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圣尊的白月光》 第1页 [穿越重生] 《我成了圣尊的白月光》作者:清陶浅醉【完结】 文案: 曲轻楚一朝穿越,被逼上梁山成了魔界之主,不愿成为炮灰的她只想安安心心当条咸鱼,混吃等死。 为了艰难求生,她被迫成就一身功德,深藏功与名。 一代圣尊君晟阳,品性高洁,绝尘超然,不近女色。然而他心中有个白月光,白月光她率真又可爱,心地善良,助人为乐,总之就是在他眼里哪哪都好 曲轻楚哭笑不得:大哥,我可以解释,这真的是个天大的误会! 胸无大志精分脑补武力爆表女vs心怀天下不近女色温润如玉男。 写文不易,全本订阅也只有两块钱,没必要看盗版 预收文《我染指了一代圣僧》大家感兴趣可以收藏一下,文案以后会改。 这篇文如果大家觉得前面的人称问题有意见可以改 故事背景请戳第一章 作话 内容标签: 强强 穿越时空 异能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曲轻楚 ┃ 配角:君晟阳 ┃ 其它: 第一章 实在难低调 魔界首都天酆城内,人声鼎沸,川流不息的街道,小贩们叫卖声此起彼伏,行人络绎不绝,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 魔界最大的酒楼,万和楼包涵了各种娱乐项目,不管是看戏听曲,寻欢作乐,赌钱投注,应有尽有。 说书先生正拍案说到:话说当今这一代魔尊,行事低调,神龙见首不见尾。全然不似往届魔尊那般爱出风头,不过治安管理倒是一把好手。 包厢里,曲轻楚面具遮挡下的脸,眼含笑意,不染而朱的红唇唇角微扬,心情十分舒畅。 坐在对面的友人见她这般,揶揄她道:确实难得有人这么夸你,不过你好歹堂堂一届魔尊,不就夸你两句吗?看你给乐得。 曲轻楚心情正好,不想与她计较,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正准备离开,楼上一阵吵闹引人驻足。 仔细一听,似乎是从四楼传来的,她对着友人递了个眼色,对方立刻心领神会,二人来到四楼。 只见一魔修喝的微醺,正跟鸨母叫板,鸨母一个劲儿地跟他赔笑,伸手安抚他道:这位爷,我家柳絮的确是卖艺不卖身的,要不我给您另找一位佳人如何? 那魔修满脸不耐,哪容鸨母多说,直接将她推开,一把搂住身旁瑟瑟发抖的妙龄少女,少女抵死不从,奈何微薄之力难以撼动魔修那粗壮的胳膊。 魔修一身酒气,目中无人,猖狂地说:爷就看中她了。这丫头,今儿不从也得从。 少女一副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模样,一朵娇花就要被那魔修蹂拧。身旁友人看热闹不嫌事多的对着曲轻楚道:不是刚有人说你治安管理的好吗?遇到这种不平之事还不出手,更待何时啊? 曲轻楚跟她唱反调:可人家还说我行事低调呢,这种出风头的事,不是你最爱干的么? 友人瞥了一眼魔修离去的方向,淡然地调侃道:这不是有你在嘛,我一个小小的域主怎敢抢了魔尊的风头。话说,你若再不出手,那姑娘可就真要被糟蹋了。 曲轻楚转头一看,不再跟她多言,慌忙跟了上去,谁让她也曾自诩自己是个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呢。 果然房间里传来女子挣扎反抗的哭泣之声,曲轻楚心急之下,一掌劈下去,木门瞬间化为一堆残渣碎屑。 里面魔修吓了一跳,抬头看她。迷糊中看来人是一女子,也不放在眼里,打了个酒嗝,狂放地说:你这厮谁啊如此不自量力,爷劝你少多管闲事,趁爷现在心情好,赶紧滚,否则别怪爷不客气! 曲轻楚付之一笑,泰然自若,冷嗤道: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哪里客气了,至于我是不是不自量力,不试试怎么知道? 她身形一闪,将魔修身下的少女拽起来,护在身后。魔修韫怒,霸道的一掌向她袭来,曲轻楚也不退缩,伸手径直与他对掌,硬生生将他这一掌接下。 只听砰的一声,两股灵力相撞。霎时间地动山摇,狂风大作,搅动的屋内摆设都漂浮在空中。 曲轻楚一个蓄力,魔头闷哼一声,退后几步,吐出一口鲜血。 魔修挨了一掌反倒是清醒了,一瞅曲轻楚头戴面具,身着红衣,墨色的头发垂落及腰,在纤长的身躯上,平添出几分妖冶的魅力,对他不屑一顾,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 倏然面如土色,心慌意乱,醉酒误事啊!他从速跪了下来,想企求曲轻楚轻饶,意欲开口,曲轻楚却将食指放在唇上,做出禁声的手势。 不动声色地回敬了他一句:滚! 魔修感激涕零,屁滚尿流地爬起来消失不见。 少女似乎不太确定那魔修会不会去而复返,缩头缩脑地躲在角落。曲轻楚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视线从她身上扫过,看她那无助的小眼神,想到了当初刚穿越过来之时的自己。 她的穿越发生在一个稀松平常的日子里,也并无奇异的景象发生,隐约只记得自己通宵达旦地坐在电脑旁,突然间两眼一抹黑,就来到了这儿。 她也曾纳闷过,自己不过是个平头老百姓,毫无特色,丢在人堆里完全找不出来的那种。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会成为穿越大军中的一员,就算要完成特殊使命,拯救世界,貌似也不该轮到她,可她确确实实就穿了。 -- 第2页 还是胎穿,是打仗的声音将她意识唤醒。她一睁眼,自己就在战场上,断壁残垣,浮尸遍地,满目疮痍。 娘在神魔交战之际,动了胎气,早产生下了自己。没想到自己穿的这么独树一帜,惊险万分。 曲轻楚当时心惊胆战,不敢说话,心里的恐惧半点也不比眼前的少女少。 她淡淡想着:也罢,自己就送佛送到西吧。 递一只出手,温柔的对少女道:放心吧,那魔修被我所伤,没个一年半载都好不了了,肯定不会再回来了。 少女这才放下心来,连忙对她称谢。曲轻楚不多废话,见她没事,和友人道别之后,就各自分道扬镳。 回到宫殿,曲轻楚坐在鎏金座椅上,无所事事,昏昏欲睡,美滋滋地想:难得有这么清闲的日子啊。 她本就胸无大志,所以并没觉得不对,反而适应良好。唯独就是无聊了些,若是有台电脑就完美了。 旋即又无奈地笑了笑,明明就是被这玩意儿害死的,还是这么大的网瘾,网瘾害人啊,真不知她究竟是命好还是倒霉? 想当初自己刚穿过来,虽然语言略有不通,但也大致能听出来了些东西,起码知道自己的爹妈是谁。 自己的娘是天帝的妹妹,老爹曾经是他手下的大将军,也是魔尊。 也不清楚老爹和天界到底什么仇什么怨,放着好好的神不当,跑去魔界自立为王。 关键是还强行将一身修为传给了自己,命右使拥护自己为下一届魔尊,然后就嗝屁了。 被传功的情节像极了小说主角的设定,然而老爹的尸体就摆在自己眼前。 由不得曲轻楚看不明白,魔尊啥的就是个死于非命的命数,所以自己不仅不是主角,反而是个炮灰吗? 她有种凉凉的感觉:我可以不接这魔尊之位吗? 这哪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反倒像是道催命符,可是眼下也来不及等到她能提意见的时候了。 曲轻楚死命挣扎:等等,我还能再抢救一下,救救孩子吧,这里有人欺负小孩儿啊,婴儿没有人权的吗? 本来曲轻楚作为神帝的外甥女,天下间少有的先天神体,凤族血脉,可以享无上尊荣,平安喜乐一生。 奈何她爹的一句:神界那般乌烟瘴气,不适我儿生存。简简单单几个字,草率地决定了她的命运。 以帝王心性,神帝如何能忍得下她爹辱骂神界的这口气,哪怕她们母女与他血脉相连,也不愿再过问二人之事。 于是乎,她就这么被迫成了魔尊。 好在神帝对她们娘俩也许还念及几分亲情和歉疚,哪怕她娘追随她老爹而去后,神魔两界依然相安无事。 加之有她爹这个前车之鉴,她一直谨小慎微,深居简出。其余各界对她知之甚少,也从未传过她有同往届魔尊那般作恶,杀戮之事,六界可说是难道的一片祥和宁静。 毕竟她是惜命的人,没那纵横六界的雄心壮志。 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她怎会不懂。她这一身修为就够令人忌惮的了,若是再不长点心,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然而魔族,却向来不喜安分。 除却魔界内少数毫无修为的人类,太过循规蹈矩倒显得很不正常。曲轻楚觉得自己在那些个魔头眼中大概就是一个异类。 可是她还没活够呢,在这些臭名昭著,肆意妄为的魔族之中,可怜弱小又无助。 呸! 嗯总之,她是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但这世间之事,本就纷扰,又岂能仅凭谁一人顺遂? 偶尔她遇到不平之事,也会管上一管,想不高调也难。 这不,她才刚入清闲一会儿,麻烦就找来了。 浩瀚的大漠之中,猛然间一阵肃杀寒风吹起。 风力甚是刚烈,卷起漫天黄沙,尘土飞扬,飘散在半空中。天穹之上,橘红夕阳西下,霞光也染上了几分血色,一股苍凉萧瑟之气迅速向各处蔓延。 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神色匆忙,脚步不歇。眼见罡风擦身而过,连同男子一起消失在这无垠沙漠之中。 地下城内,灯火通明,无数石山小丘毗邻,形形色、色,未经雕琢却天然而成一个迷障。 穿过弯弯绕绕的岩洞甬道,黑袍男子来到中心的宫殿外。 眼前长长石阶斜铺开来,其上是几根需多人环抱的巨大石柱,石柱高耸地支撑起巍峨壮观的宫殿,殿顶外形除一条正脊、四条垂脊外,还有四条戗脊,典型的重檐歇山顶。 中间有一牌匾,苍劲有力地刻着几个大字幻天神殿。 你以为是神界的宫殿吗? 不,神殿里面住着的不一定是神,还有可能是魔。 殿外守卫个个佩戴长剑,神情庄严肃穆。男子点头示意之后,径直朝殿内走去。 殿内两侧亦有重兵看守,四周陈设华贵,古朴庄重,硕大夜明珠高悬,散发着幽幽冷光。 他不敢多动作,敬畏地半跪下来,抱拳行礼,开口道:尊主,属下有要事启奏。 闻言,座椅上,曲轻楚精致的面具下凤眸微抬,悠悠转醒,双眸似水,带着淡淡的冷漠与不悦,似乎能看穿一切。 她红唇轻启,慵懒的声音略微沙哑,疏离中又透着一份妩媚。 -- 第3页 何事? 被人吵醒自是有些火气的,曲轻楚最不喜欢的就是睡觉的时候有人打扰。奈何在其位,谋其职。 男子感觉到她言语中的寒意,态度愈发畏惧,将头放得更低了,犹豫之下胆战心惊地道。 回尊主,属下近日查探到左使意图在宗门论道大会期间,秘密派人前往凌霄宗,夺取《九幽魔经》,故特来禀告。 你说什么,此事当真? 原本还有些恍惚地依靠在座椅上的曲轻楚,听到他的话,瞬间清醒过来。 这消息有点爆炸,容她缓缓。 作者有话要说: 另外交代一下本文背景: 本文设定六界:人,神,仙,魔,妖,冥界 数万年前,神魔本是一体,部分不甘束缚的神族渐渐地脱离了神界。 他们自认依旧身为神族,由于行事嚣张,还包纳其余各界的不良分子,故不被外界认可,这方世界便成了魔界。 按照原住民和后来者,又将魔分为了先天和后天,而这些后天之魔无外乎有所执念,方才沦落至此的。 后天魔者,大多有其痴念而求不得,执著于贪、嗔、痴、恨、爱、恶、欲,无法自拔。 第二章 作死不太妙 她站起身,负手而立,目光灼灼地看着男子。 即便十分吃惊,但曲轻楚也不敢忘了时刻保持着身为魔尊的威严,将装逼之事贯彻到底。 她从前是个宅女,不善交际。倒不是她高冷,只是颇怕麻烦。 奈何自己穿成了魔尊,手底下又是一帮爱挑事儿的魔修。只好装的深沉些,才能镇住这帮蠢蠢欲动的魔修们。 男子紧张之下,偷偷抬起头瞥了一眼,面具遮挡下的曲轻楚神色莫测,只看得到她褐红色的双眼,眸光凌厉。 她举手投足之间透出一股上位者的气势,不怒自威。 男子忐忑不安,吓得满头大汗,豆大的汗珠顺着鼻头往下滴落,却只能一动不动不敢伸手去擦。 他忍不住腹诽:自己竟然被一个女人的气势所压倒,惊恐至此。 然而他自然是不敢在这位主儿面前硬气的,毕竟论起修为实力,眼前这位堪称六界都难逢敌手。 若是自己哪里触怒了她,恐怕只需一息,自己就会在她手下化为齑粉,连渣都不剩。 他赶忙附议,生怕一不小心就惹来杀身之祸:尊主明察,属下所言千真万确! 他算是曲轻楚少数的几个心腹之一,行事稳妥,从未出过差错,所以曲轻楚对他所言并无疑虑。 她扶额,眉头微蹙,并未说话。 良久后,她才漫不经心地拂袖道:不必了,你暂且先退下吧。 男子大喜,差点顾不得礼数,转身要走,又想起了什么,手忙脚乱地行了个礼告退。 曲轻楚也没注意他是什么反应,她在正纳闷呢。 按说自己这左使向来嚣张跋扈,虚与委蛇,实则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不知道他这又是上哪受了刺激,智商掉线才搞的这么一出。 打从自己继任魔尊之位,左使就处心积虑地独揽大权,对自己的帝位虎视眈眈。 曲轻楚不以为意,毕竟明面上的敌人远比深藏不露,蛰伏在暗处的威胁更小。 她一直密切地关注着左使的动向,要不是懒得跟他计较,以左使那种性子放在电视剧里,绝对活不过几集。 他喜欢掌权,曲轻楚就任由他去。反正自己还乐得清闲,当个甩手掌柜不是挺好的吗? 她对这魔尊之位并无执念,若是左使当真有实力胜她,她绝对双手奉上这宝座。 管理这些不安分的魔头,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事儿,使人头秃不说,还可能要命啊。 例如左使意图盗取《九幽魔经》之事,就万万使不得。 这《九幽魔经》顾名思义共有九卷,乃是一魔族大能所著。里面全是些阴邪毒辣,违背道义之法,其余各界不耻修习,讳莫如深。 魔族通过夺舍的获得他人修为,而这魔经中有一卷功法据说修习后可凭空做到此举。 曲轻楚当初知道有这种功法的时候心想:这不就是修真界的吸星大法。 《九幽魔经》内的功法实在太过强悍,而天下之道,无外乎此消彼长,相互制衡。一旦它现世,必定会引起无数腥风血雨。 虽说论道大会这种盛事生面孔多,混进去相对容易,但想要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偷盗经书,恐怕没那么简单。更何况倘若在各方宗门齐聚之际魔经被偷,岂不是摆明了公然挑衅各个宗门的威严,跟他们叫板吗? 当年人、仙、魔三界曾有约定互不进犯,虽然暗地里搞些小动作倒也没什么大碍,但这事若是被暴露出来,可非同一般。 倘若不能阻止此事,到时候牵连起来就不是左使一个人的事儿了。自己这个魔界之主必定首当其冲,不给所有人一个交代,这事肯定没完。 左使此举分明是在作死,作死就算了,恐怕还要连累整个魔族跟他一起陪葬。 曲轻楚可不想当什么亡国之君,遗臭万年。 她沉默着,无形之中散发着压力。 堂下一众魔兵见她这般,个个如临大敌。无不屏息凝神,整个殿内犹如一片死寂。 -- 第4页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自己想要过会儿清净日子怎会这么难呢? 曲轻楚沉思了片刻后,身形一闪在殿中消失。 殿中魔兵方才松了一口气,又捏了一把汗:不好,尊上莫不是去那凌霄宗了?他们人多势众,尊上岂不吃亏?哎,不对啊,凭尊上的修为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曲轻楚的确是打算去凌霄宗,不过她决定先探听点情况再说,茶馆酒楼这种地方打探消息最为合适。 街道两边店铺林立,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还时不时传来小贩的叫卖声,颇具穿透力,抑或有人骑马行过,哒哒的马蹄声,嘶鸣声,热闹非凡。 酒楼里,小二忙的不可开交,掌柜的倒是乐不可支,笑得嘴咧起来就一直没合上过。店里食客如云,人声鼎沸。 然而如此繁华盛景,唯有曲轻楚是形单影只,她独坐窗边。一袭红衣,领口袖口用黑色锦缎包边,并用金黄色丝线绣着祥云图案,华贵又霸气。 在他人眼中她浑身气压凝重,一股生人莫近之势。因此周围明明挤满了客人,却都无人不敢上前坐她那张桌子。 旁边有客人大口饮酒,侃侃而谈:听说此番这宗门论道大会,各方宗门齐聚,定会十分精彩。 他身旁一人接过话道:是啊,而且届时圣尊也会出关,想必他也会参加,这次凌霄宗拔得头筹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曲轻楚听着他们的谈话,抬头眺望了一眼天阙峰。 远处山势陡峭,树木苍翠,隐隐有一云梯盘桓,不见其尾,烟云缭绕,灵气逼人。顶端有一簇宫殿,正是凌霄宗,宗门被华光笼罩,流光溢彩,仿佛凭空出现在空中,可望而不可即。 这凌霄宗号称仙界第一大宗。门徒遍布五湖四海,声名远扬。 凡人崇尚修仙,追寻大道。或为追求长生,妄图出离轮回。或为勘破天命,企求舍己度人。 步入宗门便是修行之始,亦是最关键的一环,谁人不是削尖脑袋想去这第一宗门。故而凡能入得了凌霄宗的,不是天赋异禀,就是身份尊贵。凌霄宗便愈发势力强盛,地位显赫。 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据说还出了一代圣尊,他自小就天赋过人,又心性透彻,如今更是修为高湛,功力深厚。 凡界盛传他容貌俊逸,比起美貌品性更是超凡脱俗,都说他仁爱慈善,温柔和睦,品性高洁,堪称为人典范,当代楷模。 与之相处如沐春风,又像那和煦的暖阳,连恶人在他面前都会倍感羞愧,忍不住想要弃恶从善。 曲轻楚也是久闻其名,就是不知这盛名之下,其实能副否? 不过她是没兴趣去一探究竟的,她行事的准则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多睡会儿觉来得实际。 古代人每天差不多五点就要起床,对于喜欢睡懒觉的她来说简直不要太折磨。可是身为帝王,就得以身作则。 自己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苦难,可偏偏总有人不消停,怕不是嫌自己日子过得太清闲。 曲轻楚看似十分平静地饮了一口茶,眸光中却含着锋芒与锐利。此次之事非同小可,咱必须得把这颗危险的种子扼杀在摇篮里。 眼见这宗门论道大会就要开启,她却还一点头绪都没有。 唯恐事情有变,她决定夜探凌霄宗。 入夜,寒冷的夜晚凝结起了淡淡的雾气,弥散在夜空之中,整个世界万籁俱寂,仿佛被这迷雾吞噬一般。 一个身影在半空中略过,一闪而逝。在月色的掩蔽之下,在无数房顶穿行,如履平地,敏捷的如同夜巡的野猫一般。 天空中慢慢飘起了雪花,洋洋洒洒,洁白无瑕,落在她红衣之上,红白交织,煞是好看。 很快,曲轻楚避过山门下的重重守卫,朝山顶飞去。 天下人皆知,凌霄宗藏经阁有无数至宝,还封印着许多魔族功法,曲轻楚猜想《九幽魔经》必定就在藏经阁之中。 然而凌霄宗这么大,一时之间叫自己如何去寻这藏经阁。 曲轻楚漫无目的地在房顶上飞来掠去,终于通过一块牌匾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她悠然一笑,轻盈落地,贴着墙壁,悄无声息地进入藏经阁。 她有些不解:不是说这凌霄宗戒备森严吗?怎么这藏经阁竟无一人看守,也不怕东西被人盗了去。 难道已经有人比自己先来了一步吗? 她将身形没入黑暗,赶忙着手查探敌情。 藏经阁内,藏书数万,浩如烟海。高过人头的书架排列十分整齐,通道狭窄,仅能容下一两人通过。 曲轻楚感慨万分:这天下第一宗门,还真是穷奢极欲,这么一比她魔界的藏经阁都显得不够看了,有点酸。 藏经阁面积广阔,在书架的遮挡下,整个室内光线不足,甚至有些角落漆黑一片,好在曲轻楚有修为在身,五感自是不同于凡俗,在其间穿行毫不受阻。 曲轻楚小心谨慎,生怕打草惊蛇,但毕竟从未来过,她对这藏书阁全然陌生。行至转角处,脚下一时没注意,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啪的一声。 她心下一惊:糟糕! 立时感觉到一阵凌厉的掌风向她袭来,她也是反应极快,一个侧身躲过了一击,那人掌风眼见就要落在旁边的书架上,迅速收回,又直冲她而来。 -- 第5页 曲轻楚不紧不慢地躲避着。 不知道左使这是上哪培养的人才,还挺厉害的嘛。功夫不错,比她手下那帮不入流的货色好多了,要是能挖走就好了,那自己就多了一名得力干将。 对面那人若是知道曲轻楚此刻心中所想,可能会想吐血。 曲轻楚见那人招式果断,也不退让。欲捉住那人的胳膊却被他运气震开。 两人皆错身一步,被夹在狭窄的书架之间,胸膛相对,那人似是迟疑了一瞬。 曲轻楚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喘息落在她发梢之上,鼻腔内也满是男子的气息,不是汗水的味道,反而清新淡雅。 但她不容迟疑,一个手刃就要劈在他脑后,那人往下微微屈身,曲轻楚掌风落空,在他头上擦过。 男子足跟轻点,手上借力,呼吸之间,已经退后了好几丈。 他似乎看了一眼曲轻楚,而后格外惊讶道:竟会有如此厉害的女子? 男子的声音倒是十分清越,若同环佩,悠扬婉转,悦耳动听。 第三章 修仙大法好 曲轻楚越发想要挖角他了,修为高就算了,声音还这么好听。原本不是声音控的曲轻楚都有些对他的声音着迷了。 最难得的是,有人能与自己见招拆招,面对自己还不是很吃亏,曲轻楚倒是来了几分兴致。 她祭出大招,两人在黑暗之中,近身搏斗。你来我往,电光火石之间,已过数招,男子虽竭力抵挡,但还是逐渐落入下风。 旁边的书架一片狼藉,倒在地上,散乱不堪,有些书卷俨然已经被化为飞灰。 两人的打斗之声很快便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 屋外有人在呼喊:快来人啊,藏经阁内有贼人闯入,圣尊还里面。 藏经阁本是宗门重地,入夜后没有特许,禁止入内。曲轻楚又鬼鬼祟祟地,被君晟阳误以为是贼人倒不奇怪。 曲轻楚猛然一惊:原来,这人就是他们所谓的圣尊,修为倒是并未吹嘘。不过我把他当成贼人,搞了半天人家觉得我是贼。 我他妈还想把圣尊挖去当下属,这个大乌龙有点大啊! 然而眼下的情形并未给她多想的时间,不到片刻,屋外就火光冲天,凌霄宗众多弟子已然集结在一起,将整个屋子团团围住,来势汹汹,不断叫嚷着要捉拿贼人。 曲轻楚眉头一挑,眸光微深,冷冷一笑:哼,想抓我,得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她纵身跃起,蓄满灵力的一击,直接将藏经阁的屋顶打出一个巨大的窟窿,响声震天。 她穿过窟窿,从房顶掠过。雪后月光皎洁,柔和的像刚洗过的绸缎,城中家家户户窗户透出的暖暖橘光,与月光交相辉映。 君晟阳见她逃离,赶紧追了上去。 眼见一排排房屋消失在身后,曲轻楚本以为自己成功逃脱了,却不知身后还有一人在穷追不舍。 君晟阳看着曲轻楚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身影,匆忙叫住她道:道友究竟是谁? 他从小就被夸赞天资聪颖,修行从未受阻,不过短短几百年境界已是渡劫期。虽然也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眼前的神秘女子修为实在高深莫测,可又不像修习了邪门歪道。 曲轻楚一顿,最终停了下来,傲然屹立,回过头,烦闷地对君晟阳道:你到底想追我到什么时候? 对面君晟阳对她的态度不以为意,他白衣翻飞,眉目如画,鼻梁高挺,俊美无比,薄唇似笑又非笑。 黑色眼眸清澈无波,似是神明降世,不带烟火气息,又有光华流转,仿佛能包纳万物。 这张脸的确很是俊朗,事实证明那些凡人所言非虚,不过眼下曲轻楚可没有那个心思去欣赏美色。 君晟阳淡淡地道出心中不解:我观道友身上并无因果,未遭杀孽,并非为非作歹之徒。 以道友的修为,我藏经阁内的经书应该于你并无益处。但你偏偏夜闯我凌霄宗,破坏我藏经阁,还不敢露脸。 他若有所思,又道:莫非道友与我宗门有何仇怨,不知道友可否相告,或许我能助你化解。 曲轻楚暗自给了他一记白眼:有何仇怨,仇大了!老娘难得的清净日子都被你们搅和了。 自己破坏了藏书阁,他难道不应该生气才对? 然而他并无怒色,还关心起她是否和他们宗门有仇,未免操心得太多了吧? 曲轻楚轻嘲:这世上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却坏事做尽的人比比皆是。如果单靠动动嘴皮子就想套自己的话,这人也未免把自己想的也过太简单。 真不知道,他究竟是真良善还是假好人? 她冷言冷语道:你既知我不是坏人,又何必再追。放我走就是了,少废话! 君晟阳自然不肯。 凡人有言,正因他心性至坚,守正不移,故而能超凡入圣。 曲轻楚对他心性如何不感兴趣,她不再多言,两人就这样你追我赶,互不相让。 她不清楚自己飞了多久了,反正自己飞到哪,君晟阳就追到哪,毫不松懈,连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某人媳妇在前,当一回狗皮膏药又何妨。) 曲轻楚不得不佩服君晟阳的毅力,她只想喘口气,穿越以来还没这么地折腾过。 -- 第6页 她停了下来,双手叉腰,打着哈欠流泪直流,满是无奈地对君晟阳道:大哥,咱不用这样吧。你不会觉得累吗,困吗?要不你先休息会儿? 管他累不累,自己是累得不行,困死姐了。 君晟阳倒是始终面不改色,从容不迫的姿态,仿佛雕塑一般,与曲轻楚站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他既不靠近,也不远离,始终和她保持着一段距离,很正经地开口道:修行之人,过多睡眠无益。我只是希望道友能够敞开心扉,据实相告。 看他不愠不火还一脸认真的样子,曲轻楚不禁气笑了。 她嗤之以鼻:大兄弟很有潜质,放到现代绝逼可以当表情包。 配图是:不睡觉起来修仙jpg。 嗯,简直不能更有说服力,姐看好你哟。 只不过一代圣尊如此逗比,你那些迷弟迷妹们知道吗? 曲轻楚自然不会据实相告,她又不傻,岂会自寻死路。她纳闷:怎么才能把这人甩掉呢? 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眼哞有流光闪过,狡黠地笑了笑。闪着精光眼珠子,像极了一只狐狸,故作一脸娇羞道:你当真想知道? 君晟阳自然是点头。 曲轻嘲假意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哎,原本女人家的心事,人家是不想说的,可你再三追问,那人家也只好告诉你了。 人家曾有幸得见圣尊,惊鸿一瞥,对圣尊一见倾心,奈何心悦君兮君不知。只因饱受相思之苦,竟连神思都有些恍惚了。 她眼含春水,眸光清澈地看着君晟阳,无辜地道:也不知道今日怎的,糊里糊涂就飞到了凌霄宗,害怕被人误会才躲进藏经阁。 哪知道刚进这藏经阁被人就拳脚相向,丝毫没给我解释的机会,我并不知那人是你,实属无奈才会出手反击。 破坏藏书阁也是无心之举,我实在无颜面对圣尊,才会将脸遮住。 这个理由编的连自己都骗不过,曲轻楚本以为会这样和君晟阳僵持不下。 不料君晟阳闻言,身体明显一僵,面上也微微泛红,神情不太自然:道友如若实在不愿,也不必妄言,说出这种违心的话。 曲轻楚唇角上扬,看他这羞涩的反应应该有戏。 她故意凑近君晟阳,眼睫一垂,委屈的口吻道:人家所言句句属实,圣尊难道要人家将心掏出来给你才相信吗? 还作势难过地扑倒在君晟阳怀里,君晟阳先是一怔,意识到不对,马上将她推开,退后了好几步,完全不淡定了。 他从小刻苦修习,与旁人接触甚少,都是君子之交,从未和女子这般亲密过,更未见过曲轻楚这般主动(不要脸)的女子。 一时间慌了神,呼吸急促,心跳如擂,脸颊通红,明知她是故意为之,又急又恼道:还请道友注意分寸。 注意到自己语气略重,又很快赔礼道:此事就当是在下莽撞了,在下并非有意难为道友,望道友见谅,此事就此作罢,若如道友想告诉我实情,可凭此玉简传讯于我。 说着,他朝曲轻楚行了个揖手礼,递给她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温润,雕刻花纹的玉简。 见曲轻楚接过后,君晟阳不愿再与她过多纠缠,慌慌张张地离开,来去如风,只剩一个潇洒的背影。 曲轻楚一人在风中狂笑不止,若是世人知道他们眼中那个超凡脱俗的圣尊其实是个害怕女人,避如蛇蝎的主,该是什么表情。 分割线 曲轻楚没想到自己此番出师不利,看来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她火急火燎的返回魔界,一进殿就瘫软在座椅上,累得眼皮都懒得再抬一下。想了想,又坐起来,抬手一挥,气压很低地道:来人,速传右使前来。 魔兵得令,马不停蹄地赶往虞府。 虞府书房内,四角鎏金的铜炉里氤氲着白烟,散发着宁神怡人的香气。 散乱卷轴堆砌的书桌上,右使正伏案提笔,处理繁忙的政务。 明灭的烛光,熏得他本就疲惫的双眼更渐泛疼。他伸出另一只手,露出长袖之下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山根。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停笔,静默地起身。走到窗前,抬手将窗户推开,大漠中冰冷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他负手独立,凝眸眺望夜空。 明明是皓月当空,瞬息之间,那轮圆月却被薄纱似的乌云遮盖得严严实实,光辉黯淡。 他那隐藏在夜色之下的侧脸面色深沉,吐出几字:这六界很快就要变天了。听不出这言语中的情绪究竟是喜是悲。 屋外,仆从轻扣房门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宁静,仆从出声道:家主,尊主派人来通传,让您速速赶往神殿。 右使并未回应,从容不迫地拉开房门踏了出去,跟随来使一同前往复命。 殿外,曲轻楚远远就看到了右使的身影,他一袭素白长衫,容貌清俊,乌发被风吹得有几丝零散,落在苍白的脸颊两侧。 她赶忙迎上去,讨好地笑道:虞叔,你来了,怎么不多穿件衣服,大漠里夜凉,冻坏了可怎么办? -- 第7页 转头她就瞪了眼派去通传虞长啸的魔兵:还不快去将我给虞叔做的貂皮大氅拿来! 是,属下这就去, 魔兵不敢怠慢,行了礼,转身朝殿外飞奔。 虞长啸见她这般威风凛凛,欣慰地笑了笑,淡淡出声:时间过得真快,当初那个襁褓中的婴孩,如今已是大人模样了,还这般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将这魔界治理的井井有条。若是先尊主泉下有知,恐怕也能含笑九泉了。 言语间,他回忆起往事,神色肃然。一时郁结意难平,老`毛病又犯了,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胸口起起伏伏。 不禁有些凄凉之感,叹了口气,闭目不愿再回想那些苦痛,复又睁眼看向曲轻楚。面色惨白,神情凝重地说:只不过你毕竟是个女儿家,这般雷厉风行,将来如何觅得如意郎君啊。 曲轻楚腹诽,自己只是装的比较像而已。而且自己这一身修为,也得需要点勇气的人才敢娶。 曲轻楚记得自己还是个小毛孩的时候,对自己的实力一无所知。 头一回有个不知死活的魔修跑来嚷嚷着要和她比试。望着对面魔修那欣长健硕的身体,一身煞气,她吓得直哆嗦。 结果是那个魔修心脉俱裂,虽然没死,但身体变得连普通人不如,现在大概坟头草都比人还高了。 曲轻楚当时也被吓傻了,围观群众噤若寒蝉。 谁还没个第一次呢,她只能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众魔眼中:怕不是个魔鬼。 她本来就是魔。 即便自己后来学会了收敛实力,但她怕自己要是真和人成亲了,实力还相差很大的话,万一一言不合和对方打了起来 曲轻楚已经可以自动脑补出那个画面了,画面过于可怕。 她赶紧摇了摇头,把这种想法甩在脑后。 我们的志向是要当一个和平的人,先把flag立下再说。 第四章 中二与病痨 她牵起虞长啸的袖子,对他撒娇道:虞叔,你操心这些事未免也太早了吧。这修炼之人,寿命短则千年,长则数万年之久。我还小,男人嘛,慢慢找就是了。 她压根儿没这方面的想法,对于寿命漫长修士来说,感情与他们不过是一时消遣,不会长久。 如果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她宁愿不要。 而虞长啸听出她言语中满是敷衍,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这感情之事,谁也说不准。但是亦有长长久久的先例,就像先尊主和先皇后一般,伉俪情深,至死不渝。 曲轻楚不置可否。 都说这天下乌鸦一般黑,也保不齐还有几只得了白化病的对吧? 至于她爹娘的感情在他人眼中如何,她不想置喙。 虞长啸背过身对着她,望着大殿外的夜色出神,月华照在他清瘦的身躯上,渺渺兮犹如欲羽化飞升。 在曲轻楚看来,虞叔是个很重情的人,听说他是被老爹从一帮修士手中救出来的。 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面对那些修士只知道怒目圆睁,像极了一只炸毛的小猫。 老爹英雄救美以后,他就一心要奉他为主,哪怕当牛做马也甘之如饴。 一直以来都对老爹鞍前马后,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因此渐渐成为了老爹的左右手。 二人堪称主仆情深。 自己穿来的那场神魔大战中,魔族战败,老爹以自裁的方式作为他对魔族众生的交代。 右使虽得以幸存,老爹的死却令他悲痛欲绝,多年来都郁郁寡欢,导致身体大不如前,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病美人。 就这样还始终不忘谨遵老爹的遗言,对曲轻楚拥护有加。 在魔族一切凭武力值决定,曲轻楚这个魔尊就相当于游戏里的大boss,等待被人攻略。 她也想卸下魔界这身重担,可是太无敌而没有敌手怎么破?连放水了都不行。 她想起自己曾故意败给一个魔修,原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退位让贤,当个闲云野鹤了。激动得抱着那魔修又蹦又跳,欢呼雀跃。 结果他俩还没高兴一会儿,那魔修就被闻讯而来的右使打死在权杖之下。 一招毙命,血溅当场,曲轻楚这个连鸡都没杀过的人整个脸都白了。 右使用行动证明了他对曲轻楚爱的深沉,还放话咱若再敢放水败给哪个魔修,就见一个杀一个。 她也很无奈啊: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大叔,我们彼此放过不是很好吗? 后来,曲轻楚只好对族人们暗地里搞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必要时还会帮他们一把,自己给自己培养对手。 怎奈那些个魔修非但不争气,捅娄子倒是一把好手,她一把辛酸泪。 曲轻楚愣是没想通为什么会这样。 其实道理很简单,所谓强权之下必有庸夫。 当人们身边有了一个永远也无法企及的竞争对手,他们反倒安于现状,不思进取了。 因为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无法达到与此人同样的境界。 分割线 魔兵进殿。 -- 第8页 将大氅递给曲轻楚,识相的并未出声,曲轻楚一把接过,眼神示意他退下之后,将大氅系在虞长啸脖子上,她才感到他身上多了点烟火气息。 曲轻楚料想虞叔大概又想起了他和老爹之间的事。 她不明白老爹那种人有什么好的,值得一个两个对他如此挂念。 娘就算了,虞叔也是这样,要不是爹娘有了自己,她都怀疑老爹和虞叔之间是否有一腿。 在娘的描述中,老爹仿佛是个中二病。 好好的神族大将军不当,学人家愤世嫉俗,说是看不惯神族高高在上又自私自利的作风,跑到魔界当了魔尊。 当自己是李白呢。 要是曲轻楚早穿个几万年,绝对会骂醒这位中二病:拜托你清醒一点! 当魔有什么好的,天天被人喊打喊杀。 但她这不靠谱的爹除了修为无人能敌,情商本就堪忧,谁都不放在眼里,满脑子都是:谁人能于我有一战之力。 这种人居然还有一堆女的对他犯花痴,她娘就是腰间盘最突出的那一个。 号称六界第一美人,人是个美人,可惜脑子不大好使。 不然怎会那么多青年才俊看不上,偏偏喜欢老爹那根烂木头,还上演了一出女追男的戏码。 据说他对娘态度高冷,倒是每天跟虞叔形影不离,出双入对的。 再看虞叔这追忆往昔的样子,曲轻楚越发腐眼看人基了,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她赶紧打住,不能再想了,再这样下去咱都可以脑补出一本《魔尊与右使的爱情史》了。 美人伤怀,曲轻楚虽然不忍心,但正事比较重要,她还是出言打断了右使的思绪。 她正色道:虞叔,我此番找你来,是有要事要与你商议。 虞长啸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不是为了来伤春悲秋的,他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对着曲轻楚一脸正色地说:不知是何要事?莫非与金擎轩那老贼有关? 曲轻楚粲然一笑,一手环胸,撑起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下巴,眸光流转道:机智如虞叔这般,不愧是料事如神。 虞长啸摆摆手,露出一丝笑意:小丫头何须如此夸赞于我,我不过是对那老贼还算有几分了解罢了。他近日看起来相当安分,恐怕又在谋划什么诡计呢。你又这般吹捧我,准是没好事了,说吧,想让虞叔怎么做? 他自小看着曲轻楚长大的,不说对她了如指掌,至少大部分心思都能猜透,见她眼珠一转就知她肯定在打鬼主意。 曲轻楚款步而行,一只手负在身后,目光如炬,不紧不慢道:知我者虞叔也,既然如此,我也不跟您客气。 我今日获悉左使意图盗取《九幽魔经》,这关乎整个魔界安危,我欲借机潜入宗门论道大会,暗中阻止其发生。在此期间,魔界之事就只能劳烦虞叔多加照拂了。 某人心潮澎湃:终于找到理由不用处理政务啦! 一边说着,她欠了欠身,对虞长啸行了个大礼,虞长啸赶忙阻止她:使不得,使不得,尊主所托,臣自当不负所望,。 他停顿了一下,皱起了眉头,不免担忧,又道,只是金擎轩这老贼怎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实在匪夷所思?这凌霄宗可不是什么来去自由之地,恐防有诈,宗主若执意要去,需得万般小心才是。 曲轻楚当然知道,自己才刚遇上了一个难缠的主儿呢。她默然了半晌,才难得用认真语气说。 虞叔放心,此事我自有主张,我会照顾好自己,您也该多多保重才是,您身体不好,切莫太过操劳,我明日便启程,尽量速去速回。 两人又互相客套了几句,派人将虞长啸送回去后,曲轻楚才终于可以安心休息。 临睡前,她还不忘嘱咐宫人:明早千万别来叫我,让我睡到自然醒。 分割线 曲轻楚当然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带好出门在外的必备用品钱,毕竟有钱啥买不到。她才懒得大包小包地收拾行礼呢,东西放在纳戒中她都嫌占地方。 到了天阙山脚下,她在镇上找了间客栈入住,打算找个落单的女修弄晕了,幻化成她的模样混进去。 这也是兵行险着,她虽会搜魂之术,能获取人的记忆,但人与人之间性情各异,难保不会穿帮。 她搜寻了半天目标,却找不到人下手。 女人嘛,干什么事都喜欢扎堆,修仙了也不例外,都在讨论这论道大会圣尊将会出关,她们终于能有幸得见圣颜了,个个捧着脸一脸花痴模样。 而凡女都向她们投去羡慕的目光:我们也想去论道大会,我们也要圣尊! 曲轻楚寻找落单不成,打算等深夜再动手,她还就不信邪了,总不至于到了晚上睡觉她们还一起吧。 正郁闷呢,猛然间听到街边十分吵嚷的声音,定睛一看是一群女子正围着个人,七嘴八舌地争吵着。 女子们脚垫得老高,挥舞双手,高声叫喊着:我要,我要,我先来的,我有钱! 又有人挤了进去言语恶劣道:滚开,谁也别想跟我抢! 一个个争先恐后,趋之若鹜的样子,一言不合还打了起来,揪头发、抓脸,头破血流了都不罢休。 -- 第9页 曲轻楚感慨:果然不管哪个时代的女子撕胯起来都这么凶残。 不知是什么东西竟这么多人争抢,曲轻楚好奇心被激了起来。 等她凑近一看,发现中间有一少年,眼眸清澈,眉清目朗,仪表堂堂,穿着一身原是绛色却被洗的泛白的道袍。 正轻快地吆喝着:瞧一瞧,看一看啊,各位兄弟姐妹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拍卖宗门论道大会资格一个了,快来了解一下啊,有谁想要目睹圣尊风采的,赶紧参与起来,价高者得啊! 曲轻楚眼前一亮,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事儿要是真的,她就不用怕假冒会被人亲友拆穿了。 她虽然内心十分欣喜,但表面却不行于色,只是略略扬眉,凌冽地抬高声音问道:你此言可是当真,不会是趁机骗钱的吧? 少年见她质疑,也不恼,从怀中掏出一份请帖,炫耀地晃了晃道:看好了,这是论道大会的邀请函,我照月宗本来有两个名额,奈何我师兄半道上出了事故,听到大家的愿望,我这人向来助人为乐,故决定将此名额贡献出来。 其实少年此时心中也不是很有底气,但他仔细想来自己宗门如今那落魄样,本就很少有人愿入他宗门,门内人丁单薄。 按说咱随便找个人冒充刚入门的弟子应该不会有人怀疑吧。 管他呢,为了填饱肚子,先把人唬住再说。 他叹了口气,冠冕堂皇道:我原本也不想收各位的银钱,可宗门乃是神圣之地。我怕我随便带一个人上去会有不妥,才出此下策,以此来断定你们当中谁更有诚心。 曲轻楚惊了,竟有人把自己捞钱的行径说的如此清奇,我仿佛信了你的邪。 小伙子蔫着坏呢。 她也是很服气的,修真界果然个个都是人才! 曲轻楚懒得戳穿他的谎言,得罪他对自己又没什么好处。 她从身上拿出一沓银票,眉头都没皱一下地扔到少年面前,随口问道:这些够不够,我敢保证没有谁能出得起比我更高的价格了。 她脸上仿佛写着几个大字:咱不差钱! 少年心中大喜:这人是个出手阔绰的主儿,而且似乎还是个修士。 没想到自己瞎猫碰上死耗子,他自是十分乐意,一口答应。 第五章 黄牛来得巧 少年仿佛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票,眼珠子瞪得老大,乐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把钱捡起来,一脸谄媚的对着曲轻楚笑道:够,当然够,从现在起您就是我师姐了,您让我往东我绝不会往西。 而曲轻楚早就想试试这种一掷千金的感觉了,砸钱砸的简直不要太爽,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听到少年的话,曲轻楚沉默了半晌,心道:想不到还有市侩的如此理直气壮的人。 不过,她倒是颇为欣赏少年这种毫不掩饰的直白,目的纯粹的人。 曲轻楚心情愉悦地领着少年回了客栈,少年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见她找了个位置坐下,也不客气直接坐在她对面。 见她不说话,少年主动开口,厚着脸皮道:师姐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呢,做戏得做全套,既然你要装成我师门中人,我们总得对彼此互相一下了解对吧? 言之有理,曲轻楚也正有此意。她就喜欢少年这种头脑聪明,相处起来毫不费事的人,小伙子很上道。 某人成功为自己懒得主动找话题的行为寻了个借口。 曲轻楚勾了勾唇角,目光幽深如一泓深潭,望着少年,风轻云淡地道:好啊。 少年见她这般,反倒羞怯起来,挠了挠头,耳朵通红,腼腆地说:那啥,我乃是日照宗第十八代弟子,今年整好也是十八岁,名唤叶之舟,这名字还是我师傅给我起的,寓意是 打住,我没兴趣听你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只需要告诉我,你们宗有些什么人,和哪些宗门来往密切就行了。 曲轻楚眉头一皱,赶紧地阻止叶之舟的泛泛而谈,。眼下时间紧迫,她不想浪费时间在听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叶之舟见金主不耐烦,相当配合的收敛了几分自己的情绪,一切以金主的利益为先,这点他还是懂的。 他正儿八经的样子想了想,有些深沉地对曲轻楚开口。 缓缓道来:我照月宗原本也是一强盛的宗门,不过听说之前有一位师祖堕入魔道,还屠戮了不少宗门之人,后来就走的走散的散,日渐没落。而今只剩几人了,其他宗门看我们一落千丈都无甚来往了,这次能来论道大会能被邀请已是万幸,可惜师兄却来不了了。 事实上就算叶之舟不说,单从他的穿着打扮和行为处事也能看出来他宗门境况不好。 不过这样也好,曲轻楚就更不用担心自己露馅儿了。 照理说有参加论道大会对于修士来说是很难得一遇的学习机会,她一手托腮,好奇地问:你师兄究竟发生了何事,连这种时候都忍心错过。 叶之舟见她终于对自己的话提起了点兴趣,一下没绷住,又露出了原形,声情并茂地道:我师兄是师傅捡回来的,听人说师兄出生后不久父母就死于非命了,他被人收养后养父母一家也惨遭罹难。 -- 第10页 说到此处他哽咽了一下:师兄明明是个可怜人,却因此被人说成丧门星,无人敢再收养他。若不是师傅慈悲,恐怕师兄也性命难保。 师傅说师兄命格不好,从小到大倒霉事不断。本来师傅是想着师兄参加论道大会或许能遇到高人指点,改变命运。 可行至半道上,师兄偶感风寒,那天清晨出门之际,他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一不小心踢到了门槛,被绊了一跤,磕掉牙齿不说,好好一个人竟变得眼歪嘴斜,动弹不得。 他二人出门带的盘缠本就不多,全用在给他师兄医治上。最后大夫看他们可怜,减免了一部分药费,还替叶之舟照料他师兄,耽误了一段时间他才又继续上路。 这一路叶之舟为了省钱,风餐露宿,一顿正经饭都没吃过。要不是已经辟谷了,恐怕不死也没半条命,他也是一时计穷才想到转卖论道大会资格的。 叶之舟此言非虚,只不过他爱钱也是事实,谁让他实在是穷怕了呢。 曲轻楚一时不知作何感受,所以,这就是逼得少年在古代卖起了黄牛票的理由? 她也不知道少年所言是真是假,不管他师兄对别人来说是不是扫把星,反正对自己来说绝对是个福星。 少年的遭遇的确令人同情,曲轻楚对他略表关怀,结果就是叶之舟来劲了。 曲轻楚被他拉着听他大吐苦水,因此基本上连整个照月宗那些人的生平事迹都了解的一清二楚了,甚至包括阿猫阿狗们。 曲轻楚十分后悔,咱就不该心软,叫你自己嘴欠! 她疲于应对这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年轻人,找准时机摆脱了叶之舟的洗礼,赶紧关门进屋。 次日一早用过饭后,二人商议一番,决定即刻启程前往凌霄宗。 他们前脚才刚踏出门儿,就瞅见一群人杵在街道两旁,像是迎接领导巡视一般的重视。尤其那些个男子,目不转睛的眼神中满含期待,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有两个人突兀地插了进来,一人气喘吁吁的声音传到曲轻楚耳边:赶紧的,天云宗的人马上就要到了,要是错过了我的梦中情人凤雪凝,我会生不如死的。 另一人漫不经心地呛声道:急什么急,不就一女人吗?有那么重要?爷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看你那丢人现眼的模样 前面说话那人见他诋毁自己的女神,怒道:你懂什么,凤雪凝可是号称仙界第一大美人,气质出尘脱俗,又岂是寻常女子可比的。 另一人始终坚持己见,尽管他不屑一顾,但看在朋友面子上不置一词,并不打算与朋友过不去。 曲轻楚侧头目光打量了他们一番,二人皆眉清目朗,衣着低调又不失华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小屁孩儿年纪轻轻就不学好,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口吻比自己这个现代人还开放。曲轻楚摇摇头,世风日下啊。 人群中一阵骚动,曲轻楚随之一望,迎面走过来一队人马,整齐划一地穿着碧色道袍。 她猜想这些定然就是天云宗宗门之人了,这浩浩荡荡的一大帮子少说也有三四十人,大宗门果然不一样。 论道大会各个宗门都可以参加,只是每个宗门名额有限,按需分配,能被推举出来的必定是自家宗门内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一队人马行迅速至他们面前,从中有一女子脱颖而出,她头发梳着高高发髻,脸颊白皙剔透,肤若凝脂,鼻梁高挺,眸光冷冽,眼角眉梢满是骄傲,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 方才还不屑一顾的那个少年整个人都呆若木鸡,曲轻楚仿佛听见他内心深处那句:真香! 事实证明,话不能说的太满,谨防打脸。 她拍了拍身旁一副没见过世面模样的叶之舟,淡淡道:走了,咱也跟上他们的队伍,再不走就去晚了。 很快,他们两波人到了凌霄宗山门口处。 山门守卫见到紫云宗一行人,立刻笑脸相迎,十分殷勤。 紫云宗的人将邀请函递给守卫,守卫看也不看就放他们过门。 轮到曲轻楚二人之时,他们以为也会这么轻松,结果守卫鄙夷地看了一眼叶之舟,嚣张地伸手将他们拦下,漠然道:站住。 你们的邀请函呢?赶紧拿出来检查,没有的话就赶紧滚蛋,他双手环胸,撇这嘴满是不屑道:最近真是什么人都妄图跑来我凌霄宗,也不看看这是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 这个他们,分明是在含沙射影曲轻楚二人。 曲轻楚略微有些不悦,区区一个山门守卫也配这样狗眼看人低的吗? 但她知道自己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自己现在是个有任务的人。 叶之舟倒是脸色毫无异常,好似不以为意,对着他们点头哈腰道:二位大哥,小弟出来乍到,不知规矩,还望你们多多海涵。 他掏出邀请函,郑重地递给那守卫道:这是我们的邀请函,还请您过目。 守卫打开邀请函一看,突然轻蔑地笑了笑道:照月宗,不就是那个培养出了一个魔修,还被他屠戮了不少人的宗门吗?这样的宗门居然还有人在? 曲轻楚眼见方才还淡然模样的叶之舟侧脸浮现出一道道青筋,双手紧紧的握成拳,极力地忍耐着。 -- 第11页 他语气泛冷,咬牙道:对,我就是照月宗的,我照月宗还有人在呢,不仅现在有人,以后也会一代代传承下去。 守卫们一听,仿佛听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笑话一般,捧腹大笑。 而刚刚才走进山门不远处的天云宗弟子听到叶之舟的豪言壮语,也纷纷回过头,笑了起来。 叶之舟脸涨得通红,纤瘦的身体微微颤抖。 虽说曲轻楚不是照月宗的人,但也是难掩愤怒。这些人从哪学来的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恶劣态度?满嘴喷粪。 她正想开口,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得无礼! 那一刻四周都安静了下来,静得犹如一片叶子落下都能听得格外清楚。 恍然间,曲轻楚看到有一道身影落下,他逆光而来,白衣白袍,风姿超然,身躯凛凛,远眺兮宛若神祗。 第六章 该死的温柔 君晟阳正在门内巡视,远远地就听到山门口一阵嬉笑声,他停下来一探究竟,却无意间目睹了刚才在那儿发生的一切。 想不到自己门内的弟子,竟会说出如此无礼的话,赶紧出言阻止。 他飞身赶来,翩然落地,负手而立,站在众人面前。 天云宗门人目光齐齐汇聚到他身上,尤其是之前还一脸冷艳高傲的凤雪凝,看到他立刻甩掉了自己身为仙界第一美人的偶像包袱,兴冲冲地喊道:君师兄! 明眼人一看便知她喜欢君晟阳,曲轻楚感慨:这厮还真是魅力四射啊,除了脸好看一点,身材还不错,也看不出到底哪里好了。 不过美人这般热情,君晟阳却只是微微冲她颔了颔首,就转过身去。 看来这俩人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啊。美人虽然被冷落了,也并无伤怀之色,只是深情地注视着他。 而两个守卫见他凭空出现则是猛然一惊,迅速半蹲下行礼道:见过圣尊。 君晟阳盯着两个守卫,并未及时叫他们起身,语气冷淡地道了句:你二人先抬起头来。 他侧脸线条冷峻,似是不悦,睫毛纤细修长,阳光打在他脸上留下一片暗影,他一袭白衣,玉带环腰,墨色长发梳成发髻,套在玉质发冠之中,衣袂翻飞,姿态凛然。 守卫们一听他的话,一阵惶恐,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磨磨蹭蹭了许久才缓缓地抬起头,哭丧着脸。 君晟阳用难得一见的口吻,略带严肃地训戒守卫们道:你二人既然站在此处,行事作风就代表了我整个凌霄宗,又怎能做出这种出言不逊,重伤他人,有辱门风之事。 更何况胜败兴衰本就是寻常之事,没有谁能立于不败之地,又岂能凭他人一时地位而对其高看或是轻视呢,你二人可否知错? 守卫们大惊失色,赶紧附和地点点头道:是,弟子知错了,弟子谨记圣尊的教诲,不敢再犯了。 君晟阳淡淡地回了一句:嗯。放他二人起身。 然后转过头来,诚恳地看着曲轻楚和叶之舟,满怀歉意地揖手道:二位,方才之事实在抱歉。他二人言行有失,实在不该。是我凌霄宗管教不利之过,还望二位莫与他们置气才是。 曲轻楚很不乐意,实在不吐不快,她道:你凌霄宗管教不利关我们什么事儿,我们活该被他们一群人侮辱吗,难道我们还不能跟他们置气了? 君晟阳并非此意,然而不及他解释,曲轻楚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道:他们做错了事就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别以为挨了几句训就轻易过了,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儿,单凭一两句话就能令他们长记性,母猪都能上树了。 还有,上面的那些人,方才我师弟说的话很好笑吗?你们有什么资格笑话他,曲轻楚指着天云宗门人怒道。 她冷哼:你们不过就是笑话我照月宗出了个魔头。那我请问各位,倘若各位易地而处,就当你们现在是一个几百岁的人了,难道几百岁的人连是非善恶都还需要别人教吗? 被曲轻楚这么一问,天云宗的人顿时哑口无言。部分人开始反省自己刚才是否做得对,但大部分都选择置若罔闻,因为即便他们知道自己不对,也不会放下自己的尊严向一个小门小派的人道歉。 其中有几个脾气傲的,反倒觉得曲轻楚是在影射他们不分是非,这叫他们如何能忍。 但眼下这场面,有君晟阳在,他们也不宜生事,一帮人只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曲轻楚才懒得管他们怎么想自己,反正自己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看某些人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她就觉得开心,活该。 一旁的叶之舟对曲轻楚仗义的行径颇为感动,从来落井下石最是容易,却没有一个人肯主动站出来替他照月宗说一句公道话。 他眼睛里透着光,有些想要落泪,尽力忍了下来。他用力呼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拉住曲轻楚的衣袖,靠近她耳边,用还沙哑着的声音悄悄对她道。 师姐,既然圣尊已经训斥过他们了,这事儿就这么过了吧,不然我怕咱们要是惹怒了圣尊,会被赶出宗门的。 叶之舟实在担心。 曲轻楚其实刚刚指责完也有些后悔,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这种时候气势上更不能输。 -- 第12页 她抬高了头,挺起胸膛,冲着君晟阳道:不是说圣尊品性高洁的吗,难道圣尊还能处事不公,偏袒自己宗门的人吗? 君晟阳自然听得出她言语相激,却神色自若,他态度恭谨,语气十分温和地对曲轻楚道:道友说的的确有理,此事本就是我门人之过,不知道友想要我如何处置,才愿意不计前嫌? 他这么一说,曲轻楚感觉身心一畅,春风得意,心想:这样才对嘛,孺子可教也。 曲轻楚得志了,喜笑颜开。相反的那两个守卫就难过了,苦大仇深,惴惴不安地看着她,生怕她会想出什么阴损的法门来整治他们。 曲轻楚假意一副抓腮挠耳,甚是苦恼的样子,拖延时间,折磨那两个可恶的家伙。 看着他们提心吊胆,备受煎熬,曲轻楚感觉简直不要太解恨。 良久,她才吱声:不如这样吧,既然他俩让我和师弟当众出丑,那就惩罚他俩挂着牌子在山门前站一天吧。 她故意顿了顿,目光狡黠得像只狐狸,嘴角上扬,慢悠悠道:这牌子上就写:我不该狗眼看人低。圣尊以为如何? 她眸光乍冷,看似随口一说,实则不容置喙,凛然对君晟阳问道。原本明艳的眸子里莫名透着几分危险,摄人心魄。 君晟阳心思通透,自然将她的意思看得很明白。 他看着曲轻楚恶作剧时,神采飞扬的模样,莫名觉得她很真实、纯粹,颇为可爱。 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逆光中,温柔一笑,回曲轻楚道:就依道友之意吧。 很好,某人面对自己未来的媳妇求生欲望相当强烈。 方才他笑起来那一瞬间,曲轻楚感觉自己犹如沐浴在一股圣洁的光辉中,这突如其来,该死的温柔让她整个人都沉溺了。 难怪有人会说君晟阳的笑有治愈人心的作用。 曲轻楚难得的老脸一红,赶紧避开他的视线。 某人刚才还想着没觉得君晟阳哪里好呢,马上就被自己打脸了,哎,脸好疼。 她在心里暗暗骂自己:你怎么这么丢人呢。 美色误人啊。 而君晟阳似乎习以为常,他侧身对着两个守卫道:你们可听清楚了,就按道友之意照做吧。 二人虽然忿忿不平,奈何君晟阳听从曲轻楚的意见。他们人微言轻,也别无他法,即便心中再不愿意,也没有胆量抗命。 曲轻楚洋洋得意,咱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叫你们侮辱人,这下自己也尝到这滋味了吧。 她虽然不喜欢与人计较,但也不代表没脾气,解决两个守卫还是小意思的。 曲轻楚前世很怂,向来很会审时度势。刚才被那两个守卫激得火气上来了,好在君晟阳出现的及时,若是晚来了几步,她一巴掌下去这两条小命了能不能保住就不一定了。 那两个守卫自然不知道君晟阳无意中救了他们,心里头还记恨着曲轻楚呢。 二人退下后,君晟阳又询问道:我已经依照道友的意思处置了他们,道友这厢满意了吧? 曲轻楚故作高傲地说了句:嗯。就带着叶之舟慌忙地逃离现场。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淡定了,浑身发烫,心脏砰砰直跳。 当她路过君晟阳身旁时,他恍然生出一种熟悉之感,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子。 一段记忆浮现在脑海中,他想起那夜闯入宗门,与他交手的女子。 曲轻楚背后发凉,感觉到君晟阳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她赶紧催促叶之舟加快步伐。 可他们才刚走出去没几步,就被君晟阳拦了下来,他骤然出声:等一等。 曲轻楚身体颤抖了一下,惶惶不可终日,莫不是自己又被他发现了? 她咬咬牙,强行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转过头僵硬地笑着问道:怎么,圣尊还有何事? 君晟阳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她,淡淡道:我只是感觉道友的身形与我前些天遇到的一个人有些相似。 曲轻楚表面淡定,实则内心慌得一批。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风轻云淡,稀松平常地谈论道。 是吗?还有这种事,不过这也很正常啊,毕竟世上有这么多人,身形相似的简直数不胜数,对吧? 君晟阳一时半会儿并未发现曲轻楚身上有何异常,更何况他那日也没见过那个神秘女子的真容,难免失落地道:嗯,或许是我对此太过在意,产生了错觉吧。 那日,自己被那神秘女子蓦然表明心迹的举动打乱了心绪,竟轻而易举就放走了她,到现在都还耿耿于怀,始终无法参透她究竟有何目的? 见君晟阳似乎还没发现自己,曲轻楚那颗原本悬到嗓子眼的心脏,这才放了下来。 还好她为了保险起见,特意易了容,她还以为自己的易容术被识破了呢。 她手掌心捏了一把冷汗,心情仿佛坐过山车一般,骤起骤降。 心道:吓死我了,差点以为又暴露了。怎么每次遇上这人,总是这般惊险。 再这样玩儿,咱这小心脏受不了啊。 她装出不介意道:无妨,那既然没我啥事儿了,我可以走了吗? 君晟阳点了点头,曲轻楚见势赶紧离开,大步流星,简直跟被鬼撵了一样,差点连叶之舟都给扔下了。 -- 第13页 叶之舟一脸懵逼,金主这是怎么回事儿,跟着她一路狂奔。 君晟阳也是神色茫然,旋即思量,又哭笑不得,我这是被她嫌弃了? 第七章 出糗的少年 君晟阳望着曲轻楚仓皇逃走的背影,一时间出了神。 从小师尊就待他如同亲子,因自己一向刻苦又有天分,长辈们都对自己青眼有加。 而其他人也都对他望其项背,心悦诚服。 鲜少有人对他如此明显地表现出嫌恶,他反倒觉得这事有些新奇。 与此同时,曲轻楚带着叶之舟快步如飞,极速前进,随着山路越升越高。 眼见四周仙鹤翩飞,自得其乐地在重峦叠嶂间穿行,霞光漫天,山顶上那辉煌的宫殿离他们已然近在咫尺。 二人走进凌霄宗主峰,峰前有一宽阔的校场,浩浩荡荡的站着成百上千人。尽管人群整齐地排成多列长队,依旧挤得水泄不通,声音也十分嘈杂。 往上看去是一阶阶玉梯,雕栏玉砌一直绵延到正殿,正殿巍峨气派,宏伟壮观,雕梁画栋,飞阁流丹,下临无地,唤作重华殿。 叶之舟惊得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一脸兴奋地欢呼雀跃。左顾右盼,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注意力被新鲜事物吸引的同时,还不忘跟曲轻楚说话。 他指着前方道:师姐,这校场真宽阔,比我照月宗整个宗门还大。他们的装潢也太豪华了吧,我要是随随便便抠下来一块儿石头恐怕都能顶一个人好几个月的吃喝了。 曲轻楚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故作深沉地道:咱能别这么没见识吗,淡定点,这些东西无非是些死物,等你哪天飞黄腾达了,想把你照月宗弄成什么样都行,不必羡慕他人。 事实上,某人表面看淡一切,不为所动。内心深处又一次化身柠檬精,在线泛酸。 上次她来凌霄宗只是在房顶上匆匆一瞥,并未多留意这些建筑。想不到,他凌霄宗不过一个宗门,不但藏经阁比魔界的大,连宫殿也比她的魔宫气派不少。 如此奢靡,你们仙界的人真会玩儿,曲轻楚自问还真学不来。 所以这算个什么事儿?她突然间觉得自己这个魔尊当的说不定还不如他仙界一个宗门的掌教。 而曲轻楚方才无意间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叶之舟却信以为真。 他微微一怔,然后转过身,不可思议地看着曲轻楚道:师姐,想不到你对我如此寄予厚望,你真的相信我可以飞黄腾达吗? 他满心期待的眼神,曲轻楚自然看得分明。 面对小屁孩儿一脸虔诚的模样,曲轻楚感觉心都软了,她点点头,格外真诚地说:当然,我相信你可以的。 她说完,叶之舟心情为之一振,他仿佛一下子打满了鸡血,浑身充沛着一股力量。 叶之舟坚定神情,郑重其事地对着曲轻楚大声说道:师姐,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这次论道大会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叶之舟这么一吼,校场上那些来参加论道大会的人纷纷侧目,看向他俩,表情仿佛在说:黄口小儿,也敢在我面前口出狂言。 原本还闹哄哄的校场,突然间鸦雀无声。叶之舟这才意识到自己出丑了,抠了抠脑袋,羞怯地低下头,闭口不言。 曲轻楚扶额,哎,中二少年咱得理解,莫生气,莫生气。 至于自己这张老脸怕是实在不能要了,太tm丢人了,可以找个地洞钻进去吗? 等那些人不再看他们,二人才默默跟着那些人排队,等待登记入册。 队列悠长,动的又很缓慢。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才轮到他们。曲轻楚已经无聊的昏昏欲睡,自然没有注意到负责登记的人对叶之舟是什么态度。 她迷迷糊糊中听到一个尖利的声音:洛霞峰,地字号,一间。 曲轻楚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她难以置信地问:你刚才说的是一间房吗? 登记的人抬起头,一脸尖酸刻薄之相,他尖嘴猴腮,眼泡浮肿,而且黑眼圈极重,鼻孔朝天,脸色如蜡,一看就是肾不大好。 他态度恶劣,十分猖獗地道:对,就一间,怎么了? 曲轻楚凑上去,手按在他桌上,质问道:可我们是两个人,一男一女,只有一间房怎么住? 登记的人不耐烦了,直接扔了句:这段时间人多,房间不够,有就不错了,不想住可以不住,少给我添乱,赶紧的,下一个。 曲轻楚还想再确认,却被叶之舟拉住,他道:师姐,别说了,我们还是少惹事为妙,万一 曲轻楚自然知道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她瞪了登记的人一眼,咬牙将火气忍下来。 行吧,你们都牛批,一个个就会狗仗人势。姐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们计较。 要不是自己现在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太引人注目,曲轻楚真想送这种人两巴掌,还赠送免费的附带服务,帮他们好好洗洗嘴巴,这种人要不是多年都没过刷牙,怎么可能说话都这么臭。 曲轻楚二人登记后便被领事的人带走,跟着他走了好半天,经过的地方越来越偏僻荒凉。 她心中疑惑,不安地问道:请问,你这是打算带我们去哪,为何迟迟未到? -- 第14页 然而任凭她说什么,领事的都是一声不吭,毫无反应。 直到他把曲轻楚和叶之舟带到了住的地方后,把他们放在门口,才随便交代了几句就自顾自地离开,只剩他们二人面面相觑,在风中凌乱。 眼前的房子实在破旧不堪,地上青苔遍布,杂草丛生,墙上还挂满了爬山虎。 他们看了好一会儿,才决定去开门。 一开门,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屋内不见阳光,阴暗潮湿,蜘蛛网在房檐上延伸,一看就是很久无人打扫,而且年久失修,房顶已经破了几个大洞,墙上也开裂了,好在没下雨,不然铁定渗水。 曲轻楚怒了,她双手叉腰,气冲冲地说:这些人也太势利眼了吧,仅仅因为照月宗落魄了,就让咱们住这种地方,这种地方是人住的吗? 叶之舟见她这般,言辞闪烁地道:师姐,其实我觉得还好啊,我原来在照月宗住的地方也不比这好多少,咱们打扫打扫肯定能住。 曲轻楚再一次语塞,好吧,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她忘了这里还有叶之舟这个苦命的少年,对他的同情立时又多了几分。 没办法,毕竟要在这破地方住好几天,二人只好动手清理。说干就干,他们本来想施法的,这样消耗的时间不会太长。 可这房子本就是个危楼,摇摇欲坠,哪里经得起大肆折腾。他们只好亲自动手,丰衣足食,还得小心翼翼的才行。 等打扫的差不多了,曲轻楚已经精疲力尽,正打算休息片刻,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只听见啪的一声,凳子应声从中断裂,曲轻楚一个屁`股蹲儿直接坐在了地上,疼的她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想她一界魔尊,杀个人也就是手起刀落的事儿。今天不但要住这么个破地方,还得自己动手打扫。她都多久没干过体力活了,这还不算完,居然连个凳子都欺负到她头上来了。 曲轻楚心想:还有哪个魔尊会比自己命里苦?身为魔尊还能过得这么惨的恐怕自己是古往今来头一个。 她感觉自己地底下的老爹要是知道这事儿,棺材板儿都压不住了。 叶之舟见她跌倒,想笑又不敢笑,最后还是没忍住,捧腹大笑起来。 曲轻楚对着他使出一记眼刀,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叶之舟现在绝对已经死了,尸体都凉透了。 第八章 满满的感动 曲轻楚觉得自己大概出门没看黄历,要么就是和凌霄宗八字不合,一到这儿净遇到些奇葩的人和事。 等他们二人折腾完,天色已晚,月光似水,透过格子窗户静静地洒落在屋内,给地上铺上了一层银色的薄纱。 他们找来蜡烛点燃了,烛火柔和昏黄的光芒将整个室内的黑暗驱散,四处变得亮堂堂的,多了几分温馨。 二人打算休息,却被一个问题给难住了。曲轻楚无奈地看着房间里唯一一张狭窄的木床,不满道:就这么一张床,两个人怎么睡啊? 她一阵唏嘘:明明他凌霄宗主峰看起来相当的富丽堂皇,可为何还有这么偏僻破旧的地方,难道他们只是表面功夫做得好? 而事实并非如她所想,外人皆知这凌霄宗有三百六十峰,却不知这三百六十峰,条件良莠不齐,尤其以洛霞峰住宿条件最差。 洛霞峰天字号房处在阳面,尚且能见日光,灵气相对也足一些。而地字号房,地处至阴,本就十分偏远,还灵气稀薄,自然无人愿意来此处居住。 修士们一旦闭关,短则几年,长则数十年。洛霞峰已经不知被搁置了多久,若非此次论道大会来的人太多,腾不出多余的房间,恐怕它还得被继续被晾在这儿。 叶之舟一听曲轻楚的话,想来她必是没受过这种苦的,主动地道:师姐,你是女孩子,身娇肉贵的,床还是给你睡吧,我睡地上就行了。 他憨厚一笑,浓眉下闪着一对大眼,漆黑的眼珠子忽闪忽闪,转来转去。明明体格瘦小,影子在烛光下都缩成了一团,才十五六岁的一个少年,已经懂事的像个老大人了。 曲轻楚见此,心头一暖,差点忍不住想要落泪。她飞快地背过头,装出一副凶巴巴的语气道:这张床又小又硬,姐才不要躺上去呢,姐自会找地方睡,我看还是把它留给你吧,我明早再来找你。 说完,她头也不回,一个闪身向屋外飞去。叶之舟正要说话,顿了顿,终是没能出口拦下她。 他自是明白曲轻楚的用意,对她心怀感激。 屋外夜色正好,一轮圆月皎洁明亮。 曲轻楚虽是第二次来凌霄宗,却和第一次来并无分别。这洛霞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到处都树木,参天耸立,枝繁叶茂。 她感觉自己迷了路,一阵风吹过,叶子都沙沙作响。 月光穿透树叶间隙,树下犹如碧波荡漾。丛林中除了偶尔有几只蝈蝈鸣叫,寂静的仿佛全世界只剩她一人。 她纵身一跃,飞快地在山峦之间穿行,无意间看到一个峰头,烟波浩渺,白雪皑皑,银装素裹的,灵气却十分逼人。 中间有一处泉水,正冒着浓浓白烟,烟雾缭绕。 曲轻楚完全没想到这地方看起来冷冷清清,人迹罕至,竟还会有温泉这种东西。 你们修仙之人果然很会享受。 -- 第15页 曲轻楚喜不自胜:咱正郁闷打扫屋子时弄得灰头土脸,浑身酸痛的,就碰上这种好地方,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老天爷待我不薄! 她落在温泉旁,观察了一下,四处无人,琢磨着这地方这么冷,晚上应该没人会来。 月光下,她缓缓褪下衣物,肌肤赛雪,身材傲人,温泉水汽氤氲,衬得她一身布满洁白光华,朦胧美好,好似落入凡尘的精灵,神圣不可沾染。 她脱了鞋袜,放下纤纤玉足,踩了踩池子里的泉水,舒服地喟叹了一声:爽。 心想:还能有比泡个热水澡更解乏的事情吗?当然没有啦。 然后放任自己没入水中,将身体靠在温泉旁的岩石上,整个人瘫软的犹如没有骨头一般。 咱现在就是一摊泥。 曲轻楚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泡一泡温泉,快活似神仙。 而方才这一幕,恰好为君晟阳所目睹。 曲轻楚却并不知道此山和温泉是有主的。此山唤作:缥缈峰,山主便是君晟阳。 凌霄宗凡修为至金丹期的修士就可以拥有独立的峰头,收纳门徒,自立门户。 君晟阳早在三百年前就已到达金丹期,他平生素爱宁静,当初只消一眼,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此处。 众人皆知他不喜吵闹,这里又寒气逼人,向来是甚少有人光顾的。 君晟阳方才正在打坐,打坐之时,双腿盘起,眼眸紧闭,头发无风自动,姿态凛然,立在那活脱脱就是一尊雕像。 却突然间感应到似乎有人闯入,一双墨色的清眸微抬,立刻放出神识查探。 不料正好看到曲轻楚怡然自得的样子,毫不客气地在自己峰头的温泉里沐浴。 他从未见过女子的身体,顿时脸颊泛红,血脉偾张,呼吸也急促了起来。赶忙断开神识,继续打坐来平复自己被撼动的心境。 很快,他仿佛又是那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凌霄宗圣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是如何的波澜起伏。 夜晚的寒风袭来,带来一股凉意。 曲轻楚打了一个哆嗦,她实在太累了,方才泡着泡着竟不知何时睡着了,一时间被冻醒过来。她赶紧穿上衣服,往山下赶去。 另一边,洛霞峰内,叶之舟孤身一人。 他饥肠辘辘地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起身欲出去逛逛,又害怕万一曲轻楚回来找不到自己,只得作罢。 他独自坐在屋外的石凳上,一只手放在桌上,一只手撑着脑袋,愁容不展。 突然,他背部被砸了一下,他一番查看,并无发现。 过了一会儿,背上又被砸了一下,他这才看清,原来是一颗细小的石子,不知从何而来。 他四处逡巡,抬起头才看到曲轻楚正高高地坐在一棵树上,悠哉悠哉地晃荡着双腿,嘴里还叼着一根草。 曲轻楚见叶之舟望向她,笑了笑,对他招手,然后飞身而下,落在地上,月色的光华笼罩着她,如同踏空而来的仙人。 叶之舟无比欣喜地道:师姐,你不是说明早再回来吗? 曲轻楚笑着,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道:对啊,不过不大放心你一个人,怎么样,看我回来惊不惊喜? 小屁孩赶忙回应道:嗯。眼上眉梢无不展示出他的喜悦。 曲轻楚献宝似的凭空从身后变出一包东西,黄色的油皮纸将它裹得严严实实,纸张已经泛皱,被油渍浸透了。 她示意叶之舟接过,满怀期盼地道:打开来看看。 叶之舟不明所以,但很顺从地照做,他掀开一层一层的纸皮。 一只香喷喷的烧鸡赫然在目。 曲轻楚急忙催促道:我猜你应该也饿了,我在山下找到有卖这个的,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给你的,赶紧趁热吃吧。 叶之舟十分感动地道:师姐,从小到大,除了师傅,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我。 行了行了,别搞那套肉麻的,姐最看不惯那一套了,赶紧吃。曲轻楚生平最受不了煽情的画面,没好气地阻止他道。 咱毕竟也是个女孩子,总是难免多愁善感,咱怕等会儿再说下去,自己真得哭出来。 叶之舟点点头,拿起鸡腿一顿狂啃,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久没吃饭了。 曲轻楚看着他这般模样,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静默不语。 待叶之舟吃完,他揉了揉自己被撑大好一圈的肚子,打了几个饱嗝,心满意足道:好饱,好久都没有这样吃过一顿饭了。 曲轻楚很想鼓起勇气告诉他:要不你跟我去魔界吧,姐罩着你,保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衣食无忧。 然而她不能,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一切都会好的。 第九章 找茬的代价 清晨,天光乍破,晨光熹微,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屋外树上群鸟出巢,不停地在呼朋引伴,叽叽喳喳好不欢愉。 叶之舟被鸟叫声吵醒,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头顶蓬松的像个鸡窝。 他不经意地睁眼,被一动不动坐在自己床前,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曲轻楚吓了好一大跳。 -- 第16页 人吓人吓死人! 他抚着起伏不定的胸口,缓了缓,略有些局促地闪躲着眼神对曲轻楚道:师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了也不叫我一声? 曲轻楚纹丝不动,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子上,朝他莞尔一笑,语气里满是温柔地道:我在看你什么时候才起得来啊。懒猪,赶紧走吧,去晚了就没有早饭吃了。 某人难得早起一次,自鸣得意,还好意思说别人是懒猪。 叶之舟乖巧地应声,收拾一番,二人便出门去。 天阙峰,凌霄宗饭堂内。 曲轻楚二人打完饭,正欲找地方坐下。举目四望,饭堂里座无虚席,人满为患。 她身体突然受到一阵强烈地撞击,一个趔趄,手上的碗没拿稳,掉在地上,碎成几瓣,食物也洒了出来,将她的长衫弄得满是污渍。 谁这么走路不长眼呢? 然而还不待她发火,撞她的人已经先行开口,他一副挑衅的口吻,故意拉长声音,抬高声线道。 哟,我当这是谁呢,这不是那天在山门前,对着我天云宗叫嚣的照月宗弟子吗,想不到在这儿碰上了啊。 食堂内正在用餐的人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看了看他们,窃窃私语,明知是天云宗的人故意挑事儿,却一个个袖手旁观,不敢吱声。 而那天云宗弟子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丝毫不觉羞愧,反倒十分得意,放肆地笑着,他身后还有几个人和他穿着一样的天云宗道袍。 一个人配合他戏谑道:可不嘛,区区一个小门小派,也不知他们哪里来的勇气敢在我天云宗面前放矢,是你们祖上那个魔修给的吗? 天云宗众人一听,无不放声大笑起来,样子甚是狂妄。 叶之舟闻此面色颇有些阴郁,默不作声,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这些天云宗的人几次三番找自己的茬儿,还总拿照月宗的黑历史说事儿。 曲轻楚一时间火气上涌,她眼底有暗流涌动,眸光微深,神色紧绷,语速缓慢地一字一句道: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那天云宗弟子非但不以为意,反而更加嚣张地歪着头,指了指曲轻楚道:我就说了怎么着,我说你照月宗不但教养出一个大魔头,还把自己都差点给玩死了,简直堪称我仙界之耻。 曲轻楚冷笑一声,好言相劝你不听,既然你想找打,姐成全你。 她突然间一掌拍出,掌风化作刀刃从对面那弟子的脸颊擦过,他光滑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道血痕。 他吃痛,伸手一摸,眼见手上沾染了鲜血,目露凶光,阴鸷地盯着曲轻楚道:你竟敢出手伤我。 曲轻楚挑眉,勾了勾唇,邪魅一笑,云淡风轻地道:对,伤的就是你,怎么不服气啊,不服气打回来啊。 姐就算让你九成功力,你都打不过我。 见她如此招摇,那弟子咬牙恨齿,怒不可遏地道:我要杀了你。 他手中幻化出一秉长剑,寒光乍现,直冲曲轻楚而来。 曲轻楚一个侧身,躲过他一击。向侧面瞬移,一屁`股坐在长凳上,气定神闲。 那弟子紧跟她转身刺来,曲轻楚纵身越起,足尖在那弟子剑梢一点,在空中旋转半圈,一脚踢在他胸口。 将他身体踢退了好几步,然而他并不服气,自己竟被这小小的照月宗一介女修耍得团团转,他恼羞成怒,手下顾不得什么章法,朝着曲轻楚挥剑一通乱砍。 曲轻楚倒是波澜不惊,却吓的一旁用餐的人大惊失色,赶紧躲开这是非之地。 曲轻楚见势,一掌将他的剑击落,气劲将他冲开,整个人被弹到墙上,墙面瞬间开裂,凹陷出一个人形。 那弟子捂住胸口,吐出一滩血,他抹了抹嘴角的血渍,颤颤巍巍地用剑支撑着身体,还欲再战。 却被一人拦下,他身着一袭白衣,长发简单的束起。身姿挺拔,温和的双眸,超然物外,好似谪仙下凡。 来人正是君晟阳。 第十章 霸气的女子 曲轻楚正为难:那小子怎么还敢来,还没被虐够吗? 难得还算有点骨气,只不过骨气有了,命有没有就不一定了。 咱才没有那个耐心和你耗下去,喜欢找虐是吧?姐满足你。 她正蓄力,打算一招解决,君晟阳就出现了。她暗自收手,冷眼旁观。 看看这人想要干嘛? 凌霄宗众人见君晟阳现身,纷纷朝他行礼道:圣尊。 君晟阳一脸正色地颔首,处众人之中,却风姿特秀,爽朗清举,与生俱来一种超然清贵的气质,好似翩翩浊世,遗世独立的佳公子。 他一只手负在背上,从容地伸出一只手将那弟子按下,淡淡道了句:别动。然后运气替他疗伤。 天云宗弟子对此喜闻乐见,腰杆挺直,胸脯横阔,耀武扬威地看着曲轻楚,好似已经笃定君晟阳必会替他们出头一般。 就差对她脱口而出:看着吧,你马上就要遭殃了。 曲轻楚全然不为所动,还嗤笑一声:行啊,每次都来得够及时的。 难道姐还会怕了不成? 都说他君晟阳仁爱无私,她倒要看看这么多人面前,他倒底会选择偏向地位仅次于他凌霄宗之下的天云宗一帮人,还是坚持正义,不惧强权,宁愿得罪他们呢? -- 第17页 反正曲轻楚是不信这世上当真有什么大公无私的人。自私自利的她倒是见得多了,人情冷漠,这种人一抓一大把,只要他们不触犯法律,没有人会去在意。 像君晟阳这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放到她以前生活的那个世界,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要伸张正义? 当然可以,不过先得看看自己够不够格才行。 一旁的众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置可否。 八卦这种爱好,男女老幼都逃不掉,哪怕这些自诩寡情的仙人也不例外。 片刻后,君晟阳收回手,曲轻楚眼见他转身看向自己,眼神中透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飘忽不定,不似之前见到的那般平和。 他这是怕了么? 君晟阳冲她点点头,喉咙发紧,压低声音道:道友可曾受伤? 咱这么大一个人里在这儿,受没受伤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 假仁假义! 曲轻楚双眸空寡,冷然启唇道:并无,如果圣尊是想来指摘我的,那我无可辩驳,反正人是我伤的,不知圣尊预备拿我怎么样? 君晟阳哑然,颇感无奈。 她似乎总是这般态度透着疏离,仿佛对自己有诸多成见,也不知究竟从何而来。 方才他来到此处,瞥到曲轻楚也在,见她与叶之舟相处甚欢,怡然自得的模样,不禁想起前日之事,心中微微触动。 一时失神,她竟与天云宗弟子争锋相对起来,眼见那弟子不是她的对手,若非担心事态变得无法控制,届时吃亏的必定是她,情急之下,他这才上前阻止。 然而她却对自己此举有所误会,也罢,只要能保她安全无虞,何须多言解释。 他付之一笑,温润的嗓音溢出,丝丝,清凉,令人心情舒缓。 他道:在下并无此意,更何况此事并非由你而起。在下只是希望二位能平静下来,放下过往的恩怨,好好地谈一谈,切莫伤了双方的和气。 围观群众纷纷附和地点头,众人虽不知他们之间的过往,但多一事始终不如少一事,争执起来对谁都不好。 叶之舟也是点头如捣蒜,牵了牵她的袖子,神色隐忍,紧张地望着她,示意她不要再打了。 曲轻楚见他那委屈巴巴的样子,被人欺负还不敢反抗,怒意不减,反而更甚了。 咱向来信奉的原则就是能忍则忍。 但忍无可忍,就无须再忍。 曲轻楚泰然自若,唇角轻扯,讥讽道: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和那种人之间有和气了?他们仗着自己出身于大宗门,每每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还蹬鼻子上脸,几次三番侮辱人,被打纯属活该。 她冷眼环视天云宗那帮人,见他们一副气势汹汹,急不可耐地想要撕了自己的模样,恣意地笑了笑。 又道:想让姐对他们放下成见,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他们肯低头认错,姐自然不会再跟他们计较。 她整个人浑然发出一种锐不可当的霸气,秀美的脸颊噙着一抹放纵不羁的笑意。 实在摄入心魄,君晟阳无意间看得痴了都不自知。 那些弟子见曲轻楚不仅不思悔改,口气倒还挺大,有人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们低头认错。 另一些人虽出手阻止他,却也只是装模作样,敷衍了事而已。 那人嘴虽被捂住,依旧不停地骂着些污言秽语。 曲轻楚充耳不闻,她只当是虫子在嗡嗡叫而已,只是叫得颇有些难听了。 有本事叫嚷,有本事你们来打我呀,姐就是要让你们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 气死你们! 她当然清楚这人与人之间的壁垒有多大,有些人天生自以为高人一等,自命不凡。指望这些人放下他们的高傲姿态,承认自己的错误,可能性几乎没有。 这不,看他们那副样子。 不是姐不想放过他们,而是他们自己不想放过自己。 谁给他们的自信认为自己谁都能招惹? 曲轻楚话语还未落,一男子雄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住口,不得放肆。 男子大步踏了进来,只见他浓眉狭长,眉飞入鬓,浑如刷漆,唇上蓄浓密的胡须,面貌粗犷,面色如霜,目中无人的双眼射出寒星,身材高大,有种万夫莫敌的威严。 他目光扫过屋内众人,略有深意的在曲轻楚身上停留了一瞬,冲着天云宗弟子,神色严峻地道:尔等出门在外,怎可这般不注意自己的言行,不可在外人面前失了分寸,还不快向圣尊赔罪。 虽是叫他们道歉,却一丝一毫没有提及曲轻楚二人之事,避重就轻。 明显看不起咱,反正咱也不是第一次被人看不起了。 果然是什么样的师傅教出什么样的徒弟,那几个弟子和他还真是一丘之貉,有样学样。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曲轻楚不由地冷哼一声:打得倒是一个好算盘。 众弟子听令后,赶紧向君晟阳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大礼,整齐划一地道:圣尊,弟子失礼了。 方才的男子也对君晟阳赔礼道:圣尊,此事因我宗门弟子而起,还望圣尊莫怪。 男子心知他君晟阳必然不会与他等人计较,只是这表面功夫还是得做一做的,免得落了人口实,传出去有损他宗门的名声。 -- 第18页 他目光森然,漆黑渗人地瞪了一眼曲轻楚:此人胆敢公然出手伤他天云宗弟子,还口出狂言,此仇不报难消心头之恨。 只是眼下不宜与她过多纠缠,先暂且放一放,日后再来算账也不迟。 君晟阳不苟言笑,连忙阻止他,谦卑地道:前辈,这可使不得,我怎敢受您如此大礼。而且此番并未对我宗门造成多大损失,本就不妨事。 他似乎有所顾忌,顿了顿,又替曲轻楚解释道:只是,此事本是因您天云宗弟子而起,这位道友方才想必是一时冲动,才出手狠厉了一些,索性那弟子已经无碍,就请前辈莫要再为难于她罢。 曲轻楚闻言一怔,竟不知作何感想。 他这是干什么?姐并不稀罕他替咱解释呢。 然而此人在那天云宗前辈面前却依旧肯出言帮自己,难道当真不怕拂了他的面子吗? 男子果然嘴角一僵,又瞬间纠正过来,满脸虚伪,皮笑肉不笑地道:这是自然,我堂堂天云宗,又岂会为难一个无名的小辈。 呵!这人还真是半点都不能吃亏,嘴炮还挺厉害。 这不是明里暗里地讽刺自己身份低微,没名没号吗? 第十一章 吃瘪的乐趣 天云宗这帮人`打架不行,搬救兵倒是挺快。 曲轻楚冷吭一声,抿唇不语:看不起咱是吧,你信不信,咱随便掏出一个身份来,都能吓死你,哼! 那些天云宗弟子见她态度如此桀骜,半点不思感恩,都怒目而视,无不希望那男子能替他们出头。 叶之舟在一旁是忧心如焚,捏了一把汗,拼命地摇头示意曲轻楚莫要再与他们针尖对麦芒,顺水推舟下了这个台。 曲轻楚将他们的态度尽收眼底,无视叶之舟的劝阻,反瞪回那群人,脸上毫无惧色。 他们这是当咱傻啊?看那男子的样子就不是善茬儿,自己伤了他的门徒,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咱,明显是等着秋后算账呢。 横竖都躲不过,不如索性撒撒气,咱凭什么感激他,更何况咱本就没错。 她量那男子也不敢当众打脸,除非他不要脸了。 那男子也是个精明的主儿,他才刚放下话不会与曲轻楚计较,若是言行不一,必然会使得一众哗然,他当然不敢这么做。 他漆黑的眸子射出幽幽冷光,面色泛青,指尖发颤,终是隐忍不发,凌厉地扫视了曲轻楚一眼,甩袖离去,顺道带走了那些个不省心的弟子。 待他们走远。 曲轻楚噗地笑出了声,笑得前俯后仰,不能自已,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拍着叶之舟的肩膀前言不接后语,断断续续地道:哈哈哈,笑死我了你看到没他那副样子。 叶之舟无奈地轻扶着她,生怕她笑得动作太大,不小心摔倒了。 曲轻楚实在快意:喜欢装大度是吧?姐让你装,活该你憋屈,试试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她神采飞扬,言笑晏晏,皓齿雪白,谈笑间脸颊沁出淡淡的红晕,狭长的凤眸微眯,透出一股娇媚,高高扬起的脖颈皮肤细腻白皙,音容笑貌无一不深深吸引着旁人注意。 好不容易等曲轻楚缓过来,见一干人等都盯着自己,气氛颇有些尴尬,她轻咳了一声:吭。 众人这才转头,自顾自地装作该干嘛干嘛。 曲轻楚不解:他们这是什么情况? 她想起方才君晟阳替自己解围之举,虽是他自作主张,无甚必要,但自己也算是欠了他一个人情。 淡淡地看向君晟阳,义正言辞地道:方才,多谢圣尊为我仗义执言,若是圣尊有 而君晟阳猛然意识到自己竟失了态,他惶然无措,迷蒙地赶忙回应道:不必了。 仓促的声音异常地透着些冰冷,话一说完,君晟阳立马就后悔了,他正欲道歉,却听见曲轻楚干脆利落地道了句:好。 曲轻楚本想着咱欠了人情总是要还的,若是他君晟阳有什么自己帮得上忙的地方,咱必定不会推辞。 然而他就这么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 她想了想,也对,这人身为一代圣尊,地位尊贵,他凌霄宗又比咱魔界还有钱,能有什么满足不了他的? 定然是对他有求必应,应有尽有,哪里还轮得上自己来报恩。 不像咱,好好的一顿饭,饭没吃上,反倒攒了一肚子火气。 她郁闷地冲叶之舟道了句:你慢慢吃。便出了门去。 君晟阳只得默不作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看起来竟有些失魂落魄。 第十二章 圣尊的质疑 男子带着几个弟子风风火火地回到住处。他天云宗住的地方是个独立的小院,院外高墙环护,绿柳周垂。 院内,有亭台楼阁,假山瀑布,花坛盆景。整个院落藤萝苍翠,花团锦簇,低调又不失华贵。 入门便是白玉石子铺成的甬路,穿过好几道长廊才能来到大堂。大堂里摆放着一张黄花梨木制成的桌案,侧面还设着舒适的卧榻,供人小憩之用。 和他们住的地方一比曲轻楚二人被分配的住处,简直是相形见绌。 男子怒气冲冲,大幅度地撩起外袍甩开,往座椅上一坐,眸光泛着森森的寒气,颇具威慑力。 -- 第19页 没料到自己这般年岁了竟会在一个毛头小孩身上吃瘪,他实在意气难平,越想越气,厉声呵斥道:真是气煞老夫也! 他一巴掌拍在手边的桌案上,好好的一张桌案被他从中拍了个四分五裂,摇摇欲坠,咯吱咯吱作响。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张桌子与他有仇呢,不然怎会牺牲得如此惨烈。 堂下众弟子怛然失色,吓得六神无主,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个个都低垂着脑袋,跪了下来,忍气吞声,生怕男子会将怒火撒在他们身上。 男主怫然扫过众弟子,粗犷又薄凉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你们身为我堂堂天云宗弟子,从小受人悉心教导,今日竟被一个无名小卒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简直丢尽了我天云宗的脸面。 被打的那个弟子心中不服,不假思索便脱口道:分明是她先使阴招的,她趁弟子不备时出手,弟子一时失察,才输给她。她要是敢正大光明地与弟子过招,弟子必不会输。 曲轻楚若是听到他的话,恐怕会笑岔了气:呵呵,谁给他的勇气夸下海口,是梁静茹吗? 他话音刚落下,见几个师兄师弟们都沉默地低着头,一言不发,他人立马就蔫了。 男子并不了解当时的情形,而弟子们又怕说出事实更加会触怒他,自然不敢做声,他便信以为真了。 他浓眉略微扬起,恨铁不成钢地看了那弟子一眼道:这也是怪你自己大意轻敌,日后切莫再这般掉以轻心。 想到自己和弟子都在曲轻楚身上栽了跟头,他冷哼一声,又道:那女子实在可恨,这口恶气,老夫实在难以平复下去。 他杀气腾腾的样子,仿佛曲轻楚与他有杀亲之仇,夺妻之恨一般。颇有不报此仇,誓不罢休之势。 堂下被打的那弟子一听,大喜过望:倘若师尊肯替自己出头,自己必定能一雪前耻,也能让伤他那女子狠狠地吃点儿苦头。 他暗自在心里盘算着,抬起头,先是恭顺地对男子一番吹嘘道:师尊威武!您方才处变不惊,实在是大家风范。 见他师尊双眼弯成一条缝,油光满面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一下又一下地捋着长长的胡须,显然十分中听自己的话。 他小人得志,故意挑拨是非,唯恐天下不乱地道:您倒是大人不记小人过,可方才那女子分明不将您放在眼里。她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出手伤我,且未受到惩处,明日就敢出手伤害其他人。 男子对他此设想相当赞同,目光骤然的一冷。 那弟子借机赶紧装出惶恐不安的模样道:如今我们几人已然是与她结下了仇怨,恐怕会被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他暗示男子,曲轻楚不会放过他们。心想:仅凭自己一人,师尊尚有可能不与那女子计较。但若是多几个人做为筹码,师尊心中的天平必定会偏向自己这边。 男子果然勃然大怒,他道:她敢,若非现下身在凌霄宗之内,这论道大会期间,人多眼杂,众目睽睽之下,多有不便。老夫早就当场教训了她,哪里还容得到她放肆。 他锐利的眸子一眯,垂眼冷笑道:老夫不过让她先再得意两天,等论道大会上,我必要她为此事付出代价。他阴隼的目光令人毛骨悚然。 而堂下众弟子听闻他此番话,无不心领神会,幸灾乐祸地拍手叫好。 大堂内压抑的气氛被一扫而光。 与此同时,曲轻楚正睡着大觉,哪里会知道有人满腹算计地打算报复自己呢。 当然,知道了也带不怕的。 她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梦里面总有人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担心会有魔族来偷盗《九幽魔经》,前夜里蛰伏在暗处,暗中观察藏经阁周围是否有可疑之人出没。 结果熬了一夜,连只苍蝇都没看到。 既然他晚上不来,白天应该就更不会来了。光天化日的,想必没有谁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将魔经盗走吧。 曲轻楚猜想,那人多半是计划着,等过两日论道大会开展之时,众人纷纷去参加论道大会。 届时藏经阁必然不似往日那般戒备森严,到时候再悄悄潜进去 她并不十分确定,故决意睡一觉起来,晚上再继续蹲守。 可白日里,客栈人来人往的,还不时有各种杂音,不甚吵闹。这一觉她反反复复睡了好几遍才睡着。 待曲轻楚转醒,她掀开盖在头上的被子,缓缓坐起身,艰难地抬起眼皮,仿佛沉重的有千斤一般,她嘤咛出声,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往窗外一看,外面天已经黑了。 想了想,还是吃过饭再上凌霄宗吧,不及于这一时半会儿。 事实是某人必须满足口腹之欲。 曲轻楚的人生宗旨就是:世间万物,唯有美食与睡觉不可辜负。饭还是要吃的。 她穿来这么些年,见过不少为了修行不食不眠的人,甚至听说有些人一闭关可以持续几十年,全靠吸收灵气度日。 还真是靠一口气吊着命,实在可怕。 咱是绝对不赞同这种做法的,人活着不吃饭、不睡觉,活得还有啥乐趣? 这种人除了会动,会呼吸,跟死人也差不了多少。 -- 第20页 所以曲轻楚自认一直保持着吃好睡好的优良传统。用过饭后,她这才火速赶往凌霄宗。 然而她一过山门,就见君晟阳静静地立在那里,见自己出现,眸光直直地凝视着自己。 他在风中长身玉立,一身月白衣衫用项银细花纹底镶边,长发被一根白丝带半束着垂在脑后。刀刻的脸庞五官分明,俊美绝伦,尤其是此刻漆黑的眸子浓得像是化不开的墨。 他被风吹得色淡如水,不见血色的薄唇轻启,清冷的声线溢出:道友请留步。 曲轻楚不知他这又是想要唱哪一出? 虽为不解,亦不想理会,但人家才刚帮了咱,咱要是当做没听见,会不会有点儿不太好? 哎,成年人的世界总是这么麻烦,她最不擅长人情世故这种东西了。 她幽幽落地,勉强地在面儿上扯出一抹笑意,红唇翕动,淡淡笑道:不知圣尊所为何事? 君晟阳看来,她眸光纯粹,清澈似水,清浅的笑意并未到达眼底。看似笑容温和,却始终难得让人亲近之感,礼貌中透着疏离。 他亦是对曲轻楚一笑,内心却莫名的有些苦涩。 她对待自己的态度莫非当真如自己所想的那般。 他定了定神,嗓音有些低沉地道:不知道友可还记得,在下曾提及你与一女子十分相似。在下今日目睹道友与人交战时的身法,细细想来,你二人不仅身形相似,连身法也是如出一辙。这其中巧合实在太多,不知道友有何解释? 曲轻楚脸上的笑意瞬间垮了下来,她竭力保持冷静,内心却是波涛汹涌,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万种想法,但全都被无情的否定了。 看着君晟阳探究和质疑的神色,她有些想赌一把,赌这人是个正人君子,赌他不会命人捉拿自己,然而她不能,也不敢。 如果这只是关乎她一个人的性命,她可以任性。可这事并不是那么简单,自己一旦处理不好,恐怕会使得无数生灵涂炭,这后果自己承担不起。 曲轻楚想起自己曾经对他撒了一个谎,现在只怕又要用另一个谎来圆。 咱真的不喜欢撒谎,咱是品德高尚的好青年。 容咱先立一个flag。 她依旧做出一副对那女子之事一无所知的样子,声音中带着淡淡的不耐与怒意质问道:圣尊这是何意?莫非是怀疑我骗你不成? 我虽不知你所说的女子究竟是谁,也不知她为何对你这般重要,值得你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来质问我。 她理直气壮的态度,令君晟阳心中所想险些被撼动了,但这并不足以解释这些巧合,未能解答他的疑惑。 反而更像是在逃避。 君晟阳目光紧锁,俊美的面容显得有些冷峻,虽未开口,曲轻楚已经了然他并不相信自己这番话。 恐怕今日自己必须得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了,她颇有些为难地开口道:其实,我的功法是跟一个女子学的,她是我曾经的师傅,我猜想她应该就是你要找的女子。 第十三章 君晟阳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半信半疑地望着曲轻楚,也不吭声,静静地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怎么才能把这谎话编的圆润,在线等,挺急的。 请给咱来个场外求助,然而并没有 曲轻楚看似回忆了一下,冲君晟阳认真地道:我其实是个孤儿,被师傅捡来的。我曾经和她相依为命,但师傅从未告诉过我她的身份。她身上仿佛有很多秘密,我对她的事也是知之甚少。 咱现在可不就是个孤儿吗? 她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道:而且师傅她向来行踪诡秘,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她以前教过一些功法,说是作为防身之用。就再也没管我,放我一个人自生自灭。后来也是机缘巧合,我才入了照月宗。 曲轻楚一脸委屈,话说了一半,竟堪堪要落下泪来,她轻咬朱唇,双眸有些湿润,水汪汪的,衬得清丽的面容如同出水芙蓉一般。 泪珠在眼眶里直打转,却迟迟不肯落下。她隐忍着,如玉的脸颊被憋出了两片酡红,红唇半阖半张。香肩微微颤抖,傲人的双峰也随之抖动。 那幽怨的神态,看起来似乎不像是在作假。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知道地还以为她被登徒子欺负了。 然而曲轻楚现在只想冲上去,一把按住君晟阳的头,迫使他表示相信自己的话。 看看咱无辜又真诚的眼神,你体会不到吗?比真金还真,信我信我! 而君晟阳从不以恶意来揣测别人。只是见曲轻楚这般,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做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他颇感抱歉,愧疚又不忍地道:或许是在下误会了,令道友想起你的伤心之事,实在抱歉,还望道友莫怪。 曲轻楚收了收眼泪,还时不时地啜泣一下,平静地道:无妨,都已经过去了。 她停顿了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异常苦恼,但还是开口道:对了,师傅她喜欢幻化成我的样子在外行走。有时候她闯了祸,也会连累到我,虽然都没闯下大祸,但小事解决起来也挺麻烦。我也是实在不愿再碰上这种事,所以之前才会选择将此事瞒下。 我后来也曾见过师傅几次,她好像曾经说过,她喜欢上了一个人。至于那人是谁,我就不知道了。圣尊这般追问她的消息,不会是 -- 第21页 她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瞪大着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君晟阳。哭过的眼眶还微微泛红,如同一只无辜的小兔子般惹人怜爱。 曲轻楚自己都快受不了了,要不是形势所逼,她才不喜做出这种惺惺作态的事儿。 咱已经软硬皆施了,若是君晟阳还不肯相信,咱也实在是没招了,给咱个痛快吧。曲轻楚提心吊胆地闭上眼,等待着君晟阳的审判。 君晟阳闻言愣然,那天夜里发生之事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倒是与曲轻楚方才所言相差无几。 他心中疑惑:莫非那女子是害怕破坏了自己藏经阁,被我宗门报复,才遮着面,不愿连累自己的徒弟吗? 倘若事实真如曲道友所言,那女子难道当真心悦着自己? 君晟阳思及此处,耳朵突然发烫,面上也泛起了红晕,所幸天色太晚,曲轻楚又闭着眼自然没有察觉到他细微的变化。 他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看来自己当日贸然出手的举动,的确给那女子带来了诸多不便,但愿还来得及补救吧。 他略微正了正身形,嗓音不似刚才那般低沉,明知曲轻楚是什么意思,却局促地顾左右而言他道。 多谢道友替在下解答疑惑。只是,如若道友还能有机会见到她,请道友转告,叫她不必担忧,我凌霄宗不会因为一些小事与她计较,况且当日之事是我莽撞了。 曲轻楚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看来他是相信自己的话了,咱这是又一次成功的混过去了吗? 好险,果然每次这人找自己准没好事,还是躲着他点为好。 二人礼貌性地寒暄了几句,便分开了。 曲轻楚实在纠结,自己到底还要不要去藏经阁外蹲守呢? 这万一要是再碰上君晟阳怎么办?咱已经被他给问怕了。 正纳闷呢,两个人熟悉的谈话声从远处传来,听起来似乎是被自己打了的那个天云宗弟子,她赶紧往身侧的大雄狮子石柱后一躲。 果不其然,那二人其中一个,正是前日被她教训了一顿的天云宗弟子。 只见他二人鬼鬼祟祟,勾肩搭背的,似乎正在打着坏主意,二人脸上的笑容中透着诡异,窃窃私语地一边谈论,一边朝自己这个方向走来。 咱先看看他们又想耍什么把戏。 曲轻楚就躲在石柱后,收敛声息,二人自然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都被她纳入眼底。 之前那被打的弟子拉着另一个男子的胳膊,面如死灰,哭丧着脸,央求的语气道:师兄,你这次可一定得帮我,若是连你都不肯帮我,我就活不下了。 你知道的,我在众人面前被那女子羞辱,若是不能在接下来的论道大会上找回场子,我颜面何存啊?更何况师傅他老人家对我寄予厚望,我此番若是失败了,恐怕师傅必会严惩于我。 他瞳孔收缩,眉头紧锁,五官都缩成了一团,显然十分害怕。 那师兄身如玉树,英俊潇洒,鼻梁立挺,唇红齿白,眸光深邃,一眼望不到边际,却泛着妖异的光芒。 他爽朗地笑了笑,唇角拉的很高,眼神却夹着一丝寒意,凭空给人一种笑面虎之感,他毫不犹豫地应下他师弟的要求,淡淡地拂开师弟的手,温柔地道:师弟莫要惊慌,师兄答应你就是了。 他锐利的眸子深眯,乍然又抬起,含笑道:此事十分简单,只要你在与她的打斗过程中,将此物洒向她。哪怕她只吸入一点,也会立时神志不清。到那时,她就是你砧板上的肉,任你宰割。你还会怕敌不过她吗? 说着,他从袖口内掏出一个玉瓶递给他,那玉瓶是个葫芦形状,晶莹剔透,大约有一指宽,长度大约只有一指甲盖儿那么长,小巧精致,不仅方便携带,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了。 实在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谋财害命的必备佳品。 曲轻楚一看,心情拔凉拔凉的。这两位大哥,咱究竟和你们有多大仇啊。 那被打的弟子一听,大喜,然则对这药效不是十分确信,又详细地询问了一番道:此物当真如师兄所说的那般厉害? 可这药洒出去会不会被人发现。若是被人发现,我在论道大会上公然用药物作弊,我岂不是就身败名裂了吗? 他不敢轻易将自己的前程寄希望于一瓶药物,不免担忧地摇了摇头,但又实在愤恨曲轻楚带给他的耻辱,举棋不定。 那师兄见他犹豫不决,也没露出半点不耐之色,依旧挂着笑意,态度甚好地宽慰他道:放心吧,此物无色无味,你使用时谨慎些,定然不会被人察觉。待那女子中毒以后,神志恍惚,只要你不想给她机会,这个秘密就永远不会传扬出去。 二人对他这番话的意思心知肚明,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曲轻楚简直不寒而栗,骨寒毛竖。 想不到这些人竟如此阴毒,不过是小小矛盾,就想了结了咱,可怖至极。 单说被咱打的那弟子,本就是他先挑事儿,自己才出手的,讲讲道理好不好? 还有他师兄咱就更不明白了,咱应该和他也没仇吧?我是撸了他家的猫还咋的,值得他们这么苦心孤诣的来搞我吗? 看来小说里写得不假,这些人还真是表面上看起来人模狗样的,背地里却谋划着杀人灭口的勾当。 -- 第22页 任何人都不能轻信,否则在这个玄幻的世界一不小心命就玩脱了。 果然咱还是得低调点儿,夹着尾巴做人的好,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曲轻楚原以为自己的魔界已经足够危机四伏了,然而现在看起来,这仙界众人做起坏事来更狠厉,实在令人胆寒。 毕竟魔修们都是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动物,虽然喜欢搞事情,但都是直截了当的用武力解决问题,一次不行就下一次,只要打回来就行了。 哪像这仙界的人,打架不赢,还喜欢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说是不和咱计较,结果却打算耍阴招。 仙界套路深啊,咱想回魔界了。 这天云宗的人,几乎一肚子坏水,还想弄死咱,曲轻楚冷嗤:谁弄死谁还不一定呢。 想在论道大会上动手,可以。 那咱就让各个宗门都来见识见识这号称仙界老`二的天云宗,是如何的不堪一击。 到时候,你们就别怪姐心狠手辣了。她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等他二人走后,曲轻楚这才悄然现身在长廊之中。 月光下,她身姿纤长。清风拂过,长发飞扬,一袭幽蓝色的长袍,衣摆翻飞舞动。子然而立,凤眸无波又透着凌厉,霸气侧漏。 望着二人离去之处下定决心。 第十四章 清晨,天刚蒙蒙亮,凌霄宗山顶的雾气渐渐散去。东方开始泛出红光,连朝霞都染上了一抹红晕。仙鹤们在空中轻快地盘旋飞舞,好不肆意。 凌霄宗,主峰内的演武场上,已经是人流涌动。各个宗门的人,都齐聚一堂,大家都在一起谈修论道,热闹非凡。 突然,人群中过来几个天云宗的人,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几人,只见天云宗一行人都身着华服,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有说有笑地向演武场走来。 唯独有一女子,穿了一件冰蓝色的长裙,长发及腰垂落,肤若凝脂,眉若远山,眼若秋水,一双眼睛无视一切,冷漠如冰山雪莲,女子正是凤雪凝。 人群中一片嘈杂之声:那人就是天云宗的凤雪凝吗?不愧是天下第一美女,果然名不虚传。 听说她不但身份尊贵,出身皇族。而且天赋也超出常人许多,和圣尊相比恐怕都不遑多让。她不仅美貌还很善良,经常行侠仗义,堪称当代的女中豪杰。 曲轻楚心道:长得美的,自然是心地善良。长得丑的,你们怕是看都不带看一眼的吧。 有人赶紧接过话道:是啊,是啊。而且还有传言说她心悦圣尊,像她这般的女子,恐怕也只有圣尊配得上了吧。想必二人迟早会在一起的,我看他们俩简直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旁的人大多表示赞同他的想法,也有不少男子听他这么一说,面上流露出失望之色,这些人大概都是钦慕着凤雪凝。 曲轻楚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一阵腹诽:这种事又不是一个人说了算,凤雪凝喜欢君晟阳,所以他们两个就应该在一起了吗? 哪有这么理所应当之事,更何况他俩一看就是妾有意,而郎无情。 不过,咱记得这群人以前都是穿的天云宗的道袍,怎么今天突然盛装打扮了一番,表面功夫当真是做的挺好。 郁闷的是,曲轻楚看了看凤雪凝,再看看自己。 这是撞衫了 俗话说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曲轻楚立时感觉到身旁站着的人,有好几个都眼光带着鄙夷的扫视了自己一番,转过身,摇了摇头,悄悄叹了一口气。 你们这是啥意思,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咱长得有那么不堪入目吗? 曲轻楚忍不住想要爆粗口,不带这么侮辱人的吧。撞衫也不是我故意的呀,这因为不是害怕穿红衣太暴露身份了吗。 不然姐一定穿着咱一身标志性的红衣出场,多帅啊。 帅是帅,不过曲轻楚一开始穿红衣纯粹是因为魔修们太喜欢搞事情,三天两头就跑来找她挑战。 她不想打架,然而被逼的不得不应战。打斗过程中,难免会有人受伤,衣服可不就得弄脏吗? 衣服上的血渍多难洗呀,洗不掉的话,还得浪费时间再去做,索性曲轻楚就改穿起了红衣,这样染了血也完全看不出来了。 简直不要太省事。 穿着穿着她也就习惯了,所以她的衣服一水儿的都是红衣,血红血红的。 好不容易穿两件其他颜色的衣服,还和人家撞衫了,呵呵。 曲轻楚自诩她还是遗传到了母亲大人优良的基因,长得还算貌美,可她如今易了容,容貌只有原来的五分相似,看上去虽比普通女子清丽许多,并不似寻常女子。 但是和凤凝雪一比,她就是那娇花,而咱仿佛就成了一坨屎,被各种嫌弃。 快把我五十米长的大砍刀拿来,我要灭了这些只会看脸的人,过分。 天云宗那帮人,巴不得受到万众瞩目,享受着万人敬仰的目光。一个个逼装的十足,昂首阔步,行走如风。 那些和天云宗相熟之人看见他们,立马换上一副笑脸。笑眯眯地攀上去,和他们寒暄起来,一脸谄媚之色。 这修了仙都改变不了他们的劣根性,市侩。 而这时,凌霄宗宗门的人也走了过来,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 -- 第23页 为首的那人正是君晟阳,曲轻楚仿佛看到一束光打在他的身后,c位出道的感觉,简直比电视剧里的大明星出场还要气派。 他一袭白衣以金色的丝线镶边,身姿笔挺又欣长,整个人温文尔雅,气质如华,面上带着一抹温暖的笑容,使人如同沐浴在阳光之下。 见君晟阳现身,凤雪凝立刻变了一张脸,心情如同小鹿乱撞一般,含羞带笑地喊了一声:君师兄。 这一笑,简直迷倒了一大片春心萌动的少男,以及大龄单身男青年。连曲轻楚身为一个女人都感觉有些酥了。 然而君晟阳还是老样子,不为美人所动,礼貌性地冲她颔了颔首,径直入坐主席。 众人也都齐齐入座,一百年一次的论道大会正式拉开了序幕。 论道大会分为讲经论道和实战比拼两个部分。 先是讲经论道,由君晟阳主讲。传授他修行的经验,以及台下众人提出自己在修行过程中遇到的困难,大家一起集思广益,商议如何将难题解决。 后再是实战演练比赛,各宗门之间通过实战来化书本知识为实际经验,将修习的功法融会贯通。 虽然打的名号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但实际上这正是展现各宗门实力的时候。 当今天下之势,本就风云莫测,变幻无常。 说不定今天哪个修士飞升,就能带动整个宗门地位扶摇直上;明天抑或哪个大能走火入魔,性情大变,屠戮生灵以致被人追杀,亲友们都避之不及。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谁人不想自己能在比赛中拔得头筹,扬名立万? 所以各宗门之间自然是较着劲,明争暗斗,互不相让。 君晟阳一入座,整个演武场内方才还议论纷纷的人都自觉的闭口不言,场内变得鸦雀无声。上至各宗门前辈长老;下至宗门弟子无不聚精会神地听他讲经论道。 他正襟危坐,一派庄严之色。讲经论道之时,语句通俗易懂,深入浅出,言之有物,令在场众人受益匪浅,无不频频点头。 这一讲就是好几个时辰,大家都听得十分投入,沉醉其中。直到君晟阳结束论道时,他们都还颇有些回味无穷之感。 大概也只有曲轻楚一人觉得他仿佛在唱催眠曲,她还没听一会儿,就已经呼呼大睡起来。再一转醒,已经是下午了。 曲轻楚感觉自己是被饿醒的,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还有些迷怔地扫视了全场一眼,见众人都没有动,咱也不好意思搞特殊。 好饿啊!这些人当真不用吃饭的吗? 曲轻楚此刻满脑子都是鸡腿儿,烧鸭饭,八宝粥 越想越馋,低血糖使得她整个气压很沉闷。 讲经结束,就是解答疑惑的过程。一时间,大家都积极地举手,踊跃发言。 曲轻楚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只是眼前这些人可不是什么青年学子,都是些不知年岁几何的修士,不知为何她居然觉得有点想笑。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营销段子: 震惊!是什么让一众高冷的仙界修士竟化身求知若渴的莘莘学子。 这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是人性的光辉,还是道德的提升?敬请关注今日的论道大会,让我们跟随镜头走进修士们的内心世界。 曲轻楚越想越发觉得好笑,一个没忍不住笑出了猪叫,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贯注在她身上。方才还在踊跃发言的修士们一下子噤若寒蝉,安静如鸡。 不知道他们看不看得到,曲轻楚此时头上犹如有一条黑线飘过 尴尬,实在尴尬。曲轻楚简直想捶胸顿足,咱这张老脸当真不能要了,咱现在重新易个容还来得及吗? 话说这些人就不能当做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吗,能不能给咱一个女孩子一点面子? 君晟阳见曲轻楚一脸窘态,无辜的像只小兔子,于心不忍,便轻咳了一声,继续开口说话,众人这才转头,放过了曲轻楚。 若是曲轻楚知道君晟阳将她当成兔子,恐怕会暴跳如雷,他是哪只眼睛看起来咱像兔子,咱哪里像兔子了? 曲轻楚自认为如果非要用动物来描述咱的话,咱起码也是狮子、猎豹啥的,活在食物链顶端的动物。 嗯,就算是兔子,那也必须是很凶猛、会咬人的兔子。 曲轻楚虽不知君晟阳方才是真的想咳嗽,还是假装的,始终是他替自己解了围,咱这是又欠了他一个人情吗? 场上众人的问题大部分都被君晟阳一个人解答了,他甚至不假思索就能回答出来。 连曲轻楚都颇有些佩服他,难怪他之前大晚上的还在藏经阁看书,还真是孜孜不倦,学海无涯。 这种人刻苦是刻苦,就是对自己心狠了一点,曲轻楚反正自认达不到他这样,咱一心只想当个咸鱼,安安静静混吃等死。 这一番下来,竟耗费了一整天,等到结束的时候,天都黑了。 众人纷纷散去,一边走还一边讨论着自己此番的感悟,面上都带着笑意,显然收获满满,十分欣喜。 第十五章 同时,各个宗门也都在拭目以待着明日的实战比赛,无不期望自己的宗门能在大赛上获得好名次,为自己的宗门一展雄风。 连叶之舟也是一脸兴奋,他眼里仿佛有万千星辰,冲着曲轻楚高声道:师姐,想不到来参加大会的人如此之多,而且大家看起来都很厉害的样子,你说我们明天真的能取得好的成绩吗? -- 第24页 一想到论道大会高手云集,叶之舟不免露出担忧之色。 而曲轻楚只注意到了他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她一时倒是愣住了,并未作答。 她没有想到短短几日的相处,叶之舟已经把他和自己当成了真正的师姐弟,她看得出来叶之舟是打从心底接纳了自己。 曲轻楚早已认清现实,在这个命如草芥的玄幻世界里,人心叵测,满腹算计,随时都会有性命之虞,她只有把自己穿上厚厚的盔甲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至于朋友什么的随缘,所以迄今为止,她都只有寥寥几个相知的好友。 咱虽不大擅长交际,但谁人会不希望自己能多个真心相待的朋友呢,叶之舟言语中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令曲轻楚感动不已。 其实,他们两个都知道照月宗如今的境况已经落魄得不能再落魄了。仅凭叶之舟一个人,以他现在的实力,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这个现状的。 曲轻楚在此之前对照月宗的处境如何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只因她本不是照月宗的人。 咱虽然也希望叶之舟能夺得好的名次,但这仅仅是出于自己对叶之舟个人的祝愿,而不是出于要他肩负起对照月宗的责任。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少年郎,何需承担这些重任。 但叶之舟却满心期盼能凭借他自己的力量使照月宗重新崛起,而且已然把咱当成了照月宗的一份子。 曲轻楚并不想让这个朋友失望,可是如果咱在比赛中表现的太过优异,又不免引人注目。届时想必会有人对自己的身份存疑。 曲轻楚思虑一番还是决定先隐藏实力,再见机行事,反正只要不碰上君晟阳这样的,其他人也费不了多少力气,自然看不出咱的境界。 但她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肯定地回答叶之舟道:放心吧,一定会的。 叶之舟听闻后,心情才有些宽慰。 此时,演武场上的人已经散去的差不多了。曲轻楚二人也正打算离去。不曾想,没走几步,就见君晟阳和凤雪凝两个人站在走廊旁的八角长亭内,正在谈论些什么。 乍看起来,水天一色,风光正好。二人又是郎才女貌,倒真如之前那人说的那般,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但凤雪凝的脸色明显看起来不大好,君晟阳倒是一脸平静,仔细看来眼里又有些歉疚之色,他始终进退有度,容止可观。 不是曲轻楚想偷听他们谈话,而是那两人整好整好就在过道边上不远处。就这么一条路,咱也是不得不过去啊。 实际上,某人已经按捺不住自己八卦的心思,蠢蠢欲动,毕竟这仙界第一美人告白啥的还是挺有看点的。 曲轻楚二人面面相觑,稍微走进一点,就听到凤雪凝冰冷的声音道:莫非君师兄是有了喜欢的女子? 她语气里带着质疑和怒气,说完立刻用手捂着脸,整个人都抽噎起来,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滑落出来。 泪水打湿的脸颊白皙剔透,肌肤赛雪又泛着淡淡的绯红,明明是未施粉黛,却又好像有万种风情。 却还是忍不住要亲耳听到君晟阳的答案,神色凄楚地望着他,仿佛抱着必死的决心,等待着他给自己沉重的一击,就此断绝了念想。 整个场面压抑凝重。 君晟阳虽是不忍,有那么一瞬,他脑海中竟突然出现曲轻楚神采飞扬时的模样。 迟疑片刻后,他颇为诚恳地答道:并无,只是在下现在无心男女之事,不愿耽误了道友,道友还是另觅良缘吧。 凤雪凝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大不了就在此结束自己的这段单相思,而结果却令她喜出望外。 她赶紧抹了抹眼泪,振作起精神,鼓起勇气,一本正经地朝君晟阳道:只要师兄一天没有遇到心仪的女子,我就坚决不会放弃。我会一直等你,一直等到你愿意接受我的那一天。 一语毕,不待君盛阳反应,她便转身潇洒的离开,实在干脆利落。曲轻楚倒是很欣赏像她这般独立自信又坚毅的女子。 感情之事,坚持不一定有好结果,但不坚持就一定没结果。 偷听墙角啥的,始终不太好,曲轻楚二人便一直没有现身,等两个当事人都走了以后才上前。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又令人讨厌的声音在曲轻楚耳边响起,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 果不其然,之前被她打的那天云宗弟子和他师兄相当有存在感地站在了她眼前,曲轻楚一脸不耐,压根儿不想看他们。 某些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那弟子却始终不肯放过曲轻楚,一副不屑的口吻道:我当这是谁呢,原来是照月宗的那两个啊。还真是什么宗门样的宗门教出什么样的弟子,净干些偷鸡摸狗,窃听人说话之事。 他轻蔑地扫视了曲轻楚一眼,讥讽道:呵,这衣服怎么还和我师姐穿的一模一样。某些人也不看看自己那丑样,还敢和师姐穿同样的衣服,对自己没点儿数吗? 说完,他还应声大笑了起来,态度十分嚣张,肆无忌惮,他师兄倒是颇为深沉地一言不发。 曲轻楚眼中冷光一闪,让你得意,别以为姐不知道你们打的那些个阴谋诡计,你也就只有今天还能在咱眼前蹦跶一会儿,有你的好果子吃。 -- 第25页 还有那师兄,助纣为虐,虽然存在感不强,但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咱需得多加提防才是。 不过,你们敢让咱不痛快,咱也不能让你们痛快。 曲轻楚嗤笑一声,面不改色,昂首抬胸地正对他反讽道:不好意思,我和你很熟吗?某些人说我们窃听人,那你二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说的好像他们多正大光明一样。指责别人之前,劳烦先撒泡尿来照照自己。 言下之意是,那弟子和他师兄方才也在偷听,讽刺咱偷鸡摸狗,你们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弟子果然憋闷地说不出话来,一脸怒色。 曲轻楚接着道:而且我长得什么丑样我还真不知道。反正我自己的脸我又看不到,倒是你,这么喜欢找存在感。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欠虐呢,非得来看我这丑样。喜欢看是吧,我就多让你看看。让我这丑样多恶心你几遍,要是能把你恶心死,我也就开心了。 曲轻楚巴不得恶心死一个算一个,这种人死不足惜,活着浪费氧气,死了污染土地。 她一边说着,一边盛气凌人地凑到那弟子身前,那弟子思及自己被曲轻楚残虐的经历,吓得面色一变,惊慌失措,一蹦三尺高,赶紧往后退,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曲轻楚看着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怂样,也笑出了声:哈哈哈,叫你侮辱人,还真是报应不爽。咱奉劝你一句,有句话叫: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希望你好自为之。 那弟子气的眼眶发红,瞪着曲轻楚眼睛都快凸出来了,紧紧地撰着拳头,眼看就要爆出口。 曲轻楚赶紧拉着叶之舟跑路,我不听我不听,王八念经。 那弟子见曲轻楚这般无礼,还胆敢对自己放狠话,他恨得牙痒痒,但又无可奈何。 一拳砸在了地上,拳头上青筋暴起,瞬间变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曲轻楚也很无奈:咱不过是劝他不要作恶,咋到他眼里就变成了威胁。 三观不同,果然不能相爱。呸,谁要和他相爱,相杀还差不多。 曲轻楚二人消失后,方才还默默无言待在他身边的师兄出了声,他眼中有寒光闪过,面上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淡淡地道:师弟何须如此动怒,反正她也只是逞一时之快,明日以后她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就算你在台上一时失手,也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小门小派的修士是怎么死的,不是吗? 他师弟一听,阴冷地笑了笑,放话道:等着吧,我明日定要将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与此同时,曲轻楚正和叶之舟在餐桌上,大快朵颐,享用着美味的晚餐。 只是令她有些疑虑的是,白日里,她害怕有人来盗经又不得不出席论道大会,只得化出一抹分神留意着藏经阁周围的一切。 上次咱严防死守的连只苍蝇都没有,这次干脆放了分神,省事些。 然而时至今日,那人竟依旧没有动静。此事,颇有些异常。她也不知道那人是打算后几日再行动;或是金那老贼意识到自己做的不对,把人收回去了也不一定?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背上一凉。用脚指头想咱也能猜到是那方才两个人在算计自己。 不过,咱完全不谎,甚至还有些想笑。她倒是很想看看那两个人发现自己早已撞破他们诡计之时的表情,想必会十分精彩。 第十六章 第二天,比赛在演武场上举行。 所有预备参赛的弟子无不精神振奋,摩拳擦掌。 很快,宗门之间的初次对决就开始了。而这初战的几个宗门,都是些不入流的宗门。 至于一流的宗门对决,放在其后,毕竟压轴好戏自当放在最后上演才是。 只不过在这次的初战队伍中,照月宗自从出了那魔修之事以后,已经不似往年的强盛。而那些曾经与照月宗敌对的宗门,对于少了一个有力的对手,显然是喜闻乐见的。 但他们却不知道,如今的照月宗还多了曲轻楚这个变数,结果如何还未可知。 如果他们此时就感到高兴,沾沾自喜,恐怕还为时过早。 而他们一看,此次照月宗派来的竟只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和一个女流之辈,仿佛觉得这是一个玩笑,更加不把照月宗放在眼里了。 谁都知道柿子得挑软的捏,各个不入流的宗门的长老执事们,都在私底下考虑是否应从照月宗下手。毕竟能优先一步拿下个好彩头,看起来起码也比较有门面。 而曲轻楚自是将他们的想法探听的一清二楚,她暗自吐槽:去他的门面,充门面还需要靠欺负咱这个弱女子和一个少年,你们这门面也忒没有价值了。 这仙界宗门也不过如此,还不都是一帮只会欺软怕硬的主儿,比咱魔界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在那些长老们都只是想了想,并不敢做如此令人不耻之事。 他们倒是还算要点脸,不敢这般明目张胆。所以大部分的宗门都选择先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 也有不少弟子在私底下,小声地嘀咕道:这次的初战,恐怕照月宗首当其冲,不过想来他们也翻不起什么波澜了。 曲轻楚一阵唏嘘:咱这是已然成人众人眼中任人宰割的羔羊了吗? -- 第26页 我看你们怕不是对我们有什么误会? 众人眼见一凌霄宗的长老出现在演武场中央,只听他气势如虹的声音,瞬间穿透了场内所有人的耳膜。 宗门大会现在开始,有请初战的各宗门派出代表,自由选择比武对象进行挑战。还望各位切记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需得及时收手,点到为止才是。 这种场面上的话,大家听得多了,自然没人费心去听。 谁人不知,双方过招之时,无论哪一方都想要一击致命,又怎么可能留有余地。在以往每一届宗门论道大会上,都会弄出几条人命,大家都对此见怪不怪了。 只当死的那个是技不如人,命中注定有此劫难。没有谁会浪费时间和精力去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鸣不平,追究这背后究竟是故意为之,或是一时失手呢。 他们只会关心结果究竟是谁胜谁负,而事实就是这般的残酷。 场上的气氛沉寂了片刻,但很快就变得骚动起来,大家都面面相觑,争相议论着,谁会来当这出头之鸟? 大家都没有动作,人群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我来!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被他吸引,只见他一个纵身,跳上了擂台。 远观之,那人身材高大,面貌粗犷。古铜色的皮肤,衬得身体格外健硕。一双眼光充盈着煞气,两弯眉毛浑如刷漆,胡子拉碴,一身道袍穿的不修边幅。 气势汹汹的,看起来非但不像个修士,反倒像是个屠夫。 有认识他的人道:这不是巨剑宗的顾川吗? 曲轻楚忍俊不禁:巨贱,这宗门的长老还真是起得一个好名字,咱就没他这么有才,学不来,学不来。 有人附和道:是啊,这人以前祖辈都是屠夫,后来修了仙,还是难掩他这落拓样。我还不清楚他?就他那点修为,上台简直是送死,还那么急不可耐地冲上去,怕是显命长了。 曲轻楚心道:看来咱还当真没猜错,只是他似乎不大被人看好啊。 他目光扫视着整个场上的人,而后放声道:不知有哪位道友肯上台赐教一番? 他长得吓人,行为却十分光明磊落,并未找照月宗的麻烦,而是打算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当台下众人看到已经有人喊话,自是不甘落后,都蠢蠢欲动,被一人抢了先,他高声应和道:我来领教领教道友的高招。 来人是个名叫西山宗的宗门弟子。长的一副奸人之相,至于他姓甚名谁曲轻楚倒是没注意,她只觉得这些宗门的长老个个都取的什么奇葩名字。 西山宗,日落西山,这不是自己咒自己吗?敢取这么个破名字,也难怪这宗门到如今是这副鬼样。 咱不免怀疑:你们仙界众人都是这般脑洞清奇的吗? 这两个人实力都不如何,双方互相礼让地鞠了个躬,这就开打。 曲轻楚对于这种菜鸡互啄的场面不感兴趣,神游天外。等到二人比赛结束,结果似乎还真是后上台的那人赢了。 方才说顾川实力不如何的人丝毫不意外,曲轻楚倒是感到一丝遗憾,难得遇上这么耿直的人,但他却这么快就被打下了台。 顾川怏怏地下场,台上那男子倒是春风得意,打了胜仗的他一下子飘了起来。目中无人,趾高气扬地道:不知哪位道友敢上来赐教? 人群中,有人见他这般,冷笑一声道:就他这实力,还敢如此狂妄,待我来教育他一番。 语罢,一个纵身跳上了擂台,二人你来我往,还不消多会儿,就已经过了数招。打的你死我活,眼看着西山宗的那人被打得吐出一口鲜血,倒地不起。 他终是败下阵来,台下众人无不感到心情十分畅快,叶之舟也是忘乎所以地跳起来拍手叫好,换来那人怨毒的一记冷眼。 然而,还没等他高兴多久,他就被人点了名。台上那人悠然一笑,喊话道:不知照月宗的那位师弟可敢上台与我一较。 曲轻楚翻白眼:他这也没干多大坏事儿啊,现世报来的如此之快的吗? 那人话语一落,众人皆看向叶之舟,旋即摇了摇头,堂而皇之地指责道:此人倒是颇有心机,他莫非是怕守不住擂台,才故意选了这么一个实力低微的少年作为对手。 曲轻楚冷然啐了一口:别以为咱不知道你们方才是怎么想的,若不是害怕丢了面子又被人捷足先登了。 恐怕早已经磨刀霍霍向羔羊,对咱二人下手了。 到了其他人身上就成了心机深沉,自己却装作一副正人君子口吻来对他人加以指责。 呸! 叶之舟却还完全不在状态,一脸惊诧地指着自己道:他说的人是我吗? 众人点点头,曲轻楚知道叶之舟今日本就难免要参赛,不以为意。她面色稳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加油,师姐看好你。 她暗自在心中说了句:大不了,你输了,姐替你打回去就是。 只是她不希望自己影响到叶之舟发挥实力,故而并未脱出口。 叶之舟深吸了一口气,挺身站了出来,冲曲轻楚坚定地道:师姐,我一定会努力的,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 曲轻楚莞尔一笑,回他道:嗯,师姐信你,如果实在撑不住就别硬撑着。记住,还有师姐在呢。 -- 第27页 她实在不免担心,她害怕这小屁孩儿万一太过死心眼了。不肯轻易认输,会不小心有性命之忧,最终还是说了出去。 叶之舟不再言语,径直飞上擂台。 他郑重地朝那人行了个礼,正声道:照月宗弟子,叶之舟,请前辈不吝赐教。 那人亦淡淡地回礼。 万众瞩目下,那人先下手为强,他身驱一震,抬手间一股强劲的掌力向叶之舟袭去,叶之舟瞬间被他的掌风冲开,退了好几步,差点就要被打下擂台。 曲轻楚提了一口气,好在叶之舟及时刹住,这才没有掉下去,她这口气还没松下去,就见那人一击不中,身形一闪,化作一道虚影,劈空一拳袭向叶之舟的天灵盖。 曲轻楚一阵心惊,站了起来急呼一声:小心头顶! 叶之舟苦于寻他不得,这才反应过来,立刻侧身,却只是堪堪擦过那人的一掌,肩膀顿时受到重击。 他吃痛跳开,一只手按着受伤的肩膀,脸上已经冒出了虚汗。 曲轻楚暗中感觉不妙,那人方才还未发挥出真正的实力。现在看来,以叶之舟的修为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更何况他还如此狠厉,招招致命。本来还以为他是个好人,结果却似乎出人意料。 那人显然不肯轻易放过叶之舟,不待他有片刻喘息,直接向他逼去。叶之舟竭力躲避,那人掌风却如同利刃一般,在他身上划出了一条条血痕。 最后蓄力意欲给予叶之舟一记重击,他拳头周围如同有一个漩涡,仿佛在无形中化出一道飓风,风声呼啸。 曲轻楚大惊:不好,若是这拳下去,叶之舟定然性命难保。 那人似乎有所感应一般,急切地使出那一拳,眼看叶之舟躲避不及,曲轻楚纵身跃起,一招将他的拳头劈开,阻止了一场悲剧发生。 她将叶之舟护在身后,厉声道:道友出手未免太过狠辣了些! 就算打狗也得看着人,更何况叶之舟是咱要保护的人,绝不能让他欺负了去。 她乌黑长发无风摇曳,凤眸折射出冷光,身姿窈窕,傲然地直视着那男子。 第十七章 场上众人见曲轻楚竟跳上了擂台,打断台上二人的比赛,无不感到惊讶,整个演武场都沸腾了。 君晟阳见此,心中颇不平静。此前从未有过人出手中途制止比赛,她这般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了些。怕是会对她之后的处境不利,她无疑是将自己置于众目睽睽之下。 他紧张地仿佛心都揪在了一起,这种感觉从未有过,苦涩又甜蜜。 曲轻楚无力吐槽:如果可以选择咱也不想用如此咋眼的出场方式啊,奈何人命关天,不得不这么做啊。 反正咱在你们眼中已经是首当其冲,第一个被宰的羔羊了。如今迟这一时半会儿的,也并没有什么差别。 也怪咱运气不好,千挑万选找了叶之舟这么个苦逼卖黄牛的,不过要问咱后不后悔,答案自然是不会。 曲轻楚完全不料此人比她想象中的厉害,看来当真不能小瞧了这些宗门,想必此人的确是他宗门里能拿得出手的年轻一辈人物。 照他这实力打败叶之舟自然是手到擒来之事。毕竟叶之舟与他相差了至少有数十年的修为,甚至是数百年。 整个战场明显由他主导,虽然叶之舟很聪明,反应也已经足够快了。但差距摆在眼前,若勉强与他正面相交,吃亏的只会是叶之舟。 那男子视线淡漠地扫过曲轻楚,直接出声道:道友这样做恐怕不太好吧,这是我与叶道友二人之间的比试,你这样突兀地跳上来算是什么回事儿? 眼前这人十分坦然,看来早已经打定主意要踩着叶之舟上位了。 曲轻楚倒是不觉得他如那些人所说的心机深沉,这人只是活得很清醒,对常人的眼光并不在意罢了。 倘若他针对的人不是叶之舟,曲轻楚或许还会欣赏他这种人。但他偏偏,就与叶之舟敌对上了,咱自然要站在朋友的一方才是。 而叶之舟却倔强地从曲轻楚身后站出来,脸色煞白,强打着精神对她道:师姐,你快下去,这是我们两个的比赛,理应由我自己解决。 任他怎么劝阻,曲轻楚皆不为所动。姐若是不上来,你怕是连尸体都凉了。 曲轻楚脸色一沉,正对那男子,眼中隐隐有怒火闪过,冷冷地道:道友难道忘了比赛规则,点到为止的意思我猜想道友应该不可能不懂吧? 然而男子却并无惧色,丝毫也不肯相让地道:道友恐怕是误会了,在下只是功力不够,修为浅薄,一时未能及时收手而已,在下并无伤害故意叶道友之意。 曲轻楚眸子一眯,冷笑:好一个无意伤他,那他身上这些伤口又是怎么回事,凭空冒出来的吗? 事实如何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曲轻楚自然也知道。 但男子吃定了只要他死活不承认自己是故意为之,咱再怎么继续逼问也并无意义。而且咱还得顾及叶之舟的面子,不想让小屁孩失败了一次就心灰意冷。 只是他这脸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还真是厉害。 咱得稳住,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她保持着高傲的姿态,神色自若地道:此战我师弟不是你的对手,不如我来与你较量较量。 -- 第28页 旋即,她转过身去温和地对叶之舟道:师姐知道你向来很聪明,你应该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别再硬撑,咱不急这一时三刻的。你先下去疗伤,等着师姐替你打回去。 叶之舟本有心坚持,但好在他心思透彻,一点即通,也不过多纠结,揖手行礼后,便退下擂台。 男子算是守住了擂台,至于是曲轻楚亦或是其他人上来对他无甚差别。 台下众人对曲轻楚的实力无从所知,不过见同是照月宗的叶之舟也被那人打下台来,全然对她不看好。 主席台上的凌霄宗长老们无不议论道:恐怕那女子不出十招,定会败在男子手中。 君晟阳倒是看起来高深莫测地道了一句:我看未必。 众长老皆对他此言不解,纷纷转头看想他,问道:莫非圣尊见识过那女子的实力? 他摇了摇头,一脸正色道:不知。 他的确不知曲轻楚的实力,又想起曲轻楚不愿提及自己师傅之事,故而隐瞒了下来。不过想来,有当日那女子那般厉害的师傅,曲轻楚身为其弟子,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众长老原以为君晟阳是知道什么内情,结果只是随口一说,颇有些失望,对他的话不以为意,还有些心高气傲的人听到后,暗搓搓地道了声:切。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场上就君晟阳一个明白人。于是乎,他们很快就被打脸了。 而擂台上的曲轻楚,待叶之舟走后,漫不经心地看了那人一眼,冲他招了招手道:你先来吧。 她懒得跟他客套,反正要打,又何必那么多废话,直接干就是了。 有那闲时间做表面功夫,打都打完了。 那人也很干脆,他身体一动,便幻化出无数残影,在空中看的很不真切。曲轻楚耳朵微微一动,只听远处呼啸而来一阵沙沙声,抬手稳稳地接下了这一拳,一个使劲,她仿佛听到了那人骨裂的声音。 这算是回敬你欺负咱朋友的代价。 台下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到这女子实力并非他们想象的那般不堪一击,倒是看起来颇为游刃有余。 凌霄宗的几个长老们明显面色不佳,都不吱声,死死地盯着擂台上的二人,期望剧情有所反转。 结果当然不可能如他们所愿啦。 曲轻楚收回手,脚下如同有一阵风,身形一闪,便拉开了一大段距离。那人吃痛,却更加狠厉,另一只手连轰出数招,却都被曲轻楚轻易躲过,连头发丝都没掉一根。 她长裙随风猎猎飞舞,身躯凛凛。不紧不慢,泠然道:就这么几招,你打完了?很好,既然你打完了,现在轮到我了。 话音刚落,骤然腾空而起,身体离地,一掌如同破碎虚空,风云变幻,雷动九霄。 哄的一声,仿佛有白光闪过,众人只见飞沙走石,强大的气劲犹如波涛汹涌之势,轰到男子身上,男子惨叫一声,顿时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应声倒下,跌落在擂台外。 众人一片哗然,原以为照月宗落魄成这般,必然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了,却不料曲轻楚轻轻松松就一招就打败了那男子。 无不感慨:看来这照月宗还有崛起的希望。 而方才还觉得君晟阳所言不实的几名长老,惨被打脸,脸绿的跟黄瓜似的,还不忘恭维君晟阳道:圣尊不愧为圣尊之名,原来你早已看穿一切。果然高明,令人叹服。 彩虹屁吹的一遛一遛的。 待男子被打下台以后,曲轻楚不愿再招摇,随便和后来的人打了几场,结果那些人实力还不如刚才的男子。 等她目测名次应该可以帮叶之舟混进决赛就及时收手,故意败给了一个修士。 实战比赛约定俗成每个不入流的宗门可以进阶二人,为了以防哪个宗门实力相对其他宗门强盛的修士过多,而名额全被其占据了的场面出现而设。 照月宗恰好有两个人,虽然叶之舟之前表现不好,但依旧被曲轻楚一拖一入围了。 等下了场,曲轻楚欲关切叶之舟的伤势如何,而叶之舟看见她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惊喜地道:师姐,想不到你这么厉害。 她赶紧嘘的一声,手指放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多言。她悄悄把叶之舟拉到一个角落,伸出手替他疗伤。 叶之舟对她崇拜的仿佛有星星眼,十分感激地道:师姐你对我实在太好了。 这算啥,对咱来说完全不费吹灰之力,而后她想了想,决意帮叶之舟一把,毕竟进了决赛更加凶险。 她郑重其事地对叶之舟道:师弟,不如师姐传你个功法可好? 叶之舟不明所以道:师姐是打算当我师傅吗? 曲轻楚淡淡一笑,敲了敲他的脑袋道:我可不没那功夫收徒弟,师姐只是不想你再被人欺负了去。怎么样,学是不学? 叶之舟信任地点点头,曲轻楚手掌拂过他的头,他识海里瞬间出现了一卷功法。他细细体会,参详了许久,很快就能将其使用出来,而且效果并没有大打折扣。 曲轻楚也是一脸震惊,这学习的速度简直就像小说里的主角一样。过目不忘,还吸收的飞快。 所以咱这是当了一回隐士高人,无意间替修真界培养了一个未来的霸主吗? -- 第29页 而叶之舟见自己使出的功法力量如此强大,满脸惊喜地道:师姐,此功法真是精妙绝伦,师姐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那是当然,咱老爹学的可都是神族功法,神族位列六界之首,精妙的功法自然枚不胜举,但对于外界来说就不可多得了。 然而,她自是不能轻易告诉叶之舟自己的身份的。她目光狡黠地笑了笑道:你不是很聪明吗,自己猜。 二人回到演武场,比赛已经进入到白热化的阶段了。台上留下的那人,正是前日被曲轻楚教训了一番的天云宗弟子。 他环视全场,终于发现了自己的目标。 第十八章 那天云宗弟子目光如同阴隼,寒气逼人,仿佛冷如冰窖。 他冷冷地一笑,嘴角斜拉得很长,扬声道:众位,想必你们都知道在下前日曾与照月宗的曲道友切磋了一番,加上今日曲道友表现颇有不俗。 在下深感与其差距甚大,十分期望还能与曲道友讨教一番。在下也好向她学习学习,自己方能有所进步。这不正是举行这比赛的最终目的吗,不知众位认为我这想法如何啊? 台下众人皆知他与曲轻楚不睦之事,更何况他前日还曾败在曲轻楚手中。此言必是想将之前的账讨回来,看来二人之间免不了有一番恶战。 有好戏看,大部分人都是乐意支持的,纷纷看热闹不嫌事多地附和着,一边鼓掌,一边吼叫道:好。更有甚者兴奋地吹起了口哨。 是谁说仙界的人不好事儿的咱打死他。 那弟子料想曲轻楚也不敢拂了当场众人的面子,故意这般堂而皇之地把话说出来,引得众人施压,将曲轻楚推到风口浪尖。 曲轻楚翻了翻白眼:你怕不是想多了,咱压根儿不在乎这些人的眼光,他们跟咱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只要咱把此行的目标解决以后,咱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爱干嘛,就干嘛,谁都管不着。 离开了凌霄宗,这帮人就算走在路上与咱面对面相遇,都不一定能把咱认出来,咱在乎他们的眼光干啥。 要咱为了不拂这些人的面子而出手,他们还真没有那么大的脸。 只是,曲轻楚尚有一事不明,她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想,需要亲自上台去验证一番。 曲轻楚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应下他的话道:好。 而后,她足尖轻点,行云流水,翩然落地,出现在擂台之上。 她与那天云宗弟子遥遥相望,沉声道:我奉劝过你,要好自为之,可你好像根本听不进去。 曲轻楚是不喜欢像他这般记仇的,她一直认为满腔仇恨的人活着必然不会觉得开心,所以只要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她也懒得与人计较。 该吃吃,该喝喝。吃好睡好,长生不老。 实际上以她现在的实力,当真有什么极大的火气,直接当场发泄出来就完事了。就像吃了难吃的东西一样,吐了就是,谁还会天天将这种事放在心上。 她倒是没事人了,至于给其他人添堵没她还真控制不了他们的想法。 毕竟真正的实力之下一切都不是事儿。 那弟子眼中一丝狠辣之色闪过,哼道:笑话,你当你是谁啊,凭什么教训我?口气倒还挺大,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他不耐想着:都死临头了,还敢跟爷嘴硬。 这种人想法全写在于脸上,曲轻楚自然看的真切。 咱好心奉劝过你,可你始终听不进去。非要找死,咱有什么办法。 话音刚落,那弟子身形一闪,便向曲轻楚冲了过来。 场下众人眼中,他身形幻如闪电,宛若流星划过,空气都被他拳头摩擦起了白烟,仿佛形成一个白色护罩将他包裹起来。 所有人都关注着台上的战况,天云宗的长老们更加不能例外。 天云宗众长老皆频频点头,表示此子学有所成,对他宗门的功法领悟透彻,融会贯通,而且还能举一反三。 那弟子的师尊颇感欣慰地大笑起来,嘴巴都快合不拢了,沉声道:徒儿这一拳发挥的不错,深得为师真传。 臭不要脸的,夸你徒弟还是夸自己呢。 他心想:只要这一拳下去,那女子即便不死,也得没了半条命,如此方可消我心头之恨。 而台上那弟子眼见胜利在望,犹如一头出笼的野兽一般嘶吼道:受死吧。 他的拳头距离曲轻楚越来越近,拳风冲击得曲轻楚额发都飞扬起来,刮得她脸生疼,这一招杀气毕现。 曲轻楚冷嗤:不错,比起上次有所进步,看来私下里恶补过,当真是一心想弄死咱。 曲轻楚始终面不改色,不为所动,她从容不迫地运气,而后一掌凌厉地轰了出去。 凌霄宗众人对这一战谁输谁赢还不敢下定论,都不置可否。毕竟才吃过一次亏,怎么也得长点记性,谁都不想再被打脸了。 他们见君晟阳一脸平静,想来圣尊对那女子似乎一直都很有信心。加之有他昨日料事如神的先例,倒是都认为曲轻楚的赢面很大。 还有不少凌霄宗的八卦子弟,因此开始怀疑起君晟阳对曲轻楚并非一无所知,或许二人之间还有什么私情抑或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 第30页 两个当事人自然不知道,自己此时已经成了八卦新闻的男女主角了。 八卦群众的想象力简直不要太丰富。 天云宗众长老们对自己的弟子自然有信心,无不讽刺地笑道:看来此女是打算硬碰硬,此举无异于是鸡蛋碰石头不自量力。 在他们眼里,曲轻楚此举实在愚蠢至极,却不知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愚蠢。 然而,随着哄的一声巨响,那弟子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而曲轻楚却稳如泰山。 也不看看姐是谁,有姐在没意外。 场上众人皆惊,刚才还得意的天云宗长老们瞬间萎了。尤其是那弟子的师尊脸色一变,怫然作色,他怒气上涌,头上仿佛冒起了一阵青烟。 这才意识到自己不但报复不了曲轻楚,还听信了谣言,被自己的弟子耍的团团转,开始盘算着要如何收拾那弟子。 擂台上,还不等那弟子反应,曲轻楚已经凌空飞出,冲到他身前。眼见曲轻楚来势汹汹,颇有一种要与他以命相搏,不死不罢休之感。 他惊慌失措,顾不得其他,赶紧从长袖中将师兄给自己的玉瓶掏出,揭开盖子一把把药物往曲轻楚身上挥洒出去。 曲轻楚唇角轻扯,眼中有光华流转:咱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早有准备,赶紧捂住口鼻,迅速退开。还顺带轰出一掌。一阵掌风冲那弟子扑面而去,将空中那些药物全都吹到了他身边去。 那弟子一心以为自己此番必能成事,得意地放声大笑道:我赢了,哈哈哈。 他得意忘形,全然没注意到事态有变。笑得太激烈,呼吸急促,这厢反倒是把药物吸收的一干二净。 曲轻楚一看他这就是太年轻了,经历得太少了。没有吸取历史的教训,前人的经验告诉咱们,千万不能太得意。 跟咱比,你还太嫩了点儿,咱毕竟是脑子里少说有几千本小说的人,还能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这个道理吗? 台下众人还不明所以,君晟阳心中颤抖了一瞬,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然台上那天云宗弟子面色突变。一下子变得双眼通红,面容狰狞,无数青筋暴出,血脉膨胀。 他嘴里还不时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咆哮声,看起来十分狂躁,而此时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杀。 演武场上,众人顿时一阵哗然,这才反应过来。想不到堂堂天云宗弟子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投毒,此举实在卑劣,令人发指。 不但将公平竞争的比赛原则视若无睹,更是公然挑衅各宗门的威严。 在场众人惊呼出声,无不口诛笔伐,疾言厉色地跑去声讨天云宗几位长老,要他们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裁判见势不妙,起身正要终止比赛,却被急于讨伐天云宗的众人所掩盖。 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长久都难以平息下来。天云宗众人,尤其是那弟子的师尊,简直恨不得一掌打死这孽徒才好。 然而他已然是脱不开身了,被众人的指责如同潮水一般淹没。 曲轻楚眼下并无心思关心他天云宗境况如何,她凤眸一眯,冷笑道:看来事实果然如咱所料。 她早就怀疑左使偷盗魔经之事是假;意图引咱入凌霄宗,陷害咱暴露身份,身陷囹圄才是真。 但他却没料到,咱机缘巧合之下,无意间撞破了他的阴谋。 那天夜里,曲轻楚看到那天云宗弟子与他师兄合谋,意图加害自己。她敏感地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咱与那师兄无仇无怨,他这般害咱,仿佛恨不得咱死一般。仔细想来,完全没有道理,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便是此番左使派遣进来的魔修。 曲轻楚狭长的凤眸闪过一丝锐利之色,她心中疑惑:看来要么是自己手下已经有人叛变了,要么就是从一开始这个消息就是假的,以至于咱手下那帮人都被他骗了去。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足以看出金擎轩老贼实在居心叵测。 咱也是时候该回魔界了。 她正打算去捉拿证人,不料身后那天云宗弟子眼见她有所动作,眼睛更加泛红了。他狂性大发,脑子里一团浆糊,只凭着本能猛扑了上去。 曲轻楚一时分心,等回过神来。下意识用手抵挡,却被他锋利如刀割的指甲抓伤,伤口顿时间鲜血淋漓,染红了衣袖,顺着胳膊滴落在地上,绽放出一朵朵血色红梅。 他狂暴之下,俨然力大无比。死死地禁锢住曲轻楚,动手想要将她撕成碎片。 曲轻楚心急如焚,眸光泛冷,厉声道:找死。 第十九章 她一脚猛地用力踩在那天云宗弟子脚上。那弟子吃痛,手上一时松懈。曲轻楚借机拨开他的手,这才挣脱了他。 曲轻楚足间轻点,一个借力便飞至空中。眼见那天云宗弟子已在数丈之外,她看准时机,反身凌空一掌拍出。 霎时间,她掌风快若雷霆,搅动得风云变色,犹如排山倒海之势。 这一掌来势汹汹,击落在那弟子胸前。那弟子顿时如触电一般,频频抽搐。随后身体砰砰砰地爆裂开,血溅了足足有三尺高,在他身上留下数十个窟窿。 但是哪怕已经这样,那弟子还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他狼狈不堪,衣衫褴褛。发髻已然散乱成了一团蓬乱的长发,身体已经快支撑不住,却还是硬挺着。一双眼瞪得血红,凶神恶煞地瞪着曲轻楚。 -- 第31页 曲轻楚翩然落地,与他目光交错,不耐地冷哼道:大哥,咱可没那个闲工夫陪你玩儿,咱能速战速决吗? 还不待她出手,那弟子就先仰天咆哮一声,猛地向她袭来。只是神志不清,出手毫无章法。 曲轻楚向一侧瞬移,气定神闲,轻而易举躲过他一击,连衣角都没让他碰到。 刚才只是咱失察,要是再失误咱可就要闹笑话了。 曲轻楚凌空跃起,身形轻巧地转到他的背后,踢出一脚,如同千斤坠顶一般,直接踩在那弟子背上。 那弟子一声闷哼,疼痛刺`激得他更加狂暴。他呼呼地喘着粗气,咬牙切齿,疯狂地紧跟曲轻楚转身扑过来。 曲轻楚早已看清他的行动,顺手便是一拳打在他胸前。那气劲如同飓风,将他狠狠冲出数十米,整个人砸入地面,瞬间尘土飞扬。 待她看清,地面已经凹陷出了一个人形,无数条裂缝从中往四面八方蔓延。 那弟子还不放弃,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曲轻楚无奈地摇了摇头,连咱都有些对他顽强的毅力感到叹服了呢。 但没办法,谁让他偏要在这种时候阻拦咱呢。咱要化身为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曲轻楚眼睛一闭,一鼓作气,闪身到他身前。那弟子本能反应,瞳孔微缩,曲轻楚却使出一道手刃径直劈在他脑后。 那弟子顿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扑倒在地,再不能动弹。 曲轻楚漫不经心地吹了一口气,扫视他一眼,飞身出去,疾行如风:安心睡吧,恐怕你也就只有这一个好觉了。 等睡这一觉起来,天可就变了。 曲轻楚刚下场,叶之舟就冲上来,满脸关切,正要询问曲轻楚的伤势,却被曲轻楚直接打断。 她知道叶之舟想说什么,迅速开口道:师姐没事,我还有事,等会儿再说。 叶之舟只得怏怏不乐地回了一句:好吧。看起来颇有些委屈。 事有轻重缓急,曲轻楚也顾不得其他了。 然而,她仔仔细细地在人群中搜寻了一番,始终不见那魔修的踪影。 她叹了口气,甚是懊恼地道:可恶,竟然让给他跑了。 她气得想跺脚,就差那么一点儿。只要抓住了他,就能抓住金擎轩那老贼的把柄。 可惜,还是被他给跑了,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原来,那魔修方才就在场内。他目光如鹰隼般,无时无刻不密切关注着擂台上曲轻楚二人的一切风吹草动。 直到见那天云宗弟子果然傻到相信了自己,按照自己所说的,将药物用在了曲轻楚身上。 眼看自己此番任务就要完成,他唇角微扬。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高兴上,只见曲轻楚闪躲及时,非但没有吸入药物,还用那天云宗弟子试药,分明是有备而来。 他刚刚扬起的嘴角一瞬间僵住了,手掌紧紧地攥成拳头,幽暗的眸子一转,寒光乍现,阴戾地道:废物!连这么点儿小事都办不好。 想来自己的身份必然是暴露了,他沉着冷静,应对自如。趁着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早就借口跑路了。 等众人反应过来,都去追究天云宗长老们的责任了,根本料想不到这其中还有内情。 而曲轻楚又脱不开身,一来二去,她再找过去时,那魔修自是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演武场上,众人还在激烈地声讨天云宗一行人。此事事关重大,连君晟阳也不能置身事外。 君晟阳虽对曲轻楚的实力很有信心,但那天云宗弟子变得异常凶猛,他不免有所担忧。 他远观曲轻楚不出自己所料战胜了那天云宗弟子,这才放下心来。但又见她脸色似乎并不好,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脱开身。 他行至曲轻楚身前,对曲轻楚行了个揖手礼,温和地笑道:曲道友伤势可还好 曲轻楚原本遍寻魔修不得,心中不爽,就听他清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抬眼一看,他墨发玉冠半束,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清瘦的身姿,身如玉树,颜若朝华,超然物外,不染凡尘俗事的模样。 笔挺的剑眉下,睿智的眼眸紧锁自己,薄唇轻抿,笑容干净,不带一丝杂质,令人胸中一暖。 曲轻楚暗自想着:这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他多次替咱解围,还关心咱的伤势,咱的确该对他态度好点儿。 不得不说,眼前这人的笑容很有治愈之效。曲轻楚不禁想起了一种动物二哈。 曲轻楚淡淡一笑,大大方方,干脆地回礼道:并无大碍,多谢圣尊关心。 君晟阳淡淡地摇摇头笑道:曲道友何须如此客气。 他顿了顿,若有所思,眉头微皱,神色颇有些为难,迟疑不决,但最终还是开口,沉吟道:曲轻楚是否早已知晓,那天云宗弟子意图投毒之事 曲轻楚面色一沉,垂首不语。 咱刚才夸了你一句,你就又来这么一出儿。你这样就不对了,有时候太过敏锐了不好。 咱喜欢该糊涂的时候就糊涂的人。 不对啊,这事儿咱本来也没做错,凭什么怂啊。这么一怂,倒显得咱心里有鬼似的。 曲轻楚赶紧挺起胸膛,正大光明,毫不避讳地道:是,我早就知道了。像他这般心思歹毒的人,难道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 第32页 你别告诉咱,你是想来指责咱知情不报,故意陷害他的。 而君晟阳一听,也有些韫怒。他倒不是因为曲轻楚知情不报而生气。而是一股脑地想着,她这般不顾自己的安危。以身犯险,把自己的性命当成儿戏。 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有一股无名的怒气,难以排遣。仿佛在他看来,应该被珍视的东西没有得到它应有的待遇。 他以为是因为自己太过重视他人的性命,才会这般。却不知,自己内心早已有一份感情悄悄萌芽。 但他也知道,现下自己对曲轻楚来说,不过是一个陌生人。并没有立场去指责她此番做的对与不对,也就更郁闷了,难得的不愿再开口。 曲轻楚话音一落,二人再无话可说。各自都有自己的主张,一时间空气都凝滞了,气氛显得十分尴尬。 君晟阳向来通晓事理,也知道自己不该这般与人置气,正打算出声打破这片沉寂。 叶之舟这个小屁孩正好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他早将刚才的不愉快抛在脑后,斗志昂扬地对曲轻楚道:师姐,我等会儿要上擂台了。 二人这才堪堪松了一口气,小屁孩救场简直不要太及时,咱默默地给你点一个赞。 曲轻楚不解:他们不是应该都在声讨天云宗那帮人吗?怎么这么快就解决了? 这帮人解决的效率未免也太快了点吧。 这不,替她解答疑惑的人来了。 只见那天云宗弟子的师尊挺身而出,站到了演武场中央。 他正了正衣襟,一派正气凛然,不卑不亢的样子,实际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他神色严峻,庄严肃穆地道:众位,请大家且听我一言。想必大家都知道我那孽徒与曲道友不睦之事。他此番投毒,全然是出自个人的报复行为,在下也并不知情,更与我天云宗无关。 他一副痛心疾首地口吻,面色沉重地道:那孽徒的行为有损我天云宗声望,在下已决意将他逐出师门。从今往后,他与我天云宗再无瓜葛,也算是我天云宗对在场众位的一个交代。 他心知,那孽徒投毒之事已经是昭然若揭。与其扯上整个宗门,不如由他自己出面,大义灭亲。 既给自己讨了个美名,又能避免过多地连累到天云宗。至于一个犯了错的徒弟,被牺牲掉也在所难免。 反正自己还会有很多徒弟,不在乎这一个两个。更何况他胆敢欺骗自己,做错了事自然要付出代价。 场上众人无不咂舌,一片嘈杂之声。他们虽不知此话究竟是真是假,但以天云宗的地位,这点小事还不足以撼动它。 众人也不好过多追究,顺水推舟,纷纷赞扬他天云宗处事公正严明,不愧为大宗风范。 曲轻楚冷笑一声,颇感讽刺。倒不是觉得天云宗做的过了,毕竟那弟子一心想要弄死咱,和失去一条命比起来,这个惩罚对他来说并不算重。 她只是想起那师尊,之前在众人面前对自己的弟子维护有加。如今事到临头再一对比,对自己的徒弟弃之如敝履,未免太过无情了些。 将这事撇的一干二净不说,还给自己挣了好名声,当真是老谋深算。 不过这种人曲轻楚才懒得费心关注他,她倒是蛮期待小屁孩接下来的表现的。 第二十章 那天云宗弟子已经被人从擂台上抬了下去。同时,天云宗各长老的脸色也是格外的阴沉,讳莫如深。 为避风头,短时间内都只能选择夹着尾巴做人了。 这样算是给了他们一个惨痛的教训,想报复别人也得看看自己的实力再说,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演武场上,投毒之事总算是渐渐平息下来。比赛自然还是要继续进行的,于是场面很快又活跃起来。 只是曲轻楚这个胜者却已经下了台,在很多人看来这应当算是她主动弃权。 他们都有所目睹,方才那天云宗弟子发狂之时,力大无比还顽强的就像打不死的蟑螂一般。 当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来却心有余悸。倘若换做是自己遇上那发狂的天云宗弟子,还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可曲轻楚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收拾了。 那些人无不感慨,此女实力实在高深,恐怕其天赋比起圣尊与凤雪凝二人也不遑多让。 这样的人,若她留在台上,对自己宗门比拼无疑是最大的威胁。曲轻楚自己下了台,倒正如了许多人的意。 有不怕事的人站出来,大张旗鼓地冲凌霄宗长老们施压道:众位长老,方才此战虽是曲道友获胜了。但众所周知,自己下了擂台就是主动放弃比赛资格。曲道友这种做法,理应是不能再上擂台了吧? 曲轻楚闻言,嗤笑一声:好一个热心群众,咱还没说啥呢,你倒先跑去检举咱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多在乎这破比赛名次似的。还不是怕咱表现得太优秀,威胁到你们宗门弟子拿好名次吗? 咱压根儿就没有那个争强斗狠好的想法。以咱这实力,哪里还需要靠你们这几个虾兵蟹将来证明。 这群人实在不要想太多了。 哎,太优秀了也是一种罪过。 场上不少宗门的人都心知此事事出有因,但曲轻楚是自己下的台,又不是被人架着下去的。 -- 第33页 自己宗门能少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众人对此皆是一派赞同之色。 凌霄宗长老们对此颇感为难。于情,他们难得看到曲轻楚这样年轻有为的后生,而且还有人怀疑她与君晟阳关系匪浅;于理,曲轻楚此举又的确是主动了放弃比赛资格。 此事他们也不好做主,都纷纷推脱,指望君晟阳来做决断。 君晟阳自然知道,按道理曲轻楚已经不能再参赛了。可是内心又有一个想法时不时地左右自己,他不愿看到曲轻楚难过。 他神色莫测地看了曲轻楚一眼,似乎想看清曲轻楚对此事是什么态度。 曲轻楚不明所以,一脸无辜地道:看我`干嘛,当然比赛规则比较重要,就照比赛规则办啊。 搞得好像咱的意见有多重要一样,咱还不信你们真能当着众人的面无视了比赛规则。 更何况咱现在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要不是为了叶之舟,咱早回魔界了。 咱才没那闲心再去参加这破比赛,这么看来咱还得感谢那热心群众。 于是乎,曲轻楚就这样成功地身退了,留下一片功名。 而擂台上,比赛又再次如火如荼地上演。 台下,叶之舟已经准备就绪,蓄势待发,只待大干一场。 曲轻楚冲着叶之舟温柔一笑,伸手抚摸着小屁孩儿的头,勉励地口吻道:好好表现,师姐等着你得胜归来。 叶之舟一口应下道:好,他信心满满的样子,丝毫不像刚打了败仗的人。 擂台上,一人方败下阵来。留台上那人喊话道:不知接下来,哪位道友肯来赐教 叶之舟不甘落于人后,急于表现。第一时间纵身跳上了擂台,高声回应道:我来。 演武场上众人,先是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这不是之前被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那个少年吗?他怎么还敢来 此时比赛已经进行到决赛了,而众人皆知这少年连初赛都过不了。这决赛里的各选手又都实力不俗,对他全然不看好。 他们无不感到吃惊,都认为叶之舟此举简直是在犯傻,这不是送上门找死吗 有的人幸灾乐祸,看戏一般,漠然置之;但也有一些心地善良的,不忍看到小小少年误了卿卿性命。 他们担忧地出声劝阻道:放弃吧,你打不赢的。 而曲轻楚低首浅笑:恐怕你们这次又料错了。 叶之舟对众人的劝阻置若罔闻,依旧礼貌地向对手行了个礼。 对方见对手是他,嘴角翘起,不屑地讥讽道:莫非道友把这比赛当成你的儿戏吗?竟然还敢上来,我奉劝你还是赶紧下去吧。 他态度轻佻,对叶之舟不以为意,仿佛自己打败叶之舟就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叶之舟也不生气,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地重申道:我没有儿戏,我是来和道友较量的,还请道友赐教。 对方一听,垂眼冷嗤道:那好,这可是你说的。你自己要找死,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对方先动了手,众人只见他身形留下无数幻影,一下子蹿到了叶之舟身前。 叶之舟来不及躲避,只得正面应对,脑海中想起曲轻楚教自己的功法,体内灵力流转,便是几掌袭出。 对手根本不屑,认为他这种修为,打到自己身上跟挠痒痒一般,便直接接下这几掌。 叶之舟这几掌并未太用力,对方虽没受伤,但也被他掌风击得堪堪倒退了数十步。 叶之舟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招如此厉害,颇为欣喜。 众人诧异不已地道:此子似乎修为突然有所精进。 曲轻楚感慨:想不到,小屁孩儿这么快就把咱教的功法完全领悟了,而且运用得简直游刃有余。 人与人之间差距还真大,要不是咱血脉的原因学东西也快,咱都要酸了。 曲轻楚对叶之舟很有信心,然而其他人却依旧不看好叶之舟。 而他的对手想不到自己被眼前少年击退,未近他分毫。他有些意外,定住身后,立刻朝叶之舟进发,出手便是霸道的一掌,催动得风声呜咽,如同百鬼哭嚎。 众人皆叹:好厉害的一掌! 叶之舟素来聪明,他灵巧地闪身,躲过一击。那人却不肯轻饶,数掌齐发,他还不信叶之舟全都能躲过。 台下不少人频频摇头道:此子怕是要输了,不过他此番比之前进步了许多,毕竟他如今的对手变得更加强大了。 曲轻楚含笑不语,在她看来叶之舟还根本没有使出全力,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 这些人这般武断地认定小屁孩儿要输,咱都可以预见他们待会儿被打脸了的情形了。 对手看叶之舟果然躲避不及了,原以为自己赢下他必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之事。 他放松警惕,闪身到叶之舟近前,掌心凝聚出一团气劲,逐渐凝实起来。 不料,叶之舟突然发难,眼见他一招就要向自己袭来,对手见势赶紧收手,又是一击落空。 众人这才意识到,叶之舟分明是故意将自己置于下风,引得对手掉以轻心,心想:此子还颇有些滑头。 叶之舟趁此机会猛地一个盘腿,犹如横扫千军之势。对手猝不及防,险些中招,好在还是躲过了。 -- 第34页 场上众人都瞠目结舌,没想到之前还被人惨虐的叶之舟进步如此神速,竟能撑了这么久还毫发无损,实在令人惊异,就跟换了个似的。 怀疑他难道是故意隐藏了实力,扮猪吃老虎? 很多人开始反转,认为叶之舟更有可能获胜,开始各种吹嘘他招式哪里用的好。 曲轻楚轻嗤:这些人不去当演员真的可惜了。 而凌霄宗的八卦群众们敏锐地察觉到叶之舟是遇到了高人指点。 转过头,看了看曲轻楚,想起方才她与圣尊,还有叶之舟三人 突然瞳孔放大,似乎明白了什么。 曲轻楚莫名其妙被人窥视,一脸懵逼,皮笑肉不笑:什么鬼? (所以你们到底明白了什么?) 对手不料自己竟要败给他完全看不起的叶之舟,气急败坏道:想赢过我,没那么简单。 他骤然运气,凌空跃起,身体离地数十丈高,双臂张开,如同雄鹰展翅,翱翔九天。 又猛地扎下来,一掌犹如破空之势,化作一支利箭,速度之快,整个人化作一道白光。 叶之舟避无可避,又在脑海中仔细回想曲轻楚教自己招数。眼睛一闭,一鼓作气,而后凌空一掌袭出,霎时间天昏地暗,狂风猎猎作响。 众人只听见砰的一声,叶之舟的对手已经是跌落在地,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口中还不断有鲜血涌出,再无一战之力。 叶之舟一人独自站立在擂台上,墨发垂散,长袍翻飞舞动,颇有一种万夫莫敌的威风。 实际上,他早已吓得脸色发白,指尖都忍不住颤抖,又不免有些兴奋。 自己这是成功的将对手打败了吗?他不禁想要拥抱一下曲轻楚,和她一起分享自己的喜悦。 他在人群中搜寻了一番,看见曲轻楚朝自己伸出手,比了个赞的手势,他这才开怀地笑了起来。 第二十一章 场上许多大宗之人,见曲轻楚二人旁若无人的模样,面色一变。仿佛感觉他二人此举是在向他们示威,无不嗤之以鼻。 曲轻楚若是知道他们的想法,恐怕会气得一口老血喷出来,咱点个赞也能刺痛你们的自尊心吗? 咱很无辜,你们这自尊心还真够脆弱的。 眼见又有人跳上擂台来与自己比试,叶之舟这才将目光转移回来。 此番上台之人已经见识过叶之舟的招数了,自然不敢掉以轻心。但他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垂头丧气地下了台。 而叶之舟则是很快适应了状态,一脸风轻云淡,倒是震慑了不少人。 曲轻楚对于自己教出来的人十分满意。俗话说输入不输阵,气势上叶之舟就已经胜了其他人一大截,后面几场比赛自然也是毫不意外的获胜了。 众人眼见他所向披靡,一人杀出一条血路,俨然成为了此次比赛中难得的一匹黑马,而另一匹自然是曲轻楚。 他们万万没想到照月宗不仅出了曲轻楚这么个厉害的角色,连这少年的修为也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仿佛感觉自己听到了个假的消息,不是说他照月宗很落魄了吗? 可他门下弟子竟个个都如此厉害,还有人感慨自己怎没有那个福气捡到这么两个天赋过人的年轻人。 还能有什么,人品不好呗。 众人这才重新正视起照月宗的地位来,尤其是对叶之舟这个还在台上的竞争对手忌惮起来。 然而,各个大宗弟子总归还是要上台挑战的,叶之舟一路赢到最后,直到凤雪凝上了台。 许多人的脸色才开始变好,他们对叶之舟的战绩颇为眼红,加之自己堂堂大宗弟子竟被一个落魄的宗门弟子打得落花流水。 他们都期望着有一个人来消磨叶之舟的气焰,将他的胜利终结。而此人极有可能就是凤雪凝,这些人无不对她充满了企盼。 二人相互礼貌性地行礼后便直接动了手,凤雪凝是个善剑术的女修。 她手中幻化出一柄长剑,长剑抽出,寒光乍现,刀锋锋利无比。与她周身冷傲的气势相得益彰,一人一剑仿佛合二为一。 很多人都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凤雪凝这一招是要对他们施展一般。 曲轻楚倒是无感,只是不免担心小屁孩儿这番恐怕讨不到什么好处。 曲轻楚是个不喜欢用剑,倒也不是不会用剑,只是懒得用,且不说刀剑无眼。 在她看来一般能凭拳头解决的问题,就没必要动用武器,她要是想杀人,抬一下手指头的事。 咱就是最锋利的那把剑。 擂台上,凤雪凝丝毫不跟叶之舟客气,上手就是一剑,叶之舟赶紧闪避。 但凤雪凝反应极快,又是一剑封了叶之舟的后路。逼得叶之舟无路可逃,差点就要撞在她剑锋上。 好在他反应,两指径直将凤雪凝的长剑夹住,用力往侧面一推,这才堪堪躲过一击。 他身形一闪,足尖轻点,凌空退开数十步,而凤雪凝却步步紧逼。 他只得正面应战,二人一个赤手空拳,一个手持利刃,打得难解难分。 两人在空中打作一团,身法飘忽,如同幻影一般,以至于大部分人完全看不清他们的招数。 若不是天空中如同雷鸣般的声响,风云突变,磅礴的气流形成一道漩涡,鸟兽都惊得退散,恐怕还以为两人已经消失。 -- 第35页 而曲轻楚却看得真切,她所目睹的是,叶之舟原本和凤雪凝势均力敌,难分胜负。不料二人近身之时,叶之舟似乎一愣,突然变得局促起来。 凤雪凝乘机,赶紧祭出杀招,仰卧着空中转了数个圈,使出凌厉的一剑,堪堪刺破了叶之舟的脖子,片刻便有鲜血溢出,叶之舟都还恍若未觉。 曲轻楚顿觉恨铁不成钢:哎,美色误人啊。 不过血气方刚的少年郎,遇上凤雪凝这般的美人,一时痴迷也是情有可原的。 空中,凤雪凝身姿纤长,长发飞扬,一袭幽蓝长袍衣摆翻飞,凌空而立,高傲冷漠,凤眸无波,仿佛睥睨众生一般。 她缓缓收回剑,漠然对叶之舟道:你输了。漫不经心地说完,旋即身影消失在原地,出现在擂台之上。 叶之舟还有些呆愣,没有缓过神来,自己当真输了吗? 众人见凤雪凝落地,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总算是有人来将他们各大宗门的脸面给找回来了。 曲轻楚冷嗤:指望别人,有本事自己上啊。 他们纷纷赞扬凤雪凝实在出类拔萃,不愧是大宗门出来的人。这天云宗众人好不容易才消停会儿,被这一夸得意地又蹿上天了。 曲轻楚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冷哼:要不是小屁孩一时被美色所误,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等叶之舟下了台,看到曲轻楚便是一脸愧疚之色,沮丧地耷拉着脑袋,怏怏不乐地不敢正眼看曲轻楚,自感有负了她的期望。 曲轻楚见他这小可怜模样,仿佛被人欺负了一般,噗呲一笑,赶紧出声安慰道:好啦,师姐知道你尽力了,你已经表现的很好啦,凭你此番表现,早已超出那些人太多,师姐很替你感到高兴。 叶之舟的脸色这才稍微转晴,但他还是有些不安地问道:当真? 曲轻楚温和地笑道:当真,师姐骗你干嘛。师姐不也输了,这胜败本就是兵家常事,没有谁能立于不败之地。 尽管自己修为再高,曲轻楚也不敢吹嘘自己天下无敌,毕竟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曲轻楚不免感慨万千:江山代有人才出,咱这还未老就仿佛已经先衰了,一点脾气都没有,在魔界当个咸鱼也挺好。 她神色微顿,抿了抿唇,虽然难以启齿,但离别总是会来,她嗓音低迷地道:师姐知道你的目标是重振你照月宗的雄风,如今你已经是轰动一时,名扬仙界了,想必会有人慕名而去照月宗。 她想了想,又道:师姐传授的功法你可以随意利用,教授给其他人也无妨。师姐打算离开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往后咱们就要各自珍重了。 叶之舟顿时怔住了,一脸错愕,仿佛感觉自己幻听了,心头微微一颤。 他缓了缓,面如金纸,声音有些发颤地出口道:师姐,我没听错吧,你说的是你要走了吗? 曲轻楚眼神有些闪烁,她知道小屁孩儿一定会难过。但是自己的确不宜久留,更何况倘若自己的身份被人发现,恐怕还会连累到他。 她定了定神,尽量沉着稳重地对叶之舟道:你没听错,你是知道我身份作假的,我混进凌霄宗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也该走了,我不可能永远陪着你的对吧? 叶之舟也知道自己与曲轻楚本就不是同路人,注定会分道扬镳,只是他还是不免难过,仿佛心都纠到了一起。 他低下头,努力强忍着眼泪,一言不发地沉默了许久。 曲轻楚就这样静静地陪着他,也不说话。良久后,叶之舟才突地抬起头,眼眶有些泛红,严肃认真地问道:师姐,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吗? 这傻孩子想啥呢,怎么可能不是朋友,咱是那种负心的人吗? 曲轻楚颇感无奈,哭笑不得,伸出手轻轻弹了弹他的脑门,浅笑道:当然是啊,你不仅是我的朋友,还是我唯一,也是永远的师弟。 叶之舟闻言喜上眉梢,眼里闪着精光,神采飞扬地继续追问道:那我以后可以去找你吗?师姐你 他又是一顿,想起曲轻楚并不愿向自己透露身份,摇摇头将苦涩的心情甩开,故作坚强地挺了挺身道:没事,师姐,我相信我们有缘一定还会再见的。 曲轻楚唇角一勾,浅笑道:放心吧,师姐以后有时间一定去照月宗找你,只要你到时候别把师姐给忘了就好。 叶之舟闻言,头扬得老高,语调轻扬,大声道:怎么可能,我就算忘了谁,也定然不会把师姐忘了。 话语未落,他撒娇卖萌地轻扯曲轻楚的衣角。 曲轻楚被他逗得一笑,凤眼含媚,笑骂道:油嘴滑舌。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啊。 二人这便约定好了,再寒暄了几句,曲轻楚这就要走,她抬眼看了看凌霄宗,擂台上比赛还在继续,众人欢声雷动,这地方自己往后怕是不会再来了。 她身形一闪,前脚都已经踏出凌霄宗的山门了,却被君晟阳出声叫停。 只听他声音从身后传来:道友且慢。 曲轻楚转过身,正对他道:不知圣尊所谓何事? 君晟阳神色匆匆,却只是淡淡道:道友可是要走? -- 第36页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看似平静,内心却是如何起伏不定。 曲轻楚点点头,疑惑地轻嘲:难道还不许我走吗? 君晟阳赶紧否认:在下并无此意,只是只是来与道友道个别。 曲轻楚一脸懵逼,咱和你好像不是很熟吧?你堂堂一届圣尊,不是应该高冷一点比较好吗,难道这人向来自来熟? 此人多次替咱解围,也算是除了叶之舟以为,在这个地方唯一留有一点情分的。 不过想来自己恐怕是没有办法回报他了,他应该也不缺咱这点回报。 曲轻楚不知作何反应比较好,回应道:那咱们后会有期? 除了这个,她也不知道该说啥了。然而,君晟阳以为曲轻楚是期待和自己再见之意,悠然一笑,如沐春风地道:好,后会有期。 曲轻楚更懵逼了,凌乱地愣了愣。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二十二章 魔界天酆城内,四通八达的街道上,依旧是往日里那一派人声鼎沸,川流不息,繁荣昌盛的景象。 突然,天空中一个红色身影一闪而逝,速度之快,刮起一阵疾风。 原本还络绎不绝的人流霎时间停了下来,众人纷纷抬头望向那消失的迤逦身影。 不少人都猜到是曲轻楚回来了,笑颜逐开,欢腾起来,放声道:尊主回来啦,尊主回来啦。 其他人听闻后,也是赶紧扔下手中的事务,一脸兴奋地跑来凑热闹道:哪呢,哪呢,我怎么没看到? 他们寻了半天,却始终不见曲轻楚的踪影,无不失望地摇摇头。有人还不屑地道了句:切。 有爱戴曲轻楚的人看到他这般,解释道:尊主的修为无人能敌,身法也是极其俊逸。等你慢悠悠地跑过来,她早就飞没影了。 许多人都对他此言表示赞同:说的对。 他们怒目而视着方才那一脸不屑的人,他只得灰头土脸地离开。 对于魔界的凡人来说,曲轻楚算得是上一个明君,因此她在人类中颇受爱戴。 她不似往届魔尊那般强兵黩武,好大喜功。这一点深得民心,对于凡人来说,无不希望一生平安喜乐。 而且他们这位魔尊大人,向来秉持正义,不愿看到不平之事。 所以在他们眼里,曲轻楚是所有魔尊当中,是最受百姓们爱重的,甚至有人完全容不得其他人对她的半点侮辱。 不过她向来行踪诡秘,许多人也是对她的一切无从所知,只知道她喜欢带着面具,穿着一袭红衣。 然而,与之相反的便是,在不少作恶多端的魔修眼中,曲轻楚简直令他们避之不及,生怕自己为恶之时,一不小心栽在她手中。 不少魔修都对她有所忌惮,平时也是压着性子不敢太过招摇。好不容易曲轻楚离开魔界,他们才敢猖狂几日。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故而他们个个都面色一沉,却又敢怒不敢言。 曲轻楚一路风风火火,马不停蹄地终于赶回了魔界,眼见地宫尽在眼前,这才松懈下来。 咱胡汉三又回来了。 去了一趟仙界才知道,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好。还是在魔界待的比较舒服,最适合自己。 她现在终于明白那些归国游子,激动地亲吻祖国土地是什么心情了。 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想这么做了,但是回到魔界咱得时刻保持高冷的人设,绝对不能崩。 一众魔兵见曲轻楚现身,赶紧半跪着行礼道:尊主。他们不敢有所动作,将头埋得很低。 尽管曲轻楚从未弑杀过魔兵,但他们依旧对她感到恐惧,心想:苦难的日子又要开始了。 而曲轻楚淡漠地回了一句:嗯。而后径直走进了殿内。 殿内,夜明珠幽冷的光华洒落在地。魔族大将们正在激烈地商谈着政务,主事的二人正是左使金擎轩与右使虞长啸。 二人素来政见不合已久,遇事总是争论不休,这不,又闹得不可开交了。 眼见金擎轩那老贼疾言厉色、巧立名目,几句话便将病如西子、弱柳扶风的右使逼得说不出话来。 气得他脸色惨白,急火攻心,止不住地咳嗽起来,他身姿本就纤细,这下子颤颤巍巍得更显柔弱了。 美人被恶贼欺负了,咱自然要出手相护的。 曲轻楚赶紧吭声道:吭,你们这是何必?处理政务搞得跟打仗一样。有什么事不能平心静气,好好商议吗? 众人听到她声音,皆是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来。赶紧转过身行礼道:吾等拜见尊主。 曲轻楚长袖一挥,示意他们起身。负手信步走到座椅前,撩开衣摆,坐了上去。 她凤眼微抬,目光幽深,毫无波澜,无人看得透她在想些什么。 众人皆噤若寒蝉,曲轻楚漫不经心地开口,语气中却透着寒意,轻嘲道:怎么,刚才不还七嘴八舌,争论不休的吗?我一出现就都不说话了? 众人被她威压震慑住了,立马又跪了下来,诚惶诚恐地道:属下不敢。 曲轻楚慵懒随意地翘起二郎腿,一只手扶着座椅,一只手撑着下巴,身体前倾,冷哼道:不敢?我看你们当中有些人胆子可大得很呢。 -- 第37页 她眼神冷冷地扫过殿下众人,最终落在金擎轩身上,目光灼灼地仿佛要将他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金擎轩有所感应,身体一颤,赶紧先发制人。他哭丧着脸,脸皱成一团,眼泪说来就来,他鸣冤道:尊主明鉴,属下一心一意为了魔界谋福祉,虽不敢谈有何大作为,但起码从未有过半点僭越之举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作势抹眼泪,不知道的还以为曲轻楚亏待了他呢。 曲轻楚冷眼看着他:呵呵,咱说什么了吗?咱还啥都没说,他倒恶人先告状了,有没有僭越之举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喜欢表演是吧,咱让你表演个够。你以为就你一个人会演戏是吧,咱演技也不差。 曲轻楚好歹也穿过来这么多年。想当初,她从一个青年穿成一个婴孩,她害怕暴露身份,被人认为是夺舍而来,唯恐丢掉这条小命。 也是练就了十八班武艺,演技不算大成,比不上奥斯卡影帝,但比起一般人来说已经小有成就了。 她立刻换了副脸孔,笑容温和,又带着疑惑道:怎么我竟不知,我几时有说过左使半句不是?而且左使您劳苦功高不是众所周知的吗? 你们可都看见啦,这可是他自己撞上来的,怪不得咱。 言下之意,金擎轩是不打自招。果然,他脸色一变,气的七窍生烟,却也只能打断牙齿和血吞,哑口无言。 而其余众人都幸灾乐祸地看着他,难得见他吃瘪一次。但也有人担心曲轻楚会突然对自己发难,赶紧收敛了一番。 曲轻楚将他们的表现尽收眼底,目光流转,咱想到办法收拾他了。 她故作深沉地道:嗯,仔细想来左使的确太过操劳。既如此,不如我将你手中的政务分派一部分给其他几人处理,也好让左使轻松些,你们都以为如何啊? 曲轻楚在心里得意地笑着:不就是吃定了咱没有证据吗?咱没有证据,也可以收拾你。 其他人一听曲轻楚要将金擎轩的权利转移给他们,自然十分乐意,谁还会嫌权势太多呢? 他们无不赞同地俯首赞扬她道:尊主圣明,尊主所言甚是有理,您如此体恤下属,实在是一代明主,我等实在是心悦诚服。 金擎轩哪里能容忍自己的权利被人瓜分,连忙阻拦她道:尊主,属下并无此意,属下 曲轻楚自然不能如他所愿,不待他说完,直接将他话语打断,她斩钉截铁地道:此事不必再议,就这么定了。 她心想:你不是贪恋权势吗?咱就让你体会一下,失去你最在乎的东西是什么感受。 谁让你如此殚精竭虑地要迫害咱呢,咱不这么做,都有点对不起你的苦心。 曲轻楚凤眼微眯,长袖一拂,红唇轻启,淡漠地道:好了,我也乏了,你们都先退下吧,右使暂且留下。 众人这才告退,左使虽意不平,欲言又止,但还是无奈地咬咬牙随其他人一同退下。 待众人走后,虞长啸向她行礼问道:不知尊主找属下有何要事。 曲轻楚这才放下架子,走下台,冲着虞长啸撒娇,娇嗔道:现在又没有外人,虞叔何必跟我这么客气。 虞长啸一派正经之色,严守本分地道:君臣之礼,不可废也。 曲轻楚无奈:行吧,这古人迂腐的思想咱实在没法改变,也只有咱去迁就他了。 她关切地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虞叔身体可还好,魔界可有什么异动吗? 虞长啸无奈地沉声道:属下这身体向来如此,我自己心里清楚,尊主也不必太过挂怀。 他思虑一番,又道:魔界一切尚可,只是尊主不在,治安比起之前有所下降。再有就是,近来妖族似乎在我魔界边境有所动作,属下怀疑他们 曲轻楚自信地摇摇头,反驳右使道:不会的,卿长言和我交情甚深,他怎会容得妖族在我魔界作乱。 这卿长言乃是妖族族长,亦是曲轻楚的至交好友。她相信以他们二人的交情,他断然不会纵容手下来破坏妖魔两族的友谊,除非是有人违背他的意愿而为。 但是这妖族毕竟不归咱管,咱也不好出手。而且万一是个误会,咱这般贸然出手,岂不是更不好交代了。 恐怕只得休书一封,先通知卿长言来解决此事更为妥当吧。 更何况,她这才刚回魔界,暂时不想再大动干戈的,好歹让咱歇会儿,喘口气啊。 她与虞长啸二人又商谈了一番政务,这才回到寝宫。 提笔疾书,很快一封信便写好。她立刻命人快马加鞭地将信传递到妖族。 第二十三章 万和楼内,宾客云集,鱼龙混杂。许多人聚在一起谈天论地,好不热闹。他们大口饮酒,大口吃肉,酣畅淋漓。 曲轻楚在包厢内听着他们调侃的话语,半掩的面具下,唇角微扬,笑意清浅。 她自在闲适地拿起酒杯饮上一口,复又放下,难得这般肆意。茶几对面盘腿而坐的是她在魔界唯一的挚友,傅锦书。 魔界有三十二域,各域风光不同,变幻多端。而且皆有其归属,傅锦书便是其中一域的域主。 -- 第38页 她这域主之位同曲轻楚一样,皆是继承于父辈。她素来性情张扬,不受拘束,喜欢自由自在,恣意妄为。因此她对于这域主之位,不屑一顾,行事全凭自己心意。 不慕名利这点,倒是和曲轻楚不谋而合。只是曲轻楚自问做不到她这般坦荡、不怕事,倒是对她颇为羡慕。 二人结缘的过程,乃是不打不相识。曲轻楚尚在年幼时,安安分分当个傀儡皇帝从来不敢挑事。 而傅锦书则从小就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主儿,她随她父亲进地宫聚会。一时新鲜,折腾起来,宫人们完全招架不住。 一不小心就被她跑没影了,她误打误撞冲进了曲轻楚的寝宫。彼时,曲轻楚正在更衣,还以为是什么恶贼闯入,难得的出手与她打作一团。 傅锦书自认天赋超乎寻常,她从未想过竟会有曲轻楚这般难缠的对手,非但不恼,反而颇为欣喜。 而且凭借对方年龄与身手,轻而易举就断定了曲轻楚魔尊的身份,但她却不以为意。只顾和曲轻楚打得畅快,将曲轻楚的寝宫破坏得一片狼藉。 待曲轻楚看清她不过是个女孩,二人解开误会,却还未来得及询问她的身份。 傅锦书差点便被急急忙忙赶来的其父教训了一通。 傅父身材威猛,性情也是格外庄严肃穆,素爱端着他域主的架子。从小对身为独女的傅锦书寄予厚望,严苛到恨不得把她当成男孩子来养。 反倒使得傅锦书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她的性子全然与其父期望的那般大相径庭,相当的顽皮不羁。 傅父当时一看自己的女儿冒犯了尊主,赶紧向曲轻楚道歉。并厉声斥责傅锦书的不是,说着便要动手教训她一番来谢罪。 曲轻楚连忙阻止,多大点事儿啊,哪里值得他这般动粗,咱可不想当这个恶人。 这为人父母的,教育子女是门大学问。曲轻楚看来傅父显然不懂得拿捏好分寸。 教育小孩可以,只是那么点大的小屁孩儿,被人当众责罚,多丢脸啊。叛逆心一上来,还不得更恨他才怪。 眼瞅着傅锦书身躯瘦小稚嫩,眼神忿忿不平,月牙般的眸子氤氲起雾气,却始终牙关紧闭,不置一词。粉雕玉琢的小脸被憋的气鼓气涨的,十分可爱。 曲轻楚虽不喜多管闲事,但也不忍心置身事外。好在这傅父听进她的劝阻,这才没有打下去。 傅锦书其实自己也知错,只是受不了她父亲那般面红耳赤的,冷冷的什么也没表示,头也不回地走了。 曲轻楚对于自己做了好人还讨不到半点好处,原本还有些郁结。后来二人在宫中相遇,傅锦书认真地向曲轻楚表达了她的谢意。 二人相处甚欢,从此便结下了一段的友谊。曲轻楚原本是有些怂的,为了镇压不安分的魔修们,加之与傅锦书相处久了,性子都被带的有些跑偏了。 曲轻楚成年以后开始涉及政务,但手中握有的实权甚少,被人束手束脚。她为求自保而培养了几个心腹,傅锦书便是最大的一个。 傅锦书眼看曲轻楚那副春风得意的模样,戏谑道:怎么,你去了一趟仙界还遇上了什么好事不成? 曲轻楚白了她一眼,颇有些无奈地道:哪有什么好事,倒霉事倒是挺多。 咱只不过是享受回到魔界的惬意生活罢了。还是魔界好啊,起码不会像在仙界那般被人看不起。 在魔界就算身份低微,起码不用畏首畏尾的,咱可以凭实力说话。更何况咱这身份,谁敢看不起试试。 傅锦书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曲轻楚,趴在茶几上,贴了过来,好奇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芒,八卦地问道:是吗?不过我听说,这凌霄宗的圣尊人长得极俊,也不知是真是假。 她语调轻扬,悄悄追问道:诶,你应该和他打过照面吧,感觉如何啊? 她满脸色气,曲轻楚打趣地一笑道:怎么,难不成你对圣尊有所觊觎吗? 曲轻楚心想:君晟阳那种人,当真如凡人所说的那般高洁的话,似乎没有什么人能配得上他。 反正咱是想象不出来的。 若是傅锦书配上他,简直就是把人家拉下神坛,恐怕会有被人戳断脊梁骨之虞。 为了好友的性命,咱还是得奉劝她打消这主意才对。 这个想法令她心慌慌的,她匆匆饮了一口茶,立马又道:他并不适合你,你可千万别打他主意。 傅锦书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单纯好奇而已。但曲轻楚这么一说,反倒像是在欲盖弥彰。 意味深长地看了曲轻楚一眼,挑了挑眉,对她使眼色道:这么怕我觊觎他,我看是你对他有什么想法吧?难不成你们 曲轻楚闻言,噗的一声,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她咳嗽了好一会儿,憋得脸红脖子粗的,话都说不出来。 傅锦书无奈地抹了抹脸,面对曲轻楚的窘态,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她心道:看曲轻楚这反应,恐怕二人还真有点儿文章。 曲轻楚只顾咳嗽了,哪里顾得上其他。等她好不容易缓过来,嗓子还有些沙哑地道:你想多了,怎么可能,我只是觉得我们这等凡夫俗子,怎能配得上他那种高高在上的仙人。 -- 第39页 傅锦书心里想着:有你这般的凡夫俗子吗?再者说,那君晟阳再高高在上,不还是个男人吗? 别说是男人,只要他是个活的,就一定会动情。 她越想越觉得曲轻楚是在掩盖事实,这二人之间必定有什么。 但曲轻楚不肯说,她也只好装作并未察觉,敷衍道:好,我配不上他,行了吧? 曲轻楚以为她是心有不甘,但起码傅锦书答应过自己的事,她向来都能做到,所以也懒得多想,温和地笑着,语重心长地道:嗯,相信我,我是为了你好。 傅锦书假意笑了笑,点头回应。实则全然不信曲轻楚这番话,二人就这般各自怀着心事误会了对方。 曲轻楚与她谈话过程中想起一件事,二人叙旧也叙了,很快便分道扬镳。 回到殿内,曲轻楚骤然气场一冷,众魔兵顿时感觉到一阵威压,无不提高警觉,谨言慎行。 曲轻楚径直开口,命人通传当日透露左使意图盗经之事的那魔修。 很快,那黑袍魔修来到殿中。一听闻来人说是曲轻楚通传于他,他就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路上半点也不敢懈怠。 他一进殿,立马半跪下来行礼道:属下参见尊主。 曲轻楚未开口,他就一直跪着,生怕有个风吹草动,自己会触怒到她。 曲轻楚沉默了良久,眸光锐利如刀,盯得那黑袍魔修背上发寒,他却始终不敢有所动作。 时间越久,他越发有压迫感,额头都冒出了细汗。终于,他耳边传来曲轻楚充满凉意的声音:抬起头来。 他这才堪堪松了一口气,心想着:要死要活,倒是给个痛快话。 然而明面上他演技卓越,精分一般,赶紧抬起头,一脸敬畏地望着曲轻楚。 曲轻楚眸光泛着冷芒,红唇翕动:我问你,当日你所言左使意图偷盗魔经之事,可曾有过半句虚言。 她顿了顿,又道: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否则 她眸光里寒意更甚,惊得那魔修身体一颤。 那魔修赶紧俯首,哭丧着脸道:尊主明鉴,属下向来忠心耿耿,从未有过半句虚言,天地可鉴啊。 他嗓音发颤,断断续续又道:当日之事是我亲眼目睹,亲耳所闻,绝无半点差错。 他万万不敢有那个心思背叛曲轻楚,除非嫌自己命太长了。 曲轻楚也知道,属下们为自己卖命,风里来雨里去。过得皆是提心吊胆的生活,自然不想以恶意来揣测他们。 此事还未下定论,她也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不想枉顾了一个属下。 她一手扶额,淡漠拂手道:行了,你先下去吧,往后监督左使之事就交由其他人去办。 那魔修对于自己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自然不会在乎自己丢了职务,赶紧称谢告退。 曲轻楚颇有些焦头烂额,此事恐怕还得另行着手查起。好在,金老贼算计落空,又失了不少实权,近期很难再蹦跶起来。 然而不消片刻,便有魔兵通传魔将莫子骞觐见。 她感慨:咱才刚感觉有点安慰,又有人来给咱找事儿做了。 这莫子骞是个兴致勃勃的野心家,一心想要拓宽魔界的领域,意图发动战争,侵犯各界的领土,尤其是对人类,虎视眈眈。 曲轻楚就不明白,他虽然现在是魔,以前好歹是个人。怎么就这么想迫害人类呢? 六界之中以人族最多,不少魔修以前都是人。但是往往成魔以后,又对人类深恶痛绝。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之深,恨之切? 果然,他风风火火地一进殿便立刻进言道:尊主,属下听闻,这人界近来瘟疫四起,民不聊生。此时人族锐气大减,正是一举进犯人界的大好机会。 曲轻楚唏嘘不已:大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咱对搞侵略这种事没有半点兴趣。 然而,以她对莫子骞的了解,此事没那么简单敷衍过去。 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第二十四章 时天象异变,瘟疫四起,民不聊生。 天空中一群乌鸦飞过,凌冽的劲风吹起,卷起漫天黄沙,铺天盖地,落叶纷飞。 举目望去,四处荒无人烟。土包都没有了地皮,变成一片荒土。树木萧瑟,叶片枯黄,满目疮痍。可谓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太平盛世长大的曲轻楚哪里见过这种情形,她震撼了,愣了好一会儿。 难得路过几个行人,也都是背着包袱,神色匆匆,好像有东西追赶一般。 大叔,我想请问一下沧州城是这里吗?曲轻楚随便拉了一个路人询问道。 是啊,姑娘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吧?大叔好心提醒你,这沧州现在去不得,去不得 为曲轻楚还没来得及询问原因,那人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话说当日,她好不容易将莫子骞劝回,却心知他只是假意作罢,并未打消入侵人界的念头。 不过想要解决这个问题也很简单,只要瘟疫解除了,莫子骞不就没有理由侵犯人界了吗? 嘿嘿,咱实在是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 -- 第40页 她出来好几天了,一路上都是荒郊野地。连个客栈都没有,好不容易遇到城镇,她怎么也得进去才是。 前面城楼巍峨,城墙环绕,却是无人把守。走进去,曾经繁华的街道,显得格外苍凉,浮尸遍地,白骨堆砌,触目惊心。 城外所见的还远不及城内十分之一。 满目所及,毫无生气。耳边不时传来乌鸦啼叫的声音,似乎正呼朋引伴来享用腐尸。 她一路走过,四处不是大门敞开,空无一人;就是关门闭户,窗扉紧掩。 突然,似乎一个身影闪过,曲轻楚急忙追赶。 等一等,那人脚步未停,她纵身一跃,直接飞到他面前。 那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身量比一般孩子要小,面黄肌瘦,一看便是营养不良所致。 鼻子嘴巴被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脏兮兮的额头和一双又黑又亮瞪大的眼珠,战战兢兢地看着曲轻楚。 一边瞪着她,一边作势往后退。 曲轻楚赶紧伸手示意他停下:你不要怕,我不是坏人。我是来这里投宿的,只是半天不见人影,才无奈找上你的,你能告诉我这里发生的事情吗? 她尽量把语速放缓,语气温和,小孩也慢慢放松了警惕。 找不到人的,小孩嘶哑的声音传来,能走的都已经走了,不走的也都躲着呢。 怎么会?她疑惑道。 之前来的医师说这里有瘟疫,会传染,很多人都走了,他们害怕。娘说这是老天爷在惩罚我们,可是娘又没有做过坏事,为什么老天爷也要惩罚她? 小孩不知所措,又难过地道,他眼里盈满了泪水,惹人怜爱。 那你娘现在怎么样?曲轻楚关切地问,看着眼前孤苦又无助的小孩,她难免不忍,便将包袱里仅剩的食物递给他。 反正咱几日不吃也不妨事,还是将食物给更需要它的人吧。 小孩接过吃的,顿时眼睛一亮,开心地示意她跟着,你跟我来。 二人穿过两条巷子,转角处的最后一间便是小孩的家了。 他打开门,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屋内久不见阳光,阴暗潮湿,家具上满是灰尘,似乎很久无人打扫。 踩着木质楼梯,上到第二层,其中一间房门敞开着,里面似是躺着一个人。 娘,我回来了,那人闻讯起身。一看到曲轻楚,她急忙伸手遮住自己的脸。 她的脸半遮着,但依然可以看到脸容浮肿,还泛着黑青,眼窝深陷,左边颧骨处的肉坑坑洼洼,溃烂得血肉模糊,还有浓稠的脓液溢出。 她是谁?女子面露警惕之色,防备地问小孩。 这个姐姐是来投宿的,可是她找不到住处,不如留她在我们家住吧娘?小孩满心期待地说着,瘦削的脸颊上眼珠转得分明,如同黑夜里的明珠熠熠生辉。 娘这样是会传染的,家里不便留客,还是请这位姑娘另寻他出吧,女子冷漠道。 没关系的,我乃修行之人,不怕瘟疫。我皮糙肉厚住哪都行,只是我能不能借用大婶家洗个热水澡? 曲轻楚虽是不好意思,但也只得厚着脸皮去问。毕竟要是错过这家人,她不知道又要去哪找人了。 即是仙家,便自行处置吧,说完几个字后女子便一言不发,不再理会她。 曲轻楚咂舌,颇有些无奈,咱莫名被人嫌弃了吗? 她本打算自力更生,生火烧水,可是她很少自己做饭,对柴火灶更是从未见过,就别提使用了。 她对着一堆柴火无从下手,催动御火诀,结果用力过猛,差点把灶给炸了。 面对凶神恶煞的魔修都能不动声色的自己,居然被生火这个问题难住了。 这个玄幻的世界,实在是太难了 幸好,小孩过来看她,见她灰头土脸的样子,实在忍俊不禁。 主动帮她生了火,她才得以解脱,咱终于可以洗个热水澡了。 唯一不爽的是,自己居然被一个小屁孩嘲笑了。 不会生火怎么了?咱也没吃你家大米长大啊。 洗完澡,曲轻楚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她漫无目的地在附近查探。目之所见,还没逃难的人家,大多都关门掩户。 有少数开着门,也是从里面抬出来一具具尸体扔掉。那些人身着丧服,披麻戴孝,恸哭哀悼。 堂上还摆放着许多灵牌,其中大部分都是崭新的。 曲轻楚望而生畏,感慨万千:人类的生命实在太过脆弱,于其他各界而言,他们的寿数不过沧海一粟,却还总是天灾人祸不断。 自己曾经也是人类,不管出于何种理由,她都希望能帮到这些灾民。 查探了一番后,她又回到了小孩家,她找来小孩问话:小孩儿,姐姐问你,你们这里的官府呢?难道官府的人都不管的吗? 小孩认真思考,一副老大人模样,深沉地道:刚开始是管的,衙门派了几个医师来救治,可是收效甚微。 他面色沉郁,又回忆道:后来那几个医师也染上了瘟疫,他们说这瘟疫传播速度极快,传染性极强,连官府的人也没有办法。官府的人也大多染上了疫症,而后就再也没人来管了。听说皇城里派了人来,可是一直没有消息。 -- 第41页 还有,我不叫小孩儿,我有名字,我叫江喻。 他一脸正色,瞪着圆圆的大眼,瘦小的身躯完全唬不住人,却努力做出凶恶的样子,十分呆萌,曲轻楚忍不住发笑。 好好好,你叫江喻,可你还是小孩儿啊。曲轻楚吐舌,戏谑道。 江喻被曲轻楚气得跳脚,却又无话可说。 曲轻楚自然明白,山高路远,恐怕等人来了眼前这些人都凉的差不多了。 更何况谁能保证治得好或者不被传染呢?这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拿着都想想丢掉。 远水解不了近渴,曲轻楚决定去找官府的人。然而她还未走远,江喻就急匆匆得找来,带着哭腔道:姐姐,你快去看看我娘,我娘不好了。 她赶忙跟着他跑过去,眼前的女子已经陷入昏迷,面如死灰,显然是回天乏术了。 任凭江喻如何摇晃她都不肯醒来,曲轻楚只好出声劝阻他,并将他护在怀里,尽力安慰他。 听到曲轻楚的声音,女子渐渐转醒。她睁开眼,看着曲轻楚,眼神中透露着难以言喻的哀伤。 这种神情,曲轻楚分明觉得自己看过,像极了她母亲临终的时候。 她淡淡出声:你是不是放心不下江喻? 嗯,我自知时日无多,若此时不说,恐怕便再也没有机会了。我恳求仙子,能替我照顾江喻,收他为徒,这样我才可以放心离开。女子哀求道,眼神中流露着对自己孩子浓浓的不舍。 我不能答应你,曲轻楚望着她,虽不忍,却也只能狠心拒绝,我并非什么仙人,我的身份并非正统。如果他跟着我修行,难保会有好下场,不过我会替你照顾他,保证他此生衣食无忧。 曲轻楚并不想当什么圣母,只是感念他们对自己的一丝善意。况且咱现在寿命很长,养个小孩玩玩也不是不可以。 好。女子微微一笑,缓缓闭上了眼,走得十分安详。 娘,你别走,别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江喻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眼泪断了线一般滑落,他使劲晃动母亲的身体,然而女子再也不会醒来。 生离死别之事,曲轻楚经历地的太多,却依旧免不了难过。 她用力抱着小孩,有些酸涩地道:哭吧,哭完了就别再哭了,姐姐陪着你。 良久,江喻才缓过神来,声音嘶哑地道:姐姐,我们一起去把娘的尸体烧了吧。 曲轻楚心疼地揉了头小孩儿的头说:好。 她知道江喻是在故作坚强,但是唯有时间能抚平伤痛。 很快,他们焚烧了江喻母亲的尸体,将她的骨灰埋葬入土。 荒野无人,丛林里十分安静。只偶有几声虫鸣鸟叫。 恍然间,一道身影落下。斑驳的阳光打在他身上,描绘出他欣长俊逸的轮廓,远眺兮若高山独立的模样,恍若神明降世。 第二十五章 前日,曲轻楚一路奔波。 同一时间,烟波浩渺,积玉堆琼,山巅横卧,盘桓如一条巨龙的缥缈峰内君晟阳刚打完坐。 他缓缓睁开双目,长眉下蕴藏着的一对平静深邃的眸子,里面仿佛包含了星辰大海。 他凝眸望向窗外,天空中正洋洋洒洒的下着大雪。向来偏爱宁静的他,也不禁心生孤寂之感。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倩丽的身影,不知此番与她一别,又是何时才能相见 奇怪,最近似乎总能想起她。 门外笃笃的敲门声响起,一个少年青涩的声音传来:师叔,掌门命我来请您,说是有要事相商。 好,你稍等片刻,只见他从容不迫地起身,稍事整理,跟着少年御风而行,一去千里。 二人穿破云雾,越过重峦叠嶂,落在主峰前。少年引着君晟阳进殿,退在一侧。 殿上一个广袖华服的中年男子,颇具威严。 男子一见君晟阳出现,便迅速起身,殷勤地迎向他道,师弟,此番叫你前来,是有一事令我为难,恐怕还需有劳师弟费心。 君晟阳不紧不慢,淡然出声道:不知师兄所谓何事? 男子长叹一声,神情沉重地道:师弟可曾听闻凡界瘟疫之事?近日,凡界疫症四起,导致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民怨四起。 这疫症来势汹汹,连皇族都束手无策了,只能求助于各个宗门。 男子神色微顿,无奈地道:可眼下宗门事务繁多,不可一日无主,我不便脱身,恐怕只能请师弟代为操持了。 君晟阳了然于胸,不假思索地回答男子:此事我亦略有耳闻,我早有此意,师兄不必为难。 如此甚好,男子甚是欣慰捋了捋胡须,沉着地嘱咐道,此去路途艰险,师弟需万事小心。我已命人随你一同前往,不日便可启程。 好,说完,君晟阳便主动告退,男子对他清冷的性子十分了解,既已无事,也不多言阻拦。 凌霄宗一行人很快便下了凡。 下凡不久后,眼见受灾严重。为了提高效率,君晟阳命人分成几组,各自行事,依靠神识联系,而他则独自一人离开。 -- 第42页 他正欲赶往沧州城查探之时,突然瞥见一个身影。那身影仿佛就铭刻在他脑海中一般,再熟悉不过。 他火速朝那道身影飞去,一落地,他立刻开口道:曲道友。 言语中情绪高昂,全然不似往日那般镇定,连曲轻楚都被感染到了。 曲轻楚看着他踏空而来,一袭白衣衬着枯木荒草,格外俊逸夺目。 他信步走来,温柔地笑道:曲道友近来可还好? 这笑容,让曲轻楚恍然生出一股熟悉的悸动。恰似当日在凌霄宗山脚那般,她一时愣住了,并未回话。 但她很快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她,一下子联想起傅锦书之前说的话,顿时脸颊又红又烫,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她懊恼地想着:不是吧,咱这才刚否定了傅锦书的猜想,还警告她不准打君晟阳的主意。自己反倒是差点被君晟阳的美色弄得春心萌动,这算是怎么回事? 咱不想被打脸啊。 曲轻楚只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她落荒而逃,带着江喻匆匆离开。 君晟阳慌了神,不明所以。不过才几日不见,曲轻楚为何突然漠视起自己来? 他连忙出声问道:曲道友这是欲去往何处? 实则是想问曲轻楚为何漠视了他,然而他却不敢说出口。 身后君晟阳清越的声音传来,曲轻楚又羞又恼,暗示自己:你可争点儿气吧。 她没好气地回应道:大路朝天,我想去哪去哪,反正又没碍着你什么事儿。 君晟阳被她噎住了,不知该作何回答。他只好默不作声地跟着他们二人进城。 君晟阳亦趋亦步地跟着他们,看到城中景象,他面露悲悯之色。神情颇为凝重,眼里满是慈爱与不忍,仿佛能感同身受,恍若入世的活佛一般。 曲轻楚见他这般,突然灵机一动,想到凡人大都崇拜修士。 更何况他君晟阳可是凡人眼中的圣尊,威望十足,声名在外。要是有他配合自己,一切不都好办多了吗? 曲轻楚会心一笑,灵动的凤眸直打转,流光四溢。 她轻快地转身,直勾勾地看着君晟阳,狡黠地笑了笑道:你们修士不都以救死扶伤,普度众生为己任的吗?这城中百姓日子如同水火,不如你帮他们一把如何? 君晟阳洞察到她的心思,料到她必然有所盘算,了然地道:在下此番正是为此前来,行过众多城镇,所见与眼前相差无几。只是暂无良策,不知曲道友想让在下怎么做? 和聪明人说话自然是一点既透。 你只需在我有需要的时候亮出你的身份便可,其余之事我自有办法。曲轻楚夸下海口,还自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君晟阳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模样,唇角上扬,悠然一笑,明眸皓齿,俊美无比。但很快又收敛了情绪,恢复了平常淡然的模样。 曲轻楚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有点犯花痴,赶紧阻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她不停暗示自己:你可长点记性吧,别忘了自己是个魔,美色啥的都是浮云,还是命比较重要。 俗话说远水解不了近渴,要解决着眼前的困难,曲轻楚认为还得去找官府的人才行。 她让江喻带路,三人很快就出现在府衙门口。 然而,府衙朱红的大门外,两个衙役正无所事事地靠在门槛边,闲的打起了瞌睡。 这两人懒散的样子,让曲轻楚再次看了看头上的牌匾,确实是府衙无疑,咱应该没走错地方吧 她有些气弱地出声道:两位大哥,我找你们知府,能不能麻烦两位通传一声? 一男子渐渐转醒,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撇了她一眼道:能有什么事啊?别打扰爷休息,这沧州城现在都这样子了,还能有什么破事? 话音刚落,他翻了个身,眼看着又睡死过去。 曲轻楚无奈,这都大难临头了,这些人还有闲心睡觉。 她双手插着腰,打量了周围一番。看到旁边的衙鼓,拿起上面的鼓锤狠狠地擂动起来,扯着嗓子喊道:着火啦,着火啦。 咱还不信,你们这都不起来。 果然,两个衙役一听到着火了,立马蹿起身。二人手忙脚乱,仓皇失措地喊道:哪里着火了? 曲轻楚指了指自己,翻着白眼,无可奈何地道:这里,我有十万火急的事要找你们知府大人。 两个衙役一看原来是她谎报军情,故意整蛊自己,怒不可遏地道:你可知谎报军情是犯法的,你想死吗? 曲轻楚冷嗤:呵,咱好心来帮你们,你们还不知好歹。 要不是看那些百姓无辜,你们以为咱愿意管这档子破事儿啊。 虽然不乐意,但是她也知道不能逞一时之快,她恬着脸道:大哥说的是,小女子自当谨记。只是这所谓生死之外无大事。我这事事关城中百姓生死,劳烦两位通传一声,大哥们辛苦了。 说着,曲轻楚拿出了些银子递给他们,看着白花花的银子,这两人脸色瞬间好了起来。 其中一个和颜悦色地冲着她道:你等着,我这就去禀报大人。 很快,知府便命人接引他们。府衙内高堂明镜,堂上之人穿戴整齐,正襟危坐。 -- 第43页 然而,他面色无华,双目无神,眼袋颇深,看起来疲惫不堪,似是操劳过度之相。 是你命人通传?莫非你对这疫症有何良策?知府疑惑地问道。 我并非医者,只是见过别人医治瘟疫,所以有些经验之谈。 曲轻楚当然不可能说自己什么都不懂,不然肯定立马被人轰出去了。反正咱不说,他们也不会知道。 知府继续问道:那你有何见解? 曲轻楚在脑海中回忆,思索了片刻,做出一副高人的样子回答道:我观察了一下,城中还未逃难的人家都是关门闭户,疫症传播更应保持通风才对。 另外需得时时熏香,保持清洁。尤其是城中尸体必须集中处理,及时焚烧。患病的人更要隔绝起来,而且要找到瘟疫传播的源头才能阻止瘟疫继续蔓延。 知府无奈摇头,眉头紧锁地道:你说的这些本府并非不知,只是如今缺乏人力物力。百姓们又人人自危,深怕被人传染,大都闭门不出,恐怕很难做到。至于这源头,本府实在无从找起,是本府失职 。 说完,他还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焦灼地扶额踱步。 曲轻楚无话可说,这就是古代消息闭塞的坏处,换到现代谁不知道瘟疫传播要多通风,这些是常识性的问题。 至于源头,这里既没有战乱也没有地质灾害,大部分传染性疾病都是从动物传到人身上的,找起来应该不难吧? 好吧,咱想靠官府的想法怕是行不通了,看来只能自食其力了。 当真应了那句: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刚才还满是自信的曲轻楚,瞬间感觉有点泄气。 但她很快又打起精神,咱可没那么容易被打倒。 第二十六章 曲轻楚心知,眼下最大的困难便是人手问题。没有足够的人手,想救灾根本是一纸空谈。 毕竟这受灾范围广阔,若是仅凭自己和君晟阳二人,是万万不可能的。 即便把他们两个榨干了,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可眼下,这府衙形同虚设,怕是也抽调不出什么人手来了。 他们三人从衙门出来,曲轻楚正犯愁如何解决这一问题,她苦闷地想着:穿了这么个玄幻的世界,却没个七十二变的功法。 不然,咱也想像孙悟空一样,拔一根头发,就能变出一个自己,那多爽啊。 想法倒是挺美,只是这身后江喻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把她的幻想破灭了。 她回过头,眼瞅着江喻瞪着水灵灵又无辜的大眼,蹙着眉,有些局促地悄声说道:姐姐,我饿了。 他话音一落,害羞地低下了头,似乎要把自己埋进土里一般。小肚子不合时宜地响起咕咕咕的声音。 他越发不好意思了,曲轻楚眼见他耳朵变得通红,仿佛能滴出血来。 她颇有些自责:若是江喻不说,连自己都把吃饭这事儿给忘了。 自己和君晟阳倒是没什么影响,但是江喻身体本就不好。更何况他还这么小,就要跟着两个成年的修士,一起东奔西跑,对他来说一定十分辛苦。 咱也知道养娃这种事情,并不只是一句承诺那么简单。既然咱答应了他母亲要照顾他,自然应该说到做到。 原谅咱实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一时疏忽,失职啊。 想必这小不点儿也是饿得忍不住了,才会说出来的。 他才这么小就这般懂事,令曲轻楚觉得有些心酸,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还真不假。 自己好像总是捡到这样的小孩儿。 她蹲下身,正对着江喻,两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认真地冲他道:江喻,刚才是姐姐大意了,原谅姐姐做的不好。下次有什么需要,就直接跟姐姐讲,不需要藏着掖着,懂吗? 江喻茫然无措,又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曲轻楚温和一笑,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发道:你要相信姐姐,以后就把姐姐当成你唯一的亲人,好不好? 她澄澈的眸子里,透着真诚与不容置喙的坚定,笑容温暖的仿佛令江喻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曾经母亲在时那般美好。 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神情都还有些呆滞,恍恍惚惚地就把自己给卖了。 好在曲轻楚自认自己并非歹人,她感慨:小不点儿什么的,最好哄骗了。 话不多说,还是先拯救了咱们的五脏庙,再来考虑其他事情吧。 她起身,牵起江喻的手,二人就往江喻家走去。可君晟阳却不知自己该不该跟过去。 曲轻楚二人走了好长一段距离,才发现君晟阳不见了。 曲轻楚蓦然回首,看着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神色莫测地望向自己。 仿佛被遗弃了一般,曲轻楚明明没做错什么,都有些负罪感了。 她撇了撇嘴,无可奈何地道:圣尊这是为何,莫非你是要我八抬大轿请你才肯去吗? 她疑惑:他应该不是嫌弃江喻家庙小容不下自己这尊大佛吧,难道他是打算不吃不喝硬生生挺过这段时日? 她方才的话态度并不算好,但君晟阳却只注意到她在邀请自己,悠然一笑,也不回应,飞快地跟了上去。 师尊从小就教导他切不可违背礼仪之道,没有主人家的邀请,他自是不便进屋的。尚且他还以为除却共谋赈灾之事,曲轻楚会不愿与他同处一室。 -- 第44页 原来她并没有嫌弃自己,如此甚好 只是,女孩子的心思实在太难揣度了。 他不禁唏嘘:自己再如何博览群书,也读不懂女儿家心事,实在是被它给难倒了。 曲轻楚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看着他表情一会儿难过,一会又发笑,简直是莫名其妙 他们很快便到了江喻家,然而曲轻楚打开米缸,里面却是粒米也无。 曲轻楚有些气闷,转而问江喻道:家里没米了怎么也不告诉姐姐?那你还岂不是粒米未沾。 江喻摇摇头,怯懦声音响起:几顿不吃不碍事的。娘说现在的粮食金贵,我们买不起。家里原本还有些存粮,只是娘生病以后全都拿了出来,今日才没有的。 曲轻楚一时哽咽,喉咙发紧,不知作何感受。她薄唇轻启,压低声音道:那米铺在哪里,姐姐这就去买米回来。 江喻仔仔细细地给曲轻楚讲解了一番,曲轻楚听完,嘱咐君晟阳先替自己照看好江喻,而后立马起身。 她身影一闪而逝,不消片刻便出现在米铺前。 眼前的街道也是荒无人烟,空空如也。大部分铺面都已经关闭,只有米铺还开着,也是无人光顾,门可罗雀。 米铺里,只有一人趴在柜台上,正呼呼大睡。 曲轻楚高声喊道:掌柜的,买米。 掌柜一听有人买米,全然不似寻常的生意人那般殷勤,头都不抬一下,懒洋洋地开口,淡漠道:大米一两一斤。 曲轻楚闻言满是诧异,她身为魔尊,对这关乎百姓生计的粮米之事还是有所了解的。 魔界环境贫瘠,不比人界,自然粮食价钱更高。可掌柜的方才的报价,比魔界的粮价还要高出数十倍。 也难怪这掌柜的这般有恃无恐,他根本就是知道其他人就算买不起他的米,也不得不买他的米吧。 一两银子,在凡界平时可以买一两百斤大米。这古代人生产力又低,时常还有贫苦人家忍饥挨饿,吃不饱穿不暖的。 现如今的价格,根本是在趁火打劫,把百姓们往死里逼。 恐怕这些百姓还没因为瘟疫病死,就先被饿死了。 曲轻楚虽然知道这灾荒的时候粮价翻倍是必然的,但是这些奸商未免也太黑心了吧。 她不免有些温怒,责问道:掌柜的,你这粮价也太高了吧,你这个价格有几个普通百姓承受得起。 那掌柜的一听,缓缓起身,慵懒地靠在木椅上,眯着眼讥讽道:我家大米就这个价,你吃不起可以别吃,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他轻蔑地看了曲轻楚一眼,颇为不屑地道:你难道不明白此一时,彼一时的道理吗?现在这沧州城,已经没有几个商人敢待在这了。我这是富贵险中求,拿命在挣钱,我的东西自然值得起这个价。 曲轻楚冷哼:这奸商就是奸商,当真很会找理由。 连咱都险些被他忽悠过去了。 拿命挣钱可以,但他一人之命是命,这么多百姓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 孰轻孰重,只要是个明白事理的人都知道。虽说咱不能指望每个人都有高尚的情操。但起码,他不该把价钱抬得这么离谱。 如此一来,百姓岂不是毫无生机了吗? 而且这官府竟然也不管管,想到这一点,曲轻楚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眼下江喻还在等着她,灾情又紧迫,她必定得想个办法收拾收拾这个奸商。 她愤懑不平地道:那行,你这里有多少大米我全都要了。 她说完,从袖中掏出一沓银票,霸气地往那掌柜的脸上一扔。洋洋洒洒好几十张银票铺天盖地,把那掌柜的脸给遮了个遍。 掌柜的乐不可支,赶紧弯腰一张一张捡钱。旋即,他起身笑容满面,谄媚地冲着曲轻楚,露出迟疑之色道:客官的要求,小的也想答应,只是 曲轻楚惊了,他还想怎样? 咱这一把下去怎么也得几大千两,还不能满足他的胃口吗? 曲轻楚眸子一眯,逐渐泛起寒气,她冷冷地道:难道这些还不够吗?掌柜的,有句话叫人心不足蛇吞象。我看你还是别太贪心的好。 那掌柜的经商多年,已然是个人精。一看曲轻楚面露寒光,脸色显然不对,心想:自己若是应对不好,恐怕有性命之虞。 他原是盘算着留些粮食起来,看行情变化,再适度提价的,可现下恐怕是不行了。 他狡诈地笑着,赶忙解释道:客官您误会了,只是我这店小,放置的货物不多,其余的都被我在一个仓库里,客官想要的话需得陪我走一趟。 他犹豫了片刻,又启齿道:还有小的只是自觉家中存粮不多,想留一些起来自己食用,这样应该不妨事吧? 他还在想着:自己少留一点,应该可行吧。 曲轻楚自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也不点破,而且咱现在哪有那个闲时间陪他去。 她冷然启唇道:钱我已经给了,先把这里的货物全部给我,剩下的给我送到这个地址。 唯恐这奸商言而无信,她厉声威胁道:切记,按照我的要求送到我指定的地方。如若不然,小心你的狗命。 -- 第45页 掌柜的频频点头,附和道:那是自然,小的自是不敢做那违背道义之事的。 曲轻楚也不知他此话是真是假,但她量那掌柜的也没有那个胆子敢携款潜逃,提笔留下江喻家的地址。她将大米放入纳戒之中,这便离去。 那掌柜的见她来去如风,身形飘逸,还能隔空取物,这才反应过来:此人是个仙人,自己这是差点得罪了仙家啊。 好险,好在方才他把这个谎圆回来了。 他赶忙亲点数目,命人准备米粮,将其送往曲轻楚指定的地址。 第二十七章 曲轻楚很快便回到了江喻家,她怒气冲冲的样子,狭长的凤眼一股寒冰之气,令君晟阳和江喻一怔。 君晟阳赶忙关切道:这是出了何事? 曲轻楚冷哼一声,径直落座在餐桌旁的木凳上。 她侧坐着,一手扶着桌子,另一只手随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饮了一口,好不容易火气消下去了一点,这才开口。 还不是那米铺的掌柜,都说无奸不商,可他实在太过分了,实在是气煞我也。 说着,她怒不可遏地拍了拍桌子,本就残旧破败的木桌被她这一拍,差点应声破裂,但还是坚韧地停了下来。 一想到这事,曲轻楚的火气就遏制不住地往上涨。 而君晟阳则是一头雾水,茫然地看着她。 曲轻楚见君晟阳不了解情况,便解释道:你是不知道,那掌柜的眼见百姓受难之际,竟然还要趁火打劫,将粮价翻了一两百倍。 她厉声斥责:他这不是在扒百姓的皮,吸他们的血吗?活生生把一众百姓往火坑里推。 那掌柜简直可恶至极,不配为人。 君晟阳闻言,惊讶地迟疑了片刻,但想来此事并非不可能。 他回忆起自己三岁那年。 那年夏季干旱,各种农作物都干枯致死,粮食大量减产,甚至有的地方颗粒无收。 百姓们不法满足温饱,纷纷开始流亡,以乞讨为生。但四处都受灾严重,饿殍遍野。 一开始百姓们还可以挖野菜,吃草根、树皮。到后来连这些东西吃完了,山上也变成了一片片荒土。 饿到极致的人开始失去理智,啃食起了死尸。 每多养活一个人对于一个家庭来说都是不小的负担,长久的饥荒已然令他们丧失人性。 百姓们为了减轻,竟想出易子而食的办法,君晟阳的父母也不例外。 倘若不是师尊及时出现救下自己,自己恐怕早已沦为父母的果腹之物了。 他感念父母生养之恩,对他们并无怨言。 但如曲轻楚口中所言那般阴险奸诈之人,颇让他有些胆寒。 他气场一沉,垂首,神色冷冽道:此举的确有违人道。连平时温润的嗓音都显得有些凉意。 曲轻楚义愤填膺地回应道:可不嘛,要不是着急忙慌的,我真想教训他一顿。 君晟阳对此不置可否,他虽不耻那掌柜的这种行径。但自己已经超脱凡俗,理应少插手凡人之事才对。 因此,他认为此事交由官府处置更为妥当。 不过眼下这官府形同虚设,恐怕这才是令曲轻楚更生气的原因。 君晟阳回过神来,看着曲轻楚没个正行地靠坐在桌边。她柳眉微扬,凤眸闪过难掩的义愤与霸气,又微微透着一股娇媚之色。 明明并不是什么绝色佳人,一举一动却仿佛能将他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住一般。 曲轻楚自顾自的郁闷着,并未注意到他目光全然停留在自己身上。 然而,江喻这个小不点儿,人小鬼大。此情此景,他黝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一阵窃喜,原来大哥哥喜欢姐姐啊。 曲轻楚沉默了一会儿,才起身将纳戒中的米粮取出,堆放在江喻家的厨房之中。 只是江喻家贫,厨房狭窄得只能容下一套桌凳和灶台。原就颇有些拥挤的地方,放了米粮之后变得更难下脚了。 曲轻楚是个不会做饭的主儿,这做饭之事她理所当然地交给了江喻和君晟阳。 自己乐享其成,实在美哉。 看着君晟阳与江喻一个生火,一个做饭炒菜,分工合作,配合地天衣无缝,十分默契。 曲轻楚唇角轻扯,心道:还真有点儿像父慈子孝的场面,这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这俩是一对父子呢。 她转而又一想:不对啊,这俩父慈子孝,那我成啥了? 他君晟阳平白无故比咱还高了一个辈分,咱才不干呢。 曲轻楚赶紧停止自己的脑补,而君晟阳二人的饭也差不多做好了。 他俩正在端盘子,曲轻楚这个吃白食的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正打算去帮忙,她匆忙起身,一不小心踢到一袋大米,一个趔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倒。 她瞬间脑子一空,双眸紧闭,却并非像她所预计的那般扑倒在地,而是跌入了一具温暖宽阔的胸膛。 片刻后,她才缓缓睁开眼。眼前君晟阳的俊脸,离自己近在咫尺。 近到她能看到君晟阳纤长浓密的睫毛,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脸上。 他身体紧贴自己,骨节分明修长又有力的手紧紧地将自己护在怀中,曲轻楚仿佛能闻到他身上独有的松香,清新怡人。 -- 第46页 而君晟阳却一脸正色,紧张地看着她,问道:你没事吧? 曲轻楚愣了愣,心跳如擂,脸颊涨得通红。 你说有事没事,姐活了这么大,第一次和男子拥抱竟是在这种情况下。 堂堂魔尊差点摔个狗吃屎,传出去自己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 她很想把头再埋下去,但是理智告诉她不能。 她仓皇地挣脱君晟阳,迅速起身,缓解尴尬地咳嗽了几声,装作淡然的口吻道:没事啊,能有什么事。 不知为何,她身体从自己怀里离开,君晟阳竟生出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事实上,他此番亦是第二次如此近距离的同女子接触,而上一次 若非事发突然,自己断然是不会这般无礼的。 他素来严于律己,谨守男女之别,从未有过冒犯他人的举动。 方才一时情急,自己倒还未觉得有何异样,现下却是颇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不自在地避开曲轻楚的视线,虽不愿启齿,却又不得不言:方才是在下无礼了,还望曲道友见谅。 话音未落,他作势要行礼,曲轻楚立马阻止他道:别,我知你本是出于好意,你这般反倒显得我不识好歹了。 咱怎么说也是个现代人,不像古人这般拘于礼数。不过是抱了一下而已,又不会少二两肉,无足轻重 这一顿饭,在二人如坐针毡,坐立不安的过程中可算是吃完了。 曲轻楚感慨:从来没有哪顿饭吃得那般艰难,吃个饭跟打仗一样。 为了避免尴尬,她狼吞虎咽的,差点儿没把自己噎死。 好在米铺的人送米过来,一时间里里外外变得忙碌起来,二人哪里还有时间去想尴尬不尴尬这种事。 忙碌了好阵,总算将送来的大米全部入库,连曲轻楚和君晟阳两个修士都有些感到疲惫。 曲轻楚气喘吁吁地插着腰,看着堆满大米的房间,心情这才踏实下来。 眼瞅着现下米也有了,这城中百姓恐怕也是同江喻家的境况一般都揭不开锅了吧。 灾情迫在眉睫,赈灾之事势在必行。 她计划了一下,这家家户户分发大米肯定是不行的。各家各户的情况略有差异,加之人力物力也不够。 只能由他们自己熬制,再统一派粥。这样一来既能让那些关门闭户的百姓走出来,又能顺带普及这瘟疫预防之事。 施了恩慧,那些百姓自然会信服自己。 只是就凭自己和君晟阳两个人,人手依旧不够。 曲轻楚无奈地摇头,叹了一口气。 君晟阳眼见她一脸沮丧,向来神采飞扬的眸子都失了光芒。 他淡淡出声:曲道友有何难处,不妨与在下相商。二人共同承担,如此也好过你一人抗。 他实在不愿曲轻楚这般为难自己,不忍她什么事都自己硬抗。 希望自己能对她有所助益,替她分担一些。 此事本就不该由她一人来抗。 他温润的嗓音,关切的话语无不令曲轻楚心尖一颤。 她神色微顿,不禁想起,除了母亲和几个挚友以外,很少有人对自己这般毫不所图的关心。 但她看的出来,君晟阳对自己充满了善意,并非图谋不轨。 况且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让他有所图的。 她自嘲:君晟阳乃是一代圣尊,出自仙界最大的宗门,凌霄宗甚至豪华过自己的魔宫。 可是他对自己太过真诚,真诚到自己反而觉得愧疚。从始至终,不管有意无意,自己都在欺骗他。 她很想告诉他,其实我从一开始就在骗你。然而,她竟无论如何都股不起那个勇气。 她承认自己很怂。 她甚至希望君晟阳对自己高冷一点,如果可以,她真想冲着他道:你是一代圣尊,圣人不是应该高高在上,不染凡尘俗务的吗? 你对人这么好,你就不怕你人设崩了吗? 然而,她面上只是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浅笑道:好啊。 君晟阳会心一笑,提出心中的疑惑:曲道友莫非是在为人手一事为难? 曲轻楚立马点头,难掩兴奋之色道:难道你有解决之法? 君晟阳回应道:我下山之前,师兄命一众弟子跟随于我。只是为求效率,我将他们分散开来。 我在府衙听曲道友一番言论,以为颇有道理。想来曲道友必定有所谋划,只是我猜想你应该是因此事为难。 他顿了顿,沉吟道:故而我便自作主张传令弟子们赶往此处,想必不出几个时辰他们就能赶来。 这人怎么不早说,咱都快愁死了,结果他早就通知了人,曲轻楚简直想一口老血喷出来。 第二十八章 曲轻楚突然有种被人珍视的感觉,可又略带无奈地想着:也难怪他事先没说,咱之前对他态度确实不太友好。 她自我反省道:行吧,咱以后会对他好点儿的。 事实果然如君晟阳所言,凌霄宗的数十名弟子很快便从各地前赴后继地集结过来。 凌霄宗众弟子对君晟阳十分恭敬,可以说曲轻楚只是在魔界受寻常百姓爱戴。而君晟阳则是,在各界都威名远扬,被各界人士争相追捧。 -- 第47页 他态度温和有礼,对众弟子们甚是受用,无不对他言听计从。 这些人对君晟阳的态度理应如此,只是相比起来,就令曲轻楚不禁疑惑了:他们对自己这态度算是怎么回事? 曲轻楚能感觉到,每当那些凌霄宗弟子路过自己身边的时候,总是用一种好奇的眼光上上下下将自己打量个遍。 她被他们看得发毛,咱又不是什么奇珍异兽,怎么有种被人在动物园里面围观的既视感。 更要命的是,那些人打量一番之后,也不说话。有的人略有深意的一笑;但更多的是叹气,面露惋惜之色。 她纳闷:什么鬼? 曲轻楚都有点儿怀疑自己的易容术失效了,可是这易容术失效了也不该是这反应啊。 而君晟阳和江喻二人对自己又是一如既往的样子,实在是奇了怪了 咱真有点儿搞不懂你们这些仙门子弟清奇的脑回路。 有了这数十个弟子当帮手,做起事来简直是事半功倍。不消多久他们就筹备完毕,只待施粥了。 出发之前,曲轻楚与君晟阳商议后决意将人分成两拨。一拨去百姓家通传施粥的消息,另一拨自然就先赶去布置施粥的场地。 他们将场地设置在衙门口附近,以便人们找来。 此外,这番下山的弟子之中有修习医道的,也和他们同去,可以在旁边开设摊位为百姓们义诊。 如此一来,一举多得,岂不妙哉。 众人皆认为二人此提议甚好,无不赞许地频频点头。尤其是方才对着曲轻楚面露惋惜之色的人,一下子欣赏起她来,态度大改。 曲轻楚莫名有种被人认可了的感觉,可是咱为什么需要这些人认可? 众弟子这才对她热情起来,颇为殷勤,使得曲轻楚一头雾水,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们很快便行动起来,这粥铺、义诊摊也架好了。 百姓们被传达有人施粥的消息,虽有些难以置信会有这样的善举,但饥饿感迫使他们试探地前来查看。 眼见此事并非作假,个个奔走相告。很快,浩浩荡荡的一波人,手捧着大碗径直往府衙赶来。 只是这人多了起来,必然存在互相传染的风险,可眼下病痛与饥荒并肩而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曲轻楚只得出言道:众位,大家先别急,一个一个来。大家排好队,人多对空气流通不好,切莫拥挤,最好保持一定的距离,以防感染。 她的声音颇具穿透力,仿佛能破碎虚空一般,悠远而漫长。 百姓们听得真切,立刻排成一队。整个队伍大排长龙,一直延伸到很远。 许多人还都是拖家带口的,怀里抱着一个,背上还背着一个。 曲轻楚眼瞅着百姓们个个饿的面黄肌瘦,体力不支,实在于心不忍,施粥的时候都尽量多给一些。 同时还耐心地嘱咐道:众位,我们这里有凌霄宗派来的仙人,可以助你们治疗疫症。如若众位家中有人感到身体不适,都可以移步到旁边诊脉,不收半分诊金。 说着,她伸手指了指旁边设置的义诊摊。 百姓闻言,人群中顿时掀起一阵沸腾。 许多人交头接耳道:这凌霄宗可是天下第一大宗,有他们在,想必我们有救啦。 众百姓皆面露喜色,踊跃地参与义诊。一时间人流涌动,曲轻楚赶忙出言稳定场面。 她沉重应对道:众位,且听我一言。 众人目光汇聚在她身上,她正声道:这事有轻重缓急,在场所有人,但凡有身体不适者可先行诊治。余下之人若想接受免费的诊疗,也请稍等片刻,我们尽量不落下一个人,大家不用担心。 百姓们受了恩惠,自然信服她此言,都自觉地维持起秩序来,这义诊之事进行的也算顺利了许多。 很快,粥已经分发完毕。只剩这义诊进度略微缓慢,毕竟诊治病人可不像吃饭这事这般简单。 尚且有些病人极不配合,不少患者被诊治出瘟疫后,立时脸色一变,悲恸地拉着那些女医修们的手。 嚎啕大哭道:仙人,我是不是要死了?你可一定得救救我啊,我还年轻,还有妻儿老小的,我还不想死啊。 他们死缠懒打的样子,令女医修们十分为难,抽手也不是,不抽手也不是。 女孩子嘛,脸皮薄,一时间面色涨得通红,急得又羞又恼,泫然欲泣。 曲轻楚不得已插手,拿开那些人的咸猪手,赔笑道:众位请放心,我们一定尽最大的努力为你们医治,尽可能让每一个都能痊愈。 她也猜不出,这些人究竟是出于对死亡惧怕,还是好色之心才会有失妥当。 事态已经发展至此,那些人也知道自己唯有依赖曲轻楚一行人才有求生的希望。 若是将人得罪了,自己便半点生机也无了。他们这才安抚下来,平静地配合治疗。 曲轻楚等人寻了个宽阔的场地,将感染疫症的病人都隔离起来,以防止瘟疫继续蔓延。 同时,他们好不容易从山上采集了些草药,分发到各家各户,让百姓们焚烧,用以熏走毒瘴。 然而还有一事,却让他们为难起来。 此前城中百姓死去,亲人都是将他们直接入土,并未将尸体焚烧,甚至还有无数暴尸街头,无人收敛的躯体。 -- 第48页 这些尸体都是传染源,倘若不集体焚烧掉,对百姓来说是个极大的危害。 万一遇到天气升温再者下一场大雨,还有可能使百姓感染其他的病症,因此必须尽快处理掉。 这无人收敛的尸体处理起来倒还好,只是那些已经入了土的,要动起来就颇有些阻碍了。 古人本就迷性风水,掘人坟墓之事,更是十分忌讳的。 曲轻楚和君晟阳一连询问了好几户人家,都无人愿意将安葬好的先人从坟墓中挖掘出来。 这倒真令他们犯了难,这事不解决,无疑是一个□□,无时无刻不是个隐患。 曲轻楚二人好说歹说,愣是没有一个人同意,连把君晟阳的身份搬出来都无济于事。 这人要是固执起来,当真是说什么都没用,更何况要他们改变一直延续的风俗习惯,简直难于上青天。 她下定决心,决意先斩后奏,等到木已成舟,想必这些百姓也无话可说了。 他们正要动工,便有人闻讯赶来。百姓们个个夹枪带棍,金刚怒目,横眉冷对着曲轻楚等人道:住手,此事万万不可。 曲轻楚等人手上动作一顿,只见有人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指着他们怒骂道:原以为你们是什么好人,没想却是这等猪狗不如的东西,竟连掘人坟墓这等事也干得出来。 他身后其他人亦是身躯一震,还挥舞着棍棒,仿佛只要曲轻楚等人有所动作,便要打上来。 曲轻楚狭长凤眸一眯,闪过一道寒光,她冷嗤:这些人变脸也太快了吧,刚刚还享受着咱们的恩惠,才不过一会儿就将咱们的付出忘在脑后了。 她心知这掘人坟墓之事确有不妥,但咱也是为了他们好啊,咱这般受苦受累,还讨不到半点好处。 更何况此事是她一个人的主意,与其他人无关。他们上来便是对众人一通指责,曲轻楚有些火了。 她冷冷地道:不管你们能否听进去,我此举绝非有何恶意。我今天势在必行,容不得你们阻拦。此事乃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与其他人无关,要打要骂都冲我一个人来。 她转过身,厉声对凌霄宗众弟子道:还不动手。 众弟子先是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这就要施法,可那些百姓见势,先下手为强。 他们直接冲了上来,舞刀弄棍,曲轻楚顿时被人团团围住,眼看棍子便要砸下来。 她镇定自若,暗自蓄力,一旁的君晟阳站不住了。他直接一个纵身,将曲轻楚护在怀中,曲轻楚手上动作被打断,百姓们手下动作却未停。 全数落在他身上,曲轻楚只听他一身闷哼,想必颇有些吃痛,但始终死死地将自己护住,以至于自己并未受到半点伤害。 凌霄宗众弟子见此,赶紧上来拉架,这些百姓哪里是一众修士的对手,自然很快便败下阵来。 他们难掩怒意,双方僵持不下。 而曲轻楚现下只在乎君晟阳伤势如何,她心下一种恐惧感袭来,赶忙推开君晟阳,惊慌失措地道:你怎么样,受伤严重吗? 她自信面对这些普通老百姓可以应对自如,故而并未将他们的威胁放在眼里。 她原本只打算逼退这些人,可君晟阳这样扑了上来令她始料未及,她只得收手。 然而君晟阳面上冒着虚汗,脸色都有些苍白了,却还是悠然一笑,风轻云淡地道:无碍。 第二十九章 屁的无碍,连自己都听出他的声音有些虚浮无力了。 曲轻楚不免气恼,但又关切地问道:你干嘛扑上来,我自己可以应对,而且你为什么不反抗,明明 她神色微顿,话语中断,她原本想说的是:明明以他的修为,想要全身而退根本就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 唯一的理由便是,他不愿误伤了这群百姓。 君晟阳强打着精神,本想解释,曲轻楚赶忙阻止他,她冷冷地道:先别说话,疗伤要紧。 她运转灵力,真气随着她的手掌渗透到君晟阳体内,缓缓修复着他受损之处。 事实上,君晟阳身为修士躯体本就经过百般锤炼,挨了几下棍棒不过是皮肉伤而已,并未伤及心脉。 然而曲轻楚关心则乱,将其想的太过严重。加之她不容置喙的口气,以及君晟阳的私心,让他并未拒绝曲轻楚的好意。 想到曲轻楚难得这般靠近自己,对自己态度不似此前那般漠然,他不由自主地扯出一抹笑意,浅笑出声。 曲轻楚在背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喃喃自语道:这种情况还笑得出来,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 君晟阳将她的话听得真切,却装作未曾听到一般,只是暗自欣喜。 二人旁若无人的相处过程,全数落入凌霄宗众弟子眼中,在他们看来这二人分明是在打情骂俏。 当他们带的医修是摆设的吗? 众人敢怒不敢言,毕竟师叔这棵六百多年的铁树好不容易终是开花了。 坏他好事这种行径,他们自是不愿做的,也不敢做,所以好像确实用不上 众弟子无意间竟被他们公认最不可能找到道侣的人,猝不及防地撒了一嘴狗粮。 他们此刻的表情之丰富,堪称精彩绝伦,但君晟阳和曲轻楚显然没有注意到。 -- 第49页 而那些个百姓,更是火气不停地往上窜:这都箭在弦上了,那两个人还有心思谈情说爱来,是把咱们当成不存在了吗? 方才领头站出来那人,不耐烦地吼道:喂,我说你们究竟意欲何为。倘若你们就此作罢,我等欢迎你们继续留在沧州。倘若你们不同意,非要硬来,就先过了我们这一关再说。 其他百姓举起棍棒,高声附和道:对,要打便打,少在那磨磨唧唧的,装什么好人。 曲轻楚从未体会过什么叫:穷山恶水出刁民,现在也算是见识到了。 想到君晟阳还维护他们,结果他们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曲轻楚难掩怒意。 君晟阳重视每一条生命,可她自问如果要让她在这群不识好歹的百姓和个人的安危之间做出选择,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 这并没有什么错处,况且她已经死过一次了,理当惜命。 毕竟,咱和这些人本就没有半点关系不是吗? 既然他们不能明辨是非,还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咱不介意敲打敲打他们。 曲轻楚站起身,身躯一震,释放出威压。 霎时间风云变色,掀起一阵飓风,卷起漫天的枯枝落叶,尘土飞扬。 她周身凌冽的气息犹如一股洪流,浪潮一般向那些百姓涌去。 沉重的压迫感,使得他们险些睁不开眼,喘不过气来。 她一袭红衣衣袂翻飞,神情凝重,墨发披散,凌风舞动,目光冷若寒冰,宛若杀神降临。 震慑得那群百姓皆是一怔,有的人甚至被吓退了好几步。 领头那人,明明已经两股战战了,还色厉内荏地硬挺着不肯放弃。 他不怕死地挑衅道:怎么,你们这些仙人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灭口吗?行啊,我们这里这么多人,有本事把我们全杀了。 还装腔作势地威胁道:除非你们踩着所有人的尸体踏过去,否则他日我们必定将此事传扬出去。到那时,看你们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他似乎确信无疑曲轻楚等人不敢对他们动手,不由分说地鼓动着身后的百姓抵制曲轻楚等人。 百姓们被他言语一激,个个义愤填膺的模样,仿佛将曲轻楚等人视为了十恶不赦,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般。 曲轻楚突然灵机一动,眸光流转,她脑子里生出一个主意。 反正这些人也是识人不清,咱就给他们来个反间计。 她即刻收敛威压,先是掩面嗤笑一声,继而自顾自地捧腹大笑起来。 她这一笑,使得当场众人都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尤其是那些百姓,更是觉得她此举恐怕是故意装出来的,其中必定有诈,都面面相觑。 有人耐不住性子,疑惑又气恼地指着她道:你笑什么?少装疯卖傻,故弄玄虚的。 曲轻楚冷嗤,眸光闪过讥讽之色,一副高深莫测的口吻轻嘲道:我笑你们当中混入了魔族,你们受人蛊惑,都快被人害死了还不自知。实在是愚蠢至极,难道这还不够可笑吗? 对面百姓们闻言,顿时一片哗然。无不面露诧异之色,人人自危。 方才还团结一致,共同抵御外敌的众百姓。几句话的功夫,便形同散沙一般,变得互相猜忌,谁都不敢信任。 但也有人不信曲轻楚的话,阻止他们自乱阵脚:大家别相信她,这只是她的片面之词。谁能证明我们当中有魔族,我怀疑这是她的挑拨离间之计。 曲轻楚心道:可以啊,看来还是有人并不傻。 不过咱既然敢这么说,自然是不带怕的。 她继续故作高深地挑拨关系道:各位不妨想一想,除却掘坟一事。我等可有半点对不起你们的地方? 众百姓摇摇头,但都沉默不语。 曲轻楚见他们显然有所触动,侃侃而谈:眼下众位的处境已然是水深火热的,我们施粥义诊,图的是什么?你们一无钱财,二则连命都危在旦夕。 大家此时此刻本该更关心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恐怕也是被人怂恿才会跑来阻止我们掘坟的吧? 许多百姓一听,似乎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他们窃窃私语,纷纷议论着,很快都不约而同的表示赞同。 曲轻楚将众百姓的反应都看在眼里,果然,自己这招用的没错。 所谓三人成虎,她利用的正是这一点。 曲轻楚想起此前在衙门口,她与君晟阳只是试探性的问了几户人家,观察他们的反应。 二人一起劝阻百姓之时,最开始的几户人还只是迟疑不决,都打算先商议一番,再做决断。 然而,直到遇上方才领头那人,几户人家当中唯有他一上来就秉持反对意见,态度最为强硬。 到后来那几户人家似乎都被他说动了,都不愿支持曲轻楚等人的这一举措。 想来他必是当地举足轻重的人物,才会使得其他百姓对他的话信服。 但这种人通常都有个坏毛病,就是格外的刚愎自用,固执己见。只要他认为理所应当的事,便容不得其他人反对。 这种人,树大招风,自然少不了有人对他颇有微词。得人心难,失去人心却很容易。 只要有几个人说出自己是被他怂恿才来阻止曲轻楚等人的,其他人也会心生怀疑。 -- 第50页 哪怕他们并未受那人鼓动,依旧会对其他人所言颇为认可。 随大流乃是人类的本性。 经过曲轻楚这么一挑拨,众百姓自然会怀疑起他来,他们纷纷防备起方才领头那人。 那人倒也不傻,很快察觉到身旁的人都对自己态度疏离甚至带着恐惧,仓皇解释道:不是的,别相信她,我怎么可能是魔族。 然而,往往人们对一件事产生了怀疑之后,只愿意服从自己本能的判断。 故而他即便解释的再多也只是徒劳。 曲轻楚得意地想着: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他以为可以鼓动人听从自己,这下却变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若不是因为他,这些百姓也不会冲上来,伤了君晟阳。 胆敢伤了咱在乎的人,自然要付出代价。 但他见百姓们都不肯相信自己,恼怒地冲着曲轻楚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贱、人,你凭什么能证明我是魔,有本事你拿出证据来啊。 众百姓对此事也是半信半疑,目光全然汇聚在曲轻楚身上,等着她拿出证据来。 曲轻楚心想:想要证据是吧? 简单,咱这就给他们一个。 曲轻楚承袭的是她老爹的神族功法,对这后天魔修的功法略有研究,但了解并不深刻。 不过以前好奇心作祟,她身上倒是也携带了几颗魔种。反正自己是先天神体,这玩意儿对自己并无影响。 这下倒是让它可以派上用场了。 曲轻楚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姿态,毫不迟疑地指着那人道:众位想要的证据就在他体内。不过,大家也别怪他,想必他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种下了这颗魔种。 待我来将它取出,他便不会受那魔种影响了。 她身旁的君晟阳神色莫测,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以他的修为,自然能看出那人身上有无魔种。 他明知曲轻楚此举是在欺骗众人,却又怎么也不愿阻止她 第三十章 君晟阳此生从未欺瞒过他人,行事向来光明磊落。 但他也明白,曲轻楚此举实属无奈之举,权宜之计。 这些百姓丝毫不听劝阻,只愿遵循陈规陋俗。眼下保住他们的性命更为要紧,恐怕也难寻它法了。 倘若自己声张出去,反倒会招致曲轻楚被人非议,他终是选择隐忍不发,出乎寻常地违背了自己的原则。 不禁令他开始怀疑,曲轻楚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已经如此之重了吗? 另一边,曲轻楚磨刀霍霍向领头那人,恶趣味地想着:咱可不能这么便宜他,必须得让他吃点苦头才行。 她缓缓而行,一步一步向那人靠近,脚步仿佛踩在他心上一般,令他忐忑不安。 在他眼里,曲轻楚此刻比恶魔还要可怕。他心想自己鼓动众人为难于她,恐怕自己此番是难逃厄运了。 眼见曲轻楚距离越来越近,求生欲促使他站不住了,他拔腿就跑。 可他一介凡人,又岂是曲轻楚的对手,曲轻楚纵身一跃,便落到他身前。他转身又要开跑,曲轻楚一把抓住了他。 那人心知逃脱不了,立时转而求饶。他迅速跪倒在地,向曲轻楚叩头,还放声痛哭,声泪俱下地说着。 上仙饶命,小人有眼无珠,得罪了上仙。求上仙轻饶,高抬贵手。小人实在是一时猪油蒙了心,再也不敢了。 曲轻楚轻嗤:现在求饶,有点儿晚了。 但她面上依旧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反驳道:不,你哪里是猪油蒙了心,分明是被人种了魔种还不自知。放心,我会帮你的,我保证不会让你太痛苦。 说完,曲轻楚对着那人扯出一抹暗黑的笑容,那笑容一闪而逝。加之他们方才跑出去了一段距离,除了他以外,其余人均未有所察觉。 他立时感觉毛骨悚然,身体本能地颤抖起来,连牙齿都止不住战栗。 曲轻楚要的就是他这效果。 事实上她并不会真的拿他怎么样,只是打算吓吓他,帮他长点儿记性而已。 她仿佛化身为一只猫,而那领头的就如同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小老鼠。 随着曲轻楚的靠近,他吓得挣扎着出口威胁道:你别过来,我警告你,我家里可是有人在朝中做大官的。你胆敢伤我,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曲轻楚也知道,虽说神、仙、人三界关系微妙,凡人崇尚神仙。但神、仙两界都尽量避免干涉凡界之事,比起遥不可及的仙与神,他们更为敬畏的是当朝者。 然而现实却是,关键时刻被他们奉为救世主,令他们敬畏的那群人非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还巴不得把这个烫手山芋扔掉。 当真令人讽刺,可笑至极。 所以,最后还不是得靠咱们来拯救。 这人到现在都还看不清现实,企盼着不切实际的事情发生,曲轻楚对替他感到悲哀。 她轻蔑地一笑,讥讽他道:若是被人知道,你的这位亲戚家里出了个魔,恐怕他难保不会被牵连吧。即便我现在给你机会通知他,你猜,他会不会来救你呢? 果然,那人一听,脸上顿时色失了颜色。双目无神,形同死灰,涣散无光,显然是心灰意冷了。 -- 第51页 看他这么快就打算放弃挣扎了,曲轻楚也不想再折磨他。 她蹲下身,正对着他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悄悄对他道:看着我的眼睛,放心,很快就会没事了。 那人本欲反抗,身体却不受自己控制。 顷刻之间,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眼前女子所说的一切,都是对的。 他刚刚还对曲轻楚十分恐惧,才一会儿功夫,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对曲轻楚露出痴迷之色。 曲轻楚确定自己的术法是施展成功了,这功法还是她跟卿长言学的。 都说妖族摄魂术一绝,她老早就想见识见识。卿长言倒也是个大方的,毫不吝啬就传授她这门功法。 她之前从未施展过这摄魂术,想不到这人竟让自己使出了两个杀器,也不知他这运气好还是不好。 为了救这些人,曲轻楚简直煞费苦心,连她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动哭了,一把辛酸泪啊。 她将身上携带的魔种释放出来,装作从那人身上取出。众人一看,当真有颗魔种。 而且领头那人被取出魔种以后对曲轻楚态度大不一样,看来确实受到了魔种的影响。众百姓便也不再质疑,认为她所言非虚。 曲轻楚从容起身,不露声色地掌心一个蓄力,那魔种应声覆灭,消散殆尽。 她一脸正气地道:众位,这魔种已经被我所毁,日后便不会再对他有影响了。还望大家一如既往的对他坦诚相待。 而后,她还故作漫不经心地随口一提:至于这魔种从何而来,我也不得而知。想来或许是他无意间得罪了某些人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如此一来,便可以使整件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这某些人指的是谁,就让那些百姓自己猜测去吧,反正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人就对了。 众百姓都知道,那领头的人喜欢用身份压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得罪了人也未可知。 他们心想:他被人报复就算了,还害得自己被他连累,得罪了这些仙家。 早知如此,便不该听信于他。 谁都知道人可修神修仙,亦可修魔,神仙一样可能堕魔道。 这魔种之事,牵涉甚广。不仅人类之中隐藏了不少魔修,甚至连神仙两界都不能幸免。 这修为高的魔修,可以对自己的身份隐藏自如,实难发现。 这中间千头万绪,又有谁能理得清呢。只要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他们的凭空猜想而已。 眼下,也没有人愿意费那个功夫去替他追究这魔种之事了。 曲轻楚之所以找上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她认为以那人的地位,只要她告诉百姓们他不会再受魔种影响,其他人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她虽然气不过这人伤了君晟阳,但也想小惩大诫一下,并不打算害了他的性命。 现下,众百姓对这领头人物失去了信任,没了主心骨,一切便好办多了。 这些百姓受了曲轻楚等人的恩惠,现如今人人自危,处境艰难。 曲轻楚等人对他们来说便是汪洋大海中的一根浮木,自然应当好好抓紧才是。 再者他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将这尸体腐烂会产生的危害告知他们。他们即便他们思想再守旧,还是妥协了。 比起陈规陋俗,谁都会认为自己的性命更为重要。 曲轻楚等人即刻动工,百姓们也对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感到歉疚。 纷纷自发地来帮助他们,这焚尸一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而医修,也在尽力想办法阻止瘟疫蔓延,寻找对症之策。 只是从那之后,曲轻楚感觉君晟阳似乎一直心事重重的。 她知道自己拿出魔种来确实令人怀疑,但其实也可以解释。 修士们哪个不秉持除魔卫道为己任,杀几个魔修也很正常。只是甚少有人会取魔种,都是直接将它毁掉。 毕竟道心不坚,很容易被魔种蛊惑,从而堕入魔道。一般修士躲避都来不及,是很少随身携带的。 除非那人自信自己的道心十分稳固,不可撼动。但这样的人少之又少,君晟阳可算是一个。 曲轻楚想着:如若自己说自己是为了玩儿,才带的魔种,不知道君晟阳会不会相信。 怕是很难令人信服,但事实确实如此 她苦闷了,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而君晟阳的心事便是,他向来知道曲轻楚身上似乎隐藏着许多秘密,但她不肯说,自己便可以不问。 除了知道她是照月宗的弟子,修为不错,还曾有个很厉害的师傅以外,其余的自己竟对她一无所知。 可现在,他忍不住想要靠近曲轻楚,想要更了解她。 然而她身上的迷雾却一重又一重,越来越多。他感到自己和她之间仿佛总是隔了一段很遥远的距离,这令他颇有些无奈。 第三十一章 尽管医修们已经全力救治百姓,但古代条件有限,消毒与隔离工作进行起来并不容易。 他们只能安营扎寨,让病患尽量远离未感染的百姓。 同时提醒百姓尽量勿食死去的牲畜家禽,然而还是陆陆续续有新的百姓感染疫症。 也有不少此前感染疫症的百姓因为病重而无法支撑,最终还是没能挽救回来。 -- 第52页 这疫症的源头与解除疫症之法一日没有找到,百姓们便一日不得安宁,曲轻楚等人也是颇有些焦头烂额。 这日,正当曲轻楚与君晟阳在营帐外巡查之时,突然听到一阵吵嚷之声。 曲轻楚二人对视一眼,赶忙近前查探。 原来正在吵嚷的几人,不是其他人,正是凌霄宗的弟子,但其中还有似乎另外一个陌生女人。 她坐着地上,一身衣物破旧不堪,破了洞的地方用其他颜色的烂布缝缝补补。梳着发髻的头发此刻凌乱地披散开。 泛黄的皮肤饱经风霜洗礼,眼角眉梢的细纹无不显示那是一个三四十左右的妇人。仔细看来,她手上似乎也染上了疫症。 她死死抱着一具男子的尸体,显然并不想让凌霄宗的弟子们将他的尸体焚烧掉。 她正痛哭流涕,眼眶因为哭泣而红肿,神情悲痛欲绝。 还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求求各位仙人,别放弃我相公,求求你们再救救他吧。我相公他还没有死,他只是睡着了。 她一边哭喊着,苦苦的哀求,一边伸出手试图拽住凌霄宗几个弟子的长袍,却什么也没能抓住。 几个弟子虽然理解她失去丈夫的痛苦,心情也不好受,但木已成舟。她丈夫死去的事实已经无法改变,只得往后退开一步,希望借此让她清醒过来。 但她怎么也不愿意接受现实,她将自己的脸颊贴着丈夫的额头,喃喃自语道:我相公只是睡着了而已,他明明还在对我说话,只有我能听到他的悄悄话。 她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几个弟子们皆不忍心她在这般执迷下去,其中一个医修勉强开口道:你相公已经死了,实在抱歉,我们对此无能为力,还望你能早日节哀。 女子一听,瞳孔放大,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一般。她使劲地摇摇头,捂着耳朵痛哭尖叫道:我不信,我不信! 她整个人仿佛都癫狂了,愤恨地看着凌霄宗弟子们,瞪大眼睛指着他们道:你们骗我,你们一定还没尽力,你们不是仙人吗,怎么可能救不活我相公? 几个弟子虽然理解她是被丈夫的死刺`激到,一时魔怔了。 但他们初出茅庐,难免心高气傲,被人这般指责,不服气地想着:她这不是为难我们吗,仙人也不能让人起死回生啊。 他们正欲辩驳,却被君晟阳拦了下来。 君晟阳走到众人面前,众弟子一见到他,立刻揖手行礼道:师叔。 他冲众弟子们颔首,而后蹲下了身,温和又慈爱地对着那妇人道:逝者已矣,还请夫人让你的丈夫安息吧。你既这般爱他,想必也不会愿让他死后,还担心自己的死令你难过,而走得不安心吧。 那妇人闻言,愣住了。 她泪眼模糊地抬头看了看君晟阳,光影中,拥有着和善笑容的君晟阳,仿佛来度化自己的神明一般。 她恍惚地问道:我丈夫当真会因为我而不能安息吗? 君晟阳恳切地点点头,那妇人瞬间慌乱起来,自己当真做错了吗? 她赶忙抹了抹眼泪,心慌意乱地问道:那我不难过了,我夫君就会安息了吗? 君晟阳淡淡回应道:会的,还请夫人放宽心。 那妇人被他此言有些说动了,但依旧恋恋不舍地搂着自己夫君的尸体,并不愿意将他交托给其他人。 见那妇人还未全然信任自己,君晟阳宽慰她道:待这疫症之事解决以后,在下会做一场法事,以慰城中死去的百姓的在天之灵。如此,你可安心了吧? 那妇人喜出望外,感激不已。又哭了起来,激动地开口道:若真如圣尊所言,奴家便替前夫先谢过圣尊了。 话音刚落,她郑重地冲君晟阳叩了个头。 君晟阳赶紧将她扶起,他此举并非是要这位妇人对自己感恩戴德,他本无意邀功,只是不愿如她这般的百姓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罢了。 这沧州城内一时之间逝去的百姓数以万计,如她这般遭遇失去至亲至爱的人何其之多。 黄泉之下,那些失去的百姓恐怕都难以安息,早在此前他便已生出了超度死者之意。 只是这疫症一日不消,死者便不会断绝。以自己一人之力,度化城中数万的亡灵,他心知的确有些勉强,但他坚信此事值得一试。 那妇人安心下来,这才放开自己丈夫的尸体,也不在阻挠凌霄宗弟子们处理事务。 曲轻楚大致也能猜到这是一对患难夫妻,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然而眼前所见却是:人间自是有情痴。 这妇人恐怕连自己都快自顾不暇了吧,还不肯放弃自己的相公,实在是情深义重。 她不禁有些羡慕这样的爱情,然而自己从未体会过这般真挚的感情,也从未为了一个男子这般伤心难过。 她开始幻想起:自己以后会否遇上这样的感情。 同时,她也更为欣赏君晟阳了。她自问自己比不得他这般,如此不动干戈便能使这妇人对他信服。 倒是挺令她佩服的,看来这也是他的一种能力,难怪他会有圣尊之名。 待曲轻楚等人进入营帐,她看着那些感染瘟疫被医修们捉来试药的百姓们苦大仇深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以前被逼着喝中药的自己。 -- 第53页 那些百姓们喝了不计其数的药物,个个看到医修手上端着药,立马脸色一变。一阵反胃感上涌,转身就是狂吐不止。 曲轻楚感同身受一般,嫌恶地想着:中药这玩意儿,好像到哪都是这么讨人嫌啊。 她记得自己以前生病喝中药的时候,也是这般要死要活的。 总是忍不住想吐槽:狗屁的良药苦口,就不能把中药做成甜的吗? 不过也不是所有中药都是苦的。 曲轻楚想起了板蓝根,再然后她联想到非典的时候,大家都说喝板蓝根可以起预防作用。 流感不也是一种疫症吗? 似乎这种清热解毒的中药都有治疗疫症的作用 她赶紧请教那些医修们,好在这个世界很多东西和前世古代的时候相差无几,所以很多药并不难辨别。 医修们经她一提示,有了灵感。他们采用夏枯草,马蓝根和蒿草,黄芩一类清热解毒的药混合而成多剂药方。 同时她还提出将病人分批次试以不同的药物。这样不仅可以更有效率,同时又不会让每个宿舍病人喝太多的药。 那些个患者一听的她这个建议,简直都要感动哭了。他们心想:这位仙家真是救民于水火,救苦救难的大善人啊。 因为这个小小的建议,曲轻楚在他们的地位水涨船高,都快能和君晟阳平起平坐了。 众人拿新的药方煎服试药后,还真从中找出一副可以对症的药。效果显著,医修们再给百姓配合外敷药。 不出数日,城中染病的百姓大多痊愈了。 而这个时候,沧州府衙的人才姗姗来迟,出来主持善后事宜。衙门统计过后,发出通告公布了这一消息。 曲轻楚激动不已,连君晟阳也一扫此前的阴霾之色。 曲轻楚心知府衙那几个人也是有心无力,也懒得去计较这些官府的办事效率。好歹他们最后还算出了点儿力,也不是一事无成。 只是这病源一直未能找到,令曲轻楚有些犯难。这病源不能根除,便难以保障这疫症再无复发的可能。 她心生怀疑:难道说自己思路错了,如果根源不是出在牲畜身上,又是出在哪里呢? 她愁得美食在眼前都无心下口了,想得头都快挠秃了也想不出问题所在。 烦闷不已的她只想出门透透气。见曲轻楚食不下咽,忧心忡忡的模样,君晟阳不放心,便也跟了出来。 第三十二章 夜色下, 曲轻楚独自一人抱膝坐在房顶上, 月光笼罩, 显得身影格外萧瑟凄清。 她愁眉不展,极目远望,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放空自己。 曲轻楚望向天空, 而地面上的君晟阳却望向她。 在他眼中,犯愁时候的曲轻楚难得的安静。 然而自己已经习惯了平常总是活蹦乱跳, 喋喋不休的她。即便不说话时, 她眼珠也是滴溜溜转着, 无时无刻不在打着什么主意。 神采飞扬,又令人琢磨不透, 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突然安静下来的曲轻楚,君晟阳从她身上虽看出些娴静美好的样子,但却令他心生不忍。 这不是她该有的模样。 他纵身一跃,落在曲轻楚身边, 不请自来,但又从容地坐了下来。 曲轻楚并未出声,也没有动作。而君晟阳向来寡言少语,也不知如何宽慰眼前之人, 只好默默地陪在她身边。 二人静坐了良久, 曲轻楚起身,由衷地朝他说了句谢谢, 不待君晟阳做出反应便离开了。 只是在心里想着:难过的时候,有个人这么静静的陪伴自己, 似乎感觉还不赖。 她竟有些窃喜认识了君晟阳这个朋友,只是想到自己此前对他的态度,她开始有些后悔起来。 次日,曲轻楚迷迷糊糊间,听到外面十分吵闹,才发现自己昨晚睡太晚了,这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 大家都在为了百姓疲于奔命,自己这样会不会显得像是在偷懒? 事实上,众人自是明白她是忧心疫症一事而寝食难安,非但不会这般想,反倒是感念她的付出。 若非她几次出谋划策,谋略得当,这疫症解决起来不会如此顺利。 原本对她宗门存有偏见的凌霄宗弟子们,都被她的胆识与机智折服了。 在他们看来曲轻楚功德无量,却又不居功自傲,救助百姓过程中从未提及自己的身份,单凭其高尚的为人恐怕也只有师叔能与之相比。 他们这才大彻大悟,难怪师叔会倾慕于她。 然而曲轻楚自然不知他们竟如此高看自己,若是知道了,恐怕会哭笑不得。 她不是不愿邀功,而是自己这身份本来就是假的,万一一不小心穿帮了,就兜不住了呀。 曲轻楚无声无息地下了楼,凌霄弟子们并未注意到自己,她这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不过那几个弟子似乎和什么人交谈,欢声笑语的,还挺热闹。 她一时忍不住好奇,探头瞅了一眼。 见那几个弟子将一人团团围住,如同众星捧月。尤其是男修们一个个都往那人身边凑,就像老鼠见了大米一般。 她的声音似乎还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曲轻楚仔细回想了一番。 自己认识的女子之中,如此受男修欢迎的。不出意外的话,那女子应当是凤雪凝了。 -- 第54页 众男修们正和她唠得起劲。当然,在曲轻楚看来只是他们单方面的,毕竟这凤雪凝可是冷美人一个。 一个男子局促得搓了搓手,尬聊道:师姐,想不到我们如此有缘。凡界有这么多的城镇,我们也能在此相遇。 曲轻楚噗的一声喷了出来,她确定这句情话自己在某部电视剧看过。 难道说这天下的情话,都大同小异?还是这位小哥莫非和咱一样,也是个穿越的吗? 不过曲轻楚可没有那个兴趣去一探究竟。 这人心隔肚皮,还是提防点好。哪有那么多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还有他们称凤雪凝为师姐,又称君晟阳师叔,而凤雪凝又叫君晟阳为师兄,这辈分好像有点掰扯不清楚啊 众弟子们一见到她,立刻笑容满面地和她打起了个招呼:曲道友早。 曲轻楚一脸尴尬,都这个点儿了还早,你们确定说这话不是在讽刺我吗? 不过她看得出来,这些人是本意是真诚的,也只得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淡淡道:你们也好早。 反正已经被发现了,所幸她也没有心理负担了。 对面凤雪凝看了看曲轻楚,难得地开了口,清冷的声音响起:原来照月宗的曲道友也在这里吗? 不知为何,曲轻楚竟从她这句话当中听出了那么点失落感。 曲轻楚也未多想,礼貌性的回应一下,她笑道:是啊,都来了好久了。 没想到凤雪凝一听这句话,刚刚还是有些失落,现在已经是脸色顿时沉郁了。 曲轻楚也不知自己是哪里惹到她了。 但那几个凌霄宗弟子纷纷摇头暗示自己别再说话,曲轻楚也只得闭口不言。 怎么自己一出现,这气氛就变了。也罢,我还是自觉地消失,让他们眼不见为净吧。 于是乎,她打算去找小江喻玩,可是找了好半天也不见他踪影,连君晟阳也一起不在了。 这两个人最近总是形影不离,竟然还敢不带咱玩儿,小不点儿心里到底还有没有咱这个姐姐了? 曲轻楚突然能体会到那种,自己养大的娃被别人拐跑了的感觉。 百姓们见她似乎是在找人,众人受了她的恩惠,他们虽不敢说能为她赴汤蹈火,但帮她找个人倒是很简单的。 他们都主动询问道:仙人是否在寻人?莫非是在寻找圣尊和那个小孩儿吗? 明显这些人知道他们在哪,曲轻楚得来全不费工夫,干脆地点头道:对啊,你们有看到他俩吗? 众人道:我们方才见他二人往府衙去了。 曲轻楚眉头一挑,他们还有什么事儿需要到衙门去的? 她赶紧往衙门跑去,结果在衙门口又看到了凤雪凝,她竟然比自己来早了一步。 还试图靠近君晟阳,仿佛有什么话想对他说,然而君晟阳却频频往后退,试图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这显然令凤雪凝很受伤,她本想逃离。 然而,她转过头却看到了曲轻楚,她微微一怔。 她素来骄傲,怎容得下自己的丑态显露欲人前。她绝不容许自己的自尊被他人看轻,故而很快作出一副风轻云淡,神色如常冷傲的模样。 曲轻楚也是颇为苦恼,咱也不想的。 她似乎每次都能很幸运地撞上这二人在一起的场面,还真有着奇妙的缘分。 原本她正打算要走,就听小江喻一口叫住了她道:姐姐!他声音中带着激动和喜悦。 曲轻楚无奈,好吧,看来躲是躲不过的。 她转身温和地冲君晟阳二人笑了笑道:嗯,你们事情处理完了? 嗯,都是一些小事,已经差不多,你来府衙是有何事吗?君晟阳问道。 他面上不似平常一般柔和,带着些许不悦之色,想来不愿再与凤雪凝有所纠缠吧。 难得一见君晟阳居然对人脸色不好,曲轻楚心中莫名生出一丝窃喜,又有点同情冷美人。 她赶忙缓解气氛道:自然是来找我家小江喻的。 同时,她指尖在江喻额头轻点了一下,装出生气的样子,满怀醋意地问道:小不点儿,你跟姐姐说说,你是不是打算跟别人跑了,你还记得自己有我这个姐姐吗? 江喻摇了摇头,傻小孩儿当真以为曲轻楚生气了,自责又为难地低下了头。 他有了姐姐,可也想要大哥哥呀。姐姐和大哥哥都对他很好,他两个都很喜欢,难道不可以两个都要吗? 他突然想到:若是姐姐和哥哥成亲了,自己不就可以同时拥有姐姐和大哥哥了吗? 反正大哥哥也喜欢姐姐,像大哥哥这么好的人,姐姐也一定会喜欢他的。 他欢欣雀跃,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他瞪着无辜的大眼问道:难道我不可以和大哥哥一起玩吗?是不是因为姐姐现在还不喜欢大哥哥呀? 他丝毫不知道自己语出惊人,还催促道:姐姐,你赶紧喜欢大哥哥吧,如果你们在一起了,我就可以同时拥有哥哥姐姐了。 他已经能联想到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模样。 -- 第55页 而其余三人,皆为他无心的话语点醒,心情十分复杂,感慨万千。 曲轻楚不免猜测,江喻这番话究竟是何意,是他太过喜欢君晟阳了才会说出这番童言。 还是说君晟阳喜欢自己,他还早就知晓此事,所以才生出要让自己和君晟阳在一起的想法。 前者她可以理解。然而,她从未想过君晟阳会喜欢自己,他之前不是说自己无心男女之事的吗? 可是仔细想来,他对自己又的确与其他女子不同。 他对凌霄宗的女弟子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对凤雪凝这般倾心于他的美人是不为所动,甚至避之不及。 唯有对自己,形同朋友之间的相处之道。但又时常看自己时,眼里夹杂着其他情绪。 她以前猜不透,也不懒得去猜,现在想来,难道他当真 曲轻楚不敢继续再想下去,她可以确定自己此刻对君晟阳确实有欣赏和感动。 偶尔也会因为他的美色而痴迷甚至悸动,她不清楚那算不算上是喜欢,但应该还没到爱情的程度。 因为自己的身份,她不免会顾忌和正道人士有所交集的。 而且君晟阳喜欢的自己,并不是真正的自己,他这份感情恐怕难以开花结果。 曲轻楚担心,如果将来有一天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又会如何自处呢? 在她眼里,君晟阳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所以自己并不想伤害他。 她只得选择逃避,也许唯有不曾不开始,才不至于到最后落得不法承受的结局。 而君晟阳经江喻一提,才恍然大悟。自己对待曲轻楚,的确不同对待旁的女子。 原来,自己对曲轻楚的感情,早已超出了普通的友情。 自己总是不经意就被她吸引,对她痴迷,期待和她靠近。 因为她对自己冷淡而失落,她离开自己也会感到难过,还会时不时想起她。 想起她月光下美好的胴、体,犹如身带光华的山精野魅,浑身带着月光的清晖,吸引着自己的目光,无法转移。 她神采飞扬的眸子,总是不禁让自己沉溺。里面有汪洋大海,有浩瀚星辰,让自己想要去探寻。 自己抱过她的手,此刻都还仿佛残留着她温热的体温,和她躯体娇软的触感。 鼻尖也仿佛还能嗅到她身上女儿家的馨香。 她一切的一切,哪怕简单地一个微笑,都对自己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就连在梦中,也会出现她清丽的身影和音容笑貌。 他并不傻,他早该清楚自己的感情。也许早在凡间再遇的时候,自己就该猜到了。 他还记得自己再次见到曲轻楚时,难以言说又无法掩饰的喜悦与欣喜,连四肢百骸都不禁为之战栗的感觉。 原来这便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此前亦是未曾想过自己会喜欢上某个女子,但既已倾心,他便不会有回转之意。 即便如江喻所言,曲轻楚还未喜欢上自己,他也选择坦然接受,正视自己的感情。 站在这三人当中,凤雪凝感觉自己实在多余。 她一直渴望得到君晟阳的爱,为之努力了多年。 从初见时被他救起,一见倾心。到如今他对自己态度冷淡,疏离。 她一直以为他哪怕永远不喜欢别人,自己就还有争取的机会,所以她宁愿天真地相信他是不近女色。 她此番听闻君晟阳在此处赈灾,好不容易才劝自己收起自尊心,特地找来,没想到自己的痴心竟换来了这一幕。 但此刻她终于明了,君晟阳并非不会为女子而动心,只是那个女子从来不可能是自己。 然而,自己付出了多年的感情,怎么也得给它一个交代才是。 她自嘲地笑了笑,冷然启唇,指着曲轻楚质问君晟阳道:君师兄当真喜欢上了这个女子? 君晟阳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而目光落到曲轻楚身上,眼神中充满着坚定,情意恳切地道:目之所及,心之所向。 若是曲轻楚方才还不能确定,这下却是避无可避了。 她活了两世,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她表白过。 说实话,她被君晟阳的神情打动了。心境微微撼动,就像被羽毛拂过,生出一阵酥酥`痒痒的感觉。 有种吃了棉花糖一样的甜度从胸中泛起。 可她并不能回应他,而且眼下这情形,也不适合有所回应。 不管她回应什么,都会伤害到凤雪凝,她并不愿意伤害一个如此深情的女子。 然而,凤雪凝却没了顾忌,自己喜欢了多年的人,并不喜欢自己。 而是喜欢上了一个除了修为高点儿以外,一无是处的女人。她枉为天下第一美人,却得不到眼前这个男子的心,可笑。 她完全不明白,君晟阳到底喜欢曲轻楚哪一点。难道自己的家世背景、容貌品性可曾有哪点比不过她吗? 她放下了骄傲,目光决然地追问道:师兄能不能告诉我,我比她究竟差在了哪里? 君晟阳摇了摇头,淡淡道:你很好,只是情之一字,半点由不得人。 她神色寂然,又是一阵自嘲:好个情之一字,由不得人,哈哈哈。 她又哭又笑,捂着脸,肩膀不停颤抖,明明已经哭的不能自已,却还努力不让人看见她的伤痛。实在令人怜惜,不安。 -- 第56页 这平常越是骄傲的人,受到打击越是容易承受不住。 曲轻楚知道自己的立场这时候不适合出声,她犹豫了很久。 然而还没等她想出个办法来,凤雪凝突然将她推开,飞身出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空中。 曲轻楚顿觉不妙,赶紧叫上君晟阳一起追。而江喻这才发现自己自作主张,害得那个姐姐伤心了。 他虽然很害怕曲轻楚因此生他的气,但眼下自己应该做的是赶紧通知其他人一起寻找凤雪凝。 他匆匆忙忙跑去找到那几个凌霄宗弟子,气喘吁吁地道:不好了,那位漂亮姐姐不见了。 众人对他的话一知半解,劝他先缓一口气,再慢慢解释。 然而情况危急,江喻哪能来得及休息,便喘着粗气,一字不落地将刚才的情况告诉了他们。 往日里八卦的弟子们也知道此时什么才是重点,立刻发动起来,四下寻找凤雪凝的下落。 众人寻找一番,始终无果,而君晟阳和曲轻楚也是一去不返,全然没有半点消息。 夜幕悄然降临,这一夜连星辰都暗淡无光。 曲轻楚找遍了各个地方,始终没有寻找到凤雪凝的踪影。 当她飞过一片丛林之时,隐约听到一阵打斗之声,一道剑光闪过。 曲轻楚心念一动:找到了。 她径直朝打斗声音传来的地方飞去,果然看到凤雪凝和一个男子打做一团。 那男子一副修士的模样,虽戴着面具,但依旧可以看出十分落拓,斑白的头发凌乱不堪,满是污渍的道袍脏得好似从未洗过一般。 只是他的道袍,曲轻楚并未见过类似的款式,不知他是否是个散修。 她虽不清楚那男子与凤雪凝有何仇怨,但他出手毒辣,招招致命。 眼见凤雪凝竟被他击败,曲轻楚赶忙出手救下凤雪凝。 她凌空一掌拍出,阻止了那男子的杀招。一把接住了被他打飞的凤雪凝,立刻运气替她疗起了伤。 美人已经身受重伤,却顾不得自己的安危,急忙推开她,艰难地开口:他是传播瘟疫的人,你快抓住他。 原来凤雪凝本因君晟阳所言大受打击,她难过地发泄着,漫无目的地在空中飞驰。 无意间看到,城中有一道身影闪过,那人身法极其诡异,还鬼鬼祟祟的。 凤雪凝身为皇族子弟,对这些意图不轨的人十分警觉,遵循本能悄悄跟了过去。 她跟着那道身影飞行了一会儿,只见他最后停在一口水井边。 在月色的掩蔽下,男子往井里投放了什么东西,她顿时不寒而栗。 难怪过了这么久,大家都还无法找不出这次瘟疫泛滥原因。看来这瘟疫根本不是天灾,而是人为的。 那人身着连帽长袍,身材健硕,神色警惕,气息收敛,一看就是修行之人,奈何看不见他的脸。 凤雪凝刚打算出手擒下那人,然而还来不及动作,那人却已经发现了自己。 凤雪凝自命天赋过人,但和那男子缠斗在一起,她才发现,那男子的修为并不比自己低,甚至还高出自己许多。 而且还是个狠角色,若非曲轻楚来的及时,自己恐怕已经毙命于他手下。 她提醒曲轻楚道:他修为极高,你要小心。 曲轻楚点点头,将她放在地上,劝她先安心休养,自己去去就来。 她不管那男子有多厉害,总得先见识见识再说。 男子见凤雪凝来了帮手,情形对自己十分不利。他不欲鏖战,决意先下手为强,速战速决。 只见他闻风而动,顷刻间便在丛林中消失,化为一道虚影,令曲轻楚无从找寻。 突然,他幻化出无数分`身,从四面八方袭向曲轻楚。蓄满灵力的一掌,穿破云雾与密林,直冲曲轻楚拍下来。 曲轻楚唇角轻扯,侧身躲避,从容不迫。 他一掌落空,霎时间地面泥土四溅,火光冲天,被炸起了惊雷一般,声音响彻云霄。 那男子原以为自己能一击必杀,不料曲轻楚竟轻松躲过。他一击不成,暗自心道:来了个厉害的角色。 但他并不惊慌,迅速调整,凌空一记旋腿,横扫千军之势,狂风扫落叶,顿时掀起一阵气浪,排山倒海般压向曲轻楚。 曲轻楚腾空而起,身体向后仰躺,在空中旋转一圈,落在树顶之上。 不待曲轻楚喘息,那男子足尖一点,双手齐发,电光火石间,你来我往,便是数招。身后的丛林都被摧残,化作一片焦土。 那男子很快落入下风,力有不逮,出手愈发狠厉,曲轻楚正欲一招致命。 那男子见势,眼中寒光闪过,使出全力,预备来个重重一击。 曲轻楚原以为他是用来对付自己的,完全不虚。 不曾想他虚张声势一番,另一只手使出一掌袭向林中受伤倒地的凤雪凝。 曲轻楚只得立刻分神去阻止了这一掌,说时迟那时快,那男子使出一个阴招,回手从袖中掏出不知名的药物。 药粉瞬间扑面而来,曲轻楚连忙躲避,一个运力便退身数丈之外。她当下祭出一掌,掌风那些药粉全都散开,侧身遮住口鼻。 男子抓住机会,实施偷袭之策。曲轻楚躲避不及,硬生生承受了他这一击。 她难得地吃痛,闷吭一声,再转头那男子却已不见踪影。 -- 第57页 曲轻楚不得不佩服他无所不用其极。打不赢就玩阴的,不带这么跟人玩儿的吧。 自己受了伤,凤雪凝也是重伤倒地,又不能将她一个人放在森林里,此时实在不宜再追。 曲轻楚艰难地抗起凤雪凝,拖着她飞了出去。运气时她才感觉到,那人的确下了狠手,她还是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 待其他人找到她们的时候,曲轻楚又痛又累,汗流浃背,眼前都是虚影,晃来晃去的,分不清谁是谁。 她精神放松下来,直接累倒在了一个人怀里。 待曲轻楚再次醒来,身边围着乌泱泱一大堆人。 个个七嘴八舌,关切地问她感觉如何,身体可还难受。 像极了那种临终关怀的场景,害得她以为自己身受重伤,命不久矣,差点就哭了出来。 她难过咬了咬唇,良久才鼓起勇气,出声问君晟阳。 你老实告诉我,我还有几天可活。没关系,照实说,反正已经来过一次了,我有心理准备。我知道你为人正直,不会说谎。你说吧,我听着,大不了十八年后我又是一条好汉。 她双眼紧闭,眉头皱成一团,不敢直视君晟阳,害怕听到不好的答案。 简直是戏精本精。 为何会有此疑问?君晟阳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疑惑道。 我不是重伤不治快要死了吗?曲轻楚有点懵逼。 君晟阳哭笑不得,无奈地柔声道了句:傻瓜。 可曲轻楚所说的来过一次又是何意?难道她还曾受过重伤,面临过死亡吗? 他格外地想要了解曲轻楚的过往,但又苦于没有这个机会。 曲轻楚表示一觉醒来感觉整个世界更加玄幻了,大家都对她好温柔,简直受宠若惊。 额,要不还是再睡一觉吧,也许这是个梦呢。 当然是开玩笑的,曲轻楚既然知道自己没事,很快又恢复活力,生龙活虎的。 其实在此之前,她在众人心中的地位就已经颇高了。但她此番自己负伤还不忘救凤雪凝这个情敌,更是令凌霄宗弟子们敬佩不已。 她素来精神,难得虚弱一次,自然惹得众人殷勤的关心。 疫症消除后还有些后续事宜需要处理,而君晟阳全都吩咐其他人去做,意图让曲轻楚好好修养。 她一下子闲了下来,反而很不习惯。 任谁都能看得出君晟阳说那句傻瓜时眼底的柔情,凤雪凝更加不例外。 她连累曲轻楚受了伤,她还不忘将自己救了回来,自然对曲轻楚十分感激。 她收回以前自己愚昧的想法,曲轻楚并非一无是处。起码为人正直,心地善良,还很仗义,也许这就君晟阳喜欢她的原因。 她以前不敢想象君晟阳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现在想来,曲轻楚与他倒是良配。 她骤然释怀,自己也该是时候了结这段感情了。如今,她对君晟阳只剩下美好的祝福。 江喻也因为自己的言论向她表达了歉意,凤雪凝当然不会和一个孩子置气。 更何况他并未做错什么,反倒是自己应该感谢他帮自己认清现实才对。 凤雪凝冲曲轻楚表达了自己的谢意,便潇洒的离开了。 曲轻楚当然也看到了君晟阳的眼神,只是她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这份感情,或者说不敢回应。 她装作并未看见,君晟阳了然却不点破。 前夜里,他看到曲轻楚负了伤步履维艰,颤颤巍巍的样子。顿感心下一沉,指尖不受控制的颤抖。 生怕自己从此就要失去了她。 他一把伸手接住晕厥过去的曲轻楚,赶紧让医修替她诊治,说话的时候气息都颇为不平。 待医修诊过脉,确定她心脉并未受损,并无大碍,只需调养些时日即可,他这才放下心来。 经历过惊吓的君晟阳,只希望曲轻楚能够好好的活着。 喜欢她本是自己的心意,他从不愿强求什么,如今更不会再去在乎她会否愿意接受自己。 只要她平平安安的,他便再无所求了。 曲轻楚等人既已知道瘟疫之事乃是人为传播,事情也就好办多了。 虽然没能捉住罪魁祸首,但提防起来也不算太难。更何况那人明知已经暴露,应该不会再次出手。 他们将药方和此事的消息传递出去,其他地方的瘟疫很快也都褪去。 君晟阳也是说话算话,为所有逝去的百姓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法事,替他们超度。 曲轻楚看着祭坛上,他周身泛着金色的光晕,金光抚慰着那些逝去百姓的灵魂。 那光泽温暖而慈和,令人心情宁静,有种超脱世俗之感。 这场法事一连举行了几个时辰,君晟阳渐渐法力耗尽,光华暗淡下来。 体力也开始不支,额头上冒出虚汗,但他依旧苦苦支撑。 曲轻楚这才意识到,这法事并不简单,以君晟阳一人之力,要超度数万亡灵,恐怕实难办到。 他怕是早已知晓,却又不肯让其他人帮忙。 还说咱什么事都一人承担吗,他不也一样? 曲轻楚走上祭坛,坐在了他的身边,淡然冲他道:你教我超度的经文吧,我陪你一起。 君晟阳本不愿她受着伤还动用法力,但曲轻楚一再坚持:你说过的,一起承担。 -- 第58页 他无奈地一笑,也罢,只得将此法传授于她。 有了曲轻楚的力量,超度之事也很快顺利完工。. 凌霄宗的人本就是为瘟疫之事而来,如今事情已经解决,自然也该回宗门复命了。 听到他们要走,沧州城的百姓都跑来了,无不感激涕零。 知府也难得出行,郑重地对他们道:此番瘟疫能这么快褪去,全靠各位仙家帮忙,身为沧州城的父母官,本官理应做出表率,请众位仙人受我一拜。 说着,他十分郑重地拜了一拜,君晟阳连忙将他扶起,正色道:百姓受难,我辈中人自当出手相助,大人无需行此大礼。 城中百姓纷纷拥护他们,个个称他们是救苦救难的仙人,有人为表谢意,要拿家中财物,粮食、布匹来报答他们,但是都他们被拒绝了。 现在城中正是百废待兴之时,百姓本就受灾受难,这些东西于他们而言不过是身外之物,自然还是应该留给最需要的人。 曲轻楚活了两世,可说从未见过这种大场面,也从未有人这般感念她的恩情。 能帮助这么多人,她心情也颇有些愉悦,很有成就感。 可自己并不是什么仙人,说起来也不知这一次到底是谁占了谁的光。 然而,当君晟阳正要离开的时候。江喻一把将他拦了下来,只见他身躯幼小,神色却十分坚定地说:哥哥,您能不能收我为徒? 何出此言?君晟阳问道。 姐姐受伤的时候我很难过,却无能为力。我想拥有高强的本领,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曲轻楚看着眼前说着豪言壮语的小不点儿,十分感动,一把将他抱在怀里亲了亲,小不点儿,没想到你对我这么好啊,还想保护我,姐姐才不需要你保护,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江喻脸色唰的一下就红了,别扭地出言反对她的话:我又没指名道姓说我想保护的人是谁。 除了我,你还有别的亲人吗?你别告诉我你说的姐姐是凤雪凝。曲轻楚明知故问,没办法,谁让这个小不点儿现在学会了跟咱傲娇呢。 . 江喻嘟囔着嘴,憋闷地无话可说。 曲轻楚答应过他的母亲,会好好照顾他,但自己不能收他为徒。 她本来更希望江喻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修行之道本就是逆天而行,自然十分艰难。 可想到他好不容易才从伤痛中平复过来,她又不忍心让他再次失望。 如若小不点儿真的想要修行,自己也只好先遵从他的意愿行事了。 于是曲轻楚也一起跟着江喻求君晟阳收他为徒。然而君晟阳从未有过收徒的打算,而且要入凌霄宗并非易事。 但耐不住两人死缠烂打,他只好答应若是江喻能通过入门考验,便收他为徒。 曲轻楚知道仙界各个宗门收徒都是从几岁便开始,毕竟年龄小的孩子心思透彻,学东西容易。 比起其他刚入门的修士,江喻年龄的确稍大,资质也一般,不论他能不能够进得了凌霄宗,都是他自己的造化。 小不点儿打算跟着他们回凌霄宗,曲轻楚自然得送他去,她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个送孩子上学的老妈子。 思及有江喻这个凡人在,君晟阳并没有直接回凌霄宗,而是命其余宗门之人先行回去复命。 毕竟江喻没有修为,又身体羸弱,一时间可能难以适应飞行,所以他打算陪江喻步行,也算是入世修行了。 同时他们还一路查探这瘟疫之事的罪魁祸首,只是并无收获。 三人走走停停,路上遇到不平之事,总要出手管一管,耽误了不少时日。 这日,他们打算在一个客栈歇下,正吃饭的时候,掌柜的对试探地对他们道:听几位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我们这儿这几日正值灯会,甚是有趣,几位晚上如果有时间,不妨去看一看。 古代的灯会,曲轻楚当然感兴趣啦,江喻一个小孩,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也是跃跃欲试。 而君晟阳对这些则是敬谢不敏,他实在不喜人多。奈何实在架不住江喻和曲轻楚无休止地劝阻,最后还是妥协了。 夜晚,天空中飘着各式各样的长明灯,犹如繁星点点。河中,无数粉红色莲花灯随水而流,缓缓前行。 平时安静的长街变得热闹非凡,各色灯笼在楼上高高挂起,烟火闪耀,照亮了整个夜空。行人熙熙攘攘,水泄不通。叫卖声,锣鼓声,杂耍声不绝于耳。 曲轻楚欢呼雀跃,左顾右盼,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乐得完全不顾身旁的君晟阳和江喻,在人群中穿行,很快就把两人甩在身后还不自知。 行至一处,一个穿着紫色长袍,手拿折扇,风流倜傥的男子拦下了她,对她拱手道:姑娘,在下不才,方才路过之时,对姑娘一见倾心,不知姑娘可否婚配,可愿与我结为秦晋之好? 曲轻楚惊讶,这年头古人都这么开放了吗,难道自己已经落伍了? 她并不知道,这灯会举办的目的本就是为了给本地人相亲。在灯会上,无论男子或是女子,凡是遇到心仪之人,皆可主动向其求亲。 前世是个死肥宅的她,当然没遇到过这种事,而且身边那些魔族都畏惧她,躲她都躲不及,哪还敢动心思去招惹这朵霸王花,所以她这辈子也没遇到过这种事啊! -- 第59页 虽然这人长得还不赖,但是这么直接,上来就是求婚,曲轻楚感觉自己招架不住啊。 她正焦头烂额,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君晟阳焦急的呼喊声从身后传来:曲 她顿时心生一计,有办法了。 曲轻楚赶忙转身朝君晟阳跑去,堵住了他的嘴。 做出小鸟依人的姿态,依偎在他怀里,好似如胶似漆的夫妻。 她薄唇微企,眉眼含情,娇嗔道:夫君,你怎么才来啊,人家刚才找了你好久都找不到人,还遇到这个登徒子调戏于我,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还故作委屈地哭了起来。 君晟阳愣住了,一时间失了方寸,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跳动,局促地不知该将手放在哪里,迷蒙自己该如何自处。 男子见曲轻楚是有家室的,而且人家丈夫都找来了,连忙道歉:这位兄台,在下并非什么登徒子,只是你夫人年轻貌美,在下误以为她尚未婚配,才会向她表明心意,并非故意为之,望兄弟谅解。 君晟阳这才明白情况,神色微顿,说了句:无妨。 见男子离开,曲轻楚才松了一口气。 她迅速松开手,对着君晟阳赔笑:大哥,事出突然,你应该不会跟我计较的对吧? 君晟阳默不作声,虽然心中苦涩,但一见曲轻楚畏首畏尾地看着自己,他便不忍心了。 他随即压低声音,淡淡道:无碍,只是你不休要再跑了,人多别走丢了。 嗯!曲轻楚赶紧应和,但是很快又把刚才说的话忘在脑后。 她冲在前面,看到有卖长明灯的,凑过去,卖灯的人见来了生意,吆喝着:姑娘,买一个吧,对着长明灯许愿,保准你心想事成,可灵了。 她有些心动,她还从来没放过长明灯呢,想到江喻应该也会喜欢这个玩意儿,不过也不能厚此薄彼,便买了一口气三个。 她拿着长明灯跑到两人面前,如获至宝地对他们说:听说对着长明灯需要可保心想事成,我们一人一个。边说着把灯笼给了君晟阳和江喻。 君晟阳对这些不感兴趣,更不相信靠一个灯笼真能有什么作用,可看着曲轻楚神采飞扬,笑容肆意的模样,眼里露出期待的光芒,动人心魄。 他恍然,伸手拿过长明灯,三人一起在桥上放了起来。 长明灯缓缓升空,曲轻楚眼眸闭起,双手合成拳,默默许了一个愿望。 而君晟阳却并未许愿,他负手而立,凭栏远眺,蓦然回首,瞥见曲轻楚双眸紧闭,灯光映照下的侧脸柔美,笑意清浅,睁开眼,亦是流光幻彩。 此情此景,美轮美奂,他不免生出一个念头,想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但只持续了一会儿,身后便吵闹起来:一线牵开始啦,赶紧跑,说不定就能碰上命定之人呢。 对啊对啊,咱也去碰碰运气。 曲轻楚听到身后一群人吵吵嚷嚷的,个个挤破脑袋往镇中心跑去,她出于好奇,拦下一个男子问:大哥,你们这是要去哪啊?一线牵又是什么? 第三十三章 男子白了她一眼道:这你都不知道, 一线牵可是我们这出了名的神迹, 每年都有许多游客慕名而来呢。 俗话说千里姻缘一线牵, 这一线牵的名字就出自此处。而且凡是在这一线牵活动里面抽到同一根线的人,便是命中注定有夫妻缘分之人。 男子着急忙慌地说了句:诶,不跟你多说了, 我得赶紧,不然去晚了就没机会了。 说完, 他立马一把甩开曲轻楚的手, 朝镇中心飞奔而去。 曲轻楚笑了笑, 狐疑道:要是一根红线真有这么神奇,这世上媒婆岂不都得失业了? 她脑子浮现出一个念头:万一哪个美人运气不好抽到个肥头猪脑的男子, 岂不是要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了。 若是人家不同意,难不成还得被逼迫成亲不成? 她担心这些人为了什么所谓的神迹,万一道德绑架别人就不好了。这成亲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可不能这么儿戏。 不行, 她放心不下,得去看看。 她赶紧跟随人流朝前方行进,无奈这灯会上十分拥堵,曲轻楚一不小心又和君晟阳他们走散了。 眼下人流如织, 她也没办法去寻找这二人, 只得先到镇中心再说。反正有君晟阳这个靠谱的在,人定然是丢不了的。 不到一会儿功夫, 她就被人挤到了目的地。 没错,是挤, 因为越是靠近镇中心人越来越多,连脚都没地方落了。 大家你摩肩接踵,推我攘的,她觉得自己走路完全都不需要出力了。 她看到中心有一个宽阔的广场,广场中间搭了一个高高木台。 上面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玉树临风,女的端庄典雅。 曲轻楚猜测这两个人大概类似于现代的活动主持人。 两个人二人口齿伶俐,滔滔不绝,先是与场上众百姓一番客套,然后各种吹嘘这一线牵活动是如何如何灵验。 百姓们对此心驰神往,无不露出惊羡之色,同时还交头接耳地交流起这红线的神奇之处。 当然,曲轻楚一个字都不会信。一根红线就能定人姻缘,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 第60页 待小镇的镇长致词后,便请出这压轴人物,所谓的红线仙为众人举行一线牵仪式。 只见一人身着红色长袍,踏空而来。他墨发垂直披散,身姿挺拔,倒是有点儿飘飘欲仙的味道。蜻蜓点水般轻快地落在这高台之上,姿态从容。 他大手一挥,袖中无数红线飞出,漫天飞舞,如同一个红色罩子,铺天盖地。 地上的百姓们沸腾了,七手八脚地伸手去抓那些红线,甚至因为争抢而打了起来。 场面混乱不堪,曲轻楚对这活动本身是没有兴趣的,赶紧躲闪。 等她好不容易才退出人群,正要庆幸自己终于逃出生天。 突然一阵风吹过,眼见不少红线都被吹得往自己身边飘来,百姓们纷纷朝她的方向扑过来。 来势汹汹,曲轻楚感觉自己仿佛要被人流吞没。 这些人要不要这么恐怖? 她顿时足尖一点,飞越人群,在一处人少的地方落下。 可是,眼前这一根红色的线是什么鬼? 她随手一薅,连同插在头上的发簪也一起拔了下来。 原来是有跟红线缠在了发簪上,曲轻楚伸手去解红绳,却感觉绳子的另一头似乎有所动静。 曲轻楚心头一惊,心道:遭了。 她可不想就这样不清不楚的和自己不喜欢的人扯上关系,连忙使劲拽红绳。 红绳被她从发钗上拽断,她正要丢掉红绳的时候,一个人影走到她面前。 不会吧?曲轻楚觉得自己想哭,难道她今日对这地方的人犯桃花劫? 她埋头沉默了许久,才慢悠悠地抬起头,逃避地遮着自己的脸,冲着对面不知名的人为自己开脱道。 大哥,我不是故意要拿这个红绳的,是它自己缠上来的。这个什么一线牵活动也不一定都准的,真的。 曲轻楚急不择言,随便找了个借口道:我、我已经成亲了,我相公也在此处,他一会儿就会找来了。 她暗自在心里对君晟阳说了句道歉,这借口用一次也是用,两次应该也没有大不了的吧。 反正他也不在,不会知道的。. . 对面的人一直不言不语,曲轻楚也搞不清他是何意图。她悄悄露出一个指缝,从缝隙中偷偷看过去。 那人身着一袭白衣,墨发仅用一根玉簪简单的束起,面容俊美,眉目如画,眸若点漆,鼻梁高挺,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正是君晟阳,而他怀中还抱着昏昏欲睡的江喻。 曲轻楚提心吊胆了好一阵,搞了半天原来不是被人找上来了,这才放心下来。 但是君晟阳刚才居然看咱自导自演了这么久,还一声不吭的,过分了啊 曲轻楚觉得自己闹得这个笑话有点大,而且自己把他当挡箭牌的事也暴露了。 她很方。 曲轻楚心虚不已,佯装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吐槽:你们两个怎么半天也不出声啊,吓死我了。 . 她抚着胸口,表示庆幸道:我还以为是被另一个拿红线的人找来了呢,幸好是你们。否则若是随随便便冒出来什么人对我说:我是他命定之人,我大概会疯的。 说着,她嫌弃的把那红绳一丢,迅速背过身去,慌乱地对他们道:这地方完全是个是非之地,还是赶紧离开为好。 她怕等会儿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自然也不会想再多管闲事了。 这万一被人找上了,她总不能把人家打死吧。 惹不起,她决定还是先溜为上。 她身后,打着瞌睡,迷迷糊糊的江喻不解地嘟囔着,问君晟阳:哥哥也算是随随便便的什么人吗?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等到君晟阳的回答,便已经沉沉睡去。 君晟阳看了一眼睡着的江喻,而后神色莫测地望着曲轻楚离开的方向。 他缓缓伸出负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手上握着的,俨然是一根红绳。 灯会一连举行几天,曲轻楚逛也逛过了,也不打算再去凑什么热闹了,就闲在客栈趴在窗户边上看风景。 是夜,月朗星疏,万里无云。 骤然传来的呼救声,打破了曲轻楚连日来难得的宁静。 有人坠河啦,有人坠河啦!一旁的路人用手指向坠河的地方,急促地呼喊道。 曲轻楚定睛一看,君晟阳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身旁。 他蹑云逐月,瞬息之间,便将落水之人从水中捞起。 君晟阳没想到自己救起的是个女子,愣了愣,赶紧把她平放在地上。 待曲轻楚出现,君晟阳眼神不由自主地闪躲了一下,像是被抓包的丈夫一般。曲轻楚面上并无怒意,才令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曲轻楚定睛一看,那女子瓜子小脸透着妩媚,入艳三分。打湿的衣物贴在身上,透出冰肌玉骨。 落水后身体更显虚弱,柔若无骨,脸颊苍白。 寻常男子见了恐怕都无法不生出怜爱,君晟阳却这般规矩,曲轻楚心上一喜,只是不肯表现出来。 曲轻楚将那女子扶起,运用真气护住她的心肺,而后将女子喝到肚子里的水逼了出来。 女子呛出一口水,无意识咳嗽了几声,却始终未能转醒。 -- 第61页 这不是倚红楼的头牌,如烟姑娘吗?边上看热闹的一个男子探头过来,吱声道。 他旁边的女子一听这话,顿时火气往上蹿,伸手一把捏着住他的耳朵。 用尖利刺耳的声音怒喝道:你给我解释解释,这倚红楼的事你是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的。 男子缩着脑袋,不敢说话。他妻子抄起袖子,威逼道:说,你是不是背着老娘在外面偷吃了?看我今天不收拾你,还反了天了。 男子也知道自己嘴欠,话既然已经说出去了,事情肯定是兜不住的。 他只好认怂,气势微弱地认错道:媳妇,我知道错了。有什么事咱回家再说行不行,大庭广众的 他妻子虽是个性情泼辣的,但还算通晓事理,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 听了他的话,两人身影随即消失在人群之中。 曲轻楚想不到这妻管严的传统从古至今都在延续,哪怕换了个世界依旧如此。 如此甚好。 既然知道了落水的女子是谁,曲轻楚二人随便找人打听了一番这倚红楼的所在之处,赶忙将人送了回去。 哪晓得老鸨一见到她,立刻深深地叹了口气,露出无奈的神色,频频摇头。 曲轻楚不知其中的内情,但人已经送到了,不可能让咱领走吧? 好在老鸨还算有良心,很快找人来诊治她。 医者走后,老鸨看着床上气息微弱的女子,忍不住叹息道:何苦呢,好好的一个姑娘,非得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这般糟蹋自己。 曲轻楚探究的心思一下上来了,看来这如烟姑娘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她上前一步,好奇地问道:如烟姑娘为何在这众人欢庆的日子,会想不开要跑去自杀呢? 第三十四章 听那老鸨的话, 曲轻楚猜测这如烟姑娘应该是遇上了渣男。. 只是曲轻楚无法理解如烟究竟受了多大的伤, 伤到足以让她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 老鸨见曲轻楚好奇, 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意告诉曲轻楚等人。 她长吁短叹一番,娓娓道来:这如烟姑娘是个苦命的主儿, 脾气呢也是又臭又硬。 她打小就聪明伶俐,学什么都快, 长得又漂亮。哎, 可惜她沦落到这青楼。我们风尘女子, 本就身不由己,太过聪明反倒容易自伤其身。 据老鸨所言, 这如烟姑娘小时候不幸家道中落,被狠心的父母卖到青楼为妓。 尽管她身份变得低微了,性子却依旧十分高傲,不肯接客。恩客们就喜欢她这貌美又清高的劲儿, 对她趋之若鹜,无不期望能够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然而,从前便甚少有人能入得了如烟的眼。看遍了风月之事以后,她更加不肯相信男人了。 三年前的灯会, 她与一书生在灯会上因猜灯谜相互结识。 书生意气风发, 才识过人,嬉笑怒骂, 皆成文章。如烟姑娘见之惊羡不已,书生亦是对她一见倾心。 她被书生一番穷追不舍, 没能按捺住自己,对书生动了真情,二人很快私定终身。 . 书生曾许下诺言,待功成名就之时必定回来娶她。 可他一去三年,再无半点音讯。等他高中的消息传来,如烟本来是喜不自胜的。 就在此时,书生被皇帝赐婚,即将迎娶当朝丞相之女的消息也一并传了出来。 一个是风尘女子,一个是达官贵胄之女,任谁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如烟姑娘自知等不来书生赴约,黯然神伤。她满腹深情,本以为自己遇上了良人,奈何最终还是痴心错付了。 她不仅多年心愿,一朝梦碎。又被迫接客,如此一来,她再不愿将自己交付给这些肮脏的男人,便起了寻死的心思。 她伤心欲绝,含泪将自己美美地梳妆打扮一番,设法欺瞒过众人,趁着夜色孤身一人来到河边投河自尽。 若不是遇到君晟阳与曲轻楚,恐怕早已命赴黄泉了。 曲轻楚听完如烟的故事,有些感同身受,自己又何尝不是身不由己呢? 由于君晟阳及时将如烟救起,如烟的身体并无大碍,很快就醒了过来。 可身体的病有药可医,心病唯有心药来治。如烟虽醒,却一直都是一副郁郁寡欢,生不如死的模样。 都说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曲轻楚感慨:妓子尚且如此深情,那书生真是枉读圣贤书。 . 如此负心薄幸的男子,活脱脱是个当世陈世美。 她看着毫无生气的如烟,难过又生气。难过的是她的遭遇实在令人同情,气的自然是她为了一个渣男不惜结束自己宝贵的性命。 曲轻楚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简直想挖开她的脑袋来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只有那些情情爱爱的。 但眼下发火无济于事,最重要的是要让如烟打消自尽的念头。 曲轻楚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坐在床头,试图劝阻如烟。 她酝酿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该怎么说,也郁闷地叹起气来,最后吐出了一句: 你怎么那么傻,为了个不守承诺的男人这样伤害自己值得吗?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只要把命留着,还愁找不到更好的吗? -- 第62页 她语出惊人,在场众人除了君晟阳和如烟,其余的皆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仿佛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古代女子皆以丈夫为天,而且有三从四德,女子多是一生只侍一夫,否则便会被人认为水性杨花,辱没家门。 故而没有人敢如她这般放话,若是被人落下口实,只怕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古代女子们思想受的束缚荼毒太多,大多都对自己自轻自贱。曲轻楚无力解释,反问道。 有什么问题吗?难道只许他们男人三妻四妾,不许我们女人多选择几次吗?难不成,即便知道自己遇人不淑,还非得一头栽进去吗? 她虽然理直气壮,但目光扫到君晟阳的时候,还是闪躲了一瞬,不由有些心虚。 她这话所有道理,但其余人只是那么一听,不敢动了这种惊世骇俗的念头。 曲轻楚并不妄图凭自己几句话就能改变她们多年来的认知,也懒得多费口舌。 实际君晟阳方才也略微有些诧异,只是很快便平复过来,无奈地一笑。 毕竟他所知的事例,曲轻楚不止一次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她能说出这种话倒也并不奇怪。 他也是修士,自然明白修士寿命漫长,往往甚少有人从一而终。对于曲轻楚这话他能理解,但并不赞同。 他相信世上虽有负心人,痴情者亦不少。他希望曲轻楚能有幸遇到那个可以相伴一生的人,只是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是自己 而如烟依旧还是那副无动于衷、生无可恋脸,对曲轻楚的话充耳不闻。 曲轻楚劝了半天,人家根本听不进去。既然软的不行,她只好换一种思路。 她佯装对如烟很失望,打算放弃,甩手要离开,但又憋闷得不吐不快的样子冷嗤道。 行,你要死我们谁都不会拦着你。正好你死了,那个辜负你的男人也如意了,再没了半点心理负担。只要你甘心情愿任他在外面混的风生水起,而自己就这么消无声息的死去,被人遗忘。我们是无所谓的。 见如烟一开始并无反应,曲轻楚还以为自己计划失败了,但硬着头皮也要演完。 她正要出门,只听身后传来如烟自嘲的笑声。 她满腔愤懑,哀怨地道:不甘心又能如何,我不过一个娼`妓,他也不过是我曾经的恩客。事已至此,我能如何? 看来自己这招激将法起了作用,曲轻楚眉头一挑,偷偷勾起了唇角。 咱可是看了很多打脸小说的人,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她转过身,信口答道:这还不简单,只要你能向那渣男证明自己离了他,也可以过得很幸福,不就够了吗? 这话一出,众人无不露出赞同之色,不禁想对曲轻楚竖起大拇指。而如烟也顿时心领神会,眼前一亮,被曲轻楚激起了求生欲。 奈何她陷身在这倚红楼,都不能离开这里,又何谈幸福二字,她被难住。 但这种小事对曲轻楚来说根本不成问题,凡事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曲轻楚要替如烟赎身,老鸨简直乐不可支,她生怕如烟再想不开,自己岂不做了赔本买卖。 若是换了平时有人赎身她肯定坐地起价,现在只巴不得把如烟赶紧打包送走。 由于如烟身体还没好全,曲轻楚等人就在小镇上多呆了些时日。 这日,如烟已经全然痊愈了。经过了这些天,她也想通了,打算上京去为自己讨个公道。 同时她很庆幸自己遇上曲轻楚君晟阳这两个朋友,决定好好跟他们告别一番。 夜里,客栈的生意冷清了许多,只有寥寥几人。如烟与曲轻楚等三人围坐在桌边,为彼此送行。 如烟虽是想通了不少,但眼神中还是透着些阴郁,加之又要面对离别,心情实在不太美好。 曲轻楚看了不喜,拍了拍她的肩膀,开解她道:别不开心了,来,与我共饮一杯,没有什么是一杯酒不能解决的事儿。如果一杯不行,就再来一杯。 君晟阳与如烟一听,皆是忍俊不禁。 只是君晟阳含笑的眼中又透着几分无可奈何。 他喜欢的便是曲轻楚这自得其乐,随遇而安的模样。但不免担心曲轻楚喝的太多会伤身,可此情此景,他又不好阻拦。 只得一直暗中观察着曲轻楚的状况。 而如烟则是被曲轻楚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态度感染,她羡慕那种快意恩仇的感觉,期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如此。 她拿起酒杯,十分干脆地与曲轻楚碰了一杯,振奋起精神,畅快地道:你说得对,没有什么是酒不能解决的事儿,咱们今晚就不醉不休。 曲轻楚见她难得敞开了心扉,自然要舍命陪君子。毫不犹豫地道:好,我陪你,今晚不醉不休! 二人相识一笑,酣畅淋漓地饮下这杯酒。而后就是一杯接着一杯,直到最后曲轻楚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杯酒了,眼前都是重影,看谁都觉得不真实。 见她醉意甚深,如烟亦是喝得有些微醺,便嘱托君晟阳将曲轻楚送上楼。 君晟阳看着撑在桌上,神志不清,只顾呵呵笑着的曲轻楚。 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心道:她总是这般不能让人省心。 -- 第63页 他虽是无奈,但眼底的柔情却浓的像化不开的墨,目光紧锁在曲轻楚身上。 终是缓缓伸出手,将曲轻楚温柔地抱在怀中。 君晟阳一时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明明怀中的人身体轻到他一只手就能抱起。可此刻在他心里,抱着曲轻楚就像拥有了整个世界。 任何人,任何事都敌不过她万分之一。 他踏步便要往楼上走去,如烟却出声将他拦下,圣尊请留步。 第三十五章 君晟阳闻言转过身, 带着淡淡探究之色望向她。 如烟豪饮一口酒当作壮胆, 站起来冲他道:圣尊与曲轻楚之间的事我虽是个局外人, 却旁观者清。 我看得出来圣尊喜欢曲姑娘,曲姑娘对圣尊的态度虽模糊不明。但我是个女人,直觉告诉我她对圣尊的感觉亦是非同一般。只要圣尊的心意坚定不移, 总有一天你会和曲姑娘在一起的。 君晟阳顿时怔了怔,他怀中, 曲轻楚白皙剔透的脸颊上泛着两抹娇艳的绯红, 双眸飘忽迷离, 如同一汪深潭,令他琢磨不透。 他从未想过曲轻楚会对自己有超出朋友以外的情谊, 或者说是不敢想。 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不强求,顺心而为。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克制不住自己对曲轻楚有着难言的念想, 深埋在心底。 故而如烟此言,令君晟阳颇为喜出望外。看着怀中的人恬静的睡颜,他心中泛起阵阵波涛,久久不能平静。 还他未及多言, 如烟想了想, 很快又道:我知道圣尊是个正人君子,曲姑娘亦是难得的好女孩儿。若是他日圣尊能与曲姑娘在一起, 万望你好好待她,别负了她才是。 君晟阳丝毫未做迟疑, 沉声道:倘若真能有幸如`如烟姑娘所言,在下定然会对她百般呵护,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如烟虽是遇人不淑,但并不否定这世上有好男儿。 对于君晟阳与曲轻楚二人的感情之事,她本是不该插嘴的。只是念在他们救了自己,才决意点破君晟阳。 既然他已经表了态,如烟再多说也无益,便也不多言语。 君晟阳这才抱着曲轻楚上了楼,身后人小鬼大的江喻望着他背影消失在转角处,露出一脸窃喜。 房间内,君晟阳轻轻将曲轻楚放在床上。然而,曲轻楚一沾到床便醒了过来。 醉酒后的她,神智并不清醒。她只觉得脑袋好沉,身体也不受控制,好想喝水却使不上力气。 曲轻楚只好凭着本能地嘟囔着:水,我要喝水。,醉意使得她平时清脆的嗓音变得慵懒又透着娇软。 君晟阳赶忙倒了一杯水,扶起曲轻楚,将她靠在自己怀里。他把水递到她嘴边,曲轻楚直接将其一饮而尽。 曲轻楚喝了水,意识才稍微清醒了一点,君晟阳欲将她放下。他今日本就逾越了,他怕再这般贴近曲轻楚,会更无法克制自己的感情。 这些看似平常的举动,无不耗费了他巨大的心力。他额头早已冒出了些薄汗,小心翼翼地对待曲轻楚,如同对待易碎的瓷娃娃一般。 可他微微一动,怀里的女子终是睁开了双眼。 曲轻楚有些迟钝地看着眼前的俊脸,她和君晟阳贴的很近。近到足以看清他纤长浓密的睫毛,以及温和澄澈的眸子里满满都是自己的影子。 她愣了愣,没来由的一个感觉,她想伸手抚摸这双眼睛。 心念一动,便是身体力行。 她蹭着君晟阳的胸膛,搂住他的脖子,离君晟阳的脸越来越近。 她挺俏的鼻头,温热的呼吸擦过君晟阳脖颈的一瞬。 君晟阳猝不及防,他搂着曲轻楚的手不由地紧缩,身体亦是立时战栗起来,仿佛被那温度灼伤了一般。 他呼吸一窒,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面上染上了薄红,心情如激荡的湖水,脑里一片混沌。 曲轻楚吐气如兰,此刻却是千万根鹅毛从君晟阳心上拂过,他这才体会到什么叫做抓心挠肝。 他赶忙将曲轻楚推开,慌忙避开她道:你醉了,曲道友。 面对曲轻楚如此唐突的举动,他竟生不出半分的怒意,只是无奈原来自己也有被人吃得死死的一天。 曲轻楚醉意朦胧,哪里容得他人阻拦自己。她只觉心头火气上涌,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别动! 而后粗暴地一个猛扑,将君晟阳扑到床上,翻身将他牢牢压在自己身下。 她目的达成,痴傻地笑着,一脸满足地笑道:这样才对嘛,乖乖听话。 君晟阳被她的举动弄得手足无措,还没反应过来,曲轻楚已经覆手到他眼眸上,用白玉纤指仔仔细细地描绘着它的形状。 君晟阳被她禁锢住了,避无可避,亦不敢再有所动作,怕曲轻楚会作出更惊人的举动。 而曲轻楚媚眼如丝,红唇翕动,还在无意识地撩拨他道:这双眼睛很漂亮。 君晟阳心境被她撼动了,好不容易竭力平复了下来。 然而身上的娇人儿丝毫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她接下的话、做的事,令君晟阳再如何心性至坚,终是大厦将倾。 只听曲轻楚带着占有欲的一句:好想让这里面从今往后都只有我一个人的影子,她打了个酒嗝,又道,是不是只要盖个戳儿,它以后就是我的了。. -- 第64页 话音未落,她将酒后娇艳欲滴的红唇,覆上了君晟阳的眸子,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落下。 君晟阳满是错愕,曲轻楚柔软温暖的薄唇带给他的触感如此真实。 也许醉酒的曲轻楚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可君晟阳却知道她所作所为对自己有多着大的冲击,让他努力束之高阁的感情瞬间倾泻而出。 他自以为足够的淡然、理智,可曲轻楚轻而易举便让自己的坚持土崩瓦解,一败涂地。 也许遇上曲轻楚,便是他此生最大的劫数,然而他甘之如饴,奉为至宝。 他喉咙发紧,眸色渐深,心底有炙热的感情急不可耐地想要破土而出,汹涌澎湃。 此时此刻,他恨不能将曲轻楚揉进自己的骨血,与她融为一体。他感觉自己的理智快要被那急于宣泄的欲望吞噬殆尽。 好在他最终还是忍住了,他多年来的行事准则不容许自己乘人之危。要他趁曲轻楚醉酒对她无礼,他做不到。 若不是他眸光依旧暗沉,没人会知道他内心有过多少挣扎,但最终都归于平静。 而趴在他身上的曲轻楚自然并未察觉。 她起身,呆呆地瞪着醉眼,傻乎乎冲着君晟阳道:你的眼神和他好像,都是那么温柔,温柔得好像可以包容一切。 她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些许痛苦的神色,眉头皱成了一团,显然并不愿提起,又故作潇洒地放声大笑道。 . 可他对我那么真诚,我却一直都在骗他。尽管这并非我的本意,我也不想的,但事实如此。你说他如果知道真相,会不会不肯原谅我。 君晟阳听得出她说的人便是自己,但即便他心中再如何疑惑,也只是静静地听着,并不打断她。 只听曲轻楚语速越来越慢,最后难过地叹息道:为什么世上总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 她话语未完,没能抵挡住酒后的困意,沉沉睡去。哪怕在睡梦中,曲轻楚依旧紧蹙着眉头,显得十分不安。 细密卷翘的睫毛,末尾似乎还挂着一滴将落未落的泪珠,泛着晶莹的光芒。 她哭了吗,这是在为自己而哭吗? 君晟阳眼底难得的隐含锐利与锋芒,又怜惜地看着曲轻楚,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并不傻,对于曲轻楚身上隐藏着秘密这件事他一直心知肚明,甚至也怀疑过她欺瞒了自己。 但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自己的言不由衷。只要他们并未做出伤害他人之事,他便不会过问。 更何况他与曲轻楚相识以来,看到的她向来都是与人为善,行事不绝。 他的心告诉自己,曲轻楚本性善良,绝对配得上自己付诸的真情,所以他不忍也不愿逼问曲轻楚。 其实打从上次曲轻楚拿出那颗魔种,他心中对她的疑虑就有所加深。他也曾细细回想过与曲轻楚相遇后,她的种种表现。 不论是她与当日那神秘女子之间的关系,还是叶之舟为何修为突飞猛进,以及那魔种之事都是疑点重重。 他猜得出叶之舟的功法是曲轻楚所授,但如果她与叶之舟是同门师姐弟,为何要等到叶之舟在论道大会上被人打得落花流水之后,才将功法传授于他。 他所认识的曲轻楚并非自私吝啬之人,只怕她事先并不知叶之舟的修为,可这两者之间又如何解释得通。 而且此番凡界遭难,为百姓赈灾。他亦没有看到曲轻楚与其余照月宗的人同往,加上曲轻楚方才所言。 如此他更加断定了自己的猜想,此事唯有一个解释便是:曲轻楚并非照月宗的弟子。 如若她不是照月宗的弟子,那么她说的自己与那女子是师徒关系之事,看来也未必是真。 眼下曲轻楚就趴在自己怀里,一如当日那神秘女子那般贴近自己。 如果说容貌可以随意变幻,无法判断。可神态、动作、语气是难以作假的,他突然联想到灯会那日曲轻楚借由自己劝退追求者的情形。. 他凝视着曲轻楚的目光顿时微微一滞,脑海中曲轻楚的形象与那神秘女子竟完完全全重合在了一起。 一想到当日之事,君晟阳心头一震,情不自禁地期许起来。 究竟曲轻楚当日所说的对自己一见倾心之事,又是否是真?那她后来又为何装作对自己冷淡,仅仅是因为害怕被自己拆穿吗? 倘若是假,又该如何解释她当初被众人发现之后,明知已经打草惊蛇,还敢只身一人闯入论道大会呢? 她身上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她的身份又究竟是什么? 她肩负了多大的责任,才会感慨身不由己,足以让她这般无法安寝? 原本应该对怀中的人生气的君晟阳,却对她生不出半点责备之意,唯有止不住的疼惜。 如果自己努力一点,是不是就可以更靠近她的心? 第三十六章 君晟阳心疼地看着怀中的曲轻楚, 目光灼灼。怀中的人似有所感, 略微动了动。 他正要有所动作, 顿时心头一慌。好在曲轻楚只是换了一个姿势,并没有醒来,他这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他伸出手, 将曲轻楚缓缓移开,期间曲轻楚还无意识地嘤咛一声。君晟阳在忐忑不安中将她安置好, 盖上被子。 面对曲轻楚的愁容, 他终是没能无动于衷。 -- 第65页 他用骨节分明, 纤细修长的手指轻柔地将曲轻楚紧蹙的眉头抚平。仿佛寄希望于这一举措,能够替眼前的女子抚平伤痛。 他在床头静坐了良久, 神色莫测,不知在想些什么,最终起身离开了房间。 次日清晨,曲轻楚因为宿醉带来的不适感早早醒来, 再也无法入眠。 她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酸软无力,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喝得脑子都断片了。 她一动不动地躺了很久, 才坐起身。眼神依旧没有焦距地看着头顶, 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干脆放弃了。 她命小二送来热水洗漱一番,才稍稍精神了一点。但头晕恶心的感觉并未消除, 使得她依旧气压很低。 她拉开门,径直与君晟阳打了个照面。 君晟阳在她房门外彷徨了许久,想敲门又不受控制地总是想起昨晚的画面。 他感觉颇为局促,不知道如何面对曲轻楚是好,亦不知她是否也同自己一般。 房门被打开的那一瞬,他顿时愣住了。二人四目相对,却是一时相顾无言。 眼前的人与昨夜的事,重合起来。君晟阳根本做不到内心平静地与曲轻楚近距离共处,他心中犹如一块巨石入水,掀起汹涌的波涛。 而曲轻楚完全没有料到,一打开房门,会看到君晟阳就杵在自己房门外。 他手中端着一碗汤,怔忡地看着自己,但很快目光闪躲起来,脸上也微微泛红。 曲轻楚不明所以,疲惫颓废的语气,淡淡问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她以为君晟阳是想关心自己的身体,但又不好意思开口才会如此。 心中一暖,难免有所感动。 她不愿看他这般左右为难,也不想辜负了他的一片好意。 主动出击,用期待的神色地指着他手上的东西,追问道:你手里端的这个,是要拿给我喝的吗? 君晟阳见曲轻楚对自己态度如常,并无什么异样,心中隐隐感到些许失落,看来她并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了。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替曲轻楚开脱:她昨晚喝得酩酊大醉、神志不清,又如何能够记得。 或许如此一来也好,他知道曲轻楚现在还没有准备好告诉自己一切,他也需要时间来更加靠近她的身边。. 总有一天,她会对自己放下防备与戒心,坦诚相待,自己可以长久地陪伴在她身边。 他相信曲轻楚不会让自己等得太久,那一天应该离自己不远了。 他展颜一笑,冲曲轻楚肯定地点了点头,温和地嘱咐道:想来你昨夜喝的太多,必定十分辛苦。这是醒酒汤,赶紧趁热喝吧,喝了会对你的不适有所缓解。 他如此贴心,曲轻楚也不跟他客气。干脆地接过碗,将醒酒汤下以后,二人这才下楼。 客栈大厅内,如烟已经和江喻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曲轻楚和君晟阳。 见他们现身,二人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差点忍不住发笑。 曲轻楚满是倦怠,不停地打着哈欠,并未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 她随意落座,如烟与江喻赶紧收拾好情绪。 然而曲轻楚自然不傻,身旁的江喻一直目光来来回回地打量着自己和君晟阳,灵动的大眼闪着狡黠的光华,还时不时发笑。 那笑意令曲轻楚无法忽视,她推测,江喻这态度肯定有猫腻。 她屈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江喻三人立刻看向她。 她抬高语调,俯身贴近江喻,打趣地质问道:小不点儿这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啊?我怎么感觉有点瘆得慌呢。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姐姐呀。 江喻涉世未深,又只是个无知的孩童。即便有点儿小聪明,哪里经得起曲轻楚这般威逼利诱。 他下意识点点头,猛的反应过来,自己不该这样做。 又赶紧死命地摇头,明知自己已经漏了馅儿,还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 一觉醒来,似乎每个人都有点怪怪的。看来问题出在昨天晚上,可曲轻楚愣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她犯了难,不过想知道倒也不是很难。反正面前就有一个现成的人可以助自己解答疑惑。 看江喻的反应,她心中生出一个猜想,无法确定。 她装作无知的样子,继续向江喻刺探道:那你知道昨天晚上,是谁送我回的房间吗? 江喻又是频频摇头,牙关紧闭,甚至还拿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说出来。 他丝毫不敢正视曲轻楚,什么都不肯说。 然而这更加令曲轻楚觉得欲盖弥彰,她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看来自己想的果然没错。. 就凭江喻这几点,曲轻楚已经大致确信了自己的猜想。很明显,昨晚送自己回房间的人,应该就是君晟阳。 难怪他们会这样看着自己,还无法掩饰自己的笑意。 可江喻和如烟有何臆测倒不足为奇,毕竟谁还没个八卦好奇心呢,更何况江喻本就希望自己和君晟阳在一起。 但从君晟阳刚刚的反应来看,他除了送自己回房以外,难道还和自己之间发生了点儿别的事情? 曲轻楚一脸惊悚,她无法想象,自己究竟对君晟阳做了些什么?难道自己觊觎他的美色把他 -- 第66页 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画面中自己趴在君晟阳身上,然后 她赶紧蒙住眼睛,掩耳盗铃一般。好似这样就能阻止自己想起那段支离破碎的记忆,然而并不能。 曲轻楚如同一个旁观者,看着脑海中的自己。仿佛在对君晟阳巧笑倩兮、眉目传情,怎么看都像是在故意挑逗他。 只是那记忆偏偏卡在了自己对君晟阳说话的那个时候。 自己到底还说了什么糊话,为什么看起来样子有些难过呢? 曲轻楚简直要被自己蠢哭了,她这一顿酒喝的,快把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这还是自己吗,清醒的她简直难以置信自己会做出这种事。 醉酒的自己如此生猛,还胆敢跑去招惹君晟阳,岂不是让他更加无法断掉对自己的念想了。 而且说好的要离他远一点呢,撩完人就跑,和渣女有什么区别,连她自己都看不过去。 曲轻楚苦不堪言,此时此刻她恨不得打死自己。她扶额,这可怎么办,现在挽救还来得及吗? 哎,醉酒误事啊。只怪酒醉人,君晟阳的眸子更醉人。 见她骤然蒙住了眼睛,久久都不肯说话,身旁几人不知她为何这般。 君晟阳担心地开口,关切她道:曲道友,可是身体有何不适? 曲轻楚不由的身体一颤,犹如遇上了洪水猛兽一般,避之不及。 她心虚不已,连忙否认道:没有,只是眼睛里进了沙子。 她顺势揉了揉眼睛,苦笑道:没事了,你们不用管我,继续吃就好了。 用完早饭后,如烟便打算正式启程。曲轻楚三人一路将她送到渡口,与她依依惜别。 如烟虽不知曲轻楚有何难处,但她看得出曲轻楚对君晟阳并非没有感情。 她很想点醒曲轻楚,可她明白,这感情之事怎由得外人做主。 自己已经出口点破了君晟阳,至于曲轻楚将来能否看清自己的感情,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一切的一切,都不在她的控制范围之内,她终是没能说出口。 客船很快开到渡口,曲轻楚看着如烟渐渐离自己远去。 她自信地每踏出一步,就愈发摆脱当初那个如烟的影子,最后完成了她的蜕变,焕然新生。 直至客船消失在天际。从此,如烟的名号消失在这座小镇上。而她名动天下的传奇人生,正式拉开序幕。 满目风光正好。. 曲轻楚听到远处,画舫中艺伎弹奏琵琶的声音传来,如泣如诉:初见乃是惊鸿一瞥,再遇许下海誓山盟,事到如今怎落得这般劳燕分飞,风消云散的下场。 可她却并不觉得忧伤,只是唏嘘:有几人能做到海誓山盟以后,还能坚守诺言。 都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又有谁能做到伴自己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呢? 她不由自主地望向身旁的君晟阳,此刻他就这般默默无言地陪伴在自己身边。 若是能得到自己的首肯,他应该会为此感到乐意吧? 如果能抛开正魔两道的身份,或许他便是自己想找的那个人。 可是要他放弃自己的身份何其为难,他会甘愿为了自己做到如此地步吗? 她害怕而不敢尝试,亦不愿做那自私的人。 第三十七章 如烟走后, 曲轻楚三人也即刻启程。 . 但之前还是万里无云的晴空, 突然下起了小雨。 曲轻楚三人拼命赶路, 可山路蜿蜒曲折,到处只见黄土堆积的山坡,植被稀少低矮。 看起来这地方甚是贫瘠, 不像是能找到客栈投宿。 雨势越下越大,天边开始响起惊雷, 远处还时不时传来闪电。黄豆大的雨滴倾盆而来, 暴雨如注。 不知这雨究竟何时才会停歇, 曲轻楚与君晟阳两个修士倒是无所谓。 但就怕江喻的身体吃不消,于是他们找到一个岩洞, 可以暂时避雨休息。 三人躲了进去,山洞地势居于高处,洞中并不宽阔。四周是由岩石自然形成的石壁,洞里面还堆砌了些干草。 想来是以前赶路之人留下的, 正好可以为曲轻楚三人所用。他们升起了火堆,围坐在一起烤火。 直到熊熊火光映照在脸上,曲轻楚才感觉多了那么一丝温暖的气息,心中也踏实了一些。 尽管她刻意放缓了速度, 但她知道小不点儿赶了一天的路, 应该还是累了。 君晟阳体贴地拿出之前备好的干粮,递给曲轻楚和江喻。 江喻早已是饥肠辘辘, 拿起干粮就啃,狼吞虎咽, 风卷残云,不消多少会儿就已经将食物全祭了五脏庙。 曲轻楚看着他似乎还未满足地舔`舔嘴角,一脸意犹未尽。视线不时偷瞄着自己手中的干粮,口水咽了好几口。 那馋嘴的模样,曲轻楚被他逗得发笑,君晟阳自然也注意到了,正要再给江喻一份,却被曲轻楚阻止了。 她将手中的干粮递给了江喻,无奈地道:呐,给你吃吧,姐姐正好也没有什么胃口。 江喻犹豫不决,他虽然想吃,可怎么好让姐姐饿着肚子。 那干粮仿佛成了烫手的山芋,见江喻不敢将其接过,曲轻楚催促道。 赶紧拿去啊,姐姐真的没有什么胃口。再说了,我们修士吃不吃饭并没有什么影响,你还在长身体,是该多吃点,听话。 -- 第67页 她一把抓过江喻的手,不容置喙地将干粮放在他手上,眼神示意他不许拒绝,江喻这才别扭地接受了曲轻楚的好意。 倒不是她跟江喻讲理,而是她确实没有胃口,所以才阻止君晟阳的。 曲轻楚安抚地摸了摸江喻的头,眼里满是慈爱。 她感慨:小不点这性子实在是过于放不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他掰过来,看来自己还任重道远啊。 三人急于赶路,都有些精疲力尽。可这一夜除却江喻,曲轻楚与君晟阳二人皆是心事重重,一夜无眠。 次日清晨,天色还十分昏暗,阴雨连绵,显得格外压抑清冷。 洞外依旧是风雨交加,滂沱之势犹如银河倒泻。 曲轻楚起身,倚靠在洞口,看着这雨半点也不肯停歇示弱,心中一直萦绕着一种惶惶不安的感觉。 君晟阳看着她映着火光明明灭灭的侧脸,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暗影。黛眉深锁,红唇紧闭,出奇的安静。 亦是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沉声问道:道友有心事,莫非是与这大雨有关? 其实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曲轻楚早已不愿对他有所保留。她淡淡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与不确定。 此处地势贫瘠,山高坡陡又无密林植被覆盖,这样的地形对于水和泥沙石块聚集十分有利。倘若雨势一直这般大,恐怕会有引发山体滑坡的风险。 君晟阳其实也有着同样的困扰,只是现下还无法下定论。既如此,他也不愿说出来平白惹得曲轻楚和自己一样忧心。 他一袭白衫,墨发随风飞扬,负手极目远望,眼前唯有一片朦胧。不禁微微蹙眉,淡淡道:但愿不会如我们所想的那般。 曲轻楚略微点头以示回应,心中的不安却半分也没有消除。 果然,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实在由不得了他们的意愿。 这雨丝毫没有减弱之势,一连下了好几天。响雷也是越来越密集,沉闷的声音由远及近。 曲轻楚实在不安,纵然她与君晟阳身负修为,始终无法左右这天灾人祸。 且不论就凭他们二人之力很难与自然抗衡。再说这因果之事,乃是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此地水土流失,想来也与百姓们长久的作为脱不了干系。 一时三刻,他们能改变的事情并不多。但曲轻楚无法做到坐以待毙,置若罔闻。 她认为怎么也得努力一把,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才是。 曲轻楚赶紧抱起还在沉睡中的江喻,眼下是顾不得太多了。 她施展出一个术法,周身形成一道结界,将雨水隔绝在外,很快飞身出去。 然而他们才刚离开片刻,只听轰隆一声,响声震天。 泥水带着山石,各种残枝碎屑铺天盖地,突如其来。 泥石流来势汹猛,顿时将曲轻楚三人刚刚待过的山洞吞没了。 流速之快令曲轻楚二人都险些避之不及。当真是座座山头走蛟龙,条条沟口吹喇叭。 然而这视野开阔,眼见泥石流毫无阻碍,肆意席卷而下,就要朝山下涌去。. 曲轻楚不由分说,立时便是数掌袭出。她寄希望于自己这几掌能将这泥石流分散开,减弱它的冲击力。 她突然看到眼前一道强烈又奇异的白光闪过,又是轰隆一声巨响。 似是有什么东西破裂了一般,这泥石流倒是如曲轻楚所愿的那般被两股力量炸得改了道,冲击力亦是小了许多。 等他们飞到山下,所见房屋被摧毁地并不多。但对受灾的百姓来说,这也绝对是足够大的灾难。. 从这场灾祸中幸存下来的部分人,已经冲出了家门,大声喊叫道:都快点儿出来,走山水了。 很快,更多的人手忙脚乱,慌慌张张地冲出家门。连衣冠不整都懒得管了,一出来便要逃难。 曲轻楚与君晟阳并不知道这泥石流还会不会再次袭来,的确有必要将他们疏散。而救助受灾的那几户百姓亦是刻不容缓。 只是方才那道白光,他们不敢确定是否是结界破碎所产生的。 此地地处偏远,又十分贫瘠,想来应该不会有修士存在才对。 第三十八章 这个地处偏僻, 平常甚少有外人来往。曲轻楚三人的出现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然而, 在灾难面前, 百姓们连自己都自顾不暇了,没有人会来关心他们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有的人哭天抢地,瘫坐在地上, 指着天大骂道:老天爷啊,就不能给条活路吗, 你这可让我们怎么活啊。 而另外一些人, 大难临头了还想着自己的钱财。想到自己出来得匆忙, 赶忙又冲回家去大包小包的往外带。 很快,小镇的镇长站了出来。镇长是个年逾半百的老人, 但精神矍铄,身体硬朗,脸上爬了一些皱纹,眼睛里却闪着睿智的光芒。 镇长临危不惧, 即刻组织镇民们奔走相告泥石流之事,并准备进行集中转移。 他心里清楚,虽说有几户百姓遭了难,但这泥石流毫无预兆, 威力无穷。比起耗时耗力去抢救那几户人家, 更要紧的是保住大多数人的性命。 谁都无法预料下一次灾难什么时候到来。 他的话倒是挺管用,没过多久, 除了少数住的远的,和行动不便的人, 镇民们大多聚集在了一起。 -- 第68页 曲轻楚不了解他们是否有主意要转移去哪里,亦不知自己所学到的那点知识对他们是否有所助益。 她想着,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刻,镇长一个人或许思虑不周,有其他人给点实际的建议总是好的。 谁知她刚一走近,镇长便先冲她弯下身,恭敬地行礼道:曲仙师。 曲轻楚一脸懵逼,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仙师。 难道自己的长相看起来比较正派,很像那种仙风道骨的人吗?可这也并不能解释他是如何知道自己身份的啊。 她感觉莫名其妙,又似乎无形之中装逼了一把。 镇长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半点也不敢怠慢地解释道:仙师有所不知,您与圣尊前些日子在那场瘟疫中起的作用可谓是中流砥柱,挽救了无数人的性命,百姓们都对你们感激不尽。 我等镇民亦是受到你们的恩泽,听闻仙师与圣尊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在凡界修行,四处行侠仗义。你们的事迹老朽皆有所耳闻,故而大胆地作出了此番猜测。 镇长不愧是镇长,自己的身份竟被猜的十分准确,曲轻楚不禁对他生出些敬佩。 一看他的眼神就很睿智,结果还真不是徒有其表。 同时,她也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当初的一个举措,影响如此深远,以至于连这座偏远的小镇都有人知道自己。 以前她还没什么真切的感觉,只是想不到过了一段时间后,还有人将自己的所做的一切铭感于心。 她一时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眼下正事要紧,容不得她多矫情。 但还未及她开口,镇长已经冲她请教道:不知仙师可有应对这走山水之法? 曲轻楚怎敢以仙师自居,实在有些心虚。她都不敢想象若是这些人知道自己是个魔,会是个什么表情。 她连忙苦笑着,摆手道:您不必叫我仙师,而且此地应该也不是第一次遭逢泥石流了吧。想来你们也有不少经验,我只是有些拙见而已,另外若是您有用的上我的地方也请不要客气。 他们合计一番,镇长决意带着镇民们往不易被大雨冲毁,地质坚硬没有碎石的地带逃生,努力寻求一个平整安全的高地躲避。 而曲轻楚则打算和君晟阳一起留下来抢救那几户被掩埋的人家。可带着江喻又有些不方便,她便嘱托镇上的人将江喻一起带走。 然而其他人都不太情愿带着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小孩,镇长倒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江喻内心极不情愿,但又不敢表现出来,他害怕曲轻楚会认为自己是个累赘,尽管不愿意也勉强自己遵从。 他已经在灾难中失去了娘亲,如今曲轻楚便是他唯一的亲人,自然片刻也不与想曲轻楚分离。 看着小不点依依不舍样子,仿佛这一别就是永诀。嘴上说着答应,却死死拽着自己的衣袖不肯撒手,眼神委屈地让人心疼。 曲轻楚叹了一口气,心都快化成水了,无奈地蹲下身抚摸了一下他的小脑袋。 其实,她并没有完全放心将江喻交给其他人,如此一来她也开始犹豫了。. 身后君晟阳温润的嗓音传来,道友不妨与镇民们一起离开吧,万一路上遇到什么突发状况,有你在也可以多一分照应。 曲轻楚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所有人都走了,她怎好放君晟阳一个人留在这里。 君晟阳粲然一笑,笑容温暖得令曲轻楚生出一种,能驱除天地间所有的污浊与障碍之感。 似乎任何问题对他来说都不在话下,所有事情他都可以轻易解决。 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这个感觉告诉她,眼前这个人是值得依赖的,足够自己安心地交托一切。 曲轻楚生不出半点拒绝的口气,她只得同意了。 她带着江喻,引领着大队人马,一起往地势高的地方赶去。 众人最终到达了一个地势平缓开阔的岩石地,远处一个惊雷闪过,一声巨大的闷响,泥石流再次向小镇席卷而去。 曲轻楚觉得这个惊雷不止砸在了天边,亦是砸在了她的心上。 她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企求君晟阳不会有事。他修为那么高,应该能安然躲过这一劫吧 这几个时辰,她感觉坐立难安,度日如年。 好在老天爷,终于听到了所有人的祷告。雨势渐渐小了下来,天空开始放晴。 众人欢呼雀跃,他们终于可以回家了。而曲轻楚只想知道君晟阳的安危,她赶忙带着江喻飞奔下山。 她找了好久,始终不见君晟阳的身影。只觉得心乱如麻,就好像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乎的人从身边溜走,也许再也回不来了。 突然就想起了那句话,一个转身就是一辈子,从此再也无法相见。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没有半点征兆,猛然注入她的心口。她感觉胸口那块柔软的地方,犹如被千万只蚂蚁撕咬一般,疼痛难忍。 她忍不住用手揪住那块地方,试图缓解那种感觉,但丝毫不起作用。 心仿佛被剜走了一块,空落落的。她忍不住呢喃道:君晟阳,你到底在哪里? . 话音刚落,脚下突然出现一片暗影。 -- 第69页 曲轻楚顿时心头一颤,连指尖都跟着颤抖起来。 然而她有些不敢抬头,害怕所见到的会令自己失望,语气微弱地问道:君晟阳,是你吗? 对面很快响起曲轻楚所期盼的熟悉的声音,明明仅仅只是淡淡的一个嗯字,曲轻楚却不禁落下泪来。 泪水打湿的眼眶,视线一片模糊。她看不清眼前这个人是什么表情,也来不及看清。 因为她已经猛的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君晟阳。 曲轻楚突然其来的拥抱令君晟阳怔住了,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放自己的双手。 他沉默了半天,吐出几个字:你怎么了? 这个问题把曲轻楚也难住了,她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突然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以君晟阳的实力,自己本不应该这样担心才对。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忍不住会担心害怕,甚至丧失了应有的理智。 她心里有个想法,只是还不太确定。她带着哭腔的语气,淡淡道:君晟阳,你抱抱我好吗? 曲轻楚本以为君晟阳会十分乐意,毫不犹豫地抱住自己,不料他却变得一声不吭。 曲轻楚等半天也等不来他的回应,怒意上涌,一把将他推开,转身跑了出去。 她一个女孩子主动投怀送抱,没想到人家还爱答不理。这脸简直丢大了。 曲轻楚又羞又恼地加快语速,逞强道:刚才是我发疯了,你就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然而她内心忿忿不平,难道当真是求而不得才更珍贵,倒贴上去反而不珍惜了?. 谁知道身后传来君晟阳纠结的声音:在下方才将衣袖脏了,唯恐弄到道友身上。 曲轻楚一听,更加气恼了,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这某些人单身了六百多年也不是没有其他原因的,活该单身一辈子。 她气的想吐血,憋闷地丢下一句:那你就去跟你的衣服过一辈子吧。,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身后的君晟阳,还不知道自己曾经离他想要的幸福那么近,就这么硬生生地错失了。 天气既已放晴,镇长也陆续组织起百姓们开展救灾工作。 由于发现得早,又及时进行了疏散,此次灾情造成的损失与人员伤亡并不大。 这一次,一切都进行得井井有条,格外顺利。 曲轻楚三人已经在这里耽误了好几天,本打算启程上路,却被镇长拼命挽留了下来。 他非说曲轻楚与君晟阳对此次救灾功不可没,要他们二人留下来参加了庆功大会再走。 曲轻楚二人拗不过镇长的一片好意,只得留下。 可谁都没想到,这个原本安静祥和的小镇,还有一场更大的灾难很快就要接踵而至。 夜晚,小镇里一声凄厉嘹亮的惨叫声突破天际,引得还在睡梦中的众人顿时惊醒过来。 第三十九章 这座小镇不仅地理位置偏僻, 也没有什么交通要道, 几乎没有商客来往。 故而小镇里连个客栈都没有, 曲轻楚三人只能留宿在镇长家。 当晚,曲轻楚睡得正香,被那叫声吵醒了。她还以为又是泥石流来了, 赶紧一个挺身坐了起来,可并没有地动山摇的感觉。 她迷迷糊糊地想了想, 应该不会有人这么无聊, 大半夜的惨叫吧, 想必是有什么情况发生。 尽管上下眼皮不受控制地打架,她还是尽力克服着自己的睡意, 缓缓穿上衣服,打开门走了出去。 隔壁房间,君晟阳也刚刚推开房门,二人打了一个照面。 曲轻楚不由的想起白天的事, 颇有些尴尬,又觉得一股怒气堵在心口难以排遣。 自己好不容易主动一回,君晟阳竟然这么不解风情,她简直无力吐槽, 打算无视君晟阳。 她暗自想着, 姐要是先开口,算姐输。 君晟阳倒是不以为意, 正打算冲曲轻楚打个招呼,却被远处传来的一阵吵嚷之声打断。 那声音听起来十分惊惧惶恐, 中间不时还夹杂着如同之前一般的惨厉叫声。 看来事出有异,曲轻楚与君晟阳都嗅到了一股非比寻常的味道。 二人相视一眼,互相点头示意一番,立马纵身而起,朝那声音传来的地方飞去。 夜幕上空,高挂着一轮孤月,泛着冷寂的光华,却照不进漫长宽阔的街道。 整条街上看不见一个人影,街边稀疏地挂着陈旧泛黄的纸灯笼,透出斑驳的灯光。一阵夜风吹过,晃晃悠悠,如同波光粼粼。 灯光骤然熄灭,黑洞洞的夜晚瞬间伸手不见五指。阴风呼号,显得整条街道格外的寂静幽深,气氛一时变得十分恐怖诡异。 这个世界鬼可是真实存在的,不过曲轻楚倒是不怕,反正没有她一个巴掌解决不了的事儿。 她和君晟阳很快适应了黑暗,他们正要往前走。然而,接下出现在二人眼前的一幕却令他们始料未及。 就在不远处的一个转角,曲轻楚突然看到一个黑影走过,君晟阳自然也看到了。 二人立刻追了上去,那身影最终停留在了一个狭窄的小巷之间。 待曲轻楚二人赶到之时,看到的便是,几个镇民仿佛化身成了野兽一般,疯狂肆虐地撕咬着另一个镇民的身体。 -- 第70页 那被撕咬的镇民嘴里还传来微弱的呼救声,曲轻楚当下还没反应过来,大喊出声,阻止道:你们快停下。 她话音刚落,那些正在疯狂撕咬他人的镇民倒是停下了口中的动作,转而望向她。 可曲轻楚这才看清,这些镇民哪里还有半点普通人的影子。 他们一个个双目无神,眼珠子像死鱼眼一般灰白,眼眶周围泛着黑青,皮肤僵硬发黑,毫无血色。但青筋暴起,经络看起来比常人还要粗几分。 两颗獠牙和十指指甲长得也比一般人长出许多。有些个脸上还坑坑洼洼的,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貌,身上也是缺肢断腿的。 然而他们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面无表情地张着血盆大口。嘴角满是粘稠的血液,嘴里还不停嚼着从方才被咬那人的身上扯下来的器官。 曲轻楚哪里见过这般血腥的场景,差点吐了出来,但还是忍住了。 他们听到声音,摇摇晃晃地冲着曲轻楚和君晟阳走来,甚至没有腿的爬也要爬过来。 而地上方才被撕咬的那个镇民,突然间身躯一震,停止了呼救,连气息都没有了。 他缓缓爬起来,眼神变得和那些生物一模一样,毫无生气,跟随着他们走向曲轻楚二人。 曲轻楚心头一惊,赶紧往后撤了几步,这些怪物还能被称为人吗? 看着眼前的这一群类似丧尸的生物,她仿佛生出一种穿越到了末世的错觉。 她掐了自己一下,很疼,这真的不是在做梦。 她没想到这里竟然会出现这种怪物,看来自己刚才成功立了个flag,不过正事要紧。 她只得开口提醒君晟阳道:小心点,他们应该已经不是人了,而且还很可能具备传染性。 君晟阳点头示意自己心领神会,亦不忘嘱咐她道:道友也要小心,必要时先考虑自己的安危,不必手下留情。 他虽然不知道丧尸这种东西,但他自幼博览群书,见识不浅。古往今来,有不少人修炼歪门邪术,害人害己。 他怀疑这些百姓的异常,与当日那道奇异的白光有关。 眼前这些怪物虽外表与人还有些许相似,但早已没有活人的特征,泯灭人性,还能将正常人同化。 倘若拘泥于常理来思考,恐怕不仅会危机自身和曲轻楚的安全,到时候整个小镇都还有可能遭殃。 眼下敌众我寡,曲轻楚侧过身和君晟阳背靠着背,连忙运气抵挡那些扑过来的怪物。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些怪物力气竟出奇的大。任凭曲轻楚与君晟阳如何抵御,他们丝毫不肯退缩。 . 而且还会车轮战,轮番轰炸,只要自己和君晟阳一个不小心便有被他们抓伤咬伤的风险。 曲轻楚不免担心,这些怪物仿佛完全不会觉得累。若是只这般防守,自己和君晟阳只怕禁不住他们多番消耗。 她褐红色的剪瞳微微眯起,手臂一挥,杀机尽显。随手便是一掌拍出,那群生物瞬间被她拍出的掌风弹飞到墙上,身躯掉落了一地。 怪物们哪怕外表看起来身躯十分残破不堪,但依旧没有放慢攻势,很快又爬了过来,猛的扑向曲轻楚和君晟阳。 看着那些血肉模糊,渗着血水与脓水的脸,浑身还散发着一股尸臭。曲轻楚实在忍不住反胃,她手上稍有松懈,那些个生物便无孔不入地贴了上来。 君晟阳一个欺身,将她护在身后,奋力抵挡他们的攻势,好在没有被他们抓伤。 曲轻楚眸光泛冷,可恶,没想到自己差点拖了君晟阳的后腿。 这群怪物来历不明,又实在太过古怪,自己对他们一无所知。 曲轻楚不敢保证自己的神体可以不被这些怪物感染,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她决定不能对他们心慈手软。 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仁义道德什么的,还是保命更重要。 谁知道这些鬼东西还能不能救得回来? 她浑身散发着一股凌厉的气势,骤然抬腿,一脚便踢开了冲在最前面的那一个。 她手中幻化出一把长剑,厉声冲君晟阳道:这样下去不行,不如试试砍掉他们的头,看能不能阻止他们的行动。 我们得赶紧脱身,我担心其他地方还有这种玩意儿。若是被它泛滥了,恐怕又是一场浩劫。 不用她多做解释,君晟阳不由分说地挥出长剑。. 二人剑气一扫,一道森寒的剑光闪过,眼前那群怪物顿时人头落地,这下终于不再扑腾了。 等他们收拾完这一群鬼东西,天已经开始蒙蒙亮。 黑暗渐渐散去,天边泛起了橘红色的霞光,温暖的朝阳普照在大地上。 曲轻楚似乎不再听到有惨叫声传来,她猜测这些生物应该和僵尸、丧尸一样是昼伏夜出的,如此一来便有迹可循了。 她赶紧回到镇长家里,将昨夜发生了事情告知与他。 镇长一听竟有如此骇人听闻之事,不禁大惊失色。可对那泥石流他尚有应对之策,对于曲轻楚口中所说的怪物,他实在闻所未闻。 他毫无头绪,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件事。更何况如果按照曲轻楚所说,那怪物力大无比又毫无人性,他担心镇民们无法应对。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曲轻楚与君晟阳面前,哀求道:老朽无能,此事只能拜托两位仙师出手相助了,求两位仙师一定要救下这镇中的百姓啊。 -- 第71页 曲轻楚与君晟阳哪里受不了镇长如此大礼,二人赶忙将他扶起。 君晟阳宽慰他道:您放心,我二人此番来找您,正是为这件事而来,有些事情还得仰仗您帮忙才是。 曲轻楚在一旁附和着。 镇长不明所以,询问道:不知二位想让老朽如何做,只要老朽能办到的,必定义不容辞。 曲轻楚上前一步,一脸正色,自信又从容地解释道:我们要让您做的事也很简单,只需要您将村民们集合在一起,清点一番,如此便能知道是否还有其他人遭了难。 倘若那些怪物当真是昼伏夜出,只要镇民们能联合在一起在白天将他们全都找出来,便可以阻止他们继续害人。 镇长方才一时慌了神,被曲轻楚这么一说,恍然大悟。 他立即行动起来,很快就将镇民们聚集在一起,并将此事告知了他们。 然而,镇民们根本不料竟有这种怪事,他们才刚刚度过了一劫,又碰上这种事儿。 许多人都心灰意冷,认为老天爷不肯给他们活路,自己注定难逃一死。他们索性破罐子破摔,并不愿意配合。 曲轻楚这暴脾气上来了,自己都还没说一走了之,还选择留在这里帮助他们。 可这些人自己却泄了气,他们自己都不想寻求生路了,她能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把他们打一顿吧,打一顿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见此情形,君晟阳站了出来。 第四十章 君晟阳脸上噙着温润的笑意, 声音温柔又不失魄力, 冲镇民们道:众位先冷静冷静, 眼下并不是没有解决之法,你们又何须太过气馁。 更何况依在下看来,那怪物的出现恐怕是人为造成的。众位可还记得, 近来小镇上是否有什么异常之事发生? 曲轻楚立马就猜到了君晟阳为何会有此一问,也联想到了那一天夜里那道诡异的白光。 想必他也和自己有着同样的怀疑。 镇长也好言劝说着镇民们, 虽然还是有少部分镇民选择怨天由人, 但大部分的人都轻易地动摇了。 谁不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的这个道理。求生的本能迫使他们相信曲轻楚和君晟阳, 自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问起他们近来小镇上有何异常之事,他们个个都是一脸茫然, 一问三不知。 小镇上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一时间他们也没有什么线索,不知该从何说起。 曲轻楚双手环胸,环视着他们。眼见众人毫无头绪, 她换一种方式问道:那小镇上近来可还出现过其他的陌生人,或者有没有什么人失踪。 她料想这怪物不可能凭空出现,如果说有人像小说里那般搞什么生化实验,最起码也得有几个实验品才对。 至于这实验品是什么, 答案一目了然, 不言而喻。 众人仔仔细细在脑海中搜寻一番,确定没有曲清楚想要得到的讯息, 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其中有一个年轻小伙似乎联想起了什么, 他眼前一亮,但又犹疑不决,不知道自己想到的到底有没有用。 曲轻楚将他的反应尽数纳入眼底,抬手示意他道: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不用担心,有什么说什么,直接将你的想法说出来便是。 那男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指着自己道:你说是我吗? 曲轻楚点头,他讪笑着站起身说了一句:我只是想起,我们镇上人倒是没有失踪的,不过有尸体失踪过,就是不知道这是不是二位仙人想要的线索。 君晟阳闻言,略微有些诧异,却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他进一步询问道:你们是何时发现此事的,被盗的尸体数目有多少,可曾有人追究过这件事? 那男子一边思索着,一边回答道:就在那场瘟疫之后,外界传来消息,说必须将尸体集中焚烧掉。一开始我们也是极不情愿,但后来为了自己的性命豁了出去。 哪知道我们开棺以后,有数十具棺材里都是空空如也。我们当初还为了此事胆战心惊了许久,担心是自己冲撞了先人的灵魂,才会出现如此诡异的事。 后来也报了官,官服也是一无所获,最后便不了了之了。说到这里,他神情仿佛都还有些心有余悸。 镇民们也是面面相觑,对于如此灵异惊悚之事表现得心存芥蒂,讳莫如深。 曲轻楚没想到自己这一问,居然还真问出了点儿消息。 这个世界的确有鬼,可普通的鬼只不过是些魂魄,并无实体。哪有那么多鬼魂作祟,此事多半乃是人为的,这些人是自己吓自己罢了。 只是她只知道有人会拿活人做实验,偷盗死尸能有什么用? 而君晟阳则若有所思,似是有什么收获的样子。 镇长满脸疑虑地问道:依圣尊看来,可是那尸体被盗一案与今日之事二者之间有什么关联?老朽愚昧,实在无法堪破其中的内情,还请圣尊明示。 君晟阳摇摇头,淡淡答道:在下心中的确有一个猜想,只是现下亦不敢妄加断言。此事涉及到一些隐晦,需得验证一番才能判定。 镇长自是十分识趣,君晟阳如此一说,他便也不再追问。 -- 第72页 眼下最紧要的事情,便是知道究竟有多少人被感染了。而那些被感染的人又是否还有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 还有一个问题便是,最初感染其他人的怪物究竟从何而来? 清点数目倒是十分简单,经过镇长一番清点之后,众人才发现这一夜之间竟少了数十个镇民。 根据这一项,再加上镇民们提供的之前被盗的尸体数目。如此一来,众人便可确定他们具体要找出多少个这样怪物,才能确保没有任何遗漏。 曲轻楚二人与镇长商议一番,将镇民们分成几拨,以防止镇民单独碰上它会遭遇不测。 镇民们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携带着武器,把整个小镇翻了个底朝天,将剩余的怪物全部找了出来,一一铲除。 这个消息实在令人大快人心,可曲轻楚与君晟阳知道,他们还不能放松警惕。 这怪物既然能凭空出现一次,便有可能出现第二次,必须找到它们的老巢,将其一锅端了才行。. 恐怕它们的老巢,必定与曲轻楚当日打破的结界有关。 一想到因为自己的误打误撞,竟害了这数十条性命,曲轻楚便无比内疚。 君晟阳看着曲轻楚沮丧的样子,她眼神里满是歉意与自责,令他心疼不已,规劝道。 道友不必如此自责,此事并不是你所能预料的,更何况你当日是为了救下这些百姓。倘若不是你,这些百姓恐怕早已在那场灾难中失去了性命。 这道理曲轻楚又怎会不懂,可不论如何也改变不了自己连累了那数十条性命的事实。 眼下自责也无济于事,她不忍君晟阳为自己担心,勉强扯出一抹笑意,苦涩地道: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 君晟阳看得出她在故作坚强,却并不点破,默默陪在她的身边。 他所认识的曲轻楚向来随遇而安,仿佛从来没有什么问题能将她难住。 他相信曲轻楚定能走出这个阴霾。 曲轻楚与君晟阳打定主意,趁着夜色降临之前,前往寻找那群怪物的老巢。 临行前,她嘱托村长替自己好好照顾江喻。此去凶险万分,她不敢将江喻带在身边。 江喻也知道这其中的危险,害怕自己会成为曲轻楚和君晟阳的拖累,连累到他们,十分乖巧地听从了她的意见。 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他们分开,他心中颇有些不安,眼里盈满了担忧之色,冲着曲轻楚和君晟阳道:哥哥姐姐,你们一定要小心,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 曲轻楚失笑,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回应他道:放心吧,姐姐不会有事的。安心在家等着姐姐,姐姐很快就回来了。 君晟阳俯下身,贴在他身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江喻顿时开怀一笑,不再挽留他们。 二人飞身出去。 路上,曲轻楚对君晟阳有诸多疑问,忍不住好奇,询问他道:你对那些怪物究竟知道多少?还有,你刚才对江喻说了什么,他怎么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 君晟阳看着曲轻楚的眼睛里闪烁着星光,替她解惑道:在下怀疑是有人在此地修炼邪术,那些死尸不过是他的实验品。他真正的目的,恐怕是想要复活什么人。 死而复生?曲轻楚诧异地抬高音量道。 她以为这种情节只会出现小说里,毕竟这个想法实在太虚无缥缈。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个玄幻的世界,连夺舍都可以。死而复生,貌似也算不上很离奇。 君晟阳冲她点点头,继续道:此禁术有违常理,而且极易失败。一旦失败,造成的危害是难以扭转的。 他眉头微皱,继续道:可此法早已被封存在我宗门的藏经阁内,而藏经阁内的藏书并无被盗的记录。在下推测他应该是叛出我凌霄宗的门徒,此事涉及到宗门名誉与辛密,所以在下方才不便多言。 . 曲轻楚了然于胸,同时她不免猜测,此人极有可能便是当日在沧州与自己交手的面具男子。 想到竟会有人为了复活一个人,而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她实在无法理解。 只是曲轻楚的第二个问题,君晟阳一时不知自己该不该回答。 他欲言又止,最后鼓起勇气正视她,沉声道:即便我自己受伤,也定会护你周全。 曲轻楚闻言,一开始还没听出来他是什么意思。 等她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他对江喻说的悄悄话,她顿时老脸一红。 脑海里一阵轰鸣,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有这句话,一直在里面回响。 她心跳不止,差点连怎么飞都忘了。她赶紧避开君晟阳的视线,干咳一声来缓解尴尬。 天不怕,地不怕的曲轻楚,不怕流氓有文化,就怕君晟阳一本正经的说情话。 . 曲轻楚虽然心中泛起了甜意,却还闷声想着:别以为说了句好话,就能轻易让咱忘记你前日的举动。想这么快揭过去,没门儿。 二人很快便到了大山脚下,他们立刻提高警惕,收敛声息。 山脚下杂草丛生,荆棘密布。有些地方的荒草甚至高过曲轻楚的腰部,一眼望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但这也并不奇怪,毕竟那人已经隐藏了这么久,想来那地方一定十分不易被人发现。 -- 第73页 二人苦苦寻找了一番,终于被他们发现了端倪。 第四十一章 曲轻楚在藤蔓覆盖的石壁后, 隐隐看到一丝丝白光从中冒了出来。 她拨开藤蔓, 一个巨大的洞穴赫然出现在眼前。结界的下方已经破碎开来, 时不时散发着幽幽的白光,如同海底的波光一般闪闪烁烁。 她立马通知君晟阳,二人眼神交汇, 立刻行动起来。 二人对洞内的情况一无所知,他们小心谨慎地踏出每一步, 以免自己动作太大, 会打草惊蛇。同时, 也怕惊扰了洞中的怪物。 他们越往里走,光线越发微弱。整个洞穴一望无际, 幽深寂静。 洞外不时有阴风传来,头顶还有水滴落下。那滴水的声音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格外的清晰,重重地击打在曲轻楚和君晟阳的心上。 他们摸索着,缓缓前行。然而这个山洞不止蜿蜒曲折, 眼前竟还出现了无数条岔路,仿佛迷宫一般。 二人停了下来,踟蹰不前。但犹豫了一会儿,他们还是决定继续往前行。既然前方路途如何还未可知, 索性一路走到底便是。 然而, 他们很快就碰了壁。眼前的道路中断了,被一块巨石封`锁住了入口。 曲轻楚可不想无功而返, 半路折回去。 好在两人也算见多识广,他们猜测这周围应该会有机关存在。二人仔细摸索了一番, 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终于被君晟阳发现了一个凸起的石块儿,他用力一拧,后重的石板应声开启,还伴随着摩擦时发出的轰鸣声。 曲轻楚探头进去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二人走进石室后,石门竟自动关闭了,曲轻楚不由的心里有些发毛。 而眼前出现的这间石室,仅有一盏长明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烛光明明灭灭。. 一股难闻的气味猛然飘进曲轻楚的鼻中,曲轻楚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味道,她只是下意识捂住了口鼻。 石室并不宽敞,摆着一张狭窄的小床和一张木桌。桌上有着许多瓶瓶罐罐,丹药鼎炉,摆放的杂乱不堪。 罐子里装着黑乎乎的粘稠液体,那味道似乎就是从它上面飘出来的。 石室四周的墙壁上还刻画着无数曲轻楚看不懂的符咒,那符咒十分诡异,散发着奇异的暗黑色光芒,似乎能摄人心魄。 曲轻楚忍不住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险些被迷了心智。 君晟阳见她对着那符咒出了神,赶紧上前一步,捂住了她的眼睛,难得语气透着一丝急切地道:别看! . 曲轻楚方才有那么一瞬感觉意识模糊,她从那符咒中像是看到了人间至宝,又像是绝色美人。 对她有着巨大的魔力,紧紧吸引住了她的目光。亏得君晟阳及时发现了她的状况,出手阻止她继续魔怔下去。 她突然就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觉得有个温热宽阔的东西贴在自己的脸上,耳边还响起君晟阳温润清越的嗓音。 他的声音悠远绵长,明明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却犹如山涧清流,涤荡人心,曲轻楚顿时被他唤醒了的神智。 但君晟阳并不知道,还傻傻的将手贴在她眼前,丝毫不敢动弹。 曲轻楚只觉君晟阳的体温,经由他的手,传递到了自己脸上,否则自己的脸怎会这般烫。 她纤长的睫毛刷过君晟阳的手,君晟阳如同触电一般,那种痒痒的触感瞬间从他手上传达到心底。 然而他还是克制着自己并没有缩回手。曲轻楚自然察觉到了他细微的变化,她莫名想笑。 由于努力地憋笑,她身体都有些颤抖了。 君晟阳这才反应过来曲轻楚已经清醒了,他赶紧缩回手,神色略微局促。脸上微微泛着红晕,连耳根都充血了。 曲轻楚唏嘘,总是这般脸皮薄可不好,会让我负罪感很重的。 她也不跟君晟阳打趣,眼下正事要紧。她定了定神,正色道:这墙壁上的符咒实在太过诡异,莫非它就是你所说的禁术? 君晟阳点点头,眉头微蹙,变得严肃起来,他袒露出自己的担忧:这禁术之所以为禁术,不只是它有违正道,还因为它惑人心神,能引出人心最深处的邪念,使其堕入歪门邪道。 曲轻楚似懂非懂,不过有一点她倒是很清楚,这种玩意留着只会为祸人间。 她神色一凛,手中化出长剑,只见一道银光闪过。墙壁霎时间砰砰砰地爆裂开来,墙上的符咒顷刻化为了灰烬。 在这石室里一无所获,曲轻楚本打算退出去,却无语间瞥见石室内似乎还有道暗门。 她冲了过去,欲推门而入,可她接触到石门上的那一刻,被那石门上冰冷的温度惊住了。 曲轻楚当下就惊呼出声:怎么会这么冰? 君晟阳颇为无奈地一笑,叹息一声:你呀,总是这般莽莽撞撞,还是放着在下来吧。 曲轻楚吐舌,她本来就是个急性子。 待他们走进去,里面的场景更令曲轻楚震撼。 这个石室比外头那个大上许多,空荡荡的四壁上挂满了长明灯,照得室内亮如白昼。 石室中央放着一个寒玉棺椁,晶莹剔透。哪怕隔着一段距离,曲轻楚依旧能看出里面放着的是一个女子的躯体。 -- 第74页 难道这就是那个面具男想要复活的人? 她与君晟阳走到棺椁前,透过棺盖看向玉棺,曲轻楚呼吸一滞。 棺椁里的女子有着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在曲轻楚看来,她的容貌与自己号称六界第一美人的娘亲相比都毫不逊色。. 而且她不止有着绝美的面容,身材也十分傲人。全身就像是被精雕细琢出来,每一个细节都找不到瑕疵。 她双峰挺翘浑`圆,纤长如白玉一般的十指,细腰盈盈不堪一握,双腿笔直修长,堪称完美。 令人无法不惊叹造物主实在对她太过恩赐。 曲轻楚抬眼看了看身旁的君晟阳,他倒是毫无反应,神色如常。 她想起君晟阳对凤雪凝也是这种态度,却唯独对自己独特,她不免怀疑君晟阳怕不是个脸盲? 她不禁问道:你难道不觉得她很美吗? 君晟阳对于她这没来由的一问只当作是一时兴起,却并不敷衍地正视她道:再美也只不过是皮相而已,终究都会化作一堆枯骨。于在下眼中并无区别,与之相比在下更看重人的本质。 但他没说的是,其他人的确是没有区别,只是自己喜欢的人嘛,当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被君晟阳这么一说,曲轻楚自动脑补出了一堆白骨。更何况这个女子应该已经死了很久,她一下子就对眼前的场景生不出半点美感来了。 只是君晟阳这段话,算不算是拐弯抹角的夸了自己? 请容许咱自恋一番。 女子安静地躺在棺椁之中,如果不是完全感受不到她的生气,曲轻楚仿佛还以为她真的只是睡着了。 曲轻楚突然有些明白,那个人为什么会如此丧心病狂的为了复活她,不惜伤害那么多人。 斯人已逝,活着人太过执着就容易生出魔鬼之心。 可即便他们能够理解,对他也很是同情。但这并不是他伤害其他人的理由,更不足以让人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第四十二章 玉棺中的女子原本早该入土为安, 却被那面具男冻在这寒冰之中。 如果他仅仅只是为了缅怀故人, 曲轻楚倒也生不出什么意见。可他保存这具尸身还有其他的目的, 而且还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为非作歹,这就不能容忍了。 曲轻楚想知道,这棺中女子倘若真能复活, 又会如何看待他,还能够坦然面对这一切吗? 相信没有一个人能做到吧? 而眼下已经牺牲了这么多人, 恐怕那面具男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其实最好的办法便是毁掉这具女尸, 如此一来他的希望破灭, 自然生不出什么幺蛾子了。 曲轻楚与君晟阳商议道:我看只要这女尸还存在,那面具男便不会放下他的执念, 不如我们把她带出去葬了吧? 虽说此事与棺中女子脱不了干系,可一切皆是那面具男所为。死者已矣,本不该牵连到她,曲轻楚也不想太过残忍地将她的尸身毁掉。 不用她多言, 君晟阳也明白她的心意。 他意图推开冰棺,却发现那冰棺被水浇筑过,封得死死的,毫无缝隙, 轻易无法打开。 看来只能打破冰棺才能将那女尸带走, 他沉下声道:你且让开,未免那寒冰溅起来会伤到你。 . 曲轻楚直接退在一旁, 不过她转念一想,在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这寒冰怎么可能伤了自己。 该说君晟阳是小题大做, 还是关心则乱呢? 眼见君晟阳掌心蓄起灵力,手中有如一团光球发出,力道分毫不差地落在那冰棺中央。 一阵窸窸窣窣的冰块碎裂之声传来,但很快,那冰棺就轰然倒塌,碎了一地。 然而,还不待他们有所动作,身后的石室门突然被人推开,凌厉的一记杀招瞬间袭向了君晟阳,同时响起一个男子浑厚的嗓音:住手!. 君晟阳从容应对,侧身躲避,那人一击落空。砸在了地上,地上顿时凹陷出一个大坑。 曲轻楚嘴角轻扯,露出一个暗黑笑意。看来自己要找的人终于出现了,她可还记得这人上次带给自己的痛楚。 她凤眸一冷,抬手便是数道金光犹如箭矢直逼面具男而去。 面具男见此情形,拂袖一挡,身前生出一道结界,将曲轻楚这一招拆解了一半。 一半刺破结界冲他而去,他迅速退开了一大步。那残余的招数尽数反弹,落在石室的四壁上,将四壁砸出几个大洞,尘土四溅。 曲轻楚倒也没有意外,上次她与之交手,便知面具男实力不俗。但她此番可是长了教训的,面具男想再轻易从自己手中逃脱可没有那么简单。 更何况,有那女尸在,他定然不会逃。 曲轻楚眉头一挑,目光淡淡扫过面具男子,轻描淡写地开口:我劝你还是直接投降吧,你应该清楚你是打不过我的。更何况你今日可是二对一,你毫无胜算。 可面具男却莫名放声大笑起来,笑声格外肆意张狂。仔细听之,又还夹着一种悲凉,在石室内久久回荡着。 他眼神愤恨地扫过曲轻楚,无奈又歇斯底里地道:说得容易,可这条路从我踏上去的那一刻起,就再无法回头。即便我今日投降,你们会放过我,放过她吗? 曲轻楚冷冷道:那你就让她一直这样,不肯让她入土为安吗?她的尸体我是一定要带走的,至于你 -- 第75页 曲轻楚并不打算站在什么道德的制高点,她既不属于人界,也不属于仙界。 这面具男该怎么处置,理应由人间的上位者或者他们仙界的人来管,怎么都轮不到她,她只是必须阻止面具男继续为祸。 而面具男眼神中透着绝望的悲鸣,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女尸,突然猛的袭向曲轻楚。 面具男袭向曲轻楚的同时,她亦是身形一闪,化作虚影,足底踏着金光,顷刻之间,便到了那面具男身前,比面具男的动作更快了几分。 面具男心下一颤,他眼中的世界流速都变慢了,连空气也是凝滞了一般。 可呼吸之间,曲轻楚的掌风破空而来,化作残月弯刀,在空中划过一段灵动的曲线。 白光闪过,那光芒极其耀眼,他只觉眼睛似是被灼伤了,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男子唇角微扬,面具下的脸庞露出释然的神色。 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么? 也好,这条路实在太过漫长,他走得好累,也许自己是时候该放下一切下去陪她了。 曲轻楚一招袭出,可眼见面具男不闪不避。她这一招虽威力十足,但以那面具男的修为倒不至于完全躲不过。 她心中生出一股异常的感觉,她想要收手,但已经来不及了。 掌风径直落在面具男的胸口,面具男顿时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 曲轻楚惊诧不已,连忙问道:你为什么不躲?你,难道是故意的 面具男冷笑一声,嗓音既苍凉又悲壮地道:如你方才所言,我自知敌不过你们二人,再打下去也只不过是徒劳。 况且我又如何能保证打斗之中不会伤到她的躯体,她已经为我付出了太多。连命都没有了,我不想她连死了都得不到一具全尸。 他眼神的悲伤和深情太过浓郁,连曲轻楚都被感染到了。 而面具男并再不理会她,自顾自地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原本很是俊美的脸。 那张脸上从上至下横亘的一道伤疤,使得整张脸显得有些狰狞,破坏了那份美感。他下巴周围还有着一圈青色的胡渣,更让人觉得落魄。 他不顾伤口的抽痛,缓缓爬向女尸。他将女子的尸身抱了起来,完全感受不到严寒一般,将脸贴在她的额头。 低低地呢喃细语,不知说了些什么。而后,猝不及防地一掌重重击打在自己的天灵盖上。 曲轻楚心下一惊,竟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整个人都愣住了。 男子很快便开始七窍流血,他转头看了一眼曲轻楚和君晟阳,语气微弱地道:不如,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他视线飘向了远方,回忆道:我曾经也是凌霄宗的弟子,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我以前恃才傲物,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直到让我遇上了她。 她是一个魔族,却和其他魔族不一样,没有丝毫魔气。她心性通透,天真善良,即便我这个正道弟子都感到羞愧。毫无疑问,我爱上了她,她也爱上了我。原本我以为我会和她共同度过这一生,会一起拥有许许多多美好的时光。 他神色一黯,不知是想到了痛苦的事情,还是因为疼痛难忍,顿了顿,又继续道:我已经打算放下自己的身份,和她一起浪迹天涯。可她的身份,终是被师尊知道了。 师尊认为我受了她的蛊惑,才会做出这番不理智的决定。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做那个决定的时候比这辈子的任何时候都更为清醒。 师尊假意安抚我,却在背地里以我的名义将她引来,设下埋伏,联合众人将她击杀。等我赶到之时,她已经只剩下一口气在,我抱着她突出重围,就是在那时落下了脸上这道疤。 他抚摸着脸上的疤痕,又道:我用尽了一切办法,还是没能将她救回来。我恨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一个个满口仁义道德,却容不下一个从未为恶的她,他们全部都是冷血无情的刽子手。 . 所以我甘愿堕入邪魔外道,不惜寻找复生之法,哪怕颠覆整个天下,我也想要救活她。你们说,是正道还是魔道,当真有那么重要吗? 他这一问,倒是把曲轻楚给难住了。在她心里,自然是不重要的,可其他人又会怎么想呢? 只怕多半会和男子的师尊一样吧。 但有一点曲轻楚并不赞同,她道:可你明明知道,她心地善良,又怎能接受你为她所犯下的罪孽。即便那些正道人士有错,也不应该成为你涂炭了那么多生灵的理由。 那些百姓何其无辜,你这样和自己憎恨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男子苦笑道:事已至此,我也无法改变。倘若没有你们,或许我还能成事,大概是天命如此,强求不得。 他话锋一转,视线扫过曲轻楚和君晟阳,留下一句:但愿你们,不会成为第二个我和她。 话音未落,他便断绝了气息,临死之时都还紧紧地抱着女子的尸身。 然而曲轻楚无法感慨他的深情,她只觉得心头咯噔一下,慌乱如麻。 她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冷汗,整颗心脏仿佛快跳到了嗓子眼儿。 此刻,她来不及追究男子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只想吐槽他都要死了,何必还来坑自己这么一下。 -- 第76页 哎,人生已经如此艰难,相识一场即是有缘,你又何必拆穿呢。 她丝毫不敢转头看向君晟阳,男子已经说的如此明显,他应该不至于猜不出才对。 所以,他会怎么想自己呢? 第四十三章 曲轻楚这一生从未如此提心吊胆过, 明明才过了几个呼吸之间, 却仿佛已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丝毫不敢动弹, 心底有小蛇爬过一般冰凉。似乎某个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即将要从手中溜走。 这种感觉,如果说她上一次还不能确定。这一次, 曲轻楚已经无比清楚,自己是真的很在乎君晟阳。 心底的本能告诉她, 她不想就这样错过了君晟阳。 可她好不容易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曲轻楚内心一片苦涩, 自己和君晟阳的身份摆在眼前。更何况他现如今什么都知道了,知道自己从头到尾都在欺骗他, 而且还是个世人眼中为非作歹,罪大恶极的魔族。 如果自己此刻再来挽留他,还会有用吗?他会相信自己吗?还是,会觉得自己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此情此景, 她纵然有千言万语,也只能欲说还休。她不敢开口,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话。 而君晟阳听到那面具男的话自然也是略微一怔,他虽对曲轻楚的身份满腹疑问, 但早在此前他便已想通。 他知道曲轻楚背负了太多, 所以他不愿让曲轻楚更加为难。只要曲轻楚一天没有打算对他敞开心扉,他就不会深究, 只是这样默默陪伴在她的身边。 没曾想会从面具男口中意外得知曲轻楚的身份,而且她的身份还是魔族。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 不可谓不震撼,却又在情理之中,如此一来,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难怪她会如此担惊受怕,对自己处处隐瞒,甚至不惜撒下弥天大谎。 . 君晟阳自然知道曲轻楚的为人,哪怕她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哪怕她是个魔族,亦不能改变自己喜欢她的这个事实。 说起来,面具男也算是他的同辈师兄。对于师兄与其爱人之间的遭遇,他很是同情。 自他幼时,便听师尊讲过,关于师兄的故事。故事的最后,师兄痛失所爱,判出师门,消失的无影无踪。 所有人都认为他被魔族所惑,是他做错了。 师尊当年也参与了诛杀那女子的行动,直至后来,当师尊堪破世情以后,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年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对是错? 君晟阳还记得,师尊仙去,弥留之际,曾用一种他从未看过的眼神,语重心长对自己说。 晟阳,将来有一天,你会和你师兄一样,遇上一个令自己心动的女子。师尊希望,任她身份再如何特殊,你都千万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选择。你要切记,遵循本心,不要被世俗的眼光所干扰。 彼时年少的君晟阳还不懂,师尊为何会留下这番话。 今时今日,君晟阳才终于知道,原来师尊早就已经预见了后来会发生之事。 . 其实即便没有师尊这番话,他亦不会改变自己认定的想法。他宁可伤了自己,都不会做出任何伤害曲轻楚的事。 他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和曲轻楚走到师兄和他爱人的那一步。 曲轻楚是仙是魔对他来说或许唯有一点区别,区别就在于:自己只会更担心她的处境,更令自己心疼。 他很想知道曲轻楚当日潜入凌霄宗的真正原因,但现在看来,曲轻楚还并没有做好心里准备。 良久,君晟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一如往常的口吻,平静地道:走吧,我们先去其他地方找找那些怪物。 曲轻楚诧异到说不出话来,他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要问自己的吗?他真的可以做到不忌讳自己的身份,原谅自己对他的欺骗? 还是说他 她向来打破砂锅问到底,终是没能奈住性子,问了出来:你难道就对他方才说的那句话没有什么疑问吗?我不信你没有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 君晟阳正欲踏出的脚步顿了顿,神色一凛,但他很快定了定神,压低声音道:我会等,等到你做好准备,愿意告诉我的那一天。 不知道为什么,曲轻楚突然觉得好想哭。 打从她穿到这个世界以来,从来没有人问过她的意见,在乎过她的选择。 似乎一生下来,自己的命运就注定了,注定了自己只能是魔,也注定了自己只能当这个魔尊。 她原本也想安安心心当个平凡的人,对这魔尊之位她从未觉得坐的安稳过。可就算内心再怎么的恐惧,她还是硬着头皮抗下了肩上的责任。 虽然没有人问过自己的意见,但自己毕竟接受了父母的恩赐,享受着其他魔族的侍奉。 享受了什么样的待遇,相应的也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可以坦然接受这一事实,可只要是人,就总会有心累的时候。 她装作高冷铁血,意图用这种方式镇压住手下蠢蠢欲动的魔修们,可她却骗不过自己。 君晟阳的这番话,让她觉得自己真的被他珍视、在乎和尊重。她又不是铁石心肠,怎能不感动。 曲轻楚苦笑着,抹了抹眼泪,点点头道:好,等这件事情结束了,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 第77页 二人带上了面具男和女子的躯体,循着原路退了出去。他们在洞中绕了很久,才终于找到关着怪物的房间。 与其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是一间地牢。那些怪物们被困在地牢里,被木制的围栏锁住。 可那些怪物力大无穷,木质的围栏又怎能轻易将他们困住。其中有一个已经被破开了一个大洞,故而他们猜测,小镇上的那些怪物就是那里面跑出去的。 剩下的那些围栏,也已经是十分脆弱,不堪一击了。倘若曲轻楚和君晟阳晚来一会儿,恐怕也只会落空了。 他们不敢保证这些尸体还具不具备传染性,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其一把火烧了。 曲轻楚与君晟阳找来了柴火,堆砌我起来,一把火引燃了整个地牢。 看着那些怪物们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他们这才完全放心下来。 二人找了一块空地,将面具男和那具女尸葬在了一起。 活着的时候他们没有办法长相厮守,起码死了,可以一起在地下长眠。 曲轻楚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来世,她但愿这两个人还有来世。下一世,希望他们能有个好的结局,不要再这般痛苦。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走后不久,两个的人坟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形诡异的黑袍男子。 黑袍男子目光森寒地看着面具男的牌位,阴冷如毒蛇一般的声音响起:真是没用,看来还得我自己来。. 曲轻楚与君晟阳回到小镇上,众人老远就看到了他们,迫不及待地围了上来。 看得出他们面色并无异常,想来事情解决的应该十分顺利。众人皆是面露喜色,他们心上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这小镇上的事情也算正式落下帷幕,镇长组织起了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庆祝小镇在数场灾难中劫后余生。 明亮的篝火燃烧着,火焰烧得很旺。伴随着缤纷绚烂的烟火冲天而起,如同火树银花。 夜幕都被变得亮如白昼,天边还有一轮新月高高挂起,相辅相成,美轮美奂。 这火焰似乎能将乌烟瘴气全都驱散,带给人新的希望。镇民们兴奋地高歌着,欢呼着。连曲轻楚也受到了感染,心潮澎湃。 她原本安静地远远坐在人群后面,享受着难得的惬意时光。却被人拥了上前,与她有同样遭遇的人还有君晟阳。 众人围着篝火,手拉手旋转着跳起了舞蹈。而曲轻楚和君晟阳却一脸局促,不知所措。 镇民在一旁起哄道:赶紧牵啊,别犹豫了,你们不牵手这舞还怎么跳。 曲轻楚被他们的起哄羞的面红心跳,不配合似乎的确不好,可她也知道君晟阳向来是很守礼的,自然没打算让他主动。 还未及她有所动作,君晟阳已经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她心头一颤,四肢百骸也跟着颤栗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蜜感从胸口化开。 君晟阳的确一直严防男女之别,但今晚的夜色太过醉人,再加上镇民们的起哄。面对自己向往已久的娇人儿,他难得的做了一次自己生平从来不敢做的事情。 当他牵过曲轻楚的手,才发现她的手竟出奇的冰凉。他将曲轻楚的小手紧紧地包裹住,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将她冰凉的手温热,更恨不得永远都不要再放开。 而曲轻楚只觉得他的手好宽厚,温暖。这双手带给自己的温暖不止传递到了手上,也传递到了心底那块柔软的地方。 双方都能真切地感觉到彼此带给彼此的触感。哪怕他们手心已经因为激动和紧张冒出了虚汗,但依旧不肯放开。 他们跟随着镇民们的节奏欢快地跳起了舞来,直到篝火渐渐熄灭,这场盛会才落下帷幕。 回到镇长家,曲轻楚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她趁着夜色,拎着两坛酒,敲开了君晟阳的房门。 君晟阳一打开门,就见两坛酒摆在自己眼前,将曲轻楚的小脑袋遮的严严实实。 她清脆的嗓音响起:要一起喝一杯吗? 第四十四章 曲轻楚难得邀自己共饮, 君晟阳自然不会推辞。更何况他看得出, 曲轻楚必定是有话想要对自己说。 他们想了想, 现在这个时间还是太晚了。为了避免在房间里喝酒,惊扰到众人休息。 他们飞身出去,寻了一个山头, 在月色下,把酒言欢, 互诉衷肠。 小镇的夜景十分静谧, 远离繁华的城池。这样的清冷, 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这一夜,皓月当空, 万里无云。抬眼望去,满目繁星点点。璀璨的星辰,在幽蓝的穹顶之上,显得格外的熠熠生辉。 山顶很高, 曲轻楚和君晟阳坐在上面。看着浩瀚的星空,竟生出一种手可摘星辰的感觉。 皎洁的月光洒在大地上,给万物都染上一层白色的光华。宁静的小镇,仿佛被一层白白的薄纱笼罩。 镇上家家户户窗户中透出的昏黄灯光, 与月色交相辉映, 可谓美不胜收。 夜晚的凉风习习,如同温和的手拂过曲轻楚的脸颊。她双手撑在地上, 惬意地闭上了眼睛,十分放松地享受着这一刻。 过了一会儿, 她才睁开眼睛,畅快地呼了一口气,转而看向身旁默不作声的君晟阳。 见他丝毫没有动作,曲轻楚笑着将放在地上的酒递给他,心情好话语也格外的温和:这里没有外人,你何必如此拘礼。来,我们共饮一番。 -- 第78页 君晟阳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浅浅一笑,接过她递来的酒,将封口开启。 干脆地与曲轻楚碰了一杯,确切的来说,是碰了一壶。而后,二人酣畅淋漓地饮下一大口酒。 自从离开了沧州,曲轻楚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痛快、轻松过。似乎每天都有一堆焦头烂额的事情等着他们二人去做,难得能有属于自己的空闲时间。 她不由得赞叹一声:好爽。 君晟阳听出她言语中的欢愉,心情也被她所感染。 只想将所有的事情都抛在脑后,不去想自己的身份,礼教。只在乎当下这一刻,眼前的景,眼前的人,就这样放纵自己沉浸在与曲轻楚共度的时光里。 眼前的景很美,但人更美,美得让他陶醉,视线丝毫没有办法从她身上移开。 他看着曲轻楚仰头喝酒,酒洒了出来,从她圆润的下颌线滑落,沿着她细嫩白皙的脖子一路向下,隐没在 君晟阳及时转过头,可俊脸却蓦然染红了一片,自己竟险些连非礼勿视的准则都给忘了。 明明自己没做什么,他却极为心虚地不敢看向曲轻楚。 而曲轻楚则是很快地又饮了一口酒,眼神飘忽地望向远方,深邃如一汪深潭的眸子并没有焦距。 她兀自开口,淡淡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身份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她平静的口吻,更像是一个旁观者,仿佛即将讲述的故事并不是关于自己,而是关于别人一般。 在君晟阳看来,反倒越发令他心生疼惜。 然而她并没有注意到君晟阳眼底的柔情,自顾自说着话:正如你那天所听到的那样,你是正,我是魔,而且我不是一般的魔族,我爹的名字叫做重霄,你应该不会不知道他是谁吧。 君晟阳微微一怔,对于重霄的威名他自然听过很多。 曾经的神界第一大将,六界大杀神,上一届魔尊,无论哪一个名号都是响当当的,他又岂会不知重霄是谁。 他只是从未想过曲轻楚会和重霄有什么关联,自己竟然没有想到。 但曲轻楚年纪轻轻,便身负一身精深的修为,又不曾堕入歪门邪道,想来也只有这一个原因了。. 据说重霄死前,曾将毕生修为渡给其幼子,并且还将帝位传袭于她。 在他印象当中,当年那场神魔大战,魔界损伤惨重。平素为所欲为的魔修们,在那场大战之后都收敛了气焰,休养生息多年。 彼时的魔界,形同一盘散沙,实力也大不如前,其余各界本就视魔界为眼中钉,肉中刺。 那种情况下,魔界生灵更加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如同被虎狼环视,危机四伏。 君晟阳虽能理解重霄当初的举动有何用意,重霄分明是以曲轻楚和她母亲与神帝的血脉亲情作为赌注。 赌神帝会因她二人放过魔界,赌其余各界不敢拂了神界的意思,亦是赌他们不屑于欺负一个女流之辈和一个稚子。 重霄的确赌赢了,他也许考虑到了许多,但却唯独没有考虑过幼小的曲轻楚的处境和意愿。 这一切,对于当时还是个婴孩儿的曲轻楚来说,未免太过不堪重负。 对于这一届的魔尊,六界众生都知之甚少。没有人知道她姓氏名谁,甚至很多人连她是男是女不知道。 和往届的魔尊们嚣张的作风相比,曲轻楚鲜少出现在外界,实在低调的让人觉得另类。 不过君晟阳现在自然懂得,她为何会这般,因为她是曲轻楚。他知道曲轻楚心地比起很多修士还要善良,也从未有过害人之心。 她一向都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 难怪她会说自己身不由己,竟是这样的么 君晟阳这才明白过来,曲轻楚这些年到底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尤其是身为稚子的她,小时候只怕都是在众人的虎视眈眈之下度过的吧。 他看着曲轻楚,月光下,她单薄的身躯看起来有些萧索。可她神情却十分风轻云淡,想来这么多年,最艰难的日子大概都已经过去了。 不及君晟阳回答,曲轻楚继续道:一开始我去凌霄宗,是因为得知了手下的人意图盗取《九幽魔经》,我不想看到六界动荡,所以前去阻止。 我没想过会在藏经阁遇到你。说来好笑,我那时候还以为你是他被派去的人,还打算挖人墙角。我还想让堂堂一代圣尊听命于我,你说好笑不好笑? 曲轻楚一边眉飞色舞地说着,一边笑了起来。明明笑着,却让人觉得苍凉。 君晟阳温润着嗓音,一脸正色道:若你现在还想,我倒是乐得成全。 就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福气? 原本大笑着的曲轻楚,听到他的回答停了下来。君晟阳的意思已经如此直白,她又怎会堪不破。. 她清楚自己总是瞻前顾后,之前一直不肯面对自己的心意,最大的原因便是她和君晟阳的身份。 这是一个难以跨越的壁垒,就连普通的修士和魔族在一起都十分艰难,更何况她和君晟阳。 不管是他们之中的哪一方,都足够带给各界巨大的影响。这样的感情本就比起其他人来得辛苦,再加上身份的对立,结果不难想象 可一起经历了这么多,虽然不是大风大浪,但也算患难与共吧。她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只要君晟阳的心意坚定不移,她觉得也未尝不可一试。 -- 第79页 . 也许前方艰难险阻,荆棘密布,但曲轻楚此刻只有满满的期待和安定的感觉。 她认定眼前这个人,是值得相信的。 而且以她和君晟阳的实力,如果有人胆敢反对自己和他在一起,似乎也没有那么容易。 曲轻楚神色一凛,目光灼灼地望着君晟阳,很久都没有说话。 而君晟阳看不出她究竟再想些什么,心情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从未这般急不可耐过。 其实他早已做好了长久作战的心理准备,哪怕曲轻楚现在拒绝他,他亦不会轻易放弃。 他憋在心里的话险些脱出口,就听见曲轻楚淡淡地声音响起:那我们,在一起试试吧。 君晟阳愣了愣,那声音对他来说太不真实,他有些怀疑自己幻听了。 他心脏跳动得十分剧烈,眼前的一切变得更不真实了。只见曲轻楚温和地笑着,弯弯的月牙眼弧度各外好看,她眼睛里透着光。 那光芒仿佛能照亮整个黑夜,将君晟阳的目光紧紧锁住,无法移开。 她笑着,一字一句郑重地重复道:我说,我们在一起试试吧。时间有限,过期不候哦。她目光里多了一分狡黠,既是诱惑,也是威胁。 无论如何,她都要保留自己的尊严。 尽管君晟阳还是觉得很不真实,但他听到曲轻楚后面的那句话,顿时心头一慌。 赶紧点点头,诚恳地道:好。 他激动地心情快要溢出来了,心头发颤,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又还能多说些什么,千言万语最后只归于这一个字里。 曲轻楚的回答他从未料到,那种喜出望外的愉悦感,令他心潮澎湃,难以遏制。 他感觉自己急的像个毛头小子,就像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对待自己心爱的人丝毫掩饰不住自己的情感。 然而自己足足已经六百多岁了,但他并不觉得丢脸,只有幸福和甜蜜。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着自己。 曲轻楚倒也不计较他的寡言少语。 她想了想,又道:其实,我的容貌也是假的,我担心知道自己真容的人太多,会有危险,所以一直遮着面。 哪怕后来你们所看到的这张脸,也不是我的真容。你想不想看一看我的脸。 第四十五章 还真不是曲轻楚故意隐瞒这件事 , 而是多年来隐藏容貌已经成了习惯了, 加上喝了不少酒, 醉意有点儿上涌,所以她险些将这个事情都给忘了。 害怕君晟阳误会自己,曲轻楚有些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眼神飘忽,语气低沉地道:如果你介意我之前没有告诉你这件事的话, 我可以给你从新选择一次的机会。 万一我貌丑无盐, 这对你来说也太残忍了, 是吧?见她突然又戏谑起来,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光华, 转瞬即逝。. 君晟阳自然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自己曾说过相貌只是皮囊,此话并未作假。 而且凤族乃是天下间最美的生灵,族内几乎少有相貌丑陋的。曲轻楚就算再丑, 也不会丑到哪里去,更何况她还有着她娘亲的强大基因。 他无奈地笑了笑道:你这个假设实在很难成立。可即便你当真貌丑无盐,我亦甘之如饴。 虽然被君晟阳猜到事实,让曲轻楚觉得颇为无趣。不过, 他这个答案倒是挺令自己十分满意。 这话够聪明, 也够诚恳。但曲轻楚虽然心头甜蜜上涌,有点飘飘然, 表面还是矜持地淡淡点头回应道:你料想的很正确,既如此, 我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只见她缓缓转过身去,一番动作,再一回头,露出一张和之前相似却更为惊艳的脸。 那张脸白皙剔透,泛着淡淡的两抹绯红。瓜子脸肤若凝脂,眉如墨画,朱唇皓齿,唇若点樱。面上虽是未施粉黛,却难掩出尘绝艳的容颜。 美目流转,明艳的不可方物。摆着架子时,冷艳似不食人间烟火。但当她展露笑颜,容色绝丽的令百花盛开之景都失了颜色。 一双剪水瞳波光潋滟,带着微醺,媚眼如丝。灵动如初升朝阳,灿若星辰,明珠生辉一般,似乎能勾人摄魄,使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君晟阳看的都有些痴了,他本就不是不辨美丑之人,只是从未如此认真看过一个女子的容颜,如今仔细看了,曲轻楚原本的面貌实在太过艳丽夺目。 现在她又是自己两心相悦之人,他自然毫不避讳。但一时入了神,曲轻楚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笑的更放肆了。 只是耳垂略微有些泛红,隐匿在夜色之下,君晟阳丝毫未曾察觉。 待君晟阳反应过来,赶紧躲开视线,紧张得就像干了坏事被抓包的小孩。 曲轻楚暗自吐槽:该紧张的应该是自己吧,君晟阳这一脸娇羞样子,反倒弄得像是露面的人是他一样。 她脑子有些混沌,本能地生出一种恶作剧的想法。她知道君晟阳向来循规蹈矩,遵循礼数,只是这样的人生也太过无聊了些。 若是能让圣人也违背了自己的原则,想必一定十分有趣。 她暗自想着,眼睛笑得都眯了起来,样子像极了一只狐狸,只不过现在的这只醉狐狸略微痴傻了些。. -- 第80页 曲轻楚凤眸眼波流转,巧笑倩兮,带着一丝蛊惑的光芒。慢慢贴近君晟阳,在他耳畔,轻启薄唇,呵出了一口气。 用魅惑的嗓音,低低地调笑道:怎么样,我现在的容貌好看吗?你可还觉得满意? 君晟阳甚少与人如此贴近,又哪里受得了她这般调戏,背下意识得僵直,心跳地快要蹦出来了,脸泛着潮红,呼吸也变得急促。 这人一紧张,某些感觉反而越发的清晰。 . 曲轻楚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颈间,带着淡淡的女子馨香和浓郁的酒香。 他顿时有些沉溺其中,浑身又麻又痒,那感觉有如数万只蚂蚁从身上爬过,甚至爬进了心底那块最柔软的地方,骚动人心。 他喉结上下动了动,不自然地避开曲轻楚,仿佛她此刻是什么吃人的妖魔。 然而曲轻楚要得就是这样的效果,她心下得意,继续娇笑着,惹火一般,手不禁意地攀上君晟阳的肩头,将整个身体依靠在君晟阳身上,柔若无骨。 醉眼朦胧地娇嗔道:你为什么不回答,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我的样貌美或者不美。难道你连这么一个小小的疑问都不肯替我解答吗?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薄怒,几分撒娇,君晟阳已经听不出了。 当曲轻楚贴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君晟阳不自觉的想起曲轻楚美好的胴`体,光洁白皙,每一寸肌肤都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顿时口干舌燥,从脸颊到全身都开始发烫,甚至冒出了虚汗,如同溺水的人一般。 眸子里闪过一丝暗沉,手紧紧攥着拳头,竭力克制着自己心底的欲`望。 他声音有些暗哑地道:很美,比任何人都美。 曲轻楚瞪着灵动又无辜的大眼,装作难以置信地问道:真的吗?那你喜不喜欢? 自然是喜欢的,不管她是什么样子,自己都会喜欢。 君晟阳暗自想着,却不敢正视曲轻楚。 他怕自己炙热的目光会将她灼伤,她看到自己眼底深不可测的欲`望会被吓跑。 之后,任曲轻楚如何撩拨,君晟阳除了表现的比较害羞,不自然以外,始终固若磐石、不动如山。 曲轻楚怀疑人生了,这年头当真有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见他连看都不敢看自己,避如蛇蝎。这家伙不食人间烟火,油盐不进的样子,她开始怀疑这人到底有没有欲`望。 可自己费了这么一大番功夫,软玉温香在怀,君晟阳却不为所动,曲轻楚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她还真不想轻易信邪。 一开始曲轻楚的确抱着玩儿的心思,可玩着玩着就较真起来。任谁都无法接受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没有魅力的这个事实的吧。 她其实想问,那些规矩什么的,还能比自己重要? 但当她问出口的时候就变成了: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你说,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 呸,大概是抱着刺`激君晟阳的想法,她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这句话。 她侧起一半身体,伸出手,迫使君晟阳正视着自己。 由于动作动作幅度太大,从君晟阳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她领口露出的一大片春色,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感觉到曲轻楚的手就这样贴在自己脸上,实际早已经动摇了内心的君晟阳,脑海里紧紧绷着的一根弦,在这一刻险些断了。 而眼前的人红唇翕动,毫无所觉,凤眸闪过怒意,依旧是那样的摄人心魄。 她将错就错,带着怒意的口吻,大声质问道:你不是说即便我貌丑无盐,也甘之如饴的吗?难道都是骗我的? 君晟阳赶忙解释道:不是,没有骗你。他感觉自己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可反应迟钝的曲轻楚并未察觉到他的异常,他的言简意赅,对她来说更令她生气,难道自己就值这几个字吗? 她一把推开君晟阳,这就起身要走。 君晟阳从未应付过这种情况,慌忙之间,一把拉住了曲轻楚的手,而曲轻楚本就有些步履不稳。 被他这么一拉,直接倒在了他的怀里,但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嘴里还念叨着:放开。 君晟阳看着她的娇润的红唇,不知是哪来的一个冲动,俯身径直吻在了曲轻楚的红唇之上。 啪的一声,脑海里那根弦终是断了。 君晟阳感觉自己的理智瞬间被那冰凉柔软的触感吞噬殆尽,眸色渐深,隐隐透着些掠夺的本性。 而曲轻楚只觉得眼前一黑,嘴上便附过来了什么东西。 君晟阳的俊脸就近在咫尺,她脑子虽然有些混沌,但还不至于到了傻的地步,顿时清醒过来,瞳孔放大,唔 这个吻带着霸道和肆虐,曲轻楚有种自己要被拆解入腹的感觉。 原来他并不是没有那种冲动的,感情被压抑得越久,爆发起来就越恐怖。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到后来曲轻楚也开始回应起来,从彼此生疏,到互相纠缠,气氛变得十分暧昧。 久到曲轻楚呼吸紊乱,脑袋眩晕,一团浆糊。 她脑子里唯一闪过的一个想法便是,自己是不是玩过了 -- 第81页 看着君晟阳眼底越来越暗,火焰一般的炽热。曲轻楚有一种要被烤焦了的感觉,赶紧推开了他。 小命要紧。 她起身整理好衣服,并未看向君晟阳,或者说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她声音还有些有气无力,故作平静地道:我先走了。 然而,身后即刻传来君晟阳的嗓音,嗓音里还带着些暗哑,却能听出这话十分认真,现在,你可能明白我的心意。 曲轻楚背对着他点点头,不知是什么神色,她淡淡回应道:嗯,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可以走了吗? 君晟阳犹豫了片刻,带着占有欲意味的话音传到曲轻楚的耳边:以后,还是换回你以前的那张脸吧,尽量少在外人面前展露你的真容,这张脸太过引人注目。 这话不用他说,曲轻楚也自然知道。只是不知道,他是出自对自己的安全考虑,还是 不管如何,她都很开心。 第四十六章 望着曲轻楚离去的背影, 君晟阳出了神。他剧烈跳动的心脏, 到现在都还无法平复下来。 曲轻楚带给他的诱惑与冲击实在太蚀骨销`魂, 方才他一时冲动,吻上了曲轻楚的唇。 与自己心爱之人肌肤相亲,唇齿相依的触感太过美妙, 令他失去了长久以来都很自信的自控力,沉溺其中, 无法自拔。 虽然做出了如此疯狂的事, 但这也是他午夜梦回, 魂牵梦绕之事,君晟阳半点也不曾后悔。 他抚上自己的唇。良久, 都还忍不住回味那个吻的余韵。很快,他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在山头上。 这一夜,二人各自在各自的房间,却都是一夜无眠。甜蜜与兴奋的情绪, 充斥在他们脑海中。 于是乎,第二日一早,曲轻楚和君晟阳出门的时候,都顶着一对熊猫眼。 毕竟两人都是第一次谈恋爱, 想到昨晚的事也是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尴尬的不知道如何开口。 用早餐的时候,两人就面对面坐着。尽管两个人什么都没说, 可彼此之间流露出的暧昧依旧被其他人察觉到了。 更何况江喻这个小机灵鬼,早就盼着曲轻楚和君晟阳在一起了, 看着两个人眉来眼去的,心里都乐开了花儿。 只是他不敢十分确定这二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哥哥姐姐,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曲轻楚差点儿一口喷了出来,被呛了一下,止不住地咳嗽。 本来她脸就已经够红了,君晟阳赶紧递了杯水给她,还殷勤地关切道:可有好些?吃慢些吧。 言语间满是无奈与宠溺,弄得曲轻楚脸更红了。 不是自己总想干这种蠢事,而是现在的小屁孩都这么人精的吗? 曲轻楚顶着一对熊猫眼和沙哑的嗓子,手指点了点江喻的鼻头,笑骂道:人小鬼大! 那这么说来,我猜的没错咯?江喻狡黠地笑着,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曲轻楚难得羞涩一回,郁闷地甩锅给君晟阳,指着君晟阳道:问你哥哥去。 江喻一脸期待,目光灼灼地看着君晟阳。 君晟阳倒是十分干脆地承认了:对,我们相恋了。 平时君晟阳都是尊重曲轻楚的意见,唯独这件事他做的十分大方坦然,这态度深得曲轻楚的心意。 不过大庭广众的,她也没法儿表示什么。 江喻一听,高兴地跳了起来,一蹦三尺高。那兴奋劲,简直比曲轻楚和君晟阳昨晚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小镇呆了这么些天,他们也该启程上路了。和镇长告别以后,他们便出发了。 只是有许多村民都追了出来,又是一个劲地和他们道谢,依依惜别,直至目送着曲轻楚三人离开。. 路上,曲轻楚收到了来自卿长言的信件。 他的来信上说,当日曲轻楚告诉他部分妖族有所异动,他便认真留意起这件事。 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近来发生了不少事。不过倒不是有妖族意图对魔界如何,而是他查出近来有不少妖族堕魔,失踪。 妖族堕魔并不奇怪,妖族乃是外界对天下间动植物化形而成的精怪并称。 妖族族群庞大,分布甚广,而且多为人迹罕至之地。毕竟有人在的地方妖还没来得及修出人行怕是就被消灭了,故而外界对于妖族了解不深。 不少妖族受兽类的本性影响,与魔族行事作风都极为相似,因此时常有妖族与魔为伍,自甘堕落,为祸人间。 凡人寿命短暂,对未知的事物和力量多感恐惧,所以妖魔鬼怪这些东西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避之不及的恐怖存在。 妖族在人界心中的地位并没有比魔族好太多。 好在妖族力量不及魔族强大,比起做事只靠武力的魔族,处事相对圆滑一些。 行事更为低调,与各界往来不深,加上妖族可以修成神、仙。所以相较魔族,妖族在六界中立场还算过得去。 单说有妖族堕魔或许还不容易引人联想,但信中还提到的妖族失踪之事。卿长言想必是有所怀疑,而且他似乎是查到了什么,已经赶往了雍州。 近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不知为何,曲轻楚隐隐觉得特别不安,似乎有人在暗中密谋些什么,而且还这些事冥冥之中都和自己有所关联。 -- 第82页 曲轻楚心中萦绕着一个不详的预感,卿长言此去恐怕十分凶险。 自己必须去找卿长言。. 雍州乃是人,妖,魔三界版图连接之地,离此地虽不远,但带着江喻在,快马加鞭也要跑上好几日。 曲轻楚将自己的疑虑告诉君晟阳以后,他们当即决定转而赶往雍州,其余之事都等到将此事解决之后再说。 几日后,曲轻楚三人总算到了雍州境内。 雍州城内并不繁华,大约是因为这是一个难得的妖魔汇聚之地。即便妖魔忌惮修士的力量不可能大肆妄为,但并不影响百姓们过得提心吊胆,许多商人更是不太乐于来此地经商。 街道上,路边稀稀落落摆着几个小摊。行人皆是步履匆忙,神色慌张。 风一吹,空荡荡的街道只有漫天的黄沙弥散。这空旷之地内,只有狂风在呼呼作响。 曲轻楚三人找了一个客栈,打算在那里歇歇脚,顺便打听打听关于卿长言的消息。 客栈内生意也是冷冷清清,宾客寥寥无几,门庭冷落。 . 掌柜的很快便安排好他们的住处,君晟阳付钱的时候,曲轻楚在一旁问道:掌柜的,你们城内近来可有发生什么异常之事?你有看到过一个长相极美的男子吗?他额头有一抹红色的印记,不知你是否有印象 曲轻楚原以为这种地方本来就看不到几个人,掌柜的应该会比较有印象才对。 可掌柜的一听她管他打听人,脸色顿时一变,连忙逃避地重复道: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如果不是住店的,就赶紧走,我这里不欢迎你们。 他瞪大着双眼,眼睛里满是惊恐,指着大门示意曲轻楚三人出去。 自己这一问,掌柜的竟然反应如此之大。曲轻楚三人虽是不明就里,但也不好再去找别的地方,便不再多问。 他们在店小二地带领下上了楼,到了第二层的时候,小二戒备地环顾了一眼四下无人,这才悄悄开口说话。 小二俯身过来询问道:想必几位客人是从外地来的吧 曲轻楚看得出他眼里闪着精光,嘴角带着一抹谄媚的笑意。 君晟阳点了点头,这事一看便知,小二当然也只是随口一问。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你们是不知道,这雍州城极不太平。时常有魔修妖修闹事,再者还不时有仙人来此地降妖伏魔,就会像你们这般打听事宜。 这妖魔哪是随随便便就能处死、除尽的,那些仙人倒是有法术护身,可普通人没有啊。仙人们走了以后,我们普通老百姓的日子反而会更加难过,凡是泄密的,很容易遭到魔修妖修们的报复,所以掌柜的才不愿提及。 说到这里,小二的眼神显得有些不自然,他搓了搓手。 曲轻楚立刻心领神会,她自然猜得到这小二为何会这般好心,还不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她很爽快地递给小二一锭银子,凤眼微抬,凝视着小二问道:那你可曾见过我之前提到的那个人 见曲轻楚如此知情识趣,小二的也不多作犹豫,大略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回忆道:我记得,七日前确有一个姑娘所说的男子住过我们这里。只是他似乎是在找什么人,没待多久便走了。 他扣了扣脑袋,苦恼着,在那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七日,自己果然来晚了。不过曲轻楚对卿长言的修为还是很有信心的,一般的妖魔碰上他,只会是对方吃亏。 但愿他不要遇上了什么强有力的对手才好。 以防万一,自己一定要赶紧找到他才行。 第四十七章 曲轻楚看店小二为难的神色, 想必他也提供不了更多有用的线索了, 便将他屏退。 得了好处的店小二一脸谄媚与势利, 笑得合不拢嘴,留下一句:几位客官若是有何需要,请尽情吩咐小的便是。十分顺从地告退了。 曲轻楚与君晟阳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 各自回到各自的房间。 夜幕悄然而至,整个城镇的夜晚寂静无声, 如同死寂一般。 曲轻楚打开房门, 君晟阳早已经站在她房间门口, 似乎等候多时了。 见她出现,方才还平静无波的黑眸瞬间变被点亮, 直勾勾地看着曲轻楚,对自己的感情丝毫不加掩饰。 这双眼睛凝眸时不起波澜,流动时星辰变幻,但里面映着的始终满满都是自己。 这一认知, 让曲轻楚心头涌上一股微妙的愉悦感。她不自然的闪躲了一下,唇角暗暗勾起一抹笑意,低低的声音道:走吧。 他们打算乘着夜色在城中查探一番。白日里,一般的妖魔都会有所忌惮, 行事不会太过明目张胆。 到了夜里, 蛰伏在暗处的眼睛们就都出来了。 曲轻楚和君晟阳才刚飞出去没多久,便有了发现。他们眼见闪过一道黑影闪过, 不由分说追了上去。 那道黑影最终落在一个寻常百姓家里,待它停下, 曲轻楚二人这才看清,那是一只狐狸。 想不到那竟是一个妖族,因为它与曲轻楚所认识的妖族不尽相同。它身上的气息并不纯粹,萦绕着一团黑雾,导致他们方才无法看清它的真身。 -- 第83页 看来这是一只堕魔的狐狸精,狐狸灵智很高,但狐族极易被人狩猎,因此成精也是十分困难,狐族在妖族之中数量极少,地位各外显赫。 而卿长言这个妖族族长,原型也是一只狐狸,还是天下间极其少有的火狐。 地上那只狐狸一落地便幻化成了一个样貌极美的女子。她飞瀑的黑发垂散开来,瓜子小脸,柳眉细长,美目流转,一双眼睛透着极致的魅惑,能勾魂慑魄一般。 鼻梁高挺秀美,旁边泛着两抹云霞,薄唇樱红。肌肤白皙剔透,身姿更是曼妙傲人。 高挺的双`峰在轻薄的低胸装地衬托下呼之欲出,纤腰翘臀,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摇曳生姿,十分妖娆。 狐妖仿佛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朝曲轻楚和君晟阳所在的方向漫不经心看了一眼,但并无惧色,反而勾起唇角笑了笑,走进了屋内。 曲轻楚猜不出狐妖这反应,究竟有没有看到自己君晟阳。但不管她看到没看到,他们二人都只能跟上去。 他们飞上房顶,揭开了瓦片,看下去。然而,眼前所见,实在是令他们不寒而栗。 只见那狐妖正趴在一个男子身上,吸食他的阳气。男子却丝毫不觉得痛苦,脸上露出兴奋、愉悦的表情,就好像沉浸在一场醉生梦死的幻象之中。 男子被吸食了阳气,皮肤开始变得苍白干瘪,眼眶凹陷泛着黑青,那男子浑身上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片刻之间就瘦下去了。 再这样下去,那男子即便不死,怕是也没办法长命。 可曲轻楚二人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那狐妖已经先行停了手。他们原本以为那狐妖吸了阳气便会放过男子自行离去。 然而,狐妖非但没有放过男子,反而直接将他迷晕掳走了。 如此明目张胆的行径,难道城里的人都不曾发现过有人失踪吗?还是说,他们自知没有那个能力,所以只好对这种事不闻不问,就和客栈掌柜一般 曲轻楚虽觉这雍州城百姓冷漠了些,但也能理解他们为何会成为现在这样。 人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下,最先顾及的,自然是自己。 曲轻楚可不是什么热血青年,也不想凭借一己之力改变这雍州城的现状。 只是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被掳走,她实在没办法视若无睹。更何况,她怀疑这狐妖极有可能与卿长言的失踪存在着关系。 两个都是狐狸,曲轻楚不信那狐妖与卿长言没有半点关系。 以卿长言的修为,一般妖魔想要对他怎么样并不容易。但若是此人与他有过交情,而卿长言对其没有防备之心,中招也不是不可能。 曲轻楚故意放走那狐妖,悄悄跟在她身后,企图能够找到她的老巢。 . 很快,他们就跟随她来到一片密林。一阵阴风吹过,卷起漫天的黄沙与落叶。才眨眼的功夫,狐妖的身影竟从他们眼前消失不见了。 眼前只剩一片密林古木参天,树影婆娑。夜晚的密林里透不过半点光芒,伸手不见五指。 他们在里面来来回回走了很久,却始终在原地打转,二人自然意识到这片林子里存在着结界。看来那狐妖必是早就发现了他们,故意引他们前来。 树林里渐渐弥漫起了浓浓的白雾,白雾似是长了眼睛一般,像曲轻楚和君晟阳飘来,里面还夹杂着似有似无的香气。 不好!这雾气里曲轻楚话还没说完,已经晕了过去。 她晕倒前,脑子里唯一的想法便是:想不到自己英明一世,居然栽在了一个小妖手里。 而君晟阳自然也没有被落下。 等确认二人已经中招之后,那狐妖才现身在密林之中,只听她阴柔地声音响起,自言自语道。 我还没去找你们,你们倒是先找上我来了。不过,来得正好,倒是替我省了不少功夫。我知道我对付不了你们两个,不如你们便在这里做一场梦,梦醒了,该来的人也差不多来了。 她不紧不慢地念起一个法诀,手指轻轻一挥,两道白光径直没入曲轻楚和君晟阳的脑海之中。而后,她身影再一次消失不见。 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曲轻楚与君晟阳做起了同一个梦。 梦里的曲轻楚缓缓睁开了双眼,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她环视四周,眼前出现的这个地方花草众多,树木林立。有清泉流淌,泉水涔涔,叮咚作响。. 阳光穿透树叶间隙,犹如繁星点点,耀眼夺目。丛林中不时传来鸟叫虫鸣声,还升起了轻烟袅袅,灵气逼人。 这地方好似人间仙境。. 她想要站起来,去其他地方看一看。可她正要立起来,才发现自己的手,怎么会是这个模样。 她虽然也不是很明白手是个什么东西,但就是下意识知道它应该长在自己身上的哪个地方。 而眼前这一双手,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可偏偏又觉得它生来就是这个样子。 很奇怪,也很矛盾。 她仔细打量一番,与其说它是手,倒不如说那是一双毛茸茸的爪子。 第四十八章 猛然看到自己的手变成了胖乎乎, 绒毛蓬松的一小团, 花瓣形状肉乎乎的小爪子。 曲轻楚总是莫名觉得突兀, 却又不知道这份感觉从何而来。 -- 第84页 不止如此,自己的身体也只有小小一团,通体呈灰白色, 皮毛松软,浑身肉嘟嘟的。 可她脑子里没有任何关于这具身体的记忆, 有的只是一片混沌, 就像初生的婴儿一般。 既无从得知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 她只好自己去探寻出路。 幼小的身躯走起路来虚浮无力,步履蹒跚, 独自在茂密幽深的丛林里穿行。 除了偶有鸟兽的叫声,整个丛林大部分时间都是寂静无声。阳光透过树叶,投下一片片斑驳的暗影。 在如此寂静的环境之下,任何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曲轻楚敏锐地听到, 沙沙的响声在耳边响起。 待她仔细去听,那声音又突然消失了,仿佛刚才所听到的只是自己的错觉。 然而,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 绝不能放松警惕。她将呼吸放得很低, 脚步蓄势待发。 那沙沙的声音很快又再一次响起,而且似乎比上一次距离自己更近。 曲轻楚不安之际, 身后一股冰冷,阴寒的气息传来。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蛰伏在暗处, 准备伺机而动。 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她脚下才刚一动作,一个巨大的黑影扑面而来。那是一条布满黑色鳞片的蟒蛇,张着血盆大口,两颗獠牙都比自己的身躯还要长。 若是被它吞入腹中,自己只怕会尸骨无存,连渣都不剩。 . 但现在的情况是,曲轻楚凭着自己这小身板,用尽了全力也只过才跑出去短短几丈。 才瞬息之间,自己就被那蟒蛇的蛇尾死死缠住。 她急欲挣扎,可自己微弱的力量对上那巨大的蟒蛇,如同以卵击石,毫无还手之力。自己那点力道,对它来说只怕还不如挠痒痒。 很快,曲轻楚就觉到了窒息,肺里的空气被一点一点挤压出去,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颜面青紫肿`胀,经脉怒张。 大脑由于缺氧,意识逐渐丧失,眼前渐渐泛起黑色的光晕。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踏空而来。 那人二话不说,一掌轰击在蟒蛇身上,蛇吃痛,却依旧不肯将曲轻楚放开。 曲轻楚恍惚中听到一个冷硬的声音响起,我念你修行不易,不忍毁你道行。但你若执意伤我族类,就休怪我无情了。 她没有看到,男子狭长的眸子一凛,里头泛着令人胆寒的光芒,锋芒毕露,颇具威严。 那蟒蛇似乎能听懂人话一般,很快将曲轻楚放了下来,速速离去。 曲轻楚感觉到一个慈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却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 男子好听的中音有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极易让人生出亲近之感。 他戏谑的语气,带着一丝探究:原来是一只刚开了灵智的小狐狸,你这样子实在太软弱可欺,难怪会被它觊觎上了。 曲轻楚暗自想着:他所说的狐狸,指的便是自己吗?自己也不想这般软弱,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而男子心头所想的是,看这样子如果自己放任她,不管不顾,只怕现在救了也是白救。 停顿了片刻后,男子爽朗一笑,又道:也罢,我就好人做到底吧。 曲轻楚立时感觉自己的躯体落入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带着淡淡的阳刚之气,让人心神安定。 她紧绷的神经稍有放松,终是没能抵挡住本能,昏迷了过去。 曲轻楚再次醒来时,眼前的地方又变了。 头顶挂着的粉色纱幔映入眼帘,边缘还垂坠着流苏。身下的木床又大又柔软,屋内还氤氲着淡淡的檀香。 她缓缓起身,打量着四周的陈设,整间屋子简单雅致,陈设皆是按照女子闺房来置办的。 只是彼时的曲轻楚根本不懂这些,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床,顶着幼小的狐狸之躯,探头探脑地缩在门口,想要出去,却生怕又一次遇上危险。 你醒了?婢女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将曲轻楚吓了一跳。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神出鬼没的。 曲轻楚还没开口,婢女已经继续道:族长下令待你醒了以后,就立刻前去见他,你跟我走吧。 曲轻楚虽然不是很懂她所说的族长是谁,但也知道自己力量薄弱,而且她暂时没有看出眼前的女子有坏心。 既然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索性干脆地点点头。 那婢女见她如此聪明,眼前一亮,兴奋道:你是开了灵智的狐族吧,难怪族长会将你带回来。 曲轻楚糊涂得紧,族长她不懂,这灵智又是什么东西,看起来会让人很高兴,是可以吃的吗? 她随着婢女穿过曲折游廊,最后出现在一个大殿当中。 正殿之上,一个身着玄色长袍的邪魅男子闲适地依靠在座椅上,正在与其他人议事。 其他人看她们出现,立刻将目光汇聚在他们身上。 婢女向殿上的男子行礼道:族长,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那只小狐狸带了过来。婢女话音一落,自觉地退了出去。 闻言,殿上的人抬眼看向曲轻楚。他略略挑眉,目光带着三分霸气,七分邪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小家伙可还记得我是谁? 他很强大,也很美,这是曲轻楚唯一的感觉。 -- 第85页 他五官分明,如雕刻一般,凤眸狭长,深棕色的眼眸泛着妖异的光芒,左侧眼角下一颗泪痣,宛若星辰,鼻梁立挺,唇红齿白,眉间一抹红色印记,明艳似火。 那种美极其妖异,是一种不辨性别的美。一瞬间就能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魅惑人心。 曲轻楚虽是痴迷了一瞬,但很快便清醒过来。 因为眼前的这张脸,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隐隐有几分熟悉。可仔细去想,又没有半点头绪。 这个声音她却记得很清楚,他是那天救自己的那个人。 曲轻楚想要开口,想说的话到嘴里竟变成了嘤嘤嘤的声音。 她之前没有开口过,完全不知道这竟然会是自己的声音。这一开口,又是一个惊吓。 似乎从上次在林中醒来,自己对周围的一切就变得格格不入,连对自己都时常产生怀疑,但曲轻楚又实在找不出是什么原因。 而且脑子还有一个念头不断告诉自己,你本该如此。 自己当真本该如此吗? 男子见她迷蒙的样子,肆意一笑,语调微扬:小家伙才刚开了灵智,想如我一般开口说话还需要修行些时日。 是这样的吗?. 修行,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是不是只要自己修行了,就可以像他一样,出手反抗自己的对手,不用担心遇到危险了? 如果是,那么自己也想要修行。 面对曲轻楚期待的眼神,座上的男子轻易就猜透了她的心思。 男子笑道:妖族境内危险的确无处不在,前日若非我碰巧路过,才将你救下,只怕你性命难保,如此也算是你我之间的缘份。 既然是我将你救下,又是我将你带了回来,我是该对你负责。只是修行可没有你想的那般容易,你确定想要走上这条道路吗? 曲轻楚迅速地点点头,做势回应,目光里有着坚定不移的决心。 看来小家伙主意已定,那你便在此冲我叩三个响头,拜我为师。从今往后,我自当尽心竭力,将修为传授于你。男子凤眼微敛,挑起唇角,魅惑一笑。 他的意思曲轻楚倒是听明白了,可不知为何,她并不想要拜男子为师。 然而身体却先一步动作,当即便冲男子叩了三个头。 男子见此,笑道:很好,往后你便是我唯一的徒弟,也是我妖界的少主,然后他对着台下的众妖,凤眸微闭,释放威压,我刚才所说众位可都听清楚了? 是,族长,我等参加少主,说着,众妖齐刷刷地向曲轻楚行了一个大礼。 按说这众妖朝拜宏大场面,自己应该受宠若惊才对,可曲轻楚只觉得内心十分平静。 就好像眼前发生的这一幕,稀松平常,习以为然,一切的一切都有些奇怪。 曲轻楚也不知道自己是踩了什么狗屎运,就这样轻轻松松一举成为了妖界少主。 时光一晃多年过去,这时的她已经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还拥有了另外一个原本并不属于她的名字。 年轻的妖族皆对人界充满了好奇,曲轻楚自然也不例外。她看过许多画本,最向往的便是那种行侠仗义的生活。 好不容易偷跑出妖族的曲轻楚的,初出茅庐,满心期待。自认为自己终于成了江湖儿女,可以快意恩仇了。 然而梦想什么的,还是先把肚子填饱比较实际。 她穿过古色古香的街道,在一家客栈外停了下来,大摇大摆走进去,高声喊道:小二,给我来壶上等好茶,有什么好酒好肉统统给我拿过来。 她觉得自己大侠范儿十足,简直霸气侧漏。外人眼里的她大概是:这人是哪里冒出来的暴发户。 好嘞,客官您稍等,东西马上就给你上。小二倒是分外殷勤,一副狗腿的模样,热情地招呼她。 小二心想:看来这是个阔气的主儿,可得好生伺候。 不到一会儿,只见小二一脸谄媚地对着曲轻楚笑道:客官,你要的好酒好菜都已经为你备齐了,请你慢用。 曲轻楚伸手缓缓从衣兜里摸出一锭银子,丢给小二。他一把接过,赶忙道谢,心满意足地去招呼其他客人。 她却不知,自己的出手阔绰,又是一身玲琅绸缎,华服锦衣,早已经引起了一些居心不良的人注意。 . 第四十九章 用过饭, 曲轻楚悠哉悠哉地在城里逛了起来, 人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那么的新奇, 她东张西望,顾盼神飞。 而这些举动全数落入有心之人的眼中。 有趣,竟然有人敢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曲轻楚微微勾起唇角, 姣好的面容露出丝丝邪魅。 那我就陪你们好好玩一玩吧。 她故意行至一处人流少的街巷,果然被跳出来的两个尖嘴猴腮, 举止粗鲁的人拦了下来。 二人一个在旁边看戏, 一个上前拦住曲轻楚, 贼眉鼠眼地笑道:小妞,第一回 来柳州吧?看着模样, 眼生得很,要不要爷两个陪你逛逛啊? 曲轻楚扬起的唇角笑意更深了,她正愁无事可做,这两个货色就偏偏凑了上来。既如此, 也怪不得自己了。 好啊,两位哥哥,那就麻烦你们了。她装作懵懂无知,甚是配合, 好像全然不知道这两个人打的什么注意。 -- 第86页 两人信以为真, 认为她是个极好拿捏的主儿,便带着她弯弯绕绕地走了一圈, 在一个快出城的地方停了下来。 眼见四下无人,又十分偏僻, 二人露出了他们邪恶的嘴脸,奸笑道:小妞,我们带也带你逛了,你说,你是不是该给我们哥俩一点报酬呢? 二人一脸猥琐,用淫邪的目光上上下下将曲轻楚打量了一遍。 可你们刚刚也没说要给报酬啊?不过,倒也不是不可以,那你们想要什么报酬呢?曲轻楚假模假样地问道,做出一副出乎意料的样子。 实则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眼瞅着这两只老鼠一步一步落入自己的陷阱。 什么报酬,不如将你自己作为报酬如何?男子边说着,露出狰狞的神色。 另一个男子已经悄悄绕到了曲轻楚的身后,二人互相示意,曲轻楚身后的男子一把用麻袋套住了她。 曲轻楚故意挣扎了几下,大声呼救。她当然知道就算自己叫破嗓子也没人会来,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自己倒要看看这两个混混打算怎么处置她。 两个混混抬着她,火速离开现场。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自己被放了下来,麻袋被人解开。 她立马开口道:你们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们我可不是好欺负的,你们小心自己会后悔,还是快些放了我。 然而,她的身体却看似因为胆怯而瑟瑟发抖。连带着威胁的口吻,对两个混混没有半点威慑力。 干什么,当然是劫财劫色了,小丫头,你以为我们是被吓大的吗?别说你一个小丫头,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载在我们手里,你还是乖乖听话,免得多受皮肉之苦。 两个混混自吹自擂,仿佛势在必行,对着曲轻楚狂妄道。 是吗?天王老子管不了你们,姑奶奶我还管不了你们了? 这两人还真以为他们把自己给唬住了。 一语罢,曲轻楚果断飞身而出。 她随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抬头冲两个混混浅浅一笑,狐狸眼带着魅惑,衬得本就姣好的容貌生出几分旖旎。 只是里面深藏着的还有几分危险,然而即便两个混混心中闪过一丝奇异感,但始终没有抵挡得住好色的本能。 他们正准备动手采撷眼前的美味,岂料曲轻楚眼哞一眯,寒光乍现。视线冷冷地从两人身上扫过,一掌劈向其中一个混混。 混混立马被强烈的气劲冲飞,弹到墙上,顿时吐出一口鲜血,如断线风筝一般掉落在地,表情痛苦不堪。 吓得旁边的那个,愣在原地,瞠目结舌,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待他反应过来,迅速跪倒在地,向曲轻楚叩头,还放声痛哭,声泪俱下地说着:上神饶命,小的有眼无珠,得罪了上神,求上神轻饶,高抬贵手。小的实在是一时猪油蒙了心,再也不敢了。 曲轻楚冷哼一声,双手环胸,漠视道:不敢?你们不是说天王老子都管不了你们吗?今日若是换了旁的女子,恐怕跪地求饶的就是别人了吧。像你们这种人,只会欺男霸女,为虎作伥,还想让人轻饶。王法管不了你们,我今日便替天行道。 她伸手运力便要向跪地的男子打去,然而一招还未使出,男子便吓得晕了过去。 还以为他们胆子有多大,原来这么不禁吓。这些人有胆子做坏事却没胆子承担后果。 她本没有杀人的心思,只是想出手教训这两个混混一番,让他们长点教训,但这两人实在太不经折腾了。 也罢,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量他们短期内也不敢再作恶。 无趣,她吹了口气,拂袖而去。 曲轻楚自以为自己做了件好事,还深藏功与名。然而,她还不知道自己高兴得太早,也低估了这些混混不要脸的程度。 惩戒完那两个小混混后的几日,曲轻楚一直无所事事。 这天她正闲在酒楼听人说戏,突然一群人拥了上来,将她团团围住。 她定睛一看,为首的人正是她那日教训过的那两个混混之一。她本以为自己心慈手软放了他们,这两个混混也该收敛收敛。 结果他们不仅不思悔改,好家伙,还叫了这么乌泱泱一大帮人,这是打算打群架,以多欺少呢? 她愤愤不平。 就是她,就是她出手伤的我兄弟,我敢肯定她就是众位仙家口中所说,无恶不作的妖魔。混混指着她对那群人信誓旦旦地说。. 曲轻楚还没明了情况,就见有人一剑刺了过来,她下意识格挡,有些韫怒。 你们这些人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呢,就算要打人也要先了解了解情况好吧。我是打了他们,但也是为了惩奸除恶,惩恶扬善好吧,怎么就成了作恶了?还有,谁说妖魔就无恶不作了? 妖魔本就为非作歹,手段残忍,你还敢否认,看你这招摇的样子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既然是你打的他们,那看来我们没找错人,大家一起上。话一说完,一群修士蜂蛹而上。 所以问题出在自己长得太招摇了?原来,长得美也是一种罪过。 曲轻楚无奈,然而她并不想随意出手伤了无辜的人,只能尽力抵挡。好不容易才找准机会从人群中窜了出去。 -- 第87页 她可是自问对于逃跑经验丰富。这也是得益于从小卿长言对她的严加看管。 她打小就十分贪玩,经常想方设法甩掉跟在自己身后的那群妖兵,实践出来的。 看来自己回去还得好好感谢一下卿长言。 只不过现在她还不能松懈,她看着身后那群修士,如同疯狗一般死命追着自己砍,对自己喊打喊杀。. 她努力甩掉那群人,然而眼前出现竟是一个悬崖陡峭,壁立万仞,云雾缭绕,深不可测。 还真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自己怕是只能拼死一搏了。 可这时的曲轻楚,应该说是狐妖。毕竟势单力薄,加之年纪尚小,所说天赋极佳,却也抵不过一众修士的围殴。 . 她很快便负了伤,灵力消耗了过多,面对一大帮敌人,只是负隅顽抗。 想不到自己出师未捷,曲轻楚百感交集,,不过,她才不要就这么轻易地玩完了呢。 也许跳下悬崖还有一线生机。 她如此想着,纵身一越,身影消失在山谷之间。 身后那群修士望着她消失的背影:从这么高的悬崖跳下去,纵然有修为在身,那妖女不死也得身受重伤。 曲轻楚凭借仅剩的灵力,将下降的速度减慢,还没落地,她已经陷入了昏迷。 闭眼之前,她感慨:自己大概已经是只废狐狸了 曲轻楚一连昏迷了好几日,这一日,她意识稍微清醒了些。 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一个温润柔软的物体附上自己的嘴唇,滑滑嫩嫩的,就好像是什么美味的糕点。 嘴里慢慢渡进来了一些水,正好她也渴了,便囫囵吞了下去。 那柔软的触感很快从自己唇上离开,曲轻楚有些奇怪,世上竟还有这样的容器么? 她缓缓睁开眼,强烈的日光刺得她眼前一片模糊。 朦胧之中,她似乎看到了一张脸,那张脸离自己很近,单看轮廓就让她有种熟悉感,就好像上辈子见过一样。 与此同时,一个温润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你醒了? 待曲轻楚适应过来,眼前的人逐渐变得清晰。然后,她对上了另一双眼睛,石化了 因为眼前这双眼睛,这张脸,曲轻楚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 那双如墨的眼眸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澄澈。温和清亮,如同一泓清泉,仿佛能包纳万物的神明。 但又带着淡淡的忧伤,仿佛藏着什么隐秘。那男子不但眼睛很好看,还有着一张俊美无比的脸,修长的剑眉,眉目如画,鼻梁高挺,五官如雕刻一般。 她在想:这么好看的人估计卿长言见了都会想要和他比上一比。 莫不是摔成了傻子?见曲轻楚呆若木鸡,男子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你才是傻子,会不会说话呢。 曲轻楚急忙出声,可她的嗓子又沙又哑,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第五十章 男子自然是和曲轻楚一同入了梦的君晟阳, 然而梦里的两个人, 此时对自己以前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命运的齿轮让他们注定会再次相遇, 但不知他们何时才能突破这命运呢?. 君晟阳眼见瞪着自己,急于出言的曲轻楚,生龙活虎的样子像极了一只炸毛的小动物。 他唇角微微上扬, 带着淡淡的笑意,不动声色地解释道: 你昏睡了好几日, 先别急着说话, 。看起来你应该没什么事了, 方才之事并非是我刻意辱骂于你。 曲轻楚自然不会好赖不分,她认真打量起了眼前的人。 他身穿素色长衫, 布料被洗得发旧,但却一尘不染。墨发在头顶梳成高高的发髻,简单的用木头簪子束起,一身的书卷气。 她略略扫视了一番周围的布局, 整间屋子除了自己身下的木床和一张的木桌、两个小木凳子以外,再无其他。 简陋是简陋了些,但到处看起来都十分干净整洁,想必是时常被人精心打扫过的。但也不是没有生活气息, 大概这就是那种寻常百姓家的样子。 她这才稍稍放下了戒心。 虽然喝了点水, 但她此刻嗓子还有些干涩发疼,她尽力用微弱的声音, 询问君晟阳道:是你救了我? 君晟阳点点头道:我正巧路过,看见你受了伤, 躺在地上,便将你救起。 你已经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着实令人担忧。大夫说你伤及经脉,需得好好卧床调养一番才行。 说到这里,君晟阳神色委顿,低头看着她,面上显得有些为难,他沉吟道,敢问姑娘家住何处,你既已醒了,不如我去联络你的家人,将你接回去修养? 并非是自己急于赶客,而是家中就只有自己一个男子在。男女有别,由自己来照顾眼前的女子,实在是多有不便。 这几日她陷入昏迷,喂不进东西。自己也是不得已才想出用嘴来将药物和水渡给她的,实在多有得罪。 如今她已经醒了,还是交由其他人照顾更为妥当。 . 她醒来明明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只是,为何一想到她会离开自己,自己的心就如此难过。空落落地泛着疼,就好像被人生生剜下一块。 而曲轻楚一听,虽然听得懂他的用意,但自己好不容易从妖界逃了出来,又岂能这么快回去。况且,眼前的男子根本不可能找得到妖界在哪。 -- 第88页 再者说,就凭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带着一身伤回妖界,可不得被卿长言好好教训一番,只怕以后想再出来就更难了。 即便她能够联系到妖族,曲轻楚也是万万不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 她想请求君晟阳收留自己,润了润嗓子,低低的声音道:我在这里没有家,我自小就无父无母。不过,倒是有一个师傅。 当然,曲轻楚没能将这句话说出去。 君晟阳还以为自己提到了她的伤心事,赶忙接过话,揖手行礼道歉:我并非故意让姑娘想起你的身世的,还望姑娘见谅。 他一附下身,曲轻楚便被强烈直射的阳光刺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眼眶因为刺痛泛着微红,模样看着有点可怜。 她扯出一抹笑意,声音很轻:无碍的,我早就习惯了。 这一幕实在引人误会,君晟阳显然不肯相信曲轻楚的话。 曲轻楚只好继续笑着,态度随意,风轻云淡地道:其实我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爹娘,所以并不怎么难过。 尽管曲轻楚所言的确是事实,自己也解释了。可这一切落在君晟阳眼中,更像是她故作洒脱来宽慰自己。 如此一来,他内心的负罪感更甚了。 鬼使神差的,他说了一句,既然姑娘没有别的亲人,那不如这段时间就由我来照顾你吧。 曲轻楚喜出望外,自己都还没有求他呢,他这么好说话的么? 可卿长言曾经说过,人类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害善良,有很多人类野心勃勃,心肠狠毒。他们十分擅长撒谎,就像自己之前遇到的那两个人类。 一想到这些天的遭遇和那两个可恶的人类她就来气。 ,曲轻楚后悔不已,要是早知道自己后来会遇上那群不识好歹的修士,打死她她都不会去犯那个傻了。 是什么原因让自己莫名自信的呢?大概是那些年看画本,小说时进的水。 没准小说里面主角行侠仗义,广交天下英雄豪杰的剧情都是骗人的。 说好的行侠仗义,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她也不求人类感恩,但是起码不要这样追着自己打吧。 她这点美好的向往就这样被现实无情地摧残了。如此看来,自己倒不如认命在妖界当个二世祖好了。 话虽如此,但死性不改这个词形容的就是现在的她,偏偏某人没有半点自觉性。 虽然君晟阳给她感觉十分安心,但她还是难免将信将疑,她怯生生地问道:此话当真? 话已经说出口了,君晟阳就并不打算后悔。他温和一笑,淡淡道:当真,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闻言,曲轻楚兴奋的恨不得爬起来一把抱住君晟阳。 然而,她稍稍一动,才发现自己浑身骨头如同散架了一样,身上的刀伤被自己的动作弄得撕裂般的疼痛。她忍不住抽了一口气,晶莹的泪珠险些从眼眶里滑落出来。 但仅仅是那么一瞬,她很快就恢复了神采,明亮的眼眸,灿烂的笑容,比骄阳还要璀璨,她笑着冲君晟阳道: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被人说好人说习惯了,这是君晟阳长久以来第一次因为这个词感到开心。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眼前女子的一片真诚,他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上好人。 但眼前的女子,似乎很容易相信别人。思及此处,君晟阳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淡淡看了曲轻楚一眼,不置一词。 她纯粹的眼神,看起来又像温和无害的小动物,如果不是看过她炸毛的时样子,君晟阳恐怕不会将它们联系到一起。 他从未遇到过如此善变的女子,却对她的一切毫无抵抗之力。 曲轻楚当然不知道此时身旁的人是怎么想她的。 温和无害这个词和她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也不是她容易相信人,只是当她看到君晟阳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不会害她。 她不知道这是处于动物的本能,还是因为那份莫名的熟悉感。 一个不合时宜咕咕咕的响声打断了君晟阳的思绪,他和曲轻楚聊了半天,倒是把她久未进食这件事给忘了。 而曲轻楚在妖族向来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还从没有过这般窘迫的时候,脸上泛起了不自然的红晕。 暗自在心底懊恼,自己怎么这么丢人。 君晟阳察觉到她的状况,善解人意地起身,端来一碗粥放在床边,淡淡道:饿了吧,我担心你会突然醒来,所以早早准备了吃的。你久未进食,还是先喝点养胃的粥比较好。粗茶淡饭,还望姑娘不要嫌弃才好。 曲轻楚看着碗里的粥,眼馋的样子,仿佛看到了什么人间美味。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笑吟吟道:不嫌弃,不嫌弃。 肚子饿了自然吃什么都觉得香。 君晟阳温柔又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胸中微微泛着疼,也不知她在此之前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他喉咙发紧,清冷的声音带着点暗哑,低声道:我扶你起来吧。 嗯,曲轻楚点头如捣蒜。 君晟阳坐在床边,动作很轻,缓缓将曲轻楚扶起来,对待她就好像易碎的瓷娃娃。曲轻楚落入他怀里的那一刻,他仿佛觉得自己多年来心头缺失的那一块,被填满了一般。 -- 第89页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但又不知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 打从他在这里苏醒的那天起,就时常觉得自己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同时又觉得自己好像落下了什么东西,很重要,很重要 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按部就班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 他一直有一种预感,自己是在这里等一个人,总有一天她会来。等待她,既是自己的使命,也是自己的命运。 当曲轻楚出现在后山的那一天,看到她的第一眼,他还有些怀疑那究竟是不是她。 她就那样血淋淋的躺在山脚下,脸色苍白,看得君晟阳一阵心惊,指尖都在发颤。慌乱之中,他将曲轻楚救下,说不上心头是什么感觉。 但现在,醒着的她带给自己的那种独一无二的感觉。足以让君晟阳确定,她就是自己要等的那个人。 其实曲轻楚对他也有着同样的感觉,只是她从来不信命运这种东西,更不相信所谓的前世今生,她只相信自己。 她心中的怀疑,终是没能抵过饥饿的感觉。 看着君晟阳递过来的勺子,曲轻楚没跟他客气。两个人你来我往,一勺又一勺,虽然是第一次做,但却很有默契。 第五十一章 两个人距离很近, 曲轻楚能感觉到君晟阳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发间, 她仿佛有一种君晟阳的唇吻过自己发梢的错觉。 而君晟阳埋首贴近她肩颈时, 鼻腔里也充斥着女子淡淡的馨香和药香,由鼻腔钻进心底那块柔软的地方。 怀里的人浓密纤长的睫毛低垂着,连细微的颤动, 二者皆似羽毛拂过他的心上,撩拨的他心头泛起酥酥麻麻的感觉。 两颗心贴的很近, 两个缺失的灵魂就这样互相熨帖着, 空气中浮动着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氛。 谁都没有开口打破这片宁静, 曲轻楚就这样胡吃海塞地解决了一大碗粥,才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二人之间的感情,也在长久的相处中逐渐加深。两个人彼此心有灵犀,只待有人打破。. 这日,曲轻楚的伤势也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已经可以下地走了。卧床休息了很久,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发霉了,好不容易可以下地,便总嚷嚷着想去集市上玩儿。 不管梦里还是现实, 君晟阳都是耐不住她的软磨硬泡的。明知她应该再多修养几日为宜, 但只要曲轻楚眼睫一垂,嘴唇紧抿, 神情露出丁点儿的委屈,他就舍不得她难过。 她精致的巴掌小脸, 脑袋低垂着,侧颜肌肤雪白干净,阳光下可以看清她脖子上细细的血管。脆弱的惹人怜爱,君晟阳一个没忍不住,无奈道:走吧,我今日就带你上街玩儿。 真的?!曲轻楚一听这话,顿时喜笑颜开,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因为兴奋而绽放出耀眼的光彩,漫天星辰都及不上它的明艳。 君晟阳目光无意识地盯着她,宠溺的一笑,柔声道:自然,我何时骗过你? 不用想,曲轻楚也知道他的确从未骗过自己,这一点对她来说是毋庸置疑的。 多日的相处,曲轻楚早就将君晟阳的性子摸透了。这人看似温柔,骨子里却一本正经得很,原则问题一般都不会退让。 好在内心十分柔软,打从第一次相见时他的反应,曲轻楚就可以猜到他最见不得的就是别人吃苦受罪,可怜巴巴的样子。 就好像曲轻楚不喜欢喝药,每次见她因为喝药而格外痛苦。眉头紧蹙时,皱得仿佛能夹子一只苍蝇,君晟阳便会不忍。 后来,他每次端药给曲轻楚的时候,总会体贴地在旁边配上几颗蜜饯。即便曲轻楚从未提及的事,他也总是能够细致入微地照顾到。 除了卿长言,又有谁还能比他对自己更好呢。面对这样的人,曲轻楚怎能不感动,不动心。 这一次,她虽然早早地明了自己的心意,却依旧因为自己的身份犯难了。她可以做到不在乎世俗的偏见,能够接受人妖相恋,但却不知君晟阳是否能够接受。 倘若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会不会生那些修士一样,对自己刀剑相向。尽管曲轻楚内心里认为他不是那样的人,却不敢轻易将自己的感情作为赌注,只好先将自己的心意隐瞒下来。 他们很快便来到小镇上。 小镇虽小,街道上却是川流不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叫卖声不绝于耳。远远望过去,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街道一边茶楼、酒肆应有尽有,还有不少小摊贩,当街叫卖,满目玲珑。小吃,女子的饰品,小孩儿的玩具,测字算命的等等。 另一边则是一条河道,河道一直延伸到很远,远处有一座地势很高的大桥,驻足在桥上可以看见整个小镇的景色,一览无余。 . 河中往来的船只大都是些文人骚客,富人子弟包下的画舫。在里面吟诗作对,饮酒作乐。平日里君晟阳对这些风月场所是最不喜接触的,所以朋友们相邀也敬谢不敏。 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忽视他。圈子里很多人都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一艘画舫自碧波荡漾的江上行驶过来,画舫雕梁画栋,雕刻着复杂的图案。从穿上下来几个人,为首的人喝的微醺,眼神透着些迷离。 -- 第90页 而于此同时,曲轻楚和君晟阳正好逛到一间成衣铺外。 曲轻楚身上的衣物早在掉下悬崖就弄破了,当初还是君晟阳出面求得邻家大婶帮她换的衣物,她身上的衣物也是君晟阳随便买的,穿着并不合身。. 虽然她随身带的纳界里面就有衣物,但为了不招惹怀疑,她便没有将它拿出来。 路过成衣铺时,君晟阳看着店内样式繁多的成衣,以及试衣的女子们脸上露出的喜色。 想来女子都喜欢逛街购物,她也一定会感觉开心吧,这些衣服穿在她身上肯定很好看。他心念一动,面上的笑容露出淡淡的笑意,突然叫住了曲轻楚道:不如,我们也进去逛逛吧。 曲轻楚一脸的不明所以,还以为是君晟阳要购置衣物,呆呆地点了点头。 掌柜的一看两人进店,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殷勤道:两位客官看点什么?我们这儿可都是今年最新的样式,保准你们满意。 君晟阳略过掌柜的热情推荐,直接道出自己的来意:给这位姑娘挑一身适合她的吧。 原来他是想给自己买衣服啊。 曲轻楚注视着君晟阳,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绽放出如花的笑颜。不仅是君晟阳,连掌柜的和店铺小二都看得有些痴了。 小二的很快反应过来,高声应和道:好嘞,姑娘请跟我来,在这边来挑选款式和布料,我们这还可以定做。 曲轻楚跟着小二走了过去,背后传来掌柜的浑厚的嗓音:您的未婚妻样子生的极好,身姿也十分窈窕曼妙, 简直就是个衣架子。不管什么样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是好看的。 君晟阳目光骤然一暗,长久以来蒙尘的心境顿时泛起了滔滔巨浪,汹涌澎湃。未婚妻这一个词汇,在他脑海中炸开,就像深夜里璀璨的烟火,照亮了他沉寂已久的内心世界。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心头竟为别人的误会而感到丝丝窃喜。 曲轻楚终是没能等到他的回答,神色莫测地走进了更衣室。 等她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君晟阳仿佛看到有一束白光打在曲轻楚身上,。 他所有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落到了曲轻楚身上,惊艳只是惊艳的,正如掌柜的所说,她穿什么都是极好的。总能吸引住他的目光,即便她不是最美的,也只会是唯一一个能吸引自己驻足的。 就见她墨发垂散及腰披在身后,日光下,白皙通透的肌肤沁岀两抹淡淡的樱红。瓜子小脸,眼眸明艳似跳跃的火焰,眼尾迤逦,散发着一股不自知的妩媚。 穿着浅粉色的刺绣梅花折枝上襦,下面则是一条白色长裙,衣料用色也是大胆鲜艳,衬得她肌肤越发白皙了。腰封将纤腰束起,细腰更显盈盈不堪一握,身段惹眼。粉面含春,颜色比起冬梅春花更胜。 曲轻楚在此之前对于容貌并无执着,对衣物这些外物也不甚看重。妖族里个个精怪容貌都十分艳丽,而且脱下衣物现出原形谁还不知道自己是只狐狸呢。 但当她走出来的那一刻,君晟阳眼中闪过的惊艳还是让她心情愉悦。面对自己心悦的对象对自己露出的欣赏,任何动物都会感到开心。 她拎着裙摆转了一圈,笑着问君晟阳:怎么样,我这一身衣服好看吗? 好看。 可目光扫过旁边的小二和掌柜的,看着他们面上露出的痴迷之色,君晟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 他鬼使神差的,面上一沉,说了一句口不对心的话:再去试一件吧,素净一点的。 曲轻楚笑容僵住了,声音低低地问道:你不喜欢吗?可是我觉得很好看啊 他怎会不喜欢,以曲轻楚性子跳脱,亮色的衣服更衬她才对。但他就是不喜欢自己视若珍宝的人,被其他人觊觎的那种感受。 不忍看着曲轻楚失落的表情,他柔声道:这件衣服也包上。 曲轻楚这才重新展露笑颜,她又另外挑选了一件素色长裙,替换了自己之前那件不合身的衣服。 他们付过钱以后,便离开了。 哪知道刚出成衣铺没多久,一个醉醺醺的男子便撞了上来。 他走路摇摇晃晃的,面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浑身一股酒气,猛的朝曲轻楚撞了过来。 曲轻楚一出门跑的极快,将君晟阳远远扔在了身后。她正左顾右盼,看着凡界新奇的小玩意儿,也并未注意到前面突然冲出来一个醉鬼。 二人就这样撞了个满怀,顿时两个人都朝相反的地方摔去。莫名被撞了一个屁`股蹲儿的两个人都是怒意上涌。 曲轻楚还没开口,对面的男子先叫嚷了起来,带着醉意的语速慢吞吞地道:谁呀,走路不长眼睛?敢冲撞了本少爷。 呵,听他这口气还挺大。曲轻楚原本还想道歉,顿时半点歉意也无。 第五十二章 甭管是谁先撞上来的吧, 最起码的礼貌还有要有的。可对方上来就是一副高高在上, 趾高气扬的口吻, 曲轻楚自然不乐意,谁还没点脾气呢? 她起身,随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眉头上一挑,冷冷扫过对面的男子, 质问道:是我, 你想怎么样? 看着对面那男子酒气熏熏的样子, 连站起来都格外费力,。曲轻楚这才明白这是个醉鬼。 -- 第91页 难怪。 她讽刺地勾了勾唇, 敛下的凤眸微微抬起,深邃眼眸夹杂着凛然的气势,扬起的唇却带着不自知的魅惑。邪魅与神秘感巧妙地融合在她身上,形成一种独特又极致的美感。 一个醉鬼, 算了曲轻楚懒得和他计较,这就要走。 而男子意识稍稍清醒了一些,映入眼帘的便是曲轻楚笑魇如花的容颜,本就不清醒的头脑更添了几分醉意。 男子原本仗着自己出身不凡, 在镇上为虎作伥, 横行霸道。他被身后的一群狐朋狗友扶起时,脸上还带着盛怒, 打算好好教训教训那个不长眼睛撞了自己的人。 但当他看到曲轻楚的第一眼,这主意便打消了。想不到这个小镇上, 竟然还有生的如此貌美的女子。 他脸上的怒意顿时消散殆尽,转而露出垂涎欲滴的神色,痴傻地笑着。 见曲轻楚转身要走,男子立马上前一步,一把拽住了曲轻楚的手腕。他举止轻浮,一副色迷心窍的流氓样子,调笑道:小娘子这是要去哪儿啊?你撞了我,不打算负责吗? 曲轻楚先是一怔,很快变得又气又恼。她目光骤然一沉,猛的甩开男子抓着自己的手。 男子一个趔趄,直接摔了个狗吃屎,脸亲密地和大地接触了一番,抬起头的时候,满脸都是尘土,嘴里还包着几口土。 他呸呸呸吐了好几口,一旁那些狐朋狗友都吸了一口凉气,心道:敢这样对待赵家公子的,这女子也是头一个,怕是要完 看他一副狼狈样,曲轻楚也算解气了些。以她的身手,换做平时男子定然是不可能近的了她的身的。 然而,上次那帮修士害的自己灵力消耗过度,丹田也受了损。身体外表的伤虽然好的差不多了,但丹田受损恢复起来却要耗费很长一段时间。更何况,在凡界使用灵力,还有被人发现身份的危险,她一直都十分收敛。 一想到自己的身子连君晟阳都没碰过,却被一个醉鬼给碰到了,她怎能没有怒火。 事实上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和君晟阳早就已经有了有了肌肤之亲。只是当时情急之下,而君晟阳又难以启齿,所以她便一直被蒙在鼓里。 救人心切,君晟阳也没顾上什么男女之别。他也没有迂腐到轻易便要曲轻楚因为这种事嫁给他的地步,他对曲轻楚的好感是在二人的相处之中日益加深的。 从未心悦过其他女子的君晟阳,在这天以前,对自己的心意还十分朦胧。但成衣铺掌柜的误打误撞的一番话,却将他点破了。 现下,他明了了自己的感情,只是还不能确定曲轻楚是否和他心意相通。原本他正犹豫不决,纠结自己该如何开口向曲轻楚表明自己的心意。.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可转眼之间,曲轻楚就跑的没影了 某人也是很无奈失笑,他总觉得这个场景,好像不止发生过一次,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急忙寻找。 另一边,赵家公子被曲轻楚无情地摔到地上,非但没有生气,反倒认为眼前的女子很有个性,他就喜欢那股清高的劲儿。 他仿佛没看到曲轻楚嫌恶的表情,厚着脸皮往曲轻楚身边凑,还没等他开口。 曲轻楚已经退开了好几步,脸沉了下去,厉声道:滚开,离我远点,小心我对你不客气。她眼中一瞬间盛满了怒意,很讨厌这种难缠的主。 . 对上曲轻楚冷漠的眼神,赵家公子心头也有些发怵,但贼心岂会那么容易死的。 被曲轻楚这么一瞪,他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冒失了,应该换一种温和点儿的方式。 他咧嘴笑着,继续道:小娘子,我今儿个看上你了。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赵家林也算是家财万贯。你若是肯嫁给我,我保证你从今往后,吃香的喝辣的,吃穿不愁。 曲轻楚冷哼一声,区区一个所谓的家缠万贯就想诱惑我,实在是小看了我了。 身为妖族少主,曲轻楚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没见过。她冷笑道:不必了,我既无心想嫁给你,更不稀罕你那点儿钱财。我已经有心悦的人了,你还是另觅佳人吧。 自己好言相劝,希望对方能听得进去,否则也只能不客气了。她眸光乍冷,一抹寒光闪过。 而赵家公子显然没有意识到,只注意到曲轻楚说自己有心仪的人了,顿时火冒三丈,气急败坏地问道:你心仪的人是谁,敢跟小爷抢女人,除非他不想活了。 是吗?曲轻楚嘴角扯出一抹浅浅的笑意,略带一丝俏皮与邪气,一字一句缓缓道:我心仪的人便是本乡解元,想来你们应该不会不知道他吧? 一听说是本乡的解元,赵家公子那群狐朋狗友立马面面相觑,低声议论道:原来是他对上谁不好,偏偏对上他。看来,这赵家公子怕是没有机会了。 至于这其中的原因嘛,也很简单。因为古代秀才见了县官不用跪拜。官府都对他们礼让三分,更何况是普通人。而君晟阳又深得人心,镇上不少人都仰仗着他,又有几个人愿意跟他作对。 他们生活的这个小山村名为:长宁村。和它的名字一样,这个村庄民风淳朴,一派安静祥和。长宁村位于凤临国西南边,村庄很小,总共加起来不到两百人。故而但凡谁家出了点什么事,很快就会人尽皆知。 -- 第92页 君晟阳便是村里乃至整个县的风流人物。虽说他爹娘去世的早,也没有兄弟姐妹相依为伴。但样貌生的极其俊美,人踏实能干,还学富五车,又是村里为数不多的读书人。 他生来天资聪颖,被人称作神童。小的时候就能无师自通,长大了更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早年的时候在乡试中中了解元,一举成名。 十里八乡的人,谁不知道长宁村出了个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各家父母做梦都希望能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以后便可以坐享清福了。而倾慕君晟阳的女子,自然也不在少数。 可惜曲轻楚并不知道。 她方才那话一出口,众人都不看好自己,赵家公子神色确实萎靡了一瞬。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轻蔑一笑,反讽曲轻楚道。 心仪他的人多了去了,可也没见着他对谁动过心。即便你心仪他,又能如何,还不只是单相思。还不如跟着我,我可比那块儿木头会疼人多了。 谁说他是木头了,他对自己明明很温柔体贴。 曲轻楚不乐意了,她岂能容忍他人编排君晟阳。她正要开口,一个温润透彻的男中音从身后响起:谁说她只是单相思了? 那声音的主人,曲轻楚日日与他朝夕相对,怎会猜不出它是来自谁的口中。 难道自己说的话,他刚刚全都听到了? 曲轻楚心头一颤,既担心,又兴奋,急切地想要知道他这话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 她感觉自己头顶,迅速投下一片暗影。到了这个关头,曲轻楚反而有些临阵退缩,不敢扭头去看他。 但终是没能忍住,她扭过头,身后的人逆着光,身姿挺拔,这个角度看过去俊脸显得有些冷峻,让人险些不敢直视。 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锁在君晟阳身上,而赵家公子虽然没有见过他,也猜出了他的身份。 方才还笃定的语气立时变得有些不确信了:是你,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君晟阳冷冷扫过赵家公子一眼,目光里的寒气仿佛能将人冻伤,赵家公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不是说这个举人温柔和善,很好与人相处的吗?怎么今日看到的和传言有天壤之别?是其他人搞错了,还是自己眼花了? 若是其他事,君晟阳自然很好相处,哪怕触及自己的利益,他也可以适当退让。但唯独一件事不行! 方才他急匆匆寻来,正巧听到曲轻楚当众吐露心声。他欣喜若狂,那份喜悦简直比吃了蜜糖还要甜蜜。本想和曲轻楚互诉衷肠,又听到赵家公子的话,这才明白过来当下的情况。 他虽未见到赵家公子对曲轻楚动手动脚,但他纠缠曲轻楚,还在曲轻楚面前散布自己不好的言论,挖自己的墙角,君晟阳站不住了。 怼完赵家公子,君晟阳不再看他。他目光深邃,却只容得下一个人的影子,再无法看到其他人。 他掷地有声朝那人说了一句:字面上的意思,她不是单相思,自然是因为,我也心悦着她。 这句话自头顶重重地落在了曲轻楚心上,拨动着她的心弦。 . 第五十三章 这句话恍如一个惊雷, 在曲轻楚脑海中轰然炸响。猛然间听到这番话, 一开始曲轻楚整个人都是懵的, 脑袋里一片空白。 君晟阳心悦着自己,这是曲轻楚内心里憧憬已久,但又有些不敢奢望的事。而现在, 他亲口向自己表明了心意,曲轻楚一时不知作何感受, 感慨万千。 好长一段时间, 她才回过神。一时间, 强烈的喜悦感如阵阵波涛汹涌而来,令她心潮澎湃。 君晟阳温润的嗓音也响了起来:我们走吧。他无视众人的反应, 对面赵家公子不服气地咬着牙,却也只能偃旗息鼓,没有丝毫办法。 换做平时,曲轻楚肯定会大大方方听从他的话。 但猛然被君晟阳这么表明心意, 她猝不及防,而他迫使自己转身的举措,曲轻楚脑子里仿佛炸开了花。除了受伤的时候,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亲密地接触过自己了。 她既开心又局促, 还有些害怕。 她知道君晟阳方才肯定全都听到了, 有些担心他会不会生气。 君晟阳自然注意到了她的情态,原来她也会有像小女儿家一般羞涩的时候, 实在难得。 他宠溺地一笑,递过来一只手, 柔声道:走吧,我们一起回家。 曲轻楚抬头望过去,就见君晟阳用温柔又虔诚的眼神看着她。她突然明白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不禁生出一种感觉,自己是真真切切被他珍视着的。 家,这个词除了卿长言再无人自己说过。多少妖怪生来无父无母,以地为床,以天为被。 她虽然幸得卿长言相救、收留,对卿长言敬之爱之,可不知为何却始终对妖界缺乏一丝温暖和安全感。而现在,她终于从另一个人身上体会到了。 这一次,她没有半分迟疑与犹豫,将自己的手覆上了君晟阳的手。 她的手就这样被君晟阳握住,完全被他的大掌包裹住了。曲轻楚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手心里传来的温暖,让她无比安定 握着自己的手缓缓收紧,曲轻楚被他拉着往前方走去,最终停留在了一处无人的街巷。 -- 第93页 不是要回家吗? 她还没问出口,眼前骤然一暗,便对上了君晟阳深邃,如墨一般的眼眸。眸子里有浓烈的宠溺和化不开的欲念,曲轻楚心都颤抖了一下,她有些不敢看君晟阳。 头顶传来他带着轻颤的声音:你方才说的,可是出自真心,没有半点虚假?只有君晟阳自己知道,问出这句话需要多大的勇气。 曲轻楚自然知道他问的是哪句话,尽管心头有些慌乱,但还是本能得点了点头。 头顶的人,俊脸顿时展露出灿烂的笑容,激动地一把将曲轻拥入怀中,无法掩饰内心的兴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笑道:你可知道,我听到这句话有多开心? 曲轻楚被他抱了个满怀,脸上一红,她方才是不知道的,不过现在知道了。 . 她感觉抱着自己的手很有力,收的越来越紧,仿佛要把自己揉进他的骨血一般。 她不合时宜地低吟了一声:我快要被你勒死了 君晟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不舍地松开手,贪恋曲轻楚带给自己的悸动。 他想要永远保留这份感觉,将她长久的留在自己身边,长长久久,生生世世。 他总觉得她早就是属于自己的,就好像前世自己就和她在一起了。 他忍不住问了出声:你可愿嫁给我,做我的娘子? 曲轻楚抬起头,看着他目光灼灼,里面盈满了深情和诚恳。她顿了顿,含笑点头,应承下来:我愿意。 她话音还未落下,一个火热的吻落了下来,堵住了她的唇。 这一幕,仿佛已经君晟阳脑海里演绎了无数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如此急切,像个毛头小子。 不对,他的确是个毛头小子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奇怪念头,终是没能抵挡得过唇上那柔软触感带给自己的蚀骨销`魂的感受,他沉溺其中。 曲轻楚也蒙了,心跳仿佛都漏了一拍,但很快身体不由自主地回应起来。 提过成亲之事,君晟阳就开始着手准备起来。曲轻楚没有想到他如此心急,但对君晟阳来说,能早一日将她娶回家,他便一刻也不想忍耐。 他们两个都无父无母,但君晟阳也不愿亏待了她,求得当日帮曲轻楚换衣服的邻家大婶当他们的证婚人。 由于舍不得曲轻楚劳累,君晟阳将一切事宜都揽了下来,他亲自来操办。 一听说君晟阳要娶妻,同村的人已经先一步自发跑来道喜,有了村民们的帮忙,一切进展的十分迅速。 婚礼那日,曲轻楚内心说不出的忐忑与期待。被人摆弄着,却心不在焉,魂儿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盖上大红盖头,她被人搀扶着来到大堂。 君晟阳也是身着一身红色喜服,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精神奕奕。他看不到曲轻楚是什么表情,但想来也和自己差不多。 二人在邻家大婶和一众村民的见证下,拜了天地。 曲轻楚被送入内堂等候君晟阳,而君晟阳则在外应酬宾客,但他的心思早已跟着曲轻楚跑了。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马飞奔到她身旁。 村民们看得出他的心思,打趣道:看咱们这解元,就跟丢了魂一样,知道你心急,赶紧去找新娘子吧。 众人发话,君晟阳也不再应付,健步如飞地奔向内堂。 曲轻楚也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原本侧头靠在床边,赶紧立了起来,正襟危坐。不消片刻,君晟阳出现在了房间内,一个灼热的目光随之落在自己身上。 眼前,曲轻楚一身大红嫁衣坐在床头,衣服上是大片大片的金丝线,烛光下格外耀眼。 尽管她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端坐着,但纤长玉指微微颤抖,暴露出了她此刻的心境,君晟阳心头泛起甜意,唇角上扬。 他一步一步朝自己的新娘走去,曲轻楚只感觉心跳越来越快,仿佛快要窒息,想要说些什么,却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突然眼前一亮,盖头已经被掀开丢在了一边。她不由得偏过头,羞涩地不敢正视君晟阳。 别怕,君晟阳温柔宠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目光里带着包容。 曲轻楚心头一软,耳根子都红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转过头面对君晟阳。 眼前的人,柳眉细长,灵动的双眸流盼妩媚,肌肤如云,粉腮微红,红唇娇艳欲滴。 曲轻楚的样貌本就是极美的,平日里素面朝天就已经足够惹人注目了。如今在打扮一番,君晟阳的目光一落在她脸上,便再无法移开了。 她终于是我的妻子了,明明才与她相识了数日,君晟阳却觉得过了两辈子那么漫长。 他似乎想起了,转身,很快坐在了曲轻楚身旁,朝她递过来一杯酒,娘子,与我共同饮下这杯合卺酒吧。 曲轻楚眼睫轻颤,将酒杯接过。二人离得很近,近到呼吸都交融到了一起,彼此对望着,空气中萦绕着一股旖旎的气氛。 . 一饮过后,曲轻楚感觉君晟阳目光依旧紧锁在自己身上,她心跳如擂。 君晟阳伸出手,指腹轻轻抚上了曲轻楚的脸颊,所到之处引起一片火热,最终落到了两片柔软的唇上,细细轻柔地摩挲着。 -- 第94页 然后,他俯身吻了上去。 从一开始的生涩,到后来找到了门道。他温柔轻吻诱导曲轻楚为他打开樱唇,找准机会舌头便灵巧地探入曲轻楚口中,汲取她的甜蜜馥郁。 曲轻楚忍不住嘤咛出声,被他吻得头脑发晕,身躯都快化成了一摊水。 君晟阳这才放过了她,看着她眼含秋水,薄唇嫣红,他眼里闪过一抹暗沉。随着曲轻楚无意识地抿了抿唇,他的眸色变得更深了。 欲`望如洪水猛兽一般,蚕食了他的理智,君晟阳暗哑的声音道:娘子,我快要忍不住了。 曲轻楚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尽管喜婆说过,做那种事会很疼。但她从未想过要他忍耐自己的欲`望,遵循本能是动物的天性。 对于君晟阳的尊重与疼惜,她也十分感动。更何况这本就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她实在找不到任何理由反对。 她主动覆上君晟阳的双唇,这一举动,令君晟阳脑子里紧绷的弦断了 随之而来的,便是他灼热的欲`望,曲轻楚感觉自己快要被它灼伤。 看着君晟阳眼底抑制不住的情`欲,自己仿佛将高贵的神明拉下了神坛,曲轻楚娇笑出声,眼含魅色,像极了画本里蛊惑人心的妖精。 然而,君晟阳却甘之如饴,此刻他只想将眼前的人拆骨入腹。 二人抵死纠缠,曲轻楚就这样被他压在身下,衣物也被他尽数褪去。烛光下,她墨发如瀑铺开,肌肤光洁白嫩,身体的每一寸亟待自己去采撷。 . 君晟阳失控了 待曲轻楚醒来,她已经不记得时间过了多久,只感觉浑身酸疼,骨头仿佛要散架了一般。 她睁开眼,君晟阳的脸近在咫尺,他含笑看着自己,表情是一脸的餍足。 君晟阳轻轻拨开曲轻楚脸上的碎发,眼里满是虔诚,柔声道:你可知道,这一天对我来说有多美好。我总是想,也许上辈子你就和我在一起了。所以这辈子,你也该是我的。 遇到你之前,我一直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格格不入。眼前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而遇到你之后,我才有了一点真实感。 听到君晟阳这番情话,曲轻楚自然是开心的,可除了开心,更多的是疑惑。 她能体会到,这番话是来自君晟阳的真实感受。她以为,只有自己才有这种,一切都是一场梦的感觉。 可原来,并不是 第五十四章 梦里的曲轻楚和君晟阳已经察觉到了异常, 而梦境之外, 六界也是在一夕之间风云突变。. 时间回溯到曲轻楚收到卿长言来信的那天。 信中提到不少妖族失踪一事, 曲轻楚与君晟阳顿感事态有异。尽管心中隐隐有些猜想,但他们不想轻易妄加断言。因此一行人火速赶往雍州,竟得知连卿长言也失踪了。 事实证明, 事态远比他们想象的更为严重。他们也意识到了一切非比寻常,十分不妙。 能掳走众多妖族, 甚至是妖族族长的, 并非寻常之力就能办到。而且这样大张旗鼓的动作背后, 定然还存在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不管这人是针对妖族,甚至还有其他更大的目的, 都值得他们认真对待此事。 于是当天,君晟阳便将此事传回宗门内。而得到的反馈,更加令人震惊。 失踪的并非只有妖族,还有许多人类, 仙界修士,甚至连神族都不能幸免。 原来早在宗门大会以后,便偶有修士失踪之事。由于修士们素来喜欢找个清净之地修行,以免被人打扰, 而且一修行便不知要多少年月。 故而一开始门内其他人皆以为失踪之人只是并未禀报自己清修之事, 也未多想。 到后来这种现象越发多了起来,实在难以不引人注意。 在仙界, 神界修士悄然陨落之事,时有发生。而人间那场瘟疫之后, 死伤的人无数,一时间也难以察觉到少数人的失踪。 等众人反应过来,事态已经发展到了无法估量的地步。 这个消息不可谓不骇人听闻,然而面对这一认知,长老们竟没有半点头绪。 幕后黑手究竟是谁,他到底想做什么? 长老们不知道,但曲轻楚和君晟阳却很容易地联想到了他们一些曾经忽视细节。 比如,他们之前遇到的那个意图复活自己心爱之人的师兄,他死前曾道出曲轻楚的身份,还曾说他甘愿堕入魔道,寻找复生之法,只为救活自己的恋人。 这与君晟阳一开始所猜测的,他偷看过凌霄宗藏经阁禁术不符。但当时曲轻楚一心只顾担心自己的身份被拆穿了,慌乱之中错过了这一细节。. 后来在想起来,那师兄会将瘟疫之事弄得如此之大,背后定然有人推波助澜。很有可能,他从头到尾都在被人利用。 而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曲轻楚不得而知。可她的身份向来隐秘,熟知她样貌的人甚少,这个人定然就在自己身边。. 这样一个危险的人隐藏在自己身边,曲轻楚简直不寒而栗。她不禁联想到金擎轩故意诱导自己前往凌霄宗,陷害自己之事。 以金擎轩的智商,他何以想得到利用自己的信任手下行反间计,如此绝妙的计策。她曾一度认为金擎轩是受了刺`激,智商突然爆发了,也怀疑过或许有人给他出谋划策,只当是他手下的谋士。 -- 第95页 再一想来,事情果真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如果说那人利用的是金擎轩妄图夺得魔尊之位的欲`望,那么他针对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 仅仅是和金擎轩一样,只是他更为高明一些,但他又何必做后面这些事,他究竟还有什么其他更深层次的目的? 曲轻楚心中大致有个猜想,然而,那人还藏在暗处,现在他的目的只怕快要达到了,所以不惜大张旗鼓起来。 与其浪费时间还不一定能将他找出来,曲轻楚选择顺着他的脚步,自己送上门去。 当然她也不是没留后手的,此事关系到各界的安危。消息一旦传扬出去,各界的能人志士很快便会来。 那天夜里,她和君晟阳出门之前,便已留书给江喻,让他在客栈等候,尽量不要出门。 而他们则故意装作不知道自己被那狐妖发现,跟上了她,想看看她究竟会把自己带到哪里。 在进那密林之前,曲轻楚便猜到了可能有结界存在,普通结界自然是难不倒她和君晟阳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那狐妖竟放出了迷烟,常去万何楼的曲轻楚又怎会不知,迷烟可以引发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欲`念,使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若是普通的迷烟倒也罢了,曲轻楚只需装装样子,保留神智。但那狐妖不知在里面加了什么,连她的神体都抵抗不了。 她忘了,狐族天生擅长迷惑人心。 那狐妖恐怕是担心自己迷惑不了曲轻楚二人多久,还使了一个术法给曲轻楚和君晟阳造了一个美梦,一个她亲身经历,信手拈来的梦。 沉溺其中的也不止曲轻楚二人,只怕那狐妖亦是如此,才会将多年以前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以至于,曲轻楚后来想起这件荒唐事,都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感谢那狐妖。 而梦境之中,曲轻楚与君晟阳提及各自的过往,往事种种浮现在脑海,很多被他们忽略的细节,也都一一变得清晰起来。 他们才发现一切恍然如梦,或者说,这根本就是一场梦 一切的一切便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很多令他们想不通的事情,随着消失的记忆慢慢复苏,逐渐都能明白。 当曲轻楚睁开眼,自己的身体理所当然已经不在那片密林之中。 眼前所见的,是极致的黑暗,那黑暗犹如一个巨兽,要把人吞噬一般,让人内心十分不安。 很快,四处骤然一亮,一个巨大的天坑出现在曲轻楚跟前,天坑里静静地躺着一具躯体。尽管离得很远,但并不妨碍曲轻楚一眼就看出了那人是谁。 她身体被人捆绑起来,动弹不得。意识到这一点,曲轻楚只能试着动用灵力,却发现灵力怎么也使不出来。 果然,如自己所料么 眼下这情形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她仔细打量着四周,天坑周围燃起了无形的幽蓝色光芒,照到人脸上显得格外冷寂。 目之所及,成千上万人被集中在这里。但她一眼便看到人群中的君晟阳,除了君晟阳以外,还有卿长言,叶之舟。 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还在沉睡。 想不到再次和他们相见,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曲轻楚讽刺地笑了笑。与其说这是个天坑,倒不如说是一个祭坛,而这四周的人连同自己,恐怕都会沦为坑中人复活的祭品。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你果然苏醒得很快,不愧继承了先尊主全部的修为。 那又如何,还不是被你骗了这么久?曲轻楚微微抬眼,平静地话语听不出她究竟是喜是怒。 第五十五章 曲轻楚轻嗤一声, 冷冷开口:对吧, 虞叔? 一袭连帽黑袍, 自远处而来的虞长啸听到她这一声虞叔,身体微微一颤,眼里闪过一抹兴奋之色, 旋即笑了起来,唇角拉开的弧度很大以至于略带僵硬, 显得有些邪气, 但很快都归于平静。 看起来, 你一点儿也不意外。话音落下,虞长啸也随之现身在曲轻楚眼前。 他揭开头顶的帽子, 露出一张异常苍白病态的脸。 瘦骨嶙峋的脸上已经没有多少血肉,在幽幽冷光下更看不出人气了,仿佛像一具行尸走肉,骷髅人一般, 浑身不时散发出黑暗的气息。 那气息带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令被下了禁制的曲轻楚身躯一震。她惊骇不已,虞长啸的修为竟突然变得如此高深。 仔细想想,便也释然。只不过这邪术并非那么容易的, 他会这般, 定然是被反噬了。 曲轻楚很想知道虞长啸究竟是什么身份,他的身上又还隐藏了多少秘密? 尽管心头百转千回, 她面上也仍是漠然,她风轻云淡道:不难猜测, 所以你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复活他吗? 曲轻楚望着天坑里的尸身问道,绝美的侧颜看不出是什么神情。此时此刻,她内心其实颇不平静。因为天坑里的那具尸身正是她的亲爹,上一代魔尊重霄的。 她怎能无动于衷。 没错,虞长啸沉寂如一潭死水的眸子,骤然亮了起来,里面盈满了兴奋,他脸上是痴狂一般的喜色,原就瘦骨嶙峋的一张脸变得格外狰狞。 短短数日未见,曾经最亲密的人竟变成了这个样子,曲轻楚难免对他感到心痛。可她也明白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与其操心虞长啸,倒不如先操心她自己。 -- 第96页 虞长啸丝毫没有留意曲轻楚的神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自顾自地笑道: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整整二十三年了,打从尊主死的那天起,我就梦想着他有一天能够复活。在今天,这个梦想终于要实现了。 哈哈哈他突兀地笑了起来,狂笑不止,笑声在空旷的天坑里不断回响,阴冷又慑人。 听到这里,曲轻楚目光一凛,脸色不由得沉了下去,冷冷问道: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打定了主意要所有人沦为他的祭品,甚至包括我?难道,你这些年对我的关心都只不过是虚与委蛇吗? 她虽然知道虞长啸对她爹心有执念,可他已经死去了这么多年,活着的人还抵不过一个死去的人。 更让她心惊胆寒的是,为了复活一个死去的人,虞长啸不惜伤害如此多的生灵,与各界为敌。 虞长啸眼里闪过一丝狠厉,目光扫过曲轻楚,最终落在了天坑里的重霄躯体之上。 沉寂了片刻,他才沉声道:不,其实一开始我是想要把你培养成一个和尊主一样的君王。可后来我才意识到,我这个想法是多么可笑。即便你身上流淌着他的血脉,也永远无法成为和他一样。你不是他 所以,我只能选择复活他。我的王,他是那么的独一无二,至高无上。只有他才能带领魔族称霸六界,走向一个新的纪元。他脸上的痴迷越发深了,像极了邪教的信徒。 你就是以这样的理由,笼络我手下的那群魔修听从于你的?曲轻楚淡淡一笑,轻嘲道。 虞长啸毫不理会她的讥讽,轻蔑地道:既然你很快便是将死之人,我也不妨替你解答疑惑。你猜的的确没错,但那还不是全部。 接下来,虞长啸便讲述起了他的身世。他曾是上上代魔尊的第十子,因为其母亲乃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而他又是一个父不详的私生子,从小过得十分凄苦。 而且他体质特殊,生长极为缓慢,数百岁时才如同人类十来岁的少年,因此遭到了不少人类的排斥。 后来他母亲死后,才被上上代魔尊接回了魔宫,却并没有享受过什么好日子。 在一切以实力为尊的魔界,他不受父亲的宠爱,更是被几个哥哥欺负,年纪小小的他心中已经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 而上上代魔尊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活了数十万年,早已泯灭了人性。丝毫不会顾念血脉亲情,为了自己的乐趣弄出十子夺嫡的戏码。 而虞长啸便是在这时,从他父亲手中得到了《九幽魔经》。这本已经被封存起来的□□,实则还一直被人沿用着,甚至还有更多的秘术,包括复活之法。此法上上代魔尊自己都还没用上,却被虞长啸给找到了。 尽管虞长啸天赋不高,可架不住《九幽魔经》内的功法逆天,如此他一举打败了九个哥哥,他也在大战中受了重伤。 再后来,便是他爹被重霄几招毙了命,魔界易主。而他因为受伤落到了一群修士手里,险些丧了命。 就在那时,重霄出现了,将他救下。对于虞长啸来说,从此重霄就成了照亮他此生唯一的光。尽管他知道重霄是他的杀父仇人,也半点不妨碍他对重霄的崇拜,痴狂。而重霄则是把他当成对手来培养,但他并未告知曲轻楚的娘亲虞长啸的真实身份。 即使虞长啸父亲曾经的旧部誓死追随于他,想要拥立他为王,他还是心甘情愿为重霄当牛做马,赴汤蹈火。 可最终,这道光也熄灭了。原本他是想遵照重霄的遗愿好好拥立曲轻楚的,可曲轻楚太过甘于平淡,半点也不像重霄,虞长啸失望了。 所以才引出了他的复活大计,奈何重霄并非凡人之身,复活他十分不易。 需要以至亲之血,加上大量的至阳之物,以及灵气才能将其复活。而凡间失踪的人,都是至阳之时出生的,修士,妖族则最具灵气。 这个局虞长啸已经布了很久,其中最难的一步,便是这之亲之血。因为曲轻楚继承了重霄的修为,她又不肯踏出魔界,实难下手。 于是虞长啸便想出了借金擎轩的手,设计曲轻楚之事。他们假意泄露金擎轩欲偷盗魔经的消息,虞长啸对曲轻楚又素来了解,心知她必不会不管魔族的存亡。. 金擎轩的目的是为了引曲轻楚入宗门,若曲轻楚暴露身份,身受重伤,他便有机会登上魔尊之位。而虞长啸的目的,同样也是为了引曲轻楚受伤,但却是为了得到她这具身体。. 他日重霄复活以后,金擎轩的愿望自然而然也会沦为泡影。除了金擎轩,还有那个师兄,甚至是狐妖,而他们都被蒙住鼓里。 曲轻楚简直忍不住拍手叫好,当真是一出好计谋,她从不知道有人可以为了一己私欲,苦心孤诣做到如此地步。 可你似乎忘了我爹是因何而死的?而魔界又遭受了怎样的苦难。明知如此,你还是不惜要引发战争,重蹈覆辙吗?她终是失去了淡然之色,眼神变得肃杀起来,冷厉地质问道。 虞长啸被她这句话激怒了,浑身气息一沉,曲轻楚瞬间感觉到威压如潮水一般袭来,令人呼吸一滞。 他阴鸷的目光锋利入刀,杀意无法掩盖,但他却又转而一笑,脸变得极快,仿佛刚才那个只是曲轻楚的错觉,他笑着,用冰冷的口吻道。 -- 第97页 因何而死自然是因为你和你娘这两个累赘。若不是你们的出现,害得尊主分心,才延误了战机,而尊主又耗费了巨大的心力去召回你的残魂。 我魔界何以沦落到这个地步,尊主又何必以死谢罪。他本没有错,唯一的错便是娶了你娘这个扫把星。如果我当初一早让她死在战场上,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此刻,虞长啸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这句话如同巨石一般,重重地砸在曲轻楚的心上,令她心头发寒,毛骨悚然。 她虽然并不了解当年的辛密,但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母亲是因为担心父亲的安危,才会动了胎气,导致他们原本应该出生的孩子死去,自己只是恰好穿越到了她的身上。 原来,并不是么?. 所以她可以理解为,当年母亲会动了胎气,是虞长啸的刻意为之吗?如果当真如他所说,那么自己是否原本就属于这里的? 这一切千头万绪,曲轻楚已经理不清了。不管怎样,自己的娘又有何错,她不过是担心自己的丈夫罢了,连这也可以成为虞长啸加害她的原因,他的行径令人发指,又荒唐至极。 疯子,除了这个词,曲轻楚已经找不到其他词可以形容他。 她目光一寒,嗤笑着,语气冷如冰窖地冲虞长啸开口:所以你早就有害我娘的心思了,只是并未得手,反倒是因此害了我爹 她话还没说完,瞬间被杀意笼罩。 你胡说,虞长啸嘶吼道,眨眼的功夫已经闪现到曲轻楚身前。 他目光阴冷,如吐着毒信子的毒蛇,浑身散发着凌冽的杀意,涌动的暗黑气息仿佛能把人吞噬,将曲轻楚的额发都吹扬开。 他的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径直便要落到曲轻楚的脖颈之上。 但下一刻,曲轻楚身形一动,直接躲过了这一击,顷刻之间便退出了数十丈,她肆意一笑,挑衅道:怎么,我戳到你的痛楚,恼羞成怒了? 尽管你不想承认,但这就是我眼中看到的事实,是你害死我爹,是你自己害死了你最爱的人。 虞长啸先是略有些诧异,而听到曲轻楚所言之后,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阴郁里,目光犹如来自深渊的野兽,暴怒的眼中染上了猩红。 极致的怒火,反倒使得他脸色沉冷如死寂一般,空气中浮动着骇人的寂静和压迫感。 他缓缓将落空的手收回,垂眼冷笑道:没关系,反正尊主很快就会活过来了。只要你一死,不会再有人知道以前发生的事。 我早已想到,这禁制是拦不住你的。可即便让你强行冲破禁制又能如何,想必你此刻也受了不小的伤吧。而且你觉得,你可以做到不在乎他们的生死吗? 他笑容扭曲,目光森然地望向身后,沉睡不醒的君晟阳等人。 第五十六章 曲轻楚抹了抹唇角溢出的鲜血, 随着虞长啸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众魔兵冲了出来, 将君晟阳等人团团围住, 只待虞长啸一声令下,众人即刻便会在睡梦之中,人头落地。 她微微抬眼, 深邃的眼眸隐藏着暗色,你以为我会相信, 我成全了你的目的, 你就会放过他们了? 这不是交易, 是威胁。而你没有选择的余地。虞长啸视线轻蔑地扫过曲轻楚。毫无波澜的口吻,似乎甚是笃定, 曲轻楚一定会答应他的要求。 你就不怕,如果我爹日后醒来,问起我是怎么死的,你会不好交代?曲轻楚问道, 她想知道虞长啸还会作出怎样的事来。 虞长啸嘴角轻轻扯动了一下,漠然道:我不会让他记起关于你和你娘的任何事,从今以后,我的王眼里只会有我一个人。 他笑容扭曲, 眼里浓厚的占有欲十分慑人。偏执又变态, 这种人向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曲轻楚最终没有辜负虞长啸的期望, 沉吟片刻后,她神情坚定地回应道:我答应你, 我本就是凤凰血脉,我的血就是这世间最至阳之物,所以你根本无需伤害那么多人。 希望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手下留情,放其他人一条性命吧,她企求,眼神却并不诚恳,隐隐暗藏着一抹精光。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冰冰彻骨的语气:你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你的这身修为和这条命都是尊主给的,还给他又有何不可。当然,如果你好好配合,也许我心情一好,会考虑放过他们。 虞长啸话音未落,一个女子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虞右使不是答应过我,只会用我师傅来引诱魔尊上钩的吗?难道,你从头到尾都是在欺骗我? 声音的主人正是狐妖,此刻她姣好的面容满是惊诧与愤怒,质问道。 她这才知道自己果然被虞长啸欺骗了。当初虞长啸利用她救夫心切,答应会替她延续其丈夫的性命,而代价则是帮他诱骗卿长言。 丈夫的性命固然十分重要,但狐妖明白,卿长言对她有救命之恩,师徒之谊,一开始她是如何也不肯答应的。 虞长啸却告诉她,他的目的只是引曲轻楚上钩,他可以保证不会伤害卿长言一丝一毫。狐妖急于救她的丈夫,最终也只得妥协。 -- 第98页 可她现在才看清,虞长啸原来是真的一早打定主意,要卿长言等人成为重霄复活的祭品。. 虞长啸心计之深,实在令狐妖怒不可遏。 是又如何,你不过一个小小的狐妖,能耐我何?虞长啸张狂地笑着,仿佛狐妖所言极为讽刺,他冷冷开口,怪就怪在你太过愚蠢,你忘了你师父可是天下间少有的火狐,我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狐妖嗤笑一声,笑容透着酸楚与苦涩,眼神却异常坚定,带着决然之色,缓缓道:我的确不能把你如何,但他和魔尊可以 这个他,指向的便是君晟阳。 只见刚才还沉睡不醒的君晟阳,眼眸微抬,向来温柔地能包容一切的眸子,如今深不可测。 孑然独立在众人之中,风姿奇秀,超然物外,却眉头紧蹙,只有在看向曲轻楚时,嘴角才不自觉地扬起令人目眩的笑容。 除了君晟阳以外,其他人也都缓缓醒了过来,一个个还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他们的修为都施展不出来了。 但卿长言和叶之舟欣喜地发现了曲轻楚也在,不待他们出声,虞长啸却先动起手来。 方才发生的这一幕,令虞长啸瞳孔猛然一缩,他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本就丑陋的脸现下更是无比骇人。 你敢骗我,他眼中顿时杀意尽显,随之一掌轰出,如凶兽一般,破碎虚空,直捣狐妖而去。 曲轻楚凤眸凌冽,手臂微抬,掌风已如雷霆万钧之势,一击破了虞长啸的招数。 她一挑眉,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意,只许你骗别人,就不许别人骗你吗?我们这招叫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过比起你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不及万一。 早在来到这里之前,曲轻楚和君晟阳便已经醒了过来。尽管他们并未将那个梦做到最后,但他们还是通过狐妖了解到了她所经历的一切。 她和丈夫的确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日子,但在之后,她狐妖的身份泄露,她丈夫为了保护她而受伤,伤势惨重、无力回天。 而她只能去求助卿长言,但人妖殊途,卿长言既是无能为力,也不愿她执迷不悟。 . 谁料狐妖宁愿与他断绝师徒关系,也不肯放弃自己的丈夫。卿长言心寒之余,也不愿同意她的气话,只是放她回去照顾自己的丈夫。 就在这时虞长啸出现了,递给狐妖一根救命稻草。 曲轻楚早已猜到幕后主使,她将虞长啸的嘴脸告知狐妖,狐妖显然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一个是不知底细的虞长啸,一个是他师傅的至交好友,她选择了相信曲轻楚的话。 所以她答应曲轻楚会替其他人解除沉睡的术法,但他们身上的禁制她实在无能为力。 虞长啸知道自己被背叛了,咬牙恨齿,歇斯底里道:少废话,这一局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强行冲破禁制,只怕你们现在也并不好受吧,哈哈 曲轻楚方才硬生生催动灵力,破开身上的禁制,的确受了不小的伤。而她还不知道虞长啸修为如何,以前他已经可以做到隐藏自如,现在只怕更为精进了。 好在物极必反,即便《九幽魔经》再厉害,虞长啸也不可能毫无节制的修炼,或是夺取他人的修为。 唯恐再生祸端,徒然生变,她决定立刻行动。她眼神示意君晟阳,君晟阳顿时心领神会。 用来对付你足够了。曲轻楚眼里闪过锋芒。话音未落,曲轻楚和君晟阳直接动起了手。 君晟阳很快便解决了一众魔修,与曲轻楚一起对付虞长啸。二人身形齐动,朝虞长啸袭去。 虞长啸也是马上做出了反应,三道掌风立时撞击在一起。 众人只听到一声巨大的轰鸣,很快便被一股猛烈的气势击荡开。那冲击力太过强大,以至于他们瞬间便被掀翻在地,修士们身体经过淬炼,只是吐出一口鲜血。 但普通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在这强大力量冲击之下,才刚醒来没多久的人族,又一次晕了过去。 凛冽的狂风在四处肆虐着,仿佛能撕裂虚空一般。天坑四周的高高石柱受到冲击,轰然摧折,碎裂了一地。 三股力量搅动地整片空间狂风肆虐,地动山摇。它们相互制衡较劲,互不相让。很快,空气似是凝滞了一般,不在流动,一切沦为死寂。 平地惊雷般的砰的一声,只见虞长啸凝聚的掌风崩碎开来。下一刻,他便被弹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之上,地面瞬间龟裂,延伸出数十丈,尘土飞扬。 曲轻楚不敢松懈,正要过去查探,却被君晟阳伸手拉住,拦了下来。他眼里满是深情和担忧,曲轻楚自然是懂他的意思,二人相视一笑,携手并进。 那一刻,曲轻楚心中升腾起一种无论再遇到多大的困难,都有信心可以挺过去的感觉。 因为有他在,未来的一切都变得美好可期。 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石头掉落之声,虞长啸也从他砸出的坑里爬了起来。浑身都是血洞,血肉模糊的脸桀桀笑着,格外诡异可怖,眼神却如死灰般黯然。 绝望的口吻,死气沉沉道:没想到我最终还是赢不了你,我输了输在拥有尊主毕生修为的你身上,我并不意外。只可惜,我棋差一招,没能将他复活。但我不会轻易放弃,除非你今日在此将我诛杀 -- 第99页 你何必激我,杀不杀你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你应该为自己所作的一切付出代价。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为了防止有人在拿我爹的尸身作恶,我还是将它毁掉吧。 曲轻楚漠然地望着虞长啸,风轻云淡的语气对他来说却是这世上最残忍的话。他瞳孔瞪得很大,身体不由战栗起来,急忙想要阻止,但曲轻楚已经快他一步。 她手中绽放起了一束火焰,那火焰似有灵一般,飞降到天坑之中的重霄尸身上。一束火苗瞬间变成了熊熊烈火,将整个空间都照亮起来,众人眼前都被染成了一片赤色。 凤凰火,燃尽一切,哪怕是神体也不例外。 不,不要虞长啸痛苦地嘶吼着,没有什么血肉的脸上青筋暴起,格外明显。愤怒使得他的脸上褪去了苍白,有了几分血色。 他支撑着千疮百孔的身体,爬了起来,颤颤巍巍地爬向天坑。看着自己多年的执念在熊熊火焰中化为灰烬,他缓缓闭目,毅然决然地纵身跳入火海之中。 . 踪影很快在火堆里消失不见。 他身后,君晟阳想要拉回他的手被曲轻楚拦了下来,空冥的女声响起: 由他去吧 第五十七章 曲轻楚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虞长啸的确做了伤害自己和娘亲的事, 但也是他陪伴了自己数年之久。 曾经她一度把虞长啸当作最亲的人, 而现在他死了,所有的恩怨情仇都随风消散了。 也许,这个结局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她知道虞长啸故意激她, 无非是为了求死。而他最终选择了追随自己老爹而去,和老爹死在了一起, 大概也算得上死得其所吧。 只是曾经陪伴自己的人, 最后竟全都消逝了, 曲轻楚心头止不住的苍凉。 不知不觉中,有冰凉的液体自眼眶滑落。她抬手轻轻抚上脸颊, 竟已是泪流满面。 下一刻,她便被人拥入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那人似是猜透了她的心思,柔声说道:你还有我。 万语千言,只汇成了简单的一句话, 而后归于沉寂。 怀中的人带着颤音的语气,轻声回应了一句:好。 说完这句话,曲轻楚内心无比安定。她觉得自己就像大海中浮浮沉沉,漂泊无依的一叶扁舟, 而现在终于找到了它的归处。 这份温情很快便被姗姗来迟的各界援兵所打破。 看到君晟阳与一女子抱在一起, 众人眼中一片诧异之色。 不是说圣尊不近女色的么?眼前这一幕又是什么? 唯独凌霄宗众人皆是一副洞察一切,了然于胸的样子, 衬托的其他人倒像是少见多怪了。 他们得意的笑着,但接下来发生的事, 令他们也瞠目结舌了。 被解开了禁制的众人重新活了过来,尤其是叶之舟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冲冲地跑到曲轻楚跟前问道:师姐,想不到你如此厉害,三下五除二就将那魔头解决了。如果说方才那天坑之中的人是你爹,那你岂不是这一届的魔尊? 难怪曲轻楚会有如此高的修为,他之前想不通,现在猛的恍然大悟。 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只要方才在场的人不傻,自然能猜出曲轻楚的身份。叶之舟素来聪明,他猜出来倒并不奇怪。. 曲轻楚无意再隐瞒下去,不闪不避直截了当地回应道:是,我就是魔界之主。你既已猜到,难道半点也曾害怕吗? 听到少年的疑问,那些姗姗来迟的援兵已经倒抽了一口气。其中有不少人都在宗门大会上见到过曲轻楚,只当此人天赋过人,是个后起之秀。 而凡人也都受过她的恩惠,感念在心,都以为她只是个慈悲心肠的仙人。 谁曾想,她非但不是个仙人,真实身份还是个大魔头,这个消息险些惊到众人的下巴。他们从未听过哪个魔头如曲轻楚这般,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魔? 他们甚至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而曲轻楚的回答,打消了他们那点逃避的念头。他们此刻的表情除了惊骇,只剩无话可说。 曲轻楚丝毫不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的想法,她玩味地一笑,想知道叶之舟究竟会说出怎样的答案。 叶之舟一脸坦然,兴奋又骄傲的口吻道:我为什么要害怕,除却魔尊的身份,你又不是什么坏人。再说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而且我捡来的师姐居然是魔尊,说出去是不是很霸气? 看着叶之舟得意地挺着胸脯,兴致盎然的样子,曲轻楚这才放心,释然又欣慰地浅浅一笑。 她就知道叶之舟不会似常人那般看待自己,他是真的不在乎自己的身份,拿自己当朋友。 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此番事端皆是因虞长啸而起,原本各界人士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找魔界讨个说法了。但在得知曲轻楚的身份之后,也只能偃旗息鼓了。 毕竟方才在场的人能够活下来,全都倚仗曲轻楚和君晟阳的功劳,而且他们也十分清楚,曲轻楚才是这场灾祸中最大的受害者之一。 冤有头债有主,而那些追随虞长啸的人也都已经被君晟阳解决了。曲轻楚不但对他们有救命之恩,还做了不少造福众生之事。 -- 第100页 面对这样的她,他们又哪里还有理气去声讨魔界呢。 . 对于众人的面面相觑,曲轻楚自问问心无愧。她一直在坚持做自己认为的事,至于其他人怎么看待自己,那是他们的事。 即便自己身为君王,也不能左右所有人的思想。为善为恶,只在众生的一念之间。 这件事也的确给了她警示,曲轻楚虽未做出承诺,但在之后的数万年里,魔界再也不曾出现过此类事情。 原本应该十分痛恨魔族的修士们,这次全都一反常态。最先做出反应的便是 凌霄宗一众八卦弟子,虽然一开始得知曲轻楚的身份时,他们也是震惊不已。 但凡界数日的相处,他们早已对曲轻楚心悦诚服。和叶之舟一样,他们也很快变成了一脸的崇拜。. 一想到曲轻楚不仅轻而易举拿下来他们清心寡欲的师叔,而且还是魔界之主,这故事简直比画本里写的还要精彩。 八卦弟子们最关心的问题就是:曲轻楚和君晟阳打起来,到底是谁输谁赢? 为了自己男人的尊严,曲轻楚但笑不语。 却架不住某人宠妻无度,温柔宠溺的眼光看着她,冲众人正色道:自然是我。不过你们此一问甚是奇怪,若是她想撒气我让她撒便是,又怎会和她打起来? 咱们的魔尊闻言,心里乐开了花。 被洒了一嘴狗粮的凌霄宗众弟子顿时哑口无言,凌霄宗的长老们脸色就更精彩了。 他们引以为傲的弟子当众承认打不赢曲轻楚。不管这是不是事实,他们都不愿见到。好在君晟阳还算争气,起码把曲轻楚拐到了手,也不是特别丢脸。 怎么说曲轻楚也是先天神体,凤凰血脉,单凭这一点就是多少人比不了的。众人眼中,她虽为魔尊,却一心向善。这魔界若是换了一个君王,只怕六界便更加无法安生了。 曲轻楚这魔尊之位一下子可谓是众望所归,被各界寄以厚望。加之她身边还有君晟阳,谁都不想破坏这对神仙眷侣。 于是乎,六界很快便广为流传这一个事实:一代圣尊君晟阳,竟是个妻管严。 这次的事情,还牵涉到了神界。久未露面的天帝也是难得的想起了曲轻楚这个外甥女,传信于她,神魔两界的关系自此之后也稍有缓和,其余各界自然不用说了。 此后数万年,六界难得的一片祥和宁静,比此前更甚。 当然,在这数万年间,六界冒出来了许多后起之秀。其中最突出的就要数叶之舟和江喻二人。个中原由,众人惊羡不已,却也只能叹一声:没那个运气。 解救了众人,曲轻楚与君晟阳就相携离开,带上江喻,又一次踏上了他们的入世修行之旅。 一路上,他们行过了无数山山水水,看遍了世间百态。他们甚至走到了京城,还遇上如烟,而那时,她已经是个皇子妃了,脸上洋溢着的是满满的幸福。 百转千回,路途很长。曲轻楚和君晟阳最终带着江喻回到了凌霄宗,这个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 在缥缈峰烹茶赏雪,两个人平静地依偎在一起的背影,便成了这世间最美的景象。 曲轻楚脑海中突然想起来一句话:天上明月与君共,人间春色九州同。 君是他,最美的春色也是他。 再后来,他们的合籍大典还没举行,君晟阳已经先渡劫飞升。 在魔族们的一片反对之声中,他们只好在仙界和魔界各举行了一次大典。 但很快魔修们便后悔了,他们实在不该和仙界争那一口气。有个曲轻楚本就够他们受得了,又来了一个君晟阳,魔修们的生活可谓是水深火热,苦不堪言 很显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