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太后是我白月光(穿书)》 第1页 [穿越重生] 《听说太后是我白月光(穿书)》作者:苓枝【完结+番外】 文案: 为了避免走上原主的路,孙鸢躲在山谷逍遥自在。 顺便还谈了个对象。 谈婚论嫁之际,对象突然回京,只留下一句话让她等,这个时候孙鸢突然想起被她不经意遗忘的事。 她对象是原文出场就被打入大牢的男配,而她会背叛他入宫成为皇后,甚至太后。 孙鸢: 人当然是要救的。 所以她入宫了。 后来 她对象秘密好像还不少, 知道的秘密还挺多。 简单排雷: 1、不太甜(重点!) 2、架空穿书,历史乱炖,bug超多! 3、男主前世今生都知道女主不是原装货。 4、非古风。 综上,钟爱甜宠党、考据党慎入。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重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孙鸢 ┃ 配角:沈廉 ┃ 其它:1v1,he ☆、第一章 韶和六年,一抬软轿悄悄从毫不起眼的小门进了宫,自此宫中多了位鸢贵妃。同年六月,皇上立鸢贵妃为皇后,大赦天下,举国同庆。 身负冤屈的罪犯从牢里出来,对当今帝后感恩戴德。几月前锒铛入狱的端和亲王被特赦出狱。 韶和七年,皇上薨,膝下仅有一名幼子,左相力排众议,将皇子推上皇位,由太后垂帘听政。 一时间,太后被世人称为妖后,朝廷上下分为两派。同时,端和亲王回到京城,不少穿着常服的青年或老年男子进出端和王府。 乾元元年。 淑房殿。 左相下了朝避开其他臣子,独自一人来见太后。 大宫女秋景和春岚守在门口,见是他,便福身作礼。秋景笑着说:大人请再稍等一会儿。 左相点头:劳驾。 秋景进去,留下春岚一人守在门口。 左相?孙鸢握着笔的手一顿,抬起头说:让他进来。 是。 秋景应声出去,不一会儿身着红色朝服的俊朗青年进来,颔首道:太后娘娘。 冒犯不足,恭敬有余。 孙鸢轻轻搁下笔,从书案前站起来,走了几步才说:左相这次来是为了何事? 早朝时朝上吵得沸沸腾腾,左相来找她的目的,孙鸢心里早就有了底。 左相杨意看着孙鸢,上下嘴皮一碰吐出几个字:端和亲王。 听到这四个字,孙鸢轻轻一笑,在书案前停下,手拨弄着秋景前不久才剪下来的桃枝,似不经意说:自端和亲王回来后,朝中上下极不平静。若是哀家没猜错,户部侍郎和平宣候几位朝中老人早就去找了他? 杨意垂下眼拱手说:端和亲王在这个当口回来,豺狼野心不减当年。娘娘应多多注意端和亲王的动作才是。 孙鸢背对着他,杨意没看到孙鸢的脸色,只听到孙鸢冷硬地说:哀家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娘娘不要忘了杨意还欲再提醒,孙鸢打断他,态度变得有些强硬: 哀家知道了,爱卿先退下吧。 杨意下一句不过就是想提醒孙鸢端和亲王沈廉当初是因谋反的罪名锒铛入狱,沈廉本就野心勃勃,这次回来,他的心思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这几句话在孙鸢这里早就没了新意,孙鸢不想再听一遍。 春岚和秋景再进来时,只看到孙鸢微扬着头站在书案前,眉目紧闭。她俩互相对视一眼,退了出去。 殿里殿外都静悄悄的。孙鸢维持着这个姿势累了,这才进了内室找了件披风披在身上,提起裙摆跨过门槛出去了。 春岚和秋景原本要跟上去,却听见孙鸢说:你们二人就在这里守着,哀家很快就回来。 这才没有跟上。 现在正是阳春三月,宫中种的桃树都开了,在枝头簇拥得可爱。 但今日天气不好,阴沉沉的,看远边的云和远处的山都快连在一起。孙鸢出去没多久,天上竟开始飘起了雪。 孙鸢呼出一口气,白雾很快就消散了。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十二年前她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就发现她到了一片山谷,身上的浴袍也变成了一身逶迤曳地的衣裳。 她从未见过如此清新脱俗的穿越方式。 正在她疑惑之际,她发现自己不是穿越,而是穿书。 穿成了这本书里的恶毒女配,男配的白月光。 这白月光背叛了男配,不仅成了太后,还将他的侄子养成了傀儡皇帝。 如今孙鸢依旧走上了原主的路,成了当朝太后。 细碎的雪落到孙鸢肩上和发丝间,不一会儿就融成了小水滴。 秋景和春岚分开找了许久才找到孙鸢,秋景撑着膝盖轻喘着气,顾不得顺完气就快步从庭廊下走出来,撑开油纸伞遮住自己主子,劝道:娘娘,回去吧。 孙鸢无声叹了口气,紧了紧披风,说:走吧。 下雪了。 沈廉看着窗外的飘落下来的雪,思绪飘得有些远。 -- 第2页 这个时候还下雪,真是难得一见。沈廉心道,屋里其余人看着正主走神,面面相觑:刚才他们是在说着太后的事吧?这端和亲王怎么不走心了? 说起来,沈廉收敛了笑容,突然说,本王还不知太后是哪里人,怎会突然就入了宫,这么快就当上了皇后? 郴州。张大人冷哼了一声说,这么快就当上皇后,不知道她到底给先皇灌了什么迷魂汤。 话可不能这么说,沈廉睨了张大人一眼说,这不都叫她妖后,她除了给先皇灌迷魂汤手段还硬着呢。 经沈廉这么一说,其余官员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气愤起来。 沈廉拿起茶杯掩住唇角的笑,低垂着眼,又说:本王还有点事,就先失陪了。各位大人请自便。 他不管几位朝廷命官的脸色,站起来掸了掸衣摆,对他们点了点头,出去了。 几位官员无法,不一会儿也自行离开了。 出了端和王府,刚才接话的张乘一甩衣袖,嗓音里压着怒火:如今妖后当政,端和亲王的态度却暧昧不清,这是想让天下大乱还是给敌国入侵的机会? 陈大人陈斌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把棋子压在亲王殿下身上了。他们毫无退路。 其余大人也挨个叹了气,各自上了自家马车离开了。 沈廉招来暗卫,问道:你可知太后名讳? 张乘说太后是郴州人,郴州地偏,出来的人也少之又少,除了放在沈廉心上的女子,还从未遇到过第二个郴州人。 暗卫摇头,口鼻蒙在黑巾下,说话蒙声蒙气,好在这并不影响沈廉听清他的话:属下只知太后曾被册封为鸢贵妃,其余一概不知。 鸢贵妃,郴州人。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当初沈廉以谋逆的罪名入狱,但是与上辈子不同的是,他并未受到任何审讯。 是的,沈廉是重生的。当他意识到自己重生的时候,欣喜若狂填充了他整个胸膛上天终究看不过去,让他有机会去弥补上辈子曾经辜负的人。 但是在他按照上辈子走向,老老实实待在大牢等着死遁的机会时,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廉突然很想知道这些事,甚至连带着当朝太后也起了极大的兴趣。 夜幕降临,一道黑影从端和王府闪出来,在皇宫的那个方向消失。 秋景领着宫女伺候完孙鸢洗漱,又领着她们出去,对孙鸢行了个礼,合上朱红沉重的殿门。 孙鸢换上寝衣,正要上床,耳尖一动,捕捉到角落里传来的细微的声音,厉声道:谁! 良久没人回答,孙鸢皱了皱眉,犹豫了半晌朝刚才传来声音的地方走去。 还没走到那儿,那道黑影快速闪出来,铛的一声,半截白刃横在孙鸢脆弱的脖颈上,这人说:若是太后想要活命,就不要出声。 但他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停了下来。他眼底的情绪翻滚起来,像是要把眼前的这个人吞噬进去。 即使是剑横在脖子上,孙鸢眼中也是一片冷静。她抬起眼皮看了眼把脸蒙得严严实实的刺客,冷静回答:放心,哀家不会叫人。哀家一个人就足够。 话音刚落,孙鸢眼神一沉,右脚袭向刺客腹部! 刺客一时不查,被孙鸢踢中,闷哼一声,控制不住连退几步。 这人竟然分神了。孙鸢心说,这刺客做得太不敬业了。 那人直起身,但出乎孙鸢意料,他竟然丢了剑。孙鸢警惕地看着他,他却伸手扯下黑布,露出一张冷硬好看的脸来:是我。 孙鸢认识他。 其实何止是认识。 看清眼前这个人,孙鸢心里欢喜,但是开口却说:端和亲王? 沈廉狠狠地皱起了眉,沉着脸看着孙鸢,一步步走向孙鸢:太后?这两年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竟然嫁给了我皇兄? 你不是说要嫁给我? 孙鸢不自觉后退了几步,面对沈廉一连串的质问,说:王爷莫不是认错了人?哀家从未见过王爷。 从未见过?沈廉气极反笑,心里绞痛,厉声说道:从未见过?那太后是如何得知我是端和亲王? 当时沈廉心生怀疑时,他就将苗头掐死在了襁褓。 他重生回来便提前与孙鸢见了面,几年后又留在山谷,和孙鸢朝夕相处。他走时看见孙鸢眼里分明含着对他的情意,怎么会又进宫? 但是现在的确是这样,真是好大一份惊喜。 孙鸢哑口无言。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起以前和先皇以及左相约定的事,缩在寝衣里的手捏得泛白,面上却冷淡地说:先皇书房有你的画像,哀家自然会认得你是端和亲王。 沈廉快步走近孙鸢,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一瞬间缩近。他掐着孙鸢的腰,把她抵在圆柱上,低头阴鸷地看向她。他压抑着怒气沉声说道:你再说一遍?你不认识我?! 危机感袭上心头,孙鸢冷凝着脸,说:亲王是发什么疯? 沈廉没说话,作势要亲下来,孙鸢愣了愣,轻轻推了下他肩膀,没推开。 -- 第3页 唇舌即将交融之际,孙鸢想:去你妈的约定,我男人我还得推开,我是有病吧? 但很快孙鸢头脑又清醒了过来,左手垂在身侧掐着手心,右手毫无预兆地扬起来,如她所料一般落到沈廉的脸上,一声脆响炸起,两人的心同时跳了一下:王爷请自重,哀家乏了,劳烦你先出去罢。 作者有话要说:  临睡前发现黄门侍郎是宦官担任赶快爬上来改掉Orz 欢迎各位来捉虫! ☆、第二章 孙鸢到底还是留了情,她并没用上全力。 可即便是这样,沈廉嘴角还是渗出了血丝。 他冷着脸用拇指抹掉了嘴角的血迹,就着偏着头的姿势看着孙鸢,孙鸢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这让他心里的火又蹿得更高。 殿门外守着的宫人终于迟钝地听到了里面的声音,他敲了几下门,窗纸上勾勒出他的身影。 宫人心忧殿里出了事,又怕扰了太后清梦,于是轻声问道:娘娘可还安好? 无碍。孙鸢沉着声音答道。 殿里两个人谁也不肯让谁地对峙,盯着对方不开口也不先一步软下态度。 最后还是沈廉先一步跳窗离开了。 孙鸢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估摸着他应该是走远了,这才快步走到窗边,看着沈廉的身影与夜色逐渐融为一体,关上了窗。 她向来是信守承诺的人,不会做出毁约的事。 即使是当时受制于人才不得已答应下来的。 * 沈廉,该你上路了!方脸的狱卒拿着用铁环穿成一串的钥匙,抖了半晌,找出关住沈廉的门的钥匙,很快就打开了。快点! 视线被乱发挡住了,沈廉伸手拨开,看清了狱卒的脸。 这狱卒他眼熟。 是上辈子送他去刑场的人。 被直呼名讳沈廉也不恼,早在入狱的时候,他就不是那云端之上的端和亲王。 上面的两位和其他几位大臣把他送进大牢,剥夺爵位,现在和平民无异。 狱卒见沈廉坐在地上只看着他不动,心里有些发怵。 好歹这也是曾经威名在外的王爷,即使是被打入大牢,现在即将被砍头,他的余威却还是在的。 狱卒硬着头皮踢了下沈廉,恶里恶气地说:给我起来!别再和我摆谱!你以为你还是王爷不成? 沈廉终于动了一下。 狱卒刚要松口气,却听沈廉说:起不来,走不动。脚跟传来一阵阵疼痛,就连手腕上也传来钻心的疼。 他的手筋脚筋早就被挑断了。 狱卒看向他血迹斑斑的双脚,犹豫着把他扶起来了。 话本里总写,当有人被砍头时,总会有人大喊刀下留人,于是那人就得救了。 但沈廉是因谋反入狱,又坐实了这个罪名,天下所有人对他恨之入骨,于是他死了。 死之前他看到藏在人群中看着他红了眼眶的人,那个不应该出现这里的、却在一众愤怒和看热闹的脸中显得格外醒目的人。 * 沈廉猛然惊醒,翻身坐起来扶着头。 此刻天已大亮,女婢夏禾带着一连串下人进来备下热水,听见床间动静,便柔声问道:王爷醒了?这会儿可要用热水? 沈廉没出声。 这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梦到前世的事。 前世他和孙鸢情意相投,正要谈婚论嫁时出了意外,他被陷害抓进了大牢。后来手下的人告诉他害他的人正是孙鸢,而孙鸢早就登上了后位,成了国母。 在亲眼见到孙鸢之前,沈廉是不信的,甚至还将属下骂了回去:阿鸢是本王还没过门的夫人,怎么可能嫁与皇兄!你们不要信口雌黄,挑拨我们的关系! 在孙鸢穿着一袭凤袍出现在大牢的时候睥睨着他的时候,沈廉才不得不面对他一直逃避的现实。 但属下因此却对他心生间隙,最后在上面的人威逼利诱之下投服了。 死之后他魂魄未散,便一直跟在孙鸢身边,知道了掩盖在残酷事实下的真相。 这一世他仍旧什么也没改变。沈廉有些颓然。 但事实已到如此,沈廉只能尽自己所能护着她,不让她走上前世的路。 天还未亮时,孙鸢被殿外一阵吵闹声吵醒了。 外面的人尽力压低声音,但奈何孩童的声音仍旧尖锐。 孙鸢下了塌,随意披上外衫,扬声说道:秋景。 门外的人听到她的声音那一刻全都住了嘴,隔了一会儿才听秋景回道:娘娘,陛下想进来见您。 登基不久的小皇上在门外冷哼,颇为老气横秋:朕来见母后,你们竟敢阻拦朕,当心朕让你们吃板子! 弥儿。孙鸢说,快进来。 沈知弥听到孙鸢这么唤他,当即放弃了追究这些不知好歹的宫人的责任,推开门欢欢喜喜扑进孙鸢怀里,唤道:母后。 孙鸢揽住他,柔声说:弥儿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找母后了?睡不着? 沈知弥委屈地点头,又向她告状:他们拦着儿臣,不让儿臣进来找母后,母后定要好好惩戒一番才行。 -- 第4页 孙鸢看向守在门外的宫人,几个宫人无一不低着头忍着笑。 孙鸢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到底还未长大,还是小孩儿心性。 秋景拦住你,是因为母后还未起身。孙鸢松开沈知弥,况且男女有别,弥儿也是个大孩子了,该懂得这些。 沈知弥嘟囔:儿臣想母后了嘛。 孙鸢让人把沈知弥带出去,留下秋景、春岚二人伺候她更衣盥漱。 昨夜太妃娘娘曾派人来请皇上去她那儿。秋景将一根银钗插进孙鸢发髻,奴婢见娘娘睡下了,便未让人告知娘娘。 沈知弥不太喜欢这个太妃,难怪会这么早就来找她。 孙鸢说:随她去吧,不用告诉哀家。 用过早饭过后,孙鸢牵起沈知弥的手,亲手送上龙辇,这才转身踩着矮凳上了马车。 沈知弥不喜欢上早朝,除了得像太傅要求那样坐得端正之外,下面大臣看他的眼神也极让他不舒服。他时不时偏头去看珠帘后面的孙鸢。 孙鸢感受到他的视线,唇角悄悄勾起一抹安抚的弧度。 殿前的几位大臣自然看到小皇帝的动作,心生不满。 但他们压下了这丝不满,只在心里忿忿地说:妖后当政,将祸不单行! 朝中静默了一会儿,手持拂尘的公公看向孙鸢,孙鸢朝他轻轻点头示意。 于是他转过头,扯着嗓子喊: 有事启奏,无事退 臣有奏! 殿上其余官员看向开口的那位大臣。 是礼部侍郎。 孙鸢道:爱卿请讲。 礼部侍郎在所有人或明或暗的注视中走出来,弯下腰拱手作礼,这才慢吞吞道:臣听闻早晨皇上寻太后时,曾被宫人拦在门外。他顿了顿,腰弯得更低了些,继续说,皇上乃一国之主,宫人不过一贱婢。贱婢竟敢阻拦国君,还望陛下、太后明察! 孙鸢脸色猛然一沉。 ☆、第三章 礼部侍郎话里有话。 区区贱婢,如果没有主子的吩咐,谁胆大包天敢拦住国君? 明面上礼部侍郎就事而论,暗里却指孙鸢这个太后僭越本分,就连皇上也不放在眼里了。 孙鸢脸色一沉。 殿上气氛猛地降了下来,其余大臣深感不妙,个个静若寒蝉。 爱卿所言甚是。孙鸢说,坐在珠帘之后,垂下来珠帘正好遮挡住了她的脸,谁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就连留在她身边的秋景和春岚,在她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也低下头不敢说话。 孙鸢停了下来,礼部侍郎唇边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正要接过孙鸢的话说下去,却又听孙鸢开口: 此事的确是宫人犯下大不敬,哀家自会给各位大臣一个交代。 太后明察!礼部侍郎躬身,退回原位。 退朝 等小皇上和太后离去后这些大臣才鱼贯而出,分成几个小团体走在一起,各自簇拥着中间的人出了宫。 先皇也是幼年即位,先太后垂帘听政。但先皇被先太后架空了权力,成了傀儡皇帝。 如今沈知弥年纪还小,不知事。朝中上下正是担忧他年纪太小,走上先皇的老路,这才极力反对孙鸢垂帘听政。 孙鸢能够明白他们的心情,但朝中形势波涌诡谲,就算她能如他们期愿撂担子,这形势也不允许。 沈知弥缠着孙鸢,孙鸢只得收回心思,亲自将他送往太傅那儿。 孙鸢转身要走,被沈知弥拉住了衣角。 母后知道弥儿用功,孙鸢蹲下身,柔声说道,这江山本就属于你,迟早要归还到你手里。若是不用功,以后如何才能处理好政事,成为一代明君? 沈知弥这才念念不舍地松开手,目送孙鸢离开。 娘娘。秋景此时才敢开口,她小心翼翼地说,陛下他舍不得您。 孙鸢停下脚步,心知才五岁的孩童正眼巴巴地望着这边,却狠下心没回头。她淡淡地说:迟早都会离开,何必培养出感情。 秋景、春岚是为数不多知道这位她们一直伺候着的贵人的身份的人,因此她们听到这句话也闭嘴了。 秋景。过了会儿孙鸢说:礼部侍郎这件事,哀家就交给你去办。 她顿了顿,又说:随意找个有罪的宫女处置便是。 喏。 礼部侍郎并不在意处置的到底是不是早上冒犯沈知弥的宫女,他只在意今早他在朝中上奏的事是否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秋景先一步走后,孙鸢这才安排春岚去做另一件事。 宫里被安插进来的眼线全部拔了。 秋景和春岚办事牢靠,短短一日之内,淑房殿和太妃所居的昶寿宫的宫人在不知不觉中换了模样,宫里的人大换血。 冷宫中犯错的宫女多得是,甚至连疯癫的也不少。 秋景随意找了个人抹黑了脸杖毙。但在这途中,有个小太监找她离开了一会儿,并未一直盯着这些人的动作。 难得奏折少,孙鸢批完奏折之后令人送走,在案桌上铺开画卷,沾了彩墨勾勒线条。 -- 第5页 她做事一向入神,因此脸屋里进了人也没发现。 太后好雅致。沈廉坐在窗上,一只脚尖踩着地面,另一条曲着放在木横上。 这道声音太过熟悉,孙鸢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手腕不易察觉地一抖,所幸孙鸢及时把笔尖提了起来,并未毁了这幅画。她搁下笔,拿起宣纸吹了吹未干的笔墨。 王爷有何贵干? 沈廉跳下窗,走近说:无事。恰巧本王闲逛时路过淑房殿,便想着过来瞧瞧。 端和王府和淑房殿一个在宫外,一个在宫里。 孙鸢放下宣纸,冷着脸说:王爷下次莫要再走岔了路,哀家可不能保证王爷能完好地走出这里。 这么快就被戳破借口,沈廉也不恼。他走到书案前,双手撑在案上,上身前倾,凑近孙鸢说:本王有一事想不通,特意来请教太后,还望太后能指点一二。 幸好孙鸢不爱有人候在殿里,此时除了她和沈廉二人没有其他闲人,否则又会被朝中反对她的大臣揪住这件事不放。 孙鸢不动神色地往后撤了一步,说:若是哀家对王爷所言之事有所了解,自然会为王爷答疑解惑。 这件事,本王相信除了太后,他人也无法知晓其中缘由。沈廉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嘴角扬起了一抹笑。 孙鸢熟悉他这个表情。 以往他使坏时总是出现在他脸上。 本王从小在宫里长大,对太后、太妃所居宫殿还是有所了解。沈廉盯着孙鸢的表情,又说,先皇薨逝后,太后理应搬往昶寿宫,无子嗣的太妃应住进宫里偏殿。据本王了解,太妃竟住进了昶寿宫,而太后娘娘却依旧住在皇后所居的淑房殿? 沈廉特意咬重太后娘娘四个字,似是想发泄心中不满。 孙鸢听完这一席话一时怔忪,望着沈廉没开口。 直到沈廉挑眉唤道:太后娘娘? 孙鸢定了心神,很快就想好了答复:王爷多虑了。哀家也不过是按照先皇遗诏办事。至于先皇是作何想,哀家一概不知。 本王知道了。沈廉静静地看了孙鸢半晌,没看出半分作伪的痕迹,这才站直上身说,多有叨扰,本王下次自会前来谢罪。说完他仍旧翻窗离开了。 孙鸢心里紧绷的弦松了下来。 沈廉生得聪明,的确会注意到这些事。但孙鸢用先皇来当借口,无论沈廉信不信,他都不会继续问下去。 孙鸢唤来秋景,差她把刚画好的画拿去晾干墨迹。 在秋景小心拿着画出去的时候又叫住她:宫里桃林的花都开了,你吩咐御厨,多做点桃花酥。 她顿了顿,又添加道:弥儿爱吃。 喏。 书案上摆着前几日孙鸢差春岚个秋景去藏书阁拿回来的藏书,孙鸢闲得无事,现在正好可以翻阅一下。 午后秋景收好画回来,将它卷成一卷,和其余画卷放在一块儿,出来跪在孙鸢塌边替她研墨。 昨儿还在下雪,今日竟出了太阳。秋景笑着说。 孙鸢捏了捏眉心,说:出了太阳也好,免得湿气太重,殿里角落都有股霉味儿。 宫人每日都会收拾淑房殿,虽然天气潮湿,却不会有孙鸢说的那股霉味儿。 秋景心知孙鸢在说笑,只顺着她的话说:那定是哪位宫人偷了懒,才会有股霉味儿。 孙鸢专心批注着上面内容,没再说话。 过了半刻钟,春岚匆匆进来,在孙鸢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孙鸢抬起眼皮,说:太妃来了?请太妃进来。莫要怠慢了太妃娘娘。 喏。 春岚又脚步匆忙离去,过了会儿领着穿着素净的太妃进来。 孙鸢暂时放下书,在太妃开口前说:太妃请坐。 太妃膝下无子嗣,因此格外疼爱沈知弥。 她一心向佛,除了沈知弥的事其余一概不管,但沈知弥并未出什么事,因此孙鸢也拿不准太妃这次为何突然来她这里。 今年太妃二十七八年纪,还很年轻,比起孙鸢也只年长三岁,出身不低,在宫中地位却仍旧比孙鸢矮了一截。 她坐下来,叹了口气,说:臣妾今日闷得心慌,因此这才来找太后聊聊心。 孙鸢嘴角动了动,示意秋景看茶。 现在后宫几乎成了孙鸢的一言堂,她不说话,其余人也不敢再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六点更新结果写到一半的时候,我室友约我吃火锅。 我(关电脑):走起!_(:з」ang;)_ 想蹭蹭玄学所以我这个时候才更新姑且当做我是4/27更新的吧 ☆、第四章 太妃端起茶盏小啜,放下茶盏,用手绢轻轻按了按嘴角,尽显优雅做派。尔后她说:难不成太后不欢迎臣妾? 太妃出身大家,虽然落落大方,却是典型的从小宅斗到大还从未输过的典型,因此她在地位上虽然矮了孙鸢一截,却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 第6页 孙鸢暗自点头,面上却说:太妃多虑了。正巧哀家也闲得无事,太妃能来哀家这儿,哀家高兴得紧。 那就好。太妃点头说。 她又和孙鸢说了几句闲话,仍旧没说到正事。 臣妾方才突然记起一事。殿里空气静谧了会儿才听太妃说,孙鸢眸光一闪:终于进入正题了。 太妃继续道:臣妾听闻秋景早些时候带人从冷宫中杖毙了个宫女。 这次她抬头看着书案后的孙鸢,目光冷了下来。 孙鸢偏头看了眼秋景,这才说:确有此事。不知太妃为何突然提及这件事? 那宫女是枚姐姐从府中带来的侍女。太妃说,昨儿臣妾还想着今日来求太后将她放出来。谁知她欲言又止。 不用太妃再多说,孙鸢已经明了她来淑房殿的目的。 太妃口中的枚姐姐,正是先皇下旨要求殉葬的枚贵妃。 枚贵妃生前与太妃感情笃厚,所以太妃才会为了枚贵妃身边的侍女亲自上门来找孙鸢讨个说法。 若是想要稳固小皇上的根基,太妃身后的母家是必不可少的助力。太妃心知这点,才会在等同于掌握大权的孙鸢面前肆无忌惮。 孙鸢抬手,秋景躬身将她扶起来。 太妃好整以待地看着她们。 手下的属于秋景的手微微发凉,孙鸢看了眼她,轻微地拍了拍秋景的手当作安抚。 而后她反手一掌掴在秋景脸上,随之而来的是孙鸢带着怒气的话:大胆贱婢!枚贵妃身边的侍女岂是你能动的?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秋景和孙鸢相处这么久,早就有了默契。 于是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顾不得立即肿起来的脸,抱住孙鸢的腿,哭喊着说:求太后明察!奴婢认得贵妃娘娘身边的几位姐姐,不可能会明知故犯!求太后、太妃娘娘明察! 在这些人的印象中,孙鸢从未动过怒。一时间殿里其余宫人立刻跪了下来,齐呼:太后息怒! 太妃却是笑了笑,说:这件事到底如何,还请太后娘娘定夺。臣妾就先告退了。 说罢,身后的宫女上前扶着她,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宫。 孙鸢遣退宫人,独留下秋景。 宫人们合上殿门,聚成一团。有宫人道:秋景姐姐这次会被赐死吗? 太妃娘娘来势汹汹,若是咱们太后不给个交代,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可惜了秋景姐姐一心为太后办事,如今落得如此下场。 休得再说。有道声音阻止道,听起来像是春岚,秋景不会有事。 这些宫人声音压得低,并未传到殿里去。 孙鸢将秋景从地上拉起来,叹了口气,道:一直以来你办事周全,哀家这才会让你去办这件事。你当真杖毙的不是那宫女? 秋景忙道:当真如此,奴婢绝无半点谎言。 孙鸢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先皇逝去前,枚贵妃就得到要她殉葬的消息,因此这才找了个借口将侍女贬入冷宫,保住了她性命。太妃与枚贵妃感情深厚,自然会把故人的侍女捞出来。谁知被人横插一脚,那侍女仍旧逃不了一死的结局。 她冷眼看着秋景:哀家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把这个人揪出来。 喏。 秋景被孙鸢打发出去,一日查不出一日便不能回淑房殿。 孙鸢坐回软塌回想进来发生的事。 仔细想想这些事应该是在端和亲王回都城之后才闹出来的? 孙鸢心蓦然沉了下去。 直至午后沈廉才回王府。 夏禾沏茶端给沈廉,道:王爷,一个时辰之前冉大人曾来找过府中。 冉大人?沈廉轻皱眉头,冉这个姓氏太过少见,朝中上下仅有一位冉大人,且这位冉大人跟宫里太妃关系不浅。他人呢? 王爷许久未归,冉大人急着走了。说是下次再来拜访。 本王知道了。 沈廉活了两辈子,深知太妃虽不是皇上生母,却极疼爱他。 现如今皇上根基不稳,朝中上下为太后垂帘听政一事吵得不可开交,更有甚者,想将他推上皇位。冉大人身为太妃的父亲,于情于理也不该找上他。 沈廉两辈子都不想掺和其中。 若不是这次因为孙鸢,他早就甩袖走人了。 沈廉进了内室,拿出一只落了锁的精致木盒。 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捏进手里。 皇上莫要分心。年过半旬的太傅咳了声,唤回沈知弥飘远的思绪。皇上当用功学习治国之术,这才能掌握大权,成为一代明君。 沈知弥困得打了个哈欠,奶声奶气道:太傅糊涂了。分明还有母后在,哪里还需要朕治国。 太傅心里一惊,几步走到门口看了一圈,将门合上,急着说:皇上这是说什么话!这江山当属皇上一人,而非太后!臣斗胆恳请皇上收回此言! 沈知弥虽是皇上,可也还是个不知事的孩童。他能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定是身边有人常说,让他记了去。 -- 第7页 要是让有心之人听了去,太后又得受到世人编排。 下了学,宫人将沈知弥送回长乐宫。 太傅收拾好书,急匆匆赶到淑房殿,将刚才才从沈知弥口中听到的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孙鸢。 孙鸢扶着额头,摆手道:哀家知道了。这些事还请太傅多多注意。不要再让皇上胡言乱语。 臣遵旨。 太傅退出淑房殿,叹息着摇头。 先皇走得早,当今皇上又太小,太后一介女流不能服众,何况还有先皇的例子。 还有端和亲王这个随时都可以领兵逼宫的王爷。 全是些棘手难办的事。 太傅上了马车,很快就出了宫。 今日发生的事太巧了,矛头全指向了孙鸢一人。 孙鸢心说,捏断了桃枝,眸子泛着狠光。 若是换了其他人,这些事已经让她阵脚大乱,应接不暇,哪会想到其中的联系。 马车碾过鹅卵石铺就的地面,太傅在车厢里摇晃得厉害,他掀开帘子,却发现这并不是回府常走的那条路。 于是太傅说道:小武,我们这是去哪儿? 太傅并不常坐马车,他更偏向软轿。 因此这些来接他的人中他也只认识一个小武。 意料之外,小武并未回答他。一道陌生喑哑的声音代替他答道:太傅且放宽心。咱们送太傅一程,免得太傅再说漏了嘴。 太傅是个人精,这时已反应过来不对劲。可他是个文官,哪里懂武,心知这次他可能逃不了了。于是他说:还请阁下明示 刚才说话的人用手指挑开车帘,半个身体探了进来,打断他说:太傅是将死之人,不必知道得这么明白。 说完他放下帘子,太傅只听驾的一声,马车速度突然变快了。 但再摇晃得这么厉害的马车上,仍有人掀开车帘进来,一言不发地将一枚黑色药丸塞进太傅嘴里。 这药丸入口即化,太傅冷笑一声道:城外有处悬崖,我猜 嘘那人竖起食指轻轻放在唇边。 太傅不欲理会,正想再说,尝试几遍之后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了。 马车跑得飞快,很快太傅就感觉他们正在上山。此刻太傅手软脚软,只能倒在软榻上闭着眼等着掉下悬崖的那一刻。 早知早些年就该习武,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长乐宫那边传来消息,沈知弥下学之后便一直吵着要见她。孙鸢犹豫片刻之后就出了殿门。 刚走出淑房殿不远,有宫人快步赶上来,对孙鸢行了一礼,然后道: 启禀娘娘,宫外传来消息,太傅已坠崖身亡! ☆、第五章 太傅坠崖了?孙鸢道,这些人不敢拿这种消息来开玩笑,于是点头继续说,哀家知道了,下去吧。 太傅临出宫之前来找过她,说起弥儿在他面前无心说的话,没过多久就传来坠亡的消息。 孙鸢脑中当即回忆起今早秋景告诉她太妃昨晚让沈知弥去昶寿宫找她的事。 太妃孙鸢暗自道,心中有了隐隐的猜测。 但孙鸢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虽然太妃与孙鸢有些不对付,可她也是个聪明人,心知朝中不安宁,如今能压住朝廷上下除了孙鸢也再无他人。 说得再准确一点,孙鸢始终都是幼皇的后盾,与虎视眈眈的端和亲王以及其他谋逆之臣相比,孙鸢是最没有威胁的一个人。 因此太妃始终不会与与她目的相同的孙鸢为敌。 孙鸢暂时将这件事搁置一旁,带着宫人去了沈知弥所居的长乐宫。 还未等孙鸢走近殿门,沈知弥已经听到了动静停了玩笑,正经了脸色。 宫人对孙鸢行礼,孙鸢手轻轻一抬,轻声吩咐道:不用通知皇上哀家来了。 宫人福身,脚步轻快地出去了。 沈知弥手拿着一本《春秋》,摇头晃脑像模像样。 孙鸢进门就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猜到沈知弥是听到她来的动静才做给她看的,面上却装出什么也没看出来,带着春岚迈过门槛,坐到一旁椅上一言不发。 沈知弥拿眼睛偷偷瞅着孙鸢,有些急了:母后怎么还不说话?这些书他根本就不想看,这让他怎么顺势放下来? 到底还是个孩童,心里想着什么都写在了脸上。孙鸢看够了他的表情,这才开口说道:弥儿这么用功?不如先休息会儿再继续看书也不迟。 沈知弥求之不得,连忙放下《春秋》跳下龙椅,脆生生道:母后怎么才来?弥儿等了好久了。 有些事耽搁了会儿。孙鸢淡淡说。 宫人上茶,又退下了。 孙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味道不浓,却唇齿留香。 听宫人来说,皇上下了学就一直在找哀家? 孙鸢积威太久,沈知弥现在还有些怕她。他小心翼翼地偷看着孙鸢脸色,没吭声。 这次孙鸢没再同沈知弥继续玩笑,说:皇上该长大了,不该一直找母后。 沈知弥闻言垂下了头,略有些沮丧,他小声地嘟囔着说:弥儿知道了。 -- 第8页 他语气有些委屈,孙鸢缓和脸色,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拣了另一句话说:明儿皇上就不必再去太傅那儿了。 为什么?沈知弥眨了下眼。 孙鸢不想让让沈知弥知道太多,只是说道:弥儿这几日自己温习功课,过几日新太傅就会来宫里。。 知道了。沈知弥应道。 春岚。孙鸢招手,春岚上前一步,低声问道: 娘娘? 孙鸢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起身说:你去御膳房问问,哀家让他们做好的桃花酥备好没有。 喏。 沈知弥听到桃花酥这三个字眼睛都快亮起来了,他欢喜地说道:今儿有桃花酥? 明知故问。孙鸢牵起他的手,边走向书案边道,前些日子母后太忙,没过问皇上的功课,恰好今天有空,哀家就亲自考问考问弥儿,若是你答不上来,那桃花酥就没有了。 沈知弥:这几日母后没有顾得上他的功课,他已经荒废了好几天了。 * 太傅亡故了?沈廉皱着眉道,太后是什么反应? 太后娘娘只说她知道了。 没了? 没了。 沈廉点了下头,然后又继续说道:可还有什么事? 下属踌躇了下才说:太后身边的宫女秋景犯下错,被太后遣送出宫了。属下听说,秋景杖毙了枚贵妃留下的侍女,被太妃娘娘亲自找上门向太后娘娘讨要说法。 沈廉又点头,挥手道:下去吧。 是。 沈廉早就在京城上下布好了眼线,京城里大大小小的事,甚至宫中发生的事他都能知晓。 但是太傅的死亡是沈廉也没料到的。 前世这太傅子孙绕膝,寿终正寝。 他人的事沈廉没放在心上,他只注意到了一件事太傅死了,也就是说,教皇上的人没了,孙鸢会重新选出一人教导皇上。 这是个机会。 沈廉露出一抹笑,叫出藏匿在一旁的隐卫,对他吩咐了几句。 隐卫抱拳应下,飞快地离去了。 第二日照旧上朝,朝中却没人提起太傅的事。 下了朝之后,杨意避开群臣去了淑房殿,见了孙鸢。 孙鸢见是他,便道:左相是为太傅这件事来的? 娘娘料事如神。杨意道。 除了这件事还要什么能让他他短短几天之内来两次? 哀家还以为你们还未得到消息。孙鸢淡淡地说。 这些大臣或多或少都在京城中有自己的眼线人脉,虽今日他们闭口不提太傅的事,即使他们还未得到消息,但这也是迟早的事。 还有另一种情况那就是被人压了下来,且这个人身份很高,权利同样不低。 据臣了解,朝中上下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杨意却说,重选太傅迫在眉睫,但是他们为下任太傅的人选起了分歧。 难怪孙鸢嘴角扯起嘲讽的笑。 看来不是被人压下来了。 爱卿有合适人选吗? 杨意微微一笑,说出的话却令孙鸢吃了一惊:端和亲王。 端和亲王? 前不久左相还在提醒哀家多注意端和亲王。孙鸢顿了顿,现在左相又提议让端和亲王来做皇上太傅,这你有什么解释? 相比与孙鸢嗓音里藏着的火气,杨意神态自然,不疾不徐道:端和亲王对皇位虎视眈眈,但如果将其任为太傅,放在眼下看着再合适不过。况且端和亲王曾年少时曾文武满天下 孙鸢闭上酸胀的双眼,捏了捏眉心,说:哀家再考虑考虑这件事。 微臣告退。 孙鸢没睁眼,也没应他的话。 午后孙鸢小憩了会儿,等她醒来时已经是申时。 春岚这才进来道:启禀太后,端和亲王求见。 不见二字正要脱口而出,却被孙鸢即使阻断在舌尖,她眼神闪烁了会儿,问道:王爷什么时候来的? 未时。 未时?难道他在外面等了这么久?孙鸢颔首道:请王爷进来。 沈廉没让春岚带他进去,而是独自一人进了殿。 殿里没有其他人,于是沈廉便自顾自坐到了椅上,笑着唤道:太后娘娘。 阿鸢两字却在舌尖上滚了好几圈,不甘不愿地被咽进了肚里。 王爷有事?孙鸢眼皮不抬,浑身上下表现出不想见他的情绪。 他们曾经相处这么久,沈廉一眼就懂了。 可沈廉是个脸皮厚的。他装作没看出来,说道:本王听闻秋景犯了事,被太后调开了。 孙鸢道:王爷莫非是看上哀家身边的宫女,这是想让哀家把人送给王爷? 太后误会了。听她这么说,沈廉却不恼,他继续道,只是让本王想起当初还在山谷时发生的一件旧事 -- 第9页 经他这么一说,孙鸢也想起了那件事。但她没给沈廉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神情漠然道:哀家对王爷的往事没有兴趣。王爷此次进宫难道只是为了一个宫女? 叙旧未成,沈廉眼神黯淡了瞬间,不一会儿恢复了原本神态,他说道:当然不仅仅为了这件事。 太傅昨日坠亡。沈廉道,他看见孙鸢眉毛轻轻动了动,继续说,并且近日来朝中风波不断,新太傅难保是心向着皇上。要是让不轨之徒成了教导皇上的太傅,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段话一说完,殿里陷入了沉默。 良久孙鸢终于抬起头来,正视着沈廉,说:王爷的意思是? 本王是皇上皇叔。沈廉道,他暗示的意味已经非常明显了。 殿里又陷入了沉默。 沈廉是沈知弥皇叔没错。可正是这一点,孙鸢和其余拥护沈知弥的人才放不下心。 除了沈知弥,沈廉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 杨意找她说起这件事,提议让沈廉来做这个太傅,下午沈廉就亲自找上来,又提起这件事。 若不是孙鸢非常肯定这两人绝不可能站在一条线上,她就会认为这两人早就串通好了要接近沈知弥,好扫清沈廉登基的阻力。 太后不必太过担忧这件事。沈廉说道,不如将它抛给群臣 不用。孙鸢阻止了沈廉继续说下去,哀家自有定夺。 朝中有不少人臣子都偏向于身上流着皇室血脉的沈廉,若是真让群臣来商议这件事,孙鸢将会从主动地位变成被动。 在群臣商议出这件事之前,至少还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沈廉低声道:这件事还请太后多考虑考虑,衡量一下利弊。 孙鸢眉间一动。 沈廉继续道:若是你还信我,就让我来做这个太傅。 这次沈廉没再用敬称,而是直接用了你、我。 孙鸢心间一动。 私底下来说,孙鸢是信沈廉这个人,但于公,孙鸢不能将以前的情绪带进来。但她还是忍不住低低地说:我信。声如蚊蝇。 饶是沈廉耳力再好,也未听清这两个字。 他走近几步,靠近书案,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孙鸢面前:几年前,你将它交予我保管,今日我将它物归原主。 ☆、第六章 这是两只细腻通透精巧的手镯。 看到它们这一霎,孙鸢耳边似乎响起了它们碰撞时响起的叮的清脆声。 沈廉见她盯着两只手镯发神,心知它们已经勾起了孙鸢记忆深处的回忆,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轻声说道:原来你还记得。 孙鸢骤然回神,望着沈廉不语。 良久孙鸢才有些艰难地开口:太傅一事,哀家会好好考虑。王爷请回吧。 沈廉愣了半晌,似是没想到孙鸢闭口不提他们之间的事,但似乎这又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说道:那本王就先走了 孙鸢点头。 沈廉出了殿门舒出一口气。 时间还长,他就不信孙鸢会一直这样对他。太傅他是势在必得。 几个宫人手臂挎着竹篮,对沈廉行了个礼:给王爷请安。 沈廉点头,举步离开了。过了会儿他又听到刚才的那几位宫人在他身后又给另一个人行了礼,细声细语唤道:公公好。 沈廉脚步不停,一会儿就离去了。 诶。张公公捏着嗓子回应,甩了下洁白的拂尘,你们办事注意着点,宫里几位主子近来不太好,不要碰了霉头惹祸上身。 是。多谢公公教诲。 哪儿啊 张公公笑了笑,脸上堆起了褶子。 春岚从淑房殿款步走了出来,张公公一看见她,脸上的褶子更多了。他迎面走了上去,开口道:春岚姑娘。 春岚点头,客气回道:张公公。 此张公公正是昨日秋景口中的张公公,平日里和淑房殿的上下宫人相处得都挺好,私底下来说,没多少人会相信他会使计陷害秋景。 但春岚更偏向秋景。毕竟秋景和她一同长大,她多少还是了解秋景。 因此春岚对上张公公时,心里难免存着些警惕。 太后娘娘可是让秋景出了宫?张公公浑浊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眼皮耷拉下来,恰巧掩饰住了他的动作。 春岚定定地看着他,淡淡地说:秋景犯了事,合该她被赶出宫。说完不再和张公公搭话,绕过他径直走了。 张公公盯着春岚的背影低低地啐了一口,嘴里说:杂家还以为你们二人姊妹情深,现在看来不过如此。什么态度?再过些时日,杂家必会让你也被赶出宫去。 春岚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吓得张公公立刻换上了笑脸,只不过时间太过仓促,表情变得有些扭曲。 张公公说道:可是还有什么事,春岚姑娘? 太后差我去冷宫将剩余宫人叫过来,可我突然有些急事,不知张公公可否替我去办这件事?春岚说道,似乎没注意到他这个怪异难看的表情。 -- 第10页 张公公松了口气,立刻答应了下来:那便由杂家去办这件事便可,春岚姑娘放心去办急事便可。 多谢公公了。春岚从另一条道离开了。 张公公笑容垮了下来,一刻不停地赶往冷宫。 但春岚从另一条道上绕了回来。 她远远走在张公公身后,不疾不徐地跟着他。 太后的确差她来冷宫办事,却不是她交给张公公这件事。 昨日出了那件事之后,太后就加派了人手严加看管冷宫,下令没有太后懿旨不允许进出。所以就算是张公公有问题,想回冷宫销毁证据也没法子。 因此太后让春岚用计将张公公引进去。 说到底,太后偏向的还是秋景。 * 出宫之前太后把张公公的老家告诉了秋景。 秋景出宫之后,休整一夜之后便往京城西郊赶去。 西郊那边有个小村子,秋景换了身衣裳,看起来和平常女子无异。 但她在宫里待久了,耳濡目染让她也有了不同与寻常人的气质。她刚一进村,就招来了在田间劳作的村民的注意。 秋景踌躇片刻,还是没有问这些人,而是转身走到屋舍较多的地方问门口做着女红的妇人:大娘,您知道张昏家在哪儿吗? 妇人抬头上下打量了秋景几圈,才面色古怪地说:姑娘,你找张昏家做什么?那一家几个年轻的可都是成了太监。 秋景道:我有些事需要找他们。大娘您在哪里吗? 妇人随手一指,说:去那里吧。 就在秋景即将离去的时候,妇人又说道:姑娘,大娘瞧你面善才多嘴一句,切莫进张昏家的屋。进去了,你可就出不来了。 秋景浑身一颤,后背一凉:知道了。多谢大娘。这张昏爹娘家是做什么的? * 春岚被打发走后,孙鸢褪下深沉端庄的宫装,换上了一套嫩黄衣裳,对镜重新描上妆,拿起放置在角落的剑,避开宫人离开了。 她运功跳上屋顶,几个跳跃之间就离开了皇宫。 随着她的动作,手镯相撞的清脆声不停响起,萦绕在孙鸢耳边,良久不散。 进宫这么久,她第一次主动出宫。 杨意摆脱不了劝说让他成亲的爹娘,心烦意乱转身回房,刚推开房门就瞥见了屋里嫩黄俏丽的身影,于是他连忙转身,将爹娘哄骗着半推出去,拴上了门。 杨意爹娘在门外满头雾水。 太后娘娘?您怎么来了?还穿成这样。 杨意绕到孙鸢面前,给她沏了一杯茶。 这让其余人得知您就这么出了宫,岂不是又让人抓到了把柄? 我知道。孙鸢淡淡说,想出来透透气而已,没人认识我。她现在妆容没有那么凌厉,乍一看还真不像宫里的太后。 嗯。 出了宫我就不再是太后,这是当初我们说好的吧? 杨意沉默相对。 孙鸢不管他,径直说:我来找你就是为了一件事。让沈廉做太傅也行,只要不怕他谋反。皇上长大之后,我便会将这些权力归还给他。皇上掌权之后,我做什么你们便管不了我。沈廉那边,我会尽量稳住他,但最后他会不会夺权,我也一概不知。 这里只有孙鸢和杨意二人,于是孙鸢说话便没了那么多顾虑。 她说的每一句话并未违背当初的诺言,杨意只能点头。 孙鸢道:左相明白就好,告辞了。 孙鸢走后,杨意才叹了口气,将杯里的水倒进了绿植的土壤里。 当初他们以孙鸢看重的人要挟,孙鸢才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如今人已经从牢里出来,他们可能再控制不了孙鸢了。 但杨意心里清楚,孙鸢是个信守诺言的人。 他重新打开了房门,被门口耳朵贴在门上的爹娘吓了一跳: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他娘说:方才我和你爹看见屋里有个女子,这是不是真的? 未曾有过,您二老看错了。杨意道。 刚才他们说话声音不大,想来他爹娘应是未听清内容。 孙鸢这次出宫,仿若身上强加的枷锁都凭空消失,压在心头的愁云也暂时消散了。 她在繁华的闹市逛了几圈,心生无趣,想起被她打发出宫的秋景,便按照之前她曾吩咐过秋景该往哪去的话,转头朝那边赶去。 在街道一旁的茶楼窗边,沈廉同另一个年青男子面对面坐着,彼此脸上都带着笑意。 突然沈廉说话一顿,看向了茶楼下。 刚才是不是是不是有个像极了阿鸢的人从楼下离开,腕间似乎戴着他刚送回不久的手镯? 沈廉眉头一皱,对面前的人微微带着歉意地说道:本王突然想起还有些事,就先失陪了。 说完他顾不得管面前人的反应,从窗翻下了楼,朝那女子消失的方向赶去。 他有种预感刚才他惊鸿一瞥的女子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阿鸢 楼上被留下的人啧了一声,道:真是心急。 -- 第11页 ☆、第七章 这男子剑眉皓目,生得一副好皮囊,可惜一股子风流气怎么也掩盖不住。他甩袖起身,手捏着一把小扇横在胸前,大摇大摆地下了楼去。 沈廉始终是迟了一步。 等他下楼之后,已经找不到那抹嫩黄的身影。 孙鸢并不知道沈廉已经看到了自己。 她离开人多的地方之后便脚尖轻点,几瞬就离开了闹市。 * 有一个孩童藏在屋后面听见了秋景和那妇人的对话,见秋景真的往那边走了,便赶快先一步跑到了张昏家,把这件事告诉了张家二老。 等秋景过来时,那张家二老表现得异常热络,一阵端茶送水之后才问道: 姑娘找我们可是有什么事? 秋景不动声色地查看了张公公家,屋里屋外都是一副破烂的模样,和其余村民的屋舍也并无不同。唯一不同的是,张家多了个庭院。 张家二老身边依偎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 这个孩子看起来有点眼熟。 秋景因此多看了这孩童一眼,孩童抓着张母的衣襟往后缩了缩。 秋景眼神重新落在了张家二老脸上,并未同他们废话,半真半假地说:张公公在宫里出了事,我本想救他,奈何我对这里面的事不太了解,这才打听到了这里。 先前太后已经开始怀疑张公公了,派了人暗地里看着他。张公公在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胆子不小,本事不大,脑袋却变得灵光不少,他早就猜到这一点,自然不会冒险联络爹娘告知这件事。 果不其然,秋景刚一说完,张家二老表情变得有些着急,连声问:阿昏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性命危险?姑娘想知道什么,我们必定一一如实告知。 秋景道:二老不必慌张,张公公一向与我交好,必定会将这件事处理妥当。你们只用告诉我近来可有姑娘来过这里? 张昏爹娘互相对视一眼,而后异口同声道:不曾。 他们身边的孩童却插话道,声音有些尖细:前几日我还看见有个漂亮的姐姐来过。 张母立即紧紧捂住孩童的嘴,朝秋景尴尬地笑笑,连连说:这孩子最喜欢乱说话,姑娘不必将这话放在心上。 说完她低头,拧着孩童的耳朵,在他耳边低声斥道:让你瞎说话,跟你爹进去! 张父拦腰抱起孩童,骂骂咧咧地进了屋,不一会儿孩童猛烈的哭声传了出来。 刚才那孩子的耳朵就快被拧下来了,这两个人真的是这孩子的爹娘? 秋景皱了眉,看着张母正要说话,却被张母抢先道:姑娘你先等等,我得进去看者他们,不然他就会被他爹给打死了。 张母也进了屋,很久也不见他们出来,但是屋里的哭叫声渐渐弱了下来。 秋景生得聪明,很快就猜出了这几人是存心找借口离开,把她一个人晾在庭院。 过了好一会儿,孩童独自出来,脸上还带着泪痕,见秋景手边茶杯里的水凉了,便倒了重新换了一杯。 秋景并不动它。 但是孩童用哭哑的嗓子说:姐姐喝吧,不然爹娘又得打我了。 他用湿润的眸子看着秋景,秋景心软,坚持不了多久就拿起了茶杯。但出于警惕,她还是只润了润嘴皮就放下了。 你爹娘呢?秋景问道,你去把他们叫出来。 孩童点头跑了进去。 秋景越想越觉得这孩童眼熟,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这孩童不就是前几天叫走她的那个小太监吗?糟了! 秋景心里一惊,正要站起来,身上的力突然消失了。她不但没能站起来,反而还像没了骨头似的倒在了石桌上,眼前也渐渐出现了重影。 过了会儿秋景双眼快合上时,耳边响起了人声:把她搬进去,别再让人看见了。 彻底陷入黑暗的那一刹那,秋景突然想起了那大娘的提醒:莫要进那张昏家的屋。 * 孙鸢路过一家屋舍时,屋前做针线活的妇人叫住了她:姑娘等等。 孙鸢偏头看她,道:何事? 妇人抬眼看着这个浑身都带着贵气的女子,道:姑娘也是来找张昏家的?上午才来了个姑娘,现在也没从他家出来。 她说的估计就是秋景了。 孙鸢道:家中婢女至今未归,恰巧我有空,便来寻一寻。你知道张家在哪儿吗? 妇人把张家指给孙鸢看了,同样又说:姑娘,切莫进那张家。进去了,你可就出不来了。 孙鸢道了谢,走了。 张家有问题,秋景估计被留在的张家。 希望她来得还不算晚。 这次没有那孩子通风报信,孙鸢闯进张家时,张家二老吃了一惊。 张家二老正要说话,孙鸢冷横了他们一眼,冷声道:闭嘴。 她扬手一挥,数个蒙面人从屋顶跳了下来。 搜。 张家二老阻拦不及,气恼地道:姑娘你这是强闯民宅,我们要报官了! 孙鸢不理会他们,在这些暗卫破门而入时才缓步走进。内室孩童趴在床上睡得正好,被吵醒后翻身坐起来,揉着眼睛嘟囔道:张伯,发生什么事了? -- 第12页 没人回答他。 不一会儿有暗卫走到孙鸢面前抱拳道:启禀太后,属下并未发现秋景姑娘。 张家二老跟在他们身后,听见这个称谓两人互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恐惧,便贴着墙根想悄声溜走。 孙鸢回头看见了他们,命令道:抓起来。 张家二老连同孩童被五花大绑,摔倒在地上。 不用孙鸢再吩咐,暗卫已知下一步该如何做了。 他们做了这么久的暗卫,不用刑具就知道该如何折磨审讯一个人。 这三个人没学过武,虽然常年受风吹日晒,皮肤粗糙,也耐不住暗卫这么折磨。 不一会儿他们就哀嚎连连,却仍旧没有供出实话。 在他们审问三人期间,孙鸢又进了趟内室。 秋景应该是被关在了哪里,或者已经被送走了。 外面传来张家二老的求饶声,在这尖锐的声音之下,孙鸢听见了细微的、却越来越响的敲击声。 循着声音来源,孙鸢掀开了床褥。 果然有人被藏在床下。 孙鸢暗自蓄力,上前一步踢翻木板,露出床下面的模样。 床下地面往下挖了几寸,刚好能下一个成年人。 秋景被绑住双手双脚,嘴里塞了布团躺在里面。 孙鸢用剑砍断麻绳,拿下布团,把剑推回剑鞘。 秋景爬出来,对孙鸢磕了几个头:多谢娘娘救命之恩! 回宫再议。孙鸢说,她看了眼双手被勒出红痕的秋景。 秋景和春岚自小习武,不至于会被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绑住。说到底,秋景还是没有春岚那么警惕才吃了亏。 张昏爹娘已经陷入了昏迷,只有那个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儿子的小孩还在哇哇大哭。 孙鸢皱了皱眉:堵住他的嘴,吵死了。 他们很快就回到了宫里。 孙鸢换回了衣裳。 她回宫得及时,不一会儿春岚就匆匆赶了回来。 但是她并不急着听春岚汇报张公公的动作,只是召来大太监蔡公公拟懿旨。 即日起,由端和亲王教导皇上,教授治国之术。 ☆、第八章 这道懿旨拟好后,蔡公公给孙鸢看了一遍,这才拿着懿旨走了。 张公公那边如何?孙鸢道。 春岚道:如秋景所说,的确是张公公做的动作。 春岚跟在张公公身后,看见侍卫放他进去之后才出现在侍卫面前。 侍卫早就得到了消息,装作没看见让春岚进去了。 张公公走到僻静处,观察周围没有人之后才拐了个弯,往更僻静的地方去了。 那里是枚贵妃那侍女生前住的地方。 因为死了人,这些宫人和被打入冷宫的嫔妃忌讳这儿,平常绕开这里。 这张公公去那里干什么?春岚蹙眉,却没有犹豫跟着去了。 张公公推开房门,在门缝中站着看了会儿。 在他往这边看过来之前,春岚先一步藏进了小竹林。 幸好太后身边大宫女服饰是竹青宫装。 一只冰凉的手攀上了张公公的肩,张公公打了个冷颤,合上门转身斥道:小陶,你干什么? 站在他面前的是个面容姣好却面色有些苍白的女子,她听见张公公语气不好,收回手:你这么凶做什么?我又不杀你。当时是他救了她,自然不会恩将仇报。 洒家这次就送你出宫,张公公瞥了她一眼说,浑浊的眼珠里充满的淫|邪。 太监虽然没有那方面的功能,却也是能够成婚的。 秋景选了罪责最重的小陶来替代的时候,若不是动手之前看见她的脸,张公公也不会冒死去把她替换下来。 张公公已经算好了下一步该怎么做,等小陶出了宫之后,他再求太后赐婚,不怕这宫女会不答应。 这些换一字不落地被收入春岚耳中,她唇畔浮现起一抹嫌恶的弧度,这张公公年纪也不小了,宫里好几个小宫女已经被他祸害了,这次竟然垂涎美色差点害了秋景的命。 来之前春岚就得到了冷宫里所有殿门的钥匙,于是她轻手轻脚地上了锁,绕到另一边,看见窗已经被堵死了。 大概是以前这些娘娘下旨封死了冷宫里的窗,只留下门。 孙鸢道:秋景已经回宫,你和她一起去冷宫把张公公和那个宫人带过来。 是。 孙鸢招来另一个宫人,吩咐道:去把太妃娘娘请过来。 喏。 宫人走后,暗卫在暗处道:娘娘,他们招了。 招了?孙鸢道,招了什么? 春岚和秋景很快就回来了,在从小习武的她们面前,张公公和小陶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只能乖乖地跟着来。 在察觉门已经被上了锁的那一刹那,张公公就知道完了,但他强作冷静,和小陶一直说这话。 门被打开的时候,他看见原本被赶出宫的秋景好好站在门口。 秋景姑娘?你你怎么在这里?张公公脸上一慌,咽了咽唾沫。 怎么,我不该在这里?秋景冷笑道。 -- 第13页 小陶认识秋景,她还记得前几日这个女子带着几个手劲强狠的宫人把她压在庭院前,要杖毙她。她还记得那种恐惧,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公公真是好手段,春岚道,咱们在太后娘娘面前再说吧。 张公公和小陶跪在殿中央,被主位上面的孙鸢眼神压得抬不起头。 春岚和秋景一左一右站回了孙鸢身后。 殿里静默着,一点声音也听不见。两人额头泌出细细的冷汗,有些喘不上气。 良久才听孙鸢拖着音调道:始作俑者已经跪在这儿了,太妃认为该如何处置? 太妃?! 张公公忍不住抬起头,果然看到太妃脸色不佳地坐在太后身边。 张昏见色起意,害死了枚贵妃的侍女。孙鸢道,杖毙她的时候,秋景并不在那里,究根到底,一切根源都在张昏和小陶身上。 张昏脸色变得煞白,抖着深色干瘪的嘴唇。他试着张了张嘴,咽喉像是被谁扼住了一样,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太妃脸色不是很好。 秋景和春岚仗着是太后心腹,在她命人来接皇上去她那里的时候还敢插手过问,甚至在早晨皇上早不早从昶寿宫溜走来淑房殿的时候阻拦他不准进去。根本就是恃宠而骄,再不管管就要认不清谁才是宫里的主子了。 恰好出了枚贵妃的侍女这事,这是个极好的机会赶走秋景,也能折掉孙鸢一□□翼,以免她权力过大,后宫朝堂全被她握进手里。 谁料她这么快就查明了真相,还把秋景摘了出来。 就按宫里的规矩来罢。太妃无力道。 如此。孙鸢点头,转而对小陶说道,你前几月曾经潜入哀家这里,哀家让暗卫拿下你,找借口丢进冷宫,哀家可有说错? 不曾说错。小陶小声说,前几月她一时受人蛊惑,毫不犹豫就潜进了淑房殿。但是她不能把人供出来,只能认了。 潜入太后宫里?这无论是盗窃还是行刺,已经是死罪了。 张公公心里一惊,他不是淑房殿的大太监,自然不知道这事。他转头看向小陶,她匍匐在光滑的大理石铺就的地上,脑袋尽力埋进双臂中。 秋景一定是知道这件事的,难怪她会毫不犹豫就选择了小陶! 你真是糊涂!张公公心里一凉,后悔顿时填充了他整个人。 带下去吧。孙鸢摆手说。 侍卫进来将软成一堆的两人拖了下去。 被请过来看戏的太妃也坐不住了,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 这些大臣还在争论人选的时候,沈廉成为太傅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他们耳中,谁也没想到太后动作这么快,直接跳过了他们,指定了沈廉。 刚从大牢出来的沈廉! 谁会放心得下他来做太傅? 本就有把沈廉推上皇位想法的大臣一下子就沉默了,剩下忿忿不平的基本是拥护沈知弥的人。 现在这些人要来找我要说法,孙鸢之间捻起几粒鱼食,轻轻撒进泛着涟漪的池水,她专心看着池里争夺寥寥无几的鱼食,对身后的杨意道,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处理了。 杨意嘴角一抽,孙鸢是个怕麻烦的性子,他挖的坑还得自己来填。 太后放心。 孙鸢又撒了点鱼食进去,这些鱼争先恐后抢完之后甩着鱼尾游走了。 于是她轻轻拍了拍手,从池边站起身,接过春岚递上来的手帕擦了擦手,回淑房殿。这些人恐怕已经到宫里了。 杨意不可置否。 但是在他们回淑房殿的途中,已经有宫人来报了:娘娘,邹大人他们来了。 这么快。 孙鸢颔首:哀家知道了。 邹大人和其余大人就在不远。 孙鸢一眼就看到了他们,皱眉对那宫人说:回淑房殿再议。 在外面人多耳杂,虽然孙鸢清理了宫里的人,但是难保又有人潜了进来,不如淑房殿安全。 杨意在孙鸢身后道:臣同邹大人一起去淑房殿。 孙鸢道:去吧。 杨意转向过去了。 他去做什么孙鸢不管,反正他只要将这些人说服就好。 这些大人难缠得很,孙鸢半点也不想和他们争论一件事,就连上朝时,也是能避免就避免。 * 卿榆? 跳进庭院的男子赫然就是前不久和沈廉一道在茶楼上的人。 卿榆理了理有些散乱的衣襟,漫不经心地说:我听说王爷当上了太傅,特意来贺喜的。 哪有从房顶上跳下来贺喜的,沈廉也没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半分贺喜的意味来:你不是为这个而来。 语气笃定。 卿榆笑了笑,倏地收起了轻浮之意,道:王爷不为重新回到朝堂打算,反而去做了太傅。王爷可真是好志向。 过奖过奖。沈廉嘴角扯了扯,看到了他眼中的嘲讽。 卿大人这次来找本王又是为了什么事?沈廉道。这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找他。 过了那个话题,卿榆举止又变得轻浮起来,他用上挑的桃花眼看着沈廉:你那心上人找到没有? -- 第14页 卿榆和沈廉相识了十多年,自然知道他有个心上人,只是从未见过她。 沈廉并未告诉他,他的心上人是宫里的太后,否则这人得跳起来闹得满城皆知。于是沈廉仅仅说道:找到了。 那卿榆拖着嗓子说,你们什么时候成亲? 成亲?沈廉扯出一抹笑,还早着呢。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们这一世是否又像上一世那样错过。 她不愿意?卿榆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我帮你。这种事我最拿手了。 沈廉:不了。 这卿榆流连花丛,知道的的确比他多。但是他府中并未有一房妻妾,这真是怪了。 你不让我帮你,那你帮我。卿榆道。 我有什么能帮你的?他又不像他这样是个风流公子。 我缺钱了。 沈廉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你怎么缺钱了?卿榆身为朝廷命官,俸禄不低。 卿榆不在意地笑笑:近来在春满楼赎了一位姑娘 沈廉定定地看了他半晌,这人脸上没有丝毫的愧意,于是扬声唤道:夏禾,给卿大人准备些银两赶出去。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第九章 夏禾在一旁掩唇偷笑,带着笑意说:是。 很快她就回来了,身后跟着几个婢女,手中的木制托盘中都放着一只鼓鼓囊囊的钱袋。 沈廉缓步走过去,将这几只钱袋丢到卿榆怀里,说:快滚。这人哪次来府里不顺走几袋银两。 卿榆将钱袋放进袖兜,却不走,遣退这些下人,又正经了脸色,说:我说真的,王爷当真要去做这个太傅? * 淑房殿气氛此时已经是剑拔弩张了。 太后娘娘,微臣认为让端和亲王成为太傅此举不妥!邹大人疾言厉色,语气不太好。 其余大臣也挨个附和道: 臣附议! 臣亦附议! 孙鸢不慌不忙地让宫人给这些大臣上茶:秋景,去拿些凉茶来,近来天气热了,给各位大人降降火气。 不必了。 太后娘娘! 孙鸢不为所动,唇角微微向下撇,不虞几乎溢于言表。 杨意这时道:各位大人听我一言。 左相? 发话的是御史大夫陆机,在一众稍显偏激的臣子里显得格外冷静。 杨意冷静道:此事是本相提议出来的。 此言一出,引起各位大臣哗然。 本相和太后放心不下端和亲王,杨意道,相信各位同僚也是如此。与其放任他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勾结党羽,不如将他放在眼皮下,也好看着他的动作,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我们也有个准备。 他端和亲王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公然对皇上动手。他心里也清楚,要是皇上出了什么事,第一个被怀疑的便是他。 陆机道:左相的意思是,端和亲王不仅不会对皇上不利,反而会护着皇上? 正是如此。杨意颔首。 几位大人的第一反应就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大的笑话。 端和亲王会护着皇上?开什么玩笑?! 孙鸢轻咳了声,拉回了众大臣的注意。她不容置喙地说道:懿旨已经送到了端和王府,此事已成定局,诸位不必再议。 话已经这么说了,他们只能放弃离去。 众大臣忿忿不平,暗自思忖这里面暗藏的利弊。 虽然他们提防着太后,防止她权力过大,免得日后掌控了皇上和朝堂,但是他们也知道,如果太后有这个野心,若是让端和亲王夺了皇位,她也不会得到什么好处,自然是不会替端和亲王说话。 何况这个提议正是左相提出来的。 孙鸢之所以让左相来解决这件事,一是她心知如果是她出面,这些大臣非但不会这么轻易接受,反而还激起他们的忌惮和猜忌,以后的事就不会太顺利,麻烦得紧,二是左相是他们拥护沈知弥这一派的主心骨,他的话他们不会多加怀疑。 这件事掀起的风波暂且平静下来。 过了几日,沈廉才到宫里来见孙鸢和沈知弥。 沈知弥知道沈廉是他皇叔,但是没表现出有多亲近,只远远地看着他,低声唤了声皇叔,然后问孙鸢道:皇叔真的是新太傅吗? 孙鸢点头。 弥儿知道了。沈知整张脸都快皱起来了,有些不高兴。 之前那个太傅年纪大了,虽然严厉,但是他偷懒时很少让太傅逮着,这皇叔太年轻,眼神肯定比那个太傅好。 那他以后偷懒该怎么办? 沈知弥站在孙鸢身侧,孙鸢什么也没看见,但是站在他们对面的沈廉将一切都收入眼底。 小皇上和阿鸢关系这么好,以后他要怎么才能瞒过他 沈廉将思绪深深藏在眼底,再看向沈知弥和孙鸢时,眼里溢满了笑意:臣是皇上皇叔,正好能督促皇上用功,这岂不是一件好事? -- 第15页 哪里好了? 沈知弥欲哭无泪。 但他还太小,虽然是皇上,却还只是个挂名的,没有反抗的余地。 沈廉和沈知弥并未在淑房殿停留太久,他们一道离开了。 孙鸢歇了口气,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 * 牢里干草铺就的床上有个囚服的人面对着墙躺着,半晌也没动。 穿着软甲来回巡逻的侍卫察觉到不对,试探着说道:张公公? 牢里虽然暗沉无白日,但是外面是个艳阳天,就算是再分不清白天黑夜也不至于一直躺着。 他喊完之后,里面的人仍旧一动不动。 侍卫察觉到不对,叫来看守这边的狱卒:这张公公躺了多久了? 但是对方明显没有上心,他说道:你说这张公公?嗨!从昨晚开始就没动过了。你看,今早上给他递进去的饭到现在也没动呢。我看啊,他不会是知道自己快死了连饭也不吃了,正好省了咱们力气。 侍卫心生不妙,说:打开。 什么?对方没反应过来。 我让你打开大牢! 不行,万一他跑了怎么办?咱们小命不保! 这蠢货。 侍卫皱眉,夺过挂在狱卒腰间的钥匙,打开门进去了。 张公公仍旧没动,侍卫将人翻过来,张公公脸色青白,双眼瞪得老大,鼓胀得凸了出来,嘴唇乌黑,下巴上全是吐出来紫黑已经凝固的血液。 他他他他死了?看守这边的狱卒惊恐道。 闭嘴。侍卫斥道,你在这里面当值,见到的死人难道还少? * 春岚在孙鸢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孙鸢起身道:去大牢。 张昏在牢里死了。 孙鸢命人杖毙了小陶,留了张昏一命,把他和他爹娘关进大牢。 早就猜到张昏会死在牢里,没想到死得这么快。 那张家二老和那个小太监如何了? 沿途见到了侍卫全跪在了地上。 孙鸢让他们起身之后,带着人径直走到关住张公公的那一间牢房,让太医进去验尸。 几个看守的狱卒和侍卫跪在地上。 什么时候发现的?孙鸢问道。 就、就在不久前。看守的狱卒哆哆嗦嗦地回答。 孙鸢皱眉,张公公刚被送过来的时候,她就让看守的人好生看着这边。现在看来这张公公不仅死了,连凶手也没抓住。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孙鸢低声道。 过了会儿太医擦着手出来,弯腰作了个深揖之后,直起腰说:中毒而亡。应该是昨晚就中毒了。 这么久了? 孙鸢看向犹跪在地上的狱卒,抬脚踹向他的肩膀,伴随着咔的一声,狱卒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肩,满脸痛苦他的肩胛骨硬生生断了。 废物。孙鸢眼里蕴着怒气,哀家一脚就能把你踢成这样,要你们何用。 张昏爹娘在哪儿?带哀家过去。 张昏爹娘和那个小太监的牢房离这里不远,一行人护着孙鸢过去。 所幸的事,他们没死。但是,这三人目光呆滞坐在墙角,不言也不语。 孙鸢停下脚步,叹了口气,说:杀了吧。 这三个人明显同样被下了药,傻了。 那么他们也没有留下来的价值了。 其余人不傻,这时也看出不对劲来。 张昏爹娘已经把知道的事情供出来了,孙鸢才敢放心将人关进大牢,想引出在背后他们使唤的人。 虽然有个别狱卒太过放松,但是大牢仍旧足够密不透风。 这些人竟然能不惊动狱卒就动了手。 自己去领罚。孙鸢道,带着宫人离开了大牢。 这些狱卒和侍卫里,有个人悄悄抬头看了眼她的背影,又很快低下了头。 * 上一世沈知弥被孙鸢培养成了一个傀儡,这一世沈廉下定决心要将孙鸢从这其中剥离出来,就得让这小皇帝用功,能早日独当一面。 但是不能操之过急。 皇上。沈廉踱步走到沈知弥面前,说道:你又在走神了。 沈知弥被拉回思绪,有些不开心,小声嘀咕:朕是在冥思。 冥思?沈廉挑眉,那皇上说说,先人为何说lsquo;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沈知弥: 见他答不上来,沈廉脸色变得有些严肃,说道:皇上是一国之君,这是基本的,皇上应该谨记。他顿了顿,前太傅是否说过这江山属于皇上而非太后? 不等沈知弥回答,他又说:臣问皇上一句,你可喜欢太后? 皇叔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太后是朕母后,朕当然喜欢。沈知弥不悦地说。 皇上喜欢太后,可这些大臣可不喜欢。沈廉看了他一眼,皇上如今太小,能力不足,太后垂帘听政惹得他们不快,朝中形势严峻,有人想造反,第一个受到威胁的是你和太后当然,皇上还太小,且你是国君,这些人不会对你太后的性命极有可能处于危险当中。皇上得早日从太后手中接过这重任才是。 -- 第16页 这一席话沈知弥听得似懂非懂。 但他还是抓住了其中的关键点:他不用功,母后的性命就会多一分威胁。 朕不会让母后处于危险当中,沈知弥板着还带着稚气的脸,有些严肃地说,皇叔放心,从今以后,朕会用功念书。 目的已经达成,沈廉说道:皇上有此觉悟,臣相信太后会深感欣慰。 历史上也有幼皇亲自管理政务的先例,只是沈知弥实在太小,还需要学的很多。但是等沈知弥十岁时,他也能管理国政了。 沈廉本想就这么守着孙鸢,但是自从卿榆来府中找过他以后,他已经变了想法: 他一定要带走孙鸢,不会让她深陷在这个泥潭里。 作者有话要说:  【高亮】 沈知弥这个时候还没重生,沈廉还没有被发现重生,所以和文案第二段有出入! ☆、第十章 接下来的时间,沈知弥果真收起了偷懒的小心思。 下了学之后,宫人将沈知弥带回长乐宫,但临走之前,沈知弥却转过头来对沈廉道:以后的日子还请皇叔尽心尽力教导朕。 沈廉微垂下头看向他,倏地露出一抹笑来:臣遵旨 小皇帝觉悟高,是件好事。 * 历代皇上都住在京城,京城的守卫向来严谨,除了城内有巡逻的侍卫之外,连城外也会有侍卫偶尔会来巡逻。 但是有个地方,却从来没有侍卫来过,不知是被故意遗忘还是压根就没发现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这是个不大不小的村落 这里面的村民不外出,但是却有打扮低调的人不断进出。 薛公子,你又来给夏生送药了? 被称作薛公子的年青男子转过头回道:对啊。周大娘,夏生近来怎么样了? 刚才说话的周大娘捻着黑线,听见这话停下手中的动作,叹了口气说:不太好。薛公子近来很少来这里,自然不知道,夏生他最近总是吐血。 薛怀重说:多谢大娘。我这就去看看夏生。 周大娘看着他走远了,才继续手里的动作,边叹了口气边说:造孽啊。 这薛公子和夏生前两年才来这里。 夏生久病缠身,单薄的身子板弱不禁风,偏生这一点也不影响他生得好看的脸,从哪哪看都金贵得很。 可惜另一个生得粗犷的薛公子才是主子。 一路走过去,有不少人和薛怀重搭话,薛怀重一一应了,这才赶紧走上竹楼。 门虚掩着,薛怀重刚一靠近,便听见了里面传来撕心裂肺似乎要将心肺都咳出来的咳嗽。他慌忙推开门,将手中提着的药包放在桌上,冲进里屋拍着咳嗽着的人的脊背: 公子。 夏生抬起头看他,眼尾发红,他边捂着嘴边费力抬起手,示意薛怀重不要说话。 薛怀重住了嘴。 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夏生接过薛怀重递过来的湿润毛巾擦了擦嘴角,清了遍喉咙之后,说:怎么样了? 两人都知道夏生问的是什么。 薛怀重在夏生面前单膝跪下来,严肃道:张昏一家已死,太后大发雷霆,将看守他们的人发落了。 夏生拉起薛怀重,说道:我曾经和太后相处过一段时间,她非常聪明。他背着手出去了,薛怀重跟在他身后,听他继续说:那几个蠢货不认识秋景,竟然连她也敢动。若是太后没有亲自出宫那还好说,可太后这次亲自去找秋景,被她逮了个正着,她定将这件事查了个清楚。 言下之意,即使他们杀了张昏一家也可能来不及了。 薛怀重道:公子放心,与张昏几个人接应的线人已经被灭口了。 如此,夏生点头,那就好。 张昏贪色,在宫外置办的房产里藏了好几个强抢过来的女子,他父母不但不阻止,反而还帮着他。后来张父出了事,闹出了人命,被他们抓到了把柄,张昏一家这才给他们卖命。 可惜还没怎么发挥他们的作用,他们便阴沟里翻了船。 夏生垂下眼,脸色有些苍白,给本来就好看的脸添了一分病弱之气,显得有些逆来顺受。 薛怀重在侧后方悄悄注视着他的侧脸,突然又低下头不敢再看。 怀重,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分,唤我夏生便可。夏生突然说道。 薛怀重一愣,说:可您是 不过是个被遗弃的质子罢了。夏生冷笑着打断,脸色变得凌厉,不值得将它挂在心上。 * 弥儿真这么说? 秋景笑着回答:当真。娘娘,皇上如今肯用功,这是件好事呢。 孙鸢赞同似地点头,似笑非笑说:但愿吧。 谁知道是不是沈廉又用了什么手段。 暗卫在房梁上敲了三下,秋景福身退了出去。 暗卫并未现身,仍旧藏在上面。 如娘娘所料,lsquo;他已经被灭口了。 凶手呢? 属下无能。 -- 第17页 退下吧。 张昏爹娘招出一件事。 他们受人威胁,当上了细作。 幸好张昏不是大太监,得不到真正有用的信息,也多亏了他贪色,这才让他背后的人暴露得这么快。 但是对方动作比她想象中还要快。 暂时没了线索和头绪,孙鸢只得暂时将这件事抛到脑后。 就这么过了几个月,沈廉和沈知弥逐渐不再去国子监讲课,而是选在了长乐宫。 沈廉离开皇宫越来越晚,后来经常要等月上树梢了才回端和王府。 后来某日,孙鸢想起来长乐宫里的沈知弥,这才放下手里忙着的事去了趟长乐宫。 等她到了之后,却没看到日日恨不得在宫里留宿的沈廉,只有沈知弥埋头温习功课。 但是孙鸢没有惊动他,而是在门口停了下来,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便招手将沈知弥的贴身宫女无声唤过来,走了几步确定沈知弥不能看见她之后才低声问:皇上今日看了多久了? 大宫女说道:回娘娘的话,皇上已经这么坐着一整天了。 孙鸢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太傅呢? 太傅说皇上这几日太累,就让皇上今日休息。 大宫女被遣退下去,孙鸢吩咐春岚道:让御膳房从今日起,长乐宫这边的膳食偏重补脑养神。 是。 孙鸢在门口又站了会儿,这才离去。 自那日沈廉作为太傅第一天进宫见面之后,他再没独自来找过孙鸢,这倒是让孙鸢感到意外。 但很快孙鸢就没心思去想这件事了。 缙朝是中原最大的国家,每年来朝贡的附属国使臣都会在这个时候到达京城。 朝廷上下都在为这件事忙了起来,就算是平日里不和的几位大臣也没空吵架,都为这件事忙得焦头烂额。 京城的守卫更加严了,进出京城的人都被严格的搜了身。 使者到达当日,觐见之后,留在宫里参加了特意为他们举行的宴会。 宴会上觥筹交错,言语间玄机暗藏,一不下心就会掉入某个被精心设计的套里。 缙朝如今是太后当政,幼皇恍如摆设。 这些使臣不无抱着缙朝面临衰落,他们的属国有一战之力来缙朝京城试探的心思,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的想法落空了。 这太后分明就不是普通之辈,他们以为说得滴水不漏的话总能被孙鸢不动声色地将矛头调转回来,甚至还给他们挖了不易察觉的坑。更何况还有端和亲王正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们,偶尔在孙鸢还没开口的时候回呛,隐晦地骂人。 言多必失。 这些人也懂这个道理,便讪讪地住嘴了。 缙朝这些大臣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此事他们心里的想法竟然不谋而合了:这太后什么时候和端和亲王这么熟悉了? 等乐师和舞姬这才鱼贯而入,歌舞开始之后,宴会上的气氛这才略略没有那么紧张了。 舞姬服饰紧贴曼妙的身姿,腰段柔软,在扭动舞姿的空隙间看向使臣的眼神惑人,直勾勾地挠到了他们心上。 使臣中不乏有来自西域的,那儿的女子如男子般豪爽,哪有中原女子这么柔美,一时间,竟然看呆失神了。 不少人举起酒杯或拿纸扇挡住唇角边不自觉流露出的不屑笑容,眼光不时看着这边。 在一片心思各异,小声的交谈声中,有道声音势如破竹,引得所有人都停了口中的话头看向他:听闻端和亲王最喜爱饮酒。 这个使臣每年都来,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他。 卫国的使臣,同时也是卫国的三皇子,夏争。 在一众或疑惑或看好戏的眼神中,夏争不慌不忙地说:听闻端和亲王喜爱美酒,我特意让卫国最好的酒匠酿出最好的酒,虽比不上瑶池玉液,却也称得上是上佳。还望王爷能够笑纳。 卫国以美酒闻名,其中他们的烈酒最为出名。 沈廉猛然抬头,透过扭动着腰肢的舞姬,眼神锐利地射向夏争。 夏争也看着沈廉,看到他的眼神丝毫不畏惧,甚至还略带挑衅地笑了笑。 两人之间波涛暗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没人敢吱声。 沈廉已经好几年没有饮酒了,此时的酒量肯定大不如前。 孙鸢也知道这一点,她看向沈廉的眼神中藏着深深的担忧。但是没等有心的人看清她眼中的情绪,这抹担忧很快就消失了。 恰巧沈廉看到了。 藏什么藏,我看见了。 沈廉收回眼神,朗声笑了几声之后道:卫国的酒可是出了名的好,本王还从未尝过皇室酿的酒,想来只会比民间的酒更好。拿上来! 宫人将夏争从卫国带来的酒用银制器皿呈上来,将沈廉面前的酒杯倒满。 沈廉端起酒杯,用余光看着孙鸢,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微凉,很快沈廉舌尖和喉间变得火辣起来,一路烧到了心窝。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试图甩掉有些醉的感觉,让自己清醒起来。 好酒 王爷痛快!夏争拱手一脸钦佩,低头唇齿之间漏出几声怪异的笑声。 -- 第18页 可惜宴会上很快就恢复了热闹,没人听见。 孙鸢一直在观察着沈廉。 沈廉喝完那杯酒之后,就一直把玩着手中小巧的酒杯,眼神有些涣散。 沈廉喝酒不上脸。但孙鸢很快就看出来他醉了。 就算是好几年没碰过酒,酒量也不至于这么差吧? 孙鸢招来春岚,悄声吩咐了几句,春岚便领命下去了。 过了会儿有人悄悄将沈廉扶了下去,送到了宴会偏殿的床上。 过了一个时辰这场宴会才结束了。 孙鸢不紧不慢地出了去,但绕过仅有一人高的树丛之后,她才让秋景和春岚先行回去,自己避开宫人,火急火燎地往偏殿走去。 沈廉醉酒,她有些放心不下。 但刚进偏殿,孙鸢就听里面神志不清的人说道:阿鸢,我是不会让你像前世那样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得头疼,质量不行。明天天亮之后再改改。 忙了一天,终于有时间来改了 不头疼,改头晕了 ☆、第十一章 前世? 孙鸢停了下来,站在屏风后面,透过它模模糊糊地看着里边想再听听沈廉继续说了什么,但是沈廉口齿不清地说完之后再没开口。 沈廉为何说前世?难不成他是 在这一瞬间,孙鸢脑中浮现出重生两个字。 既然她能够穿到这里,那沈廉重生又有什么不可能? 原著中这个孙鸢背叛了沈廉,就连他被处死也有原主的一份助力。 孙鸢下巴紧绷,脸部线条变得有些僵硬。 沈廉是重生的,那么他一定知道原主曾做过什么事。 他现在回来是要做什么? 想报复她,要她命? 以前在山谷里情投意合全是虚情假意? 想到有这个可能,孙鸢不再停留,绷着脸出去了。 管他的沈廉,醉死在这里最好。 * 夜已深,宵禁时间早就过了,因来进贡的使者到了京城,京城的侍卫加派了好几队巡逻。 有道黑影避开这些侍卫,踩着房顶的乌瓦,如雷电一般快速奔往宫里。 走廊没有人把守,他轻而易举地就进了门。 来了?屋里的人听见动静开口道,但这道低沉的声音并不是从床那边传来的。 刺啦 火柴擦过的声音顿然响起,一点火光在黑暗中犹为显眼,不一会儿蜡烛燃起来了。 跳跃的烛光照在刚才说话的那个人脸上。 赫然就是在宴会上挑衅的夏争。 夏争道:找到他了? 只找到了薛怀重。这个人嗓音有些喑哑。 夏争皱了皱眉,问道:你声音怎么了?感冒了? 多谢殿下关心,属下无事。 夏争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并不打算再说下去,他说道:早日找到他。夏羣那伪君子就快到缙朝京城了。我们得在他到来之前解决了他。 黑衣人抱拳,低下头干净利落地应了句:是。 黑衣人很快就走了。 夏争吹灭蜡烛,站在原地良久也不挪动一步。 黑暗中,他的脸变得有些扭曲。 夏羣来了也好,到时候这两个人一起死在这里,就没人反对他,敢抢他的皇位了。 刚好也能有借口正大光明地攻上缙朝,省得他再费心思去想借口。这正巧遂了他的意。 * 沈廉宿醉醒来,天已大亮。 他在床上坐起来,头疼欲裂,一抽一抽地疼。 昨晚他本可以推辞,但是看到孙鸢将担忧藏进眼底深处的时候,脑门一热,竟喝了夏争的酒。 但愿他没说什么不好的话。 沈廉没再留在宫里,清醒了之后趁宫人不注意溜走了。 回到端和王府,门口停着冉大人家的马车。 冉大人怎么又来了? 沈廉心道,他还以为他说的改日再来只是客气话。 守卫见到他,齐刷刷地跪了下去:王爷。 嗯。沈廉从他们身旁经过,跨过门槛进去了。 管家小跑过来,急匆匆道:王爷,冉大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昨晚沈廉在宫里喝醉了,管家也是有所耳闻。 王爷留宿宫里向来正常得很,谁知一大早他们没等到王爷回来,反而迎来了一尊大佛。 本王知道了。沈廉点头说道,冷淡的眸子看着管家。 管家两股一紧:他做错什么了?王爷怎么这么看他? 沈廉感觉脑袋都快炸了,只想倒床上再睡一觉,谁去管这个冉大人是来做什么的。 千算万算没算到还有尽职尽责的管家守在门口等着他。 沈廉健步如飞,管家跟在他身后几乎要小跑起来。 这几日的天气流金铄石,尽管还是早晨,管家这么跑还是出了点细汗。 谢天谢地,没有多久就到了大厅。 管家用绸帕擦了擦额间,松了口气。 沈廉几步走进去,坐在主位上,大刀金马。 冉大人。 冉大人捻着胡须,脸色颇为不满,但碍于对方是端和亲王,不敢发作,只好说:王爷可真是个大忙人。 -- 第19页 沈廉笑了笑,不欲跟他兜圈子,直截了当道:大人说笑了,本王自然没有大人这么忙。大人百忙之中抽空来找本王,可是有什么急事? 冉大人道:近些日子朝廷有些不太平,想来王爷是知道的。 沈廉眼眸一沉,说:自然。 下官听说陈斌大人和张乘曾来找过王爷,所以下官这才来王府,将下官偶然知道的消息告诉王爷。 何事? 冉大人继续说道:平宣候曾秘密会见卫国的三皇子。 张乘去见过夏争?沈廉眼神一厉,夏争昨日才到的京城,怎么张乘几月前就见过他? 张乘一行人见过他之后,沈廉就派人盯着这些人的动作,却没发现他们反常的行为。 想将他推上皇位的人以张乘为首。 如果冉大人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些人就不仅仅是只是想把他推上皇位这么简单。 这些人或许早就和夏争勾结在一起,将他推上皇位只是个幌子,他们更想让皇室内讧,朝中大乱,到时对卫国的提防也会减弱。 沈廉不动声色地说:本王知道了。 但本王有个疑问,冉大人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 几月前王爷并未回京。冉大人笑了笑,张乘做事并不严谨,留下了很多蛛丝马迹。只要顺着这些事查下去,自然知道他见了谁,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第十二章 沈廉让管家将冉大人送走,在大厅空坐了会儿之后,才起身离开。 等管家再回来时,王府已经没有了王爷的身影。 管家沉默了会儿,招来下人说:今日府中闭门谢客,你去通知门口的侍卫。 下人领命走了。 按理说,沈廉宿醉过后可以在府里修整一天,但现在沈廉离开了。 管家也不知道自家王爷能去哪儿。 但是他并不担忧,王爷动不动就消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淑房殿。 孙鸢手里拿着奏折,捏着笔身的右手一动不动,眼神直直地落在奏折上,半晌也没落笔。 春岚跪在她脚边研墨,将墨条轻轻放在一旁,好一会儿也没感觉到身旁人的动静,便悄悄稍稍抬头瞅了孙鸢一眼,见她正出神,便没吭声。 孙鸢眼眸突然动了动,飘远的思绪回笼,重新阅起奏折来。 娘娘今日可是有烦心事?春岚问道,撑着地面站起来,拿起白玉般透彻的瓷杯给孙鸢重新沏满了茶。 孙鸢从她手里接过,轻轻抿了一口,随口道:无事。 不过是又想到沈廉那个混球了。 时辰不早了,这些使臣都起了?孙鸢放下瓷杯,和好奏折,将毛笔挂在笔搁上。 这几日注定是很忙的时候。 为了这些使臣,甚至连早朝也取消了。 但是孙鸢还是得起个大早,好处理呈上来的奏折,免得误了事。 春岚打开殿门,清晨的阳光斜射进来,殿里亮堂了不少。 孙鸢坐到铜镜面前,橙黄明净的镜面里女子的脸色不太好看,眼窝下还出现了乌青。 昨晚没睡好,关顾着想那件事了。 孙鸢叹了口气,说道:待会儿上妆的时候再遮住,不能让其他人看见了。 不用她提醒,秋景和春岚两个蕙质兰心的宫人自然会这么做。 两人在她身后应道:喏。 使臣用过早饭之后,在宫人的带领下在宫里闲逛。 宫人都是知事懂礼的,该去的不该去的他们都知道,加上他们早就被宫里的大太监提前敲打了很多次,很快,这些大臣就在他们故意引导下聚在了一起。 过了半个时辰,才有宫人来报,太后娘娘和皇上来了。 各位使臣就等了。孙鸢道,哀家再这里给各位赔罪了。 说是赔罪,语气中却没有丝毫歉意。 各位使臣都听了出来,却不敢有任何不满,连声说:不敢当,不敢当。 咱们正好可以晒晒太阳,散散步。 来了缙朝之后他们才发现,原来缙朝并不是他们想象那样,没有任何要倒塌的迹象,所以他们都怂了。 沈知弥站在孙鸢身边,想去牵她的手,却被孙鸢不易察觉地往后躲,抓了个空。 要是放在前几个月,说不准沈知弥现在就问出了为什么来了。但是经过这几个月沈廉有意或无意地引导,他知道自己不该问。 各位请随哀家来。孙鸢侧身道,哀家亲自带各位逛逛大缙的皇宫。 这些使臣来自四面八方,除了来朝贡以示诚心之外,还要将他们没有的东西带回去,好促进他们国家的发展。 从这一点来说,其实缙朝和他们双方都受了益。 御膳房从早晨忙到了中午,每个人的衣裳都被打湿透了。 午时他们将膳食准时送到了兴莱殿。 皇宫很大,这些人逛了一上午也没逛完,倒是先饿了肚子。 宫人排成一列将酒水送上来,将酒壶放在倒扣着的银制小酒杯旁,然后各自留了一个宫女候在使臣身后,替他们扇风的同时也负责替他们倒酒。 -- 第20页 孙鸢坐在首座,和沈知弥并排坐着。 沈知弥出身皇室,年幼就成了九五之尊,还从未徒步走过这么久,甚至他连宫里都没走遍。这会儿他面上是掩不住疲惫。 孙鸢扬声官方地说了几句话,使臣开始放松下来用饭之后,这才偏过头关切地道:弥儿,你现在如何?坚持得住吗? 这是孙鸢从今早上起第一次来得及顾上他问候一句,于是沈知弥很快就恢复了精神,说道:母后放心,弥儿坚持得住。 那就好,弥儿坚持不住一定要说出来。孙鸢放下心,嘱咐道,即使你是皇上,但年纪还小,可以不用勉强和我们一起步行。 母后放心。沈知弥颇为懂事地点头。 孙鸢回过头,举起酒杯朗声说道:各位,哀家就在此以茶代酒,代替皇上敬你们一杯。还望各位不要嫌弃。 宫人将各位使臣的酒杯倒满,使臣这才举起酒杯隔着虚空和孙鸢碰了杯,开头道谢,昂头喝完了酒液。 孙鸢收回举着的手,低垂着眼正要送到唇边,却看到了杯中的倒影。 倒影中有个人正穿着一身黑衣蒙着面,抓着房梁,发狠的双眼正直勾勾地盯着下方! 孙鸢一顿,喝掉了杯里的水。手腕一使力,小巧的酒杯被极大的力道抛向上空,破开空气,瞬间正中蒙面人的眉心:护驾,保护皇上! ☆、第十三章 酒杯破开空气直击中蒙面人的额心,瞬间响起沉闷撞击头骨的声音。 蒙面人吃痛,就像有一根尖细的银针穿透了他整个脑袋,脑袋里浆糊似地搅作一团,头昏脑找眼冒金花。 带刀侍卫听见孙鸢的呵斥声,几乎是立即就拔刀护在了沈知弥、孙鸢和各使者的身边,做出防御和攻击的动作。 孙鸢推开身前侍卫,躲过他的刀,正要飞身上去,门口却有一道白影推开紧密的侍卫,提着剑一步步走了进来。 侍卫正要呵斥,却看清了闯入的人,即将脱口而出的几个字被识相的咽了下去。 是端和亲王沈廉。 沈廉换上了一身素净的白衫,衣襟和袖口细细压着金线,与平日的穿衣风格大不同。他进门快步走了几步,而后飞身跃起,剑指刺客,将他从房梁上挑了下来! 在电光火石之间,刺客缓过了那阵头晕目眩,在半空中抱着腿翻滚一圈,落地时单膝着地,手中短剑撑在地上。 孙鸢将刀丢回侍卫怀中,道:王爷来得真是巧了。语气冷漠态度疏离,让沈廉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以一种堪称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向孙鸢。 沈廉道:不巧。 他往后退了一步,让侍卫将刺客架起来,刀放在他的脖子上。 侍卫长黄鸿向前一步,将刺客脸上的黑布扯了下来。 一张平庸的、毫无特色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孙鸢冷声道:带下去。 侍卫长带头将刺客押了下去,其余侍卫也随着出去了。很快,兴莱殿的气氛就松缓了下来。 虽然这个刺客武艺不高,连一招也没使出来就被捉住了,但是这些人的心里还是惊了一下。 毕竟谁也无法在危及生命面前面不改色。 孙鸢招来秋景,道:带王爷入座。 喏。 各位受惊了。孙鸢扬声道,语气中带着些微的歉意,脸上仍旧古井无波,这事儿是哀家身边的侍卫不够谨慎,这才让刺客钻了空子。 诸位请放心,哀家会查明幕后主使,给各位一个交代。 这话当然是说给他们听的,不论缙朝会不会查出幕后主使,只要不是与他们相关,他们估计不会再听到这个消息了。 各位使者深知这个道理。 兴莱殿又恢复了之前的气氛。 孙鸢去看沈知弥,却见他脸色不变,正常得很。 皇统血脉,哪个不是经过无数次刺杀后才长大的,更何况沈知弥还是缙朝先皇留下来的唯一血脉。 如今沈廉是他的太傅,想必用不了多久,沈知弥就有自保能力了。 对于沈廉的功底,孙鸢还是能够放心得下的。 毕竟沈廉曾孤身一人闯入敌军阵营,取得对方将军的首级凯旋。 沈廉却并没有随秋景走,他仍旧站在孙鸢身旁,低声道:提防张乘和陈斌。 孙鸢背脊挺得笔直,听见这句话上身一僵。 张乘和陈斌? 他知道了? 孙鸢小弧度地偏过头,看见沈廉眼神柔和地望着她,又转了回去。 这沈廉真是奇怪,明明是恨不得要杀了她,现在还硬逼着自己装出一副深情的模样,真是苦了他了。 啧。 沈廉不知道自己重生的事被发现了,顺带还被孙鸢误会了一波,还以为是孙鸢莫名与他比之前更生疏起来是因为他昨晚为了刺激她故意喝下夏争送上来的酒。 阿鸢还是这么关心他。沈廉心里有些沾沾自喜。 夏争的酒有问题。 当这杯酒还没沾到沈廉嘴皮子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 但是如果不喝下,谁知道这夏争用激将法激他上钩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 第21页 所以就算有问题沈廉还是喝下了它。 在沈廉出现在这里之前,他去春满楼将醉倒在温柔乡的卿榆提了出来。 卿榆昨日宫里的宴会也没去。 幸好卿榆他老爹还在朝中,否则就他这种为官态度,早被撤职了。 王爷这是作甚?卿榆如泥鳅般从沈廉手下脱离出来,理了理散乱的衣襟,双眼还半眯着,似乎是还未睡醒。 沈廉缩回手,恨铁不成钢道:你能不能 欸,别!卿榆知道沈廉要说什么,他打断沈廉道,站直了身,睁开了眼。他们念得我头都疼了,算我求你,能不能就别念了? 你能不能放过那些姑娘,不要再去祸害她们了?沈廉补上后面的话,幽幽地看着卿榆,你说有多少姑娘闹到你府上了?能否考虑考虑你爹娘年纪这么大了还得给你处理这些烂摊子的感受? 卿榆: 他就不该期望这端和亲王能在他面前按套路出牌。 行了。沈廉端正了脸色,道:本王来问你几个问题。 卿榆见他一脸正经,道:去茶楼。 茶楼是他们经常去的地方,那里来往的都是他们的人。 卿榆并不像表面上这么轻浮、简单。 这次二人并未坐老地方,而是进了二楼的一个包厢。 本王听说张乘和陈斌勾结夏争,这件事你曾有耳闻?沈廉摒避伺候的人,压低声音问道。 卿榆道:我听蔓蔓说 蔓蔓? 蔓蔓是春满楼的 沈廉道:直接说。 张乘曾在春满楼见过夏争。卿榆道,夏争早在几个月前就来了京城,一直到现在才现身。我听说他在找什么人。 几个月前? 沈廉点头,说:陈斌和张乘一向交好,难保他不知道这件事。 他并没问为何卿榆早就知道夏争潜到了京城却为何不上报。 而卿榆也并不在乎沈廉是否会将这件事如实告诉太后。 毕竟这件事一旦被捅出去,他卿榆也会被削去官职贬为庶人,甚至还会面临牢狱之灾。 先皇在世时,卫国曾经送来一位质子,后来这质子跑了,如今还没找到。沈廉若有所思,这位质子是卫国的六皇子,若不是他被送来缙朝,他现在已经是卫国太子了。 夏争野心勃勃,早就想取代大皇子夏羣成为太子。卿榆道,若是那质子回去,和他争夺太子之位、甚至皇位的强劲对手又多了一位了。 我们得尽快找到这位质子。沈廉道。 卿榆沉默了会儿,突然道:我听闻你喝了夏争的酒? 嗯? 我的人说,夏争除了在找那个人之外,还派人在找能控制人心神的金虫蛊! ☆、第十四章 金虫蛊。沈廉低声重复道。 金虫蛊是专用来控制人心神的蛊虫,中招之后,几乎无法将它引出来。 仔细想想,似乎昨晚的酒里有微弱的蛊虫气息。 沈廉从未见过金虫蛊,不确定昨晚的是不是。 现今金虫蛊的数量已经是屈指可数了,听说金虫蛊全被苗疆人养在他们手里,外界几乎没有金虫蛊。 但问题是,苗疆蛊虫横肆,不隶属任何一个国家,就连最强的缙朝也不敢将注意打到他们身上。 夏争是如何得到金虫蛊的? 沈廉倏而展眉:他没有找到。更何况就算本王喝下了它,也并不是无法可解。 金虫蛊谁也奈何不了,你还是多注意一些。卿榆道,似乎没仔细听他后面的话。 沈廉并不过多解释,只嗯了一声。 他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于是道:本王先走了。作为朋友,本王奉劝你一句,该收收心了。 前世正好是这个时候,他正在牢里,下属传来消息,卿榆他爹倒了,随后卿榆也不知所踪。 以前他自身难保,如今不同,他会帮衬着卿榆。 从你还没入狱之前我就想问了,卿榆道,你怎么和我娘一样啰嗦了?前几年他离开京城之前从不会管他的私事。 沈廉起身甩袖走人。 沈廉三两步就走出了茶楼。 卿榆推开包厢的窗,双手撑着下巴,双肘抵在横木上,眉眼间不掩风流,他笑着对沈廉的背影兀自喊道:别走啊,我有东西送你。 沈廉皱着眉转身,嫌他丢脸:下来。 卿榆翻身跳下来,衣袂翻飞间稳稳落在沈廉面前:送你的东西还在店里,随我去取。 沈廉略一挑眉,什么也没问,和他一起去了。 等东西拿到手之后,沈廉才知道是一把剑。 这把剑颇为眼熟。 正是几年前被人从沈廉手中盗走的剑。 沈廉重生回来之后就忘了让人去找回它,现在被送到他手上了他才想起有这回事。 -- 第22页 现在物归原主了。卿榆手中的小扇将银两推给掌柜,转头对他说。 那小贼从本王手中盗走这把剑,竟还敢把它带回京城。沈廉眼神暗沉,脸上没有一丝喜意。 卿榆没说话。 出了这家店,两人就分道扬镳了。 沈廉提着剑径直来了宫里,正巧碰上了兴莱殿里的那一幕。 孙鸢的确武艺高强,但是沈廉并不想让这些使臣看到孙鸢动手的样子。 基于心里某种不可言说的隐秘。 众使臣离去后,孙鸢命人送沈知弥回长乐宫,这才让黄鸿带她去见那名刺客。 沈廉跟着他们一起过去:这刺客武功不高,谁会派一个武艺不精的刺客来行刺? 这点孙鸢也早就注意到了。 如果这刺客再厉害一些,就能轻松躲过被她掷出的酒杯。 那刺客并未被带到大牢审讯的地方,而是将他捆严实了,压在正午的炎炎烈日下曝晒。 等孙鸢几人慢吞吞到这里时,他耳边已经开始头晕耳鸣,神智不轻了。 屋檐下阴凉的地方有宫人搬来的几张桌凳,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青提放在了桌上。 等孙鸢和沈廉坐下之后,宫人拿着团扇为二人散热。 夏天将人放在烈日下审讯,渐渐磨掉他的意志,经过几个小时自然会吐露实话,这个方法屡试不爽。 再等等。 见黄鸿要去将那刺客弄清醒,孙鸢阻止道。 黄鸿应了一声,退到了孙鸢身侧。 过了会儿,春岚带着几个侍卫过来,脸上都出了些汗。春岚笑盈盈道:娘娘果真神机妙算,潜入长乐宫的刺客已经被奴婢几人抓住了。 几名侍卫手里拖着一个和刚才那名刺客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人。 难怪刚才这些侍卫从兴莱殿走了之后,连春岚也不见了。 沈廉心道,有些惆怅。 阿鸢越来越聪明,怕是以后可能需要他的地方不多了。 潜进长乐宫?看来他们刺杀的目标就是沈知弥没错了。 孙鸢点头,春岚接过宫人手中的团扇,让她去把桌上不够凉的水喝青提换下去。 被带回来的刺客被丢在几乎要昏睡过去的刺客身边,两人歪七八扭快倒在地上了。 春岚应该是敲晕了他再带回来的。 孙鸢道:把他们泼醒。 黄鸿抬手,侍卫提起早就准备好还带着凉气的水泼在二人身上。 被这凉水一泼,二人昏涨的脑袋清醒了。 他们睁眼,发现前后都站着侍卫,他们手都按在剑柄上戒备着。正前方正坐着太后和端和亲王。 审讯的事不用孙鸢亲自来做,她只旁观。 原本他们只用将这两个刺客弄醒,趁他们一直还很模糊的时候套出话,但太后却选择了将他们泼醒。 看来这次审讯要见血了。黄鸿心里道。 他上前几步,蹲在刺客面前,手钳住其中一名刺客的下巴,另一只手搭在膝盖上:谁派你们来的?说。 被钳住下巴的刺客看着他的脸,将唾沫吐在了他脸上,冷笑道:你猜。 黄鸿闭着眼抹了把脸,接过下属提过来的丝帕擦了手和脸,拍了拍他的脸,说道:有骨气。 黄鸿笑了几下,手下不留情卸掉了两人的下巴:嘴里藏着毒药?那在吐出实情先受着,别想着吞药自尽。 他当上侍卫长这么多年,况且他也曾是暗卫,对这些小把戏了如指掌。 黄鸿将人丢在烈日下,回到走廊:娘娘,王爷 孙鸢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道:由你决定,哀家只要结果。 属下遵命。 这两个刺客并没有受过训练。 孙鸢一眼就看了出来。 估计是被人推出来试探的。 孙鸢心里升起一股怒意,缙朝还没倒,还当真以为这宫里是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黄鸿。孙鸢道,她改变主意了。他们嘴硬,那他们的牙应该也是不要了。隔一刻钟就拔掉一颗牙,这样,哀家就不信他们不说。 属下领命。黄鸿抱拳道。 余光看到沈廉脸上一闪而过的讶异,于是孙鸢唇角勾起一抹笑,转过头道:怎么,王爷是觉得哀家心肠太硬,怪自己当初看走眼了么? 她竟不顾周围其余宫人,直接挑明他们早就认识。 ☆、第十五章 沈廉直直地盯着孙鸢双眸,不躲不避:本王看上的就是你这一点。 孙鸢: 孙鸢先败下阵来,双眼快速眨了几下之后移开了。 周围的宫人听到两人的对话都惶恐地垂下了头,恨不得自己刚才没长耳朵。 皇室秘辛,他们有心想,没命听。 在孙鸢对沈廉说出第一句话时黄鸿就走下了走廊,所以并未听到。 孙鸢奈何不了沈廉,忍了再忍,再对黄鸿说话时依旧带着迁怒:黄侍卫长是在犹豫什么? 黄鸿不知道缘由,只以为太后是嫌他动作慢了,慌道:太后息怒! 说完不再犹豫,接过下属手中的小锤,錾子捏在手心,捏起刺客的脸,拍醒昏昏欲睡没有挣扎欲|望的刺客,用錾子尖锐的那头划着他的脸,道:你若是再不说,你这牙可就保不住了。 -- 第23页 錾子划在脸上轻微刺痛,刺客眼珠子随着黄鸿动作移动,眼底深处藏着惊惧。 咬破藏在齿间的毒囊只用痛苦一时,被活生生拔掉牙那可真的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刺客的下巴已经被卸了,他舌头在嘴里无力搅动,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黄鸿将他的表情变化看得清清楚楚,他捏住刺客的下巴,毫不留情地往上一抬,咔嚓一声,脱臼的下巴合上了。 刺客动了动嘴,沉默了一会儿。 黄鸿道:你还是不说? 刺客抬起头,动了动嘴唇,血水便不住地从他嘴里流出来。 他竟然趁着这个空档咬破了毒囊自尽了,他脸上因为疼痛而扭曲,强忍着痛苦道:你以为我真的会招?做梦吧你!狗娘养的东西。他说完这句话就倒地了,不多时就没了气。 就不该这么轻易相信他! 黄鸿起身,狠狠踢了尸体一脚,啐道:骗我,行啊。不是还有一个么,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和你一样。他偏过头挥了挥手,很快就有侍卫来将尸体抬了下去。 他正要蹲下|身,却若有所觉得看向孙鸢那边。 果然,太后脸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端和亲王戏谑地看着他,仿若在看一个正在上蹿下跳的猴子。 黄鸿并不知道端和亲王为何会这么看他,在他记忆中,他从未得罪过端和亲王。 不能再搞砸了。 黄鸿心里像是压了块巨石,心情沉重了不少。 剩下的刺客是后来被春岚从长乐宫带回来的那位。 黄鸿皮笑肉不笑地在他面前蹲下,二话不多说,直接将錾子抵在牙根,使力一锤,随着刺客喉中爆发出来的痛呼声,两颗牙连着肉一起跳出来落在地上。 周围的侍卫饶是审讯过人,也从未用过这招。 他们无一不是悄悄偏过头,闭着一只眼小心翼翼地看着这边:被活生生拔出牙齿,想想都疼。 娘娘。秋景向前一步道,这刺客太过吵闹,娘娘可先让黄侍卫长拖出去审讯。 孙鸢闭着双眼,耳边全是那刺客的哀嚎声,抬手道:不必。 那刺客下巴被卸了,想嚎也毫不尽兴,涎水和着血液流满了下巴,几位入宫便在贵人身边伺候的宫人没见过这个场面,一时竟吓得有些反胃。 春岚看了她们一眼,让她们先下去了。 又是咔嚓一声,这刺客的下巴也被合上了。 活生生拔了牙,黄鸿不信这刺客还有剩余力气去咬破毒囊。 说。 那刺客沉默相对,黄鸿等得不耐烦,又担心他缓过疼痛之后也吞毒自尽,便又卸了他的下巴。 过了将近一刻钟,錾子又放在了他牙根。 黄鸿说:这次要你那颗牙好呢这个?还是这颗?錾子不停地在几颗牙上来回移动,迟迟没有下手。 刺客的心理防线终于被攻破了,他受不了了,模糊不清地说: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黄鸿扯出一丝笑,仍旧敲掉他一颗牙,看他恨不得在地上打滚,这才上好他的下巴,将小锤和錾子丢给下属,然后道:錾子丢了,怪恶心的。 春岚又给孙鸢和沈廉续上凉茶,不一会儿黄鸿这才双手抱拳,单膝跪在他们面前:启禀太后,王爷,他招了。 说罢。 派遣他们的人是平宣候。黄鸿垂首道,他也万万没想到听到的是这个称号。 平宣候,张乘。 孙鸢看着沈廉,沈廉思绪转得飞快。 张乘这么快就被推出来顶罪,看来夏争放弃他这枚棋子了。 不知道他本人知不知晓这个消息。 沈廉道:抓回来。 他这时才看到孙鸢怀疑的眼光,有些无奈道:不是我。是他指示张乘的话还能让这两个刺客活到现在? 孙鸢想起这之前听他说让她提防张乘和陈斌的话,一时拿捏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道:将张乘带回来。 是。 得到了结果,孙鸢带人离开了。 沈廉坐在那儿没动,看着几个侍卫将半死不活的刺客带走,宫人进来收拾庭院,这才离去。 阿鸢好像不是更关心他了,而是 而是比以前更不信他了。 沈廉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昨晚发生了什么?亦或者阿鸢是知道了什么? 庭院外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见到孙鸢出来之后才忙不迭地躲到假山后面。 孙鸢眉头紧锁,多看了那边一眼。 假山后的人心被吓得砰砰直跳,直觉得太后的眼神凝成实质穿过假山直接射到她身上,让她心慌难耐。 过了好久实际上不过孙鸢往这边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她才听到太后说道:哀家乏了,早点回宫。 外面静了很久之后,她才敢探出头去看。 太后果然离开了。 她紧绷的身体软了下来,七上八下的心放了下来,吐出一口浊气:吓死我了。 好竹妹妹为何这么紧张? -- 第24页 头顶上传来一道清脆的少女声,好竹被吓得差点蹦起来,抬头一看,正对上一张笑脸盈盈的脸。 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秋景。 就算秋景面容姣好,此时再好竹眼里也是一个要她命的债主。好竹咽了咽唾沫,结结巴巴地说:秋秋景。 秋景跳下假山,手指勾绕着一缕发尾:妹妹这么喜欢偷听,不妨跟我去太后那儿正大光明地听,何必鬼鬼祟祟。 好竹推脱道:不不了,多谢秋景姐姐好意。说完作势要跑。 还未等她转身,便看见秋景嘴角落了下来,嗓音温度也冷了:别废话,跟我走。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我真牛逼,叉会腰。【我知道每章很短小可我就是不承认】 ☆、第十六章 好竹脸色唰地白了。 跟我来罢,好竹妹妹。秋景重新笑了起来,半推半拉地将好竹带走了。 孙鸢横卧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 春岚带秋景和好竹一同进来,道:娘娘,好竹来了。 嗯。孙鸢鼻腔里发出一个单音,坐正了身体,双眼半睁不闭地看着好竹。 她这个样子,是好竹从未见过的模样。 好竹有些害怕,特别是刚见识过太后的手段。她哆哆嗦嗦地给太后请安:奴婢给太后请安。 不必了。孙鸢道,此刻不早了,哀家就只问你一件事。太妃娘娘为何会派你过来听墙角? 孙鸢态度与平常一般,并没有含有一分咄咄逼人的气势。 但是好竹心虚,她瑟缩道:太妃娘娘听闻有刺客,这才让奴婢过来看看,打听打听谁是主使。 好竹是太妃的贴身侍女,被派过来办这件事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昶寿宫太妃自己的人不多,能够信任的人除了好竹也没有其他宫人了。 孙鸢颔首,道:你回去告诉太妃娘娘,下次若是想知道,大可正大光明派个人来旁听,不必派人偷偷摸摸地听,有损皇室脸面。 奴婢遵命。 听她这么一说,好竹悬着的心已经落下来了,但是孙鸢接下来说的话让她滋生一种畏惧的心理。 孙鸢道:哀家正巧会点巫蛊之术。好竹若是不乖她嘴角轻轻勾起,眼里冷漠一片。 好竹听出了威胁,又想到之前见过的黑色肥胖蠕动的蛊虫,恶心涌上心头,双手撑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是。 乖一点孙鸢并未点明是哪方面,但是好竹知道,她忠心的对象可能要变了。 孙鸢继续道:好好照顾太妃娘娘,莫要让我听到有人伤了她,亦或者是其他意外。 她这么说,好竹脸上不掩惊讶,但是碍于身份,她只能顺从地说:娘娘放心,奴婢定会做到。 在这之前,好竹以为太后娘娘和她主子关系势如水火甚至连太妃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太后娘娘为何要这么做? 没人能想得通。 只有孙鸢知道,太妃是整个剧情中最重要的人物,出不得任何意外。 这次恰好让她逮住了好竹这个机会,相当于又多了个自己身边的人,过段时间发生在太妃身上的事说不定就不会发生。 那她离开皇宫和沈廉时间又提前了一些。 在意识到沈廉是重生的之后,她就下定决心不再招惹这个端和亲王。 毕竟怕哪天不小心自己命就没了。 春岚和秋景知趣地下去了,孙鸢重新躺了下去,小憩了会儿。 她还以为她不会生命危险,现在只有走一步算一步,至少不要像原主那样死得那么难看。 * 因为太妃一心向佛,太后不准太妃去寺庙带发修行,于是昶寿宫在以往的规格上又修了个佛堂。 太妃跪在佛团上,双目紧闭,双手合十,修长葱白的手指上缠绕着几串佛珠,嘴里念念有词。 等好竹把话说完,她才睁开眼说道:张乘?你确定没听错? 奴婢确定。好竹道。 你去一回哀家父亲那儿,把这件事告知冉大人。太妃重新合上了眼。 冉大人并没有将张乘和陈斌的事告诉女儿,也没说他曾去找过沈廉,太妃还以为张乘仍旧是拥护沈廉称帝那一派的人。 好竹犹豫了会儿,还是将太后要她转告的话如实告诉给了太妃。 太妃闻言,寒声说:她发现你了? 是。 她只说了这些?你受到罚戒了? 未曾。太后说看在娘娘的面子上,就放过奴婢了。 太妃没有立即回应,等好竹腿麻了之后才吐出一个字:呵。 * 按照惯例,使臣可以自由出宫,去京城里转一圈。 一般这些使臣都是两三人走在一起,他们也知道缙朝的侍卫、暗卫都在暗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夏争找了个借口溜走了,进了布庄,出来之后就换了一身行头,进了一家茶楼。 一楼的说书人说完书,接肚痛的由头溜走了,不一会儿出现在二楼,进了一个包厢。 -- 第25页 三皇子。 夏争面上愠怒,压低声音斥道:谁让你们私自行动的?! 今日的刺客一看就是自己人的手笔。 前不久他说了要把缙朝搅成浑水,今日他们私自行动不说,刺客还立即就被发现了。 说书人也有些莫名其妙:不是三皇子亲自说的吗?还说什么要将责任推到张乘身上,引起缙朝内讧,所以他们才挑了两个只有三脚猫功夫的人。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夏争问道:他们会指认谁? 说书人很快就把涌到嘴边的话换了:三皇子放心,他们只会说是张乘是主使。 这样也好。夏争考虑了会儿说,张乘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把他供出来还能引起他们内讧,倒是把他剩余的价值发挥出来了。 说书人见他和之前的说辞并无差别,便也闭嘴不谈这件事了。 * 夏生半闭着眼躺在床上,一只手臂从他背后绕过来,略微使力便将他半扶起来,一只装满乌黑药汁的瓷碗出现在他面前。 薛怀重半坐在床边,趁着这一会儿功夫多看了会儿他,这才道:公子,先把药喝了。 夏生就着他的手喝完了药,苦得他眉心一皱。 薛怀重将早就备好的蜜饯喂给了他。 等舌根上那股苦味儿被压下去之后,夏生才道:怀重,我让你做的那件事可做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薛怀重(chong) ☆、第十七章 薛怀重微微垂下头,说:已经让人去办了。 夏生一笑,语气似是平静又似带着怒意:夏争那东西竟敢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即便我现在不是卫国的六皇子,又岂是一个贱婢所出的杂种能骑到头上去的? 薛怀重没吭声。 即使三皇子是一个下人所生的,那也是个皇子,不是他一个侍卫能够插话的。 这次的事若是能成功,夏争不会责怪下属私自行动,反而会以缙朝内讧为乐。 夏生非常笃定。 因为他知道夏争是个怎样的人。 目光短浅粗鄙,自以为是,虚伪至极的小人,偏偏这种人还妄想取代太子坐上皇位。 这大概是夏生迄今为止听过的最大的笑话了。 公子,太子殿下不日就会抵达京城。薛怀重道,他紧紧盯着夏生的脸。 果然夏生的脸上很快就舒展出一抹明朗的笑:大哥这么快就来了? 夏生和太子殿下一母同胞,他听见自己大哥来了自是很高兴。 薛怀重却暗地里叹了口气。 当今这几年,不仅是缙朝乱了,连卫国也没平静多少。 这次夏争赶到缙朝,一直不停在找他们的踪迹,虽然他把人甩掉了,但拿不准什么时候又重新被盯上。 夏争人多,而他们在外这么多年,处于劣势。 再说太子殿下夏羣,这么多年不见,谁又知道他和夏生还是和以前是一条心,况且天子家多野心少亲情,这点在夏争亲手将尚在襁褓的同胞兄弟掐死的时候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知他家公子是否能想到这一点。 * 当宫里的侍卫闯进平宣候府中的时候,他正准备出府。 拿下他。黄鸿下令道。 本候乃是先皇钦定的平宣候,你们岂敢对本候不敬?!张乘伸长脖颈叫道,出离愤怒。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双腿有些发软,底气也不足。 张乘还没被定罪,黄鸿不能对他动手。 于是黄鸿只是和气地说道:还请和下官走一趟罢。这到底有罪无罪,也得进了宫才知道您说是不是? 这席话说得软中有硬,张乘瞪着眼睛看他,只觉得他是笑里藏刀,不怀好意。 侍卫很快就带着张乘走了。 平宣候家眷缩在屋里不敢吱声,六神无主。 她们也想不通为何好好的一个平宣候说被带走就被带走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平宣候府所处的地界正好是官员聚集居住的地方,他被黄侍卫长带走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街坊。 其他官员有在宫里当差的亲戚,早就听闻了宫里闹了刺客这件事。 中午才审讯完刺客,下午张乘就被带走了。这些人大抵能猜出其中因果,于是侯府的人察觉到不对求上门来他们也不敢开门。 张乘还想在见到太后的时候为自己申辩几句,至少也得让他弄清他为何被他们这么粗鲁地带进宫里。 谁知黄鸿根本就没有带他去太后那儿,而是直接带去了牢房,将他绑在了审讯用的木桩上。 你们做什么?!本候要见太后!你们放开本候!张乘挣扎着,奈何侍卫手法熟稔,任他怎么扭都挣扎不掉。 太后可不是侯爷现在想见就能见的。黄鸿背着手在他面前来回走动,实话实说,就是太后娘娘吩咐下官把你带到这儿的,太后自然不会来见你。 张乘心里越发慌了起来,他做过的事不会都被发现了吧? 他做过什么,孙鸢自然不清楚。 她穿进这里之后剧情全变了,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唯一能肯定的是,该在背后做手脚的人不会变。 -- 第26页 因此她才让黄鸿直接将张乘带去审讯。 只要让他把实情都吐出来就好了。 可以简单点说,就是严刑逼供。 孙鸢也曾是个将就能说就不动手的人,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特别是坐上了这个位置之后,便逐渐变了。 黄鸿对张乘动了刑,大牢里顿时哀嚎连绵。 张乘哪里受过这样的皮肉之苦。 他虽然并不是出生大户人家,但家里也足够有钱,后来又凭本事被封为平宣候,更是养尊处优了。 黄鸿还记得太后派过来的人是怎么交代的他。 但黄鸿还是不敢下手太狠,做事做得太绝。 万一张乘最后屁事没有,反倒是他被当成出头鸟的小小的一个侍卫长会遭到报复。 想到这儿,黄鸿说话时语气带上了点诱哄:要我说,你还是找了吧,侯爷,你也免得再继续受这皮肉之苦。 张乘嗤笑一声,咬死不松口:交代?本候该交代什么? 黄鸿深吸一口气,表情冷了下来,对身旁的侍卫吩咐道:继续吧。太后说过,要让他把家底也要抖出来,你们不要漏听一字半句。 是。 这回他们下手没再手下留情,张乘喊哑了嗓音也没有停下来。 牢里传来隐隐的嘶哑叫声,秋景忍不住低声问道: 娘娘现在可要进去? 孙鸢摇头道:再等等,张乘快坚持不住了。 张乘能在黄鸿手下坚持这么久,倒是让孙鸢也惊讶了。但她现在更好奇到底是什么才会让张乘对夏争这么忠心。 果然过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小了下来。 孙鸢道:随哀家进去。 春岚和秋景在她身后互相对视了一眼,对彼此的情绪变化都心知肚明,却什么也没说,蹲下|身理好了孙鸢曳地裙摆,这才跟着孙鸢进去。 张乘力气已经去了一大半,说话时也是气若游丝。 黄鸿将耳朵凑近张乘的嘴,正要细听他在说些什么,却感觉周遭的侍卫倏地站得挺直,气氛紧绷了些。 他偏过头,正巧看到了一队侍卫护着太后和两个宫女进来,立即站直了身体恭敬道:卑职见过太后娘娘。 嗯。孙鸢点头,他说什么了? 张乘双手一左一右被绑在木桩上,双腿也被束缚在身下的木板上,听到孙鸢的声音才强撑着抬起头看她,略微松弛的嘴角边勾起了一抹令人不舒服的弧度,眼中也终于卸下了伪装,露出阴毒的目光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发现我了,太后娘娘。 他说话阴阳怪气,秋景性子急躁,听不惯他这句话,夺过侍卫手中的长鞭作势要鞭打他泄愤,却被春岚拦了下来:秋景! 春岚和秋景这么行为早就越过了孙鸢这个主子,但孙鸢仿若没看见,她对张乘道:侯爷,你也看到了,哀家这两个忠仆可是见不得有人对哀家不敬。若是你再不交代,她们可要代替哀家动手了。 这句话不止是恐吓,张乘也被吓到了。 他早就听说过太后身边有两名武艺高强的侍女,动起手来恐怕比这些侍卫还要狠。 毕竟这些侍卫还是要顾及他还未被剥夺的官位,而春岚和秋景直接代表了当朝的执政者。 孰轻孰重,他在恍惚间掂量清楚了。 黄鸿让下属搬来椅凳,道:太后娘娘,您坐一会儿。 孙鸢没拒绝,收了收宽大的衣袖,道:哀家倒要看看,侯爷到底是受了谁的迷惑,竟敢做出背叛大缙的事来? 这句话说得不轻不重,落在其余人耳里却像是有千斤重,惊得黄鸿差点跳起来。 黄鸿也没想到,自从先皇薨逝一来第一个审的大案子竟然是平宣候张乘。若不是听到太后亲口说出来,他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不怀好意的奸臣在愚弄他,陷害张乘了。 张乘表面功夫做得很好,要不是孙鸢知道他,正巧这次他成了夏争的弃子,就算孙鸢让人无缘无故抓了他,恐怕也难以服众。 在听到孙鸢说出这句话之前,张乘心里或多或少还是存着些侥幸。孙鸢一说完,他脸色很快就变得面如死灰,他垂下眼,咳了几声之后突然从喉间爆发出笑声,到后面越来越大声尖锐。 聒噪。孙鸢轻声斥道。 黄鸿会意,上前几步反手狠狠一抽 习武之人手劲异于常人,更何况像张乘这样的文弱书生 笑声戛然而止,舌头顶了顶被掌掴的地方,很快张乘吐出一两颗破碎的牙齿出来,他嘴角流着血,平静地说:背叛大缙?真是天大的笑话!我又不是缙朝的人,何来背叛一说! 你是卫国人?孙鸢蹙眉,示意其余人退下。 这里很快就只剩下孙鸢几人了。 是夏争命令你来的? 张乘没否认,看向他们的目光像是淬了剧毒。 孙鸢上下打量着他,她没想到张乘真的是卫国人。 这不怨她不知道,在穿进来之前她压根就没仔细看过这本书。至于刚才那两句话全是猜测,拿来诓张乘的。 孙鸢有些意外,继续猜测着问道:你们的目的,以及夏争为何这次要抛弃了你? -- 第27页 其余人在一旁护着她以防意外发生。 三皇子抛弃了我?张乘原本垂着头,这时听到她这句话猛地抬起头,他本就失血过多,脑袋一阵晕眩,他脸色变得更白了,平静的语调终于有了起伏,他脸上带了些惊慌: 不可能!三皇子分明答应我会保住我咳咳咳 难道不是夏争在背后? 孙鸢眼神一凌,在一瞬间心里出现了几种不同的念头。 但最后都汇成一句话谁知道呢?反正这些都是她瞎猜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想挂科,企图一次过六级(醒醒!) 大噶体谅一下下我每天裸更更新慢叭qaq ☆、第十八章 张乘压着嗓子沉闷地咳嗽,好不容易才停下来。 孙鸢透过他的双眼得到了答案:她刚才用来猜测的话,竟然全中了。 张乘在大缙潜伏了这么久,甚至还被封为了平宣候,这不知道到底是他的本事大还是先皇的昏庸无能。 孙鸢心里嘲弄地笑了一声,而后对刚知道自己被夏争卖了而面色惨白的张乘道:说罢,哀家听着呢。 然而张乘这时又沉默了。 孙鸢大概能明白他对刚知道的事还未反应过来,双手分开放在两边扶手,修整圆润的指尖轻轻点着扶手,安静得几乎能够听到相互交错呼吸声的一方空间里响起嗒嗒嗒的轻响。 听着从孙鸢手下发出的从容不迫的声音,张乘呼吸突然变得急促,抬起头不死心地带着些挑衅道:我做了什么,难道太后不知道吗? 他满以为孙鸢听到他的话会大为失色,谁知孙鸢连眼皮也没抬,慢悠悠道:嗯。然后呢? 张乘被噎了一下,整个人的神态颓唐了不少,再开口时带着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三皇子让我说动沈廉夺取皇位,然后再煽动其余大臣,扰乱朝堂。三皇子会趁缙朝大乱时一举进攻京城,拿下缙朝。 他一股脑地就将这件事抖了出来,像是毫不怀疑之前孙鸢说的夏争抛弃他的这句话的真假。 大胆!还没等孙鸢开口发话,黄鸿惊骇地斥道,浑厚的声音充斥着在场每个人的耳膜。张乘这番话让他大吃一惊,以至于顾不上尊卑了。 这两个字掷地有声,牢里甚至响起了回声,黄鸿立即反应过来,脸色煞白。他双手抱拳,身体快于大脑反应,重重地跪在地上告罪:请娘娘恕罪! 无事。孙鸢并未责怪他,这但凡让任何一个大缙的忠臣听见这一番话都会有这样的反应,若是哀家没记错,你是先皇还在世时就入了朝堂?为何现在才动手? 关你何事?张乘拉起一抹笑,已经不在意坐在他面前的人是谁了。反正他也活不长了,何必还对缙朝的太后恭恭敬敬? 他不说孙鸢大致能猜到。 卫国曾把六皇子夏生当做质子送到大缙来。夏生是卫国唯二嫡出的皇子,胞兄是太子,打小就受宠。谁知后来卫国的皇后死了,皇上被夏争生母吹了枕头风,太子自顾不暇,夏生便代替了夏争被送过来。 这个时候先皇和先太后还在世,缙朝在他们眼里仍旧是屹立不倒,夏争忙着和太子夏羣夺权,哪里顾得上缙朝,于是便将早就安排好的张乘安插了进来。 如今缙朝表面上衰弱了,夏争便按捺不住动手了,张乘被榨干了利用价值,自然就被放弃了。 事实和孙鸢猜测的差不离。 张乘并不知道孙鸢已经把这件事猜得差不多了,他合上了眼,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他并不是轻信别人的人。 之所以没有怀疑孙鸢说的话的真假,是因为他对这件事早就有所察觉,只不过想着夏争曾答应过他的话不肯相信这件事而已。 他这次被抓进来,夏争不可能没有察觉,以他的能力早就派人来把他救出去,然而他并没有任何动作,这更加印证了这句话。 不用再审,押下去。孙鸢道,站起身走了。 黄鸿眼里冒着火,道:是。 * 这几日使臣到了大缙,孙鸢也没再让沈廉进宫授课,沈知弥除了必要的场合同孙鸢一同出席之外,便一直在长乐宫温习功课。 在孙鸢的授意下,宫人便没在他面前提起平宣候的事来打扰到他。 夜深时,沈知弥才从书里抬起头,眨了眨泛酸的眼珠子,有些疼,眼角在澄黄的烛光下闪着泪花。 低头这么久,不仅脖子酸疼,就连脑内都在一抽一抽地疼。 皇上。宫女辛喜柔声道,打破了寂静,她继续道,皇上若是累了,不如出去走走? 嗯。沈知弥点头,从龙椅上跳下来。 出了殿门守在门口的宫人都跟在了沈知弥身后,乌压压一片。 沈知弥皱眉道:辛喜跟着朕便是,你们就不用跟上来了。宫里闹了刺客的事他也有所耳闻,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明目张胆地刺杀他?真当宫里养的暗卫是摆设? 皇上。宫人呼啦啦跪在沈知弥面前,太后娘娘吩咐过奴婢,不能离开皇上半步。 要是放在以前,沈知弥说不定就不会再管,但今晚他却莫名地不想顺着这些宫人的话,他面无表情地说:不离开朕半步?朕在屋里这么久,可没见你们没有离朕半步。 -- 第28页 宫人面面相觑,皇上一向听到是太后娘娘吩咐下来的事就不会再拒绝,今晚这是怎么了? 但他们不敢说出来,慌忙磕头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沈知弥转身道:莫要再跟着朕。辛喜,跟上来。 辛喜欲言又止地看着沈知弥的背影,半晌跺了跺脚,什么也没说。临走之前,她从另一位宫人的手中接过灯笼,紧紧跟着沈知弥,为他照明。 离长乐宫远了,黑暗把一主一仆笼罩住了,只有辛喜手提着的灯笼冒着微弱的灯光照明沈知弥脚下。 沈知弥道:去御花园。 喏。辛喜轻声道,而后又开口说:小心脚下,皇上。 长乐宫离御花园不远,沈知弥转了几圈就到了这里。 御花园立着不少石柱,石柱顶端被做成灯笼的模样,里面燃着蜡烛,正是有这些烛光,经过这里的人才不会被绊倒。 但奇怪的是,今晚却漆黑一片,除了他们带来的那点烛光以外,没有其余的光源。 怎么回事?沈知弥道,稚嫩的脸皱成一团,这些宫人今晚做什么去了? 偌大的皇宫中虽然只有他和太后、太妃三个主子,按照规矩,宫人也不该因为主子少就不管御花园。 这辛喜为难地开口,她想不出任何方法来给那些宫人开脱,从嘴里说出一个字之后什么也说不出来。 沈知弥打断道:明儿找母后说说这件事。 辛喜越发觉得今晚的皇上不正常,她把疑惑藏在了心中,低头道:喏。 既然御花园漆黑一片,沈知弥也不再停留在这里,他转身道:走罢,回去了。 辛喜扶着沈知弥,道:皇上小心,这烛火越来越弱了,过了这段路就好了。 沈知弥点头,拉住了辛喜的手。 这条路种满了花草和灌木,辛喜走得靠里面一点。 走了一会儿,辛喜突然感觉脚边擦过凉凉的东西,下一刻小腿一痛。 嘶!辛喜下意识吸气,几乎是立即就摔倒下去,灯笼掉在地上,里面的蜡烛一歪,原本弱下去的火舔舐到糊在灯笼架的的纸,顿时将纸卷进火舌里。 怎么了? 沈知弥作势要蹲下去查看她,辛喜阻止道:不,皇上,是蛇! 宫里怎么会有蛇?沈知弥道,历来天气热起来的时候,宫里就会派人来捕蛇,难道今年没有?等着,朕去叫人。 咬辛喜的蛇也不知道有没有毒,万一有毒,辛喜今晚就得死在这儿。 辛喜是沈知弥出生时就被派过来的宫女,他还年幼,自然见不得身边的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死去。 皇上,辛喜道,奴婢皮糙肉厚,被咬了也不算什么。倒是皇上,没有灯笼照明,万一摔了,太后娘娘非杀了奴婢不可。 但沈知弥不管她在说什么,一股风地扎进了黑暗中。 辛喜坐在地上动弹不得,她尝试着站起来,脚上却使不上劲,心里又急又慌。 皇上如今年龄小,还存着良善,要是以后长大了,不知道会不会像现在一样关心一个宫女。 灯笼被烧得一干二净,烛火不一会儿也被突然刮过来的大风刮灭了。 辛喜突然心里发慌。 没有灯笼照明,沈知弥没跑多远就被突然出现在路中间的不明物体绊倒了,咚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响。 沈知弥直挺挺地倒下去,撞到了脑袋。 他晕了过去。 辛喜试了几次,终于站了起来。 她试着走了几步,发现没什么问题之后才继续往前面走。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黑暗,辛喜摸着走出去好远之后,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 辛喜蹲下|身,摸到了一具起伏微弱的身体。 糟了! 辛喜心生不妙,再往上摸时摸到了温热的液体。她把手凑近鼻端,一股铁锈味充斥着她的鼻腔。 血?! 皇上!辛喜突然反应过来,宫里就皇上还是个孩童,何况皇上从这条路离开不久,不是他又是谁? * 黑衣人跳进灯火透明的屋里,在沈廉耳边低声将宫里发生的事汇报给他。 皇上摔昏了?沈廉捏着一枚棋子,皱着眉抬起头看了眼卿榆,这才对黑衣人道:你先下去,继续盯着宫里的情况。 是。 黑衣人离开之后,卿榆这才道:我说王爷,既然你没有夺位的意思,何必让人时时刻刻盯着宫里? 啧。沈廉落下一子,话多。 ☆、第十九章 皇上怎么会无缘无故摔了一跤?卿榆得到那个无情的两个字之后,只是撇了撇嘴,将歪了的重点扭了回来,宫人都干什么吃的去了? 显然沈廉也无法给他回答。沈廉道:真是奇了怪了。就算其余宫人不在,辛喜也该陪在皇上身边。皇上出了事,那辛喜呢? 卿榆用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白子,边说话边将白子落下,将黑子的退路给挡住了:这次皇上出事,受牵连的宫人将会不少,那个辛喜,就算皇上求情,太后也不会饶了她。 -- 第29页 沈廉看着黑白交错的棋盘:辛喜受命照顾皇上,皇上出这么大的事,自然该得到惩戒,免得其余宫人有样学样,乱了规矩。 闻言,卿榆眉头轻轻皱了皱:沈廉怎么话里话外都在维护太后?他也只是说了句实话而已吧?太后和沈廉很熟吗? 沈廉也察觉到自己话里对孙鸢的维护,没再说话,两人沉默地下了会儿棋。 你输了。卿榆落下最后一子,轻挑眉道。 不下了。沈廉将黑子丢回棋罐,赶人道,你快回去罢,本王也该休息了。 输了就赶人?卿榆打趣道,你是不是玩不起?嗯?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他还是起了身,随性伸了个懒腰,毫不顾及形象:我也累了,王爷早点休息罢。 今夜连月亮也没有,庭院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下人早就被打发下去了,所以沈廉和卿榆出来的时候,连一个照明的人也没有。 卿榆站在屋檐下,盯着黑压压的天上,突然出声:我要成亲了。 成亲?沈廉略微有些诧异,卿榆一直流连花丛,上辈子也从未听说过他成亲的消息,昨儿你还在念着蔓蔓,今晚你就说你要成亲了?是谁家的千金? 蔓蔓?我提起过她?卿榆侧过头问道,然后又偏回来看着漆黑的庭院,说:也不是哪家的千金,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果然是那个天性凉薄的花花公子。 提过。沈廉道,恭喜。 既然不是官家或者商贾之女,那就不是他爹娘给他安排的婚事,说不定卿榆是真喜欢那个女子。 什么时候成亲? 我娘还在挑黄道吉日。卿榆皱了皱眉,还没定下来。 先不提这个,卿榆道,今晚宫里发生的事太蹊跷了,王爷进宫的时候要多加小心。 这倒是和他想一块儿去了。 沈廉双手抱在胸前,淡然道:这段时间大缙来了不少使臣,京城里也是鱼龙混杂,宫里偶尔出现几个漏网之鱼实数正常。 夏争居心叵测,但夏羣也即将抵达京城。沈廉继续道,这个不听话的弟弟还是得由他哥哥出手教训。 卿榆反应过来,他接话道:咱们大缙出手总归会引起两国的战乱。若是夏羣动的手,无论他是否死在大缙,那也与咱们无关了。 正是。沈廉双手背在身后,挺拔的身姿逆着光,绷紧了下颔,面部线条更加冷硬。 卿榆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离开了,沈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这么久以来皇上还是第一次出这么大的事,宫里那些人已经陷入了恐慌。沈廉心道,这件事并不难猜测。 沈廉派到宫里的暗卫既要躲避宫里的暗卫,又要避免被孙鸢和她身边的春岚、秋景发现,所以事情发生时,就算他近在眼前也无法避免沈知弥摔倒。 正是懂得这一点,方才沈廉才没有责怪心惊胆战来汇报情况的暗卫。 当辛喜意识到底下躺着的是谁之后,脑袋嗡的一声懵了。 偏偏这时蛇毒从小腿的伤口顺着血液扩散到了她的下|身,两条腿上的神经像是突然被麻|痹了似的,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皇上,皇上!您没事吧?辛喜双手发抖摸了摸沈知弥其他地方,幸好没有其它伤口。 但无论辛喜怎么唤他,沈知弥仍旧没有一丝反应。 此刻辛喜也不能挪动了,连全身上下的力气都被卸了似的,更别说喊人过来了。无奈之下,她只能期望周围有巡逻的侍卫经过。 幸好这些时日宫里加派了侍卫巡逻,在辛喜快要陷入昏迷的时候,他们被侍卫发现了。 这队侍卫手忙脚乱地将皇上和大宫女辛喜送回长乐宫,又派人赶往淑房殿传消息。 孙鸢并未睡下,当侍卫不顾春岚和秋景阻拦闯进淑房殿的时候,只是轻微皱了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侍卫一进门就跪在屏风前,顾不得行礼:娘娘,皇上晕过去了! 什么?孙鸢快步绕过屏风走出内室,眉间的沟壑更深了些,脸色冷下来。她冷静地说:去长乐宫。 沈知弥出了事,孙鸢一刻也不敢耽搁。 虽然说孙鸢和沈知弥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但到底沈知弥也缠着她叫了她母后这么久,多少也有点感情,所以她面上再冷静。这时心里也添了份急切和焦急。 孙鸢和两个侍女是习武之人,侍卫只是平常的侍卫,竟赶不上她们的脚程,只得小跑地跟着她们。 孙鸢本想询问沈知弥出事的前因后果,看到那个侍卫气喘吁吁的模样之后,皱了皱眉,只得作罢。 长乐宫和淑房殿隔得远,孙鸢一行人却没用多长时间就赶到了这里。 与此同时太医几乎是被侍卫拖着领子匆匆忙忙从另一边赶过来的,衰老羸弱的身体被折腾得够呛。 太医挣脱开侍卫铁钳似的手,理了理袖子拱手道:微臣 不必多礼。孙鸢打断道,快进去看看皇上。 -- 第30页 沈知弥面色惨白地躺在榻上,伤口被简单地处理了一下。 孙鸢甫一进来,屋里的下人哗啦啦全跪在了地上请安:太后娘娘。 孙鸢冷肃着脸,太医战战兢兢地上去给皇上把脉,一刻也不敢耽搁。 过了会儿太医出来写单子,写完之后吹了吹未干的笔墨。孙鸢道:秋景,你跟着太医去抓药,熬药,不得经过他手。 是,娘娘。 秋景跟着太医离去了,殿内陷入一片死寂。孙鸢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点着木椅的扶手。长乐宫的宫人没得到她的话,从刚才便一直跪在那里。 孙鸢看了一周,没看到辛喜的人影,问道:辛喜呢? 几个宫女太监相互看了一眼,没说话。辛喜是唯一一个跟着皇上出去的人,皇上摔成这样,辛喜定逃不过责任。要是他们莽撞回答了太后,他们的性命怕是也难保了。 其中一个宫女咬了咬唇,磕头回话道:回娘娘的话,辛喜被蛇咬了,已经昏过去了。 孙鸢认得这个宫女。以前她和辛喜一起伺候沈知弥,但是沈知弥更喜欢辛喜,久而久之她就从沈知弥身边调离了。 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这个宫女。 蛇?孙鸢反问道,宫里怎么会有蛇? 正如之前沈知弥所说,宫里不可能会有蛇,就算有,那也应该早就被专门负责捕蛇的侍卫捉走了。 孙鸢想了一会儿叫道:春岚。 你去查查宫里为什么会有蛇,还这么巧咬了皇上的侍女。孙鸢吩咐道。 是,娘娘。春岚福了福身,快步离开了。 孙鸢将目光放回这几个伺候沈知弥的宫人身上,语气平淡无波地发问道:皇上出门你们为什么不阻止? 太后进门之后就一直冷着脸,也没让他们从地上起来。胆子大一点的宫女太监还好,胆子稍微小一点的浑身止不住地颤。 哀家在问你们话!孙鸢语气加重了些,原本撑着下巴的手猛地拍在桌上,发出特别响的声音,在宫人们的耳里就像是一道惊雷。 之前执意要跟着沈知弥出去却被拒绝的太监哆哆嗦嗦地回答道:皇上皇上不允许奴婢几人跟着去,只要辛喜一个人陪着 他们也很为难。一边是权倾朝野的太后娘娘的吩咐,一边是贵为九五之尊的呵斥,只听哪边都不行。 哀家知道了。孙鸢摆了摆手,站起身来。身后年纪不大的公公半扶着她,孙鸢合拢双手放在腹前,公公收回了手。在这好好跪着。 喏。 孙鸢掀起帘子进内室去了,刚进去便看到沈知弥正靠着床头,一双眼半眯着,眼神似乎有些凌厉,怎么看也不像是他该有的眼神。 孙鸢脚步不易察觉地顿了顿,看向沈知弥的眼神带上了探究的意味。但是这个时候沈知弥的眼神已经柔和下来,再也看不出什么。 但是孙鸢可不相信那是错觉。 醒了?孙鸢在他身边坐下来,摸了摸沈知弥的头顶,她感觉到手掌下的人不自觉地一僵,但是很快又放松下来了。 沈知弥干巴巴地说:嗯。 孙鸢垂下眼,带着笑意说:怎么了,今日怎么不像往常一样像母后撒娇了,嗯?头还疼吗? 沈知弥仰起头看了她一眼,抱住孙鸢的腰,闷闷地说:疼,母后,我头好疼,你就别摸我了嘛。 不对劲,哪里都不对劲。 孙鸢轻轻拍了拍沈知弥的背,斥道:谁让皇上不听哀家的话,偏要只带辛喜一个人出去?! 沈知弥沉默了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他问道:辛喜如何了? 孙鸢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道:她已经被杖毙了。 蔡公公抬起头看了眼太后的背影,又低了下去。 沈知弥猛地推开孙鸢,孙鸢没料到沈知弥会突然发力,险些被他推下床沿。他深深地、急促地吸了几口气,开口时仍旧难掩愤怒: 辛喜被你杖毙了?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孙鸢站在沈知弥面前,嘴角彻底平了下去。相比起沈知弥的愤怒,她显得太淡定了:那皇上说说,辛喜是谁罢。 作者有话要说:  卑微作者回来填坑。 同时也在准备七月的主更文,所以这个更新可能要慢一点啦~ ☆、第二十章 空气突然变得沉默起来,两位主子都不说话,下人更不敢随意开口。 孙鸢联想到进来时沈知弥的异常,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盯着包扎好的伤口,心里飞快略过一个荒谬的想法。她的手轻轻碰上白布,问道:皇上可还记得自己为何会摔? 宫里最近并未有任何修缮工程,路边不可能会有石头这些。排除因障碍物摔倒的可能性,就只有沈知弥因为某种原因平地摔这个可能了。 不记得了。沈知弥看着亮黄的被褥细致纹路蚊声说。原因他当然知道,但是并不想告诉孙鸢。 那好。孙鸢道,皇上应该也累了,明儿哀家再来看皇上。 -- 第31页 沈知弥目送孙鸢和一串宫人出了内室,不一会儿听见她身边的蔡公公对外面的宫女太监说道:太后娘娘仁慈,不追究你们责任,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各自领罚去罢。 沈知弥手不自觉抓紧被褥,还很白嫩的手能使出的劲却不小,五指捏得泛白,等他反应过来的之后,手骨已经咯吱咯吱响了。 他骤然松开被褥,嘴里低低地笑着,看着内室门的双眼猛地迸发出一缕阴狠,他一字一顿地,仿佛现在嘴里就咬着他憎恨对象的脖颈:朕竟然回来了。太后娘娘,当年您是怎么对朕的,朕定会一一偿还!他语气中饱含浓郁的恨意,眼珠都差点被染上血红色。 若是有人在这里,定会被这样的沈知弥吓一跳。小皇帝是出了名地尊敬太后娘娘,把太后当成自己的亲生母后,怎么可能会在这样的沈知弥身上看出对孙鸢的恨意。 来时太后娘娘明明非常担忧皇上,为何会在见到皇上后就变了脸?皇上今日为何会这么维护一个下人,甚至不惜与太后翻脸?蔡公公握着拂尘垂着头跟在孙鸢身后,满头的疑惑。两位主子的心思真真是海底针。 孙鸢回到淑房殿之后遣退了宫人,闭上双目深深地吸了口气,缓慢地呼了出来。 辛喜命大,遇上的那条蛇的毒液并不是剧毒,即使被治疗的时间晚了点,所幸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修养几日便好了。 况且辛喜不能死。 之前孙鸢试探沈知弥时曾说过辛喜被她杖毙了,沈知弥果然露出很大的破绽。如果是她熟悉的沈知弥,那他根本就不会管辛喜是否死了,顶多会伤心几日,很快就会被新的宫人替代。但是如果是几年后的沈知弥,知道辛喜死了,质问她是情理之中。 所以那个可能,虽然很荒谬,但是绝非不可能。她自己是穿书而来,前不久得知沈廉也是重生,如果她猜对了,那么沈知弥也应该是重生了,并且和沈廉一样,是从原本的那个世界重生回来,想要她的命。 按照原本的剧情,她入宫之后就违背了和先皇约定好的事,架空了幼皇,将大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权倾朝野,并且虐待软禁了沈知弥,临近结局的时候,沈知弥就被她一剑捅死了。 现在的情况对孙鸢非常不利。 沈廉重生回来虽然没什么动作,但是毫无疑问,他也该是要她的命,如果再加上沈知弥,那就真的完了。 孙鸢已经确定自己回不了自己的世界了,她也不想死在这里。所以要保证自己的性命安全,只有在沈知弥成长起来联合沈廉对付她之前,准备好一切。 孙鸢穿进这里这么多年,但她穿成了原书中推动剧情的女配,一点也不敢忘了剧情。 沈知弥死的时候只有十五岁,他前十五年虽然被软禁,孙鸢也没有让太傅传授他治国之术,但是想扳倒她的人暗地里送了好几个才华绝伦的人进来,倾尽所能教导他,韬光养晦。 真是难办。孙鸢叹了一声。不管是穿书,还是重生,这种事都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如果让其他人知道了,说不定会让人以为他们三人都疯了,把他们都软禁起来,让叛党乘机而入。 早上鸡鸣不久,城门开了。插着夏商旗的商队在京城不远处停了下来。 公子。梁质把水壶递给领头的人,问道,公子为何会在这里停下来? 被称作公子的人一席白衣,年轻俊美。夏羣看向城门,又示意梁质往后看。梁质转过头看过去,身后除了坐在树下面歇息的弟兄们没有其他特别的了。 让他们歇歇吧。夏羣道,商队的人无一不是风尘仆仆,一脸疲惫,倒不如在这里歇歇再走。进去之后,你和我一同去找六弟,让吴丰带他们找个院子住下。 梁质抱拳道:是。 夏羣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双眼微眯看着京城,良久转身走向商队聚集的地方。 天彻底亮了之后,还有很多事需要他们去做,所有人都需要蓄精养锐。 因为夏争一个人,大缙和卫国的关系已经濒临崩裂的界限了。虽然大缙和卫国不可能永远都和平相处,撕破脸皮是迟早的事,但是绝不是现在。 况且,夏生还被扣在他们手中。 夏羣这次秘密来大缙,除了把夏争抓回卫国避免他惹事之外,还要把夏生从大缙救出来。 公子? 夏羣很快回神,将水壶盖好,拖着鼻音说道:嗯? 梁质将信交给夏羣:薛怀重传来消息,他将在西郊等着我们,并且让我们注意大缙的人和三皇子的人。 夏羣点了点头,示意他知道了,打开信扫了一眼,说:让大家准备一下,马上进城。 * 孙鸢几乎一晚上都未入睡,睁着眼到了天明。 暗卫跳上房梁的时候,孙鸢几乎是同时看过去。她问道:有什么消息? 回禀娘娘,卫国太子已抵达京城。 哀家知道了。你们跟着他,不要被发现了。 是。 夏羣这么快就来了,看来大缙和卫国两国之间的危机很快就会解除了。 与此同时,夏争也得到了消息。 夏争从床上翻身而起,命令手下道:给本皇子拦住他们! -- 第32页 是。 属下很快就带着一堆人整装出发了。 夏争也下了床,穿好衣服提着剑跟着他们赶过去。 夏生隐匿的地方他们还没有找到,他们得在夏羣找到夏生之前拦住他,否则这两人一旦汇合,那他的计划就会夭折。 明明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布置好,他怎么可以容忍这个计划就这么被他们抹杀。 ☆、第二十一章 进了城之后,夏羣将一切事务都交给吴丰,只带了梁质前往信中所说的地点。 在出发之前,夏羣就已经预料到这次他前往大缙的消息很快就会被发现,但是他没想到速度会这么快。 梁质挡在夏羣面前护着他,拔刀警惕地盯着来势不善将他们团团围住的黑衣人。 梁质低声道:公子,这是大缙的人? 不,夏羣否认道,掩在宽大衣袖的手也悄悄按上了腰间的剑柄,大缙的人可不会轻举妄动,这么蠢的人,只有我那个三弟了。 大缙不会轻易动手,他们只会在暗处盯着他们,就算他们在这里打起来,只要保证他和夏争不会死在大缙境内,他们都不会插手。 夏羣敢肯定,他们一入境,就有人一路跟着他们,把他们行踪告知宫里的那位。 * 宫里一夜未合眼的除了孙鸢,还有沈知弥一直睁眼到鸡鸣。 他只要一想起前世的事心头就涌上一股强烈的恨意,根本就无法入睡,于是东边天刚刚染上鱼肚白颜色的时候,沈知弥就将门外的宫人唤了进来。 长乐宫的宫人昨夜全都受了罚,但是行刑的人想到如果他们都受伤了,没有人能照顾皇上,于是便手下留了情。 所以即使此刻沈知弥叫人也不会出现没人应的情况。 皇上。青竹不敢耽搁,忍着疼痛进来福身道,皇上可有事情吩咐? 沈知弥认得她,这个宫女是辛喜的手帕交,可惜和辛喜不是一种人。沈知弥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问道:其他人呢? 回禀皇上,今晚值夜的只有奴婢一人。青竹不知道她伺候的小皇上已经换了个芯子,以为他这些日子太用功,没注意值夜的人。 只有她一人?罢了,无论是谁,反正都一样。沈知弥道:辛喜现在如何了? 青竹道:太后已差遣太医来看过辛喜了,已经性命无忧,只需在好生休养几日便可。 被毒蛇咬了?沈知弥皱了皱眉,挥退青竹。 他记得清楚的现在只有前世的事,他重生回来之前的记忆非常模糊,就连为何他执意要出去的原因也不记得了,昨晚的事,他只记得撞入这具身体时的感受。 所以沈知弥并不知道为何孙鸢会在得知他摔跤陷入昏迷后大发雷霆,这在前世根本没有的事。但是前世他并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孙鸢应该是害怕他摔出问题她担上责任 沈知弥盲目猜想,放下这件事,突然想起前世不惜一切都要扶持他上位的冉大人,以及他的女儿,宫里的太妃。 来人,摆驾寿康宫。 辛喜受了伤卧床休息,长乐宫的大宫女便只有青竹一人。青竹领着宫人进来伺候沈知弥洗漱更衣。 青竹犹豫了会儿,还是劝道:皇上,昨儿您才伤了头,见不得风,不如改日再况且寿康宫除了些宫女太监,哪里有主子在那儿? 不必。沈知弥双手举平,任宫女替他穿上黄袍。 青竹眼皮一跳,突然觉得她伺候近六年的小皇上整个都像是变了个人,不管是说话语气还是什么,都陌生得很。她呐呐地说:皇上,寿康宫已经没有主子住了。 沈知弥什么也没说,只是扭过头静静盯着她,目光藏着威胁和探究。 这种眼神不可能是一个还在幼童时期的人能拥有的,青竹哪里见过沈知弥这种眼神,当即吓得跪在地上告饶:皇上,奴婢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寿康宫除了几位宫人之外,再无他人了。 寿康宫明明是当朝太妃理应搬进的宫殿,虽然位置偏僻了些,但是没有太妃会不按惯例搬进去。前世太妃住在寿康宫,沈知弥偷偷去了无数次。 沈知弥回过头,说:带朕去太妃那儿。 经过这么一出,青竹再也不敢吱声阻止沈知弥,只好吩咐下去。 等龙辇停在昶寿宫门前时,沈知弥双眼写满了不可置信:这不是太后应该居住的宫殿吗?他们怎么会带他来这里? 恰巧这时好竹从殿里出来,抬眼就看到了龙辇。 好竹心道:皇上怎么会主动来找太妃娘娘?莫非是有什么事? 好竹虽然心生好奇,但动作却没挺,她提着裙角跪在地上请安,将要开口时却听沈知弥的声音从头顶上传过来:不必行礼,直接带朕去见去见太妃。 沈知弥好险才咬住了即将说出口的称呼,顿了顿换了个比较生疏的称呼。 现在还不是他唤太妃母妃的时候,否则让孙鸢知道了,非得找太妃麻烦不可。 沈知弥的一举一动都在孙鸢派来的人的监视下,孙鸢读完纸条,点燃蜡烛将它烧掉了。 寿康宫 -- 第33页 原剧情中太妃就是住在这里,而太妃和沈知弥关系亲密,沈知弥常常偷溜去寿康宫。 困扰孙鸢一晚上的压力突然消失了很多。 看来沈知弥虽然重生了,但是却没有了原先的记忆。他露出的破绽这么多,也不是作者写的那么难对付。 至于沈廉,孙鸢想,她应该去找他好好谈谈。她连沈廉重生的基本情况也没不清楚,不能轻举妄动。 万一沈廉有篡位的意图,那 等等 原剧情中,沈知弥临死前成功从原主手中夺过实权,现在他重生了,早已有独当一面的能力,那她和先皇他们做的约定可以提前完成了 只要解决了沈廉。 妙哉!孙鸢无声抚掌,心道这些事谁愿意谁来做,反正她不行了。重生、穿书全堆一起了,她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孙鸢试着动了动嘴角,却依旧面无表情。 至于离开的方法,她已经想好了。本来以为几年之后才派得上用场,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能用上了。 太多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了,孙鸢这次依旧悄悄从宫里溜了出去。 孙鸢从未来过端和王府,一时间竟迷了路。她摸了摸鼻子,觉得有点尴尬。 什么人?!夏禾骤然抬头,低声喝道。 孙鸢纵身一跃,跳到夏禾身后,剑鞘抵上她喉咙,低声威胁道:不要做声。你家王爷呢? 好快!夏禾浑身一震,她僵硬着脖颈道:你是何人?找王爷想干什么? 孙鸢正要开口,却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妙,带着夏禾往后一退 啪 碗口粗的棍棒与二人擦肩而过,管家要调转方向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使出全力这一棒打了个空 好险!孙鸢瞳孔一缩,心有余悸。要不是她躲得快,这一棒打到她头上,定会当场晕过去,被抓起来。要真是这样,那她颜面何存? 他们站在游廊石梯边,管家没有打中孙鸢,反而还让自己差点扑下去,好悬才在石梯边缘停下来,舒了口气。 孙鸢很快反应过来,狠狠踹向管家的腚! 啊啊啊啊啊管家重心不稳,几个咕噜滚下了石梯。 孙鸢握着剑的手的拇指轻轻一挑,白刃抵在夏禾白皙的脖子,渗出丝丝血迹:叫你们王爷过来! 孙鸢虽然不认识被她随手拉过来的婢女,但是她知道端和王府的管家。 脸养得白白胖胖,脖颈右侧有颗绿豆大小的痣,身材肥胖,可不正是面前这个中年男人。而能被管家舍身相救的,想必除了夏禾也再也没别人了。 管家年纪大,又中年发福,滚了几个跟头之后瘫坐在地上喘气,听孙鸢这么一说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眼睛盯着夏禾还在不断冒血丝的脖颈移不开。他抬起手安抚道:这位姑娘,你别冲动我这就差人去找王爷 不!夏禾见管家真的要去找王爷,大声阻止他道,万万不可!奴婢就一条贱命,死不足惜,不能让这个女贼见到王爷! 无缘无故被称作女贼的孙鸢:她只是来找沈廉,又不是来吃他的。 孙鸢无奈松开夏禾,合上剑道:何必如此,带哀家去找端和亲王。 哀家? 她是太后? 管家和夏禾双双一愣,万万没想到面前的人的来头这么大。太后怎么会穿成这副模样来找王爷? 孙鸢见两人还愣在原地,啧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这两个人这么没用,难怪沈廉会在原剧情里很快就死了。 沈廉此时并不在端和王府,他得到夏羣来京城的消息就立刻赶过去了。 京城很多地方都埋伏着夏争的人,虽然这对大缙来说并不足以为惧,但是夏羣一直以来都在处理卫国的事物,初来乍到京城,难保夏争不会选择对夏羣动手。他必须保证他们的安全。 死也不能死在大缙境内。 坦白地说,沈廉有这个想法,的确是为了避免两国起争端,但更多的却是不想让孙鸢处理这些事。只要大缙一直平静下去,他就能尽早带走孙鸢。 梁质依旧是护着夏羣的动作,那些黑衣人握着刀警惕地看着他们。奇怪的是,谁也没有开始动作。 他们在等人。夏羣道,你小心一点。 是。 公子不必担心,这些人属下一个人也能解决,公子只用小心看着便是。 夏羣没回话,在梁质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他怎么感觉,除了面前这几个之外,暗处还藏着不少高手。难道都是夏争的人? 黑衣人已经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就算他们杀出一个出口,很快也会被其他黑衣人堵上。夏羣还在想着对策,这个包围圈已经自动分开了个缺口。 有个衣着华贵的人慢慢踱步走进来了。 夏羣心里一惊:竟然是他。 ☆、第二十二章 不久前夏羣信誓旦旦说大缙的人不会这么蠢轻举妄动,现在看到这个人未免觉得有些尴尬。 来的人是杨意。 -- 第34页 这些黑衣人在见到杨意的那一刻刀口朝下,气氛没有刚才那么紧绷了。 梁质不认识杨意,却也知道他是这些人的头目。他低声问道:公子,现在要动手吗? 不必。夏羣按下梁质的剑柄,把剑收起来。 几年前夏羣和杨意有过一面之缘,算是有些交情。杨意不管是要顾忌他是卫国太子还是顾及两人之间的交情,他都不会动手。 如果收了剑,这些人突然围攻上来他们当如何自卫?梁质动作僵硬了一会儿,但对夏羣言听计从已经刻进了骨子里。梁质忿忿松开剑柄。 夏羣猜得一点没错。 杨意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放在腹前,在夏羣面前站定,却并不看他,而是斜睨着身后的黑衣人,淡漠道:我让你们来接卫国太子殿下,而不是让你们绑走卫国太子。 黑衣人刀剑插进泥土,单膝跪在地上,臣服地低下头,齐刷刷道:属下知错,请大人责罚! 杨意哼了一声,不再管他们,将视线转回了夏羣、梁质身上,稍稍低下头,含着歉意道:手下人愚笨,误解了在下意思,惊扰了殿下,还望殿下海涵。 夏羣笑了笑,怎会不明白杨意的意思,他道:左相不必如此。本来就是孤擅自进入大缙京城,他们警觉一点是好事。 原来这个男人就是大缙的左相,这么年轻,根本就看不出来。梁质心道,殿下怎么会认识大缙的左相? 看来有人比我先行一步了。沈廉看着下方包围圈的几个人,双手环胸轻轻靠在粗壮的树干上自言自语。 沈廉听着下面的唇枪舌剑,打了个哈欠。 夏羣一行人天未亮就抵达了城郊,沈廉一得到消息就赶过来了,算算他跟着夏羣他们也有一两个时辰了。 请。杨意微微躬身,放在腹前的手伸出去给夏羣引路。 黑衣人分开一个缺口,杨意和夏羣并肩走了出来。沈廉看着他们从自己的视野中消失之后才跳下树干,远远跟着他们进了城。 夏羣来京城这件事在大缙的这几位当中已经不是秘密了,也难怪杨意会主动找上来。前世中杨意忠心护国,就算朝廷大乱他心也是向着皇统的,这一世没理由会和夏羣勾结起来。 所以沈廉听到杨意要把夏羣带回他府上的时候并未阻止。 谁都知道卫国的几位皇子正在争皇位,尤其是夏争。如果夏争知道了夏羣来了大缙,定不会放过机会刺杀夏羣,所以沈廉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就赶过来了。 但是夏争呢? 夏争命令手下全力拦住夏羣,最好能在他刚进城的时候就将他斩杀了。谁知道还没出去,就被人堵住了。 原本早应该离开执行夏争命令的手下团团围在夏争门前,就等着夏争出来了。 夏争踹开砍向他的手下,手掌一翻,剑鞘险险挡住了从天砍下来的刀,怒道:你们在干什么?给本皇子看清楚了,站在这里的可是你们的主子!你们这些狗奴才! 被夏争挡住了攻势的那个手下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刺向夏争,冷冰冰地说:抱歉了三皇子殿下,太子殿下命令我们捉拿您,您就别怪刀剑无眼。 太子?夏争喃喃道,飞速往后退,你们不是本皇子的手下?!你们把他们弄哪儿了?! 刚才的那个人并未回答他,对其他人打着手势。其余人朝他点头,操着武器齐齐围住夏争。 夏争心生不妙。这些人根本就没有顾忌他是皇子,分明都对他下了死手! 卫国皇帝给他们请的师父都是数一数二武林高手,但是夏争心生傲气,哪里肯认真学武艺?他的招式看起来很厉害,但都是些花拳绣脚,根本就无法应对这么多人一起攻上来的攻势! 铛 剑应声落地,有人扭着夏争的双臂,把他捆了起来。 放肆夏争正要呵斥这些奴才,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脸上重新燃起了怒意,是你! 吴丰拨开手下,笑着弯下腰,对夏争道:三殿下,跟我们走一趟吧,嗯?他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是根本就没有真正询问夏争意见的意思。 夏争居住的殿很快就平静下来了。 手下已经找好了院子,吴丰带着夏争回了那里,将夏争身上带有危险性的东西全都搜了下来,客客气气地把他关进偏院,派人守着门。 吴丰踏下阶梯,无声笑了笑。 在出发来大缙之前,太子殿下就预料到一入境就会有多方势力盯着他们,包括三皇子。三皇子身边有他们的人,刻意推迟了半个时辰把他们打到京城的消息报给三皇子。这半个小时,刚好让他们有时间把三皇子身边的人换成他们的人。 现在,只需等待太子殿下回来便可。 沈廉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快过了早膳的点了,厨房已经把早膳热了一遍又一遍。 这在端和王府里已经是常态了。 端和亲王何时回来? 管家听见孙鸢问道,估摸了会儿时候,回道:应是快了。王爷今日应该会回来用早膳,要是不回王府,也会提前告知厨房不要准备早膳。 得到答案之后,孙鸢继续坐在主位,百般聊赖等着沈廉。 -- 第35页 早知道就不要趁一时兴起来这端和王府了,浪费这么久时间。 门外传来脚步声和渐行渐近的问句:嗯?谁来了? 管家正要抬步走上前迎接沈廉,却感觉一阵风从身边刮过去,吹得他睁不开眼。好不容易才睁开眼,回头看主位上的那位主子,却发现那里空无一物。 刚才那股风是太后? 是太后娘娘。 是我。 孙鸢和夏禾同时开口,沈廉猛地抬头,直直地看着门前冷着脸的孙鸢。 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找你。孙鸢道,进来罢。 管家和夏禾被留在门外,他们一头雾水盯着对方:王爷和太后这么熟稔?连敬称都没用? 沈廉合上门,眼中浮现出明显的笑意唤道:阿鸢。 明明他上辈子是被原主害死的,明明他有上辈子的记忆,为什么还会用这样的语气亲昵地叫她?是他演技太好了还是? 孙鸢心里一堵,闷声应道:嗯。 她刚才是不是应了那声阿鸢了?沈廉心里一喜,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阿鸢是因为何事来找我? 孙鸢听到他的声音脑袋清醒了过来,想起她来这里的目的。 我昨晚做了个梦。孙鸢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说道,抬眼时眼里充满了痛苦,她冷淡的表情龟裂了,她颤着声音继续道,我梦到我害死了你,你被当众处刑 害死了他?当众处刑?沈廉脑中想起前世被斩首时的场景,不由得眉头一皱,说道:是因为最近使臣来了,你太累了? 可能是。孙鸢冷静下来说道,唯有水润的双眸可以窥出一点刚才的痕迹,我来找王爷是为了另一件事。 王爷可知金虫蛊? 又是金虫蛊。 沈廉点头:略有耳闻。 大缙身为东道主,自然不能拒绝他们的好意,况且你是端和亲王,这些使臣也不敢随意在你身上动手。孙鸢继续说道,那晚夏争给你的酒当中藏着金虫蛊。 原来她也知道。沈廉坐到椅上才道:夏争一向想挑起大缙和卫国之间的事端,而我是大缙的王爷,知道的事情必然不少,所以他们才费劲心思找来金虫蛊。并且还预料到在宴会上他定不会拒绝他们的酒,把金虫蛊放进了酒里。 沈廉勾了勾嘴角,继续道:可惜由于金虫蛊的数量越来越少,了解它的人也越来越少,所以并不知道金虫蛊遇酒便会死亡。 这些事原本他也不知道,但是他曾在郴州某个山谷住过几年,并在这点时间内将古籍都通通看了一遍。 孙鸢叹了口气,说道:的确如此,但是这只是其中一点。孙鸢知道沈廉看了山谷不外传的古籍,当初还是她带沈廉去的。 你只粗粗看了眼这些古籍,但是古籍上的东西并不全。孙鸢给自己沏了杯茶润了润嘴唇,继续说道,酒虽然能克金虫蛊,但是泡过金虫蛊的酒也会有金虫蛊的毒性,不管酒量多好的人喝下它都会立刻倒下,半个时辰之内,会向旁人吐露藏在心底的秘密。半个时辰之后毒素就会被排除体外。 沈廉心里突然涌上不详的预感,似乎能预测到孙鸢接下来的话是什么。他开口道:那天 孙鸢低头不明意味地笑了笑,道:那晚你喝醉了,我不放心你,宴会结束之后就甩开宫人悄悄去看你。 还没等沈廉心上涌上欣喜,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孙鸢这句话的意思。 藏在他心底的事,只有他重生这一件了。 孙鸢仔细看着沈廉的脸色,如她预料,沈廉在听完她说的话之后脸就沉了下来。孙鸢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在裙摆的遮掩下摆出了防守的姿势。 沈廉眼不拙,一眼就看出了孙鸢的动作,心里不禁发笑:这是担心他突然发难? 他立刻收敛了差点就要显露出来的笑意,反问道:然后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都在收拾东西,晚点了qaq ☆、第二十三章 重生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沈廉从未打算让孙鸢知道这件事。但他从未想过会在醉酒之后让孙鸢得知这件事。 沈廉回想起这几日孙鸢对自己的态度,心说难怪了。 虽然她已决心挑明沈廉重生的事,但是孙鸢并不打算暴露自己来自另一个时空。略微思忖之后,孙鸢并未直接回答沈廉,而是说了一句毫无相关的话:昨夜皇上摔到了脑袋,我赶过去之后发现他对我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同 不同?沈廉诧异道:你在他眼里看到了什么? 孙鸢道:恨意。 恨意?!沈廉皱了皱眉,上辈子他死之前沈知弥就已经被幕后的人架空成了傀儡皇帝,阿鸢被他们推出来当了挡箭牌,那么沈知弥成长起来之后会把仇恨全撒在阿鸢一个人身上。 这辈子的沈知弥对阿鸢是什么态度沈廉一直看在眼里,如果按照他们这样推测下去沈知弥的确很像是重生了。 -- 第36页 重生的条件沈知弥已经具备了。昨晚听暗卫来报,沈知弥那跤摔得不轻。 当初沈廉重生时原本的他就已经生命垂危了,所以他才能有机会避免喝孟婆汤,带着前世的记忆重新活过来。 但是为什么沈知弥会死? 当沈廉还是一只孤魂野鬼的时候,在世间飘零的时间并不长。他只知道孙鸢被沈知弥误认为是所有事件的主使,但并不知道最后的结局。 但是这个问题对沈廉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当前最重要的是沈知弥也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了,并且他比自己知道得更多,如果他真的和阿鸢站在了对立面,即使有沈廉,也很少有胜算。 我来找你还有另一件事,孙鸢道,除了你,我不相信任何人。 沈廉喉间动了动,按捺下心里的骚动,冷静道:什么? 当初我和先皇约定好,辅佐幼皇直到他可以独自担下治国重任。孙鸢缓缓道来当年的事,冷静得不像是在说真真切切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一样。 孙鸢是家里独女,她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倾尽所囊教给她自己所有本事,因此孙鸢虽然是女流之辈,却不必任何一个朝廷能官差,所以先皇才不惜一切将她诏到京中,和她做了这个交易。 可孙鸢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沈廉手微微攥紧,猜到了先皇用了什么办法让她妥协了。像阿鸢这种兰质蕙心的女子,怎么可能会甘心困于整日被迫与人耍心机的狭窄宫墙之内。 说完这句话孙鸢便没再继续了。良久沈廉才哑着嗓子道:你你想离开这里吗? 自然是想的,不然不可能来找他。 孙鸢露出一抹微笑,道: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忙。我需要知道你的前世发生了什么。 那晚的不会让她和前世一样的确在孙鸢心里泛起了不小的涟漪。 沈廉在原剧情发展到一半就死了,死之前对她的所作所为恨之入骨,所以后来发生了什么,让沈廉转变了他的观点? 所以孙鸢需要知道沈廉到底经历了什么,好让她筹划接下来的动作。 沈廉眸光一闪,直愣愣地看着孙鸢眼睛,探究的目光仿佛要从她的双眼直直探到她的心底。 饶是孙鸢做好了心里准备,也没料到沈廉这么敏锐。 好像她所打算的已经被他发觉了。 然而在再次对上孙鸢坦荡荡的表情之后,沈廉斟酌了几番,挑拣了些重要的东西告诉孙鸢。包括死后怎么发现孙鸢的秘密,对自己一直坚信她并未背叛自己的事一字不提。 虽然没有多少,但是对于孙鸢来说已经足够了。 通过这些事可以大致判断,沈廉的时空线和原剧情的并不完全一样。原剧情的孙鸢可是实打实地背叛了沈廉,也是她贪图荣权富贵,想成为历史上第一任女皇而架空了尚未成长的皇帝,洗都没地洗,但在沈廉的回忆里,孙鸢却是受到了胁迫,被迫做出这一干事。 如此看来,这样拉拢沈廉容易得多。孙鸢这么想着,心里却一直撕扯着痛。她抛下这种痛楚不管,深吸了口气,逼自己忍住略微发抖的音调道:原来如此,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原来如此,原来他是为了原主才来山谷故意亲近她。可惜,她才不是他记忆里那个无辜的孙鸢。 沈廉听出她语气不对劲,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孙鸢抢先道:我走了。 好。你身为太后,使臣也还留在宫里,你自然不能离开太久。沈廉顿了顿,忍不住上前一步抓住了孙鸢的手腕,但是 孙鸢在他捉住自己手腕之前就想避开,但是始终慢了一步,被他抓了个正着。孙鸢一愣,抬头看着沈廉,没了平时故意装出来的冷漠,看起来有点傻。 孙鸢很快又低了头,看着沈廉握着自己骨节分明分外好看的手,问道:什么? 想亲。从她没拒绝那声阿鸢的时候就想把她拥进怀里,咬住她红润的双唇缠绵,含住她殷红的舌共舞。 沈廉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地大了点,把孙鸢往自己这里拉近了一点,趁着她低头悄悄低头凑近她,想付诸行动,把想的一切变成现实。 感受到越来越近的气息,孙鸢稍稍抬起头。 沈廉心里一喜,以为她和自己想的一样,不再犹豫,抬起她的下巴双唇压了下去。 在唇交触的那一刹那,孙鸢却临时变卦,偏开了头,躲开了沈廉的双唇。沈廉的唇从孙鸢鬓间擦过,鼻尖触碰到柔软青丝,鼻端萦绕着丝丝发香。 果然亲不到啊。沈廉心里一叹,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心里仍然有些失望。 孙鸢手腕一撇,从沈廉手中挣脱出来。她往后退了几步,才说道:哀家昨晚和皇上约好了今日再去看他,就先离开了。她不再看沈廉的表情,径直离开了。 怎么又如此生疏了?难道刚才他不应该去亲她么?沈廉眼神深沉盯着孙鸢匆匆离开的背影,抿紧了双唇。 孙鸢停在一处屋顶,愣愣地抚上了双唇。 差点就踏进雷池了。 他们不该这么做。就算他俩之前有过一段,如今早就说好了离开皇宫之前不和他再产生瓜葛,更何况现在知道了他的情全是给原主的,无论如何亲上去都不合时宜。 -- 第37页 夏禾和管家在王爷合上门的时候就离开了。太后和王爷要说事,他们下人自然不敢离得太近。 无论是王府还是街坊,他们都听说过太后对自己王爷的态度。 王爷是除开幼皇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皇亲国戚,因为太后临朝参政,所以朝中很多大臣都想废掉幼皇,扶持王爷登上皇位。 王爷可以说是威胁幼皇皇位的最大威胁。 但是太后非但没有像他们预料的那样警惕王爷,反而将他名为太傅,全力教授幼皇。 夏禾和管家毕竟只是两个下人,这些事也只能听听,不敢妄自推测。 太后和王爷在屋里待了这么久却没传出争吵的声音,夏禾和管家松了口气:看来太后和王爷的关系和他们猜想的那样,不是太糟。至少王爷没有性命之忧了。 孙鸢离开之后,夏禾和管家双双进来,却见沈廉脸色不是很好。两人面面相觑:难道是他们猜错了? 两人正疑惑之际,却听沈廉道:去宫里。 夏禾和管家立刻道:是。 得到命令之后,管家立刻出去准备马车,夏禾留下伺候沈廉更衣。 沈廉转进马车,合上双眼养神。 既然沈知弥也重生了,对待他的态度不能马虎了。 昶寿宫一直都是历代太后居住的地方,上辈子是孙鸢住在这里,这辈子的太妃也还只是个太妃,怎会住进这里? 尽管上辈子只是个傀儡皇帝,但沈知弥到底还是孙鸢名义上的儿子,会经常出入昶寿宫,虽然不情愿,但仍旧对这里非常熟悉。 沈知弥站在院子里望了望四周,在昶寿宫的左侧新建了个佛堂。 沈知弥动作微微一顿,这个佛堂应该在康寿宫才对。 太妃一早就进了佛堂,听闻沈知弥来了才离开佛堂去见他。沈知弥摔到脑袋的消息被瞒住了,除了昨晚在场的那些人,其余人一概不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太妃看到沈知弥头上纱布时吃了一惊,压下问他为何今日转性来找自己的问题,转而急急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听到她的问话,沈知弥摸上额间,直到传来丝丝痛楚的时候才撒了手,摆了摆手说:无碍,只是昨晚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了一跤?那得摔到哪儿才能摔到这种程度?太妃眉头皱了皱,淡漠的表情变成了心疼。她微怒道:皇上身边的宫人去哪儿了?怎会让皇上摔成这样? 辛喜被蛇咬了,现在还在昏睡。沈知弥稍稍解释道,话里话外都是维护的意味。 太妃微微一顿,仔细看着沈知弥,心里察觉到不对劲。 怎么皇上会这么维护一个宫女?今日说话方式也不太像往常。哪儿都不对劲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晚了一分钟!!我的小花花!! ☆、第二十四章 许是摔到了头之后的后遗症。 太妃自以为找到了原因,松了口气。 见到太妃安然无恙之后,沈知弥估摸了下时辰。 孙鸢说今日会再来长乐宫,虽然不知道准确时间,但是按照以往的惯例,孙鸢会顾及做戏一早来长乐宫和他一同用早膳。 太妃亲亲热热拉过沈知弥。令她惊讶的是,沈知弥这回竟然不再不情不愿。 上辈子和太妃关系密切起来已经是十岁之后,在这之前,沈知弥对太妃的印象非常浅薄。现在难得和太妃亲近,沈知弥仍旧需要提防孙鸢的人。 他知道整个皇宫都遍布着孙鸢的人。 沈知弥看了圈低垂着头不敢看这边的宫人,从太妃手臂中挣脱出来。他想了想以前的自己对太妃的态度,热情稍稍冷下来:朕先回长乐宫,待母后离开之后,朕再来昶寿宫。 说到孙鸢,两个人的表情都淡了几分。太妃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厌恶还是其他什么,她说道:弥儿先回去罢。 一行人像来时那样低调回了长乐宫,留在长乐宫的宫人把早膳呈了上来,立在一旁候着。 沈知弥刚进门,淡淡地吩咐道:撤下去。 皇上醒后不正常的事早就传遍了整个长乐宫,这些人不敢再怠慢了。沈知弥刚说完,立刻就有宫人手脚麻利上来撤了早膳。 没有人搞懂皇上这是在唱哪一出。 只有沈知弥知道。 以前太后为了做出母慈子孝的模样,特意每日用早膳时都让宫人把沈知弥带过去,长乐宫的宫人早就被孙鸢换成她的人,没人会忤逆她的意思摆上早膳。久而久之,沈知弥已经对这件事形成了条件反射。 宫人这么听话,让沈知弥有些意外。上辈子无人不知他是个傀儡皇帝,除了冉家的人,没人尊敬他这个名义上的皇帝。 沈知弥揉了揉眉心,得快点恢复这辈子的记忆才行。 若是孙鸢不知道沈知弥已经重生这件事,她早就在等到沈廉之前回宫去长乐宫了。但是事实偏偏相反。 孙鸢离开端和王府的时候已经过了早膳的点,回到宫里以后也没有立即去找沈知弥。 反正他已经重生了,一个帝王该具备的东西他都有了,她不需要时时刻刻看着他,也没必要装出一副疼惜的模样。 要是这个样子让沈知弥看见,不但不觉得安心,反而会觉得她这个太后又在谋划些什么。 -- 第38页 恰好这时左相进了宫,孙鸢趁机留在了淑房殿。 她知道左相这么早来找她是为了什么。 孙鸢免了杨意的礼,让他坐下来。 夏羣已经到了京城? 什么也瞒不过她。杨意点了点头说道:今日一大早便有暗卫来报,微臣擅自做主,把他们留在了府中。 他们这次来京城的目的很明显,孙鸢道,言简意赅地点出他们目的,夏争,夏生。 据哀家所知,夏生逃出宫之后就一直藏在京城西郊。孙鸢继续说,但派出去搜寻他们的人从未搜到过。 杨意表情微微一变。 孙鸢倏地露出笑来,姣好的脸更加艳丽,却带着几分咄咄逼人:左相说说,这到底是他们藏匿技术太高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只要有人知道夏生藏身的地方,都会怀疑为何这么多年,这么近的距离,他却从未被找到。孙鸢能想到这一步也不足为奇。 比起被她轻易发现这件事,杨意却关心着另一件事,平时就算再怎么惹恼孙鸢,她也会忍下去,无论怎样都是一副冷漠的态度,仿佛那些事都与她无关,今日孙鸢竟一反平日,虽然多了些感情,怎么看都像她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发生了什么? 大概孙鸢也知道自己情绪不对劲,她慢慢说道:我知道左相在担心些什么。你放心,答应你们的事我不会失信,但是我履行完诺言之后,你们就不能干涉我的选择。 杨意说道:这是自然。这是他们原先就约定好的事,她若是要离开,杨意自然不会阻拦。听她这个语气,难道有人会阻拦她? 孙鸢略一点头,道:左相有什么打算? 夏羣来京城单单是为了带回夏争和夏生,杨意道,夏争决不能留在大缙,他留在大缙的时间越长,生的祸端越多。只要夏羣能将夏争带回卫国,我们就能彻底摧毁夏争留在大缙的根基。 杨意说的是实话。夏争是卫国最受宠的皇子,假以时日,他必定能给大缙致命一击,挑起两国战争,带时候哀鸿遍野,多少人客死他乡。 大缙不能动手,但是身为兄长的夏羣却可以。更何况卫国的皇帝不行了,要是夏羣能狠下心,这皇位定会收入他囊中。 他们卫国的事他们自己解决便是,孙鸢道,大缙不用插手。 说完两个人都默契都停了下来,等着对方开口。杨意忍不住道:先皇还在世时,卫国就将六皇子夏生送到大缙当作质子,若是让他逃走了,那么大缙牵制卫国的条件也少了。 孙鸢睨了他一眼:那么为何派出去的人总是抓不回他们? 杨意尴尬地清了清喉咙,说道,今时不同往日,若是夏羣登上皇位,他的胞弟夏生会是保证两国和平相处的重要条件。而且而且夏羣登上皇位,他们可以将夏生送回卫国,以表大缙希望两国关系可以继续延续下去的决心。 这件事依你。孙鸢道。 杨意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这件事过后,大缙的局势会平定下来。 孙鸢比谁都想大缙安定下来,她不知道是在附和杨意还是在说服自己:但愿如此。 不久之后,端和王府的马车到了宫门。 沈廉下了马车,步行去长乐宫。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规规矩矩进宫。就算不久前他已经是皇上太傅,却依旧我行我素,翻墙进宫。 沈知弥没想到自己等了这么久,没等来孙鸢,反倒等来了上辈子死于谋逆之罪的皇叔。 上辈子太妃将这件事完完整整地告诉了沈知弥。他这位皇叔心悦太后,本来两人已经谈婚论嫁,谁知太后突然入了宫,协助先太后陷害他入狱。 孙鸢还是入宫当上太后了。 沈知弥心思转了一圈,主意打在了沈廉身上。 虽然不知道为何皇叔这辈子没有入狱,但是太后背叛他入宫已是事实,指不定他心里也怨恨着太后呢。 沈廉两辈子都活得比沈知弥长,也曾是名满天下的端和亲王,哪里看不出沈知弥的心思。他给沈知弥行了个礼,不等他开口,问道:皇上可知为何太后会留在淑房殿,而太妃却住进了昶寿宫? ☆、第二十五章 这个问题问得实属奇怪,但正好戳中沈知弥疑惑的点。 怪异从脸上一闪而逝,沈知弥盯着沈廉,不慌不忙道:宫里一切都由太后做主,这点皇叔可以问问太后。 说话语调用词都老沉了很多,像极了记忆里那个少年老沉的皇帝。不过心思照样单纯,重生回来也不知道掩饰掩饰。 但是如果他不是重生的,也说不定能看出来。毕竟沈知弥伤到的是脑子,能摔出什么问题来谁也说不一定。 既然如此,看来只有日后再找太后了。沈廉道。 沈知弥不可置否。 过了片刻,沈知弥像是才反应过来:皇叔请坐。 沈廉谢了恩,坐下来之后才道:刚才微臣就想问了,皇上是如何摔了脑袋? -- 第39页 一连被问了好几次这种问题,沈知弥心生不耐。他哼了哼道:怎么摔了?平地摔呗,就这么摔了呗!恼怒中带着撒娇的意味。 最后一个音节刚落,沈知弥心里啧了一声。这不是他的说话方式,怎么下意识就说出来了? 在其余人听来,皇上从昨晚醒来就开始不正常,直到说出这句半怒半撒娇的话之后,他们才拾得一点熟悉感。 沈廉握拳抵住下唇憋回笑声,连连说:是是是。 好半晌沈知弥才从中回味出不对劲来。皇叔以前有这么宠他? 怎么这里哪哪都不对劲! 看皇上生龙活虎的模样,想必也是无大碍,沈廉正经脸色道,前些日子使臣来大缙,宫里宴会从未间断过,耽搁了不少功课。正巧过几日使臣就要离开大缙,不如明日就继续如何? 沈知弥:他的皇叔?现在怎么还兼职太傅了? 见沈知弥只盯着自己不说话,沈廉哪里不知道他的疑惑。他故意提及几月前的那个约定:皇上难道忘了当初怎么和微臣约定的? 以前的记忆模模糊糊,沈知弥哪里还记得什么约定。他含糊道:没有,朕记得清楚得很。 如此甚好。 对于沈知弥来说,皇叔只是一个存在他记忆的概念,一个称呼而已。现在早就应该被处刑的皇叔活生生出现在面前,沈知弥心里颇不自在。 原本就没什么感情,若不是看在他对自己有用的面上,沈知弥早就会对沈廉避而不见了。 而且这个所谓的皇叔看起来对他掏心掏肺,实则像个狐狸,狡猾得很。 三两句话之后,沈知弥被他套走了不少话,却丝毫未察觉。 沈知弥心不在焉地想,真不知道这么超群绝伦的人,怎么会在碰了情之后会变得这么白痴,为了个贪图荣权富贵的女人白白丢了性命。 情一字,害人害己。 就像那个女人 脑海飞快略过一张娇俏的容颜,沈知弥忍了几忍,依旧嗤笑了一声。 阿鸢临走之前说要来看沈知弥,估摸着也是这个时候了。但是为何他在长乐宫待了这么久也看见她的影子?沈廉突然听到沈知弥的嗤笑声,反应过来。 阿鸢已经知道了前世发生的事,这个由她一手带大的孩子眼神也不再澄澈,看向她的目光中已经染上了恨意,怎么可能还会像以往那样对他? 尽管孙鸢平日里压抑着自己对沈知弥的感情,但是宫里不太愚笨的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太后疼皇上疼得紧,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太后和左相商谈事情,下人不敢留在殿内,这次就连秋景也从里面退出来了。 春岚从建筑物后面拐出来,小声问道:娘娘呢? 秋景同样小声回答她:在里面呢。左相来了。 春岚点头,站到殿门另一边补上空缺。 直到正午,淑房殿紧闭的殿门才被人从里面打开。 孙鸢道:皇上昨晚摔了头,不如左相现在和哀家一道去长乐宫? 杨意微微一笑,侧着躬身道:遵命。 两人都没再说话,春岚对杨意福了福身,趁机附上孙鸢左耳耳语了几句。孙鸢听罢对杨意道:看来罪魁祸首找到了。 杨意道:如此,那便派人将她抓起来,严刑拷打问出幕后主使。 孙鸢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如果罪魁祸首真的是春岚说的那个人,那么便没有什么幕后主使。孙鸢招手示意蔡公公跟上。 长乐宫守门的太监看到孙鸢,跪下行了礼,爬起来拖着音调喊道:太后娘娘到 孙鸢举起右手,朝蔡公公打了个手势。蔡公公得到指示带着几个小太监先进了长乐宫。 辛喜受了伤,现在还不能动弹。按照规矩,同为大宫女的青竹应该连带着辛喜的份伺候沈知弥。 终于来了。沈知弥从龙椅上跳下来,推开小跑过来想扶住他的青竹,还没等走出殿门就迎面看到孙鸢身边的几个太监。 蔡公公手搭着拂尘,略略弯腰道:皇上。 反正沈知弥受伤并无实权,他连对他更无礼的人都见过,所以他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沈知弥道:怎么是你? 蔡公公又行了个礼,这次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歉意:请皇上恕奴才无礼了。 怎么了?沈知弥眉头一蹙,正要问清楚原因,却见蔡公公带的几个太监抓过青竹,拧着她的手押住她。 青竹惊恐地看着沈知弥,害怕得嗓音都在发抖:皇上求求皇上救救奴婢皇上! 几个阉人竟然也敢当着他的面抓他的人?沈知弥指着蔡公公,气势徒然上涨:放肆!朕还站在这里,你们竟敢如此对待朕的贴身侍女?!当朕死了吗? 在他们的印象中,虽然皇上比寻常孩子早熟了一点,但是从未展现过这样的气势。这样的幼皇,已经有了皇上该有的气势了。蔡公公额间冒出冷汗,脸色白了下来。 沈廉脸色变了变,看好戏的眼神正经了起来,他放下环胸的双手,脸色变得凝重。 这才是幼年失怙该成长的幼皇,而不是时时刻刻被太后护在羽翼之下等待成长的天真孩童。 -- 第40页 除了沈廉,宫里的人无一不被沈知弥突然展现的气势压得喘不上气。 就在一片静默之间,一道淡淡的声音打破了沉默:青竹违反宫规,哀家授意蔡公公把她抓起来,皇上想为青竹出头,尽管找哀家。 听到孙鸢的声音,沈知弥眼神一变,身上的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沈知弥道:青竹犯了什么事? 孙鸢道:私自在宫里养蛇。 听到蛇这一个字,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宫里的蛇从来都是要被捕尽的,为的就是怕惊了哪个宫的主子。就算今年宫里的主子不多,蛇也被除完了。青竹竟然敢藐视宫规,私自在宫里养蛇,还伤了辛喜,惊扰了皇上圣驾。 这要是追究下去,凌迟处死也不为过。 沈知弥却不相信这个理由。 青竹和辛喜都是伺候他的大宫女,在大太监出现之前,长乐宫的所有事务都由她俩决定,所有人都以为她们关系密切。 其实并不是如此。可惜上辈子沈知弥在辛喜被青竹毒死之后才想通这件事。 恐怕青竹早就打算除掉辛喜了,所以才会在沈知弥和辛喜单独出去的时候放出养的蛇。若是辛喜死了,沈知弥在长乐宫能亲近的人也只有她了。 就算宫里出现了蛇,但是只死了个宫女,蛇也被她处理了,一段时间过后便没人注意这件事。 但世事难料,辛喜非但没死,还间接导致沈知弥受了伤,引起了孙鸢的注意,事情闹大了,青竹偷鸡不成蚀把米,被查了出来。 如果没有蔡公公的人架着她,青竹早就瘫倒在地上了。 沈知弥道:原来是这样。那青竹便交给母后了,一切都由母后做主。 听到沈知弥的话,青竹像突然活了过来,挣扎了起来,几个太监险些让她从手中挣脱出去。青竹瞪大双眼目眦尽裂,撕心裂肺地大喊:不求求您皇上,别把奴婢交给太后娘娘求求您了皇上! 沈知弥甩开险些被她拉住的衣角,往后退了几步。 孙鸢:她难道要吃了她? 孙鸢道:带下去。 是。 蔡公公把布团塞进青竹的嘴,堵住了她的叫声,把她拖了下去。不用孙鸢吩咐,他们也知道改如何做。 自此之后,宫里再没有叫青竹的人。 解决完这件事,孙鸢和杨意这个时候才进了长乐宫,春岚和秋景候在门口。 看清孙鸢身后的人是杨意的那一刹那,沈知弥眯了眯眼,在他敏锐察觉到他的目光之前就转过身,等他坐上龙椅的时候,杨意已经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杨意压下心里的疑惑,跪下来行礼。 刚才是他的错觉还是?太后不会这么看他,端和亲王也不可能 孙鸢道:弥儿在怪母后不经过你的同意就带走了你的宫女? 沈知弥道:母后是太后,有权决定谁的生死。更何况青竹违背宫里规矩在先,死不足惜。皇儿怎会怪母后。 这句话还是隐隐约约透露出沈知弥的不满,暗指孙鸢手上权力比他这个皇上还大了。 杨意能够混到这种地步,怎么会听不出来幼皇的言下之意。他脸色微微一变:仅仅隔了几日,皇上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沈廉轻轻咳了一声,装作不经意地摸了摸额角,恰巧是沈知弥敷着药的那块地方。 杨意读懂了:皇上摔了脑子,有些不正常。 杨意恍然大悟:难怪! ☆、第二十六章 摔到脑袋这个借口百用不倦,似乎只要用上它,沈知弥所有的异常都能够被解释了。 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太子的人来碰头的薛怀重意识到不对劲,并未冲动地靠近有官兵把守的城门,而是飞快原路返回了。 太子殿下一向守时,更何况早些时候已经说好这个时候碰面,现在还没来,只有一个原因。 他们被人拦下了。 夏生和薛怀重是大缙在逃通缉犯,薛怀重不可能会鲁莽出现在官兵面前。 夏生立在窗边,看见薛怀重的刹那,病恹恹的脸上绽放出惊喜,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很快他就发现回来的只有薛怀重一个人。 薛怀重合上门,夏生道:皇兄人呢? 属下无能,未看见太子殿下。 没想到夏争这么大胆,竟敢真的对皇兄下手。 放在窗台上的手倏地攥紧,骨节都泛了白,夏生稍稍平静了情绪,冷静道:等。 等? 薛怀重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而后干净利落道:是。 这倒是冤枉夏争了,夏争现在被关在夏羣临时落脚的地方,怎么也逃不出来。 夏争扭了扭被绑在一起的双手,绳索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被他挣脱开的征兆。 在这期间,他已经想了好几个问题。 难道他的计划就要因此被迫结束了吗?他们会不会已经知道他已经被带到这里了?吴丰这么对他不怕他出去找人做了他? 令他陷入囹圄的罪魁祸首,就是夏羣。 如果没有夏羣如果没有夏羣,他早就太子!卫国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就算还有嫡子,那个废物一般的夏生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 第41页 吴丰面对着门,听着屋内挣扎的声音,负手踮着脚尖前后摇晃,轻声道:何必做无用的挣扎呢。 要不是三皇子差点跑出来,他怎么会让人把身娇体贵的三皇子绑在椅上。 屋里夏争气急败坏:吴丰你这个狗杂碎!赶紧放了本皇子!否则等本皇子出去了,有你好受的! 吴丰耸了耸肩,无畏道:随你。 他们敢这么做,自然有原因,不然谁敢动受陛下宠爱的三皇子。 外界的消息被封得死死的,别说远在大缙京城的夏争,就连还在卫国的几位皇子也不清楚,他们的父皇早就病得没有意识了。 而宫里的嫔妃也被一一找了借口,软禁了起来。 皇位俨然已经成了太子殿下唾手可得的东西。 只要太子殿下返回卫国 话说回来,快正午了,为何太子殿下还未接回六殿下?按理说,他们早就该归来了。 三皇子在屋里骂骂咧咧,丢尽了皇家的脸。 不愧是宫女所出的皇子,改不了骨子里的低劣。 吴丰眼里写满了轻蔑,招来一个护卫,道:太子殿下还未归来,你去城外看看。 三皇子在他们这里,应该不会有人阻拦他们,太子殿下也没让人回来示警。 是。 这里是大缙的地盘,大缙上位者也知道他们来了京城,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他们监视,夏羣再神通广大,也没办法让人去找吴丰。 杨意从宫里回来之后,径直找到夏羣。 两人遣退了人,就连梁质也没被留在那里。 现在还不知道大缙左相到底想干什么,梁质心里焦急。 眼看他们殿下就要苦尽甘来了,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出现任何岔子。 但是他多虑了。 杨意和夏羣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像是商议好的什么似的。杨意把他们送到府门口:殿下保重。 夏羣颔首:保重。 其中真意,只有他们知晓了。 沈知弥借着身体不太舒服的由头,让孙鸢和沈廉离开了。 经过早上那件事,和沈廉单独走到一起,孙鸢心里觉得尴尬。她拢了拢衣袖,问道:王爷这是要回府了? 孙鸢希望听到沈廉说的是是的,马上回,但是沈廉道:不了。 不了?孙鸢眼角抽了抽,他不回去留宫里能干什么?沈知弥现在还病着,沈廉作为太傅的用处就没了。 孙鸢现在实在不想看到这个人。 孙鸢没忘今早找沈廉的目的,但是她已经知道沈廉重生回来是为了那个孙鸢,他不可能会和沈知弥合作,来要她的命。 说到底,现在想要她的命的人,只有沈知弥一人。 沈廉又道:不如太后和臣弟走走? 这是沈廉第一次用臣弟两个字。这两字脱口的时候,不仅沈廉眉头皱紧,孙鸢听到也不舒服。 它们就好像在刻意提醒他们之间的关系。 孙鸢沉默了会儿,看向她的宫人,良久道:好。 答应了。 沈廉松了口气。 碍于还有外人跟着他们,尽管有一肚子的话要问,沈廉还是挑拣无关紧要的问:明日使臣就返回了? 有这个顾虑的还有孙鸢。 三年前孙鸢突然出现在宫里,没有人知道她的底细,她和沈廉之间的关系,就连秋景和春岚也不知道。 孙鸢道:往年使臣都会在大缙停留一个月,但先皇才薨逝不久,今年使臣明日就要离开。 沈廉点头:原来如此。 看来夏羣挑了个好时间来。要是夏羣来得早一点或者晚一点,都不是时候带走夏争。明日和使臣大部队一起离开,正好有个合理的解释。 想在宫里活得长一点,就得有眼力见。太后和端和亲王谈话明显顾虑着她们。秋景和春岚对视一眼,带着人悄无声息离开了。 孙鸢耳力好,在她们转身的时候就感知到了,但没有阻止。 她们留在这里也只会打扰到她和沈廉,离开了反倒是好事。 卫国太子来京城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孙鸢道,今早你就是去看着他们去了? 沈廉不可置否,他没接孙鸢的话,而是道:夏争不会乖乖跟着使臣离开。 夏争执意挑起大缙和卫国之间的战争,这次来了京城,怎么会轻易离开。 所有知道的人心里都明白。 所以夏羣来了。 探子说卫国皇帝已经快不行了,各宫的嫔妃也被软禁,几位皇子中,能干出点事情的全都来了大缙。沈廉道,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事倒了出来。 孙鸢有种错觉。似乎她找沈廉说明白之后,沈廉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但是想带走她的心思似乎一点没变。不然不可能把这些事告诉她。从他的举动中可以看出来,沈廉似乎想快点终结这些事。 虽然说不上完全信任,但是孙鸢还是觉得沈廉没必要骗自己。她说道:所以夏羣对皇位已经胸有成竹,所以才敢放心在这个当口离开卫国。 确是如此。沈廉颔首道,卫国的局势已成定局,唯一变动的因素就是夏争。 -- 第42页 前些年探子便来报夏争意欲吞并大缙,但他的提案并未被群臣认可。沈廉道,这些年大缙虽有些衰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打起仗来虽然国库会出现亏虚,但是兵力国力都远远比不上大缙的卫国会出现更严重的动荡。 这些和他们想的不谋而合。孙鸢道:为了不让卫国在这个关口再生事端,夏羣便不会让夏争留在大缙惹事。 没错。沈廉道,但他们还为了另一个人 是夏生。孙鸢淡淡道,夏羣带不走他。 沈廉明白了。 早晨他跟踪夏羣时,杨意带走了他们。刚才杨意和孙鸢一道来的长乐宫探望沈知弥,但没停留过久就请辞了,想必就是为了趁早回府上见夏羣,和他谈谈有关夏生的事。 上辈子在杨意那里吃过不少亏,沈廉不可能不知道杨意嘴的厉害。所以让杨意去和夏羣谈,夏生绝不会被夏羣带走。 其实今早去找沈廉的时候,孙鸢就该和他说起这件事的。但是她一意识到沈廉就没憋住,找了个借口回宫了。 这件事一说完,沈廉和孙鸢都沉默了。 沈廉意识到孙鸢有些抗拒自己,却找不到原因。 难道是因为早上他说的那些话?但他自问没什么问题,想来想去没找到其他原因。 这个时候孙鸢和沈知弥才发现他们不经意间竟然走到了冷宫附近。 前不久出了张乘那件事,冷宫还被不少侍卫把守,现在解决了,冷宫又恢复了冷清。 这里死过不少人,就连宫人也嫌晦气。 孙鸢脚步一顿,道:回去吧。 沈廉略略点头:嗯。 没有人会经过这里。 沈廉突然道:你还记得以前我给你说的那个好友吗? 孙鸢一愣,他怎么突然开始说起以前的事了?他们重逢一来,她的态度一直都是不提不问。 本不想回应,但她开口时突然就改变了主意:嗯。 虽然不太记得沈廉是否真的和她说过有个好友,但是她看过原文,知道沈廉虽然朋友多,但能被他本人称作好友的只有一位。 不就是那个花花公子卿榆么? 沈廉道:他知道我有个心仪的女子。 孙鸢终于把目光移到他身上。 沈廉继续道:昨晚他说他要成亲了,想让我带心仪的女子去他的成亲宴上。你愿意和我一同去吗? ☆、第二十七章 孙鸢呆滞了一瞬。 和谁?她? 沈廉微微期待看着孙鸢,似乎想从她口中听到自己想听的话。 但是要让他失望了。 怎么可能呢?她现在还是太后的身份,群臣都认得她的脸,去了反倒会让沈廉徒惹上不忠不义之名。 沈廉道:谁都不知道我俩之间的关系。除了那个杨意。 这句话像是提醒。 孙鸢双唇开合了几下,又像是粘住了,死活没吐出一个字。 周围是生长茂盛的绿植,两人无声对峙。 没得到孙鸢的回应似乎是预料之中。沈廉率先后退一步,放掉这个话题。 但是 好不容易两人才有独处的空间,一定要趁机把话挑明了。 沈廉上前一步,逼近孙鸢。 孙鸢往后退了几步,腰背被什么东西抵住了。她往后一瞧,是支出来的青竹。等她回过头的时候,沈廉已经几乎贴在她面前了,空间瞬间变得逼仄。 他行事越来越大胆了。 孙鸢左眼皮跳了跳,总感觉太阳穴那里的青筋要忍不住活跃起来了。 由于身高和体型的差距,孙鸢被沈廉以这种姿势围堵在这里,几乎要被他的身形藏得严严实实。 沈廉逆着光垂着眼从上往下盯着孙鸢的脸,表情看起来格外阴沉。 孙鸢心跳速度加快的同时,不免被这样的沈廉吓了一跳。 从重逢以来,她还不曾在沈廉的脸上再次瞧见这个表情。 这突然怎么了? 孙鸢眼眸一沉,厉声警告道:端和亲王! 宫里来往的宫人这么多,就算要找她算账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 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冷淡?沈廉不理会她的警告,自顾自说道,手忍不住抚上孙鸢的脸,你和皇兄做了什么约定?你知不知道你每次都用一种隐忍的眼神看着我,都让我恨不得把你揉进怀里,让你骨子里都刻着我的气息。 她明明都藏得够严实了,怎么突然就露馅了?孙鸢惶惶然道:什么? 其他人看出来了吗?比如 太妃和冉大人。 孙鸢脸上的血色突然就褪下去了,变得苍白,细细冷汗从额角泌出来。 你为什么总是心口不一?沈廉咬紧牙关,这几个字像是从紧闭的牙关中硬挤出来的,他每说一个字头就下垂一分,等最后一个字说出来的时候,两人几乎已经鼻尖对鼻尖了。 太近了! 孙鸢瞳孔一缩,条件反射往后躲。谁料沈廉已经把她看透了,早知道她下一步动作,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脑袋,让她无法躲开。 -- 第43页 另一只手也悄无声息扶上她的腰。 这个姿势,这个距离,已经足够暧昧了。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孙鸢扭了扭腰,企图摆脱沈廉的手掌。 沈廉手臂一紧,两人贴得更近。孙鸢的动作起了反作用。 这次沈廉不再退步。 沈廉难得强硬一次,不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怎么会轻易罢休。 在孙鸢面前,沈廉一直都是温润待人的主,和他相处时感觉寒冬时和熙的阳光洒在身上,令人非常舒服,对孙鸢更是百依百顺。这才让孙鸢忘了他的本性。 一个被亲信爱人背叛过,经历过生死的王爷,怎么会是这样的性格。 怪只怪沈廉从未在孙鸢面前展示过这一面。他就像匹藏起利爪的狼,披上温驯的皮,迷惑了孙鸢的双眼。 孙鸢紧闭着双唇。 之前是因为和先皇左相之间的约定,现在是她不愿了。 还是不说。沈廉心里一沉,行动快于大脑,双唇狠狠压上孙鸢的唇,轻咬摩擦。 沈廉按住孙鸢乱动的头,手插进发丝间轻轻揉搓,大拇指轻轻摩擦着她的双颊。 在唇压上来的时候,孙鸢脑袋一片空白,反应过来想的却是在这里亲会不会被其他人发现? 真是乱来。 孙鸢听见她之前的坚持一瞬间崩塌,她无声叹息一声,双臂圈上沈廉的脖子。 算了反正这些事都快被解决了。 反正她不久之后就要离开。 等两人唇瓣分开的时候,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沈廉抵着她的额头,低哑地开口:还是不说? 孙鸢用沉默回应他。 沈廉正想再开口,却敏锐听见有人踩断枯枝的声音。 孙鸢和沈廉同时一惊。 有人看见了! 沈廉低低骂了一句。 孙鸢冷静道:抓住她! 沈廉只来得及嗯了一声,施展轻功追上偷窥的那个人,轻轻瞥了眼她的脸就提着她的后衣领回到孙鸢身边。 那个宫女捂着自己的脸,神经质喃喃道:奴婢什么也没看见奴婢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 孙鸢心里忐忑,有些出神,不住擦拭被吻得红润的唇。沈廉盯着她的唇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然后把人丢在地上,道:人逮到了。 这个宫女一直捂着自己的脸,孙鸢倾耳细听她口中的话之后才不确定地喊道: 青竹? 青竹左手食指和中指分开一个缝隙,露出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她瞪着眼看着孙鸢:娘娘 原本青竹的眼生得大,这么一瞪,反倒有些吓人。 孙鸢略略皱眉:青竹不是已经被蔡公公带走了?怎么会独自出现在这里? 这事倒不是那么复杂。 青竹在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在宫女中又会做人,因此每个宫都有几个熟人,包括淑房殿。 说来也巧,今日蔡公公领的人当中就有认识她的太监,他们之间的关系颇好。 不知道她这个熟人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蔡公公放她走了。 青竹还记得临走之前,蔡公公狭长斜挑的眼冷冷地横着她,用尖细的嗓音对她说:洒家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放过你,你可不要再惹事,连累了洒家和这几个小子。 这句话犹在耳畔,青竹面如死灰。 她犯了事,宫里已经待不得了,她想偷偷溜出宫找个活计,好好活着。挑了跳僻静的路出宫,没想到撞见了端和亲王和太后之间的奸|情。 这等皇室秘辛,就这么被一个小小的宫女知道了。 孙鸢道:蔡公公放走你了? 青竹颤着声音道:是是奴婢自己逃出来的 不可能。 如果不是蔡公公主动放人,青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要是真是她偷跑了,以蔡公公的手段,恐怕她还没有跑几步就被他捉回去了。 青竹不说实话,孙鸢失了耐心,对沈廉道:处理了。 这三个字一出口,青竹身体一颤,绝望的情绪源源不断地从她身体中冒出来。青竹一把抓住孙鸢的裙角,痛哭流涕求饶:娘娘娘娘,您放过奴婢吧奴婢一定不会将您和王爷的事说出去放奴婢一条生路求求您王爷 孙鸢任她抱着裙角,闭了闭眼。 青竹本身就是要被处死的,不知何故被人放了一条生路,却恰巧撞上了他们。要是不及时处理了,被有心之人从她嘴里撬出这些话,恐怕会给他们惹上更大的麻烦。 这里一个不小心就会死,要是孙鸢不及时处理掉这个隐患,下一个死的就会是她自己。 沈廉更不用说。 处理一个宫女不需要孙鸢动手,沈廉会替她处理了。何况本就是他硬要在这里亲她 青竹见两人不为所动,便知道自己已经难逃一死。她擦掉眼泪,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 孙鸢叹了口气。 如果青竹没撞上他们,或许会有一条生路。 吴丰派出去的人没多久就回来了。吴丰道:太子殿下回来了吗? -- 第44页 回大人,殿下已经和梁大人一起回来了。 那就好。吴丰道,却突然注意到手下的用词,六殿下呢?你可看见他和咱们殿下一起了? 六殿下手下迟疑道,属下并未看见六殿下 怎么会?吴丰正要细问,太子殿下的声音却传了过来:三皇子在哪儿? 吴丰放下心中疑惑,对夏羣道:回殿下,三皇子正在这间屋子里。三皇子殿下性子活泼,属下用了点手段让三皇子安静下来,请殿下责罚。 这句话都是场面话,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 夏羣摆摆手:带孤进去。 吴丰领着夏羣进了屋。 只见屋里的三皇子殿下手脚被绑在木椅上,嘴里塞了团布团,看见他们进来,瞪着双眼嘴里呜呜叫着。 夏羣皱了皱眉,不轻不重地说了吴丰一句:怎么可以这么对三殿下?三殿下是孤三弟,你们太过分了。 吴丰低头道:属下知错。 他这么对三皇子已经算是对皇族不敬了,但是太子殿下却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他一句,对三皇子的态度可见一般。 梁质听到夏羣的话之后忍不住咧嘴无声笑了笑。 皇上身体还好的时候便偏袒三皇子,让身为太子的殿下无故受了不少气,现在殿下知道带不回六殿下,自然会在三皇子身上撒撒气。 果然夏争一听登基二字差点发了狂。看他挣扎的阵势,要不是嘴里被迫塞着布团,四肢被绑着,恐怕会扑上来撕咬夏羣。 吴丰让人找来一张木椅,放在夏羣身后。 夏羣甩开衣摆,在夏争面前坐了下来。他看着五官扭曲的夏争,心底升上一丝快感。 靠山倒了,夏争就像是一条丧家之犬。 夏羣悠悠道:三弟性子还是这么直率,恐怕以后会吃亏。都说长兄如父,父皇不在了,以后孤就替父皇管教你如何? 不等夏争反应,夏羣继续道:不如就从三弟在大缙发展的势力开始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晚了!!啊啊啊啊啊啊!! 骚瑞!!!10号的更新应该不会晚 ps:最近外出,不太方便码字。 第一卷快进入尾声了,第二卷就要写他们之前的故事。甜的!日常向! ☆、第二十八章 夏争在大缙的势力不浅,要是能够从他手里挖出来,夏羣更能在朝中立得住脚了,以后牵制大缙保证夏生的性命安全。 听到这句话,原本应该暴怒的夏争却突然安静下来了。 他意识到几个问题。 为什么夏羣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把他的人换成自己的人,轻而易举地就抓住了他?还是说为什么他的人会刻意晚报他们抵达京城的消息? 夏争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看来夏羣的手早就伸到他这里了。 吴丰道:殿下? 继续绑着。夏羣道,眼神似是寒冰。 他起身离开了。 手下得到他的话,不敢给夏争解绑。 吴丰心里却不由得为夏争现在的处境惋惜。 若不是当初三皇子做得太绝,现在殿下也不可能会这么对他。三皇子目光太短浅了。 梁质被吴丰拦了下来,他看了眼太子殿下的背影,知道他这是不拒绝的意思,便留了下来。 吴丰道:六殿下为何不愿同我们一起离开大缙?我还以为,今早上薛怀重和你们碰头,是想让太子殿下带六殿下离开。 梁质沉声道:并非是六殿下不愿离开。事实上我和殿下都没见到薛怀重。大缙的左相将我们拦了下来。 吴丰一愣,大缙的人怎么会知道他们来了?难道是三皇子说的? 话说至此,吴丰应该也懂了。梁质朝他点点头,大步追上殿下。 他也不知道殿下和大缙的左相在房里说了什么,只知道殿下出门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已经濒临发怒的边缘了。 他们殿下从小便特别能忍,就算当初三皇子母妃一时得势,肆意妄为的时候,殿下也能不动声色。 除了当初三皇子提议将六殿下送到大缙当质子的时候,他们才看到了太子殿下滔天的怒火,险些找到三皇子寝宫杀了他。 现在恐怕 梁质叹息一声。无论说了什么,反正终归和六殿下有关,就算大缙让六殿下在宫外生活这么久,只要他还在大缙,他们便不会放人。 薛怀重手心攥着太子殿下派人送过来的纸条匆匆跑上竹楼,却扑了个空。 屋里没有夏生的身影。 奇怪了,公子身体一直不好,向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屋里怎么会没人?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薛怀重心底一沉,来不及出门,直接从窗翻身下楼,正蓄力要去找夏生时,却听见背后有道隐约带笑的嗓子喊他:怀重!你这么心急做什么? 是公子?他家公子什么时候会这么说话了?从他们逃出宫以来,公子就彻底将自己关在家里,除非必要,从不在外人面前显露心情。 薛怀重后背一僵,不敢回头。 -- 第45页 夏生疑惑问道:你怎么了? 薛怀重未答话,又听见周大娘叫他:哎哟,薛公子,快把夏公子带走。 薛怀重这才转身看他们。 夏生正捏着几颗青菜,站在田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周大娘皱着眉喊他。 夏公子身娇体弱,怎么能做这些。周大娘继续道,我喊不动他,薛公子快过来把他带走。 薛怀重:为什么他家殿下会突然出来?还帮周大娘干上农活了? 公子,跟我回家罢。 出来一趟,夏生脸色红润了不少。他把青菜递给周大娘,而后随意用衣袖擦了擦手,出来了。 薛怀重对周大娘道:大娘,我们就先回去了啊,您小心一点。 回到竹屋之后,夏生才道:皇兄给消息了? 是。薛怀重把纸条递给夏生,手心微微渗出汗,他已经看了纸条的内容了,大概能想象得到殿下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的绝望。 这几年来,殿下一直等着太子殿下把他接回卫国。 薛怀重立在夏生身边,仔细听着他的动静。 殿下看的时间似乎格外的长。 反复看了好几遍,确认没有看错任何一个字会错意之后,夏生才将纸条揉成一团,捏了捏鼻梁。 他以为这次能走,还特意下楼想最后陪陪周大娘,果然没这么顺利。 皇兄这次回去,不久之后就能传来他登基的消息。夏生道,明日夏争就会和他们一起回卫国,想来也不需要我们了。 这些年大缙有意将我们放在宫外,夏生继续道,皇兄即将成为卫国新皇,他们也按捺不住了。 不然没有那几位的默许,他们不可能会藏在这里一直没被发现,就连之前巡逻的侍卫,也刻意忽视了这里。 殿下。薛怀重有些冲动道,不如我们从这里逃回去 逃。夏生反复咀嚼着这个字,用这个字?说得他们好像是丧家之犬似的。 薛怀重呐呐道:回卫国 回不了,夏生摇了摇头,几年前我来大缙便已经做好了回不了卫国的打算。 只是还一直做着梦,做着皇兄能带他回家的梦。 大缙的人快来了。 什 薛怀重还未说完,紧闭的房门却被人蛮力撞开了。 薛怀重按住腰间的武器,警惕地看着鱼贯而入穿着侍卫服饰的人。夏生制止住薛怀重拔剑的动作:走吧。 夏生已经被黄鸿带回宫的消息传到了孙鸢寝宫,孙鸢却未提起去看看这位六皇子,只是让人好生伺候着他。 第二日早朝时,孙鸢将这件事告知群臣。 近来夏争手下的人越发猖獗,不少大臣心忧大缙和卫国会因此爆发战争,而当初送来的六皇子也一直在潜逃中,很难有牵制他们的地方。 而夏生已经回到皇城,让时时刻刻心提在嗓子眼的群臣终于放下心了。 宫里按照惯例为即将离去的使臣举办了场夜宴,第二日孙鸢召集群臣送使臣归国。 夏羣骑着马戴着兜帽,出发之前往左相的方向多看了几眼,似是在提醒他不要违背他们之间的约定。 要让卫国的太子这么轻易就答应不带胞弟回去,自然需要能让他看得入眼的条件。 杨意唇畔染上嘲讽的笑意。 入秋之后,卫国的局势逐渐稳定下来,六皇子却日益消瘦下来,身体状况不太好。 宫里因为夏生差点忙翻了天。 左相被招进了宫,离开时身侧多了位戴着斗笠的侍卫。 小皇帝沈知弥功课逐渐好了起来,在朝议时不再打瞌睡神游,而是渐渐提出见解,年仅六岁其龙凤之姿却已经初现端倪。 在幼皇名望响彻大缙之际,原本强势的太后像是突然对权力失了兴致。 沈知弥的转变都在孙鸢的意料之中,她一边应付群臣,一边逐渐把权力放给沈知弥,到了最后,她这个垂帘听政的太后已经虚同摆设。 孙鸢瞒着所有人,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离开的办法。她已经想到了最好的方式。 沈知弥回来不就是想要她的命麽?拿去便是。 继夏生之后,太后又病倒了。 这场病来势汹汹,打了个所有人措手不及。没过多久太后整个人便脱了形,病骨支离。 被养在太后膝下的幼皇下令御膳房每日为太后做的补膳先送往长乐宫,由他亲自送去淑房殿。 一时间天下人都在赞扬幼皇的仁孝之心。 可惜太后的病不但没好,反而还加重了。 春岚在厚重床幔前道:太后娘娘,皇上来了。语气已经不像以前那般轻松了。 她们都知道,现在的皇上已经不是一年前她们能够随意开玩笑的那个幼皇了。 床幔后传来孙鸢病恹恹闷闷的声音:快请皇上进来。 沈知弥只带了辛喜过来,扬起下巴示意春岚秋景将床幔拉开。 不必了。孙鸢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哀家这副模样已经见不得人了。 -- 第46页 沈知弥盯着这只手苍白的手看了半晌,握住道:母后说什么傻话呢。儿臣还未长大,您还没看见儿臣娶妻生子 床幔中似乎传来一声轻笑,很快又止住了。孙鸢心说她能成这副模样不就是因为他天天亲自送过来,看着她喝完才肯走的补药麽。 沈知弥说着有些哽咽,他抹了抹有些湿润的双眼,惹得立在一旁伺候的春岚和秋景也止不住落泪。 秋景断断续续道:皇上太后娘娘她 她没能继续说下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身体一向强健的太后这次可能熬不过去了。 重生回来这么久,沈知弥已经从不懂得掩饰情绪变化成长成喜怒不形于色了。 孙鸢喝了他的药这么久,估计体内积蓄的毒素已经足够了,但也不差这一顿。 沈知弥像是终于屈服在孙鸢的坚持之下,让辛喜将补膳放到一旁,一再叮嘱春岚秋景两个宫女:你们一定要让母后喝了补膳,否则朕拿你们是问。 春岚和秋景齐声道:是。 太后病倒了,大缙的一切事务皆交给幼皇处理。长乐宫已经堆积了小山似的奏折。 沈知弥没在淑房殿停留太久,他吩咐两位宫女伺候孙鸢喝下补膳之后回寝宫了。 春岚将皇上送出淑房殿,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之后来合上门返回内室。她低声道:娘娘。 孙鸢道:把哀家准备的东西拿来。 春岚依言将一只木盒交到孙鸢手上。 孙鸢手缩了进去,正要拿出里面的东西时却顿了顿:把药膳拿过来。 娘娘?秋景端起补膳,疑惑道,既然娘娘现在就要动手,为何还要用补膳? 不喝下它,皇上可不会信。孙鸢道,之后的一切,就要拜托你们俩了。 秋景春岚双双跪在床边,沉声道:奴婢是娘娘的人,合该为娘娘做事。 孙鸢将空碗递出去,仰头吃下黑色药丸。 沈知弥亲手送药的事已经传遍了,沈廉明明知道沈知弥重生后会不计后果要她的命,为什么 就连传闻她病重之后,他也未曾来看看。 孙鸢猛地闭上眼,身体往后一倒,狠狠砸在方枕上。 不来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晚了索性蹭了个玄学。 坐车好累XD ☆、第二十九章 小厮穿过回廊,敲响了主子的门。 进来。 小厮将书信呈上去:大人。 封面上用狼毛大毫龙飞凤舞写着阿鸢亲启四个大字。杨意盯着它们看了半晌,才叹息了声接过来: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杨意照旧将这封信丢进了一直木匣子里。 宫里的事在外界传得沸沸扬扬,沈廉没道理不知道。 外界传得只是一些皮毛,民间对孙鸢的病情拍手叫好,恨不得她永远也好不了,而对沈知弥的仁孝之心赞扬有加。 不同于这些民众,沈廉知道沈知弥和孙鸢相互之间打的什么算盘。 沈知弥被孙鸢一剑捅死,重生之后自然是要找孙鸢报那一剑之仇,而孙鸢,应该是打算趁机离开了。 沈知弥现在不比以前。他和太妃的关系已经超过了他和太后之间的,身居高位的冉大人也彻底被拉到了他那一边。 宫里有一丝风吹草动,沈知弥也能知道得非常清楚。 所以那天两人亲过之后,沈知弥偶尔找借口去看孙鸢,但是出于谨慎,就算后来传出孙鸢病重的消息,他也没再去过了。 但是让人传传书信还是可以的。即使是这样,沈廉也从未得到过孙鸢的回信。 沈廉不得不想,是不是孙鸢生他气了。 直到宫里传来太后薨逝的消息。 所有皇亲国戚赶往宫里吊唁。 说是所有,其实也只有沈廉一个人。 短短一天之内,灵堂已经布置好了,躺着孙鸢遗体的棺木置于灵堂中央,还未合上棺盖,供家属瞻仰。 灵堂气压低沉,一片静默,只能听见几个宫女低低的抽泣声。 沈知弥穿着素服,垂着头跪在灵前,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大抵是开心的。 一生都在打压虐待他这个正经皇帝的太后终于死了,怎么会不心生喜悦和庆幸。 眼角瞥道沈廉跪在了他旁边,沈知弥低低唤道:皇叔。 沈廉道:皇上太过伤心,有皇上这个孝子,想必先皇太后在天之灵也会觉得安慰了。 虽然能猜到阿鸢的计策,但是在听到沈知弥的声音时心里还是腾升起一股火气。 如果不是沈知弥,阿鸢离开这里也不必用上这种方法。 太后身份尊贵,丧仪仅次于先皇。皇上沈知弥不顾身体,婉拒了周围人的劝谏,亲自守灵,亲眼看着合棺,棺椁送进陵墓。 一切都完成之后,沈知弥才像是满意似的离开,春岚和秋景留在皇陵。 沈廉来的时候,两人已在那里恭候多时了。 王爷,春岚道,随奴婢来。 -- 第47页 春岚秋景带沈廉进了一旁的小屋,为沈廉倒了一杯茶。 娘娘生前曾吩咐奴婢,秋景道,王爷不必来墓前吊唁。 生前?沈廉仔细咀嚼这两个字,有些新奇。原来这两个字也可以用在孙鸢身上拿来糊弄他。 沈廉道:本王问你俩一件事。 春岚秋景对视一眼:这怎么和当初说的不一样? 王爷请说。 沈廉道:你们是淑房殿的大宫女,可见到过有人送书信进来? 春岚仔细搜刮了会儿自己的回忆,答道:不曾见过。自从娘娘病倒之后,其余宫人已经被娘娘赶走,只剩下奴婢二人。 没有?沈廉心里咯噔一下,谁把信劫走了?难怪这么久阿鸢从未回过信。 那天虽然没逼出她的话,但是他俩关系已经缓和了不少。 阿鸢从未收到信,他也没来宫里看过她。阿鸢又要生他气了。 越想越坐立难安,沈廉索性离开了。 沈廉寒着脸命令道:去查查前几日是谁劫走了本王送进宫里的信。 是。 可惜结果不尽如意,当初替他递信的那个人已经自杀身亡了,什么也没查出来。 得到这个结果时,沈廉正踩着矮凳,捏着剑柄,用鹿皮擦着剑身。他斜抬着眼皮:死了?本王知道了,下去罢。 手下被他这个眼神吓得两股战战,生怕王爷拔出剑一剑把他给砍了,得到他的话之后忙不迭下去了。 沈廉从大牢出来之后就收起了锋芒,待人接物都以温和的态度。 现在好像又回到了以前。 能把手伸到孙鸢身边而不会让她反感的,沈廉只想得到一个人。 杨意。 杨意应该知道他和阿鸢之间的关系,阿鸢心甘情愿待在宫里应该也是因为这个人。 沈廉将配剑放在桌上,出了门。 杨意挑高了眉,诧异道:端和亲王来了? 杨管家点头:是的,大人。 快请王爷进来,杨意道,这么久了,合该来了。 沈廉没带人过来,独身一人来的杨府。他进了主厅,看到了摆在杨意手边的木匣子。 杨意站起身道:王爷请坐。 下人给沈廉倒了茶之后,识趣地退下了。 沈廉开门见山道:有些疑惑闷在本王心里,想找人说说。 所以王爷想到了下官。杨意微微一笑,王爷请讲,下官愿洗耳恭听。 沈廉没心思和杨意绕圈子。他略微想了想道:左相认为,像太后这样一个卓艳绝伦的女子,为何会甘于困于宫闱之中? 王爷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杨意讶异反问,狐狸似的眼中闪过一丝戏谑,芙蓉帐暖,帝王恩宠,富贵荣华,不正是世间女子追求的生活? 理智告诉他杨意正试图激怒自己,沈廉压下火气,冷静道:孙鸢是不是这种人,你自己心里清楚。 自然清楚。杨意也知道沈廉出来之后,他再也控制不了孙鸢。 所以沈廉才会当上太傅。 嘴边泄出一声笑,杨意道:王爷不必试探,下官知道您是为何而来。 几年前您离开京城前往郴州之时,先皇已经知道了孙鸢这个人,也知她惊艳绝伦的才华,所以才有如今这些事。杨意手放上了木匣子,继续说,你们之间的事不能再让他人知道,否则 所以杨意才会擅自扣下这些书信。 宫里人多眼杂,沈廉怎会不知。但他敢递信进去,便有办法不让人察觉到这件事。 沈廉紧蹙着眉,这杨意未免太自作聪明了些。沈廉不欲多说:信呢? 杨意将木匣子交到他手上:王爷放心,下官并未看过。 沈廉冷哼了一声,打开盖看了眼封得完好的信封,拿着离开了。 辛喜用披风裹住沈知弥的身体:皇上,天气凉了,就算您再怎么伤心,也不该用身体开玩笑。太后娘娘在天之灵,看到您因为她这样,又要生气了。 沈知弥心里闷得慌,明明那个女人死了他该高兴,现在却高兴不起来。 他这是怎么了? 辛喜见他哭丧着脸,心里也升起一丝伤心,她有些哽咽道:太后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就这样走了 沈知弥一愣:辛喜这是在说那个女人好? 怎么可能!辛喜上辈子就是因为要保护他才被那个女人赐死的! 沈知弥的脸蛋被冷风吹得通红,辛喜回过神又自责又心疼:皇上,奴婢带您回寝宫去罢。 好。沈知弥道,心里更闷得慌。好像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了 第二日沈廉照旧来宫里给沈知弥授课。 沈知弥频频走神,沈廉敲了敲桌子:皇上今日怎么了? 朕有些不舒服,沈知弥道,太傅继续罢。 沈廉却并未继续,他缓缓道:皇上可想过换个太傅? 沈知弥一惊:皇叔为何这么说? -- 第48页 沈廉道:皇上应该学帝王之术,微臣虽然听太傅讲过,到到底没认真学。皇上如今声名大噪,微臣浅薄之学,已经无法在教授皇上了。 很多才学之士等着皇上的召见,他们无一不学富五车,皇上大可放心。 沈知弥想起沈廉和那个女人之间的关系,忍不住冷下了脸,黑黝黝的双眼直直地看着沈廉:只是因为这个? 沈廉坦荡荡地接受他的注视:当然。 那个女人死了,皇叔肯定会因为她受到影响。沈知弥最后道:既然这样,便依皇叔之言,另寻太傅。 谢皇上。 换太傅的消息一传出去,民间又掀起一阵小高|潮。 虽然沈廉真的完全没有谋逆之心,但他以谋逆之罪的罪名进过大牢,民众对他的罪名已经根深蒂固,说到底,没人会相信沈廉自己说他不会谋反。 所以沈廉留到沈知弥身边就是一道隐患。 沈廉并未立即离开。 沈知弥重生回来,有先知的优势。他找到上辈子谋逆的人,在冉大人和杨意以及沈廉的协助之下,将几年后的那场谋反之战扼杀在了摇篮。 虽然沈知弥没有出面,但朝堂的人都知道这三人敢肆无忌惮动朝廷命官,肯定有突然开窍的幼皇的首肯。肃清朝堂之后,即使以前有人看不起年幼登基的皇上,也收起了轻蔑。 处理完这些事,沈廉快马加鞭回了郴州。 郴州有处人迹罕至的山谷,沈廉去了那里。 敲响门的那一刻钟,沈廉听到了自己咚咚咚的欢快跳跃的心跳声。 他回到了他最爱的地方,仿若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门吱呀一声开了,沈廉心跳得更快,耳边只听得到心跳得轰鸣声。他揉了揉指尖,那里一片冰凉。 里面的人探出一张素净的脸:谁呀!!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音调徒然高涨,尾声一颤一颤的,充满了震惊。 沈廉开口,差点说不出话,他清了清喉咙,才哑声道:阿鸢,我回来了。 很快孙鸢秀眉倒竖:你你你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 沈廉倾身拥住孙鸢,柔声道:我闻着你的味儿跟来的。 孙鸢: 第一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卷完了。 马上开启第二卷。第二卷是甜甜的回忆噢,第三卷才会把这些事讲清。 ☆、第三十章 作者有话要说:  【高亮?发在正文上方】 阿鸢和沈廉相遇相恋的时候,没有阴谋约定,只有温柔热烈的感情。所以慎重考虑之后,决定用和卷一完全不同的文调来写。 不能接受的人慎点!! 看清铜镜里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时,孙鸢几乎晕厥过去,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两个字: 完了。 镜里的少女明眸皓齿,皮肤白皙细腻,嘴唇不点而朱,眼尾稍稍上挑,眸子转动时不经意的媚态顿生。 可以称得上是一张美人脸。 没有人不喜欢美人,孙鸢也不例外。但遗憾的是,此时孙鸢的心情并不称得上是开心。可以说,是沉闷。 想必任何人知道自己以后会死无葬身之地后会高兴得起来。 孙鸢变成这个模样之前刚从浴室出来,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浴袍变成曳地粉色纱裙。 猝不及防。 难受。 看清铜镜里姑娘的容颜的同时,孙鸢脑袋里自动跳出了关于这个小姑娘的信息。 孙鸢,《美人娇媚又撩人》重要女配,成为太后之后无恶不作。男主斩断其四肢,割断舌头,挖掉双目,做成人彘,死后喂了狗。 做成人彘喂了狗 孙鸢浑身一震。 铜镜丢开,跳上床双脚一蹬,睡了。 假的!都是假的!睡一觉就好了! 一个月之后,她仍旧在这里。 孙鸢心里五味杂全: 树底下的人疯狂朝孙鸢挥手,大声喊道,几乎声嘶力竭:师妹!师妹!!! 孙鸢:丢人。 孙鸢丢下手里的草药,沾满泥土的手顺手往裙摆一擦,留下脏兮兮的印记:有事? 师兄阻拦不及,只能瞪着双眼看着她的动作,痛心疾首捶胸顿足:你能不能像个正经姑娘家? 孙鸢冷笑:你不就被罚了一个月内务麽? 被戳穿这件事,师兄老脸一红,摸了摸鼻子,尴尬说:那那个,师父捡回一个人,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她爹怎么又捡人回来了? 孙鸢怀疑:真的? 师兄:不然嘞? 孙鸢兴致缺缺。 正午的阳光总是很强烈。师兄躲在枝叶茂盛的树下眯着眼睛,右手不停扇着风。 风也是热的,师兄很快就放弃试图在这里乘凉的想法。 也不管孙鸢是否同意,抓着她的手腕拉着她拔腿就跑:走,去看看。再待在这里你师兄我就快成肉干了,求求你体谅体谅师兄罢。 -- 第49页 被师父捡回来的人合着双目,安静躺在床上。 孙鸢站在师兄身后,探出一个头去看这个外人。 这个人身着黑色锦服,衣领衣袖细细压着祥云滚边,腰束玉带。鼻若悬梁,唇却苍白,和毫无血色的脸有得一拼,几道竖纹刻在眉心,即使现在他舒展面容也留下了不浅的痕迹。 这人看起来也就比孙鸢大上两三岁而已。 看来来历不浅权力不低。 孙鸢收回肆意打量的目光:就是他? 师兄一愣:嗯?是是吧怎么感觉和早上见的那人不太一样了。 孙鸢看向孙爹:爹!你怎么又乱捡人回来?! 孙爹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脑勺,眼神却飘忽不定不敢看孙鸢:乱讲什么! 孙鸢道:就算你这样也捡不到我娘。 她爹:气得两撇小胡子乱抖。 山谷就三个人,两个都不靠谱。 孙鸢这师兄,虽然武艺高强,就是鱼的记忆除了熟识的人,其余人见面之后过后就忘。 她爹不用说,日日去山谷口捡山上摔下的人,妄想给她找个后娘,给师兄找个师娘。可惜人家女儿家从不上山,掉下来的除了男子就只有老人了。 她爹被气得甩袖子走了。 临走前还让师兄滚去洗昨日换下来的衣裳。 屋里剩下孙鸢一个人。她踌躇了一会儿也打算离开。 山谷里有道秘术传内不传外,外界不少人都在打探它的消息。但除了孙爹捡回来的人,没有外人能找到这里。 被捡到的人出谷之后就忘了谷里的一切。 身为谷主的女儿,原主从小便学着秘术。孙鸢虽然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但是还是得好好研究这秘术。 床上男子睁开了眼:等咳咳等等。 孙鸢收回刚跨出去的腿:醒了?想了想去给他倒了杯水润润干裂的唇。 多谢。男子嗓子有些哑,双手接过水杯,在下沈敛请问姑娘,此方是何处? 孙鸢手顿了顿。 这名字有些耳熟。原文里有叫沈敛的吗? 是我爹把你救回来的,孙鸢道,要谢就谢我爹。可别谢她,她只想把他丢出去。 沈廉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 沈廉有意报上本名,话说出口时上下嘴皮一合,上下齿一嗑,廉变成了敛。 孙鸢抬起眼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沈廉:? 这沈敛说话怎么文绉绉的?孙鸢和孙爹、师兄一起生活一个月,差点先入为主以为这里和她待的时空说的话差不多了。 你孙鸢吞掉后面的话,学着沈敛的语气说:公子暂且休息着罢。 没法估量孙鸢对自己的好感,沈廉不敢轻举妄动。他轻轻嗯了一声。 他这辈子回来是追夫人来的,不是来吓跑她的。 沈廉回忆起刚才的惊鸿一瞥,忍不住想: 十二三岁的阿鸢长得真好看。 夫人真好看。 长大后更好看。 在谷里转悠了几圈之后,孙爹气消了,胡子也不翘了,背着手慢吞吞回来。 一条溪流将不知名的大山劈成了两半,有了现在孙鸢几人所居住的山谷。 师兄卷起宽袖和裤腿,淌在水里抓河蟹。 孙鸢站在石阶上:爹不是让你洗衣服?怎么抓起河蟹来了? 早就洗啦。师兄头也不回,谷里好不容易来个人 孙鸢冷冷地说:好不容易被爹捡回来个半死不活的男人。 师兄回头,哗啦一声提起鱼篓,半晌呐呐地开口:师父。 孙鸢跟着回头,看见她爹幽幽站在她身后: 孙爹:呵。 那人醒了。孙鸢半天憋出一句话,你快去看看,他在找你。 孙爹瞥了她一眼,掉头就走。 真的?师兄问。孙爹捡回来这么多人,从来没有谁主动找过他。 虽然这次是个男人。 孙鸢道:假的。 其实沈廉还用不上男人这个词,少年就已经贴切。 等师兄捞着鱼篓,孙鸢抱着瓶瓶罐罐回小屋的时候,看到的是孙爹和这个少年相谈胜欢。 师兄眼睛盯着他们,头悄悄偏向孙鸢,和她耳语道:那个他想了半天,死活没想起沈廉的名字。 孙鸢提醒道:沈敛。 对,沈敛。是今早上师父拖回来的那个?师兄狐疑道。他一向记不住外人的脸,这次却越琢磨越不对。 怎么好像不是像这样的? 孙鸢凑过去,在师兄期待地靠得更近的时候笑着吐出三个字:不知道。她一直呆在药田,问她等于放屁。 你就先别出去了,好好在这里呆着。孙爹说道,刚好这里有两个小崽子和你年龄相仿。 -- 第50页 两个小崽子面面相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孙鸢感觉对方在听到小崽子的时候憋着笑特意看了她一眼,还担忧太明显很快就收回眼光。 师兄沉浸在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早上见到的那个人如果不是早上的又是谁的无限循环怀疑当中,只有孙鸢一个人清醒地接受沈敛将长期定居谷里的事实。 乃至于这件事敲定过后的某一天,沈敛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了,师兄才一脸懵逼地找到孙鸢:沈敛怎么还在?我都快记住他的脸了。 孙鸢恨不得将手上的泥糊到师兄脸上:滚。 师兄怂了:这就滚。 沈廉戴着笠帽坐在田埂上翘着二郎腿:师兄!虽然我长得不标新立异,好歹也不丑,你怎么又忘了我长什么模样了? 师兄远远地抗议:我只有一个师妹! 沈廉耸肩,并不把这句话放到心上。 夫人的师兄,不正是他的师兄?赖什么赖呢,逃不掉的。 在师兄眼里,哪里有什么好看与丑的区别。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看来看去不都长一个样? 除了师父和师妹。 虽然沈廉心里认定孙鸢是他夫人,但是在看到还只有十二三岁的小阿鸢的时候,他却不忍心下手了。 再等等吧,反正他们时间还有很多,不会像上辈子那样匆匆相遇相知相爱,经历生离死别。 孙鸢重新专注手里的事,但思绪很快又飘远了。 沈敛来的时候张口就是一句文绉绉的话,现在又脱口而出一句白话,在这里简直如鱼得水,混得风生水起。 既然是她爹主动留人的,那就不会出什么事。 作者把孙爹写得极其神秘,要不是他不争气的女儿,他怎么会身亡。 所以,虽然孙爹在孙鸢眼里就是个吊儿郎当不务正事闲得发慌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的爹,孙鸢还是选择相信他。 阴影投在她的身上,孙鸢下意识抬起头去看这道阴影的主人。 逆着阳光,孙鸢眯着眼,只看得清轮廓。 是沈廉。 沈廉俯身看着孙鸢,随手将笠帽摘下来,给孙鸢戴上。 晒了这么久,孙鸢已经满头大汗。沈廉并不嫌弃,在孙鸢愣神间系好柔软的绸带,说:我看你晒了这么久,还想着你什么时候开口向我要笠帽。你怎么这么硬气啊? ☆、第三十一章 汗滴滑到下颔,痒痒的。孙鸢用衣袖拂去汗珠,仰着头道:还好。却没取下笠帽。 沈廉敲了敲帽沿:你继续吧,我不打扰你。 现在阿鸢也太小了 快些长大吧。沈廉心里已经马不停蹄想着以后该怎么把她追到手了。 时间好像在跟沈廉作对。明明他这么期盼他们都快些长大,可日子一天天仍旧过得很慢。 孙鸢十七岁那年,沈廉终于能松口气。 此时孙鸢已经及笄两年。 孙爹终于体谅师兄一个人照顾他们三个人的辛苦,难得出谷买了几只羊回来。 师兄左手拿刀,右手抱住小羊的脖子,表情看起来有点想哭:真的要这么做? 孙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吸溜口水:这本来就是来犒劳你的。快点动手。 真的不是你自己嘴馋了?师兄心里嘀咕,仍旧搂着羊脖子不肯动手。 云肆啊,孙爹语重心长地说,为师日日担心你照顾我们爷俩我们仨累坏了身体,你不要心里有愧不肯接受。 师兄: 竹屋这边发生的事,孙鸢一概不知。 今日孙鸢穿了身白衣,赤脚踩在松软的草上,怀里兜了两只竹简。她谨慎地看了圈周围,这才躲到了树后。 妈的那个沈敛终于没跟上来了,这几天他在她面前出现的频率太高了。 况且她背着她爹偷偷摸摸摸出来的这个竹简是前几任谷主传下来的,不可外传。 就连她这个女儿至今都没得到允许。 刚趴下没多久,背后传来悉悉索索踩在草上的脚步声。孙鸢心一紧,手快卷起竹简,抱在怀里回过头去看这个人。 这个人剑眉星目,身形颀长,端端站着就自成一种潇洒的气派。 果然是沈敛。 你怎么又来了?孙鸢道,翻身坐在了地上,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粘人? 那还不是因为以前能忍。沈廉在她面前站定,轻轻瞥了眼她怀里的竹简便移开了眼,伸出一只手,孙鸢手搭了上去,顺着力道站了起来:不粘人,只粘你。 孙鸢下搭着双眼,见怪不怪。 天知道沈廉是如何取得孙鸢的信任的。沈廉只知道孙鸢警惕心强,没想到年纪尚幼的孙鸢的警惕性丝毫未减。要不是有孙爹,恐怕沈廉现在也没得到孙鸢的信任。 沈廉在心里为孙爹这个神队友点了个赞。 孙鸢道:是我爹让你跟着我的?她已经十七,再过一两个月就十八,孙爹在想些什么她心知肚明。 沈廉本想否认,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算是吧。其实我 -- 第51页 一只毛绒绒的东西猛地窜出来,窝在孙鸢脚边,不动了。 脚边柔软的触感吓了孙鸢一跳,低头和这只毛绒绒的眼神撞在一起。 孙鸢: 孙鸢僵硬地极缓慢抬起头,沈廉从她眼里读出了恐惧二字。 沈廉:? 孙鸢求救地看着沈廉,从嗓子眼里硬挤出几个字:救救命! 沈廉弯腰用二指夹起毛绒绒的后颈肉,放到孙鸢脸前展示给她看,奇道:哪来的兔子? 兔子圆溜溜的一双红眼直勾勾瞧着孙鸢,四肢蜷在一起动不了。 要不是身体已经僵硬了,就它这个眼神,孙鸢得跳到树上去。孙鸢崩溃道:它看着我!它还看我!快把它弄走! 阿鸢怕兔子?沈廉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把兔子抱在怀里兜着:怎么了?兔子多可爱。 你放屁,孙鸢脸色愠怒,拿走! 见惹急了孙鸢,沈廉讪讪走了段距离才放走了兔子。 毛绒绒的东西最讨女孩子喜爱,但孙鸢从娘胎落下来起就怕这种。 说出来太丢脸了。 其实也不是全部都怕,有一种是例外。她不但不怕,反倒喜欢得紧。 这种隐秘的爱好,也不常见。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师兄和孙爹的声音,沈廉耳力好,直挺挺地立在那里,对孙鸢道:伯父和师兄? 又吵起来了,这么大声是想把房顶掀了?孙鸢无奈道:去看看吧。 孙鸢觑着刚才兔子离开的方向,不动声色地往沈廉身边走近了一点。 她的小动作被沈廉收入眼底。 以前好像也没在孙鸢身边见到过什么宠物。沈廉沉思,有这么怕麽? 另外几只羊被关在马棚。 孙爹道:行,那我再去抓一只来。自己动手不就行了?呵,年轻人。 羊软白的双耳往后一撇,羊嘴咀嚼了几下,一撅:呲白色的不明液体准确喷在孙爹身上。 师兄: 孙爹:? 刚进门的孙鸢和沈廉: 师兄撒开羊脖子,按住面目逐渐狰狞的孙爹:师父!您冷静一点!不就一只羊吗,不至于! 孙爹挣脱师兄,指着染着不明液体的地方气得指尖发抖:闭嘴!这个你来洗?! 师兄小声嘀咕:本来就是我洗。 趁着没人压着它,羊想从他们之间的缝隙钻走。 孙鸢顺手关上门,疑惑道:哪来的羊? 昨晚孙爹便和沈廉说了这件事,听到孙鸢的话之后凑过去小声给她说了。 孙鸢道:爹又嘴馋了? 听清女儿的话,孙爹甚至来不及再趁着这股劲命令师兄宰了这只羊。孙爹连忙转过来,指着师兄斥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羊这么可爱,怎么能吃羊呢? 仿若这个月一直念叨着要吃羊肉的不是他。 师兄莫名被训了一顿:?快乐都是你的,锅都是我的,行。 孙鸢哪里不知道到底是谁吵着要吃,她安抚地看了眼无辜的师兄,佯怒道:师兄明明知道爹不能吃羊肉,为何还要这么任性? 这种事两人干过不少。师兄痛心疾首,举起四指发誓:苍天在上,我已经知道错了,从此之后再不动这些羊一根毛。如有违约,天打雷劈。 没想到给自己挖了个坑,孙爹脸色忽青忽白。 沈廉心里同情了他一把,然后道:这么小只羊还下得去手?天打雷劈可不行,就来生师兄也做只羊就成了。 师兄道:就这个了!师父您听见了吗? 孙爹:呵。不说话了。 这只羊的确太小了,看起来才几个月。 孙鸢心里存了疑惑:为什么羊会吐口水?它是羊驼吗? 之前说孙鸢天生就怕浑身长毛的动物,但有一种是例外。 羊驼,俗称草泥马。 羊驼是千禧年之后才引进来的,这个时候这里不该有羊驼。况且,这羊横竖看长得也不像羊驼。 想养。 孙鸢道:行了爹,师兄已经知错了。既然已经买回了它,就好好养着吧。 谷里的草不少,有些地方杂草长得太深,人都不敢进去。有了羊正好可以帮他们清理清理。 孙爹不耐烦道:留留留,都留,烦死了! 话音刚落,孙爹却矢口反悔:但是只能留一只,臭死了。把山谷里弄得一团糟。 孙鸢道:谢谢爹。 师兄松了口气:这要是全留下来,它们产生的排泄物指不定又是他来处理。 这些羊免于一死,孙爹找了个机会把羊送出谷,只留了当时被师兄几人从刀口下救下来的那只。 有孙鸢在,它在谷里过得潇洒自在,并得到了一个名儿。 卷卷。 卷卷甩了甩短尾巴,用鼻尖拱了拱嫩草,鼻腔里嗤出一声,往前挪动了几步,似乎这边的草更好一些,这才慢悠悠咬了下去。 -- 第52页 怎么你一只羊在这里?师兄奔过来停在卷卷面前,疑惑道:阿鸢呢? 自从救下卷卷之后,孙鸢便一直把它带在身边,丢下它一只羊的情况倒很少见。 现在孙鸢的日常从药田蛊虫变成了药田蛊虫放羊。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全副身心都没在沈廉身上,甚至连眼光都懒得分给沈廉。 说不心急是假的,但沈廉也懂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 沈廉曾听说,如果想让自己心仪的人同样爱上自己,带对方去做一些令人心跳加快的事,能事半功倍。 能让孙鸢心跳加快的事 沈廉一筹莫展。 阿鸢不是一般女子,他能想到的,多半不能让她心速加快。 最近让孙鸢情绪波动大的事只有卷卷。沈廉蹙了蹙眉,这么说好像有些不妥。 在卷卷出现之前还有一只兔子。 原来如此! 你要带我去哪儿?孙鸢问道,提着裙摆深一脚浅一脚,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要出去? 出去?沈廉挑了挑眉,听你这个语气,好像特别希望我出谷? 出去了可就进不来了。沈廉比谁都清楚,不然当初也不会 没有。孙鸢矢口否认,暗地里撇了撇嘴。 小腿深的灌草突然摇动了一下,悉悉索索的声音带起空气的波动。 孙鸢抬了抬脚问道:这是什么? 沈廉回身看了眼还在兀自晃动的草叶,无所谓道:不知道,可能是一只野兔。 山谷里野兔不少,尤其是这一带。 但孙鸢不知道。她打心底怕这些,光是想象便可以让她呼吸不畅了,怎么会主动问起。 野兔?孙鸢身体一瞬就僵了,挺直着背脊,真的是野兔?! 沈廉用佩剑拨开浓密的草叶,小灰兔受惊,几下就蹦开了。 好了,走了。 耳边全是轰鸣的心跳声,沈廉的声音变得很小很小,孙鸢却奇迹般读懂了他的嘴型。 孙鸢小小地咽了咽口水:咱们先回去吧? 到这里已经足够了。沈廉朝孙鸢点了点头:回去吧。 还没等两人动身,某种动物贴在地面蹦跳着钻过草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孙鸢:? 沈廉道:应该还是野兔,不必忧心。 听这声音,数量貌似还不少。孙鸢眼前一黑:她这是捅了兔子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想让自己心的人同样爱上自己,带对方去做一些令人心跳加快的事,能事半功倍。』 出自心理学上的吊桥效应。 ☆、第三十二章 耳边是擂鼓心跳声,孙鸢浑身无力却强作镇定:回去了?正想抬脚时腿一软,差点倒下来。 沈廉时时刻刻都关注着孙鸢,一见势头不对立即跨步上前,轻轻抱住她的腰。 沈廉正要开口时,孙鸢却微微躬身,腰腹被沈廉的手禁锢:呕什么也没吐出来。 竟然是因为害怕而产生的恶心感。 沈廉脸色微变。 以前他听说能让心仪的人同样爱上自己的法子并非没有道理,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一向胆大的孙鸢对区区野兔的反应这么大。 他不该这么心急。 悔意涌上心头,沈廉当机立断放弃了这个方法,柔声道:你还好吧,阿鸢? 额角冒出几颗冷汗,孙鸢心情不太好,脸色也不是很好,不太想说话:不。 还能走吗?悔意更甚,但更多的是愧疚,阿鸢能成这样完全是因为他的私心。沈廉道:抱歉。 孙鸢试着动了动脚,像是完全没听到后面两个字,低着头回道:好像不能。 她抬起头用黑白分明的双眼看着沈廉。 那、那沈廉磕磕绊绊道,那了好久才继续,我背你?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这样。 好纯洁一男的。孙鸢心里下定论,对他点头:好。 沈廉蹲下|身,微微偏头示意孙鸢趴上来:来。 虽然四肢无力,但孙鸢还是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才趴了上去,双臂环住了沈廉脖子。 沈廉微微发烫的双手扶住了孙鸢双腿,稳稳地站起来,轻声道:抱好了。 这是重生以来他们第一次这么亲近,沈廉有些紧张。 虽然这不是他最初的目的,但是能够与阿鸢这么近也全是意外之喜了。 呕吐欲暂时被压下去了,孙鸢轻轻嗯了一声,半垂着眸子,盯着沈廉的侧脸。 不得不承认,沈廉长得越来越好看了。眉目脱离了少年的清秀,每寸硬朗线条都透露着英挺。 即使是常年混迹娱乐圈的人,孙鸢也还是为他的脸深深倒吸了口气。 纵然是娱乐圈最好看的男星来了,也不及沈廉的十分之一。 在这个圈子久了,孙鸢多多少少也染上了看脸的习惯,因此也不能免俗,在盯着沈廉精致好看的侧脸时小小的心动了一下。 -- 第53页 我说意识到自己的心动,孙鸢身体一僵,梗着脖子杵在那里,你最近为什么总是不停找我?还比以前粘人。 掌心微微渗出汗,沈廉这次并没把它推到孙爹身上,而是说:我想离你更近一点。 孙鸢不说话了。 她不接话,沈廉也沉默了。 沈廉好像喜欢她,孙鸢一眼便能瞧出来,她暂时还不想回应这份喜欢。 饶是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孙鸢从没想过在这里产生羁绊。 更何况正文的剧情就快被触发了,她要好好想想怎么才能避免掺和进去。毕竟她还不想死。 想到这儿,孙鸢不禁想得更远。原文中孙鸢进了宫,坐上皇后的位置。如果这次她不进宫呢? 没有他们三人的牵引,没人能进得来。原文中就连男女主也无法破开山谷的守门阵法进来。 要说什么地方能让孙鸢藏一辈子不被外人找到,山谷是第一选择。 对啊,在这里就不用担心剧情问题了。 孙鸢似乎找到了理由说服自己。 沈廉颠了颠身上的人儿,加快脚步往树丛外走。 师兄守在卷卷身边,不耐烦地单手转着狗尾巴草,卷卷悠闲自在左右甩着短尾巴。 听到这边的声音,师兄噌地一下站起来,看到两人的姿势时差点当场去世,指着他们指尖发抖:你你你你们! 完了要死了,小师妹要被猪拱了! 他憋了半天:你们丢下卷卷谈情说爱去了?成何体统! 孙鸢: 沈廉: 孙鸢道:放您的羊,别瞎放屁。 瞧瞧,被他的话戳中了连脏话都出来了。师兄冷哼一声,这俩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卷卷,咱们走。 卷卷扬起羊脖子瞧了瞧主人,又瞧了瞧师兄,断定主人有男人不需要自己,扭着屁股颠颠儿走了。 独留下沈廉背着孙鸢站在坡沿上。 孙鸢拍了拍沈廉的肩:把我放下来吧。 好。沈廉回神。 师兄好像误会了我俩之间的关系。沈廉道,看向孙鸢的眼神却带着希冀,他想看看阿鸢的反应。 可他要失望了。孙鸢平平淡淡地说:误会就误会吧,日子久了,自然而然就解除了。 也是。沈廉道,心里补充说:到时说不定误会就已经成真了。 孙鸢看了看天色。 到去药田的点了。 沈廉也做着同样的动作,心知孙鸢这些年雷打不动这个点去药田,万分不舍勉强说:你先去吧。 好。 孙爹从床下面翻出一把短刀,在桌角上挫了几下,试试刀锋的锋利程度。 门哗啦一声师兄破门而入,正巧把他的动作纳入眼底,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被生生咽入肚子:师父你怎么又拿桌角来锉刀? 孙爹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手指一抖,狡辩道:我只是看看它好不好使。 方桌四角都是刀狠狠划过的痕迹,不用说是谁做的了。 换作以前师兄说不定还会和他扯上几句,但今天他察觉到孙鸢和沈廉两人的关系不对劲,没心情和师父扯。 师兄拉过凳子坐下来叹气:唉。 房里放着一些竹条。 孙爹席地而坐,扯过一根竹条,食指抵着竹条,短刀压在竹条上削着:怎么了这是? 常用的几个鱼篓都坏了,他得抓紧时间做一个出来。否则他们又得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荤腥。 师兄把刚才所闻所见全倒了出来,语气略微气愤:沈敛那个臭小子要拐走师妹了! 孙爹一愣:这么快?不 您也觉得不行对吧?师兄从凳子上跳起来握住孙爹的双手,喜极而泣,我这就去拆了他俩! 孙爹心花怒放:不愧是我看上的女婿! 师兄:? 鸢儿以后有人照顾不是好事?孙爹反手回握师兄,云肆啊,你得替为师高兴才是。 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复,师兄眼睛眨了好几下,呐呐道:原来是师父您允许的。 师兄肩无奈一耸,妥协了。 当事人却闹了别扭。 如果孙鸢心一直平静无波,面对沈廉时不会有任何情绪变化。 但孙鸢已经对他心动了。 心动过一次,再想控制住不动就难了。 这天之后,孙鸢特别不想看见沈廉。 沈廉隐隐约约感觉自己靠近时孙鸢的排斥,差点要以为他为了一己私欲带孙鸢去那里的事被孙鸢发现了。 但转念一想,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孙鸢会从哪里得知这件事? 无从得知。 所以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用剂过猛,产生了反作用,让孙鸢更排斥他了,二是他成功了,孙鸢的的确确对自己心动,碍于少女腼腆情思,躲着他。 沈廉陷入两难境地。如果是前者,他要好好想想怎么挽回,如果是后者 -- 第54页 该赌一把吗? 孙鸢摔了药草,把不知何时溜进药田把几茬药草啃得坑坑洼洼的卷卷撵走,眼睛不自觉往某个地方瞟。 那里有一棵不知道长了多少年的树,好几个成年壮汉手拉着手都无法完全抱住它。那下面本该还有个身影,但他已经好几天没出现了。 沈敛不来就算了,就连师兄也不来了。孙鸢心里嘟囔,难得落了个清净,她竟然有些不习惯了。 她哪里知道,师兄知道孙爹支持他们之后,已经下定决心少在他俩面前晃,打扰他们。 心思完全没放在药草上,孙鸢索性离开药田,轻轻揪着卷卷的耳朵抱怨道:怎么只有你来了啊?他俩呢? 卷卷睁着圆溜溜的眸子,无辜地看着主人,软着嗓子:咩~ 软软一嗓子,孙鸢心都要化了。她揉了揉卷卷的头,卷卷顺势蹭了蹭她的手心。 卷卷比来时大了一倍,孙鸢不可能再抱得起它。孙鸢闻了闻手心的羊膻味,挣扎了好一会儿道:我带你去河边洗个澡。 卷卷乖顺地跟着主人。它每日都要来河里滚一趟,就连去河边的路也轻车熟路。 孙鸢没注意河边还有人,让卷卷跳下去了。 坐在巨石上的沈廉阻拦不及:别别! 他怎么在这里?孙鸢蹙了蹙眉,疑惑地盯着他:怎么了?有事吗? 见卷卷已经跳了下去,无法挽回了,于是沈廉耸了耸肩:没事。就是有个人刚好在这里凫水,刚刚潜下去不久。 孙鸢盯着在水里翻滚好几圈的卷卷良久之后大惊失色:师兄 师兄扑腾着破水而出,呛了好几口带着羊膻味的河水:师妹你是不是不想要我这个师兄,所以才这么谋杀我? 孙鸢心虚道: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对。沈廉附和道,眼神碰上孙鸢探过来的双眼之后,握拳抵在唇上轻轻咳了一声。我在这里坐着阿鸢都没看见,更别说师兄你了。 师兄左右打量着他俩,呸了一声:呸!狗男女! 垃圾沈敛,带坏我师妹! 作者有话要说:  云对沈廉意见很大日常操心心疼师妹单身狗肆 ☆、第三十三章 师兄湿淋淋地从河里爬起来,站在浅水的地方拧衣袖。 顺手撩了把头发,师兄道:你俩怎么还在这儿? 她不在这里该在哪里?孙鸢诧异道:我送我的羊来洗澡。 得了吧。师兄打断道,哪一次不是我带卷卷来洗的?你会给它洗么? 孙鸢正欲反驳,却突然意识到师兄说得一字不差。转而孙鸢道:那我走了,师兄辛苦了? 沈廉又轻咳了一声,插话道:那师兄,我也走了。 师兄:扔下刚拧干的衣袖又一头扎进了河里。 走吧走吧,就留他一个孤家寡人守着一只羊就行了。 等孙鸢和沈廉都走远了,河里才冒出一颗头,他静静地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紧紧抿着唇。 再次见面沈廉虽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但孙鸢却浑身不自在起来。 两人原本是并肩,但到了后来二人之间的距离可以再放下孙爹师兄和一只卷卷。 沈廉沉吟道:今日你为什么不在药田?这个点阿鸢不该出现在河边。 沈廉了解孙鸢,也知道孙鸢对药田蛊虫痴迷到何种程度。 心里突然充满烦躁,孙鸢心烦意乱道:卷卷太臭了。 沈廉低低一笑:当初不是你想留下来的? 这不一样。孙鸢道,这不是一回事。 沈廉不懂她这个不是一回事是哪回事,但知道孙鸢在他没察觉的时候,悄悄转移了话题。 沈廉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虽然有些不现实,但他现在却无比笃定。他想到了之前的两种猜测,决意赌一赌。 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沈廉尽量平静道,但攥紧的手却时时刻刻透露着他心里的波澜起伏。 孙鸢偏头:? 沈廉慢慢偏头看她,缓缓道:伯父可曾谈起过你的婚事? 不曾。不等他最后一个字落下,孙鸢矢口否认,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否认得太快,恰恰就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打自招。 唇畔染上笑意,连眼里的柔和都快要溢出来了。沈廉捉住孙鸢的手腕,在她诧异回视中一字一顿说:那你看我行不行?阿鸢,我心悦你。 沈敛怎么了?竟然这么快就向她表露心迹了? 孙鸢突然茫然了。 和沈敛生活了这么久,他一举一动,每一个眼神都能透露给她他的情意,但沈敛一直没捅破这层窗户纸,她也乐得不回应。 沈敛这次? 手下的脉搏加快,沈廉心里卷上喜悦,知道自己赌对了。 我不逼你。沈廉道,耳根那抹艳红吸引了孙鸢的全部注意力,你能不能能不能每天喜欢我一点点? -- 第55页 原来他也会害羞。 孙鸢收回粘在那抹红上的眼神,犹豫地说:你知道的,我一直把你当 完了。沈廉心道,不会是哥哥吧?那怎么追?都是哥哥了,还不如师兄呢。至少师兄还能转正。 我一直把你当呃孙鸢卡了,不知道怎么说。 朋友?哥哥? 私心里都不是。 算了。孙鸢想了半天道,我试试吧。 沈廉的心情在短短时间内起伏跌宕好几次,在跌入谷底后又飞上云梢。 微风轻轻拂过耳畔,沈廉试着控制不自觉扬起的嘴角:好。 窗户纸捅破之后,两人之间相处的气氛都变了。 师兄嗅出俩人的猫腻之后,彻底不在他俩同时出现的时候出现了。 孤家寡人,不配出场。 就连孙爹也很少出现了。但只要一看见他俩,不管是在做什么,脸上必定会露出欣慰的笑,捋着胡须一脸慈祥和熙。 孙鸢无奈撇嘴。 随他们怎么想,反正他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了。 这么过了一段日子,孙爹又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溜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带了几个油纸包,塞了几个给孙鸢和沈廉,剩下一个塞到了师兄怀里。 孙鸢搁到桌上打开油纸包,里面赫然是做成各种动物形状的点心,一只包着蒸的,另一只是油炸过的。 这是什么?孙鸢问道,她从未见过这种点心。 沈廉瞥了眼道:乞巧果子。 孙鸢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沈廉不慌不忙解释:以前和爹娘一起生活的时候,乞巧节总看得见这些,久而久之,就记住了。 再过几日就是七月初七,难怪孙爹出去能买到这些。 孙鸢没过过乞巧节,自然也不知道乞巧节的习俗。她一度以为情人节这些怕是与她无缘了。谁知到这里竟然过上了。 孙鸢觉得新奇,连她爹偷偷出谷这件事也没计较了。她捏着乞巧果子要送进嘴里,却感受但一缕幽怨的眼神正盯着她。 同样抱着乞巧果子的师兄幽幽道:所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孙爹一拍脑袋,想起大徒弟仍旧是只身一人:对哦,那要不然你还给我? 师兄微微一笑:不可能。 你不过乞巧节你要什么乞巧果子? 我沾沾喜气不行?说不定我过了乞巧节就找到对象了呢? 呵。孙爹冷漠道,你就美着吧。师娘没找到,你也别想找到你对象。 师兄满头问号:他找对象跟他师娘有什么关系?他师父还能找到师娘? 好歹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崽子,孙爹一眼就瞧出他在想什么了:你个兔崽子,今天打不死你我! 师兄抱着乞巧果子夺门而出。 如果换作是之前还是单身状态的孙鸢,她不会把乞巧节放在心上。但现在她正处于即将脱单的状态。 七月初七越临近,孙鸢心里越紧张。 最后在七月初七那天,她病倒了。 万年不生病的孙鸢这次竟然病倒了,还一直卧床。 如果不是亲眼确认过,沈廉甚至要怀疑孙鸢是不想晚上他来找她,所以装病。 触碰到的肌肤滚烫,沈廉紧了紧眉头:昨晚下了点小雨,你是不是出去淋雨了? 孙鸢嗓子都哑了,但这并不妨碍她在心里骂沈廉傻子:谁好端端的出去淋雨? 沈廉撤走放在孙鸢额间的手,刚有动作的苗头却被孙鸢一把按住:别动,你的手好凉快。好舒服。 沈廉动作一顿。 孙鸢和沈廉这个时候关系已经足够暧昧了,但谁也没说破。 沈廉轻柔抚着孙鸢的脸,从挺翘的鼻梁到柔软的双唇,孙鸢呼出来炙热的鼻息打在手心,沈廉喉结上下一滚。 孙鸢一掌拍开他的手:别碰我,你手心好烫。 果然是烧糊涂了,不然清醒的阿鸢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动作?沈廉安抚笑道:都依你。 推门而入的师兄朝天翻了个白眼,缩回了脚。 得,看来师妹只需要沈廉就能好起来,哪里需要他熬的药。 站住。在师兄推门的时候沈廉就已经察觉了,余光瞟到他的动作连忙喝止。 他语气中带的命令意味太过强烈,师兄听出来了,略有些诧异。 沈廉缓和了语气,好像之前强硬制止师兄的不是他一样:师兄既然来了,就把药留下再走吧。 师兄:??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好好照顾师妹。师兄道,最后却有些幸灾乐祸:让你过乞巧节,报应。 孙鸢无力指着他:滚。 师兄不想再多停留,唠嗑了几句之后逃也似地从屋里出来了。 低头看了眼通红的掌心,师兄不在意地揉揉,走了。 沈廉把孙鸢扶起来靠在床头,药碗被孙鸢接了过去。 我自己来吧。 阿鸢。沈廉道,眼神带着渴望。 -- 第56页 沈廉动作一滞:怎么了? 碗给我吧。沈廉手摊在孙鸢面前,是我想喂你。 孙鸢沉默了一会儿,把碗还给了他。 碗壁还是有些烫,沈廉端着碗底,舀起一勺药汁吹凉了之后才递到她的唇畔。孙鸢一垂头喝掉了。 去而复返的师兄在房顶上捶胸顿足:喝个药这么墨迹,当初一口干掉药的阿鸢去哪儿了? 垃圾沈敛,还我阿鸢! 孙爹远远就看见云肆趴在房顶不知道在看什么,于是跳上去凑过去:你在看什么? 身边悄无声息地多了个人,师兄吓了一大跳:嚇! 屋顶的瓦被师兄掀了一块儿,正好能让屋顶的人看到屋里的人。 孙爹笑眯了眼,啧了一声:现在的人啊啊,啧啧啧,腻得慌。 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师兄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屋顶上的两个人走了。沈廉弯起嘴角,将孙鸢唇角流下来的药汁抹掉了。 孙鸢病糊涂了,五感没那么灵敏了,无法听到屋顶上动静,可他耳力好着呢。 温凉的指尖从唇角划过的感觉始终停留在那里,孙鸢头脑本来就有些不太清楚,她动作迟缓地抹上那块地方,因病变得水润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廉。 想亲。 沈廉喉咙一紧,故作镇定说:怎么了? 孙鸢摇了摇头:没有。 可能是生病的缘故,她现在越看沈廉心跳越快,如果她在不做点什么,这颗心就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想做就做了。 孙鸢抢过药碗,将剩下的药汁全倒进了嘴里,然后摇摇晃晃撑着自己倒在沈廉怀里,趁他紧张低头看她有没有事的时候一昂头 四片柔软的嘴唇轻轻紧密相贴,温热的药汁从唇缝间流了下来。 ☆、第三十四章 沈廉按住孙鸢的后脑勺,正要加深这个吻的时候,苦涩的药汁从孙鸢嘴里渡了过来。 舌根微微泛苦,药汁顺着喉咙进了肚子。沈廉无奈放开孙鸢:你怎么这么不老实? 孙鸢烧得头脑已经不清楚了。见沈廉果真上了当,她吃吃一笑,说道:好玩。 沈廉屈指弹了弹孙鸢的额头,拿她无可奈何。 现在他只希望阿鸢烧退了之后想起这些事不要后悔耍无赖。 孙鸢喝了药又睡下了,沈廉给她盖好被子,轻手轻脚从屋里退了出来。 看来这次七夕可能过不了了。 所幸这次病来得急去得也快,孙鸢睡过一觉之后竟然退烧了。 只是头脑依旧昏沉。 窗和门关得严严实实,落日的余晖透过缝儿洒进来,让屋里不至于一片漆黑。 醒来没看见相见的人,孙鸢心情微微失落。很快她又释怀了:他们还没有彻底说开在一起,沈敛不可能会一直守着自己。 这是孙鸢冤枉沈廉了。 沈廉一直守在她床边,直到一刻钟前孙爹把人叫走,好死不死这个时候孙鸢醒了。 孙鸢撑着下床,摇摇晃晃地站在门槛里,等好受些了之后才推开门出去。 卷卷听到声音立刻谨慎地昂起头,不停咀嚼的腮帮子也停下来了,看清是她之后咩了一声。 下了石阶,孙鸢蹲下|身捏了捏卷卷的双耳,拍拍脑袋站起来了。 阿鸢醒了。沈廉耳尖动了动,我要先回去看看。 孙爹将茶杯推到沈廉面前: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希望你不会是那种人。 沈廉严肃道:伯父放心,阿鸢是沈某的命,沈某定会 行了行了,孙爹摆了摆手打断道,有些嫌弃了,你们这些小年轻,我叫你过来是想让你以后对阿鸢好一点,不是听你在我面前说这些海誓山盟的。 沈廉:哦。 孙鸢走一步,卷卷迈着小碎步颠颠儿跟在她的脚后跟,脖子上的铃铛叮铃叮铃响。 你怎么出来了?不远处突然传来沈廉的声音,孙鸢猛地抬头。 好些了?沈廉问。 孙鸢轻轻嗯了一声。 沈廉吐出一口浊气:醒得正是时候,晚上正好是鹊桥出现的时候。 鹊桥?孙鸢疑惑道。 七月初七织女牛郎在鹊桥上相见这个传说,孙鸢不可能不知道。 鹊桥是假的,但沈敛为何会说它会出现?孙鸢挑高了半边眉,略一思索,大致有了答案。 沈廉以孙鸢病还未好的借口将她送回房间,守在门口不让她出来。 等天彻底暗下来之后,孙鸢再推开门时,房门外没有沈廉的身影了。 孙鸢屋里屋外都找了一遍,没看到孙爹和师兄。 这俩人去哪儿了?孙鸢自言自语道,回到房内在妆奁里找出了两只翡翠镯子,一并戴上右手。 翠绿的翡翠衬得手腕更加细腻白皙,挪动间镯子碰撞产生的响声清脆澄澈。 找不到孙爹和师兄,孙鸢放弃了。她想起沈敛说的鹊桥,便离开了。 屏声静气躲在横梁的两位梁上君子无声跳下地。 师兄嚷道:阿鸢竟然戴上首饰了? -- 第57页 这是鸢儿她娘留给她的。孙爹有些出神,盯着妆奁的眼神有些惆怅。他怅然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女儿就像泼出去的水,留不住了。 当初不是您要撮合他们?师兄心说,要不是这两人自己情意相通了,您可要采取某些手段了。 孙鸢是在一棵树上找到沈廉的。 微风将翡翠镯子碰撞的清脆声送到沈廉耳畔。即使月色皎洁,但也是勉强视物的程度。 孙鸢知道,沈廉眼睛正死死地粘在她身上。 过来。沈廉缓缓朝她伸出手,眼神有情温柔,几个字被他说得缠绵悱恻,上来,阿鸢。 孙鸢飞身上去,和他并肩站着。 傍晚时沈廉提起鹊桥,孙鸢便知他想趁着乞巧节这次机会约她出来。 鹊桥是假的,但沈廉喜欢孙鸢的心是真的。 当初表明心迹的时候,沈廉曾问过孙鸢可不可以每天都喜欢他多一点。 孙鸢虽然口头上没答应,但她像是受了沈廉的蛊惑似的,果真每天都感觉自己对沈廉的喜欢更深一点。 情一字,果真奇妙难言。 你这么确定我会来?孙鸢叹了口气,万一我不来了呢? 沈廉反问道:你为何不来? 万一我爹不让我来,或者师兄不准我大病初愈时出门? 据我所知,你爹对我俩的情况是喜闻乐见,沈廉轻笑道,至于师兄,有伯父在,师兄不成问题。况且他说到这里顿住了。 怎么了? 沈廉端详着孙鸢的脸:你会不来吗? 孙鸢找了粗壮的树枝坐下来,眸子往沈廉那边一瞥,像勾子一样:我要是不来,你会一直等在这里? 不。沈廉故意吊着孙鸢的胃口,我会主动去找你。 孙鸢微微抿嘴,好像露出了个浅浅的笑容。 昨天下了雨,今日天气转晴,晚上天空如洗,正巧适合赏月。 两人沉默地盯着天上,动作如出一辙。 沈廉舒展了眉头。虽然什么都不能做,但乞巧节晚上能和孙鸢一起出来已经很满足了。 在一片静默中,沈廉突然听到了压抑的咳嗽声。 是孙鸢在极力压制喉咙里的搔痒。 沈廉心疼地拍了拍孙鸢后背顺顺气:怎么咳起来了,嗯? 孙鸢捂着口舌说不出话。 沈廉将孙鸢扣进怀里,按着她的头抵在自己的肩膀上:慢慢来,不着急。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孙鸢分心想道,她喃喃地说:好香。 沈廉:? 孙鸢不知不觉又道:你好香。 沈廉有些疑惑,他身上哪来的香味? 总感觉阿鸢说他好香时怪怪的,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这么一分心,孙鸢感觉好多了。她挣扎着从沈廉怀里出来:不用管我了 沈廉捏了捏她的耳尖打断她,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把孙鸢裹得严严实实:你得了风寒还未痊愈,把它披上。 温凉的触感稍纵即逝。 他明明只是不痛不痒地摸了下自己的耳尖,孙鸢却觉得自己的耳尖因此变得通红,连耳根都不可避免地被染上了。 沈廉亲眼将孙鸢的变化纳入眼底。他试探着问:阿鸢,你 孙鸢偏头:嗯? 你现在是不是喜欢我? 喜欢? 这次红的不止是耳朵了,孙鸢甚至觉得她的脸皮都在隐隐发烫。 如果不喜欢,她为什么会挑在今晚在同一只手上戴两只镯子?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脑中就只有一个字:困! ☆、第三十五章 古代女子没有时间外出见到心仪的男子,所以她们会在同一只手上套上两只镯子。镯子碰撞间发出的清脆响声传达我在这儿的信息给对方。 这是孙鸢在书上看到的,如今算是派上了用场。 孙鸢抬了抬手,两只镯子掉进宽大衣袖。她眉目带笑地说:你觉得,什么程度才称得上是喜欢? 这种程度还不够吗? 沈廉瞳孔微微放大,喜悦瞬间涌上头脑,让他有些发昏。呼吸也变得急促,他猛地握住孙鸢的手腕,激动情绪让他变得有些结结巴巴:你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他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一样?孙鸢心里发笑,使巧劲儿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憋住笑意想从树上跳下去。 在她跳跃的那一瞬间,沈廉也运用轻功跳了起来,从身后将孙鸢禁锢在怀中。 孙鸢也没料到沈廉会这样做,心里一乱,脚下变重,原本简单的轻功倏然怎么也无法运转了。 于是原本潇洒离开留个背影给沈廉的孙鸢狼狈地摔了下去。 孙鸢: 沈廉牢牢地把人锁在怀里,天旋地转翻滚之间让孙鸢趴在自己身上,自己垫在下面承受大半的冲击力。 唔。沈廉闷哼一声。 耳朵贴着沈廉的胸膛,孙鸢清楚听到了里面的震动。 -- 第58页 这可是实打实地摔下来,恐怕沈廉这五脏庙都要挪位置了。 孙鸢慌慌从他身上爬下来,顾不得想他是不是故意的了,惶惶道:你有没有事? 习武之人哪有这么脆弱,但有心爱的人关心就大不同了。 沈廉捧着心口道:啊好痛,我快死了。 孙鸢:哪里还不懂得他在装惨。 她猛地站起来,用脚尖不轻不重地踢了下沈廉,骂道:该! 几乎是瞬间发生的。 沈廉捉住她的脚踝,使力一拽,孙鸢失了重心。 耳边似乎噌地一声。 青丝飘散,在半空中划过,孙鸢美目微睁,写满了愕然,双臂徒劳地挥舞了几下,试图在空无一物的空中抓住什么可以稳住身形的东西 她又摔了回去。 四目相对,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你 沈廉抢着说道:我故意的。 孙鸢气笑了,合着这人还挺得意。 沈廉按住孙鸢撑在他胸腔上的手,平息了气息,放低声音道:别动,就这样。 累。孙鸢仍旧翻身从他身上下来,和沈廉一起平躺在地上,透过稀稀散散的树叶望着天。 云被风吹散,露出了半圆的月亮。 两个人都没说话了。 到了后来,两人险些睡倒在这里,最后还是沈廉醒过来,将昏昏欲睡的孙鸢打横抱了回去。 温软身躯躺在臂弯,沈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弯腰蜻蜓点水地轻吻了她的脸颊。 孙鸢迷迷糊糊感觉有些痒,摸了摸那块地方之后又睡过去了。 沈廉又忍不住用嘴唇碰了碰孙鸢的双唇。 这次吻得要久一些。 孙鸢眼睫毛抖了抖,仍旧没醒过来。 在外面吹了半夜的风的后遗症就是原本快好的风寒又严重了。 师兄拿着把小蒲扇熬药,揭开药罐盖儿吹了吹升腾的热气,瞧了几眼又盖回去了。他边轻轻晃着蒲扇边阴阳怪气道: lsquo;你现在是不是喜欢我? lsquo;你觉得,什么程度才称得上是喜欢?lsquo;这个程度算不算? 呸,活该你风寒加重。 到底是自己疼爱的师妹,师兄说完又反悔了。他收回之前的话,转而道:该死的沈敛,害得我师妹风寒又严重了,哪日我一定要找你单挑。 好啊。门口传来沈廉带着笑意的答复,师兄吓了一跳,手一抖,条件反射般差点跳起来。 师兄定了定神,清清喉咙:咳,你怎么在这儿?阿鸢呢? 还在休息。沈廉跨进来,我来吧,师兄。 师兄岿然不动:不不不,我来就可以了。 您是师兄,怎么能让您来熬药呢?还是让我来吧。 习惯了习惯了。师兄道,抓住蒲扇把不肯撒手,再说你是客人,哪能让你来做这些。 师兄向来不正经的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你看,你来谷里这么久,对这里来说,你始终是个外人。 师兄客气了。沈廉不是睁眼瞎,他不动声色回呛道,我和阿鸢成亲之后,这些事都将由我来做,现在也算提前适应了。 忒不要脸。 师兄内心呸了一口,却没反驳他要和阿鸢成亲的事话。他早就看明白了,这俩人成亲是早晚的事。 一时住在谷里,和一世住在谷里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前者简单,后者哪有这么容易。 把蒲扇扔给沈廉,师兄跑了。 孙鸢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等醒过来的时候,后脑勺一阵阵发疼。 阿鸢。沈廉从屏风那边绕过来,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起来吗? 孙鸢嗅了嗅苦涩的药味,脸色微微一变。她问道:谁熬的药? 沈廉心上徒生不妙:师兄和我怎么了? 这碗药里被人加了点东西,孙鸢一闻便知道了。 你去刺激师兄了?孙鸢问道,拒绝这碗药接近自己。他在里面加了东西。 沈廉没接触过山谷里的药物,嗅觉也没有孙鸢师兄这么敏锐,闻不出有什么不对。他半信半疑地尝了点。 舌根瞬间就丧失了知觉。 被苦的。 强压着反胃的欲|望,沈廉将药碗放在孙鸢唇边:没有啊,和普通药没什么区别。 孙鸢:你脸都要绿了还跟我说这个? 孙鸢凑过去亲亲他的嘴唇:还苦吗? 沈廉咂吧一下嘴,视线锁在孙鸢双唇上:甜的。有点上头。 你喝,换我来亲你。沈廉垂眸看了眼药汁突然道。 孙鸢脸涨得通红:滚,不喝。 阿嚏!师兄揉揉鼻子,五官皱成一块儿。随即甩了甩手,赶走来啃他衣服的卷卷。 没人再去追究师兄在里面加了什么,只是孙鸢病好了之后,师兄的日子更加难过了。 -- 第59页 本来孙鸢和沈廉还没挑明这层关系的时候已经让他够呛了。 师兄脸色古怪嘀咕: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阿鸢怎么现在不在药田?沈敛这狗玩意儿怎么还不走? 孙鸢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去药田了,要不是有师兄偶尔去帮她打理,药田野草恐怕已经有一丈高了。 果然爱情使人昏头。 师兄! 师兄回头:怎么了? 孙鸢提着裙摆,弯成月牙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朝他奔过来。师兄心里一动,正要说些什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孙鸢拦腰抱住了。 师兄差点拎起手上的镰刀对着沈廉就是一棒。 我跟师兄说事呢。孙鸢推开沈廉,略微责怪道。 沈廉又抓着她的手臂拉了回来:不准你这么看着别的男人。 呵。 师兄转回头。 当他不存在好了。 孙鸢靠近了点,在沈廉误以为她要亲上去顺势低头的时候又从他怀里溜了出来:呸。 呸完之后,孙鸢麻溜儿走了。 沈廉无奈地低低笑了一声。 师兄毫无形象蹲在地上除草,孙鸢靠近他小声唤道:师兄。 师兄恶里恶气道:有事吗,师妹? 想到接下来的要求,孙鸢小心翼翼讨好道:这几天谢谢你啦。 师兄梗着脖子说:我是可怜这些药草,孤苦伶仃的,怪可怜的。 哦。孙鸢没忍住笑了笑。没想到师兄隐藏人设竟然是傲娇,这么一想,还怪可爱的。 你不和沈敛一起卿卿我我,过来找我做什么?师兄放下镰刀道,瞅你这样,春光满面的。 孙鸢摸了摸脸:哪有。 诶我说,师兄奇怪道,看你以前冷冷清清的模样,我还以为你和师娘一个样。没想到热情似火啊师妹。 孙鸢脸色不变:这能一样?以前是以前,沈敛又不在。她知道自己崩人设了,但她单身这么年,好不容易找到个对象,还不准她黏着他了? 去去去。师兄撵她道。 别啊。孙鸢挪了挪位置,离师兄更近了一点,咱兄妹俩谈谈心呗? 找个月光好的晚上,摆上小酒,咱俩小酌两三杯,这叫谈心。师兄头也不抬。 孙鸢沉默了一会儿:好嘞,那我走了。 等等。师兄憋着一张脸,现在也不是不可以。 可以了? 勉勉强强。 孙鸢神神秘秘道:今晚你带爹出去喝酒吧? 为什么?师兄下意识反问。 孙鸢不说原因,哀求道:去嘛你去嘛,今晚我有点事,爹不能在山谷。 师妹竟然在撒娇。师兄愕然道:你变了,师妹。以往都是要锤他的。 出于求生本能,师兄把后面一句给咽下去了。 孙鸢笑嘻嘻道:沈敛出现了我就变了。 师兄瞪着她:那能变这么快?! 行了行了。师兄不想再和她扯下去,感觉糟心,我答应了。 谢谢师兄了。孙鸢道,改日让沈敛烤鱼给你吃。 师兄:这才几个月?怎么就句句不离沈敛了? 等孙鸢和沈廉携手离开之后,师兄才如梦初醒:谈心呢?谈心呢?怎么就变成让我办这件事了? 你跟师兄说了什么? 别问,问了也不知道。 ☆、第三十六章 任凭沈廉怎么追问,孙鸢依旧没有透露一个字。 她怎么想的,恐怕除了她自己,没人清楚了。 细细一算,孙鸢和沈廉在一起有三四个月了。朝夕共处这么多年,就算孙鸢开始有警惕心,也在这几个月中消弭了。 孙鸢也看过不少穿书文,但她打算在山谷里躲一生不出去,也没有与女主争宠争男主的想法。 平平淡淡的生活才是最理想的。 第二日师兄死活找不到孙爹。 竹屋这边没有,山崖崖角那边也没有。师兄挠着脑袋,想不出师父会去哪里。 云肆。 师父?师兄喜出望外,您去哪儿了? 孙爹双肩抖了抖:要你管。 徒弟找不到自己,孙爹得意得很。 孙爹正色道:找我做什么? 师兄想起孙鸢拜托他的事,于是道:师父今日出谷吗? 不出。孙爹瞄了他一眼,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姜还是老的辣,孙爹一眼就看出他不安好心了。 师兄脸皮当即一变,嘴角下搭,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师妹和沈敛太过分了,我在谷里呆着心里发慌。 他一说完,立刻看见师父眼角的皱纹堆起来了。师兄略略挑眉,他这么说有问题吗? 孙爹压下滚到喉间的笑声,但是满是褶子的眼角已经出卖了他。孙爹忍耐了一会儿才道:师父今晚带你出谷看看。 -- 第60页 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不就是想喝花酒吗?跟他还这么害臊藏着掖着的。 师兄敏锐察觉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能顶着师父越来越炙热的眼神满头雾水离开。 孙爹在身后长叹一句:春天到了,啧啧啧。 闻言师兄脚下一趔趄,头也不回加快速度走了。 为了沈廉和师妹这两口子,他把自己的清白都搭进去了。 师兄办事,孙鸢还是放得下心的。 但她不明白为什么师兄回来脸色会变得这么难看。 得了,晚上你们就逍遥快活去吧,别管我和师父了。师兄淡淡看了眼坐在一边的沈廉,暗暗翻了个白眼。 沈廉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送走师兄和孙爹,孙鸢转向沈廉,手伸进袖子。 这时天色还早,太阳还挂在天上。 现在能说你想做什么了吗阿鸢姑娘?沈廉问道。 孙鸢从袖子里抽出一条白色绸带,用手指将它捋直,双手拇指掐着头尾:闭眼。 卷卷从旁边草丛中一跃而起,沈廉分神看了它一眼,然后说:好。 温热的指尖划过脸颊,有些痒。沈廉垂在身侧的双手动了动,却没行动。 沈廉比孙鸢高上两个头,孙鸢想蒙住他的眼还得踮起脚尖才行。 距离太近了,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鼻尖抵着鼻尖。打结的时候孙鸢差点整个人都挂在沈廉身上了。 一切弄完,孙鸢准备撤离的时候,沈廉却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视觉虽然被剥夺了,但这并不影响到他。 你以为这样就行了?沈廉沉着脸说,但挑起的尾音出卖了他,撩了我就想走,嗯? 孙鸢无辜道:那请问沈公子,我该怎么做才行? 沈廉一本正经索吻道:亲我。 孙鸢靠近了些,凑在他耳边轻声道:做梦。 梦里你也没亲我。沈廉颇为委屈。 孙鸢无话可说。 他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孙鸢道,牵着沈廉的手,引着路。 沈廉叹了口气:所以你差走了师兄和伯父?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孙鸢略略偏头。 沈廉闭了嘴,深一脚浅一脚跟着孙鸢走,没什么。 大概猜到点,孙鸢没再问下去。 他们要去的地方有些远。 和踩在草地上的感觉不同,他们似乎来到铺满石子的地方。沈廉道:这是哪儿? 谷里的人都来过。孙鸢道,你你也不应该例外。仔细听还能听出来孙鸢藏得严严实实的羞赧。 谷里充其量也就三个主人,也就是说,孙鸢好像要承认沈廉在山谷的身份了。 阿鸢,你沈廉握紧攥着孙鸢的手,手心冒出了汗,黏糊糊的。 孙鸢却嘘了一声,说:到了。她踮起脚将绸布扯下来。 这次沈廉什么也没说,长臂一伸,将孙鸢捞进怀里,双唇忙不迭去寻找她的软唇。 张张嘴。沈廉趁着换气的空档说,舌头伸出来。 要求真多。孙鸢分神想道,却听话地张开嘴,甫一张嘴,沈廉的舌头很快就入侵进来,卷着她的软舌逗弄,耳边全是啧啧水声。 一吻毕,孙鸢趴在沈廉胸口喘气,沈廉紧紧搂住她的腰喘着粗气,揉了把她的头:别勾我。 孙鸢原本长相就是典型的妖艳女配,就连眨眼都像有一把无形的小勾子,更别说现在她被吻红了眼眶,那双水润的眸子以及红润的唇,别提有多勾人了。 原来以前那副温顺青涩的模样都是装的,孙鸢平息着气息心说,她现在算是看清他了。这哪是小绵羊,分明就是一头狼好吗?! 走吧。孙鸢离开沈廉怀里说,进去看看。 沈廉点头说:听你的。 这是一个山洞,与平常的山洞别无二致。 这边这样的山洞很多。孙鸢从袖子里拿出一直蜡烛,如果不是特别熟悉也特别容易找不到这里。 但就算是我爹,没事的时候也不会来这里。孙鸢将蜡烛伸进壁灯的灯罩里,将蜡烛点燃。 沈廉从她手里抽走蜡烛,却没问为什么。 很快沈廉就得到了答案。 想真正找到他们要去的地方太远了。他们在山洞里走了好几刻钟才找到。 孙鸢凭着记忆将壁灯点燃,很快眼前灯火通明。 一列列石制书架矗立在山洞中心,就连石壁也没逃过被雕刻的命运。 这些沈廉不确定地开口。他听说过孙鸢从小长大的山谷有不少珍贵古籍,却从未亲眼见过。 孙鸢随手抽出一本古籍,背对着沈廉说:我们孙氏一族,以饲养蛊虫为生,后来这一行当逐渐上不得台面,所以便研究起药草,但我们依旧看重蛊虫。 沈廉从另一边拿起铺满灰尘的竹简,细细读着上面的文字,对孙鸢说道:这几年我看在眼里,已经有些猜测了。 -- 第61页 所以。孙鸢正经道,我想让我让你真正了解我们。 沈廉促狭道:你相公乐见其成。 孙鸢:你不说话我也不会把你当哑巴。 道理他们心知肚明就行,不必再继续说下去了。 静了一会儿,沈廉瞳孔微微放大,怔怔念道:金虫蛊? 金虫蛊?孙鸢扬声答道,金虫蛊虽然不至于致命,但是中了它也非常要命了。 嗯。沈廉翻阅竹简道,将上面的内容念出来,中了金虫蛊的人会不自觉吐露真话,而后彻底被母蛊控制,两军对阵时总会用它控制敌军的人,影响其心智,将他变成细作。 但据我所知,世间仅存的金虫蛊也只有一两只了。孙鸢道,不止统治者军队,平民百姓也需要它帮助自己满足其贪欲。人人都想得到它,所以数量急剧消减。 贪欲。沈廉低低重复这两个字,嗤笑了一声。 怎么?孙鸢反问,是人都该有贪欲,只是明显与不明显,多与少的差别罢了。 是啊。沈廉喟然叹息道,我的贪欲不多,就一个人足矣。 短短一夜就想读完满满一石室的古籍是不可能的。这里面估摸不了时间的流逝,孙鸢倦意上来,打了个哈欠。 沈廉放下翻了一半的古籍说:走吧。 孙鸢却摇摇头道:不,你再看看。下次再来也不知道是哪天了。 我们有的是时间,不急于这一时。沈廉坚持道,走吧,睡这里容易着凉。 好。 出来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沈廉伸出手向孙鸢讨要东西:拿来。 孙鸢蹙眉:什么? 绸布。沈廉说,蒙眼的。 孙鸢这才恍然大悟,把手放到他的掌心,逗你玩的,没必要。 你啊。沈廉回握住她的手,一只手便能把手她的手包得严严实实。 最后是沈廉背着孙鸢回去的。 沈廉颠了颠身上的人儿,运起轻功跑得更快。 师兄手背压在嘴上,满脸痛苦,整个人快被压倒在地上了。他求饶地说:这位姑娘姐姐!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啊?我是真的不能再喝了。 兰花指捻着小巧酒杯浓妆艳抹的姑娘软着腰趴在师兄身上,风情万种捏着嗓子说:不行呀公子,您师父已经吩咐过小女子了,小女子得好好伺候您才是。 师父难道不清楚他喝醉了是什么样子吗?师兄欲哭无泪,他不能变成那个模样,不然到时候他得拆了这里。 公子,您就不要为难我了。到时候荣妈妈会责罚我的,难道您就忍心吗? 忍心,确切地说,非常忍心。师兄狂点头,抱拳道:告辞!然后仿佛后面有鬼撵他,逃也似地飞走了。 他真的一点也不想把那个人放出来! 凭什么沈敛能和师妹过过小日子他就得出来受这种罪?? ☆、第三十七章 师兄一阵风从姑娘的闺房里出来,蹲在门口听墙角的孙爹差点被掀翻。 师师师师父? 孙爹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扯着师兄的耳朵斥道:臭小子你怎么出来了? 师兄道:我觉得师妹快担心死我们了,咱们回去吧。 没事,沈敛在呢,你师妹哪儿会想到我们。孙爹反手背在身后,你再继续。 虽然师父说得很对,但是他一点也不愿意承认。师兄苦着一张脸说:师父难道忘了几年前我醉酒之后发生的事了? 孙爹笑容一僵。 沈廉刚到山谷的时候,恰好碰上中秋,孙爹难得挖出埋的酒,赏月的时候师兄不小心喝多了,然后 场面一度失控。 要不是最后孙爹和沈廉联手把师兄绑起来,恐怕竹屋都要被他拆了。 孙爹半晌都不说话,师兄妥协地往回走。但没走几步肩膀却没人按住了,师兄扭头一看,孙爹一脸凝重地说:我觉得还是算了吧,还是回去要紧。恐怕鸢儿已经等急了。 师兄求之不得。 回到山谷的时候迎面碰上已经换了个姿势抱着孙鸢归来的沈廉,孙爹和师兄盯着睡得烂熟的孙鸢默然无语。 沈廉压着嗓子,用气音说道:阿鸢睡了,我先带她回房。他朝孙爹点了点头,几步跳上了石阶,用肩膀推开门进去了。 师兄脸都要绿了。 孙爹叹了口气。 或许是时候让他俩成亲了。 后半夜孙鸢突然惊醒,猛地瞪开双眼惊恐地看着虚空,恶寒从四肢侵入心脏,全身冒出了冷汗。 几息之后孙鸢双眼恢复了清明。她刚才梦到了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害怕? 直觉告诉孙鸢,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到底是何事,孙鸢睁眼想到天亮也没有一点头绪。 孙爹不虞地看着自己女儿,就差吹胡子瞪眼了:我问你话呢,听到没有? -- 第62页 沈廉轻轻推了推孙鸢,低声关切地说:阿鸢,昨晚没睡好吗? 没没有。孙鸢回神道,昨晚睡得可好了。 撒谎,明明眼底下的青色都藏不住了。沈廉皱了皱眉,悔道:是我的错,昨晚不该让你这么晚才回来。 孙鸢正要否认,却听见孙爹咳了一声打断他们。 咳。孙爹道,适可而止啊。 我话就直说了。孙爹继续道,沈敛的药浴何时安排上? 沈廉反问道:什么药浴? 孙鸢双眼飘忽不定,不敢去看沈廉和孙爹。她推脱道:现在还早着呢,不急。 不急个屁!孙爹生气地站起来,指着他们说,你们想等到何时才给我一个结果,嗯?等到天荒地老吗? 沈廉替孙鸢解围道:伯父,我们再商量一下,尽快给您答案。 哼。孙爹坐回去,小声嘀咕道,我看着臭丫头根本就没把药浴是什么告诉你,这能商量个什么出来? 但凡有人生病落下病根,大夫会根据实际情况决定是否给他用药浴这个方子。但为何好端端地,要让他药浴?沈廉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等孙鸢的解释了。 孙鸢道:按照本族传统,入族者需要药浴洗髓换骨,才有资格留在族中。 到了我和我爹这辈子嗣单薄,但是药浴这个步骤仍不得跳过。说到这里,孙鸢莫名心神不宁。 也就是说,药浴之后便相当于承认了沈廉在这里的身份。 事不宜迟,我觉得明日就可以。沈廉道。 孙鸢哑然:什么东西都还没准备呢。 竖着耳朵偷听的孙爹捋了捋胡子,得意地说:放心,你爹我早就准备好了。 沈廉抱拳谢道:多谢伯父! 爹???您这是多想我嫁出去啊? 得到了答案,孙爹不再打扰他们,出门找云肆去了。 药浴之后就能成亲了?沈廉兴致高昂,但是孙鸢却兴致缺缺。上扬的嘴角落了下来,沈廉问道:你不愿? 在重生回来之后,沈廉便想着早点娶了阿鸢,省去后顾之忧。他满心以为孙鸢和他一样,想早日成亲。 或许孙鸢也察觉到了自己情绪不太对。 昨晚之前,她也满满期待这他们的成亲。但是昨晚被惊醒了之后,她心里总惴惴不安。甚至连成亲都提不起兴致来。她只得说道:药浴要泡七日,每日所承受的痛楚不是你我能想象得出来的。我担心 他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难道还怕这点痛吗?沈廉宽慰一笑,说:无碍。 明日要药浴的话,今日便要开始准备熬了。孙鸢道,我去看看爹爹和师兄。 我陪你去。 等等。孙鸢停下脚步若有所思,我给你一样东西。 孙鸢快步走向屋内,从妆奁处拿起两只玉镯,想了想将它们塞进一只绣着兰花的锦囊,出来塞到沈廉怀里:拿着。 什么? 咱们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心爱的人药浴的时候,我们应该将自己重要的东西交给他,陪他一起药浴。孙鸢道,我重要的东西就只有这两只我娘留下来的镯子了,所以 刚才还沉闷的心情不翼而飞,沈廉心花怒放。他强压抑着心情和不自觉上扬的嘴角说:哦,那我收下了。 等他们磨磨蹭蹭找到孙爹和师兄的时候,他们早就生起火开始熬药了。 十二个时辰之后,你就可以来泡了。孙爹说。 孙鸢心道:能不能不要说得跟泡澡一样轻松似的? 考虑到要泡七天,他们把木桶放在了沈廉房内。 将最后一桶药汁倒进木桶,师兄说:行了,你可以脱衣服了。 沈廉下意识偏头看向立在他身边的孙鸢。 孙鸢眼神躲闪犹豫着说:其实你不用脱掉里衣。衣服都脱完了她给的锦囊放哪儿? 好。 师兄和孙爹知趣离开了。要泡这么多天,光是一桶药是不够的,他们还得不停地熬药,然后换掉原先冷掉的药。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嘶沈廉伸一只脚进绿色的汤药,下意识吸了口气。 孙鸢立刻紧张地抓住他的胳膊关切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是,有点烫。 孙鸢推了推他脑袋:真的痛的话不用忍。 好。 等整个人都坐进去之后,沈廉舒了口气:舒服。除了烫点,其他也没什么。 等着吧。孙鸢守在浴桶边,等下有你好受的。 沈廉捏了捏她的后颈肉,一言不发。 果然没等多久,身体开始难受起来。就像有无数只蚁虫在啃噬着他的肉一样,一寸一寸啃进骨头,钻心地疼。 脖颈、额角的青筋暴起,沈廉却还能泰然自若地笑着和孙鸢说话:也不过如此。你心疼心疼我就是了,不要担心。 -- 第63页 孙鸢并不相信沈廉的话,药浴的疼不是一般人能忍住的。她曾在看这本书的时候看到过描写药浴的片段,仅仅是看着便已经心发颤,浑身隐隐发疼。 刚泡完药浴出来的人没一个是清醒的。 这时孙鸢仍旧觉得自己身上也开始隐隐痛起来,仿佛她跟着沈廉一起药浴。孙鸢突然问道:我给你的锦囊呢? 哗啦一声,沈廉紧抓着锦囊的手破水而出,绿色的药汁从手腕流向小臂。沈廉咬着牙说:在这儿呢。 孙鸢却没说话了。 六个时辰换一次药,沈廉屋里已经飘满了药味。最后六个时辰结束之后,沈廉竟然还能自己站起来。 孙鸢挑了挑眉,沈廉身体不错啊。 孙鸢这几日没休息好,精神一直紧绷着,到现在紧绷的弦才松了下来,脸上的疲色怎么也掩不住了。 沈廉手放在上衣盘扣上,正要解开的时候却突然意识到他和孙鸢还并未真正成亲,于是只能忍着浑身的黏糊感说:你先去床上躺躺。 困意实在忍不住了,孙鸢顺从地爬上了沈廉的床。 沈廉:算了。 沈廉绕到屏风之后脱掉被泡得不成样子的里衣,擦干净药汁之后喘了会儿粗气,就这么点动作就已经让他非常累了。 难怪当时阿鸢看着他快哭出来了。 就沈廉现在的身体状况,立刻成亲是不可能了,他们的大婚还得往后推一推。 药浴都泡了,成亲还会远吗? 所以孙爹把日子定在下个月初六。 八月初六,宜嫁娶。 但孙鸢心里仍旧堵得慌,并且随着离成亲的日子越近她越心慌。 沈廉从身后抱住她,亲亲她的耳尖:怎么了?最近总是看你发呆。 孙鸢轻轻抚上沈廉的头,却什么也没说。 虽然师兄平日里表现得非常不喜欢沈廉,但是最后他和自己最心爱的师妹成亲,他打心眼里替这两个人高兴。 他的师妹,合该就被夫君、师兄和爹爹宠着。 咕咕咕 小巧的黑影落在门口,啄了啄石阶上的青苔。 是一只鸽子。 门被轻轻拉开,温润如玉的公子将鸽子捡进了屋里。 灰色的鸽子温顺地被他捧在手心,他从绑在鸽子爪子上的小管里抽出一张纸。 上面写: 病急,速归。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笔名,嘻嘻~ ☆、第三十八章 火焰舔舐着纸条,渐渐将它吞没。 用孙爹的话来说,虽然山谷里只有他们四个人,但是成亲该有的都不应该省去。 三个大男人,加上除了养蛊种药草什么也不会的孙鸢面面相觑。最后三人留孙鸢在山谷,自己去镇上请来心灵手巧的绣娘绣制婚服鸳鸯被,采买礼品。 几个绣娘差不多十八|九岁,正是怀春的年纪,蜷着脚坐在地上绣着鸳鸯被,一边艳羡地说:孙姑娘真是幸福呢。孙鸢不会做这些,只能当个旁观者。闻言她低下头仿若每个即将大婚的美娇娘,她笑了笑,说:从哪儿看出来了? 定下婚期的那日起,她总是睡不好,现在只剩几天时间,症状却变得更加严重了,她已经连续失眠好几天了。若是仔细观察,还能看出孙鸢特意用了脂粉,让她的脸色不至于那么难看。 姑娘莫要谦虚了。这几个绣娘嘻嘻哈哈地说,丰神俊朗的郎君和处处宠爱着您的爹爹,说出去哪个不惹人羡慕? 小镇上的小姑娘单纯得很,想到什么也就说了。孙鸢点了点领头的那个小绣娘的额心,说:得了,专心做你们的。我先出去看看。 去吧去吧。绣娘迭声说,找你的如意郎君去。 沈廉进门拱手行礼,沉声唤道:先生。 孙爹眉心动了动,道:殿下还是唤我伯父比较好,若是让鸢儿听见了 先伯父放心,来之前我去找过阿鸢,她正和那几位姑娘在一起。沈廉道,将这几日担忧的事和盘托出,那位病了,我须得回京一趟。 那位是谁,不言而喻。 孙爹沉吟道:若真是如此,你理应回去一趟。但是京城在千里之外,就算快马加鞭,来回也得半月。再加上回京便注定事务缠身,没有一个月的时间怕是难以回来。我问你,你让鸢儿怎么办? 最后一句话脱口的时候,孙爹眼神已经完全沉下去,森冷地盯着沈廉。 按理说沈廉身份比他尊贵,他不能做出这等以下犯上的举措来。但是就算不提太上皇还在世的时候便赐予他与皇族同等的地位,就说沈廉即将和孙鸢完成大婚,沈廉也不会计较他的失礼。 孙爹所说的正是沈廉所忧心的事。 眼看他就要和孙鸢成亲,那位竟然在这个时候不行了。沈廉作为他唯一还在世的亲人,不可能不回去。 路途遥远,拖了几日便不能再继续拖了。 我会娶阿鸢。沈廉坚定地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拳头,骨头捏得咯吱响,骨节泛白。 这次回京我会处理好所有事,陪阿鸢一辈子住在山谷,或者她想去哪儿,我便陪她去。 -- 第64页 孙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事关心爱的女儿,他不得不顾及。他说道:这些话你给我说没用,我能理解是一回事,阿鸢能不能理解是另一回事 爹爹放心,女儿不是那种不讲道理之辈。清脆女声插了进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孙爹和沈廉脸色双双一变,认出了这道女声是谁。 被几个姑娘调侃,孙鸢没去找沈廉,去了她爹那里,没想到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殿下?沈敛? 原文里称得上殿下的只有宫里的小皇子,未来的天子和端和亲王沈廉。 沈廉二字一从脑海里蹦出来,孙鸢瞳孔微微涣散,突然一切都讲得通了。 为什么当初沈廉刚来山谷的时候说话文绉绉的,为什么他爹这么信任沈廉。 他们这个阶层的人不像平民,说话没有这么随意,每个人都在咬文嚼字。而孙爹曾经是太上皇亲自请出山的太傅,看着沈廉长大,了解他的品性。 而孙鸢穿过来的时候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把沈廉这个角色忘了,直到前不久她听见沈敛这个假名心里就开始发慌的时候,开始渐渐想起这个角色。直到刚才偷听到他们的谈话,才彻底想起来。 沈廉的戏份不多,属于出场没几次就死的炮灰。 让孙鸢介怀的并不是他的身份,而是他的隐瞒。所以当孙鸢听完孙爹的话之后便猛地推开门,梗着脖子说:爹爹放心。 被孙鸢撞破之后,沈廉心里反倒一松,压在心上的石头落了下来。 抱歉阿鸢 难怪知道我们要成亲之后我就心神不宁。孙鸢深吸一口气说,双眸里的温度逐渐下降。你不该瞒着我。 几年前沈廉丢下事离京之后便没想过再用端和亲王这个身份,所以才瞒了下来。是他隐瞒在先,沈廉再怎么说也只是在为自己开脱。 认清这个事实之后,沈廉说道:给我时间,我一定会把这些事处理完然后回来,同你一起隐居在这里。 要是不知道沈廉的结局,孙鸢会被他说动。 lsquo;孙鸢是原文的重要女配,她没出去剧情便与她无关。再说孙鸢一直住在山谷,从来不踏出去半步,剧情到底到哪儿了她也不知道,沈廉这次出去会不会走上原本他该有的路 孙鸢下定决心道:我和你一起去。 不。沈廉脱口而出拒绝道,发现自己有点冲动便冷静了一瞬,继续说,我很快就会回来。 上辈子孙鸢离开山谷就被皇兄纳进宫,被歹人逼迫无奈成为大缙人人矢之的太后,这一世他断断不可能再让孙鸢走上这条路。 □□晾在一边的孙爹看不下去了,盖棺定论道:沈廉速去速回,鸢儿给我留在山谷,哪里也不许去! 人心险恶,他的女儿从小便在他们的呵护宠爱下长大,从未接触过险恶居心的人,出去恐怕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就算有沈廉护着,难免也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 我反对!孙鸢高声道,凭什么我不能去?! 哪来这么多为什么?孙爹同样瞪眼道,给我回去! 争吵是最没用的办法。孙鸢冷静下来,说道:您觉得您拦得住我吗? 孙爹被这个不肖女儿气得吹胡子瞪眼:那就让我看看我怎么拦不住你的! 孙爹和孙鸢最后不欢而散。 回到房间的时候那几个绣娘还有说有笑的,见孙鸢回来脸色不太好便收敛了一点:发生什么了孙姑娘?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没事。孙鸢摇了摇头,你们尽快把它们绣出来,银两我可以加。 她不肯说,绣娘也没有这么不识趣再问下去。 直到沈廉临走的时候,师兄才知道沈廉要暂时离开一阵子的事。他又气又郁闷:他要是走了,他师妹怎么办?凭什么不事先给他说说? 就算师兄心里气得恨不得揍沈廉一顿也来不及了,沈廉早就骑上马留下一个背影给他。 走的时候孙鸢没去送沈廉。沈廉叹了口气,这是还气着呢。 父女俩的关系前所未有地变僵,就连吃饭都不在一起吃了。 孙爹看着孙鸢躲开他的动作,冷哼一声:哼,小孩儿脾气。 孙鸢依旧不理他。 算算时间,沈廉到京城的时候应该时 八月初六。 八月初六,宜嫁娶,忌赴任。 马夫过来牵走沈廉的马。管家快步过来,沈廉道:王府一切如何? 回禀王爷,王府一切安好,只是管家满脸为难地说,今早皇上还差人来找您。 皇兄找我?沈廉沉思道,为何? 小的不知。 罢了,下午随本王进宫。 皇上是真的不行了,给他传的信一切属实。 沈廉和皇上的感情说不上有多深,不可能会无缘无故来找他。 进宫之后气氛却有些不对劲,每个侍卫盯着沈廉的眼神就像是盯着豺狼虎豹。 一入宫管家就被人遣走了,沈廉孤身一人手无寸铁。 -- 第65页 有些不对啊。沈廉双手负在身后,若有所思。 空中飘来一股异香,沈廉下意识屏住呼吸却晚了,很快他就没了知觉倒在地上,跟在他身后的侍卫也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等沈廉再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双手被缚,脸压在粗糙干燥的稻草上,有些扎眼。 果然如此。沈廉老神自在翻身坐起来,和他料想的一模一样。 准确来说,和前世一模一样。 牢里没有一个狱卒,沈廉等了一会儿才听到脚步声。 来的是一个侍卫。 这个侍卫行了个礼:王爷。 嗯。沈廉颔首,端端正正坐在草席上,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王爷放心,一切准备就绪。侍卫道,只是王爷要受一点苦。 无碍。 沈廉离开之后不久,孙鸢偷偷摸摸离开山谷。但离开的时候被守在山谷口的孙爹拦下了。 在早晨升起的团团白雾中,孙爹叹息道:我就知道拦不住你。 孙鸢道:爹。 孙鸢已经想好了,出谷之后尽量躲开主要角色,把沈廉救下来就回来。她就不信一直躲着还能触发剧情。 孙爹扔给她一个令牌,说:去镇上找两个姑娘。一个春岚一个秋景,她们二人可护你周全。 不需要。孙鸢皱了皱眉,不太想要。 有她们爹才放心。孙爹说,听话。 好。 在孙鸢离开山谷的那一刻便有人盯上她了。 孙鸢一路躲着暗处的人,没想到还是被人在茶楼上逮住了。 剧毒的蝎子在宽大衣袖的遮掩下顺着手臂爬下来,到了手心。孙鸢拨开护在她身前的两个侍女,厉声道:阁下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面前坐着的是头戴玉冠柔柔弱弱的玉面公子,他嘴角噙着笑,慢慢道:何必如此伤和气?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初次见面,在下杨意,孙姑娘。 杨意?孙鸢眉心一锁,眼前人气质不凡,虽然外表看起来是个文弱书生,但是他手上的老茧却出卖了他。我和你有什么可以谈的? 杨意道:端和亲王沈廉。 果然是有备而来。孙鸢心道,毒蝎自己进了笼子里。 杨大人。孙鸢冷声道,左相大人找我谈端和亲王怕是有些不妥吧? 这个杨意正是大缙的左相,听到他的名字那一刹那,孙鸢就知道自己可能避免不了要入宫了。 哪里不妥,本相觉得孙姑娘是最合适的人选。 王爷现在正在大牢里呆着,不出几日就会身首异处,孙姑娘可要随本相去观礼? 沈廉这次出来果然出事了。孙鸢心下焦急,面上却一片从容。她说:大人想让我做什么便直说。 杨意微微一笑,开口道:皇上幼时受过孙太傅的教导,直到如今依旧念念难忘。如今大难当头,太傅再入仕太能引起叛贼注意,但是被他保护得很好的孙姑娘,却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孙鸢冷道:如果我不愿呢? 那王爷的性命 行,我答应你。 为了防止露馅,还得委屈一下姑娘装作从未见过王爷。你觉得呢?杨意的双眼里闪着名为狡猾的光,孙鸢咬着牙道: 好。 卷二完 ☆、第三十九章 孙鸢纳闷沈廉是怎么进山谷的。 明明山谷的入口布满了阵法,毒虫蛇蚁盘横,没人牵引沈廉怎么会安然无恙进来。 难道是 她爹! 除了孙爹没人会把沈廉放进来了,师兄在当年沈廉抛下孙鸢离开之后就对他心存怨怼,不可能会主动放他进来。 孙爹不清楚她和沈廉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孙鸢忍下了去找孙爹理论的冲动。 几年前孙鸢只是气沈廉的隐瞒,今时不同往日,沈廉接近她、想娶她只是想弥补上辈子的遗憾罢了。 即使喜欢到不惜一切代价入宫救出沈廉的地步,孙鸢也不会勉强自己和他成亲。 喜欢是一回事,能不能在一起是另一回事。 沈廉在找到孙鸢的狂喜之后,察觉除了孙鸢对他的冷淡。 明明就是喜欢他喜欢得要命,为什么要压抑?沈廉心一沉,脸色也阴了下来。很快他又阴转晴。 他能让孙鸢喜欢上自己,也能再让孙鸢心甘情愿放纵喜欢。 仔细想想,从什么时候阿鸢对他的态度开始变了。沈廉闭着眼睛冷静回想,好像是那次醉酒之后。 阿鸢在介意什么?前世吗? 第二日一早孙鸢开门的时候,被门外形容憔悴的沈廉吓了一跳。 下颔青茬一夜之间冒了出来,沈廉双眼充满血丝,见到她之后发干的嘴唇动了动,说道:我想了这么久,还是觉得你依旧是你,我不会认错。 这人脑补了什么?孙鸢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说:感觉也会出错。不然为什么他会在深爱原主的情况下和她在一起?她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人。 -- 第66页 你担心你不是她吗?沈廉冷静地说,你可想过上辈子我死后一直待在你身边,窥破了你的一些秘密。 什什么?孙鸢双睫微微一抖:秘密? 比如你来自另一个地方。 只是以前沈廉从未提及过的事。他想既然阿鸢瞒着所有人,就连他和伯父云肆也被瞒得严严实实,他便不提起关于它的任何一个字。 逼不得已,沈廉只得把这个底牌甩出来。 他知道,他原来知道。孙鸢呼吸一滞:你相信? 原本是不相信的。沈廉松了口气,直到我获得新生之后,我才信了。 思绪一片混乱,脑袋有些懵。孙鸢愣愣地退回房,当着沈廉的面关上门。 嘭的一声。 沈廉:??他说错了吗? 那么问题来了,孙鸢上辈子为何会那么做? 孙鸢心说,那根本就是走上原主的路了。 自从沈廉回山谷之后,师兄边嚷嚷着要找他算账。 孙爹手臂使力,按着他的肩膀,温和地说:别去打扰这小两口。 要不是下盘稳,师兄早就一屁股蹲坐地上去了。师兄讪讪说:我不去了,师父,咱打个商量,把您的手从小的手上拿开成吗? 你还是太弱了。孙爹叹息。 师兄沉默了。 这就和你在我眼里还是个孩子是一样的。 沈廉把孙鸢的秘密挑明之后,孙鸢不争气地软化态度了。 历尽坎坷之后,沈廉的追妻之路终于开始顺利起来了。 孙爹喜闻乐见眉开眼笑:迟到三年的成亲终于要到了,过不了多久,谷里又要添几个奶娃娃了。 叛贼被清理得一干二净,朝堂也肃清了,已经没有后顾之忧,沈知弥被占据的心神空了下来,不受控制地想到了孙鸢的死。 孙鸢死了他应该高兴的,正是因为她他上辈子才会活得这么凄惨,但沈知弥完全高兴不起来,他心上像是压了块儿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辛喜痊愈了之后便回到了沈知弥身边,见他这般模样便知道皇上又想到了已经仙逝的太后。 于是便劝道:要是太后娘娘知道了您这样,在天上也不会高兴的,皇上。 换作其他宫人来说,沈知弥早就在她提到太后二字的时候把人轰出去了。 辛喜不同。辛喜是沈知弥生母留在他身边照顾他的。 沈知弥生母留给他的不多,就只有辛喜一个宫女。 后来辛喜被青竹害死了之后,沈知弥就再也没有可以寄托对母亲的牵挂的人了。 所以重生回来之后他把辛喜看得比任何人都重。 朕没有想太后。沈知弥扶着额说,盯着奏折的双眼无神,朱砂滴了下来,在奏折上落下刺眼的朱红。 辛喜又道:太后娘娘生前待皇上如亲子,奴婢看在心里,也相信娘娘在天之灵也会安息了。 你说她待我如亲子?沈知弥突然想笑,孙鸢给辛喜也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也这么觉得?你也这么觉得?你信吗? 重生回来之后,沈知弥听得最多的就是太后娘娘待皇上如亲子这句话,他自然是不信的。 辛喜叹了口气,跪在案前将已经凉了的茶水收拾走。 不知道皇上发生了什么,那次摔倒了之后便成了这样。 这都是她的错。辛喜眼角湿润,抬手抹去了。 背后沈知弥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既然每个人都这么说,那他就想看看这辈子孙鸢对他是如何个待如亲子法! 宣太医! 立即有人答道:是。 来的是当日沈知弥摔了头来的那个太医和他的徒弟。 太医跪下请安之后才问:皇上是哪里不舒服? 沈知弥指了指脑袋说:朕忘了些事,你想办法让朕尽量想起来。 太医浑浊的眼珠盯着沈知弥看了一会儿,然后耷拉下眼皮,垂首问道:微臣斗胆可是上次 沈知弥打断道:是。 朕命你五日之内想出办法,否则,沈知弥冷着脸警告,当心你的脑袋! 太医不慌不忙道:微臣遵命。 回医和殿的时候,徒弟小心翼翼问道:师父有把握吗?五日这也太短了。 太医胸有成竹地说:有高人指点,早有准备。 徒弟追问这个高人是谁的时候,太医却不愿说得太多,斥他多管闲事。 端和亲王料事如神,果真让他们望尘莫及。 所有人在惊叹皇上的转变成长的时候,只有端和亲王注意到他和太后娘娘之间的变化,料定皇上失忆了,找到太医让他想出恢复记忆的法子。 这个法子终于在王爷离开的两月后用上了。 这件事除了三人知道之外无人知晓,被瞒得很好,就连当朝太妃也不知情。 所有记忆潮涌般涌进沈知弥身体。 太医退下之后,辛喜才进去,发现皇上直愣愣地盯着她看,早已泪流满面。 -- 第67页 皇上还是不舒服吗?辛喜连忙道,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沈知弥只是身体不舒服而已。 记忆恢复的那一刹那,还有这辈子他对孙鸢浓厚的信赖与亲情。 现在他体内爱与恨交加,谁也不能占上风。 阿鸢呕心沥血教导沈知弥,沈廉怎么可能让沈知弥没有这段记忆安心理得活着。 端和亲王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太后死了这么久,依旧有人盯上她。 皇陵遭人硬闯,守在那里的两名婢女以命护主,遇害。贼人临走之前一把火烧了临时搭建的草屋。 皇上闻之大怒,令人彻查此事,最后却什么也没查出来,不了了之。 远在千里之外的郴州喜气洋洋。 有户人家的千金大婚,请了大半个郴州的人去吃酒。 每个人都说新郎新娘天赐良缘,郎才女貌,合该就是一对儿。 当年的那几个少女绣娘早就嫁了人,孙鸢还是找到了她们。 绣娘们挽着妇人髻,和春岚和秋景一起替孙鸢描眉梳发,穿上凤冠霞帔。她们打趣道:当年我们还说姑娘和沈公子的婚期怎么突然变了,原来是婆家人病了,回婆家侍病去了。 这个说辞自然是来糊弄她们,不然当年的事揭不过去。 孙鸢只得佯装羞愧嗔道:本想提前告知你们一声,谁知事发突然,没来得及。沈廉想的什么破借口,还要她来圆。 春岚和秋景默契地打岔:昨晚新郎官还想翻墙来找姑娘呢。 哎呀呀,这不合礼数。 这不也正巧说新郎官儿有多喜欢咱们姑娘,春岚秋景,你们说是吧?绣娘挤眉弄眼地说。 新郎官到了!趴在窗口的绣娘惊呼,合上窗示意她们动作快点。 绣娘们赶紧把喜帕盖到孙鸢头上。 沈廉等这一天等了太久,长腿一跨,几下下了马,健步往客栈楼上走,却被人拦下了。 媒婆甩着手绢嗔道:别急啊新郎官儿,你的美娇娘得让她的兄长背下来才行。 哦哦,沈廉说,不好意思,第一次成亲没有经验。 众人哄堂大笑。 得到里面的人的首肯,师兄才进去。 师兄惆怅地说:你就这么嫁给沈廉了,当年的事我还没找他算账,师父不准我打他女婿 孙鸢: 绣娘们面面相觑,听不懂。 随后进门的孙爹听到这席话,一脚踹了过去,恨铁不成钢地说:再说下去就要误了吉时了! 孙鸢宽慰道:师兄别着急,日后有很多机会。 师兄双眼一亮:师妹说的是!任你是什么皇亲国戚,只要躲着师父,他难道还揍不了沈廉吗? 快背你师妹出去罢。孙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 是。 师兄背着孙鸢下楼,把她送进那台八抬大轿里。 起轿 喜轿离地的同一时间,敲锣打鼓声响彻云霄,鞭炮声齐响。 道路两边的大人小孩儿捂着双耳笑着小跑躲开飞溅的鞭炮纸屑。 踢轿门,跨火盆,拜天地,敬宾客,闹洞房,按部就班地来。后半夜宾客才三三两两离去。 沈廉有些醉,躲开他们的搀扶自己回他和孙鸢的喜房。 沈廉和孙鸢离开的这几年当中,孙爹盘下了这座宅子,成亲之前将房契塞进了孙鸢的嫁妆。 阿阿鸢,沈廉大着舌头唤道,挑开喜帕,就着这个姿势亲上孙鸢,吃她嘴上的胭脂,好甜。 酒气熏天。 孙鸢拱着鼻子推开他:先别。 沈廉听话地松开她,转身去倒了两杯合卺酒,一杯递到孙鸢手上。 孙鸢接过它,拉过沈廉的手,交臂喝下。 沈廉醉得有些傻了:你是我的。 这酒有些上头,孙鸢红着脸敷衍地说:嗯嗯嗯我是你的。 沈廉酒量挺不错的,这是喝了多少才能喝成这样? 沈廉替她摘去重重的凤冠,扔在一边,去解孙鸢的衣服。 这么多人才让她穿上这件喜服,沈廉一时半会儿解不开。沈廉额间的汗滴滴在身下孙鸢脸上,孙鸢笑骂道:傻子。 傻子也是你的。 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正文就完结啦:D 沈知弥和沈廉前世的事放在番外 ☆、番外一 几月过后,沈廉带着孙鸢低调回京城,一是收拾细软带上管家和夏竹回郴州,二是为了卿榆的大婚。 用沈廉的话讲:我们成亲时卿榆没来,但我们不能这么不厚道你知道吧?以后有事找他就更有借口了。 孙鸢:就算你不这样做你好兄弟也不能不管你,原剧情中卿榆为了你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瞧瞧这兄弟情。 沈廉和孙鸢成亲的时候给卿榆送了请帖,但是他并没有如约出现,不知道在搞什么。 面对好友的灵魂追问,准新郎卿榆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 第68页 他能告诉沈廉他是因为逃婚未遂被爹逮住了被关到现在才出来吗?!沈廉不笑掉大牙? 他不说不代表其他人不讲。 杨意在卿榆身后幽幽说:听说卿大人家的公子因为逃婚,被抓住绑起来了。 沈廉忍了忍:原来如此,噗 卿榆恼羞成怒地瞪着他。 杨意出现得悄无声息,孙鸢猝不及防与他碰上面,仍旧下意识转身挡住自己的脸。 沈廉将人拉到自己身后,挡着她。 杨意又说:躲什么躲?我看见了。 孙鸢又转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杨意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了?倒是你们,一个死了,一个失踪,莫名出现在京城,不怕皇上派人来抓你们? 不会。沈廉十分有把握,他问卿榆:当初你说那个女子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我以为你是心仪她才会和她成亲,为何你却要逃婚? 事实完全相反。卿榆愁眉苦脸地说:那晚我喝醉了,原本要去找蔓蔓,谁知走错了地儿,跑到她家去了。 所以你就?沈廉反问道,一掌拍在他肩膀上,没想到啊,你也会有失手的时候。当初那个自称lsquo;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卿榆呢? 打住打住。卿榆头疼地说,她一口咬定我把她但我敢肯定我没动她。 卿榆虽是个花花公子,但也不是品行不端之辈。 沈廉沉吟道:那她到底想做什么? 我帮你试试她。孙鸢突然道,朝沈廉使了使眼色。 卿榆说道:那就拜托嫂子了。 沈廉:我同意了吗? 卿榆说:嫂子答应了就行。 三人飞快决定了,完全忽视了身边的杨意。 杨意无奈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那位女子叫陈柔,人如其名,不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非常温柔。 陈柔父母早丧,家里只剩下哥哥和嫂子。哥哥嫂子听说她要嫁给卿大人家的公子,找上门来敲了卿家一笔不少的银两,把陈柔丢到卿家不管了。 所以陈柔便一直住在卿家等着成亲。 在那儿。凉亭下卿榆指着湖边的那道粉色身影说,她就是陈柔。 好。孙鸢说,交给我。 等走近之后孙鸢才看清陈柔的脸。 是个眉目清秀的女子,可惜不是卿榆会喜欢的脸。 孙鸢手指动了动,细小的蛊虫抓着她的衣摆跳到了地上,钻进陈柔耳里。 它虽然没有金虫蛊那么厉害,但暂时控制人套着话也是可以的。 孙鸢清了清喉咙,扬声道:陈柔? 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陈柔失神的双眼才重新汇焦。她略略回头,眼底漾出些许笑意,未语先笑:我是陈柔,不知姑娘是? 我姓沈。孙鸢面不改色地说,听说你要和卿榆成亲? 沈姑娘也是来劝我的吗?陈柔嘴角弧度不变,说的话却让孙鸢愣了愣。 劝她?为什么劝她? 实话告诉你吧,沈姑娘。陈柔说,如果没下定决心,我不会嫁给他。当初是我和他说好的,他长大会来娶我。 这么久难为她还记得这个诺言了。孙鸢突然转变了策略,她问:那你问过他现在还同意吗? 陈柔一愣,沮丧下来:我知道,他逃婚我也知道。 我听说那晚他并未动你,你为何要说他动了你? 陈柔脸一红,有些忸怩:好不容易见他一面,所以我才 最后一个问题,孙鸢打了个响指,逼近陈柔,低低问道,是不是有人指使你的? 响指过后陈柔瞳孔放大,双眼渐渐无神,她呐呐地说:没有人指使。 当真? 当真。 孙鸢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蛊虫从陈柔耳里跳出来。 陈柔恢复清醒,有些不明所以。 孙鸢刚回凉亭,卿榆便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样? 她孙鸢突然露出一抹笑,她怀孕了,好好对她。 卿榆:真、真的? 孙鸢高深莫测地笑了笑,笑容却突然一滞。 你怎么还在这里?孙鸢这才注意到了杨意,皱了皱眉,望着杨意。 杨意耸了耸肩,说: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孙鸢突然想起一件事,她看了眼正幸灾乐祸的沈廉,轻声问:当初你为何要让我装作不认识沈廉?你知道除了你们没人能知道我和他之间的瓜葛。 杨意笑了笑,说出了当初心中所想:看你们不顺眼罢了。 孙鸢: 沈廉: 卿榆忘了难受:终于知道为什么看孙鸢眼熟了。这嫂子不就是已经薨了的先太后?! -- 第69页 信息量略大,卿榆有点晕。 杨意扳回一局,略有些得意。 谁让他们当时情比金坚的模样刺激了他。 ☆、番外二 如果有人在沈廉面前提及鬼神二字,沈廉不会相信,反倒会骂这人疯子。直到后来他死后变成了鬼他才信原来世间真有鬼神。 只是除了自己,沈廉从来没看到过其他的鬼。 或许是自己执念太深。沈廉自嘲地想,他始终忘不了临死前孙鸢看他的眼神,对她的背叛也难以忘怀。 为什么她表现得这么矛盾? 沈廉盘腿坐在屋顶,百般聊赖。 他知道这里是哪里。 淑芳殿,当今太后住的地方。 孙鸢的寝宫。 太皇太后还在,太后就不能搬进昶寿宫,仍旧住在淑芳殿。 不知道为何,沈廉从混沌中醒过来之后便不能离开孙鸢太远。 滚出去!殿里传来孙鸢骂宫人的声音,而后沈廉便听吱呀一声,宫人退出来了。 作为一只鬼,沈廉耳力更好了。他听见刚出来呢两个宫女嘀嘀咕咕地交头接耳:得意什么?以为自己真是太后了?总有一天主子 说到这里两名宫女便不再说下去了。沈廉却不自觉挺直背脊,他已经不止一次听这些宫人提到那个主子了。 当年孙鸢趁他入狱背叛他入宫这件事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沈廉心道。 轻飘飘飘下来,沈廉穿墙进了主殿。 即使是再生气,孙鸢也保持着雍容华贵的模样,眼眶却忍不住悄悄红了。 沈廉有些心疼。以前他从来不舍得让他的阿鸢受一丁点委屈,现在他却只能干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沈廉微微叹了口气,从后面拥住了孙鸢。 鬼魂没有实体,却能让活人感受到来自不属于阳界的寒气。 孙鸢瑟缩了一下脖子,起身去把窗关上了。 若不是顾忌沈廉在他们手上,当初早该让师兄杀了他们,何必虚以委蛇。孙鸢低着头,手指摩擦着一块玉佩。 看到这块玉佩,沈廉瞳仁猛地一缩,他认得这块玉佩。 这是母后生前留给他的,后来他送给了孙鸢。 孙鸢眼神发狠,沈廉竟然奇迹般读懂了她的心思:既然走到这个地步了,那那几个人就别想好过。 阿鸢想做什么? 孙鸢将玉佩重新收进怀里。 反正她已经做了这么多坏事,结局已经注定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再拖几个人垫背。 沈廉寸步不离孙鸢,把她的所作所为都收入眼底。 孙鸢一步一步在太皇太后每日膳食下□□,慢慢把她的性命捏在自己手里。 他也见到了那位所谓的主子。 意外地是个熟人。 钟楼。 沈廉能知道他实属机缘巧合。 两人都是天之骄子,天下人难免把二人拿出来比较,身边也不乏有阿谀奉承的人恶意贬低对方。 沈廉虽然不爱听信一面之词,到在看到钟楼的第一眼便觉得不顺眼。 沈廉看钟楼不顺眼,钟楼也同样觉得他碍眼。但沈廉是王爷,走上仕途少不了和他打交道,所以便刻意接近讨好沈廉。 皇亲国戚难免有些傲气,沈廉心高气盛,看不起钟楼。 令沈廉想不通的是,为何钟楼会这么做?因为他不把他放在眼里? 沈廉不知道为什么,孙鸢心里清楚。 这位沈廉极看不上的钟楼,正是原文男主。她顺应原文的发展,出谷之后碰巧遇上了他,被知道了她和沈廉的关系。 钟楼以沈廉性命为质,要挟孙鸢入宫。 这时钟楼的势力几乎覆盖了整个皇宫,孙鸢再神通广大也无法救出沈廉。 某天晚上沈廉突然发现铜镜可以映出他的映像,却不知道该不该去见见孙鸢。 殿门被撞开,传来孙鸢斥责宫人的声音。 孙鸢没了后顾之忧,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宫人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不敢有半句怨言,顺从地退了出去。 凌乱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沈廉心里七上八下,有些忐忑。 死后跟了孙鸢这么久,却从未想过孙鸢是否想再见到他。 沈沈廉?孙鸢头顶绕着金星,看到沈廉的时候表情一滞,遂东倒西歪急促地扑向他。你原来在这里。 万万没想到是个喝得烂醉的孙鸢。沈廉心里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高兴,我在这里。 我还以为你走了。孙鸢嘟嘟囔囔地说。 喝醉的孙鸢带着些孩子气,倒是和以前一模一样了,没有一丝防备。沈廉略略欣慰,他突然问起钟楼这件事。 孙鸢醉得神志不清,只能靠潜意识的提醒。沈廉不会对她不利,而且 孙鸢不设防地把这些都告诉他了。 而且而且什么呢? 想不起来。 孙鸢头疼欲裂,索性不想了。 她突然倒在沈廉怀里。沈廉还没从真相中走出来,身体快于思维,接住了孙鸢。沈廉紧张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熟悉的问候让孙鸢红了眼眶。这么久用冷硬外壳保护自己的孙鸢有些委屈了:你走了,爹爹也走了,师兄也找不到了我回去就无家可归了 -- 第70页 师兄爹爹 沈廉心重重一沉。即使从未见过孙鸢口中说的这两个人,他也明白这两个人对孙鸢的重要性。 如果再让我来一遍,我一定不会出山谷。孙鸢说,我是我,她是她,这剧情线太操蛋了。凭什么我穿到这里还要替她走剧情? 这是沈廉第一次听到孙鸢说脏话。他愣了愣,更多注意了她口中有写陌生的词:什么剧情?什么叫做穿到这里?lsquo;她是谁? 孙鸢却没再接话。 沈廉低头一看,孙鸢竟然就这么睡着了,在他怀里发出轻轻的鼾声。 看着孙鸢恬静的睡颜,沈廉突然产生了一种幻觉:孙鸢好像不该属于这里,她不该是这样的人生。 脑中突然吧嗒一声,沈廉突然福至灵心。 时间到了。 身影渐渐重新变得透明,躺在他怀里的孙鸢摔到了地上,摔得有些狠,却没醒。 你该走了。有道女声突然打断沈廉的思路。 沈廉眉头一皱,扭头一看却当场愣在原地。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孙鸢,还有呼吸。他呐呐地说:阿阿鸢? 孙鸢撇了撇嘴:别,我不是你的阿鸢。虽然我也叫孙鸢,但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孙鸢。 很快沈廉恢复了镇定,也认出眼前和孙鸢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声音都一样的孙鸢不是他的阿鸢。他冷声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鸢叹了口气,没和他绕圈子:她不属于这里,她来自异时空。 什么意思? 在她们那里,这叫做穿越。孙鸢说,我把我的身体让给了她。 孙鸢以为他不懂,正要再解释时却听沈廉说:难怪。 难怪第一次见孙鸢的时候便觉得惊为天人,不似凡人。 回去吧。孙鸢说。 回去?回去哪儿? 回到过去。 真的? 沈廉没等到答案,被一阵吸力吸进了巨大的漩涡里。 在眩晕之中,沈廉听见孙鸢说道:郴州有处山谷,你找到之后从崖边跳下去,跟我爹回山谷,我爹最喜欢在崖角捡人回去。你回去之后早日找到她! 太皇太后薨逝。 孙鸢搬进昶寿宫,逐步架空了幼皇沈知弥的权力。 沈知弥从小受她的虐待长大,此时已经对她恨之入骨。 孙鸢无意辩解这么做的缘由,她能猜到接下来发生的事。 等沈知弥领着叛军杀到她面前的时候,孙鸢亲自动手宰了他。 面无表情抽出插在沈知弥胸口的剑,孙鸢可怜地看着沈知弥:自己的仇人都没认清楚就敢硬着头皮上,可悲。 沈知弥死不瞑目,孙鸢亲手合上了他的双眼。 钟楼失去了沈知弥这一大助力,如失右翼,只得暂时销声匿迹蓄力,等着给孙鸢致命一击。 虽然已经无所谓了,但是被做成人彘的结局仍旧让孙鸢为之胆寒。 在某一次刺客的刺杀行动时,孙鸢假意不敌,被刺客捅了个对穿。 剩下的就是杨意的重头戏了。孙鸢心说,可惜不能见见风姿卓越的左相大人是如何顽强和拥有强大主角光环的钟楼对抗的了。 死后孙鸢的灵魂还没来得及清醒就被吸进了巨大的漩涡中。 时光倒流,斗转星移,再睁眼时孙鸢刚穿过来。 孙鸢下定决心一辈子留在山谷,不出去触发剧情线。 钟楼现在还小,再强大的主角光环也无济于事,沈廉解决了钟楼,把这件事扼杀在了摇篮。他没预料到的是,几年之后这件事仍旧会换种方式出现。 沈廉从崖边一跃而下,被凑巧出现在崖底的孙爹捡了回去。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