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师不是道士》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

    《是天师不是道士》作者：显圣侯
    文案一：
    现代隐世玄门世家的家主一朝身陨，重生成一个高考落榜，考进了道观的富二代。
    从此过上了你以为我们不是正经道观但我们道观真的会抓鬼的闲散生活。本来以为重生后可以脱离封家提前养老了，可以尽情造作尽情玩乐嗯？！！
    去复读？！
    文案二：
    上一次因为试图插手管太多闲事而死，重生后封泉决定，管闲事一定要低调着来。
    于是打算低调做人，不参与玄门的复杂事。得空研究研究小法术、研究研究小阴招，研究研究黄冈题咳。
    可惜总会被卷入天师的事务中，并且不知不觉就带领所在道观走上了网红之路。
    而昔日的玄门天才，封家家主活成了阴招不断的旁门左道奇才。在天师界扮猪吃虎出名，捉弄人鬼专精。
    后来局势紧张，到了需要有人站出来的时候，
    封泉：玩得太嗨，马甲不敢脱
    文案三：
    封泉重生之后遇见一个很有志向的后辈。
    气质温和，宛若谪仙，并且志向远大，与自己堪称一丘之貉。
    立志要建立独属于亡者的死后世界，还亡者应有之静。
    而这种佩服结束在了谪仙住进自己家里之后
    =喜欢的点个收藏呀=
    内容标签： 强强 灵异神怪 重生 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封泉，尹从 ┃ 配角：一系列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玄门天师陨落成阴招鬼才
    立意：科学是第一生产力
    第1章 去工作
    叮铃铃
    清脆的手机铃声响起，划破沉沉的蒙蒙的睡意。封泉惊坐起来，睁眼打量一眼房间内的摆设，轻轻舒一口气，身体又跌落回被褥里。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拿起手机放到耳边。
    对面是一个大嗓门，声音火急火燎，电话甫一接通，声音便急慌慌地冲出来：
    宝剑，石钺他好像出事了！
    嗯？还与枕头缠缠绵绵的仅剩一点睡意也被这大嗓门给斩断了，封泉一面穿衣服，一面问道：
    什么事？你别急，慢慢说。
    对面吱吱哇哇说了一通，封泉不禁为这从来没见识过的语速而震慑，实际上一句话都没听懂。
    说完了一大通，对面喘着粗气：听明白了么？
    封泉：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对面道：哎呀，算了，知道你走不开，我先去他家看看情况，打电话他也不接你工作单位在哪，我看完石钺之后过去找你。
    封泉从不属于自己的一大堆记忆里搜罗出要找的消息：南行山的长一道观。
    *
    这是个新建成不久的小区，地方很偏僻，环境优美，依靠着南城一座低缓的小山南行山。
    原本这里边远且贫穷，够不上市中心，与毗邻省又隔着一座山。直到前几年城市人变了性子，喜欢上了回归自然、寻找绿水青山里犄角旮旯的贫穷小角落，才让这里得以被开发，驱除了贫穷，成了富人的专属别墅区。
    离开家步行半个小时，就到了小区所倚靠的南行山。南行山半山腰处有一座道观，借着新兴景区的风头，自从建立起来之后便信客往来不绝。这里便是封泉的工作单位
    今天是他第一天上班。
    就封泉自己当然不会选择在道观这样一个地方生计，实际上，死活都要考来这里的并非是封泉本人，而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
    他是在三天前从这具身体里重新活过来。
    原主是个刚刚高考完的学生，父母都不不怎么在身边，很少被管教，在青春期的成长中得到的除了低得天怒人怨的学习成绩，只有二得可以的反叛性格。他从来喜欢一些玄之又玄、神乎其神的东西，恰逢考试结束后道观的人在校门口发传单，加上自知考学无望的成绩，毅然决然地通过一纸玄学基本知识的考试在道观挂上了职。
    然而没等到入职，原主就神魂俱陨，所以只能是已经身死以为终于解脱了却再次活过来的封泉代替原主劳累。
    才到山脚下，是一条仿古街道，因为在假期里，游人很多。封泉好容易挤开人群踏上了上山的石子小路，就见仍然是密密麻麻的人，蚂蚁似的排着队往上走，一个台阶一拜，极其虔诚。
    他仰头望着半山腰处露出的建筑，朱红的飞檐，隐在林间的亭坊，中央空阔，上一层作崇玄台，当台中安着高五尺的香炉；北五丈起崇仙堂，飞檐斗拱，上面画着松柏灵芝龟鹤竹等。
    封泉抬脚，就要沿着阶梯往上走。
    没走动。
    他回头，就见一位大爷正拽着他的裤腿，对方满眼里尽是谴责，道：
    你个小年轻，一点也不虔诚，就直接往上走。大爷指指阶梯旁的小香炉，又双手抱拳朝着阶梯往上，虔诚一点，尊敬一点，拜一拜。
    封泉无奈，扯了扯衣袖，面对小香炉立直了，抱拳合印，躬身拜了一拜。
    封泉用的这副躯体极其非主流，耳朵上打了三四个洞，发型直冲着天，鸡冠子一样，染着半红半紫的颜色；然而他面貌清俊，表情也不见跋扈气，今日装扮又是简洁的白衬衫运动裤。合印俯拜的时候，一种温润的气质流淌出来，平白竟给人一种宁静而虔诚的感觉。
    老大爷满意了，收回扯着封泉裤腿的手，赞赏说：看起来还挺像个样子。
    于是封泉被迫跟着老大爷，一步台阶一拜，终于在第一天上班迟到前一分钟到达了山门牌坊。
    山门牌坊建造得十分大气，最上面写着飘逸的长一观三个字。入了山门是一个宽阔广场，左右各立一华表。正对山门的是三清殿，左右是钟楼和鼓楼。所有建筑都掩映在山林之中，甚至头顶会飞过成群的鸟儿。
    山林之中空旷幽静，而三清殿前的广场上却热闹非凡。左右两边排着桌子，身穿道袍的道士坐在桌子后面一派仙风道骨。中央的大香炉前排了长长一队人上香，香炉旁郑重其事地摆了个功德箱，箱子上印着硕大一个二维码。
    因为今天五月十一，是城隍爷圣诞。
    凡有城池者皆有城隍，不仅是道观的事，这些香客也选择在今天登阶梯，祈福。因为原本的城隍庙就建造在这南行山上，后来改建，这座山被规划为旅游景区，将年久失修的老城隍庙砸了；所幸这块地方又被其他人买下来，选择建造了宫观而非什么奇石景区，这些香客才重新有了祭拜地。
    封泉见缝插针地从人群中挤过去，打算先去崇仙堂看一看上班刷卡处，才走了几步，被斜旁里一个小道童拽住，拉到一边。
    小道童到他大腿高，脸像包子一样，额前一撮头发。他急匆匆道：你来了，梁道兄让我安置你，你第一天来，先找个桌子坐着体验体验，长长见识。
    说罢塞给他两个包袱，匆匆走了。封泉哭笑不得，打开包袱看了看，一个包袱里是一件灰扑扑的道袍，另一个里是一应杂物，有铜钱，签筒，符纸等等，想必是那些道士摆摊用的家伙什。
    套上道袍，封泉边整理边低头打量自己，感觉有些新奇。还没新奇完，那个小道童又急忙忙跑回来，拽着他，一边跑一边说：
    你倒是快点呀，都要没位置了！那边有一个空桌子，你赶快过去占了。
    小道童穿着仙气飘飘的道袍，跑得像脱缰的野马，拨开人群到了一张空桌子前。他拽着封泉往蒲团上一按，竖着眉：
    你就在这，好好看，好好学，然后写一篇心得下班前交给我。写得好的话过几天处理事情，带上你下山长长见识！
    封泉抬手摸摸自己坐着都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小道童的脑袋，把小道童摸得横眉怒目，收回手，点头道：
    我知道了。
    穿着广袖绣仙鹤道袍的小道童仍然野马一样跑开了。
    封泉便把包袱里的家伙什都摆到桌面上，然后盘腿坐好，静静打量周围环境。
    整个广场上人声嚷嚷，来的不止有香客，更多的是举着手机到处拍照的年轻男女。那些道长们就持着拂尘，笑眯眯地站在各个大殿门口看着他们拍照，也不阻拦。不过封泉总觉得这些道士笑眯眯看着的地方是香炉旁的功德箱。
    他右边是通向三清殿的阶梯，左面是一位人高马大的青年。青年剃了极短的几近光头的寸头，脸上自眼角到下巴一条长疤，盘踞的虬龙一样，满满是戾气，大马金刀地支腿坐着，灰色的道袍穿在他身上像是监''狱囚服。封泉刚移开眼，便听这人喊一边处理杂事的道长：
    给我来杯咖啡，昨晚没睡好。
    旁边的小道士快步走过来，不赞同道：不行，观主说了，不让你喝咖啡。在外面要喝茶，我房里有南城毛尖
    去去去，谁要喝茶。青年极其不耐地摆摆手，小道长撇撇嘴，走了。
    没过一会儿，一个人走到封泉摊位前，看着他桌上的签筒，道长，我想问下财运，您看看我今年投资的生意怎么样？
    封泉正襟危坐，尽管顶着一头鸡冠子也努力拿出仙风道骨的风范，一摆拂尘，挂到臂弯里，另一手伸出对着签筒，道：
    请。
    旁边座位的那个长相凶恶的青年好奇看过来。
    客人已经摇出了签递给封泉，签头写着二十一。封泉凝眉看看签，忍不住又抬头去看客人的面相。
    他学习玄术这么多年，竟然没学过解签。有些把他难倒了。
    果然是学无止境啊。
    而被封泉盯着看的人很紧张：道长，您别这么严肃啊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如果有什么问题您一定要告诉我，我回去就撤资
    封泉安抚道：没事，你稍等。
    看完客人面相，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封泉低头从桌洞里翻找，在客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拿出一本解签的书来对照着看。
    然后煞有介事地念出来：
    海门跃浪暖融融，鱼在中间好化龙。商贾求财占此召，利中得利运亨通。这位居士
    话落抬头，桌子前已经空无一人了。
    封泉失望地摸摸头，扫兴地摸到了一头扎手的鸡冠子。
    旁边突然一声嗤笑声传来，是那个脸上一条疤的青年，看着封泉，鄙夷地摇摇头：
    小子，业务不行啊。
    封泉淡淡看一眼对方凶神恶煞的脸，还有对方空荡荡的桌前，淡淡道：
    那你业务行吗？
    青年：
    第2章 道观
    他支着腿，脚踩半边蒲团，半点也没有道士样子：我叫易佰，你就是老梁他用传单在高考生里拐来的吧，叫什么？
    封泉听着对方话里拐这个词，表情难以言喻：
    封泉。
    易佰点点头，没了兴趣，转过头去不和他说话了。
    封泉也是门庭冷落，闲来无事查看起原主的记忆来。
    原主刚刚经历了一次失败的高考却不怎么在意，一个原因是从小都没什么人关系他的成绩，另一个原因就是家里条件实在太好，即使不上学不找工作也不会愁吃穿。
    原主母亲是个女强人，自己创立了一家娱乐公司，办得风生水起，终日不怎么回家；父亲在四年前，也就是原主十四岁的时候离开家一去不复返，少了每年过年时能够见到的一面，转而给母子俩的家庭每月增加了百万抚养费进项。
    原主对此是没什么情绪，毕竟就是父亲没走的时候，他一年中大多数时间也见不到父母，和家里保姆阿姨反倒更像是亲人。
    父母不管他，只一味地扔给他大把的生活费，所以原主也没什么好向家长交代的，成绩只是他自己的事，自己不在乎，也不关心自己前途，兴冲冲找了这所道观的活计。
    甚至都没能够来到这个道观，以全他修炼至尊飞升成神的愿望，就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自己空阔的家里，连灵魂都陨灭。
    而原主的死因封泉大概已经推测出来了。
    他推算过这具身体的八字时辰，是通灵体质。这种命格极易招引阴邪，原本早该病厄不断，甚至于被阴气侵袭而早夭，但主角从小便一直贴身戴着一面玉牌吊坠，为他驱阻阴气，这才保他成长到这么多年都平安无事。
    不过即使被玉牌护着平安无事了这么多年，可还是抵不住原主自己会作死。
    原主高中三年来一直都对班里一个高冷女神感兴趣，在高考前一天终于打定主意勾搭人，把从小戴着的玉牌送给了对方当作定情信物，并且收了人家姑娘给的回礼。
    就是这个回礼，给主角的体质加成，吸引来一屋子含有怨气的阴魂，在原主睡眠中无知无觉地把他灵魂给吞噬撕碎。
    可惜吸引怨灵的回礼也在那一晚破碎消失，封泉无法拿来研究。
    那个送给原主东西的女孩估计是有什么问题，可惜都已经毕业，再想联系机会也不会很多。不过既然有关于原主，他当管还是要管一管，等到先把这道观的活计扔了，有的是时间处理这些事。
    就这样一直呆坐到了中午，人终于少了些，那个小道童迈着一双小短腿跑得飞快挨个桌子给道士们送盒饭。轮到封泉，小道童竟然表情和蔼，殷勤地给他摆好了餐具，伸出软乎乎的小手摸摸封泉的鸡冠子头：
    等会儿去拜三清师祖，以后你就是我师弟了！师兄我叫商阳，你可以叫我阳阳师兄。
    封泉表情有一丝放空，看着面前的小道童商阳。商阳嘻嘻笑了笑，跑开继续给人送午饭去了。
    拜三清的程序封泉经历过一次，是在三岁时候。他早慧，童稚时候的记忆仍然记得清楚，那是一场庄重而严肃、繁复的礼仪，叩拜天尊之前需先斋戒沐浴，设祭坛，立神像，奉香，叩拜，颂念尊旨，而后设醮，供奉三清。
    被小道童引着进去三清殿的路上，封泉还心里庆幸。虽然今天并非演算出来的吉日，他一个普通的小道士也没有必要进行太繁琐的礼仪，但纵使省去一些步骤，今日一下午他应该都不用再出去出摊儿了。
    进去三清殿，封泉见到了那个当初把原主忽悠来的小老头儿。
    恋耽美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2)

    他笑眯眯：咱们先拜个祖师爷。
    封泉往四周打量一眼，没见有人给他准备斋戒。
    老头儿道：我拜一遍，你跟着拜一遍。
    他三礼三叩，之后退开两步，对封泉说：
    该你了。
    封泉表情微妙。
    说实话，他现在于这所道观而言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道士，但叩拜三清就算是观里不给准备，自己也应该要先斋戒几日再行叩拜上香吧。而这里
    香呢？
    三清师祖连一点辛苦费都没有的，就要白白给照顾子弟吗。
    封泉忍不住问道：这个礼仪环节是
    老头儿理所当然道：百度呀，网络上都有。咱们观主也是第一次办道观，也不怎么懂，弟子门入门都是我安排的。
    封泉闻言压下了之后想要说的话，立在蒲团前。
    旁边的老头儿发现，这个被他拐来的杀马特风格的小子站在三清师祖前时，浑身气质顿时一变。
    白皙俊秀的侧脸上，带着安静耳祥和的气息。
    他双手合太极印，俯身轻点头三次。三礼九叩，行动间有些写意潇洒。整个过程自然舒缓，仿佛他所处的是周遭烟火缭绕的殿堂。
    然后，退半步，穷身一礼。
    回头看向老头儿。
    老头儿这才回过神，笑眯眯道：我叫梁兴城，按照辈分你以后就叫我梁师叔。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封面的笔记本和一支圆珠笔，一边写字一边说：
    我把你名字记上，你以后就是咱们道观第二代传人之一。然后把笔记本一合，好了，回去守摊位去吧。
    封泉老实回去守摊位去了。
    一边回去，他一边忍不住想：他是第二代？是不是那个没见过面的观主和梁老头儿，就是第一代？但道家传承哪有草率地建立个道观从第一代开始传的？
    他抱着这个疑问回去自己座位，问旁边的易佰道：
    易先生，我们道观是哪一派传承？
    哪一派？易佰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长一派啊，就是观名，刚立的门派。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等道观发展好了，咱们就是长一派开山立派的祖师爷的下一代了！
    封泉：
    两点钟左右香客一下子少了许多，小道童再次出场，小小的身板推着一个与他相比显得庞然大物的冰柜，给道士们发起了冰棍儿。轮到封泉的时候，他一边打开冰柜一边问道：
    又是你啊，道观里不是才拐招过人么，没有别的帮忙的人吗？
    商阳牛气哄哄地说：你以为就算招人，我们观能是谁都能进的么？我们人在精不在多，帮忙的事有我就够了！
    他带着横扫千军的气势一挥胳膊，封泉看看全场，算上他和小道童，一共有十八个人。
    也就是说，再加上那个梁道长，还有素未谋面的观主，整个观里一共有二十个人。
    封泉不怎么能想明白，连原主这个凭借看小说看来的玄学知识都能进的道观，怎么就人在精不在多了。
    但封泉没有再问，低头一摸冰柜里，然后慢慢抬头，疑惑地看着商阳。
    商阳瞥了一眼冰柜里的雪糕，挑一个啊。
    封泉便默默拿起一个插着一根签的切割整齐的冻冰块儿，舔了一口，确实就是白水冻的冰块没错。而下面插着的签也很眼熟，和自己桌上摆着的签筒里的一样，仔细看去冰块里面的签头还写着个二十一。
    这支签还跟他挺有缘。
    他抬头，面对额头上一绺头发的白嫩嫩的小豆丁，诚恳道：
    阳阳师兄，我入职之后，观里会给发工资吗？
    请得起这样冰棍儿的道观
    商阳在封泉问完这句话后鄙夷道：工资？你竟然要工资？工资都供给祖师爷啦！仔细修行，不要染上铜臭！
    封泉心想，都供给祖师爷，那他之前在三清殿里也没见真人们能吃得上香啊。
    小道童教训完师弟，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旁边的易佰探过头来，小声说：
    小子，要钱别急，我有门路接生意。你要觉得行，以后有需要来找我。
    封泉微微眯起眼，觉得这位同僚有点阴险，有点不怀好意。
    日头到了西斜，香客们稀落了，旁边的易佰趴在身前的桌子上睡得流口水。封泉心里惦记着早晨给自己打电话的那个同学，目光不禁在人群中四处巡视，突然定睛，目光不动了。
    道观清净地，竟然会有一只鬼魂。
    那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左右的青年，青春洋溢地背着个单肩包，穿着有些旧但洗得干净的运动服。他就跟其他来这里观景的年轻人一样，好奇地走来走去不，飘来飘去，挨个摊位地逛悠。
    封泉听到他每到一个摊位前，都要指着问事的香客谆谆教导：
    要相信科学啊，不要迷信这些怪力乱神真要能心想事成，整个道观不早就飞升成仙、鸡犬升天了哦。
    封泉看见觉得挺有趣。
    然而那些香客是看不见也听不见鬼魂的絮叨的，鬼魂也不嫌疲惫，遇见人就说，也不知道他自己身为一个鬼魂怎么能说得出怪力乱神四个字来。
    同时又感觉有些奇怪。
    第3章 石钺的死因？
    他看这只鬼，魂魄很凝实，也很明显有自己的思维，然而又不见他身上有什么怨气。按道理除非是有深重怨气，或者是在人间有什么深切的挂念，人死亡后执念须臾便会消散，只剩一个无知无觉的灵魂。
    但是，这只鬼的执念总不会是教导人们相信科学、不要迷信怪力乱神吧。
    正看得起劲，一个人走到他面前。
    道长您好，请问求平安符要到哪里？
    封泉粗略看这人一眼，是个莫约三十岁的青年男人，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气质温和。
    他轻轻蹙起眉头，不知为什么却感觉对方的气质有点违和。
    求符要去找观主。封泉回答。
    男人点点头，转身走了，似乎之前来过观里，很熟悉路线。
    人走了，封泉再去找那个鬼魂，却找不见了。
    没过多久，封泉便听到由远而近一个声音高呼着宝剑宝剑
    旁边易佰耳朵动了动，抹着脸醒过来。
    封泉便站起来，给飞奔来的同学当指路标，因为他知道自己的鸡冠子头是多么的光彩照人、鲜艳夺目。
    他上辈子没留过这么反叛中二的发型，现在倒是觉得这发型还有些优点。
    同学果然直奔着鸡冠子头而来了，是个浑身胖乎乎的小子，留着和封泉中二程度有得一拼的爆炸头，远远看来就像是个行走的大菠萝。
    原主给这人的电话备注是二胖，看来原主起名是写实风格的。
    二胖一边往封泉这里飞奔，一边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停在了封泉面前，打了个响亮的哭嗝，伴随着一个鼻涕泡。
    封泉摸摸口袋，没找到纸，拎过二胖的袖子往上抬着递给他自己：
    你哭什么，怎么了，是石钺出事了？
    他回想着石钺这个人。
    原主高中三年在学校里过得风生水起，嚣张跋扈会玩，集结了一群同样不干正事的小弟，面前这个二胖和石钺就是其中之二。
    然而石钺又和他众小弟不怎么一样。
    石钺是小弟当中唯一一个以考大学为目的的学霸，素日为其他小弟同僚们所叹服。他跟着原主他们翻墙逃课，但不是跟他们一起玩儿，而是出去做兼职。
    石钺小时候父母双亡，还剩了一位年迈的奶奶把他养到这么大。他很聪明，即使是高中三年有一半的时间都跟着原主他们翻墙出去做兼职，成绩还是一直都稳稳保持在一本线以上。
    然而很不幸的是，石钺奶奶在他距高考两个月前一病不起。一个老人家，独生子已经不在，举目无依，早先的积蓄也因为供养石钺而所剩无几。
    不过原主作为一群问题少年的头领，唯二拥有的优点就是有钱和讲义气。他安排石钺奶奶进了南城市最好的医院，几乎把所有的生活费都拿出来给石钺奶奶交了住院费，但对于一个重病的老人所需要的看护来说是远远不够的。况且石钺奶奶已经年迈，可能以后都要在病床上度过了。
    而石钺看着自己手里因为逃课去给小学辅导班当老师、去学校对面甜品店帮忙而攒下的七千多块钱还不够支付奶奶一个月的医疗费用竟然选择了卖肾。
    小孩子还是要少看点电视剧，封泉想道。
    并不是缺钱了就可以拿肾去卖的。
    在高考结束之后，石钺立即便找了早就联系好的诊所做手术。考试结束这十几天以来石钺都借口在家养伤，一直没有出来过。
    只有显得无聊的二胖每天都给他打电话，发现一直打不通之后开始担心起来。
    封泉对面的二胖好容易止了眼泪，封泉拿了个蒲团让他坐。二胖一脸悲戚地，呜呜咽咽道：
    宝剑，我来让你见见石钺最后一面。
    封泉皱起眉头，心里生出了不好的念头：
    石钺他真的出事了？
    二胖却没有回答，而是把他一直捧着的一个咖啡罐放到桌上，给封泉推过去。
    封泉低头看看写着雀巢咖啡的咖啡馆，摆摆手拒绝：
    我不喝咖啡，观主不让。
    旁边托着腮的易佰插嘴：咖啡不符合道观气质。不过可以拿来我喝，我不介意没气质。
    二胖愣了一会儿，不不是咖啡，这里面是石钺啊！
    封泉一惊。
    二胖忍不住又哭起来，抽抽噎噎说不出话。封泉皱着眉头打开咖啡罐，里面有一小捧灰白的骨灰。
    二胖抽噎着：骨灰还新鲜着呢，我就给你带过来了。我我今天见到他，他就已经变成骨灰了我、我这又触景生情。
    封泉懒得去纠正小胖子话里的错误，表情严肃道：
    带我去石钺家里，现在。
    然后转头对易佰道：这位易先生，劳烦你向梁先生说明一下，我有事情，先离开了。
    易佰神情散漫道：拜完三清祖师了，你该叫我师兄。
    封泉道：易师兄，劳烦。
    易佰点点头。
    封泉草草整理一下东西，跟着二胖离开。走了几步，他皱着眉回头。
    易佰正跟在后面，见封泉看过来，把刚抠出来的鼻屎弹走，耸肩，看我干什么，走啊。有个大人跟着你们不挺好。
    封泉道：观里
    哦，易佰掏出手机，我给梁老头发个qq就行。
    封泉：
    *
    石钺一般都住在市里，因为石钺奶奶在他高三开学的时候租了学校旁边的一间狭小的公寓；还差十几天房子到期，石钺的东西还没有搬走。
    一路上二胖都在朝封泉哭诉：我、我来他家没有找到他，问了邻居，也都不知道。我就想着要找警察叔叔，还没去呢就有人上门，说看见有石钺亲朋上门，所以把他的骨灰还给我
    封泉整理着这件事的逻辑，骨灰？石钺什么时候去世的？原因呢？
    二胖说道：对方说是因为感染，手术后过了两天就去世了。他们是医院的人，征求了石钺奶奶的同意之后将石钺尸体进行火化
    封泉敏锐道：石钺奶奶？
    嗯二胖愣愣地点头。
    那对方是什么医院的人，石钺联系做手术的诊所是什么名字？
    二胖再次摇头。
    已经到了石钺出租屋，二胖从脚垫下面摸出钥匙开门。
    门里是个很狭小的空间，一共两间卧室，所有东西都挤挤挨挨地罗列着，空气里有尘土气味，还掺杂着些病气。窗户紧闭，窗帘拉得严实，屋里晦暗而压抑。
    封泉走上前去拉开窗帘，房间一下子大亮，外面车流人往。
    一旁的易佰懒懒地靠在门框上，懒懒说道：
    对方说是手术感染，那对方是什么人、哪家医院的人，又怎么会知道那个谁他斜睨一眼二胖手里抱着的咖啡罐骨灰盒，叫雀巢的，感染了，并且拿到他的尸体？而且什么医院这么大胆，竟然干买卖器官的营生，病人感染之后竟然还上赶着帮忙火化？还有，这才几天，雀巢的尸体就给火化了，流程怎么走的？
    最终，易佰得出结论：糊弄你们小孩子罢了。或者原本对方并不是来送什么骨灰，而是来石钺家的时候正好碰见小胖子，实际上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没来得及完成比如毁灭证据什么的，电视剧上不都是这么说的。
    易佰看向封泉，看他接下来怎么办。
    封泉说：他不叫雀巢，他叫石钺。
    易佰：哦，都行。
    说实话，封泉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按照他们已知的情况，石钺这是找了一家背景很不简单的诊所做了手术，背后的人竟然能够在不经过一系列程序的情况下将人火化，一了百了。一个月前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现在石钺竟然成了一抔骨灰，纵使封泉并非原主，也还是为此感觉到揪心的愤怒。
    但他重生之前几乎从未在社会里生活过。他生长在隔绝人世的天师家族，历练也是由下属家族安排妥当。他见过人世，但完全不知道这些法律流程、还有同学被谋器官害命要怎么办。
    他精于的是鬼事，而非人的勾当。
    旁边的二胖抱着石钺的骨灰忍不住再次哭得一抽一抽。封泉安抚道：
    先找一找石钺的东西，看看能否找出诊所的线索来，或者对方真的是为毁灭证据而来却还没来得及；然后去医院看看石钺奶奶。二胖，你记不记得给你送骨灰的医院的人的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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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3)

    二胖一问三不知：他们穿着隔离衣、戴着口罩呜呜
    封泉无奈，和二胖一起翻找着石钺的物品。
    易佰大爷一样，翘着二郎腿坐在房间里唯一一张床上。封泉想了想，对他说：
    易师兄，我们不太知道报案的流程，能不能麻烦你去一趟派出所？
    易佰一摊手，不能。
    他翻了个身，我是黑户，没身份证，可不敢去警局。我就是跟着看个热闹，人的事，我懒得管。
    石钺的东西实际上并不是很多，唯一一张书桌上放在旧课本和复习材料，桌上还摆着一张用红笔更改完错题的试卷。床头有个柜子，里面放了其他一些杂物。
    二胖找东西找了没一会儿，看到一张石钺的照片，顿时眼泪再次喷涌了，抱着照片坐在床上兀自伤心，封泉也不知道对方是哪来这么多眼泪。
    书桌找完了一遍，封泉随手拿起桌上的试卷，眼神却突然定住了。
    第4章 招魂
    试卷下面的桌面上贴着一张小广告，被精心压平了却还显得有些皱皱巴巴。像是被人从墙上小心撕下来的，上面写着大同诊所。
    他伸出手在小广告上虚虚拂过，指尖聚起一小团阴气。
    封泉轻声道：好像也不止是和人有关啊。
    泪眼朦胧的二胖看不见封泉指尖的灰色，只是觉得封泉的动作和神态有点奇怪。
    而一旁倚在床上的易佰看着封泉指尖从广告纸上拽出来的阴气，微微眯起眼。
    *
    黑夜总是到来得很快。
    房间里灯光明亮，把洁白的墙面照射得几乎反光。床上的人睡得很不安宁。
    他是躺在纯白的无影灯下，一只沾着血迹的手持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慢慢朝他腹部伸来。
    他惊恐地瞪大眼，四肢猛地挣扎，可自己全身不知什么时候被紧紧束缚在床上几乎动弹不得。只能目眦欲裂地看着手术刀插进自己腹部，噗呲一声，刀刃入肉，血液顺着惨白的床单嘀嗒着流淌下。
    嘀嗒。
    嘀嗒。
    刀刃在肚子里搅动，触碰到脏器，脏器被割开。
    修长的执着手术刀的手插进腹腔内，拽出一串带着黄色脂肪的肠子。医生把肠子缠绕在手臂上，一圈一圈勒紧。
    他惊恐得几欲昏厥，医生用工具撑开他的眼皮。
    咕滋。
    嘶。
    肾脏被摘除、肠道被割下，平铺在旁边的桌子上。他感觉到有冰凉的风灌入自己腹腔，渐渐热血上涌，又慢慢被冷冻。
    银色晃晃的手术刀被医生执起，举到他面前。
    被撑开的瞳孔不能闭目，就在他眼中，刀刃迅速由远及近化成一点，紧接着血色弥漫了视线。
    他倏地惊坐起，汗流浃背。慌乱地摸索腹部确认其存在，摸到了一手血腥。
    腹部皮开肉绽，鲜红的组织被剖开，隐隐露出下面的腹膜。
    他没有立即处理，仿若感觉不到痛楚，面目阴沉下来。拿过一旁的金丝框眼镜戴上，把旁边洗手间的灯也打开。
    屋里亮如白昼。
    从他背后伸出来一个人形阴影的上半身，桀桀怪笑着，两只鬼爪猛地变长，扯过床边一个医生模样的鬼魂塞进自己体内，发出来牙齿咀嚼的声响。
    *
    第二天封泉在地图上搜索了一家香烛店，打车过去。
    地方离市中心很近，然而却是与市中心截然相反的破败。
    这里也算是南城的市里，看起来大病初愈一样，处处弥漫着苍白尘土气。实际上，这里前不久刚被划为重点建设区，正处于火急火燎的开发刷新当中。
    南十三路南北通达，因为建筑年代较新、地理位置不甚贵重，加上先前规划也没什么可指摘的原因，这条嚣攘的闹市被保留下来。街道两排是齐平三层的小楼，包装是灰褐色，带着尖尖的顶。只是道路两面都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广告牌，夹着耳边轰隆隆钻水泥路的声音，让人没有继续想要呆下去的欲望。
    封泉按照地图，最终在东边一排店铺的中间位置找到了香烛店铺。与旁边的日用超市和洗化店相比它显得很委屈，只占了一个小门面。上方贴着一张黄纸，手写着会缘堂三个字，板板正正的楷体红字，两边写着观香查事立仙堂小儿惊吓还替身。
    封泉还没进去，一个男人拎着几包中药匆匆走出来。男人莫约三十岁，气质温和，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这个人封泉才在道观见过的，而对方也认出了封泉，朝他微微颔首才离开。
    封泉顿了顿，推门进去。
    一声电子女声欢迎光临，老板从旁边的小榻上爬起来，汲着鞋，嘴里说道：
    客人需要什么哟！小封师侄啊！
    封泉身体一瞬间紧绷，转头看去，竟然是长一观的梁兴城师叔。
    梁兴城原本正在小榻上啃西瓜，满脸是西瓜汁。见到封泉，他热情地请他坐下：
    来啊师侄，吃西瓜呀！
    封泉婉拒了，目光打量一眼这家小店铺，意外地发现这里面东西竟然都还不错。只是有些不伦不类的是，四面墙有一面是一整面墙的中药柜子，每个小抽屉上写着药名，旁边桌上摆着称。
    而其它地方便挂着真人相、燃着香炉，符纸朱砂齐齐摆着。
    梁师叔你封泉看着门外喧闹的街道，为什么在这里开了店？不应该是在观里么？
    封泉原先作为天师，虽然和道士的相同之处是都修习玄术，但实际上并不怎么与道士接触。但尽管这样，他也知道大多数修习的道士是必须住庙的，不能混同于俗。
    还能有身为道士在坊市间开店的？
    梁兴城笑呵呵地摆手，哎呀，讲究那么多干什么，咱又不是什么正经道观
    封泉瞬间看过去。
    正经还是很正经的，但咱们观自由，哈，咱们长一派不讲究这些拘束的。
    封泉默了，说明自己的来意：
    我想买一些符纸和墨水
    话还没说完，梁兴城便说了声等等，去到里间。不一会儿翻找东西的叮叮咚咚声响起来，梁兴城抱着一大堆东西走出来，塞到封泉怀里：
    拿着吧，小子还挺积极，主动要了解自己职业了。有什么不懂的，都来问梁师叔！对了，你加个群。
    封泉拿出手机，看着梁老头儿兴冲冲地拿着手机给他扫描。他一手抱着东西，另一只手举起手机看了看，发现自己加入了一个叫做继承大统的群里面。一整个群只有二十人，但欢迎他的架势比千人群还要热闹：
    ［和谐发展奔小康（群主）：欢迎新成员！］
    ［叫我阳阳师兄：欢迎小师弟！］
    ［孩子考试一百分：哟，进群了，有空带你来道观机房开黑。］
    ［一卦十块钱：欢迎欢迎！有空和我一起下山摆摊啊］
    ［］
    群主的名字果然符合道观的画风。
    商阳叫自己的这声小师弟是不是不怎么妥当。
    道观还有机房？
    还有一件事，想请梁师叔帮忙。临走前，封泉又开口。他将石钺的事挑着重点说了说，省去自己发现阴灵痕迹的部分。
    我和同学都不知道利用法律帮助要是怎么样的流程，梁师叔能否帮我们去一趟？
    梁兴城凝眉思考一下，成。这样的事，你们小娃娃肯定处理不来。要是有什么情况，我在手机上联系你。
    封泉：那就拜托了。
    门关上，又是一声机械的女声：欢迎下次光临。
    *
    在街上吃了晚饭，回到别墅区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小区不允许陌生车辆进入，而从小区到家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封泉从门口便下了车，抱着一大堆东西走得气喘吁吁。
    小区道路宽阔，两边栽种着绿植。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个落地的路灯，散发着莹莹的光。夏季里虫鸣嘈杂，一不小心封泉头发上便落了一只蟋蟀。
    封泉仰着头，晃了晃，蟋蟀跳走了。
    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一束亮光打过来，封泉往旁边让了让，一辆车却在他身旁停下来。
    车窗落下，里面坐着的是一位看起来四十左右的男人，穿着白色衬衣，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浑身散发着成熟稳重的气质。
    他对封泉笑了笑，温和道：
    怎么现在才回家？
    封泉回答：出去工作了。
    原主记忆里有这个人，叫程光，是他的邻居。对方是一位医生，好像在医学界还鼎鼎有名的。只是尽管事业光鲜，他妻子却生了病，一直住在医院里。至少自从这个小区建成、他们搬来之后的这一年，都没有见过对方的妻子。
    程光看一眼封泉怀里抱着的东西，上来稍你一程。
    原主和自己母亲不怎么见面，见面也是吵架，对于这个性格温和的邻居却很有好感，经常得空便去蹭饭。封泉便也不好拒绝，跨进后座，一边说道：
    谢谢程叔叔。
    原主的家很大，是一栋独户别墅，附带着一个种满了花草的泥院子，石板路从屋门口铺到院门口，路旁两排落地灯盏，看起来气派又温馨。院子外是宽阔的水泥路，对面一个花坛；院门两边各一棵细弱的小树，树龄不到两年，长得歪歪扭扭。
    花坛旁又是一栋别墅，与原主家差异极大。院子竟然全是大理石地板铺成，映着月光看过去几乎都明亮得反光。不止院子地面平整，连院墙也是洁白一片，封泉透过栅栏门往里看，竟然没能看到一丝尘土。
    这个是程光医生的家。
    在家门口告别了程光，封泉进屋打开灯，转身翻出自己买回来的东西。
    他要招一招石钺的魂魄。
    人死后若无怨气或大执念，并且后事安排妥当，七日后便前事如烟尘散去，就只剩个无知无觉的空壳，不再有生前记忆和感情了。直到被收殓葬入土中，自此归于他界。但若是没有归冢，纵使魂魄前尘事已经消散，也只能游荡在天地间，然后接触人世慢慢生出新的神志来，往事却烟消云散。这就是孤魂野鬼。
    三魂归地府，七魄丧冥幽。
    第5章 公交车艳遇？
    按照那几个莫名其妙的所谓医院工作者所说的，石钺死了已经不止七日，即使把魂魄招来也没有生前记忆、没有神志了。但毕竟没有安殓，还没有魂归地下。所以即使这样，如果石钺的死竟然和阴灵有关，他应该是能从其魂魄上看出些线索来的。
    他今日从石钺房间里找到对方的生辰，备好用具，用笔蘸着朱砂液画了一张招魂符。
    提笔，如蜿蜒游龙一笔落下，符成。朱砂墨水留在符纸是散发出隐隐红光。
    而在这个房间内似乎形成了奇异的磁场，刚刚打开的灯突然闪烁起来，明明灭灭，然后整个房间倏地陷入了黑暗。
    封泉执着笔，在空中随意划着：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早降，七魄来临
    一股冷风吹过，封泉身前骤然突然多了个人影。
    画好的招魂符突然自燃，火光亮起一瞬，只剩了一点燃尽的草木灰。
    出现的这个人影高高瘦瘦，身上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脸色青灰，瞳孔灰沉沉，仿佛里面有浓云在翻涌，鬼气森然。
    封泉看着面前的鬼魂，微微蹙起眉。
    怨气。
    石钺的灵魂上已经聚起了怨气。
    而另一个让封泉皱眉的原因是，眼前这只鬼魂的死亡日期很明显还不到七日。
    也就是说，二胖收到的所谓石钺的骨灰果真是假的。在对方所说的石钺死后，实际上又过去了至少五日石钺才去世。那么这至少五日，石钺又是在什么地方呢？
    石钺的魂魄还有理智，刚出现时周身还一片阴气翻涌，没一会儿便收起了周身煞气，声音嗡嗡道：
    封泉。
    一般人看不看鬼魂，而少数因为各种原因能够看到鬼的，也多半听不见鬼。
    因为鬼是说鬼语的。
    所幸封泉是能听到鬼说话的，他手指捏了个诀，覆盖到沙发上，自己先走过去坐下了，又招呼站在客厅中央的石钺的鬼魂：
    坐。
    石钺脖颈像生了锈一样，一点一点地转过来。
    他一步一步朝沙发挪动，坐到封泉旁边，嘴里说道：
    你封泉帮我在、在
    话音未落，石钺却突然哑了声，仿佛被扼住喉咙，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他冰冷的眼睛转向封泉，脸倏地凑近。冰凉刺骨的阴气沾染到封泉身上，然而封泉不为所动。
    石钺，你是怎么死的？他抬头，直对上石钺的眼。
    面前的魂魄神情麻木，仿佛并不怎么能听懂人言。等到封泉重复了一遍，石钺说道：
    我怎么死的？
    他木木愣愣地转头，看看四周，最终找了一个方向，飘过去。
    封泉紧盯着他，便见石钺飘了一段距离之后转身，朝他直勾勾看过来，就像是等着他过来。
    封泉便起身往前走了两步，石钺转身再次朝前，就这样一直带着封泉来到了小区外的街道旁。
    现代城市里，即使是夜晚也不会空无一人的。而这时候道路上竟然漆黑一片，仿佛并非真实世界。
    封泉知道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体质特殊，便咬破指尖在空中划了一个图案，画成后图案红光一闪，没入封泉的胸膛。
    这个符可以伪装自己的气息成为阴灵。
    与此同时，一辆没有车灯的公交车驶过来，停在了封泉面前，车门打开。封泉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正是午夜十二点。
    公交车里面黑沉沉地，看不见一点情况。
    带他来这里的石钺的鬼魂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见了。
    封泉仿佛全然没有防备似的，轻笑一声，抬步上了公交车。
    而进去公交车之后，里面却亮着灯。昏黄的灯光从头顶洒下来，里面坐了稀稀落落的人，都垂着头，静默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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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4)

    车门在封泉背后关上，公交车继续向前行驶。
    封泉看向面前的司机。
    司机脸色青黑，额头上还带着血，顺着侧脸往下淌着，脑勺陷下去一块，里面血肉模糊，推测生前是因为出车祸死亡。
    封泉对司机的情况视若未见，走进车厢里面。
    车里一共坐了七个人。
    有一个关节扭曲着，脸面朝着背部，只能跨坐在座椅上才能让脸朝前；有一个整个人都被血覆盖着，看不清具体面貌，估计也是惨死。这些人都是维持了原本的死状，让整个车厢变得屠戮场一样。
    而在其中却有一个显得格格不入。
    是一个很帅气的青年。不是那种张扬的帅气，而是温文尔雅的好看。他穿着一身不太符合这个年代的长袍，头发半长，在脑后扎了一个揪，剩下些细碎的头发耷在白皙的额前。眉眼秀致，气度斯文，整个人俊逸优雅，像是误入这里的谪仙。
    但封泉轻轻嗅了嗅，从他身上传出的确实是鬼气。
    整个车的乘客只有这个青年是干干净净的，封泉便靠近他坐了，并且侧身对他笑了一下。
    没想到对方竟然温和地朝封泉点点头，算是回应。封泉略为惊讶地挑眉，但是没说什么。
    这样的公交应该是运送新死的鬼的，虽然让一个车祸而死的鬼做司机可能不那么安全，但不牵扯人间，封泉也没必要管。他确定自己隐藏好了自己身上的人气，便看着窗外黑沉沉的景象出神。
    公交车行驶了一段路程，音箱里的鬼语沙沙哑哑飘出来：
    ［下一站南十二路口，请下车的乘客提前按门铃。］
    公交车仿佛有些年头了，行驶起来略微有些晃，头顶的灯也一明一暗，和车里形貌各异的乘客一起显得有些森然。
    不过封泉旁边坐着的并不是个让人感觉阴森的鬼。他眼角余光觑着旁边的青年，对方板板正正地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长袍打理得整整齐齐，一丝褶皱也没有。手指白皙而骨节分明，指甲莹润，艺术品一样。
    他发现自己对这个青年鬼有些好奇。
    因为对方实在不像是个鬼。
    过了一会儿，公交车停下了，两只鬼下了车，又上来一只新的鬼。它的头被压扁了，只能伸出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封泉打开手机看了看，原来在这个路口刚刚发生一起车祸，有一人死亡。
    沙哑的鬼语又响起：
    ［下一站南城中心医院，请下车的乘客提前按门铃。］
    南城中心医院？
    封泉感觉这个地方似乎有点熟悉。还没想出答案来，对面漆黑的车窗外突然出现一张青黑的面无表情的脸，闪现一下又不见了。
    是石钺刚刚出现了。封泉站起身，走到后门按下门铃。
    南城中心医院他调动原主的记忆，试图了解这个地方。
    南城中心医院是南城市最好的医院。在南城还没发展起来的时候便建立了，可惜不知道什么原因，前几年却把医院推倒，在其废墟之上建立了新的南城中心医院。
    很多人都以为只是翻修医院建筑而已，南城中心医院仍然是南城中心医院。但是很多人都不了解的是，医院从上到下的所有人，包括院长、临床医生、护士，人员全都改换了，以前的中心医院的人，一个都没在现在的中心医院里面。
    公交车到站，封泉下了车。一轮明月高高悬挂在头顶，几缕阴云时不时飘过，墨色的夜空中星光闪烁。他站在一条荒野外的小水泥路上，左边是一个破旧的站牌；周围荒草丛生，有很多废弃的工厂。
    右边便是南城中心医院。医院里亮着惨白的灯，外面的墙上落着锈渍，爬了大片的爬山虎。医院再右面是几家酒店，那边还有商场，似乎更远处还有个老旧小区。
    这片地方仿佛是还等待着被开发，仿佛透过时间线路，它的几十年后就是繁华的南城。
    封泉拿出手机，打算查找一下南城开发前的中心医院。可惜手机显示没有信号，于是只能作罢。
    但后面是
    封泉看着自己手机屏幕上映出来的自己身后肩头处的人影。
    他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按灭了手机，作势要把手机装进口袋；另一只手却迅疾向后，仿佛带着一种玄妙的力量，使他的指尖在空中附上了一抹白色的火苗，两指并拢点到身后人影的额头。
    呃对方好像被吓了一跳，身体抖了一下。
    封泉看去：是你？
    方才无声无息站在他背后的人赫然就是公交车上那位身穿长袍的青年。
    封泉的手指还抵在对方额头上，他触了触，有实体，还是温热的。
    竟然是人。
    青年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温和道：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没有。封泉收回手，虽然面上笑着，心里却暗暗有些戒备。对方是人的话，为什么满身鬼气坐上了亡灵公交，又为什么要跟着他下车？
    青年低头用手捋齐了衣服上刚出现的褶皱，然后朝封泉伸出手，在下尹从。
    封泉的手和他短暂交握一下，封泉。
    然后封泉便看见对方从衣襟里拿出一方手帕来，仔细擦拭着和封泉握手的那只手。
    封泉：
    若是旁人在封泉面前这么直接表现出对他的嫌弃，封泉肯定一早扭头便走了。但这个叫尹从的青年，气度不凡，优雅从容，而且待人慢腾腾地，竟然难得让封泉讨厌不起来。他想了想，问道：
    尹先生，不知道你在医院下车是有什么事吗？
    第6章 医院
    便见尹从蹙起眉头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受人之托，我是天师，处理事情的。
    封泉心道，不会有你这样的天师的。而且方才分明就是在思考借口。
    但封泉并不拆穿，我也是。
    封泉没注意到在他应和完之后，尹从的眼角往下一撇，不怎么喜欢天师似的。
    封泉看向那边亮着灯的老旧医院，一起？
    尹从点头，好。
    这是个很安静的异度空间，虽然封泉暂时不知道这里是因为什么而形成的，但已经察觉出这个空间的中心就是医院楼。
    老旧的医院上方挂着南城中心医院几个红色的字牌，笔画掉得肢体零落。封泉和尹从进去大厅，气温一下子低下来，冰凉刺骨。
    正对着的是导医台，放着一台电话和一个台式电脑。地上掉了病历本，上面沾着暗红的血迹。
    然后一下子，场景浮现，人声喧闹起来。
    推着工具的护士匆匆从封泉面前走过，导医台前站了两排冗长的队伍；大厅里面咳嗽声回响不绝。封泉穿过这些忙碌的虚影来到旁边的走廊，走廊尽头的手术室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哀嚎。
    封泉无视了挤挤挨挨的虚影，从容地走过去。一个虚脱的产妇恰好被推出来，已经发育完好的死婴被放在一张托盘里，在孕妇哀切的目光下被护士拿走了。
    封泉抬步跟上去。
    走之前回头看一眼尹从，对方俊秀的眉头皱着，抿着嘴，周身是冷淡的气场，一言不发跟在封泉身后。封泉看看周边挤攘又嘈杂的环境，感觉很是理解。
    人声鼎沸，喧嚷嘈嘈，实在让人厌烦。
    护士一直走到了一间类似废物收容间的地方，把婴儿尸体放到一个桌面上便离开了。过了没几分钟，另一个人推门进来，拿起尸体看了看，摇摇头，扔废物似的扔到里面的一堆血肉模糊里。
    门再次关上，这里陷入黑暗。
    然后封泉出现在一个明亮的手术台前。
    入目便是血肉模糊的腹腔。他皱了下眉，去看尹从。后者眉头皱得几乎像是隆起的山峰，神情淡淡的，看起来很不近人情。
    手术台旁正忙碌着，病人被注射了麻药，用一张无菌布盖着，看起来无声无息。几个医生在他腹腔里忙碌，封泉看到几个医生对视一眼，然后从病人腹腔里摘出一个看起来健康而完好的蚕豆形脏器，放入托盘中，放进器皿里保存好。
    场景又暗下来，两人出现在被惨白灯光照射着的走廊里。封泉走到窗边往下看一眼，这里已经是二楼了。
    封泉摸着自己胸膛上伪装阴灵的符，描摹了其中一道笔画。鬼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溶入医院这个鬼域。下一刻，他再次被拉入一个场景中。
    地下一层黑暗而阴森。
    走廊里很黑，不像地上那样明亮。灯是昏黄的声控灯，前面几盏似乎坏了，封泉走过也没有亮起来。整个走廊里就只有封泉的脚步声一步步落地。
    他倏地回头。
    尹从就跟在他后面，见封泉停下还有些不解。
    封泉道：你走路没声音的？
    尹从说了声抱歉，然后在地上重重踩了一脚。
    封泉险些笑出声来。他摆摆手，正常走路就好。
    于是整条走廊再次只剩了封泉一人的脚步声。后面那好像猫步，优雅极了，落步缓慢，很有古时候名流的风度。
    可惜封泉不怎么很懂欣赏。他不放心让尹从走在自己背后，于是放慢几步，和尹从并排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终于不再是黝黑的走廊，旁边也不再是蓝白两色的墙皮。突然亮了一盏灯，面前出现一堵沾着血渍的墙。走廊到了尽头。
    左右各是一个破旧的木门，玻璃上印着混乱的血手印。上方镶着个标牌，这里是
    太平间。
    两间太平间。
    封泉侧头看着尹从，侧身，伸手摆了个请的姿势，笑眯眯道：
    尹天师，您先请。
    尹从淡淡地点头，掏出手帕来，隔着手帕去推左边的木门。
    里面竟然医疗设施齐全，中央放着三张病床，床上躺着戴着氧气罩、凭借着输液供给生命的病人。
    他们衣不蔽体，因此封泉和尹从能够一眼看见他们由胸至腹一条狰狞的新鲜的缝合口，似乎是才做完手术没多久，胸壁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什么剧烈起伏着，整个房间里都响着他们的呼吸音，刚缝合的伤口被扯开一些，鲜血溢出。
    尹从皱眉看过去，手指隔着空气在病人尸体上方虚虚一拂，说道：身体里没有肾脏、子宫和右侧肺叶。
    第二个病床，尹从道：没有肾脏，肠道被剪去大半，肺叶和肝脏不完整。
    到了第三个，他没有呼吸的起伏：
    骨髓，还有所有脏器都不在了，刚刚被取走鲜活的心脏。
    看来这家医院竟然是在做非法囚禁并且获取脏器的勾当？只是不知是几个人，还是一整家医院。
    同时封泉感觉尹从简直是一台人形CT仪。
    出来后两人到了另一间，里面的场景能够一眼扫尽。
    排列整齐是停尸床，每张床上都盖着惨白的白布。他们的脚暴露在外面，在脚趾上挂着每个人的身份铭牌。
    突然所有床上的白布都无风自动，仿佛在迎接到来的两个人似的。
    封泉和尹从却都不为所动。尹从信步走在前面，一直微微皱着眉，脚步却淡然，仿佛周身的并非是停尸间，而是在月下树影。封泉发现尹从这个人身上有一种古时贵公子的风度，或者是民国时候教养良好的高门少爷，总之与这个世界都格格不入似的。
    等尹从突然停下，封泉才恍然觉得自己关注尹从的时间似乎有些太久了。
    对方是停下来俯身看旁边的尸体，白布被风掀开了一角，露出底下尸体凹陷的半个眼眶。尹从极其讲究地拎着他的灰色小手绢，隔着帕子把整个白布都掀开。
    封泉的目光也随之落到下面的尸体上。
    随即悚然一惊。
    尸体已经成了青灰色，皮肤干瘪，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不过令封泉惊讶的并非是他的死亡时间，而是对方的躯体竟然是残缺的。
    两只眼眶深深凹陷下去，眼珠已经不在其中；尸体赤裸的腹部一整块皮好像是被剥去，自上而下纵横了一道大的创口，草草地缝合了，线头狰狞着。纵使封泉并非法医，也能看出是被剖腹。
    尹从静静观察完这一句尸体，目光落到屋里其它尸体上。
    封泉心想，对方应该不会想要屈尊一个个地去掀尸体的裹尸布。
    便见身旁一身书卷气长衫、很讲究的青年抬起了右手，紧接着一股气流汇聚到他掌心。手掌往下轻轻一压，气流顿时在整个停尸间涌动起来，所有尸体身上盖着的白布被掀起来，层层飘飞，落到一旁的地面上一张张叠好。
    封泉有些惊叹，还有些好奇。
    天师修玄术，好的天师能够借用天地间的力量，但更多天师都终其一生触摸不到力量的首尾放在以前，是连被称为天师都不够资格的。而尹从方才展示出的这一手，对于力量风轻云淡的掌握和控制，简直是封泉除了师傅之外第一次见到。
    这样厉害的人，自己不应该没听说过他。
    真是个神奇的人。
    而尹从已经淡然地收回了手，踱着步子一个个观察这些尸体。封泉便也跟上去。
    这些尸体都如他们看见的第一个尸体一样，都是残缺不全的。
    或是眼睛，或是皮肤，或是四肢，或是内脏。总之他们都被夺走了身体的一部分，所剩的被摆放在这停尸间里，仿佛是准备被随时去取用似的。
    封泉走在尹从旁边，状若不经意问道：
    尹天师接了什么样的任务？是处理阴灵还是破除鬼域？不知我是否能帮得上忙？
    尹从沉默了一会儿，处理阴灵。
    哦？封泉颇有兴趣地挑眉，这里有这么多阴灵，不知道是哪个阴灵？
    尹从：还待观察。
    封泉点点头，噢。
    他没再为难尹从，果然，撒一个谎是需要无数个谎来圆的，尹从明显并不会撒谎，不要让他绞尽脑汁了。
    就在两人把整个太平间里的尸体都参观了一遍，打算离开的时候，旁边的一具尸体却猛然睁开了它那空洞的双眼！
    小心！封泉挡开尹从，迅速拿出一张符纸。两指夹着黄色符纸贴到尸体额头上，紧接着符纸自燃起来，火光消失，尸体慢慢闭上眼。
    封泉松一口气。
    他来这里只是想看一下情况、了解石钺的死因，可没想要弄出大的动静来。
    可惜这一口气还没彻底吐出来，身后的尹从突然说了一句：
    晚了。
    恋耽美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5)

    什么封泉回头，话还没说完整，见到周围景象，硬生生把话卡在了嗓子里。
    只见所有床上的尸体，此时全都慢慢坐了起来。
    这间停尸间的木门突然嘭地合上，震碎了门上两面玻璃。而那些坐起来的尸体则缓缓扭头，统都朝着最里面封泉和尹从的方向。
    呀。封泉踮脚越过尹从肩头看了一眼，摇头晃脑：
    不太妙啊，看来只能暴力拆除了？
    尹从语调淡淡：天师对于这种情况，一般都如何处理？
    封泉道：一般情况下，都打散了？
    他心里补充，可惜自己不在天师的一般情况里。他倒是想看看尹从要怎么处理眼前的情况。
    倒是没有注意尹从听见他的回答有些反感地轻皱了下眉。
    封泉从兜里掏出符，一边现场画着一边问道：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我来？
    不必。说着尹从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向那些已经站到地面上的尸体。
    封泉不明白怎么尹从的态度突然就冷淡了一些。
    不过很快他便无暇想这些，眼前的景象让他移不开眼。
    第7章 石钺奶奶
    只见尹从每朝着聚拢过来的动作僵硬的尸体走一步，都仿佛有波纹在脚底泛出，闪现着莹莹的微光。他身上气势陡变，一改之前的慢腾腾又温和方正，变得气势凌厉起来。此时一具尸体终于即将摸上尹从的衣角，下一瞬却像是只触摸到了水波，干枯的手臂荡漾着一寸寸散开。接着波纹以尹从为中心，越扩越大。就在封泉眼前，周围的场景包括这些尚且还虎视眈眈的尸体，都像墨汁晕染开一样越来越淡，以至于竟然完全消失了。
    封泉只觉眼前场景一变，光线一下子亮起来，自己正独身站在车流人往的夜晚街道上。旁边是新立起来的写着和谐奔小康标语的站牌。对面商场还亮着灯，旁边人行道上一群年轻男女拿着小吃逛夜市。旁边是南城中心医院，车流交汇，马路上不时划过一辆车，霓虹灯使得抬头看不见星星和月亮。
    他仰头看了一会儿夜空，突然吁出一口气，侧倚到了旁边的站牌上。
    不可免的想到了在公交车里遇见的尹从。
    像是方才脱离开的鬼域，对大多数天师而言，除非将鬼域空间整个毁灭，或者是让鬼域主人自愿放行，或者自己有超越构建鬼域的力量去影响这个空间，才能够从其中脱离出来。大多数天师都会选择暴力打破，而封泉自觉自己比较爱好和平，遇到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将自己伪装成鬼域里的阴灵成员之一，神不知鬼不觉地怎么来便怎么回去。可尹从
    直接将鬼域与现实脱离开了，仿佛他自己就是鬼域空间之主，轻而易举地掌控。
    真的很好奇，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
    第二日和二胖约定好了要去看望石钺奶奶，封泉在一早就出了门。
    恰好和旁边别墅刚好走出门的程光遇上。
    对方衣着齐整，面容儒雅，如果不是知道对方是一位医生，兴许还会误以为他是大学教授。他臂弯里挎着白色的隔离衣，正往车库走去。
    见了他，封泉打招呼：程叔叔。
    对方点点头，询问他是要去做什么，封泉回答要去兼职。
    然后仍然是被很照顾人的程光用车载到了小区门口。
    目送程光的车远去，封泉思绪飘开，情不自禁想到了自家别墅里的他不怎么认识的豪车。可惜啊，他想，自己不会开。
    去到二胖家的时候对方才刚起床，他热情地招待封泉进屋，然后开始打理自己的宝贝头发。封泉在他家里看了一圈，一眼便看到放在餐桌正中央的一个雀巢咖啡罐和被相框裱起来的一张大头贴。
    大头贴里的人面颊很瘦，但精神奕奕，露出灿烂的笑脸。大头贴还加了粉色的美颜，看起来二气又十分鲜活。
    二胖，封泉问道，桌子上那是干什么的？
    供奉啊！二胖往头上抹着发胶，石钺是我兄弟，他活着的时候不愿意咱帮忙，长得瘦了吧唧的，现在他在底下，我可不能再让他饿着了。
    封泉：就供奉个咖啡罐？
    二胖道：里面可是石钺！
    封泉道：能确定里面骨灰就是石钺的么？
    二胖闻言险些被口水呛了一口，连忙弄好了头发，走到餐桌旁问封泉道：
    什么意思，里面可能不是石钺的骨灰？
    封泉点头。
    但二胖显然想偏了：哎呀也是啊，我就听说那些火化场，都是烧完了从里面铲一捧灰来，那么多人都用的炉子，指不定就铲错了是人家的、或者石钺里面掺了一半别人呢。这要怎么办啊，是不是这些好吃的石钺都吃不了了啊？要不咱拿一撮去验一验DNA？
    封泉无言地看着二胖火急火燎的表情，面无表情地抄起旁边的报纸敲了一下二胖的脑袋。
    赶快收拾，让其他人也赶紧。注意去到医院之后不要向石钺奶奶提起石钺已经死了的事。
    二胖听到石钺，又心情低落地去卫生间了。
    过了没十分钟，封泉的小弟们便齐聚二胖家。封泉只见一堆五颜六色的头发昂扬着挤进门来，顿时有些沉默。
    想他当年何等风光，现在怎么就沦落成了杀马特头领。
    其实小弟们一共只来了三个，因为就这三个人的头发颜色也让封泉目不暇接的缘故，这才感觉人很多。其中一个头发火红朝天，仿佛头上着了火一样的叫孙承志，跃跃欲试地问封泉道：
    宝剑哥，怎么在外面没看到你车？难道换车了？
    封泉率先走出门去，跟着背后一连串的小弟们。走到马路旁封泉停下来，张望了一路的二胖问道：
    宝剑，车呢？
    封泉等了几秒，指着远远驶来的公交车：
    马上就来了。
    二胖不可置信道：公交车？
    封泉：嗯，公交车。他想了想，补充：要环保。而且无证驾驶不好。
    *
    小弟们昂扬着来的，最后一个个垂头耷脑被封泉领着下了公交车。
    目的地是南城中心医院。
    昨晚从鬼域中出来时，夜色里封泉没有细细打量这座医院，现在白日里看了，才发现这座翻修重建过的医院与他在鬼域中见到的前身相比，差别有多么巨大。
    南城中心医院足足有十二层，外表是纯白色，看起来纯洁而威严。中央造了天窗，一层层的楼梯在玻璃反射的阳光之下，显得简洁齐整。在一楼大厅抬头往上看，能看到每一层楼都写着各自有什么科室，十分方便。
    封泉领着好奇地左看右看的小弟们走近前台，一边低声嘱咐：
    不要喧哗。记住我说的，不要在奶奶面前提起关于石钺的事。
    四个人齐齐点头，表示听到了。
    石钺的奶奶叫吴桂芳，前段时间查出恶性肿瘤来，正在这家医院里治疗。封泉问了前台，前台护士抬眼看封泉一行人一眼，低头慢腾腾翻着记录本。
    她半晌没找到，头也不抬：
    再说一遍病人姓名，你们是什么家属？
    封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然后又等了五分钟。
    这时候旁边来了一个医生招护士过去说话，护士便直接忽略封泉几个人；封泉也懒得再等，搜寻出他曾经给石钺奶奶交手续费的记忆，领着四个小弟直接上楼。
    电梯里小弟们都义愤填膺：嘿那个小护士，这不是平白耽误人时间吗，事也不好好做。也就是我们没有重危症的家属，要不然耽误的可都是人命！
    从来都是我看不起别人，还是头一次等别人磨磨蹭蹭的时候。看我以后
    封泉开口道：安静。
    四个人顿时安静如鸡。
    封泉像是教导主任一样，指点着四个人的脑袋：
    以后怎么？你们高考考得好么，能肯定以后工作就不是前台了？我看前台都不要你们，等回头我领你们把头发都剃了。
    二胖小声嘟囔：还说我们，咱们成绩谁垫底啊。
    封泉想了想，好像每次班级倒数第一都是自己来着，这也是小弟们认自己当老大的原因之一。
    封泉：总之别太抱怨，想想等会儿怎么哄奶奶开心。
    几人连连点头，孙承志小声补充：怎么就要剪头发了？我们这不是跟着宝剑哥留的帮派标志吗。
    封泉双手揣进兜里，当做没听见。为了认一个小团队头领而留着形态各异的杀马特头，这群小弟们估计是真心的认封泉这个老大了。
    电梯门打开，几人出来电梯。前面是个导医台，两个小护士在那里画眉毛聊天；封泉干脆领着人绕道另一边，直接找到了记忆中的病房。
    就是这里了？二胖探头探脑。
    封泉嗯了一声，身后的四个人连忙整理衣服、立正站好。封泉这才推开门。
    病房里有六张床，门一打开便闻到一股轻飘飘的消毒药水气味。但是只有五张床上躺着人，属于石钺奶奶的那一张空荡荡。
    封泉皱起眉头。
    他走到床位旁边，这张病床换了蓝白色的新床单，但床尾还留有没来得及撤去的标牌，上面写着吴桂芳这个名字。
    跟在其后的二胖有些惧于封泉此时的表情和气势，轻轻地探过脑袋，怎么了？
    封泉没有回答，转身出了病房。剩下四个人面面相觑，然后规规矩矩地在那张空床上坐下等人。
    不一会儿封泉便回来了，面色显得很凝重，皱着眉头，似乎还有些怒气。二胖看看其他几个人，率先举起手来：
    宝剑哥，难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封泉道：医院的人说，石钺奶奶在四天前已经病故了。
    *
    封泉没能继续处理石钺家的事，因为梁兴城给他发了消息，让他有时间去道观一趟。
    他便转头去长一观，在医院外的停车位看见一辆有些熟悉的车，隐约想起来自己的邻居程光似乎正是这家南城中心医院的医生。
    按照梁兴城说的，封泉就近先去了梁兴城的店铺，等着对方顺路将自己捎着去南行山。店铺颇寂寥，这个小门面所在的一整条街道都烟尘四起，没什么闲逛的人；只有梁兴城搬着马扎坐在门口，手里拿着个大蒲扇。
    看见封泉从公交车上下来，梁兴城使劲招呼：
    哎！小封师侄！快过来这里！
    第8章
    封泉挑眉，走到这个小店铺。
    梁兴城从屋里搬了另一把马扎，招呼封泉坐下，然后突然脸上神色变得深沉，凑近封泉，蒲扇挡住两人的脸，他低声说道：
    等会子师叔和师兄们领你去见识咱们观的工作，正好是个机会，在那之前，我也是时候把第一门秘籍交给你了。
    封泉眨眨眼，好整以暇道：哦？秘籍？
    梁兴城道：还记得当初见到你，指点你来道观的时候，我说了什么不？
    封泉摇头。
    梁兴城：入我门下，筑基金丹元婴，没有瓶颈水到渠成！修炼有成以后，美女投怀送抱，兄弟刮目相看，人生巅峰飞升成仙，都不是问题！
    以为梁兴城要说什么重要事情的封泉：
    梁兴城还没完，做贼一样左右觑了觑，然后从怀里掏出几页皱皱巴巴的纸来。
    梁兴城：知道这是什么不？
    封泉很上道，顺着他的话道：秘籍？
    猜对了！梁兴城拍了一下大腿，立马又噤声，悄悄道：这是咱们长一派从千年前流传下来的残卷之一，只有中心弟子方可研读。你把他背会记住了，就打好了基础，以后开始修炼都没有瓶颈了！明白了没？
    封泉低头看了看手中被塞进来的几页纸，上面用圆珠笔写着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通达仙灵，智慧明净，心神安宁，分明是净心咒，道家人几乎都要修习的。
    封泉表情难以言喻：明白了。
    梁兴城欣慰地点头，拍拍屁股起身，我去后院儿开车。
    封泉正想着这么一个小店铺，哪里来的能放得下车的后院，梁兴城就已经出来了。他跨着辆带篮的红色自行车，朝封泉道：
    车来了，快上来，我载你回道观。
    封泉慢腾腾把写着净心咒的纸叠起来放进兜里，一边坐上自行车颤巍巍的后座，一边想，自己之前为什么不直接坐公交车到南行山，而要想着来梁兴城这里蹭车坐？
    梁兴城刚载着人蹬了几步，突然又倒回来，一边下车一边说：
    看我，差点都忘了。
    封泉扶着梁兴城的自行车，看着对方急急忙忙重新开了门，进去鼓捣了一阵，出来时候手里提着一袋似乎是中药。
    就在这时候那个带着金丝框眼镜的男人从那边走过来了。
    梁兴城走过去把东西给他，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等梁兴城回来骑上自行车，指着还没离开的金丝框眼镜说：
    他叫何亮，这条街上有名的医生。
    封泉小心扶住后座，并且努力让自己的腿不要蹭到轮子、脚不要落到地面，很厉害？
    医术不错，从大医院临床上下来的就是咱们南城中心医院。刚刚回来家里小诊所，年轻人也挺踏实，在这小巷子待得下去。
    原本封泉没怎么注意梁兴城所说的关于这个何亮医生的事，直到梁兴城路过一处时朝旁边指了指：
    你看，就是那间诊所。
    只见路那边是一个醒目的绿色牌子，上面印了粗体白字。牌子被晒掉了色，显出一种脏污的浅棕，被风吹着显得有些摇晃，而上面的字是
    大同诊所。
    *
    两人顶着长夏中午炎炎的大太阳，终于到了长一观。
    恋耽美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6)

    这时候山上很寥落，炎炎夏日里没什么人。上山的石阶两旁枝叶摇动，还能听得到蝉鸣。
    观里，易佰，商阳还有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小道长已经在等着了。见梁兴城和封泉到了，递给两人收拾好的背包。梁兴城对几个人道：
    旁边临山县的找我们观去做场法事。就由兰湘你还有易佰这外在形象不太好，那就和我吧。小封就在旁边看看，观摩观摩。
    封泉点头，商阳走到他旁边，压着他坐下，然后摸着他的头发道：
    小师弟别害怕，紧跟在阳阳师兄后面就好了！
    封泉无奈，抬眼，教坏小孩道：喜欢我的发型？阳阳也可以留一个。
    商阳眼睛一亮，对呀！我可喜欢红红的竖起来的冠子了，可惜公鸡不让我靠近。
    梁兴城没听见一边两人的对话，还完全不知道自己道观的审美风格因为封泉而有了极大的危机。
    临山县是南城市的一个小县城，里市中心不远，跨过南行山就是。五个人坐上了公交车，两个小时便抵达。
    而在路上封泉也通过交谈知道了那个外貌最能体现道观风范、长相秀气留着长头发束冠的叫兰湘的青年，就是在道观二十人群里的一卦十块钱，还约他想要下山摆摊来着。兰湘不同于封泉这个莫名其妙就被安排到了道观的业余人员，据说他是家学渊源，祖上都是修行人。
    而从来对人吝于和气的易佰，在群里名字叫做孩子考试一百分。说实话封泉还不太能想象得到，易佰这个满身戾气的人竟然还有孩子。
    约了观里做法事的女士姓段，今年不到五十岁，住在临山县一个还没有被开发的村子。段女士打扮得很潮流，身材丰腴，像个贵妇人，面色红润。任谁见到她都不会想到对方刚刚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段女士家里只有她和女儿两个人。女儿才六七岁，同商阳一般高，穿着粉红色的小裙子站在段女士身边。
    段女士把五人迎接到了院子里。这个三层楼面积比封泉家别墅还要大，大门内是院子，中央一条过道，两边一边停车一边开辟出了园子，种着花和小菜；屋门前栽了一棵石榴树。
    请几人进屋，段女士说明了情况。
    她想为她刚刚去到极乐的儿子做一场祈福法事。
    段女士去世的儿子叫方桐，虽然她自己一直否认自己儿子是去世了。原来她的儿子方桐生前得了一场病，去到村里诊所治疗，身体却不见好，反而越发病重。诊所帮忙把人转移去了大医院，没几天人便没了。
    而让几人觉得有些诡异的是，段女士在说到自己儿子没了的时候，脸上竟然是带着笑容，仿佛自己儿子并非是因病身亡，而是靠去了国外名校因而不能回家。
    兰湘坐在封泉旁边的位置，看着说起自己死去的儿子仿佛十分为之开心的段女士，觉得十分毛骨悚然地朝封泉旁边靠了靠。
    而封泉静静看着段女士，心想，又来了。
    他之前在道观见到的那个阳光健气的青年，背着单肩包，穿着简单的T恤静静站在段女士身后的沙发旁，默默伫立着。
    虽然几人都觉得段女士说起自己儿子有些诡异，但他们只是受邀来做一场法事而已，不好问得再多。
    到了推算的时辰，几人联合把客厅收拾出来，摆好做法事需要的一应器物。法桌上放置着香炉、法器和五供。
    段女士和她的小女儿站在一旁，两人身后跟着那个朝人宣扬信奉科学的青年鬼魂，目光悲伤地看着段女士的背影。
    封泉不着痕迹地看着那边，心想，这个男鬼应该就是段女士的儿子方桐了。
    这边梁兴城和兰湘已经换好了黄色法衣，诵经拜忏。
    昔於始青天中，碧落空歌，大浮黎土，受元始度人无量上品。元始天尊当说是经，周回十过，以召十方
    一旁的段女士脸上带着一种诡异欣慰的笑容看着堂上方桐的八字，始终未变。
    接着踏罡步斗，掐诀念咒，直到完成了，段女士走上前道谢。
    辛苦两位真人，这回我家方桐总算和前世邪戾气断了牵扯，可以尽情享受福音了。
    封泉听着对方的话，眉头一挑。
    站在段女士身后的方桐的鬼魂直直盯着她的背影，身形一实一虚，仿佛要消散了。他倏地面目凶狠起来，周身黑气萦绕，身形稳定下来。
    不止是执念，他已经有了怨气。
    而和段女士交谈的梁兴城仿佛没发现对方话里的问题似的，接过了红包，笑眯眯道：
    居士得偿所愿就好。
    实际上这场度亡法事持续的时间很长，不一会儿就到了夜晚。在段女士的招待之下吃了晚饭，夜晚的时候段女士给安排了村里的洗浴中心兼小旅馆，房间一共只有四间，没其他住客，封泉和商阳一间。
    洗完澡，封泉和商阳坐在隔了一条腿距离的两张床上大眼瞪小眼。
    商阳朝封泉勾勾手指。
    封泉系好了睡衣，不为所动。什么事？
    商阳跳到封泉床上，坐在封泉旁边，神秘兮兮道：
    师兄觉得，那个段女士有问题！
    封泉拿毛巾揉着头发，嗯，然后呢？
    商阳：师兄带你去玩呀！我们潜入段女士家，偷偷看一眼，看看她在酝酿什么阴谋
    封泉一个爆栗打断他，你是男孩子，而且要遵守法律，不要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
    商阳撅着嘴揉着脑门，嘟囔：师弟打师兄，大逆不道。
    封泉擦完头发挂好毛巾，该睡觉了。对了他目光上下打量商阳，你不尿床吧？
    商阳闻言暴怒：我才不尿床呢！你才尿床！
    封泉点头，最好是这样，你要是把自己床尿湿了，就只能睡地上了。
    商阳：为什么不是去你床上？
    封泉皱眉，谁要你，小尿包。
    商阳：！！！
    商阳还没来得及发出怒火，便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第9章 探索
    打开门，门外站了笑得奸诈的梁兴城和他后面鬼鬼祟祟放风的兰湘、满脸无所谓的易佰。梁兴城带着两人从打开的门缝里挤进去，搓搓手，对封泉和商阳道：
    今晚，师叔要带你们去探索真相。
    封泉反问：真相？
    梁兴城道：段女士和她的儿子之间肯定有问题。趁着回去之前，咱们今晚上探一探这母子两人究竟是什么情况。
    封泉有些惊讶，我们观出来做度亡法事，还管着这个？
    梁兴城道：李耳教导我们要多管闲事，要有一颗想要发现真相的心嘛。
    封泉直到跟着梁兴城走出小旅馆，也没有想到慕无为之理的李耳真人究竟是有哪一句话叫人多管闲事了。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钟，农村人普遍睡得早，街道上连纳凉的老人也没有。所幸楼下的洗浴中心还亮着灯，店主一边老神在在地拖着地一边抬头看墙上的电视。
    里面正在报导：我们有幸请到特警队伍的李警官来向我们说明一下情况
    梁兴城很自来熟地和人打招呼了：
    老板好啊，几个小年轻不习惯早睡，这附近晚上有没有什么热闹的地方？烧烤摊啊、网吧之类的。
    老板放下拖把，嗨了一声，哪有什么热闹地方了，查环保查的，小生意都不敢做了。我们这里才刚刚发展呢，这一下子都吃不上饭了。
    拿来一碟瓜子，招呼五人坐下，老板问：
    哎，你们是做什么的，景气不景气？
    梁兴城道：还行吧，开道观的。
    老板：哟呵！可以啊，原来是道长们，失敬失敬。不过我们这县没有道观啊，几位怎么到这儿小地儿来了？
    梁兴城：是你们村一位叫段琴的女士，请我们来给她儿子做法事的。
    老板听见段琴这个名字后瞬间皱起眉头，鄙夷道：
    还真好意思请人上门！丢脸都丢到村外去了！
    梁兴城回头和几人对视一眼，回过头问：
    怎么说？
    老板道：你们都是道长，不是什么多事的人，又是叫老方家那个请来的，跟你们唠唠也没事。小方那孩子啊，是被他娘害死的！
    梁兴城这回的惊讶不作假，怎么会？当娘的还能害死儿子？
    可不是。老板说，那娘们就是糊涂啊。都说了那群医院的不是什么好人，哪有好医院还上门请人去看病的。人家说两句那娘们就还信了。把自己孩子送去，看看，没了吧。多好的孩子啊。
    于是六个人围成一圈，听老板以说来话长为开头讲起了段女士家里的事。
    段琴是本土生长的妇人，一辈子都没出去过这个毗邻着南行山的小村子。没什么学历，好歹过了小学毕业便帮着家里干活。后来在本村里找了夫家结了婚，第二年生下了方桐这个儿子。
    可惜段琴的婚姻生活并不美满，刚刚结婚的时候婆婆便去世，丈夫没什么本事，就在本村种一种果树，人很木讷，不怎么会说话，平日家里大小事都要经段琴的手，她这个女人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可能也是这个原因，她的性格很强硬，特别不喜欢家人违逆自己。
    在五年前，他丈夫意外去世，整个家里就只剩了段琴和方桐母子二人。
    方桐是个很懂事又出息的孩子，虽然高中之前都没有出过县里，上的学校不是什么有名的学校，但高考考了全省第三名。能够去到大城市学习还绰绰有余的成绩，却只在南城市上了个普通的一本，为的就是不离母亲太远。
    但他的母亲却推他进深渊。
    就在今年春天的时候，方桐因为开学一段时间来回从学校和家里之间奔波，得了风寒，后来竟然发展为肺炎。原本好好地在诊所诊治着，病情已经将要大好，这时候从外面来了据说是大医院的人。
    段琴这人啊，从小就迷信得很。从来也要强，不怎么和同龄人一起玩。后来她们家条件好了之后也不见她上网，总之就封建得很。人家说小方的病是灾禳，她就深信不疑，说要把人转走医治，说什么祛除罪业就要把病处割掉简直是胡话！把肺割了，那人还能活吗？段琴就不懂，把自己儿子药晕了送过去。现在还相信小方是去极乐赎罪去了，家里越来越好就是小方赎罪给换来的。小方这孩子可怜啊！
    梁兴城问：那后来那孩子就没再回来吗？
    死了！老板痛心疾首，尸体是段琴开开心心地接回来、亲手送去、乡亲亲眼看着火化的，骨灰也叫段琴亲手撒到山上。
    封泉心想，原来是因为这样，那个叫方桐的鬼魂才能够去到南行山、长一观里。
    众人听着老板的叙述都觉得从脊骨里窜上一股凉气。
    什么样的母亲，才会开开心心地接回自己儿子的尸体、并且亲手将之火化？
    难道就只是因为迷信？
    封泉这时候状若不经意地问：段琴女士就只有一个孩子吗？
    老板点头，是啊，方桐是独子。五年前老方去的时候，段琴还怀过一胎，但老方一去，被伤过度，孩子也没了，这几年她一直就和小方母子俩。
    封泉点头，心忖：既然如此，那么跟在段琴旁边的那个小女孩又是什么人？
    又或者她是人吗？
    *
    夜幕已经降临了许久，段琴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独自用完了晚饭，收拾好碗筷，去到门外。
    她独自站在仲夏滚热的风中，一直到温度逐渐降下去、完全的黑遮蔽了眼前，耳边变得没有任何嘈嚷，所有人都回家了。
    她这才进去门里。
    里面没有开灯，黑黢黢一片。她却已经走过好多遍。去到厨房拿出刚刚蒸好还冒着热气的一碗蒸蛋，小心翼翼地捧着，扶着楼梯上了二楼，来到卧室。
    卧室很简洁，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橱和一个小床头柜。偌大整个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原本不需要什么繁复的东西。
    她双眼在黑暗中，透过窗外昏黄的路灯已经适应了这点光亮。她静静地走进房间，转手关上屋门。
    身后倏地出现一个矮小的人影，在黑暗之外的是一角粉红色的裙摆。
    人影咯咯咯地笑起来，银铃似的回荡着，可惜段琴浑然不觉。
    她表情慈祥，端着这个小孩子用的小碗走到床头柜前，缓缓蹲下。然后打开了柜子。
    在微弱的从窗外透进来的路灯的光的映照之下，里面赫然是一个成人膝盖高的玻璃罐。玻璃罐里是青黑的混浊的水，中央悬浮着暗红色臃肿的肉块，被遮挡着看不完全。
    但段琴的目光却猛然迸发出热切的光彩。
    穿着粉红色小裙子的女孩倏地来到段琴身后，面目半隐在黑暗中，低头静静看着蹲着的段琴的背影。
    段琴已经小心翼翼地把玻璃罐搬了出来。
    又给甜甜买了一件粉色的小裙子，妈妈喜欢这个颜色，你一定也要喜欢哦。
    她从枕头下拿起一件裙子放进一个陶瓷盆中，掏出打火机，点燃了这件漂亮的粉色裙子。
    火光照映着段琴微微丰腴的脸，影子映在墙上，张牙舞爪。
    不一会儿火光熄灭了，她便动作轻柔地拧开玻璃罐的盖子，抱起沉重的玻璃罐，脚步艰难地走向洗手间。一面走，她语气慈爱：
    不要紧，妈妈不累啊。
    妈妈要给你打扫一下卧室了了，啊，乖。
    甜甜真乖，不沉，妈妈不累。
    一个空了的福尔马林液包装桶被从洗手间扔出来。
    出来时玻璃罐里已经换上了新的透明液体，里面浸泡腐烂发霉的东西已经不在，露出的是蜷缩着的五官模糊的胎儿静静悬浮着，四肢小小地，两个眼泡显得异常的大，仿佛在看着玻璃罐外的谁。
    回到床边，段琴把玻璃罐小心放好，拿过放在地上的蒸蛋，一勺一勺地喂进罐子里。她动作耐心，面上带着温柔慈祥的笑，声音低缓：
    到了睡前故事时刻啦。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其貌不扬、长着蓝色胡子的人。蓝胡子娶了好几任妻子，最终都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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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7)

    这一天，蓝胡子又看中了一位少女，于是少女成为了他的妻子，并且让少女住进了他的城堡中。
    一日，蓝胡子出门，少女因为好奇而取出了蓝胡子藏起来的钥匙。她打开了蓝胡子勒令不能打开、不能进入的门。
    在门开的那一刻，少女惊呆了。门的后面挂着的是鲜血淋漓的蓝胡子前几任妻子的肢体和头颅。
    少女惊慌地关上门。但是回来的蓝胡子发现少女进去过那扇门，他因此恼羞成怒，拿起刀就要杀死少女。
    幸好少女的哥哥及时赶到，杀死了蓝胡子，并成功解救下了少女。
    段琴把身旁的一本格林童话合上，温柔地用手抚摸着玻璃罐表面：
    故事听完了，该睡觉了呀。
    她温柔地在冰凉的玻璃上亲了一口，像是隔着一层玻璃在亲吻里面的胎儿。
    晚安吻。
    里面暗红色的的胎儿在凝视着她。
    周边福尔马林液里漂浮着新鲜的蒸蛋在迅速失去热腾腾的温度。
    做完这一切之后，段琴将这个玻璃罐放到紧挨着床的床头柜之上，随即自己也躺在床上。
    要睡觉了哟。她看着玻璃罐，眼里迸发出深沉的爱意。
    穿着粉红小裙子的女孩站在段琴的窗前，和床头柜上的玻璃罐里的死胎一起，静静注视着她的脸。
    第10章 故事
    封泉没想到将近半夜了竟然遇见了二胖。
    老板给几人讲鬼故事讲得起劲，将近十一点才意犹不尽地住了嘴。兰湘刚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就被故事内容吓得一个激灵。就在这时候，灯突然灭了，同时旅馆门突然被人敲响。
    兰湘吓得差点弹跳起来：谁！什么声音！是是鬼吗？
    商阳哇呜一声扑到兰湘怀里，两个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老板踢踏着拖鞋走到一边，别急别急，我看看，应该是线路啊，跳闸了好了。
    等重新亮起来，屋里还是之前的屋里，并没有上吊的女人和满墙的血。兰湘松了一口气，看看怀里的小不点商阳，嫌弃地松开他。
    商阳气得呲牙咧嘴。
    谁啊！他气冲冲地走去门口，一边拉开门一边说道，不知道早都打烊了嘛！
    封泉便看见二胖努力从门缝间挤进来，碰到商阳一个踉跄，低头一看：
    哟呵，门槛还挺高圆溜溜的。
    商阳抬手抱住自己光溜溜的后脑壳。
    二胖进门后赶紧对着离门不远的老板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个老板啊，还有空房没？我坐了末班车过来，找了一溜儿也没见着别的能住的地方，您这儿再没有的话咱就要住大马路了。
    老板为难道：这大晚上的，我也不想赶你出去，只是我们这儿就几间房间，都有人住了
    封泉开口道：住我屋吧。
    二胖闻声看过去，这才发现封泉，眼睛顿时一亮：
    宝剑！你也在这啊！
    封泉看他急慌慌跑过来，让开了位置让他坐下，问道：
    你怎么来了？
    二胖还没说话，坐在一边抱着胳膊的易佰斜眼看过去，怎么，认识？
    封泉简单介绍道：二胖，同学。
    又道：易佰，兰湘，商阳，梁先生同事。
    二胖伸着手热情地一个个握过去：你好你好，同事们你们好，以后我家宝剑就劳烦你们照顾了。
    梁兴城拍拍二胖的肩，不用客气，应该的。
    封泉突然有一种二胖嫁了女儿、正和亲家说话的既视感。
    二胖突然凑过来，觍着脸，搓着手，那啥，宝剑，我今晚就和你睡了啊。
    商阳蹬蹬地跑过来，拽着封泉的袖子一脸警惕：
    怎么睡？
    封泉：和我一张床
    商阳闻言松了一口气。
    封泉却又慢腾腾地补充：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二胖，你和这小家伙睡。
    二胖一把将商阳揽过来，大手制止住了他的扑腾，得令，晚上绝对不打扰你！
    封泉点头，摸摸商阳额前的一小撮头发，跟你二胖哥哥睡，多大多软一张床垫，好好享受。
    然后封泉正色起来：二胖，你为什么来这里？
    啊？为什么？宝剑你不知道吗？二胖挠挠头。
    封泉皱眉，知道什么？
    二胖道：宝剑你难道不是因为这里是石钺老家才来看看的吗？
    封泉微愣。
    二胖把背包转移到胸前，很宝贝地摸着，封泉一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里面装得是什么。果然，二胖说道：
    我把咱兄弟石钺带来了，给他安葬的话肯定要回来老家，魂归故土嘛。
    梁兴城问道：石钺，就是小封你给我说的你的那个同学？
    封泉点头。
    梁兴城摸摸下巴，咱们先上楼。
    上楼后梁兴城才继续开口：你们都听完了楼下老板说的关于段琴和她儿子方桐的事，有什么想说的吗？
    兰湘义愤填膺：这个段琴，简直太可恶了，不配为人母。
    六人当中只有二胖还满头雾水。
    兰湘便低头同他讲了起末。商阳使劲举起手：观主教我要遵守法律，我们可以找警察叔叔呀！
    二胖听完了兰湘给自己讲的关于方桐的事，感觉很有些可惜，闻言说道：
    对啊，就算是为人母的，也不能害死自己的儿子也没人管吧？
    梁兴城摆摆手，要是能报警便能够解决的事，我也用不着特意上楼来再给你们说了。
    兰湘问道：师叔，这是什么意思？
    方才老板给我们讲故事的时候，仔细听能够推断，虽然村里人没什么人会想要因为别家的事去惹晦气，但终归知法有责任心的年轻人不会没有。难道一个人都不会有人报警吗？我觉得有过，只是警察什么都没能察觉到而已。
    兰湘道：可既然有人做过，总归会留下痕迹。
    梁兴城：不会有人的痕迹，如果因为根本就没有蒙骗段琴的人呢？
    二胖急吼吼道：难不成楼下的老板是在说谎骗我们？是不是他其实就是凶手，所以才骗我们？！
    梁兴城无奈道：小伙子性子这么急呢，是不是该清清肝火我的意思是，罪魁祸首可能是非人。
    二胖期期艾艾道：非人是
    梁兴城神神秘秘一摆手，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走廊里没有开灯，这一层楼唯一的住客就只有他们，而他们现在都站在走廊上，房间里空无一人。六个人靠近的是走廊尽头的窗户，蓝色的窗帘被外面夜风吹得高高扬起来，带来一丝凉意。
    二胖摸了摸胳膊。
    梁兴城便开始道：传说嘉庆年间，山西一片有一个村子，时兴借着山贼行拐骗，谋财害命，拐卖妇女。山贼占据之处，野岭横尸遍野。后来专门行骗的恶人死后仍然依照生前行事，恶魂还要行骗。于是用恶人血肉铸成自己身躯，得以行于白日之下，肉眼看来与常人无异；又因为是用生人血肉铸成，全无鬼气，不入轮回，成就阳世的行尸走肉。
    兰湘忍不住惊讶：还有这种东西？！那岂不是身边人被鬼役使，我都看不出来？你们呢，封泉，你见过没有？
    封泉心道，当然见过，不止见过，还与其打过不少交道。不过他没有直接回答：
    理所必无，事所或有。
    兰湘挠挠头。
    梁兴城继续说：就这样生生不绝，而且为了维持自己借用于世间行骗的资本，常常要蛊惑活着的恶人，让他们受自己驱使，再行拐骗。更为严峻的是，为恶魂所驱使的活人，也是根本察觉不了的，并且还会激起这个活人周围人的恶念。然而人只剩了恶念，再续行恶事，一时间，简直是尸横遍野。后来有长一观的道士，来到这里，焚尽便山野尸，超度九九八十一日，这才超度便山冤魂，这个地方就此修养百年，才得以再次兴育。
    兰湘：
    他放下搓着自己胳膊上鸡皮疙瘩的手，怀疑道：长一观道士？我们观这么牛逼的？
    梁兴城瞪眼，怎么，还不信？
    兰湘一缩脖子，信，信，我们长一观最厉害了。
    二胖紧紧抱着装着好兄弟的咖啡罐听完了梁兴城的故事，问道：
    所以说是这种拐骗人的恶鬼披上人的血肉，带走了方桐？
    梁兴城道：估计没错。
    二胖：那我们要怎么做？去抓鬼吗？
    梁兴城：抓什么鬼，睡前故事听完了，该回房间睡觉了。
    说完话梁兴城竟然径自就往房间走去，回头冲余下的人摆手：
    晚安伙计们，早睡早起，明天早上请你们喝豆腐脑。
    留下的几人面面相觑。
    兰湘抱怨道：真是的，吊我的兴趣，还没听够呢。这个恶鬼到底要怎么找出来啊。
    倒也简单。易佰的声音突然响起。
    几人于是都转头看向他。
    对方双手环抱在胸前，倚在墙上，神情淡淡。这种东西是寄鬼的一种，以吞噬为生。寄鬼必须生前大恶，死后执念不能消解，寻人恶念寄托。而这东西不仅如此，还能够噬为恶者精气血肉塑造己身，放大人为恶之欲；被害死者则会壮大其身，所以它们会不断作恶并且影响生人作恶。想要找出寄鬼，首先只要找出被寄生的人。
    兰湘一副长知识了的表情，原来是这样啊。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呢，我见到的鬼都是那种晚上在人屋顶走来走去扰民的、电梯里给人灭灯制造故障的，厕所里倒挂下头来吓人的
    他每说一个字，旁边的二胖都要抖一下，俨然唯物主义的信仰收到了一连串打击，已经惊恐十分了。
    易佰不带什么感情的语调竟然勉强让二胖找到了一丝安全感。只听他嗤笑了一声：
    鬼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人。虽然是寄鬼，但是之所以它们大行其道，不就是因为这世上恶人无处不在么。
    封泉道：否则它们无所依凭。
    易佰轻轻眯起眼，饶有兴趣地看向封泉。
    封泉淡淡地对视回去。
    这个易佰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也知道寄鬼的存在。就算是天师，也少有能够分辨究竟是人作恶还是被寄鬼影响的，因为恶念和恶行本来就是复杂难辨的事。
    看来竟然这个不怎么正经的道观还是有有本事的人在的？
    商阳问道：那么我们要怎么找到被寄生的人呢？
    众人都眼神期待地看着易佰。
    被期待的对象却一摊手，别问我，有什么好处吗你们就要管这个闲事？
    怎么能是闲事呢。二胖着急道，我们赶紧找到恶鬼，把它给灭了啊。我觉得石钺是不是也是因为这种恶鬼才
    他看向封泉。
    封泉便开口道：要想知道谁是被寄生的人，其实只要能知道方桐死之前看到了什么就好了。
    但是怎么看？
    封泉的目光投向走廊尽头的窗外。
    他犹豫要不要说。
    多管闲事封泉觉得没什么，他之前也挺好多管闲事，只要有实力。但这群孩子可并不拥有自保能力，不知道会不会吓到他们。
    他没有开口，倒是易佰开口了：
    方桐就在这里，直接问他就好了。
    第11章 再入鬼域
    众人大惊。
    封泉也微微惊讶。
    易佰也能看见鬼。
    通晓阴阳的眼不易得，像封泉这样天生的沟通阴阳之力，天师当中万中难得其一，大多数是使用灵力才得以看见阴灵。除此之外大多数天师在超度亡灵之前通常都要为自己开天眼，但只能维持短短一天；还有流传下来的几个方法术式，比如牛眼泪抹到眼皮上能够见鬼，还有一些特定时候出生的人在特殊的某一天能够见鬼等。
    但易佰可是从始至终都没见他用什么术法。
    所以他也是能天生看见鬼魂的？
    然而又不在他身上察觉到有灵力，这人并非天师。那么他所能够看见阴阳的眼，又是哪一种？
    封泉没有想太多，因为周围的小伙伴们已经因为易佰的话，盯着空空荡荡的窗外要吓得灵魂出窍了。而始作俑者易佰则带着恶作剧成功的笑，看着众人胆小的模样。
    封泉叹了口气，想看么？
    兰湘和二胖、还有海拔矮了一大截的商阳对视一眼，想！
    三人便见封泉这个日天日地无所不能的小伙伴、性格温和不怎么说话的同事浑身气势顿时一变，从兜里拿出一张空白的符纸，做了个他们没有见过的奇怪手势。接着两指夹住黄色符纸，另一只手轻轻打了个响指，一簇火苗凭空从指尖燃起。
    兰湘、二胖、商阳：哇哦
    这簇火苗瞬间将符纸吞没，一眨眼封泉手里就只剩了一撮纸灰。他把纸灰递给三人：
    把它抹到眼皮上。
    兰湘一边沾着纸灰往眼皮上抹，一边兴奋道：然后就能看见鬼了吗？
    封泉：嗯。
    兰湘：酷啊！我见过的道士开天眼都要经历一系列的准备，仪式繁复得很；就是有灵力的天师，画一张通灵符的过程也要比你这复杂。
    封泉没说话，代替他开口的是二胖嗓门极大的一声妈呀！！！
    只见离他们不远的走廊窗户之外，贴着一张青灰的人脸。蓝色窗帘将这张脸挡住了一小半，反而更加显得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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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8)

    二胖嘴里呜呜呜地朝封泉这边扒拉：呜呜宝剑，这是、这是鬼吗？他会不会来掐我脖子啊？
    封泉拎着二胖抓到他衣摆处的手拿开，食指轻轻点到他的额头。
    定神。
    二胖只觉一股清冷之气瞬间从自己全身过了一遍，他一个激灵，那种魂魄仿佛都要出体的感觉消失了，心一下子镇定起来。再看窗外那张人脸，除了觉得有些诡异之外也没有吓得魂不附体的感觉。
    兰湘则大胆一些，除了一开始有些怵，现在已经大着胆子靠近窗户，一边嘟囔：
    方桐兄弟啊，咱们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要去就去找你的仇家，不要吓唬无辜的人啊。要不这样，你在前边走不，飘，我们在后面跟着。你带我们去找你的仇人，我们给你报仇。
    窗外的人脸僵硬着转了转眼珠，一双死水无澜的眸子直视兰湘。
    兰湘顿时一个激灵，浑身寒毛仿佛都要炸开。行、行不行啊？
    可惜方桐并不配合。霎时间阴风大作，整一条走廊都仿佛处在冷冽的高空，仿佛一下子脱离了炎夏。头顶的吊灯在吱哑摇晃，然后砰地一声，灯泡齐齐炸裂。
    啊！！二胖惊恐地叫出声。
    窗外的方桐已经一下子来到了走廊内，身体僵硬地一步步走近。不断有鲜血从他眼角、嘴角、耳孔里流出，嘀嗒一声，落到地上。
    兰湘和商阳赶紧跑到易佰身后严实藏好，易佰黑着脸转头去揪两个人也揪不动；二胖则紧紧抓住了封泉衣角，吓得双目紧闭。
    封泉无奈地看一眼自己被抓得皱巴巴的衣服，只能任他去了。
    他看着行动僵硬的方桐，微微皱眉。
    不同于自己之前在道观看到的方桐，现在的方桐的魂魄仿佛已经完全没有了理智，只剩了怨气充斥着。他突然想到什么，双手隐蔽地在袖子里起了个手势。
    没有任何变化。
    石钺的灵魂，应该是已经完全被那只寄鬼吞噬了。
    而这个方桐的灵魂也已经被吞噬了一半。
    阴灵方桐没有朝着离他最近的易佰走去，反而朝着封泉而来。封泉看向易佰，对方即使是面对着阴气暴涨的鬼魂也依然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仿佛根本不把它放在眼里。
    好像他早就明白鬼魂并不会攻击他。
    但方桐的鬼魂对待封泉则并不友好。
    他的眼珠木然转动一周，直到对准了封泉。下一刻，身影倏地逼近，一只冰凉刺骨的手伸向封泉的咽喉。
    封泉却不闪不避，仍然站在原地。
    那边想要看看封泉对于鬼魂的反应的易佰见此皱起眉头。
    封泉却抬手，和即将掐上自己脖颈的冰凉的手握上去。
    封泉不喜和人接触过近，和鬼当然也是一样的，所以他只是礼貌地握着方桐的手摇了摇，全了礼仪。
    不要生气。封泉淡笑着松开手。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个图案，一抹蓝色光点聚到他的指尖。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带着蓝色光点的指尖迅速抵到方桐的额头。顿时，它眼里汹涌的怨气散去，整个空间弥漫的阴气渐渐被方桐收回体内，而封泉指尖处的蓝色光点更加显眼。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固，魄不丧倾。急急如律令！
    所有阴气统都消失了，只剩了封泉面前站着的浑浑噩噩的方桐。
    阴风也消失，玻璃窗被吹得哗哗作响的声音也静歇下来。方桐的魂魄稍微凝实了一些。
    二胖从封泉肩后悄悄冒出半个脑袋。
    厉害啊宝剑！二胖眼里闪烁着崇拜，我的哥果然去哪都是那的佼佼者，就算是道观也一样，简直是行业的领军人物！
    封泉无奈地竖起一根指头打断了二胖的话，看向其他人：
    都还好吗？
    易佰没回答，兰湘抱着胳膊打了个冷战，没什么事，阴气入体，赶明儿我晒晒太阳就行了。话说，封泉不，封哥！你牛逼啊！怎么做的的？
    封泉把功劳归于梁兴城：梁师叔教我的净心咒。
    兰湘疑惑地嘟囔：净心咒我也会，就是不知道原来能这么用啊！而且力量有这么大吗？
    封泉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方桐身上，其余几个人也聚拢过来。
    商阳竖起一根手指小心地戳一下方桐，戳进了一团冰冷的空气里。他问道：
    方桐还记得自己的死因吗？他还能回答问题吗？
    封泉摇头，恐怕不能。
    易佰走上前看了方桐一眼，得出结论：已经不剩多少神志了。他的魂魄之力会不断补到害死他的寄鬼那里去，最多再有二十四小时，他的魂魄就要消散了。
    啊？兰湘可惜道，怎么这样啊，那我们要赶紧找到那只恶鬼，超度了它。能用什么法术看看它生前的记忆吗？
    说完用期待的眼神在封泉和易佰之间来回巡视。
    易佰摊开手，我什么都不会，就只是耳濡目染知道的比你们多一点。
    于是目标就只剩下了封泉。
    封泉摇摇头。
    保存有他记忆的那一部分灵魂已经不在了，纵使我会这样的术法也无可施展。
    兰湘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候，方桐却动了。
    他眼里似乎有一瞬间有了些残存的理智，而下一刻铺天的鬼气再次弥漫开。封泉在察觉到阴气复出的下一瞬便手指在虚空中划了一道金线，覆盖到所有人身上。
    然后，黑雾弥漫了整个空间。
    视野回归时，已经不是身在先前的走廊上。
    老旧斑驳的泛黄墙面，洁白的地面上粘上结痂的暗红血迹。头顶的老式吊灯一晃一晃，有手在拍打着门砰砰作响。
    其余几人刚刚挥散了眼前的黑雾，看见眼前截然不同的景象。
    二胖瞪大了眼，妈呀！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一睁眼就瞬移了？！
    兰湘虽然胆小，可似乎有着小说炮灰一样不怕死的探索精神。他迈着步子靠近墙壁小心摸索，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半晌后，他得出结论：
    似乎是鬼域。
    鬼域？
    不存在于阳间，严格来说是与阴阳两界平行的地方，通常以鬼气为契机被开启。这里的一切都与现实无关。
    二胖的世界观在这短短一个晚上被打碎重组，此时就只顾着拽着封泉衣角惊叹。
    而封泉在打量一遍周围之后就已经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
    南城中心医院。
    他顿时想明白了，恐怕方桐的死因同石钺一样，害了他的寄鬼也与这个医院有关。而他们被转移到了鬼域，恐怕是已经不剩多少神志的方桐听见他们说想要知道他的死因之后拼尽最后一点灵魂力量打开鬼域，将他们送来这里。
    封泉闭目感应了一下，果然已经察觉不到方桐鬼魂的存在了，只剩若有若无一丝气息盘桓在附近的鬼域空间。封泉手指微动，将这丝气息收集起来，附到空白符纸上。
    五个人聚集了很近，警惕地打量四周。
    封泉道：不要走散，先找到这个鬼域的中心，也就是怨气最重的地方。
    第12章 中心域
    二胖道：怨气？怎么找？
    封泉看向兰湘。
    兰湘不确定地指指自己：我？
    封泉：你不是还想要约我下山摆摊？应该会画符吧。
    兰湘道：害，哪能啊，我就从淘宝上买了本符箓书，自己比量着临摹。不顶什么用。
    说着他赶紧从自己包里拿出一打符来递给封泉，眼巴巴地很期待自己的符真的有什么作用。
    封泉看了看，很像，但可惜，没什么用。
    兰湘不禁有些失望，不过还是谢谢夸奖：嘿嘿，我美术专业的，临摹得还行。
    封泉看向易佰。后者耸肩，不会。
    看来就只剩了自己。封泉叹气，感觉到了堂弟封靖一直以来都为之愁苦的带孩子的痛苦。
    寻找怨气聚集地，平常符纸不能够完全支持，往往还需要能够与怨气抗衡的法器。不过封泉平日最大的乐趣就是改良符咒和法术于是又到了其余几人大开眼界的时候了。
    便见封泉拿出一张空白符纸，从空气中揪了一团黑色的阴气捏成一个小人，把它塞进符纸里面。下一刻符纸竟然在封泉掌心动起来，自发折叠，成了个小人形状。符纸小人从封泉手掌跳到地上，朝着一个方向奔跑过去。
    封泉沉声道：跟上。
    封泉打头，易佰殿后，跟着符纸小人走。
    周围全是拍打门的声音，跟在封泉身后的二胖每经过一扇门都要被吓得一哆嗦。门里仿佛是被禁锢着冤魂，在朝着门外的生人哭嚎。
    几人转了十多条走廊，莫约是下到了地下几层，走廊里只剩了一排排的房间，而不见了窗户。就在这时候，符纸小人突然停住了。
    他们身处一条幽暗狭长的走廊中，周遭很静，头顶的灯没有打开，只有墙角的安全出口标识发着幽幽的绿光。
    怎么了？二胖扯了扯封泉的衣袖。
    带路的符纸小人身上倏地冒出黑色的火焰，一下子烧了干净。
    封泉低声道：我现在教给你一个咒语，害怕就念出来。
    二胖连忙点头。
    封泉快速说出一串咒语，记住了吗？
    二胖苦着脸点头。
    啪嗒一声，就在下一刻，头顶的灯忽然亮起来。
    惨白的灯光照映着走廊里的几个人。二胖有些惶惶，强行把目光转移到身边的一扇门上以防自己胡乱看，看到什么吓人的东西。
    门上刷着白色的漆，上方嵌着一块玻璃，透过玻璃看里面是深黑一片。二胖心里冒出些不合时宜的好奇，把脸凑近了玻璃一些想要看看里面的情况。
    啪！一只带着血迹的青黑的手掌突然拍到玻璃上，惊得二胖哇啊一声惊叫着跳开。他惊恐地回头想要去拉封泉，胳膊无论怎么伸却都是摸到的一手空气。
    他疑惑地回头，便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一整条走廊就只剩了自己一人，其他人都凭空不见了。二胖突然想到什么，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宝剑他们不会是被鬼抓走了吧？
    *
    就在封泉眼前，空间倏地被拉长，原本狭窄不容三人并排走的走廊绵延成了百米宽。洁白的墙壁和地板使劲拉伸远离，原本离他很近的四个人也都一瞬间消失。
    下一刻，场景恢复，仍然是那条阴惨惨的走廊。
    封泉轻笑一声，浑不在意地推开旁边一扇门。
    这里是这所鬼域怨气最为浓郁的地方，也就是统领这个鬼域的中心恶灵执念牵系之处。
    甫一进入，霎时阴风大作。
    只见浓浓的黑雾之中，渐渐变幻出来实体，是一间阴暗的手术室。灯光只有昏黄的一小盏，放在墙角的地面。
    稍许，响起金属碰撞的叮叮当当声，两个穿着隔离衣戴着口罩和手套的人从阴暗出走到手术台旁边。
    背后传来门被关上的声音，封泉回头，便见身后凭空出现了两个人，迅速挟制了他朝着手术台而去。
    手术台旁的两个穿着隔离衣的人手持着轻薄的手术刀在等着封泉被送过来，手术刀的刀尖反射出闪闪的银光。
    封泉没有反抗，任由身后的两人把自己送到手术台上紧紧绑好，仿佛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
    仰着头，更能看见身体上方两个主刀医生暗沉无光的瞳孔。他们眼里流露出贪婪阴戾的鬼气，而后锐利手术刀朝着封泉腹部而去。
    封泉：还没脱衣服呢。
    他有些百无聊赖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原本应该是洁白整洁的墙面，而现在正处在封泉视线中央的却是一抹喷射的血迹，看形状像是躺在下面的人被割破了大动脉，血液倏地从血管里喷射而出，喷泉一样染上天花板。稍微往右一点，那面墙被墙角一盏小灯照亮一半，但有些模糊，能看见的是肉摊子一样被钉住挂在墙上的人体脏器和器官，手、脚、肝、肠子、心脏。左面墙隐没在幽黑中，隐隐约约看见被打穿了额头悬挂在墙上的人体轮廓。
    在阴森诡异的环境中身体被束缚，眼看不到自己身体的情况，加上时而传来的金属碰撞声、刀刃入肉声，很能轻易让人崩溃。
    但封泉只当自己是躺着休息一会儿。
    不一会儿，金属碰撞声停下，其中一个医生阴森地笑了一声，犹如虔诚的信徒捧着什么圣物一样，从封泉腹部举起一颗还散发着热气的血淋淋的肾脏。
    还有一个，还有，心脏肝脏肺肠子
    穿着隔离衣的人声音沙哑，又带着些锐利阴毒。仿佛要把被谈论的器官全部挖取出来。
    另一个医生接过那颗热乎乎的肾脏，走到有灯光的墙壁，把那颗蚕豆形的脏器按到墙上，取了一颗钉子按下去
    噗呲一声，一小股血浆从肾脏里面涌出来。他又拿出一个小铁锤，开始砸起钉子，把肾脏镶到墙上。
    咚。
    咚。
    咚。
    仿佛一下下不是砸到墙上，而是砸在他还好好躺在肚子里的那颗肾脏上。
    封泉：
    演技太好，要不是他没感觉到疼，几乎都要相信了。
    他知道，阴灵并不能主动损伤人。
    天地袭精为阴阳，精气为人。
    正常情况下，所有人都为正气所充盈，邪祟不能近身。而若是受惊神涣，鬼物邪气便可趁虚而入。
    如果躺在这里的人被这场景和两只鬼魂吓到，那么两个主刀医生从他腹部拿出的脏器，可就不是单单用鬼气捏成的，而是真实的他自己的脏器被剥离了。
    畏则心乱，心乱则神涣，神涣则鬼得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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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9)

    不畏则心定，心定则神全，神全则沴戾之气不能干。
    总之封泉就躺着静静看这两只鬼演戏吓自己。
    两只鬼做戏做得很完全，忙忙碌碌地取走了所有能在不马上危及人生命情况下能拿走的脏器，便拿过线来开始为封泉缝合伤口。封泉便见他们举着镊子夹着针缝合并不存在的伤口，感觉那些病例都弱爆了，这才是真正的中医诊断里所描述的撮空理线。
    手术完毕，两个主刀医生推着躺着封泉的手术台动起来。这个房间已经不止是一个房间，反而凭空延伸出一条走廊；过了走廊，又是一扇门。
    而在推着封泉走的过程中两个医生嗡嗡地说着鬼语：
    怎么办，他坚实得很，打不开，吓不了他。
    另一个说：去里面，那人在里面。
    说着竟然还打了个哆嗦，说起里面那人十分惧怕的样子。
    封泉心道，终于要迎来正主了么。
    终于，推着封泉的鬼影越来越淡，他的身体连带着身下的床被怨气汹涌的黑云吞没。
    *
    汹涌的黑暗吞噬周围的大半景物，二胖缩在唯一幸存的墙角拐角处战战兢兢往外探着头。
    拐角那边是黑沉沉的颜色，仿佛是所有东西都被它给吃掉了，里面有一张大嘴。而更令他惊惧的是，黑色里面不断伸出阴气组成的手，朝着他张牙舞爪而来。
    而在这被黑暗笼罩这的走廊上，隐隐约约似乎有人影在移动。瘦骨嶙峋的躯干，身上几乎不见什么肉，像是风干了的干骨头。他们都穿着病号服，表情麻木地在走廊上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二胖觉得，它们就是在寻找自己。
    它们极其垂涎这里的唯一一个生人，挣扎着想要靠近。
    二胖眼睛不敢闭，生怕自己一闭眼就要被它们抓进去吞吃掉。为了壮胆，只能使劲回想封泉交给他的护身咒，手紧紧捂住嘴，同时嘴里用气音念叨：
    我身倚太山，太山护我身
    下方的一只手已经快要触碰到二胖的脚踝，忽而一抹金光亮起，瞬间把这只手爪消融。阴气无声地痛呼起来，颤抖着后退了一些。
    不过这些景象并没有被全神贯注看着外面的的二胖看见。
    他绞尽脑汁回想，同时念念有词：
    护我身上、上元将军唐护吾身，中元将军葛护吾身，下元、下元将军周护吾身封泉将军护吾身，封泉大哥护吾身，封泉爸爸护吾身QAQ
    忽然仿佛是一抹清风游过，二胖觉得自己将要被逼窒息的感觉一下子消失；反观对面那一大片黑暗，遇到了什么莫大天敌似的倏地潮水一样退下，在三个呼吸之间已经变浅、消融，那些行走的游魂也尖叫着躲入黑暗中。
    二胖惊喜地瞪大眼。
    我去，原来宝剑的符咒这么管用！是不是得要封泉爸爸的名号才能吓退你们？哈哈！
    他早就忘了刚才的恐惧，小人得志地叉腰大笑。
    只是忽然声音一滞，身体倒下去，躺倒在地上睡着了。
    一抹长袍的衣摆从转角处经过。
    第13章 恶灵段武
    *
    封泉严肃地看着里面的东西。
    这是一个怨气滔天的阴灵，生前必是大恶人，身上带着许多被他害死人的怨念，加上其自身死亡方式应也是极其悲惨，怨气几乎都要化作实质扑面而来，人处在黑云的包围之下都觉浑身发寒、神志昏沉，仿佛灵魂要被剥离。
    若非如此，这只恶鬼也不能够成为寄灵。
    封泉这具身体并非属于自己，灵魂和身体还需要继续契合，灵力并不能使用完全；加上自己此时也没有什么法器傍身，此时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严肃。
    这些阴气的攻击性很强，不断伸出一只只手来攻击封泉。封泉咬破指尖，就要在身前画出金光咒。
    指尖血、舌尖血和心头血至阳，封泉指尖血流出的瞬间，黑气便惊惧地缩回去一些。不过就这样还是完全不足以阻挡这些阴气想要吞没封泉，继续往前涌来。
    封泉已经要起笔画符。
    而就在这时候，一道白光划过。
    眼前的沉黑雾气不再汹涌，取而代之的是封泉身前出现了一个身材颀长的青年。他穿着藏青色的长衫，头发莫约到肩头，用一根绳子绑着；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成掌挡在身前，而所有戾气便似乎被一堵看不见的墙阻隔住了，无法再向前一点。
    封泉收回要画符的手，把咬破的指尖放进嘴里不浪费一滴血。
    尹从。他认出来这个背影，叼着手指有些含糊地叫道。
    站在他身前的青年转过头来，果然是上次见过的尹从。他看见封泉，锋利的长眉簇起，有些欲言又止。
    封泉嘬了口指尖，把手指在衣服上抹了抹，便见尹从的视线随着自己手指转移。
    怎么？封泉举起手看了看。
    尹从没有忍住，蹙着眉道：不卫生。
    嗯？封泉挑眉看他。
    尹从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手帕来递给他。
    封泉顿时有些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用对方给的手帕擦了擦手指。
    尹从颔首，满意了，转头去专心对着那一团阴气。
    这铺天盖地的阴戾之气便在两人注视之下越来越小，直至缩成人形，是一个看起来弱骨支离的男人，只有肚子是不自然的浑圆。他身形很瘦，看起来好像是受过什么非人的虐待。
    除此之外他肢体青黑，面目阴戾，告诉封泉这并非是一个重绝症的医院病人，而是一个恶灵。
    尹从看着它，语气淡淡：恶灵。
    这只鬼便赫赫赫地笑起来，目光阴毒地看着两人，手却掏进自己大得不正常的肚子里，噗呲一声，血液泵出。
    它从里面掏出一截肠子，阴笑道：
    我有啊，我有这个。这是我的这些都是我的为什么！
    它身上陡然阴气暴涨，凭什么是我！凭什么被关在这里的是我！凭什么你们是完好的
    戾气大动的时刻，它身体里有无数张脸在它体内横冲直撞，狰狞的面目不断鼓出皮肉，仿佛地狱里挣扎着复出地面的厉鬼。
    它倏地飞身靠近，阴气瞬间将两人包围。而尹从面不改色：
    这不是你害人的理由。
    不管是不是理由，今天，你们都要留在这里
    围绕在两人身边的阴气猛地旋转起来，被围困在其中的空间压抑至极。封泉看向淡然不为所动的尹从，也选择了先不出手。
    这个尹从，竟然很神奇地给他一种值得信赖的感觉。
    尹从负手立着，语气淡然得仿佛是在与人闲聊：
    南城临山县人士段武，生前系六十二冤魂，死后游滞人间，所害一百三十二人。罪愆应属，你又何必。
    段武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我不管！总之今日，你们要留下你们的身体，让它们属于我吧
    倏地从阴气当中升起一左一右两个人形，是用稀碎的血肉凝成的身体。头面也被碎肉填充着，看起来像没煮熟的饺子馅儿。
    尹从俊秀的眉头微微拧起来：
    由不得你。
    黑雾不再说话，两个人形物携着阴气猛地朝两人袭来！
    封泉瞬间在周身布下金光咒，霎时间所有靠近封泉的阴气全部都消陨殆尽。金光破出，瞬间逼退了黑雾；冲向两人的人形也因为金光的照射噗地一声摊成一堆碎肉。
    尹从略带意外地回头看一眼封泉，眼中带着些对他实力的赞赏。
    封泉朝他带着些挑衅地扬扬下巴。
    该你了，你的实力呢，拿出来见识一下。
    尹从转过头去，神情变得冷肃起来，手掌从身前划过，一道并不十分明亮的白光出现。而随着这一道白光，汹涌叫嚣的白光仿佛是烙铁一下子被泼上了水，发出次拉次拉的声音，尖叫着被消融了。
    白光继续蔓延，阴气越来越被照散。
    而尹从仿佛掌握这力量十分风轻云淡。
    他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你的罪愆该还，今日就是得偿时刻。
    即将要被打散的阴灵则语气怨忿地尖叫道：不可能！你到底是谁！
    白光以尹从手掌所在的高度平铺了这一整个空间，接着对方抬手，似乎是轻轻一拨，细碎的光芒便水波一样铺展开；而就这看似柔和没有一丝攻击力的光芒，直接一下子将段武的恶灵吞噬得只剩一小点。
    封泉禁不住轻声说道：真美。
    尹从偏头看他，眼里似乎有话要说。
    封泉便道：怎么了？
    尹从问：你看见它是什么样子的？
    封泉看见对方指示的是他自己用出来的灵力。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回答道：
    很柔和的白光，水面上飘着轻絮一样。小心，它似乎要逃跑。
    那边已经穷途末路的恶灵只剩了一点阴气，但还是拼着这一点力气从自己。身上硬生生剥离出去一点，瞬间隐没进墙面，融入到这个鬼域里面去了。尹从却并不担心，淡然地收回白光，有一团挣扎着的被捕捉的阴气在他掌心横冲直撞。
    去找宿主了。无妨，人间的影响也该解决的。首先是这个鬼域
    他的目光投到周围。这里已经没有被大片的戾气笼罩，显露出了它的本貌，是一间监禁室，墙上有斑驳的血痕；中央几张床，上面满是去除不掉的血迹。其中一张床上束缚了一具身体，已经干瘪成皮包骨，腹腔和胸腔被打开着，里面空空荡荡。
    这正是段武的尸体。
    尹从指尖凝聚了一小股力量，点到段武尸体的额头。下一刻，无数个鬼魂穿墙进来，晃晃悠悠地停在这件房间内。
    尹从似乎抬手要对这些亡魂做什么，封泉眉心一皱，闪身挡在尹从身前，警惕道：
    尹天师打算怎么处理被困在这里的亡灵？
    尹从抿着嘴看向封泉。
    封泉皮笑肉不笑道：见者有份啊尹天师，不能全让你出手了。段武你解决了，剩下这些就不劳烦了，还是交给我吧。
    尹从声音冷下来：不必。让开。
    封泉不为所动，抱着胳膊拦住尹从。
    尹从眼神更冷，温文的脸上现在仿佛要渗出冰渣子。
    封泉撩了撩头发，带着强势和一些挑衅。
    封泉和这个很让他欣赏的青年尹从，终于第一次在抢鬼上面有了分歧。
    哪怕这个尹从实力强大到神秘，他也并不打算妥协，把这些鬼的处置权交给对方。
    因为这些鬼都带着怨气与戾气，而身为天师，处理的就是厉鬼与怨鬼。而处理的方法，往往就只是直接强行打散了。而相应的，天师会从打散厉鬼和怨鬼中获得力量。
    虽然消除戾气和怨气的方法并不只有打散这一种，可天师大多一味追求效率和功绩，很少有人会选择其它劳心费力的方法。
    所以所有天师都是这样做的。
    但是封泉并不认同。
    他们身为天师，借天地之力处理鬼事，但这也并不代表天师就这么潦草地拥有了对阴灵们的决定权。哪怕是作恶多端的厉鬼，也不该只有魂飞魄散这一条出路。
    人间尚且有法律，天师界也不该就是天师们想当然的一言堂。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领导着做出改变，就身死之后进到了这个身体。
    还有一个原因，是封泉其实不忍心。
    他自幼亲和灵体，不论是山间草木鸟兽，还是妖精鬼怪，他能够感知它们的微妙情绪。对于他而言，一个人和一株花并没有什么高低不同。天师这么多人他暂时管不过来，但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他不会让这么多灵魂灰飞烟灭。
    封泉看着尹从有些转变的凌厉气势，比对一下两人现在的武力值，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他们虽然都是怨鬼，但身上大部分并无血气。
    尹从：你想说什么？
    封泉：既然他们并非是罪孽深重，不如另寻一个处置法子，不必全部将他们打散了。
    尹从脸上的冷色倏地一顿。
    他语气略僵硬道：你原本不想杀了他们？
    封泉摊手，我和他们无冤无仇。
    尹从脸色更加僵硬了，收敛了身上的气势，扭头道：
    哦。
    封泉心想，哦是什么意思？
    便见尹从又转过头来，语气认真道：抱歉。
    封泉不明所以。
    尹从解释道：我误解你了，向你道歉。
    封泉看着对方这一副认真的样子，心想，这个尹从，还怪好玩儿的。
    第14章 段琴之死
    他大度道：没什么。既然这样，交给你处置也未为不可。
    尹从的目光划过聚集在这个房间内的一众阴灵身上，被扫视过的阴灵都禁不住瑟瑟发抖。
    封泉发现阴灵们似乎都很惧怕尹从，包括之前那个段武也是。只是不知道这个尹从究竟是什么人物，他之前也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号厉害的人啊。
    难不成是在他死之后到他重生之前这一段时间内的新起之秀？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封泉眼带欣赏地看着尹从的背影，就像是老大爷看着家里出息的小辈。
    尹从全然不知封泉在想什么，他眉头紧皱思考一番，问封泉道：
    你有什么想法？
    封泉看看周围破旧的环境，再看看这些生前医院的医护人员和病人们，摸摸下巴，道：
    这个鬼域应该是由这些阴灵的阴气集合和怨念而生成。现在没了段武，这里没什么危险性和攻击性，也并非再是可入不可出了。
    尹从赞赏地点头。
    封泉继续道：首先，要将这家医院翻修一遍，再添置一些医疗器材。
    尹从点头。满屋子挤挤挨挨的阴灵们也忙不迭应和点头。
    封泉：我看还有公交车经过这里，地段也很好嘛。不能荒置了，医院要重新开起来医生都在么，举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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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10)

    阴灵们便举手道：
    我们是急诊科的。
    我是外科临床。
    我是中医科室。
    我是康复科的。
    我是
    封泉掰着手指数了数，各个科室的医生竟然都齐全了。难不成这家医院是被全灭了？看来回去要查一查。
    尹从认真听了这些阴灵们说的话，回头刚想要转述给封泉，对方已经开始说话了：
    医生都在就好。这样，我和尹从会把公交车线路完善一下，死得千奇百怪的鬼都送到你们这里来，那些车祸被碾烂的、被砍死的、被毁容的都送到这里来，就当作一个中转站，你们给治得帅气漂亮了，不影响市容再让他们出院去投胎你们呢，自己想必都有数，从这个鬼域因为你们怨气形成那一天起，就算作是帮助段武在外为恶，所以你们被困在这里无法出去。这些事就算做你们的功德，哪一天你们谁的功德完成能够出去，就去找我给你们超度投胎。
    阴灵们齐齐点头。
    封泉说完了，转头看向尹从。
    尹从眼里全是赞许，这样很好。
    他感觉这个叫封泉的人的想法很合自己的心思。
    尹从略一思考：
    公交车的事全都交给我，不过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封泉问：什么忙？
    我想请你帮我找一个住的地方。
    封泉看他一脸认真，开玩笑道：我家挺大的，只有我一个人。不如你就干脆住在我家好了。
    尹从却认认真真地点头：好。
    封泉：这个尹从是不是小道士刚刚下山，一点人情世故不懂？
    不过话已经说出口，封泉也没再拒绝，有一个人给自家大别墅充充人气也好，再说他也不讨厌这个叫尹从的人。
    与医院里的鬼魂们商量好了它们之后的就业之后，尹从破开鬼域带着封泉回了之前的洗浴中心二楼的小旅店。外面一束亮光透过蓝色的薄窗帘照射进来，封泉拉开走廊的窗帘，一辆公交车在洗浴中心对面的站牌停下。
    车门打开，易佰面色铁青地拎着睡得迷迷蒙蒙的二胖和兰湘、肩膀上坐着搂着他脑袋流口水的商阳从车上走下来。
    封泉回头对尹从道：
    要不要和我一起下去接人？否则易佰要把他们扔在大街上了。
    尹从摇头，我要先走了。
    封泉一句你要去哪还没问出口，尹从便徒手从墙上划了一个门，抬脚走进去了。
    这是他和商阳的房间，封泉进屋看了看，没人。显然这并非是简单的穿墙术。
    虽然才四点钟，但外面天将要破晓。他便去敲了梁兴城房间的门：
    梁师叔，起来喝豆腐脑了。
    梁兴城汲着拖鞋、眯缝着眼出来开门：豆腐脑，豆腐脑好了吗，给我来一碗。
    封泉笑眯眯：豆腐脑在楼下呢，梁师叔跟我下楼，给你盛一碗。
    下楼之后看着坐在大厅里的易佰和外面街上躺着睡得很香的两大一小，梁兴城终于清醒过来：
    哪有豆腐脑？豆腐脑呢？
    封泉道：他们三个躺着把豆腐脑的摊位给占了，梁师叔帮忙把他们拖进来，等会儿豆腐脑就来了。
    梁兴城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是被骗来当苦力，气哼哼道：
    糊弄师叔呐？哼，看在你天分好的份儿上，等着你把咱们道观发扬光大。
    封泉点头：好好。
    梁兴城和封泉两人合力把几人弄进屋里。
    一直睡到下午两点，三人才醒过来。
    而此时封泉、易佰和梁兴城已经再次来了段琴家旁边。
    封泉隐瞒了一些说了昨晚在鬼域当中遇到的事，当说到段武这个名字的时候，梁兴城道：
    这个名字怎么有点熟悉等我拿手机搜一搜。
    易佰突然道：八年前，段武被贩卖人体器官的团伙取尽身体器官而死，死后调查才发现他生前涉嫌一百多起贩卖人体器官、致死六十二人，原本就是这个非法贩卖人体器官团伙中的一员。一年后，段武生前所在的南城中心医院所有人一夜之间全部离奇死亡，之后南城中心医院被推倒重建，有了现在的中心医院。
    梁兴城终于查到了，兴奋道：在这里！之前报道了好一阵呢。我看看和易佰说的一样。嘿，这就叫什么，割人者人恒割之？
    易佰撇嘴，从兜里摸出烟，朝封泉勾勾手指。
    封泉：有什么事？
    易佰盯着他的手指：你不是会打火来着？给我点个烟。
    封泉：
    我研究出这么个装逼技能可不是为了方便点火的。
    他拒绝道：不点。
    易佰失望道：好吧。
    段琴的家院门打开着，梁兴城走上前去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声。他做贼一样偷偷转过头，朝着两人嘘了一声，招招手：
    悄悄地，快，不要让人看见了。
    可惜封泉和易佰都不配合他，只有梁兴城佝偻着腰在前面打头。
    只是进了大门，封泉表情便一下子严肃起来。随后易佰似乎也发现了，貌似很感兴趣地挑了下眉头。
    等一下。封泉喊梁兴城。先报警。
    报警干什么？梁兴城一脸莫名其妙。
    封泉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师叔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梁兴城不明所以，但还是蹑手蹑脚地进了屋门。他探头进去，看看有没有人，然后朝身后招手，敌军突围一样：
    可以跟上。
    封泉和易佰不约而同在屋门外停下，等着梁师叔自己发现屋里的惊喜。
    果不其然，没用两分钟，便从屋里传出梁兴城惊天动地的一声尖叫：
    哇！！我的妈呀！
    封泉靠在墙上，问易佰：
    梁师叔血压怎样？身体还好吧？
    易佰回答：放心，他自己就是医生，身体好着呢。
    梁兴城是医生？还是道士？封泉想，这是什么神奇的兼职搭配。
    刚说完话，梁兴城已经急急忙忙从屋里跑出来，捂着胸口喘气。封泉给他顺了顺背：
    你看吧梁师叔，不经主人同意进别人屋是不好的。
    梁师叔听到屋主人，面色一青，俯身干呕起来。可惜他身体太好，吐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
    报报警。梁兴城说道。
    封泉拿出手机打了110，让梁兴城坐在台阶上晒太阳，自己和易佰进屋。
    两人一个去看段琴的情况，一个去找那个跟在段琴身边的小女孩，看看能否问出什么。
    封泉在一楼的卧室外嗅到了最为浓重的血腥味。他敲了两下门，然后推门进去。
    满室的血红闯入他的视线。
    血还淋漓着，粘稠暗红的血迹顺着床单一角一滴一滴流下来，地面上已经流了一地的鲜血。床上是看不出原本面目的稀碎尸块，已经有苍蝇围着尸块打转。浓重的腥气扑鼻而来。
    一颗头颅滚在地上，面目冲着床头柜。
    封泉抬步走进去，蹲下身。想了想，从兜里摸出尹从给自己的那张手帕，隔着手帕将这颗头颅转过来。
    是属于段琴的丰腴微胖的脸面，闭目安详，嘴角带着笑，看起来十分慈祥。
    封泉皱了皱眉，看向床头柜里。
    警笛声音由远而近。
    易佰走进这间卧室，皱着眉道：没有看到有那个小女孩。
    封泉说：不用找了，我知道她在哪里。
    在哪？
    封泉看着一旁尚还带着笑容的段琴的头颅。执念已了，归虚去了。
    易佰：你一个道士怎么说话像个和尚？
    封泉：
    封泉没回易佰，看着一旁段琴的头颅轻轻闭目，轻声颂念：
    魂灵魄灵，七窍皆明安入冥途，毋泯精灵。
    段琴微笑着的嘴角缓缓落下。
    第15章 相处
    兰湘领着商阳去到临山县的派出所去领封泉三人。
    这个小地方几乎从来没发生过这样性质恶劣的分尸事件，一时间所有部门都动员起来了，调查取证，走访审问，也因此封泉的供词说了一遍又一遍。
    现在给封泉录口供的是一个看起来毕业没多久的小青年，理着寸头，看见封泉第一句话是：
    哇塞发型不错啊。
    封泉：谬赞，谬赞。
    然后小警察给他倒了杯水，不好意思啊，咱们这小地方还没发生过这么大的案子呢，杀人分尸这得多大仇啊，这样残忍的凶手放任在外面，真是想想就可怕那就麻烦咱再理一遍发现尸体的经过？
    封泉又说了一遍，看着对面这个年轻朝气的小警察，故作不经意道：
    我觉得那尸块不像是砍的，倒像是啃的。兴许不是人作案呢。
    小警察语重心长：什么不是人，那肯定是人，你们这些学生，就喜欢怪力乱神什么的，这可不行，要相信科学，懂吗。不过你说的倒是和我们局里请来的一位痕检专家说的差不多，他也说这是啃噬痕迹，还说要联系一个什么天师处
    听对方这样说，封泉放下一半心来。天师处，就是由天师组成的处理非人作恶案件的部门。有他们参与，不怕案件不明了。
    离开派出所，又在临山县待了一天，封泉和二胖找到石钺的老家，简单地埋了那一抔不知道是谁的骨灰。易佰掏钱赞助了一个骨灰盒：
    去，给雀巢换个好点的窝。
    二胖怒发冲冠：我兄弟他叫石钺，不叫雀巢！！
    易佰掏掏耳朵。
    而封泉也好心地没告诉二胖那咖啡罐里的并非是石钺的骨灰，石钺的灵魂乃至尸身都已经被段武吞噬了，只剩了可能不知流向何处的器官。
    下午的时候几人坐了末班车回去南城市区。封泉再次问了一遍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需要住道观，梁兴城给了肯定的回答。
    我倒是欢迎你来，趁着咱们观人不多，赶紧在观里占一个房间啊。咱们观青山绿水、鸟语花香，环境多好！想要租一个环境这么好的房子，一月两万都难找到呢！
    兰湘悄悄对封泉说：我当初就是看长一观人少，有空房间住才来的。
    封泉婉拒了梁兴城的推销，从小区下了车。
    这是一个大得让人感觉冰冷的家，尽管装设豪华，可实际上封泉在这具身体里这么多天连二楼都没上去过。
    想到清冷，封泉又想到，他占了这具身体倒不会有被亲近之人认出来的风险。父亲早就离开，母亲一年最多回家两次其中从年三十呆到大年初一就算作两年中的两次了。
    原主的母亲想必也不记得封泉的性格和喜好，说不定连长相都只是看久了感觉熟悉。
    进去家门，打开灯，封泉站在玄关换拖鞋。
    客厅里突然响起电视声音。
    封泉抬头，便见尹从正拿着遥控器坐在沙发上，被电视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正凝神研究手里的遥控器。
    封泉挑眉。
    他走到尹从旁边坐下，从他手里拿过遥控器将声音调小，然后指着按键说道：
    音量是这两个，调频道按这一个。搜索是这个在手机上也能调，你有手机吗？
    尹从抿着嘴摇摇头。
    封泉：行吧，等会儿我给你下单买一个。
    尹从欲言又止。
    封泉：想问什么就问吧，不用跟我客气。你都送我手帕了，我们就是朋友。
    尹从便认真问道：下单是什么？
    封泉心里更加肯定了尹从是刚刚从与世隔绝的地方出来的。
    封泉耐心跟他解释：就是在网络上买东西。还有网络这些我慢慢教给你。
    尹从点点头，谢谢。随即又道：我的手帕呢？
    封泉从兜里掏出来，在这里。你还要么？喏。
    尹从低头看着封泉手里皱皱巴巴、染着血迹和阴气的原本淡蓝色手帕。
    封泉也低头看了看，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还是洗完了再给你吧。
    尹从眉头紧锁，血迹要完全洗净，不能留一点痕迹和味道。
    好的。封泉低头在手机上搜索要怎么清洗干净血迹。
    尹从：阴气也不要有，最好用线香熏一下，线香味道不要太刺鼻。
    封泉：好。
    尹从：洗完之后要弄平，但不要用熨斗，会烫伤它。
    封泉：好。
    尹从：还有
    我说这位房客，封泉打断他的话，笑眯眯地说话，带着点阴险：
    还是要对房东客气一点好，不然房东可是会涨租金的。
    尹从沉默了一会儿，有租金的吗？
    封泉：原本没有，现在有了。
    尹从：可我没钱。
    封泉与一脸理所当然还颇有些无辜的尹从对视一眼，无奈败下阵来：
    那就打工抵债。
    尹从答应道：好。
    封泉突然怀疑起自己的眼光来。难不成他先前在公交车上看到的温雅方正、润玉谪仙一样的人，还有前两天在鬼域里面气势迫人的人，都是他的错觉？
    睡觉之前封泉终于知道，真的是自己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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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11)

    尹从并非是清冷雅致的人物，而是龟毛又婆妈的事儿精。
    他正在餐桌前吃着方便面，尹从从属于他的二楼上下来：
    封泉。
    嗯？怎么了？
    尹从眉头紧锁，上面房间里有灰尘。
    灰尘？封泉想了想，哦，保姆家里有事，这两天没来。今天周二周六请假前阿姨彻底打扫了一遍，今天应该没多脏吧。
    尹从一脸不赞同、还带着些谴责。
    封泉只好投降：好吧，工具在楼梯间里，我吃完这一碗上去给你打扫一下。
    尹从闻此面色稍缓，走到餐桌前，说道：
    我也没吃晚饭。
    封泉指指厨房：锅里还有呢，我特意多下了两包，给你留着，去盛吧。
    尹从没有立即去盛，而是看着封泉的碗里，面露疑惑。
    封泉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但还是道：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尹从便认真问道：你为什么要吃一堆垃圾呢？
    封泉：
    虽然直觉对方没有什么好话
    封泉：你到底吃不吃？
    不吃。
    那你去看电视。
    可我饿了。
    那就去盛面条。
    但是我不吃垃圾。
    封泉很明确地知道对方绝对没有说脏话骂人的意思，他说的垃圾就只是个名词。可这依然让他额角直跳。
    那你想吃什么？封泉忍气吞声。
    尹从点菜：新鲜蔬菜，粥。
    我可不会做这些。冰箱里有菜，你想吃自己去做。
    尹从点点头，走去厨房。封泉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大口呼噜几口面条。
    不料没吃上几口，尹从便从厨房出来了。
    菜不新鲜。他语气不满。
    封泉好声好气：周六阿姨才换了新鲜的菜。
    尹从不可思议道：三天前的菜还能吃么？
    封泉放下碗，靠在椅子上，冷笑道：
    你待怎地。
    尹从：去买菜。
    封泉忍不住学着易佰惯常做的动作，翻了个白眼。自己去。
    我不认识路，也没钱。
    封泉怒视尹从，后者平静而执着地看着封泉，两人对峙。
    咕噜~并不大的声音在此时无比清楚，这声肚子饱受饥饿的叫唤打破这份沉默。
    尹从脸色尴尬地摸了摸腹部。封泉则忍不住笑出声，站起来拿好钥匙，对尹从道：
    算了，跟上吧，总不能饿着你。
    回来之后尹从总算吃上了饭，封泉坐在客厅沙发上嗅着从厨房里传来的香气，问道：
    好容易去一趟，逛了一个多小时、三家超市，来回一小时路程你就买这么一小缕菜？怎么不多买点，不用给我省钱。
    尹从的声音从厨房透过油烟声音穿出来：
    明天就不新鲜了。
    封泉失声道：你的意思是明天再去买新鲜的？！
    尹从理所当然道：不然呢？
    封泉感觉生无可恋。
    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嗡嗡响起来，封泉看了看消息，是他加的临山县派出所那个年轻小警察的微信。
    对方一副讲笑话的语气，给他发来消息：
    [哈哈小朋友，给你说个好笑的事。]
    [段女士的案子果然交给了那个道士办事处，他们竟然说死者是被她床头柜里保存着的胎儿尸体咬死的。哈哈你能相信吗，一个小胎儿的尸体从福尔马林液里爬出来咬它母亲？]
    消息刚发过来，对方又撤回了。然后发来一个汗颜的表情。
    [同事不让往外说。你要是看到了就当作没看到，[拜托拜托.jpg]]
    封泉拿起手机，若有所思地走到餐桌旁坐下。
    尹从炒完了菜，端着香气扑鼻的小米粥来到餐桌。封泉被饭菜的香气吸引，咽了口唾沫。无奈自己已经肚子饱饱的，只能扯开话题：
    临山县的情况我大致推出来了。段琴因为信了段武而害死了自己儿子；不过单就段琴这个人来说，还真是有些复杂啊。她害死自己的儿子，打着的却是为他好的名义，还以为自己是拳拳慈母心；另外还有一个本该五岁的女儿，她自己很期待孩子的出生，可惜意外流产。她像向医院索要了自己的孩子，将之拘在躯体里在人间留了五年，使之无法投胎而渐生怨气，终究为孽。死去的孩子也不舍得放过，简直是一腔慈母心啊你说是吗？怎么不说话？
    尹从咽下一口粥，慢条斯理地拿起一旁的餐巾擦拭嘴角，食不言。
    第16章 那个医生
    封泉默默咽下接下来要说的话。
    尹从吃饭的动作很优雅，慢条斯理地，一勺粥都要分两口喝。一直到他吃完饭，细心地擦拭嘴角和手指，封泉憋了许久的话终于有机会说出来：
    那只寄灵的宿主呢？
    尹从道：我用寄灵身上的阴气制成了追踪符咒，只要寄灵一有动作便会察觉。在此之前，你有什么看法？
    封泉道：首先要理清一下整个事件。石钺，还有方桐，加上段武的死因除了寄灵之外，还有人的参与，而这人就是贩卖人体器官的有关人员。也因此，能够最大程度上与段武契合，成为最合适的寄生体，发挥段武最大的力量被段武寄生的人，应当就是和石钺、方桐有关的贩卖人体器官的人。
    尹从凝眉思考片刻，问出的却是和封泉所说内容没什么关联的话：
    你为什么要对这只寄灵如此关注？
    封泉一愣，反问道：那你呢？
    尹从答：职责所在。
    封泉道：我也是。他回想着，天师之恃以役使鬼神之道，今世妖异日众，乃发大宏愿，誓祛除之。我最初成为天师，叩拜三清祖师时说过的。
    尹从道：可是你与我见过的其他天师很不一样。
    哦？封泉破感兴趣地托着下巴，怎么不一样法？
    尹从摇摇头，说不出来，但是并不让我讨厌。
    封泉受宠若惊，哟，评价还蛮高啊。房东很开心，所以现在房东要上楼给你打扫房间了。
    一小时之后，封泉无比后悔自己说的要给尹从打扫房间的话。
    没有垃圾，但还有灰尘。
    被褥也要换新的。
    这个新被子是不是放太久了？都能拍出尘土。
    你要用熏香来
    住嘴！封泉忍无可忍，面目阴沉。到底住是不住？不满意的话可以睡大街。
    尹从垂下眼帘，不说话。
    封泉完全不会于心不忍：要么就这样睡觉，要么出去睡大街。你选一样吧。
    尹从抿了抿嘴，这里至少一月没有住过人。
    封泉抬抬下巴，然后？
    尹从：我要睡你的房间。
    封泉道：你还真是不知道客气为何物他突然想到什么，话头一转，行，那我睡这里，你去我房间。
    尹从面色稍霁，跟着封泉来到他的房间。封泉站在门口，笑眯眯请他进去。
    尹从毫不设防地走进去。
    而封泉在他身后迅速关上了门，锁住量尹从也不知道怎么打开然后去了被他打扫得整洁干净的二楼客房。
    他迅速脱掉衣服上床，惬意地伸展四肢，看一眼时间，已经十二点了。
    想到为什么会这么晚才回卧室，封泉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尹从不知要在这里住多久，难不成他就要每天过着这样的生活了？不过想到现在正在楼下的尹从，封泉阴险地笑了一下，然后搂住枕头一滚，睡过去。
    此时在楼下封泉房间的尹从满脸沉黑。
    面前的场景简直就像是个垃圾场。
    床上被褥乱糟糟，里面夹着皱成一团的衣服；不成对的拖鞋到处都是，桌上摆着汤没倒掉的泡面盒子。书桌底下堆着一堆零食包装，残渣洒在地毯上，而垃圾桶已经放满并堆起一个高高的尖。
    睡得正熟的封泉浑然不知半夜的时候有人穿墙而过，面目阴沉地站在床前盯了他一个晚上。
    天色将明的时候，封泉被一阵清脆的碗碟碰撞声音叫醒。
    他慢腾腾地洗刷完毕，走下楼，半路就被从厨房飘出来的香气勾得睡意全无。封泉眼睛一亮，便见尹从正系着围裙从厨房里端了热气腾腾的菜出来。
    客厅里光洁明亮，地板被拖得光可鉴人；餐桌上昨晚的碗筷和泡面被收拾掉了，原本已经堆满的垃圾桶空空荡荡。
    封泉等到尹从重新回了厨房，蹑手蹑脚地从楼梯上下来，推开自己卧室门往里探头。随即惊讶了，床单被褥换了新的，一丝不苟地叠好，甚至看不出有人睡过的痕迹；桌面整整齐齐，书架上的书被从大到小整齐地排好归位，他制造的垃圾也全都不见，地毯白了一个度，好像是洗了一遍。空气中传来淡淡的沉香气息。
    封泉不禁感叹道：这还是我的房间吗？
    不是。尹从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封泉回头，尹从正把围裙搭在胳膊上叠好。他吹着眼睫，头也不抬：
    以后这就是我的房间。
    封泉道：这个没有问题，就是早饭
    尹从无情道：没有你的份。
    别这样啊。封泉迅速走到餐桌旁坐下，端起粥便尝了一口，惬意地眯起眼：
    别忘了还有房租啊，一日三餐这个，就给你抵一半房租了。
    尹从冷着脸，没有再说什么。
    吃饱喝足，封泉用手抹了抹嘴：吃完带你去找段武的宿主。
    尹从皱眉：旁边不是有餐巾？去洗手。
    封泉看着对方教导主任似的脸，灰溜溜去了洗手间。
    *
    封泉带着尹从到了梁兴城开的店铺对面的一家咖啡馆，这里没什么人，环境也并不清幽，看起来有要倒闭的风险。
    于是看见了封泉和尹从这两位，老板欢迎得极为热情。
    向热情的老板点了单，封泉拉着皱着眉头一脸挑剔的尹从落座。
    而透过这家咖啡店的窗户，正好就能看见离会缘堂不远的大同诊所。
    就是那里。封泉声音微低，那间诊所的老板，应该就是负责引诱或者说是拐卖人卖出器官的人。之前见过他两面，那时就觉得他给我的感觉有点不对；不过本事退化了，那时候竟然没能想起这是人身有寄鬼的违和感。
    尹从皱眉道：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封泉神秘一笑，交给你。
    尹从静静地看他。
    封泉道：别这么看我。我向来烦恶处理寄鬼的事。天师之力足治妖之妖，不足以治人之妖。若是不明白这点，那我真是愚极。
    尹从淡淡问：那你觉得我能处理人的事情么。
    呃封泉想到对方也是刚刚下山，不懂人情世故，顿时哑然，看看再说。
    没过几分钟，那个面容儒雅的带着金丝框眼镜的男人便从一辆车上下来，打开诊所的门。
    尹从望着那边眯了眯眼。
    看到了？封泉问尹从，觉得怎么样？
    尹从摇摇头。
    封泉皱眉，什么意思？
    尹从没说话，因为两人的咖啡已经上来了。
    封泉本来便没打算怎么指望尹从，趁着老板离开，拿出符纸迅速在桌底下折了个符纸小人。折成之后他打了个响指，一簇蓝白的火焰出现在他拇指和食指上方。
    尹从看着他的动作，眼里带着不怎么容易察觉出来的一点好奇。
    封泉眯了眯眼，符纸小人儿动起来，跳进墙里隐没不见了。
    封泉道：是你之前用的那个穿墙术，我个改了改，放到符纸上。
    尹从道：我有事，要先离开一下。
    封泉撇嘴，走吧，不要忘记回小区的路。
    封泉让符纸附在大同诊所的老板何亮身上，这样一来只要对方周围出现阴气，他都能探查对方正在做什么。想了想，他朝老板招招手，问道：
    老板，对面那个大同诊所，看病水平怎么样？
    老板是个打扮很时髦的中年妇女，闻言夸赞道：
    水平高着呢。不要看何医生年纪不大，可是京都医大的博士生，国外进修过的。毕业后在咱们南城中心医院工作了五年，然后就在家附近开了小诊所造福邻居，免得到医院都挂不上他的号。现在就只是每周五在中心医院坐一天班。
    封泉心思一转，面上却笑眯眯道：知道了，谢谢老板。
    将要回去的时候，看见易佰往梁兴城的店铺走去。他想了想，也去到会缘堂。
    进去的时候梁兴城正在向易佰说注意事项，封泉走近一看，易佰面前放了一堆中药。
    他等在一边，易佰和梁兴城说完了之后才问道：
    易佰你身体虚？
    梁兴城也道：就是啊小易，我看你身体挺强壮，补药更不能乱吃。
    易佰摆摆手：不是我吃，给我家小朋友补补。对了，梁老头儿，你这里真没有什么度亡的活儿了？
    没有没有，梁兴城吹胡子瞪眼，不是我说，就你脸上这条疤，就别出去接生意败坏我们观的名号了。你这满身戾气，我都怕你一去给人家超度，结果给超度起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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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12)

    易佰可惜道：我悼亡词都背好了。
    梁兴城：悼亡词是葬礼仪官说的！
    封泉感兴趣道：你想要接生意？
    嗯。易佰点头，赚钱养我家小孩儿。
    封泉道：你帮我忙，我付钱，怎么样？
    易佰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他一遍，也没问要帮忙做什么。行啊。
    于是这件事就拍定了。易佰拿着药去给他家小孩儿，封泉便在梁兴城店里找书看。到了傍晚，易佰回来时捧着两根煮玉米。
    第17章 去吧，童子尿
    封泉把书放回去，起身道：正好该吃完饭了，是不是给我带嗯？
    易佰躲开他伸过来的手，警惕道：我的。
    封泉道：小气样。
    易佰把玉米在封泉脸前转了一圈，语气带着炫耀：我家小孩儿给我煮的。
    封泉：哦。该走了。
    易佰说：我上个厕所。
    封泉：回来再上。
    夜幕一降，封泉便察觉到了由符纸小人传过来的阴气波动。他带着易佰到了旁边一条无人的巷子，手掌一翻，灵力凝聚到掌心。
    易佰抱着怎么也舍不得啃完的玉米棒子在旁边不怎么感兴趣地看着。
    封泉对着手指念了个诀，往墙壁上一点，墙壁便泛出水一样的波纹，仿佛由实转虚。封泉朝易佰招手，自己一步迈入墙壁：
    跟上。
    易佰眉头一挑：九又四分之三月台？魔法学院里有厕所吗？
    另一边是一个冷冰冰的地下室，地板和墙壁都洁白没有一丝污痕，旁边一扇半打开的门。
    人声传来走廊上响荡着回声。封泉拉住易佰转身进去旁边的门。
    易佰问：这是什么鬼地方？你得先说好价钱，再让我帮你办事吧。
    嘘封泉皱眉，外边人已经由远及近地到了。
    最先响起的是封泉曾经听过的何亮的声音。只听对方的声音，带着不急不慢的儒气，有点和尹从一样。
    这里暂时有六颗储存好的肾脏，按照取出的时间顺序排好了编码，尽快找到南城之外的买主。
    另一个声音有些粗：放心吧，不过这里
    放心，我的人关了监控。这一层都是太平间，短时间监控故障都没关系。
    和易佰一起躲在门后的封泉微微皱眉，太平间？
    他微微回头，眼睛余光看到一排排的雪白的病床，在外面走廊投进来的灯光之下能够看到每张床上竖直的一双双脚。
    脚步声越来越近，封泉拉着易佰往后靠了靠，呼吸放缓。
    紧接着，门被推开了。
    封泉尽力让后背紧贴墙面，所幸门并没有触碰到两人从而被进来的人发现。只是如此一来，封泉要更加小心不要被发现。
    何亮似乎是从其中一张床上翻出来什么东西，对另一个人说：
    就在这里了。有把握拿出去吗？
    放心好了，医院的大门又不是海关。该小心的是何医生才是。
    何亮的语气带着些自大和不屑，病人是我的，团队也是我的。病人无知，我可以取走他们的脏器，而无知的人永远不会少。团队则是我的帮手，医生们都有主宰病人的权力。
    封泉听到这里忍不住皱眉。
    他不愿意和寄灵打交道的原因就在这里。
    就算这个何亮真的是段武的宿主，但段武本身已经只剩了残存的一个没什么力量的魂魄，按理不会对人有太大的影响。而何亮尚且如此，又怎么能分清究竟是寄鬼为恶还是人的本性如此？
    两人又简单说了几句话，已经要返回了。
    封泉再次紧紧贴近身后的墙壁，易佰也配合地隐蔽好。
    何亮和另一个人走到门前时，突然疑惑道：什么味道？
    另一人说：好像是烤玉米？
    封泉瞬间转头，看向易佰手里抱着的散发着香气的烤玉米。
    冷静矜贵如他，忍不住说出了他从小到大第一句脏话：
    靠！
    何亮警惕道：门后有人！
    易佰一下子推开门把自己和封泉暴露在两人面前，慢悠悠道：
    不要紧，他们就两个文弱的医生，我一只手就
    何亮的同伴已经迅速带来了十多个身材魁梧的人，十几个人一齐围住了封泉和易佰，何亮指着中央的两人道：
    抓住这两个偷盗尸体的人！
    封泉冷冷地哼了一声，看向易佰：一只手就？
    易佰拿起玉米来啃了一口。
    封泉慢慢朝着屋里尸体间后退，这样动起手来对方想必会顾及很多。他正绞尽脑汁想一个合理一点的脱身法子，易佰突然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刚才对方叫来了多少人？
    十一个，怎么了。
    他抬头才发现周围的情况，周围围着他们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是十来个人，而是密密麻麻、少说有五十个。
    而多出来的人穿着灰白的病号服，动作缓慢僵硬，露出来的青灰的皮肤上带着褐色的尸斑。
    原本盛放它们的床铺则全都空了。
    这间太平间里的尸体，起尸了。
    今天早上在梁兴城店里他对易佰说的那句话突然出现在脑中：
    你这满身戾气，我都怕你一去给人家超度，结果给超度起尸了。
    现在真起尸了。
    封泉慢慢转头看向易佰。
    易佰语速飞快：打手的市场价我不清楚，给你算便宜点一人一百，再去个零头你给五千。出去结给我。
    封泉感觉自己找了易佰来帮忙是一个十分大的错误。
    易佰把烤玉米装进塑料袋里揣进口袋，做出要攻击的架势：我没打过尸体呢，经打么？别到时候让我赔。
    封泉道：你还是住手吧。他们有帮手，我们也有帮手。
    这时候对方的人终于发现有另一群不属于自己的人将他们包围起来，一人拍了拍穿着病号服的尸体，什么人呃！
    他的脖颈猛地被一只干枯的手扼住，带着腐气的脸伸到他的面前，与这个涣散无神的瞳孔对视。他被捏着脖子尖叫起来：
    嗬
    这些人顿时乱起来，惊恐道：这些是什么东西？！
    死人血气耗尽，犹好被血气吸引。这些行尸便追逐着生人。这些原本要抓封泉和易佰的人惊恐地步步后退，最终致被一群活死人围困在内。
    易佰正在问封泉道：我们有什么帮手？
    喏。封泉下巴冲着那些起尸扬了扬，翻出朋克风裤腰带上一个里面没有钢球的装饰铃铛，另一手持一张黄色符纸，抹上朱砂，迅速折了几下塞进铃铛里。
    帮手该上场了。封泉扬了扬眉。
    随后手腕动起来，没有钢珠本不应该有响声的铃铛竟然发出清脆又空灵的响声，声音不大，却仿佛一波波传递出去能鼓动人的耳膜。铃声响起的同时，周围追逐生人的行尸全都停下，仿佛被按了静止键。
    易佰道：行啊，还有这一手？
    众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铃铛声再次响起，便见这些尸体又动了起来！
    这次不再只是盲目地追逐生人，而是有目的地将他们往门口驱赶。这些人也来不及顾及封泉和易佰，忙不迭地朝门口奔逃。何亮是第一个冲出去的，封泉轻哼一声，勾勾手指，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系住何亮的脚踝，对方一下子扑倒在地。
    人都奔逃离开，封泉再次摇一下铃，追逐着生人出去的行尸们一下子冷静下来，慢慢走回这个房间，按照排着队一个个躺回床上。
    封泉收起摇铃，单手在胸前做手势，踏罡步，一个巨大的笼罩整一层楼的金色符咒出现在半空，慢慢落下，附到所有尸体身上。
    易佰道：这是干嘛呢？
    封泉看了他一眼，保险起见。安魂。
    需要保险的原因不言而喻。
    易佰很尽职尽责地充当了打手的身份，走去门前把何亮拖进来，攥着拳头跃跃欲试：
    说吧，打算把他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封泉看他一眼，送警局。
    送嗯？
    封泉点头，没错。不过在那之前，还要先把他带去交给一个人。
    封泉之所以能够穿行到这里来是因为有跟在何亮身边的符咒小人，现在他到了这里，符咒也就毁坏了。况且他不知道尹从如今在哪儿，只能暂且回去家里。
    封泉看着墙角，目露纠结。
    易佰脱了何亮的袜子塞到他嘴里，走过来问封泉道：怎么了？
    封泉瞬间正色，严肃道：没什么，有个穿行符不知道该不该用。虽然并不抱什么希望，但他笑眯眯地问：
    你是处男么？
    易佰凶狠地一瞪眼：怎么，你自己都没有性生活还看不起别人？
    封泉眼睛一亮：这个穿行符
    易佰道：该用就用呗
    那太好了。封泉笑容和蔼。你不是想上厕所吗，过去撒一泡尿。顿了顿，他补充，童子尿。
    易佰：
    他阴恻恻道：加钱。
    加加加。封泉拿出一张符纸来沾着朱砂画了几笔，贴在墙角，然后扭过头嫌弃道：尿吧。
    封泉和拎着被打晕的何亮从墙壁出来，正好是到了家门口。
    封泉看着身后墙上自燃的符咒，摸着下巴：方向错了，应该定位在墙另一侧，直接就进屋里去了。
    先别想着改进符纸。易佰晃了晃手里拎着的人，就交给警察？那些条子信你的？
    怎么不信？封泉道，要看你交给谁。
    易佰转而问：你把他带回来是准备见谁？
    封泉：尹从。他是
    易佰迅速将人扔进花坛里，封泉警觉地停下要说的话。
    第18章 善恶两边
    来人已经走近和封泉打招呼，是程光。
    小泉，怎么才回家？
    封泉笑道：和朋友出去玩了。
    程光关心道：以后不要回来太晚，男孩子在外面也并不安全。你母亲不在家，自己要注意安全，出门的时候还有晚上把门锁好。
    封泉点头，程光便和他旁边的易佰寒暄两句，去到隔壁他自己家了。
    封泉松一口气，转头发现易佰正直勾勾盯着已经离开的程光的背影。
    封泉问：怎么了？
    易佰道：医生？
    是。
    我觉得那人透着一股子烂气，不是个好人。
    封泉轻轻拧眉，道：虽然他给我的感觉有点奇怪，但身体里并没有寄灵。而且你只见了一眼，就能知道他不是好人了？哪有遍地的坏人。
    易佰嘲笑道：所以你还是太年轻啊。身上没有寄鬼，可不说明他就不是坏人，说不定是身上的恶念大得鬼神趋避。
    封泉心想，他前世二十多岁，并不算年轻。
    易佰已经转身去花坛里捡被他扔进去的何亮，然后从封泉手里拿过钥匙绕过他去开门。
    带着些讥讽的声音清晰地落进封泉耳中。
    与你擦肩而过的，能有几个好人？
    封泉抬头看向旁边程光的家。
    他的师傅曾说过，他此身系道缘，天赋悟性百年难得，独独不会识人，入世必定要处处碰壁。他之前没怎么碰过壁，所以不怎么明白。
    但希望他现如今入世之后不会像师傅说的那样。
    *
    尹从没在，倒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给他打来电话。
    他看到手机号码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对面的人是谁，曾经自己受了这个电话的骚扰荼毒十多年自从对方有了手机。
    一瞬间的反应封泉是挂了电话，而此时手机才响了半声。
    挂断电话之后封泉才恍觉自己现在已经并非原本的封泉了，想了想，回拨过去。
    对方瞬间接通，丝毫没有在意方才被挂断电话。
    啊，是封泉小同学吗，我是天师处的封靖，我们都姓封，看来五百年前是一家啊！
    封泉：好二。
    不用五百年前，三年前我们就是一家。
    封泉淡淡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对方终于说起了正事：你还记得几天前在临山县有一位被杀害的段女士么？我们处想针对这个案件找你谈一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
    明天吧。封泉在心里算着时间，明天我会去南城派出所。
    不消一会儿，何亮转醒过来。看见陌生的环境并没有惊慌，面目阴鸷道：
    你们是是什么人？
    封泉缓步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看着何亮，反问道：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人？
    何亮慢慢查看起周围的环境，看到桌上的盛放人体器官的箱子，瞳孔微缩：
    警察不，我见过你，小道士。你们是天师处的人？
    你还知道天师处？封泉挑眉，看来并非是段武利用你壮大它的力量，而是你利用段武来便利自己的目的。
    听到段武，何亮再也不能维持住淡然：你们到底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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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13)

    一边的易佰转过头来，不耐烦道：留着他有什么用？你能直接把他身体里的鬼揪出来么？
    封泉道：可以，但是
    他并不是不能处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应该交给尹从处理。
    易佰道：可以那就赶紧的啊，不然留着他过夜吗？
    封泉道：好吧，先斩断他们的寄生关系。
    他起身，慢慢靠近何亮。何亮坐在地上满面惊恐地看着封泉靠近，伪装出来的平易和温和彻底破碎，声嘶力竭道：
    你别过来！我不准、不准
    封泉看着何亮的目光里没有一丝情感，一手翻转，符纸燃烧起来，留下带着黑色的烧焦的边的人形符纸。随后他咬破指尖，一滴血点上符纸的顶端。
    符纸在他手中红光大作。
    赫赫阳阳，日出东方。天门已开，地户已闭。神水既匣，万祸灭形
    何亮双目怒睁，露出的皮肤上血脉蜿蜒出黑色的轨迹，跳动着挣扎，仿佛不愿脱离。
    符纸悬浮在封泉与何亮中央，顶端的殷红血迹散发着炽热的光芒。
    封泉仍在继续：吾奉北帝，立斩不详！
    瞬间，游走在何亮血管内的黑气被一下子剥离，黑气游动着，奋力挣扎，被红光缠绕住，收进空中悬浮着的符纸内。
    阴气被完全剥离，封泉淡然地收回符纸，将之放进兜里。
    而就在此时，原本被捆住无力的何亮眼珠倏地全部染上黑色，一股极深极浓重的阴气倏地爆发出来。何亮瞬间腾跃而起，一下子在原地不见了人影。
    一直关注这边的易佰一惊，哟！怎么一回事儿？
    封泉厉声对易佰道：快躲开！
    嗯？易佰不明所以。
    在你头顶！与这句话一同发出的是一道金色的锁链，迅速朝着攀在吊灯上的何亮而去。何亮嘴里发出一声不似人的怪叫，朝另一个墙角跳开。封泉的锁链没能缠住对方，于是临时一甩，变了方向，锁链打中何亮的背部，从他胸前穿过去，打散了一团阴气。
    封泉收回锁链，缠绕了几圈在手臂上。
    此刻封泉浑身气势大变，仍然是一身普通的休闲装，然而就只是淡然立在那里，就带了一丝不可违逆的威严。易佰看着封泉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看来这个小孩儿不怎么简单。
    而封泉在一瞬间内想明白了何亮为什么身体内没有了段武却还能使出力量寄生在段武体内的，并不只有一只寄鬼。
    同段武一同寄生在何亮体内的，还有杀害了段武取用了他的器官、又被死后的段武杀死的段武生前同僚的魂魄。
    生前因罪恶果报而死，死后仍然怨气主导，寻生人恶念寄生。这群寄鬼，还有拥有吸引如此多寄鬼的恶念的何亮，真是无可救药。
    有恶念和为恶是两回事，不过就封泉之前曾经处理过的寄鬼寄生事件来说，宿主原本怀有恶念但未及为恶，受寄鬼影响则行恶事；更多的是人原本未有大恶念，被寄鬼诱生出恶念，从而行恶事。
    但这个何亮，本身便能称得上大奸大恶，寄鬼于他并非作恶的因。
    何亮该归的不是天师处，而是警察局。
    阴气被封泉打散小半，何亮躲藏在天花板的边角处虎视眈眈不敢再上前。阴气在他周身涌动着，混杂着的属于不同阴灵的阴气在叫嚣。
    封泉手中暂时没有能够用来装载阴灵的法器，只能凭靠手中自己之前用金光炼化的锁链将之束缚。不过对方太过警惕，一直不敢上前。
    易佰突然说：好大的壁虎。
    封泉：
    就在这时候，墙角的何亮突然动了。它兴许是终于知道了封泉并不好惹，转而把目标移到了没什么存在感的易佰身上。它倏地俯冲下来，变得深黑的指甲朝着易佰抓来！
    就在它动的时候，封泉也同时动了。他往锁链之上施加一道破秽符，操控者锁链朝着何亮袭去。
    何亮在空中闪躲不及，被锁链捆了正着。霎时间金光盛了些许，何亮身上发出呲呲的腐蚀声，他身上的阴气在肉眼可见地消散。
    配合完美，易佰对着封泉竖了个大拇指。
    封泉重新拿出了符纸，指尖血点上，通过锁链的另一端连续到何亮身上。
    不！
    不管何亮再怎么目眦欲裂，他身上的寄鬼还是正在被剥离。
    寄生在何亮身上的寄鬼太多，封泉再次拿出两张符纸叠加使用。而就在这时，何亮眼里戾气一闪。
    他突然猛地挣动身体，嘴里发出极为痛苦的哀嚎，然后竟然从封泉的金光锁链中脱离出来。然而仔细看去，仍然有一团灰色的阴气被锁链捆在中央，从中脱出的只是何亮的人身。
    他竟然自动将自己与身上的寄鬼脱离了。
    看来利用生人恶念壮大自己的寄鬼，也有被生人利用的时候。何亮能够主动脱离寄鬼，看来竟然是从始至终他也抱着利用寄鬼为恶的念头。
    人和恶鬼，真的说不清哪个更接近于恶。
    何亮挣脱开之后猛地朝门口跑去。易佰看看封泉，目光询问他要不要拦住。
    封泉缓缓摇头。
    何亮主动脱离寄鬼，封泉便直接将这些恶灵困到符咒里面，然后把金光锁链收回自己指尖。那边何亮已经跑到了屋门，按下把手，满目希冀，迅速推开门
    迎上他的是一个黑沉沉的枪口：
    何亮，你被逮捕了。
    *
    作为报案人，因为封泉没有什么合理的供词能够提供给警官，果然被带走拘留了一晚。封泉临走前还不忘在桌上留了现金和纸条，纸条上是公交车线路以及坐公交车的方法，便于尹事儿精从回来之后去买菜。
    易佰这个黑户被连累，话没问完就被带去别的房间里调查身份。一直到第二天天师处的人来，易佰才被解救出来，看到封泉冷冷地呵了一声。
    封泉扭头，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天师处的存在知道的人并不多，就连警局的人也有很多并不信任的，无奈这个神神叨叨的部门就是权力大，直接保释了封泉和易佰。其余的有关于何亮的罪证封泉在之前的报警电话里已经给出了线索，作案人也并非专业的罪犯，并不十分心思缜密，查到所有事情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恰恰并不是专业的罪犯，所能做出的罪恶却大得多。
    医生这个职业，是能够让人托付生命的存在。被授予了这样一个神圣的期待，手里掌控着别人所无权能掌控的性命担保。但并非所有从事医学者都有资格被称为医生的。
    医乃仁术。不仁安可为医。
    但是，救人的浮屠，戮人的魔鬼，本来就无可分割。
    一人心中两念，善恶各占一边。
    第19章
    前来找封泉的却并非是昨晚给他打电话的封靖。想来昨天由对方出面也只是因为自己的名字罢了，真正来面见他这样一个小角色还远远用不到封靖。
    前来的是一男一女，面貌很年轻。看那清高骄矜的气度完全不像是处理案件的部门人员，实际上封泉也知道，他们是玄门家族里出来历练的小辈。
    两人就何亮的事询问了易佰和封泉，大约是觉得以这两个浑身都看不出有灵力的人根本不可能会知道何亮身体里的寄鬼，因而问的问题也只是在警局里做笔录所询问的那些。好在天师处的人相信封泉所说的一听就很灵异的话，只是最后问道：
    你们所说的能够制服变得不正常的何亮的人叫什么？说完便低声对同伴道：我来之前去看过何亮，他身体里的寄鬼已经被剥离了。能够以一己之力从宿主身体中剥离寄鬼，应该是个很厉害的天师，不知道是哪家长辈。
    封泉想着随意编一个名字，易佰已经迅速开口了：叫梁兴城。
    封泉：？！
    两个年轻天师走后，易佰朝着封泉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封泉：梁师叔被你害惨了。
    将寄鬼留给了尹从处理之后，后续的事封泉参与不多，有天师处插手，石钺和方桐的事都得到了明了。关于被非法买卖、非法割下的人体器官的流向也正在追踪。
    封泉以道家子弟并报案人的身份从天师处那里了解到了有关于石钺的案件。实际上石钺做完手术之后并没能回家，而是被囚禁在了大同诊所，像是封泉在鬼域医院里看到过的一样，被用输液吊着性命、被锁在床上动弹不得，被一件件取走鲜活的器官直到心脏离体，性命终结。
    他将这件事向二胖隐瞒了，就像是隐瞒他的咖啡罐里装着的并非是石钺骨灰而只是一抔烧焦的草木灰混杂着土砾而已。世间烟尘茫茫，众人终要归于黄土，此土彼土，也没什么不一样。
    二胖领着其余三个小弟在出租屋到期前一天将所有东西收拾出来，回去石钺老家和石钺奶奶的放置一起。石钺奶奶的葬礼是封泉托人操办的，下葬这一天封泉才发现不止二胖，原主的一群小弟都是个哭包。
    带孩子，心累。
    至于方桐，他在家里找了一个玉摆件，从上面敲下一小块来，把在鬼域当中收集了的他的一丝残存阴气蕴养在里面。
    魂魄已经不复，兴许几十百年后能够生成一个新的灵魂，来世可投生为蜉蝣野草，或也说不定。
    不过令他有点在意的是一连几天尹从都没有回来过倒不是担心或者是想念对方，而是怕自己过惯了没有尹从的惬意生活，以后有了尹从在家的日子会更加水深火热得让他承受不了。
    以前没怎么接触过网络的封泉狠狠恶补了各种类型影视剧和动漫。终于就在南城最高气温前所未有地达到了四十二度的这一天，案件有了新的进展。
    我们调查发现有关于何亮在内的非法获得、贩卖人体器官组织的中心人物是你的邻居程光，已经潜逃。有什么对方的资料请配合调查告诉我们。
    封泉一瞬间心里竟然闪过果然如此的想法。
    他果然是不会看人。
    不过他完全能够确定的是，程光身上并没有寄居的恶鬼。
    果然，有些时候，真的是人比鬼要可怕。
    鬼耶？人耶？
    谁又能区分得清。
    告知了上门取证的警官有关于程光的事，封泉意外的感知到了窗外有一缕微弱的阴气。
    他终究还是没抵过多管闲事好奇心，走起外面。只见花圃边上一个苍老而虚弱的魂魄正蜷缩着，整个鬼暴露在无所遁形的烈日底下瑟瑟发抖，身形已经变得有些透明。封泉回屋拿出来一把黑伞，在它上方撑开。
    这个苍老的魂魄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在原主记忆中出现过的脸。
    是石钺的奶奶，吴桂芳。
    因为被告知石钺的死亡而悲伤猝死的可怜老人。
    只是让封泉感到意外的是，她没有被寄鬼吞噬，而是找到了他。
    封泉缓缓蹲下身，温言道：奶奶，您有什么事吗？
    吴桂芳似乎还记得他，眼中爆发出热切的光来，伸手想要握住封泉的手腕，可惜穿行过去。
    她顿时一愣，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虚无的手。封泉轻轻叹了口气，把灵力附到手上，触碰到吴桂芳，将之慢慢地扶起来。
    吴桂芳声音断断续续：孩子，我家石头我小石头他
    封泉道：您想告诉我什么？
    然后他看见吴桂芳仿佛下定了决心，闭上眼睛。
    封泉没有阻止，静静看着眼前的半透明的灵魂。
    一副画面倏地进入封泉脑中。是一个面容苍白但雅致的妇女，笑容温婉。
    画面一瞬间消失，再睁开眼，吴桂芳的魂魄因为力竭更加透明起来，然后越来越淡、以至于消失了。
    封泉知道，这个老人的执念就只有简单的这一点而已。
    石钺的心脏，在这个女人身体里。
    把它告诉封泉，吴桂芳执念已去，没什么值得挽留的了。
    行将消失，终归虚无。
    黑伞底下就只剩了封泉。
    *
    围墙之外，尹从透过栅栏门静静看着站在院子里的封泉，眼眸深沉。
    半晌，他转身离开。长袍的衣摆微动，没有引起院子内封泉的注意。别墅外的两侧花草的街道仿佛行将化成虚无，他身体也半隐在虚无中，手臂一探，从虚空内拿出一本封面平朴无华的书册来。
    书册躺在他手心，却是自动打开，里面微黄的空白纸张上慢慢晕出墨迹。
    尹从另一只手手指微屈，一团夹杂不清的阴魂进入到扉页中。
    段武的，和其它寄生在何亮体内的寄鬼的扭曲的脸慢慢出现于其上。
    页脚晕开一行纤细的小篆字：
    【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书本合上，倏地化为了飘扬着的光点。尹从轻轻拂手，它们便重新隐入半实半虚的空间当中。
    尹从重新落下脚步，只是突然又回首，看了一眼身后的方向。
    *
    第二天封泉去找了梁兴城，询问他有没有知道的附近的扎花店。
    有什么要求吗？
    我想定制一些东西，平常扎花店里肯定不会有的东西。
    梁兴城摸着下巴，去找观主啊！观主就开了扎花店，你需要什么尽管去给他说。
    封泉语气微妙道：观主是扎花的？
    是呀！梁兴城颇有些与有荣焉，手艺可好呢！
    也是直到这时候，封泉在梁兴城的带领下才知道与道观配备的产业链竟然还有山底下一家扎花店。扎花店的老板正是长一观观主。
    封泉总算知道了为什么梁兴城不住道观出来开店被允许，并且梁兴城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的原因。
    不过让封泉感觉意外的是，观主竟然不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而是一名看起来顶多三十岁的青年人。封泉到的时候这位观主正穿着一件老汉衫坐在门口的马扎上，眯着眼穿针引线，貌似是要缝一件放在腿上的裤子。
    封泉敲了敲一旁的半扇门，吸引观主的注意。青年看见有人来，放下针线拿过一旁的眼镜戴上，温和道：
    小友，有什么需要的？
    封泉打量对方一眼，他尽管穿得十分之接地气，但周身气质便不似凡人。面上虽然似乎笑得温和，但实际上没有一丝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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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14)

    封泉便道：想要请您扎一些东西。
    青年道：店里有的不看看么，还是要定制？
    封泉：定制吧。
    青年：要定制什么？
    封泉：就现在医院里用的那些医疗器材。CT仪、磁共振什么的。
    青年：
    他慢慢抬头，在太阳光照射下带着些灰色的眸子打量着封泉：找事儿的？
    封泉：能吗？
    青年没再赏给封泉一个眼神，低头继续缝衣服。封泉只能妥协道：
    那就照着整形医院的设备来吧，型号都要最新的。
    青年再次抬头，看着封泉，你这是要在阴间开医院？
    封泉笑眯眯地点头，是啊，整容医院。
    没想到封泉一句半带玩笑的话竟然成了真的，他真的在阴间有了一家整容医院。
    起因是尹从今晚终于回家了，对方一脸严肃地和封泉报备他在这几天所做的事：
    我已经为鬼域划定了进出通道，并且归入冥界。以后这里会作为新死鬼通向冥界的中转地。
    在医院周围布上了防护，能够维持鬼域内的阴气源源生成。
    封泉托着腮听尹从讲话，心里却在想尹从的身份。
    到底是什么人，能有能力将一方鬼域合并到冥界？
    正想得出神，后背突然被狠狠打了一下。封泉反射性地直起腰背，便见尹从顶着一脸属于中年地中海教导主任的苦大仇深，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训斥道：
    坐没坐相。
    封泉干脆更加没型地歪倒在沙发上，摊成一滩。
    挑衅。
    尹从竟然没有再多管闲事，而是淡淡地把话说下去：
    我把鬼域内的医院命名为封泉整容医院，想必冥界有好多鬼都知道你的大名了。
    倒在沙发上得意洋洋的封泉表情一滞。
    尹从面无表情地补充：简直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封泉：
    *
    晚上的时候封泉才终于知道什么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让他顿觉生命黯淡无光的事不止自己在冥界被如雷贯耳这一件事。
    当备注着妈的电话号码打进来、仓促的一句我给你安排了复读扔下之后，封泉瞬间感到天地失色。
    他，去复读？！
    第20章
    棕红色的混沌天空下是形形色色的奇怪的人。两面是汹涌无际的海，卷起火焰一样的波涛。
    面前是唯一一条棕红色的路，狭窄的道路两面是摆摊买卖的人。
    她不敢正大光明地抬头，瑟缩地耸着肩，把衣领竖起来，低头朝前走。
    视线里划过的左右是形形色色的鞋子和衣摆，缀着不知名的宝石，光彩照人。
    她面上仿佛一下灼痛，宝石的反光让她眼前一花，半掩在衣领下的宽大丑陋的酒槽鼻被烧灼一样，猛地一酸。
    她更加把自己的脸往衣服内缩了缩。
    她余光不小心看见旁边走过一位少女，裙摆蹁跹，面容美丽得不似真人。她看得几乎失神，一下子又怕是自己的目光玷污了那张漂亮的脸，踉跄一下，扑倒在地上。
    周围还是没有谁注意到她。
    但她却一愣。
    没有管身上被土地擦到的疼痛，也没有管脸上被弄上尘土的狼狈，她定定看着静静躺在地上、位于自己脸前的流光溢彩的漂亮镜子。
    里面照映着一张面容。
    并不是丑陋的自己。
    那是一个很美的女人。
    她不用亲眼看见，也能够想象得到拥有这张脸的主人会受到人们怎样的追捧。
    *
    智能电视正在响着，里面的灰太狼再一次念了属于他的经典台词我一定会回来的，封泉倒在沙发上笑得不能自已。
    前面的茶几上摆着手机，里面是二胖的脸，单方面朝封泉视频叭叭叭地诉苦。
    本以为要解放了，谁成想还要被安排再上一年高三？！而且听说今年换了主任，是个特别严肃的英语老师，规定以后进校门绝对不能奇装异服、奇怪发型，赶明儿我就要被额娘逼着剃头去了呜呜呜
    封泉没有透露自己也要复读这个有违自己大哥风范的事实，不过他觉得二胖和封靖如果认识的话一定会很有话说。
    认识两个话唠，这大概是人交友史上最悲惨的一件事。
    厨房里有规律的案板声不断响起，然后是哗的一声热油沸腾，菜铲和锅沿碰撞。是尹从在做饭。
    等到厨房的人把炒好的菜端出来，封泉吸了一口香气，没什么诚心地招呼道：
    过来看电视吗？
    嗯。尹从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想到竟然真的摘了围裙走过来了。封泉瞬间坐笔直，不让尹从有唠叨他的机会。
    尹从把沙发垫一丝不苟地摆整齐了，端正地坐下。封泉刚斜了他一眼，便听对方道：
    这是什么？
    封泉：动画片。
    尹从看了上面欢乐的几只羊一会儿，换一个。
    好啊，换什么？封泉好说话道。
    尹从认真道：道德与法治。
    封泉：不。
    尹从：百家讲坛吧。
    封泉：不。
    尹从：国学讲堂。
    封泉觉得自己和尹从这个心理上的老年人无话可说，给他调了一个节目，起身去吃饭了。
    尹从看了眼时间，正好是国学讲堂的播出时间，他端正坐好等着看，结果广告结束之后仍然上欢乐的音乐声响起：
    喜羊羊，美羊羊，
    尹从转头，淡淡地看着餐桌前大快朵颐的封泉。
    封泉完全不惧，颔首道：动物世界，这个好看。
    尹从不是那种会明面上发怒生气的性格，也不可能回嘴呛封泉一句，因而封泉得意的理所当然。结果低头夹菜的时候发现原本令人食欲大开的菜肴变成了一堆血淋淋的人体器官，断了的手指指甲还留着，他面前是一晚热腾腾头发丝面。
    封泉愣了愣，表情自然地夹了一根手指头，放进嘴里咯嘣嚼着，嚼完还一脸赞许地冲尹从点头：
    不错，都学会捉弄人反击了。
    尹从抿嘴，闷声转过头去。
    见对方吃瘪，封泉笑得更加得意。
    那边手机视频里的二胖刚刚发现沙发上换了个人，顿时吃惊地叫起来：
    哇啊宝剑，这是谁啊，你还金屋藏娇啊！
    尹从淡淡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二胖顿时住嘴，安静下来，仿佛在这个年轻小帅哥身上看到了年级主任的影子。
    封泉吃完饭，满足地摸着肚子走到沙发旁，拿起手机，对尹从道：
    我出去一趟，你随意。
    尹从抬头看着他。
    被看了有一会儿，封泉挑眉，怎么，有事？
    坐在沙发上的尹从把遥控器举给封泉。
    封泉失笑道：哈，教给你吧，有语音功能，想看什么按住这里直接说就行。你有没有缺什么，我给你买回来。
    可惜尹从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封泉身上了，封泉上下打量尹从一眼，还是一丝不苟的对襟长袍，淡蓝色的布料上面绣了云纹。
    封泉不得不承认，好看确实是好看。
    就是不怎么合时宜。幸好尹从在他家这十来天最大的乐趣就是观看法制栏目和打坐，否则尹从这个模样要是走到大街上，可能会被问是不是从剧组里刚出来的。
    他这次出门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把自己这一头鸡冠子给割了不，理了；再一个就是去鬼市一趟。
    路过旁边的程光家时，看见里面原本铺设得光滑洁白的地面被拆卸掉，大门上贴了封条。里面偌大的空荡荡，屋顶尖端将橙黄色的落日切成两半。
    霞光四射。
    *
    理完头发封泉觉得走在路上都能够挺胸抬头、自信很多。他把鸡冠子染了颜色的都剪了，剩下有些短的黑头发，看起来很精神，很引人注目。
    至少在封泉踏上公交车的时候。
    车里无数双年轻女孩儿的目光朝他注视过来，封泉罕见地踟蹰一下，上了车找到一个比较空的位置站着。车上的大多数是中学生，穿着相同样式的校服，一路上叽叽喳喳。
    似乎是刚刚中考结束的初中生，封泉听到不远处的两个女孩子正在聊天：
    你要去哪个学校，我妈想让我去一中，不过我觉得分数有点悬。
    一中还不错啊，确实分数很高。不过听说这个学校每年都有人自杀呢，还有好多流传的校园鬼故事我比较胆小。
    封泉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一边心里想到，他的学校好像就是一中。
    一只手伸过来，封泉下意识闪开，扭头看见一个扎着马尾辫、脸上点着雀斑的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她赧然道：
    那个小哥哥，能不能联系方式
    封泉恍然明白过来，心里有些好笑，果然是青春期的小女孩儿啊。
    他摊了摊手，抱歉。
    女孩脸瞬间红起来，垂着头，含糊地嗯了两声，转头走去旁边。那边另外几个女孩笑话她两句，一群人偷偷觑着封泉。
    封泉：太优秀了就是不好，引人注目。
    唉。
    这群中学生在一家辅导机构下了车，一整辆公交车瞬间空下来。封泉找了位置坐下，这时候收到了母亲的消息。
    [学校给你安排的是王老师的班级，她管理严格，希望你这一年在她的班级上好好学习，不管专科还是高职至少以后学一门技术。不是在威胁你，否则后年你依然在她的班级里。]
    封泉觉得有些愁苦。
    他自然已经大学毕业，但是作为玄门精英保送，并没有经历高考。说实话，就算是专科他也不怎么有信心。
    算了，等到进入校园，顺其自然吧。
    他给他的母亲，方女士回了一个消息收到，顺带通过了一个叫十四班班长的入群邀请。这应该就是他开学之后要进去的班级群，因为他看的群主的名字叫做王倩倩，正是一中刚上任的高三年纪主任、十分严厉的女教师、十四班班主任。
    在一条叫兴荣街的街道下车的时候，太阳薄暮，就要暗下来。路口的是一棵大槐树，槐树底下摆了几排餐饮桌椅。封泉走到槐树旁仰头看着东边的天空，等到纯白的一轮满月在太阳收敛了光芒之后显露出来，他绕着槐树左右各转了三圈，然后食指点上树干。空间微微扭曲，封泉消失在原地。
    再次出现时旁边是一棵叶子落光了的枯败槐树，天空灰沉沉，不见日月天光。以槐树为中心有一个笼罩整个地方的法阵，足以让进入这里的无论人鬼能够正常沟通。
    一条笔直宽阔的道路上人来人往。
    这里就是鬼市。
    每月十五号阳气下陷、阴气初起，阴阳交界之时鬼市便会开启。封泉现在没有进入的令牌，只能找到三十年以上的槐树作为门。
    经过之前段武的事，他觉得在灵力完全回归之前，他需要一个法器。这次来鬼市的目的便在于此。
    街上摆摊的人在吆喝：
    新鲜的人皮！到阳间旅游必备！
    上好的香锥，人肉味儿！
    追魂铃，封家天师制作！
    这里不止有人，也有鬼。而且大多时候真正有用的东西都在鬼手里。
    封泉在一位肚皮摊开露着肠子的烤串摊子旁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摊主是一个浑身乌漆麻黑的鬼，坐在一棵腐朽的树干上。封泉走近看看摊主，屈起指节弯腰敲了敲树干。
    心下松一口气，幸好来得早。
    第21章 雷劈枣木
    雷劈枣木，最适合用来做六甲印不过。若是来晚了可就要叫鬼市的其它识货的天师买走了。
    怎么卖的？他抬头问卖主。
    不过卖主好像没听见他说话，它一个黑黑鬼影坐在树干上，手里捧着一面小镜子在顾影自怜，好像很伤心。
    封泉声音稍微大了一些，又说了一遍。
    鬼影这回听见了，掏着耳朵：哦？哦！你在说话？我耳朵有点不好用了，有点被劈坏了。
    封泉问他：怎么你也被雷劈了？
    是呀！他貌似很委屈。这棵树是长在我坟头上的，一个昏天黑地的雨夜过去，我就成了这样的。
    封泉：坟头上种桃树，这么不讲究的？
    可不是！他一拍大腿，后辈们祭拜的时候，一个小家伙往我头上扔了个枣核，然后长出来了枣树。不过后来就没人来看我了，也没机会找人把树苗拔去，就长成了这么大。
    封泉明了，难怪这只鬼能够不惧性至阳的雷劈枣木。
    封泉再次问道：怎么卖的？那个他一摸兜里感觉不妙，好久没来鬼市，没带纸钱。
    能微信付款么？
    黑鬼问道：微信是啥？我头一次出来，不太懂。
    说完他继续举着小镜子看自己的一片焦黑的脸。封泉灵机一动，道：
    这样，我告诉你一家医院，让里面医生给你免费整形，木头卖我一块。
    黑鬼果然眼睛一亮：整形？能给我整出脸来吗？
    能，保管恢复得好好的。
    那我想比之前还好看。
    行。还能割双眼皮，丰胸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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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15)

    我原本就是双眼皮。
    割个三眼皮也行。
    黑鬼：那行，我家木头都给你了，我要去医院。
    封泉只是从枣木上取了根部一块，道：这些就够了。出去后坐凌晨的公交车，在他顿了顿，在封泉整容医院下车。
    黑鬼道：好。谢谢你，你可真是个好人。
    封泉笑眯眯道：不客气。
    即使在鬼市里面，活人和鬼魂攀谈得起劲的情况也很快引起了旁人关注。进而被关注到的便是黑鬼屁股底下坐着的雷劈枣木。
    一个惊喜的女声道：雷劈枣木！让我确认一下这是不是枣木？
    一股扑鼻的香水味儿由远及近，来人伸手推开身上毫无灵力、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的封泉。封泉微微蹙起眉头，侧了身体躲开。
    来人是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少女，穿着家族制式的衣服，根据制式封泉判断出竟然是傅家。
    复杂程度与封家堪堪比肩的家族。
    也是个野心很大，让封泉感官不怎么好的玄门家族。
    少女确认是枣木，立即惊喜了，掏出一些冥币来扔给黑鬼，我全要了。
    黑鬼看看她，又看看封泉，慢腾腾道：不行，我已经卖给他了。
    什么？少女拧起眉头，表情不善地看向封泉。
    封泉淡淡地点了下头。
    这是个虽然年轻，但却张扬跋扈的女孩儿。尽管她有一张艳丽夺目的脸，看起来十足能引起男性的欣赏和保护欲，但很可惜在封泉这里众生皆是皮相，男女也没什么不一样。
    转给我，多少钱，开口吧。
    封泉端着一张温文尔雅的脸，谦和道：
    我不缺钱，就是想要这木头而已。
    女孩眉头一拧，眼里带着不屑，就你？糟蹋了好东西。既然不要钱，木头我拿走了。
    说完竟是不管先来的封泉，直接往枣木上贴了一张轻身符，符纸附到木头上，从中引出一根线索来被女孩牵引住。
    黑鬼看着枣木漂浮起来，不禁急了，往前一扑趴到枣木上，蹬着腿嚷嚷：
    不行！我没卖给你，我不要你的钱！东西是人家帅哥的，你怎么强抢啊！
    女孩满带怒意看向黑鬼。
    黑鬼只是活的年头长了些，能傍身的修为没有多少，而对于阴灵来说最惧的就是身有灵力的天师了。见女孩看过来，黑鬼畏惧地缩缩脑袋，忿忿道：
    泼妇。
    女孩怒道：区区阴灵，也敢对天师这么说话？！她挥手符咒抛出，一个鞭子样的法器朝着黑鬼扫去。
    黑鬼趴在木头上，双手抱头嘤嘤嘤地害怕。
    然而这鞭子没能落到阴灵身上、打散它的魂体，而是被旁边那个长得还能看却看不出身上有灵力的普通人一把抓住。
    这样就过分了。封泉轻轻叹了口气。
    少女用力扯了扯法器，竟然纹丝不动。
    松手！少女眼里划过狠戾。
    封泉手指掐诀，雷光闪烁，顺着被他抓住的鞭子一头直接传向少女。对方惊叫一声猛地松开鞭子，掌心被雷光击得焦黑。
    封泉挑着眉头转头和黑鬼聊天：看，她的手也被劈了。
    黑鬼惊叹着使劲鼓掌。
    少女狼狈地攥着手上手都手腕，你也是天师！
    没说过不是。封泉耸肩。
    少女道：既然是天师，你可听过傅家的名号？今天开始，我要让你在天师界寸步难行！
    封泉无所谓道：那我好怕。小黑兄弟他拿着原本属于那少女的鞭子，两手合掌团了团，金属碎屑从指缝漏出，留在掌心的就只剩了法器内一团精微的灵气。
    这个就当是费用，你喜欢什么形状？
    小兔子。
    封泉把灵气捏成兔子形状，一天啃一小口。我在外面下了隐匿符，旁人察觉不到灵气。
    嗯嗯。黑鬼点着头，把半透明的小兔子抱进怀里。
    那边少女看着封泉处理她的法器，瞳孔微缩，眼中闪过一抹忌惮。她自知一个人对付不过，怨恨地看了封泉一眼，转身走了。
    黑鬼在她身后做鬼脸嘲笑她：
    哈哈，怂了吧！泼妇，连对着帅哥都不好好说话，以后嫁不出去！
    封泉有些忍俊不禁，等黑鬼说完了，他道：
    既然这样，木头我就全拿走了，我要一些，剩下的帮你卖了；你缺什么，我换给你。
    黑鬼摇摇头，你都拿着吧，你告诉我怎么去整容，还给了我好吃的，已经够了。哼，来这里的天师都看不起鬼除了小帅哥你他们来买东西，都因为卖东西的是鬼，用符咒欺负鬼，强抢呢！
    封泉闻言皱起眉，这样么，怪不着这次进来没怎么见着卖主是鬼的。
    黑鬼使劲点头，真的是太嚣张了！要不是我家枣树被雷劈了，担心那些强盗天师上我家门拔树；又想给枣树托付一个好人家，我才不来这里呢。
    封泉嘱咐道：既然如此，你出去后小心。若是见着方才的姑娘记得躲远一些。
    黑鬼连连点头。封泉看周边已经有好多人关注自己和黑鬼这边，便与黑鬼结伴走去入口的槐树，在旁人或惊奇或鄙夷的目送中离开了。
    封泉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
    来这里的大多数是玄门天师，昔日这里众灵相互交通的局面已经不在了。天师们恃着自身力量，只当阴灵是斩获之后用于增添资历、增长功德和力量的工具，因此也从来不想与阴灵沟通、不会将阴灵平等看待。
    可他们难不成没想过，每个人死后不都会有这么一遭么。
    空有灵力，早晚也得归于黄土，又是看不起谁。
    最终也演变到现在，人心浮躁，就连借使天地之力的天师都无法真正通灵，连鬼语都听不懂根本原因，正是在于他们没把灵当作灵来看待。
    但是，这又如何呢。
    封泉看着眼前景象变换。
    他已经不是封家的人，也无力带领玄门如何改变。他现在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道士而已。
    *
    黑鬼被封泉送去等公交，封泉扛着半米高、成年人大腿粗的树疙瘩，在一整个公交车人的瞩目之下回到小区。
    第二天早晨睁眼，封泉心里计划着今天一定要带尹从出去买一些正常一点的衣服，刚刚加的班级群便振动起来了。
    [@全体成员，今天下午五点之前到校上晚自习，明天正式上课。]
    封泉：
    他看了看日期，还不到八月份。不禁有些纳闷。中学生开学都这么早了吗？
    还没来得及找班长确定，二胖打了电话过来。
    呜呜呜宝剑，我们的假期生活就要这样结束了。我竟然还没能摆脱学校这个鬼东西，和小伙伴的旅游计划也要死亡了
    封泉察觉到对方话里的问题，你们？
    是啊。二胖吸了吸鼻子，还有老三老四老五他们，我额娘挨个儿游说阿姨们，现在他们都要回去复读。唔，我感觉没脸见他们了怎么办？
    封泉叹了口气，不要紧，还有我呢。
    嗯？什么意思？
    封泉面无表情道：意思就是，我也要去复读。
    于是这一天的计划由原本的给尹从置办东西，成了封泉自己收拾用品。不管走读还是住宿，高三要求全部都要上晚自习；那个叫谭杰的班长告诉了他宿舍位置，封泉打算先带着行李去看一看，不方便的话只好下晚自习之后来回走读。
    第22章
    不过他若是住宿，如此一来偌大一个别墅里就剩了尹从孤零零的一个人，封泉看着贤惠无比地在厨房做饭的尹从的背影，竟然觉得有些不舍之意。
    我给你买的手机到了，你没有身份证，所以就用我的名字办了张卡。在家里有什么事尽管联系我。
    尹从端着饭菜出来，目光好像有些不善地、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好。
    封泉拿起筷子，不舍道：吃完饭我就要走了。
    尹从：去洗手。
    封泉：
    他这回知道了方才尹从看他的眼神为什么有些不对劲了。
    洗完手回来，他看见尹从正站在他收拾好的行李箱前面，垂头看着里面的东西。
    封泉：呃，这是
    尹从皱着眉头，你的行李箱是用来睡的么？
    不是啊。封泉不明所以。
    那怎么乱成狗窝。
    封泉：我走了！你自己吃吧。
    二胖的父亲顺带来接拎着行李的封泉，然后与其他三个小伙伴在南城一中校门口相遇了。
    孙承志眼含热泪地抱住二胖，兄弟们，成功会师了啊！让我们一起加油坚持，一年长征总能够过去的！
    封泉一时间还没认出几个人来，因为他们就像二胖一样，发型都焕然一新。他们理了极短的寸头，不过不知道是斑秃还是什么，脑壳上黑一块白一块，像是给他们理发的理发师得了帕金森。
    他没忍住问出来：你们这头发是
    孙承志闻声看过来，夸张道：呀！这哥们儿好帅，难道是学弟？
    二胖道：学什么弟，这是咱们宝剑！
    另一个小弟余翰摸着秃头说道：宝剑哥换了发型还挺帅！都能当咱们学校校草了，人家女生不就喜欢这种小鲜肉什么的。
    封泉道：别说我，你们这头是怎么回事？理发师不专业？
    不是啊。二胖上前来，低着头把脑壳怼到封泉脸前，你看看，你快看看。
    封泉眯着眼打量二胖的鬼剃头，什么都没能看出来。
    看什么？
    哎呀。二胖招招手，让其他三个人上前，四个人蹲在地上，四个脑袋拼起来，二胖炫耀道：
    这回你看看。
    四个同样起着癣一样的脑壳拼凑在一起，好像竟然组成了一个图案。封泉仔细辨认，这是个大拇指？
    对了！四个人一齐站起来，伸着大拇指，好好学习，有个学上！
    封泉：
    二胖还有点可惜：宝剑你要复读也不早说，否则咱们一块儿约理发啊！五个人，正好一人一根手指头。
    封泉惊悚道：还是不了，这样就好。
    二胖可惜地咂咂嘴，那就下次吧。咱们先进去学校，冲啊！
    另外三个人跟着二胖飞快跑进去校门。封泉看着几个人的背影，有些失笑地摇摇头。
    学校是公立高中，并且是南城考入本科率最多的重点高中。当初封泉的母亲方女士也是废了大功夫才把封泉送进这所高中。
    学校的教学楼看起来有些老旧，但大门还很恢宏。进去校门，是偌大一个广场，中央一个并没有喷水的双鱼石雕喷泉。
    二胖四人在喷泉旁等着封泉。兴许是看见了教学楼，往日三年里的悲惨生活重又浮上心头，也不兴高采烈了，望着班级方向心里踯躅。
    封泉超过四人几步，回头道：
    怎么不走？
    二胖展开双臂，把胳膊搭在两边小弟肩膀上，悲怆地昂着头扯开嗓子唱到：
    朋友复读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封泉看着周围看过来的人，转身敲了二胖一个爆栗：闭嘴。
    *
    找宿舍、收拾书包、去新办了一张校园卡，之后在教学楼找到了他所在的班级，十四班。
    他和二胖几人不在同一班级，也是多亏了方女士，他所在的十四班是高三文科班里的精英班，学习氛围极好。封泉到教室的时候班里同学都已经到齐了，然而静悄悄地一丝声音都没有。所有学生都在埋头看书，封泉的进来没能引起一个人的关注。
    他轻手轻脚地来到最后一排的一张空桌上，放好书。然后拿出手机来调了静音，找到添加的尹从的电话。
    竟然没有任何消息。
    封泉骚扰对方：
    [在做什么？]
    过了几秒对面回道：
    [在看《道德与法治》。]
    封泉：[]
    尹从：[你不在真是太好了。]
    封泉：[呵。]
    尹从：[我下载了聊天软件，你加我一下，可以在那上面聊天。]
    封泉：[学的倒挺快。]
    尹从：[谬赞，学无止境。]
    封泉放下手机，抬头便对上窗外一张严肃的脸。他连忙打开书，桌洞里对着手机施了隐匿符。
    然后埋头翻着干干净净的用了三年的课本，心里为自己这一系列动作感到好笑。
    谁能想到他有一天会混到这个地步，对着学校老师担惊受怕。
    可惜外面的查班老师还是进来了。他站到封泉桌子前，弯腰把手往封泉桌洞里伸。封泉放心任他找，对方果然什么都没能找到。对着这张严肃的脸，封泉颇为无辜地摊了摊手。
    查班老师：怎么没穿校服？
    封泉一滞，嗯抱歉，忘记了。
    通知家长送过来。
    封泉道：我回去拿吧。
    查班老师一瞪眼，送过来！你回去拿，不学习了？明早我还来，要是还没有校服就出去学。
    封泉无奈，等查班老师走之后，对着通讯录里的尹从踌躇不决。
    那个他站在走廊上，看着外面的绿化。尹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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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16)

    怎么了？电话里尹从的语调温和。
    封泉叹了口气，你能帮我把校服送来吗？应该在我房间现在是你房间的衣柜里。
    没有。尹从说道。
    这么快就找过了？
    不用找，尹从说，我给扔了。
    什么？！他迅速压低声音，为什么扔了？
    你觉得呢？尹从竟然理所当然，脏，臭，换下来没有洗。所以扔了。
    封泉忍气吞声道：那好吧。没事了。
    等一下，尹从道，你今日开学，作为朋友，我应当送你祝贺礼物。
    封泉禁不住稀奇道：哟，还送我礼物，想得还挺周全不过，我们是朋友？
    尹从：虽然你并不符合我之前的交友标准，性格恶劣，为人懒散邋遢，但毕竟是我出来之后遇到的第一个还算看得过眼的人，为人也有些义气
    封泉皮笑肉不笑道：那可真是谢谢您，找出来我这么多优点。
    尹从：我没有钱。
    封泉：所以你这是要用我的钱给我买礼物？
    尹从道：以后会还你。
    封泉无奈道：成吧，客厅电视柜里有现金，等会儿我再往你手机里发一个红包。
    尹从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封泉：
    不过他还有点期待尹从这家伙会选什么礼物送他呢。
    *
    说起来现在并不算是开学，只是高三学生提前补课而已。而即使是这样，整个班里也没有一个人缺席。
    封泉的同桌是十四班在他来之前的倒数第一名，不过放在整个年纪实际上还排在前三百名，和封泉并不是同一个学渣水准。对于封泉的到来他表现出了极为热烈的欢迎，并且痛快地借给了封泉他多余的校服。
    谢谢你了啊哥们儿。他眼神殷切。
    封泉一脸疑惑。不是应该我谢你么？
    同桌道：我爸说了，高三我要是再考班级倒数第一，生活费一月四百，多一分都没有！你来了，我就不用担心了。
    封泉一面收拾东西，一面道：看来我还挺有名。
    同桌：一中一霸嘛，凭一己之力拉低我校平均分和考本率的人物。
    同桌叫阮帅，和封泉以及垃圾桶构成了十四班的最后一排。
    封泉看着一整个埋头苦读的班级，抬头望向窗外灿烂热烈的金色阳光，感觉久违的一种惬意和明媚萦绕上了心头。
    普普通通的生活，应该就像是这样吧。
    然而第二天，普通的校园生活便不再平静了。仿佛一桶水倒入沸油，一下子溅开。
    一班的一个复读生，在早自习的时候跳楼自杀了。
    封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距离事件发生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他的生物钟没能跟上高三的步伐，一觉醒来早自习已经结束，他不慌不忙地回到教室上第一节 课的时候才知道是有早自习这个东西的。
    封泉：现在才七点四十。
    阮帅说道：早自习六点就开始了好吧。对了，早自习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
    封泉问：什么事？有人死了？
    阮帅惊讶道：猜的太准了吧！就在咱们这栋楼楼顶，这也太可怕了！关键是一整栋楼都没有注意到窗户外面有人掉下去，都在读书，连声音也没听到。直到早自习结束有人去餐厅，这才下楼发现了尸体
    第23章
    封泉走到走廊上，俯身往下看去。这里是二楼，而教学楼一共有七层，最上面的天台经常有学生上去早读，屡禁不止。教学楼前面的地上还留着一大滩血迹，是之前跳楼的学生留下来的。尸体已经被运走了，封泉还能听得到逐渐远去的警笛声。
    这时候整一栋教学楼都吵吵嚷嚷，平静不下来。阮帅跟着封泉来到走廊，看了一眼下面的血迹，噫了一声撇开眼，捂着胸口道：
    死的人我之前见过，说起来在咱们学校还挺有名，你应该也听说过他。就是那个纪以文，复读了三年那个，今年要继续读第四年。学习一直很认真，但每回分班就是脱离不了最差的一班。看着人文文静静的，怎么也想不开跳楼啊。
    封泉道：也？
    阮帅道：咱们校的传统呗，每届高三不都得跳个楼，不过咱们学校跳楼的多一点而已。唉，好好的青春时光，都想不开，要跳什么楼。
    封泉道：兴许他站在楼顶的一刻便后悔了，可惜还是看不开，找不到路走。
    阮帅嘿了一声，你这人，说话跟个大人似的。不过出了这样一桩事，班主任估计得有个十天半个月顾不上我们。
    封泉问：怎么说？
    班主任她和纪以文好像有点亲戚关系吧，平日没见她对谁和颜悦色过，就是对纪以文还挺照顾。怎么不得为这事忙一忙啊。不过还真挺可惜，纪以文这个人虽然内向一点，但人真是挺好，也很照顾人。怎么就是想不开。
    封泉再次往下看去，那个隐隐约约的魂魄站在教学楼前的阴影里，脚下踩着属于他自己的鲜血。
    封泉不知道他眼里有没有后悔。
    *
    正如阮帅所料，他们班主任果然因为纪以文跳楼自杀的事忙活了许多天；并且不止是十天半个月，而是等到了正式开学之后，封泉才得以见到她。
    班主任叫做王倩倩，负责教英语，是一位四十多岁的衣着朴素的妇女。她面容严厉，不苟言笑，就连眼角的皱纹都尖锐平齐。
    阮帅看见王倩倩的下一刻浑身便是一个激灵。
    坏了坏了，她布置的英语暑假作业我还没写完呢。
    王倩倩严厉的目光扫视整个班级，班长收一下英语作业。
    阮帅哀嚎一声，趴倒在桌子上。
    最终剩了最后一排的两人因为没交作业而站着听课。对此阮帅一脸感动：
    以后咱们就是一块儿不交作业的好兄弟了！
    封泉：
    他一整节课都忙着记笔记。原主的课本崭新得像是新书，就连高一的课本都只有几个音标的笔记。他奋笔疾书的时候，阮帅突然疑惑地出声：
    老班今天状态不对劲啊，这个知识点明明讲错了；而且也不连贯，怎么语法和音标讲一块儿去了。
    他说完挠了挠头，在自己记的笔记上划了一个大大的叉。
    前排已经有同学举手说明了这个错误，老师说了一句抱歉，对着黑板上自己写下的东西愣了一会儿，继续讲下去。
    封泉发现王倩倩脸上有着厚厚的妆容也难掩的疲惫。
    临下课之前，王倩倩停下了她有些逻辑混乱的讲课，对站着的封泉说：
    新同学，上来介绍一下自己吧。
    封泉便走上台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下面有一些女生小声地交头接耳。封泉听了一耳朵，大概都是说的好帅啊之类的。
    封泉不禁摸了摸鼻子，感觉自己真是年轻了很多。
    回到座位上的时候，他看见坐在自己前排的那个女生的脸，模模糊糊，跟一块面团一样混沌不清；他眨了眨眼，原来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儿。她面容白皙，五官精致漂亮，让人看到便移不开眼，不过神情看起来有些高傲。
    这时候也响起了下课铃，阮帅挤眉弄眼地对封泉说：
    邵静是不是很漂亮？看她那么久，是不是春心萌动了？
    封泉耸耸肩，听你的语气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她。
    阮帅：你听出来了？谁叫她似乎和我爸有点儿关系
    阮帅，你爸来给你送吃的了！一个人喊他道。
    阮帅撇撇嘴，不怎么情愿地起身走到门口。封泉往外瞥了一眼，一个衣着讲究、面容俊气的男人拎着一大包零食等在走廊。
    过了没一会儿，阮帅回来了，提着大包东西，没什么好气地往前排叫邵静的女生桌上一放：
    零食，给你。
    邵静神情冷淡地拒绝了，阮帅往窗户外看了一眼，这才把零食放到自己座位上。
    那是我爸。回到座位上，阮帅继续和封泉说话。搞养殖的。
    养殖？封泉挑眉，他虽然不是很会看人，但方才略一打眼，可没看出对方是做这个行业的。
    阮帅咬牙切齿，对，养殖，专养小三。
    封泉：
    *
    正式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尹从竟然开着车来接他回家。封泉看见了站在车旁的一袭长袍引人注目的尹从，受宠若惊地在他的招呼下上了车。
    他打量着手握方向盘的尹从，山里还有汽车给你学？
    尹从斜了他一眼，之前开过老式汽车，这个熟悉了一天，已经可以。
    封泉便问：对了，你怎么想到要来接我了？
    尹从那过座位上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封泉，认真道：
    虽然你性格
    停、停。这个略过吧，说后面的。
    尹从：为了报答你这么多日的照顾，送你的开学礼物。我在网络上咨询了许久，你应该会喜欢。
    封泉眉开眼笑，接过礼盒，期待道：
    那我打开了？
    尹从道：可以。
    封泉一边欣喜地拆着礼物，一边想着，这好像是自己从小到大，除了师傅之外第一次收到别人的礼物吧。
    东西沉甸甸的，可能是什么呢？手表？项链？领带？香水？
    好像这些平常的礼物都不是尹从的风格。
    包装被拆开，终于露出里面物品的本貌。是厚厚一摞书，封面上写着冲入眼眶直入人心的两行大字：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封泉用带着些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尹从，后者表情认真地问道：
    喜欢吗？
    封泉道：喜欢，喜欢极了。
    尹从：那就好。安全带。
    哦。
    带子拧了。
    封泉把安全带在身前捋顺，差不多就可以了，走吧。
    汽车慢腾腾经过一个路口，一直看着窗外的封泉突然说道：等等，停一下。
    车子谨慎地慢慢靠边停了，封泉下了车窗望着路那边，竟然真的是他的班主任，王倩倩。
    她正一手拽着一个女孩儿往前走，被她拽着的人似乎很不情愿，脚步踉跄着。似乎是终于不愿意被拽着，女孩儿一下子甩开对方的手，昂着下巴说了句什么，王倩倩失魂落魄地走了。
    等到王倩倩离开，女孩儿理了理衣服，往四周看看，没有人注意自己这边，这才也转身离开了。
    那个女孩封泉大概认出来，竟然是坐在他前排的十四班清冷美人，邵静。
    走吧。封泉对尹从说道，若有所思。
    他可不是隔着这么远距离认出了邵静的脸，正相反，他是因为看见女孩的一张水加多了的面团一样模糊不清的脸才认出那是邵静。
    这个叫邵静的女孩肯定有些什么情况，他觉得那张混沌的脸竟然给他一种之前见过的感觉。
    *
    周日晚上回学校的时候封泉还在想着路上遇到王倩倩和邵静的事，结果很快又是另一件大事让整个学校再次沸腾起来了。
    一个高二的一个小学妹为情割腕自杀了。
    她周末没回家，就在昨晚的时候，流出来的血染红了一整间宿舍的地面。直到今天下午返校，舍友回宿舍收拾行李才发现流尽血液而死的小学妹。
    小学妹叫郭燕燕，是高二年级里比较有名的漂亮女生。据说她一直喜欢入学时帮忙安排宿舍的现在高三的一位学长，一直都在追求当中；那位学长也很照顾郭燕燕，只是学业紧张一直没有松口答应，两人默契地在心里约定了要先后考上同一所大学，到时候再考虑其他。只是虽然两人没有谈恋爱，相处的时候之间黏黏腻腻的粉红气氛都要让旁人退避三舍。
    就是这样的一对准情侣，怎么女生就自杀了呢。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不过警察来学校取证，找到了死者攥在手里的一封遗书，写着字迹混乱的张宜，爸妈，我走了，这才对于自杀的原因有了一些头绪。
    张宜就是郭燕燕喜欢的那个高三学长。
    而且警察调取了女生宿舍走廊上的监控，证实所有学生都离校之后，除了郭燕燕确实没有别人进入宿舍；痕检结果也表示自杀现场没有第二个人存在。
    接连两个学生自杀，高三学生们都有些人心惶惶了。
    这一天下课之后二胖领着孙承志他们来找封泉，一见到人，就用分外警惕的目光把封泉全身上下打量一遍。封泉不明所以：
    看什么？
    第24章
    二胖语重心长道：宝剑啊，咱虽然复读，但也不要有压力，该考倒数第一咱就考倒数第一，啊。千万不要想不开。
    封泉倚靠在门框上，好笑道：我想不开什么？你们到底来干嘛了。
    孙承志期期艾艾道：是那个不是才有个复读生心理压力太大，自杀了吗，二胖他担心你也想不开，来开导开导
    二胖叹了口气，自杀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是不是学校风水不好，我们上回高考没考上清华北大，肯定是风水给霍霍的。
    封泉嘲笑道：对你的水平有点数吧。
    二胖捂住胸口，宝剑，你竟然学会嘲讽了。
    封泉没理这几个二货，回到教室咬笔头去了。
    高二女生自杀的风波一直持续了几天，然后便被学校下令封禁了消息，不准课余谈论这个。封泉直觉这次自杀似乎并不简单，不过自己也不是警察，没法也没时间插手多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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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17)

    在高三年级里，风波过去得异常迅速；除了最后一排的封泉和阮帅两个，其余人都继续沉浸在紧张的复习当中了。
    晚自习的时候，阮帅回教室之后向封泉神神秘秘地八卦：
    刚才我在楼下主任办公室听见老班和人说话，好像是校长呢。
    封泉一手支着下巴，听你的意思，他们说了什么重要的事？
    是啊。阮帅点头，老班好像是在哭。听校长说话的内容，好像是班主任的老公得了癌症，校长想要在学校里组织爱心捐款，但老班不同意。你之前两年不在我们班不知道，老班虽然严厉得像是嫁不出去的，但其实和她老公恩爱着呢。时不时地她老公就来学校接她，还经常做了爱心便当给老班带来学校。你是不知道，每回周末回学校的第一节 课，哎呦老班脸上那叫一个春风和煦春意浓，可都是爱的滋润吓！你看过来干嘛？
    他抬头便被回头看着这边的前排的邵静吓了一跳，差点惊得跳起来。
    邵静抿了抿嘴，皱着眉看他一眼，仿佛是很不屑他在这里说人的八卦似的，然后转回了头。
    阮帅冲着邵静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封泉想到前些天看到的班主任和邵静在一起，问道：班主任她有孩子吗？
    有啊，有一个五六岁的儿子，就是不怎么经常带来学校。
    哦封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无法从前排的邵静一团糊糊的脸上看出什么东西来应该不是因为他学艺不精的缘故，估计就是他不知道现在在哪的师傅来看也是看不出什么来的但是可以感觉出邵静和王倩倩十分进的亲缘线，是母女。
    他给阮帅写了一张纸条：那么邵静的家里怎样，你知道吗？
    阮帅先是赞叹了一句哇塞你这字好看，看起来像个学霸，看到字的内容，转而惊悚了，拿起笔在上面刷刷地写着：
    不会吧，你别不是真的对她有什么想法吧。说实话她确实条件很好，家里条件不错，把她宠得跟个小公主似的，脸也好看不过兄弟还是劝你一句，赶紧浪子回头吧，如果你不想被绿都话虽然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我总觉得她这人怪怪地，脸长得那么漂亮，也漂亮得我很奇怪算了你就当我乱说吧，不过现在漂亮姑娘不顶用，真漂亮还是整得漂亮，还得看小孩儿生下来长咋样才知道，不要被皮囊迷惑了眼。
    封泉：
    看在这傻孩子一口气告诉他这么信息多的份上，封泉决定不跟他计较。
    结果安静没一会儿，阮帅再次凑过来。
    那个
    封泉斜眼，嗯？
    阮帅搓搓手，低声道：哥们儿，你满十八了吧？
    封泉点头。
    我们今晚要去网吧通宵，能不能咳，借个身份证？我还差半年呢。
    封泉抬头看了看他的眉间，道：今晚你不宜去网吧。
    阮帅笑了，嘿，你这口气怎么跟个神棍似的呢。放心吧，咱都交代好了，让一班一哥们睡我床，他们班不会每天查宿舍我都出去惯了，有经验，不会被抓到。
    封泉一边拿出身份证给他，一边说：不是担心你被抓算了，拿着别给我弄丢了。
    阮帅喜滋滋地收起身份证，晚自习一结束便溜走不见人影。
    九点半下晚自习，学生们都零零散散地回去宿舍。十一点的时候劳累一天的学生们都安然沉睡了。
    女生宿舍八人一间，上下铺。走廊上的灯也灭了，整栋宿舍楼黑漆漆一片。而在这样的黑暗中，其中一张床上现出幽幽的光。
    女孩儿的声音小声而愤怒。
    不可能，他就算是死了，我也不会可怜他去见他一面。
    你不是和我每天都能在学校遇见，这个模样又给谁看？记住在学校里不要和我说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不能给我好的，我不能靠自己争取？就因为生了我的你们这么卑微，我就一定也要是污泥里的蛆虫？
    不管怎么样，我绝对不会回去。
    她的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影。人影穿着繁复华丽的衣袍，头发披散着，静静看着里面有幽光偷出来的被子。
    它突然俯身，在被子上嗅闻着。
    没有没有去哪儿了呢
    它晃晃脑袋，消失在黑暗里。
    被子里的人突然打了个寒战，裹紧了被子。
    她静默了一会儿，既然不开心，为什么不离开？你非得要守着一个人渣过日子？哦，差点忘了，在旁人眼里，你们家庭多和睦啊，你们夫妻多恩爱、你过得多幸福！你就不累吗？现在他要死了，我终于解脱了！
    她猛地挂断电话，掀开被子，在黑暗中无声地大口喘气。
    这张脸妍丽非常，是邵静。
    邵静望着上铺的床板，突然露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笑容。她从枕头下拿出一个装饰着好看宝石的小镜子，举到面前。里面的一张漂亮的脸即使在黑暗当中也被照得美丽动人，她手指轻轻从自己眼角划到下巴，时而侧过脸，骄傲而得意地欣赏着这张美丽的脸庞。
    *
    先前封泉拜托了兰湘帮他找一个学校旁边的房子，今天一早对方便将地址发过来。封泉看了一眼时间，早晨五点半。
    他问兰湘：[这么早？]
    对方很快回话：[昨晚通了个宵，学校布置一幅人物画像，刚弄完。而且咱也是一中毕业的好吧，作息时间还是很清楚的。正好完成作业这几天都没事，我过去给你补课咋样？]
    封泉道：[好啊。今天周五，顺带过来帮我把行李搬过去。]
    和兰湘说了几句，封泉转而登上一个网站。首页很简单，是一个巨大的阴阳潭，实物位于封家的祭坛。
    网站主打天师们接单、顾客发布任务，天师处处理不及的灵异案件有时也会在上面发布。封泉注册了一个账户，放上自己的号码和租房地址。简介是：
    接灵异事件，接人，接鬼。
    现在他成了道观同事当中第三个开店的人。
    一个连天师身份认证也没有的接单账号，显得可怜兮兮。
    不过封泉原本也没想着能在这上面接到什么活儿，这只是他管闲事的一种形式罢了。
    他现在已经并非玄门家族之人，纵使他真的很享受现在这样万事不必照管的日子如果不用复读的话就再好不过了但既然向祖师立命，立志惩妖除邪，总不可全然袖手旁观。
    但又不便用之前的行为方式，况且有些事想要改变坐在玄门家族之主的位置上所看到又全然是遮蔽。不如就这样当一个草根天师不，道士，似乎也不错。
    *
    进入教室的时候封泉第一眼就看见了邵静。
    倒不是他对于这个女生有多关注，而是她身上一种粘稠得令人生厌的气质吸引了封泉朝她看过去。对方似乎竟然比昨天更漂亮了一点，只是坐在那里，几乎全班人都忍不住时而回头看她。
    同桌阮帅还没回来。封泉刚刚坐下，门口的一位同学便喊他：
    封泉，有人找。
    外面是一个穿着便服的表情严肃的男人，封泉出去后对方拿着证件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封泉同学是吧？
    封泉：对，我是。
    我是旁边派出所的，昨天晚上大鱼网咖出了点事，希望你能配合去一趟。
    封泉闻言轻轻皱起眉，网咖是阮帅出了什么事？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被什么给波及到一些。
    体会了一把坐警车的感觉，到了之后封泉知道他之所以会来警局，并非是阮帅的问题，而是和阮帅一起去网吧的另一个同学。
    好小子，下回长点心，寻人启事上的身份证号就拿着用，下回贴个通缉令你是不是也摘了身份证号来用？
    被指责的同学耷拉着头，和阮帅站成一排。
    第25章
    小警官点着那位同学的脑袋：用人身份证号都不带心虚的，人家照片是那么一漂亮姑娘，你这胡子拉碴比得上么？网吧的网管也真让你进去。
    训人的小警察抬头看见了走进来的封泉，让两人坐下，走过来问：
    这就是借给他们身份证的？
    封泉摸了摸鼻子，点头。
    警察：行，确认一下和身份证上的是不是一个人，然后把你这俩同学领回去。
    阮帅和他旁边的一个小伙子面带希冀地觑着封泉。
    封泉便和这两个家伙坐在一边的位置上等候；原本在训两人的小警察和送封泉过来的警官则坐在一旁聊天：
    一周之内已经有三个年轻女性接连失踪，地点都在一中附近。共同特征是都很漂亮还是没有头绪啊。
    还记不记得在有女性失踪之前还有过接连来报案女儿离家出走的？也是在市区内、以一中为中心的地方，共同特征是这些女性都很漂亮。
    这个应该没什么关联，离家出走那个已经调查清楚了，并不是一开始猜测的那样，渣男拐骗无知少女类似案件什么的，而是一种流行性病菌，这些爱漂亮的年轻女性因为面容溃烂而无颜出门面见旁人，所以离家出走并且没几天就自动回去了。而这次的失踪案件不一样早上武警队那边说发现了一具溺死的女尸，似乎就是失踪人员之一。
    封泉听着两个警察的谈话，感觉内容有些熟悉。
    流行性病菌导致面容溃烂？病菌总不会还挑长得漂亮的感染。
    这倒有些像是画皮鬼借脸。只不过竟然没把脸给还回去么？
    等等。
    画皮鬼画皮鬼邵静！
    她那张面团一样的糊糊脸，封泉终于想到了熟悉感从何而来了。但邵静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并非鬼物，这倒叫他有些感兴趣了。
    回到学校时是下课时间，没想到刚刚经过一条走廊便看见了邵静。
    这个张扬鲜活的、与画皮鬼似乎半点扯不到一起去的女孩儿站在一条平时没什么人经行的走廊里，面前站在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邵静面上表情似乎很不耐，她面前的男孩则怯生生地。
    姐姐男孩伸手想要拉邵静的衣角。
    邵静嫌恶地挥开他，说了多少遍了，不准叫我姐姐。别把我衣服扯坏了你妈妈呢，来找我干什么？
    男孩委屈道：妈妈她她被校长叔叔叫走了。她让我给你钱，你一直都不要生活费，她怕你吃不好
    用得着么。邵静嗤笑一声，我过得好着，什么都不缺，让她少管我的事，不稀罕。这钱我才不要，还不够我出去玩一天的。我没空和你玩，自己在这呆着她回头，烦恶道：别跟着我。
    封泉在对方看到自己之前便离开，心里感觉有些纳罕。
    因为邵静长得漂亮，平日作风也不错，对人有礼。尽管有些高傲，但没做过什么盛气凌人的事，为人还算和气，也因此几乎是整个年纪公认的女神。除了阮帅这种不喜欢漂亮女性的奇葩，几乎所有人都喜欢她。
    但刚才见到的邵静可是和她平日大不相同。
    而且，如果他没听错都话，那个男孩儿叫邵静姐姐？她不是独生女么？
    直到小男孩到他们班教室外面的走廊上玩儿的时候，阮帅指给封泉看：
    那个，就是老班的儿子。
    *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班长谭杰突然在整个班级的目光下走上讲台。
    开学以来班主任呆在学校的时间总是很少，除了上课之外没怎么出现过，上完课之后也是行色匆匆。这时候王倩倩早就不在学校，也因此谭杰选择在这时候进行动员。
    占用大家一些时间，我有一件事想要说一下。
    他一开口，所有人都看过去。
    谭杰说道：想必大家应该都察觉到了，班主任自从开学以来的状态有些不好而我知道了一个消息，是班主任这些天心情不好的原因她的老公被确诊了癌症。
    什么？癌症？
    那岂不是不能彻底治愈了？
    怎么会这样，明明老师和她老公那么恩爱
    等班里同学乱哄哄议论了一阵，谭杰敲了敲讲台，听我继续说。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谭杰继续说道：班主任家里情况我们都知道，老师的丈夫据说一直身体虚弱，不能进行长时间的劳动，而且还有一个刚刚上小学的儿子，老师家庭里的全部开支都靠她一个人支撑，更无力支持癌症的治疗费用。所以校长和其他领导决定，在学校内为王倩倩老师举行一个爱心捐款，现在通知已经发到三个年级各个班级去了，只有我们班级，王倩倩老师没有让通知。
    但是，我们身为大部分从高一开始就被王倩倩老师带着的学生，我们的关心想必是对她很重要的，我们更加应该支持她。所以我想要在这里，向大家组织一场向王倩倩老师的爱心捐助。
    话音还没落下，所有人便都说道：行啊，我们同意。
    谭杰露出一个笑容，大家想要捐助的，排队交给学习委员，在本子上记下捐了多少。
    所有人都翻着书包，在学习委员倪玉的桌前排起了队。
    只有封泉摸着下巴有些沉思，邵静如果和王倩倩是母女关系的话没道理邵静被养得高傲又富足，衣服鞋子都很昂贵啊。
    *
    兰湘下午去了帮封泉租下来的房子里，拜访了一遍邻居。
    这里是一个紧挨着一中学校的小区，楼价高得飞起。不过他的同事封泉比较大气，直接让他租一个沿街楼一楼，连楼梯都省得爬。
    夏日里天黑得晚，但市区内楼层普遍高，没什么矮个子，小区楼房的阴影打下来，一楼室内见不着什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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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18)

    房子还留着上一位租户的生活痕迹，但整体还算不是很凌乱，兰湘看了一遍，没什么需要动手收拾的地方，于是很满意地在沙发上坐了，拿着遥控器去捣鼓电视。看了看窗外，突然又来了劲头，走过去把窗帘全部拉严实，找了一部鬼片开始放起来。
    电影有些老套，几乎算是翻拍的聊斋里的画皮。画面中的女鬼正表演着空手扒脸皮的绝活，这时候全神贯注的兰湘突然感觉身后有点冷。
    他搓了搓胳膊，拽过一边的枕头抱着，还是感觉一股飕飕的凉气往自己衣领里面钻。他摸了摸后脖颈，以为是冰箱门没关、里面的冷气露出来，于是艰难地把目光从鬼片中撕下来，回头看去。
    一片繁复而华丽的衣料出现在眼前，衣服样式仿佛是许多年前的死人陪葬。慢慢往上看去，一张披头散发的、没有五官的脸静静看着兰湘。
    兰湘脖颈瞬间僵硬了，僵硬着脸想要转回头去，这张没有五官的脸却一下子靠近在他咫尺的脸前，冰凉的呼吸扑到他面上。
    兰湘感觉自己的牙齿在嗑碴嗑碴地打哆嗦。屋里昏昏暗暗，仿佛黑夜；电视里传来鬼片当中的诡异背景音，还有尖锐指甲划在木板上刺耳的特效声音他忍不住垂眼去看这个无脸鬼的指甲，长长地、红红地。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你你是画皮鬼，怎么还还学了贞子的异能，从电视里爬出来呢
    他面前的鬼面皮拉动，好像是在笑。
    它的声音嘶哑，仿佛只是声带在振动。
    你的脸真好看啊，可是我没有。你能不能借给我呢？
    兰湘惊惧道：我我要是借给你了，我不就没脸了么
    他声音猛然一滞，因为它鲜红色的长指甲正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脸，触感冰凉刺骨。
    兰湘战战兢兢、一动也不敢动，脑海里出现刚才在电影当中看到的画皮鬼徒手撕人皮的画面。他打了个寒战，突然灵光一闪：
    那个、你想要脸的话，要不我给你画一个？
    *
    放学之后封泉偷偷进去警察局，用了整整三个小时才探听到他们刚刚找到的那具溺死的女尸。尸体被放在法医鉴定室里，被泡得发胖臃肿的尸体已经一点也不复生前的漂亮。
    封泉的分神穿墙而入，在尸体脸上虚虚一抹。随即叹了口气。
    他的猜测没错。
    确实是画皮鬼，这个女孩儿是被画皮鬼借了容颜，并且这一条生命被拿去蕴养那一张脸皮。也就是这一具溺死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所以很难看出什么来。
    横死的水鬼，灵魂一般不会轻易散去。封泉转而走到一旁看了她的鉴定报告，找到一个字眼：
    临山河。
    外面传来脚步声，封泉拿出一张符纸，连着符纸的手指燃起蓝色的火光，紧接着倏地一下，整个人都被火苗覆盖，又一瞬间消失无踪。
    只留了一抹纸灰在空中荡荡悠悠，然后全然不见了踪影。
    回到兰湘帮忙租的出租屋的时候已经快要天黑，走到门口，他突然皱起眉头。
    兰湘说了他会来，但是房子里面竟然有阴气。
    第26章
    他手中备好了符纸，猛地推开门。
    只见屋子里窗帘紧紧拉死，开着一盏小台灯。一个浑身散发着阴气的画皮鬼板板正正地坐在沙发上，兰湘坐在它对面，正拿着笔全神贯注地在对方空白宣纸一样的脸上画画。
    最后一笔落下，兰湘吐出一口气，摸着下巴左右打量画皮鬼的脸，而后拍了一下大腿，成了！我觉得还不错，你看看满意不满意。
    画皮鬼幽幽地道：可是我没有镜子。
    兰湘：镜子啊，等等，我给你找一个。
    画皮鬼好像没听见兰湘的话，仍然自顾自说话：我的镜子丢了，丢到哪里去了呢，我找不着它
    封泉走进来，镜子丢了？
    他一边走近画皮鬼，一边说：我是在网上的一个假道士。
    画皮鬼顶着一张画出来的暴走漫画风格的脸，激动道：你就是那个鬼也可以找你帮忙的道士先生吗？我是按照地址来找你帮忙的，我的镜子丢了，呜呜呜
    封泉对对方的脸有些不忍直视，他扶着额头，你先别哭，阴气都聚过来了。
    画皮鬼擦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
    兰湘洗好了画笔出来，看见封泉，热切得眼泪汪汪道：封泉你可回来了！这个房子是不是风水不好，怎么还有鬼呢，咱们换一个地儿租吧？
    后半段话兰湘几乎用的气音，他凑在封泉身后，而且我也没开天眼呀，竟然能看见它，这是不是个很厉害的厉鬼，能够在白天显形的那种？
    封泉道：你难道没注意到你还可以不借助香灰和它正常说话？
    兰湘恍然，是啊，为什么？
    封泉：画皮鬼实际上并非平常鬼物，而是鬼妖，自然不同于那些阴灵怨鬼少看些鬼片，拉低智商。
    兰湘一脸委屈。
    封泉看看画皮鬼的脸，转头又问兰湘：说实话，你是不是专业水平不怎么好？
    兰湘羞赧道：其实应该还好啦，临摹我可是十分在行，画什么像什么！就是创作方面哈哈，我毕竟才大一好嘛，已经很厉害了！
    封泉对画皮鬼说：你最好在找到镜子之前，先把脸上的东西洗掉。
    画皮鬼有求于人，幽幽地应了声，飘去洗刷间了。兰湘突然一拍额头，坏了！洗手台前面是不是就有个镜子来着？！
    可惜已经来不及，他后背再次感觉到熟悉的冰凉。兰湘僵硬地慢慢转头，画皮鬼正顶着一个暴走脸静静看着他。
    兰湘讪笑几声，赶紧去拉封泉。封泉躲开他的手，回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最终兰湘顶着一脸被画皮鬼画上的墨水坐在了沙发上，旁边是已经洗干净脸的画皮鬼，对面是一脸严肃的封泉。
    封泉首先开口：方才我看到了一具尸体，上面有你的气息。不过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有人捡到了你的镜子，并且和死者有关系。
    这个画皮鬼浑身都没有血气，并没有主动害过人，而且看起来单纯得很否则也不会愿意让兰湘那小子给它画脸了，他就没听说过哪个画皮鬼不朝别人借脸，反而真的画皮。
    画皮鬼期期艾艾：那、那怎么办啊，被谁捡去了，我要是去要，她会还给我吗？
    封泉微微一笑，不用担心，你不是找到了我么。镜子我会帮你拿回来。
    画皮鬼感激道：真是太谢谢你了，你可真是个好人！我自己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想找一个人类帮帮我，可他们不是看见我就吓哭，就是见着就要打我。呜呜呜
    封泉把手往下压了压，你先别哭，你知道的，请人帮忙要付酬劳的，我们又是小本生意
    画皮鬼眼巴巴道：可是我没有钱啊。
    不用钱。封泉看起来很善解人意，你有什么可以当作酬劳的，都可以。
    画皮鬼想了想，在宽大的袖袍里找了找，摸出一张薄如蝉翼的半透明的东西来。
    这是画皮鬼的脸皮，别人都这么叫的。把它贴到脸上，想象一副面孔，它就会变成那个模样。
    封泉在画皮鬼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接过了这张脸皮，故作为难道：嗯，虽然好吧，我会尽力帮你把面具拿回来的。
    画皮鬼再次往自己袖子里摸了摸，又摸出一张脸皮来。
    那个它犹豫不决、满脸不舍。
    封泉伸手把它手里的面具拿过来，两张都收好，说道：放心吧，我一定帮你把面具拿回来。
    画皮鬼嘤嘤嘤走了之后，兰湘好奇问道：那个画皮鬼的脸皮是什么啊？真的能想变什么脸就变什么脸吗？
    封泉点头，画皮鬼向人借十次脸，会得到一张脸皮。别的画皮鬼都一沓一沓地往外拿，这个画皮鬼好像有点懒，只照镜子，没怎么和人借过脸，浑身就两张脸皮。
    *
    第二天周六，封泉和兰湘一起去了道观。梁兴城在手机里告诉他说有忙要他帮。
    结果才进了山门牌坊，便看见易佰架着相机给梁兴城拍照。梁兴城穿着道袍，戴了一头假发，还粘了胡子，旁边商阳捧着风扇朝他扇风，扬起他的袖袍和胡须，看起来倒颇有些仙气飘飘的意味。
    封泉问一旁的兰湘：这是干嘛呢？
    兰湘道：这不是给咱们道观创收么，旅游业发家，道教为吸引，客源滚滚而来。
    封泉不置可否，试试看吧。
    梁兴城拍完了一段，赶紧招呼封泉和兰湘两人。见着理了头发的封泉，眼神一亮：
    哟！小封长这么好看呀！我看着比先前要好看多了，变化挺大啊。正好正好，过来拍个宣传视频。
    封泉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具身体原本便长相不错，后来他进入了这具躯体，外表受灵魂影响，愈来愈朝着自己原本的长相靠拢。所谓的相由心生就是这个缘由。
    封泉和兰湘两人都换上了仙气飘飘的道袍，封泉还戴了假发，长发及腰。梁兴城把他们俩拽到自己左右，说道：
    你们就是金童玉女，捧着这个
    封泉和兰湘对视一眼，谁是玉女？
    梁兴城：呃说错了说错了，是清风明月童子。来站好，笑一笑兰湘你嘴咧这么大干嘛好，咱们来拍一个。
    封泉僵着脸陪梁兴城拍完了，怀疑道：拍这个有用么？
    梁兴城摇头晃脑道：当然有用。一看你们就不知道一张好看的脸有多么大的用处。哎对了小封，这些天在学校里学习怎么样？
    封泉犹豫道：应该还好吧。
    梁兴城朝他招招手，还好就行。来来，梁叔给你个好东西。
    封泉将信将疑地靠近。
    梁兴城从裤兜里摸出一打传单来：小封啊，你在学校里也算是近水楼台了，同学有没有谁对道教很感兴趣啊、或者毕业之后对道观工作感觉不错的，你帮忙给道观都招安过来。道观的未来就靠你了！
    封泉：
    还有啊，梁兴城拿出手机，我给你在这上面注册了一个账号，就是这个长一观封泉，还给你关注了观里其他人。你学习学累了，可以在这上面直播一下，顺带宣传宣传咱们道观，挣了钱好给咱们祖师弄个像。师叔相信，凭你这张帅气的脸，肯定能火起来，让咱们道观财源滚滚哦不，香客如云。
    封泉哭笑不得，我尽量。
    梁兴城所说的是一个叫做龙鱼直播的直播平台，流量很大，甚至现在最火的影后都是从这个龙鱼直播的网红出身。封泉搜了搜长一观，第一个是有着恢宏山门牌坊头像的长一观，第二个是叫做长一观傅友云。
    观主的账号？
    封泉点进去，发现里面竟然有过三次直播，就是近三天的，而现在竟然有一个正在直播。封泉点进去，就见屏幕里一个人正露了个背影，在认认真真地扎花圈。
    封泉：这个直播内容挺别致的。
    下面有寥寥几个留言，都是背影真好看、小哥哥露一下脸吧。封泉看了几分钟，直播间还是冷清得可以，没有多进一个人。
    除此之外还有长一观易佰，长一观兰湘，长一观商阳，封泉觉得连易佰这个黑户、商阳一个未成年竟然可以直播，长一观一定很有背景。
    嗯，就像是这么一个全员无所事事、观主扎花圈师叔开中药的道观竟然能够在工商局注册上一样，有着雄厚的花圈和中医背景。
    *
    傍晚封泉回去别墅区，尹从正在做饭，封泉不禁在心里得意自己回来得正是时候。
    尹从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看见封泉，目光把他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封泉手撑着下巴，调侃道：
    怎么看我这么老半天，是不是好久不见，有点想我了？
    尹从皱着眉头，你进来是不是没有换鞋？
    第27章
    封泉：呃
    尹从：去换鞋。
    封泉退回门口，感觉自己短短一个月没回来，这个屋子已经换了主人。
    不，从尹从住进来的那一天起，这间房子的主人就已经不是自己了。
    饭桌上封泉和尹从说了自己在学校对面租了房子的事，尹从的表示是：
    给我留些钱买菜。
    封泉：好。
    尹从点头，吃完饭再聊。
    封泉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尹从吃饭的照片作为封面，然后对着优雅地吃饭的尹从开始直播。尹从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很快，直播间里涌进来了人。
    【这是吃播吗？】
    【哇，小哥哥好好看。】
    【感觉主播虽然吃得很慢，但非常好看啊啊啊，而且看得我都饿了。】
    【这就是秀色可餐呀。】
    封泉看着里面的话，看尹从一眼，比着口型：
    说你好看呢。
    尹从已经吃完，仔仔细细地擦着嘴角，用完的碗筷板正摆好，看向封泉：你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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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19)

    直播。封泉把镜头转向自己，笑眯眯道：大家好，我是主播长一观封泉。感兴趣的可以搜索长一观关注我们。
    他关了直播，问尹从道：我刚刚表现怎么样？说的话有没有当红主播的气质？
    尹从问道：主播是什么？
    封泉拉着尹从：来来，看我一晚上让你精通当代网络。
    在教导尹从的过程中封泉却有一个很意外的发现。
    他发现邵静竟然也在这上面直播。
    对方的粉丝有十多万，一点进对方的直播间便被密密麻麻的字幕盖住了。封泉把字幕屏蔽，看见邵静正穿着很漂亮的玫红色裙子、脸上不施粉黛而娇俏动人。背景是看起来便富贵不凡的房子，她所坐着的沙发背后是有着中世纪风格的盘旋往上的金属楼梯；那边餐厅方向有一个流光溢彩的水晶灯，华丽夺目。
    直播内容是介绍一些名牌的衣服和化妆品，留言里则是一连串的再好看的衣服都配不上主播的颜、主播就不用涂化妆品了，只会拉低你的颜值。
    封泉感觉这些网友倒是真有意思，弄了个小号在下面问道：
    刚刚发现这个主播，有谁可以和我说一下她吗？
    没用一分钟，封泉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
    网友告诉他，这个主播家世很好，人又长得天然漂亮，气质像是公主，很多人都因此被吸引在她的直播间里。最令人羡慕的是她还有一个同样家世好并且手好看、声音好听、身材好的男朋友肯定也很帅。而她的粉丝最喜欢看的就是她和她偶尔身体出镜的男朋友的相处日常，每次她男朋友出场都相当于大型撒狗粮现场。
    封泉在心里叹了口气。
    邵静和王倩倩确实是母女关系，如果不是他明确感觉到了她和王倩倩之间的亲缘线，也要当真相信对方是从小娇惯的富家公主了。
    不过网络上的这些人不会知道他们喜欢推崇的小公主，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华美高贵的白天鹅，并且以自己贫穷的家庭和土气的母亲为耻辱。
    尹从突然问：撒狗粮是什么？
    封泉难得被问住了，嗯大概是撒一种给狗吃的东西？
    突然直播间里的字幕翻倍增长，把全部画面都遮盖住了。封泉赶紧看过去，这些人说，邵静的男朋友出场了，并且竟然还第一次露了脸。
    他赶紧把留言屏蔽，有些八卦地去看里面的人，随即惊讶了：
    这不是阮帅那小子的爹么？邵静的男朋友？
    *
    封泉不得不感叹的是，他以为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学校生活，其实风波多着呢。
    上课的时候门卫那边热闹起来，下课之后八卦已经传得很开，是之前自杀的那个女生的家长找上门来。
    因为他们女儿尸体的脸竟然不见了。
    八卦专业户阮帅照旧和封泉讲起了他知道的小辛密。
    说起来上个学期，学校里就经常有女生得了一种无脸病，脸上突然开始溃烂，连五官都找不见。后来病处好了，竟然连疤都不留，不过我总觉得得过怪病的那些女生不如之前漂亮了，但似乎和之前也没什么区别这回的尸体又是怎么一回事。
    封泉调侃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阮帅得意，那可不是。
    封泉问他，既然如此，你知不知道邵静她和先前那个自杀的女生有没有什么关系？
    阮帅挠挠头，这个还真有些难倒我了。不过没事，给我两节课的时间，我给你打听得明明白白的。
    下午的时候阮帅竟然真的打听出了什么。
    咱们学校不是高一下学期就分了文理班吗，邵静分班之前不是十四班的。分班之前她和张宜，也就是自杀的学妹郭燕燕的准男友一个班。说起来我还感觉不可思议，打听了好几个高一时候和邵静一个班的才敢确认，原来邵静高一时候可丑了，反正绝对不是现在这样，女大十八变也不是这样变的啊，该不会是整容了哦对对，说正事呢。
    那时候邵静可能有点自卑，不怎么看人，但唯一讨好过的就是张宜，打球之后主动送水什么的，还挺新奇。原来和邵静一个班的都觉得她是喜欢张宜。要硬说邵静和郭燕燕之间有什么关系的话，应该就是这个了吧，除此之外这不同年级的两个人还真没有什么交集。
    行，封泉点头，我知道了，回头请你吃饭。
    那敢情好啊。阮帅嘿嘿笑道。
    封泉觉得，自己有必要先把画皮鬼的镜子从邵静那里拿回来了。
    就算是这样一个没怎么深入社会过的单纯女生，拥有了利器之后也并非不会作恶。
    *
    黑夜之下一抹幽光恍恍荡荡飘进了别墅内，被一只骨节分明的纤白的手接住。
    幽光欢喜地跳动几下，仿佛很雀跃。尹从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它一下，千寻，都安置好了？
    它明灭两下，像是在点头。
    还有消息？
    幽光倏地跳起来，没入尹从的额头。尹从闭上眼，半晌睁开眼，望向外面。
    我们走吧。
    *
    半夜零点的女生宿舍在外面看去一片黑沉沉的颜色。
    一个身材高挑、长发及腰，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生悄无声息地来到宿舍楼后。
    宿舍楼有六层，窗户上都镶着防盗网，只有位于最边角处的厕所半支着窗户通风。一道身影助跑几步，灵活地在墙壁上借力轻点几下，攀上了三楼开着的厕所窗户。
    人影攀在窗台上，侧耳往里聆听，确认没有人，从外面翻了进来。
    一丝月光打到人影脸上，面容清俊，赫然是封泉。
    封泉抬手固定了一下假发，嘟囔道：梁师叔给的假发不怎么好用啊。
    他理了理衣服，抬步往外走去。倏地脚步一顿有阴气。
    外面的洗手台水龙头滴答滴答落着水珠，镜子里突然飘飘悠悠地走出来一只鬼魂，嘴里骂骂咧咧地把水龙头拧紧。
    哼，又不拧紧水龙头，一天浪费的水够养活多少人知道么？
    封泉走到镜子前，想要跟他打个招呼。
    对方一抬头看见了封泉，尖叫道：哇啊白衣女鬼啊
    不是女鬼，封泉摆摆手，摘下头套，我是男的。
    哇啊白衣男鬼啊
    闭嘴。封泉飞去一道噤口符咒，这只鬼终于安静下来，只是还是用恐惧的目光看着封泉。
    封泉走近，鄙夷道：兄弟，你怎么做鬼的，连是人是鬼都分不清么？
    鬼魂将信将疑地嗅了嗅，努努嘴。
    封泉把符咒收回来。
    鬼魂犹犹豫豫道：你好像真的是人。
    封泉点头，当然。
    下一刻鬼魂又尖叫开：变态啊快报警啊
    封泉再次把符咒往鬼魂嘴上一拍，再次安静了。
    他表情阴森森道：你再怎么喊，都不会有人听见，所以最好安静一点，我问什么你答什么。确定不再喊了，我就把符咒解开。
    鬼魂含着一包眼泪，屈服地点点头。
    封泉问他：知不知道一个叫做邵静的女生住在哪个宿舍？
    鬼魂摇头道：我怎么知道她们叫什么名字啊，来上厕所又不点名的。
    一个很漂亮的女生。
    鬼魂谴责道：你真的是心怀不轨！
    封泉：快说。
    鬼魂委委屈屈道：都穿着一样校服，不化妆不打扮，哪有什么漂亮姑娘哦不，好像有一个漂亮过分了，就是身上有什么东西很吓人，我只见过她一次就不敢再出来了。
    知道在哪间宿舍吗？
    最里面那个，不过好像她不经常住宿舍，功课不紧张的时候都是在外面住。
    封泉点头，我知道了，回去吧。
    鬼魂总算得以解脱，连忙钻回镜子里面去，找不见了。
    封泉站在原地，左手捏诀，施了隐身咒，身形凭空消失不见了。
    隐形了的封泉走到走廊最里面的一间宿舍门口，想了想，不便进去，做了个符纸小人儿从门缝间爬进去。
    第28章
    过了一会儿，符纸小人摇头晃脑地爬出来，摇摇头。封泉伸手，小人儿跳上他的指尖摊开重新成了一张空白符纸。
    看来镜子不在宿舍里面？
    封泉皱眉，察觉到身后有轻微的动静。他转头看去，一身暗色睡衣、穿着拖鞋的邵静慢慢从楼梯上走下来。对方的脸半隐在黑暗中，神情有些诡异。
    封泉的视线从她脸上下移到了对方垂在身侧的手，那里正握着一个小巧而精致漂亮的镜子。纵使在黑暗里，镜子上面镶嵌的宝石仍然能够灼灼闪光。
    一瞬间，封泉竟然有种被它迷惑了心智的感觉，只不过下一瞬他紧接着清醒过来，心里仍然觉得这个镜子果真是漂亮极了。
    仿佛有一种冲动，只有得到了它、喂养好它，自己便能有一副无人能及的外表。
    我现在难道不够帅吗？封泉在心里唾弃。
    他的目光在邵静手里的镜子和邵静本人之间来回转换，终于感觉难办地皱起眉头。
    邵静和镜子几乎都要成为一体了啊，这可怎么是好。
    封泉现在隐身，邵静看不见他，从他身前走过去，推开宿舍门。
    她手里的小镜子闪着诡谲的光。
    封泉看了她的背影一眼，闪身顺着对方回来的路上楼。他凭空画了一张回溯符，对方的踪迹一直到了六楼、上去天台。月光把整个天台照映得分毫可见，而正中央的地方躺着一个白色物品。
    是一张被划坏的破败的脸皮。
    封泉把人皮收好，原路返回，摸着兜里的人皮，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回去，反正已经确定了拿着镜子的是邵静，到时候是否要拿回镜子，让画皮鬼自己决定。
    隐身效果已经快要消失，他重新回到厕所，从厕所的窗户翻身下去。刚一落地，他敏锐地觉察到竟然有人！
    唰
    两指作刃，直朝着来人面门而去。那人身形倏地转换，带起一抹隐隐约约的沉香味道，光滑的衣料从他面上拂过。
    封泉感觉自己心脏颤了颤。
    你做什么？尹从站定了身形，一只手格挡住封泉，皱着眉道。
    是你啊。封泉感觉自己方才的情绪一下子消退得干净，还没来得及问对方为什么会来这里，便见尹从眉心深深皱起，目光审视地看着自己，你这是什么打扮？
    封泉跟着低头看自己身上，雪白的连衣裙在外面月光照映下更加白得晃眼，裙子底下一截白皙而紧致有力、带着腿毛的小腿。
    封泉：
    不要误会，你听我说！我是为了进女生宿舍！
    尹从问道：你不会连潜入里面不被人看到的实力都没有。
    封泉：就是一时脑子糊涂，没有想到这一点。
    尹从点头，我懂。
    封泉：？
    尹从道：各人有各人的行为习惯，我不会异样看待。
    封泉辩解道：你知道什么啊，不是你想的这样。
    尹从已经转身就走，先离开吧，不要被别人发现。对了，他回头，表情认真：
    下次记得穿长一点的衣裙，露着肢体不成体统。
    封泉：
    他回头看看女生宿舍，跟上尹从，问道：那你又是为什么来这里呢？
    尹从回答：有件事需要处理，但女生寝室不方便进入，还好有你。
    封泉看他一本正经的表情，什么意思？
    你看到的东西，告诉我。
    封泉嗤笑道：我辛辛苦苦看到的为什么要告诉你？除非他眼神一转，除非你也穿上女装。
    尹从：朋友要互相分享。
    封泉不信任道：你就是想要抢朋友的饭碗。
    尹从静静看着封泉。
    封泉看回去，挑眉，你看我也没用。
    尹从静静地收回目光，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手帕。他把手帕展开，一面损坏的人皮静静躺在里面。
    封泉反射性地摸兜，从天台上捡到的那张人皮不在。
    尹从把人皮给封泉看了一眼便收起来，颔首道：互相分享，不用客气。
    *
    当晚封泉回去叫来了画皮鬼，和它说了它的镜子已经和人快要融为一体的事。对方听完之后，幽幽地说：
    我能和你一起去上学吗？我想看看那个小姑娘。
    可以，封泉点头，明早五点半过来，不要睡过头。
    第二天画皮鬼不仅没有睡过头，而且还非常好心地来叫封泉起床。它坐在床头，呜呜地鬼叫起来。
    在九月暑热里，封泉硬生生被环绕的阴气给冻醒了。
    领着身后一个飘着的尾巴回去学校，封泉给画皮鬼烧了一个小马扎让它自己拎着。到了教室之后画皮鬼便坐在封泉身旁的过道上，认真地盯着坐在封泉前面的邵静。
    今天王倩倩没有来学校。
    本来属于王倩倩的课无奈再次上了自习，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教室里顿时有些怨言，毕竟面临紧张的高三一年，他们的时间容不得耽误。
    就在这时候，班长和学习委员走上了讲台。
    班长谭杰敲了敲讲台，同学们，王倩倩老师不在，我们的学习委员从别班老师那里要来了资料，这节课由她来给我们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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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20)

    学习委员倪玉是一个个子稍矮的女同学，带着一个黑框高度数近视眼镜，站在讲台上之后便说道：
    同学们拿出刚刚复习完的第一册 英语课本，我有一些上节课的语法要说一下。
    然后便听倪玉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台下的同学们立即奋笔疾书，一个字也不落下。
    阮帅一面死命记笔记，一边小声对封泉说：学委可是个大学神，分班之后没出过年级前三那种，她说的你可得要奉为圭谷！绝对比王倩倩讲得要好！
    封泉斜他一眼，你语文倒是学的不错。
    那是。
    一节课过半的时候，倪玉把这一章的内容全都讲完了，然后带着全班同学理了一下大纲。
    谭杰又走上了讲台。
    同学们觉得学习委员讲得怎么样？
    几乎所有人都眼里放光：简直太好了！比英语老师讲得好多了！
    我觉得以后可以把学费交给学习委员，她给咱们讲课啊！
    谭杰笑道：净给咱们讲课去了，学习委员还考不考试？不过讲得好的不止学委一个，我们学校有很多优秀的英语老师，学习委员讲的课和那些优秀的老师相比还有很多不足。
    很多人已经听出了什么：班长你的意思是可以申请换英语老师？
    谭杰点头。
    班里顿时议论纷纷。
    谭杰说道：大家听我说。我知道，王倩倩老师是带了我们很久的老师，我们对她很有感情，但是我们已经是高三了这一年有多重要不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家长和老师的话，但就我们开学这一个月来，我们英语学到了多少？
    老师家里出了情况，我们都体谅她这段时间教课的力不从心，可高三只有这一年，我们也经不起耽误。而且说实话，以王倩倩老师家里的情况，她的状态并不是一时的。兴许等到了我们毕业离开校园，老师家里的情况仍然如此同学们理智想一下，你们愿意维持现在的情况，三次课老师只来一次、讲课时知识点缺漏、经常因为忘记要讲的内容而讲错讲重复，还是换一个比刚刚学习委员讲得还要好的老师来给我们上课？
    班里有些静默。
    倪玉走上讲台递给谭杰一张纸。谭杰说道：有意愿换一个英语老师教我们高三这一年的同学，可以在这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我会拿着这份申请书去找校长申请。其他班委们已经签上了名字，现在我也要签上自己的名字。
    他低头写了几笔，石泽锦把纸张从第一排开始传下去。
    同学们都犹豫不决。
    谭杰继续说道：我们并非是对王倩倩老师不满，而是基于老师现在的情况，确实不适合教紧张的高三。她还是我们的班主任，只不过从高三转而教授高一。你们舍不得让老师为难、让老师伤心，难道就舍得让朝夕相处的同班同学因为英语成绩不过关而考不上心仪的学校吗？
    我们针对王倩倩老师的家庭情况进行了捐助，我们已经做到了我们所能做到的最多的，但前途不是可以拿来用以同情的何况并非一个人的前途，而是全班六十多人。
    陆陆续续的，很多人都在那张白色的纸上签上名字。
    封泉和阮帅也签了名字。
    一直关注前排邵静的封泉注意到，对方拿到纸张签名的时候似乎很迫不及待。这张纸传到他们最后一排，与其它人恨不得别人看不到自己名字似的签在边角不同的是，邵静的名字显眼地位于中央，带着一种终于可以让王倩倩调离这个班级的期待和迫切。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什么时候和邵静谈一谈。
    谈一谈，她用画皮鬼的镜子收割了多少女孩的生命。
    第29章
    晚自习的时候王倩倩回来班级一趟，站在讲台上，朝下俯视着全班。
    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和王倩倩对视。
    她在班级里呆了整节自习课才离去，拎着那个用了三年没换过的破旧的打了补丁的包，穿着一身劣质的满是褶皱的正装。
    然后，晚自习结束前的最后一分钟，自楼顶极速坠下一个物品，在灰蒙蒙的只有远处路灯微弱光的窗外划过。啪地一声，重重摔碎。
    王倩倩跳楼自杀了。
    *
    学校决定封校三天，处理接连有人自杀的事。这事还引来了电视台的采访，封泉背着包离校的时候便被一个记者模样的人拦住了。
    这位同学，可以问几个问题吗？
    封泉不想多说，但还是点头，好。
    听说开学这段时间南城一中接连有三个人自杀？
    对。
    那你作为南城一中的学生，你觉得这件事和学校的环境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封泉：那要请风水大师来。
    记者：我的意思不是学校的风水不好，而是学校的氛围和人文环境，你觉得是不是这两样导致学校的同学产生情志方面的问题、进而自杀呢？
    封泉耸肩，我既不是警察，也不是法医，又不是心理学家。至少我还好好的。
    记者有些哑言。
    封泉微微颔首，失陪。
    他心里不是很明白这种事事都要被剥开昭告天下的明白，不过人人都爱吃人血馒头，他却不怎么想配合。
    不过尽管他不想配合，却是因为这个人血馒头而出名了。
    回家后兰湘兴奋地在手机上告诉他：
    封泉，你火了！因为在一中校门口的采访直播，一个小时你在龙鱼直播上的粉丝多了两万呢！
    封泉一边打开龙鱼直播，一边道：为什么？
    因为我封哥长得帅呗！
    封泉笑了笑，打开直播。下一秒便有上千人涌入直播间，屏幕当中飘着一条条字幕：
    【采访直播来的，小哥哥真是太帅了】
    【主播在学校门口说话很霸气啊，因为这个关注你的】
    【主播一个高三学生，不好好学习，走旁门左道地直播，这个社会真是扭曲了。】
    封泉注意到最后一条弹幕，微微笑了笑，从书包里掏出一摞摞的书和试卷。
    今天我的直播内容是做作业。
    直播两小时，封泉做了三张试卷，抬头看屏幕的时候手机已经因为没有电而关机了。
    他整理着课本，转头看向跟着自己上了一天学、又跟着自己飘回家的画皮鬼，你准备跟我到什么时候？
    画皮鬼幽幽地说：让我自己伤心一下，我就悄悄地伤心，又不用你管饭。
    封泉问：所以你的镜子还要不要拿回来？先说好，不管你还要不要镜子，报酬不退的。
    镜子脏了，照不出来最美的面容，我不要了。
    封泉道：这才对，不要整天想着照镜子，画皮鬼又不是镜鬼。
    画皮鬼默默转过身去。
    封泉又道：不过我倒是有关于镜子的问题要问你。
    画皮鬼道：你问吧。
    封泉摸着下巴，略微思考一下，你的镜子，能够向人借脸，对么？
    画皮鬼道：还不止呢。它跟在我身边一百年不止，早就沾染了我的能力，可以偷取别人美丽的面容。并且，它还能够窥见人心。
    封泉挑眉，怎么说？
    画皮鬼道：借人面容只是皮相，我的镜子能够照见的却并非单单一张脸皮。只是可惜捡到它的那个女孩子错用了它，实在暴殄天物。
    封泉道：你身为一只画皮鬼，不借脸只照镜子也挺暴殄天物的。
    画皮鬼：
    封泉：没有脸的鬼，还好意思叫画皮鬼，懒得一百年才借了二十次脸，一点都不爱美。
    画皮鬼伤心地嘤了一声，消失不见了。封泉搓了搓胳膊，心想屋里总算是暖和了。
    第二天尹从第一次来封泉的租处来做客。门一打开，对方的眉头在肉眼可见之下皱了起来。
    封泉恍然未觉，热情的招呼他：拖鞋在旁边，进来坐，不用客气。
    尹从把整个房间看了一遍，没有看到任何能够落脚或落座的地方。他几次看看封泉浑然未觉房间里有什么问题的脸，终于忍无可忍，拿起了门后的扫把。
    让开，到一边坐着。
    封泉听话道：好的。
    客人尹从进门帮主人打扫卫生、收拾东西，封泉则坐在餐厅，面前摆着一盘水果惬意地吃着。
    有尹从，完全不用请家政。
    他算了算大约多久屋子会乱，到时候可以再请尹从来做客。得到的结论是不出一天。还是算了，如果把尹从惹毛了就不好了。
    只用了半个小时，封泉房子里里外外，乱了一个多月的狗窝终于焕然一新，干净又齐整。他用牙签挑了一块剥好的柚子，谄媚地递到尹从嘴边。尹从垂眸看着剥干净的柚子：
    你剥皮之前洗手了吗？
    封泉把柚子塞进尹从嘴里，有吃的别挑了。
    这回尹从总算能够坐下，封泉拿出手机，找到一张在公告栏拍下来的郭燕燕这个女孩儿的图片：
    看一下，我昨晚找到的那张脸皮是不是她的？
    尹从仔细看了看，确定道：是她。
    这就对了。封泉点头，一直在外边夺人面目，一开始又是并不损害人命的借来皮相，可惜有借无还，借不了了，干脆后来就把主人弄没，不用再还。然后仗着能够为所欲为的镜子，未免胆子大了些，朝着学校内的嫉妒的人下了手如果为所料不错的话，近期市内失踪的年轻女性，应该是都被邵静下了手。
    还有一件事。尹从说道，他拿出那张从封泉身上拿走的脸皮，现在这张脸皮被他板板正正地叠好。它的主人魂魄已经不在。
    封泉掠感讶异地点头。
    尽管拥有了画皮鬼的镜子，可邵静本身只是个普通人，哪里有能力噬掉人的魂魄呢？
    很正常。画皮鬼的声音响起，它从洗手间镜子里钻出来，一步跨进洗手台里，跌了个踉跄，羞愤地干脆钻进地板里，然后从封泉脚下钻出来。
    魂魄祭献给皮相，世人大多不正是如此。
    你的镜子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镜子不全然能，但是人却一定能，那个小丫头已经同镜子浑然一体，自身献祭给皮相的人，只有同样被献祭的皮囊才能够维持住自己的美貌，因为她内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封泉道：所以以后不要随便扔东西，镜子自己保管好。
    画皮鬼委屈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封泉还要说什么，画皮鬼已经再次钻进地板里去了。
    他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巴掌拍上旁边尹从的大腿，镜子所能照到的不单单是皮相，那么邵静她就算拥有了镜子，还能够从里面看到自己么？既然什么也看不到，所以能够借来的脸一定是她曾经见过的。你说对不？
    他转头看向尹从，后者整低垂着眉眼，看着自己腿上的封泉的手。
    封泉讪笑一声，想要把手拿开，但转而又很不忿尹从这么嫌弃自己，转而手掌在他大腿上使劲摸了一把。
    摸完之后才发现，自己好像有点流氓啊。
    尹从沉默半晌，手伸进衣襟里要拿出什么东西。封泉见状欺身上前，按住对方道手，难道你连好朋友碰你一下都嫌弃？把手帕给我。
    尹从抬眼看他几秒，有些莫名其妙。
    然后把手拿出来，手心有一块黑色的表面光滑的石头。
    你想要知道邵静通过镜子看到的人是谁，可以用它。
    封泉明白过来尹从不是想要拿手帕擦拭自己碰到的地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然后发现两人现在的姿势有些暧昧。
    他上半身几乎压在尹从身上，两人的距离不足十厘米，他甚至还能闻到尹从身上隐隐约约的沉香气息，给人一种悠远静谧的感觉。尹从被压着也老老实实地，一点也不挣扎，像个乖宝宝。
    那个你看，封泉伸出手在尹从脸前晃着，干干净净，又白又嫩！
    尹从看他的表情仿佛在看一个精神病。
    封泉尴尬地打算起身，手掌碰到尹从的胸膛，突然又返回去。他眉头紧皱，侧耳伏在尹从胸前，表情认真。
    你怎么他在尹从心口听完，又执起对方的手，两指轻轻搭在腕上。
    尹从略微挣扎了一下，封泉放下手，调笑道：我听见了胎动，一试果然有喜了。
    尹从沉默一会儿，你的？
    封泉伤心道：这两个月我都不在，谁知道是不是隔壁老王的。
    尹从疑惑道：隔壁老王是谁？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封泉突然正色起来，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尹从理了理衣襟，如果你说的是没有心跳和脉搏的话，因为我本来就是已死之人。
    第30章
    胡说。封泉道，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尹从的手背，热的。
    尹从一愣，仿佛也是刚刚发现这一点似的，有些出神地看着自己的手背。
    封泉看尹从这副样子，不想多问，转移话题道：那是什么，能够看到我想要看到的？
    尹从回过神，把手里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石块朝封泉递了递，它的名字叫做千寻。
    千寻封泉把石块放到掌心，没想到它刚一接触到自己的手指，倏地亮起来，仿佛是变异了的萤火虫，竟然还飞起来。
    它在封泉头顶绕着圈圈飞了一阵，又落进封泉怀里，在他衣服上使劲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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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21)

    尹从道：看来它很喜欢你。
    封泉摸了摸千寻，冰冰凉凉，在夏日里感觉很舒服。
    怎么看？他抬头问尹从。
    千寻却自动飞起来，往封泉额头碰了一下，没入了。封泉闭目，认真看着千寻所让他看到的。
    此时他心神潜伏在内，不知道外面的尹从对着闭目的自己看了许久。
    封泉面容很柔和，和他素日懒散邋遢的作风不同，单就外表给人一种优雅和煦的轻风一样的感觉，仿佛是教养严谨的贵公子。他眼窝稍微有些深，鼻梁高挺，单就这两部分却让人感觉有些锋利。只不过长而浓密的睫毛缓和了这一份锋利，尾处还带着些卷，勾人摸上去似的。
    尹从靠近了封泉一些，和他腿并着腿，有些紧张地整理着衣袖。
    他笔直地坐着，然后忍不住侧头看一眼封泉。
    温热的气息，坐在他旁边就能够感受到。尹从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轻轻摸了一下封泉的。
    迅速收回手。
    温暖且柔软。
    他轻轻蹙眉，沉思一会儿，把手放到封泉胸口心脏处。掌心和衣料紧贴，带着炽热的温度。
    尹从有些赧然，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失礼，耳尖微微红了一些，手掌却在感受着掌心之下的力度。
    砰。砰。
    规律的心跳一下下撞击着胸廓，尹从被烫到一样，颤了一下收回手，凝视自己手心稍许时间，把手放到自己胸口。
    和封泉的完全不同。仿佛是平静无波澜的水面，没有一点生息。尹从有些失望，看一眼仍然闭着眼的封泉，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
    过了一会儿封泉睁开眼，千寻从他额头飞出来，撞进尹从胸口去了。封泉凝眉思考半晌，突然叹了口气。
    这样费尽心力，最后只剩个空荡荡的皮囊。连这都看不清。
    尹从听见封泉的声音才有些回神，摸了摸还有些发烫的耳尖，说道：倘能看清，画皮鬼的镜子又有什么用处呢。
    你说的也对。封泉点了下头，邵静这个姑娘贪欲倒是大得很，借了第一张脸皮尚嫌不足，逾时也没有归还所借来的东西，反而一次次地进行掠夺三个失踪的女性我都看到了她们的脸，但是她们的生活轨迹并没有什么交叉之处，若说真的有什么她们认识的可能，那就只能是在
    尹从疑惑道：哪里？
    封泉勾唇一笑，直播间。
    或许爱美、爱炫耀、希望得到旁人艳羡的目光真的是女性的天性，她们都喜欢被人高高捧在上，而不在乎自己真实是怎样。
    旁人看到的光鲜远远要比自己真的光鲜要重要的多。
    封泉再次点进了邵静的直播间。这个母亲刚刚去世的姑娘仿佛喜临门，浑身散发着自己幸福洋溢的气息，正坐在豪宅的沙发上和观众有一下没一下的聊天。
    有人提起主播的男朋友，邵静露出一个更加幸福的表情。
    是啊，我很爱他。
    他比我大一些，但很会照顾人，我不建议女生找比自己小的另一半。
    对啊，他把我照顾地像是豌豆公主一样，想做什么都怕会受伤。
    顿时直播间里一片羡慕的应和。
    封泉看了一会儿，碰一碰尹从：你觉得她漂亮么？喜欢这一类女孩子吗？
    尹从摇摇头，然后定定地看着封泉。
    封泉不知道为什么被尹从看得有些脸热，迅速转过脸去，退出直播间，在龙鱼直播平台上搜索和邵静同一类、并且和她有交集的主播。
    还真的让他找到了。
    被邵静下手的那三个看似和她毫无交集的女性，都是龙鱼直播平台上的主播。流量很好，粉丝也多，关键是粉丝和邵静的有很大一部分都重合。
    并且都长相漂亮。
    看来破案了。封泉斜眼看向尹从。
    尹从不知道在出什么神，没有回话。封泉戳了戳他的肩膀，想什么呢。
    尹从回神，你是不是昨天没换衣服？
    封泉心虚道：提这个干什么，我不记得了。
    尹从严肃道：我闻到了你身上的汗味。
    封泉：
    他不可置信的拎着衣领埋头闻了闻，感觉没那么夸张，尹从和自己坐得离着半米都闻到了？
    他难道是这样一个邋遢的人吗？
    *
    封泉还是没能召来被害女性的亡灵，看来她们的魂魄亦被献祭给了用镜子借去的皮囊。尸体还没有被找到，封泉算了剩余两人的死亡地点，让符纸小人给警局送去了信息。
    三天之后，学校恢复课程了。
    王倩倩跳过楼的地面被拆掉翻新，已经完全没有了血迹。但校园里还是有些人心惶惶，所有人行走时都会绕开这一块翻修过的地面。
    而十四班也换了一个新的班主任。
    新班主任于山是一个长相有些油腻的地中海，说话总是掐着嗓子，行事很墨迹，一节班会要拖堂半小时，给班里同学做实际上并不需要的心理疏导，叭叭地能说一整天。但讲课很不错，一口英语流利得像是留学归来过，可惜了没有学理科就中年秃顶。
    封泉回校的时候还特意看了前排的邵静，对方什么都没有被影响似的。他仗着一张帅气的脸问了班里其她女生，她们告诉他邵静还是和平常一样，时不时晚上会出去住，或者是回宿舍，情绪也完全没有什么不对劲。
    真是心硬的女孩啊。封泉在心里叹了口气。
    另外就是这一周学习委员倪玉竟然都旷了课，新的班主任安排事务叫不到人，只好让副班长代为管理，可三天之后副班长竟然也在班级里缺席。
    家长电话打不通，总是占线，班长谭杰去了两个同学家里去询问，回来的时候心神恍惚。
    这时候正在上晚自习，谭杰坐了末班车回来，封泉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这个原因，对方身上沾了很浓的阴气。中途下课之后他装作找谭杰问题，和他的同桌换了位，问道：
    怎么了，倪玉和段辉为什么没来？
    谭杰情绪有些恍惚，眼神闪躲了一下，应该没什么，他们父母会处理的。
    封泉看他这副样子便明白他知道些什么：到底是什么事，或许我可以帮上忙呢。你也知道，我在道观兼职。
    道观？谭杰像是被这个词点醒了，有些急切道：道观？那你认不认识他压低声音，会处理那种灵异事件的？或者是抓鬼的？
    封泉在谭杰惶惶的目光中点点头，当然，有什么事放心说。
    兴许是见封泉一副见怪不怪、显得很可靠的模样，谭杰终于开口了：
    我今天去到倪玉家里，她的父母都在，但是状态很不好，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总是很紧张地看着窗户外面。他们说倪玉倪玉之所以没来上课，是因为回家第一天就摔下楼去是被人拽下去的！送去医院，结果晚上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她的父母每天晚上都会看见窗户外面突然掉下去一个人影，有时候是血淋淋一张脸扒在窗台上。就是就是王倩倩老师！
    说到后面，谭杰嗓子都要沙哑得发不出声，封泉递给他水杯，慢慢说，现在这里不会有鬼。
    谭杰点点头，饮了口水，艰难地咽下去。然后我去了副班长段辉家里，他三天前回家拿学习资料，结果和倪玉一样，从楼上掉下去，掉下去之后竟然就消失了！他的父母同样也是，每到夜晚就会不断看见从窗外有人掉下去，还有王倩倩老师满满是血的脸
    封泉安抚地轻轻拍了一下谭杰肩膀，对方惶惶然转过头来，是不是王倩倩老师恨我们，所以她死后才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们？在那张签名上，倪玉是第一个、段辉是第二个
    封泉心思百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别担心，他们两人不一定就是死了呢。
    此时外面却有一声尖锐的惊叫，沉闷一声落地，咚地一声从王倩倩之前跳过楼、现在翻修了地砖的地方传来。连忙有人赶出去看，有人说道：
    鲁元从二楼掉下去了！
    谭杰瞬间面色变得惨白，鲁元体育委员，他是第三个签名的。下一个下一个就是我了。
    他急切而又惶惶然望向封泉，我们做错了吗？伤了王倩倩老师的心。
    封泉道：你们都是很懂事的孩子。他安抚地看谭杰一眼，起身去外面查看情况。
    第31章
    尽管这里是二楼，但鲁元是屁股着地，脊椎损伤得有些厉害，已经急忙叫了救护车，赶紧把人送进了医院。封泉有意跟去看看，但这时候班主任急忙忙来到教室，让谭杰安排好班里同学，他自己去医院陪着。
    结果第二天的时候班主任也没来学校，八卦小能手阮帅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消息，班主任被叫去了警局配合调查，因为鲁元在医院里消失了。
    前排的邵静面上倏地惨白。
    *
    第二天竟然再次封校，封泉出了校门看见外面停了几辆浑身漆黑的车辆，上面贴着天师处的标志。
    尹从最近迷上了开车，得知封泉学校再次封校，主动说想要来接他。封泉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出来校门后便在一旁等待，余光竟然看见易佰在张望着等人。
    他溜达过去拍了一下易佰的肩膀，看什么呢？
    对方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封泉，嫌弃道：怎么是你，一边去，挡我了。
    封泉退开一步，你怎么来这里了，这是等谁放学？
    封泉的话说完，易佰这个厚脸皮竟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对。
    封泉问：你家小孩儿？
    易佰语气骄傲：对！
    封泉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你一个处男，哪来的孩子？
    易佰道：那不是我儿子出来了，在这里！
    他眼睛一亮，伸着手使劲摇晃着吸引别人注意，显得有些傻。封泉有些惊奇，顺着易佰的目光看去，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少年，身材瘦削，额前刘海稍长，半遮着眼，显得有些阴郁。他抬头看了易佰这边一眼，拎着书包慢腾腾地走过来。
    易佰笑得像一条傻狗，等少年终于走到自己面前，从兜里摸出一根棒棒糖来，仔细剥开，哄道：
    张嘴，草莓味儿的。
    封泉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少年似乎也对此很无语，默默地盯了易佰半晌，终究还是妥协地张嘴。易佰满意了，回头看看封泉，刚想起他似的：
    哦，对了，这个是封泉，道观的同事，在高三。良良，你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他。
    封泉抱着胳膊，我有这样说么？
    但易佰压根不管他。看少年点了下头，便说道：那我们走吧，晚上给你做糖醋排骨。
    但是少年没走，而是来到了封泉跟前，礼貌地点了一下头，自我介绍道：
    我叫易良。
    封泉一愣。他看到了这个叫做易良的少年的眼。
    这是很纯净的一双眼，封泉只在全部记忆归于虚无的懵懂灵体身上看见过，而现在竟然在一个人类身上看见了。
    他抬头看看易佰。
    仔细看过去，这两个人长相竟然有些相似，只不过易佰脸上一条虬结的长疤和不修边幅使得那一张面貌潦草得很。原本应该气质矛盾的两个人，但偏偏站在一起仿佛有一种玄妙的气场，使得两人之间竟然无比和谐。
    封泉看看眼神纯净的易良，再看看浑身上下散发着我是杀人犯气息的易佰，挑眉道：
    哪儿拐的？
    易佰牛气道：那能告诉你？良良，咱们走了。
    两人走之后没多久，一辆迈巴赫十分吸引人注目地、慢腾腾地开过来，停在了封泉面前。封泉认出来，这是停在车库里方桐女士偶尔回来时会开的。之前尹从询问了他能否给车子全部清洗一下，封泉同意了，现在看来可能是尹从的洁癖作祟，不洗得比新车还新，他是不会用尊臀往驾驶座上坐的。
    他走上前去敲了敲车窗。
    今天的尹从竟然换了衣服。
    他上身穿着白色长T恤，下身是宽松的军装裤，搭配得简直违和极了。封泉把头探进车里看向尹从痞帅痞帅的裤子，好奇道：
    怎么看上这一件衣服？
    尹从好像很喜欢这件裤子，爱惜地摸了摸，给封泉看裤腿上一连串八九个裤兜。
    封泉：好吧，我们走吧。
    他打开车门想要坐到副驾驶，肩膀却被尹从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只见对方耸了耸鼻子，严肃道：
    坐到后面去。
    封泉感觉莫名其妙，为什么？
    尹从：汗臭。
    封泉有些心虚，一边往后座走一边拎着校服闻了闻。以学校的作息每天换洗校服不太现实，他觉都睡不够。不过既然尹从这么嫌弃自己的话封泉决定要买个十套八套的校服，每天换洗，换下来的衣服每周送给尹从。
    刚上了车，封泉在尹从勒令下整理衣服、摆放好书包，板板正正地坐好。突然听见外面一阵惊叹的喧哗。惊叹声音来源于离车子不远处的一群学生，他们看着那边一辆极其张扬豪华的红色跑车惊叹不止，邵静在被人艳羡的瞩目当中打开副驾驶，坐了上去。
    而以封泉的角度，他看到的不止这些。
    他还看到驾驶座上的正是在邵静直播间里出现过一面的、他的男朋友、阮帅的父亲阮先生。
    那一辆名贵而张扬的车子绝尘而去，封泉也收回目光，不过他竟然还在另一边发现了阮帅。
    封泉挑了下眉，扒着前面尹从的座位，温热的呼吸在前面人的脖颈划过。尹从，往前走一点，在长椅那里停下。
    尹从皱着眉偏了下头，被稍长头发遮住的耳尖微微泛红。
    好。尹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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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22)

    封泉对尹从的心理活动浑然不知，被对方说了一句坐好，就老老实实地坐了。汽车走到了阮帅旁边，封泉落下车窗，看见阮帅正双目赤红地死死盯着邵静坐着的车子远去的方向。
    封泉喊了他一句：要不要捎你一程？
    阮帅这才转头看了封泉一眼，不用。我要等天黑，看我回去捉奸在床！
    封泉从他语气中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祝福道：那你好运，我回去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打给我。
    看阮帅点了头，并且转身朝着学校内走去了，封泉转身对尹从道：
    那么我们也走吧。
    尹从却没有立即开车。
    他面上有些纠结，微微侧头问封泉道：为什么并不喜欢的两个人还要在一起呢？
    封泉感兴趣道：你说谁？邵静和阮帅的父亲吗？
    尹从点头。
    封泉稀奇道：你就看出来他们不喜欢对方了？一个喜欢对方的身份光鲜，一个喜欢对方的皮囊美丽，这不也算是喜欢？
    尹从皱着眉头，表情不赞同。
    封泉好笑道：你对别人的事要求还挺高。人生于世，能阻绊和困囿自己的实在太多，大多数人都得不了真正自在，于是转而追求外表的美轮美奂，成就自己身外牵扯，也就够了。除此之外任何事都不论的单纯的喜欢，也就只存在于小说里面纵使是小说，最完美的爱恋者也没有身无长物一身困窘的乞丐，所以还是对能够装点外表的东西，世人看重更多。
    尹从轻声说：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封泉道：可明白的又有多少呢。
    尹从好像因为消沉而生气不开车了，封泉心里嘲笑对方伤春悲秋，就跟林妹妹似的。眼珠一转，突然想到了什么，凑上前去，语气神秘兮兮地说：
    哎，尹从，你有没有谈过恋爱？
    尹从摇摇头。
    封泉继续问：那你哪年生的，今年多大？难不成长这么大都没有过有好感的人？
    尹从：民国三年生，今年二十二岁。
    封泉掰着手指：？？？
    他疑惑道：一九一五年出生？
    尹从没有继续回答关于自己哪年生人这个问题，而是有些紧张地问道：
    那你呢？谈恋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封泉一摊手，我不知道。
    尹从回头看他。
    封泉笑眯眯道：但我见识得多啊。
    尹从转过头去，不再理他，车子再次开始慢悠悠行驶起来。
    封泉还在逗他：别不理我了啊，是不是想找一个姑娘谈恋爱了？看你这长相，不应该没有人追啊，应该不用我帮忙介绍了吧？
    尹从全神贯注地看着正前方，我在开车，不要和我说话。
    封泉撇嘴，心想，恼羞成怒了。
    很可惜的是封校这些天封泉亦没有能好好补个觉，因为第二天早上天师处的人找上了门。
    居家好男人尹从给他留了早饭，封泉下去开了门之后到厨房拿了早餐放进微波炉，回到客厅的时候两个人正拿着准备记录的本子和录音笔。
    而封泉的目光定在了其中一个吊儿郎当地倚着沙发靠背、盘着二郎腿的青年身上。
    封靖。
    他竟然也来了。
    封泉在打量封靖的同时，后者也在打量封泉。不过封靖的打量是漠不经心的，眯着眼，即使坐在沙发上矮一截也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封泉淡淡看他一眼，汲着拖鞋，顶着一头要爆炸开的头发，睡眼朦胧地打了个呵欠。两位警官是有什么事吗？
    跟着封靖过来的另一个天师处人员说道：我们是隶属于天师处，针对小兄弟你所在的学校，南城一中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过来处理一下。不过我们需要一个一中的学生带领我们知道一下情况，得知封泉小兄弟你之前经历过这样的事、知道我们天师处是吗？
    第32章
    封泉点头道：没错。
    对方说道：那就麻烦你带我们
    凝聚社会力量，传递法制精神，这里是晋江文学城独家冠名的道德和法治。
    对方：
    封泉朝电视旁边看过去。
    尹从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坐完毕来了客厅，举着遥控器，见几人看过来，解释道：
    现在是节目时间。
    封靖看着尹从眯了眯眼。
    这个人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和周围都格格不入似的，而且对方是什么时候出现、走到电视旁，他竟然完全没有发现，明明就在同一个客厅里。
    封靖饶有兴趣问道：
    这位是家长？
    封泉听到家长两个字不禁黑了脸，不是家长，朋友。
    这样啊，封靖点点头，那就这位朋友一起来吧，我们也不好单独带走别人家孩子呢。
    尹从没有拒绝，淡淡地点了下头，不是这位朋友，只是封泉的朋友。
    意思就是他不承认封靖叫自己的一句朋友，即使封靖的意思也并非真的就把见了一面的尹从当作朋友了，但显然在尹从这里，场面话都没的说。
    封泉则有些受宠若惊。看来即使自己每天都被尹从嫌弃，但自己在尹从心里竟然还是有些地位的嘛。
    这样想来，还有些开心呢。
    外面是阴天，头顶阴云滚滚，仿佛在酝酿着，须臾就要洒下一场瓢泼大雨。
    封泉和尹从在天师处的车上下了车。
    封泉想着之前在车上发生的事，还笑得合不拢嘴一向嫌弃他的尹从，好像终于不嫌弃他了！
    封靖和他的队友坐在前排，封泉和尹从便坐在后面。封泉已经坐好了，而另一边尹从站在车门处表情挣扎。
    好歹也同住这么长时间，封泉看见对方的表情便知道他在纠结什么：
    天师处的车，车座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换洗过，已经灰得发亮，糊上了一层污泥干结上去的表皮。尹从是不可能让自己的尊臀落在这上面的。
    他往中间坐了坐，拍着大腿朝着尹从招招手：
    怎么还不进来，要不要坐这儿？
    他本来只是想要戏弄尹从，没想到竟然从尹从脸上看到了有些意动。
    不过守礼的尹从不可能做坐在别人大腿上这么出格的事情，他对封泉说：
    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外套？我会给你买一件新的。
    封泉总算对尹从的龟毛程度有了更上一层楼的认识，不过他也不可能会放过这么好一个报复尹从的机会。
    他故作为难：可以啊，不用买新的，帮我洗一洗就好。就是一定要洗得非常干净，得是手洗。洗好之后不要有褶皱，然后再用点熏香就更好了。
    可惜尹从完全不觉得麻烦，反而觉得理所应当。可以。
    前面的那个和封靖一起的天师看着后视镜里的封泉，一脸这么帅一个小年轻竟然娘兮兮地，还要熏香，不可思议的表情。
    尹从都同意要给自己洗衣服，封泉只得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铺到座椅上。一边维持着为尹从服务的动作，一边心里奇妙地觉得，这样的一幕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尹从坐下后表情认真道：谢谢你。
    封泉想起来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小花仙从来不触碰任何脏污的东西，只吃山间第一抹晨光照耀下的花露，住在干净整洁的由初春最鲜嫩的花瓣做成的小家里。从来不降落到有泥土的地面，而当她去到某个地方时，花儿们会提前将之打扫整洁、铺上新鲜的花朵来迎接她呢！】
    封泉渐渐因为憋笑而面目扭曲，尹从坐下后关切道：
    怎么了？
    封泉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一中学校内除了封靖和他被叫做虎子的搭档之外就没有别的前来调查的公职人员了。不过能入天师处的都是从各个地区选拔出来的精英，也不需要一大堆人来处理。
    封泉充当了导游，对封靖和虎子介绍了几位出事人，走到王倩倩跳楼的地方视线一顿
    他看到了兰湘和一个和尚站在一起。
    封泉转头对封靖说道：我认识的人在那边，过去一下。
    封靖道：那我跟你一起过去吧。
    站在原地的虎子看看离了自己五米远的一脸生人勿近的尹从。
    兰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表现得有些烦躁。封泉喊了对方一声，他转头，惊喜道：
    哟！封泉！你怎么也来了，听说不是封校了吗？
    封泉：协助他们过来调查。你怎么也来了？
    害，可别提了，兰湘朝着那边被围起来以供一个和尚念经超度作场地的地方努努嘴。觉得有点烦。
    封泉低声说：学校同时请了和尚和道士一起来做法？有点不地道啊，他抢你生意？
    唉，不是。兰湘说，那是我爸。
    封泉：
    他怀疑地看了眼那边即使在阴天也锃锃发亮的脑壳，回过头看看兰湘的长发及腰：你没说错？你爸？
    封泉一直以为兰湘家里从事捉鬼，可能是一个他没听说过的天师家庭，或者世代火居道士，也说得过去。
    误会的起源是因为刚刚见到兰湘的时候，梁兴城介绍说对方之所以会在道观是因为家学渊源。
    而现在看来家学渊源？封泉问出声。
    嗨呀，殊途同归嘛，为了我这头秀发的存活，我选择了长一观。都是修行在哪不是修。
    封泉：信了你的歪理。
    兰湘苦着脸道：怎么办，帮我想想办法，我老爸知道了我去长一观，现在非要逮着我去理发，等超度完就去。
    不要担心，封泉安慰道，剪完头发去梁师叔那里去借假发。以后摘了假发还能去寺庙蹭饭吃，从此混迹佛道两道。
    兰湘把封泉说过的话还给他：我信了你的歪理。
    封靖和虎子走到王倩倩跳楼摔下去的那块地面上观察良久，封泉走过去道：
    啊，就是这里，她从上面跳下来。那个学生鲁元也是从这里掉下来，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封靖闻言饶有兴趣道：哦？你不怕这些怪力乱神之类？
    封泉一脸经历广博的模样，小说里什么没有？我全都见识遍了。你也别担心，神神鬼鬼没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
    封靖感兴趣道：你也喜欢看小说啊，我也喜欢，认识认识，加个好友怎么样？
    封泉：好吧。
    失策了，封泉想。
    他现在的名字和之前一样，而且并不怎么会演戏，封靖这个和自己接触时间比较长的堂弟会对现在的自己有所关注是一定的。不过封泉自觉自己从重生以来有点放飞自我，至少之前有人打理着，自己绝对做不出来外套一周不换、吃零食掉得床上满是渣滓、一坐到沙发上就忍不住骨头软地瘫着这种事情的，不需要再身做表率，时刻严谨，他自觉自己同先前形象差别很大。
    纵使封靖应该也认不出来。
    为了避免封靖因为名字缘故结交自己的心思，封泉还故意吹嘘自己因为看小说练就的知识储备。因为二叔的原因，封靖向来不喜明明没有本事却自大狂妄的人，按道理不应该还会想要跟自己交换联系方式。
    不过既然已经这样，封泉还是把封靖的联系方式存好，备注是话唠二号。
    当然，话唠一号是二胖。
    不喜与人过近的尹从一路下来都跟屁虫似的站在封泉左右，封泉心里很感到欣慰。他凑过去正要同他说些什么，不经意见视线上移，看见教学楼的楼顶上，一片阴云下面正站着一个细瘦的身影。
    站在天台边缘，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往下俯视着。
    封泉瞳孔微缩。
    不过下一瞬他便发现那并非是人，而是一个鬼魂。他继续之前的动作，凑近尹从耳边调侃道：
    是不是觉得我比别人好多了，并不是那么遭人嫌弃？
    尹从因为封泉的凑近而不自在了一瞬，听到话的内容，不赞同道：
    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
    说完身体一僵。
    封泉拉住了他的手。
    这双手很温软，一定没怎么劳作过，指甲短而圆润，堪堪贴着指腹，划得有些痒。封泉正在他手心写字。
    那边虎子看见封泉和尹从两人貌似亲亲密密，忍不住问封靖道：
    队长，那两人是不是一对儿啊，不然这么黏黏糊糊的，我们去姓封那小子呃，您也姓封，我们去封泉家里的时候那个叫尹从的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竟然在别人家里那么随意。
    封靖斜眼看他，你怎么管得还挺多，祖宗八代都想知道，不当媒婆可惜了。
    虎子挠挠头，哈，我就是还没见过两个男人谈恋爱呢，大惊小怪了哈。
    结果两人一转眼，那边就只剩了尹从一个，封泉不知道去哪了。
    虎子疑惑道：嗳，封泉小兄弟呢？
    尹从正在发呆一样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没有回答他。封靖语气意味难明道：可能是去厕所了吧。
    第33章
    虎子：哦，这样啊。
    封靖朝着尹从走去，一面说道：其他情况呢？封泉不在，就有劳这位给我们说一下吧。
    不料他还没走近，原本正盯着自己手心看得起劲的尹从便后退一步，拧着眉头抬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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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23)

    封靖不明所以，又往前走了一步。
    尹从再退。
    封靖满脑袋黑线，你这是干什么呢
    尹从语气冷淡：别靠近。
    封靖：？？
    尹从眉心拧成一个疙瘩，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封靖抬起胳膊闻了闻，就香水啊。
    他堂哥封泉一直叫自己花蝴蝶不是没有原因的，不把身上弄得香喷喷，他都不好意思出门面见大街上的异性。
    但是面前这个疑似和自己堂哥同名同姓的人的男朋友显然并不觉得香，他低头看着离封靖距离最近的一片衣摆，眉头紧锁。表情仿佛是可惜了这片衣角，被熏臭了不能要了。
    向来被家里女性长辈夸赞有品位的封靖头一回遭到除了堂哥封泉之外这么明摆着的嫌弃，他头一次对自己的品味产生了怀疑。
    那边封泉直接爬到顶楼，上去天台。
    那只鬼站在天台边缘的栏杆上，迎风晃荡着，细瘦的一只，仿佛下一刻便会被风吹下去，从高高的楼顶跌落。封泉紧了紧衣服，走到栏杆旁边。
    身侧是那个鬼魂，之前跳楼自杀的复读生纪以文。
    后悔吗？封泉问他。
    纪以文居高临下地低头看他，一半脸血肉模糊着，血泪从眼眶里淌出来，黑红的血液滴落出来，在空气中晕开。
    封泉斜眼看他，后悔吗？
    纪以文摇头，声音有些飘渺：我支撑不下去了，早该结束。
    封泉说道：如果你真的这样认为，真的不后悔的话，现在不会还在这里。
    算起来对方已经死亡不止七日，但显然记忆和神志还有。若是真的会因为死亡而得偿所愿，算是解脱，早该重新归于天地才是。
    但现在纪以文却徘徊流连于此，所以他执念牵系此处。
    纪以文的眼珠红起来，往下淌着血泪。
    封泉担心自己身上沾了阴气，回去后遭尹从嫌弃，让自己隔他十米远，于是从兜里摸出皱巴巴一截卫生纸，递给纪以文：
    下来吧，别哭了。后悔又有什么用呢，我有件事想问你。
    纪以文倏地移到了下面来，拿过封泉手里的纸，表情有些扭曲，似哭非哭：
    谢、谢谢
    封泉从兜里摸出一张符纸，折成个椅子，而后符纸自燃起来，同时尺寸放大了的一张座椅出现在纪以文身后。
    纪以文这只鬼感动得不成样子：真是、真的谢谢你了
    封泉背靠着栏杆，不用客气，坐下吧，我们聊聊。
    纪以文点了下头，欢喜地坐下去。结果一下子坐空，椅子啪嗒一声倒下去，散了架。
    封泉哎呀一声，上前看了看，抱歉道：少折了一个板凳腿。我再给你折一个。
    从始至终旁边的纪以文表情都有些感伤似的，等到坐下和封泉面对面，他说道：
    我的父母都不会关心我，我哭的时候他们嫌弃我懦弱，难受的时候嫌我不坚强，失败的时候骂我是个弱者、这辈子不可能有出息我说我认命吧，我这辈子不可能做好了，他们说不行，失败的孩子是他们的耻辱，我若是一事无成，他们就只能看着旁人和他们炫耀自己优秀的孩子。他们想要的就只是能够用来向别人炫耀的谈资、还有有能力提供他们物质的保障。
    封泉挑眉：你父母是这样说的么？
    纪以文语气怨恨：是的！每天每天、他们在我耳边重复，一定要考出好成绩，让他们在我身上花的钱得到回报，不要让他们在孩子优秀的亲戚面前抬不起头来，要功成名就，让别人说起他们的孩子满满都是羡慕可是我做不到啊！
    封泉问：所以，你就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么？
    纪以文神情痛苦：我我坚持不下去了，我复读了三年，可我还是不能考上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学校，就连刚入学的高一生都比不上。为什么，我就注定要是一个失败者吗？！
    封泉道：有什么坚持不下去的，我可是倒数第一，都没有跳楼。如果你没有选择这么轻易地结束自己的生命，不久之后当你看到学校之外的社会，你就会明白，考试成绩什么都不是，考不上好的大学也并不说明你是个失败者不过很可惜，你已经就此结束了。
    纪以文痛苦地拽着自己的头发：我我真的坚持不了啊。
    封泉淡淡道：在别人的眼光中活着，难道不累吗？因为别人对你失望，你就否认自己，甚至了断自己的生命？算了，我也不是心理咨询师，你快缓缓，眼泪擦擦，真是的，阴气都沾我身上了。
    纪以文：
    纪以文很快整理好了情绪，道：你问吧。我知道的会告诉你的，你应该是想问王倩倩老师的事吧。
    封泉道：没错。王倩倩老师跳楼的位置就是你当初跳下去的地方吧。既然你被困在这一个天台上，当晚的事你应该都目睹了。
    纪以文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小学弟眼里突然就有一种凌厉的光，让他有些浑身发冷，决不敢说谎来骗他。
    她是从这里跳下去的，但是和我没有关系！
    哦？封泉歪了歪脑袋，你没有蛊惑他吗？
    没有！纪以文立即否认，是邵叔叔推她下去的！
    邵叔叔封泉微微眯眼。
    纪以文如实说道：邵康叔叔，王倩倩老师的丈夫，那天他和王倩倩老师一起来了学校。实际上邵叔叔也算是我的爸爸，但是他不允许我那样叫他。我的妈妈，王倩倩改嫁后嫁给了他
    封泉对于纪以文所说的内容感到有一些意外。然后呢，邵康为什么把王倩倩推下去？
    纪以文回忆道：那天，王倩倩老师是了邵康叔叔来谈离婚的事我们一直都劝王倩倩，可是她不听，即使知道了邵康叔叔得了癌症也还是不愿意离婚，她怕邻里和亲戚背后谈论她，因为自从改嫁以来，她都伪装得家庭和睦、夫妻和谐，她自己把自己离婚的退路给封死了。
    她一直向外人表现得邵康是个良人，因为如果改嫁之后仍然遇到一个人渣，她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一定会背后谈论她、幸灾乐祸地嘲讽，被这些人所看不起，一辈子被指指点点。所以哪怕邵康酗酒并且家暴，碌碌无为连个工作都没有，她还是和他一起生活了十七年。
    如果她面对邵康能够有和我爸爸离婚时的果断，她这些年不会这么累，她会过得很好。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她突然会约了邵康来谈离婚的事。
    封泉问道：是王倩倩约了邵康吗？她把一个原本应该在医院的病人约来学校，是这样吗？
    沉浸在会议中的纪以文愣了愣。
    封泉摸着下巴思考一番，应该是邵康主动来学校找了王倩倩。不过具体情况如何还要再问那个叫邵康的人。然后呢，王倩倩死后，发生了什么？
    纪以文沉默稍许，语气艰涩道：她很可怕。她从尸体之上站起来，身体和眼睛都是红色的，我无法靠近、也不敢直视她。然后她离开了。
    王倩倩变成厉鬼了。
    封泉最后问纪以文道：你需要离开吗？我可以帮你离开。
    纪以文眼眸种闪过意动，可惜最后还是摇摇头。
    让我再看看这里，我还想再看看。
    封泉叹了口气，明明是你自己放弃的。
    纪以文垂着头不说话。
    封泉道：你好自为之，等到你终于能放下的时候，自然会魂归天地。只是我现在能放任你，但你自己最好不要为恶，否则等待你的没有新生，只是魂飞魄散。
    纪以文道：你放心，我不会的。
    封泉起身要走，想起什么，又回头说道：对了，还有，不要招惹天师，看见有拿着符纸、闻起来很香的人不要现身，他们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
    封靖和虎子探查完现场，目光放到面前的教学楼上。
    整栋教学楼一个人也没有，墙面上贴着经文，看起来三四十岁的和尚盘腿坐在蒲团上在诵经，那个叫尹从的青年站在稍远的地方垂着头发呆。
    封靖眯了眯眼，迅速闪身到楼道里，快步上楼。
    二楼有些仍未散去的阴气，估计是因为这里有着死者王倩倩怨气集结所在。不过这些封靖没有多管，而是继续上楼他要看看那个叫封泉的小子瞒着天师处在干什么。
    三楼、四楼。
    一面封靖心里还想着，高中生真不容易，每天累死累活爬七楼连个电梯都没有。
    上了楼梯正要拐弯，倏地从拐角墙壁内迈步走出一个人影。封靖猛地停下，随即惊讶了，竟然是原本应该呆在楼下继续发呆的尹从。
    第34章
    尹从走出来之后，身体挡在楼梯口，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封靖上下打量着尹从，轻笑一声，你果然不简单。
    尹从闻言看过来，他的瞳孔颜色很淡，里面没有一丝情绪，整个人仿佛都没有感情。
    不准上去。对方淡淡开口，但就这简单的四个字，竟然带着强硬的威慑力，压制得封靖几乎难以喘息，无法说出一个不字。
    哎呀，这是在干什么？
    尹从转身回头去看，封靖身上的压力也因此卸除了，他松了一口气，往右看去，封泉双手插兜正悠闲地从楼梯上走下来。
    封泉对着尹从有些傻气地咧嘴笑了一下，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下头，对自以为隐蔽地擦冷汗的封靖说道：
    对了，封队长，突然想起来有点事，不如封靖队长自己先忙？
    封靖看着封泉貌似和蔼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心里发毛，一看就打着什么坏心思似的。
    这两个简直了，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封靖心里暗骂道。
    我一点也不忙。封靖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你们要做什么，我跟你们一起。非常时期，我作为天师处的公职人员有责任保护你们。
    这两个人一看就有什么有关于案件的事在瞒着他，他一定要跟紧了。封靖心想。
    当然，他有些狡诈地勾起嘴角，如果你们是要去酒店开房的话，唔就算了吧，我理解。
    不让他跟着，就是承认要去酒店开房。封靖心里阴险地想。
    封泉皱着眉头，为什么要去酒店他恍然有些明白过来，顿时表情不可思议地看着封靖，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才不过离开了三年，这个堂弟脑袋里就装满了黄色废料。
    封靖迎着封泉的目光摊了摊手。
    封泉原本想要去找邵静谈一谈，从邵静那里引出王倩倩；不过如果封靖要跟着的话，他换了一个说法：
    坠楼并且后来消失的同学是有顺序的，之前我们班里的同学在一张申请书上面签了名字，而签名先后顺序便是坠楼同学的顺序。下一个是我们班长，谭杰，我打算去看看他的情况。
    封靖做了过请的姿势，那就走吧。
    谭杰给封泉的消息中说，他的父母正在出差，几人可以住在他的家里。不过封泉还是在网上搜索着谭杰家附近的酒店。
    不料上了车之后，貌似一直在沉思的尹从突然问道：
    去酒店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封泉全身一僵。
    尹从顶着一脸纯洁的求知表情问封泉：是去酒店住宿的意思吗？好像有点不对。
    封泉说：对，怎么不对，就是这个意思。
    是么。尹从嘟哝一句，没再说什么。
    封泉斜眼觑着他，见对方已经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开始闭目养神了，转而松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和尹从解释这个东西有一种教坏小孩子的感觉，还挺不好意思的。
    谭杰住处的对面街道便有两家酒店，封泉打量着各个房间的窗户朝向，有几间恰好能看见谭杰家里而没有遮蔽。封泉记着尹从那让人无奈的洁癖，首先朝店主买了套一次性床单枕套等，而那边封靖已经开始订房间了。
    要一间房。
    封泉把封靖从柜台挤开，有窗户朝着马路的房间吗？转头对封靖说：怎么只要了一间？
    三个大男人，一间还不够？经费有限，将就将就。
    封泉面无表情地看着封靖。
    狗屁的经费有限，天师处在队长成了封靖之前就从来没有经费有限过，封靖就只是铁公鸡、不到必要时候舍不得多拿一分钱出来而已。
    况且尹从可不是封靖这种糙汉子，要是让他和别人共处一室一整晚，他估计要被尹从教导主任一样的目光给盯死。
    没事，我有钱，咱们另要一间。封泉安慰尹从道，他大气地拿出手机和身份证，付钱。
    封靖绝不承认自己是因为不想付钱而只要一间：我们一间房就行，我要就近保护你们。
    刚拿到房卡的封泉感觉自己袖子被人拽住了，接着抱着满怀的一次性床上用品和洗漱用品的封泉晕晕乎乎地被拉着转了个圈，一只手臂揽在自己肩膀。
    旁边是尹从淡淡的语气：不必，我能保护。
    封泉有些惊讶地扭头看他，故作娇弱道：是呀，那就拜托尹从哥哥保护了。
    尹从抿着嘴没说话，耳尖却一点点红起来。
    封泉没有发现对方的耳尖如何，而是借着两人这么近都距离，暗戳戳比量身高。尹从身材颀长，自己也应该不矮，重生之后个子窜了好几厘米，应该已经超过一米八。这样一比，发现自己果然要比尹从高出那么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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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24)

    封泉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然后被尹从带着上去三楼。
    哟。封泉往尹从脸前凑了凑，离我这么近，不洁癖了？
    尹从淡淡看他一眼，若无其事地把胳膊收回到身侧。
    手掌拢在袖子里握了握圈。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有些留恋于封泉身上的温度。
    见尹从不说话，封泉把抱着的一大摞东西塞进尹从怀里，拿着房卡开门。随着门咯喳一声打开，尹从忽然顿悟似的，语出惊人道：
    这是不是就是之前封靖说的酒店开房？
    ！！封泉险些被口水呛到，回头看见尹从原来如此的表情，只能将错就错下去，对，就是这样。
    尹从点点头，率先走进去整理床铺。
    封靖也上来三楼，用你们这对狗男男的谴责眼神看来封泉一眼，进去隔壁房间了。封泉翻了个白眼，走进房间里。
    尹从却惊讶道：你怎么也进来了？
    不然呢？封泉理所当然道，他往尹从收拾好的床边一坐，伸了个懒腰，反应过来问道：
    不是吧，嫌弃封靖就罢了，连我这个房东都嫌弃？
    尹从有些无措道：不是我从没和别人住一个房间过。
    封泉眯着眼，也对，你可是一九一五年出生的二十岁青年。不过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么，人家好朋友都晚上抵足而眠，现在还没到晚上，陪我看个电影怎么样？
    尹从想了想，好。我还没有看过。
    封泉脱了外套上床，拍着旁边的枕头热情道：快来啊。
    尹从的脸却一下子沉下去：脱袜子，洗澡。
    封泉：害，怕什么，你不是睡旁边的床么，我不洗澡还耽误你了？
    对。尹从走到封泉床边，居高临下：去洗澡。
    封泉：好，我去洗澡。
    有史以来，封泉和尹从第一次躺在一张床上、并且呆在一个被窝里，今天是值得纪念的伟大一天。
    封泉一边在手机上搜索电影，一边对尹从道：有看不懂的和我讨论啊。可惜忘了买零食。
    既然封泉这样说，尹从也完全没有打算客气：
    为什么这个女性看见这一幕会有奇怪的举动？
    他们为什么要交换戒指？
    为什么他们的嘴唇要贴在一起？
    等等！封泉转头道：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尹从面带疑惑：十万个为什么是什么？
    封泉：是后人根据一个叫做尹从的人说过的话所编写成的书，就叫做《十万个为什么》。
    尹从再迟钝野察觉到封泉这是在嘲讽了，淡淡看了他一眼。
    旁边的封泉突然感觉小腿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他哎呦一声惨叫出来，伸进被窝里去摸出一只红彤彤的、张着两只黑豆眼、举着两只螯耀武扬威的螃蟹。
    封泉：
    他探究地打量这只螃蟹，小幅度地扭头去看一本正经的尹从。对方表情严肃得仿佛这只螃蟹与他毫无关系。
    封泉道：有点眼熟啊，刚刚电影上男女主是不是正在吃这个东西来着？都煮熟了啊，还能动？
    尹从目视前方。
    封泉：那正好，看电影还缺点零食，这螃蟹还是灵力做成的呢，不知道啃起来吃着怎么样。
    尹从动作迅疾，一下子将封泉手里的螃蟹抢过来，它摇晃着两只前爪化成灵力被尹从收回手心了。
    看电影。尹从正直道。
    封泉咧嘴笑了笑，一边看着电影，一边又有点好奇，尹从灵力凝成的螃蟹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他好心地向尹从解释对方之前问的问题：看来你真是没有谈过恋爱啊，连他们为什么药嘴唇贴在一起你不是真的完全不知道吧。
    尹从拧着眉头，困扰道：我知道，只是不能理解。
    封泉好整以暇，怎么个不能理解法？
    尹从嫌恶道：会沾到别人的口水。
    封泉乐了，确实，要吃别人口水这件事放在尹从身上简直无法想象。
    那你以后有了恋人，亲昵都时候难道就只是嘴唇碰碰脸颊？
    尹从眉头仍然拧得死紧，仿佛连这也不能接受。我不会有恋人。
    万一呢？
    尹从这才十分勉强地轻轻点了下头。
    封泉嘲笑道：我就看你以后能不能找到对象、或者找到了几天会分手。
    第35章
    尹从扭头淡淡地看他，封泉这才注意到尹从竟然因为谈论亲吻这件事而红了耳朵。而且尹从这耳朵一红，他不知道为什么也觉得耳根一热，转移话题道：
    那什么继续看吧。
    电影即将结束，外面一抹微弱的阴气倏地闪过。封泉瞬间到了窗前，只见那边灯光明亮的谭杰卧室的窗户里，整个房间都被一层阴气笼罩起来。
    尹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封泉身后，她来了？
    封泉点头：嗯。
    为了能够看清谭杰那边的情况，谭杰卧室里一直都亮着灯。而此时，谭杰正背对着窗户，像是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对着面前的空气不住往后退。一直退到窗户前，倏地灯泡伴随着窗户玻璃一齐粉碎。
    啪哒
    碎裂的玻璃残渣从谭杰所在的三楼直直落到楼下，所幸此时下面并没有人。而谭杰仍然在朝着窗外后退。
    封泉神情凛然，指尖一抹黄色的微光迅速划出去，在空中没有被阻拦便朝着谭杰窗户而去。
    尹从则指尖一划，旁边的墙壁上泛出波纹来。他拉过一边的封泉，直接迈过墙壁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隔壁的封靖也发现了对面谭杰的情况。对方现在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不过安全没有问题，因为即使卧室的玻璃全都碎裂，谭杰也一个劲往后退，不过他并没有同前三个受害者一样因而掉下楼去，因为他被拦住了，是被
    防盗网。
    封靖觉得自己回去后可以向上面打个报告，要将防盗网普及到千家万户。
    他来不及再多想，那边谭杰肯定是出了问题。来不及通知隔壁的那两人，封靖直接推开房间窗户，从三楼高的地方翻了下去。矫健地几个借力，成功落到酒店外的马路上，然后开始朝着对面的谭杰家飞奔开。
    过了马路、进去小区，来不及等电梯一路爬上三楼。终于到了谭杰家，封靖看着紧闭的隐隐流露出阴气的屋门，迅速喘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张符咒排在门上，掐诀念道：
    雷霆万钧，开！
    轰地一声，门锁位置被破开一个大洞。封靖直接踹门而入，循着阴气往谭杰卧室而去。
    然而累死累活还没好好喘口气、掏出枪来正准备战斗的封靖便见原本应该是谭杰和阴灵对峙的房间里，床上正板板正正地、貌似很悠闲地坐着两个人。
    是本应该在酒店房间乖乖躲着保护自己的封泉和尹从。
    封靖有些懵，左右打量这个房间。房间内所有的易碎品都被深重的怨气激荡得成了碎渣，房间的灯泡碎了，不过外面的路灯和道路上的汽车将房间内照得仍然很明亮。床脚地毯上躺着一个晕过去的小子，正是谭杰。
    封靖呆呆道：解解决了？
    封泉手里正握着一个灰色的弹力球扔着玩，闻言点点头，对啊，你来得太慢了。
    封靖抬起胳膊看看时间：一共用了一分半钟，消防员也就我这个速度了吧。他眯了眯眼，你们果然不简单。
    封泉道：马后炮够了，赶紧把人处理了吧。
    封靖这个自己跑来的苦力只能过去把谭杰扶起来，念着咒语画符，贴在他额头上把人唤醒。一转头看见封泉仍然在惬意地玩儿弹力球，不忿道：
    别玩儿什么球了，你们是同学，要熟悉一些，赶紧过来问话。
    封泉转头，指着手心的小球，你是说这个？
    封靖正要说是，突然定睛，发现封泉手里的东西好像并非是什么小球。
    那是是一小团灰蒙蒙的阴气，里面好像是个鬼魂。
    封泉手腕一扬，将小球儿抛起，它落到地上，一个阴灵张牙舞爪地出现，可惜身体被一个金环束缚住，只能目光阴毒地瞪视封泉。
    封泉朝封靖扬扬下巴，交给你了？
    封靖看看被束缚住的面目凶狠的女鬼，又看看正要醒来的谭杰，果断过去一掌把谭杰再次拍晕。
    我来审问吧。封靖表情严肃起来，从怀里拿出一根香锥在旁点燃，然后拿出一个锦囊，一点点仔细往地面上撒着香灰。
    女鬼被束缚着，不能移动，冲天的怨气仿佛菌丝一样不断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她面目一片模糊，眼眶被水泥地面磨没了，一双显得异常大的眼珠怒瞪着，里面便布着血丝。
    我不会饶了他们的！这群冷血的孩子，我会一个个报复过来！
    封泉突然说道：是他们冷血吗？
    王倩倩面上不断淌下碎肉伴随着血块，面容仿佛都要因为深重的怨气而融化掉了。她嘶吼：
    是他们！都是他们害的！我为了他们、为了他们要应付工作，应付邵康他们却狠心要让我丢了工作都是他们害我，我为什么这样苦呢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她的怨气猛地暴涨，封靖刚刚布好的香灰被扬起来，功亏一篑。并且他处在这个房间里，王倩倩阴气的笼罩当中，他猛然感觉呼吸凝滞，仿佛有一双手在扼紧自己咽喉。
    封靖急忙后退，自腰后拿出手－枪，朝着王倩倩头顶聚起来的漩涡一样黑重的怨气开了一枪。金光爆破，阴气瞬间被炸出一个空缺，不过很快便被新的阴气弥补上了。
    这只厉鬼的怨气程度超乎封靖想象，没想到一只死亡时间没有多久的新鬼，怨气竟然能够到达这个程度。真不知道这样厉害的鬼，那个封泉是怎么擒住的。
    他迅速拿出符纸，咬破指尖画了一张金光咒，嘴里念道：
    赫赫扬扬，日出东方，金光，破！
    符咒猛地打到王倩倩身上，她哀嚎一声，怨气消散，对方的可怖面貌也被迫收起，慢慢露出生前站在教室里时那张朴素的面容。
    封靖松了口气，重新布置香灰，不自觉地吐槽道：这只鬼之前嗷嗷个什么劲儿，鬼哭狼嚎地
    说到一半，封靖不禁愣了愣。他刚才说话的时候，竟然把坐在床上那个高中生当成了他堂哥封泉。
    开什么玩笑，这两个人一点也不像。
    虽然他总以黑堂哥封泉为常，但不得不承认，封家的新一代天才人物封泉，着实是一个光风霁月般的人物。
    真要说是相像，那也应该是那个叫尹从的勉强有些相似之处。
    另一边，坐在床上的封泉正和尹从玩你画我猜的游戏。
    他在尹从手心里很认真地写：不让他知道我能听懂鬼说话，你帮他翻译一下。
    尹从任由封泉在他手心写得起劲，他垂眸看着对方的手指在自己掌心逡巡，带着痒意。指尖颤了颤，莫名有种想要把对方手指握住的冲动。
    可惜写完之后对方的手便离开了，封泉朝他眨眨眼，无声说话：明白没有？
    尹从抿嘴，微微颔首。
    他朝着封靖淡淡开口道：不用布置了，你直接问，她说了什么我会转达给你。
    封靖不禁抬头看他。
    你能听懂鬼语？他颇感兴趣地挑了挑眉。
    尹从点头。
    封靖似乎是带着一点怀念道：我有一个堂哥，他也能听懂。他很厉害，你也很厉害。
    尹从心有所想，目光隐晦地看一眼旁边坐着的封泉。
    你的堂哥现在怎么样了？
    死了。封靖耸肩。
    尹从问：你不伤心吗？
    伤心什么。封靖笑了一声，语气坚定道：那么容易死，那就不是他了，说不定用了什么方法逃出封家，过他的逍遥日子去了。
    他叹了口气，重新抬头，那就开始吧，劳烦了，这位尹先生。
    他画了一张镇鬼符布在王倩倩周身，对方已经平复的怨气变得更加没有一丁点波澜。她的瞳孔一下子没有任何神采，整个魂魄仿佛成了提线木偶，只是呆呆地站在房间中央，仿佛被剥夺了所有情绪。
    封靖手腕翻转，两指并拢竖在嘴唇前面，灵力在他的指尖闪烁起来。
    他开口问道：那三个十四班的学生，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因为符纸的关系，王倩倩现在不会说假话。只见她阴森森地笑了一下，杀了啊。
    尹从屈起手指，仿佛是在空中看不见的书面上轻轻一弹，波纹荡漾开。封靖只觉得自己五感一下子仿佛被一股清凉的风过了一遍，生出一种通透之感。然后他听懂了女鬼王倩倩的话：
    杀了啊。
    封靖从自己竟然能够听懂阴灵说话的震惊当中醒过来，余光看见那个叫做尹从的年轻人正收回手。
    是因为他？
    这是怎样一种闻所未闻的能力啊。
    他感觉到仿佛灌顶一样的五感的通透感正逐渐减弱，抓紧时间继续问道：
    那么尸体在哪？
    在哪儿？王倩倩扯着一侧的嘴角露出一个不成笑的笑容，在邵康那里，我把他们和邵康放在一起。
    封靖皱眉，你丈夫邵康也被你杀死了？
    对啊。王倩倩轻飘飘地说，第一个是邵康，第二个就是十四班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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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25)

    第36章
    封靖厌恶道：你罪大恶极。
    对啊，我罪大恶极，我忍了这么多年，我凭什么还是得不到我想要的？凭什么！我只是想要一个和睦的、不会被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一般的家庭。为什么就是不能够！我恨他们！让我不好过的，我都不会放过他们！
    封靖已经没有耐心，打算直接将王倩倩打散，从残魂里摄取出记忆。这样是最快捷和便利的获取情报的方法，他真是见鬼了才回同这只厉鬼耽误这么长时间。
    那么，邵静呢？尹从的声音却在这时候响起来。
    封靖看过去，便见床上那两个狗男男正亲亲密密地拉着小手，顿时辣眼睛地扭过头去。
    封泉无辜地收回了刚在尹从手心写字的手指，觉得封靖刚刚看他们那一眼有些怪怪的。
    同样签了换老师申请书的十四班学生之一，你的亲生女儿邵静，你也恨她、想要杀了她吗？
    王倩倩面目扭曲着，仿佛被拉进不好的回忆当中。我恨她。她咬牙道，我恨她，因为嫁给邵康之后生下了她这个女儿，我被毒打、被辱骂，但她从来都躲得远远地，怨恨地看着我她凭什么恨我？她有什么资格恨我？！
    王倩倩在声嘶力竭，怨气几乎要重新聚起来冲破封靖的符纸。封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想，这真是复杂的一对母女啊。
    他有些不懂，她们两人，到底在追求什么？
    王倩倩说她想要一个平常的温暖的家庭，可为什么在经历了第一次失败的婚姻之后，却不敢与家暴的邵康离婚、为什么要忍耐如此？邵静喜欢被人追捧和瞩目，宁愿让自己被泥沼吞噬，为了区区一身皮相。可到头来，所拥有的光鲜就只是水中月，皮囊溃败，一触即碎。
    区区一身皮相。
    不论是光鲜的皮囊，还是外人能够眼见的成功。想要令人艳羡，执着于别人都能够看到的光鲜，总是在意这些虚假而容易破碎的。
    他在思考当中无意识把玩着尹从的手指，半点没有注意到对方耳尖通红。
    你恨他们，因为你认为自己的遭遇是旁人所造成的。可你假使及早离开，又怎么会有今天的后果。你怨遍了旁人，怎么不怨你自己？
    离开？我离开，别人会怎么看我，一次失败的指指点点还不够，难道我要一辈子都沦为别人的谈资？我宁愿只要表现出我很幸福，她们就什么都不能说，只能羡慕！
    封泉叹了口气，别人觉得你幸福，难道比你真的幸福终要吗？
    王倩倩道：重要，最重要了。
    封泉：既然这样，我也没有继续说的必要。你身上已经沾了不止一条人命，我保不下你，既然天师处的人在，就按照天师处的处理方法来吧。
    然后转向一直盯着他的封靖，伸手邀请：战场就交给你了。
    *
    晚上十点，阮帅悄悄回了家。
    他家很大，算是祖宅，从爷爷年轻发迹之后便在这个地方翻新建造了新的住宅。它的外表很符合那些小女生们所幻想的王子的城堡，当年妈妈之所以被阮章那个花花公子骗到手，就是第一眼被这个房子惊艳。
    不过他妈妈已经一年多没回来，就算要见他也是去学校，眼前这座房子已经好久没有沾染它的女主人的气息了。
    今天却被另一个女人鸠占鹊巢。
    阮帅恨得眼睛通红。他向来知道自己老爸极其不检点，自从有了第一次的婚后出轨、而老妈为了家里的名声和老人的面子没有声张之后，阮章便变本加厉，不断在外面包养小明星、睡自己的美女下属。仗着自己一张保养良好的帅气的脸，竟然把心思打到了未成年女生身上。
    阮帅觉得自己老爸的不要脸程度简直高到让他看不到头。
    他在外面顶着夜里的蚊子等了好久，客厅里欢快的说话声音渐小，直到彻底没了声音，阮帅悄悄开门进去，看到一客厅的残羹狼藉。桌面上摆着一大束艳红的玫瑰花，桌角四周放着烛台，心形的蜡烛还没烧完，奕奕摇晃着。
    阮帅又觉得心里不舒坦了。他妈带着自己打拼下来的所有家产嫁给阮章，阮章这才有了今天更上一层楼的成就，而这样的稍微花一些心思的浪漫，他妈都没能享受到，现在倒是对一个小三挖空心思得很。
    也对，毕竟年轻漂亮嘛，谁不喜欢。
    他默默站在桌前，感觉自己的心慢慢冷下去，他对这个爸爸彻底失望了。
    卧室里不再是沉默，响起隐约的娇喘□□声。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阮帅听着房间里声音越来越粘腻、水声越来越快，似乎是到了关键时候。阮帅这时候快步走到卧室门口，一脚踹开了卧室门。
    里面瞬间安静下来，大床上原本正火热的两人受了惊，邵静尖叫着藏进被子里去。阮章被突然的踹门吓软了，原本正在关键时候，这让他非常不爽，眼里含怒地朝门口看过去。
    见是自己儿子，阮章愣了愣，不过怒意丝毫不减：你干什么！不是说要去网吧通宵？钱不够了？
    阮帅冷笑一声，爸爸，我才要问你在干什么吧。她是谁？不会是我小妈吧？那我是不是还要有个弟弟或妹妹了？
    阮章不耐烦道：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早就知道。他一愣，想到什么，转头意味深长地道：
    阿静她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喜欢她的人非常多。毕竟她长的漂亮，讨人喜欢。小帅你要是也喜欢，可以也过来
    来自阮章隐晦的打量让阮帅彻底出离愤怒：爸爸！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这么肮脏，是控制不住自己下半身、受欲念支配的禽兽？你怎么就没有投生成种猪，每天吃吃喝喝什么都不用干就等着被拉去配种，那你不就太满意了！
    阮帅的花说得极其不客气，阮章顾不得再管床上的邵静，面目阴沉道：这就是你和你爸爸说话的态度？道歉！
    阮帅梗着脖子，鼻翼翕动喘着粗气。
    阮章道：道歉，把你刚才那句话吞回去，不然我断了你的经济来源！你以为你一个正在上学什么都没有的毛头小子，哪来的底气跟供你吃喝的爸爸这么说话？
    阮帅轻嘲道：你断就断啊，你断了，我就找你生意上的对头卖屁股去。没道理你能养小情儿，人家不能养啊。
    阮章瞪视着阮帅，素日被杂志夸耀的既显年轻又帅气的脸因此显得狰狞。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冰冷的女声便说道：
    阮章，你要断谁的经济来源？
    随着高跟鞋清脆的踩踏声，女人高挑的、但是面容显得有些疲惫的身影出现在阮帅身后。阮帅惊喜地回头：
    妈！你怎么回来了？
    葛芹使劲敲了阮帅的脑袋：卖屁股？你去哪儿卖屁股？都多大人了不能有点志向，找个富婆不行？
    行行行。阮帅应道，那我找个富婆。
    葛芹把阮帅拉到身后去，面对着满是狼藉的床和上面浑身光裸的两人，离婚吧。
    阮章眯着眼，不可能。离婚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但我管不了了。葛芹声音疲惫，这么多年，我早就累了。我不想因为顾及孩子、外面风评、舆论八卦、老人的脸面再忍下去，我已经在你身上搭了半辈子，不能下半辈子仍然被你耽误一直到扯进坟墓里去。替我和爸他们说声对不起，我们明天一早就去离婚。
    阮章仍然不同意：不
    葛芹道：你不同意没有用，你从我们刚刚结婚便出轨，一年你外面多少人、现在已经多少年，你自己心里有数。我手里证据不是没有，只是之前不愿意拿出来包括现在，
    她举起手里一个正在拍摄中的摄像机，也是一份证据。明早离婚，我可以不让你净身出户。
    阮章还没说话，他旁边的邵静倏地一声尖叫：不！不行，不能拍我！
    阮章顾不得葛芹，转身温声细语地安慰邵静。邵静哭得梨花带雨：不能有那个视频，我会被网上的粉丝骂的。
    阮章回头，怒视葛芹：把你手里的摄像机给我！
    葛芹没有回他，而是静静看着床上被阮章拥着的邵静：小丫头，你长得很漂亮。
    邵静一愣，不明白为什么本应该震怒的女主人为什么会突然夸赞她。
    葛芹道：你这么年轻，长相漂亮，如果肯奋斗，总会比同龄人有更多优势。但你倾慕富贵，不愿努力，没有底线和原则，把自己糟蹋给一个四十岁的老男人你觉得值吗？你有一张这么美的脸，但实际上什么也不是。你全身上下、整个人，就只有这一张脸。
    邵静浑身颤抖，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一句才不是！
    她环抱着自己肩膀，心想，都不重要，她有了这一张脸，就什么都有了。
    不要听她的！
    第37章
    邵静哀切地转过头，向那个她喜欢的成熟男人撒娇：
    你快告诉她，你就是喜欢我，不只是喜欢我的脸，对不对？
    阮章这么爱她，一定会反驳那个女人的话的。
    可是她却没有等来男人的诱哄，而是看到对方惊恐的一张脸。
    邵静想要伸手去拉他的胳膊，对方见鬼一样狠狠甩她，慌乱地爬着远离了她。邵静继续伸手，却看见自己胳膊上的皮肉在融化！
    邵静惊恐地看着皮肉不断掉落的胳膊，双目睁大，想到什么似的去摸自己的脸。庆幸的是她的脸并没有像手一样融化，邵静不禁松了口气。
    可是阮章看怪物一样看她都眼神让她恨不能把自己藏起来。她哆哆嗦嗦举着手，俯身从床下翻到自己被扯坏的衣服，从里面找出一个巴掌大的十分漂亮的小镜子来。
    邵静急切地把镜子放在面前，随即瞪大瞳孔。
    不、不这不是我这不是我！怎么会这样呢
    只剩了被一层红色的肉包裹着的骨头的手摸上邵静的脸颊，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
    只见镜子里所照映出的面容却并非是邵静所拥有的美丽脸庞，而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她满脸都溃破流脓，五官扭曲，面容丑陋得不忍让人直视。
    她慌乱得抬起头，目光对上浴室里正对着她的镜子。那上面所照映出来的脸仍然是一张漂亮的脸。皮肤白皙，鼻子小巧，花瓣一样的嘴唇
    邵静颤抖着手在自己脸上小心抚摸，确定浴室里的镜子所照见的才是真实之后，看着手里那个漂亮的小镜子，突然迅速把它拿起，面目狰狞地狠狠把它摔到地上。
    啪咔
    镜子碎裂了，里面那张丑陋的面容虚虚地消失下去，转而是碎成许多块的大大小小十几张美丽的面容。里面的这张面孔却仿佛是水中被打碎的月的倒影，一下子破碎开，整个面容化为了齑粉。
    邵静感觉自己面上一痒。
    她的脸皮之下的皮肉血脉、骨骼和大脑，都一件件化成血水，从鼻孔、耳道、眼角流出来。她连惨叫都来不及，整个人倏地塌陷下去，床上已经不见了她，就只剩了浸透了被褥的通红血水、和上面铺展着的一张绝美脸皮。
    巧笑嫣然，仿佛是活着的。
    而屋里其余三个人已经被这场变故给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床上不久之前还即将和邵静春风一度的阮章更是吓得浑身瘫软，不住冒着冷汗，口唇发白不能发声。
    站在门口的阮帅在邵静身体刚刚出现吓人变化的时候就就被葛芹挡在后面，而葛芹则面带怜惜地看着床上那一张嘴角仿佛在笑着的脸皮。她努力不让自己声音颤抖：
    阮章，你把人安置了。找到这孩子的家人，亲自去赔罪。
    阮章这回能够找回了自己声音，他崩溃道：
    这就是个怪物！这就是个企图爬上我的床的怪物！我不要在看见她，快、快把她弄走还有被子，不，整张床快点都给我搬走！
    躺在被子上那张美丽的脸皮，仿佛是从眼角划出一滴晶莹的泪来。
    葛芹以为自己看错了，正要强定心神仔细去看，房间里却倏地温度骤降。
    阮帅在他妈背后探出头：空调出毛病了？
    他瞬间收声，嗓子险些被撕破。
    只见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女人，身穿着基底为艳红的繁复衣袍，头发很长，到了大腿，她正低着头看床上那张脸皮。
    是画皮鬼。
    它低头看着邵静的脸皮。那仿佛是在笑着的，又好像是在哭。
    它抬起手，指尖轻轻抚上对方眉间，嘴里喃喃道：
    红粉枯骨，可世人偏偏趋之若鹜。
    那张邵静的脸皮仿佛是再次流了泪。
    画皮鬼轻柔地将那张脸皮卷起来、收拢到袖子里。回头仿佛是才注意到屋里有人。
    而三个人已经对着画皮鬼那张什么都没有的鸡蛋一样的脸而呆滞得不能发声了，阮章更是惊吓得晕了过去。
    画皮鬼在阮帅和葛芹两人的注视之下，突然哎呀一声，双手捂住脸，嘤嘤嘤地迅速转身，小声念叨道：
    哎呀竟然被人看到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还没化妆呢嘤
    阮帅：
    这是鬼吗？
    好像除了长得奇葩一点，也没什么吓人的？
    可惜都没等他上前去打招呼，画皮鬼就一下子钻进地面，消失了。
    葛芹后怕地握了握阮帅的手，然后看向晕倒的阮章。
    邵静懂没懂红颜枯骨，她不知道。不过阮章应该是一定懂了。
    至少在找到医生治疗之前，他可能在床上都站不起来了。
    *
    王倩倩最终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她的惨叫仿佛还回荡在空气中，封泉脸上没有波动，只是在她消失之前他嘴里都轻轻念着超度咒语。
    封靖成功拿到了王倩倩的记忆，又开始从衣兜里不断往外掏着作法器具。封泉看着觉得麻烦，手指一动，封靖手里的那一团记忆就飞来他的手中。
    指尖汇起灵力，轻轻点上这一团。接触的地方泛起暖融融的波光，而后往封靖额头一抛，没入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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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26)

    封靖见自己好容易弄来的东西被玩儿没了，怒道：你干什么，我要查案呢
    还没说完，封靖感觉到一幕画面从脑中迅速划过，连忙闭上眼。
    封泉趁着封靖不注意这边，连忙抓紧机会和尹从说悄悄话：
    在王倩倩魂飞魄散之前，我感觉到她的亲缘线断了，邵静死了。
    尹从不自在道：嗯，我知道了。
    封泉看一眼尹从又红起来的耳尖，心里啧啧称奇，尹从这人也太好玩儿了吧！
    他好心告诉尹从：你耳朵红了。
    尹从身体一僵，没有。
    封泉：真的有。
    尹从：你看错了。
    封泉道：应该没有吧，现在还红着呢，不信你用镜子自己照照？
    封泉没等来尹从的继续嘴犟，而是等到了一扇红彤彤的猪耳朵，出现在他面前，恼羞成怒地就要扇他的脸。
    封泉看着这个红彤彤明显蒸熟了的猪耳朵，期待地张嘴。
    猪耳朵一到了面前，封泉迅速咬下一口。不过咬下来的不是软糯的猪耳朵，而是一口精微的灵气。封泉舔了舔，甜的？
    尹从突然起身，大步向床的另一侧走去，背对着封泉坐下了。
    封泉看着对方的背影，忍着笑，捧起猪耳朵再次啃了一口。可惜只咬了两口，手里这只猪耳朵便化成了灵力，嗖地一下被尹从收了回去。
    而这时候封靖也已经睁开眼，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王倩倩灵魂消失的地方。
    那三个消失了的学生并没有死。封靖说道。这个阴灵在变成厉鬼之后，曾经还有片刻的清明。怨气让她想要杀了对不起她的学生，但清醒的时候却不愿意，最终是把三个经常议论她改嫁过的邻居当成了三个学生给杀了。我回去找人处理死者的事，那三个学生就交给你们了。
    封泉慢悠悠道：给辛苦费吗？不给可不干。
    封靖表情挣扎，半晌好像割自己的肉一样，心疼地从兜里摸出皱皱巴巴一张十块钱纸币。不舍地塞进封泉手里，眼巴巴道：
    拿着买糖吃。
    封泉收下了：行。
    十块钱也能让封靖心疼好一阵子，封泉对此表示很愉快。
    这回不用坐封靖那辆不知道多久没洗过的车，尹从在墙上画了一道门，有些别扭地转头对封泉道：
    走吧。
    封泉喜气洋洋地跟上。
    王倩倩把那三个学生关在了一中学校里一间平日里没有人进去的仓库里。封泉和尹从从门内踏出，惊讶地发现这里竟然亮着暖黄的灯光。
    杂物被堆在架子上，中央被清理出来放了三张桌子，桌子上摆满了书，而那三个摔下楼之后消失不见了的学生正坐在桌前埋头看书，看样子一点事也没有。
    听见动静，几人回头，看见了突然出现的封泉和尹从。
    他们惊讶道：封泉？你也被抓过来了吗？还有那个好像不是我们班的吧？
    封泉道：来接你们出去的。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和我说一下？
    倪玉这个女生是最先冷静下来的，她说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我那天是被王倩倩老师拽下楼的。是的，我看到了王倩倩老师的脸。她变得很吓人
    倪玉陷入了会议中，她说，要惩罚我们、不会放过我们，我们要一个个、都用生命向她赔罪。可是很凶狠的王倩倩老师却并没有杀了我。
    她好像是在和什么对抗，然后突然又变得很温柔、很正常了。她把我送来这里，说很抱歉还不能送我回去，然后拿了好多学习资料来，说对不起，这段时间因为自己的状态不好而耽误了我们的学习，给我们这些她之前教高三年级时候的备课资料，让我们在这段时间里安心学习王倩倩老师怎么了？
    封泉看着倪玉期待的脸，说道：想必你们也都知道，现在的王倩倩只是鬼魂而已，她已经死了。
    倪玉垂下头，半晌后忍不住蹲下身，抱头痛哭起来。
    封泉见状忍不住叹了口气。
    王倩倩落到如今地步，完全是她自己执念放不开。再嫁会被别人说三道四，所以忍受邵康从不想着离开；婚姻不幸福会成为别人表面是怜悯的饭后谈资，所以伪装得自己婚姻幸福，对别人唱着独角戏。怕别人谈论，怕别人异样看待，怕被别人看到自己并不幸福
    但她是否知道，自己还有一群不会关心自己家务事和婚姻、只是单纯关心自己的学生们。
    那笔十四班筹集的比一整个年级加起来都还要多的爱心捐款，王倩倩永远都收不到了。
    回去吧。封泉说，老师去到尽头，重新开始了。
    *
    回到别墅，家里正有一只画皮鬼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等封泉。
    第38章
    尹从表情严肃地走过去，对画皮鬼说道：你坐了我的位子。
    画皮鬼很怵地看了尹从一眼，小心翼翼往旁边挪了挪。
    尹从点头，弯腰整理好座位，拿起遥控器调了频道，指着墙上的钟表说道：
    到我的节目时间了。
    画皮鬼：我想看鬼片，嘤！
    封泉问画皮鬼道：你怎么来了？
    画皮鬼摊开手，里面显现了一张脸皮：为了这个孩子。
    这张脸皮十分妍丽，肤色红润，嘴唇鲜嫩，仿若还是个活人。封泉辨认了一下，这竟然是邵静。
    这个姑娘，仅剩下了这个。她的魂魄和这一面脸皮融为一体了。我不知道应不应该把她们分开。
    封泉问道：为什么犹豫？
    这个小姑娘的执念，就只有保留这一张美丽的脸而已，甚至于心甘情愿把魂魄祭献给皮囊。是这个小丫头自己情愿的。
    封泉看见画皮鬼手里这张属于邵静的脸皮，从眼角落下一滴晶莹的泪滴。
    封泉：或许，她自己已经后悔了呢。
    画皮鬼低头看见了一滴眼泪，伸手轻柔地将之拂去。叹息一声：还是将你们分离开吧，小丫头，因为里面献祭的不止有一条灵魂。
    画皮鬼伸手，虚虚在这张美丽无比的脸皮上拂过。从中延伸出五条半透明的丝线，然后慢慢凝聚成了灵魂体。都看不见她们的样貌，只是有些透明的白的人影，静静地站在那里。
    三个死去的女性网红，郭燕燕，还有邵静。
    封泉对她们道：都回去吧。
    四个人影越来越浅淡，消失在了原地，回去她们尸身所在处了。
    原处只剩下了一个，邵静。
    画皮鬼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目光怜惜地看着这个微白的人影。
    你不后悔吗，仍然是想要美丽的皮囊吗？仍然想让旁人艳羡你吗即使知道，一切皆是虚无。
    没有记忆，没有爱恨的邵静的魂体，犹犹豫豫地点了下头。
    即使她现在什么都听不懂。
    外表美轮美奂，终究红粉枯骨。太忘我地追求，最终就会凋零。
    脱去智愚美丑，人人不过都是这样一个懵懂的生灵而已。
    本来正在看着电视节目的尹从忽然开口道：可以把它交给我吗？
    封泉顿时看过去。
    尹从认真地点了下头，交给我。
    封泉思忖一瞬，粲然道：好。
    尹从起身，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本貌似随时可能散架的古书，
    随着尹从走到邵静的鬼魂身前，仿佛他周身慢慢进入一种玄妙的空间，他手中的书自动翻开，邵静的魂魄好奇地看尹从一眼，朝着书走过去了。
    然后一下子没入书页中，盘桓一下，成为一个隐隐约约的图案。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画皮鬼手中的脸皮突然像风化一般破碎开，成为齑粉。那张脸皮上，嘴角似乎竟然勾起了一抹笑容。
    最终一切都消失，尹从手里的书页自动合上。封泉突然拽住了尹从的一只手。
    尹从疑惑地看过去，怎么？
    没什么。封泉笑眯眯道。实际上是方才的尹从，给他一种离开这个空间而在别处的感觉，让他忍不住要摸一下确认其存在。
    但这一点又不能对尹从实说。他转移话题道：这是什么？
    尹从很宝贝地把书远离封泉：是命书。
    命书？封泉挑眉，感觉自己从哪里听过似的。
    对。尹从道。现在天师界秩序混乱，对阴灵肆意斩杀，不放过任何执念怨念有可能在人间为害的鬼魂。可长此以往，人间不会再有新生降临，动物草木也不会为灵。纵使天师因为斩杀鬼魂而实力增强，可有一天没有需要斩杀的阴邪，天道也就不再需要天师了。可是人类天师从来看不到这一点，要天师认清此点从而做出改变十分难成。所以与其让天师等到自己穷途末路时明白这些，倒不如建立一个死后灵魂可以去往之地，让天师们没有阴灵可斩杀。
    封泉看尹从一副我很厉害的得意样子，赞赏道：天师也着相了。这确实是一个好法子，很厉害。不过凭空建立一个死后世界，也不容易办成吧？
    尹从道：阴灵和生人实际上并不处于同一维度，我能想到的就只是把阴灵和它们的维度联系起来，从而不会让生人对其造成影响。这个维度就类似于鬼魂被超度之后到正式投胎之前的这个空间。
    封泉真情实意地再次赞赏道：真厉害。
    尹从被夸得耳尖微红，没有，其实是有一位先生教导我，同我说了现状，我才能进而思考方法。
    一位先生？
    封泉正苦思冥想着，想要找出尹从话中这点隐约熟悉感的出处，电话响了起来。
    对面是封靖。
    已经在王倩倩家里床底找出了邵康和她三位邻居的尸体。经过调查，王倩倩并非是自杀，而是在那天晚上八点半左右通过电话和邵康提出了离婚，邵康愤怒之下把王倩倩约到天台，争吵种把她推下去虽然我觉得这个查不查得出来都没什么区别。另外还有一件案子，是有关于年轻女性死亡的案件，不知道封泉小兄弟你去没有头绪？
    封泉没想到重生一次，封靖给自己的称呼从封泉堂哥成了封泉小兄弟，封靖他肯定得意坏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封靖的问题，而是道：若是王倩倩成为厉鬼之后，还保有爱护学生的理智，你觉得她应该得到的处置为何呢？
    封靖语气莫名其妙道：这是什么问题？就算是仍然有理智，可是杀了人沾染了血气是确定的，难道不应该魂飞魄散？
    你这么理所应当，难道你是阴间的执法者吗？封泉道。
    封靖：天师自然有护卫生人、处理阴邪的职责。
    但是没有决定阴灵怎样的权力吧。
    封泉说了这一句话，又觉得这样说得没什么意思。没有再多说，回答了他之前所问的问题：
    王倩倩有一个叫做邵静的女儿，她有画皮鬼的镜子。被借脸的女孩儿如果死了，她就不必再还回去了。
    封靖：那，邵静呢？
    封泉道：投胎去了。挂了。
    不等封靖再问什么，封泉便挂断了电话。
    那边画皮鬼正缠着尹从想要进去他书里看一看。尹从严肃地和画皮鬼拉开距离。
    画皮鬼动用了嘤嘤大法，不依不饶。封泉看尹从表情冷得要结出冰碴子了，过去解围道：
    里面可没有镜子。
    画皮鬼一僵。
    封泉：一个镜子都没有。
    画皮鬼安静下来，期期艾艾道：那那我就先不去了吧。
    封泉点头：还有，你该回家吃饭了。
    送走画皮鬼，封泉打了和呵欠，上楼去补觉。他做了一个梦。
    是那个神出鬼没、能随便出入封家找他来玩儿，后来死皮赖脸让自己叫他师傅的那个老头儿。在他莫约十岁的时候，师傅照例翻上了山头来找他。
    现在啊，天师是越来越不行喽，霸道得很，非得用杀人偿命那一套用在鬼魂身上，就算是人间的法律，都不兴杀人偿命了好吧。你这只鬼，害过人，坏得很，所以我就要把你打得魂飞魄散。什么？让你投胎？不可能，直接打散了多方便。什么？天道说有罪孽的阴灵投胎后会得到果报？我不听我不听，反正我要杀了鬼来给我自己增强实力，鬼魂越来越少、没得灵魂投胎？害，不可能，我才杀了多少鬼。
    所以小宝贝儿你哟，不能跟他们一样。你得让天师界改一改呀，你就努力练习，成为天师里边最厉害的，谁不听你话，谁滥杀阴灵，你就揍他们去。等师傅我去外边给你找个童养媳，让他从阴灵那边想办法，当你贤内助！
    当时还是十岁的他没管不正经的老头儿嘴里的童养媳，问师傅道：从阴灵方面要怎么做？
    老头儿一摊手，我没想出来，让你童养媳操心喽。你估计再过个十七八年，童养媳就要醒了，你就能见着他了。怎么样，开心不？
    梦里的封泉思考道：十七八年？现在距离他十岁那年确实是过了十八年。
    他问师傅：是不是叫尹从？
    然后封泉醒过来。
    心里有些诡异地想：尹从是他的童养媳？
    *
    阮章精神似乎出了点问题，见到女人就会惊吓得大叫。葛芹给他安排了治疗，并且在第二天就和他离了婚。
    不管外人怎样议论葛芹是因为阮章得病而提出离婚，这些葛芹都没有管。
    阮帅负责把他们母子俩人的行李搬到搬家公司的车上，顺便把邵静的衣物给葬了，毕竟没有了尸身，
    邵静家里仅剩的亲人，她年仅六岁的弟弟被葛芹找到了一家很和蔼的领养人，算是对于邵静这个女孩子死在自己前夫床上的告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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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27)

    搬家公司的车离开了，阮帅赶紧打了车跟上，收拾好新家得赶紧补作业。
    而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一个外表精致的小镜子从车厢里掉出来，弹了几下，落到路边的草丛里。
    布满裂痕的镜面一点点愈合，以至于崭新如初。
    几天后，一个满脸雀斑的女孩儿经过这里，惊奇地发现了草丛中的反射光线。她捡起这个她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小镜子。
    里面照出她的脸。
    那是一个很美的女孩儿。
    她不用亲眼看见，也能够想象得到拥有这张脸的主人会受到人们怎样的追捧。
    第39章
    夜幕降临了,纯黑的天空盘旋着无处可去了的巨大飞蛾。
    没有星月,只是深黑的和飒飒的黑夜。
    呼呼
    沉重的呼吸声和脚步声打破夜的寂静,她惶惶地奋力往前奔跑,时而回头看一眼身后。
    呼呼
    要到了
    猛地转过小巷子，进入小区门口。整个小区都是深黑，她摸索着终于找到单元门，快速按着电梯按钮。
    抓紧电梯一定要快点啊
    她时而转头看一眼,外面是深黑的夜景，枝叶繁茂的树木和灌丛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有正什么隐藏在外面的黑暗中，静静看着她。
    她瞳孔微缩,转身往楼梯跑去。还没有恢复过来的腿部肌肉和疼痛的肺在争夺她大脑的氧气。
    二楼四楼五楼，到了！
    她手指颤抖着掏出钥匙,几次对准钥匙孔终于打开门。迅速进去屋门、关门、锁住。
    没有跟上来！
    她长长地舒一口气,背靠在门板上无力地滑落下去。
    稍许，她慢慢转过身，扶着门框站起来。
    屋里和屋外都是深黑,但她完全没有打算开灯。猫眼却不知道反射了哪里的光,凸面上显出一个亮斑。
    她慢慢地、慢慢地凑近,眼睛靠近猫眼,往外看去。
    外面很黑，她睁大眼仔细辨认,但是完全看不见外面楼梯的轮廓。
    就在这时候，猫眼外的黑暗眨了眨。
    那并非是黑暗，而是一只同样透过猫眼在往里看的瞳孔！
    *
    封靖突然差人送来了一张请帖。
    是一个天师交流会的请帖,地点位于临省的鼓山市。到时候会有好多德高望重的天师前辈出场，所以封靖还告诉他，自己既然有能力，不妨在那天露个脸，有幸要是能被那些老家伙们看上认个师从，以后在玄门圈子里方便行走。
    这样的一张邀请函在外面天师看来极其珍贵，若是能够被大的玄门家族里的人看上眼，资源自然是滚滚而来，一跃就能够成为人上人。可惜封泉并没有打算要在那些天师跟前露脸，只看了一眼就把它放到一旁，继续跟顾客在网上聊天。
    【成烟】：天师您好，我看见您的简介里说是能够接鬼的生意？
    【一个假道士】：没错，我们都一视同仁。
    【成烟】：虽然可能很冒昧，但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成烟】：如果有被害者已经成为了阴灵，并且生出怨气，您是否会选择将他们全部剿灭呢？
    封泉看到对方发的这段话，颇感兴趣地挑了下眉。
    那边尹从已经整理好了封泉的书包，拎着书包带走过来，放在封泉桌子上。
    封泉迅速低头看一眼自己，把拖鞋勾过来穿好，然后把身前桌子上的垃圾袋扫下去，桌面上干净整洁。
    他仰头，露出个无辜的笑，怎么了？
    尹从从他书包里掏出皱巴巴的课本，还有团成一团废纸一样的试卷。
    封泉莫名心虚，解释道：那什么，学霸的书都这样，因为翻看得多了，这都是我努力学习的证明。
    尹从淡淡道：是么。
    他修长而白皙的手指把团成球的试卷一点点展开、捋平整，从中间对折。然后指着空白的试卷：
    今天下午就要去学校，你作业还没写完。
    封泉道：还带这样儿的？你还要检查作业啊尹家长？
    尹从：写作业。
    封泉：好。我这就去。
    他认命地拿起试卷，垂头丧气地往卧室走。
    尹从坐在封泉方才坐着的地方，仔仔细细地收拾桌子上封泉留下的零食残渣。抬眼看见屏幕上的对话，他替封泉回道：
    【不会。】
    【成烟】：既然如此，我想请您来鼓山市一趟。
    尹从在对话框里输入：不行，学业为重
    怀里突然动了动，千寻一下子飞出来，扭着身体在尹从面前摇来摇去，如果有五官想必表情很谄媚。
    尹从平静地看着它，怎么了？
    千寻嗖地一下撞进尹从额头里，尹从稍稍闭了下眼，复又睁开道：
    好吧，我去一趟。
    他删除了对话框里的字，重新写道：
    【我们会去的。】
    回到房间封泉还惦记着小店里的顾客，梁兴城的电话打进来。
    他立即将手机调了静音，做贼心虚地朝门口看了看，戴上耳机，小声道：
    梁师叔？有什么事吗？
    对方嘿嘿笑了一声，小封啊，最近学习怎么样啊？
    还行，高三简直是地狱一样的存在，我自从开学以来就没再睡过一个好觉
    梁兴城道：学习很重要，但也要劳逸结合呀。马上就要国庆放假，易佰要出去玩儿，你要不要跟着去放松放松？
    封泉感兴趣道：去哪儿玩？
    鼓山市最近出了个很火的道观景区嘛，我让易佰偷偷过去，走访调查，窃取机密，他们道观是怎么才能这么火的，咱们回头给学过来！
    封泉煞有介事地点头应和道：没错，是该这样。我问问我家那位，他要是出去玩儿的话我带着他，他要是不去我就自己去。
    梁兴城疑惑道：你家那位？你母亲？
    封泉咳了一声，不是，朋友，暂住在我家。他介绍了一句，忍不住跟梁兴城吐槽开。
    于是梁兴城便听见封泉在电话里说道：
    不过比母亲还母亲，管我管得忒严。我是给家里也请来一位教导主任啊哎？！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另外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道：手机没收，写作业。
    嘟嘟
    梁兴城看一眼被挂断的电话，冲着它比了个拇指，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
    不管怎样在返校前两个小时内死命赶完了四张卷子，封泉心里已经有了国庆假期要去鼓山市的打算。
    主要原因是小店里找上来的成烟，既然被求上门，他作为有能力的天师没有袖手不管的道理；第二个就是梁兴城说的，鼓山市最近很火的道观旅游区。
    第二个原因实际上是在尹从。
    尹从下山这么长时间，一开始似乎就对这个现代社会完全不了解。现在即使过了这几个月时间，对方也只是了解了一些网络上的东西，想必还没有过真正走出去好好看看。接完梁兴城的电话，封泉莫名就有了一种想要带着尹从出去遛遛的想法。
    遛一遛尹从，让这个老青年长长见识。
    意气风发地想了一路国庆计划，意气风发地在进去教室的时候把写得满满的试卷交给堵在门口检查作业的班主任于山，意气风发地坐回位置上看着自己同桌被罚站补作业而自己全都写完了，然后在于山走上讲台告知了一个消息之后终于蔫下来。
    同学们，之前我们每周都有测试，但只是让你们自己明确自己复习得怎样，并没有排名。这次在国庆放假之前，我们要进行一次阶段考试，有班级和年级排名，考得不好我是要找你们谈话的。
    顿了顿，于山又加了几句话：对了，总分七百五十的分数，考四百五十分以下的准备好家长和我见面。
    封泉不眠不休奋斗了三天，考完试第二天就出来了成绩。封泉只能一脸屈辱地拿着手机，拨通了尹从的电话。
    尹从的声音清冷好听：有什么事么？
    封泉艰难道：我有个忙想请你帮一下。
    你说吧。
    能不能来给我开个家长会？
    头顶锃亮、留着两绺毛儿作为装饰、时不时手指沾一点口水抹一抹班主任于山和即使穿着简单的休闲装也给人一种儒雅风范的尹从，在办公室里齐聚一堂。
    封泉扒着窗户往里面偷看，这次考试以四百五十一的高分而避免被叫家长的阮帅站在一边嘲笑封泉。
    叫哥哥来开家长会，段数有老于高吗？能不能行？
    去。封泉斜他一眼，打你的球去。
    阮帅拍着篮球走远，一边嘴里念叨：封泉他哥哥长得还挺好看，这家人基因真好。就是表情比班主任还像班主任，怪吓人的。
    开这个只给了封泉的家长会的时候已经放学，等到尹从从办公室里出来直接就可以领着封泉回家。
    于山亲自把尹从送出来，表情热切，像是在他乡看见了老乡：尹先生说的是啊，就该像您说的这么做。我等假期结束，一回来就照这样管理。封泉这个学生有你这样的家长，我就完全放心了，他脑子不笨，开学以来这么多次小考试都一直在进步
    在门外于山又单方面地和尹从寒暄了二十分钟，封泉这才得空拉着尹从逃离是非地。路上他好奇地问尹从：
    和于山说了什么？
    尹从低头看看被封泉拉着的手腕。
    封泉手握得更紧了，不说就不放手。
    尹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你这次考试成绩不好。
    封泉尴尬地摸摸鼻子，这个
    尹从道：回去收拾东西，明天去鼓山市。
    封泉松一口气，连尹从为什么也要去鼓山市都没有问。心道尹从可真是体贴极了，不会多问他成绩，简直是个小棉袄。
    第40章
    直到收拾东西的时候,封泉眼睁睁看着尹从把一大摞复习资料塞进背包里,然后递给他：
    你的。
    封泉掂掂手里估计有五十斤的背包,再看看尹从。
    尹从确定地点了下头。
    *
    正是假期,去往鼓山市的大巴车上人满为患，嘈杂且气息浓烈。封泉安抚着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满脸寒冰的尹从。
    别黑着一张脸了，就你那个车速，我等到假期过完也到不了鼓山市啊。而且你没有驾照啊兄弟。
    尹从抿抿嘴,你去考。
    行行，我去考，所以现在就将就将就,先坐这个去吧。
    尹从没再说什么，只是更加往椅背里缩了缩,力求把自己接触到旁人气息的身体部位减少到最小。封泉心里觉得好笑,同时侧着身体挡开尹从和其他人。
    车上不仅座位全满，过道上还站着好些人。封泉只能凑近尹从耳边同他说话：
    那个成烟还没有告诉我们具体情况，不过封靖告诉我,之所以这次会在鼓山市举办了天师集会,实际上正是去鼓山市处理异常事件的。这应该会和成烟找我们的原因有关系。我们先去鼓山市,和那些天师们会一会,顺便领着你逛一逛玩一玩。
    他朝尹从挤了挤眼，尹从斜看他一眼,我可以直接移过去。
    别啊。封泉道，那多没意思，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坐在车上看外面的景,多好。
    尹从不知道为什么，听封泉这样说，自己有些烦躁的情绪瞬间就消失无踪。
    他转头看向窗外，是一条很窄的小道，路旁是还没规划建设过的低矮的瓦房，茵茵绿草生长在这些建筑的夹缝里，阳光明媚，看不见半点秋季即将到来。
    他恍然觉得心脏似乎剧烈地跳动一下，把手掌放上去，却什么都没有。
    封泉见尹从看了窗外没一会儿，便蹙眉按着自己心口，有些担忧道：
    怎么了？
    尹从摇摇头，没什么。
    封泉道：我摸摸。
    尹从沉默地抓住袭上自己胸口的手。你该学习了。
    封泉收回手，讪讪道：哦。
    到鼓山市的车程要五个多小时，中途的时候下去了一些人，车里总算不再充斥着因为人多而生出的闷热。乘客们都各自坐好，大部分在午休，整一辆大巴车都被一种安静且温暖的氛围充斥了。
    被下令看书的封泉突然觉到肩膀一沉。
    他扭头看去，尹从正闭着眼倚在他身上，额前一绺头发落下来搭在脸前，随着呼吸而轻轻颤动。
    封泉轻轻地放下手里的书，微微调整一下姿势，让尹从枕得更舒服一些。对方恍然未觉，仍然沉浸在睡梦中。
    他伸手，轻轻把尹从脸前的那一绺头发勾起来，拢到对方耳后去，随即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然后极为体贴地手臂伸到尹从背后，让对方倚靠着。窗帘缝隙透进来薄薄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
    在外人看来，是一副温馨且柔情的场景。
    然后，封泉另一只手从包里摸出一只记号笔，小心地把笔帽咬着摘下来，轻轻靠近尹从白皙的脸庞。同时体贴地把人往自己怀里拢了拢，确保对方睡得舒服。
    黑色的笔尖落上尹从的脸颊，毫不留情地留下一道黑色的划痕。
    封泉落下一笔，谨慎地停下，仔细观察睡着人的脸。见对方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再次调整姿势，把人搂一搂，画下第二笔。
    画好已经是几分钟之后，封泉把笔收起来，把仍然熟睡的尹从缓缓放回到椅背上。想了想，又把自己外套脱下来叠好，放在对方颈后。
    然后继续看书。
    没多久尹从醒了过来，仿佛因为姿势不舒服，皱着眉侧过脸蹭了蹭枕着的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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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28)

    封泉见人醒来，关切道：睡得不好？
    尹从抿了抿嘴，晃一晃肩膀。
    封泉撸起袖子，道：我给你捏一捏吧。
    闻言尹从略带惊讶地看向封泉，封泉挑眉道：靠过来一下。
    尹从将信将疑，侧身背对着封泉。原本枕在颈后的外套滑落下来，被尹从接住。他把衣服递给封泉，道：谢谢你的衣服。
    封泉笑得灿烂：不用客气。
    感受着后颈和肩膀舒适的力度，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近在咫尺，尹从非但没有和对方拉开距离的想法，甚至还想要放松身体往后倚靠过去。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奇怪地跳动着，然而他明明不会存在心跳。
    这种有些燥热和跳跃的心绪不知从何而起，尹从自己也探寻不得。他伸手拉开车窗的帘子，转而看向车外不断后退的风景。
    没有看到背后给他捏肩膀的无事献殷勤的封泉紧张地瞥向他。
    庆幸的是尹从并没有通过玻璃反光看见自己脸上的画作，他只是望着外面风景渐渐舒缓了眉心。
    封泉一边给他捏肩，一边解释道：已经到了鼓山市内了，大约还有二十分钟到达终点站，是在那个很火的道观旅游区附近。我领你过去玩玩儿怎么样？
    尹从闻言，听话地点头，也好。
    现在所经过的是一片市区，高楼拔地而起，仰头才能看到顶端；道路十分宽阔，几乎每个路口都有修筑的天桥，上面挂着霓虹闪动的广告牌。远处的商场的音乐传到这边来，使空气有些鼓噪。
    这是个很繁华的城市。
    而走到一半，司机却拐了弯。有前排的乘客询问司机道：
    师傅，刚刚怎么不直走啊，我看地图上前面有路，直走的话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到，现在还要绕一大圈。
    司机道：我倒是想直走，可谁也不知道上面的抽了什么风，把那一整块地方都封起来，禁止任何人进入。刚才我要是没有拐弯，再往前去一段，就能看见路障和扯的黄线了。
    方才那乘客道：哪里不让进啊？
    司机指着圈起来地图上一大片地方，这些，都是。
    这么多啊，小区，商场，学校，都在里面不让人进去的话，里边的人要怎么办，能出来吗？
    司机耸了耸肩，反正没听说有人从里面出来。
    乘客害怕道：不会是传染病什么的吧，不然为什么直接就封锁了？
    那谁知道。
    听了那两人的交谈，尹从目光投向窗外被封锁的那个地区的方向。意料之外，城市上空并没有象征着灾厄的黑雾盘旋，反而是偌大的天幕之下，仿佛蛛网一样的庞大线路将整个城市笼罩，丝线在太阳照射下闪烁出隐约而诡异的光。
    *
    找到住的地方，封泉摆脱了沉重的书包行李，和尹从一起出去逛一逛。
    尹从还疑惑于为什么前台和客人都看着自己偷笑，就被热情的封泉拉走了。
    第一站是那个叫做道林风景区的旅游景点。一靠近这个地方，尹从的反应是扭头便走。
    封泉急忙拉住他，不让对方逃跑。别走啊，你看多热闹。
    尹从看着身边来来往往拥挤的人群，眉心皱地像是一条沟壑。挣不开封泉，干脆反手拽着对方走。
    封泉两步上前，一把搂住了尹从的腰，把全身重量都挂在对方身上，他悲切道：
    都是我没用，没能有出息挣大钱，把这个景区给你包下来，让你生气了，难道你就要这样一走了之吗？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都忍不住朝这边侧目，不过大部分人都并非是看的仿佛戏精附体的封泉，而是被封泉抱住的脸上花猫一样的尹从。
    尹从不喜欢受这么多人打量，艰难地转身，看着眼前和他紧贴几乎不留空隙的人。
    松手。逛街。
    封泉笑眯眯道：得令。先去一边，给你看个好东西。
    把尹从拉去一边无人的小巷子，封泉开始凭空画符。浅淡的蓝色符号盘旋在尹从和封泉两人周身，稍许倏地没入，而后两人身上出现一层淡蓝色的光晕。
    这是
    隔离符。放心逛街吧，没有人能挨蹭到你的。
    尹从伸出手指点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隐入身体内的符文便显现出来。他辨认一番，我没有见过这样的符。
    封泉道：我自己研究的。走吧，看上什么告诉我，都给你买！
    这个道林风景区在封泉看来是一个没有什么值得这样喧嚣的热度的东西的地方。充其量在鼓山市这样一个经济发达的城市，有一大片绿地实属不易，再加上一座有些年头的道观做为噱头，但却没有其他能吸引得人满为患的地方。
    不过街道上摆摊买卖的吃食还算不错，封泉吃完了手里的一根肉串，兴冲冲拉着尹从朝下一个地方跑去。一边说道：
    你不是刚下山吗，这些东西肯定没吃过。你肯定想吃那个，我领你过去买。
    尹从看着把小吃买回来之后自己吃得满嘴流油的封泉，沉默地从兜里拿出手帕来，拉过封泉，仔细给他擦拭脸上的油渍。
    封泉吃东西的动作一顿。
    第41章
    咀嚼的动作也越来越慢,以至于停下来。面前是尹从画着六根黑色的猫胡子却仍然严肃的脸,他正拿着手帕认真给自己擦拭嘴角。
    手帕有丝丝冰凉、却顺滑柔软的触感一直顺着嘴角传到封泉心里,好像有个小包被顶得鼓起来,下面有什么东西即将萌芽。
    他仿佛心跳停了一瞬，看着尹从微红的嘴唇，竟然在想那是否是和这手帕一样的触感。
    他想，自己是不是这个身体青春期到了,想谈恋爱了？
    旁边一道咔嚓声把封泉拉回现实，他打了个激灵，心想如果被尹从知道自己竟然想要把口水弄到他嘴唇上,自己大概会被尹从教给如何重新做人。
    他看向声音来源处，是一个年轻女孩,正有些尴尬地放下手机。抱歉,情不自禁就拍下来了
    封泉道：没事，我看看拍得怎样，我上不上镜？
    女孩就要把手机递给封泉,封泉正待侧身去接,被尹从掰过来,别动,还没擦完。
    女孩赶紧换了个方向，把手机里的照片举起来给封泉看。封泉看着照片里尹从露出来的完美侧脸,还有侧脸上画着的三道末尾卷着钩的胡须，满意地点点头，照得真好看。
    女孩摸摸脑袋,嘿嘿，是你们长得好看。那个她看看尹从，我可以把它发到社交账号上吗？如果不可以我会删掉的。
    封泉碰碰尹从，行不行？
    随意。尹从认真地给封泉擦完脸和嘴角，把手帕认真叠好，放进封泉裤兜里。
    回去给我洗干净。
    封泉：
    他看看尹从脸上的对方现在还不知道的胡子，忍辱负重地点头：
    好，给你洗得干干净净。
    然后对女孩道：可以发。
    女孩高高兴兴地走了，封泉一边拿出手机，一边道：
    差点忘了，应该来个直播的。先在这个很火的道林景区直播一个，回去再在长一观来一个，有了对比，相信他们会知道长一观的好的！
    尹从：走路不要看手机。
    封泉无奈，于是坐在了人家店铺的门槛上。
    国庆假期出来玩，顺带直播一下。这里是道林风景区。
    为什么来？听说这里很火啊，来看看有什么值得学习的，回去建设我们长一观。
    为什么坐在这里？封泉看向那边坐在桌子前慢条斯理地吃面条的尹从，因为走路不让看手机。
    尹从已经叫他过去，封泉把手机放进胸前的口袋，露出摄像头。
    下一瞬，直播间的观看群众便见屏幕中出现了一个长相俊秀、气质儒雅、脸上画着黑色六根猫胡须的人。
    这人对主播方向招招手，吃面吗？
    封泉摸摸肚子，摇头，不了吧，之前逛街吃了不少，这碗这么大，可能吃不下。
    尹从问：三分之一碗呢？
    封泉：这个能吃得下。
    尹从把自己还剩了三分之一的碗推给封泉。
    封泉愣了愣，接过碗吃起来，一边说道：你现在可是越来越不跟我客气了，连剩饭都让我吃。
    尹从有些不好意思：我是夹进小碗里吃的，这个碗没有碰过。份量有点多，不能浪费。
    封泉抬眼看他，合着我比垃圾桶要强一点？很荣幸啊。
    他听见尹从说这个碗没有碰过，莫名地感觉面条一下子都不香了。要不弄点尹从的口水当调料？
    噫，算了吧。
    尹从：不然你还是给我吧。
    封泉看看碗里，里面可是有我的口水了，你确定。
    尹从顿时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当我没说过。
    一边吃饭，封泉一边看着直播间的弹幕，终于了解到了这里之所以会客如云来的原因。
    真的并非是这个地方有什么封泉没能发现的吸引人的地方，而是这个地方出现在了一位畅销书作家的小说里。
    封泉好奇问道：那个作家叫什么？我看看有没有可能贿赂一下让我们道观也出场一下。
    他对面的尹从突然道：食不言。
    封泉委屈道：我是在解决谁的剩饭？
    尹从自觉很人性化：所以之前你还说过一句话，我没用提醒你。
    封泉于是只能默默地看直播间。通过留言他知道了，那个让道林风景区出名了的畅销书作家叫做路公子，前两年凭借一本书而一下子出名，那本书是讲的三个男女之间的恋情。故事很老套，但描写的主角三人之间的隐秘思想、细致的生活习惯，仿佛这三个是有血有肉有欲望的真人。
    里面男女主定情、男主第一次偷情即都发生在道林风景区。拒这个作家的访谈说，他是因为自己就是鼓山市人，所以想要为本市的发展做一下贡献。
    毕竟鼓山市原本就发展得太快，除了道林风景区可能还算有些吸引人的绿色，也没再有什么值得看的。
    吃完饭封泉便和尹从去了道观附近闲逛。这里竟然还供养着不少道士，而且还在这里看见了易佰和他那个小孩儿，易良。
    封泉上前去打招呼：你们也来了？
    易佰正把道袍当防晒服穿，顶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就要拉着人家道长交流经验，易良在一边表情有些无奈地看着。
    听见封泉的声音，易佰总算放过道长，回头道：你这不也出来了吗？哟，那位是噗，他脸上那是什么东西啊哈哈哈
    正要走过来的尹从脚步一顿。
    封泉背后一凉，心道要坏。回头看见尹从皱着眉头摸摸自己的脸，然后手指在另一只手掌心一点，把手掌举到脸前。
    在封泉的肉眼可见之下，尹从板起脸，缓慢地将视线转移向自己。
    封泉讪讪道：那什么兰湘说要教我画画，我想着练一练来着
    尹从：呵。
    封泉默默闭上嘴。
    于是这一路封泉都在心惊胆战中度过。
    跟着易佰的那个叫易良的小孩很有趣，看什么事都漠不关心似的，仿佛自己是身外人，旁人旁事如何，都与他自己半点关系也没有，只会面对易佰的时候多一些情绪反应，使其更加像是个真人。
    而易佰这个混不吝，平日别管对谁都没有好语气，而现在对着易良却鞍前马后，生怕自己不能照顾周到，语气温柔地像是照顾小情人，简直是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而易佰还牢记着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要打探消息，一路上都很热情地拉着路过的道长说话：
    我们是长一派的道士，你是正一派的？那真巧。
    你们正一派一共有多少人？我长一派有二十个。
    易良扶额，把易佰拉回来，小声道：别乱说了。
    又对被易佰拉住的道长说：抱歉，道长您忙。
    封泉发现和易良在一起，易佰这个整日灰暗又阴沉的人都容光焕发了，眼见的心情很好。
    这一段路人少了，易佰终于能从给易良的关注当中抽出一丁点来，施舍给封泉：
    我和良良来这里是接了一单生意，要不要合作？
    封泉感兴趣道：怎么合作？
    我提供消息，你处理，三七分，我七你三。
    封泉道：出力的是我，为什么你占大头？
    易佰理直气壮道：我要赚钱养家。要不是我没有天师的能力，你连油水也喝不着。
    封泉好笑道：我可不想喝这油水。先说说，什么生意？
    这时候天差不多暗下来，周边已经再次有了许多人，易佰看看周围，道：不急，先逛街，你们住哪给我留个地址。
    易佰和易良去逛夜市，并且把封泉赶走。封泉于是只能顶着尹从阴森森的目光，坚强地走完一大段路程，返回到酒店。
    回房间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封泉敲了隔壁尹从的房门。
    只敲了一下，门就被打开了，尹从刚刚洗漱好，穿着睡衣睡裤站在门前，静静看着封泉。
    封泉诚恳道：那个我是来请罪的！要不要我给你铺床、收拾房间？刷厕所也行。
    尹从看着封泉真诚的脸，终于侧身让他进屋，开了尊口：不用打扫，老实坐在床上。
    封泉乖乖巧巧地坐在床脚，手掌放在膝盖上，板正的听训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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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29)

    正想着要不要再给尹从按一按肩膀来赎罪，结果没过一会儿便看见尹从拿了一个木箱子走过来。
    走到封泉身旁，放下箱子，打开。
    笔、墨、砚，就差封泉这一张纸了。
    他搬出砚台，慢条斯理地磨墨，然后修长的手指执起了毛笔，慢悠悠蘸了一下，吸进饱满的浓黑的墨汁。毛笔尖缓缓靠近封泉。
    封泉猛地一闭眼，扯开睡衣，决然道：来吧！
    十点左右易佰和易良逛街回来。酒店是仿古建筑，隔音并不怎么好，封泉在房间里已经听到了易佰在走廊里温声细语地和易良说话，然后打开了对面的房间。
    背上轻软而微凉的触感又一笔划过去，封泉反倒是觉得在那笔尖下面生出来灼热的温度，烫得他两颊滚烫。他努力找着话题：
    易佰他们到了。
    第42章
    尹从的声音从他背上传来：嗯。
    然而下笔不停。
    封泉继续道：你画的什么啊,画完给我拍个照我看看吧。你画在背上,我穿衣服都挡住了,不太值当啊。
    尹从想到了今天一整天面见的那么多人、还有路过自己时都侧目的数不清的路人,语气凉凉道：
    放心，还没画完呢。
    封泉于是闭上嘴。
    但是安静了一会儿，封泉觉得自己不能够再继续安静下去了。
    因为在自己身体上不断划动的毛笔的触感实在是太撩人，撩得他年轻的身体有些把持不住。不过当然不是因为毛笔,而是因为尹从。
    脑袋被升腾的热度蒸得有些混混沌沌，白日里见的尹从颜色微淡的嘴唇突然就浮现在脑里，脑中又出现了一张唇,不过不是尹从的，而是自己的,正随着自己身上毛笔的触感,不断落在尹从白皙的脊背。
    封泉悚然一惊，头脑清醒了。
    随即又彻底明悟。
    自己怕不是对尹从有什么非分之想，好朋友的心思不纯了？
    一心一意在手下触感良好的宣纸上作画的尹从看见这张纸的主人突然转过头来,说道：
    哎,尹从,咱们谈个恋爱怎么样？
    笔尖一顿。
    不过封泉根本没期望能听到回答,问完这句话之后就又转过头去，嘿嘿地傻笑。尹从拍了一下对方笑得颤抖的肩膀,皱眉道：
    别动。
    好、好。纸张安静了，尹从得以继续作画。不过封泉方才说的那句话仍然萦绕在他心头，带起一种新芽将萌的悸动。
    右手落笔不停,尹从把左手放到胸口，感受了一瞬，抿抿嘴，失望地放下。
    易佰和易良来敲门的时候尹从正给封泉脸上画下最后一笔，随后施了个诀，墨迹全部干透了。
    封泉穿好睡衣，给两人开门。易佰往屋里一打眼，看见了坐在床上的尹从，再看看封泉脸上一边一个即使是墨色也依然能够看出娇嫩的花朵，道：
    你们还挺会玩。
    封泉现在迫不及待想去照镜子，没有管易佰和易良，直接去了浴室。等他扯着脖子把后背的画看完，摸着下巴一脸如有所思地走出来，问尹从道：
    你看，能不能把我背上的画拓下来，我好保存着。啧，可惜墨水只能保持七天，这么好的画在我背上，七天就要没了，真是可惜了。
    尹从淡淡道：不用可惜，褪色之后我可以再画上去。
    封泉顶着两朵牡丹花坐到易佰身前，问道：这回可以说了吧，你到底接了什么生意？
    易佰指向东南方向，看见那边了吗？那个被封锁的城市。
    封泉挑眉，那里有问题？
    没错。我来这里是要帮一只鬼找人，叫做文卫，是一个快递小哥，两个月前送快递到了位于被封锁范围之内的丰源小区，之后就失去了消息，紧接着上面将这片地方都封锁起来，里面也没有再传出哪怕是一条消息而任何想要踏进被封锁范围内的，也全都消失并且联系不到了。这是我所打听到的消息，还有一些可能相关的，我会把资料打包发给你。
    封泉若有所思地点头，我知道了。明天是天师交流会，就位于被封锁区域的临近地方，内容可能会和这个地方有关。明天我们会先去那里看一看，不管怎么说，那个封锁区域我们是一定要去的。
    易佰点头道：那就交给你们了。他牵着易良站起身，没有立即离开，在封泉眼前晃了一圈，不悦道：
    你还没发现？
    封泉疑惑道：发现什么？他把两人上下打量一遍，恍然大悟，买新衣服了？
    易佰点头，还有呢？
    封泉看看两人款式相同的衣服，呃亲子装？
    易佰成功黑着一张脸走了。
    封泉感觉莫名其妙，送走两人想要转身进房间，尹从却从里面关上了门。
    对方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出来：手机留在这里，回去睡觉，学生不准熬夜。
    而被没收了手机的封泉不知道，经过一天的发酵，一张图片在网上火了起来。
    *
    天师交流会并不是什么很盛大的宴会，而是指不定什么时候，天师界的某位元老会针对一个事件，集合各家的小辈们来处理。令天师们趋之若鹜的是，在这样的交流会中若是因处理灵异事件而独占鳌头，交流会过后自己的名声也就在整个玄学届传开了。据说曾经的封家掌门人封泉，年少成名就是凭借着在他十三岁第一次参加天师交流会时，以一己之力超度了流窜人间百年的恶灵。
    可惜每次天师交流会的邀请函都难得，大多分散在各个天师家族，天师处为了吸引民间人才也会有一两个名额。
    所以说封靖这只铁公鸡竟然会给了封泉一张邀请函，足够说明他是真的看好封泉了。
    第二天一早封泉买了早餐来找尹从，顺带拿回自己的手机。直到点开直播软件，铺天盖地的留言朝封泉砸了过来。
    他浏览了一下这些留言，总算弄明白了原因，不禁感觉有些心虚。原因是昨天那个偶遇的女孩拍了他两人的照片，而发出去之后有人认出来他在龙鱼直播平台注册了账号，竟然热度越来越高。
    照片背景是喧闹的街道，举着手帕、脸颊画着三道胡须的青年正认真地给另一个人擦拭嘴角。照片里的封泉看起来呆呆愣愣，两只手都被小吃给占满了，无措地呆在空中，垂眸盯着拿着手帕的那只手。
    看起来温馨极了。
    然而还没完，不仅仅是这张图片。
    图片下面一溜的好甜这是什么神仙爱情看得封泉都要不好意思了，这时候底下一个发言附带一条视频，打破了整张照片的粉红泡泡。
    【看了上面的图片，发现我好像竟然和图片主人公坐了同一班车。虽然不忍心打破你们的幻想，但是请看看这一段温馨的视频】
    然后附上的视频竟然是封泉昨日在大巴车上趁着尹从睡觉往他脸上乱画的场景。
    封泉拿着手机的手颤抖起来。
    因为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是尹从。
    他语气波澜不惊地问道：所以你这时候就已经在我脸上画了东西？
    封泉转头看着尹从，目光诚挚道：你以后想在车上睡觉都可以枕着我！想怎么枕都行！
    尹从淡淡地看他一眼，不置可否，然后和封泉一起看起了留言。
    【前半段：多么温馨的场景，多么甜甜的恋爱！后半段：浪费感情。】
    【这么好的机会，竟然！用来！捉弄人！应该偷亲啊！】
    封泉明悟，心想下次就这样试试。
    【？？趁人睡着往人脸上画画，这个哥们怕不是要注孤生？】
    封泉：你才注孤生。
    他侧头看看尹从，对方竟然看这些留言看得认真。封泉生怕对方看到那条偷亲的留言，让对方防备从而使自己没有机会，连忙按了返回，转移话题道：
    我突然有了个好主意！原本想着我们一个拿着邀请函去天师交流会，一个用隐身符跟着，不过这样受限太多。不如就你拿着邀请函去天师交流会，我就作为一个主播，去那个被封锁的区域和你们来个偶遇。
    尹从道：可以。你小心。
    封泉笑道：放心吧。
    *
    和尹从分道扬镳之后，封泉一边举着手机直播一边打车到了被封锁的区域附近。
    这片地方不允许车辆靠近，甚至远隔着几条街道便树立了警示标牌。出租车在远处便停下来，封泉便下车步行。举着手机转了一圈：
    今天天气不错啊。
    他看看周围，摸着下巴，唔，太阳很大，就是楼太高，互成犄角，挡住太阳，显得阴森森地，可能风水不是很好。
    直播间里一片哈哈的留言，主播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这回能走路看手机了？
    这次直播内容是什么啊？秀恩爱？
    像大巴车上那样秀恩爱吗？
    封泉看一眼手机屏幕，一边往封锁区域走。下车的地方距离封锁区还有好长一段距离，但这样看起来建设繁华的城市，竟然只有寥寥几个行人。隐约有繁华的人声从后方传来，像是隔了一个世界。
    对啊，可以看手机了，另一位不在身边。
    所以恩爱没人可以秀喽。
    不要提大巴车了，你们看我脸上的是什么。他脸皮本来就薄，现在好了，不知道多少人看见他脸上画了东西，现在让我一周不能洗掉。
    直播间：
    哈哈那就一直画着嘛，还挺好看的。
    主播不要担心，人比花娇，不会抢了你的风头的。
    还说不秀恩爱！我现在都吃饱了！
    对了，封泉说道，昨天已经说过了，这次是在鼓山市。你们知不知道，鼓山市有一个神秘的被封锁的地方。
    他压低声音，显得阴恻恻。
    据说这个城市里的人，在一夜之内全都消失了！不仅仅是这样，而且这些人此后全都不能够再被联系到，就像是人间蒸发。后来，凡事踏入这个区域内的人，也全都没有再出现过。
    第43章
    可惜尽管封泉讲述得绘声绘色,但并没有吓到众人。
    看在主播脸上的两朵花的份儿上,给主播一个面子：啊,我好怕啊。
    主播说得太玄乎了吧,整个城市的人都消失了？岂不是要轰动社会啊。
    照主播的说法，可能是灵异事件呢，毕竟如果是灵异事件的话，不可能会大肆宣扬起来的。
    破除封建迷信都那么多年了,主播还信这个呢？
    封泉耸耸肩，理所必无，事所或有。
    直播间里又出现了一个人：我家就是鼓山市的,确实有一片地方被封锁起来了，公交车和出租都会绕过去。不过被封锁的原因就不清楚了。
    所以主播今天是要去封锁区域看看吗？
    封泉点头,没错。先往前走走。
    又往前走了一阵,越来越靠近被封锁的区域了，已经能够看到扯开的警戒线。封泉极目望去，这一条通路一直延长到最里面,两边的建筑悬挂着各种各样的广告牌,途经的有一个大型商场,还有一个游乐园。
    本应该人声喧闹的地方,封泉却没能在空气中嗅到一丝生气。
    他双手合掌，俯身略微拜了一下,然后举起手机，嘴里念叨着我是守法好公民，一边弯腰从警戒线下面钻过去。
    真正就到了这个神秘的被封锁的区域。
    直播间内：
    说实话,这里空荡荡一个人也看不见，还觉得挺慎人的。
    真的，这里的人都去哪了呢？我就是鼓山市的人，但并没有听说有什么热闹的人口迁移，难道这里的人真的是凭空消失了？
    看看主播会发现什么吧。
    此时封泉神情冷凝，眉头微蹙，一面走一面仔细嗅闻着空中的气息。
    干干净净，仿佛这里就是个死城然而也并没有死气。
    他竟然有些弄不明白了。
    虽然这里属于市中心一带，比较发达，钢筋水泥占据了几乎土地的全面积，不过封泉还是看到了一抹绿化。他走上前去，垂下手，手指不经意间搭在一片光滑的叶片上。
    他体质亲近灵体，然而现在竟然并没能感受到这一株植物的生命。封泉拧起眉头，转向另外的植物，也都是这个情况。
    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没有死气，却一整个城市见不着哪怕是植株的一丝生气？
    一面凝思这个城市的古怪之处，不知不觉已经朝里走了很远。突然，一阵清脆的乐声响起来。
    封泉转头看去，原来旁边是到了游乐场。
    带着童趣图案的牌匾，两侧水晶一样的柱子在阳光照射下闪着些微的光。里面有一蓬气球，随着风轻轻摇晃。
    欢快的儿歌旋律响荡在空荡荡的安静城市里，竟然显得无比诡异，让人忍不住有凉意从尾椎直向上泛起。
    随着儿歌响起来，游乐场的一些设施竟然也自发运作起来。仰头就能看见的巨大摩天轮慢腾腾地开始动起来，旋转木马的摇摆带着轻微的咯吱声音。
    直播间里的众人不禁有些害怕：
    怎么这么诡异！幸亏不是晚上，不然我都不敢看了。
    别害怕，现在是早上十点，一般游乐场的有些设施是有定时运作的。
    怎么偏偏主播到了这里就这么诡异，该不会是主播提前里面安排了人吧？
    封泉若有所思地看着游乐场只能，突然转头对着手机屏幕问道：
    要不要进去玩一会儿？好像不用花钱耶。
    说完他自己轻笑了一声，还是算了，等着和尹从一起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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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30)

    就要继续往里走，脚步却突然停住。他头转向右方，侧耳倾听几秒，然后脚尖一转，朝着那边走过去。
    他听见了人声。
    主播为什么突然转方向了？
    可能是发现了什么。
    不会是什么吓人的东西吧。
    转过这条小道，属于人类的说话声音越来越清晰：
    什么鬼城啊，怎么可能会有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一切灵异事件都是背后有人在故弄玄虚罢了。反正我是不相信的，看我把这个封锁区域的秘密给揭露出来。
    哈，你们都看好就是了，我肯定要把幕后人给揪出来的。
    封泉走近这个一面举着手机一面倒退着走路的人，见对方就要撞上自己，喊他道：
    你好。
    啊呀！对方吓了一跳，一下子跳开，手机险些摔了。看见封泉，怒道：
    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的！
    封泉晃了晃手里正在直播的手机，来直播。真巧啊，好像是遇到同行了？
    也是个主播？对方打量一下封泉，眼里顿时满满是敌意。
    灵异主播？哟，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什么都不懂就出来混了，哪里有新奇东西就去哪里，也不管是不是有那个能力。然后转头对着自己手机屏幕说道：
    等着小年轻被吓得哭吧。
    封泉不明白对方的敌意从何而来，不过既然也是个外来者，而并非是这个封锁区域的人，那就不劳他过度关心了。
    他朝对方微微颔首，我以为会是原本居住的人，既然不是，那我就走了。
    哎，你等等。眼见着封泉要走，那个主播叫住他。眼珠一转，道：
    都是来直播的，说不定逛一逛又遇见了。不如我们干脆一路吧？
    这个地方空荡荡，该直播的内容都已经录过了，总不能还会有一只鬼突然跳出来给他直播。看这个同行面皮白嫩的样子，肯定是个胆小的，到时候自己弄出点动静来吓唬对方一下，不就有东西可直播了么。
    虽然这个同行即使脸上画着两朵花也能看出来长相比他要好，让他感觉到有些危机感。但自己直播间的人已经看见了这个同行，保不齐对方转身一走，自己直播间的粉丝就去对方那里了。还不如就两个人一块儿直播。
    封泉懒得想对方叫自己同行的目的，只是也不好放这个人在这里乱逛，万一出点事情就不好了。于是答应道：
    好啊。
    对方貌似热切地伸出手：我是主播andy，叫我安迪就好。
    封泉伸手和他轻轻碰了一下，封泉。
    这个主播是一个看起来二十五六的青年，染着一头黄毛，衣着很时尚。他走在封泉前面，和直播间里的观众聊得正嗨，封泉也看了一眼直播间，有观众在介绍这个安迪了。
    这人是个很火的灵异主播并不是直播体验鬼屋、寻找灵异事件这种，而是反灵异主播。这是个十分猎奇的人，和其他灵异主播一样对灵异事件趋之若鹜，不过却热衷于找到灵异事件背后的人为因素。也因此，凭借着胆子大而出名了。
    突然，一抹清浅的气息迅速来到封泉脸侧，紧接着尹从的声音出现在封泉耳边：
    我们到了。
    封泉轻笑一声，指尖带着灵力点上耳尖，可惜那一抹气息已经消散不见了。
    跟着那个叫安迪的主播逛了许久，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安迪还带着封泉闯进了一户没有锁门的人家的居处，里面也没有人，凉了的茶水还摆在桌子上，上面漂浮着一层浅浅的灰尘。
    他跟在安迪身后，绕了一圈重新回到了游乐场附近。一直都安静地不打断安迪对他直播间滔滔不绝的封泉突然开口：
    我们走那边吧。
    安迪皱着眉不满地看过来，封泉确定地指了指旁边一条小路，走那边。
    还在直播中，安迪不好和这个同行因为意见分歧而争吵，况且他自己也打算去那边看看，便故作大度道：
    好吧，就听你的一次。看看能发现什么。
    封泉微微一笑，在前面带路。
    脚步声渐渐逼近。
    不是后面安迪的脚步声，而是另外属于别人。一行莫约有五六个人，从拐角处显现出来身形。
    谁？！打头的青年猛然喝道，迅速举起桃木剑对准封泉。
    封泉道：是人。
    对方皱了皱眉头，手里的桃木剑仍然未放下。人？这里不是个空城么，哪里来的？
    封泉耸肩，你们怎么进来的，我们就是怎么进来的。当然是走进来的喽。
    青年微怒，就要说什么，被旁边一个没什么表情的女人伸手拦住了。
    她穿着黑色热裤和黑色短夹克，扎着高高的马尾，显得很利落。女人微微皱起眉，道：
    这里危险，我送你们出去。
    封泉只忙着在最后面寻找尹从，还没说话，安迪便走上前，不满地嚷嚷：
    有什么危险？我在这里逛了一上午，鬼都没见着；而且你凭什么让我们出去？难不成你是这里的城管？
    封泉耳朵里已经听不见周围的吵闹，终于找见了站得远离人群显得格格不入的尹从。
    还有站在尹从侧面，想要去拉尹从胳膊的一个有些眼熟的女人他在鬼市上买雷劈枣木的时候和对方起过争执，是那个傅家的天师。
    封泉见此紧张起来。
    不是为尹从紧张，尹从怎么可能会任由别人能占到自己便宜，他紧张的是尹从第一次出来就得罪傅家，以后可是不好再出来办事。
    第44章
    姓傅的女人的手距离尹从的袖子就只有两公分的时候,尹从终于动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目带警告地看了女人一眼,从他最爱的那条有八九个口袋的裤子的兜里摸出一小瓶东西,朝女人喷了过去。也不知道尹从喷了什么，那女人竟然连连后退。
    此时尹从也看见了封泉，朝他微微颔首。
    封泉轻轻勾了勾唇，心里有些奇怪,尹从什么时候竟然随身携带香水了么？
    安迪还在不满地吵嚷，封泉趁机扫了一眼这一行人。
    除了尹从，那个傅家的女人,还有三个天师。一个年级略大，国字脸,想必是个带队人,不知道是哪家的，他以前并没有见过；另有一男一女，他竟然有过一面之缘,之前在临山县被叫去询问案件,来见自己的天师处的调查员就是这两个人。不知道是哪家的,看身上灵力有些深度,修行得竟然还不错。
    那边安迪单方面和人吵得脸红脖子粗，封泉走过去,在他肩膀上点了一下。对方一下子泄了气，情绪平稳下来。
    随即封泉看向安迪面前的女性天师。
    对方冷着脸，不动如山地站着,封泉伸出手，道：
    封泉，是一个主播。你让我们出去的话，总该告诉我们原因。如果不能，那我们就没有要听你们的理由了。
    女人听到封泉的名字，眉头拧了一下，看看对方画着两朵花的脸，没有伸手和封泉握手。
    刘艺，天师处。我们似乎见过一面？
    封泉道：没错，在临山县。
    刘艺看了一眼安迪耀武扬威地举着的正在直播的手机屏幕，知道不能多说，便道：
    不走的话就老实跟着我们。
    安迪还很不忿，但见封泉已经老老实实走去这一行人的队伍末尾，也只能跟过去。
    末尾靠近尹从，封泉还特意看了一眼那个傅家的女天师。经过对方的时候耸着鼻子嗅了嗅，问道一股刺鼻的风油精味道。他忍着笑，在尹从几步远的地方站定，胳膊垂下去，手指在身侧隐蔽地划了几笔，气息在空气中飘飘悠悠地到了尹从耳边：
    为什么要用这么狠毒的招式，那女人惹你了？
    没一会儿，尹从的声音也传进他耳廓中：
    她身上味道太浓。
    封泉思考一番得出结论，对方应该只是喷了个香水。
    怎么想到这一招？
    因为封靖。
    封泉想了想封靖素日里香气扑鼻的作风，顿时明悟。
    可能是因为封泉脸上的两朵花的原因，那个姓傅的女天师并没有认出封泉，被尹从喷了一通嫌弃走之后便目光火热的注视着尹从背影。
    封泉觉得这个女人应该是看上尹从了，毕竟尹从强大且貌美。
    那个女人长相漂亮，但是封泉完全没有危机感。尹从要是能被女人泡到手，那他就不是事儿精尹从了。
    跟在一行天师身后，安迪仍在对着直播间滔滔不绝：
    天师处？反正我是没听说过这么个部门。天师我倒是知道，小说里常有的嘛，不过总不能这群人是天师？开玩笑。
    刘艺皱眉，扭头道：安静。
    安迪哼了哼，不过没有再说话。
    而封泉的直播间已经完全没有了存在感，手机被他塞进衣兜里，只留着摄像头露在外面。
    越走越深入这个被封锁的区域。位于中心位置的是一个面积很大的小区，那个国字脸的天师领着众人走进小区的门。
    安迪跟在那个另一个叫刘简言的男性天师后面，越过封泉和尹从快步跟上去，手里摇着手机，嘟囔着怎么突然网断了，信号也没了。
    已经是中午，头顶阳光灿烂。可才踏入小区一步，封泉莫名感觉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封泉瞬间停住了。
    尹从见封泉没有继续往里走，也停下脚步，微微侧身，目露询问。
    封泉瞳孔倏地瞪大。
    只见走在最前面的国字脸天师和那一男一女两个刘姓天师，倏地整个人都化成一堆轻质的灰尘，仿佛是被微风碰散，一下子飘散开，消失无踪了。
    三个人，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跟在三人后面的安迪被眼前景象吓傻了，呆愣地站在原地，半晌惊叫一声，扔下手机转头便跑。
    封泉正要喊他：等等
    然而已经晚了，安迪才踏出一步，整个人尚处在奔跑中的姿势，就已经像是被吹散的尘土，一下子化成细微的粉尘，然后也在空气当中消失无踪。
    一道仿若是在窥视的目光再次迫近，封泉迅速拉住尹从，绕开那一道视线，快速转移到空荡荡的门卫处的墙角。
    那个姓傅的女天师见状也吓破了胆子，只顾着怔愣，连逃都忘记逃。封泉喊道：
    快过来！
    女人浑然未闻，封泉皱眉，灵力化作线索迅速朝着女人缠过去，想要把她拉过来。可这时拿到视线似乎又转换了方向，按照原本想要把人拉过来的路线，那女人可能会和之前那四个人一样。
    封泉不得已收回灵力，拉着尹从再次转换位置。同时弹了一颗石子打在女人身上，把她叫醒。
    两人躲进了门卫室里，矮着身体，透过有些脏污的玻璃看向外面。
    姓傅的女人终于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景象，惊惧地后退几步，然后转身便往外跑。所幸那股窥视的目光并没有出现在她往外跑去的线路上，使对方能够成功离开了这个小区。
    封泉看向蹲在自己面前的尹从。
    看出来是什么原因了吗？
    尹从表情凝重地摇了摇头。
    封泉皱着眉头，我有一个猜测。
    他抬头看着对面墙上，小区的监控屏幕还在显示着，而分屏幕最多的就是对小区门口的出入拍摄。而后透过玻璃看向外面，墙角处的摄像头慢慢摇着头转换角度。
    那个如影随形的目光随着摄像头的转向，再次出现了。
    封泉说出自己的猜测：
    应该和那个摄像头有关。就按照它转动的轨迹，在它监控范围之内的人就会像之前那几个人一样奇怪的是，他们好像并不是死了，可能是不知道被转移到那里去了。
    尹从道：不宜多想，先离开再说。
    封泉点头，握住尹从的手，耐心地等到所有摄像头都避开了门口位置，拉着尹从迅速离开。
    灵力能用吗？他问尹从。
    能。
    找到那个女人的位置，我们把她也带出去。
    尹从点头，手指在身前划出一道波纹，牵着封泉踏入进去。
    身后，安置在小区沿街的墙上的摄像头缓缓转过来，透过镜片，里面是一个凸面，像是眼球一样，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这一整片地方。
    *
    傅姓的女天师已经逃跑得远离了这个小区，不过顺着气息让尹从深恶痛绝的香水味封泉和尹从两人还是成功在女人附近出现了。
    两人一出现，女人便迅速转过身，表情戒备。看见是封泉两人，表情也没有丝毫缓和：
    你们还活着？
    封泉道：怎么，让你失望了？你叫傅兰是吗，我听那个刘艺是这么叫你的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里。
    傅兰不屑道：我是不会带上你拖后腿的。你自己找死进来这里，那就自己出去吧。说完换了一张脸，语气柔和地对尹从说：
    尹天师，我们赶紧出去吧，不知道这街道上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封泉：？？
    他握着尹从的手举起来，不带我走？你确定？
    傅兰大惊：你们是认识的？
    封泉道：出去要紧。丫头，这里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还是再修炼几年。
    封泉丝毫不觉得出去的道路会像进来时候那么简单。
    果然，在路上他也发现了许多仿佛是居高临下地窥视的目光，顺着感觉看过去，是道路旁的监控摄像头。
    看来他们不能够暴露在这些摄像头下。
    但是只是这一点依然很难办。
    因为托了城市基础建设的福，整个城市，摄像头简直是无处不在！路灯上，标牌上，红绿灯上，还有路边沿街楼商店的门前。城市的人每天都生活在各种各样的监视之下，丝毫躲不过去。
    他冷静地问尹从：
    能直接出去吗？
    尹从面目凝重地摇了摇头。这个地方似乎是有一类似于结界一样的东西，不能够直接与外面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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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31)

    封泉突然就想到一个词，请君入瓮。
    封泉道：那就只能怎么来的，再怎么出去了。啧，其实我还有点想知道被监控摄像头看到之后，人会怎么样。
    尹从皱着眉敲了一下封泉脑袋，别乱想。
    封泉做了个讨饶的姿势。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跟在两人身后的傅兰眼珠一转，从袖子里悄悄拿出一个小巧的卷轴来。
    封泉：这个墙角并不会被纳入监控范围，我们先在这里观察一下外面，摸清楚摄像头运作的规律之后直接过去这一条路。
    尹从道：也只能先这样。
    封泉道：那个丫头你拿的是什么？
    傅兰正撕开了那幅卷轴，见两人发现自己的动作，冷笑道：
    再见了，你们自己留在这里送死吧。
    空间微一扭曲，原处已经不见了人。
    第45章
    封泉道：这天师本事没学好,逃得倒是快。不过那个卷轴我倒是知道,好像是我的东西？怎么到了傅家人手里去了？
    尹从皱眉,问道：你的东西？
    封泉没有多做解释,而是道：你说那些消失的人会不会就是像那个卷轴一样，实际上是被传送到另一个空间了？
    尹从观察着街道上，不管怎样，都不要轻举妄动。不要想着被发现试一试。
    封泉笑了笑,想要说什么，正在观察外面的尹从突然俯身把他压在墙上，对方身上浅淡的沉香气息近在咫尺。
    封泉微愣,你
    那股窥视的目光又出现了。快得封泉刚才都没有察觉到，这股视线就已经到了眼前。而把他护住的尹从恰好暴露在这股视线之下。
    封泉瞳孔微缩,立即抬手揽住尹从的腰,抱着对方就地一滚，到了最里面的死角，两边都有高大的盆栽绿植挡住,那股视线总算到达不了。
    然而封泉却心里一沉。
    他的怀里重量一轻,已经没有了把尹从抱得满怀的触感。
    可恶,尹从也消失了吗？
    一声吧唧声在身前响起,让封泉回过神。
    只见是一个貌似三岁左右的小孩儿一屁股摔到地上，他刚才听到的是小孩儿摔个屁股墩儿的声音。小孩儿穿着宽大的衣服,短手短脚，脸颊带着些婴儿肥，粉雕玉琢。头发微长,在脑后扎着一个小辫子，乌黑的大眼睛有些懵地看着封泉。
    封泉有些愣，把眼前突然出现的小孩儿上下打量几遍。
    直到小孩儿发出声音：封泉？
    封泉瞪大眼，看着小孩儿身上和尹从同款、不，就是同一件的衣服，惊讶出声：
    尹从？！
    小孩儿点点头，低头打量自己的小短身材，奶声奶气地说：
    我是不是变小了？
    没有听到封泉说话。
    尹从等了一会儿，疑惑道：封泉？
    封泉突然把尹从猛地抱起来，下一刻面容靠近，封泉狠狠地在尹从脸蛋上亲了一口，发出啵地一声响。
    你这样简直也太可爱了吧！封泉说道，然后在尹从另一边脸上照样啵了一口。
    等到尹从反应过来他已经被糊了一脸口水，倏地脸颊变得通红，一直红到耳朵根。他举起小手抹着脸上的口水，一副被恶霸□□了的良家妇女模样，有些结巴道：
    你你怎么
    封泉没管他，还没有亲够，啄木鸟一样在尹从光滑白嫩的脸蛋儿上又一连串亲了十多口。尹从一开始还举着短胳膊推拒他，到后来发现并没有什么用，于是抱着胳膊面无表情等待封泉亲完。
    终于稀罕够了，封泉看着尹从脸上被自己亲出来的红印子感觉到了不好意思，连忙给他擦拭脸上的口水，道歉道：
    哈，不好意思啊尹从，你这模样简直是太可爱了！封泉看看尹从表情严肃的小脸，差点没忍住再次凑上去吸一口。
    尹从：呵。
    往常听到尹从这个语气，封泉都是有些怵的，现在再看尹从这副严肃的样子，简直整个人都要萌化了，捧着脸盯着尹从看个没完。
    尹从站起身，举着胳膊看看耷拉到地上的袖子，笨拙地把它一点点卷起来。封泉见状殷勤道：
    我来我来，你不用动。
    他把尹从的袖子卷成了四层，终于能露出软乎乎的小手来，封泉还趁着给尹从卷袖子偷偷摸了一下。因为尹从人变小，衣服领口便显得异常大，能够露出尹从两侧的小肩膀。封泉想了想，拿出两张符纸来对折几下，符纸仿佛就有了生命，蝴蝶一样呼扇着翅膀落到衣领处，轻微一道光芒闪过，成了两个符纸补丁，领口便小了一圈。
    尹从垂头看向肩膀处的符纸，你总是有这些奇奇怪怪的法术。不像是一个天师。
    封泉一边给尹从整理衣服，一边说道：天师不天师的，又有什么标准呢。何必拘于这些，世间这些道路，总都是殊途同归。好了。
    上衣整理好，封泉指指已经松垮地掉到地上的尹从的裤子，我觉得那个就不用穿了吧？
    尹从皱着小眉头，这样衣衫不整
    封泉拽了拽尹从垂到了脚踝、直接能当连衣裙穿的衬衫，我看这样就行，把腿都遮住了，看不出什嗯？
    尹从也低头看过去。
    原来是随着封泉扯着他的衬衫，一个灰色的东西从衬衫底下掉出来。
    封泉辨认一下，那是你的内裤？
    尹从倏地红了脸，迅速把它捡起来，几下叠好，抱在怀里。
    封泉憋着笑，给我吧，装我兜里。
    尹从别别扭扭地把内裤递出去，到了半路又收回来，拾起因为太宽松而同样落在地上的裤子，把内裤装进裤兜里，然后表情严肃地叠着裤子。叠好之后重新抱在怀里，摇头道：
    不必，我自己来就好。
    封泉封泉没忍住，又凑上去涂了对方的包子脸一脸口水。
    尹从忍无可忍，指尖聚起灵力，威胁道：
    不许再动手动脚！
    好好好。封泉应承道。
    尹从神情凝重地打量自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和之前几个人都同样是暴露在监控之下，可为什么没有消失，反而却变小了？我能感觉到，如果不是你及时带着我躲开，我还会继续变小，只是变小的程度不知道如何。
    封泉也疑惑道：确实奇怪，为什么你会和他们不同呢
    尹从听了封泉的话之后却有些明白过来。
    他垂眸看着自己踩着一双不合尺寸的大鞋的脚，低声道：因为我原本就和他们不同。
    封泉一愣，你这话是说
    你忘了？尹从一只手按到自己胸口，我没有心跳，我本身就不能算是生人。
    身如已灰之木，纵使强留于世，也终究是和万万世人不同。即使继续行走于世间，他又算什么生人，只是浮尘而已。
    脸颊突然被人轻轻捏了一下。
    尹从抬头，封泉正表情有些荡漾地看着自己手指。见尹从看过来，连忙正色道：
    纠结这个做甚，方才我不是说了？本都是殊途同归，什么路走不得？不过既然你这么说，是不是有可能实际上，除了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和那四个人一样消失了，就连并非是生人的这整个城市，也可能是以另一种形式消失了，实际上另在他处？而我们现在所处的，就仅仅是一个用来实施抓捕的虚假牢笼？
    一开始他便并未在这个城市中嗅到任何生气无论是花草树木的，飞鸟小虫的，亦或是有了年限的生出灵来的建筑一丝都没有。再加上尹从变小这件事，才让他有了这个推测。
    尹从思考一下，认同地点头，这可能就是真相。只是剩下的仍然让我不解，到底是怎么进行抓捕和传送的？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的话。
    封泉道：先出去再调查吧，现在所知太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走这边。
    他快走几步，进入楼与楼之间的小巷子。却没有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不禁疑惑地回过头。
    只见那么一小只的粉雕玉琢的小尹从怀里抱着折叠整齐又卷成一卷的裤子，脚上踢踏着明显大了许多的袜子，迈着短小的步伐朝他跑来。头发因此微微凌乱，看起来很好揉；脸颊微红，看起来很好啃。
    封泉有些按捺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双手。
    小尹从通过封泉的目光感应出了什么，谨慎地在离封泉五米远的地方停下来，目带警惕地仰头看封泉。
    封泉笑眯眯道：要不要哥哥抱啊？
    小尹从黑了一张脸，不用。
    封泉很可惜道：那好吧。不过我觉得你最好不要用你的瞬移术，万一出现的地方正好在监控范围内，那就几乎不能逃过了。
    尹从皱眉，瞬移术？
    就是你那个画一道门的法术，我给它起了个名字。以后你用的时候可以先喊名字。
    尹从：不要总是看动漫。
    封泉想到什么，如果出去后你还是变不回来，我晚上可以抱着你陪你看动画片。
    尹从戳穿真相，是我陪你看吧。监控要转过来了，该走了。
    就这样成功又躲过了三条巷子，就在封泉分神想着如果让那些网友看见自己让一个小萝卜头追赶的画面，会不会觉得自己虐待儿童的时候，微微气喘的、奶声奶气的声音在他背后几米远的位置响起：
    封泉
    封泉转过身。
    尹从站在地上，袜子跑掉了一只。抿着嘴，而后颤颤巍巍吐出一个字：
    抱。
    封泉笑得咧开嘴，好嘞。
    成功破开重围离开警戒线，封泉感觉自己简直展现出了足以去应聘特工的潜质。他站在警戒线之外望着自己出来时的路，周边已经没有了如影随形的窥视感。
    第46章
    进去时还是上午,甚至在踏出来之前头顶都是艳阳高照,没想到出来却已经到了晚上。封泉有些感慨地望着被封锁区域建筑繁华却一点灯光不见的黑沉沉的建筑群落,蹭了一把被自己抱在臂弯、搂着他脖颈的尹从的脸蛋。
    尹从皱着小眉头,扯着袖子擦拭脸上被蹭上来的汗水。
    封泉看着小包子尹从，语气得意道：
    怎么样，厉不厉害，成功突围了那么远的距离。
    尹从小脸严肃：辛苦你了。
    封泉得意忘形：那你给我吸一口怎么样？
    尹从冷笑一声,一巴掌扇到封泉脸上。
    封泉：啊，手好软！
    尹从抿抿嘴，把下巴放到封泉肩膀,拒绝与他说话。
    城市里尽管是夜里，也应该车行往来,可是封泉在这条路上走了十分钟也没能找到一个行走的活物。无奈只能重新回去被封锁区域,在那股视线窥视到之前就借出来一辆汽车，歪歪斜斜地驶出封锁区域。
    坐在他怀里的小尹从有些心惊胆战：遵守交通法规，不要无证驾驶。
    封泉原本就没有学过开车,在尹从的指导下成功把车子停下,看了看尹从的小短腿：那怎么办？
    转头看向车子外面,封泉道：有了。
    他捏了一个诀,把属于自己体质的一丝气息泄出去，不消一会儿就吸引来五六只野鬼。把车窗落下,封泉探出头去：
    你们谁生前有驾照？
    几只鬼互相看一眼，齐齐举手。
    封泉选了一个：那就你吧，过来帮忙当一下司机。
    封泉抱着尹从在后座,车子在夜色中急驰而过，从外面看去驾驶座空空荡荡。
    两人浑然不知第二天的头条是这样的：
    #惊！半夜惊现无人驾驶的灵异汽车！#
    回到之前预订的酒店，封泉抱着尹从一下子躺倒在床上，长长地吁一口气。
    尹从在他身上爬起来，使劲推着封泉肩膀：别睡，起来洗澡。
    封泉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搂着尹从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仔细打量他。
    尹从疑惑道：怎么了？
    封泉语气悲痛：你没有变回来。
    尹从道：不急，先在外探查一番那里的情况你干什么！！
    封泉突然掀开尹从长至脚踝的衬衫，下面空空荡荡。偷袭成功，封泉一脸坏笑地看着尹从涨红了脸，紧紧并起两条小腿，扯着衬衫把从腿到脚严实盖好。
    封泉回忆一下方才看到的，评价道：真小。
    尹从怒极，一巴掌拍到封泉脸上。
    封泉讨饶道：别气别气，我看下面超市还开着，去给你买几身童装哦，还有内裤，刚刚是在看尺寸，不然不知道买什么号码
    尹从沉默地从他身上爬起来，到了床上，钻进被窝，把自己团成一小团，背对着封泉拒绝和他说话。
    封泉拿上钱包，临走之前对着床上的尹从说道：对了，乖乖睡觉，回来我帮你洗澡澡哦~
    被窝里的尹从把自己缩了缩。等到封泉关上门、估计走出去很远了，这才在被窝里悄悄冒出头。
    轻轻掀开被子，做贼心虚地探着脑袋确定房间里除了他再没有别人，这才把头缩进被子里，悄悄地掀开自己衬衫，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蜗牛。
    真的小。
    三岁的尹从懊丧地把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
    *
    让封泉感觉有些受宠若惊的是，在超市里买东西的时候竟然被售货员认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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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32)

    呀！你是你是主播封泉吧！我关注了你的直播间，没想到你真的在鼓山市啊！
    封泉摸摸鼻子，额好巧？
    售货员热情道：我很喜欢你啊封泉主播，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合一张照？我送你超市的赠品哦！
    封泉不好推拒，在对方递过来的纸上写了个自己的名字，然后说道：
    合照就不用了还有，他忍不住轻轻勾起嘴角，我有喜欢的人了。
    虽然知道这个售货员所说的喜欢并非是那种认真的喜欢，可封泉就是忍不住想要炫耀一下。
    被售货员热情地塞了一堆超市赠品送走之后，封泉在心里感叹，区区网络，看不见摸不到，可它的力量却着实大。
    能把一个平常的高中生变得出名，不管在现实社会中多么默默无闻，披上网络的外皮，轻而易举就能够抓获到想要的东西。
    光鲜，夸耀，或者是流言成刀。
    凡事莫不都有两面。
    封泉想知道，若是另一面，网络的力量是不是也会这样大。
    封泉拎着一大袋东西回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手机，晚上十二点半。
    但是刚靠近酒店，就发现这里变得无比热闹。
    门口停着两辆警车，闪着红蓝的光。看热闹的人也远远站着围观，不断举着手机拍照，灯光一闪一闪。
    他问了一个路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对方不耐烦道：那谁知道，看看嘛。
    封泉纳闷，不知道是什么就看？当热闹呢？
    一边走进酒店，他听见前台惶惶然道：老板怎么就死了？
    封泉脚步一顿。
    他轻轻嗅了嗅，空气中竟然有阴气。
    那边警察在忙忙碌碌地采证，封泉悄悄地放下去一只符纸小人，自己则在拿出房卡之后被允许回到房间。没想到上了楼之后，走廊里反而阴气更重，酒店店主所住的一层反而只有隐隐约约的阴气。
    警察还在走廊里，封泉不便于立即去探查，只能先回了房间。
    他开门进去的时候小小的尹从正站在床上，把自己包进浴巾里浴袍他已经穿不了了。
    封泉扔下东西便扑到床上，尹从很警惕，在被扑到之前立即躲开了。严肃道：
    你又要做什么？！
    封泉趴在床上，托着下巴看尹从。刚洗完澡啊？
    尹从摸了摸自己还在滴水的头发，嗯。
    封泉可惜道：应该等我回来之后帮你洗的。你这么小，多危险。
    尹从怒道：我不小！
    封泉已经找准了空子，一下子把尹从扑到怀里。两只手托着他腋窝把人举起来，挑眉道：还说不小？
    尹从愤怒地凌空蹬了蹬腿。
    然后浴袍松解，滑落到床上。
    封泉拎着一只光溜溜、白嫩嫩、香喷喷的尹从，有些反应不过来。于是眼睁睁看着尹从一整个身体虾子一样红起来。
    看尹从头低得都要钻进地缝里去了，封泉莫名有一种正在欺负小孩子的感觉。他把一脸窘迫的尹从放到床上，贴心地塞进被窝里，摸摸鼻子，道：
    那什么对了，我给你擦擦头发吧。不然感冒了。
    尹从乖乖巧巧地坐在被窝里，封泉拾起方才掉落的浴巾轻轻揉搓着尹从微长的头发。
    这时候放在封泉口袋里的符纸传出声音来，是他之前扔下去的符纸小人传回来的：
    拍好了吗？
    法医呢，怎么说？
    注意别破坏现场。
    结果出来了，死因是惊吓过度。还有，队长您看这边他在干什么
    声音弱下去，想必是说话的几人变换了位置。没过多久声音重新清晰，是符纸小人跟上去了。
    你看，这些监控屏幕几乎是每个房间都有。而现在竟然全被破坏了，房间也没有被除死者之外的人进入过。
    而且看现场痕迹，死者死之前竟然是在屏幕面前看这些摄像？
    封泉皱起眉，手上一个不注意扯得用力了一些，尹从嘶了一声。封泉连忙回过神，关切道：
    拽疼了？不哭不哭，要不要哥哥给呼呼？
    尹从呼了封泉一巴掌。你别别自称哥哥。尹从气愤道。
    封泉想了想，那爸爸给亲一口？
    尹从气极，手都哆嗦起来，半晌憋出一句骂人的话：你不知羞！不要张口闭口就是亲。
    封泉看着尹从，心痛地捂着胸口：噢！为什么，为什么我现在是十八岁而不是八岁，那样的话我就可以有一个三岁的尹从做童养媳！
    尹从脸颊又开始泛红，知道怎么也说不过封泉，气恼地扭过头去。
    给尹从擦完头发，封泉拾回进门扔掉的东西，哄道：
    来来来，看看我出去给你买了什么。当当当
    尹从忍不住好奇，悄悄转过一半头去，就见封泉炫耀地举着一包白色的东西，说道：
    纸尿裤！
    尹从：
    尹从：呵。
    属于尹从的灵力靠近了。
    他没有阻止，知道尹从想要报复他一下，他也很愿意让尹从报复，而且还很好奇尹从会用什么方法。
    然后封泉莫名感觉身体一凉、下身一热。手里的纸尿裤瘪下去。
    封泉摸了摸腰部，鼓鼓囊囊地，自己感受了一下，自己买来的纸尿裤，现在好像正穿在自己身上。
    那边尹从开心了，笑得一张小脸可爱无比。我也有小法术。
    封泉极其没有脸皮地一甩手脱了裤子，只穿着一条纸尿裤在尹从面前转了一圈：想看就看，都给你看。
    尹从还是段数不够，脸皮太薄，再次羞窘得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去。
    而调戏完人，正要去浴室换一身睡衣的封泉忽然敏锐地看向一边。
    第47章
    从那个被封锁的城市走了一遭又回来,他对于被监视的感觉变得更加敏锐。而方才他竟然似乎在房间里感觉到有监控？
    封泉表情凝重起来,走到那面墙之前仔细寻找,果然在一副挂画的钉子处发现一枚很小的摄像头。
    他冷哼一声,拇指和食指微微用力，把它捏成了粉末，飘落到地上。
    符纸里传出来的声音还没停：所以这个酒店老板就一直通过每个房间的监控观察这些房间的房客吗？
    但是他又是怎么死的呢？这些房间里有什么使他惊吓过度致死的呢？
    封泉召回符纸小人，去到浴室换了一身衣服,然后走到床上的被子的小包旁蹲下，尹从？
    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
    封泉道：酒店出事了,有阴气。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凑凑热闹？
    尹从确定地点点头，要！
    封泉道：那你穿上衣服,我带你出去看看。
    尹从在被窝里扭着,把浴巾围到身上，这才钻出来，从封泉买回来的一堆衣服当中翻找着。半晌他面目沉沉道：
    开裆裤？
    封泉露出一个无辜的笑。
    一堆开裆裤,只有一件没有开裆的是毛茸茸的连体衣服。尹从抿了抿嘴,把它挑出来：
    这件。
    封泉搓搓手,要不要我帮你换？
    尹从捏了个诀,堵上封泉的嘴。
    警察已经取证完毕，暂时离开了。封泉抱着怀里毛茸茸、热乎乎一团的尹从,循着阴气找到阴气最重的房间。让他意外的是易佰和易良正站在房间门口。
    你们也是为了店主的事来的？
    听到封泉的声音，易佰转过头，道：哟,你从封锁区域回来了？这小家伙是谁？
    封泉一脸慈爱地摸了摸怀里尹从软软的头发，得意道：我儿子！
    尹从愤怒地掐着封泉的脸，但封泉全然不惧，笑眯眯地还挺享受。
    易佰好奇道：可以啊，和谁的？
    封泉：和尹从的！
    尹从小手捂住封泉的嘴，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易佰对于变小的尹从的好奇心只是一秒钟的事，问完之后便全然不关心了，没有再询问，而是回答道：
    我找到了鼓山市这半年所有的网络上的有可能与封锁区域有关的事件，原本觉得可能是传染病，所以专注于那些人命案件，而我找到的案件当中就有一例是在这个酒店里自杀的年轻女性。
    尹从看看面前这一间房间，里面传出一阵打呼噜声，表明这间房间里竟然是有房客的。
    是在这一间房间里自杀的？
    易佰：没错。原因我也查过了，那个女孩原本是找了两个帅哥在这个房间里玩儿3，P，结果他们的床上视频被流传出去了，并且传得很火。女孩原本是个家庭富裕的大学校花，在学校里很受欢迎，甚至别的学校也有不少知道知道她的。视频一经传开，可想而知那个女孩儿后来回来这家酒店，在这间房间里自杀了。
    尹从拿开捂住封泉的嘴的手。
    封泉挑眉道：看来你有什么想说的？说呗。
    尹从认真问道：什么是3，P？
    封泉对易佰怒目而视：你把我家孩子教坏了！他才三岁啊！
    屋里呼噜声突然停了。四人对视一眼，知道里面的人可能是醒了。
    所幸对方并没有要出来看看的打算，很快呼噜声音再次响起。封泉一手抱着尹从，一手捏诀，不消一会儿一个鬼魂穿墙出来。
    这是一个有些可怖的女鬼，长而凌乱的头发垂在脸前，能看见下面溃破流血的五官。穿着带血的白色脏污的连衣裙，露出的肢体上可怖的青黑血管暴起。从裙底还淅淅沥沥往下流着暗红色的血。
    易佰把易良往自己身后推去，封泉也反射性地伸手把尹从的眼睛捂住。尹从挣扎着拉下封泉的手，无奈道：
    我又不是真的小孩子。
    封泉反问：所以你也不是真的那么小？
    尹从：
    这只女鬼身上阴气很重，但似乎完全没有要攻击人的意思，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她整只鬼魂上的阴气还在慢慢消减，封泉觉得可能是因为对方刚刚吓死了酒店老板、怨气得解的原因。
    但还是很奇怪，怨气也并没有要像阴气那样减少的倾向。
    他开口问道：是你吓死了店主？
    女鬼被招来，对着几人有些防备：你们是天师？
    易佰拉着易良后退一步，耸肩道：我们不是。交给你了。后面一句话是对封泉说的。
    封泉说：我是，不过
    他正要说不过他并没有要灭了女鬼的打算，突然发现女鬼好像并不惧。
    他住嘴，直觉女鬼应该会有什么要是说的。
    她幽幽地看着封泉，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冰凉刺耳，瞬间阴气弥漫。
    封泉反手一道符驱散了阴气。
    女鬼幽幽道：你是天师，是不是要除掉我啊。可惜啊，晚了哟。
    接下来便见这只女鬼整个魂体都变得透明，然后竟然消失了。封泉立即用上了符纸捕捉，只留下来一丝气息粘附在符纸上。他表情凝重地和尹从对视一眼，然后摇头道：
    完全没有看出来对方是用了什么方法离开。
    尹从则若有所思。拧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说道：
    有没有觉得她这样消失，和被封锁区有些关系？
    不要紧，封泉指间夹着带有女鬼气息的符纸，只要有它在，我能够尝试着共情。
    四人全都到了封泉房间，封泉去楼下要来了一些粳米，回来楼上。
    易佰对于封泉接下来要做的事有些好奇：要怎么弄？
    不是很难，只要灵力足够。他看看易佰和易良，道：想试试吗？
    易佰很感兴趣：我能成？
    封泉道：你虽然不是天师，但既然能够看到鬼，想必体质是亲灵的，来一滴血试试。
    易佰找遍全身，找到肩膀地方爆出来的一个痘，很不舍得地挤出血来抹到封泉给的符纸上。
    封泉：
    他看着这张符纸，感觉不是很想用它。
    快开始吧。易佰跃跃欲试。
    封泉转头看向安安静静的易良，你想不想试试？
    你干什么？易良还没说话，易佰先有些急了，把易良挡在身后，语气不善道：血不够吗？我屁股上还有个痘，坐着还挺疼呢。
    封泉恶心道：你起开！！
    易佰转头去和易良说话：别听他的，挤血多疼啊，我来就行了。
    易佰面前放了一小盆清水，封泉把粳米在小碗里放好，在沾着易佰宝贵的血的符纸上附了个诀，于指尖燃烧起来。
    符纸烧尽，他看向仍然和易良说悄悄话的易佰。
    封泉皱眉道：你没感觉到？
    易佰道：什么感觉？你做完法了？怎么什么变化也没有，是不是水平不行？
    不应该啊。封泉奇道，连忙和坐在床上耷拉着小腿的尹从说：
    我水平很好，肯定是这易佰有问题。
    他朝易佰伸出手又缩回来，换成一张卫生纸，递给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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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33)

    再给我一滴血。
    易佰又嘲笑封泉一句水平不行，然后从他的宝贝痘痘里又挤出一点血。
    封泉拿着这滴血算了算，道：怪不得，是你自己命犯魁罡，可不干我水平的事。原来如此，怪不得之前我看那些鬼魂都不怎么近你的身。
    易佰可不管他自己命犯什么，那就是我的血不能用呗？
    封泉用一种想要把易佰解剖了的眼神看着他，你命犯魁罡，按道理不应该能看见鬼才是，真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能够看见鬼。
    易佰咧嘴一笑，因为我不信鬼啊。
    封泉只能自己上阵，没有像易佰挤痘痘那样不讲究，而是优雅地把食指指腹放在唇间。易佰忍不住替他疼地嘶了一声。
    有刀子不用，你用咬的
    然后看到封泉把手指拿出来，把唾沫抹到符纸上。
    易佰：
    封泉斜眼看他，怎么，瞧不起唾沫？天师身上禀灵气，既然血可以画符，那么唾液和尿当然都可以，只不过那些天师都穷讲究，有咬手指画符的空，还不如干脆一泡尿咳，当然我也是个讲究人。他看着尹从，表情真挚道：
    我没有用尿画过符！
    然后转头看向嘲笑他的易佰，摇头可惜道：可惜了你有一双通灵眼，结果是个魁罡之体，注定不能引灵力，做不成天师。
    没什么可惜的，易佰说，我又不信鬼鬼神神的，赶紧的吧。
    符纸燃烧，封泉面前的一盆清水里竟然显现出画面来。
    是和这个房间格局相似的一间房间，应该就是刚才几人循着阴气找到的那一间。
    房间很明亮，头顶投下来白惨惨的灯光。一个容貌清纯、身材纤细的女孩儿打开门走进来。
    一身白色的连衣裙，黑色头发垂及腰间，是之前所见的那个女鬼。
    她面上没有丝毫表情，推开门之后目光麻木地扫视整个房间，然后，视线终于在一个墙角处停下来。
    第48章
    她慢慢勾起一个冷漠而疯狂的笑。
    她的动作井井有条,先是服下了一小瓶透明液体,似乎是硫酸,紧接着双目倏地瞪大、涌出血丝、泛起焦黄,喉咙里涌出血来。她一手捂住嗓子，赫赫地发不出声音。
    痛苦过去，女孩竟然像是没事一样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伸出手,对着墙角展示她修剪得极其尖利的长指甲。
    十根手指，指甲缓缓落到那张姣好的面庞上面。她直勾勾盯着墙角，指甲自上而下,划出人皮撕裂的血痕，露出下面鲜红的组织。
    鲜血淋漓地,滴落在地上,血液蜿蜒流淌。
    而她自始至终都紧紧盯着墙角。那里，有一个监控摄像头。
    满脸淋漓的血，她又露出一个笑容。一仰头,吞下了一把药片。
    似乎是极痛,她浑身抽搐地倒在地上,渐渐四肢青筋暴起,五官都流出暗红的血来。抽搐也渐渐止息，最终,她对着墙角露出一个笑容来，没有生息了。
    对着墙角摄像头的笑容却仍然灿烂。
    你看吧，你不是想要偷窥吗？
    那就给你看吧,你可要好好地看一看啊。
    恍惚是黑暗涌来，一个声音问她：
    你恨吗？
    我恨。
    那就跟我来。
    你是谁？
    我是造物主，我是路公子。
    这一盆水恢复了原来的清澈，附着女鬼气息的符纸成了灰烬。洒在中央的粳米成了灰色，封泉也睁开眼。
    路公子？易佰问道。
    封泉道：有点耳熟。想起来了，是不是个写小说的来着？道林风景区就是因为他的小说火起来的，他本身也是鼓山市人。这就有趣了。
    尹从说道：是他。看来他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畅销书作家。
    一直很安静的易良突然开口说：我也听过这个名字，好像是今天要在道林风景区举行新书签售会。
    *
    易良和易佰回去他们房间，封泉便服侍着尹从休息。尹从躺下之后，扭头看着封泉。
    封泉问：怎么了？
    你怎么不回你自己房间？
    封泉直接掀开被子，进了尹从香香的被窝。喟叹一声，懒洋洋道：今天太累了，不想再动弹，让我打扰你一晚呗？
    尹从攥着被角，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不行。
    封泉：你那么小小一点，又不占位置，睡这么大的床多浪费啊是不是。你不是不喜欢浪费吗？
    尹从不会反驳，抿着嘴表情拒绝。
    封泉便蹭近了，揪着自己衣领，凑过去道：
    你闻闻，我洗澡了，香喷喷的。
    尹从默默把被子拉上来，自己埋进去。封泉顿时捂着胸口，被萌得不行。
    尹从今天因为去了被封锁区域，作息时间已经乱了，甫一埋进被窝里，不消一会儿便呼吸平稳地睡过去。
    而封泉则在网络上搜索起了今天所见的那个女鬼。尽管她的事情过去了三个多月，可网络上对她的谈论仍然热度未消。
    她与两个男生在酒店的视频被传播得很广。
    网友们很久都见不到这样劲爆的新闻，这样有意思的热闹。顿时纷纷赶来，对这个在现实中完全不认识的陌生女生评头论足。
    这个女的身材不错啊，长得也好，可惜太浪了，要不起要不起。
    现在的女学生都这么会玩了吗？
    为什么大学生很多会得艾滋病，都是因为这样乱搞，把社会风气都带坏了。
    这样的女人就应该得艾滋病。
    真没看出来，长得这么乖巧柔弱的女生，还挺玩得开？
    哎呀这个姿势好她大腿内侧那个纹身还挺好看。
    和两个男的我还是她校友呢，真没想到实际上她是一个这么随便的人。
    视频赶紧保存，这么好的资源，留着以后学习一下。
    她叫杭梦。
    被同学簇拥，被同龄人追捧。受长辈喜欢的小公主，学校里老师领导的宠儿，异性们眼里的女神。
    富裕，美丽，光鲜，行走在社会坦途上。可是一切都毁灭于被窥见的私生活。
    她跌入深渊，不认识的千千万万人对她鄙夷唾骂，所有路人眼里都是对她赤裸裸的打量，要把她看破皮肉、深进骨髓。她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在观众眼前暴露无遗。自尊，骄傲，都溃破散尽，落入泥土。
    然后她回到了那间把她剖开的酒店房间，面对着凝视她的墙角。
    这是原罪。
    这个摄像头，还有背后那一双窥视的眼睛。
    还不止，还有通过网络得知此事的、千千万万双眼睛。疯狂而无聊地窥视着旁人的隐秘，如众蚁逐膻，然后站在制高点上，剖析旁人有多丑恶。
    人究竟为什么，可以如此不吝惜对别人的恶意？
    封泉按了按太阳穴。
    杭梦这只鬼说实话并没有什么错。
    只不过是呆在自己自杀时的房间里，一遍一遍在摄像头前表演着自己的死亡而已。倘若酒店老板没有想要在背后偷偷地窥视这些房客的隐私，也不会因为惊吓致死。
    至于网络上对她辱骂的原因原本就是人家自己的私生活，与旁人尚且毫无关系，网络上这些原本就与杭梦毫无关联的人，又是怎么有底气仿佛自己是审判官一样地做出制裁呢？
    言语从来是最具威力的利刃，从来在不出血间取人意志性命，而后凶手不留痕，施施然去，身后一具人格便崩塌了。
    带着感慨睡去，晚上竟然梦见了在吃年糕。
    滑滑嫩嫩的，他都舍不得下嘴去咬，而要舔着吃。
    然后被年糕揍醒了。
    睁开眼，对方白白小小的拳头刚刚收回去，封泉摸摸自己的眼眶，微微有点涨，但是一点都不疼。
    但是绝对不能说不疼。他捂着眼睛，故作委屈道：好疼，你为什么打我？
    尹从表情阴沉沉，就只是盯着封泉。封泉往他身上一看，顿时明白了他为什么生气。
    之间对方毛茸茸的小睡衣被扯得皱皱巴巴，对方脸蛋上、胸口上，全都是口水。至于口水的主人是谁则不言而喻。封泉恍然间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变态。
    对不起对不起，封泉连忙赔笑，拿着毛巾给尹从擦拭口水，等会儿上街请你吃年糕。
    *
    路公子的签售会是在靠近小吃街的一个空旷广场上。签售会早上十点开始，封泉在这之前抱着尹从去吃早餐，顺带开了直播。
    昨天进去封锁区域，突然间没了信号，另一个叫做安迪的主播也消失了。如果这些观众长时间得不到解释原因，还不知道要怎样猜测，到时候就怕引起恐慌、或者有人报警。
    不过显然是他高估了这些网友，打开直播后的第一条并不是担心昨天在封锁区的冒险，而是问：
    啊啊啊天啊，主播你抱着的那个小可爱是谁？！
    早餐摊位的凳子太矮，尹从只好由自己抱着。三岁的尹从的小手不适合拿餐具，不可避免会有些饭菜掉下来。所以此时他正一脸严肃地往自己脖子上系餐巾，打一个板正漂亮的蝴蝶结，正襟危坐等待食物上桌。
    封泉摸摸尹从脑后的小辫子，对直播间里的人说道：看看，是不是感觉他长得很眼熟？
    直播间里的人道：好像有点像和你一起的尹从小哥哥啊。难道是尹从小哥哥竟然都有孩子了吗？
    封泉点点头，语气炫耀：没错，这就是我和尹从的孩子！
    话音刚落，一个软乎乎的小拳头落到封泉下巴上。封泉嘻嘻笑着住了嘴。直播间因为尹从凶巴巴用拳头打封泉而激起一连串好萌好可爱的刷屏。
    封泉得意地在心里想，自家童养媳果然最可爱了。
    观众都不关心另一个叫安迪的主播的安危，封泉只能主动说道：昨天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叫安迪的主播崴到脚了，所以昨天直播终端，让我帮忙和你们说一下。应该有安迪的粉丝吧。
    哎呀这都不重要，主播别挡着，让我们再看一眼小宝宝！
    封泉摇摇头，心想网络民众，果然是一群很冷漠的人啊。
    否则杭梦又何至于要用那样一种手段来报复酒店老板呢？
    早餐还没解决完，那边签售会场地就已经开始排起了队。封泉和尹从吃完之后便买了一本书进入队伍里去，看着前面长长的人龙。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尹从，晒不晒？
    尹从摇摇头，你把我放下来吧，我太重了。
    封泉两手一扔，把尹从往上抛去。然后又把人稳稳接住。尹从被吓了一跳，就听封泉说：
    你重？看来你给自己的定位略高啊。
    尹从怒极，伸手去扯封泉的耳朵。封泉装作很疼的样子，哄小孩儿道：
    好了好了，我抱着就行。你这么可爱，放地上让人给拐走了怎么办。
    尹从红了耳尖，把下巴磕在封泉肩膀上。低声说：别总说我可爱。
    路公子的书销量很好，封泉在这边排着队伍，往售书处一打眼，竟然已经几乎要售空了。他还发现这个路公子的读者似乎都对于路公子极其追捧，大热天在室外排着队，脸上竟然都没有几个见抱怨的，而是全都满脸热切地看着前方。
    第49章
    封泉无聊之下翻看起路公子的书来。他买到的这一本名字叫做《爱人和海洋》,根据简介来看,大约讲的就是城市当中男女的故事。主角是一个拥有和睦家庭的成功男士,而故事是从他第一次与情人约会开始,整本书描写了男主人公一共和十三位女士有过三十八次约会应该是很老套的都市爱情故事才对，不知道为什么会吸引这么多人。
    然后他看到扉页上的路公子的作者简介。
    普通本科大学毕业，信息管理专业，二十六岁,在本市一个普通的上市公司里做了一个普通职员很普通而大众的一个经历。上面的照片也长相平庸，是一个扔进城市的人海中去不能引起任何波澜的普通青年。
    如果对方不是路公子的话。
    两人越来越往前，终于马上就要正面接触路公子。排在两人前面的三个都是男性,那举着书热情的目光仿佛是要扑上去向路公子献吻，不过细看仿佛还带着些敬畏。
    封泉有些不明白这到底是怎样一种作者和读者间的感情。
    到了封泉,他也学着其他人,故作热切道：
    路老师，我很喜欢你的书！
    路公子实际上看上去也就像书籍扉页上印上去的那样，面貌普通,身高中等,衣服也并不名贵,只是很普通的衬衫。对方戴着一副近视眼镜,因为封泉脸上没能洗掉的两朵花而多看了他一眼，然后对封泉这个读者很是亲切道：
    谢谢你们的喜欢,能支持我继续写下去。想要我写一句什么话？
    封泉绞尽脑汁，想到了一句自己之前瞥到的《爱人和海洋》里的一句话：他看见夜色很深，女人的身体被蒙上一层灰,还有红。就这一句吧。
    路公子浅笑着在书上写着，一边道：看来你很喜欢这句话？
    封泉道：是的，您写的故事太好了！
    路公子把写好的书还给封泉，我的荣幸。
    离开队伍，封泉借着怀里抱着的尹从的遮挡回头去打量路公子。对方继续给下一个人签名，表现得健谈而有礼，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他小声对怀里的尹从说：看出什么来了吗？我没有感觉到对方身上有阴气，不过对方给我的感觉有一些违和。
    尹从道：有什么东西寄生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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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34)

    封泉若有所思地再次往路公子方向看了一眼。
    我在他面前没有压制身上的灵力，封泉走在路上买了好大一团棉花糖交给尹从拿着，可他好像完全没有察觉。他没有天师的手段，也没有鬼物的手段。所以我很好奇，寄生的话寄生在他身上的又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尹从的脸完全被棉花糖挡住了，他胳膊伸直，头往后仰着，好让自己的脸不会贴到棉花糖上去。封泉一张嘴，撕掉一大块棉花糖，嚼了嚼咽下去，眼睛一亮：
    嗯，很甜，你快尝尝。
    尹从皱着小脸无比嫌弃地咬了一小口。
    封泉继续说：我在他身上留了定位符和传影符，还是被吓死的酒店老板给了我灵感，这一回，我们也来当一回窥视者。
    路公子的家当然就在本地鼓山市，不过更具体的位置他并没有在网络上透露。所以当签售会结束、封泉用灵力探查了一下路公子的位置的时候，惊讶地竟然发现对方在朝着封锁区域靠近。
    因着要看路公子的直播，封泉再次争取到了在尹从房间睡觉、并且和尹从一个被窝、把又香又软的尹从当抱枕的福利。一边把尹从抱在怀里，一边在心里喟叹，这大概就叫做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吧。
    虽然老婆孩子是同一个人。
    他得要好好珍惜能够抱着尹从的机会，等到尹从恢复正常体型，他大概就要面临对方的制裁了。而那时候估计想抱也抱不到了。
    牵动传影符，路公子周边的环境显现到空中。封泉抱着尹从，仿佛是在看电影一样，剥好了橘子递到尹从嘴边。
    尹从张嘴咬住，酸得皱起眉。
    他现在人小嘴也小，一个橘子瓣都没能全部放进嘴里去，封泉看对方被酸到，直接转手把尹从咬过的橘子瓣放进自己嘴里。
    尹从愣愣地看过去。
    封泉道：怎么了？还想吃？他动了动嘴，把还没来得及咽下的被嚼得没了水分的橘子顶到舌尖，往尹从方向伸了伸，含糊道：
    还给你。
    尹从嫌弃地转过头，封泉嘿嘿笑得不能自己。
    夜幕降临，汽车行驶在行人稀少的公路上。距离被封锁区还有一些距离的时候，路公子下了车。
    这里是一个仍然有人活动的商业街，街道一半的地方扯了警戒线，而这里属于隔离区域之外的另外半条街道。路公子仿佛只是路上一个普通的行人，很自然地从车上下来，然后走进了其中一间店铺。
    出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换了一身装束，黑色的裤子和风衣，仿佛与夜色全然融为一体。
    封泉突然开口评价：这个小青年好像有点二啊，当自己穿着夜行衣呢？不像我，为人是很成熟的，体贴又勤劳，简直是男朋友的最佳人选！
    尹从转头看他。
    封泉摸摸他的脑袋，突然想表个白。
    尹从脸上微热，转过头去继续看着空中的画面。
    封泉托着下巴心想，尹从要是恢复后也能让他这么抱着就好了。
    路公子换了衣服之后，周身气质全然不同了。先前衣着普通，打扮也没什么出格，和行走在街道上任何一个人都没什么区别。然而现在一身快要融入夜色的黑，整个人仿佛都带了一股邪异的气质。
    他径直朝着封锁区内部走去。
    仿佛夜里游行的野鬼，孤独又孑然行走在深黑里。
    经过很长一段路程，看得封泉几乎都要睡着，他终于在画面当中看到了一个还算熟悉的地方。
    是那个位于封锁区域中央的小区，两个刘姓天师和主播安迪消失的地方，丰源小区。
    路公子走了进去。
    封泉顿时来了精神，专注地看着路公子一路进去，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监控摄像头缓缓动作着，正在运行，可路公子却并没有像昨天被摄像头笼罩在内的人一样，化为尘埃而消失。
    他一边看着路公子往里走，一边在心里把路线记下来。
    最终对方停在了最里面一栋楼的二单元。然后走进去。
    楼道里黑漆漆，路公子脚步落到地上的声音几不可闻，并没能使声控灯亮起来。对方的呼吸声音很轻缓，仿佛行走得很惬意。
    小区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区。
    很普通的单元式居民楼，路公子走到了四楼。
    东西两户是一样的房门，看起来也很普通。至少这一整个小区里的住户都是这样的门。
    然后路公子拿出钥匙，把门打开。
    封泉挑了下眉。路公子竟然就住在这里么？
    黄色的昏暗的灯光亮起，屋里摆设出现在两人眼前。首先是一个实木鞋柜，两排鞋子整齐地摆放在里面。封泉发现这个他在网上查到是刚刚结婚的路公子，家里鞋柜上竟然就只有男士的鞋子。
    换好拖鞋，路公子走到旁边，那是一个水族箱，里面有两条热带鱼在游动，他半蹲在水族箱前看着。
    它的游动的姿态，它在觅食，它在假珊瑚间穿梭，它的尾部扫起沙砾。
    在透明的玻璃箱中，它们的一切活动被路公子全都收入眼眶，无处可遁。
    稍许过后，路公子走到客厅。没有茶几沙发电视，映入眼里的是一座座拔起的楼，错落有致地铺陈在地上。
    整个客厅的地面，竟然是一座城市的微缩景观！
    第50章
    封泉一瞬间坐直了身体,正待仔细去看,空中的画面却闪了闪,消失了。
    封泉皱起眉头。
    尹从头,担忧道：是不是被发现了？
    封泉摇头，应该不是。不是被路公子发现了，反而更像是被那个模型发现了才对。
    尹从表情惊讶。
    封泉道：客厅里的那个微缩景观，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尹从皱眉道：似乎有些熟悉。
    看这个。封泉从床上爬起来,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了这家酒店给每个房间里放的城市宣传页。里面有一页正好是鼓山市的地图。
    这样看呢？封泉手指在地图上划着，圈出来一个区域，这里,是被封锁的区域。这里的住宅区，是丰源小区。
    尹从抬头道：路公子家里的微缩景观,是封锁区域的模型？
    尹从点头。
    *
    第二天封泉和尹从决定再次进入封锁区域,意外的是竟然在外围再次遇见了一群天师。
    尹从原本被封泉牵着，见状展开胳膊示意封泉把自己抱起来，然后伏在封泉耳边说道：
    参加天师交流会的人,上一次只出来了一小部分进来探查,这些人是剩下的。
    封泉低声道：明白了,白用的苦力送上门。
    他发现了那群天师,对方也发现了封泉。其中一个戴着荣家腰牌的青年厉声问道：什么人？！
    封泉眯着眼故作不经意地观察这些人，没有立即回答。
    这一群一共有二十多个人,估计是除了上次几个之外来参加天师交流会的所有人了。大多是小辈，只有被簇拥在中间的年过花甲，满头白发极为耀眼,竟然是荣家的客卿三长老方道农，一个性格很别扭的老头儿。
    年轻人中各家小辈都有，荣家只有方才对自己喊话的那一个，另外还有三四个傅家人，赵家人，封家竟然也来了两个。
    他们封家向来都有自家的历练资源，精英一辈从来都是从开始修行就开始与鬼物打交道，不缺增长见识的机会，在天师界原本就是走在别家前面的，什么时候也需要跑大老远出来参加天师交流会来增长阅历了？
    真是不知道在他不在的这三年，那些人把封家发展成了什么样子。如果有机会，他还真想回去看一眼。
    喊封泉的青年脾气有些暴躁，见封泉老神在在地没有回答，忍不住上前两步，被方道农皱着眉头喊住了。他忍着脾气，又问一句：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封泉礼貌地笑了一下，态度谦和：闲散天师，来这里寻人的。
    天师？对方目光怀疑地在封泉和他抱着的尹从身上转了一圈。
    封泉放出身上微弱一丝灵力，点头道：没错。
    几等天师？
    封泉听说自己死后这三年里玄门界里认定天师的规矩好像是变了，不过几等天师如何划分他还真是不怎么了解。
    他谦虚道：还没来得及考等级。
    那小子嗤笑一声，那算什么天师。
    说完便被方道农瞪了一眼，对方有些讪讪，往封泉那边怒目看一眼，当作是找回场子。
    封泉不与对方计较，故作好奇道：你们都是天师？为什么这么多天师都来这里？
    荣家的那个小子道：这不是你需要管的事。你要进来找什么人，你叫什么？
    封泉道：我找到那个人叫文卫，我叫他微微笑着，封泉。
    对方那一群人都表情惊讶，特别是中央的方道农，不可置信地看他一眼，随即又失望地摇摇头。
    荣家小子听到封泉说了自己名字，那股盛气凌人的气场一下子瘪下去，自以为隐蔽地回头小声问一个穿着封家校服的人：
    你家的？
    应该不是。
    然后气场又回来了，昂着下巴语气不屑：
    什么猫猫狗狗也敢冒封家长辈的名字？你到底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封泉颇觉好笑道：反正不会是来这里偷东西的就是了。至于名字，我户口本上写着的确实就是封泉，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青年撇嘴，害，原来就是个重名。也不知道哪来的土包子，连封泉是谁都不认识。
    封泉故意装傻：封泉不就是我吗？
    知道封泉只是个小人物，那个荣家小子懒得再跟他说话，回头去请示方道农了。方道农看向封泉这边，道：
    这里很危险，你既然进来了，不要鲁莽乱逛，就跟着我们吧。
    封泉问道：有什么危险，这一座空城？
    荣家那个小子又不耐烦了，伸手想要把封泉拉进队伍里来，嘴里说道：
    让你来你就来
    封泉闪身躲开他的手。
    他轻笑道：抱歉，我不喜欢陌生人碰到我。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对方骄傲道：荣光，地级天师。
    封泉赞赏道：名字不错。
    荣光：那当然，我可是国庆节生的。看你这拖家带口地，机灵点，不要拖后腿。
    封泉淡笑着点头应下了，回头发现尹从表情略带惊奇地看着他。
    封泉问：怎么了？终于发现爸爸长得帅了？
    尹从沉着脸拍了封泉脑袋一下，说道：你现在有点不像你了。
    他认识的封泉一直都是个邋遢而厚脸皮的家伙，但刚才面对着别人，周身气度倒像是个教养良好的大家公子。身上是一种淡然而优雅、又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
    封泉伸手捏了一把尹从的脸蛋，揩了下油，好奇道：哪里不像了？
    尹从黑着脸，没有不像！
    封泉胳膊颠了颠尹从的屁股，叹气道：你快点变回来就好了。
    尹从趴在他肩膀没有回话。
    封泉在他耳边小声说：唉，我想亲一下高大帅气的你，这么小豆丁一个，实在下不去嘴啊。
    尹从瞬间红了脸，小小一张包子脸被蒸熟了一样，恼羞成怒道：不许！你不知羞。
    封泉表情理所当然：我不是都说过要和你谈恋爱了吗？你什么时候给个准话，答应还是不答应。
    尹从包子脸更红，羞愤地说不出话。
    封泉则在心里偷笑，尹从这个民国时期出生的老封建，他告个白脸都能红成这样，那以后要是晚上一起睡觉，那得是什么样啊。
    想想还挺向往的。
    队伍往前行进了，而傅兰走在最后，愤恨的目光紧盯着封泉的背影。
    他怎么还活着？！
    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
    抱着尹从稳稳走在中间的封泉眼角余光向后一瞥，没有任何反应。
    那女人又傻又烦，希望不会搞什么多余的事出来。
    一整个封锁区域上万人，可是一丁点也容不得马虎。
    *
    这一群天师进来也并没有能够因为人多而发现什么。他们手段还不错，用来寻找阴灵的符咒法宝层出不穷，可惜二十多人各显神通忙活了两个多小时，什么都没能发现。
    同上次一样，这里就只是空空荡荡的封锁城市。
    傅兰面对方道农的时候很恭敬：方长老，上次我们已经来探查过，什么都没有发现，我觉得既然是阴灵，恐怕要等到天黑才能有发现。
    方道农皱着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先往里走一走。
    傅兰表情似乎是对往里走这件事有些后怕，不情愿地告退了。
    封泉抱着尹从站在阴凉处看这些天师家族的精英小辈们老鼠一样忙活着乱窜，指点江山似的指挥：
    对面那家服装店还没去过。
    还有隔壁的美发店。
    那个叫荣光的寻了半天，抹着汗水过来休息。看见封泉闲适的样子，顿时嫉妒道：
    你好歹也是个天师，就这样看着？还不过去帮忙？
    封泉无辜道：我没考证，不算是天师。你说的。
    荣光忍了忍，把愤怒的话咽下去。
    封泉却主动和对方搭起了话：哎，荣国庆，你们为什么这么多人全都来了？
    荣光立刻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诉起了苦：
    原本计划不是这样的。上面把这里封锁，是因为这里的人这两年间总会莫名其妙地失踪。当地公安局只处理了一两件，发现这可能并非人为，请了天师处过来调查。可是天师处呢，自从换了封靖做处长之后从来效率不好，各个地方的天师处分局都散着呢。调查了一年半，也什么都没能发现，失踪的人反而越来越多，天师处的作为竟然就只是封锁消息而已。两个多月前不知道是怎么，原本就算是总有人消失，实际总共算下来也就一百来人，那天一夜之间整个城市的人，全都人间蒸发了！就剩了这一座空城，天师处又用了老办法，封锁封锁然后找上玄门的人，他们都没空管，就只有我家三长老，出山办了这一次交流会，就为了让小辈们尽最大力量想法子查一查这事。本来是打算的机会均等，分为七天，每天五个人来查，结果前天过来的几个人，最后竟然就只回去了一个！就是那个很漂亮的叫傅兰的，她说嗳不对，我不叫荣国庆啊，我叫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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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35)

    第51章
    封泉道：别打岔,继续说。
    荣光：说出来都怕吓到你这个没见识的,她说这个空城,会吃人！
    封泉挑眉。
    荣光说得口干舌燥,摸摸背包，瓶子里的水已经空了。封泉手指微动，灵力拂动，一个小水团在空中被凝聚出来落到荣光杯子里。
    荣光眼睛一亮,赶紧仰头把杯子里多出来的半口水喝下了。咂咂嘴，仰着脖子张大嘴，催促道：
    快、快,再来个。
    封泉沉默了。
    荣家放出来这位，似乎有点傻啊。一个陌生人随口一问,竹筒倒豆子一样什么话全都出来了。
    他弄出来一个大一点的小水球,让荣光一口喝了个爽，歪头贴心问尹从道：
    你渴不渴？
    尹从摇摇头。
    荣光因为两口水，一下子跟封泉亲近起来了,自觉拉进两人距离,看着待在封泉怀里乖乖的尹从,说道：
    你家孩子长得真可爱啊！让我抱抱呗？
    封泉看他一眼,不行。
    荣光表情失望，好吧。嗳哥们儿,你刚刚那能喝水的小法术是怎么用的，能不能教教我？有点酷啊。
    封泉斜眼道：那边叫你了。
    荣光哦了一声，回去继续探查。
    往里走了一段距离,傅兰第二次和方道农汇报道：方长老，已经全部寻了一遍，甚至更远的距离也没有发现什么。我觉得就算再往里走，也不会有什么发现，不如先找个地方修整一番，保存体力，等到晚上可能会有发现呢。
    方道农也没能发现什么东西，看着周围，表情有些忌惮。随即也点了头，好吧，暂且如此。
    一行人找到的休息地方是一家小型酒店，前台没有人，荣光直接去柜台摸出一打房卡来。方道农呵他：
    荣光！别再鲁莽！
    荣光讪讪回到队伍。
    不宜分散太过，决定每两人一间房间，另外方道农还给每人发放了通讯符箓，嘱咐道：先去房间休息，晚上再行动。在这段时间当中一旦有什么发现，记得要用通讯符箓通知所有人，不要硬抗。
    荣光很宝贝地把符收起来，看着封泉，酸溜溜道：你这个闲散天师可是有福了，三长老的符，我们自家人都不容易能得到呢。
    哦？封泉故意道：这么好？那我得赶紧收起来。
    荣光嫉妒得不行，眼里几乎都要冒绿光，恨不能把封泉手里的那张符抢过来。傅兰从封泉旁边走过，语气不屑道：
    呵，闲散天师就是见识短浅。
    封泉耸耸肩，凑过去小声对尹从说：这个女人是不是挺喜欢靠近你来着？等你恢复之后可得小心一点，网上就有好多被碰瓷导致破产的！比如别人好像要倒在你身上，这时候一定不要去扶，不然就赖上你了，把你卖给我都不够赔的。
    尹从严肃地想了想自己现在的身家，似乎全都是封泉资助的。于是严肃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同时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要找点什么工作来赚钱养家？
    我和你一间房间吧。荣光捧着脸对着走远的傅兰花痴一会儿，转头对封泉说。我实力不错，能保护你们孤儿寡母不，孤儿寡父的。
    封泉颔首道：那就拜托你了。
    走去房间的路途中，封泉看到大厅和走廊里的监控摄像头。它们静静待在那里，不知道有没有启动。
    尹从看向封泉。
    封泉摸摸尹从的脑袋，嘴角含笑，轻轻摇摇头。
    一直到了夕阳欲颓，这个空荡荡的城市里的热度正在消散，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动。原本说好要保护封泉和尹从这一对孤儿寡父的荣光呈大字躺在床上，睡得呼声震天。
    被荣光吵醒的封泉盘腿坐在床上和尹从大眼瞪小眼。
    突然，封泉猛地直起身，目光在屋子里巡视起来。
    那股窥视的目光，终于出现了。他看了一眼时间，是下午六点五十八。然后给易佰发了一条消息：
    【记得准备好。】
    对方很快回了消息：【放心。】
    正要放下手机，却又有了消息通知。竟然是许久不见联系他的那个委托他过来的叫成烟的顾客。
    【成烟：现在是下午七点，天色已经黑了，门锁发出轻微一点声音。夜班的丈夫收拾了衣服轻轻出门，她躺在床上睁开眼。】
    【收拾了房间，准备好吃食和红酒，晚上二十点，房门再次被轻轻打开。帅气的男人捧着一束火红而鲜艳的花倚在门框，多情的眼让她一下子软了身体。】
    【我们的生活开始了。他说。】
    【《爱人和海洋》】
    封泉看完消息，下意识拿出了背包里带着的在路公子签售会上买到的那本叫做《爱人和海洋》的书。尹从凝眉不解道：
    这是什么意思？
    封泉挠了挠头，问问她。
    他在对话框里输入：这些话是否是有什么用处？
    发送失败。
    手机竟然没有了信号。封泉看了一眼时间，十九点整。
    窥视感铺天盖地而来。封泉下意识想要抵挡，但不知道为什么，看一眼尹从之后便任由这种窥视的目光将自己瞬间笼罩在内。他以为自己能够看见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变成灰尘，但很可惜的是他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天，一点变化都没有。
    他没有变成灰尘，他仍然呆在原地，和尹从一起坐在床上，还保持着之前的动作。
    封泉顿感失望，没能大开眼界一场。
    尹从也敏锐察觉到了之前的波动，皱眉道：已经开始了吗？
    应该是的。封泉道。现在，我们都已经是尘土了。嗳，这算不算是合葬了？
    尹从怒道：不要乱说。他拧着眉头，似乎更强了？为什么？这种力量简直匪夷所思，真的是人类可以掌控的吗？
    封泉道：总而言之，我们就呆在这里。其实如果我们的猜测对的话他微微一笑，闭口不言，转而用灵力传音到尹从耳边：
    我们现在，应该已经直接到了封锁区的中心位置、丰源小区。
    见尹从一脸若有所思，他伸手把他抱到自己怀里，当成抱枕一样蹭了蹭，何乐而不为呢。
    尹从也给他传音：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封泉微微一笑，手指在旁边放着的那本路公子的《爱人和海洋》上面轻轻一抹，封面变成了一片白色，没有了书名。他拿起书来，刻意把已经看不到书名和作者的书在灯罩旁的监控摄像头前一晃，对怀里的尹从说道：
    我们来看睡前故事吧！
    书看了一半，封泉终于知道了成烟之前给自己发过来的那几段话的意义。
    书里的男主人公和情妇偷情时候的视角转换，每次都会从晚上七点开始。他是一位很会享受黑夜的多情且浪漫的公子，只是不知道是他的原因，总是将开场定在这里，还是因为这本书的作者路公子。
    不过封泉觉得，大抵是后者。
    路公子的故事，视角随他所欲。而竟然同样是在晚上七点钟的时候，窥视瞬间弥漫书中的故事，与这个城市又有什么样的奇妙的关系呢？
    旁边床上的荣光还睡得不省人事，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在他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变成了一只任由人窥视着的渺小虫子。外面街道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热闹起来了，灯光出现。
    封泉挑眉，放下书抱着尹从来到窗户旁。
    外面是水龙一样的车行和灯光，公路对面是一家繁华的酒吧，霓虹灯闪烁着，天空微微是灰色，没有星星。
    封泉感觉有些恍惚，若不是分明地知道现在他们已经被路公子纳入囊中，可能会觉得现在这样的繁华城市才是真相，而先前那空荡荡的封锁之地，实际上并不存在。
    睡得很熟的荣光被窗外的动静吵醒了，一瞬间翻身起来，拿起枕边桃木剑，警惕地四周看着：
    谁！什么声音！小鬼别跑！
    封泉：
    他着实为玄门家族特别是荣家的发展感到担忧了。
    没什么人。封泉无奈出声，你看窗外。
    荣光这才发现了空气中的吵闹，他移到床边往外看了看，随即惊讶地张大了嘴。
    封泉小声跟尹从吐槽他：这个荣家的看起来真傻。
    从来不背后说人坏话的尹从赞同地点点头。
    天哪！荣光震惊地高喊着跳起来，天哪！我就说怎么可能有奇奇怪怪的所有人都消失了的城市，原来是在做梦！这一觉竟然睡到了晚上，累的我，还梦见了我一直在城市里找鬼呢！
    封泉无言以对，回去床上把书装进背包里，收拾好东西，回头对荣光道：
    荣国庆，去客厅和别人汇合了。
    荣光：哦！不对啊，我叫荣光啊！
    *
    其余人已经听见了异动，全都来到了大厅。但是没有人说话，全都围聚着坐在中央的方道农。
    封泉和尹从坐在了外围空着的沙发上，荣光则不管不顾地冲到了方道农面前，兴高采烈像是个撒欢的傻狗子。
    三长老！我们什么时候去抓魇鬼啊！
    第52章
    方道农竖着眉毛看他,什么魇鬼？
    荣光：不是魇鬼吗？那我之前梦到自己在一个空荡荡什么鬼东西都没有的城市里,我看现在很正常啊。肯定是魇鬼把我们拉入迷梦中去的吧。竟然连三长老您都中招了,这个东西还蛮厉害的。
    方道农怒道：坐下！什么魇鬼,你爹怎么教出来你这么个无知的东西！
    荣光不明所以、且委委屈屈地坐下了。方道农叹了口气，道：
    情况你们都看见了，都有什么想法？
    其中一个人小心翼翼道：我觉得荣师兄说的有道理，现在看起来很正常的啊,可能是之前受幻象迷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到晚上幻象就会破解？
    方道农表情沉重，正常才是最大的不正常。你们去一下那边。
    众人顺着方道农指示的地方看过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空荡荡的柜台那里竟然出现了一个前台侍者,面上戴着亲切的笑面对着门口。
    几个小辈互相看看,最终是荣光艺高人胆大，主动走上前。
    三长老，要说什么啊？他回头问方道农。
    方道农道：都可。
    荣光转过头去,手指敲了敲桌子,侍者看过来。
    荣光道：唔帅哥你有女朋友了吗？
    他看着侍者,等待答案。
    侍者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问题而感到冒犯的样子,依然笑容温和。他说道：这位客人，您是要定几间房呢,是要标间还是大床房？
    荣光道：哎，这就没意思了啊，不就是进来没付钱么,别转移话题，聊聊呗？
    侍者笑容不减，又问了一遍：请问您是要定几间房呢，是要标间还是大床房？
    荣光皱眉，你是听不懂人话？聊一聊，知道什么赶紧都交代出来，什么有异常的
    侍者笑容丝毫未变：请问您是要定几间房呢，是要标间还是大床房？
    荣光抬头看向侍者，原本准备发火，看到对方的脸却一下子愣住了。笑容还在对方脸上，嘴角上挑的弧度好像一直都丝毫未变过。
    还有那句有礼貌的问候，整句话，包括语调仔细回想，好像也是全都一模一样的。仿佛只是按照程序做事的假人。
    荣光突然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升上头顶，让他浑身一个激灵。
    他僵硬地回答：不我不要房间，不用了。
    侍者浑然未觉：请问您是要定几间房呢，是要标间还是大床房？
    荣光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看着对方脸上不变的亲和的笑，赶紧转身跑回了方道农身边。
    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沉默，且惧怕。
    傅兰颤巍巍的声音响起，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惊慌起来。
    符纸还有传送轴，都不能用了！我们出不去了！
    *
    他还在写。
    在客厅旁边席地而坐，身后铺展了一堆写满了字的稿纸。
    不远处是一大片林落的城市，街道在他面前铺展开，有轻脆仿佛能随意折断的林木，易于摧折的高楼。
    他在高楼上方，在城市之上。
    物主。
    笔尖再次划下。
    城市里人在呼喊着。
    他放下笔，摘下繁复夸张的黑斗篷，亮起旁边光芒微弱的台灯。慢慢俯下身，把眼睛凑近这一座城市上空。
    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的瞳孔里，那个人已经无处可逃。
    *
    易佰和易良接头是在另一家酒店，这里比较靠近被封锁区，近来因为人心惶惶，生意很是清冷。
    把易良安置在了大厅沙发上，易佰去询问坐在前台老神在在吸着烟的店主。
    生意不多？
    嗯。
    因为上边把旁边封锁了？没人过来，那本地的呢？搬走了？
    老板把烟从嘴里拿出来，在桌子上摁灭了。没旁人，当地人也没有。
    易佰挑眉，怎么地？
    失踪了。
    易佰眯了眯眼。老板打开电脑，问他：要房间吗？
    不用。他搬了张椅子过来，就聊聊天。老板怎么在这里开了个小酒店，之前干什么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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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36)

    老板打量他一眼，目光落到他脸上凶神恶煞的疤。语气有些怀疑：警察？
    易佰道：也算是帮他们办事吧。
    老板摇摇头，警察也不要进去，有去无回。我现在是养老了，之前在高中做教师。
    易佰：那你教过一个叫做路天的学生吗？现在他似乎卖书挺火的，笔名叫路公子。
    *
    最终方道农打算将一行人分成三路，先出去查看总结情况。这个交给了荣光来安排即使封泉还是觉得这个小伙子有点傻不愣登地，但不得不说实力在同辈人当中算是佼佼者，在团队中也很有担当。
    他从房间里找出附近的地图看了看，道：一共二十八人，三长老在这里坐镇，其余人分成三队，分别去东边的商场、北边的居民区，还有南边的学校。记得带好通讯符，有了发现之后将情况汇报给三长老，遇见危险及时通过符箓求救。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封泉举手。
    荣光看过来，说吧。
    封泉道：二十八人？怎么还没算上我们？一共二十九个半才对。
    荣光：二十九个半？
    封泉摸摸尹从的头，儿童票半价。
    荣光还没开口说什么，傅兰已经站起来，看着封泉冷笑一声，呵，一个闲散天师口气倒是挺大，命都不要。想要送死的话，桌上有刀，干脆就在这里自尽好了。就算出去也是拖累我们。
    其余人没有开口，但看封泉的目光大部分竟然很认同傅兰的话。
    封泉挑眉，道：是么？那至少我有出去送死的勇气，那么你之前又是怎么发现符纸和传动轴都不能用了的？
    其余人顿时看向傅兰。
    傅兰危机时候想着逃命，这时候却一点不见心虚。现在是在说你，不要巧口舌辩。现在情况不明，你要是出去的话，我们可不会带着你这个拖累。
    傅兰！荣光皱眉道。他低头又仔细看一番附近的地图，商场和居民区的情况探查记得要扩大面积，周围尽量全都探查一遍。如果他确定要去的话，就和我一起去那边的高中。
    然后转向封泉和尹从。封泉态度很随意，丝毫没有被针对的自觉，甚至在逗他怀里的小孩儿。小孩儿被他抱在怀里，神态倒是显得很老成，小眉毛轻轻皱着，抿着嘴，表情严肃地在瞪视封泉。
    荣光：封泉，你确定要跟着出去吗？现在外面情况不明，极大可能会有危险。
    封泉抬眼看他，有些漠然的情绪里，眼中却带着有一些威势。耸了下肩：我确定，而且是我们。
    被他抱着的尹从神情严肃地点点头，声音奶声奶气：还有我。
    荣光：他捧着脸，如果你愿意让我抱抱他的话
    封泉虎视眈眈地瞪他，同时把尹从往怀里藏了藏：想都别想！
    *
    学校叫鼓山市第三中学，占地面积并不是很大，是鼓山市一所很普通的高中。
    外面车行人往，渐渐的就有些稀疏。不过奇怪的是只看到了车行，旁边小路夹道上却一个车外的行人也没见着。荣光好奇地蹲守在路边，仔细观察经过的车辆，随即惊得哇啊一声大叫。
    封泉回头道：鬼号什么呢？
    荣光拍着自己胸口，没什么那些司机都是一张没有表情的死人脸，迎面驶过来，我原本还想拦下一辆车呢吓我一跳。
    封泉斜眼道：就这胆量？我还有更吓人的呢。
    荣光好奇道：什么什么？说来听听？我不信你有更吓人的发现自己却没被吓着。
    封泉抬了抬下巴，看路上。
    荣光看了一会儿，挠挠头，嗯？有什么？
    看车牌。
    荣光便像一个路标一样，掰着手指开始仔细记经行的车牌。
    封泉看一眼不远处已经能够看到红色楼顶瓦片的中学，问尹从道：对了，你说我们出去后要不要给你找个幼儿园？
    尹从黑着脸，小手揪着封泉的脸这是被气过好多次之后得出的被封泉抱着的姿势最方便的出气方法一字一顿道：
    不、用。
    封泉可惜地咂咂嘴，我还想为了你考个幼教去呢。
    尹从给他传音：我有预感，现在在这个空间被禁锢住，但是出去后我就会恢复。而且这里的都是活生生的人。
    封泉眼神一凝，一瞬间有些冷厉。传音道：那个复读机一样的前台？
    也是。
    封泉暂时放下这件事，嘴里说道：回头我研究一种能够变大变小的符纸，反正我俩应该没有孩子，以后我缺抱枕的时候就给你贴上一张符，你就还是这个样子。
    尹从奇怪道：为什么没有孩子？
    封泉理所当然，我们在一起之后当然没有孩子，难不成你能生？
    尹从明白过来，面上微热，狠狠捂住封泉的嘴，怒道：闭嘴！
    第53章
    那边荣光在街旁傻站了十多分钟,终于发现了什么,回到封泉身边,嚣张道：
    我看出来了！这里治安不好,司机都流行办假车牌上路，对不对？哈，你这一点都不吓人。
    封泉：你是不是需要去脑科看看？
    荣光：你嘴怎么这么毒，是不是看我聪明嫉妒我？
    封泉翻了个白眼,仔细看看，你看到的重复车牌并不是因为司机喜欢用假牌车速大概是四十，每辆车驶过这一条路的时间大概是二十秒,每十秒内你面前大约会有四十辆车驶过
    话还没说完，荣光便捂着头痛苦道：你别为难我了。
    封泉：并不是有很多车用假牌,而是同一时间内只有这些车辆,而想要车行不断，就要循环利用，不断往复你看到的重复车牌,实际上都是同一辆车,只不过是无数次再次驶过罢了。
    麻木地、机械地进行着他们的任务,重复地呈现这座城市所需要的繁华。仿佛只是一个推动故事发展、撑开故事背景的一个元素。
    而非是活生生的人。
    但是他们又确实在那副机械的躯壳里。
    荣光被封泉说得汗毛直立,期期艾艾道：不不会吧？他们是真的人吗？
    封泉：是。
    荣光不敢再看路上的车行，快走几步道：赶快去学校吧,学校里总不能还是这么奇奇怪怪吧。
    距离学校愈来愈短，已经能够听到学校里响起的英语听力声音。教学楼灯都还亮着，是学生们在上晚自习。
    荣光对此深感亲切：赶快进去看看吧,这些学生老师总该是正常的吧？
    封泉意味难明道：这可不一定。
    嗯？
    没什么，进去吧。
    校门敞开着，不过在荣光兴冲冲地要往里去的时候，一个门卫大爷突然出现了。他站在门口，伸手拦住荣光，虎着脸：
    请假条和学生证拿来。
    荣光被悄无声息出现的门卫吓了一跳，看看学校里面，讪讪道：那个
    门卫又说了一遍：请假条和学生证拿来。
    荣光求救地看一眼封泉，示意他要不要绕到一边去爬墙。
    封泉走上前，把荣光推开一边，把手递出去，道：这是我们的请假条和学生证。
    门卫接过封泉手里的空气，看了看，点头，进去吧。
    荣光瞪大眼，揉了揉眼睛仔细去看门卫手里，对方把明明什么都没有的手递给封泉，你的学生证。
    封泉接过一团空气，作势装进了兜里，招呼荣光进去校门。
    荣光跟在封泉后面，怀疑地喃喃自语：我眼睛出问题了？怎么什么都没看到呢？
    封泉无奈朝他解释道：就和酒店里那个前台一样，这些岗位上的人现在只是程序。你要按照程序来。
    荣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应该已经到了黑夜，天边却突兀地升起一抹橙黄色的光来。仿佛是已经落下去的太阳竟然回升，或者像是在城市边角处放上了一盏黄色灯光的台灯。
    荣光看了看左右的教学楼，问：从哪边开始？
    不用急。封泉道。他一手从兜里拿出三张符纸，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一抹火焰从他指尖跳跃起来。
    荣光惊呼道：酷！
    符纸在火焰上划过，同时封泉嘴里念道：南火中土西金北水如皆用也。
    在荣光惊讶的目光中，没用封泉动手，他手里的三张符纸上竟然自动显出符的纹路来。他迫不及待问道：这是什么符？什么符？
    封泉把其中一张符纸往他心口一拍：六甲隐身符咒。
    荣光的身形一瞬间消失，封泉把剩余两张符纸贴到自己和尹从身上。
    突然，天边响起仿佛惊雷一样的轰鸣声音。震荡的轻脆响声响彻了一整个城市，甚至地面都因此有些颤抖。
    叮叮叮
    仿佛是古老的钟摆在摇晃着，一共响了八声。
    封泉想起什么，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现在是晚上八点整。
    【现在是下午七点，天色已经黑了，门锁发出轻微一点声音。夜班的丈夫收拾了衣服轻轻出门，她躺在床上睁开眼。】
    【收拾了房间，准备好吃食和红酒，晚上二十点，房门再次被轻轻打开。帅气的男人捧着一束火红而鲜艳的花倚在门框，多情的眼让她一下子软了身体。】
    【我们的生活开始了。他说。】
    封泉微微眯起眼，心道，终于开始了。
    七点钟，他们被迫进入这里。
    现在是八点钟，生活要开始了。
    同一时间，天边那一抹黄色光芒突兀地灭了，整个城市都彻底陷入了沉黑的夜里。天幕一片黑沉沉，别说星星，连月亮也不见。只有教学楼的窗户透露出明亮，仿佛在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
    荣光转着圈，稀奇地把透明的自己打量完，仰头看着天空，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他说道：完全没有感觉到天地的亲和之力天师借天地之灵气，对天地自然有一番感应，可是感觉有些奇怪。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生态箱？观赏台？封泉的声音突然在荣光耳边响起。
    呀！你怎么突然出声，吓我一跳。不对，你在哪儿呢？我看不到你。
    封泉：用灵力感应，你难道身为天师，看东西只会用眼睛？
    哦哦。荣光连忙应到。不过他终于能成功把身体转向正确的封泉的方向，你根本就不是什么闲散天师吧？
    我确实只是个闲散天师。
    我不信。不说你这见惯大场面的样子，就单单是你刚才使出来的指尖火，除了你我还没见过谁能这么轻易地用出来。你一定不简单难不成是那种传说中的、夺舍大能？
    封泉：
    他无语道：仙侠小说看多了？
    荣光：嘿，你也看网络小说啊！
    封泉简单解释道：我确实是一个闲人，硬要说出处，是落于长一派长一观至于指尖火，你要知道，天师所能倚仗的不能仅仅是借来的灵力。最重要的是自然感悟。
    荣光：没听懂。再说一遍？我记下来？还有，长一派是什么派？
    封泉：没听过？见识短浅。
    荣光现在知道了封泉实力比自己强，只能敢怒不敢言地跟在封泉身后，去教学楼探查了。
    *
    带领队伍去丰源小区的是傅兰。白日里她好容易说服了方道农在酒店停下，没有继续前进，没想到她还是不得不再次来到了这里。
    前面一个封家的在朝她确认：傅师姐，是这里吗？
    傅兰不耐烦道：我也不知道，进去看看就知道了。你们先走，我断后。
    对方看看前方暗沉沉仿佛什么人也没用的小区大门，暗自吞了口唾沫，强打精神走进去。
    按道理，这里不应该这么安静。外面人声喧嚷，热闹无比，只除了仿佛所有人都不理会他们这些外来人、仿佛看不见他们似的全都顾自做自己原本正在做的事，这里完全没什么让人感到有惧意的。然而这个小区却不同，仿佛他们根本没有一觉醒来，而是仍然处在白天那个寂静无人的空城里。
    他回头看看，街道上车行往来，灯火富丽。天上暗沉没有星月，仿佛是与之前处在截然不同一片天幕下。
    他问旁边一个同样是封家的队友：怎么天黑得这样快？几点了？
    对方拿出手机来看了看，晚上八点十分。
    才八点。他念叨一句，定了定神，手持着符纸往里走。
    他们走进暗沉得仿佛与这个空间隔绝的小区，丰源小区四个字悬挂在上面，倒映着路上的车灯，闪烁着幽深的光。
    天空上，一个巨大的生物扇动着它巨大的白色翅膀，隐没在黑暗里面，巨大的瞳孔没有感情的俯视着下面、寻找着。
    小区把一行人吞吃在黑暗里面。
    *
    三人进去的第一栋教学楼，所有学生都正在上自习。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之前在路上被吓坏了的荣光忍不住仔细观察他们，讶异地发现这里的所有学生都在重复写着同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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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37)

    他惊愕地后退一步，险些摔倒，连忙扶住讲桌。结果却不慎把讲桌上的一盒粉笔碰掉了，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瞬间转头去看教室里的学生，他们好像全都聋了似的，没有一个人闻声抬头。松了口气，正要弯腰把地上的东西拾起来，却发现地面上空空如也。
    荣光猛地抬头，讲桌上放置粉笔盒的位置，正安然待着一盒粉笔，正是原本应该被自己碰掉的那一个。
    他脖子仿佛是僵硬了，慢慢地把头转向门口，走出去，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里面的看似温馨的教室、这些学生，明亮的灯光，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他用灵力感应到封泉所在，问道：还需要继续看下去吗？
    需要。封泉道。他看着黑沉沉的夜幕下亮着温暖灯光的一排排教学楼，我有直觉，这里，一定存在着一间教室，自由并且不一样。
    第54章
    听封泉这样说,荣光也便继续探查下去。现在整个城市里都情况未明,他总不能空手而归。
    如果不能找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别说解决这个城市的问题,就连自己能不能出去都还是另说。
    两人抓紧时间探查着，终于在高三教学楼的其中一个班级有了发现。
    之前所去的那些班级，虽然灯光明亮，教室当中也有人,但仿佛只是被动地维持了某一时刻的程序，机械且没有感情、无法沟通。
    然而这一件教室里，学生们都很鲜活。
    不是死水一样平静的自习教室,而是有着窃窃私语的教室。甚至荣光进来的时候被一团纸条打中。
    纸条被挡落，掉到地上。荣光低头看了看,就听自己旁边的第一排学生疑惑道：怎么掉下去了？砸到什么了吗？
    荣光一惊,连忙往门口退了几步，生怕这些学生会碰到看不见的自己。
    封泉在他背后出声：发现了吗？这里不一样。
    荣光连连点头，正要开口表达自己的震惊,想到什么捂住嘴,小小声道：
    太好了,终于有发现了。
    封泉道：没必要这么小心,我的符可以连带声音隐去，只有同样使用隐身符的人能够听到。
    荣光表情复杂道：和你这个闲散天师一比,我这个玄门精英，简直就是外门打杂的。
    封泉：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水平？
    荣光：那至少也该是个元婴老祖啊！
    封泉：我就知道。
    他说道：先观察一下他们是否真的并非程序，而是有自主意识的人。如果是后者的话,融入他们打探消息。
    荣光道：融入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找一个人来问？
    封泉淡淡道：有人在看着我们。
    荣光惊道：监视吗？哪里？在哪里？
    封泉：上面。
    荣光悚然一惊。
    封泉道：先看看情况吧。
    这个班级里的学生仿佛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或是在认真看书，或是认真地说悄悄话。荣光背着手，挺胸抬头的逛了一圈，指着一个男生道：嘿，我上学的时候也喜欢做这个小动作。
    封泉闻声看过去，那个学生正在桌子底下脱了鞋，掰着腿抠脚趾甲。
    封泉：？手指甲不够你抠的？
    这时候，封泉敏锐地听见有一个学生疑惑的声音：还没到下课时间吗？我觉得至少过了一个小时了。
    还没呢，那里有表。
    他嘟囔，不准吧，我悄悄拿出手机来看一看。真的没到时间啊。
    钟表在正常行走着，可是仿佛它自己处在一个扭曲的空间里，实际上时间并没有在继续。
    封泉自己心里计算着时间，从听到八点钟的钟摆声音开始，他和荣光在这个学校里探查了莫约有一个小时了。他看了教室前面的作息表，晚自习一共三节，每节四十分钟。
    然而他一直没有听到铃声。
    那个学生的感觉是对的，时间确实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这很反常，不论是环境的反常，还是这些学生实际上竟然是正常。
    又过了莫约二十分钟，有一个学生终于忍不住了，从桌洞里拽出一长串卫生纸，对同桌道：
    忍不住了，我去趟厕所。
    只是还没等屁股彻底离开凳子，他便立即噤声，板板正正地坐回到椅子上，拿起笔开始认真学习。只见窗户外一脸严肃的学校领导目光把整个教室打量一遍，这才背着手离开了。
    后来的十分钟里封泉发现，一共有四次，那个想去厕所的学生刚刚开始有想要出去的动作，领导便立马出现在窗外，仿佛在监视着这些学生，防止他们出去似的。
    和荣光致力于观察每个学生晚自习时的小动作不同，封泉在教室的这半个小时有了一些应该算是有用的发现。
    他发现纵使这些学生搞小动作、聊天说话不断，可这些热闹当中，独独有一个人被排斥在外。
    那是个很沉默瘦削的小男孩儿，刘海长得遮住了眼睛，长相平庸，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校服应该是借来的上一届学生的旧校服。周围学生们的热闹都会有意绕开他，他就只是埋头写着笔记。
    再然后封泉发现，不仅如此，班里的孩子还在有意识地孤立他。
    男生看向某个同学，眼里欲言又止的时候，对方会立即转开头。
    左右的邻座刻意把凳子移开，与他隔开距离。他想要和旁边人说话，对方立即移开视线。
    他于是垂着头，仿佛自己与旁人不处于同一世界里。
    封泉正要走开，却余光里有东西一闪，让他停住了。
    男生桌洞里有一把明亮的刀片，眼见到的便能够想像出其锐利。然后男生把手放进桌洞里，手指轻轻抚摸上刀片，按下，接着狠狠一划。
    鲜红的血滴落在桌洞里和地上，血腥味霎时间弥漫开。
    最先发现的是他的同桌，循着味道看过去，立时惊叫一声：你怎么了？这是干什呃
    话音突兀地停下，同桌一脸震惊地瞪大眼，手掌捂住腹部。在那里，男生正用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攥住刀片，捅进同桌的腹部。
    周围的人瞬间都看过来。而男生嘴角带笑，脸上溅了一滴血，被他伸出舌头舔掉。攥着刀片的手猛地一转，发出血肉搅动的声音。
    唔同桌躬下腰，痛苦地□□一声，然后猛地倒地。
    教室里静默稍许，倏地爆发出一阵惊呼的浪潮：啊！！
    男生看着周围的惊恐地看着他的同学，满意地笑了。他此时脸上染着血，使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弑杀的魔鬼，可神情又无辜得仿佛是天使。
    封泉皱眉站在原地。
    他距离男生不远，原本应完全有机会阻止，可当他伸出手去的时候，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他和对方阻隔开。对方仿佛被蛛网给笼罩，行为的发生仿佛是一种必然。
    仿佛是故事情节一样，往前进行，正在发展，也不允许被扰乱。
    那边荣光已经愣住了，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个不察觉，竟然就发生了这样突然的事。他左闪右避不让混乱的人碰到隐形中的自己，惊道：
    到底怎么了啊，好容易找到一个有正常人的教室，怎么也突然不正常起来了？
    封泉拧着眉。
    被他抱着的尹从突然伸手，抹开他皱起的眉头。这根本就不是所谓正常的教室。
    封泉看向他，怎么说？
    在这个地方，原本不存在自由。那些机械地做事的人，有他们机械的理由，那么这些看似正常的人，是否也有他们正常的理由呢。不过不管怎样，正常还是不正常，都在被操控之下。如果把这一整个城市比喻成一部小说的话，那些看似没有自主意识的被操控的人，只是构成世界的背景，那么主角呢？应该会有吧。
    封泉目光一凝，眼角余光注意着教室里仍然持续的闹剧，一面问尹从道：
    看来你是发现了什么？
    嗯。尹从道。还是受了千寻的启发。你已经知道，我要在生死之间另开辟一个供亡者存在的空间。然而在方才的一瞬间，我竟然感觉到有一丝微弱的熟悉感觉是一个空间融入另一空间之后，被外来力量介入所产生的缝隙。
    而之前我们所看到的路公子房间内的城市微缩景观，我怀疑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在七点钟之后，我们就已经在路公子家中的模型景观里了。
    封泉若有所思道：这和我一开始猜测的差不多，那么你觉得，路公子又凭什么有这样开辟一个空间的力量呢？简直让我匪夷所思。
    尹从道：我之前说过，路公子身上似乎寄生着什么东西。
    封泉眼睛一亮，你是说，是那个寄生的东西所有的力量？
    对。尹从点头，现在我怀疑，那是字灵。
    封泉微微皱眉。
    尹从又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成为现在这样的局面，不过可能关键点在路公子的小说上面。
    *
    去到商场方向探查的一共有七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封家子弟，不过年龄较小，因此实力并不怎样。但是为人还很傲气，一路上尽会颐指气使，把后面的队员气的不轻。
    他们稍稍落后一点走在前面的封家那位，在后面小声抱怨：
    都是一个辈分，看他得意地，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封家人。可我看现在的封家马上就要落没了，自从没了封泉，简直一辈不如一辈。
    就是，封泉才没了几年，现在封家大小事宜，出动的都是老家伙，连一个能拿的出手的小辈都没有。现在竟然还沦落到让小辈出来参加交流会了。
    我看封家上一位家主封泉也不怎么厉害，不是还被人本家以意图扰乱天师界秩序的原因给联合阴死了吗。
    但不得不说人家就是年少天才，不到十岁就能收服厉鬼，十几岁在天师交流会上扬名，十九岁就接手了封家
    第55章
    封泉不在之后,封家主持的道法交流会也没有了,当什么宝贝似的,全都重新拿回去藏着。
    原本道法就是每家里的传承之宝,除了封家，旁家也没见有舍得拿出来的。当时就只是封泉大方，没见他人一没，封家立即就把该拿回去的全都拿回去了。
    之前我家长老还试过招封泉的魂魄,没有招来，可能是已经去投胎了，倒是可惜
    一群人凑在一起,一边热火朝天地聊天，一边走在人行熙攘的街道上,仿佛是出来逛夜市的。前面的封家弟子不满道：
    你们倒是赶紧进去查着,胆子小得，人这么多也不敢进去吗？
    另一个人不忿道：碍着你了？光说不做的是谁？你那一丁点的灵力修为，是什么给你的底气对我们大呼小叫？
    封家的怒道：敢跟我这么说话？我是封家的！你是不是不想要天师箓了？还想在玄门界继续混下去,就赶紧给我磕头道歉！
    对方一这么叫嚣,其余人也顿时出离愤怒了,纷纷怒骂他。一群人竟然就站在热闹的商场外的街头上吵嚷开。
    旁边不断走过形形色色的人,但都没有对几人侧目的。
    忽然，其中一个人猛地打了个哆嗦,怎么突然这么冷？
    经他这样一提醒，其他人也都感觉到了温度的骤降。这个温度一下子让他们的火气降下来，稍微回想,发现他们吵起来得毫无缘由，仿佛是被什么放大了心里的情绪。
    几人都是天师，当即发现了不对，立即心中念起清心咒。
    恢复理智之后，温度已经低到了一个很不可思议的程度。而视线一转，几人惊讶地发现周遭路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铺了一层白色的雪。
    路灯上、建筑顶上、商铺门口的盆栽上，全都是白色的雪。道路两旁也堆积着，路上湿淋淋。
    几人纷纷打了个寒战，从脚底向上升腾出一股寒意来。
    不是因为温度的寒冷，而是因为诡异的场景突变。
    分明之前还是夏季，街上热闹得很，还有路人在吃雪糕。转眼之间，竟然似乎就到了冬季。而他们竟然毫无察觉。
    周遭的人行依然热闹，然而几人的心态并不觉得这里热闹了。
    封家的眼神一凛，拿出一张符纸，咬破指尖血，划了符，念道：幻境，破！
    而面前情景依然不变。
    其余人哆哆嗦嗦道：这真的是幻境吗？这么强大的幻境？
    我们一起试一试。
    七个人一同聚集起灵力，重新画了一张破幻符，可依然没有作用。
    封家的略微烦躁地看看周围，行人从他们身边毫不关心地走过，行色匆匆。街道上映着灯光，商店里立着一颗看起来很温馨的亮光闪闪的圣诞树。
    街道上响起一个叠一个的音乐声。
    一定是幻境。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裹了裹身上单薄的衬衫，只是可能并不容易破解。不过只要是幻境，就一定能有打破它的突破点。
    所以要找吗？
    找！
    其中一人拉了一位行色匆匆的行人，想要问话，看见对方面无表情的麻木的脸，住了口，转而扒下对方的衣服裹到自己身上。其余人见此也纷纷抢了路人的衣服穿上，继续在人群中搜寻。
    找仔细一点，和这些人不同的关键人物！
    七人热火朝天地在街道上的人群中搜寻起来，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突然摔倒在街道上的老人。
    老人痛苦地□□一声，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可惜地面上的雪太滑，没有能够。他往前伸着手，想要拉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某一个行人。
    但是没有人，没有人停下脚步。
    雪浸湿了老人的衣服，他冷得发抖。伸着的手僵硬了，只能悬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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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38)

    冷，发不出声，站不起来。
    周围都是行人。
    谁谁来救救我
    谁能来救救我？
    其中一个天师游走在行人当中，查看他们的神色表情，看见横在路上的老人，皱了皱眉，一步跨越过他，匆匆地观察下一个人。
    路上行人纷纷，也没有谁特意停下脚步。
    时间渐渐消逝，举在空中的的手逐渐僵硬。但老人仍还有一丝力气，愤怒地瞪大了眼。
    然后彻底不动了。
    下一刻，这个空间倏地凝滞。正在寻找关键点的天师们突然发现，路上的行人全都保持在了一个动作僵硬不动，仿佛是正在播放的电影被按下了暂停键。他们一惊，警惕地看着四周，然后七个人逐渐聚集到一起。
    一个人惊惧道：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忽然一个人震惊道：看那里！那是什么？！
    几人目光逐渐惊恐，又倏地被黑暗吞噬。
    *
    进入丰源小区之后，几人越发觉得情况诡异。符纸探查过，几乎所有房子里都有住户，生人气息也存在，但竟然一整个小区都不见光亮。
    傅兰心里的恐惧感渐渐浮上来，想起上一次那三个人在走进这里之后，竟然倏地便消失了的场景，简直恨不能转头就走。然而她回头看去，情况更加让她惊惧。
    原本尽管小区里面暗沉无光，可外面却是热闹的灯火明亮。然而现在，她回头看向外面他们来时的方向，竟然一点亮光也看不到！
    仿佛他们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离开，所走进的是一个异空间。
    她惊得喊出来：外面是怎么回事？怎么没有光了？
    一人犹豫道：要不要返回去看看？
    可是任务为重，要不还是分两队吧，一队进去找生人问话，一队往回走一走，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傅兰深吸一口气，就按你说的来。芮山，严翰，你们再带三个人往回走，发现什么用通讯符告诉我们。其余人往里走。
    于是兵分两路，五个天师顺着他们来时的路返回。
    回去的道路很黑，一点光亮也无，简直黑得诡异。天空中星星月亮全都没有，仿佛是被人罩上了一层深黑色的幕布。
    苪山搓了搓胳膊，往身侧摸了摸，严翰，你在哪儿呢？
    声音从他另一边传来：这儿呢，这里简直太黑了，手机拿出来，开个手电筒吧。
    行。
    几人说着，各自从兜里摸出手机。灯光亮起，一瞬间祛除黑暗，光亮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苪山松了口气，照着地面，继续走吧，可算能看清路了。
    嗯。你手机还有多少点？
    一半，还能用好长时间。
    怎么还没走到，是这条路吗？
    没错，只有这一条路。应该就快到门口了。
    寂静而黑暗的夜里，只有五个人的脚步声。光源仅仅是几人手里的手机发出的白色光芒。
    而在几人看不见的头顶上方，一抹巨大的身影飞过去。
    严翰发觉了什么，亮光一转，对着头顶的方向，警惕道：什么东西？！
    嗯？苪山也转过身，亮光也跟着他划过来，有东西吗？严翰？你去哪儿了？
    他把手机的亮光冲着四周，竟然找不见了严翰和其他人的身影，只剩了自己。就在他焦急得刚刚拿出通讯符的时候，面前一抹巨大的身影俯冲而下。
    苪山大惊，连忙照过去。只见那是虫类的巨大复眼和口器，狰狞着直直朝他冲过来！
    救呃！
    鲜血四溅，他手里散发着光明的手机摔落在地，被它小心地拢起来。
    整个空间也重回黑暗。
    傅兰一直有些心焦地看着手里的通讯符。返回的几人还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现在她极其希望对方传来可以返回的消息，她真是在这个诡异的无人地方呆够了。
    就近一栋楼侧面有着嫣红的漆字，被手机灯光照到，是一个圆圈里面写着30。傅兰指挥着旁人：你们两个，先进去这一栋楼找人。
    被叫到的两个互相对视一眼，犹豫道：傅师姐，里面情况不明，我们还是一起进去吧。太过分散的话万一发生危险二期也不急于这一点时间。
    傅兰皱眉道：那就一起。胆小如此，还遑论玄门精英你们两个打头。
    楼道里依然很黑，虽然能够看到头顶安装有灯泡，但是即使发出声音也不会引亮。傅兰在差点被楼梯绊倒之后终于忍无可忍，拿出手机打开前置灯。
    其余几个人也纷纷亮起灯光，一瞬间楼道内明亮起来。
    这是个向上的楼梯，抬头能够看见一楼的两户门。几人走上去敲了敲其中一户，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开门；凑在门板上往里窥听，也没有一点声音。傅兰皱眉看了门板一会儿，道：
    先别管它，往上走，总能找到一户有人的。
    可是往上走了五层，所有居户都和第一户一样，没有人开门，里面也寂静地仿佛无人。就在所有人都忍不住焦躁想要干脆破门而入的时候，终于敲开了第六层的一间房门。
    上面贴着一个很新的门牌，601。
    门是自动打开，里面隐隐传出有人的声音来。几人在门口对视一眼，迈步走进去。
    没有人注意到，在十几个人走进屋门之后，队伍之后多了一个长发的人影，跟在他们后面沉默地走进去。
    第56章
    声音是从卧室方向传出来的,隐隐是男女的说话声。一群人把客厅的灯打开,突如其来的亮度让长时间处在黑暗中的众人忍不住眯起了眼。
    然后看见了这个客厅内的摆设。
    家具等很简约的风格,不过摆设和挂画都显得热情而奔放。看得出这个家里的男女主人性格迥异。桌上放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花,已经有些微凋零。
    几人对视一眼，傅兰说道：先进去看看。
    其余人点头。然而就在刚刚靠近卧室门口，里面原本窃窃私语一样的说话声音骤然被一声高亢的呻吟声代替了，然后便是一声高过一声的□□浪潮。
    所有人骤然止住脚步,眼里有些尴尬地互相看一眼，傅兰对着紧闭的卧室房门冷嘲一声，把门撞开。
    身后的人连忙劝解道：别别啊傅师姐。要不我们就在客厅里等一会儿？里面的人也估计快要完事了。
    在客厅里坐下,所有人笼罩在暖融融的灯光底下。没有人发现窗外潜伏着的巨大身影，眼里闪着垂涎的诡异目光。那个长发的人影站在众人后面,看向门外方向,诡异地笑了一下。
    时间在流逝，听着卧室里的声音已经止息。一个人不经意抬头看一眼对面墙上的时间，突然惊叫道：什么？！现在已经凌晨四点了吗？我明明记得进来的时候才晚上八点的。
    凌晨四点了？另一个人道。他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惊愕道：竟然时间过得这么快？不会是我手机出问题了吧？
    傅兰也看了眼时间,随即起身,不耐道：直接进去,尽早问完情况。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耽搁。
    众人正要跟着傅兰走去卧室，忽然房门再次被人推门而入。
    众人不禁看去,只见那是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穿着简单的和这个房间装修风格一致的衣服，面容很疲惫,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上完夜班回来。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否应该走上前去和这个疑似家庭主人的男人问好。
    不过不等他们真正开始打招呼，男人就像没有看到几人一样直直越过，朝着卧室走去。走到中途，他想起什么似的，表情略微柔和，脚步也放轻放缓，生怕打扰到卧室的人休息似的。
    客厅的一群人看着这个疑似男主人的男人，再联想到方才卧室里传出来的暧昧的声音，不禁表情有些复杂。
    还没走到卧室，男人却看见了旁边餐桌上的一大束玫瑰花，和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红酒饭菜。他神情一凝，不再犹豫，大步靠近卧室，然后猛地踹开了卧室的房门。
    里面传出女人突兀而尖锐的叫喊声音。
    所有人一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一个女人尖叫着踉跄出来房间。刚刚回来的那个男人正在怒打那个浑身赤裸的女人，而随后走出来的还有一个神情忧郁，眼里多情的男人。
    丈夫怒打完妻子，紧接着把另一个男人拎起来扔到门外去。直到屋门砰地一声被关上，在客厅里的一群天师才猛然回过神。
    而就在他们眼前，丈夫扔下了被殴打的妻子，朝着他们走来。
    窗外飞过一群巨大的飞蛾，虎视眈眈冲着小区内唯一一间明亮的窗户，猛地冲来！
    啪！玻璃迸溅碎裂。
    *
    教室里的学生们终于能出去了。
    封泉三人看着闻声不知道从哪里冲进来的老师，带着被刀子捅了的学生急忙奔出去。
    封泉目光没有波澜地看着这一切，心里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在网上搜索路公子的资料时，通过采访视频得知他正在写一部有关于校园暴力的新书。
    是我自身经历给了我灵感，一个普通而又苦苦压抑的，被孤立的人，他在绝境当中会做什么呢？这就是我下一本书要写的内容。
    那么您能否继续透露一些故事发展的走向呢？
    那要看他们会怎么做。我的故事一向没有固定的走向，我的读者是知道这个的。一切，在你看到我的书之前，你和我，对这个故事完全都不知道。
    封泉看着仿佛被一种无形力量笼罩起来、却并没有被影响的教室里的故事主角们，罕见地有些沉默。
    尹从摸了摸他的脸，问道：在想什么？
    他在创作。封泉说道。
    嗯？
    他在创作。封泉又说了一遍，看着头顶缓慢转悠着的吊扇，我们是走进他的故事里面了。不知道如果我们将它打乱的话，造物主是否会生气暴怒呢？
    什么什么？你们在说什么？荣光一下子走近，还心有余悸的摸着胸口，没想到我们竟然遇上了凶杀案现场！我看那个被捅的学生应该够呛，简直这还是不是学生了啊！
    封泉道：我们刚刚在说，知道要怎样破除这个空间、从而出去了。
    荣光挠挠头，什么？破除什么？
    封泉：用你的脑子听，好好思考，不要打断我的话。
    好好，你说，我听着。
    封泉一边抱着尹从靠近了那个沉默的被同学们团团围起来的男生，一边说道：
    现在很火的畅销书作家路公子，家里有一个城市微缩景观模型，他在通过窥视城市模型里的人物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见到的这些人他们的生活来写作，而那个男孩，就是他正在写的这一部书被选定的主角。
    荣光：啥？
    封泉：跟上去看看，正在发展的剧情我还挺感兴趣地。
    荣光只能一头雾水地跟着封泉走了。回想起对方方才那一番话，心里不禁泛起一阵冷意来。
    被窥视的这些人物吗？
    只是一部小说？
    仿佛是正在看了一部即时发生的电视剧，那个叫元民的故事主角，一个在学校里被孤立被异样看待的男孩已经彻底爆发了。
    他是一个与这个班级格格不入的人。异于常人的性向和冷漠而凌乱的家庭，让他的性格变得扭曲。他时常被漠视，心中藏着阴沉残暴的欲望，喜欢掌控别人，享受鲜血在手心流过的感觉。
    最开始就是这一位同学的鲜血，在医院里，这个同学最终被宣布抢救无效。而元民被义愤填膺的同班同学连夜押送去警局，跟上去的封泉看到对方嘴角那一抹浑然不在意的笑。
    精神疾病、未满十八周岁。对于元民的处置还没有下来。
    荣光跟着简直要跑断了腿，好容易歇一下，连连道：停停给我停一下，我、我要累死了。兄弟，你那么厉害，打个响指就有火能出来，难道就没有一种能让人怎么走都不会累的符纸吗？
    有啊。封泉说道，正在我腿上贴着呢。
    荣光：
    等一下。尹从突然说道，制止了封泉想要继续跟上元民的步伐。
    天亮了。
    一瞬间天空大亮。
    不过封泉知道这可并不是日光，而是路公子客厅的灯光。
    而就在世界亮起来的一瞬间，离他不远的元民突然之间就像是没有了任何情感，成了被操控的麻木的机器人，同之前所见的其他班级里的学生没什么两样。那些身处在故事当中的，元民的同班同学、警局的警察、路边司机，全都回复了如此。
    荣光震惊得连抱怨都忘记。这这是被剥夺了灵魂了吗？可怕。
    封泉正和尹从说着他的猜测：正在待机当中，今天的故事告一段落了。路公子要出门了。他今天好像有一个个人访谈来着。啧，出名之后还挺忙。
    荣光：你听没听见我说话啊！就跟小尹从说，他是你童养媳还是怎么的，说话都温柔得要腻死人。
    封泉闻言咧嘴一笑，对啊。然后转头继续和尹从说话：
    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是晚上开始呢？现在已经并非处在上一本书的时间当中，但故事却仍然是从八点钟开始。是否是因为，这里面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帮手呢？
    尹从凝眉想了想，道：与其说是遵循了被窥视的偷情的主角的时间，倒不如说是按照的作者的时间点。既然他能够像这样随时剥夺模型里面人的自主意识，让他们毫无所觉而又自然地成为被自己观察的对象，那么八点钟，应该是路公子回家的时间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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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39)

    封泉啧了一声，这个时间很普通。
    尹从道：但元民不普通。
    封泉挑眉，看着尹从严肃的小脸，心里蠢蠢欲动，嘴上随意问道：怎么说？
    字灵构筑了这样一个空间，文字因此沾染上了人的各种欲望。生活中的失败者喜欢看弱者逆袭，失意者喜欢看人左拥右抱前簇后拥，本质上都是在为欲望服务罢了。而凡是这样的作品，就是满足读者欲望的集合了。
    读者总会追求更加上升的欲望，而路公子想要继续为字灵提供读者的各种欲望，就只能让自己的作品更好，更加契合读者。这样一来，他有没有可能会在故事当中添加进自己的情绪，以使故事更加能够打动人心、牵动读者的欲望呢？
    封泉恍然大悟：所以这一部所谓路公子的转型之作，更上一层楼的作品也就是那个主角元民，很有可能是按照路公子他自己为原型来写的？
    尹从点头。至少角色的选取上有和路公子相似之处。
    封泉眯了眯眼，突然偷袭，在尹从脸上亲了一口，满意道：这是给聪明小孩的奖励。
    他知道路公子的小说为什么这样畅销了。
    因为这不仅仅是简单的虚构出来的故事，里面还有别人不可想见的旁人的隐秘。是这种窥视别人隐秘的快感，让人欲罢不能。
    第57章
    尹从抿着嘴,手背使劲擦着自己脸颊。
    封泉道：还有一件,记不记得似乎是来到这个模型当中的杭梦？那个女鬼。
    尹从点头。
    封泉：很有趣。下一次天黑,我想要去路公子之前写过的故事里去看看。
    荣光好容易能插上话,连忙追问道：比如呢？
    封泉：比如丰源小区三十号楼一单元601。
    *
    封泉对一群机械的人没有什么观察的兴趣，在元民身上做了个标记之后便和荣光一起返回方道农所在的酒店。
    然而却知道了一个让他们惊讶的消息。
    除了我们，他们都没有回来？！
    荣光震惊得顾不得坐下歇息，连忙拿出通讯符,向其余人通讯。然而没有一个人回话。
    方道农神情严肃道：我已经联系过了。不过好消息是他们都还活着，现在你们呆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我去找他们。
    荣光愣愣地应声。
    封泉出声道：方长老,还是让我们一起去吧。
    方道农闻言皱眉看，眼里带着些不满。封泉牵着尹从,神态淡然地与他对视。
    我知道现在不安全,封泉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方长老您知道的,绝对不如我所知道的多。
    方道农冷哼一声,气得胡子要翘起来：哪里来的不知好歹的后生,大话说得倒是很满。
    封泉轻笑道：谬赞。
    方道农：你！
    荣光在旁见状连忙上前安抚：三长老,三长老不要生气，因为封泉说得是事实。
    你说什么？方道农愤怒的视线转向了荣光。
    站在封泉旁边的尹从在方道农看不起封泉之后便一直眉头紧皱,此时终于忍不住出声道：
    这是事实。这个地方的问题出在哪里、背后站着的是谁、要怎样破除、怎样出去、怎样救出一整个城市的人，您难道知道吗？
    方道农转头，疑惑道：嗯？哪里来的声音？谁在说话？
    踮着脚还不到封泉腰的尹从攥了攥拳头,我。
    封泉笑了笑，弯腰把尹从抱起来，举到头顶，然后放到了自己脖子上。
    这样，哼，比他还高，这样就不会看不着你了。
    尹从有些担心自己掉下去，把封泉的一缕头发抓在手里。封泉抬眼往上看了看，啧，好几天没洗头了。
    尹从手指颤了颤，瞬间松开，转而揪住封泉的两只耳朵。
    方道农瞪着眼看着尹从，表情愤怒：真是上梁不正，年纪小小就被家长教得说大话。你说的这些难道他全都知道？
    封泉点头，对啊。
    那你就说一下，这些事情背后站着的是谁？
    封泉一脸认真，路公子。
    方道农：什么路公子，哪有名字叫做路公子的，不要随便编一个人就
    荣光突然道：等等，路公子这个名字我有点熟悉啊，是不是一个写小说的来着？
    对啊。
    荣光：难怪，来之前我刚刚还买了他写的一本书，就在包里呢。
    封泉仰起脑袋和低着头的尹从对视一眼，然后看向荣光，伸手：拿来。
    *
    路公子两年之间写了许多本书，不过最受欢迎的还是最新的两本。
    一个是封泉看过的《爱人和海洋》，还有就是荣光买到的一本，《无尽夜光城》。
    后一本书的内容依然给封泉一种浓浓的正在窥视书中人物的感觉，他大略翻了翻，发现大部分情节都发生在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上。
    先去丰源小区。封泉合上书，对方道农说道。
    方道农一脸不爽地跟在他后面，嗯了一声。看看肩膀上顶着一只尹从的封泉，皱眉训道：一个男人，脸上画着两朵花就上街，不知道羞耻。
    封泉应和道：是是是，您说的都对。然后拽了拽尹从的小腿，有没有感觉到三长老很熟悉？
    尹从疑惑道：为什么熟悉？
    封泉小声道：什么都要管，和你一样。
    尹从踢了他一下。
    封泉：不过我很乐意被你管。
    坐在封泉肩膀上的尹从有些耳尖泛红，不禁低头枕在封泉头顶上。过了几秒，猛然想起封泉又好几天没洗头的事，一个激灵直起身，无比嫌弃地用手抹着额头。
    白日里一切都显得很正常，封泉也没有感觉到来自上方那股如影随形的窥视的目光。一面朝着丰源小区赶去，一面说道：
    除了字灵，这里应该还有其他力量支持，很可能是一些鬼魂，否则路公子完全不必如此昼伏夜出。字灵是为了吸引行走于世的这些人的欲望而为路公子所用，那么寄生的也可能不仅仅只是字灵。
    尹从点头道：除了这一个空间的支撑，只是字灵的话，路公子想要掌握这里的人物，确定故事主角和背景还远远不够。
    荣光一头雾水地跟在他们身后：没听懂。
    方道农看着封泉的目光复杂，明白了，所以接下来会去的小区，就是那什么人海这本书，被窥视从而进行创作的地点吗？
    荣光找到了自己能够说上话的地方，指正他：是《爱人和海洋》。
    方道农怒道：我知道！
    封泉突然笑了一声，看着那边丰源小区的方向，喃喃道：那么代替路公子管理那个故事的又是谁呢？
    丰源小区内，一间房子里，安迪在动作呆滞地收拾房间。
    被子叠整齐、地面打扫干净。角落里没有灰尘，整个房子都已经检查了一遍。
    紧绷的心神终于放松下来些许，他猛地坐到沙发上，有些崩溃地揉了一把头发。
    旁边是阳台，外面灿烂的阳光照射进来，洒到地面上。整个客厅每个角落都被照得无所遁形。
    也只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才能稍微不必惧怕。
    地上还有一根头发哟。一个女声突然在这个空间内响起。安迪猛地站起来，表情逐渐惊恐，转身四顾，崩溃道：
    出来！你在哪里，快出来！
    声音又不知从何出响起：
    我在看着你哟。
    第58章
    甫一进入丰源小区,封泉便敏感地感觉到了这里与外面气氛的微妙不同。他把坐在自己肩膀上的尹从抱进怀里,小声在他耳边道：
    看来我们要和一只鬼再次见面了。
    尹从问道：怎么做？
    封泉：激怒她。想了想,斜眼看向后面跟着的方道农：白来的苦力。
    方道农神情严肃地用灵力把这一整个小区都探查一遍,道：这里分明是有活物的，我去找一个来问问。
    方长老且慢。封泉道，我这里有个八字，劳烦方长老确定一下他们的位置。
    方道农皱眉道：现在不是寻人的时候。
    他就住在这个小区里。封泉笑道,晚辈才疏学浅，只能拜托方长老了。
    方道农斜看他一眼，眼里透露出怎么也藏不住的一丝得意。他扬了扬下巴,那好吧，把你那个八字给我。
    封泉把八字报给方道农,荣光忍不住好奇问道：这是谁的八字啊？
    何天。
    何天是谁？
    《爱人和海洋》里面的主角。
    荣光表情惊讶,方道农已经推算出了那人的位置，指示了一个方向，道：那边。
    那一栋楼在小区中心,而越走,封泉越发觉得路线有些熟悉。他不禁苦笑一声,道：有些失算了,直接来到最中心这里。恐怕有些难办。
    方道农严肃道：这里就是这个地方的最中心了？
    不仅如此。封泉遥遥望着他们要赶去的地方，而且还是大BOSS的老巢。
    荣光闻言担忧道：这样吗？那还会不会很难办？早知道就应该先去找另一队了。
    封泉倒是很乐观,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没事，在实力面前一切都不用担心。
    荣光鄙夷道：你倒是对你自己很自信啊。
    封泉：不是对我自信,是对方长老自信。方长老，您说是不是？
    方道农：BOSS是什么？
    他们来到丰源小区，真正是直入中心了。和作者住址相同的主角，怎么也不应该是平常的，封泉一开始竟然没能够发现。
    尹从在他耳边有些絮絮叨叨地用他的小奶音分析战况：
    这个地方仿佛像是被一股力量同化了，已经算是字灵空间里的鬼域。这一整个环境都是为小说服务的，那么鬼域的力量源泉也应该是小说。你说的要激怒这里的某只鬼要用什么办法？
    封泉道：一部小说里，最中心的并不是环境，而是主角。
    尹从思考一瞬，我明白了。
    封泉在尹从脸上偷香一口，赞赏道：聪明。
    尹从愠怒，气急败坏地看着封泉，然后竟然一口咬上了封泉的脸。
    正大光明地走到目的地，封泉顶着一脸口水按下门铃。
    尹从看了封泉脸上的口水一路，越来越觉得过意不去，从衣兜里掏出一块小手帕，趴在封泉肩膀上给他仔细擦拭脸上的口水。擦拭完成，皱眉看看手帕，嫌弃地塞进封泉衣兜里。
    抬眼对上了站在封泉身后的方道农的目光。
    尹从愣了愣，然后朝他颔首，神情淡淡，波澜不惊。
    方道农对此感觉有些纳闷。
    封泉这个闲散天师，年纪轻轻，也没看出有什么本事，对上他的时候倒是一点也不像平日见着的那些小辈，看他竟然有一种平辈处之的淡然态度。他一向被各家小辈捧着，倒是没见过这种小子，姑且可以当作是孤陋寡闻，没听说过他。或者身上可能也有些他没有发现的倚仗，否则不会面对他的威压还淡然处之。
    结果这个三岁的小娃，看他也就跟看一个普通人似的？
    自从三十年前在玄门界小有成就一来，还没有过谁再这么不把他当一回事的态度。
    不过遇上这样一个小辈，还有点新奇。
    按了门铃也并没有什么效果，里面安安静静的，仿佛实际上并没有人。方道农皱了皱眉，拿出一张符纸，沉声道：退开，我来。
    封泉退后一步，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下一刻，里面突然传出一阵钢琴声音。
    是机械的按键，不时带着刺耳的几个音调。声音很大，仿佛鼓动得空气都在振动。封泉看一眼时间，是何天练琴的时间到了。
    何天是一位多情的公子，为了勾引妇人，他身上自然有能够吸引她们的特质。比如眉眼间常带着的一丝忧郁，面对女人时递出去的第一支玫瑰，还有成年后为了吸引现在妻子的目光而学的钢琴。
    门被破开，荣光第一个上前推开门，里面的景象出现在几人眼前。
    这是个实际上和路公子的家重合的房子，格局也完全相同，不过风格却明显不一样。
    屋里有些暗，酒红色的薄薄的窗帘拉得很严实，只有一丝酒红色的光透进来。屋子正中央摆着一架钢琴，一个穿着一身西装的男人背对着门口坐在钢琴前，手臂不断扬起落下，一个个僵硬的音符流露出来。
    荣光掏了掏耳朵，也幸亏现在楼上楼下都没有谁来举报他扰民。这声音，简直是魔音贯耳。
    封泉还在打量这个房间。
    他尚还记得路公子的房间，甫一进门，旁边便是一个水族箱；稍微往里，客厅里是铺陈了一地的城市微缩，明明不小的空间，显得极其逼仄。而这里则不同，装饰显得很有格调，不论是阳台的窗帘，还是放置钢琴的那一块印着花纹的地板，都表明这个房子的主人是一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
    享受生活，享受在女人之间左右逢源，享受从别人那里偷欢的感觉。
    也是因此，吸引得路公子想要偷窥他。
    荣光仔细观察了钢琴前的人一会儿，甚至还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方都无动于衷。然后他竟然第一时间没有去看方道农，而是询问封泉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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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40)

    接下来要怎么做？
    封泉道：现在的机会就是，路公子并不在，这是一个已经用完了的空间，所以操控他的就是这片鬼域背后的阴灵
    话还没说完，方道农已经等不及走上前，说道：那还等什么？小辈退后，看我的。
    荣光对着封泉摊了摊手。封泉无奈，伸手道：您请。
    方道农哼了一声，快步走到钢琴前的何天身边，而后咬破了指尖，点上何天的额头。
    一股灵力凭空凝聚起来，仿佛是旋风，一下子把处在中心的方道农和何天两人包围起来。接着金光亮起，方道农念道：
    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对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我真。急急如律令！
    仿佛是一股吸引力生出来，坐在钢琴前表情呆滞的人竟然有一瞬间的清醒，眼光里带了些鲜明的情绪。不过下一刻，这种鲜活的生命力仿佛就被一股无形的东西吞噬消陨，何天再次回复了麻木的一个傀儡。
    方道农对此很是震惊，直接以血在何天额上画了道符，重新念了一遍咒语。这一次何天清醒的时间延长了几秒，而就在方道农准备收势的时候，仿佛是一股不可抵挡的力量，何天再次成了原本表情麻木的样子。
    方道农的力量竟然没能敌过。
    或许是已经敌过了，可是还有另一股力量在阻挡他回复神志一股不可违逆的力量。
    因为何天是处在故事中心的人。
    封泉突然开口道：让我来试试吧。
    方道农刚刚平复了内息，闻言看过来。
    封泉确定道：让我来试试。
    他语气确信，目光坚定，不卑不亢。仿佛是一个上位者，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气势。
    方道农把封泉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勉强道：那行吧。你来。
    封泉抱着尹从上前，对着方道农微微颔首，多谢方长老。
    方道农皱着眉头，掐指演算一下，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小心一点。
    封泉：方长老放心。
    他抱着尹从径直走向钢琴旁，把尹从放到钢琴上坐着，笑了一下，背后就交给你了。
    尹从点头。放心。
    听见这两句对话的方道农忍不住再次皱起眉，眉头拧得可以直接炸出麻花。他想训斥一句，不要如此不上心，交给三岁小儿，不过看着尹从那稚嫩的脸上不同于普通稚童的严肃表情，难得住了口。
    站在何天面前的一瞬间，封泉身上气势大变。
    周身气势瞬间升腾，又仿佛平静像是无波的水面，带着一种羽毛轻拂过水面的温润气质。他伸出手指，在何亮眉心轻轻一点。
    然后轻轻闭上了眼。
    霎时间，铺天盖地的灵力席卷而来，却不显攻击性。精纯的灵力把何天整个人包裹在内，与外界形成了独立一个空间。
    笼罩住何天的无形的桎梏正在脱离，慢慢地，他终于动了动眼，看向封泉。
    一点一点、再次被剥离、净化。
    何天眨了眨眼，仿佛刚刚睡醒一样看一眼周围，然后目光又落回到面前的钢琴身上，目光复杂。
    而封泉发现，已经清醒过来的何亮，再次有被一种外界的力量笼罩起来的态势。
    和之前那股力量不同，这股力量应该就是导致之前方道农两次唤醒何天无法的原因。
    封泉睁开眼，看着虚空，没有阻挡那股力量的侵入。
    只是突然开口道：字灵是因何而产生的呢？
    那股力量停住了。
    封泉继续道：灵又是什么呢？
    然后停顿了许久，窥视在封泉灵力四周的字灵力量就要趁虚而入，封泉却一拂手，把字灵力量拂退了一些。
    丑恶欲望的集合，你是为路公子而生的字灵。和路公子又相同的隐秘欲望的人，竟然有如此多吗？
    字灵力量在何天周围游走半晌，竟然放弃了他这个书里的主角，转而想要朝着封泉靠近。封泉皱着眉，有些嫌恶地拂开它们：
    我很不喜欢你们啊。不过我觉得，你们应该离开了，把他们都送回去吧。
    字灵仿佛颤了颤，对封泉依依不舍。
    封泉教训道：坏孩子是可以变好的，看你做了什么。
    字灵又颤了颤，仿佛举着步子，就要小心翼翼地后退了。
    突然一个声音仿佛从每一个空气颗粒里响起：
    不守规则，是要被剔除的哟。
    第59章
    字灵的力量在一瞬间磅礴地挣开束缚,猛地把何天重新包绕在内。封泉没有阻止。
    一股阴冷的力量猛地袭来,一瞬间外面黑了下去,彻底沉浸到了墨一样的夜色中。屋里一下子没有了光源。
    然而封泉没动。
    就在背后那股力量将要触碰到他身上的时候,他的身后却亮起一抹光。微微的蓝色，却带着戟戈一样的刃，一下子在空气中划开。
    尹从正站在钢琴上，双手之间散发出灵力的光芒,一下子让前来的阴灵显现出来。
    是一个长头发的女鬼，杭梦。
    看见这一切情况发展的荣光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钢琴上那小小一团的尹从。而尹从表情淡淡,转头看一眼封泉，目光担忧。
    封泉转身朝他笑道：没事。然后看向现身的杭梦。
    是你啊。他说道,好久不见了？
    杭梦抬起头,面目还保持着死状，显得很狰狞。她阴阴地笑了笑，仿佛整个空间都受她掌控,力量一下子朝着封泉而去,仿佛要把他缠绕住、同化成为这个故事的一部分。
    封泉还没有动作,尹从已经在他之前挥出一股灵力,把杭梦的力量消弭。站在钢琴上才勉强比封泉高出一些的尹从挡在封泉身前，背脊仿佛很宽阔。
    至少,封泉竟然体会到了一种被保护着的心安感觉。
    他无声地勾唇笑了笑，对尹从说道：那么这里就交给你了，说实话,我还真对要怎么处理这个没怎么有头绪。
    放心。尹从回答道，交给我，你去中学那边马上要开始了。
    明白。封泉一个闪身，回到了荣光和方道农身边，快速说道：
    我回去中学，荣光和三长老去另一队所去的商场。
    方道农皱眉道：就这样走了？留一个小孩子在这里？
    正当这时，那边杭梦发现了几人竟然想要离开，一股汹涌而又阴狠的力量直冲着几人而来。方道农瞳孔微缩，立即上前一步，支撑起灵力阻挡住这股力量。
    这股力量仿佛是带着侵蚀性，里面交杂着各种翻滚的东西在呼号，方道农一个不查，支撑起的灵力护罩颤了颤，一丝灰色的气息一下子侵入了他的脑中。
    带着阴霾的，人心底的欲望。
    冷漠而带着嘲，暗沉压抑，又挣扎着破出的欲望。
    撑起来的灵力晃了一下，仿佛要不支。
    那边尹从手指在空中划过一个淡蓝色的符文，一下子冲破这边的杭梦的力量，连带着击溃了方道农脑中那一丝灰色气息。方道农猛然惊醒，目光复杂地看着仿佛对付现在局面很轻松的三岁小娃娃。
    小娃娃拧着眉头看着方道农，严肃道：听封泉的。
    方道农一瞬间恍惚有种看到自己正在训斥小辈的感觉，那模样简直严肃极了，像是在看小辈。
    很快他抛弃自己这种不切实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不想反驳这个三岁稚童。好。
    封泉带着两人迅速出了楼门。与此同时，尹从的灵力一下子将整个空间笼罩，不给杭梦试图操控这里以阻挡三人离开的机会。
    离开丰源小区，荣光有些惶惶道：封泉，接下来具体要怎么办？
    封泉看一眼中学方向，朝着荣光勾勾手指：过来，给你锦囊妙计。
    荣光眼睛一亮，巴巴地凑上去。方道农站在一边抱着胳膊，斜眼看向两人，在对方看过来之前又迅速移开视线，装作自己并不好奇的样子。
    荣光一边听着封泉的话，一边眼里闪着敬佩地连连点头，不时又有些将信将疑。终于说完，封泉朝方道农微微颔首，道：
    暂时别过。
    方道农：小心。
    放心。
    *
    故事再次开始了。
    这是一个正在发生的故事，封泉知道外面正在有什么窥视，所以甫一和荣光和方道农分别便给自己贴了一张隐身符。
    主角元民被警察送回家里，面对着的是坐在客厅沙发上表情严肃的一男一女。
    不久之前才表情随意地把同学捅伤的元民此时如同惊弓之鸟，目光战战兢兢地看着两人，他们正被带他回来的警察训话。
    警察离开，留了他一个站在门口，低下头，不敢迈进去。
    女人很年轻，低头打量着自己的红指甲，表情随意地对男人说：我先上楼了，等会儿晚饭下来。
    男人随意摆了摆手，目光沁着毒一样，紧紧粘在元民身上，仿佛恨不得饮其血。
    女人踏着高跟鞋，啪嗒啪嗒上了楼。客厅里只留下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和站在原地浑身颤抖的元民。
    元民轻轻吞咽一下口水。
    仿佛是一个开关，男人突然暴起，抄起放在桌子上的一个表皮有些皱缩的苹果扔出去，咚一声砸到元民额头上。元民忍住了跑到嘴边的痛呼，也没有抬手去护住伤口。
    下一刻，男人已经大步走到了元民身前，举起手掌，用力扇到元民的脸上。
    轻脆而狠重的啪一声，直接让元民踉跄着倒地，头歪向一边，嘴角沁出血。
    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发生的封泉皱起眉。
    这些人确实都处在路公子的窥视之下，但是他们都是无所知地继续着自己原本正在做的事。他们不知道自己被掌控，不知道自己被窥视，不知道自己如果不是被选定的故事人物便只能被剥夺感官，麻木地成为一个npc不过这些都不耽误他们做着自己原本就要做的事。
    虽然被窥视，但事情都是原本就该发生。
    面前这些人，也就本来是这样的人。
    男人已经完全陷入暴怒，对着元民的腹部使劲踹了两脚，嘴上骂骂咧咧，不断说道：
    你看啊，看什么，再看她也不是你女友，那是老子的女人！看什么，你还敢瞪老子？
    又是一拳头落到身上，元民蜷缩了身体，死死护住自己的要害部位。
    封泉紧紧皱起眉头，不再隐匿身形，揭下了身上的隐身符。一个人凭空出现在房间里，正在殴打元民的男人惊讶地停下手。
    随即戒备又有些惊惧道：你是谁？怎么进来我家里的？！
    地上的元民身体抽搐半晌，艰难地睁开肿胀的眼。有血从发梢滴落，滑进他的眼眶里。他眨了眨眼，撑着地面慢慢爬起来。
    男人背对着元民，对封泉厉声道：你是不是潜入我家里的小偷？你拿了什么，把身上东西翻出来！
    封泉看着男人，眼神很冷，嘴角带着笑：冷静一下，为什么不能坐下好好谈一谈呢。
    封泉眼神冷漠地看着，男人背后的元民已经爬着站起来了。身体还有些摇摆，仿佛站立不稳似的。不过还是一步步朝着男人走过来。
    走到了男人背后，然后举起了手，鲜血淋漓的手心里面正攥着一把明晃晃的刀片。
    男人还浑然不觉地朝着封泉怒喝，他背后的刀片已经快要到达他的后脑勺。
    封泉有些随意地朝举着刀片的手的主人看了一眼，抬起手，手指弹了一下，一抹被团起来的空气打到对方刀片上，将之击开，刀片在空中旋转着，然后唰地一声插到门框上。
    元民大惊，猛地抬起头，透过滴着血的稍长的发梢终于看见这个客厅里还多了一个人。
    封泉摇摇头，我已经说了，为什么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呢。
    下一瞬间，看着封泉的暴怒的男人和表情惊愕阴狠的元民忽然都表情一滞，仿佛被一瞬间抽离了情绪和人格，麻木地站在原地不动弹了。而后就像是机器人一样，身体僵硬地转过身，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眼里没有情绪地看着。
    封泉挑了挑眉，抛了一团灵气到浑身是伤的元民身上，帮他止住血，未免还没解决路公子，这个主角就要失血过多而死了。
    突然他感觉周边空间猛地一凝。
    封泉感觉到了，这个空间的怒气。
    这股力量正在汹涌地朝着他奔来，仿佛要把控制的枷锁扣在他身上，让他同化成为这个空间的一部分。封泉站在原地闭目，身体里的灵力压缩到极致，然后猛地扩散出来，驱散了试图同化他的无形锁链。
    为什么不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谈呢。封泉再次说了一遍，随手收拾了旁边单人沙发上的衣服，坐了下来。
    而后抬起头，巡视了一圈，最后看向窗外：我是在和你说话，路公子。
    路公子没有出来，但是这个空间对他的挤压更加厉害了。不过封泉并没有很担心，字灵也是灵，虽然依附了路公子小说的字灵让他感觉不喜，不过只要故事破除了，字灵就还是好孩子。
    好像没有自我介绍过吧，
    封泉突然一下子完全放开了身上的抵抗，任由铺天盖地的字灵力量袭到他身上来，然而令人惊讶的是，有能力将这个城市如此多的人全都变成书中供人观察取材的角色的字灵，竟然没有把封泉变成这个书中世界的一部分，而是从他身上直接穿了过去，甚至还颇为欢喜地在他身边绕了一圈，很是缱绻。
    第60章
    天生灵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过路公子你着实应该要反思一下,字灵为灵,可你丑恶的偷窥欲望,有权利玷污灵这个字吗？
    仿佛是终于被封泉的话激怒，终于竟然有一个人影从虚空之中显现出来。
    这是一团纯黑的墨一样的怨气凝聚起来的人形，周身似乎和这个空间的规则连结在一起。封泉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它，挑眉道：
    吞噬不了我,你还有什么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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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41)

    阴气鼓动几下，倏地猛然朝着封泉袭来。封泉坐在原地没有动弹，只是等到阴气即将来到他身前的时候,手指迅速捏出一个诀，霎时间金光大盛,一下子冲破人形怨气的包围。
    人形有些忌惮地后退一些,没有立即上前。
    而一个回合下来，封泉也大概摸清了一些这个被怨气包绕着的厉鬼的实力。有能力构成这个城市空间的是字为灵，而非路公子,更不是这些管理每个故事的阴灵。
    这样的话就简单得多了。
    不过他心里还隐隐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让他不能够忽视,又找不出症结所在。
    那就速战速决吧。
    容不得他多想,那个阴灵再次袭上来。封泉冷哼一声，以手指在空中画符,光芒闪现，同时嘴里念道：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灵力潮涌一样,金光像是游龙。接着金光一下子在那团怨气当中破开，周遭的黑色的絮状雾气也一下子消散。封泉掸了掸肩膀，站起身。
    那边怨气散去，留在原地的是那个阴灵生前本貌。
    穿着一身灰色的工装，半边染着血。头低垂着，半边头颅凹陷进去。
    封泉慢慢走近，蹲下身打量一眼对方，摇摇头，不是路公子啊。
    对方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双泛着血丝的通红的眼睛。他直勾勾看着封泉，眼神恶毒。
    封泉道：姓甚名谁？
    对方半晌没有答话，突然却露出一抹阴诡的笑。封泉一惊，急忙后退。
    霎时间，整个空间都分集崩塌，余给封泉的是四周深黑而茫茫的混沌空间。
    *
    另一边荣光跟着方道农来到了另一个方向的商业街，发现这里竟然出乎意料地繁华。
    荣光惊叹一声，看着街道上的行人如织，忍不住极其活泼地左看右看，方道农一个没注意，对方已经蹿没影儿，等到再次找到的时候，荣光正在前方举着一串烧烤，吃得满嘴流油。
    方道农攥了攥拳头，头发胡子都要气得炸起来，感觉有些头疼。
    他气沉丹田，猛喝到：荣光！！你小子给我回来！
    正在吃东西的荣光被惊了一跳，连忙用袖子擦擦手，把没吃完的肉插进后腰带里，凑过去，对着方道农觍着脸讪笑：
    嘿嘿，三长老
    方道农瞪着眼：你来是做什么的？这里可并非真实城市，不要轻易放下戒备！
    荣光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一刻也不能安静地左右看着那些商店和摊位，恨不得立即撒出去狂欢一样。嘴里随意说道：
    知道呢知道呢，没有放松警惕
    方道农一瞪眼，念了个清心咒，指尖用力戳到荣光脑门上。
    荣光只觉得一阵凉意从他全身过了一遍，整个人都安静下来。看看周围环境，再看看黑着一张脸的方道农，连忙从裤腰那里拿出没吃完的烧烤，进贡上去：
    嗯三长老，您请、您请。
    方道农等他一眼，抬腿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怒气冲冲地走了。
    荣光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看看手里的烤串，咬下一口。
    嗯，真好吃！
    不用方道农再次提醒，根据之前自己莫名其妙就变得很浮躁，荣光也知道了这个地方有问题。特别是当自己试图和一个路人进行对话的时候，对方就像是被上了发条一样机械地只在原地踏步行走，没有丝毫要理会他的样子，荣光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
    这里的所有人，仿佛都是上了发条的机器。
    这些热闹都是假象，这是一条比死城还要死寂的、繁华街道。
    就在两人试图找到这里的中心点的时候，荣光忽然惊叫一声：
    这里！三长老，您快过来看！
    方道农连忙赶过去，便见荣光指着一个面无表情的人，惊道：这是赵金！三长老您看这个是赵金！
    赵金是被分配来这边探查消息的天师之一。
    只见他现在与这条街道上其他行走的人们没什么两样，表情麻木，行走动作僵硬，即使被荣光拉住，也还是浑然不觉地抬腿踏步。唯一显得不同并且怪异的是，他身上穿着与现在时节不相符合的厚厚的棉衣。
    方道农查看一下赵金的情况，摇摇头：和其他这些人一样。
    荣光无奈松开赵金，对方看也不看他，继续沿着自己原本应该的轨迹往前行走。荣光丧气了半晌，忽然又惊叫起来：
    看，那个！是不是刘仁？
    还有那个！难不成，他们都变成这样了？
    方道农拍了一下荣光脑袋，使对方惨叫一声。现在也没有把他们变回来的办法，所以当务之急是要破除这个地方的故事。
    荣光却眼睛一亮：有办法啊！怎么就没有办法了？
    方道农皱眉道：你小子能有什么办法？
    荣光神神秘秘道：我有封泉给我的妙计！来呀三长老，我们过去试验一下到底管不管用。
    方道农将信将疑地跟过去，便见荣光走到一条无人的夹角，在墙角的空地上把十几张空白符纸摆成一个图案，然后解开裤子，开始对着墙角撒尿。
    方道农：
    他怒喝：荣光！有你这样不敬的弟子，你在干什么？！
    荣光连忙躲开方道农的拳头，抖了抖提上裤子，说道：别气别气啊三长老，这是封泉教我的法子，说是可以找到掌控这个地方的阴灵
    方道农忍着怒火，你继续，要是不能有什么作用，回去之后给我抄一万遍清静经！
    荣光苦着脸，一边在心里祈祷封泉交给自己的方法一定要有用，一边从一边薅了几颗草，点着了烧成灰，洒在浸透了自己尿的符纸上。
    三清师祖，洞虚真人，不要怪罪弟子不敬，这都是那个叫封泉的弟子蛊惑我的童子尿，草木灰，还有蚂蚁逮住了。嗯，头皮屑？
    心里庆幸自己已经有五天没洗头，一边对着符纸挠挠头皮。
    最终大功告成，荣光站起来欣赏一下，冲方道农讨好地招招手：
    那个方长老，好了，您过来一下？
    方道农阴着脸走过来，然后荣光表情嫌弃地，用两根手指的指甲拈起摆在最中央的两张湿淋淋的符纸，转头对着方道农笑一笑，然后动作迅速地把其中一张拍在了方道农肩膀。
    方道农：？！！
    不等方道农发怒，荣光赶紧把另一张拍到自己肩膀。下一顺，空气中温度骤然降低。
    雪花一颗颗地飘落，天空阴沉沉。地面上踩着厚厚的积雪。
    荣光打了个哆嗦，看看周围，颤着手把肩膀上快要冻成冰块的符纸揭下来。他跺了跺脚，看向方道农，讨好地笑道：
    三长老，接下来，就靠你了啊！
    方道农冷哼一声，看向四周，神情严肃起来。
    这是一个被掌控了的空间，只要破除这里，背后的阴灵自然会现身。
    他看着虚空，开口说道：荣光，你后退一些。
    嗯？哦！荣光抱着胳膊打哆嗦，闻言连忙后退到方道农身后。方道农闭目调控灵力，一时间仿佛周边的雪都飘落得停滞下来。
    他手指做刃，灵力一下子开始汹涌，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旋风，将周围的雪卷起来。荣光被雪花刮得忍不住闭上眼，等到再次睁开的时候仿佛是晨光破晓，这里一瞬间没有了雪和乌云，街道上的景象倏地改变，没有了行人和商铺，而成了黑沉沉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空间。
    已经脱离了被划定的微缩城市。
    而方道农灵力耗尽，弯着腰在喘气。
    仿佛是行走在空气中一样，脚下无所依凭的感觉让荣光不太敢大步行走。他磨蹭着走到了方道农面前，把他扶起来，担忧地看着周边的景象。眉心一皱，掏出一张符纸来，符纸一瞬间便自燃起来。
    荣光大惊道：好浓郁的阴气！这里难不成是鬼域？三长老您还好吗？
    方道农警惕地看向四周，喘了口气，没有大碍。
    荣光出声道：那是谁？
    只见从黑暗的虚空处，脚步蹒跚地走近一个人影，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迈的老者。低着头，朝两人靠近。
    荣光忍不住拉着方道农后退了一步。
    他连忙小声问方道农：好像很厉害啊三长老，您还有力气吗？
    方道农：别慌，我带来的法器呢？
    荣光：那个嘿嘿，忘在酒店里了。
    方道农：
    荣光在方道农说出让他加抄清静经的话之前连忙补救道：
    没事别急，我还有封泉给的第二条锦囊呢！
    第61章
    方道农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锦囊？
    荣光嘿嘿笑道：那个,我尿不出来了,三长老您年岁长又灵力高方道农眼神越来越不善,荣光立即改口：
    唾沫也行,唾沫也行。
    方道农表情屈辱道：然后呢？
    话音刚落，那边的人影竟然一瞬间靠近。来到了两人面前，慢慢抬起头。
    这是一张年迈而青紫的脸，看起来僵硬得不似活人。他灰色混浊的眼珠在两人身上扫视一眼,忽然露出一个僵硬而诡异的笑来。
    就连方道农，都一瞬间感觉到精神恍惚。
    仿佛这个空间内温度瞬间下降，到了直接让身体冷得一点直觉也无的程度。方道农看见身边忽然多出来了好多人。
    他们行色匆匆地走着,擦着他不能动弹的肩膀走过去，没有一个停下来侧目。方道农发不出声音,也无法移动,眼见着，那个老人嘴角带着诡异的笑，穿越人群朝他一步步走来了。
    这就是人啊。
    方道农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有些沙哑,不过并不是属于一个老人的。而似乎是一个青年人的声音。
    追逐热闹,追逐虚假,只顾自己,从来都很冷漠地置别人生命如尘土。等到有人死去了，又会聚集起来,虚假地安慰痛心可是，他们明明就在这里啊。
    人啊，都是这样的,表面看起来有感情，实际上与行尸走肉无异。明明只是伸一下手，有一个人就可以不用死了啊，可是没有人愿意他们都明明在看着，可是要热闹，也要别人死。
    既然他们没有成活的必要，就只会偷窥别人的故事那就不如来到我这里，成为被别人观看的故事的一份子你们说，对吗？外来的小虫子。
    方道农骤然惊觉，他们，还有封泉，都估错了一件事。
    那就是这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掌控故事空间的阴灵，这些阴灵实际上，好像都是那个站在上面的路公子的一部分。
    恍惚之间，从身后位置突然响起一声爆炸的声响，一个东西从方道农头顶扔向高处。荣光的声音响起：
    三长老，唾沫！
    方道农竟然神奇地一瞬间突破僵硬不能动弹的身体，续足了力气，一口唾沫朝着荣光扔出去的东西吐去。身后传来荣光笑得不能自抑的声音：
    哈哈，三长老，你刚刚好像一头羊驼啊。
    空间倏地震荡，那个蹒跚的老人惊惧地望着自己身上，而他自己渐渐变得透明，然后消失了。
    方道农感觉温度正在回归，四顾望去，他和荣光所在的是一条空荡荡的街道，原来之前所感觉到的寒冷和周边纷纷攘攘的人，只是幻境而已。
    他问荣光：你用了什么办法？
    三长老您的唾液，我鞋坑里从外面带进来的一个小石子。荣光说，还有路公子写的《无尽夜光城》这本书烧成的灰烬。
    *
    尹从淡然收手，杭梦匍匐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反抗能力。他纵身跳下钢琴，迈步走到杭梦几步之远的地方。
    他没有说话，杭梦也没有说话。
    不过尹从知道，这个地方终究是以路公子为中心的。而破除了这三个字灵主要来源的故事，也就离路公子不远了。
    透过路公子的书，那些读者享受到一种窥视旁人隐秘的快感。
    他们贡献出自己因为窥视旁人而起的欲望，那些窥视的目光黏着在书页间，为字灵提供着构成这个城市并且控制它运行的力量。
    大多数人都喜欢关心旁人隐私。虽然尹从不知道这种欲望是从何而来。可能是外界繁华变迁，声音嘈杂，凡人心中总无一点静处。所以目光落处总是得不到的物欲，总喜欢看别人比较。
    虽然不懂，但尹从看着面前的杭梦，再次抬起手。
    似乎有一抹波光在他指尖闪烁着，这一点光就仿佛要照得杭梦无所遁形。
    他淡声道：你自己放弃，还是我将你打散？
    杭梦慢慢抬起头，面目阴冷，忽然一笑，转身没入虚空中不见了。
    尹从皱眉，指尖的灵力抛出，可惜没能捕捉到什么。杭梦本身就和这个空间几乎是一体，逃跑之前他竟然没有发现对方的打算。
    不过尹从没有强追上去。他站在原地怔愣半晌，然后手指点上眉心，千寻摇摇晃晃地从他额头钻出来。
    刚醒？
    千寻晃晃身体，左右扭了扭。
    尹从：封泉不在。这里需要你帮忙。
    千寻貌似是点了点头，一瞬间，整个空间仿佛风化的尘埃一样破碎开来，波纹一样荡漾开。构成这个空间的字灵被抹去了戾气，被千寻吞吃掉了。
    一颗小石头做了个打了饱嗝的样子，心满意足地撞进尹从身体里去了。
    尹从回头看一眼这个正在破碎、又因为字灵源源不断从外界路公子的读者身上吸取能量而重新被修补的空间，也一步踏入了虚空中。
    场景变换，身后的空间一瞬间合上，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小区之内。
    仿佛视线脱离了低尘，他正以高高在上的第三人视角看着这一整个地方。
    大部分房子里都有人。尹从透过这些物质的墙壁阻隔，看到了被困囿其中的原本住在那里的人。他们在机械地一遍遍做着他们之前就在做的事，仿佛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重复这些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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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42)

    不过尹从发现，在这当中有一个似乎并没有被控制的人。
    因为他在慌忙地奔逃。直跑到了其中一个房子里，气喘吁吁地关上了门。
    而他所进入的房间里，有三个人正并排站着。这三个人尹从认识，正是上一次来到封锁区，在丰源小区消失的那三个天师。
    而刚刚在奔逃的人他也见过，是那个封泉遇到过的叫安迪的网络主播。
    而现在安迪神情憔悴，面色惶惶，猛一看见了站在屋里的、半隐在黑暗中的三人，忍不住惊叫一声，转身想要打开门逃走。
    然而门紧锁着，纹丝不动。
    安迪惊恐地瞪大眼，慢慢往后退，直到背部抵住门。
    面前的那三人面上没有一点表情，仿佛是人偶。慢慢地、朝着安迪走来、包围。
    安迪惊恐得目眦欲裂。就连尹从都仿佛感受到了对方惊恐的情绪。
    随即一顿。
    杭梦在吸收安迪的惊恐情绪，恢复自己。
    尹从目光冷冷地看向安迪所在的方向，身形消失，下一秒已经出现了围住安迪的三人背后。一束蓝色的灵力从三人头上划过，仿佛是割断了操控人偶的绳索，三个人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不过安迪的惊恐并没有因此消失，他仿佛是陷入了一个什么可怕的魇中，无法脱出。
    尹从手腕翻转，一个淡色的弧线慢慢延展开，然后泛着波纹笼罩了这一整个房间。接着他掌心慢慢收起，波纹笼罩的空间越缩越小，直到缩小成为一团，接着杭梦尖利而痛苦的声音倏地响起。
    啊你该死
    尹从表情不变，另一只手的掌心慢慢浮现出一本书的缩影，然后把被困住成为一小团的杭梦塞进书页里。
    随即皱起眉。
    没有。
    进入里面之后是空的。
    他想到什么，转身便要去找封泉，临迈出去步伐之前回头看一眼坐在地上兀自表情惊恐的安迪，又转过身，一团灵力没入对方额头。安迪动作倏地停止，然后像其他三个人一样，无力地倒在地上。
    空间要溃散了。
    尹从待在原地没有动作，然后被笼罩进杭梦陈旧的记忆当中。
    那一天的路上是深秋，夹着刺骨的风雨。杭梦穿着一身黑色的雨衣，埋头紧靠着路边。
    周围人都在看她。
    她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有出过门，不敢面对别人的目光，不想听见旁人的讨论，不敢打开网络。但是别人依旧都在看她。
    她瑟缩着肩膀，脚步越来越重。
    然后面前忽然出现人声，紧接着竟然热闹起来，愈来愈多的人聚集过去，还有人在呼朋唤友。杭梦止步了，本来打算绕开人群，却突然听见一声巨响。
    一声轰鸣，震耳欲聋。
    有人蝴蝶似的一跃，跌落到地上。
    人群喧嚣起来，杭梦看见那些人仿佛过了年，争相在拍照。她等在人群之外，然后看见从那些人群脚边缓缓流淌出来的鲜红血液。
    那是艳烈而华美的。
    等到人陆续散去，警笛声音愈来越近，杭梦找到机会靠近那里，看了一眼。
    人群都抛起它，捧着手机离开了。
    杭梦突然意识到，人们都是健忘的。
    他们走马观花地踏过热闹走过去，然后去匆匆忙着他们自己的事。鲜血上面，他们仍能够毫无芥蒂地歌舞升平。
    他们懒得关心真相和缘由，只是爱凑热闹。
    但是爱凑热闹的人们，却会对已经过时的热闹不屑一顾。
    你们看不到流血吗？你们最吵了，这时候又不会出声了吗？
    可惜已经死去的一滩骨肉听不见。杭梦站起身，换了个方向，朝着酒店去了。
    雨渐渐停了，她仰着头，脚步越来越轻快。
    然后就走到了酒店的门前。
    第62章
    封泉意识到自己在打破与字灵同化了的那个阴灵的空间之后,来到了那个阴灵残余的记忆当中。
    他心里尚且还有疑惑,自己完全没能超度那只阴灵,也竟然触碰不到对方的魂体。直到看见眼前景象,才恍然明白过来。
    可能真正的那只阴灵本身，早就消陨了。他所看到的，只是借由路公子和字灵而出现的他的残余记忆而已。
    封泉认出来这是靠近中学的一个居住区之前，傍晚的天有些阴暗。
    视线还没能寻找到什么,便听见一边响起车辆碰撞的声响。封泉找到声音来源处，看了过去。
    被掀倒在地的是一辆快递用的小电车，被撞得支离破碎,里面的包裹散在路上。肇事车辆顶着一个残破的车头，迅速开走了。从地上那个穿着灰色工装的快递小哥身上压过去。
    血流淌了一地,周围聚了许多人。
    警察很快便到来,驱散了人群，俯身和奄奄一息的快递小哥说话。躺在地上的人神志恍惚，手里响起手机的铃声,然后被警察接通了。
    而他却清晰地听见了电话里的声音。
    你好,是文卫的家属吗？
    什么文卫？我的快递呢,说好的十分钟到,我都在楼下等了半小时了。
    是这样，文卫出了车祸
    什么？车祸！那我的包裹怎么办,快递公司要怎么赔我，还耽误我时间
    警察和对方喋喋不休地交谈着，文卫眼前景象越来越模糊。
    然后封泉听到了对方心里的声音：
    都去死吧。
    你这样想是不对的。封泉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
    灵力倏地聚集，铺天盖地潮涌而来。景象也倏地变幻，最终封泉合上了手掌。
    抓到了。
    仿佛是一团记忆在弥散，等到眼前一暗，场景完全消失，封泉手里也回归了空空荡荡。
    封泉闭了闭眼，抬头：出来吧。借着旁人显现，你就认为自己这么见不得人？嗯？路公子？
    封泉察觉到了，上面窥视他的目光变得惊慌。字灵无法将他这个外来者同化，为路公子所用又作为路公子精神的一部分的阴灵被他打破了，而路公子本身好像并没有敢于现身的胆量。
    然后他觉察到，有三股力量在朝着上方的路公子聚集。他好像终于要对他实施最后的措施了。
    封泉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心里有些想念才与他分开不久的尹从。
    上方力量在蓄积，封泉能够感觉到这个空间的压迫力，仿佛想要重建成为牢笼。
    周围的字灵身上沾染着许多怨和欲，灰色的絮一样漂浮着，封泉也没有管它。
    直到，突然，所有压迫都消弭无形。
    仿佛天地寂静，封泉睁开眼，重新站立在空荡荡的小区里。天色很黑，但是头顶依稀竟然有一颗星星。
    而此时，外面，翻窗进来的易佰把被打晕的路公子扔到一边，拍拍手，转身把易良拉进来。
    这个路公子，可真是害人不浅，整个城市竟然真的除了他之外没有了一个人。
    易良进来之后便被易佰按着整理衣服和头发，他有些无奈，低头看着易佰带茧的粗糙的手。
    易佰整理好易良的衣服，转头看见铺陈了一整个房间的蔚为壮观的城市建筑模型，眼睛一亮，碰了碰易良：
    哎，良良，你看这个挺好看，我搬回去给你当玩具吧？
    易良略微无奈地看着他。易佰捏了一下他的脸，好吧，不要就算了。
    易良问道：要怎么做？
    易佰扬了扬下巴，那边是这个人的小说手稿。
    易良沉吟半晌，我知道了。
    易佰找了个地方坐下，翘着二郎腿，看着易良弯腰把地上对着的稿纸一张张捡起来，在旁边桌子上摆放齐整。按照顺序找到了最后一张未完成的手稿，拿起笔，在上面写了什么。
    下一刻，铺陈在地面上的城市微缩模型沙子一样，一点点分解了。
    他走到易良身后，摸着下巴，这样就完成了？
    易良注视着散去的模型半晌，直到原地什么也没有了，他突然说道：
    易佰，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多的，是吧？
    易佰耸耸肩，可能吧。他伸头看着易良低垂的眼睫，然后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所以我为什么带你过来接触这些，因为既然你能够看得见，那么总要明白，人们都是很冷漠的。
    易良转头看他。
    我们不一样，不同于别人，在别人眼里是不正常的。不用非得要融入他们，只要做你自己，开心就好。
    易良抿着嘴，点点头。
    易佰道：知道就好，以后因为和同学闹矛盾而叫家长什么的，也不用不好意思和哥说。你的性子也不要太闷了
    易良无奈道：我知道了，放心吧。
    两人从屋门走出去离开了丰源小区。而在路公子的家中，桌子上最上面一张稿纸，终端的字句之后写着另一个人笔迹的话：
    无声和有声都是虚假，窥视者构筑的世界即将崩塌。
    *
    字灵在溃散，封泉被拉入路公子的记忆当中。
    这是一所高中，封泉还能够认出来它许多年后的轮廓。坐在正中央的是年轻一些的路天，现在还没有名为路公子的笔名，他面貌平平无奇，和旁边的同学谈笑风生。
    看似就是一个普通的人。学习成绩平庸，长相并不引人注目，和同学相处融洽，性格可亲。
    这样一个表面上普通的人，会偷偷地在无人时候往厕所和浴室安放监听和监控设备。夜里独自的时候，着迷地戴着耳机，表情迷醉地坐在电脑前看着别人的隐秘。
    他会养许多宠物，将它们关在一个狭小的笼子里，坐在笼子前盯着它们一整晚。
    但是在学校里和人群中，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刻不敢表露自己与旁人不同。他把自己融入人群中，在旁人眼里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地方。
    想要融入，就必须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
    人群总是要排除异端，他眼见了被欺辱的同学，被网络暴力的陌生人。他沾沾自喜，搜寻别人的故事。
    后来，他一路平凡地从初中升入高中，从高中进入大学，顺利工作，建立家庭。
    这是大部分人被规划成形的、所有人理所当然会走的路。
    都没什么不一样的，因为要成为和所有人一样的能够很好生活的人。
    这个世界也最终力量不支，属于路公子的记忆倏地破碎。化成了满世界灰色的飞絮，封泉还站在原地，伸手接了一抹。
    然后另一只手被一个小而软的温暖的手握住了。
    他转头看去，尹从抿着嘴，仰着一张小脸看着他。结束了？
    封泉反握住他的手，结束了。
    路公子呢？
    不用关心他，只是在现实里完全不自由的失败者罢了。我只是有些感慨。
    尹从问：什么？
    人都是一半行走于世间，一半隐没在黑暗。我还从来未见过路公子这样的人，让两者同化，并且能够窥视人鬼的意念。不过和我关系不大。
    他看着空中漂浮着的灰絮，里面或漂浮着一些人隐秘的记忆。
    人偏偏最能群，也偏偏最冷漠。我真不知道，他们在乎什么。
    尹从拽了拽他，带着催促：那就别想了。我们走吧。
    封泉粲然一笑，把尹从抱起来，往上抛了抛，好嘞！
    一步踏出，落入现实。
    他们所在的是中学之外的一条街道，旁边是一个小区。天空很黑，星星一颗一颗地出现，但是很快光芒又暗淡下去，因为彻底的深黑的道路上，居住区里房间的灯、寂静许久的路灯、来往的车灯，正在依次亮起。
    万家灯火。
    两个世界，真实的和虚假的，正在重合到一起。
    尹从两手撑在封泉肩膀上往远处看着，问道：先回去酒店？
    不急。封泉说道。他神秘一笑，先带你去个地方。
    手指迅速在空中画了个转移符，下一刻两人出现在灯火通明却尚还没有人的游乐场之外。封泉抱着尹从小跑到游乐场内，在无人的售票机买了一点五张票。
    把那张儿童票塞进尹从手里，道：拿好了，带你去玩儿。
    尹从竟然没有拒绝，目不转睛地看着游乐场里的设施，感觉有些惊奇。
    先玩儿哪个？封泉询问尹从的意见。尹从望向摩天轮方向，有些犹豫道：那个吧，正在运行呢。
    封泉一面抱着尹从坐上摩天轮，一面说道：摩天轮我也没坐过呢，不过看网上说，在摩天轮到达最高点的时候亲吻的两人，可以在一起一辈子
    尹从悄悄看一眼封泉，强自镇定道：嗯。
    外面的景色缓缓上升，封泉怀里却突然一重。他低头看去，原本抱在怀里的三岁尹从已经恢复了青年人的体型，现在正穿着紧绷绷被撑坏了的上衣、脚上勾着因为身体成长而滑脱的裤子，几乎是赤着身体跨坐在他身上。
    而封泉没有管尹从现在有些滑稽的衣服，尹从也没有去管穿在身上极其难受的上衣。因为这时候摩天轮已经到达了最顶端的位置。
    第63章
    封泉的脸慢慢靠近尹从,尹从垂眸看着面前逐渐脱离少年气、变得俊朗的脸,竟然没有躲开。
    他面颊温度上升,对方的呼吸轻轻拂在他的脸上。
    封泉靠近了他,压低声音，神秘地开口：你进来只花了半票，现在下去的却是成人。嘿，我们是不是赚到了？
    尹从：
    封泉赚了便宜似的笑了一声,然后看向身上的尹从：冷吗？
    尹从冷漠道：不冷。
    肯定冷。封泉说着，把外套脱下来递给尹从，看看对方此时的状态,动手把他身上的童装撕下来。
    这样一来，尹从变得光溜溜了,他面上有些热,羞窘得偏过头去。没有看见封泉看着他的时候火热而又克制的眼神。
    封泉把外套给尹从披上，手指触碰到对方温热的身体，让他心里颤了颤。看着尹从的侧脸,强忍住想要吻上去的念头,想了想,开始解自己的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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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43)

    尹从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见封泉道动作，瞪大了眼,道：
    你要做什么？！
    跨坐在封泉身上的尹从此时完全是挂空挡，封泉一边悄悄地瞄一眼，一边红着脸脱裤子。
    你不能这样光着出去啊,他安慰道，不要紧，我里面还穿了秋裤。
    尹从：
    裤子脱到一半，封泉脸红红地伸手想要把尹从抱起来。然而尹从反应过来自己正下身赤裸地跨坐在封泉身上之后，已经黑着一张脸站起来，说道：
    不必，你难道要穿着这个出去？
    封泉看看自己的花秋裤，理所当然道：是啊。
    这样走在路上，他一定是整条街上最靓的仔！
    尹从抬手在自己身上施了个法术，瞬间他身上便多了一身淡青色的长袍。他理了理衣服，把披着的外套还给封泉，羞愤道：
    穿好你的衣服！
    封泉失望地咂咂嘴，穿好裤子。
    城市溃散又重组，这里的所有人都回到他们各自的轨道上。封泉顶着被拧红的耳朵，亦步亦趋跟在尹从身后出来游乐场。
    这时候即使是深夜，整个天幕下也依然明亮。空中有凉爽的微风迎面拂来，天空中不时飞过一只还没有进入睡梦的鸟儿。
    尹从埋头走在前面，封泉搓了搓耳朵，快走几步与他并肩。侧头看一眼尹从现在的表情，然后和他更加靠近了一点。
    尹从淡淡看他一眼，冷哼一声。
    封泉伸手，轻轻勾住了尹从垂在身侧的手指。尹从没有把手抽回，带着愠怒瞪视封泉一眼，道：
    做什么？
    封泉微微笑了笑，你终于变回来了，这样我们走在路上可以牵手，而不是我一只手能把你拎起来。
    尹从耳尖微红，没有说话。
    他心里感情有些复杂。
    封泉之前就已经和他表明过，他想要和自己成为恋人。但是尹从自己没有这种打算，也不敢有这种期待。可偏偏竟然对于封泉的亲近无法拒绝。
    他感觉到原本只是握住他手指的人得寸进尺，慢慢地整个手掌和他贴合，更甚至十指紧扣。尹从不禁转头看他，警告道：
    适可而止。
    话音刚落，一摊白色的东西从空中啪嗒一下，落到尹从肩膀上。尹从整个人一僵，一点一点地转动脖子侧头看去。
    是一滩准头极好的鸟屎，落在他布料柔软顺滑的长袍上，从肩膀顺着衣袖滑下来。
    封泉：噗。
    尹从瞬间朝封泉看过去。
    封泉笑得不能自已，连牵尹从的手都忘了，扶着路灯哈哈大笑起来。尹从黑着脸，往身上施了一个净身符，还觉得不对劲，表情嫌弃地盯着自己原本很喜欢的衣服。
    封泉好不容易笑完了，抹着眼角渗出来的眼泪，突然说道：
    哎，尹从，我是不是还没说过我喜欢你。
    尹从目光审视地打量着封泉，让封泉禁不住变得紧张起来了。
    然后尹从说道：恕我眼拙，没看出来。
    说完便扔下封泉，独自施了诀，一步踏出消失在原地。封泉倚着路灯，不知怎么忍不住再次笑起来。
    路灯旁的草丛中响起虫鸣，路灯下盘旋着成群的小小的飞虫。天空中有鸟儿划过身形，道路上人山人海，是繁华的人世间。
    远远看着繁华的街景，他却忍不住摇了摇头。
    路公子的事情，远远还没有结束。
    虽然多亏千寻，把字灵净化，此后那种集人欲望的文字不会有灵，但这并不代表人心中的各形各样的恶欲便不存在了。
    人终究是很冷漠的一种生物，其实他作为众生之一，也什么都无法改变。但偏偏人心存在，深渊也就相伴而行。
    而深渊中，永远都有一双眼。
    *
    两人在道林风景区又呆了一天，在这天傍晚的时候成烟又给封泉发来消息。
    谢谢天师。对方说道。
    封泉问她：你又是谁呢？
    我算是一个作家，和路公子又过一面之缘。
    那边尹从买了早餐上来，仿佛还在对那天遭到嘲笑的事耿耿于怀，把一碗被香菜盖满了的馄饨放到封泉面前。
    封泉嘴角一僵：给我的？
    尹从点头，到一边去吃他自己的那份。
    封泉对着一碗绿油油表情僵硬，这时候成烟给他发过来了一段话：
    其实不仅仅是一面之缘，我被路公子用于成就他的窥私欲。早就知晓，人类总会有各种嗜欲，否则也就不会有如今的人类社会，不过看来还是我认识浅显。
    封泉回她：你是字灵化形。
    对方过了很久，才回了一个字。
    是。
    然后等到封泉吃完了豆腐脑，才又是一句姗姗来迟：对不起。
    封泉却说道：你错了。
    成烟：对不起。
    封泉：不是让你再次道歉，是你认识不足。人类欲望当中，还是有一些并不十分丑陋、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美好的。比如你之所以存在，不就是他们对于文字美好的祈愿么。
    晚上的时候易佰和易良来向封泉他们辞行，要先一步回去了。问了封泉文卫的下落，然后和雇主回消息。
    封泉有些好奇：文卫的亲人？
    算是吧。易佰一边看着手机一边道，不过有还不如没有。文卫父母刚刚去世，还剩一个弟弟。不过人家可不是来关心的，而是确定他去哪了，好确认那一点遗产的归属，文卫在封锁区之内死了，正好是那一天所有人都消失了，消息没能传出来好了。
    封泉闻言眉头轻皱，心里竟然有些理解文卫。
    试图和阴灵共情，这是天师的忌讳，不过封泉时常会如此。
    他抬眼，透过易佰背后的窗户看到外面的繁华街道，突然想到一段话。
    内者父子兄弟作怨恶，离散不能相和；天下之百姓，皆以水火毒药相亏害。至有余力，不能以相劳；腐臭余财，不以相分；隐匿良道，不以相教，天下之道，若禽兽然。
    天下之道，若禽兽然。
    *
    封泉通过封靖，把路公子的所作所为告诉了天师处，结果对方说在他们的人找到路公子之前，路公子就已经被杀害了。
    封泉立即否认道：和我没有关系！
    封靖道：你关系撇清得倒是快。是和你没关系，他是被奸杀了。不过凶手不是很会藏，刚刚已经被抓到，是路公子的狂热粉丝，他通过一系列足以应聘FBI的侦查能力找到了路公子的家。有一点让我很感觉毛骨悚然，在搜查凶手家里的时候，发现了一整个房间全是贴了在各种场合下路公子的照片，还有剪贴的路公子书里的性爱描写他是一个偷窥惯犯了，根据他邻居的口供，对方总是透过门上的猫眼往他家里看，或者在他家窗外安装迷你摄像头，只不过没有报警而已。说来我也好奇，我看路公子平平无奇一个人，竟然做出来的事情够大。而这样一个长相身材都平凡的人，竟然还吸引得书粉调查好几个月、从一个省来到另一个省找上门？
    封泉煞有介事道：或许这就是人格魅力吧。
    第二天封泉和尹从便坐上了回家的车，荣光火急火燎地找到即将上车的封泉，说道：
    可算找到你了！天师交流会
    封泉知道他要说什么，含笑打断他：你的同事们都还好吗？
    荣光成功地忘记了自己刚才准备要说的话：哦，他们都好好地，真是多亏你了！就是我们三长老很夸赞你，研究的花样比较新奇。
    封泉道：是气的不轻吧。
    荣光后怕道：没错，因为你的锦囊妙计，我还被罚抄了一千遍清静经呢，我觉得你有义务替我抄完。
    封泉斜眼看他，眼里写着明晃晃的你做梦的吧。
    荣光嘿嘿笑了两声，一拍额头，说道：对了！差点都忘了，三长老让我把这个给你。
    他拿出两张棕红色的卡片来递给封泉，封泉接过来看了一眼，是一个叫做山宴的拍卖会的入场函。
    你和那个小朋友的，这个也没有儿童票，给你两张。
    封泉道：没事，我可以带孩子他妈去。那我们走了。
    荣光站在原地依依不舍地冲封泉摆手，看着封泉和尹从上了大巴车。
    而上了车的封泉，正笑眯眯地看着举着手机冲着窗外滔滔不绝的黄毛儿。
    我们这是在回去的路上，你们看这就马上要进入市区了，那边的小吃街还不错，推荐打算来旅游的去试试看噶？
    说到一半，黄毛猛然一惊，错手把直播关掉了，目光惊恐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旁边的封泉。
    封泉冲他打招呼：好久不见呀安迪主播。
    安迪战战兢兢道：好好久不见。
    封泉耸耸肩，你似乎很怕我？是不是在里面看到什么了？
    安迪原本惊恐的目光竟然逐渐变得崇拜：你是什么隐世高人吧！会绝世武功那种！我看见你们对付大BOSS了！
    封泉没有理会他的崇拜，而是问道：我看了你的主页，你转发并且评论过那个叫杭梦的女孩的视频？
    安迪貌似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杭梦是什么人物，哦了一声，语气随意道：
    是啊，我转发了嘛，可惜内容比较劲爆，没用两天就被屏蔽了。
    封泉道：那你知不知道，在封锁区里面跟着你的，就是杭梦。
    说完他不再管安迪，转身去和另一边的尹从说话。可说了没两句，便被尹从勒令去看书。
    冷酷的消息从尹从嘴里说出来：
    我和你班主任提议，假期回去之后便进行一次考试。
    半月考还是不够，周周清的力度也应该抓紧。
    成绩会直接发到我这里，成绩比上一次退步的话，每退步十分作业量加一倍。
    还有更多惊喜等你发现。
    返校第一天的考场上，看着教室前面崭新的摄像头，悲愤地咬了一口笔头。
    音响里立时响起一道声音：封泉！低头认真做题，不要发呆！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四十五分钟！
    第64章
    【你有梦想吗？】
    【成为冒险家？企业家？画家？歌唱家？不论你有什么样的希望和想往,请来加入我们,微博转发】
    他猛地将手机摔倒地上,屏幕里跳出来的广告页面被倒扣在地上。
    已经下班了,办公室里除了他再没有什么人，天花板被灯打得晄白。他倚在椅背上，有些恍惚地望着那一片白色。
    眼神逐渐迷离，那一片白色离他越来越远。
    混乱交杂着,仿佛有黑色的丝线从他脚下顺着墙面往上攀爬，到了天花板上，纠缠着。
    然后渐渐交缠成一个人形,俯趴在天花板上，和他对视着。
    冷汗渐渐从他额头上渗出来,一瞬间全部没了恍惚之意,只能瞳孔瞪大地看着与自己面对面的人影。
    接着，倏地，黑影陷落下来,朝着他的面孔扑落。他陷进这个黑泥的桎梏中,无法喘息。
    黑色的污泥从他的五官渗入进去,血从脚下蔓延,伸展成一个火热而华丽的图案。
    窒息、搅动。
    他猛地惊醒。
    头顶的灯光明灭一下，倏地暗了。他惊惧万分,慌忙跑向门口方向，使劲掰着门把手，可惜竟然打不开。
    他被困在这间办公室内了。
    不要
    他抱头蹲在地上,黑暗是影子最好的隐蔽，他不知道影子是否仍然站在黑暗中看着他。
    不要不要过来
    他脚下有比黑暗更深一层的丝线蔓延出来，慢慢在他身前的地方凝聚、缠绕着上升，成为黑色的实体。
    有声音从黑暗里响起：你放弃了我
    他喊道：不要不要杀我我才是真的！
    *
    天气渐冷了，晚上的街道上没有几个人，驶过的车辆车灯昏黄，打出一束浮动着白雾的光。
    自从国庆节放了假，一连两个月封泉都没能够有半天假期，每天和尹从打电话，对方总是把手机放在茶几上，让他一起听电视里面讲道德与法治，还有尹从最近新迷上的动物世界。
    和喜欢的人一起听电视节目，好像是挺浪漫的哈？
    封泉盯着传出动物世界解说声音的手机，直到对面传来尹从的声音：
    挂了，你该写作业了。
    封泉瘪瘪嘴，转眼看一圈房间，邀请道：你什么时候来我这边玩呀，好久没见到你了。
    尹从沉默一会儿，去给你收拾房间？
    封泉：哎呦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是这么对待客人的人吗？当然是你过来我好好招待你啊。
    尹从不置可否，抓紧写作业，写完拍照给我检查。
    封泉有点不服气地哼了哼，他分明是想和尹从谈恋爱，尹从竟然想当他家长？
    你最近在做什么呢？封泉从包里拿出试卷。
    你注册的店铺，有人来下单了。
    封泉好奇道：是个什么生意？
    尹从说道：是天师处的封靖下的单，有一个人自称有人要杀他，但是他所指认的人除了他没有人能够看到。转到天师处之后，他们也没什么头绪，所以想要交给你。
    封泉挑眉，得意道：天师处还很看得起我？具体是怎么样的，你和我说说呗，我对这个看不见的凶手还挺感兴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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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44)

    尹从无情道：你别管，写你的作业。
    然后挂了电话。
    封泉：
    前天开始早自习时间又提前了，六点开始早读，五点五十七之前必须到教室，提前三分钟。封泉在五点半的时候接到了尹从的叫起床电话，然后擦着五点五十七分的最后一秒钟和他的同桌阮帅一前一后狂奔进了教室。
    阮帅一边弄着发型，一边抱怨道：五十七分到教室，真是逼死强迫症，晚三分钟又能怎地
    封泉踢了他一下，主任。
    阮帅立即捧起书，装模作样地读起来，窗户外的年级主任表情狐疑地看一眼最后一排，然后眯着眼仔细看着正在读书的学生，不时低头在小本本上记下一个坐标。
    阮帅捧着书嘴巴动得欢，实际上是在和封泉聊天：
    哎，你知不知道，学校外面那条小吃街上新来了个算命的，早上其他地方没人，所以就来咱们学校旁边，就在七点到七点二十吃早饭的这段时间。咱们今天去看看呗？
    封泉斜他一眼：你还信这个？
    当然！阮帅语气神神秘秘道：不瞒你说，我可是见过鬼的人！
    封泉：什么神神鬼鬼，相信科学。
    不过早自习下课之后封泉还是被阮帅拉出了校门。
    出门一打眼便在拐角处看到了阮帅所说的那个算命的，他在低温的早晨衣着单薄，盘腿席地坐着，胡子留得老长，老山羊一样；带着一副老式的圆框墨镜，面前铺着一块布。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好奇的学生也不少，高一高二的学生这个点正好到校，有走读生不进校门，背着书包远远观望着，好奇却不太敢上前。阮帅兴奋道：
    我们去看看吧！
    封泉耸肩：行吧。
    走到算命的摊位前，阮帅蹲下，搓搓手，说道：大师，真的什么都能算准吗？
    大师闭着眼打坐，嘴唇几乎不动，端的一派神秘，声音嗡嗡地发出来：心诚则灵。
    心诚，绝对很诚！那个我想问一下
    叮铃大师往面前的瓷碗里扔了枚硬币。
    阮帅秒懂，赶紧翻了翻兜，掏出一百块来放进碗里，然后问道：
    大师，我想问一下我以后能考上清华北大吗？
    封泉闻言看阮帅一眼：
    大师：际遇由人定，凡可努力寻求，最终便能心想事成。
    阮帅开心道：能心想事成吗？太好了！承大师吉言了！然后转头看向封泉，兴奋道：封泉，听见了吗，大师说我能考上清华北大呢！你说我该选哪一个好呢，唉，这可真是一个能让我纠结一年的问题。
    封泉：别纠结这个了，先学好语文再说吧。
    阮帅不是很服气，问大师道：我是真的能考上是吧？我都想现在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妈了！
    大师依然不容如山地坐着：如果算的不对，尽管来找我。
    阮帅激动道：既然大师都这么说了，那肯定就说的对啊！是吧封泉。
    封泉没有应他，他的目光落在大师身后。
    这个大师背后是一面墙，加上现在是早晨，阳气初起，并不怎么繁盛，他竟然看到一只鬼从大师背后的阴影处出现。
    而且他还发现，阮帅叫他的名字的时候，这只鬼竟然往他的放向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这只鬼难不成认识他？
    封泉带着疑惑被兴高采烈的阮帅拉着去买了饭，只好暂时放下这件事。没想到晚上准备回住处的时候，被白日里见过的那只鬼拦在了校门口。
    这只鬼看起来二十五六岁，形体瘦弱，似乎生前身体并不怎么好。不过现在做了鬼倒是打扮得一本正经，衣着得体，形体也修饰得干净整洁。
    他觍着脸，在封泉走出校门的时候迎上来，搓了搓手。
    那个
    封泉看看四周，对他说：等下，去前面。
    路上鬼魂已经单方面的滔滔不绝，把自己的情况全都告诉了封泉：
    我看到你和同学早上去找那个骗子算命了，千万不要相信他！那就是个骗子，算的一点都不准！
    我也找他算过命来着，他说我恐将活不到三十，我一想，和医生说的一样啊，真神，都不用检查化验，只看一眼就知道！我就给他钱，他又说其实生死这事儿啊，是可以改的，只要有足够多的诚意交给他来贿赂贿赂生死命官。
    我一想，那肯定是多活几年好啊，而且我向来最尊敬各家神仙了，每年过年我都贴门神、跪灶君。但是我的钱都花到治病上了，他要的供奉，得是我全部身家。不过我还是给他了，那个假大师就作法，说是给我改了命，绝对能活到八十八，算不准让我尽管去找他，他把那二十万全都退给我！
    封泉问：所以你就去找他了？
    那可不！鬼魂说道，我不到三十就死了，他做的法一点用都没有，不得找他退钱啊！虽然我死了用不着，但是拿来捐了也也挺好啊！
    不过，假大师就是假大师，连鬼都看不着，我跟了他那么多天，竟然都没察觉到我。
    没想到您真的能看见我啊！那您肯定就是真的封泉了，真是久仰大名哇！比那个假大师要厉害多了吧！
    封泉领着鬼魂在小区前停下，闻言转过头，久仰大名？你知道我？
    那可不！鬼魂兴奋道，看着封泉就像是看见了偶像。看见我这张脸了不？死的时候可丑了！都是因为您，我才能恢复这么帅气啊！就是那个，您开的医院
    封泉心里划过一抹不详的预感。
    鬼魂：就是那个，封泉整容医院！
    封泉：
    鬼魂：我们鬼都知道您呢！阎王叫啥都不知道，就知道封泉！
    封泉：
    鬼魂：久仰久仰，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
    封泉：
    第65章
    你跟我进去吧。然后具体说一说。
    *
    这只鬼叫韶锦文,而他之所以找上封泉的目的是想让封泉帮助他被那个算命的看到。
    不然我没法跟他退钱啊。韶锦文如是说道。
    封泉：行,我知道了。那个算命的晚上或者傍晚会出来吗？
    韶锦文：会！他生意忙着呢,晚上一般都在那边夜市摆摊,前几天城管查得严，只能早上去学校那边，不过明天晚上应该会去了。
    封泉点头道：我知道了。我给你一张符，等你找合适的时间,把它点燃便能够被人看到。
    韶锦文开心道：好！
    封泉：那我回去休息了，兄弟你自便？
    韶锦文喊他：哎再等一下，到时候要怎么烧？
    封泉：用火啊。
    韶锦文：火呢？
    封泉恍然道：哦,对，我再给你烧个打火机。
    封泉从书包里撕了一张作业纸来,在内写了韶锦文姓名八字、打火机尺寸等。然后略微愁苦地举着这张纸对着韶锦文打量一下,把它团成一个团。
    点着之后，韶锦文手里出现了一个形状奇特的打火机。
    这个是能点着火？
    封泉道：是啊，里面写的就是打火机,肯定能点着火。
    韶锦文：怎么点？
    封泉：嗯你摁一下试试？打火机不都这样吗。也可能是那种老式的,或者你划一划？
    韶锦文将信将疑,鼓捣了半天,竟然还真有火苗冒出来。他稀奇地哟了一声，道：真是个打火机啊！好家伙,长得像一团废纸，实际上却是打火机！这是不是能在阴间得一个创新奖了。
    封泉闻言矜持道：等有机会，就在阴间设立个创新奖,鼓励创新促发展，鬼鬼搞建设，生活越来越好！
    韶锦文毫不吝惜地赞扬道：不愧是院长，好志向！咱们也不用叫什么诺贝尔啥啥奖项，咱们就叫封泉创新奖！封泉和平奖！那个，院长，还有一件事，您要不要收留我一晚？鬼不用睡觉，回去面对那骗子一张褶子脸，多影响心情；还是院长您看着比较养眼嘛。
    封泉不置可否：行吧，反正你不占地儿，看在你夸我长得帅的份儿上不对，你刚才叫我什么？
    韶锦文理所当然道：院长啊，您不是开医院的吗。
    封泉：都行。
    晚上被迫听了韶锦文在床头叨叨了一晚上的睡前故事关于他有些乏善可陈却被讲得仿若西游记一般九九八十一难惊险万分的生前事迹，封泉凌晨终于想起一道隔离鬼魂的符，让声音离开了。不过第二天早晨还是起晚了，被尹从的一连十个电话唤醒。
    已经早自习迟到的封泉老老实实听尹从训话，训话的间隙有些纳闷地问道：怎么你就能每天起这么早呢？不困吗？
    尹从淡然道：因为我为了监督你起床，睡眠时间提前一小时，改到了晚上九点。
    封泉：九点我还没下晚自习呢。
    回到学校，站着读完了剩下半截早自习，下课后封泉在楼下看到了鬼鬼祟祟的一个人。
    那人高得突出，体型健壮，校服紧紧绷在他身上，看着有些滑稽。封泉往楼下瞄了一眼，看到对方侧脸一条长疤。
    易佰？！
    对方闻声抬头，对着封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幸好早自习下课一般学生们都在补觉，没什么人出来。封泉领着易佰来到一个隐蔽处，倚在墙上抱着胳膊，挑眉看着易佰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衣服，不让这个明显要小一号的校服被撑破了。
    你来学校什么事？你家小孩在前面那栋楼呢。
    没错。易佰捏着校服衣角，就是来找你的。
    封泉纳罕道：哟，这倒稀奇。什么事能用得上我？
    易佰道：是我家小孩儿
    封泉：果然。
    易佰：你最近多接触接触我家小孩儿，我看他最近回家，情绪有点不对劲这个年纪，难道是谈恋爱了？你给我打听打听。
    封泉：我姓封，不姓包，不叫包打听。
    易佰瞪了封泉一眼，你帮我研究一下我家小孩儿，周末去道观，给你个惊喜。
    封泉摸着下巴琢磨道：你这语气，可还不知道是什么惊喜你不说，我都快要忘了我现在还是个道士呢哎，观里都在忙什么？
    易佰道：忙什么？什么也不忙啊。
    封泉有点愣：啊？
    易佰一副理所当然的目光看着封泉：成年人都要上班的，观里除了节假日哪还有什么人。好了，别忘了经常去高二那边走走，他在一班。
    封泉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易佰便小心地揪着衣摆走了。封泉也要离开，走了几步突然叫住易佰：
    等等。
    易佰闻声看过来。
    封泉往前两步，看着地上：你身份证掉了。
    易佰看一眼地上，应了一声，快走过来捡起身份证随意揣进兜里，嘟哝道：衣服有点紧，别给良良撑破了。
    易佰已经拐了弯，封泉还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易佰离开的放向。
    他记得他和易佰见面不久，对方便说过他是个黑户。但是他刚刚瞥了一眼掉在地上的身份证。
    身份证是正面朝上，照片里确确实实是易佰的脸，甚至脸上那道长疤也原原本本地待在那里。留着极短的寸头，一脸阴鸷。
    而第一行，写着这张身份证主人的名字。
    易良。
    *
    第二天是周六，封泉在前一天晚上把手机关机，打算度过一个没有尹从的叫起床铃声的可以睡懒觉的上午。可是天还没亮便被靠近的欢快的阴气打扰得不得不睁开眼。
    他刚刚坐起来倚在床头，韶锦文这只鬼便穿墙而入，一脸兴奋道：
    他看见我啦！这个假道士，起先都没看出来我是鬼，还当我是入室盗窃的，要报警。哈哈我把这张整容脸脸皮一掀，露出我死时候的脸，他立马吓软了。然后被我盯着把我那二十万转去了公益账号。
    封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所以你开心了？
    韶锦文：是啊。
    封泉看着韶锦文一副傻笑的表情，叹了口气，好吧。所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你死之后因为执念没能投胎，牵系人间，用不用我帮忙？
    韶锦文自顾开心完了，闻言小心看封泉一眼：如果我说想要留在阳间呢？你会强行超度我吗？
    封泉转头看他：我像是会多管闲事的人吗？
    韶锦文道：难道不是吗？你都会帮我让那个道士看到我。
    封泉不和他继续争论他到底多不多管闲事这件事，所以你的打算？你的家人呢？
    都不在了。韶锦文表情有些怅然，只有我一个了，所以我也没什么地方好去。生前唯一愿望就是能到处走走，听医院的兄弟们说行走在阳间很有些危险，那些天师一个不爽就要打得鬼魂飞魄散的，所以我想跟着院长您到处走飘一飘，您看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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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45)

    没有亲人了？封泉问道，那让你停留世间的执念从何而来？
    韶锦文道：我的执念已经了了啊。
    封泉：那个算命的？你那二十万？
    韶锦文确定地点头：没错！那个算命的学艺不精还骗去我二十万改命钱，我临死都闭不上眼！
    *
    刚刚到了南行山脚下，梁兴城便带着同样匆匆赶回来的兰湘、一副神游不在状态的观主，还有围着梁兴城的腿转悠的小豆丁商阳从观里下来。见到封泉，梁兴城笑眯眯和他打招呼：
    小封啊，学习怎么样，课程跟得上吗？
    封泉谨慎道：还可以，上次考试成绩提升了好多，现在在班级中游。
    梁兴城道：成绩提升就好，不过学习也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事，还是得慢慢来。要劳逸结合，比如周末就要出来逛逛嘛。那咱们就走吧，先请你们吃个饭！
    封泉便自发走到一行人身后，小声问兰湘道：梁师叔和观主这是要去干什么？
    兰湘打了个呵欠，掏出小镜子来一边照着一边用手指梳头。你不知道？易佰没和你说？
    封泉老实道：没有。不过直觉好像不是什么好事。
    兰湘点点头，认同道：你这直觉倒是准。不过我也还不知道要去做什么，梁师叔就只是说要带我们出去见见世面。不过既然易佰那家伙不来，要让你替他，估计真不是什么好事唷，你这干嘛呢，差点把我绊倒。
    商阳气愤地远离了兰湘，指着他，愤怒道：谁让你不看路的？臭美！
    兰湘冲商阳做了个鬼脸，快走几步躲到一直默不作声的观主身后去。封泉斜眼看商阳，突然抬臂把手放到了他的脑袋上。
    商阳：？？
    封泉怜惜地摸着商阳的脑瓜儿：你怎么就不长个儿啊。
    商阳：！！
    第66章
    封泉：这么矮,就跟个成精的门槛似的。
    商阳眼里怒火炽盛,就在小豆丁气得不行的时候封泉蹲下来,朝他招招手：阳阳师兄,问你个事儿。
    商阳哼了一声，理一理身上的火红火红、印着红辣椒的喜庆衣服，迈步走到封泉身前，我是师兄,师兄是很大度的。说吧，问我什么事？
    封泉道：梁师叔要带我们去哪里？
    商阳道：去见一个大人物！是一个企业家，搞房地产的,反正挺有名。
    封泉点点头，这样啊,知道了。
    商阳在封泉站起身之前拉住他的袖子,哎师弟，等一等，你问了我问题,是不是要给我办一件事？
    封泉挑眉,重新蹲下来,有些好奇道：什么事？
    商阳摸着自己脑瓜,眼里全是想往。我想去理个头发。嘘，咱们偷偷的,不要让观主知道。他偷偷往梁兴城和观主放向看一眼，转过背着的小背包伸手掏了掏，摸出一个碧绿的平安扣来。草草看了一眼,把它塞进封泉手里，小声说：
    我的零花钱刚用完，给你这个，就抵你等会儿替我付理发钱了。等会儿我找个机会，你要赶紧带我走。
    触手带着丝丝凉意，小小一枚平安扣，什么装饰也没有，但灵气却丝丝透过指尖的皮肤传入下面。封泉不由得一愣。
    领你去理发可以，不过这个
    商阳随口道：是觉得绿色不好看吗？我这里还有紫的、红的、白的、黑的、花的他伸手进自己小包里捞了一把，响起玉石碰撞的轻脆响声。要不你自己选一个？
    不用。封泉眯了眯眼，手伸到商阳背包上方，松开手指，翠绿色的平安扣落进去。一点理发钱罢了，孝敬阳阳师兄的。
    商阳咧嘴笑道：师弟很有孝心！放心，阳阳师兄会罩着你的！不过你要是想要石头就跟我说，师兄这里多的是！
    知道了。封泉应道。他站起身，看着商阳的脑瓜儿，再次怜惜道：可惜呀，以后就只有这么矮了。
    *
    吃饭的地方是在本市最豪华的商业街，梁兴城领着众人进了一座外表装饰得金灿灿的豪华大饭馆，进去包厢，然后从身后的包里拿出几件衣服来，递给封泉和兰湘，道：
    赶紧把衣服换上，给老板一个良好的印象分！
    封泉把衣服展开看了看，发现是一身象牙白色的袍子，上面勾着金线，是道袍的改版。封泉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挑眉道：
    老板？梁师叔什么时候改行拉皮条了？
    梁兴城拂着袖子：滚一边去，拉什么皮条，这是给咱们道观揽下出风头的机会！最近逛没逛微博？
    封泉摇头，兰湘则拿出了手机，搜了搜道观名称，纳闷道：出什么名，到现在道观也还是那二十个粉丝啊。
    梁兴城恼羞成怒地瞪兰湘一眼，是之前网上那个活动，有关于梦想的微博转发，还专门给它弄出来一期节目！本来这个嘉宾吧，是要转发抽奖，不过你们师叔我打听到，这个节目、还有那微博上的活动，实际上背后都是星月城在背后支持呢！
    兰湘不禁惊讶道：星月城？！他伸手指指窗外，外面那个，星月城？
    梁兴城得意地点头。
    星月城是星城集团下所属房地产的总称。有这样一个文雅的名字，是因为这些房子本身也很风雅。
    不论是房子设计、周围的设施，还是所牵引出背后理念和故事，文城一体的这样的房产已然成为了一种品牌，而不仅仅是居处。
    比如就在今年，星城集团还推出了位于临省佛寺周围的星月城，建造风格偏向古典和佛意，坐落于山野丛林之间，这个小区主打静，禅，上市一个月被抢购一空。
    总之是一个和铜臭的房地产行业很不搭、也很出奇另类的一个企业。
    换好衣服，自觉变得仙气飘飘的封泉、坐在位子上打游戏的兰湘、一副神游表情的观主，还有笑呵呵地抱着红彤彤的商阳的梁兴城终于等来了这次要来的老板。
    房产设计懂得另类吸引眼球，但来的星城集团的老板却大腹便便，满脸精明，和大部分企业者没什么两样。跟在他后面一个同样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脸上带着属于常年处在不变的工作岗位上的人的憔悴，拿着公文包紧跟着落座了。
    封泉很优秀地充当了花瓶和门面的角色，优雅而又表情疏离地坐在位子上淡笑，看着梁兴城和星城集团的人商议。
    大致内容就是既然星城集团在人家佛寺周边建了那么一处星月城，那不能只偏重一方，是不是也得考虑考虑道观才是，何况道教才是本土的接下来有宣传了好一番他们开宗立派了的道观，然后靶子转向了封泉和兰湘：
    我们观的修道者，那都是经年累月，吸风饮露，沐月卓辉，清明可爱，俊俏喜人。这一放在电视节目上，那不吸引得小姑娘嗷嗷叫唤，到时候那宣传效果，房价翻十倍都有的是人抢着想要
    星城集团的老板笑道：明白了，容我考虑考虑，先吃饭。
    饭菜已经上来了。封泉对他们的谈话不感兴趣，但是对饭菜很感兴趣。一边吃着菜，封泉一边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和星城集团有关的那个节目。
    他知道梁兴城的想法，把道观推销出去，让星城集团在道观周围建设房区不是目的，从星城集团这边走后门，让道观能够上节目，这才是他的目的。
    毕竟只有二十人的道观，除了节假日甚至都还无人，要是再不赶紧宣传宣传，供奉的祖师们就没有香油钱，扎花圈的观主就要吃不上饭了。
    多想这些无用，封泉看着桌上让人胃口大开的菜品，拍了一张照，给尹从发了过去。
    没过一会儿，尹从竟然回复了他。也是一张照片，是他现在所在这家餐厅的门口的照片。
    封泉惊讶地问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在门口？
    尹从：跟着别人来的。
    封泉：谁？
    尹从：那个天师处解决不了问题的人。
    封泉放下手机，梁兴城正和星城集团的那个老板在单方面地把酒言欢。他换了个座位，到了跟随着过来的另一个助手模样的员工身边，伸出一只手，笑眯眯道：
    宋侯梦宋先生。久仰大名。
    对方惊讶地看着封泉，语气犹疑道：你认识我？
    封泉轻笑道：现在认识了。宋先生似乎有些事需要帮助？
    *
    星城集团是否真的要在长一观附近建房子还没有结果，这件事也并非这一个人能够决定的。不过兴许真的是因为看道观几位、包括观主在内，都形象良好，梁兴城最后竟然如愿了，成功凑上了一个多月后开拍的电视节目的热闹。
    兰湘好奇地问梁兴城，怎么能请来人家公司的人，只听梁兴城语气得意道：
    当然是因为有资本，南行山那一片山头，可都在咱们长一观名下。
    兰湘恭敬地拜他：原来是梁大王！失敬失敬！
    所以啊，梁兴城看向封泉，觍着脸：小封寒假有没有时间啊？
    封泉想了想，不一定，要看时间安排。
    梁兴城转向兰湘，那你记得提前物色几个长相好看的同学，要是小封来不了的话，找他们撑撑场面。
    兰湘挠了挠头，可是，既然是作为道士上节目的话，我同学可能不是那么专业
    梁兴城摆摆手，这是什么大事，小封他不也是看修真小说才进了我们道观，跟咱们道观里真能有谁有真本事似的，哈。
    封泉应和道：不错，都是门外汉。
    兰湘顿时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向封泉，封泉读懂了他眼神所要表达的意思：
    你是门外汉？！你确定？
    封泉朝他笑笑，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上。兰湘见状连连点头，抿着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梁师叔，封泉说道，你们先回去，我有点事情。阳阳师兄跟我一起吧，等会儿带你去逛逛。
    商阳眼睛一亮，悄悄对着封泉比了一个大拇指，语气矜持道：
    既然你都这么邀请师兄了，那师兄我就陪你逛逛街好了。
    梁兴城摆手道：去吧去吧。
    封泉点头，转身走之前一直都充当木头人角色的，这个叫做傅友云的观主似乎是看了他一眼，在封泉转头的时候又收回了目光。
    *
    封泉在餐厅旁边的咖啡厅里找了个显眼的地方，和商阳一起坐下，十几分钟之后，原本已经离开的宋侯梦匆匆回到这条街，在外面仓皇地张望了一阵，看见封泉，然后匆匆走了进来。
    封泉伸手作了个请的姿势，坐。
    宋侯梦有些局促地在封泉对面坐下来，抬头看着封泉，欲言又止。
    封泉这回才能真正打量起宋侯梦。
    第67章
    这是个看起来人至中年的男人,可实际上才不过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对方面上有着不易抹去的沧桑之感,眉宇间带着疲惫。头发被妥帖地顺到额前,西装熨得平整。
    对方定定地看了封泉几秒钟,然后开口道：道长，您真能帮我？
    封泉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换下来的道袍，在椅子上端正坐着，看起来倒是很能够唬人。
    坐在封泉旁边的商阳也大概知道封泉这是有事要忙,很乖地捧着一杯果汁喝着。
    封泉很轻微地笑了一下，没错。想了想，他从兜里摸出一个小木片,指尖在上面蜿蜒划过，留下一个认不清的符文。
    他把木片递给宋侯梦：随身带着。
    宋侯梦表情犹豫地接过,在手指碰上这个木片的一瞬间,仿佛是脑中一片迷雾被一下子清扫出去，霎时间灵台清明。
    宋侯梦表情惊讶，然后立即更加恭敬了,小心把木片收起来,道谢道：
    多谢这位道长,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封泉道：先不必谢,治标不治本而已。要想真正恢复正常的生活，只是清除入侵的阴邪之气还不够,首先要看你是因为什么而心神不宁，让阴灵有可乘之机。
    宋侯梦眸光一动，抬起头,直视着封泉。
    封泉心里明白，直到这时候，对方才算是终于敞开心扉。
    宋侯梦看着封泉，嘴唇蠕动着，欲言又止半晌，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
    道长，您能相信我说的话吗？
    我信。
    有人要害我！
    咖啡上来了，封泉把其中一杯推到宋侯梦面前去。对方手指攥得发白，好一会儿才颤抖着手指摸上杯壁。封泉也端起咖啡来，轻抿了一口，借着杯子的阻挡，斜眼看向外面的街道上，搜寻尹从的气息。
    杯子还没放下，尹从的气息便倏然而至，一下子穿过墙壁，停在封泉咫尺的身侧。
    封泉全身猛然一僵，随即放松下来，慢条斯理地把咖啡放到桌子上，然后垂下一只手去勾身侧的那一团空气。
    宋侯梦喝了一口咖啡，稳定了一番心神，继续说道：
    不或许不是人。他不是人，而是我的影子！他跟在我身后，看准一切可以下手的时机，他想要杀了我取而代之！我虽然现在坐在这里，可是等我回到家、等到剩了我一个人，他就要出来了！救救我，道长，救救我
    宋侯梦说着说着，竟然面带哀求，他的惊恐神情完全不似作假。
    封泉穿着与旁人不同，他这一桌在宋侯梦神情激动地说完这些话之后吸引了许多店里的其余人注目。封泉淡淡道：
    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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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46)

    宋侯梦听见封泉这一句没什么感情的话，竟然情绪稳定下来。
    封泉继续道：要杀你的，会在无人处出现？
    宋侯梦道：没错。他他低头看着自己，手在自己身上比划着，身形和我一样，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出来，总之就是在我惊惧的时候，他就来了。他看不起我，嘲讽我，想要把我取而代之。我不想死，不想被代替。
    宋侯梦到话有些混乱，让人听了感觉一头雾水。不过封泉大抵明白了一些，再次手伸进怀里，摸出一张符纸。
    接着超宋侯梦伸出手：头发。
    宋侯梦拔了自己几根头发，小心翼翼地递上去。
    封泉把他的头发包进符纸里面，摆弄几下，手中竟然出现一根红绳。他把它递给宋侯梦，并且嘱咐道：
    回去后把它系在小拇指上，不用担心，他出现的时候，我会赶到。
    宋侯梦期期艾艾道：真、真的？
    封泉点头。
    宋侯梦这才有些放下心来，举起被子来饮了一大口咖啡，抹了抹嘴角，说道：
    谢谢道长，那我回去了？
    封泉颔首，宋侯梦拿起公文包，过去结了帐，走出了咖啡厅。
    商阳坐在椅子上晃着小腿，好奇地问封泉：
    变魔术吗？刚才那个是怎么变的？
    封泉斜眼看他，这个是行业机密，不能告诉你。
    商阳撇嘴，不屑道：神神秘秘地，我还不想知道呢。
    封泉：赶紧喝你的吧，喝完带你去理发。
    隐形了的尹从跟着宋侯梦再次离开了，对方手指被他勾住时候的颤抖似乎还停留在封泉的指尖，带着微温如玉一样的触感。就好像在当着宋侯梦和商阳两人的面，刚刚偷情过一次一样，感觉还有点刺激。封泉有些眷恋地摸了摸似乎还带着另一人温度的手指，然后转身对商阳道：
    走吧，小不点。
    商阳怒目而视，嘴里一口果汁蓄着，腮帮鼓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一口喷到封泉身上。
    封泉重新说道：走吧，阳阳师兄。
    商阳满意了，咽下果汁，唤他道：小封子，扶朕起来
    回应他的是封泉带着嘲笑意味的一个脑瓜崩儿。
    *
    把商阳送回去给梁兴城的第十五分钟，封泉接到了梁兴城的电话。
    对方在电话里哭天喊地：你到底把咱们道观的门面给弄成什么样了？你把咱们的清风明月、座下童子给弄成了门神！不，公鸡精！着要我怎么给带出门去啊！
    封泉正在做试卷，闻言提出建议：我看挺配梁师叔给他搭的那身衣服嘛。没事，等到上节目的时候，实在不行师叔你不搜集了好多假发么，剃了就行。
    梁兴城愤怒地挂了电话。
    身后的空间一股轻微波动，尹从从虚空中迈步走出来。低头理了理衣领，然后走到封泉旁边。
    封泉察觉到他的靠近，但是没有抬头去看他，而是垂眸看着位于自己身侧的对方骨节分明的纤长的手指。然后伸出自己的手，轻轻勾住了。
    尹从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但是没有挣开。
    封泉再接再厉，这次不仅仅是一根手指，而是整一个手都握住了尹从的手指。他的指节抵在自己掌心，仿佛有点痒意。
    尹从仍然没有挣脱开。
    封泉便一点点把自己的手指嵌入进尹从的指缝中去，一点一点、严丝合缝，最后掌心相触。
    封泉这时候才抬头，看着居高临下的尹从。他最近能够看到的是对方线条流畅的下巴，还有分明凸起的喉结。
    两人都没有说话，一时间这个并不算大的空间里蔓延出一种静谧的暧昧。
    你尹从突然出声。封泉没有放开他的手，就这样牵着，另一条胳膊拄在桌子上，歪着头看着尹从。
    尹从神情很淡，眉目低垂着，睫毛长而密，在眼睑处打下阴影。
    封泉静静等着，等着尹从说些什么。
    尹从说：你第三道题做错了。
    封泉：嗯嗯？
    尹从看着桌上封泉刚刚做的试卷，动作没什么变化，为了监督学生更好地完成作业，家长这里都有答案。
    封泉和尹从十指紧扣的那只手握得紧了一些，他眯了眯眼，说道：我可不要让你当我家长的。
    尹从抿了抿嘴，垂下眼，仿佛这时候才发觉自己被封泉扣着的手似的，挣了挣，说道：
    放开。
    封泉把他的手扯过来，塞进自己怀里抱住，无赖道：不放。
    尹从抬眼看他。
    封泉道：再给你一句话的机会，想一想再说，你要说什么？
    尹从抿着嘴，视线落到封泉后方，有些放空。似乎是思忖过了，开口道：
    还有第七道。
    封泉疑惑道：嗯？什么？
    还有第七道题，尹从道，也做错了。
    对上尹从一本正经的表情，封泉简直要被气笑了，猛地把尹从拽向自己。尹从猝不及防往封泉方向跌去，还没来得及稳定身形，便被封泉拦腰一抱，坐在了他的腿上。
    除了他身形变小的那段时间，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失礼地坐在封泉身上。
    不过很快尹从就顾不得思考着究竟是不是失礼了。
    因为封泉做了更失礼的事，他捧着尹从的脸把他拉近自己，表情几乎算得上是咬牙切齿地，在他鼻子上咬了一下。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封泉垂眸看着尹从微红的鼻尖，又凑上去轻轻亲了一下。
    尹从整个人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浑身僵硬着，一动不动，只有发红发烫的耳尖出卖了主人的所想。
    封泉这时候开口道：你应该知道，我想听到的不是这个。我已经向你告白过了，两次，你都没有回答我。现在再来一次你当我男朋友吧。
    尹从抿着嘴，没有说话。
    封泉道：如果你选择拒绝，在之前几个月里你完全有随时离开的机会可是你没有走，所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的答案是
    给我点时间。尹从突然低声说。
    封泉道：什么时间？
    尹从轻轻抬眼，直视着封泉的眼睛。他颜色略淡的瞳孔里仿佛潜藏着深渊，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你知道的他与封泉十指紧扣的那只手现在仍然在一起交握着，尹从带着封泉的这只手来到自己胸膛，到了沉寂一片的心脏所在处。
    我并不完全是人。
    第68章
    封泉道：我不在乎。
    可是,我不会死。
    封泉眸光一顿。
    尹从却突然转换了话题。
    你应该知道,天师修习是借用天地之力,在力量之外,又独有一方法则存在。人类作为天地长养，在远古时候就曾经体悟，于是有了诸多神话传说。
    不过实际上处理世间阴邪诡事的，却并非是直接的天地法则,而是借用天地之力而修行的天师。
    封泉把玩着尹从的手指，我知道，因为天地法则不会辨人。由人而始,自然也应当由人而终。
    尹从低声道：可是，现在即使是天师,也懒于辨认。甚至因为天师终究属于人,逃不了人性，因此竟然阴司泛滥。这样的局面如今才真正显现出来弊端，可是从出现开始,天地法则便已经捕捉知晓。
    那大概是在一百年前左右,天师界的混乱发展已然有了端倪。天地规则捕捉到这一点端倪,所以从那时候起,天地间人间与阴间两界，各自诞生了所在界内的界管。
    封泉抬头看他。
    尹从道：天地分清浊,八方之气混于一，终于混沌。现在的情况是，两界之间的混沌之地,也需要另开辟一方空间，而这方空间，亦需要管理者。
    封泉有些了然：所以，是你？
    尹从眉眼低垂，封泉现在仍然离他很近，近到能够互相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所以，你让我再想一想。
    我答应了。封泉道，反正现在你也不会让我早恋，对吗尹从家长？
    尹从忍俊不禁道：对。所以你要先松开手，放我下来。
    封泉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尹从，等对方站定、把衣服重新整理平整，突然开口说道：
    反正你没有拒绝，我再多告白几次也是无所谓的。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明白，将这些都告知与我，意味着你心里在想着什么。
    尹从顿了顿，说道：我会明白的。
    封泉揉了一把自己的脸，斜眼看向尹从，答案拿来瞅瞅？
    尹从瞬间语调冰冷：自己做题，不要想着抄答案。
    封泉老老实实转头做自己的题，怀疑先前的温情场面莫不是都是自己的幻觉？
    一张试卷还没做完，来自于宋侯梦那里的感应便传过来。封泉放下笔，道：
    看来真有什么出现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青天白日里也要出来现行。
    尹从从旁边房间端了牛奶过来，闻言皱眉道：作业写完了？
    封泉摸摸鼻子，还没
    不管他。尹从把牛奶放到封泉桌上，先把题做完。
    封泉：亲爱的，你放我一马呗。我写的手都酸了！
    尹从耳尖红了红，恼羞成怒道：不要乱叫！那就把这一张试卷写完，不用担心，我先过去看一看宋侯梦的情况。
    临走前，又补充了一句，安心学习。
    封泉：好。
    尹从离开之后，让封泉感到意外的是，韶锦文竟然在角落里出现了。
    那个他蹲在墙角小声说道，你们之前说宋侯梦？
    是啊。封泉转身看向他，怎么，认识？
    韶锦文竟然点了点头，随即露出一副怀念的表情。好久没见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你难道也认识他吗？他现在是不是一个歌手？或者是徒步旅行者？真好啊。
    封泉道：你说的那是宋侯梦？他不是什么歌手，就是个房地产公司的职员而已。
    这下轮到韶锦文惊讶了，你说的那是宋侯梦？他性格最叛逆了，肯老老实实做这种无趣又浪费生命的工作？
    封泉耸了耸肩，但事实如此啊。
    韶锦文有些怅惘地叹了口气，看向封泉，期期艾艾道：
    那个院、院长，你能不能帮我把窗帘拉一下？这照得我有点难受的。
    封泉坐在椅子上没动，你想说什么？
    韶锦文讪笑一声，就是你是不是等下要去找宋侯梦？
    对啊。
    我也想去看看。你能不能找个法子，带我一起去？我想看看老同学现在怎么样了。
    对着墙角的鬼眼巴巴的表情，封泉稍加思忖，然后爽快地拉上窗帘，招手道：
    你过来。
    韶锦文老老实实飘过去，便见封泉指着桌上的试卷，说道：
    带你去可以，试卷给我做了。
    韶锦文看看试卷，再看看封泉。
    封泉：会吗？
    韶锦文：会！
    封泉：做。
    *
    顺着感应来到宋侯梦的所在，是他的家，房门敞开着，尹从坐在客厅的凳子上，宋侯梦昏倒在地。
    封泉赶到之后首先探查了空气当中是否有不正常之处，结果是没有任何异常。没有阴气、妖气、或者其他任何妖异的迹象。
    他看一眼地上的宋侯梦，问尹从道：怎么样，见到了吗？
    尹从拧着眉，摇摇头。
    封泉在尹从旁边坐下，摸着下巴思考道：天师处的人说没能察觉到要害宋侯梦的是什么，所以一开始我便让在他情绪恐惧的时候被我感知到。没想到还是没什么用。
    不，有用。尹从说道。
    嗯？
    我来到的时候，他正在和一个看不见的东西对峙着。
    封泉颇感兴趣地挑了下眉，看不看的东西？就连你也看不到的东西？
    尹从皱眉道：或许，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可能只是他的臆想，造成了他的恐惧。
    封泉摸摸下巴，比起漫无边际地猜测宋侯梦恐惧的原因，我更加相信你的能力。既然你说没有，那一定就是没有。只不过天师处业务有些不行啊，心理医生和道士，选择哪一个来接手竟然都不知道？
    尹从看一眼封泉，虽然方才他并没有和什么面对面，不过他表情冷凝，造成他恐惧的原因，也未必没有。
    封泉：你的意思是
    尹从：有什么东西能激起人内心的恐惧呢？
    封泉笑道：不必想得这么复杂，从后往前看，先查一查他回来的这一路上看见过什么吧。
    *
    他家旁边是一个广场，那边是商业区。小区有三个门，他一般从东门进，外面是街道。
    封泉摘下耳朵上夹着的铅笔头，附身在上面的韶锦文滔滔不绝地给他介绍这个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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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47)

    他公司在星城集团的话，应该是出了东门往南走，他一般会在下午回家的时候买当天吃的蔬菜，那边有个超市，所以他应该会绕路走这边
    封泉戳了一下铅笔，道：你们不是好些年不见了？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韶锦文的声音回答道：宋侯梦这个人，很恋旧，看他现在仍然住在这个旧小区就知道，他一点都没变。
    封泉挑眉，一点没变？你之前还说宋侯梦是个叛逆的非主流青年来着。我怎么看现在的宋侯梦活得一板一眼地。
    兴许是有什么苦衷也说不定，人不都是这样的么。我原本也想老了之后蹬着三轮车去捡破烂，卖了钱捐给希望小学来着，结果这不还是不到三十就变成了鬼了么欸，院长，你要不要继承了我的遗志？
    封泉婉拒：谢谢，不用。我要捐钱干什么就得骑着车去捡破烂了？是退休金不好花吗？
    韶锦文：不捡破烂，怎么能体现生活不易呢。唉，也罢，我认识了一个很厉害的孤魂野鬼朋友，等我和他学会怎么和人托梦，一定要找一个骨骼清奇的徒弟来继承我这个愿望！
    封泉道：如果愿意蹬着三轮车去捡破烂的，那的确是骨骼清奇了。
    现在是傍晚，街道上有一些行人。封泉时刻注意着街上的情况，只不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能够激起宋侯梦心里的恐惧的到底会是什么呢？
    他先前有发生过什么有可能会给他造成某些心理问题的事件吗？可是如果有的话，封靖不会没有发资料过来。
    宋侯梦，这个房地产公司的职员，年过三十，收入中等，一妻一子，是个在城市当中再普通不过的人。最能算得上出格的，便是他青春时候有一个叛逆不羁的梦想，想要当流浪的歌手。
    现在他重复着每天平静的生活，实在找不出有什么是能够让他恐惧得出现幻觉的。
    韶锦文突然说：山上的花，我喜欢这首歌。
    封泉一愣，什么歌？
    尹从拽着他换了个方向，那边。
    封泉首先看到了一束冲天的红毛，十分亲切，他之前曾经有过这样的鸡冠子头，他还刚刚带了商阳小朋友去理了这个发型。
    事实证明，杀马特的审美总是有着共通之处的。
    在发型之后，封泉才听到一阵吉他声音，那个坐在商场门口的杀马特在自弹自唱：
    鸟儿飞过没有踪迹，
    它说是我留不下你，
    只要有人记得我，
    就当我来过这里。
    第69章
    这是个浑身上下都透着杀马特气息的与旁人格格不入的人。他看起来莫约十八九的年纪,很年轻,像他的发型一样张扬。他坐在靠着墙角的马扎上,腿上放着一把看起来有些旧、但明显被其主人精心护理过的吉他。旁边地上有一瓶喝了一半的水,面前放着一个倒置的帽子，里面空空，一枚硬币也没有。
    这条街道所有事情都无比普通，若要说有什么出格一些的,也就只有这个在街道上自弹自唱的与这条街上的其他人相比显得极其违和的少年了。
    等对方似乎终于是唱累了，从地上拿起水来喝，封泉这时候走上前,弯腰往对方帽子里放了一枚硬币。
    冷不？封泉朝对方扬了扬下巴。
    他抬起手到面前，往指尖哈了口气,笑道：是有点哈。哎兄弟,你放错了。先把硬币拿出来。
    封泉挑眉，从地上的帽子里重新拿出硬币来。
    对方摆着手，往后退退。
    封泉往后退了几步,他便说：扔进来。
    帽子很薄,就只是一个普通的鸭舌帽,帽子似乎还有破了的洞,因为封泉往里扔了硬币之后还听到了金属和地面的碰撞声音。
    对方满意道，这才好呀。就该这么扔,要用来听响儿的。我继续了。
    封泉说道：你先等一下，帮个忙。
    没问题啊。要帮什么？
    封泉从手机里找了宋侯梦资料里他的一张照片，递给抱着吉他的少年：
    认识他吗？
    少年盯着手机,看得很认真。
    见状，被封泉拿在手里的附身在铅笔头上的韶锦文简直都要紧张得心脏重新跳起来。同时有些担忧地想，封泉就这样直接问出来了，如果对方真的是什么可怕的东西，这样岂不是就打草惊蛇了？转而又看看这个杀马特少年，觉得这个人除了与其他人相比好像格外地二之外，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劲的。
    看了一会儿，少年开口道：
    认识啊。
    封泉一愣。就连尹从也略微惊诧，这个随便从街上找到的少年，竟然真的认识宋侯梦？
    宋侯梦是一个交际圈很局限的人。他只活动在自己的亲属圈与同事圈之内，不是十分会言谈交集，也没有什么时间能用来和一条街道上的人打好关系。
    虽然实际上，现实中大部分人都是这样。宋侯梦也正是这大部分人之一。
    认识？你们是什么关系？封泉问道。
    少年咧嘴一笑，他是我的故人。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抱歉道：我要赶紧开始了。否则天要黑了，我要赶不上去下一个地方。
    吉他声再次响起，尹从看向封泉，低声道：先离开吧。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封泉眯了眯眼，就是他？
    不料尹从竟然摇了摇头。
    我不能确定。他说道。他眉头蹙起，神情有些疑惑。
    我并没有感觉到那个少年有什么问题，但是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他和宋侯梦之间，似乎有一种奇异的连结，我不是很能描述得出来。
    封泉和尹从并肩往回走去，在尹从说完这句话之后转头朝着那个弹吉他的少年看了一眼。
    他坐在冷风凛冽的街头，衣着单薄，头顶着色彩鲜艳的头发。吉他声音很小，小到轻易就淹没在街道如潮的人海当中。并没有太多人因为他而驻足，但是他就坐在那里，仿佛他原本拨着吉他唱歌，就没有要为了让任何一个人听见。
    *
    转眼就到了该回学校的日子。宋侯梦的事暂且由尹从跟随，而刚赶回学校，易佰的消息便发到了封泉手机上。
    别忘了去看看我家小孩儿。
    封泉回他：知道了。
    高二和高三一样，也是周日下午返校。趁着晚自习还没开始，封泉摸去了高二教学楼，找到了易良的班级。
    班里人还没来全，座位上有好多都空着。也因此封泉能够很轻易就看到了那个见过几面的、易佰家的小孩儿，那个叫易良的少年。
    封泉趴在窗户外，屈指敲了敲玻璃。
    易良端坐在座位上，似乎在认真看书，一点都不对外面的动静好奇。直到封泉出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对方才转过头。
    和易良站在走廊上的时候，封泉先是打量一下对方身高。比他矮上十几厘米，头顶大致只到他鼻尖位置。这样靠近了打量，封泉还发现易良身材实在是瘦削，像是从小营养不良、还没有补过来似的。
    想想易佰那一副膘肥体壮，封泉忍不住问易良道：
    哎，易佰是不是虐待你来着？不给你饭吃？
    提起易佰，易良嘴角微微朝上勾了一下，随即又消失。
    没有，他对我很好。
    哦。封泉摸摸下巴，他是你哥？
    易良轻轻摇头。
    封泉：你爹？
    易良忍不住抬眼看封泉一下，再次摇头。我们应该没有血缘关系。
    应该？封泉道：你们这关系，可真是让人有够摸不明白。
    易良再次笑道：确实。
    说话当中封泉一直在打量易良，随后得出一个结论，易佰和易良，真的是完全不一样。
    易佰不提，他面前站着的这个十七岁的易良，身上有一种很奇特的气质。他似乎神态阴郁，整个人都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似的，可是言谈之间看到他的眼睛，却是格外清透的眼神。
    他似乎应该对周围的人和事都不屑于管顾，但是只要提起易佰，总是带笑。
    或许还很锐利，像刺猬一样只肯给旁人看他坚硬的壳，但是这种戒备又似乎是正在软化，只剩了一层淡淡的不怎么能眼见的疏离。
    很矛盾的一个人。
    但是封泉这时候竟然突然知道了尹从之前说过的，他们之间有一种奇异的连结。他感觉易良和易佰指尖，似乎正是这种仿佛一种奇异的连结，将他们系在一起。
    相顾无言一会儿，封泉问他：你不问我是来干什么的？
    易良道：易佰托你来看我的。
    没错。封泉道，那你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好解决的事？或者什么烦心的，都可以告诉我。
    易良仍然是摇摇头。
    我不是小孩子了。
    封泉耸耸肩，好吧，我会把你这句话告诉易佰，就当是和他复命。
    易良道：劳烦你了。
    封泉和易良告别，看着对方回到教室里继续看书，然后转头拦住了另一个一班的同学，朝他招招手，两人走到一边。
    高三校服和高二校服并不完全一样，被叫住的小学弟看着封泉感觉战战兢兢。封泉侧身靠在墙上，问他：
    你们班的易良
    对方结结巴巴：易易良，怎、怎么了？
    封泉：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啊、啊？小学弟挠挠头，没、没有吧易良他性格不是会抢学长女朋友的啊，是不是学长你找错人了？
    封泉道：谁说他抢我女朋友了，他家长托我打听一下他在学校过得怎么样。说说呗，说了请你吃饭。
    小学弟回答道：应该没什么吧，一直都这样哦，不对，有一点。易良他从刚开始就挺不合群的，一直不怎么跟同学闲聊，跟个大人似的，性子孤僻得很。不过从这学期开学以来，他跟班里同学和老师交流明显多了，有点融入进班级里来了。改变也就这些，不过我觉得这是好事吧，毕竟之前因为易良不怎么合群，他哥哥还给班主任打电话关心他，现在不是正好了吗。
    封泉闻言点点头，这样啊，我知道了。谢了。
    小学弟搓搓手，那，学长，咱们什么时候食堂约一顿？
    你自己去吃，封泉转头从书包里掏出一包方便面，喏，请你的。
    小学弟：
    接下来封泉给易佰打了电话，表明自己办了事了。
    你家孩子没遇到什么难题，也没早恋，你别疑神疑鬼的。
    对面的易佰语气不赞同，那你说是因为什么？他这段时间陪我的时间明显少了很多，就算回家也经常看手机上的消息，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封泉道：他又不是小孩子了，你难不成还想要把他所有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就比你家孩子大两岁，你有这个闲心不如来关心关心我，我还是你师弟呢。
    易佰：你需要关心？可去你的吧。
    封泉：总之帮你的忙已经做到了，就算再观察他几天，能得到的消息终究有限。我觉得你不如干脆找个时间，和他谈一谈心，真有什么问题，都会解决的。他已经十七岁了。
    对面易佰沉默了半晌，然后低声说：我知道，他已经长大了
    封泉又说：其实我觉得就算是早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十七岁的少年，正是大好青春，就像我，就已经预订了一位
    预订了一位什么？
    封泉话音戛然而止。
    第70章
    他一点一点转过头,一个油光锃亮的脑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旁边隔间的隔板上面,班主任于山笑眯眯的脸像一朵晒干了的橘子皮似的挂在隔板上头,然后伸手：
    手机,拿来。
    封泉立即按了挂断，朝班主任笑道：
    老师，通融通融，家长打电话找我呢
    哪个家长打电话就为了告诉你青春期就应该早恋？你告诉我,我跟他说道说道。
    封泉苦着脸，这就不必了吧
    我觉得挺必要的。于山说道。高三开学说了什么，手机可以带,咱们学校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不过作用就仅限于有什么紧急情况好通知家里。说好的进去教学楼之前,带手机的先把手机交我办公室里,回家的时候再去拿着。我办公室就在一楼，多顺路啊，你不顺路过去,非要跑到厕所来打电话。是这里比我办公室香？
    封泉讪笑道：那我周五去您那里拿手机？
    不用。于山伸手把封泉手里的手机拿过来,你抽空来我办公室一趟,再打个电话。让你家长周五下午来接你,顺带拿手机。
    封泉如丧考妣：好。
    周五下午放学，封泉背着书包来到了办公室门口,望夫石一样翘首望着窗外，等待着尹从的到来。
    尹从来得很快，封泉很快就在门口的人潮外看见了他的身形。只是不知道尹从是有什么打算,竟然没有立即进来，而是就在外面站了半个小时，直到大门处人已经空空荡荡，他在淡然地闲庭信步似的从门口迈步进来。
    封泉立即朝他挥手。
    等尹从到了封泉身前，他拉着尹从小声问：你怎么才进来，刚刚在外面等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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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48)

    尹从看他一眼，人太多，挤。
    行吧。封泉抬手揉了一把尹从的头顶。你帮我把手机拿回来呗。你也知道，我这班主任不是一般的能唠叨，真是辛苦你了！
    尹从拍了一下封泉的手，抬手把头发弄平整，一边说道：
    网上有一句话，是这么说
    封泉手贱地再次抬手把尹从的头发弄乱，什么？
    尹从酝酿一下情绪，然后转头一本正经地对封泉道：真是欠了你的。
    封泉定定看了尹从几秒：我想亲你。
    尹从怒目：不可乱说。在这里等着。
    于山的战斗力一如既往地强，封泉又等了半个小时，手机才终于被尹从拿回来，得以重见天日。
    尹从一出来，封泉立即走上前去，殷勤道：辛苦了！回去我煮面给你吃。
    尹从走出来时眉头轻蹙，闻言转头看了封泉一眼。
    封泉莫名所以，怎么了？不想吃？那领你下馆子？
    尹从轻轻摇头，只是没再看封泉，径直先走了。封泉站在原地微愣，过了一会儿才发应过来，大步跟上去。
    于山是不是讲得太多，惹你烦了？
    你的手机。尹从把封泉的手机递过来。
    封泉接过了，打开看看消息，一边跟着尹从向外走，一边道：
    宋侯梦情况怎样？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尹从：和之前并无不同。家里、公司两点一线，这几天也没再有突然受到惊吓的情况。只有一点。
    什么？
    上一次我便有所怀疑。我从网上了解了大部分职业的情况，像宋侯梦这种房地产公司的员工，并且是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工作的老员工，难道星城集团都没有分给宋侯梦一套星月城的房子、而要让他继续住在那个老旧的住宅区？
    封泉很敏锐地抓住了一点，你所说的两点一线，难道这里面的家并不是上次我们去到的那一个、而是星城集团分给宋侯梦的星月城的房产？
    尹从道：没错。并且在这一周当中，宋侯梦依然有一次独自去了旧的住宅区。所以我的疑惑是，宋侯梦为什么要一个人去一个已经不住了的空房子？
    封泉拉开车门，等尹从进去后绕到另一边坐进去。补充道：
    而且宋侯梦也不是十分富裕的一个人，没道理老房子就那样放着，不住也不卖出去。
    尹从应道：嗯。
    封泉自顾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开口：亲爱的，咱能不能开快一点？
    尹从保持着确保能够被路上任何一辆车超过的车速行驶着，淡淡开口：安全第一。
    封泉无奈，好吧。过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劲，你今天不对劲啊，我叫你亲爱的，你都没有说我？
    尹从状似在认真开车，没有注意封泉说的话。
    封泉低头看看身上，又说：还有，今天你都没有提醒我要系安全带。
    车猛地停下了。
    尹从没管后面车辆一个劲儿地按着喇叭，俯身越过封泉，拿过一边的安全带，把封泉扣住在座椅上。浅淡的沉香气息飘散到鼻尖，然后封泉微凉的鼻尖轻轻划过尹从的侧脸。
    尹从动作一顿。
    稍许后他起身，开了车内的空调。
    车子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有些沉默，一直到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封泉才骤然出声：
    别停了，继续往前走。去服装商城，晚上有拍卖会要开始，那个叫山宴的。
    尹从微微皱眉，转头看向封泉。
    封泉表情无辜地摊了摊手，刚刚看到的消息，荣国庆不知道从哪里加了我，发消息提醒我不要忘了去。原本不想去的，不过我想了想，反正就是几个小时，就当是出来约个会。
    尹从声音有些冷，约会？
    封泉笑眯眯：是啊。
    *
    山宴拍卖会今次是在南城这个二流城市举行。
    封泉先前就听说过这个拍卖会，名为山宴的拍卖会实际上默认了唯有天师可以参加。不过尽管如此，也还是有许多普通人想要得到山宴的入场机会。因为在天师当中流传的物件，大多带有能使人益寿延年的力量。这一点吸引得许多有财势者趋之若鹜。
    不过这些趋之若鹜的人，应该不会知道他们求而不得的入场券，差点就要被扔掉两张。而之所以没有扔掉，只是因为其主人临时把它作为了约会地点。
    封泉直接买了成衣，是一身黑底带金边的唐装，并且包了尹从一身淡青色长袍。回到车上，他把长袍递给尹从，期待道：
    换上试试呗。
    尹从皱眉。
    封泉秒懂：虽然没洗过，但刚刚在店里熨过了。你将就将就，实在不行就套在外面呗。
    尹从这才勉强换上了。换好之后回头，顿时惊道：你在做什么？！
    封泉到了后座，此时正在脱自己的衣服。只剩了一件内裤之后，忍不住打了的哆嗦，嘶，还真有点冷。
    尹从立即扭头，把空调温度调高，头也不会，道：
    不知羞。
    封泉回他：老古板！我换好了，你可以看了。
    尹从转过头，对上近在咫尺的线条流畅且肌肉分明的腹部，又立即转回去，怒道：封泉！
    封泉挺着肚子，十分大方地像尹从展示自己的腹肌，要摸摸吗？
    尹从语气已经明显变得咬牙切齿：不、用！
    封泉略感可惜地咂咂嘴，行吧。
    他回去老实穿好衣服，把手机上一个名为男朋友最荷尔蒙爆棚的三个时刻：第一，露出腹肌这个网页点了叉。
    山宴拍卖会在晚上八点开始。
    在街上买了饭，两人开车来到拍卖会场地附近。
    这是一个造型复古的大型会场，在半年前有天师们出资，专门为这次拍卖会建造的。据说承包的还是星城集团。
    封泉于是察觉到一点联系的缘分来了。
    因为在拍卖会场地不远处，他再次听到了之前听过的吉他声。
    当是你再见，
    回首是明天。
    风还在耳边，
    远方成怀念。
    封泉稍微打开了一点车窗，看向尹从，询问道：出去看看？
    尹从摇摇头，不必。
    封泉没有问原因，就在车上安静听着。同时观察着稍远处的那边坐着的少年。
    他还是一头火红的冲天的发型，衣服和吉他都是上次的，面前摆着那个破洞的鸭舌帽。倒扣在地上，充做是碗。
    这次旁边连一瓶水也没有，封泉猜测是上一次只有他给了一枚硬币，而矿泉水现在涨价了，要卖到两块钱一瓶。
    封泉觉得这个少年身上有一种勃发的、却又不怎么真实的力量和特性。
    但实际上他就待在那里，在那个墙角，安安静静地弹着吉他。他是背着行囊一路徒步走过来，可能接下来还要走去下一个地方。身上仿佛有一种游吟诗人一样的、忧郁又洒脱、落拓不羁的气质。
    没有水来润嗓子，他的弹唱结束得有些早。不过这回得到的硬币足够下一次有水喝了。
    他收拾了为数不多的东西，全都背负在身上，然后转身走向下一个地方也许并无目的地，只是行到所能落足处，便可以拿出吉他坐下来。
    第71章
    挺有意思的一个人,是吧？封泉转头对尹从说道。
    尹从不置可否。
    封泉注视了尹从的侧脸一会儿,突然说：
    你今天有事。
    尹从伸向后座的手顿了顿,然后继续拿过放置着的书,翻看起来。
    我有什么事？
    心情不好？心里装着东西？应该是班主任说了什么话。告诉我是什么。
    尹从轻轻蹙着眉头，视线在书页上，没有去看封泉。算是吧。
    封泉重复道：告诉我。
    尹从终于抬头，看向封泉。那么,你又是以什么身份让我告知你事情？
    封泉想了想，房东？
    尹从：呵。
    封泉便换了称呼：准男友。
    尹从定定的看着封泉。时间沉默地走着，到了七点三十分,不远处的拍卖会已经开始入场了，尹从开口说道：
    你的班主任说你早恋,我想知道既然你在学校里有了伴侣,为什么又要对我告白？
    封泉闻言微愣。半晌，语气有些不确信道：是因为这个？
    尹从皱眉道：这个还不够？选择伴侣是一件认真并且应该忠诚的事。不能够一心一意的话，怎么能对以后的妻子负责？
    封泉摸了摸鼻子：你说得对。不过先后顺序错了,我是先和你告白,请你当我男朋友,然后才有早恋倾向的。所以说我是因为你早恋了。
    尹从反问：我并非你学校的同学,你的老师又怎么察觉到？
    封泉把和易佰打电话结果被偷听墙角的事说了。尹从闻言点点头，我知道了。
    封泉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下一句话，疑惑道：就这些？
    尹从道：不然？
    封泉将信将疑地打量尹从一遍，可你心情依然没有变好。
    尹从目光重新回到书页,说道：从一开始，我也没有因为你早恋这件事本身感到纠结。
    那是？
    尹从：我也不清楚。
    封泉心大道：那就先进场吧。
    入场上方是木制牌匾，写了霸气磅礴山宴二字。两边各有一个侍从，穿着绣着水墨画纹样的旗袍，验查入场。封泉打眼一看，两个侍从竟然都是玄品天师。
    封泉率先从车上下来，然后去挽另一边的尹从。尹从淡淡看他一眼，竟然没有躲，任凭对方的靠近。
    封泉顿时喜笑颜开。
    山宴拍卖会虽然时常在不同地方举办，但是每次到场，来来回回就只有那些眼熟的天师。封泉和尹从是生面孔，甫一进入众人视线，便被明里暗里许多道目光打量。
    这两个人都面貌气质不凡。稍高一些还是少年模样，穿着黑底金边的唐装，举手投足带一些潇洒之气，笑容却端方，显得谦和有礼。另一位穿着淡青色长袍，身姿挺拔，其人如玉，仿佛是骨子里散发出清明澄净来，气质温文雅正，颇有些世家公子风范。
    有人猜测是不是哪家藏着的小辈，终于要放出来历练了。
    殊不知看起来气质淡然的封泉正和尹从耳语：
    好多人看我们呢，我听见有人夸你好看了哎，是夸的你还是我？
    尹从懒得回他的话。
    封泉便自顾自聊天：我觉得可能是我。尹从，你觉得我这一身怎么样？
    尹从终于屈尊看了封泉一眼，上下打量一遍，简短地做出评价：
    穿得倒是人模狗样。
    封泉颇以为荣，那可不是。
    拍卖会分两层，中央是个天井，正对着是大厅展示用的高台。两层都是包间，窗户朝向中央，大厅当中有环形的多宝格立着。侍者指示了请柬所示包间，两人正要过去，被一道热情的声音喊住了。
    哎封泉！等等，看这里！
    封泉这个名字被喊出来，几乎整个大厅的人都听闻到。
    顿时，距离近的一些天师朝着封泉投来似惊疑似忌惮的眼神。
    封泉松开挽着尹从的手，大方地身体转了一圈，让所有人都能看到自己的脸，然后抬臂往前一拱手，道：
    长一观道士，初入江湖，各位天师前辈烦请多多提携。
    原来只是重名，关注他的视线瞬间消失大半。
    喊他的是荣光，这时候小跑到封泉跟前，打量封泉一眼，道：
    哟呵，这一身不错啊，真是人靠衣装。哎你别说，去掉脸上那两朵花，要不是提前让门口侍从注意，还真认不出是你。
    他转向尹从，询问道：这位是？
    封泉给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荣光回忆一番，然后恍然大悟：是嫂子吧！侄子呢？没带来？
    尹从顿时眉头皱起，盯向封泉。封泉举手讨饶，好吧好吧，说正事。你找我干什么呢？
    荣光换上一副有些严肃的表情，确实是有一件事。这里不方便，我在你们隔壁，上去再说。
    你去我们包厢吧。封泉说，我不习惯和天师们打交道。
    荣光犹豫道：这
    封泉指指尹从，他也是。
    那好吧。荣光说道。我自己给你们说。
    *
    首先就是你知不知道，生昭？
    封泉拿起桌上盘里的荔枝，剥了一颗，随口问他：生昭？什么东西？
    荣光小声说：不是什么东西实际上都没有这个东西。这是天师们自己取的名字，大致就是人世间出现了一个有力量能够掌控此界的东西，是天地之精气与规则交聚而成。天师们叫它生昭。
    封泉和一边坐着的尹从对视一眼。然后问荣光：为什么叫生昭？
    因为天师们还推测，既然生人世界出现了这样一个天地汇聚的东西，那么相反，可能阴间也幻化出相反一位，掌控死后的亡灵。所以叫人世间这个，是生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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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49)

    封泉点点头，道：行，你继续。
    荣光理了理语言，生昭生来拥有掌控生人规则的能力，而天师只不过是借用天地之力以修行而已。试想一下，如果生昭存在，那么天师又有何存在的意义？这简直就是练气期与飞升大能之间的区别，简直是天上地下。所以现在知情的天师家族都很恐慌，如果不采取一些措施，天师们怕不是要有覆灭的倾向了。
    封泉点点头，我赞同。
    荣光道：是吧，你也觉得身为天师一员，不能够坐以待毙吧。
    封泉道：不，我是觉得，天师们的存在没有什么意义，我对这一点很赞同。
    荣光：别开玩笑了。这是个很严肃的事。我告诉你这个就是为了让你知道，等会儿有一件拍卖品，是一颗鹌鹑蛋大的小玉石，封家为首的几大家族都争着要拍呢，你别掺手，在一边看着就是。千万别参与竞价，你又是不属于任何家族，一旦竞价，就算到最后肯定拍不到，也会立即被各家天师盯上！
    封泉听完整理了一下话里的内容，所以到底这个玉石和生昭之间有什么联系？
    荣光道：这可不是一般的玉石。虽然常人看起来就是普通一块玉石，但是上面有着规则之力！封家家主认为，这个就是属于那个神秘的生昭的，兴许还是生昭的一部分。
    封泉摸摸下巴，哦明白了。
    荣光松一口气，明白就好，我特意来告诉你，你别不知深浅地掺和进去就行。至于其他的，你一个闲散天师，看看拍卖会，增长增长见识就得了。
    封泉淡笑道：放心好了，我明白，不会惹事的。
    荣光放心地走了。拍卖即将开始。封泉转头对尹从说：
    咱们把它拍下来吧。
    第72章
    尹从表情有些担忧,可以吗？
    别担心。封泉说道。山宴的拍卖模式比较特殊,我对我自己的实力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先让我联系一下小师兄。
    他把剥好的荔枝塞进尹从嘴里,拿出手机拨通了商阳的电话。
    尹从猝不及防被喂食,牙齿落下，鲜香的汁水盈溢了口腔。
    电话已经接通了，封泉浑身没骨头似的坐在木制椅子上，抵着椅背,翘着二郎腿，是一个极其与他今晚这身衣服不相搭配的坐姿。尹从静静看了封泉十几秒，然后默默移开视线,从嘴里吐出荔枝的核。
    封泉正说道：我就说没用吧，你那么大一鸡冠子顶着呢,还能悄悄瞒过去？梁师叔怎么说？
    哈,那就让他唠叨去吧，反正我不在道观呢。
    对，是有事找你。你那里是不是有好多玉石来着？方不方便借我几个,回头开了我的宝库,让你挑别的还给你。
    电话另一边的商阳好奇道：宝库？什么宝库啊,你还有宝库？
    封泉道：那当然,里面都是我师傅收罗的宝贝。寒假我准备去拿一趟，到时候带着你？
    商阳雀跃道：好啊！带我出去玩！我这些石头都可以给你啊,只是你要怎么过来拿呢？
    封泉转头看向尹从。
    尹从静静看着他。
    封泉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凑过去，再次剥了一颗荔枝呈上去。您请。
    尹从默了,垂眸看着封泉手里的荔枝。封泉殷勤地把它递上去，喂到尹从嘴边。
    尹从顿了顿，张嘴，把它吃了。
    封泉笑得更开：吃人嘴短。
    尹从：他在哪儿，我去拿。
    正式开场的时候，尹从便回来了，没有惊动任何人。他拎着一个大麻袋，里面叮叮当当装得很满。
    封泉连忙凑过去，挽起袖子，来来，让我看看小师兄这都收藏了什么宝贝。
    尹从把袋子放在封泉身前，皱眉道：五岁的师兄？
    是啊？
    连小孩子的东西都骗？
    封泉道：这怎么能叫骗呢，先借的嘛。放心，那小孩儿厉害着，这些对他来说都是不紧要的废品。开始了。
    第一件拍品封泉也有，是一块雷劈枣木。
    不过这个不比封泉的一整棵，而只是边长莫约只有一公分的正方体。雷劈枣木是至阳物件，比较罕见，开始竞价的下一刻，各个包厢便亮起光芒。
    封泉看向座位旁的竞价台。
    不同于一般的拍卖会，山宴拍卖会想要成功竞价，必须要有属于天师的手段。并且不止是看财力，还看背后实力和家族底蕴。这几乎导致了一种敛财的效果，每次出了重宝，只有几个大家族的人能够竞拍成功。
    封泉看着场上，侧头对尹从说：我们来约会的，看上什么想要的尽管说，我给你买！
    尹从斜眼看他。
    为什么不是我给你买？
    封泉笑了，你有钱吗？
    尹从抿着嘴，抬手把一颗荔枝塞进封泉嘴里。封泉一脸幸福地张嘴，随即吐出来：
    呸，没剥皮。
    雷劈枣木是用来热场，后面的拍卖品有几大家族长老所绘制的符箓等，这些全都被大家族之外的散在天师拍下了。后面还有一些难得的灵宝，比如灵力温养能够使人延年益寿的药材、天地自然所生自然带有灵力的玉石等。不过这些封泉也都没什么兴趣，甚至他翻了翻从商阳那里带过来的麻袋，里面的一堆看似很不稀奇的玉石，每一块里面所含有的灵气都没有少于这些拍卖品的。
    拍卖会进行大半，封泉磕完了一盘水果，叫了侍者又端了一盘上来。
    突然，封泉察觉到整个拍卖场内气氛骤然一变。
    下一个，就是要拍卖的属于生昭的石头了。
    那是一颗看起来纯白几乎透明的石头，只有一点点大，呈椭圆形，静静躺在托盘上。里面没有感觉到有任何灵力波动，看起来就是一块除了特别好看之外没有别的特殊的小石头而已。
    开始竞拍，十秒钟之内没有任何人竞价。
    荣光还特意又给封泉发了一条消息：就是现在这个东西，千万不要拍。觉得这石头好看想要也不要拍。
    封泉左等右等，那些世家仿佛是在互相较什么劲似的，迟迟没有人肯第一个竞价。于是封泉干脆自己来做第一个，手掌放到竞价台上，放出一丝灵力来。
    地二号包厢，一百万。
    一百万是底价，没人愿意先站出来，所以封泉很大方地给别人起了一个头。
    封泉所在包厢的名字出现在竞拍台上。隔壁房间的荣光趴在桌子上，盯着地二号包厢的名字看了半天，骤然惊觉：地二号不就是封泉的包厢号吗？！
    第一次低价，后面默认每次加价十万。封泉开了个好头，在他之后，果然纷纷有包间加入竞价当中。
    封泉得意地朝尹从看了一眼。
    荣光疯狂地给封泉发消息：
    你是怎么回事啊！不是让你别拍的吗！
    这下完了，每个包厢坐着的是谁，那些大家族的肯定都能知道。你这样出风头，已经被他们盯上了！
    你到底为什么要和他们家大业大实力强的争一块石头呢？！
    封泉旁观着现场旁人的加价，一边还好整以暇地回了荣光消息：
    可能因为我觉得这块石头挺好看的。
    场上竞价频繁，可实际上却很安静。竞价的全都是天字号的包厢只除了一开始叫价的封泉所在的包厢据八卦分享小能手荣光得知，天字号的包厢全都是为各大天师家族准备的。
    封泉又开始剥水果吃，一边和尹从聊天道：
    生昭？
    尹从道：算是我的长辈。
    封泉点点头，是人么？
    尹从道：不算是。
    封泉：那是什么东西？
    尹从：是人。
    封泉：哦。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那这个石头
    尹从道：算是界管伴生的伙伴，之所以能超脱轮回，就是因为它。就像是千寻。
    封泉了然道：那个小家伙啊。不过这个比千寻好看多了，你家千寻乌漆麻黑
    封泉抬眼，一颗乌漆麻黑的小石头正静静悬浮在他面前。不知道是摆放角度的原因，封泉竟然觉得它表情凶凶的。
    黑得五彩斑斓，是我见过最漂亮的黑了。
    千寻满意了，围着封泉飞着绕了一圈，然后回到尹从身上。
    尹从垂眸看着手里的千寻，又看向外面台上的另一颗纯洁如玉的石头。无情无欲，脱尘离世，所以会是那样。
    封泉心里一跳。他看向尹从，说：那千寻还是一直就这样乌漆麻黑好了。对了，生昭的伙计被捡走了，它不会像千寻一样自己飞回去吗？
    尹从皱起眉，轻轻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兴许是前辈那里出了什么变故。
    竞价已经逼近末尾。
    只剩了两个包厢还在竞价，封泉推测应该是封家和傅家。竞价已经到了四千万，并不是很高的价格，但对于一块除了研究它和不知道是什么的生昭之间的关系，其他什么用处都没有的石头来说，这价格已经高的出奇了。
    封泉吃了最后一瓣橘子，再次把手放在竞价台上，释放出灵力。
    山宴拍卖会，要想竞拍得手，要靠实力的比拼。
    竞价台需输入灵力显示参与竞拍，而超过一定的竞价次数，几方僵持不下，那么只有输入比上一次竞价包厢更高的灵力才能显示加价成功。
    此时只剩了封家和傅家，更大的原因也并不是因为价格，而是实力。
    剩下两个包厢的叫价速度减慢了，相隔几十秒钟才会有下一次竞价。封泉趁着这个空档，猛地输出灵力。
    竞价台一下子亮起来。
    地二号包厢，叫价成功。
    注意这场无声的争斗的众人此时大惊！
    地二号包厢！又是地二号包厢！
    地字包厢怎么有胆量、怎么有能力在这个关头加入进来，争夺两大家族想要的东西？！
    叫完价的封泉施施然收回手，然后又叫了一盘水果。
    甚至还闲适地一边吃水果一边和尹从闲聊：
    我之前啊，总是需要端着，也不知道原来外面有这么多好玩的，每天就只能修习、在山里闲逛，逗逗鸟儿、看看蚂蚁。都怪那时候我傻啊，听了长老的话，没有给山里扯网。
    尹从疑惑道：山里？
    封泉耸耸肩，突然凑近了尹从。还没看出来？不过现在我应该和这具身体完全契合了才是。
    一边说话，封泉的手第三次放到竞价台上，输出灵力。
    在天字号包厢之后，地字号包厢再一次竞价了。
    众人不禁猜测，看来这一次是要争到底了。只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天师，这么不知好歹；不过看他实力强盛，也许同样是大家族的人，掩人耳目才坐到了地字包厢里。
    包厢里，尹从突然俯身，额头抵上了封泉的额头。
    第73章
    封泉微愣。
    只是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对方已经重新直起身,离远了。
    封泉笑问道：看出什么来了？
    尹从犹豫道：你的灵魂
    天字号两个包厢再次竞价一轮,封泉再一次往竞价台上输入灵力。然后目光重新放回到尹从身上。
    尹从只是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最终只剩下了封泉和最后一个天字号包厢的争斗。封泉直接一下子输入了大量的灵力，让竞价台闪起比先前都要亮的灵力光芒。
    众人几乎是屏息等了另一个天字号包厢三分钟。三分钟后，对方也终究没能有下一步动作。
    这个整个过程中被各个天字号包厢所争夺的拍卖品，终究还是落进了地字包间一个不知名的天师手里。
    下一件拍卖品还没送出来,而这一件被拍得的物品也要送到包间里了。
    众人不禁猜测，结束之后，地字二号包间的天师会不会光明正大地出来让众人看见呢？
    不过事实证明,地字二号包间的天师比他们想得要有胆量得多。
    只见地字二号包间的窗户直接被打开了，一个人大大方方地站在窗前,朝周围一拱手,笑眯眯道：
    承让承让，东西我就拿走了。
    这人穿着一身唐装，面容清俊,是之前进场之前因为封泉的名字而引起众人关注的那个少年。
    他似乎只是为了炫耀一下,说完这句话便重新关上了窗户,坐了回去。尹从有些不明白他这样做法的原因,不禁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封泉笑道：天师要走到末路了，除非一改现今状况,有一个有能力的闲散天师站出来，重整局面。先祖曾发大宏愿，向天地借力,如今没落至此，我也不忍看见。我先做个表率，后面有没有人站出来，看他们自己。
    尹从点点头，说：东西送来了。
    一行侍者端着那颗小石头进来。封泉看了一眼，递给尹从。
    尹从检查一番，把东西收起来。
    我头一次来。封泉说道，怎么个付钱法？
    头一名侍者伸手朝封泉做了个请的姿势，随我来大堂。
    封泉环顾包厢里，最后走过去拎起那个毫不起眼、与这个拍卖会格格不入的麻袋扛在肩上，扬扬下巴，道：走吧。
    山宴拍卖会因为面向的是天师，更多时候都是以灵宝代替转账，这也是另一种体现背后财力的方式。不过同样从包厢里出来，等候在大堂的一众天师显然并不认为坐在地字包厢的封泉有足够支付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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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50)

    大厅里的有傅家和封家的人。封泉看见了一个还算是熟人的人，那个叫傅兰的，脸上全是怒意地站在原地。看见封泉，认出来他，更加怒火喷张，仿佛随时都要发出攻击似的。
    封泉没有要叙旧的意思，朝傅兰道：承让承让。
    傅兰脚步一动，下一刻已经一把带着沉沉阴气的剑凭空出现，朝着封泉背心而去！
    封泉脚步不停，头也不回，走在他身侧的尹从一只手随意地伸出去，两指夹住了袭向封泉的剑。随后手腕一抖，整个剑顿时如风散沙，化作了细小的颗粒一点点飘散、消失了。
    握着剑的鬼也因此被拽出来，扑倒在地，化作一团海藻一样湿淋淋的头发。
    尹从嫌恶地看它一眼，拂袖一挥，鬼魂消失在原地。
    明明尹从就走在封泉身边，可在场天师都刚刚发现他似的，露出震惊且忌惮的神色。
    更加震惊的是傅兰。
    因为她发现，她才收服不久的鬼仆，竟然和她之间断了联系，她已经不能感应到了。谁竟然能有这样的能力？！
    傅兰猛地抬头。
    她看见尹从的脸。尹从淡淡朝他看过来，皱着眉头。
    傅兰见过这个青年。
    在之前的天师交流会，他是天师处推荐来的闲散天师。对方面貌俊秀，自带一种疏离的不可攀越之感，并且实力很强。她曾经还想要和对方拉近关系，以让他加入傅家。
    不过现在看来
    你们是一伙的？！她惊怒道。
    什么一伙的？封泉闻言转头看向尹从。随着他的动作，背着的麻袋里顿时叮叮咚咚发出碰撞的响声。
    傅兰此时顾不得心疼自己的鬼仆，看着封泉，语气鄙夷道：山宴落没了，什么时候就连捡破烂的都能入场，也不看他能不能买得起拍品。
    封泉转头，语气不可思议道：我也很不解呢，傅家什么时候开始养那叫什么职业喷子？真是不可思议傅家放出来的小辈无脑到这个地步，看来天师界真是落没了啊。
    傅兰怒道：你乱说什么？！
    肃静。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来。
    封泉抬眼看去，是荣家三长老，方道农。
    他声音很威严，不过很可惜效果并不怎么威严，傅兰身后的一个看起来年长些的天师甚至还不屑地冷哼一声。
    方道农翘着胡子，走到封泉身前，训斥道：小子不听劝！看你怎么应付！
    说罢就直接绕过一众天师出了门，跟在他身后的荣光对封泉挤眉弄眼一阵，直到传来方道农的声音：
    荣光！干什么呢，跟上来！
    封家的人除了几个看似是刚入门弟子、带出来长见识的小辈，就只有封靖。
    封泉挑眉。
    因为封靖自从进了天师处，就不怎么参与封家嫡系活动。但是似乎这次拍卖会任务，竟然是封靖负责的。
    封泉路过他的时候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啊处长。
    封靖张了张嘴，一声哥只是有了个口型，没能真正发出声音来。
    而封泉已经背着麻袋到了里间。
    侍者问他：请问您要用什么来进行支付呢，旁边这两位是我们山宴的鉴定师。
    侍者几不可察地扫视封泉。
    封泉背着一个灰不溜秋的麻袋，唐装也并不是十分好的用料，看起来不像是一个有财力的。
    封泉哦了一声，在外面天师们窥探的目光中把肩膀上扛着的麻袋卸下来，放到木制柜台上。在这里呢。你们挑。
    侍者微微惊讶。
    袋子看起来份量不轻，里面东西想必不少。竟然全都是灵宝？
    等到鉴定师把袋子打开，看到里面随意扔着的玉石和器物，饶是见惯了奇珍异宝的侍者，都忍不住用惊叹的目光再次看了封泉一眼。
    而封泉也探着头，去看袋子里有些什么。
    除了成堆的有各种颜色的玉石，还有一些带了灵气的器物，诸如年代久远的酒樽、镶着宝石的匕首等。也不知道商阳是扒了多少个坟墓搜集来的。两位鉴定师不由得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里面的东西。
    左边一位鉴定师捧着一个酒樽，露出赞叹着迷的表情，忍不住对封泉道：这位先生，要不您再买几件拍卖品？
    封泉问他：想要这个？
    鉴定师点头。
    封泉道：留下来了是拍卖场的，又到不了你手里。摸一摸就得了，要不可以拍个照片。赶紧挑吧。
    鉴定师恋恋不舍，只是可惜这个酒樽价值超过了石头的拍卖价格，不能把它留下来。于是只能对着酒樽换着好几个角度拍了照片，这才把它放回去；另一位鉴定师最终挑了两块里面所含灵气价值和竞拍价格差不多的玉石，把剩余的交还给封泉。
    封泉拎起袋子，就要往肩膀上背。
    那位拍了照片的鉴定师连连喊住他：且慢且慢且慢！这位先生，要不我给您找些锦盒，您把这些装着
    不动。封泉说，然后还拎着袋子颠了颠。鉴定师被封泉这个动作弄得心惊肉跳。
    放心，我用灵力护着呢，磕碰不了。那就告辞了，不必送。
    封泉和尹从带着小石头扬长而去，而剩下在原地的天师们，恍惚中意识到，天师界好像要迎来一场大变化了。
    第一个变化，就应该是从这个突然出现的、明明没有什么背景，不属于任何天师家族，却不仅实力胜过封家的封靖，并且还能拿的出许多灵宝的少年开始。
    出来时已经十点钟，尹从坐在车上，眉头紧皱。
    封泉把一袋子宝贝放好，回头看见尹从的表情，问道：
    怎么了？买的东西有什么问题？
    不是。尹从道。他看着前面的时间，语气懊恼：到睡觉时间了。
    封泉挠挠头：然后？
    尹从：开车到家要半个小时。
    封泉想了想，明白过来，嘲笑道：晚睡一会儿，看把你难受的。那到时候咱们为爱鼓掌，难不成还要固定在十点钟之前完工？
    尹从抿了抿嘴，什么是为爱鼓掌？
    封泉坏笑一下，凑到尹从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尹从顿时从脸颊到耳尖染上薄红，怒道：
    闭嘴，回家了。
    封泉往后倚靠在椅背上。
    他舒了口气。回家啊
    *
    易良到了晚上十点钟才回来。
    易佰在门口抽着烟，猩红的火光一明一灭。桌上摆着简单的大米粥和小菜，早已经凉了。
    第74章
    屋子很憋闷,还有些潮湿,是因为白日里楼上的某家水管坏了,水流了一地,渗进水泥地面里。整日也没出什么太阳，所以就只能这样阴干。
    这是他和易良现在住着的地方，学校旁边居民区的车库里。
    最开始，他从楼道里捡到了瘦小一团的易良。
    他睡在楼道底下,被那个男人赶出来。那时候是雨季，夜晚很冷。
    后来两人住到了这里，添置起桌椅、床铺、锅碗瓢盆。一个并不大的地方被堆得满满的,地方很简陋，但是两人都很满意。
    因为,这里勉强能够算得上是家了。
    原本如此过下去,一直平平淡淡，也未尝不可。
    但是后来他惊醒过来，易良不能和自己一样、走与自己没什么区别的老路。
    应该完全地、彻彻底底地把两人分隔开。然后,他要看着对方走得比自己远。
    他努力挣钱,买了学习资料,到处找关系,让易良重新回到学校。而这个孩子也一天天变得，与自己截然不同。
    易良回来了。远远地是昏黄色的车灯,车门开了，然后砰一声关紧。
    车子驶去，留下那道修长的身影,一步步在昏暗中靠近。
    易佰把烟头在地上摁灭了，一点猩红的光也消失不见。
    怎么不开灯？易良走到易佰面前，绕过他，伸手在一侧墙壁上摸索着，按开了灯。
    灯光昏黄，照映着墙角一张并不大的桌子，上面摆放着饭菜，已经没有一点热气。易良微愣。
    易佰走了进来。他到了里边铺了被子，似乎是随口问道：这么晚回来？
    易良皱着眉，把饭菜拿去另一个墙角处、充当厨房的狭小地方热一热，说道：我给你发了消息，不必等我。怎么又没吃饭？
    哦，是。易佰坐在了床上，笑了笑，忘了，你给我发过消息了。
    易良道：你胃不好，吃饭一定要规律些。还有
    良良。易佰突然出声。
    易良回头看向他。
    和同学玩得怎么样？
    易良道：还不错，班长生日，结束后有些晚，他叫了司机送我们。
    听说你们之前考试了？
    对，一次小考试。
    易佰绞尽心汁，努力想要找一个能让气氛好一些的话题，可是看着易良忙忙碌碌热饭菜、收拾房间的年轻身影，不知怎么就没能够说出下一句话。
    他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他愤世，仇怨，目光总是尖锐，不曾心平气和地停下来过。他没有上学，为了生计而在城市当中到处走窜。他快要成年，所以每天都要和那个名为父亲的人费力对抗，弄得一身狼狈。
    他就是几年前，那个藏身在暴雨的夜里的楼道底下，铺着一堆塑料袋，半个身体睡在渗进来的雨水中的麻木且狼狈的小孩儿。
    并且过了这么多年，他远离了十二岁，到了二十二岁、二十四岁、二十六岁，也依然如此，一直都是。
    而不是这个，身材修长，一身青春气息，隐去了满身尖锐，性格变得温和的少年。
    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少年，在他眼皮底下一点一点、从那个躺在水里浑身是刺的小孩儿，长成现在这个模样，这样回想起来，竟然恍惚一瞬间，感觉陌生得完全不认识。
    还是那张脸，和自己一样的脸。混迹在芸芸众生中。
    易佰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身下的被单，半晌，抬起头，脸上的长疤在灯光中分外明显。
    我们谈谈吧。
    *
    回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而这全都要得益于尹从慢得天怒人怨的车速。
    封泉觉得，自己有必要学开车了。
    封泉也感觉略有些困意，看尹从进屋后直接回了房间，便也直接回到卧室躺在了床上。没过一会儿便睡意袭来，然而刚刚开始进入睡眠，便被人推醒了。
    尹从站在他床头，像一尊门神一样，语气冷酷道：
    起来洗刷。
    封泉：遵命。
    打理完自己，封泉没了睡意，干脆溜去了尹从卧室，坐在他的床上。
    尹从正躺在被窝里，腿上放着一本书。只有台灯亮着，有些昏暗。
    封泉羡慕地环顾尹从的房间，整整齐齐，所有东西都在它们该在的位置上排列好，不像自己房间
    还不睡觉？尹从看着封泉，提醒道：明天周末，允许你七点钟起床。现在已经十一点了。
    封泉挨近了尹从，你不也没睡？
    睡前看书十分钟。尹从认真道。
    封泉心感不妙，正想和尹从告辞回自己房间，下一秒便听尹从说道：
    既然来了，书桌上有一套试题解析，和我一起看吧。
    封泉苦着脸，从书桌上拿了书，坐在椅子上看了起来。刚刚翻开，又觉得有点亏了，干脆脱了鞋，掀起尹从的被窝钻了进去。
    随即喟叹一声：真暖和啊！
    尹从淡淡看他一眼，竟然没说什么。
    封泉偷笑一声，拿起书在尹从旁边看了起来。
    一时间房间内就只剩下了书页翻动的声音。
    不过封泉不知道的是，尹从只是机械地翻着书页，实际上书里的一个字都没能看进去。
    又来了。那种感觉。
    他仿佛体温在上升，注意力违背了自己的意愿，被迫全部聚集到旁边人的身上。对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呼吸的频率，因苦思而皱起的眉头，都被他搜寻到。仿佛又有了心跳，鼓动一下，浑身血液都要沸腾起来。
    尹从抬手按上了自己胸膛。
    随即一愣。
    他感觉到了。
    真的感觉到了。是一下心跳，轻轻的一下，掌心下的皮肤随之而颤动，血液在躯体里流淌加快速度，他的耳膜被震得酥麻。
    耳朵酥麻的感觉原来不是因为心跳，而是旁边的人在往他耳朵里轻轻吹气。
    尹从转过头，挑起一边眉毛，看着封泉。
    封泉表情担忧：怎么，不舒服？怎么按着胸口？
    尹从道：没事。
    封泉：那让我也摸摸？
    尹从：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道：拍卖会里那个指使阴灵对你出手的，是什么人？
    傅家的。封泉道，这个家族整体上都急功近利，我怀疑天师界的不良风气就是由他们引起的。记得之前的时候，他们家族还在研究一种能够和鬼签订一种类似于主仆契约的东西，以控制、指使鬼物为自己做事。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做成了？
    尹从闻言皱起眉，道：阴灵并非物件，怎可如此。
    封泉道：确是如此没错，但恰恰是承天地力量之功的天师，要把鬼魂当成物件。他们应该是早料想到了，死的时候会被天道降雷，劈得神魂俱灭吧，这样他们自己就不会变成鬼魂了。
    第75章
    该休息了。尹从再次看了眼时间。
    封泉委婉道：天太晚了,要不我就不
    尹从：出门右拐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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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51)

    封泉默默道：好吧。
    *
    过得太安稳,封泉几乎都要忘了还有宋侯梦这么一回事。
    直到第二天写了一半作业,从尹从那里苦求来答案解析之后,竟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对方竟然是医院的护士，说宋侯梦现在正在医院里，想请他过去一下。
    挂断电话之后，封泉掐指一算,摇摇头，道：他这几天很正常，应该没能接触到什么不好的东西才对。
    尹从道：去了就知道。
    宋侯梦正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看起来极其虚弱。护士告知封泉他的情况,是自杀未遂,之后拨打了120。
    他自己打的120？
    对。我们有问过他是否是被人胁迫、需要报案，宋先生拒绝了，只联系了你。
    封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走近病房,宋侯梦一眼看到了他,神情激动起来,挣扎着坐起身。
    躺着就好。封泉扫一眼对方被包扎得严实的手腕，直接说情况吧。
    宋侯梦痛哭流涕：帮帮我,封道长您一定要帮帮我！他又出现了，他想要把我取而代之！下一次、下一次我就不是我了！
    封泉屈起手指，弹了一小团清气没入到宋侯梦到额心,他冷静了一些，浑身还是因为惧怕而颤抖着。
    救救我救救我啊，我还想好好活着
    封泉问他：他是谁？
    他？宋侯梦抬起头，目光有些呆滞。忽而一下子指向对面的墙角：他！就是他！他就站在那里！你看他的脸，和我和我一、模、一、样。
    封泉顺着宋侯梦到手指方向看过去。
    那片洁白纯净的墙角什么也没有，并没有藏着一个人或一只鬼，或者是什么精怪也并没有。而封泉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距离上一次见面，这一次的宋侯梦更加歇斯底里。
    换言之，他甚至有些疯狂。
    这让封泉有些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或者是他所见内容的真实性。
    你真的看见了吗？封泉直白地问，上一次它还只是一团黑色的影子，现在竟然就有了和你一样的面容了吗？
    没错！我说的是真的！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封泉还要开口，被随他一起过来、一直没有做声的尹从阻止了。
    我们会救你。尹从说道，他居高临下看着宋侯梦，而后者在他的注视当中一点点情绪平稳下来。
    我们会救你。尹从说，所以，告诉我们你看见了什么。
    尹从两句话的劝说的结局就是，封泉被迫顶着医院护士谴责的目光，让身残志坚的宋侯梦先生拖着刚刚自杀还没恢复的残躯，为封泉和尹从带路，重走他买早饭回家时候的路。
    尹从跟在宋侯梦身后走得理所当然，还是封泉顶不过周围人异样的眼光，拿出符纸和笔，一气呵成画好了张符，然后团了团，塞给宋侯梦：
    吃下去，可以补血。
    宋侯梦现在对于封泉这个能救他性命的并且相信他所说的话的道长是绝对的信服，没有反驳什么，直接放进嘴里。随即他的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宋侯梦也感觉到自己不再是全身无力的状态，不禁感激地看向封泉：
    多谢道长！
    封泉心累地摆摆手，继续走吧。
    不过好在，很快就有了发现。
    距离宋侯梦自己叫了救护车已经有两个小时，不过这时候也还不算晚，餐饮店的热气现在才刚刚消散，城市人的早餐时间刚刚告一段落。
    而在不远处，赫然又是那个坐在路边弹吉他的少年。
    他装束未变，看样子已经呆了许久，旁边的一瓶水已经见底。
    宋侯梦朝着家的方向走去，离这个弹唱的少年也越来越近。
    等到宋侯梦走到少年面前的时候，封泉喊住他：停一下。
    宋侯梦面带疑惑地转过头。
    道长还没到呢。
    封泉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旁边：你看他。
    宋侯梦便在少年面前驻足了。
    少年弹唱得很专注，城市喧嚣，吉他声音显得微小且细弱，但宋侯梦听得很认真。
    封泉目光在宋侯梦和少年两人之间巡视了一遍。
    这个少年之前说过，宋侯梦是他的故人。
    加上尹从说他从宋侯梦和少年之间感觉到一种奇异的连结，所以封泉相信，这个少年和宋侯梦惧怕的东西之间，一定有什么关系虽然目前为止这种关系他还没什么头绪。
    等了一会儿，宋侯梦除了有些沉浸在吉他声之中，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封泉叫了他一声，挑眉问道：
    他是你什么人？
    啊？宋侯梦转过头，指了指弹吉他的少年，他么？
    封泉点头，嗯。
    宋侯梦眼里带着羡慕地看了一眼少年，半晌才略带犹豫地开口：
    我并不认识他啊。
    不认识？封泉微愣，随即看向少年，眼里划过一丝意味深长。
    宋侯梦又听了几句少年的弹唱，突然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封泉道：
    是不是耽误时间了，我们赶紧走吧。我家就在前面，星月城。
    不急。封泉抬手阻止了，那边少年已经一首歌唱完，停下弹奏，喝了水瓶里的最后一口水。
    封泉这时候上前一步，笑道：又见面了。
    少年也看向封泉，明显是还记得他，也笑道：是啊，又见面了。
    封泉道：很好听。
    谢谢。
    封泉退开一步，指着宋侯梦，说道：宋侯梦。
    少年一愣，随即朝着宋侯梦微微颔首：你好。
    封泉挑眉道：他似乎并不认识你。
    少年看了一眼宋侯梦，笑道：或许是。走在身边的人，并不一定要全都认识。
    封泉；可你之前说，他是你的故人。
    少年竟然没有否认。他耸了耸肩，是啊，故人。我之前见过他的，这位先生经过我旁边，我匆匆看他一眼。所以下一次再见，他就是我的故人。就比如你和这位先生，他看向封泉和尹从，上一次已经见过，所以今次再见，我要与你打招呼，我们已经是故人了。
    封泉听了，忽然一笑，说的也有道理。所以朋友一场，请你吃个午饭怎么样？
    少年眼睛一亮，快速收拾了东西站起来，说道；好啊，有人愿意请我吃一顿饭，才不枉我在这里坐了一个上午。
    封泉伸手道：请。
    少年走在前面，不用客气。对了，他回头，我叫故梦。
    封泉道：有点诗意。
    少年咧嘴笑道：我自己起的第一个艺名，现在也觉得矫情，不过还是用了。和我这个人有点不搭是吗，哈，我也这么觉得。
    宋侯梦坐在尹从对面食不知味，尹从在皱着眉头挑剔盘里的菜品，故梦吃得很香，刚吃完了两大碗，此时正与坐在他对面的封泉攀谈得火热。
    我一直想要徒步旅行，走到哪儿算哪儿，累了躺在墙角就能睡着，可惜想要走出去，我还有一个奶奶牵挂着，所以我先在这个城市里过过瘾，等到我无牵无挂，就要出走云游啦！
    封泉斜眼看他，奶奶在便不能走了？
    我的责任在此。故梦攥了攥拳头。
    封泉点头，又问：喜欢音乐？学乐器的？
    喜欢，但喜欢就是喜欢，干嘛非要学它。我就自己抱着它，有什么想说的、路上看到什么景，就随手一拨。要是学它，它就也成了我的责任了。
    尹从终于发现了宋侯梦的心不在焉。
    尹从只喝了一碗粥，菜肴觉得难以下口，又不愿意浪费，于是瞅着封泉和人说话不注意的空档，把自己盘里的菜悉数倒进了封泉盘里。
    而后才抬起头，对面的宋侯梦衣袖上沾了菜汤都浑然不觉。
    尹从问他：你真的不认识故梦？
    宋侯梦被猛然惊醒似的，迅速抬头看了一眼尹从，低头说道：
    不认识我工作没什么乐趣的，同事也都没有性格这么叛逆的孩子
    正在和故梦聊天的封泉感觉到裤兜里有东西动了动。他悄悄把兜里的一截铅笔头拿出来，抬手夹到了旁边尹从的耳朵上。
    尹从耳上夹着一只铅笔，默默转头看向封泉。
    封泉百忙之中给尹从抛了个飞吻，帮拿一下，谢谢亲爱的。
    尹从抿了抿嘴，转过头。不过却任由那一截铅笔待在了自己耳朵上。
    封泉之所以把铅笔拿出来，是因为韶锦文想要出来了。
    他在铅笔这个载体上施了咒，附身于其上的韶锦文的鬼魂在白日里也可以现身。
    此刻他便从尹从耳朵上露出来一个脑袋，用有些怀念的目光近距离看着宋侯梦。
    宋侯梦低头看了半晌面前的饭菜，又说道：
    孩子嘛，还是要老老实实上学，不要整天想一出是一出，让长辈多担心。
    第76章
    尹从说：你羡慕他？
    宋侯梦瞳孔微缩。
    怎么可能宋侯梦表情慌乱道：我现在生活得好好的
    尹从没有追问,只是淡淡点了下头。
    很快故梦便和封泉他们告辞了。他背起行囊,离开了餐厅,封泉隔着窗户的玻璃同对方挥手告别。
    转头宋侯梦正埋头吃东西,封泉挑眉道：
    很有意思的一个小孩儿。
    宋侯梦干笑一下。
    又往嘴里塞了几口吃食，宋侯梦抬头对封泉说：道长，不如你们去我家里坐一坐，晚上留下吃饭？
    封泉扭头看了一眼外面艳阳高照。
    尹从目光略带探究地看了一眼宋侯梦,随即代为应下：可以。多谢招待。
    宋侯梦和他的妻子住在公司分配的星月城的房子。是一个交通便捷的公寓楼，他的妻子给开了门，宋侯梦五岁的女儿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请封泉和尹从坐下之后,宋侯梦便交代了他的妻子招待两人，然后不好意思地对封泉和尹从说：
    我在公司没请假要赶紧过去说明一下情况,请两位在这里随意！那个或许是不是我的房子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劳烦两位大师了！
    封泉明白了他的目的,原来还是不安心了。他摆摆手，尽管放心便是，给你办得妥妥地！
    宋侯梦妻子给两人倒了茶水、拿了水果,宋侯梦也离开了。尹从坐在封泉旁边,轻生说道：
    你方才那样说,是有什么猜测了？
    嗯。封泉说道,大致有些思路。不过不急，等我待会儿作一场戏,然后找找线索。
    宋侯梦家里的装设很符合他本人的风格就是没什么风格。除了一个福字之外没什么装饰的粉刷洁白的墙壁，普普通通的吊灯，桌椅方正,不过这些都没见有什么能体现其主人性格偏好的。
    坐在沙发另一边看电视的小姑娘数着放在身前的几块糖，声音软糯糯：两个柠檬味儿的，一个草莓味儿的。
    电视上放着封泉曾经很喜爱的动画片，喜羊羊与灰太狼。尹从无法再看下去，从耳朵上把韶锦文拿下来，朝他说道：
    你在房子里逛一逛。
    小女孩抬起头。
    她好奇地问尹从道：叔叔，你在和谁说话呀？
    封泉目送韶锦文飘去了卧室，转头和小姑娘说话：
    没什么。你在数有几块糖？
    小丫头点点头，我最喜欢柠檬味和草莓味儿了。
    封泉咂咂嘴，我也喜欢。
    小丫头看看封泉，再看看自己的糖，满脸不舍。一只手拿起草莓味的，一只手拿起柠檬味的，表情纠结极了。半晌狠了狠心，把柠檬味的递给封泉，给叔叔吃。
    封泉略微惊讶，毫不客气地拿起糖来剥了放进嘴里，声音含糊道：谢谢。
    小丫头满脸不舍地把手里的草莓味儿糖果放进嘴里。舔了舔，望着封泉看得目不转睛。
    半晌，她期期艾艾道：叔叔你的糖，是什么味儿啊？
    封泉道：柠檬味啊。
    小丫头眼巴巴道：那、好吃么？
    封泉貌似认真品尝一下，而后点点头，告诉小丫头：好吃。
    小丫头：那、那就好
    她满目悲伤地看了手里仅剩的另一块糖一会儿，反应过来家里一共来了两位叔叔。抬头看了看另一边的尹从，看样子似乎是一位不喜欢吃糖的叔叔。
    妈妈教育说应该谦让。
    小丫头便谦让道：那个那一位叔叔，你要吃糖吗？
    尹从看着小丫头睁着期待的眼睛，不好推辞：请给我一颗，谢谢。
    小丫头：QAQ
    她不死心地盯着尹从的手，看见这个好看的叔叔从容剥开了糖纸，把晶莹剔透的糖果放进嘴里。
    一瞬间，小丫头觉得嘴里的草莓味糖果不好吃了。
    前面放着的动画片也不好看了。
    她嘟囔道：爸爸也喜欢吃糖，叔叔也喜欢吃糖，我要把它们藏好。
    封泉听觉甚是灵敏。他自动忽略了小丫头最后半句话，问她道：
    你爸爸喜欢吃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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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52)

    小丫头点点头，但是他总是偷偷的。爸爸以为我们都不知道，但是其实我都发现啦！
    封泉声音诱哄：那你告诉叔叔好不好？
    小丫头想了想，道：那叔叔要保密的。爸爸脸皮很薄，肯定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其实不听话。
    封泉一副就要指天地立誓的坚定模样，绝对不泄密！
    小丫头便小声说：爸爸小的时候肯定是个坏孩子！他喜欢那种坏孩子穿的破布条一样的衣服，喜欢子弹项链，还有带钉子的手套我都是在爸爸手机购物车里看到的！
    封泉打趣道：小孩子知道的还挺多。知道什么是坏孩子吗？
    小丫头说道：知道呀，爸爸说，坏孩子都打耳洞、穿另类的衣服，整日要离家出走，让爸爸妈妈担心。
    封泉挑眉，宋先生还打耳洞？
    小丫头神神秘秘道：还不止一个呢！
    封泉点点头，嘎嘣几下把嘴里的糖嚼碎了，浑然不知小丫头闻声满脸心痛。
    他转向尹从，轻笑道：开始演戏吧。
    宋侯梦妻子正拿了新的茶叶过来，看到封泉手里悬浮着八张黄符组成的罗盘，顿时一惊。
    尹从演不来戏，只能配合封泉，示意宋女士坐到一边稍安勿躁。
    于是客厅便成了封泉的专场。
    他今日只是穿着休闲服，看起来青春年少，没什么人会把他往大师身上想。宋女士一开始也是有些惊讶，不过联想到丈夫这段时间来的不对劲，心下不禁安定了一些。
    此时封泉身上气场很足。
    衣摆无风而动，头发被吹得扬起，八张黄符倏地从他手中飞出，围绕着他周身盘旋。倏地一道红光从符纸上闪过，原本空无一物的符纸上，竟然凭空出现了图案。
    封泉神情冷静，面容严肃，缓缓地伸出手，那张带了字迹的符纸慢慢落入了他手中。封泉看着符纸沉吟半晌，然后抬头看向宋夫人：
    夫人，恕我直言，您的房子里的东西已经现出踪迹，可否允许我们在每个房间查验一下？
    宋夫人早就被刚刚的场面震惊得满目崇敬，连连说道：
    可以可以，当然，大师随便看。
    封泉高深莫测地点了下头，尹从跟着他，率先去了餐厅。
    装模作样逛了一圈，说了几句听起来便让人一头雾水不明觉厉的话，然后封泉在原地转了一圈，目光停留在一间卧室门上。
    宋夫人不和宋先生住在主卧？
    宋夫人有些赧然，道：我家先生他，比较注重私人空间。他晚上在主卧，但是除了睡觉之外的下班时间，都会到他自己卧室呆着。
    封泉点点头，然后作势掐算一下手指，看向宋夫人道：
    不知可否进宋先生房间看一下？您可以陪同。
    这宋女士有些为难地看一眼宋侯梦的房间，然后松了口气。
    也罢，是我丈夫请大师过来，想必肯定是同意大师随便看的。请进。
    看了一眼，封泉发现宋侯梦的房间和外面很不一样。
    这里有着很明显的，其主人用心装饰的个人风格。
    房间很简单，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书柜。不过墙上还挂了许多照片和海报。封泉颇感兴趣地看了看这些装饰的内容，宋夫人有些赧然地向封泉解释：
    我先生他不让我打扫这间卧室，我也不怎么进来看。不过之前进来的时候，他还没往墙上贴这些东西什么时候他开始追星了，他是个很踏实木讷的人啊。
    封泉伸手把一个相框拿下来，里面的照片是一个站在灯光之下舞台之上、抱着吉他的歌手的照片，看不清脸，只有吉他怼着镜头，因此看得格外清晰。
    封泉把相框重新放回去，道：你家先生应该只是拿出来欣赏之后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他早上是什么情况？
    宋夫人满脸雾水：啊？早上怎么了？
    封泉挑眉道：您先生进了医院，难道您不知道？
    宋夫人更惊讶了：我不知道先生是什么时候起床离开的，我以为他是去公司了，结果带来了两位大师
    封泉回头看尹从一眼，眼睛弯了弯。
    如果不错，事实应该是宋侯梦在照例上班前拿出自己收藏之后，不知因为什么突然赶去了老房子，并且在那里试图自杀虽然在最后关头似乎是后悔了，拼命叫了救护车。
    而在这当中，宋侯梦遇到了在路上弹唱的故梦。
    早餐店那么多，宋侯梦为什么选了一个离家有些距离的早餐店？为什么不就近、直接在小区外的小摊买早餐？
    因为那个早餐店，在星月城的家和旧小区之间的路程上。
    那宋侯梦又是为什么要隐瞒自己对旧小区的执着呢？
    封泉已经走到书桌前，拉开了其中一个抽屉。
    里面竟然躺着一盒糖。
    第77章
    跟在封泉身后的宋夫人见此笑道：肯定是给我家姑娘买的,我先生他不喜欢吃糖。
    宋侯梦最喜欢吃这个牌子的糖了。韶锦文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过来,感慨道。
    封泉不动声色,问宋女士道：夫人,宋先生平日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啊，宋夫人略微想了想，也没什么特点，兢兢业业地工作,家和公司两点一线
    韶锦文闻言立即不赞同道：才不是，宋侯梦是这样一个无趣的人？应该是一个大龄光棍，整天就想着公园长椅还是大马路哪个更舒服睡觉才对吧。
    封泉关了抽屉,看向书桌上。
    书桌放了几本有关于市场营销的书，折着页脚,摆放得很漫不经心。除此之外没什么东西,另一边床铺平整，看起来没沾染过什么人气。
    尹从突然伸手越过封泉，从书本之间抽出一张相片来。
    他看了相片一眼,然后把它递给封泉。封泉接过来,随即很感兴趣地挑了挑眉。
    宋夫人,请问宋先生是不是对现在的工作和生活感到很不满？
    宋女士犹疑地摇摇头,没有啊我家先生很喜欢现在这份工作，薪酬算是较高的了,而且还分配了这么方便的房子他生活中也没什么不顺心的，除了每天下班的时候可能有点累。大师，是找到问题所在了吗？和我先生有关？
    封泉安抚地笑了笑,没什么，不必担心。
    宋女士表情惶惶地点了点头。
    封泉把照片塞回到书页间去。
    这原本应该是一张宋侯梦和他的同事们的合照，但现在已经看不清人脸。
    这章照片的主人似乎对其有莫大的仇怨，发了狠，把照片正面用刀片划了一道又一道。横亘在相片上人的脸和身体上，分崩离析。
    *
    为了让宋女士安心，封泉第二次突破自身职业局限，又演了一场戏。
    外面天空倏地暗下来，被逼迫参与演戏的尹从保护好惊慌的宋女士。然后一团黑影突然出现在墙角。封泉两指夹着一张符纸，倏地朝那个黑影飞去，下一瞬，金光亮起，黑影消散无踪。
    窗户外面也恢复了明亮。
    宋女士如见神迹，对封泉千恩万谢，封泉推脱了，然后道：
    我二人先回去准备清除宋先生身上晦气的法器，待宋先生下班回来，还要叨扰。
    两人一鬼离开宋侯梦的家，封泉便略微感叹：看来我是有当神棍的潜质啊！
    尹从闻言看向他，这时候终于有了好奇心，问封泉道：
    你方才在屋里说的头绪呢？
    封泉道：不急，先找地方坐下再说。
    顺着早晨走过的路，继续朝东走，终于在半个小时之后看到了今早才分别的人。
    故梦。
    他坐在街头，抱着吉他没有弹奏，只是无所事事地坐在马扎上，目光看着街道上的来来往往的人行车辆，表情闲适且惬意。
    封泉笑了笑，看见头绪了。我们去对面坐。
    坐下之后，封泉问飘在头顶的韶锦文道：你在你老同学家里看到了什么有趣的？
    封泉一提，韶锦文瞬间打开了话匣子，吐槽道：什么有趣的东西，简直是无趣极了好嘛！真是不可思议，宋侯梦竟然真成了一个无趣的上班族，他之前说人若是变成这样，简直同没活过一样。要不是在储藏室里发现了被藏起来的吉他，我还真当是记错了宋侯梦的模样。
    封泉一只手支着下巴，人年轻的时候，和走入社会明白生活，自然会变得不同。你觉得宋侯梦的变化很不可思议？
    韶锦文道：若是别人我当然不至于此。只是宋侯梦是我见过最坚持的一个人，不管是在当时的同龄人，还是我现在年纪为止所见过的所有人。也因此我对他记忆犹深嘛。他不仅坚持，而且最痛恨活的没滋味，我想不到有什么能让他现在完全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至少只是时间应该不会对吧？
    封泉笑道：这只能说你小看了时间。
    韶锦文摸摸头，什么意思？
    封泉道：宋侯梦从来都没有被别的什么威胁过。
    韶锦文仍然满头雾水。
    封泉戳了戳尹从肩膀，你明白吗？
    尹从却猛地站起来。封泉被吓了一跳，摸摸鼻子，怎么了？难不成你有什么发现？
    尹从眉头紧皱，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对街的那个叫故梦的少年，留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开。
    我去找宋侯梦。
    留下封泉和韶锦文在原处大眼瞪小眼。
    半晌，韶锦文挠了挠头，那个他为什么要去找宋侯梦？是个什么意思？
    封泉沉默一会儿，不明白。
    韶锦文：你男朋友该不会是找宋侯梦私奔去了吧？
    封泉：放心，他眼光高，只有我能进得去。
    韶锦文：那不如咱们继续吧？
    封泉忘了之前说到哪里，干脆重新起了一个头：天师一般接触鬼邪妖物，不过在此之外，实际上还有一种东西。
    是游荡于天地之间一种灵气，或许机缘抵达，就会依附于某物，生出灵智甚或是形体。
    韶锦文不禁表情激动道：难不成宋侯梦看到的、吓他的也是这个？听起来有点厉害啊。
    封泉斜他一眼。我还没说完呢。
    韶锦文飘落下来，把屁股挨在凳子上，为了不坐空，蹲着马步正襟危坐，您继续！
    封泉挥手给周边施了一个障眼法，不让别人看到自己和空气说话的场景，继续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情况。你要知道，人生于世，总是一半行走在阳间，一半隐在黑暗。凡人心中都有欲有求，也因此，能够给飘散无可依凭的野鬼暂时依附。所依附之物，就是人这一半躯体中的浊气。
    浊气可以依附？
    封泉道：人生于黄土，归于黄土，中间有生，根本上也只不过是行走的坟墓，自然可供安身。
    韶锦文依然听不懂，只能点点头，伸手道：您请，继续继续，我不问了。
    封泉看他一眼，继续说：浊气与灵气都是气，机缘抵达也可得到造化，拥有形体。不过其根本并非自然形成，而是从宿主身上脱离。
    韶锦文貌似思考了好一阵，忍不住问：那这和宋侯梦又有什么关系呢？
    封泉指向窗外，你看那里。
    有什么？
    故梦。
    韶锦文一眼看到他。
    那个少年穿着有些不伦不类的衣服，头发火红，燃烧的火炬一样。
    就是他，封泉努了努嘴，故梦这个名字起得有点意思。
    韶锦文拍了拍脑袋，真的啊！原来是这样，这个故梦是从宋侯梦身上脱离出来的吗？我就说上次那种莫名熟悉的感觉是从何而来，虽然长相不一样，但这个孩子给我的感觉就和宋侯梦是一样的，反而真正的宋侯梦让我感觉有些陌生。
    可是韶锦文转而又语气犹疑道，世间会有两个一样的人存在吗？
    封泉转头看他一眼。
    一人一鬼默默对视几秒，然后封泉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坏了，宋侯梦他一顿，然后坦然地重新坐下。
    韶锦文着急道：宋侯梦怎么了啊？你快说说啊！
    不用急，封泉摆摆手，我家尹从早就赶去了。哎，老婆比自己优秀，这该怎么办。
    尹从的声音却突然在身后响起：老婆？
    封泉表情一僵，慢慢转头。
    尹从正在他旁边的窗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老公，老公。哎呀老公你怎么回来了？
    尹从因为这个称呼而耳尖一红，面上却表情不变：宋侯梦不在工作单位，我算到是在另一个方向。要抓紧赶过去，正好同你一起。
    事不宜迟，封泉抓起韶锦文附身的铅笔，出来站到尹从身边。
    那边的故梦还坐在街道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头顶，周边有许多行人经过都会好奇地看他一眼。
    之前在街道上看见他，没有多少人理会一个坐在街上弹唱的少年。现在看来可并不是没有人理会，而是他本身力量就不能被太多人看见。
    而现在，他已经能够被大多数普通人看到了。
    不过封泉没有过去找他，而是同尹从转身走了。
    找到宋侯梦是在他先前居住的小区，那栋楼的楼顶。
    楼不高，八层，他坐在坏了栏杆的台阶上，抱着一块木头，目光涣散，看着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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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53)

    他和故梦一点也不像，此时倒是动作出奇地统一。
    封泉和尹从走的楼道下面无人处，直接用法术到了楼顶。宋侯梦背对着他们，似乎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到来。
    我就要消失了。他突然嗡嗡地开口。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我说的是真的他要替代我了
    封泉开口道：不必担心，你不是已经找了我们么？你不会消失的。
    第78章
    不不！宋侯梦突然大声说。
    封泉挑眉,不知道宋侯梦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状态。
    我让我走吧,让他来吧,来替我活吧
    然后,这个三十多岁有妻有女的成熟男人，竟然就趴在台阶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韶锦文原想上前去安慰他，只不过中途又停了,他想起自己现在是一个鬼，本不应再能够和宋侯梦有什么交集。
    何况他认识的宋侯梦，是许久之前的了。
    所以他不应该,宋侯梦自己也不应该。
    尹从却冷淡地扬了下眉，开口说：你后悔了么？
    宋侯梦哭声一停。
    后悔？我不后悔啊。我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人,我只能这样
    封泉于是明白了,都是心所幻化。
    对现在越不满，越是怀念之前，越是不敢直面。乃至于宋侯梦的过往如影子一样,附着在他身体之上,如影随形。
    倾注过太多心血,他赋予他血肉。
    封泉走到尹从旁边,低声问他：还有多少时间？
    尹从道：快了。
    韶锦文不知道为什么，宋侯梦都快要跳楼自杀了,封泉和尹从这两个还能在旁边静静等着。
    不过两人态度淡然，他也慢慢变得不怎么焦急了。简直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他心里想道。
    终于在某一个时刻，无聊得开始神游的韶锦文不经意再一次看向宋侯梦,随即目光凝滞住了，呆愣愣地睁大了眼。
    他！韶锦文伸出手，颤抖地指向宋侯梦方向，他他、他、他他怎么变得透明了？
    宋侯梦闻言一愣。
    他慢慢抬起自己的手，静默地看着，竟然没有惊惧，而是带些释然地笑了起来。
    这就对了。
    封泉双手环抱，斜倚在尹从身上，挑眉道：不用帮忙了？
    宋侯梦没有说话，只是看向远处，不过封泉有些看懂了他的背影：
    我想再等一等。
    他的身形一点点变得虚化透明，韶锦文看着感觉着急得很，飘到封泉面前，着急道：
    你快帮帮他啊！他、要不然他就要消失了，你快把另一个给消灭了啊！
    封泉斜眼看他：两情相悦不，两厢情愿的事，你着什么急。再者，对方是人，而且并没有为恶，只是想要活着而已，何错之有？所以为什么要对付他？
    韶锦文道：可您不是天师吗？
    天师不是审判官。封泉道。而且他转头向韶锦文，你不是也说，那一个宋侯梦才更像是你认识的那一个吗？眼前这个这些年活得一点意思都没有，被另一个更好的代替了，岂不是对两个来说都是得偿夙愿？
    韶锦文无话可说，反倒是被封泉倚着的尹从屈指敲了一下他的头，你真的是天师？
    封泉仰头看着他，笑道：就是还没考证。
    尹从说：他要来了。
    封泉：不要打扰他们。
    故梦来了。
    他仿佛没有看见封泉和尹从这两个人，径直朝着宋侯梦走过去。宋侯梦也仿佛是有所感应，转过身看见他。
    封泉拽了拽尹从的袖子。
    尹从手腕翻转，缩小的命书静静悬浮在他手掌心。这一瞬间空气凝滞，空间似乎被硬生生分隔开。韶锦文感觉只是眨了一下眼，自己面前已经空无一物。他左右看看，惊恐道：
    咦，人呢？有三个人呢？消失还带传染的吗？
    故梦只身走向宋侯梦，微笑着，仿佛是看见许久未变的朋友。
    你好啊。他说道。
    宋侯梦莫名感觉到局促，双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摆放。他讷讷地哦了一声，然后说：
    你好
    故梦再次笑了笑，然后朝宋侯梦伸出手。
    他的指尖穿过宋侯梦到额头，而后宋侯梦心神恍惚，一转眼已经来到了车流人往的街道上。
    他茫然地转身四顾，周边人行色匆匆，熟悉的只有自己一个。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
    抱着公文包，穿着板正的工作服，皮鞋锃亮，看起来光鲜极了。可是他便是觉得自己仿佛是忘记了什么，好似自己不应该站在这里，朝着他的目的地公司走去。
    可是，他就是站在这里。他应该站在这里，这没什么问题。他三十来岁，家庭和谐，他要养育妻女，努力挣钱，勤奋工作这是所有人都理所应当会走的，并且十分教人艳羡。
    这种生活。
    宋侯梦不再去想自己到底是忘记了什么，抱着公文包匆匆赶上了地铁。
    工作、午餐、休息、工作。
    仿佛经历了千万遍，他生来就应该是做这些。他被安排到滚滚红尘当中来，就是为了挣钱、工作、养育家庭。
    而不是为了什么生活。
    这算是什么生活呢？
    【那就不要这个生活了。】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他脑中。仿佛是惊雷闪过，他一下子彻悟了。随即就被这道声音掌控了全部的思绪。
    我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下去呢？宋侯梦心里想。
    我应该这样，我在这个社会上有责任，我有亲朋有子女父母，但是我不想。这样简直没趣极了。
    他没有注意到，一丝灰色的丝线慢慢顺着他的脚踝往上攀爬。
    我为什么还要继续这样下去呢？把我这一天复制粘贴几千遍，我这一生就过完了。我想看看其他的东西。
    宋侯梦突然明白过来，拍案站了起来。
    周围的同事都好奇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是要做什么。
    宋侯梦这个平日力求待人和蔼、不生事端的老实又木讷的人，却竟然再次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桌上的纸张都飘落下来。然后宋侯梦笑起来。
    哈哈我究竟在等什么？
    旁边的同事小心地看着他，你看了什么笑话，之前可不见你上班溜号啊。
    宋侯梦耸了耸肩，一张有些沧桑古板的脸突然变得生动起来。他无所谓地撇了撇嘴，突然想笑，那就笑呗我要上去看看。
    所有人当然都在忙他们自己的事，没有人把注意力过多地放在他身上。人生下来都是有任务的，每个人都有他自己必要去做的事。
    而宋侯梦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爬上楼顶，看看现在的蓝天。
    第79章
    楼上很静,所有人都各司其职。他爬到了楼顶,天台上砌着水泥,那边一个矮矮的台子。
    远近是晴空万里,天空明媚。
    宋侯梦走到了天台边缘。
    往下看去，高楼鳞次栉比。冷风顺着面颊划过去，对面的高楼玻璃在反光。
    他又听到那个声音：你好。
    宋侯梦也笑道：你也好。
    你在看你自己吗？
    下面是蚂蚁一样的车流人往，已经高得看不见具体人像,只是如沙砾一样从道路上不断流过。看不见脸和具体形容，只是轨迹。
    宋侯梦说：是，我在看我自己。
    他突然就伤感且悲怀起来了。宋侯梦便攀着低矮的台子,站到上面去。西装紧绷，不太利索,他别扭地扯了扯衣领,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他看着下面的街道，就想到自己。
    他回想着，才发现自己是一个何其普通的一个人。
    他上学时候平平庸庸,考了一所一般的大学。
    毕业后在单位工作,朝九晚五,薪资中等。
    他娶了一个平平庸庸的妻子,有一个孩子，日子平稳清淡。
    就同下面那些碌碌不停周转的人一样,他的人生就在这样一条既定的路线上徘徊。他的野心和壮志被磨成了稀碎的茶米油盐和焦头烂额，他是几十亿碌碌鼠族中的一个。
    那么我呢？那个声音问。
    宋侯梦说：你是谁？
    我就是你。他说。
    我是你奋力追逐的，曾经为之拼却一切也在所不惜的,灌注他所有年少热血的自己。
    宋侯梦转身，一个满带着笑容的脸在他身后。
    他认得那张脸。
    年轻而张扬，带着一往无前的锐气。他有才华，敢幻想，他曾经如此。
    宋侯梦又低头打量自己。
    穿着一成不变的西装，一成不变的颜色。上面有褶皱，被他熨平过好多次，最终定型成为这个样子。
    你想说什么？年轻的少年说。
    宋侯梦笑起来，然后举起手。
    你看我这一双手。
    带着茧子的大手，经历过风霜蚀刻，变得沧桑而坚韧。
    你看这一双手，是如此的不自由。
    我会想念以前，宋侯梦转身看着远处的天空，可是我现在正站在这里。我做别人都在做的事，走别人都走的路，想别人都在难的前途，确定别人都以为对的道理。世上总是庸人比伟人多得多，我也是大多数人之一，所以只能被困在这样的框架当中，好好生活。
    少年说：你叫它是生活吗？
    宋侯梦说：生活就是这样。
    我不懂。
    你总会懂。
    少年目光难名地看着宋侯梦。就像你这样？
    宋侯梦耸耸肩，仿佛并不觉得不好，就像我这样。
    少年再次看向宋侯梦。
    他眯着眼，努着嘴，脸上似乎还带着点儿似笑非笑总之不知道这些细微处是怎样矛盾而融洽地组合在了一起，反倒使他孩子气的脸上表现出一些不近人情的刻薄。
    他开口道：你低头，随波逐流，却说生活都是这样？
    宋侯梦却靠近他一步，抬手，轻轻碰了一下少年的脸。
    少年一愣，随即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并不是随波逐流。宋侯梦忍不住，目光慈爱地轻轻捏了一下少年的脸颊。
    人们明明那么努力才能维持住稳定的关系。家庭，事业，所有生活组成，好不容易才抓住的，怎么能是随波逐流有的只能说不满足于此。
    少年说：可是我出现了，因为你无时无刻不在懊悔。
    宋侯梦愣了愣。
    是我放不下现实之外的追求。
    因为你抛弃了我。
    宋侯梦说：是的抱歉。
    少年反而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宋侯梦便静静看着面前这一张年轻的脸。
    他曾经如此。从年轻变得年老，心灵麻木，沉浸在每天一成不变的生活当中，却找不到一丝能够改变的头绪他面见了现实，脱离年轻爱幻想的城堡，把坚持都一点点卸掉。
    看见外面真实的天日，他被沉重的生活压得几乎喘息不过，把年轻的自己洗练得衰老疲惫。他想让自己不得闲，似乎唯有如此才能够证明自己确乎存活于这世上。
    搁浅在日复一日麻木的生活抑耗中，现实逼迫得他无法去想生计以外的事。
    于是，日复一日、日复一日。
    但是，他又是也会忍不住想：他真的就是这样了吗？
    他热爱自由的年轻时候，就只能被困在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当中了吗？
    一生都平平凡凡，规规矩矩，爱恨都没有太刻骨，呆在自己应该在的位置上，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
    少年终于又开口了：你还想说什么呢？
    宋侯梦看着少年，说：我后悔没有得到我想要的，后悔没有成为想成为的人，但是又并没有那么后悔。世上太多不如人意，想要得到一开始所寻求的，就务必要放弃许多生活所依恃。但是真正自由了，成为能够掌控自己的人之后，又有太多必须要做的事，有要肩负的任务所以我难以回到过去。
    少年点点头，说：我明白了。他顿了顿，又道：
    那我的存在呢？
    宋侯梦看看他，忍不住移开眼。
    世界在天旋地转。
    宋侯梦仿佛是猛然惊醒，他被从耳畔拂过去的冷风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正站在高台上，往下一看，车流如蚁，人潮如织，看得他头晕目眩。
    他回头一看，封泉和尹从正站在后面。
    而此时尹从正收回手，命书重新回到他的掌心，然后这只手被封泉拿起来好奇地看了看。
    自己转悠了半天的韶锦文终于看到人，热泪盈眶地奔上前去，对封泉道：
    到底要怎么办啊，还不开始解决吗？
    封泉耸耸肩，已经解决了。
    韶锦文讷讷道：怎么就已经解决了？
    封泉道：不是我们，是他们自己。
    韶锦文看向宋侯梦和故梦的方向，发现那边情况已经变了。
    宋侯梦险险站在边缘，半透明的身体，看起来行将坠落一样。不过实际上并没有，因为一只手正拉着宋侯梦一只半透明的手，是属于故梦的。
    慢慢的，韶锦文发现，宋侯梦的身体竟然似乎越来越清晰；相反的，那个叫故梦的少年，慢慢变得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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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54)

    这下换成了宋侯梦紧紧抓住故梦。
    我不管你是怎样认为，但是因为你，我出现了。
    故梦看着宋侯梦，缓缓开口了。
    一开始，我就只能跟在你身边，没有人能看见我，我就只能看着你。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只是觉得要是活成你这个样子，简直让我痛恨极了。
    不过后来我发现了，通过你的行为，我一点一点把它拼凑起来，我发现你就是我。我的好多年后。
    你在公司里谨小慎微，看上司颜色；和同事交谈的时候都是礼貌的假笑，在家里也要遮掩疲惫，努力上班赚钱。
    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让我来。我不忍心看到我自己成为这样，难道你自己就忍心？
    所以我打算好了，要让你看见我。
    不过我发现，你看见的不是我。你会被吓到，每当看见与过去的自己有关的东西，你惊慌恐惧，心灵是这样的无助。也因为你的恐惧和后悔，我的力量越来越大，大得能够让你看见。
    虽然你其实并不认识我，你惧怕的只是看见极为类似之前的你。你越惧怕，我便越能够被更多人看见，然后进入你的生活，取代你。
    但是我现在发现，这也没意思。因为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不就正是因为你内心感觉自己最好的年岁，就在我这里。
    故梦认真地指着自己的心脏处，就是这里，你放不下，彻夜难眠。
    所以我就是想听你说一句话。
    故梦抬头看向宋侯梦，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
    你后悔吗？
    宋侯梦沉默地看着故梦。对方也这样执着地看着宋侯梦的眼睛。
    我后悔了。宋侯梦轻轻说。
    我知道了。故梦说道。他手臂微微使劲，把宋侯梦拉离了天台边缘。然后他整个身体加速变得透明。宋侯梦微微瞪大眼，伸手想要挽留。
    我还是不懂你，故梦说，不过决定权在你。因为是你选择的生活，也就是我的选择。虽然我还是不懂你，但我要告诉你，你不要再后悔，相信你的和我的选择，生活就这样过下去。
    你的生活，我还是归还给你吧。太累了，我不稀罕要。
    他最终只化作了一个隐隐约约行将不见的虚影，便要碎到虚空里去了。
    带着他在人世所有牵扯。
    *
    宋侯梦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他后来找上来一回，想要给封泉报酬。封泉没好意思收，毕竟这次事件他真的还没能出什么力气，唯一可能对他有帮助的也不过就是尹从通过命书给两人创造了一个能够敞开灵魂对话的场景。
    第80章
    之后有时间再次谈论到宋侯梦的时候,封泉还有些感叹：我头次见着故梦那样的灵,真是大千世界,看来我还有好多东西可以慢慢见识。
    听他说话的尹从有些漫不经心,拧着眉头，在思索什么。
    封泉用胳膊碰他一下，欸，想什么呢？
    尹从目露不解,他为什么说后悔？
    封泉歪了歪头，谁？
    宋侯梦。
    封泉想了想，却是自己先笑了,摇头晃脑地感叹道：
    举凡大多数人一生，都汲汲营营不知在求索什么。这些活生生的人,简直是人事哀乐里只剩了苦和累。不知道所求为何,心里总是没有满足，明明现实如此，全由自己选择,可是啊,想往中的自己,总是如影随形。
    尹从还是皱着眉头。他貌似思考了好半天,然后依然问：我还是不懂为什么故梦没有取代宋侯梦？为什么他说宋侯梦最好的在自己那里？
    这个封泉摸了摸下巴，看尹从一眼,你真不懂？
    尹从犹疑地摇摇头。
    封泉道：因为他心里疼啊。
    尹从拧着眉，什么是疼？
    这个嘛封泉看看尹从，突然朝他勾了勾手,你过来一点，我告诉你。
    尹从依言往封泉那边坐过去一点。封泉还在勾手指：
    再近一点。
    尹从便再靠近一些。封泉这时候垂眸看去，尹从白皙的侧脸正在自己近前，一些碎发落在耳前，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抖着。
    封泉微微靠近，然后突然伸手，使劲拧了一把尹从的脸。
    尹从一惊，捂住被揪疼的地方，朝封泉瞪过来：你做什么？
    封泉摊着手，无辜道：这就是疼啊。哎呦，疼不疼，我看看？
    尹从拍开封泉凑上来的手，露出来的侧脸上有被拧出来的一道红印子。封泉连忙凑上去，道：
    来来来，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尹从斜眼看他，突然站起来，定定地看着封泉。
    封泉被看得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的脸，怀疑道：发现我长得帅了？看痴了？
    尹从屈指弹了一下封泉的额头。
    我要出去一趟，尹从道，你好好写作业。
    知道，知道。封泉叹了口气，认命地掏出试卷和课本。
    *
    傅友云的扎花店迎来了一位新的客人。
    他背对着门口，身后无声地出现了一个人。傅友云没有回头。
    傅友云没有开口，尹从也静静站着，不发出一点声音。
    当然，两个都是很有耐心的人。
    最终还是傅友云先一步出了声。
    来客请自便。他说。
    于是尹从坐到凳子上，认认真真给自己冲了一杯茶。
    这是什么茶？尹从问道。
    傅友云幽幽地说：附庸风雅，剪开茶包倒出来的。
    尹从吹了吹漂浮在茶水中细碎的茶叶，又抿了一口。
    傅友云又问：你怎么来这里了？
    尹从站起来，界管前辈您的千寻。
    他手里是一块透明澄澈的石头。傅友云转头静静看了它几秒，然后伸手接过了。他目光淡淡，不过很努力冲着石头做了半天表情，似乎想要怀念一番，可惜失败了。
    他就把它随意放进兜里。
    尹从静静垂立。
    傅友云站了一会儿，想要继续去做自己的事，看到尹从还没走，问道：还有事？
    尹从：是。
    傅友云：什么？
    尹从说：我后悔了。
    傅友云突然抬眼，与尹从对视。尹从淡淡回视，目光清澈。
    傅友云开口道：后悔了？
    尹从点了下头。
    傅友云说：在你之前，虽无堪用者，但所试众人，无一悔过。
    尹从说：他们不是我。我后悔了。
    傅友云皱着眉：你是好不容易选定的一个，他满意，我也满意，性格不讨厌，很能办好差事。
    尹从没有说话，他已经在心里思考如果傅友云不同意他后悔，他要怎么样坚持自己的想法了。
    傅友云又说：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后悔么？
    尹从略微抬眼。对面的傅友云表情貌似是好奇，不过这个表情扮演得不太对，可能是因为他自己其实完全不会好奇的缘故。
    您知道尹从开口道，疼是怎么一种感觉吗？
    傅友云偏了偏头。
    您知道会因另一个人而产生战栗是一种什么情绪吗？会牵挂、会想念，在因别人而心安，会想要让别人进入自己的领域是为什么？
    傅友云沉默一会儿，摇摇头。你知道的，我不知道。
    尹从道：我说不清这种感受，不知它的缘由，但不想失去。所以他抬眼看向傅友云，我后悔了。我想要能够继续体会这些，而不是只是什么波动都没有的生命。
    傅友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就算不要长生？
    不要。
    那好吧。傅友云转过身去，背对着尹从。我会告诉他一声，然后去找你。
    尹从点了点头，那我走了。
    外面街道没什么人，尹从才踏出去一只脚，傅友云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
    虽然我不懂，也不会体会，但根据定式推理，你应该是陷入人类一种叫做喜欢或者说是爱情的东西里了。
    尹从差点一个踉跄。
    *
    易佰已经交代好了独自生活需要注意的东西，临走还觉得少了些什么，愁眉苦脸地望着一堆行李。
    易良正把易佰的外套叠好放进行李里面，拎起来颠了颠，又从里面拿出一个水杯。
    你自己出去旅游要注意一点，行李差不多了，你不用担心我。
    易佰忧心忡忡：闹钟我一共买了三个，电池都是才换的，我出去期间没人叫你起床，你就多定几个闹钟，多重保险早饭一定要好好吃，煤气不安全，你用电磁炉；菜谱我都写好贴在墙上了，你每天早上按着来，注意营养搭配；万一起晚了来不及做饭，去路口那边买粥和鸡蛋，不要买那些垃圾食品
    易良在对方的絮絮叨叨中把背包背在他的身上，然后轻轻抱了他一下。
    易佰瞬间闭上了嘴。
    半晌，顶着易良的目光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聪明，即使我不明说，你估计早就知道了
    易良：路上注意安全。
    易佰：那你在学校里学习，我只能干着急，你不想让我就只能围着你打转，所以我才出去旅游、到处看一看的。所以你得自己照顾好自己虽然我知道你从小就会自己照顾自己，但我就是不放心
    易良：一路顺风。
    易佰道：好吧，我不多说了。一定照顾好自己，每天给我不，周末有空再给我打电话吧，学习太累了。那我就走了。
    易良没有远送，站在门口朝他挥挥手。易佰朝他笑了笑，背着包转身走了。
    他碌碌这么多年，被所有人看不起。过得很不好，走窜在暗处的街巷，伤过人坐过牢。
    但他还不如一个孩子看得明白。
    他们是两个人。从来没有一个人以改变另一个自己的人生为全部任务的人生。
    他的不堪过去已然过去，并且终成为既定事实，组成他这一个鲜活的人。是已经发生的，是属于他的一部分。
    而易良就只是易良而已，并不是他的过去。
    尽管他后悔，想要改变年轻时候的选择，但是那也并不是自己。
    不过易佰脚步轻快，一边在心里想。有一点良良说错了。
    他执着于陪在易良左右，执着于将他变得更好、让他脱离自己曾经走过的错路，并非是心怀懊悔，希望从易良身上看到自己改变了的过去，
    而是因为他就只是单纯地想要，看着易良，生活得很好，这样而已。
    就像易良说的，他不需要自己为他做什么，只是自己能够来到他身边，他整个人生就已经变得不一样了。那么他也是，他来到易良身边，已经对自己来说，是一种莫大救赎。
    所以不需要改变自己的从前。
    他只是想让另一个陪伴自己的易良，能选择想要过的生活。
    *
    宋侯梦的生活一如既往，行走在公司和家庭两点一线的路途上。只是有一天当他行走在人群喧嚷的街道上的时候，他突然听见一声熟悉的弹唱。
    那是在远方的我，
    那时候不必说如果。
    如果你还记得我，
    就当我已经来过。
    他突然转身四顾。
    周边是行色匆匆的行人，有的面容疲惫，有的神情难掩欢愉。
    宋侯梦低头看看自己抱着的公文包，还有身上穿着的有了褶皱又熨平过好多次的西装。他依然朝着那个目的地走去。
    他突然想起自己十三岁的时候。
    我想把所有地方都走遍，就凭着自己的双脚。我能看到一切我想要看到的景色，听到自然赋予我的音乐。我觉得等我做到这一切，是将一整个大圆都踏平了，我再次站在起点上，这时候我已经七老八十，一生回忆起来，都是好远好远之前，像是前生做了一个梦。所以我要给我自己取一个艺名就叫故梦。
    奶奶说：为什么你七老八十之后，还在起点上呢？
    他说：因为地球是一个大球啊，走下来是圆的。
    众生都各自有他们的生活，或喜或悲，或怨或忿。究竟是这世上太多不如人意，你我都由一种无法违逆的命运操控着。
    人群熙熙攘攘，各自在他们自己的轨道上。仿佛是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他们朝着前方。不见来路，也不见归途。
    不过
    如果你还记得我，
    就当我来过。
    第81章
    沉默的村子在山脚,这里没有通高铁,没有公交车,没有像样的马路。
    这已经是冬天了。
    于广汉就坐在路边石头上,点着一支烟。
    夜幕就要降临，突然乌鸦在头顶上飞过去，徘徊在村子上面，绕了一圈。
    那边还有些晚霞的红晕,于广汉知道家家户户都在吃饭，不过没有炊烟。他是唯一一个出来坐的，脱离了乡民人惯常的行为模式,出来透一口气。
    这是最后一口气了。于广汉挠着下巴上没有刮干净的胡茬，你看那边,他们还不回来。
    他对着旁边地上竖着的一块木板说话,木板是一个废弃不要的公告牌子，上面黑漆剥落了，没再继续有用处。粉笔痕迹有擦不掉的前几个字,写着的是各家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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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55)

    这块木板不会说话。
    于广汉就说：那我不等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泥土抖抖索索落了全是。于广汉扭头看了一眼,他方才坐着的石头上是厚厚一层黄色的土，这么冷天也没有被冻硬实。
    他俯身看过去。
    倏而整个人陷落下去,成一抔黄土，扑簌簌落到石头上。
    手里的烟头随之掉下来，落进结着霜的草丛之中,奄奄一息地稍微亮了一下，然后熄灭了。
    夜就来了。
    *
    韶锦文终于呆够了，求封泉赶紧超度了他好去投胎。
    他附身在封泉的铅笔头上，整日呆在封泉的文具盒里，便每天跟着封泉上下课、接受文化的熏陶，时不时还被迫充当智能字典，负责告诉封泉他不会的字、成语、英语单词，或者干脆封泉写不完的作业就塞给自己代劳。
    就这样一直撑到了寒假。
    韶锦文感觉自己再也不会对这人间有任何留恋了。
    所以在封泉把那一堆寒假作业交给自己之前，韶锦文赶紧提出了想要去投胎的想法。
    您看，我现在在人间无牵无挂的，活着时候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这鬼也不好成家立业，所以我想
    回家之后从书包里一沓一沓往外掏试卷的封泉闻言斜眼看他：
    想什么？想走了？
    韶锦文看着那些试卷，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道：是。
    封泉道：急什么，不多留几天？
    韶锦文连连摆手：不了不了不了，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封泉可惜地咂咂嘴，好吧。不过现在的人啊，都不怎么想生孩子，每天死亡人数又太多，投生名额供不应求呢。你要是下去可能还要排好久的队。
    韶锦文丝毫不为所动道：没事，我不介意！
    封泉看一眼两大书包的作业，用依依不舍的目光看向韶锦文。
    韶锦文：我坚持我的想法！
    封泉：那好吧。
    送走韶锦文，正好接到梁兴城的一个电话：
    小封啊，听说你们放假了？
    封泉挑眉，是啊，梁师叔找我，是又有什么好玩的了？
    害，是之前的遗留问题。梁兴城道，还记不记得俩月前，星城集团举办了一个叫什么寻找梦想来源地的微博活动？我还请了人家星城集团的经理吃饭，然后他们觉得咱们道观人形象不错，让我们参加他们投资的一期电视节目。前两天合同寄到咱们道观来了。
    封泉颇感兴趣道：内容是什么？好玩儿吗？
    应该挺好玩，还能免费旅游呢。反正我看这节目，就是邀请各行各业，体验各个职业的氛围，看着挺有趣。关键是能上电视啊！到时候节目上一宣传，那咱们长一观，还上过电视，小道士还长得俊，那不就肯定火了吗！
    封泉比较关系的是另一件事：是去哪儿免费旅游？
    这地方叫陇北安丰。梁兴城回答，我百度了一下，是清净地方，虽然地方小，不怎么发达，但风景好啊。不要那些锣鼓喧天的，没有大商场和游乐园，咱们能爬山逮鸟儿，也挺好玩儿不是。
    封泉听到安丰这个名字，倒是愣了愣。
    那算我一个。封泉说道，正好打算去那里。
    好嘞！梁兴城语气兴奋，说道：你来就行，你可是咱们道观的门面担当。兰湘也来，他说正好去采风。哎小封，你看到时候我用不用给你准备顶假发，长发飘飘，那才有仙气啊。
    封泉哭笑不得道：应该不用，需要的话人家节目组应该有准备。
    又简单聊了几句，知道了出发时间，封泉便挂了电话。刚写了没一张试卷，尹从回来了。
    刚刚下班。
    没错，尹从宅在家里，在网上见识完了现代社会之后，终于决定了出去走一走，并且承担起了养家的工作，开始出去打工。
    找工作这件事，尹从有一个十分艰难的历程。
    最开始他是想要做司机。可他虽然学会了开车，却没有驾照。不过对于尹从来说，遇事绝不能畏缩不前，没有办法也要想办法，没有条件便要创造条件。然后他很好地利用了网络，在某一个三无小网店里买了个出租车顶上那种LED流动广告牌，安在了车顶上。
    而且第一天，竟然真的有人打了他的车。
    乘客招了手，尹从便在他面前停下。对方刚要伸手开车门，尹从声音冷冷：
    坐后面。
    乘客挠挠头，哦。
    后座已经被尹从铺上了纯白的一次性隔离布，还有周密的脚垫，弄得车后座简直像是手术室。乘客拘束地看看车内，然后报了目的地。
    车子启程了。
    可能是因为尹从外在形象良好，看着不像是个坏人，乘客还能和开着这个外形奇特的出租车的尹从聊天：小哥，您这车和其它出租车不太一样哈。
    尹从冷淡地点点头，随即想到对方是乘客，便认真想了一下，礼貌地回答了对方问题：
    这个车比较贵。
    是啊。乘客有些尴尬地笑笑，我知道这个品牌的车，上百万了
    尹从回可能是，然后认真地看着路。
    行驶一会儿，乘客忍不住好奇道：小哥，你这车是按时间收费？
    尹从回头看他一眼，出租车都是按距离收费的。
    乘客挠挠头，哦。所以小哥你是为什么开这么慢？
    尹从：谨慎驾驶。
    乘客连连点头，对，对，小哥你说的有道理，安全重要嘛，哈。
    到了目的地，乘客小心翼翼地问尹从：小哥多少钱？
    车上没有计程器，尹从表情深沉地看着窗外半晌，你觉得多少钱？
    乘客：啊啊？
    这是尹从这一天唯一一个乘客。
    第82章
    后来他在路上慢悠悠逛了半天都没再有一个人敢搭这个顶着LED广告牌的豪车出租,结局是在这一天末尾的时候,被交警拦住盘问了一番,最后靠着障眼法弄了个假的驾照才算逃脱出来。
    出师不利,不过对于找工作这件事尹从并没有就此气馁。
    第二个工作是教师。
    住宅区里总会有那种不正规的私人小辅导班，在窗户上向外挂一个课后辅导的牌子，因着同小区内距离方便，也能招到不少小学生。尹从便有一天敲了门,自己应聘当这个辅导班的老师。
    他没有身份证，没有毕业证，不过长得便像文化人,加上高中的弟弟封泉就租了这一个小区的房子，所以很容易就让他试教一天。
    尹从面对着十几个三年级小孩儿,指着白板上的字母：
    这是二十六个英文字母,我从头到尾读一遍，你们认真听。读完了，好,你们来。
    小孩儿们呆呆地看着尹从。
    尹从皱着眉头：不会？
    孩子们摇摇头。
    尹从：愚钝。那再来一遍。
    他读了一下午,小孩儿们各玩各的玩了一下午,好不开心。结束的时候辅导班的老师委婉地告诉他：
    我觉得您不太适合教学。
    第三份工作是厨师,封泉的厨师。起因是封泉一次周末回家的时候见尹从在家里表情垂丧，问了起因。
    那我雇你给我做饭怎样,一个月三千？
    尹从说：原本我住在你家里，照顾你一日三餐算作房租。
    封泉摆摆手，害,是咱家，客气啥。
    尹从默默地看过来。
    封泉照顾尹从的独立心，想了想，有些美滋滋地说：不然这样，收拾房间、打扫卫生、照顾花草，这些算是房租，做饭我另付你工资，怎样？你连个身份证都没有，要怎么找工作？
    尹从这才勉勉强强地点了头。
    封泉说：一月三千？
    尹从摇摇头：三百。
    封泉：哈？
    尹从确定地点点头，一月三百，够我零花就好。
    封泉于是只能随他去。
    不过这份工作也依然没有长久。在尹从忍受不了封泉起床晚总是没时间吃早饭、和封泉受不了每顿饭尹从都会亲自送到他的学校班里两者结合之后，两人重新回归了之前的相处模式。
    你知不知道你给我送了一周饭之后，我班里同学现在有了两种猜测。一个是我妈给我找了个年轻漂亮的后爸照顾我起居，另一个是我这个富少爷一边上学一边家里养了个做饭的男童养媳我宣布，你被辞退了。
    尹从看着封泉拿着老板架势装模作样地数落他，然后伸出手，揪住了封泉的耳朵。
    封泉立即投降：好好好我不辞退你，你还是我童养媳！
    尹从拧着封泉耳朵的手没松开，突然说道：小区门卫年龄大了，昨天摔了腿，今天没来。
    封泉看他一眼，你想去？
    尹从坚定地点点头。
    封泉像想了一下尹从板着一张帅气的脸在门卫处守着的场景，忍不住笑了笑，说：也行，这别墅区也不怎么有外来人员，而且那个门卫本来就有要退休回老家的打算。我打电话给方女士，请她帮忙和物业说一声，让你去上班。身份证的话我让封靖帮忙，加急办出来，他偶尔会给一些化成人形的精怪办身份证，有经验。
    尹从于是松开手，还揉了揉封泉被他揪得微红的耳朵，表情认真道：
    谢谢。
    封泉摆摆手，举手之劳，以身相许就行。
    然后门卫就成了尹从的第四份职业。
    而此时见尹从回来，封泉殷勤地迎上去，给他递上一杯水。等他喝完了，封泉便问道：
    工作怎么样？
    尹从想了想，道：还好。今天看完了两本书。
    封泉道：那这都快过年了，门卫放不放假啊？
    尹从转头看向他，你假期要出去？
    眼见着尹从眉头有皱得越来越深的趋势，封泉先一步下了保证：我会带着作业带着课本带着笔记本，放松心情之余不会忘记学习！
    尹从这才比较满意地点点头，不过，我不能陪你。
    封泉问：怎么？
    尹从道：刚才前辈联系我，要和我见面。
    这回换成封泉皱起眉，前辈？什么前辈？是男是女多少岁？找你干什么？在哪儿见面？
    尹从竟然全都回答了他：天师们叫前辈生昭，是人界的界管。男性，不知道多少岁找我的原因还不知道，是在陇北安丰见面。
    尹从这么听话，封泉还愣了半天。半晌笑道：这么坦诚还有一点，生昭长得怎么样？
    尹从莫名所以，嗯？
    封泉耸耸肩，不知道为什么就约你见面，万一是要和你表白呢？要是有对你打主意的可能，那我得陪你去。我还没把你定下来呢。
    尹从微赧，道：除了你，别人怎会。界管有一颗木石心，纵难动情绪，怎么可能会对我打什么主意？
    封泉勉强放心了。这样就好。不过他突然抬头看尹从，木石心？
    若非如此，怎可通天地，更改造化。
    哦封泉点了点头，瞥一眼尹从，心里有些担忧。
    尹从他往后也会成一颗木石心？
    尹从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就要启程临行前对封泉嘱咐：
    我便出发了，你纵使打算出去玩，也要收敛着些，切莫忘了写作业
    封泉生无可恋打断他，好了，你快走吧。我随后就去，到时候你就能亲自监督我写作业了，开不开心？
    尹从微微睁大眼，随后？
    是啊。封泉得意地笑起来，我要去的也是陇北安丰。到时候我到了给你发消息，然后汇合。对了，门卫请假了吗？
    尹从听闻封泉与自己去的同一个地方，感觉略有些开心，嘴角微扬着。闻言赶紧道：
    还没。正打算去。
    封泉斜眼看他，恨铁不成钢道：不想要奖金了？这个时候请假。先别请假，你去和夜班门卫说一声，这些天和他换班。我给你找帮手。
    尹从道：好，多谢你，封泉。
    封泉挠挠头，嘿嘿，我帮你保住了工资，你可别忘了我生日就在年前这个，礼物也
    封泉原本只是想开一个小玩笑，没想到尹从却表情认真道：好，我不会忘记的。原本想要挣钱就是为了买礼物送给你。
    仿佛这个承诺很郑重似的，又好似这个礼物带着什么非凡的意义。反正尹从忙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原来是想挣钱给他买礼物？
    封泉微微惊讶，随后捂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口不说话了。
    就这样直到尹从已经离开了，他才回过神，暗叹自己真的是载了。
    然后用符召来一只孤魂野鬼，道：帮看大门，有工资，干不干？
    第83章
    十九号的时候节目组上门,举着摄像机,是要拍一些可以做为节目花絮的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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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56)

    冬季天亮得晚,又因为要赶车,六点的时候节目组的一行人便来到了封泉所在的别墅区。
    小区很黑，住宅并不密集，绿化占了好多空间，往里看去显得阴森森。为首的一位摄像师搓了搓手,看向门口的门岗亭。
    里面没有开灯，只有一块块小的监控显示屏发着幽幽的光。在这幽幽的光芒之前，似乎是有一个人影,里面很黑，看不清这人面貌如何、正在做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摄像师却突然打了一个冷战。
    旁边的小哥说道：我先开开,调一下，你走慢点。
    摄像师应了一声，探着身体去看门岗里面。
    显示屏前、桌子后面的人影一动不动,仿佛没有生命。
    他忍着害怕,试探地喊了一声：门卫在吗？录节目的,我们车在那边,能开进去吗？
    里面的人依旧没有动弹。摄像师不禁感觉心里直发毛，正待再喊一声的时候,里面却传出来一个幽幽的声音：开车来的？
    这声音仿佛是在冷水里浸过似的，一进入摄像师耳朵里，他便全身一个激灵,顿时汗毛直立。他忍不住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确定现在是早上六点钟，而不是午夜十二点，心里的诡异感觉这才消去了一些。
    对，我们录节目的，他住在这个小区。
    好摄像师听见对方的嘟囔，快要换班了，我得赶紧回去睡个美容觉
    里面的那个黑影终于动了，他似乎在翻本子，发出书页翻动的声音。
    哪区的？
    摄像师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小心翼翼问道：不开灯，看得见吗？
    不开心，我喜欢黑。
    摄像师讷讷道：哦，哦，挺好，挺好。
    看不见脸的门卫又问：哪栋的？
    摄像师连忙回答：A区的，住户叫封泉。
    门卫翻动纸页的声音停了。就在摄像师想要问为什么不继续找了的时候，门卫说道：
    哦，找院长的啊，一直往里，门口挂着牌子那个就是了。
    院长？摄像师疑惑地嘟囔了一句，然后道：请问要登记吗？
    写这儿吧。从窗口递出来一个本子。
    而摄影师看见的是伸出来的那一只手。
    光鲜暗，看不太清，不过那只手看起来僵硬没有血色，不像是活人的手。手收回去的时候手指都没打弯，指甲也像是乌黑，没有血色。
    摄影师拿着纸笔，问门卫道：有点暗能不能开下灯？
    门卫没出声，不过马上门岗的灯便亮了。门卫就直挺挺坐在桌子后面，是个中年男人，穿着一件半袖，露出来的肢体看起来很强壮有力，只不过似乎没什么血色。
    男人脸色煞白，嘴上似乎是涂着深色的口红，显得青黑。他面无表情道：
    快点写，天就要亮了。
    摄影师连忙哦一声，拿起笔。一边写一边心里又有些疑惑，快点写和天就要亮了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
    封泉正窝在温暖的被窝里，梁兴城刚刚给他打了电话。
    人家都是为了节目的可看性嘛，说是出其不意我看那些综艺节目都是这样的。我就答应了，我和商阳，还有院长都在车上了，他们去叫你和兰湘。
    封泉闭着眼，咱们是以道士身份参加节目你就让他们到家里来叫人？
    嗨，都是为了生计，这年头谁还没有个兼职了，住道观里多不方便，人家肯定都理解，理解。
    封泉哼了一声，就算是兼职，谁家道士不都清修，我这躺在家里，像是清修道士吗？
    咱们现在是现代了，道士不当苦行僧。到时候你道袍一穿，谁能说你没道士样？哎，对，你赶紧起来，人家节目组就要上门了，你赶紧抱个真人像出来，跪着念经去，让他们推门一看，哟，在家修行也每天坐早课！多认真的道长！
    封泉叹了口气，为了道观的颜面，只能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搬了个蒲团到床上，打着坐睡觉。
    而节目组便按响了封泉别墅的门铃。
    封泉赶紧坐直了，沉声道：请进。
    门自动打开了，摄像师微微惊悚，想到应该是智能控制，这才松一口气走进来，看了一圈，便见卧室门也自动打开了。
    一个长相清俊的少年正穿着白色睡衣，盘腿坐在床上，双目紧闭，表情有些庄严意味，正在打坐。进来的摄影师不知道为什么，都情不自禁把脚步放轻了，没有去打扰他。
    封泉很快便睁开了眼，看到屋里的人，淡声道：
    要出发了吗？
    摄影师点头：那个封泉道长？
    封泉点头，对。
    摄影师讪笑道：道长看着真年轻。
    在整个收拾过程中封泉都端得一派缺情寡欲，不善言谈，颇有大家风范。直到临走前，摄影师好奇地看着封泉收拾出来的两大包东西：
    封泉道长，不知道您是带了些什么东西呢？难道是节目上要给观众展示的道士修行用的东西？
    封泉摇摇头，然后拉开了书包的拉链。
    镜头随即把包里的东西拍摄进去，是满满的书页。摄像师犹疑道：这些难道是符纸？
    封泉回答道：不，是试卷。
    摄像师：啊啊？
    封泉确定地点了点头，想了想，补充道：还有课本，资料。学业紧，见谅。
    摄像师讪笑道：哈，见谅。见谅
    他心想，这期节目的素人道长很有意思的样子？
    *
    陇北地偏远，因为海拔高，山脉连绵不断，所以开发并不怎么完全。至今还有好多现代科技无法进入的地方，比如其中有一片山脉是属于封家，他们便坐落在无人山野间，隐世独居着。
    陇北安丰，便是在山地附近经济并不发达的一个小县城。
    一行人先是乘坐飞机到了陇北，接着转客车，辗转几番终于到达目的地。
    第84章
    梁兴城他们坐着另一辆车,在早就定好的民宿和封泉汇合了。下了车,节目组介绍道：
    咱们是素人团队,等会儿还会有几位老师过来。可以先在这附近熟悉一下环境。那边有一个还没来得及拆的旧道观,你们几位的主场在那边。
    封泉点点头，什么时候开始？好做些准备。
    今天先休息，其他几位都陆续过来。明早开拍。
    梁兴城拎着几包衣服，分给封泉和兰湘。封泉打开看了看,是几身简单的蓝色道袍，还有用来束发的简单木簪子。封泉拿着往自己头上比量一下，然后把它递给兰湘。
    兰湘摆摆手,我也不要。
    封泉看过去，这才发现兰湘的长头发竟然不翼而飞了,只剩了狗啃一样参差不齐的寸头。先前他带着帽子,封泉还没注意，这时候看他摘了帽子忍不住笑道：
    你这头发怎么回事？
    兰湘苦着脸，我爸知道我要代表咱们道观上电视,趁我睡觉偷偷把我头发剪了！幸亏我醒得早,不然还要给我推个光头。
    商阳这时候从兰湘面前走过,又转回来,再走过去。兰湘摸着脑袋伤心完了，注意到商阳,问道：
    小师兄，你干嘛呢？
    商阳得意地捋了捋自己的小鸡冠发型，看,我的新发型！
    兰湘看他对自己头发爱不释手的模样，目光诡异地看向封泉。封泉表情无辜地耸了耸肩。
    封泉蹲下身，拍拍商阳的肩膀，小声说：等拍完带你去找宝藏。
    商阳闻言眼睛一亮，好啊！激动了一会儿，又问道：人不是都要过年的吗，拍完节目就该回家了。
    口袋里手机嗡嗡响了两下，封泉把它掏出来看了一眼，随即耸耸肩，你看，不用过年了。
    商阳凑过去看，手机屏幕上是一条消息，备注是妈的人发来了短信：
    我这边还要忙一个月，过年回不去，你自己买点好吃的。
    然后转来了两万块钱。
    封泉把手机收起来，不用过年，带你去玩。
    傍晚的时候节目组请来的其他素人也到了。除了长一观的一行人穿着道袍打扮得清苦，其余人都看着五颜六色。比较早到的是一个穿着休闲装的中年男人，长相中正，看起来是一个富老头。他是一个企业家素人代表，通过兰湘的八卦封泉知道，这位是即将退休的一个小公司老总，借着出来玩的机会顺带给自己公司打广告了。
    好像是搞旅游开发的。兰湘说，公司不是很出名，不过资产比起长一观来说，已经是几十倍几百倍了。
    再然后是一男一女。一位打扮靓丽的女孩儿，画着浓妆，脚踩着靴子，大冷天露着大腿穿着超短裙，封泉看着都要打寒颤；另一位倒是脸熟，是之前曾见过的一个主播，叫安迪的。
    这是一位很火的女主播，这段时间和那个男的组搭档直播呢。我还关注过她直播间，不过后来看了她卸妆，还不如我好看呢，浪费时间进她直播间还不如我自己照镜子，所以就没再关注了。
    长一观的房间在二楼。这里没什么正规的酒店，小民宿一层楼只有几间房，正好让一个节目组把民宿包圆。二楼透过栏杆看见下面进来的人，摄影师正在找位置放摄像机。
    兰湘对于这些娱乐圈的事关注的要比封泉多，现在忍不住和他介绍：
    等会儿下去的时候得小心点，摄像机在那儿呢。虽然不是直播，但肯定会录一点，等后期剪出来用，或者当花絮素材。你可千万别当着摄像头抠鼻屎什么的
    观主没来？封泉问兰湘。
    没有，就一个综艺节目，要是连观主都出动了，那显得咱们道观多没人啊，是吧。
    封泉道：其它职业的素人都是一两个，就咱们长一观一下来了四个。也不知道节目组最后会不会亏了。
    人家节目组也无奈啊，梁师叔说了，咱们两个是清风明月侍童，他老人家座上师叔，商阳小师兄是散财童子，缺一不可幸亏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没被录上，不然播出去让人家专业的道士看见了，那不得笑死。
    封泉点点头，又道：还有一个没来。
    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最后一位素人嘉宾也还是没有到。倒是有一车艺人嘉宾，风风火火地带了一群助理，直接上到最上面一层楼收拾房间，晚饭也没有下来吃。
    大牌吧？那四个都是同一个公司的艺人，也不怎么火，参加一个小综艺这就照顾周全着了。云峰的艺人，待遇就是这么好啊。
    云峰？封泉好奇道。他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在哪儿听见或者见过似的。
    云峰，一家娱乐公司，非常厉害的，培养出了好多有名的艺人。
    晚饭对着摄像头，兰湘含泪，端着姿态只夹了素菜吃，简直是没滋没味。
    封泉虽然重生到这个身体里之后行为有些放飞自我了，但是从小在封家学习的一系列礼仪完全没有忘，这样就只是简单地坐着吃个饭，动作间就有一种落拓潇洒之感，仿佛不是在夹菜，而是执着筷子泼墨挥毫。
    周围的工作人员看这一桌道士的眼神顿时都变了，封泉听见有人小声聊道：
    咱们节目组请来这几个道士，好像是大师啊，咱们要不要找机会请他们给算一卦？
    可能只是唬人的呢，现在有真本事的大师，能是咱一个综艺节目能请到的吗？
    万一呢，你看那个长得很帅的道长，气质冷冷清清的，连吃饭都吃得无情无欲，一看就是修行多年，功力深厚。要不就是吸风饮露不食五谷，不然皮肤怎么这么好、看起来这么年轻？肯定修至臻境返老还童了。
    封泉：
    让你们失望了，我就是这么年轻，我才十九岁。
    兰湘距离那边笑声讨论的人更近，听见了一番对话，以为是说的自己，自恋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嘟囔说：
    不对啊，还不食五谷、吸风饮露，那我现在嘴里吃的是什么？屎吗？
    封泉：咳、咳。
    一边工作人员递过来一张纸巾，封泉道了谢，接过来。工作人员便趁机攀谈起来：
    那个道长，是吃不习惯这些菜吗？这里口味是偏辣一点，吃不惯可以重做一遍，反正都是小菜。
    封泉笑了笑，不必了，谢谢。吃的惯，修行人不注重口腹之欲。
    工作人员眼神崇拜，那道长一般都是吃什么呢？
    大多时候封泉想了想，是吃泡面。
    工作人员：啊啊？
    封泉点点头，泡面。
    工作人员表情恍惚：泡面？哦，真巧，我也经常吃泡面，道长还听接地气儿的，哈。
    封泉看着工作人员的额头，却突然微微皱眉，手拢在袖子里掐指算了算。
    下来吃饭的只有封泉和兰湘，还有一些工作人员，其余嘉宾的菜都端去了房间。两人刚吃好，一个工作人员便火急火燎地跑进来，说道：
    于先生到了！
    到了？车呢？怎么没在你后面？
    于先生半路身体不舒服，去医院了。咱们有没有多余人手？跟我去一趟看看吧。
    这工作人员有些为难地看看屋里。导演他们都不在
    我去看看吧。封泉站起来，走到工作人员面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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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57)

    不知道方不方便？我去看看于先生，可以让摄像师大哥跟着，这样两边拍摄也不算是耽误时间。
    工作人员只能道：那行，麻烦道长了。
    封泉点头，不麻烦。
    已经是晚上，医院距离不近，来回时间太长；再加上于先生的情况还不知怎样，所以才有些难办。工作人员给摄像师和封泉安排了车，一行人赶去小镇的医院，路上原本接了于先生的司机说道：
    今晚应该是要住那里，然后看情况，于先生没大事的话明天就这样拍摄，要是不行就只能分开拍幸好这位姓封的道长过来。
    封泉淡笑道：帮不上什么忙。可以说说那位于先生吗？
    司机道：要说这位于先生啊，那可厉害了，至于怎么厉害，现在还不能说，要让嘉宾自己发现，能不能认出他来。节目组本来都不敢想能够请到于先生，他在他的研究领域很厉害，但一直身体不好，没想到就真的同意我们节目邀请了。
    封泉点点头，心想原来这位于先生才是这个节目里牌面最大的一位啊。
    他的突然身体不舒服吗？
    于先生身体不好，是因为肝硬化，不过好在是早期。司机道，然后，接他来的路上，于先生喝了瓶酒。
    医院很快就到了，刚到了于先生所在病房的走廊，就听见人声吵吵嚷嚷。
    推门进去，一眼看见最中央的是一个须发尽白的老年人，看表情有些迷迷糊糊，像是喝酒喝得，半倚靠在床头。
    第85章
    病床旁边站着一个助理模样的年轻人,年轻人面前是一位护士,护士对他嘱咐：
    一定要让他戒酒
    另一位护士似乎在准备给于先生输液,但于先生严实地护着手,不让。
    于先生语气警惕：我才不输这个！你们打的是什么？这么多水打给我，是要干嘛？
    护士劝解：这是
    这是！那个助理模样的年轻男人急忙过来，打断护士的话，对于先生道：
    二锅头！
    于先生看一眼输液瓶,二锅头？
    助理点头，表情忐忑。
    好在迷迷糊糊的于先生好像很好糊弄，他看一眼输液瓶,嗅了嗅，嫌弃道：
    这酒也不正宗。二锅头的话,那他把胳膊伸出来,勉勉强强道：
    行，输吧。
    助理回到之前那个护士身边，道：您之前说什么？戒酒？
    护士：不,我什么都没说。
    于先生喝得很醉,一边输着二锅头,一边咂着嘴便睡了。摄像师已经把摄像机留在车里,这时候只举着个手机，在给导演拍于先生的状况。
    封泉走上前去和那个助理模样的青年介绍了自己。
    青年热络地笑起来：你好,于先生也是这个节目的素人嘉宾，我是于先生的弟子，不放心他的身体,所以跟过来照顾虽然他不让。说到这里青年换上一副无奈的表情，幸亏跟来了，就知道师父他肯定不会照管自己。
    封泉微微挑眉。
    是弟子，不是助理。
    好在第二天早上于先生一觉醒来，身体状态恢复了，跟着摄像师回去集合。
    民宿那边的嘉宾已经开始录了，摄像师便跟着封泉和于先生，拍摄他们的回程。
    那个叫关英的，据说是于先生弟子、现在充当于先生助理的青年这回为了好好看着于先生，和于先生坐了同一辆车，一路上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于先生气得不行，抱着胳膊扭头看车窗外。
    封泉也没有主动搭话，一时间车子内很静谧，只听到窗外呼啸的风声，还有汽车车轮行驶在并不怎么平整的小路上的颠簸。
    封泉不经意转眼，看见于先生看着窗外的眼神，带着些似乎是怀念的情绪。
    就这样看着窗外许久，连司机都几乎要忍不住开口活跃一下气氛的时候，关英突然伸手按住于先生。
    他眯了眯眼，师父，您干什么呢？
    于先生愤怒道：我干什么了？干什么了？你起开，压到我了。
    关英低头看向于先生腰侧，于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偷偷伸进了他随身携带的一个背包里。关英伸手把包拿过来，在于先生愤怒的目光中从里面掏出一个大水瓶来。
    于先生嚷嚷：怎么，我就想喝点水，你还不让？你这个不孝徒弟，还说要跟过来照顾我呢，你就是这么照
    于先生突然讪讪地闭上了嘴，因为关英把于先生的保温杯盖子拧开，顿时一股浓郁的酒味儿充斥了整个车子的空间。
    于先生当做方才的事都没有发生，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继续看着窗外。
    关英叹了口气，把杯盖拧上，没收了。
    于先生哼了哼，没说话。
    对着于先生很硬气，可是转向旁人关英就只是个腼腆的小伙子：
    见笑了，我师父他总是管不住嘴。都怪我昨天晚上没有和师父坐一辆车，没有看住他，不然也不用来医院一趟了。
    扛着摄像机的摄影师努力活跃气氛：关心于先生身体是应该的。一点不麻烦，而且于先生性格童真有趣，哈哈。
    气氛活跃了许多，一边汽车在行驶，旁边古朴的当地景色不断从窗外划过，摄像师便开始介绍了：
    我们现在所在的是陇北安丰的一个小县城。地处陵山脚下。封道长，你看起来年纪轻轻，不知道能不能看一看这个地方的风水？
    封泉耸耸肩，我是看起来年纪轻，不过也可能是修为高深、返老还童呢。所以是不是真的年轻还不一定呢。
    摄像师故作惊讶：那是真的吗？是不是像小说里形容的那样，有几个甲子功力？
    封泉笑道：刚刚开玩笑。之前一位摄像师大哥告诉我，在节目里要会活跃气氛。不过我确实略懂一二，修道者的必修课程罢了。
    摄像师好奇道：那你看这里风水怎么样？
    封泉看着外面，这里叫陵山？
    对。
    《葬书》有云，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这是风水二字所由。陵山背山面水，负阴朝阳；藏风聚气。同时中明堂深，背靠主山，亦是极好的阴穴选地，估计历朝历代都有在这里择选墓穴的，陵同墓，所以叫陵山。
    封泉说完，关英很捧场地赞叹道：封道长这么年轻，就读这些艰涩古籍了啊。
    封泉笑笑。
    他顾及着镜头，方才只是极其粗略地说了几句浅表。他没有说的是，虽则陵山气势蜿蜒，不过东南巽角略陷，以致气脉生气不足，土石移精，草木不荣。特别是现当冬季，草枯肉坚，由生邪气。
    农祥晨正，日月底于天庙，土乃脉发。
    东南巽角封泉来之前看过详细地图。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里是一个村子。
    村子久不通人烟，因四面环山不便开发。它之前的名字叫做于谷村。
    而于先生停了封泉说一番话，转头看向他。
    目光扫视一遍：你这上下一身扫地僧？
    封泉道：道袍。
    于先生点点头：我还当是头发没剃干净。人家道士不都扎着辫子的？
    封泉觉得这位于先生性格颇为有趣。兼职道士，没留头发。
    于先生惊讶：道士还能兼职？
    封泉道：清修艰难，道士也是要吃饭的。我们长一观是自由的道观，广纳天下英才，所在的南行山风景优美，不要房租，于先生要是有意，欢迎加盟。
    于先生：广告植入？
    封泉耸耸肩，没办法。看相卜字风水，设醮做法我都不是很精通，看起来年轻，也没人请我去。所以只能指望着我们道观火起来，那么我毕业之后找不到工作还可以当南行山的导游。
    关英很好奇：那你比较擅长的是什么？
    封泉咧嘴一笑，捉鬼。
    到达民宿的时候，其余嘉宾正在吃早饭。兰湘看见封泉回来，连忙朝他招手。
    封泉走过去，有什么？
    兰湘叹了口气，没肉。要我说，早晨一碗小米粥，一个炖猪蹄最舒坦了！
    封泉斜眼看他，啃猪蹄，你还要不要仙气了？
    刚拿起筷子，突然听见一声语气激动的喊声：
    大师！您竟然也来参加节目了大师！
    封泉闻声看过去，是那个叫安迪的主播顶着一头黄毛兴奋地喊他。封泉被认出来，态度清淡地说：
    许久不见。
    安度顾自激动了一会儿，被他那个女主播搭档拉着坐下，低声询问了。兰湘也好奇地文封泉：
    你从哪儿认识的他？
    封泉简略说道：国庆出去的时候，直播遇见。
    兰湘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道：对啊，同行是冤家。啧，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咱们还在直播平台注册过号呢。不过宣传效果不怎么样，还是得想一想在节目里怎么说才能宣传一下道观。
    宣传还是次要。封泉道。他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塞给兰湘一个叠好的符纸。
    随身带着，别跟着陌生人走。注意安全。
    兰湘顿时眼睛一亮，把符纸塞到怀里，一边道：嘿，你画的符纸都是好东西，咱们道观可就你一个有真才实学的，可得在节目里多出出风头才好。不过我又不是小孩儿，还有人贩子拐我，我比较喜欢你折那种会动的小人，可以给我递一递东西、跑一跑腿。
    封泉想了想，赞同道：可以。等我再研究一种收拾家务的符纸小人。
    在说话的间隙，节目的第一个任务已经来了。
    素人嘉宾和艺人都集合在了这家民宿的大厅中，导演也到了，然后开始介绍素人嘉宾：
    这位是二十二岁开始从业旅游开发、拥有一家知名旅游开发公司的企业家，辛文勇！
    这两位是网上很有名的网络主播，粉丝百万，曼曼和Andy！
    这几位是长一观的道长，梁兴城道长、封泉道长、兰湘道长、还有商阳小道长。
    虽然商阳现在发型让人不忍直视，可是架不住长得可爱，换上小道袍之后更惹小姑娘喜爱了。他鼓着腮帮子，质问：
    为什么他们是道长，我就要是小道长了？我可是他们师兄呢！
    其中两个女艺人忍不住捧着脸，小道长好可爱啊！
    商阳气愤地扭过头。
    导演继续道：还有最后一位我是不能说了。关于他的身份，就是我们第一关的题目。
    第86章
    众人看向在场唯一没有介绍到的素人嘉宾,于先生。
    导演卖完一个关子,拿出一叠卡片来,道：猜出来的第一个抽卡片哟。
    一位艺人嘉宾抱怨道：导演你也太鬼了吧,卡片是随机的，是不是第一个抽取都一样啊。
    所以还猜什么，导演你直接给我们介绍一下吧。
    导演道：知道你们不知道于先生。所以提示一下，于先生在他的领域可是大师级的人物,从小继业，年少成名，现在国家博物馆里摆在中央大厅的一件大型藏品,是于先生三十多年前的作品。
    四位艺人嘉宾冥思苦想半晌，终于有一个猜出了于先生的身份；
    我知道了！是雕刻大师于广汉先生吧！上次去国家博物馆里参观,看到最中央的木雕作品山河图的作者就是姓于。
    导演给了确定的答案,于是艺人嘉宾便开始抽卡片了。
    封泉则是悄悄用手机搜索了一下于广汉。
    看到资料，不得不说，全国雕刻界的第一人,也就是于广汉了。从小跟随师父学习雕刻,一生斗执着此业,甚至抗战时期为了护着自己用来雕刻都一双手,差点被抹了脖子。到现在技艺超群，真正是雕刻行业的师者。
    只不过他向来都不出现在民众视线当中,也没有在网络上注册什么账号，这样一个大师，实际上竟然并没有什么人知道,就连百度搜索他的名字，也只有一两条是真正相关的。
    而且，刚才猜出于广汉身份的女艺人，也很明显是早就备好的台词。
    曼曼和安迪，一个是美妆加cos主播，一个揭秘类主播。粉丝百万，声名很大，只要用网络来娱乐的网民，十有八九至少听过他们。
    一辈子从业雕刻的大师于广汉，没有什么人知道他。
    抽签决定了四个艺人分别和哪个素人组队。和长一观四人一组的是一位女艺人，年轻靓丽，看起来很文静，叫做景晗。
    四组人马有不同的任务，所要去的任务地也不同。封泉他们要去的是不远处一个当地人供奉的小道观。
    节目组找了当地一个导游，在其他三队都出发了之后，封泉这一队的导游才姗姗来迟。那是个看起来瘦骨支离的一个老汉，伛偻着背，皮肤黝黑。不过和这样的形象相差甚远的是，他拄着拐杖，在凹凸不平的小路上健步如飞，不一会儿就到达了几人面前。
    他说着一口有些拗口的普通话：家里刚喂上鸡，来得晚了一点。来来，我领你们去那边山头。
    长一观四人为了风度舍弃温度，穿着道袍，一出门便冻得浑身直哆嗦。还是封泉往兰湘背上拍了一张符，符纸化作一股暖流隐没到兰湘身上穿着的道袍里，兰湘这才舒了一口气。
    接着封泉问了梁兴城冷不冷，后者朝他神秘一笑，敞开衣领，里面至少套了四件毛衣，还贴了满身暖宝宝。
    而景晗作为艺人，为了形象也穿得单薄，此刻冻得瑟瑟发抖。封泉看她一眼，在心里略微思量一下，还是没有给景晗符纸。叫了她一声，然后关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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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58)

    你是女生，冻着身体不好。
    景晗笑了笑，柔弱道：都怪我昨天晚上忘了充暖手宝，道长有没有多的能不能借我？
    封泉惋惜道：我没有。不过我带了棉袄来，很暖和。
    景晗搓着手，试探道：什么款式的羽绒服？
    封泉摇摇头，黑布大棉袄，纯棉花的，最暖和了。
    景晗笑容有点僵，摆摆手表示自己已经不冷了。封泉耸耸肩，没有强求。
    让他比较关心的是那个当地人导游。
    那老汉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介绍这里的地理风景，兰湘和梁兴城一边听一边应和，商阳赖着梁兴城，趴在他背上吃棒棒糖。
    不过封泉在之前和老汉对上眼的一瞬间，发现这个导游眼里混浊，不像是还能这么行动有力的人所能拥有的眼睛。
    而且，这个老汉也穿得很少。裤腿卷起来，露出凸起的脚踝，很细瘦。上衣松松垮垮，拄着木拐的手露出半个胳膊，依然很瘦弱，似乎只剩了皮包骨头。
    像是行将就木，而不似能自如行动的人。
    不消一会儿，爬上一座相对比较低矮的山丘，便到了那个道观。
    道观已经废弃了许多年，只有一个供奉神像的殿堂，半个屋瓦陷落毁坏了。里面供奉的是陆判，是一座石像，半边碎落。
    封泉有些好奇：为什么是陆判？
    导游道：我们地方小，就供奉个小庙也不讲究，请来啥就拜啥。
    封泉不置可否。
    摄像师跟着，主要还是艺人嘉宾景晗的主场：陆判？这就是陆判官吗？我在聊斋里看到过，现实中还真有供奉陆判官的啊，头一次见到哎。这个庙这么古旧，是不是得流传来上千年了啊？
    封泉摸了摸一边的柱子，建成不超过两百年，不过破败就是这几年的事。不像是自然破败的你们难道当地人不兴拜神，而是兴砸庙？
    导游连连摆手，看起来表情还有些生气：这可乱说不得！这就是风吹日晒，我们小地方人都穷，也没人肯出钱修缮，它就这么破下去了。
    封泉眯了眯眼。
    是我失言，判官莫怪。封泉对着石像拜了一拜，然后转头道：不过您是住在旁边的？我看这庙周围没什么人住啊。
    我住那边的，老汉指了指东南方向，那边是我们村子，于谷村。
    拍摄主角一直是封泉，景晗看了封泉一眼，隐晦地看一眼摄像机，然后转了个身，挡开封泉，自己和老汉攀谈开：
    大爷，你们镇子人不多啊，我们来的时候，就只看见进来的一条路比较平坦，周边也没什么商场附近就只有于谷村一个村子吗？
    对着景晗，老汉说得多了些：对，住在山脚脚，不能和你们城里一样房子挨着房子。我们村最挨着陵山，其他村子落地平坦，都比我们村人多。
    老汉和景晗说话，梁兴城把商阳放到一边坐着，便和兰湘在翻弄这个庙里的废旧的东西。封泉站在原地，突然闭上眼。
    然后深深嗅了一口。
    腐烂的木质，外面的冻土，枯草木，景晗身上的香水味有些刺鼻。
    还有腻而腥的，尸蜡燃烧的味道。
    封泉看向和景晗讲话的老汉。
    老汉看向景晗的目光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观察货物一样。而景晗的身体倏地踉跄一下，接着倒地了。
    摄像机摔倒地上，摄像师也倒地不起。随之又响起梁兴城和兰湘倒地的声音。
    封泉赶紧故作站不稳的样子，上前一步，扒住了舔着棒棒糖神游天外的商阳，手指在他脖颈一点，两人也晕倒在地。
    *
    路途颠簸，封泉感觉到自己应该是被装在了棺材里。不过比较贴心的是身下还给铺了锦被还有枕头，躺着还挺舒服。
    他连带整个棺材被抬着，随着外面人的行走而摇晃着，几乎要把封泉摇晃出睡意来了。
    他睁开眼，看看自己所处的环境。
    棺材很小，只能容他平躺之后两边再多两指的空间。脚正好抵在对侧的棺材板上。
    不过虽然空间狭小，但是他呼吸却很顺畅。棺材里面也并不黑。原来是头顶上方被开了两个直径约一厘米的小孔，和外面向连通着。外面的光线通过两个小孔透进来。
    路有点长，一直在走山路，棺材摇晃得像是摇篮椅。封泉忍不住，再次闭上眼，一边酝酿着睡意，一边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人比较多，至少二十个，排成一条长队。听声音应该有五口棺材。
    翻过很长一段山路，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五口棺材被放到地面上，整齐地排列在一起。封泉听见外面的人说着方言：
    其他几个人呢？
    正在往这里送，快到了。
    要十个人，年轻的带过来，老的就不用了。
    都抓过来，老的也不用走。
    说话声音很快就消失了，那一行人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远。等到确定外面没有人，封泉睁开眼，抬手推了推头顶的棺材板。
    推不动。
    他不慌不忙，从衣服里摸出一张符纸来，沾了沾唾沫画出张符。符纸摊在他的掌心，而后竟然自发动起来，一扭一扭地爬到侧壁两个通气口，然后比量了一下，自己把自己卷成个小纸筒，从这个直径一厘米的钻了出去。
    过了没一会儿，封泉再次抬手推了推棺材盖，很容易便打开了。
    封泉推开盖子，直挺挺坐起来。
    然后转头打量周围。
    这是一间土屋，面积颇大，上方茅草铺顶，中央一根横梁。屋子正中央停放了他们五口棺材。周边靠着墙，是纸扎的小人、花圈等，封泉看了看，不如傅友云观主扎得精致。
    符纸小人帮封泉打开棺材，然后便钻进了封泉袖子里待着。封泉灵力探查出去，确定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靠近，这才从棺材里面出来。
    第87章
    封泉没有去叫梁兴城他们被尸蜡迷晕,少说要晒上一整天太阳才能恢复。就算现在用灵力强行将他们唤醒,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是全身无力的状态,封泉可抬不动而是挨个棺材嗅了嗅,找到商阳躺着的那口棺材。
    棺材四个角被四根长钉镶起来，封泉手指动了动，四根长钉凭空从木板里钻出来。打开棺材盖，里面躺着小小一个商阳,瞪着眼浑身不能动弹。
    封泉笑了笑，伸手再次往他颈侧点了一下，商阳长舒一口气,动了动胳膊腿。然后腾地站起来，指着封泉鼻子：
    你之前点晕我干嘛！害我被抓起来！
    封泉嘘了一声,不急,有你大显身手的时候。那些村民有点问题，现在先不要轻举妄动。
    商阳歪了歪脑袋，然后有些惊喜地道：那我们现在是要破案吗？抓坏人？
    对。封泉道,所以你配合我一下,咱们看看他们要干什么,然后人赃并获。
    商阳配合地点点头,行！你说要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封泉看看屋子里,朝商阳勾勾手指：你先出来，躺倒那个棺材里去。
    商阳费力地从棺材里爬出来，一颠一颠地跑到封泉出来的棺材旁,然后爬了进去。封泉则是从靠墙的地方扛了一个和商阳差不多高的纸人过来，放到商阳原本躺着的棺材里，而后从怀里摸出一小盒朱砂，手拈了一点，往躺在棺材里的纸人上面弹了一下。
    下一刻，纸人面貌渐渐变化，直到成了商阳的样子，直挺挺躺在里面。
    封泉满意地点点头，重新合上棺材盖子。四个角上的四根长钉也自动钻回去，把棺材板严严实实钉好了。
    商阳扒着棺材沿看着这一切，小声说：咱们不把他们叫醒吗？
    不着急。封泉走到棺材旁，抬脚迈进去，我怕他们醒了之后演的不好，露出破绽。所以只叫醒你一个就行了。
    商阳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你信我就对了！我可不会露出破绽的！
    封泉把他按倒在棺材里，躺下吧你。
    符纸小人留在外面，帮封泉把棺材板合上、把钉子镶牢，然后再次顺着通气口爬回棺材。封泉把符纸小人拢进袖子里，然后动了动身体。
    你是不是该减肥了？
    商阳艰难地动了动，愤怒道：才不是我胖，明明是这个棺材太小了！小气的人贩子，抓了我们也不给个好一点的棺材，比我之前住过的那个还不如呢！
    封泉啧了一声，这样不行啊，动不了，等会儿身体该被你压麻了，还怎么冲出去捉坏人？
    商阳吸了吸鼻子，那该怎么办啊？
    封泉想了想，这样，他动了动腿，你往后一点。
    商阳蠕动着往后移动了一点。
    封泉两指并拢，如走游龙，在面前迅速凭空画了个符，对着商阳一点。
    然后，商阳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此时正和封泉面对面他的后背正紧紧贴在棺材盖上。
    商阳：你弄的？
    封泉弹了一下商阳的脑门，这下就有空了嘛。
    商阳气得脸通红：封泉！你快放我下来！我这样粘在棺材盖上，等会儿要怎么大显身手啊！
    嘘嘘嘘。封泉小声说，他们回来了。
    商阳不得不安静下来。果然，没用一分钟，外面木质的屋门便被人一脚踹开，进来的人脚步沉重，然后在旁边落下了新一口棺材。
    封泉和商阳对视一眼。
    被放下的一共有三口棺材。又过了两分钟，往屋里抬棺材的一群人出去了，然后再次抬进来五口棺材。封泉数了数，觉得应该是所有参加节目的素人和艺人嘉宾了。
    他们抓了这么多人过来，是要干什么？
    拐卖？
    可人贩子应该也看不上于先生那样的老头子啊。
    搬棺材的人撤退出去，不消一会儿，又有两人走进来。他们先是数了一遍棺材数量，其中一个开口说道：
    没被发现我们这里吧？
    另一人说道：放心，特意走了山路绕开，没被那些外地来拍节目的发现。就是我们抓了这些，好像都是上电视的明星，他们失踪了会不会惹上什么事？
    放心好了，到时候献祭完了，一根头发都留不下，就算是警察来搜，那也得找到证据才行。而且，今年是第十年，我们村已经等不起再有人只能让这些外地当这个糊涂鬼。
    对啊，实在是等不了了。
    两人说完便出去了，封泉听到他们嘱咐外面的人看守道：
    在这里守着等到晚上
    外面彻底没了声音之后，商阳小声开口：我我饿了
    封泉拿出手机，按亮屏幕，屏幕的光幽幽地照在他脸上。
    正好，减减肥。
    商阳鼓起嘴，我！不！胖！我这叫可爱，长一观的所有师弟师侄，还有香客们，都喜欢我呢！你在干啥？
    玩手机啊。封泉说着，还从兜里掏出一副耳机来戴上，一边说道：
    应该晚上才会有人来，现在大概才中午，这么长时间，看个电影打发时间好了。
    于是商阳就瞪大了眼，眼睁睁看着封泉找了个电影，悠哉悠哉捧着手机看了起来。商阳憋闷半晌，终于忍不住道：
    那个屏幕斜一下。
    封泉抬眼看他，也想看？
    商阳屈辱地点点头。
    行吧，我侧躺，分你一边耳机。
    商阳开心地把耳机戴上，一边问：什么电影？
    封泉：喜羊羊与灰太狼之鼠年数钱钱。
    商阳：欸，我也喜欢这个！
    看了两部电影，趁着最后百分之十的电量耗尽之前，封泉再次看了一眼信息。
    没有尹从的。
    他再次给尹从发了消息：
    【亲爱的，我被抓了呜呜呜你快点来救我啊！这是坐标：】
    尹从不知道在干什么、有没有忙完。封泉再次看一眼消息栏，幽幽地叹了口气。
    商阳好奇道：怎么了？
    封泉表情怅惘，想老婆了。
    商阳表情惊讶：你竟然能找到对象？
    封泉闻言瞪他：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就不能找到对象了？我不仅找到了，他还好得很呢！除了太龟毛，洁癖，婆妈应该就没什么其他的缺点了。
    商阳无言半晌，然后道：我听说过一句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封泉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那是他们爱得不够深沉。
    趁着现在，先睡一会儿吧。封泉想了想，说道，晚上要有事干了。
    商阳委屈地摸摸肚子，可是我饿了。
    封泉抬手扒了一下商阳的眼皮，看看他的眼珠，然后得出结论：没事，今晚过后就不饿了。闭眼睡吧。
    躺在棺材里，两个清醒的人竟然还真的睡得很香。
    这一觉就睡到了月上中天。
    封泉是被一阵拍门声给吵醒的。
    他睁开眼，空间是漆黑的，他动了动身体，摸到旁边的木板，这才想起来自己此时没有在家，而是在棺材里。
    那么拍门声是哪里来的？
    封泉抬眼看过去。
    头顶上是贴在棺材盖上耷拉着胳膊睡得香甜的商阳。封泉把施他身上的符解了，小豆丁便掉下来，封泉接住了，把他推到自己脚那一头。
    然后抬手摸了摸自己胸前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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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59)

    一手湿漉漉，是商阳的口水。
    封泉嫌弃地往商阳的鸡冠子头上抹了抹，有些明白了尹从的洁癖。
    然后拿起手机看了看，仍然没有尹从的消息。
    放下手机，摸进怀里清点了一下朱砂和符纸等，然后封泉闭目侧耳听了听外面。
    寂静的山岭空荡荡，除了飒飒的枝头枯叶相碰撞的声音，外面没再有其它响动。而拍门声还在继续。
    由远到近，在声音地点转换的间隙，封泉还听到沉重的脚镣拖拽在地上的声音。
    唰喇
    先是从一边开始，手掌拍在棺材板上，力道很大。一下拍完之后，坚硬的指甲会从木质的棺材盖上划过，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似乎是不满意，它换了一口棺材，声音离封泉更近了。
    然后就到了封泉旁边的一口棺材。
    砰！
    砰！
    砰！
    这个声音终于吵醒了另一头原本睡的正香的商阳。在他刚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的时候，封泉便先一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商阳清醒了，听到近在咫尺的声响，面上惊恐。
    黑暗的空间里商阳看不见封泉的脸，下意识要挣开捂住自己的这一只手，不过下一刻封泉的声音便出现在自己耳边：
    别出声，外面有情况。
    见商阳依言点点头，封泉这才放开手。
    旁边还响着拍击棺材盖的声音，封泉屏息等待着。
    终于，外面的东西停下了。
    铁链沉重地在地上拖拽着，靠近了封泉这一口棺材，然后停在了咫尺的外面。
    商阳害怕地两手紧紧捂住嘴，把头埋进下面的毯子里去。
    第88章
    砰！
    砰！
    砰！
    封泉所在的棺材被大力拍响,就在近在咫尺的头顶的棺材板上,使得整个棺材都晃动起来。带着尖锐指甲在木料上划过的刺耳声音。
    封泉微微眯眼。
    外面的东西对于封泉这一个棺材格外有耐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察觉到这具棺材里面的人更符合自己心意。它一直未停,最后动作越来越大，带着几乎要把棺材拍碎的力道。
    封泉突然动了动耳朵。
    他听见夹杂在拍击棺材声音之中的细小声响，是棺材四个角上的长钉一点点离开，就要起不到固定的作用。
    外面的东西还在拍击棺材。
    商阳缩在另一头,捂着自己吓得瑟瑟发抖。
    这时候封泉有了动作。
    在外面的东西再一次拍上棺材盖的同时，封泉抬手从里往外也拍了一掌，喊道：
    别拍了！
    外面的东西仿佛被吓到似的,停了一会儿。封泉趁着这个时机，猛地掀开棺材,翻身出来,终于和外面的东西对上眼。
    外面月光透过破旧漏风的窗户照射进来，在墙边位置撒下一抹银白。屋里的亮光隐隐约约，除了月光,就只有放在最中央的一支蜡烛。
    封泉就着不怎么明亮的光晕,打量面前这个东西。
    它大约可以称得上是鬼。似乎有一些人形,但肢体却都扭曲着,佝偻着背，抬着脸,直直朝向封泉。
    脸上看不见五官，只有模糊的仿佛是被烧灼留下的凹凸不平的痂。两个眼眶空洞洞，里面深黑一片。
    让封泉惊讶的不是它的外形,而是他出来在这里站了几秒，对方竟并没有主动攻击他。
    封泉眯了眯眼，手指在空中晃了两圈，缠绕住对方一丝阴气，放在鼻尖轻嗅一下。
    你是那些村民供奉的？
    对方两个黑洞洞的眼眶直对着封泉，不语。
    封泉看向它的手掌。
    手掌扭曲着，垂在身侧掌心朝外。手是格外大的两只手，呈青黑色，泛着不自然的青黑的颜色。指甲长而卷曲，带着凝固的血色。
    封泉挑眉，又问：会说话不？
    正中央的唯一一支蜡烛倏地被吹灭，再一定睛，面前的鬼已经消失了，原地就只剩下空荡荡的地面一点被照射到的月光。
    封泉没有阻拦这只鬼的离去，掀开棺材，又躺了回去。
    商阳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问道：鬼呢？
    封泉两只手放在胸前，十分安详地躺好闭上了眼。
    等后半夜。
    商阳扒了扒头发，那我呢？
    封泉往他额头一点，也等着。
    棺材重新盖好，钉子重新回到木板里。整个房间里十分静谧。
    凌晨三点的时候，那些人回来了。
    封泉猛地睁开眼，手腕一动，符纸小人从袖子里钻出来，顺着棺材的通气口爬出去。封泉两指在眼皮上抹过，而后视线转换。
    他通过符纸看到棺材外面，视野随着符纸小人的移动而转移。
    屋子外面响起枯枝被踩断的声响，然后门被打开了。
    纸人迅速顺着墙爬到房梁上，从上往下俯视着整个屋内。
    门打开，走进来的是两个人，一名是之前给封泉他们当导游的当地人老汉，另一个比这个老汉还要年老，全部头发都花白，乱蓬蓬地。他整个人好似都不见肉，面目全都凹陷下去，像是区区一副骨架支撑着摇摇晃晃的衣服。
    白发老人声音嘶哑，不似人言：
    去看看。
    老汉对他十分恭敬，点燃了手里提着的蜡烛，朝屋子内看去。
    随即他一惊，险些让蜡烛打翻。因为老汉看到，陈列在屋子内的十三口棺材，原本完好无缺的棺材，此时每个棺材上面都凹陷下去一个巨大的手印，还有指甲划过带起来的木刺。
    每一口棺材都是如此。
    老汉战战兢兢地走完一遍，确定棺材都还紧密地被密封好，这才走回去老人身边，伏低身子，恭敬道：
    村长，都没动过。
    老人皱起没什么肉的眉头，表情不满：大人没有享用。这个，把他们叫醒。
    老汉接过老人递过来的碗，里面是煮熟的糯米。他捏着糯米从棺材的通气孔塞进每一口棺材里，然后走回到老人身边。
    不消一会儿，所有人都醒了。
    封泉听见先是棺材里人粗重的呼吸，然后是惊慌的呼喊，急切的拍打。不过这些那个老人都不为所动。
    即使被叫醒，但所有人仍然没什么力气，只挣扎了一会儿便再次没了动静，只能躺在密闭的棺材里面惊慌地睁着眼。
    老汉小心问白发老人：
    村长，我们还要不要
    白发老人一挥手，从门外再次进来了一群人。还是一群老人，他们各自手持一支蜡烛，贴着墙角无声地站好。
    封泉看向他们所拿着的蜡烛。
    白色的，上面雕着一些纹路。白发老人再次挥了下手，一群人便分散开，各自把手里的蜡烛放到每一口棺材的头端，而后点燃。
    每个棺材顶上都有一支燃烧着的白蜡烛。在夜风中微微摇曳着，显得阴森而诡异。
    将这些布置好，十三个捧着蜡烛进来的人便各自跪在棺材之前，虔诚地俯身叩拜着。接着那个被喊做村长的白发老人，还有那名老汉也跪地，朝前叩首，五体投地。
    房子里又回复了静谧。
    封泉把符纸小人叫进来，收好，心里思考起来。
    这些看起来都是老人，但实际上和那个老汉一样，竟然都不似活人，像是一般行尸回到人间，被什么驱使着行事。
    而且看他们身上气息，还和之前那只鬼有些联系。
    封泉思考着接下来还会不会有东西出现、出现的会是什么。而就在这时候，寂静的空间突然想起一阵轻脆的声音。
    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
    封泉从出生开始就能看得见鬼，小时候刚刚能坐起来，还不会说话，便拉着不小心飘过来的鬼和自己玩儿，更何况后来又开始学习玄术，他自问可从来没被什么死状清奇的鬼吓到过。
    然而现在却是吓得一激灵。
    摸了摸口袋，是自己的手机铃声。他有些开心地看了一眼，结果不是尹从，而是兰湘。
    接通之后，对方声音颤抖：
    你在哪儿啊，我在棺材里面，这里好黑啊，我动不了
    声音幽怨沙哑，带着无力的气音，回荡在狭窄闭塞的棺材里面。
    而封泉直接挂了电话。
    这个屋子里现在没有鬼，兰湘给他打的这个电话倒像是鬼来电似的。
    在棺材前跪着的人没有什么反应，仍然没有一点声音和动作。
    商阳怕够了，倒是觉出刺激来，暗戳戳地期待着等会儿能有什么恶鬼过来。
    只是让封泉和商阳还有那个村长有些失望的是，一直到外面远处响起第一声响亮的鸡鸣，都没再有什么东西出现。
    村长面目阴沉地直起身，慢慢站起来。
    把他们，抬回去。
    尽管已经有鸡鸣声，但天仍未亮。山中有薄雾，让夜空变得灰蒙蒙。
    一众人抬着棺材陆续出了当晚停放棺材的房子，封泉给小纸人折了个风筝，放它出去，在外面探路。
    原来这个房间原本就坐落在村子旁边，怪不得这些村民要绕开这么远的山路，避免被旁人发觉。
    村子四面环山，正是先前封泉观察到的陵山东南巽角。房屋都跟古朴，一点看不到现代生活的痕迹。
    一行人直接把十三口棺材停在了村子最中间的一栋房子，按照那些老人的交谈得知，是村里祠堂的地方。
    放下棺材，那个村长亲自看了一遍这些棺材，对他旁边的那个老汉道：
    都是外边来的？
    对。老汉恭敬道。三个老的，其他都二十来岁，应神喜欢的年纪对了，还有一个小娃娃。
    村长闻言脸色骤变。
    小娃娃带进来做甚？
    见村长发怒，老汉战战兢兢道：我想着村子里面留不住，咱们可以卖出去，就像、之前那样
    村长急剧喘了几口气，胸膛因此上下起伏着。胸口好似透风似的，发出气流交汇的呼哧呼哧的声音，单薄的骨架仿佛下一秒就会散架似的。
    幸好今晚应神没有降临享用，你这个坏事的！刚抓了这些外人，这几天应神献祭，你还有胆量要卖孩子？做了。
    老汉不敢抬头，连连道：是、是。
    他连忙走到棺材之间，找到商阳躺着的棺材，叫人把钉子起了。棺材挪走，棺材盖子打开，露出闭目躺着的五岁小娃娃。
    老汉举着蜡烛在商阳眼前晃了一圈，嘟囔：怎么也不见醒
    旁边老人递给他一把刀。
    老汉举着刀，直接挥手往商阳脖子上一划。动作熟练，似乎是经常这样做似的。
    然而棺材里躺着的小孩儿却并没有如料想中的一般脖颈喷出鲜血，而是在他眼底下，一个活生生的小孩儿直接变成了一个纸扎的人。
    第89章
    老汉大惊,拿起棺材里断了脖子的纸人,喊道：村长,你看！
    村长也惊讶道：怎么回事？！
    外面乱起来,封泉的棺材里面，商阳捂着肚子饿得不行。
    封泉通过外面的符纸小人抬头看向天空，满月高悬，一点乌云不见。
    他转而把商阳拎到眼前来,扒着他的眼皮看了看，用灵力传音到他耳边：
    那我这里也没有柿子给你吃啊。再等一会儿，别急。
    外面那个村长正在说：
    今夜应神不会降临,你们把这些棺材都打开，看看里面情况怎么样,贡品都还在不在？
    这些老人沉默地遵命行事,把这些棺材一个个打开。里面躺着的正是所有节目嘉宾，他们虽然醒了，但是浑身不能动弹,只能满目惊恐地看着外面的人。
    最有力气的是那个叫景晗的女艺人,虽然也不能够动弹,但是却嗓音冲天。
    她尖叫：啊啊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们你们是人是鬼
    接着，封泉所在的棺材便要被打开了。封泉从怀里掏出朱砂,割了自己一小绺头发来，用头发梢沾着朱砂往商阳额头上点了一下。
    商阳身体一僵，然后四肢耷拉下来。
    封泉把商阳托着腋窝捧起来,面朝着棺材盖。同一时刻，棺材被外面的人打开了。
    开棺材
    外面的月光洒到商阳身上，他倏地睁开眼，手上长出长指甲，腾身从棺材里面跃出来，让众人一惊。
    封泉笑眯眯，放商阳。
    商阳跃出棺材之后，站在棺材之间的空地上，还不到人腰部的身高，竟然散发出一种阴沉而凌厉的气势。而封泉慢腾腾从棺材里坐起来，看着周围场景，打了个响指：
    发泄一下精力，别憋坏了，不然不长个。
    商阳整个瞳孔倏地全都变成了黑色，他抬起头，没有任何情绪地看向周围的人。
    明明是一个小豆丁，可周围的人却感觉到了巨大的威胁。
    这些村民们虽然年老，但动作很快，在下一瞬已经迅速把商阳围起来，村长面目沉沉道：
    把他抓起来。
    封泉笑眯眯看着眼前的场景。
    如他所料，这些村民不仅有问题，而且问题还挺大。
    就像现在，他们对付商阳的手段就比一般手段阴狠得多。
    只见那些村民拿出一根细竹管，朝着商阳吹了一下，一篷白色的细雾便朝着商阳散过去。封泉嗅了嗅，是尸毒。
    他连忙手指捏诀，在周围出现一股灵力形成的风，把被打开的盛放被抓来的人的棺材都吹合上，又将尸毒吹离这些棺材。
    不过让这些人失算了的是，尸毒对于商阳没有起到一点作用。真要说是有什么用处的话，反而是让商阳更加激动了一点。
    只见原地商阳倏地一跃，不见了他的人影。再次出现，他正攀在一个村民的背后，深黑的指甲挟制在那人脖颈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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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60)

    村长惊惧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商阳看向他，深黑的瞳孔直勾勾对着村长，忽的咧嘴一笑。
    村长惊慌后退，连忙道：快、快请祖爷爷！
    祖爷爷？封泉略疑惑地挑眉。
    所有村民都顾不上再管封泉和那十几个躺在棺材里的人，慌忙进去祠堂。被商阳抓住的那个村民战战兢兢不敢动弹，朝村长投去求助的目光。
    族长一群人方进去祠堂没多久，封泉便知晓了他们所说的祖爷爷是何人物。
    因为一群人慌忙进入祠堂，封泉通过没有关上的门看见祠堂正中，是一口漆黑的棺材。
    棺材很大，和用来盛放他们这些被抓来的节目嘉宾所用的棺材相比显得高贵不少。这些人进去没多久的当口，封泉便听闻自这口棺材里发出砰砰的响声。
    像是有什么在棺材里面奋力撞击着想要出来。商阳被这个声音吸引了目光，松开被钳制住的人，在他脖颈留下一个黑色的小掌印。
    商阳纵身一跃，下一刻站到了棺材上方，表情疑惑地看着下面的棺材。
    周围村民趁着这个机会连忙后退，就在这时候，棺材里面的东西倏地掀开棺材盖子还有站在上面的商阳，从棺材里站了起来！
    封泉定睛过去一看，嚯，这不是只老僵尸么！
    正好，一个是老僵尸，一个是小僵尸。封泉在两只身上来回逡巡一圈，然后便放心地作壁上观了。
    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被村长叫做祖爷爷的僵尸看起来像是一百多年前的人，穿着晚清制式的衣服，皮肤青黑，指甲得有半米长。反观他面前的商阳，小小一点，嫩得像个肉包子似的，两厢对峙，显得他像一只炸毛的小鸡仔。
    老僵尸率先扑上去。
    他蹦起来，连跳了好几下也没能从棺材里跳出来，两只爪子伸向商阳，呲着牙，看起来凶得很。不过商阳却竟然眼睛一亮。
    他目光随着老僵尸的跳跃而上下移动，老僵尸跳一下，他便随之点一下头。
    到后来不知怎么，商阳竟然嘿嘿嘿地被逗笑起来。
    看见这一切的封泉有些不忍直视地捂住眼。
    战争结束得特别快。老僵尸看着唬人，实际上还连路都不会走，不是商阳这只小鸡仔的对手，被商阳当成玩具玩儿了好一通，最后嘴里最后一口气被打散了，成了真正一具百年前的尸体，不能动弹，直挺挺躺回了棺材里。
    商阳得意极了，没有忍住，对着月亮便吼了一嗓子。封泉听见这声尖锐的声音的时候才意识到坏了，赶紧从棺材里出来，一瞬间移到商阳身后，拽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拎了起来。
    商阳在空中扑腾几下，转过身面对着封泉，漆黑的眼神颇为无辜。
    封泉敲了他脑袋一下，一手拎着商阳，一手在面前画符，念道：
    天有天将，地有地袛，斩邪除慝，解困安危，如干神怒，粉骨飏灰！①
    他抬掌上扬，一个符文从他掌心浮现，升举到空中，越来越大，随后化作金芒覆盖了这一整个村庄。
    封泉站在原地侧耳聆听，随即有些意外。没有起尸，不应该啊。
    难不成这样一个村落，竟然没有一具尸体？
    被拎着的商阳还浑然不知道自己之前的一声吼可能会引起什么后果，此时正在啃自己的长指甲。
    确定不会有尸体从地里爬出来，封泉低头看向商阳。
    商阳额头的红点正在慢慢消失了。封泉抬头，天空中月光渐隐，东边方向的一线天空已经由深黑变成了墨蓝，再过渡成淡蓝。然后封泉转过头来对着商阳叹了口气。
    商阳咧嘴一笑，露出长出来长而尖利的一对虎牙。
    封泉咬破指尖，往商阳额头划了竖直一道，商阳四肢扑腾了一下，而后眼睛由深黑回归到正常的黑白分明，尖锐的指甲和牙齿也缩了回去。
    还饿吗？封泉甩了甩手里的小不点。
    商阳眨眨眼，神志回归，摸了摸肚子，惊奇道：咦，我不饿了欸！
    先这么着吧，马上天亮了，等会儿在这个村子里转转，找点东西吃。
    商阳咂咂嘴，突然激动地对封泉说：我刚才厉害不厉害？厉害不厉害？
    封泉把商阳放到棺材上坐着，嘴里敷衍道：厉害厉害，你可最厉害了。
    商阳得意地扬起下巴。转而问道：你怎么能把我变得这么厉害的？
    封泉耸耸肩，小把戏多呗。
    一边说话，封泉一边在手心画符。画完之后放在面前对着手心轻轻吹了一口气，就在商阳惊奇的目光中，一群纸扎的人排着队从先前那个房子里冲出来，经过他们，把祠堂包围了起来。
    封泉好整以暇地下命令：把他们捆起来。
    纸扎的人按照命令去把那些村民都捆了起来。商阳拉着封泉的衣摆，喋喋不休地问：
    你这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我这么厉害，都不能做到这样？
    封泉回道：一些小法术，我是道士，你是僵尸，不能引天地灵力，当然学不了。
    商阳歪着脑袋：可我看你的这些小法术一点都不正经。但是你之前那个画了符会有光的那个，看起来就像是高人！
    我研究这些小把戏，就是为了能省力就省力啊，那种看起来高大上的，还得念咒语，还要控制灵力，而且不好玩。
    商阳嘟着嘴，我也想学好玩的。
    封泉斜眼看他，行啊，不需要灵力的小法术可以教你。
    商阳眼睛一亮。
    封泉指挥：趁现在还有月光，你力气大的很，帮我把这些棺材搬到那边空地上，出太阳了把他们晒一晒。
    商阳闻言感觉不可思议，看看放在地上整齐排列的十多口棺材一个顶他十个大的棺材再看看封泉，指着自己，不可置信道：
    我？搬它们？
    封泉点点头。
    商阳愤愤地看着封泉，后者伸了个懒腰，躺回自己棺材里闭目休息去了。
    商阳愤怒地一个小拳拳捶碎了旁边的大石头。
    第90章
    不过为了学法术,商阳还是累死累活地把棺材都搬到了另一边大一些、能晒到太阳的空地上。不消一会儿太阳便升到了那边的山脊上方,封泉起来把所有棺材盖都掀开,挨个打了招呼。
    好久不见啊各位。昨晚睡得怎么样？
    兰湘气虚地和封泉打招呼：
    我怎么就一觉醒来到了棺材里面,我还以为是被那种美貌的女鬼抓去成亲，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封泉把于先生和梁兴城扶着坐起来，面朝着太阳。其他人也是全身无力，只能自己艰难蠕动着坐起身。歇了一会儿,梁兴城道：
    小封啊，我之前躺在棺材里，听到你和商阳在外面？是怎么回事？
    封泉哦了一声,拍了拍正对着自己手上的水泡委屈的商阳，道：
    这个村子里的人似乎是祭拜了什么邪神,要抓我们献祭。原本第一个要拿我献祭,多亏了阳阳师兄
    封泉看向商阳，无视他控诉的目光，接着说：
    阳阳师兄中了他们的药,被邪神附体,戾气大发,幸亏他神志坚定,没有对我们下手，而是反过来把那些村民都抓了起来,救了我们！
    兰湘很给面子地鼓掌：阳阳师兄厉害！
    商阳被这么一夸，顿时飘飘然，全然忘记了之前因为搬棺材手上磨出水泡之仇,谦虚道：
    也不是很厉害啦，封师弟也有功劳。
    有了力气的几个女明星在抱怨喊饿，那个曼曼主播看着周围的环境感觉毛骨悚然，闹着要安迪马上和她走。
    那个性格有趣的老先生，于广汉却一直沉默着。他隔壁棺材里的助手关英表情担忧地看着于广汉。
    封泉走过去，坐在旁边的木桩上，挑眉道：
    于先生，有心事？
    于广汉道：我想看看。
    嗯？看什么？
    于广汉：那些村民。
    封泉感兴趣地看向于广汉。他旁边的关英解释道：
    师父他之所以答应来参加这个节目，实际上并非是因为想要通过节目让更多人了解雕刻这只是一部分的原因，其实主要是因为陇北安丰，陵山的这个村子，是师父的家乡。
    于广汉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没有抬头，却声音低沉地叙述道：
    我父母在我出生没多久便出去打工，此后便没再回来，可能是在外面出了事故，谁知道。我跟着爷爷奶奶，雕刻技艺也是爷爷教的。
    后来外面发展，机会多，我们这里却还是这样一个封闭落后的村子。外面家家户户都看上电视，我们这里连打一个电话都要下山去镇子里甚至还有好多人都不知道电话是什么呢。
    好多年轻人出去闯荡，我的同辈都走了。偶尔他们回来，就是带着另一半回来看一眼，然后把孩子放在家里，就又走了。所以我们这里一直都只有老人和孩子。
    后来有一天，镇子里有人找我，是一起长大的伙伴，他说在外面发展很好，问我要不要出去。他跟我说外面多么丰富多彩，有多好看的花花世界。我心动了。
    长辈们都想留我，我还是出去了。后来我就没回来过。我不敢回来，但是又想回来看看。
    封泉问道：您想看看那些村民有没有认识的？
    于广汉慢慢点了下头。
    封泉道：那便去看看吧。他转向其他人：
    你们身体怎么样？
    兰湘从棺材里爬出来，颤巍巍地站稳了，说道：太阳晒一晒，力气就回来了。也不知道那些人是给我下了什么药，这么邪性
    封泉过去扶了梁兴城，梁师叔呢？
    梁兴城晃晃脖子，道：行！没事儿了！还是没什么力气，不过站起来走路是没问题的。
    梁兴城这个年纪大的人都这样说，那几个小明星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在棺材里躺着。况且他们也恨不得抓紧离开这里。
    我们赶紧走吧，去住的地方不，要抓紧报警啊，抓了这些绑架犯！
    于广汉看向封泉：这位小道长
    封泉笑了笑，伸手请道：他们被捆在这边。于先生请。
    村子不大并非规模不大，而是所剩下的稀少。房屋原本是林落，但都因长久无人而破败了，被雨水侵蚀了茅草，被风剥落了瓦片，土墙斑驳，现在一眼看去，除了很少一些尚且有形状、能够居住的，其余几乎都成了杂草丛生的废墟。
    于广汉看着这一切，手指颤抖。
    他眼里闪着亮光，走得很慢，摸着巷子旁边的砖石矮墙，说不出话。
    都还和之前一样啊
    旁边就是祠堂。
    然而一走回祠堂之前，封泉便敏锐地发现了些许不同。他皱起眉，伸手拦了一下于广汉。
    于广汉疑惑地看向封泉，不过商阳已经兴冲冲地跑过去了，都在这里！他们都被捆在里面，中央还有一口大棺材呢，里面有
    商阳声音渐消。
    因为他已经一只脚迈入了祠堂，然而里面空荡荡，中央没有摆放着一口黑色的棺材，屋里除了简陋供奉着的牌位，也没有被捆起来的村民。
    众人也都进来祠堂里，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东西，不禁都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封泉。
    封泉拧着眉，侧耳听着外面。
    他没有听见这个村子里面除了他们一行人之外的任何生人活动的声音。
    现在一行人被困在这样一个古怪的村子里，周围也没有摄像机跟着，景晗一改之前的温柔模样，不满地抱怨起来：
    这位封道士，你别是唬弄我们的吧，还邪神附体、戾气大发，我看就是你们那个叫长什么的小道观，想钱想疯了，趁着好容易能参加上节目，联合这里的本地人绑架我们，想要勒索呢！但是你们找的那些本地人中途跑了，你们几个打不过我们，干脆就编了一些借口真是，我在娱乐圈，什么人没见识过啊！
    封泉摇摇头，惋惜道：你混娱乐圈可惜了，应该去写小说的。
    景晗怒道：你！
    你们都别急，竟然是安迪出来安抚众人。他是网络主播，懂得怎么说话让众人都更容易接受。
    你们看封道长长这么帅，梁道长这么有高人气度，怎么也不可能是人贩子嘛。大家都是被抓来之后心急了，其实不必，那些村民们是用了阴招才迷晕我们，现在我们都醒了，人多力壮，怎么也不可能逃不出去吧。出去之后赶紧报警，凡事都不是问题。
    几个应和着景晗开始抱怨的艺人被安抚住了。安迪朝封泉那边看了一眼，隐蔽地朝他拱了拱手，表情崇拜地唇语：
    大神！
    景晗不满地哼了一声，跺了跺脚，冷得瑟瑟发抖。她瞪着封泉，怒道：
    我现在就要报警！
    封泉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而后自己走进了祠堂。
    他前脚刚走进去，便听身后景晗的声音再次响起：
    该死的！什么鬼地方，连个信号都没有！
    祠堂里面空空荡荡。
    先前被封泉施了法术，暂时充当傀儡人的几个纸人已经不见了，原本用来绑人的柱子上也空空荡荡。而且在进来之前封泉便发现了，祠堂外面的空地上，也不见了暂时停放棺材而压出的痕迹。
    就像是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没有留下任何实际上的痕迹，并非真实。
    封泉走上前，抬手摸了一下被供奉的牌位。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香案上有一层沉积的香灰，因为潮湿和年久而变得不易剥落。
    把这里面打量一遍，封泉走出祠堂。外面几位艺人，还有那位叫曼曼的素人嘉宾已经着急起来了，商阳抱着胳膊，坐在一边的大石头上气呼呼看着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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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61)

    封泉走到于广汉身边，轻声喊了他一下。
    于广汉恍然回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目光询问。
    封泉低声道：这里是您的老家，你又是长辈，劳烦组织一下大家了。
    于广汉道：我明白，封道长你说。
    封泉道：首先分成两路搜一下这个村子。
    和于广汉说完了话，封泉走到兰湘身边。兰湘顿时有了主心骨似的，也不慌了，一脸信任地看向封泉。
    在兰湘看来，虽然他们长一观好像不怎么靠谱，但是封泉是个有些本领的。虽然不知道他所会的都是从何而来，不过封泉可要比梁师叔可信赖得多了。
    封泉对兰湘说道：等会儿分成两路，你和于先生一路。记住我之前和你说的话，不要跟陌生人走。符还在吗？
    兰湘这才想起来之前在民宿里吃饭的时候，封泉给了他一张符。连忙点头：
    在的，在的。
    封泉又拿出一张纸，递给兰湘：
    安神咒，在你发现周围人神态有异的时候念出来。
    兰湘连连点头，又问：我念有作用吗？
    封泉道；所以把我给你的符纸带好。还有，封泉指了指商阳，也不要担心，真遇到什么困难，他会保护你们。
    兰湘：啊啊？
    封泉自顾自：今晚或许仍然是月圆夜。
    第91章
    于广汉已经安抚了众人,道：现在大家已经恢复力气了,我们把这个地方搜一遍,兴许能有什么发现。
    曼曼不满道：为什么不立刻离开呢,这个鬼地方，手机信号都没有。
    闻言众人都应和起来。
    封泉道：谁说不可以？当然可以，如果你能走出去的话。
    什么意思？
    封泉淡笑着，就是表面意思。在搜索这个地方之前,你们可以组队先找一找出路，试一试能否出去。只有一句提醒，不准离队。
    于广汉便接着说：既然如此,我们分成两个队伍，分别到村子两个方向搜索。不管有什么发现,在日落之前到这里集合。
    关英,四位艺人嘉宾，兰湘道长，梁道长,还有商阳小道长和我去东边。
    封泉道：那么两位主播,还有辛总裁和我一队喽。
    梁兴城担忧道：小封这一队人少了点吧。
    封泉耸耸肩,没关系,能者多劳嘛。
    将要分头寻找，没想到景晗竟然主动说：我去那个姓封的一队。
    封泉挑眉看她。
    景晗瞪他一眼,率先走了。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个叫封泉的看起来像是个神棍，但是和他分开行事,竟然觉得很不安全似的。
    封泉表示无所谓，道：那就走吧。
    小村被困囿在这一个山脉的凹处，总体上是一个圆。村子没有一条能一眼看到尽头的笔直小路，更多是弯弯曲曲四通八达的小巷子。
    封泉漫不经心地带着队，掌心托举着一团雾一样的灵气，顺着冷风飘远，告诉他远处的情况。
    辛文勇作为一个公司的老总，原本是打算借着节目出来旅游，谁成想遇到这么一桩事。这回危险基本解除，他也不想着要赶紧离开，竟然真的细致地查看这些民居。
    我看这个地方啊，四面环山，又在高地，虽然风水上可能不怎么好，但风水有什么用呢，是吧，好多人就喜欢这种自然风景，幕天席地。完全可以开发成旅游区嘛，不过周围的交通挺难办，也没个商场信号也不好，可以建个基站。
    曼曼这会儿也不慌乱了，甚至还和辛文勇交谈起来：
    哇，辛先生，您对某个地方要怎么开发，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么多啊。
    辛文勇道：嗨，其实旅游开发的宗旨呢，就是把这些旧的包装一下，刷新成具有社会特质的地方。越是老旧的东西，就越具有包装价值比如说现在人不都推崇那些古代的东西吗，都一样。
    停一下。封泉突然出声。
    安迪紧跟在封泉后面，闻言紧张道：大神，怎么了？
    封泉抬手，示意众人都不要动。明明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面容一严肃起来，竟然有一种让众人都不由自主地信服的能力。
    封泉轻声说：有人来了。
    不消一会儿，拐角处出现了一行人，为首的和封泉打了个照面。
    封泉略一挑眉。
    他们也看见封泉，也停了下来。封泉便抬头去打量他们。
    一行人一共有四个，两个年纪大些，两个年轻小辈。穿着傅家的制服，身上带着一股封泉不喜的傅家的味道。
    而且，为首两个年纪大的，封泉不可谓不熟悉。
    傅家的两个长老，傅震轩和傅义华。之前封泉还是封家人的时候，和这两个打过许多交道，他们性格极其不对自己胃口，是典型的傅家人。
    没想到现在和他们遇上。
    这群傅家人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外人的面孔似的，后面两个年轻小辈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惊讶。不过想必是他们在封泉一行人身上都没有感觉到丝毫灵力波动，丝毫没把封泉他们放在眼里。
    傅义华表情和蔼，轻声询问道：
    你们为什么在这里？据我所知这个村子并不常来外人。
    见这四个人周身气质不似平常人，辛文勇走到封泉身前，自己和他们交涉道：
    我们是来安丰拍节目的，谁成想被一群人贩子抓到这里来正要找出去的路呢。
    傅义华反问：被抓过来？被谁？
    辛文勇叹了口气：本地的老人。欸，兴许是生计原因，这里地方偏僻，常年应该不会上来这个地势高、又没有路通的小村庄
    那抓你们的人呢？
    辛文勇道：被我们反制住了，结果天亮之后，凭空消失了。我看这个地方有些邪性，看你们打扮带着学生过来考察的？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封泉看到傅震轩和傅义华两人对视一眼，用眼神交流了一番。傅义华道：
    没错，民俗考察。不过我们并不打算现在就离开。既然你说这里的村民绑架了你们，想必这个村子真的有什么问题。不如我们一起行动，人多安全一些。
    傅义华大略看一眼封泉一行五个人。
    封泉没有发言，辛文勇爽快地答应下来：好啊！咱们一边考察，一边找找出去要怎么走！
    一行人继续出发，只有封泉目光看向傅义华和傅震轩，若有所思。
    *
    于广汉和几人在搜索另一边。
    村子并不大，他幼时已经走遍了百遍，即使许久未归，这里的一草一木也仍然印刻在他脑中，回到起始地，所有记忆便全都浮现上来，如同昨天。
    每一户人家，他都能叫出是谁的居处。那个墙头损坏了这么几十年也还没有修，这个门槛上留一个狗洞，里面一点常放着狗盆。
    人事物换。他重新回来。
    三个艺人在交谈：
    怎么一个人也没有？难不成是个空村子？
    还搜什么啊，要我说直接找出去的路啊，搜查这是警察的事。
    于广汉道：出去的路已经找到了。
    艺人惊喜道：找到了？在哪儿？
    于广汉：就是我们刚刚经过的地方，拐角直面的树林。没错，出路消失了，变成了灌木丛。
    几人面面相觑。
    梁兴城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先探查一下这里。山路难走，况且没有明确的路径，一不小心恐怕会迷失方向。等到所有人汇合，再一起找出去的路吧。
    于广汉点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这时候商阳突然抬头看了看天上，然后抬手摸了摸额头。
    走在他后面的兰湘摸了把他的头发，随口问：怎么不走了，跟上啊，你这么点个子，不跟好小心丢了。
    商阳揉了揉眼睛，反驳道：我才不会那么容易丢呢！但是我感觉，好像有点不对呀。
    梁兴城转头看向他，怎么，饿了？
    商阳摸着肚子仔细感受一下，摇摇头。
    梁兴城：那难不成是想观主了？你之前每个月这时候都是和观主在一起的。
    商阳仍然摇摇头。他指着天上，说道：我感觉，马上就要天黑了呢。
    一个艺人嗤笑道：小不点你是困了吧，这才刚刚早上九点钟，哪儿会这么快就天黑！怎么回事？
    她话音未落，视线倏地暗了下来。众人大惊，抬头去看，只见天空中有大块大块的乌黑的棉絮一样的云飘散在空中，不一会儿整个天空都被遮蔽得不见光亮了。日头也隐在后头，不消一会儿竟完全不见了，仿佛太阳未曾升起过一样。
    然后星光依稀出现，一轮圆月也从夜幕中探出来，明晃晃地挂在天空。
    仿佛是很平常的一副夜幕。
    然而众人都毛骨悚然，甚至半晌身体都不能动弹。
    半晌，兰湘才恍惚道：是我做了梦还没有醒来吗？阳阳，快打我一下。
    商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三个艺人嘉宾害怕得快要哭出来了，兰湘顾不得害怕，赶紧去安抚她们情绪。
    于广汉定了定神，道：别慌，我们先回去集合地点。
    一行人刚刚转身，走了几步，却突然从旁边的房子里踉跄跑出来一个人影。于广汉微惊，他旁边的关英警惕地扶住了他。
    人影出来的时候被门槛绊倒，一下子扑倒在地。她慌忙爬起来，借着月光众人才看见，这人虽然形容狼狈了些，不过似乎确实是个真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她脸上被地上石子划出伤口，微微往外沁着血。
    兰湘小声问梁兴城道：鬼是不会流血的吧？
    梁兴城小声回他：不知道啊，不过如果是鬼的话，肯定没有呼吸和心跳的吧？
    兰湘：要不要上去摸摸？
    梁兴城：你去，你长得帅，我一个老头子去摸她，还当我连女鬼便宜也要占呢。
    兰湘便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道：这位
    女人却突然冲过来，拉着兰湘便往后面方向跑！
    其余人不明所以，不过接着他们便听见从女人刚才跑出来的房子里，响起乒乒乓乓的响动，然后是沉重的脚步声，好似有人要追出来似的。顾不得多想，关英一边护住于广汉，一边喊道：
    快跑！
    众人连忙跟着关英朝后跑去。
    第92章
    追出来的人跑的时候脚步踏在地面上,重重一下仿佛是踩在众人心口；还有气愤的喘息声,手里拿着刀在空中划过带起破空之声。
    好在最后似乎没能追上,身后逐渐没了声音。一行人钻进一个塌了半面墙的房子里,用一块破门板把入口挡上了，惊魂未定地平复心情。
    于广汉在黑暗中出声：你们听。
    入夜之后外面响起飒飒的风声。枯叶从枝头掉落，发出啪嗒一声。
    稍远处突然响起两声狗吠，有人的脚步踏在枯枝上,他嘴里嘟哝着什么，掰了几棵柴，踢踢踏踏地走回屋里去。
    那边巷子里有人经过,被什么绊了一下，骂了几声；不远处屋门口有几人低声絮语,抽着烟,时而低声咳嗽。
    人声。
    可明明刚才天还没黑下来的时候，众人逛了许久都未曾见到一个人影。现在外面这样具有生活气息的声音，却并没有让众人感觉到心安,反而觉得毛骨悚然。
    关英嘘了一声,悄悄掀开门板,探头往外看了一眼。然后他缩回脑袋,仔细把门板合上，转头对众人说：
    好多房子里亮着灯光。
    拽着兰湘率先躲进这个破房子里来的女人却突然说道：别过去！
    众人这才想起来他们躲到这里全是因为这个惊慌从房子里貌似是逃出来的女人。兰湘挣开她拽着自己胳膊的手,朝她尴尬地笑了一下，然后问道：
    你是这里的村民？
    女人摇摇头，表情惊惧：不,我不是这里的人是他们把我抓过来的！
    兰湘好言说道：别怕别怕，我们不会抓你，我们是想问你一下，为什么有人追你？你刚才又是为什么说不能过去呢？
    这个房屋屋顶破了一角，往里呼呼灌着冷风。一行人原本便将近一天没有进食，现在又冷得瑟瑟发抖，三个女艺人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这时候女人幽幽地开口了：
    我家就是安丰的，但是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陵山上还有一个村子。那是去年的时候，我十二月底打工回家，偶然听我奶奶说这里还住了人、有一个村子，于是就想要来这里看看我带了几个打工时候的好朋友，一共六个人，花了一整天终于找到这里。这些村民，一开始都很热情地招待我们了，问我们山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结果，结果到了晚上
    女人声音颤抖，过了好一会儿，才搂住自己继续说：
    他们是吃人的。
    女人没有什么波动的语气，众人却感到仿佛一只冰凉的手从自己脊骨划过，猛地抖了个寒战。
    他们在夜里迷晕了我们，因为我是蒙着被子睡的，还清醒着。我便看见，那些白天里亲切的村民拿了菜刀进来，把我的伙伴们一个个杀死了！他们用一口鼎盛着，每杀死一个，就会将他肢解放进鼎里我就闭上眼，不敢去看，只能听到他们剁骨头的声音，吓得全身不能动弹，也不敢出声，不敢被他们发现我还醒着比较幸运的是，在还剩了我一个之后，鼎已经被装满了，他们没有杀我。虽然我活下来了，但是他们却把我放到一个光棍的床上后来，他们便一直给我下药，让我每天都没有力气行走，只能待在床上。直到我怀了孕，我装作已经心甘情愿待在这里，不会逃跑了，生下孩子之后还主动提出要和那个男人结婚。虽然也没有举行婚礼，但是那些村民都对我放了心。我便终于等到一个机会，灌醉了那个男人，逃出来不要被那些村民看见！他们不仅会把我抓回去，还会把你们也抓回去的！他们最喜欢用鼎装着人肉来祭祀，而现在，又到了他们应该祭祀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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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62)

    随着女人的叙述，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有人问道：你你说的是真的？
    女人啜泣一声，我怎会说假话。不过，我在这里呆了一年多，已经把这里的情况差不多摸清楚了，这才下决心在今晚逃出来。你们是不是发现，原本进来的路全是灌木丛生？
    于广汉道：没错，明明应该有一条上山的小路的
    女人道：你们千万不要往树丛里走！一旦进去了，就会迷失再也出不去了！你们想要离开的话，就跟我走吧，我知道要怎么离开。
    *
    因为突然的天黑，辛文勇四人方寸大乱，傅家的几位也神情严肃地抬头看看天上，带着众人暂时进入了一间房子里。
    曼曼和景晗害怕得快要哭出来：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突然就天黑了我想回去
    两个傅家小辈用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看了两人一眼。
    封泉默不作声地躲在后面，让辛文勇和安迪两人为自己遮掩视线，悄悄观察着傅家的几位。
    封泉发现，几人只是在刚刚天黑下来的时候露出来惊讶情绪，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开始露出思量的表情。
    看来傅家的人知道些什么啊。封泉心想。
    几人缓过了害怕情绪，傅义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道：
    刚刚想到，其实我们在之前搜寻这里地况的时候，看到了一条应该是下山的路。
    曼曼顾不得害怕，惊喜道：真的吗？！这位先生那我们赶紧过去啊！
    安迪拽住曼曼，担忧道：突然发生这种状况不如还是先回去和其余人汇合吧？
    辛文勇欲言又止：这个我觉得还是
    景晗道：辛先生有什么想法？
    现在外面不知道有什么情况，也不知道那些当地村民是真不是的不在，或许晚上他们便会出来也说不定呢再回去一趟，等人集合，又要花费许多时间，恐怕会多生事端也说不定。况且人家两位先生，还有他们的学生可没必要和我们一起等人。我觉得不如咱们先跟着这几位去那条路探看一下，看看情况，真能够出去也好找人再上来搜救
    景晗抱着身边曼曼的手臂，哟了一声，阴阳怪气道：瞧辛先生这想法，是想要自己先逃命啊。
    辛文勇笑了笑，性命重要，或许其他人也早已经找到出去的路、已经离开了呢。你想要留在这里，那我们就只能再次分道扬镳了。
    你！景晗眉毛直竖，扭头问封泉道：
    道士！你说要怎么办！
    傅家四个瞬间看向封泉方向。在这个女孩看向他之前，他们竟然都没有注意到这个角落里的小伙子。
    封泉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站出来。
    要不还是先看看离开的路吧，既然两位来研究地况的先生都说可能是下山的路了，想必真的很有可能出去。确定真的能出去之后，这几位先生先离开，我们再返回去接于先生他们。
    景晗哼了一声，算是勉强接受。
    此时站在傅义华身后的一个小年轻却出声道：
    我怎么觉得你这么眼熟？
    是吗？封泉状似受宠若惊，几位在哪儿见过我？是不是在网上，我们长一观可是很有名的网红道观
    那个傅家小辈此时拍了下头，你一说我想起来了！长一观我在山宴拍卖会上见过你！那个拍下了石头的小子，长一观道士封泉！
    听见最后一个名字，傅义华和傅震轩看向封泉的目光顿时凌厉许多。封泉面上讪笑，道：
    应该，正是不才。
    一直没有说话的傅震轩在打量封泉之后，微微眯眼，道：
    天师？
    封泉谦虚：算不上入门，小道士罢了。
    姓封，封泉？
    封泉继续谦虚：父母起的名字，我觉得还挺好听。
    傅震轩冷哼一声，道：什么东西都敢买，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他声音带着冷意，封泉面上赔笑，心里也忍不住冷笑。
    他懂傅震轩这个老家伙，最是很辣不过，这个语气，看来是想要对付自己这个后辈了。如果自己真的是个没什么本事便在山宴上抢了几大家族想要的东西的愣头青，可能要活不过今晚了。
    其余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辛文勇左右看看，殷勤地上前同傅义华说话：
    这个聊了这么久，还没有自我介绍过呢。在下辛文勇，新丰集团的老总；曼曼，安迪，景晗，封泉，来安丰参加节目拍摄的。
    说完辛文勇笑着看向傅义华。
    山宴拍卖会？辛文勇知道啊！这是好多大集团老总想要进去看一眼也总是不得门路的拍卖会，在上层人士中流行着呢。他可算瞧出来了，原来这四个人可不是什么带着学生来考察的教授，而肯定是什么大人物！那个年轻的说在山宴上看到封泉，肯定进去过拍卖会，两个年纪大的又明显是他们长辈，身上气势也像是上位者虽然他要退休了，但该认识的还是得认识一下啊。
    傅义华眼里情绪意味不明，朝封泉再次看了一眼，才说道：
    傅义华，傅震轩，傅卫，傅子宁。
    第93章
    辛文勇眉开眼笑：原来是傅家四位。
    嘴上恭维,辛文勇心里还在盘算。傅家？各大集团家族都没听过这个姓、没见过这几号人啊。
    傅义华道：既然都介绍过了,那么咱们赶紧找出去的路吧。
    封泉伸手道：几位请。
    傅义华对封泉笑了一下,率先走出去了。
    这时候外面竟然不再安静了。
    一些窗户里亮着昏黄的灯光,屋子里时而传出老人的咳嗽声。原本静谧无人的小村夜幕一落下来，被一种似乎是祥和的东西掩盖了，仿佛只是很平常一个地方。
    曼曼语气颤巍巍道：要不要去找一个村民问一问路？
    封泉道：忘了是谁把我们抓过来的了？况且，既然傅先生们说过找到了出去的路,想必是不会害咱们的您说是不是。
    傅义华意味不明道：谁说不是呢。
    尽量躲避着村子里的人声，傅义华带着众人到了一处地方。辛文勇打量一下旁边的房子，犹豫道：
    这这不是之前那个祠堂吗？
    景晗跟着四个傅家的走了一路,这时看见目的地，不由得警惕道：你们说的出路就在这里？真的假的？我看着不像啊,你们四个别是和那些村民一伙的吧。
    傅义华对着景晗笑了笑,似乎对她的怀疑全然不在意，说道：有一处密道，就在祠堂里面。
    景晗道：可你先前说的是出去的路。
    密道下面就是路。
    封泉出声道：那我们赶快进去看看吧。
    景晗见封泉这么没有警惕心,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不说什么了。
    安迪闻言立即应和：对啊,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无奈,几人便都走进祠堂中。一个年轻的傅家小辈，叫傅子宁的,走到供奉的排位后面，竟然真的打开了一个密道。
    密道里黑洞洞，连着地下,傅子宁道：就是这里了，可要下去看看？
    封泉装着一副不谙世事的笑，毫无戒心道：当然了，能出去还等什么啊，我们下去吧！
    封泉已经下去了，几人也只好跟下去。傅义华和傅震轩对视一眼，也跟着走下去。
    摸索着旁边的土质墙壁，顺着阶梯走下去。辛文勇用手机照明，只走了三十几阶便到了平坦的地面。然而下来之后，抬眼看向这个地方，却并没有继续走下去的路了。
    眼前的是一个挖出来的地下空间，墙壁是土质的，里面很空荡，脚步甫一落地，一股尘土气便被吸入鼻腔，带着经年不见天日的陈旧气味。只有正中央放着三口罐子，外表是棕色，被油纸扎着口。
    辛文勇用手机照了这一整个地方，犹疑道：这里是
    傅家的四位已经拦住了来时候的楼梯口。
    辛文勇发觉不妙，语气颤抖道：两位先生这是要干什么？
    傅义华还是那一副和蔼面孔：你们是被这里的村民抓到这里的？
    辛文勇讪笑道：是啊，这不之前说过了么
    傅义华继续问：昨天晚上你们被关在棺材里？
    这你
    傅义华自顾自：看来昨天没有成功，供奉者无用那就由我亲自来吧。
    闻言几人大惊，景晗怒道：你什么意思？亲自来什么？你果然跟那些村民是一伙的？！
    辛文勇伸手拦着几人，慢慢地往墙角退去。安迪此时骂了一声，道：
    怕什么，冲上去啊，他们人比我们少一个，还有两个老的
    封泉回头道：住嘴。
    安迪顿时失声。
    不过他住口却并非是因为封泉，而是因为那边傅义华此时的动作。只见他正一只手平托在身前，接着一个古怪的符文自他面前出现，再一眨眼，他身边竟然凭空多出两道人影！
    不安迪脖子僵硬地往下看去，两个人影悬空着，还是说鬼影更恰当一些。
    安迪惊得牙齿颤抖：他他他他旁边
    傅义华已经对两个鬼下了命令：抓过来。
    两个鬼影倏地移到了几人之前！挡在最前面的辛文勇没来得及出声，便瘫软在地吓晕了。其余人近距离看见了这两只鬼，也吓得不能够动弹。
    是封泉出声，让他们恢复了全身的感官：
    退后。
    几人回过神来，封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众人之前。他挥手放出一道符，凭空出现一股力道把其余四人推着往后。几人踉跄一下，连忙拖着晕倒的辛文勇紧贴墙壁，紧张地注视着中央对峙着的封泉和傅家四人。
    还有两只鬼。
    这两只鬼此时被封泉一只手握住了一只脖颈，神态仿佛很轻松似的，像是捏着两条毛巾似的晃了晃，两只鬼便轻飘飘地跟着晃荡一下。
    傅义华深深地看着他：你是封泉？
    封泉道：对啊，我就叫封泉。
    傅义华是在怀疑封家的封泉死后灵魂没有消亡，并且重生在了眼前这个叫也做封泉的小子身上。
    但封泉不想任由对方这个怀疑继续下去，心思一转，朝傅义华道：
    我知道你们傅家，这两年名声大得很，不是新研究出一种契约，可收亡灵做鬼仆？
    傅义华冷哼一声，知道的不少，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封泉道，谁还没有个鬼仆似的。
    傅义华和傅震轩两人都猛地看向封泉。
    你是什么意思？
    封泉耸肩道：什么意思？敢不敢等我叫我家鬼仆过来！
    傅震轩眯了眯眼，可以。
    他倒要看看，这个小子怎么会知道他们傅家内部才能学习的鬼仆契约。
    不过封泉可并没有用什么鬼仆契约。他从兜里摸出一角香锥来，弹了个响指点燃了，而后闭上眼，在心里拨打了120。
    于是，在另一界的封泉整容医院内，整个上空突然响起封泉声音：
    我是封泉。都在不在？在的厉鬼出来救个场？
    而在外面，封泉咬破指尖，做剑指在身前虚空中一划，同时口中念道：
    精气合全，神炁合韦。杳杳冥冥，天地清正。闻乎即临，焚香召请，功曹使者，递奏神员！①
    傅家四位不禁露出不屑的表情。
    这并非是他们傅家研究出来的召鬼仆之法。要知道，鬼终究是怨气和恶念越深，力量越大，而力量越大的鬼，可不是凡胎天师所能够掌控的。傅家现在的这个方法，是祖先两百多年里研究出来的唯一方法，他们可不相信眼前这个毛头小子能够用另一种方法契约鬼仆。
    就算他真的是那个封泉，也不可能。
    然而下一刻，整个地窖倏地被填满了。阴气骤然袭来，温度仿佛一下子下降了几十度。定睛看去，整个地窖的空间，竟然全都被密密麻麻的鬼魂占满了！
    傅家几人是天师，鬼魂没有近身，不过只除了他们周围一点地方，其余空间没剩一点。特别是贴着墙壁站着的安迪几人，仿佛一下子被扒了衣服，站在冰天雪地里，冷得彻骨。
    封泉也没想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他愣了愣，然后说：
    一两个来帮我就行。
    一屋子的鬼面面相觑，最靠近封泉的一只声音嗡嗡道：
    一个、行吗，院长？
    封泉点头，行行行。
    下一刻，封泉旁边的这只鬼长大了嘴，而后其他所有出来的鬼魂全都被他吸进了肚子里。末了鬼魂打了个饱嗝，战意满满道：
    院长，打谁？！
    站在墙角的安迪忍不住揉了揉眼。
    那那那那是鬼吧！
    两个女生惊得说不出话。安迪自己便自顾自感叹：
    我竟然真的看见了鬼！大神就是大神啊！
    傅家四人此时心里波涛汹涌。
    他们感受到了这只鬼身上节节攀升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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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63)

    方才鬼魂数量多，他们一时被晃花了眼，在那只鬼张开嘴的时候才注意到这些竟然全都是厉鬼。而中央这只鬼此时竟然又能把所有厉鬼的力量融于一身
    傅义华深深地看封泉一眼。
    这个人不会是那个封泉。这种歪门邪道，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这么一派人来。
    封泉把傅义华那两只鬼仆扔给厉鬼，看他一眼：
    长的挺帅？
    厉鬼把傅义华两只鬼仆团了团扔进嘴里，咧嘴笑道：俺生前长得丑，也没钱整容，没想到死后倒是帅气一把！都亏了院长您啊！
    封泉道：不是我，是院长夫人的功劳。
    傅义华听不懂鬼语，不客气地打断封泉的自顾自的聊天，笑道：
    你不会以为我傅家拿的出手的就只有刚才那两只鬼吧。
    *
    在女人说了这番话之后，众人纷纷应和：好啊好啊，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我简直受够了。
    我想要快点下山，好好吃一顿！
    什么方法，你赶紧说吧，我们已经等不及要赶紧离开这里了。
    女人站起来，走到破了的一面土墙旁边，推开门板，往外看了一眼。然后招招手，小声说：
    跟我来。
    第94章
    众人便都跟在她身后。
    女人带着众人躲过了在街上行走的人,穿过几个夹道,最后来到一个不起眼的小茅屋旁。这里地方偏僻,大约是村民堆放茅草的地方,把这一个小房子遮掩住了，看起来也久无人居。门是黑色的木门，没有窗户，女人率先走了进去。
    她对外面的众人说：进来这里,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走在最后一个的兰湘却突然感觉什么东西灼烫了他的腰侧。他猛地回神，发现自己已经马上要踏进眼前的小房子里面。
    他站在门口，距离里面这么近,也丝毫看不清里面摆设，只是一片漆黑。女人靠着门框,还和他招手：
    来啊,进来这里，我们马上就能逃出去了。
    兰湘猛然警醒。
    进去这个小房子，就能逃出去？大家都没有问一句原因？
    明明之前早就说过,两队人先回去祠堂前集合,然后再一起做打算,为什么没有人提出来就自愿跟她来到这里？
    还有于先生说,这个村子仅剩老弱，便是绑架他们过来的村民,也都是老年人，按道理村子里应该没有青壮年才是。那么这个女人又是和哪里来的光棍虚与委蛇？
    兰湘猛然喝到：你是谁？！
    女人言笑晏晏的脸立即不动了，随即慢慢沉下脸,阴笑道：
    不听我的？倒是出乎我意料了
    在兰湘惊恐的目光中，女人形象大变。她眼角流出来殷红的血，嘴角一边向上挑着，面上全是被凌虐的瘀痕。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裙子，整个人阴沉地站在那里，有液体从她裙角一滴滴落下。
    兰湘惊惧万分，在冬天的夜晚，额头上竟然还起了冷汗。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身体有些动弹不得。
    女人朝他移过来，倏地靠近了。
    那张满是血的面容近在咫尺。
    一开始的惊吓过后，兰湘竟然缓过来，心里也没有那么害怕了。他悄悄动了动手指，把手伸进口袋里，攥住了口袋里那张封泉给他的符纸。
    而后猛地闭上眼，用了自己高中时候默写英语单词的记忆力，努力回想着大略看过一眼的封泉给他的纸条，背诵道：
    此间土地，神之最灵，闻符一召，速现危形
    随着兰湘嘴里念出声，他口袋位置引出一条金色的线，而后在他面前的空中有金色流光显形，一个符文在他面前凭空生成。
    安镇庭宇，通达斋诚，急急如律令！
    随着声音落下，符文猛地大亮，直直朝着女人而去。女鬼见状大惊，连忙朝后退去，只是仍然不敌符文的速度，直接被符文打中。她哀嚎一声，头上发出被侵蚀一样的嗤嗤声。等到兰湘定睛再看过去的时候，女鬼已经落荒而逃，不见了踪影。
    兰湘愣愣地站在原地，眨了眨眼。
    这、这么厉害啊
    太牛逼了吧！
    封泉到底是梁师叔从哪里给道观招来的人才啊！
    定了定神，兰湘终于想到其余人都进去了面前这个小屋里，情况不明。他谨慎地迈了一只脚进去，喊道：
    梁师叔？于先生？关助理？阳阳？
    没有人回答。
    兰湘干脆开了用手机照亮，探进去看了看。随即大惊。
    这个小屋面积很小，屋里也没有什么摆设。而唯一的东西，就是正摆放在中央的一口大鼎。
    进来的众人围聚在这个鼎的四周，几乎把屋子填了满满当当。他们面无表情，眼神呆滞，活像是没有灵魂的傀儡似的。
    兰湘哭丧着脸，又叫了一声：
    梁师叔？于先生？
    七张人脸全都慢慢转过来，没有丝毫情绪地看着兰湘。
    兰湘感觉毛骨悚然，连忙掏出封泉临分开前给他的纸条，找到一个，一手攥着符纸，一边结结巴巴念道：
    安神咒、安神咒天下神兵，八卦之精无事不报，不得违令。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念毕，又是金色丝线在他面前凭空勾勒起符文。符文落到众人身上，倏地神志回归。
    我们这是怎么到这里来了？什么地方这是？
    商阳甩了甩头，看看周围，也怒道：那个小鬼敢暗算我？我要抓了它吃掉！
    兰湘苦笑道：都先别说别的了，我们还是先离开这个地方吧
    梁兴城突然道：外面什么声音？
    声音？
    众人扒着门框往外瞧，已经听见外面同之前全然不同的声音了。先前只是能够听到人声，而现在，人声却在聚集。
    他们似乎是在朝着这里靠近。
    女星惊慌道：怎么办啊，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吗？
    外面一片漆黑，只有月光照着，但林落的房屋遮挡视线，他们看不到具体是否有人在靠近。直到众人听到脚步声，才知道危险越来越近了。
    于广汉表情严肃：他们真的会把我们抓起来？
    兰湘着急道：不然我们是怎么到这个古怪村子来的？怎么办，要不我们率先冲出去反制住他们吧？
    梁兴城道：不可。他们会用一些古怪的毒药。
    几人急得在狭窄的空间里团团转。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你们是被爷爷他们抓来的吗？
    谁？！众人警惕道。
    那个声音说：嘘小点声。我在这里。
    兰湘轻轻推开门，往外看去，只见外面的柴禾堆里露出个人头，竟然是个小孩子。小孩儿翘首左右看看，从柴禾里面钻出来，众人这才发现，他似乎就是和商阳差不多的年纪。
    小孩儿穿着灰扑扑的棉袄，身上脏兮兮。他快走几步进来众人藏身的这个小房子，随即大舒了一口气。
    见是小孩儿，两个女星便关切地问他：
    你是这个村子里的小孩儿？你给他们叫爷爷？
    小孩儿点点头，道：我们村里的小孩儿都和爷奶一起住，爹妈都要出去挣钱。我爷爷和大伯他们正在过来。
    众人闻言，互相对视一眼。
    小孩儿又道：他们马上就要过来了，你们快跟我来，我带你们躲起来。
    这时候通过门往外看，已经能够看到外面影影绰绰就要靠近的许多人影。兰湘连忙把门关紧了，紧张地咽了咽唾沫，问道：
    怎怎么躲起来？躲到哪儿？
    于广汉拧着眉，听声音，那些人是把这里包围起来了，而且马上就要进来。
    兰湘急得直跺脚。然后猛地冲到小孩儿面前，蹲下身，说道：
    你说要怎么躲起来？
    小孩儿道：你们看那里。
    众人闻言看过去。那是一口大鼎放着的位置，小孩儿说：你们把它搬开。
    外面声音已经越来越近，来不及多想，兰湘和梁兴城、于广汉上前奋力把这一口鼎推开。推开之后，众人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小房子并非完好无缺，被这口鼎挡住的一面墙便破损了一个洞口，连着外面，依稀是个柴禾堆的缝隙。
    小孩儿说道：从这里出去，可以连着我家院子，你们从院子再出去。悄悄的，快一点哦。
    三个女星喜极而泣，连忙上前，就要弯腰钻出去。
    兰湘却不知怎的，脑里突然一闪，封泉和他说过的话近在耳边：
    不要跟着陌生人走。
    应该是说的之前那个女鬼吧，是他大意了。
    这可是个孩子
    回过神来，他已经出了声：别出去！
    众人都看向他。
    小孩儿自己已经钻进了那个缝隙里，一半身体出去外面，他伸头看着里面，伸着手，催促：
    你们等什么，快点出来啊，否则我爷爷他们就要进来了！他们是要抓外来人吃肉的呢！
    声音稚嫩，孩子语气天真，可兰湘硬生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因为他清楚地看见，小孩儿说到最后一句吃肉的时候，极为垂涎地舔了舔嘴唇。
    哪里是村民吃人肉，其实根本就是这个小孩儿要骗他们去吃肉吧！
    兰湘赶紧把靠近墙洞的三个女星拉着远离了，语气不善：
    不用了，我觉得就只是一群老人，我们很有可能可以对抗。你自己走吧。
    女星急了：你干什么啊，没有听见吗，外面好多人，已经离咱们很近了！赶紧走啊！
    不行！兰湘语气强硬。他绞尽脑汁，回想着自己为了考上长一观而做的功课，有什么办法能快速让鬼显形，他在小说上看过很多的倏地灵光一闪，赶紧把手放到嘴里，狠狠咬了一口，鲜血瞬时流出来。
    你们看！
    他指向那个小孩儿。
    众人只见，那边原本笑容天真稚气的小娃娃，鼻子嗅了嗅，闻到鲜血的气味，倏地就变了一副面孔。原本的稚气面容瞬间变得狰狞起来，眼里变得通红，霎时凶光显露，咧嘴露出一口尖尖的牙齿。
    几人大惊：怎么会这样？！
    不过小孩儿并没有扑上来，而是倏地化作一股黑烟，朝着祠堂方向去了。因为这间房屋的门已经砰地被撞开，外面皎白月光之下，一群面无表情的老人正站在门口，直勾勾盯着众人。
    第95章
    兰湘带着众人后退,一边努力思考对策。
    对了！兰湘伸手推了推商阳,语气颤抖道：
    你你上！
    商阳转头,指着自己：我来？
    梁兴城拍了兰湘一下,道：别开玩笑了！
    商阳却突然兴奋起来，高兴道：好呀！等我酝酿一下唔
    外面的村民已经靠近了，屋里几人紧紧靠着对方。兰湘替商阳着急：是不是要念个什么咒语就变厉害了？
    商阳摇摇头：我不会念咒语。
    兰湘想了想，欧嘛咪嘛哄！
    商阳道：那我念一下试试。
    直到众人被一群力气大得出奇的村民绑起来之后,商阳的咒语还是没有效果。兰湘绝望地看看天空中的月亮，只能祈求封泉赶紧过来救他们。
    而封泉那边，情况也发生了变动。
    在傅义华说完那句话之后,封泉明显地感觉到了有什么正在靠近。直到那抹阴诡的气息没入中央的一个坛子里，他眯了眯眼。
    旁边的厉鬼吃了傅义华两只鬼仆,打了个饱嗝,身体里的众多厉鬼全都兴奋地叫出声，一时间嗡嗡的声音鼓动耳膜。而厉鬼正在空气中使劲嗅着，然后对封泉说：
    院长,这几个天师有点厉害,打不过呀！要不赶紧跑吧！
    封泉道：不用怕他们,只管解决他们召出来的鬼,其余时间你就待在一边。
    傅义华看着封泉，用一种颇为赞赏的语气说道：很不容易新出头这样一个走歪门邪道走出东西来的小子,不过很可惜，今天就要折在这里。管你多厉害，鬼仆听令的方法,只能是傅家的。
    他身上气势倏地攀升，展露出来了修为。不过却没能看见对面封泉忌惮或者害怕的表情。因为封泉反而笑出声：
    傅义华啊傅家原来是这样的傅家，小子可算是见识到了啊。
    傅义华手一扬，一边的三个陶罐其中一个被打开了。原本盖住罐子的油纸在空中燃烧起来，不一会儿便燃尽了。
    封泉瞬间感觉到陶罐里面汹涌着的阴气和怨气。他朝墙边的辛文勇几人扔了个诀保护他们，同时戒备着。
    傅义华甚至还笑着说：见识到什么？
    见识到，从傅家开始，没有下一代天师了。
    原本只是一句挑衅傅义华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竟然真的暴怒起来。
    封泉略微惊讶，因为傅义华这个人，表面上和煦，实际上是一张虚假的脸皮，实际上会装又阴险。和表面严正大公无私、实际上嫉妒贤能、打击别家优秀后辈、行事狠辣的傅震轩两个，可以称得上是傅家双壁。
    傅义华是傅家的二长老，年纪大，脸皮厚。不应该这样轻易就流露情绪，更别说是震怒。
    封泉不由得在心里思考起来。
    傅义华震怒的后果就是，他直接召了罐子里的东西。霎时间有黑雾从罐子里弥漫出来，发出一股不详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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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64)

    紧接着，慢慢从那个陶罐里面，伸出来了一只脚。
    赤裸的脚，白而纤细，趾甲鲜红，皮肤白得没有血色。
    接着是小腿、大腿。封泉请的帮手厉鬼看得眼睛发直，几乎要流口水了。
    等到罐子里的东西彻底钻出来，封泉才看见这是一只女鬼。穿着黑色的连衣裙，在罐子旁站着，显得楚楚动人。
    封泉听到景晗在那边说：没天理，连个女鬼都这么好看，给不给女星活路了。
    这时候，女鬼突然娇笑了一下。对傅义华说道：主人，仆刚刚回来，还没吃饱呢。
    封泉看向那个罐子里。
    女鬼似乎是一个除了比较厉害之外没有其它特殊之处的厉鬼，但是她寄身的那个罐子里面却透出一股极其不详的气息，怨气极浓。
    傅义华表情随意地看女鬼一眼，指着辛文勇一行人所在的地方，眯了眯眼，驱使道：
    一个不留。
    女鬼呵呵笑道：是，傅家先生。
    封泉瞬间警惕，一闪身到了一行人之前，心里略微思考。
    他奇怪地发现，眼前这只女鬼竟然是并没有和傅义华签订鬼仆契约的。
    女鬼站在封泉对面，看着被他护在身后的一群人，笑道：
    这位小帅哥，让一让啊。
    封泉笑道：这位美女，你让一让呗。
    女鬼笑起来，会说话。不过她表情倏地凌厉，变得凶狠起来，多你一个不多。
    与话声同时的，女鬼的尖利指甲瞬间袭到眼前。封泉身体略微后仰，手掌一翻，一团灵力倏地展开，形成一个带着圆弧的保护。而后转身迅速捏诀，一团金色的符文当头朝着辛文勇一行人罩下。
    他喊一边的厉鬼帮手：
    她交给你！
    厉鬼应道：好嘞！
    下一瞬，厉鬼瞬间到了女鬼身前，黑气从他身上瞬间弥漫，把女鬼笼罩在内。
    他们开始对上了，而封泉的对手不是厉鬼，而是生人。
    他迅速地起了手势，从头上揪了一根头发点燃了，灰烬落到地面上。
    傅家的那两个小辈看见封泉的一系列动作，表情有些莫名其妙。
    在他们眼里，封泉的手势虽然像模像样，但是并不是任何一种他们所学习过的天师术法。可一般旁门左道的东西，还妄想拿来对付他们的长老？
    真是可笑。
    而就在他们在心里嘲笑完，之间封泉面前的地面倏地灰尘扬起，下一刻，泥土越攀越高，竟然成了两个泥土组成的人！而那边封泉风轻云淡地笑了笑，轻声道：
    去。
    泥人瞬间前进，一左一右瞬间拦住了傅义华。傅义华不屑地轻笑一声：
    就凭这种小把戏
    他掐了个诀，空白黄符从他怀里飘到他眼前，傅义华手指沾了朱砂，迅速画了符，拍到泥人身上。可泥人前进势头依然不减，直接两个并一个，把傅义华狠狠撞开了，后者背后撞到墙壁上，发出咚地一声。
    封泉笑眯眯道：傅长老，小瞧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哟。
    傅义华到底是修为高深的长老，并没有什么大碍，闻言冷哼一声，挥手将灵力击过去，泥人瞬间土崩瓦解，重新散做泥土落到地上。
    傅义华目光阴冷地看封泉一眼，手腕一翻，嘴里念念有词，同时一抹红光从他手里慢慢出现。
    封泉知道，这老东西是在召他的灵器了。
    不过他会给傅义华念咒语召出灵器的时间吗？他好整以暇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黄豆来，放在手心朝它们吹了口气，然后一下子朝着傅义华方向抛去。
    掐了个诀，灵气朝着豆子上一抛，喝道：疾！
    瞬间，空中的黄豆全都变换了形态，成了漫天的癞蛤蟆，朝着傅义华扑过去。
    封泉看着一群蛤蟆扑在傅义华身上，成功打乱了他的念咒，摸着下巴嘟囔道：
    哎呀哎呀，还不行啊，得再练练。
    傅义华被如此戏弄，眼里阴沉可见实质。一边朝着两个小辈怒喝：
    你们看什么好戏呢！
    一边灵力磅礴而出，压缩了洞里的空气，攻击正在酝酿。
    封泉用一些小法书拦住两个傅家小辈，心里迅速思索。
    傅义华在刚刚进来的时候说要替村民祭祀，看来傅家竟然和这个村子关系匪浅与其说是这个村子，不如说是和这里村民所祭祀的东西关系甚深。所以他们恐怕真的是要用他们这些人的性命了。
    只是傅义华并不是好打发的，更别说还有一个傅震轩，也不知道一直在旁边看着憋什么坏。现在傅义华认真起来了，他要想护着所有人，单用这些小法术恐怕不够看。
    若动起真格来看来是要暴露自己就是封家的封泉了。
    傅义华攻击即将完成，封泉也慢慢把手指放到嘴边，正待咬下去召出金光锁链。
    而就在这时，空间倏地一阵波动！
    那波动出现在封泉身后，封泉还不待回头去看，鼻间就嗅到了淡淡的沉香味道。他顿时全身放松下来，伸手往后一摸，抓住了来人的一只手。
    来了？
    尹从嗯了一声，晚了么？
    封泉捏了捏他的手指，正好。
    尹从看向对面如临大敌的四人：他们怎么办？
    老家伙，底细不知多少，奈何不得，别费力气。
    尹从道：我懂了。
    尹从说完这句话，那边傅义华的攻击便落下来。符咒卷挟着灵力瞬间扑过来，而封泉身后突然出现的人，就只是伸出了一只手。
    静止了。
    波纹在空中散开，仿佛是竖直的一面水幕，把两处空间分隔开。尹从手指一拨，波纹扩散开，傅义华静止了的攻击如烟雾一样，慢慢消陨了。
    封泉对着那边的傅义华做了个鬼脸。
    转而亲亲密密地拉起尹从的手，问道：你的事情处理完了？
    尹从道：嗯。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说。
    封泉道：你说吧。心里想着，这个地方虽然是形成了一个域，但再怎么样的结界都是难不倒尹从的。他应该是有了什么关于这里的发现要喝自己说。
    尹从却表情严肃，直视着封泉的眼，说道：
    我们谈恋爱吧。
    封泉：啊？
    第96章
    尹从耳尖微红,说完这一句话之后严肃的表情倏地破功,面上带着忐忑,问道：
    你同意吗？
    封泉眨了眨眼,不确定道：你说要和我谈恋爱了？
    尹从确定地点点头。想起什么，拿起封泉的一只手，放到自己胸口处。他这样平日不怎么喜怒形于色的人，此时语气里竟然带着些炫耀：
    你摸摸。
    封泉的手落在上面。
    砰,砰。
    是心跳。
    鲜活的，健康的。
    他惊喜地睁大眼，道：你说的见一个人、办一件事,就是这个？太好了。
    尹从微微抿着嘴，轻笑。
    封泉想了想,伸出小拇指,道：男朋友？
    尹从也伸出自己的小拇指，轻轻和封泉的勾住了。而后两人相视一笑。
    那边的安迪忍不住出声道：
    那个大神？没事了的话，我们是不是该出去了？
    气氛被打散,封泉转头瞪了安迪一眼,勾了勾手指,和女鬼缠斗的厉鬼便和她分开,而另一个女鬼立即钻回了她的罐子里。
    厉鬼站到封泉身旁，看着尹从,嘿嘿笑道：院长夫人也来了！
    封泉一行人和傅家四位此时用一面水幕阻隔开，而三个陶罐在封泉这一侧。他看向三个罐子，问尹从道：
    看出里面是什么了吗？
    尹从拧着眉,摇摇头。
    封泉道：那个罐子奇怪得很，似乎是养蛊一样，里面的气息有些邪恶我知道了，他看向傅义华，道：
    这个就是村子在供奉的鬼吧。和傅家是什么关系？
    傅义华冷哼一声，没有回答，而是双手结印，三个陶罐就竟然化成一道契约的符文，消失了。
    封泉微微眯眼。
    不论是傅义华，傅震轩，还是那两个傅家小辈，身上都没有和这三个罐子联系起来的鬼仆契约，可这三个罐子竟然还受符文的作用
    还有，另外两个罐子的鬼还没出来，难道傅义华修为如此，竟然还不能够同时控制三只鬼仆、而只能召出一只来？
    这弄得他都有点好奇了。
    傅家四人那边，傅义华用了许多办法，竟然斗无法打破这区区一面镜像的东西。仿佛两方真的是处于两个不同的空间。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个突然出现的青年，把他的模样记住了，冷哼一声，对着其他人道：
    我们走，不要耽误正事。祭品不足，再去找就是。
    傅震轩一边往外走，一边语气没有波澜道：那个叫封泉的小子，出去后一定注意他在天师界的动作。
    明白，大长老。
    *
    封泉一行人出去寻找于广汉他们之后，村民们却是绑着七个人来到了祠堂。
    众人被浸了似乎是血的液体的白布条绑住嘴和手脚，一齐捆在那个大鼎旁边。
    把被绑住的几人放到祠堂里，这些村民又把那口鼎搬了过来。兰湘几人，特别是那三个女星害怕得身体颤抖了，因为看见这口沉重儿古朴的巨鼎，莫名就想到了那个女鬼说过的、把人肢解放到鼎中的故事。
    其中一个村民沉默地捧了一支白色的蜡烛，放在鼎的中央，点燃。紧接着，那些村民围聚在祠堂周围，古怪地沉默着，稍许后便跪地，一动不动了。
    相比于昨晚被装在棺材里，现在周围能够感受到其余活人的温度，实际上已经让众人心安不少。但是他们依旧不能说话不能动弹，鼻间弥漫着腥臭的血的味道，视线里除了外面的月光，还有屋里那个大鼎上立着的蜡烛的摇曳灯光，没有其他光亮。
    就这样，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几人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月光越发明亮了。
    倏地，那个鼎上面的烛光被突如其来的风熄灭。仿佛有什么邪恶的气息飘散进来，心神紧张的几人忍不住惊恐地奋力挣扎起来。
    一抹冰凉倏地漫上众人脸庞，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抚摸着他们的皮肤仔细打量。
    兰湘全身僵硬，手指去勾兜里那张符纸。那个看不见的东西的鼻息都到了他脸前。就在这时，他终于碰到了符纸一角。
    兰湘心里一喜。
    指尖触碰着符纸，他猛地闭上眼，在心里念道：此间土地，神之最灵
    兰湘惊讶地睁开眼。
    因为他兜里的符纸骤然发出灼热的温度，低头看去，兜里正落出来一些燃烧后的纸的灰烬。
    自燃了？
    是来的鬼要比封泉给他的符纸厉害？
    下一刻，他面前却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抬头看去，之前那个小孩儿嘻嘻笑着，正直勾勾看着他。
    兰湘大惊，瞳孔微缩，身上汗毛直立。他呜呜地喊出声，面前这个鬼倏地露出了尖利的獠牙，笑得更开怀了。
    兰湘猛地闭眼，抬腿踹过去。脚仿佛是没入了一个浓黑的冰冷漩涡，寒意刺骨。
    他听见这个小鬼说道：嘻嘻，我要把你送给大哥哥。
    兰湘没有睁眼，不过他感觉到了冰凉的气息越来越近，以至于到了脸前。鬼没有呼吸，全是阴冷的寒意。
    兰湘在心里为自己祈祷，难不成这次他真的要栽在这里了？
    那冰凉而尖锐的长指甲从他的脖颈慢慢上移，划到了脸颊。兰湘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个爆破声。兰湘惊喜地睁眼，面前没有了那个小鬼。可是他看向外面，来人也并不是封泉。
    而是四个陌生人。
    不过不管是谁，只要是除了这些村民之外的活人，应该就是安全的。他们七个人被绑在一起，后面坐着的是梁兴城。兰湘便使劲往后靠了靠，靠着梁兴城使劲磨蹭，终于把嘴上的布条弄下来，张嘴喊道：
    来
    一只冰凉的小手突然捂住了兰湘的嘴，眼前一黑，转眼他们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
    而傅家四人之所以回来祠堂，是为了找鬼。
    就像他们一开始来到这个陵山上的小村庄，目的也是要找鬼。
    安丰地界贫瘠，和中央平原距离颇远，交通也不甚发达。背靠的是连绵山地，大多无人开发。
    可少有人知道的是，在这样的深山之中，还坐落着一个庞然大物。
    封家。
    封家第一人可称得上是天师的师祖。天地借力于生人，在世间惩邪除妖，役鬼遣神，一位封姓的修道者最早开悟，行走世间。后来这样的通天地之力的人渐多，于是被称作天师。
    可是第一人所在的封家，早就已经奠定了引领天师界的基础。
    不过这是一个古老又不懂变通的家族，为求与世间减少牵扯，在深山当中避世修行。他们傅家祖先于是发现了这样一个代替封家、成为玄门第一家族的好机会。
    提升实力，打压封家。
    可因为封家人世代隐居，成年开始又在外历练入世，心性要强于家族址于京都之中的傅家子弟。心性如此，沟通天地、承借力量也远远高于傅家。不过，两百年前，傅家祖先发现了又一方法。
    天师有对抗鬼物的能力，为什么不反过来，让它们为自己所用呢？
    傅家开始钻研与厉鬼签订契约，使其成为天师实力的一部分。而最开始，傅家先祖用了一种极端的方法来选定鬼仆：
    养蛊。
    陵山古墓奇多，傅家先祖隐瞒了封家的眼线，在陵山之上搜罗徘徊不去的鬼魂，用血气引出其戾气，再将它们置于鼎中，使其互相吞噬，引出其怨气。最后剩下的一只鬼王，才算是有了与天师缔结契约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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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65)

    可是那位先祖没料到的是，这只厉鬼实力已经远远不是他所能够掌控的了，只能将之遗弃在这里，另寻方法。
    而现在，鬼仆契约之法已经研究成功，可是能够成为很大助力的鬼却难得。傅震轩从家族记录上面找到了当年这一只厉鬼的所在，所以这一次隐瞒着封家，悄悄前来于谷村，就是冲着这只鬼来的。
    来之前，傅震轩交代两个小辈：血气深重至此，其地催生怨灵。与那厉鬼在同一处的鬼魂，你们见着些眼色，可以收了。
    来到此地之后，傅义华便借由契约之力，寻找到当年用以封存鬼物的带着契约气息的坛子，发现这么多年，竟然是被当地村民当做鬼仙来供奉了。傅义华于是想要等着看看，这样的厉鬼接受供奉，实力到底几何。
    只是中途遇到了那个叫封泉的小子，召出其中一只鬼物，大失所望地发现这只应该是受那只厉鬼气息沾染的女鬼，实力并不如人意。
    而后，傅义华打算召出三个坛子中的鬼，看一看到底他们来此寻找的东西是否值得这一趟。可是通过契约再次将三个坛子召出来，却只剩了三个坛子的碎片。
    那三只鬼物逃窜不见，坛子里的邪恶气息被吞吃殆尽。傅义华这才发现，恐怕之前召出那只女鬼来对付封泉的时候，她竟然还藏着力量。
    傅家长老在天师界纵横这么多年，竟然被一只鬼物给骗了。傅义华大怒，顺着气息追过来，发现又回到了祠堂。
    而祠堂外面，正跪着一地的村民。
    第97章
    傅义华站在一群村民身后,眼睛微眯：
    子宁,抓一个问情况。
    傅子宁点头,上前抓过其中一个跪地的村民,挟制住了，恶声问道：
    你们的鬼仙，被供奉在什么地方？
    可是被他抓在手里的村民一动不动，身体僵硬,眼睛紧闭着。傅子宁突觉有一股寒意从脊椎上升，而这时候，这个村民突然睁开了眼！
    傅子宁大惊,忍不住松开了手，一个爆破符咒扔了过去。
    傅震轩听见这边的动静,皱眉道：怎么回事？
    傅子宁语气颤抖：大大长老,他
    傅义华快步走过去。
    只见地上的一人胸膛衣服被爆破符烧灼了，还保持着跪立的姿势。但是衣服下面的身体却不见有损害。
    这是个活人。
    啊？
    那个村民仿佛看不见傅家四人，慢慢把身体转着重新面对着祠堂,然后再次俯身跪拜了下去。傅子宁转头问傅义华道：
    二长老,这要怎么办啊？
    傅义华眼睛微眯,手里凝聚起一团灵力,倏地落到其中一个跪地叩拜的村民身上。那村民身体一僵，身体更加低俯下去。
    傅子宁把这个人提起来一看,苍老枯瘦的脸上没有一丝痛苦表情，嘴角却噙着血，已经死了。
    可是诡异的是,这样一番动静之后，其余村民竟然还是朝向祠堂跪着，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见、或毫不关心死了一个人。
    傅子宁把尸体扔回地上，说道：
    二长老，我看这些村民诡异得很，要不别管他们，直接进去祠堂吧。他们叩拜的鬼仙，也就是我们傅家的鬼王，应该在里面。
    傅义华不置可否：也好嗯？
    傅子宁道：怎、怎么了吗，二张老？
    傅子宁顺着傅义华的视线看过去，随即瞳孔微缩。刚刚的地方，竟然不见了那具尸体。
    傅子宁慌忙望了望旁边，也全都没有。那些村民仍然跪着，面目朝着土地，与之前没有一点改变。可是唯独那具尸体，不见了。
    傅义华和傅震轩也表情严肃。别说两个小辈，就连他们，竟然也没有察觉尸体是怎样消失的。
    而就在这时，傅卫若有所觉，突然回头！
    那个原本应该死了的村民正就站在他身后，头发枯槁，面容苍老，一丝表情也无。他直勾勾盯着傅卫，突然迈步走过来。
    傅卫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这个村民走过来，而后便没有再看他，仿佛之前只是透过他在看前面的方向而已。他慢慢跪下，朝向祠堂方向，再次跪下。
    这就是他之前跪下的位置。
    一边的傅子宁红了眼，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朝着老人的脖颈砍去。没有什么肌肉的老人的脖颈很脆，一下子从躯体上分离开，迸溅出血，咕噜噜滚到一旁。
    傅子宁惊恐地大口喘气，可是让他悚然而惊的是，再看过去，原处依然不见了尸体！
    连一丝血迹也没有了。
    四人对视一眼，确定他们全都看见了，而非是幻觉。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什么拍了一下傅子宁的肩膀！
    他猛然回头，只见刚刚被他斩了头颅的村民，正站在他身后直勾勾看着他。
    *
    村子里大部分都空了，有些房子还亮着灯光，只有犬在叫唤着，人却不见了。一行人顺着于广汉他们走的路找过去，可惜没什么发现。
    辛文勇已经醒过来了，兴许是之前被吓到，现在沉默地不发一言，跟在封泉身后。现在封泉收获了这一行小迷弟，连本来一路上都用看神棍的眼光看着封泉、不怎么给他好脸色的景晗现在也目露崇拜。
    封泉回头看看一行人，无奈道：别跟丢了。
    安迪几人连连点头。
    终究忍不住沉默，或者是因为见识了封泉的能力让他们感到无比心安，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中也忍不住和封泉聊天：
    那个，大神，不知道贵观，长一观还招不招人？你看我怎么样？
    封泉看他，想当道士了？
    安迪用力点头，主要是想学大神你这样的法术。是不是还要看资质什么的？
    封泉笑道：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好好生活不好？你愿意以后就跟鬼物打交道了？
    安迪想了想，有些后怕，不过表情里更多是跃跃欲试。
    封泉道：学法术不是不可以，你要想好用什么来换。世中之人，真落得亲缘断绝，少不得你要后悔。
    安迪挠挠头，不怎么明白。就跟小说里五弊三缺那种？
    封泉道：可以这么理解。
    尹从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封泉腻腻歪歪地和他牵着手走在他旁边，好奇道：怎么了？
    尹从道：域的力量减弱了。
    这里的域？怪不得封泉凝眉掐算一番，而后抬头道：找到他们了。
    安迪迫不及待道：于先生他们吗？
    对。封泉道，回去祠堂。
    *
    兰湘面前蹲着的是一群小孩儿。
    六个小萝卜头，带着鼻涕泡，咬着手指在看他们。兰湘动了动，发现他们虽然是被救出来了，但却仍然被绑在一起。
    兰湘动了动胳膊，道：那个小孩儿，你们把我们救出来的？
    小孩儿点点头。
    兰湘觍着脸：给我们把绳子也解了啊，帮人帮到底。
    小孩儿歪着头咬了下手指，说：好吧。咱们给他们解开。
    兰湘赶紧侧了侧身，让小孩儿们解绳子。可是绳结似乎是绑的太紧，一群小萝卜头拔河也没能扯开，反而摔了个屁股蹲儿。
    解不开哇！小孩儿起得甩手，然后坐在兰湘一行人面前，不继续了。
    兰湘道：找个刀啊，刀片，菜刀。
    小孩儿想了想，然后统一使劲摇头，不行，不能，要刀子得要回家，不能回去。
    想到那一群古怪的村民，兰湘深以为然地点头：对，不能回去。那这里安全吗，我们在这里等着朋友过来。
    七个人被绑着，那三个女星已经吓晕过去了。兰湘艰难地换了个姿势，和这群小孩儿聊天：
    你们是这个村里的？
    小孩儿点头，对，我们家在这里。
    那些围着祠堂的，是你们什么人啊？
    小孩儿说：我们爷奶在里面嘞。
    旁边的商阳好不容易也把嘴上绑着的布条蹭掉了，哼哼唧唧地说：你们爷奶，就是那群坏人呗。
    小萝卜头儿们顿时生气地嚷嚷：
    我们爷奶才不是坏人！
    我爸妈也不是坏人嘞！
    商阳起哼哼：没说你爸妈，你嚷嚷啥。
    那个小孩儿说：我爸妈也在里面嘞！
    商阳嘲笑道：你胡说！你这么点点，爸妈肯定是年轻人，怎么可能是老头子老太太呢。无知！
    小孩儿生气道：那就是我爸妈，我才不是一点点，我都五十多岁了嘞！
    商阳上下打量这个小萝卜头，个子不到一米，蹲着就是一点点。他牛气道：
    你五十多岁，那我还五百多岁嘞！
    我真的是五十多岁，不说假话！
    我也真的五百多岁，我也不说假话！
    人不可能五百多岁！
    因为我不是人！人也不可能五十岁还跟你这么一点点。
    那我也不是人！
    兰湘本来听这两个小孩儿吵架听得满头黑线，听到这里突然警醒，出声道：
    你你刚刚说什么？
    小孩儿道：啥？
    兰湘咽了口唾沫，你说你不是人？
    对啊，我们是鬼嘞。说完，小孩儿们呵呵地笑起来。而兰湘只觉得有一股凉气从尾椎直升上头顶。他忍不住往后蠕动着退了退，喉结滑动。
    小孩儿猛地凑近了，表情天真：咋的，你害怕哟？
    兰湘干笑一声。
    于广汉的声音这时候突然从他背后响起：
    你的父亲，是不是叫于东房？
    小孩儿一瞬间到了于广汉面前，歪着脑袋，你知道我爹？
    于广汉沉默了一会儿，住在同一条巷子，我对面的大伯。
    他抬头看着小孩儿，于斌？
    小孩儿眨眨眼。
    小孩儿突然笑起来，于广汉，大壮壮。
    于广汉眨了一下眼，突然眼角就湿润了。小孩儿被开启了回忆，喋喋不休起来：
    我记得你，大壮壮你总是带我玩儿，二大伯还非要你雕木头。
    于广汉笑了笑，我才和你玩儿了几年，六岁的时候叔就把你接走了。
    小孩儿说：我又回来了。
    兰湘扭着脖子看看于广汉，还有他面前似乎竟然是旧相识的小孩儿，感觉一头雾水。他问其他小孩儿道：
    你你们也好几十岁？
    一个小孩儿摇摇头，点着手指头，我也不知道我多少岁嘞。
    旁边小孩儿说：你二十一岁，他二十三岁，我三十七岁我知道大壮壮叔嘞。
    兰湘又回头看了于广汉一眼，恍然道：哦，对，于先生老家就是这里的。那，是不是当鬼了之后，想把自己变多少岁就变多少岁啊？
    第98章
    小孩儿说：俺又不知道,你以后自己当鬼了试试呗。
    兰湘猛地摇头：算了算了,还是不了吧。
    这几个小孩儿似乎都不稀罕和兰湘说话,等那个小孩儿和于广汉叙旧完之后,都嫌弃地看兰湘一眼，过去和于广汉说话了。于广汉看着面前这一群孩子，竟然都有些面熟。
    是来自深远的记忆中，或者是家乡的血缘里的熟悉感。
    于广汉问道：你们为什么变成鬼了？
    因为我们死了呀。小孩儿说。
    为什么死了？你们是怎么死的？
    兰湘心里一个咯噔。听说不能问鬼是怎么死的来着。
    不过这些小萝卜头没有生气,并且回答了于广汉的问题。那个三十七岁的小萝卜头，摸着下巴仔细回想，似乎是因为记忆太过久远,他要把自己整个人生都看过一遍才能够复述出来。
    我八岁的时候就不在村子里了，因为爷爷把我卖了。
    于谷村是一个贫穷且偏僻的小村庄。世代待在陵山上,活了好几代人。
    老人住在这里,年轻人在村里找到喜欢的姑娘，另立家庭，然后给村子添一个小孩子。
    一直住在这里,靠着山林,自给自足,偶尔能下山一趟去看看,就很满足和喜庆。
    但是后来，这里没有年轻人了。
    外面天翻地覆,一切都是和于谷村截然不同的崭新。那里光彩夺目，让村里的年轻人看花了眼，纷纷背起行囊,离开家乡，再也不回头地远去了。
    留下孩子，留下老人。
    年轻人走了，老人不愿意走。孩子也不能走。但是老人永远是老人，孩子还会长大。
    孩子长大后，他们再次离开了。
    大雁纷飞，还会返回栖息，但是孩子不会。这个村子里，人是老旧的，房屋是老旧的，半埋在坟墓里，灰尘都扬起来，一动不动。
    出去打拼的年轻人不需要累赘，就像是不愿意回来再看一眼古旧的他们生长之处一样。他们把孩子送回来，就完成了任务，再次远去了。
    外面钢铁林立，他们泥土之躯。
    没有前方，没有未来，这些老人，只有低头脚下的根。
    那是一天晚上的时候，小孩儿爬到床底下藏他的弹珠。听见对面大伯和爷爷坐在外面。
    我人都找好了。
    那一方木头桌子上面是经年的油渍，桌子是半黑，擦不掉抹不去的驳杂。坐在红砖地面上，砖头地面也是经年尘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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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66)

    就在今天晚上，村外头。
    桌子上放着一个玻璃杯，茶渍印在里面。底下一层黑，边缘棕黄，怎么也洗不掉的。茶杯放下，里面的水晃了晃，地上还有掉下的烟灰。
    反正都要走，我不养！来了又走、来了又走
    他爷爷又卷了一支烟。
    外头有好日子，尽早出去过。
    布鞋底磋磨着地上的烟头，那是劣质的白纸卷的烟丝。他爹托人捎回来过好烟，那种圆溜溜一根一根在盒子里摆好的，他爷爷舍不得抽。
    反正，我一辈子就在这里。曾孙不要，孙儿也不要。他们不喜欢这里，我自己守着。
    半夜的时候他爷爷把他从被窝里叫醒，说要带他见他爹。他没哭，跟着出去。
    商量好价钱，他爷爷还扛了两袋子大米。跟他说：
    你出去，找你爹去。
    他乖乖跟着那个叔走了，走着艰难的石头满地的山路，下山的时候太阳都升起来。
    山上什么都没有，山下那么稀稀落落，原来远处高大且光鲜夺目。
    后来就，一个一个，他们被送下山去。
    在外面辗转，因为被转手时候受了苛待，身体不好，他没能等到爷爷那个年纪就永远地留在他乡。死了之后看不到也听不到，但是
    想回家。
    不管在外面待了多少年，回来仍然是孩子。
    *
    傅子宁和傅卫已经数不清他们把这些村民杀了多少遍。
    仿佛他们是被困在不真实的梦魇里面，这些村民阻拦他们靠近中央。
    很快，傅震轩不耐烦了，举起手掌，周身灵力鼓动，慢慢的，一抹闪光在他掌心出现。
    他喝道：退开！
    傅子宁和傅卫迅速退到两边，而后倏地凭空降下雷霆，带着劈裂这一整个空间的威势，落到这群村民之间。
    轰隆
    雷光落下，饶是傅震轩也忍不住力虚，略微急促地喘息。原地那些村民成了被劈焦的尸体，陈横在四人面前，焦臭味道扑鼻。
    傅震轩环视四周，却是拧起了眉头：
    不是幻境。
    傅卫震惊道：所以这些人到底
    傅义华道：不管他们，转移符咒。
    他抬手在空中画下符文，灵力注入其中。然而最后一笔还没画完，整个符文便消散了。傅义华大惊，咬破指尖再次画起来。
    没用的。傅震轩目光沉沉，说道。这里是形成了一个域，空间被锁定了。
    傅子宁惊慌道：那岂不是也无法用符咒离开了？
    旁边傅卫突然再次惊慌地喊道：快看！他们怎么站起来了？！
    几人立即看过去，之间那边陈横了一地的村民们的尸体，竟然慢慢爬了起来。枯瘦的身体，稀落的头发，这些老人全都站了起来，沉默而空洞地看向四人。
    傅卫和傅子宁两个小辈何曾见过这种架势。他们是傅家内部子弟，从小资源供着，受人追捧，尽管偶尔要入世接一些处理厉鬼作恶的案子，也都是能力之内，从不见像现在、他们面前场面这样诡谲。现在心神不稳，几乎连灵力都要使不出来。
    傅震轩面目阴沉：你们退后。
    而这时候，这些村民却动了起来。
    他们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全都捧着一支白色的蜡烛。一阵刺骨的冷风吹过，蜡烛全都凭空燃起来，细弱的烛光在空气中摇曳。而后这些人转换了队列，排列成一个圆，整齐地面向祠堂，肢体僵硬地移动着。
    托举着燃烧的白色蜡烛，举起，落下，举起，落下。仿佛是一种古老而神秘的仪式，让人看得汗毛倒立。
    而傅义华和傅震轩看着这些村民奇怪的动作，竟然觉得有一种带着威胁的阴诡气息一点点出现。他们戒备起来，而后发现，那股气息的来源，是祠堂里正中央摆放着的那口鼎。
    阴气盘旋、上升，两个身影突然出现在鼎前。是一个女鬼和一个小孩儿，两人咯咯地笑着。
    村民们自动排列在祠堂两边，一动不动托举着白色的蜡烛。
    傅义华眯了眯眼，他已经认出来，那个女鬼正是自己先前召出来的那一个。
    但是，她现在身上的气息
    不待多想，两只鬼已经一左一右迅速袭过来，在傅义华和傅震轩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竟然就到了他们身后。随即听见两个小辈哀嚎一声，接连倒地了。
    两人迅速转身，傅卫和傅子宁躺在地上，女鬼和小鬼各自蹲在两人身边，勾着唇，笑着在看他们。
    傅义华手腕一翻，一枚法印出现在他手中傅义华之所以能是傅家德高望重的二张老，就是因为他的这一枚驱鬼法印。
    灵力示出，法印瞬间朝着女鬼而去。她被印章定住了身形，面上瞬间惊慌，朝着旁边的小鬼伸出手：
    宝宝来
    随着次啦一声，雷光闪过，女鬼哀嚎着，阴气被打散，像是沸腾蒸发的水汽。
    傅义华眯了眯眼，就要把法印收起来。
    而阴气散去，女鬼的身形竟然还在原地。她弓着背，长发散落在身前，直垂到地面。然后倏地抬头，表情已经变了一副，凶狠地直直冲着傅义华扑过来。
    傅义华微惊，竟然后退了一步，随即皱起眉，双手结印。
    随着女鬼扑向傅义华，另一个小鬼也朝着傅震轩而去，身上阴气竟然丝毫不比女鬼的少。傅义华和傅震轩对视一眼，快步后退，同时双手结印，而后站定、踏罡步。一个巨大的金光罩朝着两只鬼扑过去。
    这个金光罩花费了两人身上大半灵力，而女鬼和小鬼逃所未逃，瞬间被金光笼罩在内。不消一会儿，里面响起两只鬼的惨叫声：
    啊
    声音尖利，仿佛只透破人的耳膜。而傅义华和傅震轩不为所动。
    看这两只鬼的实力，着实让人吃惊，身上带着久远的契约痕迹。可惜，不能用了。
    凶狠厉鬼不易被降伏，更别说这样带有作为蛊来培养的鬼王气息的。而且之前竟然懂得隐藏实力来骗他们将之带出祠堂，可见若是不能彻底收服，一不小心恐怕会有被反噬的风险。
    两人继续加大灵力输入，眼见着两只鬼就要魂飞魄散，然而突然，他们二人像是被扼制住了咽喉，突然产生一种剧烈的窒息之感，身体竟然也不能够动弹。
    傅震轩双目微睁，猛地撤回支持金光罩的灵力，身体这才能够恢复控制。而旁边的傅义华因为金光罩突然失去另一人的支持，灵力反噬，狠狠吐出来一口鲜血。
    反观那边的两只鬼，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消失在了原地。
    第99章
    傅震轩若有所感,猛然转身,只见一直浑身环绕着黑气的鬼正站在他身后,那只女鬼和小鬼都低着头侍立在一旁。
    这只鬼周身全都是黑气环绕着,带着一股邪恶的气息。面目尽是黑色的痂，两只空洞洞的眼睛望着他。
    傅震轩瞳孔微缩，面前这只鬼身上的气息与最初的鬼仆契约气息相同。他轻轻说道：
    鬼王。
    这只鬼慢慢抬起胳膊。
    他的胳膊前半段粗壮，后半段细瘦,手掌却很大，指甲长而尖利，整个上肢似乎都内外翻转,扭曲了。黑气在他周身翻转腾跃，忽而一股极强的怨气和恨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直直朝着傅义华和傅震轩两人而来。
    两人大惊，连忙画符阻挡。金光和黑色的雾碰撞，而后交杂在一起,不一会儿就被后者吞噬殆尽了。
    两人连忙后退,直到被逼到十米开外,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傅义华大惊道：这就是祖先培养出来的鬼中之王么？
    傅震轩看着那边的浑身黑气缠绕的鬼王,眼里精光大盛，带着些贪婪之意：
    我一定要将他得到。
    傅义华皱眉,看向傅震轩，不可小觑他。
    自然不会。
    你该不会傅义华大惊，想用那个？！
    傅震轩冷哼一声,双手做印，一边对傅义华说道：
    二长老，帮我掩护。
    他已经开始作符，傅义华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暂且挡在傅震轩面前。
    而抬眼看去，发现那边从鬼王出现开始就被他们忽略的村民，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再次排列成了古怪的阵型。最中央是那个鬼王。
    有昏黄的亮光一高一低地闪烁，可是傅义华定睛看去，却震惊地发现那并非是之前的蜡烛，而是这些村民的肩火！
    那些身形枯瘦的村民，仿佛只是一具空荡荡的躯壳，麻木地做着这些机械的动作，肩火晃晃悠悠地脱离了他们原本的形体，一点生气也不见。而神态间却竟然又能够从中看出对着鬼王的虔诚之意。
    这时候，傅震轩在他背后猛喝一声：
    让开！
    傅义华迅速闪到一旁，便见从傅震轩手中直直腾跃起一条泛着电光的灵力组成的龙，呼啸着朝着鬼王方向而去！这一击携带着雷霆力量，已经是动用了傅震轩的本源力量，并且消耗他至少三年的寿命一击过后，他再也没了力气，原地坐下打坐休息。
    他相信自己这一击能够解决那个鬼王。
    而事实上，龙形破空而去，也迅速便靠近了那只鬼王。他周身的黑气仿佛被煮沸蒸腾了，化作黑烟弥漫在空中。而龙形就要携卷住鬼王，吞吃他身上的阴气。
    就在傅义华和傅震轩都以为这一击必胜的时候，看似无力地飘散到空中的黑气却倏地显出形态，在空中凝聚成无数条黑色的利爪，把龙形紧紧缠绕住，而后黑色扩散，直至把一整条龙形都包裹在内。
    龙形身上的雷霆不甘地闪烁几下，也彻底灭了下去。
    而看到这一切的傅义华瞳孔微缩。
    他语气僵硬地喊道：
    大长老失败了，快逃
    闭目恢复灵力的傅震轩眉头皱起，不耐地睁开眼，不待说话，便看见呼啸而来的黑色利爪：
    这是什么？！
    深黑的利爪直直闯入二人的视线，傅义华和傅震轩心神一阵，再回过神来，已经不是先前的村子。
    这里是一片深黑，远处翻滚着浓墨。
    弧形的两侧在翻转，看得人目眩。傅义华全身戒备起来，挡在现在已经没有力量了的傅震轩面前。
    而这时，突然一阵嘈杂的话声传来，从这个空间的各个角落响起，听不清具体的内容，可这声音仿佛是有千万虫子在攀爬蠕动，窸窸窣窣，充斥着整个耳膜。
    在外面，封泉和尹从正好来到祠堂之前，看着漫天蛛丝一样的黑色纹路，铺天盖地地像是这一方世界的脉络一样的阴气，颇为尴尬道：
    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
    和一群孩子们聊了许久，当兰湘对着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空间产生些焦虑，提出要出去的时候，原本似乎是和普通孩子一样天真无邪的小孩儿们竟然瞬间变了脸色。
    不能走！！他声音尖利，满目怨毒地看着兰湘，你们都不能走！！
    兰湘被吓了一跳，讷讷道：为为什么啊？
    他抬眼，才看见小孩儿表情凶恶，面上有黑色的纹路从脖颈直攀爬到额头。兰湘有些怵，不过这几天在这个古怪的村子里已经见识过够多了，对此他不是十分惧怕。
    兰湘期期艾艾道：我们我们不是自愿来的，是被抓来的，所以肯定是要走的。
    小孩儿语气阴恻恻看了兰湘几秒，他身后的梁兴城担忧地用肩膀碰了碰兰湘。好在小孩儿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面目阴沉地转头看向于广汉，说道：
    你们可以走，他要留下来。
    兰湘道：为什么？
    小孩儿机械地转过头来，朝着兰湘的方向，但又像是并没有在看着他。
    于谷村的人，一个都不能走。
    兰湘听了先前小孩儿讲述的有关于这个村子几十年前的事，心里为它感到惋惜，但是他在城市里长大，实际上却并不能怎么感同身受。他不可思议道：
    可是你说的，很多年前，这里的年轻人就已经走光了啊，怎么还差于先生一个。
    小孩儿的眼神这回是真的狠毒起来了，整个眼眶都变成红色，瞳孔里没有亮光，看起来毫无生气。
    他只是重复：不能走，一个都不能走！
    兰湘皱了皱眉，看向于广汉。于广汉却说：好，我不走。
    兰湘想了一下，觉得于先生应该只是缓兵之计，为了不激怒这些小鬼才这样说的，心觉自己方才也是冲动了，封泉给自己的符纸已经被烧成灰了，如果真的把这些小鬼激怒，自己可没有阻挡的能力，到时候他们这一群人都要玩完。
    但是关英却听出来了，于广汉方才所说的话并不是敷衍应付。他张了张嘴，要劝几句，可是看见这一群小孩儿，只好闭上嘴。
    小孩儿将信将疑：真的？
    于广汉说：真的。
    于是这些孩子又回复了之前的童稚无害的模样，围在于广汉身边要和他聊天。
    那个五十多岁的小孩儿说：
    大壮壮，外面好不好啊？
    于广汉看着身前盘着腿坐在地上的小孩儿，外面很好。
    你在外面好吗？
    我在外面也很好。
    小孩儿拧着眉头，可是，他们出去之后见过其他叔，说你过得不好。外面不像是村子里，外面的人都不缺木匠。
    于广汉耐心说：对，外面不缺木匠。
    那大壮壮你就挣不着钱喽？挣不了钱，就不能吃饱饭，不能吃好的住好的。
    于广汉状似回想，然后说：对，外面不缺木匠，刚刚离开的时候我找不着工作，吃不上好的。
    小孩儿便说：那你为什么不回来呢？
    为什么啊于广汉幽幽道，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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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67)

    那你还觉得外面好吗？
    外面其实一点也不好。
    于广汉小时候，跟着爷爷做木匠。其实他爷爷在建国之前，是有名的雕刻技艺大师，往日那些山下的名乡富绅，都喜好艰难爬上陵山来，就为了向他爷爷求一个木件摆案，甚至当做珍藏。
    于广汉也喜欢雕刻。
    看着一块平平无奇的木头，在自己手中去掉躯壳，慢慢显露出内里的乾坤。渐渐被丰富血肉，成为一件生命。被他的双手赋予了光华，被创造出来，从平凡之物中脱胎换骨。
    喜欢，并且热爱，忠于此。
    他怀着对前途无尽的希望，向往与木头中的世界同样光彩炫目的世界。外周实在太过广阔，他同所有年轻人一样，不想被困囿此地，而要高飞出去。
    在他仍然在于谷村的时候，每当他拿着雕刻刀，爷爷就会问他：
    你想好了吗？就干这一行？
    他说：就这行。
    你都摸了木头十多年，也该腻了。
    我全心都在上面，不可能腻。
    你得想好了。
    想好了，不变了。
    出去第一天，他看见外面的第一眼蓝天，于广汉便后悔了。
    外面简直太大。身边人来来往往，走得那么匆忙。他不能停下眼，不能安心坐下。
    他们速成，获得金钱，交换货物。这是一条与他先前所处全然不同的音轨，嘈杂又喧闹。
    他停不下来，握不住刀。
    直到几年之后，他发现，他想家了。
    好像是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就能把全身洗练好几遍，变得苍老又疲惫。当他看见外面众多精美的木质摆件机械地闪着冷光，没有人拿着刻刀而是使用智能器具来磋磨。那些没有生命的精美物件，躺在流水线的传送轨道上，他在城市喧嚣之中找了一个地方，静静地坐下，仍然只是拿起刻刀。
    那么平朴的，用了好些年的钢刀，包裹着黑色的布条。
    第100章
    外面一直在改换。他今朝在此静闭,便不识得明朝。
    十八岁他离开家乡。
    五十八岁的时候,他的作品被放进博物馆,摆在最显眼的地方,他双手的造物被一个又一个人看到，他们眼里艳羡而惊叹。
    关英想要拜自己为师父的时候，他只说了一句话：
    三思方举步，百折不回头。
    关英说：那我三年之后再来。
    年轻的人啊,每一个都是这个时代它自己的一部分缩影。
    于广汉发现，原来再喧闹的天地，也有一方安静。
    于广汉沉浸在回忆中,突然感觉整个空间似乎震了一震。
    怎么回事？
    兰湘道。
    小孩儿咧嘴一笑，有小虫子去隔壁了。
    *
    看到站在中央的那只浑身缠绕黑气的鬼,封泉辨认一下,挑眉道：
    是你？
    尹从扭头看向他。
    封泉解释道：之前刚刚被抓过来第一晚，躺在棺材里的时候，它来敲过门,可能算是邻居？
    那只鬼沉默地看向封泉,两个空洞洞的眼眶一瞬不瞬。
    对方不攻击,封泉也懒得攻击。闭目仔细感受了一下,惊讶道：
    血气有点不正常，不像是害过人？倒是吃的鬼不少。他又上下打量这只鬼一遍,和尹从讨论说：
    怎么带着傅家的味道，我不喜欢。不过好像挺厉害傅家的人过来这个小地方，还不惜派出两大长老来遮掩封家的视线,恐怕就是为它而来。
    尹从道：那些村民有些奇怪。
    封泉说：等会儿你可以凑近看看。
    安迪一行人被封泉安置到外面，这会儿不必操心。因为尹从来了，破开区区鬼域不成问题，封泉只等着找到于广汉他们，将他们送回山下再回来探看这个古怪的小村。
    封泉等了又等，也不见对面那个看起来很凶的鬼来攻击他们，忍不住奇怪地看过去。
    那只鬼和他对视，原来是一直它都看着这里。
    封泉想了想，问尹从道：
    我去看看？
    尹从点点头，我去看那些村民。
    封泉便直直朝着那只鬼走过去，神态闲适，好似闲庭信步。实际上他预估了这只鬼的实力，超乎寻常的强大，恐怕是作古千年的老鬼，又不知道什么法子吞吃了数不清的厉鬼，才变成这个样子。自己如果和它对上，他还真没太多把握能赢。更何况之前看到的，就连傅义华和傅震轩两个老家伙都被这只鬼给弄没了。但是现在他有尹从，打不过跑是没问题的，自己还愁什么呢。
    不过他一直走到了鬼的面前，它也依然没有什么动作，这不由得让封泉感到惊讶。
    这只鬼感觉奇奇怪怪的。
    就只是异常平静地看着封泉走过来。看不见他的情绪，就只是站在这里，显得有些呆。
    封泉说：我是来找我朋友的。
    鬼没有动弹。
    封泉侧身看向祠堂中的那一口大鼎，眉心微微蹙起一些，又道：
    我的朋友被这些村民献祭给你了？
    鬼还是不动弹。
    封泉又说：这些村民都是活人？
    封泉：你倒是说句话啊。
    这只鬼动了。
    他身上阴气缠绕，恨意和怨气汹涌滔天，但是很奇怪的，封泉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对他丝毫的恶意。
    像是被烧灼了嗓子，这只鬼沙哑地开口，嗓音仿佛是石子在粗粝的石板上摩擦。
    你能不能帮帮我
    封泉看向他。
    这只鬼直面和他对视，眼眶空洞，里面是深黑一片，好像什么都没有。
    就这样过了许久，封泉表情认真道：
    可以。
    他看着这只鬼，我帮你。
    这只鬼转身，走进祠堂。走了几步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封泉，封泉便赶紧追上。
    这只鬼周身立着那些村民，眼神涣散，不似还活着。唯一昭示他们仍然有生命的是他们肩头那一簇肩火。灼灼燃着，虽然不甚明亮。
    进了祠堂，封泉问：你要我帮你什么？
    鬼转身面向他，突然抬起胳膊，朝着封泉面门而来。
    封泉没有躲。
    于是鬼长而锐利，坚硬冰冷的指甲轻轻触了一下封泉的额头。封泉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鬼，而后慢慢闭上了眼。
    这是一个虚无而荒凉的世间。
    没有恒常，没有规则，没有善恶是非。千百年前的陆地上邪魅横行。但是天道却发现，它实际上不能够辨认人的功德和是非，因为天地太广阔，而人又如此渺小。
    于是，第一个世中之人，却被承借天地力量的人出现了。此后，不再是天道降功德和业障，而是由行走人间的卫道士来管理人的生前和死后是非。
    封家的封行一，第一位天师。
    行走世间，役鬼遣神，法踪所至，魔怪遁形。而后传道于世人，成立了以封为名的卫道宗派。
    封其实并非代表这个姓氏。
    最开始的封家天师们并且来自一家一姓，而是从天下各处汇集起来，怀着同样的宏愿。
    他把封家坐落在陵山之上。
    后来，封行一自己也葬身在陵山一处寂静的角落。因为最早承载天地业力，为人身却插手生死之事，世间秩序未定，他便无法进入轮回。
    于是便在陵山之上沉睡了一年又一年，直到两百年前，傅家人来到了山上。
    封泉怎么也没想到，这只浑身黑气，状似大恶的鬼竟然会是他封家的先祖。心里不禁庆幸自己没有对着他出手，不然可就真是欺师灭祖了。
    关于他身份的记忆不多，都是一幕幕迅速地闪过。封泉继续往下看去。
    傅家找到封行一的魂魄时候，尽管并不知这个连墓碑都没有的随便掩埋的尸体的身份，但这不妨碍他发现封行一灵魂力量的强大。他同样搜罗了尽多孤魂野鬼，或者凶残厉鬼，都集中到陵山之上，强行喂养百名婴孩鲜血激出鬼气，然后置入一生嗜好杀伐的帝王陪葬古鼎中，让其自相吞噬。
    一只又一只的鬼魂。原本便是飘荡世间无处可去的可怜之物，却仍要被如此谮害。
    但是封行一做不到太多。他身死那一刻，身上所有灵力已经尽数归还天地，没有力量阻挡傅家人的计划。为了不让众多鬼魂斗得魂飞魄散，只能暂且把所有鬼魂强行塞进自己魂魄之中。
    灵魂被挤破、将要崩毁。他努力让自己灵魂不散，安置这些被投放进鼎中的鬼魂。
    他的灵魂扭曲，每一寸都被别的灵魂挤占。被烧灼，被恶念控制。
    最终就只剩了他一个。
    那个傅家天师的计划失败了。几乎是仓皇而逃，把封行一遗留在陵山之上。他不能让自己魂魄散去，因为万千厉鬼会夺体而出；更不能被恶念支配，以致酿成滔天祸害。
    就这样一直潜藏在无人的陵山深处。
    但是，可惜，还是有人被他影响了。
    他们现在，不生不死。
    声音粗砺难听，是完全看不出先前模样封行一。
    他没有记忆当中那一身白衣，那潇洒落拓地用五帝钱编成扇子，还有腰间一葫芦的朱砂液，发簪借用着兔毛笔。
    是我身上阴气让他们身体受影响，成了现在的模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你是封家天师，如果可以，请求整个天师界之力。
    如果可以，还请能否让他们安息。
    他扭曲的手掌不像是他本身所有，僵硬地抬起来，按到自己胸口。
    封泉抿了抿嘴，说道：
    你早就知道的，天师界早已经变了。从两百年前，傅家人上了陵山开始。
    鬼愣了愣，垂下手。
    封泉一点都没有觉得自己在打击他。现在的天师界，不可能一整个汇聚起来共商办法，不可能为了一个村子的人而屈尊前来，不可能会心里慈悲到放众多厉鬼往生先祖，您想好了。
    鬼没有说话，那黑气却旋转着，又缓缓降落，仿佛是在表达低沉情绪。
    可他说，那又怎么办呢？
    封泉道：恕我力有不逮，恐怕做不到您所说的这两件事。
    鬼道：我知道。
    封泉却又说：不过，我知道有谁能够办到。
    鬼猛地抬起头。因为心绪震惊，黑气猛地扩散弥漫，他的身体整个剧烈痉挛着，仿佛又千万冤鬼要挣脱而出。
    不过他很快控制住了，黑气再次被收进他的身体中，语调颤抖道：
    谁是谁？！
    封泉转身望向外面，看到尹从，冲他招招手，喊道：
    亲爱的，过来呀~
    外面检查村民情况的尹从一愣，顿了顿，走过来。
    封泉看到他耳垂有些红。
    真是脸皮薄啊，他想。
    不等尹从开口训他，封泉便把有关于封行一和这里村民的情况告诉了尹从。后者思忖稍许，道：
    他身体里众多冤鬼，我能够给他们一个去处。
    封泉得意地看向鬼，对于尹从的厉害与有荣焉。
    尹从看向浑身黑气笼罩的鬼，抿了抿嘴，继续道：
    但是，这些村民，三火只剩一支行将熄灭的肩火，恕我无能为力。
    鬼的眼神暗淡下来，封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他空荡荡的眼眶里看出黯淡的情绪来的。
    第101章
    将要出声安慰,封泉眼尖地发现,鬼的身后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
    我,可以。他从鬼的身后走出来。
    封泉微微惊讶,观主？
    走出来的竟然是傅友云。他朝着封泉瞥来一眼，表面上似乎是漠不经心，但不知为何封泉却感受到了这视线中的打量和审视。
    尹从也开口问道：前辈，您还没走？
    封泉挑眉,前辈？他看向尹从你就是来见的他？
    尹从没想着要瞒他，点点头。
    封泉道：生昭？
    傅友云说：这个名字挺好听。我要用这个。
    封泉轻笑一声，行,我还能有眼拙的一天，以为您就是一个不务正业的道观观主。您快给我祖宗解决一下问题吧。
    傅友云颔首,说：跟我来。
    一句去哪儿还没说出口,眼前已经变了一个模样。
    这里不是小村的阴暗的祠堂，而是一个富丽的大殿。四根朱红色柱子立在中央，往前走去,面前是摆满了蜡烛的阶梯。
    蜡烛都点燃着,火光摇曳,有的似乎刚刚燃起,有的已经蜡烛成灰。火光铺陈满整个殿堂，像是昏黄烛光的海洋。
    傅友云走在最前面,嘱咐几人道：
    千万小心，不可弄熄了。
    走在最后的鬼闻言有点踯躅，他身上气息阴冷,脚下束缚着锁链，很怕会将蜡烛吹熄。
    傅友云却已经喊他了：那只鬼，你前面来，用着你了。
    鬼这才小心往前走。
    封泉看看整个大殿，说道：都说人死如灯灭，这莫非是世人魂灯？
    傅友云这时已经在鬼的指引下，在众多蜡烛之中找到了要找的几支代表着于谷村村民的魂灯。
    这几只蜡烛已经差不多要燃到头，蜡油顺着台子流淌到地上，火光将息未息。这光芒不似其余蜡烛似的带着生机和暖意，竟然就一动不动，甚至散发着冷意。
    蜡烛熄了，傅友云小心蹲下，执着一把细长的玉质小勺，就再点上。
    快要灭了，要把灯芯挑一挑。
    说着，傅友云已经用手中的勺子轻轻把蜡烛的灯芯挑起来，立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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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68)

    火光越来越亮，而后这一簇光，轻轻地跳跃起来。
    封泉问：吹熄了，人就死了？
    傅友云：还不傻。
    封泉感觉颇为莫名其妙，怎么这次见面，傅友云观主有点针对自己似的。难道他拐他家孩子了？
    一行原本行将熄灭的蜡烛都重新燃起来，傅友云沉默地看了面前的烛光半晌，站起身，道：好了，回去吧。
    从进来开始便一直沉默的尹从突然开口：
    您这样，是否算是反逆生死，有违天道呢。
    傅友云转身看着他。
    尹从直直看着他。
    傅友云转开看，回身看着整个大殿，说道：天道确实不让我这么做，甚至为了避免为私，生出邪念，造成现在天师一般局面，界管都是半死半生之身。不过，这不妨碍我打算成为一个奸臣。
    他转身看向大殿上方，我没有情理和心念，没有愿望和欲望。
    封泉开玩笑道：既然如此，那又为何想当一个奸臣了？难不成为了以后有一天能被赐死？
    傅友云竟然没有反驳，只是说：
    看那边。
    在众多闪着温暖光芒的烛火之上，大殿最中央，有一支透明的蜡烛。
    竟然不是用蜡，而是用玉石雕刻而成。连火苗也是玉石所筑，倒映着千千万万的其他蜡烛的亮光。
    一动不动，永远不变，不会燃烧缩短，不会熄灭。因为那是石头做的。
    那是我的魂灯。傅友云说。
    下一瞬，几人已经离开了大殿。而傅友云什么都没有再说，已经背着手，慢悠悠地迈步朝外走去了。
    封泉转身看向他离开的方向。
    外面那些村民渐渐都有了神气，肩火越来越亮，然后另一侧又出现一簇、额头又出现一簇。三簇火苗如此不起眼，又仿佛是在熊熊燃烧着，随后隐没在身体当中。
    傅友云走在这些突然逢生的村民中央，慢慢走远。
    封泉看着他的背影微愣。
    那是为人的躯壳，行走世间，却孑然无所有。没有热闹，只有寂静。
    但是，只要世上还有一个人存在，他便可以循着那善恶交错的肩火，一直走、一直走下去。
    *
    傅义华与这些随时都会从黑暗中钻出来的鬼魂缠斗得精疲力竭。在这里他不能够借用天地灵力，只能凭借着蛮力和这些小鬼撕扯。他仿佛自己并非是在家族中倍受尊崇的天师长老，而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无知又无能，弱小至斯的普通人。
    他身上已经伤痕累累，脚腕再次被不知哪里出现的东西挠了一下，瞬间鲜血淋漓，皮肉尽去，深可见骨。傅义华踉跄一下，看向那边的傅震轩。
    傅震轩的情况比他还要不如，原本进来这里之前他便力竭，现在更是被伤得浑身鲜血淋漓，看不清原本面容。一只鬼已经伸着尖锐的指甲，猛地袭向傅震轩的腹部。傅震轩吃痛，踉跄倒地。抬眼一看，半个身体隐没在黑暗中的面容扭曲的鬼，正捧着一块鲜红的带着热气的肉，放到嘴边一点点啃着。
    傅震轩腹部剧痛，知道那是自己肚子上的肉。他一只手护住腹部，避免内脏内脏和肠子流出来，目眦尽裂：
    尔敢！！
    那只鬼慢慢地咧嘴笑了，鲜血染红了他的嘴唇和半张脸。
    此时傅义华也倒在了傅震轩旁边，挣扎起身，捂住胸口咳了一声，惊慌道：
    怎么办，大长老？
    傅震轩表情悲愤：莫不是天要亡我，我身为傅家天师，有惩恶斩邪的天地之功，怎会就这样死在此处！
    周围的鬼都围聚上来，咧着嘴，森森地笑着。但傅义华竟然莫名觉得，这些鬼是在嘲笑他们似的。
    法印，我的法印！傅震轩突然想起什么，连忙一只手摸索地面，表情状似癫狂。傅义华苦笑道：
    没用的，大长老。我试过了。
    傅震轩朝他怒吼：一定要出去！我们是天师，是夺天地造化！怎么可能就这样死在这里！
    傅义华已经没有力气挣扎，看着狞笑着靠近的恶鬼，绝望地躺下。
    傅震轩还在声嘶力竭，接着傅义华便听不见傅震轩的声音了。黑暗汹涌袭来，下一刻，竟然是天上一轮白月，缺了一角，悬挂在天空。
    傅义华震惊地坐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竟然是山下。寒风凛冽，刺入见骨的伤口中有寒鸦凄厉地悲鸣一声。
    出出来了？
    旁边躺着浑身鲜血、生死不知的傅震轩，稍远处还有昏迷着的两人，是傅子宁和傅卫。
    傅义华眼神阴鸷地看着面前的陵山，用通讯符咒唤了傅家接应的长老，好在被别人发现之前，尽快离开这里。
    *
    村民们都倒在地上安睡了，封泉小心越过他们，回到祠堂。
    里面尹从和鬼已经准备好。尹从看向封泉，目带询问。
    封泉耸耸肩，表示自己出去没干什么。
    尹从便重新看向对面的封行一。封行一也静静地看着他。
    尹从抿了抿嘴，终于有了动作。
    他手掌托举起来，一股玄妙的波动如水面的皱纹般轻飘飘地扩散开。下一刻柔光浮现，在虚空当中慢慢出现了一本书。
    命书。
    两个篆体的金色小字在页脚上，而后慢慢被展开。尹从面容严肃，看向对面的鬼。
    你想好了，对吗？
    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两百年。
    他们去往生，您也魂魄散去。
    早该如此了，不能投胎转世，消散也可。他身上的黑气如数被吸进他的身体中去，短暂恢复了原本属于他的相貌。像是墨水褪了色，他仍然是白衣黑发。
    他看着尹从，微笑。死亡和往生，差不多的两件事。无所谓。
    命书猛然光芒大作，一瞬间掩盖了整个房间。
    同时被笼罩在内的还有封行一。无数灵魂从他身体上脱体而出。仿佛是飞散的柳絮，飘飘洒洒，星星点点的光芒一样，一个一个全都落进命书当中去了。
    而这些灵魂脱离封行一，在他的灵魂之上留下密密麻麻一个个空洞。这些灵魂挤占了他的整个身体，现在它们离去，封行一也即将崩溃了。
    她们两个是十年前，我在山脚下捡到的。
    封行一仿佛不知道自己整个灵魂正在一点点崩溃消解，他看向一边的封泉：
    惨死之后怨气深重，但是我看着她们，没有真的害过人。你帮她们。
    封泉看向那边的穿着黑色裙子的女鬼，还有站在她旁边的小孩儿，点头：
    可以。
    还要替我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
    封泉却是笑了笑，不行。
    不等封行一露出惊愕之色，他身上的最后一只灵魂也脱离而去。命书缓缓合上，光芒散去，封行一自己也慢慢变得虚无。
    他叹了口气，不行就不行吧。我看了千百年陵山景色，终究外面新的世界变得如何，我却未能够过眼，不免有点可惜啊。
    第102章
    隐隐约约,行将去了。
    命书没入尹从的手掌,尹从注视着封行一。
    他的灵魂千疮百孔,是经年的沉珂。现在即将消散,就站在这个古朴的布满灰尘的祠堂，外面月上中天，冷风习习。
    他惊才艳艳，惩恶除邪行走于世间,最后悄无声息地被埋葬于深山丛林，在最后灵魂也消散。
    慢慢地，一点也不见了。
    尹从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弹。
    封泉背着手慢悠悠走过去，俯身看看尹从的脸：
    别是哭了吧？
    复杂情绪瞬间散去,尹从愠怒地看向封泉,抬手拧着他的耳朵。封泉任由他动作，打量一眼尹从，说道：
    我比你高这么多了。
    尹从和封泉走出祠堂,突然问：天师也有所追寻的道么？
    自然。封泉道。他看着稍远处,那里繁星明亮,虚空浩渺,是在崭新的城市当中永远也看不到的夜空。
    人行大道，号为道士。天地生民之师,是为天师。
    尹从叹了口气，封行一先生，当得起一句天师。
    封泉挑眉,那我呢？
    尹从看他一眼，挑剔道：勉强算是。
    好，男朋友怎么说都对。
    尹从耳尖一热，没有回他。
    封泉说：回去之后，有惊喜给你。
    说完不管尹从有什么反应，径直走向那边的女鬼和小鬼。
    这是一对母子。
    你们有什么打算？封泉看着她们，问道。
    小孩儿咧着嘴，拉着女鬼的裙摆，喊道：
    妈妈
    那只女鬼则是看向外面沉睡着的村民，眼里竟然仿佛是泪光闪烁。
    我想离开。
    封泉道：来世你们还会是母子。
    女鬼浑身阴气蓬勃，怨气冲天，这时候却对着封泉露出一个笑容，带着娴静美好的意味。
    谢谢你。
    封泉耸肩，不客气。
    符咒在空中一笔划下，是微微泛着白的柔光。这个母亲和孩子被笼罩在白色的微光之中，笑容有一种宁静的意味。
    封泉手指虚虚点在两只鬼身前：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
    记忆的漩涡轮回到十年之前，她和孩子被一群人抓到了山上。
    爬过布满乱石的陵山，这个在丛林掩映之中的村庄。这些年老的人眼里没有一点活人生气，仿佛看着死物一般，打量一群被绑在一起的外来人。
    应神保佑，来年我们无病无灾。
    他们被放进一个个棺材里面，她十分惊恐，但是被围在中央的那个被叫做村长的人喊了停。
    她紧紧搂住自己的孩子。
    村长眯着眼，瞳孔混浊：把孩子抱过来。
    周围人便上前来从她怀中抢她的孩子，她不许，那些人打断了她的胳膊。
    她哀嚎着躺在地上，看见那个村长勾着孩子下巴，打量半晌，问：
    你爹是谁？
    小孩儿惊恐地哭出来：哇你们打我妈妈
    村长枯瘦的手指钳制住孩子下巴，不让他发出声音，你的爹是谁？
    小孩儿舌头被自己咬破，呛出满嘴的血，我、我爸爸叫、叫于兴
    村长恍然说：哦，是我大侄儿。
    转头对旁边人说道：
    就这个，献给应神。
    这些村民把她的孩子杀死，投到大鼎中。她救不了自己的孩子，四肢都被打断，趴在一边脏污的泥土地上看着那些村民跪在祠堂前，表情崇敬地祭拜：
    应神啊，这是我们村里的骨血，祭献给您，保佑我们没有病痛，自然寿终。
    应神啊，我们祭祀的鬼仙，保佑我们，永远能够死在这片土地上。
    女人被囚禁起来等着下一年的献祭。她抱着她孩子的尸体，等了又等。
    在这个邪恶的村子里。
    这里没有青年人，没有孩子，只有一群老人。
    青年人出去打工，追寻更好的生活，把老人和孩子留在这里。孩子，孩子被这些老人卖掉了，他们整夜梦魇，突然有一天先祖活了，他们在先祖的棺材旁发现了埋着的这一口鼎。
    这是能够让他们先祖、让这片土地起死回生的一口鼎。
    一定是的。
    陆判要规定是非，那么他们就献祭鬼仙，只要保他们能够在这一片土地上长眠。
    后来，她抱着孩子腐烂了的尸体，终于找到一个机会逃出村子。她精疲力竭，四肢的断骨不能支撑，所以迷失在了山中丛林，永远都不能下山了。
    还有她在山下打工的老公，说好要搬来镇上居住，离家乡近一些，怎么就不回来了呢。
    远处所剩的最后一点灵魂气息也不见了，封泉叹了口气，转身对尹从道：
    去接兰湘他们吧。
    封行一灵魂消散，笼罩在这个村子上空的阴气和怨气也都随着那些厉鬼的离开而消散，村子的域于是消失了。
    两人在村口位置找到了被绑成一团、扔在地上，在冷风当中瑟瑟发抖的一群人。兰湘看见封泉，简直要喜极而泣，吸了吸冻出来的鼻涕，感动道：
    封泉，你总算来了啊！再不来，我们就要被冻死了！
    封泉给他们解开绳子，问道：什么时候出来的？
    兰湘回答：半个多小时前，突然就出现在了这里，我都要僵了！
    封泉拍了一下兰湘肩膀，都站起来活动活动，暖和一下，可以出去了。
    其余人喜极而泣：
    真的吗？太好了！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晨光熹微，从远处山巅慢慢升起，亮彻世间。众人循着一条杂草丛生的几乎辨认不出原来足迹的小道，小心翼翼往山下走去。
    封泉悄悄把商阳叫到自己旁边，看看他的额头，道：
    怎么样，昨晚没发疯吧？
    商阳哼了哼，你才发疯！我好着呢！对了，他眼珠一转，狐疑地看向封泉，看你一点都不惊讶，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人的？
    想知道为什么？封泉斜眼看他。
    商阳点点头。
    封泉伸手比量了一下商阳的身高，叹了口气，因为你一直都是这么矮啊，把你偷渡去理发那天就知道了。
    商阳愤怒道：我才不矮！
    山下地方一声嘹亮的鸡鸣声响起，商阳一惊，表情瞬间僵硬了。封泉看出来他害怕得不行，故意说：
    对了，回去我要给梁师叔说一说，可以在道观内养一群公鸡。放到南行山上，天一亮就打鸣，多有意境！公鸡发型还好看，你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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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69)

    商阳已经吓得就要牙齿哆嗦，还是尹从看不过眼，道：别吓他了。
    封泉嘲笑了一会儿，突然表情一定。
    尹从敏锐地发现封泉的神态变化，微微侧头，低声问：
    怎么了？
    封泉猛然看向身后，忘了一件事，你陪我回去看一看。
    重新到了山上，天已经完全亮了起来。小村在一隅之地，被清晨的阳光笼罩住，上面有金色的浮光在跳跃。
    而那些村民们全都站在村口，看着从小道上走上来的封泉和尹从。
    封泉和尹从对视一眼。
    村民一共只有三十多位老人，瘦骨支离，空荡荡的躯干立在这个破旧的村子之前。村子是个很旧的村子，没有一点亮丽颜色；村口、这条小道的开始的地方是一面土墙，上面砌着一面小黑板，一半剥落着。
    而小黑板前面是一块大石头，上面坐着一个小孩儿。
    陆陆续续地，一群又一群的小孩儿打闹着往这边来，再然后是年轻人，男人和女人，说笑着往这边走来。
    一个又一个的人，都聚集到这里。这样的热闹，都藏在这个小小的村子当中。
    都是这个村子曾经的人。
    他们出生在这里，又毫不留恋地远去。
    他们只是落下来稍一停驻便走了。
    后来他们便再回不来了。
    封泉看着他们，突然轻轻开口：
    你们该离开了。
    为首的那个村长抬起头看向他。
    白发枯朽，眼神混浊，快要归于黄土。
    都散了吧。封泉道，不会再有人来。
    那个村长轻轻点了一下头。
    紧接着，在霞光当中，这么多挤挤攘攘的热闹鲜活的人，倏地全都轰然落地，成为了飘飘扬扬一抔尘土。落到地面上，什么也没有。
    尹从看见这一切，眉头皱起又舒展开，他们早就不在了？
    没错，封泉看着眼前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的村庄，早就不在了，不过不在的只是人。
    尹从也看着前方的村庄，正前面的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
    他们也并非鬼魂。
    当然，连鬼魂也不是，只是影子罢了。
    不是影子，尹从说道，是这个村子的记忆。
    封泉轻笑一声，点点头，没错，记忆。
    两人再次转身，肩并肩慢慢走远。他们身后是一个安安静静的小村庄，四周是山坡，冬天时候只剩了一层枯草，孩子经常会在上面嬉闹；这交错的蜿蜒又生动的小路，是一代又一代的他们在上面走出来；村口一面小黑板，树下一块大石头，树上一个鸟窝。
    一阵风吹过来，远处山林间枝头的枯叶碰撞出稀碎的声响。尘土扬起来，枯叶在小路上翻滚。
    随着风，有什么在村子上方升起，飘扬，渐渐去往远方。
    *
    节目组的众人下山之后首先大吃特吃了一顿，好好睡了一觉，这才想起来要去报警，结果警察给出的答案是，于谷村的最后一位老人已经在三年前就去世了，此后那里再没有一个人。外面可能有从村子走出来的年轻人，但他们一直都没能联系上，也不见有人回来。
    后面半段话众人都没有仔细听，只前几句，他们便惊得浑身是冷汗。
    只有于广汉，在此之后便一直表情浑浑噩噩。
    小民宿多了一位住客尹从，封泉原本打算自己把他的房钱交了，导演死活不同意，竟然还觍着脸和他商议，让尹从也在节目里露露脸。封泉严词拒绝了，每天拍完当天的任务便回到房间调戏尹从。
    而尹从竟然还能忍着不转身便走。
    节目拍摄完成之后，封泉没有跟着兰湘他们一起离开，并且还把商阳给拐了过来。把人拐着留下来，看着他还颇为嫌弃：
    我们的两人世界，非得插上一个你唉，算了算了，就忍一下，谁让我之前答应你了呢。
    商阳气得拳头攥得紧紧的。
    封泉说：走，寻宝去！
    他和尹从两人大踏步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聊天：
    我死之前，可是有好大一笔宝藏，都在陵山上。全都送给你，聘礼！
    商阳背着封泉死沉死沉的书包，迈着短小的步子哼哧哼哧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想着，他一定要把封泉的宝贝都给兜走！
    两裤兜一帽子地兜走！
    *
    回程之后，关英一连几日没有见到于广汉。他不得已找了个网上翻译的兼职，好替换一下师傅店里的快要坏了的桌椅板凳。
    雕刻协会的人让他转告师傅，协会今年的活动资金又没有批下来，今明两年的补助也没了。师傅不愿意卖他的作品，所以别看于广汉大师名号光鲜，实际上家里一贫如洗。
    关英自己的情况也差不多。
    他父母早就不管他了，在自己坚持了三年之后，放下话说就算路上遇到他乞讨也不会资助他一分钱。关英也不求什么，父母希望他有一份旁人都艳羡的工作，有一个让别人忍不住称赞漂亮的工资数目，房子车子，井井有条。
    可是，关英就是对师傅的这一个小小的店铺感兴趣。
    店铺不卖东西，只是给人欣赏，虽然整日也不见有一个人。门口稀落，进门首先是一个木质货架，摆放着一应雕品。旁边一间是卧室，一间是工作室，有一个后院儿，师傅清晨在那里扎着马步写毛笔字。
    他喜欢这种生活，不管别人怎么想。
    同学问他现在高就，他答不上来，说了之后又惹人嘲笑。都说时代在改换，旧的永远守不住，但是关英觉得，就算自己到了四十五十六十，乃至于一生最后一刻，都不会后悔。
    他走在一条遍布荆棘的路。
    只要他自己不倒下，没有人可以打败他。
    *
    而关英整日不见的于广汉，实际上悄悄又回去了安丰。
    爬上陵山，他看到眼前这个熟悉的小村庄。
    破败的，弥漫一股腐朽气息。尘土都冷冻着，连风也十分寂静。
    他坐在村口的石头上，捶了捶腿，点了一支烟。
    他还小的时候，总会爬上这块石头，眺望山下，盼望着能出现一个人影。
    他背井离乡的父母，他背井离乡的那些长辈，他背井离乡的朋友。
    后来，他同样选择了背井离乡。
    自打他走出这个村子，这里便再也没有孩子了。
    晚上的时候，他便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于谷村，但不是现在这个破败的村子。
    那是一条长巷子，两侧是低矮的旧土胚房；村口一颗槐树，天空很亮。
    第103章
    这是一排漆黑的走廊,两边的房间排列整齐,安安静静。
    墙壁上半段是白色的,下面部分刷着微蓝色的墙漆。走廊的地板光滑明亮,倒映着一点手机屏幕昏暗的光。
    啪嗒。
    啪嗒。
    他穿着一双毛茸茸的小熊拖鞋行走一步，鞋上的小熊的头便晃一下。
    片刻后，他停下了。
    手机屏幕的光照到光洁的地板上，又被地板反射到门上镶嵌的玻璃上。他踮起脚,看看里面。
    空的房间。
    旁边贴着空色的门牌，302。
    他嘟嘟嘴，继续往走廊深处走。
    啪嗒。
    啪嗒。
    外面好像一下子亮起来了,上面、下面，全是密密匝匝的脚步声,要把人掩埋起来。
    倏地一群白衣服的人就出现在他面前。
    告诉了你的,明天可以出去的。
    他歪了歪脑袋。
    你的父母他们要来接你
    路上，出了意外，没能抢救回来。
    那个会送糖来的阿姨？他问。
    是。
    他点了下头,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小熊拖鞋,幽幽的光打下来,小熊的两个眼珠很明亮。
    他慢慢地咧起嘴笑了起来。
    哈！短促的一声,随后连续起来了：
    哈哈哈哈
    哈哈哈
    有影子在墙壁当中窃窃私语，密密匝匝的声音,把人掩埋起来。
    *
    从安丰回来之后，尹从便再也不允许封泉出门旅游了。连带着他自己，简直开启了贤惠妻子模式,整日在家里研究饭菜的营养搭配，时不时还会做两顿药膳。
    而这一切的原因，都只是因为一件事：
    马上要高考了。
    封泉现在看见尹从的脸都要犯怵。尹从红着耳尖、一本正经地和他告白的场景仿佛已经成了前生，隔了一辈子那么远。而他作为一个天师，一个从小修习玄术的天师，竟然有两个多月没能看见一只鬼了！
    呵，谈什么恋爱，捉什么鬼。还是学习吧！
    天气也逐渐转向炎热，然后意料之外的，封靖有一天找上了门来。
    封泉一开始并不知道，是在偶尔一次周末回家之后，藏在花坛之中的小鬼瑟瑟发抖的告诉他。
    封泉能够再次看见一只阴灵，简直像是看见了自己的亲人，谨慎地听一听屋里尹从的动静之后，拉着小鬼到了屋后。
    他和小鬼面对面蹲着聊天：
    你怎么在我家附近？
    小鬼试探地看他一眼：你能听到我说话？
    封泉说：聊聊嘛。
    小鬼说道：我是被一个警察带过来的，现在被抓到这个房子里去了。他一脸惊恐：
    里面不会住着一个残忍杀人犯吧！
    封泉很好奇：被抓到里面去了？谁抓的？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一个阴影投下来，他听见尹从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是我抓的。
    封泉僵着脖子回头，讪笑。
    在尹从的注视下，封泉只能灰溜溜回到屋里。一边走，尹从一边说：
    考试之前不准管鬼的事。
    封泉仰着头，怅惘道：
    我后悔了。
    尹从看他，后悔什么？
    封泉幽幽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幽魂似的飘进了屋里。
    而尹从便去给封泉准备饭菜。
    房子里整洁明亮，一切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沙发靠枕整齐的摆放好，茶几上放着刚刚洗好切好的水果，地板光滑明亮。封泉不由得惬意地往沙发上一躺，心里忍不住想，若是尹从这个男朋友能够再提供一下暖被窝的服务，那就再好不过了。
    尹从正在厨房里，封泉朝那边看了看，悄悄伸出手，手里就是外面那只小鬼。他小声问这只鬼：
    被抓的人在这里？
    小鬼点点头，我带你去找！
    封泉踮着脚，根据小鬼的指路来到了楼梯下面的储物间。走进去，愕然一惊。
    一个人被床单裹起来，绑得严实，嘴被一只抹布堵着，看起来颇像是一个绑架藏匿的现场。
    封泉仔细把这个人打量一遍，最后看着对方身上这天师处的制服，犹豫道：
    封靖？
    这人眼睛一脸，急忙嗯嗯地点头。封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挑眉道：
    你怎么被抓起来了？啧，看着这么惨？
    封靖眼神疯狂暗示自己，想要封泉帮自己解开束缚。可封泉视若不见，把带进来的小鬼留下来陪封靖，自己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很快尹从做好了饭端出来。
    封泉坐在餐桌前等着，捧场地鼓掌道：好香！
    尹从看他一眼，看到封靖了？
    封泉微咳一声，随即疑惑道：
    你干嘛把他绑了？
    尹从语气凉凉道：他找你肯定是有什么事帮忙，你现在即将高考，让他等你考完试再说话。
    封泉心里为封靖怜惜，没什么诚意地给封靖求情道：我考试还有一个月呢。
    尹从看他一眼，饿不死。
    封泉默默闭上了嘴。
    吃完饭，照例要做试卷。封泉看着面前的试卷，觉得有点生无可恋。
    好在只剩了一个月，这种整天要对着一大摞试卷和资料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结束之后，他照例可以抓他的鬼。
    一旁的尹从见他发呆，问道：
    有题不会？
    封泉忙定了定神，看看试卷，是有。
    尹从想了想，你等一下。
    他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儿，拎着封靖重新走进来了。
    封泉便眼睁睁看着尹从把封靖放到旁边，一只手滑着手机，说道：
    你是南城警校毕业的，那一年的最低录取分是六百零一想必你辅导他功课是没问题的了。
    封泉和封靖面面相觑。
    封靖现在也颇怵尹从，连忙说道：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尹从满意地点点头，留下一句：好好学习。
    留下封泉和封靖两人面面相觑。
    半晌，封靖说道：堂哥你你的这个朋友，挺厉害哈。
    封泉默了默，我记得，你当年高考考了两百五十分，最后是因为封家的保送名额才进去的南城警校？
    封靖：
    封泉叹了口气，拿起电话。
    封靖着急道：你要干什么？我就算不能给你讲题，监督你学习还是可以的嘛！用得着举报我么！
    不是打给尹从，封泉道，是我同学。
    打了电话叫二胖他们来家里一起做题，然后封泉看向封靖。
    封靖缩了缩脖子。
    封泉问：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拍卖会那次。封靖道，堂哥你也根本没想着要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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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70)

    封泉转身在作业本上打草稿。
    封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堂哥，明明那三年里，遍寻不出你任何灵魂踪迹，怎么现在却
    封泉笔尖顿了顿，然后说道：这或许就是天道留的生路。
    生路？什么生路？留给谁的？
    封泉：算题呢，别说话。
    没过一会儿二胖一行人便来了。很是欣慰地对封泉说：
    你找了个家教让我们来蹭？宝剑，不愧是我们一起复读的伟大兄弟情！对了，这位老师，你高考考了多少啊？
    封靖：
    他矜持地吐出一个数字：二百五十七分。
    二胖：噗！
    一直到将要天黑，二胖一行人才回去，而封泉洗漱好之后，回到房间。
    看到仍然坐在书桌前的封靖，他吓了一跳，你怎么还在？
    封靖幽怨道：我来找你是因为有事，还没能说出口。
    封泉哦了一声，那就长话短说。
    封靖先是问道：你最近有没有关注天师界的消息？
    封泉默默地看着他。
    封靖拍了下头，对，我堂哥还是个学生。其实这件事，从半年前、甚至是三年前，就已经有端倪了。
    他表情认真起来，看着封泉，天师，要绝脉了。
    封泉听得波澜不惊。
    一直到封靖把所有事都说完，封泉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他不禁焦急道：
    堂哥！封泉！你就一点也无动于衷吗？这不是一件小事，天师越来越难以留下血脉，就算少有地存在几个新生血脉，也完全无法引动天地之力，无法承载灵力，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你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吗？！
    代表什么？封泉抬了抬眼皮，把话头重新绕回去，代表天师要绝脉了？
    封靖无言。
    封泉翻了个白眼，走过去铺床，一边说道：
    既然是承借天地之力，那么这种力量总有一天要被收回去，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么。怎么在你这里就要天塌地陷了？
    封靖道：可是！没有了天师，那么生死秩序要如何？世间妖异要如何？
    不如何。封泉说。他抱起枕头来闻了闻，带着尹从清洗完之后熏上的淡淡香料气息，满意地眯了眯眼。
    天师也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同样是渺渺世间一粒微尘，没了天师，这世间也照常运转。
    可！
    所以说，封泉转过身，挑剔地上下打量一遍封靖，瞧你这样子，你总是看不明白，又看得太重。所以当初不让你插足封家事务，劝你入世多看。我怎地没想到，你入世一趟，倒真完全成了个俗人了。
    第104章
    封靖不知道要怎么反驳,话说给封泉听,就像是全都打在一团棉花上似的。他转头看看书桌,指着上面的试卷,愤愤道：
    你说，谁比较俗人？
    封泉默了一下，我。
    封靖扳回一局，重新在椅子上坐好了。看着封泉已经铺好床躺进去,又说道：
    你说我是俗人，所以哥，你是怎么看的？
    封泉看他一眼,我说了，你能听进去？
    封靖叹了口气,能让我安心一点也好。
    封泉便道：我只能说,天师界有这么一天，是早就定好的。封家因何而成封家，你还记得吗？
    封靖微愣,因何？
    聚天下志除妖异、助生死者。封邪魔,治妖鬼。原本天师传承便不在于血脉,现在只是几个家族后人无法通天地、引起成天师而已,你怎么就这一副模样。别说天师界是否真的到了不可逆转的陌路，只说玄门界这几大世家,难不成就能代表整个人界？
    说完他自嘲地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再嘲笑谁。未免也太高看天师。都是一样的天地生民而已。
    封靖半晌无言。过了十几分钟，才说道：我只知道,堂哥你是因为意图崩解天师一道而被众世家联手抵制。你打算做的，是否就是改换天师界血脉的规则？
    封泉躺在了床上，没有回答。他看看封靖，还有事？
    封靖抬头，没了。
    封泉道：那你不走？
    封靖看看窗户外面一片漆黑。
    封泉下了逐客令：快走，别打扰我休息，明天还要早起复习。
    封靖就要起身离开，封泉突然又喊住他：对了，封靖转头，要留我住一晚？好啊！我想
    你想多了。封泉面无表情道。我想问你的是，那只鬼是怎么回事？
    封靖道：哦，它啊，他死前有执念，被害死。我打算让他指路，走一趟。
    封泉稀奇道：哟，你什么时候也管这种事了。不能替亡灵过问人间事情，这不是你一直说的吗。
    封靖苦笑一声，杀了他的，并不是人。而且我怀疑，害死它的东西和我正在追查的一个案件有关。
    封泉有些好奇。正要问出口，余光瞥到房间门口一道身影，立即闭上了嘴，赶紧躺下盖好被子，安详地闭上眼。
    看见封泉这一系列动作的封靖感觉莫名其妙。
    尹从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你该走了。
    封靖看看躺着装作熟睡的封泉，又看看尹从，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道：
    我这就走。
    尹从点点头，一直注视着对方彻底离开才作罢。
    总之，不管外界有什么事正在发生，封泉的高考还是如约来临了。
    紧张的两天过去之后，尹从接到了一身轻松的封泉。别家的家长都在嘘寒问暖，他的家长呸，男朋友，正嫌弃地用水湿了毛巾让他擦脸。
    封泉擦完一遍，抬着胳膊在尹从面前绕了一圈。
    尹从仔细地在他身上嗅了嗅，拧着眉，抬胳膊。
    封泉把胳膊抬起来，看着尹从拿着毛巾仔细擦他腋下的汗。
    他突然叹了口气，唉，好好的恋爱，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成了老夫老妻。高考害我！
    尹从眯着眼看他，没来得及做什么？
    封泉抿着嘴唇，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尹从又闻了闻封泉身上，确定只有洗过的衣服上淡淡的香味了，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上车吧。
    封泉如获大赦，赶紧坐进了车里，一边说道：其实我回去洗澡不就好了。
    尹从说：澡当然要洗。
    封泉扭头看着尹从，那可不可以和你一起洗呢？
    尹从转头看他。
    封泉不闪不避，就这样直视着尹从。不料面皮薄的尹从竟然只是略微思考一下，然后答应下来：
    可以。
    封泉反应过来尹从说了什么，微微瞪大眼。
    还不等他说什么，车子已经开始行驶了。封泉觉得心里痒痒，忍不住就这样一直看着尹从的侧脸。
    好看。帅气。他在心里夸道。
    等红绿灯的当口，尹从突然转头看向封泉，对了
    嗯？封泉挑眉。
    答应了回去要一起洗澡，尹从这个老古板，别是现在就后悔了吧？不过后悔也不行，封泉想道，就算是趁着尹从洗澡的时候偷偷溜进去，这件事也要进行。
    尹从犹豫地开口道：要不然，你
    封泉竖起一根手指在身前晃了晃，不行。
    尹从皱眉。
    封泉打断话题：旁边黄灯了，看路吧。
    尹从于是专心开车，车子以一种允许上路的最低速行驶着，就这样导致了正好赶上下一个路口的红灯。
    封泉感觉迫不及待要回家，催促道：开得快一点。
    尹从摇头：不行。
    封泉着急道：那要不我来？
    尹从看他一眼，不行，你刚刚不是不同意？
    封泉啊了一声，挠挠头，反应过来，所以你之前是想问我什么？
    尹从说：暑假里，考个驾照吧。
    封泉：行。
    可天不遂人愿的是，回到家里之后，封泉没能和尹从一起洗澡。
    下车的时候院门开着，封泉微愣，看向尹从。
    他小声说：家里遭贼了？
    尹从说：不是。
    你怎么知道？
    尹从往院子里一指。
    封泉看过去，只见屋门口的是一个女人，穿着没来得及换下来的工作穿的西装，踩着高跟鞋，倚着门框朝他们看过来。
    封泉在记忆中找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惊讶道：方枫女士？
    *
    客厅里，封泉和尹从肩并肩坐着，方枫坐在两人对面的沙发上。
    方枫虽然是一个二十岁孩子的母亲，但是容貌却一点也看不出苍老，有的只是劳心工作而表现出来的一点疲惫。她面容姣好，酒红色的大波浪扎成一个马尾，指甲圆润，修剪整齐。
    不过，虽则外貌看起来美丽，但方枫可是个女强人。婚前便创立了一家公司，后来因为婚姻暂时搁置，在家庭不睦之后再次出去打拼，独自支撑整个家庭，给了孩子尽可能好的生活环境。
    第105章
    方枫手里的是一家娱乐公司,叫做云峰。
    说说吧。封泉现在的母亲看着他,过得还不错？
    封泉面对这具身体的母亲,心情复杂。他摸摸鼻子,点头。是。
    方枫道：前几天看见你的名字在我策划的节目嘉宾名单里，就想要回来看看你过成什么样了。看这样子，考试还不错？
    封泉再次点头，还可以。前几天？
    就是长一观参加的寻找梦想源地。
    封泉犹豫说：这不都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
    方枫说：都一样。说罢看向坐在封泉身边的尹从,朋友？
    封泉点头，对。
    方枫一挑眉，还会金屋藏娇了。
    封泉：啊？
    方枫转头看着屋里,客厅和餐厅的摆设，语气若有所指：
    看家里这么整洁就知道,在这里住了不短的时间了吧？
    封泉还以为方枫女士用了个金屋藏娇的成语,是看出来他和尹从的关系了，原来是这位女士也知道自己儿子是一个和现在整洁的家不相符合的邋遢的人啊。
    尹从对着方枫礼貌地颔首，说道：刚开始的时候没有地方去,封泉同意我借住在这里。没有提前询问女士你的意见,是我疏忽了。
    方枫轻笑一下,疏忽什么,是都忘了封泉还有个母亲吧。说实话，要不是助理他孩子高考,我都忘了自己也还有个差不多大的儿子。
    封泉：
    方枫目光欣赏地看着尹从，他板正规整的坐姿、文雅的气质让她忍不住上下打量。然后看看旁边裤子卷到膝盖、撩着衬衫的封泉，对尹从说：
    小泉有你这么一个朋友,我就放心多了。我工作忙，我都忘了他今年是高三，还当他刚刚上中学都是你在照顾他，真是辛苦了。
    封泉觉得，方枫女士看尹从的表情怎么夜不像是在说你辛苦了，而是我儿子是你就好了。
    说了几句话，方枫主动说：
    我儿子高考结束，妈妈亲自下厨做一顿好吃的！
    封泉说：想吃虾！
    尹从看向他，冰箱里没有。
    封泉想了想，鸡胸肉呢？
    昨天刚吃完。
    封泉撇撇嘴，那算了，你买的菜你知道，你点菜吧。
    尹从说：你去洗澡，换洗衣服在你房间的衣柜里，左边第二个抽屉。
    行。
    走到厨房门口的方枫听见两人的这一番对话，目光欣慰地看了两人一眼。
    只不过封泉和尹从今天也还是没能吃上方枫这个一年多一来都没有见过面的母亲做的饭。方枫刚洗了菜，便接到电话，一边和电话另一边的人说着话，一边歉意地看坐在沙发上的尹从一眼，匆匆走出去了。
    不消一会儿，方枫的车子便驶离了这里。
    封泉冲了澡出来，在厨房里做饭的是尹从。他擦着头发，问道：
    方女士走了？
    尹从点头道：她似乎很忙。
    封泉耸耸肩，坐到沙发上，从袋子里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语气含糊道：
    世人都很忙啊。
    尹从把粥定了时，从厨房里走出来，伸手拿过封泉嘴里咬着的苹果，坐在封泉旁边削皮。
    袋子里的没有洗，下次吃盘子里的。
    封泉侧着头，笑眯眯地看着尹从认真的侧脸。
    苹果削好了，尹从递给他。封泉接过来，却没急着吃，而是对尹从说：
    我能亲你一下吗？
    尹从一愣。
    封泉等着对方的反应。而尹从愣了一下之后，微咳一声，说道：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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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71)

    封泉眼睛一亮，坐过去，和尹从肩膀挨着肩膀。然后胳膊一伸，揽住他的肩膀。
    他慢慢靠近，盯着尹从的表情，轻轻说道：
    这可是你说的
    尹从僵着身体，面上却风轻云淡地等到封泉的贴近。封泉视线往下一瞥，看见对方微红的脖颈，知道他是在故作淡定，眼中不禁带了些笑。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封泉已经能够近距离看见尹从白皙的脸上细小的绒毛，尹从却突然出声：
    等一下。
    封泉停住动作，挑眉道：怎么了？
    尹从看着他，目光审视，刷牙了吗？
    刷了。
    尹从点点头，那么继续吧。
    封泉再次凑近，未免尹从再次想到什么，迅速地往尹从脸上啄了一下。亲完之后看了看尹从，道：
    啧，准头不好，没亲到嘴。
    尹从从脖颈到侧脸红了一片，表情仍然淡定，推开封泉，说道：
    我去看一看粥怎么样了。
    吃完饭后，封泉躺在床上接到了封靖的电话。
    对方先是小声说：你那个朋友在不在啊？
    封泉笑道：瞧你怂地，他在也不要紧，我已经高考完了。
    封靖那边貌似是松了口气，然后说道：哥，我记得你之前是和画皮鬼打过交道？
    封泉道：对，怎么了？
    我现在正在经手一个很古怪的案子，我已经连续两个月找不到头绪送到天师处的尸体，一连好几具，都有两张脸皮。
    封泉挑眉，脸皮？
    对。封靖道，具体情况不太好说，既然堂哥你已经考试完了，要不要过来一趟？
    也行，封泉想了想，活动活动筋骨。不过这几天你先忙着，让我歇歇填个志愿。
    对面的封靖无言了半晌，然后说道：可以，虽然看似难办，但其实这件事不怎么要紧。虽然死者有两张脸皮诡异了些，但可以确定这些人都是正常死亡，并非是被鬼害死。堂哥你什么时候有空了，记得联系我一下。
    封泉掐着手指略微算了一下，你在京都？
    没错。
    那你再等五天，五天之后我过去。
    封靖语气意外，你不是说要歇一段时间？
    封泉道：三年一次的世家试炼不是要开始了么，正好趁这个时间过去看一眼。
    封靖意外道：我以为堂哥你好不容易摆脱了封家不会再想要重新回来。
    我不回去，只是去看一眼。封泉说道，不是你说的吗，天师要绝脉了。我倒是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参加。
    和封靖挂了电话，封泉拿过一本书看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抱着枕头去了尹从房间门口。
    他侧耳听听里面，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
    尹从正倚靠在床头，带着一副圆框眼镜，低着头捧着一本书。封泉走到尹从床边，不用对方招呼他，就十分自觉地爬上了他的床，掀开被子坐了进去。
    尹从转头看他，为什么来我房间？
    封泉拍了拍枕头，我们正在谈恋爱啊！想和你睡在一起，不行吗？
    尹从恍然，说道：哦，我想起来了。确实是这样。
    封泉微微瞪眼，你还敢忘了？
    尹从生硬的扯开话题：我热了牛奶，你喝不喝？
    封泉摇头，你怎么开始喝牛奶了？
    尹从摸了摸自己头顶，表情认真道：我觉得，我可以长高了？
    长高？
    尹从道：之前不觉得，但是现在我在灯光下看书久了，眼睛会酸，这是人的生理反应所以我觉得，身高应该也可以继续增长。
    封泉无言地看着尹从，突然福至心灵，你不会是，还记得我几个月前说的我比你高好多那句话吧？
    尹从抿了抿嘴，转过头去。
    封泉不依不饶，抢过他手中的书把它放到桌子上，欺身压在尹从身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
    尹从的眼睛往下滑落到鼻梁上，睫毛很黑，扫到了眼镜框，这样看着有一种文气而禁欲的感觉。封泉伸手把尹从的眼镜摘下来，看他的眼，说道：
    你有没有觉得现在气氛有点好？
    气氛？
    封泉说：我想亲你。
    他眼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上了火热，让尹从忍不住微微偏了一下脸。
    封泉问：可以吗？
    嗯。
    封泉俯身，就在两人呼吸几乎交融在一起的时候，尹从突然开口：那个
    封泉说：我刷牙了。
    不是这个。尹从垂着眼，不好意思直视封泉。你明明之前没有这么
    封泉懂他的未竟之言，笑了笑，说道：之前？我可不敢，你比教导主任还厉害，我要是惹你不高兴，你朝我班主任说坏话，那我岂不是要罚做试卷累死了。
    尹从微微瞪眼，现在就能惹我不高兴？
    封泉得意地说了句：能啊。随后就俯下身。
    两双唇触碰在一起，柔软的触感，同样温热。
    算起来，这实际上是两人第一个正经的吻。
    封泉亲上去之后半晌没有动作，实际上他也有些懵。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动了动嘴唇，然后试探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尹从的唇珠。
    后者猛地睁大眼，整张脸迅速红了起来。
    封泉脸上温度上升，稍稍离开一些，看着尹从的半倚着的姿势，好心道：
    这个姿势很难受吧，你快躺下。我们继续。
    第106章
    尹从躺下之后,封泉再次覆上来,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咂咂嘴,说道：软软的。
    尹从脸色微红，闭嘴。
    封泉说：我能再来几次吗？
    尹从羞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能直挺挺躺着任由封泉动作：不行
    哦。封泉应了一声，再次亲上去。
    这一次便过分许多了。
    不仅仅是双唇紧贴着,过了一会儿，封泉的舌头竟然也探出来，开始舔舐身下人的嘴唇。尹从感觉自己整个人全都被放在了熔炉当中似的,温度逐渐攀升，只有两人相交接处的嘴唇才是真实的。
    尹从用嘴喘息一口,被封泉抓住了这个空档,舌头趁机钻进去，毫无章法地游走。
    两人之间温度逐渐升腾，直到尹从嘶了一声,推了封泉一把,封泉这才咂了咂嘴,与他分开。
    尹从面色泛红,抬起有些虚软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那里被封泉咬破了,往外渗出少许的血。
    封泉感到很不好意思，赶紧把他唇上那一抹血珠舔掉，嘿嘿笑了两声。
    尹从嗓音沙哑：不是要在我房间睡么,躺好。
    封泉迅速钻进被窝里，靠近了尹从，胳膊越过他关了台灯。
    房间陷入黑暗中。
    映着窗外的路灯的光，尹从的眼睛却闪闪发亮。他翻过身，和封泉面对面，主动朝他靠近了一点。
    封泉挑眉，要干什么？
    尹从视线不自在地移开，小声说：你别动。
    封泉直挺挺躺着，说：好，我不动。
    他看着尹从，尹从和他对视上，发现封泉的眼睛亮着光，让他不自在极了。
    闭上眼。
    好。封泉依言闭上眼。
    尹从这才松一口气，可以放心打量封泉了。这个少年比他还高一些，形体修长，可是他看见对方滑落的睡衣衣领下的一点，发现他肌肉流畅，充斥着力量感。平日有些不拘小节，但是这样安安静静地躺着的时候，显得英俊贵气。
    尹从慢慢低头，吻上封泉唇形利落的嘴唇。
    封泉这时候睁开了眼，抬手想要揽住尹从的头深吻下去，被尹从一个眼神制止了。他暂时分开一点，说道：
    你别动，我来。不会咬到你。
    封泉看看尹从嘴唇上被他咬出来的伤口，心虚了，躺平任由尹从毫无章法、却又温柔地亲吻。
    只不过，这次亲吻的终止依然是因为两人嘴里弥漫出的一丝血腥。封泉被亲得迷迷糊糊，就要忍不住反把尹从压在身下，直到尹从已经和他分开，说道：
    不好意思。
    封泉摸了摸嘴唇，微小的伤口带着一丝刺痛感。他挑眉：
    不会咬到我？
    尹从面色微红，干脆不与他说话，径自躺下，翻身背对着封泉。
    封泉凑过去，轻声说话：
    嘿，之前怎么说来着，你不会找伴侣、就算是找了伴侣也不会和他亲密接触
    尹从声音闷闷的：你别说了。
    封泉伸手摸了摸尹从的耳朵，滚烫一片。
    封泉闷声笑了笑，又靠近了一点，揽住尹从的腰，故意说道：
    亲吻你不讨厌，否则也不会主动亲我了那么另一件事
    尹从身体一僵。
    背后的封泉离他很近，而他后腰抵着的
    封泉又说话了，温热的气息洒在他的脖颈：
    其实我有点好奇，你都愿意和我交往了，肯定是喜欢我吧。那你有没有，嗯想要对我做些什么的想法？需求？
    尹从揉了揉耳朵，转过身来和封泉面对面。他脸颊通红，目光好奇。
    嗯好奇？
    便听尹从认真问道：有需求，难道自己来不好吗？可以在半小时左右结束，很方便，很干净。
    封泉：
    他看着尹从认真的眼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想，说道：应该不一样吧，自己来和别人来还是不同的。
    尹从想了想，说：那我试试。你别看。
    封泉眨眨眼。
    便见尹从羞窘得所有露出来的皮肤上都泛上粉红，但还是坚定地转过身去了，随后埋头在被窝里，衣服窸窸窣窣想起来。
    过了一会儿，尹从又转过来，拉着封泉的手接触到自己的皮肤，对他说道：该你了。你来帮我，我对比一下感觉。
    封泉再次眨眨眼，终于忍不住，猛地把尹从掀翻，压在身下，一只手扯开他的睡衣，低头在他身上轻吻起来，另一只手在下边帮助尹从。
    马上尹从就知道了两者的区别。
    他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为了不发出声音，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另一只手有些无力地攀着封泉的胳膊。直到最后，封泉找了纸巾擦了手，看到躺在床上的尹从眼里泛着水光。
    封泉对于自己造成的他的反应很是得意，侧躺在他旁边，支着脑袋，明知故问道：
    怎么，感觉如何？一样不一样？
    尹从目光潋滟地看他一眼，默默把被子拉过头顶，挡住了封泉的目光。
    封泉也躺下，不去打扰尹从，径自平复自己的心情，然后感觉被子里尹从的手悄悄摸了过来。
    他转头看去，尹从拉下了半截被子，轻咳一声，说道：
    礼尚往来。
    第二天两人不出意外地全都起晚了，封泉睁开眼看到外面灿烂的阳光，慌了一瞬间，转而想起来自己已经高考完了，不用那么早起，这才松了口气。
    等尹从也醒来，做好饭坐在餐桌前，封泉同他聊天：
    过几天和我出门一趟吧。
    尹从问：因为之前来找你的封靖？
    一部分原因。封泉说道，每三年各个玄门世家都会统一举行一次小辈的历练考核，我去看看这一届小天师怎么样。
    尹从道：什么时候？
    三天之后吧，我想你走之前应该会有事要安排。
    没错。尹从道，生昭管理生界，虚昭管理灵界，而两界之间又有一界作为中转，原本是我司职现今褪去这个职责，但还有必要把它交付给后来者。
    封泉好奇道：谁？
    尹从摊开手掌，一本书的虚影从他掌心浮现，而后一块乌黑的小石头从书页里跳出来，欢脱地围着尹从绕了一圈。
    它。
    封泉不确定道：就这个小东西？
    尹从摸了摸停在面前的千寻，它有能力。
    封泉看着那块表现得有些憨憨的小石头，不置可否道：可能吧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有点想知道，你是怎么被选中成为第三个界管的？
    尹从微微皱起眉，我也不清楚。
    封泉托着下巴听他讲。
    我那时候我确实去世了，却又再次醒来。醒来之后我发现这里已经完全不是我所熟悉的年代，并且脑中多了很多东西。让我知道了我的职责、我要做什么。然后就遇到了你。
    封泉心想，尹从可真不是个会讲故事的。看着尹从，说道：其实我更想知道的，是你自己之前的故事我遇见你之前。
    尹从顿了顿，说道：以后再告诉你。
    风景优美的地方不止可以建别墅区，还可以建公墓。公墓在稍远一些的地方，面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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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72)

    吃完饭，封泉便被尹从拉到公墓做了苦工。
    他叹着气，捧着手里幻化出来的一页书，从南边第一个开始，敲敲墓碑，说道：
    查户口啦！没投胎的出来一下！
    黑白遗像里是一个帅小伙，在封泉喊之后眨了眨眼，不满道：
    嚷嚷什么嚷嚷什么，隔壁老大爷睡觉呢！有没有公德心了！
    哎呦，不好意思了。封泉说道，看看遗像里的青年，在书页上轻点一下，上面迅速浮现出一行金色的小字，波纹一样起伏着，稍许后又不见。
    那我小点声。没你事了。
    小青年骂骂咧咧地，把门关上。墓碑里镶嵌的一点点遗像恢复了死气沉沉。
    一排走完，封泉坐在一边歇了一会儿，突然看见第二排一个位置有些不同。
    其他墓碑前都是摆放着贡品和花，只有这个前面干干净净，什么贡品都没有。封泉走过去看了看，照片老旧泛黄，上面是一个看起来六十岁左右的老先生，笑眯眯看着镜头。
    不一样的不止是这块墓碑前干干净净。
    还有阴气。
    只有这块墓碑之前，徘徊着若有若无的阴气。在白日下面照射尚且留存，说明不是偶尔野鬼经过，而是有鬼时常在外徘徊。
    但是不应该。
    世间流离，皆是孤魂野鬼。所谓孤魂野鬼，自然是没有死后去处的鬼，于是一部分悠悠荡荡，乃至消散，或者沾惹戾气生出怨念，危害生人；又或者寄身生人，以行走的活人为坟，依人恶念和情绪为生。
    但是，已经归于黄土的鬼，应该不会出来走动才是。
    死者世界和生人所在不同，交错又分离。凡人都喜欢说死后世界在地下，其实不然，两界其实交错在一起。可能生人行走在路上，同一时刻另一界的亡者和他穿行而过，但是两者都浑然不觉。
    而亡者探看生人世界的唯一路径，就是他的坟碑。
    第107章
    封泉站在墓碑前,伸手轻轻敲了墓碑三下。
    过了一会儿,墓碑上的照片动了动,一个老头儿从里面探着头往外瞅。封泉半蹲着,笑眯眯道：
    大爷，你好啊。
    老头儿看看封泉，眯着一只眼，你是谁啊？
    查户口的。封泉看着墓碑上,程先生？
    对对对！老头儿眼睛一亮，手也伸出来扒着墓碑，你怎么知道我啊？
    封泉指指墓碑,上边写着呢。
    老头儿幽幽地叹口气，现在啊,真是,找个能说话的真不容易啊。
    封泉在一边坐下来，看向老头儿，老先生您怎么没有去投胎呢？我看您身上有功德,死后还置办得这么妥当,应当没什么尚未完成的事了才对。
    当然不能去投胎啊。老头儿下巴搁在墓碑上,我要是也走了,我们程家就没得人了，以后谁还记得我啊。
    封泉道：可是您不走,会改变什么吗？
    老头儿叹了口气，我一直在等。我每天晚上都出来逛一逛，坐在家门口等哦,就是小伙子你坐着的地方。
    封泉低头看了看，他正席地坐在墓碑之前。
    您在等什么？等后代？
    老头儿突然表情委屈起来，呜呜地说：等不来啦，我知道等不来啦，呜呜
    封泉：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就看着趴在墓碑里的小老头而委屈地抹眼泪。老头儿哭了一会儿，说道：
    我儿子喜欢男人，我都没有大孙子嘞。
    封泉觉得自己真的很能给自己惹事。
    他遇见一个有心事的鬼会跟他聊天，他可以耐心地听对方说，但是最终总会给自己多找些事做。
    果然，在老头儿哭完之后，紧接着说道：
    小伙子，你帮我个忙吧！
    封泉：好，您说吧。
    老头儿道：我想出去找我儿子，你带我出去，我要相一相外面的姑娘，相个好的给我儿子当老婆！
    封泉无语道：您儿子不是喜欢男人吗？
    老头哼了一声，我不管！我就要找！鬼的事可不能随便答应的，你已经答应了，就要帮我！
    行。封泉叹了口气，在手里书页上点一下，有关于老头儿的信息被记录在上面。他摸了摸怀里，没找到别的什么东西，只有一个为昨天晚上准备、虽然没能用上的
    咳，要不，您先附到这里来？
    这是什么？
    口香糖。
    老头面带嫌弃，不过别无选择，最终还是附身到这个口香糖里面了。
    等到尹从给他的任务做完，封泉回去和尹从集合。一起回到家，这时候装在他口袋里的口香糖突然自己飘出来。
    封泉听到老头儿的声音传出来：那边那个，就是我儿子的家呀！
    封泉脚步微顿，看向一边。
    隔壁已经许久无人的房子，它原本的主人叫做
    你的儿子是不是叫程光？
    老头儿惊讶道：你又知道啦？我儿子叫程光，我叫程林。
    封泉微微眯眼。
    走在他旁边的尹从突然说：那是什么？
    封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空中飞着的口香糖。他微惊，连忙伸手把它抓住塞进口袋里，轻咳一声，说道：
    没、没什么。
    尹从半信半疑地看他一眼，好在没有追究，率先走进屋里。
    几天之后，尹从处理完了事情，两人便坐上了去往首都的飞机。
    他一早给老头儿程林换了一副身体，一支钢笔，别在衣兜里。从上飞机开始，程林便兴奋地嚷嚷：
    这是飞机啊！我之前坐过一次，吐的不行，后来就都坐汽车了。这回不会晕机，那敢情好。
    封泉道：您老可小心一点，别出来，否则飞机一飞，您这体重给落在后面，可跟不上来。
    程林很好奇地逛了一圈，然后回去钢笔里面。封泉和尹从找到座位坐好，没过多久飞机起飞了。
    尹从坐在靠窗位置，看着外面。
    封泉关心道：感觉难受吗？
    尹从摇摇头，没事。
    封泉要了张毯子，盖在两人腿上，然后伸手搂住了尹从的腰。
    我靠着你睡一会儿。封泉枕在他肩膀上，眨眨眼。
    尹从帮他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轻声道：睡吧。
    封泉笑了笑，闭上眼。
    他做了一个梦。
    他师傅那个古怪的老头儿总是在山林间来去，此前他一直不知道师父与封家有什么渊源，以至于能够神神秘秘地随意出入。
    但是在这个梦里，他看见师傅独身走在一个他没有见过的山间小道里。
    老头儿穿着褐色的短衣，一头白发扎着小辫儿，走路歪歪扭扭。
    然后身形倏地虚化，人影渐渐消失，变成了在空气中流淌的灵气，散去稍远的地方了。
    封泉的视线随着师傅翻越山岭和树丛，来到一个周边环境清幽的小茅草屋。老头儿的身形重新汇聚起来，推开了门。
    里面只有一张木质的床。
    上面躺着一个人。
    封泉看过去，微微惊讶。这竟然是尹从。
    和现在不一样的尹从。看起来要更青涩一些，不是身体，而是灵魂上的。他仿佛是睡着了，穿着深蓝色的长袍，面色苍白，整个人躺在上面，无声无息。
    封泉走过去，想要伸手摸摸躺着的尹从的脸。
    然而紧接着他醒了过来，睁开眼，一个鲜活的尹从正坐在自己旁边，眉眼低垂，膝盖上放着一本书。
    封泉便伸手摸了一把对方的脸。
    尹从疑惑地看过来，封泉笑了笑，起身给尹从捏肩膀。没过多久，目的地便到了，
    京都。
    最繁华的城市，历朝历代，多数选择在这里建造首都。
    接应的是天师处的人，封靖没来，来的是一男一女。
    巧了。女天师说道，好久不见。刘艺。
    旁边的男天师说道：刘简言。
    封泉笑眯眯地说：好久不见。劳烦带路了。
    刘艺冷漠地点头，请两人上车。
    刘艺和刘简言要带封泉去的地方是京都的天师处总部。
    第108章
    天师处位置繁华,在一栋写字大楼的中央一层,看起来极其现代化,让封泉看得有些目瞪口呆。他可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封靖自从成年出去之后便不怎么回封家了,外面繁华富丽，封家山野丛林，就封靖那么爱热闹，怪不得这么喜欢留在天师处。
    封靖见了封泉,从一大摞文件当中抬起头，给他拉了张椅子。两人坐下之后，封靖说道：
    你等我一下。
    他奋笔疾书,花了半个多小时把桌子上一人高的资料整理好，长吁一口气,转头看向封泉,对方已经倚着旁边的尹从昏昏欲睡了。
    封靖正打算要拍醒他，中途对上尹从淡然的目光，不知怎么举到半空中的手僵住了。他轻咳一声,对尹从口语：
    叫醒他吗？
    尹从垂眸,看向枕在自己肩膀上的封泉,伸手帮他轻轻理了理头发。
    封泉动了动,有些迷茫地睁开眼，对着尹从看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里,侧脸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他语音含糊：怎么这几天一直好困，是不是你把我精气都吸走了？
    旁边的封靖：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马上封泉便清醒过来，从尹从身上起来,转头看向封靖，忙完了？
    封靖表情浑浑噩噩，忙完了、忙完了
    封泉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那就走吧，带我去看看你之前说过的几具尸体。
    尸体在地下一层存放着，不一会儿便被通过电梯运上来。办公室没什么地方可以放，封靖环顾一周，招招手：
    来，放我休息室。
    休息室比办公室要小得多，不过这里没有满地堆放的资料，只有一张用来午睡的床。封靖指挥着：
    两张放地上，那边空不够了，放床上去。
    搬上来的有三具尸体，其中一具躺在封靖床上，另外两具被装在柜子里，放在地上。他卷了卷袖子，便招呼封泉和尹从两人上前看：
    从两个月前到现在，加起来一共有十三具奇怪的尸体了，这是其中三具比较完好的，你来看一下。
    封泉怕自己碰了尸体之后尹从以后走路要离自己十米远，于是十分矜持地从旁边拿了张封靖的枕巾来，隔着枕巾去摸尸体的脸。
    封靖看不过去，从抽屉里翻出一双手套递给他，吐槽道：
    装得这么爱干净，谁还不知道谁啊。
    封泉：跟我说一下这个是什么情况？
    封靖正色道：这是最早的一具，服毒自杀。原本不属于天师处管理范围，但是她的家属在从太平间把她带出来、准备火化的时候，发现她的脸和刚刚死的时候不一样了。
    封泉手指看似漠不经心地在躺着的尸身保存完好的女孩脸上虚虚划过，怎么个不一样法？
    封靖道：后来家属去到太平间的时候，发现尸体在笑。
    封泉手指一顿，低头仔细看向躺着的这个尸体。
    她生前应该是一个很爱美的女孩儿，脸上还带着生前一刻的精致妆容。面色灰败，是不属于活人的颜色。不过躯体保存完整，使得她看起来很平静。
    而唯一不平静的，是这个女孩儿的嘴角勾起，似乎在睡梦中看见了什么值得笑的东西。这一张笑脸看起来十分诡异，封泉目光在上面定了定，说道：
    继续。
    死者家属以为是女孩有什么生前遗愿，找了很多大师来超度，只是最后都没有什么结果。按照他们招魂的结果，这些奇怪的尸体的主人，死后根本没有什么残存在世间的怨念，更不是转换成为厉鬼，这样诡异的尸体完全没有道理。
    尸体转送到天师处之后，我们也一直没有弄清楚原因。但是陆陆续续的，有其他并非因为阴灵鬼物死亡的尸体被送过来，情况都与她一样。
    而更加诡异的是封靖压低了声音，在尸体送来天师处之后，某一天我过去看这些尸体，发现他们的表情又变了！
    封泉低头再次看向这具女尸。
    她先前的笑容仿佛淡了一些，成了一个礼貌的微笑，像是见到朋友与人问好。
    封泉顿了顿，开口道：你讲就好好讲他转头看向封靖，用一种看沙雕的眼神，语气能不能不要故意渲染气氛？又不是在讲鬼故事茶话会。
    封靖摸摸鼻子，好久没接触这么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找不到答案的案子了，这不是、稍微兴奋了点吗。
    封泉把另外两具尸体检查了一番，情况和第一具女尸差不多。
    所以你之前说的，他们有两张脸皮是怎么回事？
    在这里。封靖说着，从旁边拿出一个盒子，一边说道：
    天师处那些下属想了很多办法，不过就在半个月前，又有一具尸体很不一样。尸体的状况和被送到天师处的这些一样，都是死后尸体表情竟然会鲜活地变动。只不过他的家属没有立即报警或者采取什么措施，而是惊慌失措地直接把尸体送去殡仪馆，火葬了。而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在之后清理的时候，发现了里面的一张没有被烧掉的脸皮。
    一边说着，封靖把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果然是一张脸皮，闭着眼的安详的脸，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腐烂或者被烧焦的痕迹。嘴角上挑着，是一个很礼貌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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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73)

    这张脸皮，和被火化的那个死者长相一模一样。
    封泉伸出手把这张脸皮接过来，对着摊在手心的这张面容凝眉思忖一会儿，忽然心中一亮，把它递给尹从。
    尹从伸出手，手指在上面轻触一下，感受了气息，随即摇摇头：
    不是。
    封靖看封泉和尹从的表现，连忙追问道：看你们这样子，难道是有什么头绪？不对的也可以，兴许真的有什么联系呢。
    封泉便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大约一年前，在我现在所住的南城出现过一只画皮鬼？
    封靖道：当然记得，那是我在三年之后第一次重新遇见堂哥你。
    封泉突然想起来自己竟然忘记了给自己男朋友好好介绍一下自己的家庭关系，看向尹从，指着封靖说道：
    忘了介绍，这是我堂弟，也是你堂弟。
    转头重新看向封靖，你继续啊。
    封靖：确定和画皮鬼没有关系？
    他消化着刚刚听到的话是什么意思，盯着尹从不能眨眼。尹从看他一眼，微微颔首，像是在和他这个新堂弟问好一样。
    封靖：我今年二十九岁了，不要让我承受这个年龄不改承受的年轻，谢谢。
    尹从开口道：确实完全没有画皮鬼的气息，甚至没有阴气。至多只能是与画皮鬼有些相似，只是更多的暂且还不知晓。
    说完，他手指轻轻捻了捻这张脸皮，是个例吗？
    封靖回过神，回道：哦，不是。后来天师处这类尸体多了之后，我的属下尝试火化了两具尸体，全都剩下一张这样的脸皮。他们还试图从直接从死者尸体上剥下一张脸皮，只是没能成功，仿佛本就是一体虽然如此，但是可以通过这张脸皮之下看见真正的尸体有另一张脸，被这个东西吸附着，最多只能剥开一条缝隙，几乎牢不可分。
    封泉挑眉道：你天师处的属下还挺有探索精神。
    封靖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毕竟天师处那么多人无头苍蝇似的研究了两个多月都没能有什么头目，还要请封泉来帮忙，显得天师处有点无能似的。
    封泉看看三具尸体，你把这些尸体的生前资料复印一份发给我吧，另外还有一个你在一个月前去找我的时候，带着一只阴灵，说它和你正在追查的案子有关是和这个有关吗？
    封靖道：没错。不过我已经去看过了，实际上和这些尸体之间应该并没有什么联系。
    封泉说道：资料发我。
    封靖：这段时间比较忙，那只鬼还没来得及送走。让他和你仔细讲吧。
    封泉点点头，说道：那先这样，我们先走了，有什么消息会联系你。
    封靖道：不是吧，用完就扔？我们三年没见，现在你肯承认你的身份了，难道不应该好好请我吃一顿？
    封泉正一边往外走一边拽着袖子给旁边的尹从擦手指，闻言抬头道：
    不是我帮你吗？再说，难道不应该是你这个做弟弟的请我这个哥哥吃饭？
    封靖：你还我优雅斯文的人淡如菊的堂哥。
    封泉嘲笑道：你堂哥真实是什么德行，你不是早知道吗。
    在封靖表示对他这个堂哥伤心失望的时候，封泉已经和尹从在导航上找到一个合适的酒店，住了进去。中午找好了酒店，下午的时候封泉和尹从两人去到商场买了干净的床上用品，回酒店进行了整整一下午的大扫除，这才身心俱疲地躺在床上。
    第109章
    尹从有些担忧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想睡觉了？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封泉闭着眼抓住尹从的手,放在自己嘴边亲了亲,一边说道：没有不舒服,虽然经常想睡觉，但是睡完还挺舒服的
    说完这句话，尹从看向封泉，对方呼吸平稳,竟然已经睡着了。
    他轻轻把封泉身体放平，给他脱了衣服和鞋子安顿好，目光有些担忧。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尹从正推门进来，把买回来的早饭放到一边,然后走去洗漱间给封泉准备好洗漱用品。等到两人都收拾好,尹从问封泉接下来的打算。
    封泉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套。
    当然，这不止是手套，而且是被鬼附身上去的手套。
    封泉对手套说：出来吧。
    一个月前见过的那只小鬼畏畏缩缩地从手套里钻出来,满脸委屈：
    我怎么这么惨啊,还有比我更寒碜的鬼吗？没有人可以附身,只能附在脏兮兮的手套上！
    行了啊,封泉嫌弃道，把你装在我兜里,弄脏我衣服，我还没说什么呢。
    这只鬼委委屈屈地闭上了嘴。
    封泉便问：你叫什么？怎么死的？
    鬼说：你傻呀，人不能问鬼叫什么、也不能问他是怎么死的！
    封泉无语道：生前鬼片看得不少,很懂嘛。问你你就讲。
    我叫何黎不对啊，你能直接跟我说话？不用香灰的吗？
    封泉默默地看着他。
    何黎连忙回答：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了。
    封泉道：可是封靖说你和他正在追查的案子有关。
    何黎说：我那是骗他的，他当时要超度我，可是我还没有找到是谁害死我的呢，怎么能走。正好听见他说要抓什么犯人，我就说我也是它害死的不过！眼看着封泉的表情越来越危险，何黎连忙大声说：
    你等我说完啊！欲扬先抑，我还没抑完呢。我没有说假话，虽然一开始我骗那个警察说害死我的东西和他正在找的凶手是同一个，但是在靠近他之后，我发现我的死真的和他查的东西有关。
    封泉捧着尹从买回来的新鲜的爱心豆浆，扬扬下巴，继续。
    我之所以被那个抓鬼的警察遇见，是我自己找过去的。我在第一次经过他的时候，感觉到他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我很熟悉的东西的气息，所以才跟上去。刚开始我记忆不清楚，直到被那个叫封靖的警察带回一个叫天师处的地方，他带着我去看好多具奇怪的尸体，我才清楚地记起来，我生前最后接触的气息，就是是和他们身上的气息是一样的。
    封泉问：前段时间你带封靖去了哪儿？
    一家医院。何黎说，在郊外，很有名的疗养区。
    *
    封泉联系了许久没能想到的荣光，对方接通电话，语气很是兴奋：
    封泉兄弟！你怎么想到要打给我了？
    封泉问：介不介意当我一回工具人？
    荣光十分上道地说：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
    封泉道：什么时候有空出来一下，我现在也在京都。
    现在就有空！你等着，我定地方！
    两个小时之后两人便见到了面。荣光定的是一个小餐厅，并非饭点，所以这里十分清净，外面便是街道，透过窗户能看见外面的车流人往的十字路口。
    荣光点了一碗粉丝喝得满足，招呼封泉一起。封泉摇摇头拒绝了，开口道：
    还没有问，前段时间，我拍走那一块几个世家都想要的石头之后，他们什么态度？
    说起这个话题，荣光赶紧放下了碗，抹了把嘴，说道：他们简直要气疯了！不过也没气多长时间。听说原本有小家族的人想过要查你，来讨好傅家和封家，不过两家主事的都没把这件事放到心上，最后有一个不怎么有名气的封家人，给那些小家族人说不必在你身上花心思，这件事这才了了。
    封泉感兴趣道：为什么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封家就罢了，傅家可是最好面子的。
    荣光说到这里顿时笑起来，坐在那里自己乐了半天，好容易缓住了，咳了一声，说道：
    因为啊，傅家出了一件大事！现在的傅家家主，老当益壮，有一个没有出生的孩子。就在你把东西拍走之后，正好他老婆生了。结果呢，检测出没有一点能够通天地灵气的资质，并且恐怕还是个痴儿。
    他感叹地咂了咂嘴，这可是傅家家主的孩子啊！如果长大，很可能就是下一个傅家家主。傅有常那个老家伙好不容易老年得子，期盼着能够好好接他的班，在他老婆怀孕十个月里把所有能搜集到的各家术法都搜集了，只等着他孩子开蒙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有能力，再让他老婆怀一个。
    封泉自动把后几句话忽略掉，问道：这样说，那么傅家岂不是要乱了？
    应该是吧，荣光道，不过傅家内部的事倒是瞒得很紧，别家天师都没能打探出什么消息来。
    封泉点点头，心想，怪不得之前傅家那两个长老火急火燎地去陵山寻找傅家先人留下的鬼仆。
    现在呢？
    现在，除了傅家，其他世家也都发现自家竟然都出现了一样的事。没有细数还不知道，这样一察觉到，发现近几年出生的小辈，竟然几乎没有资质稍微好一些的。他们自顾不暇，转头都不知道把你这个无名小辈忘到哪里去了，至于前段时间各家都很紧张的所谓生昭，也就提过那么一次，已经几乎半年没有再被提起过了。
    封泉不禁摇摇头，现在的玄门世家，宁可因为自家血脉上的事而把真正关乎整个天师界的东西抛之脑后。又不是要继承什么王位，血脉是什么值得标榜的大不了的么？
    他一直都不怎么能够理解，就算是现在也一样。
    荣光继续把粉丝吃完了，这才问道：
    你找我，应该不止是为了问好几个月之前的事吧？
    当然。封泉道，你为什么来京都，我就是为什么来京都。拜托你家方长老，试炼的时候帮我安排一下。
    荣光道：为什么是方长老？我家可有好多长老都比方长老厉害多了，只要你说一声，我都能给你使唤动。
    不用了，还是帮我拜托方长老。封泉说道，毕竟只有方长老我算是有些共患难的交情，况且，我也只看着方长老还稍微顺眼一点。
    荣光颇有些英雄所见略同之意地冲封泉点点头，说道：交给我吧，保证给你传到。只是我有点好奇，你不是一个闲散天师吗，而且有实力。可是这次试炼是各个玄门世家组织的，参加的也几乎全都是世家小辈，你如果方便的话，能否告知我你的目的？
    他眼神瞬间有些凌厉起来，带着难得的正色，看着对面的封泉。
    封泉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其实原因很简单，你之前已经说过了，现在各个玄门世家都出现后代不能联系天地灵气的情况出现，相信你也肯定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
    荣光严肃地点点头，几乎是毁灭性的。
    封泉道：我想知道，几个家族的内部子弟，到底还有几个有能当得起天师名号的本领。看一看玄门家族，还能够有几年的性命。
    *
    另一边，和封泉分开的尹从，已经被何黎带着来到了他所说的那个疗养区。
    当然，何黎所附身的东西已经从脏兮兮的手套变成了一个小摊上随手买的钥匙挂坠。
    就是那里。何黎的声音从尹从口袋里穿出来。他越靠近那个地方，源自于生前最后一瞬的恐惧感便压迫得他随时都要有怨气渗出来。
    尹从看向何黎指示的最中央的方向，没有立即过去，而是走到一边阴凉处，摸出封泉临走前塞给他的一摞符纸，挨个看着。
    何黎从挂坠里伸出一直胳膊，等到尹从翻到有作用的一张，连忙指示：
    唉唉唉，停停停，就是这个，快给我贴上。
    符纸触到挂坠，化作一串金色符文渗入里面。何黎舒了口气，仿佛从灵魂深处要渗溢出来的戾气和怨气终于被压下去。他轻松了，也敢和这个好像挺冷冰冰的帅哥搭话：
    唉，哥们，你不会这些符吗？
    尹从一边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一边说道：不会。
    何黎说：我看另一个叫封泉的小哥很厉害哟，会画好多符，真神奇！
    尹从：嗯。
    为什么你不会呢？我感觉你很强大。
    我不是天师，不会使用他们的术法。
    何黎问：那你会什么？
    尹从没有回答。
    天师承借天地之力，往往使用前要虔心召请，比如大多数天师画符之前都要祝纸墨笔，七戒五忌，沐浴焚香，少数天师原本资质过人，或者修至灵力高深之后，可以随意召请。不过终究是借来的力量。
    第110章
    他本身便有灵气力量,不必使仪式承借,不必用符咒来寄托。
    当然就不会画符。
    即使这里是郊区,可也是在京都外围这个繁华的中枢城市硬生生划出去的疗养区,周围还能听见来自那边热闹商业广场的乐声。
    不过这边同繁华城市中心不一样，带着一种被隔绝开的寂静。
    总体上这里地势低平，绿化很好。两边栽植着灌木和树丛，在绿色之中可以看到有白色的墙和蓝色的瓦檐,因为位于树林中央，所以显得很静谧这里应该是一所疗养院。
    顺着道路往里走，就是何黎所说的地方。尹从走近前去,发现这里竟然是一所精神病院。
    确定是这里？尹从问。
    他站在一条并不怎么宽阔的柏油路上，面前是一面铁栅栏门。上面贴着几个大字标牌,写着同光精神病院。从外往里看去,大部分都是绿化，或者会有几个雕塑立在草坪中央。东边是一排白墙蓝瓦的小楼。
    尹从往一边的门卫室望了一眼，里面空荡荡,并没有人。
    铁门上挂着老式的铁锁,沉重一条铁链把两扇铁门牢牢拴在一起,上面有些锈迹,显得有些老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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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74)

    何黎从尹从口袋里偷偷往外探着头。这都什么年代了，精神病院这种地方竟然还用这种锁？那我们要怎么进去？他问。
    不等尹从回答,他跃跃欲试道：不如翻墙进去吧！你会不会？不会我教你！
    尹从淡淡看了他一眼，灵力汇聚到身上，然后就这么淡然的抬步往前走去。就在何黎惊讶的目光中,面前的铁门仿佛并不存在似的，被尹从穿行而过。
    来到病院里面，何黎感叹道：哇，你这么厉害呀，还挺深藏不露。
    正前面草丛中央竖着一个标牌，上面是整个同光精神病院的地图。尹从走过去，略微看了一眼，把这里的地图记下来，随后往东边走过去。
    第一栋楼里是治疗室，楼门开着，尹从便走进去。
    走进去便是走廊，铺设着白色的瓷砖，能够倒映人影。两边是一间间分开的治疗室，门上挂着标牌，全都紧闭着。走廊是从东向西一条，直面着另一扇门。
    尹从顺着走廊走过去，在这一扇门前停下了。
    这扇门看起来是金属质，看似颇为沉重。旁边是一个被砸坏的密码锁，然后被焊上铁质的门锁，挂在上面。
    楼里没什么光，只有尹从进来的那一扇门，透着外面的天色。也没有灯，像是夜晚，并且整栋楼都很安静，只有尹从很轻而舒缓的呼吸声。
    何黎声音颤抖道：这里阴森森的，有点可怕呀，我们快点检查完情况，赶紧离开吧。
    尹从斜眼看一下他，鬼也会害怕？
    何黎理直气壮：鬼怎么就不会害怕了？鬼之前也是人呐。况且现在这个场景，你不觉得在鬼片里出现过好多次吗？说不定下一刻就会突然有一个鬼影，从你背后扑上来！
    尹从没有说话，当然也没有任何被吓到的迹象。何黎讪讪地闭了嘴。然后突然他瞪大了眼，指着尹从身后：
    那是什么？！
    尹从慢慢转过身。
    从他进来那个门透进来的唯一一点灯光已经被挡住了，那是一个人影，身材有些臃肿，拖沓着艰难的步伐，一点点挪过来。对方逆着光，看不见人脸，只能看见头发凌乱。沉重的呼吸回响在这一条阴冷的走廊里。
    何黎吓得牙齿颤抖，伸手想要去拽尹从的衣袖，可惜自己现在是灵魂状态，什么都摸不到，只能捂住脸藏进尹从口袋的挂坠里面。
    而尹从轻轻蹙起眉，看着逐渐接近自己的这个人影。
    没有阴气，并不是鬼。
    直到对方走近了，距离尹从只有短短五米的距离，他抬手在墙上摸索着。
    然后啪嗒一声，走廊的灯亮了。
    尹从看见对面这人的脸。
    却是一个女人，莫约四五十岁，身材臃肿，穿着有些破旧的工作服，胸前衬衫上印着同光精神病院几个字。对方面容憔悴，眼下深深一行灰色。
    从外面来的？她问。
    对。尹从点头。
    有什么事？
    看望病人。
    女人闻言，抬头深深地看了尹从一眼，也没有问他具体要探望的是谁，沉默地转过身走了几步。然后回头道：
    跟上来。
    尹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方才面对的这扇门，微微眯了眯眼，然后转身跟上那个女人。
    我叫戚梅。一边走，女人一边同尹从说道。
    她一只腿似乎不怎么便利，脚面半拖在地面上，响起沙沙的声音。
    我们这所病院已经没什么人了，院长仁慈，没有继续接收病人。
    她的话说得没头没尾。为什么已经没什么人了？为什么仁慈所以没有继续接收病人？不过尹从对于这些并没有发问。
    戚梅一直带着尹从走到了最里面的一栋楼，上了楼，走在漆黑的走廊里。不知道是经过的第几间房间，她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这扇门。
    屋里很黑，窗帘拉得紧紧的，没有开灯。戚梅径直走过去，拉开窗帘，屋里这才重现天日。
    这像是一间宿舍，简单的摆放着一张单人床，旁边一套没什么棱角的桌椅。桌上放着一堆书籍，很多是外文读物。可是屋里并没有人。戚梅在床底和书桌底下各自翻找，而尹从沉默地把门合上，一个人正站在门后静静地看着他。
    戚梅道：原来你在这里。
    没后的人对戚梅点点头。
    这是个年轻人，看起来不到二十岁，比封泉还要年轻一些。面容有些憔悴，带着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不过不论是衣服还是头发他都打理得很整齐。
    对方坐在床上之后，朝尹从礼貌地笑了一下，笑容有些古怪的僵硬。
    他是来看你的。戚梅对年轻人说。
    年轻人便对尹从道：谢谢你。
    尹从说：不客气。
    年轻人又说：为什么你要这么回答？为什么不问问题？
    尹从看着他，为什么你要问问题？
    对方突然笑起来，这个笑容比方才那个显的要真实得多。只不过唯一有些奇怪的是，他笑得太开怀了，仿佛尹从之前说的话无比有趣似的。直到十分钟后，他才嗓音沙哑地停下，旁边的戚梅主动倒给他一杯水。
    你们自己聊吧。戚梅看了尹从一眼，脚步蹒跚地走出去。
    青年走到书桌旁，拿了一本书翻看两页，然后对尹从道：
    我应该请你坐下，请坐。
    尹从说：谢谢。
    青年表现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这个时候应该说谢谢。
    尹从没有说话。
    青年说：那我应该说不客气。
    他又转过头去看书了。尹从看着他，窗外打进来一缕光照在青年身上，对方的半个影子投下来，仿佛是被割裂，边缘整齐地铺展在地板上。
    *
    方道农给封泉安排的身份是荣家一个记名弟子。
    各个玄门世家虽然是以姓冠名，中心子弟全都是同样血脉，但总归不能一家一姓彻底封闭起来。因而如果有一些颇有能力和天赋的闲散天师，家族长老也会挑选一番，充入记名弟子当中。
    每一年的天师试炼，各个家族之中都要选出三名年轻子弟，年龄在十五到二十五岁之间。荣家选出的除了荣光和封泉，还有一位是荣光的师兄，看起来颇为可靠。他只以为封泉单纯是一个很有能力的闲散天师，被招进荣家里来，因而对他非常照顾。一路上都在给他讲解天师界的一些事情。
    荣光跟在旁边说道：师兄，你不用跟他说这么多，我早都和他介绍过了。
    师兄名字叫荣长鹤，按照亲缘算是荣光一个远房表哥。后来在方道农身边教导，因而和荣光关系不错。
    我就知道你没什么是八卦不完的。荣长鹤无奈道。
    这时候三人已经到了主要场地，是一家看起来很高级的酒店。从各地到来的天师都会住在这里，然后统一分配任务。
    如果说我有什么没能打听到，那一定是今年这次试炼的奖品。荣光对荣长鹤说道。说完挤了挤眼，意思不言而喻。
    荣长鹤无奈道：奖品是有，不过并不是那么好拿的。你也知道今年的主持从封家变成了傅家。
    所以奖品是傅家提供的？荣光问道。
    没错，不只是傅家提供，而且奖品还是近段时间刚刚出了名的
    是什么傅家的宝贝？荣光急切地问。
    也算是。荣长鹤道，不如你猜一猜礼物到底是什么？
    荣光一连猜了好几个，荣长鹤都是笑着摇摇头。封泉这时候说道：
    难不成是傅家契约鬼仆的方法？
    荣长鹤点头，道：聪明。
    荣光一脸不可置信：傅家这是疯了吗？连这个也舍得拿出来？那我们一定得赢了啊！把傅家赢哭！
    荣长鹤摇摇头，没有这么简单。
    第111章
    荣光道：不管简单不简单,先赢了再说！他环顾一周,找到落后半步的封泉,拍着他的肩膀：
    全都靠你了,兄弟！
    荣家的房间在最顶层，下面几层大多是一些散布在各地的小家族。傅家和封家与他们的房间左右相邻，进入房间之后，荣光说话都要压低声音。
    我们的有力竞争对手就在旁边,讨论战术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封泉问：封家来的是谁，你知道吗？
    荣光说道：不怎么清楚,封家这回像是看孩子似的，三个天师参加试炼,倒是跟来了一大群保姆,把人遮得严严实实，什么都没能打听到。不过傅家还是经常露面的那三个，他们家的小辈也就几个能拿出手的了。一个是傅兰,一个叫傅卫,还有一个是傅子宁。
    封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熟人。不过,傅家难道不像封家一样有长辈跟着吗？
    谁知道。荣光耸了耸肩，可能傅家在自己的地盘上,对自家小辈比较放心。当然也指不定是任务当中要出什么幺蛾子，或者给那三个偷偷开后门。傅家不就是这么一个阴险的家族吗？
    封泉挑眉，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一般看重脸面的不都是这样,表面上一套，内里还不知道怎么样。
    等到所有人都抵达，已经是第二天。白日里无事，荣光和荣长鹤在周边地方探查了一天，收集了各地灵异事件回来同封泉禀报。
    那边一个住宅区，前段时间有一个女子自杀了。住在那里的租户说，自那之后，每天晚上都能听到楼梯上传来高跟鞋走路的声音；还有是附近的一个商业大厦，一个月前有一位男子精神病发挟持客人，被赶来的警察枪毙。可是后来白天营业的时候，天花板和吊灯都会莫名其妙的掉下来，已经砸伤过好几个客人。我今天暂时只打听到了这两个情况。采访住户和工作人员的资料都在这里了，你可以看看。我觉得我们可能会有的任务，应该和这两个有关。
    封泉接过荣光递过来的笔记本，一边问：为什么你会觉得和这两个事件有关？
    这是京都，人气旺盛，不会有太多灵异恶鬼，能有这两件事已经算是不易。附近我和师兄打探的，只有这两件算得上是我们天师的份内业务。虽然来的天师挺多，但是分组的话，两起案件也够试炼用了。
    封泉摇了摇头。
    荣光奇道：你觉得不对，为什么？
    封泉道：你想得太简单。没有查到，不代表没有。京都人气旺盛，但是往往阴私都会存在热闹之下。不仅不会少，而且还会比别处更多。
    荣光挠了挠头。
    封泉没有多说，打开荣光的笔记本，然后顿时无言。
    你这字
    荣光嘿嘿笑道：那什么，将就着看？
    很快天便黑下来，这时候才是正式的开始。
    主持这次试炼的是傅家的几位长老，还有封家的一位长老。他们来到酒店之后，在大厅中召集了所有前来参加这次历炼的天师们。
    一共有四十多位天师，其中傅家，封家，荣家的天师坐在前面。封家来的三位小辈封泉都有些面熟，不过很显然对方并不认识封泉。反倒是傅家的三个，见到封泉的脸之后，顿时全都惊讶的瞪大了眼，表情如出一辙。
    封泉看他们一眼，还心情颇好的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主持的是傅家一个叫傅聪的长老，简短的说了几句之后便开始分配任务了。
    按照前几次的试炼，这些长老会给出一些案件来让这些天师门探查，寻找真相。当然，案件数量不可能比得上参加的天师的数量，因而会有许多组天师共同查探一件事。
    荣光的情报还是有些用的。除了一些超度亡灵等的小事件被小家族的天师选走来完成，剩下最主要的两个案件便是荣光探查到的公寓楼和商业大厦的两起事件。
    傅家比较能够下血本，每一组天师都分发了一块令牌，令牌上刻着傅家的傅字，里面灵力暗藏。其作用是能够定位和遇见阴气的时候自动留影。
    到最后，它会成为判别每一组天师评分的依据。
    荣光所打探到的两起事件，虽然听起来比较常见，但是在此之前已经找了许多天师都没能解决。除开那些超度亡灵等的任务，以封泉、荣光和荣长鹤三人代表的荣家，还有傅家全都探查公寓里的高跟鞋声事件。
    分配完任务，荣光便看向封泉。脸上明晃晃的表情，大抵翻译过来是：
    快夸我，赶紧夸我！
    封泉看他一眼，语气敷衍道：啊，你真厉害，画的重点全都考了。
    封家三位负责的是商场事件，他们看来也提前做过功课，直接动身离开酒店，朝着商业大厦方向去了。
    封泉带着荣光和荣长鹤，坐在九点大厅一个不怎么起眼的角落，听着其余天师们的探讨。
    荣光小声对封泉说：
    傅家主导的试炼，这些小家族之所以会巴巴的赶上来，有三个原因。第一是倘若他们家族小辈在历练中表现优秀，兴许会被大家族的长老看重，进而被看到自己的家族，这样有利于小家族依附于有实力的大家族。第二个原因是希望在试炼当中，参加的天师能够根据名次不同，得到不同数量的灵宝来提升家族人员的实力。第三个个人就是希望在这次历练中表现良好，得到好的名声，有利于结束之后接生意。
    接生意？封泉转头问。
    荣光耸耸肩，那些信这个、有门路找上天师的都很看重在这一行里名声这个东西。就像荣家这个名号，只要拿出去，有见识的自然会赶上来请。但是小家族可真只能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各家的长老坐镇，各家天师们便陆陆续续从酒店出发了。
    每个家族的三人一组，而探查公寓事件的一共有四组天师。傅家三个如临大敌地看封泉一眼，首先出发了。荣光看向封泉，目光询问。
    不用管他们。封泉说道，且看他们能查到多少。
    不消一会儿，荣光便知道了封泉的话是多么有道理。其他两组天师尚且还在酒店当中，商议对策对比资料，最早出发的傅家三人就已经灰溜溜地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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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75)

    他们三人都受了伤，全身灵力都用光了。封泉感受了一下几人身上的气息，是用了传送卷轴才能逃回来的。
    三人一进门，傅家坐镇的天师便赶紧把他们接进来，喂了伤药。
    荣光小声对封泉说：这么难对付？把他们伤的不轻。
    封泉道：天师除鬼，可不是用蛮力便行的。
    荣光问道：那要靠什么？
    封泉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头。
    荣光满头雾水，直到荣长鹤敲了他一下，要用脑子。
    荣光顿时十分郁闷，不过一想封泉说的确实对。他先前遇到的事件可单凭灵力解决，但他经历过更多之后，知道这样的简单的事只是事件阴私一角。处理鬼事，首先都要知道，鬼，生前也是人。
    人的事，向来都复杂。
    像是之前第一次遇见封泉的时候，他们一行天师被困在封锁区域里。那时若不懂思考，他们可早殒身在里面了。
    所以呢，我们要怎么办？荣光眼巴巴的看着封泉。
    封泉笑了笑，任务时间是多少来着？
    一个月。
    带上身份证，跟我来。
    荣家好歹是一个大家族，他们三人有了行动，其余两个小家族的天师顿时也看过来。三人走出去后，六个人互相对视一眼，收拾东西跟了上去。
    现在当然还是晚上，不过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将要到凌晨。而封泉几人都还没有吃晚饭。
    于是跟着封泉三人的六个天师，便看见那三个人径直找了一家午夜餐馆，坐进去点了菜，然后香喷喷的吃了起来。
    六个人站在外面冷冷的夜风中，看着玻璃窗内暖黄的灯光下，吃得正香的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咽了口唾沫。
    在天亮之前，封泉在地图上找到了任务地点。荣光转头看向旁边一路上都低头看手机的封泉，问道：
    你在玩什么游戏？带我一个？
    封泉无言地看他一眼，人约在了七点半，马上就要到了，先等一会儿。
    荣光便带着他的大师兄坐在花坛边上。那边太阳刚刚升起，小区的公园滑梯上有了小孩子。有大人牵着背着书包的小孩儿赶去幼儿园。
    没用多久，据说是封泉约的人便来到了他们面前。对方是一个中年男人，旁边站着他的妻子，两人看起来精神有些不济。
    里面东西还在，我们全都不要了，看看你们能用得上的就都用着吧。那些家具之类，我也打算一直给后来的租客用。我们在郊区那边还有一所房子，昨晚已经连夜收拾好，我们搬去那边。这里现在你们就可以住进去，东西都齐全。
    第112章
    封泉伸手接过男人递过来的钥匙。
    电子合同你已经签了,其他手续等我之后再联系你。
    对方看起来迫不及待想要离开,他背后的他的妻子神情恍惚,一直都不说话。
    封泉再次点点头,看向男人身后站着的他的妻子。
    好好休息几天，多晒晒太阳。从现在开始可以做些慈善，微小的心意即可。不出两年，你和你的夫人身体都会好起来的。
    男人转头看了眼他的妻子,略微感激地看向封泉。谢谢你们。你既然知道这里的事，但还是敢住在这里，想必是有些奇特的能力的。我们在这里也住了很久,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们,能够帮得上一点都好。
    封泉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我们进去说吧。
    直到跟着封泉走去公寓楼，荣光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简单,就不仅有地方住、并且还马上就能知道这件事情大概经过了。
    他旁边的荣长鹤表情慈祥的摸摸他的头,天师出来接生意不只需要实力,还需要脑子。
    荣光愤怒道：我有！
    但不能用啊。
    荣光愤怒了,但碍于是从小照顾自己的师兄，不好说什么,只能气哼哼的跟着封泉走。
    一行人到了这个男人已经租给了他们的房子。男人首先简短的介绍道：
    我姓刘，我和我妻子从结婚开始便一直住在这里。
    封泉和荣光三人坐在沙发上，刘先生的对面。刘先生把他身后表情迟缓的妻子安顿好,然后才转头对三人说道：
    原本这里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区。一直到三个月前，我们对面搬来了一个女孩儿。
    第一天她自我介绍说她叫童画。童画是个长相很漂亮的女孩，又礼貌。来的第一天便拜访上下楼的邻居，我们都很喜欢她。她看起来性格阳光，又很会生活，但就是不怎么出门，也不见有什么朋友过来拜访她。她唯一出门，也就是偶尔下楼去买菜。
    直到有一天晚上，从来不在天黑出门的童画出门了。
    她打扮得很精致，穿着裙子和高跟鞋，化着妆。那一天正好我工作晚归，回来的时候在楼梯间正好遇到她。
    我在等电梯，却看见他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她比白天不同，有点不对，脸上没有笑，感觉阴沉沉的。
    她出门竟然走楼梯，我们可是住在十楼啊！我很好奇，和她打了招呼，可是平常老远遇见一个邻居都要很开心的过去寒暄的童画，却没有理我，也没有抬头看我，就从我身边走过去了。
    我每隔一两天都会加班，从那之后晚归总能遇见童画。半夜独自出门，她又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我和我的妻子都很担心她。于是在一天休息日的时候，我和我妻子在家里等到凌晨十二点，听到对面的门打开了。
    于是我和我妻子走到门前，通过猫眼看外面。
    外面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能够看出童画从她家里走出来，关上了门，没有乘坐电梯，而是从楼梯走下去。走下去之前，我妻子打开门把她喊住了
    可是她没有反应，继续往楼下走，也不回头，好像没有听见。楼道很黑，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亮起来，我妻子担心她会摔倒，用手机打开手电筒，想要帮她照一下。
    结果，灯光照的地方却空无一人，只是空荡荡的漆黑的楼道。童画竟然就这样，在我们眼前消失了！
    可是人不在，高跟鞋却还在响，听声音，仿佛有谁正在下楼。我和我妻子便出来门，顺着楼梯往下走，跟着声音下去，结果一直下到一楼也没有看见童画。
    就在第二天，她自杀了。
    封泉把桌上的一杯茶推过去，刘先生把茶杯捧在手里，沉默了一会儿，喝了一口茶水。
    不用着急，封泉说道。
    刘先生喝完一杯茶，继续说道：
    我们是第二天早上发现这件事的。原本，每天早上童画都会和我妻子约着出门买豆浆，可是这天早上她却没有起床。我妻子惦记着昨晚的事，于是去敲对面的门。结果一直没有人应答。她低头一看，却发现，有血从门缝里流出来。
    童画会自杀，我们这一栋楼的邻居都不敢相信。她平日是很有礼貌又活泼乐观的一个女孩，重点大学即将毕业，成绩很好，肯定不愁找工作，看她生活也很充裕。这样的女孩儿怎么会自杀呢？我们都以为会有什么内情。报了警，想要请警察仔细调查，究竟是谁害了这么好一个女孩。可是警察却说，确定她就是自杀。
    童画有抑郁症，已经三年多了。她每天都服用大把的药，在外面时刻都要强迫自己用正常人的面孔生活。所以她就这样，把自己给逼死了。
    抑郁症？荣光反问道。
    没错。真是不可置信的一件事，但这确实就是真相。她家里所有抽屉里装得满满的药瓶，心理诊断书，还有她身体上无数道自残留下的划痕，都说明了这件事。
    我真是非常愧疚和不好受，和她做邻居一个月，竟然什么都没能发现，放任她就这样
    那你的妻子呢？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荣长鹤问道。
    刘先生转头看向那边沙发坐着的他的妻子。明明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却表情呆呆愣愣地，就那么坐着。眼珠随着钟表缓慢移动，偶尔会僵硬地露出一个有些傻气的笑。
    刘先生叹了口气，用手撑着额头继续说道：是童画。童画死之后，又回来了。
    他语气顿了顿，表情因为回忆而带了些惊恐。荣光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什么意思？死了又回来了？
    坐在他旁边的荣长鹤拉了一下他的肩膀，荣光讪讪地住了嘴，安静地坐好，听刘先生继续讲。
    童画走了，可是晚上楼道里的高跟鞋声却没有停下。
    就在童画走的第三天，我再次因为加班而晚归。当我按下电梯楼层的时候，听见头顶的楼梯上，响起咯噔，咯噔的，清脆的高跟鞋声。
    我下意识想要喊童画，和她打招呼，可是转而一惊。童画已经走了，她不在了。
    可是除了童画，我们这栋楼里，低层住的大多数是老人，高层更没有走楼梯而不坐电梯的住户。那声音还在继续，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但是明明声音就在耳边，楼道里的灯却并没有亮起来。
    我心里当即悚然一惊，背上起了一层冷汗。电梯门已经打开了，我却不知道为什么，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抬脚走进去，只能就这么站在原地。
    我面对着电梯，背对着楼梯口，就听见那高跟鞋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了我的背后。我转不了头，也出不了声音。然后就这样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来，又上了楼，接着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了。
    这时候我才能重新活动身体，赶紧坐上电梯。回到家和我妻子说了这件事，我的妻子起先感觉不以为然，她觉得说不定是其她穿着高跟鞋的女人呢？我也觉得这世上应该没有那么多怪力乱神，就算有，怎么那么巧就能让我给碰上了呢？我开始怀疑是自己加班太久而导致的幻觉，于是关了灯，打算好好睡一觉。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了敲门声。
    刘先生讲到这里，这时候门外突然响起砰砰的敲门声音。荣光听得正起劲，听到这个声音，吓了一跳，紧扒着荣长鹤的胳膊。
    谁是谁？那个童画吗？是她在敲门？
    刘先生也愣了愣，随即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
    封泉听到门口隐隐约约传来另一个人的说话声。
    我是这里刚搬来的住户，我妻子刚刚做了水果沙拉，有些做多了，想给您送一些来。
    我对面的住户？
    对，怎么了么？
    不，没什么。谢谢。
    不客气。
    关了门，刘先生端着一盘沙拉放到桌子上，看向封泉。我们继续吗？
    封泉看着桌上的沙拉，对面有了新住户？
    对。普通话很好，一点京都口音都没有，应该是外地来的。这个小区的事已经传得很开了，如果是本地人，不会买对面的房子的。
    封泉好奇道：那个童画有没有什么亲人？
    刘先生摇头，一个月当中一直没有见过，也没有旁人来找童画。跟她聊天，她也没怎么提起过，只说是因为学业，所以自己搬出来住。
    封泉道：那么对面这所房子，童画是租的，还是买的？
    是她买下来的。
    那么现在对面的住户又是从谁手里买下来现在对面那间房子呢？
    刘先生一愣。
    封泉垂眸略微思考一下，说道：不要紧，反正我已经要在这里住下了，有时间我们会去替刘先生拜访的。
    第113章
    刘先生点点头,那就多谢了。我继续说吧。
    他深吸一口气,因为回忆,眼里还带着十分的惊惧意味。
    那时候已经凌晨一点,按理说不应该有什么人会来敲我家的门，我只以为和之前在楼下的时候一样，是我的幻觉，可是这一次我的妻子也听见了。
    我妻子说,好像有人在敲门。
    我问她，你也听见了？
    她说，当然,快去看看。
    我于是披上衣服，和我妻子一起来到门前,先是通过猫眼往外看了一下,外面黑漆漆，什么都看不到。
    真的有人吗？我的妻子小声对我说。
    我也很害怕，但我没有表露出来。这时候,敲门声音又响了,十分近,与我们就只有一个门板的距离。我妻子被吓到了,仍然去看门外，还是什么都没有。我也有些气愤,便从里向外使劲捶了一下屋门，外面楼道的声控灯应声亮起来了。
    这下子我们能够看到外面的景象，原来外面空荡荡的,真的什么也没有。
    那是谁敲的门？
    过了一会儿，声音没再响了，我壮着胆子把门打开。外面没有人，也没有声音，正要关门回屋的时候，我感觉到脚下踩了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候，我发视线中多了一抹红。是对面童画的家，从她紧闭的门下面流淌出暗红的血，顺着门缝一直往前淌，然后往前流淌，靠近我家。我顺着这血迹看过来，低下头发现，脚下踩着的正是一摊血，里面还有一团黑色的头发。
    我立即回头去看我的妻子，她正站在我背后一动不动。她看着我，血蔓延到她的脚下。我关了门，刚想靠近她，发现我妻子她浑身颤抖。
    我又往前走了一步，想问她是怎么了，这个时候我发现，她脖子上正缠着一团黑色的、正在滴血的头发！
    我一瞬间全身都僵住了，浑身冒着冷汗，因为我看见在我妻子背后，正站着一个人影。它没有头皮，也没有脸，仿佛整个脸皮都被扯掉，拽去了。
    我愣了好一会儿，终于能够动弹，然后猛地按向旁边的灯，客厅的灯亮起来，这时我发现我妻子背后那个人影不见了。
    从那时候开始，我妻子便受了惊吓，一直就这么有些浑浑噩噩。而每天晚上，楼道里都还会响起高跟鞋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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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76)

    几天之后，我问了楼上楼下的邻居，他们有没有听到这种声音？我觉得不能一直这样，想请一位大师过来看看。
    果然，他们说，也听到高跟鞋的声音了。
    楼上的住户姓张，已经在一个月前搬走了。我当时问他的时候，他已经打算搬走。据他说，晚上的时候他会听见有清脆的高跟鞋的声音从楼下往上面走。一开始他觉得很奇怪，曾经打开门看了看，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到后来他听见那个声音，每天晚上都有继续往上的趋势。先是脚步声朝楼上，走到一半声音消失了；再后来声音越来越往上，越来越近，最后，他会听见脚步声，从楼下上来，然后停在他的门前。
    他听得很清楚，就是在他的门前，他通过猫眼往外看，但什么人都没有。
    后来有一天，在脚步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声音来到他的门前。然后，他的门被敲响了。
    说到这里，刘先生深吸一口气。然后我们几家联合找了许多位大师，都没有结果。那个声音还在继续，虽然不再进来了，但是每天晚上当那个高跟鞋声响起的时候，我都无法入眠，只能睁眼到凌晨。
    荣光安抚道：刘先生，你放心吧！我们既然来了，会把这些事解决的。
    刘先生点点头，但愿如此。
    封泉没有多说什么。刘先生接着又叹了口气，说道：我所知道的也就这么多，都告诉你们了，如果能对你们有什么帮助，那自然好。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和我的妻子就先离开了。
    封泉起身送他，多谢刘先生告诉我们的这些了。
    刘先生摇摇头，带着他的妻子离开了。
    荣光坐在沙发上，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什么原因？如果是自杀的话，按理不应该会有那么多怨气支撑她死后又回来成为厉鬼啊。她的死因真的就是自杀？
    封泉没有回答，而是看着桌上的一盘沙拉。
    水果沙拉用一个透明的玻璃盘子装着，里面水果看起来很新鲜，往外散发发着冷气，看起来可口极了。
    他突然站起来，说道：
    我们去拜访一下对面的新邻居吧！
    但是没有人回应他。封泉转头一看，荣光和荣长鹤正各自捧着一个罗盘在房间里到处走着。
    封泉沉默一会儿，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找阴气啊！荣光转头，回答他。他看着手里的罗盘皱起眉头。
    可是很奇怪，没有。竟然没有阴气。难不成刘先生方才所说的，他看见有鬼、听见奇怪的声音，都是假的？可是刘先生也没有理由撒谎骗我们呀。
    封泉眉毛一挑，没有阴气？
    荣光捧着手里的罗盘给他看。不信你自己看。应该并不是我的罗盘出问题，师兄的罗盘指示我们的也一样。
    封泉视线扫过一整个房间，开口说道：
    不用找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的灵魂并不在这里。
    那在哪里？荣光问道。
    封泉摸了摸自己的脸。
    荣光着急地说：哎呀，你现在就别臭美了，怎么也不挑挑时候？我们都知道你长的帅，行了，赶紧说吧！
    封泉：
    他转头看荣光一眼，没有说话。心里想道，有一个像尹从那样适合自己的搭档，是多么的不容易。
    他想尹从了。
    封泉重新坐到沙发上，对两人说道：过来看。
    荣光和荣长鹤好奇地走过去，便见封泉摘下一直背着的背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来一沓复印纸。
    这是什么？
    第114章
    死者资料。
    荣光和荣长鹤惊讶地挑眉。
    封泉手里拿的并不是针对这次天师试炼而专门准备的资料,而是在天师处封靖那里要来的十几具古怪地、拥有两张脸皮的尸体的生前资料。
    果然。他看着其中一页,说到。
    荣光凑过去看着封泉手里拿着的复印纸,惊讶道,姓名，童画竟然真的有资料！哪里找到的？
    封泉说道：不只有她的资料。你所查到的另一起事件，在商业大厦被警察杀死的那一个人，名字叫什么？
    荣光挠了挠头,这个没有打听到。谁会关心一个在公共场合劫持人质的精神病叫什么啊！
    封泉微微皱起眉头。
    没关系。他转而说道。封泉低头继续翻着手里的资料，然后在其中一页再次停下来。
    原来在这里，他叫李柯。
    荣光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这些资料里面,有两个人资料上写了有精神病史，这个叫李柯的,住址大约能够对上,并且死亡时间也大约相同。
    荣光一边看着这张资料，一边说道你一个闲散天师，能耐倒是不小。这样的资料都能够弄到手上面说,李柯是同光精神病院的患者。
    封泉微微挑眉,同光精神病院？
    荣长鹤正色道：那么现在我们要去看一看这个同光精神病院吗？
    封泉却摇头,不用急,我之前说了，现在首要的任务,是要去拜访一下对面的新邻居。
    *
    第一天的时候，戚梅给尹从在旁边安排了房间能够住下，尹从没有推辞。
    房间依然是一间宿舍模样。空间不大,放着一张床和一个书桌，有简单的床单和枕头。屋里暗沉沉，现在是晚上，也看不见有灯光。
    尹从把钥匙放在书桌上，走近窗户，拉开了窗帘。
    外面也没有光，面积不小的精神病院，不见一个路灯亮着。对面稍远处的楼，那么多房间，也全都漆黑一片。
    尹从在窗前站了一会儿，转身按向旁边墙上的开关。
    啪嗒一声。
    屋里仍然漆黑一片。灯没有亮。
    尹从抬头看了屋顶上的灯一眼，然后慢慢走到床边坐下。
    随后他抬头看向屋里。尽管空间很暗，但是一些细节都被他看到眼里。
    面前的书桌是木质的，上面空空荡荡，但是有两个抽屉。桌子上只有一支笔，断成两截，墙壁粉刷着白漆，但是书桌前那一块墙面有些凹凸不平，似乎是有划痕。
    尹从顿了顿，重新起身来到书桌前，看着墙壁上。
    线条很凌乱，似乎是用没有了墨水的圆珠笔在墙面上划下来的。撇开一些混乱的无意义的痕迹，组合起来似乎有几个隐隐约约的字：
    不要不要开灯，不要出去！
    尹从伸出手摸了摸墙上的这些痕迹，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也并不是很久。他试着拉了一下书桌的抽屉，被锁住了。
    尹从没有强求，坐回床上闭目养神。这时候他突然想到自从他被戚梅女士带到申树的房间之后，兜里的何黎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说过话了。
    他把兜里何黎附身的挂件拿出来，感受了一下，对方的魂体仍然在里面，只是没有一点动静。尹从没有对何黎过多关心，而是对这个地方产生了一丝好奇。
    好奇
    他想到了封泉。
    封泉就是一个好奇心很旺盛的人。自己原本性格并非如此，竟然是和封泉相处久了，潜移默化更偏向他了吗？
    尹从第二天再次到了隔壁那个年轻病人的房间。
    这次见面对方在看书，仿佛根本没有看见尹从进来。尹从没有打扰他，站在窗户旁边看着窗外。
    对方就这样自顾自看了半天的书，抬头看见尹从，这才突然想起来要自我介绍。
    我叫申树。
    尹从说道：尹从。
    申树看了一眼手里的书，没有选择招呼尹从这个有些陌生的客人，而是抬头说：很高兴遇见你。
    尹从没有说话。申树再次看了一眼书，对他说：你应该说，我也是。
    尹从看他一眼，说道：我也是。
    申树笑了笑，继续低下头。
    尹从转头看向外面。
    这一所精神病院位置很好，周边环境优美，大部分都是绿化。按照他之前所看到的整个精神病院的地图，这里设施也比较齐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精神病院竟然没什么患者。而且听之前那个叫戚梅的女人的话，似乎这里以后也不会再招收病人了。
    可是有些奇怪的是，尹从感觉到，这个地方似乎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精神病院。没有充斥的阴气，也并非是什么鬼域。
    窗户外是另一栋楼，按照地图上来看，那里是物理因子治疗室，窗户里面拉着厚厚的窗帘，唯有一面窗户能够看到室内，正是他现在所在的这间房间所正对着的那间。里面靠着窗户，是一张治疗床，旁边是一台治疗设备，插着十多条电缆。
    他所在这一栋是患者住的地方。来的时候他跟随戚梅从楼下一直走到这里，似乎所有房间都没有什么人。唯独这一间，有的是一个行为奇特，叫申树的青年。
    过了一会儿，尹从主动说道：
    没有别人来看过你吗？
    申树听见声音，这才久违地抬起头来，脸上表情依然是浅笑着，说道：
    没有啊，你是第一个。
    尹从点点头，为什么呢？
    申树轻声说，我也不知道。
    尹从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
    然后申树开始主动同尹从说道：你知道，在这里的人都是不正常的，都是有精神病的患者。所以谁愿意来呢？家人？来到这里的人全都是被家人送进来。陌生人？更不会。
    尹从眼眸仿若琉璃，透着外面的一点自然光线。我就是一个陌生人，于你而言。
    申树说道：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已经不算是陌生人了。
    尹从说：那你的朋友呢？你认识的人呢？
    申树轻轻摇摇头，朋友只会与同他们一样的人在一起。只有相同的人才能够成为朋友，不是吗？
    如果是一个不正常的人，那么他不会有朋友。
    尹从不置可否。
    申树追问道：你觉得呢？你觉得是这样吗？
    尹从淡淡看了他一眼，眼神与看旁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他说道：我不是很懂什么是正常，什么是不正常。
    申树慢慢走到桌子前，坐下，一直胳膊拄在桌子上，说道：
    在这里的就是不正常。很简单。
    尹从看着他，摇摇头。
    申树问道：你为什么觉得不对？
    尹从说：没有人定义过什么样是否是正常。
    申树微愣。
    尹从看着窗外，昨晚为什么没有开灯？
    申树恍然道：啊，灯好像坏了。
    尹从点了下头，申树看着他，又说道：
    不过没有关系，黑暗是我的朋友。
    那么，尹从转过身，我想知道一些事情，你能够告诉我吗？
    申树看了一眼尹从，接着抬头看向屋顶的灯。
    当然。他说道，如果我能够的话。
    *
    荣光和荣长鹤敲响了对面的门。
    封泉站在他们身后，在邻居前来开门之前，掐指略微算了一下，算完之后瞬间抬头看向对面的屋门，然后返回屋里，把门虚掩上。
    荣光听见声音疑惑地转头，正要开口问封泉为什么又退回去，这时候门已经开了。
    他露出一个亲切的笑。
    你好，我们是刚刚租在这里的，你是新来的邻居吗？
    开门的是一个面容儒雅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带着一个金丝边框眼镜，蓄着些胡子，又给他的面容添了一些粗犷之意。这样的气质合在一起略微有些矛盾，但是又不会让人感觉有什么不对。
    是的，我和我的妻子是昨天才搬过来的。对面原本是刘先生吧？刘先生他们搬走了吗？
    荣光点点头，没错。谢谢你刚才的水果沙拉了。
    男人笑了笑，不客气。对了，我叫姜文。这是我妻子。他转头看着身后，那里一个笑容娴静的女人微笑着看过来。
    我妻子钟霜。
    荣光说道，原来是姜先生，姜太太。我叫荣光，这是我哥哥，荣长鹤。
    姜文笑道：两位荣小先生。
    荣光不知道要继续说什么，转头看看，门还是虚掩着，封泉没有出来。荣长鹤碰了他一下，让他不要一直往后看，对姜文和钟霜说道：
    姜先生，姜太太，其实我们是有事想跟你们说才过来的。
    姜文略微惊讶道：哦？是什么事？
    荣长鹤道：希望不要吓到你们，不过你们两位既然已经搬过来，我想还是应该知道才好。你们可能不太清楚，这栋楼似乎闹鬼。
    姜文表情惊讶，而他的太太也惊讶得捂起嘴。
    荣长鹤连忙安抚道：不过不必担心，晚上不要随便打开门便好，可能会听到一些声音，不用害怕，我们已经找了大师，不久之后应该就能解决。
    第115章
    姜文点点头,那就多谢你们了,如果需要帮忙,尽管开口。对了,看你们年龄不大，你们是来京都上学的吗？
    荣长鹤道：不是，只是来考试，过段时间就会离开。
    姜文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荣长鹤继续道：不知道姜先生在哪里高就？
    我是一名医生。姜文说道，心理医生。
    回去屋里之后，荣光坐到沙发上,朝着同样坐在沙发上，表情沉思的封泉抱怨道：
    你怎么没出去？放我和师兄都不知道要聊些什么,我们也没怎么和邻居交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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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77)

    封泉说道：我看见了。
    荣光问：你一直在门里看着,为什么？难道对方有什么问题？我看他举止优雅，且是个医生，谈吐的时候目光坚定,不像是什么作奸犯科的人。
    封泉微微抬头看向他,坏人可不会在脸上写着我是坏人四个字。我一个朋友曾经问过我,世上擦肩而过的,能有几个好人？你觉得呢？
    荣光挠挠头，这世上总该是好人多一些的,反正我觉得对面的那个新邻居人很不错。
    封泉从来不怎么会识人，这回遇见比自己还要不如的，顿时有了些优越感：
    那你可真是猜错了。对面那个人我不是第一次见,实际上他原本也是我的邻居。
    荣光微微惊讶。
    封泉继续道，并且他原本的名字，叫做程光。
    荣光和荣长鹤坐下，荣长鹤问道：那么为什么他现在改了名字？而且不止名字，连姓氏都换了。
    封泉说道：因为他现在正被警方通缉。涉嫌非法获得并贩卖人体器官，已经夺走许多无辜的生命。那些原本能够继续活下去的、在他手下的患者，现在都成了被肢解的，不知道被流向什么地方的一个个人体器官。
    荣光表情不可思议，看看封泉，又转头看看屋门的方向，半晌才重新发出声音：
    没想到啊
    封泉说道：不过很明显，这已经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我们的新邻居一定不对劲。
    荣光说道：怎么开始查？并且既然你们之前便是邻居，那么你肯定是和他见过的吧，你要怎么办？
    不用担心。封泉说道。然后他伸手拿过自己的背包，手伸进去掏了掏，之后掏出了一团空气？
    他在荣光和荣长鹤满头雾水的表情中，把手里的空气敷到脸上，手在上面不断捏着调整，最后放下手，露出一张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脸。
    这是一张和原本的封泉一点也不像的脸，和荣光和荣长鹤都有两分相似，看着像是一个荣家的子弟。
    荣光连忙问：封泉？怎么办成的？怎么会这样？
    封泉拍开荣光想要伸过来摸摸看的手，抬手按着额头揉了揉，然后一张脸皮被摘下来，摊在他的掌心。
    画皮鬼的面具。封泉说道。
    没想到现在能派上用场了。
    荣光表情惊叹道：我知道这个，画皮鬼的东西，竟然到了你的手里。你的好东西，可还真不少，明明是个闲散天师，怎么比我们世家天师还要富有呢？
    封泉重新道：我现在就叫荣宝剑，是你们俩的表弟。一起考试，所以来到了京都。
    荣光点头，放心，不会说漏嘴的。
    那么接下来，就等晚上了。
    刘先生家里的电视机和网线都还在，封泉找了两部鬼片坐在沙发上看，厨房里荣光和荣长鹤对着一屋的厨具表情犯难。
    荣光喊客厅的封泉：你会做饭吗？
    封泉回道：会做，就看你们敢不敢吃。
    你不是一个人住，怎么连饭都不会做？怎么活下来的？
    封泉得意道：家里有人照顾。
    荣光羡慕道：真好，我的师兄从来只会催我习功课，不会照顾我。
    荣长鹤默默看他一眼。
    荣光也放弃了，来到餐厅和封泉一起看电影。然后不消一会儿从厨房里传来碗碟摔打、铁锅翻倒的叽里咕噜声音。
    封泉和荣光都不约而同地开始担心起今天的晚饭来。
    厨房的声音还在继续着，这时候屋门再次被敲响了。
    荣光看了一眼封泉，封泉把面具贴上，示意他可以去开门了。
    门外的是姜文，也就是程光。
    他看向屋内，说道：我听见了你们房间里的动静，没发生什么事吧？
    荣光原本看姜文很有好感，可是经封泉一说，顿时对待他心情复杂，都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面对他。他摸了摸鼻子，说道：
    没什么事，就是我哥在做饭。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碗碟摔碎的轻脆响声。
    姜文笑道：既然如此，你们等一下。
    说完对方便回了屋。荣光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马上他便看见姜文端了两个盘子，再次朝他走过来。
    对方笑道：妻子做的菜。
    荣光挠了挠头，有些讪讪，这多不好意思。
    没关系。姜文说道，刚刚搬家，所以妻子做的菜很丰盛，只我们两个人是吃不完的。正好你们也刚刚搬过来，便一起吧。
    荣光便没有推辞，任由姜文走进来，把菜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又回去了一趟，端了粥过来。
    把粥放下的时候，他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封泉。
    封泉注意到对方的目光，朝他笑了笑。
    荣光连忙对姜文解释道：这是我弟弟，我们三个一起来的京都。
    姜文说道：和你长的很像。
    谢谢。
    姜文把饭菜送过来，没有多呆一会儿便走了。封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微微眯起眼。
    等到姜文出去，屋门关上，荣光连忙问道：
    怎么样？怎么样？看出来什么了吗？
    封泉说道：他身上没有阴气。
    荣光顿时失望地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他的话，那就更加不好找了，岂不是一点现有的头绪都没有？
    封泉却又补充说道：虽然没有阴气，但有另外一种东西。
    荣光立即说：是什么东西？
    封泉拧着眉头，说不上来，有点熟悉，但我想不到在什么地方见过。
    荣光于是不说话了，让封泉自己安静地想。可是直到吃完饭，封泉也没有能想起什么来。
    不要紧，马上就要晚上了。荣光看着窗外，等到晚上，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我们肯定能够捉到一点头绪的。其实我还非常好奇，昨晚傅家那几个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才会那么狼狈的回到酒店去。
    第116章
    夜晚到来的很快,封泉三个人各自分配好了房间,凌晨的时候屋外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封泉最先睁开眼,慢慢地起身,打开卧室门。他走到了屋门前，透过猫眼，看向外面。
    咯哒。
    咯哒。
    清脆的高跟鞋声音响荡在外面，楼道里因而有了回音,这个声音在楼道的水泥顶上盘旋着。
    封泉脚步轻轻，远离了屋门，转而去到荣光和荣长鹤的房间。他们没有关门,封泉以为两人已经醒来，径直走了进去。
    封泉的视线找到了床上的荣光,正要开口：
    你们
    呼噜呼噜
    封泉：
    他闭了嘴,走过去，伸手推了推荣光。
    荣光巍然不动，封泉无奈,转而看向另一张床上的荣长鹤。
    荣长鹤正醒过来,不过封泉觉得对方不是因为外面的声音,而是被荣光的呼噜给吵醒的。
    荣长鹤睁开眼,看见站在面前的封泉，吓了一跳,然后猛然回神，问道：
    是外面？
    封泉点点头。
    荣长鹤连忙披上外套，跟着封泉出来。封泉小声道：
    我把它引进来。
    荣长鹤点头,没问题。
    荣长鹤在门内准备好了，封泉便要打开门。开门之前，他回头，提醒道：
    如果可以尽量不要伤它。
    荣长鹤微微挑眉，但是没有多问。可以。
    封泉点了点头，听着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手掌下压，按下门把手，猛地推开了门。
    外面灯没有亮起，但是高跟鞋的声音也并没有停止。似乎是有人在下楼，不急不缓的走着。
    咯哒。
    咯哒。
    封泉微微眯了眯眼，循着声音走下楼梯。
    那个高跟鞋的声音始终走在他的前方。楼道灯一直没有响起，漆黑一片，封泉要仔细的脚下才能不让自己摔倒。
    周围的气氛明明十分诡异，让人忍不住感觉有一股冷气从为尾椎着脊背向上爬起。但是封泉还有闲心思考着那个叫做童画的女孩儿。
    停在天师处的那十多具尸体，其实天师处的人早已经招过其魂魄，但却什么都没有得到。死后没有怨魂，但是刘先生却看到了貌似是童画死后的灵魂。
    而现在，封泉也确实没有感受到阴气。
    所以是什么是一抹执念吗？
    封泉微微叹了一口气，定了定神，继续跟随着脚步声往下走。
    他觉得他是否太过心软了。
    封泉所在的是十楼，等到跟随着声音走了好久，却还没有看到楼梯的尽头，封泉这才察觉到不对。停下脚步，微微皱起眉头，仰头看着墙上贴的楼层号。
    十楼。
    这一层是十楼。
    封泉微微挑眉，跟着声音继续往下走了一层，抬头一看，依然是十楼。
    墙上贴着鲜红的楼层号码，静静的在那里，居高临下，看着封泉。
    封泉没有继续走下去，看着下方黑黢黢的楼道口。那个清脆的脚步声还在继续，不急不缓的往下走着。封泉轻声说道：
    你想告诉我什么？
    脚步声停止了。
    看不见的人似乎停下了身形，然后慢慢转过身。封泉看不到黑暗中有什么，但是他的目光仿佛透过那里看见了站在那里的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儿。
    你想要告诉我什么，对吗？
    脚步声再次响起了。
    只不过这次并非是往楼下，而是朝着上面走来。往上的同时，也时朝着封泉靠近。
    封泉就站在这个十楼上没有动作。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落在他的对面，然后停下了。
    封泉看着面前的这一团空气，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要攻击的意思，轻声说道：
    你可以告诉我。有什么放不下的，有什么想要说出来的，你可以告诉我。
    终于一个声音在她面前悠悠地响起：
    可以吗？
    封泉说：当然。
    面前的女孩儿声音轻轻地说：我不想死，我想好好活着的。
    封泉微一点头，我知道。
    他的面前似乎响起一生叹息，随后，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
    是一个女孩子，打扮很漂亮，穿着格子花纹的裙子，头发微卷，披散在肩膀上。脚下踩着一双非常高的高跟鞋，衬得女孩站立得摇摇欲坠。
    只不过这个打扮看起来青春而有生命力的女孩，眼里却是死灰一片。
    你帮我。
    封泉点头，我帮你。
    女孩儿深深地看他一眼，眼里似乎有着深渊，要把面前的人吸进去。
    封泉却又开口：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
    你引我到这里，是在躲什么？
    女孩儿表情凄凄地点了一下头。
    能说吗？
    她摇摇头。
    封泉了然，又道：你的力量是从哪里得到的？
    面前的女孩儿表情带上了茫然，她目光茫然地看看周围，说道：
    我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再次回来了？我想离开，我不想在这里
    封泉目光直直的看向对方。
    这个女孩身上没有阴气，没有怨气，但是他能够清楚的知道，对方的力量其实不容小觑。刘先生之前看见的是她，傅家那三位狼狈地回到酒店也是因为她。
    我不知道，不过女孩看向封泉，我想请你帮我知道。
    封泉说：为什么请我帮忙？
    女孩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你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
    你很平常。
    封泉抬眸，直直地看向女孩儿，然后叹了一口气，抬起手，说道：
    过来吧，天一亮我会帮你。
    空间里似乎有一层阴霾，当这层阴霾散去，原来这并不是一个漆黑的空间。头顶的灯光照常亮着，那遮蔽了光芒的黑色利爪一点一点攀爬着隐没到地面里，在黑暗当中无所遁形。
    封泉抬起手，敲了敲门。
    门倏地被打开，迎上封泉的是一把微微闪着金光的铜钱剑，直朝着他面门劈过来。封泉抬手挡住了，满头黑线道：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举着铜钱剑的是草草披着一件外套的荣光。看见是封泉，他惊讶道：怎么是你？女鬼呢？
    隐蔽在一边墙壁拐角处，原本准备埋伏女鬼的荣长鹤也走出来，女鬼呢？为什么你自己进来了？不是要把它引进来吗？
    封泉走到客厅，一边收拾自己的背包，一边说道：
    不需要了，对方并非是鬼，也没有执念于此。明天我们帮她办一件事，她便会离开，然后等她告诉我们真相。
    荣长鹤虽然收起了武器，但还是一脸不赞同。
    要帮鬼做事？我们可是天师。
    天师怎么了？封泉转头问道。
    帮鬼物做事，总觉得并非正派所为。
    封泉似笑非笑，看向荣光说道，让他告诉你，我是不是正派？
    荣光想起上一次算是和封泉同事的经历，还有他那层出不穷的古怪小术法，摊了摊手，说道：
    他可能还真的并非是什么正派天师。
    荣长鹤拧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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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78)

    可是对付鬼物，我们的首要选择还是超度为主，若是怨气戾气缠身，不好感化，那么便打散。这才是从根本上让他们不能做恶的方法，也是处置这件事的最好法子。
    封泉抬头直直的看向荣长鹤。
    你知道什么是鬼吗？
    荣长鹤目露不解，就连荣光也搞不清楚，封泉说这句话是为了说明什么。
    当然知道。鬼物、妖物、阴邪，这些东西的本质可都是天师从小的必修课，外门也应该了解的。
    封泉语气淡淡：人死后为鬼，就算天师也终有一死，难脱凡人之道。你说超度不成，则打散，是否怀有一点作为天师最基本的对生灵的敬畏之心？
    荣长鹤反射性的想要反驳，但是张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话来。而封泉似乎刚才这一段话只是随意提起，他拍了拍自己整理好的包，板正地在沙发上放好，然后起身伸了个懒腰，一边往房间走去，一边说道：
    我去睡觉了，你们也好好休息，距离天亮也就几个小时了，休息好，明天好工作。
    说是休息，实际上封泉回到房间之后，却并没有闲着。他坐在床上之后，便拿出了方才在包里掏出来的一块槐木，然后举着指甲刀，对着这一小块木头比量半天。最终还是放下指甲刀，手腕一翻，灵力显现出来，金光划过，木屑便簌簌地落下。
    稍许后手里这一小块木头才初步有了人的形态。他手工不怎么好，再细雕刻一些眉眼是不可能的，只能就这样算了。请出来童画，说道：
    你先进去里面，我会给你加一个符咒，然后白日里里便可以正常显形。
    一股轻飘飘的气息从他掌心出来，钻进了这一小块槐木里面。封泉见对方竟然都没有怀疑，便照自己所说进去了，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傻姑娘，我可是天师。
    童画没有说话，只是封泉手里的木块却凭空飞起来，落到地面上蹦了两下。
    封泉笑了笑，随即又感觉有些怅然。兴许是鬼物大多都不记得太多前尘，因而竟然性格比人类要纯粹的多。善是纯粹，恶也是纯粹。
    所以封泉从小都与灵物一类亲近，对于活生生的人，则很少耐烦。大多数亲友也都是相交如水，偌大封家里面能同自己说的上几句话的，也就只有与自己同龄，并且性格跳脱，很会招惹事的年幼时候的封靖；就是封靖，在自己心里恐怕也并非算得上至交好友。
    他唯一对一人比较耐心。感觉若是朋友，做得还差点火候；搭档，这个词总感觉也不太适当，最后干脆朋友搭档和恋人都一起胜任了，就是尹从。
    因为尹从同样是一个纯粹的人。
    他向来亲缘浅薄，重新一个生命，也没有什么区别，唯一填充了他新生命的温度的，就是尹从。
    总而言之，他想了这么多，都是因为他想尹从了。
    由奢入俭难，区区一两天没有人暖被窝，日子可真艰难。
    躺下之前他照例偷偷拿出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一个吊坠其实就是简单的一根绳子绑着一小截树枝。他用最纯粹的灵力对这一小截树枝进行了蕴养，感受到里面越发凝实的一丝灵魂气息之后，这才躺下闭上了眼。
    困意一瞬间就袭来，封泉入睡的很快。
    睡觉之前他还在疑惑，自己最近有些嗜睡，莫不是怀了尹从的孩子？
    结果梦里，他没有看见尹从，反倒是来到了他不怎么待见的傅家。
    傅家和封家不同，封家立家持天师之道，家族建址在远离尘世之处，而傅家则在闹市，是在人世当中的巍巍宫殿，作为除邪去祟的能士家族而被世人景仰。
    只不过他现在所看见的这个傅家与现实中所有的大不相同。这里是闹市，但是除却老宅建设，周边行人熙攘，却不是此间年代。
    在人间还有帝王的时候，多少达官贵人都对傅家奉之若神明。这个家族建设在闹市，但是族中人却并不时常入世。傅家作为一个人世当中的立锥，依靠自己的力量稳定凡世邪祟。
    然后在这一年，有一个孩子出生了。
    他天资过人，从降生开始，便引起天地异象，灵气喷涌而至，他是天生适合修炼成为天师的人。只是与这份天资相对应的，他无情无欲，心如磐石，不能对任何人和事产生一丝的情绪涟漪，仿佛并非生人。
    这个孩子没有情绪，从降生到他懂事，再让他学习天师之业，入世历练。
    就在这时候，傅家的家属竟然进入皇宫，成为了皇帝供奉。
    天师习得的是惩妖除邪，役鬼谴神，而帝王想要长生不老。纵使天师一道再怎么能够手段通天，但是傅家的陨落之象，已经开始了。
    已经入世历练的这个孩子十分聪慧，他明白傅家此举代表什么。天师一道可能再也无法真正如初，替天治人世中妖了。
    他听闻家族消息，只是回头淡淡的看一下傅家那边一眼，目光淡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第117章
    也许是入世的天师都被权力迷惑,天师一道也还没有开元散播,世间妖邪之重,不能为有限的天师所杀尽,并且因为天师的出现，这些邪物开始反扑，于是就在世间人尚不知情的情况下，竟然出现了邪气散溢、为祸人间的大乱之象。
    封泉好似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个只是少年的富家子弟奔赴各地，最终散去全身灵气来扑灭了这一场祸乱。
    身为天师的根基已去，但是作为用灵力和天地交换的物品,他的情绪却始终没有回来。他像一块木头顽石一样，生活在人世。
    封泉看着他,这个十八岁散尽全身灵气的傅家子弟,慢慢长成了他所认识的傅友云观主的长相。
    然后有一天，他死了，在很不起眼的一隅失去生息,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尸骨曝于荒野。
    于是从这时候开始,天地降力。
    妖魔邪气瞬间被一股混沌吞噬,清浊被分割，傅友云的尸体在原地慢慢消失。
    不知道多少年之后,沧海桑田，然后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走出来了一个无情无欲的人的身影。
    傅友云。
    生昭。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封泉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便和荣光与荣长鹤一起出发了。
    出门的时候，荣光好奇地问：你还没有说，我们到底是要去哪？
    封泉微微眯眼，不用急。
    他的话刚说完，对面便打开了门。
    是姜文。荣长鹤同他打招呼，姜先生，这么早就要出门？是要上班吗？
    姜文点点头，和善道：你们呢？
    荣长鹤说道：去见朋友。
    姜文点点头，微笑着说：那么晚上见，我出发了。
    三个人稍慢姜文一些，荣光看着姜文开着车远去的背影，挠了挠头。
    咱们的治安有这么松懈吗？一个罪犯改头换面，居然能正常生活，并且上班。表面上他看起来倒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
    封泉说道：看得见的是正常，看不见的也不代表不存在。我们总会把这个姜文从头到尾扒清楚的。
    荣光点点头。过了一会儿转头看下封泉，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哪？
    封泉拿出三张隐形符，分给荣光和荣长鹤。
    跟着姜文去看看，他到底是在哪里上班。
    荣光很信任地把符纸拿过来给自己贴上了，贴完之后环顾四周，姜文的车已经看不见了踪影。他愣愣地问道：
    所以咱们要怎么跟上去？
    封泉后知后觉的说：哦，对呀。
    荣光：
    封泉在背包里掏了掏，摸出符纸来，说道：不要紧，顺着留下的气息过去。
    他们也不需要隐形符了，有符纸牵引着姜文的方向。不知道目的地，也不太方便打车，荣光看看旁边，指着那边的公共自行车。
    一人一辆。
    封泉：也好。
    姜文的车辆是朝着城郊方向而去，三人跟随着他的气息到达目的地，发现姜文所去的地方是在城郊一处叫做同光精神病院的地方。
    果然封泉想到自己所看到的那几份资料，微微眯眼。
    荣光也明显想到了之前封泉拿出来的那份资料，说道：
    同光精神病院那个商业大厦的死者，劫持客人的精神病人就是这个同框精神病院的患者。他们竟然会有联系？
    封泉说道：不止他，还有童画。
    他们有什么联系？
    童画的心理医生就是这个姜文。
    荣光看看精神病院有些踌躇不决，那我们现在是要直接进去抓他吗？
    他们是天师，对付鬼物尚且能有余力，但是对人却没什么好法子。
    封泉眼里略带鄙夷的看荣光一眼，我劝你有什么想法，还是要在心里思量一番再说出来，才不会惹人嘲笑。抓人是警察的事，我们只要查到真相，然后把证据提供给他们就可以。
    所以证据在哪？
    封泉微微一笑，商业大厦。
    三人没有靠近同光精神病院便接着返程，蹬着自行车，重新回到了市里。商业大厦所在的是城市中央，地段很繁华，他们很容易便找到了这个地方。
    一边往里走，荣光一边说着自己所得到的资料。
    出事的是在三楼，现在三楼应该已经被封起来了。可以去问一下这层的店主，有没有当时案发旁观的人。
    封泉点点头，按开了电梯。
    结果出人意料的是，电梯打开之后，里面正站着一群面熟的人。
    封泉微微挑眉。
    封家的人。
    三位年轻天师是两男一女，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是一个貌似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不像是天师，像是三个天师的侍从。
    荣光？荣长鹤？
    荣光挑眉道：是你们啊！那可真是巧了。
    封家和傅家的优秀小辈就这么多，荣光和电梯里面这三个显然都是认识的。他给封泉介绍道：
    封河，封余肖，封晓曼。
    封泉对他们颔首，当作是打了招呼。
    那个叫封晓曼的女天师好奇道：
    这个是谁？看面相是你们荣家的，怎么我没有见过？
    封泉便抬手把脸上的面具摘下来，微微笑道：封泉，幸会。
    一个身材瘦长的看起来不甚好相与的，叫做封河的青年微微皱眉，姓封？
    封泉解释道：我并非封家人，只是个小道士，现在作为荣家外门来参加试炼。
    封河语气嘲讽道：怎么，荣光，你们荣家都要没人了吗？竟然请这么一个外门道士来参加试炼。真是可笑。
    封泉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用一种看小辈的包容目光看着对方，仿佛对方说的不是自己。
    荣光怒道：可不要小看任何人，他的本事可比你们三个草包要强多了。
    几个天师都是一脸怒容。封晓曼说道：
    你们荣家的不去管自己的任务，来我们这里干什么？
    荣长鹤主动站出来，微微一笑，宽和的态度平息了对方的怒火。
    我们的任务似乎与这里有些关联，所以过来探查一番。
    封河拧起眉头，探查？你们又不是侦探，要探查什么？找到厉鬼消灭了就好，不会是你们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吧？
    荣光反唇相讥：那么你们找到厉鬼并且把它消灭了吗？好意思说这种大话。
    眼看着荣光又要和他们单方面地吵起来，荣长鹤不得不再次站出来说道：
    如果方便的话，不知道能不能带我们去三楼看一看？
    封家三个人当中看起来比较沉稳的一个叫封余肖的点头说道：
    当然可以，跟我们来吧。
    距离最初案发已经过去了许久，三楼除了货架还在，其他的一应商品都已经空了。三楼装饰比一楼看起来还要华丽一些，最中央是一盏坠饰闪闪发光的吊灯，一整层里面一共有好些明亮的灯，只不过其中一个地方屋顶被凭空劈开了似的，少了一大块天花板和一个水晶吊灯，地上已经被清理了，想必这里就是险些砸到顾客的地方。
    封余肖走到这个地方，说道：
    当初那名精神病患者就是在这里挟持了人质，最后被警方击毙。
    封泉点点头，但是没有阴气。
    封余肖惊讶地看他一眼，这个叫封泉的道士竟然没有拿出什么符咒或者应用什么法宝，就能简单判断出这里没有阴气。
    没错，这就是我们正难办的地方。
    荣长鹤略微思考一下，会不会是这里的东西已经离开了？
    封余肖遥头，不会。至于原因，你走得稍远一些就知道了。
    荣长鹤有些不解，但还是依言迈开步伐，朝着稍远处走去。而就在他走了四五米之后，倏地他头顶的天花板上响起一个声音，似乎是有老鼠在上面啃噬什么东西。荣长鹤抬头看了一下，便见白色的灰尘扑簌簌落下来，然后头顶的天花板猛地下陷，他迅速往旁边一闪，险险躲开。而这一块天花板砰的一声落地，扬起一阵尘土。
    封余肖便打了电话给这一层的负责人，让他们过来清理一下。说道：这回，你明白为什么了吧？
    荣长鹤问：既然如此，那么昨晚难道没有什么异动吗？
    封余肖点头，自然有。
    荣光顿时急切地问道：是什么异动？你怎么不早说？
    封河说道：早说什么？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让我们帮你们做任务。告诉你们当然可以，条件交换。你们为什么来这里？你们的案件和这里有关的线索告诉我们。
    于是一行人去到楼上，找了个幽静的地方坐下来。六个人围坐一张桌子，封家三个后面站着那个中年男人却站在旁边。封泉看他一眼，总觉得对方有点眼熟。
    而对方也一直盯着自己。
    封泉觉得对面那个男人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点太过热切了。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荣光和封家三个交换情报的时候，他从旁边拉了一张椅子，请对方坐下，对方也一脸理所应当的坐下了，甚至还扬了扬下巴，神情高傲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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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79)

    第118章
    封泉微微皱眉,他没见过封家有这样一个人,但是为什么感觉对方这么面熟呢？
    很快,几人的情报并交换完毕,封河迫不及待道：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快去那个同光精神病院去，把那个有问题的医生抓过来问一问啊！
    荣光嘲讽道：调查是侦探的事，抓人是警察的事,你劳什么心？
    荣光是容家这一代最有天赋的年轻人，封家三位也都是这一代比较优秀的年轻天师，从小两方便经常被放在一起比较,他们已经明里暗里互相争斗了好长时间。眼看着他们一言不合即将吵起来，荣长鹤心力交瘁地制止他们：
    坐下说话。不过我觉得同光精神病院可能真的需要去一趟,你觉得呢？
    最后一句话,他是问向封泉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现场这么多人，他下意识要去问封泉这个年轻的闲散天使。
    封泉微微眯眼,最终颔首道：要去,不要要准备一下,晚上出发。
    准备什么？
    封泉神秘一笑,先等晚上。
    封家三位天师都还年轻，不怎么外出历练,在调查之余也不怎么懂得安顿自己。这几日他们夜晚都是在这个商场三楼打地铺，顺带观察情况。但就算这样，所得到的消息也不如荣家三个一上午告诉他们的多。
    于是在荣光虎视眈眈的目光中,封家三个天师连带着跟着他们的那个中年男人便都跟着去了封泉所租住的程光隔壁。
    晚上的时候，封靖到了。
    封泉在楼下迎接到他，对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到了封泉面前，四顾看看，挠了挠头。
    封泉问：东西呢？
    封靖颇为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摸出手机来，按了一串号码。
    手机铃声从封靖前方站着的这个人的口袋里响起。
    封泉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朝着封靖晃了晃，挑眉道：
    没听出来？是我。
    封靖惊讶地睁大眼，忍不住上前一步，伸手要去扯封泉的脸。封泉嫌弃地躲开了，后退一步，正色道：
    我邻居马上下班，所以我伪装了一下。东西呢？
    封靖连忙把背着的书包摘下来，递给封泉。封泉随手在包上施了一个符，也没有打开看里面的东西，便把它背到肩膀上。
    你查了好长时间的案子，马上就能有真相了。
    封靖闻言也顾不得好奇封泉换了一张脸的事，惊愕道：你说真的？！你们不是在进行试炼吗，怎么会有机会差我的案子？
    封泉道：就是试炼，查到了有关于你天师处里那些尸体的事。
    封靖道：所以你让我
    嗯。封泉点头，一边请他上楼一边说：上去慢慢告诉你。对了。
    封泉转头看向封靖，目光挑剔地看着对方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脸，手腕一翻，一张轻薄的宣纸一样的东西到了封靖的手上。封靖摸了摸封泉给他的这个东西，触手光滑而柔软，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竟然仿佛还带着些温度。
    戴上，不要让他们认出来。毕竟这是试炼，你一个天师处的人原本不方便出面。
    封靖不禁瞪大眼看着手里这一张薄薄的东西，极其没见过世面地惊呼出声：这是！
    封泉点头，从画皮鬼那里要来的。
    封靖喜滋滋地把这张脸皮往脸上贴，封泉觉得这个东西自己是拿不回来了。
    屋里荣光正和封家三个天师为房间分配的问题吵个不停，荣长鹤面部表情地坐在一边，很不懂晚上要出门的，他们还要吵个什么劲。
    封泉带着封靖进来的时候他们的争吵停了一下，看见封靖这一张生面孔，很照顾形象地各自安静坐好，只有荣长鹤问道：
    这位是？
    封泉介绍道：景峰，死者的朋友，他对于一整个事件有一些了解，我找来辅助我们的。
    荣长鹤了然。封泉看着房间里古怪的气氛，问道：你们之前在干什么？
    荣长鹤无奈地叹了口气，分配房间。
    封泉感觉自己现在很搞不懂这些年轻人，提醒道：注意一下对面什么时候回来。他回来之后两个小时，我们就要出发了。
    然后他看向化名为景峰的封靖，道：去阳台，我和你说一下大体事情。
    封靖点头，和封泉一起往阳台方向走去。经过跟着封家三个天师的中年男人的时候，封泉还是觉得对方熟悉，忍不住再次看他一眼。
    熟料男人却叫住他：封泉。
    封泉挑眉，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男人表情倨傲道：你的房间给我休息。
    封泉微不可查地拧眉，感觉对方这股自来熟来得有点莫名其妙。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可以啊。
    男人满意地看他一眼，转身去房间了。
    封泉和封靖来到阳台上，转身关好了阳台的门，并且施了个阻隔声音的小结界。
    坐到椅子上，封泉问封靖道：
    你仔细看过那些奇怪的尸体的资料没有？
    封靖点头道：当然。每一份我都看过不下十遍。
    封泉说道：那么你难道就没有发现，这些人，全都是心里疾病患者？
    封靖反驳道：你说他们都是精神病？没有，只有一个叫做李柯的，死前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
    封泉微微摇头，不是精神病人，是心理疾病。现在社会上，大部分人的心理都存在或多或少的疾患，就像是每个人都有潜藏的阴暗面，是不可避免的。
    封靖拧着眉头。
    封泉继续说道：运去天师处的尸体，你们都没能召到他们的鬼魂，也探查不到他们死之前的怨气。但是我看到了童画的鬼魂。
    封靖道：童画是那些死者之一。怎么会。
    两张脸皮。封泉说道，一半灵魂在脸皮之内。就想我之前说的，每个人都有潜在的阴暗一面，而这个是无法分割的。但是病态和正常之间，你觉得是否可以将之分割开来？
    封靖摆摆手：你你你说慢一点！怎么我有点听不懂你说的话？能不能不要分析了，直接告诉我答案？
    封泉斜他一眼，没有答案。我还只是推测而已。
    从哪里来的推测？
    那个叫童画的小姑娘。封泉说道，掩藏自己，展露于人前的是另一个健全的自我，而真实的病态只能呆在脸皮之下。他回来了。
    谁？封靖问。
    封泉透过栏杆看向楼下。
    一辆车正在前面停车位处缓缓停下，稍许后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一个女人从楼门口迎上去，是他的妻子，随后两人一起走向楼梯口，看不见了。
    他？你那个邻居？封靖问。
    封泉点头，对。
    封靖拧着眉头，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普通人。
    封泉道：是不是普通人，我们去他所工作的地方看看就知道了。
    他个工作会接触很多心理疾病患者？
    对。封泉点头，同光精神病院，前段时间那个被警察击毙的叫李柯的人所在的疗养院。
    两个小时之后已经十点多。封泉确定了对面的程光不会再突然出门，于是招呼了其余人出发。
    他们小心翼翼地悄声走到楼下，打了两辆车朝着同光精神病院驶去。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快要凌晨，一行人在稍微远离同光精神病院的地方下了车，荣光问封泉道：
    用隐形符进去？
    封泉没有立即回他，抬头看着不远处的精神病院上方的气。
    与周围环境融于一体，并非是同之前遇到的那种鬼域。
    可是，如果并非鬼域的话，那么这个地方着实很诡异。
    同光精神病院占地面积虽然并不是很大，但是里面建筑也有十多栋楼，在地图上查过，这个精神病院设施也是比较先进的。但是现在，朝着同光精神病院看过去，那里漆黑一片。明明是夜里，却没有一盏灯，没有一处亮光。
    窗户黑黢黢地，看不见里面有什么。
    靠近一点。封泉说着，双手捏诀，一个微微泛着蓝光的符文在他面前的空气中逐渐成型。
    一行人当中只有荣光和封靖知道封泉的真实本领，其余人见封泉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天师竟然能够到达不依靠符纸和朱砂就能够以灵力凭空画符的程度，不禁都目露愕然。
    画好的符文逐渐扩大，最后把一行人都笼罩在内，然后隐没不见了。封泉收了手，说道：
    好了，我们进去看看。
    荣光问：这样就行了？隐身符呢？
    改良版的。封泉说道，我们能够互相看见对方，但是外人无法看见我们。注意不要发出声音。
    荣光连连点头，捏着兜里的一沓符纸，低声说道：
    我和师兄先去前面看看情况。
    荣光和荣长鹤走了之后，封家三个天师看封泉的表情十分的意味深长。
    过了一会儿，在荣光和荣长鹤还没回来的时候，封河走过去，叫了封泉一声：哎，那个叫封泉的？
    第119章
    封泉转头,挑眉问：怎么？
    封河朝着荣光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低声对封泉说：
    你这个小道士,挺厉害啊,没有世家指导，本事就能到这个程度。
    封泉笑了笑，没有，你们几位封家的天师才是厉害。
    封河被夸得得意地扬扬下巴,继续说道：你看，你姓封，就算是想要加入一个世家当外门,也是进我们封家比较合适啊！要不要考虑考虑，我们封家助手就在那呢,你要是同意,马上就让他联系我们长老，给你定下！
    封泉在封河说到封家的助手的时候，顺着对方的指示方向看过去,他所示意的是一直跟着封家三个的中年男人。对方虽然年纪有些大,但是看得出来年轻时候是一个帅气而多情的人。对方身材也不见臃肿,除了头发鬓角夹杂着一些看不太清楚的白,还有眉宇间和眼角的一点皱纹，能够算得上是一个帅大叔了。
    封家的助手？封泉疑惑道。
    封家什么时候还给外出历练的天师提供助手了？
    封河点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些微不可查的不屑。
    早几年认回来的封家支系，因为好几代子女都没什么天赋，所以都几乎不算是封家人了。那个人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封家的事,主动求上门收做外门弟子。我们长老觉得毕竟是和封家有点关系，便留下了。横竖只要不是命犯魁罡，多少能够学会一点皮毛本事，多一个能够对人们有用的人也好只不过他可算不上是天师，至今没能学会牵引天地灵力，画的符也不顶用，现在就只会一些理论知识而已。这次跟着我们帮着安排生活事宜，也是让他能够学点东西。
    封泉了然地点点头。
    封河道：欸，所以你要不要来我们封家啊？我看你是有真本事的，进我们封家待遇肯定比他要好。到时候无论是资源还是人脉，都是你一个小道观的道士想象不到的！
    封泉还没有说什么，荣光愤怒的声音便由远而近：好你个封家的，跟我们挖墙脚，还要不要脸了！
    封河看着荣光哼了一声。
    荣长鹤拉住荣光，让他冷静下来，对封泉道：看过了，我们绕着病院走了一周，没有察觉到有阴气。更没有探查到有什么结界。这里似乎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精神病院。
    荣光补充道：没有门卫，整个病院里面似乎也都没有人。围墙不高，可以爬上去。
    封泉一行人便跟着荣光靠近了同光精神病院。荣光搓了搓手，攀着铁门几下爬到最顶端，打量了一下到地面的距离，纵身跳下去。他摔了个屁股蹲，不过没有大碍，转头打算招呼封泉他们爬进来。
    结果便见外面封泉简单捏了个诀，往门上轻轻一碰。顿时这扇大门好似荡漾开了波纹，封泉他们视若无物地、从容地穿过铁门走了进来。
    荣光：
    封泉看他一眼，你爬得太快了。
    封河经过荣光的时候，嘲笑地斜看他一眼，你别是属猴的吧？
    荣光怒道：我就是属猴的！关你什么事！
    封泉回头道：安静。
    一行人沉默地朝着病院内部走去。
    病院内部大致分为三个部分。东边是治疗和活动的楼，西边是患者宿舍楼。中央一大片绿化，其间修着广场和锻炼设施。里面的东西都颇为现代化，但是大门却又老旧。
    道路两旁有路灯，但是一个也没有亮。
    荣光低声询问封泉：我们要从哪里开始？
    我也不知道。封泉说道，不过，让她来告诉我们。
    众人都循着封泉的视线看过来。
    只见封泉从包里拿出来了一块木头疙瘩，指尖聚起灵力，往木头上轻轻一点。从中延伸出来一个黑色的雾，飘飘悠悠划到前方，在空气中形成一道指引的黑线。
    那边。封泉说道。
    荣光点点头，就要跟着封泉走，背后封余肖却开口喊住他们：
    等一下。
    封泉转过身，
    封家三个天师全都一脸警惕而严肃地看着他，甚至封余肖手里已经准备了攻击符咒，随时就要对封泉出手。
    封余肖微微眯眼，封泉，你们和鬼物为伍？
    封泉转头，看着封家三人，挑眉道：什么叫与鬼物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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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80)

    不要狡辩，我们方才看见了。有寄身在槐木中的鬼物在帮你们，你们可是天师！荣光！荣长鹤！这就是你们荣家找来参加试炼的闲散天师？！
    封泉闻言看向荣光和荣长鹤，他们倒是和你们之前说了一样的话。
    而后他看向封家三人，你们不屑与鬼物为伍？
    封余肖冷哼道：自然。
    天师之道，原以役鬼遣神为务，为平阴阳秩序，因而需要天师作为通晓两界的人间助手。现在的天师，竟然都以接触鬼物为耻了？你们的上一任家主，也是这么教你们的？
    封余肖瞳孔微睁，惊讶道：你怎么知道封泉家主说过什么？
    封泉耸了耸肩，你们上一任家主的死因，因何被讨伐，你们封家内部应该是十分清楚的，特别是你们这种天赋优秀的核心子弟。他教导你们的，都要记着。所有人百年之后，都是一样的一缕青烟。生前和死去，生人和鬼物，从来不要把他们当做污浊邪恶的应祛除之物。
    封余肖年龄大一些，性格较沉稳，闻言不禁沉浸在思索之中。封河之觉得封泉在故弄玄虚，气道：
    你一个闲散天师，自然不懂世家天师的职责。惩邪除恶，我们几十代天师都为此奉守。鬼物原本就是阴邪，寄生生人扩大邪念、阴气作祟影响人间，不除掉它们，难不成和你一样与鬼物为伍？
    封泉微微皱起眉头。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槐木，而后叹了一口气。任凭你们如何去想，反正现在报应到了。天师绝脉，你们真的想要看到如此？不要让你们的封泉家主白白死了。
    说完他便不管身后的三人是怎样的表情，转身继续循着童画指引的路线走去。封河愤怒得扬起手，符纸就要挥出去，却被旁边的封余肖拦住了。
    封河不解地看向他。
    封余肖道：不要动他，等这件事完了之后，我想要找他谈谈。
    封河微微睁大眼，有什么好谈的？师兄，难不成你也被他蛊惑了？什么天师要绝脉了，才不是呢！都是他的危言耸听！
    封余肖摇摇头，没有说什么，抬步跟了上去。
    而走在最前面的封泉和封靖两人正在周围划了一道隔音的结界，封泉摇着头吐槽：
    想当年，封河和封余肖我也是记得的，还抱过他们、给他们喂过奶喝呢。
    封靖瞪着眼，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你不就才比他们大三岁？现在还比他们小很多呢。
    封泉看封靖一眼，你当然不记得，凡人都记不清楚七岁之前的事。
    封靖哼了一声，你早慧，你厉害。我要查的案件，真的和这里有关？你别诓我。
    封泉道：怎么，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不靠谱的人？
    封靖道：之前嘛，你好歹要端着封家家主的架子，处事还能有点靠谱的感觉。现在，我可不敢信你。
    封泉道：是你不会思考。资料是你给我的，却要我来发现同光精神病院这个地方。
    封靖皱着眉，只有一份资料上面有写着同光精神病院，我如何能发现这个地方竟然有问题？
    对，似乎同光精神病院与这整个事件没什么关系。但是在这个地方，背后的东西能够生存更好。病气浓重，它就快活了。
    封靖点点头，一点都没有听明白封泉所说的背后的东西它是什么。他语气敷衍：对对对，在你眼里，世人都有病。
    封泉轻飘飘道：本来就是。
    循着指引，一行人走到了最里面的一栋宿舍楼。
    这栋楼外表看起来建造没多久，但是甫一走近楼道，便看见攀爬在白色墙壁上的一道道黑色痕迹，类似于常年烟熏的颜色，但似乎和周围白色之间界限分明，是被黑色的笔画上去的一样。
    荣长鹤站在原处，拿出一张符纸来点燃了。火光一瞬间熄灭下去，荣长鹤说道：
    没有阴气。
    封泉说道：不要太依赖符纸，这次情况不一样。不要用灵力探查，只用眼睛去看。
    荣光和荣长鹤点点头。封河突然说道：不对啊，这个楼道里可能没有阴气，但是明明指引我们来这里的，肯定是阴气吧。方才没有探查出来？荣家的，你们带的符纸过期了？
    封泉看向封河，似笑非笑道：别急着下结论，我可没有说帮我指路的，真的是鬼啊。
    楼道上方有灯，没有开关，应该是声控。但是在荣光刻意弄出来的动静之后，灯泡依然没有亮起来。
    荣光于是要摸索着墙壁才能顺利踩到楼梯。荣长鹤看对方笨拙的样子看不过眼，询问封泉道：
    能有光吗？
    第120章
    封泉抬头看看上面的楼梯,沉吟一会儿,道：稍等。
    他弹了个响指,火光瞬间在他指尖燃烧起来。封河忍不住说道：
    酷！
    荣光看过去。
    后者尴尬地咳了一声,偏过头，不想承认方才出声的是自己。
    封靖看着封泉的指尖火，低声说道：我记得你为了练就这个绝技，花了半年时间。是为了装逼来着？
    封泉瞪他一眼,你自己仔细着身边。
    封泉指尖的火苗并非是明亮的橙黄，而是带着幽幽的蓝。并不明亮，只能照亮它周边一小块地方。
    静静等了一会儿,这一抹火光并没有引起任何后果，封泉这才收起指尖火,对荣光说道：
    可以打开手电筒了,不用担心，有什么情况我会注意。
    荣光对封泉十分信任，闻言从包里拿出手电筒。灯光亮起,一行人继续往楼上走。
    封河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
    他一个闲散天师,能会什么,小把戏倒是玩儿得挺好。荣家的，你不用担心,如果出什么情况的话，我会护着你们的！
    封泉忍不住转头看封河一眼，感觉自家小辈,是比傅家的看着顺眼一点，但是怎么都好像脑袋缺根弦似的。
    突然，他目光一滞，看着封河背后的方向，说道：停下！
    荣光反射性地暗灭了手电。被封泉盯着的封河一惊，瞬间转头看向自己背后，指尖夹着符纸随时都能挥出去。
    不过好在背后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一面墙壁，墙上什么图案也没有。
    静静等了几秒，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封河转过头，问封泉道：
    你刚刚为什么让我们停下？
    封泉慢慢走过去，来到封河原本站着的地方。他伸出手，说道：
    手电筒。
    荣光立即把手电筒递过去。封泉接过之后将它打开，光芒一瞬间充盈了这一个狭窄的楼道。
    灯光照着墙壁上面一片洁白，什么都没有。
    封河正要说什么，封泉却转头看向他，手指竖在嘴前，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封河于是闭上嘴，而封泉已经再次关上了手电。
    这个楼道里重新回归黑暗。一行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互相看着对方。
    只是不知道是否是他们的错觉，恍惚竟然觉得，对面的空无一物的墙壁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墨水一样在墙面上缓缓移动着，由远到近，聚集到墙面上。
    过了一会儿，封泉动了。他示意几人看向面前的墙壁，然后突然打开手电筒。
    光芒一瞬间照彻了这一条走廊，墙壁上的画面避无可避。是一个个的墨色人影，投在洁白的墙壁上，一个个并排站在那里，仿佛在时刻看着他们。
    众人只觉得一股冷意从脖颈经过。眼前这副场景太过诡异，他们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墙壁里面的这些灰色影子似乎是因为突然亮起来的光芒而反应不及，过了一会儿才惊慌地动起来，纷纷逃窜，黑色的影子攀爬到屋顶上面去，消失在了众人视线当中。他们抬头看去，之进来时候便发下的屋顶角落处布着的黑色纹路，像是因为过于潮湿而起的霉菌，在那里一动不动。
    封余肖表情严肃，一手拿出符纸，一手捏诀。下一刻，符纸上面的纹路亮起来，一道红光直直朝着墙角而去。
    一块剥落的白色墙皮因为他的攻击而掉落下来，那里很安静，仿佛什么都没有。
    如果不是他们刚才分明看见墙壁里面的影子逃到那里去的话。
    攻击似乎无法对方才那个古怪的东西造成任何伤害，封余肖表情凝重，死死盯着那一块墙角，表情如临大敌。
    封余肖是年轻一辈中实力强盛的天师，连他都没有办法，荣光也没有多做一些无用的事。他看向封泉，问道：
    现在怎么办？
    不要紧。封泉说道。他们是藏在里面的，暂时不需要管他们。
    那灯
    封泉想了想，朝他勾勾手指，明目符。
    荣光纵使没听说过这个符咒，但还是眼睛一亮。他凑到封泉身前，脑袋伸过去，封泉手指凝聚灵力，在他两眼之前各自虚虚划了一道。随即荣光眼睛一亮，兴奋地转头去看周围。
    原本昏暗的空间，现在在他的眼里，仔细视物简直比白日还要清楚。封泉照例给荣长鹤和封靖划了，而后转头看向封家几位：
    你们呢？要不要？
    封河抱着胳膊，硬气道：才不
    麻烦了。封余肖说道。
    封河微微瞪大眼。
    封泉一点都不计较，给三人划了明目符，最后看向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位大叔。
    您要来吗？
    对方有点怀疑地看看封泉，不信任他的本事似的。不过还是走过来，一脸理所当然：当然。
    封泉微微挑眉。
    一行人继续往上走。这个地方看起来全都没什么古怪的，但却处处透着古怪之意。用探查阴气的方法不能够发现什么，几乎都没有什么头绪可寻。
    如果没有封泉，还有给他指路的古怪阴灵，他们可能怎么也不会有太多头绪。封余肖看着封泉的背影目光复杂。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或者说，他真的是一个简单的道士吗？
    就是这里了。封泉说道。
    这里是八楼，顶层。这一层的空间显得要比下面的逼仄一点，屋顶亚得很低，天花板上挂着被破坏了的灯。
    循着指引他们的黑线，封泉来到其中一间房间之前。
    这个房间位于最里面，旁边便是走廊尽头的窗户，透着外面是黑沉沉的夜空。近处什么也没有，只有轻微的风声，树叶飒飒作响；更远处一些是被缩小了的闹市的繁华灯光，和近处形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景象。
    就是这里？荣光问道。
    这里看起来就是一间普通的宿舍，单扇的门，门上方镶嵌着一块玻璃，可以透过它看见里面。荣光探着头往里看去，直对着的是拉得严实的窗帘，里面只简单地放着一张床和一个书桌，墙壁上似乎凌乱地画着什么东西。
    荣光转头对封泉说道：里面应该会有线索。
    封泉微微颔首，然后转头说道：封余肖，你和我一起进去，其余人在外面守着。
    闻言，封河不赞同道：还是我们三个进去，你们在外面守着。里面什么情况尚且不知道，万一有什么危险你们生出什么意外呢。
    封余肖对他说道：听封泉的。
    封河有些气闷，不过还是在旁边严肃地观察周边情况。
    而封余肖走到了封泉旁边。
    封泉手指动了动，一张符纸从他口袋里爬出来，自己把自己叠成一个长条，探到锁孔里去。没一会儿便听见咔嚓一声轻响，门打开了。
    封余肖目光惊讶地看向封泉。
    封泉并不像是一个修邪术的天师。他目光凛然，虽然总是懒散地半眯着眼，但周身气质清贵，实在不像什么作奸作恶的人。但是他偏偏用的手段都是一些旁门左道，没有一点像是能够用来对付阴邪的正道手段。
    况且对方似乎对他们封家的事所知甚详细。
    在之前封泉说出他们上一任家主的事的时候，封余肖曾经起了一瞬间的念头：这个也叫做封泉的少年，是否就是他们上一任家主？不过很快，他便自己否定了自己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他们的封泉家主乃是一个淡然若谪仙，实力超群不为外物所迷惑的，天生的可修天师之道的人，怎会是对方这种用灵力来溜门撬锁的人。
    和走廊里的情况一样，这个房间里的灯同样也被破坏了。
    两人开始检查屋里。
    他们首先看到的是墙壁上面凌乱的轨迹。微微黑色，透着一股腥气，像是用血掺着颜料划成。封泉辨认一会儿，发现上面写着的大约是这里的守则之类。
    一，晚上不要出门。
    二，不能开灯。
    三，不要照镜子。
    四，不要被发现
    封泉手指抚摸上墙壁上的这些轨迹，而后轻轻闭上眼。
    气息涌动着，属于这个房间的气息被放大无数倍，被封泉仔细扫描过。黑色的气息凝聚成一条条挥舞的爪牙，在他头顶盘旋着，攀爬着整一个天花板，将整个房间都笼罩在内，虎视眈眈地凝视着下面。
    封泉睁开眼。
    封余肖问道：怎么了？是否有什么发现？
    封泉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个。
    封余肖微愣，什么第一个？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个人，就在这里。
    封余肖递给他一个东西，说道：我发现了这个，和你所说的是否有什么关系？
    他递过来的是一个铭牌，似乎原本是贴在外面的墙壁上的，反面还带着墙壁的白色墙皮。铭牌上面是一个名字，表明了这个房间的主人。
    何黎。
    *
    就是这个了。申树说道。
    这个地方是一个被挖出来的地下空间，在中央绿化的地方，宿舍楼之外。申树掀开一块石板，里面的空间很大，放着一床被子和枕头，旁边堆着发霉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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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81)

    第121章
    墙壁是土质,却很坚硬,仿佛是好多人每天挖掘,积累之后得到的这样一个空间。
    申树走进去,邀请尹从道：请进。
    尹从依言走进去，说道：为什么来这里？
    因为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坐下之后，申树谨慎地把入口密闭了，然后摸索着墙壁,找到一个开关，把它打开。
    灯光亮起来，尹从微微不适地眯了眯眼。
    一个孤零零的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而申树便盯着这个灯光看个不停，表情带着些痴迷。
    他对着灯光看了好一会儿,才坐下对尹从说道：
    我和你说个故事。只有这里才是安全的。
    尹从点头道：我在听。
    我被送进来是在一年前。是我把自己送过来,但是也并非我本意，都是他们逼我
    尹从问：为什么逼你？
    申树耸了耸肩，因为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忍受不住,没有任何一个人接近我。他们避着我,似乎觉得是我是瘟疫。
    不过来到这里之后,没过多久,我便发现了一件事。
    他没有把自己如何来到这里的事说得很详尽，尹从也没有深究,只是静静听着他讲述。
    在这里我才能认识一个好朋友。我认识第一个人叫李柯，性格很好，热心而健谈,思想有些天马行空，我很喜欢和他交往。他是这里最大胆的一个，不畏惧主治医师，不畏惧心理辅导员。
    但是突然在某一天的时候，他偷偷把我叫过去，给了我一本书。在这本书里夹着一页纸，上面写着几句话：
    晚上不要出门。
    不能开灯。
    不要照镜子。
    不要被发现
    我一开始不明白他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一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了不对劲。
    我发现这所病院里的人大部分都开始变得不正常不，应该说是开始变得正常。
    一个一个，都是这样。在有一半的病人开始发生这样转变的时候，在一天晚上查房结束之后，李柯突然很慌张地过来找我，他进来我的房间，并嘱咐我不要开灯。
    他看起来很害怕，藏在我的床上，瑟瑟发抖。
    然后他小声地和我说了他的发现。
    一定不要开灯，有了灯光之后便会有影子，影子会夺走你的另一个人格。太可怕了我不会让任何人主导我自己。
    我有些不懂，直到他拉着我来到窗边，悄悄掀开一角窗帘，看向外面。前面的一栋宿舍楼有一个半夜亮起灯上厕所，我看见灯光下面一道黑色的触手迅速攀爬而过，把灯光都笼罩起来，那个病人一下子似乎脱胎换骨，我不太能说上来这种感觉，好像是一瞬间被救赎，被治愈，他动作行走变得正常，表情变得温和礼貌，是和外面的正常人一样。
    外面的正常人？
    申树看向尹从，对呀，和外面的正常相对应，在精神病院里的当然都是不正常的。
    那么你呢？
    申树愣了愣，然后说道：我也不知道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第二天我在吃早餐的时候去接近昨天晚上看见的那一个人，他去打菜的时候和食堂的工作者笑着说谢谢，没有先前的情绪失控，没有动作夸张，就是一个正常人都很喜欢的，礼貌温和的人。
    我不知道他是发生什么了，过去和他交谈，他并非是类似于被什么东西附身，他就是他自己，但是我分明觉得那并非是真实的，而是被掩藏住的
    晚上的时候，李柯又来问我。你觉得他们还是自己吗？会不会是被什么东西给吃掉了灵魂？
    这样的变化除了与他们一同相处的同为患者的人，那些医师们应该会是最早察觉的。但是随着所有的病人都一个接着一个地变得正常，那些医师却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依旧每天做他们应该做的事。我试图和某一个搭话，那个医生笑着看过来，温和地问我，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李柯告诉我，等有一天，我们也会变成那样。
    我问他，为什么这么说？你之前给我的那一张纸上的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柯突然笑了笑，那个笑容很诡异，半边脸扭曲着，只有一点是我能够找出的熟悉感觉。
    他说，不要看着你自己，自己也不要了解你自己。因为你不是一个，在表层下面还有更庞大的你。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和这所精神病院是那么格格不入。我认为我自己是正常的，但因为这一点被我外界的周围人所否认，因此我来到这里，但是在这里又是格格不入。什么是正常？什么是病患？我不知道。
    尹从问道：正常人？
    申树怂了怂肩。我在外面的时候，可能性格不怎么讨喜。从小自己生活，喜欢我自己所属的领域，对于人际交往并不怎么热衷，人也显得孤僻。我时常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不知道如何接纳别人的善意，不知道怎么同人交往、亲密。我知道，可能我的所有反应在旁人看来都是不伦不类并且怪异的，他们看我的眼神告诉我，我就是一个异类。我不知道他们告诉我的答案对不对，但是我想找到同类。
    申树的话并没有什么逻辑性，好像是想到哪里便朝着尹从说到哪里。尹从只能自己仔细捋清他话里的内容，才能明白一些事情。
    但是尹从并不觉得这样的与旁人不同，便是一种疾患。
    你知道吗？申树转头看着他，我也是来到这里之后才学习到的，在医师们的教科书上写着，疾病分为好多种。身体上的，心理上的，社会上的。不能正常地与人沟通，不能正常地参与社会活动，就是一种残疾和疾患。我就是觉得好可笑，照这样来说，那么世界上又有多少病患？到底是怎么样定出这一个定义？为什么不能是自己、而一定要和旁人产生关联？自己是否的疾患要靠旁人来定义？其实你看外面那些人，我再了解不过了。他们有的光鲜，有的困窘，但对外都是一张刻意的虚假的脸。面对上司要奉承，面对贵人要尊敬，面对亲者又可以肆意地愤怒抱怨，面对弱小者又可以鄙夷不屑。那么多张面孔，虚假也十分多，为什么偏偏这些是正常？
    第122章
    对了,想起来了,我知道答案了。申树说道,在我最初进来这所医院的时候,我曾经把这个问题问过当时一个医师。他回答过我。
    答案是什么？尹从问。
    申树说：绝大多数人是什么样，什么就是正常？
    尹从点点头，这样。
    申树又说道：你所让我帮忙的，我已经做到了,也谢谢你听我讲这个故事。所以现在是不是该到了你帮我的时候了？
    尹从一点也不惊讶对方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挑眉道：想让我帮你什么？
    帮我结束。他突然狰狞了面孔，灯光打在他身上,落下的影子倏地游动起来，仿佛是变成了利爪,一下子朝着尹从袭来。
    *
    封泉略微想了一下才想到何黎这个有点熟悉的名字是谁的。原来是从天师处带来的那只鬼的名字。
    他表情略微惊讶。是童画指引他来这里,但是这个房间却是属于何黎的，而非是程光。但是，何黎和童画之间又有什么关联呢？童画又并非是这家精神病院的人,天师处那一叠资料当中也只有李柯和这家精神病院有明确的关系,何黎亦应该与这里无关。
    何黎和那些古怪的死者似乎都不同。他的尸体没有被送去天师处,他是一个阴灵,是身上携带阴气的孤魂野鬼。而童画还有那许多人，都没有了残留世间的魂魄,童画留下的只是一个不算是阴灵的残魂。
    这个房间有什么意义吗？封余肖道。
    找一找，总会有的。封泉说道。他把写着何黎名字的铭牌装进兜里，走出门外,问众人道：
    分头行事，敢吗？
    封河听封泉这样问，嗤了一声，都是天师，不会有胆小鬼。
    封泉点点头，那就好。那么我来分配一下任务。一共有两栋宿舍楼，三个人一组，检查这两个地方。房间内如果找到什么东西都搜集起来，最后来到这里汇合我感觉，这个房间很关键。
    荣光左右看看，可是，我们有八个人。
    封泉便转头对封靖说道：你和荣光还有荣长鹤一组。荣光，记得保护好他。
    荣光拍拍胸口，信誓旦旦道：放心吧！保护一般人是天师的职责。
    封泉：封家三位，你们便一组，记得时刻小心。我和那位两人一组，会去另一边寻找程光的房间。
    封余肖表态道：可以。你们也小心。
    封泉点点头，还有一点，以防万一，还是来一点小措施。
    封余肖想了想，说道：我会画传音符，只是现在没有，需要一些时间画出来。
    不用。封泉道。他从头上揪了一根头发，摊在手心，另一只手聚起灵力在上面虚虚划了几圈，随即他手里的头发上便竟然泛出红光，而后头发不断拉长，原本的一截短发竟然一直生长到盘旋了一整个掌心，成了一根长长的红绳。
    这是？
    封泉道：每个人都系在左手中指上。
    荣光和荣长鹤都照做了，封河和封晓曼还有点不信任的神色，封河怀疑道：
    这个什么东西，能有用吗？正道术法可没见过这种东西，别是什么邪门歪道吧。
    封泉道：放心，只是我无聊演技出来的小把戏。况且一根绳子而已，你都不敢系？
    封河闻言顿时说道：谁不敢？不就是一根绳子，要是没什么用，你就等着被嘲笑死。
    封泉心想，这个脑袋不太好使的封家小子果然得用这个法子来对付啊。
    红绳系在每一个人的左手中指上之后，瞬间便消失了形体，隐没在空中，仿佛原本就不曾存在过一样。
    封泉道：那就出发吧。
    荣光、荣长鹤由封靖带着，封泉比较放心。封家那三个看灵力都很不错，只不过可能阅历不太够，但是为首那个叫封余肖的性格沉稳，倒是能够弥补一些。他之所以和跟着封家前来的那位中年男人一起，也是想着保护好这个没有灵力的人。
    等到荣光和封余肖他们都离开了，封泉走过去那个看着他们离开方向的中年男人。对方神情有点惶恐，原本是想要挽留封家三人的离开的，看起来好像对于自己和封泉两人一组这件事十分担心。
    封泉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嘿，哥们儿，不用担心，跟着我，咱们去旁边那栋楼。
    男人愣了愣，突然转头来看向封泉。
    封泉还打算安抚他，便见男人眉头紧皱，表情惊疑地指着自己，你刚刚叫我什么？
    封泉道：哥们儿？不喜欢这个称呼？兄弟？叔？我觉得哥们儿你长的这么帅，一点都看不出年龄，叫叔不是叫老了么。
    男人突然表情十分难以言说地看着封泉。封泉疑惑地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问：
    怎么了？
    男人道：我叫封林海。
    封泉点点头，觉得这个名字真的有一点熟啊。
    这个叫封林海的男人继续说道：我有个儿子叫做封泉，我是你爸爸。
    封泉：？
    接下来的路程封泉和封林海是沉默地走过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是自己这具身体的父亲。他不太会看人，又因为懒，觉得太浪费心神，所以也不怎么掐算。而封林海和他这一层的血缘关系他竟然就现在才察觉。
    不过封泉总算是知道自己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感觉对方那么熟悉了。
    因为那是他爹。
    其实也不怪他没有认出来，在原本的封泉的记忆当中，这个父亲在好多年前便离开了家庭，就算是在没有离开之前，也是常年见不到一面，比方枫女士还要忙。他也不怎么直视这个父亲的脸，两人之间说是几乎是陌生人也不为过。又这么多年不见，早忘记了他的模样。
    至于照片？方枫女士从来不是一位被感情和婚姻困囿住的女性，和封林海断了之后，家里照片几乎都没有留下，封林海的名字也没有被怎么提起过。
    封泉现在有点明白自己为何会借助这具身体重新活过来了。
    原来封林海这一支竟然还是封家的支系，虽然现在因为十几代都没有出一个有天师天赋的人而被分出封家，但是在几百年前，应该也曾经在封家主系呆过。
    走出这栋楼之后，封泉这才暂时摆脱了尴尬，同封林海说话：
    那个叔叔？
    封林海皱着眉，我是你父亲。
    封泉耸肩道：您不是和我妈在几年前就离婚了么好吧，爸。
    封林海淡淡地应了一声，显然对于封泉这一个重逢的儿子不怎么在意。
    也对，如果真的父子情深的话，在他们刚刚见面封林海便不会无动于衷。
    封泉说道：您跟紧我，不用担心。
    封林海看了封泉一眼，表情不以为然。你就应该让我和封家三位大人一起，和你？他眼神挑剔地看着封泉，还带着些不满。没有那个能力，就不要强出头。自己不知道从哪个小道观学来几个小把戏，就想在天师大人们之间强出头。
    封泉没怎么解释，只是无奈道：反正您跟好就对了。
    他们身上都还有隐身的效果，因而身形不显，加上有意不发出声音，可能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封泉和封林海没有遇到什么便找到了一间似乎是程光办公室的房间。
    房间一部分是办公桌，一半是休息室。封泉慢慢闭上眼，仔细感知了一下，有着比较浓的程光的气息。他转头对封林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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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82)

    爸，麻烦您去隔间休息室找一找是否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封林海去到隔壁之后，封泉便围着这张办公桌走了一圈。
    第123章
    这张办公桌是木质的,上面摆放着一些书籍和一个笔筒。抽屉上有锁。封泉手指在锁孔上一划,打开了。
    封泉拉开抽屉。
    里面是几个文件袋。封泉眼睛一亮,拿起一个拆开看了,里面是这所医院里病人的资料。一个文件袋里有十多份资料，封泉全都翻看一遍，然后看向下一个。
    最终他在最后一个文件袋里，看到第一份资料上面的一个名字：
    何黎。
    封泉迅速把它浏览了一遍,翻到下一页。这一份文件袋里就只有三份资料，分别是何黎、李柯，还有申树。
    最后一个名字封泉很陌生,不过既然和何黎的档案放在一起，封泉还是把这一份看了一遍。这个叫申树的人和旁人很不同,他的住院费用,是自己给自己交的。
    换言之，这个申树，是自己把自己送到精神病院里来。
    为什么呢？
    封泉眉头紧皱,继续看下去。他手里的这份资料上面表明申树这个人的社会关系少得可怜。似乎是个孤僻的人,从孤儿院长大,没什么亲人；直至成年之后都没有和哪个福利院的人成为朋友,和院长护工等人也没什么联系。在生活当中很少主动与外人交往，于是资料后面跟了一大页的治疗方案,主要目的是重建申树这位患者的社会能力。
    封泉不以为然，把三份档案后面的治疗方案重新放回档案袋中，拿了他们资料放进包里。
    在这里这么久,都没有遇见一个患者，保存的这些资料又有什么用呢。
    最后再仔细检查了一遍办公桌上还有没有其他能够提供一些信息的东西，然后封泉便走到里间的休息室里，通过外面依稀的月光，他看见封林海正坐在屋里的小床上，撑着下巴打瞌睡。
    封泉：父亲，醒醒了。
    同时他的目光打量整个屋里的环境。
    这里设施更加简单，就只是一个暂时休息的地方而已。一张床，旁边是一个衣柜，柜门开着，里面除了衣服别无他物。视线回到封林海身上的时候，封泉的目光在他背后的墙面上顿住了。
    那里仿佛墨迹散开，由点到面扩散开来，然后在一整个墙面上铺陈摆满。出现的图形越来越具体，竟然是挂在墙上的一张张人脸，排成四排，每排有十多张面具。
    是真的面具，属于人类的脸皮。悬挂在上面。
    这些张脸的表情各异，有怒有笑，有悲有喜，眼眸里面黑沉沉，视线全都朝着封泉方向。封泉微微挑眉，往左边移动一步，那些面具上的眼神明明一点没有变化，却仍然像是全部都在直直盯着自己；再往右一步，仍然如此。
    还挺有艺术性，就像是一副很出名的画，叫做蒙娜丽莎的像。无论在哪个角度，里面的人都在注视着画外的人。
    这些都是蒙娜丽莎程光。
    没错，撇开表情，这些全都是程光的模样。
    就在这时候，封林海醒了。
    他看到封泉，打了个呵欠，说道：赶紧查完，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封泉一只手指竖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封林海皱眉道：你在干什么
    封泉迅速拽住封林海的衣领，把他往自己背后猛地一拉，同时一只手掌心倏地冒出一簇淡蓝色的火焰，迎向身前。
    原来是墙面上的其中一张脸，倏地脱离了墙壁，温和地笑着朝着方才背对着墙壁坐在床上的封林海。而封泉的掌心迎上去之后，这张脸一瞬间退避，重新回到了墙壁上，安安静静地呆在那里，仿佛之前看见的只是错觉。
    可是封林海没看见那张面具，屋里光线太暗，他也没能看清楚对面墙上都有什么。而是看着封泉手心刚刚收回去的火苗，问道：
    你这个小法术，是怎么弄的？
    封泉侧了侧头，打了个响指，一簇火苗从指尖冒出来。这个？
    封林海道：是在手上涂了磷粉？还是在指腹上贴了磷面，像是划火柴那样一摩擦就划出火？
    封泉：嗯这个
    封林海教导道：不要整这些旁门左道的，和那些天师大人学习，那才是真正的本事！
    说话的间隙，对面墙上的那些面具已经如同它们出现时候那样，消隐进墙壁之内，不见了。封泉舒了一口气，感觉有些奇怪。
    放在把封林海拉到自己身后之后，他自己对上那张面孔。虽然手中有灵火，但是他感觉，对方的退却却并非是因此。似乎是因为他挡在封林海面前，因而退却了。
    就是不知道，它是因为自己而消失，还是只是因为封林海才出现。
    没事了。封泉转头对封林海说道，我们回去和他们汇合。
    回到那个原本似乎是何黎宿舍的房间，等了没一会儿，其余人也都回来了。封泉看向几人，问道：
    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吧？
    荣光说道：放心吧。我们现在隐身，又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推开门，就算是有鬼也是被我们吓到啊。只不过虽然没有遇见危险，但这个地方却着实诡异。这么大个精神病院，这样好的一个地段也并非是废弃，找了这么多间房间，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遇到。
    封泉略微沉思地点点头，然后说道：都找到了什么？有没有什么发现？
    封余肖首先说道：我们没有找到什么，但是有一个发现那一整栋宿舍楼里，除了一间有最近生活的痕迹，其余都看起来许多天没有住人了。
    封泉挑眉道：哦？那个有居住痕迹的房间主人叫什么？
    是一个叫做申树的。
    封泉微微惊讶。
    荣光说道：我们有找到东西。不是在宿舍楼内，而是在楼前的绿化带里，像是被刻意藏起来的。
    说着，荣光递给封泉一张纸。
    这张纸被叠起来，用一个小塑料袋包起来。封泉把它打开，第一眼发现的是一个名字：
    李柯。
    这倒是真的巧。好像整个精神病院，就只剩了何黎、李柯、申树这三个关键人物了似的。
    是一封信。封泉说道。
    荣光好奇地追问：上面写了什么？和死去的那些人有没有关系？
    封泉摇摇头，把这张纸递过去，你自己看。
    荣光看了之后，顿时失望了。
    这是一封打印下来的信件，下面还带着文档页码。第一行写着：给李柯。
    但是，之后的满满一页都是没有意义的乱码。
    不过最后一行很有意思。
    【真诚地希望，你健康顺遂。
    李柯。】
    给李柯这封信的，也是李柯？可是不管怎样，目前为止就只有这些信息。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和童画有关系的明明只是和她有过接触的程光而已，为什么却又指示同光精神病院这个地方、为什么又指引他们来到这个属于何黎的房间。
    这个精神病院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封泉觉得，是时候该揭晓答案了。
    荣光举着那一张纸看了半天，像是猜谜语一直不给谜底一样，觉得着急地不行。他干脆团了团这张纸，把它扔到一边，问道：
    封泉，你说让我们看完宿舍楼的情况之后再回来这里，为什么？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吗？
    当然有。封泉说道。他席地坐在地上，手指在膝盖处一下下轻轻地敲着，然后开口道：
    你们说，怎么样是有心理疾病？怎么样去定义的？
    荣光挠挠头，什么意思？
    精神病院里面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呢？
    荣光说道：当然是病人啊。
    封泉点点头。
    荣光追问道：你说这些是为什么？
    只是有点感叹。世界上有好多人，都是不一样，对不对？
    当然，每个人都不一样。
    那么为什么有一部分的不一样，会被作为疾病送到精神病院呢？
    荣光有些哑言，说道：你这不是偷换概念吗，不一样和疾病
    封泉摇摇头，答案是，因为大部分人都会隐藏自己的不一样，于是那些隐藏不了的就暴露出来。有的人的不一样是溪流，有的人的不一样是深渊。可怕的不是我们时刻能够发现有和我们不一样的患有疾病的人威胁我们，而是我们看不见外表一致的脸皮下面究竟藏着什么。
    封靖有些听懂了，和那些死去的人有关？因为他们隐藏自己？
    封泉对他笑了一下，看向其他人，拍拍地面，说道：
    坐，不用客气。我们来玩个游戏。
    封河看着脏兮兮满是尘土的地面，心想你可真是客气得很。
    要做什么？一群人全都坐下之后，荣长鹤问道。
    封泉指着墙上的混乱字迹，看到那上面的了？
    嗯，有什么问题吗？
    无法用阴气探查到这里有什么东西，那么就主动引它出来。第一，晚上不能出门。第二，不要开灯。第三。不要照镜子。荣光，把手电筒打开。
    荣光打开了手电，放到众人中央。
    封泉视线转了转，落到一行人当中唯一的女性身上：
    封晓曼小姐，能否借用一下镜子？
    第124章
    封晓曼一愣,摸了摸口袋,随后皱着眉摇摇头,没有我的手提包落在商场,没有带过来。
    封泉有点难办地挠挠头，想着是否要砸一块窗户上的玻璃来用用，封靖这时候举起手，说道：
    镜子？我有。给。
    封泉意外地接过。他视线上下打量封靖,你为什么有？
    封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当然是因为作为一个精致的帅哥，要时刻注意形象了。
    封泉早就知道封靖的德性，就凭他在出任务的时候还不忘给自己喷一身香水,就知道他能随身携带镜子这件事有多正常。不过封泉想到之前在程光办公室看到的那张面具，在与自己对上的时候选择了退避,自己来的话可能没什么效果。
    荣光已经自告奋勇,说道：我来！不是不让照镜子吗？我偏偏要照！
    可以。封泉把镜子递给他，荣光便把镜子举到自己面前。
    众人都略微有些紧张地看着荣光。
    荣光缓缓举起镜子，看向里面。突然却瞳孔微缩,惊叫道：妈呀！！
    他左右的荣长鹤和封晓曼立即戒备起来,问道：怎么了？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
    荣光手指颤抖地指着镜子：里面、这里面这个镜子照不到我的脸！
    封泉一愣,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咳，忘记了,现在还在隐形当中。他手指在众人上空虚虚一划，破碎的浅色亮点散开，众人感觉到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灵力全都散去了。荣光再次看向镜子,已经能够在里面看见自己。
    他为自己方才的大惊小怪感觉到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说道：那个刚刚不是我胆小啊，就是太突然，被吓了一跳。
    封家的三位毫不客气地嘲笑出声：行了，赶紧看着镜子里面吧。
    荣光全神贯注地对着镜子，不过可惜的是他对着镜子看了好几分钟，屋里也还是没有一点变化。
    封河忍不住怀疑道：这样能行吗兴许墙上的是乱写的呢。
    封泉微微思忖，人不对。
    荣光看向封泉，怎么个不对法？是不能让天师来吗？
    封泉摇摇头，起身，坐到了封林海身后。封林海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封泉，封泉对他笑了一下，说道：
    父亲，能否劳您试试？不用担心，我们都在这里看着，不会让您有什么危险的。
    荣光和封河都震惊出声：父亲？
    封泉没有管他们的话，看着封林海，目光带着询问。
    封林海皱起眉头，看着封泉眼带责怪。他自己并不是天师，没有天师那样的本事。他跟着封家三位天师过来只是为了照顾他们生活起居，来让他们交给自己一些保寿延年、强健身体的法术最好，跟着他们来到这个鬼地方已经要时刻担心受怕，可不愿意再以身引鬼。
    封泉看见封林海眼里的不愿意，没有多说什么，这时候封靖竟然说道：
    我来吧。
    封泉意外地看过去。
    封靖笑了笑，我大概明白需要什么样的人来照镜子，感觉我还挺符合。让我来吧。
    封泉眉目舒展，把镜子扔过去，一边意味深长道：
    一直没有看出你来。
    封靖笑了笑，看见的人的面孔，大多都是假的。是生活给镀上的面具，摘不下来，也不好分辨。就像是你说的，谁又知道，谁的脸皮低下藏着什么东西。
    他举起镜子，迎着手电筒的灯光，看向镜子之内。
    众人屏息等待着。而在封靖的视线里，看见镜子当中自己的脸。
    起初似乎再正常不过，镜子内的脸贴着画皮鬼的面具，其实并非是他原本的面貌。他这么看起来，还觉得有些新奇，捏着自己的下巴左右打量自己的脸。
    没过一会儿，封泉突然敏锐地动了动鼻子。
    是一股轻飘飘而又带着些污泥的气息，就像是在黑暗划破皮肤窥见血肉的腥臊味道。很淡，但存在感很强。
    一抹黑色在封泉的眼角余光划过，封泉看向封靖。
    而封靖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发现，镜子当中的脸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自己的真实面孔。他微微惊愕，不过仍然不动声色地继续看着里面。
    封靖感觉自己现在没有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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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83)

    但是镜子里的他在笑着。
    是一种有点温和、又带着好似什么都不怎么在意的笑。他惯常都是这种笑容，因为接触人太多，他不适合露出自己原本的不耐烦神色。
    封靖静静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他的脸迎着面前的手电筒的光，显得面容从下往上亮的发白，半边带着阴影。他转了转头，镜子里的自己也跟着转头。
    正面重新朝向这面镜子之后，里面的他缓缓笑起来。
    带着一种阴暗的血腥之意，他垂了垂眼，仿佛下方有什么，然后伸手过去，拿起了一把小刀。
    风景安静地看着里面的自己的动作。
    鼻翼和眼窝处投着阴影，他微微抬了抬下巴，挡住了更多的光线，让上半张面孔进入黑暗当中去，同时露出的脖颈更加明显。封靖看着里面的自己缓缓举起了手里的刀片，嘴角勾着，手却朝着脖颈一点点靠近。
    封靖瞳孔微缩。
    刀片的尖端带着闪耀的反光，而后靠近了脖颈处的皮肤，贴近上去。
    刀尖携带者一个猩红的血点。
    镜子之外的封靖眼里漫上猩红的血丝。而就在这时候，他手里的镜子猛地被人击出去，摔落在地上。封泉手指微勾，镜子凭空飞到了他的手里，他将镜子一转，对上了里面还没来得及消失的封靖的脸。
    封泉啧了一声，我可不长这样。
    里面的人迅速消失，然后换上了封泉的脸。封泉拽着自己的脸给自己做了各种造型，里面的人都同样照做，他觉得颇为无趣地把镜子收了起来。
    那边封靖仍然表情怔愣。
    封泉慢慢走过去，站在封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封靖若有所觉，缓缓抬起头，然后朝他慢慢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封泉叹了口气，觉得封家一个个的都不怎么省心。他指尖落到封靖的额头，低声念道：
    欲远邪思，正心修身。
    封靖目光一瞬间恢复清明，看向封泉，然后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那个镜子。抿了抿嘴，说道：
    多谢堂哥。
    封泉道：竟然听见你一声道谢。说说吧，感觉到了什么？
    封靖道：不能直接抓吗？
    封泉摇摇头，它还没有真的出来。
    封靖点头，然后抬手摸了一下自己脖颈。
    封泉再次说道：看到了什么？
    封靖低声说：我自己。
    封泉挑眉，然后呢？
    封靖摇摇头，没有再说话。
    封靖的沉默让几个人都忍不住了，封河追问道：到底是看到了什么，你感觉说说啊！你这个人，真是
    封泉朝着封河方向看一眼，对方不知道怎么，讪讪地住了嘴。
    封泉说道：既然懂了就好。现在，走出这个房间。
    封靖抬头看他。
    封泉却已经转过身了，没有回应他的目光。封靖目光沉沉，走出了屋门。
    封泉重新盘腿坐到地上，让靠门的荣光把门关了，而后捏了诀，一个灵力构成的画面出现在半空。
    荣光有些担忧：让他一个普通人独自出去，真的行吗？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
    封泉点点头，危险是会遇到的。
    荣光：啊？那你还让对方一个人出去？
    封泉道：稍安勿躁，他很有本事呢，至少比你要强一些。
    荣光还是不信，而这时候封泉用灵力构建出来的画面当中已经出现了深黑的走廊当中封靖的人影。
    一行人全都坐到封泉旁边，看着画面当中的东西。
    最后面的封林海看着封泉的背影目光复杂。
    这个他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一面的儿子，竟然真的有了一些仙师才会的手段。但是怎么想也觉得不太可能。他是因为机缘巧合才知道自家竟然与天师家族祖上有一些渊源，好容易才能够摸到接触天师的门路，宁愿舍弃自己经营许久的公司也要和仙师们打好关系，可是封泉那小子何德何能就这么轻易拥有了这些本领。
    这样凭空造出虚拟的画面的本事。
    难不成是投影仪？
    封泉面前出现的画面当中，正是封靖所处的环境。
    他走得很慢，画面正前方是没有光亮的黑暗，让看的人感觉到无比压抑。荣光看了一会儿画面，忍不住问：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景峰从镜子里看到了东西？他看到了什么？为什么现在要让他出去？
    封泉看他一眼，这就是因为资料不对等。
    荣光道：你除了我们知道的这些，难不成还知道什么？
    封泉道：我给你看的那些资料，里面有童画和李柯。我不止有他们的资料，还见过他们的尸体。很奇怪的尸体。
    封余肖追问：怎么个奇怪法？
    第125章
    那些尸体有两张面孔。封泉说道。表面上一个面孔十分鲜活,尽管躯体已经死亡,却仍然对人笑得礼貌,因为所有人在社交当中、在面对旁人,总会用笑容。但是掩藏在下面的才是真实的脸，被死死咬住，不能显现。和他们的死有关的如果并非是什么阴灵，那么便是他们的第二张脸。
    荣光眨眨眼,然后？
    就像我之前说过的，因为人们都会隐藏，所以看起来都是所谓的正常人。你们身为天师,自然应当知晓，人生来心中有尘,可以当鬼物寄居处。凡人心中这些阴暗角落,不妨将他们成为病气。
    大多数人啊，都是如此。太阳升起是一番面貌，太阳落下又是另一番面貌。不寻常的百态,都掩藏在区区一张脸皮下面。而我们要找的这个东西,大概想要的就是吸收人心中这一团病气,只把他们在太阳下面伪装的一张脸留给他们。所以他们死后找不到灵魂所在,因为整个人的明暗两面，最后就只剩下一张用来处事的脸皮。
    那么景峰呢？荣光继续问。
    封泉目光落到几人身上,摇头晃脑道：你们一群小家伙，还是太年轻。你们心里有太多阴暗吗？你们有因为时刻要应承别人而保持的虚假的脸吗？在族里被捧着的天之骄子，那东西应该都不屑于来找你们。景峰则比你们年纪大,历事深。
    荣光摸摸鼻子。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说道：
    小家伙？！你才刚刚高中毕业吧，叫我们小家伙？还有，你自己有比我们强多少吗？
    封泉指着对面，看上面。
    画面上的封靖也终于遇到了东西。
    那是一团人影，站在走廊另一边，随着封靖的走动而距离他越来越近。众人全都紧张地看着上面的情况，而画面当中的封靖一点也没用对于诡异出现的人影表现出恐惧，如常地往前走去。
    近了、更近了。
    距离那个沉默站在走廊当中的人影越来越近了。这时候封靖举起手电筒，打开了灯。
    对面的人的形貌出现在封靖的视线当中。
    是一身白色绣着红纹的家族制式的衣服，衣摆破损着，上面溅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灯光往上，这个人身形挺拔，一丝不苟的站姿。两手在身侧垂着。
    此时在房间里看到这个画面的封河认出来了什么，忍不住惊讶道：
    这不是我们封家的家族制式吗？几年前一直用着的。
    而灯光照射的视野还在往上。
    到了胸腹、肩颈，然后来到了面容。
    一张年轻的脸，笑容温和，看着对面的人。
    这一次不止是封河，封家的三个、还有荣光和荣长鹤，全都震惊起来：
    这不是封靖处长吗？！
    封泉心中暗道，封靖的身份算是瞒不住他们了，就希望主办的傅家长老可不要因为封靖而算他们试炼作弊就好。封泉点头，说道：
    稍安勿躁。
    封河不可置信地小声说道：封靖处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试炼之前特地给他发去了邀请，他都推脱不去的。现在是来找我们的吗？
    封泉简单说道：那并不是封靖本人。
    与此同时，背对着画面的很正的封靖说话了：
    你是谁？
    对面的人笑了笑，我就是你啊。
    封靖目光沉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之下慢慢出现了一把泛着隐隐光芒的铜钱剑。
    画面之外的封河再次惊呼：封靖处长的灵器！怎么会出现在他手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笑得和蔼的封靖无辜地看了看封靖手里出现的武器，说道：你要杀了我吗？
    封靖表情沉冷地直直盯着他。
    封靖说道：可是，我就是你啊。
    封靖不与他多言，也不听他多说，铜钱剑已经迅速悬空飞起，朝着对面的人飞速而去。然而对面的人却一点也不见惧怕，也并没有躲避，而是淡淡笑着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铜钱剑。
    封靖看着对方无动于衷的神情，感觉自己的攻击应该是不能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对方可能并没有实体。然而就在下一刻，他听见了铜钱剑插入人的身体之后的噗嗤一声，鲜血迸溅。
    封靖微愣。
    下一刻他便闷哼了一声，猛地捂住自己的胸口，从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来。
    他对面的那一个封靖表情自如，慢慢地朝他走近。
    封靖抬眼看着对方。
    我就是你啊。他轻轻说道，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呢？你为什么要放弃我呢？
    封靖轻轻地说：滚。
    可是我又能去到哪里呢？对方歪了歪头，我就在你的心里啊。
    对方慢慢地靠近。
    纯净而带着笑意的双眼，倏的变得深黑一片，仿佛经久不见天日的阴霾浓雾，在一片混沌之中盘旋飘荡着。
    封靖感觉自己整个人突然全都陷入一整个浓黑的黑暗之中。
    面前的画面突然消失了。
    精神紧绷的荣光猛地站起来，担忧道：景峰那边到底发生什么了？要不要紧？我们赶快出去看看！
    封泉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拉住他，屋里唯一一丁点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的依稀的月光便突然被吞噬了似的，全都不见了。
    一整个空间都成了深黑一片，看不见周围的人和物。一片浓黑的爪牙，把这一整个空间都弥漫了，下一瞬间，众人眼前场景凭空转换，已经离开了方才的房间。
    他们看不见自己，看不见周围的人，感觉自己只剩了一个灵体，飘飘悠悠的浮在半空中。视线之下，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容貌他们都不认识，但是封泉认得。
    这张脸是何黎。
    这是何黎生前的景象。
    仔细打量场景，发现这似乎就是何黎房间之外的那条走廊。何黎正穿着一身隔离衣，慢慢地朝着最里面一个房间走去。
    封泉微微惊讶。
    既然楼里有何黎的宿舍，那么何黎难道不应该是这所精神病院的一个患者吗？为什么现在竟然穿着隔离衣，倒像是这里的医生？
    这时候的何黎的神态和封泉之前所见到的又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表情沉静，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整个人显得不苟言笑。脚步踩踏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敲了敲门。
    是最后一间房间，透过窗户里面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何黎的目光显得很恭敬，虽然总体都并没有什么表情是了。
    过了一会儿，他推开门走进去。
    封泉的视线也跟着他来到里面。
    这里面的摆设和他们今日所见完全不同。
    第126章
    是很简洁的房间,墙壁、床单、书桌,全都是洁白一片。何黎进入房间之后,脱下隔离衣挂到了一边,然后走到书桌前，拿起一个病历本。
    他端坐着，显得十分一丝不苟，慢慢翻着这一本病历。
    今天应该是他喃喃道,十四号。
    紧接着，他放下资料，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时间,一边走出屋门。
    封泉试图去看一眼何黎放在了桌上的资料，可惜已经被合上了。
    何黎走出门,再次看了一眼时间,然后转身朝着走廊另一边走去。每走几步，都要看一下手腕上面的时间，虽然表情淡淡,看不出什么,但是面容底下似乎是隐藏着一种迫不及待的急切。
    然而何黎的脚步仍然不紧不慢,随着他的行走,嘴角缓慢地勾起了一点。
    就在这时候，何黎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先生,要去哪儿？对方说道。
    何黎脚步顿住，目光透过镜片看着来人，目光冷冷。
    而对面的人,是程光。
    何黎看了对方一会儿，然后视线投向被程光挡住的前方，微微皱眉，院长的朋友。
    没错，是我。我们经常见面，很荣幸你能够记得我。
    听说你并非心理专业，为什么院长会让你过来帮忙辅助？
    程光笑道：一层身份而已。
    你的任务？何黎问。
    当然是治疗病人。
    何黎皱了皱眉。
    面前的人自从来到这个医院开始，便让他很不喜。表面上算是个医生，在旁人眼里都和蔼儒雅。年纪比自己要大许多，但是却让何黎不能够生出一点尊敬的意思来。
    因为他能够感觉到。
    感觉到，这个叫做姜文的人，和他一样，是在伪装。
    就像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他面上带着礼貌而谦虚的笑，可实际上不容易露出来的、被刻意掩藏起来的，却是眼里的病态之感。
    他们都是一样的。
    何黎裂开嘴，像是要笑一下，不过有迅速冷了脸。他绕过对方，抬步继续往前走，和站在原地的程光擦肩而过，似乎嗅到对方身上一种腐败的味道。
    程光站在了何黎的背后，然后慢慢转过身。
    不累吗？他轻轻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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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84)

    何黎脚步停住了。
    背后的声音似乎带着一种不知名的蛊惑意味，有黑暗从他身后往前方蔓延，一点一点向着何黎的背后靠近。
    在镜片之下，何黎的目光微微闪了闪。
    累什么？
    你懂。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伪装。程光说道，何医生你，一直都在伪装。你是多么一位值得尊敬的医生，怎么会有人能够想到，这样一位医生，实际上并非想要时刻治愈病人，而是把那些古怪扭曲的、病态的丑陋的患者，锁在手术台上，让你随意施为今天，轮到哪一位了呢？
    何黎猛地转身。
    而程光表情已经大变。
    他的表情变得不是十分真切，仿佛有很多个他在一起重叠着，带着一种隐约的模糊。他面上已经不再是温和的笑，而是偏执中卷携着疯狂。
    何黎瞳孔微缩，而后黑暗一瞬间袭来。
    他来不及哀嚎，全身便已经被吞噬。有黑色的丝线源源不断从他的身体上延伸出来，像是魔鬼的利爪，分散向空中。
    黑色在空气中逐渐勾勒，而后成了一张脸。
    躯体消陨，仅剩了一面黑色的雾丝勾连的面具，噗地一声落到地上。程光嘴角的笑意深了深，上前一步，弯腰，把这张面具捡了起来。
    面具在他的手中逐渐变化，而后成为了和程光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程光举起这张面具，脸上在笑着。
    只有笑容，才是最好的东西。
    面具上也是笑容，是一张微微严肃、只带着一点疏离笑意的脸。程光举着面具让它慢慢靠近自己，然后覆到了自己的脸上。
    他尝试着勾了勾嘴角，面容有些机械地动了起来。他带着阴狠的脸和病态目光的脸一下子变得温和有礼起来，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衣服，嘴里喃喃道：
    十四号302。
    封泉一下子回归到自己的躯体当中，回想着方才看见的东西，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他把其余人唤醒，问道：
    你们看见的是什么？
    荣光惊醒过来，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结巴道：是是两个医生一样的人，其中一个好像就是从这个房间走出去，然后然后变成了一个脸皮！
    封泉点点头，知道了他们所看见的东西是一样的。
    不过，既然如此
    封泉缓缓闭上眼，在心里叫着尹从的名字。
    尹从很快就回应了他，声音出现在他的脑中。
    你那边如何了？
    封泉道：你知道我来了？
    感知到了。
    封泉美滋滋道：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我先前看见了何黎的影像，所以猜测他是带你来到了这里。
    尹从语声关切：你那边还好吗？
    还好。封泉说道，就是想你了。
    尹从：一切小心。这里的病人都没有那么简单。
    放心。
    封泉睁开眼，迎上六双满怀期待的眼睛。
    封泉：不要担心，你们都没什么可惧怕的。
    荣光他们松了一口气。他们想到之前封泉所说的，心里有所掩藏的人，这种病气会吸引这里的东西。而他们似乎真的不用担心背后的东西会找上他们。
    与他们相反，封林海闻言却是表情一僵。
    其他几个人明白了封泉的话，他当然也明白。在不满封泉的话的同时，又不禁有些惧怕。
    这间病院里的东西真的会来找上他吗？
    就像是他之前看到的古怪画面一样，被吞噬掉全身只剩下一张可怕的脸皮？
    他心里不断催眠自己，世间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古怪的东西。他心里于是变得有点不以为意起来。这个社会上，但凡成年人，谁能没有个隐藏的一面？谁会所有情绪外露、真的一板一眼用内心状态面对别人？原本这个社会的规则就应该是从众，人们喜欢和什么样的人相处，就得扮做什么样的人。这些都是寻常事，哪里来的什么病气。
    他想完这些，封泉已经看了过来。
    父亲。
    封林海皱着眉看他，干什么？
    封泉耸了耸肩，要不要我把您先送出去？在这里总归不是怎么安全。
    封林海微怒道：休要看不起我了，几位天师大人年纪尚小，都能独当一面，我身为长者怎么能提前离开。
    封泉早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他，只能说道：既然如此，这里是一枚护身符，您随身带好。
    封林海接过来，有些嫌弃地看一眼似乎是随便团成团的黄色废纸，想要扔掉。但是看看这么多天师，还是勉强收了起来。
    荣光问道：那现在我们要如何做？我们看到的那个正是邻居姜文哦不，程光，看来真的和他有关，但是他现在并不在这里。我们是否要悄悄返回，联系天师处，一起去程光的家里逮捕他？
    天师处？封泉挑眉。
    荣光点头，说道：试炼的话，实际上没什么要紧的，只要发挥出了真实本领，本质上就是一场历练而已。但是这件事我觉得不仅仅是我们参加试炼的天师能够解决的，还是要请专业部门来帮助，就算试炼成绩不理想也没什么关系。
    封泉略有些赞赏的看了荣光一眼。
    这个荣光虽然一天当中大部分时间都在犯傻，不过心性也算是上等，也不愧荣家选了他来重点培养。
    封家三个微微思忖一下，也都对荣光所说的表示赞同。封泉这时候却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行？这时候可不要逞强啊，方才被拉进那个场景所看到的东西，我竟然闻所未闻。况且还要把景峰先生救回来啊。试炼成绩也不如人的安危重要，只要能够真的把那个叫程光的捉到就行了。
    不是因为试炼成绩。封泉说道，你的意思是出去找天师处？
    对啊。荣光点头。
    封泉说道：可是你们不是已经通过画面看到了，先前出去、被那团黑色东西抓走的人并不叫做景峰，而是封靖。顿了一下，他补充道：
    天师处最能打的，封靖，天师处处长。
    荣光和其余几人面面相觑。
    半晌，荣光表情坚定了一些，既然如此，那便只能我们来救封靖处长了。可是程光还在外面
    封泉再次摇摇头，他不在外面。程光就在这里。在这个同光精神病院里面。
    封河悚然一惊，你怎么知道？
    封泉说道：两张面孔，白日是光鲜的假象，夜晚沉浸在黑暗里，才是真正的好戏开场。晚上的时候，程光一定会在这里。兴许我们看见的回家了的兢兢业业、陪伴妻子的程光，只是他其中一只行走的面具而已呢。
    行走的面具？
    就是程光咯。
    荣光周围微微思忖，随后说道：我明白了。那么接下来就凭你吩咐。
    不用担心。封泉笑道，你们顺着这张符纸的指示去到那边，我家男朋友会告诉你们怎么安排。
    荣光点头，接过封泉递过来的似乎只是随手一画、又当成废纸一样团起来的符纸。临走才有点反应过来，我们是要去找封泉的男朋友？
    封林海：？？
    男朋友？
    他们都离开了，封泉也不再耽搁，半闭上眼，灵力在他周身涌动起来。他准确地追寻到和他的灵力截然不同的一抹深黑的气息，而后猛然睁开眼，推开屋门，迅速到了走廊尽头的窗户旁，推开窗户一个跃身跳了下去。
    夜风在他周身鼓动，带起凛冽的寒意。指尖瞬间伸展出一条金光的锁链，缠绕住一边的窗沿。他顺着链条的方向纵身跃进窗户之内，黑暗像是利爪一样朝着它铺天盖地的袭来。
    金光锁链迅速朝着对面一团黑色的武器击去，随着一声呲啦的腐蚀声音，黑色消陨，霎时间金光大盛。不过对方并没有如此轻易地退却，而是凭空从封泉周身的空气当中滋长出来，黑暗瞬间盘旋在封泉周身，将他紧紧包围起来。
    黑暗总是无处不在的。
    封泉冷笑一声。
    他双手合拢，淡蓝色的光晕从他的掌心透露出来。倏地化作一团团清淡的蓝色武器，自他掌心一丝丝地飘散出来，围绕着封泉的周身盘旋着。仿佛是浓云在他周边游荡，带着蓝色的海水一样，盘旋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把张牙舞爪的黑色全都裹挟在内。
    封泉嘴里低声念道：
    乾罗怛那，洞玄太冥，八方八极，元亨利贞，大罗神咒，元始之文，持诵一遍，无上上尊。赦！
    霎时，仿佛黑色被撕裂，蓝色的雾气将整一个空间打开两扇门。门之间黑暗不复存在，静谧的走廊显现在封泉面前。
    然后，一个人从两边还没来得及退却的黑暗当中落出来，掉到他的面前。
    封靖？
    封泉拎起他的衣领，把他扔到身后。封靖因为这个剧烈的动作而醒来，看向他面前的封泉。
    还能动弹吗？封泉头也不回。
    封靖微微沉默，扶着一边的墙壁站了起来。
    封泉又问道：还给你了？
    什么？
    黑暗。
    封靖再次沉默了。
    黑暗消失的走廊似乎有人影在一点点显现。封泉便趁着对方还没彻底出现的间隙试图开导封靖：
    人都是两面，即使是病气，实际上也是人的常态，没有了这些，就只是一张行走的面具而已。所以你不用多想，它还给你，你才是原本的我认识的封靖。它能够拿走你的病气，可不要告诉我是你主动放弃的。
    封泉的话带着调笑意味，实际上他也真的仅仅是在调侃。他不认为封靖会是一个失去理智的、和曾经躺在天师处的那十几具尸体一样会甘愿放弃自己所隐藏黑暗的拥有两张脸皮的自杀者。封靖向来是一个爱惜自己生命的人。
    可是让封泉意外的是，封靖竟然开口道：是我，主动给他。
    封泉微微皱眉，回头看他。
    封靖垂着头，它纠缠了我三年，我不想再继续下去。所以我主动把这样的阴霾送给对方。堂哥，当年你的死我也要算在内一份。
    封泉转过头，背对着封靖，继续看着面前。
    我知道。封泉说道。
    封靖惊愕地抬头。
    封泉说道：我早就知道。
    封靖追问道：那你为什么
    和我有关系吗？封泉说。
    你是我堂弟，但是封家所有人互相之间全都有那么些关系。这不是亲情，血缘罢了。能够聊得上天，但是朋友算不上。所以无所谓。
    封靖笑了笑。
    好。
    封泉的目光看向前方。
    你去看着那几个傅家还有封家的小子还有我爹，帮我照看一下。
    封靖点点头，迅速朝着楼梯跑去。
    然后这里就只剩下了封泉和逐渐出现的程光。
    他看着封泉，眉目舒展，原来是你啊。
    封泉皮笑肉不笑，好久不见，程叔叔。
    程光和蔼地问：你应该考完试了吧，高考成绩怎么样？
    封泉道：寒暄就不必了，程光叔叔。倒是我想要知道一些事情，您能够告诉我吗？
    哦？程光挑眉，什么？
    封泉目光上下打量他，你现在，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
    程光笑了笑。
    是什么东西
    封泉道：如果您也不知道的话，我方才和朋友说过一个词，行走的面具。您觉得这个形容送给你怎么样？
    程光讽刺道：杀了你的所谓朋友？
    朋友嘛，封泉耸耸肩，就比如程光叔叔您也算是一位朋友了。
    程光那张带着和蔼笑容的脸上的笑意僵硬了一下。
    不太像是僵硬，道像是有一点点不知如何反应。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笑了笑，轻轻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要热情地邀请朋友，来我这里做客了。
    封泉在对方笑意重新扬起来的时候，已经感觉到有一点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刻，被他撕裂了的黑色空间一点点的朝着中间拉扯，开始弥补起来。黑暗在空气当中不断生成，带着一种活跃的力量。
    黑暗，总是无处不在的。
    封泉在戒备之余，突然想到什么，深深地看了程光一眼，而后收回了阻碍黑暗愈合的蓝色灵力。下一瞬间，他的眼前是一个漆黑的房间。
    封泉低头看了看自己。地面上满满是鲜血，颜色深浅不一。有些还新鲜得散发着温热的白气，一些已经结成了陈旧的血痂，被涂抹在地面、床脚、墙壁上。
    封泉心里想，自己果然猜对了。
    随着程光的意愿，他能够窥探到程光的记忆。这样一来，总好过他一点点地探查。
    答案就在这里，他选择进来看一下。至于如何出去先看看再说，实在不行，还有男朋友尹从呢。
    心思刚刚转了一圈，随后封泉发现自己动了起来。
    原来他只是能够看见这具身体所能够看见的，这具身体的行动由它原本的主人掌控。身体动起来之后，封泉的视线下移，落到了床脚一双摆放整齐的小熊拖鞋上面。
    第127章
    鞋子在床脚摆放得整齐,仿佛它的主人随时会从床上坐起来、垂下腿,把脚伸进拖鞋里面似的。
    他的视线应该是这这具身体主人的视线,在这一双拖鞋上面放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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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85)

    而后,封泉忽然感到从胸腔往上，一下子爆开一种焦躁的暴虐，这种情绪一瞬间把他掩埋，充斥了他整个身体。无法控制的一种暴虐突然便爆发了,等到封泉回过神来，那双可爱的小熊拖鞋已经成了粉碎的零零落落的一块块。
    封泉有点沉默。
    他和这具身体、这段记忆共情了。这具身体的主人所想，情绪每一瞬的转换,他都能够感受到。
    这种情绪仿佛是来自灵魂中的，而并非是躯体上所携带的触感。
    他走出了这个房间。
    这里是同光精神病院。离开的这个房间外面的门上有着一个门牌号,是鲜红色的302。
    出来这个房间,他走近另一个。房间简洁而井井有条，一板一眼，所有东西都整齐地排列好,整个房间一尘不染。他换上了一声洁白的隔离衣,整理好衣物,走到洗漱间,打开水龙头，仔细地洗着手指。
    手指的每一寸缝隙都清洗干净,他打了五六遍消毒液，把手指的皮肤洗得皱缩发白。随后抬起头，看向镜子当中。
    程光的脸。
    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平静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即将崩碎。他微微皱了皱眉。
    脸沾湿了水，水珠从下巴滑落。拿起放在一边的眼镜，仔仔细细地架在了鼻梁上面。
    天色将要暗下来，他擦干净手指和脸上的水珠，仔细清理干净洗手台，然后走出房间。
    这所精神病院里有很多人。
    外面的活动场地有几位穿着病号服的病人，不时有医护人员端着东西在小路上走过。程光经过他们，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封泉看不见自己这具身体的脸，也并不能对外面有什么感知觉，但是他就是知道，自己在笑。
    知道自己在笑，让自己笑起来，这是本能。
    因为周边有其他人。
    太阳还没落，所以他面容之下的真实仍还是在掩藏底下。不被发觉，小心翼翼沉没在深水之下。
    他缓缓勾起一个笑。
    封泉发现，程光在旁人眼里还真是一个和蔼而礼貌的人。他与旁人交谈，都是谦和知礼。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员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敬重和亲切，程光也能够面带笑容的和人寒暄。
    貌似真的是一个气质有度、很受欢迎的拥有良好社会关系的人。
    如果封泉也是一个不知道事情的陌生人，恐怕也真会觉得程光当真是一个极好的人。因为似乎在社会当中一切顺利受人欢迎的人，往往不会成为罪大恶极的凶犯。
    但是，事情真相，谁又能够保证自己往往猜得正确呢？
    出来同光精神病院，他回到家所在的小区。上了楼，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面对着门上面带着一个光点的猫眼，他松了松领带。
    随即敲响了门。
    咚。
    又开始了，仿佛有一股黑色的脏污的泥水在胸中游荡，缓缓流淌着，然后沉积。封泉在这具身体当中，控制不住地会被影响，这让他忍不住心里感到不舒服。
    咚。
    暴虐的情绪不知道怎么一下子燃烧起来，仿佛整个身体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要破坏。
    咚。
    血腥。他需要缓解。救救他。
    啪嗒。门打开了。
    异样的情绪一瞬间退潮一样重新掩藏回去，转换成了一种深沉的压抑。面前是明亮的客厅的灯光。面前站着他的妻子，他缓缓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我回来了。
    封泉透过程光的眼看着这他居住的家里。
    房子面积不大，两室一厅。沙发是暖色调，被这个家里的女主人很用心地摆放上了带着可爱图案的抱枕。桌面上摆放着一个果盘，一盒抽纸，一个遥控器，还有一个抹布。对面的置物架上放着成对的储钱罐，是一男一女两个陶瓷的卡通小娃娃。架子上还坐着几只玩偶，这整个家里的摆设看起来无比温馨。
    不过封泉又感觉奇怪了。
    程光的情绪都会清楚地让他来感知到，可是现在他走进这个温馨的家里，下班有准备了晚饭等待着自己的妻子，却没有感觉到所应该感受到的温暖情绪。而是胸腔中一片平静的冰冷，看着家里摆设的目光明明没有任何欣慰情绪。
    但是封泉感觉到自己是在温柔地笑着的：
    辛苦了，做了这么多菜。你身体才完全好了不久，不要做这些辛苦的。
    对面的人温声道：没有什么的，工作了一天，你肯定累了吧，快过来吃饭。
    封泉在心里回忆着程光的妻子，钟霜。
    这应该和程光现在叫做姜文一样，都不是她原本的名字。不过就算是在之前，在程光和他做邻居的那好几年，他对于程光的妻子都是仅仅闻名，而没有见过。
    因为对方身体不好，似乎从程光住到他的家旁边之后，他的妻子便一直在将养身体。以至于，他在此之前竟然一眼都没有见过对方。
    身体不好？
    封泉看着自己视线当中的这个女人。
    或许是因为家庭幸福，她脸上自始至终带着一种柔和的笑意。面容微微丰腴，头发松松地挽在后面，丝毫看不出是久病的人。她身上带着一种温婉的气质，却让封泉感觉到一丝熟悉。
    哪里呢
    他迅速搜索着记忆。
    想起来了。
    一年多之前，程光刚刚离开他原本居住的地方。石钺在非法的小诊所丧命。
    最后，他曾经见过石钺的奶奶一面。
    她指着那个方向，循着石钺残存在世上的气息，给他指示了一个笑容温婉的女人。
    封泉再次看向钟霜
    原来对方的面貌变了许多，五官的每一个弧度似乎都有一点微小的变动，这使得整体看去竟然和先前相差甚远。不过相同的是她娴静的表情和温柔神色，这样一位女士
    石钺被割走的心脏，原来是在她这里么？
    现在，是就在她的胸腔当中跳动吗？
    还有一件事是让封泉比较在意的。
    他在过来京都之前，有缘遇到了程光的父亲程林。据对方所说，程光似乎喜欢男人？
    封泉思考完，再看面前的场景，不再觉得温馨，只感觉无论哪里都透着怪异。程光贴心地给他的妻子夹菜，在餐桌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还有吃完晚饭之后收拾餐具这样的恩爱夫妻，难道只是钟霜女士单方面的？
    好在晚上的时候程光并没有和他的妻子一起睡觉，封泉于是没能偷看他们夫妻之间的恩爱场景。而对于明明是夫妻，却要分开房间睡这件事，钟霜女士似乎习以为常。
    程光的房间里和外面温馨摆设截然不同，是和同光精神病院的休息室一模一样的整齐而冰冷。房间开了灯，不同于客厅里微微带着暖黄的灯光，而是惨白的颜色，照射得一整个房间里所以角落都无所遁形。
    他静静打量这这个房间，仿佛在审视每一个角落似乎曾经有过细微的变动。
    他喜欢把一切自己的东西都掌握住，否则便会忍不住地暴虐。
    全部打量一边，他淡淡地收回目光，然后走向了房间里所占面积很大、因而显得有点突兀的衣柜前。
    第128章
    衣柜是棕红色,暗沉的实木做成,和这个房间整体的洁白颜色有点不相符合。他的目光落在这上面许久,而后转头看向门口,走过去确定了屋门紧闭，在里面锁好了；窗户关得严实，窗帘也紧紧合上，这才重新又走回衣柜前。
    然后他伸手,打开了衣柜的门。
    衣服。
    悬挂在横杠上，一件件在衣柜当中被摆放得整整齐齐。衣服上面看不到一丝褶皱，被打理得一丝不苟。
    视线当中的这只手苍白而瘦削,看不出丝毫年纪，像是一个年轻的青年。黑暗将程光这个人实在是蕴养得太过完美,让他在光亮之下能够一点也不懈怠或者说,在光亮之下生活，原本就是和黑暗为伍的人与生俱来的本领。
    直到视线当中的这一只程光的手在一排衣服上面略过，然后挑选出来一件,把它拿出来。
    而后露出来剩在衣架上的一张薄薄的微笑的脸。
    封泉一惊。
    他换上了衣服,手再次伸进衣柜里,拿下了这个衣架上面还剩下的一件,这张脸皮。脚步不轻不重地踩踏在地板上，他走进了浴室,对面的镜子光可鉴人。
    封泉看到镜子当中程光的那张脸。在无人的灯光底下，终于露出来满满的阴霾。眼下投射出一抹深深的阴影，瞳孔隐没在低垂的眼皮底下,显现出一点冰凉而又嘲弄的神色。
    右手慢慢抬起，举着从衣柜当中取出来的那张脸皮，并排在自己脑袋旁边，静静打量着镜子。
    和这一身衣服很配。
    这才是最完备的化妆，搭配衣服的时候，就连脸皮都准备好。
    封泉在心里想完了，程光已经慢慢把这一张脸皮贴到了自己的脸上。他的微笑再次变得无懈可击，温和而儒雅的中年男人，一直都是这样的。
    程光的隐藏十分严密，哪怕是夜晚也要把自己装备得无懈可击。封泉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能够感受到夜晚就连熟睡也在保持着笑容。就像是程光这个人惯常所表现出来的一样。
    封泉心中突然对于程光起了一些怜悯。
    他不懂对方，他不是和程光一类的人。他当然不明白时刻让自己处在自己经营起来的形象当中是有什么必要，也不能够理解到底为什么非要用于真实自己截然不同的一面来接人处物。但他知道人们大多如此。可能就像是他在先前仍然还是封家家主的之后，对人总要维持着清冷风度和威严。但是他一直都十分清楚，这并非是他需要的一种方式，而是一种可有可无的伪装。
    可以说是伪装，更多是像束缚。但是他大概和程光最大的不一样，就是他知道自己随时能够、并且愿意挣脱这种无所谓的束缚。
    但是程光，他以这种束缚为生。
    他心中病气所成的黑暗，比他见过所以人加起来的都浓厚。
    他在程光的身体当中生活了许多天，总结下来大抵全都是如同第一天那种模式。在医院当中受人尊敬，之后下班，邻居对他和蔼，他也都用温和的态度回视。回到家里，和妻子敬爱，温柔并且体贴。如果不是封泉时常能够感受到的胸腔中似乎想要冲破的一种暴虐并且粘稠的情绪，他几乎都要以为程光实际上就是这样一个极度温和的人。
    唯一不同的就是第一天他所看见的那个302房间。可惜的是之后并没有再出现过。
    封泉的另外一个发现就是，每过几天之后，程光的状态就会越来越差。这种状态并非是他的心理状态或者是情绪，而是他的脸皮。
    他的心中从始至终都有一股黑暗在流淌，不时要会爆发。这种黑暗流淌在他平静而温和的表情之下，在每分每秒的侵蚀之下，他看似无懈可击的温和面容便会被击溃，会终于压抑不住阴沉的情绪和真实的内里。所以这个时候，他会在夜晚独自一人的时候，梳妆打扮，替换上一身新的行头。
    直到某一天的时候，封泉发现自己并非是以程光的身份在看着这一切，而是成为了第三人的身份。所有场景里面的其他人都看不见他，只有这里的程光会时不时朝他投来讥诮的一眼。
    然后封泉发现，自己被困在这里了。
    他虽然脱离了程光，但是仍然被束缚在程光的周围，继续看着他和之前都没什么不同的人和事。尝试想要远离程光，自己去同光精神病院里第一天见到的那个房间去看看，却发现自己只要远离了程光几步之远，所有被构建起来的场景便会崩塌，只剩一片辽远的见不到尽头的黑色。
    于是封泉只能一脚踏回去，幽魂一样被移动的程光带着飘走。
    程光对人展现出来的太过完美和正常，封泉也越来越发现他这一整个人的极浓重的虚假感觉。
    程光的所有事，他所想要拥有的在旁人眼中的自己的形象，想要建立成功的完美姿态，都在他自己的掌控之中。哪怕他心中随时都有黑暗的情绪在扩散蔓延，他也能够死死将之压下去，挤占空间，等它爆发。
    心里阴冷而暴虐，但是面上他还是完美无缺。
    在封泉多次尝试出去无果之后，看着程光那一张还算是年轻的脸，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程光他不会让自己任何一声黑暗去情绪泄露给他伪装面对的对象，那么如果自己偏要这样呢？
    把他悉心建立起来的虚假自己和环境打破，让真实的黑暗流淌出来。撕破他一张温和的脸皮，让真实的程光暴露在白日之下。
    只不过封泉一直都没能找到一个十分合适的时机，每天就只能跟着程光的行走飘在他头顶上。直到某一天他回到家中，遇见对面他的妻子正买了菜朝他迎面微笑着走来。
    程光看着他的妻子的表情温和。
    旁边站着正和程光打招呼的邻居，是一个小帅哥，看起来刚刚打完球，光着膀子，一只手抱着球，一只手举起来和程光打招呼。
    封泉看看朝着程光迎面走来的钟霜，他的妻子；再看看和程光打招呼的小帅哥。
    然后暗暗比量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
    就在钟霜距离程光越来越近的时候，封泉眼里精光一闪，灵力猛地凝聚，他的指尖一瞬间在程光的记忆空间当中出现了实体。这一整个场景都实体化了。然后封泉狠狠推了一把和程光打招呼的小帅哥。
    小帅哥一个踉跄，跌进程光的怀里，程光反射性地伸手接住了对方。封泉还觉得不够，这一次怼住了小帅哥的后脑勺，把他推着亲上了程光。
    小帅哥身上浓烈的汗液味道，程光身上有些淡的男士香水，钟霜口红散发出来的水果味道，一瞬间静止了。封泉目光唏嘘地看着亲在一起的两人，在心里给那个无辜的小帅哥说了一声对不住。
    其余的程光本性，封泉自己也不了解太多。他唯一能够想到并且利用的，就是程光的父亲程林先生告诉他的，程光喜欢男人。
    因而，他和妻子之间温馨的气氛，温柔的对待，这些就越发像是一个精心营造的假象。
    那个小帅哥身上的汗水味道，还有属于年轻男性热烈的气息掩盖了钟霜女士的口红味。周边的邻居全都震惊地看着吻在一起的程光两人，他的妻子愣在原地，而这些都比不上黑暗正在汹涌地挣扎、蔓延。
    然后封泉便惊掉了下巴，他看见程光彻底放弃了伪装的优秀假象，直接在邻居和他妻子的眼睛地下运动起来。
    封泉默默捂住眼，然后又对钟霜女士真诚地道了声歉。
    只听见刷啦一声。
    天幕一下子被揭开，从中间劈做两半。黑暗汹涌地腾跃了一瞬，然后都潜藏起来。
    封泉眼前一亮，是程光按开了灯。他回到了走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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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86)

    程光仿佛被谁划了无数刀，在他脸上交织成血线形成的网格。
    封泉看看周围，然后慢腾腾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怎么不继续？封泉说道。
    程光道：被你看见了，所以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封泉无所谓地点点头。
    程光这时候仿佛是成了封泉一个久别重逢的老友，语气平缓得像是在进行寒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什么？封泉挑眉，你认为的一点不完美，你的性向？
    程光点头。
    封泉道：你的父亲程林告诉我的。
    程光也没有因为提到他的父亲而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了然地点点头。
    封泉说道：人们总是在打扰已逝者本来安静的生活啊。
    他一边像是怅惘地说着这句话，一边看着周围。
    黑暗自虚空当中生长，因为压抑，被遮蔽，因此才能成为黑暗和病气。但是当这种东西被剖开，一旦见了一点口子，便不能够再继续蔓延。被看到的，怎么能被成为病呢？
    换言之，程光现在，已经不剩什么抵抗力了。
    这里不见了的人，是被你杀了？
    程光摇摇头，是被救赎了。
    封泉挑眉。
    他们没有死。程光说道，他们都恢复了健全，已经重新被他们的人际关系所认可，离开了。
    第129章
    恢复健全？你夺走了他们的病气？封泉微微皱眉。
    程光点头道：毕竟,他们之所以进来这所精神病院,不就是为了变得健全吗？我这是成全了他们。
    封泉不置可否。
    程光说道：真是可笑啊。明明是被我吞噬去了一半,却更加被认作是健全。
    封泉道：可能世人大多都并不怎么聪明。
    程光看向封泉。那么你呢？你是聪明的人之一吗？
    封泉耸耸肩,很抱歉，我觉得不是。所以，你能够把一切复原吗？
    程光摇摇头，不能。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愿意被复原啊。变成正常的,是不正常的人们的愿望啊。我是在帮他们。
    封泉嘲笑道：难不成你还以为你自己做的是什么好事？
    难道不是吗？程光反问。人们啊，总是试图改变别人的不正常，同化他们的行为和性格,并以为只是在治愈。你说，什么是正常？当正常者并不认为自己是正常的,那么治愈这一说还有什么意义吗？
    封泉不想和他多说,你所做的，更加没有意义。
    程光点点头，可能吧。
    封泉又说道：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能够和它们为伍。
    程光慢慢抬起自己的一只手,看向掌心缠绕着的几丝黑线。你是说它们？
    没错。
    你想知道？
    当然。
    那好吧。程光说着,突然笑了笑,这个笑容并非是来自他的脸皮，似乎真的是从他内心散发出来；不像是什么好的笑容,还带着一点讥讽。
    你想知道的话，那就自己看吧。
    程光的话音刚落，封泉便看见他整个人的身体都开始虚化起来。黑色的雾气盘旋在他周围,慢慢的侵蚀他的身体，把他切割成一点点的碎片，飘散在空中，再次被吞噬到黑暗里。
    最终原地就只剩下了一沓什么东西。
    封泉走过去看了看，原来是一叠脸皮。
    和黑暗为伍的人，最终只能被黑暗吞噬，
    封泉没有弯腰去捡地上的这一堆脸皮。它们全都是程光的样子，每一个都在笑着，但是笑容濒临破碎。周边的黑色雾气终于找到了间隙，突然一下子冲向这些面具里面，它们被黑色的雾气掩盖，然后两者渐渐交融，白色的脸皮和黑色的雾气交织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渐渐的就形成了一团混沌的灰色东西，像是絮状，在低空中慢悠悠地漂浮着。
    封泉感到些微惊讶。
    他伸手让这一团仅剩下的灰色絮状物落到自己掌心，仔细打量着它。
    这个东西给他一种有一些熟悉的感觉。程光之所以能够有那么大的能量，似乎都是由它引起，但它看起来却并没有给封泉任何不详的感觉。而且莫名的，这个东西让他想到了尹从。
    是混沌之气。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
    封泉微愣，低头看向自己脖子里挂着的小木块，上面正亮着一点些微的光芒。他略微惊喜道：
    封行一前辈，您终于醒了。
    里面寄居的灵魂似乎还很微弱，简短地说道：多谢你，这半年。
    封泉说了一句：不客气。
    封行一又安静下来，余封泉看着掌心的这一团灰色絮状物，也明白了。
    混沌之气。
    天地分两界，两界之间又有一界，名为混沌。
    而之所以他觉得熟悉，是因为尹从不正是因为混沌这一界而被选中的吗？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是人界，竟然会有一团混沌之气。
    他把这一团东西收起来，打算等遇到尹从给他看一看。
    而另一边，荣光众人也找到了封泉让他们来找的尹从。
    这个地方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危险，这栋楼是治疗楼，而尹从就站在这栋楼的入口处，周围没有什么异样，而且他整个人看起来便觉得很可靠的样子不苟言笑的样子，比封泉要可靠多了。
    荣光有些忐忑地走上前和他打了个招呼，那个是封泉让我们来找你的，你是不是就是封泉的男朋友、尹从先生？
    尹从早就发现他们，知道这些就是封泉拜托给自己的人。听见荣光对他的称呼，他眼里带了一些笑意，不过很快便隐匿起来，说道：
    没错。你们小心，事情还没有完结。
    荣光微微瞪大眼，怎么回事？封泉他正在另一边和程光对上，难道这边还有别的情况？
    尹从点点头，我不知道程光是什么情况，但是你们所追查的童画和李柯都并非全部和他有关。
    荣光表情严肃起来，难道说除了程光，还有其他背后的东西？
    你们应该有所发现，那么知不知道一个叫申树的人？
    荣光点头，我们搜查过他的房间。
    尹从说道：现在，这家精神病院就只有申树这一个病人。
    众人微微惊讶。
    他们原本以为这里只有程光的。
    尹从继续说道：那个东西竟然能够吸收病气，那么肯定是拥有人身。所以程光不会是最后一个，而我方才和申树对上了。
    一边的封河问道：你说的这个申树，他又有什么地方不对呢？
    尹从道：我知道你们因为什么来这里。童画和李柯之间表面上似乎没有什么关系。李柯是从这所精神病院出逃的患者，而童画似乎只是一个单纯的因为心里抑郁而自杀的女生。
    荣光说道：封泉说，他们其实是有一点联系，那就是程光。程光在这里任医师，而且外面又曾经给童画做过心理辅导。
    尹从点点头，恐怕其余那十多位自杀而死的死者，也是和程光有关。至于原因，是程光盗用了他们的伪装，来作为补充自己的面具。
    荣光问道：什么意思？
    尹从在虚空中一点，一个画面便显现出来，正是封泉和程光最后面对的一幕。画面上赫然是程光整个人被黑暗吞噬，然后只剩下一堆各种各样微笑着的程光的脸。
    被杀的那些人，生前时刻都在心里压抑，处在崩溃边缘，还要努力伪装着自己，成为一个别人眼里的正常人。这是他们的共同点，也是吸引程光的地方。程光需要别人的伪装来补充自己，形成可以替换的脸皮来压抑自己心中的病气，而被程光夺走伪装的，就是被运去天师处的那十几具尸体。
    荣光问道：那么你说的吸收病气
    夺走了别人病气的并非是程光，而是申树。
    为什么呢？
    申树和这里的人不同，他是一个更加正常的人，他并不想要伪装自己，成为别人眼中的更好者，而是在努力把自己变成一个旁人眼里的异类。所以他想要这种摒弃，来让自己变成一个黑暗中的人。
    荣光和封家的三个面面相觑。
    原本以为只要抓住了程光，一切事情都可以顺其自然解决，但现在看来好像真的并非如此。
    你们还有什么不懂的吗？尹从说道，趁现在还有时间，我可以给你们解答。
    荣光挠了挠头，没有立即问出口，而是犹豫道：为什么你要给我们解释这些呢？
    尹从看他一眼，理所当然道，你们不是正在参加家族试炼？不知道原因怎么能交一个合格的答卷？
    荣光闻言感激地看向尹从，真是太感谢了！正好我们还有好多不怎么明白的。
    尹从微微点头。
    荣光拍马屁道：封泉真是太有幸，找了你这样一个好的男朋友！
    尹从微微笑了笑。
    荣光正要问什么，后面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封林海突然走上前，问尹从说：
    你说什么你是封泉的男朋友？
    荣光替尹从回答道：对啊！
    封林海声音有点颤抖，是哪个男朋友？是那个男朋友？
    荣光说道，当然，不然是哪个男朋友？
    封林海捂住胸口，一脸快要晕厥过去的表情。
    尹从问道，请问您是？
    封林海颇受打击，面色不善地看尹从一眼，转身走到远处了。荣光回答道：那好像是封泉的父亲，不过看他们两个似乎并不怎么亲近，而且他父亲竟然是为封家做事，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故事。
    尹从点点头。
    他想着自己要不要去拜访一下，但是既然封泉没怎么提过，还是等他回来之后两人再商议。
    荣光这时候开口道：您知道童画的事吗？我想知道她为什么后来有一段时间似乎变得不寻常？
    因为她的伪装没有了。尹从说道。可能在外人看来，童画是从一个有礼貌、并且受人喜欢的女生变成一个阴郁的人，但实际上那才是她的原本面目，是真实的她自己。
    那么为什么她会自杀呢？
    尹从叹了口气，没有了伪装，内心深处的病气会蓬勃而出，让人承受不住。任何东西都会有一个限度，超过这个限度就会爆发，崩溃。而另一个原因是，可能对于那些因此而死去的人来说，自己好不容易维持住的表面的伪装，比自己真实如何要重要的多，那就是他的生命。
    第130章
    荣光若有所思。
    夺走了他的伪装,也就等同于夺走了生命。
    但是封泉说过的其他尸体,也并不全都是有什么确切的心理疾病吧,可能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心理问题,这也会引得他们自杀？
    尹从说道：有没有病症又能代表什么呢？实际上大多数人都有伪装，伪装中的大多数人也因为习以为常，而把伪装当作自己的全部生命。总有人活在别人目光底下。心里压抑，焦躁,暴虐，或者是任何一种不愿意被显示出来的东西，当他真正视为生命的伪装被夺走之后,这些东西全都可以爆发出来，侵蚀整个人的灵魂。
    那么程光呢？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可能早就已经不是人了。
    话音刚落,仿佛平地起风，所有人身边都感觉到一股凉意。
    而随着这股风，荣光一行人察觉到一股十分不详的气息。
    这种污浊如泥潭一样的气息,十分容易辨认,就算不凭借什么符咒或法宝,也能够清楚地察觉到它是来源于哪里。
    一行人顿时看过去,走廊的尽头黑黢黢一片，有沉闷的声音在空气中爆破,显得极其诡异。
    荣光就要举步前行，被尹从拦住了。他目光沉沉：
    跟在我后面。
    荣光点头。而其余人都看着尹从的目光里带着探究。原本封泉这个人就很不简单，没想到封泉所认识的这个叫尹从的,同样在天师界没听说过什么名声，身上的气势却完全不是普通人。
    而就是尹从把他们拦下来之后，一眨眼的时间，他们发现面前的这条通向对面的走廊，似乎有了什么变化。
    仍然是黑沉沉一片，看不清楚具体有什么，但是他们能够感知到，面前的这一片黑暗当中多了些什么。
    众人如临大敌。
    尹从屈指一弹，一道光幕顿时落在它们身上。几人只觉得眼中清凉，视线猛地清晰了许多。他们看见这条走廊当中不断的有黑色的污泥从墙壁上渗出来，滴落到地面上，然后逐渐成型，在地面上拉拽、凝聚成一个黑色的人影。
    从墙壁渗出来的黑色泥水缓缓的滴答着，在他们耳中听得如此真切。
    荣光几人已经准备好了符纸和法宝，随时准备攻击。而尹从目光沉沉地站在他们之前，看着面前的走廊。
    不断有黑色的人影形成，一个个林落地站在这条走廊当中，佝偻着背，没有五官和色彩。
    荣光低声对尹从说：我们刚刚进来这所精神病院的时候，在宿舍楼的墙壁上看见有人影。是不是就和这个是一样的？
    尹从微微点头。
    荣光他们咽了口唾沫。
    尹从低声说道：跟我来。
    然后他竟然就在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之中，从容地往前走去。避开这些立在走廊上的人影，直接朝着他们阻挡住的后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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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87)

    荣光惊讶地看向他的背影，然后又看看这些站立着的人影，发现他们果然没有要攻击尹从的意思。他于是也试探的伸出脚步，走到他们中间。左右都是站着的黑色的人形，他们一动不动，除了身上散发出来的腐臭味道，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可警惕的。
    荣光小心翼翼地避开它们，跟随着尹从的脚步走过去。
    见状，其余人也赶紧跟上。而尹从走到中途，突然转身看向背后，说道：
    封林海先生，您先在原地等候，劳烦最后一位天师帮忙照看一下。
    走在最后的封河愣了一下，点点头，看着其余人朝着走廊深处走去。
    走廊深是尹从最初进来这里时候看见的那一扇金属制的门。
    沉重的锁，厚重的门，严密地关着。尹从伸出手，就要打开它。
    站在尹从身后的众人紧张地看向这扇门。
    他们都察觉到了隐藏在这扇门背后的气息，令人感觉不详并且憋闷。
    就在尹从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这扇门的时候，突然从旁边的墙壁上再次走出来一个黑色的人影。
    这个人影和他们之前看的那些不一样，他能够动弹，没有五官的面目上似乎是笑了笑，声音沙哑：
    这里不能进。
    尹从收回手，看向他。
    申树。
    申树说道：让你逃掉了。
    尹从淡淡地说：不是你逃的吗？
    申树只是笑着，没有说话。
    尹从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没有容貌的、浑身漆黑的申树，双手背在身后，手指轻轻动了动。
    瞬间，有许多条蓝色极细的丝线勾缠在他的手指上，而另一端，每一条竟然都系在他身后那些一动不动的黑色人影上面。
    不过这些旁人都没有看见。
    荣光看看尹从和他对面的黑色人影，见尹从没有什么阻止的神色，主动问申树道：
    你就是申树？里面有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申树说道：你们当然不能进去，因为里面是秘密。
    什么秘密？荣光追问。
    秘密就是秘密，申树说道，并且现在你们也要成为这里的秘密。
    荣光心中大骇，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对方方才的那句话中的邪恶意味扑面而来，像是有一种极其污浊的气息，让他忍不住皱眉。
    尹从轻轻地说：不会。
    申树怪异道：你怎么知道不会？
    尹从反问道：你觉得呢？
    申树突然怪笑的一声，然后倏地整个人都化作了蓬勃的黑色污水，形成一个还绕的大圈，把一行人全都包裹在内。荣光和荣长鹤看看周围，谨慎的没有立即动作；而封余肖和封晓曼已经反射性地攻击出去，符纸透过这乌黑的泥水而消散无踪，似乎他们的攻击没有对对方造成任何损害。
    两人大惊，不由得看向尹从，在这里似乎只有尹从才对这个诡异的东西，有一些了解，兴许也会有什么对付它的手段。
    尹从用眼神安抚他们，随后说道：
    所以，申树，你这是在干什么？
    声音从周围的黑色水中传递出来，显得压抑而沉闷：
    我说过要让所有人陪我，我要让所有人都染上我喜欢的颜色。
    我也和你说过，你不必如此。
    因为我也舍不得放你在恶心的光明里啊
    申树突然声音柔缓下来，你懂的，你懂我，你懂我所在的黑暗，那么为什么不和我一起拥有它呢？凡是他们需要的规矩都是错误的为什么他们要信奉正常，为什么不正常就不被容忍？因为他们都只会维持虚假的表象，在光明中都无所遁形！所以来我这里吧，你可以做你任何想要做的。
    尹从嗤笑了一声。
    这一声似乎把申树给惹怒了，嘶哑的声音猛地咆哮出来，随后一股粘滞的气息一下子缠绕住站在中央的几个人。
    就在荣光他们感觉到有一股难言的窒息感爬上心头的时候，尹从突然手掌翻起，蓝色的纯净波涛从几人身上轻拂而过，那股粘滞的力量瞬间被消解。
    尹从！申树愤怒道。你为什么要阻碍我？你不是我的朋友吗？难道你也站在他们那一边？那种可笑的活在长久未变的框架中的人！
    尹从说：所以你要把所有人都拉进和你一样的黑暗中吗？
    当然，而且我会做到的，你说是吗？
    尹从摇头，我觉得不对。
    下一刻，数条蓝色的丝线突兀地出现在尹从的周身。一端缠绕在他的指尖上，另一端发散出去，不知牵系的外面的什么。而此时申树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不对，瞬间重新凝聚成人影。
    就在这个时候，尹从手一扬，系在自己手指的那些蓝色的丝线全都没入申树的身体当中。
    申树愤怒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尹从看向它，把你的因果还给你。
    尹从护住荣光几人，让他们站到墙角。
    他们看见人影更多了。
    黑色不断从墙体当中渗出来，人影不断的浮现，密密麻麻站满了这一整条走廊。他们明明没有五官，却仿佛全都在看着申树，憎恶而怨毒。
    几位天师处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忍不住浑身泛寒。
    这些人影全都朝着申树靠近。
    而申树愤怒非常，嘶吼着，身体化作黑色的浓雾，然后变成利刃，变成长刀，一下子朝着这些靠近过来的人影穿刺过去。可是他们并没有像申树想象中那样消散，而是浑然不觉地继续吵着申树靠近。
    好像要把申树吞吃。
    这些都是申树吞噬得来的能量，他尝试着调动，却惊恐地发现无法控制他们。申树终于感觉到了恐慌，目光猛地看向走廊的尽头，黑雾瞬间朝着那个方向袭去。
    尹从看着他的动作，突然皱了皱眉。
    因为那边站着的是封林海。
    而此时站在走廊门口的封林海，突然感觉到自己心中传来一种压抑而雀跃的松动。
    他全身忍不住都鼓动起来，仿佛要死死按住什么正要脱离的东西，有一种既恐慌又雀跃的感觉。封林海瞪大眼，看向站在旁边的封河，求助道：
    封天师
    第131章
    封河闻声看向他,而后顿时瞳孔紧缩。
    只见他眼中的封林海,身形踉跄着,仿佛是有一层虚影被从他头顶抽离；面上也带着重影,仔细看去竟然是他的脸皮被拖拽着，形成一模一样的两个，而其中一个正慢慢脱离他而去。
    封河立即举起手里的法器桃木剑，朝着拖拽着封林海的一丝黑色雾气斩去。剑身穿过那一丝黑色,竟然落空了，而拽着封林海的东西竟然似乎毫发无损。
    封林海挣扎着把手伸向封河，而封河也顾不得许多,手掌往剑上一划，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到桃木剑上。符文在他手指尖迅速成型,朝着拉住封林海的黑雾而去。
    呲啦
    令人浑身发麻的一种腐蚀的声响，从黑雾上传出来。拉住封林海的黑雾被斩断了一瞬间，可惜很快又再次接回去。而封河透支使用的一次灵力,已经让他虚弱得不住喘息,只能眼睁睁看着封林海的脸越来越分开成为两个。
    一个死命挣扎着,无声的咆哮；一个面容淡然,彬彬有礼。
    封河大骇，他之前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诡异的事。
    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
    就在封河神情越来越懊恼,以为自己救不了封林海了的时候，却突然从封林海身上爆发出一种金色的光芒，将封林海整个人都包裹在内。原本似乎要分裂成两个的封林海的面孔也融合在了一起。
    连接着封林海的黑雾似乎一瞬间被烧灼到了似的,猛地放开了封林海。封林海一时间失去挟制，无力地倒在地上，不过神情正常，看样子没有受到什么损伤。
    封河见状松了口气，眼睛余光看到从封林海的怀里掉出来一些符纸的灰烬。而包裹住封林海的金色光芒久久没有消退，那些黑色的雾气只能徘徊在封林海的身体之外，没有办法入内。
    就在这时候，由远而近响起一个声音：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
    一抹火焰倏地升起，瞬间把在封林海身体之外不断试探的黑色雾气给烧灼掉了大半。封河惊喜地回头看去，便见封靖正收起了手势。眉头微皱，看着他的方向。
    封河惊喜道：封靖处长！
    封靖朝他淡淡地颔首，里面情况怎么样了？
    他们进去里面了，我在外面照看封林海先生。他脸上露出惭愧的表情，可惜没能照看好，幸好他没有出什么事。
    封靖点点头。
    封河见封靖没有要有什么动作的意思，疑惑道：封靖处长，您不进去看看吗？
    封靖摇摇头，不用了，已经不需要我们了。
    封河不解的挠挠头。
    而在里面，尹从确定了门口的封林海没有什么危险，而后目光再次转回到申树身上。
    不用白费力气了。尹从淡淡地说。因为和黑暗为伍的人，总有一天会破碎的。
    申树在一团黑雾当中怒吼：不！我不相信！
    尹从继续说道：其实我根本不理解你。正常又如何？不正常又如何？所以你这样制造正常和不正常又有什么意义呢？我这样看你，简直不像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申树愣住了，半晌，他才喃喃地说，那、你说我像什么？
    尹从说道：只是被欲望控制住的一团死气而已。
    申树心神恍惚，而此时黑雾在他身上似乎不再那么凝结了，反而隐隐约约似乎将要崩溃破散似的。而整个走廊里密密麻麻的黑影，突然一下子朝他袭来。
    申树淡淡的抬眼，看了一眼这些人影。
    尹从也只是淡淡地的看着他和这一切。
    那你说申树再次看向尹从，我这样做都是对的么？
    尹从摇摇头，为什么一定要有对错？
    申树似乎是笑了笑。
    荣光他们看见，这条走廊的所有黑影，都周身带着仇恨而愤怒的气息，凶猛的朝着申树扑过去。它们嘶吼着，咆哮着，一瞬间把申树的黑色的身影淹没了。
    这些黑影一个一个、前赴后继地扑到申树身上。
    荣光忍不住脚步微微上前。尹从淡淡的瞥过来一眼，他硬生生止住了，说道：
    难道我们不应该阻止吗？
    为什么要阻止？
    荣光心有不忍，就算这个申树他做过好多坏事，但他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那些
    他看着扑倒在申树身上，厉鬼一样，要和申树索命的黑影，微微皱起眉。
    那些怎么了？尹从看着他，那些曾经也是人，和申树一样，和你我一样。
    荣光抿了抿嘴，没有阻止。
    然而站在他身边的其他人，这些和他一样，接受了以惩恶除邪、斩鬼灭妖为己任的教育的天师们，竟然全都和他一样没有出手。只是静静看着申树逐渐被这些黑影吞没。
    就在他们面前，人被鬼物击倒，他们没有伸出手。这件事如果传出去，那他们作为天使的名声可能都要不保了。
    但即使这样，他们也就是这样静静的看着。
    对错，善恶。
    这些都不分立场。只是人之私心，仅此而已。
    渐渐的，那些黑色的身影仿佛宿愿得偿，一个个身体颜色渐渐浅淡，渐渐消失了。荣光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他们并不是消失并不和消失这么一样悲情，而是夙愿得偿，安心离开了。
    不久之后，原地就只剩下了躺着不省人事的申树一个。
    荣光看看地上的申树，犹豫道：他
    封余肖走上前，试探了一下申树的气息和脉搏，还有生命气息，但是魂魄似乎
    把自己献祭给黑暗，这样结果是他早就应该想到的。
    几人沉默着，没有说话。而就在这时，他们旁边的那一扇金属制的大门突然砰的一声，打开了。
    众人转头看过去，原来这扇门背后还有一个空间。
    隐没在背后的是一个并不大的房间，里面很阴暗，没有看见有灯，墙角隐隐约约似乎有一些人。而被尹从用灵力加强过视力的这些人，终于能看见里面的情况究竟是怎么样的。
    很多人。
    他们环抱着双膝，蹲在墙角，背对着他们。看不见他们的神情，只能看见有些畏畏缩缩的身影。荣光刚想开口，却发现他们并不是人。
    荣光瞳孔微缩，下意识意识看向尹从。
    如果在之前，他惯常做法都是直接超度了。若是身上有怨气戾气，可能还要战斗一番，但总归不会和鬼物和颜悦色的。但现在他第一时间却没有想要这样做。
    其实在平常出任务的时候，荣光自觉自己都是一个很果决、很有主意的人，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成为在家族年轻一辈当中颇有实力的天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是封泉，一个是尹从，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荣光竟然总会忍不住去征求他们的意见。
    简直就像是和自己爹出门时候一样。
    而尹从看了看屋里的这些人，沉默了一会儿，对荣光说道：你们先出去。
    荣光目光询问地看他一眼。
    尹从确信地点点头，荣光便和其余人一起走出去。荣长鹤对于自己方才看见的一切还有些恍惚，而封余肖在自己皱眉沉思了一会儿之后，叹了口气，感慨道：
    吞吃别人心里的被隐藏起来的一面，或者是对身有隐蔽角落的人下手。真真假假，正常和另类，别人眼光是这么重要吗？
    封晓曼道：如果不重要，你会来参加这次的天师试炼吗？
    封余肖耸了耸肩，也是。
    不过你又和他们不一样。封晓曼点了一支烟，说道。我们是天师，终究能够看过生死，比常人要洞悉一些。他们会着了申树的道，并非是因为他们在社会当中需要拥有两副面孔，这也并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而是因为他们一边把自己伪装出来的假象当成自己生命，一边又对真实的自己弃之如敝履，唯恐避之不及，当成污秽黑暗，自己不愿看见。但实际上，人的真心而已，哪怕再阴暗的心灵，狠毒的心思，都只不过是百态，不分智愚美丑，善恶好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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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88)

    封余肖很以为然的点点头，随即纳闷地看向封晓曼。
    刚刚那一瞬间，你是家里长老附身了？这么能说会道。
    封晓曼瞪他一眼，我只是因为这些事而有所感慨罢了。不论是那个封泉，还是尹从他们说的都对。竟然让两个闲散天师小看了。一些事情如果连我们天师也看不清，那么天师一途走到末路，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人和鬼，难道真的是对立面？为什么会成为现在这种情况？况且天师也终有一死，也总会变成我们致力于消除的恶鬼也说不定。
    封余肖轻笑道：别杞人忧天了，先有恶人，才有恶鬼。
    封晓曼撇了撇嘴，那也说不定。
    封余肖再次笑了笑，心里却不知怎么想到了三年前就已经死去的封泉家主。
    第132章
    当初,封泉所拥护的就是这些吗？他所认为的就是这样吗？
    可惜他们一点也看不清。
    而在屋里,尹从看着这些蹲在地上的人影。
    他们看起来和活生生的人似乎没有什么不一样,气质很低沉,似乎有一种浓重的悲伤情绪笼罩在这一整个空间里。尹从目光巡视在这些人身上，看到了几个熟悉的人影。
    是在天师处所见到的那些尸体。
    半晌，尹从出声道：他已经死了。
    那些人影在墙角蹲着，身体颤抖着,没有说话。
    抢夺走你们的人，他已经消失了。你们抬起头来看看外面，或许你们也该离开了。
    过了许久,才终于有一两个人缓缓地抬起头。
    他们面目清楚，只是表情笼罩着一层阴翳,看起来显得有些可怖。不过尹从并没有对此表现出什么异样的眼光。他能够清楚地从这些人身上感受到不同的压抑情绪愤怒,嫉妒，贪财，懒惰,暴躁,抑郁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他们当中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
    尹从看着他们没有光芒的眼。
    你想说什么？他问。
    发出声音,让我听到。
    仿佛是他这一句话打开了某个神秘的闸口，慢慢的,隐约有啜泣声音从他们当中传出来。起先只是低低的一声，压抑而沉闷，但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多,凝聚在一起成了洪水滔天。情绪有传染的力量，不多时，整一个空间都回响着他们悲切而压抑的声音。
    尹从看着这一切，慢慢的，忍不住表情有些微的动容。
    人们无法感同身受。
    所以，他，她，他们，全都是孤立的浮岛。每个人都站在属于自己的方寸之地，连自己的真相也被困囿；又在边界处竖起高高的围墙，令旁人无法窥探。
    因为太阳升起的面貌，要努力维持的和谐而和平，自己只能被包围在浮躁的情绪当中，让一切事情死板而平稳的运行。
    没有人会试图感同身受。
    但是尹从感觉自己有些明白了一些。他把手轻轻放到自己的左胸处，感受着它鲜活的跳动。
    尹从看向他们。
    他知道他们无法投胎。如果放弃执念归去，也只能是消陨在天地间。
    他看着他们，罕见的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做些什么。
    背后的空间突然一阵波动，尹从还没回过神，整个人便被一个怀抱给笼罩在内。他微微愣神，一侧耳垂便被轻轻咬了一口，气息温热。而后属于封泉的带着调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来了，好久不见。
    尹从微微转过头去，拧了一下封泉的脸。
    封泉笑眯眯地看着他，只是在尹从收手之后揉了一下被拧过的地方。
    他们
    交给我。封泉握住尹从的手，安抚的捏了一下他的掌心。
    看到封泉之后，尹从全身都放松下来，闻言点点头，好。
    封泉目光看向屋里的人。
    他静静的看着他们，而屋里的啜泣声不止。半晌，封泉低声说道：
    是你们啊。
    他拉过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些东西。
    所有的，二十多张脸皮。
    是他拜托封靖在所以与程光接触的人当中所收集到的已经逝去的人的尸体，把他们焚烧火化，归于尘土，最后剩下这样的一张脸皮。
    安静浅笑，仿若生前。
    不要急，让我数一数。封泉温声道。
    韶韦。
    他念出这个名字，过了一会儿，有一个声音细细弱弱的在墙角响起：
    在在这里。
    封泉朝着他微微笑了笑，继续说道：
    陶卫启。
    另一个人影也微微抬头，嗯。
    薛乐。
    罗婷。
    李柯。
    位于最里面的一个人影缓缓站起来，我在这里。
    封泉看向他。
    他挑了挑眉，因为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李柯被杀的那个商场，应该是有一些对方的残魂的。
    而现在李柯竟然就站在这里。
    他拿出从程光办公室里找到的资料，看向属于李柯的那一页，了然道：
    哦，原来如此。
    拥有双重人格的理李柯。
    最后一个。他轻声念道，童画。
    黑色的气息从他兜里的那一小块木头里面钻出来，落到地面上，逐渐凝成一个人影。清秀的女孩儿站在那里淡笑地看着他。
    谢谢。童画轻轻说道。
    封泉笑了笑。
    童画转头看向屋里的所有人影，然后对封泉说道：如果可以，请你帮我们吧。
    封泉叹了口气，我明白。
    微微的蓝色火焰在他掌心燃起，他手里的二十张面具被包拢在火焰当中，一点点的燃烧、消失。而那些人影渐渐停止了啜泣，看一下封泉，慢慢地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然后，一个一个没入了他掌心当中正在燃烧着的脸皮当中。
    封泉轻轻叹了口气。
    最后一个是李柯。
    他就站在封泉的面前，看着他掌心中的火焰逐渐因为没有了燃烧物而缓缓消失。
    你不离开吗？封泉问道。
    李柯摇头。
    也好。封泉说。
    李柯却看一眼封泉，说道：你不问我吗？
    封泉耸了耸肩，无所谓，做你认为对的。
    李柯愣了愣，点了点头。
    他开口道：我们的力量依附于黑暗，现在它们消陨，但是，终究还是源源不断地产出这种灰色的情绪，还会有更多的人被感染。
    封泉闻言皱起眉头，为什么这么说？
    李柯看向他，因为有漏洞。
    什么漏洞？尹从问道。
    李柯却没有回答。而封泉拧眉想了想，说道：
    他也不知道。他说的漏洞，是混沌。
    尹从惊讶地看向他，封泉安抚地握住尹从的手，等出去以后慢慢告诉你。
    李柯继续说道：我觉得这就是一种感染。每个人心中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但是它能够让这里面的黑暗扩大，渲染，直到占据整个人。也许，是世界上灵魂的数量太多，躯壳已经装载不下，我们两个共用着一颗心脏所以相信我，我们看见了，在我们联系之间，真的看见了。
    看见了那个漏洞吗？封泉问道。
    李柯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微微闭了闭眼。下一刻，他身上黑色的雾气一下子散开，渐渐地弥漫；而原本的黑色也因为扩散而颜色逐渐浅淡，最终变得透明。仿佛原本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封泉敏锐地察觉到这一整个空间似乎都因此起了一些波动。
    原本被他收起来了的一团混沌之气强硬的从他的符纸当中脱离开，也散在了空中，填补了那一点点空缺。
    黑暗终究只是黑暗，回归了黑暗。就只是在夜色之下看到的迷迷朦朦的一切风景。和月光一样，和日光下的所有一样，全都是美好的。
    没有阴暗的蛊惑力量，没有沉重流淌的情绪。在不为人知地方缓慢发生的，也绝对并非常态。
    封泉察觉到李柯是消失了，但也没有消失。他竟然开始觉得李柯的话是对的，一个躯壳当中并非是两个人格，而真的是两方灵魂。其中一半被牵扯在世间，另一半在混沌的无尽之地。
    他也终于明白了，程光和申树的力量是从何而来。
    来源于混沌。一个是崇尚明亮，一个是堕入黑暗。
    善恶两面，是混沌分开两边。
    不过封泉和尹从都丝毫没有因为这一点混沌的漏洞被填补而有所放松。因为漏洞能够有一个，也能够再有下一个。
    尹从低声说：出去之后，我要查探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封泉说道：我陪你。
    尹从轻轻嗯了一声。
    *
    封林海终于也知道了封泉他并非是一个只会坑蒙拐骗的小道士，而真的是有能力的天师。他顿时对这个好多年没见的儿子另眼相待起来。
    和封家的三位告别之前，封林海似乎想要走过来和封泉说什么，后者却举了举手机，说道：
    我母亲打了电话，要先走一步了。
    荣光说道：你先走吧，别忘了回去把租的房子退了。
    封泉耸耸肩，不急。对了，男朋友我也带走了，你们自己商量要怎么和试炼的主持天师交差？
    荣光他们连忙说：可以，你尽管去忙。
    听到封泉说起他的母亲，封林海顿了顿，看了封泉一眼，没有再说话。封泉便带着自家男朋友离开了，心里还有点叹息。
    尹从问道：那是你现在的父亲？
    封泉点头，早好些年便和我母亲离婚了，原来竟然是放弃了自己公司，和封家扯上了关系。
    尹从说道：天师的本领着实是能够让许多普通人趋之若鹜。
    同光精神病院的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但是封泉知道这件事远远还没有结束。他随着封靖一同去了天师处，丝毫没有客人样子地走去了对方休息室，往床上一坐，说道：
    给份资料呗。
    封靖问：什么资料？
    何黎的。封泉说，就是之前告诉你有关于程光精神病院这个线索的那只小鬼。
    第133章
    封靖略微惊讶,他有什么问题？
    封泉笑了笑,问题大了。从精神病院回来之后,他便消失了。
    他手里把玩着一个钥匙挂坠,里面原本是何黎的附身之处。他简单把之前在同光精神病院所看到的何黎死亡的场景说了一下，然后补充道：
    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程光那里保留了三份资料，分别是李柯，申树,和何黎。破碎的混沌力量分散，一半落到程光身上，一半落到申树身上。而李柯之所以被程光注意到的原因,恐怕就是他能够感应到在两界之间的混沌有了一个破损的缺口。
    所以，何黎,又是为什么被注意到呢？
    封靖皱起眉头。
    封泉这时候却打了个呵欠,说道：算了，不用费心思去想，兴许慢慢的,答案自己就出来了呢。
    封靖一愣,闻言苦笑道：堂哥你还是和之前一样啊。
    封泉已经转头对尹从撒娇：我好困啊,回去你陪我睡觉。
    尹从被封泉拦腰抱着,房间内还有旁人，他脖颈顿时红了大半。不过兴许是和封泉在一起久了,已经有些习惯了对方这样时不时的亲密举动，没有立即推开他。
    等回去。先别睡。
    封泉再次打了个呵欠。
    尹从面对封靖恢复了冷淡表情，正要和他告辞,封靖连忙说道；
    那个！等一下。
    封泉撑起眼皮，转头看向封靖。
    明明是封靖叫住的封泉，这时候却又不敢正视他的眼睛了。他微微低下头，说道：
    对不起。
    封泉微微眯了眯眼。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过之前的事了。
    他向来不是多么能够记得住事情的人。在他年岁并不怎么长的记忆里，很早就归于尘土了的生身父母尚且并不值得他时常回忆。他亦有许多遇到过却又再不见了的熟人，也并不能怎么经常想念他们。
    但是这样一想，他竟然连自己曾经的死亡都不怎么记在心上，如果说出去恐怕要受很多人耻笑。
    不过封泉觉得，自己应该是一个很能够看得明白的人。他不太怎么会被过往牵制，往事如逝水，流淌过去之后，也并不能在他心里留下多么深刻的痕迹。一切只是遇到而已。
    自己的死也是，他也从没有在这件事上抱有过多的怨恨。自己的死亡，和其他所有旁人的死亡，都是终有一日如此，他对此看得很淡。
    不过也可能是他看得太淡了。所以他并不很能明白为什么封靖会把这件事如此放在心上，以至于到达能够被混沌趁虚而入、成为心魔的地步。
    我知道了。封泉说道。
    你不知道！封靖突然抬高了声音，你不知道！是我杀了你！
    他仿佛急切地想要一个宣发自己情绪的出口，拳头紧攥着，说出了三年前的封泉的死亡。
    封泉其实并不怎么想听，封靖一边说着，他一边倚靠在尹从肩膀上打盹。
    三年前的事，说起来也并不怎么复杂。
    封泉一直都是天师当中看得很透的人。他能够感受到花鸟草木的细弱情绪，对于许多事也能拥有常人所不能拥有的平和态度。
    所以他一直不是很能理解大多数的天师们。
    原本只是不理解，后来知道，现在的天师们所做的，根本上就是错误的。
    斩除厉鬼，消灭妖邪，看似是天师应当所为，可天地之道清净，是不会这么功利的。
    恋耽美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89)

    为了提升实力，因而惩处恶鬼。
    因为天师身份，所以藐视其它。
    自认为立于凡人顶端，但是封泉只觉得他们可笑。于是在他成为封家的家主不久，他便提出了要重新整合封家。
    天师界的隐患，他都看在眼里，所以封泉提出吸纳外界的闲散天师，不论血脉，让他们加入封家。
    封家上下所有人都大怒，觉得封泉这是在颠覆封家。没有了血脉，竟然让封家之外的天师来分享封家内部的资源，长老们纷纷讨伐封泉所为有逆于天师之道。
    这样的反对十分热烈，也就导致了一些原本便野心勃勃的长老联合其他天师，想要铲除封泉。
    而封靖，就是被说服的其中之一。
    有些东西在天师处成立之初便规定好了，作为维持天师界各方的一种组织，一些杀伤力强大的阵法和禁术都被封存在天师处。而封靖在长老的劝说下，私自开启了密案，拿出其中一种阵法交给了封家长老。
    其实封泉在提出自己想法之后，便已经知道自己要面临的是什么。
    花草鱼虫的情绪，他能够感知得到，更别说是人的情绪。只是大多数时候，他都知道人类情感污浊难辨，他也不愿意去窥视，但是杀意太过明显，他不可能察觉不到。
    封泉只是觉得失望。
    他原本打算放纵一把，劝服不了，干脆抛弃封家，自己只当一个闲散天师出去游玩，不过没想到封家众天师的行动速度比他预料的还要快一些。当然，也是因为封泉的所想，真正触怒了他们。
    阵法有八位长老助阵，并且傅家也有好几位长老来分一杯羹。封泉毕竟并非无敌，于是躯体被碾灭在那里。
    然后，三年之后，他在这一具身体上面重生过来。
    尹从发现了封泉表面上似乎听着封靖讲话，实际上正在自己肩膀上打盹。他没有拆穿他，而是自己安静地听着封靖说完了这一系列事情。
    等到对方没了声音，他才说道：
    说完了？
    封靖慢慢点了下头，嗯。
    尹从眼里微微有些怒火，稍许又掩去，看着封泉的眼中带着一丝不容易被察觉的心疼。
    他碰了碰封泉，把他叫醒。
    封泉睁开眼，转头看向封靖，好的，我知道了。
    封靖垂着头。
    封泉大概知道他在等什么，应该是一个原谅。
    只是封泉并不想安慰他。
    事情已经发生，追究也太没意思，就这样罢了。
    封靖再次说道：对不起。
    封泉轻轻笑了笑，不用道歉。我无所谓。
    封泉领着尹从去了自己租下的童画的对门。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看向手机。
    他和封林海分别时候说的话并不完全是在敷衍他，方枫女士，他的母亲，真的给他发来了消息。
    邮件里带着附件，他点开一看，是一张地图。
    封泉满头雾水地看了地图半晌，这时候方枫女士才姗姗来迟地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这些是在京都我的房产，你既然打算在京都上学，挑一个，改成你的名字。
    封泉看看地图上地段十分不错的几个房产，惊讶地长大了嘴。
    尹从简单做了饭，让封泉吃好再睡觉。封泉拉住他的手，说道：
    过几天，领你去看婚房！
    尹从：
    他拧了一把封泉的耳朵，好好吃饭。
    试炼的事告一段落，头筹是封家。荣光告知他这个消息的时候语气还挺不忿：
    哼，明明就是咱们完成的，好处全让他们占了。不过这次傅家拿出来的东西我不稀罕，所以就不计较了。
    封泉问：难道不是傅家研究出来的契约鬼仆的方法？
    是这个没错。荣光说道，原本是十分想要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听你说了那么多之后，现在总觉得契约鬼仆怎么这么邪性，一点都不想用了。你是不是洗脑组织出来的啊？
    封泉嘲笑他：洗脑组织之所以会存在，就是因为你拉低了人们智商。
    荣光又问：你怎么不过来，好多有名望的天师过来呢，能够认识一下也是好的啊。
    不了，我有事。封泉说。
    什么事？
    封泉声音冷酷：填报志愿。
    荣光：
    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讪讪道：您忙。
    傅家为什么能够这么大方地拿出自家研究了百年的成果，当然是有原因的。契约方法分为好几个版本，他们所拿出来的只能牵制住平常鬼魂，稍微有点怨气的鬼魂就会被反噬。而真正有用的根本没有被无偿拿出来，而是作为交换的筹码。
    他们告诉了这次参加试炼的所有家族，傅家要吸纳有才能的外门弟子，如果能够归顺，便能够知道真正的契约鬼仆的方法。
    天师要绝脉，终于是让傅家开始心慌了。
    傅家近几年，连一个能够修习玄术的孩子都没有诞生。这样的危机感，让他们吸纳别家的优秀年轻天师。
    封泉心里叹息，这样终究并非是个好法子。
    后来据荣光分享说，程光还做了件极好的事情。
    那日傅家三个天师来探查童画的事，结果晚上狼狈回到酒店。而让其余天师跌破眼镜的是，在这天之后，三个平日嚣张跋扈的天师，竟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变得温和有礼起来。同人说话细声细气，见人微笑，简直可亲极了，让同行的其他天师吓得不轻。
    可惜的是，他们从同光精神病院出来之后，三人也恢复了他们原本的性情。
    填报完志愿，封泉没有立即领着尹从去看新房，而是回去了南城。
    程光什么都没留下，封泉只能凭借自己的记忆，和精湛的画技，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四不像小人出来。连同自己记忆里面程光的气息都输送进去一点，在程林老先生的墓碑前挖了一个小坑，把它埋了进去。
    程林老先生晃晃悠悠地出来。
    他因为苍老而显得有一些浑浊的眼里微微有些湿润。封泉不知道鬼是不是可以流泪的，不过程林没有。
    您看那里。封泉突然指着稍远处的地方，隐隐约约能看见他家所在的小区。
    程光的妻子搬回来了，就在我家旁边。
    程林勉强笑了笑，点点头。
    我家程光那小子啊，一直是一个很倔的人。做事也张扬，什么都不带怕的。上学的时候，和他男同学谈恋爱被通知家长，回来就和我说他喜欢男人。
    我去了这么多年，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能变化这么大。我心疼他啊。
    为什么，都不像他了呢。
    封泉目光悠远，望着这个小山丘之下。
    人们啊，总在打扰逝者本应安静的灵魂。
    也许，无论生还是死，永远安静不下来。
    因为人心永远是动荡。
    *
    黑暗，沉醉在五光十色的色彩之中。
    沉静隐没在喧嚣之下。
    永远是鲜亮的，因为凡是不应该被看到的，都被掩藏在灯光下面。来来往往的喧闹的人流，擦肩而过的有很多。
    明明很近，但看不见，也不知道。
    哪个是你，哪个是我？有没有真的。
    你透过他的眼，看一看。
    深渊静静等待着，侵蚀了大脑，蔓延到心脏。
    人眼只能看到阳光下面的，尚且如此。
    我不知道。
    你想说什么？
    发出声音，让我听到。
    第134章
    游戏规则是什么？
    她轻轻数着：一,二,三
    不要睁眼,不要看见。
    只要去听。
    耳边是风声,一串叶子在簌簌作响。树叶间有虫鸣，落在她头顶上。不远处，脚步热烈而喧嚣，空中云彩飘过,她听到了影子在地面移动的声音。
    噗嗤
    这是温热的声音。
    她回过头，睁开眼，它无声地倒在地上,鲜血一点点满眼。
    阴影在一点点逼近她。
    你破坏了
    游戏规则哦。
    *
    封泉的志愿学校在京都，于是方枫女士给出的在京都的房产很合时宜。在录取通知下来之前,封泉和尹从已经去看过了新房。简单添置了一些物品,随后便住了进去。
    尹从郑重的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封泉，说道：
    这是我之前所有处理灵异事件所得的工资。
    封泉挑眉,看向尹从。
    这是什么意思？
    尹从认真道：房租。
    封泉表情揶揄：不留点私房钱？
    尹从说：都给你。
    封泉心里微微一动。他轻咳了一声,指着外面：
    你看,外面天都黑了。
    尹从点头,有些不解，然后？
    封泉摸了摸肚子,我想吃昨天买的鱼丸。
    尹从信以为真，以为封泉说的那一句天都黑了，真的只是表达他想吃饭的意思。直到晚上的时候,尹从才发现卧室只收拾了一间。
    封泉表情期待地看着他：一起呗。
    对着封泉殷切的眼，尹从无法拒绝实际上也没有想要拒绝，跟着封泉回了房间。
    直到晚上，两人躺在被窝里的时候，封泉的手悄悄摸到了尹从那边。
    做什么？尹从抓住已经伸到自己衣服内的那只手。
    封泉凑过去，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
    尹从的耳朵瞬间红了起来，一直蔓延到脖颈。封泉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行不行？
    尹从轻咳一声，低声道：怎么做？
    封泉想了想，先把衣服脱了。
    被子里面窸窸窣窣一阵。尹从原本想坐起来把脱下来的衣服叠好放在旁边，却被封泉抢过来，直接扔到了地上。尹从怒目而视，封泉凑过去，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脖颈。
    都这种时候了，就别管这点小事了。
    而尹从看着地上的衣服，轻轻皱了皱眉，竟然也真的没有去捡。就凭这一点，封泉觉得自己一定是尹从的真爱了。
    他轻轻吻住尹从的嘴唇，对方一愣，很快便回应他。之前可能是尹从洁癖作祟，十分不能理解这种与旁人过度亲密的事究竟有什么做的必要；直到和封泉尝试过，他才察觉到这种行为给人带来的心理上的甜蜜感和舒适。
    呼吸轻轻地交融着，温度也从对方身上传递过去，再传递回来。渐渐的，两人肌肤相贴，尹从因此舒展了眉头。
    他有一瞬间的意乱情迷，而回过神来之后，封泉已经翻身到了他的上面，手放在尹从的身后。
    嘴唇微微分开，封泉在尹从耳边低声说道：
    这里。
    尹从明悟，点点头。
    封泉的手指继续不老实起来，尹从抓住他的手腕，挑眉道：
    我知道要怎么做了，但是为什么是你主导？
    封泉歪了歪头，你也想？
    尹从看着封泉的眼里带着一些平日没有的火热温度，喉结上下滚动着，身体的温度也逐渐攀升，当然。
    封泉动作顿了顿，摸摸下巴，这就难办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突然眼前场景转换，回过神，两人已经变换了体位，尹从到了他的身体上方，正垂头看着他。稍长的刘海垂落下来，扫在封泉的额头。锁骨分明，往下是胸腹肌肉的线条，全都一览无余。
    太性感了。
    封泉感受到尹从变得略微有些粗重的呼吸，他知道自己也是如此。危险地眯了眯眼，他再次发力。
    两人的体位再次转换。
    尹从微微眯着眼，看着封泉。
    封泉得意地看着重新被压在身下的尹从。
    尹从首先哼了一声，扭过头。封泉还没见过尹从这样发小脾气的场景，感觉颇为稀奇。
    过了一会儿，尹从的视线重新转回来。和封泉对视一眼，然后两人同时伸出手：
    石头剪刀布！
    封泉出来布，尹从是石头。封泉赢了。
    封泉得意地晃了晃手。
    尹从抿了抿嘴，不服气道：三局两胜。
    封泉大度地点点头，可以。
    只是很可惜，第二局仍然是封泉赢了。
    封泉表情就像是强抢民女的恶霸一样，狞笑着靠近尹从。尹从略微推拒了一下，再次挣扎道：
    五局三胜。重新来，之前的不算。
    封泉给尹从充分展现了什么叫做宰相肚里能撑船，十分大方：可以啊，你是我男朋友，让着你。
    尹从被封泉说得感觉有些愧疚。不过下一瞬，两人再次同时伸出手。
    封泉胜。
    封泉胜。
    封泉胜。
    尹从闭了闭眼，主动翻过身去，俯趴着，声音闷闷的。
    你来吧！
    封泉看着尹从通红的耳背，还有线条流畅的脊背，无声地笑了笑。然后趁着对方的头埋在枕头里面看不见，悄悄勾了勾手指，把用来偷窥尹从会出什么的符纸小人收回来。
    他在尹从背上轻轻亲了亲，语气低沉：
    转过来，我还是想和你面对面来做想做的事。
    尹从之前几乎从未经历过这么样剧烈的情绪波动，封泉血气方刚，几乎一夜都消耗过去了。直到后半夜，尹从迫不得已用灵力在自己和封泉之间竖了一道屏障，把对方阻隔开，这才终于能够休息。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身体上的疲惫感还没有消除，嗓子也干涩而沙哑。尹从皱了皱眉，坐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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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90)

    胸膛上痕迹斑驳，尹从看着这些，忍不住回忆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他略微有些不自在，想寻找衣物，结果看见趴在床头一脸讨好的封泉。
    尹从：看我做什么？
    封泉嘿嘿笑了一声，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尹从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自顾自起身走去了浴室。昨晚因为尹从用灵力把他们两个隔开，结束之后封泉没能给尹从洗澡，现在他身上还残留着斑驳的痕迹，看起来十分惹人遐思。
    封泉感觉这一天过的十分美好。
    他殷勤地做了早饭，洗了衣服，换了床单，还飞速去到外面买了些药膏。吃完早饭，封泉殷切地看着尹从：
    回去卧室，我看一下你身上？
    尹从面颊微红，但是仍然面无表情。
    不用。
    封泉知道他是害羞了，笑了笑，没有多说。只不过等到晚上的时候，突然制住了尹从，扯开他的睡衣，在他身上的斑驳处抹化瘀的药膏。
    尹从强忍住自己的燥意，静静等着封泉给自己全身都抹好了药，这才沉默的拉了拉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蒙在里面。封泉哭笑不得，随后上了床，搂着旁边的男朋友高高兴兴地睡觉。
    他嗜睡的毛病还没有好，时不时困意袭来的特别快。他不太知道原因，但是根据每的梦境，能够推测到大概和自己许久未见了的师父有关。
    这次梦境依然也是和他有关。
    一片模模糊糊的、仿佛笼罩着一层白雾的空间，面前是一条长长的街道。隐隐约约有许多人在街道上走着，只是全都默不作声。颜色在这里显得很稀疏，一切都很不显眼。封泉现在就正站在这条街的尽头。
    他看向旁边。
    那个老头儿笑眯眯的摸了摸胡子，往前走去。
    封泉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他还是选择跟着他往前走。
    老头和这里的居民似乎很熟悉。
    那些看不清面孔的人，会停下来和老头打招呼；买卖的人会从店铺里拿出一些商品来送给他，而老头照单全收。居民都很热情，但是封泉觉得这种热情好像不太适合他们，连色彩都少见的这个世界，情绪应该也应该是单调的才对。
    他抬头看向天空。
    这里天空竟然是黑色，没有阳光，没有月亮，光源似乎是来源于空气发出来的隐隐约约的白光。安静又静谧的这个世界，沉浸在头顶一片黑色之下，隐约像是雾霾，在轻轻地飘荡起伏。
    难不成这里是？
    封泉心里有了个猜想。
    如果他猜得是对的话，那么老头的身份，可竟然就有的深究了。
    正想着这些，封泉抬头便看见前面的老头突然转过头来对他笑了一下。封泉一愣，随即意识回归，他醒了过来。
    天还没亮，窗户外面透着蓝色的光。尹从就躺在他旁边，呼吸声轻而缓，带着一种静谧的意味。对方的体温就在他咫尺的距离，封泉靠近了一些，眷恋地亲了亲他的侧脸。
    还没等封泉再次酝酿出睡意，旁边他的手机亮了。
    封泉打开手机，发现竟然是易佰打了电话。
    前段时间，易佰和易良的关系似乎发生了一些转变。起因是易佰消失了一段时间，据说是出去旅游了。后来又回归，他们之间表面上还是保持着先前那种相处模式，但封泉能够察觉到他们之间还有一种细微的改变，但是不太能说得出来。
    第135章
    不过有一点很明显的不同,就是在那之后,两人分开的时间更多了。原本他们简直就像是连体婴易佰单方面的整日挂念着在学校里的易良,每时每刻都在猜测对方在做什么。
    现在是暑假时间,原本他们两个应该也出去旅游了才对。就是不知道是有什么事。
    封泉轻手轻脚地离开被窝，走出房间，接通了易佰的电话。
    什么事？他说道。
    易佰声音里面有一种掩盖不住的焦虑。陪我说一会儿话。
    封泉不可置信道：就是这个？
    嗯。
    封泉气笑了：我可是有夜生活的人，你这么半夜打扰我,真的好吗？
    易佰说道：有夜生活？有夜生活，你还接了我的电话。
    封泉没有继续回答他，自己再怎么说,易佰这种单身汉也肯定是不明白的。
    他现在心里优越感十分显著。
    也是察觉到了易佰真的有什么烦心事，他好心地当起了听众。说吧,什么事我听着。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易佰却又说道：没什么没事了。
    封泉：
    那边已经挂了电话。封泉颇为无语的看着手机。他抱着关心同事的想法给易良那个小家伙发了条短信，问他易佰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需不需要帮忙。
    易良竟然也很快回了他的消息。
    我想问一下你为什么人会突然看不见鬼了呢？
    封泉问道：你吗？
    对。
    封泉想了想，回他道：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你和易佰究竟是为什么能够看见鬼。一般来说,能够看见鬼分为几种：第一种是天生阴阳眼,不过这种大多都是天生的天师料子,可你和易佰都是命犯魁罡，和天师一途无缘,所以肯定不是这个原因。第二种是天师修炼到一定程度，也就可以不借助符咒而见鬼了，这个当然也和你们没什么关系。或者是用法术符咒,不过这个一般只是一时的。又或者是这个人是某只厉鬼的怨气源头，那么他能够看到这只和他有关的鬼。又或者身处鬼域之中，或者被看见的鬼本身修为深重总之这么数了一通，你们两个都不符合。
    没有其他原因吗？
    可能有，但是我只知道这些。你们是天生能够看见鬼么？
    易良：并不是，大约在我八岁的时候，就能够看见这些了。
    封泉又问：那么易佰呢？
    他和我一样。
    封泉皱着眉头，还是没能想出来易良突然看不见鬼了的原因是什么。
    我也弄不明白。不过看不见这些，也未免不是件极好的事呢。
    过了一会儿，易良回道：我知道。
    第二天封泉原本想和尹从出去逛一逛，不过尹从的身体还没恢复，封泉对此十分心虚，立刻表明今天的时间都尹从已从安排。尹从略微想了一下，说道：
    前几天在网上有人联系了我，似乎需要帮助。今天我打算去看看。
    封泉自然不敢说不行，只不过去到目的地之前，坐在出租车里，他偷偷伸出手来给尹从按摩腰部。
    尹从耳尖红了起来，不过没有什么表示，也没有阻止。
    封泉便贪心不足，想着要为自己谋福利了。他凑在尹从耳边低声说道：
    那个尹从，我们下一次
    尹从耳尖连着整个脖颈全都红了起来，微微有些恼羞成怒地看他一眼，低声说道：你闭嘴。
    封泉低声笑了起来。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尹从忍不住再次说道：之前的那个何黎
    封泉歪了歪头，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何黎他整个人不，整只鬼，从头到尾全都错误连篇。
    尹从侧了侧头，怎么说？
    从程光办公室里找到的那张有关于何黎的资料，上面描述语焉不详。而在程光的记忆里看到的那些，又显得虚假而刻意。何黎到底是医生还是患者？又有什么值得程光对他下手的？但是偏偏因为我看到了那一个记忆，于是这个事情被串联起来。我知道了，程光是如何下手、为什么躺在天师处的那十多具尸体会有两张脸皮、以及程光之所以在精神病院的原因又是什么？但是何黎这个人呢？
    尹从犹豫道：你的意思是他是假的？
    没错。封泉说道。
    尹从拧着眉头，不解道：可是为什么呢？
    封泉说道：我觉得可能是某个老头，在逃逸出来的混沌之气里做了什么手脚。
    尹从和网友约定的地方并不远，很快就到了，是一家甜点店。尹从走进去之后环顾四周，没有看见疑似那个网友的人。
    封泉问道对方没有给你说，具体坐在哪里？
    尹从道：我问一下。
    对方的网名叫做一块小蛋糕，名字很可爱，大概是个女生。对方说他坐在最里面的窗户旁，封泉和尹从便走过去，随即有些怀疑的再次问对方道：
    你确定？
    一块小蛋糕：对啊，我正在吃一块抹茶蛋糕。
    封泉目光怀疑地看向自己旁边。
    他旁边就是这家甜点店最里面的窗户旁的座位，这个桌子只坐了一个人，是一个看起来六七岁的小男孩。封泉走上前一步，犹豫的问道：
    你是一块小蛋糕？
    小男孩抬起头来，开心道：是我，你们是很厉害的天师吗？
    封泉和尹从对视一眼。
    他们觉得有点不妙。
    这个男孩他们见过一面。前几天搬家的时候看到邻居着急地找他的孩子，孩子找回来之后，他们远远看了一眼，似乎就是这个小男孩。
    封泉挑眉，坐到男孩身前，问道：
    你的爸爸是叫严冬？
    男孩点点头，没错呀，你为什么知道？因为你能掐会算吗？可真厉害呀！
    封泉毫不心虚地接受了这一句赞赏，厉不厉害等会再说，你约我们来的？
    小男孩点头。
    为什么约我们来？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小男孩伤心地说道：我养的小狗不见了。
    所以？封泉疑惑。
    小男孩说：我想请你们帮我找找我的狗狗。
    封泉：
    帮忙是一定要帮忙的，不只要帮忙，还要把这个小孩儿拎回去，交给他的家长，让对方好好教训他。不过本着负责任的心情，封泉首先询问了一下这个小孩有关于他失踪的小狗的事。
    旁边的广场我们经常过来玩。其实离我家不远，从小区的后面的出来，过一个路口，直接就是这里了。这里有滑梯，有球场，乒乓球台
    封泉摆摆手，好了好了好了，这些就不用说了，然后呢？
    小男孩吸了吸鼻子，那天我和我家的姑娘一起出来
    姑娘？封泉看向小男孩，揶揄道：行啊，小小年纪，连童养媳都有了？
    什么是童养媳？小男孩表情好奇。
    尹从淡淡地看了封泉一眼，让他不要教坏小孩子。
    封泉说：你不说你和姑娘一起吗？
    我家的小狗名字叫做姑娘呀。
    封泉摸了摸鼻子，微咳了一声，那好，继续继续。
    小孩说道：我们一起玩游戏，走的时候它明明和我一起，过路口还是它提醒我。但是回到家，一转头，突然便看不见它了。我找了好多天，但还是找不到。
    封泉点点头。
    小男孩说：你要去那边广场看一看吧？我看电视剧里说，查案都要从案发地点开始的。
    可我们不是查案。封泉摸着下巴想了想，随即站起来，行了，我们送你回去吧！至于你的姑娘的事，就交给我们。
    小男孩点点头。
    尹从忍不住说道：怎么一个人出来？这样人多的地方，不安全，以后记得和大人一起。
    小男孩顿时皱起整张脸。
    封泉知道他为什么这样，恐怕是和在学校里犯了错误之后见到自己班主任一样的心情。
    这样想来，他竟然也是以身饲主任
    在尹从继续更进一步的说教之前，封泉赶紧拎起小男孩的衣领往外走。首先到了旁边的那个小广场，简单看了一下，接着抄了小男孩说的近道回去小区。
    对门的邻居是一家三口，男主人叫严冬，之前他和尹从往屋里添置物件的时候遇到对方，对方给搭了把手，似乎是一个待人热情的男人。回去的时候，严冬正好表情焦急地从楼道里出来。
    封泉知道对方可能是在找他的孩子，于是快走几步，把手上拎着的小孩递给他：
    严先生，这是您家孩子吧？
    严冬看见他手里的小孩，瞬间脸上起了怒气。不过当场还有外人在，这样的怒起只是一瞬间产生，很快便消失了。他看向封泉和尹从，热情热情道：
    是你们遇见了我家在外边乱跑的孩子吧？真是谢谢你们了，不然我还得不知道找到什么时候了！
    封泉有点心虚，不过他没有说是小孩把他们约出来的事，如果说了这个小男孩可不得挨一顿责骂。
    第136章
    只是说道：没什么,如果可以,多教孩子一些安全意识,让他自己知道,不要自己跑到太远的地方。就算出去玩，也要用带着的手机告诉一下家长。那我们先回去了。
    严冬热情道：家里刚刚做好了饭，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封泉婉拒：不用了，现在不饿,我们在外面吃过了。
    严冬带着小男孩离开的时候，那小男孩转头冲着封泉挤了下眼，封泉便冲他做了个鬼脸。
    回头看见尹从正轻轻拧着眉头。
    怎么了？封泉握住尹从垂在旁边的手。
    尹从说道：有点古怪。
    那个小男孩？
    尹从点点头。
    封泉若有所思,小孩比较喜欢玩了一点，还有就是竟然敢在网上约陌生的人出来见面,安全意识有点欠费,其他的我没有看出来什么问题。
    尹从一边和封泉走回家里，一边说道：我也不是非常清楚，之前没有感受到过,只是知道有这种东西,无时无刻不存在着如果真要说的话,可以用愿力来表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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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91)

    愿力？
    尹从点头,那个小男孩身上，有什么东西。
    封泉想了想,需要解决吗？
    不，尹从道，并非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反而给我的感觉十分纯净。我只是奇怪，为什么在一个小孩子身上会有这种愿力？
    那就不要多想了，反正不是什么坏事。今天时间还早，要不要去帮那个小家伙找一找她丢失的狗？
    道术在寻找丢失的东西方面还是很能派得上用场的，只是正统天师大都不愿意用灵力来做这种小事情罢了。封泉很快便折腾了一张符纸来，符纸自动在空气中燃烧，化成了白色的一缕细长的烟。
    封泉看着这一抹烟雾，它在空气中盘旋了一会儿，无头苍蝇似的转了一会儿圈，往上直直飘升，而后消散了。
    封泉挠挠头，纳闷道：不管用？不应该啊！
    他再折了一张符纸，情况却和上一次一样。
    于是只能暂且如此。不过想想那个小孩儿都敢求助网上的陌生人来找自己的狗狗，看来是对那只狗真有感情。尹从的意思也是要帮那个小男孩儿找一找，于是两人继续。
    之后他们散步一样在小区和那边的广场之间走了几个来回。没有看见有在街道上乱跑的狗。毕竟这边是居民楼和商场的交攘，土地面积紧张，在高楼之上，也没有什么适合养狗的地方。并且据那个小男孩说，他家养的并非是什么宠物狗，而是从老家带过来，一直养到大的狼狗，体型也不小。
    这样的狗应该是性子活泼的，就算走失，只要在这附近，不应该连个影子都没有。
    而且封泉之前用出的符纸也表明，这附近并没有活着的小男孩的狗。
    最后封泉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小男孩要找的狗，很大可能已经不在了。
    最终两人停在一家宠物商店的门口。
    封泉转头看向尹从，想不想养一只？
    尹从看样子有点心动，不过还是摇摇头，不了，不能花时间陪它，还是暂时不要养的好。
    封泉说，那就只是进去看一看。
    尹从矜持的点了点头，整理好衣服，卷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似乎是为和小动物一块玩而做准备。
    封泉在他身后无声的低头笑了笑。
    尹从真是严肃得可爱。
    买一只新手机，事先要在家里先花好长时间，学会怎么样修手机。买一台电脑之前，一定要先学会怎么维修。他猜，这次回去之后尹从可能会要偷偷学一学兽医，等到学成便会提出要买只宠物。
    唯一的例外就是交男朋友之前，尹从好像并没有学习要怎么样维修男朋友？
    那个小男孩有给封泉发过他失踪的狗狗的照片，封泉先是拿着照片给服务人员看了一眼，对方摇摇头：
    没有见过，是走失了吗？
    封泉点头。
    便听对方又犹豫道：哎，等一下，首先要说明，我可能记得不太清楚。
    封泉道：没事，你说，有一点线索也好。
    对方便说道：就是昨天早上的时候，我刚刚来店里，天还没完全亮。我好像是看过有一个男人牵了一只狗往那边走。体型和照片上的差不多，不过毛色不一样，比它颜色要深的多。
    封泉若有所思，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住在小区的人也陆续都下班回来了，这是一天当中最热闹的时候。
    对面的住户是严冬一家，而楼下住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叫宋李中年男人。独居，每天自己上下班，拎着个单肩包，看起来文质彬彬，似乎是一个教授。
    他才走到楼门口，遇到了封泉和尹从两人。刚刚打了个招呼作为寒暄，便有一个身影从楼门内迅速飞奔下来。
    宋李顿时顾不得和两人寒暄，张开手臂，一下子把飞过来的东西抱住了。封泉定睛看去，这才发现来者是一只小狗。
    身量不足半米，米色的毛，胖嘟嘟的，看着憨态可掬。封泉敏锐地察觉到尹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不过他的表情依然严谨，没有什么改变。
    封泉失笑，轻轻咳了一声。
    尹从顿时回过神，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泰然自若，仿佛自己没有对那只小狗产生什么觊觎之情。
    宋李抱着小狗，不好意思地转头对两人说道：
    这是我家养的狗，放心，很乖巧的，绝对不会伤人。
    封泉笑了笑，说道：很可爱。
    宋李怀里的小狗冲着封泉轻轻叫了一声，乌溜溜的眼睛里倒映着他和旁边的尹从，眼神清澈。
    晚上的时候尹从竟然主动来到封泉的卧室，表明了要和他一屋。封泉受宠若惊，热情地张开被窝欢迎尹从，笑眯眯地问：
    是不是想要抱着暖和的男朋友睡觉？
    尹从淡淡看他一眼，把手里的平板递给他，看一下。
    封泉疑惑。
    接过平板，看见里面的内容，竟然是他志愿学校的资料。
    尹从：好好看一看，之后找出个时间，陪你去学校看一看。你报考的专业有点冷门，我可以陪你提前买一些相关课程资料
    尹从话没说完，封泉便一瞬间欺在了他的身上，表情危险：
    晚上，一个被窝，大好的气氛你就不打算说点别的？
    第137章
    尹从顿了顿,表情奇异道：不然？
    封泉愤愤地低头在尹从鼻尖咬了一下。
    只是终究没能忍心用力,发展到后来便拥吻到了一起。直到手机响了一下,尹从终于找到空挡推开封泉,急促地喘息着。
    封泉不满地嘟囔：哪个这么没眼力见，大晚上打扰人家的夜生活
    拿起手机，果然是易佰这个可恶的单身狗。
    易佰发来的消息，说他和易良都已经来到了京都。
    还是想要请你看一下,他突然看不见到底是为什么？
    封泉不太明白他这样的执着是从何而来，不过也没有拒绝。行，到了之后通知我
    没想到第二天的时候易佰他们还没来,反而是隔壁家先出了事情。
    下午的时候有警察上门，封泉听见对面哭嚎的声音。他看着猫眼,对面门敞开着,几位警察似乎是拿着笔在做笔录。严冬的妻子妆容不在，正声嘶力竭，哭嚎着瘫倒在地上。
    警察表情似有不忍,但是没有去扶她。
    喧闹了好一会儿,等到严冬把他的妻子的情绪安抚好,警察离开的时候,封泉才打开门。警察先生还没下楼梯，抬头看见封泉。
    封泉笑了一下,跟着警察来到了楼下，询问道：
    警察同志，不知道能不能问一下对面发生了什么事？
    你是他们邻居？
    封泉点点头。
    警察说道：他家孩子失踪了,怀疑是有比较大规模的拐卖。
    拐卖？
    警察表情沉重，包括他家孩子在内，一共有四十二个孩子失踪。是同一个幼儿园里的孩子，据说是课间活动的时候，有一个女人到幼儿园的门外做防拐宣传。孩子们很积极，和那个女人请教。随后女人带着孩子们排队离开，一直没有回去。
    接着宣传防拐而拐带孩子，这个手段显得有点让人哭笑不得，不过封泉现在没有一点觉得好笑的意思。
    没有搜查？
    警察苦笑道：另一队正在搜查呢，我们要赶紧来安抚一下家属，他们去接孩子放学却没有接到，都瞒不住的。
    封泉点头，表情有点担忧。
    警察又嘱咐了一句，家里如果有小孩一定要看好。封泉在送别他们之后若有所思地往回走，还没进去楼道呢，便听见由远而近的救护车的嗡鸣。
    今天太阳陷落得似乎格外的及时。
    夕阳接着是夜幕，最能够掩盖悲伤。
    吃完晚饭，封泉和尹从下去在小泉里遛弯的时候便听见在下面纳凉的老人聊天，严冬的妻子悲伤之下心脏病复发，没能抢救过来。
    封泉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脚步微顿。
    尹从转头看他，怎么了？
    封泉很快便跟上去，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无常迅速啊。
    尹从也对于隔壁的那位女主人有一点印象。
    他们搬来这里是为了给封泉陪读，才入住不久。不过对面女主人是一个贤淑的女人，虽然没怎么直面过她的面容，却已经经常从下班回来的严冬嘴里提起，说他的妻子正在家里做饭等着他。
    对面住着的小孩儿每天被女人打理得精致帅气，早上背着小书包去幼儿园。
    唯一见到，是下午的时候透过猫眼，那个女人惊慌而悲恸地哭嚎。
    只是可惜，她还没能知道自己被拐走的孩子究竟如何，就再也见不到了。
    世上的是总是可惜。尹从说道。
    可惜，上一面距离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个太阳落下的时间。
    封泉原本想要帮助警方试着用法术寻找一下对面的小男孩，不过算了算，对方很快就能够安然被救出来了，也就没有多管。他第二日打算和尹从一起去志愿学校看一看，在路上就遇到了易良和易佰。
    易佰吊儿郎当地走过来，哟，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封泉看看写着京都大学几个大字的大门，你们又是？
    易佰说，过来逛逛。
    封泉点头，我们过来看一下志愿学校。倒是巧了，不是说一过来就联系我的？
    易佰说道：现在也不晚。
    他看向尹从，打了个招呼，而后比易佰单薄了一些的少年走上前。
    封泉对他说道：好久不见啊小学弟。
    易良轻轻笑了一下，点头，好久不见。
    封泉看看这两人。
    不论第多少次，他都要感叹一番缘分的奇妙。易佰和易良，看起来气质截然相反的两个人，竟然真的能够和谐地站在一起。
    不对。
    封泉想到，其实在一开始，他们两个之间的气质分明还没有这么明显的。
    他想起易良说的一句，我们都一样。
    真的重要？封泉偏了偏头，问易佰，看不见了这件事？
    易佰沉着脸点了下头。
    那么你呢？封泉又看向易良，你也是这么觉得？
    易良愣了愣。易佰也看向他，不过少年却摇了摇头。
    良良，你怎么
    我真的觉得，易良开口道，看不见，这件事本身并不重要。我是不想你一个人，所以
    他看向封泉，不管我是因为什么原因看不见了，不知道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重新看见？
    易良和易佰之间似乎是闹了别扭，谁也不说话地肩并肩离开了。封泉目送他们离开，然后问尹从：
    你怎么看？
    尹从看向他，让易良重新看见的方法？
    封泉笑了笑，不是这个。有没有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有点意思？
    尹从想了想，然后真诚地摇头，没有。
    封泉笑出声来，随后牵起尹从的手，一边在京都大学的校园内逛了起来，一边说道：
    这两个啊，一个内敛柔和，一个浑身是刺，气质矛盾得像是下一刻要刀剑相向。不过你看偏偏易佰要这么护着易良，倒是有趣。
    尹从点点头，接着问：然后呢？
    封泉略微回忆了一下，我还记得一开始见易良的时候，他是个看起来就难以接近的。和易佰那种愤世妒俗不一样，不过也是显而易见的心里冷漠。与人都隔着一层似的。而现在的笑，是从眼里直接露出来的真实的。像是冰破融化然后，他就看不见鬼了。
    正在听封泉说道尹从一顿。
    其实可见鬼物，也不只有几种玄门方法。
    哦？封泉斜眼看他。
    尹从微微转头，和他对视，你看。他伸出手指。
    尹从的手指落到封泉的眼尾，轻轻点了一下。有说心思最为纯净的婴儿能够看见邪秽，因为纯净的东西，与天地通。
    封泉眉眼弯起来，那我就当时你在夸奖我了。
    尹从被烫到手指似的，一下子缩回了手，貌似表情自若地继续说道：
    其实除此之外，极度的偏执，憎恶，猜忌，冷漠，倘若怀抱有对世间人纯粹的恶念，也能使他的眼透过深渊，看到位于另一界的鬼物。
    封泉挑眉。
    恶念也能是纯粹？
    尹从道，往往恶念比善念更纯粹。
    封泉便感叹，那么，真的是被暖化了啊，易良那小子。你猜，易佰如果知道是这个原因，应该会怎么想？
    尹从低眉敛目，微微思忖，然后说道：大概是，会觉得孤寂吧。
    *
    易佰真的一路上都没和易良说话。
    只是不时就要忍不住偏移视线，去看一眼他。见对方根本就没看自己，失落的移开视线。
    也就没有看到后者眼里带着无奈的笑意。
    还没能走多远，易佰便终于忍不住停下来，看向易良。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易良微微回过头看他。
    易佰扶着额头，你知道，最怕的就是不一样。现在终于可能不用看见那些，不用顾及自己的不一样，你为什么要反正以后不准去见封泉他们了！就算是有了办法，更加不许！
    易良沉默了一会儿，我不需要和旁人一眼，只是想要陪着你。
    易佰微微抬头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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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92)

    少年轻轻笑了笑，陪着你。因为旁人都不重要，而你只有我了。
    易佰感觉自己呼吸一滞。他话音都要发不出来，好半天才艰涩道：
    我不
    他确实不愿意放弃。
    什么为易良好，教他开朗，与人结交，平和处事。可是到了现在他发现自己的自私。易良终于不必在受那些污浊而阴暗的鬼物搅扰，自己竟然没有觉得为他开心，反而生出了满满的惶恐。
    他们是同一个人，又是彼此分割的两个。
    他知晓对方的全部过去，又亲手改变了他的未来。前半段童稚的人生黑暗而冰冷，后来他牵引着对方，逐渐走出污潭泥水，变得挺拔坚韧，在阳光下面熠熠生辉。
    可还是惶恐。
    他们亲密，是彼此无可替代的一个。他们互相知晓并且能够分享惶恐，互相抚慰这些伤痛来将之慢慢抹平。
    但是，突然有一天，易良离开了。
    他先一步，彻底踏出他所在的深潭。能够看见这些东西的，就只剩了他自己。
    易佰觉得，这大概是一种孤寂。
    虽然他强硬地从不肯承认自己会觉得孤独。
    第138章
    你他还想说什么,易良却止住他的话：
    不用说什么,你知道我的。
    可是
    我想做的,你说过都不会生气。
    易佰定定地看着易良半晌,终究是无可奈何地妥协了。
    好。
    易良笑了笑。
    他问道：对了，我们之前去京都大学附近不是有事情要做么？
    易佰恍然，拍了一下头，对啊。
    易良无奈地看着他,那我们赶紧回去，封泉他们应该还没离开。
    *
    封泉被尹从硬拉着逛完了整个校园，最终尹从得出一个结论：
    这个学校还不错。我可以来应聘门卫,陪着你一起上学。
    封泉：不要。
    尹从回头看他，眼里神色竟然很认真,显然是有在认真考虑他方才的提议。封泉努力打消尹从的这个念头：
    你觉得大学学生和门卫之间的爱情故事,好听吗？
    尹从不满：你是在歧视这个职业？
    没有没有，封泉说，是你长得太好看了,我怕有人看见了这么帅的门卫,跟我抢你。
    尹从暂时打消这个念头。封泉在一边说道：你放心吧,我提前打听过这个专业,道教文化研究嘛，这个专业有整整两年都是翻道藏,而这个东西我早就都背过了，到时候就算你不在学校当门卫，我们也多得是机会在一起。
    尹从瞬间眼神危险起来,若有所思地看向封泉，所以，你选这个专业就是为了能够偷懒？
    怎么会！封泉转了转眼，扯开话题：
    唉，尹从，你看那边！
    他指向的是他们所在位置的右边，是一个草木旺盛的花坛，花坛旁边放置着一张长木椅。原本只是想要转移话题，而封泉看过去的时候，竟然真看见了一个人。
    他轻轻皱了皱眉头。
    那是一个女生，半蹲着，看向花坛中间。穿着米白色的长裙，头发乌黑而柔软，披散在肩膀上。而花坛中央的地方，好像似乎一直猫。
    尹从疑惑道：她是有什么问题吗？
    封泉拇指按了按太阳穴，感觉到了灵力的一点异动。
    那个女生，和自己有什么关联。
    或者说，和自己这具身体有什么关联。
    他牵着尹从往旁边走了几步，在一棵树后隐蔽了身形，看向那边的女生。
    对方很有耐心地在逗猫，声音温温柔柔。藏在花丛里的猫终于试探着出来，被她抱在了怀里。
    学校里的猫被学生们投喂得胆子颇大，就这样轻易被女生抱起来带走了。若是平常的野猫，断不会这样放松警惕的。而女生离开的时候，封泉也看清楚了对方的脸。
    原本的封泉的记忆中，还真的颇为有些印象。
    虽然上一次见过距离现在已经时间不短，但是对方在原本的封泉的记忆当中可是占有很大空间。
    他刚刚重生到这具身体上的时候，原本的封泉是魂魄散尽而死，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而死因，便是送出了自己从小带着的一块玉牌，并且收了那个女生的一件导致吸引了众多野鬼厉鬼而把灵魂啃噬殆尽的回礼。
    总而言之，那是原本的封泉喜欢的人。并且也是杀死了原本的封泉的人。所以说起来，占据了这具身体的自己，还和对方有些因果。
    这可就有意思了。
    他简单地同尹从把有关于那个女生事情说了一遍，还不忘表明衷心：
    那是原本的封泉，我可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目光直白而坦诚地看着尹从，让后者忍不住面色一热，避开封泉的视线，说道：
    她有问题。
    封泉拉着尹从去到花坛那边的长椅上坐下来，一边说道：当然。
    尹从说道：不止是他害了原本的封泉，她身上的气息很不对。
    封泉看向他，挠挠头，哦？怎么个不对法？我没能看出什么来，对方身上也没有灵力，或者是怨气缠身，又或者大恶之人会有的戾气。
    尹从想了一会儿，换了种说法：
    还记不记得我们刚见面不久，在南城中心医院的鬼域之内？
    封泉道：当然记得。
    尹从道：那时候我曾经问过你，看见我的灵力是什么样子的，你还记得你怎么说的么？
    封泉略微回忆了一下，水面上的轻絮一样柔和的白色那种波纹简直漂亮极了，啧，我的灵力为什么就不是那样子的？
    尹从说道：其实当初我们刚认识不久，我便提出请你帮忙寻找住处，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心性十分透彻的人。而之所以能够我这样认为，是因为你看见的我的灵力的样子。
    哦？封泉挑眉。
    尹从组织着语言，就像我之前所说过的，所谓愿力，世人皆有之。而众人心中所愿皆有不同，我的灵力又并非是承借天地，实际上也是同愿力有些关联。因而每人所见不同，各有一种模样，是他们心中所映。
    封泉点点头，愿力自然该是心中所映。随即他眼里带了些戏谑：所以啊，从那之后就注定你要是我男朋友了？
    尹从微赧，羞恼地瞪了封泉一眼，不要插话！
    封泉老实闭嘴。所以那个女生身上？
    尹从说道：天地之间灵魂有别，灵力有别，人为智首，与旁的生灵皆有不同，可谓得天独厚。而唯独愿力，是众生皆如此，而人亦然。那个女生身上，却有一种混浊的愿力，可是按道理，不应如此。
    封泉问道：是愿力不应该混浊，还是她身上不应有愿力？
    都有。尹从说道。世人期冀，盼望，崇奉，皆是愿力。可是这种愿力不会往往不会停留，更不会凝聚于自身。举一个例子，倘若天地灾变，世人或可形成磅礴愿力，飘散于世间，绵延灵气，作用于天地愿力是这般是润物无声的影响，又怎会集结？就是不知那个女生身上，究竟有什么能够让愿力停滞的特性？
    封泉目光微沉，你是想说，和混沌缝隙有关？
    尹从表情凝重地点了下头。
    不合常理之处，恰好混沌破漏，只能按照这个原因思考。
    第139章
    封泉掐指测算了一番,可惜没能得出什么结果。事情仿佛被隐蔽在一片迷蒙的浅雾之下,混混沌沌。
    而因为如此,他更加觉得那个女生不简单了。
    先托天师处查一下,对方的详细资料，还有近几年的行程和所作所为。他回忆一番，似乎是叫做莘仪兰。
    尹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正当这时候，易佰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哎,封泉！
    封泉回头，挑眉道：怎么又回来了？
    易佰走近了，看着花坛上方,说道：为了那个来的。
    封泉顺着易佰的目光看了看，花坛之上是晴空,一群鸟雀从空中飞过去。
    什么？
    那个洞啊。易佰说。随后他看见封泉的表情,顿了顿，犹豫道：
    怎么你们看不见吗？
    封泉和尹从对视一眼。
    易佰说道：那个洞，在花坛上方的天空中,灰色的。我和良良就是远远地看见它才过来这个大学打算看看清楚。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封泉挑眉,你能看见？还是你们？
    易佰道：我们。
    封泉有些意外。
    不过不管怎么样,易佰带来的这个消息恰好是他们所需要的。封泉看向尹从,接下来我们要从哪里入手？
    尹从微微眯了眯眼，我想联系一下前辈。
    易佰和易良是来京都旅游,在之前就定好了住处。虽然他们竟然能够凭借肉眼看见混沌缝隙这件事让封泉和尹从有些琢磨不清，不过毕竟只是两个普通人，封泉便没有让他们插进后续的事情里来。
    回去住处之后,封泉问尹从道：阴阳两界是由生昭和灵昭两位掌管，之后发现两界不能完全分割，于是有你掌控两界之间，联系生死。按道理，这应该就是混沌之域，只是为什么明明身为混沌之域管理者的你却不能够看到混沌缝隙？
    尹从说道：你忘了，我现在已经并非混沌域的管理者，而是将之完全交给了千寻。
    封泉摸着下巴，它啊
    千寻是天地所生，灵气集结，只是缺少一些灵智。不过我会在它彻底生出灵智之前辅佐它，它能够比我做得更好。
    封泉说道：我并非想问这个。他看向尹从，而是你当初，为什么放弃了这个位置呢？
    两人对视着，半晌，尹从移开视线。
    看他沉默着，封泉又凑近了一些，难不成是为了和我谈恋爱？
    他可是清楚地记着，尹从去找过生昭之后，便说要和自己谈恋爱来着
    而尹从竟然真的轻轻点了一下头。嗯。
    封泉微微一愣。
    然后慢慢笑起来，伸开手臂，把尹从整个环抱住。尹从一开始颇为无所适从，然后也回抱住了封泉。
    封泉感觉心里柔软而热乎，仿佛泡在温泉里一样。他忍不住亲了亲旁边尹从的侧脸，然后嘴唇一路来到对方的嘴角，轻轻啃噬着。正打算继续，一抬眼却发现他们两人的床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影。
    封泉：吓！！
    定睛却发现是傅友云。他穿着一身简单的工装，仿佛是刚刚扎完花圈，身上还带着木屑。
    尹从也发现了傅友云的到来，立即和封泉拉开距离，耳朵通红，但是表情淡然，仿佛刚才在别人面前和封泉互相啃的人不是他。
    前辈，您来了。
    傅友云淡淡点头，你联系的我。
    尹从请对方坐了，又倒了茶，知道这时候他耳朵的温度才终于降下来。他说道：
    在京都大学，发现了一个混沌缝隙。
    傅友云点头，我知道了。
    封泉坐在另一半的沙发上啃着苹果，所以，前辈您看应该怎么处置？之前我同尹从处理过一个混沌缝隙，是在郊区附近的一所精神病疗养院，废了有一番功夫。可是那个也只是尚未显现、只是依附于人的混沌裂隙，而这个，据看见它的人说，已经是能够直接彰显在真实空间当中。并且，这样的混沌裂隙，又会不会对人产生什么影响呢？
    当然会。傅友云说。但是混沌影响生人的方式总是多样的，情况可能不会和你们上次遇到的相同。不过各种灾异总会有共同点，那就是性格、行为反常的整个范围内的人，或者大批离奇死亡的生灵。
    封泉闻言表情严肃起来，那么我们现在要不要去看一看？
    我自己去。傅友云说道。他看了封泉和尹从一眼，语气淡淡：不需要你们，你们查周边人的反常之处，我去看一下混沌缝隙，看看能否找出让它能够闭合的契机。
    封泉说道：前辈现在要去？时间已经不早，家里有客房。
    傅友云淡淡地看他一眼，摇头，不必，你们可以继续做我来之前做的事。
    尹从：！
    他羞恼地看封泉一眼，脖颈连着耳尖全都烧红起来了。封泉倒是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笑眯眯地送客：
    前辈慢走。
    傅友云从原地消失，他身上所携带的清冷气息在空气中打了个旋儿，也消散了。封泉便看向尹从，眨眨眼，像是一只想要主人顺毛的大狗狗。
    继续？
    尹从轻轻哼了一声，躺到床上，转身拉过被子，埋起了头。
    封泉：你好像还没洗澡呢。
    尹从：
    封泉等了一会儿，尹从沉默地从床上下来，翻出睡衣走去浴室。
    第二天的时候封泉和尹从打算去一趟天师处，下楼之后却正好遇到警察送邻居家的小男孩回来。小男孩看到两人，还伸手打了个招呼。
    封泉看着小男孩，眼神定了定，然后才回他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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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93)

    看见了吗？他说道。
    尹从点点头，我看见了，保护着小男孩的他的小狗的灵魂。
    封泉目送着警察和那个小男孩，直到将要上楼，依附在小男孩身上的那只狗狗却停下了。它站在地上，半透明的身体显得飘忽又瘦弱，翘首望着小男孩上楼的背影。
    尹从不解道：狗狗的灵魂能在白天正常出现？
    封泉道：和人死后一样的灵魂，但却一点阴气不沾染。纯净又透彻的灵魂，即使在阳光之下也没有什么可遮掩的。
    尹从了然，随即又说道：看来，那个孩子是被它救出来了。
    封泉偏了偏头，你之前所说的，那个男孩身上的纯净愿力，应该就是那只小狗的吧？
    尹从点头，动物不如人智慧开蒙，死后没有怨恨和执念，所以大多甫一死去，灵魂便去往另一世界。能够留在阳世少之又少。看来便是它执念所在，系于那个小男孩身上了。
    封泉叹了口气，倒是可惜，家庭遭变，他的母亲倒是不在了。
    去到天师处，封靖正从外面回来。像是往常一样招待了两人，然后坐到桌子后面，表情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封泉看他表情烦闷，不过一点也没打算为他分忧，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京都大学一个叫做莘仪兰的女学生，我想要她的详细资料。
    封靖没问为什么，在电脑上输入了她的名字，不一会儿资料便被打印出来。
    封泉和尹从一起看起来。
    这个女生的资料看起来没什么不对。出生在南城的一个普通家庭，父母是很普通的上班族，后来她考了京都大学，这一年当中除了课业和家教兼职也没什么额外的活动。
    但是，封泉知道她当然不是表面这么简单。否则也不能间接害死了原本的封泉。
    就只有这些？封泉皱着眉头，很不满地说道。
    封靖无奈，大哥，你还想要多详细，档案系统里的资料，有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想知道更多的，除非花费时间和精力去查。
    封泉略微失望，摆摆手，示意不用。他把这张资料叠起来装进兜里，说道；
    你们天师处和其他治安部门应该有联系吧，想问一下，这段时间京都大学附近有没有什么离奇死亡的人？
    封靖略微沉思一番，然后摇头道：送到天师处的，除了前段时间的两幅脸皮，便没有了。时间范围？我或许可以帮你去问问。
    封泉道：近一年。
    封靖：玩我呢？每天要死那么多人，我上哪找着一年当中死去的其中一个人？
    封泉说道：如果没有死因离奇到送到天师处的尸体，那就查一查是否有数量上的奇怪。这个应该容易查。
    封靖这才勉强点了点头。
    他打了两通电话，之后对封泉摇摇头，确定了，没有。近一年的死亡人数和往常没有什么波动，你说的数量多的死亡人数，并没有发生。
    封泉微微皱起眉，若有所思。
    尹从伸出手，在他眉心轻轻点了一下，把他皱起的眉头抚平。不必想太多，我知道要怎么做。
    封泉略有些惊喜，看着尹从，怎么做？
    尹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被封泉拿下来，亲了一口他的手背。
    便听尹从淡淡道：录取通知书不是已经发下来好多天了？虽然距离正式开学还有一段时间，但是京都大学在几天之后会有一个新生集训活动，地点就在校园内，只要是新生有意的都可以参加。
    封泉闻言一脸警惕，你想干什么？想要抢夺我的假期吗？
    尹从微微眯眼，去不去？
    封泉一脸抵死不从。
    尹从：嗯？
    封泉：我去。不过要有补偿。
    尹从这才满意地点头，那么你正式开学之前，频率可以改成三天一次。
    封泉讨价还价：不能每天都有吗？
    尹从皱眉，两天一次。
    成交！
    被当做背景板的封靖：
    我刚刚都听到了什么？！！
    对了，和尹从商量完，封泉看向封靖，既然你说这段时间没什么稀奇的案件，为什么你一副一个月没休息了的表情？
    封靖神情疲惫道：并非是因为天师处，而是几个玄门家族彻底乱起来了。
    封泉点点头，不怎么关心道：哦。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离开了。
    封靖欲言又止，不过看着封泉亲亲密密地拉着手走出门，还是没能开口。
    第140章
    在封泉被迫出发去京都大学之前,隔壁家的小孩儿过来做客。
    封泉想起先前跟在小孩儿背后的那只狗狗的魂魄,说道：你要找的小狗
    小男孩低低地说：我知道的,它不在了。但是它救了我。
    封泉点点头,你知道就好。
    他在冰箱里翻找着，问：水果吃吗？
    小男孩摇头。
    封泉换了一样，小蛋糕？
    小男孩继续摇头。
    封泉于是把水果和蛋糕都拿出来，自己独吞了。
    小家伙年纪不大,才上幼儿园大班，但是或许因为是家里遭逢变故，一下子沉静下来了,一点也不见小孩子的玩闹。坐在封泉家的客厅里，安安静静地,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封泉找了个动画片看起来,一边问小孩儿：你爸爸上班去了？
    男孩点点头。
    爸爸上班，而他的妈妈已经不在了。让一个小孩子对着空荡荡的家里，着实是残忍。封泉想,应该也是因此小孩儿一大早敲了自家的门。
    封泉咬了口苹果,对了,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低着头的小孩儿轻声吸了一下鼻子。封泉大惊失色,要是小孩儿在自己面前哭起来，他可不会哄的。正有点不知所措的时候,小孩儿已经安静地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继续沉默了。
    小孩子伤心，封泉觉得自己应该安慰一下。不过给了吃的不要,他想了想，说：
    看电视吧，我特意找了动画片给你。
    尹从还没起床。封泉昨天晚上为了报复对方抢夺走了自己的假期，于是闹得次数多了些。只可惜尹从脸皮薄，每次都不要自己帮他清理、上药，于是对方自己收拾完之后已经精疲力尽，早晨封泉起床弄出动静不小，尹从都困顿得浑然不觉。
    时间差不多了，封泉要下楼买早餐。看看小孩儿，问道：我下去一趟，你是要在这里看动画片还是？
    小男孩抬头看向他，目光里有些微不可查的希冀。我我能跟你一起吗？
    封泉耸了耸肩，那就下来吧。
    轻轻关了门，走到楼下，顺手把垃圾扔了。封泉看向即使在外面也能看出周身落寞而悲伤的气质的小萝卜头，摸着下巴，说道：
    我就叫你小胖胖吧。小胖胖，那边。你也还没吃早饭吧，叔叔请你！
    小男孩撇撇嘴，我叫严亮亮。
    封泉：我知道了，小胖胖。
    严亮亮：
    他们下来的时间其实已经不早，马上要八点钟，早吃摊都没有什么人，马上要收摊了。封泉赶紧过去，说道：
    老板，帮忙做份外带的早饭。
    两人才坐下，不一会儿竟然又有个人来了。封泉抬眼看去，是他家楼下的宋李。
    他惊讶道：宋先生，怎么了？看你表情，是有什么事情？而且怎么没有去学校？
    宋李叹了口气，表情疲惫：我我把我家的多多给弄丢了。
    封泉问：多多是？
    宋李说：是我养的狗，你之前见过的。
    封泉安慰了一句，心想怎么丢狗的事件也太多了点吧？先是小胖胖家的姑娘，又是宋李家的多多。
    而坐在一边的小胖胖对此很是同情，表情低落道：我家的狗狗也丢了。叔叔不要伤心，一定可以找回来的！
    宋李问道：你家的狗是什么时候丢的？难怪好几天没见它在小区里闲逛。
    小胖胖说：是上个星期六的时候，我和它去小区北门玩。
    星期六是十二号么？
    小胖胖点头。
    宋李纳罕道：不应该啊，我那天傍晚还看到你爸爸牵着你就姑娘去小区外面。没有记错日期？
    小胖胖微微睁大眼。宋叔叔您说的是真的？是我爸爸吗？
    宋李点头。
    然后封泉便看见小孩儿一副破受打击的样子，从凳子上跳下来，火急火燎便往家里跑。封泉嘱咐了一声小心点，目送小胖胖进去了楼门口，这才对宋李说道：
    宋先生，您节哀。
    宋李被封泉这句话给逗笑了，瞧你说的他眉间还是带着浓重的郁气，看起来真的是与他家多多的感情颇深。
    我打算再好好找找，那么机灵的一只小狗儿，可能过几天自己就找回来了呢。
    虽然他这样说，但看他的神色显然是连他自己都没有说服。
    昨天学校的事情有点多，打算要加班。校园里养着的猫猫狗狗很多，多多也从来不伤人，我就把它带去学校，方便喂它。中午和下午都没有找到，我还没当一回事，只当是到了新环境和别的小动物玩得开心。学校里学生也很喜欢喂这些小动物的，我也不担心它会饿着。直到今天早上，我出来找多多的时候路过教学楼后面，有学生说在附近看到过它。那里是施工的工地人迹混杂地，我家多多
    封泉安慰道：总会找回来的，多多那么聪明，又很讨喜，哪里有人舍得对它下手呢。
    宋李笑了笑，点头。
    而封泉大概知道，宋李家的小狗可能是真的回不来了。
    他自宋李身上感受到的气息和最开始从小胖胖身上感受到的一样，是一种纯净的愿力。
    是他们的犬类朋友，身死之后对于它们主人最纯洁的挂念和看顾。
    而封泉也不禁有些感叹。万物有灵，分明是智慧尚未开蒙之物陨落之后不易集结成为灵魂，他却在这几日一连看到两只纯净之至的灵魂。
    愿力。
    人心皆存污。是只有尚未开蒙之物，才能够拥有吗？
    带了早饭回到家，封泉吻醒了尹从，把他扶起来，语气黏黏糊糊道：
    亲爱的，起床啦。先吃来早饭。
    尹从轻轻皱了皱眉，表情困顿。
    封泉忍不住凑上去又亲了口，在一边的小桌子上摆好了早餐，又往尹从背后塞了一个枕头。
    在封泉的设想中的这个美好的早上，应该是他端着碗，一勺一勺地喂尚未完全清醒的、操劳了一晚的男朋友。趁对方迷迷糊糊的时候，还可以顺便讨几个小米粥味儿的吻。捏捏脸，揉揉头发，喂完对方之后让他躺下继续睡，再温柔地替对方掖好被角。
    然而事实是，尹从转头看了一眼窗户外面的艳阳天，随机挣扎着起身，利落地在封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穿好了衣服。封泉眨了眨眼，连忙揽住尹从要站起来的动作，说道：
    你起来做什么，看你还有点困呢，你继续躺着，我喂你吃早饭好不好？
    尹从轻轻皱起眉头，不赞同地看封泉一眼，就要开口说什么。
    封泉赶在他开口之前连忙说：好吧好吧，我知道，不行。
    尹从严肃地点点头，你今早是不是没有洗漱？
    封泉摸了摸自己的脸，嘿嘿笑了一声。
    没有尹从督促着，他当然不会那么勤快。
    尹从：去洗脸，刷牙。
    封泉焉头耷脑地去到洗刷间。
    吃完早饭，尹从给封泉准备好了行李。清点了一遍，又对封泉说：
    你看一看新生群里，关于这次的活动上面会有通知要准备什么东西。
    封泉连连点头，放心吧。我会找机会和莘仪兰说上话，她作为大二学生，没有毕业论文要准备，也不必绸缪实习单位，却假期待在校园里。这次集训活动她应该也是要参加的。
    可是一想到要有整整两周的时间，只有晚上回家才能看见尹从，真的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呢。
    只要不是一整天黏在一起，就算稍微分开一下，刚开荤没多久、每时每刻都恨不得对自家男朋友亲亲摸摸的封泉就会觉得如隔三秋。
    他用略微带着怨念的眼神看了尹从一眼，便听尹从提议道：
    我会隐形之后和你一起。
    封泉的神采顿时回来了，惊喜地凑过去，说道：
    你也是不想和我分开，是不是？
    尹从抿了抿嘴，微微转过脸。
    封泉不依不饶：是不是？是不是？
    尹从无奈道：是。
    封泉笑起来，我就知道。不过他眼睛一转，仿佛是藏着什么坏水。尹从顿时警惕道：
    你在打算做什么？
    当然是好事啊。封泉道。自从之前你变小过之后，我就一直在研究一种符咒，花了这么长时间，终于研究好了！
    尹从坐得离封泉远了些，我不想知道。
    封泉立即又凑近，把两人之间的距离重新减到零。来嘛来嘛，这个符咒，叫做七十二变符，可以让贴了符的人或物变换形态。你变一下，变一个体积小的动物，我兜着你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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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94)

    尹从表情抗拒。
    封泉思考着要用什么才能够打动尹从。这样，他绞尽脑汁，如果你答应这样做的话，以后你说停我就停。
    尹从这才看向他，将信将疑，真的？
    封泉一脸肉痛，割地让城，真的！
    尹从满意道：可以。
    封泉这才一脸不忍地拿出符纸，想到这是用什么换来的，感觉这张符纸是如此沉重。
    第141章
    他指尖在符纸上方游走,嘴里嘟嘟囔囔一阵,终于符纸成功。尹从拿过符纸,贴到了自己肩膀,下一刻，尹从的身影从原处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小小软软的英短银渐层猫。
    小猫一脸茫然，低头看看自己,举着小爪爪，在空中抓了一下。随即一面小镜子出现在它面前。小猫对着镜子里的脸呆滞了半晌，然后惊得浑身毛都炸了起来。
    喵呜它看向封泉,猛地扑上来，爪爪拍着封泉的胸膛,嘴里喵呜喵呜地指责着。
    封泉：
    啊,我死了。
    他捂着胸口，眼神晶亮地看着身上的小猫。而小猫在乱叫了一通之后，也终于能够控制着说出人言。
    换一个形态,我不要这样和你出门。
    封泉没有出声。
    尹从疑惑地看过去,视线里便是突然伸过来的一双大手,接着自己便被抱了起来。
    封泉把脸埋进猫咪的腹部,深深吸了一口，喟叹：
    啊！
    尹从：
    他一个激灵,忍不住抖了抖毛。
    封泉不舍地看了看尹从现在的形态，问：嗯不想这样的话，你打算用什么样的形态？
    尹从猫脸严肃,微微眯着眼想了想，然后说道：
    青龙。我喜欢这个。
    封泉：不可以，这个怎么上街啊。
    尹从表情略微可惜，然后换了一个，那就小蛇，可以圈在你手腕上，方便携带。
    可以把男朋友走到哪带到哪，封泉一时间还有点意动。不过看着面前这只毛茸茸的浅色小猫，随即便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
    心动什么？小蛇能有小猫好撸吗？！
    封泉面对尹从，换了一副表情，假情假意地叹了口气，唉，尹从，这个符纸其实还很不稳定。我怕多试几次，会变成小猪、小虫子、小屎壳郎、小苍蝇
    猫咪阴沉着脸，在封泉继续说下去之前一爪子拍到了封泉嘴上。
    闭嘴。不用了。
    封泉从善如流，好的，男朋友。
    学校的集训活动比较宽松，地点就在校园内，基本是只要拿去新生证明就可以参加。作为正式开学之前的学校活动，很多新生都抱着提前认识校友的想法来到了京都大学。
    封泉背包里装着猫，把包背在胸前。轻轻地拖着背包底下，仿佛里面放了什么绝世珍宝似的。
    我了解过了，封泉在校园内慢慢地走着，低声对包里的尹从说，这个集训内容大概有三个。一个是在校园里闲逛，认识校园文化；还有组织去距离学校不远的道教圣地；顺便有带队老师讲解道教文化。和莘仪兰接触的机会不会少。
    尹从的声音顺着带着凉意的灵力来到封泉的耳边。
    那么莘仪兰为什么会在校园里，你知道吗？
    封泉低声说，目的肯定和校园里的那个混沌缝隙有关，不过表面上她留在学校里的借口是帮老师组织这次集训。所以我才说能有很多机会和她接触。
    距离集合时间还有一段时间，封泉走到了那个花坛旁边，盯着花坛上空看了半晌，想了想，随后往一边教学楼走去。
    包里的尹从问道：怎么，是有什么头绪了？
    封泉把背包拉链拉开，以手作扇子往里面扇着风，语气心疼道：天气太热，你在包里不闷啊？先去楼里凉快一会儿。
    尹从心里不禁一暖。
    没关系，我可以用灵力来保持凉爽。
    封泉一边往教学楼的阴影里走，一边说道：不行，还是太心疼了。
    这里是教学楼和草坪之间的夹角，被阴影遮蔽，还是个监控死角。一走到这里，封泉便用了隐身符，然后把包里的尹从抱出来，在他身上狠狠吸了一口。
    啊好心疼，快让男朋友看看有没有热出汗。
    被吸了肚皮的尹从：
    好在现在有毛，脸上的温度没有从颜色上反映出来。他羞恼地往封泉脸上呼了一爪子，如果你再这样的话我现在就回去了！
    封泉连忙道：唉唉唉，别啊，别气，等回去我也变这样让你摸怎么样？你不是很喜欢小动物吗，养我也不用学习兽医，多好！
    尹从眼睛一亮。
    他消了气，矜持地微微颔首，说道：说吧，你是否是想到什么了？
    封泉笑了笑，在鬼故事当中，学校都是建在坟场上的。这句话其实有点道理，而我进来之后发现，这所学校下面真的曾经有个小型坟场。我试试看能不能招出来个滞留的鬼魂，问一下学校里、特别是混沌裂隙附近这段时间的情况。
    尹从点点头，也好。你想得很全面。
    封泉笑了笑，把尹从轻轻放回包里，手指在身前的空气中划着，口中念道：
    此间土地，神之最灵。闻符一召，速现威形！
    一双苍白的手从封泉身后的墙壁当中扒出来，随后一只长头发的鬼走出来。身形一动，便穿过封泉的身体飘到了封泉的面前。
    这只鬼年代距离现在似乎还颇久远，是只男鬼，披散着头发，穿着一身不属于现代的短褐。
    封泉直直看着面前的这只鬼。
    被召出来的鬼半晌没听到封泉说什么，终于疑惑地抬手分开面前的头发，问道：
    你唤我出来的？你是个天师？找我什么事？
    封泉突然抬手，朝他勾了勾手指。
    你，过来。
    男鬼：啊？
    你再穿我一下。
    男鬼惊疑地看看封泉，指了指他，穿过去？
    封泉点头。
    男鬼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脾气很好地飘着从封泉身上穿过去，又穿了回来。
    封泉一脸惬意地抖了抖肩膀，语气荡漾：啊！真凉快啊！
    男鬼：
    他心疼地捂着自己，感受着少了一丝丝的阴气，愤怒道：你这个娃娃，到底叫我出来干嘛的！
    封泉这才说起正事：哦，有点事想向你打听一下。
    他询问了这只鬼这所学校近几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对方想了想，答案是并没有。
    我在下面无聊嘛，经常上来的。原本也不觉得自己在下面怎么样难挨，结果咧，人们发明了电脑！手机！这么多有趣的好玩的！让我在下面怎么待的住哟。我就只能跟去教室，偷看那些学生打游戏，或者听听免费的课，充实自己！
    封泉：很好，学而不厌。
    男鬼继续道：所以如果真有什么事的话，我肯定会知道啊。没有就是没有嘛。
    封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知道面前这只鬼说的应该是真的，可是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这本身就很奇怪了。
    天地间清浊相分，混沌为中间涤荡之物，按理和两者任何一种不能够相容。没道理混沌缝隙出现在这里，却没有引起任何改变和后果。
    而且他之所以召了一只鬼出来，也是想看一看阴灵是否会被混沌裂隙而影响。在人当中的改变尚且需要探查，但是在灵魂身上的影响却能够很是直观。
    可事实是，这只鬼气息平和，是一只流连人间久了的孤魂野鬼。并不见有什么和混沌之气有关的地方。
    对了，封泉重新看向男鬼，我一开始就想问了，你死因应该是猝死吧，怎么老用头发遮着脸？
    说到这里，男鬼浑身气质顿时悲伤起来，因为我自卑啊。
    封泉疑惑：嗯？
    男鬼吸了吸鼻子，把头发向上撩，一边说道：我那个发际线有点太朝后，我自卑啊！
    头发撩到后面，露出男鬼前半个剃得光亮的脑壳。
    封泉懂了，原来是大清的鬼前辈。
    他怜惜道：要不我回头给你烧顶假发？
    男鬼眼睛一亮，激动道：好啊好啊！这可真是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好了！
    我过几天出去找个扎花店，给你弄一顶。
    男鬼满脸表情恨不得为封泉表演三跪九叩，以示感谢。最后只能一连在封泉身上穿了十多次，一边说道：
    这天太热了，给你多凉快凉快。
    凉快好了，集合时间也差不多到，封泉和男鬼告别：
    你回去吧，现在是白天，就算有阴凉也不宜待久。等我把假发带来，会再找你。
    刚刚到了集合地点，封泉便看见了站在其中被簇拥着的莘仪兰。
    他略微靠近了一些，听到周围的学生叫她学姐，原来对方是在分发矿泉水和遮阳帽。
    他听见莘仪兰用柔和的语调和周围的新生说着今天的安排：
    等到下午天气凉爽一点，会组织去不远处的道教遗址。在之前你们可以互相认识一下，都是新同学。
    对，当然不用做什么功课啊，还没有开学呢，只是认识一下道教文化，途中会有带队老师讲解的。
    我不是这个专业的，只是来帮忙。
    封泉看着人群当中的莘仪兰，对方身上气息混浊，但并非阴气或者怨气、戾气。
    第142章
    他几乎都能够肯定这个莘仪兰和混沌缝隙有所关联了,但是仍然不知道对方身上的那种气息究竟怎么形成。
    混浊的愿力可是就连尹从也不知道,愿力为什么会是混浊的。
    一边思索,封泉一边无意识地把手伸进背包里揉着里面的猫咪,然后被一个小肉垫愤怒地拍了一下。
    封泉笑了笑，赶紧讨好地轻轻摸了摸小猫的背。只是心里仍然是担忧。
    混沌裂隙，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以至于后面源源不断地出现其他。终有一天,混沌散溢到人间，以至于生死之间没有了界限。
    或是行尸走肉，或是方死方生,秩序紊乱。
    就算他能够解决上一次的混沌缝隙，就算这一次仍然能够安然无恙,那么以后呢？
    他只是一个人间的天师。
    管不了整个人间界,管不了另一个亡灵世界，也管控不了混沌。
    似乎是感应到了封泉的所想，包里的尹从用小肉垫再次轻轻拍了拍封泉的手。封泉顿时被猫爪的触感吸引了心神,把所有疑虑都抛在了脑后。
    他究竟在犯愁什么,混沌缝隙这个东西,既然已经出现在这里,那么他相信一定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有生昭和灵昭两位界管，还有整个天师界。
    想通了这一点,封泉觉得船到桥头自然直，也不再忧心了。手指点了点尹从的鼻尖，轻声说道：
    咱们去会会那个莘仪兰。
    东西分发完毕,围在莘仪兰附近的人全都散去之后，封泉这才走到莘仪兰面前，说道：
    学姐，请给我一顶遮阳帽，谢谢。
    莘仪兰抬头看向封泉。
    封泉礼貌地笑着，看着莘仪兰，然后熟络道：学姐，真是好久不见啊。
    他捕捉到莘仪兰的细微表情，先是瞳孔一缩，随即恢复了先前表情，用一种面对许久不见的老同学的礼貌态度，轻笑着，颔首道：
    封学弟，好久不见。
    封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莘仪兰表情如常，仿佛根本不记得一年前她对封泉做了什么，递给他一顶遮阳帽，还有一瓶水。
    封泉把东西接过来，对着莘仪兰点了点头，走到一边。
    看见莘仪兰背着的包了吗？
    封泉拧开矿泉水的瓶子，倒了一瓶盖小心送到包里的尹从面前。
    猫粮，狗粮。不知道她背着这些是打算做什么。难道她也养小动物？
    包里的小猫喝完了一瓶盖水，里面还剩几滴，封泉把它倒进了自己嘴里。
    尹从的声音传到他耳边：上一次见莘仪兰，她在吸引花坛中的野猫。也许她真的有养小动物？
    封泉摸着下巴，那也没必要这样随身带着猫粮啊。哎对了，你想不想吃？我朝她要一点猫粮？
    尹从：不用了。
    封泉再次倒了一瓶盖的水，喂给尹从。等到尹从表示够了，封泉才举着水瓶大口喝起来。背包里的猫咪严肃地皱着眉头：
    慢点喝。
    封泉放下水瓶，咂了咂嘴。四顾无人注意这里，便把头埋进背包里在猫咪额头上亲了一口。
    尹从：
    他用爪子扒拉一下额头上被沾湿的毛毛，不要看我，那边已经开始排队了。
    带队的是一位四五十岁的邱姓老师，穿着很齐整的中山装。今天过来集合的只是一小部分人，去道教遗址是分批去往，所有排队的人一共也不过三十个。
    乘坐着学校的大巴，没用半小时便到了目的地。这里是京都的一座山，山上草木葱郁，并不很高，还修建了蜿蜒的山路。
    顺着这一条修好的石路上去，就是在京都很受欢迎的道教景区。不过我们这次要去的地方并非是那里，所以走的也就并非这条路。
    邱老师说着，带领一队学生们绕到另一边。山石嶙峋，并不好走，没有成型的路。他回头嘱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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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95)

    一定要小心，都牵着这根绳子走。
    有学生不以为然道：哎呀，这山并不陡，就不用牵着走了吧？
    邱老师劝服不了，而且学生们也都不是小孩子，只能把绳子收起来。再三告诫：
    一定要小心！要是有谁光顾着看风景玩得开心，乐极生悲，不看路，摔到了，就把名字记下来开学我扣他量化分！
    学生们调笑一阵，继续往上攀爬了。
    这座山确实并不陡峭，不过面积算大，横亘着东西一条，从京都直过，贯穿东西两边相邻的省份。围绕着山脚的是高速公路，周围并没有什么热闹场所。就算现在是假期，山上的那个道教圣地也没有多少人前来拜访。
    景点尚且如此，山上其他地方就更不用说了。除了密林野草，就是嶙峋的山石土砾。不过即使是这样的景色，一群即将踏入大学的少年开开心心地一边聊天一边走，也不算无趣。
    邱老师一边讲：道教文化呢，崇尚天人合一、自然清净，古时候道观除却现在经济发展之后所有的参拜意义，都是静修为主。因而落址常选于这种自然风景优美、或者深山人迹罕至处
    往山里走去，越来越能够见到一些人为痕迹了。莫约是在山腰处，林木逐渐稀少了，只剩了土色的山石。邱老师说道：
    你们看那边。
    他指示的地方是一块巨石，众人围拢过去，有人惊奇道：
    好像是经过雕刻的石头吧？你看它表面光滑而富有线条。
    嗤，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经过风蚀自然变得光滑了。
    这里又不是戈壁！这座山也没有什么年代，怎么会是因为风蚀？
    邱老师连忙摆摆手，拍了拍这块半人高的巨石，说道：不要争论了，这确实是有雕刻痕迹的一块石头。结合这座山的历史来看，它原本雕刻的应该是山上供奉的山神，或者是城隍，雕像损坏掉了，这是它曾经的一部分啊，原来是供奉了山神，你们看那边！
    哇，这么小一个庙一样的东西。
    邱老师点点头，可惜已经损坏得不成样子了，不远处应该就是另一所道观遗址，我们过去看看。
    第143章
    闻言一些人不禁有些开心,还有的表情很不以为意。队形散漫地从崩塌缺损的山神石像和小庙旁边走过去,其中一个人被小庙前面的石碑一样的东西绊了一下。残破的石碑倒地,后一个人在上面踩踏过去。
    封泉皱了皱眉,落后了众人一些，然后蹲下把倒地的石碑扶起来，伸手拂了拂上面的尘土。站起来，俯身合掌拜了一拜。
    找到残破的道观之后,趁着邱老师在和众人讲述这里的历史、以及一些道教故事，封泉故作不经意地走近了莘仪兰。
    她并非是这个专业的人，于是站在人群最后面,帮邱老师拿着背包。
    不重吗？封泉突然开口。
    莘仪兰身形顿了顿，随即表情自然地转过身看向封泉,什么？
    不重吗？封泉表情好奇,还要爬山，要扶着老师，还要帮老师拿东西,为什么是你一个女生来帮忙呢？我们专业过来的这些人,随便一个男生都可以比学姐更能胜任啊。
    莘仪兰笑了笑,学弟学妹们是要认真听老师讲课的,我来帮邱老师就好了。而且这些东西也并不重。
    封泉正准备说什么，却无意中抬眼看见莘仪兰脖子里挂着一根黑色的绳。
    他目光微微一顿。
    绳子上还有两个木制珠子做装饰,看着有点熟悉，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对方脖子里挂着的那个，应该就是当初原主临毕业前送给人家的定情信物那个保护原主以纯阴之体,却从小没有被阴灵打扰过的玉牌。
    目光落在对方身上的时间只是一瞬，快到莘仪兰还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
    封泉故作失落表情，对莘仪兰说道：莘仪兰学姐现在你是学姐了，所以对我这么冷淡？
    莘仪兰笑了笑，学弟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这一届的学弟都很有活力，学姐都很喜欢啊。
    封泉便紧接着说道：莘仪兰学姐，你怎么这样说既然如此，你也并非是真的喜欢我、想要当我的女朋友是吗？明明一年前
    莘仪兰笑容得体，只不过带了一些抱歉：封学弟当初，是你误会了我的意思了吧？我当然对你有些好感，但那只是对同学，并不是那种
    我明白了。封泉打断他，抬眼看向莘仪兰，满眼倔强：
    既然莘仪兰学姐你这样说了，那想必是我一厢情愿了。
    莘仪兰似乎是松了口气，然后对着封泉表情安慰。
    封泉继续说：可是我都把我家祖传的传家宝给你了，那是我妈要送给她儿媳的。就是那个玉牌，既然学姐你并不喜欢我，那么还请你把它还给我吧。
    莘仪兰闻言表情一僵。
    封泉表面衣服情场失意的落寞表情，心里却给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
    不过心里又有些惆怅。真应该让原本的封泉看看，他喜欢的人是怎么样的。自己竟然落得魂魄消陨的下场，他倒当真是替原本的封泉感到不值了。
    有些傻乎乎，莽撞地便送出去定情信物了，但是下场却并不好。封泉有点心疼原本的封泉了。
    而莘仪兰也终于不能够完全维持住淡然的表情，脸上笑容僵了僵，而后说道：
    你是想，把你给我的东西要回去？
    封泉丝毫不觉得脸红，点点头。
    这小丫头，难不成还不想给了？当初既然对原本的封泉没有意思，那么一块品质上好的玉牌，竟然也真的好意思收着了。还是，这个莘仪兰原本就知道玉牌的作用，所以目的就是得到玉牌？
    也对，既然都能够用手段害人，那么想必一年多前，对方就已经很有问题了，当然不会是一个简单的女孩。所以她身上的不对劲，也不完全是因为混沌裂隙或者说，会被混沌裂隙影响的人，果真还是心里存有深渊吧。
    莘仪兰心思飞速变换，终于说道：
    那么，既然是阿姨要留给你未来的女朋友的，我当然要还给你了。
    封泉看到莘仪兰面上飞快划过一抹阴霾，看向他的时候眼里带着些探究。
    只是，因为封学弟你给我的东西太过贵重，当初作为回礼，我也曾给过封学弟一个对于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既然封学弟你想要回你的东西的话，能否也把我给你的东西还给我？
    对方这是想要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死呢。
    封泉想好了对策，露出一副思考的表情来，然后恍然大悟道：
    我想起来了！学姐当初送给我的那个东西，早就不在了啊。
    莘仪兰表情略微愧疚，既然如此，那么你的东西我可就就不能
    莘仪兰学姐，你是不是被骗了啊？封泉打断她的话。
    莘仪兰一愣，不解道：你说什么？
    封泉一脸劝慰：你当初说是求的护身符，让我随身带着。可是，你也知道我一直对于道教文化很感兴趣嘛，高考之后我便去了南行山上的道观，道观的观主看了你给我的那个东西，他说，那竟然是害人的东西！
    莘仪兰瞳孔微缩。
    封泉继续胡编乱造：不过我也不怎么明白，但是看观主的表情，那真是个不得了的东西，然后观主帮我把那个东西毁了，又送了我好几个平安符你别说，观主给的平安符和你给我的完全不一样，我一感觉就知道，你送我的那个，是被骗了！
    莘仪兰这回完全笑不出来了。她面色难看地表情变换一阵，直到封泉问她：
    虽然那个护身符也是对于学姐很重要的东西，但是我也算是代人受过，帮学姐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嘛。所以学姐不会把我的玉牌不还给我了吧？
    莘仪兰挤出一个有点难看的笑容：不怎么会
    封泉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那就好，那么，现在学姐可以还给我了吗？我有喜欢的人了，要把它送给我的对象呢。
    封泉包里的尹从隔着一层书包和一层衣服，轻轻挠了封泉一下。
    第144章
    那边邱老师快要讲课完毕,莘仪兰对着封泉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道：好的,只不过我现在没把它带在身上,等回去之后我找一找，找到之后还给你，这样行吗？
    封泉目光隐晦地看一眼莘仪兰脖子上的绳，然后移开视线,点点头，说道：当然可以。学姐千万不要忘记了。
    之后在山上逛了一会儿，便原路返回了。封泉仍然是走在最后,方便和背包里的尹从说话。
    那个玉牌对于莘仪兰来说肯定有什么作用，所以她才会把那么大一块玉牌随身挂在脖子里。那个东西我没有研究过,只是记忆里有点印象,只知道有能够遮蔽体质的作用，其它更多的我也不清楚。
    尹从说道：无妨，这其实正是一个机会。
    封泉微微挑眉。
    尹从继续说：她既然说了要把东西还给你,那么在还给你之前,她拖延的这段时间里,肯定会有所动作。只需要监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总会知道的。
    封泉赞同道：可以，那就这样办。
    回去学校,新生们叽叽喳喳地各自散去了，封泉目光捕捉到莘仪兰，和她隔了一段距离跟着她。
    对方似乎是没有目的地在校园内闲逛,不过目光总会在草丛或绿化带里搜寻。没过多久，封泉便看见对方蹲下身，从随身带着的背包里拿出一把猫粮放在身前。接着一只并不大的狸花猫从草丛里钻出来，吃着地上的猫粮。
    在特意找猫喂？
    封泉挑眉，然后走到之前那个监控死角处。已经是傍晚，这里便一点阳光也照射不到了，封泉左右看看，放了个小结界对外隐了身形，再次召了先前那只鬼出来。
    好久不见呀！对方从地下钻出来，围着封泉飘了一圈。
    封泉笑眯眯道：想要请你帮个忙，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男鬼撩了撩头发，呀，竟然找一只鬼帮忙，不得不说，你这只天师真的是有眼光极了！说吧，什么忙？
    封泉说道：帮我监视一个人，看看她在做什么，每件事都要告诉我。
    男鬼说道：就这个啊，简单得很！人们都看不见我的，随便我怎么监视都可以！
    封泉笑道：那就多谢你了。只不过你也尽量小心，请你帮忙监视的那个女生她身上有些古怪，不可大意。随身带着这张符，如果有什么意外，我叫封泉，可以喊我的名字，我会立即赶过去。
    他在空中画了一道符，转眼消失在空气中，随后在男鬼手中出现了一张黑色的符纸。
    行啊。男鬼把东西塞进怀里。便听封泉问道：对了，还不知道你名字叫做什么呢。
    男鬼得意地挺了挺胸膛，我的名字就是，爱新觉罗傲天！
    封泉：额
    他不确定道：你说，你叫什么？
    男鬼重复了一遍：爱新觉罗傲天！
    封泉纳闷道：我怎么也没听说过清朝有哪个皇宗贵族叫爱新觉罗傲天的？
    男鬼说道：其实我也忘记了我叫什么名字了，这个名字是我自己起的，爱新觉罗，只有这个姓氏才衬得起我古代人的身份！
    封泉：好，爱新觉罗先生，这件事拜托你了，我再给你一些符纸，当你发现对方的行为开始有不对的时候，撕开一张，对方的影像就会被传送到我这边来。
    爱新觉罗收到了一沓符纸，语气纳罕：好家伙，挺先进，符纸比视频通话还好使。
    封泉笑道：我给你捎假发的时候，顺带再扎几部现在最流行的手机和平板带给你吧。
    爱新觉罗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好啊好啊，还要充电器别忘了。
    接下来几天封泉便和新生们打起了交道，直到三天之后，封靖找了上来。
    堂哥，出大事了。封靖气喘吁吁。
    封泉正慢悠悠从临时宿舍的楼梯上走下来，胸前背着装着尹从的书包，里面铺了软和舒服的垫子，还有手机给他打发时间。下来之前封泉正和猫咪形态的尹从一起玩小游戏。
    什么事？瞧你急得，怎么都找上学校来了。
    封靖语气快速：堂哥，你是不是知道两界之间缝隙的事情？
    封泉点点头，知道啊。
    封靖瞪着眼：你知道！堂哥你知道怎么还这么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你知不知道
    周边经过的人都在朝这边注视过来。因为封靖过来的时候，好像并没有来得及换衣服，身上皱皱巴巴，胡子也几天没有刮，神情疲惫而焦躁，看起来像是一个中年大叔，而他正对一个明显是新生的男生叫哥。
    封泉感受到了周围的注目，无奈地耸了耸肩，示意对方稍安勿躁，把他拉到一边。
    你别着急，天气热，火气大，要不要喝点水缓一缓？
    封靖气结，伸手去拿封泉递过来的一瓶水，可是还没碰到对方便把水收了回去。
    哎呀，不行，这一瓶是我家尹从喝过的，不能给你。
    封靖口干舌燥，咽了口唾沫。
    封泉：你先干着吧。对了，你之前说什么来着？
    封靖：
    他觉得，三年来封泉成了他心里挥之不去的心魔，真是亏大了。
    他心里不安个什么劲，堂哥这一重生，欠揍了不止一百倍，自己可能总有一天要被对方气得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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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96)

    我之前说封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你是不是知道两界之间缝隙的事情？
    封泉点头，知道。不过有一点你说得不对，那并非单纯是两界之间的缝隙，而是混沌之界的缝隙。
    封靖微愣，混沌之界？这是什么界？
    封泉道：瞧名字就知道喽。天师界的众天师们不是都已经感受出来了么，在生者世界，除了天师负责维持阴阳，还出现了这一整个界的界管。功能可能会代替天师，掌管这一整个生界，而天师则会日渐式微，后代失去天师所沟通天地的能力。
    封泉说的是事实，封靖闻此想到天师界的未来不可测，不禁目光有些黯淡。
    封泉继续道：既然有掌管生界的生昭，那么相应也回有掌管灵界的灵昭。可是你要知道，太极阴阳相生，阴中有阳阳中有阴，所以这个世界也并非是阴阳分明的。在阴阳之间，生界和灵界之间，存在一块混沌地域，这就是混沌之界。
    封靖问：堂哥，你还知道些什么，都告诉我吧！
    封泉忍不住又伸手进包里揉着尹从的毛毛。不急，你先说说你那边的情况。
    封靖垂眸，组织了一番语言，然后说道：
    在半年多之前的那场山宴拍卖会，拍出了一枚有着玄妙气息的石头。在此之前，封家长老、傅家长老、荣家长老推测出来生昭的存在。
    但是东西被堂哥你所拍到，原本几家是要前去找你购买，可是紧接着发生了天师家族的后辈无法沟通天地、承借天地力量从而吸引灵气的事，更加严重的是，在各个天师家族当中，都发现了数量不等的痴儿。
    各个家族都十分恐慌，无暇顾及它事。想尽了各种方法，都无法赋予他们修炼的能力，可笑至极地，明明是天师家族，出生的时辰也不尽相同，却全都命犯魁罡，无法拥有灵力、不能使用玄术，不能看见阴灵。
    就在这时候，封家的长老们发现，人间的灵力泄露了。
    封泉微微挑眉，问了一句和本件事情无关的问题：
    封家现在的家主是谁？
    封靖摇摇头，只有长老。家主之位已经空缺了三年。
    封泉点点头，我就说嘛，就算是除掉了我，那几位有点野心的长老只能够相互制衡；还有几位，没有能力，不敢坐上去；有能力的几位长老，又不稀罕管这些事。况且当初的事有傅家一份你继续吧。
    封靖便说道：经过几个月，长老们终于发现，是整个生界出了缺漏。灵气外泄，另有别的一种气息渗透进来。接下来长老们联系其他几家的长老，在两个月之内走访各地，发现在全国各地都出现了这种状况。可是对于这种缺漏，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我们担心再这样下去，天师一道真的会
    人间只有天师吗？封泉突然开口。
    封靖微愣，堂哥，你这是什么意
    人间不是天师的人间，天师负责维持阴阳，因而你就觉得天师分量重要无比了？界与界之间发现缺漏，天师们担心的是自己一道是否能够延续，而非生界的生灵？
    还是，封泉看向封靖，眼里带着凌厉的神色，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
    我
    情况确实严峻，但是也没到人心惶惶的地步。封泉突然收敛了表情，转而笑眯眯地说道，缺漏嘛，不打紧，都是为了平衡。平衡达到，总会恢复正常。充其量就是警察先生们累了一点，要帮忙制住被混沌裂隙影响的人。但是人心中总有深渊，深渊遍布人间，这个无力改变，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145章
    封靖语气焦急道：可是倘若等其自然平复,那么天师一道
    你还是只关心天师。封泉语气淡淡。
    封靖抿了抿嘴。
    你看一看,封靖。封泉脸上无甚表情,你抬头看一看。我们所在这片天幕之下,所有生灵，草叶木枝，蜉蝣昆虫，牛羊犬马,鬼魂精怪，全都在这里。你眼里所见的，就只是天师一道？
    堂哥。封靖没有依照封泉所说的抬起头,而是直直看向了封泉。
    他的眼睛望进封泉的眼中，堂哥,你总是这样。
    封泉回望他。
    我们在乎天师一道,我们想要传承，狭所以隘又自私，是吗？堂哥,你还是不明白三年前为什么你刚刚当上封家家主,所有人就都容不得你吗？！
    封泉瞳孔微微缩了一下,表情不变。
    而封靖说完这句话之后剧烈地喘息了一下,突然捂住额头，说道：
    我对不起,堂哥，我的意思是
    那么你所说的天师之道，又是什么呢？封泉说道。
    这个问题我不止问过一个人,也不止问过你一遍。倘若所有天师都能够对此在心里有一个自己的答案，那么现在的事也许并不会发生。封靖，我现在并非以你的堂哥的身份，而是以封家家主的身份和你说话。你好好看看，用你的眼睛看明白，天师现在是怎么样的天师。抛开你的心魔，抛开三年前的事，静心，好好看一看吧。
    看一看这世间。
    被打至魂飞魄散的怨灵。
    隐藏着黑暗当中不敢显现的亡者。
    被视作非我族类的鬼物精怪。
    被当做第一要务的人类的安全。
    作为天师却不能与鬼物沟通，只能借助烟灰等外物；拥有沟通阴阳的纯净眼睛的天师越来越少，要依靠灵宝或符咒才能办到；为了提升灵力而滥杀鬼魂，为了实力而契约亡者
    天师生来，其实是要帮助它们的啊。
    谁都可以遗忘，只是一旦遗忘了，天师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封靖离开已经大半天，直到晚上的时候，封靖才发过来一条消息：
    【堂哥，是我着相了。对不起。】
    封泉原本也没有和封靖动气的意思，如果随便一个人他就要气一气，天师界这么多的小辈，那他这一辈子什么都不用干，光生气就行了。
    封泉想了想，回他道：【你着急来找我，想必是混沌裂隙的位置出现的得有些不对。】
    封靖马上回道：【没错，其中一个所在的位置似乎就是封家所在的陵山。可是只是感受到，却并不能准确地知道位置。】
    封泉心想，如果不是缝隙出现在某个天师家族的家里，天师们还不会像现在这么战战兢兢，封靖也不会这么火急火燎地前来找他。
    【有什么影响吗？】
    【所有封家的天师，都不能够动用灵力了。】
    封泉了然，【不急，我也不知道它具体位置在哪，你去找我一个叫做易佰的同事，他和他家的小朋友能够直接看到混沌所在和形态。】
    原本封泉对于易佰和易良两人还不太明白，不过他们竟然能够看到混沌裂隙，那么他一开始在两人之间感受到的那种隐约的奇妙联系
    过了一会儿，封泉补充道：【不准为难他们。看着那些老家伙。】
    封靖回了一句放心，又问：【堂哥，你的身份，要不要】
    封泉道：【不必，时候到了，我会回去的。不过我今日和你说的那些话，希望你能够想明白，然后你就会知道，应该怎么做的。另外，可以告诉你一件事让你安心一下，我们和生昭有联系，只要处理了混沌缝隙对于人间的影响，剩下的他作为生昭，完全能够解决。】
    躺在宿舍的床上，封泉给周边布了个结界，然后忍不住看着枕头旁边的尹从，唉叹了一声：
    怎么办才好啊，天师界那帮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窍。
    尹从往封泉脖颈凑了凑，说道：
    你说的解决办法？
    封泉摸了摸尹从的爪爪，还是你给我的灵感愿力。
    尹从愣了愣，随即道：原来如此。
    封泉把小猫往怀里搂了搂，突然说道：想亲亲。
    尹从：嗯？
    封泉悄悄看了看宿舍里其他人，想到周围是有结界的，顿时大胆起来了，身体往旁边移动了一下，一边说道：
    在宿舍里住着真是太不方便了，反正这个集训也没有强制要求，等到一弄明白莘仪兰到底有什么问题，就退出，回去住。正式开学之后也不要在宿舍，反正我们家离这里很近
    尹从还不明白封泉这番动作是想要干什么，直到对方把旁边的床空出来了一人的空间，而后神秘地笑了笑，嘴里轻轻念了几句话。
    尹从便感觉到身体一热，下一瞬，他已经以人的形态躺在了封泉旁边。封泉已经凑上来，脸悬在他的上方，两人的嘴唇近在咫尺。
    能亲亲你吗？封泉嗓音低沉。
    尹从抬眼看他，如果我说不能，你难道就不亲了？
    封泉低声笑了笑，当然不。
    尹从努力忽略自己脸上的燥意，和耳朵的热度，主动往前一点，让两人嘴唇相贴。
    只是亲了亲，封泉还远远觉得不够，看着旁边眼神略微迷离、气喘吁吁的尹从感觉意犹未尽。他拇指轻轻在尹从殷红的唇上点了点，伸手搂住他：
    这样躺着是不是很不舒服？要不我们直接回去吧，可以用隐身符然后再回来，这样多方便观察莘仪兰啊。
    尹从敲了一下他的额头，不行，你需要安静地等着莘仪兰给你送回玉牌。
    封泉撇了撇嘴，随即表情幽怨起来：说好的在集训期间两天一次呢？说说，要怎么补偿我才好？
    尹从抿了抿嘴，试探地看向封泉：以后，补回来？
    封泉眼睛一亮，这可是你说的。
    尹从顿时有些后悔了，抿了抿嘴，说道：要分开补，不能只放在一天。
    我知道，当然舍不得让我男朋友累坏了啊。不过既然是欠着的，是不是，还要有点利息
    尹从微微眯起眼，显得有些危险。
    封泉于是知道了自己不应该顺杆爬，连忙摆手：什么利息？不要利息，男朋友之间怎么能要利息呢？
    尹从便凑过去在封泉嘴角轻轻吻了一下，随后重新变成了一只猫咪。
    封泉摸了摸嘴角，可惜地看猫咪一眼。
    正准备休息，封泉便察觉到空中传来的一阵波动。他戳了戳尹从，说道：
    有情况了。
    话音刚落，在他面前的空气当中便出现了一副画面。
    里面是莘仪兰，和白天所见到的很不一样。对方仍然是穿着洁白的连衣裙，但是一点也没有了看似清纯的感觉，反而仿佛是行走于黑夜的鬼魅。
    莘仪兰所在的地方似乎是在校园之内，脚步轻缓地行走在两侧树林的夹道中。封泉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靠近一个似乎有些熟悉的地方。
    这里是之前那个花坛？
    封泉看了尹从一眼，把尹从抱进怀里，一边捏着他的爪爪一边继续看。
    尹从抬起头，无奈地看了一眼封泉的下巴，便随他去了，只是小心地把指甲收回去。
    校园内没有什么人，路灯亮着几个，把莘仪兰的动作照得很清楚。她直直朝着那个花坛走去，到了近旁，抬头看着花坛的上空。
    混沌裂隙所在的地方。
    静静等了一会儿，她抬起手臂，从脖颈里拿出了一个什么东西。那个物品的边角在画面当中一闪而过，白色而剔透的玉石，给封泉带来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他立即便知道了，这个就是他当初送给莘仪兰的玉牌。
    封泉不禁有些好奇对方要用那个玉牌来做什么。
    爱新觉罗说，这几天莘仪兰都没什么特别的行为。只是每天都在校园内闲逛，唯一与其他学生不同的是，莘仪兰闲逛的范围似乎有点太大，除了一整个校园，她还会从后面建筑工地出去，绕一圈，之后再回来。
    尹从仰着脑袋，就只是闲逛？
    封泉道：还有拿着猫粮狗粮，在路边到处寻找，招猫逗狗。我们第一次见她，封泉指向面前的屏幕，不就是在这里么，对方也是正在给野猫喂食。
    尹从若有所思，看着画面当中的莘仪兰。
    对方并没有直接把玉牌从身上摘下来，说明她可能真的当初从封泉手里得到这个东西，是早就知道它是什么、并且自己对它有什么需要。而让封泉和尹从惊讶的是，下一刻，从玉牌当中竟然飞出了一个个萤火一样的亮点，飘飘悠悠地向上飞去，朝着花坛上方，然后在一个地方消失了。
    好像是被混沌裂隙给吞没。
    尹从看着从玉牌当中飞出的光点，震惊道：这些全都是魂火！
    从玉牌里飘出的魂火仿佛源源不断，一个个飘向上空。封泉没有细数，只知道至少两百个，好一会儿亮点才变得稀少，等到最后一个两点从玉牌当中飞出，莘仪兰把玉牌重新放回到衣领内。
    封泉和尹从对视一眼，一人一猫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的神色。
    魂火，是一个灵魂精微所在。一个魂火就代表一个灵魂。
    所以，莘仪兰这是杀了这么多的人？这些，难不成全都是人命？
    莘仪兰是在用这些精微的灵魂用来献祭？
    莘仪兰做完这些，看着上空中的一片空间，慢慢笑起来。她身上的气质肉眼可见地改变的许多，变得浓稠而又混浊。
    接着，莘仪兰原路返回，消失在了女生宿舍门口。
    封泉面前的画面消失了，可是封泉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
    过了一会儿，封泉看向尹从，说道：你觉得，那些魂火和莘仪兰有直接关系吗？
    尹从点点头，很大可能，就是她。
    封泉表情沉思。
    尹从说道：人往往看表象不易知道真相，真正能够看透彻原本不容易。只是我仍然没有想到，两百六十一颗魂火都是出自莘仪兰这样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女生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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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97)

    封泉点点头，奇怪的是，我们明明已经查过，近几年都没有反常的死亡人数。
    尹从却想起莘仪兰蹲在花坛旁边专注地喂野猫的画面，犹豫道：
    如果那些魂火，都并非是人的呢？
    封泉转头看向他，你是说
    尹从点点头，你记不记得，学校后面的施工工地，距离我们小区的北门只隔了两条街？
    封泉瞬间便明白了尹从的意思：假使真的是她，单单只是校园里决计不能有两百六十一个流浪小动物，周边商场或小区也是她的下手地点。而更巧的是，只是我们认识的人就有两只狗丢失
    尹从说道：明天回去一趟，就能够知道了。
    封泉想了想，说：还有一件事。莘仪兰倘若真的是在献祭，那么位于这个学校的混沌裂隙，一旦数量到达，随时都有爆发的危险。并且这里是京都，位于中心会不会，所有裂隙的爆发点，其实就在我们眼皮底下？
    尹从忍不住看向窗外，宿舍前面不远，隔着一栋楼就是那个花坛。
    封泉摸了摸下巴，如果真的是这样，恐怕我不得不回去玄门一趟了。
    尹从凑过去，微微冰凉又湿润的鼻子在封泉侧脸上轻轻碰了碰，不管怎样，我都陪着你。
    封泉轻声笑了笑，温柔地把小猫拢在怀里。仿佛护着一个稀世珍宝，连亲吻都要小心翼翼。
    谢谢你，亲爱的。
    小猫尹从抖了抖耳朵。
    混沌裂隙的事情不宜缓，只是封泉现在能够联系上的玄门中人就只有封靖一个；荣家的荣光和三长老心思纯正，不过他们可不知道封泉其实是已经故去三年了的封家家主，就算为了自己形象和面子着想，封泉也不能够通知他们。
    混沌裂隙的事，几个家族掌事的都已经知道了吧？
    第146章
    封靖在电话里说道：不止,各家的小辈精英也全都知晓,否则我怎么会说情况是人心惶惶。
    封泉问：还是没有头绪？
    封靖苦笑：堂哥你说的我都明白。天师们所作所为其实早已违背了天道降下天师之力的初衷,所以势必要天翻地覆。只是常态如此,想要从根本上改变我、不，所有人，恐怕都无能为力。
    我有些头绪。封泉一边在手机上查找扎花店，一边说道：看看你最快能够什么时候集结天师,我想咱们应该开个小会。
    封靖语气惊喜：堂哥！你！终于愿意回来了？！
    封泉想到这里颇感难办地啧了一声，他实在是不怎么想要重新面对那一群老家伙。不出来在外面走一遭，哪里知道放飞自我的舒服,于是再重新回去这件事，想起来真的是难熬极了。
    嗯。封泉不情不愿道。
    那边封靖匆匆留下一句感谢的话,便挂掉了电话。封泉找到扎花店先预订了一顶假发和六款手机、三款平板、九个充电器,在店主老头看神经病的目光当中走出扎花店、回到了小区。
    到家之后，尹从立即变回了人形。符纸从他身上分离出来，慢悠悠在空气中燃烧成了灰烬。
    小猫消失,封泉还感觉有些可惜,不过在尹从走过来、轻轻抱住他、耳尖通红地和他索吻的时候,他便完全不感觉到可惜了。
    一吻完毕,封泉脑袋放在尹从肩膀处，在他颈窝磨蹭着：还是男朋友在怀比较舒服啊！
    尹从对封泉说：我也想摸小猫。
    封泉没有立即反应过来,嗯嗯？
    尹从眼里有些期待，你说的，你也变猫给我抱。
    封泉想起来自己答应过尹从什么,委委屈屈地再次画了张符纸。一想到方才尹从那么主动地过来亲自己，可能就是为了想摸小猫，他看向尹从的目光顿时更加幽怨了。
    尹从看他动作犹豫，凑上前再次亲了亲他，催促：快点。
    封泉：
    封泉老老实实变成了一只小猫。
    是一只小黑猫，爪爪和胸前的毛毛是白色的。封泉抬起爪子看了看，然后举到尹从面前。
    尹从努力掩藏住眼里的喜爱之意，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起来，轻轻亲了亲猫爪。
    耽搁了这么一会儿，对面的严冬已经距离往常下班的时间不久了。尹从抱着封泉走出门，敲了敲对面的门。
    小胖胖严亮亮过来开门了，看着尹从，说道：
    对面的大哥哥，有事吗？
    严亮亮家里只有自己，尹从不经意往里面看了一眼，窗帘似乎拉着，空间很昏暗。只有电视亮着一些惨白的光，上面的人物动作着，热闹非凡。
    可是这样反而越显得这个家里寂寥。
    尹从看着严亮亮，说道：没有去上学吗？
    小胖子低着脑袋，放暑假了，开学我就要上一年级了。
    尹从点点头，爸爸回来了吗？该吃晚饭了，要不要来我家一起？
    小胖胖抬头看了尹从一眼，随即摇摇头，不了。不过，大哥哥，我可以到你家看动画片吗？
    尹从说道：当然可以。
    进到封泉家里，小胖胖明显神色开朗了一些。他乖巧地在沙发上坐下，看着尹从怀里抱着的变成猫咪的封泉说道：
    这只猫猫是大哥哥你养的吗？好可爱。
    尹从低头看了一眼即使是猫的身体也依然神态睥睨的封泉，眼里带着笑意点了点头，没错。让猫咪陪着你看电视好吗？我去做饭。
    他原本是想要问一问有关于对方失踪的狗的事。不过小孩子神情低落，就算是努力掩饰也遮盖不了仍然流露出来的悲伤，尹从到底没能开口。
    他把封泉放到沙发上，问严亮亮：想看什么？
    严亮亮乖巧地说：都可以的。
    尹从便问封泉：想看什么？
    封泉语调懒洋洋：喵呜~
    尹从懂了，喜羊羊。
    严亮亮表情惊讶道：猫咪也喜欢看这个吗？我也喜欢欸。
    尹从语气带着些微不可查的柔软，那么你们一起看。
    然后就只剩了封泉和严亮亮两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封泉趴在沙发上揣着爪爪，在看电视的间隙转头看看严亮亮。
    这个小家伙，是个很坚强的小孩儿啊。
    每个人，随着年龄越大，总会见识越多的生离死别。但是尽管如此，不管见证多少次，每一次新的离别到来，都是痛苦而令人心碎的。人与人之间的牵绊往往是最割舍不断，或许因为感情的存系，或许也因为人心本性柔软。
    死亡者可能有时会面对坦然，但是亡者至亲，往往都不能够豁达。
    而这个小胖子，才六岁稚龄，就被迫见识了死别痛楚，失去了母亲。
    封泉时不时看严亮亮一眼，这个小胖子也经常转头，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封泉。仿佛封泉比电视里播放的动画片更能吸引他，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把目光全都放在了封泉身上，然后和他絮絮叨叨：
    小猫咪，你可真听话。我家姑娘原本也和你一样听话，但是它现在不在了。
    小胖子语气低落，封泉恋恋不舍地移开了看动画片的目光，转头看向严亮亮。
    小胖子自顾自说：它真的很听话的，虽然有点调皮，可是真的很聪明。它会在出去玩之后回家的时候，在门口搓一搓爪子，不会把屋里地板弄脏；会给我送拖鞋，晚上会帮我盖被子。出去玩的时候，到了时间它会告诉我该回家了，还会提醒我注意红绿灯呢。
    转而对方的表情又悲伤起来，我知道爸爸他一直都不喜欢姑娘
    封泉想到之前见这个小胖子的那一次，好像是宋李说他看到小胖子家的狗，被他的爸爸晚上牵走。
    姑娘它，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胖子的低落情绪没能持续太久，很快他便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正襟危坐继续看电视了。不一会儿尹从也出来，端着饭菜招呼严亮亮。
    小胖子摇摇头：不用啦，我已经在家里煮好了粥，等到爸爸回家我就可以吃饭了。
    尹从没有强求，看看仍然是小猫形态的封泉，给他准备了比较低一些的碟子和小碗，然后把他抱起来，在怀里揉了揉。
    封泉脑袋埋进尹从胸口，十分惬意地眯了眯眼。
    被男朋友整个抱进怀里揉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啊！他在对方怀里蹭了蹭，然后伸着爪子指向卧室方向，软软地叫了一声。
    尹从眼睛微亮，低头在封泉鼻子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封泉甩了甩尾巴，伸出舌头舔舔鼻子。
    尹从知道封泉大概是有话要对自己说，抱着他去了卧室，关上门。便看怀里的黑白小猫露出一个神秘兮兮的表情，朝他勾了勾爪子：
    尹从，我教你一个东西。
    尹从有些疑惑，把封泉抱得离自己更近了一些。
    下一刻封泉张着四肢，一下子扑到了尹从脸上。毛茸茸的白色肚皮直对着尹从的脸。
    骤然被柔软有热乎的毛毛盖了一脸，尹从下意识把脸往里埋了埋，吸了一口气。
    封泉语气得意：怎么样，爽不爽？
    尹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后脸颊微红。不过封泉是男朋友，他们之间的亲密举动也早已经习惯，这回摒弃了矜持，抬起脸看了看封泉，便再次把脸埋了进去。
    封泉猫眼慈祥，爪垫轻轻拍了拍尹从的头发，说道：
    小胖子养的狗应该是被严冬带出去、抛弃了。等到严冬下班回家，找借口和他单独聊聊天，然后用符咒窥探一下对方的记忆。
    话落，小小白白的猫爪子在空中比划着，试了几次，一道符文才终于在空中成型。他伸爪一挥，从一边挂着的外套口袋里飞出来一张空白符纸，带着灵力的符文附上去。
    尹从已经把脸离开封泉的肚皮，揉了揉自己的面颊，点头道：好。严冬应该快要回来了。
    封泉看着画好的符纸，突然唏嘘了起来，感叹道：我研究的这个小法术，要是被之前认识的天师长老知道了，肯定要说它是歪门邪道的。怎么办，过不了多久我可能就要说出我其实是封家三年前的家主，我后来认识的那些人可都知道我喜欢研究好玩的
    尹从表情正经，摸了摸封泉的脑袋：你想多了，不管在谁的眼里，你都非常优秀。
    封泉眯起一只眼，真的？
    尹从点头，当然。
    封泉说：那就好。他们要是嘲笑我，就画他们小人，让他们跳脱衣舞。
    没过多久，封泉听到了对面开门的声音。封泉爪子插起一条肉干，捧着放在嘴里用牙齿轻轻磨着，然后跳上尹从的肩膀。
    尹从低头看一眼被封泉踩过的肩膀。
    封泉叼着肉干，举爪投降。尹从拿过一边的纸巾，给封泉仔细擦着爪子上的油渍。
    第147章
    严亮亮走过来,眼神羡慕的看一眼猫咪,然后对尹从说道：
    大哥哥,我爸爸回来了,我要回家了。
    尹从抱着封泉站起来，点头道：我送你。
    开门的时候对面的严冬正准备进屋，转头看见从隔壁出来的严亮亮，皱眉呵斥道：
    不老实在家里呆着,成天出去混什么！
    严亮亮垂着头，哦了一声，错开严冬走进屋子了。尹从抱着封泉紧接着走出来,看严冬正准备回去，喊道：
    严先生等一下。
    严冬回头,眼里带着暴躁和阴郁的神色,看到尹从，努力改变着自己的表情，使自己看起来颜色和缓。
    噢前几天没见你在家,是出去旅游了？我家孩子真是麻烦你了,就会玩。
    尹从颔首道：无碍,小孩子都这样。
    话音落下,先前封泉画的符纸瞬间扑到了严冬身上。埋在尹从怀里的封泉转过头，眼睛直视着突然呆滞起来了的严冬的眼睛。
    严冬呆滞的眼睛轻轻合上,而同时，封泉轻轻皱了皱眉。
    他轻轻拍了拍尹从的手臂，示意已经成了。而后严冬晃了晃脑袋,清醒过来。
    他神色略微茫然地看了眼尹从，说道：不好意思我刚刚突然头晕了一阵，你方才有说什么吗？
    尹从说道：我说，我做了饭菜，时间有些晚了，要不要给严先生送一些，可以省去做饭的时间。
    严冬拒绝了，揉着额头走进家门。
    而封泉和尹从也回去了，看着桌上没有吃完的饭菜，封泉变回人几口把属于自己的吃完了。尹从看着封泉眉头紧皱，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
    先去洗澡，等会把你看到的说给我听。
    等到尹从收拾完餐具、洗完澡出来之后，看见只穿了睡裤的封泉盘腿坐在床上，目光直直看向前方，似乎是在发呆。
    尹从掀开被子躺进去，在被子里的脚轻轻踢了踢封泉。
    坐过来。
    封泉回过神，坐到了尹从旁边，美滋滋搂着他的腰。
    他微咳了一声，我在严冬那里
    等一等，尹从说道。他上下打量这封泉，我想要猫。
    封泉：
    他说：我想要夜生活。
    尹从耳尖红了红，之后你再变回来。
    封泉当然要顺着男朋友，下一刻，封泉的位置上已经被一直黑白的猫咪占据了，然后被尹从抱进了怀里。
    尹从刚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沐浴过后的清香。沐浴露两人用了一个牌子，可是封泉洗完澡之后什么都不剩，尹从身上却还带着隐隐约约的草木气息。
    封泉爪子悄悄扒开尹从宽松的睡衣，然后把猫脸埋进对方微凉又略微湿润的胸前皮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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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98)

    尹从身体一僵。随机把封泉拎起来，屈指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开始说吧。
    封泉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口。干脆说道：
    你一起来看看吧。
    额头相抵，两人同时看到了严冬记忆中的画面。
    正是那一天严冬在严亮亮回家之前等待在楼道里，在严亮亮转身上楼的时候攥住姑娘的嘴，强行牵着它走出了楼道。
    天色昏暗，严冬先是找了个夹道，给姑娘泼上了事先准备好的墨水。污黑的液体把整一只狗覆盖了，姑娘有些难受地摇了摇头，无奈被严冬钳制着，没有过度反抗这个自己的主人。
    严冬便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天色昏暗到看不到确切人脸了，才竖起衣领，低着头牵着姑娘从北门离开。穿过马路，走进一个拐角的小巷，一条路是路边摊。烟熏火燎，灯光在街角亮着，带着些熏蒸的黄。
    最里面是一个门口挂着手写牌子的小店，严冬走进去，闷声闷气地对里面的老板说：两百。
    老板走过来看了严冬牵着的狗一眼，十二一斤。
    严冬说：你打眼看，它三四十斤呢。我急着处理，二百就卖你。
    老板蹲下身，扯着姑娘的前爪打量一眼，没注水吧？
    严冬道：家里高层，不方便养。我从来都讨厌狗，这才处理的。我得赶紧回去，不然家里孩子要闹了，收不收，一句话的事。
    老板这才点点头，行吧，留我这里。
    严冬拿了老板递过来的两张票子，匆匆就要走。一直安安静静地跟在严冬身边的姑娘这时候转身看向严冬，声音有些被切地叫了一声。
    严冬表情不耐地回头看它一眼。
    姑娘再次叫起来，想要往严冬方向飞奔过去，被一只大手猛地拽住了脖子上的绳。而严冬已经再次回过头去，眼看着严冬就要走远，姑娘更加一叠声地叫唤起来。猛力挣扎着，想要从老板手里挣脱出来。
    老板咒骂一声，喊严冬：
    那谁，回来帮忙逮住了！我关笼子里！
    严冬听见犬吠，表情不耐，阔步走回来按住了姑娘。姑娘呜咽一声，垂下脑袋想要在严冬腿上蹭。严冬伸手从旁边抄过一个不知道做什么用的铁棍，另一只手攥住姑娘的嘴，然后铁棍往姑娘腿上砸去。
    清晰的碎裂声音，嚎叫被压抑在喉咙中。
    老板愣了愣，哎呀一声。
    严冬终于放下身体抽搐的姑娘，站起身又要准备走。对老板说：
    反正都要上桌的，腿断了没得事吧？
    老板说：没事，回头腿骨剃一下就行。就是教这么大一条狗咬到可不是小事，自家养的狗也不能这么大胆。
    严冬低头看着地上小声哀叫的姑娘，混不在意：没事，这狗从来都听话，不咬人。
    老板说：啧，那你也舍得。
    严冬的视线里便不见了姑娘那条狗，走出店门的时候，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由远而近，然后擦肩而过。
    是莘仪兰。
    严冬走得并不远，隐约听见莘仪兰对老板说话的声音：
    老板，这只狗狗好可怜，我想把它买回去可以吗？
    十七一斤
    *
    一人一猫从这段记忆当中回到现实，不禁都有些沉默。然后是封泉率先喵了一声，缩了缩爪子，把自己埋进尹从的胸膛上，说道：
    男朋友，你可千万要保护好我不要被对面的严冬看见呀，我怕他觊觎我可爱的爪爪和腿！
    尹从先前的情绪顿时全都没有了，好笑地摸了摸封泉背上的毛毛，摸完之后忍不住又吸了一口肚皮。
    看来，姑娘是被莘仪兰买走之后提出了魂火。
    封泉说道：既然姑娘是如此，那么莘仪兰那里的那些魂火，应该也全都是一些猫猫狗狗的了毕竟，比起人，那些小动物的生死，很少被关注太多啊。
    尹从轻轻拧着眉头，随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能任由莘仪兰这样下去。对于混沌裂隙的献祭还并没有达到要求，接下来莘仪兰恐怕会继续杀害这些动物二百六十一条生命，这个女生，怎么负担得起。
    封泉说道：只是不知道，距离混沌裂隙想要的灵魂献祭，还差多少。我不知道时间还剩多少。
    恰好，这时候有人打电话过来了。
    封泉爪爪扒拉着衣服拿出手机，是一串并不认识的号码。他和尹从对视一眼，然后接通了电话。
    封泉学弟？
    封泉微微惊讶，竟然是莘仪兰。
    封泉挑眉，问道：是莘学姐啊，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呢？
    集训登记有你的手机号。我打给你是想告诉你她语气略微带着歉意，你一年前给我的那个东西，我找了一下并不在宿舍里。可能要等过几天回家之后才能找到还给你。
    封泉早就猜出来东西要回来得不可能这么顺利，否则莘仪兰也不会这几天一直都没有联系他。
    哦，可以，就是不知道学姐你最快要几天才能还给我呢？再不还给我，我喜欢的人都要吃醋啦。
    尹从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趴在床上打电话的封泉小猫的额头。封泉讨好地歪着脑袋在他手上蹭了蹭。
    电话那边的莘仪兰说道：三天吧，我周末正好要回一趟家，回来之后把东西给你。
    封泉说道：可以。
    挂掉电话，封泉转头看向尹从，表情有些严肃：
    三天。看来，混沌裂隙想要的献祭已经快要足够了。
    尹从道：只是不知道，献祭完成之后，混沌裂隙又将会对人间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封泉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不过有一点很令我费解，莘仪兰来到京都也就一年多，按道理就算每天都出去诱拐小猫小狗，所杀生得到的魂火也不应该能够供起混沌裂隙这种东西才对。
    尹从说道：不难。众生生命，皆有魂魄可依，只是依魂魄力量不同，而产生智慧不足，以分等次，其实则并无高低贵贱。花鸟草木鱼虫，皆可以残害之后取出魂火来献祭混沌裂隙。现今对方需要对猫狗出手，应是因为混沌裂隙对于花鸟鱼虫这等魂火的需求已经饱和，献祭需要灵魂力量更加强大的魂火，所以莘仪兰才会把目光放到略有启智的猫狗一类。
    第148章
    封泉见识过奸邪恶人不少,道德败坏亦有,只不过他常知道世间善恶等分,任何人都不免有恶意迸发,所以实际上面对这些，自己很少能够对旁人有什么真正的厌恶情绪。但是现在他可真是对莘仪兰产生了厌恶的心理了。
    混沌裂隙是开启两界，献祭所需生命至少盈城。古时鬼域所现，都是经年战场,所戮百万。这个莘仪兰
    尹从补充道：这个莘仪兰，背后真的并不简单。
    封泉道：混沌裂隙选定了莘仪兰，而莘仪兰能够供养裂隙,一年时间完全不够。在此之前必定有不同寻常的行径。趁着这三天，我们回去查一下莘仪兰从小到大的履历,她从何时开始不对,有是因何恶意迸生。我就不信什么都查不出来。
    第二天两人便回到了南城，早晨出发，下午的时候抵达。不过更巧的是,回来的路上又遇到了易良和易佰。
    封泉哟了一声,说道：什么缘分啊。
    易佰斜眼看他一眼,我们没什么缘分好算的。对了,有一件事。
    封泉好整以暇，什么？
    天师处的人找过我,把所有感应出可能有异常的地方的照片都给我看过，包括陵山的。这些地方确实有些有混沌裂隙，不过都远远比不上京都大学上空的那个缝隙。
    封泉微微惊讶,摸着下巴，说道：看来，混沌之域和人间裂隙的中心，确实就是京都大学了。
    尹从说道：既然如此，就先处理这个中心。时间不多了，当初在同光精神病院，混沌裂隙尚且只能够依附于人身，现在竟然在多处开始显现
    封泉表情越发严肃，拧着眉，就这三天，不能再等了。我给封靖打个电话。
    拨通电话，封泉没有多说，明天。来南城。
    封靖应了一声，封泉便又看向易佰，一点也不真诚地笑了一下，明天帮忙接待一下客人呗？
    易佰道：工资？
    随你要，封靖富得很，就说我让给的，要多少他都给你。
    易佰这才满意了，封泉和尹从便和他们告别，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去了高中学校询问有关于莘仪兰的资料。随后又根据地址去了莘仪兰的家，拜访了她的父母。
    直到晚上回家的时候，封泉还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那个莘仪兰家里条件这么好，那为什么当初还要骗我那个玉牌啊？
    尹从：
    封泉说完这句话便顾自讪笑一声，开个玩笑，莘仪兰需要那个玉牌当然不是因为见财起意。莘仪兰家人平日并不怎么关心她，与她亲密之人所给我们提供的消息竟然连高中班主任所提供的都不如。不过我还是有了发现，莘仪兰出了问题，竟然是从四年前开始的。
    尹从已经打开了屋门。家里已经许久无人，尹从踏进来之后立即便拧起了眉头，而封泉一点也不在乎地走进屋，一下子扑倒在沙发上。
    尹从能够看到随着封泉的动作，有微尘从沙发上扑腾出来。
    他走过去，揉了一把封泉的头发，换鞋。
    封泉低头看了一眼，哦了一声，说：忘了。
    他把鞋子踢掉，仰头看着尹从，张开双臂，抱抱。
    尹从说：不行。
    封泉：？？？
    尹从：沙发太脏，起来，大扫除。
    封泉：？？？
    他们不会在这里常住，所以只是花了不到半小时时间把卧室彻底整理了一遍。封泉为了避免尹从出去做饭的时候看到客厅和厨房会忍不住动手打扫，于是趁着尹从洗澡，赶紧溜出去买了晚饭。简单吃完之后，两人开始整理起今天所得到的消息。
    除了上高中以来，据莘仪兰的邻居说她的性格有一些变化，其他也并没有在莘仪兰周边发生什么匪夷所思的事。不过人的性格总会变化的，这一点不一定是因为混沌裂隙。况且，混沌裂隙在京都，也并不在南城，所以之前的事情不能够用裂隙来解释了。
    尹从掀开被子坐到封泉旁边，转头问道：所以你说的四年前是指
    封泉笑了笑，你有没有发现，在莘仪兰家的屋后，有一面明显是后来砌成的墙，在墙的前面，有一个水泥垒成的坟包。
    尹从略微惊讶，坟包？
    我进去的时候便觉得，和莘仪兰家那么讲究又富庶的住宅相搭配，不应该有那么一处不平整的地面才是啊。所以我仔细看了一下，发现上面刻着字，是莘仪兰为她的爱宠立的坟。是四年前我身死的那一天。
    尹从看向封泉。
    封泉可怜巴巴地伸出手，抱抱。
    尹从这回没有拒绝，倾身搂了上去。封泉在尹从肩膀处蹭了蹭，然后说着：
    混沌空间的产生不会是一时的，必定在显现之前便早有预兆。可能一开始，也是如同在同光精神病院一样，混沌的裂隙在最开始是依附于人身上，后来才逐渐成熟，扩大。
    尹从点点头，说道：按照莘仪兰母亲所说的，那如果是个坟包的话，应该是莘仪兰曾经养过的一只宠物的。
    封泉说道：别管那是什么了，先把莘仪兰解决了。明日和那些天师们商议一下，在莘仪兰把最后的献祭完成之前，把混沌之气从她身上脱离下来。
    尹从抱着封泉的动作不变，看着封泉侧脸的目光带着关切和心疼。
    虽然他之所以能够活在现在，也正是因为在百年前已经死了一遭，可是知道封泉曾经失去过生息，仍会心里愤怒且心疼。
    除了封靖，还有谁？尹从在封泉耳边问道。
    什么？封泉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尹从所说的是什么。
    你是问和我的死有关的？
    尹从轻柔地吻了一下封泉的耳廓。
    封泉男朋友在怀，还主动和自己亲密，整个人都美滋滋地，泡在温泉里一样。提封靖做什么，我们两个在一起，做什么提旁人的名字。不过虽然封靖因为四年前的事产生了心魔，自认为对我不起，不过他也并非主谋，充其量一个小帮手。我当年可是被整个天师界的人视若眼中钉，不能容许，我原本就知道想要改变人的成见十分不易，没想到他们不管不顾到直接对我下手其实还是要谢谢他们，否则我怎么能遇上你呢。
    尹从仿佛是没有把封泉的甜言蜜语听进耳朵里去，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
    封家啊
    封泉察觉出什么，连忙道：你别是打算着为你男朋友我出头，报复他们吧？
    尹从与封泉略微分开，看着他的脸，点头，理所当然道：自然。
    封泉哭笑不得，别了，花那个心思干嘛，以后我们和他们不会再有太多交集。
    尹从表情并不赞同。
    男朋友想要为自己出头，封泉开心都来不及，没有继续阻止。这回便开始替尹从出主意了：
    报复这件事啊是得要好好想想。你觉得，怎么样是好？
    尹从很认真地想了一番，寻找证据，交给警察，告谋杀罪。
    封泉赞同道：可以！等我明天和他们见面，趁着他们心虚多要一点宝贝当我的聘礼。然后把混沌缝隙这件事解决掉之后，我们送他们包吃包住的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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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99)

    远在陵山和京都的封家和傅家天师们，不知怎么突然打了个寒战。
    浑然不知在不久的将来，自己将要监狱一游。
    尹从静静地和封泉依偎着，突然又说：
    是嫁妆。
    嗯？
    是嫁妆，不是聘礼。
    等会儿让你知道是嫁妆还是聘礼。
    晚上的时候，封泉依言补了回来，并且证明了是聘礼不是嫁妆。于是等到第二天封靖打电话给封泉，说各家天师都到了的时候，尹从还没有起床，而封泉正和自家男朋友一起赖床。
    行，就到了。
    封靖催促：到哪了？
    封泉：还在床上。
    易佰接待一行人在南行山的长一道观。上了台阶是偌大一个广场，封泉和尹从到的时候这里已经站了满满的天师。
    封泉打眼一望，有些惊讶。
    看来天师们还是大多数明理清透，能看得清局面的。现在看来天师界还是有挽救一下的必要。
    关键时候戮力同心，只要这时候能够看向一处，便也不算分崩离析。
    封泉和其他最近的一个荣家长老打了个招呼：
    都在啊。
    气氛有些安静。
    众人目光全都朝着封泉投来，随后一个封家的长老看向中间的封靖，怒道：
    封靖小子，你是拿我们这么对长老寻开心？你说的能够有办法应对混沌缝隙的大天师呢？难不成你说的就是这两个毛头小子？
    封靖看着封泉两人，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我说不清楚让他们两人来解释怎么样？
    方才怒气冲冲地质问封靖的那位封家长老顿时看向封泉，眉毛竖起，目光紧紧盯着他。
    第149章
    封泉觉得压力颇大,心里又想真的是奇了怪,明明玄术从道术脱胎,崇尚无为清净,可是他所认识的天师当中，有能力的长老们是一个比一个脾气大，一个比一个暴躁。荣家三长老是这样，这个封家的七长老也是这样。
    封泉在众天师的簇拥当中走到中央,到了封家七长老身前。表情谦虚道：
    不知道长老想听什么？小子给您解释一下。
    七长老目光挑剔地在封泉身上来回看着，你知道混沌裂隙的事？
    封泉颔首，没错。
    七长老又道：你提醒封靖,找我们过来的？
    封泉继续点头，是的。
    七长老嗤笑一声,偏过头去,可笑，你这么个毛头小子，能懂什么,不要瞎掺和。赶紧叫真正的那人过来,我们是要商议正事的。
    封泉看七长老的模样便知道他必定是不信了,他无奈道：长老您也忒肤浅,怎么看一我就知道我不可能知道混沌裂隙的事？想必是觉得我年幼，可是保不齐我并非是表面上这么一个年轻人,其实乃是百岁大能修炼至臻境，返老还童呢？
    七长老目瞪口呆地看着封泉，仿佛是被他这一番胡言乱语给惊呆了。
    旁边的封靖不忍直视地捂住额头。
    封泉却很快正色起来,终于想起这个场合严肃，朝着七长老微微笑了一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封泉。
    顿时周围的天师全都大惊。
    封泉恍若未闻，补充道：没错，就是四年前的那个，封家，封泉。
    话音刚落，便纷纷有人质疑：
    不可能！
    封泉怎么会还活着，绝对不可能！
    你究竟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
    封泉耳朵里听着周围人的质疑，却自始至终都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让封靖看得有些心惊胆战，总觉得封泉是要憋什么坏水。
    好在封泉现在是要表明自己的身份，不敢太放飞自我。他双手掐诀，随后磅礴的灵力笼罩了这一整个空间。
    在场的天师全都震惊不已地看着中央风轻云淡地施展出庞大灵力的封泉。
    封泉笑眯眯道：大长老六年前向我讨教头发茂密的诀窍，我告诉他配上药草用灵液涂抹。结果大长老用它来沐浴，随后一整个春天都躲在屋里拔毛，对外说是闭关潜修；七长老得了帽子是个灵宝，找我相看其实是个培育灵药的宝器，发现的时候已经头上长了草
    闭嘴！赶紧闭嘴！七长老气急败坏地喊。
    封泉笑眯眯地住了嘴，好整以暇地看着封家的众人。
    我的灵力你们应该感受到了，如果你们忘性不大，这个气息你们应当能够辨认。原本我是不想掺和进来，是念在天师一途兴许还有转圜余地，我自己却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所以现在是我在帮你们，都保留质疑，听我讲就是。
    众天师们面面相觑。
    来的都是各家长老和优秀后辈，原本是紧张时局过来商议，谁知道这个小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封泉吗？
    封泉不管他们信不信，反正等到时候解决了混沌裂隙的事，他是谁都无所谓。正当他要说什么的时候，在一旁表情凝滞了老半天的熟人，封河震惊出声：
    不可能！你不要乱说，我们封家的家长怎么可能是你这样一个厚脸皮？
    厚脸皮封泉疑惑地眨了眨眼。
    封河愤怒得耳朵泛红，气急败坏道：连去捉鬼的时候都要带着男朋友亲亲我我，你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封泉家主？！
    封泉：？？？
    他转头看向被提及的另一个人，他的男朋友。
    尹从静静地看他一眼，眼里带着威胁。封泉能够读出来，里面写着赶紧解决。
    封泉微咳一声，正要说什么，荣家的客卿三长老方道农也说话了：
    小友，这不是开玩笑的场合，封家的那位家主，可并不像你一般使用奇淫巧技、旁门左道的。
    用唾沫、头皮屑、童子尿制符怎么可能是封家那个惊才艳艳又为人清冷疏离的家主。
    封泉：
    害，这么夸他，他都不好意思了。
    封河和方道农两人，封泉之前都接触过，那时候他的表现可能是有点与原本的性格发生偏差但封泉觉得怎么也不至于要到急着否认他的身份的份上啊。
    不过与方道农和封河不同的是，其余几个封家长老，特别是七长老在封泉之前那句话落之后，尝试着感受了一下封泉释放出来的灵气里的气息，竟然确实和封泉家主的一模一样。
    但是依照封河和方道农的话，面前这个看起来就不正经的小子，不可能是封家的封泉。
    七长老表情复杂地看着封泉。
    封泉示意方道农和封河稍安勿躁，而后说道：
    既然这个你们都不信，但是既然各位都已经聚集到了这里，想必听我说一番话的时间应该是有的吧。封泉看向众人，灵力把他的声音传出去，让每一个人都能够听清楚。
    你们之所以会来，和我之所以也在这里的原因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出现在人间的混沌裂隙。混沌裂隙不弥补，人间的灵气终有一日会朝着混沌之域弥散，以至于不能够供养天师的地步。所以通知各位天师前来，是为了谋议一个应对的方法。
    众人这时候也顾不得再追究封泉的身份的事了，不禁议论纷纷。
    可是，为什么在此之前天师就有了要衰竭的迹象，是否这个裂隙和天师一道根本就没有关系？
    封泉看向说话的天师，是傅家的人。
    封泉看到那边傅家天师便嫌弃地移开眼，面对着其余人，继续说道：
    不妨先想一想你们都做了什么，再说天道为何容不下你们这个问题。
    说话的傅家天师愤怒道：做了什么？你们？这位小道长，既然是我们天师，那就容不得你来说什么风凉话了吧？
    封泉听了这话只想要笑。
    不过欣慰的是大多数天师也并非真的被蒙蔽了心神不能够看清的，时局一变，作为天师，大多数都已经意识到了自己需要做些什么改变，因为原本天师便行走上了歧路。
    这位小友，请继续。如果有什么解决办法，还请一定说出来。
    封泉便继续说：混沌裂隙的中心在京都，已经被人用魂火来献祭，即将就要成形，扩大至不可挽回了。我会去把献祭的魂火剥离出来，而剩下的混沌裂隙的弥补，就要看诸位的了。
    封家七长老惊讶道：可能弥补？
    自然。封泉点头道，诸位想必都已经明白，天师一途真正讲求的是什么、又是因何天师被赋予天地之力。天师一途应该走上正轨了，而在此之外
    封泉抬手摘下脖颈间的挂坠。
    绳子下端系着一块简单的木头，但是周围人却全都感觉到了里面的灵力涌动。
    出来吧，前辈。封泉低声道。
    而随着封泉的话落，一抹灵魂从槐木当中出来，站到了封泉身侧。穿着一袭白衣，长发，腰间别着扇子，随后朝着封泉轻轻颔首。
    众人惊讶不已。
    这个魂魄，理应是阴灵，但实际上却全身灵气。身体凝实，就这样站在青天白日之下也一点没有惧意。
    封泉笑眯眯看着众天师的表情各异。
    同样惊讶的是尹从。
    封泉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出现的人身上，凑到尹从旁边抓住了他的手，在他耳边低声说：
    记得当时看见前辈魂飞魄散，你很是伤心呢。现在看见前辈完好，是不是很开心？
    尹从闻见了浓重的醋味。
    他转头看向封泉，正要说什么，唇瓣上便被偷袭了一下。尹从一愣，封泉便咂了咂嘴，说道：
    原谅你为别人伤心这件事了。
    尹从抿了抿嘴，因为刚才的偷袭而瞪了封泉一眼，说道：前辈还能恢复，再好不过了。
    一直关注着封泉、清楚地看见他和尹从啃嘴巴的封河和方道农：
    这两个狗男男！
    光天化日、世风日下！
    这个封泉，不可能是封家的家主！
    等到封泉和尹从甜甜蜜蜜地说完话，回过头来的时候封家的诸位天师已经全都朝着封行一跪了下来。紧接着，其余别家天师也都朝着封行一跪拜。
    封泉：怎么我怎么说你们都不信我的身份，人家什么都不说你们就开始跪了？
    封行一，天地之间被赋予天地之力的第一位天师，不仅仅只是封家的先祖，更是整个天师界的先祖。
    供奉了千百年的画像，纯洁到与天地相融的灵力，众人不必怀疑，已经确定了封行一的身份。
    一股轻缓的灵力微风一样在众人身上拂过，众人全都重新站起来。
    封泉便看向封行一，朝他俯身拜了一拜，那么这件事，就交给前辈了。
    封行一道：理应如此。还要感谢你用灵力蕴养我多时，这才能够面见于人。
    封泉笑道：前辈严重了，功劳不在于我，天道留一线，前辈造化想必早就在天道计算之内。
    封行一道：不，要我看来，你才是天道留出来的一线才对。
    封泉微愣。
    封行一跟着封家的七长老，通过传送卷轴直接回去了陵山。其余天师看看封泉和尹从，离开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选择路过封泉的面前。
    这位是？
    封泉微笑：我男朋友。
    你真的是封家的封泉？
    没错。
    封家家主这个德性？也难怪
    封泉：
    很好，反正他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也不再需要话语权，也没人相信，那他决定自己就不是封家家主了。
    封家家主，是一个清冷高贵优雅的，只可远观的人物。
    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薛定谔的封靖家主。
    封泉强自微笑，便见方道农带着荣光经过，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说出了之前经过的天师都说过的话：
    你真的是封家的封泉？
    封泉微笑：不，我不是。
    方道农便说：你开这种，都没人相信的玩笑，有什么意义呢。
    封泉：
    封泉和尹从并没有在南城多待，他要抓紧回去京都和莘仪兰接触，而后续事情，他相信封行一要比他作用大。说起来他之所以在这样的场合让封行一现身，还是因为昨晚在睡梦中，封行一突然把他叫醒。
    谁封前辈？
    封行一的虚影半悬在空中。
    封泉看一眼旁边因为疲惫而睡得深沉的尹从，动作轻微地从被窝里离开，来到阳台上，说道：
    前辈，您都恢复了？
    封行一点点头，没有就他的状况这件事继续说下去，而是另外启了个话头：
    我虽然附身在你脖子里那块槐木中，但是能够听到外面的动静
    封泉惊道：真的？！
    封行一点头。
    封泉既惊讶又羞涩地说：那么我和男朋友做些什么，前辈您岂不是全都听到了？
    封行一：
    真是抱歉。
    封泉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我才要说抱歉，您孤家寡人地，让您听了这些，真是不好意思。
    封行一：他不应该出来的，他想回去。
    他原本要说什么来着？
    花了一分钟封行一回想起自己原本要说的话，然后对封泉道：我虽然之前不曾露面，但是时常能够听到你们谈起外面的情况。没有想到区区千年，却时事变化，天师一道行将到了末路了。
    封泉说道：如果要我来论，千年已然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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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100)

    封行一叹了口气，也是，现今的天师一道，与我所奉养全然不同，已经面目全非。以至于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实际上怨不得旁人，只是天道在表达它的意愿天地之间，或许已经不需要天师。
    封泉挑眉道：封前辈也知晓生昭和灵昭两位前辈的存在？
    没错，他们从百年前出现开始，我便感应到了。先前都未能眼见一番如今的人间状况，这回见到了，着实让我心生怅惘。
    封泉只道：前辈不必介怀，天道自有定数。
    封行一看着封泉，你倒是看得明白，倘若所有天师都能够如此，或许也不必有这一遭。
    封泉道：天师终究也是人，是人就必然有欲望和利益心。我常见普通人，再如何光正磊落，也终究难免心中一半浸入深渊。天师作为人，能够窥视规则和掌握力量，更加容易被深渊浸染，原本就不可能一直走下去。所以终有要有这么一天。
    封行一苦笑了一声，我对此见识最深，还是在陵山之上，有天师想要把我收做鬼仆的时候。
    封行一说完这些，正色一些，直视着封泉，说道：
    我今次出来见你，实是有一事相求。
    封泉也严肃了表情，前辈请说。
    封行一便说道：我想，修补混沌裂隙。
    封泉没有说话，静静等着封行一继续。封行一转头看向外面，夜里没有什么星星，夜晚灯光很亮，仿佛拥有能够具现的温度。
    人间的温度。
    我知晓天师一道已经在末路之上，但是作为天师的替代者，终究还是新生。我也不知道天师和界管，这两者究竟哪一个对于人间更有益处，但是私心里，界管木石之心，倘是不能够体会到人间烟火，未免寂寥，所以又怎么能够真的懂得度化牵引。况且不到最后时候，谁也不知道究竟是界管代替了天师，还是天师能够继续走下去。
    封泉点头道：前辈所言在理，所以，您是要替所有天师来争一争吗？
    不是我来争，封行一说道，是我来教他们争。
    封泉静静看着封行一。
    我的想法和天道之意相同，天师一途走到如此地步，真的没有再存在的必要。但是，这并不代表天师一途就是错的，错只错在，很少有天师意识到自己早已经走了歧路。
    而我想要做的他看着封泉，让天师一途，重新找回最开始的尊崇之物。
    第150章
    还没到家,在路上的时候封泉便感应到了来自于自己给出去的符纸上的灵力波动。封泉在自己和尹从周围施展了个结界,紧接着爱新觉罗那个光亮的脑壳近距离出现在自己面前。
    封泉：
    画面里爱新觉罗怼着这边看了看,稍后远离了一些,抬起鬼爪子在画面另一边朝着封泉摇了摇：
    你让我看着的那个小姑娘，有情况了嗦。
    怎么了？
    她今中午出来门，坐车乘了老远的路，去了市场。
    市场？封泉拧着眉头。
    爱新觉罗说：市场,卖狗的。
    封泉和尹从对视一眼，然后封泉对前面的司机说：
    师傅，麻烦更改一下目的地。
    时间不多,封泉也没有想着要短时间把一整件事全都弄清楚。莘仪兰的事情牵扯到四年前，并且封泉计算了一下,发现当日的时间就是自己死亡的那天。
    封行一前辈说,天道留的一线可能是在他身上吗
    那么是否代表从他四年前死亡那一刻开始，变动就真正的被开启了。混沌渗透到人间，莘仪兰,就是渗透开始的表现。
    下了车,尹从主动对封泉说：我变成猫,你带着我去和莘仪兰偶遇,然后趁机把我送去她那里。
    封泉皱了皱眉，不怎么情愿：那你岂不是要被她摸毛、被他占便宜？我不许。
    尹从：
    醋性不小。
    眼见着尹从似乎就要发怒,封泉连忙开口补救：直接做一个傀儡呀，你控制着它，通过它看清楚莘仪兰的一举一动,还不用被占便宜，这样多好！
    尹从看封泉一脸真诚，不会被发现？还是我亲自去比较妥当。
    封泉道：嗨呀，不会被发现，尽管相信你男朋友的本事就对了。
    控制傀儡需要沉浸全心神，于是尹从仍然是通过符纸变成了猫，被封泉背在包里。封泉则用一些简单的物件制成了一个傀儡，最后施上一个幻术，形态是根据他见过的邻居宋李家的狗制成的，小小矮矮的一只，看起来憨态可掬。
    封泉站在躺在地上仿佛尸体的傀儡面前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成果，说道：
    可以了。
    不一会儿，躺在地上的小狗睁开了眼。
    封泉蹲下身，看着傀儡的眼睛，说道：你能够通过傀儡的眼睛看见它所看见的，能够控制这个躯体，但是没有触觉和感知。万事小心。
    封泉面前的狗低低叫了一声。接着尹从的声音从背包里传出来到封泉的耳边：
    放心好了。
    封泉轻轻拍了拍装着尹从的背包，然后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条狗绳，嘿嘿怪笑着靠近狗狗傀儡。
    尹从：
    市场面积不大，但是人群熙熙攘攘，人声嘈杂，想要寻找一个人并不是那么容易。好半天封泉才终于看见了莘仪兰的人影，策划成了和她的偶遇。
    莘仪兰正穿着宽大的外套，几乎遮住了整张脸，站在其中一个摊位前。周边摆了十多个笼子，笼子里关着相貌威风的狗。
    封泉站到了莘仪兰身边，说道：
    哎呀，好巧啊。
    旁边的莘仪兰瞬间转头看过来，见是封泉，瞳孔微缩，不过很快便隐没了表情波动，说道：
    你怎么在这里？
    封泉仿佛没有看见莘仪兰眼里的怀疑和警惕，指了指自己脚边胖嘟嘟的狗子，说道：
    过来买一只狗养着，宠物店里的太贵了，还是在这里买比较合适。
    莘仪兰眼里的怀疑之色稍稍散去，朝着封泉表情僵硬地笑了一下。
    封泉看到莘仪兰怀里抱着的三只狗崽，意外道：你买了这么多啊？
    莘仪兰点了点头，然后随手把抱着的三只不同品种的狗崽装进提着的帆布袋中去，仿佛买的不是狗崽，而是大白菜，是可以直接装起来拎着走的死物。
    封泉收回目光，然后笑着对莘仪兰说道：
    我看你都已经买了狗了，怎么还在这里没有走？
    莘仪兰只能说：正打算离开了。
    封泉便邀请她：那我们一起走吧。
    封泉走在前面，感觉背后莘仪兰的目光要杀死自己似的。
    莘仪兰带了好大一只口袋，若要买狗崽子的话，二十只也能装下。现在才买了三只，想必是数量不够的，却要被迫离开了，封泉这么一想就得意得想要笑出声。
    直到快要出来市场，莘仪兰也没有主动跟封泉搭话。封泉大概能够明白，对方可能是害怕自己提起要她归还玉牌的事，毕竟她的事情还没办完，现在不是能够把东西还给自己的时候。
    将要离开市场的时候，封泉突然看向一边的一个摊位，状似好奇地走过去，同时他牵在手里的狗绳被忘却了似的，掉落在地上。傀儡狗狗看也不看自己的主人，好动地往人群中窜去。
    然后被一只手捏住了后颈。
    莘仪兰面无表情地抓起傀儡狗狗，看了封泉离开的地方一眼，然后把体积并不大的小狗扔进了袋子里面，快步离开。
    莘仪兰离开了，封泉才慢悠悠从人群当中挤出来，一边伸手护着装着尹从的背包，一边看着莘仪兰离开的方向意味深长。
    一只毛茸茸的猫爪扒拉开了拉链，露出了尹从猫咪的头。猫咪歪了歪头，问道：
    你在想什么坏心思？
    封泉一边离开，一边低头啄了一下尹从的鼻尖，怎么能说是坏心思呢，我就是，给那边的傀儡稍微增加了一点重量
    嘴里说着一点，封泉的手指在空中不断划着，并不像是他说的一点重量。
    尹从回想了一下莘仪兰作为女生瘦弱的体型，还有提着的一个偌大袋子，沉默了。
    封泉问：她到哪了？
    尹从闭上眼，把心神分到另一变的傀儡身体上去，稍许后睁开眼，说道：
    还在路上。
    封泉一边画了张隐匿符，一边说道：我们去学校里等。
    尹从点点头，然后躺回背包里，闭上眼。
    另一边，尹从在袋子当中睁开眼。
    第151章
    三只小狗崽子比自己现在用的这具傀儡身体要小不少,被自己压在身下。三对黑色的水润的眼睛看着自己,带着懵懂的好奇。
    尹从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拨弄几下,让三只狗崽移到自己上面,避免压到它们。
    出租车行驶在道路上的声音很轻微，带着风被碾到轮下的响动。尹从窝在昏暗的袋子里面，外面的光线透过布料照射进来，只留了隐隐约约。
    仿佛天地都变大了不少。
    几分钟之后,莘仪兰提着装着四只狗的尹从所在的袋子下了车。外面应该就是京都大学，尹从听到有学生行走在夹道间愉悦地聊天。
    而莘仪兰径直走去了宿舍。
    时候已经是傍晚，莘仪兰回宿舍的时候遇见邀请她一起吃完饭的同学,不过悉皆被拒绝了。随着莘仪兰一直往楼上走，最后到了一间房间,尹从才发现莘仪兰原来是独自一间宿舍。
    三只小狗儿被从袋子里面倒出来,在地上滚了滚。视线陡然变得清楚，尹从看见面前莘仪兰的脚。
    快了快了
    带着热切的语气，不过尹从并不知道让对方所感到迫切的是什么。尹从仰头看见莘仪兰收拾了一些什么东西,随后用一张带着腥臭血气的布把四只狗包裹起来,系得紧紧地,匆匆又离开了宿舍。
    看不见路线,不过尹从看过学校周边的地形，知道莘仪兰竟然是走去了学校后面连着外面的施工场地旁边。未建成的楼房旁边有一间小小的仓库,一团包着四只小狗的布包被随手扔在里面。
    摔在地面上，尹从不能感受到疼，但是其它三只小狗崽子被摔得发出一声嚎叫。
    布包里很挤,尹从好容易才抽出爪子，在三只小狗崽身上安抚地拍了拍。
    然后尹从动作顿了顿。
    包裹着它们的是一个带着干涸的暗红血迹的布料，但是现在这块布料似乎多了些红色。他仔细查看着，发现是从他们身下的地面上沾染到的。
    粘稠的、还没有完全干涸的。
    尹从爪子在地面上轻轻按了按，抬起来看了一眼，暗红的像是未完成的半干油画上的颜料。
    视线转明，是莘仪兰把布包解开了。四只小狗散在地上。莘仪兰面无表情地站在它们身前，仓库门关着，昏黄的灯泡在头顶摇晃。
    打量这里环境的尹从骤然瞳孔一缩。
    红色的血。
    满是尸体和凝固血液的仓库，在里面两个墙角，堆积了层层叠叠的动物尸体。皮毛被血液浸透，血液又通过他们的身体流淌到脏污的地面上，一层干涸结痂，又补充了新的一层，经过流淌变得失去水分，粘稠而凝滞。
    猫的，狗的，开膛破肚的，肢体扭曲的。尹从在这一具傀儡的身体当中没有触感，他不能够嗅到空气当中的腐臭而血腥的气味，但是这一幕已经足够让他毛骨悚然。
    他看着眼前的画面愣了半晌，等到回过神来，莘仪兰已经走过来。
    三只小狗在被莘仪兰买来的时候就被绑住了两条后退，这时候只能踉跄着往旁边逃离，速度不快。尹从还有些不明白现在的状况，便见莘仪兰已经弯腰抓住了一只狗的后颈，脸上露出一个淡漠又带着血腥的笑。
    尹从瞳孔一缩。
    便见莘仪兰一只手捏住了小狗的脖颈，另一只手扯住它的后退，开始发力。下一刻哀嚎惨叫的声音从他手里的小狗嘴里响起，而莘仪兰不为所动。
    尹从来不及多想，好在自己这具身体没有被绑住，他腾身一跃，猛地扑到了莘仪兰的身上。
    莘仪兰一下子反应不及，被扑了正着，扔下手里的狗，任由它踉跄着一边哀嚎一边逃离，目露凶光地看着尹从所在的傀儡狗狗的身体。
    尹从戒备地直视着莘仪兰。
    三只小狗趴着围聚到一起，仿佛知道哪里是安全的，躲在尹从身后墙边的位置，黑色水润的黑眼珠带着惊惧看向尹从和莘仪兰这边。
    莘仪兰已经朝着尹从接近。
    尹从看见她手里握着的铁棍，不禁有些紧张。他这是一具傀儡的身体，就算是损坏了也完全不要紧，但是他身后三只，不能够放任它们死在莘仪兰的手下。
    既然在他面前，被他看见了，就不允许这样的杀生。
    但是他能挡得住吗？
    铁棍携着伴随着腥气的风，朝着尹从猛地挥下来。尹从跃到旁边，紧接着跳到莘仪兰的背上去，踢了她一下。
    莘仪兰转头，看着尹从的目光中都带上了阴沉的怒火。
    铁棍再次落下来，尹从再次躲开。可是小狗的身体终究不比人身有优势，尹从视线飞速后转，他发现自己是被莘仪兰踹中了肚子，狠狠踢到一边。
    尹从摔到了一小座尸山上面，一具幼小的尸体从上面滚落下来，落到尹从面前。毛发干结，被血液浸透，只剩了污黑，看不出它原本的毛发颜色；已经失去生命很久，没了什么肉，只有皮毛包着骨头，显得两个混浊的眼睛异常的大。
    尹从皱眉，突然感觉自己很难受。
    心里憋闷的不知道该如何抒发出去的感觉，他自己有点喘息不能。
    它为什么要这样啊。
    为什么要死在这里啊？
    尹从还记得之前在宠物商店里看到的许多毛发蓬松柔软的动物，眼睛纯净而明亮，懵懂却万分信任。
    而在他面前的，是被人随手丢弃的躯骸，它也看这世间，可是从来不懂。
    那边莘仪兰冷冷地看一眼半晌没能起身的尹从一眼，走去墙边那三只狗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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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101)

    三只小狗无助而凄切地小声叫着。
    尹从被那边的动静唤回心神，目光沉沉地看了那边一眼，然后合上眼皮。
    另一边，尹从在封泉背包里醒过来。
    现在过去。尹从声音急切。
    尾随莘仪兰到了建筑工地附近的隐形中的封泉听到这句话，没有询问原因，点头说道：
    明白。
    背包里的尹从突然便安心下来。
    他知道现在让封泉过去其实并非是大好的时机，原本计划是要等到莘仪兰动用玉牌来献祭的最后关头让她功亏一篑。
    可是就算现在并非是好的时机，尹从也等不了了。
    封泉已经快步朝着莘仪兰所在的仓库靠近，尹从安心地闭上眼，下一刻，他再次在仓库里的狗狗傀儡的身体当中醒来。
    莘仪兰已经伸手捉住了一只狗崽，握住了它的后退，冷冷地低头看一眼，然后抬起了手。
    尹从顾不得自己现在这具傀儡身体已经因为之前莘仪兰踹的那一脚而操纵不便，似乎是有了很大损伤。他纵身一跃，迅速来到了莘仪兰面前。莘仪兰抓住狗崽的手臂近在眼前，尹从张开嘴一口咬上去。
    莘仪兰吃痛一声，猛地把手里的狗崽甩了出去。尹从还挂在她的手臂上，能够看见此刻她胳膊鲜血淋漓。
    尹从向来不是会与谁发生仇恨的，但现在他咬伤莘仪兰，却一点都没有抱歉的感觉。
    眼睛余光看了一眼被莘仪兰甩出去在墙角的狗崽，它好像是一点生息也没有，趴在地上，幼小的身躯轻微地抖动着。
    身体上骤然是重压。
    尹从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到残破的肢体。犬类的后腿被莘仪兰撕裂，握在手中，她现在的表情凶狠不似人类。
    尹从被猛地掼到地上，视线无法上升了。
    这具身体损坏了，不能用了。
    尹从视线中看着莘仪兰一步一步往他这边走来，白色的运动鞋，长到膝盖的白袜，沾着猩红的血迹。鞋底碾磨过一块血痂，把洁白的颜色染得脏污。
    尹从慢慢眨了眨眼，心脏被狠狠地提起来。
    因为他看到原本瑟缩在墙角的那另外两只狗崽，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踉跄着爬过来，阻拦在莘仪兰和尹从之间，冲着莘仪兰凶狠地嚎叫着。
    尹从瞳孔微缩。
    莘仪兰看着面前挡路的两只小家伙，冷哼一声，抬脚就要踩下去。
    砰砰砰！
    仓库门被狠狠敲响了。
    尹从顿时松了一口气，全身放松下来。
    莘仪兰听到声音皱了皱眉，慢慢收回了悬在两只狗崽上方的那只脚，转身走到门口。在伸手打开门之前，她伸手往后面一挥，从她脖颈间的玉牌上分出来一股力量，尹从感受到这个仓库被笼罩上了一层膜，似乎是一个用于伪装的结界。
    莘仪兰最后往后面看了一眼，这才打开门。
    趴在地上的尹从看一眼前方不远处几只小狗崽，略微放心地闭上了眼。
    刚刚感受到背包里的猫咪动了动，面前带着铁锈的沉重仓库门便被打开了。
    门只开了一条缝，莘仪兰迅速闪身出来。封泉看见里面的情况一闪而过，是一个空荡荡的仓库。
    有结界。
    封泉挑眉，看向莘仪兰。
    她还是之前在市场上遇到那副打扮，只不过鞋袜沾染上红色的血点，身上也带着浓重的一股腥臭味道。封泉不禁厌恶地皱了下眉。
    莘仪兰察觉到封泉的视线落到自己脚上，主动解释道：
    那边建筑工地的红漆被我踩到了，鞋袜都弄脏了。
    第152章
    封泉勾了勾嘴角,笑意不达眼底,那学姐是来这个仓库换衣服了？
    莘仪兰表情僵了僵,转而问道：
    学弟怎么来这里了？
    封泉说道：学姐还记得我在市场的时候牵着的狗吗？它不见了,学姐有没有看到？
    莘仪兰扯了扯嘴角，我怎么会看见，学弟不如去别处找找吧。
    封泉状似抱歉道：啊，我以为是学姐帮我带回来了呢。
    莘仪兰没有说话,不过表情是在送客。
    封泉却接着说：正好还有一件事。学姐说要回家拿了玉牌还给我，现在学姐都已经回了学校了，想必玉牌是已经找到了吧？那么是不是已经可以还给我了呢？
    封泉伸出手,作出一副讨要的架势。
    莘仪兰笑容有点僵硬，还没说什么,封泉看出她拒绝的态度,惊讶地说道：学姐不会还没拿回来吧？或者学姐根本就没想要把它还给我？
    莘仪兰笑容僵硬，怎么会当然已经找到了。学弟跟我进去吧，就在里面。
    莘仪兰再次打开身后仓库的门,露出里面空荡荡的昏暗的空间。
    封泉没错过她脸上阴沉而血腥的杀意,他表面上好像对莘仪兰让他去这个看起来空荡荡的仓库找东西这件事一点异议也没有,就这么跟着莘仪兰走了进去。
    仓库门再次关上,莘仪兰的表情笼罩在一片阴影当中。
    封泉好似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进来之后还有闲心四处打量这个地方。仓库面积不大,应该是建筑工地的人用来放建筑材料的，只不过现在里面没放什么东西。灯只有头顶一个昏黄的灯泡在晃荡，四周都不见窗户。
    封泉表情随意,可是实际上一点都不轻松。
    这里的气息简直要让他窒息。
    带着绝望的质问的灵魂气息，腐臭而粘腻的杀生味道，浓重地笼罩在他身体周围。封泉感受到他背包里的尹从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后背。
    封泉安抚地伸手摸了摸他。
    他会给这些死去的小家伙们一个交代的。
    莘仪兰学姐，封泉跟着莘仪兰走到仓库中央，那股悲伤而绝望的灵魂气息更加浓郁仿若实质，他忍不住开口。
    我看这里没有可以放东西的地方啊，莘仪兰学姐你是想怎么还我东西？
    莘仪兰慢慢转过身，此时她的脸上早就不是先前那言笑晏晏的样子。
    怎么还你？莘仪兰笑了笑，表情狠毒地说：用你的命来还
    仿佛是被一种浓稠的沼泽一样的东西锁定，封泉感觉身体有些凝滞得不能够动弹。对面的莘仪兰突然举起了一个沾着血迹的铁棍，猛地朝着封泉头上落下来。封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在铁棍已经距离自己咫尺的时候骤然冷哼一声，抬手握住了铁棍，随后飞起一脚踹到莘仪兰胸口，把她踹得撞到对面的墙上去。
    封泉看着那边捂着胸口的莘仪兰，没什么诚意地说：
    真是对不住啊，其实我平常都不打女性的。
    莘仪兰怎么也想不到封泉能够躲开并且反伤了她，抬头目光阴狠地看着封泉。而封泉则低头看着方才从莘仪兰那里夺来的铁棍，上面的血迹有一点气息很熟悉，正是自己给尹从制作的傀儡狗上的材料。封泉表情霎时间阴沉下去，抬手在面前的空气当中一扯，仿佛一层无形的幕布被扯掉，露出了之后的血色真实空间。
    封泉一眼便看见了墙角堆积着的毛发黏连的尸体，还有趴在尸堆之前的傀儡狗狗的尸体。
    封泉攥紧了拳头，倏地看向莘仪兰，表情凌厉，咬牙切齿道：
    你打他了？
    莘仪兰这个女生，能够拎着几十斤重的一根失心铁棍来抡人，能用一种说不清楚的气息来固定住他，还能给这里加了一个结界，肯定不会是普通的小女生。
    否则也不能将他制作的傀儡弄成这个样子。
    他开始庆幸自己没有让尹从亲自过来，而是用了傀儡的身体。否则就算是尹从受了一点伤，他都不能够原谅自己和莘仪兰。
    不过不管莘仪兰究竟是什么情况，就算是尹从在傀儡的身体里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也不会真的受伤，但是，打了尹从，就是不能原谅！
    封泉正在靠近莘仪兰，莘仪兰却突兀地笑了起来。
    呵呵她嘴里笑着，面上却阴晦，原来，你也不是个简单的人啊
    封泉说道：简单的人？被你杀了用来献祭的人吗？那么多条命，你还真的敢沾惹。报应循环，因果往来，你真的就一点都不在乎？
    莘仪兰讥笑道：这些都是骗鬼的话，世间哪有什么规则。
    世间处处都是规则。封泉说道。
    那也只不过是一些小猫小狗罢了，就算是规则也不会把它们放在眼里。
    封泉看她一眼，阴阳怪气道：哟！你知道的倒是挺多，是个明白人嘛，那你知不知道，你想要做的事绝对不可能完成呢？
    莘仪兰倚在墙角，分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可是在昏暗的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使得她倒像是一具行尸。她的笑容显得有些慎人，轻轻说道：
    已经快要完成了。它们四只，加上你，这样就够了。
    不禁再次看向那边的一堆尸体。
    只看了一眼，很久的一眼，他有些不忍直视了，转而看向莘仪兰，目光沉沉，看着莘仪兰的目光带着厌恶和隐约的杀意：
    我从来都不想杀人的，我可是一个守法好公民
    莘仪兰察觉到了从封泉身上升腾的气势，还有一股纯净而又磅礴的灵力。她目光有些戒备起来，表情阴沉：
    你既然不简单，却还跟我进来你接近我是早有预谋？你想干什么？
    封泉说：应该是我问你想干什么才是。
    莘仪兰一下子被迫站了起来。
    没错，被迫。仿佛是有什么猛兽被禁锢在她的胸腔你，要不顾一切地朝外冲撞。莘仪兰仿佛是被从胸口提拽起来，成了一个诡异的姿势，直接从坐在墙角的姿势站了起来。
    第153章
    封泉微微眯眼。
    此时的莘仪兰在他的眼里完全变了一副面孔。
    并非还是一个干净漂亮的女孩,而是被一团汹涌着的黑雾包裹住的看不清具体形态的人。阴气已经仿若实质,让头顶悬着的昏黄灯泡不住摇晃，连接屋顶的两根电线仿佛随时就要被摇晃得断掉。
    封泉看着对方，眯起了眼。
    倏地,一个巨大的身影从莘仪兰身体里钻出来，居高临下地漂浮在莘仪兰的头顶，被黑色组成的没有形貌的恶灵只剩一丝还连接着莘仪兰的身体。
    寄鬼。
    一只，封泉之前从未见过的寄鬼。
    下一刻，在莘仪兰的指挥下,这个巨大的散发着邪恶气息的寄鬼已经猛地朝着封泉靠近。封泉表情不变，倏地冲上前,空气在摊开的手指间虚虚划过，霎时间十几道金光凭空出现，缠绕上了封泉的手指、手腕,又一下子绷直,交叉成金色的巨网，没入黑色的巨影当中，带起次啦一阵腐蚀的声响。
    灰色毛发的猫咪从封泉背后的包里动作轻巧地跳出来,落在地上，成了人形。尹从勾了勾手指，正在打斗中的封泉的背包落便在了他的手中。他走到一边瑟瑟发抖的小狗崽旁边,蹲下来。
    他之前所用的那个傀儡狗狗的身体已经破损得不成样子，肢体断裂。三只小狗崽已经有一只完全没有了生息，尹从手指轻轻拂过它背上的毛发,然后抱起另外两只小狗崽，把它们装进了背包里。
    另一边，封泉和莘仪兰的战斗结束得很快。
    丝毫不谦虚地说，封泉的实力在天师界当中怎么也能算是第一人。他对于天地感悟向来透彻，承借的天地灵力也比一般天师要庞大得多。现在他对于莘仪兰的所作所为，简直是怒火上涌，磅礴的灵力甫一展露出来，那只寄居在莘仪兰身上的寄鬼便惊惧得有些想要逃跑的趋势。封泉一手做剑指，在空气当中迅速画符，另一只手握住金光锁链的一端，把寄鬼牢牢控制住。随着符咒形成，寄鬼和莘仪兰身体的联系倏地断裂开来。
    莘仪兰终于露出了惊恐神色。
    寄鬼，被从她身上剥离了。
    封泉看着被金光锁链牢牢牵制住的寄鬼。
    黑色的恶气源源不断地从它身上发散出来，形态巨大，不像是人形。张牙舞爪十分凶戾，并不像是有神志的样子。
    就是你这个东西？封泉看着它，微微挑眉，让我来看看这到底是什么。
    正在封泉说话的关头，寄鬼身上的气息一下子更加暴躁起来，竟然舍去了一部分黑雾，从金光锁链当中冲脱出来，张开大嘴，一下子朝着封泉奔袭而来。
    封泉站在原地，静静看着这团巨大的黑雾包绕了自己。
    他无动于衷，任由自己被它吞噬了进去。因为他看见，这只寄鬼和莘仪兰脖颈带着的玉牌之间，尚还牵扯着一丝联系。
    封泉在暂时失去了视线的时候，还顾自猜测了一番进来玉牌之后会看到什么。
    万万没想到的是，视野甫一恢复，便看见偌大一个脑门怼在自己面前。
    封泉豁然一惊，赶紧退开几步，便见许久没见了的师父老头儿笑眯眯站在他身前的地方，而周边的环境竟然有些熟悉，是被雾气笼罩着的显得灰蒙蒙的街道。
    之前梦到过的那个街道。
    他微微眯眼，看着面前的老头儿，感情我这段时间怀了孕一样地嗜睡，都是因为你啊。
    老头儿一挥手，一套桌椅出现在两人之间，他招呼封泉道：坐啊，哎呦好徒儿，可真是好久不见喽。
    封泉将信将疑地坐下，不明白老头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老头继续说道：因为想见你嘛，现在不方便出去喽，只能在梦里告诉你。
    封泉挑眉，为什么？
    要呆在地下，守着不要像人间一样出乱子喽。混沌都开了，我这边若是再出毛病，那就真不好办了。
    封泉微愣，猜到了什么。
    师父是另一位界管，灵昭？
    老头稀奇道：灵昭？人间的天师是这么叫我的？这个名字倒是很好听。
    封泉这回真的是意外了。
    师父老头儿竟然就是灵昭，可真的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和傅友云一点都不像一类人。而且既然师父能够通过这枚玉牌来和他见面，那么是不是说明，原本的封泉这个和天师界一点关联都没有的人，竟然从小带着一块玉牌，实际上也和老头儿有关？
    玉牌是老头儿给的？
    封泉把自己想的问出来了，老头儿点点头，表情似乎还很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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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102)

    封泉微微眯眼，师父你原本就知道了我会来到这个身体当中？
    老头儿继续点头。
    封泉皱起眉头，可是原本的封泉之所以身死，间接是因为这枚玉牌的存在，师父此为是否
    封泉还没说完，老头儿便有些吹胡子瞪眼了：你师父是会办这个糊涂事的人吗？这具身体命格早夭，是我借用玉牌护他多活了好些年。更何况你幼时下山历练，处理了一件鬼事，救了这具身体的主人一命，你们也算有了因果。你用这具身体，实际上是早就注定其余的你也别问。
    封泉说：问就是
    老头儿笑眯眯地补充：天道自有定数。
    老头儿也算是封泉的师父，他幼时修习，除了自己翻阅封家的术法典籍，便是这个谁都不知道名字和来头的老头儿偷偷翻上山来教他些东西。不过虽然如此，封泉也一点都不想和他叙旧，这个老头儿惯常喜欢捉弄小孩，封泉生怕自己和对方说多了，再被坑了进去。
    而老头儿这次似乎也并没有要叙旧的意思，突然表情严肃起来，说道：
    我为什么在这里见你，想必你自己知道。
    封泉不禁正襟危坐，点了点头。
    老头儿便问：你的决心是什么？在此结束之后，想要界管，还是天师？
    封泉意外地抬眼看向老头儿。
    您要我选？
    老头儿说：该有个了结。
    封泉说道：我不能抉择。他抬眼纵览这条街道，灰蒙蒙的街道上有行走着的虚影，像是色彩褪去的无声生活的默剧，看起来安静又热闹。
    他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是老头儿所在的亡者世界的投影。
    他突然觉得，不管外面变化如何，究竟再怎么翻天地覆，对于这些亡者，都已经是回首之前的事。
    也不应该，再去打扰这些已逝的灵魂。
    我不做抉择，因为根本不需要抉择。封泉说道，顺其自然，交给所有生者来看，抉择会自己出现。
    老头儿认真看了封泉半晌，突然移开眼，耸了耸肩，你怎么说都好。
    封泉偏了偏头，师父你问我，那您的抉择呢？
    老头儿说：我不需要抉择。这是有选择的生人才会有的东西，对我来说，就只有规则。好了，他看向封泉，摸了摸稍长的胡子，送你出去吧，你家小男朋友还在外面呢。
    提起尹从，封泉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黏糊糊的笑容。
    关于尹从，还要多谢师父您老人家。
    老头儿撇撇嘴，哼了一声，进来这么半天，就这句话真心实意，嘴甜得要命。不过，你的谢我可就收下了，如果没有你师父我，你家小男友可大你一百多岁、轮不着你呢！
    封泉觍着脸，真心实意地捧着说：
    师父您真是太厉害了！简直是有先见之明，知道只有我才是我家尹从的天作之合，早早筹谋好，您简直是月老在世师父，我想多了解一下我家尹从。
    老头儿飘飘然，他的事，要从一百多年前说起我就是看他冷冷清清，资质颇好，看中了他。那时候天师早已经显出颓象，我也知晓天地间生出了包括我在内的两个界管。可是天师作为人，掌管生死之事，虽然牵扯繁多，但终有有它的道理。反倒是两名界管分管阴阳，生死之间又相隔太多，总该有什么把两者联系起来。我所想的就是，既然天地没有多生出一个界管，那我就来培养一个嘛。只是光从界管还不够，那时候我也不知道，究竟界管和天师两者，哪一个才是更适合的，于是我又在人间天师当中找了好多年的好苗子，终于遇见你。想着以后你和尹从，强强联合，那不正好！
    封泉难得的真的觉得自己这位不靠谱师父，简直是太好了。
    老头儿继续洋洋得意，还好我找了尹从这么一个俊秀小伙子，真是便宜了你。
    封泉说：您想多了，若不是尹从，我还看不上呢。
    封泉看着老头儿为自己促成了一桩好姻缘而沾沾自喜、得意个不行的样子，突然疑惑地问道：
    师父，听说界管皆为木石之心，生昭前辈也没见过有什么情绪能够牵扯住他，为什么您看起来这么不
    老头儿听懂了封泉的未竟之言，扭头瞪他一眼，也没有回答，一挥袖子，整条街道都在封泉面前拉长、远去了。
    轻轻的雾色逐渐弥漫了整个空间，所有场景变得几乎透明。组成了这枚玉牌的雾气是白色飘渺的属于玉髓的灵气。不过封泉在这个空间当中逛了逛，然后敏锐地在这其中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东西。
    他捉到了一团和这个玉牌空间灵气不相同的灰色雾气。漂浮在上空，絮一样的，隐隐连接着外面。
    封泉明白过来，这个应该就是莘仪兰身上那只形态有些古怪的寄鬼和这枚玉牌所联系的地方，也是那只寄鬼的中心地方。
    不得不说，他师父那个老头儿平日不正经，可是十分有远见，这枚玉牌的出现也给处理混沌裂隙这件事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如果不是莘仪兰用这枚玉牌来承载那些用来献祭的生灵，那么混沌裂隙对于在人间缺口的选择，肯定不止依附在莘仪兰一个人身上。倘若如此，那就十分难办了。
    那一抹灰色的雾气就那么盘旋在封泉上空的地方，封泉略微思忖一下，干脆闭上眼，心神沉浸到这一抹灰色的雾气当中。
    然后他看见了一只毛茸茸。
    是一只小仓鼠，很多女生都喜欢的那种，团成一个球在桌子上，身体胖嘟嘟，后脖颈仔细地系着一个嫩黄色的蝴蝶结。
    封泉伸手戳了戳，碰到一团虚无的空气。他撇了撇嘴，心想还是尹从好摸。
    除了这只仓鼠，周围的其他环境全都是虚无的。这只有生命的小东西，似乎就是这一片记忆空间的中心。
    不消一会儿，封泉听到了一阵剧烈的争吵。
    这些争吵对于这片记忆空间似乎也是无足轻重，内容悉皆隐隐约约，只有激烈而讥诮的语气能够明晰。封泉仔细聆听了一阵，发现这阵争吵声由远及近、然后莘仪兰的身形出现在了以小仓鼠为中心的清晰的空间当中。
    看不见面孔的模糊人影在朝着莘仪兰不屑而又强硬地指使，最终莘仪兰一步一步走向在桌子上浑然不觉地团成一个毛茸茸的小圆球的仓鼠，朝它伸出手来。
    另一只手强硬地把小东西从莘仪兰手中抢夺而去，狠狠摔掷到地上。被挤爆的血肉和内脏是莘仪兰眼里最后充斥满的东西。
    一切场景全都消失，这里是灰蒙蒙一片的混沌空间。封泉听到这一切的由来是因为莘仪兰的一句话：
    没有的的允许，它不可以死。我要让它活过来。
    可生死的事情并非是人可以掌控。那个声音说：
    【所有活着的东西，都需要遵循一个规则，那就是生死。】
    我不管什么规则，我就想要它继续陪着我！
    那个声音高高在上，【没有办法，除非违反规则。你想要更改规则、掌握规则甚至是消灭规则吗？】
    莘仪兰眼里神色偏执，面容扭曲道：我要！我想要这么做！不管什么规则，我想要它存在的，它就必须为我存在！
    封泉作为一个旁观者，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可能这本身便是一个很让人费解的事，混沌裂隙在人间选择了一个小女孩，但是封泉知道，世间大善大恶，其实哪有什么分明。人间的大恶人，比起莘仪兰他又怎么知道是否能够逊色许多。
    善恶这件事，想必也只有人会讲求罢了。至少如果在天师处看来，莘仪兰这些年杀死了这么多的生灵，只要尚未伤及人命，恐怕还是一点罪恶都没有呢。
    但是，规则又不是人来评判的。人来评判善恶，但是善恶的区分根本就没有什么确定的规则。
    而又是在天地之间，人自然有人的规则，物自然有物的规则，但是人之规则从不把物考虑在内，又怎知实际上的天地之间只有一个规则，并没有贵贱相分。
    灰色的雾气当中，莘仪兰想要的已经达成了。
    她心爱的陪伴之物凝聚成为携带着恶念和戾气的鬼物，寄生在她的躯体当中。同时封泉知道，混沌的裂隙也落在了莘仪兰的身上，安静地潜伏、窥视着。
    而在封泉看来，也并非是莘仪兰终于得偿所愿，有了自己的宠物一直陪伴着自己，而是莘仪兰被寄鬼掌控了身体。
    她爱上了掌握其它生物的生命的感觉，在寄鬼寄居在她的身体内之后，这样的力量让她沉迷。
    力量，力量才是超越一切、凌驾一切的。
    她的力量站在其他卑微物种的顶端，所以理所当然拥有随意支配和掌控它们生命的权力。
    在寄鬼寄居到莘仪兰的身体之后，她也在自发中明白了自己需要做什么。她意识到想要彻底打开规则的缺口需要无数生命的献祭，于是在之后的时间里，都沉迷于手握生命的崇高感觉。
    不顾一切地追求杀戮的快感，用灵魂来为规则进行献祭。
    就在莘仪兰的灵魂即将耗竭的时候，封泉的玉牌出现在她的视线当中。
    封泉知道莘仪兰的打算。玉牌当中的力量来自于灵界，又能够存养灵魂，对于莘仪兰来说，这是一个对她来说十分有用的工具。她不断地杀死那些生灵，灵魂被吸取到了玉牌之内，最后被剔除力量，只剩了最精粹的一抹魂火。
    这是一个生命最根本的力量之源。
    就是这一小团火苗。小小的，跳跃着燃烧的。
    所有生灵尽皆相同的。
    第154章
    因为玉牌的这种作用,莘仪兰设计杀死了原本的封泉,得到了玉牌。所有的带着不解和迷茫而失去生命的动物躯体被燃烧殆尽，剩下飘悠悠一抹魂火飞到这枚玉牌之中。
    所有的场景都隐没不见了，封泉抬头看一眼那一抹灰色的雾,抬起手指，隔空朝着它轻轻点了一下。
    淡蓝色的波纹轻轻荡漾开，有残存着的火光影子，突然遍布了整个玉牌空间的上方。
    明明灭灭，像是被燃放了的飞到很高空的孔明灯。
    但是封泉又不知道它们是否仍然有什么祈愿。
    他静静看了那些火苗的痕迹半晌,终究还是轻轻叹了口气，手指掐了一个往生诀,轻轻念道：
    众生苦渡，皆于往生。
    这些全都是被献祭残留的魂火的气息，甚至连灵魂碎片都不是,封泉也知晓自己这样其实并没有任何作用的。但是随即他惊愕地发现,在他话落之后，那些魂火的虚影竟然动起来了。
    轻缓地飘动游弋着，随后渐渐隐没到白色的云层。
    封泉一挥手,彻底斩断了那一抹灰色雾气和这个玉牌的联系。整个玉牌的空间变得洁白无暇，封泉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出了玉牌。
    外面尹从正游刃有余地同莘仪兰缠斗。封泉甫一出现在外面,尹从便目光关切地朝他看过来。
    封泉问道：还没完？
    尹从回答说：等你呢。
    封泉得意，还是男朋友懂我。
    尹从借着躲避的动作，和封泉转换了位置。封泉自动代替了尹从,而后抬眼看向莘仪兰。
    封泉在玉牌空间内扯断了那只寄鬼与玉牌的最后联系之后，外面的那只寄鬼便消散了。因为这只寄鬼并非人的魂魄，而只是一只小小的仓鼠。原本它不会窥视人，不会虎视眈眈注视着人心里的阴暗面，不会主动寄居扎根到人心的污泥中，也成不了寄鬼的。
    是莘仪兰对于混沌裂隙的献祭造成了这一切，在献祭所借由的玉牌失去它的效用之后，寄鬼也就自然不存在了。
    封泉心里还有一点尚且没有消散的愤怒。
    莘仪兰一意孤行让仓鼠复活了，成为那么一股为虎作伥的凶戾力量，真的是为了那一条逝去的小生命着想吗？
    人类总是自私的。
    想要什么，会真心希望得到。不管是生命还是其他，都是俯视而高高在上的。
    有很多人宠爱动物，爱护其它生命，这并非因为他们真的能够认为无智慧的生命也被划分在自己的规则之内，而是人类给自己加冕上的仁慈的王冠。
    不过其实不管怎么，封泉都没有什么权利插手，所能做的只是让莘仪兰得到应有的惩罚罢了。
    而这时候，因为寄鬼的消散，莘仪兰已经有些入魔了的预兆。
    在莘仪兰得到玉牌之前对于混沌裂隙的献祭，全都是莘仪兰用消耗自己的灵魂作为代价的。现在她表面上还是生人，实际上却和行尸走肉差不多。仇恨、执念、恶念、欲念等全都充斥于躯壳，她现在已经魔怔了。
    同封泉周旋并且纠缠的莘仪兰看起来完全没有了神志，只凭着浑身凶恶的气息朝着封泉发出进攻。封泉已经在玉牌空间里面弄清楚了莘仪兰的事，现在也根本用不着对莘仪兰手下留情。他突然站定，灵力瞬间笼罩了莘仪兰整个人。
    降者无路不通，回则去路难寻。四海之内，唯同此音。
    纯净的灵力带着安抚和祛除凶晦的力量，在莘仪兰的身体扫荡而过。
    吾今持诵，一切安宁。
    清透的灵力将莘仪兰彻底席卷而过，她慢慢地安静下来，眼里的暴戾和凶狠全都消除。
    封泉看着她，轻轻说道：想一想你所做的事，你可有过一点愧疚和歉意？
    莘仪兰一动不动。
    封泉原本也不是为了等她的回答，继续说道：
    你应该庆幸，现在的混沌裂隙已经从你身上脱离，否则为了弥补裂隙，怎么也要用你来填补的。
    莘仪兰仍旧是无动于衷。
    封泉这时候才感觉到一丝奇怪，正要上前去查看，尹从伸手拦住他。
    你看。
    两人一起看向莘仪兰。
    而让封泉惊讶的是，莘仪兰的身体上竟然正在往外渗出猩红的血液。一点一点嘀嗒着流出来，顺着她洁白的长裙的裙角滴落到地上，慢慢汇聚成一滩，把整条裙子似乎都染成红色。接着血液渗出的面积越来越大，仿佛是水液要决堤，血液把她整个人都覆盖在内，像是一个血人。
    血液的腥气扑面而来，封泉微微皱了皱眉。
    不消一会而，血液涌出的速度降了下来，已经看不出人形的莘仪兰像是土堆一样往下陷落，血肉支离，落到地面上。
    原地就只剩了一滩血肉，和覆盖着的莘仪兰一条被染红了的白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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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103)

    封泉和尹从对视一眼，封泉连忙举手说道：
    不是我干的！我原本只打算给她下一个因果符咒，然后送到天师处去呢，而且根本都没来得及实行。
    尹从抬起胳膊摸了一下封泉的脑袋，我知道。
    封泉看着原处那红彤彤的一滩，可是那是为什么？
    尹从说：原本就只剩了一具躯体，灵魂不存。兴许是因果降下，也许是充斥于她身体当中的怨气和凶戾之气终于崩溃决堤，非□□所能容。人类的躯体，真的是非常弱小啊。
    封泉赞同地点点头。
    没有坚韧盔甲鳞片，没有利爪犬牙。之所以立世，只是因为一个有欲念和愿望、有执念和牵挂、有冷热温度的灵魂而已。也和其他所有生灵一般，最根本之处，是一小朵跳跃着燃烧着的火苗而已。
    就仅此而已。
    莘仪兰死后，封泉拿着铁棍皱着眉头在那一滩血肉之中搅了半天，终于勾出来一块沾着血和碎肉的玉牌。他哭丧着脸：
    亲爱的，我不想要了怎么办？
    尹从看看封泉勾在棍子上的玉牌挂坠。
    当然，不止是封泉，他也是不想碰这个东西的。就算它有再大的作用。
    在不碰玉牌这件事上，封泉和尹从达到了和谐统一的意见。
    尹从想了想，说道：
    你等一下。
    封泉便一只手拿着棍子挑着玉牌，另一只手捏诀，为这一整个仓库里的尸体们进行净化和超度。
    而尹从叫出千寻来，和它说了一句什么，小石头便飞速冲出去了。不小一会而千寻重新回来，和它一起的还有生昭前辈，长一观的观主，傅友云。
    封泉隐蔽地朝着尹从竖了一个大拇指。
    他一本正经地对傅友云说：
    前辈，献祭的事已经解决了，混沌裂隙和人间依托的人已经死了，只是已经被献祭的魂火我们无力追回。另外，这个是我们的重要发现，老头不，灵昭前辈留在人间的。
    傅友云听到灵昭两个字，眉心轻轻动了动。看向封泉用棍子挑着的东西，好像没看见上面的血污似的，直接伸手把它拿了起来。
    封泉顿时在心里开始敬佩起傅友云了。
    作为界管，果真是需要木石之心，因为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面不改色地对这个玉牌下手的。
    他觉得自己知道了尹从为什么不能成为第三个优秀的界管了，因为光是他洁癖这一点，就断送了他木石之心的前途。
    傅友云把玉牌拿到手里之后，从当中拿出了一团混沌之气。
    封泉原本还想要想傅友云说明一下这块玉牌的作用和来历，傅友云已经重新看向他和尹从，然后开口了：
    辛苦你们了，之后的修补，就交给我了。
    封泉松了一口气，透过仓库门看向那边京都大学的上空，混沌裂隙所在的地方隐隐给他带来一种十分不详的感觉。
    不过，这一切，已经即将要有一个结果了。
    封泉不知道即将怎样，不过不管结果如何，不管天师和界管谁会立在规则之上掌控生死，不管天师一途终将走向何方，他只要确保自己和尹从，还有他们所生活的人间尚还安康，这就已经足够了。
    那就真的交给您了，前辈。封泉说道，我和尹从该回家吃饭了。
    *
    回去的路上封泉和尹从说起莘仪兰的事，混沌最开始来到人间，时间真的是四年前我死的那一天。其实我很不明白，师父和封行一前辈都说我是天道给天师一途留下的一线生路，但是我总觉得我什么都没有做，莫名其妙一切就要结束了？
    尹从认真道：你做得很多。
    封泉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就笑了起来，那么天道对我也太好了吧，让我重生能够交一个男朋友，然后代价就是和男朋友甜甜蜜蜜地旅游、抓鬼就可以。
    尹从：
    他有些嫌弃地看一眼旁边的男朋友封泉。
    但终究是自己家的，他拿过封泉的一只手捏了捏，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说道：
    天师之道如此，但是你是和大多数天师都不一样的，只要有像你这样能够看得明白的天师存在，那么你本身，就已经是天师之道的一线生机。
    封泉定定地看着尹从，尹从也回望封泉。
    半晌，封泉说道：男朋友嘴真甜。想亲亲。
    尹从：
    封泉和尹从两人自从解决了莘仪兰的事情之后便悠闲起来了，与他们的悠闲生活相反的是整个天师界们的积极动作。
    偶尔和封泉通了电话的封靖得知封泉日子过得这么清闲，心里很是不得劲，语气都酸了：
    为什么你也是天师，却可以这样追剧逛街旅游？
    封泉十分好脾气地补充说：是和男朋友一起追剧逛街旅游。
    封靖：我
    封泉继续：哦，还有和男朋友的夜生活。
    封靖默默咽下自己打算说的话。
    不过通过封靖的电话封泉知道了一点东西，封行一前辈还真的厉害，竟然能逼得整个天师界从一百多岁的长老到□□岁的娃娃，全都入世去找鬼交朋友。封泉几乎都能够想见，那群从修习天师之道开始就以鬼物为世仇、见一个灭一个的天师们在听到封行一前辈的这个要求的时候是多么绝望。
    不过成果也是非常客观的。
    据封靖说，虽然那些天师们表面骂骂咧咧，但是从小尊崇的祖先、男神封行一前辈的话他们是一定要执行的，而在看似很让人摸不到头脑的和鬼物交朋友这个吩咐之下，竟然接连有天师领悟之后灵力大增的情况。
    要知道，在天师界，天师的灵力增加大多是因为剿灭阴灵。因为体悟天地而增加灵力，已经千百年没有出现过了。更何况在混沌裂隙的影响之下，已经一年多整个天师界没有一位天师能有进益。
    封行一是知道天师界现今出现的问题在哪，也知道要怎么能够尽力改善的。
    天师，天师。
    想要延续下去，天师须得自己知晓，何为天师才行。
    在不久之后的一个早晨，封泉和尹从一起下楼遛弯。封泉跟在尹从身边，一脸苦大仇深地注视着被尹从牵着的两只扭着屁股的肥嘟嘟的小狗崽。
    完全不带分给他一个眼神的。
    封泉感觉自己简直要醋意大发，终于忍不住酸溜溜地提议说：
    亲爱的，我觉得我们还是把小狗送给适合养的人来养怎么样？他绞尽脑汁，你看，你还没有把兽医学精通呢，这么早就开始养小动物，多不好啊！
    尹从斜眼看着封泉，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气笑了。
    可是我也没有学过男朋友要怎么养，所以
    封泉连忙打断尹从的话：不用不用，男朋友很好养活的！不就是两只小狗崽吗，你想养就养！
    尹从嘴角含笑，屈指敲了一下封泉的额头，原本没有打算养的，我是时间要用来养男朋友。
    封泉被尹从这句话说得轻飘飘地，看着尹从的脸移不开视线了。
    尹从说：楼下的宋李先生一直有在继续寻找他丢失的狗，我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说他的狗可能已经被莘仪兰杀死了刚刚带它们回来的时候我便去问过宋先生，他拒绝了，所以我们先养着，再找别的合适的人。
    封泉顿时满意了，拍拍胸口，保证道：
    你放心，我会把它们托付给优秀的女婿的！
    南方的天际突然似乎传来一阵灵力的波动。
    封泉一愣，和尹从一起望向那边。
    那是京都大学方向的天空，早晨万里无云。带着清新气息的灵气在一瞬间跳跃起来，然后铺展了整个大地。
    覆盖过封泉，覆盖过尹从，覆盖过他们身边追逐尾巴的狗崽，覆盖过他们身后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
    然后继续伸展向远方。
    混沌裂隙
    尹从转头看向封泉，已经在修复了。
    封泉深深吸了一口被灵气弥漫过的清晨的空气，新生的阳光跳跃在空气当中，让他整个人精神为之振奋。
    他看见了一点别的东西。
    在跳跃舞动的灵气当中，在大地各个地方丝线一样升起，连接着天地。这些丝线一样的东西交织着，去往每一个除却中心裂隙之外的混沌裂隙。
    混沌裂隙所泄露和相通，是因为一道生长出来的疤痕。
    这道疤痕是人力恶念，和无敬生死。
    那么究竟，能够修补这些的，是什么力量呢。
    封泉看见了跳跃的灵气，携带者人间所有生者的希冀。
    还有磅礴浩瀚，那丝线一样升起交织的，属于人间最纯挚的愿力。
    生活啊，就是这样一片封泉手指在面前的空气当中划动着，空气在指缝间带着清新的凉意。
    蓝色的汪洋。清纯的，经历怎样变动，也还是会变得波澜不惊。
    尹从觉得这句话有点熟悉，想起来自己这几天放在床头柜上的书。
    你背错了句子。尹从正经道，原话明明是
    封泉伸手捂住尹从想要给他纠错的嘴，四处看一眼，趁着无人，把尹从按到背后的树干上倾身亲了上去。
    两只小狗崽眼神懵懂地看着倚靠在树干上的两个人。满头雾水地舔舔鼻子，学着他们和旁边的狗崽兄弟碰了碰嘴巴。
    噫，一嘴毛。
    第155章 结局
    封行一在天师界所做的,按道理应该是见效缓慢的,但最中央的位于京都大学处的混沌裂隙竟然就这么消失了，封泉感觉和傅友云前辈有关。
    可是，令人费解的是,尹从想要联系傅友云的时候却根本联系不到，千寻也不能够召出来。封泉便拉着尹从去了南行山一趟，找道观的观主先生。
    长一观现在很是火爆，作为一个网红道观，现在每天生意红火。封泉找到梁兴城师叔的时候对方正数钱数得见牙不见眼。
    封泉：
    他静静等着梁兴城数完功德箱,在一旁问道：
    多少啊？
    梁兴城语气里都透出美滋滋：四万六千八百二十一。
    封泉说：数完了？
    梁兴城一边拿出手机一边摆摆手：再等等，还有微信转账让我看一眼。
    终于等到梁兴城全都数完,封泉问起傅友云的事，梁兴城说道：
    观主？观主早就辞职不干了啊。
    什么时候的事？
    梁兴城掰掰手指头，一个月多一点之前吧。
    封泉回忆了一番,大概是他和尹从刚刚处理了莘仪兰的事情之后。
    封泉看一眼尹从。傅友云消失,千寻不能联系，感觉傅友云处理了混沌裂隙，是否是付出了什么很重要的代价？
    并且还是和千寻、甚至和所有界管有关的？
    封泉说：我试一下联系师父。
    自从上次从玉牌空间中出来,那老头儿好像是真的很想他这个徒弟、想得不行似的，每回封泉做梦，他总要来溜达一圈,把封泉气得不行。他明明是想要梦见尹从，然后在梦里把他这样那样，好好试一试那些尹从不让的小情趣的,师父老头而总来它梦里算怎么一回事？
    他倚靠再尹从肩头，用咒语迅速让自己入眠。
    梦里还是那一片朦朦胧胧的街道。
    封泉站在这里，心里不禁有一种宁静的感觉。他反应过来，迅速骂老头简直很贼，让自己的火气一下子斗没了。
    不过有些意外的是，他四处看一眼，竟然都没有看见老头。
    而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街道中央多了一块大石头，表面光滑，带着苔藓的痕迹。
    绿色这样鲜亮的颜色和这个地方很不匹配，封泉好奇地走近看了看，却一眼就看到在这块大石头之间的凹陷处，静静躺着的一块小石头。
    黑色的，小小的，看起来平平无奇。
    是千寻？
    封泉一时间不太敢辨认。
    他待了一会儿，仍然没再发现有什么东西，便退了出去。尹从正伸手扶了扶肩膀处封泉的脑袋。
    怎么样？
    封泉可惜地摇摇头，没见到。
    游客一进来，梁兴城便立刻顾不得封泉和尹从两人了，热情地赢上去。封泉感觉不能再问出什么，打算和尹从离开。
    离开之前，听到游客在问梁兴城长一观名字的由来。
    名字是咱们开山祖师爷，也就是前观主起的。长一，常一嘛。天人合一啊
    尹从突然对封泉说：我觉得不需要去找傅前辈了。
    封泉想了想，说：那就不找了。不过我能够肯定，傅前辈肯定是得偿所愿的。
    在道观里还见到了易佰，让封泉震惊的是，距离上一次见面这还没多久呢，易佰竟然就已经拐了易良来道观当帮工。
    封泉看向易佰，摸摸下巴，你们两个不闹脾气了？
    易佰扬着下巴，根本就没有别扭！不就是良良看不到鬼了，我们知道原因了。只要我们还生活在一起，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封泉自己反正是不能理解他们莫名其妙的别扭、又莫名其妙的和好。
    易佰又说：我觉得其实，这个社会并不如我原本想的那样。世间从来都不差恶人，可更不差好人。
    封泉看他一眼，那你是好人坏人？
    都没关系。易佰说，只要看清这个世界，然后爱它。
    封泉并不想和易佰讨论这些。
    易佰看起来有了很大转变，眼神和之前似乎完全不一样。不过封泉还记得易佰满身是刺的时候，看一个人都觉得对方居心叵测。没想到他家小朋友，竟然能够把易佰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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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天师不是道士——显圣侯(104)

    可人究竟是天使还是魔鬼？
    封泉也不知道。
    *
    宋李每天去学校上班、还有傍晚从学校回家，都已经养成了要张望着看看路边和草坪的习惯。每当有一只小狗路过，他都忍不住侧目，确认是不是自己家的多多。
    可是无数次只能是失望。
    他梦见多多跑到了建筑工地，被杂乱的人群脚步踩到尾巴，疼得直叫唤。梦见它被人抓了起来，说着好肥然后扔进锅里，被人大快朵颐。
    结局总是宋李从梦中惊醒。
    然后就要带着手电筒，回去学校旁边的建筑工地再找一遍。
    可是建筑工地都快要完工了，他还是没能找到。
    楼上的一对年轻邻居想要送他两只乖巧的小狗崽，他拒绝了，想要等他家多多回来。
    多多最黏他，如果回来看到他养了别的狗，肯定会生气。
    然后有一天，他照例在回家的路上搜索草坪的时候，看见在草坪那一边站着的小狗儿。
    米色的毛，短短的腿，胖嘟嘟的身材，吐着舌头。
    是他家多多。
    宋李惊喜地瞪大眼，朝它小心翼翼地招手：
    多多，过来。
    多多摇摇头，继续摇着尾巴看他。
    宋李说：多多，你还好吗？没有被抓起来啊。不过来吗？
    多多便飞奔过来，到了宋李面前，低头蹭了一下他的手心。
    上来吃块牛肉吗？给你准备的。
    多多摇摇尾巴，然后转过身，跑远了。
    夜深的时候光很熹微，像是清晨即将到来一样。
    奔跑着的小狗儿的身体慢慢消散在空中，最纯挚的愿力在空气当中盘桓着转了一圈。
    后面它的主人的家里亮着昏黄一盏灯，远方天是墨蓝的。草木枝叶在微风中飒飒响动，空气里是温柔的味道。
    它看见的是一个如此辽远的天地。没有悲伤和痛苦，没有离别和死亡。要真是这样，那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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