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师》 第1页 《偶师》作者:桑沃【完结】 文案: 嗜血毒辣美人攻x霸道王爷痴汉受 食用说明:偶师是攻! 内容标签: 强强 江湖恩怨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第 1 章 【一】 铁灰色的天空阴冷而低沉,冷冷的风送来湿润的空气,空阔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一个红衣男子慢慢地走在进城的官道上。 他的面庞白皙的没有一丝血色,一双幽暗的黑眸深寒若冰潭,但眼尾却妖娆地向上挑起,暗红色的薄唇不笑也自带三分妖异,及腰墨发被一条红绳松松地挽起,他的步履间仿佛也带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两个及腰高的人偶跟在他的身后,木制的面庞诡异而僵直,一个笑脸,一个哭脸,它们的眼睛却极其的栩栩如生,灵活而黑白分明,仿佛一个真正的人一样。 阴冷的朔风低低的呼啸,伴随着木偶走动时关节的嘎吱嘎吱声,在空无一人的官道上显得愈发凄冷。 如有江湖上的人见了,必定会惊呼出声。 这个男人是偶师。 他是个以杀戮为生的人,没人知道他的真名,只知道他身着红衣,性情诡谲,纵偶杀人,神鬼莫测。 与其他干这一行的人不同,偶师从来没有什么固定的联系点,想要托他杀人,只能靠运气。 只要你能碰到他,他就能接受你的邀请,为你了结一条人命,当然,前提是你能出的起偶师要的价位有时是黄金千两,有时只是一壶清酒,有时是一对眼珠,有时甚至是一条性命。 偶师从不失手。 见喜怨二童子,如见阎王出。 众人如是说。 几滴雨珠落了下来,滴在了偶师的墨发上。 偶师抬头看了看天空,狭长的眼眸幽暗如冰。 快下雨了。 他想了想,手腕轻轻一抖,几缕细丝缠绕到他的腕间,那两个人偶抖了抖,然后嘎吱嘎吱地跑远了,血红的丝线衬着白皙的肌肤,显得各外的妖娆诡异,他迈步走向城中。 【二】 城中酒肆。 夹杂着细雨的风把酒旗吹的烈烈作响,雨点逐渐大了起来。 路上稀稀拉拉的行人步履匆匆地赶向四面八方,只有酒肆中还是灯火通明,喧闹不已。 一个身穿月牙白长袍的男子正坐在二楼雅间,从那个角度,整个酒楼都能尽收眼底。 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白玉的酒杯,一双邪气而幽暗的眼眸漫无目的地打量着熙熙攘攘的楼下,俊美异常的面容贵气逼人,不怒自威,自带有久居上位的威压。 他腰间坠着一块晶莹剔透的九龙佩,在烛光照耀下愈闲流光溢彩,上面用小篆刻了一个沐字。 这男子赫然就是当今圣上第三子,黎沐。 他的对面坐着几个相貌不凡的男子,正嘻嘻哈哈地谈着话,雅间尽头一处幔帐内,有幽雅的琴声传来。 黎沐身旁坐着的是宰相嫡子张曦泽,正在高谈阔论着鉴赏美人的经验之谈。 说起美人,那必须得是以玉石为肌骨,冰雪为魂魄 黎沐兴致缺缺地听着,一双幽深的黑眸在楼下的芸芸众生中逡巡。 突然,一抹红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安安静静地坐在酒肆的角落,桌上只摆着简简单单的一个白玉酒壶,和一只酒杯,他那白皙的指尖将那上好的玉石都比的逊色几分。 暗红色的薄唇被透明的酒液润湿,越发显得冶艳勾人。 姿容绝世。 那男子仿佛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清清淡淡地扫视过来,眼角挑起一个妖异的弧度,但是那幽黑阴郁的眼眸却清冷的犹如一汪冰潭。 黎沐心头一紧。 那让人浑身一冷的眼神,却让黎沐热了起来,仿佛有一把火在五脏六腑内烧灼,又好像有一根蓬松的羽毛在心尖悄悄地挠了一下,着实难熬。 黎沐只觉得口干舌燥,一仰手把杯中的酒水全都喝了下去。 他身边的张小公子仿佛觉察到了他的不对劲,扭过头来,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黎沐眉头一皱,潜意识里不想让别人看到这个人。 然而那个红衣男子已经重新低下了头去,安安静静地注视着手中的酒杯,仿佛刚才投向他的眼神只是他的错觉。 张曦泽看了,也不禁一愣怔,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然后揶揄的冲黎沐挤了挤眼睛:怎么,看上了? 没等黎沐回答,张曦泽继续用一种感叹的口吻说道: 啧啧啧,艳福不浅啊!这么极品的美人,就连阅美无数的小爷我都忍不住心头一跳,不过既然是你先看上的,小爷我就让给了。 黎沐察觉到发小语气的不对劲,皱起眉头,沉声问道:什么意思? 咦?你不知道?张曦泽挑了挑眉,斯文英俊的脸上显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你看他的手腕。 黎沐闻言看去,只见男子纤瘦白皙的手腕上,正缠着一圈圈红色的丝线。 张曦泽轻佻地勾起嘴角,在黎沐的耳边悄声说道:这家酒肆是些达官显贵的聚闹之处,既然是找乐子,没有些名伶优人怎么行?所以,凡是身体干净容貌漂亮的优伶,都在手腕上裹一条红绸带。 -- 第2页 说毕,他皱了皱眉,补充道:不过用红色丝线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黎沐的脸色阴晴不定。虽然张曦泽说的隐晦,但是他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 暗娼。 一股暗火在他的体内升腾。 他只觉得浑身的经脉都在被带毒的火焰噬咬,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与欲望的火焰交缠混合,最终燃成燎原之火。 黎沐把酒杯重重一放,转身下了楼,直奔那个红衣男子而去。 【三】 喧嚣的酒楼一隅,偶师静静地独坐着,身周仿佛萦绕着化不开的血腥气,冰冷而邪异。 眼前的桌子上独放着一只白玉酒杯。 酒杯白皙细腻,里面浅浅地盛着一汪琥珀色的酒液,散发着浓郁清冽的芳香。 他端起酒杯,浅浅一抿。 然后重新把它放了下来。 长而直的睫毛垂下,掩住眼底深寒的幽光,为清冷苍白的面颊上印下一抹妖冶的弧度。 再芬芳馥郁的玉液琼浆,在他的口中也会变得淡如白水。 还不如鲜血,温热,甜美,带着人体的温度和生命的跃动,充满了勃勃生机。 鸦羽般妖娆的眼睫下,深黑阴郁的眸中闪过杀伐之色。 突然,他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然后在他的桌前停下。 偶师抬起头,只见那个之前一直盯着他的年轻公子正立在他的面前,一双黑沉的眼眸中闪动着晦暗不明的神色。 啧,看来被人找到了呢。 偶师勾起暗红色的薄唇,露出一个带着血腥气的笑容:名字。 告诉我,你想杀谁。 清冷的声音低低的响起,带着些许勾人的黯哑,犹如玉石相击,又仿若情人间的枕边絮语。 黎沐看着眼前姿容妖冶的红衣男子,眼睛有点直,他喉头动了动,往常,他是从来不会告诉府外的娈宠他的真实身份和名字的。 但是看到眼前这个黑发红衣的男子问他名字,鬼使神差下,他哑着声音回答道:黎沐,字允之。 偶师皱了皱眉。 他问他要杀的人是谁,何必告诉他那人的字。 但是,心头对杀戮和鲜血的渴望愈发强烈,他也不在纠结于这些细节,而是沉声回答道:好。 说罢,他一抚衣袖,站了起来。 黎沐有点楞,他没想到这个人这么爽快,心头生怕被拒绝的紧张顿时消散,随之而来的是暗哑的□□与妒火。 他勾起一抹阴冷邪肆的笑,黑沉沉的眼睛阴晴不定地看着偶师。 来我房间吧。 说完,他就大踏步地向前走去,步履生风,仿佛带着怒气。 这下轮到偶师困惑不解了。 这桩交易不是已经确定了吗?难道还有什么他需要知道的?难道这个人不信任他吗? 或许是对这次的对象有什么特殊要求,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说吗? 偶师遇到过不少这种情况。 比如要求他带回来对方的眼珠或者手掌,乃至某些私密器官也是不足为奇的。 想毕,偶师袍袖一抖,遮住了手腕处艳红的丝线,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无逻辑无节操小短文( prime;艸`) 有评论才有动力!小天使们求留言求投喂啊嘤! 剧透一下:下一章有嘿嘿嘿(*/omega;\*) 来群里找作者君玩嘛:543330793(敲门砖:任一主角名) 第2章 第 2 章 【四】 张曦泽倚着栏杆向下看去。 只见他的好友背对着他,正在和眼前的人说些什么,那个红衣黑发的男子被他的身形挡住,只露出一抹艳红的袍角,勾人的紧。 张曦泽斯文英俊的脸上勾起一抹暧昧的笑容,伸手把旁边侍立着的书僮叫来,在他耳边低声地说道:去把爷在西域淘回来的熏香拿上,在王爷的房间点上。 书僮进退两难地立在那里,不知所措地看着张曦泽。 张小公子皱了皱眉头,呵斥道:快点儿啊,我就是给他们助助兴,这么好的东西爷一般人还不给呢! 书僮这才得令地跑走了。 张曦泽哗地一声展开折扇,得意洋洋地扇着风,颇是一番的风流俊雅。 他让那书僮拿的熏香可是个宝贝,这宝贝既不是毒也不是春/药,无色无味,见效极快,药效极猛,就算你是天皇老子也察觉不出来,但是却能让贞洁烈女变成淫/娃/荡/妇,包管那让那个小子爽个够。 啧,等黎沐享受够了,他该要什么报酬好呢。 想着,张曦泽笑得更得意了。 【五】 雕花的木制窗楹外透过微光,远远的能见到乌黑的阴云在低空翻滚。 丝质的幔帐柔软地荡在床上,精致的家具,独具匠心的摆设,越发显得这里奢华的低调。 造型蟠曲的红木座椅旁,安放着一个广肚鎏金雕龙的熏香炉,丝丝袅袅的青烟缭绕地升起,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雕花木门在黎沐和偶师的身后关上,隔绝出一室寂静。 偶师静静地站在门边,身长玉立,一袭红衣,越发显得肤白如玉,美人无双。 走在前面的黎沐停下步伐,紧皱的眉眼幽暗而冰冷,带着深如渊薮的暗□□/火,浸润着些许令人难以看透的莫名神色。 -- 第3页 即便是心中凌虐的欲/望越来越盛,转过身去的黎沐依旧被眼前的景象看的呼吸一滞,他用目光贪婪地舔舐着那人的每一寸肌肤。 对方那妖娆翘起的眉梢眼角,和那冰冷深暗的墨色眼珠,不见天日般的苍白肌肤,和红衣领口内若隐若现的精准锁骨,每一丝每一寸都是那么的贴合他的心意,每一处都仿佛能挠到他心中最柔软的一角,都妥帖的令他忍不住心头狂跳。 黎沐有些痛苦地皱了皱眉头。在回房间的路上,他一路都在想,该如何折磨□□这个人,该如何把他操的死去活来,但是,现在等到真的可以付诸行动了,他却舍不得了。 他现在一心想的,竟然只有为他赎身,把他带回家中好好地藏起来,谁也不让看到,这种想法就像魔怔一样,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 偶师冷冷的面容不悲不喜,静静地站在门口,有些惊奇地看着他的新雇主站在房屋的正中间,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傻笑。 他轻轻地皱了皱眉,艳极的眉眼间杀伐之色愈重。 这人不是有癔症吧? 突然,偶师慢慢地觉察到自己仿佛有什么不对劲,一股火焰在小腹处慢慢地灼烧起来,直烧的他口干舌燥。 黎沐也觉察到不对劲,俊美英挺的脸上慢慢染上的情/欲的晕红,下身也悄悄地抬起。 偶师的眉目霎时一凛,身周的血腥之气仿佛能够凝成实质,皓白的手腕轻轻一抖,运足了功力的红色细丝坚硬如钢铁,夹杂着雷霆万钧之势,缠绕上了黎沐的脖子,只要偶师动动指尖,黎沐就会人头落地。 他冷厉地看着黎沐,一双深黑若寒潭的眼眸里满是嗜血的煞气:解药。 感受到脖子上的丝线在慢慢勒紧,皮肤崩裂开来,细细的血流顺着脖颈的曲线慢慢向下滑,黎沐有苦难言。 等等!!在下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请务必稍安勿躁! 偶师和黎沐都不知道,这种熏香是西域一种天然的草药,并不是什么□□,运功反而会把它的药力发挥到极大。 偶师的眼角染上艳红,他的肤色极白,那一缕红晕犹如冰雪中慢慢晕染出的妖娆桃色,端的是活色生香。 在被人绞着脖颈,性命千钧一发的时刻,黎沐可耻地硬了。 偶师只觉得浑身发热,火焰从小腹开始,迅速地烧遍全身,五脏六腑都热的发烫。 一双寒潭似的眼眸里阴冷的神色开始涣散,头脑中一根名为理智的弦愈崩愈紧,最终在看到黎沐颈子上的鲜血时,嘣的一声断开了。 【拉灯】 【六】 黎沐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灼眼的阳光在他的眼皮上映出红红的光斑。 他只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疼,尤其是腰部,酸软的仿佛被马车碾过似的,就连脑子都突突地发紧。 他艰难地抬起头,然后闷哼一声又重新躺了回去,脖颈处的剧痛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伸手一摸,摸到了满手未干涸的血液。 黎沐咬牙切齿地坐了起来,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只见肌理分明的胸膛上印满了紫红色的牙印和吻痕,侧腰上几个发青的指痕预示着战果的激烈。 他伸手去够旁边的被子,脸上却突然染上了难以言喻的神色。 他只觉得有什么黏腻的东西从他身后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顺着大腿流了下来。 黎沐的眉眼瞬间阴沉下来,本就威严的眸子染上冷冷的怒火,身上的低气压弥漫。 昨夜的记忆也在慢慢回笼。 黎沐肃杀的脸庞扭曲起来。 耳根处染上红晕,然后蔓延到了整张脸上。 他生无可恋地倒回了床上,用右手胳膊遮住了灼烧着的脸颊。 黎沐绝不相信!昨天那个被翻来覆去地操/哭,然后沙哑地求饶的人是他! 还有这武功身手,还有床上的 他是猪油蒙了心才会以为那人是出来卖的! 【七】 偶师走在城外弯曲的小路上。 雨后湿润的空气中泛着淡淡的泥土清香,鸟雀清脆而婉转的啁啾间或传来。树叶草木上晶莹的雨珠还未干涸,但是天边一轮红日却昭示着时间已经不早。 他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红衣,领口紧紧地扣在脖颈上,把身上的肌肤掩的一丝不漏。 两个诡异的人偶嘎吱嘎吱地跟在他的身后,黑白分明的眼珠灵活地转动着,闪动着冷冷的妖光。 偶师眉目冷肃地向前走着,身上血腥的味道愈发的浓重。 妖异的眉眼越发冰冷迫人,浑身缭绕着令人胆寒的低气压,暗红色的薄唇仿佛饱了鲜血似的,抿出一道锋利冷锐的线条。 那两个人偶仿佛也觉察到了主人的不对劲,只是远远地跟在身后,而不敢靠近偶师的身边半步。 按照他的作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给他下药的男人是肯定见不到今天的太阳的。 偶师艳丽的眉眼沉沉似水,透着一股对人命的漠视与嗜杀。 但是这一次欢爱,竟然缓解了他对于鲜血的渴望程度,算是一定程度地让他惊奇了一下。 他自幼年练的这一套功法,没有名字,却邪气入骨,是当之无愧的魔功,在不到二十岁时,他就已经能够跻身顶级高手一流了。 -- 第4页 但是,它的副作用也是不可忽视的,它使他丧失了味觉,也使他嗜血成性,无法抑制。 而这个男人竟然能够缓解他嗜血的欲望? 偶师冷冷地勾了勾唇角,白皙的指尖轻轻一挑,那两个诡异的人偶就跟了上来,嘎吱嘎吱的关节声在死寂的小路上显得格外刺耳。 那么,这次的欢爱就当这次刺杀的酬劳提前收取了。 接下来,就是让那个叫黎沐的人一命呜呼了。 暗红色的薄唇仿佛饱饮鲜血,挑起一个冷而艳丽的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攻君就是个蠢萌hhhhhhhhh 这里是有码版,□□版等会儿修一下会放到群里(///omega;///) 这里是新手司机,大家坐稳扶好!【评论是蠢作者更新的动力! 小天使萌端午节快乐!今天留言的有红包(=?omega;?)? 第3章 第 3 章 【八】 初秋的夜色寒凉如水,丝丝缕缕的冷风送来阴冷而潮湿的空气,沉沉的夜色犹如古老的坟墓般寂静无垠。 黎沐躺着床上,眼眸定定地直视着微微摇曳的床帏,沉黑的眸子神色晦暗难辨。 在那日他被人上了之后,他身后某个难以启齿的部位一直又痛又胀,伸手探去还有丝丝血迹,但是他不愿让别人知道这件狼狈事,硬挺着不去看御医,只敢偷偷派人去隐晦地像御医求药,弄得御医看他眼神变得很奇怪。 但是,在令人羞恼难堪的愤怒过后,另外一种情绪开始慢慢地占了上风。 那个他甚至都不知道名字的男人的容貌几乎霸占了他的整个脑海,让他无处可逃。 不知多少次,他在骤然回首后,总能在恍惚间瞥见一角红衣,一缕墨发,而在他心脏狂跳不可自已的时候,定睛看去,却总会发现只是一抹幻象。 黎沐狠狠地闭了闭眼睛,有些愤恨地磨了磨牙,在薄薄的唇上印下一个浅浅的齿痕。 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本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所以,在他的侍妾勾/引他时,他的身体诚实地有了反应,但是他的脑海里竟然满满的都是那冷淡到艳极的眉眼,寒凉却狠戾的目光。 然而再看看侍妾妖娆的身姿,绝丽的眉眼,白皙柔软的肌肤,他忍不住性质一冷,然后恼羞成怒地让她退下。 黎沐盯着摇曳的帷帐,眼前忍不住浮现出那人的手指。 冰冷的,修长而白皙,指腹柔软而细腻,而掌心处却覆盖着一层薄茧,现在他仿佛都能感觉到,这双手摁住他的腰时的触感。 寒冷如玉,却被他的肌肤染上淡淡的热量。 一股热流自下腹涌起,在他的面上蒸腾起红云,他情不自禁地动了动喉结,只觉得心如鼓擂。 手掌下滑,握住自己的要害,然后灵活地动了起来。 他想像着,那双冰冷的手抚过他的下腹,细腻的指腹轻轻地搔过他敏感的顶端,修长的指节在自己的下腹处若即若离地触碰着。 仅仅是想象就让他把持不住,低吟着she了出来。 几秒钟的空白后,黎沐看着自己手指上浊白黏腻的液体,忍不住把脸埋入了被子。 这下真的栽了。 【九】 偶师的身后跟着两个嘎吱作响的人偶,血色的袍角到处仿佛都能带起一阵隐隐的血腥,长长的袖间,冷而白的指尖轻轻捻着一缕丝线。 他在等。 等当今圣上第三子黎沐的到来。 冰冷的风带着丝丝缕缕危险的气息,吹起一缕墨发,几片枯叶轻轻地落在肩头。 人偶黑白分明的眼珠灵活地转动着,波光流转间一派森森冷意。 那个委托人请他杀的对象身份很不寻常,对方不仅位高权重,踪迹也极难寻觅,直到在半个月前突然现身,然后大张旗鼓地搞游历,搅得整个江湖不得安宁。 偶师勾起暗红色的薄唇,幽深的黑眸里寒意森森。 位高权重也不过只是人命一条罢了。 僻静的小路上,一顶装饰豪华的软轿正晃晃悠悠地向前走去。 黎沐端坐在软轿中,闭目小憩着,锋利的剑眉紧紧皱起,面孔上有隐隐的忧色。 他运用自己的情报网络,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红衣男子的身份。 偶师。 见喜怨二童子,如见阎王出的偶师。 毕竟,他的形象太过鲜明,在江湖上的名声也过于赫人。 红衣墨发,腕上的操偶线,苍白的皮肤,高超的武功,还有绝世的姿容。 黎沐轻轻地按了按左胸,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激动地跳动声,仅仅是想象,他几乎就要被胸口的窒息感弄得喘不上气。 在知晓他的身份后,他几乎疯魔般地收集着那个人的所有资料,民间与江湖中传播的只言片语,真假掺杂的传言,和把他妖魔化的鬼神之论。 偶师,可夺魂。 他轻轻的笑了,墨色眼睛里闪动着莫名的光芒。 其实这也没错,他确实是夺走了他的三魂七魄。 他也想起了自己的委托,但是,比起那些被偶师盯上的人,他丝毫没有害怕恐惧,而是十分激动兴奋。 他来找他了。 所以,他做了一个疯狂的举动,大肆公开自己的行踪,开始了一场惊动整个江湖的游历。 -- 第5页 但是,都已经整整半个月了,为什么偶师还没有出现呢?黎沐的脸上忧色更深,不会是他没有把那个委托当回事吧? 【十】 软轿在缓慢地向前行去,瑟瑟的秋风吹起帘栊,冷如水的秋色被送入轿中。 斜阳慢慢西沉,血色的残阳大片大片地铺陈开来,低而萧瑟的枯木被拉长,在地上刻下深刻的黑痕。 空旷的路上,一个红衣男子背着斜阳站在路中央,身后跟着两个孩童的身影,由于背光的原因,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血色的夕阳如同匹练一样流泻在他墨色的长发上,一袭红衣仿若浸染着浓艳的鲜血。 红色袍袖下,苍白的手腕轮廓纤瘦而优美,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动,轿夫还来不及反应,他的头颅就咕噜咕噜地滚落下来。 血色喷涌,映衬远处冷冷斜阳。 那两个童子嘎吱嘎吱地迈动步子,纤细的腿伸展开极大的幅度,速度竟然迅速的让人难以想象,他们脸上僵硬的哭脸和笑脸,和灵活转动的眼珠,看起来格外诡异渗人。 周围窜出来几道黑影,显然都是武功高强,是江湖上少见的高手,他们把那顶软轿团团围住,保护的密不透风。 偶师勾起一丝冷冷的微笑,冶艳的眉眼浸染着血色,显得愈发邪异妖冶。 他之所以自称偶师,就是因为善于操偶,但是,哪有偶师只有两个人偶呢。 他指尖微动,只见周围草丛中跳出来数十个同样的人偶,不同于那两个童子,他们完全没有五官,脸上只有两个窟窿,黑黝黝的眼珠在窟窿里乱转。 每个人偶都蓄势待发,极小极精精致的身躯里蕴藏着极大的力量,每一个都仿佛一架精密的杀人机器。 突然,一个低沉的男声打破了场上僵持的气氛。 一个锦袍男子撩开软轿的帘子,几步走了下来,那正是黎沐,他扬声道:等等! 偶师认出了他的脸,不禁指尖一顿,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他的委托人怎么在这里? 黎沐目光灼热地盯着偶师,扬唇一笑:在下黎沐,字允之。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包养QAQ 留言是动力啊嘤!【打滚 第4章 第 4 章 【十】 清澈的天空高远而朗润,碧蓝如水的天际带着淡淡的浅青,明媚的让人心折。 原本青碧的山间浸润了深深浅浅的淡红与深黄,人迹罕至的小径上落满了枯叶,一汪绿玛瑙般的湖泊嵌在山间,湖畔坐落着一桩简陋的小木屋,低矮而不起眼,是泛着淡淡潮湿的深棕色。 而屋外却挂着一些不属于这湖光山色的东西。 在一根简陋的杆子上,晾着一对眼珠。 它看起来已经不是很新鲜了,眼珠后面连着的神经都已经干枯地垂了下来,但奇怪的是,这眼珠却看起来黑白分明,朗润鲜活的很,仿佛下一秒就能动起来直直地看向你。 黎沐站在木屋的不远处。 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墨黑的眼眸里洋溢着些许青涩的紧张,他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衣袖,用修长的手指细细地抚平衣袖上细微的褶皱。 这件衣衫是用月白色的祥云锦做的,是进贡给皇室的绝少的珍品,上面有银线绣了繁复而尊贵的暗纹,只有在行动中方可闪耀出一点端倪。 也不知道怎的,今日他竟忍不住穿了这件出来。 他站在离木屋足足十几丈远的小土丘上,憋足劲大喊道:偶师!本王又来见你了! 其实,并不是他不想靠近,只是在他上次尝试着这么做的时候,差点被埋伏在不知何处的红线削掉了脑袋。 黎沐颇为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继续毫不气馁地放声大喊着。 一个低低的压抑的声音响了起来:滚。带着些许压低的沙哑,听起来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 黎沐耳朵一麻,只觉得这个人即使是声音也这么合他的心意!他的笑容忍不住又扩大了几分:你终于说话啦! 阴暗的木屋里,偶师握着操偶线的手忍不住又紧了几分,强压着想要杀死外面那个聒噪的人的冲动。 那日在郡外的小道上,他本想干脆直接杀掉这个人,哪管他是委托人还是对象,总之是完成任务了,他也就不用纠结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了。 但是谁知,这人仿佛对他的过去清楚的很似得,还未等他动手,就掏出一本泛黄破旧的书,然后笑着告诉他,这本就是他寻找十数年的秘籍,是他从他皇兄的书房里专门翻出来带给他的。 他握着操偶线的手指一顿。 即使他杀人如麻,但是对于那些对己有恩的人,还是算得上仁至义尽。 于是他拿着秘籍离开了,放了这个人一条生路。 可是他没!想!到! 那个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能够找到他的住所! 于是,就在几天前,当他看到那个人端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甜食笑模笑样出地现在他的面前时,他忍不住手一抖,注入功力后韧如钢铁的操偶线霎时飞了出去,差点削去了那人的脑袋。 虽然在事后他不止一次懊恼,为什么当初要收回功力,而不是干脆杀了他算了呢。 -- 第6页 偶师低垂着眼帘,苍白的侧脸被屋内深深浅浅的阴影印的愈发深邃冶艳,深黑的眼眸冷冷,斜斜挑起的眼角浸染着鲜血的芬芳。 偶师!偶师!窗外又传来黎沐锲而不舍的呼喊声。 偶师手一抖,一根纤细柔软却极其坚韧的丝线在指尖断开。 今天第二根了。 偶师开始认真地思考,要不干脆搬家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来例假疼cry,腿肚子都在抽筋QAQ 可能这章略短小嗯_(:3」ang;)_ 第5章 第 5 章 【十一】 阴暗的室内透不进一丝光线,所有的东西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只有偶师的身形格外灼眼。 淡淡的血腥味在弥漫,聚拢,汇成不详的讯息。 黑暗中,他那常年不变的红衣显得越发秾艳,犹如燃烧着的血焰,仅仅是看着就仿佛能够感受到其中惊人的灼热与血腥。 偶师闭着双目,牙关紧锁,长而墨黑的眼睫在苍白的脸颊上印下浅浅的阴影,薄唇紧紧抿成一道锋利的弧度,本就浅淡的唇色显得越发毫无血色。 灼热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滑落,沿着他侧脸的轮廓蜿蜒而下,然而他的身体却冰凉僵硬的犹如尸体。 太急于求成了。 偶师在心里这么想。 冰天雪地与烈火炙烤两种感觉在他的身体里斗争,仿佛要将他的身体彻底撕成两半,疼痛如同一条摆脱不掉的蛇,吐着剧毒的信子,顺着身体里的每一根筋脉攀沿游走,缓慢缠绕。 嗜血的欲望变本加厉地从他的心头攀沿升起,杀戮与血腥灼烧着他的心脏,蔓延成燎原之势。 因为对这种情况,他毫不陌生。 在他十三岁时曾经有过一次与之相似的经历。 走火入魔。 模糊的记忆中,年幼的他赤脚站在冰冷的地上突然醒来,地上湿冷而黏腻,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他低头审视着自己的周围,触目所及的,只有苍白扭曲的断肢,狰狞可怖的面容,仿佛是被人生生用手撕开。 遍地尸体。 他一脸空白地注视着周围,麻木的瘦小手掌因为用力过多而轻轻地颤抖着,本就苍白的手指被鲜血染红,冰冷黏腻的感觉从指尖一直传到心里。 那些倒在地上的熟悉面容,此刻变得格外陌生,放大的瞳孔被浑浊充斥,还是相同的躯壳,但是其中住着的魂魄却已经被撕裂。 这不对。 他在心中中默念着这句话,一脸麻木地捧起那鲜血淋漓的头颅。 纤细苍白的指尖直直地戳入眼眶,将那尚显清澈的眼球硬生生挖了出来,他捧着一对眼珠跌坐在地上,苍白的面容空白而失神,喃喃说道: 我来救你了,娘。 黎沐端坐在房间里,仔仔细细地审视着眼前那厚厚的资料纸。 那是他的手下收集到的,关于偶师的所有资料,而这些资料的大部分,是偶师在某年某月某日于某处杀了何人,除此之外,都是一些关于鬼神的莫测传说,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不实之物。 黎沐烦躁地将手中的资料扔开,雪白的纸页翻飞地落在床头与地上。 他的眼眸在不经意间定格在了其中一页上,面色顿时凝重了起来,他伸手捡起脚边的一张薄薄纸片,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读了好几遍,眸色愈加深沉。 突然,他仿佛捕捉到了不远处房间里的几丝异动,面色一凝,立即打开门向偶师的房间跑去。 一路上畅通无阻,他心中的不详感越来越强烈,面色因为焦急而有些发白。 他一把推开门,浓重的血腥味顿时扑面而来,让他呼吸一滞。 偶师勉力睁开双眼,低哑的声音压抑着淡淡的狠戾:滚。 第1章 第 1 章 【一】 铁灰色的天空阴冷而低沉,冷冷的风送来湿润的空气,空阔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一个红衣男子慢慢地走在进城的官道上。 他的面庞白皙的没有一丝血色,一双幽暗的黑眸深寒若冰潭,但眼尾却妖娆地向上挑起,暗红色的薄唇不笑也自带三分妖异,及腰墨发被一条红绳松松地挽起,他的步履间仿佛也带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两个及腰高的人偶跟在他的身后,木制的面庞诡异而僵直,一个笑脸,一个哭脸,它们的眼睛却极其的栩栩如生,灵活而黑白分明,仿佛一个真正的人一样。 阴冷的朔风低低的呼啸,伴随着木偶走动时关节的嘎吱嘎吱声,在空无一人的官道上显得愈发凄冷。 如有江湖上的人见了,必定会惊呼出声。 这个男人是偶师。 他是个以杀戮为生的人,没人知道他的真名,只知道他身着红衣,性情诡谲,纵偶杀人,神鬼莫测。 与其他干这一行的人不同,偶师从来没有什么固定的联系点,想要托他杀人,只能靠运气。 只要你能碰到他,他就能接受你的邀请,为你了结一条人命,当然,前提是你能出的起偶师要的价位有时是黄金千两,有时只是一壶清酒,有时是一对眼珠,有时甚至是一条性命。 -- 第7页 偶师从不失手。 见喜怨二童子,如见阎王出。 众人如是说。 几滴雨珠落了下来,滴在了偶师的墨发上。 偶师抬头看了看天空,狭长的眼眸幽暗如冰。 快下雨了。 他想了想,手腕轻轻一抖,几缕细丝缠绕到他的腕间,那两个人偶抖了抖,然后嘎吱嘎吱地跑远了,血红的丝线衬着白皙的肌肤,显得各外的妖娆诡异,他迈步走向城中。 【二】 城中酒肆。 夹杂着细雨的风把酒旗吹的烈烈作响,雨点逐渐大了起来。 路上稀稀拉拉的行人步履匆匆地赶向四面八方,只有酒肆中还是灯火通明,喧闹不已。 一个身穿月牙白长袍的男子正坐在二楼雅间,从那个角度,整个酒楼都能尽收眼底。 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白玉的酒杯,一双邪气而幽暗的眼眸漫无目的地打量着熙熙攘攘的楼下,俊美异常的面容贵气逼人,不怒自威,自带有久居上位的威压。 他腰间坠着一块晶莹剔透的九龙佩,在烛光照耀下愈闲流光溢彩,上面用小篆刻了一个沐字。 这男子赫然就是当今圣上第三子,黎沐。 他的对面坐着几个相貌不凡的男子,正嘻嘻哈哈地谈着话,雅间尽头一处幔帐内,有幽雅的琴声传来。 黎沐身旁坐着的是宰相嫡子张曦泽,正在高谈阔论着鉴赏美人的经验之谈。 说起美人,那必须得是以玉石为肌骨,冰雪为魂魄 黎沐兴致缺缺地听着,一双幽深的黑眸在楼下的芸芸众生中逡巡。 突然,一抹红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安安静静地坐在酒肆的角落,桌上只摆着简简单单的一个白玉酒壶,和一只酒杯,他那白皙的指尖将那上好的玉石都比的逊色几分。 暗红色的薄唇被透明的酒液润湿,越发显得冶艳勾人。 姿容绝世。 那男子仿佛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清清淡淡地扫视过来,眼角挑起一个妖异的弧度,但是那幽黑阴郁的眼眸却清冷的犹如一汪冰潭。 黎沐心头一紧。 那让人浑身一冷的眼神,却让黎沐热了起来,仿佛有一把火在五脏六腑内烧灼,又好像有一根蓬松的羽毛在心尖悄悄地挠了一下,着实难熬。 黎沐只觉得口干舌燥,一仰手把杯中的酒水全都喝了下去。 他身边的张小公子仿佛觉察到了他的不对劲,扭过头来,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黎沐眉头一皱,潜意识里不想让别人看到这个人。 然而那个红衣男子已经重新低下了头去,安安静静地注视着手中的酒杯,仿佛刚才投向他的眼神只是他的错觉。 张曦泽看了,也不禁一愣怔,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然后揶揄的冲黎沐挤了挤眼睛:怎么,看上了? 没等黎沐回答,张曦泽继续用一种感叹的口吻说道: 啧啧啧,艳福不浅啊!这么极品的美人,就连阅美无数的小爷我都忍不住心头一跳,不过既然是你先看上的,小爷我就让给了。 黎沐察觉到发小语气的不对劲,皱起眉头,沉声问道:什么意思? 咦?你不知道?张曦泽挑了挑眉,斯文英俊的脸上显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你看他的手腕。 黎沐闻言看去,只见男子纤瘦白皙的手腕上,正缠着一圈圈红色的丝线。 张曦泽轻佻地勾起嘴角,在黎沐的耳边悄声说道:这家酒肆是些达官显贵的聚闹之处,既然是找乐子,没有些名伶优人怎么行?所以,凡是身体干净容貌漂亮的优伶,都在手腕上裹一条红绸带。 说毕,他皱了皱眉,补充道:不过用红色丝线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黎沐的脸色阴晴不定。虽然张曦泽说的隐晦,但是他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 暗娼。 一股暗火在他的体内升腾。 他只觉得浑身的经脉都在被带毒的火焰噬咬,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与欲望的火焰交缠混合,最终燃成燎原之火。 黎沐把酒杯重重一放,转身下了楼,直奔那个红衣男子而去。 【三】 喧嚣的酒楼一隅,偶师静静地独坐着,身周仿佛萦绕着化不开的血腥气,冰冷而邪异。 眼前的桌子上独放着一只白玉酒杯。 酒杯白皙细腻,里面浅浅地盛着一汪琥珀色的酒液,散发着浓郁清冽的芳香。 他端起酒杯,浅浅一抿。 然后重新把它放了下来。 长而直的睫毛垂下,掩住眼底深寒的幽光,为清冷苍白的面颊上印下一抹妖冶的弧度。 再芬芳馥郁的玉液琼浆,在他的口中也会变得淡如白水。 还不如鲜血,温热,甜美,带着人体的温度和生命的跃动,充满了勃勃生机。 鸦羽般妖娆的眼睫下,深黑阴郁的眸中闪过杀伐之色。 突然,他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然后在他的桌前停下。 偶师抬起头,只见那个之前一直盯着他的年轻公子正立在他的面前,一双黑沉的眼眸中闪动着晦暗不明的神色。 -- 第8页 啧,看来被人找到了呢。 偶师勾起暗红色的薄唇,露出一个带着血腥气的笑容:名字。 告诉我,你想杀谁。 清冷的声音低低的响起,带着些许勾人的黯哑,犹如玉石相击,又仿若情人间的枕边絮语。 黎沐看着眼前姿容妖冶的红衣男子,眼睛有点直,他喉头动了动,往常,他是从来不会告诉府外的娈宠他的真实身份和名字的。 但是看到眼前这个黑发红衣的男子问他名字,鬼使神差下,他哑着声音回答道:黎沐,字允之。 偶师皱了皱眉。 他问他要杀的人是谁,何必告诉他那人的字。 但是,心头对杀戮和鲜血的渴望愈发强烈,他也不在纠结于这些细节,而是沉声回答道:好。 说罢,他一抚衣袖,站了起来。 黎沐有点楞,他没想到这个人这么爽快,心头生怕被拒绝的紧张顿时消散,随之而来的是暗哑的□□与妒火。 他勾起一抹阴冷邪肆的笑,黑沉沉的眼睛阴晴不定地看着偶师。 来我房间吧。 说完,他就大踏步地向前走去,步履生风,仿佛带着怒气。 这下轮到偶师困惑不解了。 这桩交易不是已经确定了吗?难道还有什么他需要知道的?难道这个人不信任他吗? 或许是对这次的对象有什么特殊要求,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说吗? 偶师遇到过不少这种情况。 比如要求他带回来对方的眼珠或者手掌,乃至某些私密器官也是不足为奇的。 想毕,偶师袍袖一抖,遮住了手腕处艳红的丝线,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无逻辑无节操小短文( prime;艸`) 有评论才有动力!小天使们求留言求投喂啊嘤! 剧透一下:下一章有嘿嘿嘿(*/omega;\*) 来群里找作者君玩嘛:543330793(敲门砖:任一主角名) 第2章 第 2 章 【四】 张曦泽倚着栏杆向下看去。 只见他的好友背对着他,正在和眼前的人说些什么,那个红衣黑发的男子被他的身形挡住,只露出一抹艳红的袍角,勾人的紧。 张曦泽斯文英俊的脸上勾起一抹暧昧的笑容,伸手把旁边侍立着的书僮叫来,在他耳边低声地说道:去把爷在西域淘回来的熏香拿上,在王爷的房间点上。 书僮进退两难地立在那里,不知所措地看着张曦泽。 张小公子皱了皱眉头,呵斥道:快点儿啊,我就是给他们助助兴,这么好的东西爷一般人还不给呢! 书僮这才得令地跑走了。 张曦泽哗地一声展开折扇,得意洋洋地扇着风,颇是一番的风流俊雅。 他让那书僮拿的熏香可是个宝贝,这宝贝既不是毒也不是合.欢.散,无色无味,见效极快,药效极猛,就算你是天皇老子也察觉不出来,包管那让那个小子爽个够。 啧,等黎沐享受够了,他该要什么报酬好呢。 想着,张曦泽笑得更得意了。 【五】 雕花的木制窗楹外透过微光,远远的能见到乌黑的阴云在低空翻滚。 丝质的幔帐柔软地荡在床上,精致的家具,独具匠心的摆设,越发显得这里奢华的低调。 造型蟠曲的红木座椅旁,安放着一个广肚鎏金雕龙的熏香炉,丝丝袅袅的青烟缭绕地升起,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雕花木门在黎沐和偶师的身后关上,隔绝出一室寂静。 偶师静静地站在门边,身长玉立,一袭红衣,越发显得肤白如玉,美人无双。 走在前面的黎沐停下步伐,紧皱的眉眼幽暗而冰冷,带着深如渊薮的暗色怒火,浸润着些许令人难以看透的莫名神色。 即便是心中肆虐的愤怒越来越盛,转过身去的黎沐依旧被眼前的景象看的呼吸一滞,他用目光贪婪地掠过着那人的每一寸肌肤。 对方那妖娆翘起的眉梢眼角,和那冰冷深暗的墨色眼珠,不见天日般的苍白肌肤,和红衣领口内若隐若现的精准锁骨,每一丝每一寸都是那么的贴合他的心意,每一处都仿佛能挠到他心中最柔软的一角,都妥帖的令他忍不住心头狂跳。 黎沐有些痛苦地皱了皱眉头。在回房间的路上,他一路都在想,该如何折磨□□这个人,但是,现在等到真的可以付诸行动了,他却舍不得了。 他现在一心想的,竟然只有为他赎身,把他带回家中好好地藏起来,谁也不让看到,这种想法就像魔怔一样,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 偶师冷冷的面容不悲不喜,静静地站在门口,有些惊奇地看着他的新雇主站在房屋的正中间,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傻笑。 他轻轻地皱了皱眉,艳极的眉眼间杀伐之色愈重。 这人不是有癔症吧? 突然,偶师慢慢地觉察到自己仿佛有什么不对劲,一股火焰在小腹处慢慢地灼烧起来,直烧的他口干舌燥。 黎沐也觉察到不对劲,俊美英挺的脸上慢慢染上的晕红。 偶师的眉目霎时一凛,身周的血腥之气仿佛能够凝成实质,皓白的手腕轻轻一抖,运足了功力的红色细丝坚硬如钢铁,夹杂着雷霆万钧之势,缠绕上了黎沐的脖子,只要偶师动动指尖,黎沐就会人头落地。 -- 第9页 他冷厉地看着黎沐,一双深黑若寒潭的眼眸里满是嗜血的煞气:解药。 感受到脖子上的丝线在慢慢勒紧,皮肤崩裂开来,细细的血流顺着脖颈的曲线慢慢向下滑,黎沐有苦难言。 等等!!在下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请务必稍安勿躁! 偶师和黎沐都不知道,这种熏香是西域一种天然的草药,并不是什么毒药,运功反而会把它的药力发挥到极大。 偶师的眼角染上艳红,他的肤色极白,那一缕红晕犹如冰雪中慢慢晕染出的妖娆桃色,端的是活色生香。 在被人绞着脖颈,性命千钧一发的时刻,黎沐可耻地有了感觉。 偶师只觉得浑身发热,火焰从小腹开始,迅速地烧遍全身,五脏六腑都热的发烫。 一双寒潭似的眼眸里阴冷的神色开始涣散,头脑中一根名为理智的弦愈崩愈紧,最终在看到黎沐颈子上的鲜血时,嘣的一声断开了。 【拉灯】 【六】 黎沐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灼眼的阳光在他的眼皮上映出红红的光斑。 他只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疼,尤其是腰部,酸软的仿佛被马车碾过似的,就连脑子都突突地发紧。 他艰难地抬起头,然后闷哼一声又重新躺了回去,脖颈处的剧痛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伸手一摸,摸到了满手未干涸的血液。 黎沐咬牙切齿地坐了起来,伸手去够旁边的被子,脸上却突然染上了难以言喻的神色。 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他身后某个难以启齿的的地方流了下来。 黎沐的眉眼瞬间阴沉下来,本就威严的眸子染上冷冷的怒火,身上的低气压弥漫。 昨夜的记忆也在慢慢回笼。 黎沐肃杀的脸庞扭曲起来。 耳根处染上红晕,然后蔓延到了整张脸上。 他生无可恋地倒回了床上,用右手胳膊遮住了灼烧着的脸颊。 黎沐绝不相信!昨天那个沙哑地求饶的人是他! 还有这武功身手 他是猪油蒙了心才会以为那人是出来卖的! 【七】 偶师走在城外弯曲的小路上。 雨后湿润的空气中泛着淡淡的泥土清香,鸟雀清脆而婉转的啁啾间或传来。树叶草木上晶莹的雨珠还未干涸,但是天边一轮红日却昭示着时间已经不早。 他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红衣,领口紧紧地扣在脖颈上,把身上的肌肤掩的一丝不漏。 两个诡异的人偶嘎吱嘎吱地跟在他的身后,黑白分明的眼珠灵活地转动着,闪动着冷冷的妖光。 偶师眉目冷肃地向前走着,身上血腥的味道愈发的浓重。 妖异的眉眼越发冰冷迫人,浑身缭绕着令人胆寒的低气压,暗红色的薄唇仿佛饱了鲜血似的,抿出一道锋利冷锐的线条。 那两个人偶仿佛也觉察到了主人的不对劲,只是远远地跟在身后,而不敢靠近偶师的身边半步。 按照他的作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给他下药的男人是肯定见不到今天的太阳的。 偶师艳丽的眉眼沉沉似水,透着一股对人命的漠视与嗜杀。 但是这一次欢爱,竟然缓解了他对于鲜血的渴望程度,算是一定程度地让他惊奇了一下。 他自幼邪气侵骨,所练功法也被自身体质所改造,自带一股诡谲邪气,在不到二十岁时,他就已经能够跻身顶级高手一流了。 但是,它的副作用也是不可忽视的,它使他丧失了味觉,也使他嗜血成性,无法抑制。 而这个男人竟然能够缓解他嗜血的欲望? 偶师冷冷地勾了勾唇角,白皙的指尖轻轻一挑,那两个诡异的人偶就跟了上来,嘎吱嘎吱的关节声在死寂的小路上显得格外刺耳。 那么,这次的欢爱就当这次刺杀的酬劳提前收取了。 接下来,就是让那个叫黎沐的人一命呜呼了。 暗红色的薄唇仿佛饱饮鲜血,挑起一个冷而艳丽的弧度。 第3章 第 3 章 【八】 初秋的夜色寒凉如水,丝丝缕缕的冷风送来阴冷而潮湿的空气,沉沉的夜色犹如古老的坟墓般寂静无垠。 黎沐躺着床上,眼眸定定地直视着微微摇曳的床帏,沉黑的眸子神色晦暗难辨。 在那日他被人上了之后,他身后某个难以启齿的部位一直又痛又胀,伸手探去还有丝丝血迹,但是他不愿让别人知道这件狼狈事,硬挺着不去看御医,只敢偷偷派人去隐晦地像御医求药,弄得御医看他眼神变得很奇怪。 但是,在令人羞恼难堪的愤怒过后,另外一种情绪开始慢慢地占了上风。 那个他甚至都不知道名字的男人的容貌几乎霸占了他的整个脑海,让他无处可逃。 不知多少次,他在骤然回首后,总能在恍惚间瞥见一角红衣,一缕墨发,而在他心脏狂跳不可自已的时候,定睛看去,却总会发现只是一抹幻象。 黎沐狠狠地闭了闭眼睛,有些愤恨地磨了磨牙,在薄薄的唇上印下一个浅浅的齿痕。 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本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所以,在他的侍妾勾/引他时,他的身体诚实地有了反应,但是他的脑海里竟然满满的都是那冷淡到艳极的眉眼,寒凉却狠戾的目光。 -- 第10页 然而再看看侍妾妖娆的身姿,绝丽的眉眼,白皙柔软的肌肤,他忍不住性质一冷,然后恼羞成怒地让她退下。 黎沐盯着摇曳的帷帐,眼前忍不住浮现出那人的手指。 冰冷的,修长而白皙,指腹柔软而细腻,而掌心处却覆盖着一层薄茧,现在他仿佛都能感觉到,这双手摁住他的腰时的触感。 寒冷如玉,却被他的肌肤染上淡淡的热量。 一股热流自下腹涌起,在他的面上蒸腾起红云,他情不自禁地动了动喉结,只觉得心如鼓擂。 手掌下滑,握住自己的要害,然后灵活地动了起来。 他想像着,那双冰冷的手抚过他的下腹,细腻的指腹轻轻地搔过他敏感的顶端,修长的指节在自己的下腹处若即若离地触碰着。 仅仅是想象就让他把持不住,低吟着she了出来。 几秒钟的空白后,黎沐看着自己手指上浊白黏腻的液体,忍不住把脸埋入了被子。 这下真的栽了。 【九】 偶师的身后跟着两个嘎吱作响的人偶,血色的袍角到处仿佛都能带起一阵隐隐的血腥,长长的袖间,冷而白的指尖轻轻捻着一缕丝线。 他在等。 等当今圣上第三子黎沐的到来。 冰冷的风带着丝丝缕缕危险的气息,吹起一缕墨发,几片枯叶轻轻地落在肩头。 人偶黑白分明的眼珠灵活地转动着,波光流转间一派森森冷意。 那个委托人请他杀的对象身份很不寻常,对方不仅位高权重,踪迹也极难寻觅,直到在半个月前突然现身,然后大张旗鼓地搞游历,搅得整个江湖不得安宁。 偶师勾起暗红色的薄唇,幽深的黑眸里寒意森森。 位高权重也不过只是人命一条罢了。 僻静的小路上,一顶装饰豪华的软轿正晃晃悠悠地向前走去。 黎沐端坐在软轿中,闭目小憩着,锋利的剑眉紧紧皱起,面孔上有隐隐的忧色。 他运用自己的情报网络,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红衣男子的身份。 偶师。 见喜怨二童子,如见阎王出的偶师。 毕竟,他的形象太过鲜明,在江湖上的名声也过于赫人。 红衣墨发,腕上的操偶线,苍白的皮肤,高超的武功,还有绝世的姿容。 黎沐轻轻地按了按左胸,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激动地跳动声,仅仅是想象,他几乎就要被胸口的窒息感弄得喘不上气。 在知晓他的身份后,他几乎疯魔般地收集着那个人的所有资料,民间与江湖中传播的只言片语,真假掺杂的传言,和把他妖魔化的鬼神之论。 偶师,可夺魂。 他轻轻的笑了,墨色眼睛里闪动着莫名的光芒。 其实这也没错,他确实是夺走了他的三魂七魄。 他也想起了自己的委托,但是,比起那些被偶师盯上的人,他丝毫没有害怕恐惧,而是十分激动兴奋。 他来找他了。 所以,他做了一个疯狂的举动,大肆公开自己的行踪,开始了一场惊动整个江湖的游历。 但是,都已经整整半个月了,为什么偶师还没有出现呢?黎沐的脸上忧色更深,不会是他没有把那个委托当回事吧? 【十】 软轿在缓慢地向前行去,瑟瑟的秋风吹起帘栊,冷如水的秋色被送入轿中。 斜阳慢慢西沉,血色的残阳大片大片地铺陈开来,低而萧瑟的枯木被拉长,在地上刻下深刻的黑痕。 空旷的路上,一个红衣男子背着斜阳站在路中央,身后跟着两个孩童的身影,由于背光的原因,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血色的夕阳如同匹练一样流泻在他墨色的长发上,一袭红衣仿若浸染着浓艳的鲜血。 红色袍袖下,苍白的手腕轮廓纤瘦而优美,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动,轿夫还来不及反应,他的头颅就咕噜咕噜地滚落下来。 血色喷涌,映衬远处冷冷斜阳。 那两个童子嘎吱嘎吱地迈动步子,纤细的腿伸展开极大的幅度,速度竟然迅速的让人难以想象,他们脸上僵硬的哭脸和笑脸,和灵活转动的眼珠,看起来格外诡异渗人。 周围窜出来几道黑影,显然都是武功高强,是江湖上少见的高手,他们把那顶软轿团团围住,保护的密不透风。 偶师勾起一丝冷冷的微笑,冶艳的眉眼浸染着血色,显得愈发邪异妖冶。 他之所以自称偶师,就是因为善于操偶,但是,哪有偶师只有两个人偶呢。 他指尖微动,只见周围草丛中跳出来数十个同样的人偶,不同于那两个童子,他们完全没有五官,脸上只有两个窟窿,黑黝黝的眼珠在窟窿里乱转。 每个人偶都蓄势待发,极小极精精致的身躯里蕴藏着极大的力量,每一个都仿佛一架精密的杀人机器。 突然,一个低沉的男声打破了场上僵持的气氛。 一个锦袍男子撩开软轿的帘子,几步走了下来,那正是黎沐,他扬声道:等等! 偶师认出了他的脸,不禁指尖一顿,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他的委托人怎么在这里? 黎沐目光灼热地盯着偶师,扬唇一笑:在下黎沐,字允之。 -- 第11页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包养QAQ 留言是动力啊嘤!【打滚 第4章 第 4 章 【十】 清澈的天空高远而朗润,碧蓝如水的天际带着淡淡的浅青,明媚的让人心折。 原本青碧的山间浸润了深深浅浅的淡红与深黄,人迹罕至的小径上落满了枯叶,一汪绿玛瑙般的湖泊嵌在山间,湖畔坐落着一桩简陋的小木屋,低矮而不起眼,是泛着淡淡潮湿的深棕色。 而屋外却挂着一些不属于这湖光山色的东西。 在一根简陋的杆子上,晾着一对眼珠。 它看起来已经不是很新鲜了,眼珠后面连着的神经都已经干枯地垂了下来,但奇怪的是,这眼珠却看起来黑白分明,朗润鲜活的很,仿佛下一秒就能动起来直直地看向你。 黎沐站在木屋的不远处。 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墨黑的眼眸里洋溢着些许青涩的紧张,他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衣袖,用修长的手指细细地抚平衣袖上细微的褶皱。 这件衣衫是用月白色的祥云锦做的,是进贡给皇室的绝少的珍品,上面有银线绣了繁复而尊贵的暗纹,只有在行动中方可闪耀出一点端倪。 也不知道怎的,今日他竟忍不住穿了这件出来。 他站在离木屋足足十几丈远的小土丘上,憋足劲大喊道:偶师!本王又来见你了! 其实,并不是他不想靠近,只是在他上次尝试着这么做的时候,差点被埋伏在不知何处的红线削掉了脑袋。 黎沐颇为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继续毫不气馁地放声大喊着。 一个低低的压抑的声音响了起来:滚。带着些许压低的沙哑,听起来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 黎沐耳朵一麻,只觉得这个人即使是声音也这么合他的心意!他的笑容忍不住又扩大了几分:你终于说话啦! 阴暗的木屋里,偶师握着操偶线的手忍不住又紧了几分,强压着想要杀死外面那个聒噪的人的冲动。 那日在郡外的小道上,他本想干脆直接杀掉这个人,哪管他是委托人还是对象,总之是完成任务了,他也就不用纠结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了。 但是谁知,这人仿佛对他的过去清楚的很似得,还未等他动手,就掏出一本泛黄破旧的书,然后笑着告诉他,这本秘籍能够中和压制他的体内邪功,他从他皇兄的书房里专门翻出来带给他的。 他握着操偶线的手指一顿。 即使他杀人如麻,但是对于那些对己有恩的人,还是算得上仁至义尽。 于是他拿着秘籍离开了,放了这个人一条生路。 可是他没!想!到! 那个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能够找到他的住所! 于是,就在几天前,当他看到那个人端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甜食笑模笑样出地现在他的面前时,他忍不住手一抖,注入功力后韧如钢铁的操偶线霎时飞了出去,差点削去了那人的脑袋。 虽然在事后他不止一次懊恼,为什么当初要收回功力,而不是干脆杀了他算了呢。 偶师低垂着眼帘,苍白的侧脸被屋内深深浅浅的阴影印的愈发深邃冶艳,深黑的眼眸冷冷,斜斜挑起的眼角浸染着鲜血的芬芳。 偶师!偶师!窗外又传来黎沐锲而不舍的呼喊声。 偶师手一抖,一根纤细柔软却极其坚韧的丝线在指尖断开。 今天第二根了。 偶师开始认真地思考,要不干脆搬家算了。 第5章 第 5 章 【十一】 阴暗的室内透不进一丝光线,所有的东西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只有偶师的身形格外灼眼。 淡淡的血腥味在弥漫,聚拢,汇成不详的讯息。 黑暗中,他那常年不变的红衣显得越发秾艳,犹如燃烧着的血焰,仅仅是看着就仿佛能够感受到其中惊人的灼热与血腥。 偶师闭着双目,牙关紧锁,长而墨黑的眼睫在苍白的脸颊上印下浅浅的阴影,薄唇紧紧抿成一道锋利的弧度,本就浅淡的唇色显得越发毫无血色。 灼热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滑落,沿着他侧脸的轮廓蜿蜒而下,然而他的身体却冰凉僵硬的犹如尸体。 太急于求成了。 偶师在心里这么想。 冰天雪地与烈火炙烤两种感觉在他的身体里斗争,仿佛要将他的身体彻底撕成两半,疼痛如同一条摆脱不掉的蛇,吐着剧毒的信子,顺着身体里的每一根筋脉攀沿游走,缓慢缠绕。 嗜血的欲望变本加厉地从他的心头攀沿升起,杀戮与血腥灼烧着他的心脏,蔓延成燎原之势。 因为对这种情况,他毫不陌生。 在他十三岁时曾经有过一次与之相似的经历。 走火入魔。 模糊的记忆中,年幼的他赤脚站在冰冷的地上突然醒来,地上湿冷而黏腻,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他低头审视着自己的周围,触目所及的,只有苍白扭曲的断肢,狰狞可怖的面容,仿佛是被人生生用手撕开。 遍地尸体。 他一脸空白地注视着周围,麻木的瘦小手掌因为用力过多而轻轻地颤抖着,本就苍白的手指被鲜血染红,冰冷黏腻的感觉从指尖一直传到心里。 -- 第12页 那些倒在地上的熟悉面容,此刻变得格外陌生,放大的瞳孔被浑浊充斥,还是相同的躯壳,但是其中住着的魂魄却已经被撕裂。 这不对。 他在心中中默念着这句话,一脸麻木地捧起那鲜血淋漓的头颅。 纤细苍白的指尖直直地戳入眼眶,将那尚显清澈的眼球硬生生挖了出来,他捧着一对眼珠跌坐在地上,苍白的面容空白而失神,喃喃说道: 我来救你了,娘。 黎沐端坐在房间里,仔仔细细地审视着眼前那厚厚的资料纸。 那是他的手下收集到的,关于偶师的所有资料,而这些资料的大部分,是偶师在某年某月某日于某处杀了何人,除此之外,都是一些关于鬼神的莫测传说,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不实之物。 黎沐烦躁地将手中的资料扔开,雪白的纸页翻飞地落在床头与地上。 他的眼眸在不经意间定格在了其中一页上,面色顿时凝重了起来,他伸手捡起脚边的一张薄薄纸片,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读了好几遍,眸色愈加深沉。 突然,他仿佛捕捉到了不远处房间里的几丝异动,面色一凝,立即打开门向偶师的房间跑去。 一路上畅通无阻,他心中的不详感越来越强烈,面色因为焦急而有些发白。 他一把推开门,浓重的血腥味顿时扑面而来,让他呼吸一滞。 偶师勉力睁开双眼,低哑的声音压抑着淡淡的狠戾:滚。 作者有话要说: 咳,之后是第八个字母,会放在群里或者微博上。 毕竟晋江不让写【肉】,所以这章的字数会比较少。 第6章 第六章 【十二】 黎沐感到自己脚下仿佛生根了似的,一寸都无法挪动。 手掌紧紧地抵着粗糙的木门,白皙指腹被尖锐的木刺划破,粘稠的鲜血顺着布满灰尘的门板向下流淌。 他仿佛浑然不觉,目光死死地定在阴暗房间内那个模糊不清的轮廓上,用力地收紧了手指。 尖利的倒刺撕扯皮肉,嵌入更深。 但是却远远抵不过心底的酸楚和疼痛。 黎沐向前迈出半步,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千钧的重量拉扯着向深渊坠去,无数凄冷的怨灵贪婪地等待着他的到来。 在无数模糊扭曲的灰色面容间,他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瘦小的身子佝偻着,沾满鲜血的小手捧着被硬生生撕扯下来的头颅,滴滴答答的污血从他的指尖滴落下来,在布满尘埃的地面烙下深红色的小坑,血泊逐渐扩大,几乎将那孩子的身形完全吞没。 黎沐的喉咙被堵住了,他艰涩地喘息,困难地吐出沙哑的字音: 齐 他说不下去了。 生动而鲜明的记忆瞬间将他吞没,无数被尘封的记忆涌上其中。 齐家。 十年前。 前朝的帝王暴虐而疯狂,昏庸而轻信,仅因小人谗言就将齐家全族诛没,满门抄斩。 齐家尚未成年的嫡子在生死关头,邪功侵体,走火入魔,暴起屠戮法场之后后不见踪影。 见此暴行,被残酷统治折磨十余年的民众终于无法忍受,以黎家为首的诸多世家纷纷愤而反之,全天下能人异士群起响应,于是烈火燎原,旧朝倾颓。 黎家与齐家世代相交,皆为武学世家,祖传功法一为清和宁静,一为刚猛暴烈,相辅相成,互为补充。 而根据那张附于秘籍最后的陈旧纸片所写,黎沐交给偶师的秘籍是己家功法的分支,主要作用是顺和经络,安抚狂躁,在一切尚未发生之前,是百年前黎家专为安抚齐家之人功力暴走而专门编写的,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齐家的消亡,这册秘籍也逐渐蒙尘,终于被人遗忘。 真相仿佛呼之欲出。 黎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干燥的气流迅速涌入,将脆弱的咽喉划的生疼,他的声音沙哑而破碎,但是终于将完整的字词挤出喉咙,顺着舌面滑到唇边,沉甸甸的音节砸入漆黑阴暗的木屋内,被汹涌的血腥味吞没: 齐暝。 他向内迈入一步,跨过光暗的分界线,毫不犹豫地投入房间内几乎没有光线能够穿透的沉闷黑暗当中。 血腥味更浓烈了。 无人回应。 黎沐的步伐稳而缓,直直地向着房间的角落走去,眸光幽暗,仿佛视黑暗于无物。 他的声音镇定了下来,带着温和的安抚意味:让我帮你。 黑暗中,坚硬如铁锋利如刃的细细红丝以迅猛地飞出,眨眼间就卷上了黎沐的喉咙,锋利的丝线将他脖颈上的皮肤切开,血丝随之崩裂开来,顺着红线低落,黎沐的脸色因为窒息而泛起潮红,但是深黑的眸子中闪着一点偏执的光。 他抿紧嘴唇,有些艰难地抬起手,缓缓地攥住了那条纤细却危险的细线。 脆弱的掌心被锋利的线划破,从指缝间汹涌地漫出,血珠滴滴答答地落入黑暗中的尘土。 头颅的脖颈血肉模糊,惨青的面容被血污和乱发覆盖,只露出半个苍白失血的下巴。 -- 第13页 鲜血从孩童的小手间溢出,滴落到尘土中。 偷偷溜出来的幼小黎沐站在远处,浑身颤抖地注视着犹如人间炼狱的法场,那猩红的血色犹如烙铁般深深地烫在他的眼珠上,直到被贴身侍卫伸过来挡住他双眼的手遮盖遮盖住远处那给拥抱着母亲头颅的孩子瘦弱的身影。 成年的黎沐咬紧牙关,向着黑暗中蜷曲的身影伸出自己的手,竭尽全力地将自己精粹温和的功力顺着丝线渡了过去,困难而执着地吐出字眼: 让,我,帮,你 丝线微松。 黎沐抓住机会,运足功力,脚尖一点冲入黑暗当中,将偶师用力地按入怀中,然后将自己的手掌抵住偶师的脊背几乎被他肩胛骨的突起弧度硌的心口一疼。 紧接着,他闭上双眼,聚拢心神,将自己精炼的核心功力向着怀中人的心脉输送过去,将他混乱的经络和其中横冲乱撞的刚猛功力温和地理顺疏通,一点点地用柔顺似水的内力抚平对方身体中的凶猛肆虐的邪气。 黎沐的面色逐渐苍白,唇角缓缓地溢出一丝猩红的血迹。 偶师收紧手臂,细瘦胳膊中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几乎将黎沐拦腰掐断,然后他抬起头,用力地咬在了黎沐的颈侧。 锐利的牙齿将脆弱的皮肉撕裂,温热的鲜血顺着破损的血管涌出,将二人的衣襟沾湿。 黎沐不由得嘶了一声,但是手下输送内力的行动却一刻未停。 血腥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在昏暗的房间内蔓延着,寂静犹如拥有实体似的将相拥的二人凝固成长久不变的雕像。 纵然黎沐从下被誉为武学天才,也无法经受住那么长时间内力的消耗,他强撑着精神,缓缓地低下头,在怀中已经逐渐平静下来的男人额头上温柔地烙下了一个轻柔的吻,然后意识脱离,陷入了深深的黑暗当中。 【十二】 黎沐是被阳光晃醒的。 他有些艰难地抬手挡住自己的双眼,感受到自己浑身上下都隐隐作痛,丹田内残存的内力几乎只能堪堪护住心脉。 黎沐眨了眨眼酸涩的双眼,仔细地打量着自己身处的室内。 木屋内非常简朴,只有一张石床,一张石凳,几乎看不出人类生活的痕迹。 黎沐强撑着支起身子,发现身下的床单已经换过了,地上本应有的血迹也被清理一新,干净到出乎他的意料。 就在这时,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偶师,不,齐暝,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身上仍旧是惯常的一袭红衣,苍白的手指劲瘦有力,端着一只边缘破损的瓷碗。 他递给黎沐,冷淡地说道: 喝了。 浓郁苦涩的中药味弥漫开来。 黎沐受宠若惊地接过瓷碗,小心翼翼地啜引着,仿佛喝的并不是苦涩的药液,而是宫廷中的琼浆玉液一般。 齐暝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黑眸中神色莫测,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口问道: 为什么? 黎沐愣了愣,面色骤然严肃了下来,他挣扎着坐起身来,攥住了齐暝垂在身侧冰冷的手指。 齐暝迅速地挣脱开来。 黎沐也没有沮丧,而是深深地凝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心悦你,虽然你可能不相信,但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证明自己心意的机会。 齐暝皱起眉头,正准备说些什么,黎沐却仿佛敏锐地察觉了他的拒绝和疏远,连忙打断了他: 再者,你的邪气侵体和功法混乱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之后仍然有很大的风险走火入魔,而我修炼的功法正好和你相克相生,正好可以为你梳理经脉,防止意外发生,对不对? 齐暝沉默地凝视着他,黑如由幽潭的双眼在他因脱力而苍白的面孔上停留了一秒,然后无声地移了开来。 同为武者,他知道黎沐输送过来的内力有多么精纯,几乎是毫无保留地倾身献出所有。 他无法否认自己的动摇。 黎沐得寸进尺地再次抬起自己裹缠着纱布的手,轻轻地握住了齐暝垂在身侧的手。 齐暝挣了挣,到底还是顾及着他手上的伤,没有挣动。 手中的指节冰冷修长,触如玉石,黎沐只觉得胸口酸涩难言,伴随着淡淡的喜意蔓延开来。 你同意了? 没有。 但是你也不是很反对? 再多嘴就滚出去。 黎沐闭上嘴,但是眉梢唇角却溢出心满意足的笑意,手指小心翼翼地地攥着齐暝的手掌仿佛握着的是整个世界。 【全文完】 第1章 第 1 章 【一】 铁灰色的天空阴冷而低沉,冷冷的风送来湿润的空气,空阔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一个红衣男子慢慢地走在进城的官道上。 他的面庞白皙的没有一丝血色,一双幽暗的黑眸深寒若冰潭,但眼尾却妖娆地向上挑起,暗红色的薄唇不笑也自带三分妖异,及腰墨发被一条红绳松松地挽起,他的步履间仿佛也带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两个及腰高的人偶跟在他的身后,木制的面庞诡异而僵直,一个笑脸,一个哭脸,它们的眼睛却极其的栩栩如生,灵活而黑白分明,仿佛一个真正的人一样。 -- 第14页 阴冷的朔风低低的呼啸,伴随着木偶走动时关节的嘎吱嘎吱声,在空无一人的官道上显得愈发凄冷。 如有江湖上的人见了,必定会惊呼出声。 这个男人是偶师。 他是个以杀戮为生的人,没人知道他的真名,只知道他身着红衣,性情诡谲,纵偶杀人,神鬼莫测。 与其他干这一行的人不同,偶师从来没有什么固定的联系点,想要托他杀人,只能靠运气。 只要你能碰到他,他就能接受你的邀请,为你了结一条人命,当然,前提是你能出的起偶师要的价位有时是黄金千两,有时只是一壶清酒,有时是一对眼珠,有时甚至是一条性命。 偶师从不失手。 见喜怨二童子,如见阎王出。 众人如是说。 几滴雨珠落了下来,滴在了偶师的墨发上。 偶师抬头看了看天空,狭长的眼眸幽暗如冰。 快下雨了。 他想了想,手腕轻轻一抖,几缕细丝缠绕到他的腕间,那两个人偶抖了抖,然后嘎吱嘎吱地跑远了,血红的丝线衬着白皙的肌肤,显得各外的妖娆诡异,他迈步走向城中。 【二】 城中酒肆。 夹杂着细雨的风把酒旗吹的烈烈作响,雨点逐渐大了起来。 路上稀稀拉拉的行人步履匆匆地赶向四面八方,只有酒肆中还是灯火通明,喧闹不已。 一个身穿月牙白长袍的男子正坐在二楼雅间,从那个角度,整个酒楼都能尽收眼底。 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白玉的酒杯,一双邪气而幽暗的眼眸漫无目的地打量着熙熙攘攘的楼下,俊美异常的面容贵气逼人,不怒自威,自带有久居上位的威压。 他腰间坠着一块晶莹剔透的九龙佩,在烛光照耀下愈闲流光溢彩,上面用小篆刻了一个沐字。 这男子赫然就是当今圣上第三子,黎沐。 他的对面坐着几个相貌不凡的男子,正嘻嘻哈哈地谈着话,雅间尽头一处幔帐内,有幽雅的琴声传来。 黎沐身旁坐着的是宰相嫡子张曦泽,正在高谈阔论着鉴赏美人的经验之谈。 说起美人,那必须得是以玉石为肌骨,冰雪为魂魄 黎沐兴致缺缺地听着,一双幽深的黑眸在楼下的芸芸众生中逡巡。 突然,一抹红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安安静静地坐在酒肆的角落,桌上只摆着简简单单的一个白玉酒壶,和一只酒杯,他那白皙的指尖将那上好的玉石都比的逊色几分。 暗红色的薄唇被透明的酒液润湿,越发显得冶艳勾人。 姿容绝世。 那男子仿佛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清清淡淡地扫视过来,眼角挑起一个妖异的弧度,但是那幽黑阴郁的眼眸却清冷的犹如一汪冰潭。 黎沐心头一紧。 那让人浑身一冷的眼神,却让黎沐热了起来,仿佛有一把火在五脏六腑内烧灼,又好像有一根蓬松的羽毛在心尖悄悄地挠了一下,着实难熬。 黎沐只觉得口干舌燥,一仰手把杯中的酒水全都喝了下去。 他身边的张小公子仿佛觉察到了他的不对劲,扭过头来,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黎沐眉头一皱,潜意识里不想让别人看到这个人。 然而那个红衣男子已经重新低下了头去,安安静静地注视着手中的酒杯,仿佛刚才投向他的眼神只是他的错觉。 张曦泽看了,也不禁一愣怔,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然后揶揄的冲黎沐挤了挤眼睛:怎么,看上了? 没等黎沐回答,张曦泽继续用一种感叹的口吻说道: 啧啧啧,艳福不浅啊!这么极品的美人,就连阅美无数的小爷我都忍不住心头一跳,不过既然是你先看上的,小爷我就让给了。 黎沐察觉到发小语气的不对劲,皱起眉头,沉声问道:什么意思? 咦?你不知道?张曦泽挑了挑眉,斯文英俊的脸上显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你看他的手腕。 黎沐闻言看去,只见男子纤瘦白皙的手腕上,正缠着一圈圈红色的丝线。 张曦泽轻佻地勾起嘴角,在黎沐的耳边悄声说道:这家酒肆是些达官显贵的聚闹之处,既然是找乐子,没有些名伶优人怎么行?所以,凡是身体干净容貌漂亮的优伶,都在手腕上裹一条红绸带。 说毕,他皱了皱眉,补充道:不过用红色丝线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黎沐的脸色阴晴不定。虽然张曦泽说的隐晦,但是他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 暗娼。 一股暗火在他的体内升腾。 他只觉得浑身的经脉都在被带毒的火焰噬咬,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与欲望的火焰交缠混合,最终燃成燎原之火。 黎沐把酒杯重重一放,转身下了楼,直奔那个红衣男子而去。 【三】 喧嚣的酒楼一隅,偶师静静地独坐着,身周仿佛萦绕着化不开的血腥气,冰冷而邪异。 眼前的桌子上独放着一只白玉酒杯。 酒杯白皙细腻,里面浅浅地盛着一汪琥珀色的酒液,散发着浓郁清冽的芳香。 -- 第15页 他端起酒杯,浅浅一抿。 然后重新把它放了下来。 长而直的睫毛垂下,掩住眼底深寒的幽光,为清冷苍白的面颊上印下一抹妖冶的弧度。 再芬芳馥郁的玉液琼浆,在他的口中也会变得淡如白水。 还不如鲜血,温热,甜美,带着人体的温度和生命的跃动,充满了勃勃生机。 鸦羽般妖娆的眼睫下,深黑阴郁的眸中闪过杀伐之色。 突然,他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然后在他的桌前停下。 偶师抬起头,只见那个之前一直盯着他的年轻公子正立在他的面前,一双黑沉的眼眸中闪动着晦暗不明的神色。 啧,看来被人找到了呢。 偶师勾起暗红色的薄唇,露出一个带着血腥气的笑容:名字。 告诉我,你想杀谁。 清冷的声音低低的响起,带着些许勾人的黯哑,犹如玉石相击,又仿若情人间的枕边絮语。 黎沐看着眼前姿容妖冶的红衣男子,眼睛有点直,他喉头动了动,往常,他是从来不会告诉府外的娈宠他的真实身份和名字的。 但是看到眼前这个黑发红衣的男子问他名字,鬼使神差下,他哑着声音回答道:黎沐,字允之。 偶师皱了皱眉。 他问他要杀的人是谁,何必告诉他那人的字。 但是,心头对杀戮和鲜血的渴望愈发强烈,他也不在纠结于这些细节,而是沉声回答道:好。 说罢,他一抚衣袖,站了起来。 黎沐有点楞,他没想到这个人这么爽快,心头生怕被拒绝的紧张顿时消散,随之而来的是暗哑的□□与妒火。 他勾起一抹阴冷邪肆的笑,黑沉沉的眼睛阴晴不定地看着偶师。 来我房间吧。 说完,他就大踏步地向前走去,步履生风,仿佛带着怒气。 这下轮到偶师困惑不解了。 这桩交易不是已经确定了吗?难道还有什么他需要知道的?难道这个人不信任他吗? 或许是对这次的对象有什么特殊要求,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说吗? 偶师遇到过不少这种情况。 比如要求他带回来对方的眼珠或者手掌,乃至某些私密器官也是不足为奇的。 想毕,偶师袍袖一抖,遮住了手腕处艳红的丝线,跟了上去。 第2章 第 2 章 【四】 张曦泽倚着栏杆向下看去。 只见他的好友背对着他,正在和眼前的人说些什么,那个红衣黑发的男子被他的身形挡住,只露出一抹艳红的袍角,勾人的紧。 张曦泽斯文英俊的脸上勾起一抹暧昧的笑容,伸手把旁边侍立着的书僮叫来,在他耳边低声地说道:去把爷在西域淘回来的熏香拿上,在王爷的房间点上。 书僮进退两难地立在那里,不知所措地看着张曦泽。 张小公子皱了皱眉头,呵斥道:快点儿啊,我就是给他们助助兴,这么好的东西爷一般人还不给呢! 书僮这才得令地跑走了。 张曦泽哗地一声展开折扇,得意洋洋地扇着风,颇是一番的风流俊雅。 他让那书僮拿的熏香可是个宝贝,这宝贝既不是毒也不是合.欢.散,无色无味,见效极快,药效极猛,就算你是天皇老子也察觉不出来,包管那让那个小子爽个够。 啧,等黎沐享受够了,他该要什么报酬好呢。 想着,张曦泽笑得更得意了。 【五】 雕花的木制窗楹外透过微光,远远的能见到乌黑的阴云在低空翻滚。 丝质的幔帐柔软地荡在床上,精致的家具,独具匠心的摆设,越发显得这里奢华的低调。 造型蟠曲的红木座椅旁,安放着一个广肚鎏金雕龙的熏香炉,丝丝袅袅的青烟缭绕地升起,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雕花木门在黎沐和偶师的身后关上,隔绝出一室寂静。 偶师静静地站在门边,身长玉立,一袭红衣,越发显得肤白如玉,美人无双。 走在前面的黎沐停下步伐,紧皱的眉眼幽暗而冰冷,带着深如渊薮的暗色怒火,浸润着些许令人难以看透的莫名神色。 即便是心中肆虐的愤怒越来越盛,转过身去的黎沐依旧被眼前的景象看的呼吸一滞,他用目光贪婪地掠过着那人的每一寸肌肤。 对方那妖娆翘起的眉梢眼角,和那冰冷深暗的墨色眼珠,不见天日般的苍白肌肤,和红衣领口内若隐若现的精准锁骨,每一丝每一寸都是那么的贴合他的心意,每一处都仿佛能挠到他心中最柔软的一角,都妥帖的令他忍不住心头狂跳。 黎沐有些痛苦地皱了皱眉头。在回房间的路上,他一路都在想,该如何折磨□□这个人,但是,现在等到真的可以付诸行动了,他却舍不得了。 他现在一心想的,竟然只有为他赎身,把他带回家中好好地藏起来,谁也不让看到,这种想法就像魔怔一样,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 偶师冷冷的面容不悲不喜,静静地站在门口,有些惊奇地看着他的新雇主站在房屋的正中间,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傻笑。 他轻轻地皱了皱眉,艳极的眉眼间杀伐之色愈重。 -- 第16页 这人不是有癔症吧? 突然,偶师慢慢地觉察到自己仿佛有什么不对劲,一股火焰在小腹处慢慢地灼烧起来,直烧的他口干舌燥。 黎沐也觉察到不对劲,俊美英挺的脸上慢慢染上的晕红。 偶师的眉目霎时一凛,身周的血腥之气仿佛能够凝成实质,皓白的手腕轻轻一抖,运足了功力的红色细丝坚硬如钢铁,夹杂着雷霆万钧之势,缠绕上了黎沐的脖子,只要偶师动动指尖,黎沐就会人头落地。 他冷厉地看着黎沐,一双深黑若寒潭的眼眸里满是嗜血的煞气:解药。 感受到脖子上的丝线在慢慢勒紧,皮肤崩裂开来,细细的血流顺着脖颈的曲线慢慢向下滑,黎沐有苦难言。 等等!!在下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请务必稍安勿躁! 偶师和黎沐都不知道,这种熏香是西域一种天然的草药,并不是什么毒药,运功反而会把它的药力发挥到极大。 偶师的眼角染上艳红,他的肤色极白,那一缕红晕犹如冰雪中慢慢晕染出的妖娆桃色,端的是活色生香。 在被人绞着脖颈,性命千钧一发的时刻,黎沐可耻地有了感觉。 偶师只觉得浑身发热,火焰从小腹开始,迅速地烧遍全身,五脏六腑都热的发烫。 一双寒潭似的眼眸里阴冷的神色开始涣散,头脑中一根名为理智的弦愈崩愈紧,最终在看到黎沐颈子上的鲜血时,嘣的一声断开了。 【拉灯】 【六】 黎沐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灼眼的阳光在他的眼皮上映出红红的光斑。 他只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疼,尤其是腰部,酸软的仿佛被马车碾过似的,就连脑子都突突地发紧。 他艰难地抬起头,然后闷哼一声又重新躺了回去,脖颈处的剧痛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伸手一摸,摸到了满手未干涸的血液。 黎沐咬牙切齿地坐了起来,伸手去够旁边的被子,脸上却突然染上了难以言喻的神色。 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他身后某个难以启齿的的地方流了下来。 黎沐的眉眼瞬间阴沉下来,本就威严的眸子染上冷冷的怒火,身上的低气压弥漫。 昨夜的记忆也在慢慢回笼。 黎沐肃杀的脸庞扭曲起来。 耳根处染上红晕,然后蔓延到了整张脸上。 他生无可恋地倒回了床上,用右手胳膊遮住了灼烧着的脸颊。 黎沐绝不相信!昨天那个沙哑地求饶的人是他! 还有这武功身手 他是猪油蒙了心才会以为那人是出来卖的! 【七】 偶师走在城外弯曲的小路上。 雨后湿润的空气中泛着淡淡的泥土清香,鸟雀清脆而婉转的啁啾间或传来。树叶草木上晶莹的雨珠还未干涸,但是天边一轮红日却昭示着时间已经不早。 他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红衣,领口紧紧地扣在脖颈上,把身上的肌肤掩的一丝不漏。 两个诡异的人偶嘎吱嘎吱地跟在他的身后,黑白分明的眼珠灵活地转动着,闪动着冷冷的妖光。 偶师眉目冷肃地向前走着,身上血腥的味道愈发的浓重。 妖异的眉眼越发冰冷迫人,浑身缭绕着令人胆寒的低气压,暗红色的薄唇仿佛饱了鲜血似的,抿出一道锋利冷锐的线条。 那两个人偶仿佛也觉察到了主人的不对劲,只是远远地跟在身后,而不敢靠近偶师的身边半步。 按照他的作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给他下药的男人是肯定见不到今天的太阳的。 偶师艳丽的眉眼沉沉似水,透着一股对人命的漠视与嗜杀。 但是这一次欢爱,竟然缓解了他对于鲜血的渴望程度,算是一定程度地让他惊奇了一下。 他自幼邪气侵骨,所练功法也被自身体质所改造,自带一股诡谲邪气,在不到二十岁时,他就已经能够跻身顶级高手一流了。 但是,它的副作用也是不可忽视的,它使他丧失了味觉,也使他嗜血成性,无法抑制。 而这个男人竟然能够缓解他嗜血的欲望? 偶师冷冷地勾了勾唇角,白皙的指尖轻轻一挑,那两个诡异的人偶就跟了上来,嘎吱嘎吱的关节声在死寂的小路上显得格外刺耳。 那么,这次的欢爱就当这次刺杀的酬劳提前收取了。 接下来,就是让那个叫黎沐的人一命呜呼了。 暗红色的薄唇仿佛饱饮鲜血,挑起一个冷而艳丽的弧度。 第3章 第 3 章 【八】 初秋的夜色寒凉如水,丝丝缕缕的冷风送来阴冷而潮湿的空气,沉沉的夜色犹如古老的坟墓般寂静无垠。 黎沐躺着床上,眼眸定定地直视着微微摇曳的床帏,沉黑的眸子神色晦暗难辨。 在那日他被人上了之后,他身后某个难以启齿的部位一直又痛又胀,伸手探去还有丝丝血迹,但是他不愿让别人知道这件狼狈事,硬挺着不去看御医,只敢偷偷派人去隐晦地像御医求药,弄得御医看他眼神变得很奇怪。 但是,在令人羞恼难堪的愤怒过后,另外一种情绪开始慢慢地占了上风。 那个他甚至都不知道名字的男人的容貌几乎霸占了他的整个脑海,让他无处可逃。 -- 第17页 不知多少次,他在骤然回首后,总能在恍惚间瞥见一角红衣,一缕墨发,而在他心脏狂跳不可自已的时候,定睛看去,却总会发现只是一抹幻象。 黎沐狠狠地闭了闭眼睛,有些愤恨地磨了磨牙,在薄薄的唇上印下一个浅浅的齿痕。 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本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所以,在他的侍妾勾/引他时,他的身体诚实地有了反应,但是他的脑海里竟然满满的都是那冷淡到艳极的眉眼,寒凉却狠戾的目光。 然而再看看侍妾妖娆的身姿,绝丽的眉眼,白皙柔软的肌肤,他忍不住性质一冷,然后恼羞成怒地让她退下。 黎沐盯着摇曳的帷帐,眼前忍不住浮现出那人的手指。 冰冷的,修长而白皙,指腹柔软而细腻,而掌心处却覆盖着一层薄茧,现在他仿佛都能感觉到,这双手摁住他的腰时的触感。 寒冷如玉,却被他的肌肤染上淡淡的热量。 一股热流自下腹涌起,在他的面上蒸腾起红云,他情不自禁地动了动喉结,只觉得心如鼓擂。 手掌下滑,握住自己的要害,然后灵活地动了起来。 他想像着,那双冰冷的手抚过他的下腹,细腻的指腹轻轻地搔过他敏感的顶端,修长的指节在自己的下腹处若即若离地触碰着。 仅仅是想象就让他把持不住,低吟着she了出来。 几秒钟的空白后,黎沐看着自己手指上浊白黏腻的液体,忍不住把脸埋入了被子。 这下真的栽了。 【九】 偶师的身后跟着两个嘎吱作响的人偶,血色的袍角到处仿佛都能带起一阵隐隐的血腥,长长的袖间,冷而白的指尖轻轻捻着一缕丝线。 他在等。 等当今圣上第三子黎沐的到来。 冰冷的风带着丝丝缕缕危险的气息,吹起一缕墨发,几片枯叶轻轻地落在肩头。 人偶黑白分明的眼珠灵活地转动着,波光流转间一派森森冷意。 那个委托人请他杀的对象身份很不寻常,对方不仅位高权重,踪迹也极难寻觅,直到在半个月前突然现身,然后大张旗鼓地搞游历,搅得整个江湖不得安宁。 偶师勾起暗红色的薄唇,幽深的黑眸里寒意森森。 位高权重也不过只是人命一条罢了。 僻静的小路上,一顶装饰豪华的软轿正晃晃悠悠地向前走去。 黎沐端坐在软轿中,闭目小憩着,锋利的剑眉紧紧皱起,面孔上有隐隐的忧色。 他运用自己的情报网络,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红衣男子的身份。 偶师。 见喜怨二童子,如见阎王出的偶师。 毕竟,他的形象太过鲜明,在江湖上的名声也过于赫人。 红衣墨发,腕上的操偶线,苍白的皮肤,高超的武功,还有绝世的姿容。 黎沐轻轻地按了按左胸,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激动地跳动声,仅仅是想象,他几乎就要被胸口的窒息感弄得喘不上气。 在知晓他的身份后,他几乎疯魔般地收集着那个人的所有资料,民间与江湖中传播的只言片语,真假掺杂的传言,和把他妖魔化的鬼神之论。 偶师,可夺魂。 他轻轻的笑了,墨色眼睛里闪动着莫名的光芒。 其实这也没错,他确实是夺走了他的三魂七魄。 他也想起了自己的委托,但是,比起那些被偶师盯上的人,他丝毫没有害怕恐惧,而是十分激动兴奋。 他来找他了。 所以,他做了一个疯狂的举动,大肆公开自己的行踪,开始了一场惊动整个江湖的游历。 但是,都已经整整半个月了,为什么偶师还没有出现呢?黎沐的脸上忧色更深,不会是他没有把那个委托当回事吧? 【十】 软轿在缓慢地向前行去,瑟瑟的秋风吹起帘栊,冷如水的秋色被送入轿中。 斜阳慢慢西沉,血色的残阳大片大片地铺陈开来,低而萧瑟的枯木被拉长,在地上刻下深刻的黑痕。 空旷的路上,一个红衣男子背着斜阳站在路中央,身后跟着两个孩童的身影,由于背光的原因,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血色的夕阳如同匹练一样流泻在他墨色的长发上,一袭红衣仿若浸染着浓艳的鲜血。 红色袍袖下,苍白的手腕轮廓纤瘦而优美,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动,轿夫还来不及反应,他的头颅就咕噜咕噜地滚落下来。 血色喷涌,映衬远处冷冷斜阳。 那两个童子嘎吱嘎吱地迈动步子,纤细的腿伸展开极大的幅度,速度竟然迅速的让人难以想象,他们脸上僵硬的哭脸和笑脸,和灵活转动的眼珠,看起来格外诡异渗人。 周围窜出来几道黑影,显然都是武功高强,是江湖上少见的高手,他们把那顶软轿团团围住,保护的密不透风。 偶师勾起一丝冷冷的微笑,冶艳的眉眼浸染着血色,显得愈发邪异妖冶。 他之所以自称偶师,就是因为善于操偶,但是,哪有偶师只有两个人偶呢。 他指尖微动,只见周围草丛中跳出来数十个同样的人偶,不同于那两个童子,他们完全没有五官,脸上只有两个窟窿,黑黝黝的眼珠在窟窿里乱转。 -- 第18页 每个人偶都蓄势待发,极小极精精致的身躯里蕴藏着极大的力量,每一个都仿佛一架精密的杀人机器。 突然,一个低沉的男声打破了场上僵持的气氛。 一个锦袍男子撩开软轿的帘子,几步走了下来,那正是黎沐,他扬声道:等等! 偶师认出了他的脸,不禁指尖一顿,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他的委托人怎么在这里? 黎沐目光灼热地盯着偶师,扬唇一笑:在下黎沐,字允之。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包养QAQ 留言是动力啊嘤!【打滚 第4章 第 4 章 【十】 清澈的天空高远而朗润,碧蓝如水的天际带着淡淡的浅青,明媚的让人心折。 原本青碧的山间浸润了深深浅浅的淡红与深黄,人迹罕至的小径上落满了枯叶,一汪绿玛瑙般的湖泊嵌在山间,湖畔坐落着一桩简陋的小木屋,低矮而不起眼,是泛着淡淡潮湿的深棕色。 而屋外却挂着一些不属于这湖光山色的东西。 在一根简陋的杆子上,晾着一对眼珠。 它看起来已经不是很新鲜了,眼珠后面连着的神经都已经干枯地垂了下来,但奇怪的是,这眼珠却看起来黑白分明,朗润鲜活的很,仿佛下一秒就能动起来直直地看向你。 黎沐站在木屋的不远处。 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墨黑的眼眸里洋溢着些许青涩的紧张,他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衣袖,用修长的手指细细地抚平衣袖上细微的褶皱。 这件衣衫是用月白色的祥云锦做的,是进贡给皇室的绝少的珍品,上面有银线绣了繁复而尊贵的暗纹,只有在行动中方可闪耀出一点端倪。 也不知道怎的,今日他竟忍不住穿了这件出来。 他站在离木屋足足十几丈远的小土丘上,憋足劲大喊道:偶师!本王又来见你了! 其实,并不是他不想靠近,只是在他上次尝试着这么做的时候,差点被埋伏在不知何处的红线削掉了脑袋。 黎沐颇为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继续毫不气馁地放声大喊着。 一个低低的压抑的声音响了起来:滚。带着些许压低的沙哑,听起来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 黎沐耳朵一麻,只觉得这个人即使是声音也这么合他的心意!他的笑容忍不住又扩大了几分:你终于说话啦! 阴暗的木屋里,偶师握着操偶线的手忍不住又紧了几分,强压着想要杀死外面那个聒噪的人的冲动。 那日在郡外的小道上,他本想干脆直接杀掉这个人,哪管他是委托人还是对象,总之是完成任务了,他也就不用纠结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了。 但是谁知,这人仿佛对他的过去清楚的很似得,还未等他动手,就掏出一本泛黄破旧的书,然后笑着告诉他,这本秘籍能够中和压制他的体内邪功,他从他皇兄的书房里专门翻出来带给他的。 他握着操偶线的手指一顿。 即使他杀人如麻,但是对于那些对己有恩的人,还是算得上仁至义尽。 于是他拿着秘籍离开了,放了这个人一条生路。 可是他没!想!到! 那个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能够找到他的住所! 于是,就在几天前,当他看到那个人端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甜食笑模笑样出地现在他的面前时,他忍不住手一抖,注入功力后韧如钢铁的操偶线霎时飞了出去,差点削去了那人的脑袋。 虽然在事后他不止一次懊恼,为什么当初要收回功力,而不是干脆杀了他算了呢。 偶师低垂着眼帘,苍白的侧脸被屋内深深浅浅的阴影印的愈发深邃冶艳,深黑的眼眸冷冷,斜斜挑起的眼角浸染着鲜血的芬芳。 偶师!偶师!窗外又传来黎沐锲而不舍的呼喊声。 偶师手一抖,一根纤细柔软却极其坚韧的丝线在指尖断开。 今天第二根了。 偶师开始认真地思考,要不干脆搬家算了。 第5章 第 5 章 【十一】 阴暗的室内透不进一丝光线,所有的东西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只有偶师的身形格外灼眼。 淡淡的血腥味在弥漫,聚拢,汇成不详的讯息。 黑暗中,他那常年不变的红衣显得越发秾艳,犹如燃烧着的血焰,仅仅是看着就仿佛能够感受到其中惊人的灼热与血腥。 偶师闭着双目,牙关紧锁,长而墨黑的眼睫在苍白的脸颊上印下浅浅的阴影,薄唇紧紧抿成一道锋利的弧度,本就浅淡的唇色显得越发毫无血色。 灼热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滑落,沿着他侧脸的轮廓蜿蜒而下,然而他的身体却冰凉僵硬的犹如尸体。 太急于求成了。 偶师在心里这么想。 冰天雪地与烈火炙烤两种感觉在他的身体里斗争,仿佛要将他的身体彻底撕成两半,疼痛如同一条摆脱不掉的蛇,吐着剧毒的信子,顺着身体里的每一根筋脉攀沿游走,缓慢缠绕。 嗜血的欲望变本加厉地从他的心头攀沿升起,杀戮与血腥灼烧着他的心脏,蔓延成燎原之势。 因为对这种情况,他毫不陌生。 -- 第19页 在他十三岁时曾经有过一次与之相似的经历。 走火入魔。 模糊的记忆中,年幼的他赤脚站在冰冷的地上突然醒来,地上湿冷而黏腻,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他低头审视着自己的周围,触目所及的,只有苍白扭曲的断肢,狰狞可怖的面容,仿佛是被人生生用手撕开。 遍地尸体。 他一脸空白地注视着周围,麻木的瘦小手掌因为用力过多而轻轻地颤抖着,本就苍白的手指被鲜血染红,冰冷黏腻的感觉从指尖一直传到心里。 那些倒在地上的熟悉面容,此刻变得格外陌生,放大的瞳孔被浑浊充斥,还是相同的躯壳,但是其中住着的魂魄却已经被撕裂。 这不对。 他在心中中默念着这句话,一脸麻木地捧起那鲜血淋漓的头颅。 纤细苍白的指尖直直地戳入眼眶,将那尚显清澈的眼球硬生生挖了出来,他捧着一对眼珠跌坐在地上,苍白的面容空白而失神,喃喃说道: 我来救你了,娘。 黎沐端坐在房间里,仔仔细细地审视着眼前那厚厚的资料纸。 那是他的手下收集到的,关于偶师的所有资料,而这些资料的大部分,是偶师在某年某月某日于某处杀了何人,除此之外,都是一些关于鬼神的莫测传说,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不实之物。 黎沐烦躁地将手中的资料扔开,雪白的纸页翻飞地落在床头与地上。 他的眼眸在不经意间定格在了其中一页上,面色顿时凝重了起来,他伸手捡起脚边的一张薄薄纸片,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读了好几遍,眸色愈加深沉。 突然,他仿佛捕捉到了不远处房间里的几丝异动,面色一凝,立即打开门向偶师的房间跑去。 一路上畅通无阻,他心中的不详感越来越强烈,面色因为焦急而有些发白。 他一把推开门,浓重的血腥味顿时扑面而来,让他呼吸一滞。 偶师勉力睁开双眼,低哑的声音压抑着淡淡的狠戾:滚。 gt; 第6章 第六章 【十二】 黎沐感到自己脚下仿佛生根了似的,一寸都无法挪动。 手掌紧紧地抵着粗糙的木门,白皙指腹被尖锐的木刺划破,粘稠的鲜血顺着布满灰尘的门板向下流淌。 他仿佛浑然不觉,目光死死地定在阴暗房间内那个模糊不清的轮廓上,用力地收紧了手指。 尖利的倒刺撕扯皮肉,嵌入更深。 但是却远远抵不过心底的酸楚和疼痛。 黎沐向前迈出半步,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千钧的重量拉扯着向深渊坠去,无数凄冷的怨灵贪婪地等待着他的到来。 在无数模糊扭曲的灰色面容间,他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瘦小的身子佝偻着,沾满鲜血的小手捧着被硬生生撕扯下来的头颅,滴滴答答的污血从他的指尖滴落下来,在布满尘埃的地面烙下深红色的小坑,血泊逐渐扩大,几乎将那孩子的身形完全吞没。 黎沐的喉咙被堵住了,他艰涩地喘息,困难地吐出沙哑的字音: 齐 他说不下去了。 生动而鲜明的记忆瞬间将他吞没,无数被尘封的记忆涌上其中。 齐家。 十年前。 前朝的帝王暴虐而疯狂,昏庸而轻信,仅因小人谗言就将齐家全族诛没,满门抄斩。 齐家尚未成年的嫡子在生死关头,邪功侵体,走火入魔,暴起屠戮法场之后后不见踪影。 见此暴行,被残酷统治折磨十余年的民众终于无法忍受,以黎家为首的诸多世家纷纷愤而反之,全天下能人异士群起响应,于是烈火燎原,旧朝倾颓。 黎家与齐家世代相交,皆为武学世家,祖传功法一为清和宁静,一为刚猛暴烈,相辅相成,互为补充。 而根据那张附于秘籍最后的陈旧纸片所写,黎沐交给偶师的秘籍是己家功法的分支,主要作用是顺和经络,安抚狂躁,在一切尚未发生之前,是百年前黎家专为安抚齐家之人功力暴走而专门编写的,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齐家的消亡,这册秘籍也逐渐蒙尘,终于被人遗忘。 真相仿佛呼之欲出。 黎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干燥的气流迅速涌入,将脆弱的咽喉划的生疼,他的声音沙哑而破碎,但是终于将完整的字词挤出喉咙,顺着舌面滑到唇边,沉甸甸的音节砸入漆黑阴暗的木屋内,被汹涌的血腥味吞没: 齐暝。 他向内迈入一步,跨过光暗的分界线,毫不犹豫地投入房间内几乎没有光线能够穿透的沉闷黑暗当中。 血腥味更浓烈了。 无人回应。 黎沐的步伐稳而缓,直直地向着房间的角落走去,眸光幽暗,仿佛视黑暗于无物。 他的声音镇定了下来,带着温和的安抚意味:让我帮你。 黑暗中,坚硬如铁锋利如刃的细细红丝以迅猛地飞出,眨眼间就卷上了黎沐的喉咙,锋利的丝线将他脖颈上的皮肤切开,血丝随之崩裂开来,顺着红线低落,黎沐的脸色因为窒息而泛起潮红,但是深黑的眸子中闪着一点偏执的光。 -- 第20页 他抿紧嘴唇,有些艰难地抬起手,缓缓地攥住了那条纤细却危险的细线。 脆弱的掌心被锋利的线划破,从指缝间汹涌地漫出,血珠滴滴答答地落入黑暗中的尘土。 头颅的脖颈血肉模糊,惨青的面容被血污和乱发覆盖,只露出半个苍白失血的下巴。 鲜血从孩童的小手间溢出,滴落到尘土中。 偷偷溜出来的幼小黎沐站在远处,浑身颤抖地注视着犹如人间炼狱的法场,那猩红的血色犹如烙铁般深深地烫在他的眼珠上,直到被贴身侍卫伸过来挡住他双眼的手遮盖遮盖住远处那给拥抱着母亲头颅的孩子瘦弱的身影。 成年的黎沐咬紧牙关,向着黑暗中蜷曲的身影伸出自己的手,竭尽全力地将自己精粹温和的功力顺着丝线渡了过去,困难而执着地吐出字眼: 让,我,帮,你 丝线微松。 黎沐抓住机会,运足功力,脚尖一点冲入黑暗当中,将偶师用力地按入怀中,然后将自己的手掌抵住偶师的脊背几乎被他肩胛骨的突起弧度硌的心口一疼。 紧接着,他闭上双眼,聚拢心神,将自己精炼的核心功力向着怀中人的心脉输送过去,将他混乱的经络和其中横冲乱撞的刚猛功力温和地理顺疏通,一点点地用柔顺似水的内力抚平对方身体中的凶猛肆虐的邪气。 黎沐的面色逐渐苍白,唇角缓缓地溢出一丝猩红的血迹。 偶师收紧手臂,细瘦胳膊中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几乎将黎沐拦腰掐断,然后他抬起头,用力地咬在了黎沐的颈侧。 锐利的牙齿将脆弱的皮肉撕裂,温热的鲜血顺着破损的血管涌出,将二人的衣襟沾湿。 黎沐不由得嘶了一声,但是手下输送内力的行动却一刻未停。 血腥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在昏暗的房间内蔓延着,寂静犹如拥有实体似的将相拥的二人凝固成长久不变的雕像。 纵然黎沐从下被誉为武学天才,也无法经受住那么长时间内力的消耗,他强撑着精神,缓缓地低下头,在怀中已经逐渐平静下来的男人额头上温柔地烙下了一个轻柔的吻,然后意识脱离,陷入了深深的黑暗当中。 【十二】 黎沐是被阳光晃醒的。 他有些艰难地抬手挡住自己的双眼,感受到自己浑身上下都隐隐作痛,丹田内残存的内力几乎只能堪堪护住心脉。 黎沐眨了眨眼酸涩的双眼,仔细地打量着自己身处的室内。 木屋内非常简朴,只有一张石床,一张石凳,几乎看不出人类生活的痕迹。 黎沐强撑着支起身子,发现身下的床单已经换过了,地上本应有的血迹也被清理一新,干净到出乎他的意料。 就在这时,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偶师,不,齐暝,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身上仍旧是惯常的一袭红衣,苍白的手指劲瘦有力,端着一只边缘破损的瓷碗。 他递给黎沐,冷淡地说道: 喝了。 浓郁苦涩的中药味弥漫开来。 黎沐受宠若惊地接过瓷碗,小心翼翼地啜引着,仿佛喝的并不是苦涩的药液,而是宫廷中的琼浆玉液一般。 齐暝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黑眸中神色莫测,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口问道: 为什么? 黎沐愣了愣,面色骤然严肃了下来,他挣扎着坐起身来,攥住了齐暝垂在身侧冰冷的手指。 齐暝迅速地挣脱开来。 黎沐也没有沮丧,而是深深地凝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心悦你,虽然你可能不相信,但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证明自己心意的机会。 齐暝皱起眉头,正准备说些什么,黎沐却仿佛敏锐地察觉了他的拒绝和疏远,连忙打断了他: 再者,你的邪气侵体和功法混乱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之后仍然有很大的风险走火入魔,而我修炼的功法正好和你相克相生,正好可以为你梳理经脉,防止意外发生,对不对? 齐暝沉默地凝视着他,黑如由幽潭的双眼在他因脱力而苍白的面孔上停留了一秒,然后无声地移了开来。 同为武者,他知道黎沐输送过来的内力有多么精纯,几乎是毫无保留地倾身献出所有。 他无法否认自己的动摇。 黎沐得寸进尺地再次抬起自己裹缠着纱布的手,轻轻地握住了齐暝垂在身侧的手。 齐暝挣了挣,到底还是顾及着他手上的伤,没有挣动。 手中的指节冰冷修长,触如玉石,黎沐只觉得胸口酸涩难言,伴随着淡淡的喜意蔓延开来。 你同意了? 没有。 但是你也不是很反对? 再多嘴就滚出去。 黎沐闭上嘴,但是眉梢唇角却溢出心满意足的笑意,手指小心翼翼地地攥着齐暝的手掌仿佛握着的是整个世界。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