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NPC果然有问题》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 作者:霜玄 文案: 文案: 每一个坑玩家一脸血的游戏里,都有一个不靠谱的NPC。主攻 在这个还处于内测阶段的恐怖游戏中,陆仁就是那个画风格格不入的NPC。 在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玩家们被凶残可怖的BOSS逼入绝境的时候,他会突然推门而入 陆仁:你们忙完记得拖下地板,每次都弄得一地血我打扫起来好累的。 玩家: BOSS: 白逐:我要说的事(咽口水)你千万别害怕。 医生:我是心理医生,我不会怕,您请说。 白逐:我刚才,喜欢上恐怖游戏里的NPC了! (肃然起敬) (战术后仰) 医生:那个,白先生,您这个症状其实很常见。 白逐:(坐直)很常见吗? 医生:实不相瞒,(突然降音)我也有三个纸片人老婆。 佛系迷糊画风与众不同NPC攻本质菜鸡但是有钞能力玩家受 陆仁攻,白逐受,受有几个副本女装(类似游戏开女号) 全息恐怖游戏题材 然鹅一点都不恐怖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无限流 游戏网游 未来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仁,白逐 ┃ 配角:许延,钟长雅,陈津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个NPC四个菜鸡玩家。 立意:人间本就是一个有善有恶的不完美的人间,但每个人都可以坚持善良,不让恶的一面成为自我。 第1章 有必要再背一下台词 时针滴答滴答转到了花体的阿拉伯数字十一,陆先生打了个呵欠,看着杯中红茶的眼睛几乎要发直。 往常这个时间他早已进入了梦乡,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下着鹅毛大雪的雪夜,虽然客厅的壁炉旁十分温暖,但是哪有被窝来得惬意呢? 可是今夜他的小屋来了四个客人,两男两女,就坐在围着壁炉的另外两座沙发上。他们是来山中旅行的旅人,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困在了山上,被冻死前他们找到了陆先生的小屋。面对四个看上去真诚且友善的年轻人,陆先生没有不收留他们的理由。本准备熄灭炉火上楼睡觉的陆先生又添了一些木柴,还为年轻人们端来晚饭烘培的饼干,与刚刚冲沏的红茶。 陆先生与他们有过一段愉快的交流,可是都十一点了,他们怎么还不打算去休息呢? 陆先生又打了个呵欠。 他相信再过几分钟他就能当着四个人的面窝在沙发里睡着了,于是陆先生放下了茶杯,对着年轻人们歉意道:我先上楼休息了,客房位于三楼,你们离开客厅的时候请熄灭壁炉,麻烦了。 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穿着深色呢子大衣的女孩忙站起身道:是我们麻烦您了才对。请问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哦,有的,陆先生想了想道,在山里过夜的话 他说着说着就卡壳了。 在山里过夜,然后什么来着? 陆先生眼神有些发散,他发现自己忘词了。 他希望手头能有本台词本让自己偷偷看一眼,然而并没有这种东西。 陆先生张着嘴,迟迟说不出下半截话。 年轻人们面面相觑。 黑框眼镜迟疑道:网卡了? 戴着无框眼镜,一副斯文败类模样的年轻男人摇了摇头:3143年了,谁打游戏还会网卡? 把自己裹得像个白团子的娇小女孩皱了皱小巧的鼻子:那NPC怎么不往下说了,他出bug了? 整个人深陷在沙发里,一看就很不好惹的不良青年皱着眉没有说话。 陆先生只是单纯的忘词了,实在想不起来,于是他装作无事发生道:你们早些休息,熬夜对身体不好。 说罢,便抛下一头雾水的年轻人们上了楼。 陆先生在山中的居所是一座三层高的小屋,客厅、厨房、餐厅在一楼,陆先生的卧房与书房在二楼,两间客房与杂货间在三楼。小屋的平面空间并不大,陆先生觉得房间大了就显得空空荡荡,小一点的、摆满了家具的房间能带给他安全感与充实感。 厚实的玻璃窗挡住了呼啸的寒风。往窗外看,外头是黑魆魆的一片,群山与夜幕融为一体,隐约能看见纷纷扬扬落下的、片状的雪花。 洗漱完毕的陆先生拉上窗帘,挡住了仿佛能够噬人的黑暗。他扑到床上,放任自己在床上砸出一个浅坑,扯过一旁的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团。 长条状的陆先生蠕动着让自己的脑袋挨上了枕头,他蹭了蹭柔软的枕面,想着自己只说了半截的话。 后半截话好像十分重要,但是他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 睡意汹涌而来,眼皮变得无比沉重,陆先生放任它们合上。 想不起来便想不起来吧,也许其实并不重要呢? 自欺欺人这一天赋技能点满了的陆先生迷迷糊糊间这样想着,不知什么时候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客厅里的自鸣钟只有在十二点的时候才会敲响,顶上的小房子里会飞出黑漆漆的乌鸦,为早已熟睡的主人报时。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怎么好,甚至位于三楼都能听到一楼的声音。但听惯了报时声后,这准点响起的钟声与乌鸦叫声再也不能惊醒陆先生。 今夜也许是晚睡的缘故,陆先生隐约听见了钟声。随之响起的,还有门被敲响的声音。 陆先生眼睛睁了一条缝,他企图完全睁开眼睛,然而这点意志在睡意之前不堪一击。 这么晚了,哪还会有人拜访呢?陆先生告诉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他心安理得地继续睡觉。 再次沉睡前,他突然想起了之前遗忘的后半截话 在山里过夜的话,午夜十二点后,到下一次钟声响起前,不要给任何人开门。 笃笃笃 开不开? 别开了,这个时候敲门的怎么想也不是人吧 笃笃笃 但如果这是必要的剧情点呢?我们来这里后剧情几乎没有推动过,那个NPC什么线索都没给出来。 开不开? 笃笃笃 喂我说你们,死了重来不就行了?玩个游戏还瞻前顾后的。啧,我去开门。 咔哒。 一声锁舌弹开的清响。 门开了。 陆先生晚上是一定要睡够十个小时的,他总是九点半睡七点半起,昨天他晚睡了近两个小时,早上也就多睡了一会儿。等他洗漱完换了衣服下楼,已经快要十点了。 走过楼梯的拐角,陆先生顺手撕下墙上的日历,看也不看就把撕下来的日历纸团吧团吧塞进了裤袋里。刚睡醒的他眼睛总是睁不开,眯着眼凭直觉往下走。 离一楼还有七级台阶,陆先生不动了。 睡眼惺忪的他揉着眼睛没注意看路,差点一脚踩别人身上。 他的面前,一具穿着深色尼龙大衣的尸体趴在楼梯上,狰狞得有必要打下马赛克。 同样该打马赛克的尸体客厅里还有三两具半。 门后是一个男人的半截身子,还有半截不知所踪。不知谁打开了门还不关上,寒风将雪花裹挟进室内,在门后积了浅浅一层。 陆先生面无表情,没穿外套的他打了个哆嗦。 好他妈冷。 清理客厅是个巨大的工程,陆先生去厨房给自己熬了奶油浓汤,吃饱喝足后才开始动手收拾。这个时候半截尸体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他能轻轻松松把他拖到杂货间,相较其他尸体能省下不少力气。 搬完最后一具尸体后,陆先生扶着墙喘气,认真地思考他为什么要把杂货间安排在三楼。 想不起来,没有剧本。 陆先生郁闷地合上了杂货间的门,找到拖把拖干净了地上拖出来的长长的几道血迹后,任劳任怨地洗了抹布去擦犄角旮旯里溅到的血。昨天晚上他的小屋不知道遭遇了什么,被弄得一团糟。尤其是重灾区客厅,家具七歪八扭,血溅得跟凶杀案现场似的哦这好像就是凶杀案现场。 陆先生堪堪在晚饭前销毁了证据。 最后一盆血水流入下水道中,打扫卫生的时候陆先生身上也沾到了不少血,他一身血迹像是刚刚大开杀戒回来,神情却疲倦中带着一丝茫然,乍看上去无辜且无措。 陆先生今年二十五岁,虽然容貌年轻,但本人给人的感觉要比实际年龄大上一些,毕竟他有着老干部的穿搭,有着老实人的气质,还有着一张帅得很大众的脸。 他叫陆仁,长得路人。 人如其名。 陆先生忙起来午饭都忘了吃,饿得在洗澡时差点因为体力不支跌了一跤。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后,陆先生拖着饥肠辘辘的身体去厨房做了些饼干,又热了热白天没喝完的奶油浓汤。喝完汤后他将饼干从烤箱中取出吃了半盘,惬意地窝在沙发里看书。 点上壁炉的客厅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十分温馨,陆先生顺手多添了些木柴。 深山,大雪,小屋,炉火,美好温暖得像是电影里的场景,角落里点上的熏香渐渐驱散了室内的血腥味,白日室内的惨状好像只是一场离奇的梦。 快到九点的时候,陆先生刚好把手上的爱情小说看到一半,他揉了揉眼睛,起身打算熄灭炉火去休息。 笃笃笃。 这时,门被敲响了。 有人在吗?屋外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陆先生疲惫地按了按眉心,记下页码将书放在茶几上后,过去开门。 客厅暖洋洋的,然而门把手冰冷无比,毕竟外头下着那么大的雪。 拉开门后,陆先生被雪花吹了一脸。他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眯起眼。 门外是两男两女。 雪片糊在门前的小灯上,灯光微弱,勉强照出了那四人。他们身后是翻涌着的风雪,无星无月的夜晚,黑暗中的群山宛如蛰伏着的巨兽,藏着狰狞的血口。 光线不足,即便看四人的脸只能看见大片的阴影,陆先生也从轮廓认出了他们是谁。距离现在八个小时的白日,他刚把最后一具尸体拖入杂货间中。 斯文败类,不良青年,黑框眼镜和白团子。 第2章 两排刀具 寒风凛冽,陆先生紧了紧临时披上的大衣。 他冷静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白团子上前了一步。她的眼眶有些红,可怜兮兮道:您好,我们是来山中旅游的旅人,没想到突然间下了这么大的雪,请问您知道下山的路在哪里吗? 陆先生道:平时从这里下山要走上三四个小时,这样的天气,你们很可能走不到山下。 白团子咬着下唇:请问请问您可以收留我们一晚吗? 陆先生其实应该犹豫一下的,随随便便放人进屋未免显得他太没戒心了。可是陆先生现在很困,他不想今晚也要熬到十一点多才能去睡觉。于是陆先生侧开身子道:可以,你们进来吧。 年轻人们惊愕地对视一眼,然而陆先生已然进门去了。 不良青年咋舌道:剧情还能变的? 走吧走吧。黑框眼镜拉了他一把。四个人陆续进屋,走在最后的斯文败类反手合上门,走出半步后退回去检查了下是不是关严实了。 白团子长相清纯甜美,是很能激起男人保护欲的外貌。她扬起无害的笑想要和陆先生搭话,然而陆先生径自去了厨房,端来半盘饼干放在桌上。 晚饭刚烤的饼干。陆先生指了指,饿的话可以吃一点。 他站在原地沉思,觉得还少了点什么。 哦,红茶。 可是今晚的陆先生困得不想沏茶,他把茶壶搁在桌上后,简短道:热水。 有事没事,多喝热水。 三楼有两间客房,你们住那里就可以,里面的东西都是干净的,可以直接使用。陆先生拾起茶几上的小说,自觉可以功成身退,我上楼休息了,你们离开客厅的时候记得熄灭炉火。 四位旅人木楞楞地站着,被陆先生这一出搞懵了。 直到陆先生快要消失在楼梯的尽头,黑框眼镜才如梦初醒般追上去问:那个请问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陆先生这回记得台词了,他回头道:在山里过夜的话,午夜十二点后,到下一次钟声响起前,不要给任何人开门。 脚步声渐远。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有人没忍住出声吐槽:这个NPC果然有问题吧? 怎么看都不太对劲的NPC陆先生心满意足地钻进了被窝里,他想今晚他可以有一个好觉了。希望明天早上下楼的时候,他的客厅和客人们都还好好的。 不过真是奇怪啊,陆先生想,昨天晚上进到他家里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为什么白天他看到那样的景象,一点害怕和意外的情绪都没有呢? 陆先生的思绪有些混乱,他越是试图思考,脑子里越是一团乱麻。 最后,他带着一个乱糟糟的脑子睡着了。 呼啸着的寒风挟着雪花撞击玻璃窗,在窗外结了浅浅一层冰凌。 白团子轻轻呵出一口气,窗上就蒙了一层白雾。她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在上面画了一个笑脸。然而水珠顺着窗面滑下,眼睛下面就多了几道泪痕。那张脸又哭又笑,细想倒是十足的诡异。 白团子皱了皱眉,将那张脸擦掉了。她趴在窗台往窗外看,然而结了冰凌的窗户并不清晰,虽然外头黑咕隆咚的一片也看不到什么。 白逐,黑框眼镜在身后叫她,昨天的事请你有什么想法吗? 能有什么想法,白逐漫不经心道,被不靠谱的NPC坑了一把,给半夜敲门的BOSS送了人头呗。 这个游戏好难啊,黑框眼镜沮丧道,如果有攻略就好了。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2) 不良哼了一声:看着攻略玩有什么意思?现在还是第一次内测呢,大家都是签了协议了,有攻略流出那也是公测时候的事了。 那个叫陆仁的NPC也不知道是出bug了还是怎么回事,昨天和今天的表现完全不一样,斯文败类沉思道,虽然游戏有bug很正常,更别说是在内测的时候,但总感觉星恒网络出品的游戏不会那么简单 不良闻言抬高了声音道:白逐,这个游戏不是你家出的吗,你知道怎么通关吗? 知道啊,白逐淡淡道,进入游戏的时候不是都告知通关条件了吗?找到钥匙视为通关,集齐六把钥匙后解锁终极副本,找出倒影之城变为死城的真相则通关整个游戏。 我问的又不是这个 白逐猛地离开了窗户,不良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后半截话卡在喉咙里。 怎么了?不良茫然。 窗外好像有东西,白逐的脸色不太好看,我看不太清,可能是看错了也可能是昨天的那种东西。 客厅内一下子鸦雀无声。 虽然游戏中血腥的场景都处理过,他们的痛感也只有实际痛感的1%,但这毕竟还是一个R20的全息恐怖游戏,昨晚团灭的经历对他们的精神打击委实有点大。 半晌,不良低低骂了一句,起身来到窗前往外看。他胡乱擦了擦窗面,然而冰凌都结在外面,他擦里头的玻璃并不能让外头的场景清晰些。 不良瞪着眼看得眼睛都要酸了。 我没看见东西不良不确定道,你会不会看错了? 可能吧。白逐这么说,语气却不像是这么觉得的。 她若有所思地轻敲着窗台,她虽然没有得到什么内幕消息,但自己家的游戏做得什么样她心里头还是有数的。午夜开门的致死条件,绝对不是无缘无故设置的。 她提议道:我们今天守到午夜看看会发生什么事吧。 陆先生今晚也没能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 钟声敲响的时候,他又被吵醒了,甚至比昨天晚上还要清醒。 我睡眠怎么变浅了。陆先生苦恼地想,在被窝里翻了个身。 钟声停下后,楼下隐隐约约传来了说话的声音。陆先生很不解,都这个时间了,他的客人们还没有睡觉吗? 小屋的隔音效果虽然不好,但还不足以让困得迷迷糊糊的陆先生听清楼下并不大的人声。他缩了缩身子,一扯被子拉过头顶。 真好,安静了。 陆先生这回如愿以偿睡到了次日八点。 山中的生活节奏是很慢的,尤其是在大雪封山的时候,望着窗外似乎永远落不尽的片雪,有时能在壁炉旁无所事事地消磨一整个白天。陆先生磨磨蹭蹭地在楼上收拾好自己后,慢吞吞地下了楼。 客厅的沙发上已然坐了四个人,他的客人们整整齐齐,这回倒是全在喘气的。 陆先生看了一眼他们眼下的青黑,疑惑道:你们昨天没有休息吗? 显而易见是没有休息的,比如说白团子看着都要睁着眼睛睡着了。 斯文败类有些勉强地笑了笑:陆先生早上好,昨天我们在客厅里待得比较晚,十二点后有人敲了大门,外面敲门的那个 他迟疑了一下,才别扭地说了下去:敲门的那个人,好像不太对劲。 陆先生唔了一声:不一定是人呢。 客人们期待地看着他,连看上去困得差不多废了的白团子都挣扎着坐直了,然而陆先生说完那句话后,就转身去了厨房。 陆先生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这个时候他应该去做早饭了。 客人们:??? 不良一脸难以置信:这个NPC的设计真的没有问题吗?! 就,除了午夜过后不能开门外,什么线索都不给提供的? 白逐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追在陆先生身后去了厨房。陆先生厨房的房门都开了一半了,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 陆先生想要做什么?这会儿白逐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我做饭还可以,帮您打打下手吧。 陆先生点点头,让白逐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 陆先生边打开储物柜寻找食材,边跟白逐道:我打算做点面包,红豆馅的,然后再热一些牛奶。你有什么别的想吃的吗? 陆先生没有听到回答。 他又问了一声:白小姐? 白逐回过神来,连忙应了一声:面包就很好。 维持脸上的笑容委实是一件艰难事,白逐进入厨房后略略扫视了一眼,脸上的笑就僵了。 一楼绝大部分的空间都被客厅占去,厨房的面积很小。小小的厨房五脏俱全,还多了些和厨房格格不入的东西。 厨房里有两排刀,一排显而易见是处理食材用的道具,一排可能也是处理食材用的刀具。 就是后者处理的食材体积似乎有点大,说不准和她本人有点像。那排刀具刀锋薄且利,刀身上有着骇人的出血口,也许是用了太多次或是忘了洗净的缘故,出血口上凝固着暗红色的血垢。 这种刀,要是出现在屠宰场还挺正常的。 白逐心不在焉地洗着红豆,总觉得下一秒陆先生就会抽出把刀给她来上一下。 对了。 她突然想起刚刚忽略了的一件事。 他们昨晚并没有来得及介绍自己就离开了,她的同伴们也没有在陆先生面前叫过自己的名字。 那么陆先生,是怎么叫出那一句白小姐的? 冷汗一瞬间下来了。 白小姐。 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第3章 储物柜里的人 这游戏细节设计得不错。斯文败类伸出手,轻轻抚过墙纸上凸出来的精致花纹,墙纸的触感挺真实,图案好像是另外设计过的。 有什么意义吗?不良凑过去问。 斯文败类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挺好看的。 第一个晚上他们团灭了,重置副本后的那个夜晚全员存活,但他们基本上在客厅活动,还没有仔细观察过小屋里的其他角落。白逐跟着陆先生去厨房后,其他三人就在楼梯间研究墙纸。 墙纸上有着大片的玫瑰花,三人从玫瑰花的花语交流到玫瑰花的传说,得出了墙纸好像单纯只是墙纸的结论。 二十来分钟后,他们才来到楼梯的拐角处。 拐角处的墙上挂着一本日历,第一次进本时他们就发现,不良和黑框眼镜随意扫了一眼没有在意,斯文败类却在日历前愣住了。 不良想继续往楼上走,却被斯文败类拉住了胳膊。 咋了?不良纳闷道。 斯文败类:你看看这本日历。 不良和黑框眼镜都凑了过来:不还是上次见到的那本吗? 日期变了,我们上次来时,日历上显示是12月11号。斯文败类语气艰涩道,但是现在,它变成了12号。 不良顺口道:废话,都过去一天了,不是12号难道还是11 他说着说着就止了声。 对啊,副本不是重置了吗? 日历上不应该是11号吗? 白逐浑身都僵住了。 白小姐,陆先生攥住了她的手腕,你 他惋惜地看着水池:你把红豆都掉进下水道里了。 白逐怔怔着低头,才发现自己走神的时候忘了放个盆子在底下接着,红豆一边洗一边掉,水池底凄凄惨惨地铺了一层,还有不少顺着出水口掉进了下水道。 对不起对不起!白逐手忙脚乱地去捞红豆。 陆先生心疼自己所剩无几的红豆,在一旁一起抢救,最后勉勉强强救回来了一半。 白逐垂头丧气地看着吞了陆先生一半红豆的下水口,心虚地不敢去看陆先生。 在恐怖游戏里如果因为浪费了NPC的食材被愤怒的NPC打死这种翻车方式会被许延他们笑死的吧! 陆先生心疼归心疼,却没有生白逐的气,擦干净手上的水后好脾气地拍了拍白逐的肩道:晚上一定要休息好啊,不然白天就会没精神的。你先上楼休息一会儿吧,早饭做好了我再叫你起来。 明明对面只是游戏里的NPC,白逐不知为什么更惭愧了。 对不起,实在是麻烦陆先生了。 不麻烦的,陆先生声音温和,好像总是带着一丝笑意,好好睡一觉吧。 这样的话,这样的声音,这样的性格 白逐脑子里平白冒出四个字来。 中央空调。 能做出这种属性的重要NPC的游戏真的是正经的恐怖游戏吗?! 困得脑子生锈的白逐晕乎乎地被陆先生推出了厨房。 合上厨房的门后,陆先生看着处理台上的半盘红豆松了一口气。 好歹剩下的这些红豆保住了。 白逐现实里其实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习惯了熬夜,一支营养液,通宵到天明,晚上不睡觉完全不影响第二天的生活。但是游戏反馈给玩家的疲惫的信息非常真实,以至于她走路的时候感觉自己在梦游似的,每一步都好像踩在棉花上。 她走过楼梯拐角时被人扯了一把,险些没摔在地上。 你们干吗?白逐用看智障的目光看着自己三位鬼鬼祟祟的同伴。 嘘黑框眼镜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发现了一件很恐怖的事。 白逐道:好巧,我也是。 她想起了厨房里看到的诡异刀具。 陆先生热爱甜食,煮红豆的时候加了不少糖。 再放半勺。他看着满满的一勺糖,在心里对自己道。 他加糖加水加各种各样的东西总是很细致,好像恨不得拿量筒量水,拿天平称糖。陆先生捏着勺柄,小心翼翼地往锅里倒 嘭! 陆先生被惊得手一抖,一勺糖全加进去。他皱眉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厨房的玻璃窗上,印着一只血手印。 窗外却不见人影。 陆先生迟疑一瞬,盖上了锅盖,给高压锅定好时间后,取下墙上的擦手巾擦了擦手离开厨房。 陆先生很在意自己的小屋,每天都会打扫。眼下厨房的窗户多了脏东西,他心里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很不舒服。 厨房的窗户是坏的,不能打开,印在窗外的血手印他只能出去擦。雪还没有停,陆先生披上大衣,戴好围巾手套后全副武装出了门。 门一打开,迎面刮来的风险些吹掉了兜帽,陆先生连忙拉了一把。雪风刮得脸生疼,陆先生抓紧了抹布,想着速战速决一脚踩进了积雪里。 积雪已然没过最下头的三级台阶,纵使陆先生身高腿长,踩进雪中后积雪依旧到了他的小腿。 陆先生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往小屋背面走去。 你们有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白逐问。 显而易见是都听到了,四人探头探脑地往楼下看。门后的还没融化的雪花证明了它刚刚打开过。 白逐打头下了楼,她直接去了厨房,厨房里头果然没人了。 她一眼就看到了窗户里的血手印。 卧槽,紧跟着进了厨房的不良十分震惊,这鬼在白天也能兴风作浪? 白逐谨慎地缓缓走向窗户,在离窗户二十多厘米的地方停住了,这个距离足以让她看请那只血手印是印在窗户外面的。 她试探着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 你们好。 厨房里突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白逐猛地抽回手。 谁?她喝道。 嘘嘘虚弱的声音回应道,你不要说得那么大声。 之前的问好声太过短促,白逐受惊之下没听出是哪儿传来的,第二回 倒是听清了。 那个声音,来自最下层的储物柜里。 陆先生觉得自己要变成了雪人了。 齐膝的积雪过于难行,陆先生从没想过绕到小屋的背面竟然能成为这般艰难的一件事,他走这么一会儿身上已然落了一层雪,他每走一步都能听到雪花扑簌簌从他身上落下的声音。 好累,不想努力了。 陆先生停在原地喘气,觉得自己呼出的白雾也要结成了冰。 他抬头看了看天,天空是深层的灰,上面好像覆了一层白漆。 很浅很浅的一层,就好像灰色的案板上撒了一层细盐。 天空好像离他很远,显得这天地间有些空旷,又好像离他很近,陆先生觉得有些压抑。有雪花落进了眼睛,陆先生低下头,不适地眨了眨眼,然后抬腿继续往屋后走。 白逐下意识地离储物柜远了一些,声音倒是放轻了:你是谁? 我和你们一样,是来山中旅行的旅人。那声音回道。 这声音的来源也太过奇怪,白逐觉得储物柜里那东西的人恐怕得加个双引号。 我真的是旅人!储物柜里的人仿佛从白逐的沉默中感觉到了她的怀疑,有些急切道,你们才来这里,根本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和你们是一样的人,我是来帮助你们的! 白逐不怎么信,她问道:为什么不能大声? 你说得太大声的话,会被那家伙听到的。那人的声音发着颤,听上去很是害怕。 那家伙?白逐问,你是在说陆先生吗? 是,就是这间小屋的主人!那人道,我藏在这里就是为了躲避他,好不容易才等到他离开小屋但是他很快就会回来,你们一定要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3) 白逐和其他人对视一眼,道:你说吧。 这栋小屋的主人,是个专杀过路旅人的恶魔,那人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这场雪还要下很久,你们出去的话会被冻死,你们留下的话也要被那个家伙杀掉。想要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 四人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那就是 声音戛然而止。 你们蹲在这里干吗?有人敲了敲窗户。 不知不觉间蹲在储物柜前的四人齐齐看去,然后就看到了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们的陆先生。 陆先生也就问一声,没打算得到答案。就算想知道他们的理由他也不会在屋外听,外面多冷啊。 他在四道有些呆愣的目光的注视下很快擦掉了血迹,又艰难地往回走了。 四人: 陆先生走后,储物柜里的东西才接着道:那个办法就是,午夜十二点后,如果有人敲门的话,你们一定要把门打开。 被他杀掉的人,会在那时回来报仇! 仿佛被什么东西催促着,那人加快了语速:我在书房里的第四层书架上藏了一本笔记上面有你们想知道的真相! 第4章 陆先生不开心 虽然穿了很多,但陆先生还是觉得自己全身都冻僵了,进屋后简直感觉又活了一次。他脱下大衣挂在门边的衣架上,在温暖的室内雪花很快就融化了,在地上积了一滩水。 陆先生去壁炉旁烤了一会儿火,视线落在厨房的门上。门好好合着,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的客人们大概已经离开了。 没过多久陆先生身上就暖了回来,他回到厨房后,厨房里果然空无一人。 他的目光停留在最下层的储物柜上。 倒是让你找到机会了。陆先生淡淡道。 他打开储物柜,里面蜷缩着一具瘦小的,女人的骸骨。 我有种预感,黑框眼镜严肃道,我们活不过今晚。 白逐附和道:我也这么觉得。 不良很不解:为什么我没有这种预感? 白逐道:这是女人的第六感,你当然没有。 黑框眼镜踹了她一脚:滚,你个女装大佬别想混进我们女人的队伍。 白逐啧了一声:要是陆先生今晚真的挨个杀过去,我死前也要掀个裙子吓吓他。 不良不太理解这种女装大佬迫害NPC的行为,默默离他远了一点。 他们现在正在三楼的一间客房里整理手头现有的信息,陆先生很可疑,而储物柜里的玩意儿完全不可信。 毕竟他们昨晚开门可是被团灭了。 哦,还有昨晚。 那本日历其实很难发现问题,但他们队伍里的斯文败类记忆力好还足够细心,硬是发现了日期不对劲。变化了的日期只消往深处一想,便觉得毛骨悚然。 副本真的重置了吗?白逐蹙着眉,照理来说他们团灭那就是game over了,系统给出了死亡提醒,他们也确实经历了一遍一样的剧情 不对。 两次剧情是不一样的。 坐在桌后摆弄着玻璃杯的斯文败类显然也发现了疑点:第一次进入副本的晚上,陆先生和我们聊了一个多小时的天才离开,但第二回 却直接离开了,没有问我们是什么人,也没有问我们是怎么被困在山里的。 而且,白逐若有所思道,他叫我白小姐。 黑框眼镜:昨天晚上我们没有告诉他我们的名字。 但是前天晚上我们告诉了。斯文败类把两只杯子叠在一起,所以昨天晚上他什么也没问,因为前天晚上他就知道了这些事。 不良靠了一声:可是我们前天不是凉了吗? 如果副本没有重置的话,那么已经死在这栋小屋里的他们,又是怎么回事呢? 有人敲了敲房门。 四人现在极其敏感,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惊动他们,更别提在这个副本里尤其特殊的敲门声了,斯文败类猛地站起来时更是不小心撞倒了椅子。 陆先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面包做好了,你们要吃一点吗? 陆先生等了有一会儿,才等到门开。 白逐歉然道:久等了。 没事。陆先生往白逐身后看了一眼,只见房间里四个客人一个不落,他便将放着四杯牛奶和六只面包的盘子直接递给了白逐,刚刚做好的,味道应该还不错。 牛奶和面包都冒着热气。 麻烦陆先生了。白逐接过盘子,还有一些沉。他见陆先生送完食物后没有离开,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他心里疯狂思考着如果陆先生问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厨房的话他该怎么回答,面上却十分镇定:您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陆先生摇了摇头,你们吃完后把盘子放在厨房的水池里就可以了。 白逐点头应下,陆先生转身离开后,他鬼使神差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陆先生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白逐手有些微不可察的抖:那个,我想问一下,您知道雪什么时候才会停吗? 我不太清楚,陆先生道,不过应该还要下几日的。 陆先生原来是想问白逐在厨房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的,但是最后还是没有问。 处理掉了的东西,也没有问的必要了。 陆先生回一楼拿上自己那份食物后,就去了书房。他今天做早饭委实花费太多时间了,陆先生觉得这不是个好现象。 他不习惯生活节奏被打破,但是昨天如此,今天也是如此。陆先生有些不高兴,直到翻开上次没看完的爱情小说时心情才好起来。 书房里头有很多书,粗略算来有千来本,其中不乏一些冷门的书籍。但是陆先生只对这些写情情爱爱的小说感兴趣,原因无他,阅读这类书籍能让他心情变得很好。 爱情小说总是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陆先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书房里的藏书也没让他失望过,所以在小说后半本男女主之间的感情急转直下后,陆先生委实懵了。 他觉得有些不妙。 他加快了阅读速度,安慰着自己结局一定不会是他不想看到的那样。 白逐作为玩家代表去还NPC的盘子。 他们这四个玩家其实素质都不怎么样,没玩过几个正儿八经的恐怖游戏,其中黑框眼镜还是不看攻略会死星人。他们能拿到这个被星恒网络寄予厚望的恐怖游戏的内测资格完全是因为他们都很有钱,而且星恒网络是白家开的。 因此,他们都不太敢去那个诡异的厨房。 最后还是白逐石头剪刀布输了,才被迫被委以重任。 白逐把盘子浸入水池后,犹豫好久,最终还是好奇心占据了上风。游戏里玩家的好奇心总是会膨胀到碾压求生欲,他暗戳戳靠近了储物柜,突然把最下面一层的门打开了。 里头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白逐呼出一口气,不知是庆幸还是失望。 今天的陆先生是被低气压笼罩的陆先生。 因为他刚刚看完的爱情小说,BE了。 四位玩家不知道NPC沉浸在阅读了虐文的悲伤中,还以为陆先生这是要对他们下手了。即便陆先生做的饭很好吃,心惊胆战的玩家依旧食不下咽。 于是陆先生更难过了。 他洗着碗,注意力却全在窗上,窗户现在干干净净,但是不久之前上头有一个血手印。出现了血手印后他的一天就很不美妙,陆先生觉得他这样怪血手印有些没道理,但不高兴的人总是不太讲道理。 陆先生想,他今晚大概又不能睡一个好觉了。 他总得跟人讲讲道理。 比如说,不要随随便便弄脏别人的房子。 打算得很好的陆先生,在壁炉旁撑到了十一点,然后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次他睡得死沉死沉,连钟声敲响了都没听到。 第5章 半夜不要开错门 黑暗中的群山给人感觉瘆得慌,黑框眼镜总觉得被什么东西窥伺着,她晚上没有拉窗帘的习惯,只不过在床上躺了几分钟,她还是因为强烈的不适感爬起来去拉了窗帘。 她不敢往窗外看,匆匆拉上后就回了被窝。 客房里只有一张床,她和白逐一人一半。白逐在游戏里头虽然长得像个萌妹子穿得也像个萌妹子,但他对自己的真实性别有数。他本来是想去和不良他们挤一屋的,但黑框眼镜不敢一个人睡,所以最后他们还是住了一间,只不过在两床被子中间堆了几只枕头。 两个人都觉得有些新奇。 现实世界里的人们其实没那么需要睡眠,一支营养液就能让彻夜不眠的人生龙活虎,就算睡觉,人们一般在营养仓里躺个两三小时就出来。人的寿命越来越长,在吃喝拉撒上花费的时间反而越来越少了,大多时候只会在虚拟世界里体验一千多年前的生活方式。 营养仓里一躺能躺上一个月的时代,虚拟世界好像更像现实。 白逐盖着绵软厚实的被子,感觉良好。 他打了个哈欠,合上眼准备睡了。昨天一宿没睡,今天下午才睡了四五个小时,虽然现实里的身体完全没有问题,但系统根据游戏背景和任务参数传达给了他他需要休息的信息。 彻底沉入梦乡前,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奇怪的NPC的话。 晚上一定要休息好啊,不然白天就会没精神的。 好好睡一觉吧。 隔壁客房。 不良从卫生间里探出头对斯文败类道:许延,水龙头不出水了。 许延推了下眼镜:我来看看。 水龙头确实不出水了,怎么拧都没用。许延也不会修水龙头,看看也看不出原因,兴许是水管被冻住了。 靠,不良皱眉,我还没洗脸。 许延道:这楼尽头不是还有个备用的盥洗室吗?你去那里洗下吧。 尽头那个盥洗室其实是被陆先生用来放拖把扫帚这些工具的,不过里面安了个洗手台。 简陋归简陋,凑活凑活也能用。 不良没犹豫多久就端着脸盆和毛巾过去了。盥洗室被打扫得很干净,不良觉得这个叫陆仁的NPC大概是有洁癖,没看他白天那么大的雪都要出去擦血手印吗? 想到血手印,不良觉得一股凉气顺着他的脊椎骨往上窜。 还好这只是个游戏。 不良洗完脸后,关了灯合上盥洗室的门就原路返回,三楼除了盥洗室外还有三个房间,是并排分布的。白逐他们在靠近楼梯的那一间,不良和许延就住他们隔壁。 不良总是忘了这里还有一间杂货间,看到一扇门后就下意识拧开了。 门开了一些,他才意识到开错了。 这走廊里也没安盏声控灯。不良边吐槽着边合上门。 门被卡住了。 房间里突然伸出一只脚来,卡住了将要合上的门。 杂货间里头还有人? 不良懵了。 你谁?他下意识问。 没有人回答他。 一条腿,从门缝里挤了出来。 不良觉得腿上的裤子好像有些熟悉,可是黑暗中他看不分明。他腕上没有光脑,不良从裤带里掏出了过去才有的手机照明。 他操作不太来这种通讯工具,好一会儿才找到手电筒在哪里。 那人的下半身都挤出来了。 下半身。 眼前是一个做了些模糊处理的猩红大口,腰以上的部分不知所踪。 那条裤子和他身上穿的这条一模一样。 不良咽了口口水,手上不自觉地用力,攥得塑料脸盆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他扯着喉咙想要喊人,却被一双冰凉的手从身后捂住了嘴巴。 笃笃笃。 许延已经躺到了床上,半睡半醒间听见门被敲响的声音,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不会吧不会吧,这还没到十二点呢不对已经到了。 许延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心里有点慌。之前敲门声都是楼下响起的,这会儿怎么直接敲到自个儿房门了呢? 许延突然想到不良还没回来,试探着问:陈津? 敲门声停了,门外传来了他的熟悉,陈津有些沙哑有些桀骜的声音:是我。 许延松了口气,冲门外喊:门没有锁,你直接打开就好! 端着脸盆,腾不出手。 那点重量的东西单手不能拿吗?许延心里吐槽着,但还是爬出被窝下床过去给人开门了。 他的手放在门把上,往下拉了一半停住了。 不太对劲。 许延空着的那只手狠狠揉了把脸,把自己揉得清醒了些。 陈津,许延问,你洗脸怎么洗了那么久? 门外闷闷答道:遇到点事。 什么事? 许延等了很久,门外也没有人回答。 许延直接在里头锁上了门。 他一边告诉自己这只是个游戏世界上是没有鬼的,一边退后几步,缓缓趴了下来,歪着头从门底下的缝隙里往外头看。许延做了有一会儿的心理建设,才敢把闭着的眼睛睁开。 门外没有另一双眼睛。 门外只有一双脚。 脚上穿着一条许延熟悉的鞋,正是陈津穿着的。 外头难不成真是陈津? 许延有些拿不准了。 他冲着外头道:陈津你再等一会儿啊,这门里头锁着了我一时打不开,我研究研究。 快一点。门外回道。 许延有些糊涂了,这样说话的也不像陈津啊,如果是陈津现在说不准都要开始骂人了。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判断外头是什么东西的主意。 许延跑回床边,拿上床头的手机就偷偷溜进了厕所里。 他拨通了白逐的电话。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4) 进入游戏后系统界面是完全隐藏的,只有game over和打马赛克时系统才有点存在感,游戏内的玩家想要联系全靠游戏提供的符合当时时代背景的通讯工具。 嘟嘟声想了有一会儿白逐才接了电话,困得打飘儿的声音问道:什么事? 许延压低了声音道:白逐,你看看你门外有没有站着人,从底下的门缝往外看,声音小一点。 白逐不太想起:为什么? 救命啊哥哥! 电话那头啧了一声,紧接着传来悉悉簌簌下床的声音,过了一会儿白逐道:没有东西,我回去了? 别!许延道,你开门看看我门前站着什么东西呗,它堵在门口我这边不敢开。 白逐含糊应道:行行行。 许延抵着厕所的门坐在冰冷的地上,攥着手机的手几乎要出了冷汗。 电话那头传来了开门关门锁门一气呵成的声音。 白逐压着发颤的声音道:卧槽你害我??? 闻言,许延的心就凉了半截:外面的是陈津吗? 白逐艰难道:是半个陈津。 外面的陈津当然没法开门。 只剩下下半身,哪来的手开门?! 第6章 半夜何苦扰民 嘭嘭嘭! 有人死命踢着门。 许延胆战心惊地缩在门后:怎么办怎么办?他现在开始踢门了! 白逐哪知道怎么办:你来之前不是做过全息恐怖游戏的调研吗,你想想其他游戏里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 许延就是个游戏小白,好在记忆力委实不错,白逐这么一提醒他脑子里就蹦出来了两个字,急急忙忙出了厕所在房间里翻找。 这种空间相对封闭的恐怖游戏里一定会有对付或者是摆脱BOSS的道具,那道具一定就藏在玩家附近! 开门啊!开门啊! 门外的声音逐渐变得尖锐,分明还是陈津的声音,此时听上去却诡异非常,以一种奇怪的腔调扯着嗓子嚎。 许延也不知道这声音是哪里发出来的,毕竟照白逐所言陈津只剩下下半身了。 许延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白逐,那边白逐也和黑框眼镜在房间里寻找道具,电话两头都是一片乒乒乓乓的声音。门被陈津的下半身在外头死踹,为了保暖特别加厚过的木门在巨力之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许延在床头柜里翻找的手有点抖,唯恐下一秒门就被踹开了。 床头柜里空空荡荡,只有抽纸一类的必需品。许延看见里头有一本笔记,想起游戏里常常作为重要道具存在的笔记本,慌忙取出来来来回回地翻。 笔记本里一片空白。 那边木门发出一声长长的、不堪重负的吱拉声,许延惊得一个手抖,笔记本从手头脱落,在地上擦了一下滑进床底。 许延忙趴在地上去扒拉笔记,然而笔记本却从床底下带出了意料之外的东西。 许延呆呆地看着那根人的指头。 隔壁。 衣柜上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白逐问正在检查茶壶的黑框眼镜。 嗯?黑框眼镜抬头去看,迟疑道,好像有? 游戏里的角色数据和他们现实中有不少差别,比如说白逐整整比现实中矮了二十多厘米,黑框眼镜身高倒是和现实中差不多,可是现实中她也不高。 然而游戏里的衣柜出奇的高,于是就出现了他们踩在椅子上都看不到衣柜顶有着什么东西的情况。游戏里要更高一点的黑框眼镜搬了把椅子踩上去,踮脚伸手去拿柜顶的东西,努力了好几次都没有拿到。 白逐已然在下面问了:摸出来是什么东西了吗? 原型的,金属表面黑框眼镜不确定道,好像是镜子? 你等等,我马上就要拿到了黑框眼镜说着,歇了一小会儿,又一次踮起脚尖,整个人紧紧贴在柜面。 指尖冰冰凉凉,似乎触到了镜面。 黑框眼镜屏着一口气。 门突然被敲响了。 毫无征兆的敲门声吓了房间中两人一跳,黑框眼镜更是差点从椅子上掉了下去。她的手往前一滑,手腕磕到了柜顶的边缘,这种系统不会减轻的疼痛痛得她冒出了点眼泪花。 更重要的是这一下,柜顶的东西被她推到里头去了。 黑框眼镜没从椅子上下来,有些惊恐地和下头的白逐对视。 陈津这是放弃许延来找他们了吗? 他们关注柜顶的东西太过投入,以至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隔壁的踹门声消失了。 白逐刚下定决心,要学习隔壁的许延艰苦奋战,就不开门。 这时门外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陆先生平静地询问。 陆先生是被吵醒的。 他的睡眠质量很好,能视每晚准点响起的钟声如无物,但楼上那样的动静,他要是还醒不过来那不是睡得沉,那是死了。 陆先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到沙发上去的,客厅里的沙发不怎么长,他这样的身高睡上去手脚根本伸展不开。睡梦中的陆先生自觉蜷了起来,又扯过了沙发上的毯子,睡得倒是颇为香甜。 噪音响起的时候,他企图把薄被往头顶拉,可是被他压在身下一角的被子压根扯不动,陆先生努力数次无果后,习惯使然地翻了个身。 然后就掉下了沙发。 冰冷的地板使把陆先生冻醒的直接原因。 壁炉里的炉火小了许多,虽然依旧为室内提供着热量,但本就说不上暖和的地板更加冷了。陆先生在地上发了有一会儿的呆,才从地上爬起来。 他看向自鸣钟。 漆黑的乌鸦睁着一双玻璃做的无机质的眼睛,半张着翅膀立在钟顶,炉火的光亮与幢幢火影在钟面交织着,时针已然走过零点,磨蹭起新的一轮。 陆先生又看向黑暗中的楼梯间。 楼上很吵。 动静大得像是要将他家拆了。 陆先生皱着眉点燃了一支蜡烛,秉烛踏入黑暗之中。这样一座小房子的楼梯当然不会有什么宽敞的空间,与相距极近的左右墙壁对比鲜明的是极高的天花板,楼梯间一到三层是打通的,这座房子每层楼都有四米五,房顶为了防止冬日被积雪压坏坡度极陡,通过楼梯间的缝隙,隐约可以见到一方天窗。 黑暗中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陆先生却抬着头,静静得凝视着那扇窗。 窗后好像有一双眼睛,带着无尽的怨恨恶毒地盯着他。 陆先生伸手撕下墙上日历的一页,仿佛没有注意到上面逐渐渗出来的血,揉成一团塞入了口袋中。 第7章 笔记本 长长的楼梯好像没有尽头。 那一点随着走动飘摇的烛火是楼道中唯一的光亮,陆先生走路时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唯二的声响除了烛油微弱的噼啪声就是来自三楼的动静。可以听见是踹门的声音,和一些腔调诡异的尖锐叫喊。 陆先生走得不快,他踏上二楼的时候,三楼的声音突然间消失了,最后的声音是门小心合上的轻响。 陆先生来到三楼,敲响了离楼梯最近的那间客房的房门,很平静地问:你们在做什么? 客房迟迟没有人过来开门。 陆先生在门外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门开,倒是等到灯灭了。 他没有听到关灯的声音,想必房内的人是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关上的。 里面的人在装睡。 陆先生猜出客人们的心思后,忍不住笑了笑。他们没考虑到走廊的灯坏了,在只有一支蜡烛的走廊里,客房门缝透出的光能看得一清二楚。 陆先生外衣的口袋里有一把钥匙,能够打开这座小屋里绝大多数房间里的锁,其中就包括两间客房的。陆先生在意之前楼上的踹门声,有些想打开门看看客房里现在如何,但最后还是把已经拿在手上的钥匙放回了口袋里。 还是算了,陆先生想,估计会吓到人。 这次的客人和以前见过的客人都不一样,陆先生也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就是一种直觉。这种直觉总是不经意间冒出来,毫无道理,有时候陆先生甚至觉得自己和记忆里过去的自己不一样。 陆先生下意识地不去深究这些异常。不知什么时候另一间客房的门也关上了,陆先生四下张望时,嗅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血腥味很淡很淡,因为他白天时清理得很干净。 陆先生走到杂货间前,摸出钥匙从外面锁上了门。 次日。 陆先生做完早饭后礼貌性地去三楼敲门告知了客人们,客人们回应他的声音难掩困倦,足以令陆先生猜想到他们是怎样一副睁不开眼的模样缩在被窝里。 陆先生也就随便问一问,早饭只是热了热昨晚没吃完的面条,并没有足够五个人果腹的量。以客人们这几天的休息频率,陆先生没指望他们能起来。 他用完早餐后惯性打扫了小屋上下,然后去了书房。大雪封山后的小屋里没有什么娱乐,在没有电视,没有电脑,信号微弱的情况下,只有看书这么一项极为传统的活动能够打发时间。 昨日刚看完的小说的悲剧结局让陆先生每每想起都很是难过,今天他找了本严肃的社会学书籍,还给钢笔装填了墨水,坐在书桌后一副要认真学习做笔记的模样。然而现实是他翻页的速度越来越快,笔尖停驻在空白处上方觉得无从下笔,半个小时后陆先生面无表情地把书塞回了书架。 他果然还是喜欢更通俗一些的书籍。 陆先生在书架前挑挑拣拣,最后挑出了一本笔记本。注意到那本藏在两本砖头书夹缝里的笔记本纯属是意外,陆先生出于对他的书房里还有这么薄的一本书的好奇抽出了笔记,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书架上什么时候塞过一本笔记本。 笔记本是只有二三十页的软抄,封面皱巴巴的,像是被人攥过,也不能排除是暴力塞进书籍缝隙里头留下的痕迹。 陆先生随意翻开了书,意外地发现里面居然有字。 陆先生皱了皱。 他从来不用这种薄薄的软抄,也习惯把笔记记在阅读的书籍上。 陆先生将书页翻了回去,从头看起。 纸面上多是短句,三两行就是半日的时光。 小瑶邀请我周末的时候去爬山,她会和她男朋友一起去,她说就他们两个人的话有些孤单,也有点无聊陆先生轻轻念出笔记上的话,我答应了,已经有近一个月没和钟念出去玩了,我实在想念刚恋爱那会儿与他日日相伴的时光。 笔迹娟秀,看上去是由一位女性写下的。 陆先生突然觉得笔记上提到的山就是他现在身处的地方。 陆先生一目十行,匆匆扫过了大片笔者爬山前的准备,和她对同男友过去的恋爱生活的怀念。 他阅读的速度慢下来,是在笔者进了山后。 【我还是第一次爬这样的山,这片山还没有被划为景区,旅人很少。小瑶告诉我群山的深处甚至还有大型野兽的存在,所以我们只在山的外围行动。 现在我们已经到了山脚,我看到山顶有着一片白,应当是积雪吧。】 【现在在山腰休息。 小瑶的男朋友说不要再往上了,现在是冬天,山顶下过好几场雪,我们穿得不算厚也没有带专业的登山设备,再往上爬的话有点危险。 钟念还是很想继续的,但是刘先生说得有道理,他也没有坚持。】 兴许是爬山后感到疲惫,室外太冷的缘故,字迹有些歪歪扭扭,然而下一段就工整起来了。 【今天的经历真是太惊险了。 我没想到居然下雪了这不靠谱的天气预报。雪刚开始只有寥寥几片,但没一会儿就下得很大,更糟糕的是大雪严重阻碍了我们的视线,我们在山里迷路了。 天越来越黑,却迟迟不见出路,好几次我都差点哭出来,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在山里了。 没想到居然能在山里找到人家还好有人收留了我们,陆先生真是个好人。】 诶?陆先生茫然地冒出一个音节。 陆先生怎么这么像在说他呢? 封了山的大雪,山中的人家,姓陆的主人,和他当真是太像了。 陆先生接着翻阅笔记。 【睡前再记录一点日常。 陆先生安排的客房在三楼,房间虽然不大,但是打扫得很干净,柔软的床铺好像有太阳的味道。 爬了一个白天的山,还找了那么久出山的路,我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累得好像挨上床就会睡着。唔,等钟念洗漱回来就睡吧。卫生间的水龙头被冻住了,我洗的时候用的大概是管道里残余的水,轮到钟念时水就不出来了。 还好三楼尽头的盥洗室的水能用。】 陆先生翻过一页,看见字迹的一瞬间就愣住了。 歪斜扭曲的笔画好像是在执笔人的手不住颤抖时写下的,有些地方甚至失手划破了书页,显得不安且不详。 【钟念死了,钟念死了! 怎么会这样拿着铁锤的那个男人,是陆先生对吧,一定是他! 除了钟念,这里的男人就只有刘承和陆先生小瑶他们的房间门开了,地上都是血 这样的天气逃出去就是送死!一楼的房间没有门锁,我逃进了书房,把门锁上了。 拜托了雪快点停吧,快点停吧! 我要是留在这里,一定会被那个疯子杀掉的!】 【我不知道做什么,好像只有不停地写能让我冷静一点。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明明我们只是开开心心出来旅游,为什么会遇上这样的事! 我不甘心!我还不想死!!!】 【我听到脚步声了,他在门外。 没事的,会没事的,等雪停了,我就从窗户逃出去。】 【他有钥匙。 我完了。】 陆先生怔愣着合上笔记本。 为什么上面记录的事情这么熟悉,好像那个陆先生就是他一样? 不对! 陆先生惊得险些把笔记本扔在地上。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5) 这个陆先生就是他啊! 第8章 哪里都不太对劲 有一些哲学难题困扰了人类很多年,而且显而易见地会一代接着一代地困扰下去,困扰到人类灭绝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 比如说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在干什么? 此时此刻,陆先生就被这些难题深深地困扰着。 笔记本仿佛带着陈年的血腥味,被心烦意乱的陆先生塞回了书架,他在书房那方寸之大的空地里来回踱步,觉得记忆纠结成了一团乱麻。 笔记本上提到的山就是他所在的这座山。 这座山里没有几户人家,那几户人家里也只有一户姓陆。 就是他。 这么一想杀害了借宿旅人的凶手也就他没跑了。 可是 陆先生抓了抓头发。 可是 陆先生有些茫然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陆先生可是不下去了。 是他做的没错。 陆先生想要找本有关思想品德教育的书籍来冷静冷静。 他感到坐立不安,起身在书房里走了几圈,最后又回到书桌后。与书桌配套的红木椅子可比沙发硬多了,不像软绵绵的沙发坐着都好像没有依处,陆先生平白多了几分踏实感,也觉得思维更加清晰。 他陷入了一种很混乱的状态。 记忆告诉陆先生这些事是他做的。 但是陆先生觉得他没做过这些事。 就好像明明他杀鱼都要先给鱼安乐死,记忆却嘲笑他别天真啦你亲手宰了好几个大活人。 陆先生紧紧抿着唇,手上的笔无意识地点着桌面,体现出主人的烦躁和一丝无措。 渐渐的,陆先生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的记忆出问题了。 陆先生正打算把弄清他脑子哪里出了问题规划一个章程出来,可是还未付诸实践,书房的门就被敲响了。陆先生惊了一下,手中的笔啪的一声掉在了桌上。 敲门声轻且小心,频率恰到好处,似是唯恐书房中的人感到不喜。三下敲门声后,陆先生听到了白逐的声音: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陆先生定了定心神,回答道:请进。 他的嗓音此刻微哑,陆先生突然觉得他的声音如同记忆那般不真实,他的声音不像他的声音,他的记忆不像他的记忆,他不像他,一切都带着一种怪诞的虚幻感。直到他看到白逐推门进来,身材娇小的女孩感激而不谄媚地向他笑了笑,轻手轻脚地合上了门,鲜活而真实。 陆先生的心突然落到了实处。 纵然说不出理由,但此时他觉得这个世界并非全然虚幻。 有什么事吗?陆先生问他,起身想要去茶几旁给白逐倒一杯尚且温热的红茶。 白逐看到他的动作连忙阻止了,有些局促地说道:我可以借几本书去看吗?成日待在房间里太无聊了。 陆先生示意他自便:书架上的书你都可以拿去看。 陆先生坐回到红木椅子上,他意识到他的视线给白逐带来了压力,还很体贴地转了个背对白逐的方向。背过身去前,他看见白逐取下了第四层书架上的一本书。 陆先生没有在意,低下头在一本空白的精装笔记本上记下他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白逐找书并没有找很久,他离开的时候叫了陆先生一声,怀中抱着七本书。陆先生目光落到书堆上后,他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给我的同伴们也带了几本。 他看着陆先生的眼中带了几分小心,又带了几分希冀:可以吗? 陆先生点点头:没关系,看完了放回原处就可以,想要看什么书都可以过来拿的。 白逐又笑了笑,转身小步离开了。陆先生觉得他的步子似乎有点着急,但他把这归于女孩不好意思和陌生男人共处一室的原因。 他不知道白逐背对他后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了,白逐笑得有些僵硬,不自觉地屏起了呼吸,直到离开书房疾走到楼梯间才松了一口气。 白逐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走廊,又谨慎地看了看楼梯上下,才用微微发颤的手移开最上头的两本书。书堆的第二本和第三本书之间,夹着一本笔记。 目前存活的三位玩家集中在第一间客房,神情严肃地看着桌上合着的笔记本。那本笔记本刚刚被他们传阅了一遍,每个人看完后心情都很复杂。 所以,沉默许久后,许延率先出声,陆先生是BOSS之一这件事大家都没有意见了吧? 黑框眼镜道:那么橱柜里那个东西说的话也都是真的了? 真假参半吧,许延道,午夜后显而易见是不能开门的,但是陆先生杀害旅人的事情应当也是确实发生过的。 黑框眼镜感慨:人不可貌相。 游戏公司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给这个NPC做了一副老实人的相貌,看着就像那种积极给玩家送线索的指引NPC,哪想得到还有这么凶残的设定呢。 白逐微微蹙着眉,低声道:可陆先生如果是日记本里那样的设定的话,为什么昨晚上没有出事呢? 出事还是出事了的,但除了最后陆先生过来敲过一次门,其他的事情好像和他没有任何联系。 白逐指着笔记道:笔记里头的那个陆先生可是很早就下手了。从游戏的角度来说,有这么一个BOSS他昨天毫无动静是不是不太现实? 黑框眼镜觉得这挺现实的:不还是首次内测吗?游戏环节衔接不上也是正常的事。 她说完看了眼白逐,发现白逐的神情颇为严肃。 黑框眼镜: 你不会黑框眼镜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不会在真心实意地袒护NPC吧? 黑框眼镜有些惊恐。 白逐被她的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得有点恼火,别过头道:你自己去接触一下就知道了陆先生给人的感觉,和日记本里的那位出入太大了。 白逐说完话就后悔了。 有种越抹越黑的感觉。 他先是怀疑自己是不是昏了头,又是怀疑这个游戏的定位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陆仁不像是一个恐怖游戏里该有的NPC,日记本里的行为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但白逐见到的那个有些迷糊仿佛没睡醒似的,满满是居家信息的NPC怎么会是出现在恐怖游戏里的呢? 倒有点像是什么恋爱攻略游戏里会有的角色 啪! 许延和黑框眼镜吓了一跳,一脸懵逼地看向白逐。 不用管我,白逐放下那本把自己额头拍红了的笔记本,我冷静冷静。 第9章 野花 晚餐的餐桌上,陆先生发现他的客人们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白逐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另外的一男一女看碗看同伴看天花板,就是不敢看他。 那位长得像个不良青年的客人一整个白天都没有出现过,大概再也不会出现了或者某个晚上,这行人会再次敲响他的家门,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寒夜。 为什么还是他们? 这个不该存在的问题突然间冒了出来,陆先生一阵恍惚。 勺子从手中跌落,直直砸进了浓汤里,尚且滚烫的汤汁溅到了陆先生手上,他下意识地缩回手,却一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餐盘,盘子在地上砸了个稀碎,一地乳白的碎片。 餐桌尽头的响动吸引了客人们的注意,陆先生捂着手背,很抱歉地对他们道:我先收拾一下,你们继续用餐就好。 白逐托着腮看着陆先生离开去找扫把的背影,心想也只有NPC才会这样吧,这么在意室内的整洁,每个角落都会亲力亲为地打扫。 说起来他们这一代的人自理能力都有些糟糕,托科技普及的福,再贫穷的人家也负担得起一个家政机器人。 一个恐怖游戏里的貌似设定还很凶残NPC每天都会勤劳地打扫卫生白逐突然间领悟了什么叫反差萌,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黑框眼镜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伸出手在白逐面前晃了晃。 扫把拖把什么的都在厨房,陆先生没有第一时间收拾碎片,而是拧开水龙头把被烫伤的手背放在水龙头底下冲洗。汤毕竟已经端出来凉了一会儿,伤处没有烫出水泡,只是留下了好几个红点,放一会儿它自己就能好了。 拧上水龙头后,四周一下子又变得寂静无声。 陆先生在原地停驻了片刻,俯下身打开了储物柜最下层的柜门。 不久之前那里有着一具在陆先生意料之外的,蜷缩着的女人的骸骨,但已经被陆先生下意识地扔掉了,陆先生顶着风雪将尸体扔进了不远处的山缝中,那道缝隙足够深,足够隐蔽,没有人能够发现藏在里面的秘密。 秘密只会在大雪封山的冬夜自己爬出来。 此时柜子里空空荡荡的一片,陆先生只拽出了骸骨,没有进一步检查过。他伸长胳膊在柜子里头摸索着,最后,他找到了一把钥匙。 一把他几年前遗失的,能够打开这座小屋中绝大多数锁的钥匙。 它就那么恰到好处地流落在了储物柜的深处,和一具尸体在一起。 陆先生突然想起了那个女人是谁,那个女人是怎么死的。那个被称为小瑶的女人在她男友的保护下慌不择路地逃到了厨房中,钻进储物柜里不敢出来。她克制着颤抖,屏住了呼吸,但陆先生还是发现了她在哪里,用备用钥匙锁上了储物柜。 小瑶是活活饿死的。 她在陆先生全然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偷走了那把至关重要的钥匙,却无法从里打开困住了她的储物柜柜门。 陆先生又寻找了一会儿,没有再找到其他的东西,储物柜最底下一层这会儿彻彻底底空下来了。 陆先生的心情有些复杂,他觉得自己像是在拼凑自己的过去,可不知道记忆是什么时候变成了碎片,散落在小屋的四方。 陆先生回到餐厅时,他的客人们已经都用完餐了。黑框眼镜和斯文败类不知所踪,只有白衣的女孩乖巧坐在椅子上,面前是空了的碗碟。 陆先生把扫帚簸箕往旁边一搁,习惯性地先去收拾了碗碟,手从白逐面前移走的时候,白逐出声问:陆先生的手没事吗? 陆先生随意扫了眼微红的手背:一会儿就好了。 他把碗碟浸到水池中时,听到餐厅响起碎片相撞的声音,走过去就看到白逐笨拙地拿着扫把将盘子碎片往簸箕中扫。 好像一只笨手笨脚挥动着小翅膀的企鹅。 陆先生被自己的想法逗得笑了笑,他来到白逐身边出声道:你拿的姿势不太对。 白逐求助地看向他。 陆先生伸出手给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很快就把手缩了回去,白逐发现陆先生有些拘谨,心下疑惑。 但调整好姿势后确实没有那种使不上力的感觉了,白逐很快就把每一块碎片都扫到了簸箕中,抖了抖簸箕让碎片落到底部,白逐问:倒到哪儿? 我来吧。陆先生说着从白逐手中提走了簸箕。 白逐倒也没有强求,他纠结于要不要再和陆先生说一会儿话,沉思时一低头看见身上的裙子,突然间明白了陆先生的拘谨从何而来。 这竟然还是个古板的NPC。 白逐心中平白多了几分雀跃,他快步跟上陆先生,说了句听上去没有没脑的话:陆先生,我发现你特别真实。 好像不是一个由代码组成的NPC,而是一个血肉筑成的活生生的人。 陆先生愣了愣,干巴巴答道:你也是。 打扫完餐厅,洗完碗后陆先生去客厅燃起了壁炉,白逐一直紧紧跟在他身侧,好像对他做家务十分感兴趣。 陆先生却是不适应一个年轻女孩子离自己这么近,他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僵硬了。他相信自己的动作一定显著的不自然,而且白逐一定也发现了。可白逐似乎不知道罪魁祸首是自己似的,还更凑近了些。 陆先生家的壁炉是封闭式的燃木壁炉,白逐对它的操作并不熟悉,毕竟这是只能在影视剧和书中见到的老古董了,哦,还要再加上一个游戏。虽然以机甲模拟战斗为主题的游戏一直占据着游戏市场最大的份额,但其他类型的游戏总是更亲睐第四次工业革命之前的时代背景,而像壁炉这样充满了装饰性和古典气息的家具向来是游戏设计者们不愿错过的。 白逐看着陆先生熟练地往壁炉中添加木炭,客厅里的气温逐渐升高,没一会儿白逐就把外套脱掉了。白逐发现自己将外套放在沙发上时陆先生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 他往下拉了拉毛衣的高领,露出小巧的喉结,只是陆先生完全没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白逐有一点失望。 陆先生在膝上摊开了一本精装笔记本。 今晚的陆先生不看书了。 白逐看着陆先生在笔记本上刷刷写着东西,抓心挠肝地想知道他写了什么。白逐心里明白这笔记八成是游戏里头的重要线索,但是陆先生专注书写的模样实在太像一个人,他不好意思过去窥视别人的秘密。 白逐在沙发上干坐了一会儿后,戳了戳陆先生的胳膊问道:陆先生,我可以向你借下纸笔吗? 陆先生没有思索便应了下来,他上二楼去给白逐找笔和纸,当然,是携上了他的笔记本的。 带着崭新的笔记本和钢笔下楼的陆先生意识到了自己对白逐的忽视,将纸笔交给白逐后,又去给白逐准备小零食和奶茶。这次他把笔记本落在了茶几上,白逐忍不住想翻,但注意力又被陆先生冲沏奶茶的背影吸引了去。 厨房的门半开,隐约可以看见陆先生忙碌的身影。由于燃了炉火的原因他们穿的都不厚,修身的衬衣贴合在身上,隐约可见陆先生细却结实的腰线。 白逐感慨不愧是游戏里的角色,哪怕生在恐怖游戏里建模都没有建歪。 陆先生的形象也是十分独特的了,虽然帅气,但是让人说不出帅在哪里,非要给他的颜一个定义那就是路人甲的帅气,乍一眼看上去还留不下印象,再多看几眼好像还是没有印象。 白逐可以想象这个游戏公测后一定会有类似于这个恐怖游戏里的NPC长得诶他长得什么样来着震惊!你一定记不住这个NPC的脸的帖子出现。陆先生就像是一朵野花,安安静静地开在路边,过路的人只能记得这朵野花长得很漂亮,却想不起来怎么漂亮,毕竟世界上美丽逼人的花实在是太多了,而那朵野花不声不响啊呸这是什么破比喻。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6) 白逐轻哼着翻开笔记本,凭着记忆勾勒陆先生的模样。看,他就记住了陆先生的长相了! 但是用钢笔画画的感觉也太奇怪了,写在纸上的感觉也是那么的奇怪,他好怀念他的光屏 还有陆先生的眼睛生得什么样来着? 陆先生端着奶茶和小蛋糕回到客厅时就看见白逐紧紧皱着眉,一副被什么重大难题深深困扰着的样子,不禁有些好奇。他把碟子在茶几上搁下后,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你在画什么? 白逐这才注意到陆先生,被他吓得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啪地一声合上了笔记本。 但陆先生还是看见上面的画了。 你 陆先生看着白逐的眼睛。 白逐把笔记本抱在怀里,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陆先生迟疑地问:你你画的是人吗? 其实这都是笔的原因。 和他的画技没有关系。 真的。 第10章 七日轮回 白逐拒绝回答陆先生的那个问题,一把撕下了那页纸,团吧团吧扔进了纸篓里。 陆先生察觉到了面前少女的情绪莫名低落,却不知原因。他想了想把盛着奶茶的杯子递到白逐面前,语气里带着一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安慰:刚刚做好的,要试一下吗? 奶茶蒸腾着热气,白逐将笔记本放在膝上,小心接过了杯子。陆先生家中餐具杯具的材质都是骨瓷,颜色是温润柔和的乳白色,上面大多没有装饰。刚沏好的奶茶还是烫的,杯托的隔热效果说不上好,热度刚传到指尖时让白逐险些瑟缩一下。 陆先生适时提醒:小心烫。 白逐端稳了杯子,轻轻抿了一口,奶茶略苦,显然没有加多少糖。白逐对奶茶的印象一直是一种甜腻的饮料,钟长雅他那位在游戏里头仿佛黑框眼镜才是本体的好友很喜欢这种饮料,不仅自己喜欢喝还喜欢请别人喝,白逐跟着她尝了不少。只是白逐不嗜甜,一两次还好,喝多了就会觉得腻味。 陆先生自制的奶茶是最简单的那种,将牛奶添入正在煮的红茶之中,凭着感觉往里加一些糖。他加的糖很少,盖不住红茶的微苦,但醇香的奶味使这一缺点显得微不足道,咽下时已可以品尝到茶的回甘。 白逐抬头冲陆先生弯了弯眉眼:很好喝。 陆先生也笑起来:一直喝红茶好像有些单调,我猜你可能会喜欢这个。 白逐确实很喜欢,陆先生沏的茶,陆先生做的饭并没有美味到合绝大多数人的胃口,但是对白逐而言却是刚刚好。 白逐突然很想要一份陆先生数据,他大概率是不会重复已经通关了的恐怖游戏的,陆先生之后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么合他心意的NPC,不如将他的数据导入自己的专属AI中好了。 陆先生不知道有人对他的数据蠢蠢欲动,一无所觉地端着自己那份奶茶回到了离壁炉最近的沙发上,边喝边在笔记本上记录。纸上已然记下了大片大片的文字,大多是他过去几年的记忆,越写陆先生越是心惊。 记忆中的自己,与陆先生认识中的自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满纸阴暗血腥的过去,陆先生渐渐停下了笔,奶茶也在不知不觉中喝完了,杯中空空如也,他无意识地咬着杯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陆先生如梦初醒般看了一眼自鸣钟,时针又一次指向九点,是他以往准备上床休息的时间。 白逐还执着钢笔入神地在纸上涂涂画画,陆先生叫了他的名字也没有回应。无奈下陆先生伸出手蒙住纸面吸引了白逐的注意,说道:我去休息了,你也早些休息。 白逐这才意识到他已经画了三个小时的画了,感知中仿佛只过了三十分钟。 他仿佛在和传统的纸笔暗中较劲,陆先生先前的话让他十分沮丧,他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是真的会画画留下四五章废稿后,白逐终于找到了一些用钢笔绘画的感觉。 刚刚画的就是目前为止他最满意的一张。 只是陆先生并没有注意,他说完道别的话后,就离开了客厅。 白逐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垂首添上了最后一笔,画上英俊的路人甲微微扬起了唇角。 白逐离开客厅的时间和陆先生就相隔了十来分钟,他的作息习惯似乎是被NPC带了去,也想学习陆先生早睡早起。 趴在床上看书的钟长雅听到开门的声音,头也不抬地问道:怎么在下面待了那么久? 白逐随口回道:反正也没有事做,就在楼下画了几个小时的画。 他们三人白日的时候意见达成了一致,三位菜鸡深知自己晚上找线索无异于找死,天黑后不如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能苟一天是一天。 说不定就这么苟通关了呢? 钟长雅听到画画从书页中抬起头来,好奇问道:用的是以前的笔吗,我能不能看看? 白逐自无不可,将钢笔递给了钟长雅。他的目光扫过衣柜,突然想到了昨夜在柜顶发现的镜子。 昨天晚上陆先生突然敲门吓了他们一跳,他和钟长雅偷偷摸摸关了灯缩进被窝里,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敢钻出来,一不小心就忘记了昨晚发现的这个道具。白逐估了下衣柜的高度,踩着椅子是够不到了,他将桌子推了过去,踩在桌上踮起脚刚好能看见柜顶的景象。 柜顶上果然有一面巴掌大的镜子。 桌子不大桌面也不厚,踩着的时候给人一种很不牢靠的感觉,白逐取了镜子就赶紧跳下桌。镜子的镜面朝上,在柜顶待了显然有一段时间了,镜面蒙着一层灰尘。 白逐抽了张纸巾擦干净镜面,镜子清晰地照出了他的脸。 但是也只有他的脸。 白逐晃了晃镜子,没见到什么不存在的景象。 白逐纳闷,难道真的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 钟长雅正研究着钢笔的构造,抽空问了一句:有什么发现吗? 白逐摇了摇头:没有,镜子本身可能没什么问题。 钟长雅哦了一声,专注于钢笔没再追问。现实中触控笔和光屏早就全面替代了传统的纸笔,已经没有多少生产传统纸笔的厂家。钟长雅平日里也不关注这些老古董,在游戏里见到后却突然间起了兴致,很想了解一下古时候人们的书写工具。 白逐想要早点洗完澡然后上床睡觉,暂且将镜子搁到了一边。他没有注意到有那么一刹那,镜子中掠过了一个高大的,明显不属于房间里任何一人的人影。 白逐抱着睡衣进了卫生间。 睡衣是客房衣柜里头崭新的,每间客房都有两件,型号一摸一样。为了保证部分体格偏大的玩家也能穿上,睡衣偏大,套在白逐身上势必松松垮垮的,下摆估计能够垂到脚踝。 白逐开了浴霸和淋浴,没一会儿热水就出来了,卫生间里渐渐充斥着雾气。 浴室的温度上升后,他一件件脱掉了身上的衣服,若是陆先生在场,想必会震惊到怀疑人生。 白逐的胸前一片平坦显而易见,这是一个男人。 那么陆先生此时在做什么呢? 陆先生在艰难地与睡魔作斗争。 陆先生的头一点一点的,某一次差点一脑袋栽在桌上。 他怔愣了一会儿,回过神后揉了揉脸,脚步虚浮地去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接了些冷水就往脸上泼。不少水珠滑入衣领中,冰得陆先生打了个哆嗦,倒是让他清醒了。 陆先生在等待午夜的来临。 昨晚上他也是这么打算的,但是一不小心就在沙发上睡着了。陆先生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嗜睡,没有一晚上能够撑到十二点的。 坐着容易犯困,他索性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无数次经过了窗户。窗帘没有拉上,来回走了几圈后陆先生在窗前驻足,凝视窗外的一片的黑暗。 适应了黑暗后群山的轮廓隐约可见,陆先生的窗户正朝着他藏尸的那道山缝的方向。那道山缝离小屋不远,足以使他在大雪天拖着一具尸体走到那里。 就在昨天,他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着将小瑶的骸骨抛入了山缝,彼时没有任何感受,仿佛是在凭借本能行动,现在细想才发现当时的行为和心境是多么的诡异。而在陆先生的记忆里,小瑶一行人不是第一批受害者,也不是最后一批。 记忆中的他是一个藏在深山里的杀人魔,静静地蹲守,只等待在大雪封山之时给予被困在山里的旅人希望,又在他们放下警惕的时候残忍地杀害他们。 山缝里堆满了无辜旅人的尸骨。 这一认知让陆先生不知所措。 陆先生怔怔出着神,突然间,他听到了钟声。 十二下钟声敲响了近半分钟,陆先生披上被他搭在椅背上的大衣,提上一盏灯沉默着出门下楼。路过日历的时候,他习惯性地撕下一页。走出两步后,他似有所觉地退了回去。 陆先生将照明灯凑近了日历,12月14日这一日期清晰可见。 他伸手将日历往下翻,12月14日之后是15日,16日,然后是17日,再然后 是12月11日。 陆先生飞快地往下翻,11、12、1317,七个数字在他眼前不断地重复着。 七日一个轮回,这一整本日历中,只有12月11日至12月17日这七个日期! 一本日历眼见着就翻到了底。 陆先生往上掀开最后一页,只见最后一页的硬皮书封上,有着血迹发乌般的两个字 钥匙。 笃。 敲门声蓦然响起,陆先生下意识地缩回手,纸页哗啦啦落回了原处,掩盖住了那两个字,藏起了无尽的轮回。 陆先生定了定心神,抬步走下楼梯。日历到大门的距离是那般短,他好像一转眼就走到了门后。 有人吗?门外有人询问着,声音中带着哀求,我是过路的旅人,被大雪困在了山里,有人能收留我一晚吗? 越是贴近门,越是能听到屋外呼啸的风声。 陆先生握上了门把。 第11章 山缝 寒风争先恐后地钻入门缝。 一只青白色的手撑着门框,像是想要防止屋内的人反悔又将门关上。目光掠过干柴似的手指,咔哒一声,陆先生打开了门。 雪风扑面。 灯罩上迅速结了一层雪片,照明灯的灯光变得微弱,但足以照出门口干瘪的人形。 陆先生对上了一对浑浊的眼珠。那对眼珠似乎下一秒就会从眼眶中脱落,摇摇欲坠,涣散的瞳孔让人怀疑这双眼睛究竟能不能看见东西。从骨架上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男性,但他瘦得就像老照片中饥荒时期的难民,骨头上依附着的仿佛是脱了水的肉。 在陆先生打开门的一刹那,屋外的人就扑了上来。 同时似乎响起了频率高到人耳无法捕捉的尖叫。 骤然逼近的脸使得陆先生下意识后退,然而脚下一个趔趄,只听哐当一声,手中的照明灯砸到了门框。照明灯险些脱手而出,陆先生紧紧攥住灯柄,手上骨节发白,青筋凸起。他睁大了眼,瞳孔紧缩,眼睛中倒映出了一张覆着薄薄一层人皮的骷髅,骷髅大张的嘴如同一个黑洞,没有嘴唇,里头是参差森白的尖牙,牙根还有着猩红的血丝。 照明灯晃动,照得那张可怖的脸光影明灭。 陆先生抬手去挡,似在意料之中,可又在想象之外的情景使他几乎停止了呼吸。冻尸的动作仿佛被无限放慢,可他却无法做出任何应对,只能看着冻尸的嘴像蛇类的嘴那样张开,唇角几乎要裂到耳侧,下一息便要咬断他的胳膊 一声无法形容的尖叫刺得陆先生耳朵发疼。 他头脑发晕,连带着影响了视线。发黑的视野逐渐恢复了光亮后,陆先生看到青白色的人形倒在了雪地里,砸出一个浅浅的坑。他惊愕地看着冻尸近乎张皇地爬起,扭曲着四肢,双手塞进嘴里死死掰着下颚,跌跌撞撞地逃离。 柴禾拼接而成似的人形没一会儿就被风雪和黑暗吞没了。 陆先生怔愣了许久,直到砸到门框的照明灯停止了摇晃,微弱而稳定的灯光坚强照亮着这一方小天地,才吐出一口卡在喉咙里的气。 胸前传来滚烫的热度。 直到几分钟后彻底回过神来,陆先生才感觉到皮肤的灼痛感,他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从衣领里拽出一把被绳子串起的钥匙。 那把钥匙只比寻常人家的家门钥匙大上一点,材质似乎是黄铜,做得古朴精致,更像是一把工艺品,平时戴在脖子上充作装饰倒也合适。 但它显然不只是装饰品那般简单。 钥匙烫得能够灼痛皮肤,这不是陆先生第一次见到它如此了。冻尸伤他不成逃窜之后,陆先生突然间明白了为什么他好端端地住在小屋里从来没有受到来自死者的报复。 因为这把钥匙。 一把来自倒影之城的教堂,据说能够保护生人,甚至能够实现愿望的钥匙。 后一项作用太过离奇,陆先生还没能证实它的存在,但是钥匙切切实实地在冻尸面前保护了它。他在记忆里找不到这把钥匙的来源,可他能想起来的任何时刻都有着这把钥匙的存在,它就那么静静地被他戴在脖子上,仿佛空气般没有任何存在感。陆先生想不起它,潜意识里却从不把它从脖子上摘下。 陆先生没有将钥匙塞回衣中,而是紧紧攥在手里,突然有了从山缝全身而退的底气。 钥匙能够保护陆先生免受冻尸的伤害,却不能保护他抵御严寒的侵袭,纵然全副武装得只露出一双眼睛,陆先生依旧被冻得身体僵硬。 在大雪天气里行走远比想象中要耗费体力,没一会儿陆先生就感到四肢沉重,衣服比再家中时重了两倍不止,血液似乎都要被冻住了。他没有停下来休息,疲惫还好,在雪天僵住四肢才是致命的,陆先生必须不停地行走,靠运动给身体提供热量。 照明灯足以抵御零下四十度的严寒,顽强地发着光。 陆先生一手照明灯,一手指南针,往山缝前进着。大雪完全覆盖了山路,他看不清四周的景象,只能凭借指南针和记忆坚定地走着一条直线。然而能走直线的路只有短短一段距离,没一会儿陆先生就不得不在崎岖的山上行走。没有人能知道雪下究竟是什么情况,陆先生好几次差点一脚踩空,他只能进一步放慢速度,小心走出每一步。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7) 夜间的雪比白天还要大,来到山缝时,陆先生几乎已经成为一个雪人。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觉得花费的时间比白天来时至少多了半个小时。 刺骨的寒风使陆先生近乎睁不开眼,他没有带护目镜,风就如同刀子般刮着他裸露的皮肤,时间一久,竟是察觉不到疼痛了。 陆先生跪在雪地里。 积雪堵住山缝,陆先生拿手清理出了一道空隙。草草刮下灯罩上的雪片后,他将照明灯移到空隙的上方,照出了空隙里交叠的尸体。 最上面的那具瘦弱骸骨颤动着胳膊正是小瑶。 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可能是她被抛尸山缝太晚的缘故,小瑶不能像在小屋门口企图伤害陆先生的那具冻尸那样行动,甚至也无法像在小屋的储物柜里那样更玩家对话。她摊在下方四五具尸体之上,四肢剧颤,眼珠骨碌碌的乱转,这一幕显得荒诞又可怖。 陆先生觉得自己的呼吸似是要被冻住了。 在看到那本笔记前,陆先生就像一个彻底活在当下的人,不知过去,不想未来,只专注于现在我要做什么,今天我要做什么。该做饭的时候做饭,该看书的时候看书,该睡觉的时候睡觉,鲜血弄脏了客厅那就把它们擦掉,尸体不好扔在家里不管那么就把它们先塞进杂货间吧,要是遇到并不适合搁在杂货间的尸体,那没办法了,只能受点累把它扔到山缝里头了。 他像是一台精密的机器,依照指令完美地完成一项项任务。 他的记忆是残缺的,直到此刻,依旧是不全的。只是在看到特定的事物和场景时,他的记忆能够补上一块。 即便他觉得那些并不是他的记忆。 他在拼凑一副拼图,可那副拼图似乎是别人的,不知为什么落在了他的手上,还把本属于自己的弄丢了。 陆先生看到塞满了山缝底层的尸体,一下子想起来了他残害过多少无辜的旅人。可不像看到笔记时脑子里出现的具体的画面,这次陆先生想起来的,只是单薄的几段话。 【大雪封山的时候,陆先生会好心收留被困在山里的旅人。 旅人们感激陆先生的善良,却不知道陆先生是一个小心掩藏着本性的杀人魔。 只有在大雪将小屋和人世隔离的时候,陆先生才能在那些无辜的旅人身上发泄自己残暴的欲望。 他戏耍着那些落入陷阱而不自知的猎物,在猎物放松警惕的时候残忍地杀死他们,然后将尸体抛入隐蔽的山缝中。 一具,两具十三具,山缝里的尸体越积越多。山缝中经年不化的冰雪保存了他们的躯体,在每年大雪封山的晚上,它们都会爬出山缝。 他们无法伤害被来自倒影之城的钥匙保护着的陆先生,深深地嫉妒着生人。 他们一边仇恨夺走了他们生命的陆先生,一边对同样无辜的旅人痛下杀手。 又是一个雪夜,四个旅人敲响了小屋的门】 一声雪陷下去的轻响。 陆先生一下子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猛地抬头。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四周站满了尸体,墙壁似的包围了他。死人的眼珠冷冰冰地盯着他,却只能沉默着站在原地,无法做出任何攻击的举动。 落雪和死寂沉沉地压下。 陆先生眼里的迷茫还未褪去,他觉得自己和一个骇人的真相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墙壁,却无法击穿它。 有些事情他更清楚了,有些事情他却更糊涂了。 陆先生咬着牙,艰难地从雪地里站了起来。他的身体终究还是僵住了,原地动了动四肢,好一会儿后他才感觉到了一丝暖意。陆先生蹒跚着离开山缝,行经处冻尸如分浪般为他让开了一条可以通过的道路。 陆先生走出一段路,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驻足回顾。 那些冻尸依旧无声伫立着,满身落雪,像是一座座雪雕。 陆先生携着灯越来越远,很快他们便会融入没有一丝生机的黑暗中。 对不起。陆先生突然说道。 说完他便愣住了,那三个字毫无理由、莫名其妙地冒了出来。 甚至不知道为什么道歉。 那种这些记忆不是他的,这些事情并不是他做的的奇怪直觉又来了。 陆先生突然间觉得有些好笑,心中的怪异感愈发鲜明,随之还有一种深沉的无奈弥漫开来。五味杂陈不过如是,陆先生琢磨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琢磨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摇了摇头,渐渐走远了。 第12章 镜中世界 冻僵的手指几乎拿不住钥匙,陆先生不自觉发抖的手努力了好几次,才成功把钥匙插进锁眼里。 用后背顶着猛烈的寒风将门关上,习惯了的寒风呼啸声一下子被隔绝在屋外,小屋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也不能这么形容。 陆先生若有所思地微微抬头,看向楼梯间。此时小屋里除了他外还有几位客人,并不似只有他一人时那样毫无生机。 陆先生把照明灯搁在了一边的架子上,就在门口脱下厚重的衣服,先是围巾,再是帽子,然后是大衣直到身上只穿着秋裤和羊绒衣。 衣上的积雪落到地上,陆先生脚下渐渐积了一滩水,在他离开时拖出两道长长的水渍。 陆先生步伐僵硬地上了楼,给自己放满一浴缸的热水,爬进去浸了好久后,才觉得自己的躯体又活了过来。他瘫在浴缸里平复着呼吸,四肢酸软,几乎可以想象到明早起床肌肉会酸痛成什么样子。 陆先生强打起精神给自己按摩了肌肉,这几乎消耗了他最后一点力气,他差不多挨上枕头就睡着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次日中午。 陆先生是被饿醒的。 他下楼的时候看见他的客人们围在自鸣钟边不知道在捣鼓着什么。陆先生软底的鞋子走在地上几乎没有声音,他走近了拍了一下白逐的肩膀:那个 啊! 白逐跟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似的,陆先生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见白逐被吓得往前一步撞上了自鸣钟。 自鸣钟底下的架子刺啦一声往一边歪倒,一片阴影就这么投下来了。 陆先生: 他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客人们惊恐地看着陆先生,他们的身边是自鸣钟的残骸。这钟上了年纪,平时好端端地摆在架子上倒也运作正常,然而一摔就散架,地上那摊东西勉强可以看出钟体,七零八落的零件有些已经不知道滚到了哪儿去。 陆先生习惯了打扫烂摊子,但是面对变成这样的自鸣钟,他一时无言,头一回觉得就是他也没法让这倒霉的钟恢复原样了。 客人们一个个乖乖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后等待着老师批评的幼儿园小朋友。 陆先生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一句话没说。 算了。 陆先生去二楼自己的房间找出一只储物箱,把里头一些零碎的小物件先倒在地上后,拎着空了的箱子回到客厅。客人们还站在原地没有走,陆先生示意他们可以去忙自己的事,然后就蹲下身把自鸣钟的部件捡到箱子里。 客人们干站了一会儿,白逐突然俯下身去捡一些滚远了的零件,其他两人才散开来。体积较大的部件很快就找齐了,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像是小螺丝钉那样的零件即便筛了好几遍也可能有遗漏,也只有修理的时候能发现有没有缺漏了。 陆先生抱着沉甸甸的储物箱想要回二楼,却被白逐拉住了手,女孩一脸歉然道:对不起陆先生,弄坏了您的钟。 没事,陆先生摇了摇头,是我不小心吓到你了。 他一向好说话,习惯性地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自鸣钟刚摔坏那会儿他也没有生气,只是有些难过,而现在陆先生只想着怎么修好它。 闻言,客人们更愧疚了。 白逐问:有什么是我们能帮忙的吗? 陆先生依旧摇头,他的客人们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会修理机械的。 白逐一行人也确实不会,只能看着陆先生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客人们面面相觑,钟长雅神色复杂,将藏在身后的镜子拿了出来。 镜子中他们的身前,眼角溅到血的陆先生持着一把铁锤,眼神冷漠而癫狂。 镜子的异常是许延发现的。 起床后他来隔壁串门,看到桌子上倒扣着的镜子随意拿起来看了看,然后就看见自己的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那个男人瞪大了充血的双眼,半边身子都被血染红了,他的头骨有着一处深深的凹陷,上面还有一道巨大的裂口,鲜血不住地从里面淌出。 许延吓得险些把镜子摔在地上。 他觉得自己的脑壳好像也开了个口,凉飕飕的,扭头时脖子好像润滑不足的机械,仿佛能听到嘎吱嘎吱的摩擦声。 许延战战兢兢地回过头。 他的身后什么都没有。 但是当他把目光再度放回镜子上时,镜面依旧映出了他身后那个血红的人影。 许延没敢待在原处,忙跑到了离人影最远的地方。无论他去到哪里,人影都伫立在固定的位置。 钟长雅和刚从卫生间里出来的白逐发现了许延的异样,他们研究了这面镜子研究了一个上午,确定了这面镜子能照出一个不一样的世界。联系书房里找到的笔记,他们意识到镜子里的世界,很可能是这座小屋过去的景象。 盯着镜子看的时候会有种怪异感,那是因为乍一看镜子好像确确实实照出了屋内的场景,然而实际上仔细对比,就会发现镜子中家具的位置和现实中的有着一定的差异。除开那个显然已经死了的男人,最明显的一处不同莫过于墙壁上的挂画。 白逐他们房间里的挂画上画着的是一片田野,但是镜子里的挂画却是森林的景色,镜子里那幅挂画的画面上,还有着溅射上去的鲜血! 挂画的外面并没有玻璃的保护,如果过去挂画已经被血弄脏了的话,现在自然是换掉了 玩家们持着镜子走遍了小屋所有能到达的地方,越看越是心惊,越来越肯定心中的猜想,直到他们来到书房,看到了一个蜷缩在书架底下的女人,那个女人脸上都是泪水,由于恐惧瞳孔几乎缩成了一个小点,她的膝盖上放着一本笔记本,歪歪扭扭的笔迹停留在了某一个字上。 正是他们找到的那本笔记。 他们完全肯定了镜子里就是过去。 他们一路往下,三楼,二楼,最后是一楼。 他们终于找到了过去的陆先生。 那张熟悉的脸上不见平日里温和的神色,他像是一个撕破了脸上人皮的恶魔。陆先生手上的铁锤鲜血淋漓,锤面沾着森白的碎骨,他的眼睛冷冷地盯着钟面。 时近零点。 第13章 吃糖嘛 修理自鸣钟和意料之中一样困难,由于体积原因自鸣钟的残骸被陆先生搁在了地上,大致拼凑出了一个形状后,陆先生拿着螺丝起子,不知如何继续了。 就,就当作拼拼图吧。 自鸣钟钟顶小房子的门脱落了,里面的乌鸦也掉了出来。陆先生在零部件里摸索许久才找到乌鸦掉落的眼睛,他一手胶水一手眼睛,小心翼翼地把那颗棱角分明的宝石装了回去。 从小房子开始修起,陆先生全心全意地投入了自鸣钟的修理事业中,连房门被敲响了都没听到。 等他终于注意到敲门声的时候,白逐已经敲过好几回门了。他算不上一个耐心很好的人,但是此刻他体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耐心,陆先生没有回应,他就等待片刻再度敲门。 陆先生那会儿刚给一处连接处上完油,他随意擦了擦手上的油污,从地上爬起来去开门。 只见白逐端着盘子站在屋外。 骨瓷盘子上两只面包一杯牛奶,面包形状其实不怎么好看,但上面铺了一层细细的糖霜就给人感觉十分可口。牛奶上方还冒着热气,陆先生隔着一段距离都闻到了浓郁的奶香。 一觉睡到次日中午,上一次进食还是昨日晚餐的陆先生突然间意识到自己饿了。 陆先生刚想说话,白逐便抢先道歉:陆先生,我们借您的厨房做了些吃的,没能通您,实在是对不起。 陆先生记得自己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是有人在房间外叫过他的,只是他实在太困了,没有做出回应,翻了个身就拉起被子把脑袋蒙上了。 白逐接着道:先生好像还没有吃饭,我热了下面包和牛奶,您要吃一点吗? 饥肠辘辘的陆先生下意识地点头了。 他习惯了要么给自己做饭,要么给别人做饭,突然间被别人投喂,接过盘子时神情看上去傻乎乎。 白逐一时手痒,摸了摸陆先生的头毛。 软的。 在陆先生无辜且茫然的目光下,刚做了坏事的人若无其事地咳了一声,问道:我能帮您修理自鸣钟吗?虽然以前没有修理过这些东西,但是递一下工具也是可以的。 陆先生想了想这样确实能提高效率,便点头应了下来。 白逐还是第一次进入陆先生的房间,他跟在陆先生的身后,趁着陆先生背对着他,抓紧时间环顾四周把陆先生房间的结构记了下来。 陆先生的房间比客房稍微大上一点,但也只有一点点,里面的家具大多和客房是重复的,一样的能够让两个成年男人并排躺下的双人床,一样的高得离奇的衣柜,一样的小桌和椅子。房间以黑白灰这样的冷色调为主,看着严谨又规矩。 白逐感到有些怪异,他觉得陆先生的房间不该是这个模样。房间被打扫得很干净,但是给人感觉冷冰冰的白逐觉得陆先生的房间明明该更富有生活气息才对。 他很快就把异样感压下去。 白逐把注意力放在客房没有的小家具上。除了一些分布在各个角落的小部件,最大的区别便是墙角的保险箱了。 白逐多留意了下这个看上去就藏着重要道具的地方。保险箱不小,有半个成年男子那么高,用的凸轮转盘式的密码锁,今后难说会不会要他们来开这个箱子。 在白逐观察四周的时候,陆先生将盘子放在了小桌上。他开门时擦手擦得随意,如果要吃东西的话,还是得用水好好洗一遍的。 陆先生想到房间里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客人,扭过头对白逐道:我床头柜里还放着一些糖,没有过期,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拿一些出来吃。 陆先生说完后就进了卫生间,他洗手洗得很仔细,耗时也略久。白逐在自鸣钟的零部件前蹲下,看了半晌,一头雾水。 能飞出乌鸦的小房子已经被陆先生修好了,白逐看了看小房子,又看了看其他部分的一片狼藉,完全想不明白陆先生是怎么做到的。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8) 白逐捡起一块木板,又挑出一枚螺丝钉,神情严肃地试图把螺丝钉插回木板上的小孔中,毫无意外地失败了。 不是这样子做的。陆先生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指了指地上的螺丝刀,要用螺丝刀把它旋进去。 螺丝刀这种工具已经基本退出历史舞台,白逐钻研了有一会儿才弄明白这玩意儿是怎么用的。陆先生就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一边吃面包一边教白逐怎么修自鸣钟。白逐的效率较陆先生低了数倍不止,不知第几次他把螺丝刀往自己手上扎后,陆先生咕噜噜灌下半杯牛奶,夺下螺丝刀道:我吃完了,我来继续吧。 白逐有些挫败,但很有自知之明地退到了一边。 陆先生拼着木板抽空和白逐说话:椅子太硬的话坐我床上也可以,卧室里没放很多吃的,应该只有床头柜里的糖了柜子里好像还放了几本书,你要是无聊的话也可以拿来看。 白逐被他照顾得有点不太好意思。 哪有恐怖游戏里的NPC会这么照顾人的 白逐没有找书来看,于他而言,看着陆先生把碎成几百个零部件的自鸣钟拼凑回去就足够有趣。好奇之下他倒是拉开了陆先生的床头柜,里面放着四本书和一罐糖,包裹着糖的糖纸放到灯下会呈现出彩色的光晕。 白逐没忍住吃了一颗。 被五颜六色的糖纸包着的糖似乎有着不同的味道,但是白逐吃了几颗后,确定了它们的味道都是一致的甜腻。他对甜食无感,尝了几颗便盖上盖子把糖罐放了回去,专心致志地看陆先生修自鸣钟。 白逐眨了下眼。 刚刚他的眼前好像黑了一下? 白逐还没弄清那是不是他的错觉,困意便汹涌而来,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抵抗,眼前便彻底黑了下去。 啪。 陆先生听到声音转头看了一眼。 白逐一头栽倒在了被窝里,陆先生只当他是累了,低下头继续修理手头的部件,一修便修到天黑。 大雪的天气外头总是黑沉沉的,但只有夜晚彻底来临时,屋外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陆先生放下手中修好了一半的自鸣钟,看向床上这几个小时里没有一点动静的白逐,突然意识到了不对。 第14章 开窗送温暖 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少女,陆先生傻眼了。 陆先生喊了几声白逐的名字,又推搡了他几下,白逐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如果不是他的身体随着呼吸有着微弱的起伏,陆先生差点以为他死了。 茫然无措时,陆先生看到了白逐手中露出的一角彩纸。他掰开白逐攥起的手掌,看到了被他握在手中变得皱巴巴的糖纸。 陆先生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他的目光落到了还没合上的床头柜的抽屉上,里面放着一个玻璃罐子,里头是五颜六色的糖果。绚丽的颜色看上去赏心悦目,但是陆先生的心情一点也不好,只想回档重来。 他为什么没想起来他床头柜里放着的都是这种拿来药人的糖? 他现在该怎么办,毁毁尸灭迹? 陆先生拍了一下脑门让自己清醒一点。 还有回档回什么档? 当晚,餐桌上的气氛十分诡异,玩家的队伍减员到了两人。钟长雅看了看空了的白逐的座位,又看了看一脸冷(xin)漠(xu)的陆先生,觉得一把屠刀悬在了脖子上。 钟长雅小声发问:陆先生,请问您知道白逐去哪里了吗? 他睡着了。药倒了,也算是睡着了。 陆先生低头切着牛排,刘海垂下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刚好掩饰他的心虚。 他没说谎,他不是故意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刀光凛冽的锋利餐刀落在尚有血丝的牛排上,钟长雅感觉陆先生慢条斯理地切割牛排时,就像是在磨练自己的分尸技巧。 钟长雅咽了口口水。 沿着牛肉的肌理,餐刀行云流水般切下了一小块形状完好的牛排。那块牛排被叉子戳着送入口中,肉块的内部呈现出鲜嫩的粉色,钟长雅敢肯定那块牛排不会超过三分熟,吃不进太生的肉的钟长雅看着陆先生盘里牛排的目光可以称得上惊恐了。 钟长雅想起了镜子中那个持着沾血铁锤的杀人魔版陆先生,刚看见那个陆先生时她心中除了恐惧还有怀疑,觉得那个陆先生和她所见的陆先生实在不像同一个人,然而此时此刻,她开始肯定过去那些事情的真实性了。 白逐的心是有多大啊敢和陆先生那么频繁的接触 陆先生口中的白逐睡着了这个说辞钟长雅是完全不信的,她默认白逐现在已经凉了。 进入游戏的第四天,团灭一半,获得重要道具一本笔记一柄镜子,通关道具的影子都没见到,他们这盘游戏大概是又凉了。 陆先生不知道钟长雅心中戚戚然,也不知道自己又背上了一口残害旅人的黑锅,他勉强咽下了那块牛排,心道他果然还是不喜欢吃太生的肉,下回做饭的时候可不能走神到煎了个三分熟就捞进碗里了。 虽然饭菜不合胃口,但是陆先生吃得很快,唯恐钟长雅他们又问他有关白逐的问题。陆先生几口解决牛排后,一口气喝完了果汁,道了个别后便匆匆上楼。 二楼陆先生的卧房,白逐还没有醒。 那些糖果怎么来的陆先生完全想不起来了,也不知道它们的药效为什么会这么好,距离白逐被药倒已经过了近六个小时了,白逐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陆先生害怕他着凉,红着耳尖脱下白逐的外套和鞋子后把他塞进了被窝里。 睡着的人被裹成了一个茧,全然不知醒着的人内心的纠结。 才修了一半的自鸣钟扔在地上没有收拾,散落的零件甚至都没有收拢回储物箱里,陆先生进门时一不小心把脚边的一枚螺丝钉踢到了床底下,他也不想去捡。 继续修自鸣钟的心情没了,陆先生现在很苦恼。 他不知道白逐什么时候才能醒来,记忆里头没有哪个旅人吃下糖后能活到醒来的时候的,这些糖本来就是用来对付那些身体素质强悍到陆先生拿着武器也不一定能杀死的旅人的。 陆先生唉声叹气,想着白逐醒来后怎么跟他解释糖的事比较好。卧室里头有一座小沙发,看书时发呆时坐在上面再舒服不过了,陆先生整个人几乎陷在了沙发里,思考着思考着,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怎么办?白逐凉了。钟长雅抱着枕头坐在床上,问坐在对面椅子上的许延。 许延皱着眉,缓缓道:我觉得我们之前过关的方向就是错的,做的事情太乱太杂,这座小屋的过去和陆先生的人物背景我们是差不多了解了,但通关必需的道具钥匙我们几乎没去找过,甚至还没有弄清楚那是怎样一把钥匙。 应该就是进入游戏时游戏界面的那一把吧。钟长雅比划了一下,比寻常钥匙大上一点,看上去很漂亮的那把。 大概率是那把,可是我们还没有切实见到过,许延道,白逐虽然凉了,但就剩我们两个也不是就不能通关。我们现在的重点需要放在钥匙上。这个游戏比较奇怪的是它的死亡点不是很明确,也不知道是内测的缘故还是这类全息游戏的通病,不过现在可以肯定游戏里的BOSS是会有动作的。不管是最早的陈津还是刚刚出事的白逐,BOSS动作前毫无征兆,但是他们一旦出手我们这边还没有活下来的例子,所以我们必须加快通关的进度了,争取在BOSS下一次行动前找到钥匙,再不济,也要确认钥匙的位置。 实际上小屋里大部分地方我们都找过了。钟长雅道,由于陆先生总是停留在一个地方不动弹,每天休息也休息得很早,给他们探索小屋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已经找过的地方很少有遗漏,钥匙大概率在我们没有找过的地方。 许延思索片刻:陆先生的卧室和杂货间。 小屋里绝大多数的地方都对玩家开放,陆先生的卧室可以说也是对玩家开放的,至少白逐就轻轻松松进去了,只不过进去后能不能再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想要避免重蹈白逐的覆辙好像只能在陆先生不在的时候进去,但是玩家们早就试过了,陆先生有随手锁上卧室门的习惯,而且那门不是用根铁丝捣鼓捣鼓就能打开的。 杂货间也是一样的问题,门被陆先生锁住了。 钟长雅突然有了个想法:陆先生拿来锁门的钥匙会不会就是我们需要的钥匙? 许延摇了摇头:不像,大小感觉对不太上。 钟长雅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不禁有点沮丧。 她喃喃道:钥匙到底在哪里呢 砰砰! 突然响起了两下拍窗声,钟长雅的喃喃自语声戛然而止,两人目光齐齐落到窗户上。 钟长雅看了许延一眼,然后爬下床走到窗边,许延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窗边走去。 窗外空无一人,但是窗台上多了一把钥匙。 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钟长雅有点懵,怎么想都太诡异了吧? 几片雪花飘落到了黄铜的钥匙上,色彩分明。 钟长雅想了想,还是没能抵挡住诱惑,伸手想要去把窗户打开。 等一下,许延上前攥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道,我们这是在三楼。 他们在三楼,那拍他们窗的会是什么东西? 钟长雅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是她舍不得放弃近在眼前的线索:可是钥匙 再说。许延用眼神示意钟长雅离窗户远一点。 钟长雅到底没有坚持,两人放轻了脚步,无声地远离了窗户,找到了一个窗外应该看不见的死角,静静地等待送钥匙那人的后招。 窗外迟迟没有动静。 他们缩在墙角,那里没有椅子,直到两人腿都站酸了,窗户才又响起啪的一声。 有什么东西落到了窗台上,啪的一下贴在了窗面。 砰砰。 那人又拍了两下窗户。 你们不是需要钥匙吗?一个较寻常男人稍显尖锐的声音很委屈道,我给你们送过来了呀。 钟长雅和许延没有回答他。 你们为什么不说话?你们躲到哪里了? 我知道你们还在,你们不要钥匙了吗? 许延的背后冷汗直冒。 快出来呀那人咯咯笑了两声,雪就要停了,他不会让你们活到雪停的时候的。把钥匙拿上,在他动手之前杀了他,你们就能活下来了 他压低了声音,好像一条吐着信子诱惑凡人的毒蛇。 但房间里的两个人没有一个敢回答他的话。 哎呀,那人突然道,原来你躲在这里。 两人心中具是一惊。 许延看到了一只眼睛。照理来说,他所处的这个位置,那人看不见他,他也看不见那人,可那只抵在窗户上的,几乎整个从眼眶里脱落出来的眼球,诡异的转到了朝向他的角度。 那是一只死人的眼球,瞳孔涣散没有焦点,眼白上布满了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血丝。 那人又拍了拍窗户。 我看到你了,出来呀。 第15章 来自老父亲的关怀 许延觉得自己两腿有点发软。 那只眼球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许延在这瘆人的目光下,硬是站稳了。 钟长雅往墙角里头更缩了一点,她拉了拉许延的胳膊,摇了摇头。 不要开窗。 许延明白钟长雅的意思。趴在窗户上的那个人一直在诱导他们把窗户打开,但除了敲击窗面外没有更多的动作,必然是因为它无法主动打开窗户,至少现在没有办法打开。 道理都懂,但是 许延稍微移动了一下位置,那只眼球跟着他滚了一小圈。 但是也太考验他的心理素质了。 为什么不出来?那人的语气里是浓浓的失望,钥匙就在这里呀。 许延掐着自己的手心强行压抑住了说话时的颤音:你都没告诉我这把钥匙有什么用,我为什么要拿走它? 那人闻言还真解释了:它可以打开小屋里头绝大多数的锁,那个恶魔平日里十分警惕,晚上他睡着后是你们动手的唯一机会,但是他睡觉的时候是一定会锁门的。你们拿上这把钥匙,就可以在他杀掉你们前先杀死他。 许延问:这把钥匙既然这么重要,那么它为什么会在你们手里? 是他自己弄掉的呀。那人喉咙里发出诡异的笑声,你们还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去了哪里吧?他去了他用来抛尸的地方哦尸体可都快把那里填满了,就在前天,他又扔下来一具呢。 前天? 许延下意识想到了陈津。 但是陈津是前天晚上出的事,那时候陆先生确实来过,但应该是事情接近尾声的时候才过来的,怎么想凶手是那半截身子的可能性都要比陆先生大,而且白逐是开了门往外头看过一点的,他并没有看到陈津。 许延迟疑了下问:那具尸体是男人还是女人? 那人久久没有回答。 大概是没想到许延竟然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许久之后,它还是答了:是女人。 那就肯定不是陈津了。 许延往墙壁上一靠,不管窗户上那人是如何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也不打算去把窗户打开。许延道:你知道得这么清楚,不会自己就和那些尸体躺在一起吧? 那人压着嗓子笑了两声。 不是哦我从里面爬出来了,在雪地里找到了这把钥匙,那人拍了下窗户,知道了这么多,你还不打算拿走钥匙吗?你难道就甘心坐以待毙吗? 我也不想坐以待毙啊,许延苦笑,但是吧你送上来的钥匙,我还真不敢拿。你看着也不是一副活人该有的模样啊,死人拍的窗我敢开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9) 闭嘴!那人尖锐的叫声打断了许延的话。 许延被吓了一跳,怔愣着吐出了最后一个字:吗? 许延听到了哼哧哼哧的声音。 那只眼球咕噜噜转了起来,就像一个不规整的轮子,在坎坷的路面转出了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弧度。 眼球突然消失在了许延的视线中。 在许延和钟长雅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窗面传来重重的撞击声。 嘭! 许延骇然意识到外面的冻尸正在用自己的额头撞击窗户! 冻尸磨着牙,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它再开口时,每一个字都像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你闭嘴 许延一个字都没敢再说,但是冻尸并没有停下它撞击窗户的动作。许延也不知道自己之前说了什么踩到了冻尸的雷区,只知道它现在陷入了一种癫狂的境界,撞击窗户的力道越来越大,撞击声越来越响,窗户不堪重负地震动着。 喀拉 一声玻璃裂开的声音。 许延和钟长雅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尸体进不来的时候他们还没那么怕,但是能进来后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啊! 两人不越而同就往门的方向跑。 但是第一道裂缝出现后,更多的裂缝如蛛网般蔓延开,还没等到他们跑到门口,就听到了身后窗户破碎的声音。 碎掉的玻璃哗啦啦撒了一地,有着尖锐的碎末甚至迸射到了许延和钟长雅的身上。 没有一个人敢回头,许延咬着牙扑上前,抓住门把手后一把拉开了门 他啪的一声就拍在了地上,摔得眼前一黑。 黑暗只短暂出现了一瞬,没一会儿就消弭了。恢复视线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毛茸茸的拖鞋,若软的长毛使得它看上去踩在地上不会发出一点儿声音。 目光再往上,是居家的毛茸长裤,颜色是浅咖色,温馨中流露出一丝沉稳,上衣和裤子是一个色系,同样属于中性的暖色色调。 再再往上,是陆先生神情看上去有些无语的一张脸。 陆先生看了看趴在脚下的许延,看了看惊恐得差点哭出来的钟长雅,又看了看提拎着钟长雅露出一嘴尖牙的冻尸。 陆先生: 你们陆先生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你们每次弄得一地血,都会给我日常的打扫增加很多负担。 前狼后虎,许延毫不犹豫抱住了看上去比较正常的陆先生的小腿:陆先生救命! 陆先生不适地想把腿抽了回去,但是没抽动。 许延抱得死紧,毕竟面前的是他目前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陆先生没办法了,当前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看向冻尸,目光少见的冷冽:放下。 冻尸掐着钟长雅的脖子,尖锐的指甲在她的脖子上掐出了血痕。 陆先生皱着眉:我在这里,你没有可能带走我的客人。 冻尸不甘心。 陆先生上前一步,冻尸就猛地退后一大步。 它死死掐着钟长雅的脖子不肯放手,女孩的脸因为缺氧浮现出病态的红色。 陆先生眼神越来越冷,冻尸被步步紧逼,终于低吼了一声,猛地低头咬伤钟长雅的耳朵,撕下了一小块耳垂。女孩发出痛苦的尖叫,陆先生脸色一变,但是松开了钟长雅的冻尸狠狠把她推往陆先生,自己一翻身就从窗户的裂口跳了下去。 钟长雅捂着不断流血的耳朵,痛得几乎要蜷缩起来。陆先生看了看那个飘进雪花的裂口,又看了看被推到怀里的女孩。他没有追上已经逃走了的冻尸的能力,陆先生让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许延照顾钟长雅,匆匆留下一句:你先看着她,我去找找药。 陆先生匆忙奔下了楼。 钟长雅耳朵淌下的血滴到了许延手上,没见过这阵仗的许延简直要原地化为一块木头。 然而陆先生刚走远,刚才还在不断痛苦呻.吟着的钟长雅顿时止住了声,探头探脑地往门外看了看:走了吗走了吗? 许延震惊地看向钟长雅:你装的? 废话,钟长雅理所当然道,这个游戏有痛觉屏蔽的好吗? 不然也别想上市了。 许延也是关心则乱,把这件事情忘了。要是没有痛觉屏蔽他们第一晚团灭的时候就该原地去世了。 钟长雅后怕地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差点以为就要露馅了,还好我聪明捂着耳朵就喊痛。 许延不明白:什么露馅? 那具尸体咬我耳朵前,说了钥匙两个字。钟长雅走到窗后,只见那把钥匙果然还好好地搁在窗台上,趁着陆先生现在还没发现,钟长雅捡起钥匙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她听到那个词的时候委实是愣住了,幸好反应及时借着冻尸咬她捂耳朵痛呼低头掩住了神情,陆先生应当没有发现不对的地方。 但是想到之前陆先生面对冻尸时似乎真心实意对她的维护,钟长雅竟是有些愧疚。 药品都在客厅,陆先生匆匆忙忙找齐了用得到的药后就跑回三楼,让钟长雅好好坐在床上后,亲手给她包扎伤口。 清理伤口前,陆先生很担心地说:要不要咬着点什么东西,会有点痛。 开了痛觉屏蔽其实一点都不痛感觉跟挠痒痒似的钟长雅露出了一个坚强到让人心疼的笑容:没关系,陆先生你直接包扎就行。 陆先生在药品里头找了找,还是给她上了些微麻醉后再开始清洗。耳朵距离大脑近他也不敢下太多麻醉,只能尽量放轻了力道。 钟长雅装得很敬业,痛得发出低低的呜咽。 许延不忍直视。 陆先生动作很快,小心翼翼拿纱布裹住伤处,又看着钟长雅吃下消炎药后,细细叮嘱道:这些天伤口不要碰水,每天都要换药。药品就先放在你这里了,如果不知道怎么换的话可以来问我。伤口刚愈合那会儿可能会有点痒,千万不要用手去挠 他想了想,补充道:东西要吃清淡一点的,以后你的三餐我都会另外做的。 钟长雅诚惶诚恐,神奇地在一个恐怖游戏NPC身上感受到了老父亲一般的温暖。 陆先生最后看了一眼窗户:这间房也不合适住了,你们搬到隔壁去吧。 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后,陆先生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冻尸进屋的事让他有点心累,那种筋疲力尽的感觉又涌上来了,陆先生疲惫地往床上一躺。 唉 陆先生的叹息声突然止住了。 陆先生意识到有些不对。 他在床上滚了滚床的面积足够大,能让他舒适地从一头滚到另一头。 但是,白逐呢?! 第16章 瞎几把猜 陆先生蹭的一下坐了起来,探过身去打开床头的壁灯。暖黄的光线并不强烈,但足够让陆先生确定床上确实只有他一个人。 白逐?陆先生喊了一声。 他环顾四周,自己的卧室就这么点大,要是有另一个大活人在这儿他不可能看不到。 每一件熟悉的摆设都好端端地待在原地,甚至自鸣钟散在地上的零件原来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唯独缺了一个人。 陆先生是被楼上的动静吵醒时上的楼,冻尸拍打窗户厉声尖叫的声音传到了楼下,他几乎一睁眼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从喝退冻尸,到给黑框眼镜包扎完伤口,前后花费的时间没有超过半个小时,就是他离开的这短短半个小时里,白逐不见了。 他必然是醒了。 陆先生想起自己之前推荐白逐吃抽屉里的糖,又想起白逐之前处于昏睡他根本没机会解释自己不是有意的,就觉得眼前发黑。 陆先生下了床,他得快点找到白逐。 他的小屋就这么点大,除了被他锁上的杂货间并没有危险的地方,但是陆先生担心白逐一下子想不开跑到屋外。 外头还下着大雪,贸贸然跑进去无疑是死路一条。即便好运没有被冻死在屋外,陆先生也不觉得冻尸们也有那么好心。 已经死掉的人无法接受死亡的现实,早已抛弃为人时的善良。 陆先生把自己的卧室彻底检查了一遍,确定了白逐没有藏在卫生间、衣柜或者是床底后,离开卧室匆匆下楼。 大门并没有打开过的痕迹。 陆先生放下了心,但没有再回到卧室,点燃了壁炉的炉火后,就在自己最习惯的那只沙发上坐下。 他在守门。 推己及人,如果他是白逐等人那样的身份,他也会对小屋的主人充满戒心。人在恐惧之下能做出毫无理智的事,之前也有过惊惧之中的客人逃出小屋,结果没跑出百米就因为严寒和积雪倒在雪地里,再也没能爬起来过的先例。 他守着门的话,好歹白逐只敢藏在小屋里。 陆先生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让自己不要太快睡着,他想,还有两天雪就要停了。 有些事情没办法解释,因为它们都是发生过的事实。 但好在这一个轮回就要结束了。 陆先生看了会儿熊熊燃烧着的明亮的烛火,垂下了眼帘。 白逐距离陆先生最近的时候,是在陆先生回到二楼的那会儿。一片漆黑的楼梯间内无法视物,陆先生径自走回了自己的卧室,却不知道白逐就在二楼通往一楼的楼梯上,如果有光的话他没准还能看见白逐未能藏起的大衣的衣角。 白逐是在陆先生走后没多久醒的。 糖的药效太强,他刚睁眼那会儿头脑还控制不住地一阵阵发昏。白逐强打起精神爬下了床,穿好衣服鞋子后小心翼翼绕过了地上自鸣钟的零件,蹑手蹑脚打开了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刚好撞上陆先生跑下楼拿药。 白逐浑身僵硬木头似的杵在门口一动都不敢动,手还握在门把上,好在陆先生把药品放在了客厅,没有回二楼来。 白逐并不知道陆先生去一楼做什么,心中只有庆幸。 在这个游戏里头,白逐唯一的,可以毫无保留地信任的人就是他的队友。他是想上楼去找许延和钟长雅的,但是陆先生取了药后就跑去了三楼,白逐没敢回去。 他也不敢留在二楼,索性赌一把藏在楼梯间,等陆先生离开三楼后再回去。 白逐赌对了,陆先生压根没有想到,也没有注意到楼梯间里藏了一个人。 趁着陆先生还没发现自己不见了,白逐脱下鞋子光脚跑去投奔他的队友,赤脚踩在地上时没有发出一点动静,白逐被冻了个透心凉,好在成功和队友们接头了。 钟长雅打开门时的目光是震惊的,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一句话你怎么还活着? 嘘白逐示意她小声,你就当我死了。 钟长雅让开一条道放白逐过去,听见门在身后合上的声音后白逐呼出一口气,耳畔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白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自己有多么的紧张。 有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要被陆先生逮到了。 钟长雅放轻了声音,很直白地问:你没死? 许延凑了过来,看上去也很好奇。 差一点点差一点点,白逐看了眼钟长雅包着纱布的耳朵,你耳朵怎么了? 还记得第一晚把我们团灭的那东西么?钟长雅道,就那东西咬的。 白逐:我看我们那屋的窗户破了个窟窿 钟长雅点点头:也是那东西砸的。 白逐不敢置信:以前不是还敲门的么,现在直接非法入室了? 钟长雅复述了一遍冻尸破窗而入前后他们的对话,道:我觉得那东西进来是有条件的。你过来前我和许延就在讨论这事,我们怀疑是许延说那东西是死人的话刺激到它了,它才会砸窗进来,我瞧它还挺怕陆先生的。 许延附和:恐怖电影里头不是挺多这种情节的么?不能在鬼魂面前说它死了,尸体可能也差不多吧。 白逐问:这么说还是陆先生救了你们? 算吧。钟长雅问白逐,你又是情况,我们都以为你凉了。 白逐心情复杂地表示自己被药倒了。 钟长雅挠了挠头:这个NPC是怎么回事呀,一会儿害人一会儿救人的,难不成精分么?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三位玩家面面相觑。 该不会钟长雅不确定道,真的精分吧? 玩家们就NPC会不会有精分人设进行了深入而严肃的探讨,越探讨越觉得真的有那么一回事。 你们想想?钟长雅掏出镜子拍在桌子上,我们见到的那个陆先生和镜子里头的除了长相有一点儿相似之处吗?要是说陆先生平日里温和善良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那他装得也太完美了吧,都可以去竞争影帝了! 许延推了下眼镜,严谨道:这也很难说,现实中的普通人当然很难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性格截然不同的人还不露出一点儿破绽,但由程序组成的NPC是能轻松做的,只要设计时给他加了影帝的设定,装得天衣无缝也是完全能够理解的事。 但是陆先生至今为止还没有做出切实伤害了我们的事?钟长雅越说越觉得NPC精分这条思路是对的,这个副本的地图就这么一点儿大,我们和陆先生的接触是最多的,但目前的减员,和差点减员,没有一次是和陆先生有直接关系的。 钟长雅说着为最早减员的陈津默哀了一秒。白逐低头沉思没有说话,如果没有他被药倒这件事,他现在肯定在支持钟长雅的观点了。 但是那些糖 不过若是陆先生真的精分的话 如果陆先生真的人格分裂,那么我被药倒后他什么事也没干好像也能解释了。白逐道,那些糖是另一个人格准备的,我们平日里见到的陆先生并不知道那些糖的作用,可能陆先生以为我只是单纯的睡着了。 那他不告而别陆先生岂不是会很慌张? 你们这样说的话,那么我也有一个猜想。许延幽幽道。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10) 钟长雅战术后仰,她从许延说话的语气里,意识到许延憋着一个大招。 你说。钟长雅有点紧张。 我觉得!许延拍桌而起,精分什么的是完全不存在的,现在的陆先生,和我们在镜子里头看到的陆先生压根不是一个人! 白逐和钟长雅都被他突然崛起的气势震住了。 现在的陆先生,许延的镜片反射过两道睿智的光,和镜子里头的陆先生,是孪生兄弟! 钟长雅倒吸一口冷气。 一切都有了解释此陆先生非彼陆先生,残害旅人的那个陆先生是切实存在的,但是因为不知名原因已经挂了。现在的那个老实人陆先生住进了他孪生兄弟的家里,热情、真挚且无私地招待着被大雪困在山里的旅人,并坚强地与他孪生兄弟导致的历史遗留问题做着斗争! 许延一指白逐:你吃下的糖是陆先生的孪生兄弟留下的,他并不知道那些糖有问题,这也解释了你昏睡之后为什么陆先生没有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举动。 许延又一指钟长雅:从陆先生面对尸体的举动和他说的话来看,陆先生一定清楚尸体的存在,而且有着什么对抗尸体的方法。他那么急匆匆地给你找药治伤,一是出于善良的本性,二是出于对孪生兄弟犯下弥天大罪的愧疚。 许延最后长叹一声:有那么一个兄弟,陆先生,苦。 白逐: 钟长雅: 钟长雅最后理智询问:许延你老实回答,是不是偷偷去写游戏文案了? 客厅,陆先生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陆先生倒了点热茶,又扯过一张小毯子,默默给自己盖上了。 第17章 杂货间 也许是因为雪停的日子越来越近,一种紧迫感平白涌上陆先生心头,他本以为昨天闹腾了那么一会儿自己白天又要醒不来,然而早上八点的时候他就睁开了眼,并且再也没有睡着过。 陆先生是在沙发上醒来的。 他在客厅守了一个晚上,白逐没有离开小屋,至少没有从一楼离开小屋他希望白逐不要傻到跳窗。显而易见白逐现在正躲在小屋的某一个地方,陆先生没有去寻找,但是做饭的时候多做了一点,是三个人有点多四个人又不够吃的分量。做完饭后陆先生又去做了些点心并慷慨地送给他的客人们,表示自己一不小心做得太多了,希望客人们能帮他分担一些。 和陈津不见时一样,陆先生没有开口询问玩家的去向,他很快便用完餐离开,把餐厅留给了客人们,这正方便了钟长雅和许延把食物偷渡到三楼。 钟长雅和许延一个人端着吃剩的早餐,一个人端着点心,回到客房后敲了敲衣柜的柜门,钟长雅压着嗓子喊道:出来吃饭啦。 过了一会儿柜门才从里头打开,白逐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柜子里头爬出来。 陆先生那药的后劲太足,即使已经昏睡了很久,白逐还是打不起怎么精神。不管钟长雅和许延的猜测是真是假,白逐是不打算露面了,他又担心陆先生突然进入客房自己反应不过来,索性就蜷在衣柜里补眠。 反正衣柜里的空间够大,他在游戏里头的身体又足够娇小,垫着柔软的衣服不会觉得不适。 至于为什么不肯露面,白逐觉得如果钟长雅和许延的猜想是真的话,他这不告而别的举动有些丢脸。 快一天没吃过东西,白逐现在又困又饿,接过盘子后很快就把里面的东西吃完了。他打起精神问钟长雅二人:对于钥匙在哪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他们手上现在已经有了一把钥匙,但没有收到通关提示,冻尸送上来的那把必然不是他们需要的那一把。 钟长雅摇了摇头,说道:但是我们有了别的发现。 白逐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 钟长雅示意白逐跟她和许延出来。目的地非常近,就在同一楼层的杂货间。 这个房间是被锁上的,钟长雅开门前提醒白逐:里面的东西可能会出乎你的想象,总之不要发出尖叫把别人引来。 小屋里头,这个别人自然是陆先生。 白逐点头后,钟长雅把冻尸给她的那把钥匙插进锁眼,打开了房门。 这样应该差不多了吧?陆先生喃喃自语道。 他盘膝坐在地上,身前是修理好了的自鸣钟。陆先生伸出手将指针拨到十二点,便听见钟声敲响,乌鸦振翅飞出。 钟声共有十二下,全部敲完要近半分钟,陆先生确定了它能响后,便看着手中怀表的表盘把指针往回拨。 却忘了乌鸦还没缩回小屋里。 回拨指针后,乌鸦便卡在了半空中,陆先生正犹豫着要不要手动把乌鸦推回去,只见乌鸦嘴一张,一个纸团就从乌鸦的嘴里头掉了出来。 陆先生把那个纸团捡了起来,打开后上面是一串数字,刚好就是他卧室里头保险箱的密码。 陆先生: 他怎么不知道自家的自鸣钟里头还有这种东西。 陆先生简直怀疑自己把保险箱的密码记错了,然而他照着纸上那串数字转动密码盘后,只听一声锁开的轻向,保险箱门应声而开。 里头是一把猎.枪和一些子弹。 若是陆先生想要对付借宿的旅人,这将是他最大的倚仗。 陆先生垂眸看了眼手中的纸条,团回团后扔进了保险箱里,合上柜门。 把自鸣钟放回原处,陆先生便去了三楼,在楼梯间刚好遇上了拿着空盘子去往楼下的钟长雅。 钟长雅看到陆先生神色僵了僵,陆先生只当自己没有看到,侧过身为钟长雅让出一条宽敞一点的过道。 钟长雅拿着盘子的手有点抖,她生怕陆先生看出端倪,为了缓解紧张开口问道:陆先生,您知道雪什么时候会停吗? 明天。陆先生答得很快,没有怎么思考。 雪就要停了,他不会让你们活到雪停的时候的。 冻尸说的话突然出现在钟长雅脑海里。 这句话像是冻尸的挑拨离间,又像是死者对即将重蹈覆辙的后人的预警,钟长雅甚至忘了思考陆先生为什么会那么肯定雪停的时间。 她压下这些只会让人心慌的念头,加快了脚步从陆先生身边走过。她听到身后重新响起的陆先生的脚步声,心里突然一阵不安。 钟长雅下意识问:您去楼上有什么事吗? 陆先生如实答道:去杂货间找一些东西。 钟长雅脚下险些一个趔趄。 他们自然是全部离开杂货间了,但是但是他们好像忘了锁门! 钟长雅惶然回顾,然而陆先生已经消失在了楼梯的拐角处。 杂货间的门没锁。 陆先生刚把钥匙插进锁眼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摸了摸口袋,并没有找到第二把钥匙。丢失多年的主钥匙找回来没多久就又不见了,不管是如何不见的,现在它已经在了另一个人手上了。 陆先生在杂货间门前停驻片刻,若无其事地抽出钥匙,打开了门。 杂货间没有窗户,里头是黑魆魆的一片。陆先生摸索着在墙壁上找到了电灯的开光。灯泡已经有些老旧了,陆先生按下开关后灯泡闪了两下,才持续且稳定地发出光芒。 杂货间里头的东西很单调,一边是尸体,一边是废弃的家具和摆设。 共同点在于它们上面都有血。 尸体被堆积在房间左侧的角落,地上还能看见拖曳它们留下的、没有打扫干净的血痕,血液早便干涸了,化为让人不适的暗红色的污渍,这些污渍普遍地存在于尸体和旁边那堆家具的表面。杂货间内的气温很低,也就比室外温度高上那么一些,毫无准备进来的话必然会被冻得打几个哆嗦,这样的气温保证了房间里的尸体没有腐烂,至少陆先生进来的时候,完全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有人已经来过杂货间,但是里面的东西保持着原样。 具体堆了哪些家具陆先生其实已然记不清了,他数了数尸体,一共四具半,一具没少。 姿势必然是有过变动的,毕竟也只有白天的时候它们会老老实实一动不动地叠一起堆在角落。 陆先生又想起了没锁上的门,不由得感到心塞。他特地锁上杂货间的门就是不希望有人误入,就算进去了出来时也好歹把门锁上,要是他不来杂货间,没锁门的人又一直想不起来这件事,说不准今晚又要出事。 13号那晚不就出事了么。 陆先生的目光落到了陈津的尸体上。 他的尸体共有一具半。 也不知道进来的人看到他,或者是他们自己,会作何感想。 不过这些对陆先生来说都不重要了。 陆先生径直走向右侧的那堆家具,旅人在挣扎之时弄坏的,溅上了血无法清理干净的都被扔在了杂货间。废弃家具一件叠着一件,最后堆成了一座小山丘,最顶上是一幅挂画,画上的森林郁郁葱葱,可惜被溅射上去的鲜血破坏了和谐。 陆先生把画拨到一边,不顾它顺着山丘滚到了地上。 他得把被家具淹没了的东西扒拉出来。 刚开始陆先生的动作还很快,一件件看也不看就往下拨,但是被家具的棱角撞到胳膊腿上撞出好几快青紫后,陆先生自觉放慢了速度,开始轻拿轻放。 地上到底还是一片狼藉。 呼陆先生用干净的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喘着气看着地上七大桶柴油。小屋里有用于发电的柴油机,以应对突然停电的情况。只是小屋的电路一直以来都很顽强,陆先生都想不起这些柴油是多少年前备下的了。 他拧开一桶柴油的盖子,闻到了浓郁的、完全不好闻的柴油味。 陆先生确定了一下后就把盖子盖了回去。 应该够用了陆先生喃喃道,迟疑片刻后,没有收拾变得乱糟糟的杂货间就离开了。 他记住了要锁门。 他离开了。听到隔壁关上门的声音,许延轻声道。 许延道:他应该知道我们有钥匙了。 白逐坐在敞开着柜门的衣柜里,神色凝重:如果你们俩的猜想都是错的话,陆先生就是一个纯粹的大BOSS,我们今晚说不准都要交代了。 那个冻尸不是说陆先生不会让我们活到雪停的时候吗?钟长雅道,说不定陆先生就是那种非要耗到雪停的最后一刻才动手的人。他说明天雪才停,没准我们还能苟一晚。 许延提醒:零点刚过雪就停也算明天雪停啊。 钟长雅被噎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这纯粹在灭自己威风的话。 白逐无意识地点着柜门。 钥匙的位置,他突然道,我有一个猜想。 钟长雅和许延齐齐看向他。 陆先生的卧室里头有一个保险箱,白逐不自觉地皱起了眉,不是很肯定地道,作为通关道具的钥匙肯定无法轻易找到,我猜测,钥匙可能就被锁在里面。 第18章 聊一聊呗 晚上六点的时候,陆先生照常做好了晚餐,他在餐桌后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任何一个客人。 就像陈津消失和白逐离开时那般,他神色自若地拿起了刀叉,好像那些客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过似的。这顿晚餐极其丰盛,奶油浓汤蒸腾着热气,牛肉铺在生菜上,以往餐前或是餐后才会端上的甜点此时也一并上了餐桌。紧密挨着的碗碟几乎要掉出餐桌,即便客人们都在一餐也吃不完。 做这一餐花费了陆先生一整个下午的时间,他将厨房里储备着的食材全部找了出来,又给餐桌换上了一张平时不会拿出来的桌布。桌布以玫红为底,印满了雅致而繁复的白花,显得热烈中带着一丝静美。这张桌布素来是节日时才会换上的,平日总是好好保存在柜子里。 窗帘全部拉开,烛台上点燃了的蜡烛发出暖黄的光,如果不是缺了一些装饰,今天仿佛真的是什么盛大的节日。 陆先生找到了一瓶红酒,想要找到它委实费了陆先生不少工夫。看着盈在高脚杯中的,在烛光下折射出莹润光芒的酒液,还未品尝陆先生便仿佛有了几分醉意。 酒会让人不清醒,这座小屋的主人分明是个疯子,却非要当个清醒的疯子。 陆先生想不起来橱柜上为什么会有一瓶红酒了,他想了想,兴许是那瓶酒摆在那儿能起到不错的装饰效果,橱柜上才会多出这么一瓶和他人设全然不符的物件。 人设? 这两个字像一位来去匆匆的过客,短暂地出现在陆先生的脑海中,又一下子消失无踪了。 餐厅有一面开阔的窗户,平时总是被窗帘遮住一半,此时尽数拉开,能通过烛光看见室外飘飘悠悠落下的雪。 若说前几日的雪是鹅毛,是刀锋般锐利的雪片,落下时纷纷扬扬,眨眼间便能掩盖住目之所及的一切,那么此时的雪终于有了些诗中描绘的模样,轻柔若无物,落下时寂静无声。 雪就要停了。 窗边的一排排蜡烛足够陆先生欣赏雪景,他好像全然没有猜到他的客人们想要做什么,心安理得地在餐桌上消磨时光,看那磨磨蹭蹭的进食速度,仿佛今晚不打算踏上二楼一步。 钟长雅转动钥匙,有些懵逼的回过头对她的同伴们道:门没锁。 说好的陆先生是个谨慎的人出门必反锁的呢? 三人心中几乎同时浮现出一个念头必然有诈。 几人在门前咬着耳朵商量了一会儿,最终一致决定让许延先去探探路,钟长雅和白逐暂且躲在同一楼层的书房里,就算许延出了什么事也能保存下有生力量。 许延怀着舍生取义的慷慨豪情开了道门缝,小心翼翼地往里头看。 躲在书房里的白逐和钟长雅看着许延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没一会儿许延又探出头来和他们招了招手,做了个没事的口型。 白逐和钟长雅对视一眼,离开了书房,一前一后钻进了陆先生卧房,无声带上了门。 陆先生的房间和白逐上次来时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地上少了七零八落的自鸣钟,被他睡乱的被子也叠成了整齐的方块。 白逐没有多留意其他地方,径直走向了保险箱。猜测钥匙在保险箱里是一回事,怎么打开保险箱是另一回事。不管钥匙究竟在不在里头,他们一致认为保险箱里头一定放着很重要的东西,游戏里一定有得到保险箱密码的方式,只是他们寻找了一个下午,没有找到任何与密码有关的线索。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11) 唯一找到的特殊点的线索大概是陆先生的出生年月日,可是密码是七位数,怎么对都对不上。 白逐打算在这个日期的基础上随意加工一下,看看能不能瞎猫撞到死耗子蒙对密码,然后手刚碰上保险箱的柜门,他就愣住了。 柜门是开着的。 怎么钟长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白逐打开柜门的动作卡住了。 保险箱里头只有一个纸团。 白逐将那个纸团打开,只见上面是一串七位的数字。他低头沉思片刻,伸手将保险箱合上,照着那串数字转动密码盘。 密码锁解开了。 白逐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游戏里当然不会出现保险箱的密码锁在保险箱里头这种荒唐的事,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找到了藏起来的纸条,并且把它扔进了密码箱里头。 小屋里头现在活着的人只有四个。这件事不可能是他们三人做的。 那么答案就只剩下一个了 陆先生吃饱的时候,桌上的菜肴少了十分之一都不到。向来做多少吃多少的陆先生现在一点浪费了粮食的自觉都没有,他从餐桌底下拎起被他带下来的猎.枪,打开弹夹往里面装填子弹。 他对这种热.兵.器并不熟悉,甚至研究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弹夹在哪里,装填子弹倒是要轻松得多。陆先生回忆着他记忆里头是怎么使用猎.枪的,有模有样地摆出一个射击的姿势,对准了长桌尽头的高脚杯。 猎.枪没有带瞄准镜,准头全靠肉眼和直觉。 陆先生觉得差不多后,扣下了扳机。 枪响和击穿玻璃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子弹在墙壁上留下了一个焦黑的小点。 哗啦 碎裂开来的玻璃在桌上地上撒了一片。 陆先生对自己的准头很是满意,他提着枪离开了餐厅,想象着他的客人们现在大概是怎样一副神情。 估计是被吓到了。陆先生有一些愧疚。 小屋的隔音效果他有数,算不上响的钟声,屋外的敲门声在他卧室里都能听清楚,就更别说枪声了。 陆先生这么想着,又往二楼开了一枪。 可以聊聊吗?陆先生很平静地问道。 他知道他们听得见。 陆先生本来打算如果没有人下楼他就拎着枪上去了,虽然威胁自己的客人们不太好,这么干自己的良心都碎了一地,但是陆先生清楚地知道他需要和他的客人们来一段对话。 陆先生是做好了没人敢出现的准备的。 但是楼梯间出乎他意料的下来了三个人。 三个,其中一个都躲了一个白天加一个晚上了。 倒是一个没少。 陆先生不知道玩家们抱着反正找不到钥匙这盘游戏凉凉了早死早超生重进副本又是一条好汉的心理,坐在沙发上和颜悦色地对客人们道:先去吃饭。 走吧,许延低声道,断头饭。 一个跟着一个进了餐厅。 白逐正心酸着玩了这么多天还是要挂了,便听见陆先生在身后说道:下山的路不好走,晚上多吃一点。 白逐眨了眨眼。 你这断头饭怎么还这么多花样? 他扫了眼餐桌,略略明白晚上有什么菜,举手问道:陆先生我能喝奶茶吗? 陆先生点点头:你等一会儿。 陆先生去厨房做奶茶的时候,餐厅里的玩家一个没敢动筷,钟长雅有点崩溃:现在是什么情况? 许延陷入了沉思:这个游戏的断头饭居然这么丰盛的吗? 白逐也问:要逃吗? 这个问题钟长雅倒是答得上来:他有枪,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白逐看了眼窗外:雪是不是要停了,趁着雪小我们逃出去? 他看说完就自己否决了这个提议:不行,被冻尸撕了感觉还是死在陆先生手里好看点。 许延举起酒杯:要不要庆祝一下我们第二次团灭? 钟长雅附和:可惜陈津不在。 白逐问:不如上楼把陈津搬下来? 不,钟长雅摇头,被自己的尸体撕了显然也没有死陆先生手里好看。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玩家们齐齐噤了声。 陆先生进来将一杯奶茶放在白逐面前,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依旧手不离枪。 陆先生许延想要说些什么。 先吃饭。陆先生指了指餐厅。 提着猎.枪的陆先生纵然还是那张老实人的脸,但是气质凶残了许多,玩家没敢再说话。 这一顿饭玩家们吃得很煎熬。 陆先生的手艺其实颇为不错,他们平时用食都非常愉快,这还是头一回咽饭跟咽刀子似的。玩家们倒是想过匆匆几口结束晚餐,然而陆先生一边擦枪一边盯着他们,如果他们吃少了还会用以往那种温吞的语气劝道:多吃一点呀。 玩家们: 把枪放下,一切好说。 吃到后来,自暴自弃的玩家们倒是get到了断头饭的美味,消灭了不少食物,骨瓷碟子一下子就空了近一半。 白逐又一次放下刀叉后,陆先生没有再说多吃点的话。 陆先生,白逐问,您想要和我们聊些什么? 陆先生垂着眼帘,声音低沉。 就聊些我觉得奇怪的地方吧。 陆先生抬眸一一从客人们脸上看过,或是紧张或是平静的神情皆映入眼底。 这座房子和你们,都很奇怪。 还有我自己,也很奇怪。 第19章 假设 先从这座小屋说起吧。陆先生说道,屈指轻敲桌面,餐厅里此时安静得只能听见烛油爆开的轻响。 记忆里这里一直是我的居所,我看着它建起来,每一件家具都由我亲手购置。照理来说我应该熟悉它的每一个角落,但是实际上,它却有着许多我根本不知道的蹊跷细节。 陆先生闭了闭眼睛,回想着这几天发现的有问题的地方。 一楼厨房储物柜的最底下一层有着一具女人的骸骨,且不说那具骸骨为什么在即便处于冬天温度也算不上低的厨房里却没有腐烂,它会留在储物柜里那么年本就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 这具尸体生前死后都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其他的尸体都被抛入了山缝,为什么她就留在小屋里呢?这座房子隔音效果很不高,即便墙壁和玻璃都很厚,我在屋外靠近厨房的窗户时还是能隐约听见厨房里的声音。这些年来她在储物柜里头一直没有说过话,为什么今年出了声? 客厅里的自鸣钟已经摆了很多年了,它的年龄远比我放在卧室里头的保险箱要大。我能肯定保险箱的密码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但是修理自鸣钟的时候,在钟声敲响时我将指针往回拨后,乌鸦的嘴里竟然掉下来一个写着保险箱密码的纸团。那个密码是谁写下来的,那个纸团是谁放进去的,这条密码又是要给谁的? 小屋里头的房门用的是同一把锁,可以用一把通用钥匙打开。通用钥匙一共有两把,我现在使用的是备用的钥匙,另一把很多年前就不见了。就在几天前我找到了它,它和储物柜里的骸骨放在一起,可以想象储物柜里的女人在我没有留意的时候把钥匙偷走了,结果因为我从外面锁上柜门导致她饿死在柜子里。 重新找回那把钥匙后我一直贴身放着,但是它没过多久就又一次不见了。我原来想过它可能是在我外出前往山缝的那个晚上不小心掉落了,可是我的衣袋明明很深,在这几天我都没有做什么大幅度动作的情况下,它是怎么不见的呢? 好像那把钥匙无论如何都不会留在我的手里,即使我暂时找回了它,它也会很快逃掉。 说完了一楼,再来说说二楼。我在二楼的书房里头找到了一本笔记,我想不明白它是怎么在我经常打扫卫生,无聊的时候看书度日的情况下待在那儿那么多年都没有被我发现的,上面又刚巧是一个受害的旅人记下的实录。我看完那本笔记后就把它放回了原处,而当我第二次寻找它时,笔记已然不见了。 我的卧室里头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比较特殊的三样大概是保险箱里的猎.枪,床底下的铁锤和床头柜中致人昏迷效果过分卓越的糖,这三样东西乍看上去对我是有利的,但是仔细一想它们都是双刃剑。 我晚上睡得很沉这一点应该不难察觉,只要能在我睡着的时候进入我的卧室,这三样东西完全可以反过来对付我。能在茶里充分融化的糖可以保证我在睡着的时候即便受到攻击也无法做出反应,而即便无法得到保险箱里头的□□,床底下的铁锤也能起到很好的致命效果。 三楼有一间客房因为窗户被打破不能住人了,有一些玻璃碎片掉到了床底下,我打扫的时候扫出了一些人骨的碎片。 用铁锤砸向人体的时候很容易砸裂骨头,那些骨头碎片应该就是那时候掉到床底下的。 客房的床底比较矮,所以我打扫卫生的时候一般会忽略床底,现在想想,床底下奇怪的骨头碎片应该能起到不错的警示作用。 另一间客房我还没有进去看过,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它隔壁的杂货间里头放着的尸体在几天前的晚上跑了出来,我发现后便将杂货间锁住了,但是我今天早上去杂货间时却发现门被打开了。这让我不由得想到了我再次不见的那把钥匙的去向。 还有屋外的冻尸。 纵使在大雪封山的时候,山缝里的冻尸绝大多数情况下依旧很安分,只有在晚上我睡着的零点后才敢来敲门诱骗我的客人。 但是今年,不敢接近小屋的冻尸却极其活跃,白天出现的血手印是一次,昨晚砸破窗户进入屋中又是一次。我思考了一下原因,今年和往年没有什么大不同,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来了几位可以死而复生的客人吧。 陆先生偏过头看着白逐的眼睛:你们和其他的客人太不像了。你们也发现了很多异常的地方不是吗?可是你们看上去并不害怕。 陆先生补充:至少不怎么害怕。 客人们不知该如何回答。 害怕是肯定有一点害怕的,但是要多害怕也是没有的,毕竟这只是一个死了后随时可以重来的游戏,他们玩的还是简单模式。 这种话要是和游戏里的NPC说怎么想都奇奇怪怪的。 这样说有一点乱,我把这些疑点理一个顺序出来。陆先生说得有些口渴,正巧面前的杯中还有浅浅一层酒液,他索性一饮而尽了。 如果这些事情不是由我发现的话。陆先生轻声道。 他眼前有着模糊,似是有了醉意。 12月11日的晚上,你们第一次来到这里,我忘记了告诉你们晚上不要给别人开门,于是未来就有了两个走向。 一个走向你们打开了门,被屋外嫉妒活着的旅人的冻尸杀死,白日我打扫时将你们的尸体拖入杂货间中。 第二个走向你们没有开门,一夜平安。 现实中的你们开了门,于是时间来到12月12日,你们第二次来小屋借宿。这一晚我记住了提醒你们,但是实际上,即便没有我的提醒,被杀死过一次的你们也知道了晚上门是不能打开的。 然而,你们不知道的是除了冻尸以外你们有了第二个危险,那就是你们在前一天晚上死亡留下的尸体。那个晚上杂货间的门还没有锁上,于是你们在走廊的同伴遭遇了自己尸体的袭击,第二次死亡。 在那之后我就锁上了杂货间的门,但是我们完全可以探讨一下,我如果没有这样做,你们能不能排除这个危险。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因为小屋里头还有一把能够锁上门的,且不在我手中的钥匙。 假设12月12日的晚上你们通过同伴的死亡,和床底下的骨头碎片将夜晚离开客房和我划入警惕的对象。 第二天早上,我被血手印引走的时候你们同储物柜里头的骸骨对话我相信她一定没说我的好话,那之后你们加深了对我的怀疑。书房里头的笔记出自储物柜尸体手下,她想必指引了你们这本笔记的位置,阅读完笔记后你们差不多也坐实了我杀人魔的身份。 雪还要下很多天,于是想要活着离开这里的话,你们必须想办法在我杀死你们之前杀掉我。我不太清楚你们身体素质怎么样,但是不客气地说在你们满员的情况下,我即便不能一次性杀死你们,你们也无法对我造成实质性的损伤,借助外物就成了一件迫在眉睫的事。 能对我造成伤害的武器有很多,其中最优选择是保险箱里的猎.枪。想要拿到猎.枪无疑比获得其他武器困难,就以此为例讲一讲那复杂的流程吧。 首先你们要想办法在晚上出门,中午的时候钟声是不会敲响的,它只会在夜晚响起。即便你们通过拨快自鸣钟的方式使钟声提前敲响,也没有办法在白天避开我取到纸团。 夜晚杂货间里的尸体对你们虎视眈眈,但只要获得储物柜里头的钥匙,就可以锁上杂货间的门不让尸体出来。储物柜柜门原先确实是锁上的,但是在我清理掉里面的尸体后,我不会锁上在我看来什么东西都没有的储物柜的门,你们只要找一个我不在厨房的时间检查一下储物柜,就可以取得这把能够锁上杂货间,也能打开我卧室的钥匙。 锁好杂货间后,你们只要等待午夜钟声敲响就好,在乌鸦飞出小房子的时候回拨指针,钟声便会停止,写着保险箱密码的纸团也会从乌鸦嘴里掉出来。 由于时间已晚,你们不必担心这会惊醒我,甚至还能够顺便进入我的房间。打开保险箱拿到猎.枪后有一个问题摆在你们面前,那就是你们枪法够不够好。 我晚上确实睡得很沉,但是靠近我一定距离我还是能够醒来的,不会惊醒我的射击距离可能会因为你们枪法不够好无法致命而给了我反击的机会。如果有这个问题的话,那一晚你们的最佳选择是先拿床头柜里头的糖,然后再拖一天。 这种易融化的糖加进我的茶里或是食物里都可以,只要你们成功了,那么随时可以杀死我。之后你们唯一要面对的危险就是冻尸,我活着的时候尚能威慑冻尸,但是我死后,冻尸们一定会进来。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12) 但是那把令冻尸恐惧的钥匙就在我身上,只要你们取走它,冻尸就无法伤害你们。 钥匙! 玩家们目光尽是一凝,不动声色地交流着视线。 陆先生垂着眼帘没有察觉,他轻轻叹了一声:如果第一个晚上你们没有开门的话,杂货间里也不会有会伤害你们的尸体。如果第二个晚上你们好好待在客房的话,你们都能平安地等待雪停后离开。 陆先生像是在问客人们,又像是在问自己。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呢? 第20章 HE 从未发生过前一天死去的旅人在第二个夜晚归来的情况,但是在陆先生打开房门,又一次看见熟悉的四位客人出现在门外,说着与前一晚几乎一字不差的请求借宿的话时,他没有任何惊讶的情绪。 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他早就知道他们回来。 陆先生想起了挂在楼梯间墙上的日历,想起了那七日的轮回。 七日中的最后一天是雪停的时候,但是再撕下一页后,又是新一个轮回的开始。 陆先生不知道今夜过后待他的客人们离开这里,会不会又下起一场封山的大雪,又有四个人敲响他的家门。这个冬天似乎没有尽头,如同一个永无止境的游戏。 不知道哪个词触碰了不可言说的秘密,陆先生怔怔出神,手上不自觉卸了力,高脚杯跌落在地上。 玻璃碎裂的声音。 那声音被同时响起的钟声掩盖了,陆先生这才发觉他们竟然在餐桌上消磨了这么长的时光。午夜降临,十二道钟声以固定的频率依次响起,窗前的蜡烛将要燃尽,屋外的雪花如同天公偶尔从手缝漏下一点的莹白玉屑,似是下一秒就要雪停。 陆先生定了定神。 他的客人们仿佛都成了哑巴,陆先生能从他们脸上看到惊愕的神情,仿佛他刚才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陆先生没有多做询问,他起身离开了餐厅。他没有离开很久,回来的时候抱着一大叠御寒的衣物。 他将这些衣物在一只空凳子上一放,那只凳子恰好在白逐身边。走神中的白逐被吓了一跳,无措地从椅子上站起。 陆先生拍了拍这些衣物:雪就要停了,你们现在就离开吧。一直往东南方向走,遇到山壁就沿着山壁,大约一个小时后能看到一间值班亭,附近就是下山的山路。现在山路可能被雪盖住了,你们往南走,脚底下就是路。 他说罢,又将三个指南针放在了桌上。 门边的架子上有照明灯,底下的旋钮是开关,记得提走。 玩家们真真正正受到了惊吓。 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做了什么,怎么BOSS这就送他们离开了?总不会打算趁他们走远了然后一枪一个吧? 玩家们认真思考,NPC刚才好像把通关方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如果真的是那么通关的话,那他们他们的路好像都被NPC走掉了。 这个NPC绝对有问题吧,这个游戏想想也很可疑啊! 陆先生看玩家们一个个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有些不解:你们不想走吗? 白逐整个人都木了:走的。 他拎起最上面一件大衣穿上,这些衣服显然都是陆先生的,陆先生穿上刚巧合适但是给他穿就大了好几号。白逐自觉已经穿好了,陆先生却伸出手来给他扣上了最上面的帽子,又把帽子给他扣上了:虽然雪已经停了,但外面风还是很大的,把自己遮严实一点。 白逐一动都不敢动,心里有些异样,感觉自己这样有点像不会穿衣服被家长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帮忙的小孩子。 那双可能杀过很多人的手离他的脖子极近,白逐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 陆先生看了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白逐,心里颇为满意。他的手绕道自己颈后解下了串着钥匙的绳子,将它塞进了白逐的衣袋里。 白逐震惊地睁大了眼。 陆先生隔着帽子拍了拍白逐的脑袋,对钟长雅和许延道:记得走得近一些,小心冻尸。 他催促道:早点离开。 白逐想要去拉陆先生的胳膊,却拉了个空:您 我还有事。陆先生拎着枪离开时道。 陆先生是真的有事,他非常忙。 冻尸没法把拥有钥匙的客人们怎么样,但是它们一定很想对他怎么样。 雪停后的这段时间是冻尸们最疯狂的时候,于它们而言雪停意味着它们又要回到冰冷的山缝中,直到下一个冬天才能出来。这时候它们一定会疯狂地袭击过路的旅人,而它们发现旅人被钥匙保护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往小屋这边赶。 陆先生的脑回路这会儿和玩家们同步了,那就是死在冻尸手里实在不是很好看。 他得快点在冻尸们过来前做好准备。 陆先生正要上楼,却被追出餐厅的白逐拉住了。 陆先生回头看时还愣了一下,穿着他的衣服,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白逐乍一看几乎认不出这是一个女孩子,他微微喘着气说话时,声音也有点雌雄莫辨。 白逐问:陆先生,您把钥匙给了我们后您怎么办? 陆先生说:我有自己的事要做。 白逐脑子里现在一团乱麻,怎么解释陆先生的行为都解释不通,他下意识问:那些人不是您杀的对吗? 陆先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记忆告诉他不是。 于是他答道:是我杀的。 白逐抓着他胳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过去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 这锅扣得相当死,陆先生有些随意地点头:是真的。 白逐的力气对他来说真的有点小,陆先生轻轻松松就把他的手拉下去了。 白逐默然停留在原地,陆先生的身影已然消失在楼梯间,脚步声也远去了。 钟长雅拉着许延从餐厅里跑出来,喊道:走吧走吧,迟则生变! 他们视野里左上角都浮现出了一行红字:【您以获得通关道具来自倒影之城的钥匙,钥匙可被夺走,请尽快离开任务场景!】 白逐任由自己被钟长雅拽走,但脑子里依旧企图为陆先生的行为找一个逻辑,从设身处地的分析到打算离开后去游戏公司翻游戏的文案。 大门打开又合上,凛冽的寒风刀子般挂在脸上,最后他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个副本的结局将会是什么。 陆先生脚步匆匆上了三楼,打开锁着的杂物间,开门的瞬间就来了一枪。 被打断了膝盖的尸体朝着他栽倒,却被陆先生踹到一边。抬手用猎.枪将另一具扑上来的尸体抡倒后,又是几声枪响,四具半尸体转眼间只能在地上慢吞吞地蠕动。 陆先生看也不看它们一样,一边填上了新的子弹,一边走到几桶柴油边,拎起其中一桶就四处泼。 柴油储备很充足,小屋里的每一个角落陆先生都不打算放过。 屋顶传来悉悉簌簌的轻响,陆先生并不理睬,只是在给走廊泼上柴油的时候顺便锁上了两间客房的房门,没一会儿窗户破了个大冻的那间客房就传来撞门的声音。 陆先生对自家的房门的坚固程度很有信心,冻尸的力气再大一时半会儿也别想撞开,换了新的柴油桶后他就往楼下走。 楼梯间抬头可见的天窗上,紧密挨着几个皮肤青白的脑袋,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倒下柴油的人。 陆先生只抬头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说实在的就这光线他也看不清什么。陆先生在这些怨毒的视线下神色自若地按着自己的节奏做事,动作很快却不慌张。他只在柴油泼到书房的藏书上时可惜了一下,此外就没有停下过动作。 陆先生扯下墙上的日历本就扔在了浸过柴油的地上。来到餐厅时,蜡烛已经燃到了底,快要熄灭的烛火照出了屋外幢幢人影。 简直是冻尸总动员。 陆先生面不改色。他回了三楼一趟,然后将最后一桶柴油用在了客厅。 陆先生点燃了壁炉。 就像每一个寻常的夜晚,陆先生坐在自己最喜欢的,紧挨着壁炉的沙发上,一手端着一杯红茶,膝盖上放着一本书。 好像听不见冻尸们撞击房门的声音,陆先生翻开了笔记。 这是他在客房里找到的。 白逐借走了他的笔记本后没有带走,私翻别人笔记的行为并不好,但是现在这种情况,陆先生觉得自己偷偷看一看也没事。 反正不会有人知道的。 陆先生看到了一幅幅画。 笔记本被撕掉过好几页,所以此时位于第一页的画作已然有模有样了,陆先生寻到了几分镜子中会看到的那人的影子。 越往后翻,越是相像。 陆先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他几乎能想象到白逐谨慎落笔时的样子,大概是屈起膝盖,笔记本就放在大腿上,秀气的眉微微皱起,只有落下最后一笔时才会舒展开。 可能还会在心里说这样子画总不会被问画的是不是人了吧? 陆先生的心情很好。 他心里有很多疑问,但他并不追求答案。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些记忆,也不知道他的客人们究竟是什么人。 他只知道,小屋的主人和借宿的客人们总算有了一个好结局。 残害了无数旅人的杀人凶手与小屋一起化作灰烬,旅人们安全离开雪山。 茶几上的蜡烛被打翻在地,陆先生看着从卧室带出来的糖融化在红茶里,他抿了一口。 确实是HE了。 【距离任务场景的边界还有300m。】【距离任务场景的边界还有200m。】 【距离】 白逐若有所觉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身后火光冲天。 【存活玩家3/4,通关道具1/1,附和通关条件。】 【准备登出游戏。】 【感谢您参加《钥匙》的内测,后续副本更精彩哟。】 一声凄厉的尖叫使得陆先生睁开了眼睛。 不,不对,他眼睛本来就是睁着的! 陆先生茫然看了一眼手中染血的匕首,又呆呆地看着身前抱着女孩尸体的女人。 小女孩的半边身体被血染红,女人的胸口有着一个淌着血的大洞,她死死盯着陆先生,表情似哭似笑,已然陷入癫狂。 女人尖锐怨毒的声音响起。 你会成为一个吸食人血的怪物,永远也别想占据这里,永远是我们低贱的低贱的仆人 她喉咙里发出怪异的笑声。 和我们一起生活在地狱中吧! 第21章 勤勤恳恳陆管家 其时岁暮天寒,草木凋零,林间露出了一条一年中绝大多数时候都被野草覆盖的小径,因着顶上树枝的遮蔽,小径上没有多少积雪,指引着过路旅人前往林中深处。 森林的深处有着一座由黑色砖石堆砌而成的古堡,建筑棱角分明,尖锐高耸的屋顶几近与枯黑的树梢持平。古堡外的花园中栽种了不少耐寒的植物,其中最多的便是墨绿色叶子的灌木,枝叶上覆着一层白雪。最外边是一圈围住了花园的镂空铁墙,枯死的藤蔓像是一条条僵死的蛇缠绕着墙面荆棘与玫瑰的纹路,上边的铁箭闪着寒芒。 古堡的窗户看上去许久未开,一扇扇长方形的窗户紧闭着,玻璃黯淡,闭合处生了铁锈。想要清洗这些窗户无疑是个大工程,刚巧此时在室外擦拭着一楼窗户的男人很有耐心。 男人穿着黑色的燕尾管家服,长裤笔挺,皮鞋锃亮,黑色短发梳得整整齐齐。他的脚边放着一小桶由小苏打和水调配而成的糊状物,用来除去窗户上的铁锈。这些糊状物涂抹在生锈处几分钟后,再用沾了水的刷子刷洗,能够轻松刷去锈迹。 现在是凌晨五点,距离陆管家起床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他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将古堡的底层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戴上雪白的手套,前往古堡的厨房。 厨房位于一楼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陆管家还没有打开那扇门,便听见了女孩的呜咽声。 他十分冷静地打开了门。 门后是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女孩,嘴里塞着的毛巾使她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女孩裸露在外面的手腕和脚腕上有着明显的红痕,是挣扎后留下的。但是绳子的质量非常好,绑她的人技术同样高超,女孩挣扎了一个晚上也没有挣脱束缚。 她的眼底是浓重的青黑色,一晚的惊吓和挣扎后她显然身心俱疲。在看见陆管家的那一刻,她的挣扎又一次剧烈起来,瞳孔紧缩,眼白布满了血丝,眼眶不住地滚落下眼泪。 陆管家在女孩惊恐的目光下走向操作台。 他在刀架前挑挑拣拣了片刻,然后取下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呜呜呜 女孩惊惧地瞪大了眼,蠕动着后退,然而一下子就撞上了冰冷的墙面。 持刀的男人缓缓走近。 刀面映着女孩恐惧的眼。 陆管家抬起的手的那一刹那,女孩下意识别过头去,死死闭上了眼。 只见手起刀落 早点离开,不要久留。陆管家转身将水果刀放回刀架,声音平静。 女孩身子不住发着颤,她睁开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断了一地的绳子。 你,你她竟是结巴了,之后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管家回头问她:还有什么事吗? 女孩拼命摇着头,从地上爬起来后不顾无力且僵硬的手脚,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跑。 快要跑出门的时候,她鼓起勇气回头问道:请,请问,您知道和我一起的那个男生现在在哪吗? 陆管家答道:花园。 女孩眼中迸射出欣喜的光。 陆管家补充:我埋的。 女孩愣住了。 她呆呆地问道:埋的? 陆管家点点头:我起床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他没有说得更细,比如说他早上得到的尸体已经只剩下一副骨架,图伦夫人舔了舔嘴角没有擦干净的血,挽着图伦先生的胳膊合上了卧室的门。 即使不知道这些,女孩此时也将近崩溃,想要活下去的意念支撑着她逃出了古堡,沿着来时的小径往林外跑去。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13) 来时他们以为自己晚上有了一个栖身之所,却不知道有一人会怀着怨恨永眠于冰冷的地下。 陆管家叹了一口气,找出了几个干瘪的番茄打算给自己做一顿简易的早饭。 一个兢兢业业、尽职尽责的古堡管家忙碌且无趣的一天,从放走主人的食物开始。 这样偏僻的一座古堡少有访客,仅有的那么几个客人又总是惨遭主人的毒手。陆管家能放一个算一个,只是能力有限,他来到这里没过几天花园的地下就多了三具骸骨。 太阳出来后,古堡里头还喘气的便只剩下陆管家一人。 若是细究,他能喘气也是一个奇迹。 陆管家的伸手抚上胸口,几乎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他知道与主人一家相比他的心脏还在微弱跳动着,只是细微到难以察觉。 总之不像是一个活人的心脏。 陆管家想,跳得越来越轻了。 他不知为何来到了这里,来时手上是染血的刀,面前是怨毒的女人,女人用凄厉的声音诅咒了他,诅咒他成为和他们一样的怪物。 成为必须吞噬活人的血肉才能活下去的怪物。 图伦一家已然彻底成为了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无法生活在阳光之下的生物也许已经不能称之为生物了。陆管家的转变还没有完成,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每一日都在发生变化。 他开始厌恶阳光,呼吸和心跳变得越来越微弱,皮肤苍白得没有血色,见到活人时想要吸食他们的鲜血。而于他而言最糟糕的事情莫过于他几乎要忘记了他来到古堡前的过去。 陆管家觉得自己原先应当不是古堡里的管家,他偶尔能记起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身边温暖的炉火,和膝盖上摊开着的不记得内容的书。他的记忆仿佛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就是这些残缺的片段。 另一半,则是作为陆管家的记忆。 陆管家的祖祖辈辈一直都是图伦家族的管家,在父亲去世后,他接过了父亲的工作,服侍图伦一家的生活起居。 但是他不甘心永远当一个仆人,被主人家使唤,就这么卑躬屈膝着过完一生。他深深地嫉妒图伦一家所拥有的财富,他想要得到它们。 陆管家想方设法让他的主人签下了一纸合同,在图伦夫妇去世后,将由他暂时管理图伦一家的所有财产,直到图伦夫妇唯一的女儿成年。 陆管家原先只打算杀害图伦夫妇,让图伦小姐成为他的一个傀儡,但是渐渐的他不满足于只拥有暂时的管理权,他想要图伦一家的财产彻彻底底地属于他。 这并不困难,图伦一家没有亲戚也没有亲近的朋友,只要他们一家三口都死了,伪造一份遗嘱于陆管家而言是一件十分轻松的事。 冬日来临后,居住在森林深处的图伦古堡几乎无人拜访,陆管家在某一个夜晚亮出了藏在身后的匕首,他几乎就要成功了,但是他没想到图伦夫人的手上有着一把古怪的钥匙。 图伦夫人祖上略有涉猎巫术,凭借着那点巫术底蕴和钥匙,图伦夫人让他们一家以活死人的形态继续留存在世间,又诅咒了陆管家成为和他们一样的活死人。 刚刚转化为活死人的图伦一家还十分虚弱,必须依靠活人的血肉维持身体的活性。陆管家同他们势均力敌,古堡里暂时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大雪在前几日就停了,现在偶尔会下一场小雪,但持续时间不会超过两个小时。今日是个晴日,陆管家用完早餐没多久太阳就升了起来。阳光从敞开的窗户倾泻进屋子,照到陆管家身上时,陆管家皮肤上有微微的灼痛感。 陆管家最终还是去关上了窗户。 虽然不能在室外活动,只在古堡里陆管家也有很多事情可做。记忆里头的陆管家为了窃取主人家的财富疏忽了古堡的清洁工作,他现在要把以前漏掉的清洁工作都补上。 陆管家一连打扫了很多天,可是古堡实在太大,在只有他自己这么一个劳动力的情况下,古堡清洁的进度十分缓慢。 陆管家回忆了一下没有打扫过的地方,发现自己加快点速度能在今天打扫完。 洗完盘子后,陆管家就去杂货间拿了扫把、拖把和抹布等一系列工具。他是从上往下清洁的,现在还没打扫过的地方全部集中在古堡的一楼。 陆管家工作时向来全神贯注,一打扫就是一整个白天,甚至没有去吃午饭古堡里剩下的食物已经不多了,几乎没有新鲜蔬菜。只不过陆管家现在需要的并不是常规的食物,他的味觉似乎在退化,寻常人的食物对他来说寡淡得像是白水一样。 他需要的是活人的血肉。 他不吃东西不会死,但就像图伦一家通过吞噬活人强大自身那样,他久不进食也会慢慢衰弱下去。 衰弱就衰弱吧,陆管家自暴自弃地想,反正他之前不也是 陆管家愣住了。 他之前不也是什么来着? 陆管家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后半截话是什么,大概和他遗忘了的过去有关。陆管家找了一本空白的笔记,在上面记下自己现在还记得的有关过去的东西,比如大雪,炉火,和书。 他有一种预感,他就将要彻彻底底地成为陆管家,那些记忆的碎片将一点儿不剩地离开他的脑海,他必须记录什么才能不让他的过去就这么消失。 陆管家写下最后一个词。 画。 陆管家微微皱着眉,实在想不起这个莫名其妙写下来的词有什么意义。 这时,古堡的大门突然被敲响,陆管家惊得险些弄掉了笔。 您好,请问里面有人吗?我们是过路的旅人,想要在这里借宿一晚。 古堡外响起了一个莫名熟悉的女孩的声音。 那逐渐衰弱逐渐冰冷下去的心脏,好像突然间,重重地跳动了一下。 第22章 果然是你 陆管家凝视着紧闭着的古堡大门,没有回应门外的人。 古堡里的死寂让外面的旅人有些不安,但是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气温也在下降,在寒冷的冬夜降临之前找到栖身之所是迫在眉睫的一件事,旅人又一次叩响了古堡的大门:很抱歉打扰了,我们是过路的旅人,不知可否在贵舍借宿一晚,明日一早我们就会离开 话音未尽,大门便打开了一条缝。 仅仅一条缝,只能看到开门者黑沉沉的一只眼睛。 陆管家在门后道:十分抱歉,这里不欢迎留宿。从这里往南走四个小时有一间旅馆,你们可以去那里投宿。 他看见屋外的旅人们严严实实地裹着御寒的衣物,便毫不留情地出声赶客。虽然冬日夜间温度极低,但是在注意保暖的情况下在室外走上四个小时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事,可若是留在古堡就未必能全须全尾地离开了。 陆管家正要关上门,却不得不因为一只抓着门沿的纤瘦的手卸了力。 手的主人得寸进尺,趁着陆管家没有留意一把推开了门。 身高才到陆管家胸口的女孩鼻子和眼眶都被冻得红通通的,此时她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声音微微发着颤道:陆先生? 陆管家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 他下意识地发出两个音节:白逐? 果然是你白逐难以抑制语气中的欣喜。 游戏里的时间和外界同步,白逐从游戏仓中出来时外界已然过去了一周,早早死亡下线的陈津等他们等得快要发了霉。白逐看都不看一眼未读消息破千的通讯界面便去写了一份发往星恒网络总部的邮件,以白氏星际集团小少爷的身份索要全息恐怖游戏《钥匙》的文案,一边等待回复一边在星网上搜索有关《钥匙》的信息。 然而《钥匙》研发时间较短,因为很多地方还未完善,首次内测时只开放了一千个名额,以致星网上能够搜索到的信息寥寥无几。白逐联系到了一个参与内测的玩家,他们的团队第一个副本选择了困难模式,白逐联系上他们的时候他们刚刚从游戏里团灭出来。由于他们还没有打出通关的结局,除了游戏里头陆先生是最难对付最凶残的NPC外白逐没有获得更多的信息。 白逐怎么也无法把别人口中那个头天晚上就药人,一锤一个小朋友的NPC和他见到的那个温柔耐心的陆先生联系起来。 他焦急地等待着星恒网络那边的回复,静不下心来去做其他的事,无事可做时又总是想起登出游戏前看到的几乎要灼痛他眼睛的大火,索性拉着同伴们又一次进入游戏。 内测阶段的《钥匙》还没有重置已通关关卡的功能,他们进入游戏后就被安排进入了第二个副本,没一会儿玩家们便走到了小径的尽头,根据游戏提示推开铁门,往眼前的古堡走去。 【离开雪山的后的旅人饥寒交迫,疲惫不堪,旅人们迫切地需要休息。这时,一座古堡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白逐一边吐槽着这游戏里的旅人怎么还敢投宿,一边敲响了古堡的大门。 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会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 虽然陆管家的衣着与陆先生有着很大的差别,但是长相和神情一模一样,白逐只一眼便认定了他们是同一个人。 陆管家不是很习惯少女有些热切的目光,这样的目光让他觉得很不好意思,脸上都要发烫。他的视线很快从白逐身上移开,一一看过白逐身边另外三人的脸,只觉似曾相识。 但是陆管家完全没有有关他们的记忆。 他猜测这四个人和他的过去有关,说不定是他过去的朋友,这样他就更不能让他们留在古堡里了。陆管家很认真地对白逐道:抱歉,这里不方便留客,还请你们尽快离开。 他那仿佛在对待陌生人的态度让白逐愣了愣。 可是陆管家刚才明明叫出了他的名字。 白逐有些不解地开口:陆先生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轻笑打断了。 那是一声女人的笑声,声音柔媚入骨,几乎要让听者骨头都酥了去,让人不禁联想到玫瑰一类的事物。 明知伸手就会被刺扎出鲜血,却又无法将目光从娇嫩的花瓣上移开。 除了仿佛聋了般纹丝不动的陆管家,在场的人都不禁将视线投向那个缓缓步下楼梯的女人。 女人显然不年轻了,但是如同一坛窖藏多年的美酒,正因为有着岁月的沉淀,才有了让人移不开目光的风华。她眼角眉梢尽是勾魂夺魄的笑意,皮肤白皙,华裙繁复,像是油画中走出来的贵妇人。 陆管家微微垂下眼帘。 如果说曾经这个女人是一朵带刺的玫瑰,那么现在她就是一条斑斓的毒蛇,三角蛇头安静地伏在盘起的柔软蛇躯上,乖顺得仿佛是任人抚摸的玩物。 玫瑰只能扎破人手,可蛇毒却是致命的。 穿着洋裙,和女人长相有七分相似的小姑娘藏在女人的身后,露出了小半张脸,好奇地睁着琥珀色的眼睛打量门口风尘仆仆的客人。女人笑着问道:陆管家,怎么还不请客人们进来? 陆管家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抬手想要把已经踏入屋中一步的白逐推出去,然而他一抬眸,便看见远处的铁门悄无声息地合上。 黑漆漆的枯藤悉悉簌簌缠绕上铁门。 看似脆弱得能够轻易扯断,却是古堡坚不可摧的一把锁。 陆管家的手往旁边一移,他侧开身让出一条通道,欠身道:欢迎来访,还请原谅我先前的无礼。 直到旅人们陆续进入古堡,陆管家才重新挺直背,背对着古堡中的人合上大门。 白逐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经过陆管家的时候,陆管家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提醒了一句:小心图伦。 他的声音太轻太轻,脸上的神情又毫无破绽,仿佛那一句话只是白逐的幻听。 谁是图伦? 上完最后一道菜后,陆管家便退入烛火照不到的阴影中。 图伦夫人歉然道:由于冬天道路难行,我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出去采买新鲜蔬菜,招待不周,还望你们见谅。 客人们连忙感谢夫人的慷慨。 钟长雅看了看图伦夫人,又看了看坐在她身边的小女孩,不禁问道:图伦夫人,古堡里只住着你们母女和陆管家吗? 图伦夫人摇了摇头,语气有些伤感:我的丈夫近日身体不适,所以留在卧室里休息,恐怕你们是见不到他了。 钟长雅劝慰道:图伦先生一定会早日康复的。 图伦夫人笑着答谢钟长雅的祝福。 陆管家冷眼看着图伦夫人做戏。 图伦先生当然身体不适,相较于差不多被一击致命的图伦母女,图伦先生可是足足挨了十五刀才断气的。躯体受到的损伤越大,想要恢复也就愈加困难,不像图伦母女还能假装生人,图伦先生可无法现身于人前的。 而能让他康复的良药,便是活人们的血肉。 陆管家看得出图伦夫人看着钟长雅时眼底的贪婪,但是客人们却一无所觉地用着餐,甚至席间还与图伦夫人言笑宴宴。 有些糟糕。 陆管家垂眸看着自己的手,雪白手套下的手上布满了伤痕。 昨夜过后,图伦一家更加强大,而他却进一步地衰弱。他昨日想办法护住一个旅人便已经那般困难,更别说这次来了四个客人。 他该怎么做 啪! 瓷器破碎的声音打断了陆先生的思考。 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小女孩身边的地上一片狼藉,雪白的瓷盘碎片和半生的肉块混在一起,酱汁甚至溅在了雪白的桌布上。 是被故意打翻的。 小女孩拉着她母亲的袖子撒娇:妈妈,我不想吃这些东西。 图伦夫人抱歉地看了客人们一眼,低头轻声问小女孩:那洛莎想吃什么? 我想吃昨天吃的肉。小女孩声音清脆,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图伦夫人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那些肉已经吃完了,洛莎现在先吃些别的东西好不好? 小女孩看上去很不情愿,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图伦夫人抬头道:陆管家,麻烦过来清理一下地面。 陆管家一声不吭,拿了簸箕和抹布便走到地上的脏污边。小女孩已然从座位上离开,被图伦夫人抱在怀中用餐。 陆管家单膝跪在地上,将地上的碎片和肉块用抹布扫进簸箕里。 抹布没一会儿便被酱汁染成了浑浊的颜色。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14) 图伦夫人语气诚恳真切:真是麻烦你了,陆管家,待我们用完餐后还要麻烦你把桌布拿去洗一下。 陆管家面无表情地抬头,只见图伦夫人笑意盈盈的眼里满满的都是恶意。 她用只有陆管家和小女孩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你永远是我们的仆人,无论生前死后。 第23章 不记得了 陆管家丝毫没有把图伦夫人的挑衅放在眼里。 小女孩故意摔盘子的行为在他看来已经很幼稚很无理取闹了,图伦夫人的行为也不见得比小女孩好上多少。 二楼昨天晚上被他们弄得都是血,还是他早上打扫干净的。 一家子的麻烦人。 陆管家冷漠想到。 他将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后站起身来,膝盖有些僵硬。可能是身体正向活死人转换的缘故,他体表的温度越来越低,四肢一旦久不活动,就会有一种冰天雪地间冻僵了的感觉。 陆管家起身时,措不及防看到了白逐的眼睛。 白逐的目光落在图伦夫人身上,乍一眼看上去和图伦夫人的眼睛非常相像,同样盈着笑意,只不过一个眼底满是恶意,一个藏起了眼中一片冰冷。 白逐敏锐地察觉到了陆管家的视线,偏过头向他笑了一笑,眼角弯弯,看上去无害又乖巧。 陆管家: 他好像和我关系很好? 陆管家一头雾水。 走廊漫长寂静,里面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它的两侧没有窗户,不知从何处潜入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只听吱呀一声,随着木门的开启,走廊里蓦地出现了一团摇曳着的烛火,照亮了方寸之地。 陆管家持着烛台走在最前面为古堡的客人们引路,他侧身拉住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的白逐,再一次提醒道:台阶很高,小心脚下。 通往顶层的楼梯高且窄,还没有栏杆。白逐抓着陆先生胳膊的手一片心凉,后怕地向下看了一眼。然而唯一的照明工具就是陆管家手上的蜡烛,他只能看见深不见底的黑暗。 白逐在游戏里的形象和现实中的差距颇大,他刚刚看着陆管家的背影走了神,一不小心就忘记了自己现实中近一米八的身高在虚拟世界已然缩水到还没有一米六,迈的步子不知不觉就小了。如果没有陆管家及时回过头来来着他,他被楼梯那么一绊可能跌下楼不说,没准还要连累走在后面的许延他们。 如果因为这个原因团灭那也太丢脸了。 楼梯仅方便让一人同行,陆管家打头,陈津殿后。打开通往四楼的小门后,玩家们一个接一个地踏入走廊。 走在最后的陈津问道:这儿没有灯? 十分抱歉,电路前段时间出了故障,因为天气的原因还没找到人来修,陆管家声音平淡,没有多少起伏,倒是听不出有一星半点抱歉的意思,蜡烛的储备有限,所以走廊墙壁上的烛台没有换上新的蜡烛。但是每个房间我都准备了三根蜡烛,每根能燃烧大约一个半小时。 玩家们神情严肃了几分,都牢牢记下了这个信息。 恐怖游戏总是和有限的照明挂钩,玩家们不觉得他们想要通关能够避开晚上活动,那三根蜡烛大概就是游戏给予他们的初始道具。 白逐问道:蜡烛用完后怎么办? 白天可以去我那里拿,我就住在一楼楼梯东北方向的那个房间。陆管家道。 白逐试探着问:拿多少都可以吗? 陆管家想了想,道:我那里应该还有五百来支闲置的蜡烛,你们应该用不完。 众玩家: 说好的照明方面给出限制的呢? 四楼空间较小,所以只有四个房间,都充作客房,你们刚好一人一间。陆管家拿出钥匙分发下去,客房里面的布置都是一样的,没有区别。钥匙上的花纹与门锁对应,你们可以通过花纹找到自己的房间。 白逐低头借着烛光看自己手心里银灰色泽的钥匙,上面是缠绕着的荆棘,凸出的刺被人为磨平了。 白逐莫名觉得这是陆管家做的,这个NPC总是出奇地细心。 虽然刚刚说客人们可以靠钥匙与锁上的花纹找到自己的房间,但陆管家还是给他们一一指了路。走廊两侧共四个房间虽然相对,却是交错分布的。白逐的房间在走廊的最里头,其他玩家都已经进入了自己的房间探索,他才将房门打开。 陆管家见白逐顺利打开了门,转身就要离开,却没有走成。 他低头看着那只拉住他衣袖的手。 然后又顺着那只手看向白逐的脸。 白逐的眼里倒映着烛火,眼瞳中的光彩让人难以说出拒绝他的话:陆管家,我可以和你聊聊天吗? 陆管家看了看身后,其他的客人们已经把房门关上了。他又看了看白逐。他傍晚刚见到白逐时白逐穿着男式的大衣,包裹得严实一点便让人难以辨认性别,但进入相对温暖的室内后他便将那件大衣脱下搭在手上,露出底下毛茸茸的白色裙子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陆管家毫不犹豫就要出声拒绝:我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白逐生拉硬拽拖进了屋里。陆管家一时不察,竟是让人得逞了。 陆管家:??? 你刚刚原来不是在和我商量吗? 门嘭的一声在身后合上。 陆管家有些无奈,他走到桌边,低头将手中的蜡烛凑上房间里的烛台,烛芯相碰便点燃了另一支蜡烛。他吹灭了手中已然燃过一半的蜡烛,在椅子上坐下,问道:你想和我聊什么? 白逐在他对面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陆先生,你还记得我吗? 陆先生这个称呼听上去莫名熟悉,陆管家觉得曾经有人是这么叫过他的,可是他在古堡里,不管是图伦一家还是来往的宾客都叫他陆管家。 陆管家如实答道:我好像见过你,但是我记不得了。 白逐有些失望,但也早已预料。 如果说一开始陆管家一副不记得他们的模样可能是装出来的话,他不可能一装装那么久,不露出一点破绽。 陆管家看着他们的目光确实像是在看一个有点眼熟的陌生人。 白逐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不明白陆先生为什么会变了一副模样出现在这里。 上回他登出游戏前,回头看见火光,以为那便是第一个副本的结局了。但是现在看来陆管家并没有死在那一场大火中,反而活了下来,来到山下不远处森林里的古堡中做了管家。 还是一个和主人家有着不小矛盾的管家。 白逐问道:我能知道你来到这里多久了吗? 陆管家道:我从小到大都在这里。 白逐愣住了。 这和他想象中的回答完全不一样。 如果陆管家和陆先生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他来到这里的时间一定不会久于小屋被焚毁的时间。 可是陆管家却给出了那样一个答案。 难道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不 白逐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陆管家和陆先生一定是同一个人。 路管家不解地看着白逐噌的一下站起身来,一副凝重的模样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嘴里还喃喃着一些他听不清的话。 白逐一时半会儿实在是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其实最有可能的答案便是《钥匙》的开发组为了省力,让游戏里头不同的NPC用了同一个形象。现在毕竟只是第一次内测,着重于测试玩法,人物建模方面暂时简陋点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 但那样便无法解释陆管家和陆先生之间的联系。 难不成他们用的是同一个AI? 白逐停下脚步去问陆管家:之前你打开门看到我的时候,怎么就叫出了我的名字? 下意识就想起来了,陆管家神情认真,我之前大概真的见过你。 你当然见过我。白逐心想,上个副本要不是你放水我们哪通得了关? 结果放水的NPC等玩家一走就自焚,玩个恐怖游戏遇到这种NPC舍己为玩家的情节真是见了鬼了。 陆管家,白逐不死心地问,你确定你从小到大都在这里吗? 你的记忆真的没问题吗? 陆管家道:陆家祖辈都是图伦家族的管家。 你你知道附近的雪山吗?白逐拼命回想这第一个副本里头雪山的名字。 陆管家不明白:雪山? 附近的雪山那可多了去了。 第一个副本好像是出现过雪山的名字的,但当时白逐觉得不是什么重要的细节就忽略了过去,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 确实不是什么重要的细节,但谁又想得到玩家需要努力回想一个一闪而过的雪山的名字企图唤起一个NPC的记忆呢? 白逐四下张望,目光最后落到了窗户上,几步走过去打开窗户,指着远处的一座雪山道:就是那座。 陆管家站在他身后,只看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他依旧什么都没想起来。 白逐有些挫败,沮丧地低下头,目光刚好落在了花园里。 花园中有着一个人影。 光线太暗,白逐确认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花园里确实有一个人。他看不见脸,只能看出那大概是一个男人,不知道在做什么,动作莫名有些扭曲。 白逐反手拉了下陆管家:花园里有一个人。 他不确定道:他是不是在挖土? 第24章 伤痕 白逐睁大眼努力辨认着,觉得那人好像拿着铲子一样的工具,身边渐渐堆起了小小的土丘。 唰 眼前忽地一暗,是陆管家拉上了黑色的窗帘。 别乱看,陆管家低声道,他要注意到你了。 白逐跟在陆管家身后离开窗户,问道:那是什么人? 图伦先生。陆管家答道。 脑子现在不太清醒的图伦先生。 图伦夫人之前说图伦先生卧病在床,他现在怎么一个人待在外面?白逐问道,图伦夫人的话他绝大多数都没有信,但是图伦先生的行为也很是蹊跷,即便他不是个病人,哪有普通人大晚上在寒冷的室外挖坑的。 他没有生病,陆管家道,他只是死了。 白逐: 陆管家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刚刚说的话有多么的离谱,径自去打开了通风口,然后点上备在房间里的炭。室内温度虽然要高于室外,但是直接睡觉还是有点冷的。 古堡的四楼大多时候处于封闭状态,陆管家之前去打扫的时候,家具上都落了厚厚的一层灰。他把一些过于老旧的家具更换了一遍,放上新的蜡烛和木炭后特别注意了一下通风口,发现四间客房里三间的通风口都被堵住了。 晚上睡觉时一般紧闭门窗,如果没发现通风口被堵就烧炭取暖的话,很容易一氧化碳中毒。 不过发现这件事后陆管家就把通风口修好了。 房间的气温逐渐上升,陆管家看了看没有其他需要帮忙的地方了,便和白逐道别离开。 白逐有些不太情愿,虽然他留下陆管家的目的便是想要知道陆管家有没有陆先生的记忆,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可得到的却是陆管家什么也记不得了的答案。 他不甘心。 白逐想着要不要多和陆管家聊聊天,没准聊着聊着他就想起来。 于是陆管家又一次被拉住了袖子,白逐用含着希冀的眼看着他道:陆管家,我和你说说我在雪山上认识的一个人吧。 陆管家想要回去睡觉。 拜托了,白逐故作可怜,现在时间这么早我睡不着,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我有点害怕。 陆管家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某个时间点后,睡意便汹涌而来 陆管家委实是感到困了。他一旦感觉到困倦思考模式就会变得极其单一,基本只能思考接受或是拒绝这些简单的事,以至于他没有意识到白逐完全可以出门左转找他的同伴说话去。 白逐口中的在雪山上认识的那个人便是陆先生。 他是认定了陆先生和陆管家是同一个人的,既然陆管家觉得他眼熟,还准确无误地叫出了他的名字,那么听到有关陆先生的事也该觉得似曾相识才对。 可事实是,白逐才讲到他去书房里跟陆先生借书,陆管家就睡着了。 陆管家是坐在椅子上睡着的。 不像在雪山小屋里那样时常没骨头似的窝在柔软的沙发里,古堡中多是质感坚硬的木制家具,陆管家的背大多时候挺得笔直。他睡着后的模样,倒是有点像在小屋里的时候了。 陆管家显然睡得不太舒服。 椅背硬梆梆地硌着脊柱,久了便觉得疼。陆管家的眉微微蹙着,搭在扶手上的手手指无意识屈起,一副睡梦中并不安稳的模样。 白逐不知不觉止了声。 房间里本就很静,此时只能听见蜡烛与木炭燃烧的声音。 白逐探过身去,伸出手在陆管家面前晃了晃,陆管家没有反应。他又试着想把男人蹙着的眉抚平,结果陆管家眉头皱得更紧了,一偏头就摆脱了白逐的手指。 白逐没有叫醒他。 他莫名开始猜想雪山小屋里他吃了糖昏迷过后陆先生的反应,肯定是要比他现在发现陆管家坐着都会睡着还要惊愕的。陆先生看着性子温吞,其实反应很快也很聪明,大概看到那些糖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倒是白逐自己醒来后被吓得不清,没多想就跑。 现在想起来,即便他当时留在陆先生房中陆先生也不会伤害他的,会主动把通关的钥匙赠与玩家的NPC,大概从一开始就没有伤害玩家的意思。 白逐上前撑起陆管家,让陆管家整个人靠在他身上。陆管家只是不适地在白逐鬓边蹭了下,并没有醒。 白逐虽然穿着女装,但是游戏里头这具身体实际上还是男性,力气相较体型差不多的钟长雅还是要大上一点的,只是和正常的成年男人完全不能比。他做好了很费力才能把陆管家挪到床上的准备,可陆管家出乎他意料的轻。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15) 完全不是一个一米八几的成年男人该有的体重,恐怕比他游戏里的身体还要轻。 白逐穿得很厚,以致身体接触的时候不是很能感觉到陆管家的身形,但扶着陆管家肩的手仿佛触到了硌人的骨头。 他原来以为是燕尾服修身的缘故导致陆管家看着比陆先生瘦,但此时才意识到陆管家确实消减得惊人。 白逐很轻松便将陆管家送到了床上,脱下燕尾服后,里头是黑色的马甲和雪白的衬衫。室内的温度在五六摄氏度之间,他竟是只穿了这么三件一件比一件单薄的衣服。 还有那被马甲勾勒出的腰线,过分的清瘦。 白逐想到图伦夫人对待陆管家的态度,觉得陆管家怕是在这儿受了主人家的虐待了。 把马甲也解下后,白逐最后去脱陆管家手上的手套。 一道红痕映入眼中。 白逐的手顿住了。 白逐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地将那只雪白手套完全脱下来。 陆管家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是极好看的男人的手,可那只手上此时伤痕交错,尽是被灼伤后的痕迹。 他像是握在了什么绳状的高温物体上,才烫出了这样红褐色的,甚至有些地方已然变黑变焦的伤痕。 另一只手套下面的手也是如此。 白逐不知所措地坐在床边。 陆管家对白逐的行为毫无反应,白逐意识到他的手伤得十分严重,很可能神经都受到了损伤,所以他才不会觉得疼痛。 这些伤是怎么造成的? 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答案的人此时已然沉沉睡去,白逐只能把疑问埋在心底。 虽然这只是一个游戏,虽然这只是一个NPC但那伤口太过真实太过刺目,白逐怎么也抑制不住心烦意乱。 白逐把陆管家的衣服叠好放在一边,他此时毫无睡意,就看着陆管家睡着后的模样。 从椅子转移到柔软的大床上后,陆管家皱着的眉渐渐舒展开了,他睡着后很是老实,能够一整晚都不改变睡姿。 陆管家的身体没什么起伏,皮肤也是苍白到让人有些不安的神色,白逐好几次忍不住将手伸到陆管家鼻子下面,感受到微弱的呼吸后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那呼吸也太微弱了。 时间一久,白逐就忍不住地开始走神,想起了自己是怎么会来玩这个游戏的。他的胆子可算不上大,恐怖片一年都不一定会看一部,对恐怖游戏虽然有些好奇,但向来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更别说现在的恐怖游戏都是全息的,玩家被吓得忘了怎么出游戏仓可是常有的事。 《钥匙》这个游戏是钟长雅提议玩的。 星恒网络是白逐家的产业,在联盟的游戏公司里头虽然不是最顶尖的那一批,但在星恒网络总部所处的第六星系也是数一数二的游戏公司了。钟长雅,许延还有陈津他们与白逐是发小,几人从小到大玩的游戏大多是星恒网络出品的,看见它出了新游戏也很乐意去尝试一下。 星恒网络的招牌是即时战略类的游戏,恐怖游戏做得很少,关于这一点玩家们还有点可惜,因为星恒游戏的特色就是复古,而灵异类恐怖游戏几乎全部走的复古路线。 毕竟由于科技的发展,星际时代有着坚不可摧的唯物观,只要沾上鬼怪这个因素,不管是影视作品还是文学作品都很少有以这个时代作为背景的。 星恒网络目前为《钥匙》投入的宣传不多,钟长雅也不知怎么的就注意到了这个游戏,拉着发小们想去参加内测。她最先找到的就是白逐,假期正好没事白逐就答应了,在钟长雅联系许延和陈津的时候白逐查了一下有关于《钥匙》资料。 短短十九秒的宣传片制作精良,游戏时长在恐怖游戏里是最长的那一批,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很特别的地方了。 唯一感觉能作为这个游戏特色的,大概就是宣传片末尾出现的给您前所未有的全息体验。 白逐进入游戏后,才意识到这句话并不是什么夸大的噱头。 这个游戏就像是现实。 白逐看着墙面上的烛火的影子。 他想起了他哥哥无聊时和他说的一句话。 小逐,你觉得线上的虚拟世界,有可能变为第二个现实世界吗? 白逐正出着神。 烛火突然跳动了一下。 摇曳着的烛影边,蓦地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 第25章 捉迷藏呀 那小小的影子只比桌面高了一点,毫无征兆的,突兀的出现在了那里。 白逐浑身都僵硬了。 身后传来了稚嫩的声音:姐姐,你能陪我玩捉迷藏吗? 白逐下意识拒绝:不能。 不可以哦,小女孩的声音回道,家里的客人晚上必须和我玩捉迷藏。 你家的待客之道真的很有特色。 白逐没有回答,小女孩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游戏规则是这样的,姐姐当人,我和爸爸妈妈当鬼。我数六十下,这六十秒下姐姐可以随便找地方躲起来,躲在房间里或是花园里都可以,凌晨五点前没有被找到姐姐就可以活下去啦。 白逐问:要是被找到了呢? 小女孩说:姐姐我饿了。 白逐不是很想细究这两句话之间的联系。 白逐垂死挣扎:我不是姐姐。 墙上的影子歪了歪头。 哦小女孩拖长了音,阿姨好。 白逐认真地思考NPC这么一小只的话他有没有拎起她打的可能性。 啊呀,陆管家也在这里!小女孩好像突然注意到了睡在床上的人,皮鞋哒哒地踩在地上往床边跑出。 白逐猛地拽住了跑过他身边的小女孩,声音低沉:你别碰他! 他平时说话是清澈的少女的嗓音,现在嗓音一沉,竟是完全不像女孩的声音了。 小女孩扭过头,一张苍白得宛如尸体的脸,一双僵硬得好像不会转动的眼睛,就这么歪了歪头看着白逐。 白逐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底气,就这么一脸冷漠地和小女孩对峙。 小女孩不确定道:是哥哥? 白逐把他拉得离陆管家又远了点。 小女孩不满地撇了撇嘴,很不高兴地说:哥哥对陆管家真好啊。 她突然问了一个奇奇怪怪的问题:有一个人对我一直很好很好,可是他突然杀了我,哥哥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白逐心说我怎么知道。 他只知道这一家子应该都不是活人。 小女孩一点儿也不介意白逐没有回答她,她站在原地就拿双手捂住了眼睛:哥哥我要开始数啦,要快点藏好哦。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白逐松开她的后领,越过她将陆管家扶出被窝架着离开。 他看见了陆管家手上的伤后,哪放心他和图伦一家共处一室。 小女孩突然停止了报数,在他身后笑嘻嘻道:哥哥,陆管家和我们可是一样的人哦。 白逐没有理会她,在陆管家耳边不停唤道:陆管家?陆先生?陆仁 陆管家眼睫颤了颤,慢慢地睁开了眼。 他全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见眼前房门一开,他被白逐带出了房间。 门吱呀一声合上。 房间里又想起了报数声。 白逐带着一个陆管家没有拿蜡烛,此时不得不摸黑前进。他一时想不到该躲哪里,只直觉自己要离开四楼。 白逐一边凭着记忆往走廊的出口走,一边跟陆管家解释道:刚刚那个小女孩突然出现在了我的房间里,要和我玩捉迷藏,说是被找到就会死,我不放心留你一个人在房里。 陆管家已然反应过来,简短道:先去我那。 白逐问:一楼? 对。陆管家道,你的声音 白逐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忘了伪音。 游戏里的这具身体是还未变声的少年,平时声音掐着一点就能模仿出毫无破绽的女孩的声音,他刚刚和小女孩说过话后,竟是一直用着少年本来的音线。 女装对白逐来说就是一个有点意思的爱好,平时和他的朋友们相处时也能丝毫不介意以此事打趣,可面对着一个观念有些死板的NPC,白逐竟是不知道怎么和陆管家解释了。 完全不记得自己在小屋时还说过game over前可以撩起裙子吓NPC一跳的骚话。 白逐含糊道:我 先离开再说。陆管家拉着白逐大步往前走。 房间里传出来的报数声已经到四十五了。 身体向活死人转换后,陆管家也有了一些和图伦一家相似的特性,比如说畏惧阳光,在黑暗中也能视物。陆管家现在能看清的东西自然不能和有光的时候比,但至少知道门在哪儿,也不会被台阶绊倒。 台阶太窄。 要是让白逐跟在他身后走危险不说,还不知道要走多久。陆管家索性将白逐横抱起,快步跑下楼梯。 白逐差点惊呼出声。 他手足无措地任由陆管家抱着,大脑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冒出一个念头陆管家吃得消吗? 那人甚至比他还要轻。 怀中沉甸甸的,陆管家的注意力却全在路上。 台阶上有一个黑影。 白逐听见了一个浑浊的呼吸声却没有看到人,他紧张地抓着陆管家肩上的衣服。 陆管家要走到黑影脚边时,黑影突然出了声。 我挖好了三个坑。黑影说,三个大坑,一个小坑。 他问:你知道它们是做什么用的吗? 你有一个妻子,一个女儿,陆管家声音平静,你挡着路了。 黑影缩了缩腿,下意识便做出了这个动作。 好像一直别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陆管家越过了他。 黑影转动了僵硬的脖颈,看着陆管家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我每晚都在挖坑。他喃喃自语。 躺进去却不是我。 活人变成了死人埋进地下。 死人却要成为活人活在地上, 陆管家的动作很快,至少白逐估计六十下已经数完了,他都没能听到有人追出来的声音。 半路的时候白逐想要从陆管家怀里下来,但是陆管家丝毫没有这个意思,一直把他抱到了一楼。 陆管家带着白逐进了自己的房间,锁好门后,用火柴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烛光瞬间盈满了十几个平米的房间,算不上多明亮,但是足够视物。 这个房间不大,比白逐他们居住的客房要小得多,因为摆满了东西显得很是拥挤。床是一张一米五宽的单人床,在房间的最角落,旁边是一张小木桌,桌上只有一壶水和两只玻璃杯,没有椅子,桌子再往左边是一个单扇门的小衣柜。 房间里有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和摆着杂物的架子,似乎这里原来是一个杂货间。白逐不敢置信道:你就住在这儿? 嗯。陆管家应了声。 由于疲惫,他的声音轻而微弱,皮肤苍白得毫无血色。他垂眸看着桌上的烛火,眼睫投下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他应当休息一下了,但是他只在桌边站着歇息了一会儿,便转身往房门的方向走去。 白逐拉住了他:你去哪儿? 陆管家道:我这边暂时安全,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你的同伴。 白逐拉着他不松手:你会有危险吗? 陆管家摇摇头:没事。 这话白逐一点都不相信。 要真没危险的话他的手也不会变成那样了。 你你不用找他们,白逐不知道怎么解释好,他们不会有事。 最惨不过一死,但是对玩家来说,死在游戏里真的没有损失。 重置副本后又是一条好汉。 陆管家却理解为了这是白逐担心他不想他离开的说辞,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道:我没事的。 还是要走。 陆管家看白逐抓着他不放,又哄小孩子似地拍了拍他的头。手自然而然地下移,搭在白逐的后颈把他捏晕了。 抱歉。陆管家低声道。 他将白逐放在了床上,拉过被子仔细裹好,带走桌上的烛台便离开了房间。 你们在哪里呀? 皮鞋的鞋跟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越来越近。 陈津伏在桌子底下,屏住了呼吸。 他哪知道他在哪陈津是倒数第二个被通知到要玩捉迷藏的,客房里几乎没有适合躲藏的地方,他毫不犹豫离开了四楼。 图伦一家住在二楼,他把躲藏的地点定位在了三楼,只是还没找好地方就听到了有人下楼的声音。陈津急忙跑进了最近的一个房间。 这似乎是一间书房。 房间里没有一点光线,陈津摸索着躲到了一张桌下。 小女孩的脚步声近了,又走远。 陈津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但是依旧保持着轻微的呼吸,唯恐小女孩杀个回马枪。 他蹲得有一些脚酸,伸了伸腿。 就踢到了另一个人的脚上。 第26章 仇恨 陈津伸出的脚僵在了原地。 被他踢到的那人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脚, 鞋底摩擦地面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此外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陈津躲到桌子底下后,他并没有朝旁边摸索,也不知道桌子底下有多大的空间。 被他踢到的人就在他的身边。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是在他躲进来后悄无声息地藏到了旁边, 还是在他来之前便蹲守在那里? 陈津一动不敢动, 脑子里就一个念头 我不会又要第一个死出游戏了吧? 死一般的寂静。 陈津只能感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桌子底下没有一点儿呼吸声泄出。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16) 陈津屏住了呼吸, 他不知道身边那人是一样屏息, 还是压根就没有呼吸。 连续两次第一个死出游戏实在是有点丢人,陈津想着要不要放手一搏,好歹死得壮烈点。 他还没有把想法付诸实践, 就被一只手突然抓住了脚踝。 陈津:!!! 他拳头下意识就挥了过去。 与此同时, 突然亮起了灯光。 亮起的灯光来自手机的屏幕,惨白的光从下往上照出了许延的脸,把他照得跟鬼一样。陈津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没把拳头落在那张死不瞑目的脸上。 倒是许延被他吓了一跳, 差点叫出声。 本来要挥向他脸的手连忙改为捂住他的嘴。 手机光被许延摁灭了,桌子底下又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发现了桌子底下藏的另一个人是自己的小伙伴后,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凑在一起咬耳朵。 陈津问:你也被要求玩捉迷藏了? 许延刚点完头便意识到陈津看不到,低低嗯了一声:大家应该都一样。 陈津:我觉得在这里躲到天亮有点悬。 许延赞同:现在不清楚BOSS的行动规律, 我们估计得死几次才能弄清楚。 许延又问:你手机带在身上吗? 陈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许延刚刚用来照明的老古董, 对于这个刚进入游戏就拥有的道具他倒是一直带在身上的, 虽然经常嫌弃这玩意就跟块没用的砖头似的。陈津问:带着,怎么了? 许延简短道:游戏里的手机是不耗电的, 可以用来照明,也可以用来给同伴发消息。我们随时有可能死出游戏,如果发现了重要线索并且有机会的一定要发同伴一份,让活在游戏里的人不用费心找多余的线索。 陈津问:这玩意儿怎么用啊? 许延:其实我也不太会, 等安全了我们可以研究一下。 两人没有再讲话,BOSS现在还在找他们,现在这情况要是被发现一逮就逮着俩。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走廊响起了图伦夫人的声音:哎呀,我好像听到了说话声。 许延和陈津的身体一瞬间僵住了。 许延想按着陈津自己转移个地方,这样不至于被一网打尽,可是又担心移动时的声音暴露自己。 照理说他们在房间里说话声音低得不该让人听见,可走廊里的图伦夫人偏偏就听到了,许延不敢保证自己移动位置时发出的声音会比他刚刚和陈津说话时的声音小。 如果实在不行还是得出去引走BOSS,至少能保全一个。 许延心中千回百转。 走廊里这时又响起了一个声音。 是我在叫你。 后来响起的是一个略有些低沉的男人的声音,语速不快,他本就是一个性子温吞的人。 许延和陈津的脑子里同时冒出了一个称呼。 陆先生。 走廊。 图伦夫人看着那团出现的烛光,不适地眯了眯眼睛。 陆管家,图伦夫人嗓音带着笑,不知道你叫我有什么事? 陆管家持着烛台,定定地看着图伦夫人的眼睛。 图伦夫人大半身子都隐藏在黑暗中,烛光照不到的地方。 一些模糊的记忆突然出现在陆管家的脑海中。 他想起了古堡灯火通明时的模样。走廊墙壁烛台上的蜡烛被一一点亮,头顶的水晶灯光芒璀璨,古堡亮如白昼,能照出图伦夫人裙裾上繁复花纹的每一个细节。图伦夫人总是微微仰着头,裸露出天鹅般白皙柔软的脖颈,一副骄矜模样。 她是赫赫有名的美人,最是自负自己的美貌,怎么愿意让它被黑暗遮蔽。 物是人非。 陆管家沉声:放弃吧。 图伦夫人歪了歪头:放弃什么? 活人的血肉只能给你们自己还活着的错觉,但是死去的人永远无法活过来,陆管家道,你们越作杀戮,便离人越远。 图伦夫人笑了一声。 她不禁用手捂住了脸,压抑住喉咙里不住发出的笑声,唯有肩膀一颤一颤。 她最后放下了手,冷冷看着陆管家: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一个杀人凶手,怎么有资格叫受害者心怀慈悲? 陆管家神色未变。 他轻声问:图伦夫人,我真的是因为想要得到图伦家族的财富杀了你们吗? 图伦夫人瞳孔微微放大。 陆管家沉默与她对视。 图伦夫人死死攥着自己的拳头,指甲几乎要掐破掌心的肉。 她突然上前了一步:不是为了钱财,你以为会是为了什么? 仇恨。 陆管家想到这么一个词。 可他只道:我不知道。但是我清楚你们的力量加起来已经比我强大太多,完全可以彻底杀了我,可是你们却没有这么做。 你一直在针对我,却没有对我下杀手,因为没有人帮助你。陆管家道,无论是你的丈夫,还是你的女儿。你的女儿可能是因为年幼不知事,那么你的丈夫又是为什么呢? 他一直想要掩埋自己,掩埋你们 闭嘴! 图伦夫人突然声音尖锐地打断了他。 她几步上前逼近了陆管家,与陆管家之间只隔着一支蜡烛。 她的眼睫发颤,牙齿死死咬在一起,像是一条被激怒的蛇。 陆管家,图伦夫人几乎是一字一顿道,我真应该一早就杀了你。 你很恨我。他用的是肯定句。 是啊。图伦夫人缓缓露出一个惊艳,却竦人的笑。 你没能一早认识到这一点,真是可惜。 一楼,陆管家的房门外。 笃笃。 小女孩敲了敲门,声音清脆:有人在里面吗? 她试着开门:哎呀,锁住了。 小女孩脸上绽开一个甜甜的笑容:一定是因为有人在里面才会锁门吧。你好,你能帮我开一下门吗? 白逐抱着被子在心里吐槽,脑残才会给你开门。 是的,白逐醒了。 他昏迷的时间十分短暂,陆管家离开还没半个小时他就醒了。白逐醒后心里十分不爽,主要是对自己不爽,感觉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得让NPC去冒险。 白逐甚至在考虑登出游戏后整个外挂。 他正这漫无边际地想着,小女孩就过来了,彻底打消了他心中蠢蠢欲动的出去看看的心思,坐在床上抱着被子一声不吭装死。 不能给我开门吗小女孩语气很失落。 但是很快她又雀跃道:还好我有钥匙! 白逐:??? 白逐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门外响起一串钥匙晃动的声音。 白逐毫不犹豫地下床,凭着记忆摸到了窗户边,打算跳窗逃跑。 然后门外又响起了小女孩失望的声音:哎呀,好像没有陆管家房间的钥匙。 白逐: 心情就是这么起起落落。 门外有脚步声徘徊,听上去小女孩很不甘心,但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离开了。白逐放下了打算打开窗户的手,又坐回了床上。 他一时半会儿连胡思乱想的心情都没有了,就坐在床上发呆。 直到窗户突然被拍了一下。 啪! 白逐猛地往窗户的方向看去。 今夜有星有月,虽然说不上有多明亮,但被白逐拉回去的窗帘缝隙中还是露出了一丝莹莹白光。 从缝隙往外看,刚好能看见一个小小的影子跳起来又落下去。 小女孩都要哭出来了:够不到 白逐: 这个NPC居然傻得有点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两次更新的,我尽力更出1w字! 呜呜呜我觉得我已经被掏空了。 第27章 大骗纸 小女孩的小短手甚至够不到窗台, 在外面仰着脑袋可怜兮兮地问道:你能帮我开下窗户吗? 不能。白逐在心里回答。 求你了,小女孩吸了吸鼻子,我好饿呀。 你这么一说, 我哪还敢开啊。 今天一个人都没有找到, 洛莎不想饿肚子 听小女孩这么说白逐还挺开心的,他被陆管家打包到了安全屋, 其他人虽然不知道在哪里, 但至少目前应该是安全的。 白逐跳下了床走到窗户边,他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小女孩听到后止住了哭声。 白逐用诱哄的语气道:你能告诉我一些事吗?你告诉我, 我就把窗户打开。 像是在拐卖小孩。 小女孩在外头清清脆脆地回了一声:好! 白逐有很多事情想知道, 他首先就问了小女孩他目前最关心的一个问题:你们好像很不喜欢陆管家,为什么? 岂止是不喜欢,无论是图伦夫人叫陆管家打扫地板时眼中藏不住的恶劣的笑意, 陆管家手上触目惊心的伤痕,还是他居住的这个简陋逼仄的地方, 都显示着他在这里没有受到善待,甚至可以说常年被主人一家欺辱。 虽然这都是设计游戏的那人的错,但白逐对图伦一家的感观还是差到了极点。 妈妈说陆管家不是好人。小女孩说。 你不久前还问过我为什么一个对你很好很好的人突然杀了你, 问题中的那个人就是陆管家吧, 白逐道, 你既然觉得他对你很好,为什么又说他不是好人呢? 小女孩道:因为妈妈这么说呀。 父母总是能轻易影响小孩子的喜恶。 白逐又问:你妈妈说过陆管家为什么是坏人吗? 小女孩回忆了很久, 才答道:妈妈说陆管家过去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他现在变成这样都是报应,我们怎么对待他都是应该的。 白逐追问: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不知道,小女孩委委屈屈地说, 妈妈说小孩子不要了解这些事。 小女孩提议:你可以自己去问我妈妈呀。 白逐心说不了不了,且不说图伦夫人会不会告诉他,他还想多活一会儿。 小女孩问: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白逐还想问更多有关陆管家的事,但他意识到小女孩也就四五岁的年纪,知道的都是很表层的东西,他大概率是问不出什么的。 于是他委婉地说道:小妹妹,你有没有意识到自己不太对劲? 嗯?小女孩一点儿也不这么觉得。 你已经死了,听你说的话你也是知道这件事的。白逐道,可是你现在活蹦乱跳的。 小女孩发出了天真单纯的笑声。 妈妈说过,我们会活过来,我们会一直生活在一起的。小女孩问,哥哥,你会帮助我们的对吗? 哥哥真的没有舍己为人的精神。白逐很干脆地否定了,他大概能猜到是怎么一个帮助法,你不想死,可是别人也不想,你不能因为自己想活过来就让无辜的人去死,这样做是不对的,你明白吗? 小女孩歪了歪头:有哪里不对? 每个人的生命都很宝贵,白逐说,可你夺走了别人的生命,心中没有一点儿愧疚,不觉得做错了事,也不考虑收手,正常人不是像你这样的。 白逐觉得和一个恐怖游戏NPC讲道德的自己有点傻逼,但是打又打不过,只能嘴炮一下勉强度日的样子。 外面的小女孩有一会儿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说道:陆管家说过很像的话。 嗯? 他说,即使我活过来了,也不是人了。 小女孩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白逐想,可能是说你道德败坏,不算人了。 也可能是在说你真的不属于人类这个物种了。 白逐道:你其实不讨厌陆管家吧,我看你对他的话印象挺深的。 小女孩口中提到的人不是妈妈就是陆管家,倒是图伦先生跟空气似的。 爸爸妈妈平时总是很忙,在家里是陆管家照顾我的,小女孩道,可是他做过坏事,我也不喜欢他。 白逐提醒她:没准你妈妈说的话是在骗你的呢? 小女孩干脆否定了:妈妈才不会骗我呢。 好吧,图伦夫人在小女孩心中的地位还是要比陆管家高的。 白逐抛出他目前想得到,又足够重要的最后一个问题:你家里有什么特别的钥匙吗? 钥匙?小女孩说,我有很多呀。 白逐听到了钥匙晃动的琅琅声。 我指的是,最重要的,不可替代的一把。 小女孩显然很难理解怎么才叫不可替代的。 白逐已经做好得不到正确答案的准备了,但小女孩奇迹地领悟了什么叫做最重要的。 小女孩道:妈妈说她还不够强大,好在她有一把很重要的钥匙,才让我们一家活了过来。 白逐目光一凛。 那把钥匙是不是要比普通的钥匙大上一点,他问,像是黄铜材质的,做得很精致,但是没有能够具体说出像什么的花纹? 我不知道呀,小女孩道,我没有见过呢?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17) 行吧,白逐有点失望。 小女孩问:你问完问题了吗? 白逐嗯了一声:问完了。 小女孩的语气很是兴奋:那可以把窗户打开了吗?你出来也是可以哒。 不好意思,不可以的呢。白逐说着还把窗帘拉得更严实了些,一丝缝隙也不露出来。 小女孩: 小女孩大喊:你骗我! 哎呀,白逐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呢。 他心安理得地在床上躺下。 你怎么可以骗人小女孩貌似是第一次正面人心险恶,在外面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白逐觉得身心舒畅。 嘶 黑暗中,钟长雅被什么东西磕了一下,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更糟糕的是她撞到的好像是什么架子,那东西晃了一下就往下倒,钟长雅急急忙忙伸手去扶,架子是被她扶住了,上面的东西还是掉了下来。 瓷器破碎的声音此时响得惊人。 卧槽 钟长雅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不远处沉重的脚步声顿了一下,然后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刚刚正是那个脚步声把钟长雅从原来藏身的地方逼了出来。 钟长雅放轻了脚步小步往远离脚步声的地方跑,心中哀叹自己是要贡献这个副本里的第一滴血了。 完了完了完了 钟长雅出来的时候没有带蜡烛,也不敢带,这古堡里哪儿都没开灯,她要是敢点蜡烛无疑就是块疯狂叫嚣着快来抓我呀的靶子。 但是在没有照明的情况下,钟长雅根本分不清方向。这里实在是太暗太暗,即便她已经在黑暗里适应了这么久,眼睛还是看不清任何东西的轮廓。 脚步声越来越近。 钟长雅的手在四周摸索着,想要找到一个房间暂时躲进去。 但是只有墙壁。 脚步声又一次加快了。 钟长雅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在这里什么东西都看不清但是跟在她后面的那个东西,应该是看得见她在哪里的! 这还怎么玩啊! 钟长雅不管了,在什么也看不清的走廊里狂奔起来,反正躲是躲不了了能溜着后面那东西跑多久是多久。钟长雅脑内灵光一闪,她从衣袋里摸出了手机,虽然不知道这玩意儿怎么用但亮起屏幕照个明她还是会的! 啊有光了。这大概是这个夜晚钟长雅唯一感到欣慰的事。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我靠!钟长雅连忙把头扭了回去。 脖子上那么大的一个豁口,追着她的是一个死人啊! 钟长雅看见了一扇门二话不说就打开闪身进去,用平生最快的手速反锁了门。 没一会儿房间外面就传来了拧动门把手的声音,发现拧不开后又响起了掏钥匙的声音。 钟长雅的目光飞快扫视了一遍这个客房模样的房间,深刻地认识到这里无论躲在哪儿都会被找出来。 钟长雅毫不犹豫扑向了窗户。 开窗,爬上去,合上窗户一气呵成。钟长雅她脑子一抽跑到了图伦一家房间所在的二楼,本还以为自己要被BOSS围攻了,没想到现在居然有了跳楼这么一个便利。 然而钟长雅一低头,就看到下面嘤嘤嘤控诉着自己被骗了的小女孩。 钟长雅: 天要亡我! 房间外传出了钥匙插进锁眼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万字更新的话下一章要四千多字,嘶 希望我可以。 第28章 NPC凉了怎么办 死去多时已然变得僵硬的手指, 费了好一会儿工夫才找到正确的钥匙,并将钥匙插进锁眼里。 图伦先生打开门。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视物无碍,只见房间里头空无一人。 图伦先生一一检查了床底, 柜子等等所有能够藏下一个人的地方, 都没有发现之前逃跑的那个女孩。 他的眼珠缓缓转动着,最后停留在了窗户上。图伦先生打开了窗户低头看去, 只看到了自己的女儿。洛莎在那里的话, 那个女孩不可能跳下窗。 图伦先生的视线移到了隔壁房间的窗户上。 隔得有点远,但不排除翻到隔壁房间的可能。 图伦先生离开窗户,退出了这个房间。 听见门被合上的声音, 钟长雅松了一口气。 窗户的上头有石质的遮雨棚, 听到门要被打开的时候,钟长雅一咬牙翻了上去,没有被图伦先生看见, 没有惊动下面专注着哭的小女孩,也没有掉下去。 人的潜力当真是无穷的。 钟长雅靠着古堡冰冷的外墙, 吹着室外的寒风想到。 只要在室外的人不抬头看她就不会被发现钟长雅计划着在这里待一晚上算了,就是腿会有点酸,而且有点冷。 也不知道其他人现在怎么样了, 她这里一个图伦先生, 底下一个小女孩, 还有一个图伦夫人不知道在哪儿呢。在钟长雅看来图伦夫人才是最难搞的BOSS。 话说是哪个英雄把小女孩弄哭的啊,她都要背过气去了, 小小年纪就承受了不该承受的痛苦,真是一件让人悲伤的事。 钟长雅差点笑出声。 陆管家仍和图伦夫人在二楼的走廊对峙着。 破碎的瓷器和他们隔了一层楼,但他们现在的听力已非常人所有,都听到了瓷器破碎声与楼下的脚步声, 只是没有人离开。 陆管家,图伦夫人声音轻柔,你是故意把我拖在这里的吧? 陆管家没有回答。 我之前听到的说话声好像和你的声音不太像呢,怎么,你就这么好心要救那些无关的人?图伦夫人微微蹙着眉,看着陆管家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怪物,很是不理解地道,真是稀奇,对你来说他们应该都是食物才对,你救食物有什么意义,食物的感恩戴德对你来说有用吗? 所以我说死人不会活过来,陆管家语气淡淡,把活人视作食物的你们已经不算人了,现在的你们只是能够行动的怪物而已。 图伦夫人微微睁大了眼睛:你可是和我们一模一样呢。像你这样不肯吞噬血肉,任由自己一天天衰弱下去变成一具真正的尸体,就算得上是活人了吗? 陆先生声音平静道:活着的人好好活着,死去的人长眠地下,我该去哪里就去哪里。 图伦夫人嗤笑道:你如今倒成了圣人。可惜我对现在这样活着很是满意,这一次,你一个人也救不了! 陆管家叹了口气。 他毫无征兆地松开了持着烛台的手,烛台跌落在地,火舌舔上图伦夫人的裙裾,瞬间向上蔓延。 图伦夫人怒吼:陆仁! 桌子底下。 许延到底还是没敢出声,他挡着手机的屏幕光打了一行字给陈津看:【图伦夫人知道我们在。】 陈津借过手机在下面打字道:【如果陆管家拦不住图伦夫人她就要进来了。】 虽然他们很想信任陆管家,但是他们还记得图伦夫人的阵营里其实是有三个人的。 许延想了想,打字:【我换个地方躲,我们争取活一个。】 他借着手机的照明,把目标锁定在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 不是他不想躲在类似柜子那样靠谱一点的地方里,只是他实在不敢赌这里的柜子开启时没声音。 走廊里头图伦夫人和陆管家好像打起来了,许延借着打斗声的掩饰,缓缓挪动到了角落里的桌子下。 那张桌子要比他之前躲的小,桌子底下只塞得进一个成年男人。 许延把自己蜷起来。 撑着地板的手碰到了什么东西。 许延愣了一下,然后把手边的东西抽了出来。 那是一张照片。 许延借着手机的屏幕光看清了照片上的画面,惊得大脑一片空白。 那是一张婚纱照。 可是照片上的人是图伦夫人和陆管家? 走廊里突然响起图伦夫人痛苦的尖叫,许延手一抖,照片就掉在了地上。 图伦夫人死死捂住脸,痛得几乎要跌坐在地上,嘴里不断地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手指缝里露出了坑坑洼洼的红褐色皮肤,她仿佛被一锅滚烫的热油当面泼在了脸上,那张脸俨然毁了。 一只玻璃瓶掉落在地上。 咳陆管家躬着身咳嗽,脖颈上有着青紫色的手指印,但是相对于图伦夫人,他受到的伤显然要轻很多。 圣水,图伦夫人喉咙里发出嘶吼声,你竟然带着圣水! 那些是祷告室里的圣水。 他们还活着的时候,祷告室里的圣水与他们而言和普通的清水一般无二,但是转化成靠食人血肉维系生命的活死人后,那些圣水就变成了连接近都会受伤的东西。 他们只要靠近祷告室就会觉得身体针扎一般的痛,越是接近圣水越是痛苦。被这些圣水泼到身上就会出现重度烫伤一般的伤痕,哪怕不去接触,靠得近一点身体里也会像有一团火焰在灼烧! 陆仁竟然敢随身带着圣水! 图伦夫人最终还是痛得跪伏在了地上,长长的指甲无意识抓挠着地面,把木地板抓出一道道白色的划痕。而陆管家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冷冷看着她。 只要吃一个人就能够恢复了图伦夫人抬起头露出那张被圣水灼烧得恶鬼一般的脸,恶狠狠地瞪视陆管家:你以为这样就能对付我们吗?你的身体还能支撑你接触几次圣水?你现在,已经要撑不住了吧?! 陆管家现在确实是在强撑着。 比圣水给他身体带来的伤害还要糟糕的是他已经要控制不住地陷入沉睡中。向活死人转化后,他每天都有一段时间会被迫陷入沉睡,图伦一家也一样,但他们都会选择在有着令人厌恶的阳光的早上沉睡。 而陆管家却选择在白天清醒,为了驱赶那些误入古堡的路人。 他之前在白逐的房间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虽然中途被白逐叫醒了,但现在面对着汹涌而来的困意,他的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图伦夫人看到陆管家从衣袋里拿出了第二只玻璃瓶,她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往走廊尽头跑去。 陆管家精疲力竭地靠在墙上,手颤抖着把玻璃瓶放了回去。 那只瓶子是空的。 他撑不住接第二瓶圣水。 陆管家低垂眼帘,沿着墙滑落在地,就这么睡了过去。 走廊又一次响起了脚步声。 一个高大的身影上了楼,步伐僵硬地往前走,那是被图伦夫人的痛呼声引来的图伦先生。 图伦先生看到了靠着墙昏睡过去的陆管家。 他的身上有十五处刀伤,有一刀捅穿了肺,有一刀捅穿了心脏,有一刀割断了脖子。他跟着图伦母女吃了人,但他受的伤太重太重,这么多日过去都没有恢复原样。 那些伤口都是陆管家留下的。 可是他看见此时毫无知觉的仇敌,却没有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举动。 图伦先生的眼眶里流下两行血泪,他喃喃道:对不起 陆管家在做一个很奇怪的梦。 那个梦里什么也没有,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但是却有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在不停地吵吵。 陆仁,陆仁?你还能醒过来吗?能的话吱一声啊! 唉,我看你这模样是吱不出来了啊啊啊啊你倒是快点醒啊! 陆仁大爷!市面上是没有游戏仓能让你躺半年的!你一直不醒真的会凉在里面的! 登出啊!下线啊!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吵死了。 陆管家冷漠想到。 他不想让这声音打扰自己好眠,试着让自己睡得更沉一点。他成功了,一会儿后那些声音就消失了。 可是陆管家没能安静多久。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耳边响起了几个人吵起来的声音。 陆管家?陆管家?! 没呼吸了 明明还有!我刚才感觉到了! 那什么,可能是错觉哎你冷静一点,许延,你感受到脉搏了吗? 额,没感觉到。 情况不太妙啊白逐,没有呼吸,没有脉搏,身体还这么冷,我们好像能得出一个结论了。 闭嘴! 有人在死命摇晃着他。 还在不停地喊他的名字。 可是陆管家实在太累了,睁不开眼,也不想给出任何反应。 渐渐地,晃着他的手离开了他的肩膀。 有人在感慨:没想到居然会被NPC救了。 可能这个游戏就是想让我们知道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吧唉,白逐你振作一点,多大点事啊 你怎么打人呀! 诶,不疼。 出去后你就会知道我揍你疼不疼了。 那些声音最后也静了下来。 久久的沉默。 突然有人道:陆管家人真的挺好的。 他是陆先生的时候我还怀疑过他,我现在良心特别痛。 闭嘴吧,你没有这东西。 我们登出后去游戏公司把他的数据要过来吧。 陆管家会愿意吗?我们这样随随便便就要走他的数据,要他重生在另一个载体上,会不会是对他的不尊重? 他真的好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们居然要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了。 BOSS昨晚上不是在花园里挖了个坑吗?我们让陆管家入土为安吧。 还要找一些白花。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18) 可以把柜子的柜门拆下来做一个墓碑。 记得准备一些祭品。 白逐你字写得好看,墓碑上的字就由你来写吧。 写什么? 我想想这里长眠着一个品格高尚的NPC,钟长雅、白逐、许延、陈津永远铭记他怎么样? 太简单了,无法表达出我们对陆管家的敬佩与感激。 其实我对排名的先后有一定的意见 NPC是什么?陆管家问。 他睁开眼,发现天已经亮了,头一偏就能看见围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四个客人的脸。 客人们的身体好像僵硬了一瞬,目光纷纷落在他身上。 沉默。 陆管家又问了一遍:NPC是什么? 诈尸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我失败了,今天只日了九千【瘫倒在地】 我我真的尽力了,我一滴都没有了QAQ 明天打算试一下日六,如果你们发现我只日了三也不要惊讶,毕竟日六这种事情属于逆天改命的范畴,失败在开头也是完全能够理解的事。 这章24小时内评论的小可爱有小红包,评论什么都可以哒,数额很小希望不要嫌弃QAQ 第29章 照片 玩家们挨个围坐在陆管家身边, 陆管家刚出声的时候他们被吓得不轻,但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下来,争先恐后向陆管家嘘寒问暖。 陆管家感觉这是自己头一次被这么多人簇拥着, 那些人还一副激动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虽然他们很吵闹, 但陆管家出奇地不感到讨厌。 我没有事。陆管家拍了拍离他最近的白逐的肩膀,本来是想拍脑袋的, 但他现在依旧很疲惫, 手抬不到那么高。 他一一看过古堡的客人们,客人们的精神很好,看上去都没什么事。 陆管家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 白逐连忙扶住了他。他勉强站直了, 对客人们道:你们跟我去一个地方。 他带着客人们去了二楼,古堡里的走廊大多呈回字型,陆管家让客人们跟在他身边, 沿着走廊往尽头走去。 这个房间是图伦夫妇的卧室,经过某个房间的时候陆管家对客人们道, 洛莎小姐就住在他们隔壁,白天的时候他们会陷入沉睡,但并非不会醒来, 你们千万不要进去惊动他们。 陆管家顿了顿, 然后道:你们今天就离开吧。 走不了。钟长雅道, 大门被枯藤封住了,铁墙上面的铁箭太过密集, 翻不过去。 钟长雅真的就在窗户上头的遮雨棚上站了一个晚上,一直到太阳出来。她一宿没睡,看着天边渐渐有了光亮,也看到了被枯藤死死缠绕住的铁门。 他们来的时候自然是没有这些枯藤的, 钟长雅也不觉得他们能用物理手段把这些枯藤弄断。就像第一个副本里头的大雪一样,枯藤起着把玩家的行动范围圈限在副本场景里的作用,在找到通关的钥匙前他们是出不去的。 陆管家显然不这么认为,他带着玩家们去了祷告室。 刚开始只感觉到皮肤表面有轻微的刺痛,渐渐的,仿佛有无数根针狠狠扎入皮肤中,胸腔里本该是心脏的地方也似乎有一团火在灼烧。陆管家停下了脚步,低声对旁人道:你们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们。房间正中央的神像前有一个小水池,你们用玻璃瓶接满里面的水。圣水已经不多了,注意不要浪费。瓶子就在附近桌子的抽屉里,你们稍微找一找。 白逐担忧地看着陆管家。 陆管家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一定很糟糕,但是光是抵抗疼痛保持清醒就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陆管家只推了白逐一下,催促道:快点进去,记得关门。 有着大门的阻隔,他也能够好受一点。 看着祷告室的门在眼前开启又关上,陆管家头脑昏沉地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现在其实几乎没有了呼吸,喘息这样的动作,不过是身体还有着作为活人时应对痛苦的反应。 有风吹过,掀起了窗帘。 阳光掠过陆管家的眼睛,低垂着的睫毛颤了颤。 他勉力上面,合拢了窗帘,然后便扶着窗台久久未有动作。 祷告室里是有光的。 整座古堡的采光都令人堪忧,但祷告室里有着四扇占据了墙壁一半面积的彩色花窗,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折射出美轮美奂的色彩。祷告室的正中央是一座无法辨别性别神像,祂垂眸浅笑,长袍曳地,一只手垂在身侧,被衣袖遮掩,一只手向前伸出,手心是一把钥匙。 地板就像一面光可鉴人然而黑沉沉的镜子,神像的倒影仿佛是另一座神像,一座颜色暗沉的像。 陆先生所说的水池就在神像跟前,是一个圆形的水池,直径不会超过五十厘米,很浅,与其说是水池不如说这是一个小水盆。 水池里的水只有两个指节高了。 虽然怎么看这都是普通的清水,但玩家们还是记得陆管家提到过圣水一词的。这个词很容易把它和对付邪魔的道具联系起来。玩家们找到了祷告室里仅剩的四个玻璃瓶,小心翼翼地接满了。 水池只剩在一个指节高,最多再接满一样的四个瓶子。 陈津第一个接好水打算离开,却被白逐拉住了,他道:再留一下,我们找找这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祷告室可谓一览无余,里面的东西都呈对称分布的,装着玻璃瓶的桌子在神像两侧,上面放着两只烛台。玩家们找得很仔细,甚至把蜡烛拔.出来看看它和烛台有什么玄机。 他们的目光最后全部落在了神像上。 你们看那钥匙,白逐道,和通关需要的钥匙一模一样。玩家里头白逐是和钥匙接触最多的,他对钥匙的模样最是熟悉。 陈津挠了挠头:这个能用来通关吗? 白逐摇头:不行,它和神像是铸在一起的,而且材质和上一个副本里我们拿到的也不一样。 但是我们可以猜猜钥匙的意义。白逐道。 为什么找到钥匙才视作通关,游戏里没有给出答案。第一个副本里头他们是不得不找到钥匙,如果没有钥匙就无法安全离开雪山。而第二个副本里根据白逐从小女孩口中套到的话,可以猜测钥匙是维系图伦一家目前状态的关键,他们若是得到了钥匙图伦一家大概会变成真正的尸体,他们自然也就可以安全离开。 但这个游戏一共有七个副本,其他副本的内容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可以知道的是最后一个副本和前六个副本性质是不一样的,前六个副本是最后一个副本的前置关卡,目的在于收集钥匙,集齐六把钥匙后能开启一个叫做倒影之城的场景,最后一个副本的通关条件就是找到倒影之城变成死城的真相。 但他们为什么要查明这个真相,目前还不知道原因。他们在游戏里的身份只是倒霉一点的旅人罢了,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钥匙显然具有一定的宗教意义。许延道,所以我们才能在神像上面看到一把和通关钥匙一模一样的钥匙。 白逐道:这个宗教要么是游戏原创的,要么是比较少见,没什么人信仰的。 白逐是历史系的学生,选修过宗教演化史,对历史上出现过的较为常见的宗教有着一定的了解,这座神像于他而言极其陌生。 钟长雅蹲在地上看神像的影子:倒影之城倒影在这个宗教里大概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所以地板才会做成这个样子。 陈津不解:钥匙和倒影有什么联系吗? 其他人也想不到有什么联系。 他们实在是找不到更多的线索,又想到陆管家还在外面等着,便退出了祷告室。 陆管家依靠着墙壁,看见他们后站直了,问道:取来了么? 玩家们给陆管家看了看装满圣水的玻璃瓶。 陆管家点了点头:跟我来。 陆管家中途取了一把黑伞后,带着玩家们去了铁门处。有着黑伞阻挡阳光,不适感减轻了很多,陆管家看着枯藤们对玩家们道:你们试着把圣水淋在枯藤上。 玩家们照做了。 但是陆管家设想中本该被圣水熔断的枯藤完好无损。 不应该陆管家皱起了眉。 他隔着枯藤有不短的一段距离都感觉到了接近圣水时的灼烧感,显然玩家们取来的圣水没有问题,为什么这些枯藤会毫无反应呢? 他和枯藤维系此时的状态所依靠的力量不是同源的吗? 陆管家想不出问题所在。 陆管家?有客人叫了他一声。 陆管家回过神来,很抱歉道:你们可能还要再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我会尽快想到办法送你们出去的。 几人又一次回到了古堡,玩家们心情还好,本来拿不到钥匙出去了对他们而言也没有意义,但陆管家的神情比离开时凝重了许多。 他匆匆和客人们道别,就要去找解除枯藤的办法。 陆管家被许延叫住了。 那个陆管家,我有一件事想和您说一下。许延看上去有些纠结,犹犹豫豫不知道怎么开口。 什么事?陆管家温和问道,示意他不要紧张。 许延深吸一口气,从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递了过去:这是我昨晚上在一间书房里找到的,不知道您对它有没有印象。 陆管家和图伦夫人居然会出现在一张婚纱照上,这件事让许延百思不得其解。 他刚开始觉得图伦先生头上绿油油的,但仔细一想哪有奸夫淫.妇关系差到像陆管家和图伦夫人那样的而且通奸总不至于高调到去拍婚纱照吧? 最重要的是陆管家也不像是会给人戴绿帽子的人。 陆管家接过了照片,看到上面的画面时也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我不记得有发生过照片上的事,我会弄明白的。陆管家认真对许延道,谢谢。 没事没事。许延连忙摆手,一直都是陆管家在帮他们,被道谢许延还有些不好意思。 白逐不知道那是什么照片,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 他愕然睁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白逐(微妙的不爽):陆管家结婚了? 晚上可能要出门,赶得回来的话还有一更。 第30章 不愧是你 你结婚了?白逐不敢置信地问。 陆管家摇了摇头:我不记得结过。 他们走在前往许延找到照片的那间书房的路上。许延本来是想给他们引路的, 但是陆管家还记得他们一个晚上没有睡觉,催他们回房休息了。白逐非要跟过来看看,牛皮糖似的黏了上来, 说自己昨晚上在陆管家房里睡过觉了, 陆管家拿他没办法,只好任由他跟着。 和其他玩家比昨晚白逐确实是休息过一会儿, 但是当时那种情况白逐怎么可能睡得安稳。他现在是有些疲惫, 可陆管家和图伦夫人拍过婚纱照这么魔幻的现实带给白逐的震撼太大,他说什么也得把这事的真相弄明白了。 古堡里的书房不止一间,许延和陈津昨晚躲的那间是图伦先生办公的地方, 办公的作用远大于藏书。里头左右两面都是书架, 正对着门的是三大扇窗户,每个窗户间都有着一个架子,架子上摆着插花造型各异的花瓶, 上面则是拼起来能组成一张主题是宗教传说的挂画。房间内还好几张书桌,不对称地分布在各处。 许延昨晚躲在最角落, 也是最小的一张书桌底下。那张桌子和书架连在一起。陆管家看到它便有一种熟悉感,不是今天才有的,他之前来打扫卫生时也有一样的感受。 陆管家走上前去, 仔细观察那张桌子。 白逐走到他身边, 发现他的目光落在书桌和书架的连接处。 它们应该是可以拆分的。白逐道, 不然没法搬进房间里。 书桌和书架连起来的时候,哪个角度都别想弄进门框。 陆管家俯下身子在连接处捣鼓, 没一会儿后他按下一处凸起,书桌和书架没完全分离开,但是可以九十度的旋转。 这张书桌的设计本就是如此,书桌的桌身藏起了书架的一个小柜子, 只有按下机关才能让书桌像一个柜门那样打开。 小柜子一共有两层,里面很空,放着的都是一些毫无关联的旧物。 白逐看着陆管家若有所思地取出了那些旧物,站在一边没有说话。 陆管家在回忆着什么。 陆管家脑海里只有零星的记忆碎片。 像那个漂亮的布娃娃,是他曾经珍惜地抱在怀里的。他耳边好像响起了大人们指责的声音,说他一个男子汉怎么能玩小姑娘才玩的玩具呢? 他原先对那些声音不管不顾,可是他渐渐长大了,自己也不好意思抱着一只布娃娃了。他不舍得把布娃娃扔掉,生怕一并扔掉了那些珍贵的回忆,便将它藏在了只有他知道的,自己偶然发现的柜子里。 那只招财猫模样的储蓄罐是一个他已经记不清面容的大人送给他的。他生活富裕,从不为金钱烦忧,小时候的他不喜欢那些大面额的纸币,反而对亮闪闪的硬币视若珍宝,得到的每一枚都存储在储蓄罐里。 陆管家捧起储蓄罐在耳边晃了晃,听见了硬币的琅琅声。 储蓄罐的表面有着一层灰尘,照理来说在封闭的柜子里它应该干干净净的才是。 他是多久没有打开这个柜子了? 明明里面放着的都是他最珍贵的东西。 陆管家的目光在那些零碎的物件上一一掠过,绑着祈福木牌的红绳,五颜六色的玻璃珠,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猴子的木雕 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陆管家轻声道。 你想起来什么了吗?白逐问。 陆管家摇了摇头:我没想起来,我只是猜到了。 他在地上坐下,将一本厚厚的相册取过来放在膝上。陆管家翻开第一页,年幼的自己站在一对夫妇中间,牵着他们的手,对着镜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19) 你要看吗?陆管家扬起头问白逐。 白逐点头,陆管家便拍了拍身侧的地板,示意他坐在他身边。地面并不脏,毕竟陆仁总会把自己居住的地方打扫得很干净,不管是作为陆管家还是作为陆先生。白逐不顾自己身上白色的衣服,靠着陆管家坐下。 陆管家一页页地翻过,他的动作很慢,白逐把每一张照片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一本陆管家的成长史,从三岁到十八岁。 相册的前半本,有半数的照片里陆管家都和一对夫妇共同出镜。他们衣着考究,背景或是华丽的建筑,或是美丽的风景,轻而易举便可以看出这是一个贵族家庭。 但是陆管家 白逐下意识地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 他穿着管家的服饰,几乎无法将他和相册里头的小少爷联系起来。 陆管家继续往后翻。 某一页后,陆管家突然长大了,而照片中再也不见那对夫妇的身影。 有一些照片旁记着一些笔记,白逐看到了一句话:这是第三年,我很想他们。 白逐意识到,那对夫妇去世了。 不见那对夫妇后,照片的内容就变得单调起来,大多时候陆管家穿着一身学生服,可见这些照片记录下的是他学生时代的时光。 陆管家翻页的速度不快,可是相册的页数很少,没过多久他就翻到了最后一页。 上面是空白的,只有边角处记录了一句话 我结婚了,可是新娘爱着别人。 陆管家试着把那张婚纱照放到空白处,刚刚好。 白逐久久无言。 过了会儿他道:你真的结婚了? 陆管家失笑:你怎么这么在意这个? 白逐喉咙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答不上来,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是觉得不高兴。 他最后哼哼唧唧道:图伦夫人不是好人。 唔。陆管家应了一声,把相册往回翻。 你在找什么?白逐问。 你看,陆管家翻到某一页,指着照片角落里一个不显眼的高大男人对白逐道,这是图伦先生。 白逐愣住了。 啊,陆管家突然想起来了,你还没有见过他。 陆管家把东西收拾好放回了柜子,又将书桌合回原处。他拉着白逐站起来,语气竟是有些轻松:我知道图伦先生为什么觉得对不起我,图伦夫人又觉得我对不起她了。 为什么?白逐顺着他的话问。 其实他已经有了些猜测,只是那个猜测让他实在有些意外。 果然,陆管家道:图伦夫人爱着的那个人就是图伦先生吧,对她来说,我就是导致她和爱人分离的仇人呢。 恐怖游戏里突然开始讲爱恨情仇,还是那种三角恋的狗血情节,怎么想都很奇怪啊! 你其实并不是管家吧?白逐道,其实图伦先生才是管家,而你是这座古堡的主人? 看照片确实是这样的,但是我记不清了。陆管家低头看向白逐,突然惊讶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白逐莫名紧张起来,心里有些不安。 你陆管家伸手指着他的脖子。 白逐身体一僵。 他这件衣服是高领,但是但是他之前把领子拉下去了! 喉结露出来了。 白逐紧张得不敢动弹,他还没想好要不要让陆管家知道自己的真实性别他就自己露出破绽了完了完了,陆管家那么保守的一个人,不会把他当成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吧? 你你太瘦了。陆管家语气真诚,瘦得骨头都凸出来了,要记得多吃东西啊。 白逐: 白逐:好的,我会的。 是他高看陆管家了。 古堡里头储备的食物已经不多了,而且没有新鲜的蔬菜。好在陆管家的厨艺依旧在线,他做的饭菜不能说特别好吃,但基本什么食材他都可以料理。 回房休息的客人们错过了早餐,陆管家利用他能找到的所有食材,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做了一顿十分丰盛的午餐。 白逐面前的菜都要堆成小山了。 他觉得压力山大,勉强笑着说:陆管家,你也多吃一点。 不要一直给我夹菜了,你清醒一点你比矮了你这么多的我还轻啊! 陆管家摇摇头:我现在吃不吃东西都一样的。 他把一块虾饼夹到白逐面前:我在冰柜里找到了一袋虾仁,就试着做了一些虾饼。应该挺好吃的,你多吃一点,这个可以补钙。 陆管家虽然会做饭,但是对营养学一窍不通。他也不知道吃什么能让人吃胖一点,不过什么都补一点应该没错吧。 白逐能说什么,就算发自内心地觉得陆管家这是在喂猪,白逐也只能笑着吃下。 这是什么情况?陈津碰了碰许延的胳膊,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问道。 不知道啊。许延看向钟长雅。 钟长雅觉得浑身都不自在:白逐是不是把恐怖游戏玩成什么奇怪的攻略游戏了? 许延皱眉:游戏的简介我们是不是有地方漏看了,说不准它本来就有功略游戏的玩法呢? 陈津看着陆管家又给白逐夹了一块牛肉,倒吸一口冷气:我们是不是不该在餐桌上,应该在餐桌底? 作者有话要说:  我日六了! 我特别棒! 不愧是我! 第31章 上个光圈 午餐过后, 陆管家稍微收拾了一下桌子,然后把玩家们叫到一起。 你们要抓紧时间找到出去的办法。陆管家略略估算了一下,三天, 三天内你们必须离开。 许延举手:晚上可以躲在祷告室里面吗? 暂时可以, 陆管家道,但是祷告室并不能让图伦一家彻底死去, 刚开始它对他们还有威慑, 但是如果久不食人肉,图伦一家会逐渐虚弱,愈虚弱愈疯狂, 祷告室不能永远保护你们。 许延放弃了在祷告室一直苟下去的念头。想来也是, 游戏不可能提供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让他们躲到世界毁灭。 白逐问:我们离开,那陆管家你呢? 陆管家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白逐抿着唇, 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他还来不及深想,便被钟长雅扯了过去。许延掏出手机吩咐同伴们分开行动, 一旦找到了线索就要发给同伴们一份。昨晚过后许延仔细研究了一下系统发放的通讯工具,手机的功能很少,只有电话、短信、拍照和记事本四个功能, 当然, 它能够充作照明工具, 但是屏幕光能照亮的范围十分有限。 短信有发送彩信的功能,极大程度上便利了他们信息共享。 加油。许延强调了一下重点, 找钥匙! 别像上次那样傻乎乎地找东找西就是不找钥匙,最后还是靠NPC送他们钥匙过的。 玩家们刚原地解散,白逐就追着早就离开的陆管家去了。 陆管家还没有走远。 他听见仓促的脚步声回过头,便看见了白逐。 白逐问他:陆管家要去哪儿? 陆管家回答道:我再回那间书房看看。 他打算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陆管家, 白逐几步跟上了他,我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陆管家明白白逐这是想从他这里得到答案,陆管家示意他直接问就好。 但他没想到白逐问他的事是:你现在身体还行吗? 陆管家怔了怔:还可以。语气稍有一丝心虚。 白逐一听就知道他在说谎,他拽过陆管家的手,本来是想扯下手套的,但到底是不忍心,只攥着他的手腕。白逐道:我看到了你手上的伤。我原来猜不出那些伤是怎么造成的,但是你让我们用圣水对付枯藤的时候我大概猜出来了。那些是不是接触圣水后留下的伤口? 陆管家无言。 确实是被圣水灼伤后留下来的痕迹。在前天,天黑之后有一对情侣过来借宿,那时候图伦一家已经苏醒,而他就要陷入沉睡。陆管家来不及保护他们,最后咬牙进了祷告室,用绳子浸了圣水后将情侣中那个女孩的四肢绑起。图伦一家不敢靠近被那条绳子束缚住的女孩,那女孩才得以活命。 而他的手也被圣水灼伤,如果不吞噬活人血肉,那些伤永远不会消失。 圣水为什么会对你造成伤害?白逐低声问,看着陆管家的眼睛,你是不是无法离开这里了? 陆管家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高兴一点。 白逐高兴不起来。 陆管家没有了呼吸心跳,皮肤冰冷,会被圣水所伤,对他能不能离开古堡这件事缄口不言 白逐很不想承认,但答案已经摆在了面前。 这个副本里的陆仁,已经死去了。 陆管家想让白逐高兴一点,可是他毫无活跃气氛的能力,在气氛低迷的时候,他就只能跟着不说话。 反倒是白逐闷闷地开口了:陆管家,你和我说一下你所了解的图伦一家吧。 我的记忆现在想来是不怎么可靠了。陆管家无奈地笑笑,也只能忽略过去的事随意谈谈了。 图伦先生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虽然是一家之主,但家里头真正主事的图伦夫人。相对于自己制作决定,他更喜欢听从别人的话做事。他是一个老实且踏实的人,总是能给予他人纯粹的信任,认认真真不骄不躁地完成自己的事。陆管家道,其实我觉得图伦先生和图伦夫人确实很相配,一个沉稳一个骄傲,一个英俊一个美艳,还深爱着彼此,委实是天生一对。 白逐给他泼冷水:这对夫妻霸占了你的东西。 陆管家语气温和平静,听上去一点儿都不介意:那些事情我都不记得了,自然也没有怨恨。 白逐忍不住道:大概只有你会这样。 陆管家笑了笑。 至于洛莎小姐洛莎小姐很可爱,也很粘人,陆管家看上去确实是挺喜欢那个小女孩的,虽然那个小女孩对他也不好,她非常爱她的母亲,完完全全地信任图伦夫人,也想要做她母亲喜欢的事来讨她母亲的欢心。而图伦夫人 陆管家叹了口气:我原来其实不明白图伦夫人为什么那么厌恶我,为什么事事针对我,看到那本相册后才知道果然还是有原因的。 白逐的手在陆管家头顶比划。 陆管家不解:你做什么? 白逐道:我看你这里差个光圈。 陆管家无奈地笑了:我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好人。我只是觉得我如果要怨恨一个人,要报复一个人,至少要在记得过去的情况下。 白逐问他:想不起来吗? 是啊,想不起来。就好像那些记忆其实也不是他的一样。 陆管家只能在古堡里拼凑他的过去。 你明明就是我理解的那种好人。白逐嘟囔着。 嗯?陆管家不明白白逐为什么会这么想。 至少我不会牺牲自己把钥匙给别人白逐这句话说得很含糊,陆管家没有听清。 白逐知道陆管家同样不记得小屋里发生的事。 白逐不敢正视陆管家现在的问题,但图伦一家目前什么情况他还是想知道。他问道:图伦一家还活着吗? 不是活人,但也不能说死了。陆管家道,图伦夫人母家祖上曾诞生过很多位巫师,图伦夫人临死前借由巫术让死去的一家复活。但是死人是不能够真正活过来,图伦一家现在是介于死生之间的活死人,如果不吞噬活人的血肉的话,或变成真正的尸体。 白逐问:他们白天必然会陷入沉睡吗? 陆管家点点头:他们一天中有一段时间必然会沉睡,只要不面临危险就不会醒来。那段时间实际上是可以选择的,但因为阳光对他们会有一定的伤害,所以他们都选择白天沉睡,晚上醒来。 白逐环顾四周注意这里有没有阳光。 他知道陆管家现在的情况大概率和图伦一家是一样的。 现在这样的光线是没事的,只要不被阳光直射就好。陆管家隐瞒了其实也会感到不舒服的事实。 白逐虽然被他糊弄了过去,但也记住了白天和陆管家相处时一定要把窗帘拉好。 图伦一家是怎么死的?白逐问。 看记忆的话,是我杀的。陆管家表示,那段记忆应该是真的,虽然他只对犯罪完的现场有印象。 活该。白逐哼哼。 图伦夫人复活她的家人靠的应当不全是巫术。白逐告诉陆管家他从小女孩那里套到的信息,小女孩也就是洛莎小姐提到过她的母亲有一把钥匙,她还说图伦夫人告诉她她是依靠那把钥匙才让他们一家活了过来。 陆管家思考了一会儿,点头:我会注意的。 那大概就是让客人们离开的关键了。 白逐吐槽:那一家人当真是奇奇怪怪的,你像个活生生的人,可是他们哪有人的样子。 将人转化为活死人的方式到底是邪术,图伦先生身体受创严重,图伦夫人本就已经陷入了疯狂,洛莎小姐年纪太小不知事,他们都很容易被邪术影响抛却人性。而作恶越多,离人越远。陆管家叹气,其实图伦先生和洛莎小姐还是有着作为人的善念的,晚上的捉迷藏就是洛莎小姐要求的,好歹让人有了活命的机会。只是不知道这些善念还能存在多久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20) 白逐对此不发表意见,他下意识地看向陆管家。 陆管家摸了摸他的头顶:我会控制住我自己,不变得和他们一样的。 可是,白逐想,那样你就会彻底死去了。 他还记得陆管家刚刚说过的话,活死人不吞噬活人的血肉的话是会变成真正的尸体的。 可是,他就算知道了这些又能做什么呢? 这本来是一件不应该纠结的事,这是一个游戏里的NPC呀,他可以说吃人是不对的陆管家怎么能吃人呢他保持现状就很好,也可以小小地黑化一下说游戏里头吃人怎么啦危害真正的人了吗?可是白逐陷入了两难。 面对陆管家,他太难把《钥匙》当作一个纯粹的游戏了。 那句给您前所未有的全息体验的宣传语诚不欺他,星恒到底是要塑造一个怎样真实的世界啊 白逐摸了下自己头顶被陆管家摸到的地方。 他们现在的身高差,实在是太方便陆管家动手了。 到了。陆管家停下脚步。 那间书房就在他们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莫得日六,太难了,我就这么一点实在挤不出来了。 明天日,因为要上夹子所以晚一点发(晚上十一点之后),夹子上下来发小红包。 我开了个预收坑,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收一下虽然里面空空荡荡除了攻受属性我连攻受名字都没想出来【卑微】 一半灵异一半无限流,正剧,三无乖巧美人攻风流雅痞受,鬼仙攻人受,相处模式算是弱强。 第32章 物是人非 书房里, 书籍散落了一地。 不少书保持着摊开的状态躺在地上,正文边有着钢笔写下的批注,字小而密。 这些不是图伦先生的字, 陆管家道, 他并不喜欢阅读。 实际上在陆管家的记忆中,完全找不到图伦先生读书的画面。图伦先生最大的爱好是骑马, 古堡里原先是有一个马厩的, 图伦先生总是亲自去那儿为马匹刷洗,得空时牵着马儿在森林里散步。离开森林后,外面是一片广阔的原野, 可以任由人纵马飞驰。 陆管家已经想不起来那些马儿最后去了哪, 马厩在很多年前便拆除了,某一天起,图伦先生再也没有骑过马。 这些批注是你留下的?白逐问道, 手中提着一本一看文名就知道是一本严肃文学的书。 陆管家迟疑了下,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其实他觉得这些字不是他写下的, 陆管家喜欢用阅读打发时间,但他并不喜欢文学性较强的书。 但是古堡里只有他和图伦一家,再排除了图伦一家的三人后, 答案便只剩下他了。 白逐没有意识到陆管家沉默背后的不同寻常。他将那些书一一拾起想要放回原处, 而最上层的书架他怎么也够不到, 踮着脚努力了几次未果后陆管家总算回过神来,从他手中接过书, 塞入书籍间的缝隙中。 这具身体真的好矮啊。白逐感慨,他有点想换一个形象了,可惜更改形象需要从第一关开始重置游戏。 游戏里给自己设置什么形象的都有,白逐一时恶趣味给自己调了穿女装毫无违和感的参数, 哪想到自己会在这时候后悔了。 把要放回高层的书籍全部交给陆管家后,白逐打算去寻找别的线索。那些书都是在内藏玄机的小书桌附近发现的,白逐发现过去的陆管家真的很喜欢把重要的东西放在了一起。 白逐去拉书桌的抽屉,三个抽屉锁了两个,只有最下层的抽屉是能打开的。 里面是一个抽屉的纸玫瑰,纸玫瑰下垫着厚厚的用来折纸的正方形白纸。 这是什么?白逐捡起一朵纸玫瑰给陆管家看。 陆管家看了一眼,答道:玫瑰。 我知道,白逐问,你看到它们有没有想起什么? 陆管家摇了摇头,他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他从白逐手里接过那朵纸玫瑰,拆开后,凭着直觉将它折了回去。陆管家的动作很快,一瞬间遍布折痕的白纸就变成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玫瑰花。 白逐好奇之下也拆了一个,但是怎么也折不回去。 陆管家问:你要学着折吗? 白逐看了一眼,摇了摇头:算了。他对折纸不是很感兴趣。 陆管家有一些遗憾,他刚才脱口而出问了这句话,好像曾经有人黏着他要他教那人用纸折玫瑰花,可是最终那个人也没有学会。 白逐已经将那张被他拆开的白纸扔回了抽屉里,下意识把抽屉合上了。陆管家的手中还有一朵纸玫瑰,他不打算再开一次抽屉,将玫瑰花放进了衣袋。 两人研究了一下被锁着的那两个抽屉,陆管家身上有着一些古堡的钥匙,但是没有一把能够打开。他也不知道能打开它们的钥匙在哪里,最后只得作罢。 他们之后又搜索了书房的其他地方,书架里没有找到其他的线索,在其他的书桌里头则找到了一本笔记本。笔记本是空白的,但是里面夹着一张纸,纸上写着一首短诗,倾诉着少女的情思。 是图伦夫人的字迹。陆管家肯定道。 那首短诗里少女相思的对象显然不会是陆管家,白逐觉得陆管家头上真的好绿。 他们在书房里花费了很多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四点,再过一个多小时图伦一家就要醒来。玩家们都不是很想和图伦一家同桌吃饭,毕竟他们嘴里吃着饭菜,可眼睛盯着的是他们。 陆管家考虑到客人们昨晚没睡觉早上也没有休息多久,早早地便去厨房做了晚饭,好让他们能在今夜的捉迷藏开始前休息一会儿养精蓄锐。玩家们也趁这个时间商量了一下今晚的计划,约定晚上一人留守祷告室给他们队伍保留有生力量,其他人则照常和BOSS捉迷藏。 三个BOSS对应三个玩家,玩家们觉得自己真是太贴心了。 那么,谁先抽?钟长雅的视线从同伴们脸上一一扫过,摊开的手心里是四个折好的字条。 我先吧。许延随意拿了一张,摊开上面是一个勾。其他三张纸都是空白的。 啊呀,没办法了。许延摇了摇头,我会为你们保留下生命的火种的,你们就安心地去和BOSS做游戏吧! 钟长雅毫不犹豫把其他纸条都撒在了许延头上。 说起来,我这里找到了一些可能对陆管家有帮助的线索,许延一边把头顶的纸条扫掉一边道,我给你们发的消息你们有看吗? 陈津沉默了会儿:我忘了。 白逐:他也忘了。 不是吧你们?许延叫起来,我还以为你们下午什么线索都没找到呢! 陈津和白逐尴尬地移开视线,手机对他们而言就像一块没有存在感的砖头,真的一不小心就忘记了。 钟长雅咳了一声:我看了。 许延有些感动他的菜鸡队友们里面总算有一个靠谱的,他拿出手机,从相册里面调出了一张照片,放大一些给他的同伴们看:这是我在一间书房的柜子里找到的,应该是陆管家的叔父和图伦先生的父亲签订的协议。 我能看看吗?许延的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他回头看去,发现陆管家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后。 许延连忙把手机递过去。 陆管家拿着这块砖头的时候和玩家们一样不适应,但是很快他就学会了怎么放大照片,阅读完了那一纸协议。 他原先果真不是一个管家。 这个古堡也不是图伦一家的财富,它属于陆家,而图伦一家才应当是陆家世世代代的管家。 主仆在这一代互换了。 陆管家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互换的,又是如何互换的。他看着协议末尾签署时的时间和结婚照上的时间算了算,只知道这至少是在他同图伦夫人结婚之后。 协议显示,在陆管家的父母死后,他的叔父与他的管家签订了协议,要求老图伦在陆管家长大之前暂时管理陆家的财产,直到陆仁十八岁成年。 但现在他的记忆里却是他同图伦一家签订了合同,如果图伦夫妇意外身亡则由他抚养洛莎长大,并暂时管理图伦家族的财产。出于贪婪他杀害了图伦一家,却被临死前的图伦夫人拖着同归于尽,一起转换为了活死人。 他的记忆,是在哪个时间点出问题的? 陆管家皱着眉。 他把手机递回给许延,道了声谢。 许延道:这份文件是我在三楼尽头的那间书房找到的,我还在哪里找到了一份信,上面通知了您叔父的死讯。 陆管家询问:那份信是什么时候寄来的? 许延看了一眼手机,报了个时间。 是他同图伦夫人结婚后的第二年。 陆管家又道了一遍谢: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他对玩家们道:晚餐已经做好,你们可以用餐了。 一天内找到的线索太多,玩家们在图伦一家苏醒前便用完餐回房休息,陆管家也感觉到了疲惫。他洗干净餐盘后随意做了一些菜摆在桌上,让图伦母女下楼时自己食用。 他们需要的其实不是活人的食物,而是活人的血肉。他知道图伦母女根本无所谓他准备的晚饭是否美味,做饭时也就很不用心。 陆管家无所谓图伦母女会不会用餐。 离他陷入沉睡还有一段时间,陆管家本来打算去许延所说的那间书房看看,但是不知不觉又在找到照片的那间书房停下了脚步。 他犹豫了片刻,打开房门。 房间里只有陆管家带过来的那么一盏灯,蜡烛的光不能完全照亮房间,但至少可以照亮小书桌周边的天地。 他坐在椅子上,靠着坚硬的椅背,静静地想着一些事情。 他想他是不喜欢坐在这样的椅子上思考事情的,他最喜欢柔软的沙发,坐上去后感觉整个人都陷进去的沙发,那时候的阅读方是一件轻松惬意的事。这样一只椅子固然能让他集中精力,让他正经危坐,汲取着书本里的知识,用工整的字迹在空白处批注,但那样的阅读于他而言并不快乐。 就那么点,陆管家表示,他的文学素养其实就那么点,别看他一闲下来就看书,其实他看的都是一些轻松的小说,说不准那些书还会被严格的父母划入垃圾读物的范围。 真要让他读那些正经严肃的大部头,他大概翻了几页就会忍不住打呵欠吧。 陆管家抽出一张纸,在上面随意写了一行字,正是图伦夫人摘抄的那首短诗的第一句。 静谧的夜,你走入我的梦中。 陆管家有些牙酸。 图伦夫人的字迹娟秀,书本上的批注工整,而他的字工整中带了一丝随性,有一些笔画会讨巧地连在一起,给人感觉哎呀,这个写字的人懒洋洋的。 过去的那个陆管家既是他,又不是他。 这句话当真别扭。 陆管家一皱眉。 其实就不是他。 他有着那个人被修改后的记忆,又追寻着那个人留下的痕迹,甚至他与那个人是有共同点的,可到底不是同一个人。 这些话陆管家没法和别人说,不管是白逐,还是其他什么人。 这些话听上去太过离奇,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他不是陆管家,那他是谁? 那个倒霉的陆管家,陆管家沉思,也不知道究竟遭遇了什么事情。 他并不怀疑人会被修改记忆这件事,毕竟人都能转化为活死人,修改记忆的难度听上去可低多了。陆管家只是没想出来记忆是什么时候被修改的。 修改陆管家的记忆能达成两个目的,一个是获得陆家的财产,一个是报复陆管家。 他肯定这事就是图伦夫人做的,图伦夫人有修改他记忆的能力,也有这个动机。 那么图伦夫人是什么时候决定动手的呢? 陆管家想到了那封信。 这间古堡里零零散散分布在各处的线索指引着他们拼凑出一个真实的过去,那份信在那儿必然是有意义的,想要告诉他什么。 陆管家大概没有什么亲戚。 在他找到的那本相册中偶尔会出现一个和他的父亲长相有些相似的男人,大概就是他的叔父。除了叔父相册里没有出现其他特殊的面孔,在他的父母死后,他的叔父恐怕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如果陆管家的叔父也死了,在他死后他的妻子图伦夫人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他所有的遗产。 要他死比修改他的记忆难。 图伦夫人偏偏选择了最困难的一条路,可见图伦夫人是真的很恨他,说不准在得知陆管家叔父去世的消息后,便马不停蹄地筹划着修改陆管家记忆的事。 未免太着急了。 其实就算推迟一段时间执行这个计划,对图伦夫人也没有什么影响唯一的影响大概是又要多一段与陆管家夫妻相称的时间,图伦夫人可能会感到恶心。 陆管家回忆着那个时间,他与图伦夫人结婚一年后。 他突然间意识到了这个时间的重要性。 算算小洛莎的年纪,他与图伦夫人结婚一年后,正好是图伦夫人怀上小洛莎四个月左右的时间。 怀孕的女人四个月的时候差不多能看出来了。 陆管家眨了眨眼睛。 说起来图伦夫人那样一个追求爱情的女人,真的和他发生过关系吗? 吱呀。 陆管家突然听到了一声门被打开的轻响。 他本以为自己会看到古堡的客人们,最有可能的就是白逐,没想到门缝里探出了半边小小的脸。 一只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陆管家出声问:洛莎小姐? 小女孩声音清澈稚嫩:你以前都叫我小洛莎。 陆管家从善如流地改口:小洛莎,你有什么事吗? 小女孩小小的身子挤了进来,合上门后蹦蹦跳跳地扑到了陆管家的脚边。 她没有说她的来历,而是仰着头控诉:有人骗了我。 陆管家歪了歪头:是谁? 小女孩说:昨天晚上和你在一起的哥哥。 陆管家表示:昨天晚上和我在一起的只有一个姐姐。 小女孩噘着嘴:就是哥哥嘛。 陆管家看着小女孩的眼睛认真道:只有男孩子才是哥哥,女孩子是姐姐。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21) 小女孩抬高了声音:他果然是一个大骗子! 不仅仅骗她回答了问题就可以放她进来,还骗陆管家自己是女孩子。 陆管家也被骗了小女孩想,那她被骗好像也没有那么丢脸了。 小女孩高兴了一点。 陆管家不明白小女孩心情怎么突然好了起来,他又问了一遍:小洛莎,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女孩趴在他的膝盖上撒娇:陆管家,我想听你给我讲故事。 陆管家问:什么故事? 小女孩挥着肉肉的小手:童话故事呀! 陆管家扭过头去看书架,找到一本童话书后抽了下来,问道:你想听哪一篇? 小女孩看着那本书,眼睛突然就红了。 我不看这本书的,小女孩带着哭腔道,你都不记得我喜欢哪本书了! 陆管家茫然。 原来书也有讲究的吗? 他连忙低着头哄小女孩:对不起,我忘记了别哭啦,你喜欢哪一本,指给我看好吗? 小女孩指着书架角落里的一本书。 她小声抱怨:你现在把它放得那么远。 陆管家探过身把那本书取了下来。 小女孩喃喃:你怎么就忘记了呢? 他怎么就忘记了呢? 陆管家心情复杂地翻开了童话书。 其实他,可能从一开始就没记得过。 但那人应该是记得的吧。他应该疼爱着这个单纯天真的小孩子,即使他和她的父母有着那般的深仇大恨。洛莎依赖着他,他也会用温柔的声音给洛莎讲童话故事,只是不知为什么他把原来放在一伸手就能拿到的位置的童话书放到了角落里。 只是不知为什么,他向疼爱的小女孩举起了尖刀。 读完了一个故事后,洛莎就离开了,她要去找她的母亲。 离开前她摇了摇陆管家的手,板起了小脸道:以后不要忘记了哦! 不要忘记她喜欢哪本童话书了。 陆管家不停地点头。 他其实有点听不清小女孩在说什么了,故事读到一半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困倦,总是忘记自己刚刚念了什么。 倒也没有读错行。 小女孩高高兴兴地走了,陆管家坐在椅子上打瞌睡。他阖着眼,脑袋一点一点。 他保持了半睡半醒的状态许久,直到又一次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 陆管家 房间里响起了有些怯懦的声音,可偏偏那人声音浑厚,就好像一只熊勉强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看上去有些可笑,又有些狼狈。 陆管家勉强撕开了仿佛被胶水黏在一起的眼皮。 一个高大的声音映入眼帘。 图伦先生衣着得体,除了脸,露在外面的部分都好好包裹了起来。但陆管家知道他的衣服底下有着多少刀伤,知道他白色的围脖底下藏着一道巨大的刀口。 他的皮肤青白,是这座古堡中最像尸体的人。 陆管家下意识想问他有什么事,话到嘴边意识到这间书房其实是图伦先生办公的地方。 主人家过来了,他一个管家应当把房间让出来的。 陆管家撑着椅子的扶手想要站起:图伦先生,我现在就离开 不等等!图伦先生迈着僵硬的步子几步来到他身前,看上去想把陆管家按回去,你留在这里就好。 他的手最后没碰到陆管家,临时缩了回去,紧紧贴着裤缝,人直愣愣地站着,像是做了错事被罚站。 图伦先生开口,声音沙哑:你留在这里,没事的。 他的声音和看着陆管家的目光都带着讨好。 陆管家很不自在,他礼貌问道:您有什么事吗? 我看到这里有灯亮着,图伦先生语速很慢,给人感觉傻乎乎的,就,进来看看。 陆管家道:您有事要处理的话,我可以离开。 图伦先生立刻摇头。 陆管家听到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他想到图伦先生脖子上的伤口,很担心他的脑袋突然间掉下来。 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过来,不用管我们,图伦先生艰难道,不用管莫娅。 莫娅是图伦夫人的名字。 图伦先生是那么地爱图伦夫人,可他现在却让陆管家可以不用听莫娅的话。 陆管家很是无奈。 图伦先生的性格便如同他的外面那样,老实,沉稳,且木讷。 是一个追逐在别人身后的傻大个,学不会拒绝,学不会反对。 即使知道他在做的事情是错的。 您有什么事吗?陆管家只能问这么一句话。 图伦先生低下头:对不起。 在做下错事后,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试图去弥补。 可是怎么能够弥补呢。 受害者最终举起了刀。 陆管家道: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图伦先生退出书房,为陆管家轻轻合上门。 最后映在他眼中的是陆管家烛光下的身影。 他坐在那张熟悉的小书桌后,旁边书架上放着的都是他喜欢的书,好像仍在过去,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都没有改变。 图伦先生沉默着,将自己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他曾将手放在心脏上,感受着它剧烈的跳动,向一起长大的少年效忠。 此时此刻,他的心不再跳动。 一门之隔,陆管家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先是洛莎小姐,又是图伦先生,这真是一个耗费心力的晚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前五十位留言有小红包。 应该能凑到五十吧给我点面子呀QAQ 第33章 记忆碎片 哥哥, 你昨天为什么要骗我?小女孩站在楼梯的拐角处,歪着头看白逐。 黑暗中难以视物,白逐并没有看见小女孩, 但他通过声音分辨出了小女孩的位置, 闻言二话不说就往回跑。 不骗你难道真把窗户打开找死吗? 白逐心道。 小女孩咯咯笑道:没关系,今天我来找你了。 白逐险些撞到了墙上, 他摸索着找到了一扇门, 穿过门后踏入了长长的走廊。 门在他身后吱呀一声合上,没一会儿又被一只小小的手推开。 白逐之所以会和小女孩狭路相逢,还是图伦夫人的锅。 他和钟长雅躲藏在二楼的一个衣帽间里, 他很快就找到了一件挂在衣架上的大衣把自己藏在底下, 而钟长雅还在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寻找藏身之处。 她一直往深处走,但也关注着周遭的动静,偶一回头, 手机就找到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那是一张坑坑洼洼,仿佛被烫掉了皮肤, 完全.裸露着红褐色的肉的脸。一双眼睛眼白血丝密如蛛网,瞳孔涣散,死死盯着她。 见钟长雅回过头来, 那人轻轻笑了一笑:找到你了。 钟长雅尖叫了一声。 她下意识转身就跑, 但是往房间尽头走哪有出路, 她很快就碰到了冰冷的墙,被图伦夫人拖着衣服的后领离开。 钟长雅拼命地挣扎, 沿途撞倒衣架无数,然而在图伦夫人大得惊人的力气前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白逐待在原处屏住了呼吸,一动都不敢动。 一个衣架直直倒向了他。 白逐刚后退一小步就意识到了不妥,连忙站定任由衣架倒在他身上, 弹开后砸往地面。 可那鞋子擦过地面的细微的声音还是被图伦夫人捕捉了。 咦?图伦夫人轻叹了一声,还有人吗? 她往白逐的位置走去。 钟长雅扯着自己衣领的手向上狠狠抓住了图伦夫人的手腕,手指以要把她的肉抓下来的力气陷入皮肉中。 图伦夫人被痛楚激怒,将钟长雅甩在一边,钟长雅重重地砸在白逐对面的衣架上。一阵劈里啪啦的乱响,钟长雅从衣服堆中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钟长雅有点头晕,但屏蔽了绝大部分痛觉的她很快就恢复了行动能力,爬起来后就要往门的方向跑。然而图伦夫人几步上前掐住了钟长雅的脖子,用力把她贯回了地面。 白逐为钟长雅默哀了一秒,借着钟长雅和图伦夫人扭打在一起发出的声音的掩饰,偷偷摸摸从大衣底下钻出来,猫着身溜出了房间。 他不敢和图伦夫人待在同一层,毫不犹豫往楼下跑。 结果就撞上了昨晚上刚被他骗过的小女孩。 前面的门被大力推开,嘭的一声撞到了墙上。 白逐表情一僵。 图伦夫人还在这一层! 前面是拖着钟长雅的图伦夫人,后面是追上来的小女孩。 白逐又一次折身回去。 小女孩和白逐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她被突然转身迎面跑来的白逐吓了一跳,哎呀了一声,下意识停下脚步。白逐快要撞上她的时候一下子绕开,夺门而出往三楼跑。 小女孩生气地跺了跺脚,立刻追了上去。 图伦夫人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的拐角处,倒没有跟着追上去,而是拖着钟长雅走下楼梯。 钟长雅挣扎累了懒得动弹,任由图伦夫人拖着她,还省了走路的力气。反正痛是不痛的,钟长雅甚至有闲心和图伦夫人唠嗑:你要带我去哪儿? 图伦夫人笑了一声:厨房呀。 钟长雅: 钟长雅严谨询问:有麻药吗?会打晕我吗?我会有意识吗? 图伦夫人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回答她:听说食物活着的时候宰杀,味道是最鲜美的。 钟长雅: 钟长雅又一次拼命挣扎起来。 这死法也太惨啦! 你为什么要一定要追着我呢?白逐苦不堪言,两天了,你两晚上都追着我! 白逐不是没想过进哪个房间躲起来,可是小女孩追他追得太紧,他压根找不到躲藏的机会,只能和小女孩在走廊里上演追逐战。 他已经感到累了,但小女孩体力好得很,速度一点也不减慢。 白逐觉得小女孩现在是在耍着他玩。 小女孩很无辜地说:我都是刚巧遇上哥哥的呀。 她说着,小手抓向白逐的衣服后摆。 就在快要碰到的时候,她的手被突然探出的一只大手狠狠打掉了。 旁边房间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 陆管家把白逐拉到身后,把他往房间里面推。 陆管家,小女孩委委屈屈地捂着被打得发红的手,我还以为你已经睡着了呢。 她已经不是活人,血液流通不畅,那一块显眼的红色久久不会消退。 睡了一会儿。陆管家沉声道,在白逐进去书房后一把拉上了门。 小女孩拉了拉陆管家的袖子:你不要挡在门口好不好? 陆管家摇摇头:我不会让你进去的。 小女孩腮帮子气得鼓鼓的:我好饿!我已经有两天没吃到肉了! 你本来就不应该吃的。陆管家道,他伸手拎起洛莎就往走廊尽头走。 小女孩在半空中扑腾着,手脚打在陆管家的身上,但是陆管家的手很稳,步子也很稳。 你要带我去哪里!小女孩大喊。 陆管家没回答她,但他的方向分明是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 祷告室上方的房间! 放开我!我不要过去!小女孩尖叫起来,好痛,放开我! 陆管家同样感受到了灼烧的痛楚,越是接近祷告室越是痛苦,不仅水平方向上会这样,垂直方向上也一样。 小孩子远比大人难以忍受疼痛。 小女孩呜呜嚎哭着,痛楚之下她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大。 嘶啦 一声丝绸撕裂的声音。 她被陆管家拎着的衣领裂开了,直直掉了下去。 小女孩下意识地伸手乱抓,但还是摔在了地上。 啪。 小女孩身体砸在地上后,又是一声轻响。 她本该赶紧往远离祷告室的方向爬,可她呆愣在原地,怔怔看着掉落在眼前的物件。 一朵纸玫瑰。 陆管家低头看去,手伸进自己的口袋里,那朵被他放在衣袋里的纸玫瑰在小女孩挣扎之时掉了出来。 玫瑰洛莎喃喃道,微不可闻的声音仿佛在发出的那一刻便消散在空气中。 身体的痛苦似乎消失了,洛莎伸出手,颤抖的指尖轻轻触碰玫瑰的花瓣。 泪水不断地从她眼眶里淌出,先是透明的泪,后来掺着血色。 玫瑰。她发出沙哑的哭声。 陆管家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在室内突然出现一点光亮的时候。 原先只是一点,下一秒,光芒大盛。 窗户大敞,天光倾泻进室内,微风吹动了洁白的窗纱。窗外是无尽的林木,枝叶青翠,天际有着山脉的轮廓,山顶覆着白雪,干净得让见者一时分不清那是云还是雪。 一只小鸟落在窗台上,它低头啄食着米粒,一只白白软软的小手抚上它的翎羽。 在快要碰到的那一刻,小鸟振翅飞走了。 哎呀,小女孩被吓得猛地缩回了手,她转身扑到身边人的怀里,小鸟飞走了! 陆管家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你用手碰它,小鸟会感到害怕的。 为什么呢?洛莎不解地仰头看他,我又不会伤害它。 陆管家的声音很温柔:小鸟不知道这个,它害怕人类想要把它抓进笼子里。 洛莎很伤心:我只是想和它做朋友。 陆管家想了想道:你可以时常过来喂它,等它认识你了,就不会害怕你了。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22) 洛莎不再难过,她看向窗外,期待着那个惹人怜爱的生灵再一次落到窗台上。 窗后一大一小两个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落在他们身上的震惊的目光。 很长一段时间里,陆管家的大脑一片空白,如他发现自己拿着染血的刀对着图伦夫人时那般震惊。 他看到了自己,看到了洛莎。 活着时的自己,活着时的洛莎。 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可他没有一丝不适。 他的目光落在一处,在外人看来他看着一处虚无,只有他知道那里出现了三行字。 【条件1:纸玫瑰(已达成)】 【条件2:洛莎(已达成)】 【解锁记忆碎片洛莎(二)】 陆管家和洛莎亲亲密密地说着话,是现在的陆管家不曾记得的过去。 陆管家一脸凝重地伸出手,想要去碰那三行字。 他碰到了虚无。 那些字就在那里,但是无论如何也够不到。在陆管家还没有想出接触它们的办法之前,它们就突然消失了。 他将目光移到窗后两人的身上。 陆管家穿着修身的管家服,他怀中的洛莎一身精致华丽的洋裙,阳光下的他们是那般的鲜活,就像窗外的生机勃勃的风景一般,不是今日的死气沉沉。 陆管家伸出手在陆管家面前挥了挥,又在洛莎面前挥了挥,都没有反应。 他们看不见自己。 陆管家眉头皱起,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猜测这是过去的场景,可是他为什么会来到过去? 陆管家,洛莎突然开口问道,小鸟们长得都好像,如果下一次飞过来的不是上一次那一只了,我还认不出来怎么办? 她有些苦恼:那样的话我给出去的米粒,喂的就不是原来那只小鸟了呀。 陆管家走了一下神,过了会儿才温和笑着询问:米粒不可以给其他的小鸟吗? 洛莎歪了歪头:我不想其他的小鸟吃掉属于我喜欢的那只小鸟的米粒。 陆管家说:可它们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娇弱,一样的可爱。 不一样的。洛莎同他撒娇,我只喜欢那一只,其他的鸟儿和它就是不一样。 陆管家没有说话。 许久,他低低叹了一声:您和您的母亲真是像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日六失败了。 感觉零点前赶不出第二更了QAQ 本来打算纸玫瑰一章写完的,怕来不及拆三千字出来先发了。 评论都有看,有一些没回,大家猜剧情好积极。有一些小可爱其实猜中了,但不能剧透的我是不会承认的【趴】 这个副本结束后应该就能写到陆仁究竟是什么情况了吧? 明天日六。 第34章 纸玫瑰 你提到妈妈的时候, 总是很不高兴。小女孩伸出手,抚上管家的嘴角,好像想让那嘴角扬起, 提起一个微笑的弧度。 有吗?陆管家问道。 孩子有时候远比大人想象的敏感。 洛莎点头:有, 和妈妈一模一样。 不是什么大事,管家道, 至少我们都很喜欢小洛莎。 阳光为小女孩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琥珀色的眼瞳在天光下仿佛是透明的,没有一丝阴霾。 即便此时的阳光无法对陆管家的身体造成伤害,他还是默默站到了墙面投下的阴影里, 静静地做一个过去的旁观者。 熏风柔柔拂过女孩的脸颊。 艾莎让陆管家将她抱起, 趴在窗台上往下张望。不久前花园里移植了许多玫瑰,但是此时只见枝叶,它们还没有开放。 小女孩喃喃道:它们什么时候才会开花呢 五月份的时候, 小洛莎。陆管家回答她。 还要好久啊小女孩有些失落。 突然间,她的眼前出现了一朵玫瑰, 洛莎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她珍重地将那纸折的花儿捧在手中,轻声道:玫瑰。 陆管家伸出手指点了点花瓣:现在只有白玫瑰,小洛莎可以用颜料给它涂上喜欢的颜色。 白玫瑰就很漂亮, 洛莎摇了摇头, 又抬头去看陆管家, 用惊奇且孺慕的语气感叹道,陆管家好厉害。 她抓着管家的衣服撒娇:可以教我吗?我也想折玫瑰花。 当然啦, 小洛莎。 陆管家看着另一个自己说完这句话后,抱着小女孩往回走。他没多犹豫便跟了上去,跟着他们来到了那间熟悉的书房。 陆管家抱着洛莎在椅子上坐下,拉开了小书桌最下面的那个抽屉, 抽出了一沓白纸。 我先折一遍,小洛莎要看仔细哦。管家说道。 他显然放慢了动作,至少陆管家觉得现在的自己折得要快得多。 洛莎目不转睛地盯着管家手上的动作。 最后把花瓣的边角折一下,折出花瓣的弧度。管家将折好的纸玫瑰放到小女孩手里,这样就折好了。 他又拾起了两张白纸,将其中一张递给小女孩:接下来跟着我一起折,小洛莎。 陆管家看着桌面上渐渐堆满了白色的纸玫瑰,有的栩栩如生有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前者无疑出自陆管家之手,而洛莎折坏了好几张纸,才折出一个稍微像样的玫瑰花。 等她终于折出一只如陆管家折得那般好看的纸玫瑰时 陆管家怔怔回望。 他身后的墙面,如雪一般消融了。 他低下头,木制的地板宛如纸面,有人在边缘放了一把火,它逐渐化为灰烬。 黑暗转瞬间就吞没了他。 但雪白的窗纱仍被和风吹拂着,轻若无物地飘在男人的背上,就像是有人张开了双臂将他拢在怀中。黑暗之中,只有那一扇窗,那一张书桌,那一大一小两个人,与那一桌的纸玫瑰被洒上了光。 我学会了!小女孩兴奋地举起手中的纸玫瑰。 她亲昵地用脸颊去蹭男人的下巴,再然后,他们也消失在了黑暗中。 记忆中的光芒就这么被现实的黑暗吞没。 陆管家发现自己仍身处深夜的走廊,刚刚眼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幻梦。 耳边响着低低的啜泣声。 他低头看去,洛莎伏在地上,颤抖着的手拆开了那只纸玫瑰。她想要将那朵玫瑰折回去,可是尝试了数次也无法恢复原样。 我忘记了洛莎的声音无比绝望。 她忘记的远不止怎么折一朵纸玫瑰。 她忘记了太多太多,在看着那些客人在她面前仓皇逃窜的时候,在贪婪地盯着活人的脖颈的时候,在嘴边还没擦干沾上的人血便与母亲谈笑的时候,她没有想起过去一星半点。 她堕落成了黑暗中的食人魔,忘记了自己也曾被阳光照耀过。 陆管家单膝跪在地上,从洛莎手中拿过那张皱巴巴的纸,慢慢折好了一只玫瑰。 洛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手。 就像过去那样,陆管家折玫瑰的动作总是很慢慢,好让她能看清每一步。可是她并不聪明,手也笨,总是看了下步便忘了前一个步骤,就是陆管家手把手教她折也会折错。 陆管家从来没有不耐烦过。 他只会取一张新的白纸,用温柔的声音说,小洛莎,我们再来一遍。 她怎么就忘了呢? 怎么能忘记自己是一个人,把过去珍惜的东西尽数抛弃呢? 那张纸变成了一朵玫瑰花,一朵饱受摧残的玫瑰花。 陆管家,洛莎将纸玫瑰抱在怀中,轻声问道,玫瑰什么时候会开? 陆管家回答:五月的时候,等冬天过去,气温渐渐回暖,它们会重新抽出嫩叶,结出花苞,时候到了便会开花。 还要好久啊,洛莎满是血泪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我大概是看不到了。 她问陆管家:能带我去窗边看看吗? 陆管家低低应了一声,像过去那般将洛莎抱起,让洛莎的手能放在窗台上,从高处尽览花园的风景。 她见过花园里玫瑰盛开的景象吗?陆管家想到。 应该是见到了吧,小孩子好像一天就变一个模样,在大人看不到的地方疯狂地长个子,过去那个洛莎与现在的洛莎身高上没有太大的差别,这批玫瑰移植到这儿应该就是今年的事。 她短暂的生命里,好歹见过真正的玫瑰。 那里,是爸爸挖的。洛莎伸出手,指着花园中两大一小的三个坑。 真好,她满意地笑,它们离玫瑰好近。 陆管家沉默不语。 他们忘记了很多,抛却了人性,但还是在无意识中规划好了自己的结局。 洛莎轻声道:陆管家,我要放弃了。 她闭上眼睛:我不想再这样了。 洛莎打起了瞌睡,在陆管家的怀中小脑袋一点一点,渐渐不再动了。 好一会儿后,陆管家意识到她不是睡着了。 怀中小小的身体冰冷且僵硬,她的母亲将身死的她强行拉回人世,而现在她放弃了不该属于她的一切,重新投入死神的怀抱。 苍白的指尖拂过刀锋,稀薄的月色下,刀锋折射出惨白的光。 钟长雅咽了口口水,蠕动着身体退到了墙角,最终退无可退。 图伦夫人背对着窗,看不清面容,投下的黑影完全笼罩了钟长雅。 她试图跟BOSS打商量:这样不太好,真的。一千年前的人宰杀动物都要先给它们安乐死了,你这不符合人道主义精神唰 图伦夫人试着挥舞了一下尖刀,刀刃传出破空的声音。 钟长雅语无伦次:你这种行为违反了联邦宪.法,我,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啊,你这种行为是极其过分,反人类的你你你你离我远点啊! 钟长雅企图蹦跶,然后又跌了回去。 图伦夫人可能怕她挣扎太过血溅一屋浪费食材,特地拿绳子把她五花大绑起来。 钟长雅瞪着死鱼眼。 有心逃跑,无力回天。 她能怎么办呢,她只能选择登出游戏了。 【您是否想要强制登出游戏?如果选择是,此副本判断个人失败,暂时无法回档。】 【是/否】 钟长雅差点就选择是了。 哐当一声。 尖刀掉落在了地上。 钟长雅愣住了,那个登出按钮一时半会儿没摁下去。 BOSS突然间放下了屠刀,是想要让我先嘴炮一下走走流程吗? 钟长雅胡思乱想,然而大气都不敢出。 她仍被图伦夫人的影子笼罩着。 厨房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许久后,才响起女人颤抖的声音:洛莎 我的洛莎 钟长雅惊恐地看着不久前想要把她活剖了的女人颤抖着,喉咙里竟是发出了呜咽声。 有什么支撑着这具躯壳的东西好像被一瞬间抽走了,她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珍宝,甚至无法站稳在地上。 钟长雅看着图伦夫人跌跌撞撞跑出了厨房,她有些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艰难地往地上的尖刀挪动,想要用它割开绑着自己的绳子。 钟长雅?厨房里突然响起了一个男人压得极低的声音。 钟长雅一下子就听出来,停在原地不动了,她问道:陈津? 嘎吱。 角落里一个橱柜的门被推开,陈津的脑袋探了出来,他四下张望,一副鬼祟模样。 钟长雅有点无语:BOSS走了。 陈津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听到什么伤害我幼小心灵的事了。 一个有着不良青年形象的人说自己有一颗幼小的心灵。 钟长雅觉得有点恶心。 陈津爬出了橱柜,捡起地上的刀给钟长雅把绳子隔开了。钟长雅不得不承认此时这位有着幼小心灵的同志还是有点用的,至少给她省了不少力气。 钟长雅被绑得四肢发麻,原地活动了一下才舒服一点。 BOSS怎么突然间就走了?陈津问。 不知道。钟长雅摇了摇头,她那会儿死里逃生整个人都傻了,压根没注意图伦夫人说了什么。 她只知道图伦夫人的声音是那般的痛苦,她听到时自己的心都颤了一下。 先走吧。钟长雅道,免得图伦夫人一会儿就回来了。 自己的性命都堪忧呢,她现在哪有精力管BOSS的事。 诶,我也要走吗?陈津惊讶地指着自己。 废话。钟长雅没好气道,图伦夫人回来发现我跑了,可能不搜索厨房吗?走走走,赶紧找下一个藏身的地方!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失了以往的风度,几次踩到裙裾险些绊倒自己,陆管家光是听声音就能听出图伦夫人此时的惊慌失措。 拐过一个弯,她看见了倚着窗台的陆管家。闭合着的窗户尽数打开了,月光照射在抱着女孩的男人身上。 月光是那般的柔和,他们畏惧着太阳,却不会害怕月亮。可为什么那些水一般的清辉此时还没照到身上,只不过落到了眼睛里,眼睛就刀割一般的疼痛? 洛莎我的洛莎,图伦夫人凄厉喊道,还给我!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23) 她几乎是扑上来的,陆管家忍下了撞击,在图伦夫人的手碰上洛莎时将手松开,任由她将自己的女儿抱走。 将她女儿的尸体抱走。 啊女人痛苦地哭喊。 她跌坐在地上,泪水砸在女孩的脸上。一大一小相似的两张脸上,一张狰狞,一张恬静。 别怕洛莎妈妈会救你,妈妈会救你的!图伦夫人死死抱住女孩,这一次,这一次一定也能救活你! 她的手中出现了一把钥匙,她划开自己的手腕,让那把钥匙沾满了她的血。 图伦夫人喉咙中吐出陆管家听不懂的音节,在洛莎的身上绘着奇诡的符文。 陆管家只默默看着她们,仅在看见钥匙的那一刻,神情有了一刹的波动。 一切都是徒劳。 不管她念了几遍咒语,画下多少符文,死去的女孩都没有睁开她的眼睛。 图伦夫人呆呆地看着洛莎的脸,她的灵魂仿佛被抽走了。 她不想活过来,陆管家漠然道,她不愿意那样活下去。 这声音似乎唤回了图伦夫人的灵魂。 她僵硬地扭动着脖子,用几乎要溢出仇恨的眼睛死死盯着陆管家:是你害死了我的洛莎。 陆管家没有否认。 他也是忘记了过去的人,至少从他目前拥有的记忆来说,确实是他害死了洛莎。 但导致洛莎死去的凶手绝不止有他。 为什么!图伦夫人凄声道,你为什么要夺走我的一切!你夺走我的爱情,夺走我的自由,你还要夺走我的女儿! 她恶狠狠地盯着他,好像要从他的身上咬一块肉下来:我不会放过你! 她从地上爬起,抱着毫无声息的女孩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在她快要经过那个拐角的时候 陆管家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我什么时候夺走了你的自由? 那声音疑惑不解,是轻飘飘的,仿佛在自问自答的音量,却沉甸甸地落在她的心上。 呵。图伦夫人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嘲讽的笑声。 你忘记了啊你既然想不起来,为什么不想不起来一切?她冷冷道,你为什么只记得自己的不幸,却想不起来别人的痛苦! 她回过头。 你以为自己很无辜吗?图伦夫人一字一顿道,你就是一个出尔反尔,怯懦的小人! 那张被灼伤了的血肉模糊的脸上,好像出现了癫狂的笑。 陆管家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 他抬头去看天边的月亮。 孤高的,静默着注视人间悲欢的月亮。 他仿佛也被月光割伤了,心脏的位置空了一块,悲伤就这么溢出来。 远处传来女人凄切的声音。 那么悲伤的声音,被用来念一首诉说相思,倾述爱意的短诗。 /静谧的夜,你走入我的梦中/ /牵着我的手,跨上一匹骏马,逃离那牢笼一般的森林/ /森林之外,没有高床软枕,没有珠宝华裙/ /只有广阔无垠的原野/ 你夺走我的爱情,夺走我的自由! 那声音仿佛回荡在耳畔。 陆管家垂下眼眸。 /而我愿用一生陪你流浪/ 今天的古堡安静得过分。 奇怪,陆管家去哪里了?白逐在古堡里寻找着。 昨晚陆管家把小女孩带走后,白逐总担心小女孩会杀回来。虽然他相信陆管家,但他也知道知道陆管家不可能坚持一晚不睡,未免陆管家因不可控力睡着后小女孩跑出来,白逐索性转移了一个房间。 就在书房隔壁的隔壁,那应该是小女孩的玩具室。玩具室里面有一个两米多高的毛茸熊,白逐把熊掏空后钻了进去,只拉下背后一截拉链供自己呼吸,掏出来的棉花则被白逐塞到了柜子与墙的缝隙里。 一晚上都没有人进入这个房间,白逐甚至在天亮后睡了半个小时。 托那半个小时睡眠的服,现在白逐还不是很困倦,在通过手机确认了同伴全员存活后,还有空去寻找陆管家。 可白逐找遍了古堡都没找到人。 总不会在图伦一家的房间里吧?白逐挠了挠头,不经意间往窗外看了一眼。 说起来古堡里窗户一直关得严严实实的,这条走廊的窗怎么大敞着? 花园里那把黑伞好像有点熟悉的样子 花园的三个坑不知怎么的填上了那个小的,此时有一个人坐在填上的坑边,撑着一把黑伞挡住了阳光。 伞下露出了燕尾服的一角。 白逐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睡眠不足出现了幻觉。 他又揉了揉眼睛,只见那把黑伞晃了一下,露出了伞下人的小半边身子。 即便没有看清他的脸,那身管家服也再熟悉不过。 不会吧? 白逐十分懵逼。 陆管家怎么跑大太阳底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没有六千字。 主要原因是这章断在这里刚刚好,不方便往下续了。 明天会补上1k字,至于写4k还是写6k看情况。 评论里有小可爱说看不太懂唔再过几章应该就能看明白了。感觉也没有抛很多线索啦。 第35章 信 泥土被冻得僵硬, 几乎想象不到它春日时的松软。 黑伞的伞尖指着太阳,投下的阴影笼罩了伞下的男人。陆管家抱着伞,屈膝坐于其下。他合着眼, 不知不觉间又睡着了。 他的身边是一地的信纸与零落的纸玫瑰。微风掀起了信纸的一角, 在白逐走近的时候,那风忽而大了, 吹得信纸如书页般翻开, 挣脱了地面在空中纷飞。 白逐忙把快要飞到他脸上的信纸扯下来,又追逐着其他飞舞的纸蝶。有些信纸飞得高了,他不得不跳起来才能够到。等把所有信纸都收入怀中, 他不禁单手伏着膝盖喘气。 白逐走到陆管家身边坐下, 他发现陆管家已经睡着了,而且没有依靠的他睡得很不安稳,身体微微摇晃着, 白逐在三楼往窗外看时陆管家便是这样弄歪了伞的。 白逐又坐得近了点,让陆管家能靠在他的肩上, 好歹能睡得舒服些。 白逐低头翻着被他放在膝上的信纸。 那些信纸此时已然乱了顺序,好在每一封信的末尾都有落款时间。白逐按时间稍微整理了一下,时间久远的放在上面, 接近现在的搁在下面。 信上的字迹娟秀, 想必是一个女人写下的。 白逐还没有看信上的内容, 陆管家便睁开眼。他醒来时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发出声音, 所以在出声时几乎吓了一跳:要看看么? 白逐身子一颤,险些没把信纸弄掉了。他偏过头去看陆管家:你醒啦? 陆管家不习惯别人靠他那么近,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后点了点头:刚刚醒。 白逐拾起被他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晃了晃,问道:我看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陆管家说道。 然而那一叠信纸的内容, 恰好在证明陆管家的头顶有多绿。 那是图伦夫人写下的信,通信的对象是图伦先生。 图伦先生原先才是这座古堡的管家,而陆管家是这座古堡的主人。 古堡的小主人在很小的时候就和远方一个古老家族的小姐定了亲,因为两地相隔很远,所以两家少有来往。陆管家成年后,那个姓氏为凯里的家族的小姐也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本来是该由陆管家的父母前往凯里家商量履行婚约的事宜的,然而陆管家的父母早已去世,老图伦也在一年多前撒手人寡,最后前往凯里家的是同陆管家青梅竹马的图伦先生。 莫娅小姐只是在窗边看了一眼,便对那个高大挺拔的青年一见钟情。她不知道前来的是她未婚夫的管家,还以为是未婚夫亲自到访,便大胆地设计了一场偶遇。 【我又一次前往了我们相遇的那个湖畔,碧绿的湖水让我想起了你的眼睛,在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深深为它着迷。 我可以再见你一面吗?你可记得后花园的白墙,今夜的午时我会在墙上等你,等你到月亮落下去,如果你没有在下面接住我,那我便只能落入墙外的玫瑰丛中。】 即便是通过文字,也可以感受到年轻时图伦夫人的美丽热情,与少女对爱情的憧憬。从信上可知,莫娅小姐本想与图伦先生来一场轻松愉悦的邂逅,可途中却由于荆棘惊了马。图伦先生跃上骏马,拥着惊慌失措的少女死死抓住了缰绳,等他制服因疼痛发狂的骏马后,他们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湖畔。 他们在湖边只歇息了片刻,凯里家族的仆从便寻了过来。莫娅小姐为了维持在外人面前的矜持,不得不与图伦先生暂时告别。 重回湖畔的莫娅小姐难抑心中的情思,写下一封情意绵绵的信,让仆人将它送到了图伦先生的案上。 白墙之上的莫娅小姐最终等来了他的心上人,却得知了心上人并非她未婚夫的消息。 那一个夜晚并不愉快,莫娅小姐与图伦先生相顾无言,她几乎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回到房中的。 然而在太阳快要升起的时候,她提笔写下了第二封信。 【阳光是那么的璀璨,自地平线喷薄而出,我对你的爱就像每天都会升起的太阳一样,卑劣的夜能一时藏起它,却永远别想阻止它升起。 我想要将我的心剖出暴露在烈阳之下,好教所有人知道我有多么的爱你。这爱情与你的身份无关,也与我的身份无关。在你的面前,我不是什么凯里家族的小姐,只是世界上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甘做.爱情的奴仆的女人。如果我对你的爱是绝望的深渊,那么请不要抛下绳索救我,我愿意永生永世待在深渊之中,即便你,我的太阳不愿意垂怜我。】 那样一个美丽的女人,倾述着那样一份炽烈的爱意。 图伦先生在莫娅小姐的信下沦陷了。 他们开始频频在白墙之下私会,他们约定了一生,他们选择性地遗忘了莫娅小姐和陆仁的婚约,度过了一段极其甜蜜的时光。 然而好景不长,莫娅小姐的父母发现了他们女儿的异常,然而机敏的莫娅小姐意识到父母起了怀疑之心后便与图伦先生暂停了联系。她还没有想出办法如何终止和陆仁的婚约好与图伦先生长相厮守,唯恐发生什么令家族蒙羞的变故的凯里先生匆匆与陆家的来客敲定了婚礼的事宜,在莫娅小姐还没有任何应对措施的时候就将她嫁了出去。 图伦先生并不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与莫娅小姐相爱是他出生以来做的最出格的事,他既爱着莫娅,又不愿意背叛他相伴长大的小少爷,他陷入了煎熬之中,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什么都没有做。 莫娅小姐坚持不懈地写着信,即便图伦先生没有回应她。被送到陆家前她将一切同父母和盘托出,可疼爱她的父母不允许她做出不忠于未婚夫的事,他们强制地将莫娅小姐送到了陆家,并派出了许多仆从盯着她,以图伦先生的性命威胁着她不许说出令家族蒙羞的话。 莫娅小姐唯一的盟友是她的贴身侍女,那是个极其可靠的女人,在重重眼线下,她依旧让莫娅小姐和图伦先生保持了联系。 莫娅小姐没有来到古堡前图伦先生还可以麻痹自己不去想这段爱情,但当他见到莫娅小姐后,心中的天平渐渐倾斜向了他的爱人。 在距离婚礼只有三天的时候,莫娅小姐写下了最后一封信,只有短短两段话的信。 【带我走吧,就在今天晚上。我们穿过森林,去到无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永远生活在一起。 凌晨两点的马厩,你的莫娅在那里等你。】 白逐看完信的时候,陆管家又要睡着了。 他的额头几乎要点到膝盖上,看白逐默默放下了信纸,歪过头问他:看完了? 看完了,白逐这会儿心情有些复杂,他问了个目前最想知道的问题,这些信怎么会在你这里? 虽然只是联姻定下的未婚夫妻,但莫娅的行为也算得上出轨了,这些信无疑是出轨证据,可是这些出轨证据是怎么来到苦主手里的? 这些是我不久前找到的,就在书房那张书桌锁住的抽屉里。陆管家道,结合抽屉里找到的其他东西,这些东西应该是不知怎么的被我的叔父找到了,然后被他交到了我的手中。 白逐问:你找到钥匙了? 陆管家淡定道:直接砸开的。 白逐: 真是个简单粗暴的好办法,他玩游戏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 图伦先生那晚和图伦夫人私奔了吗?白逐又问。 不清楚,陆管家道,但我猜是的。 白逐道:他们应该没有成功。 是的,陆管家轻声道,而且我的叔父是一个十分严厉的人,凯里家族同样是一个重视荣誉的家族,图伦夫人私奔被抓到后一定受了很多苦。 陆管家其实对自己的叔父和凯里家族毫无印象,但他在抽屉里找到了很多杂七杂八的记录,勉强能塑造出他们的形象。 他大概明白为什么图伦夫人说他夺走了她的爱情,又夺走了她的自由了。 陆管家现在唯一不明白的,就是他什么地方出尔反尔了。 白逐歪着头看陆管家:我看你好像挺同情图伦夫人的。 陆管家点了下头:她也挺可怜的。 因为脑袋靠在自己膝盖上的缘故,陆管家点头的动作很细微,但还是可以看到脸颊压着膝盖印出的红印子。 白逐忍不住像陆管家经常干的那样摸了摸陆管家的头,语气有点恨铁不成钢道:同情心泛滥。 在他看来,陆管家可比图伦夫人无辜太多太多了。 听到白逐的话,陆管家只是弯起眉眼无声地笑了笑。他的头发很软,听说头发软的人心也软得很。 白逐问他:你知道自己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吗? 不知道,陆管家语气听上去并不在意这件事,早晚会知道的。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你们送出去。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24) 想到这件事,陆管家告诉白逐:我看到你提到过的钥匙了,它在图伦夫人身上。图伦夫人昨晚想要用它复活洛莎,那应该就是你说的那把钥匙。 白逐发现了陆管家话中不太对的地方:复活洛莎? 啊,陆管家反应过来白逐还不知道这件事,他指了指面前被填上的土坑,轻声道,洛莎在这里。 白逐一时无言。 陆管家发现纸玫瑰有些被风吹走了,他试着捡回来放回原处,可当下一阵风吹过时,它们还是会飘往远处。 陆管家最后撑着黑伞不动了。 你好像很难过。白逐突然道。 也没有很难过,陆管家否认,但确实有一点。 他觉得自己的情绪总是淡淡的,无论是喜悦,还是愤怒,或是悲伤。 可能是因为他不记得过去的缘故,始终难以感同身受,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误入此处的过客。 回去吧。陆管家站起身,对白逐说道,他小心翼翼地撑好伞完全挡住阳光,本来是将白逐也笼罩在伞下的,但他突然想起白逐和他不一样,不知道他是不是想晒晒太阳。 陆管家正纠结着要不要把伞移开一些,白逐很自然地说:那走吧。 白逐本来想揽着陆管家的胳膊,就那种哥俩好的姿势,毕竟他觉得自己已经和NPC结下了友谊,而陆管家现在也是需要点安慰的模样。可惜身高的限制使他完全无法做出这个动作。 白逐差点去挽陆管家的胳膊,好在他及时意识到了这个动作有点少女,悬崖勒马了。 回到古堡后陆管家就收了伞。 窗户严严实实闭着,昏暗的环境中白逐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他问道: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睡一觉。陆管家老实回答。 他之前都选择夜间入睡,白逐他们来后为了保护他们晚上总是强制醒来,陆管家睡眠时间已经开始往白天转移了。 我也要补眠了。白逐流露出困倦的神色。 他先一步往楼上走,陆管家打算先把信件放回原处,就跟在了他的身后。楼梯间还要暗上一些,如果不是他们都走过好几遍没准还会一脚踏错。 陆管家只落后白逐一步,两人的脚步声几乎是重合在一起的。 陆管家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白逐又走出一段路后才意识到陆管家停下了,不解地回头问道。 没什么。陆管家摇了摇头,几步跟上了他。 他们继续往上走。 一个身影步出二楼的长廊,沉默着抬头,去看已经消失在楼梯间的人。 陆管家一直把白逐送到了四楼。 白逐进房后正打算和陆管家告别,却听到陆管家开口问道:之前让你们装的圣水放在身上吗? 白逐点点头:在的。 除了许延那一瓶用在了枯藤上外,他们的瓶子都还在。 陆管家道:我们对装在玻璃瓶里的圣水必须要离得很近才有感觉,你们可以把它们撒一点在门前和窗台等地方,尽量不要让它们蒸发。 白逐问:有什么用吗? 预警,陆管家沉声道,他们现在白天也会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生死时速。 我码完了嘤嘤嘤。 大家不懂的后文都会写到的。 第36章 马厩 青天白日, 白逐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柱往上窜。 他突然想起了陆管家在楼梯处诡异的停顿,问道:你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 陆管家点点头:我们经过二楼的时候,图伦夫人就在阴影里看着我们。 一无所知的白逐忽觉一阵恶寒。 陆管家叮嘱他:休息的时候记得把窗户打开, 让阳光能够照进来。我待会儿会把古堡除了二楼的窗户全部打开,你记得告诉你的同伴们一声,行动的时候尽可能走在太阳底下。 白逐不太放心:你去开窗户没事吗? 没有事, 白逐还没能放下心, 便听见陆管家紧接着道:同样,图伦夫人他们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事。阳光只能造成轻微的伤害,即便是圣水也无法致死。现在洛莎走了, 他们更不会在意这些。如果他们不愿意放你们离去的话,以我的猜测,想要战胜他们只能夺走作为图伦夫人力量来源的钥匙。 白逐:钥匙在 在图伦夫人身上。陆管家道。 完全可以想象从图伦夫人身上夺得钥匙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陆管家伸手揉乱了白逐的头发:不用担忧,我会想办法的。 白逐的一根头发因为这动作顽强地翘起, 跟他的表情一样傻愣愣的。陆管家又用手指给他理顺了,一边合上门一边说道:好好休息。 白逐想起了第一个副本里的陆先生。 他也是用这样柔和的语气告诉一夜未眠的他,好好休息。 在第一个副本的最后, 陆先生给他披上了御寒的大衣, 将钥匙放进他的口袋, 自己留在了燃烧的小屋中。 白逐感到不安,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房门就在他面前合上了。 从上至下,陆管家打开了古堡里的每一扇窗户,阳光照到身上的时候,他的皮肤有些发红,就好像是普通人被过分炽热的阳光晒伤了似的。 陆管家好像完全没感到皮肤表面轻微的灼痛感。 他只是沉默地思考着,如何从图伦夫人手中夺得钥匙。即便是在一对一的情况下他也不比图伦夫人更强, 昨夜图伦夫人取出钥匙时兴许是个好机会,但是那个机会已经被他错过了。 他在想办法逼迫图伦夫人使用钥匙。 陆管家丝毫没有设想过图伦夫人能像洛莎那样找回人性,图伦先生也许能做到,但是施下让活人与死人都介于死生之间的巫术的图伦夫人此刻已然被仇恨侵蚀了灵魂,且再也无法逆转。陆管家希望他们能够彻底死去,但是如果无法达成这个目的,他也要把白逐他们送出古堡。 时间拖得越久,对陆管家越是不利。 楼梯上,陆管家有一瞬间失去了意识,即便他很快回过神来,也险些因为一脚踩空跌下楼梯。 这些天来,图伦夫妇由于没有吞食活人的血肉同他一样日渐衰弱。与他们不同的是,陆管家自往活死人转化以来没有伤害过一个活人,他远比图伦夫妇要来得虚弱。 昨天早上他让客人们必须在三天内离开,与其说这是对图伦一家发狂时间的估算,不如说是他最多再撑三日。 陆管家明白自己不能像洛莎那样放弃,图伦夫人用诅咒强迫他以这个形态存在于世,他也许能够找到办法自我毁灭,但是他如果那么做了,便再也没有人能够束缚住图伦夫妇。图伦夫人出于报复将他变成了这副模样,却不知会因此给自己束上了一副算不上强大的枷锁。 枷锁如果终将助纣为虐,必要在还有神智的时候带着他拘束的对象一起毁灭。 饥饿能逼得人发疯,陆管家虽然能暂时抑制住对活人血肉的渴望,但是那些欲望就如同密密麻麻蚂蚁一样啃食着他的决心,初时不引人注意,但当空到了一定程度就会突然坍塌。他有预感自己的身体已经接近一个临界值,陆管家不敢保证自己到了那个时候还能保持人性。 陆管家越过了二楼往自己的房间走,每日强制性的睡眠其实是对他身体的保护,他频频强迫自己醒来无疑是在加速自己崩溃的进程。 陆管家将自己锁在了房中,脑袋挨上枕头后便沉沉睡去。除了二楼外他的房间大概是整座古堡最为黑暗的地方,他将深黑色的窗帘严密拉起,玻璃阻挡了吹来的风,连门缝都用一块软垫遮住了外来的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面朝下趴在床上,无知无觉。 在陆管家离开楼梯后,一个身影步出了二楼。软底的鞋子踩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过长的裙摆拂过地面会发出细微的响声。图伦夫人步伐僵硬,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偶人。 她在楼梯间徘徊,又如同一个被仇恨束缚在人世的幽灵。现在已经没有人会突然出现将她拖回阴暗的阁楼,那些窃窃私语声在她的耳畔消失了,她的眼中再也寻不到恐惧与绝望,只有让人胆寒的阴鸷。 她的手中有一把钥匙,被强迫送到陆家的前一晚她将它从家中偷了出来。这一点儿也不困难,它从被称作死城的倒影之城流出,没有人想要拥有它,又畏惧抛弃它会招致祸端。图伦夫人想,这确实是一个邪物,但她让她拥有了想要拥有的一切,她依靠着邪物而活,她永远也无法离开它。 钥匙的齿陷入皮肉之中,图伦夫人却丝毫不觉得痛苦。只是过去了一夜,失去女儿的痛苦就好像消失了,灵魂的深处好像有人在哭,她的脸上却是在笑。 灵魂。 图伦夫人勾了勾唇。 她真的有这个东西吗?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这句话不管过了多久听上去都是那么的有道理。白逐叹了口气,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发表一些遗言,好让这盘游戏显得比较有意义。 他把钟长雅往窗户外一推,掏出还剩半瓶圣水的瓶子就往破门而入的图伦先生身上泼,在图伦先生吃痛捂脸的时候越过他跑出了房间,同时还大喊道:别让我像陈津一样在外面等太久啊! 白逐这遗言说得很有先见之明,圣水确实没能把图伦先生怎么样,他没一会儿就追了出来。 圣水在实力和他们相差不大的陆管家手上可以暂时击退他们,但是面对于BOSS而言手无缚鸡之力的玩家,圣水也就只能起一定的辅助作用。 钟长雅险之又险地像以前一样爬上了雨棚,她一边崩溃自己怎么这么熟练了,一边觉得白逐今晚上凶多吉少。 白逐逃出房间后慌不择路,最佳的路线选择当然是往走廊的出口跑,他却跑向了走廊的尽头。图伦先生追出来后他也没有机会改变方向了,索性冲向走廊尽头的房间。 他现在在三楼,今天抽中祷告室的特么又是许延。白逐虽然没法躲去祷告室,但是与祷告室垂直的房间应该也能起到一定阻碍BOSS的作用。 白逐重重关上了门。 他惊喜地发现这个房间居然有门栓。栓好门后白逐把手头能够到的东西一股脑地往门后堆,他没有在房间里坐以待毙,而是立刻把目光落到了窗户上。 这同样是一个采光很好的房间,想来平时的作用就是喝喝茶会会客。身后传来重重的撞门声,门栓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响。白逐也不管会不会暴露了,扯下白窗纱草草绑在窗框上就顺着往下滑。 白窗纱很结实,它的长度虽然不足以垂到地面,但是也足够白逐跳下去后不伤到自己了。 白逐落到地上后本来想通过打开的窗户翻回古堡,却看到了图伦夫人一闪而过的身影。 白逐忙伏下身子。 他不敢保证图伦夫人没有看到自己,只能赶紧转移阵地。这还是白逐第一次晚上的时候在室外躲藏。花园里里除了一些低矮的草木就没有其他植物,可谓一览无余。 白逐凭着记忆,往唯一有可能躲藏的地方跑。 那就是废弃的马厩。 马厩被拆了一半,他也不知道那里究竟适不适合藏人,但现在白逐是不敢回到古堡里的,只能去马厩碰一碰运气。 马厩不与古堡相接。 古堡距离马厩有一段毫无掩体的距离,白逐是提着一颗心跑向它的。在看到马厩外有一个黑影时,他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 此时乌云遮住了月亮,马厩的残骸在他的眼中就是一团巨大的黑影,而他原来以为是一根杆子或是分离出来的墙面的物体,走近了才发觉那竟然是一个人! 白逐一时半会儿忘了图伦先生还在古堡里,也忘了看黑影的形状那显然不是一个女性,只觉得呼吸都要停止了。 直到一个声音在远处响起:白逐? 那声音并不响,但白逐听得一清二楚。他的尾音微微上扬,似是疑问,语气却十分肯定。 白逐松了一口气,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半,但心却安定了下来。 那是陆管家。 第37章 猜想 白逐一整个白天都没有见到陆管家。 到饭点的时候玩家们习惯性地来到餐厅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等待来自陆管家的投喂,然而陆管家久久没有出现。他们去了陆管家的房间寻找,可是房门被锁上了。 猜测陆管家正在休息的玩家们没有敲门打扰, 而是自己去厨房找出食材制作午餐,成果难吃得他们眼泪差点流出来。 白逐小步跑到陆管家身边,天色太黑, 他没有看到脚底下的石子儿, 一脚踩上去就是一个趔趄。陆管家及时伸手扶住了他,顺带避免了白逐一脑袋撞自己怀里把自己也带倒的惨剧。 你怎么出来了?陆管家问。 被图伦先生追着跑,白逐站稳后老老实实答道, 就从三楼爬下来了,刚下来就看到图伦夫人,我没敢回去。 陆管家的关注点与众不同:三楼啊,有点高了, 你有受伤吗? 没事没事,我拆了窗帘当绳子滑下来的。白逐问道,陆管家这会儿怎么没在休息? 已经睡了一个白天了, 陆管家简单交代了一下白天的去向, 我过来这里找点东西。 白逐问:找什么? 陆管家答道:还不知道。 沉睡了一个白天的陆管家此时状态好了许多, 他的沉睡时间现在倒是接近原来的图伦一家了。陆管家起床披上外衣的时候,一张折叠起来的信纸从口袋掉了出来。 那是图伦夫人与图伦先生的最后一封通信, 他不知怎么的有点在意,放回信纸的时候单独留下了这张。陆管家点上了房间里的蜡烛,在烛光下看了这封信好几遍,最终决定去马厩看看。 一是为了寻找废弃的马厩里可能存在的线索,而是为了他心中的一个猜测。洛莎被纸玫瑰与苏醒的记忆净化的那一夜,陆管家看到了过去的景象, 虽然他现在依旧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但他记住了浮现在自己眼前的那几行字。如果集齐了某些条件,也许他能够再次看到过去。 陆管家离开古堡来到马厩,在寒风中默默伫立了许久,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现在打算进去找找看,陆管家问白逐,你要一起进来吗?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25) 好啊。白逐欣然应允。 古堡附近的马厩不大不小,大约能宽敞地放置八匹马,拆了大半后只剩下两个还算完整的马间。白逐虽然是跟陆管家一起进来寻找线索了,但被亮度限制他能找到的东西很有限,手机屏幕光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 黑暗对陆管家的影响倒是不大,他细细搜索着。 陆管家寻找着基本废弃的一边,白逐就走向了对面较为完整的马间。门上落了厚厚一层灰尘,这儿是陆管家也不会来打扫的地方,白逐也顾不上嫌弃,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为了方便寻找他是弯着腰,让手机一寸一寸照过去的。 这样的姿势保持久了就会觉得腰酸背痛,受不太了的时候白逐站起身来打算敲敲后背,刚站直时他眼前有点发黑,拿着手机的手一翻,屏幕光一掠而过,仿佛照到了一只眼睛。 白逐: 白逐本来攥成拳放在背部的手默默放下了。 他心跳如鼓,却一副冷静的神情将手机移到了面前。 白逐的正前方,破了一大大窟窿的地方露出了一张伤疤狰狞的脸。 他说怎么冷风突然间不往马间里灌了呢。 白逐冷静的表情裂开了。 陆管家救命啊!!!!! 咔嚓。 一声木头断裂的声音。 为了防止马儿突然发狂挣脱束缚跑出去,马厩的木墙不薄。图伦夫人的手放在了窟窿处,轻而易举就掰下了一块木头。 真想不到你会在这里啊,陆管家。图伦夫人勾着唇道。 陆管家伸手就把白逐扯出了马间,拉到自己身后,警惕地盯着图伦夫人。 图伦夫人嫣然一笑,然而她被圣水灼伤的脸现在还没有恢复,那一笑宛如恶鬼。 她掰下那块木头好似只是随意地打个招呼,或者说是小小地警告一下。她宛如一个幽灵翩然离开了他们的视线,但很快又出现在了马厩的入口处。 云层悄然移动,一丝月光从缝隙中逃逸出来。 就连白逐也看到图伦夫人手中尖刀反射出的寒光。 白逐突然发现马厩是这么的小。 图伦夫人这一刻仿佛终于化身为了他印象中恐怖游戏的BOSS,她那张狰狞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癫狂的笑容,以骇人的速度扑了上来,手中还挥舞着那把尖刀。 而原先觉得破败的马厩偏偏保留了底部的一些主体结构,几近成为了控制他们的囚笼。 陆管家的速度和图伦夫人一样快,但他身后还有一个白逐。白逐想过逃跑不要连累陆管家,然而图伦夫人攻击的方向恰恰挡着他的退路。 嘶啦。 刀锋割裂了陆管家肩上的衣服,带出一串血珠,而陆管家也借着这一次受伤找到了机会,伸手狠狠将白逐推入了他刚刚搜寻过的马间。 他分不出心力控制力道,白逐被这么一推跌在了地上,但他立刻就爬了起来。白逐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一片空白的大脑此时理解了陆管家的意图,现在他有机会逃走的方向图伦夫人都能轻易攻击到,那他还可以从马间的窟窿那里爬出去。 原来不够大的窟窿在图伦夫人掰下那块木头后,已经足够他爬出去了! 图伦夫人冷眼看着守在马间门口的陆管家。 她抬起的手又要将尖刀挥下,对着陆管家的脖子。 这一下陆管家避无可避,但他还可以用手接住刀锋。 白逐抓着地上的野草爬起来,一个冰凉的东西被一并抓起,落入他的掌中。 时间有那么一瞬仿佛凝固了。 【条件1:图伦夫妇间的最后一份信件(已达成)】 【条件2:遗落在马厩的袖扣(已达成)】 【条件3:同时在场人物图伦夫人陆管家(已达成)】 【解锁记忆碎片陆管家(二)】 白逐呆呆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四行字。 这是什么情况?! 想象之中的,几乎要切开手掌的疼痛没有来临。 一缕月亮落到陆管家的手上,他合起掌时,仿佛将那缕月光抓在了手心。 陆管家抬头看向马厩的屋顶,马厩的屋顶破了一小块,所以才有那么一缕月亮。但撇开那份残缺,这个屋顶仍算得上是完整的。 而非马厩被拆除了大半后该有的模样。 他的耳边响起了粗重的,但频率稳定的呼吸声,人睡着后的呼吸声往往不是这样的,这样的呼吸声来自动物,比如说马儿。 陆管家的目光在莫名出现于虚空的四行字上掠过,然后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马间中的一匹高大的公马此时睡着了,白逐此时几乎挨在它身上,抱着膝盖一动不敢动,生怕把沉睡中的马惊醒然后被踹上一脚。 白逐也在这儿? 陆管家有些惊讶。白逐同样睁大了眼睛看他。 陆管家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嘘白逐竖起食指放在嘴前,示意陆管家噤声,这一声嘘声的音量被他压得很低,紧接着食指一弯,指向旁边睡着了的马。 陆管家: 陆管家沉默了一下。 然后他在白逐惊恐的目光用十分正常的音量道:没事的,它应该听不见。 说着他就走进了马间穿过门,直接走进来的。 他伸手把看上去震惊得快傻掉了的白逐拉起来。 你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白逐用不敢置信的声音问。他被陆管家拉起来的时候一不小心碰到了马,然后就像陆管家穿过门一样,他的手掌从马儿身上穿了过去。 好像他俩现在已经挂了,是以灵魂形态存在在世间的。 陆管家点了下头:我们应该是来到了过去也不能这么说,准确的说是我们看到了过去,只作为旁观者存在,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过去的人看不到我们,我们也不能接触存在于过去的物体,无论是活物还是死物。 你是怎么知道的?白逐震惊了,场景变化突然,他到现在还是懵的,陆管家的脑子转得也太快了吧? 其实第一次回到过去的时候陆管家也懵了许久,然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我不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了。陆管家告诉白逐,好像集齐一定的条件后就能够短暂地回到过去,我这次来马厩也是抱着触发条件的希望的。 陆管家在面前字迹已经消失的地方比划了一下:我的眼前刚刚有四行字,上面写着的应该就是回到过去的条件,你有看到吗? 白逐看到了。 他的脑子里一团乱麻。 那些字是系统的字可是做为NPC的陆管家,怎么会看到系统的字? 白逐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猜想,这个猜想被迷雾笼罩着,他还没来得及把雾气拨开,突然响起了一句话就中断了他的猜想。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你果然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管家是真的啦。 第38章 承诺 那声音从马厩的门口传来, 陆管家与白逐齐齐看过去,只见门口处出现了一个人影,她背对着月亮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曼妙的身体轮廓。 刚刚还身处于萧条的冬天, 转眼就到了夏日。夏夜的凉风吹拂过花园里茂盛的草叶, 间歇可听到草丛中昆虫的低语。 白逐身上还穿着厚厚的衣裳, 此时也不觉得炎热, 兴许是他并非这个时空的人的缘故,游戏没有把他的感知完全调节到和环境相同。 陆管家松开了拉着白逐的手向前一步,有一人与他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正是过去的他。过去的陆管家从阴影中走出,来到莫娅小姐的身前。月光照清了他的面容,他沉默与莫娅小姐对视着。 他没有回答莫娅的话,莫娅攥着裙子,问道:你是来阻止我的吗? 陆管家流露出迟疑的神色,并没有直接回答莫娅。 你寄信的对象,是图伦对吗?他问道。 是。当看见未婚夫出现在自己与心上人约定的地方时,莫娅便知道一切都已被人知晓了。 等待她的也许是来自两个家族的惩罚,但是她的眼中没有一丝后悔。 她还想要最后努力一次。 陆管家惊愕地看着那个骄傲的贵族小姐向他低下了头, 弯下了膝盖。莫娅一直在抗争,不管是面对她的父母, 还是面对看管她的仆人, 这是她第一次哀求别人,也许也是她生命中的唯一一次。 求您放我们离开,我愿意付出我能付出的所有代价。莫娅道,嫁妆中的玫瑰怀表是我的凭证,你持着它可以轻易获得我名下的三个庄园, 十二间铺子,以及我的贴身侍女知道的私产。我愿意放弃作为莫娅凯里的一切,不带走任何财富,仅作为莫娅图伦离开。 她孤身一人来到马厩,除了一身单薄的衣裙,没有带走任何东西,自愿奔向一个毫无保障的未来。 叔父从图伦那里搜出了你给他的信,暂时把图伦关了起来。陆管家看到莫娅眼神的动摇,语气平静地继续说了下去,我们的婚事关乎着我们两个家族的荣耀,你同图伦的事情现在还没有什么人知道。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过,叔父也会把这件事压下来,我们履行婚约,外人不会知晓这桩丑闻。 放弃了贵族的身份,你的生活会远比一般平民还要艰难。你们只能隐姓埋名地生活,过去锦衣玉食的十几年再与你无关。 莫娅听出了陆管家的未尽之言。 你真的能忍受贫困的生活吗?能够忍受自己的容颜因为劳作变得粗糙憔悴,忍受生活被茶米油盐填满? 她道:我并不在意这些,我愿意承担后果。 莫娅的态度极其坚定,陆管家没有说话。 白逐下了个结论:恋爱脑。 陆管家问他: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白逐还真认真想了想,老实说虽然恋爱自由提倡了很多年,但对一些人来说结婚依旧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事儿,要不是他父母一直以来讲究顺其自然,说不准他也年纪小小就和一个不认识的贵女定下婚约,然后年纪到了就去联姻。 白父白母毕竟都是思想开放的人,白逐上头还有个哥哥顶着,他几乎被放养着自由成长,说不准也有些恋爱脑。 没有喜欢的人也就算了,如果遇到了喜欢的人,我大概也是不愿意和别人在一起的。白逐道,但是我和图伦夫人不一样,我就算有了别的喜欢的人也不会折腾无辜人士。图伦夫人喜欢图伦先生又不是你撮合的,得不到幸福你也不是罪魁祸首,非要找个人背锅那就是封建婚姻的错,一直针对你算什么? 陆管家点了点头,又摇摇头:她针对的不止是我。 白逐问:还有谁? 暂时只有猜测,我还没有找到决定性的证据。陆管家道,到底没有告诉白逐那个人是谁。 陆管家听到了脚步声。 夜间匆匆行走的人很小心,但鞋子踩在草地上发出的细响还是被陆管家听到了。 听到了这声音的不止他一人,莫娅猛地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她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眼中映出了一个身材高大却略显狼狈的身影。 被囚禁了一整日的图伦面色憔悴,看着莫娅的眼睛却难掩激动。 她的耳边传来陆管家的声音:我放你们离开,今后你们的一切与我无关,不要再回来了。 莫娅嘴唇颤抖:我可以问一下原因吗? 陆管家垂着眼眸:我接受你愿意付出的财富,而这是我做出的承诺。 他简简单单说出了这句话,仿佛这就是他成全莫娅的所有理由。 可他的成全同时还意味着他们背后的两个家族会沦为笑柄,纸是包不住火的,他们迟迟没有履行婚约,总会被人知道贵族小姐和一个身份低贱的管家私奔这桩丑事。 家族的荣誉远比莫娅付出的代价重要。 莫娅尚有父母兄弟,可陆管家家中只剩下他同他的叔父。他的叔父不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他要独自承担未婚妻悔婚的后果。 过去的图伦夫人还是心存愧疚的,她拉着图伦向陆管家行礼道谢。图伦像是还有话想要和陆管家说,可陆管家退了一步,退到了月光照不到的阴影之中。 谢谢。莫娅再一次说道。 她的眼中燃起了希望,与图伦手执手,在月下奔逃,逃出森林,逃往她梦中的原野。 陆管家离开了马厩,夜已经深了,他却没有一点儿睡意,也不想回到古堡,只靠着马厩的外墙遥遥望着漆黑一片的森林。明月的清辉并不刺目,落在他的眼中,照出了他眼中的迷茫。 白逐就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的脸,询问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人:你那个时候在想什么? 陆管家不记得过去,眼前的一切于他而言是完全陌生的,但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让他在此时与过去的陆管家共情了。 大概是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对眼前的一切感到迷茫吧。 过去的陆管家,那个小少爷远没有现在的这位坚强。他的人生虽然不是一帆风顺,可总是有着依靠的。 他是独生子,被父母疼爱着长大,父母去世后,他生命中最坚强的两根支柱便这么被抽走了。叔父同样是他的支柱,但大多时候叔父不能陪在他的身边,而且他对那个向来严厉的男人是心怀畏惧的。于陆管家而言,他最亲近的人便是图伦了。 与他一起长大的那个图伦,木讷,老实,并不聪明,性格怯懦,缺少主见,有着一些优点,也有着很多缺点,但他依旧是陆管家的支柱。他意味着长久的陪伴,意味着陆管家并非孤独地活在世上。 陆管家身边的人很少很少,富裕的家境和图伦的陪伴使他没有在父母去世后快速成长起来,而是更加依赖这个陪伴着他长大的伙伴。 他并不在意与他有着婚约的莫娅小姐和人私奔,他在意那个人是图伦。 陆管家对图伦的感官十分复杂。 他到底不是过去的那个陆管家,图伦先生对他来说其实算是陌生人,他并不了解他,也不清楚图伦同莫娅私奔时想了什么。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26) 他心中定是挣扎的,定是心怀愧疚的,可他就是那样一个没有主见的人,莫娅小姐用她炽烈的爱情生拉硬拽着他,他便跟着莫娅小姐离开。 陆管家放了手,默默看着生命中的一根支柱倒下。 陆管家在过去的自己身边坐下,与他仰望着同一轮明月。 白逐看着莫娅和图伦的背影消失在森林中,回头问陆管家:我们不跟上去看看吗? 陆管家摇了摇头,提醒道:这是陆管家的记忆。 私奔的图伦夫妇无疑更吸引人的注意,但那无法解释的、在虚空中出现的字写得很清楚,这是属于陆管家的记忆碎片。 他甚至猜测即便现在跟上了图伦夫妇他们也看不到什么有意义的东西,因为留在马厩的陆管家,是不应当知道森林里发生了什么的。 陆管家等待着这个场景的结束,或是记忆碎片里还没有到来的后续。 他猜测是还有后续的,同样也是因为那些字。三个条件中第一条和第二条他看明白了,但是第二个条件中遗落在马厩的袖扣他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陆管家问白逐:你是不是在马厩里找到了什么东西? 白逐点了下头,把袖扣拿给他看,金制的袖扣因为在马厩的野草里躺了太久,表面灰扑扑的,蒙了一层污垢。 它在白逐的口袋里待了有一会儿了,灰尘掉了不少,但是在陆管家接过它的时候,雪白的手套还是灰了一小块。 陆管家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这只袖扣价值不菲,一般人不会佩戴。过去那个我袖口的袖扣和这枚不管是花纹还是材质都不相同,袖扣的主人现在还没有出现,这段回忆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结束。 图伦夫妇间的最后一份信件就在他的口袋里,白逐找到的线索也能回到过去是陆管家意料之外的,原来达成条件需要的线索不用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陆管家不知道白逐也在思考着同一件事。 以白逐过去玩游戏的经验,同一个队伍中队员持有的道具有时候确实可以共享,利用道具开启副本的时候不用把道具转移到同一个人身上,但这是组队的情况下。 在《钥匙》这个游戏里一同进入副本的四个玩家默认组队关系,他们的道具能够共享不奇怪,但为什么在NPC持有道具的情况下他们也可以回到过去? 陆管家能够回到过去,那么当时也在废弃马厩的图伦夫人为什么不能?难道是因为拥有实物证据的只有他们二人吗? 无论如何,白逐都想不出NPC持有道具能和玩家共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月亮渐渐沉下去。 当一串密集的脚步声响起时,陆管家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来自不同时空的三人齐齐往声音的来源看去。 为首的男人压抑不住脸上的怒气,他身后高大的仆从们举着火把,步履匆匆走向马厩。 陆管家开口唤了一声,声音略哑:叔父。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保证日万。 第39章 怨恨 男人用失望的目光看着他。 陆仁, 你们的婚约不是儿戏。我知道你向来心软,但你不能纵容别人败坏家族的名誉。你在做事之前,也要想一想你去世的父母。叔父的声音低沉且严厉。 陆管家低着头不与他对视,死死攥着拳头。 他在无声地抗议。 叔父眼中失望之色更盛, 他一挥手, 冷声道:骑上马, 跟我去追人! 陆管家猛地抬起头, 拦在叔父面前:就不可以放过他们吗?凯里小姐的婚约对象是我,我自愿和她解除婚约 陆仁!叔父的喝声打断了他没有说完的话。 在和莫娅凯里私通的那一刻,图伦就已经背叛了你。你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 但一个背叛你的人算不上你的朋友!叔父的语气中带着盛怒,你拎不清放走了图伦,叔父舍不得骂你,也舍不得打你,但叔父必须纠正你犯下的错误。现在,让开! 陆管家一个趔趄,被叔父推至一边。叔父大步流星走入马厩,打开了最健壮的那匹马儿马间的门。 仆从们有序地去牵马,陆管家跟着跑进了马间中。马儿已被唤醒, 叔父缰绳就要离开。陆管家扑上去拉着他的胳膊,他是有话想说的, 想继续恳求叔父放过图伦他们, 但叔父刀子般的目光落到他脸上时,他突然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畏惧使他无言,叔父重重甩开了他的手,看也没看挣脱了的袖扣一眼。陆管家手上被袖扣划出了一道血痕,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任由血从伤口中渗出,默默看着叔父领着仆从们纵马离开。 密集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白逐问陆管家:现在要跟上吗? 跟上。陆管家话音落下的时候,马厩里又走出一人一马。陆管家翻上马背,往叔父离开的方向追去。 我们好像没有马。白逐说。 陆管家思考了一下:要不你留在这里,我追上去看看? 那还是算了,一起吧。白逐拉上陆管家的手追在马后头跑。 刚开始那段路他们追得够呛,好在进入森林之后马儿就放慢了速度,陆管家和白逐用跑的勉强能够跟上。 那夜是满月,月光澄澈如水,从枝叶的缝隙泻下。叔父带着仆从分散开来寻人,野草覆盖了脚印,陆管家只能借助草叶被马蹄踩踏留下的痕迹寻人。 他带着不属于这段时间的两人在森林里兜圈子。白逐追得气喘吁吁,到后来基本是陆管家在带着他跑。不久前他还在怀疑陆管家究竟是不是一个NPC,但看陆管家这体力怎么也不像是玩家能有的,玩家个体上确实有细微的差别,但他们的属性总值是固定的数额,体力上限摆在那,哪会像陆管家这样追了这么久气都不怎么喘的?! 陆管家的身体现在其实更接近尸体,喘气可以说是下意识为之,他就是一直不呼吸也可以。陆管家看了看已经有了明显不适的神色的白逐,认真道:我背你吧。 他提了一个强制执行的建议,不等白逐回答就将他背到了背上。 被人背着走自然是要比自己用腿跑舒服,但森林里的路并不平坦,陆管家背着白逐时也难免颠簸。白逐忍着不适趴在陆管家的背上,露出了一个苦笑。 他还不如留在马厩呢,也不拖累陆管家,你好我好大家好。 但是关键剧情玩家不知道NPC追上去看了,就他妈离谱。 陆管家扯着缰绳,强制马儿放慢了速度。 他的眼前出现了火光,隐约听见了叔父的声音。他向着火光而去,重重枝叶从他眼前掠过,又被抛至身后。 他看到了一条小径。 仆从们不止何时围到了一处,叔父依旧被他们拱卫着。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被仆从们制服的男女。 图伦膝弯处被狠狠踹了一脚,闷哼一声跪在了地上,高大强壮的两个仆从摁着他,用麻绳把他四肢绑了起来。莫娅同样被两个仆从架着,双腿无力地踢蹬,尖叫着想要摆脱他们。 放开他,你们放开他! 莫娅瞪大了眼睛,看着刚刚从森林中走出的人。 陆管家坐在马上,没有看她一眼,呆愣地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图伦。 莫娅的那点力气对两个仆从而言不值一提,她的挣扎最终只让她耗尽了力气,她死死盯着陆管家,声音嘶哑:你答应过我!你承诺放我们离开的! 叔父冷冷笑了一声:我的侄儿只是一时糊涂,他现在已经清醒过来了。莫娅小姐,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你心里也要有数。 莫娅仿佛没听到说话,只看着陆管家。 你承诺过我 陆管家什么话都没有说。 在他们被找到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定了。 叔父高声道:把莫娅小姐带回去,三天后还有婚礼! 有人踢了图伦一脚:这个叛徒怎么处置? 叔父瞥了那个沉默至今的男人一眼:一样先带回去吧。 图伦像是一条死狗一样被人拖着离开,从被找到的那一刻起他就低着头,没有看任何人。 马儿哒哒来到了陆管家身边。 叔父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吧。 陆管家渐渐落在了最后。 被制服住的莫娅经过他的时候,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她什么话都没有说,但眼中尽是怨恨。 直到莫娅走远,陆管家才嗫嚅着道:对不起 队伍不知不觉间走出了一大段距离,他孤零零地走在最后,仿佛预示着未来。 要回去了。在发现树叶开始化为灰烬后,陆管家说道。 白逐从陆管家被上跳了下来,他的身边本来有着一棵树,但转眼间那棵树就雪般消融了。白逐伸手去碰,只碰到了空气。 月光渐渐黯淡,森林被黑暗吞没,腐朽的木墙出现在眼前。白逐一扭头,发现陆管家不见了。 而他的视线极低,不像是站着时该有的视线。 因为他现在还跌坐着地上。 白逐下意识攥紧了拳,手心却传来硬物刺着皮肤的疼痛。 是袖扣! 白逐愕然回头回到现实后,他们还保持着进入过去那一刻的姿态! 刚回归现实的陆管家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没有抓住图伦夫人挥向他的尖刀。 刀刃划开皮肤的声音,鲜血溅出的声音,仿佛在同一时刻响起。 陆管家死死抓住了图伦夫人持刀的手腕,另一只手捂住脖子上的伤口,回头冲白逐道:走!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就断在这里吧,感觉蛮合适。 目前5711/10000,还差4289字。 我先去吃个东西TVT 第40章 血 白逐从地上爬起来, 不顾木墙上那个窟窿冒出来的狰狞木刺,一鼓作气翻了过去。手掌无可避免地被木刺刺穿了,鲜血不断地从伤口渗出,在屏蔽系统的保护下只感觉得到轻微的刺痛。 他回头看了眼缠斗在一处的身影, 咬牙往古堡跑去。 他无可奈何地意识到, 自己留在这儿只是陆管家的负累。 图伦夫人的力气要大于陆管家。 在被陆管家抓着手腕的情况下, 她依旧强行使刀尖往陆管家的脖颈刺去。陆管家不得不松开捂着伤口的手去制住图伦夫人, 不断涌出的血已经浸透了衬衫雪白的衣领。 如果不是图伦夫人只有蛮力,毫无使用尖刀的技巧的话,僵持的情况早就被打破了。 被刀锋割破的脖子疼痛感并不强烈, 在转化为活死人后,陆管家的一些感官变得敏锐,一些感官却退化了。痛觉就是其中之一,除了祷告室里的圣水,其他的伤害无法给他带来强烈的痛苦。 但昏睡感正在袭来。 鲜血涌出的同时,力量也在不断地流失。就像每一天身体都会强制陷入沉睡一样,出于对这具已经死去的躯壳的保护,陆管家感到睡意汹涌而来,眼前的一切都仿佛模糊了。 图伦夫人盯着他的伤口, 舔了舔嘴唇:你身上还有多少藏着的伤?再不吞噬血肉,你很快就要变成一具尸体了。 陆管家没有力气回答她。 你觉得这样的你还能保护他们吗?活死人的本能是你无法抵抗的, 过不了多久, 你就会是第一个伤害他们的人。图伦夫人笑了一声,你还能坚持多久呢?让我猜猜受了这么重的伤,恐怕你今晚就要忍不住下手了吧? 活死人本就是想要活过来的死人,他们永远无法真正意义上地复活,只能靠活人的血肉伪装自己仍然活着。当伪装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 身体就会陷入疯狂,不再受思想的操控。活死人会控制不住地扑向离自己最近的活物,直到把那人吞噬殆尽才会清醒过来。 图伦夫人突然间很想看到,一直坚持着不肯吃人的陆管家在发现自己吃了人后会是怎样一副模样,是绝望,是愤怒,还是从此自暴自弃? 可惜了,图伦夫人叹息,陆管家已经妨碍了她太多,相对于亲眼看到那样的场景,她更想现在就把陆管家解决掉。 握住她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弱,图伦夫人知道,陆管家已经要坚持不住了。他现在的身体太过虚弱,即便是致命的危险也无法阻止他陷入沉睡。 刀尖离陆管家的脖颈越来越近。 喀 一声骨头碎裂的响声。 尖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受到重击的图伦夫人也栽到在地,她不敢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图伦夫人回过头,只见一个熟悉的客人又一次抬起铁锹。 你 图伦夫人狼狈地往边上一滚,铁锹砸在了她鬓边的地上,深深陷入泥土之中。 没打中。 白逐有些懊恼。 他奋力把铁锹从泥土里拔了出来,再一次狠狠砸向图伦夫人的脖子。 又是一声骨头折断的声响。 图伦夫人纤长的脖子被白逐这一铁锹砸断了,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没了声息。 森林里追着过去的陆管家狂奔浪费的体力还没有恢复,这三下几乎耗尽了白逐的力气,他伏着铁锹不住地喘气。白逐没有休息多久,就走向现在状态极其不好的陆管家,黑暗中,他的半边衬衫染成了和黑色燕尾服一样的颜色。 陆管家白逐伸手想去扶他。 陆管家身体一晃,就栽到在了他的怀里。 白逐好不容易才没被陆管家带到地上去,还得多亏了陆管家体重轻。白逐扶了下有些闪到的腰呲牙咧嘴,神色纠结地看着此时毫无知觉的陆管家,想了想,费了老大一番力气终于把陆管家挪到了背上。 陆管家不重,可是他实在比白逐高了太多,白逐背他背得十分艰难。 我要是能再高一点就好了。白逐嘟囔着。 也不用多高,和现实中的身体一样高就行,虽然那具身体依旧比陆管家矮上一些,但也没矮几厘米。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27) 白逐又往前倾了倾身子,生怕一不小心陆管家就掉在了地上。 他委实没多少力气了,一步步走得很慢。来时没有感觉,现在才发现古堡到马厩的路原来有那么长。 饥饿。 腹中空空荡荡,好像已经有很久很久没被填满。 它需要的不是谷物,蔬菜,或是动物的肉,而是更特殊一点的东西。 活人的血肉。 陆管家睁开了眼。 他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哪,只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对活人血肉的渴求。 他需要进食。 这具身体有着很多伤,有新有旧,打斗时导致的青紫,被衣服掩盖住的圣水的灼伤,还有刚刚被同类留下的脖子上的伤口。 除此之外,他身体的深处有着更严重的伤,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所有的内脏都在衰弱。 只有活人的血肉,活人的血肉能治愈这些伤口,也能延续他的生命,让他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被巫术维系着的身体不甘心变成一具不能说话不能动不能思考的尸体,他在寻找着离他最近的活人。 那个人是那么的近,只要一低头就可以碰到 啊!白逐惊呼了一声。 脖颈处传来酥酥麻麻的痛感,好像有人用牙轻轻咬着他的皮肤和他玩闹,但这是屏蔽系统屏蔽过后的痛感,实际上陆管家已经把他的脖子咬出血了! 脖颈这般私密的地方传来这种诡异的感觉,白逐打了个哆嗦,勉强合上了门又将它反锁。 他已然带着陆管家回到了古堡。白逐实在没有力气背着他上楼,就带着陆管家回了一楼他自己的房间。 关完门后白逐累得腿都软了,背着吮吸着他的血的陆管家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房间里没有点灯,白逐什么也看不清,走得胆战心惊,在膝盖碰到床沿后跌倒在了床上。 陆管家被甩了出去,但很快又扑了上来。 什么情况?!白逐有些抓狂,拼命把陆管家往反方向推,陆管家?你还好吗陆管家? 咔嚓一声。 白逐的手腕被陆管家拧脱臼了。 白逐倒吸一口冷气,倒也不疼,但确实被吓得不轻。陆管家一直是一副温温柔柔的老实人模样,除了面对BOSS什么时候显露过这么暴力的一面? 他简直怀疑是自己把自己弄脱臼了。 还因为屏蔽系统的存在,有种他的四肢可以像娃娃一样随意扭动的诡异感。 在白逐没反应过来的那一会儿,陆管家又咬上了他的脖子。白逐一边喊陆管家的名字一边挣扎,但是大口大口吸食着他鲜血的男人没有给出一点儿回应。 过了会儿白逐懒得动了,认命了。 陆管家现在恐怕是失去了意识,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但明显叫了也是白叫。 白逐躺平任吸。 无痛被吸的感觉就很奇特,有种明显的身体在被掏空的感觉,如果这个游戏像大多数游戏那样有血条的话,说不准白逐还能看到自己的血条在匀速变空。 白逐不知道这么一会儿自己损失了多少血,大概是超过最大抽血量了,但是离致死量好像还差上一些。白逐脑子现在一团浆糊,系统对他现在的状态做出了判定,失血过多,你该昏迷啦。 白逐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鲜血咽下喉咙的感觉十分奇妙,好像有一股力量从咽喉涌向四肢百骸,他渐渐活了过来。 他很久没有这么愉悦地进食了。 陆管家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他的食物渐渐停止了挣扎,陆管家只有进食欲望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另一个疑问,他的食物这是死了吗? 死亡。 这个词仿佛一柄重锤砸下。 陆管家没来由地感到了恐惧,恐惧被他吸食了鲜血的人就这般死去,他意识到食物不能继续失血了,他现在只是失去了意识昏迷,再接下来,他也可能停止呼吸,心跳停止跳动。 陆管家离开了白逐的脖颈。 他在房间里的一堆杂物中找出了药箱。陆管家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凭直觉给白逐止了血,简易处理了一下伤口,用纱布把他的脖子包好。 还好,他还没有喝很多血,这个人还不会死。 陆管家松了一口气,一头栽下,在白逐身边睡了过去。 陆管家醒得要比白逐早。 窗帘没有完全拉上,早晨的阳光透过玻璃找了进来,给昏暗的房间带来些许光亮。 陆管家揉了揉眼睛,感觉身体格外的轻盈这个说法有些夸张,但他的身体状况确实很久没有这么好过。 就是他的睡姿有点奇怪,这张床本来就不大,他横着睡的话三分之二的腿都委委屈屈地露在床外。 惺忪的睡眼又一次合上了,陆管家闭着眼回想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他去马厩寻找线索的时候遇到了白逐,结果被带着尖刀的图伦夫人堵在了马厩里,白逐意外捡到了叔父掉在马间里的袖扣,他们回到过去,知道了图伦夫人和图伦先生私奔的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后,刚回到现实自己就被图伦夫人一刀割喉了。 想到这里,陆管家感觉脖子有点凉,冷不住摸下了昨晚被割破的地方。 他惊奇地发现伤口几乎痊愈了,只能摸到一道浅浅的疤。 陆管家一时想不起来这伤是怎么好的,就接着割喉往下回忆。 然而他没有了之后大部分的记忆。 陆管家只记得自己牵制住了图伦夫人,让白逐逃跑了,可是身体受到的重创导致他无法抵御来袭的困意,刀尖离他的脖子越来越近,他的眼睛控制不住地合上 然后,他好像图伦夫人在他眼前栽到,一个人出现在了图伦夫人的身后。 那个人是白逐。 陆管家猛地睁开了眼。 他突然间意识到了不对,空气中的血腥味太浓了。他在里面待了一夜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发现问题后,就发觉这血腥味浓得不同寻常。 血腥味有两个来源。 一个是他,还有一个在他的身边。 陆管家心里一阵不安。 他念头看去,便看到了睡得无知无觉的白逐。他的身上有着不少血,床单上,陆管家自己身上亦是如此。 仿佛是一个凶杀案现场。 陆管家的手在发抖。 看到这一幕后,他的脑海里突然回想起了许多破碎的片段,比如说他是怎么咬上白逐的脖子的,他又是怎么给白逐包扎伤口的。 陆管家的左手放在自己脖颈的伤疤处,指甲无意识地陷入皮肉中。 他吸食了白逐的血他的伤是这么愈合的。 陆管家死死咬着下唇,眼中满是懊悔。 他想起了图伦夫人的话。 活死人的本能是你无法抵抗的,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是第一个伤害他们的人。 他一直保护着这些客人,可第一个伤害他们的人,却恰恰是他。 陆管家沉默着起身,把还没有放回原处的医药箱拎了过来,他昨夜给白逐处理伤口处理得太过粗糙,有必要换下纱布再上一次药。 鲜血落在白逐白色的衣服上无比显眼,有一些是白逐的血,有一些则是陆管家粘到白逐身上的。 对不起。陆管家轻声道,他伸手想要解下白逐脖子上的纱布,但衣领严重妨碍了他的动作。 他昨晚确实是草草包扎的伤口,压根没有注意衣领的问题,恐怕还有一部分伤口根本没被纱布包到。 陆管家又道了声歉。 他伸手脱下白逐的衣服。陆管家性格保守,在和白逐相处的时候都会特意保持距离,只是现在他必须给白逐上药,脱下衣服实在是不得已为之的事。 陆管家很抱歉地对着昏睡中的人道:我就脱一件毛衣。 陆管家尽量使自己的目光不要直视白逐的身体。 可在小心翼翼地脱下最外面那件毛衣后,陆管家还是发现了不对劲。 白逐现在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身材一览无余。 陆管家知道白逐的身材很平坦,但这件事他觉得但凡想到都很不礼貌,他不会刻意去想一个女孩子的身材。 穿着衣服的时候,其实也没有很明显。 陆管家默然。 只剩一件衣服的时候,问题就显眼得过分了。 哪怕是平胸也不该平成这样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还差一百来个字。 但是这章这里就写完了。 就当我日万完成了吧QAQ 捉了个虫。 顺便非常抱歉还差100字,前30个二分评发小红包【比心】 第41章 第五层 白逐醒来的时候, 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也一并被掏空了。 系统监测到白逐失血达到1000毫升后,根据他的身体参数和游戏规则判定他失血过多,强制白逐进入了陷入昏迷,又在他醒来后给他按上了感觉身体被掏空的debuff。这是出于对玩家身心健康的保护, 在玩家严重失血后, 游戏并没有让玩家进入极度虚弱这个能带来强烈不适的状态, 而是用类似于熬夜修仙还不喝营养剂的身体被掏空感代替。 白逐抱着被子发呆, 确实有一种熬了两天夜的飘飘欲仙感。 他好一会儿才发现身边还有一个人。 陆管家坐在床头,用一种极度复杂的目光看着他。 白逐觉得陆管家有哪里不一样了,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 他有些恍惚地问道:陆管家,你现在还好吗? 挺好的。吸食了白逐的血后,现在是他被转化为活死人后状态最好的时候。 陆管家说完这句话后,又欲言又止地看着白逐。 白逐觉得陆管家有话想要对他说,可是等了很久都没等到陆管家开口。 迎上白逐有些疑惑的目光,陆管家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问出他心中最纠结的那个问题,而是道:昨天谢谢你把我带了回来,图伦夫人现在怎么样了? 陆管家那会儿昏昏沉沉, 不知道白逐是怎么从图伦夫人手下救下的他。 他本想过回马厩看看,但是不放心把毫无直觉的白逐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刚巧发现白逐是男人这件事让他心中一团乱麻, 也就没有离开房间,一直在床头守着白逐。 听到陆管家的问题,白逐现在效率极其低下的脑子想了会儿才回答道:我拿铁锹把她脖子打断了,现在她应该还躺在马厩里吧。 陆管家愣了下:铁锹。 白逐脑子依旧是卡机了一会儿才回道:我本来想过跑回古堡,但是担心你留在马厩有危险, 就想着找点武器回去帮忙。路过图伦先生挖的那三个坑时,刚好发现了落在那里的铁锹。 白逐后知后觉地有点害怕。如果那时候自己没有及时赶到,现在陆管家和图伦夫人的情况恐怕就要换过来了。 白逐问:图伦夫人现在应该是死了吧? 他的语气不是很肯定,照理说脖子都扭成那样了人肯定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但图伦夫人本来就不算活人,自然也不能用常人来判断。 果然,陆管家道:那样的伤不足以让她真正死亡,她还会回来的。 白逐有气无力道:当真是比小强还顽强。 陆管家沉声道:她这次受了很重的伤,比以往更加需要活人的血肉,这几天你们千万要保持警惕。 他没说的是现在的图伦夫人很容易像他昨天那样陷入疯狂状态,这种状态下的图伦夫人是最危险的,但也是他取得钥匙的最好时机。 客人们远不是图伦夫人的对手,陆管家自然而然地把取得钥匙划入了自己需要操心的事的范畴。 听到血肉一词,白逐突然想起昨晚陆管家吸了他的血。陆管家的情况和图伦一家是一样的,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吸了他的血后,陆管家的身体也会恢复呢? 他觉得陆管家和以往不一样了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白逐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想要去碰陆管家的脖子:陆管家,你脖子上的伤好了吗? 白逐这么一起身,盖在他身上的被子就滑了下来,陆管家措不及防又一次看到了他平坦的胸膛,急忙移开了视线。 没一会儿陆管家就觉得这个举动简直是莫名其妙,他都已经知道白逐是男的了,看到他只穿一件里衣的样子又不算耍流氓。 陆管家又把视线移了回来。 他让白逐看到了他脖子上只剩下浅浅一道痕迹的伤口,歉疚道:对不起,害你受伤了。 白逐却没觉得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一直以来都是陆管家在保护我们,这一点伤实在算不了什么。 对玩家而言,死在副本里头也是无所谓的事,白逐甚至考虑起了他们四个轮流给陆管家当血包的事。 但陆管家并不知道这件事,自从他清醒过来后,愧疚之情几乎要将他淹没。 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再休息一会儿吧。陆管家轻手轻脚地将白逐按回了床上,我先去给你做点吃的。还有你的衣服昨晚上沾到了血还没有洗过,我把它洗好烘干之前,如果你要下床的话委屈你先穿我的衣服了,就在床边的衣柜里,尺寸可能有点大。 白逐点点头,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外衣被脱下来了。 等等 白逐脸上的表情突然僵住了。 醒来后他的反应还没有这么快过。 为了方便行动,虽然气温很低,但他并没有穿很多衣服,昨晚上也就穿了一件里衣和一件较厚的毛衣。 毛衣之下,是一件相当单薄、贴身的里衣。 白逐掀开被子看了一眼。 虽然比盆地好了那么一点点,但也是相当平坦的平原,游戏里这具一点也不强壮的少年身体甚至连胸肌这种东西都没有。 但凡是个有眼睛,都知道他这胸平坦得已经不是平胸少女能够解释的了。 白逐: 他猛地往门口看去,陆管家刚好合上了门。 陆、陆管家! 白逐在心里大喊。 你听我解释! 轻轻合上房门,陆管家无声叹气。 他最终还是没有询问白逐为什么女装。如果白逐有什么难言之隐的话,他问这个问题只会让白逐感到难堪。 自己已经很对不起人,在白逐身体恢复之前,陆管家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好奇心刺激他。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28) 其实白逐是个男人也没什么不好。 陆管家想到。 如果白逐是女孩子的话,他和他相处时总要注意自己有什么地方是不是失礼了,是不是逾越了,和同性相处就能更亲近一点,也能更轻松一点。 陆管家将心里的疑惑放下了。 他走向厨房,仔细回想有什么食材是补血的。 白逐喝着红枣粥的时候,又苟过一晚的小伙伴们也来到了陆管家的房间。 一晚上没休息的玩家们神情都很疲惫,尤其是钟长雅,脸色难看得跟见了鬼似的,和白逐有得一拼。 你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钟长雅语气虚弱,白逐引走图伦先生没多久后他又回来了,就在我躲着的那个窗户所在的房间翻找,我本来安安稳稳地躲在雨棚上头,结果我看到白逐去了马厩不久,图伦夫人从古堡里走了出来,就跟在他身后也去了马厩。 现在想起来钟长雅还心惊胆战的:她但凡回头看一眼,就能发现窗户上头有个人! 还好图伦夫人一直没有回头。图伦先生走后,我想想还是窗户上面安全,就待着没走。没想到过了会儿我看到白逐从马厩里跑出来了,我刚开始还以为他要跑回古堡,结果他半路拖了个东西又回去了。又过了一会儿,白逐背着陆管家从马厩里出来了。大概猜到马厩里发生了什么的钟长雅看了一眼白逐,她以为白逐怎么说也会露出一点得意的神色,但白逐只是默默喝着粥,脸色表情像是在走神。 钟长雅摁下心中疑惑,接着往下说:我在窗户上面待到天蒙蒙亮,翻回房间后往窗外看了一眼,结果就看到图伦夫人走回了古堡她的脖子好像断了,脑袋垂在一边。 当时天地间的光亮还十分有限,钟长雅乍看到一个断了脖子垂着脑袋还在走的人,被吓得够呛。 我昨晚有一个重大发现。钟长雅说完了,陈津紧接着道,我觉得能躲的地方大多数都躲过了,就想开辟下新地图。毕竟目前所知道的地方好像没有特别保险的。 陈津这想法可谓别出心裁,但还真让他成功了。 我白天的时候在花园里看过古堡,发现古堡其实是有第五层的。陈津想了想,又道,也不能说是第五层吧,但是第四层之上应该有一个阁楼。这古堡的屋顶空间不算小,我看到有个屋顶上开了一扇不起眼的小窗户,就在猜那里会不会有一个房间。 我记下了那扇窗户的位置,对应古堡里的结构,如果有上去的方法那必然是从我们这里上去的。我们房间的分布不是很奇怪吗?大小明明一样,却是交错分布的。我敲了敲我那房间的墙,发现本该没有房间的地方却是空心的。 陈津本来想找张纸把四楼房间的分布画一下,可惜并没有找到,只好在半空中随意比划一下。 我刚开始猜想通往楼梯的门在走廊,还撕了走廊一部分的墙纸,但是并没有找到门,于是把目光又放回了房间。这次我没有撕墙纸,因为我突然发现,衣柜的位置非常适合当一扇门。发现衣柜和墙是紧紧连在一起的后,我打开柜门摸索了很久,在碰到一个开关后,衣柜内测的木板变得可以开合。陈津做了个推门的动作。 我看到了一段楼梯。 第42章 阁楼 不是蜡烛还有剩的嘛, 我觉得手机照到的范围太少,就点了根蜡烛上去,然后就看到突然传来门开的声音,陈津止了声往门口看去, 诶, 陆管家你回来了啊。 陆管家点点头:厨房有多余的红枣粥, 饿的话可以吃一点再去休息。 一个晚上过去玩家们腹中空空, 但眼下他们显然有着更在意的事。钟长雅去晃陈津:然后呢?别说了一半就不说了呀! 陈津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好,要不你们自己去看看? 许延点头打算过去了,在祷告室的他精力远比其他人要好。钟长雅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副本场景就在那儿,总跑不了的。 陆管家没听到先前的对话,此时不解问道:看什么? 四楼之上的阁楼。陈津道,陆管家你知道有这个地方吗? 陆管家是知道四楼上面还有一个房间的,但是他并没有上去过,因为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他也不知道通往阁楼的楼梯在哪里,没想到被陈津找到了。 陆管家端着烛台走在前面,脚下的木制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嘎吱声,他走得很小心, 这楼梯脆弱得好像稍微用点力就要从中间断裂开来。 许延胆战心惊地跟在他的身后,歪过身子避开了一个残破的蜘蛛网。那蛛网看样子是被昨晚过来的陈津弄破的。 这段楼梯布满了灰尘, 从内而外散发出陈旧的气息。在陈津之前, 也不知有多少年没有人走过了。 楼梯有一处拐角,经过那处拐角再走上几级台阶方至阁楼。 烛光所能照到的地方,入眼尽是灰蒙蒙的家具和结在四处的蛛网。屋内摆设有些凌乱,有着明显的人生活过的痕迹,住在这里的人离开后好像就再也没有其他人进入过这里, 完全保持着过去的景象。 这里并不是什么舒适的居所。 采光也太差了。许延说道,他走近阁楼唯一一扇小窗,窗栓已然生了锈,他用了有一番力气才把窗户打开。天光从窗户里透进来,灰扑扑的地板上多了一个四方形的光块,照进屋里的光线中可见灰尘飞舞。 阳光只能照亮阁楼最多十分之一的地方。 更多的地方常年藏在黑暗里,变得阴暗潮湿。陆管家粗略找了一下,没有找到通风口,这里就算是木炭都要慎重着点的。 阁楼里唯一一张小床,正好就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 真的有人会住在这吗?许延只是自言自语,没想到听到了回答。 有的。陆管家答道,他抬头看着低矮的天花板,有些地方他若是不低下头还会撞到脑袋。天花板是斜着的,正巧是屋顶的形状,空间逼仄的屋顶硬是开辟了一个住人的房间,这天花板仿佛沉沉地压在心上。 犯了错的人,就会被关到这里。陆管家道。 许延问:谁? 图伦夫人。陆管家此时将烛台放到了阁楼一张小方桌上,桌上正巧有一本翻开了一页的笔记本,扉页上写着图伦夫人的名字 莫娅凯里。 许延走过去,也看到了那字迹娟秀的两个单词。 游戏里的取名看上去有些混乱,但这就是现实中人种混居的现状。许延也是学着两种语言长大的,轻易就认出了那两个单词。 原来这是图伦夫人的名字。许延还是第一次知晓图伦夫人的真名。 他现在对游戏的背景也有一些了解,问道:图伦夫人因为和图伦先生结合,曾经被关在这儿么? 陆管家点点头:当时叔父还没有离开,图伦夫人同图伦先生私奔被他抓了回去。图伦夫人应该是被压着和我举行的婚礼,婚礼结束后叔父对她并不放心,在和凯里家族联系过后就将她关在了这里。 后半截话是陆管家猜的,但和现实应该不会有出入。 他觉得自己能够在这儿找到印证他之前一些猜测的线索。 钟长雅端着红枣粥回到陆管家房间时,房间里已经只剩下白逐一个人。 白逐坐在床上,端着已经空了的碗发呆。 你怎么啦?钟长雅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今天跟丢了魂似的。 白逐好一会儿后,才语气飘忽道:陆管家发现我是男的了。 他现在干脆直接用原本的声音,也不多加伪装了。 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自然,图伦夫妇是不包含在大家里的。钟长雅不知道白逐在纠结什么:知道了就知道了呗,你是男是女对他又没有影响。 白逐忧心忡忡:要是陆管家把我当成变态了怎么办? NPC没那么智能吧钟长雅顿了一下,继而道,这个游戏的NPC好像是挺智能的。 白逐哀嚎了一声,险些没一脑袋栽进碗里:既然他已经知道了,他为什么没有明说? 钟长雅摸着下巴思考:陆管家那么善解人意的一个人,当然不会做出拆穿女装大佬的真实性别这么一件可能让你很难堪的事,也一定会理解你这个小爱好。放心放心,你还没变成变态。 我现在慌得很。白逐一脸痛苦,长痛不如短痛,他不如给我个痛快。 白逐话音刚落,就听到房门吱呀一声。 陈津回来了吗?钟长雅扭头看去。 啪。 她手中的碗摔在了地上。 房门被缓缓推开。 一个断了脖子、垂着脑袋、半身是血的女人出现在了门后。 她手里持着一把寒光凛冽的尖刀,嘴角咧开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笑。 钟长雅一把把白逐拉下床:跑! 咳、咳咳!许延被灰尘呛得不停咳嗽,他一边屏着呼吸避免呛到更多灰尘,一边把一摞书放到陆管家面前的桌上,陆管家,这些是我在房间里找到的书。 多谢。陆管家把书接过。 阁楼里的书东一本西一本,也许有一些书不能被别人看到,还被图伦夫人藏了起来。 陆管家并没有第一时间看那些书,而是继续看手上的信件,等阅读完最后一封后,他叹了一口气把信件放在了桌上:我没有猜错,叔父的死果然和图伦夫人有关。 诶?许延愣了一下。 陆管家不欲多言,便只是简单同他解释了一下:叔父不可能长久待在我这里,婚礼过后一个月他便离开了古堡。在他走后,对图伦夫人的监似也松懈了下来,到底让她找到了机会。 非要说起来,这还是陆管家的责任。 有着复杂纠葛的三个人里,图伦夫人自私,图伦先生怯懦,而最为无辜的陆管家,并非全然没有错。 陆管家性格中最大的缺点,就是过于心软,及有着一丝软弱。 因为心软,在图伦先生背叛了他被叔父关起来后,他不仅没有做出任何惩罚,还让人放走了图伦先生。面对图伦夫人的恳求,他又承诺放他们夫妇远走高飞。 因为那一丝软弱,他没能坚定自己的想法反抗叔父,坚决要求放走图伦夫妇并拦下想要去追回他们的人。实际上他的叔父和他的父亲早已分家,且所居甚远,对他侄子家中掌控的力度并不大,即便在陆管家没成年之前负责照顾他管理家产的也是老图伦,而不是他的叔父。如果他的意见同叔父相悖,只要他能坚持下去,家中的仆从听从的必然是他的意见,也就没有了之后强迫图伦夫人举行婚礼并囚禁她,最终招致图伦夫人报复的事。 同样是因为心软,在叔父离开古堡后,他放松了对图伦夫人的监视,甚至慢慢给予她自由,给了图伦夫人报仇的机会,不仅害了叔父,也害了自己。 这三个人性格中各自的缺点,最终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许延还有一个地方不明白:图伦夫人是怎么做到的?她有报复的能力吗? 陆管家指出了常常会被忽略的一点:图伦夫人会巫术。 许延恍然大悟。 所以不是物理攻击吗? 陆管家把那摞书搬了一叠到自己面前:里面应该会记录重要的东西。 许延觉得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更多东西了,加上灰尘实在太过呛人,见陆管家并不介意,也取了一本笔记翻阅起来。 我怎么好像听到了钟长雅的声音?陈津喃喃道。 他在厨房喝完了一碗红枣粥后打算回房间补眠,现在已经站在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处了,再往上走一层他就能回房间睡大觉。 陈津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到底不太放心,决定回一楼看看。 楼梯间极暗,但这些天来陈津早就走习惯了,即便看不清路脚步也丝毫没有放缓。 就在他要走下二楼的那一刻 一只胳膊突然从背后出现,铁箍似的勒住了他的脖颈,而另一只手紧接着捂住了他的嘴巴! 陈津:唔! 他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的男人的声音。 肉 作者有话要说:  我应该会在两天内加更结束这个副本。 又要被掏空了QAQ 第43章 游记与羊皮纸 许延拿到手里的是一本手写的游记, 字迹有些潦草,但不难辨认。他一目十行看得很快,匆匆瞟一眼,要是没有重要的信息就翻到下一页。 没一会儿这本游记就被他翻到了最后。 一行字被他略过, 但立刻就翻了回去, 许延的目光落到那行字上。 倒影之城见闻。 许延不自觉站得笔直了些阁楼里到处都是灰, 实在找不到一个能坐下来的地方。他从那行字起, 认认真真往下看去。 【我在倒影之城的城墙外徘徊,可以听到城内的欢声笑语,但是城门紧闭, 我没有看到守城的卫兵,在城墙下呼喊了好几声后,一个人出现在城墙上头。 你想要进来吗?她这么问我。女孩的笑容明媚灿烂,我却无端感到一股凉意。 倒影之城很少有外人,女孩又说道,你想要进来的话,我可以把城门打开。 我想起了倒影之城的另一个名字死城。 恐惧袭上我的心头,我拒绝了那个女孩,转身匆匆离去。走出很远后, 我不自觉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夕阳坠下群山, 暗色的城墙之上有一个黑影, 她正在向我挥手。】 游记的前半部分大都是轻松愉悦的基调,像是好端端的喜剧突然间变成了恐怖片,看到最后一句话时许延打了寒噤,如果不是手上也有不少灰尘,他甚至想要搓搓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陆管家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从笔记中抬首问道:怎么了?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29) 陆管家,许延问,你知道倒影之城吗? 陆管家点了下头:离这里不是很远。 许延愣了下。 从这里往西北方向走,大概走一天就能来到倒影之城。陆管家道,但是城门已经封住了。 许延问:为什么? 不是很清楚,倒影之城里好像出了什么变故,里面的人不再出来,外面的人如果进去了,也没有办法回来。陆管家用很平静的声音说着恐怖的话,据说城里面的人都已经死了,只是维持着还活着时的假象。 许延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不觉得这座城市很奇怪吗? 陆管家不觉得:这是附近的人都知道的事,你应该是很远的地方来的吧。 许延想到陆管家自己都是活死人了,恐怖游戏里NPC的世界观果然是不能用正常人的思想来判断的。 陆管家突然道:我怀疑图伦夫人的那把钥匙就是从倒影之城流出的。 许延的目光刚落回游记上又移开:为什么这么说? 还记得你们去过的祷告室吗?陆管家问。 许延点头,他连着两晚都在祷告室里过的夜,玩家中就属他最熟悉那里了。 祷告室里那座手中持着钥匙的神像,是倒影之城的居民信仰的善神的神像。陆管家道,他们认为世界上有善恶两位神明,两位神明是双生子,善神教导人们向善,恶神引诱人们为恶,直到善神用钥匙把恶神锁在了阴影中,邪恶才在世界上消失。 许延吐槽:世界上怎么可能都是好人。 陆管家没有回答,只点头赞同许延的话。 对倒影之城的讨论告一段落,许延接着阅读游记,陆管家也合上了书,抽出一张从床脚的缝隙里找到的羊皮纸。 许延发现游记里也提到了那两个神明。 【我一直往西南方向走,穿过一片树林后,在荒郊野外找到了一间可以投宿的旅馆。旅馆很小但很干净,吃完晚饭后,我去前台和老板询问有关倒影之城的事。 老板在听到我没有进入倒影之城后松了一口气,他告诉我那是一个只进不出的地方。进入过倒影之城的人出来后会渐渐变成另一个人,没过几日就会回去倒影之城。 我问老板有没有见过从城里出来的,老板摇了摇头,他说有在他这里投宿的客人说见过。 我又问他,什么叫做会渐渐变成另一个人。 老板告诉我:好人会变得更好,坏人会变得更坏。 我有些惊奇,但是老板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奇怪,他告诉我倒影之城的居民相信世界上有善神和恶神,他们供奉着善神的神像,那神像总是放在表面如镜的黑石上,善神的倒影即是恶神,恶神是被善神手中的钥匙锁在那里的。 有客人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大声道:我这里刚好有一座神像呢。 那客人从包裹里取出一个三十厘米高的箱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座神像。 这是倒影之城城外一个教堂的神父送给我的。客人道,虽然我不信这个,但这神像还挺精致的。 我看着神像在黑石中的倒影,突然想到,人和他的倒影是一模一样的。 倒影中的神像和黑石之上的神像都有着一把钥匙,看者怎么知道黑石上的是善神还是恶神,怎么知道是善神锁住了恶神,而不是恶神锁住了善神呢? 我想老板一样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所以他才会说,好人会更好,坏人会更坏。 钥匙可以锁住恶,也可以锁住善。】 看到神像时完全没有想这么多的许延觉得自己脑子空空的。 游记还有最后半页,他忍不住往下看去。 【那个客人收好了神像后,我继续和老板闲聊,老板说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倒影之城是座死城,除了外来者,不会再有人去那里了。 我说这也是件好事,毕竟没有人知道去过那里的人会变好还是变坏。 老板不是很赞同我的观点:不管是变好还是变坏,都不算一件好事。 他说完这句话后,和我提起了钥匙。 虽然现在大家都不再前往倒影之城,但是倒影之城还是给外面的人带来了一些麻烦。老板说,据说倒影之城里流出了六把钥匙,钥匙的持有者会被倒影之城同化,而且还不会受到来自倒影之城的感召。那些钥匙被神明赋予了力量,如果落到坏人手里恐怕会造成祸端。 我想到了途中的见闻:东北边的雪山好像每年冬天都有人失踪。 有人说雪山里头有一把钥匙,老板叹了口气,希望只是谣传吧。 天色有些晚了,行走了一个白天的我有些疲惫,和老板告别后,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没想到这就写到了最后一页,明日一早我就要离开这儿了。虽然对于倒影之城我还有着许多疑问,但也许我这辈子也不会知道答案了。】 这本游记有些年头,书页上沾到了许多不明污渍。深色的游记表面看不出来,翻开就很显眼。 许延把笔记本合上,抬头看向对面的陆管家,发现陆管家还在看那张羊皮纸,神色有些异样。 陆管家?许延叫了他一声。 陆管家没有反应。 直到许延叫了第二声,他才茫然抬起头来。 许延问:这张纸有什么问题吗? 陆管家摇摇头,把羊皮纸折起来放在了口袋里:没什么,只是刚好解答了我的一些疑问。 只是刚好,让他明确了解脱的办法。 陆管家在心里说道。 许延正打算把游记放回去,便看到眼前冒出了一行字。 【恭喜玩家获得道具无名氏的游记1(建议携带)】 【恭喜玩家解锁同化值,目前同化值19%,达到100%后未通关倒影之城副本视作游戏失败】 一个进度条一般的东西出现在左上角。 许延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眼前突然间冒出一行字,白逐险些一脚踩空。 他连忙扶住栏杆稳住了身体,发现和那行字同时出现的还有左上角的进度条。 同化值?白逐有点懵。 相比只是差点摔下楼梯的白逐,这行字险些误了正在和图伦夫人周旋的钟长雅的性命。 猛地下蹲躲过尖刀的钟长雅也不顾系统消息上面写了什么,连忙爬到桌子底下,她也不从另一边钻出来,看到图伦夫人的脚在哪后便直起身奋力把桌子往那边掀去。 乒呤乓啷一阵响,钟长雅看也不看就往餐厅外跑。她和白逐从窗户翻出陆管家的房间是分头跑的,不太巧的是图伦夫人刚好去追她。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尽量保存了玩家的有生力量,毕竟白逐现在还处于失血过多的状态,恐怕跑不了几步就会被图伦夫人追上。 跑出餐厅后钟长雅随便找了个方向,她现在不太敢往房间跑,毕竟如今可不是什么躲猫猫了,就是彻彻底底的追逐战,她最好是能像在餐厅里时那样和图伦夫人围着绕圈子,能争取一点时间是一点时间。 陆管家叫他们最好在三天之内离开,算了算距离陆管家说出那句话远不到三天呢,BOSS就红血了,凶残程度蹭的涨了老大一截,钟长雅被追得很崩溃,她跑出一米的距离,图伦夫人能跑出三米。 钟长雅瞅见一根柱子就和图伦夫人绕了起来,钟长雅突然想起了秦王绕柱走的典故。 钟长雅大喊:救驾呀!!!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加更的,但是今天的二更没写完。 明天可以多更了,没准能结束掉这个副本。 古堡篇之后就是旅馆篇。有小可爱说这个副本线索有点乱,唔作者土下座!下一个副本线索非常多,我尽量写得清楚一点。 不过写到这里,这个本的背景应该差不多清楚了吧【挠头】,还有一点点补充,在下章或者下下章写上。 第44章 此恨绵绵 唯一听到钟长雅呼救声的人是白逐。 他顿住了脚步, 回头看了一眼。走廊狭长幽深,尽头的门大开着,往外看是漆黑一片。 白逐身处二楼,二楼的窗户被尽数关上, 走廊里同样没有什么光亮。 白逐犹豫了一会儿, 最终没有回去, 而是继续往前走。空气里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 即便削弱过也有些令人作呕,白逐小心放轻了脚步,往血腥味的来源走去。 他来到了一扇房门前。 这是他从来没有进入过的一个房间, 无论白昼黑夜,因为陆管家和玩家们说过,这是图伦夫妇的房间。 房门开了一道小缝。 白逐小心翼翼接近了那道门缝,刚好能窥见室内的一角。与此同时,他还听见了细微的吞咽声。 恐惧感让他想要就此逃离,白逐鼓足了勇气,屏住呼吸往里看去。 图伦夫妇的房间远比走廊还要昏暗,适应了许久,他才看清一个背对着他的人影。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古堡里身材和他符合的唯有图伦先生,图伦先生伏着身子, 啃食着手中一团一团马赛克。 不是所有的场景都会被系统糊上马赛克。 许延跟着陆管家去了阁楼, 白逐刚刚还听见了钟长雅的呼救声,落入图伦先生手里的人是谁已然呼之欲出了。 白逐还来不及心疼陈津又第一个凉了,图伦先生毫无征兆地回过头来。 白逐看见了一双浑浊的眼睛。 在他看见图伦先生的时候,图伦先生也通过门缝看见了他。 陈津的尸体啪的一声被扔在了地上,在图伦先生起身的那一刻, 白逐倒吸一口冷气,拼命往走廊的尽头跑去。 房门被重重推开,紧接着,沉闷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白逐顾不上回头看一眼,眼中唯有走廊尽头的那扇门。 祷告室的门! 血腥味离他越来越近,在这游戏里白逐恐怕破了自己好几个短跑记录。前伸的手把祷告室的大门推开了一道只容一人通过的门缝,挤入门缝后,白逐用背重重将门合上。 门外响起了图伦先生的低吼声,紧接着他狠狠撞在了门上。白逐闷哼一声,险些被撞出去。 即便如此,门还是被图伦先生撞出了一道缝。祷告室并没有门栓这种东西,图伦先生一只手从门缝塞了进来,死死抠住门框。 一股巨大的推力把白逐往外推。 白逐听见了图伦先生因疼痛发出的低吼声,祷告室依旧能对图伦先生造成伤害,但正如陆管家曾说的,图伦一家愈虚弱愈疯狂,祷告室无法永远保护他们。 图伦先生受到的伤是最多的,在吞食了陈津一半的血肉后,他依旧没有从疯狂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图伦先生正在强行把祷告室的门打开。 白逐猛地卸了力往前跑去,被推开的门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来不及收回力道的图伦先生由于惯性砸在了地上,白逐险之又险地躲过了图伦先生抓向他脚腕的手。 白逐跑向神像,他看了一眼装着圣水的池子,圣水尚有一点存货,可那浅浅的一层当真是起不到任何作用。 图伦先生从地上爬了起来,祷告室里上演了一楼发生了好一会儿的一幕白逐和图伦先生绕着神像转起圈子来。 钟长雅和图伦夫人绕着的那根柱子极细,细到图伦夫人能从一头刺到对面的钟长雅。腰上被刺出一道血口后,钟长雅咬牙跳到了柱子上,噌噌噌就往上爬。 连棵树都没爬过的钟长雅没想到危机之下她居然能被激发出爬柱子的潜能,还爬得又快又稳。 难怪有人说恐怖游戏的玩家分两种,一种发现自己居然还能这么菜鸡,一种发现自己居然还能这么牛逼。 图伦夫人都因这一出在柱子底下发愣,钟长雅没一会儿就爬到了柱子的顶端。 钟长雅刚松了一口气,打算在柱子上和图伦夫人耗到天荒地老,就见图伦夫人把尖刀一甩,也攀到柱子上爬了起来。 钟长雅:你不要过来啊!!! 钟长雅死命地蹬脚,结果差点被图伦夫人抓住脚腕,连忙把脚缩了回来。 她看着离她有点距离,但又似乎并非遥不可及的水晶灯,心中怀着一股悲壮。 我原来以为我只是玩一个简单模式的恐怖游戏,没想到我其实是来拍动作片的。钟长雅 古堡大厅里的柱子科林斯柱,柱头装饰颇多,钟长雅扣住柱子顶端凸出的装饰,蓄着力,一蹬柱子扑向水晶灯。 哗啦啦一阵响,钟长雅够到了水晶灯的边缘,水晶灯猛地朝她的方向倾斜,菱形的灯饰相互撞击,发出风铃般的清响。钟长雅咬着牙往水晶灯中央爬,全然不顾手上被划出的血痕。爬到中心后,水晶灯晃晃悠悠,但好歹是维持住了平衡。 钟长雅往刚刚跳过来的柱子看去,图伦夫人断了脖子的脑袋依旧下垂着,眼睛跟翻白眼似地死死盯着她。 好像也打算跳过来。 钟长雅都要哭了:别来了别来了。 再来的话她真的没地方跑了。 图伦夫人跳过来了吗? 图伦夫人是很想跳过来的,以她目前的状态,玩家跑到天涯海角她都要追下去。 但是她终究没有跳过来。 因为一声喀拉的声响及时响起,钟长雅的身体也跟着猛地一晃,整个水晶灯都往下坠了一坠。钟长雅心惊胆战地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水晶灯和天花板的相接处裂了一块。 这什么破灯! 水晶灯又往下掉了一截。 钟长雅: 钟长雅:我不玩啦!!! 她话音刚落,水晶灯就带着她往地上坠去。 阁楼里的一NPC一玩家全然不知道一二楼发生了什么。 陆管家和许延合作把阁楼里找出来的各类书籍笔记信件看完了。阁楼大概是古堡里头线索最密集的地方,许延看到的最后一本笔记上,就写了陆管家是怎么失去记忆的。 陆管家,许延拿着那本笔记询问道,你要看下这本吗? 陆管家摇摇头:基本猜出来了。 许延应了声,也没再多说,跟着陆管家整理这些线索。拿起那本游记时,他迟疑了一会儿,在手中挥了挥问道:我可以把这本书带走吗?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30) 系统对这本道具的备注是建议携带,说不准以后还会用到。 许延心里头有些别扭,在游戏里头问NPC能不能把道具带走,总觉得奇奇怪怪的。 陆管家态度随意地点了点头。 那本游记的内容确实很重要,他已经看过记了下来,无所谓游记本身在谁那里。 陆管家看着许延很小心地把游记放在离其他线索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收拾信件的手不自觉慢了些。 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并不难以推测。 图伦夫人报复了叔父,没有理由不去报复陆管家,她对她眼中背信弃义了的陆管家的恨意不会比叔父更浅,想法设法使叔父去世后,她还要陆管家活着受罪。 陆管家的身份和图伦先生调换了。 管家的名号听上去要比其他仆从好听,但说到底还是陆家的家仆,主人有权力处置背叛的仆人,即便是处死都不为过。陆管家自然是舍不得处死图伦先生的,但图伦先生的日子不会好过。 至少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叔父的吩咐下,他都过着低贱困苦的生活,身边必然还有不少闲言碎语,嘲笑他背叛主人和主人的未婚妻私奔,最后落得这个下场。 图伦夫人知道了多少? 必不会少。 恐怕就是因此她决定了报复陆管家的方式,旁人因为图伦先生背叛主人肆意折辱他,笑话他一个身份低贱的仆人竟然想和贵族的小姐在一起,那她就要让图伦先生成为主人,要让陆管家成为仆人。 陆管家想起了他在那本游记里看到的话。 好人会变得更好,坏人会变得更坏。 愈加强烈的恨意将图伦夫人推向疯狂,即便在叔父离开后,陆管家渐渐给予她自由,她的心中也只有复仇。 看管图伦夫人的守卫被陆管家撤下,图伦夫人又寻到了和图伦先生相遇的机会,这一次她不再想着和图伦先生私奔,她要让阻碍过他们的人付出代价。她一边继续和图伦先生私通,一边谋划着报复。 怀上洛莎便是促使她执行计划的契机。 她的复仇无疑是成功的,亲手捉回他们的叔父死在了外地,主仆身份逆转,陆管家由主人变为仆人,甚至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一无所知地被图伦夫人压迫折辱着。这座古堡里除了图伦一家和陆管家不见其他仆人,那些仆人里头,必然有着图伦夫妇私奔当夜将他们捉回的人,必然有着图伦夫人被囚禁后在背后闲言碎语的人,必然有着欺凌图伦先生的人,也许其中也有什么都没做的人,但图伦夫人报复了所有人。 陆管家没有关于图伦夫人母家凯里家族的消息,但他肯定凯里家族也遭到了图伦夫人无差别的报复。 至于他为什么会失去记忆,稍微细想便能明白。图伦夫人深知仇恨的力量,她既要向陆管家复仇,又担心失去了一切的陆管家不顾一切地报复回来,没让陆管家清醒着受罪图伦夫人大概是可惜的,但那会儿她已经和图伦先生在一起,还有了洛莎,心中有了顾虑,最终还是修改了陆管家的记忆。 可因为目前还没有找到线索弄明白的原因,陆管家恢复了记忆,发现叔父死去,图伦一家鸠占鹊巢的他在恢复记忆之后崩溃了。图伦夫人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想起一切的陆管家在他们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持着刀杀死了所有人,其中死得最为凄惨的,莫过于背叛了他,又怯懦地看着图伦夫人报复他不发一言的图伦先生。 于是就有了最初的那一幕,在现在的陆管家记忆的起点里,濒死的图伦夫人抱着死去的洛莎,将他们一家转化为了活死人,用最凄厉的声音诅咒彼时还活着的陆管家和他们共同陷入生与死之间的沉沦。 线索被摞在了一起,陆管家无声叹息,他对许延道:这里估计没有别的东西了,你还有什么要带走的吗? 许延抱紧了那本游记,摇了摇头。 那走吧。陆管家道,也在这里待了挺久了。你昨晚应该也没有休息好,早上抓紧时间休息一下。 许延道:陆管家也是。 陆管家没有回答。 他的手抚上口袋,里面有着一张羊皮纸,陆管家想了想,还是把那张纸取了出来,和这些线索放在一起。 活人好好活下去,死人归于尘土,当他们都消失之后,也许还会有旅人误入这里,发现通往阁楼的楼梯,看到这些被放在桌上的线索。若是有人阅读了它们,也能够大致拼凑出这座空无一人的古堡有着怎么样的过去。 不要自私,不要怯懦,不要软弱,尊重爱情,宽以待人,后人总归能从前人身上吸取到一些教训。 许延已然站在了楼梯口,回头看陆管家还在桌后唤了一声。陆管家回应他表示听到了,跟在他身后走下楼梯。 离开时许延脚步轻松了许多,陆管家心情却沉重了些许。 快要到拐角时,陆管家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阁楼中的场景大多已不可见,那扇打开后便没再合上的小窗映入眼中。不知不觉竟已到了正午,天光正盛,见之略觉刺目。 这里曾经囚禁过一个女人,她向往爱情,愿意抛弃一切和心上人一同流浪,最终被关在了逼仄的阁楼里。她对爱情的渴望不是错的,可她没有意识到,这段感情里,实际上她孤立无援,没有任何依靠,她爱上的并不是一个有担当的人,所以只能从自己身上汲取力量。力量总有穷尽的一日,她变得愈加单薄,就像一个布满裂痕的瓷器,某一日,轻易就碎掉了。 她最终是被自己的仇恨拖入的深渊。 那扇窗户太小,只能照亮阁楼里极小的一块地方。可是阁楼的空间同样小,不管站在哪里,只要伸出手,总能够到阳光。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副本还有一章。 今天写完再碎觉。 第45章 逃出生天 许延在陈津的房间门口和陆管家道别:那我先回去休息, 陆管家辛苦了。 陆管家点点头。 许延奇怪道:说起来,房间里怎么不见陈津?他之前还说吃完早饭就回来补眠的,早饭能吃这么久吗? 他刚说完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许延脸色骤然变了,急匆匆去拉其他人的门:我去看看别人在不在。 玩家不在房间内时房门都是不上锁的, 许延轻易就打开了客房的门, 他连自己的房间都去看了, 白逐、陈津和钟长雅没有一个人回来。 许延心里咯噔一下, 出事了。 这大白天的居然出事了! 许延甩手关上门就要往走廊外跑,却被陆管家一把拉住了。陆管家沉声道:你跟在我后头,一有不对就赶紧跑。 许延想了想自己和BOSS的战斗力对比, 明智地停下了送人头的脚步,紧紧跟在陆管家身后。 水晶灯在地上摔得粉碎,碎片溅在钟长雅身上,划得她满身都是血口。 钟长雅勉力想要爬起来,但下一秒又跌回了碎片中。 她只能感觉到皮肤表面极细微的痛,但系统判定她此时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 长得近乎及地,血迹斑斑的裙摆落在了地上,掉落在地的尖刀被一只苍白的手捡起,钟长雅又努力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 只能看着图伦夫人持着刀一步步走向她。 钟长雅索性闭上了眼睛。 反正受到致命伤时的场景都会被系统模糊处理,死亡的那一刻会被系统弹出游戏, 她索性开始就不看, 更有益身心健康。 脚步声逐渐逼近,鞋底踩在玻璃碎片上,碎片磨着地方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钟长雅等待着系统提示她游戏失败的那一个,却只听到了图伦夫人的怒吼。 钟长雅惊愕地睁开了眼。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陆管家从图伦夫人身后勒着她的脖子强制她后退, 摇摇欲坠的头颅不住发出嘶哑的吼声,许延从陆管家身边冒了出来,趁图伦夫人不备一把夺下了那把尖刀。 劫后余生的钟长雅彻底松了口气,一放松就整个人趴在了碎片中。 许延忙跑上前去,支撑着钟长雅把她架起来。陆管家,钟长雅喊道,白逐他在二楼,他那儿也出了事! 陆管家和许延身处阁楼不知道楼下发生了什么,但位于一楼的钟长雅完全可以听到二楼的动静,只是她那时候还在和图伦夫人周旋,实在爱莫能助。 陆管家控制着图伦夫人时实在无法做出点头的动作,他只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他胳膊上突然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图伦夫人的脖子彻底断了。 看见这一幕的许延和钟长雅无不倒吸一口冷气,图伦夫人的头颅和躯体此时只有一层薄薄的皮相连,在空中不住摇晃,可她的身躯还在不断挣扎着,显得恐怖又荒诞。 图伦夫人此时的力气绝非陆管家能敌,他仅能控制一时,时间一久,图伦夫人必能挣脱。陆管家的两条胳膊紧紧箍住图伦夫人的腰,强行拖着她挪向楼梯间。 陆管家!许延想要追上来,却被陆管家一声喝止。 你们待在这儿!陆管家抛下这句话,许延下意识顿住了脚步。 他看着陆管家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陆仁!陆仁!图伦夫人嘶吼着喊出陆管家的名字。 她的手抓着陆管家的胳膊想要把它们掰开,尖锐的指甲刺破衣服刺进了肉里,鲜血重伤口中渗出来,黑色的衣服被染上了一块黑沉沉的血迹。图伦夫人几乎要把陆管家的肉抠下来,但他好像丝毫不觉得疼痛,硬是把图伦夫人拖上了楼梯。 图伦夫人的挣扎愈发剧烈,陆管家走得很慢,但是每一步都落在了新一级台阶上。 他终于爬上了二楼。 通往走廊的大门敞着,陆管家把图伦夫人拖进了二楼,坚定地往走廊深处走。 绕过拐角,一眼便可看到尽头的祷告室。祷告室的大门同样敞开着,依稀可看见两个绕着神像打转的人影。 啊!!!图伦夫人痛苦地嚎叫,身体内好像快要燃烧起来,陆管家不会比她更好,但他前往祷告室的步伐没有一点儿放缓。 绕着神像的两人动作皆有迟缓,齐齐往门外看去,白逐一声陆管家已然脱口而出,陆管家喝道:蹲下! 白逐不明所以,但他毫不犹豫地按照陆管家说的话做了。 他躲过了图伦先生抓向他的手。 图伦先生看见图伦夫人落在陆管家手上,竟是只失神了一瞬,便重新追逐起白逐。 陆管家又喊道:圣水! 白逐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圣水边,盛圣水的小水池不与地面相连,与一口小水盆无异,白逐用力将水池往图伦先生脸上掀去。 石质的水池沉重,他掀完这一下后,便脱力跌坐在了地上。白逐脸色苍白,本来就失血过多,和图伦先生周旋这么久又浪费了大量体力,他状态已然极其不好,就是自己意识清醒,系统说不准也要强制他昏迷了。 但图伦先生被圣水暂时逼退,这到底给他争取了一些时间,白逐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往门口跑去。 他的身后,图伦先生发出痛苦的吼声,泼在脸上,泼入眼中的圣水彻底摧毁了他的眼睛。但其他感知还在,疼痛甚至激发了图伦先生的凶性,在白逐还没有跑到门口的时候,他就追了上去。 陆管家迎上图伦先生,狠狠撞了上去。 图伦先生被撞到在地上,陆管家同样带着图伦夫人倒在他身上。图伦先生身上圣水未干,图伦夫人又被迫彻底进入祷告室,她痛得不住颤抖,从怀中掏出了钥匙来。 善神的神像悲悯地注视这三位本不该存在在世界上的人。 图伦夫人紧紧握住了和善神手中一模一样的钥匙,身上的疼痛好像减轻了些许,但是下一刻,一只手就从她手里抠出了那把钥匙。 还给我!图伦夫人尖锐的叫声几乎要刺破耳膜。 此时白逐已然越过他们逃出了祷告室,他听见身后陆管家在喊他的名字,回过头来却见一个物什抛向他。白逐下意识地接住了,摊开手掌只见手中是一把钥匙。 陆管家一边死死按住图伦先生和图伦夫人,一边冲白逐喊道:关上门,逃出这里! 白逐的手下意识放在了门把上,他怔怔道:藤蔓 陆管家向他笑了一笑。 别怕。他温声道。 门在眼前嘭地一声合上,咒骂声、痛呼声、哀嚎声尚能听见,却好像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里。 连着那个在这种情况下还会安抚他的人一起。 白逐擦掉眼眶里落下来的眼泪,往走廊的出口跑去,往生路跑去。 【您以获得通关道具来自倒影之城的钥匙,钥匙可被夺走,请尽快离开任务场景!】 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白逐重重跌在了地上。 白逐!许延跑过去把他扶起来,一边架着白逐,一边架着钟长雅。 走!白逐哑着声道,他们都看到了白逐手里攥着的钥匙。 许延道:陈津他 他已经登出了,白逐拽着许延往门口跑去,我们快走! 许延忙跟上去,白逐和钟长雅现在都没什么行动能力,最后几乎是他拖着两个人在跑。许延边跑边问道:门口的藤蔓怎么办? 没事。白逐只道。 他相信陆管家。 古堡的大门被撞开。 来时他们背着暮色,走时他们迎着天光。 白逐心中没有一丝即将通关的喜悦。 那些藤蔓依旧死死缠住铁门,却在白逐一行接近他们的那一刻,逃亡般褪去。 因为钥匙。 钥匙永远是这个游戏里最关键的道具,只有获得钥匙才能逃出生天,才能取得胜利。 铁门洞开,他们踏上林间的小径,有人通过它走向死亡,也有人通过它获得新生,像神明的钥匙一般无情又公平。莫娅曾拉上她心爱的图伦踏上这条路,想要逃往自由,可最终是她把自己锁在了古堡中,此生没能离开一步。 她能修改陆管家的记忆,却不能修改所有人的记忆,在她的复仇的那一刻,便已经断送了自己的自由。 她原先只想同图伦先生一起流浪,可是渐渐的她想要的越来越多,爱情她要,财富她要,她还要复仇,要让人付出代价。 最终她什么都没有。 离任务场景边界距离的提示越来越近。 在某一刻起,图伦先生和图伦夫人的力气越来越弱,图伦夫人的头颅在挣扎间脱离了她的身躯,那双满是血丝的眼惊恐地睁大了,她看见她的身体逐渐腐朽,仿佛没有了血肉,干皱的皮盖在骨头上。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31) 他们都在腐朽。 陆管家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他在阁楼找到的那张羊皮纸上只写了一件事,那就是图伦夫人巫术的唯一弱点。 追根究底,他们都是基于那把钥匙存在的,失去了钥匙,也就失去了这段偷来的生命。 陆管家知道他的客人们已经逃离了古堡,而他们可能会被关在祷告室中直到化为尘土,总之不会再有人因为误入此处遇害。 他了无遗憾。 老板,我想跟您打听点事。 有人敲了敲桌面,把正在打瞌睡的陆老板唤醒了。 陆老板揉了揉眼,发现周围有点吵闹。 处于饭点的旅馆一楼向来有点吵,更别说今晚的客人还格外多。 什么事?陆老板其实还没有回过神来,只是下意识这么问道。 对面那个头发微卷,容貌颇为帅气,即便风尘仆仆也不见神色疲倦的客人问道:我想问一下,您知道倒影之城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卷,陆老板的旅馆。 女人坠楼而亡,鬼魂归来大开杀戒,究竟谁才是杀害女人的凶手? 玩家们表示要崛起:这一次我们一定要比NPC先找到凶手! 陆老板:哦。 第二个副本也写完啦! 也感谢大家的订阅,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哒。 第46章 现实与游戏 【您已成功登出游戏。】 游戏进度1/7中的数字1跳动了一下, 变为了数字2。 登陆界面的背景是一本摊开的手绘画册,最上面那张画边角泛黄,上面是用铅笔勾勒的隐藏在森林深处的古堡。进入副本时画中古堡的大门敞开着,打开的窗户中依稀可见人影, 通关后大门紧闭, 整幅画呈现出了无生机的死寂气息。 背景音传来嘶啦一声响, 那幅画被从画册上撕下, 新的一张画出现在眼前,一望无际的荒野中有一座四层建筑,和几棵枯瘦的树孤独地倚在一处。 【是否选择打开游戏仓?】 【是/否】 白逐点下是。 游戏仓中的营养液保证了他身体机能的稳定, 白逐轻松睁开眼,从游戏仓中坐直了身子。他的眼睛还不太适应光线,房间中只有微弱的荧光,随着他眼睛的适应慢慢调高亮度。 白逐低垂着脑袋,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不久之间在另一个世界里,他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把钥匙,往副本场景的边界跑去。明明再跑几步就能通关,他却想要把钥匙扔掉,掉头跑回去。 第二次了。 第一次他看着陆先生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的黑暗里, 小屋的大门在他身后合上,最后映在他眼中的是远处仿佛要把天也灼红的火光。 第二次他颤着手重重关上祷告室的门, 陆管家的脸消失在门后, 最后一刻他还在告诉他别怕。 白逐想说他并不害怕,通不通关对他来说不重要。世界上游戏那么多,但这个游戏对他来说是最特别的一个,他愿意一次次失败重来,只希望副本里的陆仁能有一个好结局。 白逐起身离开了游戏仓。 他点开光脑, 本来是想联系许延他们,却发现邮箱里的邮件多得出奇。白逐犹豫了一下,先点开了邮箱。 绝大多数邮件都来自一个特殊的地址,看末尾的数字这是一个私人账户。 白逐刚要点开最上面那封,一封新的邮件就跳了出来,同样来自那个地址。 白逐顺手点开,在看见内容的那一刻当场愣住了。 【您好,您现在离开游戏了对吗?您现在方便回复我吗?】 白逐眉头皱了起来。 他回复到:【你是谁?】 那边很快就发来了新的邮件:【我是陆仁的朋友,他现在遇到了一些麻烦,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不是骗子,通过邮件对话不太方便,你可以加我的通讯账号cg543367。】 白逐愣住了。 陆仁的朋友? 他只认识一个陆仁,那就是游戏里的NPC。 对面的回复实在太像诈骗,但白逐心里还是抱着对面真能给出和陆仁有关的消息的希望,添加了那人的通讯账号。 您好,能听到吗?一个处理过的声音响起来,我现在在第六星系,不知道通讯正常不正常。 跨星系的通讯有时候会受到一些不可抗力的干扰,白逐回复他:听得清,没有延迟。 那边松了口气,有些拘束道:很抱歉打扰了您,我叫曾歌,是星恒网络研究精神接入这块的组长,并且参与过《钥匙》这款游戏的开发,您可以在星恒网络的官网上搜到我的个人资料。几天前我看到了您的邮件,看到您对《钥匙》的背景有一定的疑问后,我查看了您使用的那份游戏的编号,发现了一点问题。 白逐问他:数据有问题? 您使用的那份游戏是实验品。曾歌道,照理来说那份产品不会投入市场,但是因为人工环节的疏忽,实验品没有从产品库中剔除掉,并且被您的朋友购买到。 白逐心中有一个猜测,因为那个猜测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才一直被他压在心底。 他忽然觉得那个最不可能的猜测说不准就是真相。 白逐问:你说你是陆仁的朋友,这是什么意思。 曾歌苦笑道:您在进行游戏的时候一定发现游戏里那个叫陆仁的NPC有些不对了,这并不是游戏出了bug,而是因为游戏里的那个陆仁,是现实存在的。 白逐深吸一口气。 我现在依旧有很多疑问。白逐道,不知道您方不方便一一解释。 我大概知道您想要知道哪些问题,我从头开始说吧。曾歌道。 关于陆仁为什么会变成游戏里的NPC,这是实验时发生的一个意外。曾歌叹了一口气,星恒网络是白氏旗下的公司,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虚拟现实化?这并不是星恒网络提出来的概念,但星恒一直致力于将它变成现实。 线上花费的时间占据人们生活的比重越来越大,重要性也在不断地提高。很早以前就有人认为线上的虚拟世界已经成为了第二个现实世界,但是受限于技术,虚拟世界目前还不能给人们在现实世界中一样的体验。《钥匙》实际上是星恒试水的产品,在全息技术上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相信您在游戏时也感觉到了,《钥匙》中的世界和现实世界十分相似,您感觉到的违和感更大程度上是精神接入方面的缺陷造成的。 不完全是系统调节导致的问题,目前各类游戏仓、虚拟仓上应用的精神接入技术还不足以让用户拥有和现实中一样的感知,感知方面细微的差别造成了一种违和感,实现虚拟现实化十分关键的一步就是消除这种违和感。《钥匙》在虚拟场景的构建上已经有了很大的突破,但是精神接入这一点还处于研究当中。 陆仁并不是星恒网络的研究员,他是我读博期间的同学,现在在高校任教,目前研究的课题也是有关精神接入这一块的。我知道这件事时研究刚好遇到瓶颈,就邀请他来第六星系一起研究。 曾歌说到这里时顿了顿。 白逐知道,陆仁和他在第六星系的研究一定出了问题。 我和陆仁一起改造了一个游戏仓,这一环节主要是陆仁完成的,改造完后,他打算上线试验一下,刚好那个时候《钥匙》初版做好了,我们就选取了一份作为实验品。曾歌道,你可能对游戏里和他同名的那个NPC有点疑惑我之前不是说我参与过《钥匙》的研究吗?除了技术方面的一些工作,我其实还参加过《钥匙》NPC的人物设计。 曾歌有些不好意思道:组里讨论时提出设计一个路人脸NPC当特点,每个副本里都有这样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角色,毕竟游戏里总要有一个特色增加销量嘛。这当时一部分人同意一部分反对,反对的那部分人希望这个角色不是路人脸而是高颜值,这样设计虽然泯然众人,但是迎合大众喜好。两拨人吵了有一会儿,我听到他们各自的意见后就想到了陆仁,他刚好长得帅又路人脸,名字也这么特别我尝试着以陆仁为原型交了一份方案,没想到就通过了。 白逐听到这里时愣了一下。 他本以为现实中的陆仁和《钥匙》这个游戏的内容没有联系,没想到游戏里那位也是以现实中那位为原型的。 说回实验。陆仁进入游戏时不是以玩家身份设计的,我和他说过这个以他为原型的NPC的事,他觉得挺有意思,就尝试着代入这个NPC听着是不是有点熟悉?近几年影视业那边就在搞这些研究,目前观众已经可以代入剧中提供的白纸人物参与剧情,他们现在在尝试以后让观众取代重要角色的位置。陆仁也是因此有的灵感,在咨询了影视业那边的朋友后,重写了游戏的一部分程序然后从NPC的视角登录。 但是精神接入这块出了点问题。 曾歌道:通过读取脑电波和游戏数据我们了解到,进入游戏后陆仁完全忘记了自己在现实世界里的身份,他融合了游戏中NPC的一部分设定,认为自己就是NPC,认为游戏里的世界就是现实世界,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无法主动登出游戏。 因为是改造过的,用于实验的游戏仓,我们无法从外界强制陆仁登出,甚至无法打开游戏仓。而游戏仓里的营养液只够使用半年,半年后陆仁营养液耗尽,游戏仓里头再没有东西维持他生存,而若是我们强行打开的话,无法肯定陆仁的精神会受到怎样的损伤。 正在说的曾歌和正在听的白逐都明白,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他们只能强制陆仁登出。 你想要我怎么帮忙?白逐问,他还记得曾歌在邮件里头说的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希望你,和你的同伴能够让陆仁在游戏里面恢复记忆。曾歌道,实际上在陆仁出事后,我们用了很多办法想要唤起他的记忆,唯独没有想到过进入游戏中。因为失误实验品进入了产品库,在我们意料之外的,有人可以以玩家的身份登录游戏,并且在游戏里面和陆仁接触。在发现有人进入游戏后我们有人监测着游戏我们没有窥探你们在游戏里进行的具体内容,游戏本身的保护措施使我们无法监视,隐私这一点你们完全可以放心。曾歌打了补丁后道:在你们进入游戏之前,陆仁一直在第一个副本里,且脑部活动并不强烈。你们进入游戏后,我们监测到他的情绪在一些时候有很大起伏,而你们通关副本后,陆仁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进入了下一个副本。 我们有根据你们进入副本的时间计算你们大概会在什么时候相遇,在预测的时间点,陆仁的情绪有了显著的变化。这里我想问一下,他是不是对你们有印象? 是,他叫出了我的名字。白逐回答,但是他不记得第一个副本的内容。 曾歌思考了一会儿,道:进入新的副本后他的记忆可能会被新副本里NPC的设定覆盖,只是没有像现实记忆那样被覆盖得这么彻底,所以他还认识你们。 曾歌继续道:我们原来的打算是通过你们的账号让我们这些研究员进入游戏和陆仁接触,但是陆仁对你们的熟悉让我们暂时放弃了这个方案,希望可以由你们继续接触。白逐先生,以你的身份恐怕对我们能开出的报酬毫无兴趣,但我还是恳求您帮我们这个忙,我们会尽量实现您提出的要求。 曾歌说出这句话后,内心格外的忐忑。 星恒网络都是白逐自家的,曾歌实在不知道如果白逐不同意的话自己能拿出什么来说服他。曾歌把希望寄托在了目前还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是个NPC的好友身上,他对自己好友的性格很是了解,希望他和白逐等人在游戏里头已经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我会帮的,陆仁他白逐迟疑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陆仁是个非常好的人。 即便曾歌不提出请求,他也会帮他。 这话说起来好像过分亲昵,白逐最终没有说出口。 他转而问道:陆仁他还能在游戏仓里待多久? 曾歌道:二十六天又十七小时。 白逐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听到曾歌的回复后稍稍放下了心,时间比他想象的要长。 但是没有人保证这二十六天里陆仁能够想起一切。 白逐问:我要怎么让他想起来? 我们的想法是,让陆仁发现他现在所处的世界并非真实的,他的记忆是有问题的。量变能够引起质变,当心中的疑问积累到一定程度,就是他恢复记忆的时刻。曾歌道,但这只是我们的猜测陆仁这样的情况目前还没有先例,我们没有参考,一切都只是假设。 我明白了,我会根据具体情况制定方案的。白逐道,语气忽然严肃了几分,还有一件事,我打算前往第六星系,不知道陆仁方不方便探望? 曾歌迟疑。 白逐的语气听上去委实不像是在商量。而且陆仁现在还在星恒网络总部,白逐想进自己家的公司,也没有人敢拦。 前往第六星系的途中我会登录游戏,不会耽误时间。白逐道,大致在五日后到。 完全就是在通知啊,曾歌苦笑。 好您到了给我发个消息,我在星恒网络北门等您。 白逐现在还在第三星系主星,想要五日后到达第六星系的话,他现在就需要出发。 塔尔,面前房门自动划开,白逐一边离开一边通知他的AI助手,唤醒仓库里的星舰,为我制定最快到达第六星系的路线。 收到。 停靠私人星舰的仓库在顶楼,白逐一边等着电梯到达,一边把陆仁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群发给了他的同伴们。 放暑假的学生无时无刻不盯着光脑,钟长雅回得最快:那时间不多了啊,我现在就躺回游戏仓? 等其他人确定后一起进去。白逐发了个时间给钟长雅,顺便也发给了另外两人。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32) 没一会儿,许延也回话了:要是二十六天里陆先生没想起来怎么办? 这话很是灭自己威风。 白逐面无表情道:相信现代医学。 虽然目前精神方面的创伤依旧难以治愈,但白逐相信自己能用钱砸一个健康的陆仁出来。 许延感慨:想不到啊想不到,陆先生竟然不是NPC。我先进游戏仓了,你们可别迟到。 陆仁并非NPC这件事,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猜,他的举动和一个恐怖游戏里的NPC太不相像,白逐他们看到的他,和从其他内测玩家那里了解到的他也完全不一样。 只是正如曾歌所说的,陆仁这情况还没有先例,玩家们也很难把游戏里画风与众不同的NPC和真人联系起来。 仓库大门在眼前打开,私人星舰已经在这里头落了好久的灰。白逐对星际旅行并不热衷,假期待在线上的时间远比待在线下的多,某种程度上来说,虚拟现实化已经在白逐这类人身上实现了。 青年大步踏上星舰,这时候,陈津的回复也到了。 淦,我外卖刚到!陈津嚎了一声,我进仓了。 塔尔自动接入星舰的网络系统,接过了星舰的驾驶权。跨星系的旅行总是会耗费大量时间,私人星舰上有装载游戏仓,好让乘客在旅途中有事做打发时间。 游戏仓的盖子自动打开,白逐躺了进去。青年在现实中身材颀长,和游戏里那具娇小的身体完全不沾边。 扫描瞳孔,游戏账号自动登录。白逐点进《钥匙》后,在登陆界面迟疑了一下,然后点进了右下角的人物界面。 好困啊。 陆老板眼睛半睁不睁,又坐着打起了瞌睡。 对他来说,经营一家旅店并不耗费精力,毕竟他这家旅店开在荒郊野外,有时十天半月都见不到一个客人,即便像今日这般生意火爆到房间要住满,也只有十来个客人要招待。 眼下已是傍晚,白日在房间休息的客人们陆陆续续来到一楼用餐。陆老板是不管晚餐的事的,他守着前台,三餐算在房钱里不用另外找他交费,做饭是李厨师的事,而上菜是服务员小珍的工作。 他光明正大,且心安理得地偷起了懒。 但也有陆老板没法偷懒的时候,比如说有人要来住宿,小旅馆人手有限,这就得交由他来接待了。 旅馆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那门上了年头,也不知道是哪儿闹了别扭,推门时总会发出刺耳的声音,好在只要没人闲得慌去开开合合,倒也可以忍受。外边天色略暗,夕阳已经快要完全沉下地平线,有人披着暗金色的夕阳光辉踏进了旅馆。 那是个有些落拓的男人,风尘仆仆,一看就走了很久的路,但是他精神很好,眼睛很亮,嘴角带着笑。他进门后先看了一圈,一楼的景象尽入眼底,落在肩上的微卷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着。男人的目光并不让人讨厌,就像他噙着的笑意一般,总能和随和一类的词汇联系在一起。 男人看到了在柜台后打瞌睡的陆老板,几步走过去,屈指瞧了瞧桌面,含笑道:老板,我住店。 陆老板眼睛有些睁不开,他看了一眼男人后就垂下眼眸,这样能让他的眼睛感觉舒服点。陆老板一边拿过一旁的本子一边问道:住多久? 男人答道:一个晚上,明天一早就走。 七十,管今天的早餐和明天的晚餐。陆老板把本子和笔推到男人面前,住店在上面登记名字。 男人翻开了本子却没动笔,只看着陆老板。 陆老板被他看得有些奇怪,黑沉沉的眼眸中一片茫然。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懊恼道:管今天的晚餐和明天的早餐。 他真是睡迷糊了。 男人忍不住笑了一声,拧开笔盖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又留下了住一晚的钱。 陆老板看了一眼本子上登记的名字,丹尤。他收好钱,找出钥匙递给了客人,合上本子放回原来的位置,说道:需要晚餐和服务员说便是,没事时她在碗柜那边休息。 客人应了一声,拿着钥匙上了楼,应该是先回房间放置行李。他背上背了个墨绿色的背包,不知道装了什么,但看上去就沉甸甸的。 客人一走,陆老板又闭上了眼。 晚餐时的一楼总是有些吵闹的,但陆老板全然不受影响,闭了眼就开始打瞌睡,没人叫他他能这样睡到晚上八点。往日里是很少有人打扰他的,但今日显然是个意外。 听到敲桌子的声音后陆老板睁了眼,发现还是那个客人。 丹尤笑盈盈道:老板,我想跟您打听点事。 陆老板心里莫名有些异样,他问道:什么事? 我想问一下,丹尤道,您知道倒影之城吗? 陆老板怔了怔。 你是不是问过了?他问道。 您说笑了。丹尤道,我才刚来呢。 陆老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念头,明明这个客人确实是刚刚才来住店的。 他还没有想出个合理的原因,旅店的大门又一次被推开了。 这次进门的是四个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少年,看身高年纪想必不大,他的容貌也同样青涩。看到柜台后的陆老板后,他的眼睛亮了一下。 少年几乎是小跑着来到柜台前,声音清澈道:老板 陆老板在心里自动为他续上住店两个字。 少年问:老板,你知道精神接入是什么吗? 作者有话要说:  白逐:想不到吧,这么直接。 剧情发展得和文案有出入,非常抱歉TVT 因为故事的逻辑性我只能这么安排,正文实在不能改动。 大家的留言都有看,我也看到读者对这个情节的期待,意识到正文和文案脱离后,我思考很多种方案,最后决定继续写这个情节,但是是以番外的形式呈现,最终效果可能和小可爱们想象中的不一样。 再一次道歉,虽然和预期不同,但我会努力写好这篇文,也会写好大家期待的内容。 第47章 寸步不离 最后一个进门的许延险些被旅馆的门槛绊倒, 扶住前面的陈津才勉强站稳了,玩家们都震惊地看向在这个副本里头男装打扮的白逐。 你也太直接了点吧? 这就是你说的,交给我没问题吗? 陆老板茫然地看着白逐:对不起,我没听懂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哦, 我就随便问一下。白逐有点小失望, 但他早就做好了陆仁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的记忆的准备, 刚刚问的那句话确实只是随意尝试一下, 要是运气好的话陆仁对自己的研究项目说不定能有点印象。 显而易见,陆仁对自己在现实中的事情忘得真的是很彻底。 老板,我们住店。白逐按着游戏的剧情走, 指了指他才跟上来的三位同伴们,一共四个人。 陆老板把不久前才放回去的入住登记本又取了出来,问道:一人一间还是怎样? 之前的两个副本几人一间房由不得他们选,玩家们还真没商量过住房分配问题。白逐纠结了一下,回过头去看同伴们。 许延上前问:一人一间的话,有足够的空房吗? 陆老板摇了摇头:只剩下两个房间了。 之前那句话岂不是白问。 许延又问:房间里有两张床吗? 陆老板摇摇头:店里房间的规格是一样的,都只有一张床,但是可以睡下两个人。 这样的话,又一个问题摆在了他们面前。 他们这支队伍里三男一女, 白逐现在又恢复了男装打扮,虽然他们四人的革命友情十分坚定, 但不管谁和钟长雅一间都奇奇怪怪的。 其他三人在纠结的问题对白逐来说都不是问题, 白逐看着陆老板,以一种十分理所当然的语气问:老板,我可以和你一间吗? 白逐问得十分自然,毕竟之前的两个副本里他没少睡过陆仁的床。而且要让陆仁意识到这个世界不真实从而恢复记忆,当然需要多多接触。 闻言, 陆老板居然也没有当场反对,而是垂眸认真思考。 钟长雅的表情有点微妙,许延不忍直视地别过了头,陈津觉得白逐的提议非常妙。 丹尤诶了一声,惊讶道:这样子也可以的吗? 陆老板觉得可以。 这样的话,也要算三间房的钱。陆老板道,一间房一晚上七十,你们要住多久? 游戏没有在金钱上给他们增加难度,钱包里的钱可以无限取用目前来看在这个游戏里钱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派不上用场。白逐照前两个副本的耗时估算了一下他们过关可能消耗的时间,说道:一个星期。 一共一千四百七十,算一千四。陆老板把登记本推向他们,入住登记姓名。 白逐打开本子写名字,许延一边交钱。陆老板把最后两把空房的钥匙递给他们后,白逐也把登记本递了回来。 陆老板看着写在最前面的名字喃喃道:白逐? 老板有印象?白逐期待问道。 陆老板看了看白逐,又看了看本子上的名字,道:名字好像听到过。 也就是说对人没印象。 白逐勉强笑道:可能我这名字有点大众吧。 钟长雅凑近了小声道:你要是不换外观说不准现在他就认出来了。 白逐同样小声回答:我不想再被戳穿一次了。 上个副本直到最后陆管家也没有对发现白逐女装表示出任何态度,倒是白逐一直提心吊胆怕陆管家把他当成了变态。要不是游戏不允许,别说换个外观了,他还想把人物身高改成一米八。 或者改到比陆仁还高,同样妙哉。 两把钥匙被钟长雅和许延一人一把拿走了,陆老板看着白逐想了想,离开了柜台对他道:我房间的备用钥匙被我收在了房里,你跟我过去拿一下吧。 白逐应着声跟上了陆老板,其他玩家也根据钥匙上标注的楼层号房间号去找自己的客房。丹尤停在原地没动,他觉得自己突然间就被忽视了,有些委屈地挥了挥手:老板,我之前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陆老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忘记了一个客人,停下脚步回头很是抱歉地说:我先带这位客人去房间看看,可以麻烦您稍等一下吗?我很快就会回来,您可以先在附近休息一下。 没问题。丹尤回答得很干脆,弯着眉眼道,您可别忘记了。 不会。 陆老板说罢继续走向楼梯,倒是白逐看了丹尤好一会儿,才转身跟上了他。 这个副本的NPC真是格外多。 白逐想。 一楼的绝大部分空间都被餐厅占据,和一般饭店的一楼差不多,只不过实在小了点,只能摆下七张长方形桌子,每张桌子最多坐下四个人。现在一楼在用餐的客人有六个,角落里头的碗柜旁还有一个坐着休息的服务生打扮的小姑娘,算上柜台边那个他们来时在和陆老板说话的灰衣男人和陆老板,光现在见到的NPC就有八个了。 而陆老板说空房只剩下两间,这座旅馆一到三楼似乎都用来住人,除了一楼这几位,恐怕还有他们没见过的NPC。 白逐这么想着,楼梯上就走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位险些跟陆老板撞上,陆老板及时侧身让开,她却被惊得一脚踩空,好在陆老板伸手扶住了。 看上去已至耄耋之年的老人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在陆老板扶着她的手的手背上拍了拍,感激道:谢谢,谢谢啊。 陆老板低声道:阿婆小心。 人老了,有些看不清路。老婆婆笑了笑,拉了拉她身边小女孩的小手,还好有我小孙女带着我。 陆老板道:囡囡很懂事。 六七岁大的小女孩露出一个害羞的笑容,继续牵着她的奶奶往楼下走。 十个NPC了,白逐想到。 在这个副本里找钥匙该是多么艰巨的一件事。 陆老板的房间在二楼的尽头,和其他客房一样大小。旅馆的面积很小,一层楼只有四个房间,二楼是例外,有五个房间。陆老板房间的对面有着两间是正常房间一半大的小房间,是用来供旅馆里的厨师和服务员住的。 玩家们的房间一间在二楼,一间在三楼。钟长雅拿了二楼的那把钥匙,刚好和白逐能有照应。等她已经回了房,陆老板才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把自己房间的门打开。 卧房出奇的小,但是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是陆仁的风格。 我把房间一部分分出来改成了书房,所以卧室有点小。陆老板道,你稍等一下,我把新的床单被枕铺上。 白逐拦了一拦:不用这么麻烦,这样睡就可以。 陆老板摇了摇头:被子我用过了,我搬到书房去。 他没等白逐再劝,利落地把床单连同被子枕头卷了起来,越到白逐走到书房门前,膝盖轻轻一碰就推开了虚掩着的书房门。 白逐这才发现,书房里头竟然还有一张小床! 小床之上的床上用品一应俱全,陆老板熟门熟路地打开一个空柜子把被子塞进去。他回头见白逐站在门口往里看,指了指书柜道: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从书架上拿书看,不用知会我。 白逐点头后,他又指着小床说道:晚上我睡在这里。 白逐这才明白过来陆老板并没有和他一张床的打算。 心中莫名有些失望,白逐侧开身子让陆老板从书房里出来,看着陆老板从衣柜中找出洗过的床单把只有一层棉絮的光秃秃木床铺好了,又翻出叠好的干净的厚被子放在上面,最后摆了两个枕头,白逐一个睡一个抱都够用。 陆老板把床铺好,转身便见白衣服的少年站在原处发呆。少年看上去还没有发育,没到抽条长个子的时候,看上去单纯无害,还是个小孩子。 他的头发有点长,在脑后松松垮垮地束着,柔顺的头发感觉很好摸的样子。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33) 陆老板有些手痒,忍不住上前摸了摸白逐的头顶。 他这动作出奇的熟练,陆老板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做了很多次。 真是奇怪,他明明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 白逐也习惯了陆仁对他头顶动手,其实陆仁的发质也很好,他也很想摸回去。要不是受限于游戏里的身高,他也不至于只停留在蠢蠢欲动的阶段,早就上手了。 白逐抬头看陆老板,疑惑的眼神像是在询问他有什么事要交代的吗? 陆老板确实有些话要说,他先递过去了自己房间的备用钥匙,白逐放好后他才道:房间我每日都会打扫,平时我都在楼下待着,不太回房,回书房的时候会注意脚步声不会打扰到你的。店里管一日三餐,用餐时间一楼墙上有贴,坐在座位上服务员会把饭菜端上来的。你累的话可以先在房间里休息一下,现在下楼吃晚饭也可以。 白逐毫不犹豫选择了下楼,甚至还拉了陆老板一把。 想办法让陆仁恢复记忆,当然要尽量寸步不离! 作者有话要说:  游戏里,陆老板:我睡书房。 白逐【失望】 游戏外,陆教授:我睡书房。 白逐【怒】 第48章 坠楼 陆老板刚回到柜台后, 丹尤就自觉地凑了上来。 不得不说,丹尤是一个富有魅力的人,看到他便能想到传说中的游侠或是吟游诗人,不羁, 神秘, 让人着迷, 当他带着微笑向你询问一件事的时候, 你无法,也找不出拒绝他的理由。 可是一向好脾气的陆老板却不太想回答他,他总觉得那是在重复已经说过的话, 有些微妙的不高兴。 我对倒影之城了解得不多。陆老板直白道,潜台词是你不要寄希望于能在我这里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没关系,丹尤并不介意,您把您知道的和我说说就可以了。 陆老板问:我能知道您为什么要询问倒影之城的事吗我没有恶意,只是附近的人都不喜欢提到那座城池。 我确实不住在附近,而是来自很远的地方。丹尤道,不瞒您说,我刚刚从倒影之城回来。 陆老板愣了一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丹尤的脸。 丹尤噙着笑意道:我并没有进去。 那是一个只进不出的城池。陆老板道, 倒影之城的原住民不会离开,而进入过那里的外来者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们和倒影之城之外的世界格格不入, 即便暂时离开了倒影之城,很快就会受到倒影之城的召唤回去。 丹尤饶有兴致道:什么叫做变成另外一个人? 陆老板道:好人会变得更好,坏人会变得更坏。 丹尤眼中好奇之色更甚,小臂撑在柜台上,无意识凑得离陆老板更近了些。 丹尤的接近让陆老板不太习惯,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坐了坐。 世界上有坏人,也有好人,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坏人不全是坏人,好人也不全是好人,这件事想必大家都没有什么疑问。欺压邻里的坏人可能是个孝子,众人眼中的好好先生关上家门后也可能会打骂妻儿,人是由善恶构成的,这个世界也是一样。陆老板道,但是从倒影之城里出来的人是例外。 他们有的变成了绝对的好人,有的变成了绝对的坏人。 后者听上去真是糟糕。丹尤笑道,但身边有一个绝对的好人似乎不是坏事。 刚开始看确实是这样的。陆老板略微颔首,但是曾经有接触过那样的好人的客人告诉我,从倒影之城里出来的好人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假人,脸上的笑容仿佛永远不会变化,无论打骂都会用一副悚人的笑脸看着你,你要是打了他,他还会带着那样一副表情扑上来揉你打红了的手。他一天到晚都在帮别人的忙,哪怕被帮忙的人并不想得到帮助,当有人做出了他认为不够善良的事后,他会反复劝那个人向善。 丹尤道:没有人会想和那样的人接触。 对,陆老板赞同,实际上倒影之城出来的好人和恶人一样让人恐惧。 丹尤感慨:没有灵魂的躯壳,听上去真像一个个死人。 倒影之城的别称便是死城。陆老板道。 倒影之城里面的人可是都像倒影之城里出来的那样?丹尤问。 出来的好人说那里是天堂,出来的坏人说那里是地狱,但只要是出自他们口中,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我们都不想去了解。陆老板说道,没有人知道城里如今是一副什么模样,虽然只要进去就能知道,但现在没有人愿意进去。除了像你这样的不了解倒影之城的外乡人,本地人一旦走到能看见倒影之城城墙的地方就会掉头离开。 还好我没有进去。丹尤说着后怕的话,语气里却听不出害怕,您可知道倒影之城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在书上看到过,倒影之城在百年前可是个繁荣富庶的城市,往来商旅无数,在重大的节日里,城门彻夜不闭,灯火彻夜不熄。 陆老板想了想,才答道:据说,是因为他们信奉的一位神明。 晚饭已经吃完了,白逐不高兴地戳着盘子。 他们怎么还没有聊完?白逐忍不住道。 他们下来吃饭的时候,一楼的桌子只有最里面那张完全空着,众人在离陆老板的最远的位置坐下,白逐一边吃饭一边看着丹尤的背影,坐在他旁边的钟长雅觉得他咀嚼的动作有点凶残。 钟长雅拍了拍他的肩:NPC也要有社交的啦。 许延认真发问:我们要不要去旁听一下,说不定是什么重要剧情呢。 白逐噌地站了起来:走! 他一动许延和钟长雅也离开了位子,他们那张桌顿时空空荡荡只剩下陈津一个。送餐的小姑娘看陈津在四人中块头最大,给他盛的饭也就最多,陈津是玩家中唯一没吃完的一个。 小伙伴们突然都走光了,陈津很是茫然地吸溜进一叶青菜。 别说,还真好吃。 白逐刚离开座位那会儿还气势汹汹的,快走到柜台就熄火了。 突然发现自己看丹尤这件事莫名其妙且毫无立场。 他突然放慢脚步,钟长雅一不小心就撞在了他背上。钟长雅捂着被撞疼的鼻子哎呀一声,这一声痛呼却被另一个粗犷豪迈的声音盖过去了。 神像嘛,我这里刚好有一座。说话的是坐在离柜台最近的座位上的客人,身材魁梧,留着络腮胡子,眼睛很圆很亮。 那张桌子边只坐了他一个人,他身边放了一只大包裹。络腮胡子说完话后就把包裹打开了,从里面取出一个三十厘米高的箱子来。 那箱子带锁,络腮胡子用钥匙把锁打开后,拉开箱门,只见里面是一座小神像。 喏,络腮胡子指着神像道,这就是善神的神像。 神像立于镜面一般的黑石上,垂眸浅笑,伸出的手中是一把钥匙。这座神像玩家们再熟悉不过,尤其是许延。 古堡的祷告室里不就有一座放大版的么! 许延觉得这场景莫名熟悉,可怎么也想不出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丹尤凑近看那神像,络腮胡子也大大方方地任由他观赏。丹尤啧啧赞叹:这神像做得真是精致。 络腮胡子听到这话挺高兴:这是倒影之城城外一个教堂的神父送给我的,我虽然不信这个,但是搁家里当个装饰品倒也不错。 他话音刚落,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就冒了出来:也就那样。 众人纷纷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那是一个穿着漂亮的花布裙子的姑娘,姑娘瞧上去年龄不大,也就二十出头,来荒郊旅馆住宿的客人形容大都有些狼狈,那姑娘却画着精致的妆容,她生得本就不错,在一楼这些客人间显得光彩照人。 见别人都看着她,花布裙子轻哼了一声:我是京城艺术学院的学生,学的雕塑,你那神像很多细节都没有雕好。脸和衣服有些粗糙,就那把钥匙雕得最好,整体委实算不上精致。 这样,络腮胡子闻言倒是一点儿也不生气,很是憨厚地挠了挠头,我也不懂这些,就是一眼看上去觉得不错。 看络腮胡子这样,花布裙子盛气凌人的态度也柔和了不少,接着和她的同伴们交谈。 络腮胡子把神像收了起来,丹尤本来还想和陆老板说会儿话,回头却见陆老板压根没把注意力放在这边,又打起了瞌睡。 丹尤忍不住失笑。 怎么总一副睡不够的样子呢。 丹尤不再打扰陆老板,正巧他晚饭已经吃完了,转身打算回房休息。 许延皱着眉:这一幕我好似见过。 钟长雅语气深沉:按照爽文里的态度,气焰嚣张的路人女这会儿该被打脸了。 这是游戏嘛。吃完饭赶过来的陈津道,而且我们当中也没人懂雕塑。 是啊。许延赞同。 于是成功跑题,许延脑子里刚刚冒出个头的记忆,嗤的一下,又没影了。 一楼的人渐渐少了。 晚饭过后的一楼可没有娱乐,旅店也不提供小零食什么的招待客人,留在一楼没什么意思,客人们陆续上楼回房休息。 就连旅店的厨师也从厨房里出来回了自己的房间,那是个皮肤黝黑,身材瘦削的中年人,一副被饿瘦的模样,和寻常人想象里的厨师委实不像。 厨师走后不久,服务员小珍也离开了。 不知不觉间,旅馆的一楼只剩下陆老板和白逐。 陆老板睁开眼,刚好对上了白逐的目光,他没有在意白逐为什么看着他,而是问:不回去休息吗? 白逐道:待房间里也没意思。 房间里有书看,陆老板道,留在一楼才无聊。 还好吧。白逐说。 他仔细打量陆老板的脸,倒不觉得无趣。陆老板有着一张帅气的路人脸,是越看越好看的类型,闭着眼打瞌睡的时候看上去迷迷糊糊的,让人很想掐一把他的脸颊,或是揉揉他柔软的发顶。 白逐好奇游戏之外的陆老板生得什么模样,曾歌说这个NPC是以陆仁为原型的,外面的陆仁也长得这么好看,也会像这样迷糊吗? 白逐太想知道了,抓心挠肝的想。 你要是担心我无聊的话,就和我说说话吧。白逐道。 陆老板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正要回应他,却听到了一声尖叫。 刺耳的女人的惊叫。 一楼的两人都被这声音惊得站了起来,紧接着他们又听到了一声闷响。在那声音响起之前,窗外掠过一个下坠的黑影。 嘭 有人从楼上掉了下来! 第49章 死者 陆老板和白逐对视了一眼, 不约而同跑出门外。 旅馆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从里拉开,刚刚打开一条缝,荒野上凛冽的寒风便呼啸而入,重重推开了门。身后是门板拍在墙上的闷响, 迎面刮来的风裹挟着血腥味。 一具扭曲的尸体静静躺在地上, 她的身下, 血泊逐渐蔓延开来。 灯光从玻璃窗透出, 窗面没有擦干净,透出室外的光仿佛也蒙上了一层污渍。陆老板在距离尸体一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一声不吭地看着铺在地上的花布裙子。 裙子渐渐被血浸透。 身边响起轻微的抽气声。 陆老板扭头看去, 只见白逐看着女人的头部,低声道:是头先落在地上的。 尸体的头部积血最多,恐怕哪里砸裂了,更奇怪的是女人的脸血肉模糊,是她本来就惊恐的表情显得更加狰狞。 陆老板走近了,蹲下身仔细观察,发现女人的眼球少了一颗。他站起身抬头看了看,道:脸是被树枝刮花的。 旅馆外种了几棵树,伸出的树枝没有起到缓冲作用, 反而在女人坠落的时候刮坏了她的脸。 树稍有着一个奇怪的圆形凸起,陆老板怀疑是女人的眼球挂在了上面。 啊!身后突然响起刺耳的尖叫声。 一串凌乱的脚步响起, 在女人坠楼后, 几个听到动静的人跑了出来。陆老板依稀记得尖叫的女孩是女人的同伴,容貌普通清秀,晚饭的时候和死者交谈甚欢。 女孩眼睛睁得仿佛眼角都要裂开,她难以掩饰脸上的惊恐,捂着嘴, 不敢置信道:梦、梦半,怎么会这样? 跑出旅馆外的那几个年轻男女都是死者的同伴,他们脸上同样是一副难以相信的神情。 头顶有窗户打开的声音,白逐一抬头就看见不同的窗户中冒出了四个脑袋,分别是服务员小珍,旅人丹尤,和挤在一起往外看的陈津与许延。 陆老板声音平静地询问:你们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坠下楼的女人叫肖梦半,是京城艺术学院雕塑系的学生。 我听到有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就推窗往外看,没想到是梦半坠下了楼。带着眼镜的柔弱女孩眼中的惊恐还未褪去,无意识地攥着自己的裙子,发现后我就跑下了楼,怎、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陆老板记得他抬头观察树枝的时候楼上是有一个房间的窗户推开了,但他不记得那是不是这个女孩的房间。 你们有人和她住一间吗?陆老板问,我记得你们都是两个人一间的。 和梦半住一间的人是我。一个青年苦笑道,陆老板隐约记起他在登记本上登记的名字是管懿,其他人的名字都由他们中的代表一起登记,只有这个青年的名字较为复杂,是自己写的。 但是我和梦半吵了架,她说现在不想看到我,所以那时候我不在房间里。管懿道,如果我坚持留在房间里就好了,那时候我要是在,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一个容貌英气的女子语气淡淡地打断了他:你想要坚持留在那里可留不了,准会被肖梦半打出来。 她说的话在当前情况下显得很不和谐,但除了陆老板和白逐有些疑惑外,其他人却没有提出反对的话。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34) 只有柔弱女孩小声道:梦半她现在都陆倩你就不要说这种话了。 名叫陆倩的英气女子冷哼了一声。 管懿脸色有点尴尬:梦半是有些大小姐脾气,其实她人不坏。 你们陆老板的目光看向之前没有说话的两个青年。 其中一个青年连忙道:我和于晓一直在屋里打牌,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叫于晓的青年明显是被人拉下来的,陆管家离他不算近都闻到了浓郁的酒气,也不知道于晓究竟喝了多少。 于晓此时一副醉醺醺的模样,眼睛眯着,趴在窗户上一个劲儿地往外瞧,口中含糊不清道:许燎,咱画具呢?赶紧拿过来啊多好的素材! 闻言,其他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死者的男朋友管懿,脸色都要发青了。 许燎忙捂住了他的嘴:你就少说几句吧。 没有人知道死者是怎么坠下楼的。 陆老板微微皱着眉,这时陆倩面无表情地瞥了眼屋外的尸体,道:估计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肖梦半不是和管懿吵架了吗?她耍起性子来非要别人不高兴,别人不高兴了她自个儿也不见得开心。肖梦半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喜欢坐在高处往外看,说不准她一下子没坐稳,就一头栽了下去。 陆老板若有所思道:你很了解她? 陆倩话里话外都体现着她不喜欢肖梦半,可她又偏偏说着熟悉死者的话。 你怀疑我啊?陆倩瞥了陆老板一眼。 陆老板摇头:随意问一下,店里死了人,我做老板的总是想弄清楚些。 陆倩哼了声:我当然了解她啦,怎么说也是从小学就认识,做过几年闺蜜的。 显而易见这对过去时的闺蜜现在已经反目了。 当时既然没有人和死者在一块儿,那么就先当她是意外坠楼的吧。陆老板选择性的忽略了陆倩本来就是的低语声,问道,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柔弱女孩鼓起勇气问:那个老板,请问我们可以把梦半的尸体搬进店里来吗?让她的尸体就这样在外面是不是不太好 不行,陆老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外面的尸体不能动,死者坠楼的那个房间我也要暂时封起来。 他看向管懿:我那个时候给你们的钥匙只有一把,如果钥匙在你那里的话,麻烦现在交给我。 管懿闻言愣了愣,钥匙确实在他身上,肖梦半向来粗心大意,钥匙这些对她来说极容易弄丢的小东西都是他来保管的。肖梦半把他赶出房间的时候虽然气极了,但并没有把钥匙收回来。 他掏出了钥匙却没有递过去,而是犹豫着问:我可以问下为什么吗?毕竟我今晚上还要住 麻烦你暂时和别人挤一下了,陆老板抱歉却不容拒绝道,警察从最近的镇子赶来也要明天早上才能到,在警察过来之前,麻烦各位不要去破坏现场。 毕竟现在没有人能肯定死者是意外身亡。陆老板的语气少见的坚定,隐隐带着威严,在场的人没有提出一句异议,连和死者很不对付的陆倩都没有说话。 管懿连忙把钥匙交给了陆老板。 自其他NPC过来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白逐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他觉得自己突然被法治的光辉照耀了,这这真的是一个恐怖游戏吗? 他尚未回过神来,就被陆老板突然凑近吓了一跳。陆老板有些奇怪少年怎么跟只受了惊的兔子似的,迟疑了一会儿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先回去休息,我还要去把出事的房间锁上。 没反应过来的白逐一时忘记了他寸步不离的方针,下意识就答应了。等他想要跟上去后,陆老板都走没影儿了。 NPC们陆陆续续离开,许燎拖着于晓走在最后头,他好不容易才把醉鬼从窗户上扒拉下来,也不知道于晓怎么做到的,身上跟有一层胶水似的紧紧黏在了窗户上,弄得许燎也一身酒气好不狼狈。许燎见白逐看着他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匆匆拖着于晓走了。 于晓恋恋不舍地伸长了脖子往窗外看:素材许燎你别打扰我画画! 许燎苦不堪言的低吼声从楼梯间传出来:于晓你以后别想再喝酒了。 于晓的目光一直不肯离开窗外的尸体,扭曲的肢体,狰狞的面孔,花般铺开的鲜血,枯瘦的老树,深沉的夜色与昏暗的灯光,与他而言是再完美不过的绘画素材。 白逐简直被他的目光感染了,目光不知不觉也落在了窗外。 不久之前活生生的人此时没了气息,明艳的脸被树枝划得支离破碎,花布裙子米色的底此时被染成了猩红色,被夜色侵染后呈现出干涸的血液的暗沉。 风一阵接着一阵剧烈地刮过,吹得老去的树木不断摇晃它枯瘦的身躯,抖动它干枯的枝叶。那树枝上其实已经没有几片叶子,此时正是暮冬,树叶早间几个月前便几近落尽,而新叶此刻还未抽出芽儿来。 白逐发现树枝上有着什么,他忍不住凑近去看,可黑暗影响了他的视线,旅馆里的灯光甚至连外面的树干都照不清。 又是一阵风猛烈地吹过 这风比之前的都要大,刮在窗户上时甚至使窗玻璃震颤着发出闷响。 被白逐观察着的东西从树枝上掉了下来。 它骨碌碌在地上滚了几圈,然后停了下来,刚好滚入旅馆的灯光能照到的范围。 那是一只人的眼球。 白逐忽然打了个哆嗦。 第50章 谁杀了我 那个老板, 麻烦等一下!陆老板刚要打开门,耳边就传来一个男人的喊声。 他离开得比较早,管懿一口气跑上四楼, 气喘吁吁地叫住了他。管懿问:老板, 我可以进去拿点东西吗? 陆老板还没有回答他,他自己便紧接着解释道:我和许燎他说好了今晚去他们房间挤一挤, 但是我包还在和梦半的房间里没带走,洗漱用具和换洗衣物全在里面, 我总得拎走。 陆老板微微颔首,打开门后放管懿进去了。房门并没锁,轻易就可以拉开。 管懿道了声谢后径直走到床边, 拎起放在床头柜上的背包就离开, 没有久留。 陆老板叫住他:你女朋友死了, 你好像一点儿都不难过。 管懿闻言愣了一下, 沉默了许久, 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梦半脾气大, 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这也要让她那也要让她,她不高兴了还会又打又骂。这次吵架后我都在想要不要分手算了,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叹了口气:我也想不到她死了我竟然没多少难过,说起来更多的还是害怕。 害怕? 身边死了人, 哪有不怕的。管懿道。 管懿看着就站在窗户附近的陆老板,犹豫了一会儿道:老板, 您也别在这里待太久了, 毕竟是死过人的房间,总归不太吉利。 他的女朋友坠楼而亡没多久,出事的房间便被简单称为死了人的不吉利的房间,听上去十足十的冷漠。 陆老板神情没什么变化, 只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他说完管懿便匆匆走了,看上去确实不想待在房间里。 风吹过,似乎又吹下了几片树枝上仅存的枯叶。 旅馆不高,只有四层,站在顶楼的时候可以可以看见旅馆外几棵枯树的树梢。那几棵干瘦枯黑的树总是一副要枯死了的模样,但每年都会长出新叶,也从未被冬日原野上凛冽的风摧折。 风眼看着就要将敞开的窗户关上 陆老板伸出手,抵住了要合上的窗。 他站在窗后,低头往楼下看,尸体扭曲的四肢摊开着,仅存的一只眼球瞪着黑漆漆的夜幕。 窗户是开着的。 那个柔弱的女孩说自己推开了窗看到死者坠下楼后才跑出来,但是陆老板离开旅馆查看尸体时曾抬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了一扇打开的窗户,后头陆陆续续也有窗子打开,但窗户里都探出了往下看的人。 死者从窗户坠下楼,她那个房间的窗户必然是开着的。而那个女孩,要么她开窗看完情况后又把窗户合上,要么女孩在撒谎,她压根没有开窗往下看过。 如果她没有看过,那么她怎么知道是谁坠下楼?又怎么知道从楼上掉下来的是人,而不是其他什么东西? 陆老板思考着。 死者从楼上掉下来的时候发出过尖叫声,通过尖叫声判断谁掉下了楼确实说得通,那么女孩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说她开窗往下看过的假话? 也许她确实是把窗户合上了,但是她是最早跑出旅馆的人,陆老板觉得那样匆忙的人不太可能会把窗户关上。 也可能只是习惯性的行为 陆老板不再想。 他伸手把窗户合上,以冬夜的风,就算他不主动关窗户也会被风刮上。至于死者究竟是自杀,他杀,还是意外身亡,那都与他无关。 查案这种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员来干,他就是个普通的旅馆老板。 普通的旅馆老板回一楼用柜台上的座机报了警后,看了眼挂钟上的时间,决定回房休息。此时一楼已经没人了,陆老板锁好了旅馆的大门,但是留下了一盏灯。半夜也许会有其他客人投宿,看到灯他们好歹能知道这所旅馆还在营业。虽然旅馆已经没有空着的房间,但睡大堂总要比睡在荒芜一物的冬日原野里好。 陆老板打理好一切后回到自己在二楼尽头的房间,他的客人白逐正在盥洗室洗漱,陆老板走进书房收拾了一下他有一段时间没睡过的小床铺,关了书房的灯,只留下书桌上的一盏小台灯,在灯下看起书来。 他看书的时候很专注,只在听到盥洗室的门开合后走了一下神。书房的门关着,来自卧室的光从门底的缝隙里透出来,没一会儿那光灭了。 陆老板看了眼桌上的钟表,时间已经九点多了,他有早睡的习惯,这个时间差不多可以去休息。陆老板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眼书页,决定先把这章看完再去睡。 他还没有看到章节的末尾,就听到了楼下传来的,门被强行撞开的巨响。 卧室里并没有睡着只是躺在床上的发呆的白逐也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刻猛地坐了起来,他惊疑不定地看了看四周,犹豫着要不要出门看看,便瞧见书房的门从里打开了。陆老板从里面出来,他的步子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陆老板身后的书房一片黑暗,他抬手示意白逐不要出声。房间里的灯同样关着,如果不是没有拉上窗帘的窗户映入了室外隐约的月光,白逐甚至看不清陆老板的动作。 他乖乖闭上了嘴巴,不发出一点声音。 一时间房间里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他们听到了脚步声。 每一步都像是拖着行走,走得很慢很慢,其间夹杂着女人的询问声。 是谁杀了我? 女人一边走一边问:是谁杀了我? 她的声音哀怨中带着一丝歇斯底里,好像平静的海面下潜藏着漩涡。 陆老板在白逐身边坐下,他握住了少年的手,想要在此情此景下给还没长大的少年人带去一点安慰。 白逐刚开始确实有点害怕,但他很快就安心了下来。 陆仁在的时候,好像确实没有什么需要怕的。从第一个本起他就和陆仁走得很近,而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危险,陆仁确实没让他出过事。 脚步声近了。 女人离开了楼梯,走进走廊,她离得越近,陆管家和白逐能听到的声音就越多。他们听到了滴答滴答的声音,好像是血滴在了地板上。 嘭嘭! 女人拍响了隔壁的房门。 有人吗?她用哀怨的声音喊着,有人在里面吗? 旁边住着的人是钟长雅,女人拍了半天门,钟长雅都没有回应一声。 以女人这架势,但凡是个有人心眼的就不会开门。 白逐心里刚这么想,女人就从钟长雅门前离开,去了她对面。 她拍着钟长雅对面的房门:有人吗?我看你们灯开着,能给我开一下门吗? 一个稚嫩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姐姐等一下哦。 白逐心里咯噔一下,钟长雅对面住的是他们在楼梯上看到的老人和小孩。 那扇门后响起来拼命压抑着的咳嗽声,没一会儿小女孩问:可是奶奶,她好像很着急 完了。白逐想。 果然,女人仿佛失去了耐心般重重垂起了门来:开门呀,快给我开门呀! 她像是在哀求:你们告诉我一件事好不好? 门后传出老人发着颤的声音:什、什么事? 是谁杀了我。女人问,你们知道,是谁杀了我吗? 白逐甚至想捂住耳朵,他突然间不敢听下去。 陆老板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白逐看见陆管家对着他做了个口型,无声道:别怕。 陆老板眉头皱着,坐在原地没有离开,他能安慰白逐,却也对老人门外那个女人束手无测。 他们都听过那个女人的声音,都听出了那个女人是谁。 她是已经死了的肖梦半。 为什么不回答我?女人用尖锐的声音控诉,为什么不告诉我! 老人颤抖的声音难掩恐惧: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谁做的。 是你杀了我吗?我死了,为什么你还活着? 不咳咳咳,不是我,我没有 跟我一起去死吧。女人喉咙里发出诡异的笑声,我进来咯。 她重重撞上了门。 他们都听到了房门不堪重负的声音,白逐无意识地抓紧了陆管家的手。 听着房门就要破开 走廊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你是肖梦半?你怎么在这里啊?醉鬼嘟囔着,你身上咋沾的这么多颜料?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35) 于晓摇摇晃晃地往下走。 许燎伸手想要拉他,却被一巴掌打开。于晓不高兴道:你别拦着我我还要去画画! 于晓被许燎拉回了房,接过拿了自己装画具的包又要出去。 画你妈画!许燎也被气到了,你脑子里头除了画画还有什么东西,滚了就别回来!别怪我和管懿让你睡地铺! 于晓步子打飘地往外走:老子画一晚上,谁稀罕地铺! 于晓就这样醉醺醺的往下走,倒是好运地没有中途跌下楼梯。 踩上二楼的地面后,他被走廊里的声音吸引了注意。 咦。于晓惊讶地揉了揉眼睛。 左手边第一扇门上趴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她染血的长裙就像收束了花瓣的花儿一样。 女人扭头看向她,露出一张支离破碎的脸。 就像碎掉的镜面。 于晓用碎片拼凑出了完整的面孔:你是肖梦半? 你怎么在这里啊?于晓不解道,你身上咋沾的这么多颜料? 他还想说,我们一起下楼画画啊,我找到了个好素材。 破碎镜面里的脸笑了一笑。 是你杀了我吗? 第51章 顺序 什么乱七八糟的。于晓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 你不来我走了啊。 为什么要走?肖梦半的唇角勾起,她虽然在笑,表情却又狰狞了几分, 随着脸上皮肉的扯动, 被树枝划破的伤口又淌出血来。 走廊一片昏暗,于晓又喝了太多酒, 眼前模糊不清,只觉得女人的脸好像被泼上了猩红的颜料, 缓缓滑下的颜料毁了一张算不上精美的画。 你来陪我啊。 陆老板听到走廊里响起了一声尖叫。 紧接着,剧烈的挣扎声响了起来,同时响起的还有男人的痛呼声:肖梦半!你干什么! 于晓的酒好像醒了些许, 他扯着嗓子喊道:放开我!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呼救声已然远了, 肖梦半拖着他走上了楼梯。 人体被拖拽着的声音传来, 伴随着似乎是头部磕在坚硬的台阶上发出的声响。 除了这些声音外, 整栋旅馆一片死寂, 直到肖梦半又上了两层楼, 于晓的求救声变得极其模糊,也没有人敢出声,没有人敢出门。 嘭! 门被重重撞开的声音。 陆老板和白逐的呼吸皆是停滞了一瞬,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像他们那般心都提了起来。门被撞开的声音响起没多久, 就传来了男人惨烈的尖叫,一声人体坠地的闷响紧接起来。 死一般的寂静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才响起小女孩拼命压抑着的啜泣声。 陆老板起身往房门走去。 白逐连忙迈步跟上陆老板, 陆老板已然把门打开了,他匆匆奔向楼梯间,看都没有看一眼走廊地上的血迹。 每层楼的楼梯间都有窗户,陆老板踏出走廊便走向窗户, 白逐忍不住往通往三楼的楼梯看了一眼,只见台阶上脱出了几道断断续续的血迹。 陆老板推开楼梯间的窗户便往下看。 两具尸体仰面看着他。 陆老板扭头看了一眼在他身边的白逐,匆匆留下一句你早点回房就快步跑下楼。一楼的大门被撞开了,此时房门大敞着,荒野上的寒风不住地往里灌。 他留下的那盏灯此刻还亮着,那是最靠近大门的一盏灯,发出昏黄的说不上明亮的灯光。 陆老板借着微弱的灯光检查门锁。 门锁彻底坏了。 这实在算不上一个好消息。 陆老板只是随意检查了一下,确定锁坏了后就没再管。他不会修锁不会换锁,就算换上了新的锁,肖梦半能把门撞开一次,她就能撞开第二次。 陆老板没有看一眼旅馆外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他心里一团乱麻,但又极其冷静。陆老板并不明白坠楼而亡的死人为什么会站起来,他只知道肖梦半还有可能回来。 他关上了门,拖过最近的一把椅子把门抵住。寒风猛烈的撞击着大门,椅子受了风的推力不断的后移,但很快陆老板就把最近的桌子也搬了过来。 陆老板如法炮制,把一楼所有的桌椅都堆到了门边。这些桌椅绝不会比一个门锁靠谱,但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大门有着两个门把手,陆老板从柜台的柜子深处找到了一长段麻绳,麻绳紧紧缠绕住门把,最后打了一个死结。 做完这些事后,陆老板跑进厨房。他找了一个藤编的筐子,把能找到的所有刀具都扔进了藤筐里。陆老板敲开了每一间还住着人的房门,把刀具一一分发下去,开门的人神情不一,他们的共同点是眼睛里带着恐惧,连看上去最经得住事的丹尤眼底都有不安。出乎陆老板意料的是,白逐的三位同伴看上去都还好。 虽然看上去都是未经人事的学生,但承受能力出奇的强。 最后一个收到刀的是许燎,他发着抖问陆老板发生了什么。 陆老板没什么心情回答他:你就算没有看到,也应该听到了。 许燎脸上的表情非哭非笑,但难看万分:她还会回来吗? 陆老板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觉得会,你没听到她说的话吗? 许燎有些茫然:什么话? 陆老板略一思考,肖梦半问着谁杀了她的时候在一楼与二楼,四楼的许燎也许确实没听到。 陆老板道:她问,是谁杀了我? 旅馆里的刀具十分有限,分给许燎的是最后一把,陆老板带着空了的筐子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刚进门白逐就迎了上来,眼睛一眨不眨,很是担忧地看着他:你没事吧? 他眼中的关怀让陆老板愣了一下,他有种奇怪的错觉,觉得白逐好像认识他,又觉得他们其实是很好的,一起经历过很多事的朋友。 可明明他今天才见到白逐。 没事,陆老板很快回过神来,他本来想揉揉白逐的头顶让他安心,可是当他想到自己搬了桌椅的手还没有清洗过后,刚抬起的手又放下了,只说道,抱歉,没有什么防身的东西了。 白逐很快回道:我没事的。 可陆老板不会因为他的话不再操心。 他有种预感,肖梦半一定回来,他需要给自己的客人想一条逃生的路。 警察大概天亮到。陆老板突然说道。最近的镇子离旅馆也有很远,警方对坠楼案很是重视,在他报完警后就派出了人,但即使是最理想的情况,他们到达的时候太阳也该出来了。 如果死者又过来陆老板沉思了一会儿,道:你就躲到书房。不,你现在就去书房。 陆老板拉着白逐的胳膊就往书房走。 他打开书房的灯,指着角落里的书架说:最底下的那个柜子可以装进一个人,做柜子的时候木匠做错了,不小心把锁装在了里面,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你就藏进柜子里把柜门锁起来。 陆老板从书桌的抽屉里翻出钥匙,不由分说把钥匙塞进了白逐的口袋里。 白逐又把钥匙掏出来不肯收:出了事你自己藏进去。 他不想看到陆仁再死一次了。他知道自己是玩家,不介意自己在游戏里死亡。 但陆仁不知道。 即使他可以一遍遍重来,但对他来说每一次死亡都是真实的。白逐有时候都对陆仁的善良恨得牙痒痒,要是陆仁再心狠一点,对自己再好一点,他在这个游戏里能过得好很多。 想到陆仁游戏里游戏外肯定都是一样的性子白逐就觉得一阵心塞。 我们第一次见面,白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点,你不用做这些,如果遇到了危险,你让自己活下去就好。 陆老板叹了口气,很是无奈。 那个柜子我也进不去。陆老板道,不用担心我,我会注意保护自己的。 他说完去门边关上了书房的灯,看到白逐固执地要跟着他出来后,有点头疼。 果然是小孩子陆老板想,换做另一个人,现在肯定死死把握住活下来的机会,钻进柜子里说什么也不肯出来了。 陆老板转身凭借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白逐,他板着脸道:不许出来。 他突然凶起来的表情一时间震住了白逐,趁着人没反应过来,陆老板一把合上门,掏出钥匙飞快地在外面把门锁上了。 陆仁!回过神来的白逐愤怒地捶门。 陆老板冷静道:你要是发出声音把肖梦半引来,我就真的死定了。 白逐瞬间止了声。 刚威胁了小孩的陆老板心里有点愧疚,他在原先给白逐铺好的床上躺下,举起从书房里带出来的钟表,借着微弱的月光看钟面上的时间。 他心里头有一个猜测,只是现在还没有证实。 陆老板静静等待着指针指向他预计的那个时间。 十点二十分。 楼下传来一声巨响。 陆老板的脸色骤然一变,眉头紧紧皱起。 比他预计的时间提前了十分钟。 真实的情况比他猜测的还要糟糕。 嘭!嘭!嘭! 一下又一下的巨响从一楼传来。陆老板的希望全部放在了束着门把的麻绳和堆在门后的桌椅身上,能强行制住于晓并拖拽着他跳楼的肖梦半此时的力气必然大得出奇,但是麻绳和桌椅也许有用 声音突然停下了。 陆老板没有松懈,他四肢的肌肉紧绷,几乎屏住了呼吸。 哗啦 玻璃碎裂的声音让他的心情一瞬间跌到了谷底。 肖梦半把窗户打碎了。 是谁杀了我? 那个哀怨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却比肖梦半上一回来时还要凄厉。 是谁杀了我? 陆老板听到了拖着步子走上楼梯的声音。 他想起了之前通过楼梯间的窗户看见的肖梦半,第二次坠楼后的肖梦半四肢更加扭曲,全然不像一个人会有的四肢。她不知道摔断了多少骨头,这样一具可怖的尸体,现在是在用一副怎样扭曲的姿态走向他们? 肖梦半来过一次后,没有一个房间还开着灯,也没有一个房间敢传出一点儿声音,房间里的人甚至恨不得自己连呼吸声都不会发出。 肖梦半登上了二楼。 陆老板的手死死攥成拳。 如果肖梦半是按楼层来杀人 他正这样思考着,就听到脚步声没有在二楼停留。 肖梦半走向了三楼。 第52章 风险 陆老板愣了一下。 如果楼层不是顺序的话, 那么肖梦半是因为什么杀人的? 陆老板等待着答案。脚步声越来越远,他的后背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冷汗。仿佛过了很久很久,那脚步声遥远得微不可闻。 撞门的声音并不清晰, 肖梦半去了四楼。 离得太远, 陆老板只能听到模糊的挣扎声。 等他再听到清晰的声音,那是一声坠地的闷响, 这次甚至没有听到人坠楼时的尖叫。陆老板揣着这一回没有人死亡的希望离开房间,但是等他推开楼梯间的窗户往外看时, 只见楼下的尸体又多了一具,肖梦半扭曲的胳膊死死勒住许燎的脖子把他带下了楼,正是因为这样, 许燎坠楼时没能发出一点儿声音。 陆老板怔怔地看着地上的三具尸体, 连风什么时候把窗户吹上了都没发现。 耳边响起匆忙凌乱的脚步声。 随之响起的, 还有管懿难掩担忧的吼声:常柔! 陆老板回过头, 只见楼梯上跑下来四楼那个柔弱的女孩子, 管懿急匆匆追上了她, 死死拉住她的胳膊,女孩想要挣脱却没有成功,最后蹲在台阶上抬起一条胳膊挡住脸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管懿尴尬地看了眼窗后的陆老板,同样蹲下身劝说常柔:回去吧, 在外面太危险。 在里面才危险!常柔尖叫着,第二个人了!第二个人了!留在这里的话我们早晚也会被杀死的! 她眼睛里满是惊恐:肖梦半还会回来的管懿你放开我, 我不要再待在这里了! 管懿手足无措, 他同样因为恐惧微微颤抖,一时间只知道拽着常柔。 陆老板看见管懿身上有挣扎过的痕迹,衣服上溅到了血。 他问管懿:肖梦半是不是去了你们的房间? 听到这个名字管懿明显颤抖了一下,他战战兢兢地开口, 险些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是是的,她撞门进来带走了许燎。 陆老板问:你和许燎离得很近吗? 管懿点点头:我们一直挨在一起。 肖梦半是很明确地去攻击许燎,还是同时也攻击了你? 管懿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她就是冲许燎去的。管懿看上去快要哭出来了,我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拽着许燎的胳膊,但是她把许燎的脖子勒住了。挣扎的时候我们撞到了很多家具,我砍了肖梦半一半的胳膊,但是她一点也没有受影响。后来我听到许燎脖子传出像是骨头拧断的声音,我就害怕得松了手 第一个被杀的人是于晓,第二个被杀的人是许燎。 于晓和许燎原先是室友,这是两个死者之间的联系。 但是于晓的死更像是一个巧合,如果于晓没有突然出现在二楼的话,第一个死者应该是老人和小女孩其中的一个。 肖梦半究竟因为什么来杀人?还是在没有人在房间外行动,没有人开灯,没有人发出声音的情况下随机杀人? 现在的死者只有两位,陆老板一时找不出规律。 陆老板沉声道:许燎的死不是结束,肖梦半一定会再回来。现在很明显,即使躲在房间里也没有办法逃脱,我们能对肖梦半造成的伤大概率不会影响她的行动能力。 她一直在问是谁杀了她。陆老板看着管懿的眼睛,肖梦半坠楼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36) 管懿眼中恐惧更盛。 陆老板猜测道:也许我们只有找到凶手,肖梦半才会停止杀人。 管懿颤声问:她难道不清楚是谁杀了她吗? 这是一个极大的疑点。 理论上来讲,在肖梦半一直在房间中的情况下,不存在有人偷偷潜入而不被她发现的可能。旅馆的房门都有些旧了,推开门时发出的声音无法避免。 可肖梦半偏偏不知道是谁杀了她。 陆老板想起肖梦半头朝下坠楼摔出的伤口,突然间有了一个很荒唐的想法,总不能说肖梦半的脑子摔坏了,所以她的记忆也没有了吧? 陆老板道:我们没有别的选择,找出谁是杀了她的凶手,目前看来是最可能得救的办法。 我想没有人能够保证,肖梦半接下来不会找上他吧? 管懿一脸纠结。 常柔突然大声喊道:我要离开这里,如果她要回到旅馆杀人,那我离开旅馆总行了吧! 你能确定离开旅馆就会安全,而不是更危险吗?陆老板冷静道,如果你非要离开,我不会拦着你,毕竟如果你离开旅馆结果出事了的话,正好为我们排除了一件不能做的事。 常柔不说话了,恨恨地看着陆老板。 你可以选择离开,也可以选择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寻找凶手。 我要离开!常柔狠狠甩开了管懿的手,快步跑下了楼。 管懿还想追上去,却被陆老板拦了一下。 管懿看着陆老板,欲言又止。 抱歉,陆老板低声道,我觉得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让更多人活下去。 管懿露出一个苦笑,他并不赞同常柔的做法,也许是人面对危险时的本能,他觉得不能旅馆。待在旅馆中时他同样觉得恐惧,但在他感到自己快要被恐惧淹没的时候,却是离开旅馆去看肖梦半的尸体的时候。 陆老板推开身边的窗户往下看。门被堵得很死,只见常柔是通过被肖梦半打破的窗户跑出去的。那个窗户就在肖梦半的尸体边,她强忍着恐惧翻出窗。 陆老板看见肖梦半的尸体动了一下。 肖梦半仰面躺在地上,她对着窗户后面的陆老板,露出了一个笑容。 树枝刮花了她的脸,刮裂了她的嘴唇,那是一个支离破碎的笑。 常柔的脚落在了地上。 一只冰凉的手,握上了她的脚踝。 常柔浑身都僵硬了,手被碎玻璃划破的疼痛一瞬间仿佛消失不见。她一动也不敢动,感受不到风,感受不到一切,只能感受到脚踝上冷冰冰的触感。 风声仿佛停歇了。 天地间是那么静,死寂的夜里,响起女人断断续续的,带着幽怨的笑意的声音。 你来陪我了吗? 常柔不管不顾地尖叫了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消除心里的恐惧。她的手被玻璃划得鲜血淋漓,常柔全然不顾,死命蹬着脚,拼命想要爬回去。 管懿根本不敢去看,他蜷缩在台阶上,不住地颤抖。 嘭的一声。 陆老板重重关上了窗户,半透明的窗户隔绝了肖梦半那张可怖的笑着的脸。 但是下一刻,他又咬牙把窗户打开,盯着那具尸体的一举一动。 常柔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一楼响起人体跌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是凌乱的,好像几次快要把自己绊倒的脚步声。常柔跌跌撞撞跑上楼梯,在跑上二楼的那一刻膝盖一软跌在了地上,趴着哭泣起来。 通往三楼楼梯的栏杆外探出了一个脑袋,许延迟疑着询问:你们还好吗? 我没事。陆老板一边看着楼下,一边回答他。 我听到了你们说的一些话,许延问,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寻找凶手? 其实在肖梦半坠楼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找凶手的准备了,毕竟他们是来玩游戏的又不是来旅游的,坠楼绝对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情节。 但是他原先猜测旅馆里可能潜藏着一个杀人魔随机杀人,却没有想到肖梦半会自己回来。 肖梦半哪里是在有条理有依据找凶手,她分明打算把旅馆里的人都杀了,反正害死她的人肯定在旅馆里头。 许延手中握着的手机一下下的亮着,被陆老板关在书房里的白逐在疯狂给他们发消息。 旅馆里就这么一点人,只要我们交流一下信息,凶手应该不难找。陆老板道,肖梦半坠楼的时候我看过时间,是在八点半,她第一次回来在九点半,其间间隔了一个小时。第二次回来的时间是十点二十,与第二次间隔五十分钟,我怀疑她每次回来与上一次间隔的时间都会缩短十分钟。 下一次她回来的时间很可能是十一点,保险起见我们十点五十的时候就该回房。陆老板神情凝重,我们的时间不多,必须要尽快找到凶手。 你能肯定她下次回来就是十一点吗?常柔突然抬头问他。 陆老板实话实说:不能。 常柔声音尖锐道:那如果在我们寻找凶手的时候她就回来了怎么办?有人来不及回房间怎么办? 要找你们找,我不会奉陪。常柔扔下这句话就快步往楼上走。 陆老板在她身后道: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呢?当间隔时间一次次缩短下去,你根本没有等到救援的机会。 常柔没有回答他,反而加快了脚步,经过躲闪不及的许延时甚至撞了他一下。 许延有些委屈,问陆老板:那还找吗? 陆老板还没有说话,管懿突然站了起来,他很抱歉地对陆老板笑了笑:对不起我太害怕了,我不敢待在外面。 他揉了揉表情有些僵硬的脸,转身匆匆跑了。 许延看了看管懿,又看了看陆老板,没敢说话。 等一下,陆老板突然道,你可以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我去你们的房间询问线索,如果肖梦半在我预计的时间之前回来的话,来不及回房的风险由我承担。 第53章 谁是凶手 现在可以了吗? 身后一声门合上的轻响, 陆老板在靠着窗户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可、可以了。管懿咽了口口水,颤颤巍巍地在柔软的床铺上坐下,好像只有床铺能带给他安全感。他的两只手平放在膝盖上, 双腿微微颤着。 说一下肖梦半坠楼的时候你在哪里吧。陆老板道, 以及有没有人能给你作证。 有的!管懿急于自证清白,语气急切道, 陆倩可以给我作证,梦半坠楼的时候我和她在角落的小阳台上! 旅馆的房间并不多。一楼不能住人, 二楼一半的房间是陆老板和旅馆里面工作人员的住处,三楼有一间客房充作杂货间,四楼最里头本该是客房的地方被改成了小阳台。 只有陆倩能作证吗? 是管懿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尴尬, 我和梦半吵架后心情不太好, 正好遇到陆倩, 就和她在阳台说说话平复一下心情。 陆老板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管懿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 我是特地去找她的。管懿自暴自弃道。 我和梦半其实是通过陆倩认识的。管懿道, 梦半和陆倩小学的时候就认识了, 小学初中都是同班,关系一直很好,就是她们说的那个,闺蜜, 你能理解吧? 陆老板点了点头。 不过现在陆倩和肖梦半的关系看上去完全不和闺蜜沾边,她们在一楼吃饭的时候陆老板看了几眼, 略微有一些印象, 六个人的队伍分成了三桌,陆倩坐在离肖梦半最远的地方,两个人没有过一句交谈。 高中的时候她们不在一个班,我和陆倩是同桌, 关系也还可以。管懿迟疑了一下道,陆倩她有点喜欢我,但是她那种性格我觉得当朋友不错,当男女朋友不太合适,也就一直没点破。刚巧有时候肖梦半会来班上找她,一来二去我和肖梦半认识了,逐渐就走到了一起。 陆老板依旧点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我们都是艺术学院的学生,这次出来是去采风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我和许燎他们不是一个系,彼此不太熟悉,所以我和梦半吵架后想要找人倾诉并没有选择他们,而是找了比较熟悉的陆倩。管懿的手把裤子抓得很皱,就是这些。 我知道了。陆老板问,你和陆倩在阳台的时候,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吗? 管懿摇了摇头:我那个时候光顾着和陆倩诉苦,没有在意周围不过,我好像看到许燎从自己的房间出来了。 陆老板还记得许燎之前说过的话。 我和于晓一直在屋里打牌,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陆老板若有所思:你有看到许燎去了哪里吗? 管懿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似乎是去了对面的房间但是我记不太清了,不能确定。 陆老板从口袋里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起身道别道:我去询问一下别人,你在房间里时记得不要发出动静,现在还不清楚肖梦半因为什么杀人。 管懿忙不迭地点头,几乎是迫切地把陆老板送出了房间。 四楼原先住了六个人,现在只剩下一半。 陆老板走向陆倩和常柔的房间。楼下许延自告奋勇去找三楼的人问线索,但杀人凶手更可能出现在四楼这几个人之中。 也不知道凶手现在还活不活着。 陆老板敲响了房门,里面传来陆倩冷淡的声音:进来吧,门没锁。 陆老板推门进去,只见陆倩的脸色很不好,离哭得满脸都是泪的常柔远远的,她看了一眼陆老板又消极地移开视线:你想问什么我从常柔那里知道了,快点问吧,省得过一会儿肖梦半就来了。 陆老板点了下头,他没有去陆倩那里印证管懿说的话的真假,而是看着常柔道:你其实并没有打开窗户确认坠楼的人是肖梦半对吗? 常柔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哭,闻言她的身子颤抖了一下。 你好像对肖梦半的死特别害怕,为什么? 常柔的反应很不对劲,肖梦半的其他同伴确实有些冷漠,但常柔的反应未免太过激烈了。 尤其是在死了人后。 常柔一声不吭,这时陆倩冷声道:都什么时候还装鸵鸟,你害怕她就会放过你吗?我说,人总不会该是你杀的吧? 我没有!常柔尖叫道,猛地从膝盖间抬起头来,愤怒地看向陆倩。 陆倩冷漠的眼神仿佛在她的怒火上浇了一盆冷水。 我只是常柔抽抽噎噎道,我只不过是骂了她几句谁知道她真的会死 陆老板追问:你骂了什么? 我叫她去死算了。常柔泣不成声,我说她这样的只会勾引男人的贱人,从楼上跳下去算了,别活在世界上给别人添堵我只是气糊涂了瞎说的,我没想到她真的会从楼上跳下去。 在听到有人坠楼的声音后,常柔的心脏几乎都要停跳了。 她愤怒时没有经过脑子的话怎么就成真了呢?常柔惴惴不安,在肖梦半回来之后,她浑身冰冷。 她觉得她完了。 肖梦半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我在一楼待得比较晚,回房间的时候刚好看到管懿被肖梦半从房间里赶出来,我路过他们房间看到肖梦半坐在窗户上,看上去特别生气,就过去安慰了她几句。常柔哭道,坐窗户上太危险,我原来是想叫她下来的。 陆老板问: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后来肖梦半并不领情。说到这里,常柔的眼中无法抑制地流露出一丝怨毒,她说我算什么东西也好意思来劝她她说我的男朋友背地里经常对着她献殷勤,我以为我的男朋友有多爱我,其实他在她面前就像一条狗一样。 我实在气不过,就对她说了那些话。常柔喃喃,我知道我的男朋友背着我做了什么事,可是,可是她为什么要对着我那样说呢 陆倩冷哼一声:肖梦半不就是那种人吗?平时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男朋友的殷勤,自己不开心了就要把这些事情说出去。你还去安慰她,嗤,真是可笑,她要是不高兴了就要拉着所有人不高兴。 常柔死死咬着下唇,连咬出血了都没察觉。 陆老板看了一眼时间,十点四十七。 保守起见,他十点五十的时候必须离开。 陆老板问:你有没有看见过许燎? 常柔愣了一下,怔怔地点头:我是哭着从肖梦半房间里出来的,应该是被许燎听到了,回房后没一会儿他就过来安慰我,一直到肖梦半从楼上摔下来。 他可能是怕别人看见我和他在一起会说闲话,所以没有和我一起下楼。常柔低着头道,刚好那个时候于晓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事推门出来,我就先走了,许燎拉着于晓走在后头。 常柔毕竟是有男朋友的人,许燎隐瞒这一点也能理解,而于晓喝得恐怕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了,估计也没有那个脑子反驳许燎的话,就算反驳了,别人也不一定会信一个醉鬼的。 只是许燎明明喜欢常柔,楼下吃饭时他、于晓和常柔坐在一桌,总是忍不住偷偷看常柔。 看常柔此时心虚的表现,这件事她也是知道。 一个常柔,一个管懿,一个肖梦半。 陆老板面无表情地想,这届年轻人怎么都那么爱找备胎。 时间不多,我先走了。陆老板起身道,肖梦半下回离开之后,我还会过来。有新的线索你们可以告诉我。 他看向陆倩:陆小姐,有一些事情我也想跟你确认一下。 陆倩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走的时候记得把灯关一下吧。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37) 陆老板关上灯后才合上门。 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常柔又低低地啜泣起来。 别哭了,陆倩没好气道,你想把肖梦半引来吗? 哭声瞬间止了。 一片死寂。 陆仁还好吗?他没有出事吧? 白逐坚持不懈地发着消息。 许延看了眼手机屏幕,有些无语,这是他问的第几次了? 他回道:好得很,头脑清晰,比我们像玩家多了。 许延把手机锁屏后放回口袋里,敲响了面前的门。敲完他问道:你好,我是住在你隔壁的人,有一些问题我可以问一下你吗? 麻烦稍等一下。门后传来有人从床上起身的声音,没一会儿门就被打开了,露出后头丹尤高瘦的身影。 丹尤衣着整齐,一副随时可以跑路的模样。 什么问题?丹尤问。 老板觉得找到杀害死者的凶手可能可以制止她杀戮下去,许延简单解释了一下,我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噢。丹尤点点头,让开了一条路,你进来说吧。 丹尤只开了床头的一盏壁灯,背包就放在枕边,只有一本笔记和一支笔拿出来放在了床头柜上,看上去确实拎了包就可以跑。 许延看了那本笔记本好几眼,总觉得有点熟悉。 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 丹尤躺回了床上,示意许延随便找地方坐。他胳膊枕在脑后,看上去不是特别紧张。 许延在离门最近的椅子上坐下,忍不住问他:死了这么多人你不害怕吗? 还好吧,丹尤道,我是个旅人,去过的地方数不胜数,落后的村落我去过,战场我也去过,在外头遇到危险是难免的事,习惯了。 丹尤淡定的语气让许延一时无话可说。 他没有说话,丹尤反而问道:你觉得凶手是谁? 许延愣了一下,道:应该是死者五位同伴中的一个吧。 感觉那五个人对死者死亡一事的态度都有些奇怪。 有一些冷漠,尤其是死者的男朋友和那个叫陆倩的姑娘。 不一定哦,丹尤摇了摇头,在我看来,有一个人的嫌疑也特别大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就要开学了。 九月份会很忙,我八月尽可能存点稿子保证九月的日更。 第54章 虚假 谁?许延愣了一下。 丹尤却没有立即回答他, 而是调整了一下手臂,给自己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许延: 他悠闲的姿态看得许延牙痒痒? 究竟谁才是游戏里头不会真死的玩家啊? 那个女孩究竟是怎么掉下去的,现在看来最可能的就是一种情况了。丹尤慢吞吞道, 她掉下去的时候发出了尖叫声, 显而易见坠楼时她是有意识的,不存在迷晕后被人扔下窗户的可能。而如果是有人强行把她扔下楼的话, 那么她至少该挣扎过。人为了求生发出的动静绝对不会小,而这动静我们中没有一个人听到过, 所以即便是他杀,死者也是在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突然坠楼的。 许延赞同地点点头,死者的房间就在他们楼上, 但他们确实一点儿挣扎时发出的声响都没有听到过。 肖梦半是突然之间就从楼上掉下来的, 除了那声尖叫, 什么话都没有留下。 死者坠楼之前, 很大的可能就坐在窗台上。丹尤望着天花板, 语气有些飘忽, 至于坐在上面干什么我就猜不出了。不过她骂她男朋友时的声音我倒是听到过,可能因为心情不好,坐到窗台上吹吹风吧。 啊对了,丹尤突然坐了起来, 她男朋友走后没一会儿有个小姑娘进了她房间,虽然没听清她们在说什么, 不过她们又吵了一架我还是能肯定的, 不会就是那个小姑娘杀的人吧? 许延有点无语:你之前不是还说凶手不一定在死者的同伴之中吗? 不一定又不是不可能,丹尤道,不过我确实有一个怀疑的对象。 是谁?许延又问了一遍。 丹尤依旧没有直接回答他:照理来说一个人坐在高楼的窗台上,陌生人接近她的时候只要不是心大得没边了总该有些警惕之心。能让死者放下警惕的, 除了她熟悉的人外,其实还有一种人。 许延语气不太好:你直接告诉我吧。 再唧唧歪歪他都想打人了。 不知道丹尤是不是察觉了许延压抑着的愤怒,他很快说道:那就是旅馆里的工作人员。 许延着实怔了怔。 丹尤弯起眼睛笑:之前服务员过来敲门问我们要不要打扫卫生的时候,你在房间里也听到了吧? 许延记不太清服务员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只记得自己在七点多的时候拉着陈津回了房间,没过多久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有人问他们需不需要打扫卫生,他听出了说话的人是那个叫小珍的服务员,在一楼时是她将他们的晚餐端了上来,还问他们有没有需要添饭的。 小珍不可能只打扫一层楼。 估计除了旅馆里老板和其他工作人员的房间,她一个个都敲门问了过去。 许延不解:可是她和死者原先是完全不认识的人,有什么恩怨要去杀她呢? 杀人又不一定是因为仇恨。丹尤道,还可以是为了钱财啊。 脑内像是有一片迷雾被突然拨开。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过那个服务员?丹尤问完话后并没有等待许延回答,而是自己说了下去,那个服务员很瘦,她端着盘子的时候袖子会滑落下来,可以看到下面的胳膊瘦骨嶙峋的。她身上穿着的衣服乍一看还算体面,可是仔细看就会发现衣服上有着很多颜色相近的补丁,布料本身也呈现出一种洗到褪色的色泽。还有她的神情,即便维持着微笑,眉眼间也有一股忧愁。 丹尤总结:她的经济情况一定不好。 许延本来想说这几点说不定都是巧合,但他意识到这个时候反驳丹尤没有意义,便闭紧了嘴巴。 一个经济情况不好的服务员,在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住店的客人带了很多钱。更巧的是那客人就坐在窗台上,而且对她一点防备都没有,她完全能借着打扫卫生的由头接近客人,而只要伸手稍用力一推那客人就会摔死在地上。客人的同伴们慌张地跑到楼下,而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尸体身上后,服务员就可以拿走死者的钱财偷偷溜走。 你们没有检查过死者的财物吧?丹尤问。 许延不知道,但他想陆老板应该没有。 如果陆老板发现死者的钱财少了,那他怀疑的重点说不准就不会放在死者的同伴们身上了。 死者衣着光鲜亮丽,神情骄傲,一看就是娇养长大的富家女,她的同伴们比她低调得多,但看上去没有一个经济状况是不好的。 我得和陆老板说一下。许延喃喃道。 丹尤挥手向他道别。 他躺得离床沿很近,抬手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碰到了放在床头柜的笔记本。 丹尤哎呀了一声,俯身把它捡了回来。 许延正打算离开,因为这一个意外,视线不自觉落在了丹尤的笔记上。他一时间有些失神,好像被那本笔记蛊惑了,目光黏在封皮上。 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又涌了上来。 丹尤顺着许延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笔记本,又看着许延,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许延鬼使神差问道:我可以看一下吗? 看什么?丹尤愣了下,晃了晃手中的笔记本,里面没什么,我自己写着的游记而已。 记忆好像被一把锁锁在箱子里,游记这两个字,突然间把锁打开了。 许延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觉得自己恐怕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那个骇人的猜测让他一时间把所有东西都忘了,什么肖梦半,什么陆老板,他的眼中只有那本游记。 手心除了汗,粘腻的感觉很不好受。许延咽了口口水,又问了一遍:我有点好奇可以看一下吧? 丹尤无所谓地伸手递了出去:你想看就看吧。 许延接过笔记本,他没有从开头开始看,而是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他看到了熟悉的一段话。 【没想到这就写到了最后一页,明日一早我就要离开这儿了。虽然对于倒影之城我还有着许多疑问,但也许我这辈子也不会知道答案了。】 你对倒影之城很感兴趣吗?许延恍惚间听到自己这般问。 挺感兴趣,丹尤叹了口气,真想进去看一看啊,说起来白天的时候差点就进去了可惜我还不想把我下半辈子交代在死城里。 许延把笔记本往回翻,看到丹尤对倒影之城的记录。 女孩在城墙上询问他,你想要进来吗? 游记,险些进入倒影之城的旅人,提供了倒影之城信息的老板,拿出善神神像的商人。 这些场景是那么的熟悉,之前许延不知这熟悉感从何而来,现在他找到了答案。 他看到过这些。 在古堡阁楼找到的游记上。 现在他的手上拿着一本游记,而一样的游记在他的道具栏里还有一本,它们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一本新,一本旧。 许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游记还给丹尤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了他的房间。 他每一步好像都踩在棉花上,一踩就陷下去,轻飘飘的找不到着力点。 门在眼前打开。 听到门开的声音,下定决心这盘游戏要苟到最后的陈津在床上翻了个身,问道:有啥问出来了吗? 许延自告奋勇去帮陆老板寻找线索后,通过手机将这件事告诉了他的三个同伴。 许延在床边坐下,没有回答他。 房间里的灯没有开,黑暗中陈津没有看清许延脸上的表情,只听到许延声音凝重道:陈津,我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 白逐没能打开门锁。 他尝试了无数次,没有找到在不破坏门锁的情况下把门打开的方法。 这种锁现实里早就不用了,白逐其实也想不出几种办法。 他背靠着门坐在地上,垂头丧气的。 这个时候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有一条新的信息发了过来。白逐态度消沉地点开信息,只见那条信息是许延发来的。 许延:白逐,记得告诉陆老板注意旅馆里的服务员,她可能为了钱财杀害了死者。 卧室里传来门开的声音。 是陆老板回来了。 白逐悬在屏幕上的手指因此停了一会儿,才打出三个字知道了。 他还没有点击发送,那边许延又发过来了一条信息。 许延:白逐,我们现在看到的一切可能都是假的。 白逐愣住了。 许延:我们现在看到的一切恐怕都是过去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白逐不解。 在第二个副本的时候,他和陆管家回到过过去,他们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任何事,过去的人看不到也摸不到他们。而在这个副本里,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怎么会是过去呢? 许延又发过来了数条消息。 许延:我在古堡里面找到过一本游记,而现在我找到了写那本游记的人。 许延:他是旅馆里头的客人,今天傍晚的时候旅馆中发生的事,有一些被他记录在了游记上。 许延:那些事情,和我在第二个副本中就看到过的内容对上了。 信息就发到这里。 白逐没来得及回复,许延也没有继续说自己发现的事情,因为他们都听到了一楼传来的动静。 肖梦半又回来了。 第55章 恩怨 肖梦半拖着步子走过二楼。 如果胆子小一些的人看到现在的她, 说不定会直接吓晕过去。肖梦半此时摇摇晃晃地走着,她的四肢早就在数次坠楼中跌断,此时的她, 就好像一具被强行拼凑而成的人体。 四肢与躯体靠着薄薄一层人皮和模糊了的血肉相连, 被血浸透了的衣服紧紧黏在上面。血液逐渐在室外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干涸,最早流出的血变成黑色的固体黏在衣服和皮肤上, 而每一次坠楼,又会从那具残缺的躯体中榨出新的血液。 这栋四层小楼里, 肖梦半是最为扭曲的那个亡灵。 脚步声渐渐远去,她走近的时候听者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用力抓住,连跳动都觉得一抽一抽地疼痛, 好像下一秒就会休克过去。而当她远离的时候, 高高悬着的心突然落在了地上, 旅馆中的人想要劫后余生地喘息, 又死死捂住嘴巴, 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 肖梦半走过三楼。 一片黑暗中丹尤睁着眼, 他不是很恐惧,只是有些可惜。 常年的旅行使他拥有极其敏锐的直觉,他直觉自己会丧命在此处。丹尤怀中抱着那本游记,他今天刚刚写完他的最后一页, 原来还思考着买下本笔记本时换一种纸张,现在这本游记的纸写起来也太不流畅了没想到突然之间就没有了机会。 丹尤看着天花板, 黑暗中他的眼里什么也没有。 他对面的房间, 一脸络腮胡子的高大男人在床上狼狈的蜷成一团,他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在心中拼命祈求着神明的垂怜。 一只空空荡荡的箱子被扔在床脚,里面的神像被客人死死抱在怀里, 好像抱着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神像悲悯地微笑。 没有神明给予客人回应。 门被撞开的声音让所有人心脏都猛地一跳。 肖梦半来到了四楼。 对三楼的客人们而言,那撞门声响起的位置是如此熟悉。第三次,归来的死人第三次撞开了那扇门。 楼上传来男人的哀求声和咒骂声,结束一切的是一声尖叫。 嘭!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38) 相拥着的男女坠在地上。身躯破碎的女人藤蔓般死死攀附着男人,坠到地上时男人摔断了脖子,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折到一边,死不瞑目的双眼死死瞪着一楼被女人砸开的窗户。 万籁俱静,唯有暮冬的风声呼啸在荒野之上。 肖梦半第三次归来的时间是十一点。 这印证了陆老板的猜想,在有新的死者出现后,他立刻准备离开房间去继续寻找线索。 卧室很小,他几步就能够迈到门边,就在陆老板的手快要放在门把上时,书房的门被从里敲响了。 陆老板,白逐道,许延发消息告诉我他的猜测,他说凶手不一定是死者的同伴,有可能是服务员,凶手可能为了钱财杀害死者。 陆老板闻言沉思片刻,却是很快否定了这个假设:凶手不可能是服务员。 为什么?白逐不解,他觉得许延说的挺有道理。 我们听到坠楼声后就跑出了旅馆,那个时候除了赶下来的死者的同伴,楼上也有一些人打开窗户看究竟发生了什么。陆老板道,我在那些人里面看到小珍,虽然她不是在死者坠楼后立刻打开窗户的,但间隔的时间不足以让她杀人后避开死者同伴跑回房间完成这些事。 白逐没有留意楼上究竟有几人探头出来看情况,但陆老板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瞎说。 也就是许延的假设是错误的。 白逐一时没有说话,倒是陆老板若有所思道:不过为财杀人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在四楼的客人中找不出凶手的话,我会顺着这个方向去寻找线索的。 他说话的时候,白逐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白逐现在还被锁在书房里,只能对陆老板说道:小心。 白逐看不见,但陆老板的脸上因为别人的关心露出了温和的笑。他点点头道:我会注意的。 陆老板直奔四楼,没有看被房门被暴力撞开的房间一眼,敲响了陆倩和常柔房间的门。 开门的是陆倩,常柔抱着膝盖在床上瑟瑟发抖,看上去已经被肖梦半吓得什么事也做不了,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管懿死了。陆倩一边开门,一边道。 她的语气有些惆怅,其间蕴含的意味太过复杂,就是她自己也琢磨不清。 你难过吗?陆老板问她。 有一点,陆倩很干脆地承认了,不过我现在自身难保,也没空为他难过。 陆倩在上次见陆老板时坐的那张椅子上坐下,问他:活着的人越来越少了,你怀疑我吗? 她没有等陆老板回答,似是自言自语道:我和肖梦半的关系那么差,仔细想想我的嫌疑还真是蛮大的。 陆老板摇了摇头:管懿说肖梦半坠楼的时候你和他在一起。 是吗?陆倩看上去有些惊讶,不自觉坐直了一些,但很快又了然道,他会说这些事也不奇怪,毕竟谁都是想摆脱嫌疑的。 陆老板问:所以他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陆倩语气淡然,不过好像也没有什么人能给我作证。 陆老板没有和陆倩细究这件事的真假,而是道:从目前得知的线索来看,你和管懿互能为对方做不在场证明,常柔能和许燎做不在场证明,用排除法,你们之间嫌疑最大的反而是于晓。 陆倩歪了歪头:于晓和肖梦半可没有什么恩怨。 于晓不是凶手,陆老板继续道,他确实喝醉了,而且喝得太多,多到和他走得近一点都会沾染上酒气。肖梦半刚坠楼我就出去查看了她的尸体,虽然血腥味浓了点,但确实一丝一毫的酒气都没有。我在锁上肖梦半房间的门前进去过一次,房间里同样没有闻到酒的味道。 他看着陆倩的眼睛:你现在好像一点都不怕自己会死。 他从见到陆倩的第一眼起,就觉得这是一个淡漠的人,面对归来的肖梦半她是四楼这几个人中最冷静的一个,但即便如此陆老板上一回见到她时,也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微微的恐惧。 现在陆倩的眼中,除了冷漠什么都没有。 既然无论如何都会死,为什么要害怕呢。陆倩的语气中带着疑惑,我突然想明白了肖梦半那人怕是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她不知道凶手是谁,说不定也不在乎凶手是谁,她现在只想让我们全部给她陪葬。 她看了一眼听到这些话颤抖得更厉害的常柔,唇角勾起了一个几乎算得上恶意的笑:她生前死后都是那样的人啊,她高兴了,哪管别人高不高兴,但她不开心了,一定要所有人都不开心。 陆倩咬字很重:要别人比她更不开心。 陆老板用肯定的语气道:你非常讨厌她。 肖梦半在他看来委实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姑娘,但只有非常厌恶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把那人的坏处□□裸地摊在外人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我当然讨厌她,陆倩冷冷道,我为了救她断了一只手,从此再也不能雕刻,在我痛苦地复建的时候,她却和我喜欢的人亲亲密密地腻在一起她分明知道我喜欢谁,我为什么不讨厌她? 这是陆老板没有想到的恩怨。 陆倩微微笑着,把过去的伤口再一次撕开:那一天我和管懿告白,管懿说他还要思考一下再回答我。回家的路上我把这件事告诉了肖梦半,她笑得多温柔啊,好像全心全意在为我着想一样。过人行横道时她没有看路,她那样觉得世界就该围着她转的人,可从来不会想到这些潜藏着的危险。我看到一辆车直直撞向她,她吓傻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陆倩喟然道:其实我只要老老实实站在原地,那车根本不会撞到我,可我上前推开了她她毫发无伤,我的手却断了。我们都是学雕刻的艺术生,我努力了那么多年,那么多年的梦想一下子就破灭了。 她只来看过我一次。陆倩的语气是压抑着愤怒的温柔,我那个时候还在当她是好朋友,我给她找借口,一定是因为学习太忙了所以她才没来看我。直到我出院回到学校,她挽着管懿的胳膊向我介绍这是她的男朋友,我才知道那个真心把她当一辈子的好朋友的我有多愚蠢。 陆倩笑:她死了,我其实一点儿也不难过。管懿好歹是我喜欢过的人,他被杀我心情是有一些复杂的,不过也就这样了。 现在想想,他们死在一起,可真是一件好事。陆倩漠然道。 只是要让她陪他们一起死,实在有些恶心。 陆倩口中的过去和管懿口中他们的过去不太一样,但陆老板知道陆倩说的才是真话。 管懿不可能不知道陆倩和肖梦半的关系,陆倩出事后,被陆倩告白过的他和被陆倩救了的朋友在一起,恐怕他也觉得自己卑劣,不敢对别人说出真实的过去吧。 四楼这同行的六个艺术学院的学生,管懿对蛮横的女朋友肖梦半有怨气,陆倩同样厌恶这个过去的朋友,常柔的男友私底下和肖梦半不清不楚,喜欢常柔的许燎对肖梦半恐怕也没什么好感。 陆老板有些无语地想,肖梦半这个小姑娘,为人处世方面当真有些作孽。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节收到了朋友送的口红和手账本,以及游戏发的皮肤。 然后就是一如既往的单身狗日常。 第56章 凶手 管懿之前来找我诉苦, 我还挺意外的。陆倩突然道,我本以为肖梦半指东他就不敢往西,没想到私下里他还敢找人吐苦水。 陆老板道:管懿看上去没有很爱肖梦半。 很难想象他是一个对女朋友言听计从的人。 他确实说不上多喜欢肖梦半, 不过谁让肖梦半能给他带来最大的利益呢?陆倩讽刺地笑道, 肖梦半的父亲是我们就读的那所艺术学院的校董,管懿高中的时候成绩很差, 如果不是肖梦半,他根本进不了这所学校。 肖梦半大概也是清楚这些, 所以不见得多把管懿放在心上。管懿对她而言与其说是男朋友,不如说是一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陆倩道,我之前不知道他的本性, 瞎了眼喜欢上他, 他和肖梦半在一起后我反而庆幸这两个人能够互相祸害。也不知道管懿哪来的自信认为我还喜欢他, 找我诉苦搞暧昧算是什么意思? 陆倩冷笑:当我是备胎吗? 陆老板想, 敢把陆倩这种性格的姑娘当备胎, 管懿确实自信过头了。 老板听我说了这些, 陆倩慢悠悠道,不觉得我的嫌疑很大吗? 陆老板摇了摇头:我想,凶手并不在你们之间。 哦,陆倩拖长了声音, 那么老板是赞同我之前的猜测,其实并不存在什么凶手, 肖梦半坠楼完全是个意外吗? 也许是倾诉了一些沉重的往事的缘故, 陆倩的声音和语气都有些尖锐,听上去让人很不舒服。陆老板神情未变,也没有指出陆倩此时过激的状态。 陆倩和肖梦半之间结下了太深的怨,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陆倩都没有掩饰过她对肖梦半的厌恶, 肖梦半即便再没脑子,也不可能发现不了这一点。 没有人不会提防一个深深厌恶着自己的人。 陆倩和肖梦半体格相仿,而且陆倩手上还受过伤,她没有能力强行把肖梦半扔下楼,她们之间的关系也导致了肖梦半在面对她是必然心怀警惕。 陆倩不会是凶手。 如果陆倩不是凶手,那么管懿也不会是。他说的话虽然和陆倩所说的对不太上,但那些内容只是他对自身的美化,肖梦半坠楼时他和陆倩在阳台这件事,管懿并没有撒谎。 利益方面的牵扯使得管懿十分畏惧肖梦半,在出了事之后,他不知道肖梦半已死,必然会拉着陆倩躲在小阳台不敢出来,以免被别人看到,这也是跑出旅馆查看情况的几个人中管懿和陆倩走在最后面的原因。 常柔说话时一直带着一股心虚。 也就是这一份心虚,让她第一次告诉陆老板肖梦半坠楼时她在干什么说了多余的话。她并没有开窗看过究竟坠楼的是谁,在听到有人坠楼的那一刻,她下意识认为那人是被她恶语相向的肖梦半。 陆老板默默想到,常柔和许燎也不是凶手。 管懿曾经说过,他在阳台时似乎看到许燎去了对面的房间。许燎有可能去了常柔的房间,但也有可能去了肖梦半的房间。 他要是去了常柔的房间,那么凶手必然不是他。常柔在肖梦半坠楼前不久才和肖梦半大吵了一架发出的动静就算在阳台的管懿和陆倩听不到,喝高了的于晓听不到,楼下房间的客人不至于听不到,这种一问就能问出来的事情,常柔撒谎毫无意义。 和陆倩不是凶手的理由一样,肖梦半的警惕心不会差到能让一个刚和她吵过架的人推下楼。常柔又不是管懿,被肖梦半骂习惯了,还有足够大的把柄在肖梦半手上,挨骂时只敢听不敢反抗。 常柔为许燎做出了不在场证明,她显而易见对备胎没有怀着多大的感情,没有做伪证的理由。 因此,许燎确实在听到常柔和肖梦半的争吵后扔下醉得一塌糊涂的室友去常柔房间安慰她,肖梦半坠楼时他俩确实待在一处。 这些推理说起来太过复杂,肖梦半每次回来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在确定了肖梦半的几位同伴都不是杀害她的凶手后,陆老板不欲在陆倩这儿浪费更多的时间。 他起身简短地道别之后,就离开了她们的房间。 陆老板并没有离开四楼,他转身,就掏出钥匙打开了之前被他锁上的肖梦半房间的房门。 陆倩提出的确实是一种可能,肖梦半坠楼是完完全全的意外,只是因为她性格恶劣加上摔坏了脑子,才反反复复回到旅馆拉人陪葬。 但是陆老板不久之前才知道了另外一种可能。 顺手将门在身后合上,陆老板极快地扫视了房间一眼,最后落在管懿拿走他行李的地方。那个地方还放着一个背包,想必属于肖梦半。 肖梦半的包肉眼可见地比管懿那只昂贵得多。 陆老板上前去打开了那只背包,背包的拉链没有拉到底,留出来了一小截。 像是拉上背包时太过匆忙,才会多出来那么一小截。 拉开拉链,只见背包里头的东西很乱,那里面放着一件薄薄的针织外套。陆老板对这件衣服有印象,是肖梦半进入旅馆时穿的。旅馆里的温度要比室外高,在登记姓名的时候肖梦半就把那件衣服脱下来放进了背包里。 针织外套本来该在背包里头各类物件的最上层,但杂七杂八的东西被翻了上来,反而把外套压在下面。 陆老板把所有的东西都翻了出来,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后,又找了一遍房间的其他角落。 他最后又在背包前停下,目光沉沉。 少了钱包。 肖梦半大小姐脾气,对陆老板又小又旧的旅馆很有意见,不肯用旅馆里准备的消毒过的毛巾,非要找陆老板买一份新的。 陆老板无所谓,肖梦半出钱,他提供服务。 买毛巾的钱是肖梦半自己付的,收钱的就是守在前台的陆老板。陆老板还记得那个时候肖梦半背包都没有放下,就急匆匆地跑下楼和他说买新毛巾的事,还没等陆老板说价钱,她就从背包里取出了钱包。 肖梦半全身上下只有那件针织外套有着小小的口袋,她的钱包虽然同样小巧,但放不进外套的口袋,只能放在背包里。 肖梦半在陆老板面前打开钱包的时候,陆老板隐约记得里面有着什么。 大面额的纸币,几张不知数额的卡,一条坠着昂贵玉石的手链。 那只钱包此时不见了。 陆老板不知道肖梦半的背包里除了钱包外还不见了什么。 白逐从许延那儿得知的思路是对的,肖梦半坠楼是他杀,但并不是因为仇恨,而是谋财。 也可能不仅仅是因为钱财。 当时凶手既然能趁肖梦半不备把她推下楼,想必趁她不备偷走钱包也不是难事,虽然被发现的可能性不小,但是绝大多数的普通人宁可怀着偷窃不会被发现的侥幸心理,也不会想要背上一条人命。 可肖梦半死了。 那是一个气焰嚣张,家境优越的姑娘,待人处事总是带着盛气凌人的态度,她从来不掩饰自己的财富,无论是对着谁。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39) 陆老板猜想着,他的旅馆里有着那么一个人,生活窘迫,因为贫穷可以说过得狼狈,他羡慕着肖梦半拥有的财富,又深深地嫉妒着她能拥有富足的生活。 他怀着这样的恨意,把肖梦半推下了楼。 那个人会是谁呢? 选择已经不多了,在肖梦半的同伴全被排除后,再排除陆老板自己,旅馆里只剩下十个人。 凶手是一个知道肖梦半很有钱,进入她的房间不会被她提防,本身贫穷的人。 他不在陆老板抬头时看见的楼上探出窗户的那几个人之间。就算住在三楼的人不能因为这个理由排除,至少服务员小珍一定不是。 选择已经很少很少。 陆老板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人选。 他只需要再找到一些证明他猜测的线索。 许延敲响了在他对面的一扇房门,他记得那里面住的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高大男人。 在出门前他收到了白逐发给他的信息,他之前越想越觉得嫌疑大的服务员小珍被陆老板排除在凶手人选之外,且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许延一时想不出凶手可能是谁了,好像最有可能的凶手又回到了死者的那几个同伴之间。许延本来想待在房间里不出去算了,但是想起之前他和陆老板说的三楼交给他,还是决定出门去碰碰运气。 没准他随便一找就找到了极其重要的线索呢? 许延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又想歪了。 他帮人找线索找得这么积极,陆老板不会怀疑他其实才是杀人凶手吧。 许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手一抖敲在了面前的房门上。 没有人回应。 许延试探着,轻轻又敲了两下:有人吗?我想进来询问一些线索。 额,之前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你在房间里应该也听到了。许延思考着措辞,我们猜测找到杀人凶手后死者就不会回来,所以想问下你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里面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 请等一下。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 但是里面空无一人。 第57章 活祭 伴随着细微的嘎吱声, 房门往里敞开,黑魆魆的一片仿佛是食人怪物的咽喉。 旅馆上下一片黑暗,只有少数几个地方开了盏不算明亮的小灯。许延早已适应了微弱的光线, 他睁大了眼, 没有在房间里找到人的轮廓。 可这门原先是锁着的,之前也有人回答过他。 许延心中忐忑起来, 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你还在里面吗? 没有人回答。 许延伸出手在墙壁上摸索电灯的开关。冰冷的墙壁冻得手指瑟缩了一下,许延回忆着开关的位置, 缓缓摸索了过去。 开关离房门的距离比他想象得要远一些。 好不容易才在墙壁上摸到了属于开关的凸起,许延没有发现自己此时大半个身体都已经探进房间中,只想着赶紧把电灯打开, 好看到房间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开关被按下的那一刻 许延听到了细微的呼气声。 那呼气声离他极近极近, 在许延企图把电灯打开的时候, 有一个人藏在他视线的死角, 离他绝对不会超过十厘米的距离。 他一直憋着气, 直到实在憋不住了才泄露出一声呼气声。 眼前骤然明亮。 又猛地一黑。 许延听见身边传来了压抑着的喝声, 与此同时他的头部遭受了猛烈的打击。许延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点儿声音,就因为系统的判断被强制进入了昏迷。 陷入昏迷前,他只看见了床脚箱门敞开着的空箱子,和立在床上的, 向他微笑着的神像。来自上个副本的记忆蓦地出现在脑海中。许延伸出手,像是想要把那无形的记忆抓在手里, 却扑在了地上, 人事不省。 【我看着神像在黑石中的倒影,突然想到,人和他的倒影是一模一样的。 倒影中的神像和黑石之上的神像都有着一把钥匙,看者怎么知道黑石上的是善神还是恶神, 怎么知道是善神锁住了恶神,而不是恶神锁住了善神呢?】 陆老板把肖梦半的房间又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 她和管懿刚住进旅馆没多久,房间大多地方保持着他们入住之前的模样。陆老板找了一遍后,又回到了那只背包前。 陆老板取出了那件针织外套。 如果确实是他猜测的那个人的话 陆老板低下头嗅着外套上的味道。肖梦半显而易见往身上喷了香水,离得远时不明显,凑近了就会觉得外套上的香水味十分浓重。而那件外套上除了香水味,还混进了一丝不和谐的味道。 很难说清那是一种什么味道,像是厨房里的油烟味和饭菜的味道混在了一起。 肖梦半压根没有进过厨房,她在一楼用餐时也没有穿着这件外套,这味道只能是在她背包中翻找财物的人留下的! 怀表的分针不知不觉间走过了表盘的三分之一,肖梦半又要回来了。 陆老板抓着那件外套,长眉皱了起来,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但是接下来他该如何阻止肖梦半? 跑到肖梦半跟前告诉她他的推理,告诉她凶手究竟是谁吗? 陆老板有一种肖梦半会不分青红皂白先杀了他的预感。 就在他思考如何阻止肖梦半的时候,楼下传来了一声大喊。 救命啊!杀人啦! 旅馆里房门的底部有着一道不小的缝隙。 在房间里待了许久还没等到许延回来的陈津心里格外不安,即便连续两次成为副本里唯一一个死亡玩家,他决心这个副本一定要不乱跑苟到最后,陈津还是离开了房间。 陈津还记得许延上一次去的是丹尤的房间,稍稍确认了一下另一个客人的房间在哪后,就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死过两次的陈津十分慎重,他没有贸然去敲门,而是轻手轻脚地趴在地上,睁着眼往里面看。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陈津就已经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越是害怕的东西越是无法抑制地想起,恐怖片里头从门缝里看到另一个人眼睛的情节在陈津脑内刷了屏,他胆战心惊,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然而房间里一片漆黑,别说另一个人的眼睛了,他什么东西都看不到。 陈津憋气的能力十分一般,越是心慌地想要看到房间里面有什么,越是忍不住呼吸。 他依旧没能看见房间里的景象,但却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血腥味。 陈津从地上跳了起来,拼命地撞门。 他一边撞门一边大喊道:救命啊!杀人啦!一阵兵荒马乱,陈津呼救没多久他身后一扇房门就打开了,丹尤从里面跑出来:那人不是还没回来? 是另一个!陈津有些语无伦次,杀人的还有一个! 丹尤没再多问,他把陈津拨到一边,拧了拧门把发现房门从里面锁上了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截铁丝伸进锁眼里捣鼓。 陈津本还想招呼丹尤跟他一起把房门撞开的,哪想到还有这等千年以前的开锁绝技,一时愣在一旁傻了眼。 丹尤走南闯北多年,具备多种奇奇怪怪的技能,他显然不是第一回 做这种事了,没一会儿就成功把房门打开。 推门的那一刻,他敏捷地往往旁边一躲,躲开了锤向他脑袋的床头柜,一抬腿正巧踹到了袭击者的手腕。床头柜脱手而出,砸在对面的门上传出一声巨响。 嘶,差一点。丹尤脸上的表情却一点都看不出他刚才有被砸到的可能。 袭击者意识到了自己绝非丹尤的对手,慌张地退后想要把门锁上,然而丹尤抵住了门板,强行挤了进去。进门后便将应对不及的袭击者撂倒在地,回头冲陈津喊道:开灯! 陈津听到了急促的下楼的脚步声,陆老板的身影出现在楼道口,通过了两个副本后陆仁在他眼里就是靠谱的代名词。陈津安心了些许,也不站在一旁发愣了,手忙脚乱地打开了房间的灯。 灯光刺得他眼睛一疼,他勉力睁着眼,只见丹尤把一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死死按在地上,不远处是一片刺目的红。 许延倒在地上,他被割破了手腕,鲜血在腕下积了一滩小小的血泊。 陈津心慌意乱地跑到许延身边,颤着手探了探许延的鼻息,发现他还有气后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即使知道游戏里的伤害都不是真实的,但骤然看到同伴生死不明地倒在地上,他还是被吓得不轻。 陆老板紧跟在陈津身后进了房间,手上甚至还抓着那件针织外套。他的目光最先落在许延身上,之后是丹尤和络腮胡子,最后才看向床上的神像。 傍晚时还不觉得这座神像有什么问题,此时看着觉得无端的诡异。 一股愤怒莫名涌上心头,陆老板大步上前掀起被子盖住了神像,那股怒意无端而起,又无端散去了。 陆老板俯身去看许延的情况。 许延被割破的手腕暴露在空气中,他轻轻擦掉皮肤上的部分血迹看了一眼,对陈津道:没什么事,血已经要凝固了。 看着地上的血正担心许延会不会凉了的陈津: 陆老板解释道:伤到了肌肉,但还没割破动脉大管,血流了会儿后自己就会止住。就是之后几天胳膊可能会有点麻,要小心别让伤口再裂开了。 陈津道:他现在昏迷着 应该不是失血的原因,陆老板检查了一下许延的头部,大概是头部受击晕过去了。 那什么,一旁的丹尤开口道,那位先生既然没事的话,你们能过来帮把手吗? 陈津忙过去帮丹尤按住络腮胡子。陆管家手头没有纱布,就从床单撕了一条布下来给许延简单包扎了一下。 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络腮胡子大喊道:放开我,我是在救你们! 陈津被他气笑了:许延又不是杀人凶手,你管杀他叫救我们? 人是抵御不了恶鬼的!络腮胡子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拼命扭过头瞪着陈津,只有神才能战胜恶鬼! 陆老板指着被子下的凸起,冷声道:你说那个东西? 傍晚口口声声说神像只是一个装饰品的络腮胡子,此时一副狂信徒的模样:你怎么敢对善神不敬?! 陆老板没有理会络腮胡子的话,看着现在仍处于昏迷之中的许延,他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陆老板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你是在,献祭? 络腮胡子咧开了嘴:想要让神明拯救凡人,怎么能不给他献上祭品? 这种荒唐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却是理所当然的语气,陆老板一时无言。 他此时无比确信,络腮胡子已经被肖梦半吓疯了。 丹尤嗤笑一声:拿人活祭的神算什么善神,邪神还差不多吧。 络腮胡子闻言又拼命挣扎起来,口中怒斥着诸如丹尤怎么能不敬善神的话。 陆老板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我们走吧,陈津你把你的同伴带回房间,小心他手上的伤。 陈津连声应下。 他怎么办?丹尤还摁着络腮胡子。 络腮胡子此时一副疯疯癫癫神神叨叨的模样,确实让人有些难办。 你们会后悔的,不照我说的做你们一定会后悔的。络腮胡子见房间里其他人对他的话都无动于衷,哀求道,他现在不是还没有醒过来吗?我们把他献给神,只要我们不说出去,没有人会知道的 牺牲一个人,救剩下的所有人不好吗?络腮胡子急切道,善神是真实存在的!你们去过倒影之城城外北边的那个教堂就会知道,只要给善神献上祭品,善神就会实现我们的愿望!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活下去啊! 无辜的人为什么要为了你的生去死?陆老板冷冷道。 你这是被邪.教洗脑了啊。丹尤摇头叹气道,活祭这种糊涂事你也做得出来。 陆老板不太想听络腮胡子继续嚷嚷了,他上前一步把他敲晕,又在丹尤松开络腮胡子后,拖着他把他扔进了厕所。 陆老板刚合上厕所的门,便听到了一丝微不可闻的动静。 陆老板的脸色一变,陈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让丹尤帮忙把许延架到他肩上,他刚张开口,就被丹尤捂住了嘴巴。 来自一楼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入三楼这三个人耳中。 是谁杀了我? 肖梦半又回来了! 丹尤二话不说就跑路了,他细心地关上了房间里的灯,一点儿声音也没发出地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但陆老板已经来不及回去。 他正思考着要不要先藏在这间房间,陈津就扯了下他的胳膊,示意他跟着他走。 肖梦半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她就快要走上二楼。 陆老板不再多想,当机立断帮陈津扶着许延,回到了他们在对面的房间。 络腮胡子房间的门轻轻合上。 陆老板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觉得络腮胡子凶多吉少。 第58章 自白 络腮胡子的脑袋昏昏沉沉。 无意识间他的手脚在地上摆动, 撞倒了卫生间里的清洁剂。塑料包装的清洁剂倒在瓷砖地面,发出了清晰的声响。 圆柱形的瓶身骨碌碌滚到角落里。 被敲到的部位一阵阵发疼,络腮胡子发出一声含糊的呻.吟, 他没有注意到脚步声在三楼的楼梯间停下。 女人停驻了一会儿。 等脚步声重新响起的时候, 终于捕捉到这一声音的络腮胡子终于清醒过来。 他还保持着平躺在地上的姿势,此时四肢僵硬, 几乎是呆滞地瞪着眼。 缓慢滚动的清洁剂终于碰到了墙壁。 又是一声在这死寂的环境下无法忽略的声响。 哒。 哒。 脚步声逐渐接近。 络腮胡子想起了那个傍晚对神像挑刺的女孩,女孩穿了一双白色的皮靴子, 踩在地上时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40) 一声声轻响仿佛是催命的信号。 络腮胡子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被掐住了,他感到呼吸困难,浑身僵硬得仿佛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被血染红了的靴子在门前停下。 撞门声接连响起。 络腮胡子的眼珠突然间能够转动, 原先的他好像一具躺在冰冷地面上的尸体, 现在这具尸体复活了。络腮胡子驱使着他似乎僵死过去的四肢, 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扑到了门前, 在拧开门的那一刻重重跌在地上。 他听到了什么地方裂开的声音, 与撞门声同时响起。 是谁杀了我? 女人用尖锐的声音质问。 是谁杀了我! 不是我不是我络腮胡子哆嗦着爬到床边, 他的身躯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垮了,必须攀附着外物才能直立起来。他伸出手死死抓住床单,用胳膊撑起自己的躯体趴到了床上。 他扑在了蒙着神像的被子上。 络腮胡子颤抖得厉害的手努力了数次都没能掀开那张被他压住的被子,随着一声门被撞开的巨响, 络腮胡子隔着一层被子死死抱住神像,不住地哀求:救我, 求您救我 女人尖锐的指甲逼近了他的脖颈。 络腮胡子的眼白几乎被血丝占据, 死死瞪着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脱落:救救我,要我付出什么都可以救救我 我不想死 青白色的手指深深插进皮肉里,刺穿了颈部的动脉。 鲜血溅在了白色的被子上,勾勒出了神像的轮廓。 坠地的闷响响起, 房间里三人具是沉默。 许延的心情有一点复杂,按照之前的情况,肖梦半大概率会去杀四楼的客人,现在先死的人变成了络腮胡子,不能说跟他没有关系。 不过络腮胡子害人在先,许延那复杂的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肖梦半每一次杀完人都会有一段时间的安全期,安全期越来越短,这一回只剩下二十分钟了。 安全期越短,他们能做的事也就越少。 许延问陆老板:三楼已经排查完了,接下来要去二楼找线索吗? 不用了,陆老板摇摇头,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许延想起陆老板之前是从四楼下来的,不禁问道:是四楼的人吗? 不,是厨师。 乍听到这个词许延和陈津都有些茫然,旅馆里必然是有一个厨师的,不然他们哪来的饭菜,但厨师在旅馆里的存在感太低了,他们都没有见过这个人。 我先下楼了。陆老板起身道。 那我们 陆老板按住了想要跟着离开的许延:你们待在房间里就好,指出一个凶手而已,不需要那么多人。 许延一想确实如此,也就老老实实待在床上没有动弹。 但是他忘记了一件事,指出凶手的时候,必然要当着肖梦半的面。 陆老板没有忘。 白逐被锁在书房里心急如焚。 他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能根据听到的声音推测。陈津呼救的声音他听见了,却只能愤愤地锤了下门,焦急地等待能让他安心的声响。 楼上有一段时间极其吵闹。 但在某一刻起,那些声音齐齐歇了下去,因为肖梦半回来了。 白逐呆呆地靠着门坐在地上。 可是陆老板没有回来。 听到坠楼声的那一刹那,白逐就知道新的受害者已经出现。这次的受害者被迫坠楼时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白逐不知道受害者是谁。 陆老板一直没有回来 他放空了大脑,一点儿也不敢猜测。 白逐突然听见了下楼的声音。 他死气沉沉的神情骤然间变得鲜活了起来。白逐从来不知道,他竟然可以靠脚步声判断那声音的主人是谁。 他对陆仁竟然已经熟悉到可以听出他的脚步声。 他从地上站起来,靠在门上等待陆仁回来。可是陆老板的脚步声停下后,他却迟迟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 陆老板敲响了一扇门。 听到敲门声的那一刹,房间里的人打了个哆嗦。 躲在房间里也没有用,她呆在楼下的时间越来越短,你早晚会下去和她作伴。陆老板声音平静,压抑着连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愤怒。 杀人偿命,理所当然,却有那么多人因为你犯下的罪行平白丧命。 房间里的人一声不吭。陆老板每说一句话他都会颤抖一下,他死死掩藏着那些阴暗的事情,而一只手已经抓在了那张遮羞布上,仿佛下一秒就会掀开。 他害怕着自己的罪恶会被人发现,他逃离到了鲜有人烟的地方。有些人是活在阳光下的,有些人只能活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独处的午夜,他总是会想起小镇上的,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庄重森严的法院,那是他恐惧了一辈子的地方。 犯过错的人在面对诱惑时又一次犯错。 陆老板的话在他耳中,仿佛是法官的宣判。 一字一句,陈列出证据,定下他的罪名。 在一开始的时候,我认为凶手躲在死者的同伴之中。因为他们之间的氛围十分诡异,明明是同行的同伴,队伍中的人要么疏离死者,要么厌恶死者。笑像假笑,接近的时候总是会不自在地拉开一定的距离,连她和自己的男朋友相处时都不是一对年轻情侣正常的模样。陆老板面无表情道。 傍晚时分,年轻人们坐在陆老板左侧的那一列餐桌用餐,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乍一看上去他们好像亲密无间,可细看他们之间有着无形的裂缝,说笑都如逢场作戏。 调查后发现,除了那个醉醺醺的青年,其他每一个人都有杀人动机。陆老板道,可他们都不是凶手。 凶手是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人,每一个人都知道旅馆里有着这么一个人,但是不提及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想得到他。即使是我对他也不熟悉,甚至在思索谁可能是凶手时,都会不自觉把他遗漏过去。 房间里的人依旧没有说话。 那个人很害怕我,他来到旅馆时正好是上个厨师离职的时候,落魄得宛如一个流浪汉。他提出的工资低得不可思议,而厨艺着实不错。那时候我迫切地需要一个新厨师填补空缺的位置,即使在我照常询问一些问题时他目光躲闪,回答结结巴巴,我也录用了他。 在发现你的身份有问题的情况下,没有继续调查你就让你来这里工作,是我的过失。陆老板道。 有一个客人怀疑凶手可能是小珍,因为她看上去经济状况很差,并且为贫穷所困扰。我在检查死者的房间时发现房间里少了一些装饰品,恐怕是在她和男朋友争吵的时候砸坏了。小珍作为服务员每天晚上固定的时间都会询问客人需不需要打扫卫生。房间的地面很干净,死者完全不像是收拾残局的人,可以想象在小珍询问到死者的时候,死者放她进去了。 想要因为钱财对死者动了杀心,那么至少要知道死者有钱。这样子看来除死者同伴以外的人里,小珍是最容易了解到这些的,服务员打扫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客人的私人物品,是很容易就能推测的事。 但是凶手也不是小珍。她打扫卫生的时间和死者死亡的时间对不上,她推开窗户往楼下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间和杀人并逃离需要的时间对不上,她的性格,也和一个杀人者对不上。 能够知道死者财富的其实还有一个人。 陆老板顿了顿,才继续道:你要么待在房间里,要么就是待在厨房里,我一天中能见到你的时候非常少,是你刻意避开了我。你好不容易隐瞒了过去找到一个安身之所,你害怕我发现你不对劲的地方,从而把你赶出旅馆。 只有小珍因为端菜是能够常常见到你的。我是她的老板,小姑娘有些怕我,但是很乐意和沉默寡言的你说话毕竟在这间旅馆里,你是她唯一的同事了。 小珍和你聊天时,一般都是她在说话,我有几次不小心听到聊天内容,虽然没有细听,但也从几个词汇听出小珍愿意和你说很多事情,她的过去,她憧憬的未来,她知道的一些有关客人的八卦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很少能忍住一整天不和人交谈,今日的客人很多,她白天时没有什么空闲,也只有晚上能和你聊一会儿的天。 你就是从她那里知道了死者的情况,对吗?陆老板这般说时,全然不像是在提问。 他不知道小珍说过些什么,聊天的内容也不重要。 在已知的线索和决定性的证据前,他推测着最有可能的经过。 死者的财物少了,陆老板低声道,我从她放在背包里的的针织外套上嗅到了油烟和食物的味道。你自己可能没有察觉,但是常年累月在厨房里工作,那些味道已经渗进了你的袖子里,洗也洗不掉。 死者坠楼后有许多人开窗查看情况,那面墙上除了赶下楼的死者的同伴,只有你和那对祖孙的没有开窗。老人小孩完全没有杀人的动机,有嫌疑的只有你。 你一直在努力隐藏自己的身份,我也确实很长一段时间不去怀疑你,但因为一件事,你过去做过什么,我仍旧知道了。 房间里传来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好像是被撞倒了椅子。 我订阅了一些报纸,因为旅馆太过偏僻,我和邮递员约定好每半个月送来一次。陆老板道,有一次报纸送来一个小时后,我因为一些事情离开了一会儿,回来后发现报纸少了一张。 你可能觉得我不会发现,毕竟报纸每份加起来一共三十张,缺了一张也不容易注意到,我读报时也很不细心,总是草草看一遍就扔在一边。 但是那些报纸,在你取走那份前我就已经粗略地看过一遍了。 我看到了那张通缉令。 陆老板沉默了一会儿。 想起这段记忆时,他很不理解过去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在发现旅馆里的厨师其实是一个潜逃中的杀人犯时,最该做的难道不是报警吗? 可是记忆中的那个自己看着通缉令上的照片,和当时的厨师对比了一下,觉得厨师当时的状态看上去和通缉令上的好多了,一点儿也没有那个杀了放贷者的赌徒歇斯底里的模样,便怀着一种让此时的陆老板完全无法理解的同情隐瞒了这件事,觉得厨师已经开启了一段崭新的人生,且这段时间来没有作奸犯科,需要给他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放贷者还罪不至死呢,厨师杀人的时候也没见给他机会了。 陆老板由衷地觉得,当时那个不仅没报警还继续雇佣厨师的自己一定是脑袋进了水。 离奇的是他找到证据后才想起来这件事,而之前寻找凶手时,一点儿也没想到这个有前科的人身上。 我也想要回去。房间里传来了厨师结结巴巴的声音,我想要回去,我需要钱。 他不想一辈子待在昏暗的厨房里,不想一辈子躲在逼仄的房间里,他也想要回到阳光下,和普通人一样生活。 他需要钱,只有钱能让他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法律无法制裁他的地方,开始他阳光下的新生活。 住在他隔壁的小姑娘羡慕地说起她不小心在客人包中看到的珠宝首饰,她的父亲生了重病,刨除她每月寄回去的钱剩下的工资几乎无法支撑她日常开销。 明明她也那么穷,明明她也需要钱,可是在说起别人的富有时她只会露出这种毫无用处的羡慕表情。 厨师嫉妒着那个年轻的女孩。 他的年龄恐怕比那个女孩大了一倍,他一无所有,活得像个阴沟里的老鼠,女孩穿着昂贵的衣服,学着高雅的专业,趾高气昂。 厨师想,就算那个女孩杀了人,恐怕也会被压下去吧? 厨师去厨房做了一份甜点,借口那是女孩的男朋友买来哄女孩开心的,成功进入了女孩的房间。她对他毫无防备,坐在窗台上,背部朝着他。 把甜点端给女孩时,他拼命想着怎么偷走那只包。 偷走那只包后他就远走高飞,再也不会回来这里。 女孩看了一眼甜点,嗤笑了一声:这么寒碜的东西,谁会吃呀。 女孩让厨师把甜点先放在桌上。 厨师看着手中自己压根舍不吃的东西,愤怒与嫉妒在心中拼命滋长。 他一边答应着,一边突然狠狠将女孩推下窗。 一声尖叫后,女孩当即丧了命。 第二次杀人的厨师出乎自己意料的冷静,他躲在了厕所里,在四楼的人纷纷离开后匆忙拿了女孩的财物就跑,他躲回那个逼仄的小房间,没有人发现他离开过。 厨师吃了一口刚刚做好的甜点,奶油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他又哭又笑。 他太久没有尝过甜味了,就像他太久没有见过阳光。 不过没关系很快,他就能重新拥有这些失去了的东西。 可是为什么死去的人要回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更得很晚,因为不自觉字数就超了,又删改了几次。 顺便失去了全勤这个月都要结束了来着,难过qwq 啊终于写到凶手了,嘛,不过这还不是结束。 第59章 惊变 长久的沉默。 她就要回来了。陆老板突然道。 厨师发出了沙哑的笑声:你还不赶紧找个地方躲着, 留在这里废话做什么? 她一直在找杀害她的凶手,总要有一个人告诉她这件事。 厨师语气古怪道:你的意思是你要告诉她杀了她的人是我?你确定她能听得进你说的话,而不是直接把在外面的你杀了吗? 陆老板声音平静:我告诉她真凶, 她可能会杀了我, 我不告诉她真凶,她早晚也会杀了我。不如尝试一下, 说不定还能救下其他的人。 陆老板垂眸看了一眼怀表,装着一个小灯的表盘让他能清楚地看见分针的位置。 分针逐渐走向五十。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41) 厨师尖声道:别开玩笑了!你想要找死别拖上我! 陆老板没有理会他, 他听见了人体从窗户翻入房间的声音。 拖着步子登上台阶的声音,伴随着哀怨的女声。 是谁杀了我? 陆老板很早就在思考肖梦半究竟是凭借什么杀人的,在出现了几位死者后, 他大致明白了。 肖梦半杀人的第一选择是在房间外游荡了, 比如第一个被杀害的于晓。 第二选择是在房间里弄出了动静的人, 比如说开着灯, 又比如说发出了声音。前者的例子是那对祖孙, 后者的例子是络腮胡子。 在没有附和以上两个条件的人时, 她会去杀她怀疑的人。 这就是为什么肖梦半数次杀人去的都是四楼,忘记了自己怎么死的她也觉得凶手最可能出现在她的同伴当中。陆老板不太清楚为什么她会先杀了同伴中的男人,可能是因为男性体力上的优势,肖梦半觉得凶手更可能是一个男性。 她恐怕怎么也想不到, 杀了她的不是仇恨她的人,而是她的财富和人的贪婪让她丧了命。 扭曲的人体出现在楼梯间。 那是一具强行拼凑起来的人体, 勉强维持着人形, 一次次地坠楼,又一次次地归来。 她的脸几乎已经不能称之为脸,看到她这一副模样的人,又有几位能将她和活着时明艳张扬的肖梦半联系起来? 杀你的人是旅馆里的厨师。陆老板没有看那张看一眼都能做一晚上的噩梦的脸, 语调没有什么起伏地陈述,他以送餐为由进入了你的房间,趁你不备将你推下楼,并在你死后偷走了你的财物。赃物现在应该还在他的房间里,除了赃物可以作为证据外,沾染上了油烟味的你的外套也是证据。 陆老板伸出胳膊,手上抓着那件针织外套。 浓郁的血腥味逼近了他,鲜血淋漓的手像是要像杀害其他人那样杀了他。陆老板一动不动,他感到手上的物件传来拉扯的力道,顺从地松了手。 手中一空,浅色的针织外套染上了血的颜色。 血肉模糊的脸埋进了外套里,没有人知道死人为什么会有嗅觉,就像没有人知道一个骨头断了大半的死人为什么能够一次次地归来索命。 停驻的脚步声,又一次响起了。 一身血污的尸体几乎要贴到陆老板身上。 陆老板退后了一步,这一举动并没有刺激死去的人,死者扑到了他面前的那扇门上。 是的是你杀了我 门里传来崩溃的喊声:滚开!给我滚开! 一声尖叫响起,门被打开了,肖梦半甚至没有撞门,门就被打开了。 陆老板拥有旅馆里所有房间的钥匙,在厨师沉浸在恐惧和不甘中的时候,陆老板就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只要轻轻一拧门把,就能推倒保护凶手的最后一层壁垒。 陆老板闭上了眼。 他身前的房间房门大敞,活人和死人扭打一起,死者在向凶手索命,咒骂声和挣扎声交叠着响起嘭的一声,有人坠下楼。 但这还不是结束。 跳楼逃命的厨师跑出去没几步就被肖梦半拖了回来,等到陆老板走到窗边往下看时,只见肖梦半死死咬着厨师的脖颈,厨师起先还在反抗,渐渐没了声息。 厨师断了气后,肖梦半也栽到在他的身上看上去,是彻底死了。 陆老板还没有松一口气,便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那叫声只响了一下。 之后,便只能听到僵硬的脚步声。 我有点不安。听着陆老板陈列证据,许延突然这么对陈津说。 陈津道:是担心肖梦半吗?我也怕她不去杀凶手,反而对陆老板下手。 不,是因为别的事。许延摇了摇头,你还记得我和你说的游记的事吗?虽然我们现在经历的事情十分真实,但有游记这个证据在这里,我们经历的似乎都是过去已经发生了的事。 许延喃喃:我们为什么会看到过去已经发生的事呢?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么我们寻找凶手真的有意义吗? 陈津想得没有他那么复杂:其实找出凶手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不管有没有我们的参与,陆老板都能找到凶手吧? 是的,过去陆老板应该也找到了凶手。过去死去的人已经死了,现在他们的死亡只是对过去的重演。许延道,可是我们为什么会经历过去,游戏这样设计的理由在哪里? 说到这里的时候,肖梦半回来了。 许延和陈津都没有再出声,直到肖梦半杀死了凶手,楼下再无动静。 许延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说得有点乱,强烈的不安感扰乱了他的思维: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对了,许延道,刚才是不是有人出去了? 肖梦半回来的期间,他好像听到哪里发出一声门开的轻响。 房间里没有一丝光线。 被子染上了鲜血,血迹之下,是一座神像。 房间里原来住着的客人死去后,里面没有一丝生气。 这里没有第二个人。 但是突然之间,被子鼓起了一点。 好像里面突然多了一团膨胀的空气,又好像里面出现了一个不断长大的人。 一对森白的手伸了出来,紧接着是一双□□的脚。 被鲜血浸透的位置蒙在它的脸上,模糊勾勒出了一张诡异的笑脸。 骨头上覆着的好像是死人的皮肉,那只嶙峋的手准确无误地抽出了旅馆老板发出来的,又被络腮胡子藏在枕头下的刀具。 一把剔骨刀。 最上边的被子薄得就是一层白布,盖着白布的人赤脚踩在了地上,缓缓走到门边。 它步子僵得好像白布底下是一具尸体。 门被从里轻松打开,它在门口停驻了一瞬,好像在寻找着什么,最后离开了走廊。 赤脚踩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它一步步登上四楼。 走向唯一还有活人的房间。 它一只手握着刀,一只手敲响了门。 房间里的人犹豫了一瞬。 可是不久之前她们才听到肖梦半离开的声音,她们猜测着敲门的人兴许是旅馆的老板,没有多思考就走过来将门打开。 吱呀。 门开了。 门外是一张溅上了鲜血的白布,白布之下,是咧开了嘴的笑脸。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略短。 白天我应该还会写一章,字数也就2000左右吧。 本来想零点整更的,突然断网,哭了。 第60章 熟悉 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户, 墙上一片惨淡的白。 一个影子出现在墙上,只看影子,那仿佛是一个蒙着白布的雕像。但它步子僵硬地走下台阶, 手中紧握着一把尖锐的刺骨刀。 似人非人。 白布上尽是喷溅上的血迹, 鲜血顺着刀身滑落。 滴答,滴答。 一滴一滴滴在地上, 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听到门锁被破坏的声音时,丹尤轻轻叹了口气。 他仰躺在床上, 用胳膊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丹尤早就觉得自己会死在旅途的某一站,他对危险极其敏锐,能感受到杀机, 也能窥见生机。此时此刻他寻不到生路, 死亡的气息不断侵蚀着, 逐渐将他包围。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察觉自己死期将至的呢? 也许是在络腮胡子死的时候, 他没来由想起了络腮胡子说过的话, 想要神明实现自己的愿望, 那么就要为神明献上祭品。 邪神需要的祭品自然是生人。 在丹尤听见本该空无一人的对面房间传出门开的声音后,在他听见楼上的那两个姑娘遇害后,他突然间有了一个念头。 整座旅馆里的人,包括络腮胡子自己, 都成为了献给邪神的祭品。 门锁被暴力破坏,嘎吱一声, 门往里敞开。 脚步声逐渐逼近。 丹尤感觉到阴影笼罩了自己, 他闭上眼睛,没有去看。 抬起的刀锋落下 鲜血溅出,溅在了床头柜摊开的游记上。 隔壁房间,许延的手背青筋暴起, 他死死抓着床单,把床单攥成了皱巴巴的一团,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克制住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许延脑子里一团浆糊,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不知所措。他听着从络腮胡子房间里走出来的东西杀了楼上二人后,又进入了丹尤的房间。 现在,他从丹尤的房间出来了。 丹尤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许延听见了刀子划开皮肉发出的声响,和血溅出来的声音。 许延觉得脖颈发疼,好像自己的脖子也被割开了。 可是那人没有在三楼停留,离开丹尤的房间后,他忽略了许延和陈津二人,往楼下走去。 陆老板在发现不对的那一刻就跑出了厨师的房间,掏出钥匙打开对面房门的门锁。 门在身后合上,他径直跑到书房门前,压着声音道:白逐? 白逐一直停留在门后:我在! 白逐,你现在立刻躲到柜子里!陆老板语速极快,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白逐咬着牙没有动:发生了什么? 陆老板没有回答他。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有人遇害了。杀人者在杀害了顶楼的客人后没有丝毫停留,立刻去寻找下一个受害者。 它比肖梦半更凶残,更可怖,更让人防不胜防。事发突然,陆老板根本想不出来任何求生的办法,他只能让白逐在柜子里躲好。 他只能期望这样能让白逐活下去。 陆仁,白逐语无伦次道,我不想躲着你相信我,我不会有事。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我在这里死亡并不会真正死去。 陆仁挡在他面前太多次。 白逐知道陆仁在游戏里死去也不是真正的死亡,但是陆仁不知道。 如果他们之中一定有一个要在副本里死过的话,白逐想,那还是让知道一切的他死好了,反正他也不会害怕。 陆仁已经在游戏里牺牲过两回,正常人都会惧怕死亡,失去了记忆的陆仁自然也是如此,白逐不想他继续承受这些了。 白逐低声道:我们在一个游戏里,现在经历不过是游戏里的副本剧情,玩家不会在游戏里真的死掉的。 曾歌让他使陆仁发现世界的不对劲,从而恢复记忆,白逐把这个世界的本质直接告诉了陆仁,一边为自己不肯躲着寻找理由,一边隐隐期待陆仁能够想起现实里的一切。 但是他听见陆仁茫然道:你在说些什么? 陆老板皱着眉。 白逐说的话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他听不懂,只觉得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是他转念想了想白逐的年纪,又有些理解了。 青春期的少年总有些奇思妙想,对世界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奇妙认识,白逐说起荒唐的事情跟真的一样,等长大了恐怕就不好意思回忆自己说过的话了。 陆老板严肃道:你不能够这么想,要爱惜自己的生命,现实不是游戏,死去无法重来。 白逐: 陆老板循循善诱:你现在年纪还小,人生还很长,要努力地活下去,千万不要轻视自己的生命。 陆老板意识到自己今夜凶多吉少,但是他不忍心白逐小小年纪就在这里丧了命。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行凶者来到了二楼。 陆老板撑在书房门上的手微微发颤,他听见了一扇房门被强行破开的声音,小女孩哭着大喊:我怕,奶奶我怕 他听见了老人的惨叫。 又听见小女孩的哭声骤然消失。 时间已经不多了。 白逐急切道:陆仁 陆老板突然打断了他。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茫然:白逐,你是不是认识我? 他很早就有这种感觉,白逐认识他,而一些细节也证明了这件事。比如他从来没有告诉过白逐他的全名,白逐如果不认识他的话,为什么能够准确无误地叫出来? 他对白逐同样有着一股熟悉感,只是不知熟悉感从何而来。!山!与!氵!タ! 白逐怔了怔。 算了,这件事也不重要。陆老板垂眸笑了笑,它就要来了,听话,躲好。 我 我保护不了你,只能做到这里了。陆老板轻声道,如果没有死的话,好好活下去吧。 白逐想,你已经保护了我很多次了啊。 新的惨叫声响起,那来自服务员小珍。 胆小羞怯的小姑娘说话总是细声细气的,陆老板从来没有听见过她发出那么凄厉的声音。 濒死的惨叫。 陆老板道:白逐,躲好。 他听见身后传来离开房门的脚步声,又听到柜子开启再合上的声音。 陆老板松了口气。 他看了眼自己空空荡荡的双手,他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防身的刀具,当真是手无寸铁。 脚步声终于停在了他的门前。 作者有话要说:  在外面待得晚了点,所以更得比较晚。 两更加起来也有四千多字啦。 陆老板短暂下线。 第61章 存活玩家3/4 柜子里的空间狭小、逼仄, 木板压下,不透出一丝光亮。 白逐刚钻进去就意识到自己被骗了,这个柜子小归小, 但于他而言算得上宽敞,根本不是陆老板所说的,白逐进得去他钻不进去的柜子。 他闭上了眼, 咬住手腕, 以免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白逐在心里拼命地说服自己不要去留意外面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 好像就不会难过。 刀扬起落下, 不过一刹。 白逐突然间不想从柜子里出来了。 他听见持刀者在卧室徘徊了片刻, 在他接近书房的时候, 白逐几乎停止了呼吸,但那人没有试图开门,走近了一次后,便转身离开了。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42) 除了四个玩家,旅馆里没有任何活人。 白逐不禁想着这是否就是结束, 直到他听见隔壁的门被撞开。 隔壁住着的是钟长雅。 白逐躲藏的地方和钟长雅就隔着一层木板一层墙壁,他听见钟长雅骂了一声。白逐不曾见过那持刀的人, 甚至都不知道它拿着什么武器,只知道它以极快地速度收割着旅馆里活人的生命,显而易见非常人可敌。 钟长雅几乎没做出什么有效的反抗, 她意识到自己凉定了,死出游戏前就喊了一句话:白布底下是空的! 眼前蓦地一黑,钟长雅也不知道有没有同伴听见了她最后留下来的提示。 身披白布的人扔下女孩毫无声息的尸体,断开的脖颈处喷溅而出的鲜血洒了它一身。女孩死后松开了手,防身的尖刀哐当一声落在地板上。数秒之前, 行凶者没有一丝犹豫地迎上刀尖,而刀尖刺入了空气之中。 行凶者有手有脚,白布下本该是躯体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它紧紧握着剔骨刀,一步一步离开了房间,往楼下走去。 那张白布已然被鲜血染红了,红色的部分远远大于白色。它踏上一楼的地面的时候,面前窗户上翻下来一个血肉模糊的女人。 女人向它伸出了扭曲的手。 被鲜血浸透的白布勾勒出底下的表情,它的嘴角几近咧到耳根。 它抬起了刀。 两个非人的怪物缠斗在一起,所过之处一片狼藉,片刻之后,一切归为死寂。 白逐最后还是睡了过去。 他一直撑到凌晨三点,肖梦半没有再回来,肖梦半之后的行凶者也没有任何动静。不知何时睡意袭来,白逐勉强保持了片刻的清醒,迷迷糊糊间在柜子里蜷缩着睡着了。 他睡得并不安稳,梦里来回上演着可怖的景象,白逐醒时完全忘记了梦的内容,只知道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点开手机看了一眼,竟然已经是早上十点了。 白逐还记得陆老板说过他报了警,这个时间怎么说警察也该来了,可是外面太过安静,根本不像是有警察来勘察现场该有的模样。 白逐疑惑之下摸索着自己的口袋,他得出去看看外面此时的情况,可是他把口袋都翻了出来,也没有找到打开柜子的钥匙。 他惊得额头又开始流汗,下意识地起身,结果狠狠撞上了柜顶。 嘶白逐吃痛地吸了一口冷气,胳膊肘下意识地一捣,竟是捣开了柜门! 灰尘争先恐后地钻进了柜子里。 白逐呛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捂住口鼻钻出柜子,看着柜子外的景象,当场就呆住了。 这哪还是他记忆中的书房! 白逐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见遍地都是灰尘,墙角处皆是蛛网,一只蜘蛛趴在阳光找不到的地方,被从柜子里爬出来的人吓了一跳,悉悉簌簌爬远了。 本该紧闭着的书房门此时大敞,白逐刚好可以看见卧室,只见卧室也是一副陈旧积灰的景象。 什么情况?我还在这个副本里吗? 一片狼藉中白逐不知所措。书房已然空得差不多了,书架上只剩下零散几本书,书的表面和房间一样灰扑扑的。主要的几件家具还在,但位置和白逐印象中都有了变化,而且脏得显然没法用了。 白逐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把捂住口鼻的手放下的。 他太过震惊以至于完全忽略了这一点,只是走动的时候不小心吸入了灰尘,才想起来赶紧把口鼻捂住。白逐走到了窗边,试着推开窗户。他用的力气不大,以至于没有成功,两扇窗户的连接处生了铁锈,不用力根本没法把它们分开。 白逐的手缩了回来,窗户同样有点脏。 他回头看去,只一眼,便觉毛骨悚然。灰扑扑的窗外明显可见此刻天光大亮,黑暗血腥的夜晚已经过去,可白逐却觉得他自己仿佛被扔进了冰窖。 浑身发凉。 他爬出来的那个柜子,柜里柜外,都是凝固了的,发黑的血迹。 那些血迹,恐怕已经存在好几年了。 白逐僵硬地把视线从血迹上移开,木然地离开书房。 他之前不想离开柜子,唯恐看到陆老板的尸体,可是卧室里什么都没有。 他倒是发现了一些类似血迹的污渍,一点两点,像是从什么地方滴下来的,不注意看的话,只会觉得是普通的脏污。 门把积灰,白逐也顾不得脏,他想离开卧室总是得从门走的。拧开门把离开后,只见走廊里的血迹更多。 他试着走进对面的房间。厨师的房间里陆老板的房间差不多,遍布灰尘,而服务员小珍房间的地面上有一个人形的轮廓,白逐看了看,好像是用白色的粉笔勾勒出来的。 除了小时候拿粉笔当过玩具外,他就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一时半会儿不敢肯定。 白逐继续往前走,进入那对祖孙的房间,只见地上同样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形,紧紧依偎着。他从房间里退了出来,去到对面,看见了地板上钟长雅的尸体。 钟长雅脖子上有一道伤痕,被马赛克糊着也看不到具体情况,不过她身上没有其他伤口,应该是被一击毙命了。 白逐重点检查了一下那个房间,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比如说床上的被子好端端地叠着,可是昨晚钟长雅都在房间里待了老长一段时间,没事可做的玩家怎么想也会在床上打个滚什么的,可是那张床分明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白逐有点想明白了,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从钟长雅的房间里离开后他就往一楼走,楼梯上同样积了厚厚的灰尘,灰尘上头有着明显的脚印。 脚印的两个主人一个坐在擦干净了的桌子上,一个坐在擦干净了的椅子上,桌子上那位看见白逐下楼挥了挥手,算是打个招呼。 白逐看到他们第一眼,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所以我们昨晚吃的是什么? 许延认真想了想,回答道:可能是空气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我更短小了。 但这才是真实的我啊! 第62章 划重点啦 白逐也给自己擦了块干净的地方出来, 和另外二人一样心情复杂地坐下。 我先说下我的猜测吧。许延开口道,昨天我们经历的一切都是过去已经发生了的,这所旅馆里的活人自始自终就只有我们几个。 许延把那本游记从道具栏里翻了出来。 他翻到最后一页, 给白逐看了书页上的污渍:我原来不知道这些污渍是什么,直到今早去丹尤的房间看过才明白,这些是发黑的血迹。 不知道你有没有进其他的房间看过, 有些房间里头用白色的笔勾出了人的轮廓。古时候警察办案, 把受害者的尸体移走后会在原位置把受害者身体轮廓勾出来, 那些应该就是了。 丹尤房间中那个轮廓在床上, 他是躺在床上被杀死的。我昨晚去找他的时候, 看见他把游记放在床头柜上, 这些血迹很明显时他死时溅上去的。 许延又指了指门口, 那里有着不少脏兮兮的带子,隐约可以看见脏污下醒目的颜色:那些应该就是以前的警戒线。 许延总结:过去,少说也得好几年前,肖梦半坠楼后陆老板就报了警,但是在警察赶到之前, 不知道凶手是谁的肖梦半诈尸了,而且数次回到旅馆杀人。在陆老板找到凶手后, 肖梦半短暂退去,但是另一个行凶者突然出现,并且杀光了旅馆剩下的活人。 说到这里, 许延停顿了一下。 之后说的就纯属猜测了我觉得第二个行凶者很可能不是人,是被死去的络腮胡子招来的邪神。我和陈津住的房间可以听到肖梦半的动静,向厨师复仇之后,肖梦半隔了一段时间又回来了,但是那个时候旅馆里的人已经被邪神杀光。肖梦半想要上楼, 而邪神也打算下楼找肖梦半。 我被络腮胡子打晕过。许延指了指自己,他想要把我献祭给邪神以获得庇护。虽然不知道我究竟代替了谁的位置,但这件事在过去应当也发生过。络腮胡子的献祭在当时看来失败了,但也许和他死前发生的事情有关,献祭最终还是成功了。 邪神和肖梦半同归于尽,但是它要的祭品不是一个人的生命,而是旅馆中所有活人的命。许延心情沉重,第二天早上警察赶到这里,结果发现了一地的尸体。邪神和肖梦半最后的位置在一楼,所以属于他们的白线也在这里。肖梦半的轮廓是一个极其扭曲的人形,而邪神就更奇怪了,像是长出了手脚的一块布。 这是一起灵异事件,警察封锁了这里后就离开了。旅馆里不见尸体,大概验完尸后便按流程火化,没有留在原处。这所旅馆所处的位置十分偏僻,十天半月都不一定有一个客人,这桩骇人的凶杀案说不定没有流传出去。 许延还记得第二个副本刚开始陆管家还指引他们去一家旅馆投宿,说不定就是此处。 但陆管家毕竟不是真正的NPC,所以许延也没法肯定知道旅馆惨案的人是多是少。 钟长雅是什么情况?白逐道,如果这是过去发生过的事的话,那么我们为什么没有死也可以解释了。鬼怪再一次杀死已经死去的人,那一晚上我们并不在那里,所以保全了性命。如果是这样的话,昨晚上钟长雅不该死。 可能是因为副本设定?陈津猜测道,这个游戏又不是什么无敌版本,游戏总要安排死亡机制,如果玩家不会死还通不了关的话岂不是要在这个副本耗到地老天荒。 这个说法比较有道理,许延没有提出异议。 可能BOSS会随机带走一个玩家,许延道,昨晚长雅运气不太好就凉了,这样想的话,我们只能在副本里待四天。 白逐低头沉思。 我觉得还有一个可能,过了会儿他道,我们没有死,可能是因为我们对剧情的参与。 许延和陈津都没有听明白。 我昨晚上躲藏的地方死过人,白逐面无表情道,是陆老板。 在回头看见柜子里血迹的那一刻,白逐就反应了过来。 那是一个很好的躲藏地点,虽然无法抵御邪神,但在死亡来临之前,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过去没有白逐,陆老板自然躲了进去,所以,那里才会留下大片的血迹。而且可能是因为位置的原因,柜子里没有属于陆老板的尸体轮廓。 我走了属于陆老板的一部分剧情,而许延你们,可能也走了其他NPC的剧情。白逐道,而钟长雅昨晚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任何参与,这是她和我们最大的不同。 陈津觉得这样想的话还有一个猜测方向:钟长雅和我们最大的不同不是性别吗? 你说得对,白逐幽幽道,你今晚可以女装帮我们验证一下这个猜测。 许延轻咳了一声:陈津那说法太不靠谱,白逐你说的倒是有可能。 因为女装二字缩了缩脖子的陈津闻言又探出头:那我们积极参与剧情是不是就都不会死了。 白逐道:说不准那样的话死的就是蹦跶得最欢的那个了。 这个游戏的副本应该是有时间限制的。许延道,第一个副本雪停的时候,如果没有陆先生的影响我们要么死在疯狂反扑的冻尸手上,要么被陆先生杀完。第二个副本图伦一家也会因饥饿陷入疯狂。我估计邪神每晚都会带走一个玩家,这是副本对我们做出的限制,以免玩家在这里无止境地耗下去。 陈津道:昨晚发生的事儿今晚还要再来一次? 许延点点头:应该如此。昨晚惨剧发生的源头是肖梦半坠楼,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凶手是谁,可以阻止这件事的发生了。 那这个副本熬过第一晚不就没有难度了吗?陈津道,而且那样的话邪神也不会出来了,副本对玩家做出的时间限制也就不复存在了。 白逐轻咳了一声:你们是不是忘记我们进这个副本是来干什么的了? 许延恍然大悟道:对啊,凶手是谁关我们什么事,我们是来找钥匙的啊! 白逐忍无可忍地往他脑袋上锤了一下。 我们是来让陆仁恢复记忆的!白逐咬牙切齿。 白逐屈指敲了敲桌面,示意两个小伙伴集中注意力。 昨晚我告诉陆老板这是个游戏了。白逐直截了当道。 许延对白逐挥舞直球这一做法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也觉得直球是个好做法,他问:陆老板什么反应? 他劝我爱惜生命,不要把自己的人生当作一场游戏。白逐心情复杂得恨不得掏出一根电子烟给自己点上。 陆仁在副本里头的形象看上去也不比白逐大几岁,和白逐说话时却完全把他当成了一个小孩子,白逐一度想起小时候被班主任支配的恐惧。 想起曾歌说陆仁在现实里是一个教授,他不由得对陆仁的真实年龄有点担忧。 虽然也不知道担忧的意义在哪里就是了。 也可以理解啊。许延道,如果现实世界里突然有人对你说你现在身处的世界是假的,这个世界其实是一个游戏你不是把那人当成神经病就是当成中二病吧? 陆仁昨晚那表现分明就是把白逐当成中二病了。 白逐不禁想着他这幅形象看着就那么中二吗?如果换成现实里的一米八,那那应该会被当作神经病。 陆仁对目前世界的认同程度太深了。白逐道,上个副本都比这个副本好办,上个副本里头,我看陆管家对自己的记忆是真的有一定怀疑的。 许延点头道:而且这个副本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陆老板他已经死了,这个世界的不对劲他可能都会用自己是个鬼魂这一理由说服自己。 陈津挠头:这么难办? 我反复和他说现实里的事情有用吗?白逐道,就是我对他的过去完全不了解,说其他的事情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试试呗,许延心态还好,还有二十多天,够我们多尝试几种办法了。 许延觉得时间还宽裕,白逐心里却很是烦躁。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43) 白逐实际上也是有拖延症的。 他就像许多再普通不过的人一样,寒暑假的作业总喜欢拖到最后一天赶,安排的任务只有接近死限才有紧迫感。也不能说他的拖延症有多严重,但如果他面对的是暑假作业的话,还有二十多天才开学他必然是一点儿也不慌的。 总觉得,啊呀,还有很多时间再玩一会儿嘛。 当有退路的时候,拖延症的病情就会显著加重。 比如说一份作业回学校再赶也来得及,他假期可能就一下也不碰了,本来想送给朋友的手工礼物拖到朋友生日来临还没做,去现买一份精致的礼品也不是问题。 陆仁的事情紧迫吗? 像许延说的,还有二十多天,还能做很多尝试,时间不算赶。 没能让陆仁恢复记忆的后果严重吗? 可以说严重,也可以说不严重。现在的医疗技术极其发达,脑部的伤害有很多治疗的方法,即便普通人支付不起费用,即便星恒网络也不承担这一花费,那点钱对白逐而言依旧不值一提。 可白逐还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一只手握着他的心脏,时间每往前走一步,那手就用力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陆仁比白逐大上几岁,差距没有很大。 陆老板休息了两章又要上线了。 第63章 二周目 旅馆虽然废弃多年, 但是水龙头还能出水。一楼七歪八扭的桌椅没人收拾过,三人扶正了几张又找出抹布擦干净,趴在桌子上睡起觉来。 玩家们晚上休息过一会儿, 只是没有睡好,讨论了一会儿游戏剧情后昏昏欲睡,沾上桌面就进入了梦乡。 这个副本的白天几乎没有意义, 在玩家们睡着的时候, 系统调快了时间。太阳没一会儿就升到了天空的正中央, 缓缓往西边落去。 耳畔原先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丝噪音, 渐渐地, 谈笑声大到了让人无法忽略的地步。 白逐一脸没睡醒的懵懂表情, 从臂弯间抬起头来。他下意识往前方看去,正巧对上了某个人睡得迷迷糊糊、骤然睁开的眼睛。 陆老板睡得脑袋一点一点,险些一头栽在桌面上,好在他及时醒了过来。 惺忪睡眼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少年看着自己,那个少年很是面熟, 陆老板下意识地向他笑了笑。 那是什么时候来的客人? 陆老板这样想着,却发现自己对这个客人没有一丝印象。 也许是在他睡着的时候来的。陆老板找出登记本, 今天还没有客人登记入住。 陆老板正思考着怎么询问那位客人有没有入住显得比较委婉,他还没有想出合适的措辞,客人就从椅子上离开, 径直向他走来。 客人走到柜台前,对他道:老板,住店。 他补充道:您刚刚睡着了,我们不想吵醒您,所以还没来登记过。 少年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 看上去再真诚不过,陆老板丝毫没有怀疑他说的话是假。 住店要登记姓名,陆老板对他道,将手中的登记本掉了个个后,连笔推到少年面前,坐在你旁边的那两位是您的同伴吗?住一天的价格是每间房七十,旅馆内房间的床最多睡下两个人,包一日三餐。 两间房,一个晚上。白逐将钱付了过去,他忍不住问道,我可以和您一间吗? 这个奇怪的要求让陆老板愣住了。 他再次看向白逐时,目光中带了几分审视。 他突然发现,这个少年看着他的目光太过亲昵,注视寻常朋友都不见得会有这样亲昵的目光。 白逐有些懊恼刚刚话没过脑子就说出来了。 他勉强维持着表情,在陆老板变得有些奇怪,不知道琢磨出了什么东西的目光下。他下意识站直了,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严肃一点,好像这样就能显得自己是一个正经人。 却不知自己的表情此时露出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陆老板默默看了他许久,看得白逐差点落荒而逃。 最后陆老板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有一些事情小孩子不要太好奇,小店是正经小店,只提供吃住。绝对不会提供什么特殊服务。 陆老板这样想着,在拿钥匙时特地拿了顶楼的两把,离自己越远越好。 见少年沮丧地拿着钥匙走了,陆老板心情愈加复杂。 他刚见到这个少年时,觉得少年生得熟悉又顺眼,确实不知不觉间带了些亲近的意味,好像那是自己过去的一位朋友。陆老板甚至认真思考过自己是不是见过他,只不过一不小心忘记了。 少年问出那句话后,陆老板觉得自己大概是没见过他了。 他也不知道少年是从什么地方接触的那些事,随随便便问一个陌生人能不能和自己睡在一起像什么样子?陆老板在心里又叹了几口气,对当今青少年接受的教育十分担忧。 像他从小到大接触的都是正经人陆老板不禁想在记忆中找到一个正面例子来,只是不知怎么的,他的回忆在小珍前来应聘的前一个月就戛然而止,再往前想,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这一发现让陆老板怔怔出着神,直到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他才回过神来。 进来的一个带着小孩的老人。 小孩走在前面,紧紧拉着老人的手,蹦蹦跳跳跑进了旅馆中。她看上去六七岁大,扎着小辫儿,模样清秀可爱,裹着厚厚的棉衣,看上去圆滚滚的像一只球。 小女孩牵着老人一路走到前台上,面对陆老板她看上去有些害羞,但还是仰起脑袋脆生生道:老板,我和奶奶要住店! 她努力地伸出手想要攀上柜台,可是她实在太小了,怎么也不能让自己的脑袋高过柜台。 小女孩天真可爱的模样让陆老板忍不住笑了一笑,他拿着登记本从柜台后出来,在小女孩面前蹲下,让自己看着和小女孩一样高。陆老板翻开本子,对她道:住店的话要把名字登记在本子上,住一天七十,一日三餐不另外收费。 我和奶奶住一天,明天一大早我们就要回家呢。小女孩肉肉的小手抓着自己的衣摆,不好意思地询问,可以让我来写吗? 陆老板笑着把笔递给她。 小女孩用不太熟练的姿势抓着笔,一笔一划地在本子上写下她和奶奶的名字。她先写下奶奶的名字,最后才写自己的。 本子上落下囡囡两个字,陆老板提醒她要写大名,小女孩红着脸把原来的字划掉后在旁边写下新的。 老人的眼睛看上去不太好,她从口袋里掏出钱,凑得很近数出七十交给陆老板后,接过钥匙带着小女孩上楼安置行李。 和进入旅馆时一样,小女孩走在前面,老人走在后面,小女孩牵着她眼睛不好的奶奶走。 陆老板回到柜台后,看了看小女孩写下的名字,又看了看之前那个少年登记的。 白逐。 他无声念了一遍。 这个名字和那个少年的容貌一样,带给他莫名的熟悉感,好像他曾经见过那个少年,念了他的名字无数遍。 可是他的记忆里分明没有这个人。 甚至,他缺失了许多年的记忆。 陆老板回忆了许久,也没有从记忆中找出那个少年的身影,他最后合上登记本,又一次打起瞌睡来。 他睡得颇为安心,一点儿也没有想过还会来新的客人。他这所旅馆开得太过偏僻,有时候连续十几天都没有一个客人入住,今日空房少了三间已经是十分难得的情况了。 但今晚的客人就是出奇的多。 老板,我们住店。 这回的客人有些吵闹,因为他们一共有六人,三男三女,本就是说笑着进门的。 也不能说是说笑。陆老板半睡半醒之间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那不是说笑的语气。睁眼看着这支队伍,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不怎么融洽。 陆老板对刚刚和他说话的青年道:入住登记姓名。房间里的床可以睡两个人,你们有一对男女会多出来,可以商量一下要几间房。 没事的,青年说道,看了他身边一个明艳的女孩一眼,我和我女朋友一起来的。 陆老板心中了然,被他看着的那个女孩大概就是他女朋友了。 可那女孩却一点儿也没有给他面子,抬了抬下巴问陆老板:这里有没有单人间? 她盛气凌人的态度会给人感觉很不舒服,陆老板却没有什么想法,神色自若道:没有单人间,所有房间的规格都是一样的。 什么破旅馆啊。女孩不悦道。 那个青年尴尬地向陆老板笑了笑:我们要三间房,住两个晚上。 一晚上一间七十,一共四百二。陆老板把登记本推向他,三餐不另外收费,提供三餐的时间贴在那边墙上。 登记本被另一个青年接过,先前和他说话的那位掏了钱。陆老板把三楼的钥匙都给了他们,钥匙当场就分掉了。登记本上留下长长的一串名字,但只有五个,付钱的那位接过笔后在后头跟上自己的姓名。 他叫管懿,名字有点复杂,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要自己写。 一个容貌有些英气的女子拿到钥匙就自己走了,另一个柔弱女孩犹豫了一会儿脚步匆匆跟上他。剩下的人互相简单交谈了几句,才一起往楼梯走去。 明艳女子的脸色不太好看,她对陆老板这所小旅馆的配置十分有意见。 总不会再有新客人了吧? 陆老板刚这样想到,那六个人还没尽数消失在楼梯间,一个高大男人就推门就走了进来。 老板,住一晚上。男人一脸络腮胡子,声音有些粗。他背着一个大包袱,看上去风尘仆仆,似乎是一位客商。 付了钱,递了钥匙,登记好名字后,男人匆忙地大步走向楼梯。 走出几步后他折回来了:老板,晚饭怎么卖? 不另外收费,陆老板示意他看墙上贴着的表,规定时间内都可以来用餐。 男人应了几声就走了。 络腮胡子走后,无所事事的陆老板到底还是睡着了。 夕阳渐渐沉下去,暮色笼罩了荒野。 一楼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毕竟到了饭点,客人们都要下来用餐。 环境有些喧嚣。 突然,一个落拓的、风尘仆仆的男人推开了旅馆的大门,他来到柜台前,含笑道:老板,住店。 人齐了。 第64章 不是早恋 陆老板心中有一种预感, 觉得有什么熟悉的事要来了。一时半会儿他都没有犯困,努力地思考究竟是怎样一件事,只是怎么也想不出来。 那股预感在名叫丹尤的客人放置完行李来到柜台前时达到了顶峰。 丹尤的唇角总是带着笑, 潇洒却不风流,他问道:老板,我想跟您打听点事。 陆老板下意识问:什么事? 我想问一下,您知道倒影之城吗? 陆老板愣了一下, 继而毫不犹豫地回答:不知道。 这样啊, 丹尤闻言只是可惜地摇了摇头,这里离倒影之城还挺近的, 我还以为住在附近的人会知道一些事呢。 白逐一时间都忘了扒饭:这段剧情难道就这样跳过了吗? 可能吧。陈津满不在乎地说道, 向碗柜边坐着休息的小珍举了举空掉的饭碗,抬高了声音问道,你好, 请问添饭去哪儿添? 小珍见他们菜也吃得差不多了, 便说道:我去端一些过来,麻烦客人们稍等。 女孩说话轻声细气的,陈津连声道谢。 许延捣了他的胳膊肘一下:你吃得也太欢了点吧? 陈津理直气壮:我都饿了一个晚上加一个白天了! 我们吃的这些真不是空气吗?许延皱眉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 毕竟旅馆其实已经既然人是假的,饭也是假的吧? 管他呢, 陈津没想那么多,游戏里我们吃啥不是吃空气?能觉得饱就行。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 也在一楼吃饭的络腮胡子开口道:倒影之城?我知道啊! 陆老板强行跳过的剧情被络腮胡子尽心尽责地补上了。 说了一大段有关倒影之城的事后, 他兴致勃勃地从身边的行李里掏出了那只装神像的箱子:看,这就是善神的神像!是倒影之城城外一座教堂里的神父送给我的! 上个周目络腮胡子说他不信奉善神,其实还是信的吧。白逐小声对同伴们道:我们这次是看着络腮胡子过来投宿的,他带的行李很多, 大部分行李都留在房间里,唯有这个神像吃饭时也要带在一边,可见这个神像在他心中的地位十分重要。 许延点头赞同。这时小珍又端来了少量的饭菜,在陈津向她道歉时羞涩地笑了笑。 小珍在碗柜边的椅子上坐下,这个害羞的小姑娘平时总是安安静静的,但是她做事麻利,观察也十分仔细,也许就是因为如此,她才会留意到肖梦半随身携带的钱财。 可惜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出于羡慕随口告诉厨师的几句话,竟然会给自己,给这所旅馆的所有人带来杀身之祸。 白逐这样想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络腮胡子虽然说自己没有信仰,但他话里话外都透露出对这座神像的喜爱,隐隐带了些对善神的推崇,他眉飞色舞地介绍之时,忽然有人冷冷说了一句:这座神像也未必是善神的神像。 丹尤和络腮胡子不约而同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说话的人是大半身子隐藏在昏暗中的陆老板。 柜台那边的灯老化严重,光线很不明亮,陆老板只消往里坐一点,投下的阴影就让人难以看清他的面容。 络腮胡子看着这样的陆老板,惊讶地啊了一声。 怎么了?丹尤不解地问他。 没什么没什么,我突然发现陆老板和送我神像的那个神父有点像,络腮胡子嘿嘿笑着挠了挠头,在暗处时看着很像。教堂里面光线太暗,我没能看清神父的脸,老板要是在灯光下我就没有熟悉感了。 陆老板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索性往前坐了点,让自己的五官清晰地暴露在灯光之下。他说道:善神和恶神长得一模一样,他们手中都有一把钥匙,谁能断言不是恶神把善神锁在了阴影里呢?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44) 总不会有人去信奉恶神吧络腮胡子的话还没说完,便听见一声轻哼。 穿着花布裙子的明艳姑娘不屑道:这神像也就那样吧,做得可粗糙了,雕塑系随便找个学生出来都能雕得更好。 白逐有一种捂脸的冲动。 这个姑娘也太能挑事了 许延赞同地点头:谁说不是呢,也就是这所旅馆的人少,不然有嫌疑的对象都能组一个加强连了。 重来一次,玩家们特别关注了一下肖梦半这位死者,留意到了许多之前没有发现的细节。比如说吃饭时其他人都不想和她坐在一起,只有她的男朋友在一旁强颜欢笑。 肖梦半自我感觉非常良好,好像一点都意识不到自己有多讨人厌。 时间一刻不停地流逝着。 到后来,玩家们吃得很慢,时不时去看墙上的挂钟。他们大致记得肖梦半死亡的时间,虽然还不能肯定破局的关键是什么,但试试让厨师杀人计划失败总是没错的。 他们制定了一下今晚的计划,陈津负责盯着肖梦半,就算她避不开自己的仇人,也至少第一时间知道杀害她的人是谁,或者让人因为他没法下手。第二周目相较第一周目有了一些变动,比如说肖梦半等人由住在四楼转移到了三楼,而四楼住着的客人是三位玩家和白逐。 为了名正言顺地留在三楼,许延一边在心里向陆老板道歉一边把自己房间的凳子腿弄断了,伪造出因虫蛀而断的痕迹。上周目他就住在三楼,知道三楼的尽头有一间杂货间,里面放着可以替换的家具。 被叫来的小珍看见断了腿的椅子连声道歉,许延还特意假装跌在地上摔疼了,以至于他在杂货间挑挑拣拣的时候小珍都不敢表达不满。许延十分愧疚,但是坚决地把小珍拖在了杂货间,不让她去打扫卫生。 这样一来,小珍没有了通过打扫卫生发现肖梦半是个土豪的机会,许延身处杂货间也能知道同一楼层的肖梦半的动静。 导致肖梦半死亡的源头仿佛被掐灭在了摇篮里,但是保守起见,看着时间差不多后陈津就去厨房拖住厨师。旅馆里一日三餐免费,想要加餐就得交钱,仗着系统给玩家的钱够多,陈津恨不得点一个满汉全席。 他一口气点了近三十道菜,一副人傻钱多的模样痛快地交了钱,强装镇定地迎上厨师震惊的目光。 陈津生怕厨师不杀肖梦半改杀他了。 不过厨师显而易见不敢去招惹陈津这一身强力壮,看上去还颇有警惕心的大小伙子,老老实实地在厨房做菜等他把这些菜做完,都够昨晚旅馆里的客人团灭一回了。 白逐的任务最为艰巨! 他一本正经地这般说道。 许延和陈津都被委以重任后,等一楼人走得差不多后白逐就搬了把椅子在陆老板对面坐下,迎上陆老板看待失足少年的目光,一脸无辜地笑。 白逐装着可怜:老板,我不敢一个人睡,真的不能够和你一间吗? 陆老板不动声色地离他又远了点:你还有两个同伴,可以和他们其中的一位睡。 不可以的,白逐连连摇头,做这种棒打鸳鸯的事是要挨雷劈的! 要是被许延和陈津知道白逐背地里是怎么诋毁他俩的,恐怕能当场摁着白逐揍他一顿。 陆老板心情复杂,他之前还在猜究竟是谁教了白逐不好的东西,瞧白逐那俩同伴不靠谱的模样,恐怕就是他们俩了。 喜欢同性没有关系,但是就像异性恋的男生不能随随便便和一个女孩子睡在一起,同性恋的男生也不能随便和一个男人睡一张床。陆老板循循善诱,有些事情只能和你喜欢的,也喜欢你的人做。你年纪还小,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因为好奇就去尝试现在不该接触的东西。 陆老板的思想在一些地方很开放,觉得有些人喜欢同性没有问题,有些人在没有伴侣的情况下只谈欲不谈爱也是他们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但这一部分开明,是陆老板面对心智成熟的成年人时才会有的。 而白逐那样年纪的孩子,陆老板希望他能有一个积极的、向上的爱情观。 白逐本来想说我不喜欢同性,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就像是不好意思撒谎似的。 但我怎么就撒谎了?白逐刚这样想着,就把这一念头压了下去。 白逐装作自己没有听到陆老板说的话。 他猝不及防爬上了柜台,陆老板因为他的逼近不住地后仰,白逐本来是打算撒泼打滚不要脸皮也要硬和陆老板挤一间的,反正陆老板都误会他干脆说点让人更加误会的话但是他居高临下看着陆老板的脸,突然间失了声。 他突然间发现自己离陆老板太近了,柜台就那么点空间,陆老板几乎退无可退。 陆老板生得很好看。 白逐漫无边际地想,曾歌说这个NPC是以陆仁为原型的,那么陆仁在外面的模样,是不是和陆老板一样好看? 凑得近时,几乎无法移开视线。那双眼眸黑沉沉的,当看见了里面自己的影子时,一种无法言喻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白逐觉得自己不太对劲。 可是,真的很好看啊。 那什么,白逐胡言乱语,其实我已经成年了。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我谈恋爱都没人能说我早恋的 他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话没说出来,便听见了女人坠楼发出的尖叫。 白逐被惊得往前栽去,撞进了下意识想要起身的陆老板怀里。 白逐的手在发抖。 简直,不能更巧。 作者有话要说:  等待开学的日子就像死缓。 嘤。 第65章 怀疑 白逐僵着身子任由被吓了一跳的陆老板揽住他, 觉得自己像一条僵直的咸鱼。 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包裹了他,白逐恍然间发现这股气息很是熟悉。 他闻到过的,第一个副本中他睡在陆先生床上的时候。 不能说是香味, 是一种不易察觉的干净味道。白逐很早就发觉了陆仁居家这一属性,他总是把自己和自己身边清理得干干净净。 鼻翼耸动,白逐下意识嗅了两下,等他意识到刚刚自己做了什么后, 连呼吸都不敢呼吸了。 小心一些。一无所觉的陆老板抱着白逐把他放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犹豫了一会儿后小声叮嘱他,不是小孩子了, 爬上爬下要注意安全。 他说完便匆匆离开柜台, 往门外疾步而去。 白逐的灵魂仿佛被抽去了,怔怔抬头,刚巧看到墙上的挂钟。 钟面显示着和上一个周目里肖梦半坠楼一样的时间。 正常状态下的白逐当然能察觉这些, 但是此时他如失了魂般地看着钟面, 脑子里一片空白。 陈津着急慌忙地从厨房里冲出来,看见白逐这副模样险些跌个跟头:你遭受啥打击了? 好一会儿后,白逐才意识到刚刚陈津说了什么话, 语气飘忽道:没事。 紧跟在陈津身后的厨师握着锅铲跑了出来,探头探脑地往门外看了一眼, 瞧见地上的尸体后惊恐地喊道:死人了! 陈津有些想翻个白眼,上回人就是你杀的, 这次你倒是害怕了。 他此时一头雾水, 他留在厨房里盯着厨师,自然知道厨师没有任何杀人的机会,那么这次,肖梦半又是怎么死的? 陈津正这样想着, 就听到了仓促凌乱的脚步声,许延一马当先跑到最前头。 他身后还跟着一串肖梦半的同伴,许延在柜台附近停下,肖梦半的同伴们跑出了旅馆。 见陈津看着他,许延对天发誓:她这回绝对是自己摔下去的! 白逐浑浑噩噩地跟着许延二人去了他俩的房间。 把门关好,许延冲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猛灌了两口才说道:肖梦半那屋的动静我一直留意着,她坠楼前后房间里真的没进过人,进去过的早就出来了她这只能是自己摔下去的! 许延又道:而且我发现,肖梦半两次坠楼的时间是一样的,虽然具体时间我没记住,但我怀疑一分一秒都没有差! 陈津道:你的意思是说不管我们做了什么,肖梦半一定会在死去的时间重演她死亡时发生的事? 许延道:我觉得是这样。 你觉得肖梦半旅馆里的人现在是什么东西?陈津问,是过去的残影,还是停留在旅馆里的鬼魂? 许延想了一会儿:我觉得两种可能性都蛮大的。 陈津另有见解:我觉得鬼魂的可能性更大一点,残影这东西听上去就没有什么自主意识,像是只能重复已经发生过的事,一点改变都不会有的。你看我们二周目里NPC说的话做的事有了变化,似乎他们是会根据情景改变台词的。 许延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 发生改变的原因主要就两个,思考片刻后他道,一个是我们,因为我们住进了顶楼的房间,所以相较第一周目房间的分配有了变化。第二个原因则是陆老板,这次剧情很大的一个变动,就是由陆老板不回答有关倒影之城的事情导致的。 但是倒影之城的事情陆老板不说,就换络腮胡子说了。陈津道,倒影之城的信息于玩家而言十分重要,丹尤试图了解倒影之城并获得答案是这个副本里头必须存在的一个情节。这个情节不可改变,所以陆老板不回答,系统就会自动让另一个NPC顶上。 许延明白陈津想说什么:以此推测,肖梦半坠楼也是不可缺失的情节,即使我们防备了可能杀害她的人,她也会在无人加害的情况下自己坠楼。 陈津问:咱下个周目要是把肖梦半绑起来能苟住吗? 他默认这个副本他们凉透了。 许延捣了下白逐:白逐,你有什么看法? 白逐说:怎么办,我觉得我要弯了。 许延:??? 我这么期待你的意见,你就和我说这个? 白逐偏要说:我突然意识到陆仁不仅长得好看,人还那么好,温柔体贴又居家,好想和他搞网恋。 神特么网恋。 虽然游戏里头谈恋爱确实是网恋。 白逐认真规划:游戏里面确定关系,他从游戏仓里出来之后再续前缘过几年我毕业,就可以直接去民政局扯证了。 许延不敢置信:我们刚刚说了那么一大堆你脑子里就在想这个?! 白逐咳了一声,坐直端正了下态度。 我有听的我觉得肖梦半死不死和我们没关系,这个游戏唯一的通关条件就是获得钥匙。肖梦半不死我们就能通关了吗?不能,必须要找到钥匙。 但是,白逐来了个转折,我们的最终目的是让陆仁恢复记忆,其实找不找得到钥匙,能不能通关对我们而言意义也不是特别大。 陈津挠了挠头:让人恢复记忆这种没有标准答案的事可比找钥匙难多了。 陆仁对游戏里世界的接受程度很高,不管发生多离谱的事情他都觉得是正常的。我原来想过让他意识到鬼魂这种玩意儿的存在是多么的不科学,但现在陆仁一点儿也不唯物,说不准他觉得没有鬼才有问题白逐道,所以我想了另一种方法。 游戏里的NPC看似有自己的记忆,有复杂的社会身份,但是和真人比起来,他们的人设十分单薄。我不相信开发组会闲到给NPC编从出生到成人完整的记忆,所以陆仁此时作为NPC的记忆一定有极大的空缺,如果那个NPC在游戏里不是特别重要的话,记忆的断层会更加明显。 白逐最后道:让陆仁意识到自己的记忆问题特别大,他可能会试着去回忆,最终回忆起现实里的事。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也有一个想法,许延道,假设这所旅馆里除了我们以外的人都是鬼魂,不知什么原因失去了死亡那天的记忆,并且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死亡那天的事,那么我们能不能让鬼魂想起来自己已经死了? 陈津问:那我们又去找陆老板畅谈过去那样,又跑到其他NPC面前絮絮叨叨? 许延点头:絮絮叨叨我俩去就是了,畅谈过去的工作交给白逐我都没来得及吐槽,白逐你怎么说完就弯了? 白逐道:都什么年代了,我想弯就弯。 我倒也不是在意这个,许延欲言又止,只是陆仁他人确实好,但以前也没见过你对哪个男性另眼相看过,倒是有不少女孩子和你亲近,我一直以为你以后谈恋爱也会找女生来着。 白逐吐槽:你这话说得我好像中央空调。 唉许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一起长大的损友突然间想谈恋爱了,身为发小总是忍不住一边感概损友脑子开窍一边五味杂陈,人陆教授年龄要比你大一点,想必人也成熟许多,你可要努力了。 我找到曾歌就让他帮我把游戏里的形象换了。白逐深知以陆仁的严肃正经他想把人拿下可不能顶着这个未成年人的壳子。 说完后,白逐本还想问问同伴们有没有什么追求功略,便听见陈津突然喊了一声。 咋了?两人齐齐看向他。 这个时间陈津迟疑道,是不是要出事了? 玩家们俱是神色一凛。 几乎是陈津刚说完,楼下便隐隐约约传来了动静。 玩家们对视一眼,极其默契地一个跑去检查门锁一个跑去关灯,最后一个也不回自己房间了,就在这个房间窝着。 在听到肖梦半问是谁杀了她的时候,三人感觉十分微妙。 如果不是不能发出声音,指不定已经开始尽情地吐槽。 姑娘,这次你真的是自己摔下去的。 听到今夜响起的第二声坠楼声,在房间里停留了一会儿没有新的动静传来后,陆老板默不作声地离开了房间,他把厨房里能够找到的刀具全部收集了起来,发给旅馆里的每一个人。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45) 交给那个似乎对他有点意思的少年时,陆老板神情严肃地叮嘱:保护好自己,不要开灯,不要出声,待在房间里不要出来。 少年目光担忧地看着他。 陆老板温和地微笑,似乎是在告诉他不用担心自己。 陆老板最后回到自己的卧室时,手上没有一件刀具,防身的武器都给了别人,他两手空空。 陆老板打开了书房门,用钥匙从里反锁。陆老板一直往里走,走到那只特殊的柜子前。 那只可以从里面锁上的柜子,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藏身之地。 陆老板打开柜门钻了进去,柜子里的空间略显逼仄,但装下他不是问题。 只是 陆老板恍惚间觉得不久前也有人躲在这里。 只是那个人并不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收拾东西所以更得晚了点,九月份非常忙,有很多迎新工作,如果实在写不了会写请假条。 担心你们希望太大导致失望更大,稍稍剧透一下。 下个本不是陆神父,神父还要晚一点。 第66章 夜谈 哐当一声, 柜门被狠狠推开,撞到了木板上。 陆老板抿着唇一言不发,匆匆离开了书房。他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什么,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陆老板在卧室里迟疑了片刻,想要出去透透气,但是这时,楼下又一次传来肖梦半进入旅馆的声音。陆老板堵住了门, 可并不厚实的窗户玻璃轻易就被砸碎了。 片刻后, 三楼又一次传来坠楼的声音。 陆老板推门离开,快要走出走廊时顿住了脚步。他身侧的房间里, 传来了拼命压抑着的哭声。 陆老板停驻许久, 最终敲了敲门。 请、请等一下。房间里传来小女孩抽噎的声音。 不过几息门后便露出小女孩布满泪痕的脸,她身后的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小灯,即便光线如此陆老板也看见了小女孩脸上并不清晰的红痕, 是匆忙粗鲁地擦拭眼泪后留下的。 陆老板什么话都没来得及, 小女孩便意识到了自己花脸猫一样的脸,局促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陆老板敲开了门, 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许他说什么都没有用。 别害怕。但他还是说出了违心的话,会没事的。 小女孩吸了吸鼻子:我想活下去我想和奶奶一起回家。 她又害怕又委屈, 眼睛都哭得肿了,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好像下一秒又会哭出来。 陆老板蹲下身子, 用衣袖细细替小女孩擦干了眼泪,安慰她:明天一早你们能够回家了,你家在很远的地方吗? 小女孩点了点脑袋:爸爸妈妈在附近的镇子上工作,今年他们买了房子, 让我和奶奶过去住。 她小声道:我和奶奶从村子里出来,走了很久,奶奶说明天晚上我们就能走到镇子了。 陆老板知道自己的旅馆有多偏僻,虽然不清楚附近有多少村子,但他知道附近有什么镇子。 我大概知道知道是哪座镇子。陆老板说,明天会有一些警察叔叔过来,你可以坐他们的车过去,这样中午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 小女孩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衣摆,将它抓得皱巴巴的:警察叔叔会送我和奶奶吗?会的,他们都是很好的人。陆老板摸了摸小女孩头顶,所以今晚好好休息。 小女孩用力地点头。 陆老板的眼中满是愧疚,只是小女孩没能看出来。 他觉得自己在撒谎,即便他不知道也不应该知道未来。 他觉得这座旅馆里没有人能够活下去。 离开二楼后陆老板往楼上走,楼梯处传来一对男女的争吵声。 死者的男朋友死死拽住队伍里一个长相柔弱的女生,女生大哭大喊着她要离开这里。 我们会死的!留在这里我们都会死的!女生声音尖锐。 管懿看见陆老板的那一刻想要求救,可是陆老板默然不语越过了他。这时候女孩狠狠甩开了管懿的手,埋头跑下台阶。 管懿追了几步不动了,一脸疲惫地在台阶上坐下。 陆老板一直来到顶楼。 无人生还的预感沉沉压在心头,压得他觉得喘气都变得艰难,直至来到小阳台,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腔。 陆老板倚着栏杆往下看去。 他的旅馆其实不高,三楼掉下去跌死的可能性很小,可死者偏偏头朝下坠地,脑袋有一块明显变形,当场没了性命。 身后响起细微的开门声。 陆老板听见了,但没有回头。 一个白色的身影小跑到身边,也想攀上栏杆,但是他委实有点矮,就好像学校里初中男生一连串地挂在走廊栏杆上。 细想有点像挂着的鱼干。 陆老板对看见白逐并不意外,甚至觉得在意料之中。 陆老板问他:怎么来了这里? 白逐答:我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来的是你。 陆老板忍不住笑:你这么说好像对我很熟悉一样。 白逐理所当然道:我认识你很久啦。 陆老板借着月光认真打量白逐的脸,白逐仰起头大大方方地任他看,只不过心里有一点紧张。他在游戏里面的形象是在自己初中时长相的基础上修改的,和他有80%相似。 仅从表情上看不出陆老板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我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你。陆老板说道。 白逐弯了弯眉眼:意思是你觉得以前见过我了? 很眼熟,你又不是大众脸,所以应该见过吧。陆老板回答得很随意。 喂,白逐抗议,你怎么一点都不介意的样子? 陆老板有些奇怪道: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记不得萍水相逢的人。 白逐被噎了一下。 萍水相逢个鬼啊,你都救了我三次了! 陆仁陆仁!白逐一边喊着陆老板的名字,一边努力撑着栏杆想要平视他的眼睛,你的择偶标准是什么? 小心翻下去。陆老板伸手把白逐往下按,反正不是未成年人。 白逐啧了一声:虽然你可能不信但其实我成年了 陆老板诚恳道:我有眼睛的。 白逐好冤呐,他都二十了。 我发育有点晚,可能明年就开始窜个子像个成年人了。白逐瞎说道,你就假设我是个成年人呗。 陆老板很无奈地看着他,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在想些什么啊。 他觉得白逐眼熟,可见以前见过,但既然没有什么印象,那必然没多大交集。 甚至对陆老板来说,今天才算他和白逐第一次见面。 白逐的态度吓了他一跳,茫然无措的同时,很是不解。 白逐虽然自己没谈过恋爱,但见人谈过,偏偏最了解的是他发小陈津初中时早恋全过程。初中时的陈津是个比现在二得多的二货,以至于白逐自动变二:想你。 陆老板觉得有点冷,夜风吹得他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冷风呛得他咳嗽了一下:你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陆老板不觉得自己有让人见了一面就要求同床共枕的魅力。 实际上陆老板对自身的认知颇为准确,可他不知道在他遗忘了的记忆中已然包括日久生情。 喜欢陆仁什么啊 白逐的思维不自觉有些发散。 这个问题其实许延和陈津也忍不住问过。 白逐一时半会儿没有想出答案,许延就说,你这可能是吊桥效应,游戏里和陆仁面对了那么多危险,你心跳一加速就觉得自己喜欢他了。 白逐反问,我现在一接近他心跳也加速啊,而且,吊桥效应导致的喜欢就不算喜欢了吗? 许延没声了,陈津接上他道,陆老板人蛮可靠的,你亲近他可能是因为依赖他。 白逐喊,喜欢也可以是这种形式的啊! 还没谈过恋爱的母胎单身总归目睹过别人谈恋爱,知道如果编一部恋爱史,一个问题出现频率之高简直能让它印在扉页。 恋人问,你喜欢我什么? 亲友问,你喜欢TA什么? 这个问题还可以改一下,比如说改成你为什么喜欢我和你为什么喜欢他。 有的老实人想着问题想得焦头烂额。 有的风流浪子能把答案说出花来。 白逐的想法很简单,哪有什么详细的理由啊。 喜欢一个人是量变促成的质变,没有量变就没有质变,少了其中任何一个量的积累,可能就促不成质变。 我喜欢你,因为和你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因为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露出的每一个笑容,我不能找出单独一件事说这就是我喜欢你的理由,那未免太不诚实,你让我喜欢上你的原因远非讲诉一件事可以道尽。 白逐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个情圣,或者是个哲学家。 虽然他哲学都是擦及格线过的。 情圣很土味地说了一句话:都喜欢。 在想什么?想你。 喜欢我什么?都喜欢。 虽然不太合适,但陆老板真的很想笑。 他憋笑憋得很幸苦,白逐恼羞成怒:满脑子土味情话有错吗?! 他一双死鱼眼瞪着陆老板。 陆老板轻咳了一声:还有待提升,白同学再接再厉。 他这样说话有点像一个老师他在现实里确实是一个老师。 白逐有些无赖道:我只能对着你练的。 白逐说话直接到让陆老板感到不好意思了,很快他缓和下笑意,问他: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们不是见过嘛。白逐道。 我记不得了,陆老板说,我基本就待在旅馆里,见过的人也有不少,可是记忆里完全找不到你。 你的记忆最不靠谱了。白逐心道。 再往久远一点找嘛,比如说你六岁的时候?白逐说。 那个时候你还没出生。陆老板答得很快。 不过陆老板无奈地笑了笑,以前的事情,我确实很多不记得了。 也许你失忆了!白逐这样说道,期待着陆老板能发现自己的身份有问题。 可能不仅仅是失忆呢?陆老板声音很轻。 诶? 白逐,我有个荒唐的想法,陆老板仿佛在开玩笑道,我觉得我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招新工作跑得腿要断了。 通知群里消息一条接着一条,仿佛受灾后的寝室勉强收拾出了个样子。 啊,世界毁灭吧! 第67章 钥匙何处 你这不是活得好好的!白逐脱口而出。 陆老板侧倚着栏杆, 眺望似乎无边无际的荒野。荒野的边界同夜色融合在了一起,仿佛浓墨渲染开来,唯二的亮色是一轮弯月, 三两星子。 荒野上仿佛只有这么一座旅馆,孤独地伫立着,被死亡的阴影笼罩。 仿佛此时发生的事情都已经经历过。话语被风吹散,听得并不真切, 挣扎反抗都是徒劳, 求饶祈祷也没有必要,恐惧只能加剧折磨。因为一切已成定局, 我们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白逐知道现在是过去的重演, 因为他清醒地经历过一次轮回。 但是陆老板为什么知道? 虽然他神情随意得像是在开一个玩笑,但语气里却带着无法忽略的对眼下一切的怀疑。 白逐有些结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一种感觉而已。陆老板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拍了拍白逐的肩膀, 她就要回来 , 快回房间吧。 那个她指的自然是肖梦半,白逐这才注意到时间。陆老板已然先行一步,白逐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 才动身离开。 最重要的事情都没有回答我。白逐小声嘟囔着。 通往二楼的台阶上坐着一个白逐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陆老板静静坐在台阶上,默然看着那具扭曲的尸体摇摇晃晃地走近他。 脚步声越来越近。 地面新增了两道长长的血痕。 被血浸透了, 已然看不出原来花色的裙子眼看着就要碰上陆老板的膝盖 是谁杀了我? 肖梦半这般问着,越过了陆老板, 往楼上走去。 他分明是最显眼最好下手的目标, 可肖梦半直接忽略了他。 在同白逐说那些话时,陆老板仅凭直觉,可现在,他却隐隐抓住了证据。 陆老板仿佛在台阶上扎了根, 冷眼看着肖梦半一次次回来,一次次越过他。 地上的血迹越来越少。 肖梦半身上已经流不出血,她现在身上新鲜的血迹是沾染了别人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生命一条条流逝。 陆老板唯一一次离开台阶,是因为络腮胡子骗出了住在对面的小女孩,想要把她献祭给邪神。听到微弱的求救声陆老板撞开门救下小女孩,打晕络腮胡子后把他拖进了卫生间里。 肖梦半这一次停留在二楼。 陆老板听见了惊惧的求饶声和恐惧之下的祈祷,祈祷在某一时刻戛然而止,随即,肖梦半拖着没了声息的络腮胡子走出大敞的房门。 络腮胡子死不瞑目,眼睛瞪得眼球仿佛要从眼眶中脱落出来。 肖梦半杀的最后一个人是厨师。 厨师死时,络腮胡子的房间里传来了诡异的动静。 哪里分明已经没有活人。 一会儿后,里面走出来一个盖着白布的人,如同身披白布的雕塑。 它的手上是一把明晃晃的剔骨刀。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46) 青白色的脚赤着踩在台阶上,步伐僵硬得仿佛一具行动的尸体。 尸体收割着旅馆里余下的生命,从三楼存活的那两个女孩子开始。 果然是有顺序的啊。 同样被持刀者忽略的陆老板这样想着。 肖梦半仿佛没有看见他,那是因为那时还不是陆老板的死期,持刀者没有攻击离他最近的陆老板,同样因为还没有轮到陆老板死亡的顺序。 但是没有轮到,不意味着从名单里剔除。 刀锋落下的时候,陆老板心中毫无恐惧。 他只是有点可惜,他意识到对过去的重演上演了不止一次,这样的轮回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尽头。他短暂地从轮回中窥见了真相,也许每一个轮回他都能发现,也许下一个轮回他就会尽数忘却。 兴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遗忘了那么多记忆,才会在看到白逐的时候感到熟悉。 白逐和许延面面相觑。 第二次了,白逐说,没过多久就要开始第三次。 许延正在思考:昨天我们三个都没有参与剧情,为什么邪神杀了陈津? 昨天晚上他们仨基本在躺平当咸鱼,邪神过来的时候许延和陈津已经去睡觉了。陈津是在许延身边被宰的,把许延吓得够呛,跑去隔壁和白逐挤了一宿。 这种情况下可能是随机杀人的。白逐对副本的死亡机制不是很在意,我现在头疼另一件事。昨天和陆老板聊了一会儿天,他好像发现轮回了,只是没有找到证据。我想让他通过记忆的缺失意识到自己身份和这个世界的问题,但是陆老板好像把失去记忆的原因归结为他已经死了。 人总是更愿意相信自己推测出来的答案。 那这个副本难搞啊。许延道,要不我们赶紧把这个副本解决了,进入下一个副本想办法? 白逐提醒:现在钥匙的影儿都没见着呢。 钥匙的下落我们可以推测一下。许延点了点桌面,这个副本最离奇,最关键的地方就是轮回。旅馆里的鬼魂为什么会陷入轮回,我觉得很大概率就是钥匙造成的。 参考之前的两个副本,钥匙产生的效果和持有人的愿望是直接挂钩的。比如杀人魔陆先生不想被冻尸报复,所以钥匙的作用是保护他。图伦夫人想要让他们一家人活过来,所以钥匙是支撑转化的基础。 这个副本里钥匙的作用最大的可能就是构成轮回,旅馆里的人中,谁想要这个轮回? 白逐想了想,认真道:我觉得谁都不想要。 旅馆里的人最后是死绝了的,谁能那么变态,想要一次次地经历死亡。 虽然这么想,但白逐和许延还是开始一个个排查旅馆里的人。 会不会是于晓?白逐道,他把肖梦半的尸体当成素材画画够不正常了吧?说不准他就是个心理变态。 许延摸着下巴回忆:那些话我没听到过,不过我在一楼见过那人,待房间里时也听过他发酒疯的动静。这人还好吧,就是喝高后疯了点。 说不定他平时都是在伪装,一喝酒就露馅了呢?白逐说着还觉得挺有道理,我觉得其他人都蛮正常的。 肖梦半和络腮胡子也很不正常啊!许延反驳。 他举例分析:络腮胡子就不用说了,邪神信徒,还想拿人献祭,脑子明显是有坑的。轮回说不准就是他整出来的事,也不用找理由,毕竟脑残的脑回路有谁能理解呢? 再说肖梦半,可能她的怨气太大,报复了一次不够,非要一遍遍报复,于是造成了轮回。许延道,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钥匙导致的不是轮回,而是肖梦半的复仇。只是肖梦半的复仇可以用怨气解释,轮回的产生却不好用钥匙之外的东西解释。 许延总结:剩下的人好像真没问题了。 白逐道:那下个轮回重点观察那三个人,争取一次找到钥匙结束这个副本。 许延点了点头,然后道: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白逐:? 许延道:你有没有注意过自己的同化值? 白逐没有注意过。 他点开那管进度条,发现百分数增大了:26%。 一样,看来玩家共享一个数值。许延道,我昨天就注意到同化值增长了,只是那时对它的增长规律还不清楚,所以没有告诉你们。观察后我发现它和我们在游戏里的时间挂钩,一天增长4%的同化值。小数点不显示,表现出来自动加1%,假设实际数值25.01%,我们看到的数是26%。 在游戏世界里,倒影之城流出来的钥匙会把普通人同化为倒影之城的臣民,大致好人会变成绝对的好人,坏人会变成绝对的坏人。玩家自然是无法改变的,所以完全同化对玩家而言意味着游戏失败。 经计算同化值是从我们拿到第一把钥匙的时间开始算的,也就是第一个副本的钥匙。可能是因为简单模式的缘故,钥匙的增加对同化值没有影响,唯一影响因素就是时间。 我们从一个副本场景到达下一个副本场景,两个场景之间的距离虽然不用我们自己走过去,但同化值是依旧计算的,也就是说我们在考虑同化值的时候必须把两个副本间隔的时间算进去。 假设第三周目一切顺利,我们在这个周目通关副本,彼时同化值看上去可能是29%,但实际上更接近28%这个数值。余下还有四个副本,平均分配的话我们要尽可能在18%的同化值,也就是四天半内通关副本。减去路途中的时间,真正能用于副本的时间大概率只有四天。 白逐算了一会儿,沉声道:通关第二个副本我们花了四天多时间,眼下这个副本最好的情况也要花三天,实际上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前置副本就不说了,最终关卡肯定不低。 许延道:也就是说之后的副本我们必须考虑到通关效率。 可是,白逐大声,当务之急还是先让陆仁恢复记忆啊! 许延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记得真清楚。 让陆仁恢复记忆确实是当下最重要的事,只是进入了游戏,被副本节奏带着跑的许延总是不知不觉开始认真玩游戏。 白逐倒是一直牢记着要做什么事,果然是要谈恋爱的么。 许延感慨。 玩到通关我才担心,白逐道,陆仁他可能等不到我们通关游戏的时候。 他们不可能一直待在游戏里,离开游戏的时候,他们在游戏中角色的同化值会停止,可对现实世界里的陆仁来说,时间是一刻不停地流逝的。 白逐忧心忡忡。 许延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虽然昨天陆仁想岔了,但由此也知道了他是可以发现自己身份的问题的。别太担心,你的想法没问题,这个副本不行下个副本还可以继续。 白逐叹了一声。 昨天晚上白逐和许延睡得很安稳,白天也就没有休息。 他们相对坐在一张桌子的两边,看着室外天色急剧变换,不知不觉,又是黄昏来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的课从早上八点排到晚上十点,中途没几个小时休息。 故请假,假条会挂上,以后的周二可能都要请假,会持续近一个月。 九月份事情实在太多,忙过这阵子我会在周末的时候存好周二的稿子。 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68章 意愿 钥匙。陆老板将钥匙递给对面的青年后, 又撑着下巴发起了呆。 他今天难得没有打瞌睡,只是单纯地发呆。 那个名叫丹尤的青年接下钥匙后便上楼放置行李,陆老板知道没一会儿他就会下来, 询问他一个问了也许有千百遍的问题。 请问,您知道倒影之城吗? 陆老板不知道,陆老板不想回答。 人发呆时目光总是会不知不觉落在某一处,陆老板的目光就落在坐在碗柜附近的一个少年身上。少年穿着白色的衣服, 时值暮冬, 气温尚低,厚厚的衣服将他裹得好像一个白团子, 衬得细软黑发颜色分明。 少年长得很好看, 陆老板其实对人的外貌没有什么感觉,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只嘴巴,无论是美是丑, 看过几眼, 习惯一下,在陆老板眼中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了。 但是少年人未脱稚气的单纯天真让陆老板感觉很舒服,看到这样的人后, 因为发现轮回有些灰暗的心情都变得明亮起来。 单纯天真的少年凑近他的同伴说道:他发呆的时候真的感觉好乖好迷糊好好欺负啊 许延面无表情。 他觉得白逐觉醒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整个人都坏掉了。 单身狗暗恋起人来真可怕。 白逐可惜得简直想拍桌子:如果我在游戏里的形象和外面一样就好了, 这么好的时机竟然就这么浪费掉了! 许延不想知道这个时机妙在哪里。 他十分地想念陈津。 相距太远,陆老板不知道让他觉得舒服的少年正在讨论他。他有些涣散的目光直到丹尤下楼才凝实起来。 他毫不犹豫地拒绝回答丹尤的问题。 陆老板还记得上个轮回里他已经对丹尤的问题感到不耐烦, 也不知道在自己不记得的轮回中自己回答了丹尤多少次一模一样的话。 丹尤的神情有些可惜, 但是附近热心的络腮胡子详细回答了他的问题。丹尤和络腮胡子交谈甚欢,陆老板看上去又开始发呆,实则在思考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 该怎么结束这个轮回? 陆老板知道他自己已经死了,这所旅馆里的所有客人都已经死了, 死在数年之前的一个夜晚。他记得前两个轮回的内容,知道厨师的贪婪导致了肖梦半惨死,而遗忘了凶手是谁的死者一个个屠杀她认为有嫌疑的人。 陆老板找出了凶手,可是凶手的死亡并非一切的结束。被恐惧的阴影笼罩的络腮胡子向邪神祈求庇护,他企图杀死活人作为进献给邪神的祭品,邪神如他所愿让自己的化身和肖梦半同归于尽。可络腮胡子不知道邪神想要的祭品是旅馆里剩下的所有活人,包括络腮胡子自己在内。 所有人的死亡本该为这出悲剧画上句点,可是他们却陷入无尽的轮回,无数次重复生前最后一晚经历的恐惧与痛苦,灵魂被困在荒唐的轮回里,不得解脱。 陆老板已经想起了一切,他不知道其他魂灵会不会在某一日发现真相,窥见现实的人注定被痛苦击倒。 没有人能承受永无止境的死亡。 他要打破轮回。 打破轮回的前提是知道轮回为什么会存在。 陆老板觉得这一定有一个理由,就像肖梦半因为怨恨复仇一样,轮回也一定有着它存在的依据。 陆老板思考着那个依据是什么,而某一时刻,一句附近响起的话吸引了他的注意。 倒影之城里流出来的钥匙据说被神明赋予了力量,如果落到坏人手里恐怕会造成祸端。 东北边的雪山好像每年冬天都有人失踪。 有人说那里有一把钥匙,希望只是谣传吧。 陆老板突然道:也许不是谣传。 正在说话的丹尤和络腮胡子齐齐看向他。 拥有钥匙的人,坏人会变得更坏,成为一个杀人魔也不奇怪。附近的人少有没听过说过雪山失踪案的,冬天的时候除了外乡人基本不会有人去那里,连护林员的工作都没人肯做了,值班亭不知道废弃了多少年,本地人都知道那座雪山有问题。陆老板道,如果里面藏着一个杀人魔的话,那么他要怎样才能避免来自亡者的报复?人哪有和鬼魂对抗的力量,如果他手上有一把钥匙的话,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络腮胡子附和道:是啊,鬼魂会报复的。 许延小声说:这里的人对鬼魂复仇的接受程度真高。 这里也不是唯物世界,白逐接话道,对他们来说鬼魂复仇应该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许延感慨:就这样厨师也敢杀人,真是要钱不要命。 白逐猜测:也许不是所有被杀的人都能够报复回来,厨师是个赌鬼,他赌这种事可以想象。 就是厨师在场听到了他们聊天的内容,估计还是会谋财害命的。 陆老板思考着:如果钥匙在一个好人手里会怎么样? 丹尤毕竟是外地人不太了解,但络腮胡子对附近的事颇为熟悉:也没听说过哪里发生过什么天降神迹造福大众的事,也许拿到钥匙的好人不知道怎么用钥匙的力量,也许钥匙一把也没落在好人手里。 丹尤提出了一个问题:钥匙怎么判断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普通人总是做过好事也做过坏事,细究起来,寻常的好人和寻常的坏人之间其实没有明显的界限吧 这络腮胡子被问倒了。 陆老板一点儿也没有关注他们说了什么。 也许拿到钥匙的好人不知道怎么用钥匙的力量陆老板喃喃重复着络腮胡子说过的话。 钥匙拥有者知道他自己运用了钥匙的力量吗? 钥匙拥有者是带着记忆轮回的吗? 后一个问题陆老板很快就给出了答案,他必然是不带着记忆轮回的,有谁反复死亡还能不发疯?前两次轮回的记忆让陆老板大致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过去无法改变,他们注定在一个时间死去,即使没有人杀他们,他们也会死于意外。 比如肖梦半。 白团子一样的少年和他的同伴是轮回里的变数。 陆老板猜测他们是正确时间里的人,想来旅馆投宿,却被轮回蒙蔽了感官,以为这里还在营业,以为这里的人都还活着。少年的同伴在变少,陆老板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少年为什么还留在这所旅馆。 他没什么精力去了解这些,眼下于他而言最重要的,还是轮回的结束。 回到第一个问题。 陆老板猜测钥匙拥有者不知道他自己运用了钥匙的力量,至少在死前不知道。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47) 总不能说有一个客人觉得旅馆里的生活太美好啦,想要永远留在那一天吧? 钥匙是一个死物。 陆老板想,即便有着神奇的力量,那还是一个死物。 丹尤想知道钥匙怎么判断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陆老板认为,钥匙没有人的思想,不知道变通,它下判断一定是十分简单粗暴的。 比如说一个人做的好事比坏事多一件,那他就是一个好人,少一件,那就是坏人。 也许还能更简单粗暴一点,钥匙拥有者获得钥匙时做的前一件事是坏事,哪怕之前他还做过一百件好事,这个人也会被钥匙认定为坏人。 从目前对钥匙的形容来看,它都像一个机器,机器自然没有复杂的想法。 那么钥匙产生效果的方式就十分值得深思了。 雪山里的那位说不准都不知道钥匙有这用处,只想着不能被受害者杀死,钥匙就自动保护了他。 钥匙判断拥有者意愿的方式也许也十分简单。 轮回大概率不是旅馆里的钥匙拥有者的本意,他的愿望没准是另一件事,可是却被钥匙误会了,于是诞生了轮回。 没有记忆的拥有者每一次轮回都有着那一个愿望,于是轮回永无止境。 那会是一个什么愿望? 陆老板试着从结果往回推。 轮回有什么特色?无限重复的某一天。 拥有者说不定想永远活下去,钥匙恐怕做不到这件事,钥匙的力量传说来自倒影之城供奉的善神,而永生不死的人听上去也太像一个神明。 于是钥匙让某一天重复,这样那人就好像永远活下去了一样。 可是这也说不太通,拥有者想永生的话什么时候永生不好,偏偏要在那个糟糕的晚上?当自己的生命被威胁的时候,正常人的念头都是活下去,没有谁会对活下去这件简单的事加个永生的要求。 陆老板突然间意识到了一件事。 钥匙的拥有者最强烈的愿望应该是活下去,照常理而言,钥匙起的作用应该是保护了那个人,可是为什么结果却是轮回的出现? 也就是说,拥有者当时有另一个愿望强烈到盖过了生的欲望。 不,也许他的最终目标还是活下去。只是他用别的方式表达了这一意愿,而钥匙只实现了表层的愿望。 陆老板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意愿应该是 第69章 官方大坑 我差点把这个道具忘了。 四楼的某个房间里, 许延说着,从道具栏里把在阁楼找到的那本游记拿了出来。游戏里道具栏的格数十分有限,估计是因为根本就没有多少道具要通过道具栏携带的。 我拿到这个道具的时候系统给它的备注是建议携带, 发现轮回后我以为它起到的是提醒玩家轮回存在的作用,但我现在发现不太对,轮回着事经历过一回就能意识到了,哪需要道具的提醒。许延挥了挥手中的游记, 所以说, 它另有作用。 我觉得它能起到的作用和丹尤有关。 白逐道:你带着游记去找丹尤,我先去盯肖梦半, 我想试一下如果不让肖梦半靠近窗户的话, 轮回会怎么进行下去。 许延点头:死亡时间是固定的,如果到了时间肖梦半没出事的话就别管这事了,专心找钥匙。 白逐应下, 却没想好该怎么找到钥匙, 持有者若是随身携带,他想到手委实是一件难事。 总不能把人打晕直接搜吧,他就是想这么干也没那个武力值。 这个念头在白逐脑子里徘徊了一路, 直到他敲开肖梦半房间的门。 门没锁。肖梦半的声音听上去很是不耐烦,她刚和管懿吵完架, 正是心情烦躁的时候。 白逐推门进去,看肖梦半坐在窗台上不禁心惊胆战。 生怕她又自己掉下去了, 别人意外坠楼只会自己没命, 这姑娘可是会拖着无辜人一起死的。 肖梦半看见进门的是一个陌生人,而且年纪不大长得也还可以,难得收敛了一点脾气: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我是住在楼上的客人。白逐乖乖巧巧地向着肖梦半笑, 晚饭的时候我听到姐姐说自己是京城艺术学院的,我也是艺考生。放假前老师给我布置了一个作业,我实在做不出来,姐姐可以帮一下我吗? 白逐仗着自己这张脸长得乖,很是无辜很是诚恳地道:实在麻烦了。 小孩子态度好,肖梦半只迟疑了一下便道:是什么作业,我看一看。 白逐的手伸进口袋,实则从道具栏里取出前两个副本获得的钥匙:题目是对这种钥匙工艺的鉴赏。 他摊开手心把钥匙递上去,一本正经,看上去特别像那么一回事。 许延抬手敲了敲门,另一只手上拿着那本游记,心里有些紧张。 他对游记的作用有些猜测,但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等待答案出来的心情总是最忐忑的。 没过一会儿,房门被人从里打开一道缝,门缝里露出了丹尤的半张脸,他看见许延愣了一下,然后问:对面的房客? 许延没想到他居然记得自己,惊讶地点头。 你有什么事吗?丹尤问道。他记性很好,记得这个见过几面的青年住在哪里,但也仅此而已,许延于他而言依旧只是个陌生人。 他习惯性地对陌生人抱有警惕,门只开了一点,一有不对就能立刻关上。 他还没等到回答,一本书先递到了他的眼前。 熟悉的封面让丹尤愣了愣。 这是我找到的一本游记,许延顿了顿,强调道,在一座古堡里找到的。 丹尤脑子里冒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那些警惕心在这想法面前什么都不是。丹尤接过了笔记本,翻开扉页看了看后,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待看到上面的字后,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丹尤的神情极其复杂,他盯了书页半晌,然后抬头看了看许延。仅看了一眼他就低下头来,把目光又放回到了游记上。 啪的一声游记被丹尤合上。 丹尤默不作声地往床边走,连门都没有关,许延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挤进门快步跟上了丹尤。 丹尤坐在床上,摊开许延给他的那本游记后,又打开了被他放在床头柜上的一本笔记本。 它的封皮和游记的封皮一模一样,只是显得更新一点,也不像游记表面划痕斑驳。 可那本笔记封面同样有着划痕,其中最显眼的一道,长度、深浅以及位置都能和游记表面的一道划痕完美重合。 丹尤对比着两本笔记最后一页的字。 游记已经写完,可笔记本上内容才写了一半。 字迹一模一样。 许延在一旁没有吭声。 一动不动的丹尤宛如一具雕塑,他的眼珠死死盯着书页,好像已经失去了感知外物的能力。 仿佛只过去一瞬,又仿佛已经走过数个小时,丹尤猛地从床上站了起来,脚步急促地在方寸之地来回踱步,最后走到了窗边。 丹尤推开窗户,他好像终于恢复了正常呼吸的能力,冷风不住地往嗓子眼里灌。 丹尤喘了一会儿的气,突然回过头来问许延:现在是几几年? 许延哪知道游戏里的时间,好在他有手机。许延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数字,报了一个时间。 丹尤怔愣了一会儿,喃喃道:十年了啊 许延知道旅馆荒废了很久,但想不到竟然有十年。 这轮回恐怕也持续了十年。 游戏里的NPC也许没有那么强烈的情感,但若是让一个真人每天死一次持续十年,不消除记忆的话谁都得发疯。 丹尤又在床上坐下,他看上去已经缓了过来,只是有些疲惫。 房间里寂静无声。 就在许延以为这沉默能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丹尤突然说道:我已经死了十年。 白逐觉得自己脸上的假笑已经要维持不住了。 但看着对面状态良好,而且已经被他从窗台上忽悠下来坐到椅子上的肖梦半,他也只能拼命找话题和肖梦半唠嗑。 白逐一直关注着时间,距离肖梦半死亡的时间已经只剩下几十秒,肖梦半此时离窗户那么远,附近还有他这个大活人关键时刻可以勇斗一下歹徒,总不能再出事了。 只是那个时间点没过,白逐怎么也不能放下心来。 倒影之城信奉的宗教我没有听说过,显然不是主流的宗教,看样子倒影之城城民的信仰和艺术都有自己的特色。采风结束回校后我可以和我导师说一下,没准他会对倒影之城感兴趣,开个课题什么的肖梦半侃侃而谈,说得喉咙有些干,她习惯性去拿桌上的杯子想要喝口水,一个没拿稳杯子从手中脱落,摔在了地上。 白逐心里咯噔一下。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意外。 杯子没碎,但里面的水显然都洒了出来。肖梦半皱了皱眉打算俯身去捡,白逐脑中千回百转,生怕肖梦半一脑门子磕桌角上把自己磕死了。 那他找谁说理去! 白逐急急忙忙道:我来捡就好。 他没等肖梦半说话就钻到了桌子底下。地上的杯子很明显,白逐很快就捡了起来。他坐直了身子正要把杯子往对面递,表情就僵住了。 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离他极近极近。 肖梦半半个身子趴在桌面上,被树枝划烂了的脸露出一个扭曲至极的笑容。 血腥味扑鼻而来。 白逐手一抖,就把杯子怼到了肖梦半脸上。 嘭的一声巨响,被暴力推开的房门门板重重撞在了墙上。 许延!陆仁!陆老板!白逐被突发状况吓得脸都白了,一边往外跑,一边胡乱喊着别人的名字救命。 没一会儿连钟长雅陈津的名字都蹦出来了。 前方打开了一扇门,醉醺醺的于晓听到动静从房间里晃晃悠悠地出来。白逐的身影在他眼中是无数个重影,他揉了揉眼睛,很不解地问:怎么了啊 白逐看到他的那一刻脸色就变了。 于晓揉着眼睛,鲜血渐渐从他的眼睛里流出来,转眼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成为了一具尸体。 白逐冲出走廊下意识地往楼上跑,跑出没几步就和许延撞了个正着。他没什么事,许延被撞得后倒,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咋了?许延完全没弄清状况。 肖梦半死了。白逐刚说完这句话,三楼就响起了一声尖叫。 他咬牙跑回去看了一眼,只见走廊里已经出现了第三具尸体,肖梦半看见走廊入口的他,拖着像是摔断了的腿跑过来。 白逐身后伸出一只手,重重关上了走廊的门。 白逐先前一直没注意,他这才知道走廊是有门的。 白逐看了一眼关门的丹尤,也不顾他在场,冲许延说道:因为肖梦半没有在正确的时间坠楼死亡,她直接转化为了尸体,其他人也是一样,按照死亡的顺序一个个变化。 他回想了一瞬新出现的尸体的脸:现在已经到许燎了。 白逐的脸色不太好看,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在这个游戏里一定会想办法阻止肖梦半的死亡,谁能想到这里居然有这么大一个坑! 许延一问就问到了关键:那些尸体有意识吗? 能短暂有一会儿。白逐回道。就像于晓刚出现变化时看上去还是正常的,现在已经和许燎扭打起来了许燎专心致志砸同伴的房门,肖梦半争对的也是活人,对此白逐只能说醉鬼还真是死了都与众不同。 我大概还能清醒一会儿,闻言,丹尤冷静说道,我死的顺序在比较后面,趁我现在还清醒,我们尽快找到你说的那把钥匙。 白逐不知道许延和丹尤说了什么,现在也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他把收回道具栏的钥匙又拿了出来:钥匙长这样。 丹尤点了下头:你们怀疑钥匙在哪里? 许延报了三个人:肖梦半,于晓,络腮胡子。 肖梦半排除,白逐说道,肖梦半看见钥匙一点儿异样都没有,应该从来没有见过,于晓在你身后的走廊。 丹尤这会儿抵着走廊大门。门后有人不停地往上撞,但是丹尤力气很大,硬是抵住了。 丹尤当机立断道:我进走廊,你们去找络腮胡子。 他说完就把大门开了一道缝,一直血淋淋的手从里面伸出来,被丹尤抓住连人按了回去。他自己也挤进了门里,又把门死死合上。 三楼走廊无疑是现在最危险的地方,前期死者都来自肖梦半和她的同伴。 丹尤自知十年前他就死了,他改变不了过去,只能帮助还活着的人,也为了自己,结束这个痛苦的轮回。 络腮胡子住在二楼。 白逐拖着刚站起来的许延就往楼下跑,找到络腮胡子的房间后,直接撞开了门。络腮胡子惊恐地大喊,却被白逐身后钻出来的许延扑到床上死死按住。 他们现在可没有时间温和地寻找钥匙。 你们是谁,你们干什么!络腮胡子被闯进门的俩土匪吓得六神无主,放开我救命啊!抢劫了! 不在他身上。白逐飞快搜了一遍,转而去翻络腮胡子的行李,络腮胡子的随身物品乱七八糟摊了一地。 络腮胡子拼命地挣扎:救命!救命!救救我,神,救救我! 许延手下突然感觉到了濡湿感。 他猛然发现,一团血迹,渐渐在络腮胡子身上扩散开来。 第70章 再见 听见破门而入的声音, 陆老板下意识往房间外看了一眼。 这声音并不来自他的房间,而是从对门发出的。 叔叔,你要过去看看吗?小女孩小声问。 陆老板摇了摇头, 转回身道:我们接着说吧。 他们都知晓旅馆此时的混乱,但是没有一个人停止交谈,也没有一个人离开。 往常过年的时候,爸爸妈妈都会带很多礼物回家, 镇子上好吃的点心, 漂亮的头绳,厚实的棉衣今年过年爸爸妈妈没有回家, 他们想快点在镇子上给我和奶奶一个家, 即使是过年也没有休息。小女孩躺在奶奶的怀里,轻声说道,那一定是个很漂亮的房子。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48) 老婆婆珍惜地梳理着小孙女柔顺的头发:我常常叫阿杰和他媳妇不用那么拼命, 我们住在村子里也没有事, 不要因为我们累坏了身体。可是他们不听,说我操劳了一辈子,也该去镇子上享福了, 囡囡没几年就到了该读书的年纪,乡下没什么学校, 他们是要把囡囡接到镇子上读书的。 老婆婆说着责备的话,语气却是欣慰的:他们都是好孩子。 陆老板没有说话。 老婆婆颤抖着缩回了手, 淌下的鲜血滴在了雪白的床单上, 陆老板看着第一道伤口出现在老婆婆的小臂上,渐渐的,她身上不断有地方晕出血迹。 我七十多岁了,早年田地里败了身子, 没几年好活了。老婆子不怕死,可是囡囡还这么小她才五岁。老婆婆说着说着,眼眶里流下泪来。眼泪和鲜血混在一起,浑浊的泪水从皱巴巴的脸上淌下。 那个晚上老婆婆把小孙女死死护在身下,被砍了一道又一刀,她仿佛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疼痛,想要保护小女孩的信念支撑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那双浑浊的眼睛渐渐失去了光彩,她没有考虑自己一下,可是一心挂念着的小孙女在她死后,还是被持刀者从她的尸体下拖了出来。 奶奶说过,我们明天就能去新家了。小女孩用力拥住死去的老人,可是我们等不到明天了。 爸爸妈妈一定等了我们很久。小女孩和老人拥抱在一起,渐渐的,小女孩身上也出现了伤口。 她浑身是血的模样本该让人悚然不已,可陆老板只感觉到了无可奈何的遗憾。 每一个今天都在等待着明天,可是明天永远不会到来。 老人和小女孩期待着与儿子儿媳和父母团圆。 肖梦半刚和管懿吵架,他们也许会和好,也许和好后还会争吵,也许会分手,也许会在一起。 陆倩失去过梦想,失去过友情,也失去过爱情,但总有一天她会从过去的痛苦中走出来,走向崭新的未来。 许燎可能会继续追求常柔,也可能会喜欢别的女孩。 常柔可能会甩了自己向肖梦半献殷勤的男友,寻找新的爱情。 于晓是个画痴,他想得很少,活得纯粹,有画画,有酒喝的人生于他而言就是再快活不过的人生。 旅人丹尤不会停下他的脚步,他会去探索更广大的世界,也许有天他能解开自己对倒影之城的一切疑惑,就像解开之前所有引起他好奇心的谜题一样。 络腮胡子会高高兴兴的地把神像带回家,更多的时候,只会把它当成一个工艺品。 小珍是个温柔勤快的姑娘,她不为自己的贫穷而自卑,她虽然羡慕有钱的人,但一直坚信自己能用双手积累下只属于自己的财富,小旅馆不是她人生的终点,她也许会有更光明的未来。 而厨师老李,也许他有一日会安分下来,放弃所有的妄想,在厨房了了此一生。 未来不一定美好,但人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就好像一枝自由生长的枝桠,没有人知道它最终会长往哪一个方向,也不知道它是否会生得葱茏,但它终究在努力生长着。 死亡就是剪掉那支树枝,断绝了一切可能。 如果说活着便有未来便有希望,那么轮回就是一次次赋予鬼魂们虚假的希望,又一次次地打破它。 对不起,叔叔,对不起。小女孩颤抖着手,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一把钥匙。 有人说那是一把神奇的钥匙,可以实现拥有者的愿望,小女孩虽然有过一些期待,但实际上只把它当作一把好看的、但是不能使用的钥匙。 奶奶一直叫我不要怕,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突然之间,她不再说话,也不再呼吸。小女孩抽泣着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就一直叫奶奶醒醒,我们明天还要回家 钥匙不能复活死人。 于是钥匙赋予了小女孩无数个今天,无数个可以期待明天的今天,连同旅馆里所有惨死在那个晚上的人一起。 白日鬼魂不能出现,当黄昏降临,客人们会按照过往的顺序一个个来到旅馆投宿,他们对将要遭遇的事情一无所知,在死亡的阴影下艰难求生,但又一个个在注定的时间死去。 小女孩将那把钥匙给了陆老板。 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该结束了。小女孩露出一个微笑,依偎在无声无息的老人怀里,对不起,拖累了大家这么久。 这一次轮回,她们安静地一起死去。 陆老板攥着钥匙,起身推门离开了房间。 这是白逐拖着许延跌跌撞撞地从络腮胡子的房间跑出来,一把剔骨刀挥过,削下许延几缕头发,吓得他瞬间僵硬了身体,一动都没法动。 白逐喊:我拽不动你 他说着说着就没声了,因为他看到了陆老板。 白逐下意识停住了脚步,等他意识到自己还在逃命的时候,回头看见持刀者已经消失了。 别怕,结束了。陆老板低声安抚他。 白逐看了看陆老板,又忍不住回头看没了持刀者身影的身后:刚刚发生了什么? 陆老板没有回答他,而是问:你是活着的人,对吗? 白逐睁大了眼。 陆老板噙着笑意:我记得你。 诶?白逐有些懵。 陆老板走上前,将一个冰凉的东西塞进了他的手中: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我感觉把它交给你们是最合适的。 白逐茫然无措地看着手中的钥匙。 他和许延把络腮胡子身上和行李都翻遍了,许延还被持刀者捅了一刀,然而什么都没有找到。白逐本觉得这个本他们得再刷一次了,却想不到平白捡了个钥匙。 白逐甚至现在都不知道钥匙到底在谁那里。 躺、躺赢? 陆老板看着白逐发愣的模样,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顶。 他本来想说一些话,这时丹尤打着呵欠从楼上走下来,看了他们一眼道:你还在这儿啊。 陆老板问他:你是第一个下来的。 我动作快嘛,丹尤说道,我先走啦。 你、你没事吗?白逐一脸懵逼,他觉得任谁进了那条走廊都要被扒层皮下来,可丹尤就跟没事人似的,你要去哪? 丹尤只回答了后面一个问题:去该去的地方。 他对陆老板说道:承蒙照顾,我先走一步。 白逐忍不住追问:那是什么地方? 死人要去的地方,丹尤笑了笑,可惜啊,倒影之城的疑问我是真的没法知道答案了。当时也就在游记上随便一写,其实还是不甘心的,没想到一语成谶。 丹尤很快就把这点遗憾抛在脑后,吹了声口哨,背对着陆老板他们摆了摆手,潇洒地离去,就像每一次踏上新的旅途一样。 丹尤走后不久,旅馆里的客人陆陆续续地离开。 络腮胡子最早从房间里出来,尴尬地向着陆老板一笑后跑了。肖梦半和管懿一起下来的时候肖梦半脸色不怎么好,管懿也不太看她,这对情侣之间的裂痕在死后彻彻底底地暴露了出来。 于晓还不太清楚自己怎么喝了个酒就死了,挠着头迷迷糊糊地跟着许燎走。常柔不太能接受自己已死的现实,一边走一边抹眼泪。 陆倩在同伴们之后离开,没什么异常的反应,只是在经过二楼的时候向陆老板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厨师不敢见人,是偷偷摸摸溜走的。 小珍出来的时候红着眼眶,离开时向陆老板鞠了一躬,感谢他这些年来的照顾。 老人牵着小女孩在楼梯口停下脚步,小女孩向陆老板拼命地挥手。 我也要走了。等那对祖孙也离开后,陆老板对白逐说道。 白逐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们还会见面的。 你唉,陆老板轻轻叹了口气,算了。 他眉眼温温柔柔地垂下,郑重道:谢谢你的喜欢。 白逐怔了怔。 他结结巴巴道:你这是你这是接受的意思吗? 陆老板摇了摇头。 也是,游戏外的陆仁都不一定能接受他呢,更别说这种情况下的陆老板了。 白逐有些失落。 陆老板想要安慰他,可是一个已死之人,做出太多的回应实在不妥。 而且,确实该离开了。 他轻声又重复了一遍:我走了。 白逐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他忍不住扔下许延跑过去,这时,陆老板已经走到了门口。 昏暗但温暖的灯光照着他。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白逐在他身后喊道。 陆老板顿了一下脚步,但还是继续向前,身影消失在荒野中。 作者有话要说:  断网了,绝望 等我终于连上网络已经到了第二天,我真的没有拖更【哭】 这个副本结束了,下一个本是陆仁仁小朋友。 换为成人体型的白先生彻底走上了功略NPC的不归路,然而假NPC缩水为了小小的软软的小孩子。 陆仁仁【软声】:白逐哥哥。 白逐,卒。 感谢鳄鱼、2567、佐料少味精、白酒云烟、戾纸、惜夕 、融化冰淇淋、担子、洃闔盒盒盒盒盒、一尾鱼塘、苏倦、江上琴、愖濛、梁晋、佐佑&彼岸、Palua依、苏瞳引、柒枕、酌歌、Abdiel、择木而栖投的霸王票,送fafa~ 第71章 陆仁仁 冬末春初, 花园里依旧鲜花烂漫。 陆仁仁趴在窗台上,伸手想要去够离他最近的一朵瓜叶菊。淡蓝色、紫红色的花交错着生长,舒展开它们柔嫩的花瓣, 在微风中摇曳着。 白嫩柔软的手努力去够着,不知不觉间,陆仁仁身子大半越出了窗户 啪! 书本重重拍在桌面上。 陆仁仁被吓了一跳,险些一脑门往花园栽去。 陆仁仁爬下窗台, 瑟瑟不安地看着讲台后发火的老师。 这么简单的题目你都听不懂吗?书本一下下被人泄愤地拍着桌面, 女老师柳眉倒竖,脑子有问题活该没人要, 活该你被送到这里来! 被骂的女孩双手绞在身前, 缩着脖子像只受了惊的鹌鹑。 陆仁仁小声对邻座的孩子说:原老师又发火了。 邻座的孩子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书本上,没有理睬他。 陆仁仁习惯了得不到回应,趴在桌子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原老师:原老师不会打人真是太好了。 如果换做其他老师, 书本不是打在讲台上, 而是打在瑶瑶身上了吧。 陆仁仁刚这么想着,就听到了高跟鞋踢踏踢踏走近的声音。 小小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飞快地缩到了桌子底下。 一个高瘦的女人敲了一下门便直接推开, 吊梢眼瞥了一眼瑟缩的瑶瑶,像是涂了血的嘴唇开合:小孩子又不乖了? 听不懂题目, 原老师冷淡道,骂过了。 女人嗤笑一声:傻子教了也是白教。 原老师皱了下眉, 但是没有反驳。 女人凌厉的视线扫视过全班, 没有孩子敢和她的眼睛对上。 女人问:有没有小孩子不听课乱跑? 原老师面色不虞:没有。 要是看到走错教室的小孩子,早些通知我。女人又看了几眼,转身离开。 门重重合上。 原老师冷声道:接着上课。 女人走后陆仁仁松了一口气,从桌子底下探出头来。 他的眼眸黑沉, 不像大多数小孩子那般亮,由此显得温和又乖巧。 陆仁仁摆正了椅子,挺直背认认真真地听原老师讲课。虽然还没有学过,但黑板上的内容他都会了。陆仁仁对原老师讲的内容并没有很大的兴趣,他只是让自己变得和其他孩子一样,和每一个老实听课的孩子一样。 他坐在角落里,用和其他人一模一样的姿势听课,一点儿也不显眼。 只是偶尔他会走神,目光不知不觉地落在外头的花儿上。 好像去花园玩啊。陆仁仁在心里说。 下课铃响,孩子们站起身向原老师鞠躬道别,他们安静有序地离开教室,一点儿也不像这个年纪大多孩子那般吵闹。 陆仁仁缀在队伍的最后头。 他跟着队伍走向食堂,走到半路的时候,他四下看了看,趁着没人注意突然脱离了队伍,钻到附近的一个小房间里。 陆仁仁向着对面和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弯起眉眼:我看到你啦。 这是一间杂货间,里面摆了许多灰扑扑的箱子。 小男孩不知怎么地坐到了一只大箱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陆仁仁:你怎么又去听课了? 因为一个人好无聊呀,陆仁仁仰着脑袋对他说,我也想和其他小朋友一起上课。 小男孩生气地鼓起了腮帮子:你哪里一个人了,我难道没有陪着你吗? 安安是我的朋友,可是我还想和其他小朋友交朋友。陆仁仁羡慕地看着安安屁股底下坐着的箱子:我也想上去。 他冲着安安伸出手,想让安安拉他一把。 我才不拉你呢!安安凶他,你找别的好朋友拉你吧! 陆仁仁黑沉沉的眼眸无辜又可怜地看着他。 安安没脾气了,他在那双眼睛前败下阵来,用力把陆仁仁拉到了他身边。 陆仁仁晃悠着两条白生生的小腿,安安看了一眼嫌弃地说:你身上真的要没肉了。 陆仁仁很瘦。 这个年纪的小孩本该白白胖胖的,可陆仁仁是肉眼可见的瘦,好像被苛待了从来没吃饱饭似的。他依然是个漂亮的孩子,但是纤细的胳膊腿让人看着就心疼。 陆仁仁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受了苦,笑眯眯地看着安安说:我想去花园里玩儿。 你疯啦?安安戳了戳他难得有点肉的脸颊,孤儿院不让小孩子去花园,你早晚要被廖老师抓住。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49) 外面的花好漂亮。陆仁仁的眼睛里满是希冀,如果能够碰到花瓣,被抓到我也别后悔。 你别犯傻!安安忍不住抬高了声音,又连忙捂住了嘴巴。 安安一动不动等了好一会儿,杂货间外没有传来任何动静才松了口气。 陆仁仁你答应我,安安看着陆仁仁的眼睛一字一顿认真道,不许去花园。 好吧。陆仁仁有些为难地答应了,见安安气鼓鼓的模样,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安抚他。 安安瞬间炸毛:不许摸我的头! 为什么不可以呢? 陆仁仁很奇怪地想,他记得有一个人,和喜欢他这样做啊。 可是那个人是谁呢? 耳边响起安安我会长不高的嘀咕声,陆仁仁努力回想那人究竟是谁,可是他的身影仿佛被迷雾笼罩,怎么也看不清面容。 陆仁仁只依稀想起,那是个比他大十岁左右的少年。 第六星系的科技星正值深夜,天上一轮人造明月,群星闪耀。 星舰被白逐停在了港口,这个时间点没什么航班,他一路畅通无阻地从普通通道离开,穿过港口的停滞区,走向信息栏上显示的A8出口,那里只泊着一艘悬浮车,敞着车窗。 一个年轻男人探出车窗,问他:白逐先生? 白逐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曾先生。 白逐认得曾歌的脸,毕竟那张脸还挂在星恒网络的主站上,曾歌也在社交平台上看过白逐的照片。 曾歌设置好了终点,靠在椅背上,微微偏过头去问白逐:我看到前天你们通关了第三个副本,陆仁他情况还好吗? 白逐进入副本的时间还不到三天,从副本出来后坐着星舰又飘了几日,才到达第六星系。 他还没有想起来,白逐道,我试着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记忆是有问题的,但他把这归结为他在副本里那个身份已经死了。他能察觉到自身的不对,只是会因为游戏里的剧情想到其他地方。 有进展就好。曾歌松了一口气,不瞒您说,这几天我们团队又写了几份强行唤醒陆仁的方案。 想要推翻一个人对自己所处世界的认知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曾歌对陆仁能在游戏里自己恢复记忆没有抱多大希望,虽然拜托了白逐,但还是没有放弃强行唤醒这条路。 他深知最后需要强行唤醒的概率有多大,所以一直在思考如何减轻对陆仁的伤害。 白逐带来不是坏消息,但也不是多好的消息,曾歌对陆仁恢复记忆的希望多了几分,但也不见得有多乐观。 我有些好奇一件事,星恒网络离港口有一段距离,到达前曾歌试着和白逐搭话,唤醒陆仁记忆在游戏里操作就够了,你为什么一定要过来看看呢? 为什么? 白逐原来自己都不明白,他那时怎么就非去第六星系不可了。 当然,现在他明白了,原来那会儿自己就隐隐喜欢陆仁。 白逐特别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哦,因为我想追他。 如果不是自动驾驶,曾歌能把车开地上去。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白逐。 白逐矜持地笑了笑:没有开玩笑。 从悬浮车上下来的时候,曾歌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好不容易站稳了,曾歌脚步依旧打飘。 车泊在星恒网络所处大厦的第三十二层,正是陆仁所在的楼层。 曾歌浑浑噩噩地前面领着路,全靠直觉把白逐领到了陆仁在的实验室。 他在前面开门,开完了门傻站在原地没有进去。白逐推了推他,从他身边挤进去。 实验室里有四台游戏仓,只有一台正在使用,白逐正往它走去,身后的曾歌忍不住询问:白先生,我记得我们的游戏好像没有攻略玩法? 嗯,没有。白逐轻描淡写地回答他。 曾歌懵了。 那他之前是在做梦吗?他听到的话都是假的吗?白逐虽然风评不错不是个纨绔吧,但陆仁和他一样一个搞科研的社畜怎么会和富家子弟有感情纠葛? 曾歌差点以为他是把偷瞄到的助理小姑娘在看的小说的内容和现实搞混了。 在曾歌发呆的那会儿,白逐已经来到了游戏仓边,看向躺在里面的人。 为了方便观察研究员的情况,即时发现他们实验时的不良反应,实验室里的游戏仓盖子都是透明的,白逐能清晰地看到陆仁的脸。 陆仁的脸和游戏中并不完全一样。 虽然只是改动了一些细节,但是单独见到他们其中一个,很难把脸同另一个人联系起来,恐怕只有陆仁本尊和游戏里的NPC陆仁站在一起,旁人才能发现他们是多么的像。 白逐看到他的脸后怔住了。 许久之后,他伸出手,隔着透明仓盖描摹陆仁的眉眼。 原来见过的啊。白逐喃喃。 作者有话要说:  白逐一直坦然地承认他喜欢陆仁这件事,而且丝毫不介意别人知晓他想追陆仁。 陆仁有朝一日懵逼地发现好像全星际都知道白逐在追他了。 学生A:我听人说历史学院那边有一个学生在追陆教授,真的假的啊?历史学院和我们院不是坐落在对角线上吗?他们怎么认识的? 朋友B:你咋要脱单了啊?说好的一起当一辈子的单身狗的呢? 网友C:点击就看现实版《霸道总裁俏教授》 陆仁:??? 第72章 借住的旅人 福利院里的孩子每天只上两节课, 一节上午,一节下午, 每节课持续一个小时。 上课铃打完有十分钟,陆仁仁才偷溜进了昨天待着的教室。他本来是不会迟到的,但是半路上他遇见了廖老师,在附近的小房间里躲了许久。 廖老师就是昨天那个踩着高跟,涂着红唇,一脸凶巴巴的女人,是这所福利院里孩子们最害怕的人。 陆仁仁看见角落里自己的桌子堆了一叠书, 不开心地扁着嘴。 他推了推坐在他身边的小男孩,小声道:自己的书要放在自己的桌子上。 小男孩一动不动,没有理睬他。 陆仁仁手足无措地待在原地好一会儿, 不知道该拿自己的同桌怎么办, 泄愤似的把他的书翻得哗哗响。 小男孩站起来大喊:老师,风在吹我的书。 原老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自己没有手吗?有风就把窗户关上。 小男孩倔强地站着不动:我关不动。 原老师把课本往讲台上一甩:好啊,你关不动, 要不要我去把廖老师叫来给你关? 小男孩瑟缩了一下,不敢去管翻着的书页, 坐下来后死死盯着课本。 风渐渐停了下来, 一会儿后原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把放在邻座桌子上的课本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陆仁仁的一双眼睛露出桌面。 原老师看过来的那一刹他就躲到了桌子底下, 此时才悄悄钻出来。他的睫毛很长, 小时候给他增添了几分精致, 长大后稍一垂眸就能让人瞧见温和的眉眼。 他的长相不是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类型, 好看虽然好看,但长得又十分大众,人心目中标准的好看模样大约就是他这样的, 世界上那些漂亮却不引人注目的孩子,好像都是他这副模样。 陆仁仁小声安慰他憋着眼泪的同桌:别难过啦。 过了会儿,他又补充道:我的书桌分你一半。 小男孩好像没有听见陆仁仁说话,根本不搭理他。 陆仁仁泄了气,跑到同样坐在后排的一个女孩那。 女孩的桌子上有着一根涂着银漆的铅笔,那是一个捐助福利院的好心人送给她的。好心人很喜欢这个女孩,想要收养她,可是她的小女孩一点儿也不想要一个姐姐,当着女孩的面又哭又闹。陆仁仁看着女孩的眼里闪着希冀的光,又渐渐黯淡下去。 好心人离开前留下了这支铅笔。 这支铅笔是女孩的宝贝,平时自己都舍不得用。陆仁仁正是好动好奇的年纪,他很想摸一摸那支铅笔,但想到女孩对它的珍惜,最终只是遗憾地吹了口气。 他只是随意地做了个动作,却没想到因为书桌不平,铅笔骨碌碌地朝一边滚去。 要掉了要掉了 陆仁仁轻声喊道。 专心致志听着课的女孩直到铅笔要掉下桌子才发现。 她忙扑过去接,铅笔接到了,她的身体也撞上了桌子,桌角摩擦着地面发出刺啦一声刺耳的声音。 写着板书的原老师猛地回头,严厉的目光落在了女孩的身上。 女孩结结巴巴道:有风把笔吹掉了。 原老师烦躁地把半截粉笔扔回粉笔盒里。 她大步走到窗边,嘭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一声巨响后,教室里鸦雀无声。 陆仁仁不敢乱动了。 他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也不想学习他早就会了的知识,偏过头去看花园里的花。 花园里现在种着的都是耐寒的花卉,春天正式来临后,花园会翻新一遍。那时候花园里除了品种更加丰富的花朵,还是多出许多在花丛中飞舞的蝴蝶。 春天啊,是多么美好的词汇。 只是提到它,心中便满是对未来的期望。 课上到一半。 教室的后门突然打开了一条缝。门开的时候没有声音,即使是坐在后座的同学也没有发现。 门缝里露出安安的半张脸,安安小声呼唤着:陆仁仁,陆仁仁。 陆仁仁看向他。 快出来,安安说,廖老师马上就要来检查教室卫生。 安安说完就跑了。 陆仁仁被安安说的话吓到,忙跳下椅子,从开启的后门逃离教室。 不远处有一个拐角,陆仁仁刚跑进去,就听见踏进走廊的脚步声。 鞋跟踩在地上的声音又清又响。 福利院里只有廖老师会穿那么高跟的鞋子,陆仁仁能轻易分辨出她的脚步声。他心中一阵后怕,他要是出来再晚一点,就会被廖老师看见了。 等廖老师走进教室后,陆仁仁忙往走廊的尽头跑。 廖老师出入教室从不通知任何人。 她轻蔑地看了眼脸色不太好看的原老师,巡视教室的四周。 脚步声在教室的后方停下。 后门怎么开着?廖老师看着开了一条缝的后门。 原老师说:应该是从后门进来的同学忘记把门关上了。 上课的时候门要关好,原老师你总不至于不知道,廖老师冷冷扫视了眼坐在后面的孩子,小孩子不懂就罚,罚过几次就有记性了。 原老师勉强压下心里的怒气,不在脸上表现出来:知道了。 福利院很大,三栋主建筑相连,占地面积最大的是宿舍,然后是教学区,最小的是室内的体育馆。 里面的道路错综复杂,陆仁仁总是会在福利院里迷路。走过几条走廊后他就不知道自己在哪了,全凭直觉在走,不知不觉就接近了福利院的大门。 他拐过一个拐角。 哎呀!陆仁仁捂着撞疼了的额角,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你没事吧?撞到他的青年慌张地蹲下身来,撩开他额前的黑发去看他被撞红的地方。他小心护着差点跌坐在地上的陆仁仁,姿势像是把小孩抱进了怀里。 陆仁仁吸了吸鼻子,把手放下。 这一下,对面的青年看见了他的脸。 青年愣住了,他的表情仿佛是看到了太阳从西边出来。 青年有些难以相信他看到的一切,但一个名字已经下意识地说了出来:陆仁? 陆仁仁小声纠正他:我叫陆仁仁。 青年的神情极其复杂。 他消化了好一会儿事实,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想要去抚陆仁仁的额头。 但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了高跟鞋声。 青年被陆仁仁用力推开,虽然那力道对他而言不值一提,但毫不设防的青年还是退后了几步。 他看着刚才还在他怀里的孩子好像一个受惊的小动物,飞快地跑进了离他最近的房间里。 青年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他所处的走廊就出现一个高瘦的女人。 女人看见他们皱了皱眉:你们是什么人? 陆仁仁只注意到了青年,却没发现青年身后还有三个人,分别是两个和青年差不多大的男人和一个看上去成年不久的姑娘。 青年很快冷静下来,镇定道:我们是过路的旅人,看天色不久之后就要下雨了,我们找不到下一个避雨的地方,想借贵处休息一下。 女人生着一张刻薄的脸,凌厉的眼神打量着对面的四个年轻人。 许久后,她道:我需要请示院长。 陆仁仁趴在门上偷听,他听见了廖老师使用对讲机的声音。 福利院里的对讲机没有几部,里面的人都是用它进行远程交流的。平日里院长不会出现在人前,但他又要知道福利院里发生的大小事情,所以廖老师常配着一个对讲机,好及时向院长汇报。 廖老师向院长简单转述了这几个年轻人的请求,一会后放下对讲机道:院长说可以,不过雨停之后你们就要离开。 实在是太感谢了。青年貌似极其诚恳地说道,但心里头有几分几两感激他自己和身后的同伴都知晓。 我需要简单登记一下。廖老师问,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白逐,青年咬字清晰地回答,好像特地要某一个人听清,白色的白,追逐的逐。 陆仁仁在自己的手心写青年的名字。 他很高兴地发现,这两个字他都会写。虽然没有老师好好教过他,但他真的会很多东西呢。 廖老师记下四个人的名字后,他们隐约听见了雨声。 廖老师面无表情道:看来今天确实会有一场大雨。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50) 名为许延的青年斯文地笑:感谢贵处能收留我们,我看见这是一所福利院,做类似工作的人果然都很有善心。 廖老师神情依旧冷淡:这场雨可能要下很久,我去宿舍那里给你们找下休息的地方。 她对许延的道谢声没做出任何反应,踩着高跟鞋哒哒地越过他们往宿舍走。 对了,走到的一半的时候,廖老师突然回过头来,现在是上课时间,但是有些孩子不想听课就会偷偷从教室里溜出来,你们有看见逃课的学生吗? 陆仁仁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把衣角抓得皱巴巴的。 白逐有些惊讶地啊了一声:有孩子会这样吗?我们还没有看到过。 总是有那么一部分人的。廖老师加重了声音,嘴角扯出一个有些悚人的笑,逃课不是个好习惯,如果你们看到了逃课的学生,请一定要告诉我。 白逐似是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下来:我们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恨校园网。 我甚至还交过钱。昨天断了我更新,今天依旧断网,委屈巴巴去开热点。 我傻了,定时零点发文,文呢??? 第73章 寝室 暴雨滂沱, 雨水不住地冲刷着窗面,窗外朦胧一片。 即便隔着一层窗玻璃, 雨声依旧把脚步声掩盖了,只能依稀听见高跟鞋的鞋跟踩在地上的声音。 这三位先生,你们就歇在这间房间吧。高瘦女人在一扇门前停下,不知从何处取出一串钥匙。她对照着门牌找出其中一把,打开了紧闭的铁门。 教学区房间的门都是木制的,然而在宿舍区,白逐等人沿途看见的皆是铁质房门。这些房门看上去有些年头, 有些地方已然生了锈,铁门本身暗沉的颜色乍一看令人很不舒服。 寝室的门本该起着保护隐私、保护住客的作用,可这一扇扇铁门, 给人感觉像是在囚禁什么。 房间里的被褥十天前拿去晒过, 还算干净,烦请不要介意。高瘦女人说着为玩家们让开一条通道,床可能有点小, 不过成年人还是可以躺下的。这里原先是孩子们的宿舍,刚好近段时间空间空了下来。我这儿暂时没有多余的钥匙, 你们若是锁门可千万得留一个人在里头。 白逐观察了一下门锁。在星舰上他找了一些资料, 略微了解了下古时候门锁的构造。铁门内部有一个按钮可以固定锁舌,这时候室外如若有人大力关门也可以把门关上, 只是这样的话门会呈现从里面反锁的状态, 只有用钥匙才能把门打开。 许延问道:原先住这里的孩子去哪儿了? 房间很小, 但是里面很干净。一共四张带上下铺的床, 被子叠成小方块摆在床铺上。 里面除了床和衣柜外没有多余的家具,也没有个人色彩鲜明的小摆件,看着全然不是住过人的模样。 高瘦女人漫不经心答道:总会有好心人来院里□□, 这间寝室的孩子都被人收养后,房间就空了下来。 白逐来到一张床边,一副对豆腐被很好奇的模样:这被子是住在这里的孩子叠的吗? 高瘦女人道:孩子们都很乖,从小便学着处理内务。 白逐闻言,确定了女人口中孩子被收养的说辞都是鬼话。 显而易见这些豆腐被都是福利院里的孩子自己叠的,叠自己的被子说得过去,把别人的一并叠了就很难理解。这间寝室一共能住八个人,有着八床叠好的被子,照常理来说,早先被收养的孩子的被子应当会被收起来,可这八床被子全留在这儿。 就好像孩子们突然不见了,房间维持着他们最后一次离开时的模样。 总不可能整间寝室的孩子是在同一天被收养走的吧? 想要睡哪张床都可以,你们自行分配。高瘦女人道,洗漱的地点在走廊尽头,卫生间也在那儿。那边的灯坏了还没来得及修,打开后一闪一闪的,你们晚上最好不要过去,以免摔着。 玩家们懂了,按游戏的套路卫生间他们是非去不可了。 高瘦女人最后看向钟长雅:一楼住的都是男生,这位小姐麻烦跟我去二楼。女寝没有空房间了,您可能得和孩子们挤一挤。 钟长雅有些勉强地笑了笑。 她可不敢和人挤,入睡前枕边的是人,谁知道睡着后枕边的会是什么。 钟长雅垂死挣扎:这三位都是我的朋友,我和他们住一间没事的 抱歉,福利院有福利院的规矩,高瘦女人铁面无私,男女混住有伤风化。 钟长雅老老实实闭上嘴,旁边陈津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地表示他的同情。 这个游戏颇重视男女之间的距离,白逐换回男装后,钟长雅大概是再也找不到一个保证是人的室友了。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高瘦女人出了门。 高瘦女人刚走,许延和陈津就很自觉地找了个下铺坐下。白逐站在原处没有动,仰着头看寝室里的唯一一扇窗户。 窗户呈正方形,面积很小,边长大概只有三十厘米,它所处的位置又很高,离天花板只有不到五厘米的距离。 这里的寝室有问题。白逐突然道。 啊?陈津茫然,寝室给他的感觉很不舒服,但要问他哪里有问题,他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出来。 白逐凝视着窗户:实在是,太像一间牢房。 福利院里有没见过的人来啦。陆仁仁坐到安安的身边,凑近他戳了戳他的胳膊。 安安才不管福利院里来了谁又走了谁,他拉开和陆仁仁的距离,生气道:你今天又在外面乱跑。 陆仁仁无辜地眨了下眼睛:可是,我不能一直待在房间里呀。 安安腮帮子气得鼓鼓的:白天外面很危险。 陆仁仁说:晚上外面也很危险。 安安: 安安和陆仁仁大眼瞪小眼。 陆仁仁道:既然什么时候都很危险,那就不要挑剔出去的时候啦。 安安觉得小伙伴的脑子进了水:既然什么时候都很危险,那就什么时候都不该出去好吗?! 然而陆仁仁这货屡教不改,他拿他完全没有办法。 安安气呼呼地用手指戳陆仁仁的脑袋:你太不让人省心了! 陆仁仁脑袋被安安戳得一晃一晃,不内疚,也不恼,只弯着温润的眉眼看他。 陆仁仁总有让人生不起气来的本事。 我管不了你。安安从箱子上跳了下来,你要是实在想出去就出去吧,只是不能撞见的人,你可千万要避开了。 陆仁仁认真点头:我听到他们的动静就跑。 安安白了他一眼:就你迟钝的那样,还不得靠着我提醒你。 陆仁仁声音软糯:安安最好了。 安安心里最后一丝怒气也没了,此时害羞得只想捂脸。 陆仁仁也爬下了箱子,来到安安身边,对他说:院里来了几个大哥哥和一个大姐姐,我见着其中一个哥哥了,他是个很好的人。 安安心里不是滋味:你认识他多久就觉得他是个好人啦? 陆仁仁有证据:廖老师问他有没有见过我的时候,他没有把我供出来。 安安哼了一声:也就那样吧。 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陆仁仁有些苦恼道,下了这么大的雨,他一定会留在福利院吧。 那青年来后没多久他就听到了雨声,起先只是稀疏的几点,渐渐的,雨声越来越密集,此时生人默然不语时,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雨声。陆仁仁从未在冬末见过如此大的雨,这雨仿佛是夏季雨水最充沛的时候才会有的,接连不断,连绵不绝,仿佛没有停止的时候,地上横流的积水会使福利院宛如水上的一座孤岛。 安安说:你如果喜欢他的话,他留在这里不好吗? 陆仁仁没有反驳喜欢这个词。 他看见那个青年时便感觉到了没来由的亲切,他不懂那是怎样一种感情,也许就是福利院里的孩子口中的,期盼成为某一个好心人的家人的感情吧。 希望雨能够早一点停,陆仁仁的脸上流露着这个年龄的孩子不该有的担忧,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在这暴雨天,几乎察觉不到黄昏的来临。 傍晚七点半是提供晚餐的时间,如果没有铃声提醒,陆仁仁也想不到时间已经这么晚了。他的感知仿佛还停留在上午,一眨眼却到了晚上。 陆仁仁把拼图扔下,揉了揉眼睛:不玩了,我去餐厅。 安安还在奋斗,头也不抬道:去餐厅干什么呀又没有你的晚饭。 陆仁仁没听到这句话,他扔下拼图碎片后就跑走了。 餐厅里很安静,福利院里的老师教导孩子们食不言寝不语,还把这条写在了校规上,孩子们是不敢违抗的。 陆仁仁看到了早上被他撞了一下的青年,青年和他的三位同伴在一起,在一群孩子之间十分显眼,轻易就能看到。 餐厅里头实在是太安静,一点儿也不像一个快要坐满的餐厅该有的模样,陆仁仁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不适应。 他躲在一根柱子后,也不上前,就这样静静看着他们。 突然之间,白衣的青年抬起了头。 陆仁仁愣了一下,他正巧对上了青年的视线。青年看见他,眼中流露出让陆仁仁不解的欣喜来。 我是看错了吗? 陆仁仁歪了歪头。 他还没想明白为什么青年看到他会感到高兴,就见青年站起身,朝他走了过来,携着一个苹果。 青年没一会儿就走到了陆仁仁跟前。 陆仁仁往柱子后头又躲了躲,四下张望,确定了周围没人注意到他们后才又把视线放到青年身上。 他没有说话,但眼睛分明在问有什么事吗。 青年将那只苹果递到了陆仁仁眼前,笑眯眯地问:你想吃吗? 陆仁仁惊讶地看着那只苹果。 那只苹果的个头不算大,色泽也算不上漂亮但福利院里的孩子是很少有机会吃到水果的,这是老师才能享用的东西。 老师们拿来招待青年的水果,是他们一年都未必能吃到一次的东西。 陆仁仁只看了那只苹果一会儿,弯起眉眼。 他软声道:谢谢哥哥。 可是却没有接下那只苹果,转身便跑没影了。 第74章 哭声 雨好大啊。陆仁仁趴在窗户上, 喃喃自语。 窗玻璃冷得像冰块一样,陆仁仁小小的身体同它一样冷。 在陆仁仁的眼中, 窗外的景色仿佛被泼了一桶水的油画,颜料混着水不住的往下滑,模糊得几乎看不出原先的模样。 暴雨犹如天河倾泻,陆仁仁想着待雨停后,花园里的花约是都谢了吧。 白逐夜不能寐。 这所孤儿院不太富裕那位领着他们来到房间的廖老师是这么说的。为了节省电费熄灯的时间定得很早,晚上八点半的时候电闸就被关上,据说只有卫生间附近的灯还能开。 虽然一楼卫生间那边的灯已经坏了。 无事可做, 又因为没弄清情况不准备开始过关的玩家们早早上了床。三位玩家都选择睡在下铺,毕竟要是半夜出了什么事在下铺逃命总比在上铺方便些。 床褥只有薄薄一层,床板硌得白逐背疼, 他心里头有事, 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耗到快十二点还没睡着。 白逐瞪眼看着头顶的木板。 房间里一片漆黑,由于暴雨持续到了夜晚, 今夜无月,没有一缕月光可以透过那扇小窗落到房间中。只有闪电偶尔划过天际的时候, 白逐才能短暂看清屋里的景象。 闪电什么时候会闪过没人说得上来, 房间里这一亮一暗的,有鬼片现场那味了。 白逐愈加清醒。 许延和陈津倒是睡得好, 白逐甚至听到了陈津小小的呼噜声。对白逐来说, 雨声能够助眠, 呼噜声只会让他越听越清醒, 甚至会有一些烦躁。 白逐突然坐了起来。 他掀被下床,摸索着走到门边,这时候又是一道闪电, 白逐眼前一片惨白。 白逐眼前出现了一抹血红。 鲜血出现在门前,离白逐的脚只有两三厘米的距离,白逐还没有看清,房间就暗了下来。 他刚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来不及收回的手已然把门打开了。 白逐僵在原地。 他做好了要被开门杀的准备,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走廊同样一片漆黑,白逐无法视物,但直觉告诉他面前什么都没有。 白逐试探地伸出手摸了摸,摸到一片空气。 他警惕地踏出了房间,轻轻将房门在身后合上。 这时,钟声乍起。 孤儿院里不止一座自鸣钟,它们被放置在不起眼的角落,每到午夜十二点便会一同响起。 钟声仿佛无处不在,完全遮掩了白逐的脚步声。 白逐摸黑顺着走廊往前走,他觉得自己这大半夜出门的行为有点傻,但对陆仁仁的担忧笼罩在心头,使他忍不住去寻找陆仁仁的踪迹。 他看见这个副本里缩水的陆仁之后便完全不能冷静下来。 小时候的陆仁一副乖巧模样,眉眼带着温软的笑意,皮肤白皙,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可是看着没有几两肉。 一身破旧衣裳,瘦瘦小小的,显而易见未被善待的孩子就那么躲在柱子后头,用怯怯的、柔软的目光看着自己。 白逐带着笑走向陆仁仁,却心疼得要命。 即使这只是一个游戏,对现在的陆仁来说,他吃的苦都是真的。 白逐不知道陆仁仁在哪,他纯粹是在碰运气。 钟声连续响了十二下,在钟声的间隙,白逐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 细弱的哭声。 白逐的心仿佛被揪了一下,加快了脚步往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51) 哭声在变得清晰,也在变得虚弱。不知道什么时候钟声停止了,白逐直到走到哭声传来的房间门前才意识到这件事。 他连忙注意自己的脚步声。 好在他穿的是一双软底的鞋子,走在地上几乎不会发出声音。 那个房间的房门没有彻底合上,留出了一道大约只有一个指节宽的缝隙。 不算明亮的昏黄灯光从缝隙透出,白逐不动声色地凑近。 瞧见房间里的景象后,白逐惊愕地微微睁大了眼。 房间的正中央是一个祭坛一般的东西,被森白的蜡烛围绕着。祭坛上刻着诡异的纹路,像是什么法阵,又像是什么图腾。 此时此刻,那纹路呈现出不祥的血红色。 这血色是流动着的,一个看上去不到七岁的小女孩被绑在祭坛的中央。麻绳将她死死固定在原地,她的四肢皆被割了一道口子,鲜血不断地从其中涌出,填充了祭坛上的沟壑。 小女孩发出微弱的哭声,她已经彻底没有了挣扎的力气。 白逐能看到的东西十分有限,突然间,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阴影,挡住了烛光。 白逐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猝不及防出现的那人背对着他。白逐起先只能看到他的后背,随着他走向祭坛,白逐渐渐能看见更多的东西。 白逐看见了那人手中一把染血的尖刀。 作者有话要说:  比较短小,因为今天临时有很多事。 我甚至九点半才吃上晚饭QAQ 明天努力码章粗长的。 第75章 观花 持刀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身形有些佝偻,还有着几缕显眼的白发, 年龄大约正在步入老年。 他走近了祭坛,刀锋反射着烛光,轻轻落在小女孩的脖颈上。小女孩的嘴巴被布堵住了,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不住地摇着头,用眼神哀求男人。 然而刀锋无情地陷进了她的皮肉里,白净的脖子上出现一道刺目的血痕, 鲜血渐渐从其中渗出来。 尖刀还在下按。 白逐看见小女孩手脚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 男人的身边出现了一双手,那显然是一双女人的手,苍白且瘦, 尖长的指甲涂着像是人血染就的红色。 那双手恭恭敬敬地将一个金杯递给男人。 金质的杯子凑到了小女孩的颈边, 鲜血顺着杯壁往杯中流。 男人用沙哑的声音念着白逐听不懂的话,当鲜血盈了三分之一的金杯后,男人仰起头将杯中的血一饮而尽。 随着新鲜的血液被男人咽下, 他的身上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只见他站立时背挺得更直,而掺着白发的头发彻彻底底变成了黑色。 白逐一瞬间便知晓了这是什么剧情。 男人又一次举起了刀, 残忍地在小女孩身上割出一道道血口, 用新流出的血去填那只金杯。他割得极有技巧,既保证了小女孩在他动刀时还活着, 又避免小女孩直接痛晕过去。 随着饮下更多的鲜血, 男人变得更加年轻, 若是说白逐刚见到他时他看上去是由中年步入老年的年纪, 那么他现在就像是一个刚到而立之年的年轻力壮的男人。 男人显然很满意这具年轻富有活力的躯体,扭头和服侍他的女人谈笑,女人用明显在讨好的声音说着恭维的话。 白逐听出了那是廖老师的声音, 也听清了廖老师对男人的称呼院长。 不知什么时候,小女孩的手脚完全不动了,哭声也停了下来。 她即便还没死,也快要死了。 白逐在心里感慨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离开了门缝,无声地原路返回。 要是院长喝完了血出门和他撞上那可就完蛋了。 钟声虽然停了,但密集的雨声和不时响起的雷声依旧完全掩盖住了白逐行走时发出的细微动静。 白逐走了许久许久,觉得这走廊比他来时长得多。突然之间他发现这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这是在走廊里迷路了。 也不知道设计师怎么想的,把福利院内部设计得和迷宫一样,教学区如此,宿舍区也是如此,没人领又没有灯,白逐全然不知道他的房间在哪个方向。 他只能埋头瞎走。 白逐怀疑自己说不定已经走出了宿舍区,宿舍区走廊两侧未必都是房间,但至少有一侧是宿舍。但白逐目前所处的这段走廊,左手边是一面墙,右手边则是一扇扇窗户。 天际微亮的时候,还能略微看见窗外花园的景色。 白逐正犹豫着要不要掉头往回走,又是一道闪电劈过。 这道闪电尤其的亮,持续得又尤其的久,走廊有那么一刹亮如白昼。 角落里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白逐眼中。 险些脱口而出的惊呼被白逐咽了回去。那小小的身影是一个抱着膝盖蜷缩起来的孩子,白逐看见他的时候,他也看见了站在走廊入口的白逐。 陆仁仁睁大了有些湿润的眼睛。 哥哥? 陆仁仁坐在冷冰冰的地上,身后是同样冰冷的墙壁。他抱着膝盖将半张脸埋在膝盖里,忍不住靠近了身边的热源。 现在很晚了,陆仁仁软声问道,哥哥怎么还没休息呀? 白逐现在看不清陆仁仁的脸,但光听声音也知道陆仁仁是一副怎样的乖巧模样。 成年版的陆仁虽然内心柔软,但外表带着一丝疏离,不声不响的时候让人不太敢打扰,白逐哪猜得到小时候的陆仁会是这般又软又乖的样子?他忍不住在心里化为尖叫鸡。 有点手痒。 白逐最终还是伸出了罪恶之手。 陆仁仁虽然不知道这个哥哥为什么把他抱在怀里,但他还是乖乖地坐着没动,任由白逐揉乱他头顶柔软的黑发。 白逐突然之间领悟了摸头的快乐。 睡不太着,出来走走。白逐随意说了个理由,你呢?小孩子不睡够觉可是会长不高的。 白逐期待着陆仁仁的回答。 刚看见陆仁仁那会儿,白逐完全是懵的。上个副本里头陆老板完全把他当小孩子看待,即便他直言喜欢,陆老板也只是十分无奈地认为白逐年纪还小不懂事,不做出任何回应。 游戏开始后改不了角色年龄体型,于是白逐就让曾歌改了下数据,把白逐在游戏里的身体数据调得和外面的他一模一样,包括身高,包括脸。 白逐心里头想着,陆仁这会儿不能把他当小孩子了吧? 白逐想不到的是他成了大人,陆仁在这个副本里却是还没他腰高的小孩子。 白逐震惊了没多久,很快就get到了和陆仁仁小朋友相处的乐趣。 他接触过的小孩子很少,偶然见到的那么几个亲戚还是被家里宠得无法无天的熊孩子,以至于他总是习惯性地把孩子和头疼挂钩。白逐原先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那么喜欢小孩子,现在他明白了,小孩这种生物熊起来能恨不得把他扔垃圾通里,乖起来真的让人心都要化了,恨不得把人宠上天去。 陆仁仁毫无疑问就是一只乖巧的团子,而小小只的心上人不知怎么的就戳中了白逐的恶趣味,他一边想要对陆仁仁好,一边忍不住想知道陆仁仁被欺负的时候会不会可怜巴巴地哭出来。 有的小孩子很在意自己的身高,要是大人们说了质疑他身高的话,他能红着眼睛反驳又哭上大半天。 可陆仁仁不是那样的孩子,他认认真真地说:仁仁会长高的。 他从白逐怀里站起来,转身摸了摸白逐的头顶。 柔软的小手轻轻落下。 白逐心剧烈地跳了一下。 陆仁仁说:像哥哥一样高。 白逐轻轻咳了一声。 他一本正经地问陆仁仁:我突然间想偷小孩了怎么办呀? 陆仁仁愣住了:诶? 白逐抵着他的额头:就偷仁仁一个。 陆仁仁知道白逐在开玩笑,很配合地弯起了眉眼:好呀,我跟哥哥走。 白逐眯起眼睛,好像一只马上就要偷到小鸡崽的狐狸。 啊,不对,狐狸可没有偷,小鸡崽是傻乎乎自己跳到陷阱里的。 白逐捏了捏陆仁仁的脸:游戏有视频记录真是太好了。 陆仁仁歪了歪头,他没听懂白逐说的话,但什么都没有问。 那仁仁今晚要和哥哥一起睡吗?白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没有那么雀跃。 陆仁仁脸上流露出犹豫的神色。 片刻后,他还是拒绝了:对不起,我我晚上还是要回去的。 白逐有些失落,但没有表现出来:没关系,仁仁想要找我的话随时可以过来,我就住在一楼的 白逐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那个房间的门牌号:就住在一楼的137房间。 听到那串数字后,陆仁仁怔愣了一下。 然而因为环境太暗,白逐并没有看清陆仁仁的神情。 仁仁住在哪里?白逐问。 也在一楼就是没有门牌。陆仁仁答得含糊,只是小孩子说话本就容易口齿不清,他没让白逐察觉异样。 他怕白逐又说和他住一起,忙补充道:很小的地方,只能让我一个人住。 白逐对福利院不了解,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那么小的房间,问道:是在哪个方向? 陆仁仁不擅长撒谎。 想要说出骗人的话于他而言实在是太难太难,陆仁仁视线游移,瞎指了个方向。 也忘了考虑白逐看不看得到。 刚巧此时有闪电划过,虽然只有一瞬,白逐还是将陆仁仁指的方向记了下来。 白逐本来就睡不着,现在见到了陆仁仁,就更不想回房间了。他抱着陆仁仁,戳着小孩柔软的脸,问道:仁仁怎么这么晚了还待在外面? 冬末的温度还很低,更别说外面下了这么大的雨,陆仁仁又穿得如此单薄。白逐心疼地抱着皮肤冰凉的陆仁仁:走廊里温度也太低了。 我来看花。陆仁仁小声说,雨下过后就看不到了。 花儿都被雨打谢了。 白逐问:仁仁喜欢花吗? 它们很漂亮,陆仁仁用期盼的目光望着窗外,即便现在他什么都看不到,能够在阳光下开得那么好但是老师们不喜欢我们看花,也不让我们去花园里玩儿。 白逐是穿过外面的花园走过来的。 满园勃勃生机,却没有一丝人气。 他问道:不可以出去吗? 陆仁仁点点头:被老师发现的话,会受到惩罚的。 陆仁仁不敢去花园,只敢趴在窗边看,可是等这场雨停后,他连看都看不到什么了,只能等待春天的时候花园翻新。 陆仁仁遗憾地在心里叹气。 忽然,他被人抱起来放在了一边,身侧有人站起身,又蹲下揉了揉他的发顶。 白逐语气里带着笑:仁仁等哥哥一会儿。 窗户被人推开,风裹挟着雨,呼啸着卷入室内。 陆仁仁怔怔地站在原地。 第76章 有鬼 窗户被狂风吹开, 因为构造的原因只能吹开一半,在风中发出嘎啦嘎啦的声响。 被风裹挟进室内的雨水模糊了陆仁仁的眼睛, 但他依旧睁大了眼,看着白逐跳出窗户,身影在一片漆黑的花园中模糊不可见。 偶尔划过的几道闪电可以提供一些光亮,陆仁仁看见白逐在花丛间扶着身子,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白逐没有离开太久。 他匆匆离去又匆匆归来,花费了最多不会超过三分钟的时间,即便如此他浑身也被暴雨打湿了。这般大的雨, 在室外待了一会儿人就好像刚从水里打捞出来,冬衣黏在身上,浸了水沉甸甸的, 白逐觉得回来时翻窗比离开时多费了不少力气。 他一点儿也不在意, 把湿漉漉的头发捋到一边免得遮挡视线。 白逐现在的形象分明很是狼狈,可陆仁仁却觉得他此时的眼睛很亮。 世界这么暗,他的眼里却有光。 陆仁仁凑近了, 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了碰瓜叶菊淡蓝色的花瓣。 花瓣被打落了几片, 但总体还算完好, 多亏周边有高大的植株为它稍微一遮风雨。白逐找到了他视线范围内最完整的花,采下后弯着身子, 将它好好护在怀里。 白逐将这一束瓜叶菊塞到了陆仁仁怀中。 他看见陆仁仁有些不知所措地抱着花, 小孩眼睛不自觉弯成了月牙。走廊骤然暗下去, 白逐遗憾闪电划过的时间为什么这般短暂。 黑暗中, 陆仁仁小声道:谢谢哥哥。 听着软软糯糯,奶声奶气的童声,白逐又开始控制不住要去rua陆仁仁的脑袋, 但是耳边滴答滴答的声音让他及时收回了手。 白逐这才意识到自己浑身湿透了,雨水还在不停地往下滴。 伸出的手悬在了半空。 然而掌心感觉到了柔软的触感,陆仁仁像只小动物似的,在白逐的手上轻轻蹭着。 他一点儿也不在意白逐身上的雨水,像绝大多数收到了礼物的孩子一样,又欣喜,又羞怯,下意识地向送了他礼物的大人撒娇。 手足无措的人反而变成了白逐。 如果是长大后的陆仁,那一个温柔又正经的人,面对一个送给他花的青年必然是不好意思的,可能会害羞地抱着花,不敢收下又不会拒绝,只能把头偏到一边,视线闪躲着不知该如何与追求者对视。但这小小只的陆仁仁,会如一只小动物一般亲近对他怀着善意的人,一点儿也不吝啬地表达自己的好感。 白逐有一丝惶恐,他只是送了陆仁仁一束花,但陆仁仁的回应让他觉得自己怎么对他好都不够。 小时候的陆仁也太犯规了。 要现在跟他撒娇的不是陆仁仁小朋友,而是一个害羞的陆仁,白逐说不准会趁着陆仁心神大乱之际趁胜追击,试着借这束花将心上人一举拿下。但没什么同小孩相处的经验的白逐现在只能摸着陆仁仁柔软的头顶,说着有些无关的话:地板都湿了我要不要清理一下? 陆仁仁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明天就干了。 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晚上没什么人来这里,如果如果哥哥有事的话,也可以暂时待在这边。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52) 白逐笑道:我是不是每晚来这里都能见到仁仁? 也不一定陆仁仁小声说道。 白逐看不见陆仁仁的神情,但他从陆仁仁的话里听出了欲言又止。 陆仁仁犹豫了许久,才说道:哥哥你快点离开这里,趁白天的时候,赶快离开。 他说:不要管雨。 闪电将走廊照得一片惨白。 花园里植株的影子映在墙上,被狂风吹得东歪西倒的它们像是无数只从泥土中伸出来,想要将活人拖入地下的鬼手。 白逐似乎这时候才意识到了雨水有多冷,只出去了短短三分钟,他全身都冷了下来。 他半跪在地上,温声询问陆仁仁:仁仁,这个福利院有问题对吗? 陆仁仁没有说话。 他自然是知道一切的,可是他不敢说出来。这个福利院已经不是生人该进入的地界,他不想告诉白逐,只想白逐一无所知地来,又一无所知地走。 可白逐却接着说道:我在找你的路上听到了一个女孩子的哭声,循着声音走过去,我看到院长 声音戛然而止。 陆仁仁捂住了他的嘴,声音微颤道:不要说出来你不知道他的眼线会在什么地方。 陆仁仁紧张地四处张望,在黑暗中他能看到的东西其实也十分有限,但总归比白逐好一点,在确定了附近确实没有人偷听后,他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这条走廊很少有人经过。 不管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 哥哥,你要小心。陆仁仁语气有些急促地叮嘱着,不要久留,不要让他们知道你发现了任何事,一旦找到机会就赶快离开! 白逐问:他们是谁? 这所福利院里除了孩子以外几乎所有的人。 白逐没有对早点离开这件事做出回应,陆仁仁急得掉眼泪:晚上不能出去,白天你一定要早点走。 白逐听到陆仁仁话语里的哭腔,慌张地摸上陆仁仁的脸颊,居然真的被他摸到了眼泪。 竟然急哭了白逐哭笑不得。 可是离不离开这件事,不是白逐能够决定的。 且不说因为游戏规则大概率他们无法在通关前离开副本场景,就算真让他们离开了,没拿到钥匙他们就进不了下一关,还得灰溜溜地回来。 不过 白逐问道:仁仁,你能和哥哥一起离开这里吗? 如果能带着陆仁仁一起走的话,离开副本场景在地图的边界飘着他也没关系。 闻言,陆仁仁愣了一下,继而失落地低下头:我走不了。 你是怕这里的人抓你回去吗?白逐道,我偷偷带你走。 陆仁仁摇了摇头:我不能离开福利院的。 但是白逐问他为什么不能离开,陆仁仁又不说原因了。 白逐不知道陆仁仁在这个副本里是怎样一个身份,也没再追问,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仁仁能告诉哥哥为什么晚上不能出去吗? 陆仁仁说:白天有老师看守,晚上有它看守。白天还有机会逃出去,但晚上是不可能的。 白逐问:它是谁? 陆仁仁犹豫了一下,凑到白逐耳边小声道:是厨师它会背着别人偷偷把晚上落单的孩子吃掉。 白逐沉默了一会儿。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晚餐里有肉。 陆仁仁好像知道了他在想什么,补充道:有一些被杀掉的大人可能会做成菜,不过最近没有什么大人来这里。 陆仁仁闭上了嘴巴,不说得更详细了。 厨师晚上会在外面巡逻,今晚雨下得实在太大,厨师雨天的时候一般待在花园的小木屋里不动弹,陆仁仁也是因此敢放心大胆地待在走廊里。 正巧遇上了白逐。 白逐默默将厨师划入了相当危险的范畴。 厨师想必是副本里的一个危险性极高的小BOSS,而大BOSS很可能是福利院的院长。从陆仁仁那里知道厨师有问题也有好处,免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被端上餐桌了。 凌晨三点的时候,无论刮风下雨,厨师一定会来巡逻,看看房间里有没有孩子少了。陆仁仁说,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到三点了,哥哥你一定要在三点前回去。 白逐刚想点头,便想到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我不记得回去的路。 一只小小软软的手将他的手握住:我带哥哥回去。 陆仁仁说着,在前面牵着白逐走。 走出走廊后,哥哥千万不要出声。 白逐完全靠陆仁仁牵着他走。 他现在走的这条路两侧都没有窗户,失去了闪电这一唯一的光源后,白逐便什么也看不到了。他来时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不小心撞过好几次墙。 也不知道陆仁仁是怎么看清路的。 陆仁仁一直将白逐领回他的房间门前,才停下脚步。 他没有说话,只是握着白逐的手前伸,示意他将门打开。 白逐离开时没有锁门。黑暗中房门几近无声地打开,又无声地关上。 其间他们没有人发出声音,陆仁仁晃了晃白逐的手,便算作道别。 白逐回到房间后,陆仁仁却没有立即离开。 他沉默着站在原地,看着身边一个黑漆漆的影子。 它看着陆仁仁带着白逐走进这条走廊,走到这扇门前,看着陆仁仁同白逐道别,看着白逐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它不出声,也不呼吸,白逐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边曾有这么一个影子。 但是陆仁仁看见了。 陆仁仁不知道黑影在这里站了多久。 他有一些话想要说,但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 这里已经不适合发出声音,他不能被别人抓到。 陆仁仁很是抱歉地看了眼黑影,抱着花往来时的路走。 空荡荡的走廊里,转眼又只剩下了黑影。 它扭头看向137的门牌,脚下的血泊,好像又大了一点。 钟长雅也睡不着。 她不知道楼底下有一个小伙伴同样失眠,正为举世皆睡我独醒困扰。 钟长雅只翻了个身,破床就发出了嘎吱的噪音,连在有雨声遮掩的情况下都无比清晰,钟长雅真怕她睡睡着着床就会塌下来。 福利院教学区的条件看上去颇为不错,教室宽敞明亮,窗明几净的,也不知道宿舍怎么就能破成这样。宿舍的设计师是个鬼才,好好的宿舍整得像个牢房,还是那种年久失修的牢房。 钟长雅出生以来还没睡过这么糟糕的床。 床板硬得要死就不说了,木板床嘛可以理解,但木板上真就只铺了一层薄薄的床单,相当于直接睡在板上的感受让钟长雅有点懵。她安慰自己据说睡硬板床对身体好好个鬼啦她游戏里的身体和现实中的有个毛线关系! 钟长雅愤愤地拉了拉被子。 这被子也是绝了,薄得跟她夏天盖的差不多,两层叠起来都没一条正常的冬天盖的被子厚,要知道游戏里的时间可是冬末春初。钟长雅其实也不觉得冷,毕竟玩家是来玩游戏的不是来体验如何被生活毒打的,真让钟长雅挨冻她能冲去第六星系把游戏公司端了。 副本这么设计,是在告诉玩家福利院里的孩子过得是什么日子。 钟长雅身上还有两条被子,这间寝室里的其他小姑娘可是只有一条。 她住的这个房间和楼下白逐他们住的没什么两样,只是白逐他们玩家自己占了一间,钟长雅却要和游戏里的NPC合住。 房间里原来就有五个小女孩,三张床位空着。钟长雅挑了唯一一张空着的下铺,毕竟下铺好跑路。 廖老师给她拿来第二条被子的时候她还在心里吐槽过两床被子明显也不够盖啊,但是下了课回到寝室的女孩们默默用那条薄薄的被子裹好自己,什么都没有说。 有的小女孩明显冷得瑟瑟发抖,但她们还是睡着了,显而易见是早就习惯了。 什么剥削人的地方啊钟长雅叹气。她想着这个副本危险的地方在哪里,总不会是因为他们发现福利院里的人虐待孩子,结果被灭口吧?但这也说不通,要真怕人发现廖老师压根不会同意他们留在福利院里,就算留下了也会掩饰一下做做样子,但那廖老师显然一点也无所谓他们发现自己在虐待孩子的事。 而且副本里总是有鬼怪的,也许她得去廖老师说晚上不要去的卫生间看看,那一听就是个闹鬼的好地方,想必也是这个副本的突破口。 还有钥匙究竟会在哪儿呢 该怎么让小只陆仁的记忆恢复 钟长雅越想越乱,到后来种种问题杂糅在一起好像扯不开的麻绳,钟长雅象征性地扯了几下后,直接睡了过去。 钟长雅度过了一个平静的夜晚。 晚上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不像前几个副本的晚上那样凶险,平静得钟长雅有些不安,总觉得游戏公司没那么好心,肯定在哪里给她挖了个大坑。 可她左看看右看看,自己睡着时是怎样醒来后也是怎样,没有多什么也没有少什么。 不会吧,钟长雅不敢置信,真的什么事都没发生啊? 钟长雅是听见起床铃醒的。铃声响后钟长雅还在床上赖了一下,小女孩们立刻就起了,把被子叠成豆腐被后穿好统一的衣服下床。钟长雅和她们没什么交流,小女孩们实在是太安静了,看着钟长雅的眼睛难掩死气沉沉,好像对面不是一个大活人,而是一个看不见的隐形人,昨天一晚上钟长雅愣是什么都没和她们说。 钟长雅有赖床的念头,但是不想一个人待在寝室里,最终还是艰难地起床,和小女孩们一起离开。 走廊两侧的房门打开,女孩们从里面有序地走出来,没有一个人说话。 钟长雅觉得自己在她们之间显得尤其突兀。 像是一个活人误入了偶人的队伍。 那些女孩明明是活着的,有呼吸有心跳有温度,可她们给人感觉却像是死了一样,感受不到一丝活力。 钟长雅和她那个房间的人一起走。 她本来是想跟着她上铺的那个女孩的,那个女孩看着有生机些,可是一错眼,那女孩便不见了。 也不知道这么整齐有序的队伍她是怎么把人跟丢的。 钟长雅拉了拉另一个熟悉的面孔,问道:请问一下,你知道睡在我上铺的那个小女生在哪吗?被她拉住的女孩瑟缩着缩了缩脖子,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细声细气道:你的上铺没有睡人呀。 钟长雅脸上的表情僵了。 请问,除我之外我们寝室还有几个人? 女孩小声回答她:四个。 钟长雅: 钟长雅瞪着一双死鱼眼:我昨晚见到鬼了。 白逐脸上是让钟长雅无比火大的笑意:昨晚我和仁仁说了好久的话,仁仁向我撒了娇,还牵着我走了好久 这还能忍?!许延怒道,警察呢?拷走拷走! 陈津假装去掏手铐。 钟长雅幽幽地扫视过他们,看上去在暴走的边缘。 三位青年不敢皮了,连忙坐直了身子,老实听钟长雅讲话。 我上铺睡着人,这件事我可以肯定。钟长雅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下来,但是寝室的其他人都说我上铺没有人,都说她们寝室除我以外只有四个人。在她们意识到我觉得自己上铺有人后,她们害怕得不敢和我说话。 钟长雅道:我觉得她们没有联合起来骗我,也就是说我确实看到了她们看不见的人。 白逐提问:为什么只有你能看到? 钟长雅语气幽怨:我也很想知道。 她早上当真是被吓得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发冷。 只有她看得到的女孩和寝室里的其他女孩没什么不同,一样的沉默,一样的规矩,像是一只只小鹌鹑。钟长雅对那女孩印象还是比较深的,因为其他的女孩都低着的头不去看她,只有那个女孩看了好几眼钟长雅。 但也仅此而已了。 谁能想到那个女孩是个鬼呢那个鬼在钟长雅上铺睡了一个晚上,钟长雅睡不着时还借闪电的光亮盯着女孩垂下的头发看了一会儿。 白逐想和同伴们说下他昨晚看到院长对那个女孩做的事,但话将要说出口时,他想起了陆仁仁的话。 不要说出来,你不知道他的眼线会在什么地方。 不能说吗 白逐垂下眼帘,思考片刻后将想说的事打在了手机上。手机传阅了一轮后回到白逐手上,玩家们面面相觑。 钟长雅张了张嘴又闭上,点出手机里的聊天群打字。钟长雅:这院长是吸血鬼吗? 许延:五旬老汉吸食人血返老还童的背后,究竟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 陈津:我们是要拯救孤儿院里的小孩吗? 许延:陈津就你最会离题,我们是来找钥匙的。 白逐: 许延:我说错了,我们是来拯救陆教授的。 白逐:我很担心仁仁,这所福利院明显问题很大,我怕他受到伤害。 他们是玩家,有着现世的记忆还有着系统的保护,陆仁虽然也是活生生的人,可他什么都不记得,甚至游戏的屏蔽系统对他也是不起作用的。 游戏里受到的伤害带给他的痛苦,即使不作用在他现实的身体上,带给他精神上的痛苦也是实打实的。 许延看了白逐一眼。 他迟疑着打字:白逐你觉不觉得,这个副本里的陆仁也挺有问题的。 许延:他和福利院里其他的孩子都不一样,而且他知道的事情也太多了。 钟长雅:陆仁仁在这个副本里应该是关键NPC。 钟长雅:其实前几个副本里陆仁的角色也很重要。第一个副本他原先的定位应该是大BOSS,第二个本是小BOSS,第三个本作为找到杀害肖梦半凶手的NPC他能给玩家提供重要线索,这个副本里头陆仁仁的定位,我觉得和上一个本里的陆老板差不多。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53) 白逐:他的地位越重要,我越担心他。 陆仁仁在这个福利院里是特别的。 越是特别,越是容易被注意到,越是容易遇害。 陆仁仁一点儿也没有他容易遇害的自觉。 他从花束里抽出一枝瓜叶菊送给安安,骄傲地说 :这是哥哥送给我哒! 安安想要收下那枝漂亮的花,又别扭地把手被在身后。 他才他才不要想抢走自己好朋友的大人折的花呢! 就算好朋友想和他分享,他也不会收下的! 安安不肯接下那枝瓜叶菊,陆仁仁起先有些失落,但很快又高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我花呢,哥哥人真好。 安安心里不是滋味,以前陆仁仁这家伙都是说安安最好的。 他感到酸溜溜的,可是当看见陆仁仁有些难过地垂下眼帘后,就什么不满的情绪都没有了。 哥哥应该很快就会离开吧。杂货间的窗户很高,但陆仁仁踩着箱子,也能趴在窗玻璃上往外看。 雨还在下着。花园里已然见不到几朵花了,泥地上积水横流,谢了的花瓣随水不知将漂到何处。 安安靠在陆仁仁身上安慰他:能早点离开多好呀,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许多想走的人,已经再也走不出去了。 陆仁仁微微地笑:啊,是一件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粗长不,这总粗长了吧! 第77章 报纸 陆仁仁藏在门后干着急。 说话声从屋里头传来, 房间的隔音效果不好,每一个字陆仁仁都听得清清楚楚。 看书的地方吗?三楼有几间阅览室, 开放时间是早上八点到晚上七点。看管图书的陈老师会在其中一间守着,你们有什么问题问她就行了。 女声停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我还有事情要做,阅览室的位置你们自己去三楼找吧。 陆仁仁听到了白逐的道谢声。 你怎么还不走呀! 陆仁仁简直想冲到白逐面前质问他,可是他只能躲到一边去。 没一会儿房门被打开,廖老师走了出来。她没有注意到有一个小孩子不久前躲在房间外头听他们说话,径直往走廊尽头走去。 白逐只落后廖老师三四步, 出了房门后他先是看了眼廖老师的背影,又看了眼相反的方向,刚巧撞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陆仁仁气鼓鼓地缩了回去。 等白逐来找他的时候, 他早就跑远了。 生气了的陆仁仁不想理白逐。 这一念头持续的时间是三分钟。三分钟后, 陆仁仁迈着小短腿跑上了三楼。 陆仁仁一般在一楼活动,因为二楼有着老师们的办公室,三楼有着院长, 一楼显而易见要安全得多。可不看着白逐他们他心里不安,于是偷偷也去了阅览室。 三楼的走道和一楼一样复杂, 但陆仁仁到底比白逐他们熟悉这里, 反而先一步到了阅览室。 阅览室共有四间,门牌号分别是A1、A2, 和B1、B2。陈老师虽然会不定时在某一间阅览室巡逻, 但更多的时候她会待在A2阅览室。 那间阅览室里主要存放报纸, 还和档案室相连, 是福利院内十分重要的地方。 陆仁仁在A2看到了陈老师。 陈老师是一位年过七十的女性,头发全白,眼睛不太好了, 她鼻梁上的那副老花眼镜肉眼可见的陈旧,陈老师戴着它时也常常看不清东西。陆仁仁过来时,陈老师正摘下眼镜揉眼睛。 陆仁仁伏着身子,借助书柜的掩饰溜了进去。 陈老师好像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可是她将眼镜戴上后四下张望,什么都没有发现。 她脸上流露出奇怪的神情,起身转遍了阅览室也没有看到第二个人。 陆仁仁坐在一只书架底下抱着膝盖,眨巴着眼睛看她。 陈老师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到,直接从他身边走开了。 陆仁仁坐在原地没动,等陈老师离开后,他抬手从头顶抽出一份报纸,从第一版开始认真看了起来。 他把第一版看完的时候,白逐他们来了。 陈老师听他们说了来意,提了一些注意事项后便让他们自己找书看。她其实还推荐了白逐等人去A1阅览室看小说,但被几人婉拒了,他们都选择留在这里看报纸。 陆仁仁托着腮,等白逐走过来的时候,把合上的报纸往前一递。 白逐被惊了一下,但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许延走过来拍了拍白逐的肩,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报纸,轻声问道:这么快就找着要看的了? 白逐没回答他,扭回头往前看。 陆仁仁又一次不见了。 这所福利院里头陆仁仁神出鬼没的,白逐永远想不到他会在哪里出现,也想不明白他是怎么一转眼就没影的。 白逐低头看陆仁仁给他的报纸。 那是一份十年前的报纸,第一版上标题醒目。 时隔五年仁心福利院浴火重生,著名慈善家徐进先生担任院长 几个小标题分别对应仁心福利院前身,因火灾毁灭的福利院五年后重建,记者对徐进先生的采访,以及对徐进先生慈善行为的歌颂。 报纸上一共有三张照片,分别是福利院灾后的废墟,重建后崭新的福利院,以及徐进先生的单人照。 福利院的名字和模样都十分熟悉,正是他们所处的这所福利院。 白逐的目光落在徐院长的照片上。 照片上是一个看上去有七十来岁的男人,而他最晚看到的院长,刚见时也就五十来岁,当他喝下小女孩的血后,看上去只有三十岁了。 报道字里行间都是对徐院长高尚人格的赞美,但看见昨晚那一幕后,白逐知道,这个院长绝非好人。 他重建福利院更大可能是为了一己私欲,他需要靠孩子们的鲜血,让自己重返年轻。 陆仁仁清楚地知道这些事。 白逐不知道其他孩子知不知道,也许同样知晓,也许被闷在鼓里。他只知道这所福利院中绝大多数孩子都是麻木的,像是一只只被圈养起来的顺从的羊。 不像满院瞎跑的陆仁仁,他们顺从福利院的种种规定,眼睛里死气沉沉。 可是这样特别的陆仁仁,是怎么好好待在福利院里的?老师们不会注意到这个逃课的孩子吗?会不去抓他惩罚他吗?陆仁仁告诉白逐的那些院长的眼线,不会盯上他自己吗? 白逐不自觉间把报纸抓得皱巴巴的。 耳边传来啊呀一声,白逐怔怔回过神来,只见陈老师一脸心疼地快步走过来,把报纸从他手中夺下:说了这些报刊要珍惜的呀。 白逐结结巴巴道:抱、抱歉。 陈老师皱着眉,小心抚平报纸上的折痕。 白逐硬着头皮和陈老师搭话:老师,我可以问您一些事吗? 陈老师抬头看了他一眼,镜片下的眼中有着明显的犹豫。 就是我想问下您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陈老师迟疑着答道:二十年。 白逐眼睛亮了一下:您是在福利院遭遇火灾之前就在这儿工作了吗? 陈老师这才注意到报纸上的内容,这下连话都不肯和白逐说了,把报纸放回原处后就匆匆离开。 白逐连忙追了上去:老师,我就随便问一下 陈老师回过头,语气有些不耐:你又不会在这儿待多久,问那么多干什么? 白逐看了眼窗外的雨:这雨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的,我大概还得多待一会儿。 陈老师目光挣扎。 白逐一脸纯良地看着她。 陈老师像是没辙了,四下看看,拉过白逐把声音压得极低道:我要是你们我现在就离开,被雨淋一下怎么了,被雨淋一下又不会死! 白逐:我 什么都别问!陈老师狠狠瞪了他一眼,快步离开阅览室,竟是不想和他待在一个房间了。 白逐低头沉思。 陈老师也知道这所福利院不对劲。 但她显然比陆仁仁顾虑更多,而且也更怕把自己卷进去。 这时钟长雅像白逐招手:白逐,你看看这边儿的报纸。 陆仁仁已经很久没有离院长办公室这么近了。 他总是尽可能避开这个地方,可是当他看见廖老师走向院长办公室后,却不得不跟过去。 陆仁仁躲得远远地偷听。院长办公室的隔音效果远比其他房间要好,陆仁仁又离得远,只能模模糊糊听清几句话。 那些人目的不清楚要不要留着? 让去看看如果杀掉就好了。 陆仁仁又心急又无力。 他只希望白逐能够听进去他的话,能通过他给的报纸看到这所福利院的问题,能够赶紧离开这里。 陆仁仁的希望到底是落空了。 他在食堂看到了白逐四人。 安安看到垂头丧气的陆仁仁,拍了拍他的脑袋说:不要管他们啦,又不是所有人你都救得了,他们这种自己不珍惜生命的就更没必要管了。 陆仁仁眼泪汪汪地看他。 安安: 安安攥着小拳头,强颜欢笑:没事,看我把他们吓跑! 白逐看上去在专心吃饭,其实注意力全在旁边学生的窃窃私语上。 又有一个女生不见了 她是不是叫然然?会不会是被收养了呀,都说年纪小的孩子容易被人收养 你信这个啊?福利院这么偏僻,根本就没几个人来,哪里有那么多好心人?你们没发现吗,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小孩被收 声音猛地停住。 女生用筷子打了一下对面那人的手背,目光严厉。 那人不再说话了。 同桌的其他女生都怯怯地低下头。 白逐有些遗憾,怎么不多说些呢? 好在从这些话里已经能获得不少信息。院长通过吸食人血获得的青春是短暂的,他想要维持年轻时候的样子,每过一段时间就要杀一个孩子。福利院因此不时有孩子消失,所用的理由多是被好心人收养,但依旧有孩子意识到了不对劲,也有的孩子在自欺欺人。 那些对自身处境有所了解的孩子,在通关的过程中兴许能起到重要的作用。不对对白逐来说,最要紧的事还是和陆仁仁接触,试着在这个副本里唤醒陆仁有关现实的记忆。 白逐这么想着又咽下一口饭,听陆仁仁说了厨师会拿人做菜的事后他愣是没动一口荤菜,但是今天素菜里加的盐实在有点多,他时不时就得喝口水缓解缓解口腔里的咸味。 白逐习惯性地去摸水杯。 他摸了个空。 第78章 恶作剧 我杯呢?白逐茫然问道。 坐在他身边的许延顺口道:不就在你手边吗 声音说着说着就轻了下去, 白逐手边什么都没有。 这时钟长雅也哎呀了一声,她刚刚一不小心把自己的杯子打翻了, 由于躲闪不及水流到了她的衣服上,深色的大衣表面水渍并不明显,可蔓延到白色的毛绒边后,渲开了血色。 钟长雅扶正了杯子,杯中还剩不到四分之一的清水,不带一点儿颜色。 陈津从椅子上站起来,探头往许延桌上看去:许延, 你饭碗呢? 许延把注意力从白逐那边移开,一脸懵逼地看着空了的桌面。 我饭碗呢?好端端的刚吃了一半的午饭呢? 陈津想起了什么,忙低头看自己面前的那块桌面, 饭菜水杯一样不少。 陈津松了口气坐回座位, 然后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由于跌倒后仰的上半身还磕到了椅子,疼得陈津呲牙咧嘴。 就他站起来的那会儿功夫, 椅子无端后移了二十几个厘米。 玩家们面面相觑。 钟长雅顾不得擦滴到身上的血红色的水,一阵见血道:谁在恶作剧? 白逐若有所觉地往一个方向看去, 远处有一根柱子, 昨天陆仁仁就是躲在那根柱子后面偷偷看他。 他看到了陆仁仁,陆仁仁被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拉着跑, 背对着白逐并没有注意到来自他的目光。 俩小孩溜得飞快, 转眼就没了影。跑前面那陌生的小孩还偷走了许延的饭碗。 钟长雅顺着白逐的目光看到了那两个孩子。 他们在想什么?钟长雅很不解。 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 白逐:不知道。 小孩子的想法除了他们自己, 又有谁弄得清楚呢? 这样不好吧?跑到没人的地方后安安和陆仁仁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陆仁仁攥着衣角,局促不安地对安安道。 安安很自信地说:大人胆子都很小,我吓一吓他们他们就会跑走了! 陆仁仁觉得安安的主意不靠谱:他们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害怕。 他们那是那是安安想了好久, 终于想出合适的说法,他们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其实心里慌得要死! 陆仁仁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真的吗? 当然,安安大声道,我会对你说谎吗? 安安当然不会对陆仁仁说谎,可他的想法本来就是错的。 但是陆仁仁相信了。 陆仁仁不仅相信了,还打算再接再厉:我们再吓一吓他们,最好吓得他们立刻就逃跑。 安安重重点头:跑走就不要回来了! 陆仁仁苦恼道:大人们都害怕什么呢? 安安也皱起了包子脸,和陆仁仁一起思考。思考了没一会儿,两个孩子又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54) 原老师最怕这个了那个小姐姐一定也一样! 我最害怕 我们先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 半小时后,陆仁仁欣慰道:这样一定没问题啦! 午餐过后,玩家们又去了阅览室。他们发现阅览室里的报纸并非全部都有意义,除了一部分确实和游戏剧情有关的报纸外,其他报纸的内容都是从现实里照搬过来的。 毕竟游戏公司不可能为了一个游戏编出时间跨度长达五十多年的报纸。 陈老师没有守在A2,一直站着翻阅报纸太耗费体力,玩家们在阅览室角落的桌子坐下慢慢翻阅。有用的报纸就那么几份,分工之后没一会儿就看完了,一时不知道怎么推动副本进展的玩家们分散开来,许延、陈津和钟长雅分别前往剩下的三间阅览室。 白逐留在A2没动。 他早上在这里看到了陆仁仁,白逐留在这里,期待着小只的陆仁会不会又突然冒出来。 但是白逐一个人等了快一个小时,也没有等到陆仁仁出现。 看久了报纸眼睛感觉有点酸,白逐伸手揉揉眼睛休息了一会儿,才重新拿起报纸。 他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怎么报纸感觉重了一点? 揉眼睛后模糊的视线渐渐恢复,白逐看着手上的册子,因为太过震惊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眼前的册子标题醒目,一共四个大字 《一课一练》。 许久之后,白逐脑子里头冒出了一个念头。 这是什么妖魔鬼怪? 《一课一练》是一本神奇的练习册,它的历史长达一千多年,虽然里面的内容一直在变,但这个名字一直活跃在教育领域。 白逐提起练习册抖了抖。 这是一本普通的练习册,没有抖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但是他的报纸呢?他就揉了一下眼睛报纸怎么就变成了这个奇怪的东西? 安安和陆仁仁咬耳朵:看吧看吧,练习册果然有用。 陆仁仁感慨:大人也害怕做作业啊。 安安一直留意着白逐的动静:他要把书翻开啦 白逐翻开了封皮,只见扉页上写着张牙舞爪的一行字。 不做完就吃掉你哦! 还加了一个像是恶龙咆哮的简笔画。 白逐: 这是哪位可爱鬼干的? 两位可爱鬼躲在书架后头,一脸期待地等待白逐落荒而逃。 内容是安安提供的,字是陆仁仁写的。陆仁仁写完后觉得光有字还不够,又在后头画了一张血盆大口。 做作业是不可能做的!安安信心满满,他一定会为了躲避作业的制裁逃离福利院! 陆仁仁认真地想了想,他其实也不喜欢做作业,安安说得一点儿也没错! 可是白逐没有逃跑。 他在两位小朋友茫然不解的目光下轻轻笑了一声,从陈老师的办公桌那边找出一支笔,认认真真地写起了《一课一练》。 假的吧?安安怀疑自己没有睡醒,难道我们刚好遇到了喜欢做作业的人吗? 陆仁仁认认真真道:哥哥真的好厉害呀。 安安: 可恶,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哪有他厉害! 陆仁仁瞧你浓眉大眼的,竟然也被学霸迷惑,背叛学渣的阵营啦! 安安气鼓鼓地背过身不去看白逐,陆仁仁敬佩地看着白逐没一会儿就写完了半本《一课一练》。 没一会儿安安就受不了了,拉着陆仁仁就往外跑:我们去找其他人! 陆仁仁犹豫了一会儿,还没在跟着小伙伴和继续看白逐之间做出一个选择,就被安安强行拖走了。 白逐抬头看了一眼房门。 阅览室的门敞开着,他刚刚感觉有什么人从房间里离开了。 明明眼睛的余光什么都没有看到。 白逐把目光又放回练习册上,摊开的那页上都是一些十位数的加减法和个位数的乘法,白逐一手托腮一手动笔,写得飞快。 这些题目简单到几乎不需要思考,一眼就能看出答案,花费的也就是一些写字的时间。练习册一共有四十页,前二十页白逐写了十分钟,后二十页也在十分钟内解决。 在最后一页的空白处,白逐留了一句话:仁仁小老师可要认真批改哦。 他合上了练习册,难掩眼角眉梢的笑意,带着这本册子去找他的陆仁仁小朋友。 钟长雅皱着眉看沾染到手上的油污。 到底在搞什么啊钟长雅小声嘀咕着,把书合上塞回了书架。 离开餐厅没多久她衣服上的血色就褪去了,似乎她不是真的沾上了血,而是中了什么障眼法。钟长雅猜测手上莫名其妙沾染上的油污也是如此,只是看着实在让人不舒服,即使是假的她也得去洗掉。 前往卫生间的路上,钟长雅垂眸琢磨着暗处那人的动机。 能干出这些事的显而易见不是人,钟长雅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至今为止,它做出的事情也很迷。 除了陈津摔的那一下,它没有给人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伤,像是在跟他们开玩笑,像是小孩子在和他们恶作剧。 福利院里最多的就是小孩子。 福利院消失过很多小孩子。 还活着的那些孩童,有的意识到他们的同伴消失得不同寻常,但也仅此而已,从他们的话中钟长雅推测他们是看不到自己的部分同伴的。这部分同伴,指的是类似睡在钟长雅上铺的那个女孩的孩子。 钟长雅看得见那个女孩,但是同寝的其他女生看不见她。 钟长雅知道有人在恶作剧,但她看不见捣乱的人。 捣乱的人有很大可能是陆仁仁和一个陌生的孩子,钟长雅在食堂见过他们一回,可是在阅览室就看不到了。 看得见和看不见的规律是什么呢? 钟长雅一路思索着,终于找到了这个楼层的厕所。她找到女厕开门进去,正对面的就是洗手池。 拧开水龙头,钟长雅做好了里面流出来血水的准备。不过恶作剧的小鬼没有在水上做文章,再正常不过的清水流了出来,钟长雅将手细细洗干净。洗着洗着,她忽觉异样。 钟长雅抬起头来。 面前的镜子中是一张苍老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陆仁仁是个假学渣。 白逐愤愤表示,陆教授的注意力都被学术这个小妖精夺走啦! 今朝有稿今朝醉,明朝无稿掉眼泪。 明天周二,你们懂的,我要请假了。 第79章 名字 爸爸妈妈说过, 男孩子不可以进女厕所。所以陆仁仁拉住想要躲在女厕所里的安安,藏在男厕所里伸着脖子往对面看。 他看见镜子前的大姐姐似乎被吓了一跳,微微退后一步, 发出轻轻一声惊呼。 好像可以诶。陆仁仁小声说道。 安安也小声回答他:女孩子最怕自己变老了,原老师每天都担心脸上长出皱纹。 钟长雅一开始确实被吓了一下,但没一会儿她就缓了过来,微微瞪大眼睛观察镜子里头的自己。 镜子里是一个老了快两百岁的钟长雅。 这个时代由于居住环境的不同星球上的常驻民寿命亦有差别,但人均寿命都超过了两百岁, 而且在两百岁左右外表才会出现老态。 钟长雅芳龄二十,两百岁对她来说还很遥远, 她很少会考虑老了之后的事。 自然也没有想过自己老后是怎么一副模样。 游戏里的脸是在她现实中外貌的基础上调整的, 有八成像,可以说游戏里她老了后什么模样, 现实里她过了两百岁差不多也就那个模样。 钟长雅没有落下那张脸上的一点儿细节, 仔仔细细看了有十几分钟。 十几分钟后钟长雅拉开了点儿和镜子的距离,直起身子又欣赏了会儿, 自恋道:我老了后也很好看嘛。 陆仁仁: 安安: 两位小朋友目瞪口呆地看着钟长雅就这么淡定地走人了。 他们不信邪地跟了上去,想知道钟长雅是不是在强作镇定, 其实一远离卫生间拔腿就跑。结果他们就一路跟到了B1阅览室,看着钟长雅找出一本书, 悠闲地看了起来。 小朋友们排排坐坐在窗户底下, 呆呆地看着钟长雅。 他们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开始怀疑是这些大人有问题, 还是他们吓人的方式有问题。 明明他们把福利院闹鬼这件事表现得这么明显了, 可是没一个大人感到害怕,没有一个大人逃跑。 好失败。 门被叩了两下。 钟长雅抬眸看了一眼,见进来的人是白逐, 又把目光放回书页上。 白逐一边走过来一边问道: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小朋友? 他顿了顿,又道:也可能是两个小朋友。 没见着,钟长雅道,倒是有人恶作剧,这么调皮应该是小孩子吧。 陆仁仁小声反驳:没有调皮。 安安也在给自己辩解:我们是在很认真地吓人。 白逐有点遗憾,他现在很想见到陆仁仁,想知道陆仁仁看见做完了的练习册会是高兴地把册子抱在怀里,还是一脸崇拜地看着他,或者是委委屈屈地一道题一道题批阅过去。 对于小孩子恶作剧这件事情白逐压根没多想,这所福利院里陆仁仁感到无聊再正常不过,难免会想和他们玩闹。 白逐打算换个房间找人,走前问了下钟长雅:你在看什么? 一本有关教育的书籍。钟长雅说话时目光一直没有从书本上离开,作者有两位,他们是一对夫妻,其中丈夫姓陆。书中有讲到一个例子,例子的主角叫仁仁。 陆仁仁的小耳朵竖了起来。 白逐就要离开的脚步停住了。 他折返回去。 钟长雅继续道:这姓氏和名字实在是巧得很,我在想这本书的作者和陆仁仁有没有关系也许就是他的父母? 白逐说道:仁仁这个名字不怎么常见。 作者夫妇名下有一所福利院。钟长雅道,我们现在所处的这所福利院名字叫仁心,火灾前火灾后都是这个名字,但似乎更早以前,福利院还有别的名字。作者在书中略微提到过,福利院的名字是在他们的孩子出世后改的。 这是爸爸和妈妈写的书。陆仁仁轻声道,福利院是爸爸在和妈妈认识前建的。 他说的话两位大人都没有听到,只有身边的安安听到了。 安安抱住了他,像是在用自己小小的身体安慰他。 没听到陆仁仁说话的钟长雅又说道:可以说是因为孩子的名字改了福利院的名字,也可以说是因为要换福利院的名字顺便决定了孩子的名字,不管怎么说,那个孩子和他们的福利院一定息息相关。 白逐沉思片刻,道:陆仁仁的仁,原来是仁心的仁吗? 陆仁仁下意识地想要点头。 可是肉乎乎的下巴微微动了一下,就停住了。 陆仁仁的眼里出现了一丝迷茫。 记忆里有一个高挑优雅的女人,披着柔顺的黑发,穿着白色的长裙,亲昵地蹭着他的脸,用水一般温柔的声音告诉他:为什么取这个名字吗?仁仁的仁是仁心的仁哦。 那段记忆是那般清晰,他拉着女人的袖子奶声奶气地询问自己名字的来源,女人温柔地告诉她答案。 他还记得敞开的窗户,被微风吹动的雪白窗纱,窗外大片大片随风摇曳的康乃馨。清晨的阳光柔柔地落在他们身上,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尘埃。 多么清晰,多么美好的记忆。 可是可是他为什么觉得,他并不是因为那个词,并不是因为这所福利院,才有了这个名字呢? 安安见陆仁仁呆愣愣地不说话,只以为他是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他抱得更紧了一些,他们挨在一起,好像两只小动物依偎着取暖。 这时,钟长雅又说了一句话。 之所以把这本书的内容和陆仁仁联系在一起,主要还是因为这本书本身就是特别的。钟长雅说,我找了很多本书,就算不能从记忆里找到现实中存在的书籍,但通过一些词汇确定那本书现实里有没有还是做得到的。 她将手中的书合上,给白逐看了看封面:这是一本,因为这个游戏存在的书。 白逐一听就明白了。 就像A2阅览室里的报纸一样,只有和副本有关的那部分报纸原创,用来给玩家提供线索,而大部分报纸直接从现实世界里复制。 钟长雅手上的这本书就是B1阅览室里的线索。 游戏官方不会费心费力编出一本和副本无关的书来,这本书既然存在,那么里面的内容一定是对他们通关有帮助的。 白逐向钟长雅借了那本书,坐下来认真阅读。 书中内容不多,钟长雅早就看完了,刚才已经是二刷。把书给白逐后,她走去书架那边看看还有没有线索。 陆仁仁还在走神。 他目光茫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深陷在过去的记忆中。 有些记忆是幸福的。 但是过去的幸福只能衬托出现在的残酷。 安安戳了戳陆仁仁脸颊,小心翼翼道:我们出去玩吧。 陆仁仁没有回答他。过了会儿安安又道:不要难过啦。 我没有难过。陆仁仁摇了摇头,我只是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 安安不解地歪头看他。 陆仁仁突然站起来:我要去看书。 两位大人看不到的地方,一本书从书架上飘了出来,悬浮在半空中。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55) 如果他们走过来,看到的就会是这样的场景。 陆仁仁草草翻阅。 他看得很快,一目十行,书上的内容几乎没留下印象。 陆仁仁越看越迷茫,再回想一下钟长雅说的话,他的脑子就成一团浆糊了。 陆仁仁把书合起放在膝盖上,封面正对着自己,朴素的封面上印着它的书名。 《第三星系植物百科》。 和其他的小朋友比,陆仁仁会的知识实在是太多了,这本书里有着不少生僻字,还有着两种语言,但是他都认识,都看得懂。 可是他却理解不了书中在讲什么。 不不能这么说。 陆仁仁理解书中对植物的分类依据,在看到一种植物的图片时,脑子里甚至会出现这种植物的特性。 可陆仁仁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明明这本书就是一本科幻小说。 是的,陆仁仁觉得这是一本科幻小说。 陆仁仁小脸板了起来,神情严肃。 他把那本植物百科放了回去,抽出摆在它旁边的书。 阅览室里的书分门别类摆放,陆仁仁能够到的这层书架上,摆的是各类百科。 植物的,动物的,人文的,自然的。 阅读人群有面向612岁的孩童的,有面向中学生的,也有面向更专业的人群的。 有的直白浅显,有的深奥艰涩。 无一例外的是,它们都是科幻小说。 陆仁仁拿出了第十本书,一本适合学龄前儿童阅读的书,行文欢快活泼,还配着好看的彩色插画。 我看过这本书。 这是陆仁仁的第一个念头。 里面的内容太过熟悉,熟悉到他完全无法忽略。 上面可爱的插图他不仅见过,好像还一幅幅临摹过。而书里的内容他似是没有见过的,可是有一个人捧着那本书,一字一句地念给他听。 那同样是一个温柔的声音。 却不是记忆中那春日的清晨响起,好像要飘散在风中的声音。 一句话仿佛响起在耳畔,声音的主人话中含着笑意,柔软得仿佛是在哄一个小孩子。 仁仁的仁是杏仁的仁呀。 陆仁仁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因为,妈妈喜欢吃杏仁。 第80章 明灭 一只小手在眼前晃了晃。 安安拉长了声音喊道:仁仁, 回神啦 陆仁仁眨了眨眼,在虚无的一点停驻了许久的目光终于移动到安安的脸上,茫然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安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怎么啦?从阅览室回来就魂不守舍的。 陆仁仁犹豫了很久。 他心里有一个奇怪的想法, 他担心着自己说出来会被安安笑话。但看见坐在他对面的伙伴真挚纯碎的目光,陆仁仁突然就不害怕了。 安安,陆仁仁轻声说,我好像不记得妈妈的模样了。 安安愣怔地看着陆仁仁。 陆仁仁和福利院里其他孩子是不一样的,其他的孩子要么被父母抛弃, 要么失去了父母。同样住在这里的陆仁仁是唯一有着父母疼爱的小孩,因为他是院长夫妇的孩子。 即便院长告诉福利院里的孩子们可以叫他们院长爸爸院长妈妈, 孩子们心里都清楚, 他们真正的孩子是陆仁仁。 安安羡慕陆仁仁有一对爱他的父母,尤其羡慕他有着那样一位温柔的母亲。院长先生事务繁忙平时不容易见到, 孩子们最熟悉的是走在他们中间的院长夫人。那是一个高尚优雅的女人, 总是穿着一件一尘不染的白色长裙,乌木般的头发柔顺地垂下, 衬着皮肤雪一般的白。她唇角总是勾起温和的弧度,那只柔软的手会温柔地抚摸孩子们的发顶。 安安永远记得她, 院长夫人是他短暂生命中的一道光,即使对她而言自己只是无数个孩子中不起眼的一个, 那光也曾照耀到他的身上。 他尚且如此, 陆仁仁怎么会忘记了呢? 对不起。陆仁仁没来由地道歉。 安安歪着头,不解地看着他。 陆仁仁没有解释, 他隐约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他的话语勾起了安安的回忆,那些回忆固然美好,可过去的记忆未必能带给现在幸福。 他也跟着安安一起难过起来。 陆仁仁其实记得院长夫人的模样。 可是他的记忆里, 出现了两个妈妈。 记忆最清晰的自然是院长夫人,他回忆起了更多和院长夫人相处的细节,那是一个善良的女人,也是一个好母亲,人世间曾有这样一位高尚的女性存在过,知晓她的人难免心生欢喜。 大段大段的记忆都在告诉陆仁仁院长夫人就是她的母亲,是他唯一的母亲,可是记忆的深处,却有着一道更为深刻的身影。 陆仁仁记不起她的模样,记不得他们相处的点滴,可是光知道生命里有过这样一个人,眼泪就经不住流下来。 陆仁仁跋涉着,向着记忆深处那道身影。 她在可望不可及的远处驻足,迷雾笼罩了她的身躯,可柔和的目光仍穿越时空落在了他的身上。 陆仁仁追逐着那道影子,世上的一切事好像都不重要了,陆仁仁只想知道她是谁。 钟声敲响了十二下。 陈津推了推邻床的白逐:我不行了,我想上厕所。 白逐昨晚没休息,今晚入夜后就迷迷糊糊的。他没精打采道:想去就去呗。 陈津诚实道:我不敢。 白逐: 陈津这人,不管游戏里游戏外长得都有点凶,嗓子也粗,加上不敢恭维的形象,几位发小一致认为他像个不良青年。 然而他有着不良青年的外表,却没有不良青年的实力和胆子。 白逐沉默了有一会儿,从床上坐起来,和许延说了一声:我陪陈津去厕所,你守下寝室。 许延应了一句,他也没睡。 恐怖游戏里也没几个人能睡得好的陆仁除外。 白逐领着一只陈津,摸黑开了门。一天一夜了雨还在下,白逐怀疑这个本就像第一个副本一样,雨停之日,要么是他们通关之时,要么是他们团灭之时。 这会儿也没几道闪电照明,白逐和陈津只能凭着记忆往厕所走。 除了雨声,走廊里没有其他声音,软底的鞋子走在地上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陈津有点慌:那个廖老师说厕所那边的灯一闪一闪的,这是有鬼吧? 白逐只问了一句:你能忍吗? 陈津:不能。 那你说个鬼啊! 白逐道:你怎么就有需求了? 他们在游戏里头几乎是不用进行生理活动的。 白逐没等陈津回答就自己找到了答案:游戏在逼我们去那里,你可以放心了,那里一定有鬼。 陈津:压根放心不下来。 卫生间在走廊的尽头,只要找对了方向,顺着走廊一直往里走就能看到。 没多久,白逐就看到了尽头的房间灯光明灭。 走得更近一点,还能听到灯泡刺啦刺啦的声音。 白逐也有点怂,和陈津紧紧挨在一起,磨磨蹭蹭地往前挪。 快要走到卫生间的时候,他顿住了脚步,轻咳了一声:那什么,我就在外面等你吧。 陈津把白逐的胳膊抓得更紧了:不行! 白逐:你急我又不急,我又不想上厕所 陈津:鬼片里头主角分散是死亡的第一步。 白逐老老实实闭嘴。 他被说服了。 白逐跟着陈津进了男厕所,眼睛也不敢乱瞟,就死死盯着陈津的后背。陈津虽然知晓这是游戏的关键环节,但以他的心理素质让他经历这个有点难为他了,他宁可错过这个环节。于是陈津找了离门最近的一个坑,方便他一有不对就跑。 一阵水声后,陈津飞快穿好了裤子,边转过身边对白逐道:我们走走走走走 像是卡带了。 刺啦。 灯泡亮了起来,照亮了陈津惊恐的脸。 转瞬间,灯又暗了下去。 白逐一动不敢动。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掐进了肉里,尽可能保持着平稳的呼吸,用自然的姿势往男厕外走。 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 刺啦。 灯又一次亮起。 白逐猛地顿住脚步,才没有撞上森白的脸。 一个身高不到一米二的女孩和他对视着,眼睛瞪得像是要从眼眶中脱落,眼下皆是流出来的血。 白逐站在地上。 女孩吊在空中。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降温被冻到了,脑子昏昏沉沉的。 写得短了点qwq没啥精力。 第81章 指头 咧开的嘴扯动脸上僵硬的皮肉。 留留下 吊死在厕所门前的女孩挡住了白逐的出路, 他只能后退。白逐还记得进来后借着亮起的电灯他匆匆看的那一眼,厕所的最里面有一扇窗户。 可两步后,冰凉的手抓住了白逐的脚腕。 白逐低头看去。 抓着他的是一条断臂, 昏暗的灯光照出地上散落的四肢和躯体,滚落在外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厕所骤然又黑了下去。 不断明灭的灯光仿佛刺目的舞台灯光,福利院的角落上演着血腥荒诞的戏剧。 两位演员狼狈奔逃,鬼怪躲藏在舞台的每一个角落。 陈津逐渐分不清方向。 无处可躲,不管跑向哪个方向都会看到那个女孩, 女孩呈现出各式各样惨死的姿态,或吊死, 或肢解, 或斩首嘭的一声巨响,白逐狠狠砸上厕所隔间的门。 隔间的墙被鲜血涂满, 断了脖子的女孩坐在马桶盖子上, 歪着脑袋向他笑。 陈津分辨不出白逐在哪,他的方向感在此时完全丧失了, 慌不择路地随便挑了个方向跑。 刺啦。 电灯亮起。 陈津的正对面是一面镜子,女孩从镜子中探出身来, 向他张开手臂。 陈津!白逐大喊了一声。 他大步跑向陈津,但已经来不及了, 陈津被女孩掐住脖子往镜子里拖去。 眼看着他就要碰上镜面 陈津感觉到自己的腿被拽住了。 他惊恐地看着几乎要贴上他的女孩的脸, 女孩脸上诡异的笑意逐渐淡去,变得面无表情。 不要这样了。 男厕里响起孩童稚嫩的声音。 钟长雅又看到了睡在她上铺的小女孩。 这一晚她特地数了回到寝室的孩子人数, 明明她只看见四个人进来, 房间里却出现除她以外的第五个人。 这个年纪的女孩聚在一起总是说说笑笑,可是福利院的孩子们安静得过分,看了几眼钟长雅后就移开视线, 彼此没有一句交谈。 沉默着端上脸盆去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洗漱,沉默着回来,沉默着爬上床。 多出来的女孩像是一个透明人,除了钟长雅,没有人看她一眼。 留意到钟长雅的目光后,不言不语的女孩怔愣了一下,接着露出一副难过的神情。 被发现后,钟长雅索性大大方方地打量她的脸。 这是一个长相很可爱的女孩子,虽然很瘦,但脸上还有着婴儿肥。她的眼睛微弯,唇角微翘,仿佛任何时候都是笑着的。这样一张天生的笑脸上,却有着和年龄不符的忧愁。 寝室里的其他女孩都去洗漱了,只有她站在原地没有动。 你已经死了。钟长雅突兀地说。 女孩难过地点头,垂着眸仿佛下一秒就会落下泪来。 我死在半个月前,她说,在我以为第二天我就会被好心人收养的晚上。 这只鬼好像在上个副本里见到的普通客人,好说话得很。 钟长雅问:是谁杀了你? 是院长。女孩轻声说,一个被人人称赞的慈善家。 钟长雅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白天的时候她就从白逐那里得知院长问题很大了。 其他人看不见你吗?钟长雅指着自己,只有我能看见你? 女孩点点头:福利院里的其他人都被院长的力量蒙住了眼睛,只有外来人能够看得见我们。 钟长雅道:可是有的时候我看不见你。 女孩回答:当我不想让你发现我的时候,你就看不到我。 钟长雅觉得这见鬼机制诡异得很,但这会儿她也找不出更靠谱的规律。 钟长雅盘腿坐在床上,拖着下巴询问女孩:也就是说你你现在是希望我能看到你的,你有什么事吗? 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女孩说,福利院里落下了我的一节指头,因为它我离开不了这里,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它。 钟长雅低头思考,她有些犹豫。 女孩接着道:我能告诉你你们在找的东西在哪里。 钟长雅猛地抬起头看她。 女孩用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看着钟长雅:你们在找一把钥匙,对吗? 钟长雅听见了钟声。 没到午夜十二点钟声就会响起,钟长雅借着钟声的遮掩,偷偷摸摸从床上爬了下来,溜出了房间。 她死死攥着拳头,手心紧张得出了汗。 钟长雅可不敢在晚上离开房间,可谁让那女孩说只有晚上才能找到她的指头。钟长雅想不通指头怎么就不能白天找了,但游戏总有它自己的机制,什么奇怪的通关条件出现都不足为奇,逼玩家在夜晚行动是每一个恐怖游戏设计师的必备技能。 为了钥匙,钟长雅只好出了门。 她估摸着是什么时候自己和同伴们聊起钥匙被女孩听到了,反正女孩不想让她看见她就看不见,谁知晓自己身边是不是跟着一只鬼魂。这事儿也不知道是好是坏,钟长雅头一回这么快就有了钥匙的下落,但是有没有命去拿实在难说。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56) 钟长雅走得战战兢兢。 宿舍区二楼和一楼不太一样。 一楼走廊的灯是手控的,而二楼的灯不知道什么控,总之以钟长雅的脚步声不可能是声控。她没走到一盏灯下,头顶的灯就会亮两秒。 短短两秒就会再度暗下去。 好处是看得清路了,坏处是别人一眼就知道有人在走廊里。 钟长雅一路走,每隔几秒头顶就会亮起一盏灯,走廊也因为她的行动一暗一亮。 女孩说她的手指在废弃的寝室279那里,那也是她死亡的地方,院长处理她的尸体的时候,不小心落下了一节手指。 钟长雅不想去想象那个时候她的尸体碎成了什么样。 灯亮起的时候,钟长雅看了一眼左手边的门牌234。 越往前走数字越大,但是这条走廊已经要走到尽头,怎么算279号寝室也不在这里。 福利院里的道路整得跟迷宫似的,钟长雅只能边走边找。 灯亮起和灭掉的时候都有着极细微的声响,在室外下着大雨的情况下,钟长雅竟然把这声响捕捉到了。 啪,啪。 声音有节奏地响起,走廊的灯亦有节奏地明灭。 钟长雅眼前重复着一黑又一亮的过程。 啪,灯亮。 钟长雅已经看到了走廊尽头的墙。 啪,灯灭。 眼前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啪,灯亮 雪白的墙前,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高瘦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周末了,能写长一点了qwq 第82章 陷害 光影分明。 刘海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 但钟长雅依旧能感觉到阴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正对面的好像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条盘起身子的毒蛇,吐着蛇信, 对她摆出了攻击的姿态。 好像下一秒就会扑上来,把毒牙刺进她的皮肉里。 钟长雅此时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全凭本能问道:时间不早了,廖老师还没休息吗? 我来巡夜。廖老师扯出一个僵硬至极的微笑,这会儿的她完全不像一个活人, 而像是一具尸体,身上的血肉全都僵死了。 她说话时似乎都带着来自尸体的阴冷气息:你怎么在外面? 钟长雅找了个再合理不过的理由:我去上厕所。 这样吗, 廖老师拖长了声音说道, 厕所不太好找,我带你过去吧。 钟长雅勉强笑道:不必了。 她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廖老师背在身后的手, 手上像是握着什么东西, 她隐约看见寒光闪过。 大概率是一把刀。 钟长雅有些结巴地补充道:我大概记得路,自己可以找到 她说着说着就没了声。 廖老师好像没有听到她的拒绝, 一边向她走来一边说道:我现在带你过去吧 她的胳膊动了动,扯动了背着的手, 好像再走近一点,就会抽出藏在身后的利器。 钟长雅下意识地后退。 廖老师紧跟着加快了脚步。 那张脸越来越近, 钟长雅退后的速度远远跟不上廖老师逼近的速度。 面前那张微笑的脸上, 渐渐流露出狰狞的神情 钟长雅转身拔腿就跑! 身后响起高跟鞋踩出的密集脚步声,眼前不住地亮起又暗下去。钟长雅没命地往前跑, 根本不敢回头看一眼。 阴沉的声音几乎就在她的耳边响起:你在跑什么?你发现了什么? 钟长雅没有回答她, 这样的奔跑下她根本说不出话。 说啊!你发现了什么 钟长雅猛地侧过身,险些崴了脚。 她勉强避开了刺来的尖刀,但刀锋已然把腰侧的衣服划出了一刀口子。 钟长雅趔趄了两下, 想要去扶身边的墙,然而摸了个空。不知什么时候头顶的灯不再亮起,她来到了一个没有电灯的地方,身边就是楼梯间。 钟长雅没得选择地往楼下跑,而脚步声紧紧黏在她的身后,怎么也摆脱不掉。 钟长雅会累,可是廖老师不会。 即使她在游戏里不会有极度疲惫时那种肺里仿佛没有一丝空气,喉咙火辣辣的似乎要咳出血来的感觉,当系统判断她体力消耗到了一定程度时,她的速度会被强制慢下来。 钟长雅至始至终都在廖老师的视线里,她甚至没有躲到走廊两边哪个房间里的机会,只能一直往前跑。 一楼走廊里的灯不是声控的。 钟长雅到底还是撞上了一面墙,她咬着牙往另一个方向跑去,没跑出几步就被一刀扎入后背。 重伤判定下她直接扑倒在了地上。 有闪电划过天际。 钟长雅这才看到自己站在走廊的拐角处,右手边就是出口,她却因为看不见路撞到了正前方的墙上。 出口处有一个瘦弱的人影。 女孩穿着一件惨白的裙子,那应当不是它原本的颜色,只是洗得褪了色。那件单薄的裙子穿在她身上,就好像一块裹尸布裹在竹竿般瘦弱的身躯上。 她婴儿肥的脸笑起来时有两个小酒窝,看上去很是可爱。 但看见那满满都是恶意的笑,钟长雅只觉得心底发寒。 你是故意的。钟长雅死死盯着她。 她现在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分明是被这个NPC算计了! 我最讨厌你们这种人了。女孩歪着头看她,像是逗弄小动物一般施舍我们,可是我们陷入绝望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呢? 打算收养的孩子突然之间不见了,对你们来说一点儿影响都没有吧。小动物走丢了就走丢了,随便问上两句,就算是尽到心意了。 钟长雅头一回知道人的笑容竟然是可以又甜美又恶毒的:留下来陪我们不好吗?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同情我们吗? 钟长雅知晓和这个鬼魂讲不通道理,所以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报复不了杀害她的院长,就将怨气发泄在没有救她的无辜人身上。 钟长雅无话可说,开口估计也是脏话。 女孩在后退,因为廖老师走了上来。 她蹲下身拔出了插在钟长雅身体里的尖刀,钟长雅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身体还是颤了一下。廖老师欣赏着刀上的血迹,思考着要不要在这人身上再插几刀。 廖老师最终没有动手,不是她想要放钟长雅一马,只是她不想溅出来的血迹污了墙,打算把钟长雅带到她以前处理外人的地方。 廖老师抓住了钟长雅的脚腕,转身要把她往那个房间拖去。 廖老师上了一张青白的脸。 发青的皮肤,全然是尸体的肤色。 廖老师僵在了原地。 四肢似乎被缝合在躯体上的女孩看着她,问道:你要去哪里? 一闪一闪的灯晃得眼睛疼。 钟长雅勉强掀开了沉重的眼皮,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廖老师拔出刀不久后她就因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钟长雅都做好一睁眼发现自己已经登出游戏的准备了,可看现在这情况她还在游戏里头。 视野里出现一张白白嫩嫩的孩童的脸。 小孩声音软软的:你醒啦? 钟长雅有些不确定道:陆仁仁? 陆仁仁弯起眼睛点了点头,像是很高兴钟长雅认得他。 钟长雅的声音此时虚得不行:我现在在哪?你怎么在这儿?廖老师呢? 廖老师被阿镜赶跑了。陆仁仁指了指身边,是阿镜救了你。 钟长雅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旁边立刻有人扶住了她。钟长雅借着亮起的灯光看了一眼,发现扶她的人是陈津。 她还发现了自己在一间厕所里,刚刚她就躺在厕所的地板上。 钟长雅: 这具身体,不要也罢。 陆仁仁看出了钟长雅的崩溃,忙道:地一点儿也不脏的!我拿抹布擦了好几遍! 钟长雅:你你一个人擦的? 陆仁仁用力点头。 钟长雅不敢置信地看着在场的两位大人,让这么小一个孩子干活,你们还是人吗? 谴责的目光重点落在此时抱着陆仁仁团子的白逐身上,白逐羞愧地低下头。 仔细一想想他们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做,陆仁仁救了他们后还一直跑上跑下,打扫卫生,给钟长雅包扎伤口什么的都是陆仁仁小朋友独立完成的。 有人嘲讽地哼了一声。出声的其实不能说是人。 那是一个站在角落里的女孩子,正是之前陆仁仁指的那位。她是人是鬼再好分辨不过,女孩身上的衣服很单薄,露在外面的脖颈和四肢有明显的被剁下的刀痕。 她此时此刻是由分成数段的身体拼成的。 即便知道这位是自己的救命恩鬼,钟长雅依旧觉得毛骨悚然。 钟长雅看过去后,阿镜立刻把目光移开了。钟长雅意识到女孩对自己毫无好感,便还是去问自己的同伴:这里是一楼的厕所? 白逐点了下头:一楼的男厕。 陆仁仁举起小手补充道:晚上这里是安全的,有阿镜在这里,其他人不敢过来的! 钟长雅又看向阿镜。 阿镜冷冷道:我只能在晚上出现,而且如果是院长过来的话,我没有空管你们。 陆仁仁小声道:我也可以保护你们的。 阿镜皱了皱眉:你多考虑一下你自己。 她看上去年龄和陆仁仁差不多大,但做事说话都要成熟得多。 陆仁仁乖巧地窝在白逐怀里,没有回答阿镜的话。 钟长雅问白逐: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陪陈津来上厕所。白逐说道,实际上直到现在陈津也没去解决生理问题,游戏里头基本上是不用解决这种事的,陈津之前有需求也只是因为副本需要他们在晚上来到这个场景而已,地方到了,他的需求也就消失了。 白逐问:你又是怎么到一楼来的? 被陷害了,钟长雅觉得有点心累,我早上不是和你们说我上铺睡着一只鬼吗?今天晚上她请求我出去找她掉落在外的指头,说是不把指头毁掉她就没法解脱。结果我出门就遇上廖老师了,被从二楼追杀到一楼,被阿镜救走前我还见到了那个女孩,她直言想要我死在这里陪她。 陈津忍不住问:你就真晚上去找了? 她说她拿钥匙的下落作为报酬。钟长雅叹了一口气,我觉得这事儿她也是骗我的。 白逐怀里的陆仁仁竖起了小耳朵。 是什么钥匙呀?他问道。 白逐直接从道具栏里把前个副本获得的钥匙取了出来:就是这样的钥匙。 陆仁仁睁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地观察钥匙上的花纹。 他犹犹豫豫地说:这样的钥匙我也有一把呀。 第83章 窗外的人 白逐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是什么情况, 这个副本可以直接躺赢了吗? 他尚处于震惊中,感觉到衣服的领口被轻轻扯动,低头看去, 只见陆仁仁攥着他衣领的一角小心翼翼问道:哥哥要这样的钥匙有用吗? 白逐点点头,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钥匙的用处。 设定里头这种钥匙是一种神奇的事物,可以实现人的愿望,但对玩家而言只有作为通关道具这么一个作用。 陆仁仁闻言,难过且愧疚地垂下眼帘:对不起钥匙我还有用, 必须留在自己手里。 白逐摸着陆仁仁柔软的发顶,安慰道:不用道歉, 那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他甚至补充了一句:我们也没那么需要。 钟长雅悄悄翻了个白眼。 不过游戏道具确实比不上陆仁这个大活人重要, 钟长雅心里清楚这点。只是她知道白逐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脑子肯定没想很多,纯粹是担心陆仁仁愧疚。 不管是小时候的陆仁, 还是长大后的陆仁都很担心给别人带来麻烦。 钟长雅抱着膝盖坐在冷冰冰的地上, 她打了个呵欠后,疲惫地把下巴靠在膝盖上。 伤口疼倒是不疼, 但失血过多后感觉很疲倦。 钟长雅强撑着不原地睡着,问道:我们现在是不是不能回去了? 坐在洗手池台面上的阿镜声音冷淡道:虽然早上他们能做的事有限, 但收拾你们四个人还是足够的。 白逐和钟长雅思考着白天该怎么度过,陈津一拍大腿道:对哦, 我们有四个人! 白逐: 钟长雅: 他们突然间发现确实少了一个人。 白逐不确定道:许延这会儿还好吗? 许延觉得他不太好。 他躺在床上僵硬得好像一具尸体, 虽然知道正常人睡着后不是这样的,但他实在没法装睡装得更像了。 密集的雨声里混杂着略显尖锐的, 絮絮叨叨着的声音。 奇怪, 这里怎么只住了一个人,其他人跑到哪里去了? 他睡着了吗?一动不动的,大概是睡着了吧。 好饿我好饿啊。 声音从窗外传来。 许延现在根本不敢睁眼, 但窗外的人刚走过来的时候,他曾借着电光看清他的面容。 那是一个骷髅似的脑袋,薄薄一层皮肉贴在头骨上,眼珠像是犯病了般一刻不停地骨碌碌转着,凸出眼眶很多,像是青蛙的眼睛。 许延被吓得险些叫出声,然后便见那人在窗边停下脚步,贴在窗玻璃上往里看。 许延在它注意到自己之前,赶忙装睡。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57) 它长得有点像人,但显而易见不是活人。 寝室的面积很小,但却很高,毕竟要考虑下睡在上铺的人,总不能让他们坐起来脑袋就往天花板上撞,因此,寝室里头离天花板极近的那扇窗户位置也很高。 距离地面明显超过了两米五。 可许延却通过那扇窗户看到了怪人的脸。 他不太敢想象外面那人究竟有着一具怎样的躯体。 好饿啊,好饿啊。 许延听见了吞咽口水的声音。 好想吃东西留在这里吧,都留在这里吧,既然过来了,那就不要离开了。 许延后背的衣服都要被冷汗浸透了。 如果拿贪婪的目光能够吃人的话,他恐怕早就连骨头都不剩了。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喃喃自语声连着吞咽口水的声音开始远去。一墙之隔的地方就是花园,脚踩在湿软的泥土里悄无声息,但擦过草叶却会发出簌簌声。 外面渐渐又只传来雨声。 许延把眼睛掀开一条缝,看见窗外确实空无一人后,可算松了口气。 许延觉得自己跟长跑过后那般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去了。被怪人看着的时候,好像有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在他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血液的流动都变得艰涩起来。 许延一边轻轻喘气一边翻了个身,好让自己好受些。 耳边响起轰隆隆的雷声,闪电紧随着雷声闪过。 房间有一瞬间亮如白昼。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许延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具不能动弹的雕塑,连眼珠都无法转动。 房间的正中央站着一个人一个不到一米二的年幼.男孩。他像是刚从大雨中回来,湿淋淋的,地上都积出了水泊。 可是他身上的不是水。而是从他身体里涌出来的血。 男孩半张脸上都是血污,眼珠一转不转地盯着窗外,仿佛也是一具雕塑。 但是许延发出动静后,雕塑似乎活了过来。 男孩的身体没有动,只转动脖子,目光落在了许延身上。 我在哪 男孩说话断断续续,声音沙哑无比,许延注意到他的脖子几近被割断了。 这不知道是一具尸体,还是一个鬼魂。 找到我求你找到我 一时之间,再无闪电划过。 眼前看不到可怖的景象,可恐惧的情绪却由于黑暗更盛。 许延的声带不像是自己了,他现在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同时他什么动作也都做不出,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许延很希望房间里能有一个熟人,白逐也好,陈津也好,现在存在形态看起来不太对劲的陆仁仁也好。 可是小小的房间里,他和一只鬼魂共处一室。 他好像被扔到了冰窖里,浑身发凉。 雨声中混入了其他液体低落在地上的声音。 是血,顺着被鲜血浸透了衣角,不断地滴到地上。 许延听见鲜血滴落的声音渐渐近了,男孩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开始向他走来。 许延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这痛觉依旧被屏蔽了大部分,但如同被蚊子叮了一下的感觉还是让许延恢复了行动的能力。 他下意识地往小床深处缩了缩,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你是谁? 滴答声没再靠近。 我是原来住在这里的人 许延紧张得声音发颤:你不是就在这里吗,我还能去哪里找你? 我已经死了。 男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迷茫。 我的尸体找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补课中。 指望国庆原地复活。 第84章 埋尸之地 窗户被打开, 被风卷进走廊里的雨水糊得许延几乎睁不开眼。 我觉得不太行,许延回过头企图和小男孩商量,雨下太大了, 我没法出去。 小男孩固执地站在原地不肯挪动:求求求你 许延心中泪流满面,他也很想求他啊! 许延他挣扎过的,小男孩刚开始还是一副好说话的模样,但是被许延屡次拒绝后,一双冰凉的手掐住了许延的脖子。那双手又瘦又小, 可力气大得许延根本无法挣脱。 在窒息而亡的威胁下,许延屈服了。 小男孩的尸体在外面的花园里, 他带着许延去了某段走廊, 告诉许延他的尸体就在附近。 范围都缩得这么小了,许延很想他自己出去找。 许延不死心地跟小男孩打商量:那东西还在外面, 我不敢出去, 要是撞见了它我也没法把你的尸体带回来啊。 去找 血污之下的面容麻木无比。 许延没辙了,这只鬼恐怕根本没法沟通, 他只有一个找回自己尸体的执念。 为什么非得让他出去找? 许延很不解,虽然小男孩看上去只有那么一小只, 但战斗力可比他高多了,而且现在他的尸体也不知道是怎样一个情况, 自己出去找怎么想都比要他去找靠谱。 除非小男孩不能出去。 许延皱了皱眉, 他们刚过来那会儿还没有下雨,但是花园中没有一个人存在, 明明是鲜花烂漫的好风景, 却没有一丝人气。 花园似乎是一个不能涉足的地方。 这么一想许延更不想出去了,在他窗外停留的怪人不知道还在不在花园,他甚至无法保证花园没有除怪人之外的危险。 可现在的情况, 他去花园可能会死,不去花园一定会死。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许延闭了闭眼,咬牙翻出了窗户。 脚下湿软,鞋底陷入泥泞之中,暴雨一下子把许延整个人打湿了,雨水顺着脸庞往下滑。他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睁大眼睛,可眼前是一片黑暗。 无星无月,乌云压顶,大雨滂沱。 许延喃喃道:这他妈哪里找得到尸体啊。 许延把希望全部放在了闪电上,那光虽然短暂,但好歹能让他看清眼前的景象。 他借着不时闪过的电光在花丛中跋涉。 地上皆是枯枝败叶和谢了的花,这些被暴雨摧折了的事物不知要被地上横流的积水带往何方,眼前能见的更多是光秃秃的枝干,根本没有尸体原先藏在花丛中但许延此刻找不到的可能。 如果不在地上那就只能在地下。 许延更懵了,如果在地底下,是要他用手挖出来吗? 许延觉得真是日了狗了。 他能有什么办法,当然只能蹲下身用手刨坑,没一会儿许延就觉得自己身处抗灾现场。 他唯一庆幸的是手被碎石划破了他也不会觉得痛。 许延没一会儿就挖到了一只手。 他怔了怔,不是吧,运气这么好? 许延也不知道小男孩是不是要他把整个尸体挖出来,那只手目前在他眼中是一团马赛克,他就顺着马赛克往下挖。 挖出一条胳膊后许延没力气了,原地坐下喘了会儿气,站起身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他走到窗前,朝里面道:我挖到一具尸体。 小男孩说:那不是我的尸体。 许延愣住了。 小男孩说:你挖下脚下。 许延有点明白过来了,他在原地挖了没一会儿,就挖出了一个已然化为白骨的人头。 许延: 花园里究竟有多少尸体?! 许延挖到后来整个人都木了,他刚开始还会给挖到的尸体计数,后来已经没有精力数下去了。 他现在就想知道花园的地下有没有超过五平米的地方是没有埋尸的。 尸体一具又一具被翻出来,可没有一具是小男孩的。 天际响着轰隆隆的雷声。 也不知道怎么能有这么多雨水,下了一天两夜不说,雨势丝毫不见减缓。雷声阵阵,天际的电光也时不时闪现,许延觉得自己在这么淋下去要烂在花园的土里。 作为一个玩家,他感觉不到疼痛,也不会体验到濒临累死的感觉。系统判定后的结果就是许延的眼皮开始打架,他相信自己只要往地上一躺就能无视环境直接睡过去。 许延分不清自己脸上的是雨水还是被突然亮起的电光刺激到流出的泪水。 许延又抹了把脸上的水,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个扭曲的人影。 他眼睛不自觉地睁大了,脑袋不自觉转向人影的方向。 闪电的光转瞬黯淡。 几息之后,又是一道闪电划过。 许延看见了一对骨碌碌转着的眼球,在他看见那人的时候,那人也看到了他。 它咧开了嘴。 像蛇类那般,嘴角几乎要裂到耳侧。 天地一瞬暗,一瞬亮。 许延在花园里奔逃。 每一次新的闪电划过,那人与他的距离都会缩短。 它像是一个被拉长了的橡皮人,脖子,腰,小腿,长度都是正常比例的三倍。 它奔跑起来的时候,细长的脖子扭动着,像蛇类的身躯。 好饿好饿。嬉笑声在耳边响起,我抓到你了。 它的牙齿像某种食人的鱼类,轻易就把耳朵撕下一半。 冷得仿佛是冰块的皮肤贴上了温热的活人躯体,怪物发出了满意的喟叹,在滚烫的鲜血涌出之后。 许延登出游戏前的最后一眼看向了窗户。 小男孩站在窗后,面无表情,对花园里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 就像是一个对外界毫无反应的木偶。 轰隆! 陆仁仁被突然炸响的雷声吓得打了个哆嗦。 白逐将他抱紧了些,轻声安慰他:别怕,我在这儿。 我不怕。陆仁仁这么说着,但还是抓紧了白逐的衣领,哥哥,入口在这里。 杂货间里,陈津移开了一个巨大的箱子,钟长雅端着烛台在一旁为他照明。 只见木箱的底下出现了一个入口,光线所照之处是向下的楼梯。 玩家们对视一眼,踏上了台阶。 第85章 地下室 蜡烛和火柴还是陆仁仁从杂货间里翻出来的。 成堆的杂物摆得乱糟糟, 平时估计也没有人肯和这些废弃物品打交道,它们的表面铺上了一层灰尘。陆仁仁翻找时不断有灰尘扬起来,呛得离他最近的白逐险些咳嗽出声, 陆仁仁自个儿的小脸倒是一直干干净净的。 一直往下走就好啦。陆仁仁小声说。 恐怕连目前占据了福利院的院长都不知道福利院还有这么一个隐秘的地下室。 陆仁仁告诉玩家们十五年前福利院的火灾主要发生在住宿区,相邻的教学区倒是幸运地没怎么被波及,这间杂货间也就保持了原样。由于里面实在是太乱了,而且大多是一些没用的东西,福利院的人都懒得进入这个房间。 烛光温柔地笼罩了向下行走的人, 为他们照亮前方的道路。 地下室距离地面大约只有三米,没一会儿他们就看到了一扇木门。木门未锁, 轻轻一碰就可以推开, 门后是一间小卧室。 卧室出奇的干净。 陆仁仁说:我一直有打扫的。 白逐问他:你平时就住在这里吗? 他想了想,这间地下室的位置和陆仁仁那晚指的方向差不多对得上。 可陆仁仁犹豫了一会儿, 却是摇了摇头。 白逐追问他他也不肯说, 连一点儿声都不出了。白逐又不好逼问他,只能揉了揉陆仁仁的发顶, 抱着他在椅子上坐下。 烛台被钟长雅放在了桌面上,烛光几乎充斥了这间小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白逐借着这暖黄色的光打量着。小小的房间装不下太多东西, 但麻雀虽小,五脏却也俱全。设计者很好地利用了地下室的空间, 小床嵌在书架里, 床底是储物的柜子,书架又连着衣柜。角落里摆着一张方桌, 两把椅子放置在两侧。一些摆件看上去只起到装饰的作用, 其实还藏起了通风口,让它们不那么显眼。较空的那面墙上挂了几幅挂画,既给人空间延伸的错觉, 又使地下室不显得沉闷压抑。 如若有了什么烦心事,这里该是很适合独处的地方。 你们不要回去了,就住在这里吧。陆仁仁说,廖老师肯定会和院长说你们的事我想办法拖住他们,白天有机会你们赶快离开,只要能够走出花园,他们就没法追上来了。 白逐还是没有正面答应他。 白逐问:仁仁,福利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陆仁仁低着头,一下一下地揪着衣服的衣角:你们不要知道更好。 白逐握住他的手,这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游戏里陆仁总是一副挡在他面前,能够解决一切问题的形象,但现在他的手能够把那只小小的手完全包裹住,让人清晰的意识到这是一个需要保护的人。 小孩子分明是脆弱的,可小孩却用软软糯糯的声音想要把他们隔绝在危险之外,想要保护他人的心情便油然而生。 这会儿白逐有着没有什么副本他通关不了,没有什么BOSS他战胜不了的自信,虽然理智告诉他菜鸡总是盲目的。 也许我们可以帮忙呢?白逐用手指梳理着陆仁仁柔软的头发,这里还有这么多孩子,他们总不能待在这样一所福利院里的。 白逐太了解陆仁了,陆仁可能会不在意自己,但总会考虑别人。 果然,陆仁仁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平时福利院里也会有外人进来,过来帮忙的志愿者,想要□□的好心人,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一份工作的人也有人发现福利院不对,想要帮忙,可是察觉不对劲的人都没能活着离开。 一旁默不作声的阿镜此时凉飕飕地开口:花园里的尸体可不全是小孩的。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58) 钟长雅轻轻咦了一声:花园? 阿镜漠然道:花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翻新,为的就是把前段时间积攒下来的尸体一次性埋到土里。现在下了那么大的雨,恐怕有些埋得浅的骨头都从土里露出来了吧。 陆仁仁说:院长禁止我们去花园里玩也是这个原因,对他们来说我们中如果有人发现了尸体,可能会带来一些麻烦。 福利院里虽然大多数孩子都意识到了不对,但他们习惯了逆来顺受,平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老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也只会沉默着接受。可要是发现尸体情况就不一样了,怯懦的人也有可能为了生存奋起反抗。 于是花园变成了福利院里的禁地,即使是老师也不想涉足。阿镜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好像压根看不到上面明显的被切断后留下的痕迹,面无表情道:福利院里的情况其实简单的很,我随便说一下你们就清楚。 陆仁仁喊道:阿镜! 知道和不知道有什么差别吗?阿镜歪着头问,反正都是要么逃要么死,只不过知道可能会逃得愧疚些,不知道会逃得茫然些。 能活着就不错咯,谁还管愧疚不愧疚啊。阿镜嘲讽道。 阿镜一点儿也没有掩饰自己对白逐他们的针对。陆仁仁知道阿镜不只是对白逐他们这样,而是对所有大人都这样。 她不信任任何的大人。 福利院里有很多孩子同她一样,有一些孩子甚至对所有大人怀有恶意,无论他们是好是坏,是不是无辜。 陆仁仁对阿镜毫无办法,他只能不赞同地看着她:他们没有义务帮我们。 阿镜呛回去:你也没有义务救他们。 要是阿镜就站在陆仁仁面前,她一定要弹他脑门一下。 两位小朋友有吵起来的趋势,大人们在一旁不敢说话。 不过他们最终也没有吵起来,陆仁仁总是不愿意同别人争吵的。他转过身把脸往白逐怀里埋,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安安静静不发一言,由着白逐拍他的背安抚。 阿镜目光冷冷扫视过玩家们。 徐进是十五年前的秋天过来的,他刚来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他是来捐助福利院的好心人。阿镜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日万活动让我有点心动。 这个星期试一下XD 第86章 惊梦 曲折的走廊有如迷宫, 他抓着女人裙子的一角牢牢跟在她身后,生怕一错眼自己便同她走散了。 女人的步子迈得很小,唯恐牵着的男孩跟得吃力。他走得摇摇晃晃, 像不少小孩那样走得快了就保持不了平衡。 眼前是随着走动扬起的白色裙摆。 女人轻柔的声音响起:仁仁,见到徐爷爷后可别忘了叫人哦。 他有些口齿不清,奶声奶气地回答:知道了,妈妈。 会客厅在某段走廊的尽头。 即使从出生便待在福利院里,他依旧记不清道路, 跟着女人走了这一会儿,他已然分不出东南西北了。 会客厅的大门虚掩着, 里面传来男人们的交谈声, 一个声音中气十足,一个声音苍老虚弱, 还伴着不时响起的几声咳嗽。 女人敲了两下门后, 握着门把将大门推开。 交谈声一时止住了,身材高大的男人脸上带着笑, 大步向他们走来。原先怯生生躲在女人身后的他跑出来,扑到男人的怀里。 男人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上, 亲昵地蹭着他的脸颊。他被男人脸上的胡渣扎得咯咯直笑。 沙发上的老人看过来,问道:这是你的儿子? 他叫陆仁仁。男人侧过脸看着他道, 仁仁, 这是徐爷爷。 他脆生生叫道:徐爷爷。 老人弯起了眉眼,他无端觉得老人目光阴沉。 在父亲的怀里缩了缩身子, 他再看过去时, 只见老人一张慈祥的笑脸,好像刚才见着的阴暗贪婪只是他的错觉。 男人女人与老人继续谈事。 有时是在闲聊,有时在谈论一些正经的事务。 他听到了好像是资助福利院未来这样的词, 更多的话他听不懂,也没有兴趣去听。他迈着小短腿跑到比他还高的窗户边,望着窗外的蓝天。 天空碧蓝如洗。 小孩子爱玩爱闹,他却觉得只要自己愿意,能够看一整天的天空也不会感到无聊。 望着一片慢悠悠移动的云,时间不知不觉就跑走了。 有孩子拽着他的胳膊:陆仁仁,去吃饭啦! 他险些摔倒,喊道:安安,跑慢一点,我跟不上啦! 食堂里早就坐满了人,他同名叫安安的孩子已然来晚了,但还有比他们更晚过来的。 端着餐盘的女孩冷着一张脸,在离他们极近的、食堂所剩无几的座位上坐下。 她叫阿镜,是昨天过来的。安安在他耳边小声说,她的爸爸妈妈不要她了。 他知道那个女孩,他是第一个发现阿镜站在福利院外的人。 昨日下了半天的雨,阿镜的爸爸妈妈将她带到福利院附近后,就把她扔在了这里。他发现阿镜没一会儿,雨就下起来了。 刚开始只是一两滴小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雨滴,没一会儿便是倾盆大雨。 他本来在花园里玩耍,下雨后匆忙跑回了福利院。走廊的窗户没那么高,他趴在窗玻璃上往外看,只见女孩浑身被雨打湿了。 他找到一把伞,撑开后跑进了雨里。 雨大,风同样也大。 他觉得好几次自己都要被伞带着吹跑了。 踩进湿软的泥土中,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出福利院,来到女孩身边。 伞遮过女孩的头顶。 他说:我们去房子里避雨吧。 女孩没有出声,眼睛执拗地盯着她父母离开的方向。 他见过很多像女孩那样的孩子。 他们有的会不停的哭,有的会拒绝所有人的靠近,有的每天期待着父母会接回他们。 妈妈总是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他们身上,温柔地开导他们,其实他们也知道,离开的人不会再回来了。 妈妈说这些孩子都是可怜人。 他安静地待在女孩身边,像妈妈常做的那样陪伴她。 傍晚来临后,他们被出来找人的院长夫人接进了福利院里。 食堂里,他本来想和阿镜打招呼,可是阿镜面无表情,机械般地往自己口中塞饭,好像一块坚硬寒冷的冰。 他其实很会看人脸色,别人不想被打扰的时候,他能安安静静地假装自己是空气。 不过这会儿他也当不了空气,活泼好动的安安是向来不管食不言寝不语的,此刻黏着他要和他说话。 阿镜好像看过他几眼,可是每次他都错过了。 名为徐进的慈善家在福利院住了下来,他有意愿资助福利院,但想要住一段时间考察。 这是妈妈说的,他听了后,似懂非懂地点头,扭头就跑去和安安玩了。 女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但也不在意,小孩子嘛,爱玩才是正常的。 安安是他在福利院里最好的玩伴,黏人得很,要是他和别的孩子走得近了还会闹别扭。 这会儿安安抱着他的胳膊,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阿镜看都不看安安一眼,冷着脸对他道:那个叫徐进的人不对劲。 他很不解:为什么这么说呀? 阿镜说:我看到他跟在一个女孩身后,不断地咽着口水。我觉得你要和院长他们说一下这件事。 安安出声: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说? 阿镜目光冰冷地看了他一眼。 他把安安往身后拉:我知道了,我会和爸爸妈妈说的。 他知道阿镜为什么不肯自己去说,她不信任大人,也不觉得大人会相信她。 他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妈妈。 女人秀气的眉微微皱起,她没有像一些大人那样不把孩子的话当回事。认真地思考后,女人叮嘱他:不要和别人说这件事。 他用力地点头。 女人变得比以往更加忙碌,他常常见不着她。 有一天安安不在他的身边,他抱着一只皮球,在走廊里慢吞吞地走。 身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他抬头看去,只见徐爷爷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目光看着他。 徐爷爷在笑,可脸上大片是阴影,那笑容让他感到害怕。 徐爷爷问:你一个人在这儿玩? 他懵懂地点头。 玩什么?哦,皮球。嘴巴开合间,露出了枯黄的牙,我小时候也玩这个,可惜现在老了,跑不动了,玩不动了,走着路都觉得这副身子骨要散架。 徐爷爷喟叹一声:年轻是多好的一件事,要是有办法能够返老还童,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吧。 他小声说道:徐爷爷,我要去找妈妈了。 陆夫人吗?她现在可忙得很呢。 徐爷爷突然弯下腰来。 他不解地看着凑得极近的老人:徐爷爷? 他的眼前,浑浊的眼球兴奋地转动着,猩红的大口蓦地大张! 啊! 他痛得发出一声尖叫,捂住流血的脖子跌跌撞撞往身后跑。 皮球掉在地上,弹跳着发出砰砰的声音。 眼前的场景不断变换。 他拐过一个个拐角,不断踏进陌生的走廊。 身后的人穷追不舍。 他惊恐地回过头。看上去苍老得走路都费劲的老人死死跟在他身后,贪婪的目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吞吃入腹。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甩开腿脚不利的老人。 他躲进一个房间里,抱着自己的身体瑟瑟发抖。 任何一个经过的脚步声都让他惊恐不已,他躲在桌子底下不敢出来。颈侧的伤口渐渐不再流血,但之前的失血使他虚弱无比,又惊又累之下,他竟是直接昏迷了过去。 他是被热醒的。 时间应该是夜间了,可气温不知为何比白日还高。角落的空气不流通,他被闷得睁开了眼睛。 他从桌子底下爬出来,跌跌撞撞扑到门边,忍着门把的烫把门打开。 火光映入他的眼中。 陆仁仁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着气,他一时间觉得自己还身处梦中,被大火灼烧、包围,烟尘呛得他无法呼吸。 也许是因为睡前阿镜说的那些话,他竟然梦到了过去的事。 鬼魂竟然也会做梦的么? 陆仁仁发觉自己竟然想不起来以前有没有做过梦。 陆仁仁小心翼翼地爬下床,没有惊动白逐。 白逐原先是抱着他睡的,可是只要鬼魂乐意,它们能轻易穿过活人的身体。 怀里突然变空的白逐不适地哼了声,但到底没有醒来。陆仁仁找到一个玩偶塞进他怀中,白逐很快便安稳下来。 陆仁仁趴在床边,托着下巴看了白逐一会儿,穿过白逐胳膊离开的时候,他头一次那般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鬼魂同活人是不同的。 陆仁仁有些惆怅。 这间地下室算是陆仁仁的秘密基地,福利院里知道的人不会超过五个,那五个人现在都已经死了,有的人连鬼魂都不在了。 房间是妈妈布置的,但是院长夫人很少进来,让这里完全成为了陆仁仁的私人空间。 陆仁仁躲人的时候常常待在这里,无论生前死后。 陆仁仁离开床边。 他看了一眼四周,阿镜已经离开了,白逐之前因为抱着他所以睡在了床上,陈津和钟长雅则从衣柜里头翻出被褥在地上打地铺。 地下室很安静,但隐约可以听见外面的雷声。 陆仁仁离开地下室时,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不熟悉福利院的道路,全凭感觉寻找白逐之前的宿舍。 他记得白逐还有一个同伴,不知道为什么,陆仁仁有些不安,总觉得福利院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陆仁仁没有找到那间寝室,他走错了方向,不知怎么的竟是走到了食堂。陆仁仁看见那两扇比其他房门大了不知道多少的门就知道自己走反了,扭头想要往回走。 然而他听到了咀嚼的声音,像是在嚼什么骨头,咯拉咯拉的。 陆仁仁僵在原地。 声音传来的方向是紧连着食堂的厨房。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应该能写到6k字吧? 写不出来就当我请假条什么都没说 第87章 恶意 陆仁仁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他慢慢靠近厨房, 最后发着抖从门缝往里看。 扭曲的身体背对着他,埋头啃食手上腿骨一般的东西,地上是散落的肢体, 还有一件沾上了鲜血和污泥的衣服。 一件他见过的衣服。 陆仁仁不敢再看下去,慌不择路地跑开了。 他不知道自己跑去了哪里。 停下脚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身处一条熟悉的走廊,在那条走廊他遇见半夜还在外面的白逐,白逐跳出窗户, 为他摘来还未被雨水打谢的花。 那束花有一些送给了安安,有一些被他藏在地下室, 最喜欢的一朵, 他握在了手中。 和他最重要的东西放在了一起。 陆仁仁突然冷静了下来。 一团乱麻的思绪又有了条理,冷静后, 他已经想到是谁做的了。 杀害了许延的是厨师, 可是厨师不能在室内杀人,许延不会无缘无故从房间里出去。 陆仁仁花了一点时间, 找到白逐之前住的137号寝室,那个熟悉的身影还站在门外, 固执地看着门牌。 为什么?陆仁仁觉得很疲惫,你为什么要害死他? 小男孩喃喃道:我要找到尸体 他的神情麻木, 目光空洞:不然爸爸妈妈会找不到我的 陆仁仁蹲在地上, 无力地抱住自己的膝盖。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59) 小男孩是137寝室最后一个死去的孩子,他来到福利院没有多久, 因为先天疾病被父母抛弃。 现在的福利院没有人会安慰这些被抛弃了的孩子, 引导他们从阴影里走出来,小男孩每天都固执地望着窗外,坚信着有一天父母会回来找他。 我叫阿勇。陆仁仁有一回听到他喃喃自语, 如果我强壮一点,爸爸妈妈是不是就不会不要我了? 陆仁仁想,阿勇其实是知道那对男女不会回来找他的。 可是他还是一日复一日守在窗边,直到死亡。 即便死了,还是想从花园地下数不清的尸体中找到自己,免得爸爸妈妈找不着他。 可是 你知道会害死他的。陆仁仁难过得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可是你还是逼着他出去了。 福利院里不是没有发现不对的孩子想要趁着天黑逃跑,可是每一个接近花园边缘的孩子都会被院长发现,更别说可能他们还没走到边界,就会被巡逻的厨师抓走吃掉。 有时候厨师不敢吃孩子,因为福利院里的孩子都是属于院长的。但是对待逃跑的大人,厨师会毫不犹豫地下杀手。 活着的阿勇不知道这些,可死去的阿勇是知道的。 他根本不在意许延的死活,甚至隐隐期待着许延和他一样死去。 福利院里还有许多这样的鬼魂。 陆仁仁知道白逐他们想要一把钥匙,那样的钥匙陆仁仁有一把,却不能给出去。 不是每一个死去的人都能有鬼魂留存世间,福利院里有很多鬼,甚至只要小心一点院长都拿这些鬼没有办法,就是因为陆仁仁手上的钥匙。 陆仁仁借助钥匙使院长掌控之下的福利院有了一股微弱的能与他抗衡的力量。这些年来他想尽办法让一些孩子或者误入的大人逃离这里,即使他救下的人很有限,但能救一个就是一个。 他一只鬼的力量是不够的,所以他需要同伴,安安是他的同伴,不依靠钥匙自己变为厉鬼的阿镜,有时候也会帮助他。 他用钥匙让一些死去的孩子以鬼魂的姿态存在,帮助其他活着的人逃离。 可不是每一只鬼都愿意这么做,有的孩子嫉妒活着的人,即便自己没有那个力量,也会想法设法利用福利院里的人杀死活人。福利院里生活的孩子警惕心非常强,很难被诱骗,于是因此遇害的更多是不清楚福利院情况的大人。 比如险些丧命的钟长雅,和被厨师杀死的许延。 这些恶意明晃晃地存在着。 陆仁仁没法让他们消失,也没法改变他们,被迫接受这些钥匙带来的恶果。他有时候甚至会迷茫,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是对是错。 他救了一些人,可也有一些人因他而死。 黑暗的走廊里,两个小小的身影一站一蹲,许久没有变化。 白逐醒来后,呆愣地看着怀里的玩偶,那是一只毛茸茸的兔子,肥得惊人。 他家仁仁哪里去了? 白逐真这么想着,只见一个脑袋从床边冒了出来:你醒啦? 白逐把小孩抱上床,将大兔子往他怀里一塞后,揉揉他的发顶:这么早就醒了? 陆仁仁哼哼,他其实不用睡觉的。 白逐是玩家里醒得最早的一个,陈津和钟长雅这会儿还睡得不省人事呢。他闻到了一股食物的香气,发现地下室的桌上摆着吃的,旁边椅子上还坐着一个安安。 安安一如既往的不喜欢他,见他看来便扭过头去。 陆仁仁小声道:是安安从厨房里偷偷拿的。 白逐真心实意地跟安安道了声谢,结果就被安安把怀里的人牵走了。 安安对白逐的谢意没兴趣,真有诚意就给他陆仁仁。 白逐有些无奈,这个NPC也太黏陆仁了吧。 希望现实里没这样的存在不然他还有得竞争。 白逐那边发出了一些声音,没一会儿陈津和钟长雅也陆续醒了。 三个大人吃着早饭,倒是没有一个人问两位小朋友要不要吃。 陆仁仁和安安什么情况,虽然没人说破,但他们心里其实都有数。白逐即便刚开始不清楚,后来也发觉了陆仁仁和安安其实是鬼魂。 他只是不想说出来虽然是游戏,但好像只要不说出来,陆仁仁就还好端端地活着。 也是一种自欺欺人。 安安能力有限,偷来的食物不多,玩家们没一会儿就吃完了。将碗筷简单收拾一下后,白逐叫了声扯着兔子耳朵玩儿的陆仁仁一声。 陆仁仁手上还抓着毛茸茸的兔子耳朵,茫然地抬头看着白逐。 仁仁,白逐说道,你能不能和我说一下,怎么破坏院长的那个法阵。 陆仁仁沉默着松开了兔子耳朵。 昨晚上阿镜说完福利院的过去后,告诉了他们对抗院长的办法。院长靠着一个法阵返老还童,只要修改了那个法阵,院长下一次启动法阵的时候就会被反噬,福利院里从院长那里获得力量的人形恶鬼们也会因此变得虚弱,那时候阿镜可以轻松杀死他们。 但是阿镜不知道怎么修改法阵,福利院里头,知道办法的只有陆仁仁。 陆仁仁不想告诉白逐。 作者有话要说:  差一点到6k 咳咳明天试着日万,你们就当我今天已经把昨天的更新补上了吧。 第88章 遗忘 伴随着刺啦刺啦的声响, 厕所的灯一明一灭。 如果白逐他们早上来到住宿区一楼走廊的尽头,就会发现卫生间在白天也是封闭的,大门贴着写了禁止进入四个大字的封条, 只是封条从中间断开,光看也看不出门究竟是被从外面推开了,还是被从里面推开过。 鬼魂主要的活动时间在夜晚,白天他们未必会出现,力量也会被大幅削弱, 但是如果误入厉鬼的领地,普通人还好, 同样被削弱的廖老师等人必然会被厉鬼杀死。 阿镜坐在洗手台上, 无聊地晃着小腿。 长久的沉默后,陆仁仁出声道:你不该告诉他们对抗院长的办法的。 他有些自责道:我应该阻止你。 可是昨晚阿镜说完那段长长的往事后, 他便沉浸在回忆之中, 直到阿镜把修改法阵一事说完了他才反应过来。 他们有心帮忙不好吗?阿镜说,有一些地方鬼魂不能过去, 但是活人可以。 就比如说那个法阵附近。 法阵附近的看守并不严密,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们都没能破坏, 就是因为鬼魂无法接近那儿。 他们现在一定已经开始警惕,陆仁仁道, 法阵那边的看守不会再如以前那般松懈了。最好的结果是我们想办法白天让哥哥姐姐他们离开, 院长为了不让活人破坏法阵,很可能会放松花园边界的防守。 甚至在没有把握杀死白逐等人的情况下故意放他们走。 最好的结果一直是杀死院长, 阿镜冷冷道, 只要院长还活着,就会有更多的人遇害。 她不相信陆仁仁不明白这些,陆仁仁只是无法狠心面对期间可能造成的牺牲。 陆仁仁狠不下心做的事她能做, 反正她没怎么被善待过,没那个柔软的性子。 而且,阿镜最后道,不管怎么说,你都已经告诉他们方法了。 陆仁仁挫败地低头。 是的,他已经将修改法阵的方法说了出来,说出来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怎么也不能当作无事发生了。 我能够过去就好了。陆仁仁喃喃。他推开身侧的窗户,这扇窗也许有十年不曾打开了,上面还能看到火燎过的痕迹。 这扇窗户原来是坏的,被火烧后不知道烧掉了什么地方,竟然能打开了。 现在的院长杀死过去的院长夫人后放了一把火,几乎烧死了当时福利院里的所有人。有些人被烧死,有些人窒息而死,也有的人被院长亲手杀死。 比如最早发现不对提醒了陆仁仁的阿镜。 阿镜一路逃到走廊的尽头,她本来是有机会逃出去的,可却被锁死的窗户挡住了去路,被院长在男厕残忍地肢解,化为了走廊尽头的恶鬼,让这里成为了不可涉足的地方,也是挡住了院长等人的净土。 真奇怪啊。陆仁仁伸出手,让雨滴打在他的手上。 他突然间发觉了之前没有注意的一件事。记忆里那个总是穿着白裙的女人明明是他的妈妈,可是他却习惯性地称她为院长夫人。 就好像他的母亲另有其人一样。 阿镜,陆仁仁轻声问,你对院对我的妈妈了解多少? 阿镜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来这里没多久你妈妈就死了。 活着的阿镜说话就不客气,死后便更别说了。 陆仁仁问:妈妈她喜欢吃杏仁吗? 他的问题在阿镜看来莫名其妙,女孩扭过头去不管他了。 砰的一声,陆仁仁突然间把窗户关上。 你又要去干吗?阿镜警惕地问。她知道陆仁仁经常乱跑,生怕这人跑去法阵那边了。 陆仁仁头也不回地答道:我去找安安! 安安并不难找,他可比陆仁仁老实多了,平时就待在杂货间里玩玩拼图看看书。 此时他鼓着腮帮子看着手上缺了页的书。那一页纸还是被陆仁仁撕掉的,阿镜只知道陆仁仁知晓修改法阵的方法,却不知他是从安安的书里得知的。 甚至连安安都不知道这一点,他只以为那页纸上是一幅幅普普通通的画。他被大火烧死的时候还不怎么识字,等被陆仁仁教会了,那页纸也被撕走了。 陆仁仁认出了安安手上的书,有些惊讶:你怎么在看这本书呀? 你看过吗?安安还是今天才从杂物堆最底下把这本书翻出来的,它缺了一页,我都不知道后面讲了什么。 估计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内容吧。陆仁仁随口糊弄过去,坐在安安的身边问他,安安,你知道院长夫人喜欢吃杏仁吗? 院长夫人都是我们叫的,你怎么管自己的妈妈叫院长夫人。安安嘟囔着,但也没有多想,夫人什么坚果都不喜欢吃,你怎么把这也忘了? 陆仁仁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低落:这样吗 好像很多事情你都忘记了,安安歪着头看他,人死后记性会变差吗? 陆仁仁眨了眨眼:我忘了什么? 安安想了想:很多啊,比如前天你和我一起玩的拼图是你最喜欢的一副,熟练得就算闭上眼睛靠摸的也能拼对虽然这么说有点夸张,但你上次居然拼了整整一个小时,好像第一次见到那拼图的样子,我刚开始还以为你是在逗我玩呢! 陆仁仁不确定道:那副拼图有近一千块了吧? 拼一个小时不正常吗? 还有还有!安安挥舞着手,你迷路的次数真的越来越多了,以前你虽然也是个路痴吧,但哪有现在这么夸张,好像一点儿路都不认识的模样。 安安道:你自己说说吧,找到这儿来找了多久? 陆仁仁沉默。 阿镜所处的男厕在住宿区,而安安所处的杂货间在教学区。 他找了应该没有到一个小时吧? 陆仁仁不确定地想,他以前是认识路的吗? 我们白天基本待在这里的。安安说道,就是再路痴,待了十来年也该记得路了。 陆仁仁无言以对。 你好像突然间变了好多呀。安安凑得离他极近,你以前可害羞了,都不敢和陌生人说话。过去除了夫人让你叫的那一声,你足足半个月才和我说第二句话。那些人明明是第一次来福利院,你怎么就那么在乎他们呢? 陆仁仁不自信道:我总感觉我见过他们。 不可能的。安安笃定道,你见过的人我一定也见过! 安安说这话时信心满满,陆仁仁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事实确实是这样,不说生前,他和安安死后也算是形影不离了,在白逐他们过来前少有分开三个小时的时候。 看白逐等人的年纪,他要是见过他们必然是在近几年发生的事,如果仅是萍水相逢,应该不至于留下这样的熟悉感。 其实一开始,陆仁仁觉得熟悉的是除白逐外的其他三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更亲近白逐,没一会儿便觉得白逐更让他熟悉了。 好像他和白逐相处过不短的一段时间,经历过一些并不寻常的事,只是白逐和之前变得有些不同,才让他一开始没有认出来。 他们真的见过吗? 陆仁仁托着腮,自己想不出一个答案,也许要问问白逐他们才能知道。 他们现在,应该正在法阵附近吧。 我觉得修改法阵不会那么简单。钟长雅说,按照一般游戏的套路,现在图也有了,地点也知道了,我们大概率还缺一个工具。 法阵实际上就是祭坛上面的凹槽,修改法阵就是要改变凹槽。 怎么想都不是徒手能做到的事。 他们现在携带的工具只有地下室里唯一的利器一把剪刀。 白逐往门外看了一眼,看见巡逻的保安后立刻把脑袋缩了回去:最麻烦的还是在有这么多眼线的情况下修改法阵,毕竟院长被法阵反噬的前提是他启用了它,要是院长发现法阵被改用都不用,这BOSS还是推不倒。 陈津轻咳了一声:同志们,其实游戏还有一个通关途径,你们没想到吗? 钟长雅踢了他一脚:别卖关子。 陈津立刻倒豆子一样把想法都交代了:游戏通关的关键是拿到钥匙又不是推到院长,就算我们推不倒院长,骗到钥匙也能通关啊。 钟长雅翻了个白眼:小孩子你也骗得下去,咋玩游戏玩得自己是反派一样。 骗不骗得到还另说,白逐提醒他们,陆仁仁可不是真正的小孩子。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60) 虽然现在的陆仁因为没有现实记忆和游戏设定被强行降智,但又不代表智商就不存在了。 陈津摸着下巴道:说不准陆仁仁被骗钥匙的时候智商突然上线,发现自己和别的孩子好不一样,一下子就把现实里的事情都想起来了呢? 他们对使陆仁恢复记忆的方法有过多种设想。 但目前看来都不靠谱。 阵法今天很可能改不了,白逐说,我打算下午带陆仁仁去一下阅览室。 陈津不明白:去那里干吗? 阅览室兴许是这个副本里头最离谱的地方,白逐解释道,毕竟官方没法每一本书每一份报纸都原创,只能复制现实里真实存在的报纸。我想带着陆仁仁过去看看,没准他看时事新闻能想起现实里的事。 听上去有点靠谱。钟长雅道,你小心一些,阅览室那里有老师看守,可别被发现了。 白逐比了个明白的手势。 去阅览室吗?陆仁仁把目光从那副据说他最喜欢的拼图上移开,挠了挠头,我有空的呀,现在过去吗? 陆仁仁其实觉得有点危险,但是想到看守阅览室的是陈老师,便放下了些心。 嗯,白逐点头,现在就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挑战手速的时候来了 第89章 那个人是谁 这个时间福利院里的人大多数都在上课, 即使院长加派了人手巡逻,在陆仁仁的带领下也轻易将那些人避开了。 他们径直去了A2阅览室。 这是白逐提出的,虽然其他阅览室里也有关于现实的内容, 但A2阅览室中的报刊杂志对现实的描述想必更直接些。 庆幸的是,经常待在A2的陈老师今天并不在这儿。 其他阅览室好像也没有人。陆仁仁趴在白逐的耳边小声道。 热气呼在耳朵上有点痒,白逐把陆仁仁抱得更紧了些。小小只的陆仁看上去格外脆弱,他生怕把人摔了。 陆仁仁抱住白逐的胳膊,配合得很。 白逐刚踏进阅览室一步, 便被陆仁仁拉了拉离手边最近的头发。 白逐顿住脚步,疑惑地看过去。 别出声。陆仁仁的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和白逐能够听到, 无比警惕地盯着一个方向。 白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陆仁仁盯着的地方是阅览室角落里的一扇小门。只一眼白逐便也发现了不对,那道连通了阅览室和档案室的门没有完全合上, 虚虚掩着, 留下了一条缝。 陆仁仁说出那句话没多久,档案室里便传出了对话声。 陈老师, 你真的没有发现那些人有不对的地方吗? 女声有些尖锐,听上去很不舒服, 白逐听出了那是廖老师的声音,陆仁仁对这声音更是再熟悉不过。 院长很少出现在人前, 廖老师就是院长的代表, 陆仁仁平日里听到她的高跟鞋声都会连忙跑得远远的。廖老师目前是一种介于生死之间的诡异状态,白日里不管是陆仁仁等鬼魂, 像阿镜那样的厉鬼, 厨房里的食人鬼,还是院长都会被削弱,只有廖老师受到的影响最为轻微。 除了阿镜不怎么惧怕廖老师外, 其他鬼魂都会尽量躲着她,生怕被她抓住。 和廖老师对话的是看守阅览室的陈老师。 陈老师听声音对廖老师也极为畏惧,廖老师问话后,她唯唯诺诺道:他们他们就是很普通地看看书看看报纸,和其他人也没哪里不一样的。 廖老师又问:他们看了什么书? 陈老师呐呐道:我不知道。 陆仁仁听到了摔东西的声音。 廖老师冷声道:你这种废物留着有什么用?倒不如当初和那个死女人一起死了! 陆仁仁眉头皱了皱。 他轻声对白逐说道:她说的人是院长夫人。 陈老师是福利院里的老人,现在的院长还没占据福利院时她就在了。陆仁仁说,当初发现院长有问题的不只有阿镜,陈老师也发现了,她原来想逃跑,逃不了就投靠了院长帮他做事。 这件事还是陆仁仁刚刚想起来的。 徐进原来没打算那么早动手,还是陈老师告诉徐进院长夫人再查他,于是徐进提前下了杀手。 明明是很重要的事,之前却似乎完全没在记忆里存在过,等需要这段记忆的时候,它才从脑海里浮现出来。 陆仁仁愈加觉得奇怪。 白逐心里有一个疑问,但现在却不方便说。他毕竟不是陆仁仁,陆仁仁敢说话必然是知道自己出声也不会被发现,但白逐不保证自己发出声音会不会被廖老师察觉。 白逐抱着陆仁仁,无声地躲到一个书架后。 虽然这样做有点冒险,但是陈老师从档案室出来后很大可能就停留在A2不离开,他们那个时候想要进入A2阅览室只会更加困难。 白逐躲藏在角落的书架里,较为隐蔽,因为距离的拉近档案室里的对话也能听得更清晰。 廖老师发火,陈老师一句话都不敢说。 许久之后,先出声的还是廖老师:你有没有见过一些不该存在的人?比如说那个小鬼。 陈老师声音发颤:没有见过。 真没见过?廖老师声音发颤,说来也奇怪啊,那个小鬼报复不了我们,报复你总是没问题的吧。总不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不知道害死他妈妈有你的一份功劳。 陈老师没有说话,但是听力远比白逐灵敏的陆仁仁听见了陈老师骤然变得急促的呼吸声。 因为恐惧变得急促。 廖老师说得没错,他想要报复陈老师不是难事。 可是陆仁仁一直没有动手,报复陈老师这件事,想起来都觉得索然无味。他要是动了手很难说是不是让陈老师解脱,他什么都不做,陈老师反而会在庆幸和恐惧之间挣扎。 庆幸着自己还活着,庆幸了没一会儿,又恐惧仿佛下一秒就会到来的复仇。 人为了活下来能做出很多自己都想不到的事,只有真正面临对死亡的威胁,才会发觉许多平时觉得突破了自己道德底线的事情其实什么都不是。 陆仁仁其实能理解陈老师为了活着投靠院长,但是理解不代表原谅,无论陈老师怎么用恐惧为自己开脱,她害死了那么多人就是事实。 如果她没有把院长夫人进行的调查告诉徐进,也许院长夫人能及时转移走福利院里的孩子,即便依旧会有死伤,至少不会像十五年前那般惨烈。 院长是刽子手,她是刽子手的帮凶,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一边恐惧着,一边被良心折磨,一边接着给刽子手做事。陈老师看上去有七十岁了,可不认识她的人哪想得到她今年只有四十五呢? 陆仁仁之前没有动手,之后也什么都不会做。 他什么都不做,对陈老师这样的人而言就是最好的报复。 我没有见过他。陈老师颤着声,用讨好的语气道,我没你们那样厉害,鬼魂这个我也看不见。 院长真是留了个废物。廖老师嘲道。 这样的人纵使是打骂都提不起兴致,廖老师也不想和她说话,留下一句好好看着阅览室,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便推门而出。 白逐藏在书架后屏住了呼吸,好在廖老师确实没有在阅览室转悠一圈的想法,离开档案室后直接出了阅览室的门。 其实她看见过我。陆仁仁突然说道。 白逐轻轻发出一声疑问。 陈老师见过我。陆仁仁道,她确实是一个看不见鬼魂的普通人,但我能让她看见我。 福利院里不是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知道陆仁仁他们的存在,但是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被通知过,发现陌生的孩子要及时上报。 普通人里也有对鬼魂比较敏感偶尔能看见它们的,廖老师还真因为这项福利院里的规定抓到过福利院里徘徊的鬼魂。也是因为有鬼魂被抓,白天虚弱的鬼魂基本上都会躲起来,不出现在人前。 想要让陈老师恐惧来自他的报复,陆仁仁首先要让陈老师看见他,知道他的存在。 可是陈老师见过他几次,脸上分明流露出惊惧之色,却没有一次通知廖老师。 有时候想想还觉得有些好笑。 陈老师就算通知了廖老师也未必能抓到他,但陈老师不通知,反而能骗骗自己这是在赎罪,让自己那所剩无几的良心好过一些。 陆仁仁从白逐的怀抱里跳下来,默默来到档案室边。门被廖老师推开后又慢悠悠地往回关,虽然没有彻底关上,但还是留下了能露出半个陆仁仁的门缝。 之前廖老师心头火起时摔了几只档案袋,里面的文件掉出来散了一地。 分明才四十五岁,但陈老师此时身材佝偻,蹲在地上捡文件看上去都无比吃力。 她捡了一会儿后,揉了揉眼睛。 陈老师正巧抬起了头,看见站在门口的陆仁仁,吓得蹲都蹲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冷冰冰的地上。 陈老师颤抖着手戴上眼镜。 门口空无一人。 陈老师脸上流露出茫然的神色,不知所措地坐在地上。她的眼睛已经很不好了,有时候都无法分辨眼前闪现过的人影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她的幻觉,就像刚刚那样。 是那个早已死去的孩子真的在看她,还是她因为廖老师之前的话产生了幻觉? 是真也好,是假也罢,陈老师只知道自己永远要活在被她害死的那些人的阴影下,直到颈上审判的屠刀落下。 她有时候恨不得死去,但又不敢去死,不知有多少个夜晚她被梦境中那些在火海中痛苦挣扎的人吓醒,她注定活在日复一日的恐惧中。 陈老师匆匆把文件收进一只档案袋里,也不管放的位置正不正确,把档案袋往架子上一塞就逃命似的逃出了档案室,甚至一直逃出了A2阅览室。 连档案室的门都忘了锁。 陆仁仁看着陈老师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转身走进了档案室,白逐没一会儿也跟了上来。 陆仁仁身高不够,能碰到的档案袋有限,他随意抽出了底下的一只,打开后将里面那叠纸倒出来。只见上面记录的是福利院中孩子的信息,每页有十二个孩子的名字和照片,有些照片上被打了红叉。 红叉是什么意思?白逐问,虽然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死掉的孩子都会被打上红叉。陆仁仁翻了一下,那叠档案上百来个孩子的照片,大多数都被打上了红叉。 返老还童的邪术不能持久,而且越是使用,它需要的生命越多。陆仁仁道,刚开始可能一个月才要杀一个孩子,渐渐的时间缩短到半个月,十天,一个星期现在,他基本每晚都要杀人。 福利院里的孩子越来越少了,即使来者不拒,收留的人数也远远比不上死亡的人数。被遗弃的孩子里头女孩要比男孩多,别看现在二楼住得很满,其实三楼原先也是女孩的宿舍,只是现在已经完全空了。手上不自觉地用力,那叠纸被陆仁仁抓得皱巴巴的,也许有一天,这所福利院再也没有活着的孩子。 他扭头向着白逐笑笑,笑容却是满满的无奈和难过:我甚至想过把福利院封闭,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别想出去,把院长困死在这里。 只是他未必能成功,而这么做了,不管成功与否,福利院里现存的这些孩子必死无疑。 陆仁仁到底是不敢赌。 陆仁仁将文件放好,把档案袋放回去后对白逐说:你不是想看报纸吗?我们去看吧。 白逐还没有动,陆仁仁就走了出去。 白逐离开档案室时回头看了一眼。档案室空间不大,但一眼看去,里面堆积的文件也算密密麻麻。 不知道里面还有多少张被打了红叉的照片,这个档案室,记录过多少院长的恶行,记录过多少无辜逝去的生命。 即使知道这是个游戏,思及也令人心生惆怅。 你想看什么报纸,陆仁仁站着时刚好能平视从下往上数第二层书架,关于福利院的报纸,或者是关于院长的报纸? 白逐问:你知道那些报纸在哪里吗? 陆仁仁点点头:我知道呀。 我想看除这些报纸之外的。白逐拉住陆仁仁的小手,你陪我一起看。 陆仁仁歪了歪头,虽然不知道白逐为什么有这样的要求,但还是乖乖领着他去找了。 其实也不需要怎么找,那样的报纸在阅览室里才是大多数,几乎随手抽一份就是。 陆仁仁能感知到福利院里其他人在什么地方,确定没有危险后,他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念着新闻的标题:著名歌手白鹿行同时出轨五人,小三威胁自杀谈判专家竟为小四白鹿行是谁呀? 白逐面无表情地把那份报纸从陆仁仁手中抽走了:小孩子不要看花边新闻。 同时在心里把风流成性的堂哥殴打了无数遍,要是面对的是有记忆的陆仁,他简直得对天发誓虽然有那么一个堂哥但是自己是个正经人。 陆仁仁追问:花边新闻是什么? 是小孩子不能看的东西。 没有得到答案的陆仁仁鼓着腮帮子抽出另一份报纸,很不巧那是一份医学报刊,虽然每一个字陆仁仁都认得但是连在一起他就看不懂了。 虽然看不懂,但他还是把标题念了出来:刘丛教授谈及精神修复新技术 他还没念完便被白逐匆匆打断:等等,你这份给我看一下。 陆仁仁茫然把报纸递了过去,只见白逐对着满纸天书硬啃。 一连失去了两份报纸的陆仁仁默默抽出第三份报纸。 全息技术交流大会在第四星系主星召开,多位专家莅临会场陆仁仁念着念着就没了声。 他怔怔地看着右下角的图,那是大会现场的照片,里面有一张脸特别清晰。 也许摄影师也发现了这张特别的脸,即使那张脸平常得能轻易被淹没在人海之中,但在摄影师高超的摄影技术下,看者第一时间便能注意到他。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61) 安安有时候会说,陆仁仁你的脸就是别人常说的路人脸吧。 陆仁仁其实长得很好看对一个小孩子来说,也许可爱这个词更准确点。好看与平凡这两个词并非水火不容,世界上真就有那样的脸,看者都会说好看,但偏偏很难给人留下印象。 小孩子有时候会想象自己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这不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只能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张模糊的脸。但是看到那张照片后,陆仁仁脑海里那张脸突然间变得清晰了起来。 如果自己长大了,应该就长那样。 照片里的人眉眼带笑,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温和得几乎没有攻击力。他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进入了镜头,面色自若地与身边的朋友交谈。 有关大会的报道占据了一整个版面,方块字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陆仁仁没有错过一个字,他想要找到照片中这个人的名字。 可终究没有找到。 报道中完全没有提到照片上的这个人是谁,报纸摊开平放在陆仁仁的膝盖上,而陆仁仁在发呆。 上面提到的几个名字,他好像有点熟悉,但仔细一想又完全没有印象,只是陆仁仁的直觉告诉他照片上的人不在这些名字里头。也许那个人在这场大会里并不重要你看啊,他坐的座位在第五排,大致在中间,大会的主角都在第一排坐着的。也许仅是因为那张特别的脸,他才出现在了报纸上。 陆仁仁太想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得不到答案的他情绪低落,一会儿后他戳了戳白逐的胳膊,把照片上的人指给白逐看:你知道他是谁吗? 白逐看医学报刊看得头晕眼花,好几次恨不得把这几张破纸撕了。眼前突然出现心上人的面孔,竟有如沙漠中遇到一片绿洲那般欣喜。 陆仁仁期待的目光看着他,白逐紧张到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这个人你有什么想法吗? 他简直想直接说,这就是你自己啊。 陆仁仁说:我觉得他和我好像。 能不像吗?你现在这张脸不就是以现实中的自己为原型的。白逐甚至怀疑曾歌为了省事,陆仁仁的长相就直接照抄陆仁小时候了。 白逐一时没有回答,陆仁仁又问了一遍:你知道他是谁吗? 白逐说:他叫陆仁。 陆仁仁委实愣住了:他和我的名字也好像啊。 白逐觉得陆仁恢复记忆有望,他正想再接再厉乘胜追击,可谁料惊雷乍起 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要把这片天地劈开。 白逐听到了尖叫声,是从楼下的教室传来的。他大脑同样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雷声一片空白,虽然没出声,但也想不了事了,连怀里扑进来一个人都好久后才反应过来。 他忙抱紧瑟瑟发抖的陆仁仁,就算平时不怕打雷的小孩子,听到这样的雷声也难免被吓到。 白逐不知道,他之前见到的听到雷声毫无异样的陆仁仁,其实是害怕打雷的。 陆仁仁死死抱住最近的热源,那些被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恐惧,这一瞬间一次性爆发出来。 他的脑海里掠过无数破碎的片段,陆仁仁几近是惊慌的,那些片段明明那么陌生,可为什么他会觉得这才是他的记忆。 没想起那些片段前,他很难对现在的一切产生怀疑,一些疑惑也会被他下意识地忽略,可是当那些片段出现后,好像笼罩着周身的迷雾一瞬间散开,他怔怔意识到了自己是谁。 眼前的一切是那么模糊,原来在他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便已泪流满面。 陆仁仁怕打雷。 或者说,他最开始是怕的,渐渐的他克服了对打雷的恐惧兴许那些恐惧无法被真正克服,但他可以暗示自己遗忘它们。 是什么时候他开始遗忘的吗? 陆仁仁在那些破碎的记忆里寻找答案,他仿佛看见了一扇小小的窗户,外面电闪雷鸣。 他还听到了微弱的电流声。 电流声是通讯工具造成的,质量差一点的通讯工具在使用时就会发出这样的噪音。 陆仁仁想起了极其神奇的东西,他的眼前有一个悬空的屏幕,而屏幕里出现了一对男女的脸。 他想不起那对男女的脸,只知道他们的脸上带着温和笑意,用同样温柔的目光看着他。 仁仁,你那里打雷了吗?女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 被子把他裹成了团儿,他缩在被子里小声问道:妈妈,你和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九点星舰到港,我们会尽快赶回来的。男人笑道,仁仁那么爱睡懒觉,可能我们回来的时候仁仁还没醒呢。 他软着声反驳道:我没有睡懒觉,我只是我只是需要睡的时间比别人久! 自己说着都很没底气。 结果他又被男人逗得要像只猫儿那样炸毛了。 好啦好啦,你别老欺负儿子,女人拍了男人胳膊一下,温声问道,仁仁睡不着吗? 他点点头:外面一直在打雷。 以往打雷的时候他都会躲到爸爸妈妈的被窝里,躺在爸爸妈妈中间,他就什么也不怕了。 可是这回妈妈出了远门,他只能独自面对雷声。 不对,他不是一个人。 女人唱起了轻柔的摇篮曲,是她每一次哄他入睡会唱的歌。 在歌声中,他渐渐合上眼睛,意识在下沉,沉入黑甜的梦乡。 明明相隔无数光年,可是听到妈妈的歌声,就好像妈妈还在他的身边一样。好像被妈妈抱在怀里,他无需惧怕雷声,无需惧怕风雨。 他的妈妈不是院长夫人,她没有院长夫人那么美丽,也没有院长夫人那么高雅,她不太穿白色的裙子,因为白裙不耐脏,那其实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女人。 可陆仁仁孺慕着的自始自终只有她和同样普通的父亲,他们互相扶持着,张开羽翼将年幼的自己护在羽下。 想起来后才惊觉,原来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原来他们已经离开自己那么多年了。 陆仁仁到底还是遗忘了自己对打雷的恐惧。 因为会为他唱摇篮曲的人不在了,会安慰他的人不在了,会相拥着怀抱他入睡的人已经不在了。 那些都变成了遥远的记忆,甚至回忆的时候,他已经记不起他们的脸,在看见他们的照片时,还会感觉到陌生。 分离了太久太久,再深刻的记忆,都在无法控制地淡去。 爸爸妈妈的房间被永久的锁住,锁上那一次后,就再也没有打开。某一个打雷的夜晚他跑到父母的房间,企图像以往那样钻入他们的怀中,可只有冷冰冰的被窝包裹着自己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然是一个人了。 真正的一个人。 生与死的距离最是遥远。 陆仁仁想起了很多,可是他意识到,还有更多的东西自己没有被想起来。 有一些记忆浮上水面,可更多的记忆还沉在深处。 他睁着朦胧的泪眼,目光落在那张照片上。照片上的青年温和地笑着,他笑着的时候就好像光屏中的那对男女,也许即便分隔多年,孩子长大后还是会长成自己温和善良的父母的模样。 他到底是谁? 什么都想不了了,脑海里好像只剩下这么一句话,然而这句话落到嘴边,将要说出来时又改变了一个字眼。 我到底是谁? 第90章 以后 仁仁, 仁仁?抱在怀里的孩子不住地发抖,白逐不由得慌张起来,压着声音唤他的名字, 除此之外也不知道做什么好,能做什么。 白逐不明白陆仁仁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毕竟在他看来,刚刚只是打了一个雷。要知道这几天天天都在打雷,陆仁仁还没有过反应激烈的时候。 在听到陆仁仁问出的那句话后, 白逐彻底懵了。 我是谁? 这是什么意思,陆仁仁是想起了什么吗? 白逐一时间顾不上安慰, 抬起陆仁仁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仁仁, 你想起了什么? 他被陆仁仁满脸的泪水惊了一下,陆仁仁眼泪还在流着, 他一边哭一边摇头。 我不知道。陆仁仁哽咽着道。 他现在大脑一片混乱, 有关福利院的记忆和那些突然出现的记忆碎片混在一起,他怀疑自己究竟是谁, 怀疑什么才是真实的。 他觉得眼前的一切是假的可是怎么会是假的呢,明明一切都那么真实。 白逐不敢逼迫他, 只能耐心引导陆仁仁发现这个世界更多的问题:仁仁,你看这份报纸上提到的第四星系, 你不觉得奇怪吗? 在游戏的世界背景里, 人类还没有走向宇宙,甚至科技的发展都在起步阶段, 像是即便大部分人家都有了电灯, 但他们还是习惯性地使用蜡烛。 陆仁仁现在自主思考都十分困难,只能顺着白逐的思路走。 他刚看那份报道的时候,完全没有觉得不对, 好像第四星系、全息技术这些词汇都是极为常见的,完全不需要感到疑惑。他匆忙寻找着照片上那个和他很像的青年的信息,目光不曾在那些特别的词汇上面停驻。 他分明应该感到奇怪的。 白逐随手从身后抽出几张报纸,将那些超出这个时代的内容都摆在陆仁仁的面前。陆仁仁逐份看过去,时而迷茫,时而思索。 思索的时间越来越长。 白逐紧张得手都在发抖,他从来没有这么接近成功过,好像下一秒陆仁就能把一切都想起来。 可陆仁仁的思索被一声凄厉的尖叫打断了。 他猛地站起来,警惕地观察四周。 白逐手上一用力,手中的报纸就被攥成了一团。 他勉强保持冷静,对陆仁仁说道:不用管别的事 陆仁仁闻言却摇了摇头:出事了。 白逐在心里喊,现在你恢复记忆才是最重要的,别的事情就是世界毁灭了也先放到一边去! 他正要把这句话说出来,就被陆仁仁捂住了嘴巴。 白逐: 白逐伸手就要把陆仁仁的手扯下来。 然而白逐竟是没扯动,他一直将陆仁仁当作一个普通的小孩子,却没想到鬼魂的力量不和小孩等同。掰不动陆仁仁的手白逐还懵了一下,等他迅速回过神来,那只手已然移开,但陆仁仁也消失了。 就像之前无数次发生的那样,突然间从白逐的视线里消失,活人根本捕捉不到鬼魂的踪迹。 白逐在阅览室里找了一圈,才确定陆仁仁确实离开了这里,他愤愤把手中揉成团的报纸扔在地上。 陆仁仁在白天的移动速度没有夜间那么快,但也不是常人能够比拟的,他没一会儿就跑到了尖叫声响起地点的附近。 这个地方离法阵已经很近了。 陆仁仁听出了发出尖叫声的是廖老师,可是他没有看到廖老师的身影,反而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两个人。 准确地说,这两个都不是人。 院长和阿镜缠斗在一起,缠斗间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阿镜拼合起来的躯体呈现出破碎的迹象,而受了重伤的院长头发肉眼可见变得苍白,皮肤出现点点老年斑,身材也变得佝偻。 陆仁仁呆站在原地,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眼前的一切。 阿镜究竟在做什么? 阿镜已经是陆仁仁这方最强的厉鬼,强大到院长都忌惮她,但院长忌惮她,不代表她比院长强大。 院长只会重伤不会死去,即便他因为受伤变得苍老虚弱,利用法阵吸收一个孩子的生命他就能恢复。可阿镜不行,当鬼魂也魂飞魄散,她便彻底从世界上消失了。 断了的右手死死抓住院长的脚踝,脱离了躯体的头颅咬住院长的脖颈,倒在地上的身躯仅用一条胳膊向院长爬去。 陆仁仁跑过去想要救下阿镜,可这时阿镜看见了他。 阿镜松开院长的脖子,无声对他道:别过来。头颅掉在地上,院长趔趄着向法阵跑去。那头颅在地上滚动了几圈,满是血污的脸最终朝向陆仁仁。 阿镜在笑。 陆仁仁第一次看见阿镜露出这样的笑容。 不是冷笑,不是狰狞的笑,不是自嘲的笑。 那是一种大仇得报才会露出的笑容,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既痛快,又掺杂着共同毁灭的疯狂。 陆仁仁没有过去,他一瞬间都想明白了。 在这个他和白逐待在阅览室的下午,钟长雅和陈津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成功修改了法阵。 所以阿镜才会找上院长,即便魂飞魄散也要将院长重伤。重伤后的院长一定会第一时间抓一个孩子去法阵那里献祭,甚至因为不断虚弱而无暇注意法阵。 阿镜渐渐没了声息,分散在地上的身体某一时刻彻底不再动弹。 陆仁仁看着她的身体消散在空气中,才无声朝院长离开的方向走去。 那个尖叫声 陆仁仁小心跟上院长,很快就看到了廖老师。 廖老师半个身体被血浸透了,高跟鞋踏在地上的声音不再如以往那般凌厉,她走路时一瘸一拐,一眼就能看出腿受了伤。 廖老师拖着一个哭喊着的女孩,陆仁仁认出了她。这个女孩叫瑶瑶,在原老师的班上上课,虽然原老师经常骂她,但实际上原老师最花费心思的也是她。 被原琪拦了一下。廖老师捂住腹部还在流血的伤口,低声道,直接带到祭坛那边去吗? 现在就过去,院长恨死了阿镜,动作快一点! 陆仁仁没法再靠近了。 他远远看着院长和廖老师走进放置祭坛的房间,突然领会了阿镜刚才的心情。 雨下了十五年,终于要放晴了。 陆仁仁转身,向着廖老师来时的路走去。 原老师的尸体倒在走廊的角落,从地上的血迹看,她是被人踢到墙角的。 陆仁仁停下脚步,神情复杂地看着角落里的躯体。 原老师是半年前来的福利院,陆仁仁还记得她刚过来时似乎离开学校没多久,还是个有点天真有点软弱的姑娘。 福利院里没有吵闹的孩子,但绝大多数的孩子死气沉沉,像是一座座不会哭不会笑的木偶,也不会说话。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62) 原老师叫人起来回答问题,被她叫起来的孩子总是沉默着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句话都不说。 孩子们的不配合叫原老师不知所措,陆仁仁有一次看见原老师在走廊无人的角落偷偷哭。 他在心里说道,快点离开这里吧。 可是原老师没有离开,反而渐渐被环境同化。 在这所福利院里工作是极其压抑的一件事,有时候甚至会怀疑福利院里究竟有没有活人,渐渐的里面的工作人员,无论是知道福利院秘密的还是不知道的,都变得暴躁起来,孩子们一旦犯了一点儿错,便非打即骂。 原老师没打过孩子,但是尖锐的语言不断地从她口中说出,陆仁仁有时候甚至会想,他当初见到的原老师是不是只是一个幻影。 即便原老师变了,她仍是这所福利院里陆仁仁最喜欢的大人,她好像一点儿也没有察觉福利院的秘密,一边咒骂一边教导福利院里的孩子,不肯学习的孩子她骂得最狠,好像这些孩子还有未来,她把这些孩子教会了,即使没有人收养他们他们长大后也能出去谋生。 福利院的秘密,原老师其实是知道的吧。 陆仁仁想。 只是原老师一直在装傻,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就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欺骗自己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福利院,告诉之间那些不见的孩子是被好心人收养了,而不是无声无息地死在阴暗的房间里。 也许她一直装下去,有一天能够活着从福利院离开。 陆仁仁不知道生前的原老师想了什么,他只看到了结局。在瑶瑶被廖老师抓走后,原老师站了出来,这也许是她生命中唯一一次反抗。 陆仁仁在心里说道,瑶瑶会活下来的。 他看见死后的原老师眼睛依旧圆睁着,想要为她合上眼睛,但是走廊里突然窜出来一个扭曲的身影。 他细长的脖子向前探去,鼻子在原老师身上嗅了几下,口水从合不上的嘴角滴下。 干瘦的手抓住原老师的腿,蛇类一般长得诡异的腰拧动着,将原老师的尸体往一边拖去。 厨房里的食人鬼。 陆仁仁目光是孩子不该有的冷冽,他冷着脸走上前去。 您能帮帮我吗,我 白逐伸手拽住突然挡在他面前的女孩的衣领,一点儿都不怜香惜玉地把她扔到一边,冷声打断她的话:帮不了。 福利院的小孩哪敢瞎帮,又不是每一位都是陆仁仁,谁知道有几个鬼魂就指望他死在这儿。 也不知道福利院出了什么事,人啊鬼啊一时间突然都窜出来了,有的脖子上有个大口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人,有的和普通活人没啥两样。 白逐找了半天的陆仁仁,陆仁仁的影儿都没见到,反而遇见了陈津和钟长雅。陈津见到他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兴冲冲地跑上前来,边跑边得意洋洋道:我跟你说那阵法已经被我改了,没想到吧?我改完都被自己吓了一跳!那阵法我用脚想都知道普通工具改不了,就跑厨房食人鬼那顺了点工具。这不是赶巧了,食人鬼不在,巡逻的人正巧换班。我和钟长雅溜进去改了阵法又遇上打雷,趁巡逻的人一下没注意我们就跑出来了! 陈津觉得这简直是自己玩游戏的高光时刻:这会儿院长应该被阿镜打得开启法阵了,我们在这等会儿就能等到BOSS凉凉然后去小陆仁那里拿钥匙啦。 陈津看着白逐的眼里满满写着我厉害吧快点来夸我啊。 白逐: 白逐想把陈津呼到墙上。 前两个副本就你死得最快,这个副本不该你发挥的时候你来秀操作了? 我他妈这边就差临门一脚了眼看着陆仁就要恢复记忆了你告诉我我们就要通关啦? 逆子! 陈津久久没有等到白逐的夸奖,不禁疑惑起来。 他不解地看着白逐:白逐你的表情为什么这么可怕 白逐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狞笑着掐住了陈津的脖子。 福利院里突然爆发一声大喊:有人出去了!有人逃出去了啊!! 白逐松开被他掐得快要登出游戏的陈津,像福利院里所有听到这一声音的孩子那样跑到窗边。 十来个孩子踩着泥泞的道路,跌跌撞撞跑出了花园的大门,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福利院里爆发了更大的欢呼声,人流如潮水般涌向花园的出口。有的老师伸手想要拦下他们,喝止声被瞬间淹没,连雨声、雷声都被盖了过去,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一种声音。 求生的呼喊。 在福利院工作的大人最后也迈腿跑了起来,融入逃亡的潮水之中。 连日的大雨冲刷掉了表层的泥土,有的尸体露出地表。 逃跑的孩子眼前只有那扇敞开着的,象征着生的铁门,他们无暇顾及绊倒了他们的是石块,树枝,还是尸体,摔倒后被身边的人扶起,相携着往大门跑去。 是的尸体望着铁门的方向。 而铁门的旁边有一个孩子,沉默着注视他们。 是安安。 有孩子喊安安一起逃跑,安安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是笑了笑。 他似有所觉地抬头,看见了窗户后面的白逐。 他的嘴唇动了动,可相隔太远,视线又被雨幕阻挡,白逐没能分辨出他说了什么话。 谢谢。安安轻声道。 他的身体随着落下的雨消失了。 不知什么时候,福利院里一个孩子都不剩。最后离开福利院的是一个女孩,她的身体是那么的瘦弱,却坚决地背起一个女人的尸体,带着那个女人离开。 一下子耳边又只剩下雨声。 你们也该走了。软糯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白逐低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的陆仁仁,问道:你想起什么了吗? 他不是第一次问陆仁仁这个问题,固执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陆仁仁点点头:我好像不是陆仁仁。 他歪了歪头,补充道:不是这个陆仁仁。 白逐问:你觉得你是谁? 想不起更多了。陆仁仁弯了弯眉眼,以后再想这件事吧好奇怪啊,我应该没有以后了,可我又觉得我还能见到你。 明明,他就要和安安他们一样消失了。 白逐轻声道:有以后的,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 陆仁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在难过吗? 难过得好像都要哭出来了。 陆仁仁机智地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他知道大人都是要面子的。 白逐看着面前这个很乖的小孩,揉乱了他的发顶: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还是不想这样同你告别。 每一次于陆仁而言,都是死别。 不要难过啦。陆仁仁抱住他的手,我带你去找钥匙。 白逐任由陆仁仁带领着他,穿过无数条走廊,最后走到了一面墙前。 陆仁仁嘟囔着:也只有来这里我绝对不会迷路。 他指了指墙:把这面墙敲开就可以看到钥匙了,要小心一点哦。 白逐费了点功夫才找到砸墙的工具,寻找工具的途中,他对这面墙的位置有了更清晰的概念。白逐问道:你之前告诉我你住的地方,就是这里对吗? 一个很小的,只能让陆仁仁一个人住的地方。 陆仁仁没有回答他。 白逐举起锤子砸穿了墙,他砸得很小心,留下了最里面那一层用手剥下来。 墙内的全貌显现出来的那一刻,身后的孩子小声道:不太好看 墙里是一具小小的焦黑的尸体。 福利院重建的时候,火灾时被烧死的陆仁仁被砌在了墙里。这么多年过去,那具尸体的模样确实变得更不好看了,只是 只是游戏官方过于贴心地打上了马赛克。 压抑的心情因为马赛克轻快了不少,白逐无奈地笑了笑,伸出手去拿陆仁仁攥在手里的钥匙。尸体的手看上去握得死紧,可白逐去取钥匙时,一下子就松开了。 白逐愣了下。 一朵小小的瓜叶菊,在白逐眼前慢悠悠地飘落。 那是白逐送给陆仁仁的花。 花朵最后落在了一本练习册上,白逐翻开那本册子,只见他做的每一道题,都被陆仁仁认真批改过去。 与白逐有关的东西,都被陆仁仁放在了这里。 白逐回头看去,那个孩子已然不见踪影。 第91章 宿管大爷 宿管大爷, 我想问一下 值班室里的人转过身来,男生还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陆仁抬眸看着他,面色自若:有什么事? 报报报报修。男生被吓得都结巴了。 陆仁找出报修登记本递给过去, 男生写字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登记完后他一边归还登记本,一边小心翼翼问道:这位这位老师,您是刚来的宿管吗? 陆仁点点头:秦老师这个学期退休了,我接他的任。 男生一副仿佛在做梦一般的表情走了。 完了,现在连宿管这个职业都要看脸了吗?男生觉得自己未来无望。 男生走后陆仁又闲了下来, 他捧起桌面的搪瓷杯喝了一口热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起来。 他是朝阳中学男寝新上任的宿管老师, 实际上宿管老师这个称呼是没什么人叫的, 男生们总是习惯称宿管老师为宿管大爷,历任宿管的年纪也确实能让他们叫一声大爷。 陆仁是个例外。 陆仁今年二十五, 风华正茂, 怎么看也和大爷两字沾不上边。只是男生们叫得顺口,不管是知道宿管换人了还是不知道的, 看到他脑子还没来得及转,一声大爷就脱口而出。 陆仁刚被这么叫时心情还很复杂, 现在已然淡定自若,眼睛都不眨一下。 陆仁靠着椅背躺了一会儿, 突然想起了什么, 猛地坐起,拉开办公桌最上头的一个抽屉, 从里面拿出了一袋枸杞。 陆仁把枸杞往搪瓷杯里倒了一点, 心满意足地再度躺下。 那袋枸杞还是上一任宿管大爷留给他的遗产。宿管是一个十分养生的职业,毕竟学生大部分时候都在上课,学生上课的时候宿管大爷要么睡觉要么发呆。某种程度上来说宿管大爷的精神生活还是很丰富的, 办公桌最底下被锁着的那个杂志装满了前任留给陆仁的另一项遗产几十本尺度略大的杂志。 天哪,世风日下。 陆仁看了一眼就面红耳赤的,连忙把杂志扔回去连带着把抽屉也锁上。看这些东西,一点儿都不养生。 陆仁坚定地要做一个养生的宿管大爷啊呸,宿管老师。 现在其实还没有正式开学,回来的只有高三,其他两个年级还在放寒假。于是陆仁的工作更清闲了,他上岗三天,没怎么从椅子上下来过。 要不是现在气温尚低,他穿个白背心肥短裤再摇个蒲扇,就是像模像样的宿管大爷了。 以二十出头的年纪干着五十出头的工作,陆仁常有一种明天他就能退休的错觉。 值班室的墙上挂着挂钟,不知不觉时针就移到9这个数字,上课铃也准时响了起来。寝室楼离教学楼有点远,上课铃传到这边来已然不怎么清晰,但足以唤醒闭目养神的陆仁。 陆仁打开钥匙柜,随意拿出几串钥匙,去楼上检查卫生。 朝阳中学对内务抓得严,每天都要检查卫生情况,由于男寝这边目前只有陆仁一个宿管,所以校方也不要求他每间寝室都检查过去,每层楼每天抽四间寝室检查就行。 宿舍楼有六层,由于现在只有高三开学,所以陆仁只要检查两层楼。 宿舍楼在学生放寒假的时候重新装修过,但再怎么装修也不至于安个电梯上去。不过陆仁也没有懒到这么几层楼梯都不肯爬,他慢慢往高三学生住的顶楼走去。 走到三楼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看见一道身影跑过。 谁?陆仁喊了一声,等他定睛看去的时候已经完全不见那一身影了。 刚刚谁在这儿?陆仁一边问着,一边走进三楼的走廊。 三楼住的都是高一学生,他们寒假放得是最久的,现在不应该有人回来。 陆仁努力回想着眼角余光瞥见的人,那人身材似乎很是瘦小,不像成年人,倒是很像一些还没发育完全的高一男生。 提前返校都要登记,陆仁肯定还没有高一学生回来。 走廊两边的门都紧锁着。 陆仁巡视了两圈,没有看见除他以外的第二个人,刚才看见的人影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但是男寝寝室呈回字形分布,上下楼的楼梯有四个,他瞧见的那人脚步轻些动作快些,及时跑走也不是不可能。 陆仁皱了皱眉,之前没有看清人,之后也别想抓到了。 只能尽量注意寝室的安全。如果那人是偷偷返校的高一学生还好,是不知为何跑到高一那边去的高三学生也还行,如果是外来人员便糟糕了。 陆仁把这件事暂时放下,继续去检查高三的寝室。 他过去的时候一切都好,回来的时候却听到了压抑不住的咳嗽声。 陆仁循声走过去,来到一扇门前,敲了敲门问道:里面有人在吗? 咳,咳咳。门内传来一个虚弱的男声,老师好,我身体不太舒服,跟班主任请过假了。 陆仁是个尽忠职守的宿管,他说道:打扰了,麻烦给我看一下请假条。 又是几声咳嗽后,男生答道:请等一下。 陆仁听见了下床的声音,几分钟后房门被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男生还穿着睡衣,白皙的脸上是病态的潮红,看上去不仅咳嗽还发烧了。他被烧得眼睛湿漉漉的,虚弱得好像下一秒就会倒下。 男生把一张纸条递给陆仁:这是我的请假条。 其实就算没有这张假条,见到人后但凡是个有眼睛的都能看出男生不是在装病。 陆仁确认了签名没有问题后,劝男生赶紧回去休息。 可男生却站在门口不肯走:老师,您知道秦爷爷去哪里了吗?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63) 秦爷爷就是陆仁之前的那个宿管。 陆仁道:秦老师年纪大退休了,我接他的任。 男生问道:他还会回来吗? 陆仁答道: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男生肉眼可见地失落起来。 陆仁试探着问:你和秦老师关系很好? 男生点了点头,勉强笑道:秦爷爷一直很照顾我,上学期他还和我说寒假后给我带点他家那边的土特产,我没想到回来却看到宿管老师换人了 男生忙道:老师我没有不喜欢您的意思。 陆仁点点头表示他明白。 老师您知道秦爷爷为什么退休吗?男生湿润的眼睛期待地看着陆仁。 之前不是说了吗?他年纪大了,就退休了。陆仁答道。 男生却是不相信:秦爷爷才六十几岁 陆仁道:也到法定退休年龄了。 男生无言以对。 陆仁自己都觉得自己给出的理由有点扯,毕竟宿管这职业别说六十几,身材硬朗点的没准九十几都能做。 只是男生想要的答案他也没法告诉他,只能拿法定退休年龄糊弄糊弄。 陆仁怀着一丝愧疚推着男生上床休息,男生一上床他就溜了。 陆仁一直跑回他的值班室,他的体力不太行,跑这么点儿路就开始喘气。陆仁捧起搪瓷杯灌了几口,这才三天他就已经习惯枸杞的味道了。 他在椅子上坐下后,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用钥匙把最底层的抽屉打开。 别误会,他不是去看秦爷爷留给他的杂志的。 陆仁从杂志底下取出了一本笔记本,翻到上次记录的位置,接着往下记录他觉得有必要注意的地方。 三楼出现的人影(应该不是我的幻觉,而是确实有人跑过去了。不知道是什么人,我希望那是人。) 六楼生病的男生(他向我打听秦伟的事,给的理由是他和秦伟关系好,对此说法我保持怀疑态度,有必要从旁人那里问一下他和秦伟的关系是不是真的很好。) 陆仁写完后又把前面写的东西检查了一遍,有的修改有的补充有的直接划掉,半个小时后他才把笔记本塞回了杂志底下。 陆仁靠在椅背上,有些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 男寝的情况他现在还是一团雾水信息多是多,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信息才能够联系起来。 陆仁惆怅地从裤袋里摸出一包烟,给自己点上一根,然后被呛得半死。 陆仁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不会抽烟的他为什么非要手贱去摸那根烟! 陆仁怀疑自己失忆了,这包烟不是给别人准备的,还真就是他买来自己吸的,记忆里的自己是个老烟枪。 但反应做不了假,陆仁是真不会吸烟。 他这真不是失忆结果把吸烟的正确姿势忘了吗? 陆仁正自我怀疑着,一个轻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会吧不会吧,陆仁你真不会吸烟了啊? 值班室的窗口探了一个脑袋,曾哥笑得露出了一嘴白牙。 曾哥是陆仁的搭档。 他这个名字很占人的便宜,陆仁问过好几次曾哥他的真名是什么,但曾哥一口咬定自己单名就是一个哥字。陆仁也不是不愿意信他,但谁让曾哥不肯掏出身份证证明。 陆仁坚信曾哥就是在占他便宜。 然而陆仁这个人性格比较佛,刚开始可能还会喊两声你占我便宜,后来喊都懒得喊,占便宜就占便宜吧,陆仁躺平放弃挣扎。 陆仁喃喃道:原来吸烟也是个技术活。 曾哥点点头感概:原来人真的是会基因突变的。 陆仁无语地看着他。 曾哥戳了戳他的眼角:陆仁仁啊,你眼睛都哭红了。 陆仁一把打掉他的手:滚蛋这是呛的! 曾哥是陆仁多年损友,对陆仁再了解不过,陆仁将要炸毛他就及时收手了。 曾哥问:陆仁,你那边有什么进展? 陆仁的回答方式是把那本笔记给曾哥看。 曾哥探头探脑地瞟抽屉里的杂志:陆仁我想看看杂志陶冶一下情操 陆仁挥起笔记就往他脑门上拍。 曾哥这个人,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有多正经,面对朋友的时候就有多不正经。 好在他也就口花花一下,该做事的时候还是认真做事的。 笔记本里前面的内容曾哥已经看过了,但他还是从头看了一遍,最后说道:三楼那人问题很大。 陆仁摊了摊手:我没看清那人是谁。 可惜了,曾哥叹气,这个破学校怎么就不能应聘两个宿管呢。 陆仁不仅仅是个宿管。 他和曾哥都是被雇佣来的侦探,而雇佣他们的人是秦老师的女儿。 最初找上他们的其实是秦老师,秦老师因为发觉朝阳中学男寝的异常所以辞了职,但是他看见的事情是他心底的一根刺。那根刺折磨得秦老师夜不能寐,最终找上了陆仁他们,想要他们调查男寝里的那个女孩。 是的,男寝里的女孩。 寒假期间,正在装修的寝室楼里,秦老师看见了一个在走廊徘徊的女孩。 男寝出现一个女孩已经足够让人疑惑,但那时候装修队还住在学校,秦老师看见的女孩很可能是装修工人的家属,所以秦老师也没多想。 这件事之所以成为他心里的一根刺,是因为那晚过后,装修队的人开始失踪。 那个男人不见的时候大家都没意识到不对,包工头认为那人是去偷懒了,还愤愤地和其他工人说要扣那男人的工资。只有那男人的老婆为他辩解,说他们俩刚在镇上买了房子,为了装修的钱甚至都没回家过年,而是留在镇上工作,他不可能偷懒的。 他们确实是临时加入这个装修队的,包工头对女人的话半信半疑,但他到底不知道女人家中的情况,无法肯定女人是不是在骗他。虽然心里还在怀疑着,但包工头到底不把扣工资的话挂在嘴边了。 女人想去找她的丈夫,可是她还有工作,只能先将手头的工作做完。那天她做到晚上七点,才有时间去找她的丈夫。 那一个白天,她的丈夫没有出现过一次。 那晚过后,装修队的人意识到可能确实出了事。 因为那一晚女人也没有回来。 包工头派出一个工人去镇上询问有没有人见过那对夫妻,镇上的人都说没见过,工人无功而返。 那对夫妻只是一个开始。 装修队里的人开始陆续失踪,他们失踪得悄无声息,好像只是短暂地离开几分钟,就再也不见踪影。 渐渐的装修队里的人发现了工人失踪的规律,但就是他们都是在晚上失踪的,而且失踪的时候都落了单。第一个失踪的男人,原先他们都以为是白天不见的,但后来他们意识到男人消失的确切时间应该是在前天晚上。 装修队里人心惶惶。 有人想过要不要放弃这单生意,但眼看着都装修了一半,而且大家都是放弃了和家人团聚的时间接下这一工作的,就这么离开实在心有不甘。于是包工头定下了规矩,在学校里头的时候必须要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上厕所也得两个人一起上,只能在早八点到晚六点这个时间段工作,超过这个时间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要离开学校。 这样一来施工效率低了很多,耗时也没法增加,但了解了情况的学校也不敢催促,甚至加了钱。 索性包工头定下这两条规矩后,装修队再也没有失踪。 第二个人失踪后,秦老师就没敢住在学校里。他的家在乡下,所以平时就借住在镇上的一个亲戚那。 秦老师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觉得他晚上见到的那个女孩有问题。他开始打听装修队和寒假期间留在学校的教职工的事,发现那个女孩不是其中任何一人的家人。 确定这件事后,秦老师反而不敢往下想了,只当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 装修队收工的那天秦老师回去收钥匙。那天天色不早,差不多要到七点,装修队不想再拖一天,于是破了一次例,施工到快七点,彻底结束了才离开。 秦老师在寝室外送走最后一个工人后,正要往回走,却看见自己的值班室里站了一个人。 窗口后她的面容模糊不清,秦老师只能看出那是一个女孩。 秦老师大脑一片空白,疯了般地往回跑,一次都没敢回头。他一直跑回亲戚家里,闷上被子后不住发抖,一晚上没睡着。 秦老师没看清那女孩的脸,但他认出了女孩身上的裙子。 和他那晚在男寝见到的女孩一模一样的红裙子。 第二天,秦老师就去辞了职。 这些事情是秦老师告诉陆仁的,他想请陆仁他们调查有关那个女孩的事,秦老师说如果不弄清这件事,他到死都不会安心。 但最后雇佣他们的却是秦老师的女儿。 因为秦老师某天突然山坡上跌下,一瘸一拐地回来时,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当晚便发起了高烧,不停地说她来找我了,直到现在都没清醒过来。 陆仁和曾哥是秘密调查的,他们混进朝阳中学企图一起去当宿管大爷,可惜朝阳这边只招一个宿管,于是陆仁成了宿管,曾哥成了清洁工。 我忙得要死,曾哥唉声叹气道,马上又要去拖教学楼了。陆仁仁啊,我的命好苦哇 曾哥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远处走过来了四个人。 显而易见是四个大人,不会是这栋寝室楼里的学生。曾哥眯起了眼睛,打量来者的脸。 咦。 曾哥有点惊讶。 那怎么有个人一直看着我。 白逐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张和游戏外的曾歌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好哇,你竟然给自己加戏! 看了看曾歌又看了看陆仁,白逐突然警觉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曾歌:我们是兄弟情!兄弟情!!!【大声】 第92章 以免落单 陆仁看对面有一个青年一直盯着曾哥看, 一时竟不能确认他是不是曾哥的旧相识。陆仁一时没敢出声,生怕打扰了旧友相认。 倒是被这不太友好的目光盯着的曾哥茫然挠了挠头:呃,请问你是 青年没回答, 他身边一个身着深色大衣的女生开口道:打扰,我们是来借住的,这是借住申请,已经签字盖章,老师让我们来值班室拿钥匙。 陆仁从值班室的窗口伸出手接过申请书, 章和签名都没有问题。他看着女生呆了呆:你你借住男寝? 钟长雅: 钟长雅勉强地微笑:他们三个住这,我借住女寝。 又一次和大部队分开, 她简直无语凝噎。 女生递过来的这份申请书申请人确实只有三位。三位申请人的签名并不潦草, 很好辨认,陆仁有些意外的是, 即便值班室外的人没有介绍自己, 他好像也能把名字和人对上。 比方说之前那个看着曾哥的青年,陆仁就觉得他应该叫白逐。 青年这会儿也不看曾哥了, 目光落在他的脸上。陆仁觉得很熟悉,但莫名有一点儿不好意思。 稍等, 我找一下钥匙。陆仁低下头去避开青年的目光。 朝阳中学有些寝室平时空置,专门留给借住的外来人员, 那些寝室的钥匙和其他寝分开放, 其实不需要怎么找。 门牌号贴在钥匙上了。陆仁想了想,道:我带你们过去吧。 这样回字形分布的寝室, 不熟悉的人很可能要绕一大圈才能找到正确的房间。 学校给他们安排的房间在三楼的西南角, 离这一楼层的公共卫生间很近,寝室本身没有独立卫生间,离得近些倒也方便。 朝阳中学的男寝极为特殊的一个地方就是, 它的大厅足有两层楼那么高,名义上的一楼实际上已经是二楼,而真正的一楼留出大厅的空间后,其他地方是实心的。 白逐他们住在三楼,实际上说他们住在四楼反而更准确些。 就是这儿。陆仁在一扇门前停下,用钥匙打开了门。学生住的寝室是八人间,而给外来人员借住的寝室是四人间,空间相对而言要小一点。陆仁随手把钥匙给离他最近的白逐:钥匙不多,你们只能三个人共用一把了,离开的时候记得来值班室归还。 陆仁交完钥匙就打算走人:我还要下去值班,你们自己进去看看吧。 白逐把许延陈津往寝室里推,自己却叫住了陆仁:老师等一下,我有些事情想询问一下。 他迎上陆仁有些疑惑的目光:我们边走边说好了。 寝室楼里安静得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学生上课期间的寝室楼总是最安静的,常常会给陆仁一种整栋楼只有我自己一个活人的错觉。 以至于此时此地有人在自己身边说话竟也成了特殊的体验。 老师怕打雷么?那个名叫白逐的青年状似随意地问道。 陆仁被这段时间被叫大爷习惯了,突然有人叫他老师,自己反而觉得不太自在。他觉得白逐的问题有些奇怪,没有直接回答:为什么问这个? 白逐道:老师和我前段时间见到的一个小孩子好像,那个时候他被雷声吓到了,好像想起了什么事,可惜我没来得及问他就不见了。 陆仁觉得他说的这事好像有点熟悉:你最后知道他想起什么事情了吗? 知道了一点,也只差了一点,白逐遗憾道,如果离开的时间再晚一些,也许他就全部想起来了。 陆仁好奇问道:他是失忆了吗? 是啊,白逐叹气,之前想过一些让他恢复记忆的办法都没成功,上一次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可惜还是失败了。 陆仁安慰他:恢复记忆这种事情听上去就蛮看运气的,失败一次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有了经验后下一次就知道要怎么做了。 白逐问他:老师有没有觉得自己的记忆有问题的时候?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64) 陆仁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 白逐对他这样倒也不意外,一般人都不会觉得自己的记忆有问题,被这么问了,有部分人说不定还会觉得他神经病。 白逐不在意陆仁现在发现不了不对,就像他自己说的,有了经验后下一次就知道要怎么做了,白逐已经知道去哪里寻找这个世界有问题的铁证。 陆老师,白逐问道,您朝阳中学的图书馆在哪吗? 陆仁给白逐指了路,可不管他怎么说,白逐都用茫然的目光看着他。 陆仁没办法了,想着现在也没什么事,就对白逐道:我带你过去吧。 计划通的白逐弯起了眉眼:真是麻烦您了。 陆仁带着白逐走出去一段路,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他又没有介绍自己,曾哥在的时候也没在他们面前叫过他名字,那白逐是怎么知道他姓陆的? 陆仁猛觉有些不妙,像他这样做私家侦探的,招惹上仇家是常有的事。他刚刚就觉得白逐他们长得有些熟悉,该不会是自己哪任仇家吧? 他不动声色地朝身边看去,谁料刚巧撞上白逐的目光。白逐看他看了一路,被抓包后面色自若,甚至笑了一下。 陆仁: 陆仁突然间有点慌,有种诡异的被惦记上了的直觉。 陆仁硬着头皮把身边这个疑似仇家的家伙带到了图书馆,打定主意看见白逐进去后自己就跑去找曾哥。 然而,他看着紧闭的图书馆大门呆住了。 好像还没有开馆。 白逐走上前去看大门上贴的告示:上头说要等学生全部返校才开馆,还要一周呢。 他回过头问陆仁:老师知道哪里有书看吗? 陆仁不自觉地想到了最底下抽屉里的黄色杂志。 白逐惊讶地发觉陆仁耳朵有点红,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陆仁不好意思的时候脸不会红,照理来说很好伪装才对,可发红的耳尖垂下的眼眸每次都会暴露他。 白逐眨了下眼。 陆老师我能去你那借下书吗? 陆仁:啊? 白逐:谢谢老师! 陆仁懵了,他明明什么也没答应啊。 他一时震惊得忘了给自己辩解,被白逐强硬地拖回了值班室。 值班室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白逐微笑着看着陆仁,目光中带着一丝鼓励。 陆仁陷入了思考,他这个仇家莫不是知道什么,冲着让他身败名裂来的? 陆仁心中长叹一声,还好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私家侦探,他的值班室并非只有前任宿管留下的黄色杂志。 他的手伸向抽屉打开了倒数第二只。 陆仁把抽屉里头的报纸抽出来,递给白逐:只有这份报纸,没有别的了。 白逐低头去看报纸,发现这明显不是副本里头无关紧要的装饰,而是对推进副本有用途的线索。 朝阳中学男生寝室装修工人离奇失踪。白逐问,就是这里? 陆仁点了下头。更多的信息他没和白逐说,比如这篇报道最后被学校压了下去,白逐手上拿的这份是未发行的版本,还没印几份就被紧急叫停,这份是他托关系从印刷厂那拿的。 白逐草草把那篇报道看了一遍。报道上说朝阳中学一共失踪了四个工人,男寝也没发现有人搏斗的痕迹,周围一切正常,直到记者写下这篇报道,也不知道失踪的人究竟去了哪里。 白逐把有关宿管的内容看了好几遍,问陆仁:上面说的宿管好像不是你? 秦老师辞职了,陆仁道,我是这个学期刚上任的。 白逐认真道:小心一些,这栋寝室楼看上去有问题。 他话语中的关切丝毫不作伪。 陆仁怔了怔,又觉得白逐不是自己的仇家了,那白逐究竟是怎么认识他的呢? 可能性太多,一时半会儿脑子里就跳出了好几个可能。 而这时白逐紧接着道:报道上说失踪的都是落单的人,老师你一个人待在值班室也没有个伴儿,多危险啊,平时没事我就在值班室陪你吧。 陆仁婉拒:不必了吧,这样也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白逐一脸诚恳,你刚来也不是很清楚这里的情况,那些工人究竟是如何失踪谁都说不好,我也当心我落单后遇到和他们一样的事,待在你这里也能安心一些。 他用恳求的目光看着陆仁,几乎一瞬间就抓住了陆仁的软肋。 陆仁觉得自己被套路了。 冷清的值班室里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人,白逐坐在闲置的椅子上,舒舒服服地靠着椅背,一边看报纸,一边喝陆仁的枸杞茶。 陆仁用过的杯子,喝过的枸杞茶。 陆仁企图用目光让白逐意识到问题所在,可是白逐只会弯着眼睛向他笑笑,那种带着无法掩饰的亲昵,仿佛是小男生面对自己女朋友才会有的笑容让陆仁倒吸一口冷气,表示他当时害怕极了。 更让陆仁害怕的是他居然没觉得哪里不对,白逐这样做他一点儿都不带奇怪的,甚至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想法,就跟习惯了似的。心里头那点不自在,更像是不好意思。 陆仁不解,陆仁沉思。 他以前和白逐一定认识吧? 人都亲近成这样了,他以前和白逐是什么关系? 还有,陆仁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 白逐他分明是有同伴的,落单个鬼呀?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出去玩和整理大纲鸽了两天,我错了qwq 不想补了,我选择原地躺下。 明天放假最后一天我还想出去玩应该能更。 这章发上来后这篇就二十九万字了,天哪噜我从来没写过这么长的文。 我居然出息了【吃鲸】 第93章 初见 陆仁刚开始心里还有点别扭, 后来习惯性照顾人的老毛病发作,硬是找出了一些小饼干和干果,看了下生产日期确定没有过期后, 把一半多都塞给了白逐。 白逐愉快地接受投喂,虽然没几句交谈,但还是在值班室度过了非常愉快的一个上午。 时针一刻不停地往前转,陆仁看看时间学生们差不多要下课了,打算先去吃午饭。高三学生午休是不回寝室休息的, 但有一段时间他们可以回寝室取东西,也可能会来值班室报修, 那会儿陆仁必须在场。 离开前陆仁迟疑了一下, 问白逐:我现在去食堂,你要去吗? 去。白逐放下报纸便站了起, 陆仁走在他身后, 方便把门锁上。 陆仁吃饭用的是教职工的饭卡,白逐则是校方给的饭票。 白逐对食堂没陆仁熟悉, 等他买完午饭回来的时候,陆仁都快吃了一半了。看到白逐在对面坐下, 陆仁自然地推了一碗不久前才打的汤过去。 游戏里的汤还挺还原现实,不见几根菜, 全都是水, 陆仁特意捞的那碗还算紫菜多的了。 白逐看了看自己的餐盘又看了看陆仁的,忍不住夹了几块肉过去。陆仁餐盘里几乎都是素菜, 跟那碗汤一样清汤寡水的。白逐估摸着也不是陆仁喜欢吃素, 而是因为最外边的窗口不卖荤菜,他图省事就没往里走。 陆仁看上去不算很瘦,但上手摸基本就能察觉他瘦得有些过分了。他在现实里的身体也好不到哪里去, 曾歌告密陆仁忙起来的时候营养液都会忘记给自己灌。也许只有游戏第一个副本那样的背景,他才能不慌不忙地喂好自己。 白逐见陆仁把他夹过去的菜吃了,忍不住问:你喜欢吃什么? 他从曾歌那问了不少有关陆仁的事,但这件事曾歌也不知道,他想了很久回答陆仁好像什么都能吃。 陆仁没怎么想就回答:杏仁。 白逐原来想问的其实是陆仁喜欢吃什么菜,没想到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诶,为什么是杏仁? 陆仁竟是思考了一下。 妈妈喜欢吃。他有些茫然地说出那个莫名从脑中冒出的答案,我小时候,经常去妈妈放在柜子最底下的玻璃罐子里摸杏仁。 陆仁努力想了一会儿,却没想起那个玻璃罐子是什么模样,连和妈妈有关的记忆都迷迷糊糊的。 他有些难过,但把原因归咎为事情过去太久了。 白逐问:没其他喜欢吃的了吗? 陆仁摇摇头,说出了和曾歌口中差不多的话:我什么都可以吃的。 好养活的很。 白逐一边消灭午饭一边思考现实里该怎么投喂陆教授,虽然做饭这种事情好像一时半会儿学不来但至少能盯着陆仁实在没空的时候把营养液喝了。 他和陆仁刚巧还是一个学校的,那就更方便了。 白逐看到躺在游戏仓里的陆仁后,便发现自己原来见过他。 想到第一次见到陆仁时的场景,白逐怔愣过后,便是无奈地笑。 白逐是第三星系主星首都大学历史系的学生,而陆仁是首都大学的教授,他们一个在历史学院,一个在信息学院,两学院坐落在首都大学一条对角线的两端。 某日白逐去上专业课,上课铃响后走进来一个陌生的教授。白逐正疑惑着教授怎么换了个人,就见进来的那个教授在光屏上写下全息技术基本原理(三)。 白逐: 在场的历史系文科生精神恍惚地听陌生教授讲了十分钟量子计算,一个字都没听懂。 终于十分钟后,因事迟到的专业课教授把他们从苦海中拯救了出来,那位在各位文科生眼中俨然是另一个物种的教授这才意识到自己走错了大门,进错了教学楼,又走进了错误的教室,还一无所觉地上了十分钟的课 好呆啊。 白逐趴在桌子上,半张脸埋在胳膊中忍住了笑意,却没注意到自己的眼睛无意中弯起。 这教授长得还蛮好看的。 他脑海中冒出了第二个念头。 只是陆仁的长相实在有点路人,下课后白逐就发现自己想不起来陆仁长什么样了。因为两个学院相距太远,他再也没见过这个教授。白逐起先还有些遗憾,只是每天都有那么多新鲜的事,萍水相逢的人到底只是萍水相逢,一段时间后也便淡忘了。直到近一年后他登入了一个恐怖游戏,风雪中敲响了小屋的门,门后露出一张让他惊讶了一下的脸。 咦,这个NPC长得还蛮好看的。 白逐有时候想起来,不禁感慨缘分真是奇妙。 陆仁在餐桌上几乎不主动说话,安安静静地埋头吃饭,虽然不是狼吞虎咽,但饭菜减少的速度一点儿也不慢。白逐在值班室见过陆仁的值班表,知道留给陆仁用餐的时间很少,也加快了速度。 他们离开食堂的时候,下课铃敲响了有一分钟。一个学生冒冒失失地冲过来,还是陆仁拉了白逐一把,才没让他被学生撞上。 倒是学生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停下后不住地道着歉。 我们没被撞到嗯,没有事,陆仁说道,你有急事就赶紧去吧。 其实也没多大事,我就是想早点吃完饭早点去办,学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高三不是要退社了嘛,我得去社团联那办下交接手续。 学生缓下来后看清了陆仁的脸,惊讶地哎了一声:你你是那个新上任的宿管大爷,啊不是,宿管老师? 他抱歉地双手合十道:冒犯冒犯。 陆仁倒是早就不介意宿管大爷这个称呼了,点点头表示确实是本人。 不料他点头后,那男生就忍不住凑了上来:老师,我听说寒假的时候男寝有人失踪了,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陆仁是知道个大概的,但除了曾歌和他的委托人没人知道这件事。 闻言他只是对学生道:我刚上任的不清楚,你们好好学习,都高三了,不要理这些八卦。 那性子欢脱的学生撇了撇嘴:是学校想压着信息吧哎呀这种信息有什么好压的,学生早就听说过一些消息了,怪谈不都流传好几年了。 陆仁怔了怔:怪谈? 有关男寝的怪谈呗,学生愕然道,老师你真没听说过啊? 陆仁点了点头。 其他教职工也不和你说吗学生嘟囔着,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对陆仁道,男寝三楼西南角的那个厕所啊,闹鬼!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周六补课。 希望能把万日出来qwq 第94章 怪谈 陆仁还没什么反应, 白逐表情一僵。 他说的那个地方怎么好像就在他住的寝室旁边? 虽然没有寝室是真的和公共卫生间挨着的,但是白逐那间寝室,绝对是离公共卫生间最近的住了人的一间。 陆仁显然没一会儿也想到了这件事, 他正想追问,可是越来越多的人赶往食堂。学生犹豫了一会儿对他道:晚自修的时候你要是能出来的话可以去三号教学楼的401找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几步跑入人群之中,因为基本穿着校服,一错眼就认不出来谁是谁了。 陆仁: 陆仁安慰白逐:别慌, 先听他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学校里总有一些传说的。 白逐一点儿也不怕。 但他还是露出了强忍恐惧, 故作坚强的笑容, 回程的路上理直气壮地挨着陆仁。 陆仁原来觉得宿管的工作有点无聊,但是值班室多了个白逐后, 时间出奇地快了许多。中午过后白逐开始找他聊天, 基本上是白逐问他答,喜欢什么菜, 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样的人陆仁觉得白逐再问下去他祖宗十八代都要被问出来了。 要是陆仁不想自然可以不答, 可奇怪的是白逐就如同他亲近的友人一般,陆仁几乎无法拒绝他的问题。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65) 到最后陆仁忍不住感概, 他们一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白逐:是吗? 陆仁不知道为什么白逐声音听上去有点咬牙切齿。 下午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很快便到了晚自习的时间。这个时间段同样基本没人回寝室,但是活跃在服务学生第一线的陆宿管还是表达了如果他不在时有学生有事找他找不到人怎么办的担忧。 刚巧打扫了一天卫生的曾哥回来了。 陆仁松了口气, 愉快地把值班的任务丢给了曾哥。 辛苦了一个白天, 正打算找陆仁诉苦的曾哥目瞪口呆地看着小伙伴带着陌生青年扬长而去,心碎了一地。 朝阳中学有五座教学楼,从北至南, 按前后顺序标了号。五座教学楼并非全在同一区域,三号教学楼挨着学校西边的小树林,离其他四座教学楼有一段距离,孤零零坐落在一处。三号教学楼是朝阳中学最老的建筑之一,不像其他教学楼刷着浅灰色的外墙,三号教学楼的外墙呈现砖红色。据说当年它刚建起来的时候,外墙颜色还颇为鲜亮,只是这么多年过去饱经风霜,加上也没有翻新,它墙面斑驳,色泽如同泼上去发污的血。 在夜色的笼罩下,小半被小树林包围的三号教学楼显得压抑阴沉,好在它四楼的某间教室里透出暖黄的灯光。 你们还真的来了啊?看见敲门而入的陆仁与白逐,学生有些惊讶。他看了看四周,瞧了瞧身上,放下手中一叠笔记又随手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后说道,我好像还没和你们说过我的名字,我叫冬溪,冬天的冬,小溪的溪,不是不是个东西的那个东西。 陆仁,值班室的员工表上有我的名字。陆仁说完又指了指身边的青年,他叫白逐,暂住在男寝,就在你说的闹鬼卫生间附近。 冬溪忍不住吹了声口哨,不仅一点儿都不害怕,看上去还有点兴奋。 他的反应在陆仁意料之中。 陆仁刚进教室就看见了墙上挂着的一道横幅,红色的横幅颜色已然黯淡了,上面写着一行大字欢迎新生加入怪谈社。 陆仁一下子就明白了男生为什么兴致勃勃地跟他打听男寝的失踪事件。 三号教学楼目前已经不进行教学活动,和它同期建起来的建筑大多拆除了,朝阳中学留着它算作纪念。学校没有让它成为一个纯粹的有纪念价值的地点,而是将里面的教室批给学生社团作为活动室。 曾哥委托接得急,他们又是初来乍到,陆仁对朝阳中学尚有许多不了解的地方,比如说他之前都不知道朝阳中学有一个研究怪谈的学生社团。 他同样不知道,朝阳中学的男寝在发生失踪事件之前就有问题。 住在那附近可不得了,没准你能为我们学校的怪谈添砖加瓦呢。冬溪说道,语气竟然还有一丝羡慕。 白逐心想,说不准还能给墓地添砖加瓦。 陆仁开门见山问:你对闹鬼的事了解多少? 冬溪轻咳了一声:身为朝阳中学怪谈社的社长,我敢肯定没人比我更了解男寝的怪谈! 他凑上前贱兮兮道:想知道吗想知道吗? 陆仁:你看上去很想说,又不想直接说。 冬溪跟陆仁谈条件:你要是告诉我寒假期间的男寝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陆仁干脆利落地答应:好啊。 冬溪叫道:你之前说自己不清楚这事儿果然是在敷衍我! 陆仁淡定地移开目光,假装自己没有听到冬溪的控诉。 冬溪啧啧了几声,也不直接开始交换信息,而是跑到教室前后把前门后门都关上了,好像他们要谈论的不是怪谈,而是什么国家机密。 他关门的时候,陆仁和白逐各自找了椅子坐下,怪谈社的活动室内乱糟糟的,经过一个寒假还积了不少灰尘,冬溪刚刚似乎就在这里打扫,但只清理出一小块干净整齐的地方。 白逐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椅子,和陆仁靠着坐在一起,看他的表情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啪的一声,教室突然陷入一片漆黑。 还没移到目的地的椅子腿刮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白逐只是被突然熄灭的电灯吓了一跳,陆仁还经历了惨无人道的噪音的荼毒,那种就和指甲刮过黑板一般恐怖的声音让陆仁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简直要化为一座雕塑。 神不知鬼不觉离心上人更近一些的计策失败,白逐有些恼羞成怒:灯坏了?! 冬溪被白逐压抑着的怒气吓得一愣,一会儿后黑暗中传来他的声音:呃对不起,灯是我关的。 陆仁抬起一只手捂了捂耳朵,很是无奈:为什么要关灯? 冬溪讪笑道:嗐,这不是为了衬托气氛嘛。 说着黑暗里响起他的脚步声,活动室的地上堆了不少杂物,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目不能视的情况下行动自如的。没一会儿又响起翻找冬溪的声音,冬溪找到了一盏灯,按下开关后陆仁看见那灯居然还是水晶球的造型,里面一棵像是由饼干糖果堆积成的树,水晶球的底部是糖霜一般的雪,整个看上去特别少女,连灯光都粉嫩嫩的。 冬溪想要营造的诡异氛围荡然无存,这样的灯再多几盏他们就像是窝在这里过节。 冬溪显然是刚刚发觉自己找出了个什么玩意儿,尴尬地咳了好几声:啊这这是社里的女同学留在这里的,哈哈哈还挺好看的。 冬溪干笑着把这倒霉玩意儿放在了他和陆仁白逐之间的桌子上。 放完了灯,冬溪却没有进入正题,而是看了陆仁和白逐好几眼后,委婉道:你们要不还是分开一点儿坐吧,我们这讲怪谈呢,你们俩整得像小情侣看恐怖片。 白逐的回答是拉过陆仁一只手握着。 陆仁: 冬溪:对不起,是我多嘴了。 白逐:你快点说! 冬溪可算能够老实说事了。 从哪儿说起呢,让我想想就先从男寝的过去说起吧,那个怪谈有的地方听上去不合逻辑,但只要知道男寝的过去,就知道那事儿合理得不得了。冬溪小小卖了个关子,才继续往下说道,我们现在住着的男寝啊,原先其实是女寝! 陆仁愣了一下,这件事情是他最早的委托人秦老师都没有和他说的。 至于为什么女寝变成了男寝,原因其实很简单,我说一句话你们就懂了女寝有人跳楼死了。 冬溪耸了耸肩:也不止是我们学校,很多学校对于女寝死人都是这么处理的,就是把男寝女寝调换一下。不是有那个说法么,死了人的女寝阴气太重,只有男生的阳气压得住。 陆仁问:那个女生是什么时候死的? 九年前。冬溪道,她是九年前死的。那位学姐跳楼身亡的消息被学校压了下去,当年报道过这件事的报纸现在基本上找不到了,如果不是男寝闹鬼,可能我们这一届学生完全不会知道还有这么一件事发生过。 白逐道:你的意思是闹鬼事件里的那只鬼,就是九年前死去的那位学姐的鬼魂? 冬溪回道:大概率是。 我也没什么证据能肯定公共卫生间里的女鬼就是那位学姐,毕竟我没见过那只鬼的正脸,也不知道学姐长什么样,更没有和鬼魂直接交流过。但是种种证据都在告诉我们,那只女鬼就是她。冬溪说道,你们等会儿,我找下我的笔记。 冬溪从杂物堆里把一本精装笔记本翻了出来,翻到某一页后调转笔记本推到陆仁他们面前。陆仁和白逐借着粉色的灯光看清了笔记本上的字,冬溪也把上面的内容念了出来。 学姐是从三楼的公共卫生间跳下来的。冬溪道,老师你也清楚,我们寝室的三层楼有四层楼那么高。底下还是水泥地,学姐落地的姿势估计也蛮寸,当场就死了。 他摊了摊手:一个从三楼卫生间跳楼身亡,一个在三楼卫生间徘徊,哪有那么巧的事,她们肯定是一个人嘛! 另一条证据,是我从一个去年退休的老教师哪里问来的。 现在的男寝,也就是当年的女寝离教职工宿舍颇近,那位老教师是最早赶到现场的人之一。学姐那一届的校服从上到下都是白的,白得就跟戴孝似的。老师说学姐死的时候穿的就是学校的校服,因为地面的凸起学姐的身体被戳出了几个口子,血止不住地往外淌。那时候学姐已然没了气,赶来的几个人也不知道做什么好,挪动尸体是不敢动手的,也就干站着,看着学姐身体里流出的血把身上的白色校服染成了血红色。 冬溪道:我虽然没有看见过女鬼的侧脸,但我看见过女鬼的身影,她身上穿的就是一件血红色的衣服,好像还在往下滴血。 第三条证据,一直有一个说法,就是那位学姐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学姐身亡的时候已经高三了,成绩在学校名列前茅,可谓前途无量。要我说这么多年都苦过来,就是有再大的问题也得熬到毕业吧,可学姐偏偏就在离高考只差一个月的时候跳楼了。 我和社员想方设法找到了当年的一张光荣榜,就是离学姐死亡最近一次月考的排名,学姐那届高三一共四百个学生,学姐排名年级第一。因为学习压力太大跳楼自杀这个原因我是不信的,年纪第一诶,就是作文空着都比我总分高 冬溪停顿了一下,忍不住说:其实我成绩还可以的。 陆仁和白逐都用理解的目光看着他。 冬溪:我真的不是在强行挽尊。 咳,接着往下说。 我有一个猜测,那就是学姐是被谋杀的。据我所知每年学校都有一个保送名额,那个名额按成绩给,谁考得最好就给谁。以学姐的实力,我觉得她那届的名额很可能就落在她的头上。 陆仁道:你的意思是有人为了保送名额杀了她? 纯属猜测,冬溪道,我目前还没什么证据证明这个猜测。但就算这个猜测错误,学姐没有理由自杀这件事还是很明显的。 先确定一个前提,学姐是他杀。 杀人凶手剥夺了她的生命,毁掉了她大好前程。我要是学姐,我变成鬼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凶手报仇。但是学姐的行动范围似乎十分有限,她好像只能够在男寝范围内行动,所以没法去寻找自己的仇人。 会在那个时候害死她的显而易见是个女生,女寝可比男寝看管得严多了,男生哪有机会进女寝。而在学姐身亡后,住在女寝的学生大批请假,甚至在那届高三还没毕业的时候就完成了男寝女寝的调换,也就是说,只能在男寝行动的女鬼永远也找不到自己的仇人。 有人听到过女鬼嘶吼的声音,冬溪压低了声音,她说,我要报仇 少女心水晶灯的照耀下,陆仁和白逐一丁点儿害怕的情绪都没冒出来。 冬溪对气氛不到位感到非常遗憾,叹了口气才继续道:学姐是他杀的,卫生间里的女鬼在找凶手,这就又有一条对上了,所以我们觉得,卫生间中的女鬼就是九年前死掉的那个学姐。 说完了身份的猜测,冬溪拉长了尾音,我们再来说说具体是怎么闹鬼的。 他清咳了一声:让本人先来讲讲本人的个人经历! 我们这届学生一直住在五楼和六楼,照理说我没有理由去三楼,不过嘛,一些巧合是谁也预料不到的。冬溪感慨,这都是命运的安排啊! 爱卖关子是病,得治。白逐道,说重点。 冬溪语重心长道:要了解说书的艺术啊。 白逐:你想了解一下暴力的艺术吗? 冬溪沉痛道:要是在半个月前我还在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范围内的时候,冲你这句话我非得和你说道说道。 白逐没理他,握了握一直被他攥在手中的陆仁的手,疯狂明示:我对你肯定很好的。 陆仁:你不对劲。 陆仁还没想明白白逐哪里不对劲,冬溪便继续往下说了。 冬溪羞涩道:在命运大神的安排下,那个晚上,我尿急了。 陆仁: 白逐: 冬溪补充:十万火急。 虽然那个时候我急得差点不当个东西原地做出某个不文明的行为,但出于对我寝室所处的楼层六楼的归属感,我坚定不移地奔向六楼。冬溪叹了口气,可惜没忍住。我到底还是想当个人的,所以只能就近在三楼的公共卫生间解决一下了。 男寝的公共卫生间有个神奇的设计,就是小便池的上面有一面镜子,让我们可以一边解决人生大事,一边欣赏自己英俊的容颜。那个晚上,我看着自己的脸不禁思考,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人,你看那双眼睛,你看那个鼻子,你看那个嘴巴,天哪,他的五官居然一个不少,而且没有长错位置! 白逐:皮这一下你开心吗? 冬溪捂脸:好开心的。 我欣赏得正入神,哪料到身后竟然会飘过一个身影,她穿着红色的衣服,头发又长又柔顺,即便看不清她的脸也会给人感觉这是个美人我特么吓得差点尿手上。冬溪一脸一言难尽,你们代入自己想象一下,男寝诶,男寝的厕所诶!我那玩意儿还在外面身后一个妹子走过去,要是传出去我人都不用做了!岂不是人人都要对我纯洁少男的资质产生怀疑! 白逐的神情也很一言难尽,这个NPC戏多得超乎了他的想象。 所以,你保住自己的清白了吗? 冬溪忧伤地微笑:我坚强地解决完了人生大事,战战兢兢探出脑袋去看那姑娘还在不在,人没见着,我听到了哭声。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66) 哭声是从最里面的隔间传出来。冬溪说道,听上去她哭得特别伤心,我正纠结着要不要过去安慰一下她,至少劝她换个地方哭,在这里哭也太不合适哪想得到我步子还没迈出去呢,哭声骤然一变,变成了凄厉的尖叫。 她说杀了你!杀了你!冬溪捏着嗓子企图还原女鬼的声音,结果叫得像一只尖叫鸡,效果让人心情挺复杂的。 冬溪昧着良心污蔑女鬼小姐姐:她就是这么叫的。 陆仁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活着出来了? 出来了。冬溪道,我掉头就跑,狂奔回六楼,不过实际上她也没有追出来。 白逐说:听上去也没有什么危害。 冬溪点点头:那个时候我高一,因为这件事情我加入了怪谈社,了解到男寝的怪谈,才知道原来闹鬼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虽然我这是低概率事件,但我确实不是第一个见到女鬼的人,而其他见过她的人也都活得好好的。 陆仁问:有人失踪吗? 冬溪摇摇头,又点点头。 好几年平安无事,但是年前有一个女孩失踪了。 女孩? 确实是女孩。冬溪犹豫了一会儿,说道,那是学校里一个老师的孩子,她就是那个那个脑子不太好,你们懂吧?那个女孩子因为智力的原因一直被虐待,她妈妈就带着孩子和她丈夫离婚了,因为没有自己的房子,便搬进了学校提供的教职工宿舍。 我们都认识这个女孩子,因为她妈妈白天上课的时候,她就在校园里乱晃,学校里的人基本都见过她。男寝离教职工宿舍很近,所以她经常会走到男寝这边来,之前的宿管大爷呃,宿管老师秦老师怕她一个女孩子遇到危险,都会把她带回教职工宿舍那边。 宿管老师也不会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寝室的动静,那天他有事暂离的时候女孩溜进了男寝。她那个时候手上应该有一朵花,她边走边摘下一片花瓣,在通往三楼的某一级台阶上,花瓣撕完了,那是她留下的最后的痕迹。 女孩失踪和三楼的女鬼有关其实只是我的猜测,没有实质证据。冬溪道,我没法保证这个猜测的真实性,毕竟女孩智力有问题,失踪的可能性有很多,她未必是在男寝不见的。 放寒假前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自己也没怎么把这个猜测当回事,直到我听说寒假期间有装修队工人失踪了。 冬溪看着陆仁:您既然接任了宿管的工作,总不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吧?男寝出过这么大的事,就算学校压着消息,秦老师总会告诉你的。 秦老师现在还处于昏迷之中。 我确实知道一些事情。陆仁缓缓道,我所知道的事情,结合你说的话,我发现了一个矛盾的地方。 什么事情?冬溪坐直了身子。 行动范围。陆仁道,不管是你说的话,还是秦老师告诉我的事情,女鬼的行动范围好像都被圈定在了男寝内。 可是,秦老师在乡下老家遇到了女鬼。 冬溪惊愕道: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陆仁上一次见到秦老师是在他的乡下老家,他的卧房。 木床显而易见上了年纪,表面有些斑驳。古朴的木床外罩着不透光的床帐,里头传出微弱的呻.吟。 我父亲就在里面。女人眼角眉梢萦着忧愁,为陆仁和曾哥撩开了床帐。 床上躺着的人吓了陆仁一跳,乍一眼他简直以为床上躺了一具骷髅,而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距离他变成这样只过去了短短三天。 骷髅头骨上覆着的熟悉的皮让陆仁认出这正是不久前打算委托他们调查朝阳中学男寝失踪事件的秦老师,那时候的秦老师虽然精神不佳,但状况远没有糟糕到这样的地步。 他甚至已经和他们初步谈妥了委托事宜,还通过自己的关系把陆仁他们安排进了朝阳中学,可以说就等着拟定合同后签字。 陆仁不知他究竟遭遇了怎样的剧变,一时间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他这是怎么了?陆仁听见曾哥问道。 从山坡上跌了下来。女人道,他刚开始是这么说的。下午他和我们说自己出去散步,这么大一个人了,总不会走丢,我们就都没有在意,没想到一直到天黑也没回来。我家那口子出门找了找,没找着人,正心慌的时候他自己回来了,浑身都是泥,走路一瘸一拐,脑袋上还有血。问他发生了什么也不说,我母亲都快急哭了他才支支吾吾说是自己摔了。 曾哥扭过头看她:你不信他说的话? 真是摔的有什么好瞒。女人蹙着眉,但他实在不肯说实话我们也逼不了他,谁想到夜里他开始发高烧,烧得昏昏沉沉,满口胡话。医生都找了好几个了,他烧怎么也退不下去。 床上的男人一脸可怖的红,像是浑身的血都涌到了脸上。他浑身哆嗦,牙齿在打颤,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正在说话。 曾哥凑近听了一会儿放弃了,问秦老师的女儿:他在说什么? 她来找我了一直是这句话。女人道,刚开始还是听得清的,现在喉咙干坏了,强行灌的那些水压根不顶事。 曾哥又问:你知道他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吗? 晓得的。女人低声道,他就我这么一个女儿,什么事都跟我商量,连女婿都招的入赘的,他工作学校那小姑娘的事情他和我说过。 他说的胡话里头其实有过一句不一样的,他说是她把我推下去的。 就那句话不一样。 我们了解了。曾哥点点头道,秦小姐找我们来是为了 我父亲说他打算委托你们调查他工作那学校里男寝出现一个小姑娘,以及装修工人失踪的事,而且没弄错的话,他已经把路给你们铺好了。女人看了一眼床上的老人,说道,我希望代替我父亲和你们签订合同,委托你们调查朝阳中学失踪一事的真相,以及,我父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女人俯下身去,将老人虚虚抱在怀里,悲伤道:医生说他的烧就算褪去脑子也不会清醒了即便他什么都不记得,我还是要为他找一个真相。 曾哥胳膊肘碰了碰陆仁:陆仁仁,准备合同吧。 陆仁隐去了自己是私家侦探一事,只说秦老师曾给他讲过男寝的一些情况,以及秦老师目前的状况。 冬溪几度欲言又止,最后闷闷不乐道:秦老师还能好吗 陆仁没说话。 就照他看到的情况,秦老师应该是真的好不了了,能保住性命都是万幸。 等等!冬溪突然间意识到了重点,照你这么说秦老师是在乡下出事的,那乡下离镇子可就远了,按之前的情况来看女鬼走不了这么远啊! 秦老师说过他辞职的前一天在值班室里看到了红衣女孩。陆仁说,他害怕得掉头就跑,女鬼没有从值班室追出来,这样看她似乎真的不能离开男寝。 冬溪不解:那在那一晚和秦老师被害的那天中间这段时间女鬼经历什么?怎么突然强了这么多?还有,她害人的标准到底是什么啊? 要是说害人标准是落单的话,我见到她那回厕所里也没有别的人啊,她怎么就没把我怎样? 冬溪百思不得其解。 我们手头的线索还不够,想要拼凑出女鬼害人的真相需要寻找更多的线索 。陆仁说道,而且有一件事情别忘了,目前除了秦老师的状况我们是知道的,其他失踪的人究竟怎么样了没人清楚。 冬溪一脸愁苦:我还是想毕业的,男寝里出了这样的事我当真有点慌,以前那还算小打小闹不带怕,现在这事儿好像不是我招架得住的。 你好好学习便是了,陆仁安慰他,学生还是学习最重要,平时注意一点和别人一起走,像这种一个人过来收拾活动室的事情就别做了,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女鬼能够行动的范围究竟有多大。 冬溪一脸痛苦:怎么办,我的好奇心蠢蠢欲动。 陆仁:不要作死。 身为怪谈社的社长,怪谈的进展就在眼前,我怎么能够后退!冬溪义正言辞道。 陆仁冷静道:你已经不是了,高三卸任你忘了吗? 冬溪说:高二的小可爱们一天没过来交接,我就一天是怪谈社的社长。 陆仁很不解地看着冬溪。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生物? 陆仁的目光让冬溪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又不止是我这样!我们怪谈社的人才可多了,即使是高三学业也阻挡不了我们探索怪谈的热情!我今个儿过来除了收拾东西还是来整理资料的,另一位行动力更强的老兄现在说不准已经深入女鬼大本营了! 陆仁:??? 就是短跑体测陆仁都没有跑这么快过! 三号教学楼没一会儿就被抛到脑后不见踪影,陆仁简直是在夺命狂奔,以惊人的速度冲回了男寝,看见值班室没人后心里更是咯噔一下。 曾哥呢?! 喉咙涌上铁锈的味道,陆仁咬着牙爬楼。这个时候他由衷地觉得男寝的设计师真是有病,为什么非得在底下多垒一层楼出来! 爬上三楼的时候陆仁觉得自己已经差不多废掉了,全靠意志力支撑着他迈动双腿行走。 三楼的公共卫生间传来一声让陆仁心生绝望的尖叫。 完了,宿管的职位这是保不住了。 上任还没几天呢学生就出了事,他对不起秦老师给他铺的路。 到时候问问领导不要宿管要不要一个新的清洁工吧,他可以少要点工资的。 然而陆仁推开门,却看到了让他十分茫然的一幕。 曾哥和一个学生面对面坐在厕所的地上,一个捂着额头,一个捂着鼻子,两人皆是眼含热泪。 陆仁看看曾哥,又看看学生: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撞到了。曾哥闷声道。 学生控诉:他站在我背后吓我! 曾哥反驳:明明是你先在厕所鬼鬼祟祟不知道干什么,我出于对学校财产和学生安危的考虑才跟上去的! 学生快要气炸了:你才鬼鬼祟祟! 陆仁突然间觉得这个男生有点熟悉,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儿道:你是那个学生?说自己不舒服待在寝室休息的那个? 学生这才注意到陆仁的长相,啊了一声:你是那个你是那个 我看你蛮精神的,陆仁说,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啊,那个我这不是都休息了一个白天了嘛,已经好了已经好了。男生嘿嘿笑道。 陆仁有些无语,这个学校的戏精还敢更多一点吗?一天的功夫他就见着两个了。 男生白天还一副生了病柔柔弱弱我见犹怜的模样,这会儿精神得都有点亢奋了。 陆仁突然间想到了一件事。 他问:你是不是怪谈社的? 男生呆住了。 他难以置信道:不是吧?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社长和我说你们怪谈社还有一个打算打进女鬼大本营的英雄好汉,敢情就是你啊。陆仁道,你这一个白天就策划晚上的行动了? 那不止,我还打探消息了男生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到最后可以说是微不可闻,蚊子声音都比他大。 男生猛地意识到这位宿管就是被他打探消息的人之一。 看看我看看我,曾哥举手,我想问一下,女鬼是怎么一回事? 男寝的怪谈呗,你不知道啊?我说给你听啊。陆仁发现他目前见到的两位怪谈社成员提起怪谈都是如出一辙的兴奋,这会儿男生看上去已经要和曾哥化干戈为玉帛了,似乎完全不介意刚刚一撞之仇。 男生说的话和冬溪说的没什么不同,陆仁听了一会儿便没了兴趣,刚刚剧烈运动的身体现在终于向他抗议,陆仁难受得很,喉咙跟出了血似的不说,腿好像也不是自己的了。 他想在哪里靠靠,但是意识到这公共卫生间不太干净后忍住了。 陆仁正考虑着明天把卫生间好好打扫一下,身边有人揽住了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陆仁惊讶地看了一眼白逐。 白逐小声问道:累了? 陆仁点点头,累得不想说话。 白逐揉了揉他的头发:好好休息一下吧。 陆仁其实比白逐要高一点,只是白逐现在站得笔直,陆仁没骨头似的靠着他,身高倒也合适。 白逐过来的速度也算快了,然而脸不红气不喘的,陆仁不禁有点羡慕他的体质。 哪知道这都是系统屏蔽的功劳,在现实里面他俩都是战五渣。 过了一会儿冬溪也过来,喘着粗气,扶住门框才没当场趴下。 你们跑得也太快了吧诶,蒋春明,你也在这啊? 现在还坐在地上的男生挥了挥手:社长,你咋过来了? 陆老师怕你出事呢。冬溪指了指陆仁,这两人都过来了,落单不是有点危险么,我就只好也跟上来了。 蒋春明还不太清楚失踪事件的详情:落单怎么啦? 我跟你说哦。冬溪跑过去和他俩一起在地上坐了下来。 陆仁:地板好脏。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67) 他的目光落在角落的拖把上。 乖,今天不拖了。白逐按着陆仁继续休息。 陆仁也就想想,实际上他累得根本不想动弹,看着曾哥随口说道:待会儿曾哥肯定要我帮他洗裤子。 白逐:??? 白逐震惊:他让你帮他洗裤子? 他的衣服很多都是我洗的啊。陆仁说道,做饭,打扫卫生什么的也基本是我做的,让曾哥做他照顾不好自己的。 不过这次因为工作他学会了打扫卫生呢。陆仁的语气十分欣慰。白逐震惊得都呆住了。 他突然间想起现实里的曾歌曾经骄傲地向着他夸陆仁:我们家陆仁仁可会照顾人了。 虽然曾歌的语气和用词让白逐有点不爽,但是白逐对这句话百分之百赞同。 即使在游戏里失去了现实世界的记忆,安上了一个不属于他的身份,陆仁依旧习惯性地照顾身边的人。 对于那一句话,白逐原先没有想很多,毕竟很多事情都可以算照顾。帮别人推开沉重的门是照顾,注意别人的饮食习惯是照顾,恰到好处续上的热茶是照顾,很多不经意间发生的小事都可以是照顾。 但是现在,白逐认真地思考曾歌当年究竟享受了多少。 愈想,白逐愈加沉默。 天凉了,让曾歌破产吧。 作者有话要说:  超肥是不是! 第95章 直球 陆仁估算着时间, 对说完怪谈后话题莫名其妙歪向作业太多学校不是人的三人道:晚自习快要结束了,今天先散了吧。 不然被放学回寝的学生看到你们仨坐在厕所地上面子要不要另说,别把别人吓坏了。 两个学生应了一声, 勾肩搭背往外走,曾哥落后他们一步,走上前很习惯地对陆仁说:我去你那换条裤子,身上这条帮我洗一下呗。 陆仁下意识地想应,后腰却被人轻轻掐了一下, 疼倒是不疼,就是有点痒, 陆仁快要说出口的话就这么被堵回了喉咙里。 白逐眉眼带笑, 却莫名显得阴森。他阴恻恻道:没手吗?自己洗。 说罢抛下一时愣住的曾哥就拖着陆仁走了,陆仁想出声都没有机会。 一直到值班室他才小声开口道:我没事的, 我和曾哥很多年的好朋友了。 白逐闷闷不乐地趴在桌上, 只露出一双眼睛,歪着头看陆仁:你一直这样吗? 嗯?陆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白逐问的是什么, 他去值班室提了热水瓶来,往搪瓷杯中倒了热水, 又倒进去一些枸杞。 陆仁抱着搪瓷杯,上升的热气氤氲了他的眼睛, 办公桌一边白逐的身影也显得略有模糊。 就像对曾哥那样, 照顾别人。白逐说,你说因为曾哥是你的好朋友但是, 不止是对待好朋友才这样吧? 白逐和他也是从陌生人走过来的, 所以他知道陆仁对别人的好是下意识的,不管那个人是深交多年的好友,还是刚刚认识的人。 白逐清楚从第一个副本起他就被陆仁照顾着, 这么说来他好像也没有不喜欢陆仁那样对待曾哥的立场,但是独占欲这种东西向来就是没理的。陆仁他不知道,但白逐可明白自己暗戳戳地想要把陆仁圈入自己的领地,见到陆仁亲近的人时,酸水就忍不住冒出来。 有时候想想这想法可不太对,但是白逐死不悔改。 听到白逐的话,陆仁怔了怔,才不确定地说:我大概是习惯了。 他抿了一口微烫的水,才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些举动做出来的时候我往往自己都意识不到。以前的事情我记不太清了我想着大概是和我过去的经历有关,但是我想不起来。 陆仁吞吞吐吐道:这样会很奇怪吗? 才不奇怪。 我很喜欢,白逐无奈地弯起眼睛,又酸又喜欢。 陆仁险些没拿稳杯子,呆呆地看着白逐。 刚刚发了一记直球的家伙却好像自己什么都没说,若无其事地开启了新话题:你不记得自己过去的事吗? 只记得很少的一些,大部分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每次想要细想都想不起来任何细节。陆仁说,我的记性不太好。 你这哪是记性不太好,白逐在心里说,你这是被游戏设定覆盖现实记忆了。 你有没有想过探究过去发生的事?白逐问他。 陆仁诚实地摇了摇头:记不起来那些事情也不影响我现在的生活。 白逐想不明白陆仁实验过程中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被游戏洗脑得也太彻底了吧。现在的陆仁就像一个拥有一定自我意识的NPC,他会做出一些超出游戏设定的事,但总体还是在游戏设定的基础上行动,并且完全相信游戏世界的背景。 就像白逐之前一直苦恼的,想要让一个人质疑世界的不真实是很困难的事,好在上个副本里他找到了突破口,书籍报刊是唤醒陆仁记忆的有利切入点。 不过在上一个副本里,书籍报刊只是让陆仁怀疑起身处的世界,真正使他恢复记忆的还是那道突如其来的雷声。 眼下晴空万里,游戏里的天气是一点儿也不讲科学的,纯粹为副本设定服务,白逐怀疑在这个副本里一直都是晴天。雷声是等不来了,更别说白逐现在还不明白,雷声是哪里刺激到的陆仁呢。 白逐又一次懊恼地想到,上个副本怎么就在关键关头通关了呢!现在倒好,一朝回到解放前,白逐当真想把陈津拖过来揍一顿。 说起陈津,这次他们分散开来行动。陆仁是否能恢复记忆和帮助他的人数也没啥关系,白逐索性脱离大部队,钟长雅等人照常通关,白逐则紧跟着陆仁不管游戏的事。进入副本前他们约定了一下,这次在陆仁没恢复记忆前,钥匙就是掉到脚边了也不准捡。 只是计划虽然那么计划,实际操作起来白逐还是走了游戏剧情。陆仁在这个副本里应该也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NPC,白逐黏着他反而因此进入了副本的主线。 想到这儿,白逐有些苦笑不得,他现在当真不是进来玩游戏的。 陆仁的态度让白逐暂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道:过去说不定有很重要的事呢,说不定是你但凡想起来就舍不得忘记的。 白逐只是随口一说,陆仁却有些被触动。 他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问道:我是不是把你忘记了? 白逐愣了一下,没想到陆仁会怀疑这件事。 他故作凶狠地磨了磨牙:你还挺有自觉的啊。 陆仁真心实意地道歉:对不起,我记性实在太差了。 是相当差了。白逐伸出四根手指,你不是忘了我一次两次,而是忘了我整整四次! 白逐宽宏大量地没有把在历史学院初见那次算进去,毕竟那天他坐在角落里打算摸鱼,陆仁这样迷糊到走错教室都发现不了的注意不到他也是正常。 陆仁傻了:怎么会那么多次? 他在脑子里拼命搜刮和白逐有关的记忆,却是徒劳。最后陆仁惴惴不安道:我们以前是很好的朋友吗? 白逐摇了摇头。 陆仁松了一口气,他将心比心地想,如果是曾哥把自己给忘了,他一定会难过得不得了。也不是普通朋友就不会感到难过了,只是普通朋友的话能让他的愧疚感减轻一点。 哪料到白逐紧接着说道:我是你的追求者。 陆仁吓得连忙把搪瓷杯放到了桌上,他觉得自己再捧在手中早晚会打翻他。 白逐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直了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陆仁。白逐平时给人感觉就是一个普通随和,长得好看一些的青年,肚里有点坏水,有时候有点皮,像是许许多多这个年纪风华正茂的青年一样,吸引别人的目光,身上却没什么攻击力。 也许是对方追求者的身份,陆仁竟是从他的目光中感觉到了一丝压迫感。 他把目光投向值班室外,避开白逐的视线,说话一时间都有些不利索:你就这么说出来了? 陆仁也不是没被别人追求过虽然他现在想不起来了,但白逐这样的架势他是真没经历过。过去追求他的应该是女孩子,女孩子比较温柔比较羞涩,哪有像白逐这样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像是恨不得昭告天下的。 我知道自己的心意后就没想瞒过。白逐毫不吝测自己的直球,也不是第一次告诉你我喜欢你了。 陆仁耳尖已经红了,但白逐可不会不好意思,话都说出口了还没被直接拒绝那当然要乘胜追击。 白逐不惧怕让心上人知道自己的感情,他一直觉得喜欢这种事情是要直接说出来的,含蓄地隐晦地的表达浪漫是浪漫,但喜欢的人偏偏就看不出来呢? 嘴又不是白长的。 他在第三个副本里头顶着少年人的壳子就敢说出来,更别说现在用的是本来面貌,除了年幼的陆仁仁白逐无所畏惧。 许延说过像他这样的要么成得特别快要么死得特别快,白逐心中也不是全无忐忑,他毕竟不知晓陆仁的心意,也不知道陆仁究竟能不能够接受他。他现在这样直白地像陆仁倾诉自己的心意,也许得到的是陆仁果断的拒绝。 只是或许每个年轻人都有一腔孤勇,勇气把所有的畏惧压下,白逐将喜欢说出了口。 陆仁觉得自己每次紧张起来就像一截木头,动都不会动。他倒是说话了,只是说话声好像不是自己发出来的,又好像不属于自己的意识控制了自己的舌头。 陆仁听见自己问:我以前是怎么回应你的? 你以前觉得我误入歧途了。 白逐当然不能这么说,他说道:你说我还小,长大了再考虑这些事。 陆仁不知道怎么回答。 现在的白逐挺大只的。 看上去身高应该过了一米八,比他只矮一点,年龄上应该也比他小一点,显而易见已经成年,不是小孩子了。 我们那么多年前就认识了吗? 白逐意识到陆仁错以为他们相识在很久以前。 其实没有很久,但我一直在遗憾为什么没有更早一些认识你。白逐轻声说道。 年少之时,白逐也想过自己以后会喜欢什么人,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个身影实在是太模糊了,他试着把大众喜欢的特质往那个身影上按,最后拼凑出来的形象让他觉得索然无味。 早恋的陈津同志一脸恋爱后失了智的模样,对小伙伴们说在看见你喜欢的那个人之前,你是永远不知道自己会喜欢上一个什么样的人的。 彼时沉迷言情小说的钟长雅觉得陈津说的话好有道理,许延认真地和陈津探讨他为什么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然后在现充单方面的输出中变得暴躁,而白逐觉得陈津这话说了等于白说。 哦对了,那时候的白逐正处于中二期,他觉得爱情对于像他这样不凡的人寡淡如水,尝都不屑于尝的,爱情只会影响我追求不凡的道路。 他想潇洒地挥一挥手把脑海中那个模糊的身影打散,但事到临头又可耻地想要摆脱单身狗的身份。 我也想要像陈津那样虐狗的。 中二少年白逐面上漠然不屑,内心酸酸地如此想到。 白逐家里相当有钱,当拥有的财富达到一定的程度时,钱就真的成为了一串没有意义的数字。 至少对于白逐和一些只打算当咸鱼的亲戚来说是这样的。 虽然本质上都是咸鱼,但咸鱼和咸鱼之间也是不同的,白家的咸鱼有一项让其他咸鱼羡慕嫉妒恨的日常活动,那就是挥霍家里过多的金钱。 白逐某位风流成性的堂哥曾经对白逐讲诉他的人生体悟,堂哥说,谈恋爱是所有舒心的花钱方式中最合法的一个,也是所有合法的花钱方式中最舒心的一个。 堂哥既想要舒心,又想要合法,还想要花钱如流水,所以他就拼命谈恋爱,一谈七八个,而且还在一直追求同时交往人数的突破,明明他的职业是歌手,但白逐一直觉得谈恋爱才是他真正的事业。 堂哥那样的人在白逐的亲戚里也是特例,但确实有不少他的亲戚即便不脚踩两只船,也在以周抛的形式谈感情,就跟批量生产的渣男渣女似的。白逐在他们之间可谓一股清流,坚强地散发着单身狗的清香,不肯让脑海里的形象草率地换上一张具体的脸。 白逐目光落在陆仁侧颜上,他的心上人现在不好意思了,扭过头去不敢看他。 虽然认识你没有很久,但是我会喜欢你很久,久到一辈子也没有关系。 那个身影,到底是有了具体的形象了。对不起了。 陆仁的道歉声让白逐心沉了一沉。 然后他听到陆仁说道:我想我还要考虑一下。 白逐一直紧绷着的肌肉放松下来,眼里浮现出一些温和的笑意,只要不是直接的拒绝,那么就说明他的是有机会的。 陆仁现在心里乱得很。 他也许能够游刃有余地对待亲情、友情,但是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对待爱情,以前也没怎么为这些事情苦恼过,以至于现在手忙脚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 他哪有什么能考虑的?现在就是问他一加一等于几他都不一定能答得上来了。 陆仁就跟一只害羞胆怯的小动物似的,只要别人不逼他他就会躲在自己的巢穴里,可偏偏有坏蛋要强硬地把他从温暖的巢穴中拖出来。 陆仁说自己要考虑一下,白逐可没打算就此罢休。 他幽幽说道:不管怎么说,你确实忘记了我那么多次。 对不起陆仁连忙道歉。虽然白逐根本没拿出他和陆仁过去相识的证据,但现在的陆仁都无法思考了,白逐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白逐说:口头道歉抚平不了我心上的伤痕。 陆仁愧疚道:你想要我怎么道歉都可以。 白逐勾起唇角笑了笑,只是陆仁没有看到这个笑容:做什么都可以吗? 陆仁坚强地找回了一丝理智:除了答应和你在一起这一件事,都可以。 听了冬溪说的怪谈,我现在特别害怕。白逐突然说了一句听上去莫名其妙的话。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68) 陆仁疑惑地回过头看他。 我害怕得谁都睡不着了,一想到离我那么近的公共卫生间里竟然闹鬼,我就彻夜难眠。白逐语气浮夸地说。 陆仁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白逐露出了狐狸尾巴:陆老师,我都怕成这样了,你就大发慈悲和我睡一张床,保护保护我吧。 陆仁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开口道: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合适的。 哪里不合适了?从宿管寝室的独立卫生间走出来的白逐一边拿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说道,陆老师你可不能反悔,你之前说了除了答应和我在一起这件事其他什么事都可以做的。 陆仁叹了口气,到底是没有出尔反尔,只是神情严肃道:只睡觉,不许做别的事情。 白逐弯着眉眼看着陆仁,笑容促狭:老师害怕我做什么事情。 陆仁很明白白逐这是在逗他,他要是炸毛不好意思那正中白逐下怀,于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白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目光一点一点地移过陆仁的上半身。陆仁先他一步洗漱,现在已经换好了睡衣,宽大的睡衣基本掩盖了陆仁的身材,只是一截白皙的脖颈总归是遮不住。 目光毫不掩饰地在陆仁脖颈上停留了一会儿,陆仁不自在地摸了摸颈侧。 那只明显属于男性的手看上去瘦削有力,手背隐约可见骨头的形状,指甲很好地修剪过,相较手的颜色泛着一抹微红。 冬溪说怪谈的时候,白逐将这只手握在手中把玩了很久,只是陆仁那时候专心致志地听冬溪说话,压根没有注意白逐的动作。 白逐想着要是某一日在陆仁不被他物影响的时候把玩他的手,陆仁一定会不知所措地僵硬了身体,连手都不知道抽回来,只会渐渐红了耳朵。 陆仁放下手,不知为什么他觉得白逐的目光更可怕了,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他生吞了似的。 陆仁犹豫了一会儿,偏过头去对上了白逐的目光。 总不能一直逃避。 这一看,陆仁皱了皱眉。 白逐根本不会擦头发,汇聚的水滴顺着发尾淌下,流进了睡衣中,把衣服都浸出了一小块深色,那头发却不见得干。陆仁冲白逐招了招手,示意白逐坐到他身边来。 白逐虽然不知道陆仁要做什么,但还是十分愉快地做到了陆仁身边。 毛巾给我。陆仁对白逐说。 白逐的手先脑子一步把毛巾递了过去。 因为身高的原因,陆仁坐着擦白逐的头发特别费劲,他跪坐在白逐身后的床上,拿毛巾吸了吸白逐发尾一直在滴的水。 水都流到衣服里去了,现在这气温一时半会儿也干不了,衣领湿了睡觉能舒服吗?陆仁说着,语气倒是没什么斥责叱责的意味。 白逐得寸进尺:那以后你帮我擦? 陆仁拒绝了他的套路,把他对曾哥说的话抛回给他:没手吗?自己擦。 白逐试图和他打商量:那以后你帮我擦,我帮你擦。 陆仁抿了抿唇,戳了戳他脑边:你想太多。 你不用帮我也没事。白逐说,我也可以照顾你。 虽然和陆仁比起来他的生活技能有点堪忧但他也不是不肯学习的! 陆仁不松口:你先照顾好自己吧。 中途陆仁换了一次毛巾,白逐的头发差不多完全干后他催促白逐感觉睡觉,白逐哼哼:熄灯铃还没响呢。 陆仁说:你又不是学生,早点睡早点起对身体好。 白逐说:我有点兴奋,睡不着。 但是陆仁已经缩进被子里去了,白逐怕灯晃着陆仁,按灭灯后也钻进了自己那条被子。 看到陆仁抱着新的被子出来时他还有点失望,要是他能和陆仁一条被子就好了。但无论白逐怎么保证他一定不会动手动脚,陆仁也坚决不肯让步。 好吧,白逐想,和你一条被子我保证不动手动脚,那不和你一床被子我保证动手动脚好了。 陆仁拍了钻进他被子里的手一下,不睁眼睛只开口道:乖乖睡觉。 我害怕。白逐故作柔弱,我想拉着你的手睡。 陆仁冷酷无情道:我不信。 白逐说:你对别人都那么好,对我也好一点呗。 陆仁被他的无耻震惊了:我都不让别人和我睡一起的! 现在的追求者都这么野的吗? 白逐的眼睛亮了亮:以前没人和你一起睡过吗?曾哥也没有? 我爸我妈不算,幼儿园的老师不算。陆仁道,曾哥没有过。 白逐心满意足地握住了陆仁的手,陆仁拿他没办法也就随着他去了。他警惕地等了一会儿,见白逐确实只握着他的手没有做多余的事后,渐渐松懈下来。 他轻声道:睡吧。 白逐一晚上躁动的心被陆仁这一句话奇迹般地安抚下来。 他闭上眼睛,耳边是另一个人的呼吸,而他没有一点儿不习惯,好像一切恰到好处,就该如此一样。 他在不知不觉中沉入梦乡。 陆仁叫白逐早起早睡,自己却睡得比白逐晚。 这个时间没睡对一般人而言不算失眠,但于他而言这个时间点往常他应该睡着了。陆仁不得不承认他因为白逐的话乱了心神,现在都没有缓过来。 感情这种事情最麻烦的就是一开始不拒绝,之后就很难拒绝了。 陆仁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让情况变成现在这样。 他性子软归软,但也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可能只要换一个人,他就能毫不犹豫地说出拒绝的话。 只要换一个白逐以外的人。 我得想起来。 陆仁对自己说道。 他得想起来过去发生的事,想起来和白逐相处的过往,只有这样他才能明白面对白逐告白的话他为什么会犹豫,为什么会说不出拒绝的话。 而在那之前,陆仁头疼地想,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对待白逐好了。 白逐对他的喜欢真是藏也不藏,但只要没说出口他就能当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这只是友情罢了。可白逐强势地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让他不得不面对那份炽热的感情。 没告白都那样了,告白了之后觉得会表现得更加明显。 陆仁突然之间对自己的明天有点绝望。 偏偏没有第一时间拒绝的他已经说不出拒绝的话了,给人希望又让人绝望,他实在是做不出那么混蛋的事。 完了,这是动摇了。 陆仁想到。 他就像是一只被温水煮着的青蛙明明青蛙已经意识到了混蛋人类在往锅底下加柴,但泡松软了的骨头已经无法支撑他逃离了,没准过不了几天,他就要被端上白逐的餐桌。 第96章 残页 早啊陆仁仁。曾哥对值班室里的陆仁打了声招呼。 早。陆仁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曾哥上下打量了陆仁好几眼, 惊奇道:咋啦,怎么一副被吸干了精气的模样? 虽然曾哥说的是胡话但陆仁还是被戳到了痛处,没好气道:你别乱说! 他这反应反而让曾哥觉得情况不太妙:不会吧真有小妖精钻你被窝了。 学生宿舍能说点健康的话题吗?陆仁痛苦道, 没有小妖精!我和白逐睡了一宿,分两床被子说的。 还成,看来清白还在。曾哥探头探脑地往值班室里看了看,那小青年呢? 买早饭去了。陆仁说。 他需要的睡眠时间比较固定,如果睡晚了就会在早上补回来, 而宿管早上有一段时间是必须待在值班室值班的。陆仁今天起晚了没时间买早饭,白逐自告奋勇去食堂打包。 陆仁心里头有点复杂, 白逐给他带早饭时习惯得就好像他们是一家人一样。陆仁被这个想法打击到了, 值班时整个人蔫蔫的。 好在学生们赶着上课都来不及,没有人注意值班室里头的宿管情绪对不对劲。 陆仁抬眼问曾哥:你来这里干什么? 打扫卫生, 曾哥咬牙切齿道, 我怀疑这所学校里只有我一个清洁工。 打扫男寝吗?陆仁道,你要扫哪些地方和我说一下, 学生们上课的时候我可以过来帮忙。 曾哥却是摇了摇头:我自己来吧,看你一副没休息好的模样, 昨晚上和别人一张床不习惯?趁着学生们上课时没啥事,你赶紧趴桌上休息下。 陆仁弯起眉眼笑:不错啊, 竟然学会干活了, 你以前动都懒得动一下。 这么一说陆仁就想起了裤子的事:你昨天裤子洗干净了吗? 曾哥咳了一声,觉得自己有点没面子:一条裤子而已, 我还能够洗不来? 你可不就是不会洗衣服吗?陆仁不客气地说, 别忘了我们当初可是合租认识的,你自己的衣服洗得是个什么德性你自己不清楚吗? 陆仁想起第一次见曾哥洗衣服时曾哥手忙脚乱的模样就有点想笑,曾哥的洗衣服就是把脏衣服在倒了洗衣粉的水里头泡一泡然后捞出来, 更复杂的他就做不来了。陆仁那时候看不太过去要教曾哥洗,曾哥听的时候好好的,动起手来就完全不是那个样了。 陆仁最后忍不住自己动手把曾哥的衣服洗了,曾哥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后来渐渐的就习惯了,出了贴身衣物基本都是陆仁帮他洗。 距离上一次曾哥自己洗裤子过去多久了呢?陆仁想了一会儿没想到,但是时间估计要以年为单位了。 我总要自己学会洗衣服的嘛,曾哥说,都这么多年了,我总不能一直让你动手啊。 陆仁自己倒是不介意,但是昨晚上出了白逐那事他不得不承认如果自己组建了家庭,恐怕是没那么多时间照顾曾哥的。 曾哥好像也想到了这里,叹了一口气:我也是运气好,早些时候有家人照顾我,后来又遇到了你,不过早晚有一天要一个人过日子的。 陆仁对曾哥的家人了解不多,只知道自己和曾哥合租的时候曾哥也搬离家里没过多久,曾哥的过去似乎有一个一直关心爱护着他的亲人,只是已经去世了。曾哥不愿意谈论自己的过去,陆仁也不会追问。 倒是有一件事情我想问一下。曾哥看着陆仁,昨天那个小青年,是怎么一回事啊?护着你那劲儿,我都快看不过眼了。 陆仁轻咳了一声,含糊不清道:就那么一回事呗。 曾哥严肃了下神情:陆仁仁你可别想框我,你什么想法我看不太出来,但那人对你的想法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陆仁闭口不言。 曾哥不确定道:不会吧?你对他也有意思? 别问了别问了。陆仁开始赶人,打扫卫生去吧你! 哎你这曾哥本来还有话想说的,但他远远看见那青年拎着一袋早餐过来,就止了声。他毕竟只是陆仁的好朋友不是陆仁他妈,没那立场插手陆仁的感情,和陆仁说说就算了当着其他人的面谈这些事不合适,曾哥匆匆抛下一句你可得保护好自己别被骗身骗心了啊就跑了。 陆仁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给了曾哥他会被人欺骗感情的错觉。 白逐拎着早餐径直走入值班室,在自己一直坐的那张椅子坐下,状似不经意地问:特地来找你的? 陆仁摇了摇头:他过来打扫卫生,就随口聊了一会儿天。 哦。听白逐的语气好像他压根不关心曾哥是来干什么的。 他打开塑料袋子,把里面用小碗装好的早饭往陆仁前面摆:忘了问你喜欢吃什么,就和食堂阿姨打商量每一种装了一点。 陆仁垂眸看去,一只小笼包,一只煎饺,一小块发糕等等等等,还真是每一样都装了一些。一般来说食堂阿姨肯定不会答应这种费心费力的要求的,估摸着是白逐长得好说话也甜,食堂阿姨一高兴还真让他这么打包了。 还有豆浆。白逐把一杯豆浆放下。 食堂里的菜色可谓横贯古今,尽可能照顾了玩家的体验,现实世界里的学校食堂哪有这样的。白逐照着以前副本里陆仁的饮食习惯给陆仁挑了这七拼八凑组成的一碗,不能更丰富。 看陆仁开始动筷后,白逐才开始吃自己的那份早餐。 今天干些什么?白逐问,就一直待在值班室吗? 陆仁摇摇头:我待会儿要去检查卫生。 白逐说:我跟你一起去。 陆仁没提出反对的话,他已经认命了,白逐打算一直跟在他身边那就跟着吧,大不了提前被端上餐桌的时间。 白逐,我想想起过去的事。陆仁早饭吃到一半,突然间这般说道。 白逐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愣着抬头看陆仁。 陆仁说道:我想想起我和你过去的事。 啊这个,呃,白逐手忙脚乱间差点把自己的豆浆打翻了,结结巴巴道,我,我一时半会儿想不到方法。 他生怕陆仁反悔似的快速道:你这儿有书啊报刊啊什么的吗,看看这些东西说不准有奇效呢? 想到抽屉里那些少儿不宜的杂志陆仁连忙摇了摇头:这些书我没有,你想要看的,我们去问问冬溪他有没有杂书吧。 白逐这才想到这位过分跳脱的同学:啊对,可以去找冬溪。 他忽地发现陆仁嘴角噙着笑意。 白逐回想了下自己刚刚干了什么说了什么,要不是体型够不上,他都要觉得自己刚才像一只笨手笨脚的熊。 可能有点搞笑? 被陆仁用温和的目光注视着,白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69) 陆仁和白逐是在三号教学楼的楼下等到冬溪的,昨晚冬溪和他们说连着几天他晚上都要过来收拾活动室,陆仁索性就带着白逐在楼下等了。 那会儿是傍晚,天还没有完全黑下去,这一天有着十分漂亮的晚霞,如同火焰燃烧一般盛开的花,渲染却不刺目。 天色渐晚,不知不觉间只有遥远的天际才能看见残缺的晚霞,冬溪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借书?听完陆仁的来意冬溪爽快道,没问题啊,我们活动室书多得很。 两人跟着冬溪上楼进了怪谈社的活动室,结果到了地方才知道冬溪口中的书是他们怪谈社成员记录的笔记。 我们对那怪谈的猜测都写在上头了。冬溪拍了拍那叠垒起来的厚厚的笔记本,看看,看看,全社精华的凝聚之处。 白逐:没别的书了吗? 你对我们的精华有什么意见吗?冬溪说,没有了,就这些。 陆仁对怪谈社的笔记还是很心动的,他毕竟没有忘记自己来朝阳中学是干什么的,这些笔记对他的调查有很大的用处。 白逐见陆仁的眼睛都快黏在那叠笔记本上来,抽下一本递给他:就看这个吧。 笔记本不外借的啊。冬溪强调,只能在活动室来看。 陆仁看了下那叠笔记本的高度,今晚上看是看得完,但如果还要从里面提取有用信息的话时间就不太够用了。 你们白天没事的时候也可以过来看。冬溪说,备用钥匙被我放下门框上了,跳起来能拿到,你们可别告诉别人哦。 陆仁告诉冬溪放心,他们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于是整个晚自习的时间,陆仁和白逐在看笔记,冬溪在一边收拾活动室。也不知道上个学期怪谈社在活动室里干了什么,活动室乱七八糟的,整一个灾后现场。冬溪昨晚上应该不是第一次过来,也不知道他连着收拾几个晚上了,反正今晚还是没有收拾完。 咦,这什么东西?冬溪突然出声道。 他说到这个读音和他名字一样的词时,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喜感。 陆仁从书间抬头,问道:怎么了? 翻出一张撕下来的纸哦豁,上面有点东西啊!冬溪兴奋道。 教室里其余两人纷纷放下书凑过去。 冬溪手上是一张皱巴巴的横线本上撕下来的纸,三个成年男人个头不小,凑在一起不方便看上面的内容,冬溪索性直接念了出来。 有关男寝的那个怪谈,我找到了一条新的线索,从而有了一个新的猜测。 现有的猜想中,大多人都认为学姐是被寝室楼里的女生杀死的,因为那里是女寝,但是新找到的线索让我怀疑凶手有可能是一个男人。 线索的提供者是我妈妈的同事,她也是朝阳中学毕业的,她说女寝有一段时间有变态溜进去,是个男人,不知道躲在哪里,趁着学生上课的时候偷窃学生的衣物。有因病留在寝室休息的女生看见了她,但只是一个照面变态就跑了。 女生的力气和威胁有限,如果凶手是那个变态的话,我觉得学姐的死亡更说得通。而且看妈妈那位同事的年龄,女生死的时候她应该还在朝阳中学。 冬溪念着念着看到最后一句,一下子泄气了:啊这,这个猜想她否定掉了。 最后一句俨然写着:我问了妈妈她同事的年龄,时间对不上。好吧,这个猜想是错误的。 难怪写下这个猜想的人最后把这页纸撕掉了。 第97章 贼船 冬溪说完就想把那张纸扔了, 却被陆仁拦住。陆仁从不明所以的冬溪那把纸张取过来,一边看一边思考。 片刻后,他说道:时间未必真的对不上。 怎么说?冬溪以为陆仁从纸上发现了什么被他漏掉的线索, 又探头看去,被嫌弃他离得太近的白逐抬手推开。 写下这张纸的人说她否定这个猜想的原因是她向她妈妈询问了那位同事的年龄,想必是因此倒推了同事就读朝阳中学的时间,从而认为时间对不上。陆仁道,但是有的人可能提前入学, 也有的人可能因故留级,在不知道那位同事待在朝阳中学具体年份的情况下, 不能简单认为学姐死亡的时候她不在朝阳中学内。 冬溪说:那同事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想要知道她那时在不在有点难。 找不到也不要紧。陆仁将那张纸放下,至少我们有了一个新的猜测方向。 冬溪突然间觉得不太对劲, 他有些琢磨过来了:你咋也对这事儿这么感兴趣? 陆仁糊弄他:作为男寝的宿管, 我总得了解一些男寝发生的情况,包括怪谈。 冬溪真心实意地信了:也太尽责了吧。 白逐不动声色地瞥了陆仁一眼。 相处了几个副本后他也差不多能看出陆仁什么时候是在忽悠人, 陆仁现在说的肯定不是真话。 至少不完全是真话。 他对自己的工作自然是尽心尽责的,但是对寻找男寝怪谈的真相这么执着, 一定还有着其他的原因。 这个笔迹我有点印象。冬溪挠了挠头说,是去年毕业的学姐的, 她现在不在镇子上, 一时半会儿估计联系不上。 陆仁问:当初女寝混进变态一事应该还有人记得。 学生三年一换,但教职工往往一待就是十几年几十年。 冬溪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女寝的宿管老师一直没有问过, 要不是性别不合适我都想问问了。 他仰天长叹:我这届怪谈社居然一个女同学都没有! 白逐插嘴道:我有一个同伴现在住在女寝。 哦哟, 那敢情好。冬溪兴致一下子就上来了,你那同伴现在方便不,有空去老师那打听打听吗? 白逐:我去问问他。 实际上钟长雅必然有空的, 如果没有陆仁的事要操心,他们本来要做的事就是从NPC那打探线索然后找到钥匙通关。 现在正巧有空,白逐当即带着陆仁和冬溪去找了钟长雅,不料钟长雅给了他们一个意料之外地回答。 早打探过啦。学校花园的长椅上,钟长雅一边啃着食堂买来还没吃完的苹果,一边说道,这几天我没事做就去和女寝的宿管阿姨聊天,她和我说了不少以前的事。 冬溪举手:那位跳楼的学姐死亡前后女寝有变态出没吗? 钟长雅示意他可以把手放下了:确实是同一时段发生的事,但是没有人知道她跳楼和那个变态有没有关系。林阿姨和我说那段时间因为女寝有变态,学校担心女老师守不住,特地把男寝的宿管调过来巡逻,而林阿姨则去男寝那边暂代宿管。 冬溪问:也就是说那段时间女寝的宿管是一位男老师? 对,钟长雅点了点头,那老师姓秦,开学前段时间辞了职。 冬溪扭过头对陆仁说道:就是你上一任的宿管老师! 陆仁微微皱着眉:他没有和我说过这些。 值班期间有人坠楼死亡无疑是一件大事,秦老师想要知道那个出现在男寝里的女孩是谁,怎么会遗漏这么一件大事? 究竟是忘了,还是刻意隐瞒? 陆仁觉得有点麻烦,委托人如果隐瞒了关键信息,可能会导致他们的调查工作从一开始就走错方向。 白逐问钟长雅:宿管阿姨还有说别的什么吗? 钟长雅点了点头:我问她觉不觉得女生跳楼是变态逼迫的,宿管阿姨觉得不可能,她认为女生是自杀的。 这话就和怪谈社一直以来的猜测相悖了,冬溪有些不服气地说道:怎么会自杀? 阿姨说那个坠楼的女孩她有印象,钟长雅说道,虽然女孩的成绩很好,而且那时候临近高考,看上去完全没有自杀的必要,但是女孩死前林阿姨几次注意到她走进寝室楼,她的表情都魂不守舍的。 钟长雅回想了一下,继续说道:林阿姨还听到了一些闲话,那个女孩似乎在谈恋爱,但是恋情出了问题。 冬溪目瞪口呆:总不会是因为失恋自杀吧? 钟长雅耸了耸肩:更多的事儿林阿姨也不知道,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陆仁说道:最清楚当年究竟什么情况的,也只有那个女生的同学了。 冬溪苦恼道:我们去哪找她的同学啊 白逐问:你知道那个女生的名字吗? 冬溪点点头:知道啊,名字,班级,哪一届的我都知道,但是她的同学我上哪找去? 你们学校总有保存学生档案的吧?既然这些信息都知道了,找她那个班的学生名册不就行了?白逐理所当然道。 我怎么进档案馆?冬溪瞪大了眼睛,研究怪谈真相啊呸,就是说得正经点,寻找当年女生跳楼背后的真相,用这个理由老师也不会同意我们进档案馆的! 白逐说:老师不让进,我们还可以偷偷进去啊。 这怎么可以啊!冬溪一脸你这是什么鬼主意,要是被抓到了说不定你们要被赶出学校,我还要记过! 钟长雅冷不丁开口:正常情况下,学校是不会因为这种理由给学生记过的。 只要不是犯什么原则性的大错,为了学生顺利毕业和家长不找上门来闹事,学校顶多通报批评一下。 钟长雅认真的语气让冬溪意识到他们不是在开玩笑,他不禁将求助地目光投向了陆仁。 老师,你怎么说也是朝阳中学的老师,这里有两个人在你面前商量违反校规的事情呢? 然而陆仁低头沉思了片刻,抬起头认真说道:档案室就在图书馆里,现在图书馆处于闭馆阶段,但并不是没有进去的方法。反而因为它现在处于闭关中,很少有人关注它,我认为潜入档案室这个方案是完全可行的。 其他二人纷纷点头。 冬溪: 他怪谈社再怎么好奇怪谈背后的真相,可也没做过违反校规校纪的事儿。 冬溪认真的思考,他是遇上了怎样一群人,上了怎样一艘贼船。 第98章 夜探档案室 冬溪表面上千不甘万不愿的, 但还是跟陆仁他们去了图书馆。直到来到图书馆侧门钟长雅还在故作惊奇地打趣他:你现在不怕记过啦? 冬溪翻了个白眼。 他领着陆仁等人踏入附近的草丛,走到某一处停下后伸长脖子仰头看了看,回过头对几人道:应该就是这儿了, 听人说这边有一扇窗户关不上,我去试下哪扇可以推开。 此刻夜色深沉,定下潜入档案馆的计划后,几个人认为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就是个潜入的好日子。 图书馆闭馆的时候本来就没几个人来这里转悠, 更别说在四周都没盏路灯亮着的晚上,除了陆仁他们有人会过来就奇了怪了。 可不真就是奇了怪了。 冬溪把窗户推开后, 保持着翻入的姿势僵在原地。 因为不远处突然间响起了争吵声, 一个男人强压着烦躁喊道:我就是不想干了不行吗?唧唧歪歪唧唧歪歪你怎么就有这么多好问的! 女人骤然尖锐起来的声音刺激着几人的耳膜:我问这么多还不是为你好?带完这届高三你就可以升主任了,这节骨眼儿你和我说你要辞职?! 男人不甘示弱地喊回去:我想辞就辞, 你管得着吗? 女人的喘息声无比清晰, 她像是被气得气都要喘不过来了:你好意思说我管不着?郑培你是不是忘了当年是谁把你塞进学校的,就你那学历没有我爸的关系你进得来吗? 被叫做郑培的男人一下子气弱了下去:你爸不也嫌弃我是一个教书的, 我干脆就待家里帮你妈带孩子算了 女人尖叫:郑培你还算不算一个男人! 远处的树影后似有两个推搡的人影,其中高大的人影不断退让着, 撞到树上撞得枝叶簌簌作响。 之前在围观冬溪爬窗的几人默默往身后退了几步,退到更隐蔽的地方, 只有冬溪一只脚还架在窗台上, 不上不下的很是尴尬。 男人恼道:你小声一点,被别人听见了怎么办? 就这鬼地方有谁会来?女人冷哼。 偷听中的陆仁等人: 女人又道:就算有人来了那又怎么样?怎么的, 你嫌丢脸了?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 低声下气道:阿璃,这事我们回去说好吗?你也体谅体谅我,我也是不得已的啊。 女人深吸了一口气, 道:行,回去说。但我话撂着了,不给出合情合理的理由你别想辞职,你也别说辞职是你自己的事,为了你这职位我废了多少心力,这是你的事也是我的事! 男人连忙说了不少好话,才安抚着女人离开。 这对男女走后冬溪总算可以继续他的翻窗大业,他腿都快要僵了,落地后险些跪在地上,连跳了好几下才缓过来。 陆仁等人一个接着一个翻过去。 钟长雅眼里闪着八卦的光,推了推冬溪:那俩人你认识吗? 认识,冬溪跟做贼似的压低声音道,一个是我的班主任,一个是班主任年轻时勾搭上的白富美,现在是他老婆。 冬溪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我刚才生怕被班主任发现。 钟长雅心说那男人发现了你也不敢说什么的,估计也就相视着尴尬一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陆仁还记得正事,问冬溪:档案室在哪里? 在三楼,我带你过去。冬溪挠了挠头,就是我对路也不熟,可能要找一会儿。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70) 陆仁点点头:离晚自习下课还有一个小时,应该够用了。 图书馆闭馆期间电闸是拉上的,就算没拉上陆仁他们也不敢开灯,冬溪掏出了从怪谈社活动室带出来的水晶灯,粉色的灯光险些闪瞎了第一次见到这盏灯的钟长雅的脸。 这么紧张刺激的夜探行动,出现这盏灯就变得奇奇怪怪的。 这里这里。冬溪冲身后三人招手,走了几分钟后,他们终于找到了楼梯。 图书馆的内部结构十分普通,但是因为室内面积太大,使得对图书馆不熟和光线不足的几人跟没头苍蝇似的乱走。冬溪说图书馆里面一共有三条楼梯,据说在平面图上看三条楼梯如果继续延伸能够汇聚到一个点上。 档案室就在那一点的正下方。冬溪小声道。 因此他致力于往中间走,差点撞到墙壁才发现自己走过了头。 冬溪干笑道:失误,失误。 陆仁说:我刚刚好像看见档案室从身边过去了。 他那时本来还想停下来看一看,但是冬溪十分自信的大步往前走,他被这自信感染,居然认为冬溪是靠谱的。 压根没去过档案室的冬溪忙问道:在哪呢在哪呢,你还记得吗? 记得。陆仁冲冬溪伸出手,把灯给我吧。 水晶灯接手的时候冬溪眼睛被灯光晃了一下。这灯亮起的时候灯内的糖果树也会缓缓转动,使得有些灯光显得暗,有些显得亮。 冬溪被晃得花了眼,连身边人的脸都模糊起来,他揉了揉眼睛,和身边钟长雅说了句:我们跟上去吧。 陆仁凭着记忆往回走,没一会儿就到了档案室的大门前。大门竟然是没上锁的,陆仁一伸手,轻易便将大门推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赶作业去了。 我短短。 第99章 惊觉 档案室里很干净, 没有那种一推门扬起无数灰尘的情况。陆仁持着灯踏进屋内,灯光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肉眼所见之处是紧密排列着的书架。 这也太窄了吧, 两个书架之间只挤得进去一个人啊!冬溪忍不住吐槽。 虽然他在朝阳中学待了有两年,但学生一般来说没有进入档案室的机会,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档案室内部的景象。 纵然墙上有两扇面积不小的大门,可档案室内部空间的大小似乎与大门不相配。因为光照的原因他们也不清楚档案室究竟有多大,但只看书架的紧密程度和一所中学会有的档案正常数量, 档案室不会大到哪里去。 两只书架间空出的距离就如冬溪说的那样,只能挤进去一个人。 进了图书馆后几人就没怎么说话, 只有冬溪不管在哪都咋咋呼呼的。我们要分开行动吗?冬溪刚说完就否定了这个提议, 好像不行,我们只有一盏灯。 钟长雅轻咳了一声:我刚刚想起来照明工具我这里也有 钟长雅默默掏出不知道被她冷落在道具栏多久的手机, 不止是她, 玩家们经常想不起来自己身上还有这么一个游戏提供给他们的古董,大多时候于他们而言手机就是一块毫无存在感只会占地方的砖。 白逐默然, 要不是钟长雅提出来,他真彻底把这东西忘了。 手机屏幕能照亮的范围比水晶灯还小一点, 但亮度不比水晶灯差到哪里去。 白逐二话不说把手机往冬溪手里一塞,自个儿拉着陆仁走了。 冬溪一脸懵逼地低头看看手中的砖头, 又抬头看着钟长雅问:这是啥? 钟长雅:你就当它是块会发光的砖头吧。 狭窄的过道只容一人通过, 陆仁被白逐一路推到了尽头,夹在书架、墙壁和白逐之间简直没法动弹, 最后一位最要命, 距离实在太近了,连白逐的呼吸陆仁都感受得一清二楚。 白逐仰着脑袋一脸认真地看书架上的文件。 陆仁:别看了,这片的文件是六十多年前的。 而且书架上贴着的标签只简单写了一下这层有什么时间的什么类型文件,白逐不取下来一只只翻光看有什么用呢? 白逐尴尬地咳了一声。 看标签越往里走文件的年头越久,我们走回去看看。陆仁说着拉住白逐的手往回走。 陆仁白逐压低了声音道,你有时候当真傻乎乎的。 嗯?陆仁茫然问了一声。 然后他便感觉到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两下他的手腕。陆仁愣了一下,便跟触了电似的想要抽回手。可在白逐早有准备的情况下他却是没有成功,白逐甚至借力光明正大地往他身上又挨了些。 太不做人了! 陆仁气鼓鼓地回头想要说几句狠话,却见到了一双带笑的眼。陆仁一下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白逐平日里总是笑着的,但是陆仁发现,白逐面对他时脸上的笑和面对其他人时都不一样。 这时候他的眼睛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笑意温暖得像春日里暖融融的江水,浸得人骨头都松软起来。陆仁有点说不清这样的白逐带给他一种什么样的感受,眼前的白逐明显是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他往常仍是有着青年的稚气的,而这一时候那些稚气变得不易察觉,他好像一瞬间成熟起来。 陆仁想了有一会儿,才勉强分辨出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这是尚且年轻的男人在心上人面前下意识地展现出自己可靠的一面,成熟和青涩交织一起,让陆仁不禁想是不是每一个年轻人想要追求比他年长的心上人都是这般模样。每一个笑容,每一个目光都在告诉他这不是一个轻率的决定,他的追求这般真诚热切,建立在想要共度一生的基础上。 陆仁扭头去看书架,这会儿欲盖弥彰的人倒成了他。 一只手伸过来,取下书架上的一只文件袋,白逐在他眼前晃了晃那只文件袋,眼里带着狡黠的笑意:我们要找的是不是这些? 陆仁定睛去看书架上的标签,这只书架上是十五年内的学生档案。 怎么会这么巧? 啊呀,好巧。白逐看了看那只文件袋上的字,刚好是十一年前的那个女生八年前跳楼,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她入学时的资料呢? 陆仁: 这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地方放你的灯,白逐眉眼弯起,要一起看吗? 陆仁:看。 得,现在故意不理人都做不到了。 陆仁无可奈何地凑了上去。 冬溪还不太会用那块会发光的砖头,砖头的灯灭后,他找了有一会儿的开关才把灯又打开。 没有光的时候他也没停止走动,以至于灯亮了,他也一脑门撞在了门上。 冬溪哎呀了一声,呲着牙揉了揉撞红了的额头,话刚说出口他就紧紧闭上了嘴,档案室内几人不管是走动还是说话或是翻阅声音都放得很轻,他喊痛的声音就显得尤其响。 冬溪想起他刚刚撞门上的那一下,估计也蛮响的。 他警惕地四下看了看。 这一看,冷汗就流了下来。 门锁坏了。 惨白的灯光下,档案室的门锁明显被人暴力破坏了。 冬溪突然想到了极不对劲的地方,他们进入档案室怎么会那么轻易呢?档案室这种存放着师生和校内大大小小事件信息的地方,怎么可能会忘记锁门? 他们之所以一推门就能进来,那是因为在他们进来之前门锁就被破坏掉了。 早在他们之前,就有人进来过档案室。 冬溪想起在外面他将水晶灯递给陆仁的时候,因为水晶灯内摆件的转动,他被晃了一下眼。 他身边的钟长雅似乎站得离他过分的远。 那个时候,他看到的那张模糊的人脸,真的是钟长雅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开会开到十一点,实在来不及码了qwq 第100章 狐狸 事先冬溪与他们说过坠楼女生的基本信息, 白逐没费多少时间就在书架上找到了女生那个班级的档案袋,里面的文件全被白逐倒了出来。 陆仁的角度不是很方便阅读,他给白逐举着灯, 等白逐发现异常后告诉他。 没一会儿白逐就回头对他说道:缺了一页。 白逐尽可能往边上侧了侧身子,将装订成册的文件摆在陆仁面前,只见他摊开的那页有着明显的缺口,有一页纸被人暴力撕掉了。 陆仁问:学生个人的档案有吗? 有,白逐说完翻找书架, 边上的都是。这一整层都是坠楼女生那个班的,班级总的一个档案袋, 班级成员各一个。 档案袋上有写学生名字我找一下。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韩柳。陆仁答道。 然而白逐把那层书架上的档案袋全翻了一遍也没有看到属于韩柳的那只, 他找了上下两层书架未果后,不信邪地打算回头再找一遍。 别找了。陆仁握住他的手腕, 档案袋已经被人拿走了。 他说道:汇总的名册被撕了一页, 恰好其他页上都没有韩柳的信息,而韩柳的档案袋也不见了显而易见是有人取走了它们, 有人不想我们知道韩柳的信息。 白逐有些迷糊了:这不是闹鬼事件吗? 陆仁点了点头:之前看来确实是这样但现在我有点怀疑,这一切都是人为的了。 陆仁话音刚落, 便听到了冬溪的鬼哭狼嚎声。 不远处有文件袋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紧跟着响起钟长雅惊吓过后脱口而出的骂声。 陆仁和白逐赶到门边的时候, 钟长雅已然先他们一步到了, 提拎着腿软得站不太住的冬溪没好气地问:你搞什么鬼? 她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还真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门口只有一直好端端但莫名被惊吓到的冬溪, 其他什么都没有。 冬溪指着门锁的手指抖啊抖的:门锁坏掉了。 陆仁上前只看了一眼, 便说道:被故意破坏的。 冬溪用力点头,巴巴地看向钟长雅:我们过来的时候你在我前面还是后面来着? 钟长雅不太明白:你说什么? 冬溪说:就是我和陆老师交换让他来领路的时候。 你都说领路了。钟长雅有点无语,领路的人当然走在前头。掉头前你走在我前面, 掉头后你走在我后面。 冬溪都快哭出来。 他那会儿对话的钟长雅稍稍落后了他一步,可是照理说,钟长雅分明该在他身前才对! 冬溪瑟瑟发抖:我好像遇到鬼了。 见鬼什么的,钟长雅早就习惯了,在这个游戏里见鬼才是正常的,见不到鬼她才会觉得奇怪。 她用力拍了拍冬溪的背:你们怪谈社不是专门搞这个的吗?你一社长害怕什么呀! 正常人看到鬼不是都会害怕吗?冬溪理直气壮,别人口中听到的怪谈和自己亲眼见到的又不一样! 陆仁问他:你见到了? 他本来想说女鬼,可现在看来鬼不一定有鬼,但搞鬼的人是切实存在的,于是陆仁用含糊的音节带了过去。 冬溪摇了摇头,警惕地环顾四周后,压低了声音对陆仁说道:我怀疑她还躲在图书馆里! 陆仁说:说不准我们刚才的话她都听到了。 冬溪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的音量。 他和陆仁面面相觑。 我们还能活着出去吗?冬溪哭丧着脸。 钟长雅乐得捏了捏他脸颊上的软肉:你现在害怕是不是太晚了点啊。 陆仁没逗冬溪,略作思索后说道:离下课也没几分钟了,我们先离开离开后,我说一下我和白逐发现的事。 钟长雅举手:我想带点东西走没问题吧?就一张纸,折一折塞口袋里没人发现得了。 陆仁点点头:带吧。 要是被人发现文件有损,就把这锅一并扣到带走韩柳档案的人身上吧。 陆仁有一点点内疚地想到。 四个人按原路返回,偷偷摸摸溜进来又偷偷摸摸溜出去。期间冬溪提心吊胆,生怕弄坏了锁的女鬼还在,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使他像只受惊的兔子。 直到翻出图书馆,冬溪才松了一口气,呼吸着暮冬冰冷干燥的空气,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怪谈社说到底还是个规矩老实的社团,冬溪高中三年来没怎么干过出格的事,夜探图书馆对他来说还是太刺激了。 他不禁疑惑起其他三个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心理素质怎么就那么好。 陆仁扶着走在最后面的白逐跳下窗户,停驻在窗前片刻才合上窗户。翻窗前他们将水晶灯灭掉了,图书馆内又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陆仁往里看了一会儿,但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冬溪在里面见到了第五个人。 陆仁不禁感慨实在太巧,他们心血来潮夜探图书馆,而带走韩柳档案的人正巧也在里面,只是不知道门锁是不是今晚才被破坏的,冬溪见到那人时,他是不是才带走韩柳的档案没多久。 也不知道那人发现他们后是趁机离开了,还是偷偷躲在暗处,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陆仁搓了搓手,夜风吹得他手冷。他低声对其他人道:走吧,我们去活动室。 他们原先基本走在一条直线上,但白逐带着陆仁不动声色地落后了钟长雅和冬溪几步。陆仁疑惑地看过去,但白逐目不斜视,只是抓过陆仁一只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白色大衣的口袋里毛茸茸暖洋洋的,白逐无聊时就将双手塞进口袋里,他的手比口袋还要热。 陆仁犹豫了一会儿没有抽出手,而是任由白逐就这样牵着他的手走了一路。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71) 离开图书馆一段距离后,他们看见了第一盏亮起的路灯。灯光将走在前面的钟长雅和冬溪的影子拉得很长,影子长长短短变化着,但说话声一直没有停下。钟长雅有个和冬溪差不多年纪差不多性格的弟弟,她大概是在游戏的NPC身上看到了家人的影子,相对于同伴更想和这个NPC走在一起。 说笑声越来越轻陆仁突然间发现他们离钟长雅两人越来越远了。 他们走得很慢很慢,与其他人拉开距离,转眼间,小世界里就剩下他们自己。即便无人说话,另一个人的存在感都是那般鲜明。 陆仁想,青蛙就是这么被温水煮熟的。 活动室里,冬溪大惊小怪地喊道:所以说那其实不是只鬼而是个人吗? 钟长雅托着腮道:你才意识到吗? 冬溪不敢置信地看向她:你也发现了? 那破坏门锁和偷档案的手法怎么看也不是鬼做出来的啊,真有鬼还至于把门锁弄坏才能进去?钟长雅叹了口气,冬溪小同学,我对你高考很不放心啊。 冬溪很伤心,怪谈社社长颜面无存。 陆仁问钟长雅:你从档案室里带出了什么? 唔,是进出登记表。钟长雅将口袋里的纸摊开放在桌上,我发现有一段时间女寝的进出都需要登记,对比其他时期的登记表,进出抓得从来没有这么严过。我怀疑就是那段时间女寝里混进了变态,冬溪你看看和那个女生坠楼的时间对不对得上? 冬溪看了一眼便肯定道:就是那时候出的事! 你们看,钟长雅指着她撕下来的那页登记表,这里开始登记的名字越来越少可不可以理解为女生坠楼死后变态就不在了,所以校方又放松了女寝的进出登记? 陆仁说:是一个可能。 虽然有这个可能,但他们现在还没有直接的证据去证实它。眼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了,钟长雅打算回女寝,陆仁也准备回值班室值班,白逐自然是跟着他回去的,冬溪因为图书馆的事不敢一个人待在活动室,锁好门后跟在他俩身后走了。 走了一段路,冬溪神情严肃道:我有一个问题。 说。走在前面的白逐头也不回道。 你们的手为什么拉在一起?冬溪说,看上去好不正经。 陆仁轻轻咳了一声。 白逐坦然回答:他手冷,我给他手暖暖。 冬溪看了看自己冷冰冰的手,十分委屈:为啥我就没有愿意给我暖手的好兄弟? 白逐回头,用关爱单身狗的目光慈祥地看着他。 陆仁把他的脑袋扳回来,催促他赶紧走。 回到值班室后,离晚自习下课还有十分钟,陆仁看热水瓶里的水没了,让白逐和冬溪现在值班室坐着,他去打点水来。 热水房就在离男寝不远的地方,一来一回花不了五分钟,陆仁想着他自己去一趟就行了,但走出去没几步白逐就跟了上来。 陆仁无奈道:冬溪一个人留在值班室会害怕的。 都成年人了,有什么好怕的。白逐跑上前几步挂在他身上,陆老师,我今天也好害怕。 说得好像你自己没成年一样 陆仁毫无诚意地嗯了两声:知道了,你今晚也害怕得要和我睡。 和白逐同一张床的感觉并不糟糕,反正也是两床被子,陆仁就随他去了。 但是他低估了白逐得寸进尺的程度。 陆老师,我昨天好冷。白逐可怜巴巴地说,我今晚可以和你一床被子吗? 小骗子说谎话不打草稿,才二十岁的青年血气方刚,他身体可比陆仁热多了,至少那手就跟个小暖炉似的。 陆仁倒不生气,有些好笑,心里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揉乱了白逐的头发,回答道:不可以。 陆老师,你可怜可怜我嘛白逐嘴唇近得都快贴到陆仁耳朵上了。 陆仁被他弄得有点痒,一边躲一边道:别闹,我快拖不动你了。 白逐刚才一直挂在他身上,虽然没有完全靠陆仁拖着他走,但被这样黏着陆仁还是走得有些吃力。 白逐老老实实的还好,一作妖他可吃不太消。 陆仁话刚说完,白逐就从他背上跳了下来。陆仁刚为他逃过一劫的耳朵松了一口气,耳垂便传来湿润的触感。 一触即离。 陆仁身体一瞬间僵硬得路都走不了。 白逐明知故问:陆老师的耳朵很敏感吗? 他分明是知道答案的,眼睛弯起来跟只一肚子坏水的狐狸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100章了,吃鲸。 第101章 消失的人 仅针对陆仁, 白逐是个很能得寸进尺的人。 他总能把握好陆仁的承受范围,在范围能靠得近一点就再近一点。每一次得寸进尺陆仁防御他的壁垒都会缩上那么一圈,要是迟钝一点的人, 可能直到领土全部沦陷才会发觉自己已然避无可避,可陆仁是敏锐的,他知晓白逐一直在试探,他就是没法拒绝。 有时候一段恋情的成就功劳也许不全在追求者的坚持不懈,还在于被追求者的纵容。 陆仁揉着耳垂, 要是光线充足,白逐就能看到那里红得像是在滴血。 你明明知道的陆仁声音很轻, 像是在控诉。 一只狐狸爪子暗戳戳地靠近, 见陆仁没有露出抗拒的神色后,覆上了陆仁的手, 摸上了陆仁的耳垂。 最近的一盏路灯离他们也很远, 但是离得近后,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白逐也看清了陆仁抿紧的唇。在他的手碰到陆仁耳垂的那一刻, 陆仁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抗拒,但是那丝抗拒很快就被压下, 一点儿踪迹都寻不着。 陆仁身体渐渐放松,像是被耳垂上轻抚的手指安抚下来。 白逐问:你接受吗? 我知道了你很多事。 知道你的耳朵很敏感, 敏感得不敢让别人碰, 害怕别人在你耳边说话,只是我忍不住要上去撩拨。 知道了你平时习惯吃什么, 还知道你忙起来的时候觅食的能力十分值得质疑, 我想待在你身边锻炼一下自己投喂的能力。 知道你是一个温柔居家,特别心软,有时候迷迷糊糊的人, 我自我感觉良好地觉得站在你身边还算合适。 只是你接受吗? 追求者一路攻城略地,势不可挡,也要在最后一道防线前停下脚步。 白逐等待着陆仁的接受。 等待着被追求的人撤下最后一道防线,与他分享他的国土。 被追求者负隅顽抗:我昨晚才说考虑一下 白逐委屈:都快一天过去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难道不应该考虑上十天半个月的吗?陆仁和他打商量,我要是才过一天就给你答复,岂不是显得太草率了? 十天半个月也太久了。白逐必然是不肯的。 陆仁想了想说:那一周? 白逐:明晚。 陆仁:六天? 白逐不松口:明晚。 陆仁本来还想再给自己争取一下,但是白逐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陆老师,我了解你的。 你这样不坚定,根本就是因为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 至于为什么垂死挣扎白逐明白这是因为陆仁感到不知所措,即使有了答案也在下意识地逃避,企图把亲口说出答案的时间推迟一点,在推迟一点。 可他等不急了。 好吧。陆仁松了口,语气有些挫败,明天。 白逐弯起眉眼笑,握住了陆仁放下不久的手。 陆老师,晚上一个人睡真的特别冷。 陆仁: 话又转回来了。 你们怎么走了那么久!冬溪含泪控诉,放学铃都响完了! 陆仁心虚地没说话。 冬溪喊道:我提心吊胆了十分钟,就怕女鬼突然从值班室哪个地方冒出来! 陆仁愧疚地把今天刚买的小饼干从抽屉里掏出来在冬溪面前堆了一小堆:吃东西吗? 冬溪瞬间原谅了他:吃。 三个人在值班室咔嚓咔嚓吃起了小饼干,冬溪一边吃一边问:陆老师你们去干什么了? 陆仁没回答,白逐倒是答得很快:我和你陆老师商量了一下今天晚上睡觉的事情。 冬溪愣了愣:诶,白哥你晚上和陆老师睡一起吗? 白逐点点头:晚上太冷了,我和你陆老师商量晚上睡一床被子。 最近好像是降温了,冬溪点头赞同,两个人睡暖和。 白逐叹气:可惜陆老师他脸皮薄,不太愿意。 冬溪立刻扭过头去劝陆仁:两个男人冬天挤一挤睡一被子可正常了,天冷的时候我也经常爬到我舍友床上,陆老师你可千万被冻到了自己。 陆仁面无表情地把冬溪头摁回去:你话太多了,吃你的饼干去。 他一坐正,就看到白逐促狭地看着他笑。 陆仁冷笑着做着口型。 之前说的话作废。 白逐立刻摇头,规规矩矩地坐正,老老实实吃起小饼干,再不敢整什么幺蛾子逗陆仁。 没过多久放学的学生一窝蜂涌进寝室,这段时间是陆仁一天里最忙的时候,寝室出了什么问题学生基本都在这个时间段报到值班室。昨晚过后白逐差不多也明白了陆仁的工作有哪些,在旁边帮着做些递笔递维修本的小工作。 放学铃响四十分钟后,陆仁就会锁上寝室的大门。 那个时候已经基本没有学生找到值班室来,白逐若有所思道:这门好像没什么用。 陆仁点点头:锁太简单了,就是没钥匙我也打得开。 而且一楼公共卫生间的窗户一般会开一扇,为了保证通风,窗边还栽着树,想要爬进去再简单不过了。白逐说道。 这样的寝室楼,外来人只要有心就能轻松混进去,当年哪防得了变态? 就这还是九年前出过事严查了一段时间的结果陆仁有些难以想象,当年寝室楼管理得是有多么松懈。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陆仁找出钥匙锁门。然而远处传来一声等一下的大喊,陆仁抬头便看见曾哥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你们这关门的也太早了吧?曾哥抱怨道。 都快熄灯了,陆仁说,这个时间学生也该都回来了。 曾哥指指自己:可是还有我这种放学铃响后依旧奋斗在工作第一线的教职工啊! 陆仁笑:你又不住在这儿。 曾哥:我要是不快点跑过来,你把门锁了我想找你还得等到明天。 陆仁问他:你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晚? 曾哥无奈地摊手:明天事情多啊,又是动员大会又是检查工作的,这学校又没几个清洁工,我五分钟前才打扫完最后一栋教学楼,东西一放就跑过来找你了。 辛苦了。陆仁压低了声音问道,今天有什么发现吗? 曾哥摇了摇头:一直在忙,没有时间去找线索。我本来想问问其他清洁工有没有知道这件事的,但是那些人工作时间不长,自己都不清楚。 我有一个很重要的发现。陆仁说,我们先前的调查方向可能是错误的,整件事根本不是什么女鬼害人,而是有活人将事情伪装成在闹鬼! 曾哥愕然道:怎么回事? 陆仁简单将他今晚的发现和曾哥说了一下。 曾哥想了想说:是人干的总比是鬼干的好吧,我回去再想想,明天争取找一下线索。 他正要走,却被陆仁拉住了胳膊。 你小心,陆仁郑重道,如果凶手是活人的话,他的行动范围就不会局限在男寝,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曾哥怔了怔后,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能出什么事,倒是你才要小心点,不管怎么说失踪案的案发地点大概率都在男寝我说,要不我过来和你挤一宿吧,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安全啊! 陆仁咳了一声:我那个有舍友了。 差点忘了,陆仁仁现在也是有人□□的。曾哥看着他笑,你们俩看着可不像正经室友。 陆仁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如果真不是正经室友呢? 曾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陆仁仁,曾哥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点艰涩,你不是在开玩笑? 陆仁起先还有点紧张,真正说出口后反而放松下来。他看了眼自觉站远不偷听他们说话的白逐,将声音又压低了一些:不开玩笑。 曾哥神情变得很困惑:你们才认识多久? 陆仁抿了抿唇道:其实很早以前就认识了,你知道的我记忆不太行,所以之前没有认出来。 你这真是在开玩笑了,曾哥摇了摇头,你的记忆还不行那我岂不是金鱼脑?陆仁仁你记忆够好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的好记性,过分的谦虚就是虚伪了啊。 陆仁茫然。 可他确实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啊? 陆仁自己怎么也想不明白曾哥为什么会说他记性好,曾哥也没有抓着这一点不放,拐回去说他和白逐:你想清楚了吗?我怎么着都觉得不太靠谱。就当你忘了吧,那以前的事情你记起来了吗?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72) 陆仁摇摇头。 那确切说来,你确实认识他没多久,毕竟以前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曾哥说,崽你突然就要被拐走了哥哥我有点慌。 陆仁弯起眼睛笑了笑:他挺喜欢我,对我也挺好的。 曾哥忍不住骂了个脏字:你好像真要被拐走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后,陆仁小心翼翼问道:你介意这事儿吗? 曾哥抬眼看他:我介意的话你就拒绝他了? 陆仁想了想,摇摇头。 所以这有什么好问的。曾哥耸了耸肩,你成年了,也不是没主见的人,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还能让人强迫你了不成? 曾哥看了白逐一眼,白逐其实长得挺好看的,但这会儿曾哥看起来觉得他就不像是个好人。 曾哥收回视线对陆仁道:要是他真强迫你和我说一声,我揍他一顿。 真动起手来我还能吃亏不成?陆仁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也不是那样的人。 崽,你都会帮外人说话了。曾哥酸酸道。 陆仁知道曾哥这是在故意用这语气逗他,笑着不说话。 看着陆仁温润的眉眼,曾哥叹了一口气:我怎么会介意我觉得挺好的,我又不能陪你一辈子,你要是找到个伴儿我也能放心了。 陆仁愣了一下:不是说好一起干一辈子的吗? 哪能一辈子干这个啊。曾哥揉了揉他头发,我俩没啥天赋,这职业也没啥前途。有时候我想想挺愧疚的,让你跟着我干这个,你还没打算退呢,我先一步想跑了。 你不想做这行也没关系啊,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最重要。陆仁认真地道,我不会介意的。 哎哟,曾哥浮夸地西子捧心道,仁仁真贴心。 陆仁又被他逗笑了。 玩笑过后,曾哥神情又认真起来,定定地看着陆仁:陆仁,我也希望你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过美满的一辈子。 我们都会的。陆仁点点头催促他,时间不早了,你忙了一天就快去休息吧。 他故作轻松:你今晚怎么多愁善感的。 曾哥挠了挠头:可能是因为累得太狠,又得知好友脱单我自己还是个单身狗的残酷事实? 陆仁啧了一声:又不正经了。 他把不正经的人推远了点,曾哥抬起胳膊冲他摆手:我回去啦,陆仁仁。 陆仁点头:好好休息。 男寝附近的路灯不多,曾哥走出一段距离后陆仁就看不清他了,隐约间,他觉得曾哥回过头看过他好几次。直到彻底不见曾哥的身影,陆仁才退回大厅,细心锁好大门。 曾哥走后白逐就走了上来,在陆仁身边安安静静待了一会儿后说道:你和他关系真好。 嗯,陆仁笑着点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现实里他们就是最好的朋友。也许正因此曾歌在以陆仁为原型做了一个NPC后,会忍不住做一个自己的放入游戏中,让他们的友谊在虚拟世界继续延续。 回去吧。白逐勾起陆仁的小指,你答应了今天的和我一床被子的哦。 知道了,陆仁强调,不许动手动脚。 白逐沉默了一下。 糟糕,他好像对自己的定力不是特别有信心。 宿管毫无疑问是一个晚睡早起的职业,陆仁天还没亮就醒了。 睁眼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后,陆仁才回过神来。他晚上的睡姿十分老实,睡下去时什么样醒来也没多大变化,但是被窝里的另一个已经完全攀在了他身上,八爪鱼似的抱着他。 小孩子似的 陆仁吐槽着,小心翼翼地把白逐从他身上扒拉下来。 陆仁扒拉到一半,白逐就被他的动作弄醒了,揉着眼睛问他:起床啦? 我去值班了,你困的话多睡一会儿。陆仁坐起来,边往身上套毛衣边说道。 没事,不困。白逐实际上眼睛都只睁开一半,但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穿了几次衣服都没能成功让脑袋从领口穿过去,陆仁看不下去了,自己穿好后又去帮白逐换衣服。 脑袋终于钻出来的白逐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陆仁: 白逐自己套进去了袖子,整了整衣裳后,又去亲了亲陆仁耳垂,十分自然道:早安。 陆仁: 陆仁在床上呆呆坐了半天,直到白逐连裤子也穿好了,笑着看他:要我帮忙吗? 陆仁一脸冷漠地背过身去。 早就能透过现象看到陆仁本质的白逐一点儿也不怕他的冷脸,坐在一旁椅子上笑眯眯地看陆仁换好了衣服。 他们今天起得都很早,洗漱完来到值班室时还没有学生出来。陆仁守在值班室值班,白逐则是去食堂买早饭回来投喂陆老师。 等学生走完后,他们早饭也吃完了。 白逐伸了个懒腰,嗓音也懒洋洋的:听说今天有什么动员大会,检查完卫生后我们去凑个热闹? 动员大会的事情还是他买早餐时听食堂阿姨们闲聊听到的,简单讲就是为高三学生准备的高考动员大会,据说要办一个上午,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内容好进行的。 一直待在值班室好像是有点无聊,陆仁点头道:好。 动员大会的举办地点是学校大礼堂。 陆仁和白逐过去的时候,大会已经举办一段时间了。他们从礼堂的后门溜进去,迎面撞上一个女老师,女老师抓住陆仁的胳膊就问:你知道成校长在哪吗? 陆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 听声音女老师急得都快哭出来:成骁,成副校长! 陆仁想起来,这是学校三位副校长中的一个,他问女老师:我没见过,发生什么事了? 女老师正是心慌意乱中,一有地方倾诉就倒豆子似的把事情都说了出来:马上就要轮到成校长发言了,但是哪里都找不到人! 你先冷静,陆仁尽力安抚她,哪里都找过了吗? 女老师擦了擦眼角急出来的眼泪:成校长今天要检查卫生工作,他可能提前去检查忘了时间。 要被检查卫生的地方也太多了。 陆仁说:不如先让其他老师发言,你再去找找?我们也可以帮忙。 女老师苦笑:也只能这样了。 动员会最终还是跳过了成校长让下一位的教导主任先发言,女老师找了几个帮手,再拉上陆仁白逐去找人。 那几个帮手竟然还是熟人。 白逐看着被女老师随手拉来的许延、陈津与钟长雅,有点懵。 这也叫随手?直接把他们玩家全拉来了! 检查卫生工作的主要地点是教学楼和寝室,女老师将帮手们分了分,先去找教学楼着。 陆仁和白逐被分到了二号教学楼。 他们刚走到教学楼门口,楼内就走出来一个人,拖着一大扫把的曾哥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俩:你们来这干吗? 找成副校长。陆仁目光落在了他手上的扫把上,你这是 扫落叶呢!曾哥没好气道,检查卫生那校长简直有病,管天管地还管大树掉叶子,说是他检查组检查的时候每栋教学楼的公共区域不能看到超过二十片落叶,简直了我烦得都想把树薅秃了。 正巧一阵风过,又有叶子被风吹落。 陆仁不禁为曾哥默哀。 对了,你说你找那检查卫生那校长?曾哥突然间反应了过来,问陆仁:他怎么了? 不见了。陆仁说,高三动员大会轮到他发言,怎么都找不到人。 你这是要去楼里找吗?曾哥挠了挠头,我帮你? 陆仁看了眼地上的落叶:你工作 待会儿扫也一样,曾哥态度很是随意,反正没一会儿树叶就掉回来了。 多一份人就多一份力量,陆仁没再拒绝曾哥的帮助。 三个人很快就把二号教学楼找了个遍,在这里上课的高一生还没回来呢,他们连躲着摸鱼的学生都没见到一个。 没人。曾哥靠着卫生间旁边储物间的门说道。 陆仁说:你后面这间房我看一下。 第一次检查的时候他们没进这间房间,因为曾哥才从里面拿扫把出来。陆仁道:可能我们在楼上检查的时候他进里面了。 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曾哥还是让开把门打开了。 储物间空间逼仄,里面乱糟糟的,空气里的灰尘含量反复都比其他地方的空气多,一股陈旧的气息不是很好闻,让人想到那种尘封多年好像都要崩塌了的老房子。陆仁站在门口往里看,看见了叠在一起的扫把,拖把,清洁厕所的稀盐酸等等等,就是没见到人。 曾哥又把门关上了。 你去问问其他人吧,没准别人在其他地方找到了呢?曾哥道。 陆仁神色凝重:我感觉不太好。 曾哥站直了一些。 你不觉得这太像了吗?陆仁说,突然间消失的人。第一个人不见的时候,没有人想到他是失踪了,只以为他是因为什么事情暂时离开。 曾哥沉默了一会儿,道:乐观一点,可能就是有事呢? 陆仁叹了一口气:希望吧。 曾哥还要接着扫落叶,陆仁同白逐去其他教学楼与其他人回合。 他们到底还是没有找到成副校长,女老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勉强笑道:我们先回去吧,可能成校长已经在礼堂了。 他们回到礼堂的时候,却惊愕地发现动员大会已经中止了! 女老师随手拉住一个学生就问道:怎么回事?动员大会怎么不往下办了? 都死人了还怎么办啊!被拉住的学生有些不耐烦,一回头发现是老师语气才弱了下来:老、老师,你才过来啊 女老师手上不自觉地用力,五指陷入学生肉中,白逐在旁边光看的都觉得疼,轻轻抚了抚陆仁之前被女老师抓着的胳膊。 女老师失态问道:谁死了? 学生看着她有点害怕,结结巴巴道:成、成校长 女老师眼前一黑,险些当场晕过去。 靠着钟长雅的搀扶她勉强站直了,女老师艰难地迈开双腿往最为拥挤的地方挤去。 那是礼堂的男厕所。 众人围在了厕所的最后一个隔间附近,留出了一小片真空地带,那片地带外人挨着人,几乎不留出空隙。 陆仁等人跟着女老师艰难地挤到了前面。 看清眼前的景象后,女老师尖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就是陆仁他们也被吓了一跳。 隔间的门敞开着,里面倒出一具尸体,半边身子留在门内,半边身子倒出门外。男尸体内流出来大量的鲜血,血液几近干涸,颜色发乌,他显然死了有好一会儿了。 陆仁从人群中探出头,拼尽全力往隔间里面看。死者大概率是在这里面被杀死的,隔间的墙上尽是喷溅上去的血迹。 血迹中,两个血色的大字清晰可见 偿命! 作者有话要说:  万字达成 第102章 拼凑的过去 尸体就倒在那里, 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强压着恐惧的窃窃私语声充斥了整个卫生间。 钟长雅掐住女老师的人中把她弄醒后,她眼中惊惶, 不敢去看成副校长的尸体,死死抓住钟长雅,像是溺水的人攀着一根救命的浮木。 陆仁扒开挡在前面的同学对女老师说道:报警吧。 被吓得浑浑噩噩的女老师听到报警一词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大声喊道:不能报警!不能报! 议论声一下子又高了一个度。女老师咽了咽口水,颤声道:这件事情学校会去查的, 不用报警。 陆仁不赞同地皱起眉,这时候卫生间里又进来两个人, 其中一位护着另一位把堵住前面的人拨开, 还一边喊道:让一让让一让,校长过来了! 女老师猛地回头, 求助地看着走过来的中年男人, 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校长看见尸体的一瞬间也被吓得白了脸色,但他远比女老师镇定, 沉声:各位先散了,不要堵在这里, 你们什么都没有看到,也不要把这件事出去乱说。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人群中有人小声道, 这一看就是凶杀, 我们还是报警吧 校长严厉的目光扫视过人群:说报警的同学你仔细想一想,学校发生了凶杀案对你们有什么好处?要是被外人知道了学校里发生的事, 读书时找工作时别人听到你就读的高中都要掂量掂量。 再没有人发出反对的声音。 这会儿学校的保安也都来了, 强行把围观的师生从男厕里赶了出去。 走出礼堂一段路后,白逐愤愤不平地对陆仁说:这所学校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情都要往下压! 虽然知道这是游戏的背景,但白逐还是很不爽。现实里也不乏这样的学校, 出事后不想着解决,只想着把事情压下去,只要外人不知道就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陆仁叹了口气:这个校长过于在乎自己的前程了。 之前也是一样吗?白逐说,装修队失踪一事不了了之,学生照常开学,还有当年女生跳楼的事儿,也是这么被压下去了吧?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73) 陆仁若有所思:成副校长被杀的原因说不好也和那个女生有关。 白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走,陆仁拉上他,我们去找一下林老师。 林老师是女寝的宿管老师,在朝阳中学工作了三十多年,是最了解朝阳中学的人之一。 陆仁是靠着秦老师的关系进入朝阳中学工作的,同样在这里工作多年的秦老师和林老师是很好的朋友,秦老师像林老师介绍过陆仁,林老师也说过陆仁有什么疑问可以过来找她。 听到陆仁的来意,林老师怔愣了一会儿,她没有问陆仁为什么会对这件事好奇,一边擦着老花镜一边慢慢回忆。片刻后,她戴上老花镜对陆仁说道:朝阳中学的领导班子十多年里基本没变过,唯一变化的就是成副校长,他原来是那一届高三年级的教导主任,后来被提拔为了副校长。 陆仁问:那一届是? 林老师说:就是韩柳那一届。 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林老师依旧记得那个坠楼而亡的女生的名字。 韩柳出事后,她的死因有查清楚吗? 都说是自杀。林老师说,事情刚出学校就压下去了,在学生都去上课的时候让警察来查,因为这边打点好了关系,警察查了没多久就走了,明面上是以学习压力太大自杀结案的。 林老师跟陆仁说的就要比跟钟长雅说的清楚得多,陆仁想了想,问道:林老师也觉得她是自杀的吗? 她出事前是不太对劲,校方又咬死了自杀,我就是当时有什么想法后来也没有了。林老师说到这里时,流露出了愧疚的神色,其实这件事另有隐情也说不定那个女孩子死后她的家里人来学校闹过,因为保安防得严,所以知道的人不多。那女孩子的父母拿了学校的赔偿后没说什么,但她的弟弟来过好几次,每次都说他姐姐肯定不会自杀的,一定是有人害了他的姐姐。 林老师有些疲惫地按了按眉心:说起来女孩死后,女寝一时间没有和男寝调换,女生还是住在现在的男寝。因为那个时候每晚都有保安巡逻,女孩的弟弟有一次溜进来被抓住了,我们才知道他经常在晚上偷偷溜进她姐姐坠楼的那个卫生间寻找女生不是自杀的证据。他好像还真找着了些证据,但是那件事情已经平息下来,校方也不想翻出来被人知道,就把女孩弟弟赶出了学校,时间一久,那些证据也就没有了。 陆仁问:您知道是什么证据吗? 林老师摇了摇头:那时候女寝值班的还是秦老师,这些事情的具体情况我不清楚,都是听说的。 林老师提议道:秦老师介绍你过来工作,想必你们之间关系不错,要是想知道更多细节不如去问秦老师。 陆仁笑了笑:我会的。 他垂下眸时,眼里却没了笑意。 秦老师出事的事情朝阳中学现在还没有人知道,陆仁和秦老师联系紧密,为了避免被人怀疑他来这里的原因,他也没有告诉别人秦老师的现状。 随着线索越来越多,好像已经能够拼凑出过去的真相。 坠楼的女生大概率不是自杀的,她应该是被藏在女寝里的变态逼得跳楼。死后她报复当年值班的秦老师,又报复了很可能帮助校方压下消息的成副校长。 但这样说的话,装修队的工人为什么会失踪,装修队失踪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他们能和女孩有什么关系?如果只是简单的女孩被变态逼迫跳楼的事,能牵扯到那么多人吗? 我想问一下,陆仁道,成副校长当年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提拔的? 就是那女孩的事,林老师说,韩柳出事后成副校长反应很快,在事情完全没闹开的时候就被他压了下来,连现场都清理干净了。而且成副校长和警局有关系,最后草草结案也是成副校长的功劳。那届高三毕业后他就被提拔为了副校长。 陆仁明白了。 如果当时不是成副校长压下了消息,杀害女孩的凶手也许会被抓出来,但是因为他女孩被草率认定是自杀,导致凶手逍遥法外,女孩不可能不记恨他。 但是 陆仁还是觉得凶手是一个人,而非一只鬼。 昨晚之前他也倾向于害人的是鬼,但是看见被销毁的有关韩柳的资料后,他开始认为凶手是一个活人。联想到出事的秦老师,这鬼和怪谈中女鬼的行动范围出入也太大了,但如果将秦老师推下山坡的是一个人的话,就很好解释。 档案室被撕毁的资料和被带走的档案袋里面,一定有着凶手不能被别人看见的信息。 陆仁问:老师您知道韩柳家人的名字吗? 林老师摇了摇头:韩柳的家人大概就姓韩吧。 陆仁点点头:我知道了。 林老师问:你还有别的想问的吗? 暂时没有了只是以后如果还有问题的话,可能还要来打扰林老师。 说不上打扰,我平时闲着也是闲着,有人来找我说话我反而高兴。林老师说着说着,脸上笑容淡了去,犹豫了片刻后问道,小陆,你这么关心这些事情是不是又出事了? 陆仁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即便他不回答,林老师想必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林老师看上去很是苦恼: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明明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怎么今年偏偏就出了事? 陆仁问:以前都没有问题吗? 虽然冬溪说他们见到的女鬼从来没有向人动手,但学生能知道的事情总是比老师少,陆仁期盼着在林老师这里获得更多信息。 然而林老师说道:一直有人说在男寝见到了那个女孩的鬼魂,但从来没有听说鬼魂伤害过谁。我也想不通,以前都好好的,今年怎么就出问题了。 林老师又道:而且都说那女孩只会在男寝里出现,怎么会跑到礼堂那边去呢? 陆仁猜测,鬼魂和凶手都是存在的。 鬼魂确实无害,但是为女孩报仇的凶手,却在暗处谋划收割仇人的生命。 是的,报仇。 陆仁认为凶手的杀人动机就是复仇,他大概率是女孩的家人,说不准就是林老师口中坚信女孩并非自杀的弟弟,如果能知道女孩家人的信息,相信对找出凶手会有很大的帮助。 陆仁告别了林老师,回去男寝值班室的路上一直在思考从哪里获得女孩家人的信息。 借着中午吃饭的机会,陆仁询问了一些在食堂工作多年的员工,但是一无所获。事情相隔过于久远,老员工即便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对当初的细节也忘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个盛菜的阿姨对韩柳印象较深,据她所说韩柳在班里人缘不太好,没什么学生来打菜的时候她从窗口往外看,有几次看到别人故意往韩柳身上撞,撞得她掉了半碗的饭菜。 阿姨说到这里时还很不解,说韩柳明明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看上去也乖乖巧巧的,她盛菜的时候都忍不住会给她多盛一点,和同学的关系怎么会这么差呢? 陆仁将这件事记下,但到底没得到韩柳家人的信息。 他计划着找学校里的老教师问问,只是老教师未必愿意和他说这件事。 陆仁还没将想法付诸实践,几个出乎他意料的人就来了。 第103章 想起来 警察找上门来的时候, 白逐正在跟松饼做斗争。 也不知怎么的,他今天突然间想起了在第一个副本里陆先生做的松饼。陆先生将陆仁的居家特点表现得淋漓尽致,变着花样儿做小点心投喂他的客人们。 白逐吃到陆先生亲手做的松饼是在一个下午, 他正窝在一楼的沙发上看书,陆先生往他手边的茶几上放了一叠松饼和一杯热奶茶,松饼的香味勾得看书正入神的他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到了又松又软的松饼上,他边看书边吃,没一会儿就把一叠松饼吃干净了。 白逐越想越馋, 馋得抓心挠肝。 此时此刻的宿管陆老师没有下厨的打算,但是没关系, 立志以后投喂陆仁的他今天就可以开始学做小点心! 虽然值班室有烤箱陆仁沉默了许久, 还是忍不住道,但是在值班室做点心会不会不太合适? 啊?忙着和面粉作斗争的白逐一时没听清, 疑惑地扭头看向陆仁。 陆仁:没事。 他好像也没什么立场说那句话, 毕竟做松饼的原料都是他给白逐找来的,白逐是主犯, 他也是从犯。 而且值班室都有用来加热食物的烤箱了,他再物尽其用一下好像也没关系? 这样一想, 陆仁愉快地把顾虑抛之脑后,把椅子搬到白逐身边细心地指导他:你水加得少了, 这个量的话, 最好再加半杯水进去 警察来时一脸懵逼地看着值班室里忙活的两人,险些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 来的不是男寝, 而是食堂的后厨。 一个警察上前一步轻咳了一声:您好,我们前来调查成副校长的死因,想和您了解一下情况。 陆仁抬头看见站在外面的人有点惊讶, 拿过一边湿毛巾擦了擦手,说道:可以你们要不进值班室来问? 值班室难得遇到椅子不够用的情况。 陆仁让警察们稍等后,去不远处自己的寝室拿了把椅子过来,这才让所有人坐下。陆仁双手平放膝上等待警察问话,难得有些拘谨。 您别紧张。一个年纪稍大的警察安抚他,我们就随便了解一下情况。 陆仁点点头:您问。 您是男寝现任的宿管,陆仁陆老师是吗?看到陆仁点头后,年长警察目光又落到白逐身上,这位是? 陆仁道:他不是朝阳中学的人,暂住在男寝,这几天都和我在一起。 噢,外来人员年长警察目光落在白逐身上没有移开,能不能问一下,您是什么时候来朝阳中学 的? 他显而易见是想要白逐自己回答。 白逐很无所谓地答了:两天前。 年长警察点点头,倒也没再问。 白逐有信心NPC不会在他的身份上纠结,其实他们四个人的身份怎么看都挺奇怪的,莫名其妙在一个地方久留的旅人,身上手机这类与游戏时代背景不符的科技产物,如果NPC抓着他们的身份不放的话,这游戏他们也别想玩下去了。 果然年长警察之后再也没有询问白逐任何问题,而是一直逮着陆仁问给玩家送信息。 您说您是这个学期才来朝阳中学工作的,年长警察看着陆仁的眼睛,不知道您工作的时候有没有听说一些特别的事儿?比如您来工作之前男寝发生过什么。 陆仁点点头:我知道,寒假寝室装修的时候,有几个装修工人在这里失踪了。 年长警察问:您对这件事情有什么想法吗? 我那时候也不在这里,不知道那是什么情况。陆仁把问题抛了回去,学校和装修队那边应该有报警吧?失踪的那些人找到了吗?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细节不方便透露也没关系,就是一直没出结果的话,我在这里工作也有些害怕。 结果还没有出来,我们这边会调查的,调查出结果后肯定会通知校方。年长警察虽然这么说,但陆仁估计他们早就停止了调查,趁着事情热度下降直接被学校这边压下了所有消息。 年长警察又问:您工作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陆仁摇了摇头。 我听人说您好像不是一直留在值班室? 一直待在这里太无聊,我有时候会出去走走。陆仁说道。 一个人吗? 和他一起。陆仁指了指白逐,有时候还有一个学生。 年长警察微微坐直:学生? 高三的学生,学校里一个学生社团怪谈社的社长。陆仁犹豫了一会儿,说道,男寝里有闹鬼的怪谈,我毕竟在这里做宿管,难免想要了解一下,就去问那个怪谈社的学生。 年长警察问了冬溪的名字和他们相识的经过后,和一边一个年轻警察耳语了两句,听完后年轻警察便离开值班室,估计是直接去询问冬溪情况了,免得他们串供。 那人走后,年长警察问陆仁:你觉得男寝真的闹鬼吗? 陆仁没直接回答:他们说得挺像。 你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 陆仁又重复了一遍之前说过的话:我毕竟是男寝的宿管。 年长警察又杂七杂八问了许多问题,他来时说自己是来调查成副校长的死因的,但是一句话没提成副校长,倒是一直询问陆仁男寝的情况。 陆仁被他问着问着又想到两天前他检查卫生时在三楼看见的人影,但是陆仁没把这件事说出来。他自己的身份都有问题,要是警察留意到他怀疑他是杀人凶手,把他是私家侦探这件事调查出来,他这宿管也不用做了。 一直想着压消息的校方可不能容忍一个私家侦探混在学校里偷偷摸摸调查。 等警察终于问完问题离开,差不多有一个小时过去了,他问了好几遍陆仁某个时间段在干什么,那段时间陆仁已经睡着了,便照实回答。警察来时便没怎么怀疑他,走时似乎打消了对他的所有怀疑。 陆仁怀疑那就是成副校长死亡的时间。 人走后,陆仁挺直的背一下子弯了下来,没什么形象地瘫坐在椅子上,累得够呛。虽然人不是他杀的,但陆仁的身份毕竟不能被别人知道,回答问题的时候他提心吊胆的,生怕警察发现异常。 好在混过去了。 陆仁觉得他应该演好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宿管。 差不多缓过来后,陆仁看向白逐,发现白逐已经把松饼捏出来了。 陆仁: 所以他被警察问话的时候,白逐一直都没有停止做松饼吗? 见陆仁看过来,白逐还献宝似地把没烤过的松饼往陆仁眼前递:怎么样怎么样?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74) 陆仁看了看,认真地回答:看上去不错,烤出来应该也不会有问题。白逐表示明白,把松饼塞进烤箱后定了时,就等烤出来投喂陆老师。 陆仁看着白逐忙活的背影许久,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他怎么一点儿也没怀疑你啊? 嗯?我吗?白逐指了指自己。 陆仁点头。 年长警察问他那些问题时明显是对他有怀疑的,可是白逐这个外来人员怎么看都比他可疑,为什么问了他这么久,问白逐却问了两句就不再问了? 陆仁实在想不明白白逐的回答有哪里是能让警察立刻打消怀疑的,难道两天这个时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陆仁哪想得到那纯粹是因为游戏设定。 很离谱对不对?白逐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立刻凑近了问,是不是觉得警察居然不怀疑我简直莫名其妙? 白逐眼睛亮亮地看着陆仁。 快点发现这不对劲啊,快点发现这个世界有问题啊! 白逐在心里为陆仁鼓劲。 然而陆仁沉思片刻,说道:在你来之前一定发生了什么我没注意到的事,所以他听到你来学校的时间后直接不再怀疑你。 陆仁说完后,完全相信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白逐的表情险些裂了。 他默不作声地把椅子搬到了烤箱前,背对着陆仁不说话。陆仁茫然地眨了眨眼,不知白逐的低气压从何而来,光看他的背影都能看出一股颓废来。 陆仁小心翼翼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白逐的声音也丧丧的,我冷静冷静。 陆仁绞劲脑汁也想不明白他之前说的话有哪里不对。 随着定时结束,烤箱叮地响了一声,白逐总算平复好挫败的心情。他打开烤箱,用夹子将还很烫的松饼夹在事先准备好的盘子上。他忍不住将夹子在松饼上轻轻按了按,松饼立刻陷下去一块,好像和陆先生做的那般松软。 可吃上去差距却大得很。 白逐嘟囔着:还是你做的好吃 陆仁愣了愣:你说我? 白逐抬眸看了他一眼:不是你还会是谁? 对不起,陆仁有些懊恼自己的记性怎么会差成这样,我不记得了。 白逐托着腮,神情看上去比陆仁还要惆怅:你要快点想起来呀 愧疚如潮水般涌上来,仿佛要将陆仁淹没。 他从未这般希望回想起自己遗忘了的一切。 在过去他对自己失去的记忆并不在意,那些记忆失去了似乎对他并无影响,日子还是照常得过,好像想起来了生活不会变得更好,想不起来生活也不会变得更差。 可在这一刻,他意识到有人是那般地期盼自己想起来。 也许不止是白逐,还有许多被他遗忘了的人,希望他能想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 第104章 第二位死者 陆仁一直觉得让失忆的人想起过去不属于医学范畴, 这属于玄学范畴。 所以他虽然有心记起,但态度还是随缘。 他有时间的时候尽量回忆往事,平时该干啥还是干啥。晚饭的时间到后他就拉着白逐去了食堂, 他和白逐过去的时候,学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即便白天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们晚上还是得上晚自习。 看来校方是打定主意要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了。白逐一边吃饭,一边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 陆仁点点头没说话。 警察能查出来凶手是谁吗? 虽然白天校长不准师生报警, 但私下里还是找了警察调查。 如果调查顺利的话可能能找出来。陆仁说道,但是他们不会调查太久的, 校方正急着把这件事情压下去, 时间一拉长还没调查出结果,那大概永远也不会出结果了。 白逐觉得短时间内找到凶手恐怕有点困难, 凶手至少有点脑子就能把调查时间拖到警察调查不下去, 游戏的世界背景里连监控都没有,刑侦技术也十分有限, 在校方不配合的情况下找出凶手是十分困难的一件事。 白逐不禁嘲讽道:当年对韩柳身亡一事的处理方法落到了自己身上,如果成副校长有鬼魂的话也不知道他现在作何感想。 即便成副校长会后悔, 发生的事情已然发生,再也无法挽回了。 陆仁吃了一会儿饭后, 若有所思道:其实他们这次, 说不准真能找到凶手。 白逐坐直了些:为什么这么说? 凶手要报复的人应该不止成副校长一个。林老师不是说了吗?十几年来学校的领导班子没有变化过,当年把那件事情往下压的, 一定不止成副校长一人。陆仁说, 凶手报复越多的人,就会留下越多的线索,旁人也会愈加警惕, 除非他杀了一个人就隐匿下来,不然他真的可能会被抓到。 陆仁刚说完,就看到一批人说笑着走上楼。 陆仁和白逐在食堂二楼用餐,那批人来到二楼后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接着往上走。白逐在里面看见了校长和之前来值班室的警察,小声问陆仁:三楼的饭菜和一二楼有什么不一样? 陆仁也小声回答他:三楼是领导用餐的地方。 他们这样跟苦逼社畜偷偷摸摸吐槽领导似的,两人极有默契,忍不住都笑了。 其实三楼也不是很好吃。陆仁轻咳了一声,我刚来的时候被带着去吃过一次,比我自己做的差一点,你要是馋了,我以后可以给你做饭。 白逐看着他笑:我是不是不用等到晚上就能得到答案了? 陆仁没说话,不好意思地埋头用餐。 白逐也不逼迫他,其实答案是什么他们心里都有数了。他看着陆仁,得意得好像一只终于抓到了自己垂涎已久的鱼的猫。 朝阳中学食堂有提供餐盘,吃完后把餐盘放到指定回收处就可以,不用自己洗。回收处就在楼梯附近,放完便能顺路离开。 陆仁刚踏上台阶,便听见楼上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一阵兵慌马乱。 怎么了?白逐说着仰头往楼上看,便看见一个人急匆匆地跑下楼梯。他几乎是直接跳下来的,速度快得转眼间就跑到白逐面前,还是白逐避让得快才没被他撞到。 白逐甚至连拉住他问一问发生了什么都没有机会。 上去看看吗?白逐问陆仁。 陆仁点了头,和白逐去了他只去过一次的三楼。三楼面积比一二楼都要小,里面没摆几张桌子,地方很是宽敞。 陆仁看见一桌珍馐被冷落在一旁,旁边有一个人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发出仿佛被吞下火炭那般痛苦的嘶声。其他人在他身边围成了圈,想靠近又不敢靠近,急得手足无措。 陆仁走进了一些,发现地上痛苦翻滚的那个人竟然是下午找他问话的年长警察! 陆仁看到年长警察脸的时候,围在他身边的人中也有人发现了他,呵声道:什么人!来干什么的?! 我在二楼听到声音 走走走!那人走过来驱赶他,赶紧走,别待在这儿! 把陆仁赶到楼梯边后,他还警告他:你什么都没看见,别把这里发生的事情说出去! 他用力地推了一下,没设防的陆仁险些被直接推下楼梯,还好一直站在楼梯边的白逐把他接住了。白逐看着转身离开那人的背影,根本压抑不住眼里的怒火。 我没事。陆仁攥住了白逐的手腕,制止他上前揍人,我们先离开。 白逐勉强被陆仁劝下,但还是被这个NPC气得要死,一直到离开食堂也没冷静下来。 陆仁没带着白逐真的离开,而是躲在食堂附近的一个隐蔽角落静静等待。他等了没多久,就看见最早离开的那人带着穿白大褂的校医狂奔而来,还拎着担架。 校医进去后久久没有动静。陆仁看向白逐,白逐此时依旧气得想要挠墙。 陆仁抚着他的背安抚他:我真的没事,就被推了一下而已,你不是接住我了吗? 白逐瞪了他一眼:我要是没接住你呢? 陆仁:应该也摔不死? 白逐挠墙去了。 陆仁哭笑不得:难免会有一些意外的,那人肯定也不是存心要把我推下楼。你要是实在气不过的话,我们趁着没人把他套麻袋打一顿? 白逐惊讶地扭过头看他。 陆仁:你这是什么眼神? 白逐说:我想不到你还能提出套麻袋打人这样的方案。 陆仁笑:我在你眼里是什么形象啊? 白逐想了想,觉得赞美之词太多了全部说一遍好浪费时间,他说了一个不太容易分辨是褒是贬的词:老实人。 老实人也会使坏的。陆仁揉了揉他的头发,你看着不也是一副好学生模样么? 白逐也不是第一次听别人这样说他了,他要是不出声,光看长相有点文雅乖巧,游戏里和他八成相似的女生形象可以用清纯来形容,但是 白逐说:我从小就不老实。 陆仁:你还骄傲上了? 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功夫食堂门口有了动静,两人连忙止了声。只见食堂里抬出一副担架,上面躺着的人俨然就是年长警察。担架后头,跟着一串警察和学校领导。 等人走后,白逐小声道:这是食物中毒了吗? 此时担架上年长警察的反应已经很细微了,看上去情况十分危险。 陆仁是走近看过年长警察情况的,他说:身上没有外伤,大概率是吃的出了问题。 走,陆仁压低了声音,我们去校医院。 陆仁没有跟在那串人后头,而是走另一个方向去了校医院,直接躲在校医院的背面。 他们找到年长警察就医的那个房间,躲在窗户底下听了一会儿,房间的隔音效果不错,他们勉勉强强听到了几个词,其中浓盐酸一词被反复提及。 然后陆仁就看见一个校领导领着两个警察,往朝阳中学的实验楼走去。 实验楼他们不方便再跟过去,他们在校医院躲了半天,直到知道年长警察咽了气,不能获得更多信息后,陆仁才和白逐回了男寝。 出乎意料的是,陆仁在男寝门口看见等了他不知道多久的冬溪。此时天色已经很暗了,夜间风凉,冬溪身上的校服显得有点单薄,在夜风中他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活过来了。值班室内,喝了一小口热水的冬溪还是蔫蔫的,但好歹比之前有精神一些了。 他婉拒陆仁想要往他纸杯里倒枸杞的举动:不用了谢谢。 陆仁也不介意,往自己的搪瓷杯和白逐的纸杯里倒了些枸杞,坐下后问道:你怎么过来了?今天学校不是要求学生必须待在教室里上晚自习,不让出来吗? 冬溪说:我偷偷跑出来的。 白逐咦了一声:你不怕被记过啦? 冬溪说:不怕了,我突然意识到教导主任是我亲妈。 陆仁白逐: 陆仁问:你来找我们干什么? 还能干啥,就说说今天早上发生的那事儿呗。冬溪道,成校长的死肯定和之前坠楼的学姐有关系,当年把学姐的事情压下去,就他出力最大。 陆仁点头道:我们知道了。 知道啦?冬溪有点惊讶,我还是今天才从我妈那问出来的呢。 我也是从林老师那里问到的。陆仁问,你妈妈对当年那件事情清楚吗? 冬溪摇摇头:知道得不比我多多少,她调来这里才六年呢,还是她在以前那个学校干得太好挖过来没多久就当了教导主任,才能接触到这些事。 陆仁有点遗憾。 对了,冬溪道,我来时看校医院那边好像有点热闹,发生什么事了?我妈还在里头呢,远远看了一眼我直接就跑了,都没敢让她发现。 又出事了。陆仁简短道,来调查成副校长死因的警察死了一个。 冬溪被吓了一跳:他杀? 陆仁点点头:他杀。大概率是有人换了他们晚餐的饮品,那位警察没注意直接就把浓盐酸咽下去了。 冬溪嘶了一声,觉得自己的喉咙都在疼。 这事这事压不下去了吧?冬溪结结巴巴道,死了一个副校长学校自己还能压下去,死了一个警察警局那边不会罢休的吧? 冬溪很不解:凶手图什么啊老实说他做得还挺隐蔽的,学校这边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他要是不蹦跶估计就真逍遥法外了。 陆仁沉默了一会儿,说:凶手估计只有报仇一个目的。 冬溪茫然:他是怎么把浓盐酸混进去的?是针对那个警察还是杀了当场的谁都行?靠,我妈还在里面呢! 冬溪一下子慌张起来。 你先冷静。陆仁把慌得想要跑出去找他妈的冬溪按回椅子上。 冬溪哭丧着脸:我怎么冷静得下来! 你现在去找你妈妈也没有用,陆仁放缓了声音安抚他,想要保证你妈妈安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凶手找出来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陆仁下意识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两个青年从楼梯间冲出来。此时男寝绝大多数地方都没有开灯,那两人看见亮着灯的值班室就下意识往这跑。 白逐惊得站了起来:许延?陈津? 许延和陈津冲进值班室后,重重把门关上反锁。许延靠在门上喘气,陈津跑到窗口那嘭的一声把窗户关上了。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75) 许延问陈津:她没追上来吧? 陈津摇摇头:看上去没。 白逐完全不知道这两人在搞什么,一脸茫然:她是谁? 第105章 啜泣 鬼。许延简单利落地回答。 陈津还在隔着窗玻璃警惕地看着楼道口, 许延平复了下呼吸,给自己取了只纸杯,不顾烫咕噜噜喝下半杯水, 才简单讲诉刚刚他们遇到了什么。 由于白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校领导要求学生们乖乖待在教室学习,而许延等外来人员,则被学校工作人员委婉地告知希望他们能待在寝室里。 真想要出去他们也不是溜不出寝室,但是进这个副本前他们说好了的, 在陆仁没恢复记忆之前无论如何也不去拿钥匙,许延和陈津索性和工作人员借了几本书待在寝室看, 不主动去推副本进度。 没想到的是, 副本进度它自己往前走了。 十分钟前。 陈津原本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看书,突然间他猛地坐了起来, 问就躺在他对面床上的许延:你有没有听到哭声? 嗯?许延放下书, 凝神一听。他先前没有留意,然而一留心周边的动静还真被他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啜泣声。 两人都想到了男寝的怪谈。 虽然这个副本玩家们分开行动, 消极游戏,但在系统强行安排下通过不同的途径得知了男寝的怪谈。这啜泣声一细听就能发觉它是从附近的公共卫生间传来的。 那个有人坠楼身亡的卫生间。 更别说那啜泣声明显是一个女孩发出的, 简直不用脑子都能把哭声和男寝的怪谈联系在一起。 不去。许延说道,又躺了下去拿起书。 然而陈津的表情有点怪异。 许延眼角的余光见陈津久久坐着, 不由得奇怪道:怎么了? 陈津:我特么又想上厕所了。 玩家在游戏里出现生理需求只有两种情况, 要么是厕所有剧情,要么是去厕所的路上有剧情。 许延无语了片刻, 这会儿陈津已经忍不住了。 系统也太狠了。陈津说着把书扔到一边, 一片爬下床一边招呼许延,走走走,我们去看看怪谈女主角的真面目! 寝室外的走廊一片昏暗, 走廊的灯是手控的,平时学生晚自习下课的前半个小时会打开。 需要摸黑的路只有一小段,出事的那个公共卫生间离他们很近,不到半分钟就能走到。卫生间是这个时候的男寝少有亮着灯的地方,但是灯只开了最暗的一盏。黯淡的白光下,卫生间呈现出一股陈旧森冷的气息。 啜泣声从最里面的隔间传来。 陈津和许延对视了一眼,又看看紧闭着的隔间门,到底没人敢打开。 陈津的手试探着伸出,在离门把只有十厘米的时候又猛地缩回去。 往复几次后,许延看着的他的目光显得无比冷漠。 陈津尴尬地咳了一声,许延伸出手在隔间门上敲了敲。 帮帮我 隔间里传来女孩凄切的哀求声,她哭得那么凄惨,好像眼睛里都要流出血泪来。 陈津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问:帮、帮你什么?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一边哭泣一边重复着那句话:帮帮我 许延和陈津依旧没敢开门,一门之隔,谁知道门里面的鬼是什么模样。 几声之后,女鬼的声音突然间变了个调。 她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嗓音瞬间变得嘶哑起来。又好像被割断了喉咙,话里带着掺杂了血腥味的气音。 嘭的一声。 一个重物猝不及防扑在了隔间的门上,发出一声巨响。 许延和陈津被吓得下意识后退一步,却听见了踩到水上时会发出的声音。 他们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踩着昏暗灯光下呈现出暗红色的血泊。血泊还在不断扩大,而血泊的来源,就是那个隔间! 隔间里的鲜血不知道淌了多久,直到他们注意到脚下的血泊,仿佛被封禁的感官才被重新打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兹拉。 兹拉。 尖锐的指甲挠着隔间的木门,里面传来女鬼的嘶吼声,她似乎说了些什么,但是在场的人都没法从嘶吼声中分辨出具体的语句。 鲜血流出的速度骤然加快,隔间门锁嘎吱嘎吱的声音清晰无比,玩家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动不动,直到门锁咔的一声被打开,隔间门启了一条细缝 血丝密布的一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跑!大喊声似是唤醒了僵硬的四肢,陈津和许延拔腿就往外跑。 脚步声密集如鼓点,细听便发觉两个人的脚步声中掺杂了第三个人的,第三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好像被远远抛在了身后 许延和陈津一口气跑到一楼,看见亮着的灯的值班室和怔怔看着他们的白逐下意识冲了进去。 说完一长串后,许延的呼吸声基本恢复了正常。 女鬼的速度不快,楼梯那就甩开了。许延说,都这么久了还没动静,应该没追上来吧。 白逐:你闭嘴吧。 许延:??? 他发现值班室里的人都用十分复杂的神情看着他的身后,尤其是冬溪,目光复杂里带得更多的是恐惧,整个人都要缩到陆仁身后去了。 许延僵硬地扭过脖子,看向他背后,透过值班室窗口能看见的楼道口。 感应灯熄灭,又随着人的走动亮起。 那人停在一级台阶上不再动了。 值班室离的人只能看见她裸露在外面的一双脚,一只青白如死尸的脚,紫色的血管像是扭曲的蚯蚓盘虬其上,鲜血顺着视线里半只小腿缓缓流下,一级一级,流过冰冷的台阶。 她久久未动,感应灯无声熄灭。 昏暗的楼梯间里,只能看见一个暗沉沉的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  没啥时间,写少一点【捂脸】 第106章 档案 明明只能看见一双青白色的脚, 值班室里的人却都有一种被森寒的视线注视着的感觉。 许延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惊惧之下打翻了被他放在桌上的纸杯,纸杯在桌面滚了两圈,没有喝完的热水从里面流出来, 漫到桌子的边缘,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仿佛是血滴在地面的声音。 啪的一声轻响,一滴血珠脱离被血浸透了裙角,滴落在台阶上。 楼梯间传来嘶哑的哀求声:帮帮我 陆仁很快便冷静下来。 接下委托的时候他就做好了直面韩柳的准备,他甚至在无人之时孤身进入韩柳坠楼的那个公共卫生间,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发现,也没有见到韩柳的鬼魂。 陆仁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见到韩柳。不管是秦老师口中装修队的遭遇, 还是冬溪告诉他的怪谈, 韩柳总是找上落单的人。 然而此时此刻值班室整整塞进了五个人。 陆仁将一时被吓到有点站不住的许延按到了一边的椅子上,站在最前面正对着楼梯间, 问:帮你什么? 韩柳沉默了很久。 在陆仁怀疑自己还能不能得到答案的时候, 她艰难地开口:把它拿走 韩柳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拼命反抗挣扎着才说出这句话。 陆仁顺着她的话往下问:它是什么?它在哪里? 韩柳又是久久未答。 她突然间退后了一步, 楼梯间的感应声啪的一声打开。 值班室里的人这才看到几乎要流淌到一楼大厅地面上的鲜血。 看上去森白僵硬的脚趾蜷着,干瘦的脚背上青紫色血管暴起, 那双脚发着颤。韩柳似乎陷入某种癫狂之中,她弓起身子, 屈着膝盖, 不断地念叨着矛盾的话。 不能说出去,不能让它被带走 不, 不行不能把它留下 不能带走它, 不能带走它 要扔掉它,不然我会把他也杀掉的 不行 韩柳的语速越来越快,最后连成一串刺耳的听不清具体字句的噪音。 她几近跪在了楼梯上, 被血浸得湿漉漉的头发垂下,遮住了她的面容。 散开的红裙像是台阶上的血泊。 韩柳嘶吼着:不能拿走它! 她猛地扭过头,黑发下一双阴沉的眼睛,死死盯着值班室里的陆仁。 指甲抠着台阶,发出兹拉兹拉的声音,韩柳突然往一楼爬去! 楼梯间的感应灯忽地灭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大门处响起了一个声音:怎么了? 陆仁死死攥着的拳头缓缓松开。 他看向大门口,曾哥这时候踏进大厅,他看着值班室里神情怪异的几人,茫然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都围在这里? 陆仁的目光移开,落到楼梯间处,与黑暗相随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离开值班室,还没有走进楼梯间,就触发了楼梯间里的感应灯。就在身前的台阶一尘不染,陆仁上午的时候刚抽空打扫过。 没有鲜血,没有女鬼。 刚才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些画面不过是他们的集体幻觉。 陆仁低声道:没什么。 寒冷的夜风刮在脸上,刀子似的刮得人脸生疼。 白逐从身后往陆仁脖子上围了围巾,好好挡住了他的下半张脸。陆仁原先脚步匆匆,这才放缓了些脚步。 他回头轻声问:我是不是走太快了,跟得上吗? 没事,白逐摇了摇头,问道,怎么突然这么急着去三号楼? 陆仁抿了抿唇,看上去不是很想回答,但最后还是说道:我过去确认一件事。 三号教学楼停止教学活动多年,约在十几年前就作为学生社团的活动楼存在。不仅学校社团联的办公室在这里,很多存在时间较久的学生社团自己就能保留一部分文件。 像是他第一次见到冬溪时冬溪就急着吃完午饭去社团联交接,他的那份文件应该交到了办公室,而陆仁在怪谈社的活动室里,看到了早年一些怪谈社自己保留的档案。 这些档案没有保存在图书馆的档案室如果说还有一个办法看到那些被人故意偷走甚至销毁的途径,那就是保存在三号教学楼的档案了。 我们去文学社的活动室。陆仁对白逐说道,白逐也没有问为什么,在一楼贴着的楼层平面图上找到文学社活动室的地点就拉着陆仁上楼。 位于二楼的活动室房门紧锁着。陆仁和白逐四处找了找,没有找到钥匙,但是教室门的上方还有一扇小窗,用于关门时通风用,白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陆仁就一借力翻过房门上方的小窗翻进了教室。 白逐被陆仁这一大胆的动作吓得呼吸都停滞了一瞬,而这时陆仁已经从里面将教室门打开了,一边开灯一边示意他进来。 文学社的活动室很是干净整洁,显然有高三返校的成员过来打扫过了,地上都看不到什么经过一个寒假后堆积的灰尘。不像怪谈社东西总是不分类,乱七八糟地叠在一起,文学社好好收拾了社里的书籍文件,分门别类地摆在教室里的书架上。 陆仁和白逐分开去找成员档案,最后被白逐在角落的柜子里找到了。成员档案里记录的信息不如档案室中保留的学员信息那般详细,但已经可以获得很多信息。 陆仁翻出了十一年前的档案,一份份找过去,找到韩柳刚加入文学社时填下的个人信息。 两人的目光都落到同一行字上。 白逐喃喃道:这是 陆仁微微点头:就是他。 成员信息登记表上,最醒目的是韩柳的照片,女孩扎着马尾辫,面对镜头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她看上去文静又内向,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整个人也干干净净的。 几乎无法将她和那个浑身鲜血歇斯底里的女鬼联系起来。 照片的下面是一行小字,正是韩柳登记的紧急联系人。 那个联系人的名字,是曾歌。 我一直怀疑曾哥里的那个哥并不是他真正的名字,只是他非要说是,也不给我看他的证件,我就当他说的话是真的了。陆仁苦涩地笑了笑,被占点便宜也没关系,毕竟是好朋友啊,叫几声哥又不吃亏。 白逐没有说话,只安安静静地听。 这一行字已然能体现出太多问题。 我知道曾哥有一个姐姐,以前就和他开玩笑,说你叫曾哥,你的姐姐总不会叫曾姐吧。他没和我说他姐姐的名字,只反驳我说他的姐姐跟他的妈妈姓。陆仁道,我和曾哥相识这么多年,但他家里的情况我却知之甚少,他和他父母的关系不好,我也不会提起他们惹他难过。他很喜欢他的姐姐,可是他的姐姐他也不愿意提到。 这些年来,我只知道他的姐姐在朝阳中学读过书,不喜欢说话但喜欢写诗,加入了朝阳中学的文学社,但我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 陆仁不由得想,曾哥谋划了多久? 是在秦老师找上门时兴起的念头,还是早为这一天筹谋多年? 白逐问:都是他做的吗? 陆仁说:我希望不是他。 他目前所得之的信息,种种都指向一个结论:曾哥就是杀害副校长和年长警察的凶手。 也许秦老师被推下山坡也是他做的。 白逐脑子有点乱,但如果曾哥就是凶手,一些原先不明显的线索一下子清晰起来。 清洁工有着学校绝大部分地方的钥匙,包括晚上锁着门的大礼堂。 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卫生检查,清洁工这些天工作负担沉重,即使很晚了还没有回去休息也不会被人怀疑。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76) 能接触到浓盐酸的人不一定和与化学课程有关,一直用稀盐酸清洗厕所的清洁工也可以接触到浓盐酸。 甚至在摆放清洁工具的小房间里,就有着一罐稀盐酸。 曾哥将这些事情瞒得很好。 即便陆仁是他这么多年的好友,他也没有发现曾哥怀着复仇的念头而来,在发现曾哥和韩柳的关系之前,他一直觉得这只是一桩普通的委托,他并非没有接过灵异事件的委托,这桩委托和之前那些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曾哥之前,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和陆仁探讨发现的线索,推测寝室楼闹鬼的真相的呢? 他甚至保持着一贯嬉皮笑脸的模样,没有泄露一丝异常。 不,也是有的。 陆仁想起昨天晚上曾哥和他说的那些多愁善感的话,高兴有一个他喜欢的人能陪他一辈子什么的,这实在太不像曾哥一贯的作风。可是陆仁丝毫没有怀疑他,在证据摆到眼前前,他一点儿都没有怀疑到曾哥身上。 陆仁没有怨恨曾哥瞒着他,他只是有点茫然。 曾哥的动作太大了,他根本没打算全身而退,他的目的只是在自己被发现被制服前报复当年和他姐姐的死有关的人。 怪谈背后的真相好像有一大半摆在他面前了,陆仁只觉得不知所措。 活动室的沉默被蓦然推门而入的人打破了。 冬溪一手伏着门框,喘着粗气道:校长死了! 陆仁和白逐纷纷站了起来。 凶手被发现了。冬溪咽了口口水,他现在他现在挟持了我的班主任,在二号教学楼的天台上。 他局促不安地看了眼陆仁,似是不敢与他对视,低下头嗫嚅道:那个凶手是是 他久久说不下去。 陆仁轻声接道:是我最好的朋友。 冬溪有些慌张,结结巴巴道:您,您别难过。他睁眼说着瞎话,也许有什么隐情也说不定 陆仁摇了摇头:我先去二号教学楼。 知道凶手的他只觉得浑身冰凉,室外暮冬夜晚的寒风又卷携走了身上的热气。陆仁紧了紧白逐给他围上的围巾,在这可以说得上糟糕的一天终于感觉到了暖意。 作者有话要说:  写长篇对我来说大概是和鸽子精的本性作斗争QAQ 课一多就想咕咕,只有寒暑假的我是快乐的。 第107章 坠落 寒风呼啸, 天台之上,吹得衣摆猎猎作响。 楼下手电筒的光乱晃,照到眼睛的时候, 刺得曾哥微微眯起了眼睛。 或者,应该叫他曾歌才对。 他站在没有护栏的天台边缘,一手持刀,挟持着一个不住发抖的男人。男人的脖颈被刀锋割出了一道血痕,渗出来的鲜血流进衣服里, 恐惧之下他却感觉不到脖子的疼痛,因为他几乎只有脚后跟还站在天台上, 曾歌甚至不需要动刀, 只要一松手他就会坠下有十五米多高的天台。 楼下是坚硬的水泥地,即使摔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曾歌没有注意男人的哀求声, 他认真地倾听掠过耳边的风声。 楼下的人喊了什么, 曾歌也没有留意。 早先时候他还在听,但听来听去都没什么新意, 无非是一些让他放下人质放弃抵抗,争取从宽处理的话。没有人提及九年前的悲剧, 曾歌觉得索然无味。 在那个午后,他听完老人的委托, 就没有想过回头。 身后响起嘭的一声响, 通往天台的铁门被人撞开。 曾歌一动未动,听到脚步声时他就知道来人是谁。他对陆仁实在是太熟悉了, 熟悉到能轻易分辨出他的脚步声。 曾歌!陆仁哑着嗓子喊他的名字, 剧烈运动后喉咙里都冒着血腥味。 曾歌突然间感到了愧疚。 陆仁向前走了一步,唯恐惊动曾歌,又停下脚步, 只喘着气劝导:曾歌,你别冲动,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想办法 曾歌笑了笑:陆仁,我现在在杀人。 陆仁哑口无言。 曾歌漠然将刀锋又往后抵了些许,有些凝固的伤口被再次撕裂开。陆仁不想他杀人,没有立场阻止他复仇,又不希望他被惩罚,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被曾歌挟持着的男人,冬溪的班主任郑培涕泪横流,他连哀求都不敢喊得大声,只要声带的动作一大,刀锋就会往他脖子里深入几分。他听到有人来到天台,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忍着痛喊道:救救我!救救我! 陆仁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好像只有这样能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注视着曾歌的背影:为什么要杀他? 曾歌笑了一声,却没有回答他,而是微微垂首凑到郑培耳边,慢条斯理问道:你还记不记得韩柳? 陆仁看见郑培的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说话呀,见郑培久久未答,曾歌手上的刀在他脖子上划了一下,记不记得韩柳? 记、记得。简简单单一个词,郑培说出口时却颤得不像话。 曾歌问:你觉得她坠下楼的时候,害不害怕? 郑培小幅度地摇着头:不是我杀的她,不是我杀的她啊! 确实不是你害她跳下楼的,曾歌冷声道,但是她被关在那里,没有你的责任吗? 郑培浑身发凉。 是和他脱不了干系可是不管怎么说,也不是他把韩柳锁在卫生间里的啊! 我知道错了可我没想要害她呀,我也想不到她们会做出这种事!郑培一瞬间看到了生路,声音都抬高了几分,你去找那些真正害了她的人,应该被报复的不该是她们吗? 她们吗曾歌轻声道,你应该知道,寒假的时候装修队里失踪了许多人吧? 郑培的身体僵住了。 他有听说过装修队的事,但是学校不允许他们谈论,郑培觉得这件事情与自己无关,也没有深究。 曾歌说的是什么意思? 曾歌和郑培的对话被陆仁听得清清楚楚。 他还记得装修队里失踪的装修工人的个人信息是曾歌去查的,陆仁询问这些工人之间的联系时,曾歌给他的回答是失踪的人彼此间没有任何联系。 甚至连同事这一关系都有区别,有的人是临时加入装修队的,而有的人是这支装修队的固定成员。 陆仁不会去怀疑曾歌,他轻易相信了曾歌的话,思考女鬼害人原因的时候没有从失踪者身上入手,而是认为女鬼夜间无差别对落单的人动手。 可曾歌刚刚说的话,分明是在说失踪者和韩柳是有关联的。 陆仁说不出话来。曾歌他,究竟隐瞒了多少事情? 曾歌声音里带着笑,好像在说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情:失踪的第一个人,他戴着它老婆送给他的一块怀表,而那块表是他老婆从小用到大的,可以说看见那块表,就可以知道它的主人是谁。很不巧他的老婆当年就是朝阳中学的学生,更不巧的是,她和韩柳同一届。 那个人失踪后他的老婆去找他,虽然怀表不在他身上了,但是没关系,那张脸即便衰老憔悴了那么多,韩柳也不会认出来的。 第三个人是韩柳一个同学的同胞弟弟,长得和他姐姐几乎一模一样 第四个人 曾歌缓缓说着装修队失踪的那些人与韩柳之间的联系,要么本人是韩柳的同学,要么亲近之人是韩柳的同学。 可惜那时候漏掉了一个秦连。曾歌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秦连是前任宿管秦老师的名字。 秦老师的事,果然是你做的吗?陆仁蓦地开口。 曾歌眯了眯眼:你果然意识到秦连的事是活人做的了。 传言里韩柳从来没有出现在男寝以外的地方过,甚至在秦老师口中,因为他及时逃离了寝室,在值班室等他的韩柳没有追出来。陆仁道,可是他却在自己的老家出了事。 他偷偷和我说了一件事,你不知道。曾歌说。 他和我说了他见到韩柳的那个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曾歌道,见到她的那一刻秦连就认出了这是以前从楼上坠下当场的死亡的女生,那张脸他不可能认不出,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她坠楼之前被堵在了三楼的公共卫生间里,把她堵在那里的,是和她同班同寝室的同学。秦连巡逻的时候路过那里,那时候那些女生还没有离开,秦连明明听到了她们辱骂韩柳的话,可是他没有制止她们。甚至在韩柳透过门缝看到他求救的时候,他也什么都没有说。 他和我说学生之间的矛盾不是他管的,更别说还是女生之间的矛盾了。 他就这么走了。 曾歌冷声道:他后来又一次路过那里。 那时候那些女生已经离开了,韩柳被锁在了卫生间里,韩柳没有想到,把她锁在里面的女生也不知道的事是,那段时间混进女寝的变态就藏在这间卫生间里。 她一直在喊救命,但是秦连没有救她,就在附近的学生也没有救她。 一直到她坠下楼。 秦连不敢和别人说这件事,他帮着朝阳中学的领导隐瞒下韩柳坠楼背后的原因,又在这里好好地待了九年。我们的事务所只有两个人,可他依旧只和我一人说了过去的真相,他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无辜,连多一个人知道他犯下的错都会害怕。 曾歌嗤笑道:因为感情问题跳楼自杀呵,当年的事情有几个人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统一了说辞,就可以欺骗自己无辜,当作这件事情和自己什么关系都没有吗?! 曾歌一边说,眼泪一边从眼眶里落下来,眼前朦胧一片,晃眼的手电筒光让他想要闭上眼睛。 眼里的世界是光怪陆离的一片。 他想起自己哀求父母要求警局调查姐姐的死因,要求学校给出一个说法,可是父母只认学校给出的赔偿这一个说法,宁愿让害死了自己女儿的凶手逍遥法外,也不愿意追究。 他想起自己抓着警察的胳膊哀求他查姐姐的死因,可是已经和学校协商好压下消息的警察甩开了他的手。 他想起自己夜间偷偷从姐姐坠下的那扇窗户溜进三楼的公共卫生间,咬着手电筒通过里面挣扎的痕迹还原出了那一晚上发生的事,知道这里面曾经混进来一个成年男人。他带着姐姐的日记本,用找到的证据去找校领导,却被赶出了学校,再偷跑进来时,他发现证据都已经被打扫干净,消失不见。 为了自己的虚荣,眼睁睁看她因为莫须有的事情被人排挤欺凌你愧疚过吗?曾歌抓着郑培的头发问他。 郑培双腿战战,维持着他还站在天台上的只有曾歌抓着他头发的手: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知道什么啊?曾歌冷冷道,你的愧疚是在她死后当着别人的面指责她给自己带来了麻烦,大声骂她生前死后都不让人安生,这就是你的愧疚吗? 郑培无法辩驳,只能一个劲地道歉,求曾歌放过他。 别杀我,你别杀我我,我老婆家里有钱!郑培语无伦次道,你也不想死的对吧?只要你放了我,我老婆可以买通法院的人,你也不想被判死刑的对吧?! 郑培眼睛往下瞟,看见了楼下惊恐地抬头看他的妻子,像是看到了救星。 然而曾歌的话让他如坠冰窖:废物! 我姐姐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你这样的人?曾歌咬牙切齿道,她怎么可能因为你这种废物死,又为什么要因为你这种废物死?! 为了自己的虚荣心,污蔑姐姐喜欢他,骚扰他,就连姐姐的死因都要被说成了是因为他拒绝了她的追求自杀凭什么? 凭什么姐姐死了,这样的人渣却靠着吃软饭步步高升?凭什么姐姐的未来就这么被轻易摧毁,他却能毫不在意自己害死了一个人? 楼下的警察举着喇叭大喊:你不要冲动!放弃抵抗,回头是岸! 曾歌眼中漠然。 陆仁,他突然间提到了陆仁的名字,你还记得秦连放在抽屉里的那些书吗? 陆仁怔了怔。 曾歌嗓音含笑:你一定一次都没有翻开看过吧? 他说完这句话后,突然带着郑培,放任自己从天台坠下。 尖叫声仿佛划开了夜幕。 陆仁却觉得天地间一片寂静,眼前好像仍残留着曾歌坠落那一瞬的身影。 第108章 曾歌的信 白逐在台阶上停驻了许久。 直到响起人体坠地的声音, 他才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让其他一切声音都显得不分明,包括自己说话的声音。 驱使着声带发声的好像不再是自己的脑子, 过了有一会儿白逐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好像叫了陆仁的名字。 陆仁低低应声:我没事。 他的声音好像也要被风吹散,无影无踪。 陆仁站得离天台的边缘已经很近了,但仍保留着一段距离,怎么也不愿意靠近,他只要再上前一步就能看清楼下, 看清被手电筒照着的尸体。 楼下隐约传来女人崩溃的哭声,陆仁却觉得眼睛干涩, 眼睛的水分好像要被风吹干了。 白逐上前了几步, 从身后抱住陆仁,他一手抱住陆仁的腰, 一手上抬捂住陆仁的眼睛, 其他的什么话都没有说。 陆仁喃喃似是在自语:我什么都做不了 他救不了曾歌,帮不了曾歌, 没有理由阻止他复仇,也没有办法阻止他那一跃。 曾歌从一开始就将自己与陆仁割裂, 此时想来他们进入朝阳中学时都是分开行动的,没有人知道他们过往的交情, 曾歌也没有让陆仁参与哪怕一点儿他的计划。 他们只是因为同为新入职员工略有交情的两个人, 是朝阳中学里几乎没有联系的两个独立个体。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77) 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曾歌的一切与他无关。 楼下的喧嚣与他无关。 陆仁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接下的这个委托, 他之前做的那些调查, 此时想来就好像一个笑话。秦连向他隐瞒真相,曾歌向他隐瞒过去,他之前做的那些都算什么?他之后又能如何? 陆仁没有答案。 像是身处的世界与他无关, 他被这个世界排斥了。 白逐轻轻吻着陆仁的耳垂,无关爱欲,只是安慰。他看着处于茫然恍惚之中的陆仁,只觉得无比心疼。 曾歌在游戏外是陆仁最好的朋友,在游戏里也是。 他刚刚就在陆仁眼前从天台坠下。 白逐轻声道:我们回去。 陆仁问:回哪里? 白逐答:不管是哪里,总归是我在的地方。 被暂且安抚的陆仁跟着白逐回了值班室,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所有人都围在地上那两具毫无声息的尸体之上,手电筒的白光冷冰冰地照着他们,女人哭声渐渐哑了,到最后只剩轻微的啜泣。有人在窃窃私语,谈论的是怎么处理好这件事,怎么不引起领导的注意,发生了这么多事,仍旧是这些冷漠无比的言辞。 让人不由得疑惑,这个世界里的人怎么能这般无情? 陆仁任由白逐拉着他,一眼也没有去看不远处蔓延开来的血泊,沉默无声地走向值班室。 值班室空无一人。 学生们还没有回来,许延和陈津已经走了。最后走的那个人忘了关灯,桌上的纸杯没有收拾,甚至还有没吃完的松饼。 饿吗?白逐问,松饼热一热还可以吃。 陆仁无声点了点头,他一边觉得喉咙里好像堵着什么,连水都难以下咽,一边觉得吃点东西也好,至少能转移一下注意力。 白逐去热松饼,陆仁俯下身,找出被他藏着的抽屉钥匙。 抽屉钥匙是很小的一个,陆仁生怕带在身上被他一不小心弄掉了,就藏在值班室办公桌的桌缝里。知道这里藏了钥匙的不止陆仁一人,还有曾歌。 陆仁总是不瞒着他事。 想到这里陆仁也有一些怨恨,他理解曾歌不让他知道这些事情其实是在为他着想,是为他好。可是怨恨的情绪汹涌而来怎么也压抑不住,酸涩一团鼓胀在心口,让人简直要难过得落下泪来。 陆仁摸出了钥匙,他其实也不记得原来钥匙是怎么被他放进去的,大概是心理因素吧,他总觉得钥匙被人动过了。 他开锁的时候手在发抖,钥匙怎么都对不准锁眼。陆仁最后强迫自己停下来,深呼吸几次,冷静了一些后才把钥匙插进去。 拉开抽屉,映入眼中的是有些不堪的低俗杂志的封面,印刷简陋,封面也有些难以入目。陆仁之前每次看到它们眼睛都几乎要黏在地板上,不去看抽屉里的东西,只凭触感把被他藏在里面的笔记摸出来。 这大概是陆仁第一次看清这些杂志长什么样。 复杂的情绪完全压过了羞涩,他把那叠杂志搬出来,一本一本地翻,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藏在里面的信封。 素色的信封上写着四个字:陆仁亲启。 信封没有封口,轻易就能将里面折了两折的信纸倒出来。摊开便发现只有薄薄两张,上面字迹略显凌乱,看上去是匆忙写就的。 陆仁甚至认出了笔的浓淡粗细和值班室里的水笔很像。 陆仁低头看见信封开头曾歌熟悉的字迹,下意识就移开了视线,不敢细看里面的内容。他抬头去看白逐,白逐背对着他坐在烤箱前,很贴心地没有去看他这边发生了什么,也没有问。 陆仁一下子冷静下来。!山!与!氵!タ! 他又低下头,去看曾歌留给他的信中说了什么。 * * * 给陆仁: 首先向你说一声抱歉,我知道陆仁仁脸皮一向薄,一定私下里都不敢细看这些杂志。想了想后我将这封信藏在了这里,如果你找到它,应该是我告诉的你信的位置,希望有机会亲口告诉你。 当然,你一直不知道也没有事,能把我做的混蛋事忘了再好不过,你还有很长的人生,于我无关的人生也许要更好。 看到这里你一定要生气了我几乎没见过你生气,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原谅让人生气的人。 啊我好像说了太多的废话,时间不多,我该切入正题了。既然你已经看到了我写的这些东西,那么一切的假设都不重要了。 先说一下你最关心的事,哪些事情是我做的,哪些事情不是。 推秦连下山坡的人是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我要出去调查一下再决定接不接秦连的委托?其实我没有去调查装修队的事,而是去了秦连的老家,我跟了他一个白天,换上了一件红色的大衣,趁着四下无人他又没注意的时候把他推下了山坡。他来不及回头看究竟是谁做的,只看到红色衣服的衣角,就认为是姐姐推的他。 那时其实出了意外,我担心这一下秦连不会摔死,是打算爬下山坡确认他的死活,要是没有死再补一刀的。但是秦连老家那边山坡的地形有些复杂,等我好不容易找到他摔下去的地方时,秦连已经站起来离开了。 我没有办法,也只能先离开。 没想到秦连因为心虚回去后就发了高烧,而且医生都说他这一下要烧坏脑子,我的计划才得以继续进行下去。 写下这份信的时候我已经杀了成奇和韩进,前面那个是我姐姐当年的教导主任,帮着朝阳中学压下她死亡的消息,编造她的死因。而那个老警官韩进,则是当年被派来调查这件事的警察。 哦,还有梁勇,他就是那个校长。 他们都是我的仇人。 我曾经非常想杀了他们,恨得想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可是现实让我屈服了,我和父母决裂,被日复一日平淡的日子消磨了意志。我原来以为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甚至逃避去回忆姐姐,直到秦连敲开事务所的大门说完来历,我才知道仇恨一直没有消失。 只要一点火星就可以点燃。 你应该发现我有问题了。我们对对方实在是太过熟悉,实际上要不是做了无数的准备,我可能都没法在你眼前藏住异样,这段时间我和你说我每天都很忙,确实有一些,但不至于完全抽不出时间。我在尽力避免和你见面,害怕这些事情被你发现。 这是事情与你无关,我不想让你为难。 你看到了我的姐姐,她现在的状态变得很奇怪,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混乱,原因我留到后面再讲,继续说我做的事,和过去的事。 我的时间不多了,于我而言,今晚就要做一个了结。 你曾经在三楼见到一个人影,那个人其实是我,我是去找姐姐的,但是白天一无所获。我在晚上又抽空去了一次,从姐姐那里得知了一些事情,这些事坚定了我复仇的决心。 我在这里说一下过去那件事的完整经过。 我的姐姐性格内向,不擅长与别人交际,她读书的时候经常被班上的人忽略,其实这也没关系,姐姐喜欢独处,一个人并不会觉得孤独。 但是她没有意识到自己会招来别人的嫉妒。 早先时候还好,女生们嫉妒她的成绩,又觉得她平日里不声不响是在故作清高,纷纷孤立她,姐姐并没有受到影响,让一切出现转折的是郑培。 郑培是姐姐那个年级的级草,在姐姐所处的女生居多的文科班里面,也有很多女生喜欢,其中就包括了带头鼓励姐姐的女生中的领袖。姐姐和郑培压根不熟,只是因为老师分组的时候让他们两个组成学习小组,班里就传出了谣言。 这一谣言是班上排名第二的女生故意散布的,她记恨姐姐永远压她一头。那个女生知晓郑培的本性,没有出她的意料,郑培果然对这些谣言是放任的态度。 甚至处于某种虚荣心,他还会对别人说姐姐太喜欢他真是让他苦恼。 谣言越传越夸张。 姐姐在她们口中成了不要脸的缠着男人的女人,那位领头人更是愤怒,将姐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她们对姐姐做的事也由孤立变成了欺凌。那段时间姐姐的状态很不好,周末放假回家时我发现她瘦了很多,姐姐不想让我担心,我问起原因的时候她只说是因为高三的学习压力太大了。 直到她去世后,我看见她痛苦之下写下的日记,才还原了她这段时期的经历。 姐姐去世的那天被领头人和同寝的几人女生堵在厕所里辱骂,那些人离开的时候把卫生间的门锁上了,就这样把姐姐和一个变态锁在了一起。 其他隔间都是蹲坑,只有最里面那个为了方便行动不便的同学是坐式。姐姐站得太累了想要坐着休息一下,结果开门就看到了躲在里面的变态。 那个变态想要对姐姐不轨,姐姐不停地呼救,但是没有一个人来救她。最后她被逼到了窗边,她站在窗户上威胁变态如果再过来她就跳下去,然而那个变态毫不犹豫地把她推了下去。 姐姐看见了他的脸,他不能让姐姐活着。 姐姐是被这些人害死的。 即使是死后姐姐也不得安生,她被强行说作是因为感情问题自杀,甚至成为了一个教训早恋学生的反面教材。欺凌她的学生没有受到任何惩罚,郑培不用为他说的话付出任何代价,甚至那个把姐姐推下楼的凶手,也就这么逍遥法外。 学校和警局象征性地查了一下,就把这件事彻底压下去,买通了报纸,要求报纸不报道这件事情,这件事情就好像彻底没发生过了。 我找到了证据却被赶出学校,而我找出的那些证据没多久就被校方亲自销毁了。 我报复秦连,是因为他放任那些女生拿走卫生间的钥匙,又在姐姐求救的时候没有阻止那些女生施害。他偷偷告诉我过去的真相,却没有想到我是韩柳的弟弟。 我觉得这就是他的报应。 姐姐原先是想亲自报复他的,然而被他逃掉了。是的,装修队的事情,确实是姐姐做下的。 她有很长一段时间在男寝徘徊,浑浑噩噩没有清醒的意识,直到她见到了自己的仇人。 她杀的第一个人是一个误入男寝的痴傻女孩,因为长相的原因,姐姐将她视作了自己的仇人。姐姐没有告诉我她是怎么杀的他们,总而言之,那些消失的人都已经死了,彻底地从世界上消失了。 那个女孩之后,姐姐就在不停地寻找自己的仇人。她只能在男寝活动,没想到那支装修队会过来。 那支装修队里失踪的人都跟当初伤害过姐姐的人有联系,或者就是本人。 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姐姐会短暂地清醒,然后放弃动手,所以那些人失踪都在落单的时候。而姐姐只有晚上才会出来,所以那些人都是在晚上失踪的。 与当年那件事有关的人大多已经被报复,除了一个人的名字一直没有出现。 那就是把姐姐推下楼的变态,直接杀死姐姐的凶手。 各种传言中他是谁没人知晓,但我大概已经确定了他是谁。 还记不记得我说的第一个被姐姐杀死的痴傻女孩?她和能够确定信息的几位都没有联系,我调查后发现她母亲和她父亲是在姐姐出事后不久离的婚。都说她母亲是因为受不了丈夫虐待痴傻女儿才离得婚,但我调查到虐待一事持续了很久,突然之间离婚,一定有着什么契机。 那个契机就是姐姐。 教职工是可以轻易进入朝阳中学的,我了解到那个男人没有正经工作,常年游手好闲,喜欢光临类似色情酒吧这样的场所,他潜入女寝是完全有可能的一件事情。 我想我大概是没有机会亲手报复他了陆仁,我想请求你一件事。 我请求你继续调查下去,如果他确实是那个凶手的话,请让这件事公之于众。 只要公之于众就好,我不奢求更多。 * * * 第一张信纸到这里就结束了。 陆仁平复了许久心情,才去看第二页。 * * * 我还有第二个请求,有关我的姐姐。 你应该也发现了,姐姐报复的人里,有一些其实是无辜的人。并不是因为她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像和凶手关系亲近的无辜人下手,而是因为那时候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甚至连意识都是混乱的,将和凶手有关的人全部视为当初害死自己的人。 她被一样东西控制住了。 那是一把钥匙,姐姐在和那个变态推搡的时候抓下了一把钥匙,带着那把钥匙坠下了楼。不知道为什么在姐姐去世后那把钥匙仍和她的鬼魂相伴,并且在它的影响下,姐姐总是陷入癫狂的状态。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姐姐能保持较长时间的清醒,可是最后仍旧差点被钥匙控制。 姐姐险些杀了我。 每次她杀人的时候,都是被钥匙控制的时候。当周边有陌生人出现时,她能短暂地恢复神智,及时停止,但现在她越来越难控制自己了。 她告诉我,她觉得自己要对和凶手完全无关的人动手了。 那把钥匙现在在姐姐的心脏里,姐姐求我把那把钥匙取走,在她彻底失去神智之前。可是当她说出这件事后,她很快就陷入了疯狂的状态,一边喊着不能带走它一边对身边的一切进行攻击。 在发现我受伤后她强行控制住了自己,但是无比痛苦。 我求你想办法带走那把钥匙。 如果没有办法做到的话陆仁,快点离开这里,我没法想象姐姐彻底失控之后朝阳中学会变成什么样。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陆仁,我很庆幸我能够遇见你。和你合租那会儿我刚和父母决裂没有多久,正是浑浑噩噩的时候,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该往何处去,是友情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意义。平日里都是你照顾着我,我却没有什么能报答你的,甚至留下这么大一个麻烦。 我做了让你难过的事情,对不起。 曾歌绝笔 * * * 陆仁放下信纸,一只手捂住了眼睛,但是根本没法阻挡眼泪流下来。 他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即使曾歌做了那些事情,他还是想曾歌好好活着,像以前一样和他到处接委托,在小小的事务所里紧巴巴地过日子。 可他说不见就不见了。 你他妈也知道我会难过啊。 陆仁再次回过神来,才发现信纸已经被他攥成皱巴巴的一团,眼泪也流了满脸。 白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边,挨着他坐下,感受到来自另一个人的体温,好像可以勉强支撑下去。 陆仁哽咽道:如果都是假的,只是一场梦就好了 醒来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委托,他只是趴在事务所的办公桌上打了个瞌睡。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78) 白逐轻声道:说不定确实是假的呢? 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一场虚拟世界的梦。 却见陆仁眼眶通红地看向他:那你也是假的吗? 白逐忙抓住他的手:我当然是真的! 抱着陆仁,拍着他的背安慰了许久,陆仁才不再掉眼泪了。那团皱巴巴的信纸被陆仁递给了白逐,白逐刚开始还以为陆仁要他扔垃圾,险些直接扔进垃圾桶里。 被陆仁慌忙制止了白逐才明白过来陆仁是要他看信上的内容。 于是陆仁坐在一边吃松饼,白逐就在一边看曾歌留下来的信。信纸都已经被展平摊开了,白逐的视线却控制不住地往抽屉里落去。 大片大片肉色的马赛克什么鬼啊? 陆仁陆仁会看这种东西吗?上面的好像都是女性 陆仁抬脚把抽屉踹了回去,带着因为刚哭过显得浓重的鼻音道:不是我的,是上一任宿管的留下的。 白逐一本正经地哦了一声,好像根本没有多想,低头认真看信。 等陆仁吃完两块松饼,他也把信看完了。 白逐对新的内容没什么想法,他只在意陆仁的想法,扭头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陆仁沉默了一会儿,说:留在这里,查出那个人究竟是不是杀害韩柳的凶手。从韩柳那拿到钥匙,帮助她解脱。 白逐点点头:我明白了。 陆仁迟疑着道:可能会很危险 白逐无所谓危险:反正你这次你别想甩开我。 这次?陆仁有些疑惑,他小心问道,我以前甩开过你吗? 白逐恨恨地揉了把他的头顶:你就是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扛,这次要是有危险的事情你不许再动了,让我来做! 陆仁很是抱歉地说了实话:可是我觉得我比你靠谱 白逐: 这什么感觉?这被男朋友扎心的感觉。 对了,男朋友 白逐这才想起来陆仁今晚还欠他一个确切的答案。 只是今晚发生了这样的事,白逐实在是不忍心逼迫陆仁。他只会怪曾歌吃饱了撑的在游戏里给自己加戏,但陆仁不知道这其实是游戏剧情,他最好的朋友其实在现实里活蹦乱跳的。陆仁现在肯定难过得不得了,白逐只想着怎么哄他安慰他,根本没有心思操心别的事。 一直到入睡,白逐也没有提及。 陆仁本来是不肯睡的,今晚发生的事情让他根本无法入眠,恨不得通宵调查凶手是不是曾歌怀疑的那个人。但是白逐强行把他拽到卫生间,手把手帮他洗漱完后,又把人塞进了被子里。 白逐板着脸:早点睡觉,好好休息,什么事情都别想。 他刚开始还有点气势,但是看到陆仁红色尚未褪去的眼眶心又软了下来。 白逐把手伸进被子里,握住陆仁的手晃了晃:你睡不好我看着特别心疼。 陆仁脑袋往被子里缩,小声道:我知道了 白逐拍了拍裹着陆仁的被子,起身打算去洗漱,却被陆仁叫住了:等等。 白逐又蹲回床边:怎么了? 陆仁脸上浮现出明显的迟疑神色,过了有一会儿,他才凑近白逐。 白逐看见陆仁一瞬间离得自己极近,瞪大了眼睛,看上去有些傻乎乎地不敢动弹。 陆仁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他原先想要找一个更亲密的地方,可实在是不好意思,最后选择了额头。 陆仁动作飞快地钻进了被子里,只有几缕黑发落在外面。 他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听上去闷闷的:这是,我承诺今晚给的答案。 第109章 最后一个凶手 陆仁次日起床时, 显得萎靡不振。 倒不是被曾歌的死影响以致夜不能寐,而是因为白逐昨晚发了一晚上的疯。在被白逐闹腾了一宿后,陆仁甚至都有些后悔给出回应, 他觉得自己可能招架不住。 陆仁呆呆坐在床上,看着白逐精神百倍的一张脸,开始怀疑人生。 昨晚白逐强行钻进了陆仁的被子里。 虽然他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但没少亲亲蹭蹭,陆仁好几次把白逐按回枕头上要他睡觉, 白逐总是乖乖应着,老实了没一会儿就固态复萌。 估计在凌晨两三点的时候白逐终于安静下来了, 陆仁睡得迷迷糊糊间好像还感觉到有谁抱住了自己胳膊。也不知道那货是几点才睡的。 陆仁不禁怀疑起自己和白逐是不是一个物种, 他现在困得觉得自己睁着眼睛都能睡着了,怎么白逐就能那么精神呢? 没有休息好吗?白逐坐在床边, 一脸担忧地看着陆仁。 陆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谁害的? 白逐提议:要不你再睡一会儿, 我代你去值班? 陆仁揉了把脸,清醒了些后摇摇头:不用了, 我去值班室那趴着睡。 陆仁原以为自己能在值班室坚持到学生都去上课的,没想到椅子上坐了没一会儿就一头栽在办公桌上睡着了。等他终于醒来才发现时间已经到了上午十点, 学生们都已经走了有三个小时,除了来值班室报修的学生外, 其他人也来了几波。 这些人都是白逐应付的。 看到陆仁醒来, 白逐将一直热着的牛奶和豆沙包推过去,一边看陆仁吃一边简单将早上过来值班室的那些人说了一下。 我差不多就是这么对那些人说的, 白逐说道, 他们还不知道你和曾歌之前的关系。 陆仁问:曾歌他现在在哪? 白逐说:和郑培被送到警局验尸了。 陆仁默默点头。 手背上一片温热,陆仁低头看着白逐覆在他手背上的手,低声道:我没事了。 一个晚上过去, 陆仁已经冷静了许多。 他没法评判曾歌的做法是对是错,有着血仇的人不是他,旁观者无法和曾歌感同身受,无法感受曾歌的痛苦,他自觉在这件事情上他没有发表观点的立场。他唯一怨的是曾歌将一切事情瞒着他,但同时他理解曾歌的考量。 于他而言,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查清当年凶手的身份以及取得那把随时会致使韩柳发狂的钥匙。眼下发生了那么多桩命案,陆仁不信警方和校方一点儿都不去调查,他和曾歌的关系与身份迟早会被查出来,那时候他必然没法再待在朝阳中学。 陆仁草草吃完了白逐给他留的早饭,起身道:我们去教职工宿舍。 教职工宿舍离男寝很近。陆仁和白逐过去的时候,教职工宿舍的宿管正在办公室的躺椅上打瞌睡。 那是一个快七十岁的老人,头发已然全白了。教职工宿舍里住的人不多,宿管的工作也是最轻松的,不用查卫生也不查违规电器,只要教人登记一下报修表,填一下外来人员出入信息就可以。 陆仁敲了敲门,听到声音后宿管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坐起来,看清来人后有些意外道:小陆啊,你怎么过来了? 李老师,陆仁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我来问您一些事。 哦,李老师点了点头,指指对面的桌椅,你坐你坐。我懒得起来了,要是想喝水自己倒就行,水壶就在桌上。 打扰了。陆仁说着走进值班室,拉过白逐在李老师对面坐下。 李老师没在意白逐这张陌生面孔,不在意他是谁,只问陆仁过来问什么事。 陆仁问他:上个学期要放寒假的时候,教职工宿舍这边是不是有一个老师的女儿失踪了? 你说的应该是齐璇的女儿璃璃吧。李老师叹了口气,那孩子我印象深呢。她也是不走运,生下来脑子就不好,打娘胎带来的有什么办法,又刚巧有那么一个人渣爹。齐老师和那男人离了后璃璃的日子算是好过些了,但是她妈白天得上课,没时间照料她,有时候她跑来值班室我就帮她妈妈看一下。 陆仁点头:秦老师和林老师也说过他们有时候会看顾一下。 李老师道:学校里其他人都有事情做,就我们最闲嘛。 陆仁:那那个女孩,现在找到了吗? 李老师摇摇头:还没呢,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她妈妈都哭了好几回了。 陆仁问:她爸爸呢?就算已经离婚了,女儿失踪爸爸一点都不管的吗? 那人渣那会管,这事儿和他没关系都算不错了。李老师看上去对璃璃的父亲很是不齿,我们猜璃璃可能是偷偷跑出学校了。快寒假那会儿也接近过年,镇子上有些拐子,说不准就是被拐子拐去了。齐老师她去警局报了案,别看那些人有时候不太做人,小孩失踪这事儿那边还挺上心的,就是一直没找到啥线索。 李老师又道:警察在那儿找,她妈妈自己也在找,一个人能找多少地方?齐璇她就去找前夫,要我说啊就是条狗都比她前夫有用,听到亲闺女失踪那人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找人都不肯去找,非得说自己在忙没有空。他能有什么忙的?镇子就这么一点大,谁在做什么稍一打听就一清二楚,那烂人过年全泡在赌场里了。 陆仁闻言也皱了皱眉。 哦对了,李老师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一下子坐了起来,那人离婚后还老来找齐璇要钱,齐璇有几次被他烦得不行当真给了。算算时间他每月好像差不多都是今天这时候来的。 陆仁忙问道:他都是在哪里找齐老师的? 就这儿呗。李老师说,那男人也去教学楼那边找过,嚯,那次齐璇发了好大的火,说敢来教学一次就一个子儿也别想找她要,那人被她震住也不敢去教学楼了,都是来宿舍这边堵人的。 李老师道:你再等一等,没准吃饭那会儿就能看到了。 陆仁倒是无所谓等一会儿,弄清楚杀害韩柳的人是不是那个男人就是他现在最重要的事,只是陆仁想起来自己中午也要待在值班室的。 白逐适时道:我麻烦许延过去看一下,应该没问题吗? 陆仁还没回答,倒是李老师道:临时找人代个班能有什么问题。 他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学校怎么想的,宿管就招这么点人,一栋寝室楼一个宿管哪里够用。 白逐联系许延去了,陆仁留在值班室和李老师聊天。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男人这样做,就不能报警吗? 离了婚就是没有关系了,他自己有手有脚不肯去干活,每月来骚扰前妻算什么道理? 李老师嗤了一声:这种老赖警察哪管得了。 陆仁意识到,李老师对警察是不太喜欢的。 他试探地问:有人说璃璃的失踪其实是男寝里的女鬼做的。 哪有什么女鬼啊,李老师眯了眯眼,九年前可是什么事情没有发生,我们都晓得的,学校不让说这事,女鬼啥的都是无稽之谈。 陆仁确定了,知道九年前那件事的李老师对校方和警方都极其不满。 李老师幽幽叹道:就是可怜了璃璃。 知道璃璃此时如何的陆仁听到这句话,心里也不太好受。 牵扯了这么多人这么多事,已经很难说清谁无辜谁不无辜,但那个痴傻的小姑娘绝对是无辜的。 她受了那样一个混账父亲多年的虐待,最终竟还因为那混账送了命。 啪的一声,是打开打火机盖子的声响。 李老师点了根烟,他躺椅上方就是一扇窗户,李老师将窗户打开,靠在窗边抽烟。 他有些含糊不清地问:小陆,你想好什么时候走了吗? 陆仁怔了怔。 走?他像是有些疑惑,李老师为什么这么说? 李老师笑了一声:别人不知道你是做什么来的,我还能不知道吗? 陆仁有些紧张,他觉得自己除了对男寝闹鬼这件事太过上心,身份上应当没露出破绽。李老师是真猜到了什么,还是另有所指? 李老师看着窗外,眼睛里浮现出几分怀念:我以前和老秦关系好,有些事情他不肯和别人说,单单和我说了。跳楼那小姑娘的弟弟来学校闹过几次,老秦想要帮他,拖着我都快到校长室,结果临阵这人就跑了。有几次他喝醉了和我说想雇人把那小姑娘的事查清楚,但每次酒醒后就没声了。 李老师啧了一声:这人倒也不坏,就是太怂,一辈子都这么怂。 陆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件事情里,秦连是一个沉默的帮凶。他怕惹事,所以任由欺凌韩柳的女生拿走了卫生间的钥匙;怕惹事,韩柳两次求救他都没有去救她;怕惹事,在学校压下韩柳真正的死因时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直到韩柳回来了,杀人了,他才开始慌张,才找上了他和曾歌的事务所。 他看上去似乎有些无辜,但韩柳的死,他脱不了干系。韩柳不是被一个人杀死的,杀死她的凶手有把她推下楼的变态,有霸凌她的女生,有散布谣言的郑培,还有无数个像秦老师这样的沉默者。 我暂时还不会离开,陆仁缓缓道,我还差最后一个答案。 还有最后一个凶手,没有找到。 第110章 昭雪 临近中午的时候, 教职工宿舍的大门前响起了女人愤怒的尖叫声。 背对窗口而坐的陆仁猛地站起来往窗口外看去,正好看见女人甩开拉着她的男人的手那一幕。 你还敢来找我要钱?女人被气得浑身发抖,你还有脸来找我? 李老师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了, 起先还觉得愤怒,次数多后只剩下无奈。 就是那个人,李老师叹气,他这样回回来学校闹,齐老师也没有办法刚开始保安还会帮着赶人, 后来发现这男人跟牛皮糖似的甩也甩不掉,保安嫌烦了还会催齐老师早点给他钱打发他走。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79) 正说着, 只见那男人脸上一点儿愧色都没有, 反而嬉皮笑脸道:别这样嘛,夫妻一场, 接济接济我怎么啦我现在手头有点紧, 赢到钱了我又不是不会还你? 齐老师怒火中烧,看上去都要说不出话来。 但她突然间冷静下来。 好, 我给你钱,齐老师掐着自己的手心, 强行抑制着颤音道,但是要在你帮我找到璃璃后。 听到那个名字男人便显得不耐烦了, 他嚷嚷道:那个赔钱货有什么好找的, 少一张嘴吃饭不是好事吗? 齐老师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一巴掌狠狠甩在了对面男人的脸上。 男人一下子被打懵了, 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齐老师。 他反应过来后, 立刻凶狠地扬起了巴掌:贱人!你敢打我?! 那一下子到底没有打下去。 男人恶狠狠地瞪着突然出现抓住他手腕的青年:你什么人,齐璇她相好? 白逐冷着脸一言不发,和这种人渣说话他觉得他能吐出来。毫不客气地一脚把男人踹倒后, 白逐甚至在他身上又补了几脚。 看到白逐对付那男人毫无压力后,陆仁松了口气,坐回椅子上。 也是,那男人一眼看上去就明显被声色犬马掏空了身子,就是齐老师以女人的力气对上他都未必会落得下风,更别提年轻气盛的白逐了。 但陆仁没想到的是那男人竟然就这样躺在地上不肯起来,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夸张地痛苦道:痛死了,痛死我了!来人啊,有没有人管了,这里有人要打人了,要打死人了! 白逐简直要被他气笑了:我踹的是你肚子吗?! 男人充耳不闻,一个劲地嚎。 这种老赖都这样,李老师也被这人恶心得不得了,保安推他两下他就躺地上喊学校要杀人,扔出校门他就在大马路上喊,被警察抓进去他也不怕,哪里都闹得起来。要不是这人在警局里有个亲戚,真想让人把他关个十年八年的! 陆仁也明白过来为什么齐老师有时候会无奈到把钱给那男人了,这种不要脸的泼皮实在是拿他没办法。 眼看着有人听到动静围过来了。 有俩保安一脸嫌恶地骂道这人怎么又过来了,但到底站在一边什么都没有做,显然早就见识过这人的无赖举动,碰他一下都怕自己被赖上。 陆仁还在围过来的人里面看到了熟人。钟长雅和林老师不知怎么的听到动静,从女寝那边过来了,林老师看见这一幕上前一步冲他呸了一声:闺女不见了你不去找在这里找前妻要钱,何述你还是个人吗? 何述无赖道:我和她在一起那几年没伺候她吗?找她要点钱怎么啦? 只见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多,齐老师终于忍不住,靠在林老师肩上唔唔地哭起来。 白逐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不要脸的泼皮无赖,但他从未见过,哪想得到竟然在游戏里见识了。 白逐也有点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有人握住了他的手。白逐偏过头,只见陆仁不知什么时候从值班室出来了,正站在他的身边。 陆仁看着何述沉声道:现在学校里有不少警察在查案子,和九年前的事情有关系。 何述的身子僵硬了短短一瞬,如果不是陆仁一直留意着他的反应,这一瞬间的僵硬几乎要被他忽略过去。只听何述喊道:我又不知道九年前有过什么案子,和我没关系的案子警察还能乱抓人吗?! 九年前陆仁话说到一半,却被人打断了。 打断他的正是先前还在哭泣的齐老师,她扑上去拽住何述的胳膊就要拉他起来:你跟我去找璃璃,你不是要钱吗?找到了璃璃我就把钱给你 何述甩了两下她的手没甩开,嘟囔道:有什么好找的啊就一个废物,卖都卖不出去 他被齐老师从地上拖了起来,齐老师抱歉地对周边的人苦笑,拽着何述往教职工宿舍里走。 一边林老师被气得跺脚:冤孽,冤孽!齐璇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人 陆仁看着他们背影的目光却冷漠无比。 何述看似在用力甩齐老师的手,但根本就是做做样子。 他们在众人面前演了一场戏。在陆仁说到九年前那件事的时候,慌的不止是何述,还有齐老师。 何述果然有问题,而他的前妻齐璇果然知道什么。 齐老师一边拽着何述往楼里走,一边回头往楼外看。 陆仁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白逐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看向混在人群里看戏的钟长雅,冲她做了几个口型。 钟长雅向他比了个明白的手势,不动声色地避开人,看样子是打算找其他地方进入寝室楼。 一到没人的地方何述就甩开齐老师的手:行了行了别拽着了,这儿没人了。 齐老师深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你跟我去找璃璃。 何述火道:满嘴璃璃璃璃,你脑子里还有没有点其他东西?! 那是我女儿!齐老师吼道,也是你女儿! 何述嘟囔着:我可没把那智障当女儿,也就你把个傻子当块宝 齐老师明白过来和这个人渣根本说不通,强压着怒火道:你不帮我去找璃璃,也可以,但别怪我把你做的那些事情告诉警察! 何述愣了一下,紧接着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大笑出声。 不是吧齐璇?何述笑得抱住了肚子,你在开什么玩笑?且不说警察还管不管当年那件事,就算管,你去举报算什么啊?可别忘了当年是你跟我一起把这件事情瞒下来的,你可是我的帮凶! 何述不解道:举报了我,难道你觉得自己讨得了好吗? 深深的无力感几乎淹没了齐璇。 她靠着墙疲惫道:大不了被一起抓起来,璃璃不见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何述虽然觉得警察不会再追究当年那件事,但到底有点忌惮,过了会儿又说道:你说你何必呢?没了女儿又怎么样,至少你现在干得不是好好的吗?你那教导主任的儿子上大学后她就要辞职跟着走了,听说被内定的小白脸昨晚上也死了,那下任教导主任肯定就是你,过几年没准还能捞个副校长当当。你就是现在找个新欢,也还能生个女儿出来啊。 齐老师冷淡嘲道:说你不是人还真没说错。 何述一点儿也不难堪:像你这样想当人的活得就是累。 齐老师闭上了眼睛,很是痛苦地想,自己当初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人。 都是报应吧。齐老师绝望道,就是因为我帮你隐瞒杀人的事,才会受到这样的报应。 何述可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是报应,少了一个拖油瓶对他来说可是件大喜事。 何述在齐老师对面的墙上靠下,问她:之前那人说警察在查九年前的事情是什么意思? 警察没查九年前的事,但最近的案子和九年前死的那个女孩有关。齐老师道,她的弟弟回来报仇了,杀了好几个人。 男人闻言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她弟弟被抓到了吗? 齐老师说:死了。 死了?男人靠回墙上,死了好。那之前那人是怎么回事? 齐老师想了想,道:那个人是男寝那边的新宿管,可能知道了什么事。因为都是这学期入职的,我看他和那女孩弟弟关系不错,也许女孩弟弟和他说过些什么吧。 何述啧了一声:麻烦。 他对齐老师道:给我些钱呗,我回乡下躲两天。 齐老师冷冷道:做梦。 眼看着那边又陷入新一轮的扯皮中,钟长雅无声缩了回去。 她是绕到教职工宿舍楼的背后,找到一扇开着的窗户翻进楼里的,刚找到地方就听见何述和齐老师说着九年前何述杀人的事。齐老师靠着的位置能够看到楼外的陆仁,她只提防着陆仁和陆仁身边的白逐,没想到想要隐瞒的事情都被钟长雅听了去。 钟长雅获得了想要知道的信息,不动声色地按原路返回,走到隐蔽的地方后把听到的事情告诉了陆仁和白逐。 就这些,韩柳确实是何述杀的。钟长雅道,你有什么打算的话最好快点动手,何述他似乎想跑。 陆仁点头:我知道了。 白逐偏过头看他:你是什么打算? 他觉得想要让何述被法律制裁恐怕是有点难了,警方那边未必愿意查,校方出于对自己名誉的考量大概率会压下这件事。 陆仁说的话却是白逐完全没有想到的:打晕何述,把他带去韩柳那。 如果生人这边已经没有人能够惩罚何述,那么就把他交给死者吧。 打晕何述的计划出人意料的顺利。 何述他确实想跑,虽然最终也没从齐老师那边要到钱,但他还是偷偷摸摸溜出了学校。何述打算去乡下老家那藏几天,既是躲警察,也是躲债主。 他不知道有人一直盯着他的行踪。 何述离开的时候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特意挑偏僻的路走,这反而方便了陆仁,待何述走到无人的地方,白逐就一闷棍把人打晕了。 嗯,动手的是白逐。 帮凶还有许延与陈津,钟长雅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中午过后就没见到人。许延拖人,陈津撑麻袋,陆仁在整场行动中起到的唯一作用就是找能装下何述的麻袋。 之后陆仁和白逐望风,许延和陈津扛着麻袋偷偷把何述运到了三楼的卫生间。 陆仁将卫生间的门锁上后,把早就准备好的维修中牌子挂在了门上。 陈津揉着因为扛人有些酸痛的肩膀,问道:这样就行了吗,不用再做些别的事? 就这样吧。陆仁说道,把一切都交给韩柳。 陆仁让他们将何述放进了卫生间最里面的隔间,就像是在重现过去。 让没有得到公正的受害者自己讨回公道。 陆仁握住白逐的手,低声道:我们明早再过来。 明早过来的时候,何述恐怕已经死了,韩柳已然报了仇。 在何述死后,他就要开始处理韩柳的那把钥匙了。 陆仁不是很想回去值班。 白逐靠在他身上:出去散散步吗?你在这里也待了有一段时间,似乎都没有出去走走。 陆仁摇摇头:回房间吧。 白逐无意识地在他肩上蹭了蹭:嗯? 陆仁无奈地笑:你难道不觉得困吗? 呃白逐确实觉得困了。 白逐兴奋了老长一段时间,从昨天晚上一直兴奋到早上,陆仁不清楚,但白逐可明白自己一宿没睡。 熬夜就是这样,刚开始会有点困,但熬过头反而就精神了。白逐精神了不短的时间,困意反扑起来的时候也更厉害。 他那会儿本来想自己去扛何述的,出于某种微妙的心思想要给陆仁展现一下自己可靠然而被发现他困得恍惚了一瞬的许延赶去和陆仁一起望风了。 白逐觉得自己像是踩在云端,脚下轻飘飘地踩不上地,就更想靠着陆仁。他知晓自己是困过了头,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觉得瞒得好好的,陆仁还是发现了。 陆仁叹了一声:我怎么会发现不了 白逐这才意识到自己把脑子里想的东西都说出来了。 当真困得意识不清。 走,回房间睡觉。陆仁拖着一只挂在他身上,迷迷糊糊的白逐回了房间。他蹲下身想要帮白逐脱了鞋袜,却被白逐推开,自己三下五除二脱了。白逐脱了自己的衣服还不够,非把陆仁的外套也扒了下来,抱着他撒娇:陪我睡嘛。 小孩子一样。 陆仁转念一想,白逐确实比自己小了不少。 这样想着陆仁对白逐的耐心又多了几分,他一边应着一边把白逐塞进了被子了,脱得身上只剩下一层衣服后也钻进被子里面。 白逐在里面还没待多久,被窝就暖烘烘的了。温热的躯体靠上来时陆仁还有些恍惚,有点难以想象自己就这样有了一个能有这样亲密距离的男朋友。 陆仁往被子里又缩了点。 他原以为这样陌生的关系会让自己无所适从,没想到适应得颇为良好,虽然感觉有点奇妙,难以描述,但陆仁知道自己并不抗拒。 甚至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弯起了眉眼。 校园生活好像一下子恢复了正常。 陆仁和白逐吃完晚饭,走在回值班室的路上时,都有些难以想象,怎么朝阳中学出了那么多桩命案,教学活动还能照常进行下去呢? 甚至连校长都死了。 校长的尸体是在今天早上被发现的,他死亡的时间比郑培还要早,只是因为尸体被曾歌藏得很好,藏在了目前空置中的教学楼放清洁工具的小房间里,一直到今早清洁工去打扫的时候才找到。 这个消息让朝阳中学的老师们只乱了短短一瞬,便再度恢复平静,甚至还没有成副校长的死闹得大。成副校长的死亡地点在正在举行动员大会的学校礼堂,高三学生基本都知道了,而校长的死绝大部分学生还不知道。 我有时候真的很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真实的。陆仁对白逐说道,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人心怎么会这么冷漠呢? 朝阳中学里发生的一切显得是如此的荒谬。 白逐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按照设计师编写的剧本上演的,它讽刺了一些现实,又将现实夸张地展现出来。 白逐朝天伸出手,去看指缝间露出来的晚霞。 游戏里的人心是那般冷漠,晚霞的颜色却仍是温暖的。只是和不久前比晚霞的颜色已经变得黯淡了,傍晚是那么的短暂,一不留意晚霞就会被黑暗吞噬,世界陷入长夜。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80) 这些晚霞就像是真的一样。 白逐觉得如果是自己在游戏里失去了记忆,恐怕也不会认为它是虚假的。但陆仁需要想起来,需要发现它的虚假,现实还在等着他。 白逐问:如果陷入一场梦境无法醒来,梦中的人如何发现这只是一场梦? 陆仁歪了下头:好奇怪的问题。 这问题和陆仁现在的情况并非完全一样,但又有点像。 白逐说道:假设有一个人进入了那人的梦中,想要让他发现自己身处梦境,他上去就告诉那人你在做梦,那人根本不相信,只觉得一个奇怪的人向自己开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玩笑。后来他尝试着让那人发现梦境中不符合逻辑的地方,但在梦境里,那人也不按现实里的逻辑思考,他自己会为不对劲的地方找理由,把不连贯的地方连起来。 进入梦境的人想出了第三个办法,他给那人看梦中世界不该有的东西,那一次那人想起来,却不是因为那些东西,而是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他想起了现实里的事,也许是那意外让他觉得自己身处和过去经历过的十分相似的场景。 陆仁问:那他那次想起来了吗? 没呢,白逐叹气,功亏一篑。陆仁犹豫了一会儿,说:嗯其实你的潜台词我听得出来的。 反倒是白逐不解地看向他。 陆仁说的直白:那个做梦的人就是在指我吧? 白逐: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陆仁不按常理出牌。 他甚至都有些说不下去了,怔怔看着陆仁,问:那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陆仁噙着温和的笑意:我相信你。 像是一块馅饼当头砸下。 诶,你你就这么相信我了?震惊之下白逐有些语无伦次,为,为什么啊?我的话听上去很荒谬,很不可思议不是吗? 因为你。 陆仁很温柔地看着他。 虽然说不出理由,但我能感觉到白逐你和这里的人是不一样的,甚至因为你,我觉得自己和周身的人也有些不太一样。 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是那个要将我带出梦境的人。 白逐觉得有爱神往自己心上射了一箭。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喜欢陆仁了可是陆仁怎么能让他再喜欢他一点呢? 在白逐无措之时,眼前突然间出现一张纸,飘飘悠悠地落下。 白逐接住了那张纸,一行大字极具冲击力地映入他眼中,白逐下意识念了出来:尽头的隔间是谁在哭泣?女生坠楼身亡的背后有何秘密?怪谈社大揭秘,带你走进你所不知道的男寝怪谈 这什么?陆仁疑惑地凑了过去。 结果一声大喊让他们纷纷抬起头。 喊声是冬溪发出的,他从教学楼的走廊跑过,怀里不知道抱着什么东西,两个老师模样的人追在他身后。 冬溪风风火火地跑下楼,看见楼下有人,连脸都没看清就抽出一张纸往人怀里拍,嘴里嚷嚷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六月飞雪,千古奇冤!朝阳中学竟有这样的冤情!怪谈背后竟有着沉淀了九年的血与泪诶,陆老师? 冬溪可算看清人了,尴尬道:陆老师是你啊? 陆仁问他:你这是干什么? 学姐蒙受的冤屈我都知道啦!冬溪拍了拍胸脯,我怪谈社今天就要把真相公之于众! 怪谈社? 这时陆仁听见楼上又传来兹哇乱叫声,只见怪谈社另一成员蒋春明跟冬溪一样在发传单,也得到了一样的被老师撵着跑的待遇。 蒋春明逃窜功力不敌冬溪,没一会儿就被堵在了角落,蒋春明索性手一样,把手中的传单往栏杆外一样。 传单雪片一般在空中翻飞。 眼下晚自习还没开始,路过教学楼下的师生数不胜数,看见天上落下的传单,途经者纷纷停下脚步。 冬溪还没得意太久,就被追下楼的两个老师架住了。 冬溪一边胡乱蹬腿一边喊:笑话!以为我怪谈社只有两人不成! 他这么说着,第三个发传单的人也被陆仁和白逐看见了,竟然是钟长雅! 整个下午都不见踪影的钟长雅这是去做了什么?!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我怪谈社今天就要给学姐沉冤昭雪冬溪眼见地看见一个小跑过来的女人,也不我怪谈社了,扯着嗓子大喊道:妈!救我啊妈! 教导主任有点不想承认这是自己儿子。 她几步上前来,一把扯过冬溪手中抓着的传单,一目十行看完了上面的内容,往一个路过的高三老师怀里一拍:去发! 架着冬溪的两个老师一脸懵逼。 冬溪扭过头得瑟道:看看看看,我妈,这我妈 教学楼底下混乱不堪。 天降的传单像是给了人勇气,被压抑的议论声一下子爆发出来,没过多久,议论声就蔓延到了教学楼内。 硕果仅存的两个副校长看到这一幕,险些抓掉本来就没几根的头发。 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跳楼了,男寝那边有人跳楼了! 众人纷纷往喊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胖乎乎的男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也抓着一叠传单。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他咽了口口水,紧张得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男寝男寝那边有人跳楼了!他颤抖着举起传单,也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紧张的,还是两者都有,是被人推下去的,衣服上还有血手印,掉下去就没气了,齐老师已经过去了跳楼的那个人,就是当年混进女寝害死学姐的变态,他是从学姐坠楼的那扇窗户掉下去的 第111章 不够 自从看见曾歌留给自己的信, 陆仁一直在思考如何从韩柳那拿到那把钥匙。 曾歌对那把钥匙的描述和韩柳发狂的模样让他想到附近流传的、有关倒影之城的传说。传说中不远处的死城倒影之城的人们信仰善神,善神给了他们城民每人一把钥匙,让他们锁住心中的恶。 但是世界上有善就有恶, 恶神与善神相依相存,恶神的手中也有一把钥匙,用来锁住人们心中的善念。 也有人说,善神和恶神的钥匙其实是同意吧,那把钥匙在善良的人手中会锁住他们的恶念, 但如果落到恶人的手中,被锁住善良的他们将肆无忌惮地为恶。 韩柳含冤死去, 怨恨让她最终化为恶鬼。从曾歌极少的对他姐姐的描述可以知道, 韩柳是一个有些软弱的人,不善言辞, 不会反抗也许人生前死后大为不同, 但看男寝平静了这么多年,可见韩柳死后没有太大的变化。 陆仁猜测是那把钥匙放大了韩柳的恶念, 最后致使她失去理智,做出恶行。 他曾想过韩柳大仇得报后会不会放下执念, 自己放弃钥匙,但是现实告诉陆仁他想得还是太美好了。 朝阳中学此时乱糟糟的, 天分明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但校内比白天还要吵闹。 焦头烂额的领导、愤怒抗议的学生、漫天飞舞的传单简直像是影视作品里的景象。 陆仁几秒前还能听到寝室楼之外的喧嚣,突然之间, 耳畔安静得连根针掉落的声音都听得见。 不一会儿, 他听见了滴答滴答的声音。 像是血顺着浸透了的裙角,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 陆仁是被叫来协助工作的。 寝室楼掉下来一个人,当场死亡, 甭管看上去是人做的还是不是人的,校方不可能让尸体就露天席地躺在那,尤其是男寝这一人流量大的地方。 某个陆仁不认识的校领导领着几个保安围在何述的尸体旁,楼下要人处理,楼上的情况也要人去看,但现在这种情况还有谁敢去楼上? 校领导看见陆仁走过来,向他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笑。 听完校领导的话,陆仁没说什么就上楼了。不管他开不开这口,陆仁既然心中应下了曾歌请求的事,无论如何他也会去找韩柳。 倒是白逐紧张得不行,一路上紧紧拉着他的手,快到三楼更是让他站在原地别动,他先进去看看情况。 他的态度极其坚定,先前的一些发现又让意识到白逐的情况与他确实不在一样,陆仁也便没再坚持,待在通往三楼的楼梯上等白逐下来。 但是 滴答滴答的水声越来越近,在陆仁四五米远的时候蓦地停了。 韩柳。陆仁唤出了那个名字,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见。 那是最后一个。韩柳的声音听上去无比地轻松,就好像放下了一切,轻快得仿佛她仍活着。 我活着的时候是那么害怕他们,好像他们不是和我一样的人,而是什么无法抗衡的洪水猛兽。韩柳似乎笑了一声,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他们也是那么脆弱的只要轻轻一推,十几米的高度就能让他们断气。 陆仁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 他问道:齐老师的女儿,还有装修队消失的工人在哪里? 曾歌说韩柳没有告诉他,但是陆仁心中有一种预感,他今天能够得到答案。 韩柳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你知道我的尸体是怎么处理的吗? 陆仁没有说话。 韩柳自己答了下去:他们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留着我的尸体验尸说不定要牵扯出更多的麻烦,索性将我就地掩埋了。 韩柳说:寝室外面的水泥地不是完整的一块,而是由许多小块拼接成的,有需要的时候完全能把它们撬开。 唔,我就下面。 韩柳语气中带着难以遮掩的愉悦:我在下面孤零零带了九年,现在真好啊,有那么多人陪着我。 拳头紧攥着,指甲掐入了手心。 这些不像是你会说出的话。陆仁简直难以想象自己身后站着的是曾歌信中话中的那个女孩。 像之前那样的才是我吗?韩柳问,我如今这般不该比以前更好吗? 以前那个韩柳,受了委屈,被人欺负,她只能把这些事情埋在心底,谁都不能告诉。老师不想惹麻烦,同学只会嘲笑,父母不会理睬,她又不想给自己弟弟压力为什么呢?韩柳很不解地问,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痛苦的事情都要我一个人承担呢? 就连死后都得不到公正,死后都要承受痛苦。 死去那么多年,我可算想明白了,公正是要自己争取的。 陆仁苦涩道:杀死凶手的女儿,杀死帮凶的丈夫,这不叫公正。 公正这种东西不都是由人说的吗?韩柳的话中竟是带着令人生怖的天真,以前我说不了话,所以他们说我自杀便是公正。现在我让他们不敢说话,我做的事就不能叫公正了吗? 你想要如何呢?陆仁叹了一声,何述死了,你的仇已经报了。 韩柳说:害死我的,又怎么会只有那么几个人呢? 陆仁缓缓回过头去。 韩柳站在阴影里,在陆仁眼中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他看见韩柳的脚下是一个血泊,鲜血从裙上滴落。 韩柳出现的时候,有时像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有时却是浑身带血的模样。 一个像活着时的她,一个像坠楼后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的她。 你不能再拿着它了,陆仁道,你现在不对劲。 黑暗中,韩柳似是扯出了一个笑容。 你要拿走它吗?她问。 作者有话要说:  碎觉碎觉,白天再写。 对不起鸽了这么多天,最近实在太忙了QAQ 第112章 温暖 它就在这里, 韩柳指着自己的心脏,微笑着问,你想要带走它吗? 她分明在笑, 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一丝暖意,身处黑暗之中,整个人也好像被阴冷疯狂的藤蔓纠缠着。 变得完全不像是自己。 陆仁上一次见到韩柳的时候,韩柳还在哀求别人拿走那把钥匙,但现在她好像完全抛弃了这个念头, 握着钥匙仿佛握着别人的生死,她由衷感到欣喜。 这样的韩柳, 让陆仁觉得任何的劝说都是徒劳。 眼下遇上韩柳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确实想过去三楼看看韩柳的情况, 但他没有想到韩柳会主动来找他。一个被动一个主动,他的处境与设想中的完全不同。 过了许久, 陆仁道:我答应了别人带走它。 既然答应了他便会尽力, 即便此刻他完全想不出办法。 韩柳歪了歪头问:是谁? 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陆仁却听到了咯拉咯拉的声音, 像是坠楼后折断了的颈骨发出不堪重负的警告。 陆仁问她:你还记得曾歌吗? 曾歌啊韩柳说得很慢,似乎是在回味着这个名字, 我当然记得他,他是我的弟弟。 那个世界上唯一能带给她一丝温暖的弟弟。 韩柳的神情流露出一丝茫然, 她此时此刻完全不像过去的她, 但她记得过去的一切,那些痛苦的, 委屈的, 愤怒的,绝望的和少有感到温暖的。 小了她几岁的弟弟比她要勇敢得多,很多时候她受了委屈受了欺负, 反而是还没发育瘦瘦小小的弟弟拎起拳头扑向那些欺负她的人,像是一只被激怒了的小兽,无论对面是怎样的庞然大物都英勇无畏地冲上前。他常常遍体鳞伤地回来,却好像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痛,向着她露出无所谓的笑容。 痛苦的回忆让她心中充满恨意与杀意,可想到与曾歌的往事韩柳却愣在了原地。那些让她会感动到哭出来的过去此时却变得寡淡无味,仿佛不是自己经历过的事情。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81) 如同在咽一杯白水,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 记得他又能怎么样呢?韩柳喃喃自语,像是在劝说自己,其实他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也不知道我当时求着别人来救我,想到最多的人就是他,可是他并没有出现。 曾歌当然不会出现在那时的女寝,韩柳是知道的,可她控制不住地去怨恨。那时候她怨恨所有的人,好像全世界都是她的敌人,她在这个世界上孤立无援。 他什么也改变不了。韩柳低声又重复了一遍,他为我报了仇,可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怎么都改变不了。 陆仁觉得韩柳现在像一只被割裂开来的鬼魂。 绝大部分被钥匙控制着,满心怨恨,不仅要报复当年害死她的人,还要进一步加害其他人。有一小部分仍是当年的韩柳,那一小部分劝说着她想想曾经对她好的人,放下屠刀,让一切就这么结束。 陆仁道:曾歌死了。 韩柳呆站在原地。 陆仁想,她果然还不知道。 韩柳像是听到了一件无比荒谬的事,甚至笑了两声:怎么可能?他告诉我自己已经为我报了仇,杀了那个变态以外的所有人他说过他会逃得远远的,没有人能找到他 陆仁打断了他的话:那个时候郑培还没有死,他杀的人越多留下的线索已经越多,他已经没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了,只能当中劫走了郑培,带着他从天台坠下。 韩柳怔愣着看着陆仁。 她的脸上有着两道明显的血痕,那是血泪干涸后留下的痕迹。韩柳死前一直在哭,死后涌出眼眶里的眼泪都变成了鲜血。 冰冷的水泥地上唯一温暖的是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血,那是韩柳生命里最后一次感到暖意。 台阶上那个青年的眼中带着怜悯,像是在同情她,在可怜她。就好像他说得都是真话一样,那个她唯一在乎的弟弟确实已经死了。 我不相信,韩柳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他一定还活得好好的。 陆仁说:他死前给我留下一封信,信中他希望你能够放弃那把钥匙,你能够解脱。 陆仁对上韩柳几乎没有胜算,曾歌是他唯一的筹码。 他心中忐忑不安,实在是不知道曾歌在韩柳心中占据了多少分量,此刻看似正常实已疯狂的韩柳能否因为曾歌恢复理智。 那份信呢?韩柳抬高了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尖锐,那份信呢?! 它在陆仁刚抚上自己的衣袋,便意识到那封信他并没有带在身上,那时他心中悲痛,不敢再看那封信一眼,匆匆折好放回信封中后便留在值班室里。 他这短暂的沉默却让韩柳认为他之前的话都在说谎,尖声道:你在说谎,你果然在说谎! 陆仁眼里一片暗红的血色。 韩柳突然间从黑暗中扑了上来,他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被韩柳死死掐住了脖子。 韩柳力气大得像是手指都要抠入他的皮肉,陆仁抓着她的手腕想要把那双手拽下,可鬼魂的手如铁铸的一般纹丝不动。 陆仁想要说话,可只能发出一些仿佛垂死挣扎的气音。 肺里的氧气渐渐消失,呼吸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陆仁的眼前开始发黑,暗色的色块挤满了视野。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从韩柳手腕上脱落,挣扎几近于无。 又冰凉的液体滴在了脸上,陆仁许久之后,才恍惚地意识到是韩柳在哭。 她一边在哭,一边又想要杀了他。 一具躯体里仿佛挤占了两个灵魂,过去那个韩柳的力量是那般微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钥匙的驱使下对无辜的人痛下杀手,除了哭泣什么都做不了。 一道微弱的光突然刺穿了黑暗。 陆仁手指动了动,像是想要抬起手抓住那道光。 他勉力睁大眼想要看清那道光,但紧接着就无力合上,陷入仿佛永无尽头的黑暗之中。 陆仁是在白逐膝盖上醒来的。 好一会儿后他才意识到脑袋底下枕着的是什么,有点硬,不像软乎乎的枕头,感觉略有些微妙。 人体的温度让他在没睁开眼的情况下意识到枕着的是一个大活人。 那人是白逐这件事陆仁不用睁眼也知道,也只有白逐会做出这样的事。 陆仁发现自己仍处于黑暗之中。 楼梯间的感应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亮,陆仁想了想好像是因为控制着楼梯走廊电路的总闸门没拉下来。白逐手上有一块薄薄的会放光的砖头,亮度不亮,面前能照清白逐的脸,白逐只拿着它不动作,没一会儿这光线就暗下来了。 白逐正在走神,神情看上去有些恍惚,不知思绪飘到了何方,他一时间没意识到陆仁已经醒了。 直到陆仁打算坐起来。 陆仁才稍稍动了动身子,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滑下了一点,他低头看去,勉强认出自己身上的这块稍浅一点的阴影是白逐往日穿着的大衣。 你醒了?白逐说话的声音欣喜里带着后怕,小心翼翼地把陆仁扶起来。 我咳咳!陆仁一开口就发现自己嗓子哑得不成样子。 你先别急着说话。白逐想要抚上陆仁脖子上的伤痕,但是指尖快要触及时又猛地缩了回去,只低声道,你喉咙伤到了,最近不要说太多话。 陆仁都没用手碰自己的脖子,只稍微扭头就感觉到火辣辣的疼。 他不太能想到脖子上的伤此时是怎样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以韩柳那想要把自己掐死的手劲,恐怕脖子已经紫了。 想到韩柳,陆仁缓了好一会儿,勉强出声:韩柳呢? 白逐抿了抿唇,看上去很不想听见这个名字,最后没好气地说:死了。 陆仁:? 韩柳一直死着。 白逐很不爽地说得详细了一些:鬼魂消失了,这里好像是有投胎这个概念的,那就算投胎去了吧。 陆仁有点懵。 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陆仁抓着白逐的肩膀在黑暗中细细地看,好像没有受伤的地方。 韩柳会那么好说话吗? 陆仁当即站起来想要去找个有灯的地方。 白逐伸出手拉住了他,又把陆仁拽回台阶上坐下,解释道:我在楼上听到了些动静对不起,赶来得太晚了。 陆仁摇了摇头。 韩柳发难令人猝不及防,又瞬间让自己失去了抵抗能力,算算他看到那道光的时间白逐过来其实挺快的了。 我听到了你们的一些对话。白逐说,曾歌的信在我身上。 陆仁微微睁大了眼睛。 白逐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似乎对自己私下里带走曾歌的信十分不好意思:你上次看完信就失魂落魄的,扔在值班室看都没再看一眼放在那儿我怕丢了,又怕什么时候你又想要那份信,就收在了身上。 白逐说着从滑落到地上的大衣口袋里把那只熟悉的信封拿出来:我一直放在口袋里,韩柳消失时没把信拿走,我就又放了回去。 那封信被白逐递到了陆仁手中,陆仁想起曾歌,心情有些复杂。 突然间,陆仁想起了无比重要的一件事。他急急开口道:钥匙 他声音一旦抬高便撕扯着受伤的声带,钻心般疼,白逐忙捂住了陆仁的嘴,又按了按他的手让他稍安勿躁。 钥匙在那里。白逐说着指向一个地方。 陆仁看见白逐拿起那块砖头按了不知哪里,砖头便又亮起来,光往身前照去,只见一把造型古朴精美的钥匙就静静躺在距离他们两级台阶的地方。 白逐说:韩柳把钥匙从自己的心脏处挖出来,然后就扔在那了。 陆仁有些茫然地轻声道:这该怎么处理? 先捡起来吧。白逐这么说,却怎么也不愿意自己去捡,而是轻轻推了推陆仁。 陆仁没多想就前去捡起了钥匙,转身递给白逐。 你先收着吧。白逐没肯接,说得有些含糊。 陆仁没把现实里的事情想起来之前白逐可不敢收这把钥匙,但是就扔在这里也不好。钥匙似乎对游戏里的NPC都有不好的影响,可能只有放在他们这样的玩家和假NPC身上才是无害的。 此时唯一适合拿着钥匙的人选就是陆仁。 陆仁倒也无所谓保管钥匙,他下意识问:以前你不是都需要钥匙的吗? 他声音沙哑,但白逐还是听清了。他不敢让陆仁说话,匆忙应了句:这次不用你先帮我收着呗。 他拉住陆仁的手就往楼下走:我去给你上点药对了药在哪? 他猛地停下脚步,陆仁险些撞在他身上。 年轻的小男朋友好像过于性急,陆仁很无奈地说:要去校医院拿现在他们应该还没下班。 白逐让陆仁待在值班室休息后就匆匆跑去校医院拿药。校园内此刻还有点乱,但比起之前算得上安静不少。 校医院离教学区远,更是静得只能听见风声和树叶作响声。 凛冽的夜风刮在脸上,冷意让发现陆仁受伤后一直心慌意乱的白逐也冷静了下来。 他突然之间意识到了不久前陆仁话里不对劲的地方。以前你不是都需要钥匙的吗? 白逐不知不觉停下了,喃喃念道:以前? 陆仁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他不知道喉咙受伤后喝热水能不能好一点,也不敢自己去试,只抱着装了热水的搪瓷杯暖手。 可能是因为之前昏迷了太久,在冰冷的台阶上躺了一会儿,即便盖着白逐的衣服仍浑身发凉。 对了,衣服。 陆仁低头看向被自己披在膝上保暖的白色大衣,白逐将衣服留在了他这。暮冬夜晚的温度很低,也不知道白逐就这么出去能不能着凉。 陆仁有些担心地透过值班室的窗口看向大门外。 他甚至有些想出去给白逐送衣服说起来他们实际上才正式在一起一天,却好像相处很多年,已然很亲密了,会为另一个人牵肠挂肚。 陆仁漫无边际地想着,搪瓷杯的隔热性不是很好,这会儿杯壁已然有些烫,陆仁将杯子放回桌上后,将大衣往上身拉了拉。 他双手躲在大衣下,无意识间碰到自己衣服口袋里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是那把钥匙。 陆仁想着,白逐这次怎么把钥匙放在他这儿了呢?明明是很重要的事,以前都 陆仁愣住了。 以前? 作者有话要说:  鸽子不敢说话,瑟瑟发抖地抱紧了自己。 第113章 如在梦中 白逐说, 他想要把一个人从梦中带出来。 一个在做梦的人,知道了自己身处的其实是一个梦境后,该怎么从梦中醒来呢? 陆仁向前迈了一步, 离天台的边缘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他只消低头,便能轻易看清天台之下的景象。 寒风吹起了他的额发,陆仁觉得自己在想的事有些荒谬,他本身现在又无比清醒。 人或多或少都有从梦中惊醒的经历,梦中有一些情景几乎能让每个人从梦中醒来。 从高楼坠楼, 被冰冷的海水淹没头顶,鬼怪在离自己不到十厘米的地方张开血盆大口。 对死亡的恐惧总能让人瞬间脱离梦境。 教学楼边的几盏路灯让陆仁勉强能看到地面的景象。不久之前那里躺了两具尸体, 有着一滩血泊, 此时已然打扫干净了。 陆仁有一种奇怪的感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所看见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陆仁环顾四周, 可是不管怎么看,这个世界都是那么的真实。 正常情况下, 一个正常人被别人告知你身处的世界其实是假的,那个正常人一定会觉得说这话的人是神经病。 但是说这话的是白逐。 他说的话听上去已经很荒唐了, 更荒唐的是陆仁竟然觉得白逐说的是对的。陆仁知道如果自己拿这个问题去问其他人,一定会获得诸如你有病吧这个世界当然是真的一类的答案。绝大多数人都有一个统一的结论, 他却相信了听上去就不可能的那一个。 不像正常人遇上了神经病, 而是两个神经病相遇后的联谊。 人身处梦中总会把梦里的一切合理化,即便现实中它无比的不合理。 醒后的人们总是想不明白梦中的自己为什么会对梦里的设定深信不疑, 在醒来之后, 又能瞬间融入现实的设定。 陆仁又往天台下看。 也许他跳下去之后,就能像做梦的人一样,在惊醒的一瞬间回到现实之中, 回忆起现实里的一切 站在天台边缘身体好像都飘飘荡荡的,一阵风就能轻易把人从天台上吹落。 一双手突然间抱住了陆仁的腰,把陆仁强行从天台的边缘拽离。 陆仁回过头去,他有些惊讶,但看到的确实是意料之中的一张脸。 白逐怒气冲冲地看着他,完全掩饰不了眼里喷薄的怒火。陆仁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胳膊正在微微发抖,轻易就能想明白白逐是在为他站在天台边上的举动感到恐惧。 呃,那个,陆仁有些气弱地为自己辩解,其实我只是在吹吹风想事情。 白逐似乎压根没听进去,扑上去就咬住了陆仁的下唇,陆仁吃痛发出了轻微的嘶声。 陆仁一动都不敢动,甚至连把头转回去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抱着他的人在发抖,在他的唇上又舔又咬。从没接过吻的人不得要领,爱情电影里面蜻蜓点水的轻吻和激烈热辣的深吻的片段浮现在脑海中,但轮到自己上阵时却压根没法重现。 白逐觉得陆仁刚刚就要在他的眼前从天台上坠落。 就像以前每一次那样要么是雪山里的小屋被大火烧成废墟,要么是离开了钥匙的活死人化为灰烬,要么是在轮回里煎熬的鬼魂走向无际的荒野,要么是一回头发现那个小小的身影已然不见踪影。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82) 每一次,每一次。 对再一次失去的恐惧让白逐几近失去了理智,全凭本能和陆仁接吻或者说那根本算不上接吻,他有些凶狠地吸吮着陆仁的唇,用一种像是在标记对面的方式确认对方的存在。 第一次接吻的人技术差得力气,他一不小心把陆仁的唇咬破了,舌尖尝到了血腥味。 血的味道让白逐瞬间清醒过来。 白逐离开了一点,喘着气道:对不起。 被他亲得有些不知所措的人傻乎乎地给了人得寸进尺的机会:我没关系 未尽的话语被堵在了唇齿间。 陆仁睁大了眼,惊愕地看着白逐又一次吻了上来,他们离得太近,近到陆仁能清晰地看见白逐颤抖着的眼睫。 陆仁只犹豫了一瞬,便伸手覆在白逐抱着他腰的手上,安抚地轻轻拍了拍。他试探地探出舌尖,同样毫无经验的人笨拙地回应着。 这一次的亲吻出奇的温柔。 白逐像是寻找了接吻的窍门和乐趣,唇齿间缠绵片刻后,温柔却不容推拒地撬开了陆仁的齿列,缠住他的舌头,在恋人毫无警惕的时候一点一点掠夺走对方肺里的氧气。 陆仁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换气,等他意识到这次接吻的时间未免持续地过久后,他发现自己已经要喘不过气来了。 受了伤的喉咙愈发的疼。 陆仁强行推开白逐,有些难受地咳了几声,手也顾不上疼捂着脖子。 白逐猛地意识到了陆仁颈上的伤,一时间心慌得什么旖旎都忘了,扶着陆仁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怯怯道:对不起 沮丧得像是一只被暴雨淋得精湿的狗子。 这突然冒出来的念头让陆仁又无奈又好笑,等喉咙稍微适应后,他转身抱住身后垂头丧气的人,安抚道:没多大事,过几天就会好的。 他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别的情侣第一次接吻都是青涩而美好的,反倒是他俩因为他的伤的缘故看上去惨兮兮的。 白逐把下巴搭在陆仁的肩上:我把药买回来了。 结果买回来后发现值班室里不见陆仁的身影,去陆仁的房间里也没找到人。朝阳中学对陆仁而言重要的地点没有几个,白逐路过三号教学楼时到底没进去,而是跑向曾歌坠楼的那栋教学楼。 陆仁果然在天台上。 离天台的边缘那么近那么近,孤寂的夜色下,他好像下一秒就会跃下。 白逐被他吓得大脑一片空白,顾不上叫人上前就把他拖了回来。 抱歉,没和你说一声就走了。突然间好像要发现这个世界不对的陆仁那会儿脑袋一发昏就去了天台,他这会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挚友坠楼的地方难道能让他思维更畅通吗? 陆仁小声道:我真的就是吹风想事情 白逐问他:那你想出什么来了吗? 陆仁: 想出了跳楼没准能让自己醒过来。 陆仁没说话白逐也猜出他之前想了什么,有些气急道:做梦就是个比喻,我只是打个比喻! 他很心疼地把陆仁抱得紧了些:跳楼难道不疼的吗?你想没想过要是你跳下去不像做梦那样醒过来怎么办? 陆仁不确定道:应该不会怎么样? 白逐: 想法只在脑子里徘徊的时候觉得很荒唐,说出口后反而觉得还挺是那么回事的。陆仁道:在这里死去,我其实也不会真的死吧? 陆仁想着白逐说过的一些话,问道:你们也是一样? 白逐轻轻咬了下他的耳垂:但你会痛,我不会。 敏感的耳朵被咬到让陆仁忍不住缩了缩,他问道:所以我现在究竟是怎样一个情况? 白逐迟疑着没说。 陆仁道:你直接告诉我吧,让我自己想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想起来。 白逐其实也是试过直接告诉陆仁这个办法的,就在第三个副本的开端,但那会儿陆仁似乎把他当成了神经病,白逐也就没试过这个办法。 白逐提醒陆仁:我说的事情听上去可能很荒谬,很不可思议。 以游戏世界里的科技水平,现实里的一切可能都不能用科幻来解释了,得用玄幻。 没事的,陆仁道,你先说。 天台上的风太大,白逐担心陆仁着凉,把他拉去了楼梯间。在台阶上并肩坐下后,白逐缓缓把现实里陆仁的情况,和他进入这里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听完后,陆仁沉默了许久。 就在白逐开始猜测世界观崩塌的NPC什么时候能回过神来的时候,只听陆仁问:全息技术是什么? 白逐:完蛋了陆教授,你连你吃饭的家伙都忘了。 陆仁道:听上去有点熟悉,但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白逐这一个文科生也说不清全息技术是什么,机缘巧合下他上了陆仁的课十分钟,但是陆仁说的话他一个词都没听懂过。白逐简单粗暴地指了指四周,道:这些,这些,这些,都是全息技术搭建起来的。 我们现在身处的整个世界都是,白逐指了指陆仁,又指了指自己,你和我现在所使用的身体也是。 陆仁觉得这些话令人难以置信,可又觉得是合情合理的。 陆仁问:那我该怎么从这个虚拟世界里出去。 我也想知道你怎么才能想起来登出的办法。白逐有些崩溃,游戏仓里的营养可不多了,你要是再出不去我就只能强行开仓了。 陆仁追问道:强行出去的后果会很严重吗? 会把你变成傻子,白逐吓唬他,你变成傻子可就完了,等着被我锁在家里为所欲为吧! 陆仁笑了一声:我看你也不是特别害怕,大概这件事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的。 挽回的余地确实有,我登出后咨询过专家,以目前的医疗条件强行开仓导致的神经损伤治愈率高达99%,剩下的1%智力可能这辈子都只有孩子的水平。白逐看着他的眼睛,我不敢赌那1%。 以白逐所能接触到的医疗资源,治愈率只会更高。 可是只要还有一丝失败的可能,他就不敢去赌。 陆仁问:你平时是怎么登出的呃,登出这个游戏? 白逐答道:我只要想着要登出就可以了。 陆仁看着白逐,沉默了许久。 许久后他道:我也想了,可是没有变化。 白逐也很头疼,登出游戏对他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了,可是陆仁偏偏就不行。 明明据曾歌所说,实验仓的登出方式和普通游戏仓没太大区别,非要说区别就是登出的程序会复杂点,会询问实验员有哪些数据需要保存,有没有更改进度的需要。 陆仁出不去的原因可能只能归结到 你心不灵!白逐这话说得好像他是什么宗教的僧侣,你一定不相信这些事情,所以也看不到登出提示! 陆仁有些痛苦地锤了锤自己的额头,实在想不明白该怎么洗脑自己相信白逐说得这些话。 其实他也不是不想相信白逐,只是意识深处有个声音告诉他,不会吧,他说的这些事情也太离谱了吧? 白逐看见陆仁的额头红了一小块,有些心疼地亲了亲。 陆仁:你变腻歪了。 好像原来就有腻歪的潜质,现在更是痛痛快快发挥自己的腻歪的天性。 白逐往陆仁身上靠:自己男朋友腻歪腻歪怎么了实在想不起来也不用太逼自己,还有时间,我们慢慢想。 白逐抓着陆仁的手:钥匙就先放在你那里,只要钥匙不在我们这,我们就不会离开副本。 这个游戏还有不少漏洞,估计也没考虑到玩家不拿钥匙死赖在副本里的情况。 陆仁应了,犹豫着道:我和你以前的事情你能说一下吗我总感觉我们因为钥匙发生过很多事。白逐弯了弯眉眼:好啊。 暮冬夜晚的气温果然还是有点低。 即便关上了天台的门,不会再有冷风灌进楼梯间里,待在一个地方不动身体也会慢慢冷下来。 白逐的衣服被陆仁带出了值班室,他把大衣展开披在两人身上,两个人挨在一起倒不再觉得寒冷。 陆仁细细地听白逐说那些往事,一些他觉得被白逐添油加醋了的往事。 我觉得,陆仁认真道,你喜欢我应该没有第一个副本就喜欢那么早。 我就是没意识到,但肯定已经喜欢了。白逐理直气壮。 这话说得太不讲理,陆仁看似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但眼里却藏不住笑意。 你一定在笑。白逐肯定地说。 陆仁道:这里又没有光,你哪看得见我的表情? 我知道的。白逐低声说,他和陆仁挨得太近了,近到他偏过头就能吻上陆仁。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再试试呗,刻意压低的声音似是再蛊惑,再试试,陪我把吻技锻炼得好一点 陆仁没有说话,只是用行动回应着。 伸手不见五指的楼梯间渐渐想起了粘腻的水声,陆仁眼尾带红,有些不好意思,一伸手掀起大衣将两人兜头罩了下去。 我们是待在这里不走了吗?陈津积极举手提问。 他们玩家这会儿正聚在一起开会。 白逐点点头:等陆仁想起来,或是想不起来但能够登出。 我能先登出不?陈津又问,一直待着有点无聊。 钥匙在陆仁那里,接下来也没什么事了。白逐道,你们想待可以再待一会儿,不想待着直接登出也没事。 陈津和许延简单商量了一下,干脆利落地登出了。 钟长雅显然也有着登出的打算,但她看着白逐犹豫了,纠结就留好友一个人在游戏里是不是不太好。 我没事的,白逐笑了笑,陆仁在这呢。 也是,钟长雅嘶了一声,是本单身狗多虑了。 她看了看四周,笑道:虽然你们不是高中时代认识的,但这里倒也能体验一下高中时代的生活。 钟长雅同白逐道别之后,在陈津两人之后登出了游戏。 游戏自动将他们三人的离去合理化了。 甚至冬溪还经常怀念地说:如果我也有一个像钟姐那样的姐姐就好了。 白逐道:她经常说你和她弟弟像,其实你妈妈和她也挺像的。 对哦。冬溪突然间反应过来了母上大人和钟长雅的相似之处,难怪我第一次见到钟姐就觉得她很亲切! 说起来,教导主任之前那样做没事吗?白逐问,问的是冬溪妈妈先前帮学生们发传单的事。 没事的没事的。冬溪摆摆手解释道,我妈本来就是因为我才来这里当了三年的教导主任,我上大学后她也会换个学校。 见白逐有些疑惑,冬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我爸去得早,我和我妈孤儿寡母相依为命,谁离了谁都放心不下对方,干脆去哪都在一块儿。 白逐有些难以想象:这样不会感到厌烦吗? 冬溪理所当然道: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怎么会感到厌烦? 白逐却觉得自己是没法接受这样的家庭模式的,他嘟囔道:要是我去哪我妈都跟着我岂不是要疯,我妈去哪我都跟着我妈也得疯 正在帮冬溪收拾杂物的陆仁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了:有些人会比较依赖家人的。 白逐扭头问:你也一样吗? 我的家人啊陆仁垂眸,怅然道,已经不在了。 刻意回想之下,他其实也想起了现实里的一些事。 最早想起来的就是他的父母,他的父母早早离他而去,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对他们的记忆甚至更加模糊了。 白逐呐呐道:对不起 没关系的,陆仁眉眼温和,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 白逐眨了眨眼:告知家庭情况是在做结婚的打算吗? 陆仁轻咳了一声,扭过头去接着整理书架上的书。白逐看见他的耳垂有点红,想来又害羞了。 白逐有点心痒。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陆仁轻声说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确实是在以结婚为前提对待感情的。 白逐怎么可能会介意? 他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才没让自己当场失态。 白逐看着冬溪露出一个微笑:小朋友,这个时候你有点多余。 我知道了。被强塞了一嘴狗粮的单身狗冬溪同学溜得飞快。 陆仁放书的手顿了一下。 他抱着一叠书的手也险些没拿稳,要不是借书架靠了一下,此刻这些书想必撒了一地。 陆仁没能第一时间腾出手把身后的人推开,以至于让白逐得寸进尺地把手从自己的衣服下摆里伸了进去。 这人当真一天比一天过分。 陆仁知道白逐的过分是由于自己的纵容,可偏偏他又一次纵容了,简直毫无底线。 只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地警告了一句:这别人的地方不要太过。 白逐抵在他的肩上笑:等出去到了我的地方就可以过分了吗? 陆仁不答。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83) 他就是在想,白逐一开始好像还蛮乖的,尤其是在他隐约想起来的过去的事情里,白逐最初一直是一个乖巧的形象。 甚至是一个女孩子的形象。 回想那时候的白逐,陆仁甚至有一种恋爱时主动权会更多在自己手上的错觉。 现实明显和设想的出入太大了。 陆仁很快就没法再想,把额头靠在了书架上,努力地控制才没让自己的呼吸出现异样。 白逐确实没有做得太过,但对一个从来没和人有过情侣之间亲密举动的人来说只是这种程度的撩拨也很是要命。 陆仁隔着衣服握住了白逐的手。 那里不可以碰。陆仁坚定道。 白逐软着声跟他撒娇:不是说以结婚为目的交往吗?那早晚会碰的呀 既然早晚会碰,那早点给他福利也是非常合理的事情不是吗? 在陆仁愣神的那会儿,白逐又一次得手了。 就像以往每一次那样,陆仁的抵抗到最后都会溃不成军。 第114章 留下 在朝阳中学的生活过于安逸, 安逸到白逐根本不觉得自己在玩一个恐怖游戏。 虽然他之前也不像是在玩恐怖游戏。 与主线有关的剧情结束后,朝阳中学好像忘却了不久之前校内发生过什么大事,学生该念书的念书, 老师该上课的上课。白逐跑过去听过几分钟,发现讲台上老师讲的课似乎是从现实世界的网课照搬的,刚巧就是现实里高中的内容。 白逐发现自己已经把理科的知识全部还给老师了。 该值班的宿管仍旧在值班。 陆仁大概是待在值班室时长最短的宿管了,与其待在值班室里无所事事,他更乐意去回忆那些被自己忘却了的记忆。学校也没人管他, NPC们各司其职,只要不走剧情就待在自己的岗位上不动弹, 上课期间根本不会有人来值班室这边。 午休的时间十分短暂, 冬溪又在怪谈社的活动室赖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告别陆仁和白逐,二人也没在活动室久待, 而是去了校图书馆, 轻车熟路地上次那扇窗户翻进去。 只不过这次他们是白天来的。 把身处的世界当作一个游戏,人的态度就会随意很多。这个时间下午的课已经开始了, 图书馆四周空无一人,陆仁光明正大地打开窗户翻身进入, 还把白逐拉了进去。因为仍在白天,他们没有带照明的工具, 而是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在图书馆内行走。 一个寒假没有打扫过的窗户蒙了一层灰层, 连透进来的阳光都变得昏暗不少。如果想要看书就必须坐在靠着窗的座位上,才好看清书页上的内容。 陆仁从书架上找了一些专业性较强的书籍, 属于白逐看一眼都会感到头疼的那种。在对面的书架上胡乱抽了一本社科类著作。那本书的内容白逐看是看得懂, 可无聊得令他昏昏欲睡。昏沉沉的阳光使人犯懒,白逐全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白逐醒来时已是傍晚。 陆仁面前的书合上了,被他平放在桌上, 他自己偏过头去,似乎是在看窗外的云霞。白逐不禁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云霞并不能看分明,映入眼中的是一片朦胧的红色。 白逐身体一动,盖在他身上的外衣就滑了下去。 他有些手忙脚乱地接住外衣抱在怀里,动作间椅子腿擦过地面发出尖锐的声音。陆仁听见动静移来目光,眼里含笑看着他。 白逐觉得自己刚刚的形象有些狼狈,不太好意思地咳了一声,问:我睡了很久吗? 也不是很久,陆仁道,大概三个小时吧。 白逐: 这岂不是说他看了不到半个小时的书就睡着了? 陆仁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说道:你这几天晚上都没有休息好,白天是该睡一会儿休息一下的。 实际上晚上没休息都是白逐自己作的。 第一天白逐有些激动睡不着陆仁能理解但是连着好几天同床共枕他还这样,陆仁就有些疑惑了。 他很贴心地没指出来,把原因归结为年轻人精力过于旺盛。 白逐把这话题略了过去,目光落到陆仁面前的书上,问道:不看书了吗? 陆仁点了点头:光线太暗了,再看下去眼睛不舒服。 白逐说:带回值班室慢慢看也没事的,没人会管这个。 不用,陆仁道,我以前就看过这本书了。 白逐怔了下。 陆仁噙着笑意:大多事情我都已经想起来了。 一觉醒来这么大一个惊喜,惊得白逐呆若木鸡好几分钟都没反应过来。 失忆是一种十分神奇的体验。 陆仁没有和失忆群体接触过,所有认知都来自他自己的亲身体验。 陆仁知晓人脑里面有储存记忆的组织,他现在觉得那个组织似乎还附带了一个奇怪的开关,就好像一盏灯,按一下它就暗了。 按一下,过去的经历就一点儿也想不来了。 那盏灯,兴许是接触有点问题,即使他尝试着把那个开关再按回去,它也跟接触不良似的,一下亮一下暗,暗的时候要比亮的时候多,好不容易才会给他一些光明。他想要修理这盏灯,但却不知晓维修方法,只能这儿敲敲那儿碰碰,看看能不能瞎猫撞上死耗子。 它接触不良的时候是让人很糟心的,但某一时刻它突然间就修好了,甚至连维修的人都没明白过来自己刚刚到底做了什么,猝不及防之下它便光芒大盛。 陆仁伸出手在白逐眼前晃了晃:回神了? 白逐抓住他的手,急切问道:那你知道登出的办法了吗? 知道啊,陆仁弯着眉眼,还有闲心跟他开玩笑,我大概是没法变成小傻子了。 哪有人上赶着想变傻的?白逐没好气道,又问他,那你现在就登出吗? 陆仁摇了摇头:我想留下。 这回答实在出乎白逐的意料。 他甚至忍不住将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你在想些什么? 他看着陆仁,皱起了眉:你不会是在骗我吧,其实你根本什么事情都没有想起来? 总不会陆仁想了一个下午,觉得他之前说的事情都是扯淡,拿想起来这种说辞糊弄他吧? 白逐思维发散,没一会儿就想到要是他出图书馆的时候外面会不会有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员在等他。 你在想写什么啊?陆仁敲了他脑门一下。 白逐心里那些念头都被他的表情出卖了。 我真的想起来了,陆仁叹了一口气,只是出于个人一些原因,我想在全息世界里再待一会儿。 白逐问:是我可以知道的原因吗? 陆仁点点头:我应曾歌之邀加入这个项目也是想知道现有的技术能构建出一个怎样的世界唔,你知道第二世界理论吗? 白逐毫不犹豫地摇头,为自己的不学无术有点羞愧。 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陆仁眼里难得带上几分狡黠,因为这是一部科幻小说里提出的概念。 白逐愣住了。 陆仁回想了下,脸上流露出怀念的神色:那本小说是我初中的时候看到的,作者提出了一个理论,那就是技术可以构建出第二个世界。我们身处的现实是第一世界,而虚拟世界就是那个作家认为最有可能成为第二个世界的世界。 他甚至认为,第二世界的重要性有朝一日会超过第一世界。人们的生产生活会在第二世界进行,而第一世界的意义就是提供维持第二世界存在的基本设施。第二世界的存在能够解决很多问题,比如资源的消耗,生存空间的压缩,这些在不同时期困扰第一世界居民的问题在第二世界都不是问题,因为它无限广阔,又无限富足。 而想要构建第二世界,摆在我们面前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就是如何让那个世界足够真实。 陆仁说着放开面前的书,轻易就找到其中某一页,摊开移到白逐的面前。上面写得是如何将理论化为现实,该怎么让虚拟世界变得和现实世界一样真实,白逐看了一眼,看得头晕眼花。 陆仁郁闷道:真的看不懂吗? 白逐用力点头:一个词都看不懂,写得跟天书似的。 陆仁:这本书是我写的。 白逐的求生欲无比顽强,当即就把那本书捧了起来。 陆仁一脸无奈地把书合上:你毕竟不学这个,看不懂也是正常的。 将书拿回来后,陆仁继续往下说:可以说是那本小说让我走上现在这条道路。曾歌和我是同寝室的,他受了我的影响,也开始研究把搭建第二世界的方法。毕业后我留校任教,而曾歌加入了星恒网络我在我任职的学校搭建了一个虚拟图书馆,那是我申请下这一项目以来最完善的一个作品。 白逐点头:我知道,我和你是一个学校的。 陆仁愣了一下。 这样吗我还真没有想到。 陆仁大概是不认得他的。 白逐想,那十分钟上懵了历史系学生的课让他们都记住了这位教授,但白逐只是无数学生中的一员,并不起眼,陆仁甚至都没法将他和那节课联系起来。 虽然知道这合情合理,但白逐还是有一些微妙的遗憾。 然而他听到陆仁问道:你在现实里认识我是吗? 陆仁在现实中其实颇为低调,他又有着那样一张特殊的脸,想要让自己当块没有存在感的背景板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但陆仁就是直觉白逐在现实里也认得他。 白逐点点头。 陆仁回忆了一下,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耳尖染上一层薄红。他偏过头轻咳一声:你是不是历史系的? 白逐追问道:你记得? 那节课记得。 那节课对白逐印象深刻,对陆仁自然也是。他至今还记得历史系的学生们看向他时茫然无比的目光,让没反应过来自己走错了教室的他深深疑惑自己讲的东西真的有那么难懂吗? 那一天陆仁前一晚熬了夜,睡眠不足他醒后迷迷糊糊的,虽然走上讲台立刻便清醒了过来,但他哪想得到在之前自己竟然会走错门,走到与信息学院遥遥相隔了一整个大学的历史学院呢? 陆仁没想到白逐竟然就是那些历史系学生中的一员,他不好意思接着说这件糗事,避开白逐的目光后,往下说道: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因为只有一个助手,所以较为成功的作品只有虚拟图书馆。而曾歌去星恒网络工作后,借助星恒网络的力量试着将第二世界理论在游戏领域试验。 《钥匙》并不是第一个试验品,但它目前是第一个试着上市的试验品。 陆仁的目光又落到窗外的云霞上,灰扑扑的窗玻璃,朦胧的霞光,与现实世界里能看到的景象几乎找不出区别:这是具有重大意义的实验,我想体验完它。 白逐忽然间意识到了一件事:你和玩家在游戏里的区别是什么? 感受。陆仁道,第二世界的真实并不仅仅是场景的真实,还要做到使用者感受的真实。你们现在使用的是第六代全息仓,而我使用的实验仓是第七代。 因为一些技术原因,我不是直接投入到游戏中的,而是将精神投入到游戏里的NPC身上。 陆仁喟然道:现在看来那个实验仓还存在很大的问题,后期必须克服这些安全隐患。 陆仁想要留下的原因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白逐闷闷道:我担心你。 陆仁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不会有事的,我这边已经能看到营养液的剩余量了,在营养液耗尽前我会离开。 白逐看着他的眼睛:我怕你进入下一个副本后又把好不容易想起来的东西忘了。 我觉得不会。陆仁道,其实在NPC之间进行精神的迁跃时,我的记忆遗忘得并不彻底。想起现实里的事有点困难,但在你告诉了过去游戏里的事后,我很轻易就想起了游戏内的经历。 我觉得下一次我一定不会遗忘,陆仁道,即便忘了,只要你稍作提醒我就能想起来。 白逐觉得自己简直昏了头,居然信了陆仁的话。 他现在最该做的事情就是陆仁的话一句也不停,强行让他登出游戏然而登出的选项在陆仁手里,他压根没法逼迫他。 白逐牙痒痒:你就是吃准了你死都不出去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陆仁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一次机会,我只让你尝试一次。白逐在陆仁面前伸出一根手指,这个副本结束之后还有两个副本,如果下一个副本你又忘了,无论如何你都要给我登出,我不会让你尝试第二次。 陆仁眨了下眼,忍不住作死:如果我就不登出呢? 强行开仓后,我会尽力救治你的。白逐微笑,救不回来也没关系,陆教授不管怎样对我都很有吸引力。 陆仁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与智力缺陷的个人发生关系是违反联邦法律的 没关系,白逐笑得十分温柔,我有颗位于联邦之外的星球,那里物资丰富,设备齐全,而且不受联邦法律管辖,我想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陆仁:他觉得白逐好像哪里坏掉了。 陆仁假装一点都没有感受到白逐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将一直放在口袋里的钥匙取出后放到了白逐手里,问道:拿到钥匙就可以通关了吧? 白逐补充道:拿到钥匙后还要走出游戏地图才算通关。 这个副本的地图范围就是整个朝阳中学。 陆仁提议:我送下你? 好啊。白逐倒是觉得这个提议有些新奇。在之前的副本里,总是他看着陆仁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仿佛再也寻不见,这还是第一次在他离开的时候陆仁好端端的。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84) 他们从原路离开了图书馆,没有了布满灰尘的窗户,天上的晚霞看着果然要更美。 周围的环境有点吵,这时候大多数学生刚吃完饭从食堂出来,一边往教学楼走一边说笑。 陆仁与白逐牵着手,并肩走到学校大门附近才松开。 学校的大门敞开着,保安亭里的保安躺在值班室的椅子上睡着了。 我走了。白逐抿了抿唇,很不想离开。 陆仁抬起手向他挥了挥。 白逐转身往大门走去,步子很快,好像慢上一点就会忍不住回头,忍不住回去。 【距离任务场景的边界还有50m。】 【距离任务场景的边界还有10m。】 白逐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 【距离任务场景的边界还有1m。】 他突然转过身来,往来路跑去。 白逐看见陆仁惊愕地睁大了眼。 他扑上前抱住陆仁的腰,上前便咬住了陆仁的唇,不像天台上的第一个吻那样纯然凶狠,此次凶狠激烈中又带了一丝缠绵。 嗯陆仁低低哼了声,回抱回去,任由白逐动作。 这一次白逐小心得很,没有再咬破他的嘴唇,但唇舌分离的时候陆仁的唇还是肿了。白逐看见陆仁唇上充血带来的艳色,和被他染上的淋漓水光,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没有上前再一次□□陆仁的唇。 他头抵在陆仁肩上低低喘着气:注意安全。 好。 不要忘了我。 好。 等我过来。 陆仁抬手摸了摸白逐的头顶: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卷黑长直神父陆仁仁 第115章 神父 天色渐晚, 暮色侵袭了大半片天空。 乌鸦扑簌着翅膀从远处飞来,落在一根枯枝上。也许那并不是一枝枯枝,枝上还有着仿佛被浓墨染过的树叶, 它似乎还在生长着。 可它死气沉沉的颜色让人一眼看上去便觉得这是一棵枯死的树。 类似的树组成了一片树林,树林拥着一座教堂。教堂由黑石堆砌而成,很好地掩饰住了墙上历经岁月后留下的斑驳痕迹。 几只乌鸦停在树枝上,齐齐望着不远处的教堂,间歇发出几声刺耳的鸟鸣。 忽有脚步声响起。 这片似乎毫无生机的土地有多久不曾迎接客人了?受了惊的黑鸦嘎嘎叫着, 振翅飞进林中,深黑的枝叶藏好了它们漆黑的羽, 没一会儿几只乌鸦就消失在来者的视线中。 脚步声错落, 显然不属于一个人,这支陌生的队伍至少有三个以上的成员。 黑色的树林中出现了白色衣服的一角, 穿着白衣的人最先从林中走出, 他的同伴紧跟在他的身后。 有一个人面相看上去颇不好惹,像是城镇中游手好闲的不良青年的人四下看了看, 目光最后落到教堂上:这就是这次的副本地图了吧? 白逐微微颔首:我们进去吧。 教堂四周有一圈空地是没有树木的,走出树林后没一会儿就能走到教堂的大门前。 白逐的手已然放在门上, 快要推开时突然缩了回来,转身问他的同伴们:你们记不记得第三个副本里的络腮胡子也提到过一个教堂? 陈津啊了一声, 看上去什么都记不得了。 络腮胡子说他的神像是某个教堂的神父给他的, 那个神父长得还和陆老板很像。白逐道,游戏官方似乎想设计一些有联系的细节作为游戏的彩蛋, 我怀疑这就是络腮胡子提到的那座教堂的。 也就是陆仁这次的身份很可能就是教堂里的神父。 你可答应过不会忘了我的。 白逐抿着唇, 系统很好地让他在游戏里的身体出现紧张时会有的生理反应,他的手心冒了汗。白逐既急切地想进去,又不敢进去。 他害怕陆仁再一次把所有事情都忘了。 把他也忘了。 白逐深吸了几口气, 将教堂的大门推开。 门没有锁,饱经沧桑的在推开时发出沉闷的声音。教堂内一片昏暗,没有点灯。它的顶部其实有着玻璃天窗,只是天窗不知多久没有清洗,厚厚的灰尘使得照进教堂里的光都昏暗无比。 地上有几块暗沉的光斑,而巨大的阴影笼罩了走进教堂的客人。 白逐抬头看去,正巧对上神像慈悲的眼。 他看见了一座巨大无比的善神像。教堂有十几米,大约四层楼的高度,从内部看教堂实际上被划分为三层,楼层的中央被打通,让那座善神像得以矗立在教堂内。 可以说站在教堂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能看到这座神像。 白逐又低头看去,只见脚下踩着的是光可鉴人的黑石地板。第三副本的旅馆里,络腮胡子拿出的善神小像也站在一块镜子一般的黑石上。 倒影这一概念在这个虚拟的宗教里是无比重要的。 光线太暗,善神在地面上的倒影也显得模糊不清。白逐隐约能看见地面里也有着一个神,悲悯地微笑,手中拿着一把和地上神像一模一样的钥匙。 究竟是善神锁住了恶神,还是恶神将善神锁在了自己的倒影里? 白逐没有怎么思考,他低声对同伴们道:去找人吧。 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事莫过于找到陆仁,可是这座教堂怎么看也不像是住着人的样子。 即便光线差到了这种地步,肉眼也能看出这座教堂里遍地是灰尘。不知道地面是否是因为材质的原因显得稍微干净,至少其他摆件白逐等人都不太敢靠近,生怕走近了就呛自己一嘴灰尘。 白逐用手机照着明,靠近一盏壁灯。那是一只固定在墙上的三角烛台,材质似乎是黄铜。类似的灯墙上还有无数,只是上面结了密密麻麻的蛛网,看上去仿佛十几年没有清理过了。 白逐越看心越凉。 居家这一技能点被陆仁点得差不多满了,他所待的地方总是被他打扫得干干净净,白逐还是第一次见到有陆仁的副本场景这般脏乱。 也许是因为两个副本的间隔时间太短了,陆仁还没来得及打扫白逐尝试着说服自己,但他知道有一件事让他根本抑制不住心里的不安。 陆仁还没有出现。如果陆仁还记得他,那么他一定会在醒目的地方等着自己。 白逐想。 可是陆仁还没有出现。 教堂不大,又有近一半的空间被那座善神像占据,玩家们没一会儿就检查完了教堂的一楼,踏上台阶往二楼走去。 楼梯是开放式的,一扭头就可以看到那座神像。神像给白逐的感觉很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的原因,那座神像丝毫没有给他神圣庄严的感觉,白逐只感觉到了压抑。 就像它投下来的阴影,沉甸甸地压在人心上。 台阶上的灰尘同样很厚,每走一步就能留下一个醒目的脚印。走了这一串路,玩家们只能看见自己的脚印,让人不禁再一次怀疑,这个教堂里真的有活人居住吗? 白逐最先踏上二楼。 打穿后的二楼只剩下一半左右的面积,从平面图上看大约像一个同心圆,内圆有着扶手防止人跌下去,看上去规格相同的房间绕成了一圈。 钟长雅轻声问道:要不要打开看看? 被她询问的许延正在犹豫,白逐却没有多加考虑,上前就要拉下门把 烦请稍等一下。一个温和的声音突然从身侧传来,那个房间锁住了。 这声音熟悉无比,白逐猛地扭头看去。 黑暗中走出来一个人,走到了勉强有些许光亮的地方,白逐看见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眼角微微弯起,带着温柔的笑意。 衣摆随着他的走动轻微摇曳,又在他停下脚步时服帖地垂下。那是一件庄重繁复的长袍,以白金二色为主,像是各种作品中常常出现的神职人员的制服。 白逐的目光落在那人垂直腰际的长发上。 他这才发现原来那人留长发也是这般合适的,他的模样如同他的性格那般温和,当乌木般的长发就这般垂下,他用一双温柔眼眸看着自己,再冷硬的心都能软了去。 先前我待在四楼,听到门开的声音下来有些迟了。来者歉然道,教堂有一段时间不曾来人,平日懈怠了许多,是我招待不周。 白逐没有说话。 我叫陆仁,是这座教堂的神父。神父微笑着注视面前的四人,天色已晚,你们是来借宿的客人吗? 白逐一直没有出声。 刚见到陆仁钟长雅便心道不好,现在更是觉得白逐心都凉透了。白逐不肯说话他们总不能就这样把陆仁晾在这里,钟长雅忙道:我们想要在这里借宿几日不知道会不会太打扰了? 无事,神父微微摇头,我一人居于此处,教堂内还有很多空房间,并不打扰。 他侧过身:适合居住的房间在三楼,我带你们过去吧。 神父在前方领路,玩家一个接着一个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在最前面的白逐此时却是落在了最后。 钟长雅也放慢了脚步,落到白逐身旁,压低了声音问他:你没事吧? 白逐摇了摇头,眉头却深深皱起。 钟长雅安慰他:出点意外总是有可能的你别难过,他之前能记起来,这一次他也 白逐看着她又摇了摇头,竖起了一根手指在唇前,示意她噤声。 钟长雅看见白逐的眼里有着她从未见过的冷意。 这冷意让钟长雅也后背发凉。她和白逐从小一起长大,能够轻易分辨出对方的情绪和心中的想法。钟长雅魂不守舍地跟了一路,快要走到三楼的时候,一个荒唐的想法突然间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钟长雅猛地抬头,看向走在最前面神父的背影。 这些房间都是不能从外面锁上的,但是可以从里面反锁。神父道,每一个房间都可以居住,你们可以随意选择房间。 说罢,神父很抱歉地说道:因为床尺寸的缘故,最好一个人一间。 许延点头:劳烦招待了。 善神教导我们要对每一个人怀抱善意。神父微笑道,你们可以先进去熟悉一下,我去为你们准备晚饭,到时会送到你们的房间。 神父走出一段距离,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轻轻啊了一声后顿住脚步,回头对他们道:我险些忘了一件事,八点之后是我们信徒的宵禁,彼时会响起钟声,钟声响起之后,直到次日钟响,希望你们不要离开房间。 许延再次点头:我们知道了。 神父没有再说什么,回头踏上了通往四楼的台阶。 许延发现三楼四楼的楼梯要比一楼通往二楼的干净得多。 他皱着眉,有些想不明白。 这个副本里陆仁是只在二、三、四楼行动吗? 许延摇了摇头没打算再这个时候细想,他正欲随便找一个房间住进去,却看见了白逐的手势,三个玩家跟随白逐走进了最近的一个房间。 房门就如神父所说的那样没有上锁。 白逐进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房门反锁的功能,虽然这座教堂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副废弃模样,但门锁出人意料的完好,反锁功能正常。 只是门不能说有多结实,白逐怀疑任何一个成年人都能将它踹开。 房间内部和外界是截然不同的干净。 房间不大,里面没有多少家具,不过一张床,一只衣柜,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床大约只有一米五宽,虽然不大,但也没有夸张到神父口中的不适合住两个人,身形稍瘦削的两人能轻易挤下。 脚下柔软,白逐起先还没注意,知道踩上去才发现房间里竟然奢侈地铺了一层地毯,纯色地毯的材质看上去很普通,但依旧不像是一个废弃教堂会拥有的。 这所教堂实在是太矛盾了。 由于椅子不足,除了白逐坐在椅子上,其他人要么站着要么坐在床上。 白逐还没有开口,陈津就有些笨拙地安慰他道:白逐你别难过,陆仁他 白逐打断了:我要说的就是他的事。 他的脸色着实不好看,语气也不怎么好,听得陈津愣了一下。 白逐阴沉着脸:那个神父,他不是陆仁。 这句话仿佛一道惊雷当头劈下。 陈津和许延都当场呆住了,倒是之前就从白逐的态度里猜到一些的钟长雅苦笑了一声:竟然还真不是。 陈津有些结巴道:你、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我还不至于连自己的男朋友都认不出,白逐冷声道,不管是说话的语气,还是脸上的神态都不像陆仁,甚至不像一个活人。这个游戏里的NPC确实已经做得很像真人了,但真人和数据总是有区别的。 陈津没敢说话。 他还真看不出来区别在哪里。 这是什么情况?钟长雅抬手按了按眉心,有些疲惫,这个人不是陆仁的话,那陆仁在哪里?这个副本里有他吗? 许延也在思考:奇怪,这个副本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上一个副本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陆教授记忆的恢复总不至于让游戏都变了样。 许延有一个猜测:会不会真正的陆仁现在还没有出现,那个神父在这个游戏里的身份说不定是陆仁的同胞兄弟什么的,所以才会长得那么像。 钟长雅说:这次地图不大,实在是不像还有其他人住着了。 那个神父说晚上八点之后是宵禁,宵禁之后的教堂肯定会发生特殊的事件。白逐抬眸道,那也许就是找到陆仁的契机。 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今晚我出去看看。 NPC才刚刚警告完,玩家就已经决定无视他的警告搞事情了。 钟长雅有点担心白逐这么做会登出在第一晚,但她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白逐将同伴们叫到房间里主要就是要告诉他们此陆仁非彼陆仁的事,生怕其他人还把陆仁当作自己人,说完之后玩家们就就地解散,各自去寻住处。 白逐留在了那间房间里。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85) 最后一个离开房间的是钟长雅,房门在白逐眼前合上,他这才发现这层楼对着的是神像抬起的手的位置,除了神像背面没有住房的地方,每扇门打开往外看去都能看见善神手中的钥匙。 白逐根本没有心情去思考这个副本的事,对陆仁的担忧萦绕在心头,久久不去。 他从椅子上站起,上前几步,任由自己整个人砸在柔软的床铺里。床铺陷下去一块,白逐睁眼凝视着一处发呆。 等等? 白逐伏在床上,挪动着身子让自己离床侧更近些。与小床相触的墙上似乎写了什么字,平时是瞧不见的,白逐的体重让床垫变形后那字才露出了一角。 白逐将床垫往下压,让完整的一个词出现在眼中 好奇。 厨房位于背对着神像的地方。 背对着神像的地方并非没有房间,那里恰恰有着教堂里最大的房间,有着前后两扇门。 神父不太喜欢这里。 因为在这里他总是离房门很远,他纵然不是日日徘徊于走廊之上,他也希望能够离房门近些,好让自己一开门便能看见微笑着的神像。 一个信徒总是想时时刻刻用虔诚的目光注视他的神明,即便神明的光辉过于耀眼,刺得他总是控制不住地流下泪来。 神父从箱子里面取出食材。 任何一个抬起这只木箱的人都能肯定地说这是一只空箱子,可里面却能源源不断地取出新鲜的食材。凡人无法理解,这是来自神明的馈赠。 神父漫不经心地处理着食材。 他对那些非信徒的客人并不在意,但总不会饿着他们只要他们能够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便能够全须全尾地从这里离开。 可是控制好奇心对不少人来说是一件比死还要让他们难受的事。 神父切着案板上的蔬菜,突然间他闷哼了一声,躯体摇晃,险些直接跌在地上。 即便他撑着案台勉强稳住了身体,手里的刀依旧一不小心切到他按着蔬菜那只手的手指上。 这一刀切得很深,鲜血一下子就渗了出来。 该死空气中弥漫开来的血腥味刺激得神父双眼发红。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么早出来现在还不是他出来的时候,他不可能出现才对神经质一般的自问自语声戛然而止。 略显癫狂的黑眸瞬间恢复了沉静,沉静中又带着一丝茫然。 很快,那缕茫然便消失不见。 手指的疼痛让神父回过神来,他看着指上深深的创口,轻轻嘶了一声。 神父在厨房里翻找了一会儿,厨房里的东西还挺丰富,他本来只想扯条布应急的,却被他找到了纱布。 神父用纱布裹好了伤口。 处理好伤口后他便想离开厨房,脚步甚至有几分急切,然而在路过案板的时候,他猛地停住了。 他看着案板上切得乱七八糟的菜,觉得很是难受。 他们还没有吃晚饭神父喃喃道,这句话像是说服了自己,他在案板前站定,举起被扔在一旁的菜刀,接着往下料理起来。 第116章 挺适合你 陆仁很不习惯地把头发撩回肩后。 他一直留的短发, 没想到竟然在游戏里体验到了长发是什么感受。陆仁觉得有点麻烦,头发总控制不住地要往锅里落。 也找不到根头绳什么的。 这次从上一个副本脱离,又在新的副本中醒来, 陆仁有些惊慌地察觉自己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他的身体跪在一座小神像前,低低念着祷词,在双目合上之前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地毯上繁复的,似乎有着某种宗教图案的花纹。 陆仁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虽然只是仓促的一眼,但他仍记住了那座小神像的模样, 那不是他第一次见到那样的神像了。 前几个副本的记忆是最早恢复的,陆仁还记得旅馆那个副本里头络腮胡子献祭的, 最后杀害了旅馆里剩下所以活人的神像。 这两座神像连大小都一模一样。 陆仁花费了一点时间猜出他在这个副本里的身份很可能是一个有着双重人格的NPC, 而且自己这个人格显然占了下风, 他几次想要夺得身体的控制权都已失败告终。 最后只能十分无奈地听自己祷告。 这个身份不是信徒就是神父的NPC什么事情都不做, 就在祷告。他祷告时偏偏闭上了双眼,陆仁连观察一下周围环境都做不到。 直到他隐约听见了大门被推开的动静。 神父睁开了双目,缓缓站起,他虔诚地注视着神像,又走近了,低声道:有客人来了。 神像的黑石基座倒映出了他的神情。 陆仁看见自己带着一抹庄重斯文中又有着说不出的诡异的笑。 即使没有看到来人,陆仁也知道推开教堂大门的人大概率是白逐。白逐这次来得极快, 显然是从上个副本出来后没怎么休息就又一次进入了游戏中。 在神父离开祷告室的途中, 陆仁发觉这间不大的祷告室里竟然不止一座神像!基本占据了祷告室所有墙面的架子上每一层都密密麻麻摆着神像,那些神像无一不朝着神父祷告时跪下的地方,就好像全部注视着他一样, 连悲悯的微笑都变得诡异非常。 这样的景象只让陆仁觉得头皮发麻然而现在身体也不受他控制了,神父往祷告室外走去,每一步都像是精心计量过, 迈出的距离几乎没有多大差别。 他离开后,陆仁终于看到了教堂内部的景象,高大的神像最先映入他的眼中。那座神像显然是小神像的放大版,神父着的位置几乎和神像的眼睛平齐。 神父静静伫立了片刻,才走下楼去。 陆仁的注意力一直在白逐身上。 他看见白逐的目光由最开始的欣喜,到惊愕,最后是一片冰冷,便明白白逐这是认出了神父不是他。 陆仁很是歉然地想,虽然他知道白逐现在的心情一定很糟糕,但他却因为白逐能够认出自己而抑制不住地感到高兴。 陆仁是不放心神父的,这个NPC处处都透露出不对劲的气息。听着神父做饭时的喃喃自语,陆仁更是觉得宵禁的时候他一定要搞事情。 陆仁再一次试着夺取身体的控制权。 他把希望全放在了官方设计这个NPC时没把他的身份限制得太狠上。设定的威力有多强他自然清楚,游戏里的设定就好像现实世界一些定律一样,如果他控制的时间被限制死了,那么他再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 好在设定没做到那么绝。 陆仁到底还是夺得了控制权,真正的人和NPC之间,到底还是人的意志取得了胜利。 陆仁本来是想直接去找白逐的。 但是看到被厨艺似乎很烂的神父切得乱七八糟的菜,他还是默默退了回来。 陆仁试着开白逐的门,然后发现门被从里面锁上了。 陆仁敲了敲门。 门里传来熟悉的声音:谁? 陆仁:是我,晚饭已经做好了。 白逐的声音明显冷淡下来:你放外面就行。 陆仁叹了一口气。 他又重复了一遍:是我。 门里安静了一瞬。 然后陆仁便听见椅子被绊倒的声音,忙隔着门说道:别着急,走慢点。 可他这一句话好像让白逐更着急了,门锁咯啦咯啦拧了几次都没打开,陆仁生怕白逐把门给拧坏了。 门锁坚强地没有坏,安然无恙被打开。 白逐堵着门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陆仁,紧张得声音发颤:你记不记得你是谁? 他紧接着又问:你记不记得我是谁? 陆仁温声道:我都记得。 他抬了抬手,想给手中托盘里的饭菜增加一点存在感:晚饭做好了,是我亲手做的。不是那个NPC。 白逐这下子才放松下来。 之前的焦虑和担忧,在这一刻一扫而空。 白逐调笑道:陆教授好贤惠。 说着侧开身,让耳尖又开始发红的陆仁进来。 贤惠的陆教授将托盘里的几碟菜一一取出摆在桌上,白逐合上门,回头便看见陆仁黑发软软地垂下,露出一张白净的侧脸来。 之前他看那神父怎么看怎么烦躁,现在一模一样的脸放到陆仁身上,他就怎么看怎么觉得陆仁长得真好看了。 他撩起陆仁一缕墨发,说道:长发还挺适合你的。 真的?陆仁有些难以想象,他还没清晰看见过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陆仁微微皱着眉:但是太麻烦了,如果有头绳能扎下就好了。 头绳啊白逐环顾房间,头绳我这里没有。唔,我搓点纸绳给你扎你介意吗?墙上刚好有本撕历。 好。陆仁答得很快。他不清楚什么好看不好看的,只知道头发太长都有点影响他行动了。 于是白逐吃完饭后,就撕了日历搓纸绳。陆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动作:你还会这个,现在纸制品已经很少了。 我家里有时候还会用。白逐笑道,我小时候和我哥喜欢缠着叔叔,但叔叔是个大忙人,他实在不想带孩子,就教了我们搓纸绳,让我们自己在一边搓着玩打发时间。 白逐显然很久没有做这个,刚开始动作还有点陌生,但一下子就熟练起来,没一会儿就搓好了一条,虽然原材料是纸,但看上去颇为结实。 白逐对陆仁道:我帮你扎上。 他们此时正坐在床边,白逐就爬上床,跪坐在陆仁身后帮他扎头发。 陆仁很是乖巧的一动不动。 他发质细软,摸上去像是最好的锦缎,掌心柔顺的触感让白逐都有些不舍得松开。陆仁头发甚至都不需要用梳子梳理,手指梳几下就可以了。白逐用纸绳将它们简单束在脑后,垂眸便能看见颈后一抹瓷白。 好了吗?白逐久久没出声也没动作,陆仁有些奇怪道。 然后他便感觉到,轻轻一下啄吻,落在了他的后颈上。 第117章 宵禁 陆仁轻哼了一声, 白逐敏锐地意识到,陆教授不禁碰的地方好像又多了一处。 他叼着颈后的软肉轻轻吮吸,陆仁起先似乎是受不了想要逃开, 但白逐还没做什么,他自己乖乖便坐在原地,只是无意识攥起的手把床单一小块地方攥得皱巴巴的。 白逐忽然间意识到,在确认关系之后,他的任何举动陆仁都没有拒绝过。 白逐把下巴搭在陆仁肩上, 环抱着他道:太心软会被欺负的。 陆仁抬手揉乱了白逐的头发,像哄小孩子似的, 仿佛压根没把那句话当做一回事, 白逐忍不住在他耳垂上轻轻咬了一下。 对了, 白逐突然想起被自己遗忘已久的小伙伴们, 你待会儿还要去给钟长雅他们送饭吗? 不用,陆仁答道,我想着会在你这里待一段时间,就先给他们送了过去。 白逐有些惊讶:我还以为这样的话他们一定会拉着你问东问西的。 陆仁轻咳了一声:我把饭菜放在门外,说了声让他们自己出来拿就走了。 白逐不禁想起之前他以为陆仁还是之前那位神父的时候,自己让他把饭菜搁门外别进来,不成想最后是钟长雅他们体验了这样的待遇。 那个NPC是什么情况?白逐肯定道, 这个副本里他和你的身体是同一具。 不管是容貌还是衣服上的细节都一模一样, 陆仁的反应看上去也知晓他们同神父之间有过怎样的交谈,这里面显然不存在两个人。 白逐很快自己得出了答案:是人格分裂吗? 陆仁道:我猜是这个设定。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个人的原因,这个NPC的人格分裂和现实中医学上的不太一样, 我是能知道他做了什么的。 照理来说,人格之间应当互不知晓对方操控身体时做了什么事。陆仁不清楚这是游戏的特殊设定,还是因为他并非真正的NPC导致了这个结果。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现, 这一大麻烦让陆仁皱了皱眉,而且这次我虽然没有失忆,可却没有了NPC的记忆。 白逐: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我不知道钥匙在哪,也不知道这个NPC想要做什么。陆仁无奈道。 这些事情无所谓,我们能慢慢找答案,你记得现实里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白逐说着想要去握住陆仁的手,却被陆仁下意识避开了。 他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不对:怎么了? 陆仁迟疑了一下,大约是觉得这种事情不可能瞒住,坦白从宽道:手被菜刀割了一下。 这还是他和神父争夺身体控制权的时候意外留下的伤口。 陆仁主动把之前能藏就藏在宽大衣袖中的手伸出来:已经包扎好了。 陆仁伤口包扎得就像是医院里那些机械护士一样,一点儿错处也别想挑出来。 白逐竟从他说话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对自己包扎水平的骄傲。 就很离谱。 陆仁此时背对着白逐,看不见他的神情,也就没察觉到白逐的心塞,他说道:我目前只能肯定钥匙不在我的身上,究竟在哪里还得看 他说着说着止了声,皱眉道:我们现在说这些他不会听得到吧? 算了,不想这个。陆仁干脆道,实在不行你们直接登出游戏,找曾歌问清钥匙的位置再开一次副本。 白逐愣了下:还可以这样? 当然可以,就是这样会少很多游戏的乐趣。陆仁进入游戏前没怎么询问曾歌游戏的剧情,也是怀着一种在无剧透的情况□□验游戏的心思,只是现在有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我记得这个游戏里是有一个同化值设定的,我印象里你们每通一关花费的天数都有点多,我有些担心会不会撑不到最后一关 这话一针见血,白逐不禁沉默了。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86) 找官方问攻略是不得已情况下的打算,陆仁暂时决定自己找钥匙。他现在还顶着NPC的身份,对通关计划得很是粗暴,压根就没把神父口中宵禁后不能出门当回事,甚至一心等着宵禁来临。 距离八点还有不到二十分钟,陆仁原来计划好送完饭后在白逐房间里等待宵禁,一直没有离开。 八点整,教堂里响起了一下不知来自何处的钟声。 紧接着,两人都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不是一声两声,而像是有几十个人,在八点后边的几分钟里,纷纷推开了房门。 最近的推门声,就在他们的楼下。 第118章 审判 陆仁将房门推开了一条缝。 从那道缝隙往外看去, 只见教堂内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仿佛被按下了后进的按钮,墙壁、栏杆、台阶上的灰尘飞快地脱落,露出光鲜的纹路来, 下落的灰烬在没有接触到地面的时候便化为无有。 这变化从教堂的最顶端开始,可通过天窗看见夜幕中的一轮明月,可此时道道烛火凭空燃起,将教堂照得亮如白昼,数不清的烛台同样褪下了斑驳的黯淡外衣, 呈现出它们还被好好养护时镀了金的身躯。教堂内的事物无一不精巧,精巧的同时亦不失庄严, 繁复的宗教图案随处可见, 一一清晰地映入眼中。它白日的腐朽模样似乎都是幻象, 这是一座活着的教堂, 仿佛哪扇门随时会开启,从中涌出一支身着庄重白衣的神职人员,跪在神像的脚下唱诵赞歌。 陆仁没看见神职人员的出现,但那些从楼下房间里出来的人,却已然进入他的眼中。 陆仁实在没法将那些存在称之为人。 几十个裹着白色裹尸布的躯体纷纷来到神像前,战栗着跪下,围着神像身前的祭坛。它们匍匐于地, 身体僵硬的弧度让它们像是一具具从坟墓里头挖出来, 强行摆出这样姿势的尸体。 头颅同样被厚厚的裹尸布包裹着,它们全身上下没有露出一寸肌肤如果它们还有这种东西的话。但陆仁可以轻易看到,它们的额头紧紧贴着地面, 不敢抬起,似乎是畏惧于直视神像。 不对。 陆仁皱了下眉,它们不敢看的也许并不是神像。 而是祭坛上的人。 如今祭坛空空如也。看着楼下诡异的一幕, 陆仁怎么看都觉得祭坛上缺了点什么。 陆仁刚这样想到,就发觉自己的脚动了一下。 他这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并不是从门缝往门外窥视,此刻房门大敞,他早就已经步出门外,来到了栏杆旁,就在栏杆后头往下看。 正是因此,他才能把一楼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肢体并不因自己的心念而动,仿佛身体里有另一具灵魂夺走了身体大半的控制权,陆仁还能转动头颅,还能说话,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脚往楼下走去。 陆仁只来得及对白逐说道,不要过来。 说完这句话后,他连发声的能力也失去了。 陆仁不受控制地来到了一楼。 不像是之前身体被NPC主导的时候,那时候他知道神父在用这具身体做什么,但除了能通过神父的眼睛看到外,他没有其他任何感觉。此时他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却能感受到脚踩在柔软地毯上陷下去的触感,能感觉到手平放在楼梯扶手上时指尖的微凉。好像身体不再属于自己,但填充着自己身体,占据主导的还是自己的灵魂。 被裹尸布紧紧包裹着的人并没有将祭坛围得水泄不通,在中间它们空出了一条走道,陆仁通过这条走道来到了祭坛上。 他在祭坛上转身,居高临下地俯视跪伏在祭坛之下的人。 陆仁先前一直有预感的祭坛之上的空缺,在此刻被他自己填上了。 陆仁久久没有出声,他感觉到了一种令他厌恶的轻蔑情绪,另一个灵魂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它,对他来说下方跪着的人是有多么可恶可憎,又如蝼蚁一般微不足道。 聚在一处的未必是志同道合之人,跪在神像脚下的也不一定是神明的信徒。陆仁听见自己慢条斯理说道,异教徒妄图动摇神的威严,伪信徒企图欺瞒神的眼睛,多事之人试图窥视神的荣光。 神明不会为这些可悲可耻之徒动怒,但祂行走在人间的仆人却该擦去祂御座之下的尘土。 陆仁的目光落在距离他最近的一个人身上。 白森主教,陆仁冷冷道,只有鲜血才能洗去你的一丝罪恶。 他步下台阶,掐住白森主教的脖子将他拖上祭坛,看上去他轻松得出奇,因为手掌握紧而紧贴住身躯的裹尸布勾勒出细得不像话的脖子像是那里只剩下一段颈骨。 白逐目不转睛地看着楼下,陆仁暂时离开时,他也没有把目光从祭坛上移开。 他看不到祭坛的全貌,但仍看到了祭坛上半边的纹路。 那纹路并不陌生,乍看时白逐没有认出来,只觉得熟悉,看了半晌后,他猛地意识到这是他在福利院那个副本见过的纹路! 两个纹路可以说一模一样,只不过相较福利院那个祭坛,眼前的祭坛要大了数倍。白逐想要看得更清楚,身体前倾时脚不小心碰到了门槛,他立时回过神来,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陆仁目光一抬,紧接着便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白森主教被他一路拖拽到神像前,白日里,神像面前空空如也,此刻却摆满了祭品,那些祭品看上去十分奇怪,不是常见的供奉神明的瓜果鲜花,而是一只只不知装着什么东西的木桶。 相距过远,回到门缝前的白逐努力看去,也只能确定木桶里的似乎是液体。 但紧接着,他就知道了里面的是什么。 只见陆仁提起其中一只木桶,向着白森主教当头淋下! 透明的粘稠液体瞬间淌满主教全身,陆仁的动作不止于此,他捞起一旁的烛台,将它扔在了主教身上! 火焰瞬间占据了他的视野。 陆仁眼睁睁看着白森主教猝不及防之下便在他的面前化为一团火人。 但更让他惊愕的事情还在后头。随着火焰的蔓延,白森主教在地上翻滚挣扎,让人不解的是他没有发出一声痛喊,火焰里传来咯啦咯啦的声音。 即使是那样剧烈的翻滚也没有让他身上缠得死紧的裹尸布散开,但那厚重的布到底被火焰烧得焦黑,最后化为片片灰烬,而裹尸布之下的白森主教,也在此刻显露出了他的全貌! 那并不算一个人。 而是一具森白的骷髅。 眼前的一幕荒诞无比。 神父在神像面前审判的对象,他口中的低劣之人,竟然是一具骷髅! 那具骷髅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样,因为被灼烤的疼痛在火焰中挣扎,下颌骨大张,由于不时和上颌骨的碰撞发出陆仁先前听到的咯啦咯啦声,就好像在呼痛求救一般。 然而只剩下一副骨头的他说不出一句话。 期间神父只是冷眼旁观,而其他被裹尸布包裹的,估计同样只是一副骷髅的人,跪在地上不住发抖。 这场酷刑直到裹尸布彻底化为灰烬才停止。 于此同时,那具骷髅也躺在地上不再动弹。在后期它的挣扎逐渐微弱,就好像是一个活人遭受了火刑,他原先想通过打滚的方式熄灭身上的火焰,然而徒劳无功,他的生命逐渐流失,最后变成一具焦黑的尸体。 骷髅不动了,但火焰还在燃烧。 这一出审判,犹如一出诡异的戏剧。 但是陆仁忽然间意识到,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火焰燃烧得出奇得久,它熄灭的时候陆仁耳畔响起了遥远的钟声,仿佛在告知观众们,这出戏剧在此刻落幕。剧中被火焰烧死的演员在戏剧结束之后从地上爬了起来,钟声又如同号令,听到号令的骷髅们如潮水般褪去,涌回它们出来的房间。 地上灰烬如雪一般消融。 陆仁感觉到自己抬起了头,他的视线被迫转移,然后落在一扇门上。 那是 陆仁看见了那道还没有关上的门缝。 白逐措不及防就对上了忽然抬头的陆仁的视线。 那双熟悉的眼睛看着他,眼里是全然陌生的情绪,他似笑非笑,看着他的目光与看着祭坛之下跪着的骷髅们并无不同。 他的身侧场景飞速地变化着,就像之前那声钟声响起后一样,教堂因为新的钟声又变了模样。它逐渐变得陈旧腐朽,厚厚的灰尘遮住了祭坛之上的法阵,神像再一次变得黯淡无关。 蜡烛一根接着一根熄灭。陆仁走下了祭坛,教堂恢复原样的速度要比之前满上不少。随着陆仁的走动,他走过的地毯上出现了乌沉沉的污渍,又出现大片大片被腐蚀后的痕迹,最后消失不见。 陆仁每走过一级台阶,台阶上就铺上了厚厚的灰尘,就如白逐他们来时看到的那样,灰尘之上没有脚印,厚重得像是几十年没有人走过。 走到三楼后,神父却没有接着往四楼走去。 陆仁心中瞬间充斥满了不安的情绪。 神父脚步不停,准确无误地往白逐的房间走去,落在他眼中的房门已然紧紧关上,好像从未开启过一样。神父并不介意,脚步依旧从容。 陆仁忽地想起不久前神父说过的一句话。 多事之人试图窥视神的荣光。 异教徒可能就是白森主教,伪信徒是假装信奉神明的人,那么多事之人指的是谁? 是不是,就是在说看到了这场诡异审判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拖更一时爽,一直拖更火葬场。 我真的写得完榜单吗【呆滞】 第119章 井 这一个副本对陆仁来说与以往最大的不同就是, 他不知道有关这个副本的任何信息。而且虽然在这个副本中他依旧有着一个NPC的身份,但是这具身体却不能够彻底为他控制。 此刻陆仁连停住脚步都做不到。 神父的位置距离白逐的房间不过十来步路,即便他脚步不快, 走到也就几息之间的事情。 陆仁不知道神父想要做什么,但离那扇熟悉的门越近,陆仁就越觉得不安。 不安的情绪,在神父的手握上门把时达到了顶点。 神父拧下门把,惊讶中又带着些许了然地咦了一声。 房门被从里面锁住了。 教堂所有房间门锁的样式都是一样的, 可以从里面反锁,却不能在外面锁上, 看上去在反锁时也没有任何从室外打开的办法。这好像是一种类似于安全屋的存在, 但是陆仁还未在这个游戏里见过绝对安全的地方。 果然, 他听见神父发出一下轻蔑的笑声。 陆仁却在他松懈下来的这会儿, 拼命去夺取身体的控制权。 骤然间失控的身体导致神父往前扑去,跌在门前,他死死抓着门把,勉强维持住了身体的平衡。 门把被一股蛮力强行往下掰,神父用力之大以至于他的手背上都暴起显眼的青筋。 你以为自己救得了谁?神父咬牙切齿道,这么多年,你一个人都救不下 一时间他和陆仁僵持着, 陆仁还没有成功, 可神父也因为陆仁的反抗没法分心做出其他的动作。 争夺身体控制权时的感受,就仿佛是人被魇住了。 被魇着时人是清醒的,但是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睁开眼睛,抬起手指做不到,连呼吸都无比费力。身上仿佛被压了一块巨石, 沉甸甸压得人喘不过气。 但是一旦能做出任何一个简单的举动,哪怕只是动一动手指,所有的压力都会如潮水般退去。 嘭! 用力过度的陆仁一下子磕在了门上。 他听见急促的呼吸声隐隐传来,猛然间意识到白逐一直在门后,在和他只隔着薄薄一层门板的地方。 别出来,陆仁声音发颤,我控制不了多久。 陆仁手指在发抖,他死死压住那个愤怒的灵魂不让他出来,两个灵魂无法对话,他却仿佛能听到神父愤怒的咆哮。 陆仁没想到控制自己的身体会这般艰难,之前恐怕是神父一时不备才让他得手。 陆仁强行让自己转过身,跌跌撞撞地往楼下走。对身体控制权的拉锯使得他行走时像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一个醉汉,或者说像一个不借助拐杖就没法正常行走的老人。他无数次以为自己会从楼梯上滚落下去。此时此刻区区两段楼梯出奇的漫长,陆仁终于踩上一楼的地面时,腿一软直接跌在地上。 地上的灰尘瞬间沾染了白色的祭袍。 陆仁没有在这里停下。 后背出的汗已然浸透了衣服,陆仁咬牙从地上爬起来,眼睛死死盯着教堂的大门。 蜡烛熄灭后的教堂内部一片漆黑,只有天窗外朦胧的月亮洒下几许光亮。 不知什么时候教堂完全恢复了白日时的模样。腐朽死寂的气息侵袭着人的五感,不知从何而来的阴冷似乎连骨头都能冻住。 陆仁微微喘着气,额头抵着教堂的大门。 他好像连推开门的力气都没有。 教堂的门对此刻的他来说过于沉重,但陆仁只休息了不到一分钟,便靠着残余的力气和体力撞开一道门缝。挤身出门缝后,陆仁后背抵着门将它合上。 陆仁睁眼茫然看着前方,一缕头发影响了他的视线,他想把它别回耳后却发现抬手都费劲。 陆仁不想动了。 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全数散了下来,陆仁想,倒是可惜了那截编好没多久的纸绳。 因为刚刚出了汗,被夜风一吹就觉得格外的冷,陆仁勉强紧了下衣服,随便挑了个远离教堂的方向走去。 其实不管往哪边走前方都是树林,教堂被黑魆魆的树木包围着。陆仁走近了,还能听见乌鸦受惊尖叫飞走的声音。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会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上一次NPC似乎直接失去了意识,但这一次反应却激烈得很。 他只能有多远走多远,至少走到地图边界。陆仁只担心这张地图很小,看到外头大片的树林他就觉得不妙。为了节省人力物力,有一些建模游戏公司会重复利用,一般来说这些建模会用于常被忽略的地图边界。 陆仁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些树都是复制后要么旋转要么对称摆一起的。 玩家走不出地图边界,NPC自然也走不出,毕竟边界外的场景根本就没有做过,陆仁等着自己撞上那堵透明的墙,然而在撞到空气墙前,他看到了一口井。 林木间有一块小小的空地,那块井就那么静静矗立在那里。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87) 在看见那口井的一瞬间,陆仁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连喘息声都发不出。 脑海里突然出现无数破碎的信息。陆仁趔趄了一下,眼前的井出现了层层叠叠的重影。 陆仁全凭本能扑到了井前。 井口被一块木板盖着,体内挣扎得愈加剧烈的灵魂让陆仁几乎没法做出任何动作,只能用身体把木板撞开。 井里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片似要噬人的黑暗。 陆仁扶在井边许久,才终于暂时遏制住了神父,撑起身子,让自己坠入井中。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突然有课。 能写多少算多少吧。 顺带一提这个副本很短。 然后最后一个本会长一点。 第120章 种子 悲剧的起点是一口井。 没能在一开始便得到的记忆, 最终还是在一个合适的时刻,一齐涌入陆仁的脑中。 那是一口枯井,在地下水干涸后它便被教堂的人废弃。在那个孩子被匪徒藏到井中的时候, 它已经被废弃了有七十多年。 附近的教堂好像已经被倒影之城遗忘了,即便教堂里的人和倒影之城的人们有着同样的信仰。那座城池从一开始便不是一座开放的城市,也许信仰着关门宗教的人都是如此。 最早的那个主教为什么会在倒影之城的城外建起一座教堂,即使是现任的主教也说不清楚,只知道那位主教曾经也是倒影之城的城民。原因也许并不重要, 毕竟倒影之城的人们对它虽然并不热情,但总教堂也没有否认他们的信仰, 神职人员们在这个偏僻的教堂里过着简单但顺遂的生活。 如果说教堂被倒影之城遗忘, 那枯井便仿佛被教堂遗忘。 它不在通往教堂的必经之路上, 有些神职人员也许永远不会知道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一口先辈们曾经使用过的井。 对于这口井的位置, 可能附近村子的村民要更加清楚。每一口井对村庄来说都是珍贵的资源,被标注在全村人共享的地图上。 那张使用了几十年的羊皮地图就挂在村民议事的红屋里,其中有一块地区特地用红笔圈了出来,那是村子赠送给教堂的土地,那口井也被红线圈在其中。 村里人常常会把这片送出去的土地忽略过去。 对一些人来说,不为人知的枯井是掩藏罪恶的好地方。 枯井不再出水,但井底湿软, 这让被人强行推下去的少年少吃了点苦头, 可他还是摔折了腿。 被绑住四肢,塞住嘴巴的少年躺在地上,又疼又冷又饿。起先他还在挣扎, 挣扎得没有力气后便呜呜呜地哭,到最后,他已经哭都哭不出来了。 死亡的恐惧笼罩了少年, 体力和体温的流失让他愈加绝望,他在心中喊了每一个熟人的名字希望他们能来救他,祈求信仰的神明能对他可怜的信徒施以恩泽。 最初他还希望绑架他的人能够受到惩罚,可现在他只觉得谁都好,哪怕是绑匪,只要将他带出这口井就好。 他跌入井中的时候,大腿好像被井底尖锐的石块划破了。伤口不算大,但是鲜血过了许久才停止外流。失血使少年的情况雪上加霜,他嘴唇发白,眼前不断发黑,可他不敢昏迷,他害怕自己一旦睡下去就再也醒不过来。 恍惚间,他似乎听见耳边想起对话的声音。 给穷人送餐的工作真是累人,白森主教也真是的,竟然连着派我去了两次。一个男人的声音远远透过挡住井口的木板传来。 林尔生病了,总要有人代替他的工作。他的同伴说道,神教导我们要对世人善良,对待富人如此,对待穷人也是如此,对待陌生人如此,对待自己的同伴亦是如此。 男人嘟囔着:就没有说要对自己善良吗 他的同伴不赞同道:你以善良待人,他人自然也会以善良待你。 是教堂的神父! 少年猛地清醒过来,他突然间又有了力气,尽全力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被五花大绑的他无法行走,他便挪到井壁旁,用自己的身体撞击井壁,想让经过枯井的两位神父发现他。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这里除了我俩哪有别人啊,男人懒洋洋道,可能是风吹过树叶发出来奇怪的声音吧 两个人一边交谈一边走远。 少年挨着井壁不再动弹,他呆呆看着眼前,眼里却什么都没有。 心中刚燃起的希望一点一点熄灭。 那点希望像是绝望的海洋中唯一的灯塔,现在就连它都被海浪吞没了。 刚刚听见的那句话,在少年的耳畔不停回响着。 你以善良待人,他人自然也会以善良待你。 可是,善良的人真的能得到他人的善意吗? 少年是一个孤儿,被总教堂的主教抚养长大。 他被主教收养时是还是一个婴儿,不曾经历过被抛弃的绝望,他是沐浴在众人的善意中长大的。主教悉心教育抚养他,他和他的养父一样,全心全意侍奉善神。人们都说他会接过他养父的责任,身为下一任主教。 每个星期六,教堂都会派出神父为城里的穷人送餐,这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倒影之城虽然是一座繁华的城市,但和每一座城市一样,它也有着贫穷的角落,那些混乱的地方充斥着暴力、谎言和偷窃。即使面对着的是向他们散发善意,赠送免费食物的神父,总有一小部分人会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伸出他们罪恶的手。 我不喜欢那些穷人。 有一次林克神父终于忍不住说道:我们明明已经向他们赠送了免费的食物,可他们却偷窃我们的财物。 少年理解林克神父为什么会抱怨,可是他不觉得这是一个神职人员应该说出的话,正是因为普通人的心里存在着邪恶,所以神职人员才要以身作则,为他们做出表率,指引他们向善。 可是神职人员毕竟不是神,人心总会滋生出不满,即使是善良的主教也会在少年第一次去贫民窟给穷人送餐的时候,告诉他除了分发的食物,身上不要携带任何钱财。 林克,听到林克神父的话卢瑟神父确实直接出了声,我们只会对那些无药可救的恶神信徒吝啬善意,但是对于那些因为生活困苦一时做出了错事的人们,我们要报以宽容。在善神的泽被下,善良终究会换来善良。 卢瑟神父在教廷颇具威严,林克神父不再出声。 少年拉了拉已然成年,比他高了不止一个头的卢瑟神父的袖子,轻声说:我们到了。 贫民窟在倒影之城的西北角,当来到繁华的荣光大道的背面,便会发现自己突然间进入另一个世界。 不到倒影之城百分之一大的地方,却住着倒影之城快百分之十的人,其中有六成是孩子、老人和残疾人。孩子们看着神父们的目光带着羡慕,有的健壮男人用贪婪的目光打量他们,有疲惫的妇女挂上谄媚的笑,还有老人睁着浑浊的眼,空洞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神父们向来守时,有的人早早便守在贫民窟的入口,对有些人来说神父分发的食物是他们活着度过这个星期的希望。 没有人上前争抢,这时长年以来在贫民窟形成的,每一个人都必须遵守的规矩。教廷每个星期会赠送给每一个穷人一定的食物,而贫民窟的人们可能会偷窃神父们的财物,却绝对不可以伤害他们。 在这场神圣的活动中伤害神父的人都会被认为恶神的信徒,这是教廷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的人。 保护神父们的骑士将装载了食物的木制推车推上前,神父每发完一个人,还会登记下他们的名字。贫民窟里住了哪些人,那些人住在何处,即使是倒影之城的行政厅也不会比教廷更清楚。这样做即使为了避免有人重复领取领走别人的食物,也是为了防止他们漏掉一些不良于行的人。神父们会在贫民窟的入口待一个上午,这个时间可以行动的穷人自行去他们那儿领取,而在下午的时候神父们会去一些老人和残疾人的住处将食物送上门,一般来说直到夜幕降临他们才能回到总教堂。 少年的年纪很小,虽然每次都积极地接下这项任务,但后期总会因为体力不足而疲惫不已。教廷的前辈们体谅他,在快要黄昏的时候让他先找一个消息,等他们结束工作再一起踏上回程。 少年习惯地去寻找过去休息的石凳,他不害怕和教廷的队伍脱离,他身上还穿着神父的祭袍,看见这件衣服别人便不会伤害他,然而今日再他穿过一条逼仄的小道时,旁边的门中突然伸出一双手,捂住他的嘴将他拖进了屋中。 被用布塞住嘴,五花大绑的少年许久都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教廷从未有神职人员在贫民窟遇害,少年根本无法想象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就是这个人吗?一个绑匪指着少年问道。 他的同伴点点头:就是他。 绑匪一迟疑着门:那我们是现在就把他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少年不禁打了个寒噤。 绑匪二看着受惊的小动物般蜷缩着的少年,突然笑了一下:不,我们用他来向教廷要赎金。 绑匪一思考了片刻,却是没有立即附和这项提议,他忧心忡忡道:就教廷的那些疯子,真的会为一个神父向我们支付赎金吗? 其他人不好说,但他一定会,绑匪二肯定道,他是兰纳主教的养子,亲手把他从一个婴儿养到这样大,而且大家都默认他会是下一任主教,教廷绝对会救他。 绑匪一到底是被说服了:但我们不能把他留在城里。 绑匪二道:我知道一个好去处。 少年被放到送货的板车上,身上压了无数稻草,绑匪们为了避免他动弹,又在他身上多绑了一根绳子。 码得严密的稻草一压下,少年连蠕动都做不到了。 少年感觉到板车被推动,即使看不见,通过绑匪们的话他也知道他们是要将他运外城外,少年甚至听到了守着城门的士兵的声音。刚开始周遭还很是喧嚣,但随着他们出城,又走了老长一段路后,耳边渐渐听不到其他人声了。 板车被推到一片树林里。 身上的稻草被拨开,少年眼前出现绑匪一有些狰狞的脸,和他身后的一口井。 这里却是是一个不错的地方。绑匪一说着,扛起少年把他扔进了井中。 跌落枯井的少年疼得险些直接晕过去,眼泪大滴大滴从眼眶中滚落,绑匪一站在井边残忍说道:向你的神祈祷教廷拿钱换你前你的命还在吧! 他说完,就搬起一块沉重的木板把井口盖住了。 少年绝望地躺在冰冷的地上。 他还记得那两个绑匪,他的记忆总是很好,能记住每一个被他分发了食物的人的脸,他曾经亲手将食物交到那两个绑匪的手中,他们那时候还向他说着谢谢,说着赞美善神的话,可是怎么一转眼就绑架了他? 我做错什么了吗? 少年不解,我明明帮助了他们,可是他们为什么要伤害帮助他的人? 兰纳主教说,倒影之城是一座幸运的城市,它被善神庇佑,城民们善良勤劳,是善良让每一个人都感到幸福。 兰纳主教告诉他,你是教廷的神父,每一个神父都是善神行走在人间的神使,你要比其他人更善良,要善待遇到的每一个人。 少年懵懂问道,那其他人呢? 主教说,如果你能善待他人,那他人也会善待你。 每一个人都是这么说的。 少年曾经也是这么认为,可是他发现现实是一只沉重的铁锤,而他的信仰似乎只是一块脆弱的玻璃。 他付出了善良,可是收获的却是伤害。 卢瑟神父说有些人只是一时没被善神感化,总有一天他们会懂的。少年不知道那一天是什么时候,他觉得自己现在就要死了。 他已经在井里待了多久? 少年说不出一个答案。其实偶尔有一丝光能通过木板和井口的空隙在上方的井壁落下几个小光点,可少年没有经历去数光点消失又亮起了几次。 腿上的伤得不到及时的治疗,又因为恶劣的环境感染了,少年被扔下井的当天就发起了高烧。他发起高烧的确切时间是在那两个神父离开之后,彻底绝望的他放弃了任何抵抗。 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少年无数次觉得自己要死了,或者说如果不是因为他还能喘气,他觉得自己已然死了,现在不过是一个随时会消散的鬼魂在苟延残喘。 少年浑浑噩噩,曾经炽烈的一颗心像是被抛掷在了冰水里,被冻住,连血液都不再流动了。在最痛苦的时候,他觉得世间的一切都是虚假的,那些他过去信仰的坚持的都是笑话,善良不是每一次都能换回善意的,那些回报的微小善意只能让他高兴一小会儿,而一次伤害就能让他万劫不复。 绑匪们说他们要通过他向教廷要钱,少年也是渴盼过兰纳主教收到消息后立刻来救他的,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再之后少年根本无法确切感受到时间的流逝,他看着井口的目光开始变得麻木,教廷的人还没有来,而他没有病死,也快要渴死了。 某一个晚上,头顶的木板突然被移开了。 可是出现在井口的脸不是慈祥的兰纳主教,不是可靠的教廷骑士,而是提出将他扔在这里的绑匪。 绑匪二看到他的狼狈模样,突然间笑出了声。 我们现在的样子真像啊。绑匪一边笑一边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你快要死了,我也快要死了。 少年的目光微微一动。 你很渴吗?绑匪问道,他也没等待少年的回答,拧开随身携带的水袋的袋口,向着少年便浇了下去。 少年原以为自己已经已经丧失了求生了意志,可是在看见水的那一刻,他还是下意识地挺身去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倒下的水淋湿了他的脸,浸透他嘴里的布后流入他喉咙里,干得要冒烟的喉咙突然间受到润泽,少年一时间差点哭出来。 没一会儿,从头顶降下的雨停了。 绑匪往下倒了倒,只倒出一两滴水,他遗憾道:没了。 绑匪靠着枯井发呆。 少年还沉浸在刚刚的甘露里,突然间他听见绑匪说道:我的同伴死了。 少年愣了一下。 他被指认为恶神的信徒,因为他绑架了教廷的神父。绑匪说,刚开始他说只要给他钱他就告诉教廷你的下落,后来他说只要放了他他就说,到最后他哀求兰纳主教,只要留他一条命他就带教廷的人去救你。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88) 可是教廷拒绝了,绑匪呵了一声,兰纳主教说,每一个善神的信徒都不该对邪恶低头。 少年呆住了。 这是什么道理。 救了他就是向邪恶低头了吗? 兰纳主教是那样的慈祥,那样的善良,少年压根不相信兰纳主教会说出那样的话! 他想要反驳绑匪,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绑架了你,特别坏,特别邪恶?绑匪看着他冷冷笑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是怎么顺顺利利把你绑出了城,还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的? 真正邪恶的人明明就在教廷里啊!绑匪突然激动起来,声音尖锐道,你挡住了别人的路啊小神父! 你知道卢瑟神父吧,你可知道在你长大之前,别人都说卢瑟神父一定会成为下一任的主教? 别人都说没有人比卢瑟神父更像神明的代表了,卢瑟神父装了一辈子善良的人,就等着兰纳主教一咽气,他好成为总教堂的主教。 可是你却来了,兰纳主教是那么的喜欢你,其他人也渐渐变了口风,那个最适合成为主教的人,突然之间就成了你。 卢瑟神父恨你恨得牙痒痒,把你当作眼中钉肉中刺,也只有你这个傻子会觉得卢瑟神父是好人。他找上了我和祝奇,告诉我们星期六那天你都会在临近傍晚的时候休息,他会支开暗中保护你的护卫,只要我们把你偷偷带出城杀掉,他就会给我们一大笔钱。 绑匪笑了:我的提议可是在救你啊,小神父。要不是我说留你一命找教廷要赎金,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可惜啊可惜啊,你说之前兰纳神父那么疼爱你,可一到这种时刻你的命又没有那些迂腐的教条重要了。 小神父,绑匪看着少年不敢置信的眼睛说道,人最该善待的就是自己,你以为善待别人别人就会对你好吗?别天真了。相比于这个狗屁善神,我还宁可去信奉那个恶神,为善自己不一定能善终,至少为恶时我还是快乐的。 少年拼命摇着头。 你在胡说!胡说! 他多么想这么喊出来,可是嘴里的布使他说不出一句话。 一个小小声音突然间在脑海里冒了出来。 也许,他说的才是对的呢? 他们就要抓到我了,我就要死了。绑匪道,我不杀你。但是小神父,你猜他们找到你的时候你还活不活着? 在少年木然的目光下,绑匪又将那块木板移回去了。 时间好像不存在了。 少年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株植物,渐渐和这口枯井长在了一起。 让我死了吧。 少年想。 就让我死了吧。 死了就不会痛苦了,死了就不用思考了。 我不用再去计较谁是错的,谁是对的,人该为善,还是不如为恶。 在什么事都做不了的时间里,人只能胡思乱想。 少年渐渐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一些他没有放在心上的话。兰纳主教说要善待他人,可是善待的人里,不仅没有提到自己,也没有提到同伴。 兰纳主教认为,神职人员是不同的。 神职人员要做一个善良的人,也要和邪恶之人做斗争。即便不能很好地做到前者,也不可以对恶人低头。 他说善良是永远不能对邪恶低头的。 少年觉得这句话没有错,可是为了拯救同伴的生命向恶人付出金钱,原来也是不可以的吗? 麻木间,少年听到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木板被大力推开,教廷的骑士没有拦住焦急地往井里看的兰纳主教。 他们是在一个晚上找到他的,伸入井中的灯照出了少年的脸。 快把他带上来!兰纳主教大声喊着,又急切补充道,小心一点,他身上受了伤! 几个骑士协力将他带离枯井,他被放到了担架上,医生当场给他简单处理了下伤口,兰纳主教握着他的手道:太好了,孩子,你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 他激动得流下泪来。 那明明还是他记忆中的兰纳主教,没有一丝区别。可是为什么他的心湖毫无波澜,往常的孺慕一丝也寻不到了呢? 真是太凶险了。为他处理伤口的医生后怕道,还好找到得早,不然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少年漠然想到,你们其实可以来得更早的,以教廷的力量,难道不能在把赎金给绑匪,救回他后再惩罚绑匪吗? 他们没那么做,因为教廷不能对绑匪低头,善良不能对邪恶低头。 众人没有发觉少年的异常,他们只觉得他是太痛苦,太疲惫了,所以才不说一句话。他们将他带回教廷,随行的神父安慰着兰纳主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最疼爱的孩子好端端地回来了。 有人感叹道:感谢善神,祂保护了每一个善良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居然赶完了。 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第121章 声音 于少年而言, 最荒谬的事情莫过于那一晚他被救回去后,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教廷的人一如往常地对待他,没有人提及他被绑架的事, 也没有人对没有答应绑匪的要求以至于他险些在井中死去流露出一点儿愧疚的情绪。他的同伴如以往那样轻松随意地和他聊天,甚至询问他下一个星期六要不要一起去平民窟。 说完后那人便拍了拍脑袋,有些懊恼道:我差点忘了你的伤还没好呢。 这件事连少年自己都要忘了。 只有在意识到腿上被石块划开的伤口还没有权力,他的身体也依旧虚弱的时候,少年才清晰地意识到那些噩梦一般的日子都是真实存在的。 一能下地, 少年就去找了兰纳主教,和他在祷告室密谈。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祷告室里, 少年在善神的神像前将绑匪所说的话告诉了兰纳主教, 兰纳主教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他重复了无数遍卢瑟神父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但是在少年坚定的态度下, 兰纳主教还是承诺他会对卢瑟神父进行调查。 有不短的一段时间少年几乎无法在总教堂听到有关卢瑟神父的消息,要知道虽然现在更多的人认为他才是下一任主教,但卢瑟神父依旧是一个耀眼的人。在神职人员间,他是一个如领袖般的人物,神父们信服他的话,有他存在的场合人们总是把目光投在他身上。然而这段时间,卢瑟神父低调得简直不像他。 少年没有把卢瑟神父意图杀害他的事告诉除了兰纳主教以外的人, 从前他觉得教廷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兄弟姐妹, 是值得完全信赖的,然而这一念头此时动摇了。 少年从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伪装得那般好,好到卢瑟神父没有看出一点儿端倪, 在减少了社交活动的同时,和以往一样以一个宽厚的长辈的身份来看望他。卢瑟神父对他嘘寒问暖,看上去无比自然, 但少年却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一丝心虚,和更多的不甘。 某一日,卢瑟神父从教堂消失了。 再听到有关卢瑟神父的消息,是在某一次祷告开始之前。 兰纳主教在经过严密的调查后找到了卢瑟神父谋害少年的证据,他沉痛地将这一消息告诉了神父们,这一消息在神父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我从未想到,有邪恶在我们心中滋生。历数了卢瑟神父的罪责后,兰纳主教道,我们当向善神告解,祈求祂给予我们消灭邪恶的方法。 最初,少年没有把这一句话放在心上。 从表面上看,少年恢复了风平浪静的生活。卢瑟神父的陷害和险些死于井中的经历没有让这个年轻的神父放弃以往投身的工作,在身体恢复后,每个星期六他都会去贫民窟为穷人们分发食物,用最温柔最悲悯的姿态对待他们,无论让谁来看,少年和以往都没有不同。 总教堂也没有就他们对少年的救援发表任何意见,神父们更多提起的是被处决了的卢瑟神父,兰纳神父认为他已经转而去信仰恶神,他做下的罪恶之事就是最好的证据。教廷对恶神的信徒绝不姑息,更别说那个人是背叛了善神的罪人。 处决卢瑟神父的地方是倒影之城的中心广场,他被捆绑在火刑架上,用白布包裹着,油桶从他头顶浇下。在正午时刻,兰纳主教将供奉在善神神像前的蜡烛掷到卢瑟神父身上,大火瞬间吞没了他。 围观的人们拍手称快,为一个邪恶的人从此消失在世界上。 卢瑟神父的事情让兰纳主教十分苦恼,他一直认为教廷的成员每一位都是善良的人,神明将光明给予了他们,他们的心中没有一丝阴霾。但是卢瑟神父让他知道了,他们的心中依旧有着邪恶的存在。 兰纳主教绝不能允许这件事情存在。 他有时候会向少年倾诉自己的烦恼,也会跟他提出一些如何彻底消灭邪恶的设想,少年看上去在认真倾听,但实际上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他遇到的烦恼并不会比兰纳主教少。 少年发现,他的记忆似乎出了问题。 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是在夜晚。 总教堂的晚上会安排神父巡夜。以教廷在倒影之城的地位,没有盗贼会光顾总教堂,神父巡夜的主要目的是避免火灾的产生。善神与光明共存,所以每到夜晚来临,教堂内处处会点上蜡烛,即便烛台是特制的,蜡烛拜访的位置也经过考量,但难免存在蜡烛以外倾倒的可能。神父的巡夜是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看蜡烛有没有倾倒的痕迹。 少年因为年纪小,很少被安排巡夜,在他受伤后更是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某一早上他醒来觉得疲惫异常,忍不住想打瞌睡,但是做早课的时间就要到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出了门。 不料一个神父看见他显得惊讶万分,直接问道:你昨晚巡夜,今天白天怎么没在房里休息? 少年愣了一下:我昨晚巡夜? 是啊,你莫不是困傻了,神父忍不住笑道,昨晚轮到你巡夜,兰瑟神父一不小心忘了,还是临时去通知的你。那时候还是我和兰瑟神父一起来找你的呢,不过我在门外等,可能你没有注意到。 少年心不在焉地支吾了过去。 那位神父走后,他在原地愣了很久很久。 他完全能够肯定,他没有一点儿有关巡夜的印象,昨晚他没有见过兰瑟神父,也没有收到任何通知。 那么昨晚去巡夜的人,到底是谁? 那一次过后,他开始不时询问身边的人他做过什么,然后他发现他们总能说出一些他完全没有印象的事。恐惧不知不觉在他心中蔓延,某一日他觉得好像有一只巨手抓住了他的心脏,他简直要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压力的缘故,他的心里时不时会响起另一个声音,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声音嘲讽他的信仰,对所谓的善良嗤之以鼻。 少年的精神越发恍惚,忙碌的兰纳主教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与他亲近的神父以为他生病了,强行带着他去找医生,但是医生只能得出一个休息不足的结论。 这个时候,倒影之城内涌起了一股暗潮。 绝大多数的倒影之城城民信仰善神,宗教与政治相结合,在倒影之城的法律里,信仰恶神是一件十恶不赦的事情,是一项会被处以死刑的罪责。 不知什么时候,倒影之城内出现了一批恶神的信徒,经过多年的发展,他们凝聚起一股力量,蛰伏着,准备给教廷致命一击。 然而某个主谋被他的邻居发现他们正在谋划发动一场□□,邻居将这件事举报给了教廷,倒影之城暗潮涌动,一场注定流血的斗争随时都会爆发。 在一次祷告后,兰纳主教自信地宣布:恶神的信徒必将迎来灭亡,神明已经指引了我们消灭邪恶的道路! 在祭坛下倾听的少年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变成了一具空壳。 心里的那个声音从来没有这么大过,他大声喊着,叫嚣着,为恶神的信徒摇旗呐喊。 枯井出乎陆仁意料的深,他的脚崴了一下,脚踝传来的疼痛让他皱了一下眉,但紧接着便一刻不耽误地俯身摸索。 粗糙的沙砾和尖锐的石块擦过手掌,陆仁摸索了没一会儿,手指就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他将那个东西紧紧握在手里。 那是一把钥匙。 第122章 对视 天空洒下清幽的月光, 让陆仁勉强可以视物。他撑着井壁站起来,摊开手掌,只见清辉下钥匙的边缘反射着一抹银光。 即使面前没有出现玩家获得钥匙才会有的系统的提醒, 陆仁也知道这就是通关需要的那一把。 脑内大量出现的记忆让陆仁头隐隐作痛,站立不稳,不得不扶着井壁才能稳住身体。拿到钥匙后,他要考虑的俨然就只剩下一件事怎么从枯井里出去。 陆仁抬头看离他颇远的井口,神情略显木然。 失策, 他该找个人来再跳下井的。 陆仁扶着井壁,一瘸一拐地绕了枯井几周, 确定了靠他一个人是没有可能爬上去后, 消停了。即使只走了这么几步路, 受伤的脚踝仍向他发出抗议, 陆仁不得不停了下来席地坐下。 头疼略有缓解,共用一具身体的NPC此刻也沉默了,能救他的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里,陆仁索性好好梳理一下得到的信息。 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一百多年前来自倒影之城的神父。 是的,一百多年前。 那些记忆不是按时间顺序涌入陆仁脑中的,像是一副拼图,上一块来自左上角, 给陆仁的下一块就来自右下角了。 这让陆仁好像一瞬间把这个NPC的事情弄得清清楚楚, 但细想便会发觉细节方面大多地方一团模糊。 陆仁梳理了很久,才真正弄明白了这个NPC的设定。 倒影之城信仰善神,他们信仰的宗教没有具体的名字, 旁人皆以教廷称之。位于倒影之城中心,镜湖之畔的总教堂是教廷的总部,其中的兰纳主教是教廷最高掌权人。 教廷内的神职人员分为三种, 一种是负责大部分宗教活动的神父和修女,一种是保卫教廷安慰的骑士,还有一种便是没有职位,负责日常琐事的信徒。 陆仁神父是一个孤儿,被兰纳主教亲自抚养长大,起先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白甜。这样的傻白甜在信众间反而很受欢迎,虽然教廷里已经有一个颇具声望的卢瑟神父,但在信众们看来,还是更为善良的陆仁神父更加适合当下一任主教。 傻白甜神父没有在意这些言论,旁人提起时,他羞涩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些言论会引起另一个人疯狂的嫉妒,那个人就是卢瑟神父。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89) 曾经稳重随和的卢瑟神父像是被魔鬼附身了。 他违背了一直研习的教义,背叛了自己的信仰。卢瑟神父雇佣了两个来自倒影之城外的村民,让他们混进倒影之城的贫民窟,又在给穷人分发食物的一个周六引开陆仁神父身边的护卫,使得两个村民能轻易将落单的陆仁神父绑架。 卢瑟神父的指令是让村民们将陆仁神父带到城外后找个隐蔽的地方杀了他,但他没想到的是有一个绑匪不太想杀人,他说服了另一个绑匪用陆仁去教廷那换赎金。普通的绑架可比杀人要承担的心理压力轻多了,而且卢瑟神父的报酬并没有让他们满意,另一个绑匪没多想就同意了同伴的提议。 但是两个绑匪没有想到的是,迂腐的教廷并不愿意对绑匪低头。 在教义里,光明不能向黑暗屈服,善良不能向邪恶屈服。教廷绝大多数的人都认为他们不能把赎金给绑匪,即便这是为了救人。要知道绑匪的人质同样是一个神父,他们相信陆仁神父是能够理解的,如果将赎金给了绑匪,无论之后如何挽回,在那一刻,站在善神这一边的教廷就是像信仰恶神的恶人屈服了。 教廷一刻不停地发动自己的力量寻找陆仁神父,同时他们拒绝接受绑匪提出的任何要求。他们用审判恶神信徒的火刑处死了其中一位绑匪,又派遣骑士去追杀另一位绑匪。 逃命途中绑匪又去找了陆仁神父一次,他将卢瑟神父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了他,当着他的面嘲讽了神职人员所谓的善良和教廷的迂腐冷酷。通过追踪绑匪逃跑的路线,教廷找到了在绑匪家乡村子边上树林里的一口枯井,把陆仁神父救回了教廷。陆仁神父所遭受的苦难好像在那一刻就结束了,但实际上,噩梦才刚刚开始。 不仅是他一个人的噩梦。 好安静啊。陆仁低低道,你这会儿倒是不闹了。 不久之前还在和他争夺身体控制权的NPC此时安静得不同寻常。 也许是因为来到了他诞生的地方,也许是在他捡起钥匙的那一刻,想到了被他亲手锁住的善良。 陆仁仰头看着井外的夜空,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成为了游戏里的那个NPC,跨越时空与另一个自己对视。 那个自己庄重神圣的祭袍上溅满了鲜血,他微笑着将一把钥匙往井中掷去,像是彻底地与心中的善念诀别。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写一点,总能写完的 第123章 仪式 兰纳主教说:神明赐下了消灭邪恶的神器。 从那一天起, 每一个倒影之城的城民都拥有了一把神明赠予的钥匙,那把钥匙可以锁住心中的邪恶,从此以后, 倒影之城将不再存在恶人,所谓恶神信徒将彻底成为过去。 兰纳主教通知信众们,七天内白天的任何一个时刻,城民都可以来到主教堂举行仪式,仪式结束后, 将钥匙抛入镜湖的恶冢中,心中的恶念就会被彻底埋葬。 倒影之城的城门落下, 在每个人的仪式结束前不会开启。 教廷的骑士和倒影之城的城卫挨家挨户地排查没有举行仪式的人。当一个恶神信徒仪式归来, 变成像他原先嗤之以鼻的兰纳主教那样的人, 并向教廷举报了他昔日的同伴后, 城里蛰伏着的恶神信徒们终于明白自己没法再躲藏下去了。 和他们一样陷入焦虑不安中的,还有不为陆仁神父所知的,他身体内的另一个灵魂。 陆仁神父一脸焦躁地在房间里徘徊。 如果一个熟人推门而入,恐怕一时半会儿都认不出这个人竟然是陆仁神父,陆仁神父的脸上从来不会出现那样的神情。 他确实不算是陆仁。 他在那口枯井中诞生,在陆仁神父的绝望中诞生。不愿意接受事实的陆仁神父反复用教义麻木自己,说服自己, 而心中埋下的不信教廷, 质疑善神的种子暗地里生根发芽,孕育出了另一个灵魂。 他和陆仁神父像是相反的两面,虽然有着一模一样的外表, 但性格和信仰却天差地别。 陆仁神父并不明确知晓他的存在,他将异常归结于是自己身体出了问题。代表恶的灵魂在这具身体里并没有占得上风,他只有在极少数时候能出来。 在知道教廷将要举行的仪式后, 陆仁神父没有一刻不想着破坏它。 对他而言,这项仪式无疑是要他死亡。他并不是第一批举行仪式的神父,但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夜间是陆仁神父灵魂最虚弱的时候,也是他最容易出来的时刻。他数次偷偷前往恶冢,却在森严的守卫下一次次失望而归。 在陆仁神父烦躁到了极点的时候,他一把抓起案上的善神神像就想往地上摔去。然而抓起神像的时候他扫落了桌上的油灯,慌忙去接的时候又绊到了椅子,眼前天旋地转,他重重跌在了地上,小神像也滚落到一旁。 后脑剧痛,眼前亦是模糊一片。陆仁神父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却先对上了一双眼睛。 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着双眼他应当无比熟悉,可是在渐渐熄灭的烛火下,神像的双目竟是与他以前所知道的一切都不同。 冥冥之中,陆仁神父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蛊惑着他拿起钥匙。小神像烛火下的影子似乎在渐渐、渐渐拉长,最后成为一个映满了墙壁的神明影子。 陆仁神父在这个影子之下仓惶跪拜。 他像是和兰纳主教一样得到了指引。 钥匙可以锁住恶,也可以锁住善。 烛火的熄灭是在一瞬之间,房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陆仁神父猛地回过神来,他四肢僵硬,后背的衣物已然被冷汗浸透。他勉强爬起,膝行上前摸索,找到油灯后把它放回案上,再度点燃,借着残余的一些灯油照明。 陆仁神父捡起神像,将它摆回了按上。 看着神像的眼睛,他一瞬间想不清楚,黑石之上他看到的,究竟是善神还是恶神。 陆仁有些累了,倚着井壁合上眼睛。 事情当然没有在分裂出的人格拿钥匙锁住善这一步就结束,如果那么简单的话,这座位于倒影之城外的教堂就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了。 这个副本里的大BOSS颇有分享精神,他自己知道了钥匙能够锁住善还不够,他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倒影之城内的恶神信徒。 他劫下了骑士想要传递给兰纳主教的消息,某个夜晚,城内恶神信徒的基地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不同的只是人,在这个游戏里,不管是锁住善的钥匙还是锁住恶的钥匙一直都是没有不同的。 仪式时,恶神的信徒们反而锁住了善良,并在所有人放下警惕的时候爆发了筹谋已久的暴.乱。 那一天大火几乎烧毁了总教堂,连镜湖之上都燃着火光。恶神的信徒们最终失败了,陆仁神父的所作所为也暴露在众人面前。彼时控制着身体的陆仁不知所措,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抗。就在他要被抓住的时候,另一个灵魂第一次强行夺走了身体的控制权,并且趁乱逃出了倒影之城。 离开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还能看见城内冲天的火光。手中紧紧攥着的钥匙将手心压住了深深的痕迹,他一边压制体内反抗的陆仁神父,一边毫无留恋地往远离倒影之城的地方跑去,没再回望。 不知不觉间,他走向了那个诞生了他的枯井。 他在枯井边驻足了许久,这时有外出的神父归来,看见他这个陌生面孔时很是讶异地询问他的身份。 他的身上还穿着神父的祭袍,总是一尘不染的祭袍上此时染上了灰尘和血迹,也难怪那个神父会这般惊讶。 陆仁神父攥着钥匙,脸上流露出悲伤痛苦的神情,他告诉陌生神父倒影之城内的恶神信徒发动了暴.乱,教廷死伤惨重,他好不容易才从城内逃出留得一命。 陌生神父早就听说过这段时间倒影之城封城的事,他不知道具体原因,听了陆仁神父的话就觉得这都是恶神信徒的缘故。神父相信了他的话,十分同情地将他带回了树林深处的小教堂。 他不知道的是,他将一个魔鬼带回了那里。 陆仁迷迷糊糊间睡着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沉入的梦乡,而且在这种又冷井壁又硌人自己还受伤了的情况睡眠质量居然很好,就连照进井里的阳光都没能叫醒他。 陆仁最后是被白逐叫醒的。 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陆仁努力了一会儿也睁不开睡眼,含糊道:我再睡一会儿,好不容易不上班 白逐又急又气,大声又喊了一遍:陆仁! 陆仁觉出了这声音熟悉,忽然便回过神来。 他一下坐直了,然后便是嘶的一声,在井里这一晚他睡得浑身酸痛,稍一动弹就哪儿都疼。 陆仁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抬头看去。 刚好看到白逐一双焦急的眼。 白逐发丝凌乱,显然没心情好好打理自己。他实在等不住,天刚有一点亮就出门去找陆仁。 他还记得昨晚听到大门被推开的声音,下楼后便往外跑,找遍了树林终于找到这口枯井。井边是一块被推开的木板,白逐趴在井边往里看去,果然看见了里面坐着睡着的陆仁。 白逐被陆仁吓得不清,刚看到陆仁不动的模样甚至以为陆仁出了什么意外,哪想到他只是单纯睡着了,而且看样子睡得还很好,叫都叫不醒。 一时间白逐觉得一口气哽住了,不上不下的。 半晌竟是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陆仁觉得气氛有些微妙。 他敏锐地察觉白逐似乎有点生气,那种好像不是很有道理,单纯为我着急得要死你却睡得跟头猪一样的气 陆仁迟疑着伸出手:嗯你先把我拉上来? 白逐: 白逐:你等下。 这口井实在有点深,白逐在不借助任何工具的情况下是没法把陆仁拉上来的。教堂离这儿有点距离,他等不及回去找绳子,原地便把自己衣服撕了,把布条连成一根绳子垂下去拉陆仁上来。 游戏自带的衣服质量还挺过硬,拉一个成年男性完全没问题。 白逐一边拉陆仁一边问:你怎么到井里去了,谁推你下去的? 陆仁如实回答:我自己跳下去的。 白逐: 陆仁从枯井里爬出来后,把在手中攥了一夜的钥匙给白逐看,邀功似地道:我找到钥匙了。 这找钥匙的速度,白逐他们前面几个副本都弱爆了。 陆仁原先也不知道钥匙在井里。 在看到枯井之后,那些没像以前那样进入副本后便会知道的信息才一并给了他。陆仁当时脑内一团乱麻,各种记忆交织在一起,他凭感觉觉得钥匙就在眼前的枯井中,推开盖着井口的木板就跳了下去。 好在出了出来这一点有些艰难外,一切都非常顺利。 白逐没在意钥匙,他看陆仁站立的姿势有些奇怪,皱眉道:你受伤了? 陆仁老实回答:脚崴到了。 我看一看。白逐让陆仁在井边坐下,半跪在地上就把陆仁脚上长靴脱了,又卷起他裤腿。陆仁上一次有这经历还是小时候妈妈帮他看伤,一时间不知所措地坐着,任由白逐摆弄。 陆仁脚踝明显肿了起来,而且他不像白逐他们这样有伤口但不痛,陆仁在虚拟世界受了伤,是会切实感到痛楚的。 白逐仰头问他:这里有没有药? 陆仁不确定:可能有。 白逐道:我先背你回去。 他在陆仁面前蹲下来,示意陆仁趴到他背上。 陆仁一时间却是没有动。 白逐回头看他:不好意思? 陆仁确实不太好意思。 白逐再怎么说年纪也比他小,而且虽然不是一个专业的,但也算得上是他的学生让一个后辈背他,陆仁委实迟疑了。 但是白逐下一句话立刻打消了他的顾虑:如果介意这个姿势的话,我抱你回去也是抱得动的。 陆仁当机立断趴在了白逐背上。 他听见白逐低低笑了一声,便回敬似的轻轻扯了扯他的头发。 作者有话要说:  陆仁仁:其实我也抱得动你。 比如某人欲求不满的场合: 陆仁【思索片刻】 陆仁【灵光一闪】 上前一步,将人抱起,扔在床上。 转身就跑,迅速锁门,跑回书房。 太好了,潜心钻研的又一个美好夜晚开始了。 还没反应过来的白逐:??? 第124章 思索 白逐一路把陆仁背回了教堂。 陆仁看了看周边, 只见教堂里依旧空空荡荡没有一点人气,问道:其他人呢? 游戏里没啥事干,先登出了。白逐道, 出游戏就给曾歌提意见去,一个副本耗时这么长副本里还没什么娱乐, 简直离谱。 陆仁想了想, 笑道:到时候和他提一下,像是作业一类东西带进副本里也没事。玩家里还是学生占比最大,不走剧情的时候他们也好把作业做了。 白逐险些趔趄一下,这是什么魔鬼提议。 背人上楼太费力气,陆仁主动从白逐背上下来了,让白逐扶着他走。他们走得很慢, 白逐状似不经意问道:你喜欢好学生吗? 白逐心道, 他大概是从小到大都没和好学生这词沾边过,除非成绩好点就算好学生。 陆仁只答:好学生比较省心。 白逐正思忖着,然后便被陆仁揉了脑袋:你就是坏学生我也不会介意的。 白逐还没来得及高兴,只听陆仁紧接着道:反正不是我教。 逗完白逐, 他们刚巧走到二楼。 白逐看着那一扇扇紧闭的房门, 迟疑问道:哪些是 是死在这座教堂里的人。陆仁答道。 陆仁偏过头去看那座存在感强到令人无法忽略的神像:你的房间和神像手中的钥匙平齐, 意为你是还拥有选择的人。钥匙之下的房间中大多有着一具尸体, 他们已经选择过, 但对杀死了他们的人来说, 他们选错了。 白逐不太明白:选择什么?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90) 选择信仰。陆仁道, 死掉的人里有善神的信徒, 有倒向恶神的神职人员,还有误入此地的无信仰者。 白逐道:他们都死了。 在玩家进来之前,教堂内唯一称得上活物的只有陆仁。 对, 陆仁点头,他不相信他们的信仰。 在这里死亡不意味着结束。陆仁继续道,晚上八点后,这里会有一场审判,如果没有新的受刑者,惩罚的便是那些死去的人。 灵魂被困在尸体里,反复承受生前的酷刑。 白逐道:新的受刑者指玩家? 在这个副本里是这样,陆仁道,背景中,新的受刑者是好奇之人。 教堂边的村子已经荒废了,这附近也就不再有什么落脚的地方,过路的旅人只能在这里借宿。如果夜间他们没有开门看到审判,那么就能离开这里,如果看见了审判,他们就要面对选择。 陆仁道:选择是否信仰恶神。 白逐想起了陆仁刚刚才说过的话:神父不相信他们的信仰。 所以在看到审判的那一刻他们注定死亡。陆仁又道,但没看见审判也不见得是安全的。神父会送给离开的人一座小神像,就像是第三个副本那座,神像导致的后果你也看到了。 BOSS做出的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让白逐一时无言。 游戏里,钥匙能决定一个人的善恶。陆仁看出了白逐心中所想,对他道,神父用钥匙把自己心中的善良锁住了,又将钥匙扔在诞生了他这个人格的枯井中,让枯井成为埋葬善念的坟冢。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另一个人格与他独立,他锁住了他这个人格的善良,可是另一个人格心中的善念依旧存在。 曾经那个人格才是占据统治地位的主人格,却因为次人格的强大变得越来越弱小,最后绝大多数时间都处于沉睡中。 主人格在抗争的途中留下过一些标记,作为对过路人的警告,在副本里也就是给玩家的线索。 我在副本里看到墙上刻着好奇两个字,线索大概就是这个,白逐说,就是不知道后续的线索是什么。 不知道也没有关系,钥匙已拿到了。陆仁这样说着,却没有把钥匙直接给白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还有一个副本就结束了。 白逐垂眸看着他拖着的左脚,问道:脚很疼吗? 有一些,陆仁仰头看去,四楼应该有药。 我去给你拿?白逐问,他们已然走到三楼通往四楼的楼梯。 陆仁却摇了摇头,拉着白逐在台阶上坐下:上面有很多小神像,给我的感觉不是很好,还是不要上去了。 白逐坐得很直,陆仁提不太起力气,就趴在他的肩上看附近的神像。 白逐问他:很累吗? 也没有,陆仁轻轻摇了摇头,就是突然想起了以前和曾歌说过的一些话。 又是曾歌。 当真阴魂不散。 白逐不着痕迹地磨了磨牙。 他也扭过头去,仿佛也在认真地观察神像:是很重要的话吗? 也不算,是关于游戏的一些构想。陆仁说着,好像彻底陷入回忆之中,白逐半边肩膀麻了,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下个副本见吧。陆仁对白逐道,把钥匙塞进了他手里,我在倒影之城等你。 白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样就算通关了吗? 说实在话,这个副本里他真的什么也没做。剧情他们似乎一点都没走,陆仁避开所有弯弯绕绕直接去把钥匙拿来了。 陆仁点点头:离开教堂后一直往外走,走到边界就可以了,这个副本教堂外白天是安全的。 白逐拿着钥匙,眼前又出现了熟悉的系统提示。 陆仁坐在台阶上看着白逐离开,白逐几次回头的时候,还安抚地向他笑笑。 踏上一楼地面时,白逐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陆仁目光一件不在他身上了,他又偏过头,静静地看着那座神像。 离得太远看不清面容,但白逐依旧能想象出他思索的神情。 他一边思考一边回忆,像是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钥匙》的框架、内核,都是曾歌提出的。 这是一个不完善的作品,但这也是一个划时代的作品。它是一个游戏,但几乎没有一个制作组的成员将它简单地当做一个游戏。 陆仁记得在这个项目要完成的时候,曾歌迷茫的一句话。 我不知道我现在在做的事情是不是对的。 作者有话要说:  删删改改好几遍qwq 第125章 祭典 陆仁睁开眼, 映入眼中的是暗沉沉的天花板,天花板低得让他躺在床上也能清晰地看见糊在上面的废纸。 他从床上坐起,认真地思考自己要是站在地面上头会不会碰到天花板。 环顾四周, 只见自己身处一间逼仄的卧室。卧室小得里面的家具都挤在一起,哪怕房间里只有三件家具一张还没一米二宽的床, 一张瘸了一条腿得拿砖头垫着的书桌, 和一只可怜兮兮塞在角落里的衣柜。 房间里还有一些杂物,大多放在几只见缝插针塞进去的木箱里,有一只木箱的盖子没盖严实,陆仁看到了露出的碗筷一角。 看来他现在这个身份生活颇为窘迫。 陆仁在桌上看到了前一夜叠好的衣服,衣服洗得已然褪色了,但仍完好。卧室里是没有椅子的, 那张桌子就在床边, 这张小床顺带承担了椅子的职责。桌子下就有两只木箱,陆仁打开其中一只,只见里面是整整齐齐放着的衣物,但和桌子上面的衣服不同, 这些衣服大多都有着补丁。 桌子边还有一扇小窗, 没有窗帘。陆仁往窗外看去, 看见了狭窄的道路上来往的, 同样穿着破旧破旧衣裳的行人。 卧室的隔音效果很差, 室外的嘈杂涌入陆仁耳中。 或许不能接着称它为卧室了。 陆仁合理怀疑, 在这个副本里头他只拥有这么一个房间。 躺着的时候还好, 一旦坐起陆仁便感觉到了饥饿感。他穿好衣服后下床在房间里找了一会儿, 一点儿吃的都没找着,只找到几个可怜兮兮的硬币,只够他买一天的食物。 这个副本里陆仁知道一些关于这个NPC的零星设定, 之所以所知甚少,是因为NPC本身的设定就十分单薄。 在这个副本里头,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路人甲。 陆仁走到门前,拧着门把手将门推开,倾泻进屋内的阳光刺得陆仁下意识闭了闭眼。 喧嚣声此时更加清晰,陆仁即便闭着眼,也能感觉到面前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说笑着在他面前走过。这般狭窄的街道两边依旧有人在摆摊,摊主的叫卖声和行人的谈笑声交融在一起,到陆仁耳中便是模糊的一团。 站在人群中,陆仁有些不知所措。 陆仁还是第一次在拥有现实记忆的情况被大量游戏里的NPC包围。 周边的一切都与他格格不入,陆仁有些不适地皱着眉,睁眼打量四周。 头顶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头上传来一个声音:陆仁,你准备去参加祭典了吗? 陆仁抬头看去,只见他出来的那个房子一共有三层,每层似乎只有一个小房间那么大。那个声音的主人此时正趴在二楼的栏杆上低头和他说话。 陆仁一时间没想起来这个词意味着什么:祭典? 说话的是一个看上去阳光向上的青年,他打量了陆仁两眼,说道:难得看你把这套衣服穿上,你难道不是想要参加今天的祭典吗? 他笑了笑:也是,毕竟这回的祭典和以往都不相同呢。 游戏里普通的NPC思考模式并不复杂,陆仁一点儿也不害怕自己说错什么话让NPC起疑。他问道:有什么不同? 青年奇道:你原来不知道吗?前两天刚抓到一个恶神的信徒呢? 陆仁愣了一下。 前一个副本的剧情让他对倒影之城有了一定的设想,神父逃离倒影之城已是百年之前的事,那时倒影之城的教廷已经在用钥匙锁住城民的恶念。即便那时候有恶神的信徒反抗,但这么多年过去,恶神信徒应该不存在了才对。 陆仁此刻知晓的信息太少,实在不清楚倒影之城目前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陆仁决定先去参加祭典。 月中由城主主持的祭典是倒影之城的重要活动,就是在陆仁获得的那少得可怜的信息里也有提到。祭典在倒影之城的中心广场举行,陆仁找了下方向后动身前往。 那个青年直接从二楼跳了下来,几步跟上陆仁,边走边问:你去哪儿呀? 陆仁道:我去参加祭典。 别走那么急呀,祭典还有好一会儿才开始呢。青年说道,我们一起过去啊。 陆仁倒也无所谓身边有一个倒影之城的土著,任由青年跟着。 他们之前身处的地方是倒影之城的贫民窟,里面道路错综复杂,陆仁有好几次不小心走进去死胡同里,最后还是青年带的路。 你怎么路都记不清了。青年随口道,下意识想去拉陆仁的手。 陆仁条件反射地把手背到了身后。 他以前无心情爱,也就无所谓同性之前稍微亲密些的举动,但现在却是要避嫌的。 青年奇怪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睡迷糊了? 陆仁抿了抿唇:你走在前面就好,我不会跟丢的。 NPC很是心大,一点儿也不会觉得他的好兄弟被掉包了。 陆仁跟着青年穿过数道小巷后,终于来到了大道上。倒影之城城内有两个中心,一个是镜湖,一个便是中心广场。贫民窟离中心广场要更近些,沿着大道无需走多久便能走到。 他们来到中心广场时,祭典果然还没有开始。 他们来得真早。青年忍不住道。 虽然祭典还没开始,但中心广场已然快要围满了人。 人群簇拥着火刑架,火刑架被特意抬高,这让陆仁他们即便站在人群的外围,一抬头也能轻易将火刑架上的景象收入眼中。 只见火刑架上绑着一个老妇人,她瘦得给人感觉像是一张单薄的纸,即便被锁链束缚着,风一吹也就吹走了。 青年惊讶地咦了一声:我见过她呢。 陆仁问:她是谁? 你没见过吗?她住的地方离我们不远。青年道,就隔了两条巷子,有时候她还会来我们这边卖菜。 青年感慨:真想不到啊,她居然会是恶神的信徒。 陆仁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虚弱的老妇人不像。 他问青年:别人是怎么知道他是恶神信徒的? 青年看来平时没少打听八卦,很快答道:有人发现她把神赐下的钥匙藏起来了,只有恶神的信徒才会私藏钥匙。 钥匙一事,陆仁大致知晓。 倒影之城的每个城民都必须参加教廷举行的,锁住邪恶的仪式,然后将那把钥匙扔入镜湖的坟冢。毕竟钥匙能上锁也能开锁,无论如何钥匙都是不能留在城民自己那里的。 但是留着钥匙的真的都是恶神的信徒吗? 陆仁抬头去看那老妇人。 有一瞬间他似乎从老妇人的眼中看到了泪光,但是在阳光的曝晒下,那泪光转瞬便消失了。 她被绑在这里多久了?陆仁喃喃。 抓到的那一天就绑过来了。青年道,城里很久没有发现恶神的信徒了。 耳边隐约能听见周边人的窃窃私语,城民们在对这位老妇人指指点点,好像这个年迈的妇人真的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一样。陆仁心里头不太舒服,甚至起过离开的念头,只是那念头一升起他便听见了沉重的脚步声。 一队城卫从远处走来。 一辆马车被他们护卫在队伍中间。看到那队城卫后,人群自发地让出一条道路。 马车在远处停下,一个威严的中年男人从马车上下来。 陆仁听见有人低声道:是城主大人。 城主一路走到火刑架前。 他背对火刑架,面朝着人群,感谢城民来参加今日的祭典。陆仁听他说了十几分钟毫无意义的话,就是在说倒影之城如何如何,城主府工作如何如何,城民生活如何如何,祭典如何如何。 然而,让我痛心的是,城主语气忽地一变,变得冷酷严肃起来,我没想到我们之间竟然出现了恶神的信徒。 广场一片沉默,只能听见城主说话的声音。 神将钥匙赠予我们,让我们锁住心中的邪恶,由此才有今日倒影之城的繁荣和平。但是黑暗中蛰伏着邪恶的走狗,她藏起了钥匙,企图破坏倒影之城的和谐!城主高声道,信仰邪恶罪无可赦,只有火焰才能消除一丝罪孽! 人群中有人大声附和。 不不,我不是火刑架上麻木的老妇人仿佛此时终于灵魂归窍,她拼命摇着头,嘶声喊道,我只是害怕变成其他人那样,我只是我只是 她似是卡壳了,怎么也没法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直到火把高高举起,她才一边挣扎一边喊道:我是人!凭什么让一把钥匙决定我的灵魂! 没有人理会她的辩解。 两个守卫举着一块白色的裹尸布当头将她罩住,又给她一层层裹上,缠满全身。另一个守卫则在裹尸布裹好后,往老妇人身上淋了一桶油。 火把落下。 火焰瞬间点燃了木柴之上的干草,干草上的火焰又蔓延到木柴之上。 老妇人尖叫着,她在一瞬间化成了一个活人,火焰里传来老妇人尖锐的叫声:你们算什么活人!你们都是钥匙的傀儡! 然而火焰让她很快就只能发出惨叫。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91) 陆仁低下头去,不忍心再看。 火焰久久不息。 第126章 心里有事 老妇人的惨叫被广场上的呼声遮掩, 城民们欢呼着,高举着拳头挥舞,他们间一直低着头的陆仁无疑是个异类。 然而此时此刻没有人会注意身边的人。 呼声渐弱, 那个时候惨叫声也听不到了。陆仁抬头看了一眼火刑架上焦黑的人体,又飞快地避开视线。 老妇人的死亡并不意味着祭典的结束, 火刑后祭典仍在继续。在城主的主持下, 有城主府的工组人员为城民分发瓜果,有乐师取下背上的提琴,有年轻男女手挽着手跳舞,欢笑声回荡在广场的上空。 而那具焦尸甚至一直没有从火刑架上放下。 □□,眼前的景象实在是太魔幻了。 陆仁说不出话来,他拒绝了身边青年递给他的瓜果, 一个人默默离开了广场。 陆仁不太清楚自己正走在倒影之城的哪一条街道上, 也没有细想。他花了整整一个白天,将倒影之城的大部分地方都走了一遍。 制作组在这座城池上耗费的心力远超其他六个副本加起来的总和,它基本上有了一个古代城市的规模,城中有几千常住民。贫民窟的房子是城中最破最小的, 但那也是倒影之城人口最密集的地方。贫民窟之外, 大多城民都能够拥有一栋独属于自己的房子, 房子上有着富有宗教色彩的装饰。 装饰上的花纹陆仁曾在神职人员的祭袍上看到过。 视线所及之处, 每个人都是那么的友善。陆仁将目光投向某个城民的时候, 城民也会回以善意的微笑。街上玩耍的孩子会有陌生人帮忙看顾, 行人会帮助行动不便的老人避开驶过的马车, 居民为巡逻的城卫送上茶水, 就连买卖时店家和顾客都在拼命为对方着想。 这是一个美好到令人感到虚幻的世界。 然而每当陆仁想起广场上被烧死的老妇人和荒唐的民众,这一份美好就显得诡异起来,连城民们唇角的笑容都好似带着阴森的气息。 陆仁没留意脚边的石子, 踩上去后趔趄了一下。他很快就稳住了身体,一个从他身边走过的行人扶住了他。 您没有事吧?行人关切地问他。 另一个过路人也停下脚步:我的诊所就在前面,如果受伤了的话可以去我那里上点药。 陆仁谢绝了他们的好意:不用了,我没事。 就是这样。 只要体现出一点需要帮助的模样,身边做着不同事的人都会放下手头的工作去帮助一个陌生人。 他们脸上的笑容永远是标准的,他们做出的事总是无可指摘的。没见到这些人前,陆仁会觉得好像当一个绝对善良的人也不错,可是看到他们之后他便不在这么认为。 人与人总是不同的,人之间的差别不仅仅体现在样貌上,更体现在性格上,人的脸可能一样,但人的思想不可能毫无差别。 可倒影之城城民的所思所想似乎是一模一样的。 不像是活人,倒像是流水线生产的机械。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 陆仁突然驻足,抬头只见天上已有云霞。 此时已是傍晚,而他来到了倒影之城的边缘,城门离他不过百米。 沉重的城门紧闭着,上面上了锁,周围没有城卫看守。 祭典这一日大部分城民都不会工作,连城卫也放了假。想想这座城池似乎没有防守的必要,城里的人不想出去,城外的人也不想进来。 陆仁突然间想爬上城墙看看,他正寻找登上城墙的路,却看到城墙上似乎有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看身形那似乎是个女孩,她背对陆仁,因为光线的原因陆仁只能看到一个黑糊糊的人体轮廓。 等陆仁终于爬上城下,却找不到那个女孩了。 陆仁在城墙上徘徊了一阵,也驻足看过远处原野的风景,天色逐渐暗下去,在只有远处天际还能看见霞光的时候,陆仁打算离开城墙。 而此时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叩响城门,因为距离太远,被晚风送过来的声音像是破碎的。 陆仁趴在城墙的边缘往下看。 城墙下的人只知道叩响城门却不抬头,直到陆仁叫了其中一个的名字,那人才抬起头来。 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后,沉重了一个白天的心情轻松了不少,陆仁弯起眉眼,向他招了招手。 你等一下,陆仁冲白逐喊道,我看看怎么把城门打开。城门上的锁是虚挂着的,城外打不开,但城内的人可以轻松将它取下,陆仁几乎没花多少时间就打开了城门。 他被扑过来的青年抱了个满怀。 陆仁揉了揉白逐的头发,白逐头埋在他的肩上,说话时声音闷闷的:抱歉,外面有点事情所以进来得晚了点。 没关系,就是陆仁迟疑了一下。 白逐:嗯? 陆仁很想抬起手挡住自己的脸:我发现我饿了。 营养液维持着他现实世界中身体的生理需求,但游戏里依旧会有饥饿的感受。 陆仁差不多十个小时一点东西都没吃过。 之前他漫无边际地想着事从未注意,看到白逐那一刻神游的灵魂回归躯体,终于发觉了胃发出的抗议。 倒影之城的夜市比早间的集市还要热闹。 月中的白天人们都去中心广场参加祭典,而晚上人们便相伴来到夜市。街道的两边是紧密挨着的小摊,远处不知谁在弹琴,一个摊位前还有姑娘在跳舞。 陆仁他们找到了一家角落里的烧烤摊,那里的空桌比较多。 太贴心了太贴心了。陈津一边感慨一边捧着老板赠送的果盘坐到离陆仁与白逐最远的一张空桌上去。 许延赞同地点着头,带走了三份没想到能在烧烤摊上见到的餐巾。 我就不打扰你们了。钟长雅说完把赠送的柠檬汁也带走了。 这家烧烤摊送的东西还挺多的。白逐轻咳了一声。 陆仁含糊应着,目光落在桌子的纹路上不移开。 就好像是约会的时候电灯泡们非常有自觉地留给小情侣二人空间,虽然心里是因为朋友们的做法而高兴的,但面上却忍不住羞赧。 最后还是陆仁忍不住先开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告诉我? 白逐虽然没有明说,但陆仁早就从他欲言又止的目光中发觉了白逐心里有事。 是有一件事白逐迟疑道,那什么,你,你先做下心理准备? 陆仁坐直了一些。 我之前不是说我在外面有点事情吗 白逐眼神飘忽:我把我和你的事情告诉家里人了。 陆仁: 陆仁:??? 作者有话要说:  仁仁吃鲸 第127章 你有问题 手里的签子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陆仁被惊得说话都有些结巴:家、家里人? 白逐很是心虚地移开视线, 一时不敢去看陆仁的眼睛。 白逐的话于陆仁而言无疑于晴天霹雳。 他们确你有问题定关系还没多久,虽然说陆仁是在认真地对待这段感情,见家长也是早晚的事但是他现在根本没做过一点准备啊! 他甚至都还没登出过游戏。 陆仁大脑一片空白, 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说话全靠本能:你家里那边是什么意思? 白逐吞吞吐吐:我爸我妈我哥都骂了我一顿 陆仁放在桌上的手颤了颤。 他们觉得我在糟蹋人。白逐委委屈屈说道。 最早联系白逐的是他爸。 白父也是赶巧, 白逐刚从副本里出来眼前就出现了请求通讯的消息。白逐索性没从游戏仓里出来, 就在仓里和白父通话。 白父开门见山道:小远说你最近一直在星恒网络,你什么时候对这个感兴趣了? 白逐心里咯噔一下,老头这意思是想抓他回家当苦力。 果然白父紧接着道:感兴趣也好,你平时没课的时候就可以来熟悉一下公司的事务,以后也好帮帮你哥。 白咸鱼大惊失色:说好我以后做做研究就可以的,你可不能反悔! 光屏里头白父皱了皱眉:那你成日待在星恒做什么? 总不能说是跑到游戏公司总部打游戏去了。 白逐没犹豫多久就决定实话实说:我交了个男朋友。 白父愣了一下, 倒不是对儿子对象的性别有什么意见, 毕竟都什么时代了。他只是想到白逐之前从未表现出谈情说爱的欲望,更没对任何一个男性有兴趣,越想越觉得自己儿子不靠谱。 白父问:你男朋友是星恒网络的员工? 不是白逐想了想,道, 应该是技术顾问, 本职是大学教授。 教授?闻言, 白父语气严肃了几分, 他今年几岁了? 虽然说在当下的生活条件和医疗水平下, 人均寿命已经超过了两百岁, 而且在接近两百岁的时候才会出现老态, 但在白父的观念里, 伴侣间年龄差太大不是好事。 而且就白逐那刚刚二十的年纪,他确实担心儿子被人骗了。 但当白父听到白逐的回答后,他的担忧对象就换了一个。 他就比我大了五岁, 白逐说起来还有点骄傲,和我是一个学校的! 白父不至于自己儿子上的什么学校都不清楚。 正因为清楚,他一瞬间就知道了白逐口中的人是谁。 三十岁不到的教授第三星系首都大学只有两位,如果条件再加上一条和星恒网络有关联的话,那么满足条件的对象就只剩下一位。 白父第一次见到陆仁是在一场研讨会上。 参加研讨会的大多是第三星系顶尖学府的学生,虽然里面有几位德高望重的教授,但研讨会的主角到底还是这些年轻人。 陆仁在他们之间并不起眼,不能说他的相貌平凡,他的相貌其实十分出色,是能够令人惊艳的长相,但他不声不语时,人们总是会下意识地忽略他。 他像是一滴水,在人群中就好像一滴水汇入了海洋。 研讨会气氛到达高潮时,如同海面起了惊涛骇浪,但陆仁依旧是安安静静的,仿佛是一滴永远平静的水,海浪能裹挟着他走,但是无法改变他。 白父参加这场研讨会没有惊动任何人,他穿着常服坐在角落里,几乎没有人会把目光投向他。 对全息技术感兴趣源于和一位老朋友的久别重逢。白氏的产业以能源业和娱乐业为主,与学生时代的老友交谈后他对全息技术这一领域产生了兴趣,虽然没下定决心发展这方面的产业,但还是借着老友的关系参加了首都大学主办的研讨会。 研讨会进行到三分之一,老友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你有没有看到那个年轻人? 白父这才注意到陆仁。 他迟疑着问:他是 都大全息技术大四的学生。老友说,别看他现在还是一个本科生,如果问这场研讨会上有谁能说出最有价值的话,那必然就是他了。 老友很快补充道:哦,再加上一个他的室友。 老友说完没多久就轮到陆仁上台,他不是一个人上去的,身边还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青年,就是老友口中陆仁的室友。 相对于曾歌陆仁要低调得多,他大多时候都不出声,但每次说话都会对曾歌遗漏的地方进行补充。 老友听得津津有味,白父绝大部分内容都听不懂,但还是认真听完了陆仁和曾歌讲的所有内容。 台下的学生纷纷举手提问。 其中不乏刁钻的问题,但陆仁的语气里永远听不出慌张,他也会思考,然后用温和的声音说出他的答案。 白父问他的老友:你觉得我挖得到这两个人吗? 老友想了想说:曾歌应该没什么问题,但陆仁他是要留校的。 白父问道:为什么? 老友的回答出乎白父的意料:都大全息技术青黄不接,要是他俩都走了那就真后继无人了。陆仁靠校方资助完成的学业,他不会离开的。 白父着实愣住了:就这个原因?以他的条件,就是都大不资助其他人也会抢着资助的吧? 老友啧了一声:人家不是不清楚,他就是愿意。有的人你对他一分好他就要还你十分,哪是你这个锱铢必较的资本家能理解的? 白父没为老友的调侃生气,而是追问了他更多关于陆仁的事。 可老友毕竟不是首都大学的,知道的信息十分有限,答不上来太多次就不吱声了。 白父最后只知道陆仁幼年丧父丧母,而且没有任何亲戚,是靠着补助一个人坚强长大的,怎么看怎么一颗可怜的小白菜。 也许正是如此,才会珍视那么一点在其他人看来理所应当的善意。 白父离开会场时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人没什么事,手中留作纪念的纸质请柬飞了出去。 正好落到从另一扇门出来的陆仁脚边。青年拾起请柬后张望了一下,见白父看过来后将请柬递还给他。 白父向他道谢,他噙着笑意:没事。 声音与他站在台上时一样令人舒服,温润似春水潺潺淌过。 几年后白父创办了星恒网络,也确实没挖到陆仁,但挖到了他的室友曾歌。 人一生中总有几位令自己惊叹的过客,时间会模糊他们的面容,只有记忆仍有余温。白父后来把星恒网络交给了长子白远,往事渐渐淡忘,但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这种原因回忆起陆仁。 白父现在不怕陆仁有问题了,他现在怕自己儿子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没写完但是不想写假条了。 在这里停顿一下就算一章吧,明天继续。 安详躺平。 第128章 爹妈哥的怀疑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92) 白父越想, 越不明白陆仁是怎么看上自己儿子的。 毕竟一个乖孩子的典范摆在面前时,白父也不能免俗地看自己儿子不顺眼起来。 白逐见白父那边久久没有回话不由得忐忑起来,全然不知道白父的心已经在几分钟内偏出七大星系了。 他犹犹豫豫正打算出声, 便听见白父声音严厉地问:你是怎么骗人家的? 白逐:??? 白逐一下子就被问懵了:我怎么骗人了? 白父理直气壮道:人家好好一年轻有为的大学教授,你不骗人家人家能看上你这么一个纨绔子弟? 白逐: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 白父压根没理睬白逐的控诉, 直截了当问道:你现在还在星恒? 话题的转折让白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在, 怎么了? 你哥就要到星恒了,我让你哥给你说去!白父说完就单方面中断了通讯。 白逐静静躺在游戏仓里,怀疑人生中。 在和陆仁确定关系后,他就对父母知道自己和陆仁关系后的反应有过多种设想,又根据不同情况想了不同的应对方式,不管是白父白母不认这桩婚事要他去联姻, 或是嫌弃陆仁家境贫寒, 或是突然恐同硬抗联邦法律也要棒打鸳鸯,他都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但现在这情况,他是真的没想到。 正这么思考着,白母的通讯请求就冒出来了。 确认后还没等白母开口, 白逐便问道:妈, 我是你和爸亲生的吗?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啊?白母被他逗得笑了一声, 但很快语气又正经起来, 小逐, 我刚刚就在你爸身边, 你恋爱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白逐试探着问:您的意思是 白母问了一个让白逐一时摸不着头脑的问题:小逐, 你跟你鹿行堂哥走得是不是挺近的? 白逐不明所以地应了声是。 他家和小叔家关系本来就亲近, 他哥又从小高冷不陪他玩,亲戚间白逐就和白鹿行关系最好,白鹿行没混娱乐圈前两人经常在一起玩。 小逐啊, 白母叹了一声,妈妈也不是对你和鹿行堂哥亲近有什么意见,但你可不能把你鹿行堂哥的坏毛病学了去。 白鹿行有什么坏毛病? 他的毛病让亲人摇头叹气,让经纪人扼腕叹息,让粉丝心碎一地。 白鹿行这个人,风流成性。 我没有!白逐赶紧自证清白,和陆仁在一起前我一直是单身狗! 我指的不是这事儿。白母忙安抚自己儿子,妈妈相信你对感情是专一的,但是你年纪还小,对自己的感情还不清楚,容易受了别人影响你爸和我说了那位是个好孩子,你别误了人家。 白母温声细语,白逐哑口无言。 不是我怎么就会耽误人家了? 妈和你爸还有话要说,其他事情让小远和你讲吧,小远也是认识那孩子的。白母话音刚落,白逐又一次被单方面中断了对话。 白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在星网上搜索了白鹿行,看到跳出来的第一条搜索结果后,白逐眼前一黑。 实锤!著名歌手白鹿行的现任女友为XX大学教授!一周交往三个大学教授的背后,究竟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 难怪白母会说出什么别被堂哥影响的话! 白逐咬牙切齿:白、鹿、行! 他愤怒地从游戏仓里出来,想要乘上星舰去殴打白鹿行。 然而他落地没多久,实验室的大门就被打开了,门后出现一张和他有五成相似的脸。 白逐老老实实地站定了:哥。 白远此人小时候是座小冰山,长大后就是座大冰山。 白逐不怕他爸妈,但从小就挺怕自己这个哥哥。 事情爸已经和我说了,你不用再复述一遍。白远开门见山道,陆教授我认识,白逐你玩闹别玩到他身上。 陆仁的挚友曾歌是星恒网络技术方面的顶梁柱,陆仁本人也给星恒网络提供过很多帮助,白远见过他很多次。 虽然不曾深交,但几次照面便足以让白远认可父亲的话,陆教授是个好人。 人心中大多有些弯弯绕绕,陆教授是他见过的少有的坦诚正直的人。 他会和白逐在一起是白远无法想象的,白远又不相信问题会出在陆仁身上,那么问题就出在白逐身上了。 白远直接忽略了他俩正常恋爱的可能。 白逐眼神死。 所以你是怎么和你家里人说的?陆仁问道。 白逐自己并不介意,倒是陆仁有些内疚。 我把和你相识的经过巨细无遗地和我哥说了一遍,我哥暂且相信了我是认真的。 虽然那一副将信将疑的神情还是让白逐很是怨念。 他握住了陆仁放在桌上的手,声音低缓温柔:我家里人都很喜欢你,生怕你和我在一起吃了亏所以陆老师,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把你带回家啊? 陆仁一抬眸,就看见白逐眼中映着的灯火,和自己的身影。 希冀的目光落在身上,在这个暮冬的夜晚像是那双温热的手一样带来了温度,让心脏都熨帖起来。 陆仁郑重承诺:等我离开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体测今天除了脑袋哪里都疼坐着都难受。 我要接着当一条安详躺平的咸鱼了。 第129章 六把锁 多人聚在一起吃饭, 耗费的时间总是比一个人多上许多,陆仁带着白逐他们往他在这个副本里的住处走的时候,已然月上中天。 空中是一轮满月, 在他们远离灯火之后,依旧洒下清辉为他们照亮道路。 陆仁和白逐牵着手走在前途, 钟长雅三人跟在后头, 一边走一边说说笑笑。 偶尔有几句说笑的内容随着风飘入陆仁的耳中,陆仁居然听不太懂,明明也没有比他们大几岁,竟然已经有代沟了。 感情这种事情真是奇怪。 说起来他和白逐也是区别很大的人,不同的身份,不同的专业, 不同的家境, 在游戏里相遇之前的人生几乎没有任何重合的地方,但偏偏觉得彼此就是最合适的人。 我那里没有足够住的地方。陆仁对白逐说道,你朋友他们怎么办? 白逐眨了下眼:打地铺都不行吗? 虽然他也不太想被打扰二人世界,但总不好把同伴们扔去睡大家。 陆仁表示:再进去你一个都够呛。 光是那张小床就占了超过他住处一米二的地方。 听陆仁说了他现在住处的情况后, 白逐也有点懵:那要不去找间旅馆? 陆仁道:这里没有旅馆。 一直以来倒影之城都是一个不允许外来者留宿的城市, 即使在封城之前, 前来倒影之城经商的商人也只能白天停留在城内, 晚上出城就地扎营, 或是去附近的村落小镇借宿。 这个副本有点奇怪啊。白逐道, 以前的副本里不管怎么说都会给我们安排住处的。 陆仁也觉得哪个环节似乎不对, 但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 白逐喊了跟在身后的三人, 将情况告诉三人后,他们一下子也没辙。 许延严谨发问:这样的天气我们睡在外头会不会被系统直接判定冻死? 他问陆仁:游戏里会被冻死吗? 陆仁答:如果冷到了现实里能够致死的程度,那么游戏里也会死。 会不会这个副本需要我们自己找人家借宿?钟长雅提出一个猜测。 陈津附和着点头, 但陆仁提出了容易被忽视的一个地方:倒影之城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住处,没有自己住处的人只有外来人,而外来者晚上是不能够停留在城内的。 钟长雅:不说晚上,现在的倒影之城会怎么对待外来者? 陆仁摇摇头,他并没有得知有关这方面的信息,但有一件事情是可以肯定的:之前的副本中有人提到过从倒影之城里出来的人会性情大变,他们一定在城里遭遇了什么,总之不会是好事。 即使想要睡在外面这条路可能也行不通。陆仁道,晚上会有城卫巡逻全城,如果他们看见你们在外面,还是能发现你们是外来者的。 许延总结:也就是说我们必须找到一个能住的地方,还要假装自己是城里的人。 在信息不全的情况下,陆仁也没办法给他们提出更多的建议,他问道:你们通关最后一个副本的条件是什么? 这一条最关键的信息只有玩家知道,陆仁只清楚通关条件不再是找到钥匙。 白逐道:进入副本后我们收到了一句话你们发现自己一日日变得不对劲,从神父的口中,你们得知自己正在被来自倒影之城的特殊钥匙同化,唯一中止同化的条件是找到钥匙对应的六把锁。那六把锁藏在倒影之城中,眼看着彻底被同化的日子一步步逼近,你们终于决定前往倒影之城。 一边钟长雅补充道:可能因为上次副本通关得太快了,走的也不是正常流程,所以神父那段剧情没有触发。 而他们正常进入了最后一个副本,目前看来那段剧情不是特别紧要的。 六把锁?陆仁愣住了,还有更多的提示吗? 玩家齐齐摇头。 在没有提示的情况下,偌大的倒影之城去哪找那六把锁? 陆仁不死心地问:一点点提示都没吗?至少是什么锁总有说吧? 白逐神情复杂:还真就完全没说。 我再想想,陆仁不自觉皱起了眉,不可能让玩家瞎找的。 没有一个方向,全城找六把对应的锁绝对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在冷风中站着想,陆仁自己没感觉白逐都怕他腿酸,把人拽到了一边的石凳上坐下。陆仁专注想事情的时候对外界也没什么感觉,就跟着白逐走。 其他几个人也开始思考起这个进入副本后还没考虑过的问题。 如果他们没有那么倒霉刚好错过了什么重要剧情的话,那么锁的线索一定藏在他们经历过的副本中。 不对,也不一定只是副本。 寒冷的环境下陆仁思维反而更加清晰,他很快就抓住了什么。 陆仁想了不久的锁,企图在之前的副本里找到锁的踪迹,甚至还走偏路回想了好一会儿那点少得可怜的神父的记忆。但他突然间意识到,与锁关联最大的线索早就给了他们。 那就是与锁对应的钥匙。 他们不知道所谓的锁是怎样的一把锁,但钥匙的实物已经在他们手里。 我需要看一下钥匙,陆仁对玩家们道,六把都要。 钥匙并没有分散着放,而是统一放在了白逐那,白逐闻言就把六把钥匙从道具栏中取了出来。 月光足够明亮,无需借助灯火,陆仁就能看清每一把钥匙的模样。 他原来觉得自己对通关必备的钥匙也很熟悉了,甚至有两次钥匙就在他那,但当接过钥匙后,他才发觉自己其实从来没有好好观察过。 陆仁一一比对过去,大约过了十来分钟,陆仁说道:这六把钥匙都是一样的。 白逐没抓住这句话的重点:所以? 这六把钥匙完全一样,也就是说他们能开的锁本质上是没有区别的。陆仁道,锁需要很多个,但是钥匙需要这么多把吗?明明一把钥匙就可以开所有的锁。 陈津挠了挠头,猜测:会不会是钥匙插进去后就拔不出来了?所以才需要每只锁配一把钥匙。 陆仁点头:有这个可能,但我的猜测是另一个。 我还是倾向于认为这六把钥匙是不同的,但是它们不同的地方我们看不见,陆仁说道,钥匙不是寻常观念中的钥匙,锁,也不会是寻常观念中的锁。 之前的副本里,其实也给了我们提示了。 陆仁这会儿也意识到了他在上个副本中直接拿走钥匙恐怕不是最好的通关选择,上个副本里可能有着许多关于锁的提示,可《钥匙》目前是不可以重置已经通关的副本的,已经错过的提示就是错过了。 但是官方不可能把所有提示全塞在最后一个常规副本里,前面的副本也有提示,只是要隐晦许多。 钥匙在副本剧情里面出现过很多次,善神手上有一把锁住恶神的钥匙,倒影之城的城民每人都有着神明赐下的钥匙,城外有着六把从城内流出的钥匙。不细想的话似乎这些钥匙之间没有区别,但是我们拿到的六把钥匙的作用是和城民拥有的不同的。 城民拿到的钥匙可以锁住善恶,流出去的这六把钥匙也可以,但是从没有一段剧情说过城民们的钥匙有锁住钥匙之外的特殊力量,也没说过他们的钥匙能够同化。 同化这个词在游戏里的意思就是,把正常的人同化成和倒影之城城民一样善恶极端的人,这个同化不需要那人有钥匙,只要他接触过就可以。 陆仁低头看着堆叠在手中的六把钥匙:我的猜测是,这六把钥匙目前来说都是有主人的。 陆仁的语速很快,以至于玩家们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换了个更直接的说法:提示中提到的锁不是真的锁,而是人。这六把钥匙是特殊的,它们锁住了的人也是特殊的。 白逐消化了一下陆仁的话,提出了疑问:我们在上个副本拿到的钥匙不是神父的吗?神父就是从倒影之城走出来的,如果照这个说法,他也是特殊钥匙的主人之一,也就是其中一把锁,可是他在上个副本中已经已经 白逐说着说着突然卡壳了。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93) 他本来想说神父已经死了,毕竟之前的BOSS都是如此,他下意识以为神父也是这样。但是他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上个副本中神父的结局。 白逐看向陆仁,陆仁知道他想要问什么,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上个副本中神父的结局,在你们离开后不久,我也脱离了那个副本。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但神父应该没死至少我离开的时候他还是活着的。 玩家们面面相觑。 钟长雅问:这意思是不是说我们在这个副本里有可能会见到上一个副本中的BOSS? 陆仁点点头:有可能。 那就按这个方向猜测,许延道,他们这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更多的可能,六把锁对应六个人,钥匙是特殊的,对应的六个人也是特殊的,我们这几天就在城里面找特殊的人,然后带着钥匙一个个试过去? 陆仁接着点头。 有一把锁应该是神父没错了,那么其他五个人怎么找?许延问道。 陆仁正在思考倒影之城内哪些人比较特殊的时候,白逐犹犹豫豫的出声了:我有一个办法似乎能确定一个人 众人齐齐看向他。 进入过倒影之城的外来者出去后无一例外性情大变,简单点来说就是他们都被同化了。白逐道,外来者不是一开始就不进入倒影之城的,钥匙也不是一开始就从倒影之城流出的。能不能这么想,在特殊的钥匙还在倒影之城的时候,所有的外来者都接触到过拥有特殊钥匙的人? 白逐道:那个人现在很可能已经没有钥匙了,但是我们如果亮出自己是外来者的身份的话,有没有可能和他接触到? 作者有话要说:  没写完榜单。 hhh不过都要完结了。 第130章 停滞的社会 月上中天, 然而集市的热度依旧没有下去。虽然祭典当日倒影之城的城卫们也放了假,但在集市的外围依旧有部分城卫自发巡逻着。 一个小队长打扮的城卫倚着一根柱子,一边慢喝着一瓶酒, 一边与一旁小摊的摊主交谈。他并没有留意周遭的动静,直到有 一个人来到他面前叫了他一声。 那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 小队长并没有见过他, 面上不禁微微流露出疑惑的神情。 他很快就认为这是一个他没有见过的陌生城民,并且很自然地认为他是有事情要向他寻求帮助,放下酒瓶后问道: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 那位青年迟疑片刻,还是被他的朋友从背后推搡了一下,才犹犹豫豫地说道:我们是从城外来的人, 请问你们这里有旅馆吗? 小队长愣了一下, 这才注意到青年还有一男一女两位同伴,他随即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来:倒影之城内没有旅馆,不过城主府有专门供给外来者的房间,你们知道城主府在哪里吗? 小队长没有等青年回答, 自己接了下去:还是让我带你们过去吧。 直到许延他们跟着小队长离开, 陆仁和白逐才从角落的阴影里出来。 亮出外来者的身份, 直接和城里人接触这个主意还是白逐提出来的。白逐拉着陆仁在一边的小吃摊上坐下, 又点了两杯饮料, 边捧着暖手边看着同伴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让他们三个一起去真的没问题吗?陆仁不是很放心地问道。 他那里的安全性颇有保障, 但去了城主府很难说会不会全军覆没。这个副本里一共要开六道锁, 陆仁之前也没有做出决定, 究竟是分开行动好还是一起行动好。 他们现在的情况就相当于分成了两支队伍,许延他们一支,陆仁和白逐一支。 我的失误, 陆仁叹了口气,是我放你们进城打乱了副本的流程,应该让你们自己进城的。 他那时候也没有多想,看见白逐他们后就只想着把城门打开让他们进来。 想起在城墙下看到的城墙上的人影,他大概真的导致副本的一个环节缺失了。 陆仁曾经问过曾歌如果有玩家就是不走剧情那该怎么办,曾歌告诉他系统会自动纠正剧情,把偏离的剧情扭回正轨上来。一些小偏差是很好纠正的,偏差越大越难纠正,要是真的偏得离谱,那么确实会出现剧情无法继续的情况。 倒也不是不能通关,就是找到钥匙的苦难程度会提高很多。 对陆仁来讲,便意味着他们找到锁的难度大大提高。而且他在倒影之城里的身份只是一个路人甲,不知道任何核心的线索。 陆仁正自责着,忽然有温热的手指抚上了眉心,将他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 老是皱眉会有皱纹的。白逐说道。 陆仁从来没考虑过这种问题,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在游戏里不会有事的。 陆老师在外面呢?白逐问道,那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多了些调笑的意味。 陆仁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能叫他叫得这么不正经。 但已经是双方确定的情侣关系了,白逐不正经得理直气壮。 陆仁很认真地想了想。 然后他有些不情愿地意识到:我好像是挺操心的。 谁让身边的朋友一个比一个心大。 但是在陆仁眼里,可能除他自己以外的人都是需要照顾的。 会很辛苦吗?白逐缩回手,趴在桌子上看他。 还好,陆仁摇了摇头,一直这么做就习惯了。 这个习惯是怎么养成的? 于陆仁而言,这不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他从小就被别人说乖巧,只有陆仁自己知道他其实也有着任性的一面,他会对着肆无忌惮地撒娇,那是世界上唯二会无条件包容他的人。 在得知父母死讯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少有的那点任性的权力已经失去了。 陆仁家境贫寒,父母留给他的东西很少,但他的生活并没有过得很艰难。完善的社会保障制度覆盖了七大星系,也惠及了他,更别提乖巧的小孩总是很讨人喜欢。 学校的老师是最早知道他家中噩耗的人,也许是他和别人聊天的时候不小心说了嘴,突然间陆仁发现自己身边所有人都知道了。陆仁不曾与他人结仇,也就没有人会用这件事攻击他,反而他事事都受到别人的照顾。 陆仁只觉得惶恐。 他开始愈发安静,愈发乖巧,尽己所能地帮助身边的人,不给别人带来麻烦。 身边的人是对他很好,可是那些好就像无根之萍,陆仁不敢有奢望,别人的善意是能够轻易收回的。 这个时候我应该安慰一下你,白逐小声说,但我突然发现我嘴太笨了。 陆仁微微摇头:这样就很好。 对他来说和白逐在一起是一件很轻松的事,白逐总是会很直接地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这让他不用害怕自己忽略了恋人的感受。陆仁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主动的人,但无论是言语上还是行动上,白逐都在告诉他他可以停留在原地,自己会走过来。 这家小吃摊的招牌饮料是一种牛乳茶,牛奶的味道不是很重,反而茶味要更加明显。白逐又点了一些小吃,基本上都是奶制品。 紧挨着的两个摊子一个卖奶制品一个卖酒,相同的是都很安静,先前小队长和隔壁摊摊主说话时还特意压低了声音。 时间到底是晚了,集市区的中心区依旧热闹,但边缘的人却越来越少。不知不觉间陆仁和白逐成为了这家小吃摊唯二的客人,摊主收拾了厨具后,擦了擦手在附近的椅子上坐下。 那时候陆仁和白逐都在默默吃着东西没有交谈,摊主忍不住和他们搭话:我好像没有见过两位? 白逐脸色变了一下,但他大半身子背对着摊主,摊主并没有注意到。陆仁向摊主笑了笑,说道:我住在贫民区,很少到这里来。 噢,摊主了然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因为对方是穷人流露出一丝一毫鄙视的神情,我小的时候也住在那里,不过我爸爸后来赚了点小钱就带着我搬出去了。 依靠自己的努力改善生活的人总是令人敬佩的。 陆仁道:令尊是一个优秀的人。 摊主哈哈笑了两声:您过奖了,其实我觉得吧住在贫民区也没什么不好。 陆仁不太理解:大多数人都是想离开的吧? 有机会去过更好的生活,怎么会有人甘愿在穷困中度过一生呢? 怎么可能?不料摊主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住在贫民区的穷人生活难道不好吗?他们哪有离开的理由? 白逐脑海里就一个念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话他没有说出来,陆仁心里的想法和他没什么区别。陆仁没有直接反驳摊主的话,而是问道:您想过开一间商铺吗? 摊主不明白:商铺? 陆仁道:城内对摆摊有限制,不管怎么说还是商铺更加挣钱。 闻言摊主用力地摇头:我开个小摊不是挺好的,为什么要去开商铺呢? 这是一个停滞的社会。 陆仁垂下眼帘。 阶级之间没有流动,贫民区的人永远居住在贫民区,摆摊的人永远在摆摊,每个人都待在自己的阶层,即使有机会也不愿意离开。 可是一细想,他的这个结论又有着许多漏洞。 在陆仁仔细回想之后,他发现他的记忆里完全没有穷人搬离过贫民区,而在摊主的口中,他是被他挣了钱的父亲从贫民区带走的。 以摊主的年纪,那大概是四五十年前的事。 四五十年前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陆仁大脑里一片空白。 假设四五十年前确实发生了一件他所不知道的大事,让倒影之城内的阶级凝固了,那么四五十年间,这样的社会是如何维持下去的? 陆仁看不进社会学的书,一看他就犯困,但仅以一个正常人的思维来思考,他觉得倒影之城目前的和谐是难以理解的。 摊主兴许是觉得陆仁这个人和他说的话都奇奇怪怪的,没交谈几句就找了借口离开。他走了还没几步便有人叫住他:老板,来一杯牛乳茶! 说话的是一个十五六的少女,头发扎成粗粗的辫子垂在脑后,一身色彩艳丽的长裙,她脸颊红红的,额头有一些汗,看样子似乎是刚才集市中心的舞会离开。 已经打烊了。摊主说道,他既不想整理好的工具再一次翻出来,又不是很忍心拒绝这样一位美丽的少女,又补充道,我这里还有一杯多做的,但已经不是很热了,你还要吗? 嗯嗯,少女点了点头,谢谢老板。 她付了钱,从摊主那接过杯子,然后便在陆仁和白逐惊愕的目光中坐在了他们边上。 少女态度自然得就好像她和这两个青年是好朋友一样,鼓着腮帮子一口气吸了三分之一的牛乳茶后,笑嘻嘻地和他们打招呼:你们好呀。 呃,陆仁不太确定道,你好? 这个少女怎么看怎么奇怪,陆仁拿不准这是不是一个普通的NPC。 喝完那一大口后,少女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她的目光没有在陆仁身上停留多久,很快就落到了白逐身上。 看了许久许久。 没一会儿白逐就感觉到了不适,少女的目光给他感觉很不舒服,她好像不是在看一个和她一样活生生的人,而是在看一个橱窗里的漂亮玩具。 固然精致,但玩具终究只是玩具。 就在白逐想拉着陆仁走人的时候,少女突然歪了歪头,问道:你的那三位同伴去哪里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摸鱼 但是再鸽的话猴年马月才能完结。 呜呜呜我要从良。 第131章 奇怪的少女 白逐刚想起身, 却因为少女的话僵在了原地。 少女托着腮看他,弯着眉眼。好像她刚才没有说什么得了的话,只是普通地在和朋友玩笑。 白逐盯着她的眼睛:你想说什么? 少女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而是微微蹙着眉,好像在思考一件让她略觉苦恼的事情。 他们是到城主府去了吗?虽然是在提问, 但少女的语气却无比肯定。 白逐目光不善地看着她, 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要对我有那么深的敌意嘛。少女叹了口气,也许在这座城市里,我是唯一会帮助你们的人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陆仁和白逐与少女坐在一张桌子的两侧僵持着,准确的说这只是两人单方面的僵持,少女时不时喝下一口牛乳茶,不知不觉间杯子就见了底。 她看上去轻松惬意, 坐在略高的椅子上无聊的晃着小腿, 偶尔还会哼出两句细微的歌声。 喂!摊主喊了他们一声,我这边要收摊了! 略高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僵硬的气氛,陆仁和白逐齐齐站了起来。 少女歪头看了他们一会儿,忽的笑了一声, 也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陆仁和白逐并肩往外走, 而少女紧跟在他们身后。 少女的步子很小, 但轻快, 走的时候有点一跳一跳的, 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 你们去哪呀你们去哪呀?她絮絮叨叨说话的时候也有点像一个小孩子。 走到某一个拐角处, 陆仁突然停住了脚步。 少女从他们身后探出头往里看去, 只见拐过这个拐角, 便是一条幽深的小巷。 这里没有其他人了,陆仁垂着眸问道,可以告诉我们你是谁了吗? 当然可以呀, 少女说道,但是你又是谁呢? 夜风吹拂着,牛乳茶和小吃带来的热度被裹挟着散去,只剩下刺骨的寒冷。他们现在站着的这个位置尤其不好,风一个劲的往身上吹。 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心生离开的念头。 明明就是倒影之城的人,怎么会和外面的人认识呢?少女看着陆仁很是不解地问道,分明我之前从来没有注意到过你。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94) 陆仁说道:我也没有注意到过你。 少女默默盯了陆仁许久,似乎是在思考一件事情。 她忽的绽放出一个笑容来:我明白了。 陆仁不知道少女到底明白了什么事情,糟糕的是他什么都没有明白。 似乎是解决了一件重要的事,少女的神情变得轻松起来,来回踢着脚边的石子儿。 对于外乡人来说,城主府并不是一个好去处。少女笑了笑,不过他们现在也没有选择了。 城主府有什么?陆仁问。 让人变得不再是人的东西。少女说道,如果你找不到去处的话,可以先去我那里。 少女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只落在白逐身上。 不必了。回答她的是陆仁,陆仁攥住白逐的手腕将他拉到身后,他住在我那里就好。 啊,少女微微笑着,倒影之城的居民确实不用考虑这件事。 你现在是在往你家的方向走吗?她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条路刚好能够通往贫民区。 陆仁没有回答她。 明天是星期六,特别的一天。少女说道,我们还会再见的,也许明天我们能够有一场更加愉快的交谈。 她没有再说更多的话,说完就转过了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往道路的尽头看,隐约还能看见集市的灯火。 它似乎还能燃上一个夜晚,只要愿意,祭典的晚上人们彻夜不歇。 渐渐的,陆仁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 那背影说不出的熟悉,他回想了很久,突然间发现那就是他在城墙上看到的身影。 因为他而偏离的剧情,也许在这一刻回到了正途上。 白逐伸出手在陆仁面前晃了晃,陆仁这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他问道。 没什么,回去再说吧。陆仁摇了摇头,拉起白逐的手,走进了那条幽深的小巷中。 回到陆仁的住处后,白逐意识到陆仁之前说的话一点也没有夸张,他的房间真的小到再挤一个人都够呛。 陆仁在墙壁上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灯绳,拉下后只听呲啦两声,电灯顽强的亮了两三秒然后就灭了,房间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陆仁: 白逐:你会修灯吗? 显然陆仁的生活技能点得再满也修不来这种老古董,白逐亮着手机为他照明,他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才从箱子里找到了三根蜡烛。 那三根蜡烛里头只有一根是完好的,另外两根只有完好那根的一半。陆仁没有找到烛台,试着把蜡烛直接放在桌上,然而刚放上去就往下倒,直到他找到火柴将蜡烛点燃,滴下蜡油之后才把蜡烛固定在桌面。 烛光盈满了房间,陆仁此时的住处当真称得上家徒四壁。 陆仁打开衣柜看了两眼,然后很抱歉地对白逐说:没有多余的被子,今晚你只能和我睡一床了。 他担心白逐受不了这艰苦的生活条件,然而知道只有一床被子白逐心里却高兴的不得了。他像是怕陆仁从哪里又翻出一条能盖的被子似的,率先扑到了床上,抱住那床仅有的被子恨不得打个滚。 白逐自觉往外缩,把里面半张床铺给陆仁空出来了:我睡外头,不会让你掉下来的。 陆仁无奈道:我睡姿很少变化,倒是你小心别摔下去了。 不会的。 白逐心道,我肯定死死缠你身上。 陆仁脱下外衣后也缩进了被子里。他没有躺下睡觉,而是坐在床头,在一本破旧的笔记本上书写。 那个人真是奇怪。白逐看着破破烂烂的天花板说道。 陆仁知道他说的是集市上遇到的那个少女,一边写一边回答他:她应该是接引你们的NPC,只是被我截胡了。 即使这样也奇奇怪怪的。白逐说,她好像知道很多事情,偏偏不肯痛快的说出来。 毕竟是游戏,总不能开头就把答案告诉你了。陆仁说。 白逐翻了个身,从下往上看陆仁的脸,问道:你在写什么? 锁可能是哪些人。陆仁说着停下了笔,问白逐,第二个副本里头你们是不是得到了一本游记?它现在在你这里吗? 白逐摇摇头:那是许延找到的,一直放在许延那里游记有什么问题吗? 许延找到笔记本的时候我也在旁边,看过一些内容。游记的作者写到他想要进入倒影之城,但是没有办法通过紧闭的城门,喊了好几声之后,城墙上出现了一个少女,少女问他想不想要进来。陆仁道,我在城墙底下的时候看到城墙上有人,可是等我登上去后那个人却不见了。现在想起来,那个人的轮廓和我们在集市上见到的少女很像。 如果不是陆仁对自己的记忆还不够自信,他甚至想说是一模一样。 白逐怔了怔,迟疑道:可那本游记是很多年前写的了 对,陆仁点了点头,时间对不太上。 那她们会是一个人吗?白逐问。 陆仁沉思了一会儿,最后只道:不好说。 他们现在知道的事情还是太少了,虽然已经有了很多问题,但是却没有解开问题的线索。 明天就能够再见。陆仁说道,接触得多了,总能够知道答案的。 白逐还记得少女离开前说的话,但是他却没有听明白。 他问陆仁:倒影之城的星期六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陆仁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个名词后,将笔帽盖了回去,彻底放下笔。 倒影之城的每个星期六,是教廷的神父为贫民窟的穷人分发食物的日子。陆仁答道。 星期六的贫民窟气氛与往日不同。 今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但贫民窟却安静得不同寻常。往日里的喧嚣声此时几乎捕捉不到踪迹,许多人打开房门坐在门边,等待着教廷的神父来临。 偶尔响起的几声交谈,都被刻意压低了声音。 你昨天怎么没和我说就走掉了呀?陆仁推开门,便听见头顶传来委委屈屈的声音,我找了你好久,怎么都找不到人。 陆仁抬头便看见了趴在栏杆上往下看他的青年。 在这个副本里,青年不仅是他的邻居,也是他唯一的朋友,两个人几乎称得上形影不离。然而这些都是副本的设定,真正的陆仁实在不是活泼的性子,他昨天的冷淡恐怕伤透了青年的心。 对不起。即使对方是NPC,陆仁心里还是有点愧疚,只能道歉。 NPC青年好哄得很,一会面上便笑容灿烂。 他想像往常一样缠着陆仁聊天,但是还没说出出口的话只吐出一个音节便戛然而止。 他看见陆仁身后的房门里走出来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青年。 诶你是?青年怔怔盯着房间里走出来的人。 那人看上去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因为早起心情不是很美妙。他抬眸看了楼上的青年一眼就不感兴趣地移开,伸出手抱住陆仁的腰,把下巴抵在他肩上,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像是在撒娇的声音。 青年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好像也没睡醒。 作者有话要说:  换了个写作软件,复制过来后发现排版和习惯的不太一样了 感觉还可以,我就不改了。 第132章 旧识 这是谁啊? 青年趴在栏杆上问, 陆仁莫名觉得他的声音听上去比之前更委屈了。 就好像就好像小朋友发现自己最好的朋友有了其他的朋友一样。 白逐用一种懒洋洋的语气火上浇油:当然是男朋友啊。 青年傻掉了,他一定是还没睡醒,不然怎么会听见这些梦里才会听到的话呢? 陆仁很是无奈地小声对白逐说道:你别逗他了, 逗NPC做什么呢? 白逐理直气壮道:我说的明明是实话。 陆仁哪不知道白逐心里憋着坏,他也没多说什么, 而是抬头问楼上的青年: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在外面等吗? 陆仁说的外面是贫民区的入口, 也就是神父们赠送食物的起点。他得到的记忆里头,青年总是会在神父们还没到来前早早在外头等着,倒也不是担心食物送不到自己手上,纯粹是个人习惯。 青年听见陆仁说的话顿时紧张了起来,可怜巴巴问道:你这次不和我一起去吗? 他看看陆仁又看看白逐,好像是在担心他会见色忘友。 你在想什么呢。陆仁有点无语, 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 你现在再不过去的话就要来不及了。 青年眨了眨眼睛,如梦初醒般啊了一声。 快走快走,再不过去就来不及了!青年直接从二楼跳了下来,在白逐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拉着陆仁就往外跑。 白逐只觉得眼前一团模糊的人影掠过, 待他看去的时候, 陆仁的背影早就消失在小巷的尽头了。 也不知道是游戏设定还是怎么回事, 青年的体力好得出奇, 跑了一路都不带喘的, 陆仁到后头完全是被他拖着往前跑。 你慢一些!陆仁在这个副本里头完全是普通人的体力, 跑到这儿已然眼前发黑, 连喉咙都涌上铁锈的腥味。 大大咧咧的青年这会儿可算意识到了朋友的弱鸡体质, 连忙停下脚步,然而他停得太急,陆仁反而没能顿住脚步, 一脑门撞在了他身上。 陆仁吃痛地嘶了一声,捂着额头说不出话来。 青年人高马大傻乎乎的,身板也格外的硬。 耳边青年的道歉声都有些模糊不清,陆仁抬手挡住了青年想要往他伤口上呼气的动作,闭着眼睛问道:我朋友呢? 你朋友?青年愣了一下,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说的是白逐,你说的是你男朋友啊?他他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倒影之城再没有一个地方的道路要比贫民窟还错综复杂,要是在这里跟人,一错眼就会把人跟丢。 陆仁很是头疼的地意识到,他恐怕是把白逐搞丢了。 青年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手足无措地不敢吱声,但他很快就被不远处传来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教徒的人过来了!青年扯了扯陆仁的袖子,压着声音说道。贫民窟的入口是一条稍微宽敞些些的巷子,只见几个城卫走在最前头,他们身后隐约可见神父们纹饰繁复华美的祭袍。除了脚步声,车轮滚动声,一时间周遭竟是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庄重的神职人员与贫民窟是这般格格不入,在他们面前,贫民窟的穷人们不禁止住了声。 神父们会将推车上的食物发放给每一个他们见到的穷人,前来的四位神父每一人脸上都带着慈善悲悯的笑容,让人不住地联想到教堂中高大的神像。 最先围上去的是小孩,他们早就熟悉了这些每周都会到来的人,领到食物后高高兴兴地跑回自己的母亲身边。而像青年这样的成人大多停留在原地,低着头不敢去看被城卫护卫着的神父,食物总会递到他们手上的。 陆仁的视野被青年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大半,他从青年身后探出头看去,只见神父们分发的食物和上个副本中NPC记忆里的没什么不同,有像面粉这样的原材料,也有烤好的面包和装在陶罐里的牛乳。 小孩们散去后,一个神父抬步往青年这边走来,他正巧看清了陆仁的脸,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他看着陆仁的时候陆仁也注视着他,那位神父的容貌有些熟悉,可是他好一会儿也没有想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神父愣一下,就继续往前走,只是步子相较之前要快了一些。 他将手中的食物递给青年,但视线却一刻不从陆仁脸上离开。 他像是迟疑了许久,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问道:请问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 陆仁。陆仁确定自己在这个副本里只是一个普通的NPC,没什么需要隐藏的身份,很痛快地将名字告诉了他。 却见神父神情略显恍惚,喃喃道:连名字都一模一样 被晾在一旁的青年不解地出声问道:什么一样呀? 神父神色勉强地笑了笑:他和我一个朋友长得很像,连名字也是一样 那真是太巧了,青年道,不过我朋友他从小在这里长大,肯定是不认识您的。 青年说的话直白,但神父知道他说的就是事实。 生活在贫民窟里的穷人,一辈子也不会与其他阶层的人有交集。 陆仁在一旁默不作声。 神父的话让他突然间想起来了,他确实见过这个神父,在上一个副本中NPC的记忆里。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神父名叫兰瑟,是教廷里的老好人,陆仁神父被救回后的那段时间,陪着陆仁神父最多的人就是他。 在这个副本里,陆仁神父叛逃倒影之城一事想必已然人尽皆知,但兰瑟神父提到他的时候却没有多少厌恶,还是以遗憾和怀念为主。 在贫民窟见到一个不管是容貌还是名字都与故友十分相似的人,兰瑟神父无比感慨,只是他知道那个人应该是再也不会回到倒影之城了,他们长得再像也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低低叹息一声后,兰瑟神父将手中的另一份食物交给陆仁,叫了城卫继续往贫民窟深处走去。 白逐脚步匆匆,面沉如水。 陆仁不见了这个事实让他感到无比烦躁,人是在他眼前一下子就不见踪影的,他只觉得心里好像缺了一块儿,一旦想起就烦躁得说不出话来。 这到底是什么破设定陆仁在这个游戏里头好像就非得有一个挚友不可似的。 不提第一个副本,第二个副本里图伦先生曾是陆管家最依赖的人,第三个副本里陆老板和丹尤之间的气氛说不出的微妙,第四个副本安安和陆仁仁形影不离,第五个曾歌在游戏里以权谋私,就是第六个副本陆神父体内还有一个人格。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95) 白逐这是把那个邪恶人格也算上了。到了最后一个副本,又冒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把陆仁带跑了。 白逐知道游戏里有关陆仁的设定大多是曾歌写的,那还是他自个儿说漏的嘴,此刻白逐恨不得把曾歌拖出去打一顿。 曾歌对感天动地兄弟情的执着让白逐不禁怀疑他心里是不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前面的拐角处突然冒出一个人来,白逐猛地顿住脚步,冷眼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人。 她拍了拍胸脯,好像是被吓到了似的,但面上依旧笑嘻嘻的。 怎么走得这么急呀。她用像是在抱怨的语气说道。 白逐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 少女好像全然不觉白逐散发的敌意,四下看了看,轻轻咦了一声:昨天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呢,怎么不见了呀? 这话无疑是往白逐的怒火上又添了点油。 不过不在正好,少女眉眼弯弯看着白逐,倒影之城里的人,可是一个都不能信的。 作者有话要说:  曾歌:冤死我得了! 第133章 三年 你也是倒影之城的人, 照你这说法,你也不可相信。白逐冷声道。 少女歪了歪头,依旧笑盈盈的, 竟是说道:你这么说倒也没错。 白逐不知道她究竟要搞什么名堂,他现在不太耐烦和这人纠缠, 急着要去找陆仁。 他索性问道:你知不知道陆仁在哪? 陆仁?少女喃喃念出那个名字。 她眼神一瞬间变得有些复杂, 轻声问道:你问的是哪个陆仁? 领完食物后,青年拉着陆仁就往回走。待离教廷的人远了后,青年终于按捺不住话痨的本性,絮絮叨叨地和陆仁说话。 说的最多的当然就是兰瑟神父。 倒影之城就这么点人,怎么会刚巧有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那该不会你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吧? 越说越离谱。 怎么可能, 陆仁无奈道, 那都是多少年前 陆仁猛地顿住脚步,青年被他扯得趔趄了一下。 怎么啦怎么啦?青年一脸茫然地回头看他。 却见陆仁目光沉沉,不知突然间发觉了什么事。 他嘴唇蠕动,声音轻得也许连他自己都听不到。 时间不对 陆仁神父是一百多年前的人, 和他交好的兰瑟神父自然也是。 且不说一个人怎么会过了一百多年还活着, 就算他寿命远超常人, 那容貌呢?他怎么可能会一百多年不见衰老? 同邪神交易的陆仁神父已经不算活人, 百年容貌不便情有可原, 那兰瑟神父又是什么原因? 或者说这一座倒影之城又是什么原因? 陆仁走遍了贫民窟。 再一次遇上兰瑟神父的时候, 他终于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贫民窟和上个副本中陆仁神父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出事前陆仁神父几乎每周都会来贫民窟分发食物, 除去总教堂贫民窟就是他最熟悉的地方。 哪里的地上碎了几块石砖, 哪里的墙面被调皮的孩子画了一只老虎,哪里的窗下有三盆枯萎了的花这些陆仁神父都记着。 一个正常运作的城池保持着一百多年前的面貌这怎么可能呢? 又见面了。刚从一户人家出来的兰瑟神父温和地向陆仁笑笑。 陆仁向前几步,在身边青年紧张的目光中询问兰瑟神父:神父, 您能告诉我您那个和我很像的朋友现在在哪儿吗? 兰瑟神父的神情微变。 他勉强笑道:他已经不在倒影之城了。 陆仁故意流露出不解的神色:城里的人现在不是不能出去吗? 他是在封城令下来之前离开的。兰瑟神父不欲再谈,找借口食物还没发完匆匆离开。 青年小声问陆仁:你问这些干嘛? 陆仁没有回答,反而问他:封城令是什么时候开始执行的? 三年前啊,青年很不解,才过三年你怎么就不记得了? 三年。 陆仁默然不语。 陆仁神父逃离倒影之城的第三年发生了什么,才让它永远停留在了那段时间? 真是没想到,那个人也叫陆仁。少女道,该不会他们俩长得也一模一样吧? 少女用着开玩笑的神情说着开玩笑的话,但白逐莫名觉得她的态度是认真的。 倒影之城奇怪的东西够多了,又多一件我居然不怎么意外。少女食指卷着垂落到胸前的头发,无聊道,虽然不知道你身边的那位有多少奇怪的地方,但那位陆仁神父于倒影之城可是很重要的人,如果没有他,倒影之城估计也不是现在这副样子。 白逐知道她说的是上个副本里的BOSS,但他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那位陆仁神父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最有可能成为教廷下一任主教的人却倒戈向了恶神,倒影之城里比他还特殊的人恐怕也很难找出第二个了。少女像他招了招手,喂,我带你去看看这座城市的秘密吧。 白逐没有跟上。 少女一眼就看出他为什么在犹豫,笑了一声:离开一会儿而已,不用怕找不到人这座城市不会多一个人,也不会少一个人。 白逐还没想明白这句话,少女已然转身离去,眼看着就要消失在拐角处。 白逐想到贫民窟这错综复杂的道路,一咬牙跟了上去。 少女带白逐寻找秘密的方式,简单来讲就是街头随机采访。 她问了很多人同一个问题倒影之城是什么时候封城的。 问题是一样的,回答也是一样的,每一个人都说是三年前。 但如果你问倒影之城外面的人这个问题的话,你得到的答案会是 少女悠悠道:一百三十年前。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很短。 在肝超鬼王【心虚】 一项不敢下线一分钟的活动【小声】 第134章 似曾相识 倒影之城是政教结合的城市, 有着两位主人,一位是总教堂的主教,一位便是倒影之城的城主。 倒影之城真正的中心是镜湖, 它像是一块缺了一个口的镜子,总教堂就坐落在镜子的缺口处, 而城主府坐落在与总教堂相对的湖畔, 离中心广场只有几百米远。即便不是月中祭典,中心广场也热闹非凡。更别说今天是周末,一眼望去,中心广场不是小摊小贩就是趁着周末出来放松的城民。 然而只要穿过一条小道,再绕过几面围墙,环境便骤然安静下来, 好像中心广场的人声鼎沸不过是一场幻觉。城主府不仅仅是城主的住处, 还是倒影之城许多行政人员办公的地方,可是此处安静得就好像是一间疗养院, 钟长雅很久没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中醒来了。 窗外传来几声细微的鸟鸣,似乎就是鸟鸣衬得环境更为安静。钟长雅平时看上去心大, 但其实对陌生的环境向来警惕, 在游戏中她几乎没有自然醒过, 每一次都由于睡梦中感到的不安提前醒来。 太安静了, 刚睡醒的钟长雅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好像整座城主府只有她一个人一样。 昨夜他们顺利地被那个小队长带来了城主府。 他们已然做好了遇见任何可怕的事情的准备, 然而来到城主府后,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守夜的侍女告诉他们城主已经睡下, 然后自然地为他们安排了客房。 侍女找出钥匙的动作十分熟练,好像已经做过无数遍一样。 房间就在这里,祝您有个好梦。领着钟长雅来到分给她的房间的侍女最后微笑着这般说, 她的笑容标准无比,挑不出一丝瑕疵。 完美得像一个假人。 钟长雅毫无意外地又和许延他们分开了。 这种安排钟长雅早就习惯了,因为性别原因她和许延他们从来没有住一处过,离奇的是有时候住处还隔得很远,这一次也是如此。 许延和陈津住在楼梯附近的一间客房,而钟长雅住在他们楼上走廊的尽头,离楼梯很远,一看就知道出了什么事逃跑一定很不方便。 钟长雅警惕着晚上可能发生的事,但直到她困得睡过去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的情况。好像这里只是一座普通的城市,和现实里任何一座和平安全的城市一样。 一直到见到昨晚上领着她的侍女,钟长雅都有着这样一股错觉。 再次看到那张假人一般的笑脸,钟长雅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诡异了起来。 您醒啦。侍女声音轻柔,吐字清晰得不会让人没听清她在说什么,语气也不会让人心生抵触。 餐厅已经为您准备了早餐。侍女微笑道,城主希望见一见你们,等用完餐我便带您过去吧。 钟长雅问:我的同伴们呢? 侍女回答她:他们已经在餐厅了。 钟长雅有一种预感,他们在城主府将会遇到的危险,此刻已然开了个头。 你怎么了?青年没有忍住,终于戳了戳身边的陆仁,怎么老是走神? 刚刚陆仁不看路差点被脚下的石子儿绊倒,青年忙拉着他在一边的长椅上坐下休息一会儿。长椅是石制的,别看这个暮冬的早上艳阳高照,长椅依旧被冻得更冰块一样,青年一坐下就被冻得嘶了一声,然而依旧走神中的陆仁毫无感觉。 青年觉得他的朋友便奇怪了,虽然以前他的朋友心里就装着很多事,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思绪重重过。 NPC没法往他的朋友换了一人这个方向思考,他简单地感慨恋爱真是太能改变一个人了。 陆仁沉浸在思考中,根本没有意识到身边有人叫他。青年无可奈何,看看天看看地,看看周围斑驳的土墙,又看看地上啄着神父们落下的食物碎屑的小鸟,终于坐不住了。 青年本就是大大咧咧的性格,要让他干坐着无异于要他的命。 青年做好了心理准备后,果断伸出手握住陆仁的肩膀强迫他转向自己这边,还摇了摇他。 陆仁茫然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解之色,不知道NPC在搞什么。 我们去找你男朋友吧。青年握了握拳,光在这里想他是不会出现的,我们要行动起来! 陆仁: 陆仁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觉得你误会了什么 青年真挚道:我知道你在想你男朋友,不要害羞,我不会笑话你的! 陆仁:不是,我没有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青年打断了。 他拖着陆仁往一条巷子深处走,让陆仁百思不得其解地情绪激昂了起来:我肯定会帮你找到的! 陆仁: 这个NPC真的好难理解啊。 青年的步子很快,陆仁跟得竟然有些勉强,他在不解自己和青年差距在哪里的同时试图和青年解释:我刚刚不是在想那件事 青年扭过头,很是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不会是那件事呢,你男朋友丢了欸。 光听这句话好像是发生了相当严重的事。 陆仁:是这样没错,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青年用谴责的目光看着他:那难道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吗? 陆仁无言以对。 他叹了口气:你刚开始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不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吗,怎么现在就接受了? 青年觉得他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理所当然回答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是喜欢别人一定是真的喜欢,我肯定要支持你啊! 陆仁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这样头脑简单,待人真诚,傻得甚至有些可爱的人也许只有游戏里才有了。 不过有时候我还是觉得好奇怪啊,青年这时忍不住絮絮叨叨,我总感觉你不该有喜欢的人才对哎呀我不是你会单身一辈子的意思,就是觉得这件事情不会发生不不不是已经发生过了,之前你是没有喜欢的人的 真是奇怪啊,青年挠了挠头,明明是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我怎么会觉得已经发生过了呢? 他说得含糊,一听就是很没底气。 陆仁却是因为他的话怔了一怔。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没时间写了啦,除了游戏活动外临近期末事情也特别多,光是一边肝活动一边写作业我就已经要成为时间管理大师了。 活动明天24:00结束,之前我真的没法写了。 呜呜呜如果真要骂我就委婉点吧。 第135章 怀疑对象 青年被自己前后矛盾的话绕得有些糊涂了, 打着哈哈道:哎,你就当我胡言乱语瞎说的。 青年搞不明白他怎么会冒出那种想法,就好像他已经经历过一次现在发生的事, 上一次陆仁单身一人,这一次却有了男朋友。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错乱了, 把做梦梦到的事当作已经发生过的现实。 但是, 真的是弄错了吗? 倒影之城就像是一座诡异的牢笼,牢笼里的人不老不死,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某段时间的生活。这些解释了如同死水一般毫无改变的社会是怎么延续百年的,倒影之城的居民记得封城的时间是三年前,一个轮回的周期想必不会超过三年,在这样似乎没有尽头的轮回中, 倒影之城能有什么改变呢? 倒影之城的秘密就这样暴露在天光之下, 没有任何遮掩,而城民囿于其中不知真相。但似乎偶尔也有人能短暂地跳出轮回,发觉城市的异常来。 就比如陆仁改变了这个NPC的人生轨迹,与他关系亲密的青年一下子就觉出问题。 搞不好是我哪里出了问题, 下午就去总教堂祷告一下吧。青年絮絮叨叨道, 还招呼陆仁,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呀?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96) 青年想到了什么, 一下子变得可怜巴巴的:你你是不是要陪你男朋友啊? 虽然青年一直告诉自己要支持挚友的感情, 但是一想到挚友今后就有了伴自己没准会被抛下就难过起来。 陆仁安抚这样的年轻人安抚出了经验, 轻轻拍了拍他头发毛躁的头道:我陪你一起去。 得到了承诺的青年一下子高兴起来。 青年还记着要帮好友找男朋友的事, 风风火火地拉着陆仁就满贫民区找。陆仁觉得和恋人走丢了的话最好还是站在原地不要动等恋人找过来, 他把这个想法和青年说了,青年却反驳他要是你的男朋友也是这么想的呢? 陆仁默然片刻,只道他一定会找过来的。 是他与白逐相遇以来的总总给了他自信, 他知道白逐绝对不会原地等待,必然会主动寻找自己。 青年挠挠头嘟囔了几句陆仁没听清的话,也没再乱走,和陆仁一起在一边等白逐。 贫民区里有很多石制的长椅,分布在道路的两侧。冬日坐在椅子上晒太阳似乎是人生一大乐事,但贫民区的道路是这般狭窄,两侧不会超过四层楼高的墙壁能轻易挡住阳光。 只有正午左右,阳光才会分出几缕照在冷冰冰的石椅上。 青年刚开始还喊着冷,渐渐的就安静下来了。陆仁的话反而多了起来,他问了青年许多事情,关于什么的都有,最多的还是有关倒影之城和他的,青年答着答着脑袋快成了一团浆糊。 我的记性怎么这么差了!青年不敢置信。 而陆仁也通过这样的一问一答了解到倒影之城城民的记忆是存在一定问题的,他们对封城之后的记忆最为清晰,封城之前的记忆无比模糊。 陆仁推断封城之日就是倒影之城轮回的起点,下令封城的,必然是让倒影之城陷入轮回的人。 陆仁一下子就想到两个人选。 主教和城主。 这两位是倒影之城权力最大的人,明面上主教的权力要更大些,但城主握有城卫队并负责倒影之城普通的行政事务,他权力渗透的范围反而要比主教广些。实际上二人手中的实权不相上下,封城这么重要的指令,不可能和他们中任何一人脱离干系。 陆仁合理猜测,主教和城主就是六把锁中的两把。 正当陆仁思考得差不多时,白逐找过来了。 青年手肘碰了碰他胳膊提醒他,小声道:真的找来了。 陆仁抬头看去,只见找到了他的白逐明显松了一口气,但陆仁却看出来他放松之余仍被什么事困扰着。 他没有直言,而是等告别青年后才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白逐毫无保留地把他和少女遇到后少女告诉他的事同陆仁说了一遍。 她说她有一件事情一定要我帮忙。白逐皱着眉,显然那个话说一半藏一半的少女让他很是头疼,我问她是什么事情她也不肯告诉我,说哪天等我遇到危险了可以过去找她,那个时候她再把事情告诉我。 白逐觉得少女事多,陆仁却认真说道:看来触发这段剧情还需要前置条件。 这游戏玩得比白逐认真多了,好像他才是真正的玩家。 那姑娘疑点也太多了。白逐道,不会就是锁吧。 白逐只是随口一说,却听陆仁道:我觉得很有可能。 他解释:藏在倒影之城里的六把锁一定是与众不同的六个人,那个女孩和其他城民的不同之处已经很明显了,她知道自己身处轮回之中。她没有被轮回重置记忆,很大原因她就是其中一把锁。 主教和城主大概率也是锁。陆仁继续道,倒影之城应该是因为轮回封城的,这条指令必然会经过主教和城主两个人,他们的记忆恐怕也没有被影响。 但是我还不清楚找到锁之后该怎么做,白逐有点头疼,至少我和那个少女接近的时候没有发生任何状况,而六把钥匙全放在我这儿。 陆仁问:就放在身上? 白逐摇摇头:道具栏里。 陆仁道:下次遇见的时候你可以把钥匙取出来。 他只能这么提议,玩家都不知道找到锁后该做什么,他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陆仁转念一想,又道:也许马上就可以尝试了。 白逐只愣了一下,就明白了陆仁口中的尝试是怎么尝试。 他们和青年告别的时候,青年顶着白逐的低气压依依不舍地拉着陆仁说了好几次下午一定要陪他去总教堂,陆仁也一边答应一边安抚他,而总教堂的主教不就是他们怀疑是锁的人选之一吗? 他们约定好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休息没多久就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晚了,作业还没写完,一些事就简单说一下。 有读者指责我的更新频率,我回复的时候语气冲了,但说的都是心里话。 我不会水文(应该没有吧,自我感觉是没的),不会卡V,续请假条,保证完结。 但是在连载的过程中,确实存在很多事情导致我拖更。像是我今天就非常忙,因为承诺一两点更新,之前又确实拖欠了太多,所以熬夜写了,之后还要接着熬夜写作业,临近期末这段时间事情是很多,光是小组合作的作业就有四样,我不可能拖着进度让其他组员等我。要是以前我大概就直接请假了,这次因为种种原因我挤出时间来写,但不会每一次都这样。 我就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不勤奋,会偷懒,虽然有些无奈,但是死撑着不承认也没意思。 对,之前肝游戏浪费了时间,emmmm可能有的人觉得肝游戏拖稿不行,但是我觉得那个活动对我来说就是很重要,说是网瘾少年也好是游戏宅也罢,我真的会把游戏看得重要。 也不是说不看重更新以前也因为写文放弃付出了很多的活动,但这次我更想参与。(在玩阴阳师的也许能理解我放弃了啥,我弃了紧那罗的绘卷框,几十抽就出货的我为了框抽了三百,但当时因为写文放弃了后续接着肝) 这一块不细说了,最后提一件事吧。 有人说我我拖稿是在享受读者求更新,但是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每次拖稿不管理由正当不正当我都怂得不敢看评论区(虽然还是会忍不住去看),我绝对没有任何、任何一点沾沾自喜的情绪! 那句话是极其严重的污蔑。 第136章 总教堂 陆仁在这个副本里一穷二白, 平时靠做一些零工谋生,又因为沉默寡言在贫民区没少挨欺负,每周靠着教廷的接济艰难度日。 在游戏里不会久待, 陆仁也没有做出什么改变的打算,午餐吃的就是教廷刚发下来的食物。饭后他和白逐歇了一会儿讲了些话, 快到三点时出了门。 青年早就在门外等着了, 看到好朋友身边的男朋友时还有点不自在,连话都少了许多。 现在就过去?陆仁问他。 啊,是,现在就过去。青年道,去晚我怕教堂关门了。 教堂除了一些特殊的日子,平常时候不会彻夜开放。黄昏的时候钟楼的大钟会被敲响, 持续半分钟, 这是召唤在外的神职人员回到教堂的暮钟,晚上八点的时候还会敲响三下晚钟,在之后教堂所有的门都关上。城内几近三分之一的地方都可以听到钟声,当然角落里的贫民区并不在这三分之一里。 曾经撇开城外, 倒影之城内也有许多教堂, 但那些教堂逐渐合并, 如今总教堂反而是倒影之城唯一的教堂了。 总教堂距离贫民区比中心广场还要远些, 陆仁他们又只能步行前往, 到达的时候依稀可暮色。暮冬之时, 白昼每一日都在变长, 但总还是比黑夜短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钟楼的尖角, 钟楼是整座倒影之城最高的建筑,连总教堂的主殿都要比它矮一些。随着走近,总教堂的全貌逐渐映入眼中。 和陆仁上个副本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就是白逐也不会觉得这座建筑陌生, 仔细一看它的建筑风格和上个副本里废弃教堂是一模一样的,只是要宏伟得多。 它静静坐落在平静无波的镜湖边,临近黄昏柔和下来的阳光为它镀上一层金边,它在使人心生宁静的同时,不自觉带上了一丝敬畏。 青年问陆仁:你和我一起吗? 陆仁知道他问的是自己要不要和他一起去祷告。城内有的贵族在总教堂甚至有专属的祷告室,但像青年这样的平民一般是像主殿中央的神像祷告。 陆仁拒绝了他,但跟着青年一起进入主殿。主殿内部和上个副本里教堂内部是差不多的,只不过高度大概是废弃教堂的一倍有余,四周墙壁上也不是房间,而是精美的宗教壁画。阳光经过顶上天窗特殊玻璃的折射后更亮了几分,高大的神像就沐浴在天光之下。 主殿其他地方同样亮堂,但和神像所处的位置比起来就逊色了。到了夜间神像周围还会点上蜡烛,蜡烛彻夜不熄。 青年祷告的时候陆仁也在观察四周,他并没有在主殿发生什么异常,边和白逐不动声色地离开了主殿。 陆仁的打算是找到主教,看看白逐身上带着钥匙的时候这个疑似锁的对象会不会出现不一般的状况,然而他在教堂里乱晃了很久都没有到主教的踪影,还好几次因为不小心进入外人不允许进入的神职人员居住区被看到的神父温声请出去。 他询问了几个神父主教在何处,那些神父的回答都是他们不知道主教的踪迹。有一个神父给出了一个稍微不同的答案,他说明天的安息日主教会在主殿讲经,陆仁如果有事情可以那个时候去找主教,兰纳主教一定会为善神的子民答疑解难。 兰纳主教。 这个人在上个副本陆仁神父的心中占据了最重要的地位,以至于陆仁都对他印象深刻。 能封住善恶的钥匙是兰纳主教带来的,那兰纳主教会不会就是倒影之城的主导者呢? 不管怎么说,兰纳主教是一定要的。 今天既然不到的话,明天再来吧。陆仁对白逐说道,能找到那个少女吗?也许我们可以以她作为切入口。 白逐摇摇头:都是她主动找来的。 少女说白逐今后要是遇到危险了可以去找她,但离谱的是她根本没告知他去哪里才能找到他。 陆仁也没有办法,他想过要不要去找城主,但许延他们已经去了城主府,陆仁相信他们能带回有用的信息。 可惜的是许延他们身上没有一把钥匙,但这也是玩家们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游戏里玩家的道具栏并不共享,把钥匙拿出来怕出事搞丢,把钥匙放道具栏里又怕玩家凉了钥匙取不出来,他们索性把钥匙放白逐那,反正白逐肯定跟着陆仁的,经验告诉玩家们副本里头还是陆仁身边最安全。 现在回去?陆仁提议,时间过了挺久,他甚至怀疑青年已经走了。 他们找去主殿的时候果然没有到青年,要是在以前青年肯定会等陆仁一起回去,但现在好友有伴了青年自觉地不去当电灯泡。 本来的打算是打道回府,但白逐看高耸入云的钟楼后忽地停下脚步。 去钟楼上看看吧。白逐提议道,从钟楼上往下看倒影之城,它一定很漂亮。 第137章 钟楼 钟楼兴许是倒影之城最醒目的建筑。 倒影之城建立在平原之上, 周遭没有起伏的山峦,往很远眺望才能隐约看见雪山。站在钟楼顶上往下看,底下的建筑矮小无比, 像是一座座用积木拼成的小房子。 细看还能看见街道上走动的城民,在视野中是一个个小点。 若是恐高不敢往下瞧, 还可以看一看被暮色渲染了的天空。站在这里甚至觉得离天空都近了许多, 被晚霞染成粉色的云似乎触手可及。 是个约会的好地方。 白逐爬上钟楼前还说从上往下看倒影之城一定很漂亮了,可真的到了钟楼的楼顶,他的注意力又只在陆仁身上。 陆仁不知不觉间已经习惯了他的目光,即使被人久久注视着也不会觉得异样。 陆仁的目光几乎一刻也离不开倒影之城,看着底下这座繁华的城池,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曾经他们的能力只能建一座小小的图书馆, 但现在已经能建立这样一座鲜活的城市了。 他不禁想要和白逐分享自己的喜悦, 可才微微偏过头,就被人轻轻咬住了唇。 被偷袭的人眨了下眼,没有反应过来。 白逐舔了一下就分开,好像只是尝尝味道。在布满瑰丽云霞的天空的映衬下, 眼前的恋人发着愣, 眼睛微微睁大, 眼睫像是要扑起的蝶翼, 白逐意味不明道:很漂亮。 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 陆仁愣愣地附和:晚霞是很美。 白逐弯了弯眉眼没有道破, 整个人没骨头似的黏在陆仁身上, 陆仁也不介意撑着他, 倚着栏杆给白逐指出底下的镜湖、中心广场、城主府等等, 还有他们现在居住的地方。 这里就像真实的世界一样。白逐低低道。 陆仁同样轻声回答:也许对未来某一个时代的人来说,这里就是真实的世界。 虚拟和现实的界限未必一成不变。 当技术不断进步,当人们的感官无法分辨出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的不同, 当在虚拟世界里生活成为习惯,那个世界又何尝不是一个真实世界? 陆仁思绪忽地被打断了。 耳边响起了清晰的脚步声,从通往楼顶的楼道传来。 有人上来了。白逐回头看去。 他城外人的身份在这个副本里有些微妙,白逐不禁有些紧张。 想要来到钟楼楼顶全靠步行,钟楼是一座占地只有一百平米左右的建筑,它中心完全是空的,除了楼顶没有其他楼层划分,一条螺旋状的楼梯盘旋而上,直通顶层。 上楼的楼脚步不快,但很是稳健。爬这么高的楼显然会疲惫,但上楼者明显已经习惯了。 白花花的头发最先出现在陆仁和白逐眼中。 显而易见来者是一个老人,当他整张脸露出来后,陆仁才发觉这个人比他想象中的还有老得多。陆仁神父的记忆里有一个敲钟人,神父对他的印象极为模糊,据说敲钟人已经敲了几十年的钟,从年轻力壮敲到垂垂老矣。他在总教堂就好像一个隐形人,几乎没人记得他的名字,才听到钟声响起时也想不到他的存在,好像那钟是凭空敲响的一样。 在看到老人的那一瞬间陆仁脑子里便冒出了这个人就是敲钟人的想法,似乎不会有一个人比他更像倒影之城的敲钟人了,他苍老、沉默,如同楼顶漆黑的大钟一般散发着沉重的气息。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97) 敲钟人看到陆仁他们的时候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向来无人问津的钟楼楼顶今天竟然有人造访。 然而紧接着他就看清了陆仁的脸,眼睛一瞬间就睁大了,他死死盯着陆仁,似乎眼前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不该存在在世界上的鬼魂。老人死死摇着牙关,垂落在身侧攥成拳的手颤抖着。他忽地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声,向陆仁扑了过去。 一切发生在几息之间,陆仁懵了,他下意识往后退,但是身后冰冷的栏杆告诉他已经没有退路。 敲钟人显然是冲着陆仁去的,白逐在反应过来的那一瞬就把陆仁拉到身后,伸出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挡住了扑过来的老人。 在身强力壮的年轻人面前,老人就像一张轻飘飘的纸,严阵以待的白逐根本没有想到老人的力道会轻成这样。 敲钟人身材高大,就好像一棵要老死了的大树,外观仍保存着壮年时的魁梧,但树干已经空了。 陆仁扶着白逐的肩膀,从他身后稍微冒出头,试图安抚老人:您可以冷静一下吗?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好好说。 难道钟楼不可以来人?可是他的记忆里头总教堂完全没有这个规矩。 听到陆仁的声音,敲钟人在陆仁意料之外地安静了下来,但他的目光依旧不肯从陆仁身上移开,他看着陆仁的目光很是复杂,似乎有怀念,又似乎带着仇恨,在陆仁开口后更多的是茫然。 他张了张嘴,发出嗬嗬的声音。 陆仁这才发觉老人竟然是个哑巴。 难怪他之前发出的都是难以听出意义的吼叫,没有说过一句话。 陆仁试探着问:您听得见吗? 应当是听得见的,刚才就是他说了话老人还安静下来,虽然他原来不觉得老人会听从他的话。 敲钟人点了下头,抬起手就开始比划,似乎是手语。 陆仁陆仁完全看不懂。 他的眼神很快变得比老人还要茫然,白逐也是一样。 面前两个人没有一个能理解老人的意思,老人不禁焦躁起来。 楼顶绝大部分空间都被巨钟占据,老人就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看得陆仁胆战心惊。老人给他的感觉很不稳定,好像下一秒又会发了疯一般扑过来。 白逐同样被他搞得很紧张,放在身侧的手怎么都觉得不自在,索性插进了口袋里。 他被烫得猛地缩了下手指。 白逐愣了一下,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又碰了碰口袋中那个发烫的物体。 钥匙在发烫? 自拿到以来似乎没有过用处的任务道具突然出现异常,白逐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什么,愕然看向眼前处于焦躁之中的老人。 作者有话要说:  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 考四级的时候,我把翻译当作文写了,可是我考前明明做过真题,知道翻译长什么样,也知道作文长什么样。 然而考试的时候我就是真心实意地把翻译当成了作文。 呜呜呜被自己蠢死了。 第138章 五人 老人忽然驻足。 正当白逐和陆仁紧张于他接下来可能的举动时, 老人紧接着的动作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但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老人扑向身后漆黑的巨钟,摇晃钟杵撞击。在钟楼底下听钟声只觉钟声悠扬, 但距离巨钟如此之近的时候,只觉得钟声震耳欲聋。 纵然在钟声响起的那一刹陆仁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耳朵, 但还是觉得耳朵疼。他的手上还覆着一双手, 原来是白逐也捂住了他的耳朵。 白逐看见陆仁嘴唇动了动应当说了些什么,可他什么都没有听见,虽然他没有任何痛楚,但系统判定他短暂失去了听力。 敲钟人来到钟楼楼顶本就是来敲钟的。 他敲击的动作仿佛比往日急促,陆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似乎钟声持续的时间比往日短了一些。敲钟人放开钟杵时微微喘着气, 他看见陆仁和白逐还站在原地, 同样白了的眉皱着。 他大步上前,却没有再做出以前那样过激的动作,他推搡着两人,把陆仁和白逐往楼梯口推。 即便他不能说话, 陆仁也知道他的意思是叫他们快走。 心头忽然涌上一股危机感, 陆仁当机立断不再久留, 拉着白逐就跑下楼梯。敲钟人没有和他们一起离开, 只跟着他们跑了短短一段路。他不停做着手势想要告诉陆仁什么, 但不管是陆仁还是白逐对手语一窍不通。 老人最终停住了脚步。 陆仁回头看去之间他呆呆站在楼梯上, 头顶的楼道口倾泻下钟楼内唯一的光。他看上去失魂落魄, 眼底满是痛苦。 下楼比上楼要轻松得多。 陆仁和白逐没一会儿就出了钟楼, 离开钟楼后他们脚步未停,跑得远一些后才放缓脚步。陆仁一直留意着钟楼的动静,只见他们离开后不久有一个老人匆匆步入钟楼。他身上祭袍的纹饰远比其他神父要来得华丽繁复, 陆仁虽然只看见了他小半张侧脸,但还是认出了那人是谁。 兰纳主教。 视线在兰纳主教脸上一触即离,陆仁丝毫没有惊动他。 白逐注意到了陆仁眼神的变化。 那个人是 总教堂的兰纳主教。陆仁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即使兰纳主教现在已经进入钟楼了。 白逐没再说话。他们前脚刚走兰纳主教后脚就来了,敲钟人先前催促他们离开显然是不想他们和兰纳主教对上。 明天他们去见兰纳主教,恐怕不会顺利。 陆仁和白逐回去时的步伐都比来时快了不少。 直到远离总教堂,快要回到贫民区的时候,他们才出声谈论有关敲钟人的事。 白逐很是不解:敲钟人的反应怎么这么大? 而且他的反应显而易见冲着陆仁,这让白逐很是不解,按常理来说NPC对玩家反应异常才对。 陆仁刚开始也不太明白,但走了一路也差不多猜出了答案:他应该认识我的脸。 白逐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上个副本那位? 陆仁点下头。只是不知道是因为他在上个副本没得到完整的NPC记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完全不知道陆仁神父和敲钟人有过什么焦急。 不过敲钟人单方面认识陆仁神父也是有可能的事他们之前在总教堂的时候总会遇上一些神父,陆仁就发现有些神父看到他时表情怪怪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陆仁原来以为是他和白逐瞎走的原因,现在想来是他这张脸的问题。 可能有的神职人员没见过陆仁神父,但陆仁神父叛逃倒影之城一事,在教廷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陆仁想到他们手中的钥匙有一把主人就是陆仁神父,很大可能在最后一个副本他们还会遇到,心情不由得有些微妙。 毕竟同一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面对面想想就是十分稀奇的体验。 曾歌当初说想拿他作为原型在游戏里建立NPC的时候陆仁没多想就答应了下来,但他那时还真没想到曾歌会在每个副本里都设置一个陆仁。 白逐这时把钥匙的事情也和陆仁说了。 陆仁问他:只是发烫吗? 我只感觉到发烫,白逐道,当时敲钟人的状态让我不太敢当着他的面把钥匙拿出来,所以也不知道它表面有什么变化。 白逐将口袋里的钥匙取出给陆仁看,只是六把钥匙长得一模一样,他这时也不知道那会儿出现变化的钥匙是哪一把了。 此时钥匙已经恢复了原样,连余温都寻不着了,好像当初的发烫只是白逐的错觉一样。 白逐神情有些遗憾,陆仁倒是乐观:好歹知道了一件事,锁是不知道钥匙就在自己附近的。 敲钟人当时的架势像是想对陆仁动手在知道自己有张教廷叛徒脸的情况下,敲钟人出现的反应倒是合情合理。那会人白逐挡在了他面前,有一瞬间白逐和敲钟人离得极近,但敲钟人从始至终就没关注过白逐。 显然钥匙会对锁有感应,锁对钥匙却没有。 但若是锁看见了钥匙呢? 只有实践过才能知道答案,目前还是嫌疑人的兰纳主教、城主与少女都不适合作为实践对象,他们最好再去找一次敲钟人。 因为他们的缘故,敲钟人恐怕没有按时敲响巨钟,这才引来了兰纳主教。兰纳主教心中已有怀疑,也不知道他来到钟楼之上时,敲钟人能不能找到合理的理由打消他的怀疑。 否则他们想要和敲钟人好好谈谈怕是不会容易。 陆仁有些遗憾自己看不懂手语,也可惜自己没和敲钟人约定在哪里见面,以至于他们想要见敲钟人的话只能在快要敲钟的时候去钟楼。陆仁完全不知道敲钟人平时待在哪里,去钟楼找他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除了思考什么时候去见敲钟人这件事,一个疑问也在陆仁心中不断膨胀。 第六把锁会是谁?陆仁喃喃道。 不知道不觉间,他已经锁定了锁的大部分人选。 敲钟人是锁之一这件事基本可以肯定,目前不知道在哪的陆仁神父似乎也没有疑问,主教、城主和少女都是嫌疑极大的怀疑对象,这里已经有了五个人。 那么最后一个人,会是谁呢? 轮回开始后,倒影之城的城门大多时候都没人守卫。 没有人会想到离开这里,他们的灵魂已经无法产生这样的念头。如同凝固一般的时间里,无论是灵魂还是□□都会永远停滞在这个伪装成天堂的地狱。 少女坐在城墙的边缘向遥远的天际抬手,好像想要抓住即将逝去的霞光。 她忽然听见底下响起的声音。 能帮我打开城门吗? 少女低头看去,只见一身庄重祭袍,墨发披散的神父向她微笑。 第139章 晚钟 这一天陆仁和白逐再没有见到过可能是锁的人。 神出鬼没时不时就从哪里冒出来的少女此时不知踪迹, 也不知道在白逐如她所言遇到危险去找她之前她还会不会出现。 而他们回到住处时,便看到了蹲在陆仁家门口等他们回来的青年,可怜巴巴的好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大狗。青年就差声泪俱下地控诉他们, 然后在陆仁的安抚下回了就在楼上的家。 离开前青年还顺口说今天暮钟敲得晚了些,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陆仁也听到了旁人关于暮钟的讨论, 甚至有人掏出怀表指天发誓今天的暮钟是真的敲晚了。这在以前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难免成了城民们茶余饭后的闲谈。 这对陆仁来说不是一件好事,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多,很难说落到敲钟人身上的目光会不会也变多。 但这是他去找敲钟人时才要考虑的事。 白逐走到桌边摸索着找到烛台,插上新买的蜡烛将其点上。蜡烛时他回来时顺便买的,可算不用像昨晚那样就着那点光亮惨淡度过一夜了。 他点好蜡烛没多久陆仁就几下铺好了床,烛光下他的眼瞳泛着温柔的暖色。 白逐从背后抱住他在他颈间蹭了蹭, 然后也脱下外衣爬上床。没办法, 这房子实在是太小了,两个人站着几乎就转不开身,只好早早上床聊聊天。 甚至因为床的尺寸也极小,他俩必须挨在一处, 不过这对白逐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 外衣没有合适的地方放置, 就被白逐搁在了被子上, 然而放在外套口袋里的东西却因此滑了出来。 六把一起放在口袋中其实挺沉的钥匙, 和一只手机看到手机的那一瞬白逐愣住了。 手机屏亮着光。 他还没反应过来, 陆仁便捡起手机递给了他:应该是许延他们。 陆仁知道这是玩家们在游戏中用作远程交流的工具, 这是白逐他们好像都不习惯这个古董, 几乎不去使用他。 陆仁回想了一下他看到白逐使用手机的几次差不多都是用于照明。 白逐刚解开锁屏, 十几条消息就一次性冒了出来,看了下发信人的名字,全来自钟长雅。 最早的一条信息来自半小时前, 隔几分钟发一次,一发就是发几条。白逐把消息拉到最初,刚开始钟长雅的语气还有些悠闲。 差点忘了还有手机这种东西,我和许延陈津还商量了蛮久怎么把消息传达给你们。 我现在刚用完晚餐从餐厅出来,之前在城主的会客室里,感觉有些地方不对,但也说不出哪里不对。 城主说这几天日子比较特殊,昨天是月中祭典,今明两天教廷都有活动,总之就是现在不方便开城门让我们出去,让我们在城主府再待一下,星期一再让我们出去。 城主是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挺和善的,也有些威严,光看上去我觉得蛮正常。 现在我们还没遇到任何危险,吃好喝好。城主府的侍女和我们说除了月中祭典这样特别的日子,一般晚钟敲响后城民就不会离家,虽然我们是城外人,但最好还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这话熟悉吧?和上个副本神父说的一模一样,巧了晚钟也是八点敲的。 晚钟现在还没敲响,白逐看了眼手机右上角显示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就到八点了。 他们回来时是在路边餐馆吃过些东西的,还买了蜡烛,显而易见花费了不少时间。 白逐接着往下看去,还把手机往陆仁那边移了移,让他能看得更清楚。 回房间了。许延和陈津他们住在一间,但我住他们楼上,算算直线距离还有点远,挺麻烦的。 我和许延他们商量了一下,我这地理位置凉的可能性有点大,干脆今晚暮钟响后先去探探路,许延他们注意着动静,我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之后也能有个防备。 嘶,有点紧张。整得跟奸细夜谈城主府似的。 还在开自己玩笑,以白逐对钟长雅的了解,她现在恐怕紧张得坐立不安。 只是白逐离城主府这么远也帮不了她,只能祝钟长雅好运。 钟长雅发的信息没有到那里为止。 卧槽,刚刚侍女突然敲我门,吓死我了。 她是过来送干净衣服的老实说在城主府的生活还蛮滋润,我觉得是所有副本里头条件最好的了,也就第一个本能比一下。嗐,陆先生真贤惠。 白逐把脸埋在陆仁颈间闷闷地笑:陆先生好贤惠啊。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98) 陆仁看似面色自若,但耳尖已经害羞得红了。 他小声道:别跟着胡闹接着往下看。 钟长雅随口感慨后,就开始说那侍女。 我觉得城主府的侍女奇奇怪怪的,怎么说呢就像是假人,能够理解吧? 脸上笑容就没有变过,连说话的声调都跟电子音似的,怎么看怎么听怎么诡异。 要是什么时候发现她真的不是人,我一点儿都不会意外。 最近的消息来自五分钟前。 快敲钟了。 现在就等着钟响,希望能有发现吧。 八点整,晚钟准时敲响。 悠扬的钟声在倒影之城上空飘荡,位于城市边缘地带的贫民区听不见,但距离钟楼不远的城主府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钟长雅在第三下钟声响起的时候打开了门,钟声完全掩盖住了开门关门的声音。 走廊里一片昏暗,但并非伸手不见五指,嵌在墙上不知名的发光材料使得走廊有着微弱的光。 随不足以让人清晰视物,但至少能看人看清走廊的轮廓。 钟长雅小心离开房间。 脚下触感软软的,那是因为走廊铺着地毯。多亏了这地毯,钟长雅走路时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前方无人,她一路往走廊的出口走去。 就在快要离开这条走廊的时候 您要去哪? 幽幽女声隔了很远在她身后响起。 钟长雅僵硬地回过头。 走廊的尽头,有一个黑漆漆的人影。 她沉默无声地站在那里,看着钟长雅走出门,走向出口。 钟长雅住在走廊尽头的房间,她记得往出口偷看,却完全没想到往身后看一眼,看一眼那个几乎贴着尽头的墙站立的影子。 钟长雅浑身发冷的同时,突然间想起一件自己遗忘了有一会儿的事来。 这似乎是个恐怖游戏。 第140章 两条信息 走廊尽头的黑影动了一下。 她向钟长雅走来, 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钟长雅攥起的手指甲掐进了掌心肉里,死死克制住掉头就跑的本能。 墙壁上发光物质昏暗的盈盈微光下, 一张森白的脸露了出来。 钟长雅死死盯着来人唇角翘起的诡异弧度,有些恍惚地想, 白天这人有这么鬼气森森吗? 八点了, 侍女声音幽冷,您这是要去哪儿? 钟长雅脸上的表情有点僵,说辞没过脑子张口就来:我有东西落我同伴那里了,下楼去找他们拿一下。 她大脑放空,也就这样不会紧张得发抖。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一瞬。 侍女笑容不变:原来是这样。晚钟响后最好不要在房间外逗留, 我陪您过去吧。 钟长雅很是不情愿地点头, 还得唯心地跟侍女道了声谢。 钟长雅特意落后了几步,让侍女走到前面来。她实在是害怕这人走在她身后,觉得随时会给她脖子来上一下。 侍女也不介意,步伐优雅地在前面带着路。 看不到侍女那张表情瘆人的脸, 钟长雅总算放松了一些。她闻到了一缕似有似无的血腥味, 又紧张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她自己的血。 掌心带着湿意, 不是汗, 而是她之前一不小心把自己的掌心掐破了, 在系统对痛觉的削弱下几乎感受不出来。 血腥味让钟长雅有些心烦意乱, 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到了。侍女忽地在前方停下。 她微微侧开身子, 为钟长雅让出道路。 钟长雅含糊应了一声, 敲了敲面前的门。门没一会儿便从里打开。 门里只有微弱的烛光。 在钟长雅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她已经下意识踏进了屋里。 钟长雅猛地回头,只见房门在身后合上。 嘭! 那一声也不知道是门合上时发出的还是钟长雅扑到门上时发出的, 钟长雅最后只看到了侍女如常微笑的脸。 喂!钟长雅愤怒地拍着门。 这根本不是许延和陈津的房间!侍女把她引到了错误的地方! 咯哒。 身后突然响起一声硬物移动的声音。 钟长雅扭过头,正好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一双来自神像的眼睛。 除了摆放神像的桌案上放着几只蜡烛外,房间的其他地方一片黑暗。本该明亮的烛光似乎被什么东西吞噬了,烛火正常燃起,光芒却显得极其微弱。 钟长雅怔了怔。 刚才发出声音的是神像吗? 她脑子里刚冒出这个想法,就看到那座小神像在她眼前又挪动了一下。 向她挪动了一下。 暗下的手机屏忽然亮起。 屏幕上的消息只有两个字:凉了。 发来的消息并没有标点符号,似乎发信人是在极其匆忙的情况下发出的这条消息。 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陆仁和白逐就明白了钟长雅凶多吉少。他俩又等了许久,一直等了两个多小时那边都没有发来新消息。 白逐皱着眉问许延他们情况。 许延回答得很快,似乎和他们一样守在手机前:我们什么动静都没听到,除了好像有人拍门的声音。 陆仁思考了一下,从白逐那拿来手机问:房间隔音效果怎么样? 许延答:挺好,但是在房间里大喊大叫我们还是可以听见的。 也就是说钟长雅出事时没有做出有效的挣扎。 在信息有限的情况下,陆仁猜测不出更多的情况了。 陆仁和白逐挨在一起讨论了一下,没讨论出什么结果,打算今晚先休息。但就在他们以为不会有更多消息的时候,屏幕再一次亮起。 这次发来消息的竟然是钟长雅! 钟长雅只发来了三个字:我没事。 陆仁和白逐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 白逐抿了抿唇没说话,捡起手机就打字询问钟长雅她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再也没有消息回复。 陆仁和白逐心里冒出了同一个念头。 陆仁喃喃问道:刚才发消息的人是不是真的钟长雅? 本来打算休息的人现在睡意全无。 许延和陈津也收到了消息,也意识到了不对,告诉陆仁白逐这件事时语气跟见了鬼似的。 没准真是见了鬼了。 靠着手机他们讨论到了零点,但在没有见过钟长雅前所有猜测都是站不住脚的,最后陆仁一锤定音,每天早上许延和陈津见过钟长雅后再交流信息。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可能也会去一趟城主府附近。 陆仁没怎么考虑明天钟长雅不会出现的情况。 如果现在的钟长雅不打算出现在人前,那发他们消息就是多此一举。要多加考虑的反而是钟长雅会不会对许延和陈津不利大概率是一定会的。 也不知道许延和陈津今晚睡不睡得着。!山!与!氵!タ! 躺在床上拉起被子的时候,陆仁不由得这么想。 他似乎是有些睡不着了。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物钟太过强大的原因,觉得今晚可能会失眠的陆仁头挨上枕头没几分钟就迷迷糊糊沉入了梦乡。 白逐晚上是被冻醒的。 醒来的时候他还有点懵,实在是冻醒这一体验太过清奇。陆仁现在家里的被子保暖功能似乎十分堪忧,他昨晚睡觉的时候就觉得冷,只不过没有被冻醒过来。 今晚被子上还搭了他和陆仁两人的外套,但是毫无用处。 白逐平躺着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突然间意识到了不对。 刺骨的寒意似乎不是来自被子外,而是来自被子里! 白逐被惊得仿佛心脏都停跳了一瞬。 他勉强冷静下来,去拉躺在他身边的陆仁的手然而感受到的温度让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他握着的就好像是冰块。 他在睡梦中感到寒冷并不是因为被子不保暖,而是因为躺在他身边,与他紧挨着的人身体冰冷无比。 白逐深吸一口气坐了起来。 他点燃了桌上睡前吹灭了的蜡烛,温暖的烛光盈满了小小的房间,也让白逐看清了陆仁的脸。 陆仁往常白皙的皮肤此时透着不正常的青白。 白逐放到陆仁鼻下的手指微微发着颤。 他没有感觉到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  离开被窝真的好难。 晚上继续。 第141章 死城 冷静。 白逐深呼吸几次, 在心里对自己说。 被他抱在怀里的人依旧毫无声息。 白逐暴躁地抓了抓头发,他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 烛油爆开时发出微弱的噼啪声,此时任何声响都会刺激白逐敏感的神经。 但也正是这声音让白逐突然间意识到了, 周遭安静得不对劲。 此时已是深夜,安静完全是常理之中的事, 但照理说再静的一个夜晚也会有细微的声响。 可能来自失眠的人, 可能来自夜行的动物,可能是沉睡时发出的几声梦呓。 但白逐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就好像这是一座除了他以外没有活物的城池,死物制造不出任何声音。 倒影之城被死寂笼罩着。 白逐轻手轻脚将陆仁放回床上,还为他盖上了被子,好像怕他着凉似的。仔细为陆仁掖好被角后,白逐持起桌上的蜡烛离开。 他缓缓推开门, 但是门依旧发出了吱呀一声, 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无比清晰。 一轮明月悬挂空中。 阳光在白日只能照亮贫民区一小块高墙,狭窄的过道总是被阴影笼罩。高悬的明月倒是无私,即便没有白逐手上的蜡烛,月亮的清辉也为他照亮了眼前的路。 蜡烛在贫民区是一种昂贵的消耗品, 大多人家夜里舍不得点蜡烛, 更愿意摸黑早早歇下省掉这一部分不必花费的钱。 夜间如果有人站在最高处例如钟楼俯视倒影之城, 便能看见城中有两块被黑暗吞没的地方, 一块是镜湖, 一块便是贫民区。 白逐踩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 他抬头看去, 两边高墙挨得极近, 他被夹在中间, 似乎下一秒就要被吞没。 白逐面无表情,他根本做不到说服自己冷静,但这一刻思路又无比清晰。 他找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后, 踩着那窄得只容一人通过的阶梯走到与陆仁交好的那位青年的家门前。 房门紧闭。 但是门并没有锁,握住门把手一拧就能打开。这点玩家还得庆幸倒影之城的特殊性,在一整座城的城民都被锁住了心中恶念的情况下,那么自然不会出现盗窃的情况。 白逐十分轻松就来到了青年床边。 青年的房间甚至比陆仁还小一点,但家具明显要丰富许多,他简直算得上是一个空间利用大师。要是在平常白逐还会惊叹一下他是怎么把那么多家具塞进这么小的空间里的,但此刻他无暇他顾,进门后就一心去查看青年的情况。 青年躺在被窝里。 但及时不去试呼吸,光看他青白色的皮肤白逐也能够看出来,他已经死了。 他不用再去查看更多的人了。 白逐想到。 陆仁的情况显然不是个例,一旦进入深夜,倒影之城的城民至少绝大多数普通城民都会变成一具尸体。 昨天也是如此,只是他昨晚睡得比较熟没有被陆仁发冷的身体冻醒,而今晚因为钟长雅的事情他睡得太晚,睡眠也浅,这才发觉了陆仁的异常。 光在这里想显然不可能想出城民出现这种情况的答案。 白逐是没办法和一具尸体待下去了。他匆匆离开青年家跑下楼,回了他和陆仁的住处。 说起来,现在的陆仁也是一具尸体。 即便知道这是一个游戏,细想这件事还是让白逐觉得糟糕无比。 蜡烛又被放在了桌上,白逐睡意全无,他坐在床边看着陆仁烛光下的脸一夜未眠。 直到长夜将尽,天边浮现出一抹鱼肚白,陆仁的身体似乎起伏了一下。 白逐揉了揉眼睛,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他扑到陆仁身上,又担心自己太重没有真的压下去。白逐紧张得屏住了呼吸,他伸出手去试陆仁的呼吸,直到手指感到温热,他才松了一口气。 那不是他的错觉。 陆仁真的活了过来。 随着天色越来越亮,陆仁原先微弱的呼吸也恢复了正常。他的心脏又开始跳动,脸上逐渐有了血色。 这时蜡烛也燃到了尽头,白逐终于感到困倦,睡意汹涌而来,趴在陆仁身上就睡了过去。 陆仁睡得不太舒服。 身上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有点重,压得他呼吸都不太顺畅。 睡梦中陆仁抱着压在他身上的东西翻了个身,总算能够好好睡觉了,陆仁满意地在抱枕上蹭了蹭。 于是陆仁醒后,看到怀里离自己极近的人,直接愣住了。 他睡相一向老实,之前不是从来没有抱着什么东西睡觉的习惯的吗? 陆仁深深地疑惑了。 陆仁醒后没多久,白逐也睁开了眼睛,在陆仁愈发茫然的目光下,他先是试了试陆仁的鼻息,然后试了试他的脉搏,最后手放在他胸膛上试了试心跳,确定一切无虞后把陆仁往怀里一揽打算接着补眠。 等等,陆仁挪开了点距离,已经不早了。 他挪开多少白逐就挪过来多少,最后脑袋往陆仁那一挨,神情疲倦道:我几乎一晚没睡 陆仁愣了下:昨晚怎么了? 你白逐含糊着想把那个自己带过,最后还是换了个让自己好接受点的说法,你昨晚没呼吸了? 陆仁:???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99) 陆仁懵了。 他昨晚睡得很熟,对外界的一切一无所觉。 晚点再跟你解释陪我再睡会儿,白逐拖着尾音跟他撒娇,我太困了 陆仁看到他眼底的青黑,知道他昨晚是真的没睡好,也感到了心疼。 他小心将白逐往自己怀里按了按,让他避开那扇小窗射进来的光亮。外面的街道上已经有些行人来往,糟糕的隔音效果挡不住多少噪音,陆仁又为白逐捂住耳朵。 陆仁紧跟着也闭上了眼睛,却没有睡着。 昨晚没有了呼吸是什么意思呢? 陆仁细细回想,也发觉出了不对来,他这几天睡得似乎是太沉了。他睡眠质量一向不错,只要睡着了就不容易被吵醒,但是从没有像来到这个副本后的这几个晚上一样,睡着后便对周遭的环境一无所觉。 睡着后的他真的还活着吗? 第142章 顶替 等白逐醒来的时候, 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 陆仁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在笔记本上记着东西,笔尖划过书页发出沙沙的声响。感觉到白逐醒了后, 他顺手揉了一把白逐的头顶。 白逐也不介意头发被他揉乱,一边抬头看他一边说道:外面好安静。 他还记得自己刚睡着那会儿外边吵吵嚷嚷的, 但现在几乎听不到人声了。 今天是安息日。陆仁说道, 安息日就是倒影之城的周日,城民们都去总教堂听神父讲经了。 贫民区的人们自然也不例外。总教堂很大,完全可以容纳下倒影之城的所有居民。 白逐猛然想起昨天他们还商量好要接安息日神父讲经的机会去接触兰纳主教的,当下着急慌忙地就要起床:今天还要去找主教 陆仁按着他的肩膀安抚他:兰纳主教在傍晚的时候讲经,不用着急。 白逐哦了一声,顺势就躺回去了。 被窝真温暖, 一点都不想爬起来。 白逐缩回了被窝里, 只伸出一条胳膊抱着陆仁的腰,陆仁不介意,这也不影响他记东西。 虽然在脑子里想也能把思路捋清楚,但还是手写下来的更让人安心。 陆仁手中的笔一刻也没停下, 他还有精力分心对白逐道:距离傍晚还有很长时间, 下午要不要约个时间和许延他们见一面? 钟长雅的情况实在是让人放不下心。 我现在就和他说。白逐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 单手打了条消息发过去。 许延那边回复得很快, 约了下午一点。 还顺便备注道:如果我们出得来的话。 陆仁看到消息后微微皱眉:能不能出来还真的难说。 在副本背景里, 过去倒影之城的外来者无一例外出了问题, 他们的变化大概率是在城主府发生的。许延和陈津现在应该还没有受到影响, 那么城主府的人恐怕也不会轻易放他们出来。 或者不会放任他们在无人监视的情况下离开城主府。 我先问问他们钟长雅的情况, 白逐道,能出来面谈自然最好。 许延那边陆陆续续发来几段话,连陈津也没闲着。每段话都透露出来一个信息:现在的钟长雅应该是NPC。 许延。 听到身后响起的声音, 陈津下意识把手机塞进了外衣内侧的口袋。许延的动作要比他慢一拍,但把手机扔进了更加保险的道具栏里。 钟长雅走过来看到许延身边的陈津又叫了声他的名字,然后问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许延面不改色答道:有些事要说。 钟长雅笑了笑:我不能听吗? 陈津打着哈哈:男人之间的秘密,你就别掺和啦。 钟长雅脸上多了分恍然的表情,仿佛相信了他们的话。 这个NPC模仿得实在拙劣。 要是真正的钟长雅,虽然不会追问,但此时肯定已经翻了个白眼。 即便轻易就能看出眼前的是假货,面对着这张和好友游戏形象一模一样的脸,许延还是觉得有一股凉气顺着脊柱往上蹿。 许延和陈津几乎在见到钟长雅的那一瞬就发现了她是假的。 他们和钟长雅十几年的好友,系统能模仿出一张和钟长雅完全一致的脸,但再怎么模仿她的言行,对许延和陈津来说都与正主天差地别。 眼前的钟长雅是假的,那么真正的钟长雅在哪里? 许延猜测钟长雅此时已经登出游戏了。 在这个副本里,他们的死亡无疑是被倒影之城同化成为了另一个人。许延不知道昨夜钟长雅经历了什么,但显然她已经被倒影之城同化,玩家因为游戏失败而登出,系统的NPC顶替了玩家的位置。 昨晚收到的来自钟长雅的信息让许延后背发凉,不知道这个NPC能做到什么地步。 你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吗?许延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侍女说城主想和我们共进午餐。钟长雅道,我们现在过去吧。 许延攥了攥拳,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好啊。 被NPC顶替了吗陆仁垂眸思考了一会儿,按照游戏的同化设定,同化后的人应该是保留同化前的记忆的。虽然出于保密条例系统不会探测玩家的思想,但是玩家的目的本就是游戏设置的。 白逐道:也就是说NPC知道我们是来找锁的? 陆仁点点头。 而且糟糕的是,城主府有至少一把锁。 白逐想到了一件同样糟糕的事。 他看着陆仁神情严肃:那现在,我们这些潜藏在城中的同伙是不是也被敌方知道了? 陆仁眨了眨眼。 然后猛地合上了笔记本。 我们收拾东西赶紧跑路吧! 作者有话要说:  困了明天再写 我这是要冬眠了吗 第143章 暗门 云霞绚烂, 飞鸟似从云间掠过。 悠扬的钟声在城市上空回荡着。伴随着暮钟的响起,分散在倒影之城各处工作的神父陆续赶回镜湖湖畔的总教堂。 大多人已经提前在总教堂的主殿等候,因为每个安息日暮钟响起后是主教讲经的时间。 陆仁和白逐躲在主殿的角落里, 身边都是身材高大的倒影之城城民,很好地遮掩了他们的身形。 虽然陆仁说收拾东西赶紧跑路, 但此时他们两手空空。游戏的道具栏发挥了它有史以来最大的作用, 让假NPC和玩家不至于大包小包的在前来听经的人中显得太突兀。 在来总教堂之前,他们几乎等了许延和陈津一下午。约定见面的地点是中心广场,陆仁和白逐无所事事地在中心广场角落处喂了一个下午的鸽子,也没有见到许延等人。 不仅人没有见到,发过去的消息也有如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复。 城主府守卫森严, 他们甚至连靠近一些都困难。在对城主府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陆仁和白逐只能祝福许延他们好运。 去总教堂是两人深思熟虑后决定的。 虽然现在看来主教大概率是敌非友,但接触他是迟早的事,早点接触也不至于危险来临的时候毫无准备。 他们还没打算正面和主教对上,所以现在只是藏在人群中观察这个看上去温和慈悲的老人。 对兰纳主教, 陆仁要比白逐熟悉得多。 他静静打量了兰纳主教许久, 兰纳主教的模样与陆仁神父记忆里的没有任何区别, 但陆仁却感觉他变了许多。 只是一种感觉。 也许只有像陆仁神父这样对兰纳主教那般熟悉的人才能感觉出来。 在陆仁神父的记忆里, 兰纳主教是一个悲悯的人, 他心里怀着博大的爱, 人世间的悲苦他看在眼里, 并感同身受。世人在他看来是一样的, 无论富人穷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 每个人他都倾注着最诚挚的大爱,现在的兰纳主教看上去依旧如此,陆仁却觉得虚假了。 真的虚假吗?陆仁没法斩钉截铁地给出一个答案。一个看上去无比荒谬的想法从他心中冒出,有些事情真实过了头,反而显得虚假了。 就像问一个问题:倒影之城的城民都是好人吗? 被问到的人下意识给出的答案想必大多是肯定的。 被神明赐予的钥匙锁住了邪恶的人怎么会不是好人呢?他们心中连一丝一毫的恶念都不会兴起,世界上不会有比他们更纯粹的人了。 可是细想之下,这些人还能不能被称为人都是值得怀疑的。 他们是一具具没有灵魂的人偶,是被钥匙操控的傀儡。 有时候善和恶之间的定义是模糊的,在不同的情境下,也会有不同的标准。 像是倒影之城的城民不会说谎,说谎在这座城市里被定义为罪恶的事,但在现实中很小的孩子都知道谎言可以是善意的。 再说陆仁来到倒影之城第一天看到的事。 不愿意使用钥匙的老妇人被绑在火刑架上燃烧。 钥匙定义了种种事情的善恶,在钥匙的规则里,不使用它就是罪恶的,是不愿意成为一个绝对的好人,是不愿意舍弃心中的邪恶。 那么城民对老妇人做出惩罚自然是一件善良的事。 可是这件事在陆仁这样的局外人看来,谁才是善,谁才是恶? 倒影之城的城民使用了钥匙,将钥匙带到倒影之城的兰纳主教也使用了钥匙。 陆仁认为过去的兰纳主教无疑是一个好人,即使在一些地方他显得无比迂腐,比如因为不肯向邪恶低头宁愿牺牲陆仁神父,但他依旧是一个善良的人。 可面对现在的兰纳主教,陆仁却无法做出这样的定义。 是他让倒影之城的城民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还有许多事情不知道和兰纳主教有多大的关联,比如倒影之城的轮回,比如城民在深夜会变为一具尸体。 兰纳主教并没有带来一座更好的城市,他让倒影之城看上去是天堂,实际上是地狱。 兰纳主教的声音不大,但是主殿内足够安静,讲经声被送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除了陆仁和白逐,大概每个人都在静心聆听典籍中神明的教诲。 因为周遭实在是太静了,白逐连小声和陆仁说话都做不到。 但他又实在听不进兰纳主教的话,就跟读书时期听理科的老师念天书似的,关键问题不是他能听进去多少,而是他能坚持多久不睡着。 就在白逐无所事事地观赏主殿墙壁上的壁画时,他突然间看见了阴影里的一个人。 第一次看见那个人时白逐还忽略了过去,第二次才发现。 他安安静静地站在哪里,仿佛是从阴影里生出的植株,就要和阴影融为一体。 白逐愣住了。 他不知道已经默默注视了陆仁和白逐多久。 白逐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后,他做了一个示意白逐跟他来的手势,还指了指白逐身边的陆仁。 做完一切后,他退后一步就消失在了白逐的视线里。白逐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原来他身后是一扇敞开的暗门。 主殿内部特殊的构造让它似乎没有阴影,每一处都被阳光照射。然而有光的地方就会有影子,那些不引人注意,常常被忽略过去的阴影就是主殿的暗门所在。 在那人离开之前,白逐就拉了陆仁一把示意他看去。 阴影是那人的面孔并不分明,但陆仁依旧通过隐约看清的装束认出了那人。 那是敲钟人。 一边留意着祭坛上兰纳主教的动静,陆仁和白逐一边小心翼翼地挤过人群的缝隙离开主殿。也许是为了容纳更多的人,主殿内没有设置椅子,前来听经的人们紧密挨在一起。当陆仁和白逐不想引人注意的时候,人群就是他们最好的隐蔽物,但是当他们想要离开的时候,拥挤的人群就成为了他们离开路上的阻碍。 即使他们千般万般小心,还是发出了一些声响。 哪怕是在如此安静的场景中,由于主殿的空间足够宽敞,那些声响也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陆仁一直注意着兰纳主教的神情变化,他似乎并没有发觉。 陆仁和白逐好不容易来到了敲钟人离开的那扇暗门边,通过半敞的暗门离开主殿。 他们走后没多久,兰纳主教似乎往某个阴影处看了一眼。这似乎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瞥,他讲经的语速和语气也没有丝毫变化,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第144章 阵眼 总教堂内的小门大多设置在不引人注意的阴影处, 但是穿过暗门,之后的道路却不七弯八绕。 如果不是总教堂占地面积过大,屋舍众多, 想要在总教堂迷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里少有岔路口,所以即使陆仁和白逐通过暗门的时候距离敲钟人离开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 他们依旧能够找到敲钟人。 毕竟眼前就一条路。 陆仁和白逐顺着走廊往前走, 然后在一扇敞开了一道门缝的门前停下。 沿途他们看到的所有房间都房门紧闭,只有这扇门不同。就算真进错了地方也不会有多大影响,陆仁直接伸手推开了门。 这是一间祷告室。 祷告室的正中摆放着一具中等体积的善神神像,敲钟人正站在神像跟前。但他没有面朝着它,而是以一种可能会被虔信的教徒判定为不敬神明的姿势偏着脸站着。 陆仁和白逐进入后,敲钟人似是无处停留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实处。 他的眼睛就好像一口枯井, 黑黢黢的毫无神采, 在见到推门而入的两人后才有了些许变化,但也仅此而已。 你想告诉我们什么?陆仁开门见山地问道。 相比与大概率导致倒影之城变成这副模样的兰纳主教与城主,现在不知道在哪里的陆仁神父,态度模糊的少女, 和还不清楚究竟是谁的第六人, 这个初见时算得上是凶狠地扑向他的敲钟人反而像是会真正帮助他们的人。 在看着陆仁的时候, 死气沉沉的敲钟人焕发了几分生机。他看向陆仁的目光十分复杂, 但没有多少犹豫, 从口袋里取出纸笔写下一句话后递给陆仁。 【你和他非常像。】 陆仁不知道怎么回答。 但是敲钟人也没打算得到一个答案, 确定陆仁看清了那句话后, 他在下边又写下一行字。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100) 这次写得要久得多, 祷告室里没有人出声,只有笔尖划过纸面发出的沙沙声。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看得出来你和你身边那个人与这座城市里的其他人不一样。】 敲钟人犹豫了一下, 最后下定了决心,接着写到: 【倒影之城已经和城市里的人一起死去,整整一百三十年,这个谎言不该继续下去了。】 笔尖悬在纸上,久久没有落下。 似乎接下来要写的是让敲钟人难以启齿的话。 陆仁问:是需要我们的帮助吗? 沙沙声再一次响起。 【是。】 【仅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无法结束倒影之城的轮回。】 【在她之后,这座城市里我没有帮手。】 她是谁?白逐下意识问出了声。 【她是城主府的侍女长,是和我一样的人。她最早发现了所谓的钥匙能带来一个没有邪恶的天堂是自欺欺人的谎言,也是她最早开始反抗。】 敲钟人的眼中流露出痛苦之色。 【她失败了。】 是和我一样的人。 陆仁将这句话在心中重复一遍。 他问敲钟人:你所指的和你一样的人,是不是和你一样知道倒影之城秘密的人? 敲钟人这次没有写字,而是点了点头。 很多之前困扰着陆仁的问题在这一刻都将迎刃而解。 倒影之城的迷雾似乎终于驱散了一些。陆仁松了一口气,但也因为即将来临的挑战心跳加速。 除开我们,这样的人在城里有几个?陆仁问。 【六。】 和你与那位侍女长一样想要结束轮回的人呢? 【只有我和她。】 陆仁最后问:你信奉善神吗? 敲钟人抬头看了陆仁一眼,在疑惑他为什么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但敲钟人还是如实写道:【是。】 停笔后,他看了身边的善神像一眼,目光却不像是一个纯粹的信徒。 善神确实是他的信仰,可是这份信仰最后给他带来的却是痛苦。 得到答案的陆仁心沉了下去。 但好在他早有准备,此时情绪也不见得多消极。 敲钟人的回答已经透露了很多信息。 在这个副本的背景里,所有的倒影之城城民都使用了钥匙,没有使用钥匙的人就会像陆仁第一天看到的那位老妇人一样被绑上火刑架烧死。敲钟人的信仰在发现钥匙只会带来痛苦和绝望后受到了打击,但彼时信仰善神的他,使用钥匙后锁住的一定是恶而不是善。 这也就意味着敲钟人不会撒谎,他的回答一定是真话。 真话透露的不是什么好消息,但至少让陆仁明确了一件事。 少女另有目的。 这个副本里最让陆仁看不透的就是少女了。 她说的话一直没有透露自己的目的,这让陆仁之前很纠结她究竟会是敌人还是朋友。 现在陆仁基本可以断定不管她是不是敌人,一定不会是朋友。 他们之前没有弄清楚怎么样才算通关游戏,但怎么样才算失败一直很清楚。 同化值达到100%的那一天就意味着失败。同化值会像钟长雅那样因为外力大幅增长,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缓慢增长。 想要通关成功,前提是保证自己的同化值没有破百。 同化值与倒影之城息息相关,结束倒影之城的轮回,也许就是中止同化值增长的办法。 同化值停止增长意味着玩家不会失败登出游戏,恐怕这就是隐藏的通关方法。 陆仁低声对白逐道:钥匙。 不用等陆仁说,在来到这间祷告室前白逐就已经把钥匙从道具栏里取出来了。出现变化的钥匙乍摸上去有点烫,但还没有到会烫伤人手的程度。 想要知道钥匙的作用,面前的敲钟人是他们目前最好的选择。 你见过它吗? 白逐将手摊开,掌心静静躺着表面微微发红的钥匙,就好像被火焰灼烤的金属会呈现的色泽。 敲钟人在见到钥匙的那一刻瞪大了眼睛,他一时间甚至忘了陆仁他们看不懂手语,双手飞快地比划着,迎上他们茫然的目光后像是被当头泼下一盆冷水。 敲钟人冷静下来,颤抖的手执起笔写下一行话。 【你们是在哪里找到它的?】 白逐简单道:倒影之城外。 那把钥匙落入了敲钟人的掌心,他的手瘦得异常,让人联想到垂死的老树干枯的树皮,很难想象这样一双看上去无力的手是怎么带动钟柱敲响钟楼楼顶的巨钟的。 此刻这双手珍重地将钥匙拢在两手手心,敲钟人脸上是激动到极致后似哭似笑的表情。 他想要说话,但只能发出嗬嗬声。 陆仁问:它有什么用? 敲钟人一手死死攥着钥匙,力气大得像是要让那把钥匙深陷入血肉之中,他空着的另一只拿起了笔,在已经写了大半的纸上接着往下写:【你们有几把钥匙?】 陆仁答道:六把。 有眼泪在敲钟人眼眶中滚动着,似乎下一秒就会落下。 【是的,这是她送出去的钥匙。】 敲钟人写下了很长的一段话。 【倒影之城的每一个人都用钥匙锁住了恶,这是在教廷的监视下使用的。有一部分恶神的信徒反而锁住了善,有一部分人则不肯使用,那些人在连年的排查里接受了教廷审判。 钥匙里有六把钥匙是不一样的。 钥匙不能直接发挥作用,你可以理解为所有钥匙组成了一个法阵,那六把特殊的钥匙则是法阵的六个中心。想要彻底结束倒影之城的轮回必须拿到特殊钥匙,一一破解阵眼。 一百多年前温莎想尽办法拿到了六把钥匙,却在破解阵眼前被城主发现,她最后关头让我把钥匙带走,但是因为主教正在使用法术追踪钥匙,我没法带着它们留在城内。 刚巧那个时候有一个外来者要离开倒影之城,我把钥匙藏进他的包裹中让他带到了城外。之后我没办法彻底结束轮回,但是也阻止了它们落到主教和城主手中。】 之前无法彻底结束轮回陆仁喃喃重复了一遍,那你原来的计划是什么? 敲钟人正要回答,却听见外面的走廊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祷告室里的三人脸色俱是一变。 开门闭门的声音不断响起,就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敲钟人当机立断从衣袋中取出一张折好的纸塞进陆仁手里,又将他们推到了窗户边。 他不停地示意两人翻窗离开。 陆仁攥着那张纸,犹豫了一下:你 敲钟人指了指他手中的纸。 在陆仁和白逐翻过窗户后,他立刻将窗户合上。 陆仁最后看见敲钟人将那张写满了字的纸揉成一团塞进嘴里咽了下去。他惊觉那双眼睛恢复了神采,眼中似乎是被赋予了希望后亮起的光。 城卫有些粗鲁地将门大力推开。 房间很暗,窗帘被紧紧拉上,神像前的两根蜡烛显然无法提供足够的光。 神像前站着一个城卫们不认识的人。 他们皱了皱眉:你是谁? 敲钟人没法说话,他也没有回答。 一个温和的声音给出了答案:他是钟楼上的敲钟人。 听到那个声音,城卫们脸上都浮现出尊敬的神情,他们自觉地让出一条道路,让声音的主人能够走到房间里来。 主教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眼房间各处。 太冒失了。他低声对城卫们说道,即使在批评声音也是温和的。 城卫们流露出愧疚的神色,纷纷低下了头。 主教的目光落在敲钟人的脸上,敲钟人沉默着与他对视。 小小的祷告室在这短短几分钟涌入了不少人,手持武器的城卫们带来了风声鹤唳的气息,但是他们好像丝毫没有被周遭的气氛影响。 兰纳主教好像什么都没发现。 他温声道:文纳,这个时候你应该在钟楼上。 敲钟人没有做出任何手势,他默然离开了祷告室。兰纳主教没有说话,也就没有一个城卫站出来阻拦他。 敲钟人离开后,兰纳主教看着神像出了好一会儿的神。 直到随行的神父小声提醒他:兰纳主教。 啊,兰纳主教侧过脸,微笑道,不用再找了,我们离开吧。 第145章 收留 逃出祷告室后, 两人才发现追兵不止走廊搜索的那一支。 另一支队伍要更加隐蔽,如果不是陆仁从地上他们的影子发现了不对,说不准他们离开祷告室没多久就被发现了。 凭借着上个副本里陆仁神父的记忆, 陆仁拉着白逐穿过教堂内无数隐蔽的小径,勉强甩开了追兵。 直到将总教堂抛在身后, 融入祷告完返家的人群之中, 陆仁和白逐才稍稍放下警惕。 第二波是什么人?白逐压低了声音问,和走廊外那些人好像不是同一批。 应该是总教堂的神父和骑士。陆仁同样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回答他。 距离总教堂最近的是一片居民区,居民区没有多宽敞的道路,返家的人一个挨着一个,声音嘈杂,陆仁和白逐凑得近些说话也不会显得突兀。 他们并没有正面见到在寻找他们的人, 不然此时他们也逃不出总教堂了, 陆仁是根据地上影子的轮廓,和轻微的铠甲碰撞声推测那支队伍里有神父也有骑士的。 不像走廊里搜寻他们的人那样大张旗鼓,恨不得隔着百米远就让人知道他们在搜人,教廷的人低调非常, 如果不是陆仁足够警惕发现他们走路的节奏不对, 在外人眼里他们恐怕只是普通地在教堂里行走。 那些人可能是兰纳主教指派的。陆仁推测, 走廊的人则应当来自城主府。 兰纳主教冷静且理智, 如果让他来找人, 绝对不会做出打草惊蛇的事来。 而看这个副本里第一个晚上和许延交谈的小队长的神情语气, 城卫队的人做事风格还挺大大咧咧的。 晚上是回不去了, 这里也没个旅馆。白逐勾着陆仁的肩膀, 好像只是一对普通的好兄弟那样脸挨着脸低声说话,不会要睡大街吧? 陆仁表示:晚上有人巡逻,你带着我都没法跑。 白逐这才想起来晚上陆仁会变成一具尸体, 也不知道为什么巡逻队的人在晚上还可以行动。 说不定过一会儿就有人来找我们了,陆仁突然道,现在这个情况,也算是遇到危险了吧。 白逐一下子就明白了陆仁说的那个人是少女。 少女之前告诉他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去找她,白逐自然不知道哪里能见到少女。 但他相信到了这个时候,少女会自己找过来的。 陆仁和白逐最后决定回贫民区等少女来找。 他们没有走来时的路,而是绕了一大圈,走过小半个倒影之城才回到贫民区,往临时的家走时也尽可能抄了偏僻的小路。 陆仁和白逐最后在离目的地隔了两条巷子的地方停下。 在这个位置已经可以看到城卫装扮的人,他们手持着火把,站位看似毫无规则其实把一座贫民区里再寻常不过的低矮建筑围在了中间。附近的建筑里有人推开窗户好奇地往外看了一眼,又因为城卫扫过来审视的一眼赶忙把窗户合上。 陆仁和白逐就站在那扇窗户底下,一堵塌了小半的矮墙很好地遮挡了他们。陆仁听见那人把窗户彻底合上前嘟囔了一句:又有谁私藏钥匙了吗? 他会问出这样的话并不奇怪,毕竟城卫每次来抓私藏钥匙的人时都是这样的动静。 而因为贫民区鱼龙混杂,这里是倒影之城唯一会出现漏网之鱼的地方。 城卫见窗户里探出头来的人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后没有多加注意。 行动前他们得知了搜寻的人的信息,两个目标一个是倒影之城的原住民一个是外来者,也不知道是怎么认识的。他们对外来者了解得不多,但城民的信息很容易获得,那个城民性格孤僻,是个孤儿,除了住在楼上的青年没有任何朋友,附近的住户已经排查了几遍,他们并不担心有人会收留他们。 倒影之城有规定,看到任何城外来的人都要上报城卫队,然后由城主府给他们安排住处,私自收留外来者无疑违反了法律。想到这里,城卫不禁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城民产生了厌恶的情绪,违法无疑是在作恶,没有一个善良的城民会做出这样的事,他一定私藏了钥匙,是恶神的走狗。 会收留他的也就只有恶神的信徒了,可是在贫民区找出一个恶神的信徒并不是容易的事,即使城主府和教廷协力普查了好几遍这里的人口,依旧会有遗漏。 不像光明正大的城民,城卫队永远想不明白人口普查的时候恶神的信徒都躲在了哪里。 城卫们守着不离开,陆仁和白逐也无处可去,就躲在矮墙后面发呆。 他们倒是不怎么担心城卫会发现矮墙后躲着人。矮墙是附近的住户砌的,一共砌了两面,看上去有几十年的历史了。那位住户拿两面墙在巷子里给自己圈出了一小块菜园,但这却堵了别人正常通行的路。也不知道那位住户是怎么和旁人商量的,他最后把墙推掉了一点,留出一条只融一人通过的小路来,但是不熟悉的人从外往里看时,只会觉得这是一个半开放的菜园,而不会知道这有一条小径。 城卫们当然不会私闯城民的菜园。 突然,陆仁他们面朝着的那堵矮墙后露出半张脸来。 狡黠的眼睛眨了眨,转眼就消失在矮墙后。 陆仁怔了一瞬,拉着白逐就小心跟上。 少女停留在那扇矮墙后没有离开。 看见陆仁和白逐,她竖起食指在唇前,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少女转身离开,步伐轻盈,点在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陆仁和白逐紧跟在她身后,沿途没有遇到任何人,最后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院前停下。 那院子实在太小,如果不是里面栽了几盆花,白逐甚至都不想承认这是院子。 但是有这样一个院子,在贫民区也算是大户人家了。 这是我家。少女声音轻快地跟他们介绍。 院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推开了。少女踏进院子时对他们道:房间不是很多,昨天和今天都有人住进来,委屈你们睡一下杂货间了。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101) 陆仁问:还有谁? 少女打开房门,答案一下子就呈现在陆仁眼前。 简陋的客厅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三把椅子,桌上的四菜一汤勉强算得上丰盛。 但是坐在桌边的两人,显然没有一个人把注意力放在餐桌上。 听到开门的动静后其中一个人立刻看过来,在看到陆仁和白逐的脸后尴尬地笑了笑。 另一个人目光慢悠悠地落在他们身上,神情似笑非笑。 这两个人陆仁和白逐都认识。 表情有些尴尬的是许延。 在他们眼中差不多贴上了神经病标签的是陆仁神父。 第146章 野心 在镜子以外的场合和一个长得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面对面是怎样一种体验? 除了双胞胎恐怕没几个人有机会回答得到这个问题, 陆仁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幸在游戏中遇到了这样的情况。 坐在对面的陆仁神父眉眼微弯,笑意盈盈,虽然是男人但自然垂至腰际的墨发出人意料的合适。他还没换下那身纹饰繁复的祭袍, 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便衬得面前的清汤寡水犹如什么珍馐美味一般。 怎么看, 怎么不像好人。 在陆仁眼中大概神父做出任何举动都带着阴谋家的味道。 一张桌上, 两人陆仁。 许延和白逐的心情无比微妙,一旁少女唯恐天下不乱地看着他们笑。 确实很像,对吧?少女偏过头对神父道,除了性格简直一模一样。 性格倒是跟他更像。神父意味深长道,城里有一个和他这么像的人,这么多年来竟然没有人发现。 原来的NPC是个彻头彻尾的家里蹲, 难得被青年拉出门一次都不情不愿, 教廷赠予的食物每次都只能放在他窗户上的那钟,认识陆仁神父的人会注意到他才有鬼了。 陆仁和白逐都知道神父口中的他是主人格,唯有上个副本稀里糊涂通过的许延一头雾水。 他看看陆仁又看看神父,斟酌着问:你们认识? 不认识。陆仁答得很快, 没有多少犹豫。 神父也温声道:从前并未见过。 许延犹豫了一会儿又问:之前没说完的事情, 我还要接着往下说吗? 少女这时候去里间搬了一把小椅, 在门边坐下后回答许延:重头说一遍吧, 你的朋友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因为是在重复之前说过的事, 许延第二次说时语言精简了许多, 语速也快了许多。 我刚从城主府逃出来没多久。许延道, 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 和城主共进午餐的时候, 许延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 他莫名觉得城主府里的人对他们的态度更热切了一些一种迫不及待要把人送到死路上的热切。 没有展现在表情上、言语中,却无处不在的恶意使得许延如坐针毡,要不是陈津就坐在一边, 只有他一个人的话说不定他早就撂了筷子跑路。 即使是神经大条如陈津,也感觉到了不自在。 两人食不知味,丰盛的午餐在他们吃来味同嚼蜡。 但是午餐期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许延心中惴惴,一会儿想着这是不是相当于断头发吃顿好的就送他们上路,一会儿又觉得按照恐怖游戏的一贯套路可能到了晚上他们才会下手。 结束许延胡思乱想的是午餐临近结束时城主的话。 今天是城中的安息日,按照惯例城里的居民都要去主教堂听神父们讲经。我们有要职在身不可离开城主府,却也要聆听神的教诲。 城主说道。 城主府里就有祷告室,客人们跟我一起过去吧。 语气好像是在商量,但行动时完全没给许延他们拒绝的机会。 许延惊觉不知什么时候他们被侍女和城卫包围了,侍女看上去是在服侍他们用餐,城卫似乎是在保护他们的安全,但实际上这些NPC完全堵死了他们逃跑的路。 桌对面的钟长雅浅酌杯中红酒,偶尔抬眸对他们盈盈一笑。 许延被她笑得都要心梗了,钟长雅居然一副淑女姿态无疑是这个恐怖游戏里最让许延觉得恐怖的一件事。 城主、许延、陈津与钟长雅被十几个侍女与城卫簇拥着前往祷告室。 前面有人引路,后方有人防守,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身侧。 身侧一面是墙,但一面的墙上可能有窗户。 靠着从小玩到大的默契,在没有任何言语交流的情况下,经过某扇窗户的时候陈津突然间扑向了城主,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的时候,伴随着一声侍女的尖叫,许延猛地推开一个侍女,撞开窗户就跳了下去。 还好是三楼,下面又是草坪。许延说到这里不禁皱了皱眉,桌子底下的脚不自在地动了动。 虽然人大体上没事,但脚还是受了些伤,好在也没有影响他之后逃跑。 楼下也有城卫,但分布得比较分散,我在他们围上了之前跑路,带着几个追兵在城主府里绕圈子。 城主府是由几座紧挨着的建筑组成的,外面还有一片不小的花园,建筑间的道路狭窄,花园许多地方却一览无余。许延说是带着追兵们绕圈子,其实他对城主府的地形一点儿也不了解,就是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乱跑。 许延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他成功跑出去了真是个奇迹。 城主府实际上也是临着湖的。许延道,虽然看上去不太像,因为在外面看经常会把花园和城主府的主要建筑分开。城主府的建筑离镜湖确实有点远,但花园有一小块地方挨着镜湖。 我误打误撞跑到了那里,翻过围墙就跳了湖。凫水游到湖对岸才真的逃了出来。 说到这里许延下意识看了少女一眼。 我刚好在湖边散步。少女笑眯眯道。 但在座恐怕没有人会相信那是一个巧合。 许延把自己的经历说完后,看向陆仁和白逐,显然也很想知道他俩是怎么到这边来的。但陆仁却没注意到他的目光,他的注意力一直落在少女身上。 神父为什么会回到倒影之城他大概猜得出,他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少女的目的。 你收留我们是想要我们做什么?陆仁直白地问道。 哎呀,就不能说得委婉一点吗?少女托着腮,好像有一些不好意思,脸颊红扑扑的。 然而她紧接着就说道:我确实想让你们帮我一个忙,不仅是在帮我,也是帮你们自己。 她此时笑得天真浪漫,好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子,但说出的话用再甜蜜的语气也掩饰不了她的野心:帮我结束倒影之城的轮回,我帮你们安全出城。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 第147章 身份 陆仁坐在天台上, 眺望远处的钟楼。钟楼的颜色比夜色更加深沉,好像一把黑色的铁剑插在城市之中。 一轮明月悬挂空中,静静停驻在钟楼的背后。 身后响起有人翻上天台的声音, 衣摆被风吹动发出猎猎声响。 陆仁没有回头就知道是谁过来了,果然没一会儿白逐就挨着他坐下。 少女的财力在贫民区算得上是土豪级别的, 这一栋带着小院的三层小楼都属于她, 虽然每层楼都是勉强划分出两个房间的大小,但和陆仁之前两个人都有些站不开的住处比生活条件不知优越到哪里去。 最让陆仁惊讶的是这里竟然能看到钟楼,通过楼房间的缝隙,好像窥见了另一个世界的一角。 不知道敲钟人怎样了。 白逐坐下后顺势靠着陆仁,除了看书的时候陆仁喜欢舒舒服服地靠着椅背,或者放任自己深陷在沙发里, 大多时候他的坐姿都很端正。 陆仁从衣袋里取出了敲钟人给他的那张纸, 展开后递到白逐眼前。 那张纸上有些明显的折痕,曾经被揉得皱巴巴的,即使陆仁后来抚平它好几次也不能彻底抹去痕迹,在光线不强的此刻痕迹依旧清晰。 白逐借着月色低头看去, 只见上面没有任何文字, 是一幅十分抽象的图。 地图?白逐不确定地问。 我也这么猜。陆仁道, 中间的这个圆圈很像镜湖。 白逐认真看了半天, 也看不出这张图想要表达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白逐很不解地说, 上面一点备注都没有。 假设这是一张地图, 那么中间的那个大圆应当代表着倒影之城的镜湖。镜湖是用黑色的笔画出来的, 地图上还用黑笔草草画了不少线, 像是在告诉他们这些就是倒影之城里大片的无关建筑。 在近百道乱糟糟的黑色线条中,几个红笔勾出的圆圈就格外引人注目。 但凡是个有脑子的就知道红笔圈出来的地方便是这张地图的关键,然而地图实在是太抽象了, 以至于他们根本猜不出红圈对应了倒影之城的哪里。 陆仁也是自己想不出来了,才想到问一下白逐。他们都曾在钟楼楼顶俯瞰过倒影之城,对这座城市的规划兴许有一些印象。 然后白逐便诡异地沉默了。 他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实话实说,因为只关注陆仁他压根没注意倒影之城长啥样。 白逐久久未答,陆仁只当他也猜不出来。 陆仁又低头看了地图许久,很是不确定地喃喃道:这几个地方里面,会不会有钟楼 哪几个地方?白逐脑袋凑过去。 陆仁指了指镜湖边的四个小红圈。 我猜过这几个地方是不是教堂、钟楼和城主府,因为他们都在镜湖边。陆仁道,但是多了一个圆圈。 白逐回忆着倒影之城的地标,说道:多出来的那个圈会不会是中心广场? 陆仁摇了摇头:中心广场确实离城主府很近,但是中心广场不临着镜湖。 中心广场离城主府确实非常近,可以说它和镜湖中间就隔了一个城主府。 而且这四个圈里有三个基本上是挨在一处的,如果圈中有一个是中心广场的话,它们应该两个两个挨在一起才对。 总不会这些圈对应的不是地标吧?那也太难猜了。白逐想了想,要不要去问下那个小姑娘? 陆仁没多想就拒绝了:我不相信她。 白逐也觉得少女的身上藏了太多秘密,给他的感觉不太好,但是和教廷与城主府的人相较,白逐觉得还是少女可靠一些。 陆仁却不这么想。 教廷和城主府确实是我们的敌人,但他们也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不会说谎。陆仁道,但是少女说出口的话,我没有一句敢完全相信。 白逐道:她是 她是恶神的信徒。陆仁肯定道。 少女是恶神信徒这件事,结合已知的一些信息,仔细想想就能够推测出来。 目前敲钟人给他们的信息是最为重要的,他把六把锁的阵营划分告诉了陆仁。敲钟人和目前不知正在何处的侍女长显然是同一个阵营,他们是真正想要结束轮回的人。教廷和城主府也可以划入一个阵营了,虽然他们小方向上可能有一些分歧,但作为倒影之城的管理者,他们大方向上一定是一致的,不然倒影之城不会保持稳定的局面。 少女想让陆仁帮助她结束倒影之城的轮回,好像她和敲钟人他们也是一类人。 但敲钟人明确说过,倒影之城内想要结束轮回的,只有他和侍女长。 锁住了恶念的敲钟人不会撒谎,那么说谎的人就是少女。 城中有什么人能够说谎?一是没有使用过钥匙的人,二就是恶神的信徒。 少女不可能是没有使用过钥匙的人,陆仁勉强算是接触过真的藏起钥匙的人,就是那位被执行了火刑的老妇人,老妇人临死前说的话里没有一星半点涉及轮回,在当时的情境下,很可能她也深陷轮回之中,根本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实际上老妇人如果知道自己在轮回,拥有轮回记忆的她也根本不可能被城卫抓到。 那么答案就只剩下一个,少女是使用了特殊钥匙,锁住了善良的恶神信徒。 能够证明这一点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陆仁神父。 少女到底是哪种情况现在只能靠推测,但是神父的情况陆仁不能知道得更清楚了,现在有着这具身体主导权的人格是彻头彻尾的恶神信徒。 和他在一起的少女,大概率也是一样的身份。 钥匙是特殊的,但是认真想想,作为锁的人身份本身就很特殊,即使没有钥匙他们也是这座城市中特殊的人。 陆仁说道:兰纳主教和城主是倒影之城的掌权人,陆仁神父被视为下一任的主教,侍女长应该掌管着城主府的内务,实际上拥有很大的权力。敲钟人看上去是个微不足道的角色,但是每日的两道钟声,暮钟和晚钟对倒影之城的城民而言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敲了几十年钟的敲钟人本身并不普通。 那姑娘会是什么身份?白逐下意识问道。 可能是城中恶神信徒的领袖。陆仁道,陆仁神父叛逃倒影之城前去了一趟恶神信徒的基地,那段记忆我获得的不全,只知道他留下了什么东西才叛逃倒影之城。现在想想很有可能是一把特殊的钥匙。 以神父当时在教廷的地位和兰纳主教对他的信任,他能拿到一把特殊钥匙也不奇怪。 基本上陆仁说什么白逐都相信,但他依旧有着很多疑问:让倒影之城轮回的法阵启动的条件的是什么?女孩一直留在城中就不说了,假设不需要人配合这阵眼也能用,那么神父那情况,人都走了法阵还可以照常开启吗? 陆仁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只能摇头。 也许我们该找机会再找一次敲钟人。陆仁说道。 后半句话他没说出口,但是两人心里都清楚。 但是这件事一定不容易。 如果说他们第一次见到敲钟人只是让兰纳主教心生怀疑,那么现在兰纳主教已经能确定敲钟人有问题了。 陆仁按了按眉心,有些头疼。他总不能去问少女或是陆仁神父,这两个人在他心里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102) 还是多亏见到了陆仁神父,陆仁现在能够猜一下少女的目的了。 如果少女真的是恶神信徒的话,那么她的目的和兰纳主教他们不会有太大的区别,只不过后者想让倒影之城在善神信徒的掌控下,而少女希望这座城市信仰的是恶神。 总之陆仁神父的目的肯定是后面那条。 连钥匙的事情陆仁都没有告诉他们,他要是说了指不定会被人坑成什么样。 想和敲钟人碰面有点困难,白逐把这件事搁置一旁,若有所思道:之前少女要我们帮的忙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钟声打断了。 少女住在贫民区的外围,他们勉强可以听到钟声,但是这次听到的钟声比两人想象中的清晰,好像比正常情况下要响。 两人下意识地看向钟楼,勉强可以看见钟楼的楼顶巨钟正在摇晃。 八点了?陆仁不禁问出声。 白逐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一点:不对,还有五分钟才到八点。 即使没有发现晚钟的时间提前,他们也能够发现这次晚钟的异常。 曾经的巨钟被有节奏的敲响,一声一声在城市的上空回荡,带给人心灵的宁静,但此时钟声一声紧接着一声,一声似乎比一声更响,钟声凌乱,难以想象钟声竟然会密集成这般,就好像就好像有人要撞毁它。 仓促的脚步声在钟声的间隙响起。 陆仁回头看去,只见少女攀着上楼的□□翻身上了天台,她没有看坐在天台边缘的两人一样,好像根本没发现他们,只微仰着头死死盯着远处的钟楼。 钟楼上竟亮起了光! 好像终于有人提着灯登上了钟楼,但就在灯光出现的一瞬间,他们都听到了隐约的破碎声。 可以想象到巨钟的表面是怎样被撞出龟裂般的裂痕,又在一瞬间化为碎片落下。 他们看见了曾经被巨钟遮挡住的明月的一角。 陆仁听见了低语声,似乎是在说阵眼破了。 回过头便能看见少女瞪大了双眼,朝着钟楼的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她交握在身前的手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但直至掐破了皮肉,她也没有发现。 第148章 地牢 毕竟相距很近, 钟声传到城主府的时候十分清晰,但是当地牢的大门哐当一声合上后,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外。 地牢内回荡着铁门重重合上的回音, 里面一片死寂,好像除了陈津和押送他的城卫外没有任何活物。牢房的设计完全符合陈津对古代牢房的想象, 阴暗, 潮湿,墙面斑驳的痕迹像是溅上去的鲜血干涸后留下的,哪怕不承受任何酷刑,似乎在这里呆得久一些就能把人逼疯。 陈津咽了口口水,他和架着他的城卫搭话:刚刚的钟声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好像说点话就能缓解紧张。 但是城卫一脸冷酷,没有做出任何回答。 城卫一路上都是这个态度, 神情冷肃, 锐利的双目直视前方,看都不看陈津一眼,架着他的胳膊却有力得不容挣脱,跟带他们来城主府的小队长不像是一个系统出来的。 陈津怂得闭嘴了, 城卫即便一言不发也让他心中发忖, 准确说来就是因为他们不说话陈津才感到害怕。 城卫给他的感觉就像城主府的那些侍女一样, 简单来讲不像活人。 对陈津而言, 此时不幸中的万幸就是他没直接变成钟长雅那样。 他扑倒城主没多久就被一拥而上的城卫控制起来, 但也成功给许延争取到了逃跑的时间。陈津为许延提心吊胆, 甚至都没注意周围的人说了些什么。 直到听见白逐和陆仁的名字, 陈津才反应过来。 那时候许延已经逃出了城主府, 直接跳进镜湖中,不知道在哪里上岸,也不知道会在哪里落脚。 于是冷眼跟在后头的钟长雅走上前来, 告诉了城主他们的同伙。 听到陆仁的名字时城主眉皱了皱,但也没多说什么,吩咐下去让城卫查出这两个人住在哪里,打算去他们的住处直接抓人,顺便堵住许延。 抓回许延前城主没打算处置陈津,一行人就堵在走廊里,城主看着敞开的窗户一脸阴沉。 没过多久第一批去抓人的城卫就回来了,告诉城主周边的住户说陆仁和白逐去了总教堂,于是城主派了另一支队伍前往教堂,而那支队伍仍回陆仁的住处蹲守。 三个人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抓回来,眼见天色渐晚,城主不打算继续在走廊等下去。 陈津被城卫架着抛进了一间小小的祷告室,室内除了桌案、神像和数根蜡烛没有别的东西,不曾开窗,让待在里面的人觉得呼吸都要比在外界困难。祷告室的门被送外面锁住了,陈津逃跑未果只能在祷告室冷冰冰的地上坐下。 他把祷告室各处都摸索了一遍,确实没有什么能让他逃跑的暗门。 烛火下神像的笑容显得阴森诡异,陈津不敢朝向它,更不敢把后背朝着它,只能微侧着身以一个能看到神像动静又不至于直面他的姿势干坐到了晚上。 钟长雅是在晚上出的事,陈津觉得今晚自个儿大概是凉透了,他摸出手机给许延发了点遗言,遗言还没写完祷告室的门就被人突然从外推开。 陈津条件反射地把手机扔回了道具栏。 门外进来两个城卫,和之前陈津见到的不太一样。 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好像是聋子,对陈津喊出口的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等疑问毫无反应,一左一右架着陈津就往外走。陈津体格和力气都不算小,但在他们两人手中就跟只柔弱无力的猫崽似的,一路被拖到地牢的铁门前。 门甫一打开,看清里面的景象,陈津心中咯噔一下。 一看就不知道是什么好地方。 陈津被架着往地牢的深处走,他的身高毕竟和城卫相仿,脚基本是拖在地上的,在久未打扫的地上拖出两道划痕。 他既想问城卫话,又怂得不敢问出口。 先前那话他不是胡诌的,陈津是真觉得钟声不太对劲。 他来这个副本都有两天整了,听过四轮钟声,知道不管是暮钟还是晚钟,每敲一次钟间隔的时间是相同的,是一种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的节奏。 但是这次钟声却显得仓促,陈津才听到一声响起没多久,另一声就紧跟着响起。陈津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发生了什么大事。 但是地牢的隔音效果实在太好,他完全听不见外界的钟声,也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一念头刚升起,陈津便感觉到架着他的胳膊晃了一下。 不会吧?! 陈津脸色一变。 架着他的城卫像是趔趄了一下,一只手握上了腰间长剑的剑柄。 陈津面无血色。 然而那把长剑却没能□□给陈津来上一下,城卫像是突然间没了力气,带着陈津往前栽去,陈津被一左一右两个成为压在地上,虽然没觉得疼,还是下意识呲了呲牙。 身着沉重盔甲的城卫一个人能顶两个人的重量,陈津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们推到一边站起来。 被翻开的城卫一动不动,毫无知觉。 陈津站在原地一时没敢动作,好一会儿发现确实不对劲后才战战兢兢地伸手去探城卫鼻息,唯恐这两个人是在装死碰瓷。 陈津没有感觉到呼吸,检查其他的地方,也没有感觉到脉搏,没有感觉到心跳。 陈津一脸茫然,这是发生了什么,好端端的人咋突然间就死了? 陈津弄不明白,也没时间去找答案。 他从两具尸体间的空隙走过,匆匆往回跑,然而登上台阶后惊愕地发现地牢的铁门竟然被锁住了。 陈津只好又跑回去,大着胆子在两具尸体身上摸索,但是没有找着钥匙。 那扇铁门似乎是从里合上就会自动锁门,只有在外头的人才能打开。 陈津没了办法,一时间不清楚自己是要和这两具尸体待到天荒地老还是跑去哐哐砸门自投罗网。 就在陈津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地牢的深处,响起了锁链被拖动的声音。 少女像是终于冷静下来,完美地掩去了眼底的歇斯底里。 她稍稍垂下眼眸,对上陆仁的视线,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毫无瑕疵的微笑:你知道那是哪里吗? 陆仁平静地回答:钟楼。 那就是一处阵眼,法阵刻在巨钟的内壁上。少女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愤怒,它被教廷的人毁掉了。 陆仁想起了不久之前少女告诉他的话。 她说想要结束倒影之城的轮回,就要改变阵眼处的法阵。 而敲钟人的话里明确地表示了结束轮回的办法是破解法阵。 究竟谁在说谎,陆仁心里再清楚不过。 但是他没有打算戳穿,而是语气冷静平淡地问道:我们该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因为早上被通知明天要汇报一项作业,所以一整个白天都在准备。 只能晚上写了。 第149章 侍女长 陈津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 一瞬间他好像连呼吸的能力都失去了, 连眼珠都一动不敢动。 直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在地牢的深处响起,伴随着沙哑的破碎语句:是谁? 陈津深吸一口气。 这种声音里头的应该是活人吧? 陈津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又警惕地往地牢深处看了一眼, 可是里面没有点灯,他只看到了一片漆黑。 地牢内只有小部分地方提供了光照, 陈津四下张望, 然后把离他最近的一支蜡烛从墙上的灯台拔了下来。 陈津持着蜡烛,小心翼翼地往地牢深处走去。 地牢面积比陈津想象的还要大。 他眼前的路并非一条平坦的路直通尽头,陈津走了没一会儿就看见眼前出现一道向下的楼梯,陈津犹豫了一会儿继续往下走去。 下了楼梯后,他发现身边再没有用铁栏隔开的牢房,不禁觉得有些怪异。 好像楼梯之后的地牢就只关着一个人。 这样想着, 陈津走到了尽头。 眼前并没有陈津想象中的骇人画面。 他看到了之前听到的那个声音的主人一个面色苍白疲倦, 但衣着还算体面的女子四肢被锁链束缚,靠着尽头的墙壁站立。在陈津看来她的处境算得上狼狈,可她的站姿仍带着优雅气韵。 女子灰蓝色的眼睛注视着他:你是谁? 小楼天台。 脚步声消失在耳边的时候,钟楼之上的火光也彻底熄灭。 如果这个时候少女回头看了一眼, 就会发现陆仁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微微垂着眸, 每当他垂下眼帘的时候, 总是在思考着什么事。 结合之前少女的言辞, 可以推测她说的话总是半真半假。陆仁不相信少女修改所有的法阵就可以结束轮回的说辞, 但他相信法阵确实是存在的。 不然敲钟人也不会无缘无故毁掉那只巨钟。 钟楼之上的事必然是敲钟人做的, 他是目前唯一有可能做出这种举动的人。 少女显而易见不想毁掉承载着法阵的巨钟, 与她的目的大幅重合的神父想必也是如此, 主教等人也不会希望轮回了百年的倒影之城出现变故,只有敲钟人,他既知晓倒影之城的真相, 又不与少女或是主教为伍。 那么为什么要毁掉巨钟? 敲钟人之前说过结束轮回要一一破解阵眼,但又没来得及告诉他们该怎么做,现在应当就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做法。 而敲钟人之前都没有这么做,由此可见巨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毁掉的。 今夜的敲钟人和之前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多了一把钥匙。 陆仁,白逐这时候叫了陆仁一声,他冲陆仁挥了挥手中的纸,地图上面的红圈会不会就是法阵的位置? 应该。陆仁走到他身边单膝跪下,附身伸出手指拂过地图上的红圈,目光认真专注,因为先前城卫过来搜人,敲钟人没能把有关法阵的信息说完,所以才匆匆把这张纸塞给了我们。 在信息不全的时候,他以为破解阵眼需要的就是钥匙和锁,但现在看来需要的不止这两样。 也许确实是这两样,但他一开始对锁的猜想就产生了偏差。 我现在怀疑一把钥匙对应的不止是一把锁。陆仁说道。 白逐扭过头,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锁或许有两把,一把虚,一把实,虚的那把可能指的是人的灵魂,而实的那把在不易毁坏或者不易察觉的物件上,比如说巨钟内部的法阵。 除了敲钟人,平日几乎无人会登上钟楼。就算有人上去了,又有几个人能注意到刻在通体漆黑的巨钟内壁上的法阵呢? 陆仁继续道:而想要破解阵眼,钥匙与两把锁缺一不可。 你在寻找锁吗?女子温和地看着陈津,声音也如水一般温柔。 陈津头迷迷糊糊地点了一半,忽地一个激灵。 他看着女子的目光像是见了鬼一般。 这个自称是城主府侍女长的女子好像有着一种能让人信任的魔力,和陈津见过的家中最能套话的老油条一样离谱。在陈津毫无所觉的时候,他已经把玩家的目的全讲了出来。 可不得了,要是被白逐他们知道了不被骂死也要嘲笑死。 别紧张,我不是你的敌人。 侍女长柔声安抚他:我知道锁在哪里。 在哪?陈津狐疑地看着她,不太敢相信。 就在这里。侍女长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明天还得鸽。 明后两天都有考试。我要考的科目还挺多的,后天考完后能空几天,然后就连着考到一月月中。 啊还是拖到21年了【捂脸】 第150章 它在这里 他告诉我们, 当由六副钥匙与锁作为阵眼的法阵生效时,倒影之城会成为真正的世外桃源。即便身陷囹吾,侍女长说话时依旧不疾不徐, 连带着陈津都平静下来。 我对兰纳主教的话深信不疑,毫不犹豫地接下了那把特殊的钥匙。除兰纳主教自己那把以外的五把钥匙被他交给了五个倒影之城里最信任的人, 但是我们没想到的是, 陆仁神父竟然是恶神的信徒,他不仅叛逃了倒影之城,而且还趁乱带走了本该交由骑士长的那把钥匙。侍女长说到这里时,轻轻叹了口气,如果那时便无法开启法阵也好但法阵还是打开了。我们本以为必须舍弃倒影之城的一些部分,但没想到法阵成功覆盖了整座倒影之城。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103) 不管是恶神的信徒还是善神的信徒, 在这一件事上做了同样的举动。我那时盲目信赖主教与城主, 竟没有细想法阵会给倒影之城带来的究竟是什么。 侍女长的眼中难掩悲伤与怅然:钥匙不能使倒影之城成为世外桃源,他使倒影之城成为了人间地狱。 陈津站在侍女长的对面耐心倾听,这些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侍女长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你来自倒影之城之外是吗?我能看出来,你和城里的人不一样。 陈津迟疑着点了点头。 侍女长看上去不像坏人, 但按照许多游戏的套路这样的NPC往往是最终BOSS, 陈津心里有点没底。 但《钥匙》的制作团队似乎铁了心要反其道而行之, 只听侍女长说道:我接下来说的话, 你一定要认真记住, 那将是你离开倒影之城的唯一方法。 侍女长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陈津甚至下意识站直了些。 钥匙流落在倒影之城城外, 钥匙与锁缺少任何一样都不能彻底地破坏法阵, 但是只要知道锁的位置,还是可以把法阵撕开一个缺口。侍女长说道,锁分为虚实两把, 人类的灵魂为虚,现实存在的物件为实。破坏法阵的时候,不管是虚锁还是实锁都不可以落下。 虚锁对应的六个人是我、兰纳主教、城主、敲钟人、城内的某个恶神信徒和现在应该在倒影之城外的陆仁神父。实现的条件越少,破坏法阵的难度越大,所以在陆仁神父不在倒影之城中的情况下,你不能落下任何一把锁。 陈津没想到上个副本的BOSS居然在这个副本里还有戏份,他问道:怎么样才能破坏? 听语气,他比侍女长要心急得多。 躯体的死亡意味着灵魂也将死去,但是另一把锁的存在又使我们获得了某种意义上的永生。侍女长道,实锁和虚锁之间但凡有一样没有摧毁,另一样就可以在一定时间内复活或是修复,所以杀死虚锁和摧毁实锁之间相隔的时间不能太久。实锁一般在虚锁附近,它他会是某个刻了法阵的物品,仔细寻找不难找到。 侍女长忽然道:你不是一个人来这儿的对吗? 陈津惊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侍女长敛眸叹息:因为有一个阵眼已经被破坏掉了。 侍女长低声喃喃:难道,他拿到钥匙了吗? 陆仁和白逐刚下天台没多久,就听见小院外传来喧哗声。两人下意识矮了矮头,虽然站直了也不会被外面的人看见。 小院的围墙还是有些高的。 伴随着喧哗声响起的铠甲碰撞声让他们一听就知道,从小院外走过的人来自城卫队。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光听语气还是能听出他们的惊慌。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该死的恶神! 陆仁和白逐只听清了这一句话。 显而易见,敲钟人做下的事让恶神的信徒背了锅。 三楼阳台上少女一边咬着苹果,一边悻悻地翻了个白眼。 等城卫们走远后,少女低下头对站在小院里的两个人道:你们就住二楼吧,卧室被另一个陆仁占了,余下那间杂货间可以住人。里头有一张床,就是小了一点,你们要是不想挤就去箱子里找找被褥一个人打地铺吧。 陆仁点头道了声谢。 他估计床不会比这两天他们睡的更小了。少女说完就回房间了,临走时抛下一句话:养好精神,明天还要去找法阵。 许延住在一楼,陆仁和白逐去他房间简单讲了讲他们这边得知的信息后,就去二楼看他们的房间。 光看门就能看出哪间是卧室哪间是杂货间。卧室的门紧闭着,里面没有传出任何声音。陆仁没有在其他地方看见神父,猜测他应该在里面。 他们现在还没有和神父接触的打算,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名义上是杂货间,但游戏官方没打算冒着被投诉的风险让他们真住在杂货堆里。杂货也就那么几件,还都好好装在箱子里了。 一张靠着最里的墙,叠成方块的被子放在上面,只有一个枕头,都很干净,甚至像是白天刚刚晒过,带着一股太阳的气息。床的尺寸和陆仁在这个副本里的床差不多,他和白逐不至于挤不下。 在陆仁检查被褥的时候,白逐还发现了一扇因为和墙的颜色过于相似的小门,打开后发现是一个小小的卫生间。 这间杂货间也称得上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白逐显然是打算和陆仁睡一起的,但是陆仁却突然间想到了一件事。 陆仁正铺着被子的手顿住了,微微偏过头问白逐:晚上你和我一起睡会不会冷? 白逐愣了一下,睁着眼说瞎话:不会啊。 陆仁抿了抿唇,并不相信,哪有尸体是不冷的。 他看了看杂货间还有空间,说道:要不我还是打地铺吧。 不成。白逐抱住他耍赖,没你在旁边我睡不着。 陆仁可还记得以前的副本里他一个人睡也睡得挺香的。 但他也没有戳穿,只是叹了一口气,强调:你要是晚上觉得冷明早一定要告诉我。 白逐嗯了两声,在陆仁听来相当敷衍。 虽然游戏里不会着凉生病,但陆仁还是从箱子里又翻了条被子出来,在白逐疑惑不解的目光下认真道:就算不分床,也要分被子睡。 突然之间被剥夺了和男朋友睡一张床福利的白逐强烈抗议。陆仁不为所动,没一会儿已经钻进被子里了,裹得好好的,一丝缝隙都不露,白逐连人带被子抱住,愤愤地咬了几下他的嘴唇。 陆仁突然间意识到白逐还有咬人的毛病。 白逐还在洗漱的时候,陆仁已经感觉到了睡意。好像潮水一股一股往岸边涌来,虽然没有立刻沉入梦乡,但潮水覆盖海岸似乎是下一秒就会发生的事。 陆仁平日睡眠的时间比较固定,到了某个时间闭眼就能睡着。但是他毕竟是做研究的,通宵是常有的事,并非熬不得夜。 之前几天他都没有注意到这不太寻常的困倦,一旦留心,就会发现对倒影之城的城民来说似乎有着一个强制入睡的时间点。 只不过并不是真正睡着,而是变为一具尸体。 正是这些在轮回里活了一百多年的人该有的形态。 敲钟人想要把倒影之城扭转到正确的轨道,即便代价是倒影之城的覆灭。 在他的眼中,倒影之城的城民是被钥匙操控着的傀儡,没有自己的思想,已经失去了灵魂,与其作为行尸走肉生活在谎言中,不如揭开残酷的真相,让一切归为尘土。 敲钟人是轮回中清醒着知晓一切的人,他会有这个念头并不奇怪。 可是一无所知的城民如果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想呢? 他们是会选择作为行尸走肉永远活着,还是宁可死去。 陆仁不知道答案。 不过对他们来说,帮助敲钟人结束倒影之城的轮回好像才是通关的唯一途径。 结束轮回绝不是修改法阵可以做到的,敲钟人已经用行动告诉他们了。 那么方法是摧毁它吗?摧毁像巨钟这样刻着法阵的物品? 陆仁想着问题,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 白逐从卫生间中出来的时候,看见陆仁已经睡熟了,他睡着时神情平静,让看见的人不由得心中安宁。被子不像白逐之前看到的那样裹成一团,白逐上前在他的额头亲了一下,轻轻到了一声晚安,为他掖了掖被角后钻进另一床被子里。 只是睡着的时候,无意识中还是把陆仁揽在了怀里。 我都记住了。在侍女长不再说话后,陈津回道。 他忍不住问:你说实锁不是一定要在虚锁旁边的,那如果有人把实锁藏起来我们不就找不到了? 不是所有的实锁都方便藏的。侍女长微微一笑,唯一方便的那一把,已经被我藏起来了。 陈津下意识问:在哪? 我一开始就告诉你了。侍女长说着,在陈津有些茫然的目光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它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 第151章 不妙 倒影之城的城民是基于法阵活着的, 当法阵被破坏了一部分后,有一部分人就会因此死去。侍女长垂眸看着自己心脏的位置,他们势必会来查看地牢里的情况, 你可以趁这个机会离开。 陈津一边点头一边问:那如果所有的锁都毁掉,法阵就失效了? 侍女长微微摇头:钥匙还在。 只有当钥匙也被全部摧毁, 倒影之城的轮回才算真正结束。 陈津一下子就想到了他们在之前的六个副本中收集到的钥匙。 可是那些钥匙现在都在白逐那。 以前觉得没什么用途的道具突然之间派上了用场, 陈津一时半会儿还没能把所有的信息联系起来,他问道: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毁掉钥匙都可以吗? 侍女长依旧是摇头:锁是可以被修复的,只有在锁被修好前毁掉了钥匙才有用。 多久就会修好? 一天。 侍女长给出的答案远比陈津预计的好。 陈津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不该把他们手上有钥匙这件事告诉侍女长。 他现在最纠结的还是侍女长究竟是不是好人这件事,他对自己不怎么放心, 生怕就这么被人忽悠了。 然而还没等他纠结出个答案来, 就看到侍女长将五指插入了自己的左胸。 纤细柔软的五指,以陈津无法想象的力道,硬生生插入血肉之中。侍女长神情平静,好像做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 而不是强行将自己的心脏挖出来。 陈津的舌头好像打了结, 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你 他不敢看这血淋淋的一幕, 可是脖子好像生了锈, 让他连扭过头都做不到。 那颗心脏甚至还在跳动。 同心脏一起被取出的还有一个方块状的物体, 握着它们的手掌用力至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在捏破心脏的同时, 将那个小方块一并捏碎。 陆仁醒得依旧挺早, 虽然对他来说这是正常的起床时间,但对白逐这样习惯了晚睡晚起的当代大学生而言已经算得上是早起了。 白逐本来习惯性地想赖床,但身边空了一块后还是挣扎着起了。 陆仁看他洗漱时眼睛要睁不睁的, 说道:困的话可以再休息一下。 没事。白逐拿冷水抹了把脸,看上去似乎清醒了许多,但离开时还是几乎挂在陆仁身上。 陆仁打开房门的时候,这层楼的另一扇门正好也从里面打开了。 神父对着面前这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神情没有流露出一丝异样,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早。 得到陆仁的回应后,神父率先一步,步伐优雅地往楼下走去。 光看他的模样,几乎无法想象里面装着一个怎样疯狂的灵魂。 陆仁想过今天可能会很忙碌,会出现很多出乎他意料的事,但没想到少女一大早就给了他一个惊吓。 看到跟在少女身后进屋的陈津时,陆仁的第一反应确实是惊讶。 白逐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没睡醒,正在摆放早餐所需碗筷刀叉的许延手一抖就把一个叉子掉在了地上。 许延的声音里是满满的不敢置信:你出来? 他看着陈津身上半湿的衣服,一个猜想浮现在脑海。 陈津还挺骄傲:我跳湖逃出来的。 少女笑眯眯道:好巧呀,我今天又去湖畔散步了。 这个NPC恐怕是带了个百分百捡玩家的被动。 陈津跟着许延去换了一身衣服后,餐桌上,陈津边吃边跟同伴们倒苦水。 虽然他顺利从城主府逃了出来,但他的出逃之路并不顺利。如侍女长所言,她自杀之后一定会有人来地牢查看情况,陈津躲在门后,等前来查看的城卫走出一段路后从还没来得及自动合上的铁门溜了出去。 一路上他看到不少躺在地上的尸体,恐怕这就是侍女长说的,锁被毁掉后有一部分基于法阵存活的城民会立即死去。 这样想来,押送他的城卫中途倒下应该也是一样的原因。 只是不知道哪把锁先侍女长先一步被毁了。陈津也没有功夫细想,他正因为找不到逃出城主府的机会焦头烂额。侍女长的死确实导致城主府短暂陷入混乱,但混乱的局面很快就被城主稳住了,没一会儿巡逻的城卫队就又被组建起来。当城主发现陈津逃跑后,巡逻的人就更多了。 陈津在花园里几块巨石形成的缝隙里躲了几乎一宿,要不是被屏蔽了绝大多数痛觉,光是腰酸背痛就能要他半条命。 好在这个地方足够隐蔽,巡逻队找了几轮都没把他找出来。 陈津在小心翼翼往外窥探的时候,没一会儿就注意到了不远处月色下水光粼粼的镜湖,他有心跳湖逃跑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直到清晨巡逻队换班,他才趁机跳入湖中。 之后他的经历和许延几乎一模一样,凭感觉找了一个地方上岸的陈津就碰巧被正在散步的少女捡走了。 陈津说完了他自认为惊心动魄的出逃史还不过瘾,想把从侍女长那里得到的信息一并讲了。 陈津刚说了半句,白逐看了一眼听得认真的少女和神父,忍无可忍地在桌底下踩了一脚他。 陈津啊了一声,牛奶撒了半杯。 咋啦?少女站了起来。 我陈津紧张地额头冒出了汗,他疼得躬了一下身,在对上白逐警告的目光后,顺势捂住了肚子,我我好像受了内伤。 陈津拍了拍脑门:头也好痛我脑子是不是也出了问题,我该不会会失忆吧? 陆仁: 白逐: 许延: 你会不会失忆我们不知道,但你脑子好像确实有点问题。 这浮夸的演技也不知道NPC能信几分,陆仁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因素,他觉得一边微笑着的神父笑容多了一丝勉强。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104) 少女似乎信了,关心地说道:那赶快去休息一下吧。 陈津一扭头就对上了少女关切的目光。 他早餐也不吃了,状似挣扎着起身:我去许延的房间休息一下。 许延也站了起来:我扶一下你。 耳边响起门合上嘭的一声,许延跟过去想必是要把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给陈津讲清楚了。 这个时候,他们早餐其实也已吃了七七八八。白逐面前的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陆仁也就剩下半杯牛奶没喝。 许延之前倒是听得很是专注,餐盘里还剩了不少,但人现在也不在客厅。 陆仁想着也该和少女说一下修改法阵的事了,然而神父忽然出声:我能和你单独说一会儿话吗? 他注视着陆仁,显然是在和他说话。陆仁有些惊讶,但没有犹豫便回答道:可以。 他很好奇神父会和他说什么。 神父轻轻颔首:我们去楼上说吧。 他说完便起身往楼梯处走去,陆仁将剩下的半杯牛奶一饮而尽后几步跟了上去。白逐显然是想跟过去的,但他还没来得及离开座位就被少女叫住了。 哎呀,一会儿怎么人都走了。少女笑得眉眼弯弯,既然这样,法阵的事情就你记一下吧。 在白逐犹豫的这一会儿,楼上关门的声音都响起了。 他皱了皱眉:你说吧。 卧室果然要比杂货间宽敞很多。 他们进门的时候窗帘是拉开的,这间房间有着一扇占据了三分之二墙的窗户,二楼的位置不算很低,周边也没有太高的建筑,阳光能轻松通过窗户倾泻进房间里。 这里远比客厅要明亮。 但在陆仁还没适应眼前的亮堂时,神父走了几步来到窗后,伸手便将窗帘拉上。 不留一道缝隙。 房间一下子陷入昏暗之中。 抱歉。神父歉然道,我不太喜欢阳光。 没事。陆仁倒也不介意。 经历过上个副本他对神父还算了解,知道这个人格几乎各方面都是和主人格反着来的,陆仁神父的主人格挺喜欢晒太阳,这一人格却厌恶阳光。 请坐。神父说着先在桌边坐下,不用一直站着。 他倒了两杯茶,一杯留在自己面前,另一杯则推到对面。 陆仁没有拒绝。 神父这架势,看上去像是想和他来一段友善温和的对话。 陆仁本想等神父先开口,可是坐了一会儿神父也没说话,他只好直接问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神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定定地注视着陆仁。 片刻,他感慨道:真的好像。 陆仁怔了一下。 神父伸出手,轻轻抚上了陆仁的脸,用指尖细细描绘陆仁的五官。 这动作让陆仁有些不适,但他想弄清楚神父究竟想做什么,便忍住了没动。 神父唇角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 但是眼底却一片冰冷。 那双眼睛或许是他和陆仁最不同的地方。只要看陆仁的眼睛,就能知道这是一个温和的人,但如果盯着神父的眼睛久了,就会发现他的目光带着审视。 和一丝极难察觉的恶意。 神父低低叹了一声:这个时候出现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实在是很难不去细想。 陆仁心剧烈地跳了一下,下意识拉开了点他和神父的距离。 他觉得有些不妙,这个NPC好像有点聪明。 神父微微笑着: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好在我知道,死人,是绝对安全的。 第152章 分头行动 白逐忽地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 少女说到一半的话被打断了, 她也没表现出异样,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微笑着询问:怎么了? 没事。白逐皱了下眉, 摇了摇头。 只是心中突然间浮现一缕不安,但周围又没有发生任何异常的事。 这个时候许延和陈津结伴从小楼出来了, 陈津看上去有些蔫蔫的, 估计是被许延骂了。 少女也没去在意陈津的神情,看到他们出来后说道:正巧,我也不用再和你们说一遍事情了。 许延愣了一下:说什么事? 少女道:关于怎么修改法阵的事。 四个人就能把小院挤得水泄不通,陈津紧紧挨着许延才没有压到墙上的藤蔓。少女靠在一面光秃秃的墙上对他们道:还需要修改的法阵有两个,一个在城主府,一个在总教堂。我和陆仁神父商量了一下, 我们这里有六个人, 我要准备修改法阵的材料,剩下的五个人里两位陆仁对倒影之城比较熟悉,刚好让他们去城主府,你们三人去相对安全一点的总教堂。 少女仰头看了一眼二楼:神父刚才叫陆仁过去应该为的就是这件事。 白逐问:我们去修改法阵? 修改法阵让我来, 少女摇了摇头, 你们只要找到法阵的位置就可以。法阵会刻在某件物体上, 城主和主教那边各有一个, 法阵的位置不会离他们太远。 白逐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但除了修改法阵明显是个坑, 少女其他的话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 少女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的脸, 现在就出发? 许延和陈津低头交谈了几句决定离开,同化值此时已接近90%,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们耽搁。许延拉了白逐一把, 白逐却踟蹰着不想现在就走。 少女看到他忍不住往二楼飘的目光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等神父把事情和陆仁交代好之后他们就会离开。少女安抚道,他跟着神父不会有危险的。 白逐抿了抿唇,问道:我可以跟他们去城主府吗? 少女很是为难地摇了摇头:你不是倒影之城的人,陌生的面孔去城主府目标实在是太大了,恐怕很快就会别发现的。 她的话合情合理,白逐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他看了眼因为他留在小院不知道要不要离开的许延和陈津,皱眉说道:那我们走吧。 小院的门被轻轻合上,三个年轻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 少女眼眸一直带着笑,此时眼里的温度却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直到确定那三个人已经走远,少女转身踏进了小楼。她一路目不斜视,径直上了二楼。 倒影之城的房门都不带锁,少女家也不例外,她轻易就打开了神父卧室的房门。 房间里一片昏暗,少女推开门就看见神父坐在朝着门的椅子上,怀里揽着一个坐在他腿上的人。在光线不足的情况下,一眼看上去是极其暧昧的一幕。 但少女只是冷冷瞥了一眼,问道:死了? 死了。神父说着,抬手抚上怀中无声无息的人的脖子。如果此刻开着灯,就能看见陆仁脖颈上骇人的指痕。 他几乎没有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抗,就被神父一下掐断了脖子。 你倒是会给自己找事。少女目光扫了一眼地面,现在还好端端的椅子只有神父坐着的那只,另一只椅子倒在了地上,现在又多了一具尸体要处理了。 神父含笑道:不是多麻烦的事。 少女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杀他? 神父垂眸,看见陆仁像是睡着了一样的脸,他似乎是不忍心这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是带着惊骇的表情死去的,特地调整出一个算得上安详的神情。 不过陆仁死时脸上本就看不出痛苦,只是有些惊讶。 我不相信城里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会是巧合。神父轻轻抚着陆仁的头发,他会是阻碍。 这些事情少女都知道。 实际上她也怀疑着陆仁,任何一个知道倒影之城秘密的人,都会怀疑陆仁。 他不是善神的信徒,如果他是善神的信徒,就不会被教廷和城主府追杀。 他也不是恶神的信徒,城里究竟还有没有恶神的信徒少女再清楚不过。原先或许是有不少的,但在教廷一次又一次的清扫中,除了她早就都被找出来了。 陆仁不属于她所知的任何一方阵营,那么他究竟是什么人? 少女不知道答案,也不知道自己去探寻要多久才能找到答案。 就像神父所说的,陆仁会是一个阻碍,或者准确地说,他很可能是一个阻碍。弄清楚阻碍的身份似乎没有必要,只要将他清除掉,他就不会妨碍到他们。 正是因为清楚这些,少女才帮助神父支开陆仁的同伴。 但在看到神父对一无所知的陆仁毫无征兆地下杀手时,她心中还是一寒。 明明都是用钥匙锁住了善,但似乎没有人的恶念像神父那样纯粹。 少女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道:只要你觉得是阻碍,你就会清除掉? 神父笑了笑:这可不一定啊。 陈津絮絮叨叨地把他在餐桌上没能说出来的话全说出来了。 侍女长说的话,除了修改法阵这一条基本上和少女所说的对上了。修改法阵显而易见不能达到破坏法阵的效果,少女欺骗他们这么做,恐怕是打着让倒影之城的法阵为自己所用的目的。 而陈津也通过白逐的经历知道了侍女长是可以相信的。 我运气也太好了。陈津不由得感慨,被关进地牢啥也没干都能毁掉一个阵眼。 许延却不这么想:这和运气没什么关系,游戏总会想办法让我们接触到重要人物的,不然就没法玩下去了。 陈津问:那之后把钥匙折了就行了? 白逐点点头,慢吞吞道:但是你知道侍女长对应的钥匙是哪一把吗? 三人面面相觑。 陈津问:全折了行吗? 全折了显然是不太行的。 但是随便折一把仔细想想也不太行。 我们折断钥匙的时候钥匙对应的锁很可能有反应,要是折错把主教或是城主引来就不好了。白逐道,少女和陆仁神父的钥匙是哪一把我已经趁只有他们中一个人在场的时候试出来了,现在只要分别接近城主和主教,就能把侍女长的钥匙试出来。 陈津问:那我们现在去找主教?城主府那边陆仁会去。 提到陆仁,那股不安感又冒了出来。 白逐顿住脚步,回头往小楼的方向望去。他们现在已经走出一段路,回头只能看见小楼顶端的一角,看不到二楼。 白逐心神不宁。 或许是突如其来的分头行动太过蹊跷,只要看不到陆仁,他就没法安下心来。 白逐忽地从道具栏中取出那三把还没找到对应锁的钥匙,一股脑塞给了许延。 你们先去找主教。白逐说道,我回去看一眼,看到陆仁后我直接去总教堂找你们。 他的神情严肃,连带着许延和陈津也紧张了起来。 许延问: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白逐正要摇头,却猛地意识到并非全然没有问题。 神父究竟要交代什么和陆仁在楼上将了这么久?少女交代的事先是和他讲了一部分,许延和陈津出来后又重头讲了一遍,期间白逐还犹豫了不少时间,哪怕这样他们离开的时候陆仁和神父也没有出来。 明明说的应该是同一件事,他们有必要讲那么久吗? 白逐回到小楼的时候,小楼已然人去楼空。 距离他离开大约过了二十几分钟,在这二十几分钟里,少女他们也离开了小楼。 白逐不禁思考是不是他之前想多了,可能是因为神父拉着陆仁多说了点废话,才导致说了这么长时间。 他还是决定去二楼看一看。 房门在白逐意料之中的没有锁,其实为了方便玩家寻找线索,这个游戏里就没几扇门是有锁,或者锁能用的。 白逐抬手拧开了门把。 窗帘被紧紧拉上,房间里面没有多少光线,家具看不清细节,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但足以让白逐看到屋内打斗后留下的痕迹。 桌子歪斜,椅子倾倒,落在地上的杯子摔得粉碎。 没有更多的痕迹,一切发生在一瞬之间。猝不及防地发生,又在转瞬之间结束。 陆仁白逐喃喃道。 他夺步跑出房间,几乎把小楼翻了个底朝天,然而小楼空无一人,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像是从一场无梦的长眠中醒来,陆仁能感觉到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但对他睡着时发生了什么又一无所觉。 他像是被魇住了,意识是清醒的,身体却无法动弹。他勉强掀起眼皮,半睁的眼睛看见了西垂的太阳,一个炽热的橘色圆盘,将天空染得通红。这会不会是被魇着时的幻觉?陆仁未在任何一颗星球上见过一颗这般大的恒星,好像下一秒就会盖在自己身上。 陆仁提不起力气,疲惫地将眼睛闭了回去。 陆仁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实际上过了好一会儿,记忆渐渐回笼,陆仁才想起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被神父拧断了脖子。 他记得自己后退时弄歪了桌子,撞翻了椅子,这些小事显然对神父毫无影响。其实他一点儿抵抗都没做出来,在听到杯子坠地破碎的响声后,脖子上不属于自己的手一把将它拧断了。 出乎意料的是陆仁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楚。 他在瞬间失去了意识,沉入似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他醒来时就到了这里一个他还没有弄明白究竟是哪里的地方。 陆仁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躺了多久,身下应该是泥土,他嗅到了泥土的腥味。 身体渐渐冷了下来,即将落下地平线的太阳将要带走它赠予人间的温度。 这个时候,陆仁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105)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今天的第一更,虽然其实是昨天写的。 我:想趁着元旦把文写完。 朋友:可以啊,你还差多少字? 我: 光是没写到的大纲就有3600字,没算番外。 眼前一黑。 第153章 有完没完 在这里放下吧。熟悉的声音里带着无法遮掩的愁苦。 一个声音欲言又止:兰瑟神父 不用担心, 我没有事。那人叹了一口气,只是现在我依旧想不明白,文纳先生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有人同样叹气:这两天发生太多糟糕的事了, 善神保佑,让一切平息吧。 除了说话声, 陆仁还听到了挖土的声音。 挖土? 陆仁愣了愣, 然后便听见有人问:兰瑟神父,墓穴这样的大小可以吗? 可以,继续往下挖吧。兰瑟神父声音温和地回答了他。 陆仁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在什么地方。 他在倒影之城的公墓。 不不不,兰瑟神父他们所处的地方才能叫公墓,他躺着的这块土地只能被称为乱葬岗。 倒影之城是有公墓的,而公墓旁边一片无主的荒地不知什么时候成为了抛弃尸体的地方, 变成了乱葬岗。那些尸体一般都是买不起墓地的、来自贫民区的穷人, 他们中很多没有亲人,邻居将他们拿块破布一卷扔到乱葬岗就算仁至义尽。 陆仁刚从脑海里找出有关乱葬岗的信息,便听见有人大喊了一声:神父!那里有一具尸体! 陆仁听到密集的脚步声朝着他来。 实际上被扔在乱葬岗的尸体大多都能被好好安葬,因为教廷时不时就会派人来安葬尸体, 说不定陆仁身下的土地里就埋着一具。 这怎么会是他?! 陆仁是被脸朝上扔在这的, 看清了他面容的兰瑟神父显而易见受到了惊吓。 他这会儿还有点感谢抛尸的人虽然那大概也是杀了他的人随随便便把他扔在这里, 好让他现在被人发现。 兰瑟神父俯下身, 检查了陆仁的呼吸和脉搏, 看见他脖子上的指痕后, 眼里流露出悲痛之色。 他已经死了, 兰瑟神父语气沉重, 是被人杀死的。 这句话在紧跟上来的神父和骑士间引起了轩然大波,有骑士愤怒地挥舞着拳头:难道是那个我们没有发现的恶神信徒吗?! 只有恶神的信徒才会做出这样的行径,兰瑟神父肯定道,可怜的年轻人,他似乎才二十岁我们得好好安葬他。 他死时一定没有神父为他祈祷。一个神父说道。 兰瑟神父扭头问教廷的人:有人带了圣水吗? 众人纷纷摇头。 他们交谈的时候,陆仁有些懵。 他已经死了? 兰瑟神父会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是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活人的生命体征,可他现在明明还能思考,不久前他还睁开过眼睛。 陆仁现在思绪有些混乱。 也许他确实已经死了,只不过因为某些他还不知道的原因保留了意识。陆仁觉得自己在呼吸,但他的身体似乎没有给出相应的反应。 陆仁知道他要是表现出自己还活着绝对不是一件好事,他要是当着一群神职人员的面开口说话说不定会直接被当成恶神拥趸一类的东西当场消灭。 于是他一动不动,既不说话也不睁眼,至于四肢他本来就无法控制。 这时候兰瑟神父已经问了一圈,没有人携带圣水。除了恶神的信徒,每一个倒影之城的城民都要等神父为他祷告后才能下葬,而圣水是不可缺少的道具,神父会一边祷告一边将圣水洒在死者的身上。 让我们将他带回教堂吧。有人提议。 这一提议得到了神父和骑士们的一致赞同。 兰瑟神父道:尽快将文纳先生下葬,在晚钟敲响前我们将这个年轻人送到教堂。 陆仁听到了极轻的一声叹息。 他知道这应当是兰瑟神父提到晚钟的缘故。巨钟被敲钟人摧毁后,倒影之城就不再有每天定时敲响的暮钟和晚钟了,但是人们一时间还没有把习惯改过来。 说起来文纳先生 陆仁想了很久,直到文纳先生被安葬,他感觉到自己被骑士们合力抬到担架上,才想起这似乎是敲钟人的名字。 陆仁昨夜还在担心敲钟人的处境,敲钟人他竟然已经死了吗? 陆仁在震惊之余又有些难过,他钦佩敲钟人为自己的目标谋划百年的坚韧,他相信敲钟人不会轻易死去,除非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 结束倒影之城的轮回。 陆仁被带回总教堂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他被兰瑟神父安置在了一间祷告室,经过漫长的祷告后,围着他的人陆陆续续离开。 因为天色已晚,他的尸体会在这里停放一夜,明天才会被教廷的人带去下葬。 陆仁打算偷偷溜走。 他总不能真在这里躺一晚上,然后被教廷的人埋进土里。陆仁没有立刻逃跑是因为他听见了祷告室外的脚步声,生怕经过祷告室的人突然推门进来。 他在这个副本里的身份十分普通,陆仁对自己的武力值不抱什么信心。 陆仁的担心不是毫无必要的。 兰瑟神父走后没多久就有人来了,听到声音陆仁才知道这是兰瑟神父去而复返。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来了一个陆仁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来到停尸台边,静静注视了陆仁许久,忽地叹了一口气。 和他真的很像。那人说道。 是兰纳主教。 我好像在不久前见过他,但是一错眼就找不到了。兰纳主教伸出手,似乎是想抚摸陆仁的脸,但是在快要碰到的时候把手缩了回来,其实我常常会把别人认成他,但他哪会回到倒影之城?不过是我的错觉罢了。 兰纳主教沉默许久。 他是我最疼爱的一个孩子。 兰瑟神父知道兰纳主教的痛心。 在知道自己的朋友叛逃倒影之城后,愤怒和悲痛几乎要将他摧毁,更别说将陆仁神父视为亲生孩子的主教。 任何安慰都是苍白的,兰瑟神父只能低声道:请您不要太难过了。 兰纳主教突然问:你觉得他现在在哪? 兰瑟神父迟疑了一下,说道:总之是不在倒影之城的。 主教说:希望他永远不要回来。 陆仁忽觉惆怅。 他原先以为,固执到在陆仁神父被绑架时依旧不肯向绑匪低头的兰纳主教应该恨不得立刻杀了陆仁神父,但主教说他希望神父永远不要回来。 主教恨陆仁神父吗?必然是恨的,那是他灌注了最多疼爱、耐心与信任的孩子,可他的孩子背叛了他,背叛了他爱着的城市,背叛了他坚定的信仰。 即便这样,主教依旧希望陆仁神父活着。 不要回到倒影之城,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永远活下去。 在祷告室停留许久后,兰纳主教和兰瑟神父离开了。 陆仁发觉他的四肢已经恢复了知觉,他动了动脖子,没有他担心的颈骨彻底断了的情况,甚至都没什么异样,似乎在他沉睡那段时间自己长好了。 只是他依旧没有呼吸和心跳。 陆仁留心着房间外的动静,随时准备逃跑。 他刚兴起这个念头,门就被人打开了。 陆仁:逃跑好难,这又是谁来了? 陆仁发觉这次来的人和之前的都不一样。 因为他步子很轻,踩在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似乎是偷偷摸摸溜进来的。 陆仁心里冒出来一个猜想,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那人最后来到了停尸台前。 陆仁本以为他会和主教那样静静地看一会儿,最多说点话就离开,不曾想那人会是第一个上手的。 那人握住了陆仁的手,力气大得陆仁感觉到了疼,怀疑这人是不是想把他的骨头捏断。 然而那个猜想也因此被证实了。 陆仁睁开了眼。 刚好对上白逐的目光,男朋友此刻眼眶通红,连眼睛似乎都泛着红,好像下一秒就能去杀人。 陆仁: 白逐: 陆仁晃了晃手:疼。 白逐几乎是惊慌失措地松开了手,还把手背到了身后,跟做错事被当场抓包似的:对不起。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陆仁问,他有些惊讶白逐能找到这里来。 陆仁神父肯定是能瞒多久算多久,他之前都做好了白逐他们晚上才能发现他出事的准备。 白逐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脸色突然一变。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这脚步声显然不是路过那么简单,紧接着就传来了门把被拧动的声音。 小小的祷告室几乎无处可躲,白逐一矮身蹲在了停尸台下,靠着停尸台挡住自己。陆仁也收回手闭上眼,继续装一具尸体。 门被打开,听脚步声这一波至少来了五个人,祷告室顿时拥挤起来,好在他们都站在对着白逐的那一面。 陆仁有些心累,一晚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参观他的尸体。 念头刚升起,他就听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女人的声音:城主大人,就是他! 钟长雅指着停尸台上的尸体,掷地有声:他就是那些外来者的同伙! 陆仁: 白逐伸手捂住了脸。 带领城主过来的兰瑟神父大惊失色: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基友:我想看xxx的R18【疯狂暗示】 我:可恶,我也好想看! 大晚上的这么诱惑我! 码了一章符合晋江规定的清水文后难过地去睡觉了。 明早起来继续写,不过我怀疑我能睡到下午才起。 第154章 搬过去住 兰瑟神父神情惊慌, 难以置信:我不久前见过他,他是倒影之城的居民,怎么会是外来者的同伙? 某种意义上来说才是真正外来者的钟长雅笃定道:我不会认错的, 他就是一直在帮助外来者的人。 看着陆仁尸体的城主神情有点阴沉,缓缓开口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和他脱不了干系。 兰瑟神父本来想要说什么, 临到关头还是闭了嘴。他看上去很是挫败, 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看错了人,这个青年怎么突然间就成了导致倒影之城混乱的罪魁祸首之一呢? 城主很是不快,可陆仁毕竟已经死了,如果他还活着倒是能拷问一番,面对一具尸体,城主即便再不甘也束手无策。 这批人来得突然走得也快, 城卫们保护城主离开, 钟长雅紧紧跟着他们。兰瑟神父是最后一个走的,他站在停尸台边注视陆仁许久,最后叹了口气,摇摇头也走了。 终于不再有人打扰。 停尸台不高, 白逐躲藏的时候必须矮着脖子, 站起来时觉得脖子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他扶着睁开眼的陆仁下了停尸台, 陆仁四肢依旧软绵绵提不怎么起力气, 但适应了一会儿后也能走了。来到门边侧耳听了片刻, 将门打开一条缝确定周边没有人后, 陆仁和白逐偷偷溜出了祷告室。 离开总教堂的时候几乎没有遇到阻碍, 陆仁发觉总教堂里的人少了许多, 昨夜巨钟被毁似乎使教廷的力量受到了重创。 力气在一点一点回来,在远离总教堂的时候,陆仁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异样了。 陆仁稍稍松了一口气, 还好虚弱状态不是一直的。 他看向白逐,发现白逐脸色依旧不太还好。 他们走到了一条小巷里,巷子窄得两个人并肩通过都很困难,两遍的楼房又很高,遮住了挥洒下的月光。 但是借住墙上一盏小灯发出的白光,还是能看清身边人的面容。 白逐忽然伸出手轻轻将陆仁按在一边的墙壁上。 陆仁愣了一下,没有反抗。 温热的手指抚上他的脖颈,白逐的动作很轻,陆仁甚至在怀疑被白逐触碰到是不是只是他的错觉,其实白逐的手指没有放在脖颈的皮肤上。 白逐声音低低的,难过且愤怒:是谁做的? 陆仁神父,陆仁答道,安慰他,我没有感觉,一点儿也不疼。 白逐动作轻得怕弄疼了他,但是对陆仁来说脖子上的伤好像是不存在的,他没有一点儿感觉,只是在街边反光的玻璃中看到自己的伤口时,他也被脖子上狰狞骇人的指痕吓了一跳。 陆仁的话让白逐心里好受了些,也只好受了一些。这个时候他无比庆幸这只是一个游戏,现实里的陆仁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他没有问陆仁为什么神父会这么做,不管是什么原因白逐都想找到这个NPC然后杀了他。 白逐拥着陆仁,额头相抵:对不起,我没有及时发现。 他在心中生出不安的那一瞬间就应该冲上二楼,如果他发现的好,陆仁也不用受这一番罪。 没关系。陆仁轻轻抚摸白逐的头发,我一点也没感觉到疼。 他们距离已是极近,白逐仿佛感觉到了陆仁的睫毛扫在自己脸上,他只是上前一点,就吻住了陆仁的唇。 没有人知道昏暗的小巷里发生了什么事。 被对方的气息包裹时,陆仁觉得晕乎乎的,好像什么都想不了了。四肢无力的问题似乎由复发了,身体使不上一点儿力气,只能靠墙站着。 白逐也没好到哪里去,没骨头似的整个人压在他身上。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106) 墙上的小灯刺啦两下,突然灭了。 陆仁别开脸,忍不住笑出了声。 本想顺势多做的坏事的白逐就这么被一声笑打断了,他不甘心地在陆仁腰上又摸了两把,唇齿刚分开时声音还有些含糊,像是在抱怨:明明气氛这么好,你在做什么啊 陆仁指指灯,努力憋笑企图让自己的声音正经一点:它看不下去了。 真奇怪。 陆仁想。 他不是一个笑点很低的人,几乎无法想象自己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笑这么久。 不知不觉间,他好像有很多对方与以前不一样了。 这下子,小巷彻底变得黑魆魆的。抬头可见最顶端被月光照得明晃晃的墙,月色映在他们眼中,却不能照在他们身上。 我们今晚住在哪?白逐问。 少女那是不能回去了,睡大街显然也是不行的。 陆仁想了想说:要不回去吧,守在附近的城卫应该已经离开了。 好。白逐应道。对他来说,待在那间连落脚都困难的小屋子里要比待在少女家自在得多。 两人没有回到外面宽敞的大街上,而是直接穿过小径,通过城里错综复杂的小路往贫民区的方向走。月亮为他们指引了方向,只要方向对了总能够走到的。 白逐握着陆仁的手塞到了自己口袋里。陆仁的手很冰,冰得不像一个活人,而他在亲吻陆仁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恋人此时没有呼吸和心跳。 白逐没有追问,只是觉得心疼。 他们低头看路,像是后知后觉地为之前小巷里的拥吻感到害羞,不太敢看身边人的脸。白逐胡思乱想着,觉得他俩好像早恋的小情侣,怕被严厉的教导主任发现,只有在没有灯的路上才敢手拉着手。 年龄、身份的差距注定他们在对方的生命中有着长达二十年的缺席,白逐错过了陆仁年轻稚嫩的岁月,但是今后的日子他们可以一起走过。 白逐状似不经意地提议:要不以后我搬你那住吧。 陆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白逐继续道:我现在是住宿舍的,虽然外面也租了房子,但几乎不去住,我想你可能更乐意住在自己那。 陆仁不能搬过来的话,那就他搬过去好了。 陆仁回忆着学校的规章制度:你们可以住在校外吗? 白逐轻松道:填张申请表就行了,很好通过的。 其实本科生并不好通过,但是白逐表示他有钞能力。 陆仁迟疑了一下,道:不再好好考虑一下吗? 白逐故作可怜:陆老师,你对我难道不是认真的吗? 陆仁叹了一口气:我当然是认真的。 他只是觉得白逐还小,虽然他自己年纪也不大,但在他看来自己的学生都还是孩子,白逐确实不是他教的,但也差不多。 小孩子心性不定,他怕白逐太早为人生做了决定将来会后悔。 那老师怎么才会相信我是认真的呢?白逐晃着他的手,出了游戏我们就去扯证? 陆仁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还不到法定结婚年龄。 白逐: 白逐咬牙切齿:没事,我们可以先订婚。我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了,陆老师你可别想赖账。 静默片刻。 陆仁噙着温和的笑意,用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白逐头顶:好。 他想,他该多有一点信心。 离贫民区还有不短的距离,陆仁打算趁这段时间说点正事。 他问:许延他们现在在哪里? 白逐想了想,道:现在应该已经在城主府了。 白逐找了一个白天的陆仁,最后还是在总教堂附近听到有人在说神父们把一具尸体从乱葬岗带回了总教堂,一下子联想到陆仁身上,才在祷告室找到了他。 去往宗教堂的路上他和许延还有陈津碰上了,那时候他俩已经把主教的那把钥匙试了出来,准备前往城主府。因为怕在城主府遇到意外,顺便将属于主教的钥匙交给了白逐,然后带走了还没试出来的那两把分别属于城主和侍女长的钥匙。 侍女长已经告诉了他们毁掉虚锁的方式就是杀掉虚锁对应的那个人,他们此行便是去刺杀城主。 即使城主府有不少城卫和侍女因为法阵的破坏变成了尸体,剩下的人手依旧足够守卫城主府。 许延和陈津丝毫不怀疑他们敢出现在城卫的视线范围内,城卫就能立刻把他们抓走。 所以他们是通过镜湖过去的。 冒出水面浑身湿淋淋地踩上花园土地时,许延由衷庆幸城主府在这里真是毫无防守。 陈津紧跟着许延爬上岸,周遭无人,他们尽可能拧干衣服上的水后,偷偷摸摸靠近城主府的中心区域。 他俩在城主府的逃亡经历可谓跌宕起伏,靠着丰富的经验潜入了城主居住的地方。 城主独居在一栋三层小楼里,周边被比它高大得多的楼房包围,在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居然有一栋小楼。 许延和陈津知道有这么一栋楼,但对它的内部结构一无所知。让他俩意外的是小楼里面只有两三个侍女,不见一个城卫,他俩没费什么力气就溜了进去。 轻松得让许延不禁怀疑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直到他们溜进了城主的书房,许延还在深深怀疑着。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 我白天果然基本在睡觉。 第155章 刺杀 城主府的其他地方不见城主, 许延原先估摸着他可能在书房里,但是书房内空无一人。 来都来了,许延和陈津也没打算立刻就走。城主的实锁是什么他们还没有任何线索, 一般来说书房里总是放着重要的东西,他俩打算碰碰运气。 趁着四下无人, 他们在书房里翻了近两个小时, 总算在一个上锁的柜子里翻出一本日记本来。 锁不是什么复杂的锁,拿一根从台灯上拆下来的铁丝捅开了。因为时间久远,日记本的表面灰扑扑的,翻开只见里面笔迹稚嫩,应该是一个小孩子写下的。 台灯发出昏黄的光,被陈津拿到了桌子底下, 以免外面的人发现室内的灯光。许延和陈津也坐在桌下, 探出头看看确实没有异常情况后,凑在一起看起了日记本。 【x月x日,星期一 父亲今日将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女孩子介绍给我,他告诉我今后她会和我一起学习、生活, 我长大后会成为城主, 而她就是城主府的侍女长。 父亲说那个女孩是被教廷收养的孤儿, 因为她做事细致认真, 兰纳主教认为她更适合在城主府生活。侍女长是一个重要的职位, 兰纳主教和父亲都认为她会成为一个优秀的侍女长。 女孩告诉我, 她叫温莎。】 日记本没有几页, 显而易见城主不是一个喜欢写日记的人, 许延草草翻了下,发现每次城主写日记都和侍女长有关。 他们一起长大,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x月x日, 星期六 温莎问我,你平时为什么总板着脸? 我告诉她,一个合格的城主应该是严肃的,要从小开始培养。你作为未来的侍女长也应该严肃一点,不要一天到晚都在笑,不然你的手下不会信服你的。 温莎哦了一声,说:可是我昨天看到你一边玩玩具一边傻笑。 她果然没有在意我说了什么话! 还有我怎么不知道她过来过?她走路没有声音的吗?】 居然还有点可爱。陈津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简直没法相信那个阴沉的城主小时候是这样一个人。 【x月x日,星期三 父亲说我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城主,但是他依旧会送给我玩具,虽然我觉得合格的城主小时候不应该这么幼稚。 但是玩具真的好有意思。 反而是温莎对玩具不感兴趣,除了昨天父亲送给我的那个魔方。 魔方已经被父亲打乱了,他告诉我我可以和温莎一起把它恢复。温莎尝试了很久都没有拼凑出一面,我也一样。】 【x月x日,星期四 我们成功拼出了一面,但是没法拼出第二面。 已经一天过去了,没有任何进展。 魔方整整有六面呢。】 【x月x日,星期天 我和温莎吵架了。 她觉得我的思考方向是错误的,这样子拼下去永远不会拼出来。 好巧,我也这么觉得。】 【x月x日,星期一 一整天温莎都没有和我说话。 我也不想理睬她。】 【x月x日,星期二 温莎来和我道歉了,其实我也有错,我不该那么大声和她说话。 也许我应该先一步和她道歉,父亲一直告诉我男孩子要有担当。 不管怎么说,我们和好了。我们又开始一起拼凑魔方,温莎提议我们可以去问一下会玩魔方的人,也许其中有着什么技巧。】 【x月x日。星期三 教会我们转魔方的是一个教廷的一个哑巴,温莎说我不可以这么称呼他,这样子很不礼貌。 这一次我没有和他吵架,她说的是对的。 教廷的那位先生叫文纳,听说他会是未来的敲钟人,等老敲钟人退休就会接过他的职责。他和温莎一样都是孤儿,但是已经在教廷生活了很久。他比我们要大上不少,虽然他不会说话,但是他认识字。文纳写了满满的一页纸,我和温莎都学会了转魔方的技巧。 我们把每一面都转回去的时候,暮钟敲响后,文纳看着钟楼的方向出神。我告诉温莎,暮钟为我们见证,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我的一切都会给她一部分。】 日记到这里没有再写下去。 或许对城主来说,他和温莎侍女长的友谊已经不需要再诉诸书面。 我的一切都会给她一部分陈津喃喃念着最后一句话,突然间轻轻啊了一声,我知道实锁是什么了! 许延微微转过身:是什么? 是魔方!陈津笃定道,一定是魔方!侍女长的实锁是一个小方块,我之前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现在看来应该是魔方的一部分没错了! 陈津道:敲钟人的实锁是巨钟,说不定每一把实锁都是虚锁重要的东西,于城主和侍女长而言魔方见证了他们的友谊,像是在履行自己的承诺,城主将魔方的一部分给了侍女长,让那个魔方成为他们的实锁! 陈津觉得他的推测在逻辑上无懈可击。 许延道:那魔方会在哪里? 缺了一角的魔方,既不像巨钟那样不可移动,又不像小方块那样可以被侍女长藏在胸藏中。 最有可能的是 我们要快点找到城主!许延起身,魔方一定被他待在身上。 陆仁家边不再围着守卫。 但在白逐打算去开门的时候,还是被陆仁拦住了。陆仁无声地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楼上。 白逐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去青年家。 青年家中亮着灯,从门缝往里看,只见青年坐在床上吃着一根面包,愁眉苦脸的,时不时还要唉声叹气。 他遇见的糟心事想来想去也只有陆仁这一件了。 陆仁良心有点不安,然而他还有更过分的事要做。 陆仁敲响了房门。 刚听到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青年还有些茫然,时间也不早了,会是谁来找他呢? 倒影之城单纯过头的青年压根没有考虑门外可能是坏人这一可能性。 他冲门外喊了一声请等一下,然后下床走过去开门。 门刚一打开 青年还没来得及惊讶门外的那张脸,就被陆仁快很准地打晕了。 许延和陈津偷偷潜入了小楼深处的一个房间。 将房间分割成两半的幔纱虽然让他们看不清里面的人在做什么,但也避免了房间内的人轻易发现他们。 各自找好掩体后,许延和陈津留意着城主的一举一动。 幔纱上映出城主高大的影子。 他坐在一个石台边的地上,周边点满了蜡烛,配合地上不慎洒上的红色矿物粉末,就好像一个邪恶的献祭现场。 石台上的祭品已经死了。 侍女长静静躺在那里,面容安详。如果没有看到她胸口被自己挖出来的口子,她就像只是普通地睡着了。 破碎的心脏和方块碎片放在一起,被一种力量趋势着缓慢愈合。 侍女长的身下是复杂的法阵,那些不知名的矿物粉末就是法阵的原料。 随着时间的流逝,红色的纹路逐渐变淡。城主戴上手套,及时补充颜色淡得快要消失的地方。 画好最后一笔后,他坐了回去。城主发了一会儿的呆,然后从衣袋里取出一只缺了一角的魔方,看着它怔怔出神。 陈津拔出一把匕首,挥了两下指了指城主。 许延指了指自己,摇了摇头。 简单来说,他不敢动手。 对付副本里头长得不太像人的怪物他还敢一刀子通过去,但城主古怪归古怪,看上去还是和一个正常活人没差别的。 这游戏做得又逼真,先前计划刺杀计划得挺好,但临到动手许延发现他怂了。 陈津摊了摊手,表示他也不敢。 许延朝他做口型:再等等吧。 陈津点点头,顺势把匕首收回去,然而胳膊肘往后一捣,就捣到了身后的架子上。 陈津: 陈津忙把手往后伸抓住了架子腿。 架子稳住了,架子上的灯台晃悠两下,啪的一声下坠砸到了他头上。 谁! 房间内传来城主的吼声,刷的一下幔纱就被几乎要把它撕碎的力道拉开。 城主一眼看到的是许延,他皱了皱眉,还不至于忘掉这张不久前在城主府出现过的脸。 是你 城主大步走向他,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几乎要将许延笼罩。带起的风将幔纱吹得更开,烛火摇曳许延一眼就看到了石台上的侍女长!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107) 他忽地扑了上去! 城主不察之下竟被许延一下子扑到在地!许延使出浑身力气按住城主,冲陈津大喊道:陈津! 陈津拔了两下匕首没把它□□。 他攥紧了砸到头后紧接着掉进怀中的灯台,颤颤巍巍道:我我我我不敢! 许延两眼一黑。 拿出点你不良青年的气势来啊! 陈津冤死了:我明明只有长得像! 说话间,局势已经一边倒向了城主,压住他的许延反被他掐住了脖子摁在地上。 许延拼命挣扎也没能挣开那只铁铸一般的手。 眼看着许延的脸涨起不正常的血色,陈津脑内忽然灵光一闪,取出了道具栏里那两把钥匙,咬咬牙用力折断了它们! 许延感觉到脖子上的力道顿时轻了下去,城主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衰败,然而他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变化,目光死死地盯着侍女长。 不 在城主绝望的目光中,侍女长本来已浮现出红润的脸瞬间变得灰败,只能咔的一声轻响,修复了一半的小方块再度碎开。 压着自己的人脑袋忽然被打到一边,一声巨响让许延怀疑这头骨铁定裂了。 他惊魂未定地看着陈津。 刚刚一烛台撂倒城主的陈津:不是我干的,是系统的锅。 游戏官方恐怕是出于玩家心理健康的考虑没打算让他们动手,最关键的一步就让系统操纵着玩家的身体代劳了。 陈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到城主倒在地上,已然没气了。 许延把城主推到一边,跑过去一脚踩碎魔方,拉着陈津就往屋外跑。 趁现在快走! 城主和侍女长彻底的死亡果然带来了巨大的混乱,倒下的人竟是快比站着的人多。但城主府大门这些关键位置仍有人把手。许延遥遥看到人影便掉头换了个方向跑去。 他们再一次选择了跳湖。 一回生二回熟,许延甚至兴起了对游泳运动的兴趣,打算出去后学点别的泳姿。 他们从水里冒出来的时候,映入眼中的还是熟悉的湖岸。 但岸上的却不是熟悉的人。 许延愣了一下:陆仁? 陈津撞了下许延胳膊:不对,不是陆仁! 站在湖岸上的神父眼眸低垂,漠然看着他们。 第156章 藤蔓之下 一队城卫忽然靠近破旧简陋的民楼, 打开门后蛮横地闯了进去,搜索一番无果才离开。 白逐靠在窗边,通过那扇也就比他脸大了一点的小窗往外看, 等城卫们走远后才说道:被你猜中了,晚上还真有人来突击检查。 陆仁道:一天没把我们两人抓到城主府和教廷一天不会放弃, 更别说我今天还诈尸从总教堂跑出去了。 他们今晚在青年家落脚, 并没有开灯,城卫们也没有发现他们通缉的对象就在他们楼上。 而房间真正的主人被五花大绑平放在地上,嘴里还塞了一块毛巾。虽然不知道NPC会不会着凉,但陆仁还是贴心地为他盖上了一床被子。 一个坏消息,白逐说道,我联系不上许延他们了。 因为分头行动, 他们通过手机交流各自的进展, 白逐刚和陆仁逃出总教堂那会儿还给许延发过消息,许延也回复了他,说他和陈津已经潜入了城主府。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对话,之后白逐的消息都石沉大海。 不知道是因为许延找不出时间回复, 还是还是再也不能回复了。 陆仁也道:我们要做好他们已经登出的准备。 最好的情况是他们成功了。白逐道, 城主和侍女长的钥匙放在他们那, 如果他们在成功前登出我们可能没法收回钥匙。 明早出去看看情况就知道了, 陆仁安慰他, 我们现在只能相信他们。 说话间他已经把床铺收拾得差不多了, 对白逐道:早些休息吧, 明天我们去找少女的实锁。 白逐嗯了一声, 从窗后离开。 次日清晨。 陆仁睁开眼的时候,白逐已经起床离开了,他们昨晚休息得很早, 白逐醒得也比往常早得多。 陆仁没看到睡在身边的白逐,反而对上了一双眼眶通红的眼睛。 陆仁: 青年红着眼用控诉的目光看着他。 陆仁轻轻咳了一声,眼神飘忽:昨天睡得还好吗? 被五花大绑放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过了一夜,即便身上盖了被子,想来也是没睡好的。 青年没有说话因为他嘴还被堵着。 陆仁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取出他嘴里的毛巾,他担心青年大声呼救把别人引来。昨夜他直接打晕了青年也是出于这一顾虑,青年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倒影之城城民,老老实实用钥匙锁住了恶念,陆仁不觉得青年在可以行动的情况下会不告发他们。 对不起。陆仁老老实实认错。 青年看上去很受伤。 陆仁承诺:等一切结束我就会把你放开的。 青年唔唔了两声,陆仁没猜出来他想说什么话,他只是依然愧疚地看了青年一眼,穿好衣服后下床离开。 陆仁在门外的小阳台找到了白逐。 白逐抬高一只手,让指尖能照到阳光。他也不用担心会被别人看到,他刚来这里时每天早晨屋外都很热闹,但如今无比萧条。 听到身后开门的声音,白逐转身凑上前去在陆仁嘴角亲了一下。 陆仁现在已经很习惯白逐这些亲昵的小动作了,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我白天出去打探了一下消息。白逐说道,他今天比陆仁早起了有一个小时,趁这段时间打听到了一些事,城主和侍女长应该都死了。 陆仁道:倒影之城的活人似乎更少了。 其实他们早就死了。白逐道,只是法阵维持了他们活着的假象,当法阵被破坏,越来越多的人会死去,回归他们本该呈现的状态。 在这个游戏里,倒影之城被城外的人称为死城。 当最后一个阵眼也被破坏掉,倒影之城真的会成为名副其实的死城。 现在还剩主教、少女和陆仁神父,陆仁道,你对他们对应的实锁有什么猜想吗? 白逐道:主教和少女的还有点想法,神父的实锁真的一点思路都没有。 陆仁点头赞同,即便他做过一段时间的陆仁神父,目前也想不出他的实锁会是什么。 先解决少女吧。陆仁提议,不出意外的话,她的实锁应该就在小楼。 实锁一般在虚锁附近。 少女平日行踪诡异,固定的落脚点就是贫民区那栋带着小院子的小楼。 陆仁和白逐过去的时候很是小心,生怕惊动了里面的人,然而出乎他俩意料的是小楼内空无一人,一大早少女和神父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在确定里面真的没有人后,陆仁和白逐放心地找了起来。 把法阵刻在家中的某一处地方,是少女很有可能会做出来的事。陆仁能感觉到少女在家中和在外面是不一样的,虽然差别细微,但少女在家中确实更放松一些,脸上不是一刻不停地挂着假笑,好像在这里才会显露出一些自我。 陆仁和白逐找遍了小楼也没找到刻了法阵的实锁,而太阳逐渐升起,时间一步步逼近中午。 陆仁放下了一把椅子,若有所思道:也许法阵在不能一栋的物体上 他的目光通过窗户,落在了小院的围墙上。 围墙上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植物,它们在冬季枯萎,只留下蛇一般的主干,而随着春天的脚步一日日走近,墙上已见明显的绿意。 白逐正在楼下,陆仁来到阳台喊了一声他:白逐,你看一下藤蔓下的围墙。 白逐很快反应过来,大步上前几下就扯开一片藤蔓。 藤蔓下是近一厘米深的刻痕正是法阵。 陆仁跑下楼,和白逐一起把藤蔓全部从围墙上扯下来,一幅完整的法阵呈现在他们眼前。 他四下张望,在墙角找到了锄头,小院里头养着一些植物,锄头应当是园艺的工具。只不过它显然没怎么被使用过,因为小院里还没有要用锄头翻的土,锄头顶端明显生了锈。 陆仁将它在墙上敲了敲,确定还能用。 他刚挥起锄头,小院的院门就被打开了,陆仁甚至没有看来人一眼,直接把锄头挥了下去。 修筑围墙的材料算不上坚固,几下就出现了裂痕。少女在看见小院中这一幕的那一刻就冲向陆仁,然而站在一旁的白逐当机立断折断钥匙。 实锁、虚锁和钥匙三者息息相关,他们之前就猜测过,任何一样的毁坏都会让其余两者受到影响。 少女脸色果然一变,咬着牙才没让自己直接跌在地上。 喀拉 围墙的裂缝越来越大,终于在经受了又一次锄头的击打后崩塌。 少女跌坐在地上,瞪着眼睛死死盯着白逐手中断成两截的钥匙。 我应该早点发现你们原来是有备而来。少女咳了一声,我说敲钟那老头怎么突然把钟毁了,关毁掉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其实,那个时候他已经拿到钥匙了吧? 你们不是误入倒影之城的人,你们就是带着钥匙特地来倒影之城的! 白逐没有回答,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确实是带着目的来的。 不过这个目的是NPC们无法理解的游戏通关。 他可能还要再加上一条目的和暂时成了NPC的男朋友在游戏里谈恋爱。 陆仁看了看少女,又看了看手中的锄头,犹豫了很久。 实话实说,杀掉少女带给他的心理压力有点大,如果少女是怪物的外形也就罢了,可她偏偏是普通女孩的外貌。 一只手突然握在了锄头的木柄上。 陆仁惊讶地看了白逐一眼,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陆仁对白逐是完全不设防的,轻易便让白逐将锄头从少女手中夺去了。 白逐持着锄头一步步逼近少女。 陆仁觉得他的状态有点不太对,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白逐 白逐没有任何回应。 少女仰头看着白逐走近她,像是已经全然接受了自己的结局,没有求饶,也没有移开视线,只是安静地看着挥起的锄头。 锄头上的铁锈背着光呈现出暗红色,像是凝固了的血。 阴影笼罩了她。 在死亡的那一瞬,少女的目光出浮现出一丝不甘。但那丝不甘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茫然。 一半的视野被鲜血的颜色占据,另一半则落入几点生机勃勃的绿色。 围墙已经被摧毁了,碎石块压着藤蔓。但它们依旧长得好好的,以后似乎也会这样,即便无人看顾,也会顽强地生长下去。 几片叶子抬起了脑袋,在风中摇曳着。 白逐?陆仁上前几步攥住了白逐的手腕。 他看见白逐无神的眼睛突然间有了神采,他像是从一场长梦中醒来,意识一点点回笼。 稍稍偏过头,就能看见陆仁关切的眼睛:你还好吗? 我没事。白逐皱了皱眉,我刚才好像被系统控制了。 看到少女倒在地上的尸体,陆仁很快就明白过来游戏官方的用意。游戏公司上赶着被取缔才会让玩家在这种极其真实的全息游戏里亲手杀人,至少在有关规定和机制都不完善的情况下,游戏官方选择让系统完成这一行为。 白逐将锄头扔在一边。 少女的眼睛直到死后也没有闭上,定定看着围墙的废墟。 一直到最后他们也不知道少女的过去,只能猜测她是倒影之城里恶神信徒的领袖,想要推翻善神信徒的统治,陆仁神父偷来的钥匙就是给了她。 生命的最后,她在想着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便当 第157章 你猜错了 把少女的小院简单收拾了一下后陆仁和白逐才离开。 又一个阵眼被破解后, 贫民区明显发生了变化。陆仁和白逐并肩走在路上,觉得周边死气沉沉,路过一个开放式的院子时, 还看到有一个妇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边是一只歪倒的篮子, 篮子里的东西都撒了出来。 陆仁加快了脚步, 白逐一开始没明白他想要做什么,直到眼前出现一栋熟悉的建筑。 他们最初的住处。 陆仁快步跑上二楼,用力推开了房门。 他跑得有点急,推门时也没有注意力道,房门撞在墙壁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让人不禁担心这扇看着不太结实的门会不会提前退休。 抵着桌腿坐在桌边的人被吓到了, 呆呆看着他。 陆仁: 陆仁看着嘴巴大张成O形的青年不禁陷入了沉默, 他没想到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青年已经用舌头把堵住他嘴的毛巾推出去了。 看样子他正在用桌腿的边缘磨断绑住他手的绳子,也不知道努力到了哪一步。 青年看着他有点崩溃:你你你你别过来啊! 他一副惊恐模样,陆仁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回来确实是想确认一下青年的情况,毕竟以法阵现在的破坏程度, 倒影之城内的活人恐怕已经不剩多少了。 没想到青年的运气这么好。 青年看着沉默的好友心里不由得发忖, 可怜巴巴道:你不会又要打晕我吧? 陆仁问:如果我不打晕你, 也不限制你的自由, 你会把我们的行踪说出去, 向城卫队举报我们吗? 青年艰难地思考了很久, 最后艰难地一闭眼:我想我应该会的。 倒影之城几乎所有城民都不会说谎, 在任何情况下。 陆仁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108) 青年很委屈地说: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啊城卫队来问我你的下落的时候我都吓死了,他们说你勾结城外人是恶神的信徒,我一点儿也不相信。如果是误会的话, 我可以陪你去和他们解释啊。你不要逃了,我们一起去解释好吗? 青年几乎是哀求地看着陆仁。 陆仁看着青年,几乎称得上残忍地摇了摇头。 我有必须要做的事。他这么说着,却也没有告诉青年是什么事。 即便他说出来了恐怕游戏里的NPC也是很难理解的,或许单看他好好和NPC说话这一件事就有些难以理喻。 也许是因为他也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NPC,也许是因为这些NPC太过逼真陆仁很难把他们当作纯粹的冷冰冰的数据。 陆仁在青年面前坐下,直接坐在地板上。 地板冷冰冰的,不过他复活之后身体除了能动能思考以外和尸体无异,说不准他的身体比地板还要冷。 陆仁看着青年的眼睛,问:如果你发现自己已经死了,只不过有人编织了一个你还活着的梦,还有别的东西操控你,你会怎么做? 你愿意从梦中醒来吗? 醒来意味着死去。 青年呆呆看着陆仁,似乎是被他弄懵了。 神经一向大条的青年哪会思考这样奇怪的问题。 陆仁静静等着他的答案。 过了很久,青年犹犹豫豫地说:如果梦中我不知道这是假的,就继续欺骗我吧就算其实已经死了,但是感觉自己还活着,和真的活着也没什么区别吧 陆仁点了点头。 出乎陆仁意料的是,青年紧接着又说:可是我不想被人操控,如果做什么想什么都是别人操控我做的想的,那我还是我吗? 陆仁愣了一下。 青年巴巴地看着陆仁,有点想回答完问题想要老师夸奖他的小孩子。 陆仁揉了揉青年毛茸茸的脑袋。 他问道:饿了吗? 时间也中午了,青年被他打晕之后就没吃过东西。 青年用力点头。 轻易就被岔开了话题。 陆仁给青年喂了食物和水,就在青年以为他们已经和好企图再次劝说陆仁去自首的时候,陆仁特别无情地把他打晕了。 换了条新毛巾塞进青年嘴里,又把绑他手的绳子换了一根,陆仁估摸着这次青年一天都别想挣开。 他出门时,看到白逐无聊地挂在小阳台的栏杆上,听到脚步声脸上的表情一瞬间生动起来,回头冲他挥了挥手。 中午吃点什么?白逐语气轻快地问,如果贫民区还活着的人已经不多了的话,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可以去其他人家里找吃的? 觅食范围突然之间扩大了。 陆仁欣然同意了这个提议:之前不是路过一个菜园子?我们可以煮点热的东西吃。 这些天来他们吃的最多还是面包这种东西。 锁在哪里,哪里的法阵似乎就是由那把锁维系的。 所以巨钟被毁后最早乱起来的就是镜湖湖畔那块区域,而少女死后,贫民区受到的影响首当其冲。 陆仁和白逐走遍小半个贫民区,发现的活人还没超过百名。 贫民区可是倒影之城人口最密集的地方。 他们甚至觉得自己走在一座空城里。 薅NPC的羊毛陆仁和白逐没什么负罪感,没一会儿就领着满篮子的蔬菜往少女家走,打算借用一下她家的厨房。贫民区不是每家每户都有厨房,而面包在这里又很廉价,所以穷人们大多吃这些东西度日。 白逐忍不住问以前就问过的问题:你喜欢吃什么? 陆仁的回答也没什么变化:都可以。 他说都可以那就是真的都可以,陆仁向来不挑食。 最喜欢吃的总有吧? 陆仁于是思考了很久,然后发现自己真的好容易满足。 都可以。 少女已死,神父不见踪影。 实在找不到神父的陆仁和白逐只能选择先去找兰纳主教,但是直到天黑他们连主教的面都没有见到,最后只好先回了青年那。 次日一早,他们又去了总教堂。 离开贫民区后,路边的行人显而易见多了起来,贫民区距总教堂有几块区域受影响不深,但并非毫无影响。 陆仁见到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无法彻底掩去的惊惶。 有的人选择待在家里闭门不出,企图通过这样的方式躲避厄运,也有的人走到了街上,寻求神职人员的安慰。 教廷的神职人员几乎倾巢而出。 也许是因为他们职业的特殊性,法阵破坏后受到的理想不如普通人那么深,保留了较多的力量。而城卫们则没有这么幸运,在城主也死后,城主府的力量一蹶不振。 随处可见神职人员艰难地安抚民众,但是主教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也有人询问兰纳主教的下落,神父们给出的答案是主教正在总教堂为倒影之城祈祷。 陆仁觉得这大概不是主要的原因,兰纳主教的目的应该是为了保护自己和自己对应的虚锁。没有他的安抚城民们能够坚强地走下去,但要是他那一处阵眼也被摧毁,倒影之城才是真的往毁灭的深渊划去。 还没被破坏的阵眼也只剩下两处了。 虽然知道现在想找兰纳主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陆仁和白逐还是去了总教堂,兰纳主教再难找也不会比陆仁神父更难找了。 他们没想到的是,因为神职人员大量离开而显得空空荡荡的总教堂,他们看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一具尸体。 一个骑士倒在血泊中,身体毫无起伏,显然已经死了。 陆仁和白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他们尝试着往总教堂深处走,没一会儿就看到了第二具尸体。 紧接着是第三具、第四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有神父也有骑士,数量之多让人不禁怀疑教廷剩下的人是不是全部已经死了。 他们循着尸体,最后走到了一间祷告室前。 祷告室房门大敞,里面只有两个人,一个半跪着,一个倒在地上。 神父手稍稍一松,被他掐住脖子的老人就彻底倒在了地上。 他维持着半跪的姿势没有起身,侧过脸微微向着门口的两个人微微一笑。 神父轻声道:我一直在想,你们什么时候会找过来。 陆仁看到了地上倒着的身首分离的神像。 每间祷告室里都有一座善神的神像,但这一座显然与众不同。 陆仁的角度正好能看到神像的黑石底座,上面刻着的复杂法阵因为反射烛光清晰可见。 神父杀了虚锁,毁了实锁。!山!与!氵!タ! 陆仁简直难以置信:你在做什么? 神父微笑: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想要做什么。 也许他是彻底疯了。 也许我只是不想让任何人如愿。 陆仁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上一个副本里短暂当了一段时间的陆仁神父。 他发现自己完全不懂这个NPC的所思所想。 这个时候,神父的神情突然变了,变得和陆仁他们印象里的神父全然不同。陆仁惊愕地看见神父的眼睛中流露出悲戚和痛苦,他垂下眼眸看着主教的尸体,敛去了眸中情绪,却有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流出来。 陆仁猛地意识到这是神父的主人格操控了身体。 那个本质纯良的少年只活在回忆之中,还是第一次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眼前。神父抱着主教的尸体默默流泪,他没有说一句话,忽然拔出袖中藏着的匕首插入了自己心口。 陆仁和白逐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白逐正手忙脚乱地找出一把钥匙折断了。他正要折断最后一把钥匙,在动手前却忽地皱起了眉。 而陆仁怔怔站在原地,几乎无法相信发生在眼前的一幕。 这样就结束了? 神父杀死主教后自杀,难道这个副本最后就以这样离奇的方式落幕? 鲜血一下子染红了纯白的祭袍,神父和主教依偎在一起,好像很多年前被主教亲自教导时那样,他的神情如释重负,似乎终于甩掉了对他这一生而言太过沉重的包袱。 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那双澄澈的眼眸一点一点染上了暗色。 在发现神父唇角带着诡异的笑看着自己时,陆仁一瞬间明白过来那个邪恶的人格重新掌控了身体。 陆仁严阵以待,但神父什么事情也没有做。 他没有任何自救的举动,好像心甘情愿赴死。 只是在临死前,神父恶意地看着陆仁,气若游丝道:你猜错了 陆仁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身边的白逐这是声音微颤着说:陆仁钥匙没有反应。 钥匙接近锁的时候会发烫,但是在他折断了确实产生反应的属于主教的那把钥匙后,最后剩下的那把钥匙依旧冰冷。 明明神父也在这里! 陆仁这时候在明白过来神父说的话。 陆仁神父,并不是一把锁。 他们一直以来都猜错了。 第158章 终章 夕阳的余辉给总教堂染上了一层不详的血色。 一众神父和骑士追逐着什么人跑过一条长廊, 长廊的尽头却不见那两人的身影。为首的骑士看了眼通往不同方向的两条路,当机立断道:分开追! 等脚步消失在耳际后,陆仁和白逐才小心翼翼地从一边的雕塑后绕出来。 他们没有在这里停留, 掉头就往来时的路跑去。 在往常已经到了暮钟敲响的时间。 即便钟楼的巨钟已被摧毁,在总教堂外活动的神职人员们心中好像也有一口钟, 没有注意到时间的陆仁和白逐反而被归来的神父和骑士们在祷告室堵个正着。 祷告室里就两个活人, 陆仁和白逐百口莫辩,直接被当成了杀害主教的凶手。 解释解释不通,他俩只能称人还没聚集起来,冲破防线在总教堂里东躲西藏。回到教堂的神职人员越来越多,躲藏得也越发辛苦。 白逐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好像下一秒就要蹦出来。 一股烦躁驱之不去, 神父并不是锁这个事实明晃晃地摆在面前, 让他一时间无法接受,思绪像是一团乱麻。 不是陆仁神父,那还有可能是谁? 陆仁在上一个副本拿到了神父的钥匙,可以说神父即是锁这件事是他们从头开始便认定的, 但眼看着就要通关竟然得知一开始就搞错了? 视野里代表同化值的进度条已经变成了危险的血红色。 他们只剩下一天一夜的时间。 别慌。 白逐怔了一下, 他的手忽然被握住, 温和不带一丝急躁的音在身边响起。 陆仁对他道:还有时间。 刚开始陆仁确实也懵了。 但一直懵下去也解决不了问题, 如果神父不是锁的话, 那么一定有什么地方是他们太想当然, 以至于直接忽略了。 游戏官方在这里埋了一个太大的陷阱, 他们从一开始便被骗了过去。 想清楚后陆仁一边和白逐躲避追兵一边思考, 副本里究竟有什么细节他们没有注意到。 神父不是锁,这是事实。 但属于神父的那一把钥匙,确实是在上个副本里头得到了。陆仁拥有神父一部分记忆则更加清楚, 神父就是用那把锁锁住了自己的善念。 在他得到钥匙最后把它扔进枯井这段时间里,谁会是可疑的充当了锁的客体? 陆仁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回想那段时间里神父见到的每一个人。 白逐又听到了不属于他们两人的脚步。 响起在前方的脚步的主人眼看着就要出现在眼前,白逐找到身边一扇暗门就拉着陆仁走了进去。 经过一段短短的毫无光亮的通道,又一扇门出现在白逐眼前。 总教堂此时根本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他们只能一刻不停地转移位置。 白逐毫不犹豫地把手放到了门把上。 陆仁突然间发觉他可以换一个方向思考问题。 他想起了那张敲钟人交给他的,实际上用途很大却长时间被他们忽略的地图。 当毁掉的锁越来越多后,地图上的红圈渐渐能和锁的位置对上了。 地图上一共只有五个红圈,他们之前讨论的时候认为是因为神父一直在倒影之城外,所以敲钟人绘图的时候没有把神父算进去。但是如果神父并不是锁,也许这张地图并无遗漏,五个红圈确实代表了六把锁。 西北角是贫民区的位置,那个孤零零的红圈没有意外象征着少女。 而代表镜湖的大圈边那个同样单独存在的红色小圈,应该代表了两把锁,一把是城主一把是侍女长,他们在地理位置上几乎处在同一个地方,所以用一个圈象征了他们两个人。 而剩下的三个红圈,显然代表了就位于总教堂附近的三把锁,一把在钟楼,一把在总教堂,剩下那把就是目前仅剩的一把锁的真正所在。 难道会是骑士长? 陆仁微微皱起了眉。 教廷特殊的人似乎只剩下骑士长,但是按照之前的推论,以主教和骑士长惯常的地理位置来看,他们应该只会用一个圈标注。 要是从地理位置下手的话,陆仁也想不到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了,总教堂和钟楼孤单坐落在镜湖湖畔,方圆两三公里根本没有其他建筑。 耳畔传来推门的轻响。 眼前忽地一亮。 金碧辉煌映入眼中,陆仁这才发现他们竟然来到了已经被封闭的主殿。 一座高大的神像,强势地吸引了人的视线。 陆仁突然间明白过来了。 陆仁神父受到恶神的蛊惑,带着钥匙叛逃了倒影之城。 锁应该是倒影之城某个特殊的人这点至始至终都是他们的推测,没有任何信息告诉他们锁也可以不是人。 最后一把锁或许确实不是一个人。 接触了那把钥匙的,除了陆仁神父,还有恶神。 迷雾忽地被驱散,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如何接触神明,在哪里离神明最近?这个答案倒影之城无人不知。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109) 镜湖埋葬钥匙的恶冢,就是离神明最近的地方。 而恶冢,就在总教堂的附近! 我知道最后一把锁在哪里了!陆仁拉起白逐就往主殿外跑,最后一把锁在恶冢! 白逐茫然:恶冢是什么地方? 陆仁语速极快地解释道:倒影之城的城民用钥匙锁住恶念后,会把钥匙统一扔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就是恶冢! 他刚说完便听见推门的音,脸色霎时一变。 有人要进入主殿! 白逐伸手就把陆仁推到角落的阴影里,低低抛下一句:从来时那条路走! 说罢跑向神像,看都不细看就推倒了神像前的一排蜡烛!白逐扯下桌布,找到一切能找到可燃物用烛火点燃,来不及掷到主殿各处就扔在脚下。 进来要为主殿点上夜间照明的蜡烛的神父惊恐地大喊了一:你在干什么?! 白逐理都没理,有些手忙脚乱地把一张着火的桌布扔得离自己远了点。他一低头就看到了地上的瓦罐,这瓦罐颇为结实,摔地上没锁盖子也没掉。 白逐突然间想起供奉给善神的祭品中有一样就是某种植物的油。 这种油应该也是可以助燃的吧? 白逐忽然发觉烧了主殿这件事好像真的可行。 来人啊!着火了!神父扯着嗓子大喊,强忍着恐惧避开火焰朝白逐扑去。 透过天窗落入的主殿的最后一丝暮光在刹那消失不见。 长夜在这一刻代替了白天。 陆仁脱下了鞋子,涉水前行。 天色已然暗下去,但月亮还没有升起来,镜湖一眼看去是一片噬人的黑,陆仁手中的蜡烛是这湖上唯一的光。 这一片湖水很浅,还没有没过陆仁的小腿,陆仁凭着记忆寻找恶冢的位置。 没一会儿,他踩到了什么冰冷的物体。 陆仁俯下身让蜡烛接近水面,之间湖水之下是密密麻麻堆叠着的钥匙。 他已然到了恶冢的边缘。 一百多年前,仪式持续了七天。 几乎每一个倒影之城的城民都来这里参加了仪式,他们用教廷分发的钥匙在善神的神像面前锁住了自己内心的邪恶,然后便把钥匙扔进湖水中,彻底将自己的恶念抛弃。 这里是埋葬恶的地方。 所以被称为恶冢。 那个时候的倒影之城人,一定向往着一个似乎只存在于幻想之中的美好世界。 钥匙的出现让他们觉得幻想就要变成现实,满怀希望地将邪恶埋葬,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当七日仪式过去,他们就不再能被称为活人。 倒影之城不再有新生儿出生。 他们永远停留在了那个时候,永远停留在了三年一度的轮回之中。 这个世界有很多基础的规则。 比如说神明是存在的,鬼魂是会归来报复仇人的。 这个世界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些事,在这里,这些就是常识。 还有一个常识人是不会永生不死的。 但凡看上去做到了永生,其实只是一个假象,必然要付出足够的代价,才能换来表面上的不死。 倒影之城的代价就是自我。 其实细想也能想到,神明只给了人类那么些钥匙,如果以后出现新生儿怎么办? 陆仁找到的答案是倒影之城永远就是那么一批人,不会有新鲜的血液。 他们换取到了虚假的永生,成为了轮回中一个个不知疲倦的傀儡。这座城市看上去好像是活着的,其实在一百多年前它就已经死了。 一直往深处走,陆仁看到了神明的神像。 镜湖多像一面镜子,水上的是神像,水下的是神像的倒影。 又有谁能分辨出究竟哪一个是善神,哪一个是恶神? 陆仁将蜡烛放在神像边的石台上,他在周围找了片刻,找到一块稍大的石块后,毫不犹豫地向神像砸去! 白逐到底是没能在主殿和人周旋多久,没一会儿还是得跑出去和追兵在总教堂里绕圈子。 他心觉失策,好像还是他去那个什么恶冢比较合适,虽然他希望陆仁能去安全点的地方,可是他要是也凉了这个副本不就自动结束了吗? 白逐觉得自己跑的时间有点久,虽然身体没感觉,但系统可能要闹了。 慌不择路下,白逐跑进了钟楼,这一下子也来不及后悔,只能往上跑。 得,白逐苦笑,这下子可是瓮中捉鳖了。 呸呸呸,谁是鳖啊! 破碎的神像堆积在水中,头颅仍露在水上。 陆仁看砸得差不多了,就要折断钥匙。 当钥匙断成两半,一切都将结束。 就在他要动手的时候,神像破碎的头颅突然出了。 你认为为他们结束轮回,就是做对了吗? 陆仁停下了。 水上的实像与水中的倒影,好像有两张嘴在一起开合。 烛火摇曳,光线不甚明亮,他看到的听到的一切好像只是错觉。 但蛊惑的音,一句接着一句在耳边响起。 你觉得这样做是对他们好吗?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不做出这些事,他们只会继续快乐地活下去。 为什么要改变呢?难道现在的倒影之城不美好吗? 神像问: 你又是凭什么为他们做出这些决定呢? 陆仁默默看着神像,好像是被它的话说服了。 但没过多久,他蓦地一笑。 陆仁嗓音里带着些无奈:曾歌啊曾歌这一段一定是你写的吧? 陆仁觉得他的朋友曾歌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他平时大大咧咧的,一副缺心眼模样,可偏偏有时候又想东想西,絮絮叨叨地跟陆仁车轱辘话。 自打做这个游戏以来,曾歌就老是问陆仁:仁仁啊,你觉得我现在做的事情是对的吗? 就是陆仁这么好脾气的人,有时候都会被曾歌问烦,可见曾歌骚扰了他多少次。 陆仁掰正曾歌的身体看着他眼睛认真问他:你觉得有哪里不对吗? 曾歌苦着一张脸:那个世界太真实了。 陆仁不太懂:这不好吗? 他们这些研究全息的,努力方向不就是真实吗? 它真的我有点慌。曾歌道,我觉得我都要分不清虚拟和现实了。 曾歌说,他不知道这样一个真实的虚拟世界带来的影响究竟是好是坏。 他们之前对虚拟世界的畅想,都是在默认人类需要第二个现实世界的前提下,但是他们真的需要吗? 星恒在各种人群中做过调研,调查结果是绝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 调查问卷里头还有这样一个问题。 一个问题是:你觉得感知上和现实世界没有差别的虚拟世界会带来什么不利影响? 很多人提到了同一点:担心会因此模糊了虚拟和现实的界限。 曾歌看着一连串大同小异的回答唉叹气。 他一脸认真严肃地说:你想啊,现在都还有人分不清虚拟和现实在现实世界里头杀人自杀的,觉得自己能上天的,要是真整出一个和现实差不多的虚拟世界这种事例岂不是要更多发了? 陆仁觉得曾歌的考虑不无道理,然后拉出了虚拟世界会带来什么有利影响的回答指着说:可是在节约资源、保护文化、推动社交等方面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我不久前做的虚拟图书馆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吗? 曾歌被陆仁短暂说服了。 但是没过几天,他又开始纠结起来,纠结到后来陆仁都习以为常了。 陆仁只是没想到,在游戏里曾歌还要忍不住问一下自己这个问题。 严格说来,神像问出来的和曾歌想问的并不是同一件事。 而陆仁既然走到了这里,他觉得曾歌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你把它完成了不是吗?就像是在和现实里的好友对话一样,陆仁音温柔道,一个人有善的一面恶的一面,一件事物也会有好的一面坏的一面。不能因为心中有恶念就把人生放弃掉,也不能因为一件事可能有坏处就不顾它会带来的好处放弃它。 人能做的只有尽自己的努力,不让恶的一面压倒善的一面,不让坏的一面超过好的一面。 陆仁说着,折断了手中的钥匙。 白逐觉得自己死定了,干脆跳楼算了。 没准坠楼花的时间还能给陆仁争取到一秒? 他这么想着,突然发现身后的脚步不见了。 白逐惊愕地回头看去,只发现追兵已然消失不见。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缘由,松了一口气。 有风吹过,过处的城市化为一片荒芜,百年岁月好像就在一阵风过的时间匆匆走过,楼房倾颓,枯木丛生。 白逐趴在栏杆上,俯瞰化为废墟的倒影之城。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写完啦!!!!!! 呜哇哇哇哇我也是有完结长篇的人了!我,不再是只会挖坑的鸽子了! 还有三个番外,基本就是日常啦。 第159章 番外一 第六星系主星, 仁和私立医院。 偌大的花园里栽满了四时花卉,温度和湿度被人工调节到最合适人体的程度,天空中悬挂的伪星一号源源不断提供着和煦的光照。花园里散步的只有寥寥几人, 静得只能听见燕雀啁啾和风过树梢发出的沙沙声。 曾歌开始还有些不自在,压着声音说话, 过了一会儿后放开了, 特别骄傲地对陆仁说:你坐的这轮椅名字叫希望二代,可是我们公司最新研发出来的产品! 此时陆仁正坐在一只轮椅上,被曾歌推着走。 陆仁说:星恒网络还研发轮椅? 实在是有点难以想象它们是怎么扯上联系的。 轮椅扶手打开里面有一个显示屏和一个按钮,只要把那个按钮按下去轮椅各处就会探出能完全覆盖人体的装备,是目前最流行的附体型游戏仓!无论身有残疾还是身患重病,无论深处何时何地, 只要三秒钟就可以进入游戏!曾歌说着把扶手打开了, 你要按下试试吗? 还是算了。陆仁脸上的笑容有点勉强。 曾歌有点遗憾:说起来这个产品还没正式上市,就和你之前用的那个游戏仓一样没经过足够的测试,不过你应该不会倒霉到又被关半年哈哈哈! 陆仁默默思考自己弃轮椅逃跑的可行性。 如果曾歌真的把那个按钮按下去了,他可能会忍不住和曾歌结交。 好在曾歌并没有在轮椅上纠结多久, 他呼出一口气, 有些如释重负道:幸好你顺利出来了, 我被吓得要死, 都做好你要是傻了养你一辈子的准备了。 陆仁忍不住笑:那我可是给你省了好大一笔开支。 嗐, 你要是想的话就现在我也乐意啊。曾歌调侃道, 不过某人大概是不肯放人的。 陆仁知道他说的是谁, 眉眼间的笑意都更柔和了些。 没想到你的终身大事最后居然是在游戏里解决的, 还以为你要么一辈子不结婚要么靠相亲找伴儿。曾歌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一下,我好像说太远了,那小孩还是个学生呢, 法定结婚年龄还没到吧。 陆仁回想了一下:大概还有两年。 两年也挺久了,以后会发生什么也说不准。曾歌刚说完就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点扫兴,忙岔开话题,不过人现在对你倒挺上心的。仁和是第六星系最好的医院了吧,好像有钱都不一定能来就医,你刚醒他就着急慌忙地把你接过来检查了对了,你这是出了什么问题啊,连轮椅都坐上了。 曾歌心里有点没底,陆仁醒来的时候游戏仓里营养液还是足够的,照道理来说不会有什么问题,难道脑神经受到损伤影响了行动?想到这里曾歌一下子紧张起来。 没什么问题,白逐瞎紧张。陆仁淡定说道,顺势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曾歌:??? 陆仁回过头,决定告诉他一个事实:刚才体检单发到我邮箱了,一切正常,就是运动太少了有点亚健康。 曾歌: 陆仁向曾歌摆摆手:我看到白逐来找我了,就先过去,你要是没事自己回去就行。 直到陆仁走远了,曾歌才反应过来,愤愤喊道:那你还让我推了一路的轮椅! 白逐手上捏着几张纸,看样子是纸质的体检单,内容他显然已经看过了,不再像刚开始那样紧张兮兮的。 和陆仁回合后他自然地拉上了陆仁的手,这还是第一次在现实里这么做,白逐忍不住捏了捏陆仁的指节。 听到身后传来了声音,白逐扭头往后看:他在说什么? 陆仁其实没听清: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白逐也就不管了。 私人星舰停在医院的负一层,十几分钟就能过去。 白逐估计陆仁不打算留在第六星系,就还是选择星舰作为代步工具。 直接回你家么?白逐问。 陆仁点了下头,报了地址。 白逐设置好自动架势后就去阅读室找陆仁了。星舰上有一个小型阅读室,但是书架上头的书白逐一本都没动过,阅读室完全被他当成了能窝在柔软的沙发里吃零食的地方,钟长雅他们过来也纯粹是冲着零食去的。 陆仁可能是第一个把它当正经阅读室的人。 陆仁从书架上找到一份熟悉的报刊,调到自己想看的那一刊后坐在沙发里阅读起来。他在游戏仓里待了近半年,期间大部分时间处于失忆状态,相当于他和现实世界脱离了快半年。 半年时间世界上已经发生了太多事,陆仁阅读的时候甚至产生了一种脱节感,于是更用心地补被他遗漏了的时事。 白逐就坐在他身边,没像以前那样高高兴兴地吃吃零食上上网,他紧张得手在身边紧攥成拳,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恋耽美 这个NPC果然有问题——霜玄(110) 旁边坐着的是陆仁。 现实中的陆仁。 白逐以为自己和陆仁已经在游戏里相处了足够久,在现实中继续相处不会有不习惯,但此刻发现自己之前想得太简单。现实和虚拟到底还是不一样,一想到身边是活生生的陆仁,不是数据组成的陆仁他就根本没法冷静。 也不知道是不是每个网恋奔现的人都像他这么患得患失。 白逐生怕陆仁和现实里的他相处之后反悔了,要中止在虚拟世界发展出来的恋情。 毕竟两个世界里的自己到底还是有一些不同的吧? 陆仁好像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放下了报纸。 白逐的心一下子停了下来,大脑一片空白。 陆仁向前探身,倒了一杯饮料后递给白逐,想了想他又找到一些小零食塞过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有那么多娱乐方式的现实白逐为什么干坐着不动,总之陆仁觉得他这样会有些无聊。 白逐的心放下了一些。 但是吃着零食的时候还是有些食不知味,不安感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 星舰上过的时间太快,白逐还没想好现实里该怎么和陆仁相处,星舰就到达了目的地。 陆仁住在第三星系主星首都大学附近的一个小区里,小区里刚巧有星舰停泊站,而且距离陆仁家挺近。 陆仁觉得这样挺好,他不爱动弹,但白逐这个年纪的小孩应该喜欢在七大星系里乱跑,离得近也免得白逐过去太麻烦。 但白逐不知道为什么神情有些奇怪,陆仁没想出答案,顾忌着可能是因为白逐的私事,陆仁也就没有问。 不用走几步路就到了陆仁家楼下。 白逐有些勉强地笑道:那我就送到这 陆仁愣了一下,神情茫然地打断了他:你不跟着上去吗? 白逐眨了眨眼,眼睛有些亮。 陆仁揉了揉他头顶,很是不解:你之前不是还说要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吗? 他哪里想得到白逐只是在游戏里说得大胆,一回到现实面对他又有些怂了。 听到陆仁的话,白逐眼睛更亮了,兴奋得甚至身体快于大脑,拉着陆仁就往楼上走。 陆仁: 陆仁:旁边就有电梯的。 这是在游戏里走了太多楼梯反应不过来吗? 电梯停在了九楼。 一层楼三个住户,陆仁住在最里面那间。 他离开了有半年之久,但房间依旧干净整洁,家用机器人每日勤勤恳恳地工作,陆仁打开冰箱的时候,甚至看到了几支生产日期在一周以内的营养剂。 拿营养剂招待人显然不太合适,陆仁在网上下单了一些吃的,离开厨房的时候,发现白逐还站在玄关附近。 怎么不坐下?陆仁问道,上前拉住他的手亲自引导着他在沙发上并肩坐下,陆仁看着他的眼睛,有些担忧道,是出了什么事吗?你今天有点奇怪。 白逐垂眸盯着陆仁拉着他的手舍不得移开,吞吞吐吐道:陆仁你觉得现实里的我怎么样? 陆仁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但还是如实回答:挺好的? 白逐小心翼翼看他:你会不会觉得和游戏里有些出入会不有,有些后悔? 陆仁沉默了一下。 他听明白了,抬手在白逐脑门敲了一下:你在想什么有的没的啊? 这个时候送餐信息来了,陆仁点的餐已经送到了。 陆仁打算让白逐自己思考一会儿,也就没让家用机器人代劳,而是自己去门口取。 白逐抬手捂着额头被敲的地方,眉皱了起来,他刚刚说的话是不是让陆仁不高兴了? 但是陆仁的意思是不是他没有和他分开的打算,自己不需要胡思乱想? 可是游戏里大胆那是相处习惯了,现实里实在是忍不住紧张 白逐面无表情地锤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不行,他得做点什么让自己安下心来。 陆仁抱着外卖的纸袋往回走,只见白逐低头沉思,好像是还没想明白。 还不太清楚你的爱好,所以随便点了一些。陆仁说着把纸袋放在了茶几上,他扭头看见白逐额头红了一片,不禁疑惑自己下手真的有这么重吗? 明明只是轻轻敲了一下。 陆仁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怕自己动手没了分寸,起身准备去找药水给白逐擦一下。 但是才离开沙发一点就被白逐按住了手腕。 等一下。 陆仁一偏过头就对上了白逐的目光。 一种很难言喻的,带着视死如归的坚定的目光。 陆仁忽然觉得有些不妙。 他张了张嘴:你 陆仁还没说完,就被白逐紧跟着的动作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白逐忽然单膝跪在了地上,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小方盒。 陆仁: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一定是他猜错了吧? 白逐到底是一天到晚在想什么才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啊! 小方盒的盖子被缓缓打开。 银色戒指设计简约流畅,在灯下光华内敛。 白逐由衷地庆幸自己提前做好了准备,才没有做出随便找个圆环的挫事。 万事俱备,只差最后一击 陆仁先生,白逐专注地看着陆仁的眼睛,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快过,他说出口的好好像并不受大脑的操控,仅仅依靠自己的本能,可能你觉得这样有些冒失,但这确实是我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钥匙》里相伴的时光,已经足够让我认定你就是我要相处一生的人。 手心出了汗,好像全身的力气都用来稳住声音不要发颤。 你愿意接受我的求婚,在一年九个月零三天后和我结婚吗? 白逐有生以来第一次那般期待一个生日。 也是第二次这般期待一个回答。 第一次是在等待陆仁接受他的告白的时候。 上一次,陆仁接受了他已是白逐平生大幸。 他不知道这一次幸运还会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陆仁静静看着白逐许久。 在对待他们感情这件事上,陆仁一直告诉自己要对白逐多一点信心。 时到今日他依旧信任着白逐,但此时他忽地想到,白逐也该多一些信赖。 也许现在还不能够但今后漫长的岁月,终究能够做到。 陆仁一时间没有回答。 他看见那双眼睛里的光渐渐淡去,轻轻叹了一声。 陆仁向白逐伸出手。 我愿意,他眼里含着笑,现在,你可以给我戴上了。 陆仁想,在他和白逐的关系里,白逐自始自终都是更为主动的那一方。仔细回想,好像他给白逐的回应确实少了一点。 也许这就是白逐感到不安最重要的原因。 陆仁默默下定决心自己以后要更主动一些,虽然白逐之前给他的印象都是热情主动的年轻人,但每个人心里都有敏感脆弱的角落 陆仁这么想着,突然间听到身边白逐感慨出声。 一枚戒指实在少了一点。 陆仁:??? 求婚一枚,订婚一枚,结婚那还得再做一枚啊!白逐懊恼无比,失策失策,那个工作室的戒指每个人一生只能定做一枚或是一对,我这次居然只做了一枚! 白逐拉起陆仁戴着戒指的手在眼前观赏了一会儿:不过真的很漂亮。 他补充:主要还是戴着戒指的人手漂亮。 我记得我妈和我说过给她和我爹做结婚戒指的那家公司不错,结婚戒指可以去那里做订婚戒指也不能马虎,DWsssjZH这家工作室名字虽然奇奇怪怪的但是水平确实不错这家也行,这家似乎也可以 白逐搜着搜着眉又皱起来。 怎么办,他都有点满意。 有了!白逐脑内灵光一闪,金婚银婚的时候可以找他们做! 陆仁: 订婚的时间可以提前一点,也不用等我到法定结婚年龄。结婚那肯定越快越好,最好早上领了证立刻就去婚礼现场 白逐话音忽地一顿。 民政局怎么九点才上班,好晚。 陆仁有些凌乱了。 这些,这些,这些人婚礼是一定要请的 蜜月可以去 婚房里一定要有 白逐看了陆仁一眼,缓缓摇了摇头。 陆仁被他看得一脸问号。 想到婚房,白逐忽然间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他看陆仁这模样就知道他肯定什么都没有准备。 白逐点开商场,果断下单了一打床上用品。 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今晚吧。 不不不,当然是到手就要试用一下,要是有什么质量问题也能及时发现不是吗? 白逐为自己的机智满意地点了点头。 陆仁:??? 白逐靠在沙发背上侧身对着陆仁:你有考虑过要一个小孩吗? 陆仁:? 他还没说话,白逐眉头一皱立刻否决了这个提议:不行,小孩那种妨碍二人世界的东西不能要。 他看着陆仁,很为难地说:如果你 陆仁面无表情:我不打算要后代。 那么观点就达成一致了。 既然都没有生育的打算,白逐说,我们可以考虑一下养老去哪里了! 陆仁决定不打扰白逐对未来的规划了。 他突然之间意识到白逐的人生好像不太一样,似乎按下了快捷键。 敏感脆弱什么的,大概对白逐而言是真的不存在的。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