就把人从地上拎起来了。 这还是周什一第一次在池澈脸上见到游刃有余以外的情绪。 看着人皱眉在夏晚黎身上边摸,边问疼不疼,检查剐蹭检查得极认真,周什一耳边忽然就响起了他刚刚说过的话,歉意道:对不起啊,我刚没注意 不用对不起!夏晚黎却是一把抓住他的手,鲜少用如此炙热的眼神看谁,你排球真的好强!我把我位置让给你,你到时候帮我们班去比赛吧! 周什一蒙了:啊? 真的!我没开玩笑!你刚扣球帅死了! 夏晚黎一面说,一面抓着他的手摇,意外是个推崇实力至上的迷弟属性。 都不等周什一回神,旁边人便已纷纷送来宽慰,让他不用特别当回事。 纪委是个短头发的女生,爽朗道:我们就体育课打打,平时不会动用你什么时间训练,你就当来玩,我也可以把我的位置让给你。 一心以为自己会被问责的周什一彻底蒙了。 谢初鸿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围过来的,同样望着他问:想打比赛吗? 周什一有点迟疑。 一共就六个首发位,两个替补,他要是上,必定有人会被换下来。 看大家打排球的积极程度,周什一下意识以为大家都是想上的,结果事实就是文科班的劳动力确实精贵。 男生就算了,尤其是其中两个女生,当场便摊牌表示她们上场完全是被硬推来的,实际打得并不好不说,隐隐还有争一争由谁给周什一让位的意思。 只占上半学期,到这学期期中决赛就打完了,前三名的班有奖金。谢初鸿一语道破天机。 周什一果然惊了:排球赛还有奖金? 周围立马附和成山,七嘴八舌解释了起来,说每次都是理科班拿名次,奖金不多,但一个班四十个人平分下来也能均到五十,最关键是拿冠军的班级可以去隔壁商城的火锅店免单吃一顿,年年都是段老师带的十一班,要把人嫉妒死。 周什一又傻了,一个排球赛而已,学校竟然这么大方吗 有人解释:一中是公立,但特别不差钱,什么都爱折腾得有模有样。 因为校长有个极好面子的企业家当亲弟弟。 夏晚黎顺势给人戴高帽:你来了,不只是我们班有希望了,是我们整个年级的文科班都有希望了! 顶着这么多双眼睛殷切期盼地注视,周什一忽然成了文科之光,心里很是有些五味杂陈。 以前三中类似的活动只有拔河、跳大绳,再不然就是喊他参加一下运动会,跑个步,要说在集体活动里像这样备受推崇,周什一的确是第一次。 他不自然地摸了下后脑勺,一五一十:我可以是可以,但也不敢保证拿名次的事 嗐!所有人都笑着松出一口气,名次这种事,拿了就当赚了,说说而已。 这一下,班里有性格大方的,当场就给周什一道了歉,说先前不该听信伊铭谗言,但也让他不要太记恨伊铭,这人就是好面子,嘴欠。 有了第一个开口的,就有第二个。 一通热闹下来,搞得周什一反倒受宠若惊了,没想到大家态度转变这么大,要早知道打几场排球就能搞好关系,进班第一件事就该打了啊。 谢初鸿在一旁挑眉给他递眼色:集体荣誉的事,我们小孩子就是比较容易倒戈。 像是为了锦上添花,他趁着大家这股兴奋劲说:不然这节课我替晚黎打,他去旁边休息。 场面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出更高涨的雀跃和欢呼。 周什一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见前一秒还哭唧唧摸屁股的夏晚黎,下一秒便甩开池澈开始喊自己好了,说什么都要跟谢初鸿一起打。 正好我让位置吧。没抢到下场权的女生果断开口,让晚黎跟初鸿一起,这样池澈正好可以跟周什一分一队。 周什一:? 怎么又把他跟池澈放一起了? 池澈意味深长拍了下他的肩膀: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扣球。 与此同时,看着场上没了他依旧一片欢声笑语的伊铭只觉得心里苦,正拿校服打掩护,刷着手机排解郁闷,便见屏幕顶端跳出一条微信提醒对方发来了一张图片。 看到这个昵称为Yao的人,伊铭找不到出口的怒气值顿时蹭蹭蹭冲到了顶,满脑子脏话。 先前那么多关于周什一的消息全是这个人告诉他的,包括那天堵人的照片也是,现在怎么还有脸找他! 伊铭原计划是要冲人撒气的,结果刚点进去第一眼,就被对面发来的新照片惊掉了下巴。 他下意识用校服捂紧了手机,先看看球场左边的谢初鸿,再看看球场右边的周什一,确认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才重新松开校服看回屏幕上。 那一刻,伊铭耳边心如擂鼓,什么丢人、信誉不保,全被他一气抛在脑后,都说不上来是兴奋多一点,还是震撼多一点,脑子里走马灯一样,满是谢初鸿和周什一过往相处的种种。 他,伊铭,就从没吃过如此离、经、叛、道的惊天大瓜。 第17章 但很快伊铭就冷静下来,舔舔下唇,抖着手给对面编辑消息。 我已经不相信你了,你照片到底是从哪搞的,别是p的吧 对面回得很快。 保真,我自己拍的 伊铭眉心一突突。 那你为什么发给我?除了我你还给了谁 没了 你们班长面子工程做得好,找不出第二个跟他关系不好的 伊铭顿了好几秒,试探。 谢初鸿怎么得罪你了,这么讨厌他? 看不惯他伪君子,两面三刀 反正他的事我告诉你了,你自己把握 伊铭很快捕捉到关键词。 好,但你到底是谁,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跟我们班一节体育课? 像今天这样跟谢初鸿起冲突,绝对是有史第一次,如果这人知道是报复,就绝逃不出这片操场。 失去动静的消息框,几乎直接实锤了他的猜想。 伊铭心里忽然就慌了,探着脖子跟个雷达一样,绕着操场里里外外扫了好几圈。 他是嘴碎、八卦、爱吃瓜,但他真没想过要专程搞谁。 这照片把谢初鸿和周什一牵在一起的手拍得明明白白,看场景,明显是那天堵人的后续。 像是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那边来消息问。 你怕了? 伊铭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字一顿回复。 我怕他干嘛,我已经有初步想法了,但还要一点时间 你先不要告诉别人,我想亲自动手 发完,伊铭怕自己做的太明显,赶紧补上一句。 哈哈哈他们俩死定了 放下手机,伊铭再看回排球上打得正欢的一帮人,整个心境都变了,魂不守舍还不敢显露出来,就怕被看出端倪。 得知危机的紧张,早已盖过吃瓜的震撼。他是不知道对面人到底是谁,但他知道,这个人是真的想谢初鸿死。 伊铭面无表情地看着谢初鸿在场上,一个球接一个球地专朝周什一身上扣,越看越觉得自己以前离谱,像是打开新世界大门,什么巷口堵人、拦网扣球,根本就是调情。 起初,周什一还总担心谢初鸿垫球碰到伤口,结果等人拿球一上场,他立马体会到了自己的担心有多多余。 谢初鸿愣是传球也能扣,接球也能扣,拦网也能扣,怎么都能扣,力道还特别猛。手一挨上球就是快准狠,只要后面的人把场子看住了,网前就是他的个人solo秀,周什一和池澈必须保持相当高的注意力,才能防住他大杀四方的攻势。 场面之刺激,让先前不少四处逛操场的都回到了排球场边,不止是班里,还有不少外班的。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网前失守后,周什一终于放弃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同先前夏晚黎的姿势如出一辙。 谢初鸿笑着从网下钻过来,朝他伸手:服吗? 少年人头顶骄阳,居高临下看着他的身上清清爽爽,连校服外套都没脱,活像跟他们打的不是一场球。 周什一都想不出这人细腰细腿,怎么能蹦那么高,昨天晚上洗澡他是看了个假人?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13) 他拽了拽身上微微被汗水打湿的T恤,握上谢初鸿的手起身:回家给你洗衣服。 话音落下,池澈首先带头起哄,口哨一吹,立马有社会主义兄弟情内味了大家都乐得有可以跟谢初鸿亲近玩笑的机会,看的伊铭又是唏嘘不已。 真是艺高人胆大,搞对象都搞得正大光明 临到快下|体育课,谢初鸿带周什一去边上教学楼里的卫生间洗脸,伊铭有点蠢蠢欲动,想尾随过去把刚刚的事告诉他们,又顾忌着自己才跟这两人闹过矛盾,拉不下面子,指不定人也根本不信他。 但错过了这个机会,接下来一整天那两人就都跟屁股焊在板凳上一样不挪窝了。 尾随上厕所又怪变态的。 因为心里藏着事,伊铭反而对班上大家微妙的嫌弃不往心里去了。 什么课间找他聊天的人数量骤减;走路走得好好的,夏晚黎突然撞他一下;池澈故意当着他的面强调谢初鸿跟周什一关系好,通通成了过眼云烟。 偏偏那两个被盯上的当事人一点不让他省心,丝毫不知道避嫌。 受困于地形,周什一想干什么,都必须经过谢初鸿的同意才能出去。 明明是件挺自然而然的事情,周什一却总像觉得麻烦到别人理亏一样,理也不直气也不壮,就让人很想逗他。 周什一:咳、让我出去一下。 不让。谢初鸿撑脸盘查,上厕所? 昂。 谢初鸿:我陪你去? 周什一:不了吧。 谢初鸿点头:昂那我就不让你过。 周什一:? 类似的打情骂俏几乎发生在周什一每一次起身。 池澈在后排看乐了:我看那天晚上是你堵的周什一吧,哪像周什一堵的你。 看到谢初鸿不置可否地耸肩,伊铭实在没忍住,深深叹出一口气。 连带边上同桌也忍不住了,顺着他的视线小声问:你至于这么耿耿于怀吗,一直盯着班长跟周什一看。 伊铭:你不觉得他们俩太腻歪了? 他们班一共就八个男生,都是成对成对坐。 伊铭同桌:就是普通关系好吧,你不能因为之前误会了人家,就有偏见啊。 伊铭都不知道怎么解释:那我跟你关系也好,怎么没见我们俩一起上厕所? 同桌依旧理解错了方向,低声安抚:过两天你那事就过了,大家都知道你就是欠了点,人不坏,没谁会揪着你不放的,不就是吹牛逼吗,多正常啊。 伊铭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化为又一声叹:你个大直男,懂个屁。 舒雅姐是,这两个人也是。 他不过幼儿园毕业十几年,怎么总得背负这个年纪不该背负的秘密? 偷偷观察过一天,伊铭盘算来盘算去,觉得只有放学的时候,私下找那两人说最合适。 结果这一跟,他就发现自己又天真了搞对象确实不一样。 那两人你侬我侬走得是真的慢,明明出教室的时间也不算晚,却愣是把旁边乌泱泱一大帮人全熬没了,街道上空荡荡的,让伊铭一米八的大小伙跟踪难度直线上升。 临到分岔路口,周什一坚持要再确认一眼谢初鸿的胳膊:你要是留了疤,我妈肯定念死我。 你隔一个小时看一次,怎么还没看够。谢初鸿撩起袖子,伤口周围微微泛红的边缘几乎消散退尽,过两天痂就掉了。 那你回家注意,不要沾水。 但我得洗头洗澡啊。 周什一顿了一下,知道谢初鸿肯定接受不了等痂掉了再洗:其实你的房间已经全部收拾好了。 谢初鸿挑眉:什么意思,跟你回家,你帮我洗? 周什一挠了挠后脑勺:昂。 对视里,谢初鸿被气笑了:我就纳闷了,你到底是对自己太没自信,还是对我太有自信?怎么感觉我是gay这件事,在你心里好像一文不值。 昨天不是都洗了吗,我以为你不介意路灯下,少年眼神闪躲的面上,混着夜色晕出一抹薄红。 谢初鸿低头吁出一口气:其实不是我不跟你回家,是我觉得自己需要再准备准备。 莫名的,周什一想起了池澈今天说过的话:是怕被我爸妈看出来吗? 嗯,我跟白斯明不一样,我应该不是特别难发现那种。话题忽然沉重,谢初鸿自嘲地弯了下嘴角,可能得等我年纪再大点,才能装的更像正常人。 周什一哑然:我觉得我爸妈不会介意的 谢初鸿静了一下:我爸可能可以,但我妈肯定受不了,她是很传统的人。 言下之意是,光你爸妈不介意没用,因为他们发现了肯定会告诉我爸妈。 周什一语塞。 换位思考,他说他爸妈不介意,前提是这个人不是自己家的孩子,假若性取向出现偏差的人是他,他感觉自己九成也是没法这么理直气壮的。 算了,你也别往心里去,我就是以前没有可以抱怨这些的人,随口说两句,祈祷到时候我不会被叔叔阿姨看出来吧哈哈哈。谢初鸿很快重新搬出惯常的笑脸,我现在只想赶紧回家把碗洗了,懒了好几天了。 听到最后,周什一动了下喉结,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再次叮嘱了让他注意胳膊别沾水。 但谢初鸿最不喜欢他这样藏一半说一半,抱着胳膊很强势: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别总让我挤牙膏? 周什一卡住,顿了好半晌才慢吞吞撇开视线:我只是觉得听你抱怨挺高兴的,你以后想抱怨也都可以找我,当然我不是说你过的不好我很高兴,就是 这种没把我当外人的感觉让我很高兴。 夜色下,身高相仿的两人挨得极近,路灯一打下来,跟演电视剧似的,氛围亲昵又暧昧,看着还有点唯美。 伊铭自己是真没谈过恋爱,蹲垃圾桶边上扒着看了许久也没能找到适合插话的机会。 好不容易等他们都不说话了,伊铭觉得自己终于可以现身,那两人竟是直接抱一起去了! 伊铭脑子里崩了一整天的弦当场就断了,一边瞳孔地震,一边飞快地四处张望,就怕被其他什么人看见。 谢初鸿跟周什一这特么心也太大了,真当自己谈的是正常恋爱吗。 万一被捅到老师那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第18章 半分钟前。 谢初鸿以为自己听出潜台词,头脑一热就冲他哥说了:哥我想抱抱你。 他哥表示情绪稳定:哦,好。 然后就真抱了。 周什一被环着腰、其实压根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是听谢初鸿开始感慨以前怎么没早点认识,才惊觉自己好像已经错过傻眼的最佳时机,只能接着镇定:我以为朋友都这样,我看别人是。 谢初鸿静了一下:原来是这样。 站在分岔路口,两人都生涩得像是第一次下水游泳的孩子。 周什一抬起的手,终于还是抚到了身前人微微发烫的脊背上,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更没好意思开口承认。 其实谢初鸿也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周什一当时的懵逼和难为情,谢初鸿是一直到后来回家才收到。 早上出门走得急,他一点没注意自己积攒在餐桌上的碗筷,早已不知何时被收捡齐整敢情他给人搞误会了。 周什一磕巴那会多半只是想给他个惊喜,根本没想煽情。 那天晚上,谢初鸿自己都被自己蠢乐了,足足对着屋里空荡荡的餐桌笑了一分多钟。 突然觉得,这个误会好像也挺不错。 仿佛胸口还残存着周什一的余热。 第二天一早,周什一被他妈从家送到学校的一路都在听念叨,叮嘱他多关注谢初鸿的胳膊,要赶紧弄好关系,早点让人搬到家里来。 不然又磕着碰着怎么办,也太不小心了。 知道了,一到教室就给你拍。 周什一简直耳朵要起茧,是最后车停稳,才终于听见一两句不一样的。 周妈妈状似不经意地看向后视镜里准备下车的儿子:跟班上同学相处的怎么样?昨天我跟你爸都加班回去晚了,还没来得及仔细问你。 听出话里的试探,周什一站在车边正要开口,左肩就被人一记猛拍:什一早上好! 紧跟着在后面的,还有另一个含笑的磁嗓:阿姨早上好。 对上身后夏晚黎和池澈的脸,周什一还没从怔愣里回神,他妈就先应上了,热情洋溢地:哎早上好,你们是什一同学吗? 是的阿姨,我们就坐什一后桌。也不知道夏晚黎是刚跟池澈拌过嘴还是怎么,今天早上也元气满满,一对饱满的苹果肌特别讨喜。 把边上池澈标致的脸蛋搭着一看,周妈妈更是喜欢得不得了:我本来还觉得我家什一长挺帅的,再一看你们,怎么感觉你们一中的学生也都特别好看,初鸿也好看。 夏晚黎开朗呲牙:没有阿姨,主要是咱们高三三班,跟一中没关系。 周妈妈乐了:是吗?我看那边那小伙高高瘦瘦也特别精神啊,就路过推着车往里走那个。 伊铭挎着包,刚准备偷摸绕开三人溜进校门,就被逮了个正着。 池澈笑吟吟道:那个男生也是我们班的,关系都不错,可能没注意看这边。 夏晚黎皱眉就想剜他一眼,却被捏着包子脸拧向另一边。 池澈拍上周什一的肩膀:那阿姨我们先进去了? 周妈妈眉开眼笑:赶紧去吧,什一你别忘了 周什一果断:知道了知道了,早餐。 这头夏晚黎被带着刚走开两步,就忍不住瞪着人问了:你干吗啊,伊铭哪跟我们关系好了? 不然呢?池澈挑眉,我们奶包今年多大了,还跟家长告状? 夏晚黎脸上爆红:谁说我要告状了!我就是 你就是?你就是什么你就是,《观刈麦》会背了吗,初中篇目到了高中还背劈叉。池澈截断他的话不说,连带把他挥起来想锤自己的小拳头都截住了,拿捏在掌心,逗人的话一串接一串,气得夏晚黎直跳脚。 周什一觉得池澈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看向夏晚黎的眼睛里闪着星星。 就,明显得不行。 目送三人打闹离去,周妈妈只觉了结心头一桩大事,整个人都轻松了,乐呵呵给自己老公发消息。 这学还是转对了 我刚送什一到学校,还有同学主动给什一打招呼! 到教室,周什一看见盘踞在某人胳膊上面目狰狞的疮口,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前一天退了个干干净净的炎症,再次围上疤痕不说,好不容易结硬的痂也跟着软了下去,一副随时往外渗水的模样,让夏晚黎又一阵跳脚。 谢初鸿? 这还是周什一第一次如此严肃的喊这人全名。 他妈今天特批他带手机来学校,就是为了听他报告情况,结果呢? 谢初鸿自知理亏:我昨天洗完澡才发现我忘把碘伏带回去了,我也没想到它这么娇气 周什一不为所动:你家有医用酒精。 顶着注视,谢初鸿只撑了两秒:疼 要换以前他肯定不承认,但现在,谢初鸿就乖乖伸着胳膊,任周什一拿碘伏和消炎药捣鼓,他发现周什一的睫毛其实还挺长的。 伊铭坐在离两人稍远一点的位置,虽然听不清他们挨在一起嘀咕什么,但一个帮另一个处理伤口,结果受伤的一眼没看自己伤口,反而直勾勾盯着处理的人看,这也太过了。 他上辈子大概真是小聋瞎投胎,之前怎么会愣是一点端倪没看出来,编排那么大劲。 距离早读还有一小段,教室里不少抢着时间吃早餐的。 谢初鸿觉得那伤口有点丑,想把袖子放下来遮一遮,周什一按着没让,反手从包里掏出一个饭盒放到他跟前,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溜煎饺。 谢初鸿语塞:我吃过了。 那就再吃一顿。周什一还没从伤口恶化里缓过来,口吻硬邦邦的。 我早上真没什么胃口看着他哥有棱有角的眉眼,谢初鸿忍不住再次在心底感慨周什一确实帅,尤其是生起气来,一点不拖泥带水,特别有气势。 但伤口和早饭,周什一总得二选一挑一个给他妈交差。 所以白斯明拿着保温杯一进教室,正好听见周什一那句:那我喂你吃。 白斯明:? 夏晚黎上厕所归来,看见班主任已经到了,刚准备小跑进教室,就被门口的动静吓了一跳。 他扒着门框小心翼翼从白斯明身侧探出一个脑袋:老白你水杯又砸啦? 知道。白斯明冷静推眼镜,它还碎了。 周什一、谢初鸿: 夏晚黎眨巴眨眼:怎么了? 白斯明:大概是班长不愿意吃早饭,同桌打算硬喂吧。 姗姗来迟的池澈只隐约听见后半句,根本没听清说的是谁,起哄就是顺嘴的事:这什么强制爱剧情,新电视剧吗? 周什一、谢初鸿、白斯明: 整个班上都安静了,只有夏晚黎的关注点最清奇,一眼盯上了白斯明手里的成绩单:排名出了吗!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14) 白斯明顺势:周测成绩我贴黑板旁边,你们下了早读自己来看。 夏晚黎当即座位都不想回了,垫脚就要直接从班主任手里看。 池澈带着笑信步路过,瞟都不朝那纸上瞟一眼光看奶包生气鼓起来的腮帮也知道,他肯定又被自己压了。 谢初鸿第一,他第二,夏晚黎第三,这个顺序几乎是他们班的铁律。 如果池澈没记错的话,上一次前三甲排名变动,还是因为他专业课实在调不开,缺了考。 白斯明没客气:如果你们下周月考还是这种没睡醒的成绩,期中考试被隔壁群嘲也不是没可能。 隔壁一班、二班全是文科快班,口头上大家都一样,但谁都知道,大体成绩趋势是照班级序号依次递增的他们班因为太狂,一直是前两个班的眼中钉,肉中刺。 周什一在白斯明眼皮子底下搞对象本就怪心虚的,眼下又害人碎了水杯,主动提了想帮忙收拾,却惨遭拒绝。 白斯明过来点谢初鸿桌面时,指尖就落在装着早餐的饭盒旁,低语:你周测总分只比隔壁第一高了五分。 谢初鸿垂眸看向煎饺,眼皮都没动一下,只当自己没听见。 白斯明显然也没指望他能回应,转身便拿扫帚、簸箕,打扫起了地上的茶叶和玻璃碎片,两人气氛不太好。 周什一那时还在心里为谢初鸿抱不平,觉得白斯明过于苛刻。一个周测而已,已经拿年级第一、甩第二名五分了,怎么还不满意? 直到后来窥见其中实情 第19章 考试成绩出来,几乎每门课都在讲试卷。 周什一刚来两三天,但两边学校学习氛围上的差异,他已经感受的很充分哪怕是伊铭那种看起来不关心的,成绩也出乎他预料的不错,上课很安分。 反倒是谢初鸿。 虽然跟大家一样都盯着试卷看,但根本没听。 几门课试卷一发下来,就开始对着正正反反地盘算,周什一也不知道他在算什么,只知道这人最后都会往笔记本上记一串数字。 对比其他同学桌面高高垒起的书本,谢初鸿东西很少,连笔盒都没有,只零散放着红蓝黑三支不同颜色的水性笔,随手记完就会把笔记本放回抽屉。 周什一偷瞄过,那本子已经用了不少页,但上面只有数字,一行行一列列,半个说明文字都没有,再不然就是几段折线,跟它们的主人如出一辙,让人捉摸不透。 盯着我好像做不出数学题。 谢初鸿垂眸轻飘飘一勾唇,周什一面上瞬间烧得火红。 他时常怀疑到底有什么是这个人不知道的,明明一眼都没朝他这边看过。 谢初鸿把周考试卷放到一边,哪怕坐第一排,桌上也大大方方摊着阴阳两套试题:唐主任应该只给了试题,没给答案,要是哪里不会,可以问我。 不只周什一看过他的成绩,周妈妈同样给他看过周什一的成绩和大多文科生一样,数学是杠杆学科。 周什一轻咳:昂,等我先把缺的作业补完。 那试卷他是收下了,但唐主任没找他要,他就有点拖延症,到现在还一字未动。 谢初鸿也不戳穿:要是想借笔记,记得找晚黎。 周什一尴尬点头。 谢初鸿的笔记他曾有幸见过,记得少不说,一句话里还有半句都是省略用语和独创符号,这就是有意借出去,估计也没人看得懂。 几天相处足够周什一明白,他这弟弟不仅跟乖扯不上半点关系,甚至还很任性,胆子大得出奇。 就上课这么十几二十分钟,任课老师明里暗里起码朝这边眼神示意了五六次,但他通通装瞎,只在他自己觉得有必要的地方,才会极短暂地抬头看一眼黑板。 以前白斯明私下代表各科老师,就不止一次给他提过,谢初鸿都没理,直到现在多出个同桌。 和他正好相反,周什一每节课都听得勤勤恳恳,老师讲到哪,思路跟到哪。 听不懂了皱皱眉,恍然大悟了瞪瞪眼,万一不小心走神,想找回老师的进度,脸上首先会茫然,紧跟其后是愧疚,脑子里想了什么几乎全写在脑门上。 起初谢初鸿看稀奇一样觉得有趣,时不时会把草稿本推过去提点两句,但后来转念想想,其实周什一这样才是正常的,起码在他们这个年龄段是。 走吗?吃饭。 终于熬到饭点,周什一肚子里空落落的,踩着下课铃起身。 谢初鸿看着班里陆陆续续从他眼前涌向门外的同学,兴致不太高:怎么又要吃了。 周什一:? 周什一:我看你发了好几节课的呆,还以为你早饿了。 后排池澈咧嘴:闹呢,初鸿是神仙啊,每天端着碗求他吃还可以考虑。 周什一匪夷所思:都不会饿吗? 这人今天从早饭起就喊没胃口,午饭也只勉强扒拉了两口,现在到了晚饭还不想吃? 你不觉得食堂今天的饭菜很难吃吗?说起这个,谢初鸿简直嫌弃到念经,很多芹菜,很多丝瓜,很多南瓜,还有胡萝卜 周什一傻了,他都不知道谢初鸿挑食挑得这么厉害。 夏晚黎很懂:当然,也可以不挑。 对啊。谢初鸿果断附和,好好的黄瓜为什么不凉拌?跟鸡蛋炒一起还糟蹋鸡蛋,木耳也是,明明可以醋拌甜椒淋香油,非要跟西葫芦炒,哪怕做鱼香肉丝呢。 池、夏二人挤眉看周什一。 周什一: 差点忘了这是个矜贵的主,幸亏他妈做饭手艺不错。 谢初鸿挑嘴这事显然不是什么秘密,过道另一侧的女生一听对话就乐颠颠跑来了:班长你又要出去吃了吗! 谢初鸿起身果断回绝:带不回来。 周什一没懂:带什么,吃的吗?门卫不是不放人出去? 夏晚黎:傻子也知道不能走正门嘛。 想着临近的美食街,他刚有点蠢蠢欲动,就被池澈一把捉住胳膊开始往外带:我赶着上课,来不及出去吃。 那你自己在食堂吃啊!关我屁事。 不行,这饭要你陪才吃得下。 呕!别总搞这些偶像剧塑料台词行吗?你每天上课就学这?就这?夏晚黎嘴里骂骂咧咧,腿上却还是顺着池澈去了食堂的方向。 教室里,女生还站在两人座位前请求,说这次不要带汤的,就想吃口炒河粉,奈何谢初鸿从那句拒绝以后就再没开口说过话。 女生察觉不到谢初鸿的不耐烦,不代表周什一也察觉不到。 不想让场面太难看,他主动接过话头:如果能出去,我帮你带吧,有指定哪家店吗? 姑娘一双眼睛登时亮了,不敢拽谢初鸿,还不敢拽周什一吗:没指定,只要是个炒河粉就行!之前我肯定脑子被吃掉了,信了伊铭的鬼话,什一你真的是好人! 只是带一份炒河粉 周什一多半第一次被女生这么拽着袖子撒娇,谢初鸿眼看着他脸上就红透了,冷静摘下眼镜:走不走? 走!周什一果断逃离。 一出教室,谢初鸿就开门见山地问了:你喜欢丹宁妤这种? 周什一:啊没有啊 谢初鸿睨他:没有你帮这么大劲? 顺手而已。周什一无知无觉,不过个子小小的,确实很可爱。 谢初鸿就意味不明地昂了一声:别后悔就行。 周什一听着话音,感觉谢初鸿像是有点生气了,但他不知道症结在哪。 以至于后来被带到传说中的后门,看着谢初鸿兀自踩上栏杆,连个眼角都没分给他,周什愣是没敢多问。 这围墙花纹繁复,谢初鸿三两步就侧跨到了栏杆顶上,俯视他:你别告诉我你从来没翻过。 周什一慢吞吞动了下喉结:好,那我不告诉你。 一中旁边这条美食街很有名,周什一以前在三中就听说过,没少羡慕。 起初他还担心他们俩穿着校服就来了,会不会太招摇,结果人往街头一站,放眼望去几乎全是他们学校的,三个年级三个花色,蓝、黄、灰应有尽有,翻|墙不分年级周什一忽然就明白刚刚谢初鸿让他别后悔是什么意思了。 这条美食街附近正好坐落着港市的大学城,不少大学生都会过来,别管卖的是什么,每家店门口都被挤得满满当当,排队相当火热。 他们晚饭的空余,满打满算只有四十分钟,别说帮人带,估计自己吃到肚子里都够呛。 谢初鸿看他:你以为外面有吃的,我为什么还要每次都等到忍无可忍才出来? 周什一又不吭声了。 谢初鸿:顺手而已? 周什一摇头:不顺了。 谢初鸿:个子小还可爱吗? 周什一摇得更厉害:下次坚决不带了。 谢初鸿满意了。 这街上熙熙攘攘,店铺对着公园围栏,长长一条绿化带种着古树,头顶绿荫参天,两人前脚粘后脚,一路到街巷深处、能看到人造湖才停下。 谢初鸿说他特别喜欢吃这家的面,店里几张长桌全坐满了,只能在门口排队:你下次跟紧点,走丢了还得花时间找。 周什一却说:丢不了,我总怕你胳膊被他们蹭了。 今天下午,他终于还是把人领进了医务室。 校医是位特别时髦的漂亮阿姨,白大褂里穿着干练的A字裙,烫了一脑袋卷卷,拿棉签在谢初鸿胳膊上戳弄时面无表情地,疼的谢初鸿一对眉毛都拧巴了,挤出不少脓。 那校医说话特别不客气:屁大点伤口能被你搞化脓也要点本事,不想留疤最近就忌一下口,不要吃辛辣刺激,没事多给他喂点糖。 最后半句,是对着周什一说的。 周什一当时没搞懂,是后来看到谢初鸿这个挑食劲头才明白,那个糖,多半指血糖。 血糖低不利于伤口愈合。 那校医下手太重了,我今天晚上说什么都不淋浴。 谢初鸿到现在都对她狂暴的手法心有余悸,哪怕洗澡能扎塑料袋他也不敢了,怕自己细皮嫩肉,手艺不过关漏水进去,又得去医务室。 一两天也好不了,不然还是搬到我家吧。周什一嘴里边念叨,边跟着队伍往店里挪,正数落谢初鸿早餐吃得敷衍,就跟最靠里独坐一张长桌的姐姐对上了视线。 女人淡妆精致的脸上满是错愕:什一吗? 舒雅姐周什一哑然,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 听着称呼,谢初鸿看过去的眼神立时不一样了。 先前他总听班里见过的说伊铭女朋友漂亮,现在一看,确实是。 一身米白高腰连衣裙,身高应该跟丹宁妤差不多,刚刚一米六,鹅蛋脸,柳烟眉,长发黑直披散至腰,气质很是温婉。 周什一不自然挠了下后脑勺:姐你是下课了一个人出来吃饭吗? 李舒雅却并不如他想象中重逢的轻松,而是满是焦虑地望向门口说:我不是一个人,什一你要不跟你同学换家店吃 话音没落,店外便传进一道男声:姐,我排到汤包了! 队伍里,周什一就挨在谢初鸿背后,谢初鸿能明显觉出他瞬间的紧绷,尤其在他们和门口人打上照面的那一刻。 来人明媚的脸色一秒阴郁。 谢初鸿必须承认,这人就算鼻子上打了一个奇丑无比的补丁,皮相也是极不错的,眉眼甚至和那舒雅姐还有几分肉眼可见的相似。 对视间,周什一盯着人很紧张。 但对方既没有问候,也没有刀剑相向,而是将视线流转到了他身边的谢初鸿身上。 谢初鸿直到很久以后,都记得那人眼里兴味又晦暗不明的光。 他问周什一:这是你朋友? 第20章 一个班的,正巧碰上。 周什一应得冷淡,甚至连同学这个词都没用。 店里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他们,就有多少人知道周什一在说谎。 只有谢初鸿明白他的紧张。 那双藏在身后、钳制自己手腕的大掌握得很紧希望自己不要说话,不要反驳。 谢初鸿没听,直直冲人看回去:这是你朋友吗?三中的? 周什一眉心一跳,果然听见那人嗤之以鼻的哼笑:他没给你们分享过自己为什么转学吗?逃处分逃进更好的学校,也算稀奇事了。 少年鼻子上贴着纱布,咧嘴露出虎牙阴恻恻的,气质愈发沉郁,跟最初拎着汤包进来判若两人。 李舒雅赶忙过来挽他,话音里满是请求和慌张:迪迪,这边上的太慢了,姐姐晚上还有事,要不我们回去吃 李迪顿了一下,没反对,一双眼睛却像钉在谢初鸿身上,意味不明笑道:跟周什一当朋友,最好小心点,免得最后跟我一样进医院。 周什一后槽牙一紧,接到李舒雅近乎哀求的眼神,才终于咽回嘴边的话。 目送两人背影消失在人群,正好排到他们前台点单。 谢初鸿身上只有整额现金,干脆把周什一连丹宁妤的炒河粉都一起付了,问:他鼻子是你打的? 嗯。周什一嗓音沉沉的,掏出手机给人发红包。 他以为谢初鸿会顺势问问到底为什么打,结果谢初鸿只是揣回找零,身心舒畅地扔出一句:那就行。 周什一蒙了。 谢初鸿看他:蒙什么,他那样的,要我我也打,太操了。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15) 什么太操了? 整个人都很操。谢初鸿形容词都懒得找,就是一种直觉,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周什一意外:是有点。 谢初鸿一顿:我是说真的有问题那种。 周什一看着手机弹出的新消息,也顿了一下。 我也是说真的。 李舒雅带着人一出去就给周什一道了歉。 对不起啊什一,我没想到会碰到,以后我都不会带他来这边了 周什一心情复杂。 你们和好了吗? 那时候,谢初鸿以为说有病只一句讽刺的玩笑,是后来才知道,那个李迪,是李舒雅亲弟弟。 脑子有病,也是真有病。 自打见过那对姐弟,周什一整个人都沉默了,过几分钟就要把手机掏出来看一次。 对话框里的气泡,始终停留在他的疑问上,等不到下文。 虽然上次那样不是李舒雅和李迪第一次起冲突,更不是第一次和好,但李迪确实超过限度了,他又是为了护李舒雅才跟李迪打架、转的学。 现在这样,反而像他多管了闲事 谢初鸿:其实我没想到你会带手机。 被抓到,至少也是请家长。 周什一心不在焉:你不是也带。 我放书包,又不随身揣。说着,谢初鸿看他,李舒雅还没回你? 周什一低头:在忙吧。 实在是这人所有情绪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让人想不察觉都难。 两人吃完回学校的路上,撞见上次在食堂碰到的学妹,周什一看是看到她们了,但半点没认出来,嘴里说着借过就护着谢初鸿胳膊走了。 后来丹宁妤拿到炒河粉,兴高采烈揪他袖口也没把人治好,连找来说排球比赛的体委都感受到了,坐回座位就忍不住跟自己同桌八卦:周什一怎么了,跟初鸿翻|墙出去吃饭被抓了? 他同桌,也就是伊铭。 学校老师又不是傻子,那么多出去吃饭的,真去抓人吓着几个,从栏杆上摔下来怎么算。 他们学校栏杆不难翻,两边地上垫着杂草,摔不出好歹,门卫不放人出去吃饭纯粹做做样子被家长投诉投的,说外面不干净、不安全。 但这就让体委很紧张了:他不会是反悔,不想参加比赛了吧,要了命了。 他们班好不容易多出个强兵健将,可不能出问题。 那应该不是。 也肯定不是恋情败露。 伊铭盯着门口第一排那两人的背影琢磨:你又不追周什一,还操心他高不高兴?不如考虑做做班长的工作,说不定排球赛他也会来。 体委完全不信,谢初鸿从高一进校就是学生会:他以前从没参加过集体活动。 不信你明天自己去问。伊铭懒得跟他废话,还以前 以前又没有周什一。 英语晚自习,谢初鸿刚把数学试卷拿出来准备摸鱼,手边就递来了周什一的草稿本。 你今天晚上先走,不用等我 我怕他找你麻烦 谢初鸿有点被气笑了。 我又没惹他,能找我什么麻烦 周什一拿笔欲写又止,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竟他也不确定那疯子就一定会找来。 算了,今天我送你回家 谢初鸿眉梢一挑,顿时把他杞人忧天的话咽回了嗓子眼。 那这意思不就是,只要那边警报一天不除,周什一就得送他回家一天? 周什一后来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晚上放学一路往外走,一路跟人打商量:不然在你搬到我家以前,我们两个还是装不熟吧,保险一点。 他想的是等以后一起同进同出了,自己总跟着谢初鸿也就不怕了。 结果谢初鸿缓缓指向他身上:但好像第一天就要穿帮了。 周什一应声回头,第一眼就在人群里看见了李迪。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两三个,东张西望搜人的架势在一帮穿着校服的学生里尤其扎眼。 周什一正想让谢初鸿先走,就被拽到了共享单车停放点。 谢初鸿扫码、上车、把自己包塞周什一怀里,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问:还愣着干吗,真想打架? 周什一有点没反应过来。 谢初鸿拍了两把后座:赶紧啊,趁他们还没看好,看到了。 同那头视线一对上,周什一瞬间不犹豫了,一前一后背好两个包便当着周围一众同学的面,飞速坐上了谢初鸿的后座:快,李迪是个大近视,估计还没看清! 逃避可耻,但有用。 两人跑路已经跑出了经验,谢初鸿半起身蹬,周什一蜷着两条长腿在地上死劲扒拉,眨眼就能稳当起步。 唯一的要点,只有搂紧谢初鸿的腰。 边上又一次被忽略得很彻底的几个学妹人都要晕了,互相搀扶的眼里满满只有三个字磕到了! 虽然还是被认出来就是了。 李迪盯着两人跳上自行车的背影眯眼:周什一不会骑车,就是他。 小跟班:旁边怎么还有一个? 李迪嗤笑:新朋友,关系挺不错,吃饭一起吃,回家也一起回,还搂着腰骑一辆车。 小跟班问他要不要追。 李迪摸着自己鼻子上的纱布,皮笑肉不笑:有什么好追的,反正我不用高考,时间多的是。 当天晚上,本来说好周什一送谢初鸿回家,最后愣是被掉了个个。 周妈周爸拐弯刚准备开车进小区,就大老远看见了扒在谢初鸿后座上一米八四的某人。 周爸爸觉得好笑:那么小的单车,他能把自己安置上去也是厉害。 我就说他俩处得不错。周妈妈掌着方向盘嘚瑟。 周爸爸不为所动,盯着两个孩子思路很严谨:如果真的处得不错,初鸿就该主动搬进来了。 周妈妈不服:那你等下自己问。 说话的工夫,谢初鸿已经把人载到小区门口,周什一脚刚沾地,就见自家车开过来,停在两人身旁。 车窗降下来,是他爸。 谢初鸿反应很快,乖乖巧巧问了好:叔叔阿姨晚上都是一起下班吗? 没有,只是碰巧今天时间对上,你阿姨才去接我。周爸爸戴着眼镜笑起来沉稳又亲和,很难让人产生距离感,怎么想着骑车回来,什一那么沉。 谢初鸿赶在周什一开口前就把话接了:他刚转到我们班,好多作业要补,骑车快。 周爸爸:那你还得绕一圈才能回家,胳膊没关系吗? 我胳膊已经好多了,什一专门压着我去医务室看过。谢初鸿把袖子撩开给他们看,心里说不上的,总觉得周什一他爸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周爸爸下一句就引入重点了,透着镜片看他:一起骑车也好,正好你搬过来,现在每天洗澡也不太方便吧。 谢初鸿一哽,周什一赶紧:搬家又不是嘴皮子一碰就能搬好,起码得等礼拜天休息。 结果他爸顺着就向谢初鸿进一步确认了:那我们就礼拜天搬? 啊?谢初鸿根本没想到会来的这么突然。 礼拜天搬可以吗? 周爸爸重复得很有耐心,明明同样是平日春风和煦的模样,却让谢初鸿忽然觉得压迫,早已习惯掩盖的嘴怎么都张不开,像被一台测谎仪盯着,眼都不敢多眨一下,生怕露馅。 周爸爸还在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谢初鸿鲜少这样语塞,但 今天年级主任刚找过他,可能最近得准备作文比赛?周什一把挂在自己身前的书包递出去。 谢初鸿这才回神接上,含含糊糊留下几句托词,果断找借口撤了,骑过拐角就给周什一发消息。 你爸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周什一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爸妈的若无其事,打字。 应该起疑心了 那怎么办? 谢初鸿现在只要一想到周什一他爸刚才的眼神就头疼,怎么把他律师的身份搞忘了。 周什一反手关上自己的房门,安抚。 你太紧张了 他们现在只知道有问题,根本不会往你性向上想 与此同时,走廊另一端的房间里也在进行着类似的对话。 周妈妈腰杆笔直,一走进卧室眼神就涣散了,问: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他们这有一句没一句打掩护的,肯定有事啊!周妈妈着急。 要只是周什一还没什么,自己家孩子,但这还扯了个谢初鸿。 你这是关心则乱,杂志社还是很忙吗?周爸爸过去帮她捏肩,两个小孩有点小秘密很正常,如果真有什么问题,你现在就把初鸿吓得不敢来我们家了,以后想知道更难。 周妈妈想了下,觉得有理:那先把孩子骗到家里来? 周爸爸笑了:若若不就是为了这个。 燕若若,就是谢初鸿的妈妈。 谢初鸿心思重随他爸,内敛又随她,有事都藏在心里,以前有他爸看着,现在他爸不在了,燕若若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他沟通,当初找上门拜托就直说了。 初鸿成绩怎么样都没关系,我就怕青春期,他总自己憋着出问题 完全不知道自己上了套的谢初鸿,睡前还在给周什一发消息。 那我真的这个礼拜天搬到你家吗? 他这时候六神无主地,就让周什一又觉得像他弟了。 直接不答应嫌疑更大,到时候再找借口推 到底还是孩子,对家长多少有点憷,周什一知道谢初鸿是怕他爸。 我爸只是律师,又不是搞刑侦的,无缘无故怎么可能看得出来性取向 好吧 当天晚上谢初鸿是被周什一安慰了,但没安生多久。 两人第二天一到学校,就听见了满城的风雨。 关于李迪。 第21章 早自习,谢初鸿略过早餐环节,来得比以往早。 周什一照例给他带,前脚刚进门就被整个教室的人行了注目礼,人都是蒙的,压低嗓音问:怎么了? 谢初鸿就两个字:李迪。 天知道他一大早被夏晚黎抓着嘀咕的时候,有多好笑。 李迪昨天晚上扑空就算了,还专门找了几个高二的学妹问话,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来过,问学妹认不认识高三的周什一,让传个话:别以为转了学,就能撇清关系。 那个人说他今天晚上放学还来。夏晚黎纠结道,听说是三中那边的,现在低年级已经传遍了,他们几个真是周什一朋友吗? 谢初鸿都无语了:这也能传?你朋友需要堵校门口找人传话? 那他不是说周什一想撇清关系吗夏晚黎讪讪瘪嘴,三中到底怎么回事,晚上都不用上晚自习吗,打的过来还至少半个小时呢。 这个问题,周什一给了答案:他家里很早就给他安排好了出国读书,他想请假只要跟老师说他要看病就能走。 谢初鸿顿了一下:他是真的要看病那种脑子有病吗? 没开玩笑,他每个礼拜都会专门请一天假看心理医生。提起这个人,周什一的眉头就能打成解不开的疙瘩,毫不怀疑他会迁怒谢初鸿的神经水平,他昨天看到你了,你跟白斯明说一声吧,让他晚上放学送你回家。 让他送我回家?谢初鸿音调都走高了。 周什一也知道自己的请求听起来多离谱,闷声:他是真的有点疯,不报复到我,不会停的。 就算昨天没碰到,找上门也是迟早的事。 谢初鸿看着他哥不说话了。 周什一对白斯明多不放心,是有目共睹的,现在他竟然因为李迪,主动提了让白斯明送他回家? 周什一说完这串就开启了自闭模式。 本就笑容不多的脸上直接绷成扑克,劝退不少因为排球赛觉得关系亲近了,想来打听瓜的,连对谢初鸿都一整天没怎么说话,梦回第一天踏进教室的状态。 背负一身秘密。 沉默,且不需要朋友。 白斯明收到谢初鸿消息的时候,正在前任家里看孩子。 谢初鸿问他在不在学校,白斯明顺嘴交代。 刚走,你跟班上说一下晚自习跟明天的数学换了 喃喃发烧,那边加班回不来,喊我来帮忙,怎么了? 什一想让你放学送我回家 ???你们吵架了 白斯明简直满脑袋问号。 周什一这时候又不怕他对谢初鸿乱来了? 谢初鸿。 ? 白斯明也。 ? 吵架了为什么要你送我回家? ?我怎么知道 白斯明日常对他们谈恋爱的操作一头雾水,直到看到谢初鸿的解释。 昨天去美食街吃饭,碰到什一以前三中的同学了 今天晚上要来学校门口堵他 不过喃喃发烧就算了,你好好照顾她吧 至此,白斯明的反应跟谢初鸿昨天一模一样,暗自觉得好笑。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16) 果然不管平时装得多像大人,芯子也还是小屁孩。 放学从三中过来都不知道几点了,多大面子啊,谁来堵你们 周什一要实在不放心,就自己送 大不了再把人打进医院,不吃亏就行 周什一转学的原因白斯明是知道的。 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结果谢初鸿回得飞快。 行你说的,不吃亏就行 白斯明品出不对,果断改口。 我瞎说的!有事给我打电话 但谢初鸿已然失去反应,任他怎么强调不要打架,聊天框对面都不吭声了,留下白斯明抱着手机后知后觉。 好像有哪里不对? 教室里,谢初鸿对着气泡一番删删减减,转手就把断章取义得来的免死金牌展示给周什一:看,白斯明放话了,打也没事。 周什一很快注意到两人前面的对话:喃喃是她女儿? 谢初鸿点头:才四五岁吧,身体不太好,他前任工作忙,经常顾不过来喊他帮忙。 意思是你这个时候让他专门跑一趟送我,不现实。 周什一果然犹豫了,他以为今天晚自习是语文,白斯明肯定在 谢初鸿再接再厉:其实我觉得他说得挺对,你要实在不放心,就亲自把我送回去,还能帮我洗头洗澡,一晚上也就过了。 周什一:? 周什一:一晚上这就过了? 谢初鸿点头:就过了。 周什一:你熬不住,想洗头洗澡可以直说。 敢情是在这等着。 到晚饭时间,昨天被李迪逮着传话的还真找上门了,不过那几个学妹没敢自己来,也是托人。 咳那什么,等一下。伊铭一个健步把门口两人拦下来,对周什一不自然道,对不起啊,我先前不知道跟你打架的是李迪 其他人误会周什一跟那几个小混混是朋友,他打听打听还是能知道的,就说谁会给他发那种照片。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打架,但连自己亲姐姐都打的人,跟谁打架我都不奇怪!伊铭言之凿凿,正准备趁教室人少,赶紧把压在心底的事交代出去好解脱,就被门外忽然探身进来的唐主任打断了。 三个人聊啥呢,初鸿你比赛的事考虑的怎么样? 周什一诧异看身边人,原来还没定下来吗? 谢初鸿摘下眼镜,笑得抱歉:我还是觉得不了,把名额让给晚黎或者一班那个吧,我本来作文也写得一般,他们都比我厉害。 唐主任立时皱起眉头:你每次这么谦虚干什么,以前竞赛那么好的保送机会你也不要! 谢初鸿无奈:我初中已经拿过奖了,没必要。 什么没必要,那能一样吗!可以保送为什么不保!唐主任这三年几乎年年找谢初鸿参加比赛,就没成功过,苦口婆心,学会为自己争取机会也很重要啊初鸿,这次比赛你跟家里说了没? 谢初鸿垂眸:说了的,他们尊重我的意见。 唐主任:? 不行不行,我要亲自跟你家长打电话!唐主任差点没被气死,耍小孩脾气一样,当场把手背到了身后,以前都是我依你,这次你怎么都得依我一回,就这么说定了! 看着年级主任负气离开,伊铭一个旁听的都觉得不可思议,顿时把自己原本想说的忘干净了:傻子都知道不能让吧,班长你干吗啊? 谢初鸿成绩是好,但远没好到稳上清华北大的程度。 周什一也觉得离谱:你不想去北 京字没说完,就被谢初鸿抬手朝食堂的方向推了出去:你还没饿吗,我都饿了,再去晚点食堂都没菜了。 不是,你 谢初鸿回头:伊铭你先前要说什么? 啊?哦,就是李迪的事,高二那几个学妹托我 说点不知道的。 哦哦,昨天跟李迪一起来的是职校的混子,他们可能知道你们俩 知道我们俩关系好,好了,你也快去吃饭吧!谢初鸿推着周什一走得更快了,头也没回。 伊铭:? 伊铭:??? 不是不是关系好!等伊铭回过神,那两人已经走远了,是知道你们俩谈恋爱 流言发酵了一整天,时间越临近放学,班里的氛围就越微妙。 所有人都知道,周什一以前认识的人要来学校门口堵他了。 伊铭、夏晚黎这样担心的有,但更多,还是看热闹。 倒不是对周什一有意见,纯粹因为他们班都是帮正儿八经的好学生,没见过小混混找上门的架势,新奇。 但最后结局让他们大失所望到了放学的时间,说好要来堵人的并没有如约出现。 谢初鸿很镇定,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翘唇调侃:看来这是晚自习的假没请下来。 周什一紧皱的眉宇却未放松。今天的共享单车也不知道怎么了,早早被搬空。 他直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我送你回家。 好啊。谢初鸿求之不得。 他不只想周什一送他回家,还想周什一陪他睡一晚上,顺便帮他把头和澡洗了。 放学高峰期,路上或走或骑车的学生很多。 起初,两人还被不少人注目,不管身上穿什么颜色校服的,都朝他们看,但越往后,路上人越少,尤其是从大路拐进通往谢初鸿小区的林荫小道以后。 这一片是学区房,但住的老人家多,到了晚上九、十点,几乎没人外出,静得能听见习习凉风摩擦在树叶的声音。 月亮透过头顶枝叶繁盛的空隙洒在脚下,入眼除了石板路幽幽反射出的冷光,找不到半个人影,自然也包括李迪。 谢初鸿对身旁始终保持警惕的人揶揄:至于吗,都快进小区了,他总不能在我家楼下堵我。 周什一嗓音发涩:不是没可能。 你怎么就这么紧张他。谢初鸿也配合周什一紧张一天了,终于看不下去,侧身撞上他的肩膀笑,他上哪知道我住哪啊,梦里吗? 可能真的是梦里吧。 一个低哑的男嗓幽幽从前方传来,周什一几乎立刻把谢初鸿拽到自己身后。 少年人熟悉的身影自树林掩映里走来,出场方式一反常态的低调:本来确实是打算在楼下堵的,但又想给你们留点面子。 跟在他后面出来的,粗略一数还有七八个。 这帮人明显早早在这树林埋伏好,无声无息从阴影里走出来的森冷架势,直接把悄摸跟了一路准备撤的伊铭,吓得重新蹲回了垃圾桶后。 谢初鸿不得不承认,在看到李迪此刻脸上的神情以前,他都在心底以为只是普通小混混胡搅蛮缠。 你手机呢?谢初鸿低声把白斯明的电话报了。 周什一一愣:没带。 谢初鸿也愣:那你昨天? 那是为了汇报你胳膊的情况,特批 谢初鸿:行。 就这么巧。 小道里光线很暗,月色不多不少,正好照亮少年贴着纱布的半张脸。两人嘀咕的工夫,他带来的人已然将谢、周两人围在了当中,个个手里不空着。 具体拿了什么伊铭看不清,只知道自己紧跟着听见的下一句,瞬间让他汗毛炸了。 李迪对周什一扬起一边唇角:你还挺了解我啊,知道我不想找你,是看中了你小男朋友。 谢初鸿、伊铭:! 伊铭感觉自己破案了:发照片的果然是他! 周什一早衡量过,上次一挑三已经是极限,还是在大家都空手的情况下,眼下的局势要真动起手,别说护着谢初鸿,连他自己都够呛。 周什一摊牌得很冷静:你不是不知道我喜欢你姐。 伊铭:!? 谢初鸿被护在他身后,都说不上是庆幸多一点,还是失落多一点。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更觉得稀奇。李迪亮出手机屏幕嗤笑,想不到看你不爽的不止我一个,竟然还有人给我发这种傻逼照片。 看清屏幕上自己和周什一交握在一起的手,谢初鸿浑身的血都凝固了。 他是真没想到那天竟然会被人拍 只有刚觉得自己破了案的伊铭,在垃圾桶后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照片不是李迪发的? 周什一始终很镇定,谢初鸿最在乎的就是性取向,起码他不能慌。要说他有多直,李迪比谁都知道,毕竟他们最开始熟起来,就是因为他姐。 我看你是真的很喜欢帮同性恋出头。 李迪话是对周什一说的,一双眼却钉在谢初鸿脸上,一如初次见面那样,咧嘴:今天我也不想打你了,没意思,你不是喜欢我姐吗,那你就跟你朋友打个啵我看看,亲得我满意了,今天就放你走。 这话一出,伊铭手里就要拨给白斯明的电话立时卡住,下巴直接掉到地上。 他原本是怕真打起来,到时解释不清才喊老白 殊不知,当事人其实就在现场。 白斯明那时收不到谢初鸿的回音,思来想去还是有点不放心。 正好前任提前回家,他索性匆匆忙忙找来了,赶上所有人在小树林出场。 白斯明站在阴影里一阵观望,刚觉得差不多是时候出去,就听见了李迪这句话,一时间,原本准备踏出的脚顿时有些迈不动了。 如果不打架,只是接吻的话其实他也想看看。 白斯明始终对谢初鸿会跟同龄人建立情侣关系这件事,保有一丝怀疑。 尤其他听见李迪补充说:不要糊弄我,要伸舌头。 第22章 伊铭已经彻底傻了。 李迪, 不要太过分。周什一鲜少拿这样沉闷的口吻说话。 过分吗?我看你正义感很爆棚啊,为我姐椅子都敢挡,现在让你亲你朋友一口就过分了?李迪嘴上轻描淡写, 一双眼却是兴奋地红了。 觉出不对, 周什一盯着人问:你今天吃药了吗? 他本意是希望李迪冷静,结果这话反而把人刺激到了。 李迪脸上一垮, 几步上前抓住周什一的衣领:几个意思, 你觉得我又要疯了? 周什一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李迪早听不进去他的话, 揪着人质问:只有我疯吗?李舒雅那个婊|子迟早也会疯,你以为她跑得了?你喜欢她, 你看她理你了吗?贱不贱啊。 周什一垂在身侧的拳头蓦然一紧,如果不是顾着谢初鸿, 哪怕再转一次学,他也要把李迪再打进医院一遍。 谢初鸿这时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问题,明明昨天李迪跟李舒雅一起在美食街看着感情还不错 对视间, 周什一始终严严实实地挡在他身前,李迪一双眼里血丝满布,旁边手里抄着家伙的小混混站得更近了,随时准备蜂拥而上。 周什一知道, 这个时候, 只要自己说的话有一个字不对, 那些棍棒就会落到谢初鸿身上。 但他是真不知道李迪想听什么 树林氛围一触即发, 伊铭蹲在垃圾桶后人都要宕机,脑海里两个选项、疯狂犹豫要不要冲出去帮忙。 白斯明紧抿着嘴,脚下刚踏出一步, 就听从头至尾一句话没说过的谢初鸿, 冷不丁出了声。 接吻就行了吗? 李迪一怔, 透过周什一的肩膀望向那个站在身后的人。 周什一都说不出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 谢初鸿迎上目光冷静道:我问你,是不是打个啵就行了。 李迪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望向谢初鸿嘴角缓缓向两边咧开,不止松了周什一的衣领,甚至歪头笑着帮他完好抚平,临近爆发的疯狂神色收得干干净净:听说你成绩很好,一中管得严,跟人打架应该很麻烦吧。 是麻烦。但也没那么麻烦,毕竟我成绩好。谢初鸿原话奉还。 所以现在是什么意思?李迪的兴致忽然就起来了。 谢初鸿却不正面回答:你要保证过了今天晚上,以后再不来找周什一麻烦。 听他要来真的,周什一看向身后人的眼里满是错愕。 但谢初鸿并不理他,执拗盯在李迪身上半分不肯让,像是今天非拿到答案不可。 李迪终于从鼻腔里哼出几声笑,拍着周什一的肩说:你这个朋友有点意思,比你有意思多了。 谢初鸿只当没听到:成不成交。 初鸿周什一明显慌了。 李迪眼神微闪:我突然不那么恶心同性恋了。 谢初鸿:成交吗。 成交,当然成交。李迪像是很满意谢初鸿的爽快,退后道,我人是疯了点,但我最看不起说话不算话。只要你们亲了,我以后再也不找周什一麻烦,随他去当他的烂好人。 谢初鸿追加条款:也不能找我麻烦。 李迪挑眉:追你算找麻烦吗? 周什一更蒙了,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谢初鸿果断否决,依旧是四平八稳的语调:过了今天晚上,请务必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听见也好、看见也好,各种意义上的不要出现。 李迪兴味:成交。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17) 第一次见谢初鸿的时候,他根本没把这个人往心里记。 但他现在忽然什么都不在意了,就想看看这个人跟人接起吻会是什么样。 别忘了舌头。李迪提醒。 昂。谢初鸿的视线终于落到周什一脸上。 周什一的心跳一点点变快:你认真的? 谢初鸿点头应了,张嘴也不知道在和周什一说什么,伊铭除了他开头认真的三个字能猜到,接下来再怎么竖起耳朵,也听不清两人说什么了。 谢初鸿凑近周什一哑然:你以前接过吻吗? 周什一小幅摇头。 谢初鸿:那你介意我吗? 视线相对,周什一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素净面容,说不出话。 谢初鸿落在他耳边的声音很轻:我不想挨打,也不想扯上任何麻烦,你就当这一下是依我,闭不闭眼都行。 当然,我建议你最好闭。 月光星星点点地降落在少年浓密的睫毛上,晕着光,在眼底投下一对扇形阴影。 周什一以前从没注意过谢初鸿的睫毛这么漂亮,一不小心便看入了神,直到被拽过去像是要被戳到才知道闭眼。 周什一完全是蒙的,其他感官很快弥补失去视觉的不足。 他听见谢初鸿在他唇边说:放松一点。 说完,谢初鸿先是在他嘴角亲了一下,随后才错开鼻梁覆上来:哥,张嘴。 周什一感觉自己像是真的放松了,双唇在脑回路跑完之前便照着谢初鸿说的办了。 身体先于意识。 谢初鸿在舔他的唇瓣。 很轻很轻,轻得周什一不忍心拒绝。 谢初鸿又说:哥,你伸舌头。 那一刻,周什一感觉全世界除了谢初鸿,只剩自己的心跳。 擂鼓一般,震耳欲聋。 谢初鸿其实没想过周什一能给他什么反应,他只是希望周什一别太僵硬,别让他觉得自己是在亲一个木头,不好下口。 结果那句话以后,也不知道是触了他什么开关。也许是自己伸进他嘴里的时候,也许是自己碰到他舌尖的时候,始终没有动静的木头忽然就活了,主动回应的第一下还带着试探,等反过来确认他没问题了,一切都顺理成章起来。 从白斯明的角度看,正对周什一的后脑勺,只知道亲了,看不清细节,更分不出熟练程度。 但伊铭能看见。 他不只能看见,还看得贼清楚,称这垃圾桶后面一句最佳观赏点不为过。 眼看树林里两人亲的如火如荼,伊铭收回下巴第一件事,就是赶紧从拨号页面退出来。 这幸亏是他刚刚迟疑了一下,要是让老白过来看到这些还得了? 伊铭后来连自己是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只记得李迪那个神经病围观完,甚至张嘴想要谢初鸿的联系方式。 周什一心情很复杂:你不是讨厌同性恋? 就算接完吻,谢初鸿的手也还被他攥在手里,甚至攥得更紧。 李迪还处在亢奋状态:从见到你朋友开始不讨厌了,跟男的接吻舒服吗? 周什一牵着人绕出包围圈,并不回答问题:可能你明天就又讨厌了。 李迪却说:我跟你不一样,我要是也搞同性恋,我爸肯定高兴。 谢初鸿一怔。 周什一没再看他,对旁边几个小混混留下一句记得让他吃药,就心平气和带着人走了。 头顶的夜幕很沉,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遮掉了一半,天上一颗星星也看不见。 毕竟李迪人是疯的,谢初鸿起初还担心他说话不算话,带着人重新追上来,但走着走着,周围竟然真的静了,只剩他们两个的脚步声。 周什一走在前面,拿宽阔的肩背对着自己。 谢初鸿看不见表情,只能听见他情绪不明的嗓音:这也算是你维持生活便利的必要开支吗? 三分为了化解尴尬,七分真诚发问。 谢初鸿垂眸看向自己还被人牵在掌心的手,配合演出:算吧。 一路静默,只有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是热的。 周什一一直把人送到单元楼底下才放开:你上去吧。 清凉的晚风刮挠在他们脸上,谢初鸿嗓音发紧:我下午给阿姨发过消息,说你今天在我这睡。 话音落下,又是一段长久的空白,路旁树叶簌簌作响,谢初鸿其实很紧张,好在最终等到了答复。 周什一低低的那一声昂,很快被风吹散在夜里。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单元门,顺着一级级台阶往上,谢初鸿心里藏了满腔的问题,关于李迪,关于李舒雅,也关于他自己。 就像是为了突显不在意,两人心里再乱,也纷纷选择避开刚才的事。 今天要洗头洗澡吗?跟进门时,周什一自认为伪装得还行。 但他弯腰换鞋、头都不敢抬的僵硬模样,反而让谢初鸿放松下来:脱衣服吧。 啊? 周什一努力让自己缓慢抬头,克制着声调,却忘了克制瞪圆的眼。 洗澡啊,一起洗快一点,你不是数学作业还没写完。谢初鸿扒下外套,把书包摔到餐桌上都没什么反应,直到回头对上这人莫名紧张的神情。 谢初鸿没好气看他:我没黄! 哦哦周什一猛地松下一口气。 谢初鸿都气笑了:看着挺正经一人,怎么满脑子黄色废料。 昂周什一挠着后脑勺,羞愧地满脸通红。 终于,两人间最后一丝放不开也被打散。 谢初鸿不得不承认,跟他哥相处,就算他有心,也很难搞出什么暧昧气氛。 但周什一不一样。 他之前对这些都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概念,刚刚谢初鸿亲到他嘴上的那一下,算是彻底带他开眼看世界。 比如谢初鸿白、谢初鸿腰细他上次就知道,但 我的胸这么好看? 谢初鸿照常赤着半身、坐在浴室的小板凳上,今天以来,第一次有了杀人的冲动。 第23章 结果周什一无知无觉, 甚至盯着那对小可爱继续往下接:你颜色好浅,是 是什么?是粉的?谢初鸿凉飕飕睨着人,已经彻底没脾气了。 周什一这才察觉有什么不对, 讷讷:你别开车啊 谢初鸿:? 他开车? 谢初鸿:你知道你自己现在是什么行为吗? 周什一磕巴了一下:恶人先告状? 谢初鸿:我还以为你不知道。 要他说, 刚刚亲的那一下,只把他哥新世界的大门踹开了一半,剩下另一半,分明还挣扎在钢管直的本性里。 周什一咳嗽:现在知道了 但他也就嘴上这么说,实际一双眼睛却滴溜溜地转开了。 看谢初鸿不说, 看完还要比对着看看自己。 比如他觉得谢初鸿比他瘦, 但并不是孱弱的瘦法,只是骨架比自己小点,实际该有的肌肉,倒也都均匀地分散在该有的地方。 受伤撑墙的手臂上,能看到薄薄鼓起的肱二头肌,垂着头的时候, 背上那对凸起的蝴蝶骨也好看。 周什一帮他洗头发, 时不时就会碰到后颈那一小片莹白的皮肤, 滑滑的,摸起来比自己身上舒服。 最后是谢初鸿实在顶不住, 低头问:你能安静点看吗? 周什一手上继续着洗头发的动作, 持续走神:我很安静啊。 谢初鸿:哦, 敢情你真的还在看啊。 周什一: 他有点被自己蠢到了,果然这人就是后脑勺长了眼睛吧, 不打自招可还行。 谢初鸿试图讲道理:你会盯着小姑娘的裸|体看吗? 当然不会。 那你盯着我看什么? 逻辑鬼才茫然:但你不是小姑娘啊 谢初鸿静了一秒, 再次积极做出尝试:你还记得我们俩刚刚打过啵吗? 记、咳, 记得。 那你还记得我是gay吗? 也记得啊。 谢初鸿终于爆发:都记得你还看! 有关系吗?周什一甚至有点理直气壮。 谢初鸿的血压瞬间冲到脑子里:你把我看bo起了, 你负责吗?你说有没有关系! 语毕,头顶果然没了声。 就在谢初鸿以为这人终于搞清状况时,周什一却忽然小声问:原来gay被人看会站起来吗 谢初鸿:? 谢初鸿:你代入一下女生看你裸|体? 周什一试了一下,但:我没被看过,代不进去 谢初鸿: 但很快,周什一就默默领悟到了另一个层面的东西。 帮人洗完头,谢初鸿站起来淋浴,换成他自己坐小板凳低头揉脑袋。 按理,为了避免泡沫水流进去,周什一的眼睛该闭着,但听耳边淋浴哗啦啦的流水声,周什一一个鬼迷心窍,就把眼睛睁开了。 谢初鸿背对着人,还在专心致志往身上涂沐浴露,生怕不小心弄到胳膊上。 别看他看着瘦,但体脂率应该跟他哥差不多。 周什一从下往上看,第一反应是觉得谢初鸿两条腿好直,又细又直,肌肉线条漂亮得像是画出来的。 顺着往上,哪怕从正后面看,也能明显看出他后腰凹进去的弧度,修长的手指抚弄在那里,周什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眼眶莫名发热。 在看到谢初鸿的屁股以前,周什一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觉得谁的屁股好看。 包括女生。 周什一? 昂? 这问题这么难答? 周什一蒙了:什么问题?我没注意。 谢初鸿一顿:洗澡也能走神?你是真没注意,还是不想答? 周什一觉得自己有点冤,但他又不能给谢初鸿说我刚光顾着看你屁股去了:我真没注意,你重新问一下。 偏巧此刻谢初鸿也心里有鬼,丝毫没察觉出他的异样,盯着墙壁故作风轻云淡:我说我以前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你怎么跟我说没有。 是没有啊。周什一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辜。 谢初鸿接得很快:你刚还跟李迪说你喜欢他姐姐。 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到现在才找到合适的气氛。 周什一:那是骗李迪的。 谢初鸿:你猜我信不信。 又一个周什一不知道怎么解释的问题。 就,最开始有点误会,但错过了给李迪解释的机会,也不太好解释,就一直这样了 谢初鸿努力装作不经意地分辨了一下周什一的口气,决定相信他:那李迪到底是什么毛病,为什么说自己搞同性恋,他爸会高兴? 家族遗传。 虽然周什一也不知道自己再对着谢初鸿的屁股看下去会发生什么,但他成功说服了自己非礼勿视:李迪的病,是家族遗传的精神病,他妈妈那边带的。 先天的? 嗯,以前都还好,是前两年他妈妈去世,受了刺激才显出来。 谢初鸿确实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他妈妈是意外,还是 自杀。周什一声音低低的,就是因为这个病自杀的。 在此之前,他们家两个孩子,只有李舒雅知道,是人走以后,李迪才被告知的病情。 周什一:双重打击吧,李迪当时一下有点接受不了,就崩溃了。 具体怎样他也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他们家对外都宣称是抑郁症,后来李舒雅私下告诉他,他才知道。 其实是精神分裂。 精神分裂吗谢初鸿几乎立刻就想起了李迪前后对他姐判若两人的态度。 周什一:情绪不稳定、有暴力倾向都是症状之一,只是轻重程度因人而异。 他也是因为上高中离得近,才搬家到那边,他们家以前是见过李迪妈妈的,只是见到的时候,人已经病得有些严重了。 他妈妈是结婚生完孩子,家里有人发病,才知道自己有的问题,好像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病的。 遗传这种东西,写在基因里,像定|时|炸|弹,谁也说不准它什么时候爆炸、会不会爆炸。 从概率的角度说,李舒雅也有可能,只是因为家里目前发病的只有李迪,他们所有人才都让着他。 周什一:如果之前就知道有这个病史,他们家很可能就不会要孩子了。 你也不用担心李迪说话不算话,因为他妈妈承诺过,每年送他一个礼物直到他成年,结果还没等到他十八,他妈妈就食言自杀了,李迪一直很介意。 谢初鸿听着这些总有种不真实感,他以前只在书上、或者电视剧里看到过,这样实打实在身边接触到精神类疾病的人,确实是第一次:那你们两个当时打架到底怎么回事,是单纯起冲突,还是跟李舒雅有关系? 这时候,谢初鸿才想起伊铭白天说过的话李迪连自己亲姐姐都打。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18) 周什一顿了一下:差不多,李迪要打舒雅姐,当时我在场,就拦下来了。 他们那一整栋楼的人都知道,李家的幺儿经常朝自己姐姐动手。 只是那一次李迪受的刺激比较严重,场面比往常更失控。 谢初鸿显然没那么好糊弄:所以李迪为什么突然打人,总有诱因,如果只是普通发病,应该不至于跟你打到进医院的程度。 这个问题砸下来,周什一立马沉默了。 谢初鸿很快领悟:如果不方便说就算了。 周什一皱眉:主要这个是舒雅姐的私事但我真的不是喜欢她!就是 真的没关系,你不用紧张。 不是,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可能你以后也会从别人那里听到,我只是觉得往外说这个,不太好说到最后,周什一已经放弃挣扎了,感觉自己语无伦次解释半天,也没解释出个所以然,索性躺平道歉。 我不是把你当外人,或者有意不想告诉你,对不起啊 谢初鸿听笑了: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不是挺好吗。 花洒下,少年人昂着脸的嘴角,无声翘出一个弧度:不随便讲别人的私事,就跟分手了不议论自己前任一样,都是难得的优良品德。 找人帮忙,当然不能让人打白工,不给好处。 谢初鸿自己作业是早八百年写完了,但周什一的数学作业还空了不少。 谢初鸿房间的书桌小,收拾收拾倒也能塞下两个人,但谢初鸿懒,索性把东西全打包扔到客厅餐桌上了。 周什一写作业,他就翘着腿在旁边玩手机。 周什一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戳来戳去的,看的入神了,甚至把眼镜都戴上了,比上课刷题都认真。 周什一实在好奇,偏头凑过去想看看,结果入眼全是红绿交错的色块和折线,数字一串跟着一串,看的他花眼。 你在干吗? 搞钱。谢初鸿说得眼皮都没抬,有题不会的记得问我。 周什一傻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股票他当然见过,只是他没想到谢初鸿还懂这个。 你现在就炒吗? 股票这个东西涨涨跌跌,三五不时搞出个跳楼新闻,周什一下意识觉得,这就不是他们这个年纪该琢磨的东西,风险太高。 还没开始炒,但马上了好了你不要废话了,快写作业,马上十一点了。谢初鸿这个时候又特别不像他弟弟了,说着说着就想扭头让周什一赶紧把注意力挪回去。 结果周什一凑他凑得近,眼见他才刚一侧脸,嘴唇就要挨他哥脸上了。 两人皆是一愣。 周什一首先注意到的,是谢初鸿耳垂上小小的黑痣,然后才是那两片被手机屏幕光打亮的薄唇让他无法自抑地回忆起它们的触感,温暖的,湿软的。 还有舌头。 当时接吻,周什一会给出回应,其实想法很单纯。 他只是觉得自己如果什么都不管,把接吻全权甩给谢初鸿,当个甩手掌柜,未免太不负责。 毕竟麻烦是他惹来的,硬算,谢初鸿还是受他牵连,被殃及鱼池的那个。 对视间,餐桌上的两人几乎同时出声,连停顿节奏都一模一样。 你睫毛挺长的。 先前戳到我了。 至于分别是哪个先前,就又不太可说了。 周什一:你 谢初鸿果断抬手捏住他的下颚:嘘,先做作业,做完作业上了床,我再回答你的问题。 周什一被迫挪正身子:昂。 有了这句保证,周什一被好奇心折磨的,连上床前脱衣服这道程序都开始迫不及待。 上次留下的衣服还在谢初鸿衣柜里放着。 谢初鸿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把自己脱的只剩一条平角裤,飞快躺进被子里:你心是真的大。 先前什么也没发生的时候就算了,怎么现在两人嘴也亲了,身子也看了,还能这么心大。 但周什一的脑回路,谢初鸿一向是不太懂的。 可能因为你实在没什么威胁感,太瘦了,就屁股上有点肉。 谢初鸿:? 他脱睡裤的手一顿:敢情你在后面洗头发,是在偷看我屁股? 周什一当时就麻了。 谢初鸿放在枕边的手机一响,他一个逃避,紧张地以为那是自己手机,抬手就接了。 晚上十一点半。 白斯明在打给谢初鸿的电话里听见了周什一的声音,以及如下一段对话。 靠,我接错了,是白斯明! 你抢着接我电话干什么,我裤子都脱了! 白斯明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车轱辘压脸? 第24章 然后白斯明听见了一阵被褥悉索的声音。 谢初鸿爬上床从周什一手里拿手机, 开口就是一阵数落,相当不客气:几点了还打电话,不睡觉吗? 即便刚见识完两人接吻, 白斯明也没想到这最后一下,会把他们的关系锤这么死:你们住一起? 谢初鸿: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白斯明:我以为你蒙我的。 谁让你经常蒙人。 谢初鸿都懒得理他:喃喃发烧好点了嘶你轻点轻点。 现在还疼吗?我很轻了。 我就是比较金贵。谢初鸿也不装了, 继续朝电话那头问, 还不说事,是打算听一晚上直播吗? 再没犹豫,白斯明终于把自己脑子里对两人关系的怀疑按了删除:今天唐主任找我了,让我不管是家访,还是把人约到学校,总之得找你家长面聊一次。 谢初鸿兴致缺缺:又是比赛吗。 嗯,你打算怎么让我交差。 白斯明不是没有谢初鸿妈妈的联系方式,但他知道, 以谢初鸿的个性,如果自己真越过他直接找家长, 只会把人彻底惹烦。 参加比赛的到底是本人, 就算把人压去考场写,交白卷这种事谢初鸿也不是干不出来。 就直接说已经聊过了,但工作做不通。谢初鸿说的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别说白斯明,就是周什一都忍不住问:你干嘛这么抗拒? 问完, 周什一在等答案, 另一头的白斯明也在等。 但谢初鸿盯着某人近在咫尺的眉眼, 只抬手捏他的脸扔出一句:大人的事, 小孩不要管。 周什一整个就一大写的无语, 好像每天追着自己喊哥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是大人, 我总可以管吧?白斯明顺着楼梯下,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现在就明摆一副你不把我说服,我就一直烦你的架势。 谢初鸿的太阳穴已经开始疼了,说:后天吧,礼拜天你有事吗,一起打个球? 白斯明自然喜闻乐见,应完还不忘叮嘱:明天还要上课,你们多少克 嘟嘟嘟 谢初鸿压根没听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谁承想竟然被摆了脸色。 周什一放完药水,就自己背对他躺进被子里没了声响,就差没把我生气了,快来哄我直接写在身上。 谢初鸿对着他的后脑勺有些无奈,从没干过哄人的活:真生气了? 周什一不吭声。 谢初鸿就伸指头玩他短硬短硬的头发,低声:刚刚那是说给白斯明听的,我亲你的时候还喊你哥呢。 周什一还是没吭声,但后脖颈已然红了大半。 谢初鸿心下好笑,指尖拨弄几下便顺着摸到了他敏感的耳廓,无声提醒:别装了,耳朵都快滴出血了。 周什一果然痒得飞快抬手捂住耳朵: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愿意参加作文比赛,你不想去北京读书吗? 谢初鸿反问:你想去? 面对墙壁,周什一想都没想就答了:只要分数够,没几个人不想去吧。 何况是谢初鸿这种尖子。 但谢初鸿只是在他背后笑道:要不说我们哥哥还是个宝宝呢,每个人想法不一样,境况不一样,最后做出的选择肯定也会不一样,这有什么好为什么的。 周什一听着觉得谢初鸿这话跟直接说他幼稚没分别,有点不服气:我已经成年了,那你说怎么才不是宝宝。 谢初鸿一阵沉吟:嗯可能等你不再拿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平和接受任何人、做出任何决定的时候? 房间里很静,声音从背后传来,明明那么近,却让周什一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候离谢初鸿都要远。 他不是不知道谢初鸿心理年龄成熟,随着相处,他越来越明白谢初鸿远超同龄人的矛盾和反差,也越来越能理解白斯明为什么会被自己学生吸引,或者说对谢初鸿特殊。 只是他不喜欢这种被推开的感觉。 我没有衡量你。周什一声线硬邦邦的,这种不对等,比接吻带来的尴尬还让他不舒服,就好像白斯明才跟谢初鸿在同一高度、才有资格当他的听众,而他周什一,连门槛都没入,如果你觉得我不能理解你,那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想法、什么境况不就好了。 但谢初鸿却在他背后哼笑:当宝宝不香吗,我就想你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跟你在一起的我,好像也可以什么都不用考虑。 简简单单的。 谢初鸿的手指头已然重新回到他的短发上:其实我不是个特别擅长保守秘密的人,我们这样每天待一起,你迟早会知道你想知道的。 迟早会看清我是个怎样的人。 为了防止到时候你不再愿意像现在一样亲近我,我宁愿那天来得稍微慢点。 礼拜天陪我去跟白斯明打球吗?谢初鸿放缓了声音。 周什一其实已经心软了,但 他羽毛球很厉害,我就没打赢过,你一起来帮帮我。谢初鸿继续服软给台阶。 周什一果断装作勉为其难地接受:昂。 应完又觉得自己未免太好哄了点,有点丢脸,周什一不爽道:你以前到底谈过多少个? 为什么哄人技巧这么娴熟。 结果谢初鸿:没谈过。 周什一怔住,对着墙瞪了半天眼才成功转过来思路:那你跟几个人接过吻? 如果没谈过,那就是不确定关系的那种接吻 你怎么不直接问我有过几个炮友?谢初鸿真是被气笑了,我像是约炮的人吗,我都直接说我没谈过了,下周月考你语文还能不能及格了。 答案跟预期相差太远。 周什一又反应了半天:所以你不跟男朋友以外的人接吻吗? 说到这他才陡然反应过来什么般,猛地翻过身:意思是刚刚那是你第一次接吻??? 谢初鸿就给了一个字:昂。 周什一当时就傻了,比这段时间任何一次都傻得厉害。 你竟然是第一次吗 只是亲了一口,你能不能不要说得那么黄? 我没黄!我就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我看起来经验很丰富? 也不是 谢初鸿挑眉:你问了我这么多,那我问你一个? 周什一:昂。 宝宝的注意力,注定非常容易被转移。 现在这一打岔,周什一已经彻底把刚刚的不平抛到脑后,跟谢初鸿面对面侧躺在床上,丝毫察觉不到危险的逼近。 直到谢初鸿盯着他问:跟我接吻舒服吗? 周什一瞬间: 谢初鸿饶有兴致地眨了两下眼:我就是好奇,我有那么厉害吗,技巧好得不像第一次? 灯在你那边,快关灯,困死了。 周什一说完便重新翻身面起了壁,不管谢初鸿在背后笑得多欢,都装作无事发生,也算现学现卖。 逃避可耻,但有用。 看着眼前人圆润的后脑勺,谢初鸿忽然也不知道他跟周什一该怎么算了。 其实不只周什一觉得他稀罕,他也觉得周什一很稀罕。 那时候亲完嘴,别说现在两人还能躺在一张床上,谢初鸿甚至没想过周什一还愿意跟他回家。 嘴里说着周什一拿自己的标准衡量别人,但谢初鸿心里比谁都明白,周什一才是那张什么都能接受的白纸。 是真的能做到不偏不倚,坚持正直。 很了不起。 事实也是,经过那个吻,两人相处的融洽程度直接来了个质的飞跃。 至于被拍到的那张照片,只是牵了一下手,说明不了什么,不然早在周什一转来第一天就该公布出来了,两人默契选择视而不见。 夏晚黎在后排被苦闷得不行,撑脸看两人有说有笑,彻底放弃挣扎:周什一到底给初鸿喝了什么迷魂药啊,气死我了 先前他还觉得这两人就是普通的关系好,结果这一晚上过去,怎么突然跟扯了张结婚证似的,那个氛围,完全插不进去第三人。 那你看看我呗,跟我玩,不理初鸿了。池澈手下补作业的手不停。 你总不在啊,你昨天就下午来了几节课。夏晚黎说着就委屈上了,嘴巴撅上天,你都不知道,我每次中午跟他们俩一起去食堂,都感觉自己可多余了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19) 池澈虽然只短暂地出现了那么一下,但也听了几耳朵关于李迪的事。 他停笔看向自己气鼓鼓的同桌:那我以后每天来学校陪你吃饭? 夏晚黎下意识想应,但转眼一对上池澈半认真、半开玩笑的神色就卡住了,心里透出股说不出的感觉。 没等他琢磨明白,池澈已先他一步收回目光,轻松道:反正我的课要么是上午,要么是晚自习,在哪吃都是吃,从家里挪到学校而已。 啊那好啊。 点头应下时,夏晚黎眨了好几下眼,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就懵懵的。 好不容易熬到礼拜天,周妈妈正准备敲自己宝贝儿子的门,门就从里面自己打开了。 打上照面的时候,两个向来周末懒觉睡不醒的人相看惊讶,不约而同问:怎么起这么早? 我想问问你初鸿今天忙不忙,你爸今天也休息,正好可以搬家周妈妈面色古怪,你这大清早的是准备出门吗? 周什一挠后脑勺,搬出早已商量好的说辞:我们班主任不是语文老师吗,准备辅导一下初鸿那作文比赛,顺带就把我捎上了。 周妈妈退后半步,上上下下把自己穿着格外帅气的儿子扫了一圈,深表怀疑:穿成这样去搞学习? 这怎么了。周什一抬脚绕开自家母上去门口换鞋,自己说着都心虚。 因为他身上这身,是他觉得自己穿的最帅的一套运动服。 不吃早饭就走吗? 我跟初鸿一起吃。 周妈妈不出所料看着他从鞋柜里找出最爱的鞋,抱臂问:你能不能别总扯初鸿,真的不是出去约会吗?没背着我们藏了个女朋友? 妈 你就偷偷告诉我,我不跟你爸说,我那天看一中的小姑娘确实都长得挺水灵。 你不告诉爸才有鬼。周什一根本不信,而且我除了初鸿,还能藏谁,等我到他家了给你拍小视频。 说完周什一便背上书包,光速关门离开了,留下他妈还靠在玄关不着边际。 这么想想,其实初鸿也挺水灵的,不冲突? 周妈妈一回卧室床上,就把这事给自己老公说了。 还在补觉的周爸爸,闭着眼便掀开被子把人重新抓了进去,说:乖,你还没睡醒。 第25章 谢初鸿家的备用钥匙, 周什一前几天在他家留宿的时候就拿到了。 眼下他拎着买好的早饭过去,家主人还埋在被窝堆里睡得不省人事。 周什一也不吵他,只到卧室掀开被子看了眼他伤口的恢复情况, 轻车熟路坐回客厅餐桌开始写作业。 等谢初鸿蒙头睡够,眼都还没睁开,就惦记爬起来找水喝, 人刚从房间出来, 便被桌边忽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周什一手下笔不停:你去冰箱拿矿泉水吧, 我刚烧的水, 还没摊凉。 谢初鸿对着眼前凭空出现在自己家的人,足足看了好几秒:你什么时候来的? 九点,一个小时以前。周什一从唐主任的试卷里抬起头以前,绝没想过自己会看到如此香艳的画面,我跟你打过招呼 谢初鸿挠背:这样吗,可能我睡得太死了。 还没醒神的少年连裤子都没穿就从房间出来了,两条长腿白到发光, 伸进T恤背在身后的手撩着衣摆,露出里面勾勒着浑圆的黑色底裤,若隐若现。 但谢初鸿丝毫没察觉出自己的异样,接受完自己睡成死猪的设定,便直直绕过餐桌朝冰箱去了,带着两条光溜溜的腿在周什眼前晃了一整圈。 他伸手在背后挠了一路, 周什一就扭着头看了一路。 随着动作,周什一见到了自己的老熟人谢初鸿那一小片莹润柔韧的后腰,和上面小小的凹陷。 周什一不自觉回忆起那天在浴室的光景, 甚至有些不合时宜地想。 如果谢初鸿晚点搬到他家去, 伤口再好慢一点好像也没什么? 你看我干什么, 你也要喝吗?谢初鸿扭头对上周什一的目光。 少年人懒散地曲着左腿,一手拿着已然灌下半瓶的矿泉水,一手搭在冰箱门上,衣角翘起,从侧面看,紧致流畅的身体线条愈发明显。 周什一镇定看回自己手下的试卷:看你太瘦了,过来吃早饭吧。 嗯?你还帮我买了早饭啊。谢初鸿一屁股就坐到了他旁边的椅子上,两腿岔开从衣摆伸出,正好出现在周什一低垂的视野里,离得更近。 你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我去你房间跟你说我买粥了,你还答应我了。 周什一觉得自己现在让人进去穿裤子也很奇怪,毕竟谢初鸿先前为了配合他的直男好像一直这样,是他自己不对劲,最近两天忽然开始注意人家的身体。 对上谢初鸿满眼的茫然,周什一狠狠揉了两把自己的脸: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他们跟白斯明直接约的下午球场见。 去之前,周什一以为的球场,只是体育中心里最最普通的那种,结果等他站到门口一看,那独门独幢、富丽堂皇的架势,根本就是个高级俱乐部。 光看里外进出商务人士那行头也知道,人手拎着俱乐部统一配发的健身包,派头十足的,除了他们。 周什一本来还对自己今天这一身感觉特别良好,结果现在看看脚下锃亮锃亮的大理石,登时觉得不够用了:要来这种地方,怎么没提前告诉我 谢初鸿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打趣:这不是挺好,还需要提前说吗,我哥跟我出来约会,肯定穿最帅的。 话是这么说 周什一根本没心思开玩笑,平时上讲台说个话都会不自在的人,现在顶着周遭炙热如炬的目光,恨不得直接找个地方藏起来。 眼见他哥又将一张帅脸久违地埋进领口,谢初鸿安抚:衣服而已,又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我穿的也很普通啊。 周什一内心:但你看起来不普通! 虽然他对钱和奢侈品并不敏感,只知道自己家里还行,吃穿不愁,但这不代表他感觉不出谢初鸿骨子里跟他们的阶级差异。 言行举止到吃穿用度,就算已经是过去式,方方面面也依然能找到痕迹。 挑嘴就不说了,谢初鸿的鞋柜周什一是见识过的,不谈别的,就拿今天他穿出来的这双,看着平平无奇,但价格顶他半个鞋柜一点问题没有。 衣服也是,用的是那租房里自带的老式木柜装,但一打开就能闻到金钱的味道除了校服和几件常穿去学校的,其他几乎找不出他认识的牌子,随手查都是国际货。 谢初鸿今天这一身普通,多半还是特地为了配合他才穿的。 周末,俱乐部里的人比工作日多。 也不知道是真的人手调派不够,还是巧合。总之别人进门都有专人领到前台,正好到他们这就没人管了。 顶着大厅里或隐晦或露骨的打量,周什一尴尬得头皮发麻,看别人都是来几个人,到前台刷几张卡、换走几个运动手环,明显是会员制。 他悄声对谢初鸿问:我不是这里的会员,我能进吗? 能。谢初鸿肯定得眼睛都没眨一下,我是就行了,可以带你进。 周什一看他气定神闲,焦虑顿时少了大半。 可排队正要到他们,谢初鸿的手机就响了。 是我妈,你站在这边等我一下。 周什一老实点头,乖乖从队伍里挪出来,目送谢初鸿到大堂另一头休息区接电话。 于是事实就是,谢初鸿可能真的是对的,他的长相,并没有他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凶。 起码在年长者看来是这样。 原本周什一从队伍里挪出来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但排在他后面那几个二十出头的公子哥,似乎并不愿意占这个便宜,朝周什一扬起下巴笑:弟弟你先吧,我们不着急。 周什一摇头:不用了,我等我朋友。 你朋友是刚刚过去接电话那个?怎么没拎俱乐部的健身包。那些人说着说着便哄笑起来,我看你们穿的也不怎么讲究,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要不要给你们爸妈重新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这一下,立马让不善言辞的周什一更加局促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硬邦邦说:没走错,你们先吧。 他是没想到这种场所,原来也会有无聊的人。 几乎周围所有人都在看,看热闹的有,嫌恶的更有,就是没一个吭声在互相不知道身份底细的情况下,谁都不愿意惹上无妄之灾,随便开罪人。 尤其这几个性格越张扬,多半代表家底越殷实。 好在客人不说话,不代表工作人员也惯着。 在前台工作的是个长相很甜美的姐姐,她轻声细语便对周什一安抚:您这边可以先换手环,等您朋友回来了,再换他的。 意思是不用跟他们废话,直接拿事实打脸就行。 但包在谢初鸿手上,周什一显然拿不出卡。 前台再次做出决断:如果卡没带,直接报姓名或者电话也是可以的。 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周什一想也没想就把谢初鸿名字报了,前台找他反复确认了好几次具体是哪几个字,正要松下一口气,却被前台告知她没有找到会员信息,只能转而问他有没有预约时间。 周什一已经有点蒙了,因为他依然答不上来。 旁边好整以暇等着看的几个公子哥瞬间笑开了,纷纷伸手朝他们其中一人要钱:我们都说了不可能,你还不信。 圈里的平辈我都认识,谢初鸿这个名字我听都没听过,哪来的空降微服私访啊哈哈哈。 又一个无聊的赌约。 旁边工作人员就算不待见他们在这开这种低级玩笑,也不好直接上去说什么,毕竟这样的客人屡见不鲜,都是祖宗,忍忍也就过了。 大概是周什一脸上茫然的神色过于软柿子,几人互相笑闹完,还不忘回过头给他科普忠告:这家俱乐部是预约制,没有预约,就算是会员也进不去。弟弟你连这都不知道,还是给家长打个电话问问吧哈哈哈。 是不是走岔了,路口朝反方向左拐就是体育中心,我第一次来这里就岔到那边过。 其他几人立马跟着附和,既不看周什一了,也没说什么侮辱性的词,但就字里行间拐着弯地说,边说边从包里掏卡。 周什一在旁边听得整个人都木了,正庆幸自己今天|衣服带领,就听不知何时归来的谢初鸿对前台平静问:几个菜啊喝成这样,你们都不管吗? 和周什一的局促不同,只要谢初鸿想,他哪怕一声不吭站在那,也是矜贵的,完全找不出平日在学校温和无害的模样。 那几个公子哥立马炸了,大庭广众的,哪受得了这样的挑衅:我看你们年纪也不大,成年了吗就过来。 周什一虽然没什么攻击性,但他就见不得人动手。 周什一眼看那几人就快杵谢初鸿跟前了,立马上前挡在中间,一句成年了刚说出口,就被在包里到处捞卡的谢初鸿拍着胳膊打断:哥你成了,我没成,我还缺点。 周什一愣了,他以为那酒吧进出查的那么严,谢初鸿都能去驻唱了,怎么也得满十八。 那几人很快再次开始叫嚣开:没有监护人带着,这里不放未成年单独进。 不想报名字,谢初鸿只是平和地把自己的卡放到前台桌面上,看他们:真的吗?我不信。 他已经很久没来这边了,会员卡愣是在包里捞了半天才找到。 那张卡上具体写了什么,周什一没看清,只知道别人摆出来的都是黑的,独独谢初鸿,是白的。 放在一摞黑卡里格外显眼。 那几人早在瞄见谢初鸿的卡时,便已鸦雀无声。 我确实不用预约吧?这句话谢初鸿几乎是盯着那几个人问的。 看着屏幕上刷出的会员信息,前台笑得无比亲昵:当然不用,谢先生很久没来了,今天VIP很空,让他们带您进去吧,关于管理制度的问题,我等下就帮您向上面反映。 不用,我约了人,姓白。说话时,谢初鸿眼皮再没往那几人身上撩一下,口吻始终淡淡的,不用那么麻烦,门口贴一下禁酒的标语就行。 噗 周围响起一小片哼笑,那几个青年气得脸都绿了。 前台在心里疯狂赞同,面上也还得装作一本正经:查到了,是白斯明先生对吗?他已经到了,在羽毛球馆。 今天一整天,统共也就来了这么一个姓白的。 看出谢初鸿没什么攀谈欲,前台识相递出手环结束寒暄:祝您下午愉快,有任何需要都可以通过手环叫我,套间的温泉随时可以正常使用。 谢初鸿垂着眼睑淡淡应了,随手便将手环戴到了周什一手腕上。 就在众人以为两人要离开时,谢初鸿却重新抬头看向了前台:标语呢? 什么?前台以为自己听错了。 谢初鸿倚着前台耐心重复:我说标语,什么时候能安排下来。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就连周什一都以为谢初鸿刚刚只是一句玩笑。 前台很快回神,重新挂上甜笑:您出来的时候,应该就能看到了。 行。谢初鸿点头,哥你等会如果再碰到喝高的,直接手环叫前台就行。 这次周什一接到信号了,应得正儿八经。 那帮人脸上的神色已经很精彩,但这还没完,谢初鸿离开前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就对前台说了:以后再收到他们预约,记得提前发给我。 意思是他错开一下,眼不见为净。 周围又是低笑一片,周什一眼见那几人气变了形还不敢作声,他前脚刚跟谢初鸿往里走,后脚就听他们在背后嘀咕开了,愤慨琢磨着谢先生是哪位。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20) 关于这个问题,周什一也想知道,一脱离人群就小声冲谢初鸿问了:谢先生是谁? 他刚报名字,前台都没查到。 谢初鸿看不出情绪地笑笑:谢鹤城。 周什一先是昂了一声,紧跟着:谢鹤城是谁? 谢初鸿:我爸。 周什一闭嘴了。 这智商,活该他班上倒数。 这家俱乐部的黑卡只是普通会员,白卡才算VIP这些,都是周什一后来才知道的。 眼下他跟着谢初鸿没走两步,就又开始担心了,虽然是挺爽的:但这么嚣张真的没关系吗? 谢初鸿从始至终毫无心理负担:反正是我爸的名字。 殊不知,他们身影一消失在拐角,前台便错开操作屏幕,发出一条消息。 谢鹤城的儿子来了,没预约 第26章 白卡准入门槛高。 具体多高, 谢初鸿没说,但光看旁边这几个打量他手环的也知道了。 电梯里。 周什一对着自己跟前全镜面的墙壁,将身后整个封闭空间的概况尽收眼底。 没让工作人员带, 跟他们一起乘电梯上楼的,还有好几个戴着名表的商务人士,三四十岁的样子,嘴里聊的都是些他一窍不通的东西。什么涨了跌停、医疗、科技股的, 完全超纲, 只能再次在心里庆幸自己只露半张脸的模样还有几分气势,不至于给谢初鸿拉胯。 有了刚才那出,虽然男人们侃侃而谈聊着天, 但周什一依然能感受到他们时不时朝自己手上投来的目光跟会员卡一样,目前为止,他见过所有人的手环都是黑的,除了谢初鸿。 谢初鸿包也给周什一了, 手环也给周什一了,自己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就抱着胳膊、对着电梯跳动的数字发呆。 看旁边楼层按键亮起的楼层数, 他们在七,另外几个在五。 周什一正盼着电梯快点到, 旁边几个聊得好好的便主动找他搭了话, 扑面而来就是自来熟的客套, 笑说以前没太见过他。 周什一瞬间社恐大爆发,眼见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就要黑成锅底, 谢初鸿主动顶上, 不过就说了三个字。 我哥忙。 接下来, 谢初鸿每一句都是都是让人接不下去的冷漠, 但那几人毫无知觉般,坚持尬聊,周什一站在电梯里看他们热脸贴冷屁股,用各种场面话套近乎,整个人都要窒息。 窒息之余又觉得绝望。 如果成年人的准入门槛是忽略尴尬,那他这个年,可能永远成不了。 以至于周什一看着他们从电梯一出去,就忍不住问了:得罪人真的没关系吗? 谢初鸿依然不在意:反正我爸得罪的人已经够多了,不缺我这几个。 周什一看着手里莫名其妙多出的几张名片,想也没想就顺嘴说了:白手环就得上赶着尬聊,你们有钱人怎么这么难。 谢初鸿顿了一下,朝周什一望过去,带着股说不出的情绪:我现在也不是有钱人了,是他们。 意识到自己的失语,周什一眼神顿时飘了,努力扯开话题:你跟白斯明经常在这打球吗? 谢初鸿笑笑:别看白斯明是个教书的,他才是货真价实的富二代,我只是蹭谢鹤城剩下的。 话题重新绕回原点,眼前奢华的大套间里设施齐全得过分。 周什一面对身边出入这样场所也毫不觉得拘谨的人,陷入了沉默。 他第一次这样认真思考谢初鸿的处境。 换以前谢鹤城还在的时候,谢初鸿也该算富二代,但今时不同往日。 谢初鸿不是没有家,只是家里住不下,更不是没有爸妈,但依然被迫寄人篱下。 说一句落魄不为过。 也不知道他爸到底干了什么,竟然从轻还判到了七年 谢初鸿:经济犯罪。 啊?周什一还没回神。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爸是因为什么进去的吗。谢初鸿低头从包里往外拿衣服,是经济犯罪,没杀人,也没放火,别瞎猜了。 周什一有点尴尬:抱歉 我爸的官司是你爸打的,确定跑不了要进去,我妈就把钱全拿去给他填窟窿了,没剩什么。谢初鸿抬眼对他笑了一下,我都说了,我不是特别能藏住秘密的人。 虽然大多时候他本意并不想主动提及,但就跟既定好的一样,无论对白斯明,还是对周什一,都有各种时机使然,就不太能按捺住。 谢初鸿:要实在抱歉,手环就一直帮我戴着吧,今天应该还能收到不少名片,也可能是找麻烦。 盯着你的眼睛,总是比你想的多。 谢鹤城以前嫌烦,就总塞给他,让他帮忙戴。 周什一蒙了一下:找麻烦? 谢初鸿咧嘴故意吓他:对啊,我爸脾气大,确实擅长得罪人,以前听说他来了,直接找上门的也不是没有。 正说着,套间的门铃就响了。 两人皆是一愣。 周什一试探:你爸脾气多大,有你大吗? 谢初鸿顿了一下:有一说一,比我大多了。 周什一当时心里就是一个咯噔:那完了 门外,白斯明刚把门敲开,就对上了一左一右两个拿着球拍的孩子。 他神情微妙:跟我见面就让你们这么难受? 谢初鸿、周什一几乎同时放下球拍:倒也不是。 这异口同声,看起来就很是。 白斯明:你们上学坐同桌,晚上回家睡一张床,七天我只占用一天,至于这样? 两人都不说话。 绝不承认他们刚刚犯病自己吓自己,连猫眼都忘了看。 白斯明会上来,是前台用手环给的信,说约的人已经到了。 他一个人在场地干等,还得应付认识的人,索性直接上来找。 对比两个孩子日常的穿衣画风,白斯明今天穿的就很富二代,多少沾点臭美成分,从头到脚没一件便宜的,谢初鸿说他像个花孔雀。 周什一给的评价更中肯简单:不太人民教师。 谢初鸿问:去楼下?还是在VIP打。 白斯明:VIP吧,人少,不过得等我下去跟我朋友打声招呼,偶然碰上的。 周什一这才知道,原来谢初鸿这种白色VIP不止有自己的套房,就连运动区都跟普通会员是分开的。 谢初鸿正好有意带他四处逛逛,干脆陪白斯明一起下去。 这俱乐部一共八层,普通会员的使用区域只到五楼,再往上,全是VIP专区。 这里白卡总共可能就一百来个人,常来的撑死五六个,场馆基本不可能出现不够用的情况,所以不用预约。谢初鸿解释,其实谢鹤城没到能拿白卡的水平,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搞到的。 就跟谢鹤城进去以前,他都不知道这人在违法乱纪一样。 周什一有点挠头:所以你爸跟白斯明也认识吗? 谢初鸿:没机会,我上一中的时候,谢鹤城已经进去了。 白斯明:我最开始都不知道他是谢鹤城儿子。 说起他跟谢初鸿那点关系,别说周什一,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复杂。 因为谢鹤城在港市的名望,当年他判刑下来自然轰动,白斯明富二代的身世背景又在这摆着,多少听过点。 知道谢初鸿的爸爸是谁,还是高一进校第一次开家长会的时候,谢初鸿家里没人过来,他翻档案里登记的父母信息才看到。 周什一没搞懂:阿姨呢,家长会去不了吗? 在他的印象里,家庭主妇应该都挺闲的。 但谢初鸿只对他看不出情绪地笑了一下:那天我妹妹也开家长会。 也就是他后爸的女儿当时他们刚重组上家庭。 周什一顿时又不说话了。 谢初鸿一看他那张藏不住情绪的脸,就知道这人肯定又脑补一出大戏,失笑:你别瞎想,叔叔人很好,对我也很好,只是工作忙而已。 毕竟要一个人,养有三个孩子的家。 当场,周什一是被说服了,白斯明却像忽然意识到什么般,睨向谢初鸿的眼神若有所思起来。 路过篮球场和足球场,羽毛球馆里的人一点不比外面少,入耳全是羽毛球击打球网,和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 白斯明的朋友正好在场边聊天休息,扭头看到人回来,立马起身过来打招呼,视线自然而然落到周什一和谢初鸿身上。 迟钝如周什一也能很明显地察觉出那人对他白色手环的关注,但下一秒对上谢初鸿,男人一双眼立时瞪圆了,错愕喊:砚哥? 周什一:? 谢初鸿平静否决:我不是。 那人当场就蒙了。 白斯明虽然早已料到眼前的局面,但还是有点尴尬:他是我学生,你认错了。 男人再定睛一看,才看清谢初鸿的长相,却是更加傻眼了:哇这也长得也太我就说怎么砚哥看着一下年轻了这么多岁、等等白斯明,这是你学生? 白斯明点头。 男人脸上惊愕不减:是我记错了?我怎么记得你是教高中的??? 白斯明没懂:我是教高中。 结果那人一拍大腿:靠!我还以为你是正经人,怎么连自己学生都不放过! 白斯明问号。 男人也问号:这不是你新对象? 三人: 误会解释清楚。 那人面上看着接受了谢初鸿跟白斯明纯洁的师生友谊,但就连周什一都能看出来,他心里其实一点没信,看过来的眼神里满是暧昧,分开的时候都还在拍白斯明的肩膀,一个劲说长得像。 从楼下重新上去的一路,周什一都深陷沉思。 他就说白斯明看谢初鸿的眼神总有点不太对,但又在情理范围内,敢情是这样。 原已知:白斯明有个前妻,喃喃是他跟前妻的孩子。 刚得知:砚哥是白斯明前任,砚哥跟谢初鸿长得像,砚哥是男的。 那么问题来了:砚哥是白斯明前妻? 谢初鸿听乐了:你自己品品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都知道是男的了,还怎么前妻? 周什一有点晕:对啊,白斯明前任是个男的,那他前妻呢?意思是离婚以后又找了个男生谈恋爱? 白斯明一张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想解释又一时有点不知道该从哪解释起,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我没前妻。 周什一:? 不是都说你结婚又离了吗,男的怎么结 白斯明揉了下太阳穴:我也没结过婚。 啊?周什一更匪夷所思,他们都这么说的啊 那不然呢,总不能大张旗鼓让大家都知道自己是个gay吧。谢初鸿抬手就拿周什一手腕上的手环,刷开了VIP场馆的自动门,只是之前学校里大家都看他戴戒指,又有孩子,就默认是结了,其实也都没见过白斯明老婆长什么样。 周什一已经彻底茫然了:对啊,还有孩子没结婚那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两个男的也能生? 这次,白斯明亲自给了答案:喃喃是我前任跟他前妻生的,我只是帮忙照顾。 周什一的下巴当场掉到地上。 谢初鸿意味深长冲他挑了一下眉梢:参透了吧? 周什一点头啊点头。 如果孩子是白斯明自己生的,不在一起了帮忙照顾照顾还说得过去,这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还能尽心尽力地让同事一点毛病看不出,傻子也知道白斯明还对他前任贼心不死了。 那一刻,周什一忽然就记起了谢初鸿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说他可能要等到年纪再大一点,才能装的更像正常人。 所谓正常人,大概指的就是白斯明这样。 VIP区,羽毛球场跟篮球场、排球场都在一个场馆里,设施明显比楼下高出一个档次,木质地板干净到反光,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经过刚刚两人一番信息量爆棚的解释轮番轰炸,人际关系简单到独来独往的周什一拿上球拍了,还满脑子感慨,等他好不容易缓过神,小脑瓜子里已经有了新的疑问。 所以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情况?周什一分别给了谢初鸿和白斯明一个别蒙我的眼神。 两人异口同声:没情况。 周什一:? 这么整齐划一,你们猜我信不信? 看着气氛不太对,白斯明立马朝谢初鸿投去狐疑的目光:你一直没给他解释过? 只对周什一含糊其辞,提过一嘴白斯明不干净的谢初鸿,错开视线装傻。 白斯明当时就是眼前一黑。 他就说周什一怎么一天天的对他警惕性那么高,愣像自己多惦记谢初鸿一样。 现在小年轻搞对象为了促进感情,都兴这么不择手段的? 知道的,知道这两人是在交换情报,不知道的,完全可以当作他们是眉来眼去,商量怎么应对。 周什一感觉自己难得这么占理、能兴师问罪上谢初鸿两句,正准备发作,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还是个视频电话。 谢、白二人就眼睁睁地看着周什一前脚还气势汹汹,后脚掏出手机一看,立马乖乖变回小绵羊。 周什一现在就觉得天都要塌了。 他今天早上光顾着看谢初鸿的屁股去了,哪还记得给他妈拍照!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21) 第27章 周什一脑子都木了, 转身看看自己周围的环境,举着手机不敢接。 他应该怎么给他妈解释说好出来学习的人,结果在羽毛球场? 周妈妈今天睡完回笼觉,正式从床上醒过来, 已经是中午的事了。 上桌就能吃上老公做的饭。 她越想早上周什一出门的情状, 越觉得不对:他是不是趁我没睡醒忽悠我?哪有穿那么帅去跟男同学搞学习的? 周爸爸乐了:男孩子要面子, 跟朋友一起出去, 穿帅点也正常。 周妈妈总有点不信:其实就是偷偷谈恋爱了吧。 真的没有妈周什一举着手机,解释得脑仁都疼了。 VIP专区不愧是专区, 半分钟前,三人瞪着眼在场馆里扫了好几圈也没能找出个,哪怕稍微朴实无华一点的角落。 眼下这个落脚地,还是他们手动把板凳挪到白墙前,临时搭建的。 周妈妈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是在家里:初鸿呢? 我在的阿姨。谢初鸿立马冒头, 并排坐在周什一边上挤进镜头。 周妈妈:初鸿你老实告诉我,周什一是不是谈恋爱了,我总觉得他最近怪怪的。 周什一神情尴尬, 谢初鸿饶有兴致看他:他最近很怪吗? 对啊,每天放学回家抱着手机聊微信, 比干什么都积极,今天还说是要出门见你,才穿了衣柜里最好看的衣服,你说离不离谱。周妈妈控诉。 谢初鸿噗嗤一声就笑了,周什一脸上爆红:妈! 妈什么妈,怕我揭你老底在女朋友那丢人啊? 不是 周什一都绝望了, 要只有谢初鸿一个人就算了, 但旁边还站着个忍笑的白斯明! 周妈妈看着自家儿子脖颈烧得通红, 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想,丝毫没察觉当事人近在眼前,就在镜头里:其实小女朋友现在就在你们边上吧,初鸿你别帮他打掩护、噢我知道了,你一直没搬进来,不会就是为了让周什一可以借口出去找你,方便谈恋爱吧? 噗谢初鸿真是被周妈妈这个无懈可击的脑洞惊到了,笑得不行,什一真没骗您阿姨。每天晚上跟他聊微信的是我,今天出门见的也是我,确实没有女朋友。 至少也是个男朋友。 周妈妈看着对面背景只有一面白墙的两人,将信将疑:那你们现在在哪啊,不是说老师补课吗? 谢初鸿机灵,接过手机便飞快带着镜头向四周扫了一圈,都没等周妈妈看清,就把自己的脸重新怼回了镜头里:我们现在在体育馆打球,班主任带我们来的。 又一次不知道当事人在场,周妈妈稍稍回忆了一下:就那个离了婚,还帮忙带孩子的年轻老师啊?那他还挺潮。 白斯明:? 谢、周:噗 膝盖中箭的某人被推出来挡刀:是我 看着屏幕里出现的新脸孔,周妈妈瞬间对自己儿子刚刚的窘迫感同身受,努力补救:哎呀老师您在啊,嗐,我刚刚那是夸您的,您别往心里去,这年头像您这么有责任心的不多了哈哈 很潮的白斯明选择略过这个话题:周什一确实没跟女生谈恋爱,这个您不用担心。 说女生的时候,他意味不明给了旁边两人一个眼神。 他本以为家长多半都是担心早恋的,结果周妈妈一听实锤还可惜上了:哎其实我们真的不在意这个,孩子早恋说明孩子有本事,能哄人开心,不说多擅长交际吧,起码跟同龄人相处没问题,这总也没见他谈恋爱,我跟他爸反而怪担心的。 白斯明:? 他今年也四十了,当了这么多年老师,确实第一次从家长嘴里听到这种论调,咳嗽道:如果是这样,那您更不用担心了,周什一比您想的要稍微有本事点。 别说哄姑娘,谢初鸿这种难搞的都哄到手了,还要怎么有本事? 周什一: 白斯明被单独抓去营业,谢初鸿在镜头外已经笑疯了,脸上憋红,正好跟周什一凑一对。 周什一早把自己的脸埋到了手掌里,完全搞不懂这是什么奇形怪状的家校互动处刑现场。 跟人一通聊,周妈妈只以为这班主任说来说去,指的是周什一跟同学相处的好,脸上自然乐开了花,她那天送人上学还见着过。 不过我确实没想到一中的老师这么时髦,辅导完作文还会带学生出去打球。 白斯明都不知道自己今天原来还要辅导作文,但他依然笑容端庄,话术相当官方:劳逸结合,高三拼成绩,也拼身体,两边都不能放。 周妈妈深以为然:对对,初鸿真的太瘦了,弱不禁风的,以后还得麻烦您多关照。 白斯明嘴上跟着应了,心里想的其实是:行吧,又来个说谢初鸿弱不禁风的。 接下来,周妈妈跟他把谢初鸿的状况里里外外关心了个遍,哪怕反复夸他几句时髦,也没记起提周什一的名字。 不知道的还以为谢初鸿才是亲生。 白斯明也是后来才弄明白这两人家里到底什么情况。 但他以为那几句夸赞只是客套寒暄,毕竟很多家长都会说,殊不知周妈妈确实发自肺腑,一点没作假。 这头挂了视频,周爸爸正好临时加完一波班,从卧室出来:聊出什么了? 结果自家老婆一句没提周什一,而是从头到脚把白斯明身上穿的品牌和价格全都报了一遍:难怪带学生出去打球,他们班主任是个富二代啊。 当高中老师每个月那点工资,连他手上戴的护腕都买不起。 周妈妈觉得自己被说服了:怪不得能带一中最好的文科班,班主任长这么帅,学生哪有成绩不好的道理。 周爸爸了然:惦记上了? 嗐,我们那破杂志社再缺模特,也不至于跟儿子抢老师啊。周妈妈乐了,我就是觉得什一这个学转的,赚了。 这个时候周爸爸就又很懂自己老婆那点奇妙的脑回路了:听你这个意思,好像还有点可惜,周什一当初转学那一架,还该再早点打? 周妈妈小声嘟囔:那本来街坊邻居都知道,李迪欺负舒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打他一下怎么了。 羽毛球场上,二打一。 周什一不得不承认,谢初鸿那天晚上说白斯明羽毛球厉害,的确没有为了哄他消气、谎报军情。 以前他还总觉得白斯明瘦瘦高高的有点不够看,结果等人真正动起来才知道,跟谢初鸿一个路子,动不动来个起跳扣杀,运动神经比他们两个加起来都发达。 白斯明球拍每挨上羽毛球一下,都会带起一阵嘹亮的破空响,光听声音也知道,挥拍干净利落,胳膊举起时,甚至能看到上面微微爆起的青筋。 周什一都怀疑自己是瞎了,用手背擦着下巴流出来的汗:靠,那是腹肌吗? 刚刚白斯明又一次网前起跳,衣摆失重掀起来,想不注意底下板板正正的肌肉线条真的很难。 谢初鸿跟他一前一后、一左一右都搭档着尝试过,丝毫没能改变勉强对抗的局面:是不是了不起,一个教书坐办公室的,天天躲家里练腹肌,八块。 周什一很快抓住了重点:八块?你看到过? 谢初鸿故意翘起一个嘴角:看?我是摸着数的,他还有人鱼线呢。 周什一眼神一秒古怪,白斯明在球网对面立马澄清:我没动手,那天我喝多了。 他是不想再背这个假想敌的锅了。 但周什一的重点再一次抓准了:你们还一起喝过酒? 眼见触及黑历史,白斯明果断喊停:好了别说了 谢初鸿权当没听见,挑眉:我没喝,他自己一个人喝的。就是他跟前任分手那天,哭的我差点没敢认。 白斯明:好了别 周什一瞪眼:分手了,还哭了? 哭啊,男子汉大丈夫,分手肯定得哭。谢初鸿分享得煞有介事,边哭,边抱着我喊砚砚。 总没能把话说完的白斯明终于恼羞成怒:好了别说了! 谢初鸿却给周什一比嘴型:已经说完了。 白斯明: 不怪他们俩八卦,实在是白斯明这样的人,首先就很没有能对人情根深种、死心塌地的面相。 本来说好出来是要聊学习的,最后全跑去说他前任那点花边了,拉都拉不回来。 刚开始白斯明还只是有一点怀疑,到后来直接断定了。 谢初鸿就是故意的。 几人一路从俱乐部到吃饭的餐厅了,他还在给人叨叨:我虽然没见过砚哥长什么样,只听说我跟他长得像,偶尔被认错两回,但我直觉应该比我再漂亮点。 白斯明就面无表情地坐在两人对面翻看菜单,半点班主任的排面都没有。 但谢初鸿这么说让周什一有点想不出,他觉得谢初鸿本来也不是漂亮的类型,说比他更漂亮,那能是什么样? 一眼看懂周什一的小九九,谢初鸿继续剧透:白斯明脾气太差了,他喜欢不会跟他吵架的,温柔的、体贴的、乖的。 白斯明见机噎回去:不然你当时一脚踹我身上,怎么可能马上把我踹醒。 周什一受教点了点头,然后冷不丁一个灵魂提问:所以是怎么分的手? 白斯明: 谢初鸿当即爆笑出声,论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是他哥强。 周什一还深陷在不明所以里,无法自拔:既然不吵架,又体贴又温柔,还很乖,那是怎么分的手? 白斯明脸都黑了:谢初鸿坦白他为什么成天不愿意好好考试,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分手。 谢初鸿撇开视线:你都猜到了还要我说什么。 当时电梯里这人若有所思的眼神,他不是没看见。 顶着周什一迷惑的目光,白斯明终于把嘴边话咽下:那你比赛的事准备怎么说。 不要告诉我妈。谢初鸿说得眼皮都没抬一下,万一最后真拿了奖,还搞麻烦了,你就让唐主任把名额让给一班那个吧。 瑶姐的儿子? 谢初鸿:昂,他作文确实厉害,本来也该让他去。 白斯明啧了一声:行。 至此,周什一见他们都不打算继续开口,才有点回神:行什么?就聊完了? 两人:聊完了。 周什一:? 所以搞了半天,我该不知道的,还是不知道? 一个什么都知道的班主任,两个同性秘密交往中的学生。 三个人,各自有秘密,也都为彼此保守着秘密。 现在凑到一张桌子上了,就是瞎聊,什么都聊,连李迪家里那点精神遗传病史都聊完了,也没聊过半句学习。 周什一成绩不好,但也不算坏,只是放在他们班倒数,放年级里并不是完全看不了,重要的是他肯学,不需要你念他,他也知道自己学。 谢初鸿正好恰恰相反,太有主见,你说他也没用,把人说烦了还得跟你吵。 白斯明干脆也不费那个心,就当是跟朋友出来玩,毕竟私下跟谢初鸿在一起,还能记得住他们这层师生关系,也是一件比较有难度的事。 比如他们刚到烧烤店准备续上第二摊,就在抵达时猛一个抬眼,看到了某熟悉的大金链子。 烧烤摊忽然静下来,不少人都望着三人走近的方向。 那大金链子朝自己手边的小弟问:来你帮我瞜瞜,是不是我喝花了眼。 要没喝花,这三个人怎么会在一起。 但被问到的小弟口吻相当笃定,正好是上次手心被谢初鸿写号码那个,对他们记得倍儿清,愤愤:就是他们哥! 大金链子严谨皱眉:但那小伙踹到瘦高身上那一脚踹得真真的,仙人跳就算了,总不能那也是演的? 周、谢、白: 左邻右舍的小弟们纷纷自觉从各自的桌摊起身,三人跟他们眼神一个个对上才发现局势比他们想的还糟。 原来这里不止一两桌,整个烧烤摊起码有一半的桌子都是大金链子的人。 他们四面八方衬着斑驳灯火瞪过来那架势,看的周什一和谢初鸿齐齐往后退了一步,坚定不移地躲到白斯明身后:白老师。 白斯明:? 有事白老师,无事白斯明? 再说这第二摊,好像也不是他要求来的吧。 第28章 二十分钟前。 谢初鸿吃着嘴里的菜觉得不痛快, 最近因为胳膊上的伤,周什一管他管得很死,要酒吧, 白斯明又不让, 嫌他酒量差, 不愿意陪他。 谢初鸿有点怄气, 平时要上学就算了, 怎么特地出来下馆子也只能清汤寡水? 一顿饭吃到最后, 重口爱好者开始闹情绪了。 要吃烧烤。 说什么都要吃。 还要边吹风边吃,敲着白斯明竹杠接着吃。 于是在谢初鸿的力排众议下,就有了这么一出。 夜晚的江边很热闹, 沿着长长一条街全是港市的特色小吃, 每家店都会朝外支棱几张露天的桌椅,头顶深邃的夜幕, 华灯初上,眺望对岸摩登的都市灯光秀,很是下饭。 烧烤摊已经恢复人声鼎沸,只有几人坐的这张桌子上大眼瞪着小眼,相顾无言。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22) 大哥身边的位置自然归白斯明, 周什一和谢初鸿并排坐对面, 两只小鹌鹑一样,耸背缩着肩。 小弟们站在桌子周围里三层外三层, 直接围了个水泄不通,全盯着他们。 大哥问了:你们三个怎么在一起? 此话一出,昔日师生情谊全无。 白斯明和谢初鸿相互指认。 因为他非要吃烧烤。 因为他非要找我谈心。 大哥咧着嘴笑了一下:敢情上次都是商量好演我的? 两人继续指认:他自己加的戏, 跟我没关系。 大哥噢了一声, 最后问: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先前不还说不认识? 这次两人口径终于一致了:确实不太认识。 结果大哥第一个不答应, 一拍大腿就是一声放屁:糊弄谁呢,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是一中的?一个教书的,两个学生! 谢初鸿和白斯明皆是一顿,就在众人以为他们终于要服软时,两人却是异口同声:知道还问。 周什一笑得差点把嘴里蒜蓉烤茄呛出来,大哥怒不可遏:别吃了!家里长辈没教过你长辈没动筷子,小辈不准自己偷吃吗! 周什一觉得有理,老老实实放下筷子:那你们聊快点。 大哥:? 谢初鸿、白斯明:噗 出于某种憨憨的直觉,周什一的确不怎么怕这大哥,挠了下后脑勺说:天都黑了,我妈今天让我早点回家。 他答应过来吃烧烤,除了谢初鸿伤口快好了,主要原因还是他自己也挺久没吃了,有点馋。 三人漫不经心的态度激怒了围在一旁的小弟,觉得未免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袖子都撸好准备开干了,却见他们大哥听完那破烂理由竟然真不气了。 不只不气,甚至认真点头表示了理解:妈妈让早点回家,那是得抓点紧。 谢初鸿早在那天发现这人半夜过马路不闯红灯的时候,就知道他多少有点毛病,第一个积极建言献策:哥,我要是你,我就把小弟都遣了,自己审,这样没什么包袱,丢人也没人知道。 全体小弟:? 这种鬼话也想糊弄他们大哥? 然,大哥又一拍大腿:妙啊,你们都回去自己吃自己的吧,对付他们三个,我一个人绰绰有余! 全体小弟:哥?别吧 大哥慷慨摆手:你们只管敞开了吃,今天我请。放心,都是合法公民,我不会对他们下狠手的,都散了吧散了。 众人: 最后是那手心被写号码的小弟实在不放心,凑他们傻白甜头头耳边正准备说话,就被谢初鸿打了岔:你让一下,老板上菜来了。 大哥一看老板手里端的东西眼睛都亮了,飞快把人赶走:猪脑谁点的,有品位啊,赶紧趁热吃。 不审了?谢初鸿眨眼。 都没人看了还审什么,你男朋友不是得早点回家吗,不能让阿姨着急啊。大哥一筷子戳进猪脑,数落,你们小年轻谈恋爱就是特没分寸,磨磨唧唧的,你送我,我送你,估计就没准点回过家吧?阿姨肯定惦记。 谢初鸿和周什一纷纷点头应下,只有没见识过他人设的白斯明还在状况外。 这是怎么就突然教育频道了? 接下来这人一边吃一边说教,正能量的白斯明自愧不如。 是大哥眼见自己一颗脑子都快吃完了,他们还没动手,心里有点着急:快吃啊!还愣着干什么,猪脑到底谁点的,凉了腥了就不好吃了,又不着急回家了? 谢初鸿不管了:是我点的,你给我留半颗。 大哥激赏一声嚯,一副懂得猪脑人间美味,就是我亲兄弟的架势:你可以啊,看着斯斯文文的,我还以为是你男朋友点的,看来那主管真没忽悠我。 谢初鸿都没怎么觉得意外:白斯明是我班主任也都是主管告诉你的? 大哥想也没想就把人卖了,说他后来找人扯皮,那主管二话没说就把他们三个的身份、关系一股脑全交代了:不过不怪他,毕竟我看着比较凶。 周什一吃着茄子又呛了一下,忽然有点领悟到谢初鸿眼里的自己什么样了。 谢初鸿则是给白斯明递眼色:我就说主管不喜欢我,这狗东西。 不过你竟然是个未成年的高中生真是让我挺意外的,幸亏当时俩兄弟插了一手,不然要真成了,我自己心里还罪过。 大哥没心没肺一番自信,谢初鸿直接被辣椒油呛了嗓子眼,疯狂咳嗽:那你放心,绝无让你觉得罪过的可能。 大哥却摇头:这么看瑶姐是真喜欢你,未成年都让你进去唱歌。我听说她好像因为自己儿子读高三,特别忌讳这个。 谢初鸿深有体会:瑶姐很在意我成绩,我考差了都不敢告诉她,不过她自己的儿子成绩就挺好。 白斯明:我记得一直能稳在年级前三十? 有这层关系在,就算不是自己班的,白斯明每次也会带着看一眼。 谢初鸿比他观察再仔细点:只要文综再稳定一点,以后上211肯定没问题。 只有周什一全程状况外:瑶姐儿子你们都认识吗? 我跟白斯明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们。谢初鸿咬了下筷子,瑶姐从来不跟她宝贝儿子提酒吧相关的任何事,不过等下个礼拜月考,你也会认识他的。 大哥好奇:为啥? 谢初鸿:文采好,每次都是高分作文,全年级传阅,感觉他应该挺爱看书的,知识面广。 大哥了然:难怪呢,我就听说他好像想去个什么作文比赛。 三人一愣:你怎么知道? 大哥眨眼:也是听主管说的,说小伙子特别想去北京读书。 这样吗 谢初鸿以前还真是不知道这个。 等三人一通闲八卦,桌上的菜已经吃了个七七八八。 大哥觉得有点不尽兴,找老板要了加单的纸笔:我多少年没握过笔了,你们学生来。 这边烧烤店虽然地段好,霸占沿江大道几十年,但经营方式一直保留着最接地气的点单方式想吃什么,自己往垫着板的纸上写。 谢初鸿果断推给周什一:你来,你字比我好看。 周什一也没谦虚:加什么。 那大哥跟谢初鸿异口同声:猪脑! 周什一无奈,嘴里让谢初鸿少吃点辛辣荤腥,手上还是帮他写了,后来乱七八糟加完,大哥跟白斯明还一人要了瓶二锅头。 周什一对着纸写得认真,大哥也盯得看得认真,甚至还有点虔诚:字真写挺好啊,有棱有角的,成绩肯定好吧。 啊?没。班长跟班主任都在旁边坐着,这种事周什一怎么也不敢认,我的字都是自己瞎写的,江湖体,没正经练过,上不了什么台面,白斯明的字才好,初鸿才是年级第一。 大哥傻眼。 语文老师字写的好,他还觉得挺正常,但谢初鸿?年级第一? 大哥惊了:我还以为你成绩特别混,是特别给你面子刚刚才没细问。 谢初鸿也惊了,觉得好笑: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看着像成绩不好。 哈?大哥彻底傻了,我觉得你男朋友看着就比你成绩好很多啊! 谢初鸿:? 周什一和白斯明也:? 大哥觉得自己很无辜:你们三个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说认真的,小周一看就知道很乖、很仗义,人又帅!谢初鸿就真的他在CB台上唱歌那会我就看出来了,不声不响的,但肯定一肚子坏水,那个劲,哪像未成年啊嗐。 白斯明听着觉得有意思:那我呢? 哇你有什么可说的,一看就是狠人。大哥说着声音就低了,扭头四处张望,确认没有小弟注意才继续,我那天看到你突然出来,心里贼虚,要不是当时我带的人多,我肯定立马放手让谢初鸿跟你走。 白斯明乐了:至于吗? 至于啊,怎么不至于。大哥拍了下自己壮实的胸肌,特别自信,我每天到处帮人要债,什么人不能逼,什么人秒跪,一眼就知道,不可能走眼! 谢初鸿揶揄睨他:那你还说我成绩不好。 关乎尊严,大哥立马抱臂盯着人琢磨上了:我没文化,有点表达不清,但就是一种直觉,能明显感觉出来你的心思根本不在学校里,也不在读书上。 谢初鸿夹猪脑的筷子一顿。 你跟你男朋友他们这些同龄人不太一样,气质就不一样,你根本不在意他们在意的东西,要不我说你不像高中生呢。大哥绞尽脑汁地在自己贫瘠的词库里寻摸着语句,最后一拍大腿,最关键是你很不屑!对,就是不屑这些,你们懂吧? 无人应答。 第29章 大哥这才后知后觉烧烤桌不知何时静了, 三人看过来的眼神,搞得他有点紧张:是我讲得太乱,没听明白吗 谢初鸿的嘴角首先咧出一个弧度, 抬手帮他把二锅头满上, 没说听没听明白,只说:哥你以后可以考虑去天桥底下摆摆摊, 说不定比收债挣得多。 这哥心大也是真的大, 竟然嘿嘿几声笑, 就挠着后脑勺把茬接了:人算命的都背好多呢,也要文化, 我这脑子真装不进去那些, 天底下哪有容易搞到手的钱。 白斯明终于听笑了, 举起手里的酒跟人碰杯: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出来喝。 大哥直摆手:可别, 你们没事干就在家里研究研究怎么教、怎么学,高考还是重要,不然得跟我一样了哈哈哈。 他们两一阵把酒言欢,最后把谢初鸿喝多了。 起因是谢初鸿又被辣椒油呛了嗓, 泪眼汪汪, 一个没注意抓着二锅头当了水, 刚进嘴,发现味道不对立马扭头吐了, 七七八八约等于没喝,结果还是醉了。 醉得还不轻。 谢初鸿平时路子那么野,酒量竟然这么差,周什一也是真没想到。 刚开始他还拦一下, 后面干脆破罐破摔, 反正已经醉了, 想多喝两口就喝吧,难得高兴。 周什一在边上看谢初鸿跟大哥又是划拳,又是撩袖子展示伤口的,都觉得不可思议。 等老板过来把加单的菜品一趟趟上齐,他的脸已经全藏进了领口里,插兜靠在椅背上给上菜腾地。 白斯明在对面倚着椅背,歪头将脑袋撑在扶手上看他:你话很少。 突然被cue让周什一愣了一下:没,看你们聊得挺好。 白斯明笑了一下:明明长得挺张扬,没想到会这么内向,跟初鸿意外地互补。 周什一喉结动了一下:你也跟他意外地像。 白斯明抬眉,没接话了。 大哥还在边上继续开着酒瓶,给谢初鸿搞思想教育。 谢初鸿脸上已经飘红,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听了半天,扭头栽进周什一怀里。 周什一赶在人滑到地上之前从背后搂住,却听他忽然没头没尾在自己耳边嘀咕:我感觉伊铭可能知道我们俩的关系了 看着怀里醉态尽显的人,周什一又无奈又心疼:是不是李迪把你搞得太紧张了。 两人面对面,谢初鸿额头抵在他身上眼睛都没睁开,说话的热气全喷在脖颈上,痒痒的:我不知道,就是感觉,感觉池澈应该也知道。 周什一眉心一跳,正犹豫怎么接,就听谢初鸿紧跟着又说:还有夏晚黎,我感觉晚黎可能也知道。 周什一和白斯明皆是一愣,很快在彼此充满笑意的眼里看到了共同的结论。 这确实是醉了。 不能再喝了。 周什一问他:喝好了吗? 你说什么?谢初鸿没听清,努力抬头想离周什一的嘴近一点,快要挨上了周什一也克制自己不往后退,因为白斯明还在旁边看着,不能露馅。 我说,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谢初鸿眯眼盯着周什一看了一下,也不知道在研究什么,最后重新软下身子歪头趴回周什一肩头,嘴里的话全是飘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都依你。 周什一有点哭笑不得,这怎么就成依他了。 白斯明看着两人互动,撑脸问:你们怎么谈上的? 意外?周什一虽然嘴上没答应,但最终还是按照谢初鸿拉着他排练过的说了,家里长辈认识,我们就认识了,也没想过能处这么好。 第一次见面的场合很特别!所以第一眼!就好上了!谢初鸿醉兮兮的危险补充,吓得周什一差点捂他的嘴。 大哥咯咯笑:那还是个一见钟情。 见孩子醉成这样,他发热的头脑也开始降温,大着舌头怪自己身边清清醒醒的白斯明:我上头了,你怎么也不劝一下,哪、哪有老师就这么看自己学生喝都不管的! 那也得我管得住啊。白斯明盯着桌对面黏糊在一起说悄悄话的两人有些出神。 他坐直身子、靠近桌子时喜欢撑头,靠在椅背、胳膊架着扶手也喜欢撑,一点不在意自己价格不菲的衣服沾上油渍:而且我本来也一直不像老师。 但那大哥却摇了摇头,也开始跟他说悄悄话,粗粝的嗓音压得低低的: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不好惹? 白斯明撑着太阳穴,扭头看他。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23) 你知道谢初鸿的心思不在学校里,也知道不容易把他纠正过来,但你还是不愿意放弃。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祟,大哥笑起来神神秘秘的,你跟谢初鸿这样的人,我追债的时候见过很多,是我最不想、也最不愿意得罪的人。 为什么? 因为他们永远能在期限内把债还上,不管用什么办法。 当老师本来也没那么多讲究,说穿了就是对学生负责。 嗝、不管用什么办法。 白斯明忽然就怔住了,还没来及多想,就见身边人猛一摆手:嗐,你不要多想,反正当老师绝对适合你,连小谢跟小周这样的学生都能被你拉出来撸串喝酒,多牛啊! 白斯明失笑,视线落回跟前凌乱的烧烤桌。 好像自己也觉得自己牛了。 酒囊饭饱,聊也聊得挺开心,白斯明打算叫车把谢初鸿和周什一捎回去。 被醉得站都站不直的某人一口回绝:不要!不要坐车,出租车里有味道 白斯明不惯着他:不打车你准备怎么回去?爬回去? 背回去!我要我哥把我背回去!反正离得也不远谢初鸿胡闹得理直气壮,始终腻歪在周什一身上,没骨头一样。 要不白斯明不愿意跟他喝酒呢,一喝就醉,一醉就难伺候,还当自己过着少爷日子。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他不惯,有人惯。 看着周什一二话没说把腰弯下去,白斯明一点不怀疑他会无条件满足谢初鸿所有要求。 你爬得上 周什一话没说完,就被谢初鸿毫无征兆蹦到背上的熊抱压没了声,趔趄好几步握住他的膝盖弯站稳:你抱紧,别掉下去了。 谢初鸿嘴里边重复呢喃抱紧,两条胳膊边摸索位置,最后好不容易找准,紧紧就是一记锁喉:抱紧了! 白斯明看着都觉得离谱:你真背他走回去? 周什一:十几分钟就到了,他很轻。 谢初鸿立马朝白斯明比出一个他清醒时绝对不会比的中指:听见了吗!我很轻! 白斯明简直无语。 大哥在旁边拍着周什一的肩膀嘱咐:路上小心点,有问题就给我打语音。 他们刚刚互加了一波微信。 周什一嘴都没张开,谢初鸿的中指已经转移了目标,对准大哥说:先前被人找麻烦的时候你怎么不在,马后炮! 周什一赶紧把背上人的中指捉回来想给人道歉,结果谢初鸿还赶在大哥表示没关系前,主动原谅人家了,脸蛋贴在周什一背上傻笑:幸亏你马后炮,不然我就亲不到我哥了。 在场几人皆是一愣。 周什一眼见要穿帮,烫着脸背好人就跑。 白斯明看着两人的背影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让周什一记得穿校服: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一个礼拜了,还不穿! 周什一头都不敢回:知道了! 那大哥也喊:明天礼拜一,不是说下周还得月考,送完人早点回家!别让你妈着急! 谢初鸿趴在周什一背上打了个酒嗝:这哥到底什么情况,就该把我的三好学生让给他啊 你怎么总想着把自己的东西让出去。 本来只是周什一无心之谈的一句,哪知道谢初鸿还认真了:当然因为他们应得啊,是我德不配位,作文比赛也德不配位。 周什一唇边的笑慢慢淡下来,顶着铺天盖地的夜色,背着人沿江一直往前走:为什么先前说比赛拿奖了还麻烦,不是好事吗? 嗯一般来说,确实是好事。 背上人清亮的嗓音已不似以往,吐出来每个字都沉甸甸的,落在周什一心上。 你是不是还是觉得我是小孩。 白斯明可以猜到,他猜不到,谢初鸿愿意向白斯明坦白,却不愿意告诉他。周什一只要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心里膈应,不痛快。 谢初鸿却在他背上长出一口气:你怎么非要我说出来嘛好好的学生不当,又去驻唱又故意考差,这也太中二了,我不要面子吗。 江风吹在人身上凉飕飕的,周什一看着自己飘起的衣角,故意噎他:我还以为你不知道自己中二。 谢初鸿:? 也不知道是戳中了哪个点,谢初鸿趴在他哥背上莫名其妙笑岔了气,笑声回荡在整条空旷的大马路上,掠过江面。 等他终于笑够,那满身的酒气也淡了。 谢初鸿扒着周什一问:哥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 周什一继续学他:看心情吧。 谢初鸿又:? 两人再次傻笑作一团。 当天晚上,周什一依旧没回成家。 怕谢初鸿喝多,听不到第二天早上起床的闹钟,甚至是白斯明亲自出面,帮他们给周爸周妈找的借口。 等周什一好不容易一番折腾,关灯把人安顿进被窝,刚合上眼准备睡觉,就听身边早该歇菜的人忽然问:如果你不是对谁都好到可以假装他们男朋友,是不是说明我是特别的? 黑暗里,周什一一五一十答了:我不知道,没别的人要我当过他们男朋友。 谢初鸿翻了个身,背对人蒙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你想知道的事,应该马上就会知道了。 他以为说这个周什一会高兴,结果周什一问他:跟我在一起开心吗? 谢初鸿想了一下:算很开心了。 不是你唱的那种开心吧? 谢初鸿傻笑:我要是早点碰到你,说不定我就不爱唱那首歌了。 时间回到烧烤摊上,大家喝得正尽兴。 大哥趁着酒劲,来来回回几句车轱辘话,死劲吹了一波谢初鸿彩虹屁,说他唱歌舒服,可惜离职了。 那时候,谢初鸿已经醉得双眼朦胧,连东西都快看不清了,眉眼弯弯问他:你想听什么?我现在唱你听。 大哥挑得飞快:就你离职那天唱的,我觉得好,跟你气质特衬。 谢初鸿静了一下,当时就靠着周什一笑了,对人许诺:等我以后有钱了,非专门给你找个地,开个看相算命的铺子,肯定能挣大钱。 周什一刚想问白斯明那天唱的是什么,他一个英语听力常年勉强过关的人,竟然自己把歌词听明白了。 谢初鸿倚在他身上唱: Im laughing on the outside Crying on the inside Cause Im so in love with you They see me night and day time Having such a gay time They dont know what I go through 听到最后,周什一跟白斯明都沉默了。 只有那大哥还在给谢初鸿鼓掌,乐呵呵地:搞不好就是因为没文化听不懂英文,才每次都觉得出奇地好听。 烧烤摊上全体小弟立马起身捧场。 谢初鸿笑得很满足:这比我平时驻唱热闹多了。 鬼知道周什一第二天一早费了多大工夫,把谢初鸿从被子里拖出来。 平时都是谢初鸿骑车载他,现在骑车的人还在宿醉,就算踩得动脚踏板,也是个酒驾,周什一根本不敢让他上路。 好不容易打了辆网约车,路上几个红绿灯还一路堵,到最后一段,实在来不及了,周什一反手抄上谢初鸿就朝校门口冲。 谢初鸿一路头晕眼花,腿都是软的,周什一抓着他往哪,他就往哪,眼看就快进校门,自己另一边胳膊忽然多出了一个力量搀扶。 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一天天的,不是你困就是他困! 夏晚黎也是个十天里有八天踩着点到学校的主,他看着被自己架着胳膊半死不活的谢初鸿都觉得不可思议。 周什一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能装傻。 奈何架着人的夏晚黎气不过,嘟着腮帮子就说了:非要我明说吗,你们两个晚上就不能节制一点? 周什一眉心一跳,昨天晚上谢初鸿说过的醉话立时浮上心头。 他小心翼翼试探问:是我想的那个节制吗? 第30章 夏晚黎:不然呢!少熬点夜不行吗! 当场, 周什一明里暗里盯着人研究了好半晌,也没弄明白夏晚黎这句话到底只是玩笑,还是有什么更深的意味。 等他们三个进教室, 正好早自习铃声打响, 夏晚黎旁边的座位还空着。 白斯明一如往常跟着铃声、拿书出现时,顺手往撑着脑袋的某人桌角放了解酒药。 夏晚黎眼尖,正想够着脖子看看谢初鸿桌上那小药瓶里装的是什么,就被周什一更快伸手挡了去,前排两人不约而同回头望向他。 三人视线对上的那一刻, 空气有些微妙地凝固。 夏晚黎不高兴了。 小孩能在意什么,来来回回不就这点小秘密。 谢初鸿跟周什一关系好就算了,现在竟然有了他不知道的秘密, 还防着他! 夏晚黎瘪嘴慢吞吞看回自己早读的教材上, 吐槽的话都到嘴边了,才发现旁边座位的人没来。 原本只是一点点的小委屈, 立马变成亿点点。 白斯明在讲台上问他:池澈最近专业课是不是很多, 得下午才能来? 夏晚黎张嘴第一个字腔调就不对了:我怎么知道他来不来。 三分埋怨,七分幽怨。 不止班上同学, 就连白斯明都被呛得愣了一下, 主动推着眼镜主动缓和气氛:那你可以趁他不在好好努力,月考把他压了。 班里果然响起哄笑一片。 夏晚黎想压池澈的心简直就写在脑门上,只差没拿大喇叭去国旗底下喊话了,没人不知道。 后来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真在攒着劲学习, 就算谢初鸿亲自喊, 夏晚黎也不肯跟他们一起去食堂了。 每次都只让他们从小卖部帮忙带点面包, 态度一百八十度冷淡, 总推说最近肠胃不舒服, 没胃口。 周什一有点不放心,终于还是把夏晚黎那天早上的话转告给谢初鸿了:他是不是真的发现了? 谢初鸿却并不如他想的在意,一副我自己都觉得我自己在说醉话,你怎么还当真了的神情揶揄:他要是能开窍,怎么也轮不到我们俩最先遭殃。 毕竟马上要月考,池澈最近都不在,夏晚黎想趁机悬梁刺股反超一把也不是没可能。 于是周爸周妈也跟着稀奇上了。 他们儿子虽然乖,该学还是学,但要说这么积极主动,吃饭都顾着早点回房间做题,那也确实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但高兴归高兴,事出反常必有妖。 周妈妈甚至还没打消自己儿子可能偷偷谈恋爱的念头,边收拾桌上的碗筷,边问背后厨房洗碗的老公:你说他关房间里到底是不是在学习啊,别是躲着玩手机吧。 前几天他们加班一起加,现在空下来,也一起空。 周爸爸莞尔:今天回来我买了火龙果,你切一盘进去不就知道了。 周妈妈觉得自己老公说的在理。 等周爸爸把厨房都归置好出来,发现自己老婆端着碗迟迟没有推门进去,就小偷小摸地贴在门口听。 听出什么了?这话还是他轻手轻脚过去,特地压着嗓子问的,但依然把心虚干坏事的人吓得够呛。 周妈妈捂胸口:我听着是边听歌,边跟人讲电话,有说有笑的。 周爸爸:闲聊? 周妈妈撅嘴:那也不是,确实在讲数学题。 确实是在讲数学题你还偷听什么。周爸爸说着就抬手帮她在门上敲了两下。 房间里,很快传出周什一的声音:进! 周妈妈赶鸭子上架,朝人一记狠瞪便赶忙开了门:学习呢? 嗯,后天月考,初鸿在给我紧急培训。说话时,周什一脸上还挂着笑,面前摊着的实实在在是解题解到一半的试卷,边上还有个小小的方块蓝牙音箱放着歌。 周妈妈一眼就看到视频对面的谢初鸿了,指着那音箱问:初鸿你借他的? 孩子点头,打招呼乖乖巧巧,甚至还有点热情。 周妈妈顿时为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愧疚上了,赶紧放下果盘叮嘱:那你们晚上早点休息,我看你昨天十一二点还在学,虽然是临时抱佛脚,但一口吃不成胖子啊,别耽误人家初鸿睡觉。 孩子在视频那头笑:没有的阿姨,帮什一复习,我自己也能梳理。 周妈妈:哎你说你们两个这还开个视频,多费劲,干脆等这个礼拜考完赶紧搬进来得了 周什一不等他妈把话说完,便起身将人推向门口:搬家等我们考完再说! 房间门重新合上,周妈妈一拳就打到了把她推进火坑、自己靠门口看戏的老公身上:你就笑话我瞎操心。 周爸爸没有接话,而是握住她的拳头问:什一以前有听歌的习惯吗? 周妈妈侧目:这不是很正常,我同事家的孩子每天写作业都要公放黑怕,不也全家陪着一起听。 周爸爸:但什一昨天晚上听的就是这首,今天了,还在听。 这回换成周妈妈觉得他瞎操心了: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估计就这段时间正好喜欢听这首呗,我有时候也这样啊,单曲循环。 周爸爸若有所思抬了下眼镜,没接话了。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24) 能看出周什一确实用功学了的,不止家里的长辈,还有高三三班的全体同学。 几乎每一个在课间从大门口出去上厕所、接水的人,都能看到他们班长盯着同桌做题。 主要是数学,这节课路过还在讲数列,下节课就在讲解析几何了,没人不眼馋周什一笔记本。 谢初鸿的神仙简笔符号他们看不懂,周什一的白话文他们还能看不懂吗。 一个上午的时间,觍着脸找周什一借笔记的就有好几个,都是平时多少跟周什一打过交道,说得上话的。 作为年级第一的关门大弟子,周什一自然不好托词自己记得不好,只能挠着后脑勺说:我字写得比较潦草,不知道你们看不看得懂。 这事谢初鸿熟,他的各科作业一直是抢手货,在旁边撑着脸就帮大家把台词说了:都出来借笔记了,谁那么不开眼嫌字。 加上周什一的字连笔本来也没那么难认。 眼见要成功,蹲在周什一桌子跟前的人越来越多,大家纷纷点头希望能分上一杯班长私房教学的羹。 一下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周什一又开始有点坐不住了。 谢初鸿看他一低头就知道他又想把脸藏起来,但校服并不能满足这个需求。 谢初鸿不只没有帮忙,还故意更进一步把问题摆到台面上,笑说:我中午就全部讲完了,到时候你们求什一借你们拿去复印好了。 一时间,大家望向周什一的眼里期盼更甚,反而让本来也没打算拒绝的周什一有些无所适从。 没了衣领的遮挡,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拔了毛的鸡,光溜溜的,嘴都不知道怎么张,憋了好半晌才出声:我都行的,你们怎么方便怎么来吧 扒拉着门框的体委第一个松气,感慨道:刚刚那一瞬间,我竟然找回了当初找什一打排球的紧张。 所有人哄笑,向周什一道谢的有,夸周什一帅的有,互相打趣这次月考稳了的更有。 谢初鸿看自己同桌面对眼前一圈人略略怔愣的模样,敛下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要早知道穿校服能有这作用,当初他就不该怂恿周什一干坏事。 很多事情,大家虽然不会当着你的面说,但其实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 夏晚黎这是怎么了,真就一定要凭自己把池澈压了啊?体委坐回位置又开始跟自己同桌八卦。 按理这种能搞到学习秘籍的机会,夏晚黎跑得比谁都快。 伊铭却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说:果然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体委:? 体委抬手就给了他后脑勺一下:你这两天也被月考搞得焦虑失心疯了?怎么说话一直这个阴阳怪气的调调。 要换往常,伊铭哪能任人打他后脑勺,肯定还回去。 结果这次伊铭只是侧了个身子,闷闷说:我确实是快失心疯了。 不过不是因为月考。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当众亲了一口,谢初鸿跟周什一的感情肉眼可见地升温,小日子滋润的,惬意过分了,根本不像来读高三的,更像新婚燕尔,来学校度假。 但他们蜜里调油,自然苦了手里还握着炸弹、交付不出去的伊铭。 尤其就在昨天,他手里的炸弹还加了码那个昵称是Yao的神秘人又给他来了消息。 质问他为什么还不动手。 伊铭最开始猜这个人是李迪,结果那天李迪直接把他的脸打了,接下来由他再怎么猜,也猜不出谢初鸿每天教室里坐着能得罪谁。 一时半会想不出对策,伊铭只能一句推一句地往后拖,说最近准备月考,有点忙,考完就来搞人。 他虽然嘴里总嫌他同桌不懂,但gay对他来说,也是未涉足的领域。平时那么能说一人,现在愣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首先是要不要帮忙,其次是不管帮不帮,都应该找个合适的方式告知两个当事人这件事。 他最开始很天真地觉得直接说就行,但这些天暗中观察下来,他忽然换位思考了一下,觉得他们说不定不会希望班上有同学知道他们的性取向。 毕竟他自己也不想自己的隐私,被身边每天都会见面的人知道。 百般犹豫下,伊铭当晚回家终于是找到了他交际圈里唯一能跟gay扯上那么一毛钱关系的人李舒雅。 两人的聊天对话框,还停留在上一次李舒雅找他问周什一状况的时候。 李舒雅虽然没明说周什一跟他们姐弟俩到底怎么回事,但从她对周什一关心的态度不难感觉出立场。 伊铭一句开场白在对话框里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到最后,其实也还是最开始那几个字。 姐你忙吗,想问你点事 那头回得很快。 问吧,我不忙的 伊铭斟酌了一下用词。 一般同性恋,是不是都会比较介意别人知道他们的性向啊? 你感觉你身边有人是吗,班上同学? 伊铭挠了下脑袋,没敢说其中一个你正好还认识。 就两个男生,被外班的人知道了,但他们还不知道 我怕我直接告诉他们,他们会不自在 李舒雅却说。 如果换成普通男女生情侣你会怎么办,对他们就怎么办吧 同性恋真正介意的不是被谁知道,是区别对待 伊铭愣了。 与此同时,完全察觉不到危机的两人还在做着月考前最后的冲刺。 差不多到晚上十点,周爸爸敲门进周什一房间,谢初鸿还带着周什一盲狙可能考中的知识点,要不是周爸爸给两人喊停,可能又得连麦到凌晨,刻苦得不行。 等自家儿子挂完语音,周爸爸却并没有出去。 周什一一看他坐在自己床沿上望过来的模样,就知道这是又要聊两句了,主动问:怎么了? 周爸爸抬了下眼镜:没怎么,就是看你最近学习挺用功,关心关心你。 周什一完全不上他爸的当,睨眼:你是想关心初鸿吧。 周爸爸并不遮掩,开门见山就说了:感觉你跟初鸿相处得很好。 周什一还是对白斯明那套说辞,只是意味更单纯:是没想过能这么合得来。 就,挺突然的。 周爸爸了然点点头,指向周什一桌上那个小蓝牙音箱问:什么时候培养的新爱好? 周什一丝毫没察觉出异常:初鸿说他那边隔音效果差,用不了,就扔给我了。 周爸爸:初鸿很喜欢听歌? 说到这个周什一就来劲,莫名想给他爸炫耀一波:不只爱听,还特别会唱!现在放的这个他就唱得特别好,好像是个英剧用过的插曲。 周爸爸顺着就问起来了:初鸿也喜欢看英剧吗? 英剧、美剧他都喜欢,所以英语很好,尤其是听力,基本次次满分。 那这个兴趣爱好挺厉害的。 一得到肯定,周什一立马觉得自己与有荣焉上了:初鸿懂的特别多,我连股票、基金怎么回事都不知道,他就已经能研究了。 周爸爸诧异:他看股票? 周什一无知无觉:每天都会看。 当时周爸爸听完什么都没说,只让周什一多跟人家学学,学习跟兴趣爱好两头开花,只顾着读书也不行。 但从房间一出来,周爸爸便掏出手机,找到了燕若若的聊天框。 一中的月考,按成绩分考场。 谢初鸿是文科班永远的一号位,周什一是临时转进来的,直接安排到了最末尾。 两人走到楼梯间分开时都还有说有笑,直到谢初鸿进考场在那个熟悉的位置坐下。 高三考试换教室频繁,大家已经习惯自觉清空抽屉,所以谢初鸿坐下时根本没注意,是监考老师准备开始发试卷,走到旁边提醒,他才低头看到。 一号位的课桌抽屉里,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上个礼拜五,在你小区门口,我看到了 谢初鸿背后的冷汗当时就下来了。 别的座位或许不固定,但全年级谁都知道会坐在这张课桌考试的人,一定是他。 起初,周什一还没发觉什么不对,只以为学霸可能考试期间话比较少。 毕竟他们班前三名围着他坐,三人都比以往要沉默,周什一也就没往心里去,自己顾着自己专心复习了。 结果等两天以后月考终于结束,班里已经欢声笑语,明显松下一口气,周什一周围三个也照旧沉默。 池澈是最近被考试和专业课搞的有点晕头转向,眼下才刚从一班考完最后一门出来,就要收拾书包赶出去上课。 看着身边瘪着嘴的包子脸,池澈也有点没办法,只能好声好气给人道歉:最近排课的专业老师时间比较紧,带完我还有别的行程安排,我只能尽量配合她的时间。 夏晚黎正眼不看他,搭都不搭理。 池澈看了眼时间,他家里的车已经在校门口等了,实在来不及让他接着磨叽,只能从夏晚黎椅子背后过时,安抚又讨好地捏了捏他的肩膀:再过两天,等下个星期我就没那么忙了,抱歉。 周什一在前排听了半天,也不知道这是在抱歉什么。 直到池澈拎着包从门口消失好半晌了,夏晚黎才在后面委委屈屈自言自语:要总来不了学校,就别说陪我吃饭的屁话啊,谁稀罕 周什一心里一动。 换以前,他听见这些肯定不会往心里去 但很快周什一就没心思关心别人的事了,因为他发现谢初鸿的状态是真的很不对,晚上放学竟然提了让自己先走,不用等他。 谢初鸿:反正李迪也不会再来找麻烦,你先走吧,我等下骑车回去。 周什一当然不同意:你是没考好所以最近心情不好吗? 其实他最早就想过这个可能性,但知识点都是谢初鸿帮自己划的,精准程度犹如有神助,怎么可能反倒他考得不好。 谢初鸿揉太阳穴:就当是吧。 教室已经空下来大半,仅剩的几个人也在打过招呼以后,背着书包鱼贯离开,大家似乎已经习惯由他们两个最后收场,关门关窗。 听着身边人久久没了声,谢初鸿终于抬头,正对上周什一直勾勾盯在他身上的眼睛,赤诚,也迷惑,像是在问为什么。 谢初鸿胸口一闷,如果不是事出特殊,他肯定不想瞒,明明心里极不情愿,嘴上也说着漏洞百出的托词:我就是,有点不舒服 但周什一只是认真告诉他:我有没有说过,你说谎的时候,其实很明显。 周什一本以为自己会更生气一点,毕竟当初他让谢初鸿先走,谢初鸿没走,现在反过来谢初鸿让他先走,却连一个原因都不愿意说。 教室忽然就静了,谢初鸿也静了。 窗外黑洞洞的,整个学校都失去声响。 周什一看着眼前人缓缓垂首摘下眼镜,问自己:真的很明显吗 周什一喉结动了一下,选择说出实情: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我每次都能发现 还有你笑的时候。 到底是真心,还是假装真心。 也能发现。 谢初鸿双手揉上脸颊,声音闷闷的,委屈得像个从来没受过批评的孩子:人对自己的自我认知,好像真的很容易出现偏差。 他大概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不擅长保守秘密。 周什一心里一下就软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拆穿他,但直觉就是告诉他,他该这么做:如果你实在不想告诉我,可以直接跟上次喝了酒一样,让我等,但不要骗我。 谢初鸿把眼镜盒装进书包里,重新把手拿出来时,却带了张折了好几次的纸条,塞进周什一手里。 这是昨天上午考语文,放我考场座位抽屉里的。谢初鸿嗓音微微发涩。 看谢初鸿近期的反应,周什一差不离能猜到事情可能跟性取向有关,但等他真正看清手里的白纸黑字,心跳依旧停了几秒。 这个人说的看到了,就是李迪来堵人那天,也就是看到了他跟谢初鸿接吻。 周什一其实自己也很慌,但谢初鸿已经乱了,两个人里至少有一个得保持镇定。 这个字你认识吗?周什一问。 谢初鸿沉默摇头,他对字并不敏感:只知道不是伊铭的,我想不到是谁。 他脾气差归差,但起码在学校的伪装还算完美,没得罪过人。 周什一盯着纸条强迫自己安抚人心:看笔记有点像男生,我带回去研究一下,看能不能把字认出来。 谢初鸿并不乐观:谁会那么傻,直接用自己常用的字体写这个。 周什一把纸条揣回兜里,带着人往外走:字体没那么好改的,尤其是笔顺习惯,仔细看的话,其实能看出来。 但有了这番话,后来的一路上谢初鸿依旧很沉默。 周什一继续帮他分析:他找你,就肯定有目的,如果只是想宣扬,早宣扬出去了,他现在只是给你传纸条,我们等他提要求就好。 谢初鸿只点了下头,没吭声。 其实周什一也知道,以谢初鸿的脑子,自己说的这些肯定早就想过,他还是第一次见谢初鸿挫败成这样,比刚刚自己拆穿他的谎话还挫败。 于是忍不住地,就想多废话两句。 他不往外说肯定也有原因,多半是因为知道大家不会信他,那就说明他只是看见了,手上没证据,但你如果突然跟我疏远了,到时候万一传起来,不就不打自招了。 联系前面谢初鸿让他先走的举动,周什一还比较自信,觉得自己的揣测错不了,是直到听见谢初鸿哑着嗓子开了口才知道,原来他根本没安慰到点上。 路灯下的少年肩背单薄,直直下垂的眼睫里满是低落:对不起,我就是突然发现我有点太自以为是了,从最开始就不该把你扯进来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25) 如果这事传出去,只对他一个人有影响就算了,先前牵个手被人看到,都还能解释得清,但接吻 真的很难把周什一摘干净。 被人发现性取向一直是谢初鸿最大的心病,周什一下意识以为他是害怕被家里人知道,谁知道竟然是在自责牵连了他。 周什一很认真地纠正:但如果不是因为我,李迪也不会找来。 所以硬算,其实是他的错。 今天下了晚自习的马路,似乎比以往都要宽敞,两人必须肩并着肩走,才能觉得心里没那么空落落。 谢初鸿顶着路灯,始终垂头看自己的脚尖,周什一则挨着他一路絮叨,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道理,只是觉得自己无论如何该说点什么,哪怕碎碎念两句让谢初鸿当白噪声随便听着。 我爸说,在法律里,没有人是绝对理性的,不能站在上帝视角,用圣人标准去要求别人,更不能事后诸葛亮,用事后的角度去判断事情。 很多时候事情发生了,一起面对就行,没必要追究过往对错。 后来月考成绩下来,谢初鸿果然考得不理想,直接掉出年级前三。 同学们聚在讲台旁边看到这份成绩单,演技好点、控制能力好点的,看完若无其事就离开了,但演技差点、情绪比较容易激动的,基本都会捂住嘴,朝谢初鸿难以置信地瞪上一眼。 短短一个课间,光周什一注意到的,谢初鸿就被看了五六回。 个个脸上像世界末日。 不过大家朝他们这边看,也不单单因为谢初鸿。 还有谢初鸿后面的夏晚黎。 第31章 这次月考也算是把稀奇新鲜事全碰上了。 谢初鸿只考了第四名不说, 夏晚黎还真趁着池澈忙专业课不在、把人压了。 现在的排名是,夏晚黎第一,池澈第二, 二班的一个第三,再然后才是谢初鸿, 分数被第五咬得很紧,史无前例。 但如愿考上年级第一的人, 却并不如想象里的那样开心, 脸上依旧挂着前段时间延续下来的沉郁, 歪头撑脸的动作跟谢初鸿在前排如出一辙。 只不过谢初鸿看的是自己的桌面, 夏晚黎看的是他空荡荡的同桌。 第一名没有考第一名的喜悦, 原第一又因为失利预料之中的消沉了,池澈不在,周什一照常话不多, 任谁都能觉出门口四人角落氛围的低沉。 外班从门口路过的,有事没事也爱冲里望一眼谢初鸿没考第一,那可是大新闻。 这次月考只是普通难度,这怎么突然就 所有人都默认了其中有隐情, 明里暗里纷纷找到来打听,就连唐主任都被惊动了, 也是扎扎实实让周什一见识了一回什么叫备受瞩目。 一见唐主任出现在高三三班门口, 孩子们心里就有数了。 准是找谢初鸿的。 不过唐主任没有责备的意思,开场就围点画圆, 当着所有小眼睛、小耳朵的面恭维了谢初鸿一圈, 故作玩笑:上次作文比赛是我脾气急了, 我给你道歉, 不该勉强你, 但你拿考试赌什么气,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谢初鸿刚想否认,唐主任就抢在他前头又说了:你们白老师已经跟我提了,说你觉得徐何绅更有实力,我们初鸿啊,就是太善良了,是不是什一。 啊、是周什一突然被点名。 唐主任顺着就把话题转开,根本不给谢初鸿开口的机会:什一你这次考得很不错啊,尤其是数学,我的密卷还不错吧。 周什一自然配合点头。傻子也看出来了,唐主任专门跑这一趟,是想给谢初鸿一个台阶下,怕他优秀惯了,失误一次心理落差太大,自尊心受不了。 结果唐主任聊着聊着,就认真起来了。 先是夸他不要因为自己在班上倒数觉得灰心,然后夸他这次数学考得很不错,整体成绩比以前在三中进步了不少,是最后瞄到谢初鸿不经意从袖口露出的伤,才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症结,顶着周什一一言难尽的目光满意离开。 看着身边人愈合差不多的伤口,周什一索性从抽屉里把药水拿出来了,心里犯嘀咕:怎么还不准成绩上下浮动一下了? 那纸条就卡着开考前出现在谢初鸿眼前,归根结底是个人,再学霸也不可能真的跟个机器人一样不受影响。 而且从第一名变成第四名,周什一打心底里觉得这不什么丢人的事。 只是显然,大家并不这么觉得。 既然不能直接找当事人打听,那就找跟他关系最亲近的。 白斯明晚自习把谢初鸿一喊出去,教室里不少同学瞅准时机围过来。 那场景,直叫蔫蔫地坐在后排的夏晚黎分外眼熟,心里忽然就空了。 换以前,谢初鸿有事,大家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他,但周什一来了以后,整个都变了,现在甚至他自己想知道点什么,也得找周什一。 其实他这次根本没发挥多好,只是稍稍超常了一点,往常别说谢初鸿,很可能连池澈都打不过,但这次却像两人约好要一起让着他似的,纷纷失误。 这个终于到来的年级第一,不仅没有消解夏晚黎心里沉积已久的烦闷,甚至砸进一把柴火,瞟到旁边空着的位置就无法自抑地觉得怒火中烧。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照顾他的情绪,过来关心谢初鸿状况的所有同学,都有意避开了他的视线,这种插不进去的多余感,哪怕夏晚黎再想知道谢初鸿到底怎么了,也有点拉不下脸。 前后一排之隔,生生像隔着一个教室。 就在周什一把人打发得差不多,终于准备安心低头写作业时,去了一趟办公室的体委回来了,跨进门就是一声低嚷。 班长在办公室跟老白吵起来了! 夏晚黎一愣,话到嘴边了被周什一抢先:为什么吵? 体委挠头:我也不知道,刚听了两句就被十一班的老段赶走了,不过应该还是因为这次月考成哎什一!你现在跑去没用,老段在走廊那守着呢! 夏晚黎和班里许多同学一样,从座位上站起身朝窗外看的时候,只来得及捕捉到周什一匆匆消失在走廊夜幕下的背影 段衡正靠栏杆上玩手机,眼前便忽然出现一个风一样无声无息的黑影。 周什一以为自己走过他跟前的时候没被管,能蒙混过关,结果下一步还没踏出去,就被拎着衣领揪回来了。 干什么干什么,哪个班的? 段衡刚说完就在夜色里看清了来人长相,实在是这张脸帅得让人很难忘记:来找你们班扛把、咳,这次你们班扛把子变成那包子脸了。 经过一整天的蹉跎,周什一现在对谁提谢初鸿排名都很敏感。 好在段衡赶在他脸色沉下来前,就举手表明了立场:友军啊,我可没说初鸿次次都得考第一,是你们老白苛刻过分了。 得到满意答案,周什一一言不发想继续路过,才迈出第一步,便再次被拎着衣领抓了回来。 段衡求生欲满满举起的手还没放下:虽然是友军,但还是得相信老白的业务水平,苛刻总有他苛刻的道理,我以前也没见他对别人这样。 说段衡面对跟前面容紧绷的少年不紧张那是假的,毕竟血气方刚这么高一大小伙,要真犟起来,几步路就能到办公室的距离,哪是他能拉得住的。 结果周什一脸有郁色,却又确确实实被他这么两句软趴趴的道理拦下来,段衡看着并排趴在自己身边栏杆的人,忍不住在心里纳罕:还是你们老白厉害,连说这句话能把你拦下来都算到了。 周什一顿了一下:是白斯、白老师让您在这等我的吗? 对啊,他说你肯定会来找初鸿。还让我别紧张,你只是看着有气势,其实不难搞。段衡说着就摇着头笑了,他是真的很了解你们。 也了解初鸿吗? 当然,反正我是第一次见谢初鸿跟人发脾气,一天天的那么淡定,不戳中点心事,上哪去发脾气。段衡笑得很自信。 周什一的心情顿时就复杂了,再次记起那天谢初鸿不曾出口,白斯明便已领悟的东西,他知道段衡说得对。 只是比起复杂,更多的,还是被排除在外的低落。 跟白斯明平和里透着严厉的风格不一样,段衡是个幽默风趣的人,说话时总喜欢摸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没什么老师架子,跟周什一以前在三中接触的中年保守派老师很不一样,开口就问他最近有没有好玩的游戏可以安利,后续过度聊起成绩也很自然。 与其说是学校里认识的,更像是打游戏连麦认识的。 老白挺看好你的,说你也是数学这一门杠杆学科,如果赶上来了,一本很稳。段衡笑笑,再努力搏一搏,指不定211就变985了,要是到时候能跟谢初鸿一起去北京念书自然最好了。 周什一一怔:他说他要去北京了? 段衡想也没想:这还用问吗,虽然我们港大也很不错,但你说让谢初鸿这种人就留在本地,怎么都会觉得糟蹋吧。 周什一又不说话了。 虽然上次谢初鸿话里的意思,是不想去北京,但谢初鸿想出去的心,周什一是能感觉出来的,连带着,他自然也能感受出谢初鸿的犹豫。 现在白斯明跟谢初鸿聊的,应该就是这个 办公室里,争执没有持续太久。 依然是白斯明率先让的步:我还是希望你冷静下来以后,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 谢初鸿茬都不接:还有事吗,没有我走了。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如果你是因为在意这个,不好好考试,我完全可以帮你打消顾虑。白斯明目光灼灼。 谢初鸿的面色却更冷了:就是因为知道你会这样,才一直不想告诉你。 白斯明坚持:跟你我也不装了,我们两个知根知底,你知道这个麻烦对我来说,举手之劳都算不上。 我不想跟你吵第二轮。谢初鸿很快接上,情绪明显再次站上爆炸的临界点。 但白斯明又何尝不是在压抑自己的脾气:我知道你自尊心受不了,但我是你的老师,你是我的学生,我不可能看着你因为这种原因把高考当儿戏,也不想你以后后悔。 我不觉得这个原因儿戏。谢初鸿声音硬邦邦的,下巴绷得很紧,也没故意考差,这次月考就是失误了。 白斯明:那就是以前是故意的。 谢初鸿彻底失去争吵的耐心,理也没理他扭头出办公室。 外面走廊上两人一见他出来立马跟着动了,周什一小声问:纸条跟他说了吗? 谢初鸿摇头。 那你们怎么吵起来了? 谢初鸿:他想解决我的问题。 周什一沉默。 他连谢初鸿有什么问题都还不知道,白斯明就已经为解决方案跟人争吵了。 他很想知道谢初鸿心里到底怎么想,为什么可以跟白斯明说,在他这却觉得丢人 比对认识的时间,白斯明比他更了解谢初鸿再正常不过,但大概是少年人对朋友幼稚的占有欲作祟,周什一就是很难心平气和接受这件事。 段衡进办公室的时候,白斯明正撑着脑袋、守着一室冷清,一双眼直勾勾望着窗外教学楼一个个亮起的小方格发呆。 就算另一个当事人已经不在了,也能感受出方才氛围的紧张。 段衡呼出一口气:看来聊的不怎么样? 今天晚自习,整个语文组只剩他们两个。 白斯明:还行吧。 起码今天正面承认了,先前他连谢初鸿的症结在哪都找不到。 段衡是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但并不好奇,只说:现在的孩子早熟,就是很难搞,一个比一个有主意,不像我们当年读书的时候,屁都不知道,你能有耐心试图搞懂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已经很了不起了。 不是他不称职,是心理健康这个东西,本来就悬乎,只要不出大问题,不影响公共秩序,很难注意到、更难管。 白斯明还在发呆: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不是都已经被你搞懂了吗。段衡说着,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我就是有心想知道我的学生小脑瓜里每天在想什么,也get不到他们的逻辑,能操上这个心的老师就没几个,你还想怎样。 相似的话语让白斯明忽然就想起来那天晚上的大金链子。 还想怎样 当然想解决问题。 等回到教室,谢初鸿的情绪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边上坐得近的同学纷纷围上来安慰,义愤填膺帮他斥责老白。 初鸿你别往心里去,一次月考而已,老白也太小气了。 就是,我们帮你批评他! 我们班这次整体考的好,都是因为蹭了你给什一划的重点,感觉你这几天精神都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都有黑眼圈了,没睡好吧。 是胳膊的关系吧,影响发挥,等期中考试胳膊好了,自然就好了。 众人集思广益没少花心思帮谢初鸿找借口,什么胳膊疼、没休息好、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乱七八糟的理由,周什一作为旁观者听着都无奈,谢初鸿还能始终保持脸上温良的笑,不管大家说什么都听着、应着。 看似和谐,却让周什一觉得胸口压了块石头般,忽地就喘不过气了。 就算确有隐情,但大家为什么就不能痛快接受谢初鸿单纯只是考砸了,一定要帮他找理由呢? 找到最后,甚至还要谢初鸿反过来安抚大家的情绪,一遍遍表示自己没事。 周什一以前没什么朋友,所以总羡慕那些碰到事会被人群包围的人,可直到现在见到谢初鸿,他才有点体会到什么叫冷暖自知。 原来人缘好,也是被明码标价放在天秤上的东西。 比起身边空无一人,或许人声鼎沸处被迫戴上面具,来得更孤独,更容易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夏晚黎始终沉默在后排,看着眼前一团和气的场面,听大家各式各样的安慰,说不上来的,他总觉得谢初鸿根本不需要。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26) 这种错位感,其实早在以前他每天跟谢初鸿黏在一起的时候就有了。 只是那个时候谢初鸿身边只有他一个,他可以选择自欺欺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和他同样思绪万千的,还有始终按兵不动的伊铭。 他可能是整个班上除周什一外,对他们班长的情绪最了如指掌的人早在成绩出来之前,谢初鸿低沉的状态就已经让他心里很是打鼓。 他控制不住地猜测,会不会是那个Yao看他总也没个动作,干脆自己找上了谢初鸿。 再或者,是告诉了他之外的又一个人。 无论哪种,都让伊铭很煎熬。 他一面觉得帮忙不是义务,只要自己不往外说这件事,就算仁义至尽,一面又在心里隐秘地期望着自己做点什么,像是眼睁睁看着人掉进湖里,自己却在湖边什么都没做。 伊铭开始自责,是不是最开始什么都不想,直接告诉谢初鸿一起来想办法其实会更好。 他也不是没想过发消息,但这种事,不当面说他总觉得心里不安。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 第二天体育课。 伊铭好不容易把买水归来的人盼来,以为谢初鸿会照跟体委事先约定好的那样,过来跟他们打排球,结果谢初鸿自己没来不说,还把周什一也一起带走了,留下他那个体委同桌傻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比伊铭先一步过去的,是夏晚黎:他们怎么了,不打吗? 他犹豫了一晚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终于决定主动打破砂锅问到底一次。 体委茫然:班长有点不舒服,让我帮他给老师请假 今天池澈也没来,前后算下来,球场上一下就缺了三个了。 夏晚黎有点着急:那周什一呢? 体委:周什一说他不放心,要跟过去看看。 半分钟前,谢初鸿自己先走,周什一回过神发现人不见,才赶紧找过去。 如果不是脚程快、亲眼看到谢初鸿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肯定只以为人是回了教室。 靠近实验室的卫生间地理位置偏,空间大也鲜少有人踏足,瓷砖墙缝里带着种灰蒙蒙的干净,不往里走,根本不会发现深处角落的窗边还站着个人。 你带到学校来了。周什一略略低沉的嗓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响起,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谢初鸿抽烟。 窗边抱臂望出去的少年应声回头,阳光透过外面掩映的树荫照在侧颜上,双臂交叠,从胳膊底下穿出的五根手指纤细修长,烟头被漫不经心地夹在那飘着白烟,垂直往上,窗外一片藤蔓缠古树,绿得生机勃勃。 怎么没去打球?谢初鸿把烟递嘴里嘬完最后一口,随手戳到旁边瓷砖剥落露出的残底上掐灭,还剩好长一截,明显是刚点的。 其实你可以继续抽。 周什一也答不出自己为什么要跟来,就跟昨天晚上去办公室找人一样,都是下意识的,只能离开阴影走进窗口那一方阳光,反过来问:你怎么不去,先前不是答应一起比赛。 啊,有点想反悔了。谢初鸿垂眸勾了一下唇,照旧说得毫不愧疚。 周什一哑然:还在想那个纸条吗? 这几天谢初鸿情绪一直不高,说不在意那是骗人的。 但谢初鸿抬手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示意他自己看:我妈喊我明天放学回去吃饭。 谢初鸿的解锁密码,周什一是知道的,但他打开屏幕却并没如愿看到对话框,而是一连串的价格数字。 显然谢初鸿一下也没想起这茬,等他想把手机拿回来,周什一已经看见了。 抱歉,我没动,打开就是这个周什一看着手里的机票价格日历有些怔愣,缓了好半晌才确认,你是在看去北京的机票吗? 谢初鸿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被揭穿,抬手就把屏幕上的内容切了,并不回答。 周什一果然很快再次被手机上的内容吸引注意,错愕看向他时声音都拔高了:你明天过生日吗? 他每天跟谢初鸿在一起,竟然对他的生日半点不知情。 谢初鸿不甚在意地帮他纠正了重点:上次去打球我妈就给我打电话说了,要我回去吃饭,但我不想回去。 周什一想都没想:十八岁日当然想帮你过! 十八岁怎么了,过了十八我是能一夜暴富,还是能清北全奖保送? 周什一挠了下后脑勺,思绪还停留在这一晚的时间,够他准备个什么礼物出来:关系不好吗,为什么不愿意回去吃饭。 谢初鸿好笑看他:都十八了,还让家长帮忙过生日? 周什一: 膝盖中箭。 谢初鸿失笑出声:我没说不好,池澈不也过,只是我,我自己不想他们帮我过。 周什一装作刚刚无事发生,劝说:阿姨平时见不到你,你周末也很少回家,估计就是想看看你。 谢初鸿哪能不知道,但他还是不想:你再往下翻翻,我妈让我把你也叫上。 啊我也去吗?社恐如周什一,瞬间镇定就不在了。 谢初鸿故意逗他:说不定不是想看我,是想看看你呢,还劝我回去吗? 周什一握着手机尬住,现在改口未免太打脸了点,哽咽说:还是回去吧,我跟你一起回去。 又开始烂好人?谢初鸿倚着窗台望他。 周什一想了一下:跟朋友,应该不算烂好人? 谢初鸿笑了一下,倒也在理。 周什一问他:那你回去吗? 我朋友都这么壮士断腕地说要陪我了,不给机会也不合适。 那个时候谢初鸿还觉得,关于朋友,可能是他哥为数不多可以教给他的东西。 两人在卫生间逃了一节体育课。 下课铃打响的时候,周什一给谢初鸿说这是他第一次逃课。 谢初鸿又笑了:那怎么办,你不能跟我玩了,我就爱干坏事。 周什一卡壳,半天也只挤出一句:你不能学点好吗 谢初鸿笑得更大声:那不行,干越坏的事,我心情越好。 周什一却认真衡量了一下:应该没关系,我感觉你干不出多坏的事。 谢初鸿脸上笑容微妙一顿,垂眼看向脚尖说:那不一定,我爸也不像是会干坏事的人。 他现在带着周什一不学好,已经彻底从负罪感里走出来了,甚至带着点异样的快感,心情好了不少。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回到教室,刚进门就看到了不知道是谁摆在谢初鸿桌上的鲜牛奶。 估计刚从冷柜里拿出来,牛奶盒表面还冒着水珠,在桌上留下一圈水痕。 周什一第一反应是女生送的,毕竟谢初鸿这一等一的长相跟性格,小姑娘很难不喜欢。 结果谢初鸿抬手就把牛奶推到了他桌上:你喝吧。 周什一想推回去:这是别人送你的,不合适 谢初鸿啪一下把他的手打开:送我就是我的了。 那也 一瓶奶而已,能不能别废话。 僵持不下,周什一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开包喝了,边喝眼睛还边到处看,想找找可能是谁送的。 完全没想过送奶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当天晚上吃饭,周什一喊夏晚黎一起。 不出预料,又被拒绝了。 走去食堂的路上周什一还在说,觉得夏晚黎最近安静得有点不正常:好像一直不太高兴? 池澈不在的缘故吧,上次不还因为池澈说话不算话,跟他闹情绪了。谢初鸿没往心里去。 周什一现在一想到他们后排那对同桌,心情就微妙,想说什么,又觉得是自己敏感过头,重新把话咽回肚子里。 十二月就要开始艺术联考。 池澈最近一直忙着调整体型,吃的全是家里带的减脂增肌餐,也不跟一起上课的朋友出去,每天就坐在他们教室给夏晚黎发消息。 平时夏晚黎就算不待见他,多少也呛声回两句,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理都不带理一下,一整天都没个信。 池澈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周折点,晚上去找谢初鸿。 他找就算了,开场还非常虚伪地绕了一下弯子。 听说你最近心情不好,怎么了 谢初鸿刚爬上床,一眼看穿他的真实来意,半句废话都没说。 想问晚黎吧,他最近因为你不来学校很不开心 瞎说,我不去学校他肯定放鞭炮,你没甩锅吧? 谢初鸿想说我能甩什么锅,可他手指刚落到输入法上,便猛然想起什么般,问。 他今天给我送牛奶了? 池澈心说果然。 我又没去学校,我怎么知道 但谢初鸿已经大概肯定了,他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自己白天说过的话,目标最终锁定一瓶奶而已。 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谢初鸿有点头疼。 直接放我桌上的,我不知道那是他送的,推给什一喝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来上学,你不来我估计他是好不了了 临时多拖了一周,下周一吧 池澈说着实在没忍住,斟酌着语句补充道。 你走点心吧,晚黎是真的很在意你,也别只看着周什一啊 看到最后半句,谢初鸿的心情比他以前模拟过的要平静。 你也是吧,对晚黎 谢初鸿这句发出去,本来都做好了要等很久的准备,结果对方关于这件事的态度,显然不如他那样避如蛇蝎。 池澈不仅没避讳、明明白白承认了,甚至还特别理直气壮。 快撤回,等我成功了再直接告诉你,那样比较有成就感 谢初鸿哼笑了一声,索性对着聊天框继续输入。 这回考试我不是故意考差的 谁说你是了吗,我反正是最近忙专业真的忙蒙了 等,不会是夏晚黎那个小傻子觉得我们俩是串通好,故意让着他的吧? 谢初鸿缓缓吁出一口气,终于决定向他内定好的第一位外援抛出橄榄枝。 这我不知道,但有人在开考前给我位置的抽屉里留了纸条 一班吗,就你考试坐的座位? 昂 你最近口癖真是被周什一带得飞起,说什么了 说看到我跟周什一 接吻了 池澈。 ? 池澈。 ??????? 干! 他还以为这两个人只是有点暧昧,或者干脆就是谢初鸿一头热,哪想到这吻都接上了! 坦白从宽以后,谢初鸿预计自己会得到的结果是,他的外援一号选手哪怕见惯大场面不惊讶,也至少会质问他两句接吻就算了,怎么能被人看到。 结果等顶端的正在输入中重新跳转回备注,聊天框对面冒出来的气泡里却写着。 wok你竟然连周什一那种钢管直都能搞定!请务必给我传授一下独门秘籍谢老师 谢初鸿:? 第32章 谢初鸿首战告捷, 收编池澈这员大将的成就,也没能抵消晚上要回家过生日的烦闷,脸色始终不见好转, 撑脸坐在位置上翻书的手法里全是暴躁,直到周什一出现在教室门口。 周什一背着包刚踏进教室,就被全班行了注目礼。 白斯明今天难得来早一回, 坐讲台上看见他跟见了鬼一样, 说出所有人心声:你穿成这样是打算今天放学出去约会吗, 你校服呢? 周什一现在脸皮也厚了, 加上今天还有衣领在,稳稳当当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在包里, 出门有点着急,现在换。 夏晚黎就坐两人后面,离得近,周什一刚落座, 他就听见谢初鸿讲悄悄话了。 为了见我妈至于吗。 也不只是见阿姨。周什一身上穿的不是别的,正是那天去俱乐部的一身,盘正条顺,扔学校里俊俏又挺拔,很是惹眼。 真要相亲啊?谢初鸿挑眉睨他。 当然不是! 那你这穿我们约会的衣服是几个意思? 周什一眉心一跳,下意识四处望了望,夏晚黎低下头的瞬间, 正好和他错开视线。 周什一拿笔在草稿本上写。 不要每天约会, 被人听见怎么办 谢初鸿无所谓撑脸。 前天让我不要在意的人,怎么自己还在意起来了 周什一回了他三个点。 这是一回事? 谢初鸿惦记着昨晚池澈对他说过的话, 本意是等到中午, 自己亲自叫夏晚黎一起吃。 结果才上没两节课, 原本只是出去上了个厕所的奶包,忽然便出离愤怒地从门口冲到了他跟前:你把作文比赛的名额让给徐何绅了? 夏晚黎这一嗓子,把班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来了。 谢初鸿有点无奈:不是让 怎么不是!夏晚黎根本不消到处打听,走廊上晃两圈,全听隔壁班的人说了,他们一班的都知道!唐主任那天说的,不就是这个! 那天年级主任找来,一个台阶给得不明不白的,大家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谢初鸿下意识把他的愤怒,归结成了自己没把名额给他,让给了别的人:徐何绅的作文一直是我们年级最厉害的,这种比赛由他去很正常,我没有觉得你不好的意思晚黎。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27) 但听完解释,夏晚黎一双眼反而瞪圆了,一口气直接提到嗓子眼:你是不是有病啊谢初鸿! 什么?谢初鸿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旁边昏昏欲睡的周什一,瞌睡瞬间就醒了。 我说你有病!夏晚黎昨天看到自己的奶被送人,都没现在生气,我以为你先前说让给我,是说着好玩,结果你原来是真的打算让!然后现在还以为我是在气你没把名额让给我吗? 我 夏晚黎眼睛都红了: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 状况忽然急转直下,谢初鸿直接被眼前的问句砸蒙了,哑口无言。 班上的同学已经看傻,他们班长还是第一次在公众场合跟人正面起冲突,对象竟然还是关系那么好的夏晚黎。 夏晚黎现在就算知道自己在说气话,也完全没办法克制自己:作文比赛这么好的机会都能让,那是不是这次月考,也是跟池澈说好一起让给我的? 谢初鸿百口莫辩:我跟池澈没有特地让着你,真的只是 那你说,你真的不想参加自主招生吗? 夏晚黎向来是最服谢初鸿的,如今一米七出头的个子,第一次如此不服气地站在谢初鸿面前,刚刚被误解的话,直接让他杀红了眼,什么问题都敢问了:你难道不想去清北吗? 两人紧张的氛围一触即发,周什一已经坐直身子彻底清醒了,随时准备拉架。 谢初鸿顶着夏晚黎灼人的目光、抿嘴缓了好半晌:其实我觉得港大也挺好的。 话音落下,班里立马掀起哗然大波。 也不知道这先入为主的观念究竟从哪来,明明他们班长一次没主动提过,大家却纷纷默认了他准备冲清北。 谢初鸿竭力缓和下声线解释:我是土生土长的港市人,在港市呆惯了,我家里人也都在这里,确实没怎么考虑过去其他的城市。 夏晚黎蒙了。 早在谢初鸿说他觉得港大好的时候就蒙了,蒙得彻彻底底。 谢初鸿竭力咽回嗓子里所有伤人的字眼:虽然这次月考的范文还没发下来,但徐何绅的作文多厉害大家都知道,这个比赛名额,本来就该是他的,他也正好想去北京。 面对这样坦然的人,夏晚黎惊觉自己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就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原来所有亲昵都是他自以为是的单方面臆想,其实他就是个从来没真正了解谢初鸿的外人! 只那一个课间,谢初鸿主动把比赛名额让给徐何绅的传闻就彻底散播开了,低年级都知道,去食堂吃饭也不得安宁。 谢初鸿鲜少像这样因为别人的目光觉得有负担。 周什一的声音低低的:为什么骗人? 这个问题在他心里藏了很久,从前天去办公室找人,到昨天不小心看到谢初鸿的机票浏览记录,一直想问。 我没骗人谢初鸿都无奈了,以为他说的也是作文比赛,月考没考好,是真的没考好,作文比赛,我也是真心觉得别人比我合适,可能你们会觉得作文比赛很重要,但我真的不在意。 认识夏晚黎的人都知道,他是个特别信奉能者为王的人,他很擅长发现别人的优点,也崇拜某一领域有一技之长的人,尤其是他自己特别想做好的东西。 我之前就给你说过,我不会拿我在意的东西去衡量别人,所以你们也不要拿你们在意的东西来衡量我。近日针对不同问题反反复复的解释,饶是谢初鸿也觉得心力交瘁,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给你们解释,你们这样让我很有负罪感,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过分。 但周什一:你不觉得自己过分吗? 什么?谢初鸿声调瞬间就高了,望向身边人的眼里满是难以置信,所以你也觉得我过分? 如果这里不是学校,旁边有那么多人看着,他绝对会现在立刻马上跟周什一大吵一架。 在他的预想里,谁都可以不理解他,唯独周什一不可以。 我知道我昨天把他的东西转手送给你是我不对,但作文比赛我又有什么错?昨天牛奶的事,谢初鸿一意识到不对就告诉周什一了,他以为至少周什一是站在他这边的,难道我就非得按你们的想法参加吗? 但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你根本没说实话。周什一像是拥有某种神奇的被动技能,越是泰山崩于前,越能面不改色,再次搬出那句话说,你说谎的时候,真的很明显。 谢初鸿猛地一愣。 之前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有感觉,但现在看来,夏晚黎应该也能感觉出来。这一次,周什一不再有顺从的意思,明知道自己在意的人在说违心话,还没办法公然对质,当然会难受。夏晚黎其实跟白斯明一样,不过是气你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这次确实是你过分了,初鸿。 你分明就是想去北京的。 面对眼前正色厉声的脸,谢初鸿已经被训蒙了。他以前鲜少被人这样训斥,更别提对方还是个同龄人。 他虽然嘴上总喊周什一哥,但根本没当过真,今天周什一竟陡然让他有了一瞬的晃神,当场被训没声了不说,连带着沉默了整整一个下午。 哪怕耳边对他主动让名额的夸赞络绎不绝。 身边一直没什么真正亲近的人,让谢初鸿很少从自己需要对别人负责的角度想问题。 他总下意识冷漠地认为,别人怎么样跟他没关系,他怎么样也跟别人没关系,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大家需要做到的,只有对自己负责。 这一下午,谢初鸿想了很多,也反思了很多,虽然暂时还没有结论,但他至少知道自己该跟周什一道个歉。 结果他刚想到这,手边草稿本就先他一步递来了,上面赫然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对不起 谢初鸿抬头,跟身边人直汪汪看过来的眼神对了个正着,他缓缓拿笔写。 你又没说错,该我给你道歉 周什一却摇头。 我口气很不好,本来可以好好说的,但越亲近的人,我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其实你能在我面前发脾气,我很高兴 就像是你对白斯明那样,有什么说什么,有气就撒。 而且今天你十八,寿星最大 等过了今天晚上十二点,跟晚黎道个歉吧 写完,周什一期待看他,字里行间请求就跟他这个人一样,把人心头烫得火热。 谢初鸿觉得自己根本找不出拒绝的理由,甚至才刚到放学,就已经打算丢掉面子了。 结果夏晚黎就像是知道他想干什么,踩着铃声便拎包冲出了教室,谢初鸿跟在后面追都来不及,只能看着他飞快蹿出去,迎面将走廊男生手里印刷好的试卷撞散一地。 要换平时,夏晚黎肯定会退回来帮人一起捡,但今天事出有因,他就像屁股后面跟了什么洪水猛兽,低低道过对不起便果断离开了,脚下步子半分没停。 谢初鸿本意是想接着追的,但看清那被撞的男生是谁,他追人的步子顿时止住了,终于还是弯下了腰。 蹲在地上的男生,声音客套又生疏:不用帮我,我自己捡。 谢初鸿看了他一眼:没事。 那男生个子小小的,戴着半框眼镜,校服整洁干净,白净面容上满是斯文内向。 看着地上四处散落的印刷试卷,谢初鸿难得热情向人搭了话:这是下周准备发给我们的范文吗,听说你作文又是最高分。 但男生不只不接话,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 谢初鸿没介意,把手里捡起来的试卷规整好,一声很厉害才说到一半,就被骤然动作的男生打断了。 周什一从教室出来,正好撞上那男生从谢初鸿手里夺过试卷起身,如果不是他过去把人扶住,谢初鸿直接就要被撞到地上。 周什一当时就有点火了:这人怎么回事?你帮他捡东西,他还撞你? 教室里不少学生背好书包出来,见几人这架势皆是一愣,议论四起:不是刚还让了名额吗,还以为关系不错 谢初鸿扫过周围探视的眼神,拽住周什一息事宁人:算了,可能就是不小心。 第33章 周什一对谢初鸿帮忙开脱的态度很不满:起码说声谢谢吧。 谢初鸿:就是帮着捡了一下试卷。 别人帮了忙, 就是该说谢谢啊。 哎他说了说了,只是你没听见,行了吗。 谢初鸿从周什一手里接过自己的包, 推着人就要往外走,把窃窃私语全甩在身后。 但周什一这回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莫名一根筋得厉害,人走到学校门口了, 嘴里还在嘀咕。 谢初鸿都被他叨叨无奈了:你突然计较这个干吗? 周什一眉头紧皱:如果是我我肯定不计较, 但你难得主动帮别人一次,当然得给你好的回应当榜样! 谢初鸿听着这义正言辞的说辞人都傻了, 完全没想到他在意的竟然是这个角度,昂头问: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周什一还在气头上, 满脸写着护崽。 谢初鸿莞尔:就像我哥。 周什一正想说他不是一直喊自己哥,就被不远处一声唤打断。 初鸿! 谢初鸿应声望过去, 有些意外,瑶字都到嘴边了, 终于还是咽下,只单字喊了声姐, 问:过来接徐何绅放学吗? 对啊,准备带他出去吃饭, 奖励他月考进了年级前十。回答时,女人脸上全是欣慰, 眼角都笑出了褶皱, 你的成绩我就不问了, 肯定又是第一。 谢初鸿只笑了下, 没说什么, 主动给身边周什一低声介绍:这是瑶姐。 周什一:!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谢初鸿这位前老板。牛仔裤、高马尾, 再加上一身普通的短T,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连个甲油都没有,气质跟他想象里的酒吧老板娘相去甚远。 轮到介绍周什一时,瑶姐却给了谢初鸿一个我懂的眼神:主管给我提过,是长得挺精神。 意思是知道两人的关系。 接收到周什一茫然的目光,谢初鸿丝毫没意外。 他从最开始就没觉得主管会照答应他的保密,直接跳过话题说:我刚出来的时候碰到徐何绅了,他这次也是范文,刚帮老师印完作文,应该马上就出来了。 一听这话,瑶姐脸上更是笑开了花,但又忽然想起什么般,对谢初鸿小声问:昨天晚上他们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说你把作文比赛的名额让给何绅了? 谢初鸿失笑:怎么这还要专门打电话说。 瑶姐啧了一声:反正我给何绅说了,让他自己找机会当面谢谢你。 谢初鸿顿了一下,难怪刚刚徐何绅对他那个态度,连连摆手道:不是多大的事。 瑶姐很不赞成:怎么不是大事,你跟白斯明不会是因为我才给他的吧? 她从来不给自家儿子提这些,谢初鸿、白斯明跟她的这层关系,徐何绅自然更不会知道。 谢初鸿挑眉:姐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如果不是何绅实力在,我跟白斯明就是想给,也轮不上他啊,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马屁拍的,瑶姐舒坦了。 分开前,她让谢初鸿明天晚上去她那边一趟:斌斌过生日,正好明天礼拜天。 谢初鸿惊讶应了,他都不知道他们两个生日只隔一天。 瑶姐冲周什一抬了下下巴:一起来吧。 校门口人多,她没直接把男朋友三个字说出来。 周什一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谢初鸿拽着应了。 离开后给他解释,斌斌是最开始跟着他一起端盘子的,后来他去唱歌,斌斌慢慢升成了领班。 谢初鸿:年纪好像只比我大了一两岁?反正一直比较照顾我。 周什一后知后觉:那刚刚那个撞你不道歉的,就是瑶姐儿子,徐何绅??? 谢初鸿不置可否。 周什一惊了,他还以为那瑶姐儿子会是比较开朗的类型:感觉他跟你老板性格好不一样,而且你还把名额给他了 都说了不要再说我让了,人家本来也比我厉害!谢初鸿无奈,可能就是认生。 他跟徐何绅确实不熟,说着便朝身边人打趣:你不也认生吗,等会见到我妈肯定又社恐十级。 我不是社恐! 周什一早在谢初鸿这没什么颜面了,信誓旦旦说自己做了一晚上心理建设,肯定没问题。 但事实就是,谢初鸿刚敲开自家大门,周什一就肉眼可见地在他旁边僵住了,望着他妈一句阿姨好说得如鲠在喉,换拖鞋险些把左右脚穿反,说没问题都是虚的。 退堂鼓,虽迟但到。 周什一跟着进屋在客厅沙发坐下,一直等到燕若若去厨房切水果,才终于松气顾上感慨:你妈妈好漂亮。 谢初鸿点头:但我跟我妈长得不像,我像我爸多一点。 周什一环顾周围看了一圈:你弟弟妹妹不回来吗? 尽管早已知道谢初鸿的妈妈是再婚,谢初鸿身上那股气质也让他没什么实感,总觉得他家里该金碧辉煌,眼下发现跟自己家没什么两样,周什一竟是有点不适应。 谢初鸿看了眼时间:应该快了,今天周六,叔叔带他们出去玩了。 周什一:哦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谢初鸿自打进家门,脸上的笑就淡了。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28) 两人脚下地毯白棕相间,纱帘是非常柔和的明黄色,四周装潢都以暖色调为主,周什一坐在沙发上却只觉得难熬。 这个房子,只要一没人说话,就显得格外静,带着点他说不出的感觉。 燕若若很快端着果盘回来,周什一本以为只是普普通通切个水果,根本没想到自己还能见识到摆盘艺术。 香梨果肉细嫩,一块叠一块地摞在心形瓷盘里,造型完整,边上还有几个插水果的铁叉。 这要换成他妈,估计随手洗洗就让他自己啃了,皮都懒得削。 阿姨这一身连衣裙仙气飘飘的,反而让周什一违和这根本不该是会洗手做羹汤的人。 最近学校还好吗,让你抽空陪初鸿回来过生日,耽误你时间了吧。燕若若声如其人,笑起来柳眉弯弯的。 见到她,周什一才终于知道谢初鸿的笑像谁。就是那种她告诉你她昨天见到了外星人,你也不太愿意怀疑的类型。 学校不忙的。周什一赶紧否认。 燕若若以视线细细描摹他的眉眼:我跟秋芸、常毅从大学就认识了,他们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他们儿子长得这么帅。 秋芸、周常毅,就是周爸周妈的全名。 周什一不好意思挠了下头,开口回答第一句就惹来谢初鸿的侧目,没想到他交底如此快:挺多人觉得我长得挺凶的。 燕若若惊讶:怎么会呢,初鸿肯定不这么觉得,什一真的长得非常帅,会给人一种不愧是秋芸和常毅孩子的感觉。 我跟他们长得像吗?周什一其实总觉得自己跟他们谁都长得不像。 燕若若笑得愈发亲昵:当然像,一眼就知道是正直、坦诚的孩子,说你凶的肯定年纪都不大,眼皮子浅,什一不用往心里去。 啊、好 周什一是直到自己应完,才有点反应过来刚刚燕若若好像骂了人。 眼皮子浅什么的,没想到谢初鸿的嘲讽基因,还有阿姨一份。 燕若若知道周什一刚转学,前后对他在一中的学习生活仔仔细细一番关心,周什一全都老实答了,谢初鸿坐在旁边很少出声。 哪怕燕若若后来解释他们两个同龄称兄道弟,是她主动向秋芸要求的,谢初鸿也只是坐在那,乖顺地垂着眼睫听两人聊。 一中周六放学早,客厅里窗帘往两边敞开着,昏黄的晚霞从窗框进来,泼洒在谢初鸿肩上。 燕若若望去的目光很温柔:我就是希望初鸿也能体验一下喊别人哥哥的感觉。 周什一似懂非懂点头。 其实他没想到自己会跟燕若若这样聊得来,就连跟白斯明,也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混了许久。 几句话的工夫,周什一刚要彻底放松,门口的门铃就响了。 应该是初鸿叔叔带着孩子们回来了。燕若若应声起身,叔叔人也很好,什一你不用紧张。 热络的氛围陡然截断,周什一还没回神,就听谢初鸿低声在他耳边说:你要受不了就给我说,我们早点走。 话音刚落,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尖叫打闹的声音,便从打开的大门传进来,周什一甚至没看到人,就觉得屋里忽然拥挤。 而他身边的谢初鸿,就在这片刺穿耳膜的聒噪里,面不改色对门口进来的男人打招呼:叔叔好。 周什一愣愣跟上:叔叔好 氛围切换之快,让他有一瞬的茫然。 男人:周什一是吗,你好,生日快乐初鸿! 出乎周什一预料的,谢初鸿后爸是个极敦厚老实的类型,看着就知道脾气好。 他侧身将两个孩子让进门:妮妮,快把蛋糕给初鸿哥哥。 妮妮,就是他上初三的女儿,扎着低低的双马尾,正满脸嫌弃地训斥着自己已经能跑能跳、招人嫌的亲弟弟,一会让他别叫,一会让他别扯她衣服,忙里偷闲才把手里的蛋糕递给谢初鸿,一句生日快乐口吻冷淡得别说其他人,就是周什一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外人,都能感觉出排斥。 男人脸上有些挂不住:妮妮,不要这么没礼貌。 没关系。谢初鸿笑笑接过蛋糕,表示理解,青春期。 女孩当着他们的面没说什么,但经过两人身边回房间时,周什一很确定自己听见了一声绝不算轻的嘁。 男人没打算装傻,却也不知道该拿自己女儿怎么办,只能替她给谢初鸿道歉。 这样的情形显然不是第一次发生,谢初鸿只需要走程序般应上一声没事,大家就又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 周什一听见谢初鸿朝他喊:哥,来帮我插蜡烛。 普普通通一句话,却让周什一对着眼前的情景彻底茫然了。 寿星就在桌边站着,屋里所有人都以他为中心来回游走,却又没一个正眼看他。 男人继续捉他疯跑的小儿子,敦促他回房间换衣服,燕若若继续进出厨房端饭菜,顺带低头顾着腿上不被小儿子撞到。 来之前,周什一最怕自己在别人家是多余的那个,会尴尬。 但到现在来了才发现,原来在这个家里,多余的不止他一个。 甚至他的出席,竟然其实是为了让本该作为屋主人之一的谢初鸿不那么尴尬。 第34章 许好愿了吗?燕若若轻声问。 一片昏暗里, 只有蛋糕上写着十八的蜡烛亮着两点星火,所有眼睛都借着微光望向今天的寿星,短暂的安宁从他们回来起,就没这么整齐划一把视线放到谢初鸿身上过。 谢初鸿睁开眼点了下头, 没说话。 可能因为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没人问他许了什么愿。 但周什一又觉得, 哪怕没真的要谢初鸿讲, 这时候也还是该问一句的。 十分钟前。 男人好不容易把小儿子按回房间换了衣服,双马尾已经出来自己拉开椅子坐下了。 燕若若身份隔了一层,向来不太好管她, 只能招呼谢初鸿和周什一坐下:把校服外套脱了吧。 周什一刚动手, 就听谢初鸿在旁边说:我不脱了, 中午吃饭里面的衣服不小心蹭了油。 周什一这才记起谢初鸿胳膊上还留着半截疤没掉干净的伤口。 好在燕若若没往心里去, 接过他一个人的外套便走开了。 男人从房间里出来时, 正对着耳边的手机讲电话。 周什一只来得及在他挂电话前听见国际学校什么的,像是在感谢那头给他帮忙。 坐下后, 男人一一朝高脚杯里倒红酒, 倒到周什一和谢初鸿, 很体贴地向他们征求了意见:十八岁应该也能稍微喝一点了? 双马尾坐在旁边盯着酒瓶不太开心:我也想喝。 等妮妮也跟哥哥一样满十八,就能喝了。男人笑着跟谢初鸿碰杯,前两天刚出月考成绩, 这次也是第一吧,恭喜啊初鸿。 谢谢叔叔。 对成绩, 谢初鸿已经解释累了,他本也从不在家里聊学习, 索性垂着眼睫应下。 男人歉意:成年也算很重要的日子了, 叔叔本来想给你买礼物, 但你妈妈不让,说你什么都不缺,把你叫回来吃顿饭就行。 谢初鸿笑:没关系。 周什一发现他从进门起,说过最多的一句,就是没关系。 再然后,无非又是一番对谢初鸿的夸奖。 倒不是那男人不走心,相反,能明显看出男人说的,都是发自肺腑的欣赏。 只是他越真诚,周什一越替谢初鸿觉得累。 男人问他:有想好以后考什么大学吗? 港大吧。 谢初鸿夹菜的筷子都没顿一下,惹来男人点头连连,满意得不得了,边说不愧是初鸿,边扭头告诉自己小女儿,以后要向初鸿看齐。 孩子之间就怕比较,隔壁家里有成绩好的都够喝一壶,何况谢初鸿这么个标杆就在自己家。 妮妮估计平时没少听男人念叨,捏着筷子半死不活往嘴里扒拉饭菜,连个眼角都没给他爸。 所有人里,似乎只有燕若若对自己儿子的答案意外:初鸿不想去北京那边的学校吗? 谢初鸿神色不变:我的成绩,想去清北有点难。 燕若若着急:不去清北,人大、央财也很好啊,你以前不是说想去北京吗? 谢初鸿摇头:以前不懂这些。人大线高,再往下央财那些,还不如港大。 男人闻言鼓励得一本正经:没关系,离高考还有这么久,好好准备,说不定就考到北 谢初鸿打断:我查过了,港大的金融系很厉害,离家还近。 男人笑了:好好,总之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已经很好了。 已经很好了吗 知道了,谢谢叔叔。 看着谢初鸿又笑,周什一心里忽然就酸了。 在今天以前,他真的从来没想过谢初鸿竟然是因为这种原因才说港大好 对面燕若若也低头看着自己的碗,渐渐沉默下来。 有小孩在的饭桌,注定持续不了太久。 很快燕若若就哄着坐不住的小儿子,下桌去旁边玩了。 被留在餐桌上的谢初鸿格外安静,但那男人也没觉得不对,好像谢初鸿的话一直这么少,只在听说女儿又要交资料费时觉得无奈。 你们学校怎么交得这么频繁? 那你去问老师啊,又不是我让你交的。 最后谢初鸿说他吃饱了想下席,男人坚持要再敬他一轮酒,就连燕若若也被重新叫回到餐桌。 每个人都要说祝词,妮妮要,弟弟也要。 男人最先打头:祝我们初鸿金榜题名! 妮妮不情不愿跟上:成年快乐。 弟弟今年马上满四岁,已经知道些措辞了:初鸿哥哥生日快乐!初鸿哥哥最棒! 燕若若欣慰摸了摸自己小儿子的脑袋,对谢初鸿说:要注意身体,注意休息,一直健健康康的妈妈就很开心了。 知道了妈。 每一句,谢初鸿都笑着应下。 最后到周什一。 周什一举杯深深看他:祝你心想事成。 谢初鸿还是笑了,喝下高脚杯里最后一口酒:谢谢哥。 下了桌,周什一照谢初鸿的描述找到了卫生间。 他大概扫了一眼,谢初鸿家的布局其实跟他家差不多,面积对普通家庭已经算富余,只是这个家里有三个孩子,才会显得不够用。 周什一冲完厕所准备洗手,卫生间的门被敲响了。 是妮妮。 我来拿棉签和碘伏,那个小傻子撞到茶几把膝盖磕破了。 小傻子多半指谢初鸿亲弟弟。 为了避免尴尬,周什一连对视都没跟她对,应过一声便让开身子回来继续洗了。 结果妮妮从柜子里翻出东西了也没走,借着水声问:你不觉得他很婊吗? 什么?周什一有点不确定自己听错了没有。 妮妮也不知道从哪打听到的成绩,嗤笑说:明明只考了年级第四,我爸说他考第一也不澄清一下。 周什一都有点难以置信:只因为这,你就要用那个字说你哥哥? 没解释是谢初鸿不对,但这一个礼拜看下来,他完全可以理解谢初鸿不想被关心的心情。 什么那个字,不就婊吗,瞪着我凶什么啊。妮妮先是对他的反应匪夷所思,随后才恍然,哇谢初鸿竟然真的有朋友吗,我还以为你是被强行拉来营业的。 有朋友怎么了。 周什一说话的口吻已经开始不客气,小姑娘对自己哥哥直呼其名,让他很不舒服。 妮妮:稀奇啊,我还以为他除了读书,其他什么都不会。 周什一: 憋闷了一整顿饭的火气,终于开始上涌,他现在就算知道自己不该跟小孩较真,也有点忍不住了,剑眉紧拧强调:初鸿会很多,朋友也有很多。 可妮妮昂首盯着比自己高出整整一个脑袋的人,忽然没了声,一直等周什一快被看到莫名其妙,才缓缓开口:我发现你生起气来还挺帅的,你有女朋友没? 你 周什一才怔愣说出一个字,就被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谢初鸿打断了,语气少有得生冷:周什一,王妮。 但王妮根本不理他,一双眼珠子黏在周什一脸上一样:我们两个名字都能单压,加微信吗? ? 周什一什么时候见过这阵仗,都没等他反应,谢初鸿就把人拽走了,冷淡留下一句:外面还在等你的碘伏和棉签。 周什一本以为谢初鸿拽他,是要往客厅拽,结果谢初鸿扬手推开旁边房间的门,就把他抵墙上了。 这屋里黑漆漆的,关了门,连个光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 谢初鸿站在他面前,半点看不清表情:你不准跟她谈恋爱。 周什一瞪眼:怎么可能! 谢初鸿却还在继续:你跟谁都行,就是不能跟王妮 黑暗里,眼前人忽然低哑的嗓音把周什一吓了一跳。这事在他心里,简直比他考上清北还没谱,他真的没想到谢初鸿会这样在意。 周什一小心翼翼试探:为什么不能跟王妮? 适应过屋内昏暗的光线,两人已经能看清一二了。 周什一眼睁睁看着谢初鸿抬头,露出那双晦暗流转的明眸:他们家已经把我妈抢了,不能连你也抢。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29) 氛围跌至谷底,周什一当时就说不出话了。 两人在墙边相对而立,互相保持着静默。 直到周什一说:知道了,我们回家吧。 先前你不是让我待不下去了就给你说。 谢初鸿哑然:不想待了吗 周什一:昂。 因为你不想待了。 两人从房间一出来,客厅沙发上的王妮立马重新盯上周什一。 但周什一一眼没看她,拿上谢初鸿的包便主动向两位长辈提了告别。 燕若若起身:就要走了吗? 谢初鸿点头:下次回来吧,最近作业多。 男人拿起车钥匙想送,被两个孩子拒绝,说刚刚吃撑了,想散散步。 燕若若赶紧拿起外套披到身上:那我送送初鸿,老公你在家里看着孩子。 男人点了下头,没反对,有心给母子俩留出说话的空间。 九月底的港市已经不热了,早早为深秋做好了准备。 晚上风一吹,燕若若披着外套都觉得凉,薄如蝉翼的连衣裙在脚脖处微微打着摆。 周什一正要自觉落后两人半步,就被燕若若叫了回去,声音比在家里更温柔:什一也来,没什么话是你不能听的。 周什一挠了下脑袋,听见燕若若对他问:什一也觉得港大很好吗? 谢初鸿不是猜不到他妈妈这次坚持喊他回来,打算说什么。 周什一领悟得很快:对于我来说肯定很好,但老师都觉得初鸿留在本地有点浪费。 燕若若:那你想去港大吗?如果分数够的话。 周什一偷偷看了谢初鸿一眼:我如果分数都够港大了,肯定想再往上够一够。 这一唱一和的,谢初鸿有点被两人气笑了:妈,您想说什么直说吧,别绕了。 我直说也要你肯跟妈妈说实话啊。燕若若黛眉微蹙,妈妈又不是不知道,你根本不想留在家里。 但谢初鸿还是那句:我成绩确实离清北有距离,去北京其他学校,不如留在港大。 快到小区门口,燕若若脚下的步子蓦然就止住了,决定敞开说:钱的事妈妈会想办法,你不用为这个担心,供你去北京读书的钱,妈妈还出得起。 如果只有我一个,我当然相信出得起。 话说到这个份上,谢初鸿也不藏了:叔叔工资是不低,但你跟叔叔一直想送弟弟念国际学校,以后直接出国吧? 王妮是女儿,但现在生男生女没区别,都得买房。北京房价那么贵,我就算真的去读书了,最后也很可能会重新回来,根本没必要折腾。 就算港市跟北京都是一线,但首都毕竟是首都。谢初鸿早把这笔账,在心里算了个清清楚楚。 周什一背着书包站在旁边已经听傻了。哪怕他猜到症结所在可能是钱,也根本没往这么深处想过。 结果谢初鸿不仅想了,还连带把后面工作、定居、买房全都考虑过了。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尤其还是钱这种敏感话题。 周什一其实能感觉到,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了,燕若若肯定不至于当着他的面说。 你弟弟是我的宝贝,我想给他最好的,但你也是我的宝贝。如果你真心实意觉得港大好,我当然不会说什么,但妈妈知道其实你想去外面看看。女人脸上的表情已经很难过了,因为家庭坏境给孩子拖后腿,一直让她觉得自己很没用,你刚刚讲的那些话,只是从结果上看好像没问题,但思路不对。 谢鹤城不在,哪怕她给谢初鸿找的后爸人再好,总归也没有血缘关系,谢初鸿不愿意跟他讲心里话很正常。 路灯下,女人披着外套的单薄身影被夜幕勾勒:什一的爸爸妈妈都是很有办法、很会思考的人,如果你不愿意跟妈妈聊天,就跟什一聊。 虽然教不好自己的孩子得麻烦别人,说出去真的很丢人,但妈妈不想因为自己的面子,把你耽误了。 青春期只有一次,她了解自己的儿子,当然也想给谢初鸿最好的。 临到分别,周什一感觉燕若若对自己道歉时,已经快哭出来了,说她这么拜托他们家里,真的又自私、又难为情。 周什一慌得连连摆手,整张脸上满满都是不知所措:其实我爸妈挺高兴家里多个弟弟跟我作伴的,因为我平时也没什么朋友,初鸿成绩好,我总缠着他给我讲题、占他时间,我还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燕若若深深看他:今天一见到你我就知道,秋芸跟常毅真的把你教得很好。 教的好吗? 以前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周什一真没想过。 但现在碰到谢初鸿,他像是找到了一面镜子,所有好的、坏的,中庸的通通印在里面。 走出小区大门。 周什一声音沉沉的:阿姨好像哭了。 正常。她很爱哭。 路灯下,望着自己脚尖的少年明明笑着,却让周什一觉得他也跟着哭了。 就跟他总唱的一样。 周什一忽然问他:去吃烧烤吗? 谢初鸿眨眼:不回家吗? 不回了,你又不想回。 那我要喝酒。 那我又得你背回去? 你上次还说我轻! 你都记得?我还以为你喝断片了。 我是酒量差,但从来不断片。谢初鸿咧嘴,厉害不? 周什一中肯:厉害。 结果谢初鸿:厉害屁!喝酒都消不了愁,不惨吗! 周什一: 周什一:你是不是有病? 谢初鸿直接笑疯了,教他:你应该噎我,喝酒本来就不消愁,如果什么事只要喝一顿就不愁了,那多半也就不喝了。 只有逃脱不开的东西,才叫烦恼。 能逃开,说明无关紧要。 第35章 两人到烧烤摊时, 江边正热闹。 你以前也喜欢来吗?周什一觉得以谢初鸿以前的家境,不像是会来这里的人。 果然,谢初鸿:从学校搬出来一个人住以后吧, 有天晚上路过。 至于为什么会路过, 谢初鸿已经记不得了, 只记得当时一眼被这里的烟火气吸引, 有种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 这里都能风雨无阻地亮起招牌的感觉,让人很放松。 这一次, 谢初鸿有点好奇周什一的酒量。 周什一劝:我也不知道我能喝多少, 你不要再喝了。 先前的两杯红酒,已经让少年脸上泛起红润, 被背后灯红酒绿的江景, 乱七八糟衬在一起。 但谢初鸿不肯:啤酒又没关系,上次是因为不小心喝了白的。 我如果也醉了,谁背你回去。周什一有点无奈,把纸笔从谢初鸿手里拿过来,决定亲自点单, 这顿我请你吧,我妈给了我给你买礼物的钱,我还没想好怎么花。 谢初鸿摆手:那挺好, 吃了吧。 说他什么都不缺, 不是燕若若夸大其词, 确实是他想要的, 旁的人送不来:所以你那件外套呢, 说好穿给我妈看, 怎么最后还是塞书包里了。 本来也不是穿给你妈看的。两人刚刚在家里都没吃好, 周什一拿着笔写得眼都没抬一下。 谢初鸿盯着人思考了三秒,周什一果断在他说出结论前抬手叫了老板下单,望过来的眼神满是讨饶:你就装不知道,给我个机会。 谢初鸿乐了:好嘛。 他哥真的是非常可爱。 周什一若无其事错开视线:你是学了什么读心术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谢初鸿神神秘秘冲他勾手指。 周什一靠过去却听见:你偷偷告诉我,这话你是不是已经在心里憋很久了,一早就想问我? 周什一: 行吧,读心术实锤。 后来关于读书的问题,是谢初鸿戳着猪脑自己先提起的:我就说你迟早会知道。 那先前去驻唱其实也是想攒钱去北京吗,给叔叔阿姨减轻一点负担?就算周什一没仔细了解过,也知道国际学校的学费不会便宜,你昨天还在厕所里看去北京的机票。 要不我一直不愿意告诉你。说着,谢初鸿开始大口大口往肚子里灌酒,自己挣钱出去读书什么的,太中二了,我也是要面子的。 所以你每次考试真的没尽全力吗?周什一都觉得不可思议。 在他心里,谢初鸿的成绩已经够好了,结果这竟然还不是全力以赴。 这么想想,白斯明对他苛刻不仅不无道理,甚至有点了不起,这都能看出来。 不然你以为叔叔问我想去哪读书,能问得这么没心理负担吗。谢初鸿握住酒瓶给自己倒酒。 周什一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现在的成绩,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去北京读不如港大的学校也没必要,他早就在心里估计过了,觉得我这里的费用能省,才会动把我弟弟送去读国际学校的心思。 我以前的时候,我妈就想我去,但我爸没同意。谢初鸿不管到哪都喜欢撑着脸,一没人看着就开始坐没坐相,还有王妮。王妮对画画一直很感兴趣,以后应该会当美术生,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江边的风打在人身上凉飕飕的。 谢初鸿垂眸扒拉自己盘里沾着孜然、烤蔫的韭菜:王叔叔是很好的人,对我妈好,对我也好,如果我能去北京,他肯定怎么都会送我去 再后面的话,没出口周什一也懂了。 作为独生子,他从来没考虑过去北京读书是一件多大开销的事,感觉就跟上小学、中学没什么两样,父母给生活费是理所当然。 但谢初鸿不一样,他下面有两个缺口更大的弟弟妹妹。 如果这个时候,他的成绩还呈现出一种清北有望的趋势,叔叔一定会有心理压力。 那不是可以兼职吗,到时候读大学,辛苦一点出来兼职呢? 周什一努力尝试给出不一样的答案,只是结果都不太好。 他甚至在谢初鸿撑头望过来的眼神里读出了宠溺,像是稀罕他童言无忌:嗯,让我想想如果以后哥你的孩子明明可以上港大,离家近,费用支出又低,还能随时见到他,你愿意让你的孩子不远万里去北京吗? 男孩子是无所谓,生活费少点就少点,但哥你就不怕你的孩子在学校里,会因为经济差距悬殊被人笑话、自卑吗?你就不怕他省吃俭用坏了身体吗?明明在家里这么舒服,你舍得他勤工俭学去兼职吗? 谢初鸿每问出一个问题,周什一眼里的茫然就增加一点,这些问题离他又遥远、又不切实际,他自己说话都没什么底气:就当是磨炼呢? 谢初鸿始终笑着,只是蒙着醉意的双眸已然失去焦点:我不是没有优渥过 以他哥的成长环境,可能很难理解他现在其实就在过由奢入俭的生活,再让他远走他乡更辛苦些,燕若若怎么可能受得了。 我妈是个心肠很软的人,她已经不想我再受委屈了,不对我提任何要求,只要我开开心心,健健康康。 周什一刚想说阿姨的态度明明是希望他出去,就听谢初鸿又说。 确实不是读不起,但如果是你,你愿意让家里捉襟见肘只为了供你读书吗?我自尊心是受不了的。 我弟弟是叔叔的孩子,我不是。 我是家里年纪最大的,港大本来也足够好了,清北更不是我想上就能上的。 周什一:先试一下呢 谢初鸿失笑:现在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没必要白费力气。 周什一彻底不说话了。 他私心里觉得这种逃避麻烦的心态不对,考个好分数也绝不是白费力气,但那天谢初鸿说他还是小孩,不懂换位思考的话始终哽在心头。 周什一逼迫自己尝试站在他的角度思考问题。 如果谢初鸿去北京,他妈妈肯定不愿意让他受委屈,但不受委屈,他弟弟读国际学校的事就悬。 归根结底,花的还是王妮爸爸的钱,这里补了,那边就缺了,谢初鸿最最接受不了这个。 现在摆在他们眼前的,就是一道无解题。 起码对那个时候刚刚成年的他们来说,是。 对不起啊周什一声音闷闷的。 谢初鸿继续倒酒:怎么又道歉,是我的问题。 不是,是我想当然了。周什一为自己先前的小肚鸡肠觉得羞愧,明明是同龄人,我都不知道你考虑了这么多。 其实我考虑的不多。谢初鸿敛眸,只是对于十八岁来说有点多。 四周嘈杂的聊天吆喝依旧不绝于耳,两人这一方小桌摊却静了。 周什一直勾勾看过来的模样让谢初鸿觉得可爱,掀开眼皮问他: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跟喜欢我一样,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周什一当时想,误会就误会。 谢初鸿却像听见他的心声,朗笑撑脸说:只有三岁会背三字经才被叫成天才,可能你现在觉得我特别,但以后就不会了。 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泯然众人的一天。 谢初鸿望着酒杯笑:迷人的不是我,是十八岁。 音落,烧烤桌上静了几秒。 谢初鸿听清自己刚刚说了什么,首先自己就把自己逗乐了,摆手直呼周什一把他打包带走,他这是真醉了。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30) 但周什一没动,选择趁火打劫:那那天你跟白斯明是在吵什么,还是因为成绩吗? 谢初鸿高深莫测:那就更丢人了。 怎么丢人?周什一坐直身子。 谢初鸿含着答案的嘴刚要张开,陡然改口笑:当我男朋友就告诉你! 周什一: 这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谢初鸿不满:哥你怎么完全不问我许愿许了什么? 周什一无声摇头:不了不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猜不出他是想要个男朋友实属有点困难。 周什一主动给他满上酒说:你接着喝吧,再多喝两口,我好直接背走。 谢初鸿不出所料,又一场烂醉。 周什一已经从桌对面,换到了谢初鸿同侧,几乎是靠在椅子上看着人醉的。 周什一估摸他还剩最后一口量,醉态尽显的某人却忽然说:要不要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眼前人握着酒杯脸颊绯红,从耳根一路烧到眼眶,手指关节都是红的,盯着你的眼里波光流转,周什一光是看着,都觉得自己有点醉了:只要不是告诉我许了什么愿。 谢初鸿胡乱摇头:不是不是 周什一:我可以背你走了? 也不是!谢初鸿脑袋摇得更狠,我要是说了,你绝对绝对不准告诉别人尤其是王妮! 这记仇的,周什一好笑配合:不告诉她。 得到满意的答复,谢初鸿半梦半醒间翘起一点唇,人还趴在桌上起不来,手指便再次朝他勾了勾,模样煞有介事,饶是周什一已经上过一次当,也还是忍不住倾身过去。 谢初鸿伸臂一把箍住他的脖子,便将自己吐纳着热气的唇递到了周什一耳廓上,悄声狂喊:秘密是,哥你今天好帅。 周什一登时心头一热。 等他回神再看回谢初鸿,却发现谢初鸿已然合上眼、抵着他的脖子睡了个不省人事。 烧烤摊氛围热络依旧,漫天的红灯印在江水里。 吹牛、拼酒的客人们还在继续,没人注意到他们这个角落。 面若桃花的少年偎在周什一脖颈间,凉爽的晚风从江面徐徐吹过来,拨在周什一滚烫的心尖上,让他只觉得自己傻得好笑。 先前听完这人的十八岁理论,他竟然鬼迷心窍,还真在心里仔细分辨了一下吸引自己的到底是什么。 但十八岁的那么多,跟他有关系的,其实也只有他怀里这一个。 周什一终于从包里把自己藏了一天的外套,拿出来给人披上。 谢初鸿有所察般,像是早知道这是要送给他的,顺从将自己裹进外套里,讷讷吐出两个字:我的。 你的。 周什一都被他精明又迷糊的样看笑了,刚要帮忙把拉链拉好,醉的眼都睁不开的人便顺势抓到他手背上,霸道:也是我的。 周什一静了两秒:都是你的。 第36章 在位置上安置好人, 周什一起身找老板结账,正准备掏手机扫码就被拦住了,老板说他们不用给钱, 以后来吃都不用给。 周什一怀疑自己也被那几瓶啤酒喝飘了:不用给钱? 老板笑着从兜里掏出手机, 指着屏幕问:是这个吧?上次跟你们一起来吃东西的大哥。 那是个微信头像,都不需要周什一特地凑近, 就能看到上头显眼的大金链子。 他说你们吃东西, 直接找他要账就行。老板说着点开聊天界面,给他展示转账记录。 看时间,他们刚来没多久这单的钱那大哥就帮着结了,聊天框里还有自己手写的下单照片估计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凭证。 周什一愣了一下才想起打开微信,入眼便是那大哥的消息。 搞完对象早点回家,别让阿姨担心 你打钱我也不会收的(老年微笑.jpg) 当然, 他还是转了。 收不收是人家的事, 转不转,是他的事。 等周什一重回座位, 谢初鸿已经掌握这件外套的精髓,大半张脸没进领口、缩在衣服里睡得正香。 两人的校服早在靠近烧烤摊时,就被塞进包里。 晚上风凉, 周什一自己只穿一件单薄的短T, 却对谢初鸿身上前前后后检查了好几遍, 最后确认包裹严实扛上肩, 谢初鸿才意思着哼唧两声睁一下眼。 人是醉了,两条胳膊倒在周什一脖子上箍得死劲。 周什一被勒得气都快断,还在担心谢初鸿:抱紧, 别掉下去了。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个烂好人, 很难对人说出拒绝的话, 但要论保护欲,背上这个绝对是独一份。 谢初鸿比他想象中的,要柔软得多。 从烧烤摊走出夜市,放眼望去的沿江大道又宽又直,一眼根本看不到头。 周围的夜渐渐深了,头顶的天却始终留恋人间烟火,迟迟不肯褪下染上的棕红。 周什一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在城市的天空见过星星了,背着人竟然有几分闲适。 上回说谢初鸿轻,不是他打肿脸充胖子。 谢初鸿身上确实没几两肉,挑嘴挑得光剩一副骨头架子,下巴尖尖地搁在肩上甚至有些硌人。 背上人大概昏昏沉沉眯了七八分钟,不知道是酒劲被风吹散了,还是眯着眼睡无聊了,周什一正认真走着路,就觉搭在他胸前的一双手开始不老实,满口被酒精熏低的哑嗓:哥你胸好大啊,也跟白斯明一样偷偷运动吗 周什一被他手下这一捏,痒得险些把人扔出去:以前还在三中的时候,周末会跟我爸妈出去运动。 最近他爸妈公司忙,他自己又总跟谢初鸿黏一起。 谢初鸿深深呼出一口酒气:真好,可以一家人出去 听着是可怜兮兮卖惨的话,周什一却只想说:你能不能别摸了? 我没摸,我只是搭一下。谢初鸿狡黠咧嘴。 周什一气笑:不要撒娇。 刚认识的时候,谁能想到眼也不眨碎瓶子的人,会这么搂着你脖子哼唧。 我没撒娇。谢初鸿说着跟来劲一样,盘腿用力凑到周什一侧脸就是一口吧唧,熏了人满鼻子酒气。 别乱动。周什一无奈。 摸胸也好,亲脸也好,他现在明知道谢初鸿是弯的,心情依旧出奇地平静,只想这人安安生生待在他背上消停会。 结果谢初鸿闹完刚老实还没半刻,周什一就觉勒在脖子上的胳膊陡然一紧,栽在他后颈的人再次抬头:有人摸我屁股! 周什一眉心一跳,赶紧回头看。 背后空无一人,谢初鸿却还在他背上嚷嚷。 周什一问他是谁摸的,他也就说不知道。 周什一蒙了:现在还在摸吗? 昂,还在摸的。 谢初鸿说这话时眼都没睁开,委委屈屈的,鼻音很重,脑袋刚要重新耷拉下去,便觉屁股上感觉更不对了。 周什一赶在他支棱起来前开口:这次是我。 谢初鸿迷糊了两秒,安心摔回周什一背上:昂。 是你的手机。周什一握着他的膝弯把人往上颠了颠,单手看消息,夏晚黎刚给你打了语音,还发了消息。 谢初鸿不服气噘嘴:不是约好过了十二点才道歉吗,我今天是寿星,才不道歉 周什一失笑,心说这是真醉得不轻。 你什么时候跟他约了,是人家主动找的你。 其实夏晚黎白天找谢初鸿麻烦以后,也就刚开始在气头上,后来转念想想,如果谢初鸿的理想院校确实是港大,那他怒其不争有什么用,别人的确没必要照顾他的情绪。 夏晚黎犹豫过,要不要给谢初鸿发个消息道歉,但他只要一想到自己把人甩了出校门那个难得的神气劲,就拉不下脸,觉得自己没用。 他这样跟白天那些围在谢初鸿身边,只会安慰不痛不痒场面话的人有什么分别,根本安慰不到点上。 这个最让我生气! 池澈刚下课,就看到某个几天不回消息的人正对他消息轰炸,抬手回复。 这有什么好气的,你不是都送他奶了吗 安慰的很在点啊 说起这个,夏晚黎更气了,抬手一串生气的表情包刷屏。 但他转手就送周什一了! 天知道他坐在后面,听见谢初鸿那句满不在乎的一瓶奶而已有多委屈,埋着脑袋眼眶都酸了。 奶怎么了,他就很喜欢喝奶啊,如果有人送他牛奶他肯定无敌高兴 池澈打字安抚。 那是谢初鸿的问题,我们送礼物的,肯定送自己最想要的 谁管他们啊,我们自己爽了就行了 这歪理,夏晚黎看着竟然觉得有几分道理。 但我完全不知道初鸿最近怎么了,他都不给我说 你还挺霸道,连大家有点自己的小秘密都不准 那不一样!因为感觉周什一什么都知道!我就好气! 池澈总不能把谢初鸿说自己跟周什一接吻的话转给这小傻子看,只得委婉说。 你跟谁比不好,非跟什一比 他们家里长辈都认识,肯定跟我们不一样 怕人自己钻牛角尖,池澈紧跟着补充。 你个假粉,还说自己多喜欢初鸿,连今天是他生日都不记得 抓紧时间最后再气一下,就赶紧在十二点以前去给人说生日快乐吧 夏晚黎:! 我都忘了初鸿年纪比我还小! 池澈计划通。 对嘛,其实他也就是小屁孩一个,你比我们大,肯定得让着我们点 有理 这么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能原谅的了(嘻嘻.jpg) 本就非常后悔自己乱发了脾气的人,光速为自己找好开解的借口,附和得煞有介事。 那头谢初鸿还趴在周什一肩上昏昏欲睡:夏晚黎给我发什么了 点开前,周什一以为自己看到的会是道歉,哪想到竟然满满一屏幕都是对自己狐狸精的辱骂。 周什一挑挑拣拣,划到最后才找到两句能汇报的:他就给你道歉了,说他不是因为你没把名额给他生气,只是气你不珍惜自己。 谢初鸿哽了半天才挤出一个哦:那你就帮我回我不知道珍惜没关系,周什一知道。 周什一:? 谢初鸿:或者让他别气了,我又没把名额让给周什一。 周什一: 敢情你还知道。 周什一选择放弃:我帮你回完了,就说你本来也想找他道歉,让他别往心里去。 谢初鸿哼笑,说这话一看就不是他说的。 周什一都没来得及不服气,夏晚黎的语音电话就来了。 谢初鸿扒着人醉醺醺地幸灾乐祸:你完了,深更半夜的,我喝多了,你用我的手机。 周什一:我已经接 谢初鸿:还摸我屁股。 周什一:了。 电话那头果然传来奶龙咆哮:周什一你为了摸初鸿屁股把他灌醉了?你还是不是人! 周什一:? 事情是这样的? 谢初鸿笑嘻嘻帮人翻译:他说你禽兽。 你少说两句周什一背着人头都大了。 夏晚黎却:你欺负他还不让他说话!!! 周什一: 也不知道现在跳进边上的江里,还来不来得及洗清。 谢初鸿第二天睁眼,感觉自己脑子都要炸了。 比白斯明、大金链子那次还离谱,不止胸闷,连带着腰也酸、背也痛,喝了假酒一样,伸手往旁边摸,果然还躺着一个。 不用看也知道是他哥,就是这个手感怎么......等等。 谢初鸿仔细感知了一下身下硬邦邦的床板,瞬间清醒了这不是他的租房! 这间房里窗帘紧闭,光线很暗,只能大概看出是贴了墙纸,顶上天花板吊顶设计得很漂亮,谢初鸿思绪跟着上面繁复的石膏线走完一圈,才将视线挪向手边侧身背对他的人。 周什一向来喜欢侧睡,眼下大半个身子露在被子外,肌肉线条很流畅,片缕不着,肩胛骨上几道格外醒目的抓痕,直接让谢初鸿最后一丝宿醉的迷糊也没了。 呆滞几秒,他小心翼翼掀开搭在自己胸口的被子往里望相似的境况。 谢初鸿唰一下从床上坐直,脑海里最后的记忆片段,还停留在周什一背着他接夏晚黎的电话,对自己昨晚是怎么睡到这张床上的毫无印象。 混乱里,谢初鸿正试图理清思路,房间门就被从外面推开。 光亮照进来,和周妈妈对上视线的第一瞬,谢初鸿脑子里彻底炸了锅。 现在的状况是,他自己一件衣服没穿地坐在床头,手边躺着同样赤条条、且负伤的周什一...... 几秒静默,秋芸光速合上门退出去。 本以为自己就要面临人生滑铁卢的谢初鸿,只听她懊悔的道歉声从房外传进来:哎不好意思啊初鸿,阿姨有点睡糊涂了,忘了你也在。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31) 谢初鸿蒙了。 旁边熟睡的人被吵醒,眼睛都没睁开就开始冲门口喊:说了多少次了不要不敲门直接进来! 谢初鸿:? 口吻这么狂吗,是他疯了,还是周什一疯了? 结果阿姨还在门口道歉:对不起嘛,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午饭想吃什么...... 周什一已经翻过身,谢初鸿以为他怎么也得对着自己裸体愣上几秒。 结果周什一:我都行,初鸿爱吃鸭胗。 行,那你们再睡会。 下次敲门! 知道了!对不起嘛! 安静听完全程的谢初鸿彻底蒙了。 周什一卧室里的窗帘遮光效果很好。 谢初鸿坐在一片昏暗里静默良久才勉强自己问出一句:......昨天我醉了以后,你也喝多了? 周什一揉着眼睛看他:什么喝多了,你不记得我们昨天晚上了? 谢初鸿心头一紧,很谨慎:什么我们昨天晚上,你说话注意点,别黄啊。 周什一好笑:你还说你不断片。 他现在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混混沌沌拽上枕边人的胳膊,便连人带被子一起捉回了怀里,一把低哑的嗓音响在谢初鸿头顶,话音里满是疲惫和不可说。 为什么来我家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我被你缠到三四点才睡,怎么感觉你一点都不困? 谢初鸿:? 他缠周什一? 是他想的那种缠吗??? 第37章 感受着贴在身后火热的躯体, 谢初鸿宿醉严重的脑子里一团乱麻。 周什一已然困顿地整个人蒙进被子,额头抵在他突出的蝴蝶骨上。 谢初鸿费了好半晌劲,才撬开禁锢在自己腰间的胳膊, 翻过身问他:所以我为什么会在你家? 周什一的声音从被褥里闷闷传出:你自己要来的 怎么可能!谢初鸿完全不信,他觉得自己就是醉成烂泥, 也不可能主动要求这个。 但周什一是特别不能缺觉的类型, 光看他说话含含糊糊的架势也知道,昨天晚上是真累了:我本来已经把你背到你小区门口了, 结果你突然说想睡我的床, 还要我陪你一起睡 谢初鸿语塞。 这话倒是有点像他说的。 但睡就睡, 为什么会光着身子? 有周什一这句话牵头, 昨晚混乱的记忆在谢初鸿宿醉严重的脑子里一点点回笼。 沿江大道上夏晚黎的求和电话, 小区门口自己趴在周什一背上的无理要求,以及打开门看到他们两个的周妈妈 谢初鸿一回忆起当时阿姨脸上精彩的表情就窒息了。 天知道他上一次这么丢人是什么时候, 比给周什一坦白他那点中二的小九九丢人的多得多。 你们怎么突然回、初鸿怎么了?周妈妈大半夜被自己儿子的敲门响从床上叫起来,人都是蒙的。 先让我进去。 等不及解释, 周什一首先经过他妈进门,把人放到沙发上, 整个背后都汗湿了,抄起茶几上的水杯大口大口往肚子里灌。 哪怕谢初鸿再轻,那也是个大男生。 周什一把他从沿江大道背到他家小区门口,就已经开始觉得累了,结果谢初鸿不肯回家, 手机又没电, 他想叫网约车都没辙, 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把人朝自己家扛。 前前后后加起来, 负重徒步四十分钟绝对是有的。 这是喝醉了吗?秋芸看着眼前侧躺在沙发上、脸上异常潮红的人错愕。 周什一抱着茶壶一口气干下三杯才觉得回魂, 撑着膝盖解释:其实没多少,只是他酒量差。 跟坏孩子待久了,周什一现在打掩护都不需要提前排练,三两句就把谢初鸿这幅醉态,推到了在他家喝的酒头上。 他以前没怎么喝过,不知道两杯红酒就不行了。 那怎么突然想着回来了?不是都打招呼说睡在租房吗。 秋芸很快注意到谢初鸿紧皱的眉宇,觉得孩子多半是喝醉了难受,想着帮他把自家儿子那件裹在他身上的外套脱下来。 结果她手刚伸过去、拉链都还没碰上,就被本该神志不清的小酒鬼啪一下拍开了,力道不客气得整个客厅都能听见脆响手背上落下一道红印。 母子俩纷纷愣住。 不准抢。少年大半张瓜子脸仍旧埋在外套领口里,声音迷糊不失力度。 估计是把他妈当成他了。 秋芸什么时候见过小乖乖这模样。 周什一正紧张谢初鸿辛苦维护的人设崩塌,却见他妈反倒乐了:怎么感觉喝多了比平时还可爱点。 周什一所有上赶着圆场的话都被哽在嗓子眼里,眼睁睁看着他妈俯身过去,对人好声好气地哄:都回家了还捂着,不热吗初鸿? 不热。谢初鸿一口回绝,护食般抱着身上的外套。 秋芸笑得更欢了,都没想到自己还能在谢初鸿身上体会到逗孩子的乐趣,故意说:但这件外套是你哥的啊,得脱下来还给你哥了。 不还,我哥送我了!说着,谢初鸿眉头紧皱,相当不满地找了周什一的茬,都送给我了为什么还要我还回去,我说过我不断片的 秋芸神色一秒古怪:这外套是你哥送你的生日礼物? 谢初鸿缩在外套里把自己抱得更紧:对啊,都是我的! 秋芸视线立刻落到一旁已然开始扶额装死的儿子身上:那我给你哥买礼物的钱去哪了?他就这么糊弄你? 不消周什一张嘴,谢初鸿就主动帮他招了:吃掉了!我哥请我吃了好吃的! 周什一: 没敢说那烧烤其实也不是他请的,只能仗着谢初鸿醉酒,抬手捂住人耳朵说:初鸿确实什么都不缺,我想不到能送他什么了,他衣柜里的衣服根本不是我送得起的价格。 秋芸想想孩子以前的家庭条件,觉得也是,索性跟着将自己的手也覆到了儿子手背上,小声问:今天跟着一起回去吃饭感觉怎么样? 周什一眨了下眼:什么感觉怎么样? 秋芸不放心,抬手把自己另一只手也一起捂到谢初鸿耳朵上:就初鸿后爸啊,不是家里还有弟弟妹妹什么的吗,他们对初鸿好吗? 虽然燕若若总给她说挺好,但孩子的视角终归更真切些。 周什一挠头:我也有点说不好,叔叔人是挺好的。 人挺好你还说不好? 但那个妹妹好像不是很喜欢初鸿。这种背后打这种小报告的事,周什一尽量措辞严谨,然后弟弟年纪还小,看不出来什么,虽然哥哥、哥哥也叫,但整体就不是很亲的感觉吧。 秋芸叹气:也算预料之中,毕竟这么个情况,不亲也能理解。 窗外清冷的月光洒在客厅地上,安静勾勒着谢初鸿眉头紧皱的侧脸,秋芸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朝自家儿子大腿上狠拍一下:你倒是再多疼你弟弟一点! 周什一压低嗓门无辜瞪眼:还不疼吗!他要回家,我就背他回家,他想睡我的床,我就把他背回睡我的床,都这样了还要怎么疼! 再疼就真要当男朋友了! 你这么大块头,背一下怎么了。秋芸不满睨人,你没问问初鸿有什么生日愿望? 周什一持续哽住:没问。 那也得你受得了我才敢问。 毫不知内情的秋芸怒其不争:聊天的时候哑巴就算了,关键时刻也掉链子。 周什一有苦不能言,只能委婉表示以自己的能力,应该很难满足。 结果秋芸大手一挥:你不用管能不能满足,你就先打听,如果你一个人实现不了,我跟你爸来凑。 周什一:? 是吧老公。说着秋芸便越过周什一,给倚到客厅墙边的周常德递了个眼色。 一片昏暗里,周常德都不知是什么时候从床上跟着爬起来的,也不走近,只简单冲两人比了个ok的手势。 秋芸满意看回自家儿子:反正你先问,能搞定就不告诉我们,搞不定就偷偷告诉我们,我们帮你。 周什一: 这事他还真是有点拿不准是不是他自己一个人能决定的 秋芸瞪他:听见没! 周什一硬着头皮:听见了! 也不知道他妈要是知道谢初鸿的愿望是想他们儿子当男朋友,还会不会这么积极 想起这些,谢初鸿坐上周什一家餐桌的时候,整个人都还在呆滞里。 理解孩子要面子,秋芸帮他端来碗醒酒汤安抚:你酒品比什一他爸好多了,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干,躺床上就睡了。 谢初鸿听见自己嗓子眼冒出的应答涩涩的,顶着一桌人注视,机械端碗往嘴里灌,看着是喝多断片被秋芸的话糊弄过去了,实则在心里把自己罪行罗列得清清楚楚。 别说抱着周什一的外套不肯放,就连打阿姨手背的那一下谢初鸿都记得。 后来阿姨连夜帮他把书房的床铺好,他还不肯睡,怎么样都要扒着他哥。 还吐了。 周什一光是帮他洗头洗澡就弄到凌晨三四点。 等他好不容易如愿上了他哥的床,自己不肯穿衣服就算了,还不让他哥穿,絮絮叨叨说什么天热,怕他闷坏。 如果不是周什一最后实在被闹得没办法,采取强制暴力镇压的手段,只怕今天早上谢初鸿睁开眼,连自己身上的内裤都不会看见 至于周什一背上那几道抓|痕,自然是跟他扯皮打架时抓的。 为了让自己不乱动,周什一已经抱了他一整个晚上,难怪今天早上捉他的姿势那么熟练 谢初鸿发誓,如果以后周什一问他昨天晚上到底断片没,他就是把自己脸打肿,也绝不承认。 好在秋芸的关注点一直在他跟周什一的关系上,欣慰:都成年了,时不时喝一点酒没什么,主要是看你们两个相处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 谢初鸿权当自己没看出阿姨的深藏功与名,乖巧笑笑:我跟哥一直很好。 秋芸没察觉出问题,反而是周常德看向自己儿子:怎么想着送外套给初鸿当礼物? 周什一现在脑子还有点转不动,昨天晚上搞定谢初鸿花了太多精力,一觉睡到中午也不解困,一五一十交代:具体因为什么忘了,反正有一次动过这个念头,就送了。 周爸爸也不追问,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句:那今天晚上空吗?可以搬家。 周什一脑子里的弦立马绷紧了,想也没想就要拒绝:啊不空,初鸿他老板 谢初鸿果断岔开:我老班上的同学今天晚上过生日,以前高一的时候分过一次班,大家关系很好,邀请我过去。 周什一咬着筷子,瞬间清醒。 周常德透过镜片看两人:那挺巧的,生日只隔了一天。 哎我还以为你们晚上肯定能留下吃饭,买了好多菜,有初鸿爱吃的鲈鱼,打算我们关上门再帮着过个生日来着。秋芸也明显开始试探。 周什一刚刚说错了话,已经有点不敢开口。 眨眼的工夫,谢初鸿就看着手里的醒酒汤改变了主意:那我等下给同学说一声,晚上去送个礼物就回来吃饭。 周什一迟疑看他:瑶姐那边没关系吗? 谢初鸿神色不变,却没给出回应。 不知道是宿醉没醒,还是猛然一下事情来得太多太突然。 谢初鸿一顿午饭吃得心不在焉,几乎被深埋心底的不踏实淹没,好几次没注意听叔叔阿姨对他说话,还在最后下桌时,险些碰翻自己的碗。 周什一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还在暗自为自己的口误愧疚心慌,一见人放下饭碗,立马也跟着起身了。 谢初鸿看着紧跟在他身后进房间的人,关上门第一句就说了:你爸妈肯定知道了。 周什一这回自己点了炮,再没法像先前那样冷静镇定地安抚人:知道什么了? 我不确定,但肯定知道了点什么。谢初鸿直觉很强烈,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沉吟问他,你爸以前是不是找你问过我的事? 没问周什一猛然一顿,问我你的兴趣爱好算吗? 你说什么了? 我有点记不清了就说了你英语好,喜欢看英剧、美剧,喜欢听歌,哦,然后还说你会看股票,很厉害 周什一最后两个字音落,两人双双凝固在彼此对视的眼眸里。 谢初鸿:难怪。 他就说明明不至于,怎么叔叔阿姨忽然就笃定他有问题了。 门外,猫在门口听墙角的秋芸嘚嘚瑟瑟给了自己老公一个眼神:你看我就说! 周常德无声笑了笑,倚着门框在她额角落下一吻:我老婆最棒。 两个孩子可能永远想不到,让他们最先暴露的,并不是股票,而是周什一总用蓝牙音箱外放的那首英文歌。 第38章 发现问题的, 是周常德。 最终确定下来有问题,是秋芸。 实在是那首歌的腔调和语速太容易听清歌词,周常德路过门口没几次就回头查到了, 发现这首歌的歌名和歌词一致,就叫《Laughing on the Outside》, 对上周什一那天给他说的谢初鸿爱看外剧,正好找到这首歌被用做一部英剧的插曲。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32) 奈何他工作忙,实在找不到空闲静下心看,只能央着秋芸来。 秋芸最初被拜托的时候还觉得他大惊小怪,一首歌、一部电视剧而已, 但后来再把那电视剧名字仔细一看, 《The End of the F***ing World》。 秋芸吓得赶紧找杂志社的同事们打听,发现自己一提起来竟然不少人知道,甚至随口能学着主角的口吻,给她把开头三句台词背出来。 I'm James. I'm 17. And I'm pretty sure I'm a psychopath. 青春犯罪题材。 这下都不用周常德再说, 秋芸自己首先上了心。除了暂时没工夫把这剧一集集点开看,她前后从别人嘴里听说, 到上网翻影评,把对这部剧能了解的基本全了解了,歌单近期播放里全是剧里用过的插曲, 每一首、每一句歌词她都仔细研究过。 站在自家儿子卧室门口, 秋芸给自己老公递了个眼神,周常德正准备抬手敲门, 就听谢初鸿在里面忽然喊了声姐。 夫妻俩皆是一愣,再继续听, 才知道竟然是在讲今天晚上过生日的事。 谢初鸿就躺倒在周什一床上给瑶姐打电话, 也没解释太清楚, 只说自己晚上得跟长辈吃饭,没法久待,可能露一下脸就得走。 瑶姐明显觉得可惜:好吧,那你跟你小男朋友早点过来,五点来得及吗? 谢初鸿大概算了一下,从周什一家打车去Cold Blue也就十几分钟的事:五点应该可以的,我等下再找斌斌说一下吧,现在就是先给姐你打声招呼。 行,不过你们两个学生就别买什么礼物了,空手来吧,就当朋友见见面。 谢初鸿长出一口气,一句谢谢姐刚说完,门口便传来敲门响,吓得他三言两句赶紧把电话挂了,有种被捉奸在床的心虚感。 周常德这回没有和稀泥的打算,一进房间开门见山:刚刚是在打电话说晚上过生日的事吗,不是说同学,怎么还喊姐? 就朋友之间的叫法。谢初鸿忍不住瞪眼看向周什一,你家隔音效果这么差你不早说? 周什一:我以为我爸妈还在吃饭! 周常德看他们:现在朋友之间这样叫吗,我听着说话口吻,还以为是在跟长辈打电话。 谢初鸿笑了两声想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说跟那边已经说好了。 结果周常德也笑:过生日是在同学家里还是哪,正好我临时得出去办点事,可以顺带捎你们一程。 谢初鸿脸上的乖巧顿时开始挂不住,第一次觉得自己在笑这件事上碰到了对手。 房间里氛围有一秒的凝固。 一个呼吸的静默,谢初鸿便再次快速做出了选择,决定从比较保险的部分开始试探:是我妈妈拜托叔叔阿姨什么了吗? 周常德站在房间门口甚至没往里走,像是从最开始就料到现在的局面,抬手将手边的房门彻底推开:去客厅说吧,阿姨准备了丁香茶。 丁香茶?谢初鸿愣了一下。 养胃,也解酒。 周常德笑笑留下这句话,便转身走在前面率先出去了。 周什一坐在旁边始终有点云里雾里,但有一点他明白了,那就是谢初鸿直觉的对他爸妈肯定知道什么了。 周什一哑然:你是准备全都说吗? 他都形容不出谢初鸿当时是什么表情,疲惫几乎全都刻在脸上,却又在两人踏出房门的那一刻,猛然重新挺直腰,长出一口气。 反正不会说想要你当我男朋友。 客厅里。 周常德没像谢初鸿想象里的那样直切主题,而是拿紫砂壶帮盘里所有杯盏斟满了茶水:什一可能还没给你提过,从他十岁开始,每年过生日,我都会给他讲一条法理。 啊、是周什一挠了下后脑勺。 比起谢初鸿,似乎他更像那个宿醉的,明显还有点没从现在直转急下的状况里回神。 谢初鸿猜到了这是打算借着法理引入正题,但他确实没想到自己会听到接下来这句话。 周常德说:虽然这次不是什一过生日,但在我们家,初鸿你过生日,也跟什一过没什么区别了。 丁香甘苦的茶香充斥鼻腔,茶汤清亮,少年递到唇边的杯盏忽然就顿住了。 阿姨在厨房里忙碌着,厨门紧闭,丝毫没有旁听的意思。 叔叔倚坐在沙发上,身上照着午后客厅落地窗外透亮的阳光,任茶杯里微微冒出的热气,将他镜片暖出一小片白雾,问:什一还记得十岁生日,我给你讲的第一条是什么吗? 记得的。周什一挠头回答,对身心尚未成熟、缺乏社会经验的未成年人,限制他们,是为了保护他们。 周常德望向谢初鸿,似乎在询问他听懂了没有。 大概能懂,小孩做小孩该做的事,学生就以学业为主。谢初鸿动了下喉结,猜测他想暗示的应该是自己看股票的事。 周常德点头:直接这么说你们可能会觉得烦,也听不进去,但限制你们的根本原因,最终落脚点其实是在未成年人面对不法侵害,没有自我保护的意识和能力。虽然初鸿昨天过完生日已经是成年人了,但道理是一样的,不是觉得自己只要不影响到别人,就什么都可以做。 谢初鸿听前面都还挺明白,但:只是自己做自己的事,不影响别人也不行吗? 当然不可以。周常德笑着推了推眼镜,说,在我们国家的法律里,有个说法是你的身体并不属于你自己。 谢初鸿几乎脱口而出:为什么? 我们对自己只能处分非常轻微的个人法益,重大如生命权、身体自由等等,都不归我们自己处分。周常德透过镜片看他,如果有人要求你把他杀了,哪怕是他自己的决定,你依然涉嫌故意杀人罪。安|乐死、器官买卖同理,就算出于你自愿,也还是违法行为。 谢初鸿张了下嘴,没说话。 周常德却像是听见了:如果你觉得你对自己的身体有完全的处理权,一定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弱肉强食,这个我给什一也讲过。 旁听生被检查作业,周什一下意识坐直身子,开口第一句就让谢初鸿有些惊到了。 法国托克维尔说,谁要求过大的独立自由,谁就是在要求过大的奴役。也就是如果你全权属于你自己,每个人都变成独立的个体,人就不再是人了。 谢初鸿不懂,人不是人是什么? 人会变成可以放到市场上去交易的商品。周什一,因为只要强者足够强,完全能让弱者自愿。 谢初鸿错愕。 也就是一旦你可以随意处分自己的身体,极其容易被外力逼迫让渡选择权。 周什一说这些话时,两人虽然并排在沙发上坐着,但从落地窗射进来的太阳却只照顾到了他的肩膀,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清晰的明暗分界线。 光亮下,他哥望过来一双眼透彻如玻璃球般,见自己望着他久久没有出声,以为是他传达得不够清晰,只得向周叔叔投去求救的眼神。 周常德却问得笃定:什一的解释,初鸿听明白了吗? 谢初鸿缓缓敛下眼眸:听明白了,限制我们,是为了保护我们。 那成年人呢? 成年人应该也一样? 周常德欣然点头:不管成年与否,谁都没办法保证自己一定可以不受到任何形式的侵害,拥有绝对理性的认知。再加上理性这个命题本身就跟三观道义一样,谁也给不出具体的衡量标准。 周常德边说,边帮两人满上丁香茶:叔叔能看出来你是非常有想法的孩子,跟你爸爸很像,我跟阿姨也一直让什一多跟你学习,但眼下的安全只是暂时的,这句话我跟你爸爸也说过。 谢初鸿狠狠一愣。 周常德看他:人是社会型动物,跟社会紧密相连,行使个人权利的同时,也需要维护社会公共利益,不破坏公序良俗。 我在什一过十八岁生日的时候要求他谨记,自由是有限度的,权利是有边界的,他的身体不属于他自己,并且他有在意别人感受的义务。 现在你满十八,我也希望你能记住,就当作是你妈妈特地叮嘱,不让我们给你准备礼物的替代。 周常德的口吻始终很平和,严厉又不让人觉得说教,和谢初鸿印象中周什一教育他的样子重合。 在此之前,他事先预想过很多种暴露以后需要面对的可能。 甚至在刚刚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谢初鸿就已经做好底裤会被扒个精光,扔到台面上挨批的心理准备。 结果周常德从始至终没说一句重话、没提一件具体的事,就只是非常单纯地给他讲了几条法理,然后结束。 到出门的点,周常德照旧问了两个孩子需不需要他开车送。 两个孩子照旧拒绝。 周什一是见人出门上了出租车还在出神,才忍不住多说两句:是不是我爸讲得太枯燥,听着很没意思。 谢初鸿撑着脑袋,讷讷望车窗外:没,我只是在想你妈做的蛋挞。 刚刚两人要出门,秋芸端着餐盘就从厨房冲出来了,身上围裙都没解。 周什一看见她手里的东西就开始摆手拒绝,说来不及吃,但秋芸没依,硬是一人一个,往他们嘴里塞了刚烤好的蛋挞。 不好吃吧。周什一有点不好意思,我妈做饭还行,但烘焙确实没什么天分,让她不搞这些,她也不听。 确实不如外面卖的,火候没掌握好,蛋挞里面跟吃蒸蛋差不多,谢初鸿也不知道自己在回味什么:挺好吃的,你爸讲的也很有意思。 周什一挠头:其实不是多深奥的东西,只是一些比较基础的民法基本原则。我爸讲的是对法理狭隘的理解,就是一般的法律规范和理论,真正的法理是比较上层建筑层面的东西,我们不容易懂。 什么意思? 比如宪|法是最高法律,其他法律都是宪|法授权,这才是最正宗的法理,这个叫法律的层级。 谢初鸿若有所思偏头看他:你以后打算当律师吗? 周什一:没想过。 没想过是 不是没想过当律师,是我暂时还没考虑过这件事。周什一说着就把自己说不好意思上了,这些只是因为我爸给我说过,我记下来了而已。 跟谢初鸿比起来,他好像总是显得格外迟钝,一天天的,什么也不考虑。 谢初鸿重新看回窗外飞速流过的场景,问他:那你爸以前还说过什么? 周什一:好多,你想听关于哪方面的。 谢初鸿:随便,都行。 我只是太久没听见我爸说话了。 周什一对此毫无察觉,大方和他分享:我爸还说过绝对的权利,导致绝对的腐败,人组成的任何机构都有天然的败坏倾向,就算是国家的刑罚权力,也需要严格约束,所以法无明文规定不为罪。 防止司法不公正吗? 嗯,培根比喻犯罪只是污染水流,但不公正的审判污染的是水源。罪刑法定的精神,就是为了限权。 谢初鸿点头:还有没? 人的恶是没有止境的,所有成就都是被约束出来的。 嗯? 因为在绝对自由的状态下,大多人都会选择堕落,而非向往崇高。 耳边他哥的叨叨还在继续,谢初鸿却情不自禁想起了周叔叔让他记住的那句话。 自由是有限度的,权利是有边界的。 周叔叔说他一直教给周什一的,是让他哥做一个行为正当主义者,他哥也一直做得很好。 但他跟鹤城很像,是结果功利主义者,比起更在意过程本身合理性的行为论,他信奉成果至上的效果论。 周什一正激情演讲,就听身边人忽然插话说。 你以后当律师吧,感觉很适合你。 啊? 昂,我负责搞钱,你负责教育我。 ......怎么教育? 就那么教育,你每次教育我都很帅。 很像哥哥。 第39章 两人抵达Cold Blue, 正好五点整。 没到营业时间的酒吧空无一人,只开着最最普通的暖光灯,跟周什一上次来灯球闪烁得像两个地方瑶姐为了给斌斌过生日, 特地提前了一个小时开门。 谢初鸿带着他撩开门帘进去,围在中央舞台的一干人很快朝他们招手。 不难看出,谢初鸿跟大家关系都不错。 蛋糕放在舞台上,Cold Blue所有员工都在, 可能还有些关系近的朋友, 总之没一个是周什一认识的,只以为那个戴着皇冠、被众星捧月簇拥在中间的男生, 就是今天的寿星。 结果谢初鸿走近给人道贺, 面对的却是他身边更高的另一个。 皇冠男生看出周什一的怔愣,主动牵住斌斌的手解释:我是他男朋友,他自己不肯戴,非要我帮他戴。 那男生看着年纪也没多大,脸上洋溢的开朗笑容却是实实在在的:第一次见面,你是初鸿男朋友吗? 周什一又是一愣, 主管说好不告诉别人,怎么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 谢初鸿自然握上他的手笑:刚在一起没多久。 啊、是。 周什一现在被训练的,已经能非常坦然地接受别人的注视了, 站在谢初鸿身边被人夸了帅,甚至还知道夸回去,一张嘴就让不少人吃了一惊。 那男生盯着周什一羡慕地直摇自己男朋友胳膊:初鸿男朋友真的好帅, 又凶又乖。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33) 斌斌无奈:你还记得我今天过生日吗,就这么当着我的面夸别人。 众人哄笑成一团。 也不知道是氛围合适, 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谢初鸿牵上周什一的手, 就一直没放开了, 周什一自己也没觉得不自在。 现在挤在他们周围的,都是一帮对周什一来说奇装异服的人,相处起来却又意外得舒服。 挪到卡座里切蛋糕时,大家似乎都知道谢初鸿酒量不好,过来碰杯,只意思着让他喝了几口度数很低的鸡尾酒,就没再接着劝了。 周什一也是在旁边听过众人对谢初鸿未成年的调侃才知道,原来大家并不知道谢初鸿的十八岁生日,其实就在昨天。 谢初鸿只是看了他一眼,更紧地拽住他的手。 不想让他说。 切蛋糕时,给两人递蛋糕盘的,是那天周什一过来、站在门口迎宾的哥。 说他当时大老远一看到周什一,就知道他肯定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气场太不合了,旁边不少盯着。 那天他找过来也没给我打过招呼,辛苦哥了。谢初鸿没多解释什么,但周什一能看出他脸上的笑是真诚的。 男人摆手:我辛苦什么,就查了个身份证,怕他被吃得渣渣不剩,想着最好没成年直接挡回去,后来听主管说了才知道,敢情是你对象。 又是主管,周什一有些皱眉。 谢初鸿却不再废话,坚持拿手边的酒瓶倒了杯威士忌要跟他碰杯。 场面顿时热闹了,皇冠男生最先起哄,笑说以前就没见过谢初鸿对谁这么上心。 斌斌对他夸周什一怀恨在心,脑子一热提出了寿星的请求想看两人接吻。 周什一还没来得及傻眼,就发现周围众人忽然静了。 这要换个人,大家肯定一二三全闹着喊起来,但如果是初鸿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将视线挪到了他们老板身上。 瑶姐今天穿的也并不出众,宽松的T恤下搭着条带亮片的热裤,和往常一样,左手抱臂,右手夹女士烟。 但在她开口前,坐在旁边五官温和的男人率先笑笑发了言:不至于,瑶姐没这么小气。 周什一记得他的脸,不是那人畜无害的主管又是谁。 众人纷纷看了彼此一眼,讪笑:那哪能一样,初鸿年纪小嘛。 男人在瑶姐身边应得滴水不漏:也不小了,男朋友都有了,接吻而已,还是寿星的要求。 Cold Blue谁不知道他们老板疼初鸿,听说前段时间谢初鸿还把什么什么比赛的名额让给瑶姐儿子了。所以尽管主管这么说,大家也还是明里暗里等着老板亲自发话才敢动。 瑶姐就倾身向桌面弹了弹烟灰,失笑:你们主管说的没毛病啊,我就算管天管地,也管不了小两口谈恋爱接吻吧。 谢初鸿下意识朝周什一身上靠了一下,带着挡住大家视线的意味,主动讨饶:接吻倒是没什么,但我男朋友比较害羞。 掩护的一句话,寿星都不打算追究了,落进主管嘴里,立马成了周什一应该不会不给这个面子。 这回就算谢初鸿不说,周什一也算是看出来了,他们两人确实不对付,这主管就是存心找茬。 周什一抬手揽上他的肩膀道:我没关系的。 当事人都直接表态,众人自然皆大欢喜,只有谢初鸿借着昏暗,扭头看向周什一的眼里,射着一两点不合气氛的错愕和疑虑。 周什一垂首凑近他:上次你帮了我,这次就当扯平了。 耳语间,两人离得很近,少年的嗓音在一片嘈杂里低低沉沉的,很有辨识度。 谢初鸿望着周什一澄澈眼眸里自己的倒影,根本猜不透他是不是真像他自己嘴里说的这样坦然,但谢初鸿知道自己是真的有点慌了,宛若那杯威士忌立竿见影起了效果,眼眶发烫。 他甚至想问问周什一,难道吻他也算行为主义里合乎情理的过程吗。 但他问不出口。 他不敢承认自己怕周什一从现在的氛围里醒过来,他怕周什一反悔。 主管眼尖的一句打趣,直接将氛围推向高潮:初鸿说着男朋友害羞,结果自己脸先红了。 谢初鸿身处漩涡中心,面上因为被道破心事彻底滚烫起来,和周什一对视着,整个人都开始无所适从。 像是察觉出他的慌乱,周什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抬手抚上谢初鸿的后脑勺,便将人摁进了自己怀里,紧紧拥着挡下所有目光。 谢初鸿也不挣扎,拽住周什一腰侧两边的衣服便放纵自己软下防备。 大家什么时候见过矜贵自持的人娇羞成这样,Cold Blue场内顿时狼哨四起,纷纷嚷着让亲一个。 这样的场面谢初鸿驻唱时见过不少,闹得比现在凶的比比皆是。 但一下从旁观者变成当事人,谢初鸿嗅着鼻尖清新的少年香,根本没想到自己的心跳会乱成这样。 哪怕他们第一次接吻的时候,也没有。 像是为了安抚他,这回是周什一主动起的头。 唇瓣落下时,两人还保持着面对面的姿势,比起之前的生涩,哪怕谢初鸿脸颊绯红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他两边肩膀迎面靠进周什一怀里,安心交托出身体全部重量,昂起的脑袋后有温暖的手掌,全心全意依赖的模样。 亲上去之前谢初鸿都是紧张的,但等真正挨上唇齿,谢初鸿发现自己反而镇定了,一直空落落的心像是终于有了着落,不再胡思乱想。 后来两人唇瓣分开,谢初鸿也没从周什一胸前挪走,听着耳边热情高涨的哄闹,再次将脑袋藏进了他哥怀里,任性又亲昵。 好在大家都非常有眼力价,知道点到为止,闹过就过了,并没有再去打扰他们。 谢初鸿听着耳边结实胸腔里一下一下跳动的心脏,闷声呢喃:两次都舌吻,我还没体验过单纯的接吻是什么感觉。 周什一的手早在两人接吻时,就从他肩头滑到腰际,背后承载着两人份重量的沙发往下深深凹陷着。 我也没。 他仅有的两次接吻经验,都贡献给了谢初鸿。 谢初鸿都没体验过,他自然更没有。 这两句说完,两人都没了声。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都没什么这方面的经验,亲到一起还都一个劲想伸舌头。 但并不色|情。 平常只像走在大马路上牵了一下手一样,两人现在挨在一起,心绪都是超出预料的平静。 周什一微微低着头,脸颊靠在谢初鸿脑侧,他直觉他们两个这样不太对,却又完全找不出反驳的点。 像是总在一起,了解彼此所有秘密,装着装着就习惯了。 直到最后连他们其实假装出的真心,也跟着成了心照不宣的秘密。 伊铭在Cold Blue门口徘徊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进去。 他自己也是第一次来gay吧,打眼看过去根本没认出依偎在卡座角落的两人是谁,而是对门口一个接待都没有,所有工作人员穿着工服、自行热闹在酒吧里的场面非常状况外。 谢初鸿跟周什一还在卡座深处小声说着话。 其实他们待的已经有些久了,看时间该回家吃饭,但这里氛围太好,两人都有些不想动。 当然,其中多少也有点谢初鸿觉得丢人的成分。 他正对他哥嘀咕着自己在同事面前一直是高岭之花人设,还从没这么放下身段撒娇过,就听背后嬉闹的白噪声里,忽然传出一个格外熟悉的声音。 不好意思请问今天是还没开始营业吗? 谢初鸿和周什一同时抬头。 好巧不巧,正好跟四处搜寻谁看起来好说话的伊铭撞上。 视线相对,三人都有些宕机,没想到事情败露得这样轻而易举。 天知道伊铭来之前还特地跟那主管再三确定过,确认谢初鸿已经辞职,他们绝不会正面碰到,才放心大胆探过来。 谁知道千算万算,这奸情还是被他撞破了 难怪那个Yao非催着他今天过来。 第40章 伊铭因为拿到情报迟迟没有行动, 很早就被警告了。 月考之前还有托词,现在月考结束他还没个动静,伊铭本想用徐徐图之能装死一天是一天,结果那边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 周六晚上说什么都坐不住了。 伊铭绞尽脑汁才扯出个像样的借口。 但我后来想了一下, 感觉牵手还不够锤, 不是完全解释不清 以谢初鸿平时的人设,大家肯定信他 估计Yao自己也觉得有理, 尽管暴躁, 但也失去了动静。 伊铭这段时间被这件事折磨得够呛,心理素质锤炼的只觉得考试成了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手握谢初鸿划的重点, 月考直接来了个超常发挥,也算因祸得福。 但他正以为自己暂时安全,就在第二天早上一睁眼看到了那边的新消息,让他礼拜天下午五点去一家叫Cold Blue的酒吧。 后面很贴心地跟着定位。 具体干什么不说,只说那里有谢初鸿是gay的实锤。 你不去,我也会喊别人去 看到最后这句, 伊铭想一拒了之也不行了。 最开始他是真没想到这人会这么持之以恒,眼下这件事肉眼可见越搞越大,伊铭能明显感觉出对面被自己一拖再拖的不满。 吃瓜的最高奥义, 当然是当个高贵路人,管他闹起来多天崩地裂, 都可以把自己摘得一点干系不沾。 但这人一副不弄死谢初鸿不罢休的架势,就算自己想帮忙兜, 也完全可以随便找其他人来。 不出意外, 现在应该是最后一个退出的机会了。 理智告诉伊铭这件事他管不了, 也没必要搭上自己管 早上躺在床上的时候,他都是这么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 到中午,伊铭终于没忍住八卦,还是去找人打听了Cold Blue是什么地方,对面不只告诉他那是个gay吧,还特别热心地把酒吧主管的微信推给他了,说周末人会多,如果想去,最好提前找主管订一下卡座。 那个时候,伊铭想的是他就随手加一下,也不一定非要去。 结果好友申请一发过去,那边通过出奇得快,甚至还有主动打招呼的开场语,一句废话没说,上来就问他是不是想定卡座,口吻亲切得伊铭不回消息都不好意思。 正举棋不定,那头便再次冒出一个气泡。 如果是第一次来,可以告诉我您这边有几个人,什么时间来,有什么喜好需求 ,可以帮您推荐合适的卡座~ 人家话都说这个份上了,伊铭更不好意思了,犹豫打字。 就我一个人,周日下午五点可以吗? 按理,那头直接告诉他可不可以就行了,结果这主管真是超出伊铭想象的周到。 抱歉我刚看了一下您的朋友圈,冒昧问一句您成年了吗,我们进门是会查身份证的(可爱.jpg) 伊铭有点傻眼,没想到一个藏在犄角旮旯里的gay吧搞得这么正规,搓了两把脸回复。 在读高三,已经成年了 噢~是附近一中的学生吗? 伊铭心头不快,觉得这人关心太多,就见对面发来的下一句是。 我们这边刚离职的驻唱就是你们学校的 聊天记录翻到这里,周什一皱起的眉宇已然垒到最高峰。 酒吧后门的小巷很静,一个人也看不到。 伊铭跟着身边两人一起站在这有点尴尬:我本来也没打算真的来,是看到他这句才好奇的 刚刚三人在吧里视线一对上,伊铭连自己为什么要跑都不知道,脚底忽然抹了油。 谢初鸿反应最快,按着周什一的肩膀便飞快起身穿出了卡座,长腿生风,没半刻就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一把揪住了伊铭的后领。 伊铭个子略高谢初鸿一点,却硬是因为做贼心虚被拎出了小鸡仔的既视感。 众人只见前一秒还偎在自己男朋友怀里的谢初鸿,后脚便朝他们一摆手,示意他们不用管,让周什一跟上。 众人: 果然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谢初鸿没错。 最后这一出的结果,就是伊铭被谢初鸿拎到酒吧后门拷问。 伊铭求生欲旺盛,继续给两人展示后面的聊天记录,说:我后面直接给他说了我不想碰到熟人,就是想一个人来看看,结果他给我说你已经离职有一段时间了,不会碰上。 这人毫不避讳到处说他们学校有人去驻过唱的模样,到底还是没能让伊铭说服自己坐视不管。 周什一看着聊天框,口吻是鲜少的嫌恶:他到底是有什么疾病? 明知道今天斌斌过生日他们会到,还特地拱着伊铭来? 他就是故意的。谢初鸿冷然,想让伊铭看到我。 别的不说,主管在工作上确实没什么可挑剔,不管是对外跟客人处好关系,还是对内帮瑶姐打点人员管理,绝对都算尽心尽力,不然瑶姐不可能这么信任他。 结果现在为了搞他,不惜三番两次踩瑶姐最忌讳的红线,私下给客人透露工作人员的私人信息,甚至一句没给伊铭提,五点根本不是正常营业时间。 周什一终于问出了在心里闷了许久的问题:你们主管跟你是有过节吗? 谢初鸿现在肝火也有点上来了,这段时间前面那一连串他都能忍,但今天是彻底觉得自己被惹到了:我跟他从、来没起过任何正面冲突,只是因为瑶姐对我很照顾,他才一直对我觉得不舒服。 在瑶姐发现他唱歌不错,让他换成驻唱轻松一点以前,这人对他也都还算和颜悦色。 这点幼稚的理由,谢初鸿说出来自己都觉得不可理喻。 就这?周什一愣了许久,瑶姐为什么不能照顾你,他总不能喜欢瑶姐?他不是gay? 这时候人精伊铭就上线了:人家多年努力才成为老板手底下最得力的一把手,独得盛宠,当然看不惯你一个半道插进来的新人被特殊照顾。 周什一觉得不至于:初鸿不是都已经离职了吗?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34) 伊铭猜到答案也乖乖闭上嘴,等当事人自己回答。 谢初鸿果然说:虽然我不主动招惹他,但我也不买他的账。 没说破,两人都心知肚明。 你以为我离职是因为我们上次闹的那回,瑶姐让我离的吗。谢初鸿抱臂,不用想也知道是他自己假传圣旨让我离职,再给瑶姐那边说我自己要求的离职。 他不怕你去找瑶姐问吗?周什一咂舌。 谢初鸿嗤笑:仗着我懒,不想扯皮呗。 就是看出他想要离职的心思,又正好碰上事,想占他最后一回便宜恶心一下人。 小巷里,谢初鸿敛眸朝自己脚尖看了一眼,举手投足嗤之以鼻那个气度就让伊铭有点想溜。 看着这样跟学校里截然相反的班长,伊铭心里说不上的有点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想弄死他。 如果只是学校里表现出来的好学生形象就算了,没那么遭人记恨,偏偏这人私底下锋芒毕露,是个几乎找不到短板的。 被人嫉妒也太正常。 下定决定,伊铭终于大着胆子问:所以你们两个是真的在谈恋爱吗? 这一次,谢初鸿连嘴都没张,就被身边个子高大的少年主动牵住了手。 像是怕他没有安全感,周什一将他的手裹在掌心攥得很紧,挪步挡到他身前,防御系数直接调到最高:怎么了。 伊铭就是知道这哥性格温和,也还是被那对皱起的剑眉吓着了,果断举起手澄清:没有没有,我没觉得有问题,就挺好的,你们谈好了。 反正他们三个现在也算互相被逮了个正着。 伊铭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继续摊牌:就是还有个比较严重的事,一直没找到机会给你们两个说,咳、你们最好做一下心理准备 他最开始知道周什一跟李迪有过节,以为Yao是李迪,现在知道谢初鸿跟这主管有过节,伊铭又开始觉得Yao是主管。 毕竟这人动机有了,还能知道谢初鸿性向和行程。 但谢初鸿很快把他这个猜想否了:按你的说法,他连我们班上体育课都知道,那他肯定知道我的课表。 只这一句,伊铭就非常轻易地被说服了。 他们班的体育课没按原课表上,是体育老师跟数学老师私下商议,长期调课的结果。 别说每天在酒吧泡着上班的主管,如果不是特别关注,哪怕就在他们隔壁班坐着都不一定知道。 但伊铭很快再次发现了不对:我怎么感觉你们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两人皆是一顿。 周什一握着谢初鸿的手愈发收紧:有人在初鸿月考的抽屉里留了纸条。 伊铭:! 他就说谢初鸿考完试怎么那么不对! 伊铭有点紧张:纸条写什么了? 两人又是一顿,也不知道在犹豫什么,把伊铭急得抓心挠肝。 最后还是周什一率先开的口,脸上表情一板一眼,相当正经:就是你刚刚看到的。 伊铭:? 伊铭茫然:我刚刚看到什么了,你们抱一起? 周什一继续正经:接吻。 伊铭:? 伊铭:你们刚刚还接吻了我没看到你们接吻啊! 等等 伊铭大惊失色:意思是那天晚上小树林Yao也在吗? 周什一、谢初鸿:? 反问他:意思是那天晚上小树林,你也在吗? 伊铭: 尴尬。 第41章 当天三人分开, 谢初鸿如约跟着周什一回家吃饭。 虽然早已知道有Yao这号人的存在,但两人没想到他竟然在找上他们以前,已经找过了别人。 如果这个人不是伊铭 周什一让他不要胡思乱想:纸条的事我已经有点头绪了。 两人一顿晚饭又是心不在焉, 哪怕秋芸拿考试成绩追着周什一请教他是怎么考出来的也无济于事, 孩子们下桌就关回了房。 秋芸留在餐桌上, 捧着碗有点噘嘴:老公你是不是下午说了什么重话, 把孩子训蒙了 周常德无辜:下午他们出门的时候, 你还夸我了。 那个时候都好好的,现在又蔫了,肯定跟他没关系。 会不会是下午你说的时候没反应过来, 现在后劲上来了?秋芸大胆假设。 周常德镇定推眼镜:我觉得不是。 你快想想你下午是不是讲了什么敏感的话秋芸说着便想起什么般,朝自己老公推了一把,你是不是给初鸿提了他爸? 我只是告诉他眼下的安全只是暂时的这句话, 我也对鹤城说过。周常德想过这个可能,综合近日一番状况下结论,若若的感觉应该没错。 秋芸当时就有点吃不下饭了。 着急自然有着急的道理,如果不是实在觉得不对,谁想在高三这种时候,把儿子从自己身边往外送。 昨天晚上, 燕若若把两个孩子从小区门口送走,甚至顾不上被晚风吹透的身子, 原地就给他们拨了电话。 都是当妈的,秋芸到现在都对自己闺蜜在电话里焦虑又无助的口吻记忆犹新。 芸芸, 我现在感觉很不好, 就跟当时鹤城出事之前那段时间一样。 我没有依据, 但初鸿肯定有事情瞒着我, 不只钱, 还有别的很大很大的事 芸芸,我真的好慌,我跟鹤城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初鸿跟鹤城小时候太像了,以前我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但我没管好鹤城,现在我好怕我也管不好初鸿 秋芸跟燕若若虽然只是大学室友,但她们第一次见面就一见如故,往后一直无话不谈这么多年,就连燕若若当初跟谢鹤城办离婚手续,都是秋芸开车送她去的民政局。 又想起以前的事了? 结婚这么多年,对自己老婆,周常德一眼就知道。 秋芸按着太阳穴长出一口气,揉了揉胸口:我现在一闭眼,就是若若昨天晚上喊我名字的声音。 燕若若上一次这样喊她,还是怀疑谢鹤城出轨的时候。 那段时间她工作忙,听了燕若若又是闻到香水、又是衣领上蹭口红的,根本没当回事,觉得她只是在家当家庭主妇时间太久,神经紧张点正常。 撇开这两人感情有多好不说,就以谢鹤城那个不得了的智商,要真出了轨,能让她发现痕迹? 周常德揽上自己老婆:这种事,就算你劝她上心,最后结果不也还是一样。 起码不会弄成背后被人捅了一刀的感觉啊,谢鹤城真的我现在都没搞懂他到底怎么想的。秋芸说起来就觉得难受。 燕若若因为性格内向,没什么朋友,碰到事都没个人可以商量,一直特别看重她给的意见。 所以当时她不只听进去了自己的话,还因为谢鹤城工作劳累,一直对这份怀疑很愧疚。 以至于谢鹤城后来自己向她坦白的时候,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直接崩溃了,病了整整一个月没下床。 下床第一件事,就是给她打电话,说要离婚。 那个时候谢初鸿还在念初中,秋芸都说不出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劝离也不是,劝和也不是,只能不停地问她想好了没有。 谁知道谢鹤城失心疯了一样,听说要离婚,竟然直接就答应了,甚至早有准备,该切割分给若若的财产一样没差,就连房子都留给母子俩了,一点没小气,整个过程平静到让人绝望,像是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了,找不出半点留念。 再往后,就算燕若若没开口要,谢鹤城也会每个月按时给她打抚养费,一直持续到一年后他收到法院的传票,那时他刚厚着脸皮不请自到,参加完燕若若再婚的结婚典礼。 前后仅一天之隔。 周常德摘下眼镜,敛眸:鹤城出问题我也有责任,他第一次我帮他私下解决了,怕你们担心,没给你们说。 结果后来也没把人盯住。还是因为关系好,过分信任了。 周常德安慰:初鸿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不会跟鹤城一样的。 秋芸一连叹了好几口气:就是因为聪明我才怕,慢慢来吧,也别把孩子逼太紧了。 那时候,夫妻俩还因为对陈年往事的亏欠,完全没意识到利害,觉得不管谢初鸿怎么样他们都能接受。 同一时间,次卧也在进行着类似的话题。 周什一今天听他爸提了一嘴,莫名很上心:你爸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经济犯罪进去的,偷逃税吗? 还有洗钱,跟我妈离婚一整年以后才被人举报的。 谢初鸿躺在他床上说得并不在意,边说还边按着手里的手机,忙着跟第一外援池澈通气。 周什一有些愣:我还以为你爸妈是因为出事才离的婚,怎么是先离的婚吗? 谢初鸿还是那副淡然的口吻:我爸出轨了。 周什一大概静了两秒来分辨自己听见的内容:你爸出轨了? 嗯。谢初鸿直到这时候才放下手机看他,我妈问过我的意见,就离了,大概离完一年以后我爸才出事进去。 周什一有点傻眼,他真是从来没想过出轨这个可能:那你妈妈当时问你,你就直接同意离婚,然后说要跟你妈妈了吗? 这种剧情,哪怕是他现在过完十八岁生日也没办法模拟,周什一不敢想谢初鸿当时还在读初中,是怎么承受的。 谢初鸿把手机扣到自己胸口,望向天花板没直接回答问题,而是一条条地往外摆事实:谢鹤城出轨,离婚的时候一分钱没多拿,几乎所有房产都是我妈的名字,离婚以后每个月都会给我跟我妈打生活费,给的还都不少,直到我妈二婚,他才东窗事发。 周什一感觉自己好像懂了点什么: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谢初鸿重新拿起手机:就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反正不信谢鹤城真的出轨了。 周什一当即没了声。 当天晚上,谢初鸿没继续赖在周什一房间里,周什一又安抚了一下关于嫌疑人Yao的部分,就把人送到隔壁书房了,让他晚上要是想上厕所,不用敲门,直接进他房间用就好。 那个婆婆妈妈的劲反倒是把旁边路过的秋芸看乐了:你们两个房间就隔了一堵墙,至不至于搞得像十八相送,什一你要不直接给你弟弟送到床上再回去? 周什一都懒得计较,给了他妈一个你懂什么的眼神便转身啪一下合上房门回去了。 给秋芸气的:臭小子怎么没见你在外面这么拽,就知道在家里横。 谢初鸿失笑,正准备给秋芸道声晚安就被喊住了。 问题是老问题,但秋芸这次打了一手感情牌,借着谢初鸿刚刚在餐桌上的萎靡问:一直不愿意搬进来,是不是对叔叔阿姨有什么意见,或者觉得我们哪里做的不好? 谢初鸿这段时间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乍一耳朵听见还有点被秋芸严重的说法震住了,自然摆手连连。 秋芸抬手挽上他的胳膊,亲昵的跟对自己亲儿子一样,小声说:之前可能是叔叔阿姨逼的紧了一点,现在我们也不催你了,后面一个月我跟你叔叔工作都没那么忙了,你想搬进来,随时都可以,行吗? 到底是多吃了这么些年的盐,这种赤|裸裸的反向操作,谢初鸿哪顶得住。 秋芸趁机追问:最近心情不好,是因为月考没考好吗? 既然是学生,成绩总是绕不开的话题。其实先前晚饭的时候,秋芸跟周常德已经安慰过他了一轮。 谢初鸿再次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哪有人可以一直考好。 真的不是被周什一耽搁的吧? 听出潜台词,谢初鸿抢着把话说了:当然不是,什一是我教的,他考得好,我也很开心,跟我自己考得好没区别。 但秋芸看着孩子很认真:他数学每次九十及格都难的人,这回突然上了一百,这可不是普通教能教出来的。 现在这个状况,加上谢初鸿的处境,确实很容易产生误会,怕他想用教周什一,弥补自己给这个家带来的麻烦。 阿姨先前让你帮什一都是说笑话,你别有负担,还是以自己为重,听见没? 虽说有感情牌的成分,但秋芸这句话出口也确实出自真心。 她一米六八的个子,在女生里不算低,面对挺拔的青葱少年还是得微微仰头,牵着他的手说: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情想商量、解决不了的,都可以找我们,我跟叔叔都很喜欢你,也很感激你,什一跟你认识以后整个人开朗了非常多。 谢初鸿嗓子眼一堵,鬼使神差的,今天跟周什一在大家面前的吻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秋芸以为他不信,开始小声揭自己儿子老底:他肯定没好意思告诉你,他以前性格其实没这么内向,是后来上了初中,青春期嘛,孩子们都慢慢开始在意长相这方面的问题,女生又比男生早熟,他一直都比同龄人个头大一点,可能就跟那个时候小姑娘们又瘦又高的审美不太一样。 秋芸没说得多仔细,但意思谢初鸿已经都听明白了。 无非是那个时候大家年纪小,对自己言行举止会给别人带来的影响没什么概念,可能也没谁有意针对周什一,但所有人自我认知的形成,都由外界给出的反应组成。 久而久之,周什一就开始往自己衣柜里塞领口能遮脸的衣服了,刘海长度也倾向能遮住眼睛一点。 所以看到他现在跟同学相处的那么好,叔叔和阿姨真的非常感谢你。 谢初鸿在被告知以后得搬进这个家的时候,也没想过自己会听见这样亲昵的话,受宠若惊之余还有点愧疚,垂下眼眸便搬出了他妈说过的话:那些女生不喜欢什一,是她们眼皮子浅。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35) 想说我觉得哥很好,最终出声还是改了口:我们都觉得什一很好。 秋芸欣然点头,叮嘱他:起码在高三这段时间,你什么都不用考虑,一定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谢初鸿怔愣点头。 但说到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也就是阿姨没听见叔叔今天下午说他的话。 秋芸噘嘴:下午叔叔给你们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们家的规矩就是一个人教孩子的时候,另外一个不准插嘴,如果叔叔说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话,阿姨代他给你道歉。 不管你怎么样,我们都能接受 谢初鸿当场是笑着应了,但回头书房门一关上,扬起的嘴角很快平缓下去,耳边满是周叔叔关于他功利主义那些话。 他都这样了,竟然还会有人要求他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秋芸说完那些本来已经不抱什么期望了,结果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身后合上的门重新打开。 少年站在门里很认真地对她说:如果叔叔接下来比较空的话,可以明天晚上放学就开始搬,看需要几天搬完。 秋芸顿时大喜过望:真的吗! 谢初鸿微微抿嘴,强忍嗓音里的艰涩露出笑:希望阿姨以后不要嫌我烦。 秋芸:怎么会! 谢初鸿不再说话,恭恭敬敬便对人弯腰鞠了下去。 惊得秋芸赶紧回来把孩子拽进怀里,拍着背问:这是干什么! 谢初鸿僵在女人背后抬起的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搂了上去,哑声说:我妈很少这么抱我。 秋芸大概是觉得自己今天晚上的话说多说重了,心里软得不行:你妈妈只是内敛端庄一点,不是不抱你 谢初鸿低低应声。 先前一直不肯搬进来,不过是不希望被看出最本来的样子。 不想被讨厌。 但他现在感受着怀里身材娇小、却完全足够把他撑起的女人,忽然想不管不顾一回,彻底把自己排在第一位。 第42章 谢初鸿要搬进来的事, 周什一还是吃早饭的时候从他爸妈嘴里听说的。 除了第一瞬的怔愣,剩下就全是狂喜了。 秋芸有点嫌弃。她虽然也高兴,但还不至于到对着拌面傻笑一早上的程度。 不知道的还以为搬进来的是你女朋友。 无心一句话, 却让两个孩子皆是一顿。 蹭着秋芸上班的顺风车到校门口一下来, 谢初鸿就对他哥说了:能不能矜持一点? 我很不矜持吗?周什一丝毫察觉不到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 谢初鸿都被气笑了:照照镜子吧, 谁看了不觉得是女朋友。 周什一露出两颗虎牙:也差不多了。 暧昧的对话,两人都没舍得往歪处想。 谢初鸿只在阳光下失笑将脸侧向一边:出息。 接下来没走两步,旁边便传来熟悉的招呼。 只不过这回既不是夏晚黎,也不是池澈。 体委这一响亮的嗓子吸引了校门口不少人的注意:班长!你怎么跟什一从一辆车上下来的! 两人应声扭头,正好看到旁边伊铭对自己同桌缺心眼的白眼。 周什一还在持续傻笑:初鸿爸妈有事,接下来一段时间他都会在我家住。 原来你们家里长辈真的认、嚯, 你是碰上什么喜事了,笑成这样。体委一看清周什一的脸就乐了,你笑起来还怪有感觉的,找到对象了? 没!周什一咧嘴, 就初鸿搬到我家, 我高兴。 早在来的路上,两人就这个问题的说辞达成了一致。 体委:嗐, 你们这天天黏一起的......关系是真好。 谢初鸿揶揄:我早说了关系好,你们还都不信。 体委不好意思挠了下后脑勺, 抬手就拍到了身边人背上:怂着做什么,打招呼啊。 谢、周二人对视一眼,伊铭咬着豆浆吸管,把自己肩上的手撩开:别烦啊。 体委恨铁不成钢:初鸿跟什一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先前的事早不记得了, 就你自己还在别扭。 伊铭瞪了自己同桌一眼, 故作不愿朝那边两人看:爱打你自己打。 说完, 一个矮瘦的身影便从四人身边擦肩而过。 体委尴尬地光顾着有新话题可以转移,完全没注意同行三人微妙的停顿,赶紧对谢初鸿问:那是一班的徐何绅吧,是没看到吗,怎么都没跟你打招呼。 谢初鸿跟周什一凑到一起,实在是很难让人看不到。 秉承着做戏做全套的原则,伊铭咬着吸管冷嘲热讽不说,还非常敬业地抬高了音量:当自己是什么,皇帝吗,谁看到你都要主动跟你打招呼? 喂,戏过了啊。不知内情的体委抬手就在自己同桌后脑勺来拍了一巴掌,小声补充,起码不要当着别人的面吧...... 谢初鸿笑笑:我跟徐何绅本来就不熟的。 啊,你把作文比赛让给他,我们都以为你们两个很熟来着。 谢初鸿有点无奈,都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纠正:徐何绅本来作文就很厉害,要去就该他去,不是我让的。 体委根本没往心里去,只呲牙说:听说今天早上有人给你准备了礼物。 什么礼物?谢初鸿和周什一下意识朝伊铭投去了目光。最近被那个Yao搞的,两人都有些神经紧张。 但伊铭依然扭着头,并不看他们。 好在不等体委继续卖关子,后面便再次凑来几个同班同学,那个神秘兮兮的架势,反正不像坏事。 现在周什一被围在中间是没什么感觉了,反倒谢初鸿有点不习惯。他以前早上来学校其实没这么热闹,顶多就是夏晚黎跟池澈给他打打招呼。 你们再这样,我就要猜是不是有人准备给我表白了。谢初鸿笑着便当着周围这么多人的面,大方牵上了周什一的手,如果真是表白,你们赶紧趁我还没到教室传个信,我跟什一早说好了,不能背叛他自己脱单。 众人哄笑,什么时候见过他们班长这么接地气,根本没人觉得周什一跟他们班长牵手有毛病。 大家没心没肺的模样,让伊铭作为在场唯一一个知情者相当咂舌,恨不得当场把刚刚在心里奖励给自己的小金人让出去。 感慨之余,又有点怀念以前单纯的自己。 有说有笑间,周什一走着走着就忍不住看起了身旁大方扣住自己手的人。 清晨的微光打在他搭在前额的碎发上,微微弯下的眉眼里全是笑,真心实意那种。 谢初鸿像是察觉到般,很快昂脸看回来,视线对上,两人相握的掌心皆是一紧。 秋芸可能想不到,开朗的,并不只周什一一个。 到教室,谢初鸿刚踏进去就被砰一声放到他课桌上的箱子吓了一跳,连带着,站在他桌边的人也把谢初鸿吓住了。 向来踩着点最晚到的夏晚黎,现在竟然拍着他桌上的箱子说:不用谢我。 定睛再一看,谢初鸿才确定夏晚黎砸到自己桌上的......是一箱牛奶? 这下不止谢初鸿,就连周什一都蒙了:......怎么突然送牛奶? 还好吧,你觉得很突然吗。夏晚黎对周什一呲牙就是一个灿笑,故意挤兑,上次初鸿把奶送给你让我很不爽,所以这次打算直接送一箱,很突然吗? 周什一:? 夏晚黎那副下一秒就要开战的模样,让现场氛围很快凝固。 周什一正不知所措,夏晚黎便兀自一声灿笑打破了自己制造出的所有氛围,揶揄:哎哟你胆子怎么这么小,一吓就傻了,把你美的,我犯得着为你特地买一箱牛奶? 那你怎么 周什一话没说完,旁边一帮看戏的忽然发作。 谢初鸿只来得及听清一声生日快乐班长!,就被不知谁开的小礼花冲花了眼,视野里一成不变过了整整两年的教室忽然鲜活,被眼前一条条、一片片的彩带染成他从未见过的光景。 身旁不断有人往他桌面上堆东西。各种各样的零食和文具,有巧克力、有面包、有饮料,甚至有水性笔和笔记本,把那箱牛奶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也有实在塞不下搁在上面的,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非常普通,每一样都是谢初鸿每天能看见的,大多可以从他们学校小卖部买到。 其中|纪|委最实诚,直接在桌上放下了手里还没开的饭盒:班长你加个餐吧,我奶奶自己做的小笼包,超好吃,吃完麻烦把碗洗好再还给我,夏晚黎今天早上才给我们说你前两天过生日,都没时间准备礼物。 不少人跟着附议,吐槽夏晚黎心机。 他们来得早的,还来得及去小卖部抢着买点东西,来得晚的,基本都是上学路上,路过哪家店就去哪家店买东西。 教室里所有眼睛都望着谢初鸿,谢初鸿没想到夏晚黎会特地告诉大家,更没想到大家还会帮他准备礼物。 虽然那姓池的大多时候都不顶啥用,但这一次他说的话还是有点道理。夏晚黎说着便抬眼望向不知何时拎着包出现在门口的人,牛奶是我最喜欢的东西,现在送给你了,你收到爽不爽是你的事,我送完我爽就行了! 对此感同身受的,还有体委。 他捧着自己黄瓜味的薯片塞进谢初鸿怀里:我本来昨天买好,准备今天下了早自习爽一把,现在就把它托付给你了班长,你要好好对它。 说着,体委还特别不舍地在薯片鼓鼓囊囊的包装袋上拍了两下,心疼的真情实感,让教室里再次哄笑出声。 看大家放在他桌上的东西就知道,像体委这样只能从抽屉里拿珍藏私货的,不在少数。 要换成以前,谢初鸿肯定会说过个生日而已,不用这样,因为他不爱吃零食,也不缺这些。 但现在谢初鸿看着自己朝夕相处了整整两年的同学,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池澈倚着门槛看了许久,适时说:生日快乐啊班长,我也不知道送什么了,只能把我这段时间最宝贝的新宠转手给你。 大家正好奇池澈能宝贝什么,就见他异常认真地从自己包里掏出了沉沉一沓教辅,放到周什一桌上介绍:我妈嫌我这次月考扑街,精挑细选给买的教辅,每一科都有,数学还可以单独分给什一,多好。 噗 那一刻,谢初鸿终于是和着身边一声声卧槽笑了出来。 好兄弟,考试要扑一起扑,家长买来的教辅,当然要补也一起补。池澈自己都忍不住给自己竖大拇指,下个月我跟伊铭过生日,我要见到你的回礼。 白|日|青|天的,教室里的灯都熄了,窗帘紧闭,所有人一齐给谢初鸿唱起生日快乐歌。 没有蛋糕,也没有蜡烛,只有满满一桌放不下、必须霸占周什一课桌的小玩意。 人影摇曳,谢初鸿感觉自己忽然就懂了。 所谓的好,并不是他需要什么,别人给什么才是好。 关心、礼物、邀请他去过生日,这已经是大家能给他最珍贵的全部。 他那些漫不经心,确实很过分。 白斯明一早刚进教学区,人都还没走近,就见他们班门口扒了不少外班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只能隐隐约约听见里面爆出一阵接一阵的笑声。 背着手路过的唐主任忍不住感慨:白老师你总这样不行啊,我总怕你出门被别班的班主任套麻袋。 啊?白斯明不明就里。 唐主任啧了他一声:嫉妒啊!带的学生都又会学又会玩,也从没见你分享过秘方,小气巴拉的。 白斯明: 还秘方,我要是告诉你,我总跟常年待在年级第一那个去gay吧喝酒,你不得原地把我辞了。 那天一整个早上,周什一心情都是极好的。 虽然不知道谢初鸿怎么忽然想通、松口搬进他家,但看着他跟大家有说有笑,周什一突然理解了当初谢初鸿喜欢撺掇大家跟自己讲话的心情。 以至于当他看见分发到自己手里的范文试卷时,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是后面人都开始催他们往后传了,谢初鸿才发现自己同桌的异样。 他问周什一怎么了。 周什一欲言又止,脸上严肃的神情做不得假:等我确定一下再告诉你,我怕我搞错了。 第43章 几分钟前。 下了早自习的课间, 夏晚黎上讲台拿印好的月考范文准备发给大家,手里捧着奶乐滋滋的。 白斯明看底下一圈人,人手一盒牛奶叼嘴里嘬着, 觉得稀奇:你们是拿班费去小卖部批发牛奶了吗, 夏晚黎又不怕长痘了? 夏晚黎呲牙:今天心情不错,决定奖励自己。 刚刚他送了谢初鸿一箱奶,谢初鸿给周围一圈人都分了一盒。 白斯明抱臂打趣:早知道学委哄不好奖一盒奶就行,我前几天也不在办公室发愁了。 应着同学们的哄笑,夏晚黎闹了个大脸红, 甩手就把范文试卷拍到了从他身边路过的池澈身上, 让帮忙分一下。 试卷依次被送到排头第一个人的座位上,周什一做过千百次扭头往后传的动作,却在拿到试卷的第一眼愣住了。 怎么了?谢初鸿传完试卷看他。 周什一捧着那试卷仔细研究一番, 神色古怪:这是那个徐何绅写的作文? 谢初鸿看他盯着试卷眼也不眨的:是啊,有问题? 周什一张开嘴又合上,只温吞挤出迟疑一句:徐何绅是你老、瑶姐儿子吗?还是我记岔了, 就那个现在要参加作文比赛的?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36) 谢初鸿更莫名了:是他啊, 到底怎么了? 周什一眉头难以置信地皱巴到一起,像是非常接受不了自己发现的事实,只说:等我确定一下再告诉你, 我怕我搞错了。 但谢初鸿顶忍受不了别人吊他胃口,硬是盯着人猜了一节课, 从错别字,到这篇作文是哪里背诵抄来的,全被周什一在草稿本上否了。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 谢初鸿刚准备逮着人好好拷问, 周什一便从他身边霍然起身:让我出去一下。 你干吗?谢初鸿例行查||水||表。 周什一眼看着白斯明就要从教室出去了, 终于松口:等我找老白确定了告诉你。 谢初鸿:? 谢初鸿:你找他商量,都不找我? 周什一解释的话到嘴边了,在低头看见谢初鸿不可理喻里夹着点委屈的神色时,反而咽了回去,故意改口:你之前不也是。 谢初鸿睨他:还记仇,不就是个顺序吗。 对啊,不就是个顺序吗。周什一煞有介事点头,完全不否认自己的小心眼,推着某人体重轻飘飘的椅背,便从缝隙里垫着脚挤出去了。 谢初鸿瞪着周什一扬长而去的背影,想也没想起身追出去。 周什一嘴都还没张开就被打断了。 我找唐主任,别自恋。谢初鸿咧嘴从身后掏出他的数学试卷,先前唐主任就让我督促你,总得交个差。 周什一: 一定要互相伤害吗。 教室里,池澈又一次取经式观摩完两人互动的全程。 自从得知谢初鸿跟周什一成了,他就对前排这对同桌格外上心,倚着墙对夏晚黎笑:看来初鸿很宠什一嘛,什一脾气见长啊。 试探完大实话,池澈以为这奶包肯定又要生气,结果夏晚黎哼哼唧唧一声嘁就没了。 池澈眨眼:今天太阳是从西边起来的? 夏晚黎想解释,又觉得解释不清,索性酷酷扭脸扔下一句:你懂个屁。 池澈挑眉。 我不懂?没人比我更懂了。 年级主任办公室。 谢初鸿敲门进去时,唐主任正捧着手里的书仔细研读,架着副眼镜目不转睛地,等他走到办公桌跟前了,才舍得把视线分给他一秒:稀客啊,怎么了? 来交什一做完的试卷,顺便给您道个歉。谢初鸿乖顺走近,先前是我态度不好。 多大事啊还专门跑来道歉,你们班这回考那么好,听说你这个班长功不可没嘛。唐主任笑笑就让孩子把试卷放到他办公桌上了,等我把这本看完再来看,你胳膊好点没? 好多了。谢初鸿好奇望他手里的书,这次又在看什么? 唐主任爱看从学生那收上去的小说不是什么秘密,但像现在这样爱不释手的,谢初鸿还头一次见。 唐主任大大方方把封面展示给他:看过没? 谢初鸿摇头,那封皮长得还挺考究,书名就一个偷字,跟先前的言情画风好像都不太一样:讲什么的? 偷|情。 哦。 嗯? 谢初鸿重复:偷|情? 唐主任给了他一个少见多怪的眼神:跟同龄人脱节了吧,你这成天跟他们待在教室里,怎么还不如我一个坐办公室的了解民情。 谢初鸿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也是收上来的小说吗? 唐主任点头应完,便捧书接着看了起来:最近很火啊,我已经收了三四本了,据说楼下高二还有四五本,写的确实挺有意思。 谢初鸿满脑子还存着偷|情两个字:您认真的吗 干嘛看不起偷|情,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嘛。唐主任说着就来劲了,像是看不惯他成天老气横秋,主动介绍说,主角是个写故事的代笔枪手,剧本为主,小说也有,反正因为水平很高,卖的价格比那些买主自己卖出去还高。 谢初鸿更蒙了:那买他的东西还得倒赔钱,谁买啊。 不懂了吧,买的人可多了。创作能力这个东西,就跟你高考知识储备一样,要一直保持,很难的。下家多半是为了保全颜面,人前地位越高越容易买,反正不差那几个钱,买个剧本拍出来还能拿奖,少说炫耀三五年,不亏啊。唐主任说这些时笑呵呵的,让谢初鸿直觉话里有话,又稀罕得有些捉摸不透。 那主角这么厉害,干嘛不直接以自己的名义写。 觉得没意思,他不需要别人对他的认可。 谢初鸿气笑:这作者也太理想化了,哪有人可以完全不要反馈,一直闷头输出的。 唐主任认真纠正:不是不要别人对他故事的认可,是不要别人对他这个人的认可。他也会看观众的反应,只是自由散漫一点,不喜欢站到人前被大家注意。 谢初鸿努了下嘴:那这跟偷|情有什么关系。 那是剧情线,偷|情是感情线,主角是攻的小妈。唐主任眨眼看他,主角是受,也是男的,攻受你懂吧?就是耽美,两个人越过攻的爸爸偷|情,小妈文你听过没? 谢初鸿:? 你这个年级主任有问题,比我一个正牌gay都懂。 谢初鸿听见那些话的当场都是觉得离谱的,但等他转身出了年级主任办公室的大门,背上的冷汗唰就下来了。 虽然唐主任对自己爱看小说给出的解释,一向是了解学生们心里在想什么、喜欢什么,但他也不是第一次撞见唐主任看小说了,怎么偏偏挑了这一次拉着他说这么详细。 难道是那个Yao等不及,又干了什么让唐主任也 对了初鸿!你等一下! 唐主任的声音陡然从背后传来,谢初鸿一颗心立时悬到嗓子眼,飞快转身:怎么了? 有个青少年刊找我们学校约稿。 啊?谢初鸿冷汗还在背上。 就是得写个一千字的稿,有稿费的,主题是中学生的责任与义务,人家出版社指明了要求文科成绩最好的写!这次你不能拒绝我了! 啊好。 谢初鸿心情大起大落,连讨价还价都没顾上,从年级主任办公室一溜烟跑了。 听完他的担忧,跟唐主任搭班多年的白斯明一口就给他否了。 不会的,唐主任如果知道了,要么装傻,要么发脾气,不会搞这么曲折。 这节课间,高三语文组里正好没什么人。办公室里除了白斯明、周什一,还有同样入伙的伊铭。 谢初鸿嘴上接受这套说辞,心里却始终毛毛的,狐疑看眼前几人:现在还不能告诉我你们在搞什么鬼吗,徐何绅的范文到底怎么了? 周什一主动帮他拽了张椅子放到白斯明桌旁,谢初鸿屁股刚要挨上去,就被他哥接下来的话惊得重新站直了腰。 可能知道那个给你传纸条的人是谁了。 谢初鸿:! 周什一正色:我们已经商量过了,白斯明可以帮忙兜底,但有条件。 具体什么条件谢初鸿闭着眼也知道,果断保证:以前是我有问题,我以后都会好好考的,反正我真实水平也不一定能上清北。 原以为自己悉数掌握各种内幕的伊铭有些傻眼:你每次考试不是真实水平吗?你是变态吧 没人理他。 白斯明纳罕地盯着谢初鸿研究:几天不见,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谢初鸿装作没听见,径直将视线落回他桌前和那张字条叠在一起的范文:你们不会是想告诉我那个人是 咚咚。 徐何绅站在敞开的门口敲门:白老师好,我来拿我们班语文作业。 办公室里,四人下意识互望了一眼。 准备去隔壁数学组送作业的学委,正好携同桌路过。 夏晚黎也没多想,望进门里就是一声问:你们怎么都在老白这? 门边徐何绅也在等答案,紧盯三人。 静默里,伊铭已然光速调整好自己眉头紧锁的苦闷神情,转过身应:说排球比赛,刚准备让我去叫你们。 完全找不出借口的谢、周、白三人齐齐在心里: 高手。 第44章 等池澈和夏晚黎从数学组送完作业回来, 徐何绅已经拿完东西,不在办公室了。 夏晚黎忍不住噘嘴:那个一班的到底什么情况,看着斯斯文文, 怎么总让我觉得阴阳怪气。 池澈在他鼓起的腮帮子上掐了一把:换你每天听人说自己比赛的名额是谢初鸿让的,得好好感谢人家, 你也不舒服。 办公室四人骤然一愣。 夏晚黎反手揪上池澈耳朵,支支吾吾还没说出话,就听谢初鸿出声:是因为这个吗 周什一也如梦初醒:我就说那次你帮他捡东西,怎么连声谢谢都没有 白斯明皱眉:你们也没别的机会接触了。 只有伊铭不赞成, 他当时被找上的时候,根本都还没作文比赛这档子事。 那为什么?谢初鸿鲜少如此想不明白什么, 我跟他话都没说上过一句。 打招呼都没得到过回应,就更别说得罪了。 伊铭感觉自己可能知道,但现场还多了个局外人夏晚黎, 就不太好开口。 再后来差不多上课铃就该响了, 一行人呜呜泱泱从办公区朝教室回去, 夏晚黎全程茫然脸:不是讨论排球赛吗, 你们刚刚到底在嘀咕什么, 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伊铭为了保持自己跟谢、周两人关系恶劣的人设,抬脚就把自己挪到最外面去了, 让池澈跟夏晚黎挨在一起。 意思是:你来。 作为最早入伙的大将,池澈也就面对夏晚黎的时候束手无策。 被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瞪, 什么敷衍人的鬼话都忘了, 只挤出句:等以后告诉你。 按往常, 夏晚黎听完这句就该闹了, 接触时间最短的周什一都默默做好了心理准备, 哪想到这回夏晚黎竟然只是瘪了瘪嘴:那好吧。 话音落下, 所有等待后话的眼睛都望着他:就这? 孩子什么时候这么好哄了? 夏晚黎撇开脸:那我不就这还能怎么办嘛,也没人天天哄我啊,当然只能自己变得好哄一点。 一时间,几人目光齐刷刷投到池澈身上,谴责意味强烈。 但池澈根本没接他们的茬:这回月考没考好,我妈已经给我紧了螺丝,估计这个学期都得求你带我吃饭。 夏晚黎口是心非:求我带什么鬼,吃饭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池澈说得眼都没眨一下:我先给你报个到,等排队领到号码牌了,就专心哄你。 旁边三人:?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下一节,正好是体育课。 几人回教室的时候,班上已经空了,冗长的窗帘在半开的窗户里外晃荡。 谢初鸿探手从脚边的牛奶箱再次掏出几盒奶,一人怀里塞一盒,塞到夏晚黎的时候,谢初鸿稍稍盯着全程状况外的孩子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塞给他了。 一句解释都没有,几人像是达成了某种不言而喻的默契,夏晚黎被带着跟他们插上吸管偷摸干了杯,就一起当做是正式结盟了。 碰杯那一下,下一步方针已经被敲定。 伊铭一双眼灵活流转在窗外空荡荡的走廊上,非常谨慎地注意着不要被路过的人撞破他跟这几人的奸情。 像是为了给他们结盟庆祝,今天外面的天气格外好,蓝天白云大太阳,阳光也正好,一点也不刺眼。 排球虽然不如篮球、足球那样,但莫名在女生里也比较受欢迎,对抗赛两个班的人几乎全围在场边,不管哪边赢球都有欢呼。 按正规比赛,球员站位是轮替的,他们业余就没那么讲究,职能和站位都没有固定要求。 犯罪嫌疑人初步锁定,谁都能感觉出周什一的好心情,球场上本就生猛的全能选手,再搭上谢初鸿的扣球和池澈的发球,愣是把对面压着打出了碾压性的胜利,风头正旺,引来低年级的学妹里三层外三次,全在球场边看。 这是体育老师们看快要比赛了,心血来潮拖着他们班跟别人打的模拟赛,对象正好是一起上体育课的一班。 初秋的天,一碧如洗,风也渐渐清爽下来。 周什一后仰再次救起一个杀球高抛传给谢初鸿,谢初鸿转手便重新扣了回去,随着排球重重砸到地上,场边再度爆出欢呼。 又一球拿下。 对面一班终于顶不住了,认输认得很爽快:咱们文科终于出状元了,不然每次都被理科班压着打,太憋屈了。 几场比赛的工夫,这节课操场上所有上体育课的班级,都知道了高三文科三班新来的转学生有多猛。 用一班给出的评价:自己能打就算了,还一拖一把谢初鸿也弄上场了,实属了不起。 除了成绩上的较劲,在这种大是大非上,大家都很非常有集体荣誉感,纷纷为了文科的荣耀来跟周什一打招呼,让他到时候开赛一定要好好干。 熟悉的寄予众望,身材高大的少年被围在中间很快不好意思上了,只知道顶着灿烂的阳光,一个劲咧嘴笑。 旁边体委终于没忍住再次问:什一你到底碰上什么好事了,今天一整天都跟打了鸡血一样,从早上校门口碰见你,就一直傻笑。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37) 下意识的,周什一唇边弧度更大了:这么明显吗? 体委摇头:你怕是不知道你今天整个人都在发光。 周什一当场噗嗤笑出声,还没开口就被体委堵回去:你看,你又开始了。 我 池澈在他身上揶揄一锤:让你没事少笑,低年级小姑娘都来了。 她们不都是跑来看你跟初鸿的吗。 池澈挑眉:谢绝推锅啊。 正说着,就有学妹跑来送水了。 都不等衣襟被汗水微微浸湿的少年作出反应,便将他身前塞了满满一怀,开口就问有没有女朋友,吓得周什一求救的眼神朝谢初鸿身上直望。 谢初鸿却并不如第一次那样帮他,只幸灾乐祸在一边站着看。 学长以前在三中那边是不是也很受欢迎! 啊没有的。 啊这,我知道三中女生眼光差,没想到这么差! 咳咳咳 学长到底为啥心情好,平时走在路上都酷酷的,好少笑。 就是初鸿要搬到我家一起住了,比较开心。 说的时候周什一根本没多想,是等他听见耳边骤起的谢谢和磕到了,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个多不得了的事。 池澈作为曾经被围攻的对象,站在谢初鸿身边乐得清闲:整挺好,什一笑起来真挺帅,两颗虎牙甚至有点苏。 谢初鸿看着阳光下穿着校服的少年气质一扫沉郁,就跟看着孩子出落的家长一样,满眼欣慰和笑意:本来就是。 有被肉麻到。池澈浮夸地打了个哆嗦,认真补充,不过你笑起来也好看。 我又不面瘫,每天都在笑啊。 接着装。 谢初鸿挑挑眉还没说话,就被宠完新欢的学妹们打断了,似乎他让了作文比赛已经被传的事无人不知,纷纷问他以后的打算:难道不打算去北京吗?怎么会想着让名额的。 池澈看了眼身边哽住的人,主动眨眼解围道:所以爱会消失对吗,现在都没人搭理我了? 人群再次爆出哄笑。 为了维护闹矛盾人设,伊铭就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坐在凳子上看他们热闹。 体委一扭头,就见他那中二同桌又贼眉鼠眼地窝在树荫底下,藏衣服里的手一看就知道握着手机,连带着转眼珠东张西望的模样落进他眼里,也成了想偷偷玩手机的心虚。 体委一屁股啪叽挤到伊铭边上:哎我说你最近怎么回事,搞了个网恋对象?有事没事都带着手机,被抓了怎么办。 伊铭并不搭理他,甚至还有点嫌弃他:你身上都是汗,离我远点行不行。 这么说体委就来劲了,倾身在伊铭身上故意几下蹭,正以为他要拽住自己的衣服要发飙,却听这人牛头不对马嘴说:别走,帮我挡一下。 另一头,借着买鲜奶这个由头偷偷巡场一圈的夏晚黎,给他比了个手势。 目标出现! 伊铭只偷偷往那头瞄了一眼,大概知道了一下在他这个憨憨同桌挤着他的方向,再回过头,正好对上池澈状似不经意望来的目光。 体委以为同桌是让他帮玩手机打掩护,顿时恨不得整个人都靠上去了,伊铭也无暇顾及他,垂首打字道。 刚刚才看到你消息 今天老白喊我们说排球赛的事,我后来给他暗示了一下,不出意外应该马上会找他们谈话了 池澈嘴上跟学妹聊着天,实际一直留心这边的动静,见伊铭发完消息抬头,便将目光投向了夏晚黎。 角度问题,他们所有人里,只有从小卖部回来的夏晚黎能看到嫌疑人。 照计划,为了保证嫌疑人的身份万无一失,他们决定再实锤一下,发消息进一步求证。 周什一和谢初鸿还在包围圈里当诱饵吸引火力。 池澈已然默默退到一边,等看伊铭这边手机收到消息震动,夏晚黎那边会不会给手势。 时间一点点过,眼下的每一秒都像一辈子那么长。 所有人全在等答案,心跳程度堪比地下接头。毕竟这人只是客观条件对上了,主观动机没什么说服力,总让人不太信服。 体委正奇怪身边人怎么拿手机按了几下就不玩了,便被伊铭突如其来的起身吓了一跳。 消息来了! 池澈的视线飞快转向夏晚黎,夏晚黎正好抬起另一只手摸上嘴下的鲜奶盒。 他放手机了!是他!就是徐何绅! 第45章 虽然夏晚黎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但反正要针对那个阴阳怪气的就是了。 他们约好一个起身,一个双手扶奶盒,就是发信号。 伊铭这边收到的微信消息是。 你最好是, 不然我就自己动手了 徐何绅发完这句,待在健身器材区深处有些一反常态的暴躁。 用夏晚黎后来口述形容给他们的话说,眼镜都从鼻梁上摘了,来来回回在单杠底下踱步, 跟谢初鸿把他家拆了一样, 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好在他们早想好托词, 只等嫌犯一确认,伊铭就重新坐回去打字,硬气道。 你急什么,我现在跟你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那天就是因为你着急我才暴露! 徐何绅嘴唇紧抿。 那天去酒吧的事吗 对啊, 直接就碰到了! 你到底是谁, 怎么会知道他们经常去的,人在那里也不跟我提前打声招呼 现在彻底闹僵了, 出了事肯定第一个找我! 伊铭照计划发了一通脾气。 徐何绅这才稍稍冷静下来,自以为透露的信息很少, 其实只一句就把主管卖干净了。 你别管我是谁,那家酒吧的主管我认识 伊铭捧着手机有点感慨,不得不说大家对谢初鸿的怨恨程度真是既超出想象, 又合理。 总之他们现在特别关注我 我们老白喜欢晚自习找人谈话, 但高三了,为了照顾心态,应该不会直接点破, 你不要因为着急又多此一举 多此一举什么意思, 你有后手? 一个月后池澈妈妈请我们去他家轰趴过生日, 我生日也是那天,等着就行 当天晚上,上述这段聊天记录,被伊铭合并转发到了一个叫做高考冲刺小分队的群里。 已知:Yao就是徐何绅,徐何绅跟主管串通一气,想搞谢初鸿 未知:谢初鸿什么时候得罪的徐何绅 紧跟在后面的,还有确认Yao就是徐何绅的各种笔记照片证据。 写着看到了那张纸条,是周什一发的;复印的范文,是谢初鸿发的;他平时的作业和笔记,是池澈找一班经常抄徐何绅作业的人搞来的。 夏晚黎被池澈拉到群里,前面这些都没看见,只看到接下来那句。 基本没跑 夏晚黎当时就乐了,这群里到底有几个人,他也没仔细看,只知道自己就周什一的微信没加过,激情开麦。 说话的这个是周什一吗,什么年代了还拿情侣的影子当头像?太土狗了吧 群里诡异地静默了几秒,池澈带头发出一串哈哈哈,然后就是伊铭和谢初鸿。 刷屏架势把夏晚黎看的一愣一愣的,正准备打字,就见底下一个昵称直接显示着周什一三个大字的人也跟着哈了一串。 直到那个被他说土狗的头像再度出现,说。 我是白斯明 夏晚黎不上当。 逗呢,白斯明有病吗,也进咱们群冲刺高考? 群里顿时哈得更猛了,白斯明。 那你去班群看看 夏晚黎彻底气乐了。 有必要入戏这么深? 几秒过后,头顶括号里的群人数,悄无声息就从6跳成了5。 看着夏晚黎已退出群聊的提示语,白斯明终于忍不住问了。 我新头像有这么非主流吗? 回应他的又是一连串哈。 秋芸站在门口还没敲门进房间,就听见孩子在里面传出的傻乐。 她就纳了闷了,两个大男生关房间写作业,怎么也能写这么开心? 琢磨着琢磨着,秋芸就把要敲门这事又给忘了,手上一推门便是两个孩子亲昵凑在一起的画面。 周什一被他妈吓了一跳,赶紧不着痕迹把手机藏回作业本底下:妈你怎么又没敲门! 秋芸端着果盘神色古怪:我就送个水果,送完就走了,你们心虚什么。 傻乐的依据已经被收拾干净,只剩两个胳膊肘挨着胳膊肘、脸上挂着笑痕的傻孩子。 周什一已然重新看回自己的作业本,故意说:万一你不敲门,又像上次那样碰到谢初鸿没穿衣服怎么办? 谢初鸿气笑抬手给了他一下,满脑子都是刚刚夏晚黎当面diss自己班主任的大胆操作,根本没注意阿姨越发古怪的面色。 你们两个写作业写的好好的,脱什么衣服啊? 我就是让你不要总不敲门!周什一觉得他妈这个重点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具体哪奇怪。 秋芸勉强在桌上找了块空地放果盘,抱臂:你们两个都不嫌挤得慌吗,非在一个屋子里写,分一个去书房不宽敞吗? 周什一摆手:我们都不嫌挤,妈你操心做什么。 秋芸:哎我发现你现在真是越来越 周什一:妈你出去记得把门带上。 秋芸: 这是反了天了。 等长辈一出去,两人立马从作业底下,重新翻出倒扣的手机。 发现夏晚黎已经被池澈拉回群里了,正老老实实给白斯明道歉,认怂的话说了一满屏。 两人正要又一阵嘎嘎乐,刚关上没几秒的房门便再次被推开了。 秋芸原本只是想杀个回马枪,看看两人不好好写作业到底是在干嘛,结果两个孩子挨在一块的亲密模样,愣是让她眉心一跳。 嘴比脑子快,秋芸其实也没考虑清楚自己在介意什么,只是下意识一声嚷:你们在干什么? 但两个被抓包的孩子,比她想象中镇定。 周什一就侧身对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推锅:没干什么,班主任刚拉了个学习群。 谢初鸿也在他身边继续笑着,仿佛真的只是她想多了。 真的吗?秋芸将信将疑,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真的啊,不信你自己来看。周什一像是被气笑了,反问,妈你今天怎么莫名其妙的。 秋芸总不好直说她产生了一点奇怪的念头,只能瘪嘴交代:那你们不要开小差啊,赶紧写作业,十一点准备睡觉了。 最后关上门出去的瞬间,秋芸还险些把谢初鸿叠着他儿子的一声应,听成他也跟着周什一喊了自己妈。 这一下显然把秋芸吓得不轻,踩着拖鞋哒哒哒就去卧室找老公了,叉腰开口:周常德,我好像病了。 这一下给周常德也吓得不轻,当场顾不上看自己正在加班的文件,起身探人额头:哪不舒服? 秋芸瘪嘴:心里不舒服 周常德给顺了顺背:气喘胸闷还是怎么了? 秋芸本来想叨逼叨,但见自己老公这认真紧张她身体的模样,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敏感过分了。 终于还是对着周常德快没电都忘了插电的笔记本,把嘴边无凭无据的猜测咽了回去,嘟囔:被马上要来拍照的明星经纪人给气的,本来都沟通好了拍哪几套衣服,刚又临时说要换。 周常德深以为然,秋芸在杂志社跟人做对接,经常因为明星摆谱受气:到底是哪个流量,我跟小崔打声招呼,有八卦第一个透给你。 虽然都是干律师的,但大家方向不同。 像小崔他们律所,自从帮那演员陆忱打完一场官司,立马在对接娱乐圈业务这方面出名了。 秋芸当场是说服自己糊弄过去了,毕竟两个男孩子举止亲密点,多正常的事啊,也就是周什一以前没怎么交过朋友,她没见过世面才大惊小怪。 但后来临到十一二点,秋芸一个从不去查岗自己儿子睡没睡觉的散养妈妈,愣是在自己老公旁边有点躺不住。 最终决定不烙饼了,还是摸去看看。 房间外并不算宽敞的走廊里静悄悄的,听不到半点声响。 从门缝看,改给谢初鸿睡的书房一点光亮都没有,倒是隔壁他儿子的卧室,稀罕地透出了点暖黄的光。 应该是上次哪个男团来他们公司搞联合活动,做的周边小夜灯。 周什一嫌它除了长得秀气,其他一无是处,非常直男地觉得要开灯,干嘛不直接开大灯。 现在,估计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插上。 要说以往进房间不敲门,那确确实实是秋芸搞忘了,但今天晚上...... 周什一刚把谢初鸿上衣,从他举起的双手间扒下来,就在猛然一抬头后看见了自己房间门口,不知何时被打开的一条缝。 门缝外的走廊没灯,黑洞洞的。他妈妈就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透着门缝看自己手里刚从谢初鸿身上脱下来的衣服,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印着他卧室溜出去的微光。 谢初鸿是背对着门的,见周什一呆呆傻傻忽然没了动静,有些不明就里: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妈身上异常安静的气场传染了,周什一下意识就把自己的声音压了下来:我不知道啊,要问我妈。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38) 谢初鸿:? 秋芸声音里透着点几丝茫然和疲惫: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别问我......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多想,但她看着夜灯照在谢初鸿身上反射出来的旖旎,脑子里乱得一塌糊涂。 谢初鸿这才猛然反应过来什么般,想拽周什一屁股底下的被子盖到自己身上,没拽动。 周什一后知后觉,回神后第一件事,就是歘一伸胳膊,用自己和手里的上衣把谢初鸿遮起来。 说是当着他妈的面将人抱了个满怀,一点不为过。 第46章 秋芸胡思乱想成这样, 当然不是真的一点依据没有。 今天晚上她跟周常德难得开车去学校接了一回孩子们放学,没给他们打招呼,就把车停在校门口等。 两个孩子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得不成样, 周围全是一股脑往外涌的学生, 谢初鸿就在人群里捧着个笔记本, 不知道在写写画画着什么, 让他家那个傻大个儿子一直低头凑在旁边很认真地看,一手拎着两人的书包,一手护着谢初鸿不被人撞到, 亲密得旁若无人,任谁都能看出两人关系好。 这是在讲题吗?周常德坐在驾驶位上看笑了。 至于吗, 缺这点时间, 眼睛都看坏了。秋芸本来也是随口说说, 根本没把这事往心里去, 是在听见自己老公紧跟在后面的话才有些愣住。 周常德说:重要的不是时间, 就跟我当时教你高数一样。 我当时跟你是谈恋爱啊,他们这哪能一样!秋芸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声调已然拔高。 那头周什一抬头看到他们,周常德笑着朝两人招手:关系好嘛。 秋芸当即没声了,对两个孩子的观察却一直似有若无地持续着。 但这种追踪并不是连续不断的,后来一踏进谢初鸿的租房, 秋芸就有些为自己无边无际的臆测惭愧了。 那是她跟周常德, 第一次见到谢初鸿住的地方。 租房里布置简略得让人觉得割裂, 就算做过朴素的心理准备, 也没办法把这个地方跟谢初鸿联系到一起。 没错过两位长辈眼里的情绪, 谢初鸿主动指向叠放到客厅里的纸箱说:东西比较少, 需要拿走的我都收到箱子里装好了。 从家里搬到学校宿舍,再从学校宿舍搬到租房,对于搬家这种繁琐的事,他已经很熟练了。 什么东西该留,什么东西该带走,几乎不用费心思做取舍。 就这些,没什么大件吗?周常德粗略一扫,只有四个纸箱,再怎么着上下楼两趟也能搬完。 可能就是床垫比较麻烦,其他没什么大件。说起这个,谢初鸿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 这也算他为数不多遗留下来的公子病了,睡觉得睡足够舒服的床垫才能活,其他都只能勉强将就几天,完全没办法长睡,豌豆公主一样。 认床嘛,我也会。秋芸第一个表示理解地使唤起了自己儿子,什一你跟你爸去搬箱子,我把几个零散的包拿下去。 谢初鸿很快跟上想帮忙,那箱子是他直接从快递买来的最大号:我塞得很满,一个人搬可能有点难。 周什一并不让他碰,抱着箱子奋力一掂就说了:你跟我妈把零散的东西都拿下去吧。 谢初鸿无法又有些放心不下,一直跟到楼梯间都还在叮嘱:不好下楼梯的,你自己小心点,抱不动了就放地上歇一下。 秋芸虽然眼睛没朝两个孩子那边看,耳边却不可避免地听见自家儿子亲亲热热最后一声应。 见她有些走神,周常德终于察觉出了不对:怎么了,今天上班累了吗? 啊不秋芸说着便转变心意般改了口,好吧,可能是有点。 屋子一共就这么大,几个人往里一塞,谢初鸿想不听到都难,孩子明显有些愧疚:其实可以改天搬。 秋芸现在都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与其说是安抚谢初鸿,不如说是在安抚自己,长长舒出一口气笑:其实不是辛苦,阿姨在杂志社工作会接触很多艺人,有时候碰到喜欢耍大牌的,经常被气到。 谢初鸿:感觉很厉害。 燕若若每天把家里的事打理好,就已经让他觉得很辛苦了,像秋芸这样工作、家庭两手抓的,他打心底里佩服。 秋芸笑笑摇头:这有什么好厉害的,大家不都是这么过的。 站在逼仄客厅里的少年却认真了,望向夫妻两人说:叔叔阿姨把什一教得很好,是真的很厉害。 顶上刺眼的白炽灯照在谢初鸿身上,接收到孩子微微闪着光的眼神,秋芸一颗心再次软下来。 一晚上的反复,真是让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病了,都怪今天来的那个男团。 杂志社本就是个圈内消息纵横的地方,但她年纪在这,一向不太关心这些什么小鲜肉的八卦,公事公办走完流程,谁也别为难谁就万事大吉,但实在是今天来的这男团里,有个小男生娇气得让她有些倒胃了。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化妆师给上妆也叽叽歪歪扯了很久,找来经纪人安抚不算,硬是把同团另一边正在拍摄的男生也叫来一起安慰才哄好。 原本的工作安排全被打乱,那男生一直跟在他身边端茶倒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家里带出来的男保姆。 他们预计时间内能完成工作量不得不往后延,放着秋芸是最高实权领导人不说,现场没一个人是不暴躁的。 后来终于搞定,饶是从不吐槽人的秋芸也忍不住跟自己下属说两句:这哪是出来工作,一个大男生,还要同团那样哄着。 结果下属纷纷向她投来异样的眼光:姐你不知道吗? 秋芸不明就里:什么? 下属:他们两个是情侣啊! 秋芸愣住。 下属还在继续:不然两个男生怎么可能那么亲密,当时选秀成团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就他们粉丝不知道而已,圈里不是什么秘密的姐。 按说,同性恋在娱乐圈真不是什么稀罕事,甚至很多纯粹图刺激才跟同性上床,其实根本不弯,这都是秋芸平日里听见能面不改色的东西。 她以为自己是个思想非常开放的人,但虚晃一旦落到实处,变成身边看得见、摸不着的东西,秋芸显然没有自己以想象中的那样镇定。 她现在看着两个孩子亲昵地待在一起,无法控制地代入,曾经毫不在意的一举一动,都被赋予了另一层意义上的可能性。 后来看着两个孩子一起往下搬床垫,秋芸鬼使神差冲自己老公问:你说初鸿最开始为什么不愿意搬到我们家? 认生吧。 但他跟什一关系不差,你看什一知道他搬进来乐成了什么样。秋芸纠正,说明什一也很想初鸿搬进来。 真是白天被气糊涂了吗?一般秋芸粗线条地根本不会想这些,周常德揉了揉她的肩,初鸿本来就不是喜欢麻烦人的性格,就算跟什一关系好,不愿意跟我们住在一起也很正常。 好吧 秋芸当时应周常德应得有多不情愿,现在站在自家儿子房间门口,看着他跟半裸的谢初鸿搂在一起,心情就有多复杂,低声说:大男生又不是小姑娘,上半身怕什么。 周什一护着谢初鸿有点生气:跟男生女生有什么关系,这是隐私! 要换往常,秋芸肯定像上次那样赶紧关门退出去,但今天,她就定定地握着门把,望着床上紧密相挨的两个少年:你平时也没怕我看啊,干嘛现在这么介意。 周什一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这哪能一样,我是我,初鸿是初鸿。 那你们好好的脱衣服干什么。 周什一对他妈忽然地较真,简直莫名其妙:我们白天打了排球比赛,初鸿被对面砸了好多下,就脱下来看看严不严重! 谢初鸿一直背对着门,身材并不低,自家儿子想完完全全挡住他,必须拥抱得非常彻底。 秋芸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面对床边实实在在放着的料酒,和半分心虚也找不到的亲生儿子缓缓作罢。 秋芸刚一关门,就被悄无声息凑在自己身边的人吓了一跳,低声:你怎么也起来了? 周常德也低声:我看你从今天去接孩子放学起,就有点心神不宁,现在拖鞋也没穿就跑出来了。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老婆怎么了。 秋芸心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没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只撒娇赖在自己老公身上,让他抱回床上。 房间里,周什一刚一低头就对上了谢初鸿紧锁的眉头。 他以为是他妈把人冒犯到了,正道歉道到一半,就见怀中人忽然抬头:你妈妈是不是发现了? 周什一压根没想到这茬,只以为这人是被徐何绅搞得疑神疑鬼:你别想这些了,班主任都被我们买通了还怕什么。 谢初鸿失笑。 周什一把下巴搁到他肩上,拍了拍:高三,高三每天就应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实在无聊就给我讲讲题,时间立马不够用了。 你现在挺会安慰人。 以前没当过哥哥,现在当了哥哥肯定不一样。 谢初鸿合眼埋在他哥脖颈里笑了笑,没说话。 也就是周什一傻,察觉不出他心底那点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贪婪。 平时周什一起床一个闹钟根本不够,都得秋芸去房间掀被子。 结果这回等她急匆匆把妆化好,两个孩子已经在什一卧室的卫生间刷上牙了。 秋芸连自家儿子什么时候给谢初鸿安排的新牙刷、新洗脸巾都不知道,洗漱台墙上的镜子面积有限,两个孩子眼睛都没彻底睁开,也要一前一后交叠着把自己塞进镜框。 谢初鸿在前,周什一在后,一眼过去的氛围直接让秋芸太阳穴跳了三大下,但再定睛仔细一看,除了前胸贴后背挨得稍微近点,其他也没什么了。 秋芸最终还是没吭声,虚虚掩上门转身朝客厅去。 谢初鸿以前不用花时间在家吃早饭,平时这个点在床上起都没起。 现在上了餐桌,麻木不仁咬着嘴里的煎饼,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睡醒的缘故,总感觉有一道视线似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尤其在他和周什一产生交互的时候。 所以两人挤在门口穿鞋时,谢初鸿抬腿打算抚到周什一肩上的手,伸到一半便拐弯放下了,本来站挺稳当一人,愣是晃荡起来。 偏偏周什一还无知无觉,伸手扶腰,让人靠近自己怀里:你干吗? 不干吗啊。谢初鸿飞快把后脚跟拽上,从他手里夺过包出门。 周什一怔在原地,后脑勺不等他自己摸,就迎来他妈一记巴掌:还愣着干吗,再磨叽又要迟到了! 他妈平时也打他,但从没像今天这么用力过。 周什一被她一巴掌都拍蒙了,瞪眼: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打我脑袋妈! 反正都傻!秋芸狠狠瞪回去,踩上高跟鞋出门,说了多少次了,有本事出去跟别人吵,不要每天在家里跟我顶嘴! 在一中,比起篮球赛和足球赛,大家更热衷凑排球赛的热闹。 除了最后冠军的奖励诱人,排球赛程序也更简单。 把高三整个年级的人全薅操场上,十一个班,抽签分四组,第一轮初赛每组淘汰一个,第二轮复赛分两组,淘汰四个,剩下的三个直接决赛,赛制粗暴,也没什么复活赛之说。 按往常,因为文理混抽,几个文科班在开头就碰上理科班的概率极大,基本都是初赛一轮游,连晋级复赛的机会都没有,即使面对理科班的挑衅,大家也非常佛系,重在参与。 但这次开始不一样了。 高中时期最后一个排球赛,体委作为他们三班代表出去抽签时,腰板挺得笔直,当着全年级这么多同学的面,带头走在几个文科体委最前面,昂首挺胸、浮夸至极,逗得对面十一班体委挺着胸脯就撞过来了,场上一片笑。 男生问他:怎么着,三年了,好不容易得一猛将,还狂起来了? 经过他们昨天跟一班那场模拟赛,周什一名声算是彻底打响了,全年级没谁不知道三班新来的转学生,要带着文科逆天改命了。 但体委贱嗖嗖呲牙:谁跟你说猛将只有一个,初鸿这次也上。你们最好别跟我们班抽一起,谁来送谁一轮游。 开口一通无差别扫射,直接把其他十个班全得罪了。 远处周什一还站在队伍里望:十一班跟体委闹的那个是上次我们在十一班碰到的那个吗? 谢初鸿点头:熊聪,他们班体委。 一中的排球赛不打满五局,三局定胜负。 照他们的水准,四十分钟怎么也够,正好卡在吃完晚饭、上晚自习以前这段,都不需要额外找所有人都空的时间。 眼下人齐抽签分组,分好立马开打,三个班一组的有三个,两个班一组的一个。 抽到两个班那组的,直接一场定胜负,三个班的,组内还得抽签排序,快的话,今天一天就能出结果。 二班运气差,抽到了跟十一班1v1,直接出局预定。 虽然他们三班抽到的是两个理科班,但三个班里只淘汰一个,满打满算也不可能连输两场。 裁判哨声吹响,操场上四个排球场同时开赛。 几乎高三年级组的班主任全在,球场边围满了人,不少学弟学妹闻讯想赶来观摩往年冠军的风采。 结果他们人还没到齐多少,比赛已经结束了。 十一班两局两胜,剃了文科二班光头,1v1直接送他们一轮游。 裁判宣布结束的当场,二班自己都原地给自己鼓起了掌,比人家对面赢了比赛的还高兴,纷纷嚷着下个月期中考试稳了,可以回教室安心搞学习。 人均豁达。 反正迟早都是要走的,输给你们还不丢人,整挺好。二班体委跟熊聪撞了一下肩膀,揶揄,就是你们班女生好像不太给你们面子啊,都跑我们文科三班去了。 熊聪嘴上说着他们班女生只是看赢球看腻了,脚上倒是非常诚实,一帮人酸不溜秋就朝三班那边去了。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39) 四个排球场里,就属那头最热闹,拿着相机拍照的、学弟学妹跟着叫的、校领导全都围着看的。 熊聪大老远就看见他们班女生给三班摇旗呐喊,中气比他们三班本班的还足,根本没人关心他们赢了比赛。 女生不关心就算了 老段怎么你也杵这啊! 作为全场最快拿到优胜的,竟然门庭冷清到连自己班主任都不搭理? 结果段衡:嘘,不要打扰我看好看的小哥 他食指刚比到嘴边,话音就随着场上的局势变了:初鸿扣得漂亮! 十一班: 七班对十班输了,如果这场再输给三班,直接淘汰,大家打的都很猛。 但再猛,也顶不住周什一和谢初鸿的联手攻防。 只要对面过来的球让周什一拦下来了,要么谢初鸿直接扣回去,要么体委长线拉到场后。 比起他们,夏晚黎个子矮是矮了点,但脚下很灵活,跟伊铭两人辅助传球畅通无阻,最后再捎上池澈的发球。 发三个,至少有一个直接拿分。 一顿操作下来,愣是打出了摧枯拉朽的架势。 加上七班实力不差,比起碾压性胜利,还是这种这种节节获胜的感觉更爽。 熊聪跟他们班打排球那几个,才站边上看了没两眼,就跟着加入他们班女生的队伍了,边喊还要边给身边人卖周什一的安利:我就说他们班新来这个很帅! 段衡侧目:你跟他又不熟。 起码我看过他光膀子,你看过吗! 熊聪刚抛出嘚瑟的白眼,他们老班已经打满鸡血,陡然扭头朝场内振臂狂喊:什一加油! 靠你还偷跑!熊聪愤然瞪眼,立马同款男妈妈上线,周什一给老子冲! 从始至终安安静静站在两人身边的白斯明,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周什一也不是他们十一班的,这两个人到底是在攀比什么? 球场上,满眼少年人朝气奔跑的身影。 耳边排球带起的破空响,似乎总带着点振奋人心的劲。 这还是周什一第一次在集体活动里如此受关注,每赢下一个球,都打心底里的高兴。 正规排球赛一局二十五分胜,他们从简,缩减到了十五分胜,只要第二局打到十四,再赢下最后一球,就能直接结束战斗。 但七班从来没在初赛被淘汰过,丢不起这个人。 心里一激动手上就没了轻重,起跳跟谢初鸿抢网前的男生没留心,就着扣下掌心球的力道,便朝谢初鸿脸上挥了下去。 周什一在底下看的心跳都快停了,根本记不起自己回防的职责,迎着球砸来的方向,便跨步朝谢初鸿的方向去了,和那颗得分至关重要的排球擦肩而过。 一切像是放了慢动作,场面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周什一过去把跌下来的谢初鸿扶稳时,以为他们这一球肯定丢了,满脑子都是还好他没让谢初鸿直接摔到地上。 但排球竟未如期砸到他们的场地内,而是两声击打的闷响后,飞快从两人头顶越过,干脆利索打在对面的边线上三班把球接住了,甚至反杀成功。 裁判吹哨,场边爆出前所未有的欢呼和尖叫。 周什一回头确认,只看到伊铭被体委从地上拉起的情景。 眨眼的工夫,场边观战的人便呼呼啦啦全涌了过来,将他们围住。 对面错手打人的男生也从网下钻过来,得到谢初鸿非常肯定的没事,才稍稍松下一口气。 周什一很快被四面八方疯狂朝他递来的饮料,塞得无暇顾及其他。 那些脸他一张都不认识,可能是学弟学妹,也可能是同级生,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接到了十一班班主任段衡的。 那阵仗,比跟一班打模拟赛的时候夸张多了,只觉整个世界人山人海,一眼根本望不到头。 作为迈出挫败理科第一步的文科之光,周什一听见耳边无数人对他名字的念叨,藏无可藏,只能硬着头皮面对,抱着大家送来的东西一遍遍道谢。 和大家投来的目光接触上时,周什一惊觉自己这段时间似乎已经习惯陌生人的注视,热烈又纯粹,看见了许多以前从不曾见过的东西。 人群里,白斯明分别确认过谢初鸿和伊铭都没事,就退场把空间留给孩子们自己了。 回办公室的路上,段衡还在他身边感慨:周什一这崽是真的有点帅,刚刚快步过去接的那一下,哇,我要是初鸿我原地直接嫁。 白斯明慢吞吞推了下眼镜:你怎么知道他没嫁。 段衡没往心里去:所以你们两个是讲好了?听说他这次周考成绩有点离谱啊。 白斯明风轻云淡:还好吧,也就比平时高了那么二三十。 段衡当场被这人的做作整吐了,如果不是旁边还有好多学生看着,他这拳头怎么着也得落人肩膀上,小声质问:你能不别说的跟五百分多了二三十一样吗?你再装?再给我装 等周围人终于散得差不多了,周什一把手里的水全都分发给班上同学,才顾上仔细检查谢初鸿:真的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 谢初鸿其实只是额头被打红了一小片,也给夏晚黎心疼得够呛,生怕他破相。 周什一顺手把自己手上的饮料递过去,谢初鸿却不肯接。 周什一有点蒙:怎么了,不喝这个口味吗? 谢初鸿当着夏晚黎的面就说了:别人送你喝的东西,你转手就送给我怎么行。 夏晚黎:? 周什一、池澈嘎嘎大笑,留下被内涵怔愣的奶包,三人继续闲聊往前。 刚刚最后一球是伊铭救的吗? 嗯,他救的,体委打过去的。 啊有点帅。 可惜了不能一起走。 是为了防着那个徐何绅吗? 夏晚黎看了眼跟体委远远落在后面的伊铭,追上去小声问。 谢初鸿和周什一皆是一顿,视线投向池澈。 池澈胳膊一挎就把人拽一边去了,夏晚黎直接被他压弯了腰,不满:干吗呀,你们奴役我,还不告诉我内情。 池澈:你又不是不知道。 夏晚黎撅嘴:我知道屁。 池澈睨他:什么时候兼职当起小骗子了? 哎呀!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夏晚黎眼珠一转便脱开他的胳膊,想重新朝前面谢初鸿那过去。 谢初鸿正给周什一说着他给唐主任交试卷的事:我去的时候,他又在看小说。 外来人口周什一表示震惊:唐主任还看小说? 昂,从学生那收的,讲偷情。 堪堪赶上一个尾巴的夏晚黎:操?唐主任偷情?! 三人:? 又一通嘎嘎乐。 第47章 晚自习贴周考成绩, 所有人都被抬头第一个名字后面跟的分数看傻了。 夏晚黎就不说了,重新回到老三排位,但池澈作为万年老二, 终于也跟着傻眼了。 往常大家明明都是六百二三十的水准活跃在文科前三甲, 怎么这次谢初鸿直接来了个六百六? 看到分数, 周什一发现谢初鸿果然不如大家想象里轻松。 他早就给自己说过, 本来他每次考个六百二三, 大家已经觉得他很好了, 但如果他真实发挥,考到六百六这个不尴不尬的分数, 那大家对他的期望瞬间从港大变成了清北。 谢初鸿终于还是迎来了他最怕的事, 不少人在看过他的分数以后, 都说他们学校今年要出清北了。 就连池澈都来掺和:你再这样我妈妈该请你吃饭了谢初鸿。 谢初鸿无奈:你妈妈又不是我妈妈, 我考六百六,怎么会请我吃饭。 问你有什么秘诀啊。池澈,你再考两次六百六,我妈真做得出来的。 说他妈干得出来这事,没人不信。 至少等我考到六百八吧。谢初鸿揶揄。 清北对港市招生, 历年都得六百六七,港大倒是六百二三就够上。 港市中学的层级并不分明,几乎每个学校都有好生、差生,一中虽然是省重点, 但比起外校那几所还是差了点,通常文科前几面能出几个港大, 年级主任就该放鞭炮了, 更别说像谢初鸿这样, 突然来个六百六。 六百六勉勉强强够上清北门槛, 能不能混进去都是问题,还挑不了专业。谢初鸿好笑,而且这就是个周考。 池澈煞有介事摇头:你不懂,我妈讲究考考平等,所有考试在我妈眼里都同等重要,才不管你周考还是随堂测试。 那你妈请我不如请什一。比起自己的成绩,谢初鸿显然更关心同桌的,我一想到他数学不及格,还能过一本线就觉得神奇。 又一次数学没及格的周什一: 纪委刚看完成绩回来:周什一是真的无敌,刚来我们班只能垫底考五百,这才几天就蹿上五百三了。 周什一立刻摆手:是初鸿教的好。 但谢初鸿并不给面子:我每天教你数学,你数学也只及格了月考那一回,我怎么就教得好了。 周什一挠后脑勺:就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他当场在同学面前是怎么谦虚怎么来,但晚上一回家就开始拿成绩单找秋芸和周常德上蹿下跳,进门第一句:爸!妈!我数学又没及格! 叔叔阿姨匪夷所思:没及格你傻乐什么。 周什一:但我考了五百三!能过一本线了! 叔叔阿姨:! 秋芸抱着周什一的侧脸就是一口啾:我儿子怎么这么棒! 周什一羞赧看初鸿:不是说好不亲了吗! 哎呀我高兴嘛! 秋芸这么捧场,反而让周什一不好意思了:就是个周考,不是什么大考。 秋芸只觉自己白天被那男团情侣整的闹心顿时烟消云散:周考也是考啊! 谢初鸿以为夸上两句差不多了,结果周妈妈挽上周什一的胳膊,就开始坐到沙发上追问。 想方设法弄明白这个总分怎么来的,为什么以前同样是数学不及格,这次就能考五百三。 谢初鸿坐下仔细回想一番,上次月考好像也有这么个流程。 只是他当时有些心不在焉,没往心里去。 他妈妈每次都会问得很仔细。周常德将切好的果盘放到他跟前。 谢初鸿道谢接下:阿姨很关心什一。 这要换成他,就算燕若若想听,他也不想讲。 那些七七八八的题目和科目本身就很难跟家长说清,但周什一答的事无巨细。 相当熟练地用各种排名和全班、全年级的数据给秋芸具体概念,连哪天研究哪个题型到几点这种事都交代。 当真是一个有耐心讲,一个有耐心听。 说这不是长年累月下来的习惯,很难让人信服。 周常德对眼前的孩子问:这次考得不好吗? 谢初鸿笑笑:没有,考得挺好的。 说到这个,周什一就必须插一下嘴了,揪起脑袋喊:初鸿考了六百六! 秋芸:! 考了六百六怎么一点都不高兴呢,搞得我都不敢问你考了多少!秋芸说着就瞪了自己儿子一眼,能不能学学人家,比你高了一百三都那么沉得住气! 谢初鸿都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问题。 周常德说:你可以做一下准备,等下可能就要来问你了。 啊? 就是问问你怎么考出来的。 谢初鸿没懂,这有什么好问的,不就是那么考出来的? 秋芸纠正:当然不是!也没见别人就那么考出来六百六啊,你肯定做过很多别人没做过的努力嘛。 谢初鸿哽住。 关于自己为分数做过什么,他就没想过会对谁描述。 周什一帮他抢答。 我知道的,初鸿课间会整理笔记,虽然很简单,勾勾画画记没几个字,但每天都会梳理。 草稿纸用完就丢,资料写完也会丢,因为有用的要点已经单独记下来了,所以东西很少。 还有一个专门记分数的本子,只写数字,我以前不知道是干嘛的,后来初鸿才给我说是算应得分和失误分的,每次都会很认真地找问题。 做作业也不拖,拿到了就会开始写,不像我有拖延症。 初鸿每天睡得不算早,但都在干有用的事。 玩手机很少刷乱七八糟的东西,非常有目的性 不是,等等。谢初鸿已经被这一大串砸蒙了,如果周什一不说,他都想不起来自己是这样,我不爱刷乱七八糟的东西,跟我考试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秋芸和周什一异口同声的否定把他吓了一跳。 这是习惯问题。秋芸认真,让你考高分的,不是你的脑子,是你养成的这些习惯。 后来周常德才私下告诉他,这是秋芸不知道从哪看来的育儿经,说对孩子不能夸,要鼓励。 谢初鸿不理解二者的区别。 夸是只在你们拿到一个好结果的时候,说你们很棒,但鼓励是引导你们把自己为了达到这个结果,做过的努力说出来。 区别在让他们更专注过程,明确成功由努力构成,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都不畏惧付出。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40) 周常德意有所指告诉他:也不会为自己完不成挑战觉得羞耻。 谢初鸿愣住。 耳边周什一还在替他说着那些他从没在意过的细枝末节。 谢初鸿以为秋芸听完顶多只客套两句,结果她摸着周什一的后脑勺说:我心理平衡了,我不该总在心里偷偷觉得你不如你弟弟。 我一直很平衡。周什一满意咧嘴。 作为每天跟谢初鸿黏一起的人,他其实很讨厌大家总把谢初鸿成绩好,归结到他天生聪明上。 优秀的人之所以轻松,只是因为这件事他们做过成千上万次,展示给你看的时候,早就是熟能生巧的成果。 秋芸欣然拍拍自家儿子的肩:儿子快冲,你还有救。 在冲了在冲了。 秋芸咂舌:果然根本没什么天才嘛。 听到这句,谢初鸿忽然就释然了。 甚至觉得自己先前那些顾虑有点幼稚。 搬进周家这段日子,谢初鸿也慢慢习惯一个屋子里有四个人的生活。 每天放学回家有准备好的水果,第二天的早餐也会问询他的意见,有时学习安排少,就一家人坐在一起随便聊聊天,关心关心他们学校的生活。 安逸让他已然把北京那点事抛到脑后,有时闻着饭香晃神,会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以前谢鹤城还在的时候,很割裂。 唯一提醒他不同的,就是周什一。 哥,你把豆浆给我留一口! 谢初鸿最近跟他们打排球,出了汗贪凉,风一吹就感冒了,头昏脑涨的,今天一早听了闹铃也没从床上爬起来,还是他哥坐上桌发现人还没出来,才去叫。 周什一朝他招手:你过来喝,把早饭带去教室吃,抽纸我已经帮你放包里了。 他现在每天听谢初鸿张口闭口地叫哥,照顾人起来还挺是那么回事。 秋芸在厨房里一听着喊,就把豆浆机里剩的最后一杯五谷豆浆,找来密封杯盛好,正说着这里还有豆浆往外走,就被餐桌上的场景看愣了。 剩下半截不用分死死卡在嗓子眼里,出不来。 谢初鸿想也没想,端起周什一喝剩的豆浆对嘴灌,另一条胳膊还伸着让周什一给他披校服外套。 两人动作亲昵又自然,一下就把秋芸好不容易攒下来一点的踏实,又给戳散了。 周什一抬头喊她。 该走了妈,我已经把初鸿的早饭打包带好了。 秋芸迟缓回神:好这里还有一杯豆浆,也放包里吧,你们先去门口换鞋。 周什一向来察觉不到这些,谢初鸿鼻子还塞着,想接过自己的包,却被周什一看他鼻头红红的,可怜,主动帮他背了。 后来秋芸开车送他们去学校的一路,都眼睁睁透过后视镜里看着谢初鸿歪在他儿子肩上。 周什一眉头紧锁探了好几次温度,叨叨要去医务室买感冒药。 谢初鸿被他念得烦了,凶起人来瓮声瓮气的,像撒娇:你别念了,脑子要炸了! 周什一赶紧闭了嘴:好好,你睡。 清晨的阳光顺着半开的车窗溜进来,被周什一抬手挡在谢初鸿眼皮之外,十几分钟的路程,少年也能在他怀里睡得很沉。 秋芸终于还是把自己想说的话咽回了嗓子,只在最后车停下时叮嘱:如果实在不舒服,记得找班主任请假。 但周什一似乎并没有听见她说话,一心一意望着谢初鸿下车。 注: 1.不同学校在不同的省份录取线不一样,分数状况也不一样,不要纠结,都是我瞎掰的。 2.为了养出这两只崽,年纪轻轻的我送上今日份育儿经(? 在教育方式上,表扬为主,容易培养孩子固定型思维模式,在迎接挑战时有包袱,害怕自己完不成、得不到表扬而退缩。 鼓励为主,则是培养孩子成长型思维模式,用询问法或是描述法,问类似你是怎么做到的?的问题,会让孩子更加注重努力的过程,不畏惧迎接挑战。 第48章 病来如山倒, 病去如抽丝,说的就是谢初鸿。 平时一年也不感冒几回的人,这次愣是被彻底搞崩溃了, 病恹恹在桌上趴了一整天, 喊他去医务室也不肯, 周什一只能自己帮他跑。 结果人才刚进医务室,就被今天也很时髦的校医劈头盖脸一通骂, 咬定医务室见不到病人,不卖药。 把周什一急的:只是买个感冒药, 他很不舒服,过不来。 又不是腿断了, 怎么过不来。校医当场就把手里写发||票的签字笔扔桌上了, 你知道他什么症状?是只感冒,还是有炎症?如果有,严不严重,多严重?是病毒性感冒,还是流感感冒?要是给他开头孢, 他头孢过敏怎么办? 周什一被砸了个哑口无言。 一段时日不见,他把他们校医火爆的脾气给忘了。 周什一老老实实退出校医室:我去把他喊来。 但这一喊喊了好几天,都没能把谢初鸿喊来。 早自习太早,医务室没开门, 下午最后一节下课,医务室又下了班, 中途课间谢初鸿趴在桌上几乎没睁过眼,明摆不想吃药、不想去医务室。 周什一总不能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 把人扛过去。 直到他们班排球复赛。 一中排球赛流程简单, 打得也快。 一周初赛, 一周复赛,剩下一周决赛,排在期中考试之后。 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周什一鼓舞,他们文科还都挺争气,进复赛的除了他们,还有一班和五班,就是抽签运气不太好。 复赛两个组,一组四个淘汰两个,一组三个只留一个,一班和五班正好和十一班抽一块。 拿到这个抽签结果,打都不用打了,众人纷纷鼓掌恭祝十一班保送决赛成功,然后全围过来看他们文科的独苗苗跟三个理科班厮杀。 三班虽然没跟十一班抽一起,那组里也是去年的二、三、四名。 谢初鸿头疼脑热一个礼拜,病恹恹的,根本上不了场,只能换纪委顶上。 原本决赛有望的事,立马背上了压力,就连冷板凳上的谢初鸿,心中都鲜少地升起了愧疚。 周什一来的这段时间,他参加的集体活动总数往前数两年不够,得把初中的也一起加上,才能勉强画等号,生生培养出了点集体荣誉感。 要不我还是上吧。谢初鸿塞着鼻子冲身旁白斯明说。 打一球就让周什一扛下来吗?白斯明都懒得看他。 这是他们跟九班打的第三局。 看状态,他们班几个已经明显开始力不从心,每个人都大汗淋漓的,尤其是纪委。 两边场上就她一个女生,汗水直往下淌,短发黏在侧脸上,看的三班剩下几个不会打排球的男生揪心得不行。 现在比分已经打到了十比十追平,率先领先两分赢到十五,比赛就算结束。 照抽签顺序,这局赢了,他们班直接进决赛,这局要是输了,接下来就得跟十班继续打也就是初赛输给他们的手下败将。 眼下十班就在场边对他们虎视眈眈,明显打算等他们输了好一雪前耻。 场地另一头,十一班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把两棵文科小白菜砍完了。 从初赛到复赛,轻松得他们自己都觉得没看点,往常人满为患的观众席,现在连他们自己班的人都不来了,全围在三班边上。 熊聪估算了一下时间。三班对九班这场虽然比分焦灼,但攻防进程推得快,如果这时候出结果,多半会直接让输的那一方跟十班连着打下一场。 如果三班输了,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们的状态对上十班,必输无疑。 也就是文科如果想进决赛,三班这场非赢不可。 眼下场上每有一队得分,谢初鸿就坐在板凳上不安分地扭动一下。 他一个近视眼,都能看出周什一浑身上下汗湿透了,挺拔的腰背上薄胸微显,碎发在额前拧成一绺一绺的,被落下的夕阳勾勒出晶亮。 伊铭和夏晚黎小腿肚已经明显开始迟缓,就连仪容仪表永远满分的池澈也走形,抬起手背擦拭汗水的姿势,让场边不少女生目不转睛。 以前是都知道拿不了名次,输了也就输了,现如今忽然有希望,大家如此认真地对待,确实是头一次。 谢初鸿看到场上比分追到十三平的时候,终于彻底坐不住了,掏出卫生纸就去垃圾桶旁,好好解决了两把自己塞得死死的鼻涕,回来拍白斯明肩膀:跟裁判喊一下停,换人。 白斯明拒绝的话到嘴边,就在对上谢初鸿时堵回了嗓子眼。 眼前少年满面病容,鼻头红着,一双微扬的眸子也是红的,催他:快让我上去速战速决,不然鼻涕又要下来了。 敢情你还知道自己在流鼻涕。 白斯明嘴上这么说,实际还是抬手叫了停。 所有视线都在这一瞬集中向谢初鸿。 周什一登时累都顾不上了,第一个迎上去:你感冒了还上来干什么? 总不能看着你们输吧。 谢初鸿声音里带着相当浓重的鼻音,正想对身边被他换下场的纪委道声辛苦,就觉鼻涕又开始不听使唤。 他抬手向裁判示意了一下,一干迷弟迷妹正在心里猜测谢初鸿想干嘛,就见她们男神竟然一溜烟跑回垃圾桶旁,从口袋里掏出卫生纸捂到了鼻子上。 原本已经有些绝望的三班几人,愣是被逗笑了。 谢初鸿处理完自己没完没了的鼻涕,火急火燎回到场上,朝裁判再次示意喊:赶紧开,再过会我鼻涕又要下来了。 观众哄笑,场上氛围瞬间缓和。 似乎只有没开玩笑的谢初鸿有点着急,瓮声瓮气催促。 后来有到场的,给没到场的人描述,说最后那几球,也不知道谢初鸿是真赶着解决鼻涕,还是被大家笑声惹的,总之人往网前一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周什一在他后面一点机会都没有,就真的硬拦。 只要球到谢初鸿网前能够到的高度,跳起来就是暴扣,手掌拍上球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排球场,首先从气势上就给三班这边醒了神。 趁着对面没注意,几人一鼓作气,眨眼的工夫就把最后几分拿了。 裁判哨响,十班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光看对面谢初鸿又冲场外去料理鼻子了。 就很懵。 怎么就输了? 赢完球,谢初鸿从垃圾桶慢悠悠回来的一路,都在克制自己因为感冒要往下流的眼泪,谢绝周边所有学弟学妹的祝贺,直到池澈将他一把薅进怀里。 谢初鸿偏开头有点嫌弃:你身上都是汗。 三班全体终于从他们进了决赛中醒来,场面一度非常失控。 谢初鸿本就失去嗅觉的鼻子,被大家再这么水泄不通一围,更是难受,只能死劲把池澈往外推:你别挨我啊! 池澈装傻:你塞着个鼻子,叽叽咕咕说什么我也听不清! 说着池澈就要把自己满头的汗水,蹭到谢初鸿身上,连带夏晚黎他们全跟着来了。 幸亏在谢初鸿心理防线崩溃的前一秒,一双大手及时搭救。 周什一严严实实将人藏到身后,讪讪:别闹了,他感冒,湿了吹风又着凉。 其实就是单纯嫌弃汗丑的谢初鸿,赶紧抓着他哥衣服帮腔。 这护崽的,池澈带头咦了他们一声,周什一顶着周遭同学揶揄的嘘声,也就笑笑糊弄了事。 等到把人都赶走,周什一才反手摸上谢初鸿还拽在他衣服的手,小声:都是湿的。 意思是让他最好也别碰自己。 结果谢初鸿侧身黏上他,变脸变得飞快:湿就湿嘛,湿了帅。 闻言,池澈本来已经走到前头了,没忍住回头:周什一湿就帅,我们湿就嫌弃,真行,双标第一名。 话音落下,人群再次激起咦声一片,周什一藏着人继续装傻。 在场的,似乎只有伊铭在开小差,偷偷拿手机给徐何绅发消息道。 大家看他俩亲亲我我看习惯了,哪天不黏一起才觉得稀奇 等明天出去环湖拉练我再找机会看看 跟一年一度的排球赛一样,一中每年上半学期期中考试前一周,都会组织徒步拉练。 爬山、环湖、野生公园三年轮着来,今年正好到环湖。 白斯明站在讲台上宣布:后天礼拜六环湖,二十五公里。 听见二十五这个数字,班上哀号遍野。 前两年拉练二十公里都够磨他们一层皮,今年怎么就直接上二十五了。 病假找医务室开证明,没有留在教室写作业这个选项。白斯明是很懂大家脑子里在想什么的,开头就把所有路堵死了,就算不环湖,礼拜六也得上课,打算让家长找我请事假可以直接消停。 听着耳边哀嚎更甚,周什一立马扭头望自己同桌。 谢初鸿摇头:我要是不去,你一个人也太惨了。 周什一:又不是刚转来的时候。 他现在跟大家已经相处得很不错了。 谢初鸿撑着脑袋想想,发现自己还真想不出什么反驳,竟是有点郁闷上了。 秋芸晚上回家听说这事的时候,只觉得稀罕:不是说一中学习抓得挺紧,你们怎么又是排球赛,又是环湖拉练? 净是以前在三中没搞过的。 周什一挠头:也没有,一周就打一两天排球,环湖也就每年上学期,期中考试以前。 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秋芸倒也没意见:但二十五公里,初鸿吃得消吗? 谢初鸿首先告状:哥不让我去。 周什一都无奈了:我看他们都想跑,怎么就你想去受罪? 因为你去啊。 谢初鸿说的时候没多想,周什一听的时候更不会多想,都没察觉秋芸脸色的变化,持续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辩着。 那你感冒能怎么办,鼻子都塞着。 已经没塞了!我今天打球动了一下感觉好多了,不是还有一天吗,说不定明天我就好了。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41) 周什一还是觉得不行。 两人一番对视,谢初鸿不得不让步:那明天早上我们去医务室开药,等晚上我就好了。 周什一、秋芸:? 秋芸:药还没买吗? 周什一:你赖了一个星期不肯去医务室,现在就为了跟我去拉练? 秋芸当时就看着两个孩子不说话了。 等时间再晚一点,秋芸回卧室问自己老公:你以前会跟关系好的男生,好到什么程度? 周常德靠在床头,被这个稀奇的问题吸引了:跟我关系最好的就是鹤城,怎么突然想着问这个? 当时大学刚入学,他就跟秋芸谈上恋爱了,比认识谢鹤城还早,他们两个关系多好,秋芸全看在眼里。 这段时间的堆积,秋芸终于有点压不住心里的小秘密,小声问:你不觉得我们什一跟初鸿过分亲密了吗? 周常德先是愣了一秒,很快失笑出声:我还以为你最近怎么了,就这啊? 秋芸有点生气,在他胸口锤了一下:什么叫就这啊!这个问题很严肃的行不行。 周常德却并不继续,而是挨过去很认真地问: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什一以前没什么同龄朋友,你不适应很正常,是我的问题,没提前考虑到。 秋芸本来挺多话想说,但周常德这个语重心长的愧疚架势,愣是把她堵住了。 夫妻俩这番絮叨,没能解除秋芸心中的警报,反而让她憋了一口气。 决心要捉个越界的现行给周常德看看,证明女人的直觉错不了。 第二天,秋芸故意起了个大早,偷偷摸摸就把自己儿子房间的门打开了。 她合理怀疑,这两个人晚上根本没分房,一直睡的都是一张床! 第49章 周什一现在肩负喊谢初鸿起床的任务, 不比以前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几乎改了拖延的毛病。 闹钟一响,刚准备起身穿衣服, 睡在旁边的人便跟着坐起来了, 把周什一吓一大跳。 今天怎么起这么快? 这人平时就赖床,最近几天感冒难受, 早上更是睡不醒。 谢初鸿含糊找他要自己的衣服:可能感冒听说今天得吃药,吓得自己好了。 两人自从那天喝多一起裸睡了一次,睡觉就再没穿过短裤头以外的衣服了。 周什一睡外面,把椅背上的衣服递过去简直匪夷所思:看出来你是真的很想去拉练了。 谢初鸿咧嘴:我像不像吸人阳气的妖精,跟你睡一晚上, 什么病都好了。 这话不是谢初鸿为了出去瞎说,昨晚一觉起来, 他精气神好了, 连着惨白好几天的嘴唇也红了,鼻音消散大半。 意思是你昨天晚上耍赖跟我一起睡还耍晚了,早睡早好?周什一睨他。 谢初鸿点头,深以为然:很有可能。 音落,两人并排坐在床上就是一阵傻笑。 谢初鸿现在跟周什一待久了, 都有点记不起来以前营业那种笑法了。 就很傻,每天都在为些莫名其妙的事傻乐。 秋芸从厨房把早餐端上桌时, 次卧再次传出一阵笑闹。 周常德边打领结, 边对桌上格外丰盛的早餐觉得稀罕:你今天怎么起那么早? 秋芸看着两个孩子洗漱好从房间出来, 欲言又止摇了下头:初鸿病一直没好,想他早上吃好点。 什么吃好哇!周什一正说, 就被餐桌上又是蔬菜粥, 又是鸡蛋饼、小凉菜的惊喜到了, 眉笑眼开望向他妈问,妈你是公司碰上什么好事了吗,怎么突然转性了。 秋芸手里筷子啪一下放桌上:什么叫突然转性?我以前伺候你伺候的还不好? 周什一说错了话,自然学着他爸一番技巧性服软,开口就夸他妈今天的妆化得合气场,跟衣服特别搭。 秋芸果然很快不气了,重新拿起筷子:没什么好事,你们明天不是拉练,喂你们多吃点。 比起周常德,其实谢初鸿一直对秋芸的工作更感兴趣:阿姨在时尚杂志工作感觉很有意思,能见到很多艺人。 谈不上有没有意思,做这么多年早就做习惯了。秋芸垂眸状似无意地说,初鸿有喜欢的女艺人吗,到时候来了,可以帮你要签名。 但不等轮到当事人开口,首先她儿子那个傻憨憨就帮着拒了:不用的妈,初鸿比我知道的女艺人还少,根本不关心这些。 秋芸顿了一秒:那男艺人呢?喜欢男的也行。 周什一毫不在意:他真的不喜欢娱乐圈,怎么还男女分开问。 谢初鸿心头一紧,这才陡然意识到不对。 他也就是前两天感冒,脑子不清醒,今天病一好,信号也回来了。 尤其他还注意到边上原本专心喝粥的叔叔,忽然抬头看了阿姨一眼,像是有事。 整个餐桌上,只有周什一全程状况外,边吃边给谢初鸿叨叨她妈工作上碰到的奇葩艺人。 也不知道是谢初鸿病的这一个礼拜,把周什一憋着了,没人说话还是怎么,秋芸从来不知道自己儿子这么能说。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立刻就能生根发芽。 秋芸开车刚把两个孩子送到学校,后脚就接到了自己老公拨来的电话。 早上没机会找你问,还在想昨天晚上的事吗? 周常德后来仔细回想了一下这段时间秋芸的状态,估计她是真的有点往心里去了。 秋芸讷讷看着头顶读秒的红绿灯,开口:今天早上我起来去什一房间看了。 周常德:嗯? 今天早上秋芸一起,他就跟着醒了。 看到了什么其实不难猜到,但周常德还是很耐心地等着媳妇自己说。 他们两个晚上根本没分房间睡,一直睡一起。电话那头传来的女声染上几分落寞。 秋芸现在满脑子都是早上看见两个孩子,光着身子躺在一张床上的画面。她又哪能想到,这其实是谢初鸿搬来,第一次跟周什一同床共枕。 电话两头不约而同出现几秒静默。 周常德不再是昨晚玩笑的态度,认真说:我以前大学的时候,也经常串寝到鹤城他们宿舍睡。我不是说完全没有两个孩子有苗头的概率,只是我们保有这个概率,但也不能让它太影响心情,行吗? 听男人低沉舒缓的嗓音安抚在耳边,秋芸整整跳了一早上的眼皮这才消停。 亲爱的? 知道了秋芸清了下嗓,可能确实是最近工作太烦了。 周常德低低嗯了一声,问她:今天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做。 头顶红绿灯终于跳转,秋芸握住方向盘长舒一口气:晚上再想吧,我今天应该比较空,去律所接你下班。 行,如果临时有事来不及,记得直接告诉我,不要着急赶路。 秋芸嘴角终于露出一抹笑:知道了知道了,周律。 在疼人这一点上,周常德从他们恋爱到现在结婚这么多年,一直做得很好。 哪怕明明他工作的地方更远,也坚持要把家里唯一一台车让给她开,只是因为不希望她踩着高跟鞋挤地铁,不希望她上班路上考虑花妆。 经过这一早上,谢初鸿已经基本在心里确认周妈妈对自己起疑了,但他完全没有机会给周什一说。 两人从车上一下来,就被人搭住了肩膀。 谢初鸿以为自己背后的人是夏晚黎,下意识想把人拨开,结果身后人一开口,性别明显对不上。 班长、什一早上好。 纪委?谢初鸿有些错愕。 感觉你好很多了,说话都听不见鼻音了。纪委抬着眼镜笑了笑,今天也是非常精神的短发。 谢初鸿嘴里应着是好多了,其实人还有点没回神。 这是他跟纪委当了这么久同学,第一次在早上互相打招呼:明天应该可以跟你们一起去拉练。 纪委却对他背后过来的人挤眉:不想溜号的同志不是好同志,班长你这思想很有问题。 谢初鸿回头,体委抬手搭上他的肩:我要是你,就算冲冷水澡也要把明天拉练继续病过去,班长你怎么搞这么积极。 这个问题纪委都知道:当然是因为周什一去。 体委满脸惨不忍睹:你们是真的情比金坚,就冲这我也赞成你们公布恋情。 谢初鸿额角跳了一下,正要说话就听周什一在旁边没心没肺地笑说:公布恋情不至于,低调。 后来谢初鸿被体委搭进教室,迎面就是几声朝气蓬勃的早上好,晨光从窗外穿过树荫照进来,教室里所有望向他的脸都暖洋洋的。 谢初鸿坐回位置忍不住小声朝他哥问:我以前进教室也有这么多人跟我打招呼吗?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可以揶揄他的机会,周什一自然不会放过,故意说:以前我们班长多高岭之花啊,七情不动的,乱打招呼惊扰了神仙怎么办。 谢初鸿没好气:哪那么夸张,我不是每天都在笑。 周什一看着眼前生动的脸,动作比脑子快,抬手便捏了上去:你以前那叫笑吗,笑大家怎么都不敢跟你打招呼。 谢初鸿当时一双眼就瞪圆了,巴掌还没打到周什一手腕上,剩下另一边脸就被从门口进来的夏晚黎掐住了,装瞎一样嚷嚷周什一揪他也要揪,根本不管自己反了你们了的眼神,激起周边笑声一片。 谢初鸿后来也仔细想了,大家的转变,多半是昨天那场排球赛打的。 以前单人单桌,他一直很满意没人无聊打扰他。 但现在看着大家在身边热热闹闹的,谢初鸿竟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上了课。 白斯明进教室第一件事,就是向大家确认意向:今年我们班拉练也没人请假,是这样我没看漏短信,或者接漏电话吧? 底下不情不愿一干人应得稀稀拉拉。 除了成绩,一中同样看重学生的身体素质。 他们班本就没谁体弱多病,学校还用周六原本就要上课的时间,带他们出去拉练,实在是很难扯出什么正当理由请假。 白斯明在讲台上故意望向谢初鸿问:班长呢,班长也不请假吗? 昨天那场排球赛一打,别说他们高三年级,只怕全校都知道谢初鸿最近重感冒了,羡煞不少不想出去拉练的。 但夏晚黎帮着抢答道:初鸿已经好多了!不用请假的老白! 确定? 当然!夏晚黎像是怕谢初鸿反悔,让他逃过一劫,呲着牙就在紧跟的下一句里把缘由解释了,初鸿今天已经好多了,好像因为昨天晚上跟什一睡了一觉,等今天晚上他们俩再睡一觉,明天起床肯定直接好全了! 伊铭、白斯明:? 这还上着课,高三一班、二班就习以为常地听见了隔壁教室爆出的哄堂大笑。 一班上着课的政治老师,恨铁不成钢对底下木然的学生数落:搞学习这种事也讲究方式技巧,不能单靠指望量变促成质变,应该好好反思一下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分别是什么,为什么人家三班的,成绩又好,一天天还能那么快活。 三班教室里。 今日份快活制造者,还坐在位置上跟大家一起傻乐,只有池澈看出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自得。 这个小骗子。 第50章 周六当天一早, 周什一跟着人潮搭上大巴,忍不住感慨一中阵仗之大。 车窗外全校师生都等在操场上,大巴车一辆接一辆从校门开进来, 驶在前面的,装满了人挪走, 驶在后面的往前跟上,如此循环, 直到把满操场都等着乘车去环湖拉练的全部拉走。 白斯明今天穿的很休闲, 即使没有那天跟他们去俱乐部的架势, 也非常值得盯着多看两眼,正扶着车头的把手, 给大家叮嘱注意事项,大多关于安全。 除了最后几个因为他们班人少, 被分来填空的外班人员给点面子,他们三班的早聊天、玩手机各自塞上耳朵了。 浮生偷得半日闲,车厢里氛围很放松。 周什一手里把玩着谢初鸿的帽子,跟人分着蓝牙耳机窝着听歌,耳机里正好放到《Laughing on the Outside》。 周什一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划过,忍不住对身边人感慨:一中真大方, 其实封水湖离得不远, 要是拉练,直接从学校走过去也就二三十分钟,还叫大巴接送。 接送?把你美的。谢初鸿好笑睨他, 难得出次校门, 他今天心情也很不错, 不让你偷跑而已。 周什一没懂。 谢初鸿:环湖拉练的时候, 领导会一直跟在队伍最末尾看有没有人偷跑, 意思就是从我们等会下了大巴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想回学校,只能老老实实沿着湖走完一整圈。 周什一尝试理解:是说走完二十五公里,回来就没有大巴坐了? 谢初鸿给了他一个不可置否的耸肩。 他们学校,是真的在强身健体这方面非常拼。 临近下车,窗外光景肉眼可见地变了。 不再看到高楼大厦,放眼望去全是绿,依山傍水,环湖路道伴着林叶向远处蜿蜒,右手边湖面连着天。 他们高三一、二、三,三个文科班,是整个学校最先下车的,大家纷纷背好自己的包站好。 周什一扫过所有人的行头,发现除了手机和充电宝稍微占点地,哪怕是女生也很少有人带其他东西,轻装上阵。 白斯明则更过分,连个包都没有,浑身上下只有兜里揣着个手机,想用什么就找学生蹭,站在路旁边整队等后面的班到,边提醒大家路上可能会过车,不要疯逗打闹,注意避让。 大家都让他歇歇,表示这都高三了,又不是第一次出来,不如省点说话的力气给后面环湖。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42) 但白斯明也皮:我是有心想给我们班长最后一点反悔时间。 谢初鸿:? 感冒病症的消失,不代表耐心告罄的暴躁也跟着消失。 所有目光望过来,谢初鸿果断出声:我真的已经好了,鼻子不塞了,嗓子也不疼了。 声音非常正常。 白斯明没给他留面子:你去年千方百计找我请假,没请下来,今年干脆有个现成的理由,我合理担心你走一半,突然觉得周什一不值这二十五公里,会半道把他扔了。 周什一:? 还有这事? 谢初鸿无语:能不能闭上你的嘴? 白斯明笑笑推眼镜,装作没看见: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谢初鸿:这有什么好反 哎老白你不要担心啦!夏晚黎呲牙,我都帮你打听好了,昨天晚上初鸿又把什一睡啦,肯定都好了! 谢初鸿、周什一: 众人哄笑一片。 前面一班、二班就听他们在后面又嚷嚷着谢初鸿跟他同桌睡了,非常镇定。 夏晚黎却嫌还不够,继续咧嘴:也不知道睡的时候穿没穿睡衣,感觉得脱光光效果才最好。 三班顿时更欢了,好像只要不在学校里,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值得笑一笑后面从校车下来的整个高三都听说了。 谢初鸿晚上跟周什一睡一张床。 而且不穿衣服。 一中学生不多,至少比周什一以前在的三中少。 高一没分科只有九个班,高二、高三分了也才十、十一个,加上老师,总共一千五百来号人。 三个年级全部集结完毕,唐主任在高三一班前头正要发号施令开始行进,一辆观光车便优哉游哉从队伍末尾驶向前来,羡慕惨了底下顶着太阳的一帮孩子。 那车上除了司机,只坐了一个人,一顶颜色鲜艳的大红宽檐帽在头上戴着。 周什一大老远认出来:是校医。 去年爬山都在爬楼梯,没法开车,今年环湖不一样,路面宽敞又平坦。 按往常,校医随行一般跟在中间高二年级,前后两头都顾得上。眼下特地开到前面来,明显是来找人的,所有人都等着看。 谢初鸿当场把头上遮阳的帽沿扯下来。 除了怕吃药,上次这校医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始终没散。 但怕什么,来什么。 高三后面四班、五班的都听见校医在车上指挥了:师傅,麻烦开到三班队末,那个戴着帽、哦,就脸挡最严实那个。 原本还愁这么多戴帽子、不知道是哪个的师傅:噢低着头那个是吧,看到了! 谢初鸿: 然后他就顶着前前后后那么多双眼睛,被单独挑出来问了:低血糖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坐在车上满身明艳,颈间围丝巾,下身一条鲜亮的红色长裙,脸上戴着墨镜,朝车下微微倾身那个气度,愣像女皇莅临检查。 谢初鸿心说这女的至不至于,他不就没按照叮嘱的定时去复查胳膊,都这么久了,怎么还专门找过来? 谢初鸿心虚撩起袖子给她看:已经好了,没留疤。 结果校医看都没看:今天早饭吃的什么? 谢初鸿:啊? 周什一帮着答:奶香包、米酒、油条。 校医点头,像是非常满意谢初鸿的早餐如此丰盛,说:你把我联系方式留一下吧,等下要是不舒服,直接给我打电话。 谢初鸿:? 三班班主任呢?把我电话给他一下,免得到时候找不到人,是不是听说还是个年级第一? 谢初鸿: 说不上的,他总觉得自己被嘲讽了,有种年级第一有什么用,连自己身体都照顾不好的挤兑感。 周什一等到校医离开,队伍重新开始浩浩荡荡向前行进,才终于坦白。 昨天白天谢初鸿是好点了,但他依旧不放心。 这一次,他把谢初鸿所有症状都摸清楚了,趁着课间跑到医务室交代得事无巨细,连谢初鸿不肯吃药、看医生都抖落出来了,当事人也只以为他就是出去上了个厕所。 谢初鸿没好气给他一个瞪眼。 路上,各个班的带队老师纷纷叮嘱不舒服及时提出来。 白斯明自然也不例外,念叨着念叨着,人就从带头,落到了队伍最后,对谢初鸿夸:厉害啊,弱不禁风都传校医耳朵里了。 谢初鸿下意识:你有 咳。周什一赶在病字出口前,及时上前揽住人打断。 夏晚黎盯着他扣在谢初鸿肩上的手,笑眯眯地:什一真的很会疼人嘛,以前也没谈过恋爱,无师自通吗? 白斯明抬眼镜:毕竟是疼班长,可以理解。 谢初鸿:你他唔! 周什一果断捂住他的嘴:我只是跟我爸耳濡目染,谈不上通不通。 谢初鸿瞪他:你干嘛不让我说话! 周什一又好气又好笑,这是放松得嘴上连个门把都没了吗,低声:这么多人看着还说脏话? 比如池澈就是这么之一,不禁对身边人揶揄:至不至于。 就这么几步路的工夫,他微信已经找来好几个远在十一班、打听八卦的了。 但小骗子就无辜眨了下眼:当然至于,谁让你们一直不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我很记仇的。 说的跟不告诉你,你就不知道了一样。池澈自语,随手把八卦聊天记录打包给伊铭。 伊铭将计就计,径直扔给徐何绅附消息。 现在全年级还有人不知道谢初鸿跟周什一有一腿吗? 你急也没用,只能抓实锤 封水湖在港市其实算比较有名的景点。 周什一以前一直没来过城南这边,也对封水湖公园有所耳闻。 不过有名是在他们港市范围内,外地人不太知道。通常会开车直接从公园正门进,没人跟他们似的顶着太阳走一整圈。 眼下封水湖的环湖绿道上,一千多号人乱中有序地向前。 下车的队形,是按坐大巴车的顺序排的,已经是拉帮结派以后的成果,至少保持了以班级为单位,走得还像个队伍。 一路看山看水看虫林,也没事做,只能聊天,瞎聊。 反正只要不是坐在教室里,心情就格外好,放鸭子一样。 到这个时候,伊铭的技能效果立刻相当显著了,没两步的工夫,大家便以他为中心,里里外外围上了好几层。 周什一还分着谢初鸿的蓝牙耳机,两人边听歌边往前逛荡,聊着城南和城西的区别,伊铭小课堂的声音就飘在耳边。 说封水湖原本没现在这么大,今天的二十五公里环湖河道,其实是退耕还湖的结果。 退耕还湖干吗,保护生态平衡? 伊铭摇头,爱八卦的毛病让他特别享受提前做功课:这个湖取名封水,据说是因为这里很早以前还是个小湖的时候,一到旱季,就没办法供应周边老百姓的农牧用度,还湖主要是用来扩大蓄水量。 立马有人问了:农牧用水?这得多久以前的事,还是农耕文明。 什么叫还是,我们国家从农耕文明,正式步入工业文明,不也就是洋务运动的事。 白斯明适时:幸亏历史老师没来,怎么说也高三了,就算出来放风,多少带点脑子。 那人挠头:这怎么带,我的确不太知道我们港市的历史。 港市历史久归久,大家都知道久,但具体有多久 一圈本地人相顾无言。 周什一本以为身边人低头刷手机,根本没听他们说话。 结果谢初鸿冷不丁出声:高考不考就不知道? 周什一顿时警铃大作,手还没拽过去,谢初鸿已兀自说开了。 港市虽然不像洛阳、南京那些,在中国历代当过首都,但历史底蕴也很深厚,上能直接追溯到六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是中国建成史最为悠久的特大城市之一,很多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都喜欢往港市跑。前两天隔壁县不还发现了至今为止,保存最完整的周代古城,大家每天上网不看新闻吗,以后出去要给人介绍自己的家乡怎么办,一问三不知? 一通话下来,全场鸦雀无声。 别说同学,谢初鸿自己说完自己都有点愣,周什一很快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无措。 氛围凝固。 白斯明也是没想到,一帮孩子随口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较上真了。 较真的对象,还是他心里最不可能那个。 好在谢初鸿站在周什一外侧,跟班上同学隔了一层,戴着帽子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一片静默里,边上离两人最近的女生首先试探:原来班长这么喜欢港市吗? 似乎只有这个解释。 谢初鸿帽檐挡脸没说话,显然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失误搞蒙。 周什一强迫自己说点什么:这些咳其实我也不知道的,初鸿就、对我历史一直比较恨铁不成钢,训我训习惯了,没别的意思。 他估计谢初鸿就是病没好全,人又不在学校,一下有点忘了自己的人设。 池澈的情商永远最快到账,直接上价值笑笑:初鸿会为自己的家乡的这种话题恼火,我挺意外的,还以为班长根本不在乎咱们这些凡尘俗世。 夏晚黎赶紧:啊是,初鸿以前都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得亏什一转来了,越来越接地气哈哈哈。 就硬洗。 要说谢初鸿私下刻薄的脾性谁最知道,白斯明一定有话语权。 眼下三个孩子隔靴搔痒的说辞,让他心里又急,又什么都不能做。 如果他这个时候说话,肯定会因为身份招致更多反感,觉得他是因为谢初鸿成绩好,有意偏袒。 安静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几人脑子转得飞快,正想不出所以然,就听伊铭忽然出了声,不屑说。 不就是随便聊聊吗,操什么我爱我家的深情人设啊,高考本来就不考,就你牛逼,就你知道的多行吧。 第51章 伊铭说着还不忘吊眼梢, 果然不过转眼,后脑勺上就挨了他那同桌一下。 体委瞪他:怎么说话的伊铭,知道的比你多, 还说不得你了? 伊铭厌班长人设不倒:如果高考考这个,我肯定也知道啊,显摆什么。 体委抬手就想给他第二下, 伊铭捂着后脑勺跑得飞快。 这孙子今天下手一点没收着劲,说明他这波方向操作应该挺成功。 有了对比,大家心里的秤重新倾回谢初鸿那边,谴责声很快将伊铭淹没。 大家不仅迅速接受了谢初鸿爱乡情切, 才忽然失态的设定, 甚至反过来安慰他, 让他别把伊铭的话往心里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文科班的关系,众人几句话来回, 话题眼见着高了好几个海拔, 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来了。 其实我以前觉得班长你不像我们港市人,太仙了, 什么都入不了你的眼。 对啊,港市是很有烟火气的城市, 班长刚刚那一通, 我竟然有种不愧是我们港市人的感觉哈哈哈。 是你们太迟钝了,前天排球赛我就对班长粉转狂热粉了! 啊其实还是很想跟班长亲密点的,以前都不敢。 带点情绪不是挺好吗, 真实。 所以伊铭到底什么情况,我决定下午把我的包甩给他背。 气死我了, 我现在就想给他了, 他人呢? 被体委提溜到最后面思想教育了, 他最近好像对初鸿特来劲,招他惹他了,简直跟被下了降头一样。 白斯明心说,那可不是被下降头吗,等事情全部结束,他肯定去给伊铭弄小金人。 终于找到自己开口的时机,白斯明适时打断:好了,都少说两句,情绪上头磕碰一下很正常,没见班长被你们说的头都不抬了。 周什一能很明显感觉出来,谢初鸿这回是真的有点难受了,顺势揽上他的肩膀说:初鸿脸皮薄,人先让我带走,想夸下次再续吧哈哈。 虽然谢初鸿没往外说,但在心里,他一直用成熟和理智标榜自己,现在情绪失控,要这么多人帮他救局,谢初鸿只觉得又愧疚、又丢人。 周什一把他从人群带出去缓声问:要不还是算了,找校医吧,后面环湖我自己走,反正池澈和夏晚黎都在。 谢初鸿却小声:哥,我是不是最近在你家过得太舒服,有点得意忘形了 周什一听见那声哥心就疼了:本来就该忘形的!我爸妈要是知道你被他们照顾得忘了形,肯定很高兴。 但谢初鸿心里越发不痛快。 起初他也以为阿姨这段时间对他们的留心,是因为自己生病,想照顾自己,但经过这两天再说不明就里,一定是装的。 谢初鸿不说话,周什一也不催,保持沉默向来是他的强项。 等谢初鸿好不容易理清思路想开口,一直在班级矩阵来回穿梭的白斯明,不知何时溜达到他们身旁。 加上上回在办公室,两次了吧?不找个机会感谢一下伊铭,说不过去。 谢初鸿当时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他也没求着伊铭,是伊铭自己自愿帮的忙。 但他哥有所察般,很快在他衣服拽了一下。 谢初鸿抿嘴改口:知道了,中午吃饭找他。 吃午饭,安排在封水湖公园。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43) 从他们出发徒步过去,时间正好到饭点,走在最前面的同学一到公园,就能看见学校统一订的盒饭已经等在原地。 队伍早没了起初班级的矩阵,第一批队不少是后面超上来的高一、高二,死劲往前冲。 反而是原本在最开头的高三,怎么悠闲怎么来,再饿也不看那些白花花的盒饭包装盒,该拍照拍照,该休息休息,反正到了也得等后面同班的人数点齐,才会放饭。 高三的午餐点,照队伍顺序被排在最远处。 谢初鸿和周什一路过木板拼的湖边观景台过去,草坪里好几条石子路交错蜿蜒,两边林木丛生,越朝指定地点近去,草坪上人越少他们脚程算快的。 小路两边,平均一边塞下两个班。分给他们三班的位置,在一片微微向下的小山坡上,右手边离封水湖还隔着一个。 谢、周两人一眼就相中了他们班地盘最沿边的角落,边上一圈不知什么松的松树、不高不矮杵在那跟拉了窗帘似的,正好把人藏起来,非常适合他们这种自闭儿童。 边上其他班有先到的,见谢初鸿来了,纷纷给他们打招呼。 谢初鸿家长带娃一样,带周什一挨个认人回礼。 从后勤那里领到餐布在地上铺好,谢初鸿一窝进角落,就开始小声嘀咕:社交原来这么简单吗,我不就比以前多打了两场排球赛。 同校这么久,互相都知道名字,今天这样碰面打招呼却是第一次。 班上也是,从前几天开始,体委他们 行了,你想笑就笑。周什一后仰反手撑地,两条腿伸出去老长,嘴角似笑非笑的,现在没别人看见。 谢初鸿敛眸矜持了一秒,将脑袋缓缓抵到他哥肩窝上。 平沿帽落地,少年曲起的臂弯挡住脸,把无声的傻笑全藏起来。 曾几何时,周什一以为在社交上取得进步、最该开心的是自己,没想到竟然是谢初鸿。 他现在只要一记起刚刚人设崩塌的乌龙事件,就觉得好笑:还气吗? 谢初鸿压在他肩上摇头。 还觉得自己成熟吗? 谢初鸿继续摇头。 每次这种时候,周什一都特别有哥哥样,说什么,他乐意听什么,反而是白斯明那个正牌当老师的,只要一张嘴,他就恨不得再碎俩瓶子。 但他哥很快又说了:你最好还是收着点,太露||骨的话私下跟我说说就行,他们不一定受得了。 谢初鸿顿时笑出声:你又黄! 周什一:? 这就又黄上了? 三班后面到的大部队刚走近他们班营地,就见角落小树林里戳出来四条纠缠的长腿,入耳全是黄不黄的,引得几个女生光速靠近。 鬼鬼祟祟从树丛朝角落里探进去:班长也搞黄||色吗?男女还是男男?让我们也看看! 谢初鸿、周什一:......? 你们不对劲。 后来人齐了各自领上盒饭,周什一还在想这事:文科班的女生都这么猛吗? 谢初鸿:你又不是理科半道转来的,心里没数? 主要没涉足过女生领域。 谢初鸿盘腿看他:你都没涉足,我好像就更不会涉足了,你看呢? 周什一果断端起盒饭转移话题:吃饭。 结果谢初鸿相当少爷地皱了下鼻子:不好吃。 他在学校吃食堂都经常挑。 所以我以前都不愿意出来。谢初鸿扒拉盒饭里的配菜,嘴还没来得及瘪下去,视线里便凭空出现一瓶拌酱。 周什一往他碗里拨了一小半自己的白饭:我看你在家挺爱吃这个,就帮你带出来了,你把菜放着,拌酱多吃点饭。 谢初鸿看他背来屁大一点大的挎包,当场就傻了:你背香菇酱背了一路? 他就说这人包里塞了什么,鼓鼓囊囊的,充电宝应该也不至于。 又不重。 周什一笑得不甚在意,手上刚拧开盖,边上原本各吃各的同学,立马闻着味围过来了。 他很有眼力价地飞快给谢初鸿碗扒了一大坨,剩下直接放手塞给大家了。 靠这什么酱,好香啊。 什一你别告诉我这玩意你一直背着 好吃! 白米饭搭着好绝啊。 啊你们给我留点!我也想尝尝! 后来大家问周什一这是什么牌子的酱,周什一笑说这是他奶奶做的,他其实觉得一般,初鸿爱吃才带。 场面忽然就静了,惹来认真吃饭的谢初鸿不明所以抬头,怎么突然都不说话了? 夏晚黎这回不抢答了,嘻嘻两声把机会留给别人。 体委向谢初鸿投去探究的目光:班长你真的觉得周什一这样没问题吗? 谢初鸿眨了下眼:什么问题,拉练带香菇酱太傻了吗? 哎呀什么太傻了!是太甜了!丹宁妤终于忍不了了,一拍大腿道,重点难道不应该是什一自己不爱吃,就因为你爱吃,拉练都想着带上吗! 两个当事人都是一脸茫然。 谢初鸿尝试理解:......这除了能说明周什一对我好,还能说明什么吗? 众人:还不够吗! 谢初鸿:? 大家也:? 谢初鸿捏着筷子慢吞吞:我以为周什一对我好这事,早就不用再特地拿出来说了? 又是一片静默。 捧着香菇酱的夏晚黎带头打出一个饱嗝,扫过众人。 我饱了,你呢? 后来不知道这帮人是不是蓄意报复。 谢初鸿和周什一吃完饭,找到公园厕所准备解决一下,发现公厕门口站了不少人,尤其是女厕,脑袋挨着脑袋,从里排到外。 两人心里都有几分庆幸,绕路直直冲男厕过去。门口别人班的就算了,他们班那帮男男女女明明也都在那杵着,却愣是没一个吭声,约定好一样,若无其事目送他们进去。 大伙扳指齐齐倒数三个数,果然男厕传出惊叫声无数。 其中吼声最大的,就属他们纯情老实的周同学。 看着周什一满脸通红、捂着谢初鸿的眼飞快退出来,所有人都笑疯了。 第52章 怎么还有女生的声音?谢初鸿错愕拿开周什一的手。 公厕门小, 周什一走在前,他在后。 谢初鸿只来得及听见他哥一声受惊的吼,就被光速捂上眼推出来了,根本没看清里面什么情况。 周什一惊恐万分地朝那帮人瞪眼:为什么男厕所里全是女生! 他刚进去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猛一抬头被里面密密麻麻的长头发吓了一跳。 大家只是在里面排队, 又没脱裤子, 你叫什么啊。丹宁妤险些笑岔气。 在周什一以前, 已经有好几个男生误闯, 里面女生本来只是抱着看戏的心态,哪想到会碰上周什一这么纯情的,一声低吼,愣是把离得最近几个女生弄得下意识也跟着叫了。 周什一到现在耳根还是红的:我以为自己走错了! 他什么时候进过女厕所,还那么那么多人! 同样被忽悠过的体委乐得不行,解释说:他们女厕实在不够用, 就把我们男厕借去周转了。 不说集体户外活动, 就是周末的商场, 女厕也是排队高频地。 谢初鸿直到这才终于听明白。 再看他哥, 脸都绿了。 体委给他们指了条明路:你们沿着继续往前走, 得走个十分钟吧, 前面还有个没被征用的,着急就跑快点。 周什一正想着急倒也不至于,就听体委改口:算了,你们还是跑吧,万一晚了那边也被占了,还得怪我谎报军情。 周什一脚下果断加快, 逗得一帮人再次哄笑不止。 这里女厕不仅没男厕坑位多, 还没办法像他们简单粗暴, 一脱二尿三提||裤||子就结束战斗。 所以要说占用男厕这个事,周什一和大家一样,都非常能理解。 但他脸皮薄,也是真薄。好不容易找到前面,一见散落在厕所边上的姑娘头皮就麻了。 人都还没走近,已经被女生们驳回了申请。 说话的,是其中一个扎高马尾的:不好意思啊学长,这边男厕也被我们借了,学长如果愿意,可以跟我们一起排。 哈?周什一和谢初鸿都听傻了,这放眼望去全是女生的,一起排哪?男厕吗? 学妹不置可否,歉意看看身后人头攒动的厕所:就算愿意也得排很久,不愿意,就只能接着往前找了。 周什一当即眼前一黑,还找? 再找他本来不着急的人,都要找着急了。 相比之下,谢初鸿其实还好。 但他见不得这帮丫头盯着他哥脸上笑,抓上周什一手腕催促:不排就快走,我都急死了,你怎么还站得住? 周什一整个宕机,被谢初鸿拽着走出好一段,才被视线边边上一只伸出来的手招呼回魂。 夏晚黎小心翼翼从马路对面的树丛里探出脑袋,左顾右盼做贼一样,想喊人还不敢出声。 周什一估计是真被急到了,鬼使神差跟夏晚黎对上视线不说,甚至秒懂了他比过来的嘴型,翻译: 夏晚黎喊我们去马路对面上厕所。 哈? 谢初鸿又蒙了,看着那头除了树就是草丛,根本不敢想这是要喊他们去哪上。 但周什一异常果断,反抓上他的手腕、脚下半刻不停。 谢初鸿见他微微佝偻着背,下意识也跟着弯了,压声问:为什么要搞得跟地下接头一样? 周什一气音答得一本正经:我也不知道! 谢初鸿:那你 快点!要被那边女生看到了!夏晚黎看他们那么大两个目标磨磨唧唧过马路,差点没急死。 封水湖公园中间沿着环湖的路,是一条马路横在中间,他们休息也好、找厕所也好,一直都在靠湖的那边,以为后面也跟前面一样全是树林,都没想过要往马路对面走。 起初谢初鸿和周什一以为这草丛里就夏晚黎一个,结果等他们走近看清全貌才发现,夏晚黎背后藏了一窝! 还全是男的。 树林深处,杂草丛生,一帮大老爷们劳改犯似的,弯腰勾背蹲在草地里凑一起。 那个视觉画面冲击,着实让周什一和谢初鸿扎扎实实愣住了。 夏晚黎手起刀落,歘一下把两人拽进到草丛后面,眼睛瞄向对面滴溜溜地转:这风水宝地要是再被她们发现,算是完了。 被迫一起劳改的两人看他:......她们是谁? 女生啊!夏晚黎侦查完一圈,终于安心蹲回他们的据点,初鸿你是前两年拉练中午吃得少,没等到跟我们一起出来上厕所,不知道! 中午休息时间有限,女生因为需求跟供给严重不对等,霸占男厕已经成惯例。 起初看他们人少,还只有零零星星几个胆大的女生到男厕这边来,但生理不等人,大着胆子排过来的女生越来越多,最后生生把他们比成了人少的那一方。 高峰期至少让两个。 周什一:这么离谱吗...... 夏晚黎就问他:就算厕所有隔间,你愿意混女生里一起排吗? 周什一自然摇头,跟女生抢算怎么回事。 不好意思,也不好看。 但刚刚说话那个学妹,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周什一后知后觉。 上次李迪过来,让伊铭传话的不就是她吗,先前在食堂也见过啊。谢初鸿就纳了闷了,人家学妹明明长得挺好看,怎么一大直男还死都记不住。 夏晚黎还在边上摇头感慨:这厕所要是被她们发现,肯定又要一起排,后面再往前下一个,起码得走二十分钟,等走到,估计也不用尿了。 要么直接憋没了,要么半路顶不住开了闸。 前面还有五个,快的。已经解决完的池澈帮他们打量了眼队伍。 惊得谢、周不约而同: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池澈也岔着腿蹲在地上,表演帅哥叹气:一直都在。 他们这边灌木丛矮,要想不被对面发现,一个两个必须蹲下来,脸长得再好也一样。 周什一和谢初鸿顺着他指的方向挪出两步,原来这边树后面有个被藤蔓爬满的小房子。要不是所有男生都急不可耐地望着它,根本猜不出这也是个公共厕所。 蹲坑,一次只能进一个。池澈帅哥再叹气,如果实在来不及,多人用一个坑也是可以的。 比如他就是。 周什一又傻了:那这还不如去跟女生排呢...... 起码排到了,一人能用一整个。 你去,她们肯定欢迎你。池澈苦笑。 就这还是伊铭眼尖才发现的。夏晚黎正说着,就给对面好几个同样迷途的同胞打了暗号。 这次近距离观看,谢初鸿只觉得大家竟然都能看懂这胡乱比出的嘴型,也实属是个奇迹。 这小厕所背朝马路,门是冲树林山体的方向开的,里面的人上完站着出来,还有个蹲下的缓冲,跟后面人交班。 这种场景要换平时,至少也是嘎嘎一通乐,说不定还会配上一句傻逼。 但现在,就连谢初鸿都开始盯着自己两脚中间那块草地,心无旁骛地憋尿。 又出来一个,还有四个。 排在周什一前面的小高一实在憋不住,提议想提前一起进,奈何前面三个都是高二的。 厕所里总共就一个坑,要面对面看着鸟解决,连认识的都不肯一起,别说跟他还不认识了。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44) 但憋不住的不止他一个,光是这么一小会的工夫,谢初鸿已经机械对后面否决好几次插队申请。 最后实在是被问烦了,主动帮忙出主意:你们后面着急的,直接跟前面那个凑一起进去! 躁动不安的小男生们登时静下来。 周什一很天真地以为他们是被谢初鸿高三老大哥的气场震住,结果才一秒,后面那几个就疯了,忽然开始争先恐后地挪着步子往前凑,生怕落在别人后面。 乐得池澈一下没蹲稳,撞到边上夏晚黎一起摔到短硬短硬的草地上,扎得屁股疼。 他们两个跟伊铭是来得最早的一批,也是人最多的一批,如果不是大家都急,打死他也不会跟别人一起进。 池澈忍笑提醒:里面空间小,围着蹲坑站满一圈,最多站三个,你们人数超了。 怎么数都至少分两批。 有脑子灵光的,果断放弃第一批队,找上了周什一。 哥、哥,求你了哥,带我进去吧,我真的......转头回去请你吃饭行吗哥? 说话这个学弟也不知道是高一还是高二的,一身名牌,表情相当诚恳,绝对算一泡尿难倒富二代。 有了他开这个头,前面塞不下的另外两个也赶紧跟着找上门。 池澈看戏看的干脆坐地上不起来了,幸灾乐祸:就算他想带,你们三个也多了一个。 求周什一那三人明显互相认识,但三选二,昔日兄弟直接杀红眼。 我也可以请的,还有谢初鸿学长,请你们两个一起也可以。 我请两顿! 你们一个月的饭我都包了哥,求带我一个! 夏晚黎已经笑劈叉:你们求他,不如撺掇他跟谢初鸿一起进,然后你们三个等他们出来,再凑一波。 三人一听,可行性瞬间高了,立马退而求其次采纳新思路,改为求两个学长一起进。 谢初鸿想也没想,光速拒绝。 让他跟周什一不穿衣服睡一张床,已经够折损他身为gay的尊严,现在竟然还想让他跟周什一一起上厕所? 但那富二代弟弟会来事,嘚吧起来炮语连珠的,连哄带舔:虽然以前没跟二位声名远扬的学长接触过,但你们关系铁这事谁不知道,都是带把的,一起上个厕所而已,好人一生平安啊学长。 周什一向来最不会应付别人的请求,哪怕知道谢初鸿弯,也在接到三个学弟恳请的目光后,非常没骨气地投了降。 意思是你们征求谢初鸿的意见就好,我都行。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聚集到谢初鸿身上。 前面还排队等着进的,都开始回头往他们的方向看。 谢初鸿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他一朝高岭之花,也会落得草丛被人按头上厕所的一天。 静默里,那富二代弟弟实在熬不住,青蛙挪步凑到谢初鸿耳边,打出绝杀。 像是只说了两个字,众人还没来得及附耳听墙角,两人的耳语就已经结束了。 谢初鸿平静说:我跟你一起进去。 昂。周什一预料之内点头,然后,......昂? 怎么就改口了! 第53章 午休结束, 不要求班级清点人数。 池澈看着身边神游天外的人,抬手就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想什么想这么入神, 不会还在琢磨刚刚学弟跟初鸿说了什么吧? 按往常,这奶包怎么也得扒着他的肩膀弹回来,结果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包子脸上竟然被他这句冷不丁问红了。 池澈纳闷:人家谢初鸿是跟周什一上的厕所,又不是跟你,他们俩脸红就算了,你跟着红什么? 夏晚黎回神,够着脖子望走在前面的两人:他们脸红了吗? 你这重点歪得有点离谱。 夏晚黎鼓腮帮:那也不是我想歪,谁让那两个人非当着我当着我的面啊! 池澈顿了一下:当着你的面什么? 十分钟前。 夏晚黎和池澈边干志愿者, 边等谢初鸿和周什一出来。 两人一度很想不通,到底哪两个字能让谢初鸿点头。 众人纷纷向那学弟打听, 但学弟就神神秘秘几个摆手, 怎么都不肯说。 池澈打断:这段我知道, 然后我又把你闹地上了, 所以重点是什么。 夏晚黎瞪他:你别插嘴行不行!我很紧张的! 池澈举手:好好,你慢慢说。 然后你把我又撞草地上, 我不是手蹭土蹭脏了吗。 你就去洗手了, 然后? 然后我就看见了啊! 天知道夏晚黎蹲地上一步步挪向洗手池, 昂首看到的那一眼有多震撼谢初鸿和周什一竟然站在洗手池跟前接吻! 夏晚黎回路简单的小脑瓜瞬间打结, 支棱到一半的腿都忘了继续站起来,下巴正掉一半,就被不知为何归来的人捂着嘴重新拽回了草丛里。 池澈顿悟:我就说他们两个洗完手出来, 脸上怎么那么红。 对吧!要不是伊铭, 我肯定暴露了! 夏晚黎直到现在, 脑子里都还是那时看到的画面, 两条胳膊绕到池澈身后就开始比划:当时周什一就像我搂你这样,从后面把初鸿圈在洗手池跟前,然后他低头、你矮点矮点,抬头看我,对就是这样! 池澈被他搂着腰还没怎么样,夏晚黎自己摆完pose,自己先捂着脸不行了。 他以为自己一番倾诉,至少能换来池澈同等份额的惊讶,结果这人听完只淡淡啧了一声,镇定说:你脸红就算了,他们都老夫老妻了,怎么接个吻也这么羞涩。 夏晚黎差点没控住自己的声音喊出来:就算是情侣,也不能这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吧! 池澈不出所料一抬眉:所以你其实就是已经知道了嘛,还骗人。 我骗什夏晚黎这才惊觉自己上了套,错开视线撇嘴,谁让你们都不告诉我,连伊铭都知道。 还不是怕吓到你。池澈,那他们俩知道你们看见了吗? 光顾着亲嘴,谁看你啊。夏晚黎还因为谢初鸿瞒着跟周什一的关系生闷气。 池澈有点摇头:这两个人真就一点不长记性。 夏晚黎反应很快:什么意思,他们两个以前也被看见过? 事已至此,池澈:不然徐何绅那边能是怎么回事。 夏晚黎:! 池澈睨他:但你才是不对吧,你怎么知道他们的关系,一点都不奇怪? 完全感觉不出来排斥。 夏晚黎转着眼珠就给他翻了个白眼:我一个年级第三都记得1912大清亡了,怎么年级第二还不记得? 池澈听完愣了好几秒,才从他阴阳怪气地拐弯抹角里气笑。 对比起来,早已见过大场面的伊铭就冷静多了。 周什一正脸红脖子粗往前走,就听身边人忽然低声说:伊铭给我发消息了。 说、嗯,说什么? 咳,就,让我们收敛一点 不止周什一,谢初鸿的眼神也涣散着,第一次感受到羞耻到指尖发烫是什么体验。 周什一干巴巴应下,正想说点什么缓解氛围,就在瞟眼间飞快揽上身边人肩膀,带进怀里。 几个戴着耳机的女生擦着谢初鸿疯逗过去,丝毫没留心自己险些撞到人。 原地再次搂到一起的两人,一个护着人、找不到词解释,一个睁圆了眼、找不到词应,原本平时挺平常的动作,愣是别扭起来。 像是从那一吻便双双丧失语言能力,分开太快怕不自然,不分开,更不自然。 等两人不尴不尬完成切割,视线分别瞟向两边,不约而同:刚刚 再次:咳、你先说。 气氛更尴尬了。 静默里,周什一被迫没话找话,主动从谢初鸿肩上接过他的包:我帮你拿。 哦、好。 看着身边略微怔愣的少年,面色绯红,周什一知道现在肯定不止自己一个人思想带颜色。 要说清现在的局面,还得从源头说起。 进厕所前,他们两个就猜到空间会小,但没想到那么小,就算他们说好一个先上、一个后上都会尴尬的那种小。 周什一非常守规矩地背对着方便的谢初鸿,盯着厕所门问:刚刚那个学弟到底给你说什么了,感觉就两个字。 谢初鸿也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上厕所的时候,跟人聊天:不是字,他说的是Cold Blue。 周什一眉心一跳,顿时顾不上眼下的尴尬了:他怎么知道的? 谢初鸿安抚:多半是以前去玩过,看到我了。 什么意思,他也是弯的吗?会不会说出去? 谢初鸿觉得好笑,他现在不为这些紧张,反倒周什一开始了:他如果想说出去,不用等到今天求上厕所。既然知道Cold Blue,估计这学弟自己也没多直,我答应一下,就是避免麻烦。 周什一被安抚了,觉得有道理。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经常一起睡觉的关系,两人一来一回聊着天,轮起班来意外地轻松坦荡。 从门口一出来,心里拧紧的螺丝就彻底松了。 洗手池前的镜子总共就那么一点点大,两人一前一后站着,下意识就跟每天早上洗脸刷牙一样,挨着挤着照起来,周什一几乎是拥着谢初鸿洗的手。 事情到这里,都还一切正常。 直到周什一倾身关水,正好撞上怀里还跟他说着话的人,不经意抬头谢初鸿薄薄的唇瓣,擦着他的侧脸就过去了。 心底触电般,两人皆是一愣。 周什一下意识低头望向怀中人的方向,谢初鸿却还愣在原地没动,周遭一切声音被按下静音键,周什一甚至觉得他的眼睫毛要戳到自己,满心满眼都是近在咫尺微张的薄唇。 先前两次主动的接吻,都没能让两人心生间隙,眼下这次四目相对,氛围却是忽然就不对了。 像是传来什么裂出细痕的声音。 周什一也听见了。 其实他们就蹭了一下,没亲。 但从当时夏晚黎的角度看过去,对视那一下已经实打实亲上了。 没了保持许久的微妙平衡,两人相处肉眼可见地困难起来,都有些束手束脚,好在很快有了新的话题。 周什一看着穿梭在身边,不断将背包摞到伊铭、池澈他们身上的女生,忍不住问:为什么没人让我背? 别的事他没经验,照顾女生当挂架还是知道的。 以前三中有什么活动要出去,他因为个头,身上一般都是挂件最多的。 结果来了一中,连一米七出头的夏晚黎都难逃一劫,他竟然门庭冷落。 池澈挂着一溜大包小包从旁边经过:不找你,当然是不想麻烦初鸿。 经过上午校医那一出,整个学校应该没谁不知道谢初鸿最近身体抱恙。 挂包工具人体委也路过:你们两个,只要麻烦一个,就等于麻烦第二个,什一沾了班长的光,就偷着乐吧。 周什一哑然。 池澈在旁边却觉得古怪,平时更赤||裸的玩笑没少开,怎么今天这么无足轻重两句,反而暧昧上了? 周什一下意识把视线挪到身旁人脸上,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好的,明明也没认识多久。 或许是心理作用,周什一总觉得那张帽沿底下的脸格外红,步子也走得慢,其实他始终对谢初鸿的身体状态存疑。 周什一正打算开口问,就听前面忽地传出一阵骚动,他们班几个男男女女围在一起地上躺着个人。 好像是丹宁妤。池澈神情凝重,说着就和夏晚黎跑去了。 周什一本来也想跟过去,但 周什一的视线刚落到谢初鸿身上,就被谢初鸿指使出去:我感觉我中午被你按着吃多了,跑不动,你去吧,我坐这里等你,校医电话在我手机里,你让他们打。 平时周六上完下午的课就放了,但今天环湖,晚上还得回去上自习。 他们班贪玩,不想那么早回教室,走得慢,路上学生没几个,老师又都走在最后,一时断了层,根本找不见人。 前面的人还在喊着,周什一看了眼旁边的石凳:那你在这等我,万一拖久了 知道他担心回来晚了,赶不上最后收尾赶人的领导,谢初鸿压下帽沿摆手:知道,我会跟老师说的,等你。 周什一下意识捏了下谢初鸿的手,让他好好待着。 他赶到现场的时候,丹宁妤正脸色惨白地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 看见池澈想把身上的包给夏晚黎,周什一抬手就把自己和谢初鸿的包递了出去:我来背吧。 池澈没争:像胃痉挛,校医在前面,谢初鸿手机在哪? 他包里最外面那层。周什一动作很快,单膝着地,在大家的帮助下让丹宁妤趴到背上,抱紧。 丹宁妤明显是疼得狠了,锢在周什一脖颈上的胳膊很用力,额头一层冷汗也不忘问:我会不会很重 比初鸿轻多了。周什一安抚,抢在池澈翻出手机问密码前,伸手把指纹打上,通讯录里存的名字就是校医。 池澈迅速拨通电话,把情况说清。 校医坐着观光车往回,周什一就背着丹宁妤往前赶。 一帮人围在旁边本来想帮忙托着点,结果发现说丹宁妤轻,不是周什一开玩笑,他们光是跟上这人大步大步迈出去的步子都够呛。 周什一问怎么突然不舒服,纪委答了,应该是贪凉,胃受了刺激,刚一吃完午饭就跑去喝冰可乐、吃冰淇淋。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45) 周什一怕丹宁妤被他颠得不舒服:你要受不了就给我说,我慢点。 但丹宁妤趴他背上又哭又笑的,也不知道孩子是不是病糊涂了,一个劲说他背上舒服,胃里都暖和点的。 十分钟,还是二十分钟? 跑到大家都开始担心周什一会不会背不动了,周什一还说没关系。 直到疼得半天没了响动的丹宁妤,都忍不住出声。 周什一才解释:真的没关系,我上次背初鸿走了四五十分钟。 众人纷纷侧目,问这是怎么了,要背这么久。 他喝多了,我背他回家。 周什一这话一出,惊起大家哇声一片:班长他喝酒吗! 大概希望大家用普通人的标准对待谢初鸿,周什一是打心底里乐意给大家讲那些接地气的模样的:他经常拉我去沿江大道吃烧烤。 大家显然对班长的私生活非常好奇,问题一个连一个,周什一回答得非常有耐心。 班长真的会去那边吃烧烤吗? 他很喜欢沿江大道的。 班长酒量怎么样?感觉会很好。 没,特别差。 哈?大家都不信。 周什一:真的,白的就一口,啤的几瓶就上脸,半打喝完直接不省人事。 大家又是一片哇,谁知道他们班长还有这一面啊。 就连丹宁妤都觉得胃没先前疼了,笑说:酒量差怎么还喝。 周什一点头:次次醉,次次嚷着要喝。 大家都乐了。 那你们怎么不打车回去? 他闹啊,不肯打车,非要我背。 还非要我沿着江边走,说他要吹风,不准抄近道。 一帮人已经哇累了,跟第一天认识谢初鸿一样,新鲜得不行:班长这么任性吗?平时完全看不出来啊。 他要面子的。周什一咧嘴,反正你们别告诉他我把他老底揭了,人设崩了,要找我扯皮的。 等到把人送到校医手上,周什一一颗心也就放下了。 他嘴里说着人家谢初鸿脸皮薄,其实他自己也没厚到哪去,只能说比以前强点,但依旧应付不来很多场面。 眼下连丹宁妤的道谢都来不及听,就脚底抹油悄悄从包围圈出来跑了。 回程的路上几乎看不到人。 周什一背了一路丹宁妤,脚下步子也没慢,满心满眼惦记谢初鸿还在原地等他。 快跑回分开的地方,周什一已经有些气喘,只剩最后一个弯,却没在说好的地方看到人。 周什一忽然就慌了,腿上迈得更快。 直到绕过草丛,看见谢初鸿只是侧躺在石凳上被挡住,胸中那颗疯狂跳动的心才稍稍缓下。 谢初鸿头上还戴着帽子没摘,压在脑侧微微脱开,碎发在额前被揉得散乱。 起初,周什一只以为他等累了,想趴一会。 但没走近几步,他就被眼前人的脸色吓了一跳。 谢初鸿从帽檐下露出的脸蛋红得不像话,被自己外套包裹着,整个人像熟透了。 周什一这才惊觉谢初鸿早前路上的脸红,根本不是他以为的什么害羞。 就是病了! 第54章 周什一蹲在石凳旁, 感受手下滚烫一片的额头,心里又气又急。 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明明一直在一起, 连人病了都没看出来, 还真信了睡两觉就能好的鬼话。 初鸿? 周什一把谢初鸿的帽子戴到自己脑袋上, 一连唤了好几声才等来反应。 你回来了,我突然困了, 就趴一下谢初鸿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迷迷蒙蒙撑开眼皮,想从石凳上站起。 周什一几乎是眼看着他腿上软下去的, 伸手将人接了满怀,哑然:你发烧了 啊? 谢初鸿脸上飘着两坨高原红,贴在周什一颈侧, 温度高的可怕。 周什一撑着人,正想说他打电话叫校医, 就在伸手摸向身上时, 发现他们俩的包都落在池澈那忘了拿。 只能寄希望于后面收尾的校领导。 结果谢初鸿一句话就把这个可能性否了, 说是好像先前已经看到领导了, 但他实在太困, 就没出声。 他趴在这不声不响的,连给领导的解释都省了, 直接被草丛挡住、没被注意到。 靠。周什一鲜少地爆了粗。 看到领导,意味着他们学校最后一个人也从这经过了。他回来没碰到,只能是被他图近没走大路, 抄近道的时候错过了。 如果是别的什么地方就算了, 但这拉练路程还剩三分之一, 他还因为丹宁妤来回折腾了一遭, 这可不是谢初鸿喝多,咬牙背四五十分钟能解决的问题。 能走吗? 这里离他们中午吃饭的公园也已经很远了,周什一环顾一整圈,也没能在这荒山野岭找到半个人影,想让谢初鸿喝口水都没地买。 嗯 谢初鸿已经明显开始不清醒了,平日冷静自持的人忽然变成无尾熊,黏黏糊糊抱在周什一腰上,完全不知道着急。 周什一:那你抱好我。 他们两个身高没差多少,怕谢初鸿站不住,周什一只能紧紧扣住他的腰,稍稍一偏头,嘴唇就能挨上谢初鸿光洁滚烫的额头。 少年高高隆起的眉宇间全是自责:怎么突然就发烧了 一点征兆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就开始困,我还以为是我中午吃太饱了想睡觉谢初鸿的嗓音很低,浑身上下所有力气都落到周什一身上,挨着他裸露的皮肤觉得凉快。 周什一本身并不是多热衷电子产品的人,现在却因为没有手机焦虑得不行。再没什么心情欣赏沿途风景,带着人一言不发往前行,心里最后一丝旖旎也被抛到脑后。 谢初鸿沉重的眼皮粘在一起,却像能感知他的心情,安抚在他脸侧蹭蹭说:没事的,其实没多远了,只要绕过封水湖,就有公交车站,我们可以偷偷搭公交,再走个七八公里就够了 周什一嘴上应着说好,心里却依旧不是滋味。 他关心的从头到尾根本不是路程多远,也不是他们能不能走完,而是怕谢初鸿烧太久,一直看不上医生,难受。 等白斯明发现人数不对的时候,时间已经非常晚了。 今天晚上不是他的晚自习,前任那边难得主动约他一次,他等了一天,就等着今下能够早点下班。 到教室,孩子们一个个跟死狗一样瘫在课桌上,衣服破破烂烂,满鞋都是灰尘。 几乎所有人都到齐了,唯独教室最靠近门口的两个位置空着。 池澈和夏晚黎早已左顾右盼有一会,显然也是没找到人。 白斯明先是耐心等了一会,估摸就算谈恋爱也不至于这么磨叽,才开口向教室里自顾不暇的学生问:有人看见班长跟周什一了吗?怎么还没回来。 池澈率先举起自己手里的两个手机:什一当时送完丹宁妤看校医,就回去找初鸿了,手机没带,一直联系不上。 行,我找收尾的领导问一下,你们休息好了,可以直接去食堂吃饭了,今天提前放饭。 白斯明安排完拿着手机出去,号都没来得及拨,正好迎面撞上进教学区的领导说是根本没见着周什一和谢初鸿这两号人。 几人相视无言,领导们立马开始紧张了。 周什一可能不认识,但谢初鸿是谁都知道的,两个孩子现在还没回来,别是出了什么事。 白斯明从始至终都很镇定,迅速做出决断:今天我们班晚自习不是我的,我现在开车沿路回去找。 校领导自然忙不迭应声:好好好,你快去,找到了记得给我们说一声! 明白。 白斯明现在就是一个头两个大,嘴唇紧抿,从停车场把车一开出来,便握着方向盘拨了通电话。 那头将近响了半分钟才接,传过来的,是一个低哑柔和的男声,匆忙里杂着几分抱歉:你已经下班了吗?我这边可能要稍微晚半个小时才能走。 白斯明降下车窗,递给校门口保安一个眼神,深出一口气:没有,我这边学生出了点问题,也得晚。 没关系,学生出什么事了,严重吗?如果今天你忙,我们改天再 不用,应该不会太久。白斯明果断打断对面善解人意的体谅,可能就是今天不能出去吃了,你等下把你想吃的发给我,我买了直接带到你家。 也行,不过如果你那边实在抽不出空,随时告诉我就行了,还是以学生为主。 白斯明隆起眉宇努力忍了,但没忍住,问他:夏闻砚,一定要搞这么生分吗? 氛围忽然降下八个度,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我只是怕你带高三压力太大了,总让你抽时间帮我照顾楠楠也不像话。 白斯明握方向盘的手心攥得很紧,盯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光景,动了好几下喉结才说出话:所以现在是什么意思。 夏闻砚:我本来是打算今天晚上见面再告诉你的,我家里已经给我安排好了新的相亲对象。 又是女的? 不是。 白斯明声调蓦然就高了:不是是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不想继续:你现在是不是在开车,这个问题等晚上见面再聊。 那我不开了。 白斯明声音很冷,一脚刹车停到路边,完全接受不了现在的局面:我们这么多年,你家里当时是因为接受不了男的把我否了,逼着你结婚,现在结了又离了,我以为就算再来也该是女的,结果他们给你介绍了个男的,那我算怎么回事? 夏闻砚按着太阳穴正要开口,办公室的门就从外面被敲响了。 电话那头还在继续:最近帮你接楠楠那个朋友,就是他? 夏闻砚系紧领结长出一口气:见面再说行吗,我这边还有最后一点工作要解决,你开车注意安全,不要发脾气,今天你处理学生处理到多晚我都等你。 挂断电话,白斯明坐在驾驶座对着马路尽头那辆观光车足足看了好几秒,才重新解锁手机拨电话,已然冷却的嗓音,半分找不到刚才的痕迹。 胡医生吗?我是高三三班的班主任。 您已经接上他们了吗?我就说好像看到你们的车了,我还以为我得绕着封水湖找一圈。 嗯,是,我的车在这边开着双闪,把孩子给我,我直接送他们回家,辛苦您了。 电话里,胡医生把谢初鸿和周什一具体怎么掉队的全讲了一遍,也说是因为手机不在身边。 但白斯明就纳闷,既然没有手机,他们又是怎么找上校医的? 按理,校医该比他回来得还要早。 等跟观光车接上头,白斯明心中的疑惑才找到答案。 原来那车上除了他班上的两个崽子,还多出了一个。 校医:就是他给我打电话。 白斯明错愕:徐何绅吗? 没听一班班主任说差人啊。 天已经有些暗了。 观光车上,谢初鸿脑门贴着退烧贴,靠着周什一睡得不省人事。 我看时间还不晚,就想直接带回去。胡医生对白斯明能发现这么早其实有点意外,已经喂过退烧药了。幸好跟这个一班的学生碰到,不然这个年级第一直接烧上四十,脑子烧坏了都不知道找谁赔。 四十度?白斯明吃了一惊,他想到了可能会严重,也没想过能上四十,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后面没人了,怎么何绅也在? 胡医生觉得好笑:徐何绅也是掉队,上个厕所的工夫,正好错过领导收尾。如果不是碰到周什一跟谢初鸿,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掉队了。 三个人碰上,一边有手机,一边瞎猫碰上死耗子。 难得我报了一遍号码,他发着烧还能背出来。说着,校医忽然皱眉抱怨,现在学生孩子都很认生还是怎么样,一班跟三班不都在一楼那排教室? 白斯明心有所感般:是一起的,怎么了? 从我找到他们三个,三个都是哑巴,坐一路车也没聊一句天,搞得我以为三个都病了,挨个查了一遍烧。 白斯明:哈哈哈。 谁跟谁不好,偏偏这三个人凑一起。 不病都说不过去。 无心多留,白斯明麻烦校医把徐何绅捎回学校,就要把自己班上两只带走。 上车的时候,白斯明原本准备搭把手,扶谢初鸿一把,结果人小男友三下五除二就把人塞他后座了,公主抱走得比谁都稳。 周什一休息一路,坐观光车上没少被校医投喂,又是吃又是喝,体力早恢复了。 白斯明从后视镜看着他安置病号,摸摸脸蛋、探探额头,给人把脑袋在自己身上搁哪都找好了,意外得仔细。 你们是来真的吗? 啊?周什一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白斯明刚摸出烟盒,想起谢初鸿病了,又把打火机放下:我说你们两个谈恋爱,是认真的吗? 在此之前,白斯明根本没考虑过拿这个问题去问两个高三都没毕业的小屁孩,实在是很幼稚。 要换周什一以前,听见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慌乱,因为这个问题在谢初鸿的预演列表之外,他不知道标准答案。 但今天他看着怀里满面潮红的人,竟是连犹豫都没有: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初鸿怎么想。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46) 白斯明静了一会:意思是你反正已经认真了,剩下的取决谢初鸿? 昂。少年在后排声音低低的。 白斯明捏了下睛明穴,终于还是克制住烟瘾,拧了车钥匙:我跟我前任也是高中同学,也是高三在一起。 周什一错愕:那这 白斯明:二十年,分分合合,烂俗的故事。 那楠楠是怎么回事周什一人开始蒙了。 如果从高中就开始了,他前任怎么还跟别人生了孩子 我们两个的事被他家知道以后,他家把他按着结了婚。白斯明,楠楠是他前妻跟他结婚以后怀的,但不是他的。 周什一眨着眼反应了好一会:你前任的前妻,出||轨怀的楠楠? 嗯。 那也没办法肯定一定没有血缘关系吧 两人透着后视镜对视了一眼,白斯明没解释,只是问他:你是双? 周什一沉默了一下,依旧答得很老实:我不知道,以前没跟别人谈过。 没喜欢过女生? 周什一摇头:关系最好的女生,也是以前邻居家的姐姐。 外面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暗的,路灯都亮了,透着车窗忽明忽暗地打在白斯明脸上:都不知道你这样的碰上谢初鸿算运气好,还是不好。 周什一却说:你今天晚上是不是原本有别的事。 这么明显吗?白斯明意外笑笑,谢初鸿喜欢你是不是因为你会看脸色。 所以怎么了?周什一从他开口提前任,就察觉出了不对。 白斯明自嘲咧嘴:没怎么,就是看你太认真,突然想告诉你,如果确定能承担后果,适当自私一点也没什么。 不要像他。 当天晚上,白斯明开车一直把两个孩子送到了小区单元楼底下。 回去好好休息,看着他吃药,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如果到礼拜一还不舒服,直接找我请假。 两个孩子的手机、包包,他都已经从池澈那拿来了。 周什一背好东西,郑重给白斯明道了谢:你开车路上小心。 挂在他身上的某人也迷迷糊糊跟:路上小心。 谢初鸿路上睡了一路,虽然意识还不清醒,但至少能自己站稳脚。 两人上楼一回家,周什一就要把他塞到书房了,觉得谢初鸿的床垫比他卧室舒服。 结果谢初鸿不肯,说什么都要跟他睡。 周什一倒也由着他,压根没考虑过被传染怎么办,都睡两个晚上了,该传早传了。 等谢初鸿如愿沾上他哥的被子,房间里立时静了。 周什一最后给他量了一次体温,依旧很高,但至少从三十九降到了三十八。 看着床上人眉宇微微皱起的痕迹,周什一起身把房间的灯关了,只能透着窗帘射进来的那一点光继续看。 谢初鸿这一病,从封水湖开始,断断续续到最后在床上躺下,一个梦接一个。 他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梦里耍的赖,还是真的躺到了他哥床上,正想努力睁眼辨认,就觉唇上一热。 忽地挨上一片温热。 一双熟悉的大手,抚在他滚烫的脸颊上、额头上,甚至是耳垂、脖根。 那么不用问了,肯定是梦。 还是场他平时睡着都不敢想的梦。 病了才敢。 周什一掩上房门出去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透了,客厅里一盏灯都没开,黑漆漆的。 他准备去厨房给谢初鸿弄点吃的,才猛然发现自家餐桌上坐了个人。 周什一被吓了一跳,动了下喉结问:妈你什么回的,怎么没开灯 你回来不是也没开。秋芸坐在椅子上按太阳穴。 周什一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心虚,总觉得他妈话里有话:刚刚才回来吗? 秋芸没接:我考虑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跟你商量个事。 周什一喉结微动:什么事 秋芸:我们以前只给你做过男女方面的家庭性|教育,但我最近忽然觉得,应该把其他的性向也补上。 女人抬眼望过来,目光灼灼的。 你,还有谢初鸿,一起。 就明天||行吗? 第55章 那天晚上直到最后, 谢初鸿也没从床上起来吃晚饭。 周什一是在书房睡的。 书房以前是给他爸妈加班用的,他其实没怎么正经待过,现在改给谢初鸿, 加班地点被挪进主卧。 月辉透过紧闭的窗帘淌进来, 人躺在床上不用挪视角,就能看清整个房间的全貌。 白到刺眼的墙, 桌椅和书架还保持着最初谢初鸿搬来的锃光瓦亮。不用说他妈,就是让他来看,这屋也不像是晚上睡过人的。 很静,也很冷清。 想着他妈, 周什一睁眼在床上一躺, 就躺到了半夜,李迪曾经说过的话历历在目。 他鲜少这样失眠。 周什一琢磨不出他妈是不是看见了,只觉得心里扎进一根刺, 细如牛毛, 也能戳散所有泡泡。 夜正静, 门板忽然吱吱呀呀传来响动。 门缝黑暗里影影绰绰探出一道纤细的身影, 低声问:哥你睡了吗 没, 你怎么过来了? 周什一意外从床上起身, 很快拉开身上的被子朝人招手。 初秋的夜已经开始凉了, 谢初鸿光着两条腿从房间出来,几步路的工夫已经带上一身寒气,挨上他哥凉飕飕的。 周什一把人捂好第一件事, 就是探他额头的温度:还难受吗? 谢初鸿先是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身上的温度是退下去了, 但人还晕乎着。 月光洒在他凌乱的碎发上, 周什一定了两秒:饿了? 谢初鸿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坦诚点头:昂。 周什一也不知道当时是凌晨两点还是三点,反正他爸妈肯定睡了,睡得估计还挺熟。 想吃什么?简单点的。 谢初鸿惊讶:你会吗?有没有剩饭剩菜,随便微波炉转一下就行。 现在冰箱里剩的口味都太重了,下面行吗,加一个荷包蛋。 你真的会下面啊?谢初鸿有点不信。 周什一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你都会,我为什么不会? 先前两人泡在租房,早上不想吃面包,谢初鸿一个少爷都下过。 那不一样,你每天在家有爸妈伺候,怎么能跟我比。 谢初鸿说着,想从被子里爬起来跟上,被周什一一把摁回去:你别来了,发着烧还不穿裤子。 结果谢初鸿在他背后嘀咕:就是发骚才不穿裤子,不发就穿了。 周什一:? 周什一反手把睡裤扔他脸上,气笑:别黄啊。 谢初鸿慢吞吞抖开裤子,只敢在心里说: 那你跟我对着黄。 两个人轻手轻脚摸进厨房,一路灯都没开,只借窗外倾泻进来的月光,和灶台上最小的那盏,就把面下了。 周什一掌勺,谢初鸿披着他的外套侧身倚在旁边看,领导视察一样,时不时插上几句,指点一下怎么怎么更好吃。 周什一总说他:这么瘦,吃东西还讲究比谁都多。 谢初鸿装没听见,端上碗到外面餐桌,边吃边朝厨房全透明的玻璃门里看。 他哥还披星戴月地站在两扇窗户底下刷锅、收拾灶台,身上只穿了睡觉的短袖T恤和大裤衩,跟他长袖长裤、还搭外套的,像在两个季节。 不过周什一的体温,谢初鸿是知道的。 倒不担心他冻着。 周什一把东西全收回原位出来,谢初鸿还捧着碗、望着他笑,笑得莫名其妙。 又不饿了? 谢初鸿摇头,然后乖乖埋下头继续吃。 谢初鸿吃东西的样子是极好看的,周什一也说不上哪里跟他们不一样,但就觉得规矩,像是捏筷子的角度、捧碗的姿势都有讲究,饿急了也端庄。 哥你不吃吗? 周什一摇头。 谢初鸿喃喃:哦。 过了一会,周什一又问他:好吃吗? 谢初鸿点头啊点头,给了他几个亮晶晶的眨眼。 周什一嘴角翘了一下:那快吃,吃完我洗碗。 谢初鸿老老实实低头吃了一会,冷不丁说:哥你对我真好。 周什一望着他嘴唇张了一下,没接话。 后来两人在厨房洗碗,月光总有他们自己的想法,想把谁装饰得漂亮,就能让谁漂亮。 谢初鸿从背后抱住他哥的时候,都有些分不清是自己烧没退,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他哥用没沾水的手腕碰了他一下,问他是不是冷了。 他也就顺着台阶下。 曾经恨不得天天挂在嘴边的性取向,如今反倒是谁也没再提过了,像某种约定俗成的默契。 没去次卧,两人一起进了书房。 周什一把人安置好,望着眼前淌满光亮的房间问:这样晚上睡得着吗? 谢初鸿睡觉是见不得光的,手机消息提示那点亮都不行。 睡不着。 周什一:怎么不说。 谢初鸿手上不搂人了,脑门却还抵在他肩胛骨上,脸侧是枕头跟被窝的空隙:跟你睡不行吗。 周什一最后一丝想给他预告的念想,也被这句话噎回去,反身用被子把人裹进怀里:不准聊天了,睡觉。 两人面对着面,谢初鸿的呼吸打在周什一心窝上方。 他不信他哥感觉不出现在两人的异样。 他也想伸手抱抱,隔着被褥的臂膀却成了最坚不可摧的桎梏。 分不清到底是约束,还是保护。 关于性教育的事,周什一当天晚上没说。 不仅没说,还一点破绽都没露出来,谢初鸿是第二天吃早饭才知道的。 当时他就傻了,反应还有点大。 秋芸古怪望向自家儿子:你没给初鸿说吗? 周什一:他昨天病了,我就没说。 言下之意,这不是什么大事。 周常德会心笑笑,秋芸则对心中的怀疑狠狠动摇了一下,再看谢初鸿,下意识带上了歉意:本来这事我跟你叔叔来做不合适,但我们向你妈妈征求过意见了,觉得还是有必要。 见孩子不说话,秋芸赶紧摆手:初鸿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是叔叔给你们做,我不听,我回房间补觉。 谢初鸿愣愣应了。 吃完早饭。 周常德捧着笔记本坐到沙发上,认认真真等着孩子们落座。 谢初鸿本来心里挺打鼓,但当他看到叔叔的笔记本屏幕,才惊觉自己的臆想有多离谱周常德甚至特地做了PPT,投到客厅的电视屏幕上。 若若说以前没给你讲过性方面的,你可能会不习惯。周常德嗓音平和一如往常,仿佛接下来要科普的,跟之前那些法律小常识没什么不同。 以前了解过异性恋以外的取向吗?周常德问两人。 谢初鸿嗓子眼还没来得及咯噔,周什一已经在他身边认真答了:知道,但没系统了解过。 周常德:初鸿呢? 啊、嗯,是的。谢初鸿还没进入状态。 周常德也不说什么,就交叠着腿靠在沙发上,遥控被投屏的PPT翻页:今天主要讲讲常见的五种性取向,你们知道几种? 周什一其实是蒙的,竟然有这么多吗:异性恋、同性恋、双性恋,还有吗? 周常德将视线转向谢初鸿。 谢初鸿才缓缓张嘴:还有无性恋和泛性恋。 周什一恍然:无性恋我知道,但泛性恋跟双性恋有什么区别吗? 周常德依旧没翻页揭晓答案,而是跟自家儿子一样,望着谢初鸿看他能不能给出解释。 在谢初鸿的想象里,哪怕这些东西他都知道,拿出来跟长辈讨论,也是非常尴尬的事。 但到目前为止,周叔叔和周什一都一板一眼的,让他提不起任何杂念。 就,双性恋只是既喜欢男生,又喜欢女生,但从性别的分类上看,人不止男、女两种性别 这么说周什一就又知道了:就是很多人对自己认知上的性别,和实际表现出来的不一样,也能分很多种吗? 差不多吧,国外一般分得比较清楚,我只记得有六种性别模式,具体哪六种我也忘了。 实话说,谢初鸿也不知道事情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 他甚至觉得周叔叔架着腿在旁边听他们聊,听得还有几分津津有味。 收到两个孩子齐齐投来的目光,周常德这才饶有兴致地拿起PPT遥控:到我的part了吗? 周什一黑脸,让他爸别卖关子吊人胃口。 谢初鸿算看出来了,这是的的确确搞学习的,可能真没别的意思。 生物的六种性别模式,包括染色体性别、基因性别、性腺性别、生殖器性别、心理性别和社会性别。 这段,是周常德直接照着PPT上百度百科资料念的,他没有展开详细讲,只说这六个维度上的性别自由组合,能凑很多种不一样的性别:在FaceBook上注册新用户,系统会给五十六种选项,感兴趣你们可以自己去了解,只有在六种性别模式高度统一的情况下,才不算性别模糊。 比如花木兰各方面的表现都是女性,但因为社会性别为男,也不能算统一,所以大多数人的性别,并没有大家以为的那么明确,更没有高下之分,都只是一种很平常的状态。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47) 有了性别认知基础,周什一尝试理解:所以泛性恋就是能喜欢所有性别吗? 差不多,就是能对所有性别产生爱和性||欲的取向。周常德在两个孩子面前用词很直白,并不特地避讳什么,除了男性、女性,还有跨性别者、双性人等等,无性恋就正好相反,对所有性别都不会表现出欲望,简单讲就是缺乏性冲动。 谢初鸿发现他哥不论学什么都很认真,一双眼睛盯在投屏PPT上目不转睛的,一看就知道是真的很好奇。 因为这方面的常识不普及,大众容易把同性恋和跨性别、异装癖,以及异性化画上等号。知道区别吗? 周什一差点没控制住望谢初鸿,咳嗽:大概知道一点,就是不是所有同性恋都会喜欢这些? 是乱七八糟的影视文学作品带给大家的刻板印象,故意把同性恋异性化。谢初鸿慢吞吞出声,在此以前他都非常安静,同性恋只会觉得和自己相同的体征越明显,越有吸引力,喜欢异性化、异装癖的那些,说明潜意识里对异性有好感,其实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同性恋,应该归到其他取向。 周常德握着遥控笑了一下:初鸿确实是很了解这些。 周什一瞬间从怔愣惊醒,刚要打圆场,就听谢初鸿垂眸应了:嗯。 一时间,氛围开始微妙,三人都没说话。 周什一手心已经有些出汗,他爸却只再次笑了笑:什一这方面也应该跟初鸿学学,不能整天只看着学校里教的,还是要多了解一些课外的知识。 咳、好。周什一紧张地张了两次嘴才出声,就什么都跟着初鸿学呗,知道了。 那同性恋的成因,初鸿知道吗?周常德翻过一页PPT。 谢初鸿答了三个字:天生的。 周什一觉得他有点自暴自弃,企图把氛围救回来:不是说后天也有? 但谢初鸿口吻愈发生硬:后天只是发现的晚,不代表不是天生。 好在周常德点了头:美国心理学会发表过这方面的文献,表明同性恋确实不能被矫正,性取向是没办法改变的。 目前较为一致的看法认为,同性恋具有相当深厚的生物医学基础,是由同性恋基因决定的,不由自己控制。 周什一标准一届文科生,又开始听不懂了:这还有专门的同性恋基因吗? 专家认为这是一种爱男基因和爱女基因,共同的进化优势是较早的性|成熟,当爱男基因在男性身上占支配地位时,就是男同,爱女基因在女性身上占支配地位的时候,就是女同。周常德按了一下遥控。 PPT上截了一组理论研究数据:男同性恋者的女性亲属生的孩子数量,通常是其他女性的1.3倍。 而对于女性来说,孕酮激素和雌性激素是最重要的两大女性激素,体内孕酮激素的高低,对性取向也有直接影响。孕酮激素水平越高,对同性的关注度越高,是同性恋者的几率也越大。 英国朴茨茅斯大学,戴安娜弗莱施曼博士也指出:后天补充孕酮激素不会对性取向造成任何影响,即使因为药物等因素导致孕酮激素水平增高,同性恋者的比例也未显示有所上升。 所以真的都是天生的? 周什一仿佛还在身边无知无觉,谢初鸿心里的紧张却是越积越多。 周叔叔的声音始终听不出异样:发现早晚的问题。每个人生活环境不一样,接触到这些概念的时间也不一样,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意识不到自己其实不是异性恋,而是别的什么取向。 不过比起同性恋,双性恋受歧视的比例更高。 15年的时候,华盛顿州立大学发表了一项研究表明,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双性恋的倾向,但后来被证实了这个理论不正确,同性恋、异性恋和双性恋之间界限非常明确。 谢初鸿终于也开始错愕:意思是异性恋最多,同性恋其次,双性恋再次? 周常德:有很多种说法,一直没有确切的取向人口统计。因为没有固定的衡量标准,每个人对自己性向的认知都可能产生偏差,只有研究报告和抽样调查作为参考。 两个孩子坐在沙发上齐齐点头。 谢初鸿以前确实没仔细关注过双性恋相关的问题,只在潜意识里觉得双性恋人数应该比同性恋多,而且多很多。 接下来,周常德PPT的丰富程度,显然远超他想象。 光是历史渊源,就从晋朝男风盛行、清朝女同激烈,一直科普到了希腊同性师生恋。 秋芸后来在卧室补完觉出来,他们也没结束。 索性搬了张小板凳削苹果旁听,什么同性恋者在职业学历、财富收入各方面的表现,什么艾滋病的传染途径,都相当科学严谨地展示数据、进行了科普。 内容之多,直接打消了谢初鸿心中最后一丝疑虑。 难怪周什一不慌,可能真的只是单纯想给他们上一课。 谢初鸿刚在心里这么想完,就听周常德忽然提问:如果在和同性恋爱的前提下,知道怎么区分双性恋和同性恋的区别吗? 两人纷纷摇头。 谢初鸿就没见过双性恋,周什一干脆连同性恋都还没搞明白。 周常德没有吊太久胃口:双性恋的男生就算和同性相处,也还是会倾向把对方当做女生,沿用和异性相处的模式惯性,同性恋就不会。 接下来这段话,他几乎是盯着两个孩子说的:会不会将伴侣代入异性地位,是判断性向很重要的依据,如果你们以后碰到有人是,也可以试着辨别一下,因为可能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取向。 话音落下,客厅里轻松的氛围一扫而空,谢初鸿和周什一心里同时一咯噔。 铺垫这么多,到底还是没逃过一劫。 当周常德问谢初鸿方不方便去房间里聊一下的时候,客厅里所有人都望着他,连秋芸都没例外,瞪圆的杏眸里分明写着:这事你没跟我商量过啊! 你聊什么?秋芸直言不讳。 周常德笑笑:秘密。 秋芸手里还拿着没放的水果刀:你背着我有秘密? 周常德笑容不变:不是我的秘密,是初鸿的秘密。 这话一出,谢初鸿跟在身后进书房几步路的工夫,就已经做好了彻底摊牌的准备。 谁承想,两人关上书房门的第一个问题,谢初鸿就被问住了。 还记得前几个星期,你带什一去俱乐部打球的事吗,用你爸的卡。 谢初鸿错愕:您怎么知道 周常德看他:有人找我了。 第56章 聊秘密的人去了书房, 被剩在客厅的两个开始难受。 秋芸手里的水果刀持续削动在苹果上,这事最近困扰得她一直没能睡个好觉。 照原计划,周常德边上课, 边观察两个孩子,就算发现确实有问题, 也该先私下跟她合计商量一下再行动。 这突然一下自己先动了是几个意思...... 秋芸正盯着苹果出神, 就听自家儿子忽然凑过来说:妈我想问你个事。 秋芸刀片一滑:问什么? 周什一:? 周什一:妈你这么紧张干吗, 心虚啊? 秋芸当时就把水果刀拍茶几上了:我能心虚什么?我看是你们心虚吧。 她就生怕自家儿子实心眼,想找她坦白性取向。 谁心虚, 我跟初鸿,还是初鸿跟爸?周什一无辜眨了下眼,我只是想问问今天这堂课, 是你跟爸谁先想出来要给我们上的。 秋芸没有放松警惕,侧脸睨他:你问这个干吗? 我就好奇!周什一试探,到底是你们找燕阿姨说的,还是燕阿姨找的你们? 秋芸侧目:是不是初鸿派你来问的?什么时候这么精了。 周什一讨好给她捏肩:以前是大智若愚,你儿子其实一直很精。不打脑袋更精。 ...... 你妈后来说是她跟你爸谁提的了没? 燕。 燕?书桌上,谢初鸿对着手底的数学试卷运笔如飞,你妈妈也姓燕? 周什一从作业里抬头看他:我妈不姓燕。 你妈不姓......谢初鸿指尖猛然一顿, 最先提这个事的,是我妈? 周什一点头。 谢初鸿当时就蒙了,他妈妈以前从没想过要给他讲这方面的事...... 不过你别慌, 你上高中就从家里搬出来了,平时总共也没跟你妈见过几面, 要发现也是我妈发现。周什一安抚, 我妈说燕阿姨只是觉得这些很有必要, 但一直找不到机会给你讲, 所以就拜托我爸妈了。 谢初鸿将信将疑:怎么会突然觉得这些很有必要,是不是上次回家过生日,她看出来了...... 我感觉不会,阿姨可能就是一直想提,但你以前初中的时候小了点,不太懂这方面。周什一再接再厉,是不是我爸刚刚在书房给你说什么了? 谢初鸿敛眸摇头:没,就跟我聊了一下谢鹤城的事。 哦...... 周什一觉得也该聊一次,以前一直也没机会。 所以就是到头来,哪边也没提性取向的事。 当然这句话,周什一藏在肚子里没说。 微信群冲刺高考小分队,从昨天环湖结束到现在,就没停过。 一面是关心谢初鸿的病情,一面是八卦谢、周二人冤家路窄,怎么就让徐何绅给救了,唠得热火朝天。 啧,想想他掉队了都没人知道,也怪可怜的 印象里好像一直没什么朋友,去食堂吃饭都一个人 挺默默无闻的,我找谁问,谁听见他名字都一脸茫然 是的,都只知道他作文写得好、话比较少,然后就没了 要不是老白,估计徐何绅晚回教室这件事,他们一班班主任根本发现不了 池澈忽然插话。 说起来老白呢 从昨天开始人就不见了 虽然平时白斯明在群里话就少,但多少会冒个泡。 现在连谢初鸿都发完烧重新回来了,他还没出现。 估计忙,下下周期中考,是不是已经开始出题了? 当时夏晚黎是这么说的,他们也觉得有理,只有周什一心里有一丝惦记。 昨天晚上白斯明分明是有什么事的。 第二天一大早,几人踩着铃声到走廊,同学们早读异常得老实安分,没人吃早饭、没人闲聊,他们只以为白斯明已经到了。 结果等他们结伴踏进教室,却发现讲台上赫然坐着他们数学老师。 赶紧,就等你们几个。数学老师催促他们坐好,看着人都到齐才宣布,你们白老师前天晚上出了点交通事故,现在在医院里躺着,上午的语文课先上数学。 话音落下,教室里哗然一片。 谢初鸿和周什一对视着尤其怔愣。 前天晚上出交通事故,那不就是周六送他们回家以后? 数学老师解释:白老师不严重,其实可以直接出院,但他家里人不放心,一定要让他多住两天。 然后就是一番老生常谈的说教,让大家好好学习,不用担心,只要在下周期中考考个好成绩,就是对他们老白最好的慰藉。 学校是不让带手机的,就算班上不少人身上都有手机,也不敢这个时间找老白。 只有谢初鸿,嘴上应得比谁都乖,挺直的腰板背后,却是周什一在课桌底下给白斯明发消息的手。 他坐在外面,位置没有周什一方便。 一连好几节课间,谢初鸿问有没有回信,周什一都摇头。 反而是学习群里一直热闹着。 特别是中午睡觉的时间,所有脑袋都乖乖顺顺趴在桌面上,如果不是群里不断有人说话,根本看不出伊铭跟池澈没睡。 @伊铭徐何绅找你没 没,感觉他暂时被糊弄住的,上次让他等,他就真的等 那还挺好糊弄 毕竟也是小屁孩一个 不过你妈到底怎么想的,要把我也一起搞到你家过生日? 我妈嫌我每次过生日请到家里的朋友太少了 这话一发出去,以当事人池澈为中心画圆,旁边一圈三个人都把脑袋揪起来了,杵在幽静一片的教室里格外醒目,眼里齐刷刷的匪夷所思:你妈还嫌你朋友少? 伊铭远在教室另一端,只能在群里表达自己的心情。 靠,敢情你们三个都在玩手机? 群里一直只有他跟池澈冒泡,伊铭还以为其他几个不声不响的,已经睡了。 但不只他,池澈坐夏晚黎同桌都不知道他醒着。 这是太阳打西边起,谢初鸿就算了,连向来到点睡熟的周什一都在玩。 教室里窗帘紧闭,怕被教室外偶尔路过的值班老师发现,三人揪起的脑袋很快重新埋回去。 夏晚黎在群里催答案。 你不是每次过生日都请十几个到家里玩!你妈怎么还嫌少? 池澈也无奈。 反正在她眼里就是少 也不知道从哪知道的伊铭生日跟我同一天,让我至少把班上能请到的同学都请回家 啊......你妈妈真是好难搞 这是夏晚黎每次提起池澈他妈,讲得最多的一句话。 池澈妈妈是个很老牌的经纪人,他们都是知道的,手底下出过很多大红大紫的艺人,饶是见多识广如伊铭,也对他妈奇奇怪怪的标准觉得离谱。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48) 以后就等你大红大紫了池总 池澈翻了个苦中作乐的表情包。 过生日你想请谁就请,反正人越多我妈越高兴 伊铭想了一下。 舒雅姐跟她朋友行吗? 都可以,我不认识的也无所谓 不过你跟李舒雅到底什么关系? 池澈好奇这个问题,已经好奇了很久。 周什一跟李舒雅他知道,但伊铭怎么也能跟李舒雅扯上关系他一直没想通。 说起这个伊铭有点挠头,脑海里还是上次的乌龙。 有点复杂 谢初鸿看他们两个聊天看得兴致缺缺,正准备收起手机睡觉,就见群里忽然冒出一个向来围观居多的头像问。 能多复杂 谢初鸿下意识偏头看了眼身边和自己相同姿势玩手机的人。 但周什一盯在手机屏幕上的眼神直勾勾的,完全没发现,手下一个一个打出来的字都不像他平时的口吻。 我也很好奇你们是什么关系 班上依然没有声响,群里氛围却忽然奇怪了。 夏晚黎和池澈不约而同抬起脑袋,企图窥见前桌几分情绪,但周什一始终磐石般趴在那,一无所获。 伊铭在群里回复得潦草。 一两句讲不清,到时候过生日面对面说 后来周什一那一整天都有点恍神。 两人坐在门口,到了天阴的时候,外面吹起的凉风经常往门缝里灌,谢初鸿总忍不住往里缩自己露在牛仔裤外面的脚踝,长腿交叠。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政治,白斯明一直到这时候也没回消息。 周什一文综还行,政治尤其突出。他们政治老师是个秃顶,说话嗓门洪亮,还喜欢在教室后半段晃荡。 谢初鸿本来从上完周常德的家庭教育课,就有点心不在焉,眼下对着手里的课本,盯着盯着就忍不住向身边人小声问,口吻漫不经心的,明显有故作轻松的嫌疑: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她吗? 没前因,也没后果的,周什一却张嘴就能接上: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 谢初鸿抵在页脚边缘的指腹微微一顿,再想说话,教室右上角的广播已然响起下课铃。 通常临近吃饭的最后一节,没什么老师会拖堂,教室里很快嘈杂成一片,只剩谢初鸿坐在位置上还有些没回神。 恍惚中,他听见有人喊三班班主任拄着拐杖回来了,刚进教学区,跟三班班长一起。 三班班长? 谢初鸿迟缓地调动了一下脑细胞。 是不是专程、咦!你们班班长怎么在教室......外班传话那个刚走近,就看见了端端正正坐在门口的谢初鸿。 一头雾水里,众人只见那人重新错愕朝外望去:明明就是谢初鸿的脸啊,那外面那个扶着你们班老白的是谁? 谢、周二人皆是一愣。 听说白斯明要提前出院,夏闻砚特地跟公司里请了早退的假,西装革履开车到医院接人。 我说了我自己能走。 从停车场出来,白斯明拄着拐杖正眼不肯看他,兀自朝教学区一瘸一拐地走。 你走你的。夏闻砚并不反驳,抬臂虚护在白斯明腰后,赌气的话也说得好声好气,我不管你,你也别管我。 白斯明果然噤声,戴着眼镜的脸上面无表情的表情,只在身边经过学生跟他打招呼时稍微露出点笑。 这次又是说了什么理由,才请下来的假? 实话实说。 白斯明掀了一下唇角:以前婚假都拖了那么久才请下来,现在说朋友出院,你老板能放你走? 晚上要回去加班的。夏闻砚只当没听出白斯明的反讽,一双眼始终盯着他打着石膏的脚下,没说朋友,直接报了你的名字。 白斯明一顿,好半晌才收起所有嘲讽:难为你老板还能记得我名字。 到台阶,夏闻砚不再接下去,只说:扶你。 越临近教学区,路上来往的学生越多,不少都是刚下|体育课的。 白斯明这次没挡开他的手,不言不语由夏闻砚握住,身旁人来人往,视线不由自主向他飘去。 惊觉眼前人就算脱掉正装,也和他记忆最深处那个一身白衫的少年重合不上了。 温柔还在,青涩却是早已找不到。 学校重新装修的我都不认识了,办公室在哪边?夏闻砚的手扶着他上完台阶也没放。 白斯明收回心神装不知道:......你把我放到班上就行,还是三班。 三班在 一楼。一中每年都会轮换年级楼层,白斯明清了下嗓子,还在我们班以前的位置。 夏闻砚应了。 然后两人又是长久的静默。 好在三班教室离得不远,他们走进走廊时,不少从教室出来的学生投来诧异目光。 起初,夏闻砚以为大家是为白斯明的石膏和拐杖,直到一个拎着校服外套、从操场回来的男生从背后揽上他的肩膀说:我靠你上哪整的行头,未免过分帅了。 什么? 夏闻砚愣了。 什么什么,老白也太龟毛了,都有拐杖了,还让你特地换身衣服去熊聪正说着,就在视线从白斯明腿上的石膏,转向怀中人脸上时卡壳了,等等,帅哥你谁不是初鸿啊? 夏闻砚刚想张嘴,耳边便清脆炸出一声啪。 白斯明抬手把熊聪的胳膊拍下去,一点没攒着劲:人都没认清就勾肩搭背。 不是!我从后面看,跟初鸿的背影真的一模一样! 熊聪人都蒙了,他刚刚草草一眼对上根本没多想,眼下一面憨憨给人道歉,一面又恨不得在夏闻砚脸上盯出个窟窿。这长相,这身高,简直就是十几二十年后的谢初鸿,只是气质更温良。 没听说谢初鸿有个亲哥哥什么的啊熊聪忍不住嘀咕。 路过众人这才终于从谢初鸿穿正装好帅里意识到不对,纷纷错愕:这不是谢初鸿吗? 谢初鸿是谁? 夏闻砚迟疑:我跟他长得很像吗? 白斯明却装作无意别开了视线。 和从前无数次逃避问题时一样,再熟悉不过的动作。 只是旁边学生已经给出答案:谢初鸿就是三班的班长啊,真的跟您神似! 夏闻砚望向白斯明黑白分明的瞳眸里,顿时爬满难以置信:你班上有个跟我神似的学生? 白斯明:不 学生:对啊!这么像他竟然一次都没讲过吗! 白斯明想说不是你想的那样,走廊另一头却传来当事人的声音:白老师? 夏闻砚应声望过去的第一眼就愣了。 不止他,走廊上所有人都在看到两人时静下来。 夏闻砚从来没听过谢初鸿,谢初鸿却不止一次听说过他。 上次俱乐部认错人,周什一都在场。 也不知道是谁呢喃般一声好像,打破了沉寂。 熊聪最先傻笑出声,嘴上跑火车跑惯了:难怪老白你对初鸿好,敢情还有这层关系呢。 谢初鸿下意识想噎回去,却在和白斯明电光石火一个对眼后,重新闭上了嘴。 夏闻砚:你 你不用管我了,回去加班吧。白斯明出声打断,拄着拐杖便朝谢初鸿伸出了手,初鸿。 周什一连谢初鸿拒绝、打圆场的话都准备好了,结果他乖乖顺顺一句来了,就抬脚过去。 从夏闻砚手里接过白斯明不说,还向人相当礼貌地道了谢,说:您忙吧,我扶白老师就行。 两张相差无几的脸蛋摆在一起,谢初鸿再一番伪装,连气质都开始相似。 夏闻砚看他简直像照镜子,身形体态一个模子刻的,梦回当年跟白斯明坐同桌、念高中的日子。 他鬼使神差般问:你也是班长吗? 年级第一。白斯明帮着答了,跟你以前一样。 放在往日,很少有事情能消减大家对吃饭的热情,但今天显然是个例外。 几人身处的一楼走廊正好对着楼梯口,从上面下来的低年级全都会经过,据说是能看见成人版谢初鸿,大家都很来劲。 走廊上围观的人越多,夏闻砚眼里不敢相信的情绪就越强烈。 白斯明看见了,却并不作回应,只说:把包给我学生就行。 他们班不少人都从班里出来了,作为离暴风中心最近的那个,周什一眨了好几下眼,才想起来动。 仿若无心的辛苦二字一砸下来,里外亲疏分得明明白白。 夏闻砚眼睁睁看着白斯明挨着、倚着那个学生,在簇拥里相伴离开,留下他两手空空在原地。 气氛有一丝微妙的尴尬。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吵架了。 熊聪赶紧挠着后脑勺开始找补:嗐哥您别往心里去,马上期中,我们班主任也暴躁,老白多大人了,怎么还跟小孩一样连个正儿八经的谢谢都舍不得说,喜新厌旧呢。 夏闻砚现在再听喜新厌旧,只觉格外刺耳。 但实情其实是,谢初鸿亲亲热热一搀上人,就把嘲讽开满了:为了见前任这么拼吗,腿都撞断了? 没断,碰了一下。白斯明无语,只是我爸妈夸张。 谢初鸿开始敲竹杠,小算盘打得啪啪响:怎么谢我? 白斯明现在根本没心情跟他抬杠,遣散旁边学生,张口就来:都说了,你考去北京,费用我全包,研究生读完继续读博也行,一分钱不要你出。 周什一:! 对比上次,谢初鸿镇定了许多:办公室没吵够? 什么办公周什一还没搞清状况,两人已经开始互相伤害了。 不是你自己非问的怎么谢你? 啊你这嘴真是活该单身。 我活该单身? 不然呢,我要是你对象,你敢当着我的面搞学生试试? 我 咳!周什一眼见两人越说越偏,白斯明手上拐杖都恨不得扔出去了,赶忙提醒,起码进了办公室。 两人纷纷打住。 周什一也是将他们两看生厌的嫌恶看在眼里才反应过来,原来那天他被拦在办公室走廊上,白斯明提的解决方案是这个。 结果谢初鸿一进办公室就说了:你歇着吧,有人帮我出,轮不上你。 周什一、白斯明:? 白斯明:有人帮你出是什么意思? 谢初鸿把自己撂板凳上咧嘴:我要是你,我现在肯定不操心别人,得先琢磨琢磨,怎么跟前任解释自己没干败坏师德的事。 不等白斯明反驳,那头电话果然来了。 夏闻砚从教学楼回停车场,坐进车里犹豫许久,终于还是拨通了白斯明的电话。 白斯明多半已经回了办公室,嘴比先前两人面对面还硬,一通质问,得到的回复竟然是:不是说好你不管我,我不管你。 夏闻砚本来已经下定决心,但如果要是普普通通的学生,他也不会多想,实在是这个叫谢初鸿的,跟他太像了。 长得像、气质也像。 夏闻砚:以前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光是像还不能说明问题,但掰着指头算算,这是白斯明带谢初鸿的第三年了,他竟然一次都没听白斯明提过。 提他干吗? 我认真的。 我也认真的,你想我怎么跟你说?白斯明,说我带了个学生跟你很像,如果你还不打算跟我复合,我就去找他了? 夏闻砚不是不知道白斯明对自己那点执着,额头抵到方向盘上:你真动他了? 那孩子要他看,一眼就知道,肯定是弯的。 谢初鸿虽然没听见电话那头具体说了什么,但光听白斯明随你怎么想的应答,也猜到了。 他熟练从白斯明抽屉翻出饼干,拆出一片塞到周什一嘴里:要吵架了。 周什一含着饼干、牙齿还没碰上,白斯明原本还算镇定的面上已经乌云密布:新鲜劲过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们已经认识二十年了。 夏闻砚的情绪也开始失控:那我还能说什么,说我爸因为你现在还在医院没出来? 你不是不知道你爸根本没事,就是不接受我,才一直在医院! 我知道能怎么办,你想让我怎么办? 白斯明的声音终于彻底冷下来:我前天就该站好,让车再撞准点,跟你爸住一层楼当邻居。 说气话真的很没意思夏闻砚只要一想到那天晚上他们在大马路上吵架,就太阳穴直跳。 但白斯明说:我以前就是太不说气话,太迁就你。 后来出了办公室周什一才知道,原来白斯明跟他前任类似这样的争吵,光是谢初鸿,就听过不下三次。 谢初鸿摇头:其实他喝多把我认错那次,就把老底全交了。 他当时把人踹地上,也顶不住白斯明酒精上头,锲而不舍。 谢初鸿端盘子走哪桌,他就跟着叨叨到哪桌,后来瑶姐实在看不下去,直接把他胸前的牌牌摘了,让他自己找个角落,把自己班主任招呼好,别打扰她做生意。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49) 从端盘子到唱歌的职位变动,也是那个时候发生的。 周什一若有所思:所以白斯明本来最开始就想坦白关系,但因为夏闻砚怕自己爸妈受不了,才用朋友身份相处了很多年? 谢初鸿点头:就因为他在那边长辈心里一直是很要好的朋友,很信任他,所以最后知道关系,直接气住院了,好几年,一直没出来。 周什一咂舌:这么严重? 本来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有基础病。 周什一想说如果最开始直接承认就好了,但最终还是咽回去这不是外人能随便说的风凉话。 一时间,看戏的轻松忽然被走廊上的秋风吹散了。 两人各自沉默,不约而同思索着心里的问题不敢出声。 如果是他们呢? 谢初鸿想不出答案。 周什一也想不出。 不过理由不同。 周什一是还没敲定下来,自己有没有资格代入这个问题。 谢初鸿则是单纯的,觉得自己一头热。 叔叔阿姨不仅不忌讳周什一谈恋爱,甚至非常鼓励,光当他的面就提过好几次。 秋芸有时下班早,给他们煲汤当夜宵,顺嘴就会坐在餐桌上撑脸问:什一啊,你在学校还是没有喜欢的小丫头吗? 周什一听这种问题已经麻木了:没。 秋芸不满:怎么会没有呢,我每天送你们上学,看着挺多小姑娘都长得很水灵啊。 周什一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克制,但下意识的,他还是将视线投向了专心吃东西的谢初鸿。 秋芸依旧撑着脸:我问你话,你看初鸿干吗?初鸿有女朋友吗? 谢初鸿汤匙叮一声轻轻磕在碗底,一口汤含在嘴里,吐出来也不是,吞下去又辣嗓子:我没有的。 周什一敛眸:她们水灵她们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秋芸状似无意地笑了:没想到这话是我儿子说的,不看脸,还以为是初鸿。 谢初鸿眉心一紧。 吃完夜宵,就跟过去把他哥准备合上的房门摁住了。 周什一侧身让开路:要上厕所吗? 谢初鸿没应,挤进门缝反身抵上门,昂脸质问:你什么情况? 周什一:什么什么情况? 房间里灯还没开,只有敞开的窗帘外洒着清辉,照在谢初鸿眉间隆起的疙瘩上。 你刚跟你妈说那些干吗? 哪些。少年人身材高大,背着光落下来的目光沉沉的,你是觉得她们跟我有关系? 谢初鸿:不是有没有关系,是你的反应太奇怪了! 那天梦里的吻历历在目,他甚至不敢区分眼前人是无心之语,还是试探。 那怎么不奇怪,我说跟你约好一起单着,不能背叛你? 不是! 谢初鸿感觉自己真是心里有鬼,两人明明只是很平和地面对面站着,他却从气势上就输了说不出纠正周什一那只是随口玩笑的话。 他们之间秘密多,玩笑更多。 就连那层总被提出去说的情侣关系也是。 秘密和玩笑,界限早就模糊了。 少年人一瞬不瞬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将谢初鸿逼在门前阴影里,只能看着房间对面光亮的半边,无处遁形。 你希望我怎么说。周什一的声音很沉静,听不出情绪,像白斯明顺着他前任那样,顺着你吗? 谢初鸿错开视线闪烁:什么顺不顺,你最近是不是听这些破事听多了,早点休息吧,我就给你提个醒,我们跟他们又不一样。 情景不一样,关系也不一样。 谢初鸿说完连回应的机会都没给,打开门落荒而逃,究竟提醒的是什么也不说。 留下周什一独自面对合上的门板,心想。 是不一样,他们已经分开了,我们还在一起。 谢初鸿当天晚上躺回自己熟悉的柔软床垫上,辗转反侧。 第二天睁眼,根本不敢面对自己一塌糊涂的底裤。 周什一其实从他在外面,悄悄打开门进来的时候就醒了。 闹钟没响,也不知道几点,以为谢初鸿只是进来洗漱,但周什一躺床上眯着眼等了半天,没有电动牙刷的声音,倒是水龙头一直哗啦啦的,动静很小,水流只开了一点点。 少年紧抿的薄唇印在卫生间镜子里,面上全被恼羞染红。 谢初鸿根本没想过自己还有偷摸洗内||裤的一天,轻手轻脚的,生怕把外面床上的人吵醒。 眼前发生的一幕幕,简直是昨夜梦境的重演,以至门口传来他哥问话的第一瞬,他想也没想就照词答了。 梦见谁了? 梦见谢初鸿把跟在后面的你咽回嗓子眼,就连发现后的反应都一样,梦见我洗内||裤,把你吵醒了。 周什一站在门边的声音,再次跟梦里重合:那不是跟我们现在一样? 谢初鸿记得很清楚,这时回答问题的他在梦里咳嗽了一声才应。 他越想避开,嗓子眼越不受控地发紧,还是咳了一下:咳、昂。 然后呢。周什一问他。 然后你知道现在几点吗,我要回去接着睡了。谢初鸿飞快拧干底裤想离开,却被门边人展臂拦腰拖住脚步。 谢初鸿在周什一再次抱起他,砸到床上的瞬间醒了。 这回是真的醒了。 梦里套梦。 这一次,谢初鸿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乱七八糟的底裤脱下来丢进垃圾桶。 最近的卫生间只有周什一房间里有,梦里被抓包的两次,让谢初鸿被抓出了阴影。 干脆不洗了,直接丢。 这一大早,周什一就觉得谢初鸿精神不太好,以为是自己昨天晚上被白斯明怂恿的心急,逼太狠了。 谢初鸿也不能解释,索性将错就错。 上次发烧梦见亲了一口,还能自欺欺人,耍赖扔到烧糊涂了这个由头上,这回什么病没有,也没扒光了躺一张床,只是睡前被怼墙角讲了两句,就一步到胃,全垒打剧情都安排上了,这总没得洗。 血气方刚的年纪是没错,但谢初鸿已经记不得上回做春梦是什么时候,眼下哽得早饭都没吃两口,秋芸直接给他打包,让他带到学校。 早上吃不下,就等下了早自习吃,多多少少往肚子里塞点。 谢初鸿觉得有理,他也是打算这么干的。 谁知道到了学校,给他弄得更没胃口。 某个前脚还被揪着打听有没有喜欢姑娘的,后脚进教室就被表白了。 学妹还长得挺漂亮。 手里握着手机,耳垂上低调地戴着对黑色水钻,一大早头发也不扎,柔顺地披在肩上,在阳光下透着红,一看就是来要联系方式的。 高三三班这一大帮子,从这学妹候在班门口起,就揪着脑袋准备看热闹。 这下正主到场,周什一眼神跟那姑娘一对上,好戏刚要拉开帷幕,就被他们班长上下一碰嘴,掐断了。 谢初鸿上下扫视着女生口吻相当冷漠:高几的?哪个班的?带手机扣五分,不穿校服扣三分,戴耳钉扣两分,十分扣完,早恋、化妆、戴美瞳、染头发不算你分,要是不想扣,今天晚上放学之前写完八百字检讨,交到高二一班班支书,我的新副主席手上。 周什一: 全场静默,所有人都被谢初鸿突如其来的官威耍蒙了。 体委给自己同桌嘀咕:班长这到底是开玩笑,还是玩真的 伊铭悄悄抹了把脑门上的汗:当然是认真的,都高三了,还不准人家管一回分内事。 这学妹也是,哪怕多调查调查周什一跟学生会主席什么关系呢。 真是倒霉。 第57章 学校里谁不认识谢初鸿。 小姑娘明显是被他顶臭的脸色吓着了, 愣在原地拽着周什一的袖子忘了放。 伊铭忍不住为常年踩点的池澈和夏晚黎惋惜,错过如此精彩的戏码。 谢初鸿还黑着脸在旁边看着,以为这样吓唬吓唬差不多, 结果这学妹的胆量超出他想象。 只等周什一怀疑一句,确定是给他表白,没搞错人。 女生便快速回神, 开始了狂轰乱炸。又是让周什一不要着急拒绝,又是她会回头再托人找他要微信, 让他别不肯加的,炮语连珠, 语速极快, 生怕自己把她赶出去一样, 最后还乖乖巧巧鞠了一躬。 谢谢主席给机会,我正好是高二一班的, 检讨吃午饭之前交给班支书,除了早恋,以后一定遵守学校所有规章制度。 这学妹能屈能伸, 站高年级的班门口腿肚子一点不抖, 饶是谢初鸿也愣了。 什么八百字检讨, 但凡有脑子就知道是他鬼扯来掰人的。 但早恋是结果犯, 只有周什一学长答应我才构成早恋, 不答应, 只能算早恋未遂, 不应予以立案处罚。 小姑娘逻辑很严谨,说辞一套又一套, 把三班众人彻底看傻, 伊铭都想鼓掌。 要不是周什一名草有主, 说不准这妹妹真有戏。 周什一终于来了点兴趣:家里有长辈是律师吗? 没!好不容易等来搭理,学妹忽闪忽闪的眼睛,唰一下就亮了,我家里没人是律师,是我自己想当。哥哥也对律师感兴趣吗? 谢初鸿啪一声就把书包摔座位上了,被尾巴上那声哥哥喊上了头,他愿把自己今天早上的臭脾气归结为没吃早饭、没睡好。 不敢等周什一回应,学妹给周什一留下一句哥哥咱们微信聊,就兔子似的,鞠躬过后一溜烟跑了。 谢初鸿坐在位置上撑脸唠叨:她总鞠躬做什么,搞得我像黑|||社|会。 态度那么好,想发脾气都不好发。 周什一真诚发问:她有戴美瞳、化妆、染头发吗?看不出来。 谢初鸿给了他个直男的眼色:被女生表白爽吗? 周什一委婉:还行。 还行的结果就是,这人刚开始像真的还行,没什么特别反应,但越往后越打鸡血。 数学老师看到周什一主动举手,连他是想发言的可能性都没考虑过:想去厕所就去吧,不用举手。 周什一:? 全班哄笑出声,下课纷纷跑来跟他玩笑,说他这是后劲上来了。 池澈早上晚来一步,错过了直播,挑午休给谢初鸿发消息问。 他是双? 谢初鸿还有点没从接连的打击里缓过来。 刚做梦被迫直面感情,就要看着周什一被表白,面临失恋的风险。 劝你多花点心思在夏晚黎身上 池澈笑嘻嘻戳穿。 恼羞成怒 那小骗子比你们想的聪明多了 你管我,不如管管周什一为了跟女生聊天,觉都不睡了 ? 才一个上午就加上了? 池澈不说,谢初鸿只以为周什一趴着刷微博,点开他的聊天框。 学妹加你了? 昂 周什一没瞒,抱着手机忙得不可开交。 教室里静悄悄地,谢初鸿终于还是克制住了自己说话的冲动。 叔叔阿姨不是不让你带手机? 周什一就回了两个字偶尔。 谢初鸿抿嘴。 他是没心思看两人具体聊了什么。但表白的时候没直接答应,现在表完了反而搞这么热络是什么毛病? 周什一还主动把手机拿给他看:检讨她竟然真的写了,说已经交给他们班支书了,还给我发了照片,让我给你看看,说点好话。 谢初鸿睨眼瞟了一下,重新扭头趴下。 中午吃饭的时候,副主席已经找来加了他微信。 原副主席准备比赛,直接退了学生会,现在的副主席是半道换的,谢初鸿根本没见过,只知道名字叫洛添,他这莫名其妙给派活,那边问都没多问,倒是让谢初鸿挺意外。 后来一下午,周什一的课间都是抱着手机过的,谢初鸿好几次心里窝火,都被昨天晚上的梦浇熄。 当天晚上回家,周什一刚进门那会还能忍住,但叔叔阿姨稍微顺着昨天的话题多问了那么一句,这人就憋不住了。 说他最开始不兴奋,是因为总觉得有哪里搞错了,说不定是游戏输了,是最后再三确认没问题,才后知后觉开始上头。 一整天的时间,已经足够谢初鸿平复,他自始至终端坐在周什一身边一言不发地吃着水果。 秋芸估计也是没想到自己的例行问候能收获惊喜,自然左一句右一句打听情况。 上来就问长相。 周什一挠了下后脑勺,觉得这样随便评价人家姑娘不好。 秋芸喜上眉梢,故意乱说:还没怎么样就这么维护,看来是长得挺好看了。 周什一跟她掰扯不清。 秋芸就扭头问谢初鸿:表白的时候初鸿也在吧,长得好看吗? 挺好看的。谢初鸿垂着眼眸答得中肯,半点不像白天为难过人。 那是什么类型的女生?高一还是高二?秋芸嫌周什一说不清,索性一直追着他继续,成绩好吗?成绩不好也没关系,看起来性格好吗?什一笨死了,肯定不会看人,初鸿觉得她怎么样? 问题一下来这么多,谢初鸿牙签插在苹果上,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几乎肯定阿姨就是故意的。 周什一被搞得有点不好意思:也没打算谈,妈你问这么多干吗。 秋芸状似无意:初鸿不让你谈啊? 谢初鸿喂到嘴里的苹果差点呛进嗓子眼,周什一莫名其妙问:我谈不谈,跟初鸿有什么关系?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50) 不是你自己昨天说的吗,跟初鸿说好了不谈恋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这一次,谢初鸿赶在周什一开口前插上话了:那就是说着玩的。 周什一嘴唇微张,但根本没人管他的反应。 谢初鸿还乖顺地笑着:我哥想谈就谈好了,当然不用管我。 秋芸自然接上:哎呀就是,不管你谈不谈,我就问问怎么了。 没再给孩子反驳的余地,她一句数落、一句问题的,三下五除二就把话全套出来了。 毕竟是第一次被女生表白,不管有没有意思,都会想讨论两句,尤其周什一之前还有长得凶这层阴影。 第一次听说自家儿子有桃色新闻,就连周常德都把手上需要加班的工作放了。 客厅里是少有的热络。 初鸿说那个女生化了妆,但我完全看不出来。 裸妆嘛,小姑娘还挺会打扮。 家里除了她,好像还有个亲哥哥。 聊得很深入啊,才一天,家庭情况都摸清了。 谢初鸿根本不想听他们聊了什么,悄默声挪到沙发角落。 他白天时常忍不住地想,如果昨天索性顺着周什一把事说破,周什一现在大多注意是不是就在他身上了。 但理性上,他知道现在多半是他全身而退的最佳时机。 叔叔阿姨能在对他和周什一在一起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还让他留在这个家,已经是不得了的事。 他现在只需要安静刷会手机,翻翻热搜、看看股票,干一些不知所谓、又消磨时间的事,等他们聊完。 其实多半是些安慰鼓励的话。 叔叔阿姨在他们各自回房间的路上,还在让周什一不要再把长相放在心上。 谢初鸿跟在后面慢吞吞走着,心想,一天之隔,心境差异怎么能这样大,跟安排好的一样。 早上睁眼才确定心意,晚上就已经决定要放弃。 他还是照常把包拿到周什一房间,一起写作业。 但周什一今天业务很忙,写两笔就要停下来按按手机。 谢初鸿猜他是怕打扰自己,把消息提示的震动关了,又不想那边等消息太久,只能三五不时盯盯屏幕。 书桌就这么大,他来来回回折腾,还不如开震动。 结果谢初鸿提议还没出口,周什一已经出声:洛瑶瑶约我周末出去玩。 谢初鸿茫然看他:洛瑶瑶是谁? 给我表白的,白天给你说过。这是周什一第一次被女生约出去,难免紧张。 谢初鸿和他对视片刻,却慢吞吞说:给你表白的,我记名字干什么,她就是给我表白,我也记不住。 周什一微妙一顿。 等到各自收摊准备睡觉的时间,他一个没忍住就把浴室里洗完澡出来的人,堵在了卫生间门口。 周什一按着门框问:你是不是吃醋了? 今天早上谢初鸿暴躁的时候,他其实没多想,毕竟这人脾气本就阴晴不定,但后来发现谢初鸿情绪一藏,他就知道不对了。 就比如现在。 谢初鸿洗完出来,拿毛巾擦在湿发的手都没顿一下: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这有什么好吃醋的。 我 谢初鸿根本不想听,低着头就要绕开他往外走:如果妨碍到你了,我明天就可以去给她解释我们两个没关系。 不是。周什一错步跟上,心里一句都是玩笑,没人当真都到嗓子跟前了,终于还是咽回去,没必要 昂。 谢初鸿应得飞快,带着满身水汽脚下生风般,扔下一句睡了便开门离去。 那时候,谢初鸿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了...... 结果第二天一早,周什一吃完早饭,再次多打包了一份装进包里。 他下意识以为这是帮他装的,握着手机还有些莫名:我今天已经吃饱了。 意思是你不用特地再帮我带。 伊铭一大早就在群里转发了新的聊天记录,关于徐何绅来找他问那个跟周什一表白的女生是怎么回事。 似乎因为那学妹性格莽,这件事学校里传得很快。 伊铭在群里问。 我怎么回徐何绅,是说没关系,还是干脆直接把这个事当烟|雾|弹? 烟|雾|弹的意思,自然是能救一个是一个。 只要把周什一的取向摘干净,徐何绅再说他跟谢初鸿有一腿,不攻自破。 谢初鸿打字正准备回复,就听周什一站在餐桌边冷不丁说:不是给你,是帮洛瑶瑶带的,她说家里离学校远,早上有点来不及。 谢初鸿指尖猛然一顿。 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脑子里想了什么,手下输入框里码好的烟|雾|弹,已经被退格删光了。 第58章 谢初鸿和周什一到学校的时候, 洛瑶瑶等在班门口,着装打扮跟昨天完全不像一个人。 脸上干干净净,美瞳、耳钉也取了,头发用皮筋束着, 身上校服穿齐了不说, 还学着周什一把拉链一直拉到了最顶头, 插着口袋, 一身利落。 两人走过去,洛瑶瑶大方给谢初鸿也打了招呼。 谢初鸿情绪冷却归冷却,但依旧不想搭理,连个正眼都没有就径直路过了。说他其实根本没记住人家姑娘长相, 估计也不少人信。 周什一怕洛瑶瑶尴尬:我最近把他惹生气了, 你不要往心里去。 没事没事,我不往心里去。洛瑶瑶说到做到,漂亮的鹅蛋脸上笑得很开朗,反正我想跟哥哥你谈恋爱,又不跟谢初鸿学长谈。 周什一有点别扭:你别喊我哥哥。 熟悉的台词, 谢初鸿坐在位置上不看也能猜到, 他哥耳朵肯定红了。 女声说:我不想叫学长嘛,多生分啊, 追星都叫哥哥,你害羞, 那我叫你哥行吗? 谢初鸿收拾东西的手一顿。 好在周什一在门口把早餐盒递出去, 说得很认真:已经有人喊我哥了,以后可以直接喊我大名。 洛瑶瑶惋惜, 谢初鸿这才满意展眉继续。 体委背着包到教室门口的时候, 正好听见周什一回绝洛瑶瑶的约会, 说他周末不出去。 体委心里一惊:哇周什一?开了好多局押你们约会去哪,你竟然直接不去? 周什一不答,简单几声道别把学妹送走就要回教室。 紧跟其后的伊铭一脸从容,轻轻松松钵满盆满。 谢初鸿睨着自己终于舍得从门口进来的同桌问:怎么没答应? 周什一:我确实没打算跟她谈恋爱。 谢初鸿翻看手下的书页:你不是挺喜欢这种类型的女生。 个子小小、腰细腿长,款型跟丹宁妤和李舒雅都有点像。 周什一自然知道他心里怎么想:我早说我不喜欢她们。舒雅姐其实一直有对象,我也认识她对象。 谢初鸿抬头盯了他一会:那你有病?不喜欢还给人带早饭。 周什一无奈:今天早上她说早饭是发的语音,点开外放正好被我妈听见,是她非要我带,不是我自己要带。 谢初鸿胸口堵了一早上的气终于顺了,松开书页故作无意:下周要期中考记得吧? 记得,所以周末得赖着你帮我补数学,也没空出去玩。见好就收这种道理周什一还是懂。 要换平时,他这份对学习的热爱被他妈知道,他妈肯定双手双脚赞成。 但秋芸这次一听儿子要刻苦,第一个跳出来投了反对票:我看你每天在家跟初鸿学到十一二点,周末出去玩一天怎么了,劳逸结合才能更高效地学习啊! 周什一看着眼前自己跑到校门口的人,脑袋都大了:妈你来接我怎么都没提前说一声 我接我自己儿子,怎么也要提前打招呼。秋芸视线很快挪到旁边的女孩身上,这是瑶瑶吧? 洛瑶瑶都没想到周妈妈会知道自己名字,立马乖乖巧巧点头应,一声阿姨好既不露怯,嘴又甜,落落大方的,一眼就让秋芸觉得喜欢。 很快搂着孩子对自家儿子数落起来:你到底是哪来的神仙,别人女生约你出去,还摆这么大谱。 周什一简直拿她一点办法没有:妈,我是要考试 然而,他哥不知道秋芸忽然中了什么邪,谢初鸿是知道的。 阿姨今天来学校没开车,一个人步行来的,谢初鸿估计她就是专门跑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见给周什一表白的女生。 这下正如她所愿,三人一路走一路聊。 聊着聊着,谢初鸿就落单在了他们身后,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昨晚从主卧传出的焦急议论声叔叔阿姨其实远不如他们做性教育时的淡定。 所有讨论,谢初鸿是在他哥房间洗完头澡、出来时听见的。 家里隔音效果确实有限。 阿姨正在盘问叔叔,下午把自己叫到书房到底说了什么。 叔叔答得含糊:聊了一下鹤城跟他去北京的事。 没提他跟什一在一起的事吧? 没。 没就好,你吓死我了,我在客厅差点没忍住。 徐徐图之吧,本来小孩谈恋爱就容易分手,越管越逆反,说不定放着自然而然就分开了。 哎但愿,真是闹心死我了。 你前段时间不还说初鸿怎样你都能接受。 此一时,彼一时!我哪想到他会这样啊!这当然太超过了! 谢初鸿正想,就被一条胳膊忽地搭住肩膀:阿姨还不知道你们的事吧? 谢初鸿心头一惊。 透着夜色,那是张似曾相识的脸。 来人眨着眼自报家门:洛添,上次环湖在厕所见过的学长。 谢初鸿这才把心放回肚子,连他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也懒得管了,就昂了一声。 洛添失落拧眉:这都两次了,怎么还没把我对上,我是洛添,你的新副主席啊。 谢初鸿:? 不是同名同姓吗?谢初鸿连犹豫都没带犹豫。 洛添也:? 我这么不像副主席吗?我就是高二一班的班支书啊。 谢初鸿简直匪夷所思,上上下下打量在身边满身老油条意味的人,眼里写满了狐疑:洛瑶瑶检讨书是你收的?成绩全年级前十? 他别的不记得,光记得他副主席成绩好了。 啧,谁看不起我,学长你也不能看不起我啊。洛添悄悄凑到谢初鸿耳边,学长还年级第一呢,不也不像混吧蹦迪的人吗 谢初鸿偏头看他: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那当然是我自己也会过去玩嘛。洛添努嘴。 他上学晚了一年,身份证早满十八了,闲钱又多,其实是Cold Blue常客。 少年偏头离谢初鸿耳边更近,压着嗓子气若游丝:上次斌斌过生日我就在,换了身衣服,不太像学生,你跟周什一学长没认出来。 谢初鸿一怔,他想过很多种事情传到这人耳里的可能,唯独没想到是这样。 学校里人人认识他,他却几乎没用心记过几张脸,想到这个谢初鸿心头一阵发凉。 既然有一,那会不会 安心,除了我,没第二个,我早打听过了。 洛添身量比谢初鸿高,看起来跑火车不靠谱,揽在肩头的大手却温暖又坚实:前任副主席临时有事不干了,我说我帮他接班,就是因为你是主席。 其实他们早该见一面了,但谢初鸿甩手掌柜当得彻底,愣是拖到现在。 洛添很早就知道他在Cold Blue驻唱:歌是唱得真好听,我跟朋友总挑你唱歌的时间去。 谢初鸿看他:你朋友 外面的朋友,不认识你。洛添声线愈发低沉,他们都不知道我是学生,我也没跟他们说过。 周什一走在前面,扭头看到的就是男生低头在谢初鸿耳边、搂肩安抚的情状。 晚上放学的人群川流不息,夜色茫茫的,周什一也看不清那个男生是谁,只知道谢初鸿对他毫不抗拒,挨得极近。 再听不下耳边的叨叨,周什一脚下立时有些走不动,朝后喊:初鸿? 洛添搂着人没放,直直走到跟前,确有几分帅气的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自来熟:学长好、阿姨好,我是高二一班的洛添,就是初鸿学长的学生会副主席。 无可指摘的得体。 周什一却觉结尾刺耳,身边洛瑶瑶则是狠狠瞪去一眼。 只有秋芸对谢初鸿原来是学生会主席这件事非常惊讶:以前怎么从来没听提过。 洛添张嘴就开始胡夸。 甩手掌柜说成用人如神,躲懒连任说成破格留用,什么屁都能吹出花,完全不像今天第一天跟谢初鸿相认,几乎直接把崇拜两个大字写在脸上。 正主谢初鸿始终沉默,周什一的注意力,始终停留在两人勾肩搭背的亲昵姿势上。 现在他也认出洛添了,这人既然知道Cold Blue,那多半也是弯的。 秋芸听着小男生这么能叨叨,觉得有趣:瑶瑶是不是也是高二一班的?我怎么总觉得你们俩长得有点像。 洛添呲牙:阿姨厉害,洛瑶瑶是我亲妹妹,她给什一哥表白之前,还抓着我参谋了好久穿什么。 谢、周二人纷纷侧目。 洛添一点没有先前压根没提过的自觉:什一哥周末不愿意出去,是不是怕把初鸿学长一个人丢着不好,其实可以四个人一起嘛。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51) 洛瑶瑶立马警觉瞪眼:四个人一起干吗? 一起出去玩啊。洛添老坑妹选手了,提议提的脸不红心不跳,美其名曰他负责陪谢初鸿,让两人放心大胆约会。 秋芸第一耳朵想着四个人怎么约会,但后来一琢磨,果断改口支持。 这样岂不是谢初鸿能亲眼看着他儿子跟别人约会? 到了家,秋芸状似无意感慨:那学弟其实长得挺帅的。 周什一却一门心思追着谢初鸿问:真的要一起吗? 谢初鸿根本不看他,反问:你想跟洛瑶瑶独处? 不是。周什一跟着他进房间,一直得不到眼神回应让他很不舒服。 不是你问什么。 谢初鸿放下包关门,刚回身,就被他哥用熟悉的站位困在了门板间:我就是问问你,是不是真的想跟那个学弟出去。 平心而论,周什一承认洛添是帅的,性格也比他开朗。 最重要的是性取向。 你很不想去?谢初鸿垂着眼睑,两人几乎胸膛抵着胸膛,离得很近。 周什一怕他说不想,谢初鸿会干脆单独跟洛添出去:也不是 不是就一起去。谢初鸿认真抬眸望他,其实现在这样正好,你可以不用再跟我掺和了。 周什一眼神微闪:什么意思。 谢初鸿举起手机给他看:你跟学妹聊天可能没注意,伊铭已经把聊天记录发群里了。 徐何绅? 谢初鸿不可置否:一直没有我跟你有一腿的确凿证据,现在你继续跟学妹处,正好把你摘干净。 周什一心头一跳。 谢初鸿果不其然:反正徐何绅说了,他想弄的只有谢初鸿,对象是谁都没关系。 眼前人瞳眸深深,周什一看进去根本说不出话。 明明只是让他不用再管这件事,听在他耳里却像是宣告。 从此以后,我谢初鸿的事都跟你没有关系了。 少年人抵着门板哑然:这几天是我没想通,以后我不会再为难洛瑶瑶了,她性格很好。 第59章 相似的场景, 相似的站位,心境却大不一样。 谢初鸿说完从房间出去,周什一都不知道自己对着门板傻站了多久。 那天晚上, 是谢初鸿搬过来以来, 两人第一次各自在各自的房间做作业。 睡觉前, 周什一甚至没能等来每天必须洗澡洗头的人。 谢初鸿暂时不想看见他, 怕自己反悔。 没什么意外, 又一宿辗转。 不过谢初鸿这次完全放开了, 不止接吻、全垒打,其他乱七八糟的花样都一点不落地全做了。 第二天早上扔内裤时, 非常坦然。 都已经躺平不再要后文了,还不许他梦里偷偷放飞一下? 谢初鸿以为自己这样,一切都会顺利起来。 结果第二天早上, 秋芸还是照例给周什一准备了洛瑶瑶的早饭, 周什一却不再往包里装了,只说他们关系没到, 不打算让那边心存希望。 秋芸试探:那你们周末还出去吗? 周什一吃完从餐桌起身,口吻生硬:你昨天都已经直接帮我答应了,不好不去。 意思是,以后你不要再越过我帮我做决定。 秋芸错愕看着自家儿子到玄关穿鞋的坚定背影, 下意识将视线投向还留在餐桌的谢初鸿。 却发现谢初鸿脸上的怔愣只比她多, 不比她少。 周什一从家到学校的一路都很沉默。 谢初鸿扭头看着窗外快速穿梭的街景,心里忽然就拧巴了。 他昨晚明明已经很注意措辞, 但他哥怎么一点丢掉自己这个担子的如释重负都没有。 也没继续叽叽喳喳地说洛瑶瑶, 反而有点像几天前的状态。 谢初鸿把这个转变归结成:小朋友发现自己不再被允许共同承担秘密的短暂后遗症。 放放就好了。 要秋芸说, 自己儿子只反常了那一个早上就好了。 不仅好, 还因为多了个姑娘在中间掺和, 立马跟谢初鸿把距离保持在了她可接受的范围。 但实际从那天晚上摊牌以后,周什一就再没正常过了。 谢初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猜不到,只能不停地反思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学长? 黑暗里,洛添一连冲身边人喊了好几声都没得到反应,最后不得不抬起影院座位间的扶手靠近,你们最近吵架了吗? 这望过去出神的表情未免过于明显。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花钱买了张电影票,专门来看周什一的脸。 谢初鸿收回目光:我看他干什么。 跟我还装啊,不会还侥幸那天我是后来才去的Cold Blue吧?洛添怕打扰邻座,抬臂将人圈到嘴边,那天你们俩接吻我都看见了,我劝我那傻妹妹别表白,她自己偏要试。 谢初鸿对此没有发表感想,而是反手将他的胳膊从自己身上拨下来:所以你打算占我便宜到什么时候? 洛添顿时被他明明灭灭的眸子勾得转不动眼珠了,翘起半边唇:好嘛,我承认我脏,我馋你,第一次在吧里见你就馋,但我看什一哥也不像纯弯,正好被我撞上你们吵架肯定要努力挖墙脚,不然我进学生会干什么。 说到后面,洛添的视线已然越过他。 谢初鸿顺着偏头过去,直直撞上不知何时望来的周什一。 顶头屏幕的光打在他哥高挺的鼻梁上,半张脸点亮。 他们一排四个座位,只有洛瑶瑶还照轨迹、认真看着电影。 以至于后来出去吃饭,整张餐桌上,只有洛瑶瑶一个人眉飞色舞地聊着电影内容,谢初鸿除了大概知道是个什么题材,其他一个多的字没往心里记。 他只说不为难洛瑶瑶,没说要应和。 谢初鸿左手边坐洛添,对面坐着周什一。 洛添不参与聊天也能来劲,整顿饭吃下来净给谢初鸿端茶倒水去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洛瑶瑶终于在这人又一次黏黏糊糊要帮忙夹菜时,看不下去了:你今天不对劲,出门没吃药吗? 结果洛添大方承认:只准你追什一哥,不准我追初鸿学长吗? 餐桌上一静。 洛瑶瑶切过一声,就重新缠着周什一聊天去了,压根没对他哥跑火车的话往心里去。 吃到后半段,谢初鸿没兴趣再听叽叽喳喳,干脆起身离席:我去一下卫生间。 他今天穿的和在学校气质很不一样,但也无所谓,洛瑶瑶从一开始就不在他人设的考虑范畴之内。 洛添跟在后面从餐厅出去,发现一身牛仔的人根本没朝卫生间拐,而是一压帽沿绕进了拐角的吸烟室。 谢初鸿佝偻着背,微微垂首从烟盒抖烟的动作很熟练,咬着烟正准备从口袋摸打火机,门口进来的人便主动递了。 谢初鸿透过帽沿、掀起眼皮看了眼打火机的主人是谁。 饭点的吸烟室很空,两个高挑身影凑在一起,引来路过不少女生注意。 谢初鸿偏头吐出一口几乎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烟:怎么出来了? 洛添笑得坦诚:都说了要挖墙脚,当然得努力一点。 谢初鸿抬起一点下巴压着眼看他,审视般,指尖自然下垂夹着烟身,下结论:你长得挺帅的,不缺对象。 谢初鸿觉得自己眼光算高的,但洛添帅是大实话,富家子弟的单眼皮长相,不管男女,都会很受欢迎。 洛添也不掩饰:我喜欢找刺激,他们都没意思。 谢初鸿就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根本不接话。 他看同龄人都觉得在看小屁孩,洛添这种,更不用说。 偏偏洛添还就好这口,越看眼前人不把他放在眼里抽烟那个劲,越觉得喜欢。 学长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吗?洛添笑得又乖又坏,引诱得正大光明。 谢初鸿依旧不应,只把烟盒朝人递去,得到摇头才正眼看。 不抽烟你带打火机? 洛添笑得更开心了:为你带的,我以前在Cold Blue后台见过几次你抽烟。 谢初鸿到这才算是扎扎实实被逗笑了,点头收回烟:不想取向在学校被广播,最好离我远点。 外面周什一实在心里膈应找出来,正好听见洛添对这句话的回应。 少年口吻狂妄:广播就广播,在家我爸妈疼我,在学校我妹妹永远站我,我有什么好怕的。 你爸妈倒是开明。 没呢,我没出柜,我妹妹也不知道。洛添呲牙,我就是盲目自信他们爱我。 洛瑶瑶从餐厅出来的时候,正好撞上出去一趟重新进来的周什一:怎么你一个人,他们呢? 周什一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在外面抽烟。 吸烟室就在旁边,没必要说这种稍稍往外走两步,就能拆穿的谎话。 结果洛瑶瑶也不惊讶,随口感慨一句原来我哥还抽烟啊就没了。 反倒让周什一有些愣:你不知道你哥抽烟吗? 我知道这个干什么,才不管他的事。洛瑶瑶说着就拿他哥的副卡,在前台把单买了,上次环湖,他说好要请你和初鸿学长吃饭,正好这次请了。 周什一:初鸿 没有啦,我真的没有放在心上。洛瑶瑶很快猜到他想说什么,简直像偷了周什一准备的洗白剧本,虽然初鸿学长对我确实跟传闻不太一样,但感觉他也没有恶意,只是性格高冷了点,总比装出来的笑好嘛。 周什一:我帮他给你道歉。 这有什么,虽然都说初鸿学长好,但大家心里有数的,不然不至于一个给他表白的都没有。 周什一怔愣:没人跟初鸿表过白吗? 他以为谢初鸿在学校绝对是大热门。 洛瑶瑶:谁明知道会被拒绝,还上赶着找不痛快啊,还不如给你表。 周什一一哽:对不起啊 他就算再直男,这回也看出来了。 洛瑶瑶为了跟他见面,淡妆、美瞳、配饰通通精心打理过,一头秀发披散着微微打卷,他却没法给回应。 洛瑶瑶摆手:不是出来之前就说好了吗,你不用有心理负担,只要借我当爱豆供着,多说上一句就是赚。 周什一哑然:你笑起来跟你哥哥很像。 洛瑶瑶对他到底是不是喜欢,周什一不知道,但这妹妹对商场逛街的狂热,绝对比金子还真。 平时一千米轻轻松松的人,现在才陪着逛了一层已经开始体力不支。 洛添明显比他有经验,一听洛瑶瑶要逛街,拐着谢初鸿就说要去一楼星巴克等他们了。 洛瑶瑶很快注意到他又不规矩摸到谢初鸿肩上的手:随口的话,你真来劲了? 洛添不仅不避讳,甚至顶着周什一的视线,继续往谢初鸿腰上加了一条胳膊,锢得更紧:初鸿学长也是我爱豆,不行吗? 谢初鸿这次没把他推开,身上人刚说过的话还回荡在耳边。 这就是我们最真实的样子,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们接受不了? 确实像是孩子会说的话。 跟他和白斯明都不一样,根本不考虑试完了还有没有回头路。 但很没道理的,谢初鸿必须承认自己被安慰到了。 那天的约会之后,谢初鸿抽烟开始频繁。 但他非常遵守约定的,哪怕冒着在学校被抓的风险,也不会在周什一家里抽。 周什一看着外面嘴里含薄荷糖回来的人,皱了皱鼻子:你又抽烟了? 谢初鸿搅动方糖:你鼻子怎么这么灵。 你最近是不是抽得有点多。 两人冷了也有一段时间了,周什一自己也知道自己忽然管这些会奇怪。 马上期中考,我紧张不行吗。谢初鸿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他现在就是在学校,说话也放松了不少。 或许是他以前演技太烂,从那次环湖开始,大家对他现在的状态都还挺能接受,甚至更愿意跟他亲近。 只有周什一完全不吃谢初鸿这套:我是说认真的。 我也没开玩笑。谢初鸿撑脸垂眸,连续不断地按着手里的自动铅,这次期中全省联考,是我第一次尽全力的大考,怎么不能紧张。 万一最后尽全力了,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怎么办。 那也不是这么个紧张法,一天三根真的太多了 周什一眉头紧皱,他眼睁睁看着谢初鸿从一天一根慢慢加码,却丝毫不在意。有次没控制好味道,甚至差点被进门上课的英语老师闻出来。 再后来,周什一就不跟他嘴炮了,好几回直接把人从实验室厕所抓回来。 两人为这没少起冲突。 直到谢初鸿不再去厕所,周什一以为他终于消停,却在某天午睡途中被梦惊醒后发现同座根本没人。 周什一二话没说,立马起身把教学楼上上下下所有男厕全翻了一遍,是临近午休结束坐回教室,才看到谢初鸿从外面回来。 照例带着一身烟味,身边却多出个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人洛添。 洛添还是那副什么也不在乎的纨绔模样,哪怕看到他黑了个透彻的脸色,也只对谢初鸿笑着耸了耸肩,比嘴型:捉奸在床。 谢初鸿这才抬头注意到教室里的同桌竟然没睡。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几人头顶的午休结束铃正好打响,时间刚好。 周什一毫不怀疑,如果他今天中午没有恰巧醒来,继续都在铃响以后看见谢初鸿坐在边上坐得好好的,他肯定不会多想。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52)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烟早就不只是烟了。 周什一复杂问他:你就非要抽? 第60章 四十分钟前, 午休铃打响不久。 谢初鸿跟在洛添身后,进了他们学生会专用的会议室。 入眼实木长桌一尘不染,阳光从窗外洒进来, 落到角落的皮革沙发上。 谢初鸿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什么时候批下来的, 我完全不知道。 他对学生会开会的记忆, 还停留在借多功能教室的时候,说这是校领导的会议室他也是信的。 很早就批下来了, 你一直当甩手掌柜当然不知道。洛添直接从钥匙串上取了钥匙交给谢初鸿,本来也是主席和副主席一人一把,只是先前一直没机会, 这幢科技楼底下一般不锁, 想干什么, 随时能过来。 谢初鸿现在看看抽烟猫到厕所、还要怕被周什一发现的自己,只觉得傻。 倒是洛添很稀奇:你不像有烟瘾。 谢初鸿找准沙发躺到太阳底下:最近烦。 洛添还是从口袋掏出那个打火机,过来点火:期中考有什么可烦的, 考砸了下次再来。 谢初鸿没接话, 盯着火芯说:以前我都跟白斯明一起抽。 但白斯明最近自己也烦, 他们还不打算两个人凑一起负负得负plus。 洛添听着白斯明的名字觉得有趣,他既然能在吧里认出谢初鸿,自然也能认出白斯明:我刚开始看到你们俩, 还以为你们是一对, 把我兴奋的。 你什么都兴奋。 听说他前任家里好不容易接受了儿子的取向,但就接受不了你们老白, 还给他前任相了别的人,也是男的。 谢初鸿意外, 论消息灵通, 伊铭跟这人比还是差远了:你嘴倒严。 一点风声没传出去。 那当然, 人的本质是八卦,但管住嘴才是进步的阶梯。我还知道咱们校草也是,就坐你后面的准明星,池澈。洛添也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烟灰缸,他自己不抽,真跟全都专门准备给谢初鸿的一样,所以你烦什么,烦我妹妹总缠着周什一? 他有什么可烦的。谢初鸿看着手里点燃的烟,就是烦我自己。 烦我自己的确是个坏学生,学也学不好。 他前几天晚上在周什一房间洗漱完、打算回房间睡觉,当时时间已经不早,叔叔阿姨早该睡下,他下意识放轻动作。 结果人刚出去,就见走廊尽头的主卧门缝里,还散着光亮,隐约能听见说话的声音。 这样没注意、门没关好的情况,几天前刚发生过。 谢初鸿鬼使神差摸到附近,正好听见门缝里漏出自己的名字。 依旧是阿姨:你最近忙,可能感觉不出来,但我真的觉得初鸿跟什一从周末出去以后开始有点冷了。 那不正合你心意。 门口谢初鸿心头一涩。 秋芸也承认自己这两天撺掇周什一,是她故意使坏:但我现在看着两个孩子这样,又有点后悔 怎么又后悔了?周常德搂着人很有耐性。 就是每次当着初鸿的面,提那女生怎么怎么样,简直跟犯罪一样,我明明答应若若要好好照顾初鸿。秋芸长出一口气,性取向这个事,我都不知道怎么告诉若若 周常德:我还是持最开始的态度,放着不管或许就好了,小孩子,多半就是一时兴起,等有新的人出现转移注意力,冷着冷着就回归普通朋友关系了。 但我就、忍不住嘛秋芸瘪嘴,那是我儿子啊,我费心费力养了这么多年,以前从没见过这个倾向 周常德安慰:你也没看见是初鸿先动的手,不一定怎么回事,反正你现在干涉也干涉完了,没得改,不要再想了,越管越乱,又是高三。 洛添听完有些咂舌:那你们两家关系是确实好,他爸竟然还帮你说话。 出柜这事,如果是他自己一五一十跟他爸妈坦白,他肯定不虚,但要摊上这么个状况,估计原地就炸了,才不管谁带的谁,谁先动的手。 就是因为叔叔阿姨人好我才烦。谢初鸿皱眉把烟头摁了。 最近一连好几天,叔叔阿姨都睡得很晚,那些明里暗里投来的观察目光,让他再没法自欺欺人。 洛添斟酌了一下用词:那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情况?是打算分手了,还是 什么分手,就根本没在一起过。谢初鸿笑得自嘲,跟你妹妹也没关系,就这样吧。 正好彻底断了念想躲开。 也省心。 两人几乎是掐着点从科技楼出来的。 特地避开大路,挑了树林小道,然后就正好撞见唐主任跟一个女生坐在凉亭谈心,手边放着几本书,最顶上那本封皮风格鲜明的,谢初鸿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他上次去办公室撞见的那本《偷》。 四人视线相碰,几个当事人没慌,反而是被叫出来训话的女生替洛添和谢初鸿急了一下。 大中午的不在教室睡觉,这不是找骂。 但三人只是抬手平静打了下招呼。跨了一个年级,唐主任不认识洛添,洛添特别自觉地主动报了家门,大大方方,说是学生会找主席商量商量排球赛的事。 排球赛决赛本来是这周举行,但这几天天气不好,阴雨连绵,偶然像今天中午这样天晴一会,室外的场地也都是湿的,就推到了期中考试以后。 唐主任是不知道几个班凑操场上一起打个球有什么好商量的,但他向来不管这些,朝谢初鸿叮嘱两句别忘了稿件,就扭回头跟对面坐着的学生继续聊起来。 洛添本以为那学姐是看小说暴露了,被叫出来谈话的,结果路过这几步路,越听越像这高三的年级主任是在跟人家交换读书心得? 问她后来看完没,看了几遍,为什么喜欢,方方面面竟然还很仔细 你们年级主任怎么回事,爱看言情小说?洛添小声对身边人问。 不是言情,他就是对大家喜欢什么很感兴趣。 那他给你说的交稿,是交什么稿? 就是个约稿。提起这个,谢初鸿更烦了,不说我都忘了 交稿日期就在下周一。 如果不是上次猛然一下被年级主任那小妈文吓住,他肯定也不会答应。 等两人一路悄悄逛回去,谢初鸿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醒着的周什一了。 洛添脸上贱兮兮的,一边说着被捉奸,一边把兴奋写在脸上。 周什一问他是不是非要抽的时候,谢初鸿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铃声打完,班上大半的人也还没揪起脑袋。 谢初鸿打着太极,说话声音很轻:一个洛瑶瑶还不够你操心? 周什一:早拒了。 你们不是一天一天处得挺好。 就准你拒绝洛添,不准我拒绝洛瑶瑶? 你拒绝就拒绝,扯我干什么。谢初鸿摆手把身边打算继续凑热闹的人挥走,再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拒绝洛添了,不是正好。 正好我找别人帮我实现生日愿望。 教室里很静,周什一神色再无玩笑,连名带姓喊了谢初鸿的名字。 谢初鸿回座位睨他:最近白斯明不跟我吵了,换你想跟我吵了? 这段时间你可能有点忘了,我原本就阴晴不定、不好相处,经常过火、得罪人。你有工夫数我抽了几根烟,建议你多考虑考虑明天的期中考试。 说这番话时,谢初鸿的声音始终淡淡的,连后排刚睡醒的池澈都没惊动,只有进门打算上下午第一节 课的白斯明注意到了。 在他看来,校园恋爱真的没别的,就这一点最烦。 白斯明分别敲了一下两人的桌板:要吵等考完了再吵,不要影响我的平均分。 他那天跟夏闻砚吵完架,回家就把微信头像换了,随手在网上找了只猫。 本来就是悄无声息一件事,哪知道第二天一到办公室,全组的同事纷纷向他发来贺电:终于跟前妻彻底断了。 其实白斯明是蒙的:你们怎么知道? 众人立马七嘴八舌说开了。 你微信头像不就是前妻的影子吗,我们都知道啊。 哎离都离了,早该断了,还总挤时间帮忙去带孩子,又不是你亲生的。 就是,不能仗着自己长得年轻就一棵树上吊死,也是四十岁的人了,我们都帮你着急又不好说什么。 这样吗白斯明都不知道这办公室里关注他的人这么多。 当然,你这么好的条件,完全可以当一婚找新的,我们都可以帮你介绍,前妻过去了就别想了。 面对同事的热情,白斯明当时是推着眼镜全应了,但也就是应一下。 没有下文。 同样没有下文的,还有谢初鸿和周什一。 谢初鸿是没什么感觉的,没有周什一压在他胸口,回到初心的感觉反而让他松一口气,心安理得当回他的披皮好学生,继续干坏事。 但他确实低估了周什一的情绪承载量,理所当然以为自己帮孩子把事扛了,他犯不着愁什么。 直到当天回家。 明天孩子们期中考试,周常德和秋芸特地放下加班,给两人准备了丰盛的夜宵。 周常德:这次考完是不是要开家长会? 一般这种问题是轮不上谢初鸿开口的,但今天他等了半天也没能等到周什一,这才出声接上。 秋芸最近本就对谢初鸿心里有愧,说起话自然亲和:我已经跟你们班主任白老师沟通过了,到时候家长会,叔叔一个人帮你们两个开,你妈妈最近感冒了,就不要她出门了。 谢初鸿顺从点头。 自从燕若若那次大病在床,身体一直不好,稍稍有点风吹草动就浑身乏力、出不了门都是谢鹤城以前惯出来的,精贵。 餐桌几人聊天的时候,周什一始终很沉默。 秋芸心里担心两个孩子闹别扭,影响考试成绩,嘴上还不敢明说,转眼就忘了自己刚做的决定:你们高三期中考是不是跟高二一个时间,我听说瑶瑶成绩很 妈你能不能以后不要再提洛瑶瑶了?周什一啪一声把手里筷子摁桌上起身,我都说了我不喜欢她,也没有喜欢的打算! 满桌人都被他强烈的反应搞愣了。 谢初鸿短暂的讶异过后,肝火飞快烧到嗓子眼,想也没想跟着从位置上站起来:周什一你有病吧,你跟我吵架闹情绪,冲阿姨发什么火! 秋芸和周常德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人更愣了,尤其是对周什一。 他们儿子别说发这么大的脾气,就是发脾气也几乎是没见过的。 秋芸赶紧放下碗筷: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不提了,给你道歉行吗。 她想到了自己这段时间总提洛瑶瑶刺激谢初鸿,两个孩子会有矛盾,但没想到矛盾这么深。 是不是明天期中考,心理压力太大了。周常德也跟着出来打圆场,一次考试而已,顶多就是我在家长会上挨两句骂,都是小事。 但周什一一双眼睛就死死地盯在谢初鸿身上,根本没听他们说了什么:我为什么发火你心里没数吗? 那你上火冲我发啊,多大人了,还跟爸妈发脾气!谢初鸿鲜少这样觉得谁不可理喻,他不就多抽了几根烟吗,幼不幼 谢初鸿稚字还没说完,就被周什一旁若无人般陡然拽上手腕,顾也不顾耳边长辈惊慌失措的呼喊,笔直笔直就朝自己房间去了。 谢初鸿被他拽得趔趄连连,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耳边便是一声巨响。 周什一摔门带起的门风,直直吹在他的侧脸上。关门、落锁、再把人摁到门板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觉得我幼稚、我小是吧? 我说错了吗!你自己看看你自己干的事! 谢初鸿本就心里窝火,再被他这一通连拽带摔,都是男生,却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胸中怒火自然烧得更旺。 周什一盯着他定定吐出一个行,上前两步,用宽阔的臂膀挡住房间里全部光亮,说:那我就幼稚。 然后猛然倾身咬上他的唇瓣。 谢初鸿人都蒙了,瞬间迸出的爆发力,只让他把自己的手腕从门板上挪开了一秒,就被周什一用更大的力气重新摁了回去。 砰的一声闷响,让门外本还在犹豫要不要敲门的两位长辈立时着急起来。 谢初鸿的心脏从没有哪一刻,跳得像现在这样快过。 耳边是叔叔阿姨拧着门锁的声响,唇上毫无章法的吻,却愈发凶狠。 门被锁了,外面的人没有钥匙。 秋芸和周常德听着里面只一声响动就没了声,反而更担心。 秋芸实在是没见过自家儿子那般神态,谢初鸿细胳膊细,怎么可能扭得过。 她侧耳贴着门板,一双手在胸口握紧、松开,想接着拍门又不敢,只能忧心忡忡地向里试探,落进门里两人耳里,声音都是抖的。 什一啊妈妈以后真的不提了,你跟谁谈恋爱都行,我们都闭嘴。这事硬算起来,是她先起的头,万一真出个什么好歹,不要说燕若若,她首先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你们两个在里面没打架吧? 没。 周什一嗓音很沉,湿热的唇瓣就停在谢初鸿嘴边,喘气的时间都没留,应完便继续吻咬上去。 一门之隔,秋芸接下去说的每一句都近在耳畔,谢初鸿被怼在门板上,想出声也无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脑子里的氧气越来越稀薄。 像是还在昨晚梦里,忘了醒。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53) 第61章 谢初鸿彻底回神, 是周什一把手摸到他腰上。 这个吻过于沉溺,他连自己的手腕是什么时候被松开的都不知道。 别动了。 谢初捏住周什一几乎探进衣底的手,飘出嘴的话音带着喘息的气音, 埋首抵在肩窝里, 似乎很难面对此刻情难自已的自己,又重复一遍:别动了 房间里月色满地, 周什一跟他僵持片刻,终于是随了他的意, 展臂将人搂进怀里, 嗅着后颈。 秋芸和周常德也不知道是走了没走,总之在他们缠绵接吻的时候,门外已然失去响应。 屋里屋外忽然静下来, 谢初鸿揪着周什一腰身两侧的衣服,越发笃定又是梦,不敢睁眼。 直到周什一摸着他狠狠撞在门上的几节脊梁骨问:疼不疼? 疼的 谢初鸿听见自己的回答愣了。 梦里怎么会疼...... 对不起, 但我真的太生气了说话人声音哑哑的,忽远忽近,却又实实在在落在耳边。 事后再想起来,谢初鸿根本想不通自己当时宕机的大脑,为何始终惦记着烟, 甚至非常委屈:我不就是多抽了几根。 周什一只当听见的是他想听见的,兀自在谢初鸿耳后留下密密匝匝一串吻:我受不了你找别人实现愿望。 那我努力克制不抽了。 嗯。 叔叔阿姨这么好, 你以后不要再任性了。 尽量。 鸡同鸭讲, 照旧达成共识。 八校联考, 期中考试成绩一出来, 整个高三年级组直接炸了, 段衡打头阵, 所有人都拍着白斯明的肩膀道贺。 都说他是双喜临门,摆脱前妻,爱情||事业双丰收。 白斯明也不多解释,沉郁已久的面上终于迎来一丝喜色,隔壁左右其他科目办公室的全跑来凑热闹了,玩笑白斯明这腿断的值得,原来是有这种好事在后面等着。 老白你可以啊,到底给你们班谢初鸿吃了什么菠菜,也太稳得住了。 这么难的卷子还考六百八,联考第三真的给一中长脸。 谢初鸿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把我们理科最高分都甩了十分。 问题池澈跟夏晚黎也厉害啊,六百六十二并列第二,你到底每天在班上熬什么秘方啊白老师。 啊池澈还是学表演的艺术生,看看我们艺术班,真是疯了。 唐主任从外面办完事、姗姗来迟时,白斯明正谦虚地推着眼镜,表示池澈家长管得很严的,还是孩子们自己努力。 唐主任果断附和:可不是孩子自己努力吗,我就应该找校长申请,每个月给谢初鸿也发一份教职工薪水。 那个那个周什一,他才转来多久啊,成绩直接从勉勉强强五百分,被谢初鸿一口气提溜到五百五,再提提,高考上六百不是没可能啊。唐主任喜不胜收,看来我编的那套数学试卷还是很有用的嘛,试点成功,可以全年级推广了! 都是教书的,谁不知道唐主任说的是天方夜谭,五百到五百五,跟五百五到六百的含金量哪能一样,但在场所有人都乐得附和,确实了不起。 段衡要赶去上课,来不及多叨叨,大力一拍白斯明肩膀,留下一句值了,就匆匆收拾课件朝自己班上去了,脸色不错。 虽然他们班没有谢初鸿这么超常发挥的,但也都考得很不错。 消息传得快,转眼的工夫,段衡在他们十一班说过的话,就传到了对面文科教学楼。 刚上晚饭前最后一节课,伊铭就忍不住把别人传来的消息给隔壁左右开始广播了。 底下开始躁动的时候,谢初鸿跟台上算着极昼地区太阳直射点纬度值的地理老师一样,以为是这次题目条件和角度太刁钻。 直到夏晚黎在后桌用笔帽疯狂敲门:初鸿初鸿初鸿! 动静大的把邻居周什一都惊动了,谢初鸿摸着自己快被捅穿的背回头。 夏晚黎满脸兴匆匆:你这次联考全校第一! 谢初鸿、周什一: 就这? 夏晚黎:不是!是你总分比理科那边的最高分还高! 两人再次沉默。 谢初鸿:那老段不气死了,十一班这次考这么烂吗? 夏晚黎着急:不是!他们考得也很好!但你比他们还高了十分! 池澈靠着墙听了半天,下结论:那这次理科试卷应该挺难的。 夏晚黎: 一个晚饭的时间,全世界都知道谢初鸿又考第一了。 谢初鸿自己在教室不出门不知道,周什一在外头可谓是满城风雨。 食堂排队打饭,有人招呼他插队;打完饭找不到空位,有人喊他说三缺一。大家不厌其烦地问着他谢初鸿的分数,就连吃完去买东西,都没逃不过围追堵截。 小卖部里人头涌动,周什一正仗着身高优势,垫脚跟老板喊着买面包,就听耳边嘈杂里传来一声唤:哎周什一! 完全不熟的声音。 周什一茫然回头,看见不远处一个同样垫着脚朝老板柜台里付钱的男生对他问:你知道你同桌考了几分不! 周什一: 那男生见周什一不说话,以为他没认出自己,咧着嘴主动自报家门:是我啊,十一班的熊聪,你刚转来看你脱衣服那个! 话音落下,周围涌动的人潮忽然就静了,所有视线都集中到周什一身上。 这又是什么品种的神经病? 周什一丢人得整个人裂开,收下老板递出来的面包就开始埋头朝外挤。 见人要跑,熊聪连零钱都不要老板找了,周什一还没走出小卖部几步,就被抓住了。 熊聪自来熟地搭着他的肩膀傻笑:帅哥你不记得我了吗,明天我们还得对打排球总决赛呢。 溜走失败,周什一是真的无奈了:我真不知道初鸿多少分,只知道比你们理科最高分要高。 熊聪:对对,我知道他比我们高嘛,我就是理科最高分啊。 周什一顿住,偏头看他:那你多少分? 都说谢初鸿比理科高十分,这人怎么还问他。 熊聪急地抓脸挠腮:我就是不知道才来问你嘛!我们老段卖关子,非要明天打赢排球赛才给我们公布成绩。 天气是从他们期中考试开始放晴的。 也就是周什一在自己卧室强吻谢初鸿过后的第一个早晨。 周什一从小卖部回教室,谢初鸿正在座位上看书,根本不抬头看他,翻着书页便将座椅往里挪了挪,给他让路。 氛围有一丝丝微妙,周什一把手里买好的面包、牛奶放到他桌上,谢初鸿也没肯看他:我没让你帮我带。 周什一不答反问:你考虑好了? 考虑什谢初鸿顿住,盯着书沉默良久才慢吞吞改口,等上了晚自习我吃 这是那天晚上两人说好的。 谢初鸿可以不那么快给出答复,但不给答复这段期间,不能故意疏远周什一、拒绝他的好意。 晚自习的铃声打响。 白斯明准点出现在门口,顿时吸引目光无数,所有人都眼巴巴指望他能带来期中简讯。 但白斯明只朝谢初鸿招了下手,对其他人露出和善的笑容说:自习吧,想提前知道成绩,下次考年级第一就行。 全班: 白斯明左腿上的石膏还没拆,拄着拐杖走路很不方便,谢初鸿在边上看着都心急,恨不得把人直接驾到栏杆边上,赶紧告诉他成绩。 教室里一双双小眼睛,全盯着窗外走廊上两人的神情。 白斯明一张嘴说话,神算子伊铭就说了:我们班这回肯定考得都很好。 微表情专家丹宁妤附和:不然光是谢初鸿一个人考得好,刚刚老白笑不出来的。 一圈人赞同点头,只有周什一心里干着急。 他右手边是墙壁,看不见窗,所有信息来源只能仰仗后排的池澈和夏晚黎给他转播。 池澈因为上次月考滑铁卢的缘故,最近临近期中考试这一整个星期,都被关在学校闭门思过,后续专业课的排课比重,得等成绩出来再听从他妈发落。 两个人开始说话了。池澈报,老白脸色特别好。 微表情专家接上:这是考了六百几,怎么感觉又要笑了。 神算子:掐指一算,六百六起跳。 白斯明还在外面卖关子:你觉得你考了多少? 谢初鸿暗暗屏息,猜想跟伊铭初步一致:六百六应该有。 上次周考他就六百六。 但白斯明没接话,倚在栏杆上咧了下嘴。 这一笑,让整个三班的心都跟着谢初鸿一起跳了一下,教室里迎来一个小高潮。 微表情专家:笑了笑了,六百七有了。 神算子:我看不止。 如果只是六百七,老白肯定直接说了,不会搞这么神秘。 比这个还高很多吗?谢初鸿竭力忍了,但还是有些没忍住,唇边漏出几分笑。 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通的,上次说有人给你出钱是什么意思。白斯明趁火打劫,平时空口要答案,谢初鸿肯定不会说,你爸在里面不是还有几年。 谢初鸿撇开视线:上次跟你去打球的事的时候了,有人想找我,没找到,辗转托人给我带了话。 俱乐部那次? 昂。 白斯明盯着人想了一下,低声:你爸其实帮人背了锅? 差不多。相关猜测,谢初鸿估计不少人心里都有,只是没几个往外说,他反正自己不干净,干脆一个人全顶了。 条件是让那边照顾你跟你妈妈? 你都猜到了还问屁。谢初鸿现在什么都不惦记,就惦记成绩,你快说我到底多少分、第几名,进了前十没! 进了!白斯明抓紧,最后一个问题,那边托谁告诉你这些的? 谢初鸿犹豫了一下:周什一爸爸是律师。 白斯明恍然,他就说两家人关系怎么这么好。 谢初鸿已经开始不耐烦:户口随便查一下差不多了,到底说不 白斯明:六百八十二,第三。 谢初鸿:? 谢初鸿脸上空白一片。 教室里齐齐抽起一口凉气:这是多少,六百七十八? 体委:不能够吧班长以前一直六百四、六百五左右,上次周考六百六都吓死人了,这次卷子这么难 谢初鸿意外,白斯明是料到了的,但他意外成这样,白斯明确实没想到,揶揄:到底是不是你自己考出来的分,你怎么跟完全没嘶! 谢初鸿猛地一下就把他抱住了,一点征兆都没有。 如果不是手边还杵着个拐杖扶着,白斯明该一屁股坐地上了。 轻点,你要把我勒死了白斯明嘴上这么说,拍在谢初鸿背上的手却异常温和,扶正自己的眼镜笑,我看你一直四平八稳,敢情这么紧张? 谢初鸿松开人哑然:第一次认真考,很害怕。 夸赞听得多了,确实会害怕舒适圈外的未知和挑战。 以后再想跟之前一样稳住成绩,没那么容易了。白斯明理解笑笑。 他最初发现谢初鸿有问题,就是因为他的成绩过分稳定。不管多难、多简单的试卷,都能固定在六百四、五,他教书这么多年,七百分的不是没带过,也没见次次都能一碗水端平。 有心理准备。 谢初鸿听见这个分数,一方面松了一口气,一方面在心里觉得压力更大。 白斯明安慰:没事,就算下次再考回六百四也没关系,起码对自己真正的实力心里有底了。 一次好的成绩,不足以他特地找谢初鸿出来谈话。 不过是害怕他从小到大优秀惯了,下次落回去、心态失衡的预防针。 在谢初鸿抱白斯明第一下的时候,教室里所有人都静了。 只剩周什一对发生了什么不明不白,急得恨不得从位置上站起来、够着身子看。 但很快,谢初鸿短暂地抱了他们老白第二下。 教室里瞬间沸腾! 六百八!六百八肯定有了! 我靠我赌六百八十一。 前一秒还觉得离谱的体委:大方点,是不是看不起我们班长,六百八十二行不行! 周什一始终状况外,直到从池澈迟到的汇报里听到实情。 初鸿抱了老白两下? 周什一:? 考得好,抱一下就算了,怎么还抱两下? 周什一彻底坐不住了,但人还没起身,身后不知为何偷偷玩起手机的夏晚黎,竟是也跟着搂到了池澈身上。 池澈还没来得及仔细感受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就听怀中人用满是压也压不住颤抖的气音说:六百六池澈!我考了六百六!跟你并列第二! 池澈狠狠一愣:我考了六百六? 是的!六百六十整!联考排名进前二十了! 伊铭看着两人搂一起一阵疯,掐指一算又算到了,迅速从抽屉掏出手机便冲周围低声喊:老白把成绩单发班群了!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54) 三班全体:!!! 看着班上一大半的人开始往外掏手机,偏偏今天没带的周什一再次开始状况外,坐在最靠门口的位置上,像个被世界遗弃的小惨孩,眼前一抹黑。 正在心里思索着谢初鸿为什么要多抱第二下,就听耳边忽得传来几声咔,眼前当真暗无天日下来教室里的灯被人关了。 众人抬头还没看清是谁,一个熟悉的男嗓便幽幽出声:我想到了我们班带手机的人多,但没想到这么多。 白斯明站在门口,有一个算一个,从伊铭开始,把教室里所有白脸全揪出来了。 但凡是黑漆漆里脸上亮了光的,名字通通记上。 白斯明和善笑笑:明天排球赛打赢老段他们十一班、拿了冠军,手机就还给你们,要是没打赢反正马上要开期中家长会了。 边上一班、二班,只听三班又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哀鸿一片。 正莫名怎么考得好也叫,就听哀嚎过后紧跟着一句口号。 明天必胜! 一班、二班:............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这是成绩高枕无忧,已经开始考虑排球赛了。 三班现场,唯一一个完全顾不上班级荣誉的,可能只有周什一。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谢初鸿趁着教室黑,搂着他脖子凑到耳边低声说完的那一句话。 第62章 秋芸听说自己儿子成绩的时候, 恨不得原地放鞭炮,心里膈应许久那些担忧顾虑,一瞬间烟消云散, 冲进厨房就要给两人做夜宵。 五百五啊!儿子才转到一中半个学期, 就进步了五十分! 我买了酱鸭,本来是准备明天做给你们吃的。现在还想吃点什么?秋芸心花怒放,什一你最近是不是瘦了,都很少缠着我做夜宵了。 周什一挠后脑勺:问初鸿吧,他比我考得好。 你脑子是学傻了吗, 初鸿当然比你好。 周什一:六百八十二,妈。 秋芸:? 多少?秋芸手上动作一顿, 声音都抖了, 就连客厅里抱着笔记本的周常德也跟着望过来。 六百八十二。周什一重复了一遍,八校联考第三名。 秋芸听傻了:我的乖乖 那我这次家长会岂不是可以沾初鸿的光了。周常德鲜少这样情绪外露,高兴地过来一连在谢初鸿肩上拍了好几下, 将人揽进怀里。 谢初鸿也算稀罕地碰上了不擅长应付的场合, 张着嘴想说话, 阿姨那头已经唤开了。 初鸿乖乖,你是怎么考出来的! 秋芸再顾不上手里的酱鸭,一溜烟过来跟看熊猫一样, 上上下下找地方下手, 最后娇叱朝自己老公一瞪眼:你快别抱了,让我抱抱, 孩子每天忙学习肯定累坏了, 是不是又偷偷熬夜了? 啊没有的。谢初鸿手足无措。 周什一在包围圈外, 乐得当个配角, 看他被自己爸妈簇拥着轮番一阵抱, 温度染得脸都红了,平日镇定的面上满是孩子欢喜,受宠若惊。 以前谢鹤城从没对他的成绩,表露过如此明显的情绪,燕若若也是个矜持文静的女人,拥抱他,问询是怎么办到、做过哪些努力就更不用说了。 秋芸为自己的小人之心非常惭愧,成绩出来以前她还担心两个孩子光顾着谈恋爱、吵架去了。 可算能给你妈妈交差,我特怕我们家什一拖你后腿。 没有的阿姨,前几天是我不对,我有很多坏毛病,哥是想帮我纠正才吵架。知道叔叔阿姨心里藏着苦,谢初鸿最近一直很不好受,最不敢面对的就是他们。 这有什么,人都有毛病 秋芸看着这么好的孩子在自己面前低着头,心里一下软得一塌糊涂,难受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毕竟性取向不算毛病这种话,她暂时还说不出口。 周常德拍了拍自己老婆:人无完人。 对!能直面自己,你已经很勇敢了初鸿!眼下走钢丝、敲边鼓,让秋芸心里跟猫抓一样难受,虽然不知道你跟什一出了什么问题,但肯定都花了很长的时间克服 谢初鸿鼻头一酸,那些被他竭力用平静掩盖的委屈和憋闷,竟是都在阿姨最后一句里找到出口。 他竭力让自己笑出来:没那么严重 怎么没有!秋芸看着孩子哭一样难看的笑,心里简直揪得慌,可再想说点什么,又都没法说了。 只能心疼孩子又喜欢他们家周什一,又怕对不起她跟周常德,心里得多难熬。 周什一适时将谢初鸿从自己爸妈手里解救出来:反正我们已经和好了,妈你快去热酱鸭,我跟初鸿回房间写作业了。 秋芸赶紧摆手:好好好,快去。 一进房间,两人脸上的笑容尽数敛下,前后气氛截然不同。 谢初鸿背对周什一哑然出声:现在你知道了。 他真是嫉妒疯了。所有人都觉得他天生聪明,只有周什一的爸妈会关心他付出过哪些努力。 如果他爸妈也跟叔叔阿姨一样,他是不是也能让生活里最重要的事,就是自己最擅长的事,每天除了学习,其他什么都不考虑。 周什一主动低头道了歉:之前是我没考虑到你的立场,把事情想简单了。 谢初鸿出神地坐在书桌前摇了下头。 关于叔叔阿姨误会他们关系这事,他本来不打算告诉周什一,但上次周什一把他逼在门边话赶话,他一个没忍住,还是说了。 周什一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的情形:但我感觉我爸妈今天的态度好像没有很排斥。 可实情是没有很排斥的秋芸,在外面搂着周常德的脖子已经快拧成麻花了。 六百八啊老公,这到底是被上次没考好刺激到了,还是跟什一吵架闹的,我都快吓死了。 周常德上一次收到自己老婆如此直白的撒娇,至少要往前数两年,还是结婚纪念日才有:什一也考得很好,数学都能考一百一二十了。 啊秋芸忽然感慨,你还记得我当年跟你谈恋爱的时候不,成绩也是直线上升。 周常德已经冷静,提醒:考这么好,也有可能是跟初鸿有进步排名的约定。 进多少,就怎么怎么样。 秋芸哽了一下,觉得非常有道理,这种熟悉的恋爱操作他们以前没少干,但只要一想到谢初鸿苦兮兮的小脸 算了算了,我真的不管了,随他们吧,小年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掰了,但分数是实打实的啊! 不跟成绩过不去,是秋芸自我排解找到最好的借口。 她现在不仅不再为谢初鸿带坏他们家什一这个可能焦虑,甚至希望最好实情就是这样。 可千万别是周什一这个兔崽子先起的歹念,不然初鸿又是教他做题,又是被他带出毛病,我都没脸见若若。 育儿经只说每当你告诉孩子一个答案,孩子就失去一次学习的机会。 但这次,秋芸自己都想不出答案。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周常德的推断不仅合理,还精准地跟在周什一房间里装了窃听器,亲耳听见一样。 周什一对人问:你那天提的名次我也考到了,现在能给我答复了吗? 谢初鸿说不出话。 先前从白斯明嘴里听说周什一分数的时候,他惊喜得完全忘了这码事,一回教室就忍不住给周什一说了。 哥你五百五!班上中游,进了年级前五十! 当时周什一愣完后的第一反应就跟现在一样,喃喃自语:比你的要求还超了二十名,那我是不是可以立马听到答复了? 那天,关于要不要在一起这件事,谢初鸿设置的条件很简单。 要么周什一期中考进年级前八十,要么,老老实实等他考虑清楚为止。 那时候离考试开始只有一个晚上,周什一最好的成绩也就月考那昙花一现的年级前一百。 说实话,谢初鸿根本没考虑过周什一达标的可能性,也就是说 我还没开始考虑 谢初鸿面对眼前神情专注的人,除了坦白,想不出其他解法。 撒谎的路子,早在接吻当天就被堵死了。 谢初鸿到现在都记得那时周什一目光灼灼,是如何抢在他开口前,让他想清楚的。 我应该说过吧,你不会骗人,你骗人的时候很明显,一眼就知道。 谢初鸿以为周什一听见自己说没想好,至少会因为自己的漫不经心有一些生气。 但他却很认真地望过来说:干得好,以后也要一直对我说实话。 谢初鸿心里忽然就软了:那怎么办 你已经达到标准,我却没法履约。 能怎么办。周什一,下周一行吗? 今天都周五了。 谢初鸿努力拖延:我还得写稿子。 你可以不写。 不是,要写的,唐主任 我帮你写了。周什一按开手机,将那一千字的文档传过去,唐主任要明天白天交,除非你现在不写作业,熬夜写,不然根本来不及。 谢初鸿人是蒙的:你怎么会想着帮我写 周什一跟在他身边偷师已久,像是已经参透读心术:我查过了,主题是学生的责任与义务,你应该不想写。 不然以你没有拖延症的个性,早写完交了。 谢初鸿当时定定对着眼前似乎是变了,又似乎还和从前一样的大男生静了好半晌。 我再挣扎一下吧。 照原计划,谢初鸿那天晚上是打算抱着电脑熬夜挤牙膏的,事实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但这个主题 谢初鸿坐在床上,盘腿靠墙陷入了长久的静默,笔记本屏幕上满是他搜罗来的场面话。 从肩负责任走向梦想,到不爬树、不爬墙、不怕电线杆,从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到史密斯接受责任的能力,是衡量人的标准通通都有。谢初鸿一双手摆在键盘上,却是哪怕鬼扯,也一个字都打不出。 房间里很静,甚至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折磨他每个夜晚的静谧月光,今天也没例外地透过窗帘射进来。 像是对自己贪心的惩罚,就算闷,谢初鸿也还是会把脑袋埋进被子里。 很可笑。 作为学生,他除了成绩好,一无是处。 逃课、翻||墙、抽烟、泡吧,也就是打架有辱斯文。 然后现在马上还要搞男人了。 他一直自欺欺人、装作自己不记得这件事,却被周什一一句不想写轻易戳穿。 其实他们都知道,他也不是不想写,是不会写。 责任和义务,无论哪一个都离他心里那个叫做谢初鸿的世界很远。 甚至在认识周什一以前,类似这样牵扯到群落共同体的词汇,他连接触都没接触过。 第二天早上,谢初鸿没等闹钟叫,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把周什一发给他的文档,原封不动转给唐主任,根本没点开看过他写了什么。 发送时间,定格在早上五点半。 后来他自己不主动说,周什一也一直没问他最后交的是谁的版本,好像这只是一件并不重要的事,那一千字也就是他心血来潮随手写的。 等秋芸做好早饭从厨房出来,一见餐桌上谢初鸿的脸色,便将目光投向了自己儿子:怎么了,昨天没睡好吗?不是说你们今天下午还要打排球赛。 不是说已经和好了? 谢初鸿无声摇了摇头,周什一耸肩以示无辜。 秋芸不信:是不是你哥又欺负你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上次板着脸吓死人了。 谢初鸿咬上手里捏着的奶黄包,垂眸笑了笑:没,不关哥的事。 是不是窗帘的问题?周什一也没打算藏着掖着了,赶在谢初鸿阻拦以前,就昂脸对自己妈妈说,书房的窗帘不遮光,初鸿晚上总是睡不好。 秋芸和周常德这才一拍脑袋,之前完全没想起这出。 傻孩子你怎么不早点说啊,让你叔叔帮你换嘛。这前前后后一番加起来,秋芸本就心疼的心里更不好过了,多半也是真的急了,嘴上一串一串往外蹦,都说了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不然你妈妈把你拜托给我们的意义在哪嘛,连个觉都睡不好,还不如出去租房子。 谢初鸿被批的有些尴尬,总不能直说自己其实早就习惯把脑袋蒙在被子里睡了,昨天只是因为写不出稿子。 周常德皱眉:但我这周末要加班,可能得晚几天才能换。 周什一盯着手里的奶黄包,平静提议:初鸿可以先跟我睡,等书房窗帘换好再回书房。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皆是一顿。 虽然他们两个仗着关系、总一起睡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但如此正大光明地提出来 第63章 秋芸开车送孩子们去学校的一路, 谢初鸿都很沉默。 周什一表现得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了,叔叔阿姨竟然也顺着答应? 他现在就觉得周什一根本没听懂他说了什么,从车上下来、一进校门就开始冲人发脾气:我会认真考虑, 下周一给你答复,你能不能不要再逼我了? 周什一莫名:我怎么逼你了, 你房间窗帘不遮光,我说你跟我一起睡,没问题啊。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55) 能不能别装傻!一夜没写出稿的谢初鸿彻底炸了, 我前几天说的都是废话?你明知道你爸妈知道! 他们又不知道我们知道。 如果不是校门口走走停停那么多人,周什一毫不怀疑谢初鸿会站在原地跟他吵:是你太敏感了。 这跟我敏不敏感有什么关系?你是生怕他们不够担心? 那他们答应的时候也没有勉强。说到这里,周什一的脸色已经有些冷了, 还是你觉得我就是闹着玩,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答应我? 不然知不知道也就是迟早的事,根本犯不着这么大反应。 两人明显都有些气急, 谢初鸿瞪他留下一句我不想跟你争这个就绕过人走了。 后来一直到下午排球赛, 都没怎么说过话。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从昨天晚上开始,群里就没人理我。 排球场边, 伊铭看着身边各自散开热身的几人百思不得其解,周什一跟谢初鸿就算了,从那洛瑶瑶一脚掺和进来就没太正常过,你们两个怎么也不回我? 谢、周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才发现,昨天还高高兴兴抱在一起的两人,现在竟是连个视线都不肯对。 谢初鸿有点难以置信:吵架了吗? 最近他光顾着想他跟周什一那点破事去了,根本没注意后排。 池澈言简意赅扔出五个字:不是天天吵。 夏晚黎更是干脆一侧身子,把踏步出去拉伸运动的方向都错开了。 周什一忍不住侧目, 虽然这两人每天吵吵闹闹, 但那明显都是好玩的, 他以为池澈会对夏晚黎永远无条件退让妥协,没想到真能吵起来。 这个局面,最头疼的还是伊铭:所以现在算怎么回事? 马上排球总决赛,事关他们班一帮人的手机,还有无数外班人员围观,他如果不是在群里唱独角戏实在唱累了,肯定不会挑在这个时候问。 但没有回答,四个人就各自沉默地望着四个不同的方向。 伊铭有点绝望:你们都不说话,明天就要过生日了,意思是剩下那一部分全我一个人定吗? 照计划,他们是打算趁伊铭和池澈一起过生日、做局反杀徐何绅,但请君入瓮还差最后关键一环没构思完,现在好不容易把试考了,这四个人又开始心不在焉、不回消息。 敢情就他皇帝不急太监急? 伊铭叉着腰在脑子里这么想了,到底忍住没出口,伤和气。 他那同桌还在远处抽完签,不知道他们这边什么情况,就站网前傻兮兮地笑,多半是抽到了发球权,挥手招呼他们上场。 伊铭举手应了,长长呼出一口气,想回头打个圆场,比完赛再闹情绪,就见夏晚黎率先朝场地过去,头也不回留下一句:反正你们一开始也没打算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自己商量呗。 氛围瞬间跌破冰点。 伊铭被这句话砸得一直到裁判吹哨,比赛正式开始都没回神。 池澈当场是没说什么,但站到发球区手掌一挨上球,就让大家感受到了他心里憋闷的怒火。 段衡挨着瘸腿白斯明坐在场边的石板凳上,摇头:不用接了。 熊聪他们也确实没打算接。 那球力道大得像是用了助推器,快准狠,在场所有眼睛都跟着在空中划过,裁判连出界吹哨都准备好了,那球却精准砸到了边线。 得分! 三班欢呼声顿起,段衡啧啧努嘴:运气很好嘛。 白斯明却没接话,盯着场内得了分、眼皮都没抬一下的池澈,微微蹙起眉。 体委站的是前排正中间,看不见大家的脸。 眼下第一球就得分,他满心欢心想跟队友交换一下庆祝的眼神,哪想到扭过头全是几张扑克脸,半点找不到旗开得胜的喜悦。 这是戒骄戒躁的意思? 赢球方掌控发球权。 球再次回到池澈手里。 少年站立时身形凌厉,本就长了张明星脸,面上一没表情更显认真,惹得场边一片爬墙周什一的学妹,果断重新爬回来了。 池澈脊背微弓,抛球再出手,又一记高飘擦边,让人想接都不知道怎么接。 哨声再次吹响,2:0领先。 总决赛跟之前的赛制一样,三局两胜,前两局率先获得15分并领先对方2分,算胜一局。 最后决赛局采用10分制,比先前的规格还缩减了一个水准。 现在池澈摸球,旁边人还什么都没干,就被他首先砍下三分。 段衡也慢慢认真: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本事? 池澈发球厉害是早有所耳闻,但每次都能控制着擦边,未免也过于夸张。 等到第四球,池澈望着对面再次退到发球区,手心每拍一下球,十一班严阵以待的六位选手神经就紧绷一下,尤其是守着后场的三个,精神力调到最高。 但这次池澈没再照套路朝最后打了,扬臂一挥球,挑中了对面略显空挡的中场,前面二号位立马跟上,扑跪到地才勉强救上。 按常理,这球过来应该由负责副攻手的周什一拦网,结果他脚下才刚起跳,边上主攻位的谢初鸿已然越过他,扣出了狠狠一击平快球。 4:0,得分! 这球打得对面猝不及防。他们一前一后的起跳,无形中做了一次二打一,给对面拦网判断形成压力,整个水准就跟练过一样。 场边氛围愈发热烈,段衡这回真是彻底看傻了:你们班可以啊,准备考试的时候还偷偷研究战术了?拦网梯次都整出来了。 白斯明还是没说话。 现场唯一和他一样感受出氛围不对的,可能只有体委。 这么漂亮的配合拿下一分,体委预备夸人的话还没出口,就听周什一已经开始对谢初鸿质问:你疯了? 什么狗屁战术,他们两个根本没商量过。刚刚如果他没及时收住力,很可能就直接撞上去了,非常危险。 但谢初鸿既不反驳,也不看他,就像没听见一样回到自己的位置。 周什一的脸色终于也彻底沉下来。 体委被这帮喜不形于色的队友夹在中间,乐也不是,不乐又忍不住,只觉得憋屈。 边上的欢呼声越大,三班这边六个人的氛围就越冷,夏晚黎、伊铭纷纷在沉默里爆发。 夏晚黎作为自由人,虽然个子是比其他球员矮了点,但不影响他身形灵活,不需要在网前进攻或防守,不管什么样发球、扣球打过来,都能给他接住。 伊铭在队里是二传手,职能是组织全队进攻,负责接住夏晚黎的一传,对整体布局把控要求高,必须一刻不停地调动脑细胞,把球送到最合适攻手的扣球点。 体委见着他们从发球、拦网到扣杀,没一样是不猛的,几乎出手就能得分,势如破竹,慢慢也懒得思考大家为什么如此沉得住气了。 反正能得分就行,他的手机可也一起压在这次冠军里。 比起比赛刚开始,周边围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其中甚至不少教职工。 都是被相熟的人叫来看比赛的,围在段衡和白斯明边上纷纷打趣,问段衡滋味如何。 段衡早就没眼看了,他一路带十一班,就没这么丢人过。 他们班在这场碰到三班以前,一直是保送状态,就算在前两年,总决赛也能跟对面拼个势均力敌,现在被三班这么猛一顿操作,确实是有点被打蒙了。 完全找不到节奏,非常被动。 而这一切局势最直观的变量 十比二,三班得分。裁判吹哨。 谢初鸿扣杀再次拿分。 徐何绅站在人群里沉默地望着场内,身边谢初鸿的名字一声比一声高。 到处爬墙的学妹们已经快被疯了,到后来甚至谢初鸿一起跳,就做好铆足劲欢呼的准备,愣像三班真成了文科之光。 段衡瞄着自己班上屡屡丢分,起初心里还着急,但后来看着谢初鸿一次又一次抢在周什一前面把球打回去,终于也看出了端倪:他现在这么拼,是不打算打满三场了? 一般都是身材较高、弹跳力好的来当主攻,但他们业余打球,分工自然不像正规排球赛那样明确,讲究主攻扣杀,副主攻做球。 三班这边原本有谢初鸿、体委两个主攻手,但现在几乎谢初鸿一个人暴力输出,就算他们把赛制缩减了一个规模,这么搞体力也支撑不住。 对面熊聪显然也是看出了这一点,借着中场丢分的空,就给几个队友使了眼色。 当听到裁判宣布第一局三班胜的时候,体委感觉自己简直像在做梦。 也不知道是习惯了队友们今天一个比一个古怪的脸色还是怎么着,他对大家赢了球却愈发严重的低气压毫无察觉,站在白斯明身边喝水,边给簇拥在旁边的同学吹逼。 说这次打这么顺,多亏班长跟周什一的加入,全程无交流,摧枯拉朽一顿搞,轻轻松松。 但大家眼里的大功臣,实际却被周什一隔绝在人群外,质问连连:你是不是不想打了?总抢我拦网干吗? 就他们的水平来说,先前那样双人拦网绝对算奇迹。 周什一在专门负责拦网、配合二传手伊铭的副攻手位上,拦网快攻本来应该是他负责的部分,结果谢初鸿就跟精力用不完一样,球在哪,人在哪,看起来是得了分,其实就是瞎打。 段衡早早离开位置,去到他们本班讲解战术。 除了体委还混在人群里,他们五个都一副我需要专注比赛,生人勿进的架势。 谢初鸿始终低着头不说话,周什一看着他满身淋漓的汗水是真的担心:你今天中午是不是又跟洛添出去了? 他今天中午睡醒的时候醒了一次,身边的座位又一次空着,这个发现让周什一趴在桌上,生生趴了一整个中午没睡着。 但谢初鸿赶在午休结束铃打响前回来了,想着约定的事,他心里一忍,也就装作了不知道。 谢初鸿平静:洛添找我聊排球赛的事,你连我跟谁单独待了一会都要管吗? 周什一只问:又抽烟了? 谢初鸿不答。 周什一哑然:你不是答应过我尽量不抽。 谢初鸿这才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自己也说了,是尽量。 周什一面对眼前再一次变得刀枪不入的少年,嘴里就算藏了一千句、一万句,也张不开嘴了,只觉得泄气。 他不是不知道谢初鸿从骨子里不屑着所谓的好、坏,但他总克制不住地像今天这样,妄图把人拉回同龄水平线,理所当然不得善终。 泄气之余,甚至会有一些失望。 自作多情,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另一边,夏晚黎跟池澈的矛盾也进入白恶化。 伊铭连他们最开始为什么争起来的都没听清,反正就是吵起来了。 夏晚黎对池澈接球不满,池澈对夏晚黎的传球位置不满,吵着吵着把另一边热热闹闹、吹着逼的体委也吸引地望了过来。 池澈今天有心忍耐,也被夏晚黎一生气、什么话都说得出的嘴气着了,真真伶牙俐齿。 没人愿意劝架,谁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被夏晚黎戳肺管子。 伊铭始终沉默地握着水瓶,坐在树荫下的石凳上。其实这事想来想去,吃力不讨好的只有他。 他既不是同性恋,徐何绅想搞的也不是他。 现在一场球打完,他们还在耳边嗡嗡嗡地吵,伊铭心里被夏晚黎开场埋下的郁结终于爆发,冷不丁说。 就活该我非要管你们。 四人争端戛然而止。 第64章 第二局开场, 刚开始三班还能占到一点便宜。 但几球过后,谢初鸿的体力明显出现问题,攻势锐减, 十一班立马趁火打劫。 体委刚开始根本没把丢的这几分放在眼里, 打球嘛, 输输赢赢多正常, 他没想到这几分竟成了战局扭转的关键。 对面似乎看准他们主攻手的突破口,发球专盯谢初鸿手上打,配合不够,夏晚黎勉强补救也起不了太大作用。 几球下来, 立马把他们看似坚不可摧, 实则一动就散的节奏打乱了。 六比十一, 十一班得分! 又一个因为周什一和谢初鸿没有默契, 撞在一起都想打丢的球。 夏晚黎当时站在场子中间, 就有些走不动步了:能不能上点心,我接球也很累啊 回回在他们自己这边掉链子,也不知道他一个一传,满场上蹿下跳、辛辛苦苦救球到底为了什么。 两个当事人没吭声,周什一叉着腰来原地来回走,谢初鸿就沉默站着。 池澈已经在后半场很久没有说过话了,跟个局外人一样看前面热闹。 球找来了,他就接一下,需要他发球了, 他就发一下, 比分如何根本影响不到他的情绪, 平静看熊聪在对面吆喝着再接再厉。 场地两边气氛对比鲜明, 局势再次开始一边倒。 段衡抱着胳膊都纳闷:是你把他们手机收了, 太想赢压力太大了吗?怎么你们班几个都有点心不在焉的。 现在想想,三班第一局赢得顺风顺水,其实都靠个人蛮干,根本没有配合,更多是出其不意取胜的成分。 现在十一班适应下来他们的战斗力,稍微努力做一下局就把他们压死了。 按道理你们班这回考得不错啊。段衡每天闲得没事干,净研究别人班成绩单,场上这几个,扛把子、奶包跟小明星就不说了,年级前三甲,周什一飞跃一大步,体委跟那小喇叭也都考得还行,五百七八十吧,应该士气高涨才对,怎么都耷拉着个脸 白斯明无语,这人一天天瞎记别人班学生的成绩干什么:赢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哎你这人怎么输不起,我不是向你学习吗,关心关心学生思想状况啊。段衡把话题牵向他近期最感兴趣的部分,我听我们班熊熊说,你朋友里有个长得跟初鸿贼像的,前段时间陪你到学校来了? 白斯明根本不答:叫什么不好,叫熊熊。 那聪聪,哎不重要,重要的是听说你这腿是为你前妻折的?但又有说是为你那个朋友折的?段衡戴着戒指的手,饶有兴致地抚在白斯明左腿的石膏,变态一样。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56) 白斯明啪一下把他拍开:第二局你们班赢了。 段衡怔愣抬头。 刚不还好几球,怎么就赢了? 比分定格在六比十五,十一班胜。 旁边三班围观的一帮人看着体委六人从场上下来,声都不敢吭,像是在无形中达成了某种默契。 丹宁妤率先绽开笑颜迎接:哎呀没关系,带手机而已,老白肯定就是家长会说两句,不会没收的。 六个人都没说话。 体委现在满脑子都是刚刚丢分的最后一球。 先前周什一和谢初鸿还只是撞在一起,最后甚至出现了球飞过来,两个人跑到跟前一起望着球等对方接的乌龙,就离谱。 体委双手抱上脑袋,走在背后的伊铭直接说了:你们两个要是不想打就下场换人,他们不在乎手机,我在乎。 这话一出,体委想发的脾气顿时被吓回肚子。 氛围凝固,后面帮老师干活、姗姗来迟的洛瑶瑶和洛添招呼都不敢打了,只能弱弱朝旁边的学姐学长小声问:三班输了吗? 没,还有一局,但吵架了。 吵架?洛添诧异。 人群外,周什一坐在石凳上,垂头望着地面出神。 也不知道谢初鸿凉飕飕对伊铭说了句什么,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伊铭已然跨步要揪人衣领:别以为考得分高了不起,你再给我乱说一句试试? 没人听清刚刚谢初鸿说了什么,突然的变故把在场所有人都看愣了,就连十一班都纷纷探头看过来。 周什一霍然起身,刚要抬腿过去,就被一个碍眼的身影抢在了前面。 洛瑶瑶只见他哥一阵风似的传送过去,从伊铭手里把谢初鸿解救下来,脸上堆满了笑,挤进两人中间:有什么话好好说嘛,怎么还动上手了呢。 伊铭扫了眼他身上校服的颜色,很不屑:你谁啊? 一个小高二,跑来打什么岔。 噢我是学生会副主席。洛添反应很快,被派着维护维护场内秩序。 副主席?伊铭盯着被他挡在身后的人气笑了,连你们主席我都敢打,副主席怎么了。 以两个当事人为焦点,两边所有人都望着。 没人怀疑伊铭不敢动手,在场都知道他跟谢初鸿的关系水火不容。 段衡试探:要我扶你过去不老白? 白斯明稳如泰山:不用。 段衡:怎么不用啊,万一真打起来怎么办? 都是血气方刚的大小伙,他们一帮老师在旁边看着都替他心慌。 本来可以大事化小,你们现在过去才是真的可能要打了。白斯明把十一班那头过来,热心想劝架的熊聪也拦住了。 谢初鸿跟伊铭僵持着,离得最近的就是他们三班本班。 池澈若有所思看着班上女生上前打圆场,耳边是夏晚黎怔愣的呢喃:他们两个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 夏晚黎现在有点傻眼,他今天摆谱,是跟池澈闹情绪,根本没想到会成这样。 最后是周什一站到两人身边下的定论:我打二传,伊铭打主攻,体委来打副主攻。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周什一就像完全没看到伊铭跟谢初鸿正在吵架,简单分配道:我尽量接夏晚黎的一传,看位置给你们两个。 原本他们班两个主攻是伊铭跟体委,是他跟谢初鸿的加入,才让阵容发生变化,谢初鸿顶替体委的主攻,体委去干了二传。 虽然副主攻不比主攻进攻性强,但周什一还是主动把位置让给体委了,其实体委球打得不错。 那我也不发球了。池澈冷不丁出声,让夏晚黎发,我当自由人干一传。 两局下来,十一班已经摸到接他发球的门路,没有继续的必要。 见这帮人彻底准备乱来,伊铭终于顾不上生气了:夏晚黎发球、接应没问题? 夏晚黎立马鼓起腮帮:你别看不起人,我发球也很厉害的! 伊铭:你那身高,发得过去? 夏晚黎:? 每天喝奶,就为了再长高那么一点点的孩子瞬间被戳中痛处。 裁判吹哨中场休息结束,池澈面无表情扛上边跳边叫、要替谢初鸿教训伊铭的人,重新回到场地。 夏晚黎在他怀里张牙舞爪,好不嚣张。 每一局开场第一球跟输赢没关系,照顺序轮流来。 体委抽到第一局的发球权,就是为第三局多争取了一次发球机会。 对面十一班看到站上发球线的人夏晚黎,难以置信的反应跟伊铭如出一辙。 周什一已然跟体委完成换位,熊聪隔着一张网见他独自站到网前就已经蒙了:还有一局啊兄弟,不至于。 浪费完池澈的擦边球得分,再浪费周什一的身高优势,让他干二传,这是真的准备胡搞了? 所有质疑的目光都集中在夏晚黎身上,孩子气鼓鼓地抱着球站在那,连在地上拍球的动作都没有,哨声一响,扬手朝天上抛出就是一巴掌。 一米七出头的个子,脚下甚至起跳的动作都没有,只是垫了一下。 排球落地砸在十一班场地内时,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是蒙的,场内场外静成一片。 没应声等来代表胜利的号角,夏晚黎很不开心,噘嘴冲场外喊:裁判!一比零了,三班得分! 熊聪:好家伙 伊铭傻了,刚刚快准狠、从他视野一晃而过的球,真是夏晚黎那个奶包发的? 只有体委最喜形于色,冲到后场朝人肩膀就是狠狠一锤:晚黎你可以啊!深藏不露! 场边再次爆出欢呼,大多是来自他们自己班手机又有救了! 虽然之前池澈发球局得分是常有的事,但放在现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由夏晚黎拿分,就非常振奋人心。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一手?体委锤了一下不尽兴,接连又在夏晚黎的小身板上砸了好几下。 夏晚黎险些脚下站不稳,心里却痛快得不行,想嘚瑟又碍于面子。 直到一个炙|热的身躯抵到背后,帮他说出心里话:晚黎发球一直很厉害,只是以前你们都让我发,他没机会。 要不是这人说话把人对上了,夏晚黎都不敢相信这一声晚黎是池澈喊的。 少年哼唧一声,瘪着嘴并不回头看,就是不肯服软下这个台阶。 不然显得他很好收买! 结果那人抬手抚上他后颈,修长的指尖碰了碰那点滚烫的耳尖。 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红了。 有了夏晚黎这个开头,三班士气开始回笼。 决赛局一共就十分,十一班在对面越发不敢掉以轻心,紧张氛围一触即发。 刚开始伊铭干二传经验有限,因为谢初鸿拿分多,分配的时候,下意识会把手里的球传给谢初鸿。 周什一比起他沉着冷静得多,按照局势给两个主攻手喂球。 也是这时候大家才发现,原来伊铭的短平快球相当厉害,几乎排球从周什一手心一离手,伊铭就会出现在距离周什一两米的地方扣出平快球。 一次两次对面会吃亏,次数多了肯定不行。 所以在第三次站在原地预备起跳时,伊铭只是垫脚佯装了一个扣球的姿势,实则脚下并没有真正离开地面,一直等对面十一班两名队员受骗、起跳拦网开始下落,伊铭才不慌不忙跳起扣出一个半快球,出手轻快利落,一击毙命。 一手时间差打得段衡拍手称绝:厉害啊,你们班这个小喇叭的小脑瓜子很灵光嘛。 伊铭出手是没谢初鸿的杀球有威力,但周什一时机合适的给球,让他彻底打开了思路。 光是他那些不知道从哪来的计谋,就够十一班喝一壶。 利用时间差得几分;佯装短平快球、实则冲近二传手周什一,扣近体半高球再得几分;起跳后避开对面拦网,利用空间差再得几分。 整个下来,节奏渐入佳境,十一班再次被打蒙,看到周什一把球给伊铭就有些发怵,条件反射开始思考他装作如何,真实用意又是如何。 但其实伊铭只是扣了一个最简单粗暴的短平快球。 八比五,三班得分! 又是夏晚黎开球。 熊聪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跟队友一起大汗淋漓地盯着对面。 他们两个班比分差距不大,但战况并不焦灼,一个不留神可能就要晚节不保,让三班把他们蝉联了两年的冠军抱回家。 场边围观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就连堆着一大堆事没解决的唐主任都溜溜达达来了,扒在洛添身边问:怎么样,看着像是谁要赢了? 洛添正紧张,根本没意识到身后来人是年级主任,头也不回:最后几球,马上到赛点,给你让点位置你自己看! 这激动的,唐主任差点被逗笑,倒也不计较,乐呵呵从人墙里挤上观战台,才刚看清战局呢,就见三班那个平日里奶里奶气的学委啪一声把球打出去,甚至带上了破空声。 十一班反应极快,近乎扑在地上接的球,剩下几人继续组织进攻。 二传球脱手,但位置不好,熊聪只能在场地靠后的位置起跳、击高球回过去。 几乎白送。 刚刚过网就被个头不比周什一矮多少的体委,伸直双臂拦下来,但十一班似乎早有预见,只等球被拦网一返回来,候在网下的二传和第二个主攻手立马组织第二轮进攻。 颠球、扣杀,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八比六,十一班得分! 比分紧咬,场边氛围愈发热烈。 熊聪冷静观察了一番对面的状况,给自己几个队员使眼色。 他慢悠悠回到网前的位置,等哨声吹响,才将比着2的手背到背后,给发球人递消息。 朝二号位打 也就是谢初鸿。 第65章 正规的排球比赛里有很多暗号, 大多是战术布置。 不同的手指代表不同的战术,不同的队伍也会为了保密,队内约定独有的手势, 都是吹哨以后才下达的, 为的就是让对方没心理准备。 不过他们业余,没那么复杂,就是简单在打架之前交流一下搞谁。 快球过来, 谢初鸿果不其然再次把球垫飞了。 八比七, 十一班得分! 谢初鸿进攻是强,但在防守这块没少给十一班送分,几乎只要一被对面拿回发球权,总能在他这找补几分。 谢初鸿为此也非常懊恼, 体委安慰:没事,这次已经比之前都强了, 等下他们再打, 肯定能颠上。 没人想给谢初鸿压力, 但谢初鸿自己也知道, 最后这几分很关键,说不定冠军就要因为接不住发球,葬送在他手里了。 重心再放低一点。 周什一看着自己斜后方、眉心高高隆起的人,终于还是没忍住缓声提醒。 可能谢初鸿自己都没发现,换以前, 他只会考虑自己做不到、让人失望,现在考虑的却是班级、是集体荣誉。 周什一猜他多半还考虑了大家晚自习被抓包的手机。 所有人都望着场上等着看这一球谢初鸿能不能接住, 结果十一班也开始不照常理出牌。 熊聪纵观全局, 手再次背到身后比出一个数字。 发球员动作很快, 不等旁边围观看到的观众做出反应, 就把球发出去了。 竟是直勾勾冲着后排夏晚黎去的,所有人都没搞明白这是闹的哪一出。 夏晚黎之前一直是自由人,一传接球水平都是明面上摆着的。 夏晚黎自己也有点蒙,轻轻松松把球接下,就让手边池澈传给体委了。 体委在前排把球垫到半空,为谢初鸿做进攻准备。 经过第二局后半场的休息,和伊铭这局出力帮他分担,谢初鸿的体力已经恢复大半,助跑、起跳,到最后扣杀毫不含糊。 但十一班又像是对他的扣杀落点早有准备,守在那里的人手腕往前一送,便将球直直垫上高空。 几乎在球往上飞起的瞬间,熊聪就跟着起跳了,在二传位快速将球击出,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体委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更被说拦网了。 那球直勾勾朝周什一飞过去,高度不尴不尬,正好到他胸口。 夏晚黎在后排一看就知道要坏,周什一接球经验不够,这一球正好别在他手上。 十一班没打算揪着一个人蛮干到底,连修正机会都不给,揩完谢初鸿的油,再揩周什一的,只剩最后几分了,各个击破。 用胸!谢初鸿很快出声。 周什一想都没想,下意识便撤开原本要拦住球的手照办了,任由排球砸到自己胸上弹跳下落,才半蹲压下手腕,用前臂前部把球顺利垫起,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主攻手通常在靠近标志杆的位置击球进攻,因为大多数从二传手里出去的球都是高球。 为了跳到周什一这个球合适的高度,谢初鸿甚至从场地边线开始助跑,迎着球和周什一错身而上的架势,任谁来看都会觉得这又是一记标准的谢氏猛扣。 那头熊聪组织队员都在谢初鸿习惯的落球点再次蹲好,却见谢初鸿在半空中触到球的一瞬,忽然卸了力气。 被击中的排球勉勉强强越过球网,落在他们班空无一人的网前,蹦跳滚出去老远。 裁判激动吹哨:九比七,三班吊球得分!比赛来到赛点! 如果下一球三班继续得分,将直接赢得冠军。 但如果下一球十一班得分,三班再想赢,必须多赢下两个球。 照规则,一方队伍必须领先对方两分才算胜利。 唐主任在场边啧啧直摇头:以前没留心看过,没想到咱们学校排球水平这么高,还讲战术的。 学霸都爱讲战术。洛添不客气呲牙。 不过其实吊球根本算不上什么战术,只是这个球由几乎扣了整场的谢初鸿打出来,自然不一样。 熊聪站对面叉着腰都服了:你不会专门憋了三局,就是为了拿赛点这一分吧?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57) 也不是。谢初鸿睨着人,终于露出点笑,原本是想拿最后冠军那一分。 熊聪: 战术这个事,最开始的确是谢初鸿最先提出来的。 要比硬实力,他们大家菜得差不多,没人天天练,就算拼了命也超不出多少,只能讲究计谋。 六个人,一人抽空学一招,练球的时候大家再一起排练几遍,也就绰绰有余了。 如此关键时候,白斯明听着身边人没了声,还有点不习惯,问他:怎么不叨叨了? 我有啥可叨叨的,你们班打这么好,输了不丢人。段衡笑呵呵地,早在周什一把这球接起来的时候就躺平了,咱校长弟弟多大方啊,我们班打输了是他们自己没火锅吃,又不是我。 言下之意:只要他脸皮够厚,不怕蹭不到。 白斯明有点被他气笑了。 到赛点,场边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就连自闭的报分裁判都难得的跟着激动了。 他打心底里希望三班赢,倒不是别的,就是能早点下班! 他一个体育老师,什么时候留在学校待到这么晚过。 他老婆催他去幼儿园接孩子的短信,都发来不知道多少条了! 哨响,三班的发球局。 照一般套路,这一球应该要像时间凝固住一样,双方隔着球网,首先眼神大战三百回合,然后一击狠厉的发球,对面千钧一发之时,奋力救球垫起,来回展开一番难舍难分的拉锯,打得天地失色、日月无光,比分咬紧,赛点无限延长。 但实际情况是,夏晚黎拿球跟池澈对视了一眼,软绵绵把球从发球区送出去。 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那颗球挨上球网,艰难越过,最后贴着网面悠然滚下,弹落到地上。 场面一度很安静。 直到唐主任虚心向洛添请教:这到底是得了分,还是擦网不算得重发? 洛添骤然回神:又不是乒乓球,擦网当然算!老师你快吹哨啊!下班了,您可以下班了! 裁判两耳通红,差点以为自己在心里说话太大声被学生听见,赶紧咬着口哨宣判结果。 十比八!三班发球擦网有效!恭喜高三文科三班,获得 没等他叭叭播报完毕,边上三班一大帮人已经全乐疯了。 他们班一共就那么几个男生,除了场上这六个,剩在底下几个小伙子刚准备举起手欢呼,就跟裁判的宣读声一起,淹没在了女生们宛如蝗虫过境般,冲向排球场的狂欢里。 原本人满为患的观众席瞬间光秃秃起来,为数不多和洛添脸对着脸的,就有徐何绅一个。 身边裁判沦落到包围圈外,还对着手机满屏的结束词飞快进行着工作,少年遥遥望着被簇拥在中心的人,神色不明。 洛添其实人有点蒙:学姐们这么爱吃火锅吗? 奖金再多,一个班分下来,每个人到手也拿不了多少。 当然不是 几个男生看了眼还站在洛添旁边的年级主任,乖乖把嗓子眼里的解释咽回去。 大家热情,只能说明昨天带手机被老白抓包的人,是真的多。 在十一班的预想里,三班把他们从排球赛扯下王座,至轻也是要羞辱他们一番的。 毕竟是常胜将军打了败仗,还是被他们欺压许久的文科班打败,多稀奇一事。 但其实没有。 三班一跃成为文科之光,也根本没人关心对面理科班怎么着,不等谢初鸿和周什一反应,一帮姑娘呼呼啦啦已然把他们塞进交通工具,直奔隔壁商城火锅店准备兑现奖品。 临走前,还是丹宁妤给洛添解释了句实在话:手机归手机,但学姐们爱吃火锅也是真的,是我们班男的不懂。 洛添挨着挤着想出卖自己的美色,一起挤到车上去,结果脸还没伸出去,就跟段衡一起被踢出来。 美其名曰:三班私趴,闲人勿扰。 最后梦幻的胜利,一干人在去吃火锅的路上还觉得不可思议。 本来说一个班四十个人,打的也不好打,只能大家一起走过去,结果他们班女生嫌远说什么都不肯,也不知道从哪搞来的面包车,仗着窗户贴了黑膜,车里能塞几个是几个。 后面两排原本六个人的座位,硬是一个腿上摞一个,被他们坐成了八个。四辆面包车再加上白斯明自己的车,绰绰有余,他虽然瘸了左腿,不影响开自动挡。 但谁能告诉谢初鸿,到底为什么周什一这么个身高一米八四的大块头,却无法拥有一个单独的副驾驶,得抱着他挤在后排? 还是后排最里面。 可能这就是绅士吧。 体委挨在他们俩旁边、缩着身子相当克制,生怕挤着把他们三个封印在犄角旮旯里的纪委。 周什一这样不是大家有意针对,是他们班所有男生都只有挤后排的待遇。 珍贵的副驾驶当然得留给女孩子。 谢初鸿嘴上没出声,不过周什一脑海里已经有声音了,这人绝对在心里说:但他根本不想当绅士。 跟他们同样悲惨的,还有就在他们前一排的池澈和夏晚黎。 说来这两人也是奇怪,明明同样开场之前吵了架,但怎么现在摞一起半点不和谐都没有,甚至一反常态的安静。 刚打完球,每个球员都出了一身的汗没晾干,穿了衣服也像没穿。 谢初鸿个头本就不比周什一低多少,两人这么肉|贴着肉|叠在座位最深处,被塞得动弹不得,谢初鸿只能老老实实坐在他哥怀里,任由接触在一起的部位发烫。 虽然他们赛场上是互相帮助,缓和了一把气氛,但有前面表白那出在,要直接这样亲密地挨在一起,多少会尴尬。 照周什一的作风,不管不问装死是他的强项,可他眼下才对着窗外望了没一会就顶不住了。 面包车一路行进,一路在红绿灯前刹刹停停。 谢初鸿为了尽可能离他的怀抱远一点,正侧身难受佝偻着背、抱紧前排座位,就觉腰身忽然被一双滚烫的大手掐住。 别动。 谢初鸿被他吓得够呛,刚想说是车在动,就听他哥极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哑然重复:你屁股别动...... 终于察觉出不对,谢初鸿抱着椅背、脊梁骨顿时僵住,脸颊的温度蹭蹭就上去了。 现在他们有点理解,为什么池澈跟夏晚黎在前排一点动静没有了...... 第66章 车厢里, 几个打球的没了声,剩女生们说说笑笑。 一前一后有情况的两对就不说了,伊铭被分到另一辆车上, 体委则是累的,抱上前排椅背就合眼了。 这场球打下来, 不仅体力消耗, 吵架僵持、精神消耗也大。 洛添是在回家的路上,收到洛瑶瑶给他发来的谢、周合照才猛然意识到他把自己妹妹搞忘了。 洛瑶瑶也不知道是给那几个学姐灌了什么迷魂汤, 人坐车里还跟隔壁左右手挽着手,聊得不亦乐乎,照片自然也是这个时候拍的。 夏晚黎个子小, 跟池澈挤在一起只是没有谢初鸿勾着腰那么难受, 但他们双双红着脸、安静如鸡的模样,直叫女生觉得好笑, 纷纷掏出手机拍照,班群里好不热闹。 洛瑶瑶跟他们坐在同一排,拍完蜷缩在后排、贴得更紧密的两人, 随手炫耀给他哥,配表情包。 略略略.jpg 女生要拍, 那四人也不拦,手都规规矩矩垂在下身, 异常乖巧。 白斯明开车听后座学生播报班群照片哈哈大笑, 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谢初鸿跟周什一不说, 他的确是没想到池澈跟夏晚黎也有问题, 毕竟池澈那种家庭, 真是很难想象到时候会闹成什么样。 到地方, 女生们纷纷从车里下来, 被留在两排座位最里面的四人互相谦虚,坐着一动不动,都有等对方先下去的意思。 体委站在面包车门口莫名其妙:怎么了,不打算吃火锅了? 四人在彼此眼里找到了相同的尴尬。 夏晚黎飞快把校服外套扒下来扔到池澈腰上,弓背一溜烟钻出去跑了,身上只有一件无袖T恤。 外面人问他凉了怎么办。 夏晚黎对着自己从脸蛋一路蔓延至脖根的红晕来回扇动:校服太丑了,穿着逛商场很蠢。 池澈抱着夏晚黎的衣服从车上下来时,身上穿一件,手里还拿一件,果然有女生主动开口,扭身打开自己的包想借他塞进去放放。 池澈径自后撤三大步,像是生怕对面太过热情给他直接把衣服抢了,笑得霁月清风:这次能赢比赛,多亏夏老板的发球,帮他拿一下衣服,应该的。 后面谢初鸿和周什一如法炮制,用外套打掩护,一从车上磨叽下来就听夏晚黎别开脸骂:心里有鬼,让他拿。 心里同样有鬼的两人膝盖一疼。 他们一整个班四十个人,自然不能在人家商场招牌底下集合完所有人再进去,那跟干什么一样。 大家早在班群里说好,先到的先往里走,等老白停好车到火锅店再开始清点人数。 池澈一直把夏晚黎的外套拿在手里,谢初鸿不好问,只能悄声靠近身边看不出表情的人:你还没好吗? 虽然刚刚排球赛打赢了,但两人间的别扭还在。 周什一盯着脚下的扶梯眼观鼻,鼻观心。 谢初鸿犹豫了一下,凑他凑得更近:你上一次打是什么时候? 上个月? 上个礼拜? 总不可能超过两个月吧?谢初鸿渐渐傻眼,这也太久了。 结果周什一:昨天晚上。 谢初鸿:? 先前车上感受到的硬度,让他根本没往近想。 谢初鸿哽住,如果真是昨天晚上,那这是想着谁打的,问都不用问。 周什一不咸不淡地睨向他补充:我都说了我没开玩笑。 谢初鸿: 他承认他之前消极怠工,觉得他哥就是小孩心性、图个新鲜,其实根本没搞明白。 哪想到竟然用这种方式澄清。 夏晚黎见自己脸上的温度下去,身边谢初鸿反而起来,下意识朝他下身看。 谢初鸿果断把外套塞进周什一怀里,坦荡举手:我就是有点热。 他早在进商场的时候就平息了。 夏晚黎讷讷眨了下眼,点头。 两人一来一回打哑谜似的,愣是让前前后后的女生看蒙了。 这又是什么男生之间的小秘密? 周末晚上的火锅店向来火爆。 大家还没走近,就被门口满满当当的排队叫号吓着了。 不得不说顶着妒忌,被服务员带着直接上二层的感觉很酸爽。 周什一下意识以为所谓包场,就是给他们分几个大包间,其他更多还是留着做普通顾客生意。 结果转头那服务员就说了,整个楼上都是他们班的,包厢也不对外开放,只有一楼正常营业。 这家火锅店打的老重庆招牌,生意火爆除了口味好,跟店内装潢也有关系。 一楼还稍稍常规点,桌椅是火烧石的红调,穿过大堂顺着木雕栏杆来到二楼,入眼便是中央冒着水雾的荷花池,云烟缭绕,水面露出的假山造型精巧。 座位环形分布,餐桌漆金,做成兰亭的造型,个个带亭帘,吊灯是古朴的中国红。 小一点的四人桌是四角亭,六人圆桌则是八角亭,顶上的牌匾个个都不一样,水波亭、烟雨亭、云溪亭云云,其中位置最突出的,还是靠荷花池最近的那桌。 唯一一张八人大桌,依山傍水。 周什一和谢初鸿到的时候,角落里的四人桌已经被占满。 有人出声提醒:你们位置在中间,别走错了。 虽然大家跟老白关系好,但毕竟隔着一层师生,谁也不想吃饭聊天的时候,还有班主任在边上听着。 于是冠冕堂皇,他们几个打排球赢比赛的是功臣,理应跟老白坐中间凑一桌。 他们点单都是现场点。 大家原本埋头各点各的,点着点着就忍不住互相偷瞄交换眼神,纷纷想到不属于他们班编制的洛瑶瑶。 白斯明正垂头摆弄着手机,就听不知哪个方位冒出一个陌生的女声试探:白老师,咱们能点酒吗? 白斯明头也不抬地笑了下,说了四个字:反正包场。 没人看见,就是没喝。 全场欢呼,抢着给洛瑶瑶竖大拇指。 他们班这回期中考一骑绝尘、排球赛大获全胜,明天还是伊铭和池澈的生日,不喝实在说不过去。 酒水上来的时候,白斯明挤兑谢初鸿,说他是班长,理应带头。 要换以前,谢初鸿肯定推卸,觉得公开发言傻,但这次有周什一在旁边坐着,他还是端着杯子站起来了。 接受所有人的注视,稀罕的有几分紧张,清嗓。 当了两年多的班长一直因为成绩好。组织活动是体委,辅助纪律是纪委,帮老师干活的是学委跟学委的同桌,也就是池澈。我几乎什么都没干过。 谢初鸿握酒杯的手指一紧:以前很少参加活动,是怕做不好,很少跟大家密切往来,其实是不会说话、脾气差。高三最后一年,就、大家多努力学,我就多努力改,最近都辛苦了。 谢初鸿举杯。 全场先是静了一秒,然后也不知道是谁带头拍的桌子,所有人都开始跟着拍。 直到谢初鸿被闹得不好意思,红着耳尖自己给自己灌下这杯酒,说: 我酒量不好,你们也少喝点。 谢初鸿放下空杯,众人纷纷起身。 丹宁予混在人群里首先爆料:下面这杯班长你别喝了,就坐着看我们喝吧,你的酒量周什一早透过底了,也就半夜背着走了四五十分钟?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58) 所有人哄笑。 白斯明拄着拐杖侧目,谢初鸿抬手拧在周什一大腿上,疼得人差点蹦起来。 不过既然是全班一起,谢初鸿还是给自己重新满上,左手边周什一,右手边伊铭。 伊铭坐的那辆车来得晚,上来被自己那缺根筋的同桌薅着在荷花池边坐下时,脸色还有几分僵硬先前赛场吵架的事他可都记在心里。 可眼前这帮人吆喝举杯时,他什么都没看见,光看见自己手里的酒杯,啪嗒一声跟谢初鸿碰上了。 谢初鸿正要把酒水往肚子里喂,就听站在他身边的某人低声道:我是不会道歉的。 谢初鸿漫不经心敛眸:本来就是计划的一部分,道什么歉。 伊铭当时就在心里不是滋味上了。 还有比这更臭屁的吗?下个台阶都死要面子。 帅死了妈的。 当天晚上,谢初鸿只被允许喝了这么两杯啤酒。 再后面别的桌跑来起哄闹事,胡扯一通灌酒祝词的,周什一来者不拒,通通帮他挡了。 纪委对此深表怀疑:什一你到底行不行,不然还是让班长自己喝算了,他倒了你还能背,你倒了算是完了。 周什一摆手:不至于。 谢初鸿抗不扛得动他不知道,反正这次他是不想再扛谢初鸿了。从这把人背回家,可不是沿江大道烧烤摊那么简单。 行吧,反正我敬班长,感谢一下。纪委拨弄自己的短发。 谢初鸿以茶代酒,失笑起身:我有什么好谢的。 纪委认真:光是这学期体育课请我们喝水就该谢。 谢初鸿深藏功与名地笑了一下:顺手而已。 这话一出,大家立马不干了,七嘴八舌围过来。 哪顺手了,小卖部人那么多。 上次月考,这次期中考,周什一都是偷你划的重点把我们养活的。 就是,老白也该敬你! 老白腿瘸了,喝酒没关系吗? 等高考毕业,一定要请班长吃饭。 明明一声不吭照顾了三班很多,伊铭呢?赶紧把那喇叭按来跪下道歉,以前嘴周什一,今天比赛还想嘴班长 不是,等等。一旁慢了无数拍的周什一终于记起来打断,我们每次打球喝的饮料不是班费买的吗? 众人:? 纪委匪夷所思看他:班长是这么给你说的? 周什一皱眉:对啊!当时他还嘲笑我,说他说什么我都信。 众人中肯:确实。 不是!是他最开始是给我说,这是他自己买的 对啊,他不是都说了。 但他说他是逗我的!周什一现在只感觉有口说不清。 众人再次中肯:那班长是没说错啊,你可不就是他说什么你都信吗? 周什一着急:不是 别不是了。谢初鸿忍笑端杯喂到他嘴边,还是喝吧。 侍者上来续菜时,一帮成年上下徘徊的孩子喝酒的喝酒、吹牛的吹牛,闹得不亦乐乎。 大家都知道班长的酒由周什一代,后来也不冲班长了,改压着伊铭灌。 体委边搭着谢初鸿的肩膀,自我剖析那天早上第一次搭他有多忐忑被推开,边举着手机,帮他怼脸拍伊铭表情包出气。 白斯明索性给众人腾地,拄着拐杖要出去:你们玩,我出去打个电话。 周什一想跟着一起,被谢初鸿拦住:我去。 昂。他今天帮着挡了不少酒。 谢初鸿跟人不清不白拧巴了一路,终于还是在离开前几不可闻留下一句:少喝点。 周什一愣了一下,想应。 但谢初鸿已经走了。 连廊里,白斯明看着身后追上要扶他的人,觉得好笑:我腿马上就好了,至于吗。 谢初鸿没理:至不至于我哪知道,万一喝了酒、风一吹摔地上爬不起来,石膏又得往后续一个月。 八校联考算大考,这次大家都考得很好,难得逮着能灌白斯明酒的机会,自然没人含糊,一帮姑娘比男生猛多了。 白斯明虽然脸上看不出颜色,但就谢初鸿跟他喝酒的经验,多半已经开始上头。 白斯明:今天高兴。 谢初鸿:你高兴你喝啊,喝醉了正好我给夏闻砚打电话接你。 白斯明嗤笑:得亏周什一脾气好,随便换个人都至少分手八百回。 但谢初鸿根本不接茬,戳穿:那要够喜欢才能有机会分手八百回。 不喜欢,分手第一回 就没后续了。 白斯明又不说话了。 二楼通往卫生间的连廊很长,娱乐休息室在走廊最顶头,白斯明把谢初鸿撂男厕门口,就自己拄着拐杖过去了。 这人哪是想扶他,分明是想上厕所。 谢初鸿上完出来,白斯明果然还在休息室没回去。 那休息室不算大,但屋里摆着张台球桌,对外有个伸出去的露天大阳台。 这商场选址好,前面摩登现代,后面背靠一大片天然湖从封水湖延出来的分支,视野开阔。 白斯明正拖着打了石膏的残腿、放松在阳台躺椅上,身形颀长,指缝间夹着烟,见谢初鸿进来也不意外,甚至伸手从口袋烟盒又掏了一根递给谢初鸿。 谢初鸿在另一张躺椅睡下:不抽。 今天虽然有周什一帮他挡酒,但顶不住情绪上头,都是被闹醉的。 白斯明了然吐出白雾:周什一不让你抽? 谢初鸿不答,就跟他同一个方向躺下望外面风景。 白斯明觉得感慨又好笑:我以前真是没发现你是这么听话的人,让你不抽,还真不抽了。 谢初鸿这才吱声:能闻到。 闻到怎么了。白斯明,他今天帮你喝了那么多,还能记得闻这点烟味? 你自己说你自己是不是有病。谢初鸿眼皮都没动一下,当老师的,撺掇学生抽烟。 白斯明一阵笑,只说:当英雄是不是还不错。 挺傻的。谢初鸿垂眸,餐桌上大家感谢的话一幕幕从眼前飘过,我对他们其实一点都不好,周什一还总骗我,说我骗人的时候别人其实能感觉出来。 白斯明哼笑:你才傻。大家只是不想追究,希望以后都能继续这么相处。 又不是圣母,凭什么包容我。 你不懂,小孩就是这样。 心胸比大多成人都开阔,少年人的善意罢了。 谢初鸿不服:我不懂?我十八还是你十八? 白斯明:你就一个十八,我带学生不知道带了多少十八了。 两人正说着,休息室的门就被从外面打开。 白斯明下意识把烟头摁进烟灰缸里,谢初鸿从躺椅撑起身。 我没抽。 周什一从门口一路过去,盯去的眼神像是在说:你猜我信不信。 谢初鸿直觉他是有点喝多了:那你来闻? 一句玩笑的托词,他觉得自己说到这一步,差不多该信了。 哪想到周什一是真的要闻。 还是严谨地凑到他嘴边闻。 身前人矮身覆上来的瞬间,谢初鸿错愕却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看着周什一将他固定到躺椅上。 你到底考虑好没? 两人脸颊挨得极近,谢初鸿脑子有点宕机:不是说周一 等不到周一了,现在就考虑。 周什一嗓音很沉,脸上找不出醉色,如果不是谢初鸿亲自闻到,根本不会觉得这人喝了多少。 他嗓音发紧:为什么等不到? 周什一:因为我现在就想亲你了。 操。 白斯明躺在旁边平白无故被吓一大跳,他就说怎么越看越不对! 和他同时操出声的,还有上完厕所、提着裤腰带路过门口的一帮学生。 白斯明惊诧望过去,双方对上视线。 明显都有点傻眼。 第67章 此情此景, 只有周什一还能继续旁若无人。 白斯明早在对上眼的第一瞬就醒了,果断支楞起腿上硬邦邦的石膏朝门口过去,拄着拐杖健步如飞, 边挥手边喊:周什一喝多了,别看了。 人群里,如梦初醒的伊铭最先配合工作, 反应一如既往得快:啊散了散了, 明天周什一酒、咳,酒醒还得来给我过生日, 再看他得不愿意见人了 大家脚上是动,但一双双八卦的小眼睛还朝门缝里直飘。 也不知道两人那么亲昵是在说什么, 只知道周什一俯首下去, 忽然把谢初鸿的手摁到一旁。 刚要到关键剧情, 就被他们老白啪一声关上房间门打断:还看,再看眼睛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有人不平:我就觉得班长跟什一不对劲! 不对劲什么,喝多了搂搂抱抱很正常。 都亲了! 你看见了? 就是没看见才肯定亲了! 白斯明:? 扫黄啊,小说、电视剧都这么拉灯的! 白斯明无语,说了多少遍:多读书, 读好书。 考虑好了吗?周什一盯着人, 把心底的问题再次重复了一遍。 门合上,整个房间只剩他们。 谢初鸿只要一想到两人这样被那么多同学看见, 就觉得脚底的血都冲到脑子里。 身上人却丝毫不关心外界状况, 一心只想谢初鸿和自己一样, 一双眼睛黑得发亮。 谢初鸿根本不敢对视:你到底喝了多少 周什一不答,抬起膝盖压到他两腿中央:你不回答, 我就当你默认了。 谢初鸿撇开脸, 但身上人喝了酒力气很大, 推也推不动,挣也挣不开。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话。 谢初鸿终于静下来,合眼哑然:你给的机会也太多了 外面大家再次见到周什一,是被谢初鸿架着胳膊、扛出来的。 那么大个块头压在班长肩上,像是要把人压垮。大家想帮把手,周什一都挥着胳膊不让碰。 最后还是班长一个人把他撂到的椅子上,周什一抱住他的腰上就不撒手了。 谢初鸿气喘吁吁走不开人:你们到底给他灌了多少,怎么醉成这样。 他现在忽然明白先前自己喝醉,在周什一眼里是什么德行。 一般来说,大家应该很担心地问他没对你干什么吧?,结果这帮人音调走到半道急转直上:他没对你干什么吗? 谢初鸿一顿:能干什么? 大家原地哈哈大笑,明显已经被做通思想工作。 散场的时候,白斯明也被灌晕了,不过谢初鸿可以肯定他是故意的,腰上挂一个,手里还在白斯明口袋里摸电话。 等夏闻砚从公司急急忙忙赶到,学生基本已经三三两两地打着车走空了,路边很冷清,只剩了那个眉眼和自己七分像的少年。 谢初鸿搀着神志半清不清的白斯明,一手架人,一手帮他拎着拐杖,路灯全打在他身上,很吃力。 让我来吧。夏闻砚接过人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公文包挂到白斯明身上。 白斯明本来晕晕乎乎闭着眼,一听耳边声音立马挣扎着偏过脑袋,拖着打了石膏的残腿扭动:小砚来了? 夏闻砚没理他,问谢初鸿:只剩你一个人了吗,一起打车把你送回去? 算起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正经说话。 谢初鸿婉拒摇头,回头看向一边的出租车:我男朋友还在等我。 夏闻砚一愣:你男朋友? 嗯,喝的有点多,您带白老师回去吧,我得把我男朋友送回家。谢初鸿摊牌得坦然。 夏闻砚根本没想到还有这一出:那你跟斯明 是他故意气你的。 谢初鸿拉开出租后车门,夏闻砚赶在他矮身进去以前问:那你男朋友是你班上同学吗? 我同桌。谢初鸿展颜笑了一下,说,虽然今天刚确定关系,但应该互相喜欢挺久了,跟白老师真的没关系,哥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夏闻砚怔怔看着眼前切开了馅,跟自己截然不同的少年:就、只要不影响学习,及时行乐吧。 谢初鸿意外:我还以为你会劝我们考虑清楚再决定。 我没有斯明会说话。夏闻砚垂眸看向抵在自己肩窝乱动的人,其实可以少考虑一点别人,确定自己能承担后果,想做什么就做吧。 少考虑一点别人吗 坐上出租车以后,谢初鸿一直盯着枕在他腿上的人出神。 他以前考虑的,似乎真的都是周什一。 怕他爸妈受不了,怕他以后性取向别不回来,怕徐何绅记恨自己迁怒他,独独没考虑过自己。 同意跟周什一谈恋爱会给他自己造成什么后果,谢初鸿竟一时有些想不出来。 等他把人从出租搞下来,时间已经不早了,但家里客厅的小夜灯还亮着,应该是叔叔阿姨给他们留的。 好在周什一虽然失去意识,至少腿上还知道使劲,扒着自己往前走。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59) 谢初鸿估摸叔叔阿姨已经睡了,掏钥匙时轻手轻脚的,谁知门一打开,迎面是披好外套从房间出来的两位长辈。 秋芸一见自家儿子硕大的体格压着谢初鸿,就开始拍周常德催:这是喝酒了吗?快去把孩子接过来。 是不是吵到叔叔阿姨了。谢初鸿站在玄关有点不好意思。 周常德摇头:是特地等你们,十二点不算晚。 说着,他想把周什一接过来,哪想到自家傻儿子搂着谢初鸿的腰杆根本不放。 顶着他们的注视,胳膊锢着、下巴搁着,合眼从背后抱得死死的,谢初鸿赶紧动手拍人。 但他每往这人扣在腰间的手背上拍一下,这人就往外蹦一声初鸿,说什么也不肯。 谢初鸿尴尬得面色通红,好在屋里光线暗看不清:今天排球赛能赢,什一有很大的功劳,大家都很开心,就按着他多喝了点。 秋芸复杂:愿意跟什一喝,说明大家喜欢他,没事。 周什一喝酒以后体温很高,覆在背后像带了个人形暖壶,秋芸总担心他被压坏了:重不重? 谢初鸿摇头,把他哥撂到床上头也不抬地扒鞋子:阿姨明天是不是还得加班,赶紧跟叔叔回房间休息吧,我来弄他。 秋芸愣了一下,明明是自家儿子,谢初鸿在她眼皮子底下扒完鞋子、扒袜子,愣是没让她找到插手的空当,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终于跟你哥和好了吗? 谢初鸿闷不吭声点头,知道她在想什么。 秋芸静了半晌,只问:你们明天是不是还要去给同学过生日,礼物都买好了吗? 她看两个孩子平时都忙,估计根本没把这事往心里去:把那边地址给我,我明天叫点甜点过去。 谢初鸿摆手:不用的阿姨,过生日的同学特地交代了,不用给他买礼物。 照池澈妈妈的性格,池澈过生日不仅不需要他们送礼,甚至会给到场的每个人准备伴手礼,让他们带回家。 但秋芸觉得不好:哎呀你们男生不懂,你说你们一帮人去人家家里麻烦别人,当然不能空手去,地址给我吧,我帮你们叫蛋糕。 真的不用,这些那边都会准备。谢初鸿有些无奈,这个同学的妈妈是个很厉害的经纪人,过生日跟办酒会一样,什么都不缺。 秋芸噘嘴:原来是经纪人啊经纪人那就更应该讲究了,你就把地址给我,我来安排。 谢初鸿无法,只能答应。 但后来离开的只有秋芸一个,周常德还留在卧室里。 如果今天不想跟什一睡,可以把他扔到书房里,我最近加班也比较频繁,窗帘可能得再等两天。 不着急。谢初鸿直觉周常德话里话有。 这段时间没人私下找你吧? 谢初鸿摇头。 周常德拍了下他的肩膀:行,你不用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有人找你,直接告诉我就行,我来处理,你只需要顾好自己跟学习。 谢初鸿认真点头:知道了,谢谢叔叔。 那早点休息,如果周什一睡觉闹就敲门喊我。 周常德走到门口,谢初鸿嘴里应完才意识到不妥:他睡相一直很好。 周常德关门的动作一顿,终于还是决定说点什么。 我为我那天对你说的话道歉。鹤城出事,他有错,但并不全是他的错。你就算没有什一,也不会和你爸一样,不用担心太多。 周叔叔平时并不经常和他们聊天,却总能知道他想法般。 谢初鸿定定望着合上的门板平复了好一会,想不出来要多大度才能做到周常德这样。 他记起自己在休息室答应周什一在一起的话,也记起上次的家庭性教育。 那时,他满心满眼以为周常德找来打算说性取向,结果却是俱乐部。 他当时很惊讶:有人因为我去找您吗? 嗯。周常德拿出几个沉甸甸的档案盒,这是我当时帮你爸争取减刑准备的资料,如果你感兴趣,可以私下仔细看看。 谢初鸿有些愣:这是什么意思 周常德没有立马回答:你炒股是为了攒钱吗? 谢初鸿:是周 不是他,是我自己猜的,他只说你懂这些。周常德放缓声音,因为家里有弟弟妹妹,所以想攒钱给家里减轻负担去北京? 谢初鸿终于把哽在胸口的气吐出去,也没什么好瞒的了:我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和做法都很畸形,但就是控制不住地想攒。 没钱让他很没安全感。 周常德表示理解:必须依赖别人,无法掌控自己人生的感觉确实不好。 谢初鸿没接话,只有最后一点小心思也在长辈面前被扒干净的羞愧。 再后来接下来,谢初鸿就跟耳鸣了一样,事后过去非常久才全部回想起来。 周常德说。 不论什么原因,你爸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你怨他、不肯去看他,都很正常。 但如果你有兴趣仔细翻这份材料,会发现早在你爸妈离婚一年前,我就开始帮你爸准备这场官司了,他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犯了错、跑不了。 跟你妈妈离婚只是希望通过这个手段把财产分割出去,给你们留下来一点。 但后来 后来开庭之前,你妈妈会拿着他留给你们这一部分,帮你爸补窟窿确实是我们没想到的。 那我爸他到底为什么 人一生会站上很多分岔路口,有一些是主动的,有一些是被动的,你爸没有出轨,也绝罪不至七年,认下的事,一大半是别人的。 谢初鸿:为什么! 你应该能想到为什么。周常德,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初鸿,我今天找你,只是不想你步了你爸的后尘。 我没有看好你爸,希望周什一能看好你。 谢初鸿必须承认这些话对他影响很大,至少比他想象的大。 他一直在为自己从谢鹤城身上遗传到的坏害怕。 就像周什一虽然成绩不够好,但没人会怀疑他不是好学生。 从浴室洗漱完毕躺进被窝。 谢初鸿也不知道自己忽然怎么了,一双眼晶晶亮的,刚把自己洗干净,就要撬开被角往他哥满身酒气的怀里钻,偷亲一口、小声雀跃。 谢鹤城没出轨! 答应跟你谈恋爱,我也没鬼迷心窍 是很认真决定下来的。 第68章 周什一第二天是被他妈偷偷开门的声音吵醒的。 秋芸说话声音很小:我借一下你的钥匙。 周什一脑子里乱成一片, 也没觉出异样,迷迷糊糊应了。 以前他妈把钥匙落在公司的情况也偶尔发生。他睡懒觉,他妈着急上班, 都会直接进房间来他包里拿。 这次秋芸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推门看到床上光溜溜贴在一起的两个大小伙子,还是觉得惨不忍睹。 谢初鸿那么爱干净的孩子也是真不嫌弃,要是周常德喝多了,不把他丢客厅沙发不错了,还这么抱着睡 周常德正理着领结,就见从次卧出来的人打了个寒颤:怎么了? 秋芸没好意思说第一次觉得自己对他的喜欢被谁比下去, 摇了摇头:早知道他们非要挤一个坑里睡,我昨天就不专门铺两床被子了。 等下别忘了跟那边说甜点的事。 已经说好了, 我后来又看了一下, 发现那个同学的妈妈我有她微信。 很有名的经纪人? 非常有名,听说骂人的时候很吓人, 没想到她孩子这么大了,还学的表演, 一点消息没听过。 周什一再次从床上睁眼,时间已经将近中午十点。 第一次品尝醉酒的滋味,满腔苦涩,周什一瘫在床上瘫了好半晌才发现胸口发闷, 不是宿醉的锅, 而是压了个谢初鸿。 谢初鸿胳膊揽在他腰上,小半个胸膛直接压进怀里,可爱的头顶下是不算圆润的肩头, 一对蝴蝶骨微微往外突出,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 养了这么久,还是一点肉都没有。 一晚上过去,周什一半边身子已经麻了,他对两人是怎么脱光衣服躺到一张床上这件事,丝毫没有印象。 上次谢初鸿断没断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断片了。翻来倒去,记忆也只停留在他推开休息室大门的时候。 谢初鸿其实早就醒了,但他故意逗周什一。 明知他哥醒了,一双胳膊却锢得越发紧,合着眼状似无意地蹭。 才蹭第一下周什一浑身的肌肉就僵硬了,想把人推开又舍不得。 谢初鸿这么抱着他,他肯定开心,但两个人都只有一条底裤这个前提,实属高估了他的自持。 周什一悄悄摸上谢初鸿的手背,准备掰开溜去厕所。 谢初鸿的眼睛睁开了。 两人一个低头,一个抬头,视线对个正着。 周什一迟缓的大脑彻底宣告停转,辩解的话没出口,就见谢初鸿盯着他哑然:我不就是昨天晚上没答应你吗,你至不至于? 什么至不至于? 周什一跟着谢初鸿望向自己捏在他腕间的手,场面一度很尴尬,怎么看怎么像他求爱不得,趁人没睡醒搞小动作。 周什一大着舌头,说话还有点磕巴:不关我的事啊,虽然你没答应我,但我不是是你自己抱上来的,我睁眼你就、抱着我。 那你硬什么。 咳昂?你别黄 谁黄,你自己硬没硬你自己不知道? 周什一仔细感受了一下,掀开被子就从谢初鸿身下跑了,卫生间门摔的一啪。 留下谢初鸿趴在床上闷笑,扬声继续:你解决一次要多久?我是直接躺床上等你,还是去外面的卫生间洗漱! 事关尊严,周什一整个人都被淋浴浇熟了。 去外面! 后来,两人打车去池澈家的一路,谢初鸿心情都很好。 周什一不知道自己被倒打一耙,正在出租车后排专心欣赏窗外的风景,不敢面对自己犯下的罪行。 他想过了,以他照顾谢初鸿醉酒的经历,他喝多发酒疯,非要谢初鸿抱的概率确实不低。 毕竟他满身酒气,谢初鸿也不可能出于自愿。 到池澈家附近时,周什一一直知道他家不差钱,但实实在在看到别墅小区的环境,还是忍不住咂舌。 等下进门你跟紧我,别走丢了。谢初鸿把人从出租车上领下来。 周什一正不解这能怎么跟丢,就被池澈家大门敞开里的盛况吓了一跳。 简直跟穿进欧美剧一样,音箱放着歌,屋里男男女女各个身材高挑、样貌出众,三两围在一起社交的氛围,仿佛再次回到第一次进俱乐部的时候。 周什一偏头对谢初鸿低声问:怎么没给我说要穿正式一点! 谢初鸿还是和那次一样,随手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破烂:我也穿的很普通啊,大家年纪都差不多的。 你也没给我说过人这么多! 说了你肯定不愿意来了。谢初鸿率先踏进屋子,大大方方从人群间穿进去,这里很多都是池澈艺术机构那边的朋友,大家都不认识,不用硬打招呼。 周什一这下才体会到什么叫莺莺燕燕目不暇接。 他原本觉得自己个子算高的,结果扔进这帮人里也就是普通海拔,一米七以上的女生成把抓,环肥燕瘦,不用谢初鸿说他也看出来了。 这里不止女生带妆,不少男生脸上也带,眉毛都修剪得很齐整,五官立体。 我们班的人应该都在楼上,后悔了没? 周什一乍一耳朵有点蒙:后悔什么? 跟我表白啊,你以前就是没见过这么多漂亮的女生。谢初鸿走在前面上楼梯头也不回。 光听语气,周什一判断不出他什么情绪,只能兀自认真: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就是同性恋,我只知道我现在就对你有感觉。 那谁知道你以后看到更好的会不会也喜欢。谢初鸿嘴上这么说着,实际唇角已经翘得老高,瞄到池澈抬手打招呼。 池澈家里一共三层,一楼是给校外的,二楼才是留给他们一中本校的。 周什一上来看见不少学校里见过的脸孔,才觉得重回到熟悉的世界。 实话说,过个生日请这么多人到家里,是他想都没想过的,池澈妈妈竟然还嫌池澈朋友不够多。 在他们之前,班上大多同学已经到了,和两个寿星一起围坐在二楼钢琴背后伸出去的阳台上,见到他们上来,除了人设不能倒的伊铭,剩下纷纷抬头过来招手,说他们到楼下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 高中三年相处,已经让他们很习惯池澈过生日的排场。 池澈今天穿得很帅,一身浅蓝的水洗牛仔,远远看过去,身形各方面跟谢初鸿还有几分相似,区别只是谢初鸿头上多戴了顶帽子。 池澈迎上来:我本来还怕你们两个终于说开,直接在床上待一天不来了。 谢初鸿翘唇给他道生日快乐,只有周什一状况外:什么说开了床上不来了? 池澈挑眉,一见好友眼里跃动的光亮就知道怎么回事:你说你什么时候断片不好,偏这个时候断片,真是初鸿忽悠什么你都信。 周什一愈发迷茫:他忽悠我什么 池澈正要说话,握在手里的手机便是一震,拍了下周什一的胳膊:奶包来了,我下去接他。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60) 丹宁妤端着饮料正好从几人身旁路过:学委待遇就是不一样,我们都是自己上来,就他排面大,寿星亲自下去接。 去掉一个知情者,周什一跟着谢初鸿坐上三班圆桌刚要琢磨出点眉目,就被伊铭不着痕迹递来的小话打断了:今天舒雅姐和李迪也会来。 周什一怔愣:谁? 已经来了。谢初鸿很快起身迎过去。 周什一看清来人直接蒙了,怀疑自己宿醉还没醒,眼睛发花。 伊铭见他震惊的神态,也跟着有点愣:初鸿没告诉你吗? 他告诉我什么?周什一接得很快。 李迪鼻子上的纱布已经取了,头发比之前稍长一点,谢初鸿直直过去,两人竟然面对面一副很熟络的样子。 伊铭怕他情绪上头,隔着他那不知道刚加上谁微信正傻乐的同桌,按住周什一:昨天吃火锅,徐何绅正好发消息催我,我们几个干脆把计划后续商量好了,李迪是我们专门喊来的,不用紧张。 所以你们到底商量了什么?周什一现在就有种这辈子都不再碰酒的冲动。 仅仅一个晚上的缺席,他到底错过了多少,连李迪都被扯进来了。 伊铭欲言又止,正好李舒雅跟在李迪后面出现,他赶紧拽上周什一过去。 商量的具体有点复杂,不过你不知道也没关系,跟你关系不是很大,你只需要跟谢初鸿保持距离,陪好洛瑶瑶就行了。 周什一脑细胞宣布告罄:洛瑶瑶今天也来? 来啊,今天也是我生日嘛,我请的,洛添也来。伊铭目视前方,成败在此一举,你就牺牲小我,忍一下。 牺牲什么小 周什一话没说完,就见谢初鸿跟李迪抱了一下?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抱了一下? 伊铭咔嚓光速拍完照片,果断拽住周什一,强迫他把注意力放到李舒雅身上:姐你们来了。 直到昨天晚上谢初鸿摊牌,他们才终于闹明白这两人原来是未恋先吻。 十八岁了,生日快乐伊铭。 李舒雅今天也笑得很甜,手边牵着一个谢初鸿从没见过的女生,同样是到腰的长发。 谢初鸿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但他没想到李舒雅会主动跟他打招呼。 这是什一的朋友吗? 啊、是谢初鸿有几秒的无措。 周什一显然也对几人的碰面很没思想准备,李迪兀自揽上谢初鸿的肩膀介绍:八校联考第三名,成绩又好人又帅,我在三中都知道。 周什一彻底对两人的亲昵看愣。 伊铭背上冷汗都下来了,赶紧让周什一把舒雅姐和女朋友安置起来,小声安抚:徐何绅马上来了,李迪的事我等会给你解释,你别瞎想,啥事没有。 周什一不信。 洛添跟着池澈、夏晚黎一起上来,一见这阵仗就乐了:聊什么呢都站楼梯口,再聊会正主得上来了。 洛瑶瑶有点晕:什么正主? 什么什么正主。洛添果断把自己妹妹推周什一手上,你来不就为了跟你爱豆玩吗,管那么多干嘛。 不给反应的机会,池澈、夏晚黎一左一右薅着周什一就走,只留李迪、谢初鸿。 照流程,他们两个现在该出现在走廊拐角隐蔽的小房间门口,确保不引人注意,又能让徐何绅一上二楼就看到。 李迪的胳膊还搭在怀里人肩上:怎么没提前解释一句,搞了半天周什一连自己把人追到手了都不知道。 谢初鸿:要是让他知道,你也没机会来这了。 昨晚他们合计来合计去,还是决定为最坏的结果做打算,摘走一个是一个。 用李迪保周什一,也是那时候提出来的。 只是周什一醉着酒,参与不了讨论,说服他接受这个方案的重担,才自然而然压到谢初鸿身上。 但谢初鸿没自信在两人确定关系的前提下,说动周什一放下他不管。 真嫉妒啊,挨了他的打,现在还要给他当替罪羊。李迪漫不经心把人怼到门板上。 谢初鸿抬手揪住他两侧外套:反正你是疯的,真出了事,祸害不到你什么。 两人面对面摆好小情侣躲到角落亲热的姿势。 李迪稍一低头就能挨到谢初鸿脸上,盯着他笑:我发现你睫毛挺长的。皮肤也比我姐好,难怪周什一那种大直男会弯。 谢初鸿直勾勾盯着他背后的楼梯,随李迪疯言疯语。 看你为了护着他,肯找我帮忙,喜欢的应该还挺认真? 不过我记得你好像很怕麻烦,我家肯定比周什一家欢迎你。 你说我要是现在真亲你一口,周什一会不会原地发疯? 啊越想越觉得亲你一口,只挨他一顿打很值。 谢初鸿并不看他:说话算话,中华传统美德之一,望你知。 不要干多余的事,是他们找到李迪首先约好的条件。 那总得给我点好处吧。李迪定定看着他,就稀罕这股不屑的劲。 很没道理,但他总觉得这个人也是疯的。 你都不好奇周什一当时到底为什么打我吗?以他的尿性,肯定没告诉你。 谢初鸿抬手搂他脖子:别逼逼了,来了。 与此同时,跟洛瑶瑶一起被驱逐的周什一,完全不知道他们在拐角干了什么,只知道伊铭忽然比出OK手势。 偷拍谢、李亲热的照片已经送达。 池澈、夏晚黎眼神以示了解。 徐何绅握着手机一步步上来,所有人各就各位。 好戏刚要开始,洛添:等一下,我先讲个鬼故事,你们锤死那个Yao就是瑶姐儿子徐何绅了吗? 一干人唰一下望向他。 洛添侧身挡住他妹妹的视线:如果非要说,洛瑶瑶也是Yao啊 第69章 感受到氛围的凝固, 洛添也知道自己皮过了,赶紧改口:我就是看你们太紧张,想你们放松一点, 不然洛瑶瑶那种傻子都能看出来有事。 众人:下次请直说。 这么玩心跳谁受得了。 好在事情的进展比他们想象顺利。 徐何绅收到伊铭的照片, 果然在上楼时额外望向了拐角。 谢初鸿赶紧低头把眼睛藏回身前人怀里。 李迪觉出他的僵硬:就这么怕公开性向? 话真多。 李迪气笑:嘴真硬。 周什一趁所有人忌惮徐何绅, 实在没忍住好奇, 一走过去看到的就是李迪为了借位逼真, 凑到谢初鸿耳边的画面。 他脑子里先空了一秒,紧跟着,是又一次被排除在外、铺天盖地的恼火。 都这样了这还有什么不明白,含糊其辞不告诉他,不就是怕他不同意? 二楼众人的谈笑还在继续, 周什一混在人群里掌心紧握, 一时把还跟在身边的人忘了。 原来谢初鸿学长是弯的吗!洛瑶瑶顺着他的视线, 直接被吓到气声破音,拽住袖子猛摇, 那个人是谁!我就说怎么总感觉不对! 周什一满腔怒火被晃得五味杂陈, 他强迫自己转身把人带回三班圆桌的方向, 不要坏了事。 但洛瑶瑶还小声在他耳边连环追问。 到底是不是,其实我们好多人都猜谢初鸿学长是弯的! 你每天跟他在一起,你肯定知道! 哇那你们是不是其实都知道? 刚刚那个是不是他男朋友!背影看着也很帅的样子 洛添眼看自己妹妹一句接一句, 最后直戳周什一爆炸中心,赶紧拖了张椅子插进两人中间。 好朋友的隐私,就算知道也不可能告诉你, 不然哪还是你爱豆。 洛瑶瑶觉得有理, 周什一肯定不是乱说话的人。 洛添再接再厉继续忽悠, 当事人始终沉默着没接话, 特地挑了背对徐何绅的位置坐下。 找李迪的道理他懂,想保他、不告诉他,他也能理解。但现在这个局面,他依然没法说服自己接受,脑海里总克制不住地重播着刚刚两人搂在角落的画面。 抱了,那亲了吗? 会不会也伸舌头? 周什一不确定在结果功利主义心里,接吻是不是件无足轻重的事。 他们两个都还没单单纯纯的唇吻过。 作为今天的寿星,池澈和伊铭都很忙碌。 伊铭稍微强点,朋友大多在二楼,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长得也还不错,逢人就抓到一起拍亲密合照,男男女女,跟体委的几张,他甚至按着人发了朋友圈。 池澈就稍微惨点,得上下爬楼梯把底下一整层的艺术生也兼顾,据说美术、传媒、音乐、体育,学什么的都有,很难想象他平时得花多少时间,维持他妈妈满意的社交度。 洛添是实在看不下去周什一日月无光的颓废,才当着洛瑶瑶的面给他递话:我刚看着呢,就是摆了一下样子,没干什么。 伊铭趁着徐何绅不注意,也把脑袋揪过来说话:其实谢初鸿昨天已经答应你了,就是打算晚一点再告诉你,怕你受不了。 周什一这才出声:什么意思? 你看你现在没名分都崩溃边缘了,要让你知道你有,你不得直接把李迪炸了。伊铭说话怕洛瑶瑶听懂,哼哼唧唧的,昨天你把人摁躺椅上我们都看见了,费我跟老白不少心思解释,要怪就怪你自己不争气断片忘了。 夏晚黎和池澈站在远处,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反正就点头。 周什一见几人态度如此笃定一致,又想起早上自己对着谢初鸿升旗,谢初鸿不仅没生气,口吻还带着几分狡黠才开始将信将疑。 洛瑶瑶云里雾里非常不满:你们说来说去到底在说什么! 小点声吧祖宗,让你知道,这楼上楼下两层都得知道了。洛添哄她,怎么你爱豆一个还不够你操心,对我爱豆也好奇起来了,专心一点,等会还跳舞呢。 周什一顿住:什么跳舞? 洛添错愕:这个也没给你说吗,这是每年池澈学长生日的必备项目,才艺展示加饭前跳个舞。 周什一:? 周什一:才艺展示又是什么? 池澈学长的妈妈是经纪人嘛,对他要求很离谱的。说起这个,洛瑶瑶终于插上话,今年请伊铭学长到家里一起过,好像就是阿姨想看看他能不能处理好局面,让另一个寿星在别人家也不尴尬,不觉得被冷落,我跨了年级都听过。 周什一就说怎么好端端地整这出,伊铭本人听了都摇头。 挺惨的反正。洛瑶瑶,才艺展示高一那年是小提琴,高二是配音,今年不知道又要让他干什么。 三人正说,楼梯口传来一阵高跟鞋响。 一个西装利落的短发女人带着佣人从楼下上来,配饰精致,不消周什一仔细辨认,和夏晚黎猫在一处的池澈已然起身。 妈妈。 女人扫视周围:请来的朋友都到齐了吧,我刚在楼下逛了一圈,没看到什么那个男生是谁? 所有视线跟着她落到周什一身上,周什一眨了好几下眼有点没反应过来。 池澈答:我们班新转来的,坐我前桌。 就说以前没见过,比楼下强。女人很快转开视线,让同学们暂时挪一下,把钢琴摆到阳台上。 池澈知道了三个字没出口,佣人已然兵分两路,一波抬钢琴,一波为原本阳台上的三班圆桌重新引导安置新地方。 周什一还在惊讶池澈竟然会弹钢琴,场地就清好了,佣人们安安静静排列在一旁,动作非常快。 一楼屋子里的学生已然聚到花园里,抬首观望。 风和日丽,室外柔和的光亮落在阳台瓷白的三角钢琴上。 周什一惊讶发现向来镇定的人,竟是暗自合了下眼才坐到钢琴前。 池澈腰背挺直,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里,抚上琴键:弹《军队波兰舞曲》吗妈妈? 女人抱臂:《G小调前奏曲》,你这段时间就没弹对过,隔壁五年级的都会了,不要再出错。 池澈垂眸:知道了。 氛围其实不太好。 楼下楼下没一个人说话,全望着钢琴凳上的少年。 周什一心里没由来地为他紧张,第一次觉得开朗如池澈也很脆弱,直到他长出一口气,落指弹出第一串音符。 周什一蒙了。 他对音乐、乐器一窍不通,但池澈十指在琴键上弹跳的频率和力度做不了假,掌间每一下收放都像弹出去的子弹,短促有力。 毛子的歌,真牛逼 这句低叹,周什一是从身边伊铭嘴里听见的。 他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但节奏渐进高潮,旋律越铿锵浑厚,池澈手指砸向琴键的力度也越大。 听似大气磅礴,从侧面看,阳光却将他颀长的身躯打得很薄,脖颈低折,刻下的每一笔都像工艺品,精美易碎。 一曲完毕,池澈眉间拧出的小疙瘩才算抚平。 周什一感觉池澈是松了一口气,但他不敢表现出来,一口陪伴他演奏完整首的气就这么生生吊在嗓子眼里,手从琴键挪下来第一件事,便是将目光投向那个不言苟笑的女人。 周什一不确定他眼里有没有希冀,只知道现场没人敢鼓掌,所有人都在等女人的点评。 仪态太紧,弹钢琴是为了让人享受,不是跟着你一起紧张这曲子有多难弹。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61) 知道了妈妈。 池澈不动声色收起紧张到近乎失去知觉的指尖,这是他近半个月第一次完完整整弹下来。 他从钢琴凳上起身,齐整的掌声才如约而至,规矩到周什一都在心里觉得异样。 池澈让出位置,女人朝伊铭招手:另一位寿星也来弹吧,正好让小澈学习一下。 伊铭赶紧摆手:不要了阿姨,我弹不来这首,底下好多学音乐的呢,我就不丢这个人了 女人却很坚持,像是事先确认打听过才这么安排的:我听小澈说你学了八年钢琴,怎么弹不来,你不要为了照顾他的面子、让着他。 这个真没让。伊铭摸着后脑勺笑,我八年就是说出去比较唬人,其实业余十级都没考呢,拉赫玛尼诺夫这首超十级了,我要能弹,肯定去考音乐学院。 女人定定地盯着伊铭看,伊铭憨态巍然不动。 她这才松口:是我强人所难了,那小澈私下再自己找你讨教吧。 没有阿姨,池澈才学四五年就能弹成这样,应该是我讨教,真的了不起。 不用再帮他说话了,像我在虐待他,你们好好玩吧。女人笑了一下,扭身望向池澈,跟我来一下。 来了。 池澈有求必应,刚走到夏晚黎身边,脚下的步子便改了方向,跟着他妈走开。 楼下的人群再次散开,二楼的氛围也稍稍活络些。 周什一不知不觉手心出了点冷汗,夏晚黎朝他们靠过来气到跳脚:本来就是虐待,神经病! 佣人们机器人般,一言不发重新把钢琴重新搬回大厅。 丹宁妤她们好几个女生忍不住搓了搓胳膊:真是不管什么时候见到池澈妈妈都觉得窒息。 学长一直这么苦吗?洛瑶瑶都不敢相信池澈能幽默开朗活到今天。 洛添:百闻不如一见,我今天算是开眼了。 周什一遥遥望着那对仿佛上下属交代任务的母子,觉得谢初鸿先前训他训得真对。 回家还凶吗? 不知何时也过来的谢初鸿如是问计划只是让他们保持距离,不是绝交。 周什一先摇了下头,后望着他跟李迪站在一起,心里平复这么久仍旧觉得不是滋味。 好在李迪已经被谢初鸿调||教得很乖,开场白说在前头:今天不跟你扯皮,是你对象找我帮忙,顺便陪我姐。 李舒雅跟池澈一个艺考培训机构,早前上来跟几人打招呼聊过两句,就跟朋友一起去楼下了。 周什一听见李迪都说谢初鸿是他对象,心里终于放下一点,刚想当面求证,伊铭就够着他的脖子给两人来了张自拍,说。 你们可别打,刚刚另一个角度的照片我已经拍了,等会跳舞你俩让我再拍两张,我好怂恿他。 事已至此,计划已经全部告诉周什一。 他们会拍一些谢初鸿跟李迪的暧昧照片给徐何绅,一边让他眼见为实,一边让他觉得自己手握证据,但又拍不到更实在的铁锤。 等一切结束,伊铭会怂恿他把照片发给白斯明。 从前面几次事发分析,主管的胆子明显还没那么大,知道白斯明惹不起,多半只给徐何绅说了谢初鸿的事。 但接收人是白斯明,只是他们做的第一手准备,第二手,是同一个场景里,他们除了发给徐何绅的暧昧版,还从另外的角度拍了澄清版。 也就是两人其实什么也没干。 周什一刚刚听见伊铭说话的时候,三人其实已经趁着池澈跟池澈妈妈吸引火力摆拍结束了。 伊铭今天疯狂跟人拍照,图的也就是到时为李迪和谢初鸿的亲密程度混淆视听,证明生日上大家都很亲密,说明不了什么。 但周什一现在明显不关心这些,谢初鸿略略低头避开他炙热的视线。 池澈归来首先跟伊铭碰了下肩膀:谢了兄弟。 伊铭看那头:小事,你妈走了? 除了谢初鸿,第二个八卦让他绝口不提的人就是池澈了,他是真觉得这孩子惨。 走了,你要是今天弹了,我至少接下来一个月都得坐在钢琴跟前。池澈现在就是无比庆幸自己没弹错。 伊铭:关键你妈也是,到底怎么想的,你四五年把《G小调前奏曲》弹得像模像样,还不满意,非跟我一个弹了八年的比。 李迪意外:意思是你钢琴弹得不错? 拿过奖的我会告诉你,正经弹钢琴很少考业余评级。伊铭一到私下立马不藏了,虽然他从李舒雅的角度不喜欢李迪,但其实他们没什么实质性||交集,不影响他嘚瑟,好赖也算唯一拿得出手的特长。 他妈妈还让他跟初鸿比成绩呢,就是神经。夏晚黎对阿姨积怨已久,盯着池澈明明是关心人的话,口吻却非常冲,手没事吧。 池澈嘴角忍不住弯了一下:没事。 众人纷纷侧目:你手怎么了吗? 池澈自己还没怎么样,夏晚黎先瘪嘴委屈上了:他上次周考没考好,他妈不让他出去上课,就按在家里学习、练琴,你们一点都不关心他,他手指都发炎一个礼拜了! 众人错愕,池澈自然摆手没那么严重。 夏晚黎更气:每天不严重不严重,那你别让我帮你抄笔记!让你给你妈说歇两天不练琴都不敢,胆小鬼! 谢初鸿很快反应过来:你们排球赛之前吵架,是因为这个? 其实就是我单方面骂他!他妈妈要求什么他都不反驳,傻子一样,恼羞成怒才跟我吵架!夏晚黎越说越生气,刚刚不想弹就直接告诉你妈妈不想弹啊!为什么总要勉强自己! 天知道他那天早上偶然发现这人十根指关节通红一片有多着急。 池澈鲜少这样语塞,既无奈,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谢初鸿看了他一眼:拒绝的后果应该很惨重吧,阿姨性格比较强势。 别聊了别聊了,徐何绅放手机了,谢初鸿你赶紧跟李迪去角落接着谈恋爱。伊铭催促。 周什一脸色一沉。 李迪眼见那边就要看出不对,这两人还在眼神你侬我侬,果断揽住人和他错身而过。 跑不了,等会跳舞就还你。 洛添把自己妹妹托付给丹宁妤,回来正好撞上李迪跟谢初鸿走开,羡慕的不得了:其实我也可以啊,怎么不找我呢,我要是出柜我家里人也不会说我的,还会帮我干死逼逼我的人。 少说两句吧。伊铭想着都觉得好笑,先是周什一,然后是你,现在又是李迪,我估计徐何绅一天天被谢初鸿这个混乱的生活作风气得不轻。 你们脾气真是不错,要我,放学堵路上把衣服扒了,拍两张裸||照轻轻松松。李迪嘴上这么说,其实乐得跟谢初鸿单独待待。 谁让他妈妈很照顾我。 李迪这个方案,只适合对待毫不需要留情的垃圾,但瑶姐在中间卡着,比起以暴制暴,谢初鸿还是更愿意解决问题:他妈妈很看重他,能平和就平和吧,伤自尊容易出问题。 李迪听完咂摸好半晌:难道是被周什一感化了吗? 认识时间不长,不影响他觉得这些话不像谢初鸿说的。 谢初鸿不理他,要把他的胳膊从肩上推下去,李迪不肯。 两人走着走着就闹起来了。 秋芸走在池澈妈妈身边从楼梯上来,抬头第一眼,就见一个男生将谢初鸿锢到怀里,谢初鸿有所顾忌般,飞快扭头看向另一头人群,确定她那傻儿子无知无觉才重新扭回来跟她们对上视线。 时间凝固。 李迪和秋芸是认识的,谢初鸿一时甚至忘了继续推开人。 池澈妈妈难得对谁笑得亲和,问他:这是初鸿校外的朋友吗?一中的孩子我翻过名册都有印象。 秋芸看着两人缓缓开口:没有这是我儿子的朋友,以前三中的。看来我儿子介绍给初鸿,两个人相处得不错? 第70章 二楼后厅的会客桌上。 佣人们沉默将秋芸叫来的下午茶补充到他们面前和各个长桌上, 然后消失。 这些都是秋芸从城西最近爆红的一家网红店提前订的,因为对方是池澈妈妈,现在她出来不是下班, 而是跟公司批的外出公假, 一切花销都能报销。 谢初鸿哪想到秋芸会亲自来。 眼下李迪被派去喊池澈和周什一,全桌只剩他一个坐在两位长辈面前。 阿姨怎么来了 这是谢初鸿当时唯一能想到的开场白。 给你们叫了点零食。 秋芸也在说服自己淡定, 原本只是想蹭个艺人合作,怎么还能抓到儿媳出轨神经病, 她努力笑笑:本来没打算来的, 但发现池澈妈妈跟我工作上有点联系, 就过来打声招呼。 现在猛然见到李迪秋芸才恍然, 周什一变弯也不算毫无征兆, 之前为了李舒雅跟李迪打架,说不定就是风向标。 这样谢初鸿干笑。 天知道他有多想踹开柜门解释自己没出轨,不过池澈妈妈很快让两人无暇顾及这些。 给他们解释这么仔细干嘛,孩子都在一个班, 想来就来了。女人端起咖啡, 丝毫没有避讳自己直白的用意, 正好我一直想跟初鸿聊聊, 让小澈请出来吃饭, 也不知道他到底请了没有, 每次都说你忙。 谢初鸿:请了的, 池澈经常找我,是我不爱出门。 结果女人:经常找, 还一次都请不出来, 那看来是关系不够好。 谢初鸿简直头大, 但凡池澈妈妈没这么难说话, 他也就出来了:平时普通出去玩没关系的,实在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学习经验可以分享。 那肯定是干了什么才能考到那么高。关于这点,女人跟秋芸看法一致,每次家长会都没见到家长,实在有点好奇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初鸿这么优秀的孩子。 谢初鸿、秋芸神色微妙:二婚家庭主妇跟经济犯的家庭。 小澈虽然这次也考得不错,但初鸿这次联考是第三吧。女人潜台词意味很强。 谢初鸿这暴脾气,笑嘻嘻扣着膝盖就说了:也不能总拿池澈和我比吧阿姨,太伤我自尊了,我只学文化课,池澈还得学专业课,学那么多乐器,怎么算我比他高的那几分都不够看。 但女人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人堵死了:是他找你们,让你们帮他在我这说的好话? 谢初鸿跟谁说话都没这么心累过:当然不是。 池澈跟周什一从前厅一绕进来,就听见女人的说教:你们觉得他辛苦,是没见过更苦的,优秀的孩子那么多,老天凭什么赏饭给他吃。 谢初鸿回敬的话几乎脱口而出,池澈适时打断。 妈,阿姨好。 秋芸回头见了他,惊为天人:之前只听什一说,没想到真的长这么帅呢我的天!快来阿姨这里坐! 池澈其实是蒙的,阿姨每天送谢初鸿和周什一上学,怎么搞得像第一次见他。 秋芸握着他的手非常热心:文化课也棒,专业课也棒,过生日还能主持这么多人待在一个屋子里,你要让什一来,什一起码焦虑一个月睡不了觉。 周什一打眼一看,就知道他妈见不惯池澈妈妈,又不好直说。 不说我,初鸿也不行,人一多他就不自在。 事已至此,周什一承认谢初鸿不告诉他的方案是最优解,但还是生气。 谢初鸿也顺着毛摸:我就会读读书,比较自闭。 秋芸毫不犹豫:那什一就是纯自闭。 周什一: 女人笑笑:我倒是觉得什一很好,什一妈妈有考虑过以后让什一进圈吗? 秋芸、周什一、谢初鸿:? 池澈咳嗽解释:我妈妈觉得什一长得很帅。 每年生日他妈妈让他请这么多朋友到家里,也是为了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苗苗,好提前定下来。 秋芸觉得匪夷所思:什一只是放普通人里算帅,跟小澈比还是差多了。 女人却摇头:单纯的帅已经不稀奇了,什一的长相比小澈有记忆点,人设也合适,有反差。 话音落下,场面一度很沉默,不过不为她夸周什一的话。 秋芸暗自将视线投向池澈,发现孩子被这么三番两次泼冷水,还能面不改色。 我很喜欢什一,如果什一跟初鸿愿意,今天晚上可以在我们家过夜。 女人的话题转换极快,谢初鸿一听留宿,一双手连着脑袋都要摇掉了。 池澈终于没忍住出了声:妈 我在跟初鸿说话。女人打断得很干脆。 谢初鸿赶紧:还有作业放家里没做呢阿姨,明天上学得交。 那下次有机会吧。女人说着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身告歉,失陪一下接个电话,池澈也来,帮你新找的钢琴老师。 几人呼吸一窒。 目送女人出去才觉得一口气喘上来。 不是都弹出来了还找什么新老师。周什一就没见过这样的,扭头问谢初鸿,我们这周有作业吗,不就是订正期中考试的错题? 当然是随口说的!留宿池澈家,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秋芸没想到他如此抗拒。 谢初鸿压嗓:池澈的房间在三楼,没有门。 秋芸、周什一:? 两人不约而同怀疑自己的理解出现了偏差:什么叫没有门,不能锁吗?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62) 不是。谢初鸿也知道自己说的离谱,就是没有装门。 秋芸、周什一:?? 以前有一次阿姨翻了池澈的日记,池澈发了脾气,阿姨就直接把门拆了,提醒他以后公众人物无隐私。 这是池澈小学时候的事,谢初鸿会知道,也只是因为他经常收到过夜邀请池澈才说。 然后阿姨为了不让池澈偷偷搬到客房睡,把客房的门也全拆了。 秋芸、周什一目瞪口呆:那岂不是只有卫生间 卫生间也没。 秋芸、周什一:??? 谢初鸿一言难尽:所以池澈很爱泡澡。 私人空间里唯一有遮挡的地方。 秋芸这回算是彻底感受到池澈妈妈在他们行业传闻里的难搞级别了:都是养孩子,怎么那么下得去手。 对亲生的都这么狠,带的别人家的孩子怎么可能手软。 秋芸忍不住嘀咕:那孩子自己真的喜欢表演吗 门口传来女人的唤:什一妈妈也出来吧,应该还有事情找我聊,带你在家里逛一逛。 秋芸飞快闭嘴:来了! 卑躬屈膝打工人。 人都走了。 谢初鸿对桌上的甜点也没兴趣,刚要装作若无其事站起身,就被身后人狠狠拽回去,摔进他早已准备好的怀里。 谢初鸿下意识将视线投向门口:被人看见怎么办。 周什一从后面盯着他微微飘红的耳根:所以只要没人看见我就能抱了? 好不容易等来一个独处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谢初鸿被他这么固定在双腿上,嗓音发紧:谁让你自己断片忘了。 周什一两条胳膊固执地锁在他腰上,声音又蒙又无辜:要不是李迪碰你,让我不舒服的太有实感,我都觉得自己还没睡醒。 僵持不下,谢初鸿终于软下身子:你有什么好没睡醒的,我才是像没睡醒。 四周顿时静下来。 周什一额头抵在谢初鸿背上,确定什么般:你不会反悔吧。 谢初鸿收回盯在门口的视线:我才是怕你反悔。 池澈接受完妈妈的传唤,在外面望了一圈没看到两人,找回来第一眼还以为后厅也没人,直到茶几平坦的大理石台面忽然冒出一个凸起。 池澈轻手轻脚帮他们把门带上,只觉得这年头小年轻真的厉害。长辈跟危险目标都在,就能开着门、在别人家沙发上亲得如火如荼。 池澈又哪能想到秋芸喜闻乐见。 等两人重新分开出现,外面已经开始为晚饭前的舞会做预热。 乐团、暖灯、礼服,所有人都聚到一楼。 不过也就是叫舞会,每年真正好好跳的,除了池澈被他妈压着去跳开场舞,大家都很随意。 各种交谊舞机构的舞蹈课教过一些,艺术生们平时私下也会玩,下场的人多。 今年伊铭仗着自己也是寿星,到处鼓动大家要多给高三留特别的回忆。 美其名曰:大不了就搂着摇嘛,多大的事。 有人问伊铭跳不跳,伊铭立马从包围圈退出来:我弹琴嘛,找几首简单的华尔兹伴奏我还是能弹的。 秋芸谈完事,本来应该回公司一趟,但池澈妈妈盛情邀请,让她一起看看舞会。 秋芸自然答应。 求人办事,人家想炫耀,当然得跟着配合,顺便还能看看周什一那个看不住后院白菜的小废物到底什么情况。 先前就算了,她能理解是没看到,但怎么现在明晃晃人就在眼前,还由那些野花野草到谢初鸿周围现? 谢初鸿本来因为秋芸在,不想风评被害,还算注意跟李迪的距离,暂时把人流放到了李舒雅那边。 结果洛添凑到他脖颈闻了一下:你刚跟周什一接过吻? 谢初鸿震惊得连躲都忘了躲:我身上有味道? 没。洛添呲牙,我就是诈一下你,原来真的偷偷摸摸去亲亲了。 谢初鸿: 与此同时,池澈妈妈正快速扫描着场内。 以往池澈的舞伴,都是她在到场的女生里现场选的不少人都是为这个环节来。 大家就算不冲池澈,也冲她手里大把的资源。 秋芸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已经对儿子弯了这件事认命,在边上吃着自己公费买来的蛋糕,瞄着姑娘们一个赛一个漂亮的小脸,竟是一秒也没起过要撺掇周什一随便挑一个拐回家的心思。 观摩皇家选妃般,看得津津有味。 年轻俊俏的小王子站在女皇身边,小姑娘们想出头、又想矜持假装没发现女主人的视线。 最后好不容易诞生一个,剩下的姑娘还没来得及扫兴,王子发话了:我不想跟她跳妈妈。 秋芸差点乐出声,按套路,不想跳就对了。 女皇临近震怒边缘,王子再次勇敢发言:我有想一起跳的人。 秋芸刚想在心里给池澈拍手,就被身边洛瑶瑶忽然向周什一发出的跳舞邀约哽住了。 周什一连连摇头,表示不会。 洛瑶瑶:没事!我们就瞎跳嘛! 看妹妹彻底冲了,洛添看热闹不怕事大,也向谢初鸿发出邀请:洛瑶瑶最近为了学,每天抓着我练,把我也练会了,等下我也请你跳呗。 谢初鸿顶着未来婆婆的注视,格外冷漠:不跳,不会跳女步。 洛添非常积极:我会啊,我可以跳女步。 谢初鸿、秋芸:? 洛瑶瑶眼见自己哥哥追星成功,赶紧对周什一再接再厉:我连洛添那种大傻子都能教会,你肯定上手没几步就会了! 洛添、秋芸:? 秋芸手里昂贵的小蛋糕立马就不香了,果断莅临现场,亲自指挥:瑶瑶啊,周什一笨手笨脚踩到了怎么办,这么大个块头。 阿姨我没关 还是得知道心疼女生,反正初鸿会,什一你今天先跟初鸿好好学,学会了再跟瑶瑶跳。 周什一、谢初鸿: 秋芸企图给自己儿子发送眼神光波:你今天敢给我学会一个试试? 第71章 还顺利吗, 朋友圈都被你们刷屏了 距离白斯明这条消息发出,已经过去整整五分钟,冲刺高考群里无一人应答。 白斯明觉得不正常。 按往常, 池澈跳舞的小视频早该满天飞了,今年不知道怎么迟迟没有反应。 连个回消息的人都找不到。 现场唯一待角落刷手机的, 还被寿星忽然的点名搞蒙了。 时间回到几分钟前。 池澈被他妈喊去忙业务, 夏晚黎猫在角落自娱自乐, 完全没兴趣看他被指使着干这干那,两边腮帮鼓成球,正想今年无非也是皇后娘娘钦点一个舞伴,就听他那不中用的同桌竟是冷不丁扔出一句。 我不想跟她跳妈妈。 夏晚黎蓦然抬头:? 夏晚黎狂喜:!!! 我有想一起跳的人。 池澈口吻平和坚定,夏晚黎都不知道怎么形容那时自己怒其不争, 终于有结果的心情。 女人在人群里抱臂审视他:这里有你喜欢的女生? 夏晚黎眉心跳了一下,听清池澈回答没有, 心里没由来那口气才舒下去。 没有喜欢的女生,怎么有想一起跳的人?女人追问出了许多人的心声。 夏晚黎被这帮个子比他还高的小姐姐挤在外围,踮着脚拼命竖耳朵。 人群中央传出他的名字。 晚黎。 一中众人:! 艺术生们一脸陌生,四处张望晚黎是哪个不得了的姑娘, 直到池澈透着人群, 准确望向他的方向。 人群往两边散开,露出外围一脸呆愣的夏晚黎。 女人震怒之余, 觉得好笑:你如果不想跳可以直接跟我说。 夏晚黎:? 他本来因为成为众矢之还挺没心理防备,可眼下一听女人这话, 小身板立马挺直了。 几个意思,跟他跳就是不想跳? 池澈朝他招手:晚黎你过来。 来了! 夏晚黎昂首挺胸大踏步, 姿态嚣张, 实在是他跟池澈坐了多久的同桌, 就不耐烦了多久。 池澈很认真地对女人说:我没有不想跳,是真的想跟晚黎跳。 女人锋利的目光落到儿子身边的小矮个脸上二楼,翻一遍名册就能记住脸,怎么可能记不住儿子同桌。 她问:你们两个怎么跳,他会跳女步? 他会。池澈看夏晚黎,行吗? 顶着一干视线,夏晚黎腰杆愈直:当然行! 区区女步,助力造反不值一提。 伊铭已经在钢琴前就位,抬手便是一串音阶。 是给现场大家的提示,也是给等待良久、随时准备开工乐团的提示。 池澈不再犹豫,牵起身旁人的手,展身踏入人群空出来的舞池。 伊万诺维奇《多瑙河之波圆舞曲》。 正好是他舞蹈结课考核,偷谢初鸿政治笔记找夏晚黎陪练的那首。 当时夏晚黎为了笔记没少下工夫,全凭排球赛自由人那点灵活的经验,勉强跟上维也纳华尔兹陪读。 但那是他们在实验室关上门偷偷练的,只有他们俩,眼下忽然被这么多眼睛盯着,夏晚黎心里还有点慌。 两人左臂交握前伸,腹部微贴,挺胸立腰看往对方右肩的方向。 池澈没穿他妈妈准备的燕尾服,夏晚黎更只有一件套头连帽衫,脚下步伐每停顿交错一次,垂在胸口的两根吊绳就跟着荡一个半圆。 池澈搂在他腰上:其实我没想到你会答应陪我跳。 夏晚黎噘嘴小声:谁让你妈那么过分。 他在家当土皇帝当惯了,最见不得池澈妈妈这样。 至于女步,他学会就是陪池澈练会的,也不可能会男步。 你跳得比我好,不用紧张。池澈安抚的嗓音落在他耳边,沉沉的。 夏晚黎忍住咧开的嘴角:你就忽悠。 华尔兹也叫圆舞,是交谊舞里起源最早、历史最悠久的三步舞,来自奥地利民间,后来被法国路易王朝作为宫廷舞,素来因为舞步顺畅典雅,有舞中皇后的美称。 周什一以前是没见过人跳这些的,那一个个起伏旋转,晃得他只觉得眼花。 他们私下提前说好要一起跳的?他忍不住对谢初鸿问。 谢初鸿摇头。他发现场内一半的人在看池澈、夏晚黎跳舞,另一半,还留意着女人的脸色。 秋芸于心不忍,抬手在两人背上拍了一把:还愣着干什么,总不能让那么可怜的崽一个人叛逆。 周什一还是蒙的:问题我不会啊,而且其他人不是应该等开场舞 他结束二字还没出口,两道熟悉的长发身影便手牵手进了场,波纹涟漪般的身段。 舞姿绰约。 秋芸惊讶:这不是舒雅吗,你舒雅姐也来啦? 昂,伊铭邀请的,舒雅姐在琴行陪朋友偶然跟他认识。周什一今天知道伊铭会弹钢琴,才算捋清关系。 有李舒雅带头,后面不少人等不及开场舞结束,就和舞伴下场了,场内顿时热闹起来。 看来池澈人缘确实不错嘛,他妈妈脸都气歪了。秋芸现在自己心里踏实了,又开始揽着两个儿子偷乐。 走了。周什一看着女人愤然离场的背影松下一口气,就怕她要当场把池澈拽出来。 谢初鸿皱眉:肯定是秋后算账。上次翻个日记就把门拆了,这次不知道又会干什么。 但马上他得艺考了,艺考完了还得高考,能干什么。秋芸想不出。 只有夏晚黎那个缺心眼的,才觉得池澈妈妈的离开意味着战斗胜利。 你看嘛,就说得反抗才有结果! 池澈看他傻乐,也不解释什么:我叛逆你就这么开心? 当然!夏晚黎嘴角翘得很高,为了支持你叛逆,别说跳女步,打个啵也不是不行。 旋转间,场内已经有不少人,会跳如李舒雅和她朋友,大开大合,不会如丹宁妤,就抓着纪委、体委三个人转圈。 女人离开,伊铭弹着曲渐入佳境,似乎没人再去管身旁的人如何。 然后池澈就真的啵了。 谢初鸿其实没想教周什一跳,光是以这人跟自己握在一起伸出去的胳膊,硬像举着炮仗,这神经应该也是学不会了。 只是谁也不愿意放过这个可以正大光明搂在一起的机会。 谢初鸿不跳女步,只能把周什一的手挪到自己肩上,一个随便教,一个认真学,分分钟把他蹲厕所刷出来没几天的白球鞋踩脏。 谢初鸿气到想杀人:再踩你今天去书房睡! 周什一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这么笨,笑得不行:不睡书房,要么你踩回来。 谢初鸿也没跟他客气,抬脚就要往他鞋面上踩。 结果周什一这时候身手又开始灵活了,摁着谢初鸿的肩愣是一脚没被踩到。 谢初鸿干脆抬脚要踹,周什一不退反进,合着音乐一把将人搂进怀里,膝盖卡在他两腿间。 谢初鸿当时脸上就红了:你干嘛,徐何绅还看着! 开舞他就走了,比池澈妈妈走得还早。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63) 谢初鸿:你看到了? 就是他在你才不要我,我肯定盯着他。周什一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憋了小半天,说话瓮声瓮气的,胆子倒大得反常,烦死了,早知道这么麻烦,把他衣服扒了拍几张裸||照算了。 谢初鸿脸上藏不住地笑:你知道你现在不对劲吧。 他其实感觉到了,这人从后厅沙发一直到现在都有点意犹未尽。 我还怕你不知道。周什一嗓音哑哑的,半是幽怨半是委屈,越想昨天晚上越觉得可惜。 如果他没断片,以他们互通心意的进展,肯定当晚就能干点什么。 谢初鸿心房一角塌陷,强迫自己从某人的可爱里清醒:这么大个人了,不要撒娇,还记得你妈看着我们吗? 周什一固执地埋在他颈间:记得啊,但我们不就是正常跳舞吗。 这要是在其他场合,他可能还没这么理直气壮,但今天遭受的颜值暴击太超过,到最后都有点麻木了,世界自动蒙上一层滤镜,身边这么多俊男靓女,装扮个顶个精致。 就像伊铭说的,不会跳就搂着摇,多大的事啊,他们两个穿这一身破烂,根本没人看。不然也不至于这么一大屋子人,连寿星带着他的奶包小媳妇潜逃了都没人发现。 我妈拍照都拍半天了。周什一用下巴在他肩膀上戳了一下。 谢初鸿扭头望场外,发现秋芸不仅乐呵呵举着手机拍,对上眼神甚至主动抬手打招呼。 谢初鸿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先前阿姨跟着池澈妈妈上,看到李迪抱着我差点没急死。 周什一:? 周什一抬头看他:李迪又抱你了? 没,就是碰了我一下。谢初鸿果断改口。两人互相搂在腰身两侧,脚下一左一右地晃荡。 周什一盯着他认真研究几秒:你后来怎么都不问我为什么跟他打架了? 以前问,是以前我需要了解你,都到今天了,知不知道也无所谓。说着,谢初鸿骤然垂头盯向两人脚下,左脚!都搂着了还能踩! 哦!周什一被他吓得一哆嗦,赶紧收回来。 秋芸看着两人互动,在场外笑得手里镜头都抖了,照片、小视频一个劲地给还在公司加班的周常德发,乍一耳朵听见有人在旁边喊她阿姨,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直到她扭头看见不知何时跳完过来的李舒雅。 秋芸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跟在舒雅身边的姑娘,就是刚刚跟她一起跳舞的,也认认真真给她打招呼。 秋芸迟疑了一下:你好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第72章 李舒雅惭愧:阿姨跟我朋友是见过一次的, 就是什一跟李迪打架那天。 秋芸恍然。 那天打架发生在李家,但李家没有长辈在,是恰好撞上她和周常德下班, 才把两人拉架拉住。 当时两家住对门,在场被打斗吓到的除了李舒雅,还有另外一个女生, 秋芸经常看到李舒雅带她回家玩, 原是关系最好的闺蜜, 那天却几乎立刻被赶回了家。 取而代之过来的,就是现在这个站在她身边的女孩, 也是到腰的长发,一见到李舒雅就急地到处检查有没有受伤。 周什一个头在这摆着,打起架虽然没经验, 也只挨了最开始帮李舒雅挡的那一下椅子,没吃什么亏,反倒是李迪的鼻子血流不止。 后来他们给李家长辈打电话, 说人在外地出差, 最快也得要八个小时的飞机回来。 秋芸和周常德第二天都还得上班, 周什一已经因为她的事卷进来, 李舒雅说什么都不愿意再让他们请假, 只能可怜她自己,明明是受害者,却要忍着害怕,亲自给打自己的弟弟在医院陪床。 秋芸记得这个女生在他们把李迪弄进医院,直到最后走都一直陪着李舒雅, 不让她一个人。 所以架不是在学校打的, 跟留不留档案也没关系。 秋芸就是单纯觉得高三很关键, 两个孩子闹成这样,不想他们再继续当邻居和同班同学扩大影响。 她跟燕若若说了想搬家的事,两人一拍即合,关于谢初鸿借住的拜托也是那个时候定下来的。 这么久没见,忽然在意想不到的场合碰到,秋芸一下还有点物是人非的感慨。 小姑娘还是长得那么好看,怎么样,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先前一直没机会来跟阿姨打招呼。李舒雅是那种很乖巧的长相,她主动牵起身边女生的手,笑容还跟以前一样甜,朝对面站了良久的男生招一下手说,今天正好人都在,想给阿姨道个歉。 秋芸不出所料在身后看清来人是李迪,心情也开始复杂。 按道理,对小辈她理应大度,但每次一想到那点破事,客套话又堆在嘴边,挤不出口。 李舒雅等李迪走近,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挽上他的胳膊:我们姐弟自己关起门的事,让什一和叔叔阿姨被影响这么多,又是转学又是搬家,本来我们准备找机会专程登门道歉,但没想到今天提前碰上了。 啊嗐秋芸有点没心理准备,恨不得立刻打电话给周常德,让他来处理现在头秃的局面。 据周什一后来回忆阐述,那天他其实就是很普通地放学回家,坐电梯出来,听见李舒雅在家里尖叫,想也没想就去把门敲开了。 给他开门的是李舒雅那个闺蜜,周什一刚进去就撞上李迪搬椅子要砸人。 秋芸勉强自己说点什么:我们后来也没批评他,他皮实,身上几片淤青好了就好了,没什么大事。 李迪这样和秋芸面对面很不自在,刚刚在二楼第一眼见到就开始尴尬,话说得异常艰难:那段时间是我受刺激偏激了,阿姨 哎算了。秋芸最吃软不吃硬,怎么好意思让小辈来道歉,她含糊打断:李迪虽然是但也没办法...... 她没把病字说出口。 孩子妈妈走了,爸爸工作忙,唯一剩下的就是喜欢姐姐的闺蜜。闺蜜瞒着李舒雅跟他谈恋爱,那天是李迪放学回家早了一步,撞见两人在家里接吻才知道闺蜜原来是女朋友。 李迪当时就疯了,觉得李舒雅为了掩盖自己的性向,跟那人合起伙来骗他,问周什一是不是也知道,说喜欢她也是帮她。 李舒雅想摊牌,但周什一跟人打得正气头上,根本不想解释。 最后追根溯源,那闺蜜只说因为李迪病了,不敢随便拒绝表白,怕他受不了。 这番离谱的说辞,让李迪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挣扎在要不要相信李舒雅里,正常起来是真的正常,偏激也是真的偏激,李舒雅都陪着他。 秋芸本来想说这么好的姐姐,让李迪以后不要再随便打人,但想想这事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只能换话题:出国读大学的事都准备好了吗? 李迪点头:雅思已经过了。 秋芸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记起,其实李迪原本是个成绩不错的孩子,只是大家都忘了 好,过去的就过去算了,好赖什一转学也转得挺好。 李舒雅望向场内和周什一抱在一起笑的人:是因为那个男生吗?听说什一的成绩提了很多。 她早在找来之前就很仔细研究了秋芸的神态,发现说起两人,阿姨果然扫了眼她和她女朋友,倒是没什么不高兴,但比起明朗,更多是认命。 也算因祸得福吧,什一性格外向了很多,以前就你愿意跟他说两句话,现在他班上人缘也都很不错。 李舒雅是真的为周什一高兴,怅然:怕影响他心情,后来我都没怎么联系他了。 她不可能丢掉弟弟不管,联系多了,白白让人担心。 没事,什一心里知道。秋芸终于还是没忍住,避着正看场里大家跳舞的李迪,小声问她,现在还动手吗? 很少了,我朋友一直陪我,她对迪迪很有办法。李舒雅没把话直接说破,但手上牵着,该懂的自然懂。 秋芸能猜到小姑娘找来不仅是为了道歉,安抚:我跟你叔叔也见过你们家的事了,不会太纠结。 后来秋芸走的时候,只给池澈妈妈打了声招呼,安抚了几句,没去打扰舞池里的两人。 白斯明的消息,是伊铭弹完两首曲子后才回复的。 照片已经都到位了 现在就差忽悠 但等伊铭放下手机找人,发现徐何绅好像不见了。 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佣人们正在草坪上准备晚餐,布好的暖灯还没开,池澈妈妈一个人坐在暗处打着工作电话。 伊铭发消息给徐何绅问他人在哪。 徐何绅说照片已经到手,不想跳舞,没必要多留。 事情进展得过分顺利,伊铭反而觉得不踏实。 是我发给你的那几张吗? 徐何绅没了消息。 伊铭仗着人不在,直接找到了还在腻歪的谢初鸿和周什一。 三人这才发现还有两个不见了。 伊铭:偷偷回房间了吗? 不会。谢初鸿心想门都没有,回哪都不会回房间,可能在后厅。 那要去找吗?徐何绅一直不回消息让我预感不太好。伊铭皱眉。 谢初鸿直觉池澈应该是一鼓作气,准备出手了:算了别找了,池澈忙了一天肯定想躲闲,等吃饭就回来了。 周什一说他是亲眼看着徐何绅从大门走出去的:估计回家的路上,消息回复慢一点。 伊铭舔了下嘴唇:行,那我再找他确认两句就不管了。 谢初鸿对他满脸的紧张盯了片刻,猛然抬手框住他的脖子:你好操心哦,比周什一还能操心。 伊铭被这猝不及防的亲昵吓了一跳,手机都差点扔出去:你干吗! 谢初鸿不以为意:我干吗了,你今天过生日我还不能搭一下吗。 伊铭:? 伊铭求救看周什一,发现周什一根本不管的,跟先前李迪碰谢初鸿一下就翻醋坛子像两个人,一左一右搭在他肩上,把他夹在中间走。 伊铭:你们不对劲你们知道吧? 谢初鸿下结论:你对我有偏见。 伊铭:? 伊铭:我有锤子,是你自己先前一直那么独! 周什一:虽然是寿星,但也注意一下言辞,初鸿一直很好相处。 伊铭:......yue. 池澈家门口。 保安看着那个戴眼镜的学生握着手机、站门柱子边朝里望,终于没忍住纳闷,从保安亭出来:不留下来吃晚饭吗? 他看这站也站半天了,真要走,应该早走了,也不知道是在冲里看什么。 学生抬了下眼镜,指着勾肩搭背从大厅慢悠悠往外逛的三人问:中间那个是今天的寿星吧? 保安以为他单纯近视看不清:是,少爷的朋友,今天一起过生日,马上晚餐就准备好了,你要不进去一起吃? 那学生摇头:不吃了,等下还有事。 伊铭被谢初鸿和周什一摁到餐桌坐好,才收到徐何绅的消息。 是你拍的 我现在去洗,明天早上放你们班主任桌上 徐何绅按下发送键,果然看见伊铭冲身边两人比了顺利的手势。 保安见那学生缓缓推了下眼镜,走了,不明不白的。 后来一直等晚餐快开席,池澈才带着夏晚黎姗姗来迟。 徐何绅不在,几人不必继续保持距离,体委顺理成章把这理解为排球赛的战友情,让他同桌终于不再龟毛。 洛添今天||行||情意外的好,像是大家都能看出来这个弟弟帅气多金,洛瑶瑶一个跑来追星的,现在被迫兼职当哥哥的女朋友。 李迪使命完成,乖乖按照约定好的不多纠缠,一直跟在李舒雅屁股后面。 蛋糕一共有七层,佣人们已然开始插蜡烛。 周什一看夏晚黎脸上红红的,一双眼睛冒星星,凑到谢初鸿耳边悄然问:池澈是不是已经搞定了? 搞没搞定我不知道,你别再摸我腿了是真的。谢初鸿把他的手从桌底下捉上来,气笑。 周什一眼神都涣散了,就凑在人脸旁边笑边持续叨逼叨:我们也走吧,蛋糕有什么好吃的。 谢初鸿忍笑,眼睛根本不看他:麻烦你正常一点,哪怕发挥你以前隐忍水平的十分之一。 不行了不行了,发挥不了了。周什一现在说话就是蚊子哼哼,一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样子,走吧,饭也别吃了,回家,或者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 谢初鸿:? 这都什么离谱话,两人在角落齐齐爆笑出声。 然后再次把声音降下来:请你克制一下,把你断片的时间也算进去,我们也才在一起一天。 不行不克制,人能克制还算什么人。 哈哈哈哈哈你已经疯了你知道吧。 谢初鸿感觉周什一真是有点憋魔怔了,伴着他胡言乱语,笑得一声比一声高,请你停止发||情行为。 不停不停不停,不要吃饭了,我们走吧。周什一还揉着自己的脑袋碎碎念,我才十八,一顿晚饭不吃应该不会死。 说完两个人抱头彻底笑疯了。 不过现场人多口杂,根本没人注意他们。 胸口的大石终于落地,第二天到教室的时候,所有人都对白斯明的好消息翘首以盼。 结果白斯明进教室一脸空白:我没收到照片。 几人:? 但唐主任找你们两个去办公室。白斯明在谢初鸿和周什一的课桌分别敲了一下。 累积了一晚上的期待和快乐戛然而止。 谢初鸿向他确定:你什么都没收到?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64) 白斯明给了几人一个两手空空的眼神,低声:我只看到唐主任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几人:??? 伊铭心态有点崩了,他刚刚还特地向徐何绅确定过照片已经给出去。 夏晚黎的担心则比他们还要多一个:我还有问题,从昨天散了回家,池澈就不回我微信了,他跟你请过假了吗老白? 白斯明:我正想问你们昨天晚上是怎么了,他妈妈今天早上直接找我请了一个礼拜的病假。 第73章 昨天晚上? 几人将视线投向夏晚黎, 他是全程唯一不缺席池澈身边的。 他没怎么样啊!夏晚黎低声比嘴型。 这个问题他从池澈失联就一直想,得不出任何结论,只能越想越慌, 偏偏他昨天还 你们昨天不是消失了一段。谢初鸿提醒他。 夏晚黎语塞。 好了,你们先去唐主任办公室,具体回来再说。白斯明适时打断。 问题一个接一个,谢初鸿和周什一出教室的一路都诡异地沉默着。 谢初鸿其实已经在心里肯定, 池澈多半是被他妈关在了家里,只是现在明显照片的问题更严重。 有没有可能照片不是伊铭拍的周什一低喃出他的心声。 这事闹到唐主任那是他们没想到的, 但至少他们有澄清照片,要万一连照片都不是呢 不知道被抓住了什么把柄的未知将两人吞没,周什一很快提出又一个自责的猜想:会不会昨天徐何绅根本没走。 现在被反将一军,只能说明伊铭卧底失败, 昨天晚上精虫上脑的胡来还历历在目。 没事。事到如今谢初鸿反而冷静了,失败的可能他不是没事前预料过, 要真有事,白斯明肯定比我们慌。 周什一敲门时深吸了一口气:但愿吧。 唐主任的声音很快从里面传出来:初鸿和什一吧, 进来,帮我把门带一下。 两人眉心一跳。 好端端的有事说事,怎么今天还要关门。 进办公室时, 唐主任照旧俯在桌案看小说。 镜框认认真真地架在鼻梁上, 像是研究什么文献著作,神态悠然放松, 落进心虚的两人眼里却成了胸有成竹, 手边赫然放着白斯明带来口信的不明信封。 周什一主动走在前面, 试探:唐主任找我们是要验收数学试卷的成果吗? 谢初鸿忍不住看了前面的背影一眼, 忽然觉得他哥除了欲求不满的时候不靠谱, 其他时候其实都挺机灵。 唐主任招呼他们在办公桌前摆好的椅子并排坐下。 两人盯在他脸上一刻不敢松懈,听见唐主任开口提到徐何绅,谢初鸿桌下搭在周什一腿上的手指一拧,被周什一面不改色捉住。 你们也知道咱们学校文章写得最好的,是一班的徐何绅。唐主任抬了下脸上的眼镜,越是状似无意,越让两人心里没底。 这次喊你们来,确实是有点比较私密的事情需要商量。 谢初鸿手上再拧,周什一再捉,两人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却听唐主任话音一转,脸上忽地露出一个笑:上次青少年刊的约稿真是写得非常好! 谢、周:? 谢初鸿手上松了劲,唐主任不再卖关子。 那边看了特别满意,本来说好稿费三百,但主编很喜欢那篇稿子,要把稿费加到五百,还坚持要托我问作者愿不愿意长期约稿。 谢、周:? 见两人蒙了个彻底,唐主任以为孩子们跟他一样,是被意外的,哈哈大笑:是真的,没逗你们,所以那篇稿子到底是你们两个谁写的?初鸿发给我的时候怎么说是什一写的。 周什一惊诧看谢初鸿,发现谢初鸿也惊诧看他。 唐主任大胆猜测:是不是初鸿写完不太满意,不好意思说是自己写的,才说是什一写的? 谢初鸿果断否认:不是,不是我写的,是什一写的,就是我、写不出来这种约稿。 唐主任眨眼:写不出是什么意思? 谢初鸿衣领里的脖颈染上点红,顶着年级主任探视的目光,竟是有些嗓子发紧,被桌下包裹自己的大掌轻轻摩挲:我以为我努力一下能写出来,但后来一直到截稿最后一个晚上,都没写出满意的东西。 唐主任笑容平和一如往常:你是不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了,虽然你作文没徐何绅那么出彩,但分数也不低。 这个跟应试作文不一样。谢初鸿没说心里的答案,这个题目什一肯定写得比我好,所以我没打开看就交给您了。 唐主任还记得当时自己收到文档的时间,清晨五点半。 他本来担心谢初鸿熬夜赶了一个通宵,但内容规整又漂亮,完全找不出毛病,他索性不多问,转手就给人编辑发去了。 所以你是怕自己写不出来,提前找周什一提了帮你写的事吗?唐主任试图理解现在的状况。 谢初鸿桌下和他哥攥到一起的手握得更紧:不是,是什一主动帮我写的 他鲜少像这样惭愧。 如果觉得自己写不出来、写不好,理应直接说出来,但他那时候心里很难接受自己跟好学生差了那么远,连努力都办不到 周什一主动接上:其实也不是帮,我就是随手写的,没想到初鸿这么信我。 唐主任视线在两个孩子身上停留片刻,最后挪到一脸坦然的周什一那边:倒不是要追究责任,毕竟结果是好的,只是很意外,没想到什一文章写得那么好,什一家里人有律师吗? 谢初鸿错愕。 周什一却不意外:我爸是,只是正好对那个题目有感触,写得好也说明不了水平,所以长期约稿 唐主任很快打断:不要着急拒绝我,那边下一期的题目已经给我了,要不先试试。 周什一还是觉得不好:我真的没什么文采,如果是长期的,感觉还是找徐何绅比较好。 唐主任一顿,舔了下嘴唇说:我既然把门关上了,就代表这件事那边真的很有诚意,我也给那边看过徐何绅的文章,但那个主编好像更喜欢你的行文风格。 谢初鸿全程状况外,他是看过周什一作文的,但完全总结不出什么特别的风格。 显然周什一自己对这件事也是蒙的:我还有文风? 当然有!你要是平时写作业也能用这个风格,分数肯定低不了!说起能涨考试分数的事,唐主任立马来精神,就是那种法言法语你知道吧? 周什一:? 谢初鸿瞬间领悟:是不是类似自由、限度、权利、边界这种? 唐主任跟他一拍即合:对对,不过不止,用那主编的话说,就是通篇理性说理,但又性感至极,字里行间有种青涩的正直感。 危机解除,谢初鸿也来劲了:那下一期的题目是什么? 《莫让青春负年华》。唐主任满心期待地望着周什一,写不出也没事,咱们先试试,下下周交,一篇稿就一千个字,三五百的稿费怎么都不亏。 周什一刚想说这题目太煽情,他写不来,谢初鸿已经一口帮他答应:这题目什一肯定会写,唐主任还有什么事没? 啊还有我给的数学试卷做的怎么样了,还剩几张?唐主任在周什一身上试点很成功,打算全年级推广一下,尤其是数学基础比较薄弱的。 只剩最后几张了,我每天陪他做一张,等我回头整理一下我的想法发给您。 谢初鸿脑子里的神经本来已经彻底放松,却听唐主任冷不丁玩笑一句:你们关系是真的很好啊,约稿抢着写,数学试卷陪着做。 两人心里一窒。 好在唐主任很快把他们从办公室赶出来,没再接着往下说,只叮嘱要对约稿的事保密,尤其不要像上次那样再让徐何绅知道。 多伤自尊啊,我当时都怕他听说那作文比赛是你让的名额,一闹情绪也撂挑子不参加了。 后来周什一问谢初鸿,那种题目他怎么写的出。 谢初鸿答不上具体,反正就咬定他能写。 预想的重锤没有落下,池澈妈妈不说池澈到底怎么病的,白斯明也不能硬问。 夏晚黎联系不上人,小脑瓜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整天都很消沉。 伊铭只能破罐破摔,继续给徐何绅发微信追问。 你确定照片已经给出去了吗?怎么老白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头回得很快。 我找人直接放到你们年级主任办公室了 听说早上他们两个被叫去了,没说什么吗 伊铭跟凑在他座位边的两人对视一眼。 没,好像就说了一下数学试卷 是不是照片不够锤,年级主任没当回事? 徐何绅定定盯着课桌底下的手机屏幕,咬左手大拇指指盖,单手打字。 锤 最迟他们晚上回家一定有反应 ?什么意思 我给周什一爸妈也送了一份 发完这句,徐何绅就把伊铭拉黑了,点开设置,直接申请微信账号注销。 伊铭看着再发消息旁那一串红色气泡,彻底傻了。 他以为谢初鸿和周什一至少也是要原地崩溃的,哪知道两人竟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伊铭担心得更厉害:你们是不是惊吓过度,脑子坏掉了? 就算有洗白谢初鸿跟李迪的照片,被家长知道也很烦。 当天,谢初鸿和周什一预演了好几种解释没人出轨的方案。 殊不知两位家长也在预演。 信封是被匿名分别寄到他们公司的,秋芸一拆出照片,就开始疯狂给周常德拨电话。 周常德当时正在办公室见当事人,把顾客送走才看见手机上鲜红的五十多通未接来电。 外面有助理喊:周律,有您的快递。 高三上学期过半,以港市频繁变化的天气状况,包里已经需要常备一件长袖外套。 只开一盏小灯的客厅里,四人安静围坐在桌旁,两两面对着面,餐桌正中间放着的,就是那个刚在唐主任办公桌上见过的同款信封。 场面一度很沉默。 四人都在心里想:该怎么表示他们其实都知道,安抚对方情绪呢 第74章 爸妈你们说吧。 现在这个局面, 周什一觉得自己身为桥梁,有必要在这种时候肩负打开话题的责任。 顶着头顶的暖灯,周常德推了下眼镜:我们说了你们不要慌,放平心态。 周什一咳嗽了一下:我们不慌, 你们也别慌。 秋芸摆着手话赶话, 说绕口令一样:只要你们不慌, 我们就不慌。 双方的小心翼翼都肉眼可见。 一边担心着两个孩子取向被他们知道引起恐慌。 一边担心着两位长辈知道他们一直知道、还顶风作案,原地爆炸。 秋芸有点受不了现在僵持的氛围, 抬起胳膊怼了自己老公一下。 周常德点在桌面的指尖顿下:我们知道你们两个在谈恋爱。 他嗓音平和, 落在沉寂客厅一点涟漪都没有, 秋芸紧张地动了下喉结。 周什一和谢初鸿却只坐对面眨了下眼, 姿势都没变,后知后觉发现身旁人没给反应, 才参差不齐哦出一声,表示他们听见了。 然后重归死寂。 四人相对, 秋芸和周常德盯着两个孩子始终四平八稳的,似乎在等他们进一步发落,又似乎在发落他们。 有那么一个瞬间让秋芸觉得,现在不是孩子在给他们出柜, 而是他们在给孩子们出。 你们怎么一点都不慌?秋芸终于忍不住了。 谢初鸿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不像挑衅:不是说好了不慌。 秋芸:...... 这是说不慌就能不慌的事? 周什一咳嗽了一下, 同声传译:初鸿的意思是, 我们知道你们知道。 秋芸、周常德:? 谢初鸿总觉得直说自己听了墙角不好,正犹豫措辞, 秋芸已经恍然望向周什一:所以那天我看你偷亲初鸿, 还是被你发现了吧。 谢初鸿:? 周什一脸上腾一下就红了, 老底被揭得猝不及防。 当时秋芸没发作, 他下意识以为没看见! 现在轮到谢初鸿反问他了:什么偷亲? 秋芸:就你们环湖那天回来啊。 周什一:............ 谢初鸿匪夷所思:环湖那天我不是发烧了? 对啊, 他就是趁你发烧睡着亲的,不然我好端端让你爸给你们上课干嘛,什一没跟你说吗?秋芸惊讶看周什一。 谢初鸿也惊讶看他:没有啊? 周什一尬得手心滚烫:我不知道被看见了...... 意思就是确实亲了。 谢初鸿瞪眼。 如果是环湖发烧那天,他记得很清楚,那是他第一次梦见自己对周什一干坏事...... 秋芸费解:不是那个时候,又是怎么知道的? 周什一:就你们在房间里说话,初鸿偶然听见...... 没人给秋芸解释那个时候他们根本没在一起,甚至其实现在,也才刚刚在一起四十八小时都不到。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65) 谢初鸿还在周什一那么早就主动亲他的震撼里,原来先动手的人真的不是他...... 秋芸在对面哦了一声。 四人再次静了。 一切摊牌都来得既突然,又顺利,一时竟有些找不到词。 依然是周常德推了下眼镜,率先打破僵局:这个信封里...... 谢初鸿下意识脱口而出:我没出轨。 秋芸哽了一下:没出我们知道,照片...... 我跟李迪真的没关系,照片都是误会。谢初鸿坐直身子,撇清得飞快,我跟周什一......感情稳定。 鬼知道刚出完柜,就给叔叔阿姨说他们俩感情好有多奇怪。 谢初鸿把相册里他们的澄清摆拍,伸直了胳膊递给两位长辈。 秋芸跟周常德双双垂头看了,抬起脸却不置一词。 谢初鸿没看懂他们微妙的神情是什么意思。 直到秋芸慢吞吞拿起桌上的信封拆开:我们知道你们感情稳定,而且知道的人,好像不只我们。 随着话音落到谢初鸿跟周什一眼前的,是张相当陌生的照片。 推翻他们做好的所有准备。 根本不关李迪什么事。 几双眼睛盯着照片里感情稳定某两位在池澈家二楼后厅沙发亲吻搂抱在一起的嘴,陷入了新一轮沉默。 谢初鸿清了下嗓子问周什一:这也是伊铭拍的? 周什一沉默。 显然不是,他们根本没见过这张照片。 那唐主任桌上...... 下半身杀人事件。 周什一缓缓抱着脑袋低头,想不通自己昨天到底被下了什么蛊,就非凑着那么点空隙为非作歹。 谢初鸿现在完全不想理某个十八岁就考虑少吃一顿晚饭会不会死的人,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既然池澈妈妈喜欢周什一,那干脆用周什一把池澈从家里换出来算了。 所以是唐主任喊我们去办公室的时候,还来得及没打开看吗?这是谢初鸿能想到的唯一解释。 秋芸和周常德一愣:唐主任是谁? 谢、周:我们年级主任。 秋芸、周常德:? 两个孩子再三向他们确认:你们真的没有收到任何电话,或者短信吗? 没有啊...... 我也没,唐主任没问过我任何问题 这是白斯明在群里回复的。 局面再次扑朔迷离,几人都蒙了。 就算早上没来得及看,后来一整天的时间,总该打开看了,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怪徐何绅当时那么肯定 他不会直接把照片发出来吧...... 伊铭眼皮直跳,他连自己什么时候穿帮露馅,被徐何绅套进去的都不知道。 不会的 这一点谢初鸿倒是很自信。 虽然不知道瑶姐这两年是怎么跟徐何绅渲染的自己,但他绝不会就这么亮底牌。 只要明天把唐主任稳住,就还有救 赌就赌徐何绅足够讨厌自己。 想看他先被家里剥一层皮,再被平时对他喜爱有加的年级主任剥一层,最后才在全校公开处刑,层层递进。 这么想想,池澈一直真诚待我真是个奇迹 说到这,沉默了一整晚的夏晚黎才冒泡。 明天家长会池澈来吗@白斯明 白斯明也无奈。 问过了,只有他妈妈来,他不来,说是发烧了在家里打针,出不了门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群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白斯明一条接一条地发消息。 不用急,我了解唐主任,他看到这种照片如果没有立刻暴跳如雷,那就是想大事化小,我明天先去试探 池澈的事下午家长会,我也会争取至少去他家看一眼@奶包 都早点休息吧 几人虽然纷纷在底下回复,但大家心里都知道。 今天晚上没人能轻易睡着。 谢初鸿和周什一还是跟昨晚一样,扒光了衣服并排躺在床上,心境却和凑一起疯狂糟蹋卫生纸的火热,在两个极端。 各自静默地盯着天花板。 大概在凌晨十二点多的时候,有人在群里发了条消息。 如果我明天给池澈妈妈道歉,她有可能让池澈提前回学校吗 冲刺高考一共六个人,去掉两个当事人,剩下四个其实全看见了,却迟迟没人回应。 房间里很暗,所有光都被窗帘挡在外。谢初鸿和周什一背对背握着手机闹心,刚想转过身,就和背后同样动作的人撞了个正着。 尽管今天照片一闹,算彻底正大光明把柜门踹开,秋芸还是礼节性地给他们分了两床被子。 黑暗里,两人脸对着脸盯视片刻。 周什一主动掀开自己的被角,谢初鸿默不吭声钻过去,被他哥展臂裹在怀里,隔绝冷空气。 肌肤相亲的欢愉仿佛还在上一秒,现在却能纯纯搂在床上。 其实有好几次看伊铭他们费劲帮我,我都觉得自己不太害怕性取向被人知道这件事了。谢初鸿声音很低,胸前挨着他哥炙热的身躯,但我实在不想把你扯进来。 周什一摸着他的肩背:我被人有色眼镜看习惯了,起码我们班上自己的人肯定不会说什么。现在我爸妈也知道了,其实没什么需要担心。 谢初鸿收紧搂在他腰间的胳膊:真好。 什么真好。 有男朋友真好。 谢初鸿承认自己独,可能也就是越独越想要男朋友。 他把自己往周什一身上拱了拱:我们这样会不会太嚣张了,出柜第一个晚上就睡一起。 这就嚣张了,我还打算明天早上直接告诉我爸,书房窗帘不用换了。 谢初鸿气笑:别学了别学了,再跟我瞎学真的要学坏了。 是吗。周什一抱着人认真沉吟,还行,只要最后别像白斯明这么惨,我都能接受。 谢初鸿嘎嘎一通乐。 谈个恋爱而已,罪不至此。 临睡前,两人又随便聊了会天。 谢初鸿躲在周什一怀里半阖着眼问:有人回晚黎消息了吗? 周什一:有。 白斯明? 嗯,让晚黎不用道歉,他会做通池澈妈妈的工作。 谢初鸿静了两秒,含含糊糊吐出四个字:大人真苦。 总得被逼着做未知的承诺。 第二天一早,周常德在早餐桌上向他们再次确认了下午家长会的时间。 六点整,你们在教室开家长会,我们在操场开动员大会。 动员大会是什么,离高考只有一百天了吗?秋芸咬着面包很蒙。 没,其实就是发一下奖学金。谢初鸿帮忙解答,我们每学期期中考试以后,都会把全年级搞到操场上发钱。 哎呀那一中真是不错。秋芸养周什一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跟奖学金沾边的一星半点消息,都发多少啊,初鸿你肯定年年拿吧? 谢初鸿:文理年级第一一人五百,下面我就不记得了,没关注过。 噗...... 秋芸和周常德齐齐被逗笑。 要换以前,谢初鸿肯定不会在他们面前随口说没关注过。 经过一夜男友疗法,谢初鸿跟周什一明显都放松下来。 进了校门撞见唐主任,也能心无芥蒂打招呼。 唐主任顶着头上稀疏的地中海,还是那副笑眼吟吟的模样,若无其事得让两人忍不住犯嘀咕。 要不是昨天亲眼看到照片,他们肯定不信徐何绅拍到了。 周什一:你说他为什么这么讨厌你? 做到这个地步,没点说得过去的理由就很离谱。 类似的问题,谢初鸿早在心里问了自己无数次,最后得出的结论却是:我猜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 哈? 我曾经因为吃午餐肉的时候,听说了一件让我心情很不好、但其实早就忘了具体是什么事的事,反正从那以后,我再没吃过午餐肉了。 你是想说可能从头到尾跟你都没什么关系? 那也不是,必然是有的,我只是合理做出一些假设。 ............你有时候喜欢说胡话你知道吧? 你知道吧这个口头禅到底是谁最先说的。讨厌就讨厌了,哪那么多理由,单单这一点我还是能理解他的。 理解谁,我听说徐何绅今天不来学校了。伊铭背着包旋风从教室外,冲到两人课桌跟前站好,唐主任昨天晚上亲自给他妈妈打的电话,绝密。 谢、周:? 两人关注点很一致:绝密能让你知道? 因为是我告诉他的。 白斯明紧跟着从门口进来。 第75章 到底什么情况?谢初鸿声音压得极低。 白斯明向来不要求他们一到教室就开始早读, 班上学生都各自抢着上早自习前的最后一点时间聊天、吃早饭,伊铭按照原轨迹回了座位,没人注意他们。 白斯明站在门边, 话对他们说, 视线却落在教室各处:是唐主任主动找的我, 具体让我开完家长会带你们家长去找他。 谢初鸿和周什一都有些愣。 他们刚刚才碰到过唐主任, 完全看不出干了这种大事, 想再继续追问态度, 早自习的铃却响了。 白斯明没法细说, 只能在迈向讲台前做担保:只要你们好好学, 我保证什么事都没有,早读吧。 下午六点这个时间, 对于周常德的律所来讲谈不上早退, 因为他们就没有休息的时候。 他今天为了给两个孩子开家长,很早就和所里打了招呼。 先前一直是秋芸处理学校事务, 今天到一中,还是周常德第一次, 秋芸特地把车让给他开。 校门口形形色色家长很多,周常德也不用找谁打听, 边看手机屏幕上谢初鸿画的示意图, 边顺着人流往里走就行。 教室里的孩子们已经全都被清到了操场上,每个班只留了班主任。 白斯明站在三班门口, 同陆续到来的家长寒暄打招呼。他一直带文科最好的班,两年来班里学生几乎没怎么动过, 家长都是熟脸孔, 多少有些印象。 等到周常德进班的时候, 白斯明跟他打照面第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什一的爸爸吧? 周常德推了下眼镜笑:别人都说什一跟我长得不像。 可能是气质。白斯明也笑。 想着两人第一次见面, 就得为孩子搞对象的事一起去年级主任办公室,心情多少有点微妙 尤其他始终对周什一和谢初鸿嘴里长辈的不反对持怀疑态度:他们坐第一组第一排。 谢谢。 周常德刚刚靠近教室的时候就发现了,虽然每个孩子课桌上都放着留了他们姓名的作业,但这个班主任依然会给每位家长准确提醒位置。 先前只听自己老婆鼓吹他如何不显年纪、如何帅,现在看看,确实负责。 周常德在自家儿子的位置坐下,西装外套解开扣子,手提包乖巧地放在谢初鸿座位上,正新奇扫视教室环境,就听背后一个女声对他问。 是周什一的爸爸吗,听说您今天也帮初鸿开家长会。 周常德应声回头,背后一排座位只有正后面坐着人,另一个空着。 凭气质判断,这个应该就是秋芸特别提醒他要客气一些的。 池澈妈妈吧,久仰。周常德没装作完全没听说。 女人也不在意:秋总编说初鸿现在也住您家里。 以前是大学同学,交情深一点。周常德笑容不变,听起来应了,其实什么多余的信息都没透露。 女人听懂了暗示,觉得这一家人都有点意思,只能放下心思:我能看看初鸿的作业吗? 周常德先是把手伸过去,但很快想起什么般,无奈:虽然我帮初鸿开家长会,但作业是个人隐私,没有初鸿的同意,我也是不能看的。 女人愣住:孩子而已 隐私跟年龄无关。周常德说完才恍然该自我介绍,歉意向女人递名片,不好意思,职业病。 态度良好,口吻真诚,让人挑不出毛病。 女人接下名片再没说话了。 教室里的家长们坐了七七八八,白斯明站在讲台上对PPT做着最后的调试,池澈妈妈身边的座位一直空着,是直到家长会快要开始的最后一分钟正主才出现。 是个憨厚的男人,衬衫下挺着点啤酒肚,容易相处的气息几乎跟池澈妈妈在南北两极,顶着一屋人的注视为自己的踩点道歉。 大家见怪不怪,男人对自己永远最后一个到教室似乎也非常有自觉,顺手帮白斯明带上教室前门,小声给池澈妈妈道喜。 厉害,我听晚黎说小澈这回机构里专业模拟考又是第一。 周常德以为照女人的脾气,多半也是要阴阳怪气的,哪想到她竟敛下眉眼:晚黎这回考得也很好。 短短没了后文。 周常德忍不住朝那笑眯眯的男人多看了一眼,果然找到他腕间价值不菲的名表。 男人一派和气,明显也想和他打招呼,但家长会已经开始。 操场上。 唐主任拿着话筒站在操场最前面,一一点评他们这次联考的战绩,说一些耳朵听起茧的话,大家兴致缺缺,各自小声聊天。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66) 池澈不在,夏晚黎今天一整天又是蔫蔫巴巴的,总觉得池澈这样是他怂恿的锅。 周什一和谢初鸿一前一后把人夹在队伍里,告诉他池澈妈妈本来就很疯也没用。 夏晚黎更难过:他都从来没给我说过。 不想让你担心嘛。 谢初鸿说着忍不住望了下天,谁能想到呢,他现在安慰人也能如此熟练。 但同桌这么久,我从高一就跟他一直是同桌。 说了也没用嘛。 可以想办法解决啊。 还在读书,也没办法搬出去住。 但我就是越想越后悔,我逗他干什么,那天就应该直接答应他,不要他追我了。 嗯,等他出来再告嗯? 谢初鸿和周什一齐齐朝他投来视线:是我们想的那个意思吗? 夏晚黎低头踢着脚下草坪里的小石头:你们不是都知道吗,他生日那天给我表白了,我让他追我一段时间,看他表现再。 孩子嘟囔着嘴,池澈没消息多久,他就在心里为这件事憋闷了多久。 又被拒绝又被关起来,得多难受。 谢初鸿和周什一还没回神,前头宣布奖学金的唐主任,已经喊到了夏晚黎的名字。 被喊到名字的,除了得上台领奖学金,还得合影留念。 这次池澈不在,由夏晚黎代他领。 他本来在台上拿着两个薄薄的红包够不高兴了,唐主任还握着话筒格外高兴地对着相机宣布:这次文科榜眼有两个,第三年,恭喜三班的夏晚黎同学,终于追上池澈! 夏晚黎当场哇得一下嘴就瘪得没边了,顶着摄影师按下的快门恨不得原地哭出来。 看的谢初鸿几人哭笑不得。 按往年,文理两个年级第一是要跟进步奖一起,三个人合影的。 谢初鸿和熊聪毫无悬念又被点上台领钱,谁知道周什一紧跟其后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唐主任在台上说起他进步整整五十分,高兴得像在给整个年级拜早年,让周什一分享学习经验。 一切发生得太快,周什一被体委一把从班级方阵推出去,都有点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没人给他说过还有进步奖这种事啊。 就随便讲两句,是怎么半个学期进步五十分的。唐主任拍他的肩膀,刚想暗示比如做了什么试卷,就听这孩子傻头傻脑如实招了,张嘴一声初鸿。 都是我同桌初鸿教得好。 唐主任差点没背过去,干脆夺过话筒自己说:你怎么什么都想着初鸿,明明也有我数学试卷的功劳! 周什一这才尴尬恍然,敢情是为了这个,连连点头补救。 底下哄笑一片。 唐主任哼哼:你们笑什么?周什一试点成功,现在我们要全年级推广,你们回教室就会领到同款数学试卷,理科班也有! 唐主任说话时,谢、周一直在旁边观察他的神情,心已经放回大半。 要不是唐主任传唤了他们家长,谁又能相信站他们中间笑露八齿的年级主任,看到了学生接吻的照片。 还是两个男生。 两人不约而同对视:没事,反正有白斯明做担保。 今天提前放学。 大家在操场发完钱,不是去班门口等家长一起走,就是家里住得近、嫌家长会时间太久,自己先回家。 但白斯明开家长会向来没废话,几个表格将学生情况概述清,该表扬表扬,该批评批评,也不搞什么打鸡血的话,战况越好,家长会越短,回回都是整个年级最早散会的。 这次甚至直接赶在了孩子们从操场回来之前。 众人只来得及看见,白斯明被不少散会后爱问东问西的家长围在中间。 夏晚黎的爸爸就是其中之一。 夏晚黎很烦他这样,上去就把他爸从人堆里抓出来:你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我不就完了,我又不是不告诉你! 哎呀,跟老师聊聊天,搞好关系也很重要嘛。 你跟老白好干吗,是我读书,又不是你读书,官场恶习。 夏晚黎怼他爸就没嘴软过,周什一第一次见还有点紧张。 结果人家爸爸一点不生气,好声好气想从他手上接过包:好好不聊,那我们就直接走啊? 夏晚黎不仅抓着书包不让帮,还瞪了他一眼:不然你还想干吗! 白斯明说不用他道歉,他就只能逼着自己赶紧走,免得总看见池澈妈妈又忍不住。 那男人摆手连连,滴溜溜跟在自己水当当的儿子屁股后面走了。 刚见识完池澈妈妈,再来看夏晚黎,周什一只觉得叹为观止:夏晚黎他爸爸一直这么顺着他吗? 谢初鸿不置可否:本来说高中就要送晚黎出国,觉得国内高考太苦,晚黎说什么都不肯,他爸说读私立,晚黎还是不肯,这才来的一中。 刚来一中,夏晚黎爸爸还想给白斯明送礼,被夏晚黎知道又是一顿臭骂。 反正他家里对他没什么要求,晚黎学习超过十一点都心疼。 这么一对希望宝贝轻松快活的爹妈,也不知道夏晚黎那么强的好胜心是哪来的。 周常德在两个孩子身边听着有趣。 池澈妈妈的座位就在后面,同样作为留班生,几人聊这些她不可能听不到。 白斯明好不容易把外面的家长解决完,给了周常德一个抱歉的眼神,让他再等等,首先把池澈妈妈找出去。 周常德拜秋芸所赐,对池澈的遭遇有所耳闻:把孩子关在家里,难道请私教去家里教吗? 谢初鸿悲观摇头:谁知道呢,可能只是展示权威。 几人正聊着,一个背着手的身影不知何时从后门晃悠进了他们教室。 这是什一爸爸吧?都在啊,我还以为什一跟初鸿会先回家。 被点到名的两个孩子吓了一跳。 一级警报! 白斯明不得不打断跟池澈妈妈的谈话。 唐主任却摆手:白老师先忙,正好什一和初鸿代劳也行,陪家长去我办公室坐坐。 谢、周:? 不合适吧,他们都准备好躺赢了 第76章 距离唐主任带着人离开, 过去五分钟。 池澈妈妈很快看出眼前班主任的站立不安。 年级主任为什么要找他们? 白斯明顺水推舟,故意装焦虑:犯事了。 初鸿犯事吗?女人有些不信。 别看他成绩好、长相乖,其实经常出问题。白斯明这话半真半假, 早想找个人好好说道说道谢初鸿的劣迹, 终于等到合适的机会, 具体怎么样也不好多说,总之这次不仅他犯事, 把什一带着也干了坏事,不然不至于年级主任专门来找。 女人听着一边觉得有理,一边觉得难以置信:以前从来没听小澈说过。 楼上结束家长会的班级, 已经陆陆续续有人从楼梯下来,摆在三班隔壁的一班和二班还在继续。 白斯明站在走廊上, 特地压低声音:因为成绩好,领导们还是希望大事化小。 是吗大概是白斯明口吻过于真情实感,女人竟然真的被说服了,那你不去办公室没关系吗? 白斯明开始举棋不定:主要池澈 好了,那晚上白老师来我们家吃饭吧, 地址我现在发给您。女人掏出手机决定得很果断,正好可以多聊聊, 站在走廊也不是个事。 早在确定池澈读一中的时候,她就把三班各个任课老师的家世背景调查了个遍,知道白斯明跟普通清清白白的班主任不一样, 总额外客气一点。 听说这就能见池澈了,白斯明自然求之不得,客客气气一番推托, 顺理成章应下。 计划通。 等白斯明一路快马加鞭找到唐主任办公室, 谢初鸿和周什一坐在桌边的板凳上安静如鸡, 唐主任不知道是跟周常德聊什么,对着一桌纸很投入。 唐主任朝他招手:你来的正好,就差你签名了。 白斯明一脸蒙,望向两个孩子,发现两个孩子也是蒙的,根本没人看他。 时间回到三人跟着唐主任进办公室的时候。 这一手代劳代的谢初鸿和周什一猝不及防,从三班出来,唐主任一路都背着手走在前面,一言不发仿佛走了一辈子。 他们先前只是出于对白斯明和周常德的信任,对最后结果是好的预判,不代表他们能把中间这个谈判的过程也假设成顺利的。 唐主任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一直等三人全部进去,才亲自合上门。 咔嚓那一声响和宣判行刑一样,把两个孩子吓得都是一咯噔。 坐吧。 唐主任持续着稀松平常,亲自帮三人从旁边搬来三把椅子,兀自用钥匙打开上了锁的抽屉,拿出一切的万恶之源徐何绅的信封。 我听白老师说,两位家长也收到了和我一模一样的照片?唐主任双手交叉在胸前,很保守,看不出情绪。 周常德一声是的应得平和,边上藏着双双缩着脖子的谢初鸿和周什一,像生怕被拖出去宰了的小鸡仔一样,还没判刑首先低头认错。 接下来是一段漫长又不知所谓的对白。 还有其他人收到这个吗? 应该没了。 或许,对拍这张照片的人是谁有想法吗? 两个孩子说有,但还没告诉我们。 那您和周什一妈妈的态度是 这次周常德不直接答了:一般学校是怎么处理早恋的? 他虽然是温和的长相,但上班那身正装没脱,定定往办公室一坐,整个气氛就像大型谈判现场,微妙又凝固。 看情况。 两人都在试探对方,唐主任试图揣测他的意思:所以现在主要看学校怎么处置,两位家长其实没什么问题? 周常德顿了一下:是的,我们的态度,就是对待普通男女生早恋的态度。 唐主任确认般盯着几人看了一阵,缓缓把抽屉里早已备好的文件拍到桌上。 那签吧。 ? 三人纷纷垂头看向文件,抬头标题加粗硕大几个字就把人震住了恋爱协议。 谢初鸿在周什一腿上掐了一把,确定疼得人一个激灵不是在梦里。 没想到这世上真有恋爱协议这种东西,还是在年级主任办公室里。 我还以为今天会是一场说服家长的恶战。唐主任靠上椅背,脸上已然恢复笑眯眯,先前找周什一打探,听说您职业是律师,还在心里措辞了一整天,怕说服不了您。 周什一整个人都是蒙的:您昨天问我家里有没有律师,是为了这个吗 顺便嘛,正好白老师说你们家是你爸来开家长会。唐主任得知双方立场一致,很快给几人交了底,高一、高二严打早恋,高三一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两个人暂时分开,高考结束再谈,当然一般都劝说无效,我们只能在心里许愿,派班主任时时关注恋情,不吵架、少吵架,平平安安谈完整个高三。 因为失恋心态爆炸耽误高考的案例,几乎所有老师都经历过。 好在我前两天从书上学了个新招!唐主任兴奋拍拍桌上印好的协议,加上还没来的白老师,我们一共五个人,所以一式五份,什一爸爸是律师,还可以当见证人! 三人: 谢初鸿:您这是什么书,言情小说吗 又狭隘了吧,上次我给你解释过什么是耽美你还记得吧?唐主任一本正经。 谢初鸿赶紧打住说自己记得。 这个协议就是从一本耽美校园文里学的,正好跟咱们现在状况类似,年级主任发现两个主角谈恋爱。唐主任分享得兴致勃勃,我前两天晚自习巡堂刚收来,你们昨天早上来我办公室,我还在加班加点,就想看看怎么处理的,后来看到恋爱协议茅塞顿开,非常有借鉴意义。 说着,唐主任直接把书翻出来塞给两人:你们看吗?书名有点长,《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也是上次我给初鸿说过的那个作者。 谢初鸿抱着书,和周什一坐在那双双说不出话。 也是没想过他们还会有被年级主任不靠谱到哽住的一天。 几人聊天的工夫,周常德已经浏览完了协议条款:所以中心思想就是在保密的前提下,好好学习、好好谈恋爱吗? 唐主任欣然点头:既然劝不动分,那只能劝和了。 虽然这个思路由年级主任提出来,多少有点诡异,但事情到这都还暂时在谢、周两人的认知范围里。 直到他们真正拿起那份协议 每天至少接吻一次,维持感情?白斯明才读到细则第一条,就开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搭班多年,他一直知道唐主任喜欢以思路新致胜,但这未免也太新了。 比他原地公开自己是gay还离谱。 谢初鸿和周什一看到这些条款,反应跟他一模一样,人已经麻了:建议看完。 白斯明一顺往后,满满一张纸,别的没写,净写怎么在学习之余维持情侣感情了。 大到吵架不能隔夜,隔夜必须向家长或老师报备,小到时刻关注对方身体健康,督促吃药,一应俱全。 更具体的也有,比如谢初鸿至少每三天陪周什一写一张辅导试卷,但 周什一至少每三天陪谢初鸿聊半个小时的天是什么?白斯明教语文许多年,头一次琢磨不出出题人的意图。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67) 唐主任很不满,他行事向来讲究人文关怀。 白老师你也不能对初鸿要求那么严格,他每次考年级第一也很累的,本来这个工作应该你做,但既然有男朋友了,理应跟自己男朋友定期倒倒苦水,清清内存。 白斯明: 几分钟前,周什一跟谢初鸿听见这话有多震撼,白斯明只增不减,就差把无语直接顶在脸上。 两个孩子终于忍不住了,生平第一次在年级主任办公室抱头痛笑。 白斯明匪夷所思捧着那份协议看了多久,他们就低着脑袋笑了多久。 前几天池澈生日的晚餐桌上都没笑这么大声。 从这些条款角度的刁钻和细致程度,白斯明不敢想这得看多少从学生那收上来的小说,才能拟出这种集大成的协议。 他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挑战:确定这个东西有法律效力? 虽然他不懂法,但直觉告诉他这事不科学。 唐主任静了两秒,大概在思考当时他怎么就没这么理性而又敏锐的大脑,然后吐出两个字:没有。 白斯明: 那他这是看了个寂寞? 谢、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问题,是唐主任找周常德确认才发现的。 如果还有遗漏条款,我们是不是可以随时签补充协议? 周常德做法律咨询专业素养很硬,看过的文件,比两个孩子这么多年读过的书加起来都多:从理论上讲,可以签。 那就 但这份协议本身不成立。 唐主任:? 一切侵|犯人生自由的条款,都被视为无效条款。 ......有办法让他有效吗? 没有。 唐主任不信邪:那你刚刚看那么仔细? 所有条款我都看的很仔细。周常德没说他其实是想多了解一下,孩子们年级主任的性格。 唐主任立马霜打茄子:那那个作者瞎写啊 没啊唐主任,是您自己不审完题就乱答。 剧情过于离谱,让谢初鸿决定亲自看,果不其然才顺着书签往后多翻一页,就找到了答案:那年级主任在他们高考结束当天就承认协议是忽悠了,只是希望他们不影响学习。 唐主任: 请问已经丢掉的脸,可以去哪找。 所以现在是怎么搞? 白斯明被这一通胡整,官腔都不想打了。 唐主任讪笑:刚你进来我正跟什一爸爸商量呢,决定从协议改成倡议书。千错万错,我绞尽脑汁列出来的这些条款是无辜的。 白斯明一针见血:这跟以前的许愿方针有什么区别? 唐主任顿了一下,诚恳:没有。 白斯明: 两个孩子彻底笑疯。 若干年后,有学生从唐主任出的数学试卷里,意外翻出一份被抹掉姓名的恋爱守则,内容之清奇,爆红全校。 不少人小心翼翼到主任办公室试探。 唐主任摆出自己已经炉火纯青的若无其事,问:什么东西?让我看看。 第77章 办公室里, 白斯明努力让自己对上级领导的口吻平和些:不然您以后打算做什么,还是稍微跟我商量一下? 好嘛唐主任自知理亏,这事要只在他们内部提一下就算, 还把脸丢到了学生家长那。 白斯明一想起晚上还得跑池澈家的夜场就心力交瘁, 长出一口气:徐何绅呢?您是怎么知道他的。 哦我直接去查了监控,看到是他我还吓了一跳,不过他的事我肯定办得没问题。唐主任澄清飞快, 我没告诉他家长具体,只说他恶作剧拍了同学的照片,也没提让他回家反省。 是他妈妈提的?白斯明就说,实在不至于为了这个让人停课。 结果唐主任:没, 是他自己提的。 几人:? 感觉他自尊心挺强的, 我找他谈话他自己主动给我说的, 想回家休息一天调整心态,让我以我的名义给他妈妈说。唐主任唏嘘, 毕竟明面上不让早恋是板上钉钉的,也不能说他举报这个行为错, 所以我其实没怎么说他,顶多算达成一致。 徐何绅拍的照片源已经交到了他手里, 交换条件是他不把举报这件事往外说, 徐何绅也不把谢初鸿和周什一的事往外说, 就装作这封信没有存在过。 那个学生没闹吗? 周常德虽然不认识徐何绅,也不知道中间有什么牵扯,但明显那个学生是占理的。 可能他自己也觉得举报这个事不光彩,不想被同学、家里人知道。学校就这么大, 学生间最常发生的, 无异于举报、告密, 唐主任其实已经为这个问题苦闷许久,从学校和老师的立场,举报不良行为肯定没问题,但我站在孩子身心健康和长远发展的角度看吧,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周什一发现办公室几人都静了,反倒让他对自己有几分怀疑:这问题不是很简单? 所有目光挪到他身上。 难道不是以目的为判断标准就好了吗。周什一眨了下眼,大家这么齐刷刷等着他发言的架势,总让他觉得自己头脑简单,看问题片面,就,如果举报是真的打心底看不惯某种行为,觉得这个行为会造成很不好的影响,尽管举报没问题,但如果举报只是为了扯大旗谋虎皮,那肯定不行。 话音落下,还是没人吭声。 周什一心里顿时虚了,驼下一点背给自己打补丁:当然这个事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清楚,我们外人来看,没有准确的衡量标准 作为整个办公室最学渣的那一个,场面一度的静默,让周什一几乎就要认定自己又说了什么幼稚可笑的话,唐主任两只手却忽然啪啪给他鼓上了。 真是我眼拙,原来我们年级转来的是个哲学家。什一我现在对你写好那青少年刊的约稿,很有信心啊。 事情到这里,差不多就全部结束了。 该谈妥的谈妥,该叮嘱的叮嘱,就像白斯明最开始担保的,只要他们两个安安生生学习,什么事都不会有。 唯一可能就是周常德没有得到徐何绅举报动因的确切理由。 唐主任只不痛不痒挑着说了,类似家长总喜欢拿初鸿鞭策他这样的理由,再多,唐主任就又开始装若无其事了,望着谢初鸿含糊其辞:大概就这么回事,处处被你压着,人人夸你,他心里有气。 谢初鸿和周什一眉心一跳。 唐主任这是明摆不想当着周常德的面,直接戳破他们去酒吧的事。 当老师的,责任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判断清好与不好间需要干涉的界限才是关键。 这事只要两个孩子点个头,答应不怨徐何绅、不主动找人家麻烦,也就过了。 反正不在一个班,学习越来越紧,几乎没什么交集。 等几人从办公室出来,先前热闹的教学楼已经空荡,秋意渐浓,头顶的天也暗了。 今天这么麻烦白斯明,周常德本意是想请白斯明出去吃饭的:正好初鸿妈妈今天也会来。 燕若若病了开不成家长会,但说什么还是想看看初鸿。 白斯明无奈:但我之前已经约好要去池澈家 谢初鸿知道他一直想见自己爸妈,但总没机会,难得主动表态:下次吧,你这个班主任也是业务忙得很,还是先去把池澈救出来,我妈什么时候都能见。 周常德看这老师背着包一直陪他们到校门口,以为他没开车:是现在就要直接去池澈家吗?可以送您一程。 白斯明正想澄清自己的车在学校,送他们只是出于礼貌,就被校门口站着的挺拔身影掐断了,快步上前错愕。 你怎么来了? 我不直接来见得到你吗,谁的消息都不回,起码接一下叔叔阿姨电话。夏闻砚眉心拧着一个小结,也不知道在门口等了多久,温温和和的嗓音劈头盖脸一通数落。 白斯明尴尬:下次我爸妈再麻烦你我的事,你不用理他们了。 他跟夏闻砚的事,他家里很早就知道。 二老像是了解自己儿子有多倔,现在好不容易他死了心,他们还没死,一有机会就给他整活。 那你就尽快找个别的人让叔叔阿姨麻烦。夏闻砚垂着眸子并不看他,石膏什么时候拆的,时间是不是还没到。 已经没事了。白斯明扭头看身后慢慢过来的三人。 显然夏闻砚也注意到:刚开完家长会吗。 等在这里的时间,一波一波的家长朝外走,猜也猜到了。 周常德看清夏闻砚第一眼,就忍不住望谢初鸿:鹤城从来没跟我说过你们还有别的亲戚。 周什一不是第一次见,一双眼睛还是定定放在人家脸上。 谢初鸿不经意抬肘怼在他腰上:这是白老师朋友,纯属巧合。 周常德很快看清局势:那白老师有事先忙吧,有机会下次聊。 白斯明感激告谦:以后有事随时联系我,什一妈妈也有我微信。 周常德理解点头,招呼两个孩子就上车走了。 夏闻砚看着几人的背影问:你的班长家里没人来开家长会吗,怎么和那个男生一起。 虽然他上次没看到出租车里喝醉躺倒的人是谁,但凭直觉,应该是这个高个男生跑不了。 两家家里关系好,一边家长来不了,另一边帮着一起开。白斯明说着心里还有点不是滋味,同样的事他们以前就这么干过。 区别只在谢、周家长关系本身就好,他们家里好,只是因为他们好。 周常德坐上驾驶座拧车钥匙:我听阿姨说,你们白老师离过一次婚,现在单身? 嗯,离了挺久了。 谢初鸿照明面的东西说,周常德却忽然问:但一直对前任念念不忘? 谢初鸿惊讶:这您是怎么看出来的,他最近把戒指都摘了。 结果周常德:确定结过婚吗? 三个问题落地,谢初鸿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哽着嗓子答也不是,不答又忍不住好奇。 为什么觉得没结过? 虽然不知道他们刚刚聊了什么,但对领导都习惯平等地位的人,怎么可能让着普通朋友。周常德说得风轻云淡,话里话外的意思却让谢初鸿狠狠愣了。 其实是有道理的,甚至习惯和让着这两个词用的相当精准。 周什一调侃:我爸有时候是不是真的很离谱,我一直活得这么正直,也是生活所迫。 谢初鸿在自己胳膊上搓了好几把:这都什么才见第一面就什么都知道了。 关于这个问题,周什一很早就探索出了答案:因为当事人经常可能向自己的律师隐瞒关键实情,如果律师不及时发现问题,临到开庭翻供会很麻烦。 谢初鸿听完由衷感慨了一声厉害,生平第一次学会碾压两个字怎么写。 周常德始终目视前方,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你们谈恋爱的事,我们还没告诉你妈妈,这也算是你的隐私,你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告诉、什么时候告诉,不一定非得是今天。 后来到小区楼栋底下,周常德去停车。 谢初鸿从车上一下来就忍不住给周什一感慨:你爸也太帅了! 周什一看他眼睛放光,心里酸溜溜的: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要格局有格局,要风度有风度,还特别明察秋毫。谢初鸿说着,完全没察觉出身边人的不快,你get不到是你朝夕相处麻木了,不能说明你爸不啊你压死我了! 周什一无尾熊一样,从背后扒拉在他背上:谁让你夸个没完。 谢初鸿气笑:你幼不幼稚,你爸的醋也吃? 反正我幼稚也不是一两天了,你要接受这个设定。 你什么时候耍无赖都学会了? 本来就是嘛,大人都没谁在意,就我们几个小的自己瞎折腾,特当回事。 那是运气。谢初鸿现在想想从认识周什一,到出柜这一路都觉得心惊肉跳。 但周什一明显不这么觉得:运气也是实力,傻人有傻福。 他现在就仗着真相大白,对自己男朋友搭肩、搂腰,理直气壮像得了皇帝批文,在谢初鸿耳边嘀咕:其实唐主任那个细则写得不错。 谢初鸿被他热气痒得缩了下脖子,好笑:你还想每天实行一下? 我可以把它贴在卧室课桌上。 谢初鸿:你怎么不贴脑门上,越说越离谱。 不是不行。 周什一抱住人就不肯放,爬楼梯也要粘着人一崴一崴朝二楼目的地磨叽:我感觉我现在有点活泼? 说完他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 那我是有点什么,我最近也不太正常。走到门口,谢初鸿反手从包里摸钥匙。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68) 周什一下巴戳在他肩上一点不帮忙:你是有点可爱,以前硬邦邦的。 谢初鸿反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你才可爱。 周什一腰上怕痒,一放开人,谢初鸿就打开门往家里冲,才跑出去没两步,就被周什一追上来按玄关了。 谢初鸿赶在周什一朝他腰上还回来以前,猛一把搂住他脖子就是两口吧唧,一般这样周什一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趁着人被亲傻了再跑。 结果这回周什一也精了,骗完两个送上门的香吻,就要揪住从侧面逃的人继续。 两人纠缠着转向一抬头,正好跟不知在主卧门口傻站了多久的女人对上视线。 秋芸的声音从房间里悠悠传出来:我刚听见开门的声音,是不是初鸿跟什一回来了? 三人: 无人应答。 第78章 怎么都不说话? 秋芸从房间出来看到的几人呆立, 以为是太久没见,猝不及防的,揽着燕若若走到两个孩子跟前笑:一段时间不见搞得跟陌生人一样, 你妈妈今天有事出去了一趟,顺道就提前过来了。 谢初鸿和燕若若对视, 嘴里一声妈刚喊出口,一记响亮的巴掌就落到了他脸上, 被打得直接偏过了头。 在场所有人都蒙了。 若若!秋芸见闺蜜还想上手打第二巴掌, 赶紧抬手把人拦住,声音满是惊愕无措,这是干什么,好好的打孩子做什么! 女人今天穿的格外素雅漂亮, 紧攥的手上稀罕地刷了甲油,面容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力气却一反常态的大,从秋芸手里一挣开就在自己儿子身上推了一把。 力道不大,却依然将没从怔愣回神的人,推得趔趄到周什一怀里。 变故来得太突然,周什一现在除了从背后扶着谢初鸿两边肩膀, 根本回答不了他妈妈发生了什么。 温柔如燕若若, 秋芸跟她认识这么多年, 哪怕当初谢鹤城出轨也没见她这样过, 手上拽不住, 只能反过来把谢初鸿护在身后:有什么不能好好说, 刚刚不还因为初鸿的成绩很高兴? 燕若若紧拧着眉, 像是气急了, 额角竟是冒了点虚汗, 左手扶玄关缓了好一会才说出话:要问他自己干了什么。 干了什么也不能动手 秋芸打字没说完,就听孩子在背后哑然开口:我亲我哥了。 第一秒秋芸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亲了就亲了,是说到一半才想起这事还没告诉燕若若。 场面凝固,燕若若的气息已经开始不稳,难以置信地越过谢初鸿朝门口望:所以你们都知道? 秋芸这才发现周常德不知何时停车归来:不是你想的那样若若,我们是想等你好点了再告诉你,怕你身体受不了 我身体受不了?燕若若明显被最后几个字刺激得不轻,几个字说得艰难又苦涩,我的身体不是他可以被纵容的借口! 不不不是纵容,这件事我们已经 道歉! 燕若若现在眼里根本看不下旁的人,走马灯一样不断播放着刚刚儿子圈住人吻上去的片段。 谢初鸿背后靠着周什一,身前站着秋芸,却依然不敢抬头和自己妈妈对视。 燕若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边拍玄关边喊他全名:谢初鸿!道歉!我让你住在你阿姨家里,不是让你这样祸害周什一的! 周常德眼看她状态越来越不对:好了若若,没那么严重,不存在谁 怎么不存在?不管谁起的头,谢初鸿都不该答应! 我没祸害谁。谢初鸿咬牙抬头,我没什么要道歉的。 秋芸心说要坏,连替谢初鸿挨上一巴掌的准备都做好了,却见燕若若捂着胸口,抬手抬到一半就软了。 谢初鸿后来很努力聚上视线,才回想清当时妈!、若若!、阿姨!三种不同称呼混杂在一起的惊叫里,具体发生了什么燕若若被他气晕了,周常德从地上抱起人便是一路兵荒马乱到医院。 此刻,医生在病房里扎针输液,他则茫然地坐在外面的板凳上,巨大的罪责感几乎压得他也喘不过气,像是在提醒:命运本就是这样,人本就是这样,一刻都不能松懈。 好运气从来不是他的。 周什一看着身边人一直垂头扶额,想握他的手安慰两句,走廊另一头已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是谢初鸿后爸。 男人连走带跑飞奔过来,门都还没进就开始朝门口的两个孩子追问:若若怎么样了?怎么会突然休克? 周什一赶在谢初鸿开口前答了:过敏性休克,送医院及时,阿姨没什么事。 过敏还会休克?现在说话的是王妮,手边带着还有些蒙的弟弟。 燕若若出事时,男人刚载老幺从学校接到王妮,接到电话就一刻不停地赶来了,焦虑全写在脸上。 现在男人进去,王妮喃喃自语的话直戳谢初鸿痛处:过个敏就能休克? 周什一声音立时就冷了:过敏不会休克,你现在就不用来医院了。 王妮这一下被凶得莫名其妙,捂着弟弟的耳朵骂:神经吧,我问问怎么了? 医生在里面,有问题自己进去问。周什一连个眼角都不想给她,抬手握在谢初鸿肩上的掌心愈发用力。 谢初鸿现在脑子里乱成一片,周什一好像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但他听不清。 燕若若当场晕过去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燕若若是被他那句顶嘴气的,谁知道来了医院,医生说是过敏,再晚十分钟就危险了。 听到这番说辞,谢初鸿很茫然。 一轮排查问询,才发现燕若若指尖泛着红肿,可能是甲油过敏。 是等他们回家,秋芸随手帮着涂的品牌方寄来的新甲油试色,过敏发作的时间正好跟他们回来重合。 很戏剧,却足够让谢初鸿从最近顺风顺水的梦幻里清醒。 王妮尖细的嗓音刺穿思绪传进来:喂,你妈妈在里面躺着,你都不进去看吗? 周什一被她那声喂喊得有点火大,霍然起身:是不是不会喊哥哥? 谢初鸿抬手抓住他:我妈醒了吗? 没,在输液。王妮其实不太能理解,说谢初鸿急,他又不进房间,说他不急,又嗓子都哑了,就是个过敏,你至不至于。 要换别的人、别的时候,谢初鸿肯定怼,但他现在没有争辩的心思,话却依旧在耳边响起。 无知建议多读书,过敏是会死人的。 周什一沉着脸替他说了。 周常德见两人进来,很快揽上谢初鸿的肩低声:已经没事了,不是你的问题。 谢初鸿望着静静躺在床上的人没搭话。 燕若若扎着针,脸色惨白,只有一双手泛着点不健康的红,甲油卸净。 秋芸正自责地站在窗边给公司打电话,言简意赅要求明天就要发的期刊改版,把做给那个甲油品牌的版面全撤了。 她当时涂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刺鼻的油漆味过浓了,如果不是若若平时不涂甲油让她记起这出,一时可能真发现不了。 谢初鸿想摸摸女人的手,但他不敢,多看一眼都觉得脸颊火辣辣的刺疼,哪怕那一巴掌连个红印也没留,力气真的算不上大。 似乎病房里所有人都有他们该有的位置,整整两个家庭一起,有些拥挤。 不对,加上他,应该是三个。 王叔叔还在仔细向医生询问,希望做一个全面的过敏源检测。 医生的回答很中肯:医院能检测的过敏源只是日常生活里比较常见的,意义不是很大,当然如果坚持要做也可以,得等三天出结果。 周常德还在谢初鸿耳边安抚着话:心悸、呼吸不畅、脸色苍白、情绪焦躁都包括在过敏性休克的症状里,你在家回答的很好,不用怀疑自己。 出于礼貌,谢初鸿想嗯一声作为回应,但他嗓子像堵了石子,声音全是撕裂的,抬起右手抚了抚。 周什一这才注意到:你手腕怎么红了,不疼吗? 谢初鸿一直被他牵住右手都还没觉出问题,直到周什一在他微微红肿的腕骨上碰了一下。 嘶谢初鸿瞬间缩回自己的手。 周什一神色一肃:这是哪里撞的,先前怎么一直没说? 谢初鸿后知后觉:可能就是赶着坐车的时候碰了一下,没事。 周什一不满,还想再看看,但谢初鸿不肯给了,总觉得在燕若若病床边让周什一握着手很奇怪。 周常德决断很快:右手还是要注意,骨科在楼下,什一你带初鸿去看看。 王叔叔显然也是担心的,附议让王妮把弟弟留在房间里,也跟着一起去。 谢初鸿不情愿归不情愿,走出病房的面子工程还是要做。 电梯离得远,他们选择爬楼梯。 但楼层才下到一半,谢初鸿就说什么都不继续挪窝了:只是挡了一下而已,真的没必要。 当时他们都太急,周常德抱着人往后座安置,眼看不注意就要让燕若若和车框撞上,谢初鸿眼疾手快,兀自抬手挡了一下。 就那么一下。 谢初鸿自己没往心里去,一直也没觉得。 王妮在旁边听笑了,随口说:你还真是她亲生的,一个涂个指甲油能过敏休克,一个在车上挡了一下手腕就能肿,一样精贵。 周什一终于忍不住了,骤然反身向她逼近,黑着脸吓得小姑娘后腰撞上栏杆,差点从楼梯上滑下去。 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让你说话放规矩点! 这一番折腾,周什一的情绪也在沉默里来到临界点。现在这个局面就是在打他的脸,明明白白告诉他,活该他一直没把谢初鸿的警告真正放在心上。 王妮腰上撞得生疼,生理眼泪瞬间占满眼眶:你今天吃了枪药吧!我说错了吗?我们自己家的事,谢初鸿都没说话,你总急什么! 我是初鸿 什一! 谢初鸿说着想扯他哥胳膊,结果手才刚碰上去就软了,小声抽了口气。 周什一当即顾不上王妮,回头小心翼翼地捧他手腕看:是不是疼,还是去看一下医生。 谢初鸿想说不。 周什一态度很坚决:再不走我抱你了。 谢初鸿这才无法。 王妮揉着腰看两人头也不回继续下楼的背影,一脸见鬼。 一个大男生,就碰了一下而已! 还不如她后腰撞得疼! 一个念头飞快从她脑海里划过。 第79章 当天晚上睡觉, 谢初鸿是睡熟以后,生生被疼醒的。 没接着和周什一睡卧室,睁眼就是书房一地月光。 白天在医院, 周什一抓着他挂号看了医生,也不知道刚刚是怎么别到手了,说好只是轻微扭伤的手腕, 硬是疼的让他有些躺不住 谢初鸿本就不是耐疼的人,醒来连时间都没心思看, 瞪着还没来得及换的窗帘, 瞪了三秒就从床上起来了, 轻手轻脚打开次卧的房门。 手腕很痛, 但耐不住他还是想看看他哥。 房间里很暗,谢初鸿得跪到床边凑得很近, 才能看清床上人的脸。 周什一睡相是极好的,可以平躺一夜不翻身。 谢初鸿忍不住伸手抚了抚他打结的眉心, 顺着剑眉轻轻一圈描绘才舍得起身,继续朝卫生间过去。 上次被抓包的经历, 让他更加小心翼翼。 黑灯瞎火的, 谢初鸿不再用水龙头, 而是摸索到卫生间最里面关上浴室门, 用花洒对着手腕冲。 今天医生是给他开过外用药的,但他现在整个右手都成了摆设, 腕骨里又热又胀, 挤进一颗打火石般。 十一月的港市已经降温开始转凉。 谢初鸿也不知道自己冲了多久,只知道他穿着拖鞋的两只脚凉得宛若冻在冰块里。 走神。 当耳边哗啦轻响的水声里传出一丝杂音, 谢初鸿下意识用拿花洒外、空着的右手把淋浴关了。 又一记折磨, 谢初鸿疼却不敢吭声。 因为他听见周什一似乎从床上起来了。 好在没开灯。 屏息凝神间, 他不确定周什一有没有听见卫生间的水声,只知道一阵拖鞋在地板摩擦的悉索里,脚步不是朝着自己这边来的,而是打开房间冲着门外去。 谢初鸿眉心跳了一下。 他哥睡到一半忽然起来,不是上厕所,就是去隔壁房间看他。 但他又只听见了一声次卧的开门响周什一径直朝客厅的方向去了。 兴许是肚子饿了,谢初鸿神游地想。 今天晚上本来说好是他们加上燕若若一起去外面餐厅吃的,连包厢都提前订好了,谁知道忽然来这么一出,从医院回家就已经晚上九十点,燕若若始终在病床上输着液,没醒。 他们第二天要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临近年底和期末考都很忙碌,王叔叔给公司请假只能用年假抵。 不想多拖累人家,他交代王妮回家照顾好弟弟,就让秋芸和周常德把他们送回家了,只留自己一个人在医院陪床。 本来秋芸不放心,想让王妮一起回来跟她睡主卧,周常德带弟弟睡次卧,让他们两个去书房,但王叔叔不想如此麻烦他们,王妮自己也不肯去周什一家过夜,不仅保证自己能照顾好弟弟,连第二天早上请早自习的假送弟弟上学的保证都做了。 大概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谢初鸿坐在浴室的小板凳上思维很活络。 其实王妮不坏,对弟弟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只是单纯不喜欢燕若若。 不喜欢他。 身上都凉透了,还要坐到什么时候? 谢初鸿惊觉周什一不知何时打开浴室、摸到了他的胳膊上。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69) 你、咳,你知道我在啊谢初鸿开口说话才察觉自己嗓音的低哑,你不是去吃东西。 周什一把人从小板凳上拽起来:你不饿吗?晚上也没吃多少。 他们后来到家,秋芸随便做了点,他们随便吃了点,都没什么胃口。 谢初鸿想说自己手疼顾不上饿,又说不出口。 冰箱有冰袋,我下了面。周什一从他手里接过花洒放回去,手里也不知是从哪摸来的毛巾,抬脚。 ? 谢初鸿看见他把自己的手挪到他肩上、弯下腰,才惊觉这是要帮他擦脚:不、不用了,我自己来 快点,我腰都弯了。 周什一抬头瞥他,一双黑瞳仁在暗里亮得夺目,谢初鸿鬼使神差就照办了。 他哥的手和身高相称,掌心很大,似乎永远带着少年人的火热,每次碰都让人心脏止不住地加速。 不要走神,扶好。周什一嗓音沉沉的,轮到他后脑勺长眼睛一样,提醒得头也不抬,不要用右手。 谢初鸿瞬间触电般收回。 穿裤子。 啊? 抬腿,穿裤子。周什一已然反身在自家马桶盖上坐下,哆啦A梦一样,毛巾换睡裤。 哦。 谢初鸿还有些没从周什一周密的准备里回神,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连别人帮着穿裤子的羞耻,都是周什一把裤子帮他拽到腰上才想起来的。 两人从房间里出去的一路都没说话。 越靠近餐桌,射进暗处的光源越近。 谢初鸿穿搭滑稽,上身白T,下身套着他哥印着卡通图案的睡裤,餐桌上赫然摆着两碗冒着热气的面。 这是从最开始起床就知道他在卫生间了 我刚查了,扭伤要尽可能48小时冰敷,等我拿冰袋。 啊、哦 头顶暖黄的灯打在他哥宽阔的背影上,谢初鸿看着有一瞬晃神,好像白天的事全没发生,一切都是他多虑的梦,只有眼前热腾腾的面是真的。 有点凉。周什一用毛巾把冰袋扎在了谢初鸿手腕上。 冰块落下来的时候,谢初鸿想说舒服多了,但字眼尽数堵在嗓子眼里,只得摇了下头。 周什一让他左手用叉子,谢初鸿才发现这人准备了两种餐具,一双筷子,一把叉子。 谢初鸿眼眶发涩。 他晚上没吃几口除了没胃口,更多还是左手用勺吃饭菜吃不利索。 吃完面,周什一没问他怎么半夜爬起来,谢初鸿也没再坚持要自己一个人睡书房。 他哥像是又回到最初只做不说的阶段,上床又帮他把外裤脱下来,专门挪了个新枕头放在床头给他垫小臂,让裹着冰袋的手腕伸出去,正底下就是接水的垃圾桶。 为了让人不乱动,周什一从后面将人固定在怀里,胳膊压在谢初鸿身下,直直按着他的右手。 谢初鸿一直很安静,乖巧得像个洋娃娃,听见他哥忙完一切,在背后说出睡吧后,安然合眼,感受冰袋在手腕刺骨又快意地融化。 秋芸第二天早上,被谢初鸿肿成包子的手腕吓了一跳。 怎么还越来越严重了?昨天没见这么厉害啊。 睡觉不小心别了两下。谢初鸿自己也吓了一跳。 昨天周什一及时拿冰袋处理,他还期望着今天能好起来,毕竟他还得握笔 秋芸第一反应也是这个:那你这怎么办,伤的还是右手,要不要请假再去医院看看? 先是燕若若,后是谢初鸿,她现在是彻底慌了神。 周常德正要说话,周什一已经镇定答了:去医院也是冰敷,学校医务室有冰袋,我会盯着他按时换。 周常德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秋芸还在心里自责,如果不是她给燕若若涂甲油,初鸿的手腕也不会伤。 她努力平复心情:初鸿你不要急,你们班主任挺好说话的,不能写字就不写,不急于一时,时间还很充裕。 知道的。谢初鸿声音低低的。 一个能写字的右手对高三生多重要,不需要任何人特别说。 你妈妈那边你也不要担心,刚刚你王叔叔发了消息,人已经没事回家了。秋芸很认真地向人说,跟周什一谈恋爱这件事,你不用给任何人道歉,你妈妈只是传统惯了,一下不太能接受,我一定帮你给她做通思想工作,你就好好在学校待着。 谢谢阿姨。谢初鸿勉强自己笑了一下。 燕若若的反应,其实是最开始就在预料之内的,不然他不会对性向被人知道那样敏感。 只是跟周什一待的时间久了,温水煮青蛙,忘了自己已经不是温室的花。 到学校,两人以为不少人都会向他的手投来注目礼,结果人还没到班上,已经听着教室里又哭又笑的动静。 说是池澈回来了。 白斯明有点东西啊。 拨云见日迎来第一条喜讯,两人脚下的步子顿时快了。 这几天夏晚黎为了第一时间知道池澈来没来学校,已经好几天没踩着点早读。 谢初鸿和周什一进教室,正好赶上他对自己同桌连说带打,被一圈人围在中心,偏脸正眼不看人,不断推搡怨他没用、怨他废物,这么大个人了还能被关家里。 池澈听他口是心非的违心话,脸上一如既往挂着宠溺的笑,不仅对夏晚黎的脸色照单全收,甚至跟着附和、凑过身去哄。 结果越哄夏晚黎小嘴噘得越高,骂人骂得好好的,骤然反身就抱住人哭了。 谢初鸿和周什一搞不清状况,被他吓得够呛。 不是出来了怎么还哭? 池澈露出了一个苦笑:是出来了,但不是回学校。 马上十二月联考,他提前去艺考培训机构封闭集训,就是他能出家门的条件。 周围有人问:现在走了,几月能回? 池澈:联考完还要去北京校考,结束得三月了。 也就是从十一月到年后三月,他都没办法来学校学文化课。 所有人都沉默了。 向来好强要面子的夏晚黎紧紧抱着他,哭的愈发大声。 池澈也不觉得羞耻,顶着周遭视线、不断拍抚在他背上,缓声: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出去考试。 你不见吓死我了憋了几天,夏晚黎眼泪掉得像发大水。 池澈两只手捧在他脸上,大拇指胡乱帮他往两边揩着眼泪:不会再这样了。 你以后要一天二十五个小时开机! 一天哪来的二十五个小时。 那我不管!夏晚黎说着又呜咽起来。 池澈赶忙应:开开开,好了不哭了,奶包都成哭包了。 谁让你招我!你个没用的东西呜呜呜呜 眼看小骗子哭得气断,池澈终于戳穿:谁让你骗我。 夏晚黎哇一声继续大哭:以后不骗了,再也不骗了 我早就知道你喜欢我。 第80章 白斯明踩点进教室, 夏晚黎眼泪没掉了,但一双眼睛红的像兔子,一看就知道哭了, 还哭的有点惨。 池澈收拾好东西走了? 夏晚黎可怜兮兮点头。 说好不骗人,他就彻底不掩饰情绪了。 池澈早自习只是很短暂地出现了一下,司机还在学校门口等着,他能亲自跑一趟把文综几本书带回家,都是白斯明昨天晚上家访的成果。 他考试这段时间,正好把高三几个重要的调考全错了, 回来只剩最后一个四月模拟考。白斯明望着人揶揄, 要是到时候你还考不过他,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夏晚黎瘪嘴:不可能! 喜欢是喜欢, 排名是排名,他们刚就说好了, 一码归一码。 白斯明环视教室一整圈,人都到齐了,除了跟前一对座位只见书包, 不见人。 他正要问,两人便出现在他身后。 谢初鸿手腕上赫然扎着条夸张的毛巾。 白斯明皱眉:这又是怎么搞的? 重新活过来的夏晚黎再次开始抢答:扭伤了!好之前都写不了字了! 白斯明一愣,盯向谢初鸿神情肃然:你打开我看看。 不能写字,不是小事。 可能十一月调考有点危险。 谢初鸿回答时低垂着眼,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嗓音平和听不出情绪。 周什一帮着取下裹着冰袋的毛巾,班上很快静下来。 今天他们班长一进教室手上就缠着, 现在打开才知道竟然肿得这么厉害, 手腕处白皙的皮肤已然红成一片。 伊铭坐在教室另一头, 大老远都能看出高高的隆起:周什一怎么搞的, 比我上次打篮球肿得还厉害。 体委有点蒙:初鸿伤了,你干吗问什一怎么搞的? 你算了,没救了。 伊铭嫌弃的看都懒得看自己同桌,这都多久了,猪脑子也该转过来了。 真行。 这是白斯明看到谢初鸿手腕,唯一能想到的两个字。 先是出柜,后是池澈,现在又给他把右手搞伤了,生怕他把手头的事处理完闲着没事干? 谢初鸿:本来没这么严重,我昨天睡觉睡忘了,不小心又碰了几下。 意思是变严重以后还没看过医生。 白斯明听懂了,他努力让自己的无语不要那么明显:你给我说说你现在是个什么打算。 谢初鸿漫不经心看着周什一帮他把毛巾扎回去:就答不了大题,只能简单做做选择题。 这个选择题,多半还包括不了数学最后几道草稿计算量大的。 所以近期的作业很难交,周考应该也不行了。 白斯明一天天的气都要被气死了:真行啊。 教室不少人羡慕得差点哭出声,一下早自习就跑来七嘴八舌地给谢初鸿道喜。 写不了字也太爽了 那每天来学校就是养老啊,作业不用做,试也不用考。 神仙生活! 歇着吧,班长是成绩好才敢残。 也是,我手要是残了,首先我自己晚上就睡不着哈哈哈。 一群人里,只有伊铭难得说了句正经的:我上次打篮球手腕也肿的吓死人,但吃好喝好,一个礼拜就好了,很快的。 被众人簇拥在中央,谢初鸿没说自己划伤都拖了半个月,笑笑:问题不大,就当休息一下,专注练练选择题。 一个课间的时间,谢初鸿手伤写不了字的消息再次传得满城风雨。 比上次月考他一举掉出前三的轰动程度,只多不少。 哪个任课老师到他们三班上课,进门第一件事都是朝谢初鸿手腕上望,连开场白都差不多,无非是些惋惜的话,让他好好休养,尽快好起来。 你也有点本事,每次生病都能搞得全校皆知,听说你们年级主任也去班上看你了? 校医睨着对面如坐针毡的人好笑。 谢初鸿尴尬:您怎么知道 今天闻讯赶来探望的人数之多、次数之频繁,跟动物园观光没有任何区别。 连洛添跟洛瑶瑶都跨年级找上来了。 来看病的都在聊,我想不知道很难。校医今天也穿一身明红,还有人专门问我你这种情况得多久才能好。 谢初鸿:多久? 校医匪夷所思:我怎么知道,你一个划伤都能反复。 谢初鸿: 不过你们这个扎冰袋的手艺不错,还算聪明,知道找条毛巾。 冰袋温度过低,直接长时间接触皮肤,容易冻伤。 校医说完便动手拆起了毛巾,谢初鸿眉心直跳。看惯了周什一的轻柔,再看校医风云残卷,心脏实属有点受不了。 算起来,这好像是谢初鸿读了这么久的书,第一次来医务室。环境比他想的好,药品装在靠墙的大铁柜里,有饮水机、有冰箱,甚至还有消毒机和空气净化器。 巨大的办公桌上配台式、配平板,一个人坐拥堪比年级主任办公室大小的地盘,想想就松快。 周什一看着谢初鸿毛巾里露出的红肿,神情专注:他一直冰敷,为什么情况没好转? 他从昨天开始话就少了,几乎没有闲聊。 校医盯着谢初鸿的手腕研究了一会,很快捕捉到孩子眼里一闪而过的心虚,却只说:没事,一直冰敷就行,以现在的天气,一个冰袋顶多用一节课,但我六点下班医务室就得关门。 周什一早考虑过这个:唐主任办公室有冰箱,一次拿够就行。 校医满意:行啊,我看你脑瓜比他强,成绩也不差吧。 谢初鸿: 夸就夸,拉踩是几个意思? 如果不是周什一坚持病人不到,不给拿冰袋,他肯定不会来。 后来一听可以走,谢初鸿兔子似的就从医务室蹿出去了。 校医这才抱着胳膊对落后一步拿冰袋的人叮嘱:一直冰敷一直好不了,只能说明你没把他看住。 周什一先是愣了一下,想说什么又很快咽回去,认认真真向人道了谢。 他也是真傻,看谢初鸿逢人无所谓的笑两下,竟然就真的以为不在意了。 后来周什一格外注意观察。 谢初鸿不知道是自己心里有数了,还是怎么,一整天都安分守己。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70) 上课,手上既写不了他自己的试卷,又做不了笔记,就只能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任课老师们看。 经常一节课下来,坐姿都没怎么变过,老大爷一样,反而搞得早对他摸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老师们很不习惯。 最后实在被盯得受不了,点他起来回答问题。 谢初鸿做个题像算命,左手握笔,盯着黑板掐指一算就把答案说了。 课下,他每节课间都会主动伸手给周什一折腾,哪怕食堂攒齐了他不爱吃的所有菜品也一声没吭,乖乖跟着他哥去食堂摄取营养。 但他越是这样,周什一心里越是警铃大响。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回家被他发现了问题。 秋芸和周常德早在昨天就说过,他们今天得去看燕若若,会晚一点回来。 家里暂时只有他们两个。 一般来说,他们洗澡都是采取轮番制,但今天谢初鸿借由自己打不了草稿,做题慢为由,催着周什一去外面另一个浴室洗,节省时间。 周什一也没说他可以等他,拿上自己换洗的睡衣睡裤,合上房间出去却没走,而是静静地靠在门板上。 三分钟,还是五分钟? 周什一确定自己始终没听见里面有去浴室的声响,才重新反手打开门。 台灯下,少年握着笔朝他望过来,眼里满是惊愕。 许是做贼心虚,他连周什一出门就没了脚步声都没发现,以为是有什么漏了没拿,还想狡辩。但周什一看不出情绪的脸色,很快打消了他这个念头这人就是故意杀回马枪。 谢初鸿看回自己扎着毛巾、艰难拿笔企图写字的右手,气氛很是尴尬。 他完全不知道应该从哪开始解释,只能硬着头皮逼自己开的口:我就是看今天肿消了很多,随手试试 周什一没说话。 没有特地避开你的意思 听他掩饰越描越黑,周什一还是没说话。 显而易见地,今天校医含在嘴里剩下没说的半截话,明指谢初鸿手腕一直不见好,只能说明他一直没死心,一直背着他偷偷试。 谢初鸿坐在书桌前,看他哥这么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口,心里有些说不上地开始难受。 明知道该把笔放下了,胸口却噎着口气般,反而将笔握得愈紧。 直到周什一把手里的衣物放下,从门口过来抚着他后脑勺,摁进怀里说:写不了字,会怕很正常。 闻言,谢初鸿自我麻痹一整天的鼻头,忽然就酸了。 反正他们不在,想哭也 周什一可以两字还没出口,谢初鸿已然抬手勒住他的腰,一张脸紧紧埋着,胳膊无声地收紧。 在此以前,他真的没想到以他不正眼看学习的程度,右手受伤能让他慌成这样。 以后肯定还能写字吧 和白天表现出的游刃有余不同,少年嗓音闷闷的,还有点抖。 肯定可以。周什一从他手心拿下笔,你最近早饭都有好好吃,食堂挑食少了,晚上熬夜也少了,饮食健康,作息规律,继续保持肯定好得快。 谢初鸿蹭在男友身上胡乱点头,他承认自己不安到早就想听这些废话,嗓音低哑:你爸妈什么时候回啊? 没说,怎么了? 澡你帮我洗吧。 周什一没想通帮洗澡,跟家长在不在有什么关系,直到他对上身前人贴在自己腰腹,昂脸望上来的眼神。 晚上秋芸和周常德准备回家,已经将近十一点。 燕若若今天猜到他们有备而来,明显也跟着备了一手,针对两个孩子的事,反驳逻辑严密又通情理,他们俩轮番上阵,也累得够呛。 秋芸回来的路上还在笑话周常德,像是忧心得有些精神失常了,没说过燕若若莫名还有几分高兴。 你是什么水货律师,谈个判连家庭主妇都搞不定,你们律所要不要考虑一下,把若若也招进去。 本来他们还怕谢初鸿写不了字,郁郁寡欢,结果等他们到家,两个孩子红光满面的,像是刚洗完澡。 怎么才洗完,作业都做完了吗? 谢初鸿和周什一咧嘴笑了一下,不答反问:阿姨/我妈妈怎么说? 探病不带他们一起,明面理由是他们有作业来不及,但真正的理由都心知肚明。 秋芸和周常德实在不忍心照短时间内不想见的原话转述,只能叹:再等等吧。 第81章 这一等, 就直接等到了十一月调考。 秋芸和周常德陆陆续续给他妈妈做工作,他妈妈一直不松口。 争辩的焦点倒不在他能不能跟男生谈恋爱,而是他能不能跟周什一谈。 燕若若在这一点上很坚持,如果不是家里实在塞不下, 她都恨不得把人直接接回家。 好在谢初鸿的右手恢复得不错, 度过自暴自弃的阶段,慢慢习惯只有一只手的生活。 至少饮食方面没有障碍, 谢初鸿左手用筷子吃面、夹酸豆角都很熟练, 刷题范围也从最初的文综、英语、语文选择题,到后来单靠盯着试卷算命, 也能把数学选择题最后两道蒙出个八成正确率了。 手是好了大半。 剩下一只手实在完不成的,就全权交给周什一。 比如现在。 谢初鸿一大清早从隔壁书房, 提着牛仔裤就闯进周什一房间:哥帮我穿裤子! 周什一刚把身上睡衣脱下来, 猛一开门带起风吹到身上, 还有点凉, 接过他从衣柜挑出来的裤子不满:今天最高温度只有十几度,晚上八度, 怎么还穿破洞? 港市低温是很难熬的,没有暖气,还比北方湿度大, 阴冷潮湿。 我不冷!谢初鸿嘴上这么说,腿上光溜溜地有点打颤,赶紧反身把门关严, 我起码穿了长袖外套,你只穿短袖, 伊铭还在穿短裤。 周什一现在对付谢初鸿很有一套, 知道他自己挑衣服挑不出什么名堂, 早在衣柜放好了他中意的长裤,把人摁到床上:伊铭穿短裤会打篮球,我穿短袖我不感冒。 这人前两天睡觉没盖好,就是肩膀边上稍微漏了条缝,都流了两天鼻涕。 谢初鸿无言以对,被迫抬脚穿进那两个裤筒犯嘀咕:反正明天考试又不给我算排名,感冒一下也没什么。 只是不算排名,还是得考啊。周什一自己还打着赤膊,帮他把裤子提到膝盖,谢初鸿就从床上站起来,让他继续提到腰上,最后拉好裤链。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两人在穿衣服这方面已经非常有默契。 单提提裤子,谢初鸿单手是没问题,但单手拉裤链就有点恐怖。 周什一早说了要帮他,他不肯,直到上个礼拜赖床起晚,一个着急自己把自己卡到。 从那天起,谢初鸿就再不亲手拉裤链了,连带着套都不套,只顾抱着挑好的衣服往他哥这头跑。 周什一每次帮他穿完裤子,顺着捏他衣摆一扬手就把睡衣扒了。 谢初鸿今天捧来的是件白衬衫,周什一伺候他两边胳膊放进去,还得一颗一颗帮他扣扣子。 这次谢初鸿才说一个扎字,周什一已然抬手帮他把衬衫衣摆塞进裤腰。 仔仔细细一整圈,表情像做工艺品,哪怕从腰两侧一路扎到屁股,把人半包进怀里也是认真的,连袖扣都没放过。 然后和对着镜子转一整圈的谢初鸿一起欣赏佳作。 有什么问题吗? 谢初鸿心满意足:你扎衣服手艺也越来越好了。 工整漂亮,松紧有度,修身又自然。 周什一自己看着也满意,又帮他整了整衣领才反身抓起自己的衣服。 三下五除二,眨眼的工夫短袖和运动裤就在他身上了,根本不在意什么褶褶皱皱,套上算数,简单粗暴得和刚刚不像一个人,提醒:过来刷牙,要迟到了。 谢初鸿这才舍得从镜子跟前挪开。 当然,牙膏是周什一帮他挤,他只需要把电动牙刷塞进嘴里。 洗脸毛巾用完也是周什一帮他拧,他只需要弯腰闭闭眼就行。 周到细致,说是皇帝待遇不为过,一点不比谢鹤城在的时候差。 舒服自然舒服。 就是生平第一次体验到了当废物的快乐。 谢初鸿说完,早餐桌上秋芸、周常德都乐了,问他:明天十一月调考,你们白老师怎么说? 谢初鸿:让我去医务室。 医务室?两位长辈皆是一愣,去医务室干嘛,手不是快好了。 去医务室考试。周什一帮他答,选择题他自己做,大题口述答案,让校医帮他写。 秋芸、周常德:? 秋芸匪夷所思:这你们学校能让? 周常德刚想附和,便想起什么般:如果是他们年级主任做决定的话可能真会让。 其实这个方案还是校医自己提出来的。 学生们来她这,课间一共就那么几分钟,她每天不是刷剧、看书,就是做卫生,闲着也是闲着。 正好考试开始、结束的时间,能跟她朝九晚六的上下班时间对上,也是心血来潮提的。 哪想到唐主任听了直叫好。 他为谢初鸿这次考试琢磨好几天,早说好让他不要有心里负担,左手能写多少是多少,只三班几个老师私下给他算算分,不公开,也不计省排名。 所有老师都是希望他能多做两道本学科的题目的。其中数学老师躺得最平,解大题就是再神也得推导运算,不亲自写到最后,根本不知道行不行得通,但英语老师和文综三位老师不一样。 多个人替谢初鸿抄录,只要考试时间够用,做完整张试卷不成问题,自然纷纷赞同。 总比直接浪费一次摸底大考的机会强。 唐主任给十一月调考的宣传口号都想好了。 希望大家趁着谢初鸿缺席,抓紧机会好好努力,争取体验一把难得空出来的年级第一。 过了这村没这庙,等下次谢初鸿回来希望又开始渺茫,现在是难得的人人平等窗口期。 谢初鸿本来觉得这口号空,结果一宣布下去,教室里氛围都变了,像是真的只要他不在就人人有机会一样,全开始奋笔疾书。 最近大半个月,他自己做不了新的题,只能多给人讲讲题。 一到下课,他的课桌两边就开始门庭若市,一个个排着队拿题问他,几乎都是他手瘸之前课上摸鱼刷过的题。 周什一作为此福利的最大受益者,利用同桌之便,回回排在第一位。 但到后来,周什一也不跟他们抢谢初鸿课间的时间了。 不仅不抢,有时来问的题型重合度高了,他还能帮谢初鸿分担几个。 现学现卖总会。 谢初鸿先给他一个人讲,他再给别人讲,输入、输出一次性锻炼到位,对知识点没有半点模糊的余地。 我总觉得周什一这次得上六百了。 这是伊铭又一次找周什一讨教完数学题说的。 谢初鸿很认真让他找块木头呸三下:不要毒奶。 伊铭气笑:就离谱,六百还毒奶?你真觉得他能考六百啊? 六百不至于,你稳住上次的五百五不掉分就行。谢初鸿是这么对周什一期许的。 但周什一现在有点膨胀:我觉得我数学能稳定一百一往上,掉肯定不会掉。 以前他最大的精力都花在解决自己发现的问题上,现在有了谢初鸿,重心瞬间转移,他只需要不断提出问题,永远有人给他善后。 谢初鸿在台灯下对着他看了片刻,忽然啾得过去亲了一口:我哥真不错。 这段时间燕若若一直不愿意见他,两人较劲一样,都病着,但都不肯低头。 尽管谢初鸿有时从理性道德层面,是赞同他妈妈的。 跟父母好朋友的儿子谈恋爱算什么事,万一分手了,以后还见不见面? 万一掰弯了回不去了,以后还有没有脸? 但只要一看见周什一,他就又觉得理性道德都是狗屁。 你要是这回稳住了五百五给你什么奖励呢。谢初鸿坐在他边上小声嘀咕,不然给你吧? 周什一看见这人O成一个小圆的薄唇,真是血都冲到脑子里,竟然秒懂了,红着耳朵心脏砰砰跳,镇定把摸在自己腿上的手拿到桌面:那就从不要再摸我,放我复习做起。 谢初鸿努嘴,这要换个人他肯定直说,考前有什么好复习的,但周什一让他很舍不得。 最近学这么辛苦,想抱佛脚就抱吧,万一踩中了呢。 人的本质是双标。 于是谢初鸿就难受,非常难受。 一只手玩手机不得劲,跟周什一待一起,他又只想玩周什一。 所以他决定去客厅,加入周常德。 今天秋芸在书房加班,周常德难得空下来也只能在客厅看看电影,境况和他还有几分相似,见自己坐下一副要久留的架势,问:你不复习吗? 不复。谢初鸿是大考大玩,小考小玩忠实的拥护者,条件也不允许我复。 手怎么样,药都按时涂了吗? 涂了的,感觉最多再一个星期就好了。 两个无聊的人凑在一起,灵魂都要从盯着电影的眼睛里出窍。 周常德忽然无厘头提议:想不想去看看你爸爸? 谢初鸿愣了一下:现在吗? 周常德点头:现在。 谢初鸿当时脑子就不转了。 谢鹤城进去这么久,他心里有怨,还一次没去看过。 等他跟着人偷偷出门、坐上副驾驶才恍然:现在大半夜,早过探监时间了吧。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71) 人果然不能闲,闲了什么离谱事都能干。 结果周常德:只是意思着去看看,能不能见得到他本人不重要。 谢初鸿:? 这也可以不重要? 那旁边有一家咖啡厅,我没事经常去坐。店里的东西周常德都吃过,除了咖啡很难喝,西冷、意面还可以,你等下可以尝尝。 谢初鸿哽了一下:好。 咖啡厅咖啡难喝,那还真是不错。 结果等他们开一个小时的车到地方,没想到和他们一样闲的大有人在。 谢初鸿看着前面那个从出租车下来,走进咖啡厅的背影,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刚刚进去那个是我妈妈吗? 第82章 谢鹤城待的这块地在郊区里都算偏僻, 开车过来必须穿过一段很长的隧道,再出来,萧索荒凉像两个世界, 街道干净得找不出人, 方圆几里也只咖啡厅这么一家娱乐活动场所, 连个多余的路灯都没有,正对面的机关牌匾上写着方正几个大字, 港市监狱第三监区。 因为人烟稀少,燕若若那辆出租打从最开始和他们一起转弯拐进隧道,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女人今天没再穿连衣裙,从车上下来,一条纯白的高腰阔腿裤搭着薄风衣, 进店笔直走向角落最靠外的那桌。 没有其他客人, 燕若若一进去,立马受到服务员最热情的款待, 店里精致小资到格格不入的装潢, 给谢初鸿的第一反应是。 真的不会赔本到倒闭吗? 老板不缺钱,这边租金也不算贵。周常德把车停在马路对面一连串的树底下, 轮胎压在铺满的枯叶上劈啪作响,已经开了五年了, 你爸爸进来的时候这家店就在,往后可能还得开六到八年,老板的老婆在里面。 也就是专门为了等人开的。 谢初鸿:这是判了十三年? 什么罪能判到十三年 防卫过当致使对方死亡, 用故意杀人罪判的。周常德把外面的车灯熄了,只留两人头顶的一小盏, 老板以前家底薄, 夫妻一起打拼创业难免得罪人, 他老婆当年是为了救他,情急之下才失手杀的人。 谢初鸿愣了:那这要被判十三年? 正当防卫这块是近两年才慢慢调整的,以前想要认定正当防卫的条件很苛刻,加上他们那个时候没钱。周常德跟他一起看向对面,那咖啡厅亮堂得像明灯,在夜里日复一日地点亮空荡的街,在这开店只能做做亲属探监的生意,说是已经做好赔本的心理准备,单纯守着人留个念想,结果老板把这边的店一开好,公司的生意突然有了起色,没一年就上了市。 老板有钱第一件事,就是把这家店面全部翻修一遍,装成他老婆喜欢的风格和样式,店里工作的所有员工也都是有亲属在狱里放不下的。 他老婆爱吃西冷和意面,他就请米其林的厨师专门做西冷和意面。不爱喝咖啡,但又喜欢咖啡厅的氛围,所以店里的咖啡都是店员自己学着泡的,没请人。 一切的一切,都是根据妻子的喜好来。 谢初鸿听得有些唏嘘:但我以为经济犯跟杀人犯会分开关押。 分的,但老板后来不是有钱了吗。周常德没把话说破。 咖啡厅的速度很快。 只他们几句话工夫,燕若若已经喝上了店员的手冲咖啡,也没干什么特别的,就是望着外面的空景发呆,视线大概指向第三监,飘忽不定。 谢初鸿:我妈妈经常来吗? 可能跟我差不多,偶尔。之前晚上碰到过一两次,也是她在前、没注意到我。周常德也是像现在这样,尽量把车不起眼地停在路边。 谢初鸿有点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一面高兴或许他妈妈心里还有他爸,一面又替自己关于两人可能重归于好的不实际幻象觉得好笑。 周常德明显知道他在想什么:鹤城自己也知道不可能了。 当年走错第一步,就知道没可能了。 但我妈妈经常来看他 十几年夫妻感情不假,理应看看,但像燕若若这样跟别的男人再婚许久,还时不时挑在非探监时间,独自一个人来看,谢初鸿总觉得有点超过。 这个问题我以前也有过。周常德看了眼时间,再等等就知道了,可能你王叔叔今天加班。 谢初鸿什么意思四个字还没出口,又一辆私家车就从后面打着近光灯开来了。 停在咖啡厅门口的停车位上,下来的赫然就是他那个后爸,一路大跨步赶到燕若若对面坐下。 谢初鸿有些傻眼:我妈过来,原来王叔叔知道吗? 他下意识把燕若若的行为,定义成了私下和偷偷。 难怪说不可能了 你也知道,若若跟你王叔叔是在出去旅游散心的时候认识的,两个人都刚离婚,又正好都是港市人。周常德记得燕若若当时没少为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提,找他们商量,后来再三确定你不反对,她才进一步接触。 可能正是因为都离过一次婚,两人行事更懂分寸照顾,也更珍惜,一切进展的都很顺利。 那一年里,谢鹤城边为自己随时可能面临的牢狱之灾做准备,边观察。 你王叔叔人也很好,老实本分,事业稳定还有足够的上升空间,若若跟他在一起,鹤城没意见。 但谢初鸿对他爸这么自以为是,把人推开的做法很不舒服:他凭什么替别人做决定。 起码 起码告知实情吗。周常德声音平和落在车里,七年太长了,他不想若若守着他。 如果让燕若若知道实情,根本不可能动离婚、再嫁他人的心思,资产全部冻结,她拿什么养活谢初鸿? 若若一直为当时帮鹤城补窟窿,对你觉得很愧疚。 为什么? 因为鹤城留那么多给你们,是希望她能好好照顾你,起码不要有经济上的困难。 也许出于情谊、道德,也许是别的什么东西,但说到底,燕若若也是个很有主意的人。 不管是一下拿那么多钱出去,还是把自己的孩子扔到别人家里养,都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做出的决定。 谢初鸿在副驾驶上沉默了,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像是头一次真正认识自己的妈妈。 周常德问他想不想下去见见。 他想也没想:不了,我就看看 周常德莞尔:有时候你跟鹤城真是挺像的,那还想吃吗? 想,但不过去怎么吃? 点外送就行了。 周常德说着,熟练拨通咖啡厅前台的电话。 菜单都不需要,开口就是一大串,最后让打包送到街对面的车里,接电话的店员也没惊讶,甚至反过来问他,是不是这次也要求不想让店里的两位客人知道。 周常德笑了下说是的。 那头店员如常应了。 明显这样的情状不是第一次,发生的很自然,直到谢初鸿顶着头上暖黄的小灯,真的在车里用叉子吃上奶油意面,才有点实感。 这家店打包很仔细,用的是带着他们家三字LOGO的特制餐盒,不仅餐点摆盘造型在,一起送到他们手上甚至还有保温箱。 偶尔在车里吃吃西餐也不错。周常德搁在腿上切着牛排如是说。 谢初鸿还是第一次有这样新奇的体验:我爸从没这么带我出来过。 把他的工作让我做,我也不行。 感觉你们关系真的很好。 你阿姨以前也怀疑过我们俩有问题。 ? 谢初鸿笑岔气。 那天直到最后谢初鸿也没想明白他妈妈和王叔叔为什么要挑在这吃饭。 但周常德觉得这个问题不用想明白,这就跟他们等下回了家,秋芸和周什一也不用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半夜跑来这里在车里吃西餐一样。 谢初鸿刚用钥匙打开家门就露馅了。 秋芸大老远闻着他身上的味,很生气:你们偷偷去吃那家咖啡厅都不带我! 周常德跟在谢初鸿后面,正好踩着落下的话音拿出打包餐盒:帮你带了。 秋芸眼睛都亮了:榴莲披萨跟紫薯蛋挞吗! 周常德让谢初鸿去把周什一也喊出来加餐。 谢初鸿进房间的时候,周什一还伏在桌案上,一见他进来就伸手要抱抱。 谢初鸿被他环着腰:还在复习数学啊,其实只要保证会做的全做对,分就不低了。 我要是能保证,你就该跟我打六百的赌了。周什一明显也累了,合着眼挨在他腰腹上,你跟我爸出去吃了什么这么香? 这么明显吗?谢初鸿忍不住笑了,他们明明还把车窗都打开了,不过你爸真的很好。 没头没尾的感慨,周什一无理由赞成。 当然。 不知道是不是前一天晚上被周常德带出去吃了一顿的关系,谢初鸿第二天考试心情不错,高高兴兴拿着笔去医务室考语文。 医务室正好是个套间,外面看病诊疗,里面有一个单独的休息室放病床,供人休息。 校医为了给他布置考场,特地提前了半个小时上班,加了套桌椅,挂了个钟,到时候只要把人扔进去门一关,单人单间,监考老师都免了。 谢初鸿考语文向来没什么压力,通常一百五十分钟的考试,能留八十分钟给作文。 但这次他手瘸了,语文老师掐指一琢磨,决定提前五十分钟收他的试卷,让他把作文的大致思路念给校医写一下就行,不用写具体。 但直接自己写,跟用嘴念让别人写体验还是很不一样,总让谢初鸿觉得需要花时间多在脑子里精加工处理一遍,稍稍一走神就容易想不来下一句想答什么,很费脑子。 早在开收据的时候,谢初鸿就知道校医的字漂亮,说这试卷交上去,他得因为卷面多骗不少分。 校医倒一反常态地认真,写得头也不抬:下一句是什么,考试不能交头接耳讲闲话不知道吗? 等能填的都填完,谢初鸿甚至还提前了十分钟交卷。 正打算上床睡一觉,就听收了他试卷的校医在外面喊,让他出去帮个忙。 好像是有谁来了。 谢初鸿开门,地上零零星星滴着血。 来人竟是本该在考场的徐何绅。 第83章 不要仰头, 不要吞流到嘴里的血。校医声音是难得的紧急,一手拿卫生纸塞给徐何绅,一手推着他到洗手池边, 出来帮我在他额头上拍一下水。 谢初鸿对眼前下半张脸满是血渍的人愣了一秒, 才反应过来是在叫他:噢来了。 徐何绅鼻血流得很厉害。一路仰着脑袋从教室跑到医务室,满嘴血腥味,连谢初鸿在都顾不上了, 在水池边一低头,鼻腔里鲜红的血便争先滴落到白瓷上晕开。 咳、把嘴里的血吐出来吧。谢初鸿拧开水龙头,不尴不尬地提醒。 徐何绅照办了。 用手指捏住出血的那边鼻孔,两边都出就两边鼻翼一起捏。校医正在冰柜里翻找冰袋,谢初鸿帮他拍水没? 拍。 谢初鸿右手瘸了,只能左手给他拍, 两人在洗手池前姿势很别扭,只要是并排站, 怎么都别手。 冷水拍额头的原理跟冰敷差不多,都是收缩血管止血。 谢初鸿眼见他鼻血一点一滴从捏在鼻子上的指缝往下漏,心里最后一丝杂念也放下了,直接绕到人身后,右手虚放到他右肩:我搭一下。 徐何绅个子小, 跟夏晚黎差不多,可能比夏晚黎还单薄点, 谢初鸿很容易能将人环起来, 前胸贴后背,沾着水的掌心在他额头连续不断地轻拍。 储存在冰箱里的冰袋, 这段时间都被谢初鸿用了, 下一次补货在明后天。 校医只能从她冻来泡咖啡的冰块模具里扣出两块, 找薄毛巾包上,让谢初鸿帮他拎着挨他鼻梁。 嘴里的血都吐干净没,漱一下口。校医找来垃圾桶放到椅子前,漱完口过来坐。 谢初鸿现在右手已经能拿一点轻东西,不用徐何绅开口提,便主动伸长胳膊把饮水机上放着的纸杯帮他拿来了。 徐何绅现在嘴里还是铁锈的苦味,心里惦记着事,一五一十照校医吩咐的干,不敢抬头看面前的镜子。 我自己能拿。 徐何绅坐上椅子,一手捏鼻子,一手从谢初鸿手里接过毛巾。 校医正在拿拖把处理他进来时滴到地上的血:让他自己拿吧,谢初鸿你帮他把脸上的血擦一下。 两人视线下意识对到一起,皆是一愣。 你们两个也是有意思,环湖他帮你,现在你帮他。无知无觉的校医还在继续,总不能让一脸的血就这么摆着,是考试考到一半忽然流的,还是不小心磕了碰了? 徐何绅看着眼前已经开始默默找到湿巾的人,眼神都是飘的:可能是熬夜。 校医:你昨天晚上几点睡的?第二天要考试还熬夜? 徐何绅不仅下半张脸斑驳,脸颊、镜框都蹭了血,好端端一张斯文的脸成了小花猫,怪可怜的。 谢初鸿衡量了一下他坐椅子的高度,和自己下手的姿势,最终决定半跪着帮人擦。 他单膝着地,昂起脸的那一刻,徐何绅惊得满眼无所适从,完全没想到他这么放得下身段,答话也开始磕巴:可能三、四点吧,我熬习惯了 三、四点?校医手里的拖把停了,见鬼一样回身看他,不要告诉我你是学习学到三四点。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72) 谢初鸿听到答案的震惊跟校医一模一样。 徐何绅垂着眼睫应了。 校医难以置信:你们每天学习任务有这么重?谢初鸿你几点睡? 谢初鸿刚擦到他鼻子底下人中那一片重灾区,咳嗽:我以前也熬夜,现在比较早,十二点不到会睡。 那你以前熬夜干吗,做题啊? 有时会吧 谢初鸿是不想再拉仇恨了,没敢当着徐何绅的面说自己熬夜纯玩。 校医表示非常不理解:哪那么多题可以给你们做啊。高三还有一个学期,现在就熬夜熬得流鼻血,后面怎么办? 校医顺着血渍一路清理消毒,一路说教。 谢初鸿始终沉默着帮徐何绅擦脸,竭力降低存在感,一张湿巾脏了就换另一张。 动作间两人挨得极近,脸上微表情也看得明显,双方都有意避让着视线,谢初鸿也知道徐何绅不想狼狈被自己看见他以前确实没想到这人学习这么努力。 家里有瑶姐,作文比赛有唐主任,流个鼻血还有校医 徐何绅盯着墙上的钟问:大概还要多久,我作文还没写。 谢初鸿嗓子一哽,都这样了还想着回去考试 校医也在看时间:你过来的时候十一点不到,现在已经快十一点十分了,一般来说超过十分钟没止住血的,都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可能是身体其他方面出了问题。 徐何绅声音很平静:还没超,应该马上止住了。 那十一点半收卷,二十分钟写八百字的作文也来不及。校医说出了谢初鸿的心声,现在他开口劝什么都像风凉话,只能校医说,你把作文空着,到时候出分照平时水平加一加不就行了。考试是考给自己看的,又不是考给别人看的,急于一时干什么。 谢初鸿已经帮徐何绅把脸上擦拭干净,从地上起身时,他下意识想撑地面,手都伸出去了才猛然想起什么般,赶紧换了一只。 徐何绅盯着被他及时收起来的右手:现在回去就来得及。 校医、谢初鸿: 校医像是有点被他的执拗气着了,扔给他两包卫生纸便摆手:你觉得没事你就回去吧。 徐何绅也没跟谁客气,用纸把两边鼻孔一塞,当真从医务室走了。 谢初鸿看着他果断的背影有些说不出话。 如果换做他每天学到三四点,说不定也会这样 校医摇头:如果不警醒,还会有下次的,得不偿失。 当时说出这句话,校医自己没上心,谢初鸿听着也没在意,哪知道一语成谶。 下午数学考一半,徐何绅又来了。 校医直接打电话把他们班班主任叫来,让他给徐何绅的家长打电话:赶紧领走去医院。 考完再去医院。 一天之内第二次流鼻血,少年明显没了第一次的手忙脚乱,坐在熟悉的位置微微佝偻着腰背,声音轻飘飘的,听着就让人很没法放心。 一班班主任想说点什么,看了好几场戏的谢初鸿终于沉默不下去:你要是想考,就去我位置上接着考,只是不计排名,一样可以让老师帮你算分。 在场几人皆是一愣。 徐何绅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帮自己说话。 一班班主任有点蒙:那你不考了? 我已经考完了。谢初鸿抬手晃了晃自己还半瘸的手。 所有科目里,只有数学是他最没办法的,看着后面大题全会,一个字写不了。 校医睨徐何绅顿了一下,竟然觉得可行:你家长来之前你就进去用谢初鸿的试卷接着考吧,随便找张纸写答案,让你班主任给你监考。 徐何绅没意见,鼻孔里塞着纸就起身进去了,用谢初鸿干干净净的草稿纸答题。 班主任又是一蒙。 这个学生在班上一直默默无闻,既不惹事,也不张扬,但他只知道是个乖学生,没想到这么拼命。 校医等他们关门进去,只剩谢初鸿一个人能听见自己说话才感慨了一句:人跟人真是不能比。 谢初鸿哑巴吃黄连:您可别说了,再说我晚上放学要被套麻袋了。 瑶姐赶到的时候,距离数学考试结束还有几分钟,徐何绅还在里面答题。 谢初鸿估计他们班主任是看徐何绅答得真的很认真,不仅亲自出来让瑶姐稍微等等,还答应往后延十五分钟,把流鼻血耽搁的时间补回来。 瑶姐第一反应:还能考试,是不是说明症状没有很严重? 那也不是,只是不缺这几分钟。谢初鸿帮着答了。 瑶姐看他也在医务室很意外:你怎么没考,也哪里出问题了吗? 谢初鸿讪笑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手,瑶姐立马瞪着人说上了。 这回轮到校医意外:原来你们认识啊。 谢初鸿又笑了一下,没敢多吱声。 后来收卷的铃敲了,徐何绅还在里面加时赛,瑶姐走不了,谢初鸿也就陪着她说说话,一起等。 不出所料地,瑶姐晚上有时在CB忙,根本不知道徐何绅偷偷学到那么晚。 校医让她谢谢谢初鸿,故意夸张:直接跪地上帮着擦的血呢。 瑶姐问谢初鸿等下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个饭,然后再把他送回来。 谢初鸿吓得赶紧摆手:我说好了跟同学一起吃,您还是赶紧带徐何绅去医院吧。 结果瑶姐:那就把你同学也叫上。 不了不了,不止一个,好几个呢。 谢初鸿正竭力拒绝,夏晚黎和周什一就从楼上找下来了,嘴里嚷着等他吃饭的话,在看见瑶姐和出来的徐何绅后嘎然而止:医务室这么热闹。 回答他的,是门口紧跟着出现的白斯明,说是想看看谢初鸿在医务室过的怎么样,结果看到这么一大屋子人。 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校医先开的口:我要下班了,你们该吃饭吃饭,该回家回家,都在我这站着干吗? 谢初鸿脑子转得飞快:我们三个今天说好了跟白老师一起吃,有机会下次吧,下次。 瑶姐刚摸上自己儿子的后脑勺,谢初鸿再次睁眼说瞎话:已经谢谢过我很多次了,不用再谢了,赶紧去医院吧。 瑶姐看了众人一圈,只得作罢。 几人在医务室门口把母子俩送走,哪知道白斯明还真一副也要朝校门口过去的架势。 谢初鸿无语:你干吗,我瞎说的,你真出去啊? 白斯明也无语:谁跟你出去,我本来就约了人出去吃饭。 夏晚黎一愣:吃完再回来上晚自习? 晚自习跟英语老师换了,你们明天考英语,又不考语文。白斯明春风得意一推眼镜,走了。 三人:? 第84章 夏晚黎看他背影:好家伙, 是上次那个跟你长特像的哥吗? 谢初鸿惊诧:这也能看出来? 老夏家独门秘籍,我爸妈每天在家聊八卦。夏晚黎说完,例行开始催促, 好了赶紧吃饭,再不吃我人饿没了。 谢初鸿无语:什么饿没了, 不就是赶着吃完了好回教室跟池澈视频。 这俩人小别胜新欢,池澈人是走了,声音跟脸却每天准时给他们打卡,存在感一点不比以前弱不是中午饭点,就是下午饭点,他们隔壁左右总得被迫听两人宝宝来,宝宝去一次。 说是谈恋爱吧,没见过这么正大光明的,说没谈,又没见过正常人这么黏糊的。 就很具迷惑性。 你们每天学校里视频,晚上回家又视频, 真的不会腻吗?周什一很认真比对过, 他跟谢初鸿朝夕相处讲的话,可能还不如夏晚黎一个人单方面对池澈输出的多。 结果夏晚黎:你还每天搂着初鸿睡觉呢, 你腻吗?饱汉不知饿汉饥! 周什一: 瞬间被说服。 考试第二天早自习,谢初鸿在座位上一面看单词表,一面留意门口经过的学生。 这是去医院查出什么,今天直接请假不来考了吗?周什一小声。 谢初鸿想着他昨天怎么都要考的架势,觉得可能性不大:如果真的不来, 至少得是拖一天不住院就要去半条命的病。 周什一嘴角悄然咧出一个弧度:你真的在看他啊。 谢初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上了套, 嘴硬:我就顺便, 看他熬夜流鼻血可怜 周什一点头:昨天还顺便帮他擦了脸上的血。 谢初鸿:校医让我帮他擦, 一共就三个人,我总不能拒绝吧。 噢所以你就跪地上擦了。周什一接着逗。 谢初鸿语塞:那样最方便!你怎么这个醋也吃! 谁吃了,你激动什么。周什一撑着脸揶揄,以前我男朋友哪关心其他人啊,就是想表扬表扬你。 他最近忙着复习,谢初鸿自己玩自己的,没少闷声干事。 谢初鸿伸手就在他哥大腿上掐了一把:有病。 是你自己恼羞成怒。周什一看同桌脸上的心虚觉得可爱,也摸他的腿,我觉得我这回考得不错,你做一下心理准备。 谢初鸿又掐一把回敬:你自己做准备吧,别太快了觉得丢人。 也是活见鬼,自从他们在一起,周什一笑得越来越频繁,他天天看,竟然天天都觉得帅。 白斯明进门黑着脸敲两人桌板:克制一下,还记得坐的是靠门第一排吗? 他都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在外面大老远,看见两人在桌子底下调情互摸了。 迟早得把夏晚黎和池澈换到第一排坐。 往常考,试科目都照高考语文、数学、文综、英语排。 但这次说是请到了什么受过专业培训的英语听力播报员还是什么,谢初鸿也没仔细听前因后果,总之结论就是今天的英语考试被提到了上午。 谢初鸿到医务室,根本没想到自己推开休息室的门会看到另外一个人。 屋里另一套桌椅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添进来的,和他一左一右,分布在房间两个极端,徐何绅坐在那从包里往外拿自己的文具。 这得是没去教室,直接到医务室来的,不然他肯定知道。 咳、好点了吗? 谢初鸿若无其事进去,把自己此刻的问候归结为礼仪。 徐何绅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也点了下头。 谢初鸿坐下,终于还是没好意思追问。 校医从外面进来,两人正齐齐望着窗外发呆,考试还没开始,休息室已然寂静一片。 上次环湖她就看出来了,让这两人平时说话是真费劲:好像也不需要我监考。 依旧没人吭声。 谢初鸿昨天在这待了两场考试,明显比徐何绅放松自在,英语听力开始播放试音,他还盯着正对自己桌椅的窗外发呆。 要论熬夜,他最常干的事就是刷外剧。 整场听力考完谢初鸿也没什么感想,就觉得昨天一直没机会欣赏,其实医务室外面风景挺好的,临近停车场,又是石板小道,又是葡萄架。 谢初鸿故意做得很慢。 仗着桌子比考场略大一圈,几张试卷摊开摆,翻页的频率和动静都有所控制,毕竟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不想给徐何绅太多紧迫感,只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勾答案,每道阅读题都会在原文里把答案依据标出来。 换以前他是绝对不标的,都是跟周什一待久了培养的习惯方便周什一借他试卷,一眼能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英语作为所有学科里选择题最多的,谢初鸿这段时间没少刷,不想听课了一天能刷两张,想听课就一天一张,还不算其他科目,基本算作放松的产物。 卷面扫完凭直觉也把答案选了,哪里做错就修正哪里的直觉打开方式。 不用带脑子,是谢初鸿热衷刷题的最主要原因。 属于绝对没有任何借鉴价值的个人经验。 做完选择题,剩下完型、作文那几个单词,他右手现在也能画几笔,无非字母丑了点。 大概在他画到完形填空的时候,徐何绅签字笔没墨了,在笔袋里开始翻找。 谢初鸿本人是不用文具盒、笔袋这种东西的,桌上日常就红、黑、铅笔三支,出门考试就把红的换成第二支黑的备用,再带一支填涂答题卡的2B铅笔。 胡医生。 校医看时尚杂志看一半,被谢初鸿忽然递来的签字笔搞蒙了。 是看见他朝另一头歪了下脑袋才反应过来,帮忙把笔转达过去:笔没墨了跟我说啊。 徐何绅收下笔脑袋埋得很低。 考试没有备用笔,在他眼里是个低级得不能再低级的错误,这次是被他妈摁去医院折腾一趟折腾忘了。 谢初鸿听他卡着嗓子哼出一声谢谢也没在意,接着画英语作文。 太久没握笔,写起字来手生得厉害,等他一笔一划画完,徐何绅也答完了,正在往前找不确定的题复核。 校医开考前就问他,选择题这么多,要不要帮他涂答题卡。 谢初鸿拒绝了。 考试那么久,帮他把最消磨时间的答题卡涂了,他干什么? 所以徐何绅后来全都写完,谢初鸿还在慢吞吞地用左手涂,硬是卡着收卷最后十分钟才涂完。 打铃,校医放下杂志来收他们答题卡。 谢初鸿拿上试卷,笔往兜里揣好正打算出去,就听哑巴忽然开了口:......你第三篇阅读的答案是什么。 一个近乎陈述句的问句。 谢初鸿眨着眼辨认了好几秒才确认这是在问他:等我看看。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73) 考完试对答案原本再正常不过,谢初鸿只是没想到徐何绅会愿意找他。 DBABD. 徐何绅看着自己的答案陷入沉默。 谢初鸿试探地瞄了他一眼:我也不一定是对的,你是什么? DBABC. 最后一题不一样。 谢初鸿仔细扫了下。 Which of the following might have happened afterwards? 其实他确信自己是对的,但他有点怕自己把原文里那几个一般不认识也很正常的单词什么意思说出来,惹人不快,只得模模糊糊说自己也不确定:我蒙的。 徐何绅掐了下手指,蒙的也大概率是谢初鸿对这人英语就没下过一百四。 那48跟55呢? 48、55是什么,选词填空吗?谢初鸿正翻试卷,夏晚黎那个饿死鬼投胎的就又来喊了。 徐何绅低头把试卷塞回书包:你去吃饭吧。 谢初鸿看着他顿了两秒,干脆把自己的试卷也塞他包里了:随便什么时候还都行。 吃饭的时候,夏晚黎八卦打听徐何绅怎么样。 谢初鸿若无其事:什么怎么样。 就是有没有故意找茬、呛人之类的嘛。 只是一个屋子考了个英语,也没机会找茬。 夏晚黎不满噘嘴:那他去医院检查出什么没,昨天他在考场流两次鼻血滴一地,吓死人了。 谢初鸿没好意思说自己问了,但没得到答案,于是:我跟他的关系好像也不适合问这个。 周什一挑了下眉头。 谢初鸿眼神示意:闭嘴。 他们吃完饭回教室,班里有几个算几个,几乎全在对答案,为几道题吵得不可开交。 谢初鸿人往教室门口一站,一帮人瞬间围上来,就等他回来一样。 伊铭最激动:初鸿你英语试卷呢!第三篇阅读最后一题选B还是选C! 夏晚黎记得这个:我C! 题给我看看,试卷吃饭不方便带,放医务室了。 谢初鸿面不改色心不跳,正觉得这题有点耳熟,徐何绅就从门口进来了。 顶着众目睽睽把试卷放到他桌上,认真推了下眼镜说:我查了单词,第三篇阅读最后那题你是对的。 伊铭、夏晚黎:? 谢初鸿: 也不知道他现在说试卷是徐何绅自己主动帮他从医务室拿上来的,有没有人信。 周什一呲牙:初鸿让你帮他拿的试卷吗? 徐何绅摇头抿了下嘴:他借我对答案。 说着,徐何绅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签字笔放到谢初鸿桌上:还有谢谢你借的笔。 选B选C瞬间不香了。 伊铭、夏晚黎纷纷扭头盯谢初鸿:说好放医务室呢? 谢初鸿果断避开视线装死。 学着夏晚黎在视频喊池澈的口吻,望向周什一:今天食堂的芹菜做的比以前好吃,宝宝你说呢。 第85章 这个味道也挺好闻的, 宝宝你说呢。 柜台前,周什一拿起又一张试香纸在鼻子前扇了扇。 谢初鸿根本不理他:宝宝不想说。 这人自从他中午说了那句话就开始学舌,一直到现在考完文综放了学还没恢复正常, 说什么尾巴上都要跟个宝宝你说呢。 这一套香氛身体乳的圣诞套盒,加上这瓶一百毫升的香水,麻烦帮我包一下。谢初鸿将手里挑好的香水递给柜姐,指挥得很麻利。 今天周六没有晚自习,下午考完最后一门文综直接放了。 周什一刚踏出校门,就被一路朝着商场拽。这不仅是他第一次逛奢侈品专柜, 连逛化妆品都是第一次, 很新鲜,睁着一双眼满场车轱辘转。 就确定买这个了吗? 周什一总觉得有点草率,他们踏进商场,一共也才过了十分钟。 我妈喜好很固定。谢初鸿记得燕若若所有香水都是柑橘调, 麻烦再给我一张能写字的卡片。 柜姐很快帮他拿来,顺带一起拿来的还有笔。 男顾客不稀奇, 但如此有主意,又雷厉风行的高中生男顾客,确实是第一次见身上还穿着一中的校服。 现在周什一经常穿破烂跟谢初鸿到处乱逛,脸皮早就厚了, 根本不在意柜姐的眼光,反正谢初鸿套麻袋也气质超尘, 一进商场便在众多柜台里直奔这里。 既不主动要求介绍, 也不打断她们说的, 浑身都散发着一种随你们天花乱坠, 听进去一句算他输的气质, 自己挨个用试香纸在圈定的几款香水间走一圈, 闻完就决定了。 说是挑,其实更像找。 中调白牡丹、橙花,尾调丁香、柑橘,清冽纯净不失温婉,超出预料地识货。 谢初鸿先是右手握上笔,很快想起什么般,递给周什一:你来写。 周什一迟疑:不合适吧,这是你送给你妈妈的生日礼物 有什么不合适。谢初鸿态度强硬,一把将笔塞进他怀里,买的时候你也在场,那就是你跟我一起挑的、我们两个一起送的。 周什一眼见这人又开始强词夺理,看在他右手还没好全的份上,还是照办了,乖乖巧巧把纸垫在展柜上,低头弯了腰:写什么? 谢初鸿有点莫名其妙:过生日不写生日快乐,还能写什么? 周什一:? 谢初鸿也:? 就这四个字也太随便了!周什一惊觉这人原来也有比自己还直男的一面,至少也得写一两句祝福吧,我妈最喜欢看什么永远十八、芸姐又年轻一岁。 结果谢初鸿:我妈妈一直很年轻,不用继续年轻,你就写生日快乐,然后署个名。 周什一无话可说,写一半问他:署名署什么? 还能署什么,肯定署11。 大概谢初鸿口吻过于笃定,周什一手上两个小棍写完了才问他:11是什么? 谢初鸿又一阵莫名其妙:你自己都把自己名字念出来了,你不知道? 周什一:? 周什一瞳孔地震:你送的东西为什么要署我的名字! 刚不是就说了,我送的就是你送的,你名字笔画比我少,署你的有什么问题? 谢初鸿说着,柜姐那边已经帮他开好票:一共三千两百五十,收银台前面直走左转。 周什一:! 谢初鸿淡定接下,周什一一直管住自己的嘴跟到拐过弯才低吼出声:一套身体乳加一瓶香水这么贵! 已经八折后了,报我妈VIP买的。 谢初鸿从手机找出付款码,看人家拿扫码枪抢三千多大洋,面不改色的,周什一站在边上声也不敢吭,就怕显得自己土包子。 两人回去,卡片已经放到套盒里用礼袋装好,送了不少试用装,谢初鸿随便听柜姐介绍两句,看都没往里看一眼具体,拎上东西就走了。 那身段气质,跟一中土不拉几的校服搭在一起,视觉效果竟是只增不减,成几何倍拔高,一路大步流星出去。 周什一感觉自己要是这时候挽上谢初鸿的胳膊,妥妥就是一被包养的小蜜,咧嘴:傍大款感觉真好啊。 谢初鸿气笑:神经。 两人从商场回家还是打的车,周什一坚持要帮大款付车钱。 大款看着不贵,由他付了。 周常德和秋芸的车在单元楼底下等着,两人从出租上一下来就被逮进去。 今天你妈妈过生日,喊我们一起去吃饭。秋芸在前排提醒。 谢初鸿顿了一下:我也去吗? 刚刚买好的东西,已经被塞进周什一书包里,双手空空就像完全没有过买礼物这回事。 秋芸没给他婉拒的机会:你妈妈过生你不去谁去,可别让带什么学习忙这种话,都知道你们刚调考完。 看到我不高兴怎么办?这句话谢初鸿是真心实意问的。 虽然上次是过敏进的医院没错,但他始终觉得燕若若有被自己气倒的成分。 秋芸话糙理不糙:你去了,她顶多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不高兴一下,你不去,她至少得一直不高兴到下一次见到你,初鸿你说呢。 我不谢初鸿把后面想说两个字咽回嗓子,被周什一折磨得条件反射都有了,及时改口,我不知道。 但一定会很尴尬。 去那个地方,与其说谢初鸿是回家,不如说他是作为周什一好朋友,跟他们一家出门串亲戚。 除了忙碌在厨房的王叔叔对他客气,剩下几乎都拿他当空气。 王妮不必说,起码今天看了回场合,没拿话刺他。 弟弟年纪小,也不懂什么,没走两步就被秋芸抱去玩了。 燕若若只在开门听见他打招呼喊妈的时候,稍稍朝他右手给了个正眼,后面全程陪着秋芸、周常德围绕弟弟聊天。 周什一跟他并排坐在沙发上: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你买的礼物拿出来? 他们今天买礼物,纯属出于谢初鸿的自发行为,根本不知道还有一起吃饭这出。 等等吧。谢初鸿扫视屋内一圈,氛围不合适。 再后来,周什一也被抓去弟弟那了。 谢初鸿独自坐在沙发角落,慢吞吞地守着垃圾桶剥橘子。 事实就是再多几个人来这个家里,局势依然没有任何变化,他还是多出来的那个。 直到一双大掌从他手里拿过橘子:能剥吗,听说手腕扭伤了。 男人略沉的声音平和好听,身上还穿着厨房出来没脱的花边围裙,握着橘子的手指节分明。 谢初鸿愣了一下:已经没事了,厨房不用管吗? 没事,在炖高钙汤。男人很快把剥好的橘子还给他,若若说你爱喝猪脊骨炖的,但只喝汤,不吃脊骨。 谢初鸿:谢谢叔叔。 最近在学校还好吗,手伤了会不会不方便? 什一会帮我,就没什么。谢初鸿能感觉出这个男人是努力想亲近他的,但有些事可能注定没有结果。 男人见他握着橘子半天不动,问他怎么不吃。 谢初鸿顿了一下:我给什一剥的,我不太吃橘子怕酸。 男人也顿:你跟什一关系真的很好。 谢初鸿眉心一跳。 男人紧跟着又笑:不酸,是甜的。 谢初鸿还是没动,自从他不知道多少岁在哪吃了一口巨酸无比的橘子,就再没碰过这个东西。 真的不酸,你尝一口试试。男人再次鼓励。 谢初鸿这才犹犹豫豫掰下一半塞进嘴里,果肉开绽,甜丝丝的果香瞬间覆盖记忆里的酸涩。 我老家自己种的。男人看着他的表情笑得温和。 味蕾沉浸在橘肉皮薄汁满的香甜里,谢初鸿说不上自己什么心情,只能胡乱点头。 上了餐桌,一桌饭菜是王叔叔做的,蛋糕、红酒是秋芸和周常德带来的,他们几个小的只要陪坐压桌。 谢初鸿酒量不允许,弟弟、王妮年龄不允许,只有周什一的杯子里倒了点。 看着大家纷纷开始举杯送祝福,周什一又小声问谢初鸿打算什么时候送。 他怕燕若若误会谢初鸿不记得她生日,什么都没准备、是临时被叫来的。 但谢初鸿还是那句话:再等等吧。 这次也许是周叔叔周阿姨也在的缘故,几个大人聊着聊着就会聊到周什一身上,时常点着他碰碰杯。 虽然也提谢初鸿,但大多话只需要他点点头,或者笑一下,捧好手里的碗专注左手用筷,又一顿局外人的聚餐,仿佛出席只是出于礼貌。 他不知道燕若若心里怎么想的,事情到今天一直找不到解决方案,无声地僵持着。 以前许多事他都无所谓,但这次,说再难听的话他也不想让步。 他就是要谈恋爱的,就是要跟喜欢的人谈。 后来谢初鸿借口上厕所,提前下了桌。 他趁没人注意,不着痕迹把礼物从他哥包里拿了,绕到主卧开门进去。 灯也不开,借着月光便笔直笔直走到燕若若床边,将手里的东西在床头柜放下。 自从燕若若跟谢鹤城离婚,他就再没在她身上闻过香水味。 谢初鸿想的是偷偷放好,回去继续当花瓶就好。 哪知道一回身,女人不知何时跟来了,就迎着夜色站立在门口。 谢初鸿指甲掐向手心,想喊妈妈却虚有一个空洞的口型,听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淌在月光里说。 我最开始想,你是我儿子,所有人都纵容你,我不可以。 但我后来又想,你是我儿子,所有人都可以不接受你,只有我不可以。 第86章 当天晚上回家, 周什一躺在床上问:那这是什么意思,松口了吗? 谢初鸿:也不是。 后来燕若若问他送的礼物是什么。 谢初鸿答:香水。 燕若若又问:哪来的钱? 谢初鸿犹豫了一下,没说谎话:兼职挣的。 房间顿时静了。 谢初鸿忍不住低头,仿佛挣钱是一件需要他愧疚的事。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74) 他很想你。燕若若忽然说, 多少去看他一眼。 谢初鸿心情复杂:他也知道了吗 没有, 只知道你碰到了暂时解决不了的问题,很苦闷。 燕若若今天穿了一身墨绿, 雍容鲜亮, 是她近几年很少选的出挑颜色,谢初鸿看她倚着门站在那, 总错觉时间倒流回了过去。 其实我一直想问, 你每次去看他, 到底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你自己。 一个共同的孩子似乎是探监绝佳的理由,谢鹤城是需要知道他近况的。 燕若若却说:不管为谁,都只剩四年了。 再四年,服刑期满,谢初鸿大学毕业,慢慢有了自己的生活, 不再需要父母过多干涉。 那么谢鹤城出狱的那一天, 就是他们两个彻底放下的一天。 燕若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我最近也开始着手一点简单的工作。 谢初鸿惊讶脱口而出:做什么? 你还记得我以前会画画吗。其实我很早就动了不再继续全职太太的念头, 但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是你王叔叔一直鼓励我。她跟谢鹤城在一起的日子有多远, 画画这件事就有多远。 原来离开一个人, 连闲散都可以是奢侈。 我也想跟别的妈妈一样, 教育自己孩子的时候严词厉声, 但你一直很乖,所以我直到那天看到你亲周什一才后知后觉。 原来我连管教你的立场和底气都没有。 女人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柔和着,却带着几分悲伤。 跟谢鹤城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没考虑过这些,总觉得会一辈子。 但你王叔叔告诉我,跟谁都不一定是一辈子,跟他也一样,起码在我的孩子还需要我的时候,我得有帮得上忙的能力。 谢初鸿定定地站在那,眼泪就在眼眶打转,巨大的哽咽堵在上颚顶,窒息,却不敢喘气。 妮妮讨厌你,其实是因为她觉得我根本不喜欢弟弟,对弟弟好,只是为没对你足够好做出的一种补偿。 她觉得我温言细语都是装的,骗人又骗己,其实心根本不在这个家里,更不在她爸身上。 这些都是光凭谁的嘴没法解释的事。 谢初鸿心里也知道,但他就是不服,很不服。 我妈还问我跟你在一起,有没有想过以后。我去北京,你留在港市异地恋,还是我为了你留在港市。谢初鸿双手扣在肚子上。 周什一始终在他身边安静地听: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你很努力。谢初鸿的声音像是回忆,也像是自言自语,还有一个多学期,肯定来得及。 幽暗的房间里,两人并排躺在周十一的大床上,齐齐望着天花板。 高考志愿是他们从未讨论过的话题,却在点头决定在一起的那一刻,就达成不宣之于口的共识。 周什一冷不丁:我这次要是稳住五百五,你别给我口了,我给你口。 谢初鸿慢吞吞:其实也不必,你如果想,现在就可以。 话音落下,两人不约而同傻笑出声。 然后很快再次静下。 周什一两只手也乖巧地叠在自己小腹上:还说什么没? 说了,问以后如果你碰到喜欢的女生怎么办。谢初鸿笑。 周什一不平瘪了下嘴: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大家知道这事的第一反应,都觉得问题会出在我这,你帮我顶嘴没? 顶啊,我说这个问题没有实际意义,以后跟谁在一起都会有。谢初鸿乐呵呵,但我是她儿子嘛,她说她知道这么揣度你很无耻,但还是忍不住为我多想一点。 周什一吧唧两下嘴:那好吧,理由成立,所以最后结论是什么? 结论就是不阻碍也不支持,直到我真正能说服她我可以跟你在一起。谢初鸿心里是有数的。 高三三班大家能容忍以前的他,他能大度原谅徐何绅,是少年人的善意。 而燕若若,是为人母的本能。 但这要怎么证明。除了一直在一起用时间证明,周什一想不出别的办法。 谢初鸿:把考上六百做第一步,宝宝你说呢。 宝宝觉得还可以,所以考上六百奖励我什么? 奖励你陪我去沿江大道吃一顿烧烤。 那我又要背你回来。 强身健体,你有什么不满? 不满不敢,疾病倒是多半有一些。 一共就那么几篇文言文,你怎么还没背完? 每次这人说话奇奇怪怪,就是又开始了。 周什一:你懂屁,我这是为从烧烤摊把你背回家奋斗,定期温习。 谢初鸿赞同点头:考六百也得奋斗,我是不懂。 周什一:我时常害怕自己控制不住,把你捂死在被子里。 谢初鸿抱着被子边笑边作:我分都帮你算好了,就算你语、数、英都考125,文综再来225也够六百了,多大的事啊,我哥这么聪明,应该不难吧。 周什一:感觉还是把你捂死比较简单。 毕竟目前一门都没达线。 第二天早上两人是被闹钟吵醒的。 谢初鸿听见手机在他脑门边上震动就炸了,眼都没睁,摸着手机胡乱一通点,怪周什一周末还不关闹钟。 周什一也迷糊着,昨天晚上他捂人捂着捂着,就把自己也一起捂到被子里去了,两人都光溜溜躺在床上。 我没定周末的闹钟 放屁,那是我定的?你别摸我。 我找我手机嘛。 找到我胸前来了,真行。谢初鸿说着,反手把枕头底下的手机糊到他脸上。 周什一迷迷瞪瞪,本意是想看一眼时间,哪想到一眼看到了自己睡得乱七八糟的脸。 一起摆在上面的,还有一二三四,四个小方格。 不对,是四张脸。 四张脸上的嘴还都往两边咧开着,笑得东倒西歪。 镜头里,周什一迟缓调动脑细胞思考了几秒现状,等下一秒卧槽出口,陡然被一双伸出来的手掐住了脖子。 别人睡觉的时候不要乱叫! 不是!周什一瞬间清醒了,一把扣下手机,他们打了群视频,你刚把视频接了! 众人只听那黑了的小方格里又一声谢初鸿笃定的放屁。 群视频还能选择性只打你手机,不打我手机? 不等周什一解释他免打扰,谢初鸿已然不信邪拿起手机。 群里四人只见那黑色的小方块重新漏进光亮,一阵晃动里,先是出现躺在床上光着身子的周什一,然后才是骑在身上同样光着的谢初鸿。 周什一飞快抬手把两人裹进被子。 谢初鸿这才回魂一声操,把手机扣回被子里的动作和周什一刚刚如出一辙,慌乱里一个不小心就把关上的静音打开了。 手机里终于传出几人的疯笑,连白斯明都没例外。 谢初鸿彻底炸了:你们有病吧,大早上打什么视频啊! 醒醒,已经下午一点了,我们饭都吃完半天了。夏晚黎嗓音清亮,咯咯笑的声音格外清晰。 这下谢初鸿的瞌睡也醒了。 那刚刚周什一在他胸前找手机的事这帮人岂不是也知道了? 周什一已经缓过来:所以下午一点,跟打群视频有什么关系? 伊铭一线吃瓜,声音非常欢快:老白说各科老师把初鸿的分判出来发给他了,我们发消息你们都不回,晚黎就打了。 就这? 谢初鸿脑壳都是疼的:多少分,555? 夏晚黎惊了:你怎么知道!看到老白给你发的私信了吗? 周什一知道他没看,以为他就是随口报的分,蒙对了。 结果谢初鸿:我考完就算了,数学选填满分80,语文扣60分的作文,也考80,英语145,文综时间不够,空了几道大题没来得及让胡医生帮我写,考个250,那不就是555。 有理有据,甚至连每一科的分都对。 池澈第一个在视频里给他鼓掌。 伊铭是彻头彻尾服了:老白可以开始准备教出北大的获奖感言了。 谢初鸿:池澈考多少? 就算在艺考机构,他妈妈也不可能放过他的。 肯定拿到试卷第一时间就让老师把人关小黑屋考了。 池澈现在是刚吃完饭,午休的时间,看着背景视频是在宿舍阳台上打的,笑说:考得一般,六百三。 六百三可以了,这次试卷不简单。白斯明是满意的。 夏晚黎却还关心另一个人:那徐何绅呢,他不也是私下给算分吗,他考了多少? 白斯明:那我就不知道了,他们一班老师算的分。 伊铭也好奇:那初鸿你去问问?不是又帮着擦血,又借试卷、借笔的,关系变好了吗。 谢初鸿:我连他微信都没有。 周什一忽然:我有啊。 几人:? 谢初鸿莫名其妙:你什么时候有的? 之前洛添推我的。周什一说着重新捧起手机,众人只见镜头里两个缩在被子里的脑袋并排挤着,我把他微信推你,你去问。 谢初鸿瞬间不配合:谁想知道谁问。 夏晚黎不怂:我问就我问,什一你把他拉群里来! 周什一:好啊。 谢初鸿:? 白斯明:我还在。 那你把群退了。夏晚黎很干脆。 你们什么情 说好了,进来了。周什一根本不等谢初鸿说完。 徐何绅茫然看着群上端视频正在进行中的提醒。 报个成绩还要视频吗 夏晚黎呲牙。 报成绩不用,看裸男用 第87章 你不要瞎说, 已经穿上了 谢初鸿刚发完,点进视频的徐何绅就听传来一阵敲门响。 秋芸在房间外声音小心翼翼地:你们醒了吗?我进来了? 周什一、谢初鸿光速打脸:还没穿衣服!不要进来! 徐何绅:? 群里几人笑岔。 秋芸很懂:没事我不进去了,就问问你们什么时候吃午饭, 我好开始做。 自从两个孩子公开在一起, 她就再不敢擅自进周什一的房间。 上次还只是没穿衣服, 万一下次再撞见点别的 我们现在就起, 阿姨你做吧! 谢初鸿飞快抓过手边的衣服套上。 群里,只有属于他们的小方格对着天花板,画面上方偶尔隐绰闪过晃动的人影。 明显两人是睡一张床的,家里家长也都知道。 徐何绅心情有点复杂, 问这个群是干吗的。 几人皆是微妙一顿,异口不同声。 谢初鸿:闲聊的。 夏晚黎:看裸男的。 伊铭:冲刺高考的。 池澈网卡了一下:刚刚说什么, 没听见。 氛围又是微妙一顿, 答案已经很明显。 周什一刚拿起手机,就看到白斯明找来问询的消息:你们不是要问徐何绅成绩。 夏晚黎赶紧咳嗽附和:是是,你们班老师帮你把分算出来了吗? 昨天晚上就算出来了。徐何绅是群里唯一一个没开摄像头的, 大家看不到表情,只能通过声音判断他情绪还算稳定,也不知道发现端倪没有, 说,作文没写,572。 伊铭、夏晚黎、池澈齐齐:哇 周什一如实给白斯明汇报。 他也是直到现在一对一聊天才发现, 原来这人头像已经把网红猫换掉了, 土的一如既往,竟然直接是夏闻砚照片。 谢初鸿惊讶凑到镜头前, 边看边跟群里接着说:那算作文只得50分, 也有622, 至少年级前十,说不定能前五。 伊铭开始打算盘:池澈考630的话,622肯定能前五,然后这次谢初鸿跟池澈还不占名额,搞不好能前三。 徐何绅有点庆幸自己没开摄像头,不至于被看到脸上沾染羞赧的笑,提醒:我也不算排名。 他这回考得确实不错,超出预料。 夏晚黎直接蔫了:你们怎么都考这么好,什一肯定也考得不错,就我感觉自己一般般吗。 伊铭:出了成绩你如果比我高,你就喊我爸爸。 夏晚黎果断反水:那不行,比你高是肯定的。 伊铭:哦! 谢初鸿已经含着牙刷开始刷牙,说话叽里咕噜的:伊铭你发我微信那道题我刚给什一讲过,吃完饭让他给你讲。 操!伊铭现在就是天崩地裂,日月无光,我已经彻底沦落到周什一都能给我讲数学题了,再不赶紧跑,都要撵上我了。 周什一洗完脸出来,把手机免提放到书桌上:别奶我,你上次都摸到600了,我怎么撵。 夏晚黎的关注点却只有题:哪道哪道,是最近发下来那张测试卷(三)的最后一道大题吗?什么时候讲?我也要听!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75) 几人对话里,谢初鸿一耳朵就听见了徐何绅那边瑶姐喊吃饭的声音,意外:你也还没吃午饭吗? 徐何绅嗯了一声:我妈妈晚上下班晚,起得也晚一点。 谢初鸿和周什一无声对视,纷纷打出一个问号。 还有什么事吗,没有我就去吃饭了。徐何绅说这话时生疏别扭,明显极少有机会给谁这样打招呼。 夏晚黎最先应他,让他先去。 徐何绅却在小方块退出去前,状似不经意问了一句:数学卷三我们班也发了,大题我能听吗? 几人都愣了一下。 周什一反应最快:那等吃完饭还是在群里讲吧。 徐何绅又轻轻嗯了一声:那我吃完饭就来。 等他彻底退出去,几人瞬间在视频里讨论开。 夏晚黎:怎么着,我们这个群是真的要开始冲刺高考的节奏? 伊铭:CB不是有那个主管在吗,怎么还要老板娘亲自看店? 谢初鸿也是一脸蒙:我不知道啊,以前瑶姐为了他,最晚十一二点也到家了 关于徐何绅跟他那点联系,早在联盟稳固时就公开了。 所以现在你们都在一个群里。周常德在餐桌上听着两个孩子说的,觉得有趣,还是先前专门聊他那个群? 谢初鸿点头:等会吃完饭什一还得去群里讲数学题。 搞来搞去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样。 白斯明作为他们的地下同志,一完成任务就被火速遣退,深藏功与名,像根本没在他们那群待过一样。 秋芸没藏着自己的不可思议:周什一都能给别人讲数学题了?真的假的啊,那这次就算告诉我考了六百我也信啊。 谢初鸿笑:六百下次,这次数学挺难的,目标稳定五百五。 别说五百五,五百四我都喜死。关于徐何绅的事,秋芸全权交给周常德处理没怎么参与,那等会讲题那个男生也在吗,他不会又想使什么坏吧? 周什一乐得再次宣扬谢初鸿的好人好事:都跪地上擦鼻血、把试卷借他对答案了,再使坏岂不是不讲武德。 周常德、秋芸没懂:不讲武德? 谢初鸿哭笑不得。 亏他还惦记这人每天光记着学,压力太大,会不会起反效果,结果这冲浪网速一点没慢。 周常德反正觉得这是好事,慢条斯理吃着手里的东西说: 青春期的心思确实更冲动些,很多事的开端其实只有一个很小的初衷,做着做着就忘了,只是惯性还保留着,等最后想起来回头,可能已经持续十年、八年。 甚至大多时候都是想不起回头的。 能和解就和解。 秋芸深以为然:我以前读书的时候就是,上厕所无意听外面的人聊天说了一句,说我配不上我初恋,如果表白了肯定不会答应我,哎呀当时给我气的还真不敢表白了。 然后最离谱的是,我长这么漂亮!成绩又不算差,后来再喜欢其他男生也一直不敢表白了,总觉得会被拒。秋芸对周什一摇头,但凡我上厕所没听见她们说那句话,结婚这事就轮不上你爸。 噗 谢初鸿和周什一当时就笑呛了。 周常德只笑笑抬了下眼镜:那是他们的问题,女生不表白、自己也不知道表,这是我应得的。 出成绩那天早自习,夏晚黎异常紧张。 他不是那种背地考得好,嘴上非虚伪谦虚上两句的人。 他如果说自己考的不太好,那可能就是真的不太好隔几分钟就要朝前排两人问一句老白来没。 通常港市摸底调考的试卷,不由他们一中本校老师批改,都会统一把答题卡送到其他中学老师那改,非常效率。 周五、周六考,周二一大早就能知道成绩。 第一次正经调考,班上不少人紧张,都等着他们班主任在门口出现,先观察一波他的脸色。 结果白斯明拿着成绩单进来,笔直笔直就把东西贴教室前头老地方了。 只传回来了成绩细分跟排名,答题卡还在回来的路上。 白斯明没卖关子,转过身就推着眼镜直说了:分数回落很正常,省排名降了也很正常,因为上次联考只有八个学校,接下来的调考、摸底考都是全省范围,大家放平心态,下次继续努力。 话音落下,眼见一教室孩子心脏就全停跳了。 这跟直接说他们考得不好有什么区别? 体委正准备让伊铭帮他掐人中,就听白斯明紧跟着又说:前面说的这些都是唐主任统一交代我们的套话,说实话,还是更适用别的班。 高三三班全体:? 那这意思翻译过来就是他们都还考得挺好? 白斯明小幅颔首、推了下眼镜:换位思考,学会照顾别人的情绪,也是中华文化传统美德,低调。 高三三班全体:!!! 谢初鸿当天晚上一回家,就被他哥拽到卧室直接落了锁。 房间里灯都没开,只有幽幽的夜色从两边挂起的窗帘进来,照在被人急不可耐随手扔到地上的包上。 周什一扬手把人推到床上,校服外套从谢初鸿肩头滑落。 他被迫反手撑着床,强忍住笑:你先冷静一下,马上你爸妈就回来了,肯定得问你考得怎么样。 你觉得你撑得到他们回来? 什么我撑不撑得到,你不要危险发言。谢初鸿知道这人从看到他的成绩就开始不对劲,不是说好了我帮你。 周什一虎着脸并不回答,每往床边逼近一步,谢初鸿就被吓得往床里挪一点,场面一度让他非常想放声大笑。 操|你能不能放正常一点,你这个表情总让我觉得自己欠了你一百万,你是来讨|债的。 奈何周什一深陷情绪无法自拔,讨|债讨得好好的,声音已经全哑了:那你自己脱衣服。 谢初鸿是搞不懂自己为什么死到临头,还能笑这么大声,索性放弃挣扎提醒:那至少得洗完澡再来吧。 周什一决绝果断:现在洗。 谢初鸿:? 周什一黑着脸重复一遍:现在立刻马上,就洗。 噗 谢初鸿让这人清醒一点的话还没出口,已经被周什一拦腰一把扛上肩。 直奔浴室。 第88章 秋芸跟周常德今天加班, 搭伴一起回来。 到家的时候,家里黑漆漆一片,连个灯也没开, 只有次卧门缝透出浅浅一线暖光, 水声潺潺。 这是在洗澡吗?这么早。秋芸想去敲门,被周常德拦下, 随他们洗。 那也只是一个人洗啊。秋芸觉得莫名其妙, 不是说今天出成绩吗, 先抓一个出来问问嘛。 周常德推眼镜:如果只是一个人在洗,听见大门打开就应该出来了。 秋芸:? 那不是一个人洗还能...... 你说他们俩一起洗的吗!秋芸站在门口低声震惊。 周常德松了下领结,莞尔从她身边经过:我只是合理推测, 你可以敲门验证一下。 秋芸后知后觉瞪大眼。 都是血气方刚的大小伙,洗澡也要两个人一起,图的是什么再显然不过, 但明知道他们马上要回家, 怎么敢...... 秋芸愣愣站在门口, 越想自己儿子呆头呆脑的样,越觉得不至于, 决定还他们一个清白。 浴室里谢初鸿坐在小板凳上,一手扶着周什一的腿,一手扶着被他含在嘴里的东西,脖颈微仰, 竭力想要张大往里再吞一点。 度过最初挨上的生疏,谢初鸿现在满脑子只想感慨他哥每天那么多饭真不是白吃的,两边腮帮都酸了, 后悔刚刚进来, 就不该用手帮他先解决第一次。 不用勉强......周什一看着人嗓音低哑。 谢初鸿松开正想让他差不多行了, 就听水帘外陡然传进一阵敲门响。 什一、初鸿? 两人眼皮皆是一跳,纵.情.笙.歌根本不知道长辈已经回了家,然后周什一直接身寸了。 在谢初鸿脸上。 谢初鸿万千思绪还停留在忽然被查房的慌乱,周什一这一下让他连外面秋芸的应答都忘了,愣愣摸自己脸上的东西:......你是变|态吧? 周什一自己也是蒙的,不知道怎么听见敲门心里一紧张就 门外秋芸的声音还在继续:怎么今天洗这么早,我能进去吗? 两人瞬间:不能!我们在洗澡! 喊完,又纷纷后悔抿起嘴。 两个人一起洗就算了,但人在浴室里,跟秋芸进不进来有什么关系。 他们反应这么激烈,反而搞得像心虚。 谢初鸿在周什一腿上拧了一把。 周什一努力清嗓子:妈我们在搓背! 谢初鸿、秋芸:............ 解释不如不解释。 刚回家就搓背,这是白天受了什么累,这么迫不及待。 但周什一不想管了,谢初鸿的样子让他有点等不了,索性扬声破罐破摔:初鸿刚给我搓完,我还要给他搓!弄完就出去了! 秋芸:............ 这番说辞出口,周什一和谢初鸿看不见秋芸的神情,只知道听见她在外面慢吞吞应下,还让他们慢慢搓、别着急,也就天真地以为这是信了。 殊不知周常德从房间换好衣服出来,不出所料在自己眼神呆滞的老婆脸上亲了一口。 合理推测顾名思义,指这个推测一般都合理。 秋芸哽住,长出一口气。 就这么急? 浴室两人一直仔细听着门口脚步远了,提在嗓子眼的心才放下。 周什一把人从小板凳上拽起来,却不动手帮他把脸上弄干净。 谢初鸿本来没觉得有什么,被他这么近距离地直勾勾盯着盯着,耳尖就红了,骂上一声有病想扭身,再次被周什一拽住。 干吗? 谢初鸿瞪他,这东西挂他脸上还不让洗了? 周什一冠冕堂皇扔出两个字:帮你。 花洒的水花溅在两人脚边,浴室里的灯很亮,浸着他们四周蒸腾的水雾打在谢初鸿脸上,柔和晶莹。 周什一让他合眼,十指沾水一下一下地由两边脸颊抹开,鼻头、眉眼,再到红润的唇,整张脸上星星点点,到处都是,他也真是能耐。 谢初鸿脸蛋下的脖颈修长,周什一随手一抚就能握住,两边大拇指仔仔细细蹭在他唇瓣上,一下一下让人心底直发痒。 谢初鸿面上绯红一片,有所感般睁眼:还来啊...... 周什一低低:我妈都让我们慢慢来了怕什么。 刚刚只是谢初鸿帮他,他还没还礼。 谢初鸿有点想跑:又不是谁都跟你一样变|态,我刚都被吓车欠了。 周什一还是那两个字:帮你。 不用...... 谢初鸿两个字刚出口,周什一已然干脆跪到浴室的瓷砖上,连板凳都没要,腾出一只大掌从背后低住他的后月要,吻上小月复。 才轻轻一下,东西便重新微微抬起头。 谢初鸿咬紧了下唇,但周什一根本不顾他的推阻,吃了秤砣一样,扶着就朝顶|端亲上去。 谢初鸿倒吸一口气,这回换周什一故意激他:记得声音小点,我爸妈还在外面。 音落,谢初鸿已经彻底说不出话,刚才看周什一那么能忍,根本没想到会这么有感觉。 尤其是每次碰最前面,伙热口允口及的力度让他大脑一片空白,手指深深掐在周什一肩上,还要忍着让自己不出声。 但越忍,谢初鸿就越忘不了家里还有长辈,甚至现在就在外面等着他们出去,刺|激得眼睫毛都在打颤。 你轻点...... 谢初鸿小月复紧绷,逃避现实般,一眼不敢多看单膝着地在自己脚边的人,你不要跪在地上...... 周什一顺从挪膝压到谢初鸿脚面上:你都不看我。 谢初鸿闭口不答,脸上红的愈发厉害。 周什一边回忆刚刚他帮自己最舒服的动作和位置,边啰嗦:不车欠了。 谢初鸿终于疯了:......你能不能不要含着我说话! 周什一听他的,暂时把嘴挪开:那你睁眼看看。 我看什么,我自己软不软还需要特地看吗! 看我嘛。 你有什么好看的! 谢初鸿恼羞成怒,根本没想到睁眼的视觉冲击一度让他直接投|降。 周什一还跟他一起看:颜色比我浅,味道也淡。 谢初鸿当场脚底的血冲进脑子里,先前被看着帮他都没现在来的有实感,只想捂眼堵住他的嘴:你到底哪来这么多话! 周什一却将他两只手一起控在手里,既不让他不看,也不让他堵嘴:我没经验,你要告诉我怎么舒服。 求你别逼逼了!谢初鸿感觉这应该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羞耻到崩溃,我也没经验,把牙齿收起来就行! 后面两人终于从房间出来,秋芸早早被周常德做好培训工作,竭力克制自己不要一直盯着两个孩子脸上看。 我调考考得还不错。周什一主动打破局面,跟初鸿同分。 秋芸顿时顾不上那些乱七八糟:你跟初鸿同分???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76) 谢初鸿:没,我右手、咳,试卷没写完。 他刚刚从浴室洗完澡出来,镜子都没照,很有自知之明地套上衣服便大踏步到房间窗边,伸出脸一个劲对着外面夜里的凉风猛吹怕自己出去脸太红,露馅。 周常德简单在心里算了一下:550吗? 还多五分。 说完,周什一挺直腰板、挨夸的准备都做好了,结果他妈笔直笔直抱到谢初鸿身上:宝贝你也太棒了!不写完都能考这么多,这要写完了得考多少!该700了! 谢初鸿赶紧澄清:700不至于,但什一这次真的考得很好,虽然分数和上次一样,但排名高了很多。 秋芸这才有空施舍自己儿子一个眼角:是吗,上次他多少名来着,五十吗? 谢初鸿点头:上次年级前五十,这次三十。 秋芸:? 秋芸蒙了:多少? 三十,第三十名,比上次进步了十八名。谢初鸿再次强调,真的很厉害,下次考试都可以坐到第一考场了,唐主任今天还特地跑来问我,是不是考前帮他押题押中了。 我的天!秋芸这才舍得放开谢初鸿,捧着自己正牌儿子的脸远近端详,满脸写着难以置信,这还是我儿子吗,我一直以为你学习这方面还是我给你拖了点后腿,没让你完全随你爸,结果看来这还是非常有潜力的啊...... 周什一象征性呲了下牙。 周常德问他有什么想要的。 秋芸附和:对你快说说,有什么想要的奖励,你妈妈我就是上天摘星星也要拼一把老命。 周什一也不能说自己刚刚其实已经把最想要的拿到了手,只能挠后脑勺:那我们去沿江大道吃烧烤吧,初鸿很爱吃烧烤。 几人对这个提案都有些惊讶:现在吗? 要知道,今天礼拜二。 周什一眨了下眼:......现在不行吗? 秋芸果断不犹豫了,拍桌:行,怎么不行,我两个儿子考这么好,吃顿烧烤怎么了! 说完她便差遣老公把刚换的睡衣,又重新换回去。 哪知道几人刚到地方,就和数道熟悉的身影对上视线。 今天不知道是吹了什么风,该上学、上班的出来吃烧烤,该正常营业的竟然也闭店没去营业,全窝在这搞聚餐。 谢初鸿和周什一完全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跟Cold Blue这些朋友碰上。 虽然非常没有兄弟义气,但两人依旧不约而同开始在心里打鼓怕他们当着秋芸和周常德的面,直接出声打招呼。 第89章 偏偏临江烧烤摊, 哪怕工作日生意也很好,整家店只有临近CB那帮人旁边的餐桌空着。 两位长辈直直过去,但出乎预料地, 直到谢初鸿和在位置上坐下, CB一干人也只是多看了他们两眼,没一个吭声。 真像陌生人一样,没有暗号, 没有商量,似乎这段朋友关系不合适拿到家长面前的属性,在对上视线的瞬间就已经达成一致。 谢初鸿和周什一能在彼此眼中找到惊讶, 但更多的,还是过意不去。 谢初鸿趁着秋芸点单的工夫,佯装刷手机从列表找到几乎就和他背靠背坐着的斌斌。 你们今天怎么没上班? 斌斌面上不动声色,实际却和就等着他来找一样,回复很快。 瑶姐儿子这回调考考得很好,她心情不错 谢初鸿拧眉,徐何绅是考的好没错, 但 就因为这个让吧里停业一天? 斌斌解释的话敲到一半, 撞上另一桌跑来敬酒。 三五人动静之大,几乎整个烧烤摊都看着他们, 谢初鸿也混在视线里悄悄扭身。 发现带头端酒杯的几个, 他竟然一个不认识, 全是没见过的陌生脸孔, 大多都很年轻, 围过来乖巧殷勤的, 后辈姿态很足。 以后就麻烦主管多照顾了, 我们刚来, 很多规矩都不懂。 谢初鸿和周什一皆是一愣两桌人里没见主管在啊。 直到斌斌放下手机,突兀从整桌人里站起身,接下话茬。 CB没什么额外的规矩,只要把瑶姐招你们的时候,说的那几条记在心里就好,应该也都听到过风声。 那几人自然点头连连,明明年纪相仿,甚至有几个年纪可能比斌斌还大,却也恭恭敬敬给他敬酒。 谢初鸿这才看出端倪。 CB员工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坐在斌斌旁边的,几乎都是谢初鸿相熟那一批老员工,另一桌则像新来的。 酒吧这种地方,员工更替速度本来也快,但现场缺席的,除了原主管,还有几个以前跟原主管亲近的也都没来。 他们敬酒说话的工夫,秋芸让周什一把点单写完了。 谢初鸿再次点开对话框,斟酌用词。 现在什么情况,以前的主管离职了? 手机在桌面震动,斌斌还被他们找着喝酒,径直把手机递给挨在身边坐的男生,示意他帮自己回。 这个男生周什一是记得的,就是上次斌斌过生日帮他戴皇冠那个,他男朋友。 不是离职,是辞退 瑶姐前几天把主管辞了,升了斌接他的位置 为什么辞? 谢初鸿有点震惊,难怪前两天徐何绅说瑶姐下班晚。 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就上个礼拜六的事 那天吧里一开门,瑶姐就把人单独叫进去谈话,发了很大的脾气,斌他们在外面都能听见拍桌子的动静 其实按道理主管这个位置轮上斌,至少还要个一两年,但瑶姐太气了,当场让那哥收拾东西走了,说是泄露了客人的私人信息,但具体被泄露的是谁不知道 谢初鸿对着这段话愣了许久,久到周常德出声问。 有什么事吗? 啊没有,有人问我数学题。 谢初鸿这才抬起手给对面回消息。 知道了,今天实在对不住,家里长辈在,不方便打招呼 哎呀没事的,我们都懂 大家都需要私人空间,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有时间带什一来玩就好啦 谢初鸿郑重答应了,犹犹豫豫把瑶姐的对话框点开,关上。 又把徐何绅的对话框点开,也关上。 最终还是决定当面谢。 第二天一早,秋芸开车送他们到学校,瑶姐的车正好停在他们前面。 徐何绅下车就闷头朝学校里走,个子小小,走路倒是飞快。 秋芸一直没见过徐何绅,自然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看到另一个重要当事人,还照惯例啰啰嗦嗦对后排两个孩子叮嘱一系列事项。 等谢初鸿和周什一终于和秋芸道别,已经追都很难追上。 一路快马加鞭,也只赶在进教学区的时候摸着徐何绅衣角,然后还眼睁睁看着他被半路杀出来的唐主任劫走。 谢初鸿含在嗓子眼的唤只得作罢。 跟周什一到教室的时候,发现白斯明破天荒堵在门口,竟是来得比往常都早。 只等两人一落座,他熟悉的食指、中指指节便一齐敲在了桌面上,低声:瑶姐前几天知道主管把你的事告诉徐何绅,已经把人辞了。 谢初鸿早有猜想:徐何绅给瑶姐说的? 白斯明不置可否。 也只有这一种可能。 与此同时,徐何绅正好和唐主任说完话,背着包从他们班门口过。 平时正眼不会对上,谢初鸿主动给他打招呼都不理的人,今天不仅望过来,还抿着嘴朝他们微微点了下头。 白斯明依然是那副学校里笑意盈盈的模样,嘴上却混着教室里响起的朗读声,意味不明对谢初鸿感慨:厉害啊。 这才几天就让人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下了蛊吗。 谢初鸿盯着他的手直直噎回来:我看你没比我差。 虽然这人只在桌面敲了那么一下,却足够让人注意到他无名指忽然多出来的素圈。 白斯明最近心情好,根本不用周什一调停,只当自己没听见呛声和挑衅,向两人确认: 到现在为止,是不是已经没有学习以外的问题需要解决,能让他安安心心当回高三班主任。 谢初鸿:群里把你踢了正好冲刺高考,你只管去谈你的恋爱。 白斯明露出一副我还不知道你们什么情况的眼神,争都懒得争。 但冲刺高考这话,不是谢初鸿瞎说。 白斯明想象里五个人每天在群里闲聊的情景,只适用于没有第六个人加入的时候,现在群里有了个每天学到凌晨三、四点的,不正经瞎聊总让他们有种带坏好学生的罪恶感。 不好意思不努力。 像是怕每天不在群里解几道难题、易错题,会败坏他们三班在外的名声,纷纷恪尽职守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后来慢慢日子久了,也不知道那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徐何绅悄么声把摄像头开了。 然后从那次以后,就算不是每次都在镜头里和他们一样露脸,也至少群视频的时候不会再关摄像头了。 十一月调考只是开始,接下来的元月调考和二月调考才是重点,难度会很大,今年过年是二月五号,按往常,你们寒假大概会放一个星期,大年三十前一天,也就是二月三号一直放到二月十号,正月初六。 白斯明是个凡是喜欢提前安排的人,没过多久就把接下来的重点、要点给他们划了一遍:因为有元月调考,所以这个学期的期末考取消,大家如果想安安心心过个好年,还是好好准备。 底下孩子们反应很快:但如果二月十号收假的话,那不是回来没两天又要二月调考了! 白斯明持续泼冷水:放你们七天不错了,只是让你们换个地方学,不是要彻底放你们鸭子。 教室里哀嚎一片。 每次聊到放假这种话题,大家想法总出奇得多,白斯明通常都是不听的。 只是这次他不仅没再给发言机会,还推着眼镜直接放了大招:分没谢初鸿高,进步没周什一快,学就是了,他们两个都没抱怨休得少,你们抱怨什么? 高三三班全体: 这能比? 班长脑子好,周什一有班长,就不是同一起跑线。 周什一刚来他们班的时候,他们嫌人家成绩不如他们。 结果这才过去一个学期,周什一直接从垫底往上一路超车,隐隐有稳坐中上游宝座的架势。 但他们心里也知道,进步不是周什一白得来的。 谢初鸿最近以考六百吃烧烤的奖励,提前被他爸妈带着去沿江大道兑现为由,拼命折腾他。 每天早上周什一眼还没睁开,谢初鸿的快问快答已经来了。 是谁提出的师夷长技以制夷? 周什一起初听见这些问题脑子都是木的,但现在被训练的神思还在梦里,嘴已经嘚吧嘚吧下意识作答:魏源。 具体点。 具体1842年魏源在林则徐《四洲志》的基础上编著《海国图志》,提出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思想? 不错。 谢初鸿心满意足躺下,重新合眼享受闹钟前的最后十分钟,像这些问题真是在梦里,时不时就要冒出来折腾周什一一下。 比如上学的路上。 货币流通的规律是什么? 货币流通规律也叫货币需要量规律,指一定时期内,一个国家的商品流通过程中客观需要的货币量的规律。 比如某个突如其来的课间。 大气最简单的运动形式? 这个送分题,热力环流! 谢初鸿还尤其喜欢挑他没睡醒的时候,比如午休结束铃刚打响。 百步九折萦岩峦前一句是什么? 前一句? 周什一梦中卡壳。 通常这时候不等他抱着脑袋想出答案,旁边不小心听见题的已经帮他抢答了。 夏晚黎无比积极:前一句是青泥何盘盘!李白的《蜀道难》! 得,教室里一口气没在心里答上来的,瞌睡全醒了 没脸接着睡。 等最后元调的分数下来。 谢初鸿和周什一双双傻笑,高高兴兴拿着成绩单回家。 家里,秋芸和周常德听完分数和排名,也是一阵笑。 四人对视:走吗? 第90章 照说好的, 周六晚上两个孩子没有晚自习放学早,四人在家里一碰头,便开车杀到了港市第三监门口。 这还是周什一第一次过来, 过了隧道,坐在车上朝周围荒凉的光景一阵猛看:我一直以为探监必须在工作日。 其实这里环境比他想象中强, 只是地处偏远, 人烟稀少了一点,看不到现代都市的高楼大厦,但也谈不上条件差,如果不看第三监两边挂好的牌匾, 他估计只以为这是哪个普普通通的机关部门,根本不会往监狱上想。 每个地方的探监规定不一样,一般是只有工作日开放, 但港市只要不是法定节假日,都可以。 尽管谢初鸿一次没点头答应过燕若若来看,但该知道的都知道。 比如探监一个月只能探一次,只限服刑员的直系亲属,不限人员多少, 不过现在各地普遍的做法,是服刑员的朋友也可以随亲属一同前往。 所以这次有谢初鸿在,秋芸、周什一其实也能一起进,但他们商量着这是谢初鸿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谢鹤城,至少给他们父子俩一次单独会面的机会。 于是车在马路牙边停好, 秋芸领周什一去对面吃她心心念念的披萨和蛋挞,只留周常德带谢初鸿进去。 保安见来人是周常德, 简单点了两下头便放了行, 一句多的没问。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77) 谢初鸿跟着从门口进去, 觉得监狱顶多色调冷了点,氛围却不如他想象中那样阴郁沉抑,在里面等着他们的,是穿制服的安检人员。 除了信纸一类,探监不允许外带任何东西。 监狱里有超市,想要什么可以汇钱给服刑员自己买,物价多少比外面贵点,但也在能接受的范围。 谢初鸿发现大家似乎都认识周常德,搜身检查盯的更多的,是他的脸。 这是1168号的儿子? 周常德笑着点头:等下麻烦了。 谢初鸿看了他一眼,并不知道麻烦具体指什么。 但两个检查人员似乎很容易说话:小事,1168进来三年了,我们也终于见了一回他念叨这么久的儿子,气质真的一模一样,今年是读高三? 周常德不着痕迹碰了谢初鸿一下。 谢初鸿配合检查,乖乖应了。 那人却忽然感慨:没多久就得高考了,能放下心结来看一次也好,你爸一直很想你,每次探监都等着我们告诉他你也来了。 谢初鸿听着实在有些愣,狱警这副对他家事了如指掌的碎碎念口吻,简直熟稔到突兀。 检查完毕,狱警随意朝里指了一下:不用招呼了吧,你带他进去,时间等你出来再开始算。 感谢。 周常德带着谢初鸿打开检查室的门,面前是一条长长的走道,一直到顶头就是会见室。 探监不能超过半个小时,等下我把你带进去,你们两个单独聊,狱警会在旁边看着,不用觉得不自在。 他们对关在这里所有的服刑员都这么熟吗?谢初鸿终于找到机会问。 周常德失笑:当然不是。 那叔叔是因为经常来吗?感觉他们......真的有点自来熟。 港市的监狱是允许律师单独探监的。 但周常德莞尔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跟我熟不是因为我经常来,是鹤城跟他们关系好。 谢初鸿怔愣。 一般狱警确实会对每个月都有人探监的服刑员印象深一点,但鹤城你也知道,想讨人喜欢的时候,还是很会做人的,这里狱警跟他关系都不错,连带对我也照顾点。 周常德往常都是跟燕若若商量着来。 燕若若不来的月份,他就是工作再忙也一定会抽空来。甚至他看谢鹤城的次数,其实远高于燕若若。 毕竟是另外有家庭的人了,一个季度能来一次已经算多。 谢初鸿看着眼前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门,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来之前,他以为自己生气会多一点,但其实没有,离会见室越近,他心境越平直如水,像是理智早已经接受谢鹤城所做造成的今天这个局面,只是情感上还不愿放开。 当谢初鸿抬手推开那扇门的时候,男人早早坐在那层厚重的玻璃之后。 整个会见室被隔成两半,五个小窗口一间,一共三间,一直长长排到另一头,每一个窗口都用隔板分开,安装着用于交流的电话,对面除了站在谢鹤城身后的狱警,只有男人一道身影坐在那,其余全空着。 出乎谢初鸿预料,会见室这头墙上竟开着几扇窗,给了黄昏几缕晚霞最后一个露脸的机会,直直照到那人身上。 没有形容枯槁、腰背佝偻,男人哪怕在狱里也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 谢初鸿今天会来,没人给他预告,但他脸上连一根胡茬都找不到,只是稍稍瘦了点,发型变成板寸,甚至衬的人比以前精神,依旧看不出年纪。 周常德拍着谢初鸿的背,把人带到窗口跟前坐下:你们用电话聊,我在外面等你。 谢初鸿轻轻点了下头。 他能明显感觉到,从他进来,谢鹤城的视线便一刻不停地紧盯在他身上,眼里有光。 但他没法强迫自己做出任何表情,只是麻木和人对视着,然后将隔板上的话筒放到耳边,直到对面人哑然喊出一声初鸿,心脏才猛然想起跳动。 那一瞬涌向心头的五味杂陈,让谢初鸿缓了好半晌才将含在嗓子眼的称谓吐出来。 爸...... 谢鹤城听见他声音的刹那,想捂眼睛,又舍不得错过能看儿子的这几秒。 那些为这一刻打了无数次的腹稿,愣是一句没能想起来,只知道问:最近怎么样...... 谢初鸿这几年对谢鹤城唯一的想法,只有这个人在最开始走错第一步的时候,根本不记得他有家,更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叫谢初鸿的儿子。 如果记得,怎么可能舍得错? 所以他也没想到,仅仅一句苍白又俗套的开场白,原来就已经足够他找回眼前男人是他父亲的实感。 少年声音很平静:除了调考没考好,都还行。 谢鹤城竭力让自己顺畅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常德和秋芸把你照顾得很好。长高了,也成熟了。 明明样貌和他离开时没什么变化,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谢初鸿:叔叔阿姨是对我很好,就像亲生的。 其实不止谢鹤城,他在心里准备好的词也都忘了。 他以为他们两个的见面会特别,但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原来他们也只是无数对寻常父子的其中之一,没有任何不同。 谢鹤城:你妈妈说你最近有解决不了、很苦闷的事。 谢初鸿无声咧了下嘴角,像是终于谈论到一个让他愉快的话题:这个问题还是放到最后再说吧,怕你接受不了,要把这三十分钟都浪费去做心理建设。 比起燕若若,他并不怕害怕把自己的性向告诉谢鹤城。 不仅不怕,甚至还有些期待这人知道自己搞上他最好朋友的儿子会是什么表情有种报复的快感。 谢鹤城从善如流:那好吧,听说你把我写的信都扔了,一眼没看。 除了探监,通信是狱里跟外界唯二可以联系的方式,谢初鸿虽然不来看他,但他写给谢初鸿的信一次不少。 燕若若也说过谢初鸿真的完全不看,但他总不死心。 妈妈怕我扔,现在已经不会主动给我了。谢初鸿对自己的恶劣行径,供认不讳。 在以前,谢鹤城是他唯一能坦诚表达恶的人,后来谢鹤城不在了,他的出口也跟着消失了,直到周什一出现。 周什一呢,他这次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常德跟若若都说你们两个很合得来,你帮他成绩进步了很多,以后想一起考去北京。 对这个能跟自己儿子合得来的孩子,谢鹤城没有掩饰好奇的意思。 周大律师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一直说什么都不肯给他看照片,只让他想看就自己出来看。 谢初鸿嘴角微翘:什一是进步了,不过离北京还差得远,他这次调考也考得不好。 但心情不差。谢鹤城盯着他进来为止露出的第一个笑。 心情不差。谢初鸿肯定复述完,声线似乎柔和了点,考得不好心里反而踏实,哪有一直好的。 谢鹤城却忽然问:那他交女朋友了吗?你妈妈说他又高又帅,跟周常德完全不是一卦长相。 这是个没有道理的问题。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抽了真空,三年不见,谢鹤城依然是了解他的人。 你为什么不问我有没有女朋友? 谢鹤城口吻笃定:因为我觉得你这个年纪的事,没什么可让你苦闷的,我只能想到感情方面的问题,但你也不是会为自己女朋友苦闷的人。 所以你是觉得我会为他的女朋友苦闷吗?谢初鸿听笑了。 谢鹤城:其实我有一点心理准备,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自从燕若若上个月告诉他,这件事就一直惦记在他心里,因为他发现燕若若的状态也很差,谢初鸿现在还说他是瞎准备。 根本没人告诉过你,你是准备了个什么。 是没人告诉我。 这是一件让谢鹤城非常不痛快,又不得不承认的事:但是不是也没人跟你说过,只要一提到周常德那个崽子,你眼神都变了。 就像我看你妈妈一样。 错不了。 第91章 谢初鸿先是愣了两秒, 然后笑了。 谢鹤城在隔板对面按太阳穴:下个月过年,让他也一起来吧。 谢初鸿一口回绝:不要。 谢鹤城:? 谢初鸿对他吃瘪喜闻乐见:那是我的宝贝。 谢鹤城听得青筋暴跳。 想计较也无法,只能说服自己看在这崽子缓和了他们父子氛围的情面上, 暂且放他再快活几年。 少年大概没意识到自己嘴角扬得多高:周叔叔说得挺对的,想看你自己出来看。 谢鹤城看着他这样,心里既高兴, 又苦涩,最终只能认命般也跟着露出笑:人真是不能犯错。 人犯错,就会受罚。 若若是,初鸿也是。 常德说你因为我, 很怕自己会犯错。 其实我以前也怕, 所以我拼命地挣钱, 就是因为我不想你跟我一样,最好连对钱的概念都不要有。 谢初鸿敛下嘴角:什么意思 男人笑容苦涩: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你在很小的时候就会把我给你的零花钱找地方存起来。我问你为什么要存,我们家不缺钱,你说你也不知道, 但就是想存。 谢鹤城到现在都能清晰记起来,那时心里的恐惧。 有人偷盗,并不因为穷,有人渴望钱, 也不是因为缺、或者贪婪。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发现自己在'钱'这方面可能存在道德瘾癖。 谢初鸿尝试在对视里理解男人说了什么:你是说你有敛财的道德瘾癖? 谢鹤城只是继续:最开始我没觉得这有什么, 人人都说我是做生意的天才, 我具备挣钱所有特质, 但后来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 我已经走偏了。 风险和回报成正比, 别人不敢做的,我敢,别人不敢擦的边,我也敢。 敢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不懂敬畏,所以什么都敢。 谢初鸿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五指下意识在膝盖抠紧。 常德说没有钱让你很焦虑,没有安全感,但其实我知道这是最轻的说法,因为我以前也跟你一样,有钱不够,还要钱生钱,不然我寝食难安。 男人从话筒里传来的声音沉沉的,每一个字都磕在谢初鸿心上:意思是我也有问题吗 他最初发觉自己不合群,就是因为同龄人里,他找不到同类。 好像自私自利、冷漠敏感的,只有他一个。 你希望我告诉你你也有问题,这样错就不在你。谢鹤城一针见血戳穿了少年的心思,但不是的,这件事还是取决于你自己。你觉得你有,你就有,你觉得你没有,你就没有。 每个人内心都有游走的一面,表现出来的好,不是他们天生好,是他们选择好,他们为好付出的努力是我们看不到的。 就像别人也看不到你为成绩付出的努力,看不到我为生意付出的努力,他们只觉得我们聪明。 始终沉默在角落的狱警,悄无声息将纸巾放到少年跟前。 谢初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哭了,还哭得非常厉害,眼泪一串一串滴落到桌上。 他渴望听见有人对他说这些话,渴望了太久,久到数不清熬过了多少辗转反侧、自我怀疑的晚上。 谢鹤城看着他这样,自己心里也像针扎,比判他七年,让他难过的多得多。 这些话在他心里憋了很久,一直想等孩子来看他的时候,结果这一等,就等了三年。 我只要一想到你煎熬的时候,我只能被关在这里,就整宿整宿睡不着。 最开始是燕若若,后来是周常德,大家都尽可能让他参与谢初鸿变化的每一个点滴。 有时他听周常德说那些少年郎百转千回的小九九,觉得好笑,但好笑之余更多的其实是羡慕。 谢鹤城自嘲:我可能出去就要开始还债,还你妈妈及时你把你送到常德那的债,还他们教你、陪你长大的债。 还不清也得还。 作为父亲,对自己孩子成长缺席的罪名,判下来,就是无期徒刑。 探监的半个小时结束。 那头狱警按点把谢鹤城带走,这头却并不着急催谢初鸿出去,继续安静等在角落玩手机。 谢初鸿一直把桌上准备给他的抽纸,用了小半叠才出声:他跟你们关系真的挺好的。 狱警应声抬头,年纪并不大一小伙子:平时我们也不放水,但1168进来三年了,第一次见到他这样。 周常德在外面等待的时间里和狱警有说有笑。 其实大家都知道超时了,却不约而同装作没发现,继续火热地聊着。 后来谢初鸿起身出去,在过道里问跟在他身边的人还看不看得出来。 他知道自己用的卫生纸不是一开始就备好的,是这人半道悄悄去旁边房间拿的。 狱警终于看着他的眉眼笑了:你跟1168真是很像,他也经常问我们脸上拾掇干净了没。 那我干净了吗? 比来的时候帅。 周常德见到他也没问聊了什么,只简单跟狱警们打了声招呼。 说孩子们二十八放假,所以下次来可能很快,没几天。 秋芸和周什一在咖啡厅里酒囊饭饱。 谢初鸿过去时,主动给秋芸开了玩笑,说他爸现在很慌,觉得下半辈子还不清他们。 秋芸伸手就在周什一后脑勺上拍了一下:还不清最好,不然莫名其妙拱了他的白菜,我们心里也很慌,正好省了交代。 谢初鸿瞄着他哥垮下来的黑脸笑了。 周什一当时看他没心没肺,下意识以为探监聊得还挺愉快。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78) 结果晚上两人房门一关,谢初鸿哒哒哒踩着拖鞋,便去把自他好好考试、就再没用过的记分笔记本扒拉出来了。 拽着他的胳膊,让他帮着在最后一页写两句话。 周什一握着笔摸不着头脑:写啥? 谢初鸿张嘴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开不了口,随手扯来一张草稿纸:我写一遍,你帮我抄一遍,抄上去。 他的右手早已好全,周什一和他脑袋挨着脑袋,挤在台灯下,逐字逐句地跟着念。 有时候你会觉得人活一辈子很辛苦,因为不能犯错。 但辛苦不是枷锁,是你向善的证据。 周什一念完蒙了两秒:这是叔叔今天说的吗? 在他的想象里,谢鹤城莫名是个杀伐果决的人,结果怎么原来是个诗人? 谢初鸿从后面扒拉在他脖子上点头。 周什一拿笔边抄录,边问他:你怎么不自己写? 谢初鸿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两口:那肯定因为我的宝贝字写得比我好看。 你不对劲,前几天宝宝,今天直接宝贝了。 马上放假了我高兴还不行。 元调结束,白斯明眼看着这帮不争气的,心就飞了。 每天在教室苦熬。宁愿百看不厌地盯着他手上戒指研究,也不肯多看一眼课本。 其中的带头人物,还是唐主任。 他那群同事是他一换微信头像就知道了的,唐主任没他们敏锐,但也从他戴戒指第一天,就开始暗中观察。 扯着元调他们班考得还凑合的由头,溜溜达达跟进了办公室。 初鸿这次虽然还是年级第一,但跟第二名差距很小啊,省里的排名也降了,他没心里不舒服吧? 白斯明打眼一看就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您有什么话想问,直接问吧,不用兜圈子。 要真担心谢初鸿,成绩单出来第一天就该跑去本人跟前问了,哪还等得到放假前最后一天,大家都准备下班的时候。 唐主任嘿嘿笑了一下,嘴还没张开,边上收拾东西的段衡已经替他说了,口吻那叫一个欠:不就是我们老白又有第二春了吗,多正常一事啊,看把你们稀奇的。 唐主任:但这速度也太快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就把证领了? 语文组另一位老师:领什么证,上哪领? 戒指都买新的了,那证可不得领完了。 因为白斯明每次戴的戒指都价值不菲,唐主任格外记忆犹新。 又一位老师摆手:算了,我们年轻人的事,说了您也不懂。 唐主任:? 唐主任觉得自己看小说多年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你们年轻人?我也就比白老师老了十岁而已! 但大家依旧任他嚷嚷,也不肯多透露了。 白斯明嘴角浅浅露出点笑。 大家起初发现他的新微信头像,也很震惊,但实在是他前妻对他的折磨深入人心,大家宁愿理解他ptsd太厉害,找了个男的,也不希望他继续念念不忘。 白斯明估计自己就算坦白其实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也不会有人信。 等他收拾好东西,说好要捎段衡回家,本来都打算直接朝停车场过去了,段衡忽然在边上猛拍他胳膊。 哎哎哎那个那个,那个不是那个谁的家长吗,俩人怎么不往外走,还往你们班走啊? 白斯明听他那个了半天也不知道是谁,重新把摘下来的眼镜戴上才看清,走廊另一头找进教室的,竟然是瑶姐和徐何绅。 这段恩怨情仇,段衡虽然不知道具体内情,但多少了解点:哇真的把谢初鸿从教室叫出来了,不会是要报仇吧! 白斯明刚说完不可能,让他别胡咧咧,就见瑶姐抬手按上徐何绅后颈,摁着人就朝谢初鸿狠狠鞠下一躬。 事发之突然,把路过背着包、高高兴兴准备放假回家的都吓得不轻。 第92章 谢初鸿赶紧摆手。 徐何绅依旧认认真真给人道歉:对不起, 还有谢谢。 道歉就道歉,鞠什么躬。谢初鸿首先把人从瑶姐手底下解救出来,不用看也知道,徐何绅这是把一切都主动招了 瑶姐神情很严肃: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后果, 今天也不是我逼他来的, 是商量以后他自己提的。 徐何绅轻轻点了下头。 旁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谢初鸿被这么多视线盯着,头一次觉得不自在:哎我就怕这个, 所以一开始就没想着告诉你。 以瑶姐火爆的脾气, 跟疼爱儿子的程度,没把徐何绅的腿打断一条算是万幸。 段衡站在远处又开始操心:你不过去啊? 要去你自己去,我着急下班。白斯明说完就要抬腿走。 段衡惊得下巴掉到地上,匪夷所思:不是你这人什么情况, 先前谢初鸿一声不吭你要管,现在人家找家门口了,你又开始一声不吭? 白斯明:走不走,不走我自己先走了。 走走走。段衡今天车送去保养, 你这么着急不会是去约会吧, 跟你微信头像上那个? 我约会你也管? 主要我第一眼差点认成谢初鸿,就是让你断腿那个吧? 要么你还是自己走吧,不载了。 好,我闭嘴。 与此同时, 谢初鸿面对眼前摁着徐何绅的瑶姐还在不知所措。 只是一点小事,真的不用这样, 我这都翻篇了。 奈何瑶姐非常执着。 周什一跑完一趟厕所一出来, 就听人群里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人群为他让开一条路。 他一脸蒙地从外面走进去:这是怎么了 谢初鸿头都是大的:徐何绅一定要当面给你道歉。 为什么给我道歉?周什一眼里的茫然没有作假。 谢初鸿踹了一下他的腿:你说呢。 我说不出、噢!周什一这才恍然, 反应跟谢初鸿一模一样, 我都以为已经翻篇了,怎么还记着。 徐何绅摇了下头,这回没瑶姐摁,自己主动又给周什一鞠了一下,一样道歉的话。 谢初鸿实在站不下去,轰着周什一让他去教室里拿包。 围观群众看他们打哑谜,还没摸清头绪,两个当事人就推着徐何绅和他家长要朝校门口光速撤退了。 谢初鸿确保边上没人,才小声对瑶姐开口:姐你把主管开了我就很高兴了,这是搞什么,还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 瑶姐瞪他:你以为我不心疼吗!以后何绅还得听大家说一堆闲话。 对啊,那您这是干吗,我们早就和解了 和解什么和解,等你以后有孩子就知算了,你生不出来。 眼见瑶姐气得已经说胡话,谢初鸿一点办法没有。 其实调考那天,徐何绅考完回家就招了。 从主管怎么告诉他谢初鸿在他们酒吧驻唱,到他因为什么、干了什么,全都给他妈妈交代得清清楚楚。 过去这么久,女人心里堵着这件事,依然很生气:现在让他得过且过了,如果他以后因为侥幸犯了更大的错,那就是我没好好管教,是我的错,你明白吗。 听着女人最后着重强调的两句,谢初鸿终于没了声。 不知道是不是放假的缘故,总觉得校门口今天格外热闹,熙熙攘攘,过年的氛围瞬间就浓了,刚走没两步就被埋没在人群里。 谢初鸿望向徐何绅忽然说:那我其实还挺羡慕你的,有人管着。 徐、周皆是一愣。 瑶姐实在气不过,还在大门口站着,彻底不管有谁看了,一把将人薅进怀里:我当时就是被你这个可怜劲忽悠的,以后坚决不答应未成年进我的地方了。 谢初鸿这回没害羞,大大方方在瑶姐背上拍了两下,笑说:还会有下一个的。 瑶姐松开人一口咬定:不可能。 谢初鸿也不跟她争,扭身打开周什一背上的书包,从里拿出一本东西递给她:什一亲自挑的,之前答应帮你问的。 徐何绅:? 瑶姐接过字帖很惊讶: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原来当时说写字好看的就是你男、什一啊。 谢初鸿一听,腰杆都直了。 瑶姐简单翻了翻,也看不懂字体跟字体有什么差别,有个东西让儿子练就很满意。 周什一看着徐何绅痛不欲生的神情,很懂地说:就当这字帖是我们给何绅的惩罚吧,放假在家好好练。 徐何绅: 高三还得练字,我真是谢谢你了。 几人分开前,谢初鸿特地当着瑶姐的面,向徐何绅确认了一遍明天晚上大家约着吃饭、看电影的行程。 瑶姐听了又是一阵诧异,最近店里主管的位置虽然让斌斌顶上了,但毕竟刚上手,还有很多交接上的琐事需要她出面:没听何绅给我提啊。 徐何绅内敛推了下眼镜:你最近太忙了,本来打算今天告诉你的。 那何绅能喝酒吗!谢初鸿开始搞事。 瑶姐侧目:你们吃饭几个人。 谢初鸿粗略一数:加我和周什一,可能有个十个人吧。 瑶姐又侧目:都是何绅朋友? 谢初鸿嫌弃:不是明天一顿饭吃完也是了。难怪何绅不给你说,你怎么问这么多。 但秋芸听说他们聚餐的事,反应跟瑶姐如出一辙。 首先问有几个人,然后质疑周什一哪来这么多朋友。 谢初鸿刚准备解释,秋芸自己又一摆手作罢了:算了,别说,十个人你给我说了我也记不住,反正你们明天白天得先陪我置办年货。 临近年关,周常德整个人忙得连轴转。 秋芸眼见明天就要腊月二十八,家里还一点过节的样子都没有,实在等不了他,只能抓着两个孩子当苦力。 若若那边人手多,我已经问过了,你妈妈今年把你卖到我们家过。 谢初鸿松了一口气:那真是很不错。 秋芸、周什一:? 虽然也很想跟我妈一起,但我可能跟那个家八字不太合。谢初鸿第一次没在长辈面前掩饰自己的厌家情绪,由衷,只要不回去,让我把什一的苦力全干了我也愿意。 秋芸终于听笑了:这话让你妈听见不得气死。 谢初鸿:您不叛变就行了。 秋芸现在一面满头问号,一面觉得好笑:你以前是这样的初鸿? 两个孩子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一直都是啊。 秋芸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逛商场。 决定给他们一人买一身新衣服。 她怕谢初鸿不要,还特地强调了这是燕若若交代给她的任务,回头要检查她作业的。 结果谢初鸿那双乖巧的眼睛一眨巴,捧着秋芸帮他选好的衣服,就跟他哥挤一间更衣室去了。 美其名曰:要啊,当然要,有新衣服为什么不要。 商场里暖气开得很足。 更衣室装一个人绰绰有余,容纳他们两个大高个,立马显得有些逼仄。 周什一没跟谢初鸿挤,抱着衣服坐在板凳上看他脱衣服,张嘴就是不得了的话:我们什么时候全垒打? 什么什么全垒打。谢初鸿脱着毛衣的人被他吓了一跳,压嗓,隔壁还有人。 那你赶紧告诉我答案,我们赶紧结束这个话题。周什一又摆出那副招牌的无辜模样。 谢初鸿也是奇了怪了,平时脸皮挺薄的人,怎么一谈到这方面就色鬼上身,不羞不臊:你知道怎么打吗,就要打,起码得有东西吧。 什么东西,避孕套吗?周什一说着从口袋摸出一盒东西。 谢初鸿惊愕:你什么时候买的! 就刚刚逛超市,还有这个。 谢初鸿又眼睁睁看他从另一边口袋摸出一小瓶润滑剂,人都傻了:你疯了吧,结账的时候被你妈发现怎么办! 刚刚秋芸带着他们沃尔玛一顿疯逛,大包小包拎了不少。 我等你们结完了单独拿的。周什一理直气壮。 谢初鸿被人这人冷静作案的架势吓着了,盯着哽咽好半晌,才又可怜又难以置信地捧起他哥的脸:我不就是这两天少看了你几眼,好好的孩子怎么就疯了,色胆包天啊,我怎么记得我晚上没亏待你啊? 正说着,更衣室门板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响。 隔壁有人不知道吗,就不能克制一下,换个地方聊? 听着外面熟悉的声音,谢初鸿和周什一连震惊都来不及顾上,一把将隔间门打开。 老白??? 白斯明脸上已经黑了个底朝天,旁边跟着从隔间出来的,还有同样脱掉外套,穿着挂牌毛衣的夏闻砚。 男人倒是没白斯明那么严肃,温润的脸上笑意盎然:虽然也没什么,但这种话题还是避着点,就怕碰见熟人会尴尬。 话音刚落,隔壁的隔壁便探出两个脑袋。 没有没有,熟人不尴尬!夏晚黎和池澈一脸看戏地看着他们,原来老白也在啊,熟人本来还准备装聋作哑,当不知道呢! 谢初鸿、周什一: 好像这么说,就没人知道你们是想多听会了一样。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79) 第93章 池澈和夏晚黎见他们往旁边望:别看了, 这家店就三个试衣间,全被我们占了。 谢初鸿实在没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衣服,明明只是个很普通的轻奢品牌, 怎么能让这几个有钱人全来了。 帅哥所见略同, 这个牌子的男装确实还可以。池澈扬着嘴角对夏闻砚笑, 哥这件V领毛衣就很合适。 是吗,那我到时候一起买。这还是夏闻砚第一次见池澈,你们都是斯明班上的吗? 池澈点头:我是艺术生, 在学校的时间少点。 你成绩挺好的。夏闻砚忍不住向身边白斯明侧目,你班上学生的颜值都很高啊。 白斯明也没想到难得赶着有空,出来逛个街还能碰到:最高的几个都在这了。 池澈回来也就是前两天的事, 回家过个年。 几人问他大概什么时候能回学校。 池澈:三月中旬了, 二调肯定赶不上, 学校校考时间排得比较晚。 白斯明最关心的还是学习:元调考了吗? 夏晚黎很不高兴:他妈按着他考了, 但池澈又没空学文化课,考了不如不考,影响心情。 意思就是不理想。 谢初鸿大方安慰他:没事, 我跟什一每天教室里坐着考得也不好, 没什么区别。 那你真是我好兄弟,每次都陪我扑街。 最后一次了, 下次二调你找别人当你兄弟吧。 你跑了我找什一不就行了。 最近正是他专业忙的时候, 夏晚黎每天光跟他你侬我侬, 已经用完所有时间,根本没空让他知道周什一不得了的丰功伟绩。 谢初鸿翘了下嘴角:等你三月回来,什一也不陪你玩了。 夏闻砚刚换好自己的衣服出来:什一成绩进步了很多? 他前段时间跟白斯明刚恢复约会, 简单听过一些他班上这几个有多能搞事。 一个官二代, 一个星二代, 还有一个家里好像是音乐世家,只有周什一勉强算身世清白,结果男朋友还是谢鹤城儿子。 三月份考到六百吧。谢初鸿轻飘飘一句话把池澈哽死。 周什一现在到底考多少分?三月份能六百? 现在伊铭稳在六百以上都每天紧张,你说他能考多少。 池澈听完,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声靠。 没几刻,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试衣间外传进来:初鸿还没换好吗? 秋芸动手刚撩开门帘就被里面的盛况吓了一跳,首先认出来白斯明:这么巧,白老师也在啊,白老师私服真是帅。 然后是谢初鸿。 秋芸伸手摸上夏闻砚衣角的时候根本没多想,还觉得这个牌子这一季出的新款真是不错:原来你喜欢这种风格的吗,也挺好,衬得人成熟稳重一点,到时候可以一起结账。 夏闻砚蒙了:......这是我自己的衣服。 秋芸:不是啊,你穿来的不是...... 妈,你摸别人干嘛!周什一刚从更衣室出来。 秋芸想问她摸摸初鸿怎么了,就见又一个谢初鸿紧跟着从他儿子身后出来:阿姨你认错了,我在这! 秋芸:? 白斯明咳嗽上前半步:这是我朋友。 秋芸这才注意到两人手上的对戒,赶紧松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第一眼认错了,就没仔细看。 其实两个人摆在一起,区别还是很明显,但要单独出现...... 这是什一的妈妈。白斯明主动帮人介绍。 夏闻砚吃了一惊:是什一妈妈啊,我还以为是初鸿妈妈。 秋芸连连摆手:我要是初鸿妈妈,不至于把自己儿子认错。 那也是认错了儿媳妇。 夏晚黎在试衣间里小声幸灾乐祸。 秋芸想到她刚说的什么成熟稳重就脸红,来来回回在自家正版初鸿身上摸了好半晌才压下惊。 因为接下来还有继续置办年货的行程,三人没聊几句就和试衣间偶遇的众人道了别,四个孩子互相叮嘱一番不要忘了晚上的饭。 秋芸人走出去了还忍不住犯嘀咕:你们班主任的朋友跟你长得也太像了,耳垂上那颗痣都一样,看着好年轻...... 等试衣间重新静下来,夏闻砚问:他们家里人都这么赞同吗? 白斯明也讲不好:之前只说不赞同也不反对,比较中立,可能现在变了,但初鸿家里...... 初鸿家里也知道的,初鸿爸爸不怎么反对,但妈妈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这事夏晚黎知道。 虽然微信群用来冲刺高考,但八卦多少还是聊点。 池澈:我高一见过一次他妈妈,很端庄很漂亮,可能想法方面传统一点。 夏晚黎恨不得掐他脖子:你还有工夫操心别人妈妈传统,你先把你自己妈妈搞定吧! 每逢节假日,Cold Blue都很热闹。 瑶姐从没为谁留下来上班发愁过,CB的员工已经很习惯留在一起过年,今年甚至因为有几个新来的图表现,省了瑶姐不少心思,从一中放假,一直在家陪着徐何绅,来来回回几个问题颠来倒去地问,闹得徐何绅脑袋疼。 最后徐何绅扔下一句一起吃饭的我说了你也不认识想跑,被瑶姐用围巾一把圈回来。 外面化雪冷死了,多穿点。 今年港市的雪下得很早。 但都没溅起什么水花,密密匝匝几小点风雪,一两天下完就完了,有时候还夹着雨,薄薄一层勉强撑过隔夜,没什么像样的,北方那样松散的鹅毛大雪更是见都没见过,只有冷冽一分不减。 徐何绅站小区门口等车那么一小段时间,已经冷得将脸藏进脖颈围巾里。 第一次被邀请去这种私人性质的场合,少年路上忍不住地催司机能不能快点。 他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到的,结果跟着侍者从包厢进去,李迪和伊铭已经在了,一个说着新到手的offer不是他喜欢的,一个说着家里希望填报的志愿,跟他本人意愿不符。 伊铭事先是被交代过的,一见徐何绅来,没事人一样朝他招手。 几个当事人都不计前嫌,他一个传话筒还要什么主观意识。 你们到的好早。徐何绅稍微有些不自在。 群里的相处做不了假,但线上和线下总是有区别,再加现在还多了个李迪。 伊铭场面话到嘴边,忘了李迪完全是疯的,上来就踩着红线蹦跶,哪壶不开提哪壶:听说你拍到谢初鸿和周什一接吻的照片,捅你们年级主任那去了? 徐何绅尴尬不知道怎么接,只能点头。 结果李迪掏出手机想加他微信:那上次给我发照片的也是你吧,你把这次照片也发我看看。 徐何绅:......? 我就想看看他们俩接吻。李迪说得一本正经,二维码都点出来了,一面让徐何绅扫,一面嘀咕,他们那天什么时候接的,我一点都不知道。 伊铭:......照片源早删了。 李迪看着人一顿,像是问徐何绅真的假的。 徐何绅又尴尬点了下头。 以为事情到这差不多了,结果人李迪很认真地又问:那你以后还拍吗?还拍就还是加个好友。 徐何绅:??? 伊铭终于忍不住了,学着他那傻缺同桌的姿势,一把挎到李迪脖子上:你神经病吧,那么热衷看别人接吻干嘛! 我本来就是神经病啊,但我不想看别人,就想看他们俩。 谢初鸿、周什一正好从门口进来:看哪们俩? 就你们俩啊。李迪情绪稳定,都不需要伊铭告状,想看你们接吻。 看就看嘛。谢初鸿扭身啵到周什一嘴上。 周什一还没觉得什么,反倒把后面紧跟着进来的洛瑶瑶秀了一脸,抱着他哥的胳膊心碎:我的爱豆心里是别人。 你哪个爱豆心里不是别人。洛添并不同情,小鸡仔一样把人扔到座位上坐好,期末考狗啃的成绩,没事多搞搞学习。 原定李舒雅跟她对象也会来,但他们大学不知道是学生会,还是什么组织,临时也搞了个聚餐团建。 据说主席自己是港市人,组织里人留在本地过年的,有一个算一个,不让请假、不让缺席,不到就是不给主席面子,不少人被迫推掉行程安排,吃的还是李舒雅最讨厌的泰国菜,给她实在气得不轻。 亏她跟她女朋友事前没少为这顿吃火锅据理力争,结果最后只能让李迪一个人,吃她们三个人的份。 等一桌人到齐,夏晚黎依旧是踩点大户。 算好的一样,侍者刚帮他们把火锅一系列事前准备做好、上齐菜,夏晚黎便和池澈从门口一起进来,合着微微沸腾冒泡的锅底就是一通新年快乐,热闹得像水滴进油锅里,喜庆又有样。 伊铭靠在椅背上笑:怎么我们就已经到过年见面要说新年快乐的年纪了吗,搞这么社会。 这就社会,我还没说我们晚到得自罚三杯呢。 夏晚黎小脸蛋上堆满了笑,两只手大大方方挽在池澈胳膊上,自然到让给他们引路的侍者忍不住怀疑是自己思想龌龊,其实现在年轻男生挽在一起很正常。 谢初鸿玩笑说:等以后池澈大红大紫,肯定很多路人爆料,分分钟把你高中跟男生谈恋爱扒出来。 扒就扒,我顶多演演戏,也不当爱豆。池澈算盘早打好了,我还怕太糊没人扒我,不然我还得自己跟我妈出柜。 周什一有点难想象:不怕你妈弄死你吗? 换个人肯定怕,但我现在傍上大款了啊。 啊你也傍了吗?周什一还以为傍的只有他一个。 池澈扬唇帮夏晚黎拖开椅子:没见上次我妈看跟我跳舞的人是晚黎,脸都气绿了,也一句话没说吗。很难找到比晚黎还大的款了,死都不能分手。 什么款不款,不要瞎说啊。都是人民公仆,为人民服务,清正廉洁、拒腐防变你懂不懂。 夏晚黎刚说完,就被侍者帮他倒杯子里全都是泡沫的啤酒气着了:你会不会倒酒! 侍者被他吓了一大跳,本来听这一桌小屁孩吹些有的没的就够呛。 那个传说以后演戏要大红大紫的,还从他手里接过酒瓶说:哥您出去忙吧,大款交给我伺候就行。 第94章 那天其实没怎么拼酒。 主要是吹牛打屁, 一帮人闹腾得像是喝了很多。 谢初鸿以为自己酒量够差了,哪想到洛瑶瑶比他还离谱。 距离她扒着洛添的啤酒杯沿舔了一小口,吐着舌头光速退开过去半个小时。 这半个小时里, 洛瑶瑶都跟他们好吃好喝没什么异样,是洛添发现她不再往火锅里伸筷子, 一个劲抱着饮料瞪眼, 才知道这妹妹是醉了。 不像谢初鸿一喝就上脸, 洛瑶瑶除了眼神茫然点,脸色一片正常, 如果不是洛添,搞不好整顿饭吃完都没人发现。 谢初鸿用胳膊肘杵了周什一一下:跟你一样是死脸,上次把你弄回家累死了。 周什一:今天不会喝那么多了。 怎么呢。谢初鸿不信事情这么简单。 周什一果然:喝多了站不起来。 洛添被呛得猛地两声咳嗽。 谢初鸿耳尖红透, 抬脚在桌底踹了他凳腿一脚,这人每次一被憋着就开始犯病。 你放正常一点。 周什一自己没接话,左手边的洛瑶瑶先闻讯赶来, 着急忙慌开始想探他额头温度:怎么不正常了, 病了吗,是不是高三备考太辛苦了, 噢妈妈可怜的崽 噗 整桌人都被洛瑶瑶那句妈妈逗到了。 谢初鸿直接笑岔在座位上,不仅无视周什一写满求救的瞳孔地震,还落井下石:叫你骚。 洛添一秒重温洛瑶瑶每天操心她那些爱豆吃不饱、穿不暖的傻der样,又丢人又好笑:你比他们苦, 别可怜他们了行吗。你的周什一学长要成绩成绩有,要对象对象有, 你有这份心, 不如可怜你自己。 洛瑶瑶完全听不进去。已经开始抱着周什一的胳膊说胡话, 一会心疼她的哥哥们出道就被雪藏, 一会心疼周什一明明这么好,还要在刚转来的时候被传谣。 伊铭痛快倒酒自罚三杯,想想都脸红:我的锅。 夏晚黎跟李迪勾肩搭背聊得起劲:但周什一这种要是没碰到初鸿,另外碰到个视力好点的女生也会喜欢的吧。 李迪嗤笑:喜欢个屁,周什一以前在三中待遇比我还差。 我都说了是视力好!夏晚黎撅嘴扳着手指就开始数,一只不够,大方借第二只,温柔、细心、体贴、宽容、上进、理性、还努力! 李迪一巴掌就给他打没了:洗洗睡吧,要不是谢初鸿,谁能看到他这些。 夏晚黎双手垮到膝盖上一蒙:是吗! 池澈撑着脸帮他回忆:怎么不是,你刚开始不就是觉得什一没意思,光跟我就吐槽过不止一次,说他性格白开水一杯,搞不懂初鸿为什么喜欢。 谢初鸿听见白开水眉眼就弯了。 周什一无奈:这些起码背着我说吧 李迪完全不管他,一把将已经有点喝上头的夏晚黎还回池澈怀里:要我说还是谢初鸿开发得好。不然我从初中就跟周什一同班,不至于一直觉得他毫无特色这么多年。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80) 周什一: 本来坏就没那么多,无非看谁先看到好。 洛添把他那八爪鱼一样的傻妹妹从人胳膊上卸下来:当然先看到也没用,还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不然最先发现初鸿学长蹦迪的肯定是我。 李迪眼睛亮了:原来你也是来真的啊。 周什一额角一跳:你们 洛添:当然,不然谁无聊去干学生会副主席。所以也的意思是你也是真的吗? 李迪:当然,其实我喜欢女的,但如果是谢初鸿的话,我又可以了。 周什一终于:你们聊这些能不能背着我! 所有人里谢初鸿带头笑翻。 徐何绅刚回完他妈妈消息,偶然看见班群飘出的弹框港市青少年刊:《莫让青春负年华》 后面跟着。 我靠这是三班那个大帅比写的 我被圈粉了 黑转路转粉的在这里(裂开.jpg) 大帅比? 徐何绅眨了下眼,这口气也不像说池澈。 好奇心驱使,徐何绅点进去了,被落在标题旁的署名惊得够呛,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桌对面。 开篇第一句就把他吸引。 我有时会想,让日子变快的到底是忙碌,还是无所事事。 餐桌上,写下这句话的人,还在为无人重视傻傻怄气,气质一点不像,又似乎很像。 一千字不长,大家各自拉拉扯扯的工夫,徐何绅已经划着屏幕开始一目十行。 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句子不少。 理性人这个概念最早是在经济学被提出来的。字面意思,指永远合乎理性、不会犯错的人。 池澈伸手将酒杯从夏晚黎指尖扣下,好声好气把人框到怀里,带他瞄准周什一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附到耳边说话。 在法律里没有理性人,每个人天然有缺陷,社会也不需要理性人。 洛添忙着和李迪把酒言欢,任洛瑶瑶歪在桌下呼呼大睡,互相调侃对方对谢初鸿感兴趣只是说笑。 真正需要的是善良、正直和勇气。 伊铭坐角落里看着这帮人,一杯一杯往肚子里灌。 谢初鸿、周什一给洛添、李迪让了位置,一左一右夹到他两边,问他又在瞎琢磨什么。 伊铭简单咧了下嘴:我高兴不行吗,班长也来跟我碰一杯? 谢初鸿摇头拒绝,意有所指跟周什一对视一眼:再碰杯我回家也站不起来了。 有缺陷非常正常,难的是接纳自己的缺陷。 伊铭直觉自己被塞了狗粮:你俩不对劲。 优秀只可能因为努力 周什一其实看见某两个靠近他外套的毛贼了,但他没往心里去。 毕竟谢初鸿也说他今天又不对劲了一整天。 徐何绅一路滑到底。 如果你现在的优秀凭天生聪明得来,那有一句话要记住: 眼下的安全只是暂时的。 当天散场。 夏晚黎和池澈走得最快,生怕谁追上不让他们二人世界一样,包厢门一开就不见了。 伊铭晃晃悠悠从火锅店出去,正好跟和女朋友约会的体委撞个正着。 同桌见面第一句,不约而同怪罪对方背着自己在外面有狗:约着吃饭/有女朋友都不告诉我! 李迪、洛添相见恨晚,准备把洛瑶瑶扔回家,两人再单独出去找地方续第二摊。 谢初鸿和周什一则跟家长看小孩一样,自己叫的网约车到了,也要陪徐何绅,把他送走。 两人关上车门的那一刻,世界顿时静了。 司机在前面掌着方向盘,后视镜里两个少年分坐后排两端,各自望着窗外。 他一直把车开到目的地才出声:现在规定不让我们主动跟客人搭话,但你们这个年纪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有话都可以好好说。 谢初鸿和周什一从车上下来,反应一下才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是觉得我们吵架了吗? 应该是。 那我们等下吵架得小点声,这么晚,我爸应该也回了。 谢初鸿翻他一个白眼,搓着脸就跑。 #男朋友一欲求不满就开始胡言乱语怎么办# 周什一从后面追上:你这么急? 谢初鸿还在搓脸:是啊是啊,我看你等下脱了衣服是不是还这么厉害。 家里,秋芸正靠床头敷面膜,听见开门响,知道是两个孩子回来了。人才刚从主卧出来,次卧的房门已经砰一声在她眼前合上。 两个儿子的声音交错从房间里传出来:妈/阿姨,不用管我们,他喝多了,我照顾他! 秋芸顶着面膜愣了两秒,到底是谁喝多了? 房间里再次传出:不是他喝多了,是我喝多了妈/阿姨!他照顾我! 秋芸:? 哎不管了,我妈不会纠结的。 周什一进了卧室,开空调、脱衣服两手抓,整个屋子里,只有床头那盏小夜灯是开着的。 他不怕冷,谢初鸿不行,首先冲进浴室放热水,片刻的工夫水雾便从脚底漫起。 为了防止自己第一次太兴奋,时间方面拉胯,周什一很聪明地把人怼在浴室里先来了一次。 出去的时候,外面空调的温度正好起来。 谢初鸿光着也不觉得冷,甚至身上的水都没顾上擦干,就已经从里面被抱出来。 想好明天怎么给你妈解释乱七八糟的床单了吗? 明天想。周什一把他扔进被子决绝果断。 两人都有些一触即发。 周什一刚单膝上床,谢初鸿竭力克制自己提醒:东西! 知道! 周什一声音都是抖的,拽起从椅背掉到地上的外套便是一阵疯狂摸索,眼睛就没舍得从自己躺在边上的男朋友身上挪开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谢初鸿被这人盯得有点受不了,扒开他的脸低哑:你看着我能找到东西吗! 周什一没能如愿在夹层口袋里摸着,手上越找越急,里里外外四五个口袋翻遍了,竟然全都没有。 周什一蒙了,他记得自己明明放在夹层,还把拉练拉上了! 谢初鸿心跳已经到了嗓子眼:我裤子都脱了,你要是现在告诉我东西没了,建议你直接滚出去。 周什一还在呆滞里,然后:操! 他想起来了!那个时候 池澈跟夏晚黎把我买的偷走了! 谢初鸿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他们有病偷你这干吗! 我不知道! 周什一噎得憋了半天也只再次吐出一声操,摸出手机开了屏才看见池澈发来的消息。 对不住了兄弟,我们这也是临时起意,家长都催着回家,时间比较紧急,你自己看到消息记得重新买一份 或许,应该也不至于急到回家一路,手机一眼都不看,吧? 周什一: 真就没顾上看。 谢初鸿缓缓把冷却的自己埋回被子:池澈这么快就来找你当兄弟了,人缘真不错啊周什一。 不是 连个套都看不住。 我 李华把东西搞丢了,请你写一封信告诉他,没用的东西不配睡觉,英语小作文。 ............ 321好你没了,你今天晚上别睡了,元调考那个狗屎成绩,还有心思搞男人? 二调没考到年级前三十,你就自己睡你的床吧,我回书房。 ? !!! 然后周什一在《莫让青春负年华》开篇提出的问题,很快被谢初鸿给出了标答。 让日子过得快的,既不是忙碌,也不是无所事事。 是没有套。 第95章 周什一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年是怎么过的。 大年三十的晚上, 还在琢磨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前一句是什么。 手机里夏晚黎的声音,和客厅春节联欢晚会互相应和:地崩山摧壮士死啊!又是李白的《蜀道难》,周什一你到底行不行。 谢初鸿捧着手机刷微博:从你们把他东西拿走就没行过。 那你们再出去买嘛。 说起这个, 夏晚黎和池澈也很不好意思。 周什一看着笔下唐主任的数学试卷,神情麻木,托他妈经常让他买柴米油盐的福:附近超市、便利店的收银员都认识我。 可以网购啊, 我们帮你买, 就当赔你们的。 家里快递都是我妈收, 会拆。 那等开学我给你带总行了吧, 你上次买的那个体验感其实很一般! 周什一抿了下嘴, 这问题明显不是他能决定的, 小心翼翼扭头望身边负责看押他做题的人。 谢初鸿充耳不闻,继续翘腿刷手机。 周什一心里有数, 默默闭了麦。直到秋芸到他们房间外敲门也没停下步伐:我做题!春晚你们看吧! 秋芸试探:以前过年也没见你这么刻苦啊? 周什一:以前是以前, 现在高三! 他是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反过来告诉他妈时间紧迫的一天。 总不能直说是为了留住谢初鸿不分床。 周常德见自己老婆扒完门缝归来,一脸不得劲:你高三的时候也这样?大过年的还在房间里学,搞得好像只有我特别不上进。 周常德展臂笑笑将人揽到怀里:可能元调没考好,二调压力大一点。 秋芸圈住他脖子摇头:我之前竟然还担心他们两个谈恋爱会分心。 她真傻。 当天晚上, 周什一房间里熄灯很早。 谢初鸿简单和燕若若挂了个视频通话, 照旧快手快脚把自己安置进被子, 摆明二调出分以前都不想搭理人的架势。 周什一只能看他后脑勺,可怜巴巴把自己也塞进去:准备睡了吗? 谢初鸿合着眼并不答话。 市区不让放烟花,房间里忽然很静,静得周什一只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其实我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 回答他的依旧是沉默。 周什一也不丧气,厚着脸皮贴上去:用红包装起来放你外套口袋了, 可以明天起来看。 谢初鸿像是真的睡着了, 没回应, 但也没把他箍在腰间的臂膀挪开。 周什一嗅着他后颈,小小小声说了句新年快乐还是我爱你,眼睛一合也跟着睡了。 跨年的钟声只能在他们睡梦中响起,各种班群、私信来来往往的祝福语和红包一律被抛在脑后。 周什一对自己准备的新年礼物很有把握。 在他的预期里,谢初鸿只要打开看了,就绝不可能继续跟他冷战。 但这一等,周什一一直到二调,也没能等来自己男朋友态度的转变。 他理所当然没考进年级前三十。 不过也没隔多远。 秋芸都替自己儿子觉得冤:只差五名也要搬吗?第三十五我们已经觉得很了不起了,五百七十三分呢,不是说这次二调试卷很难,进步奖应该又是什一的吧。 说好了前三十就是前三十,多一名都不算。谢初鸿抱着自己的枕头,慢吞吞朝书房走,什么时候什一考到,我什么时候搬回来好了。 周什一看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天都要塌了。 没谈恋爱的时候他们都睡一起,现在谈得正欢,让他分开,换谁谁都受不了。 谢初鸿淡淡招呼两位长辈一声早休息把门关上,留下周家三人在门口相视无言。 秋芸明显还有点接受不了现在的状况,盯向自己儿子:你不是说初鸿看到你送的礼物铁定心软? 前三十名的赌约,是她后来发现两个孩子不对劲,主动问出来的。 周什一靠在墙上眼神涣散:他可能真的能忍住不打开看吧...... 忘了这是个连自己亲爹的信都能直接扔的。 那你就不该用什么红包装!想送什么直接塞口袋不就完了!还有你!秋芸训完一个训第二个,怒其不争一顿乱射,用眼神狠狠剜自己老公,你无聊换窗帘干什么! 周常德哑巴吃黄连。 识相地没提窗帘这事还是她自己催着换的,拍拍儿子的肩。 前三十,好好干。 然后周什一就疯了。 自从二调,谢初鸿除了给他解答问题跟他说说话,平时几乎不闲聊,最多最多也只是在吩咐他帮着分担排队找来讲题的人时多说两句。 先前睡一起,谢初鸿不理他,他晚上也能亲亲抱抱有个念想,现在房也分了,周什一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人、声两空。 他都想不通谢初鸿怎么可以这么能忍。 刚开始为了找谢初鸿说话,芝麻大点的东西搞不懂也要缠着人颠来倒去地问,唐主任的数学试卷有一张算一张,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浪费。 但谢初鸿脑袋瓜比他灵光,一眼就能看出他是真不懂,还是装疯。 所以周什一找问题还得落到实处,问得有质量。打完所有基础常规题的主意,只能把视线转向数学最后一道大题。 恋耽美 我怀疑你不是好学生——廿小萌(81) 按往常的战斗策略,他根本不花时间管这难搞的几分,全用来检查前面。 但现在为了跟谢初鸿多说几句话,周什一不管了,手里有什么就扒拉着问什么。 第一遍听不懂,就让讲第二遍。 伊铭眼睁睁看着这人从最初现学现卖,到后来能变通一二、帮人讲新题,直呼魔幻现实主义。 三月月考出成绩的时候,池澈人远在北京。 看到他们发到群里周什一飘上六百的总分,学不了文化课的紧迫感瞬间上来了。 真就连什一都要抛弃我了呗,等我后天考完光速回去 但六百分本人并不快乐。 三月月考难度比二调小不少,分数通货膨胀,他涨,别人也涨。 就算总分真上了六百,也只刚刚考到年级第三十。 是达到谢初鸿的标准了没错,但谢初鸿躺回他床上第一天就又说。 那四模前二十吧。四月模拟考如果没考到前二十,我继续搬回书房,感觉你自己一个人睡,效率还挺高。 周什一:? 周什一:我效率高不是被逼的? 只是让你一个人睡觉就能提分,还有比这更美的事?谢初鸿诚恳,感觉我应该直接提前...... 不不不前二十吧,四模前十太离谱了,太离谱了...... 周什一现在被折磨得完全丧失鉴别可行性的能力。 秋芸第二天在餐桌上听见两个儿子复合,定下的又一个目标,看向周十一眼睛都直了:......你疯了? 周常德难得开始理中客:排名是金字塔,分数越往上,进步越难,不要因为前面起点低,对后面期望太高了。 死者表示情绪稳定:我现在没期望,只是不想一个人睡觉。 现在不想,以后也不想。 月考不能让他落单,四模也别想。 谢初鸿情绪也很稳定:前二十也就是六百往上再多十分的事,语、数、英、文综随便哪门多几分就凑出来了,应该不难吧? 秋芸、周常德:? 周什一:不难。 秋芸、周常德: 三月份过完,四月中旬就是四月模拟考。 高三最后一个规格、难度、流程类高考的大型模拟考试。 学生们最后的高考分数,几乎都和四模差不了多少,具有非常重要的导向意义,每个人都很在意。 池澈也不例外。 尽管现在艺考校招文化课占比越来越高,以他的成绩,高考就算闭着眼睛也绰绰有余,但他妈妈明显不允许。 给出的最低限度也是六百。 据说通稿都找人给他写好了: 北影、中戏艺考双料第一,文化课超文化一本线一百多,可直录一流985 挂在教室的倒计时只剩最后六十来天,所有人脑子里都绷着弦。 白斯明每天早自习看着教室里自主自发埋头苦读的孩子们,一本满足跟其他老师不一样,他越是临近高考验收成果,越放松。 一个班三年带下来,就没哪一刻是像这一段让他省心的。 学习绝对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 因为每门科目的满分就在那摆着!满分就代表最好! 最后三十天,广播里唐主任激情发言的声音,回荡在高三每一个教室。 等到你们出了校门,踏入社会,你会发现自己再也没机会做到最好了。职员混成干部,还有经理等着你,经理混成核心管理、年入百万,后面还有年入千万等着你! 这个世界上的路亿万条,只有考试这一条能望到头! 满分是难,但只要努力,就有概率考到!周什一四模都能进年级前二十,凭什么你们不行! 所有教室都很安静。 没人对唐主任的话提出质疑。 进步一次可能是偶然,但一直进步绝不是。 周什一是他们整个年级看着,踩着一次又一次进步奖走上神坛的,明明去年九月刚转到他们学校还只能勉强够够五百。 唐主任关上麦克风,自己都忍不住对身边递水的人感慨。 我这辈子做的最不后悔的决定,可能就是没把周什一跟谢初鸿这对野鸳鸯拆开。 春日短暂,天才刚热,考场校门前已围满了家长。 上午第一场到点,开始往里放学生,身形高大的挺拔少年略略走在前面。 谢初鸿久违主动地牵住了他的手:我的哥哥都瘦了。 周什一嗓子眼堵了一下:你到底看我送你的新年礼物没。 谢初鸿:考完告诉你。 正文完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