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男主的炮灰反派妻》 第1页 [穿越重生] 《穿成男主的炮灰反派妻》作者:晗月月【完结+番外】 文案: 祁蓁蓁一朝穿越,穿成小说男主的炮灰反派妻。 原身本是她皇帝爹用来安抚和监视大将军男主的, 最后却被男主干脆利落地吊死在了攻城架上。 祁蓁蓁瑟瑟发抖,每天假扮纯良可人小仙女,抱男主大腿,甜甜喊男主舅舅。 后来有一天,杀伐决断的大将军低头在她耳边轻笑,说,不要叫舅舅,叫夫君。 又名《将军,你的咸鱼掉了》 祁蓁蓁本质是一条咸鱼,却不得不奋发打脸各路反派,还得跟着男主干掉脑袋的大事。 祁蓁蓁:我的内心是拒绝的。 大将军:嗯?大声再说一遍。 祁蓁蓁:我说,夫君真乃古往今来第一神人也! 食用指南: 1.男主比女主大十岁,隔一个辈分,没有血缘关系。 2.架空时代,都是作者瞎编,请勿考据。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穿书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祁蓁蓁,顾珣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穿越 祁蓁蓁睁开眼,眼前是饰着繁复华美纹路的纱帐,名木制成的床柱,泛着光泽的云锦被面。 用力闭了一下眼,再睁开,依然是如此景象。 公主,您可要起床梳洗?身边有女声小心地低问。 祁蓁蓁偏了偏头,看到床边梳着中分双髻宫女头的圆脸姑娘。那是她的婢女红荔。 祁蓁蓁认命地叹了口气,终于接受了自己穿越了事实还是穿越到一本架空古代背景的大男主文中。 文中大男主出身武将世家,不以家世为傲,一路从小兵做到大将军,踏踏实实,功绩卓然,却屡屡被皇室埋下血海深仇,最后愤而起兵,立志将龙椅踹翻在地上。 而祁蓁蓁的这个同名的身体,虽说贵为皇帝长女,却是个彻头彻尾的炮灰反派。没出场几次,但凡出场,必定是颐指气使作天作地。 后来大反派皇帝将祁蓁蓁嫁给男主,本意是为了安抚和监视男主,结果男主反而将祁蓁蓁软禁,最后干脆利落地将她吊死在了攻城的木架上。 祁蓁蓁觉得脖子有点疼,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唉,就不该睡前摸鱼看小说。 公主,该起啦!红荔又扬声提醒了一句。 你让我再躺一会儿。祁蓁蓁有气无力地说。 可今日是皇上寿宴红荔为难地说。 祁蓁蓁也为难了。 皇帝寿宴每年都有,就是不知是不是书里写到的那一次。 那本小说完全以男主经历为主线,大半篇都是男主视角。可她拿到的,却是炮灰公主的后宫剧本。 后宫在原著里就是个背景板,除了男主二姐惠妃死亡这个大事件外,别的事一概不知,她这路有点难走啊。 而为什么说大半篇呢,因为这本小说写到男主吊死公主,攻城攻了一半,就太监掉了。 公主红荔又催。 好吧。祁蓁蓁终于妥协,掀被起床,在婢女的帮助下,开始打点自己。 多年工作经历养成的习惯,祁蓁蓁闲时仿佛咸鱼,动起来就宛如拼命三郎。 所以她很快就将自己收拾妥当了。 铜镜里的少女,才十四岁的年纪,巴掌小脸,眉如远山含黛,樱唇不点而朱,眼中泛着清秋明月般的光。 此时正是午后,外面阳光灿烂,屋内也明光晓映,越发衬得少女皮肤光华皎皎。 这个炮灰原来还挺好看的,可惜性格太差。 祁蓁蓁走出内室,来到正厅。 正厅里十分安静,空无一人,想来都是去丽妃那边服侍了。 祁蓁蓁乐得安静,瘫坐在了椅上,又开始思考自己的生死大事。 她想,要解开自己的死劫,第一是尽量避免皇室与男主产生血海深仇,第二,当然是抱男主的大腿了。 保险起见,她决定做两手准备。 路虽然难走,但至少还有时间。 过了足足两刻钟,丽妃才由众人簇拥着从另一边的内室走出来。 祁蓁蓁站起身,乖巧地喊,母妃。 被她称为母妃的女子,二十七八的年纪,锦衣华服,玉饰金钗,遍体生香,姿容艳丽,眉梢眼角却有几丝高傲。 她是祁蓁蓁的养母,跟祁蓁蓁一样,是个反派炮灰。 祁蓁蓁生母是皇后,早几年已经病逝了。当前宫中并无皇后。 许是今日能见到皇帝,丽妃心情不错。 她对祁蓁蓁温和一笑,又倨傲地吩咐下人,仔细本宫的衣服。 婢女小心翼翼地护着丽妃坐下,很快又有人捧来花茶。捧茶的婢女手很稳不稳的大概都已被丽妃打死了。 丽妃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水,对祁蓁蓁笑道,你瞧母妃今日这身打扮可好? 嘴甜没坏处。 祁蓁蓁乖巧一笑,好看,这身衣服衬得母妃格外高贵美丽。 丽妃面露得色,继而冷冷一哼,今日我非要压那惠妃一头。 祁蓁蓁垂眉犹豫了几瞬,抬头认真问,母妃,您为何非要与惠妃娘娘过不去呢? -- 第2页 惠妃是主角那一派的,惹她没好处啊!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惠妃最后确实死在丽妃手里,而丽妃,却是被利用的。 丽妃不快,冷道,如今中宫无主,储君未立。我与惠妃各有一子,我不压她一头,难不成等着她做皇后? 祁蓁蓁软声劝道,母妃,从史书中看,自古后宫争斗并无好处,冤冤相报,伤人伤己。母妃何不让她一头?何况惠妃娘娘那的皇弟本是父皇长子。 我凭甚让她一头?丽妃杏眸圆睁,怒道,为何不是她让我一头?长子如何,又不是嫡子!母妃如此不也是为你与你皇弟打算?怎地你今日倒与本宫做起对来? 并不是我与母妃作对祁蓁蓁无奈,这个反派也太难讲道理了,她能换个队友吗? 不必再说了,你听本宫话便行。丽妃倨傲吩咐,今日你父皇寿宴,你也得好好送个贺礼,切不可在惠妃面前丢母妃的脸。 她略一招手,便由婢女呈上来一个锦盒,里面是一碧绿通透的翡翠玉佛。 记得要秉明你父皇,这玉佛是母妃与你,费了很大心思才找到的。丽妃不容拒绝地道。 是。祁蓁蓁只好收下锦盒,让红荔拿到一边。 怎么弘儿还未回来?丽妃纳闷道,这会儿应该下学了罢? 弘儿是丽妃的亲生子,名叫祁瑞弘,排行第二。 祁蓁蓁不想与丽妃待在一处,便道,我去接皇弟回来。 也好。丽妃道,将他快些找回,换一身衣衫,好给你们父皇祝寿。 是。祁蓁蓁应声,由红荔陪着,出了寝宫。 祁蓁蓁一路往崇文苑走去。崇文苑是皇子公主们学习的地方,十四岁的祁蓁蓁已从那里结束课业。 公主红荔欲言又止。 怎么?祁蓁蓁柔声问。 您这两日,与以往不太一样红荔犹豫着道。 祁蓁蓁微微一笑,可是变得平易近人了? 红荔点点头。 可不得平易近人吗,少作孽才能活得久啊! 祁蓁蓁想到,原书里提到,红荔随公主一道进入将军府,在公主被软禁后,因为被公主欺压的恨,选择了对男主顺从。 于是她对红荔软声道,你不必怕我。你尽心照顾我六年,我早已把你当做姐姐,会待你好的。 公主使不得!红荔受宠若惊,一下子跪在地上,奴婢担不起。 祁蓁蓁猜测,她是被自己那一声姐姐吓到了。毕竟不是谁都敢做公主的姐姐的。 你且起来。祁蓁蓁柔声笑道,扶起她,日后你便知道我的真心了。 说话间两人途径御花园,忽然听到一个太监尖利地喊,二皇子!不好啦,二皇子掉到水里去了! 第2章 嫌恶 乍听到太监的呼声,祁蓁蓁心里一紧,快步奔了过去。 奔了几步,便看到一道青色影子风一样拔地而起,刮到水边,从水里提起了二皇子。 二皇子祁瑞弘浑身湿漉漉,吓得嚎啕大哭,见祁蓁蓁过来,扭身张开双手,要她抱,阿姐,我好怕!啊呜呜呜呜 这一年祁瑞弘六岁,锦衣玉食,长得胖乎乎的。祁蓁蓁费劲地抱起他,尽责地扮演一个姐姐,柔声哄,不怕不怕,姐姐在这里。红荔也在一边跟着哄。 那个喊叫的太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声音带着哭腔,公主饶命!奴才也没想到小殿下摔一跤会滚落水里,他跑太快,奴才一时没跟上奴才保证下次不再犯,求公主饶奴才一命! 这个太监是丽妃手下负责照看小皇子的,叫做小林子。就听他越说越激动,哭着打起自己的耳光来,都是奴才的错,都是奴才的错,奴才以后不敢大意了,求饶奴才一命!! 那耳光绝不作假,啪啪直响,只两下小林子的脸就又红又肿。 祁蓁蓁第一次直面这样的事,被小林子的气势弄得半是怔愣半是惊诧,抱着啼哭不止的祁瑞弘,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红荔低喊,公主提醒她表态。 祁蓁蓁回过神来,连忙阻止脸已经肿得老高的小林子,停,停!既是意外,怪不得你。所幸二皇弟安然无恙,下次注意就是。 祁瑞弘衣服湿透,还好现在正是八月的午后,并不寒冷。 小林子惯性着又打了自己几耳光,才反应过来祁蓁蓁的话,呐呐地停了手。 起来罢。祁蓁蓁看着他鼻涕眼泪一把、还宛如猪头的脸,心情十分复杂。 小林子呆愣着没敢动。 公主让你起来,便起来罢,下次小心不要再犯。红荔叹了口气,对他的遭遇十分同情,感同身受。 小林子呆呆站了起来。 祁蓁蓁这才有时间看向救人的人。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玉冠束发,眼眸深邃,长得十分俊俏,却面目清绝,浑身气质冷肃。 -- 第3页 公主。那年轻人朝她拱了拱手,嗓音沉冷。 虽然他在行礼,但他姿态并不卑微,腰脊挺直,像一颗苍劲挺拔的玉树青松。 并且祁蓁蓁在转头的那一刹,明显看到了他眼底的嫌恶与痛恨。只是那抹情绪,很快又被他完美掩住。 祁蓁蓁不认识他,心里却已经有不好的预感。 红荔见祁蓁蓁良久不说话,周到地行了一礼,今日真是多谢大将军了。 祁蓁蓁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小人儿摔出去。 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吊死自己的男主,顾珣。 书里那样心狠手辣的一个人,居然是这样清冷端方、玉树临风的气质吗? 而且小说里没写这件事呀! 祁蓁蓁大脑高速运转着。 纠结小说写没写没意义,有意义的是赶紧抱大腿! 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她扯出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甜甜地说,多谢大将军。 祁瑞弘这会儿已经镇静些了,撅着小嘴说,才不要谢他,母妃说了,姓顾的没一个好人! 祁蓁蓁眉毛一抖,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假装刚才那句话不存在,低头哄人,一句一句说给顾珣听,弘儿乖,大将军保家卫国,居功甚伟,是个英雄呀!他是大皇弟的舅舅,也是我们的舅舅。他救了你,要感恩知道吗? 说完她抬头,冲顾珣甜甜一笑,舅舅好! 一贯不动声色的顾珣,忍不住动了动眉。 谁是你舅舅了? 对面的姑娘正是豆蔻年华,气质清甜,笑容乖巧,与往日那个骄横的样子大为不同。 她是又想作什么妖? 祁蓁蓁看着他挑眉,乖乖赔笑。 祁瑞弘被她捂着嘴,不住挣扎,又不服气,最后张嘴狠狠咬了她一口。 嘶!祁蓁蓁猝不及防被咬,低声痛呼。祁瑞弘挣下地,她抬手,只见玉白的手掌一侧,一排深深的牙印。 哎公主!红荔惊呼,连忙来看她的手。 他才不是我舅舅,母妃说了,我们不能和姓顾的好,皇姐你是叛徒!祁瑞弘张牙舞爪地说着。这会儿也不亲昵地喊阿姐了。 祁蓁蓁恨不得扶额。 抱男主大腿旁边却一直有一个人拆台,还能不能好了?而且丽妃这到底是怎么教育自己儿子的呀! 那太监也有眼色,赶紧陪着笑抱起祁瑞弘到一边去哄。 我没事。 祁蓁蓁先安抚红荔,然后努力扯出一个笑容,看向顾珣,抱歉地说,弘儿年纪小,胡言乱语,舅舅您别生气。 顾珣也看向她。 少女在笑,但眼睛里透出几许尴尬,还隐藏着一抹浅淡的畏惧。她刚抱过湿漉漉的人,这会儿自己的衣服也有些湿意,露出一点里衣的颜色。 他避开了视线,淡声回复,无碍,只是尊卑有别,微臣恐担不起公主的称呼。 这是不乐意自己攀关系了? 祁蓁蓁趁他没看自己,挫败地动了动嘴角,又很快露出纯良的笑容,要说尊卑,身份只是一面,大将军保家卫国实在令人尊敬。 顾珣深深地拧起了眉头。 听说长公主前几日生病,这是烧坏了脑子? 还是他们又想到什么新办法来针对顾家? 顾珣不说话,祁瑞弘一直在那边闹不要小林子抱,祁蓁蓁只好尽力甜甜一笑,道,弘儿衣服湿了,我这便带他回去,舅舅您慢走。 顾珣行礼,态度很淡,但挑不出什么错处,恭送公主。 祁蓁蓁转身,握着自己的手腕,没想到这小孩儿咬人还挺疼的。 顾珣眼见少女转身的那一刻,笑容垮掉,秀眉蹙起,露出一点娇滴滴的委屈来。 感觉更怪了。 但再怎么怪,也是仇人的女儿。若有朝一日,她犯在自己手里 顾珣转身朝惠妃的宫殿走去。 祁瑞弘受了惊,不肯自己走,坚决要人抱着回去。 祁蓁蓁让小林子去请御医,自己和红荔两人交替抱他。 她边走边思考:为什么小说里没有刚才的情节? 考虑良久,她得出两个结论:第一,小说毕竟是小说,不是事无巨细的流水账,作者没写,世界自动将男主的经历补充完全;第二,因为自己穿越,故事改变了。 而这两种情况,都将导致自己未知的情况增加,这样一来,自己的路更难走了。 不过,只要大事件不变,她还是可以苟一苟的。 祁蓁蓁自我安慰了一番,心情稍宽,回到了寝殿。 丽妃一看祁瑞弘浑身湿透,脸色便不好了,怎么了这是? 祁瑞弘扑过去哇哇哭着告状,母妃!都是小林子那个蠢奴才,害儿臣掉到水里,儿臣差点见不到母妃了。儿臣好怕,母妃快把小林子打死扔出去! 祁蓁蓁听不过去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祁瑞弘这满嘴的刻薄之语,大概都是从丽妃那里学的。 丽妃脸色青黑。 小林子手脚麻利,这时已经回了。他再度跪下磕头,自打耳光,娘娘饶命!是奴才失职,奴才保证下次不再犯! -- 第4页 在丽妃面前,他连解释都不敢了。 丽妃盛怒,根本不听,落水如此严重之事,你让本宫如何饶你!若是弘儿出个好歹,你十条贱命都不够赔!来人,将他拖入后房打死! 打他!打他!祁瑞弘说。 小林子面色惨白,磕到额头渗出血来,娘娘饶命啊!奴才还有老母亲要奉养 母妃,祁蓁蓁尝试劝说,弘儿正是调皮的年纪,他是自己跑快摔跤才滚落水中。小林子顶多失责,打几板子便是了 她话还未说完,丽妃便愤怒打断她,我皇儿受的惊吓,岂是几板子能弥补的!你这几日怎地一再与本宫作对,本宫养你几年,便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祁蓁蓁说不出话了。她就不该对牛弹琴跟疯子讲理。 她不知道小林子服侍丽妃母子多久了,但肯定不是新人。对待相处几年的人居然也如此心狠 她觉得她还是换个阵营比较好。 还愣着干什么?拖走!丽妃道。 便有两个太监过来拖小林子,小林子血流披面,绝望地大叫,娘娘饶命啊,奴才再也不敢了! 看着一条人命在自己眼前逝去,祁蓁蓁做不到。 她神情严肃下来,母妃,今日是父皇寿宴,且后宫禁止动用私刑。你弄出人命,不太好罢? 你威胁我?丽妃冷冷地看向她。 我只是劝告您。祁蓁蓁道。 丽妃冷冷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然后扬起了手。 第3章 闹翻 啪!的一声,祁蓁蓁的脸被打得偏到了一边去。 本宫白养了你这些年!丽妃怒道。 下人全部吓得不敢动弹,屏住了呼吸,连祁瑞弘都不敢做声了。 祁蓁蓁摸了摸自己生疼的侧脸,看向丽妃,冷冷地说了几个字,这一巴掌便当还你这些年的恩情,以后你自求多福吧! 她转身朝卧室走去。 丽妃在她身后冷笑,不是亲生的,果然还是会胳膊肘朝外拐。本宫也不稀罕你这个女儿! 祁蓁蓁没有接话。 这时婢女禀报,御医来了。 残杀下人这等事,给外人知道并不好。丽妃脸色缓了缓,将这贱奴才关起来,明日再处治。 小林子很快被人拖下去了。 祁蓁蓁走进内室,恢复成咸鱼状态,摊在了贵妃椅上,想着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红荔情绪复杂,大概还在消化公主真的性情大变的事实,只默默绞起湿帕子给她擦脸。 祁蓁蓁脸一痛,接过帕子,我自己来。她还不习惯被人伺候。 公主,接下来您作何打算呢?红荔低落地问。 祁蓁蓁葛优瘫中惊坐起,樱唇吐出几个字,我们另备一份贺礼。 半个时辰后,皇宫中某偏僻角落,红荔看着锦盒中的东西,面露忧色,道,公主,真的要如此吗? 祁蓁蓁坚定点头,就是如此。 红荔一脸幻灭。 祁蓁蓁拉着她,往庆霞宫行去,气势上斗志昂扬,步调上闲庭信步。 红荔看了看日头,着急催促,公主殿下,只怕得快些,不然误了时辰。 祁蓁蓁微微一笑,不急。 她就是要误了时辰。 她去的时候官员庆贺已到了尾声,大殿门口的太监低声急道,大公主呀,您怎么才来? 祁蓁蓁微微一笑,抱歉,劳烦公公一会儿通传。 应当的,应当的。太监殷勤笑道。 祁蓁蓁便耐心地在一边等。 能在大殿当面庆贺皇帝寿宴的,除了皇室成员,便是二品以上的官员与诰命夫人。 所以,一品骁骑大将军顾珣,会在里面。 太监总管待最后一批人道贺完毕,高呼,安怡公主到! 安怡,是祁蓁蓁的封号。小说中设定帝女十岁赐封号,对外臣以封号示人。 祁蓁蓁拿捏出十二分的乖巧,带着双手捧着锦盒的红荔走进去,然后盈盈拜倒在地。 眼角觑到人群中的顾珣,她放软了声音,甜甜道,父皇恕罪,儿臣来晚了。祝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皇座上的盛宁帝年轻时跟随先帝打天下,成婚晚,这一年已经年过四十,身体发福,眼神浑浊,已不复往日的英姿勃发。 就连品性,也一日差似一日,昏庸残暴,风.流好.色。 他随性地坐着,心情不错,往前探了探身子,起来罢!安怡,你这脸怎么回事? 祁蓁蓁站起身,看了看坐在高台右侧的丽妃,对方正冷冷看着她。 当着群臣于寿诞上演母女反目并不合适,祁蓁蓁乖巧一笑,被马蜂蛰的,已经用过药了,不碍事。谢父皇关心。 怎会被马蜂蜇?盛宁帝看向丽妃,爱妃宫中有马蜂? 丽妃冷冷一笑,臣妾宫中没有马蜂,只怕是安怡贪玩,去了哪个不甚安全之处。 祁蓁蓁恼怒,只觉得这个人得寸进尺不知死活。但封建社会,孝之一字能压死人。 -- 第5页 而且顾珣的目光正在自己身上。祁蓁蓁努力扯出一个纯良无害的表情,软声道,儿臣非是贪玩,而是为了给父皇找到儿臣心目中最好的礼物。 哦,找到了吗?盛宁帝面露几分兴味。 祁蓁蓁从红荔手中接过锦盒,打开,大殿上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盛宁帝一脸狐疑,太监总管将锦盒拿过去,呈到了他面前。 那里面,是几支金黄的稻穗,一粒粒稻谷,饱满诱人,泛着清香。 祁蓁蓁费了很大功夫才找到,原本不抱希望,想以别的东西代替,却意外在无人打理的偏僻角落见着了。 安怡,你这是何意?盛宁帝问道。 祁蓁蓁再度拜倒,乖巧又清晰地道,儿臣以为,父皇身为一国之君,对您最好的贺礼,应当是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她这样说着,心里却在对顾珣呐喊:快看,我是个好人,以后要对我手下留情啊大佬! 顾珣看着拜倒在大殿正中的少女,又不着痕迹地打量一脸冰冷不屑的丽妃,眼里闪过深沉的情绪。 祁蓁蓁等待着盛宁帝的反应。 这个大反派,如果能对她的话有所触动,那就有改造的可能。如果没有,说给顾珣听到了,她就算赚了。 盛宁帝皱了皱眉,心生不满。往日群臣教训他贪图享乐、不顾民生也便罢了;这大好的寿诞,连他女儿都来拐弯抹角地教育他。他是皇帝,是天子,想怎样便怎样了,何须人指手画脚? 但毕竟是自己的长女,盛宁帝留了几分面子,敷衍道,你这贺礼倒是别出心裁,当赏,起来罢。 眼看盛宁帝的目光不耐烦地转向了别处,祁蓁蓁抓紧时机道,父皇,若说赏赐,儿臣不求金银财物,但求父皇答应儿臣一个请求。 盛宁帝更加不耐,脸色阴沉几分,问,什么请求? 他打定主意,如果下面的人提一句民生、节俭之类,他定要罚她。 祁蓁蓁已经认识到了这届大小反派都难带的事实,没打算死撞南墙。她微微一笑,儿臣的请求小之又小,不值在这大殿上出口,容儿臣寿宴后再禀。 安怡,丽妃冷笑道,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了,何必故弄玄虚? 祁蓁蓁终于装不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丽妃讥讽地一笑,你不说我便说了。她转向盛宁帝,施了一礼,皇上,臣妾自问这些年照顾安怡尽心尽力,却不料安怡屡屡忤逆于臣妾。公主贵为陛下嫡长女,想必不是臣妾能教得了,还请皇上收回昔日之命,早日将公主接走。 祁蓁蓁瞪着恶人先告状的丽妃,丽妃高傲地冲她扬起了下巴。 祁蓁蓁的请求,确实和丽妃有关。她想请盛宁帝答应,将她从丽妃那里接走,交由惠妃抚养。 这样一来,她与惠妃有了母女关系,便与顾珣有了舅甥之名。盛宁帝再想将她许配给顾珣,便不是那么容易了。 只是她不想当着外人面闹家丑,有人却等不及。 父皇,祁蓁蓁行了一礼,儿臣有罪,让父皇寿诞扫兴。只是既然丽妃娘娘提起,儿臣只能说道几句。忤逆之事,儿臣问心无愧,不欲辩驳。眼下丽妃娘娘不愿再与儿臣续母女情分,儿臣也不能给娘娘增添烦恼 丽妃咄咄逼人,她却不能不管不顾。她目前并不想打破后宫的平衡导致变数增多,留着丽妃,才能在惠妃事件发生时,揪住利用之人的小尾巴。 但她不介意下次给丽妃一点小颜色瞧瞧。 行了!盛宁帝终于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大好的日子,你们闹什么?诚心给朕添堵? 太监总管连忙给他倒茶,陛下,保重龙体,喝口茶! 盛宁帝一把打翻了茶杯,茶水和茶叶瞬间泼了太监总管一身。 祁蓁蓁识时务地磕头请罪。丽妃也伏下了倨傲的头颅。 盛宁帝气不顺的时候就想杀人,可眼下这让他不快的人是他女儿和儿子的母亲,他咬牙吸了几口气,道,既然如此,安怡便搬离罢 祁蓁蓁心里一动,万分期待他说将自己送去惠妃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顾珣:我是男主还是背景板? 第4章 争锋 既然如此,安怡便搬离罢盛宁帝强自按捺暴躁,道,如今你年岁渐长,朕赐你春华苑,你好自安生! 祁蓁蓁失望地塌下了腰背。她知道盛宁帝现在是气头上,不应该再生事端,可小林子一条命还悬着,她不得不开口,儿臣谢父皇隆恩。肯请父皇赐我红荔与小林子服侍。 蠢才!盛宁帝终于怒不可遏,拿起茶杯就狠狠砸到了地上,这等事还要来烦朕? 陛下息怒!满殿的人都跪了下来。 红荔吓得流出了眼泪。 祁蓁蓁低低地俯下了身子,她知道两个仆人的事,确实不应该来烦皇帝,可她是在跟丽妃抢人,皇帝金口玉牙才最有效。 □□王朝就是这样,一级压过一级,毫无平等可言。 两个奴才,你要便拿去!盛宁帝怒气冲冲,起身拂袖,只是行事如此愚蠢,领十杖长长记性罢!两全,摆驾! -- 第6页 太监总管麻利地爬了起来,一甩拂尘,起驾! 谢父皇。祁蓁蓁仍埋头跪着,看着一群人的脚浩浩荡荡从自己身边经过,她心里发冷,觉得这个社会不太好混。 丽妃被抢了人,本来十分生气,但看皇帝惩罚祁蓁蓁,心头一口恶气一出,又露出了得意的冷笑。 残杀下人这种事,若真追究起来,确实不合规矩。既然出了恶气,她决定不计较了。于是她倨傲地跟着盛宁帝往外走,经过祁蓁蓁身边的时候,恶意踩过了她的裙角,就像要把这个人,也踩到地面去似的。 祁蓁蓁注意到了,用力扯了一下衣服,差点把丽妃扯倒。丽妃不敢当着盛宁帝的面发作,只得狠狠瞪了她一眼。 祁蓁蓁待人走完,改跪为坐,揉了揉自己的膝盖。 她叹了口气,想着到底有没有办法回去啊? 没有。 倒是有十板子等着自己。 她垂头丧气地站起身,扯了扯早已吓傻的红荔,说,回神了,没那么容易死的。 回过头,她悚然一惊。 眼前竟然还站着一个人。 她定睛看去,对面那人身姿昂藏,星目剑眉,鼻若悬胆,下颌的线条,刀削斧凿一般。 是顾珣。 顾珣面无表情,一双深邃的眼眸却定定看着她,审视的一位十分浓厚。 祁蓁蓁猝不及防,努力想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但她心情不佳,实在是扯不出来,于是看起来就像脸在古怪地抽筋一样。 舅舅舅。她尴尬地叫。 顾珣却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祁蓁蓁满头问号,然后两个侍卫过来,行了一礼,说,公主,请。 红荔终于从地上爬起来,惨白着小脸说,这是大公主殿下,年纪还小,劳烦你们轻点儿。 祁蓁蓁趴在板凳上,一下一下地受痛。 她握紧了拳,心想,别说有深仇大恨的顾珣了,就是此刻的她,也有几分想要揭竿而起的冲动。 可是兴兵戈,从来都是流血漂橹的事情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助顾珣走上那条路。 祁蓁蓁被红荔扶着,一撅一拐地回到了丽妃的寝殿。 她是公主,要带走小林子,没人敢说什么。何况皇上发了话。 小林子得知自己逃过一劫,跪在地上连连给祁蓁蓁磕头,声音哽咽,多谢公主,公主殿下是奴才的再生父母啊!奴才无以为报,只能为公主做牛做马 祁蓁蓁看他一身狼狈,额头还有血,于心不忍,拉他起来,你还有伤,就别这么用力磕头了。我们先搬家。 好,搬家!小林子擦着眼泪。 你不知道,公主为了你惹怒了皇上红荔眼底还有惊惧,低声说着,却不敢说完。 皇帝一怒,杀人不眨眼啊!庆霞宫和乾元殿外的台阶上,不知染了多少鲜血。 祁蓁蓁看了红荔一眼,示意她不要多说,东西多,我们麻利点。 一主二仆正收拾东西的时候,贵妃身边的一个掌事宫女带了两个人过来,说是贵妃娘娘派来服侍祁蓁蓁的。 后宫无后,以贵妃为尊,事情都是她在打理。 祁蓁蓁看了随宫女来的婢女与太监一眼,纯良地笑了笑,替我多谢贵妃娘娘。 有了新来的仆从,五个人很快搬完了家。 祁蓁蓁在新住处安顿好,红荔去御医院拿了药,给祁蓁蓁抹了。 三日后,祁蓁蓁的伤好了些,本是开心的时候,丽妃却来了。 祁蓁蓁正瘫在贵妃椅上晾咸鱼,见丽妃进来,警惕地坐直,你来做什么? 丽妃幸灾乐祸地一笑,你虽不孝,本宫却不能不仁,自然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过得不好,她就开心了。 祁蓁蓁冷冷一笑,多谢挂念,你的仁我看见了。身体不便,恕不招待。 丽妃只当听不懂逐客令,假笑道,身体不便,可上药了?这药啊,也分三六九等,本宫瞧瞧你的药,给你指点一二。 祁蓁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红荔与小林子僵立不动,另两个新仆则是小心又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 红荔虽然僵着不动,但是眼睛却下意识地看向放药的柜子。 丽妃身边的大宫女见状,立刻过去拿出了药瓶,打开塞子,殷勤地送到了丽妃面前。 丽妃装模作样地闻了闻,笑道,这药,配不上公主。 大宫女立刻松手,将药瓶扔了。 药瓶砸在地上,四分五裂,药汁流的到处都是。 祁蓁蓁看着那碎掉的药瓶,觉得一起碎掉的,还有自己的不忍心与耐心。 她觉得自己傻透了,为什么要为这种人,浪费这么高贵的东西呢? 她觉得宫斗杀人不见血,不忍轻易参与,可是别人不会放她安生。 她想耐心等利用丽妃的人露出马脚,可是丽妃已经逼到了眼前。 哎呀,对不起,公主恕罪,奴婢手滑。大宫女假装出一副抱歉的样子。 这宫女也是看着祁蓁蓁长大的,这会儿帮丽妃欺负起自己来,毫不手软。 -- 第7页 回头送公主一瓶更好的便是。丽妃倨傲笑道。 祁蓁蓁站起身,端过几案上的满满一杯茶,猛地朝丽妃主仆二人泼去,平静道,丽妃娘娘如此体贴,我怎可不热心招待? 丽妃和大宫女猝不及防,被泼了个透心凉,黄色的茶液沾染在胸前,分外狼狈。 你!丽妃大怒。 祁蓁蓁微微一笑,对不起,手滑。 丽妃冲上前来,扬起了手。 祁蓁蓁早有准备,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严厉道,有胆你就闹啊,我们闹到父皇前面去。他的脾气你知道,要死一起死! 十四岁的少女,个子远不如自己高。但丽妃觉得,那一刻,少女的气势竟然凌厉不输于自己。 丽妃愣了几瞬,下意识暴怒,祁蓁蓁却冷冷甩开了她。 丽妃娘娘,祁蓁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再过一两年我便嫁了,你却还要在宫中待一辈子,犯不着为了我以身犯险。 不得不承认,祁蓁蓁说的对。 丽妃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狠狠瞪了祁蓁蓁一眼,你给本宫等着!然后气势汹汹离去。 娘娘!几个婢女也跟着走了。 公主,我们怎么办?会不会有危险?红荔担忧地道。 不知道。祁蓁蓁叹了口气。 她拿着炮灰的背景板剧本,真的很懵逼啊,不知道能不能走到男主角那条线上去。 男主角的话 祁蓁蓁忽然抓住了红荔的手,激动地问,是不是中秋节快要到了? 是啊公主!红荔觉得手腕有点痛。 祁蓁蓁一击手掌,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5章 摔落 中秋节来临,盛宁帝罢朝三日,并于中秋当天大宴群臣。 宴席辰时便已开始准备,戏台子也早早搭了起来。盛宁帝心情愉快,期待与百官饮酒听戏,共享天时之乐,却不料被两个不长眼的大臣堵在了御书房。 今日良辰佳节,你们偏要拿这等事让朕闹心!盛宁帝怒道,为何不等开朝之后再议? 皇上!尚书左仆射痛心疾首道,此次株州大旱后又逢蝗灾,乃是十万火急之事,迟一天便能饿殍遍野,还请皇上尽快定夺! 大旱蝗灾之事自古便有,多饿死几个人又有什么新鲜?盛宁帝森冷道,说了稍后再议,赵棠,朕看你是帝师的份上,才耐心与你说了这许多,可别不识抬举! 赵棠面色发苦,眼眶发红。 顾珣看着仆射大人弯曲的脊背和花白的头发,心情十分沉重。 他明知此行不会有任何好处的结果,却奈不过老人声泪俱下的请求,最终与他一道来到御书房。 既然答应了,他合该做些什么。 皇上,因多次出征邵夙之事,当前国库并不充盈。北方连年食粮短缺,株州为南方重地,若不尽快处理灾祸,恐后患无穷。顾珣道。 够了,少危言耸听!盛宁帝怒极,将书案上的砚台砸在了地上,你们一个个如此忤逆于朕,可还把朕放在眼里? 顾珣心内一片冰冷,静静道,微臣不敢,皇上恕罪。 顾珣,朕念你护国有功,再敢多说一句,定斩不饶!盛宁帝拂袖欲走。 赵棠却快走几步,跪在了盛宁帝脚步,扯住了他的龙袍一角。 皇上!年过半百的老人老泪纵横,百姓乃为国之根本,民之不存,国何为继!请皇上早日定夺株州之事,怜爱百姓,体恤老臣一片苦心! 够了!盛宁帝暴怒,转身一脚将赵棠踹翻,朕听够了你的老生常谈!朕乃天子,不需要你来教训! 皇上!赵棠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一脸决然道,老臣跟着先帝定江山,自你十岁便教你治国安天下之道,实在不忍心看着大好河山在你手中千疮百孔! 盛宁帝脸孔扭曲,眼睛里渐渐浮现嗜血的光。 赵棠却丝毫不惧,目光如炬地看着当年自己疼爱的弟子,如今你已背离明君之道。老臣愿以一腔碧血开路,导你回归正途! 言罢他竟笔直朝殿柱撞去! 顾珣心一紧,刹那间下意识想伸手制止老人,却又生生止住。 原来赵棠来找他的时候,就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以血劝谏,是老人的愿望。 他闭上了眼。 大人!耳边是太监宫女的惊呼。 愚蠢的老东西。盛宁帝冷酷道,朕给你活路你不走,偏偏要走欺君之道,死不足惜!拖下去! 顾珣睁开眼,回头看到早已走到门边的盛宁帝,那黄袍上威武的五爪金龙,觉得无比讽刺。 赵棠躺在地上,身下一大摊血,渐渐没了气息。 有太监要来拖走尸体,顾珣走过去,沉静道,赵大人毕竟是帝师,还请给他几分体面。 太监羞愧地低下头,不知如何行事。 我来罢。顾珣走过去,俯下身,替赵棠抚上了双眼。 他抱起老人,不顾血污,一步步往外走,情绪复杂。 -- 第8页 皇帝昏庸,国势式微。有人心怀天下死不足惜,也有人见风使舵谄下媚上。 还有人,如他一般,一忍再忍,四顾茫然。 顾珣将赵棠的尸身交给赵府家奴,简单交代了前因后果。他不忍听家奴的痛哭,未多做停留,去找自己的仆从,换了一身衣服,行往庆霞宫。 祁蓁蓁吃过早膳,便溜溜达达地出门,然后巧遇了大皇子祁瑞恒。 祁瑞恒年方十二,相貌清秀,身姿端方,与祁蓁蓁差不多高。 他猛然见到祁蓁蓁,皱了眉,却还是规规矩矩地给祁蓁蓁行了一礼,见过皇姐。 祁蓁蓁笑吟吟地看着他,不必多礼,用过早膳了么? 祁瑞恒诧异答道,用过了。这皇姐不是一向看他不顺眼吗?今日这是怎么了? 今日的诗文可背了?祁蓁蓁又柔声问。 祁瑞恒越加狐疑。 祁蓁蓁没话找话的功夫,一只风筝悠悠从天空飞来,果然落到了距他们不远的老桂花树上。 祁瑞弘兔子一样从远处跑过来。他看到祁瑞恒和祁蓁蓁,眼睛骨碌碌一转,指着风筝对祁瑞恒道,皇兄,你帮我把风筝捡回来! 明明是请人帮忙,这熊孩子一股命令的口吻。 祁瑞恒年纪尚小,不善于隐藏情绪,当下皱了眉头。 他身后的太监道,二殿下,奴才替您捡回来罢? 祁瑞弘又哭又闹,才不,就要皇兄捡,就要皇兄捡! 在他小小的心里,皇兄是对头,能让对头做事,一定很威风。 祁瑞弘见状,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妥协道,行,我帮你捡。 不行。祁蓁蓁拦住了他。按照原著,他这一捡,可就要摔断腿了还是当着顾珣的面摔断的。 祁瑞弘一边假哭一边偷眼看他二人,见祁蓁蓁阻拦,哭得更大声了,就要皇兄捡,不然就皇姐捡! 我来也行,但你请我帮忙,是不是应该客气一些?祁蓁蓁道。她觉得这个孩子再不加管束,就被丽妃毁了。 我凭什么对你客气?偏不!祁瑞弘绷着小脸,气道。 那我也偏不给你捡风筝。祁蓁蓁强硬道。 祁瑞弘气得小脸通红,他的服侍太监道,小殿下息怒,奴才给你去捡罢? 我偏不!祁瑞弘跟祁蓁蓁杠上了,我就要皇姐捡! 你要我帮忙就好好说,祁蓁蓁认真道,弘儿,你也学文断字有些时日了,礼仪也是知道的,对不对? 祁瑞弘看着祁蓁蓁,愤怒得地握紧了小拳头,不甘不愿道,请皇姐帮我捡风筝! 祁蓁蓁微微一笑,走过去,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讲礼的才是好孩子。皇姐帮你捡。 祁瑞弘愣了,他觉得皇姐的笑容和抚摸都好温柔,比母妃温柔多了。 祁蓁蓁走到桂花树下,观察老树的形状。桂树并不好爬,枝干小而繁多,树叶茂密,幸好枝干部有几个大而疏的分杈。 祁蓁蓁小心翼翼地往上爬,拿到了风筝。 她站得高看得远,见顾珣正往这边行来,就轻轻将风筝放飞出去,然后往下爬,打算抓紧时机抱大腿。 然而这时不知哪里飞出一只鸟,尖利鸣叫着,朝她脸上扑。 祁蓁蓁吓了一大跳,慌乱间脚一滑手一松,就往树下坠去,无数树枝劈头盖脸撞来! 她大惊,心想:自己替祁瑞恒捡风筝,该不会也要替他摔断腿吧?! 顾珣看见祁蓁蓁从树上掉下,他想到御书房的那一摊血,冷冷地没有动。 祁蓁蓁终于见识到了顾珣的冷酷或者说对皇室的痛恨。 按书里的设定,顾珣武艺超群,他原本可以救自己的,就像那天救祁瑞弘一样,可他没有。 因为红荔一直在树下看着自己,祁蓁蓁落下的时候,她更是用身体去接,所以祁蓁蓁最终没有摔断腿,只是主仆二人身上都不少擦伤、淤伤。 金黄的桂花落了她们一身。 祁瑞恒快步奔了过来,扶起她,有些担忧,皇姐,你怎样? 还好,没什么大碍。祁蓁蓁冲他微弱地笑了笑,看向姗姗而来的顾珣。 顾珣冷淡行礼,微臣救驾来迟,公主恕罪。 祁蓁蓁看着他,有几分失落,也有几分委屈。他还以为他会对自己改观,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可是,他确实没有理由救自己的。 想到书里,他来之前在御书房发生的事,祁蓁蓁挫败极了。 若不是替我捡风筝,皇姐也不会摔下了祁瑞恒情绪有几分复杂。 祁蓁蓁看向他,心里又浮现几许安慰。至少,她免除了祁瑞恒摔断腿的后果了不是吗? 让人改观甚至信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祁蓁蓁给自己打气,对祁瑞恒微微一笑,我没事,你不用内疚。 祁瑞恒情绪松动几分,终于看向顾珣。 顾珣先行君臣之礼,然后祁瑞恒规规矩矩地喊,舅舅。 祁蓁蓁拿捏出一个清甜无害的笑容,乖乖跟着叫,舅舅。 -- 第9页 祁瑞弘忽然大声哼了一下,哼哧哼哧地跑远了。几个下人也追赶着走了。 顾珣看向祁蓁蓁,少女发上沾了不少桂花,之前的委屈情绪已消散不见,巧笑嫣然,看起来美丽无瑕。 可是,罪恶之壤开出的花,又真会真的美丽无瑕? 顾珣眼露厌烦,理也不理,只对祁瑞恒道,去找你母妃罢,莫误了时辰。 说完,他便自顾自走了。 祁蓁蓁碰了一鼻子灰,闷闷不乐地回到春华苑。 太医过来看过,给她开了治伤的药。 红荔担心祁蓁蓁一个女孩子,留疤不好看,每日勤勤恳恳给她上药。 然而过了几天,祁蓁蓁的伤不仅不好,反而更加严重了。 第6章 下毒 公主,可是沾水感染了?红荔看着祁蓁蓁的伤处,十分忧虑。 有可能。祁蓁蓁垂眉表示赞同,但她有一股直觉,人为故意的可能性更大谁让她宫斗小说看得多,最近又恰好得罪人了呢。 红荔,你去太医院,祁蓁蓁拿好自己的裙子,吩咐道,请洪太医和两个当值的太医过来。 啊,为何?红荔纳闷道。 你稍后便知道了。祁蓁蓁冷静道。 红荔领命去了。祁蓁蓁拿出这几日用的药膏,约摸着红荔快要回了,便倒出一些来,分成三份倒在碟子里。 不久红荔果然领着洪太医在内的三名太医来到。 祁蓁蓁也不绕弯子,笑意盈盈道,今日请诸位来,是想让诸位查验这药膏的成分。你们且分开,不许说话,不许左顾右盼。一炷香之后,将成分写下来呈给我。 这三位太医面面相觑,洪太医眼里闪过惊慌。 若有撒谎者,本公主必当禀明父皇,严惩不贷。祁蓁蓁敛了笑意,冷声威胁。 是。三位太医闷闷应了,各自选了位置坐。 再坐远些,背对彼此。祁蓁蓁道。 三位太医按照祁蓁蓁的要求,又坐远了些。 原主骄横的名声在外,令人胆寒。祁蓁蓁又特意提了着许多要求,让他们分开写,增加他们的心理压力。因为摸不准别人会否撒谎,他们不敢冒险,只得如实写了出来。 一炷香之后,祁蓁蓁收到了三份一模一样的成分单子。 如你们所知,本公主前几日摔下树受了皮肉伤。这药膏里,哪一味成分会加重本公主伤势的成分?谢太医,你先说。祁蓁蓁肃声问。 这谢太医转头看两位同僚的脸色。他知道这药里有不利于公主伤势的成分,但是谋害公主这种罪名,被他撞见了,他很怕自己惹上杀生之祸。 本公主问你,你看别人做什么?祁蓁蓁冷声道。 谢太医冷汗涔涔,躬身行礼道,回公主,这一味丹离,会加重公主的伤势。 祁蓁蓁面无表情看向洪太医,洪太医,这药是你给我的,你怎么说? 洪太医满脸是汗,跪在地上,急道,公主饶命,这药膏是太医院所制,微臣也不知为何其中会混入丹离啊! 药是你给的,本公主用着确实伤势加重,几位太医一起找出了有害成分。你说你不知情,你倒是拿证据。祁蓁蓁道。 微臣确实不知啊!洪太医连连磕头。 那天下所有犯罪之人,都可以拿我不知来抵赖了。祁蓁蓁故意吓他,我看还是将你送去刑部大牢为好。 洪太医身子一抖,后背冷汗齐出。刑部审案的手段严厉狠辣,令人闻之色变。他如今已是知天命之年,去刑部大牢里呆上几天,只怕没有命出来。 本公主看你也不像胆敢犯上之人。若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或是受人指使,说出来,本公主视你将功折罪。祁蓁蓁引诱道。 洪太医粗重地喘息了几口,终于磕头哭诉道,微臣一时糊涂,碍于丽妃娘娘的威胁,危害公主殿下,微臣该死! 果然是丽妃。祁蓁蓁面无表情地往椅子后背靠去。 红荔这下终于知道事情真相,脸色有些难看,问道,公主,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祁蓁蓁冷冷道,禀告父皇。 盛宁帝怕麻烦,若是把麻烦带到他面前,他很大可能会不分青红皂白各打五十大板。但若是祁蓁蓁把真相查明,证据列好,这便不一样了。 祁蓁蓁觉得,她对丽妃已经够容忍了,是丽妃不知死活,这便怪不得她了。 至于丽妃害死惠妃一事,她看了书,知道幕后利用的人是谁,到时候直接对付利用的人便是了。 祁蓁蓁带着几个太医来到盛宁帝面前,列出了人证物证,直指幕后主使丽妃。 盛宁帝果然大怒,他最恨有人在宫里搞小动作,这会让他觉得自己的安危也受到威胁。他立即派人去将丽妃带来。 丽妃得知事情败露,终于确定现在的祁蓁蓁今非昔比,她有些后悔,面上却仍旧扯出了趾高气扬的表情。 盛宁帝一见她来,率先摔了个杯子,怒道,好你个丽妃,竟敢在宫里谋害皇女,还把不把朕放在眼里? -- 第10页 丽妃连忙跪下,装出着急地样子,抵赖道,皇上,臣妾不知您说的是何意思,臣妾什么也没做啊! 人证物证俱在,还敢狡辩!盛宁帝大怒,叫她与几个太医当庭对峙。 祁蓁蓁默默把自己隐在角落处,以免盛宁帝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皇上,臣妾确实不知情啊,洪太医,你为何诬陷本宫!丽妃怨恨地瞪向洪太医。 洪太医哭道,皇上,微臣不敢诬陷娘娘。确实是娘娘威胁微臣,微臣才危害公主的。 丽妃也哭道,皇上,他一派胡言,您不要被他骗了!臣妾在您身边这么多年,您知道的,臣妾为您、为公主尽心尽力啊! 盛宁帝被他们的哭闹吵得头疼,眼里泛出血腥气,压不住心里的暴戾,道,够了!不要再吵了! 皇上!丽妃还要哭诉,盛宁帝一气之下踹了她一脚。 丽妃爬起来,终于感到透彻心扉的害怕,哭道,皇上饶命!只说了一句她便不敢说了,跪在那里瑟瑟发抖。 盛宁帝暴戾地摸了摸疼痛的额头,强压自己的火气。这是他儿子的母亲,庞大杜家的女儿,他不能说杀就杀了。 你给朕滚到冷宫去!盛宁帝咆哮道。 丽妃脸色惨白,哭得梨花带雨,皇上,臣妾跟了您这么多年,您不能这样而且我去了冷宫,弘儿怎么办?求您看在弘儿的面上,饶过臣妾这一次罢! 滚!盛宁帝咬牙切齿,不然杀了你! 丽妃咬咬唇,转身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大殿上一时安静。 盛宁帝头疼轻了一点,看向洪太医,至于你 洪太医被盛宁帝的杀戮之气吓得不敢动弹。 祁蓁蓁想起自己的承诺,为难地皱了皱眉,最终还是跪了下来,道,父皇,洪太医指认幕后主使,将功折罪,求父皇开恩。 闭嘴!盛宁帝怒道。 祁蓁蓁低下了头。亲身经历,她才知道这个反派盛宁帝有多可怕。 只求皇上留臣一命。洪太医灰败如死地说。 没了丽妃那宛如魔音穿脑的吵闹,殿上安静不少,盛宁帝脾气也好了些。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盛宁帝道,便将你一家发配漠北,永世不得回来。 洪太医全身发抖,但是不敢说出求饶的话,只能低低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谢主隆恩。 都退下。盛宁帝一挥衣袖,有些难受地坐上了龙椅,闭上了眼。便有宫女上前替他捶肩按头。 祁蓁蓁和几位太医退了出来。 祁蓁蓁看着洪太医,眼神有些复杂,洪太医若他真是被胁迫,受全家发配的惩罚,是否过了? 洪太医失魂落魄道,公主不必多说了,是罪臣自食恶果 祁蓁蓁站在大殿的台阶上,看着他佝偻着走远,又回头看看高高的御殿,叹了一口气。 公主,红荔心有余悸道,好可怕每一次与盛宁帝相对,就像在刀尖上起舞一般,随时可能没了命。 祁蓁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如公主您还是早早嫁出去罢!红荔忧心道。 祁蓁蓁心一动,忽然间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第7章 赐婚 祁蓁蓁原本是想避免自己嫁给顾珣的,可现在发现,与反派打交道如此危险,她很难不顺盛宁帝的意嫁给顾珣。 嫁便嫁吧,刚好方便她抱顾珣大腿。当然,在那之前,她要想办法减轻顾珣对自己的仇恨值。 但宫门深似海,一个公主,要见男臣并不容易。 就这样思虑着,到了年关。 祁蓁蓁提了一篮子红梅,前去惠妃的寝殿。 她之前去过几次,想和惠妃拉关系毕竟是男主的二姐,但要么被婢女婉言拦回来,要么直接被惠妃赶出来。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祁蓁蓁没有气馁,这次又去了。 书里在惠妃死后提到过,这位惠妃最爱红梅。 祁蓁蓁提着红梅,到了惠妃寝殿门口,恰好遇到顾珣出来。 今日他穿了一件纯白色的狐皮大氅,玉冠束发,看起来矜贵高雅,一点都不像刀口舔血的人。 祁蓁蓁已经好久没有能对他刷好感度的机会,乍一看见他,高兴得眼睛一亮,笑得眉眼弯弯,叫道,舅舅。 顾珣已经懒得纠正她的称呼,目光落在她篮子里的梅花山。 祁蓁蓁见状,连忙乖巧地说,听说惠妃娘娘最爱红梅,我便摘了这些许,希望她能喜欢。 顾珣看向她发间,难怪那里夹杂着一片红梅花瓣。 祁蓁蓁想了想,从篮子里挑出开的最盛的一支,娇软笑道,送舅舅一支,可好? 顾珣打量着祁蓁蓁,少女穿着藕色绒边披风,个子不高,手边一束红梅,衬得她艳色逼人。容颜是可爱的,就是行事越发奇异。 他倒是头一回知道,这还有女子给男子送花的。但他一个大男人,要花做什么? 顾珣冷冷看祁蓁蓁一眼,没理会,转身走了。 -- 第11页 祁蓁蓁回头看着顾珣的背影,挫败地瘪了嘴。 她走进院内,向婢女说明来意,婢女禀告之后,终于情绪复杂地请祁蓁蓁进去。 惠妃姿容俏丽,眉宇间有几分英气。她出生武将世家,性格直爽刚烈,祁蓁蓁看书的时候就对她有几分好感。 见到惠妃,祁蓁蓁诚心诚意地施了一礼,见过惠妃娘娘。 祁瑞恒也在,因为之前的事,他对祁蓁蓁改观很快,因此也友好地对她行了礼。 惠妃打量着祁蓁蓁。 从献礼盛宁帝到与惠妃针锋相对,再到刻意讨好自己,这公主的行事越来越让人感到意外。 但是所谓日久见人心,五个月了,祁蓁蓁的确让她改观不少。 惠妃娘娘,听说您喜爱红梅,我便去花园摘了一篮,你看可喜欢?祁蓁蓁拿捏出天真乖巧、娇软无害的表情,将花献到惠妃面前。 你从哪听说的?惠妃看向那篮子红梅,确实娇艳喜人。 祁蓁蓁眨了眨眼,无辜道,忘了,许是从哪个宫人那里听说的。 惠妃点点头,没有纠结于这个问题,吩咐道,将这花插起来。 便有下人接过篮子去了。 礼尚往来,惠妃留祁蓁蓁吃午膳。祁蓁蓁受宠若惊地应下了。 席上祁蓁蓁和惠妃聊天,秉持一个宗旨,那就是夸:将惠妃、祁瑞恒、顾珣轮着夸了一遍。 但她夸的时候真心实意,表情诚恳,并不给人奉承谄媚的感觉。 惠妃与祁瑞恒对她好感又多了一些后来这些话,都被传到了顾珣耳朵里。 三月,南方发生农民起义,规模迅速扩大,盛宁帝大发雷霆,命顾珣带兵前去镇压。 祁蓁蓁知道,这一去再回来,就该是书中那场皇帝寿宴的时候了。 八月,顾珣班师回朝,又逢盛宁帝寿宴将至,盛宁帝丝毫不管国家刚刚历经一场浩劫,在宫内大摆筵席。 庆霞宫内,盛宁帝笑道,顾爱卿此去平了那群刁民作难,实在是大功一件。 微臣职责所在,不敢居功。顾珣面无表情说道。他此去南方,见饿殍遍野、生灵涂炭,再见这大殿上歌舞升平、饮酒作乐,简直觉得一刻也待不下去。 有功便是有功,盛宁帝笑道,当赏。只是如今你已位极人臣,进无可进,不如,朕便将朕这宝贝女儿安怡赐给你如何? 终究是来了。祁蓁蓁低眉顺目,只平静地装装样子,道,父皇,儿臣年纪尚幼,不想成婚,只想陪伴父皇身侧,聆听父皇教诲。 盛宁帝根本不在乎她的想法,笑道,女大当嫁啊安怡。 顾珣握紧了拳,眼神冰冷。 大殿上有几个大臣拍马屁道,大公主身份高贵,大将军文武双全。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恭喜皇上得此佳婿,恭喜公主觅得良人。 顾珣坐在靠近御阶的位置,咬紧了后槽牙,双拳紧握,指甲刺破了掌心。他内心一片翻涌,冰冷、愤怒、屈辱,生生到了极致! 十八岁时,他立战功破格擢升怀化将军,皇帝夸他年少有为,说了一句他日为你指一门好亲事。那一刻他便知道,他这一生,怕是都要被盛宁帝捏在手心。 如今他二十又五,算得上大龄未娶,耽误这么多年,皇帝也终于等到自己的女儿长大。将自己的女儿变做他的枕边人,来牵制、监督他,当真是好算盘! 盛宁帝看向顾珣,又问,顾爱卿,你觉得如何呀? 惠妃抢先道,皇上,大将军按辈分是公主的舅舅,恐怕并不适合。 祁蓁蓁默默叹息,什么都改变不了盛宁帝的想法了。 立刻就有大臣出来引经据典地辩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直把顾珣和祁蓁蓁夸成天赐良缘,亲上加亲,可喜可贺。 惠妃根本说不过,气得脸都红了。 顾珣对着她,悄悄摇了摇头。惠妃心有不甘,但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祁蓁蓁看向顾珣,此刻这家伙只怕隐忍到了极致,气成那样面上还八风不动。 她不禁对他有两分同情。 盛宁帝见顾珣一直垂眉不回答,脸上的笑容渐渐隐没,开始不耐烦。 有大臣笑道,大将军只怕是高兴得忘了回答了。 顾珣放在桌案下的手轻轻松开。他拱手行礼,沉声道,但凭皇上做主。 盛宁帝又看向祁蓁蓁,问道,安怡,你意下如何呢? 祁蓁蓁离开坐席,叩首,无悲无喜道,谢父皇恩典。 盛宁帝立即点头,如此,着钦天监选一良辰吉日举行大婚。 庆功之后还有晚宴。 祁蓁蓁心情复杂,眼看着顾珣坐在那里,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一口菜也没吃。 今日顾珣穿了一身月白华服,乌发同玉冠相互映衬,看起来高贵俊美得很。只是他正襟危坐,喝酒的样子带着三分冷酷,仿佛喝的不是酒,而是仇人的血,亦或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屈辱。 祁蓁蓁不由得对自己的未来十分忧愁。眼看顾珣的仇恨值这么高了,只怕会迁怒到自己头上,要消弭掉恐怕不容易。 -- 第12页 她愁得饭都吃不下了。 晚上,祁蓁蓁回到春华苑没多久,忽然太监喊道,皇上驾到! 第8章 新婚 听到盛宁帝来了,祁蓁蓁低眉,她大概猜得到盛宁帝是来做什么的。 盛宁帝今日喝了不少酒,但仍神志清醒,努力做出一副慈爱的样子。 你们下去。盛宁帝吩咐。 是。下人们鱼贯而出。 蓁蓁,盛宁帝正色看向她,缓声问道,今日可有怨朕? 祁蓁蓁做戏做到底,低头闷道,儿臣不敢怨父皇。 盛宁帝语气微沉,不是父皇想委屈你。只是你既生在皇家,便当为父皇排忧解难。顾珣位高权重,顾家两任惠妃,又有一位皇子血脉相连,可谓权势滔天。朕不得不防,现下,朕将你指给顾珣,你替父皇监视他。若他有异动,你须即刻禀报父皇。 祁蓁蓁听得心情十分复杂。盛宁帝虽然昏庸,但是并不笨。边境尚有草原强敌环视,离不得好将领。盛宁帝喜欢顾珣这把快刀,却又担心刀会割手。 祁蓁蓁早知道盛宁帝会有这样的要求,也没有意外,只是装出一副郁闷幽怨的样子。 见祁蓁蓁一直不说话,盛宁帝不悦道,你可愿意? 儿臣明白了。祁蓁蓁闷闷回道。 盛宁帝对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依然沉着脸盯着她。 祁蓁蓁脸上扯出几分郑重,补充道,儿臣一定尽心完成父皇交代的任务。 很好。盛宁帝点点头,不愧是朕的好女儿。 他带了很多赏赐来,打个巴掌给颗糖似的,又与祁蓁蓁说了许多贴心的话,这才离去。 第二日,祁蓁蓁前去拜访惠妃,希望能拜托惠妃转告顾珣,她知道顾珣不乐意,即便成婚了,也不会让顾珣为难。 但是惠妃又恢复成以往的样子,根本不见她。 祁蓁蓁只得再做打算,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路上她听到两个太监讨论,你听说了吗?冷宫里的那位丽妃娘娘死了! 祁蓁蓁一怔。 便听另一个太监道,之前只听说她疯了,怎么这下死了? 入了冷宫还能有几个好活的? 祁蓁蓁叹了口气,心下有几分可怜祁瑞弘。 那孩子被交由淑妃教养,因为突遭母子分离的苦难,性情大变,很少出门了。而淑妃在书里提都没提到过,在这里也是个相当低调的人,祁蓁蓁都没见过她两次。 希望淑妃能将祁瑞弘教养好。 钦天监将大婚之日选在九月十八,时间很紧。 这一日天气晴朗,秋风微冷。 祁蓁蓁穿着大红嫁衣,戴着沉重的凤冠霞帔,披上了锦绣鸳鸯红盖头,由一身喜服的顾珣道抱出了春华苑。 祁蓁蓁抱着顾珣的脖子,隔着盖头她看不见他,但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 顾珣抱着少女,步伐沉稳。少女很轻,纤腰不足一握,看起来那么柔弱,却是整个皇权施加给他的无上威压。华丽庄重的嫁衣红得刺眼,触感丝滑冰凉,凉的就像他的心。 他弯腰,将少女放在装饰得喜庆的步辇上坐好,自己坐在了她身侧。 步辇被抬起,晃悠悠朝前移动。 祁蓁蓁思考了一番,觉得自己还得争取一下,于是她去拉顾珣的手。 顾珣嫌恶地抽走。 祁蓁蓁不放弃,又去拉,顾珣再度甩开。 她隔着盖头,又在大庭广众之下,不方便说话。她想在顾珣的手心写字交流,奈何顾珣不配合。 祁蓁蓁也不想弄得旁人看见,给顾珣惹祸,只得作罢,想一切等到晚上人少时再说。 步辇在庆霞宫前停住,顾珣扶她下来,太监将绣球递给二人牵住,红荔扶着祁蓁蓁。 几人拾级而上,往庆霞宫大殿行去,在盛宁帝面前拜堂,之后回到大将军府,经过一系列麻烦的仪式后,祁蓁蓁终于被送入洞房。 顾珣前去招待宾客,祁蓁蓁安静地坐着,喜婆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陪嫁的宫女她只带了红荔一个,无聊时也会同红荔说几句。 三更天的时候,顾珣终于进来了。 相比往日芝兰玉树的模样,此刻的顾珣有几分粗暴,他推门的动静很大,吓了红荔一跳。 恭喜大将军,贺喜大将军!喜婆兴高采烈地说着,将喜秤递给顾珣,请挑盖头罢! 顾珣挥开喜秤,冷道,都出去。 喜婆愣住了,顾珣厉声重复,都出去! 下人们赶紧你推我赶地出去了。 红荔咬咬唇,硬着头皮道,驸马爷,您 滚出去!顾珣怒喝。 祁蓁蓁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顾珣。她自己扯下盖头,冷静地吩咐红荔,你先出去。 红荔看了顾珣一眼,屈身行礼,忧虑地下去了。 顾珣冷冷逼近祁蓁蓁。 祁蓁蓁看着顾珣,这人应当是喝了不少酒,耳根薄红,眼睛里却仿佛燃烧着幽暗的火。 你祁蓁蓁想和他商量一下接下来的相处方式,但是顾珣弯下腰,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扬起脸。 -- 第13页 他用的手劲很大,仿佛要把她骨头捏碎。 祁蓁蓁痛得皱了眉,拉住他的手腕,道,痛!你冷静一点。 顾珣冷冷逼近,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话语,你们还要逼迫我到什么时候?你们还想我退让到什么地步? 他靠得极近,脸压迫在她脸孔上方,灼热的呼吸混着酒气扑在祁蓁蓁脸上。 听了他的话语,祁蓁蓁怔住了。 书里看到的,远不如真实面对来得震撼。 眼前这个,愤怒而伤痛的,一直被盛宁帝压得仿佛透不过气来的,才是真正的顾珣吧! 顾珣目光狠厉如蛇将她缠住,薄唇里吐出冷酷的话语,你最好给我安分一些,不然,在这将军府里,就算你是公主,我也能让你死得悄无声息。 然后他狠狠甩开祁蓁蓁,站起身,嫌恶地去扯自己的喜服。 祁蓁蓁被推倒在了床上,忍不住大口呼吸了几次。顾珣话语里的杀意让她心惊。好半晌她冷静下来,摸了摸下巴,疼得轻嘶了一声。 但是有什么办法?顾珣是男主啊,她要想过得好,势必要紧抱他的大腿。 祁蓁蓁回过头,见顾珣在脱衣服,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哪怕讨厌她到了极点,哪怕现在愠怒到一时失控,顾珣也不得不妥协地做一些样子给皇帝看。 哎,这人有点惨啊! 顾珣脱去外袍,自顾自避开祁蓁蓁,躺到床内侧,抖开被子盖好,厌烦地闭上了眼。 他喝了酒,情绪并不理智,不适合交谈,只能等明天了。 夜已经很深了,祁蓁蓁又累又困,抬手拆去自己一身繁复的装备,最后轻轻睡了下去。 祁蓁蓁睡得迷迷糊糊地时候,听到顾珣微哑的声音,公主累着了,让她多睡一会儿。 祁蓁蓁翻了个身,继续睡觉,等到辰时过了才悠悠转醒。 她坐起身,还没有彻底醒神。 这时顾珣从浴室出来,他刚沐浴完毕,只穿了中衣,自顾自走到衣架边穿外袍。 祁蓁蓁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精神放松的状态下,习惯性地说了一句,早。 顾珣动作一顿,转头看向祁蓁蓁,觉得有几分违和感。 少女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在他这个算得上陌生的男子面前,一丝少女的羞涩都没有。 被他清冷冷的目光一看,祁蓁蓁这下清醒了,以为他是在看自己有没有告状的心思,便纯良无辜地笑了笑。 不是祁蓁蓁心大,毕竟她是现代人的思维,且真实年龄比顾珣还要大两岁。在顾珣眼里她衣冠不整,但祁蓁蓁自己看来,她穿着中衣,长袖长裤,遮得严严实实的,并无不妥。至于披头散发,更不是问题了。 顾珣忽略她的笑,幽深的眼神落在她下巴的淤青上。他看着少女光洁柔嫩下巴上的淤伤,心道,她若流露出一丝一毫告状的心思,搅得他不得安宁,他必定杀之毫不手软。 眼看顾珣看着自己的眼睛中,寒意越来越浓。祁蓁蓁连忙站起来,讨好地笑,甜甜喊道,舅舅。 顾珣一愣,皱起了眉头。 祁蓁蓁乖巧地走上前,扯住他的袖子,软声道,舅舅放心,在蓁蓁心目中,您就是我的亲舅舅,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这婚姻你我都知没有意义,也无须在意,之前怎样,之后还是怎样。您放心,人前我会配合您。 顾珣的目光落在扯住自己衣袖的手上,那手白皙纤长柔弱无骨。他顺着那手看向祁蓁蓁,少女眉眼清丽,眸子明亮,闪动着真诚的光。 她掉下树,他没有救她,当真不怨? 想起之前的几次见面,顾珣心中杀意淡了几分,扯回自己的袖子,淡声道,洗漱罢,一会儿该去敬茶了。 且先观察你几天。 丫鬟婆子鱼贯进来,伺候祁蓁蓁洗漱装扮。 公主,您这下巴是怎么了?红荔惊讶而心疼地问。 祁蓁蓁微微一笑,不小心撞的,没事,很快就消,待会儿多打点粉遮盖便是了。 红荔给她梳了一个庄重的妇人发式。祁蓁蓁看着镜中的自己,心想,到底还是无法和以前一样了。 第9章 刻意 顾珣家庭简单,父亲老归德将军只有一妹,四十年前远嫁,渐渐没了来往。老将军情深义重,一生只有夫人一人,育有两女一子,并没有姨娘庶子庶女之类。 这样看来,顾珣是两代单传的独苗苗了。为了他的身心健康和苏家香火,她是不是应该给他纳妾? 纳妾的话,顾珣有一个白月光 祁蓁蓁给顾珣唯一的一个堂叔敬茶的时候,这样想着。 顾珣与堂叔一家来往并不密切,敬茶也只走个过场,很快便走完了。 祁蓁蓁想了想,柔声问,夫君,我能否为老将军和夫人上一炷香? 顾珣淡然的脸色转冷,瞥她一眼,回道,过几日罢。语气很是坚决,没有转圜的余地。 祁蓁蓁读懂了他的意思:她不配。 不配便不配吧,谁让他是男主呢!祁蓁蓁心宽,乖巧一笑,软道,听你的。 公主如此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当真是顾家之福。堂叔闻言立即夸赞道。 -- 第14页 可不是么,珣儿,日后可要加倍待公主好。堂婶笑道。 祁蓁蓁装出羞涩的样子,答道,夫为妻纲,我自然当听夫君的。 当下堂叔一家又把祁蓁蓁夸了一番,祁蓁蓁娇羞笑着自谦了几句。 顾珣忍不住深深看了祁蓁蓁一眼。 午膳后祁蓁蓁睡了一会儿,起床后让红荔转告管家,让管家把下人们带过来方便她认一认。 将军府的管家随了苏姓,叫苏忠,四十来岁,办事麻利,说话简洁明了没滋味,和顾珣一样的面瘫脸。 他很快将下人们全部带到。 有劳忠叔。祁蓁蓁跟他说了一句,便转头看向下方稀稀拉拉十来口人:伺候衣食起居的婢女,砍柴、赶马的伙计,厨房里的帮工与厨娘毫无特别。 祁蓁蓁知道,明面上顾珣生活简朴,从来不摆大将军与驸马爷的排场。但其实暗地里,顾珣有不少厉害的属下。 显然顾珣完全没有向她暴露暗里人手的意思。 十来个人,顾蓁蓁很快就认完了。 盛宁帝给顾珣放了五天假。除了配合祁蓁蓁完成必要的环节,顾珣一直待在书房中,尽量避免与祁蓁蓁相处。 五天后,顾珣上朝,祁蓁蓁收到了宁国公府的请帖。 忠叔躬身询问,声音干巴巴的,宁国公夫人邀请您三日后入府看戏,公主,您去吗? 祁蓁蓁有些犹豫。宁国公府与大将军府有仇,她是知道的,因为这是书中的大事件,发生在四年前。但具体经过,祁蓁蓁这个公主不应该知道得十分清楚。 于是她道,我略知道一些,老将军亡故,与宁国公府有大干系。只是当时我尚年幼,又深居宫中,并不清楚具体情况。忠叔,你能否具体说说? 忠叔便用几乎没有起伏的调子讲了起来,当年老将军花甲之年,向皇上请旨出征邵夙。当时领军的正是宁国公,宁国公指挥失当,导致老将军孤军深入,遭遇邵夙五万铁骑。 大将军彼时还是三品怀化将军,也在军中,向宁国公请求出兵支援,宁国公以策略为由,拒不答应。最后老将军血战五日力竭被俘。 邵夙用老将军和其他俘兵威胁我军,妄图动摇我军心。老将军不愿邵夙得逞,引颈自戮。 祁蓁蓁听得心情复杂,想了想,问,你是不是还少说了什么? 苏忠答道,无。 祁蓁蓁提醒,关于我父皇的。 苏忠眉头动了动,不敢妄议圣上。 祁蓁蓁根据记忆道,我父皇不仅没有感动于老将军的义薄云天,反而以老将军的失败被俘为耻,斥责他死不足惜。而且父皇也没有追究宁国公的失误。是也不是? 苏忠默认。 祁蓁蓁叹了一口气,是我父皇负了你们。他们一家是好人哪! 苏忠面色一变,道,公主慎言。 祁蓁蓁知道这对话一定会传到顾珣耳朵里,于是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转开话题,既然宁国公府与将军有仇,那便是与我有仇,这邀请不去也罢。 她一条咸鱼,躺平平多好,干嘛去看无聊得要死的戏啊! 书里原主祁蓁蓁嫁顾珣不情不愿,心里有气,于是明知宁国公府与顾珣有仇,还故意去宁国公府,以此与顾珣作对。 简直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不多时顾珣果然听到苏忠禀报此事。 我看公主姿态做不得假,是真的向着大将军府。 顾珣低眉沉默了许久。 晚间顾珣回到卧室,祁蓁蓁东一眼西一眼地瞟着顾珣,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对自己的改观。 顾珣神色淡漠,没正眼看她,却将少女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少女偷看的次数多了,他终于看向她,略一挑眉,问,看什么? 你们先下去。祁蓁蓁先屏退下人,然后冲顾珣讨好地一笑,舅舅,听说您与宁国公府有仇,是否需要我去宁国公府为您出气啊? 顾珣皱眉诧异地看着她。 祁蓁蓁微笑,我知道,您光明磊落,自然是不屑这样做的。可我想为您做点什么。 顾珣审视着她,他已经快记不清,这少女到底夸了他多少好话了。说得多了,便显得刻意虚伪;可她与那些阿谀奉承、有所贪图的人,又明显不一样。 顾珣倾身,捏住了她的下巴,带一点淡淡松香味道的气息拂在了祁蓁蓁脸上。 你想从我这里,图求什么?顾珣逼视着她,低沉地问。 取得他的信任,然后更方便监视他吗? 祁蓁蓁纯良无辜地微笑,娇软道,我无所图求啊,真的,舅舅你信我! 说谎。 顾珣松开了手,进入了浴室。 祁蓁蓁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她所求无非是活命,再进一步,就是滋润地活命。 外面是乱世,留在顾珣身边反而安全一些。她一定要取信于顾珣,紧紧抱住他的大腿啊即便他现在似乎还不怎么信任她。 顾蓁蓁已洗漱完毕,躺进被窝,继续思量着。 说起来,宁国公府的话,过些天倒是有一件事,刚好可以利用一下,来刷顾珣的好感度 -- 第15页 顾珣没回答她的问题,她就当他默认了。 顾珣穿着中衣从浴室出来,祁蓁蓁已经躺进了被窝里,姿势规规矩矩,露出一张精致白皙的小脸,脸上却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顾珣冷淡,坐在床边脱鞋。 见他过来,祁蓁蓁敛去思索的表情,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软声道,舅舅,如今您官居一品,宁国公比不上您。 顾珣淡淡扫了她一眼。 确实。国公是个爵位,没有实权,宁国公身上,不过一个二品辅国大将军的官职。而他已经狠狠超过了宁国公,成为一品骁骑大将军,再也没有哪个臣子,能让他忍辱负重到那般田地了。 您真厉害,二十出头的大将军,古往今来大抵只您一个。祁蓁蓁笑道。 又来了。 顾珣冷淡道,睡。 好的,听你的。祁蓁蓁从善如流,甜甜一笑,晚安。 她很快睡了过去,没心没肺的样子。 顾珣吹熄了灯,在黑暗中听着她绵长的呼吸,心想,能这样高枕无忧的,大抵真的是心思澄明的人罢? 而此时,在祁蓁蓁不知道的某个深宅大院,一名贵妇,正表情森冷地磨着一把匕首。 作者有话要说:  祁小仙女马屁精咸鱼蓁蓁:舅舅,您信我啊! 顾珣:我信你个棒槌 第10章 遇刺 这日阳光温暖,祁蓁蓁躺在枯黄柳树稀疏的树影下晒太阳。 惠风和畅,气温宜人,树影婆娑。花圃里开了一丛丛品种各异的菊花,香气四溢。 顾瑶惬意得快要睡着了。 公主殿下,忠叔走进,平板板地报告,杜夫人求见。 哪个杜夫人?祁蓁蓁懒洋洋地问。 户部尚书杜夫人。忠叔道。 祁蓁蓁觉得这个官职和姓氏有些熟悉,在书里似乎出现过,但又记不太清,只站起身道,请进罢。 兴许只是来攀交情、拉关系的。 不一会儿杜夫人进来,带着一个婢女,给祁蓁蓁行礼。 那夫人四十出头,个子瘦高,装扮隆重,脸上却有浓妆艳抹也掩盖不了的憔悴。 杜夫人从婢女手里拿过一个宝蓝色锦盒,恭敬道,公主新婚,臣妇特来恭祝,小小贺礼,不成敬意。 她恭谨地弯着腰,双手捧着锦盒往祁蓁蓁跟前送。 祁蓁蓁笑了笑,你太客气了。 别人有诚意,于是她也十分有诚意地亲自伸手去接。 忽然间杜夫人就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脸露凶狠,疯狂地朝祁蓁蓁扑过来。 你去死吧! 眼前寒光一闪,祁蓁蓁大惊,下意识闪躲。但隔得太近,她根本来不及,本能地侧身朝后退,抬手阻拦。匕首划开她的小臂后,笔直朝她腹部刺来。 血流如注,情势危急,红荔惊声尖叫,将洗好的葡萄撒了一地。 千钧一发之际,匕首刺进一寸,忠叔终于赶了过来,扯住杜夫人往后一甩,杜夫人扑倒在地。 红荔扑了过来,焦急询问,公主殿下,您怎样? 祁蓁蓁按着腹部的伤口,疼得呼吸急促,额头上沁出了冷汗,快要站不稳。红荔赶紧扶她坐在贵妃椅上。 婢女素兰大喊,声音急迫,快找大夫! 另一个婢女疏影扯来一件披风揉成一团,按在祁蓁蓁伤处,给她止血。 杜夫人被扯得摔倒在地,挣扎着爬起来,还要来刺杀祁蓁蓁。 还我女儿命来!杜夫人举着匕首,脸色狰狞地大叫着。 忠叔转身狠狠踹了她一脚。这一脚带了功夫,杜夫人跌倒在地,当场吐出血来。府里男丁连忙按住了她。 红荔手足无措,素兰连忙跑去拿金疮药粉和绷带。 一个新妇在室外包扎必然不妥,忠叔呼喊着两个男丁过来,要将祁蓁蓁连带着贵妃椅一起抬进室内。 这正乱成一团的时候,顾珣下朝回来了。 怎么回事?顾珣惊诧地皱眉,看着祁蓁蓁素淡衣服上的殷红血液。 忠叔急忙道,公主被杜夫人刺伤,匕首无毒。 入内包扎。顾珣利落地说了一句,快步走上前,弯腰,轻轻抱起了祁蓁蓁。 祁蓁蓁皱眉忍痛,闭着眼睛埋首在顾珣胸前,闻到他身上混着淡淡松香味道的男子气息。 他抱着她,仿佛不费力气,步伐很稳,心跳很沉,一下一下,充满了力量感。 那一刻,祁蓁蓁忽然觉得心情变得十分奇异,仿佛安定了不少,又仿佛多了几分敬畏。 顾珣大步流星,将祁蓁蓁抱进内室,放在床榻上。 包扎必然要宽衣,顾珣犹豫着,打算找个理由也离开。 但红荔第一次见这么多血,手抖得不行,根本没办法麻利地给祁蓁蓁包扎。 而且大夫还未来,在场几人,只有刀里来血里去的顾珣对刺伤有经验,看得出伤势轻重。 顾珣见少女惨白的脸色,皱眉沉沉叹出一口气,接过药瓶,道,我来罢。 红荔苍白着脸退开。 顾珣坐在床边,拉住少女的手臂,扯开袖子,便见白皙的小臂上一道狰狞的伤口,血流不止。 -- 第16页 他利落地扯开瓷瓶塞子,神色凝重地洒下一层层药粉,然后拿绷带缠了一层又一层,动作只管效果,谈不上轻柔小心。 祁蓁蓁拿另一只完好的手臂遮住眼睛,终于忍不住轻轻抽泣起来。 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委屈的。 她想她来以后,被丽妃打耳光,被盛宁帝责罚打板子,摔下树,被下毒,如今又被刺杀。 而且顾珣暂时还不信任她。她实在摸不准他对自己的杀意解除了没有,这药会不会 但她没有反对的余地,甚至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怀疑。 顾珣耳力极佳,听到少女轻微的哭声,心里一动,转头,看见少女咬唇忍耐的样子,心软了两分。 腹部的伤口实在不便,但也没办法。 素兰,给公主宽衣。他面无表情道。 是。素兰便利落地去解祁蓁蓁的腰带。 层层系带解开,露出少女白皙的腹部和弧线优美的纤腰。 皮肤接触到空气的寒意,祁蓁蓁抖了抖。 委屈的情绪慢慢沉下去,尴尬涌了上来。她用刚刚包扎的手臂按住上身重要部位的衣物,吸了吸因流泪不痛的鼻子。 为了缓解尴尬,她哑着刚哭过的嗓子,低声问,杜夫人的女儿是谁啊? 顾珣意外地扫了她一眼,轻轻按了她腹部一下。 祁蓁蓁疼得抽了一口凉气。 还好伤口较浅,应当没有大碍。顾珣一边给她洒下药粉,一边道,先丽妃娘娘,你不知道? 我去! 祁蓁蓁终于明白过来,忍不住激动地动了一下,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她总算知道户部尚书杜夫人为何熟悉了。原书中惠妃被丽妃害死后,顾珣简单提到过丽妃的名字和娘家。只恨她没有早点记起来,不然就不用受这遭罪了。 丽妃竟然是户部尚书的女儿。 她怎么会知道啊!丽妃一个炮灰小角色,书里没着重写,她也不是真的在这里生活过十五年的那个祁蓁蓁啊! 她一定是脑子痛糊涂了,才会这样傻兮兮地问了出来。 可是再后悔也没用。 顾珣这个问题,祁蓁蓁没法回答,只得当没听到,娇弱道,好疼以此转移顾珣的注意力。 听到少女娇滴滴的痛呼,顾珣不由得想起那一日少女被咬,握着手腕时的那一脸可怜兮兮与委屈来。 这么怕疼的人,一下受两处刺伤,当真是有的熬。 不过,竟然会不知道养母丽妃的姓氏与娘家吗?这倒是有趣。 伤口包扎完毕后,大夫才姗姗来迟,顾珣向他交代了伤情,大夫又查探一番,开了消炎止血的药方,交代须好生养着。 顾珣一一应了。 因为之前露馅,祁蓁蓁有些心虚,弱弱讨好道,夫君,劳烦你了。 顾珣瞥她一眼,只见她眼眶还泛红,唇色却苍白,有心思讨好,却就差把心虚两个字刻在脸上。 全然没有庆霞宫里,进退沉着的风范。 顾珣淡道,你受伤不便,应当静养,这几日我便在书房歇息。 哎,祁蓁蓁一愣,转而觉得顾珣这样决定太理所应当了,于是乖乖应声,好。 顾珣将杜夫人送去法办。 盛宁帝得知公主与此的消息,大怒,当下便命人去捉拿户部尚书,最后下令将杜夫人处死,杜尚书与两个身居要职的儿子官降五级,贬出京师,终生不得再回。 听红荔禀告这个结果,祁蓁蓁很是唏嘘了一会儿。 这会儿她伤已经恢复了一些,可见药是没有问题的。 祁蓁蓁放心不少。 红荔怨道,丽妃娘娘被打入冷宫之事,是她罪有应得。皇上没有株连,她应感恩才是,怎能怪到公主头上呢?也不想想我们公主北海成什么样了! 素兰利落地给祁蓁蓁换药,接口道,杜家家大业大,杜尚书又妻妾子女众多。杜夫人没有儿子,只有先丽妃一个女儿。先丽妃一死,杜夫人一来是丧女,二来失了在杜府立足的凭仗,发疯也是难免。 祁蓁蓁不由得看向素兰,这姑娘眉清目秀,年纪不大,倒是挺沉稳聪明的。 想想也是,能被顾珣留下任用的婢女,能不聪明吗? 因为受伤,祁蓁蓁理所应当地更咸鱼了。往日她还要在顾珣面前装装样子,现在顾珣搬离,她索性放飞,每日吃吃睡睡,无聊的时候看看话本,日子好不美哉。 不过日子美是美,祁蓁蓁也没忘记之前给宁国公府找不痛快的计划。 十五六岁的年纪,生命力旺盛,她的伤口恢复得很快。 这一日她吃过早膳,披一件藕色金丝绣花披风,带着红荔出门。 第11章 碰瓷 今日休沐,顾珣不上朝,祁蓁蓁也难得起了个大早。 她洗漱妥当,出得门来,就见顾珣穿着月白单衣,在院子里练剑。 顾珣身姿修长挺拔,剑眉星目,乌发如云,这么舞动的时候,剑影纷纷映衬着衣袂飘飘,十分赏心悦目。 祁蓁蓁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本想鼓掌夸几句,但转念一想,这些时日夸得太多,只怕过犹不及。于是她便只含笑默默站在那里。 -- 第17页 顾珣眼角瞥到人,默不作声,只把一套剑法行云流水地练完,然后干脆利落地收势,清淡的眼朝祁蓁蓁看来。 祁蓁蓁笑得眉眼弯弯,夫君,今日我出门看些首饰,你要一道去吗? 她就形式上问问,心知肚明答案如何。 顾珣却没有立时回答,而是看向少女发间。柔软的青丝之间点缀着素淡的珠花玉簪,并不如一般的贵妇那般庄重高贵,却别有一股清新雅致,衬着那张精致小脸,更添美意。 女子爱美,逛首饰也是常事。 顾珣点头,我便不去了,你早些回来。 好。祁蓁蓁微笑,带着红荔出门。 她交代道,红荔,切记不可在人前称我公主,称夫人便可。 红荔连连答应。 祁蓁蓁坐上将军府的马车,来到皇城最大的珠宝商铺,进入大堂。 掌柜的见祁蓁蓁举止从容气度不凡,热情地招呼道,夫人,可是要看看什么首饰? 嗯,祁蓁蓁微微一笑,可有什么男子的玉饰? 祁蓁蓁原本对首饰热爱度就一般,这身体又不是她自己的,她更不热衷日常打扮了。 倒不如给顾珣选点礼物刷好感度。 顾珣的珣字从王字旁,是美玉的意思,寄托了他父母对他的期望;玉又代表君子操行。所以送玉是上上之选。 掌柜笑道,夫人可赶巧了,昨天刚进了几件,拿给您看看。 他从柜台内小心翼翼地拿出几件,放在铺了厚厚绒布的托盘内。 祁蓁蓁看去,一眼看中一个白玉扳指。扳指本是一种射箭工具,也可以当做日常首饰。顾珣作为一个武将,肯定用得着。 她想起顾珣的那双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带上玉扳指,应该会好看。 当然,不知道他手指的圈数,也许这扳指会大小不合适。 但心意传达给他了就好。 掌柜察言观色,见祁蓁蓁目光落在扳指上,笑道,夫人你眼光好啊,这是上好的羊脂玉,洁白光亮,温润细腻,油汪汪的。也是见夫人贵气非凡,我才把这好东西拿出来。 虽然知道掌柜只是生意场上的奉承话,祁蓁蓁听着还是觉得很受用。 但是怎么她对顾珣说,好像没有这个效果? 难道是她俗不可耐,而顾珣是天人之姿? 祁蓁蓁被吹捧得高兴,但没傻乎乎地当肥羊,与掌柜杀价一番,最后以一百五十八两的价格买下了扳指。 之后,便是她计划的那件事了。 掌柜,我还想看看女子的发簪,可有?祁蓁蓁笑问。 有有有!掌柜笑眯眯回道。 站久了累得慌,劳您给我寻个位置坐着看,可行? 当然可行,您随我来。掌柜将祁蓁蓁和红荔引进一间房,着一个伙计招待,自己去了柜台。 祁蓁蓁没有细看那些发钗,侧耳听着外间的动静。 书里写到,顾珣眼见父亲惨死,又没从皇帝那里得到公道,明面上服从,心里还是恨的。于是一直派人盯着宁国公府,打算抓把柄。 今日,宁国公嫡长子萧明焕,会在这里出事。 祁蓁蓁静静等待着,红荔有些疑惑,夫人,您不喜欢这些发钗吗? 祁蓁蓁淡淡一笑,有些乏了,一会儿再看。你若有喜欢的,也可挑一支。 红荔不好意思地推辞,祁蓁蓁笑道,早说把你当姐妹了,便不要与我见外。 红荔便红着脸欢喜地挑样式去了。 祁蓁蓁没有看那些物件,而是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 果然过不了多少,外面先后有两拨人进入,然后因为一支玉簪吵闹起来,最后大打出手。 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掌柜谁也不敢得罪,站在那里一边劝一边着急。 祁蓁蓁站起身,想往外走。 红荔拉住她,担忧道,外面这般乱,您还是不要出去罢,省得伤到了。 祁蓁蓁淡淡一笑,没事,不必担心。就是伤到了,才好。 她出去,外面两名男子正打得难解难分,彼此眼睛都红得仿佛能滴血。 其中一名男子更年少一些,十六七岁的样子,与萧贵妃有两分相像,应当就是萧明焕了。 萧明焕一脚当胸踹向对手。他出身于武将世家,身负武艺。这一脚踹得男子连连后退,口角带血。 祁蓁蓁故意在男子摔倒的时候疾步走了过去,假装被男子撞倒在地,哎呀一声轻叫。 夫人!红荔脸露焦急,赶紧跑过来扶起祁蓁蓁,带她退到一边。 萧明焕对牵连无辜的事并不在意,提着拳头,气势汹汹地追过去,骑在男子身上,一拳又一拳的打向他的脑袋。 宁国公府的下人连喊带阻,根本拦不住。另一名男子的仆从吓呆了,只呼喊着叫人,却不敢上前。 被揍的男子血流披面,惨不忍睹。 场面一时血腥,难闻的味道弥漫。 祁蓁蓁皱眉,忍不住喊道,住手!公主面前,谁敢放肆! 在场的人,除了打人的、和被打的,都愣住了。 -- 第18页 宁国公府的一个下人回过神来,拦腰抱住萧明焕往回拖,少爷,公主在这里啊!您冷静一点! 滚!萧明焕踹了那下人一脚,怒喝一声。大抵是打累了,他终于坐下来,大口喘气。 掌柜连忙唤来伙计去请大夫,见伤员出气多进气少,又慌忙给他嘴里喂了一颗药丸吊命。 萧明焕,天子脚下,你竟敢如此放肆?祁蓁蓁怒斥他,你不认识本公主了吗? 萧明焕身为宁国公府小公爷,又是萧贵妃的侄儿,出入皇宫,自然是认得祁蓁蓁的。他歇了一会儿,终于理智回笼,认出了祁蓁蓁,脸上闪过几分惊惶,磕磕绊绊地行礼,公公主殿下。 祁蓁蓁冷冷一笑,这会子知道我是公主了,刚才撞着我的时候,怎么没认出来?她故意加重了撞这个字的语气。 萧明焕脸色转白,俯首道,公主恕罪 被打男子的下人跪在地上哭道,公主殿下,我家少爷被打得这般惨,请公主殿下主持公道! 如此恶性伤人事件,自然有官府管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祁蓁蓁义正言辞道。 那下人愣了愣,受到启发,连忙跑去报官。 宁国公府的下人也往外跑搬救兵去了。 祁蓁蓁找了个椅子,撑出威严的姿态,坐下,掌柜倒了一杯茶来,哈着腰道,公主,您请。 祁蓁蓁接过,一言不发地喝了一口,也不让萧明焕起来。 萧明焕脸色惶急,跪在那里,眼睛不停朝门外看,显然是期待救兵赶紧来到。 大夫急匆匆来到,为男子诊治,奈何男子伤势过重,无力回天。 祁蓁蓁眼见一条人命在自己面前逝去,心里的怒气更盛。 这种因为一点小事就打死人的暴徒,怎么能轻易放过呢? 原本萧明焕伤人致死被抓,顾珣暗中操作,想让他得到应有惩罚;但是宁国公和萧贵妃在背后活动,两方势力暗斗一番。最后,萧明焕只被判了一个较轻的刑罚。 起初祁蓁蓁故意卷进来,是想让事态扩大,冲撞公主这一条罪名,一定程度上能威慑各方人马。 但现在,她是真的不想让萧明焕逃脱应有制裁了。 不知死亡男子的下人是怎么报官的,最先来到的是京兆尹。 京兆尹一脸凝重,进门后弯着腰快步来到祁蓁蓁跟前,行礼,微臣见过公主。 不必多礼。祁蓁蓁严肃道,既然你来了,这案子便交给你。 她故意道,本公主今日受了好大的惊吓,还被撞到旧伤处,须回去好好压惊,这便走了。这案子本公主会盯着,你须秉公办理,不得有误。 是!京兆尹应声,弓腰退到一边,恭送公主。 祁蓁蓁走了了两步,想起一事,问小脸煞白的红荔,你选的簪子呢? 红荔一愣,不不必了罢? 说好要送,怎能反悔?祁蓁蓁认真道。 掌柜连忙亲手托着几支簪子过来,让主仆二人挑选。 祁蓁蓁担心拖久了宁国公府的人来,又是一番麻烦,让红荔赶紧挑了,然后离开。 她坐上了将军府的马车,关于这件事的消息,却早一步到了顾珣耳中。 顾珣垂眉思索:前些日子才说着要去宁国公府为他出气,今日便与宁国公世子狭路相逢,巧合吗? 你是说公主姿态威严,不见惊慌?顾珣沉声问。 是。禀报的人恭声回应。 顾珣暗道,他倒是从来没见过祁蓁蓁威严气盛的样子。 既然这人有如此一面,为何在自己面前,总是小心翼翼讨好温顺? 作者有话要说:  蓁蓁:舅舅,你看我碰瓷的姿势标不标准? 第12章 报仇 祁蓁蓁知道顾珣肯定已经知道了方才的事,回到家便做出了闷闷不乐的样子,兀自回到卧室,瘫在了软榻上。 素兰问她午膳的事,她恹恹道,不吃了,没胃口。 素兰疑惑问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祁蓁蓁没回答,红荔便在一边将上午的事情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竟然还有此事?素兰非常吃惊,奴婢这便吩咐厨房给公主煮压惊汤。 素兰从卧室出来,去了书房,给顾珣禀报了祁蓁蓁的状态。 顾珣略一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吩咐厨房,给公主煮压惊汤。 奴婢这便去。素兰退下。 顾珣低眉,无意识盯着书桌一角,出神,半刻钟之后,举步出门。 顾珣进正厅前,遇到送压惊汤的婢女,他伸手,淡声道,我来罢。 是。 顾珣端汤走进内室,祁蓁蓁见他进来,站起,低眉顺眼道,夫君。 听说你上午受惊,可好些了?顾珣淡道。 祁蓁蓁正等着他问这句话,扯出一个心有余悸的表情,道,好些了。没想到出门买首饰,也能遇见这般惨事。 顾珣暗中观察,嘴里淡道,日后出门,多带个人手。 -- 第19页 我知道了。祁蓁蓁认真道,今日那闹出命案的正是宁国公家小公爷。既是将军府仇家,我会多盯着,以免他被宁国公与萧贵妃救出,逍遥法外。 顾珣深深打量着她,祁蓁蓁尽量坦然回望,心里却有些打鼓。 既受了惊,喝碗压惊汤。顾珣将素花瓷碗递到祁蓁蓁面前。 祁蓁蓁柔声一笑,接过,多谢。 她拿勺子喝了一口汤,皱眉。这汤不知道什么成分,味道怪怪的。 但顾珣亲手捧来的,她总得给面子喝完。于是她埋头苦喝。 顾珣看少女小口小口地喝汤,秀眉紧蹙,了无生趣的模样,不由失笑,若不喜欢,便不要喝。他笑的幅度很小,微不可查。 祁蓁蓁立刻放下了勺子,转头无辜地看着顾珣,眼睛里泛着光,仿佛在说:不是我不喝,是你阻止我的。 顾珣心一动。 红荔将碗收走,祁蓁蓁拿帕子擦了擦嘴,道,对了,我给你选了小物件。 她打开包好的锦盒,递到顾珣面前,软声道,我想着,你应当有用得着的时候。 顾珣低垂眉眼,看着盒子里那玉白的扳指。 其实他有扳指,只是不习惯佩戴而已。他淡道,我已有了。 啊?祁蓁蓁面露几分失望,道,可我已经买了。你手那么白,戴这个扳指很好看的。 顾珣心再一动。这还是第一次,有女子当着他的面夸他的外形,惊讶程度不亚于那日她送他花。直觉得她当真是怪异又不知矜持。 但她的心意是好的。声音又娇又软,叫人不忍心拒绝。 于是他伸手拿出那枚扳指,往大拇指上试了试,刚刚好。 大小怎么样?祁蓁蓁问着,抬手抓住他的手,想要看一看。 她这一动作纯属无心,顾珣却顿住不动,也不说话了。 祁蓁蓁后知后觉发现,气氛有点怪,收回手挠了一下头发,道,好像大小刚合适。 手上轻柔的触感消失,顾珣觉得心里有一丝烦乱,放下手,道,我去书房了。 察觉到顾珣忽然不快,祁蓁蓁猜测,大抵是自己冒犯了,于是心虚地讨好,您慢走。 顾珣没理。 当天下午,宁国公便携夫人,带着贵重的礼物,来到大将军府求见。 顾珣听到忠叔禀报,知道他们是来求见公主的,便让他去禀告祁蓁蓁,由她决定见与不见。 祁蓁蓁的决定是,亲自来到书房,扯出一个纯良的表情,问,夫君,宁国公求见,我们是见,还不不见呀? 顾珣扫她一眼,淡道,你自行决定。 祁蓁蓁点头,好,那我便不见。 顾珣看她,只觉得她样子当真乖巧得很。 第二日一早,宁国公夫人又来。 祁蓁蓁再次以身体抱恙为由,并不相见。 下午,大理寺卿前来拜访,向祁蓁蓁询问凶案经过。 来的是大理寺卿,想必案件因为涉及皇亲国戚,已经由京兆府上移给中央了。 顾珣也坐在一边,祁蓁蓁不好再摆威严公主的姿态,只低沉地将事情以自己的角度说了一番,最后软声抱怨,宁国公世子当是认识我的,撞了我也便罢了。当着我的面行凶,着实不把我放在眼里。 大理寺卿行礼道,公主与大将军放心,下官一定秉公办理,还公主公道。 祁蓁蓁道,我知道萧小公爷身份特殊,难免有人动心思。你既然说了秉公办理,我便信你。 她倒不是真的信任大理寺卿,这样说无非强调,增加他的压力罢了。 顾珣看了她一眼,垂眉,不动声色。 大理寺卿离开大将军府,一头冷汗。 萧贵妃不好得罪,但公主可是能将丽妃拉下马的人啊!只能看道理在哪一边了。 晚上,宁国公与夫人再度来到,赖在门口不肯离去。祁蓁蓁觉得闭门羹够了,便答应见他们。 见之前,祁蓁蓁先去请顾珣。 顾珣不想去,她微笑着扯着顾珣往外走。 既是求见你的,叫我来做什么?顾珣被少女拉着,目光落在被少女握住的手腕上。他腿长,少女脚步轻快,他却走得十分悠闲。 为什么叫他?当然是为了让他看曾经的仇人被逼得狼狈低头的样子啊,为了让他爽。 可有些事,说破并不好。 祁蓁蓁微微一笑,夫妻本是一体,分什么你我。 顾珣听了她的话,只觉得怪怪的,微微拧起了眉,却没有反驳,也没有抽回手。 忠叔跟在二人身后,觉得自己的小主人,大概是遇到克星了,担兴许,是福星也说不定? 祁蓁蓁和顾珣在前厅站定,下人领着国公夫妇来到。 宁国公是萧贵妃的胞兄,三十有五,正是盛年,国字脸,气质严肃。夫人陈氏三十二三,保养得宜,看起来很年轻,但脸上都是惶急之色。 两方人马见礼,陈氏等不及,跪在地上,给祁蓁蓁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公主殿下,臣妇失责,没有教好犬子,以至于这不成器的东西冲撞了公主。臣妇自知罪孽深重,特来给公主赔罪,请公主责罚! -- 第20页 这人倒懂得以退为进。 夫人请起。祁蓁蓁连忙亲手扶起了陈氏,幽幽叹了口气,给了她一个软钉子,我不过是被轻轻撞了一下,倒也无碍,谈不上责罚。 陈氏愣了一下,眼眶泛红道,公主大人有大量,都是我家那小畜生的错,太不争气了! 宁国公接口道,公主雅量非常,既不追究,能否请您在司法掌刑的几位大人面前也表示谅解?微臣必当感激不尽,结草衔环。 祁蓁蓁再度叹了口气,看向宁国公,国公误解了我的意思。我不过被无心轻撞了一下,无甚要紧,与国法纲纪比起来,不足一提啊。 这宁国公也愣住了。 祁蓁蓁既不生气,也不松口,字字句句把自己摘出来,让宁国公夫妇找不到角度攻破。 看他们着急生气却又没办法的样子,祁蓁蓁反正是有点爽的。 她看向顾珣,顾珣依然面瘫着一张脸,叫人看不出想法。 看小说的时候没发现,这人这么闷骚啊! 祁蓁蓁没说出口的好意,顾珣是懂的;她与国公夫妇周旋的聪敏,他也看在了眼中。 于是他的情绪,再度有些复杂起来。 祁蓁蓁打发走了国公夫妇,还记得自己说过会盯着案子的事,隔几日去拜访一次大理寺卿夫人或者刑部尚书夫人,也不谈案子,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的目的。 顾珣从校场回来,听忠叔禀报说公主邀了几位夫人看戏。 他忍不住眉目舒展开几分,心想这人倒是尽心。 戏台子搭在了前院内,穿着青色褶子的正旦咿咿呀呀唱着,身段窈窕,眉眼妩媚。 祁蓁蓁看得昏昏欲睡,只觉得有如上刑一般。 顾珣前去书房,远远看了她一眼,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失笑。 书房内,忠叔想了想,提醒道,如今您与公主已分房多日,只怕继续下去惹人怀疑。 于是当晚顾珣回到了卧室。 祁蓁蓁正在烫脚,顾珣扫了一眼朦胧水雾中少女那玲珑而红润的脚,淡淡说道,今日我睡这里。 哦,好的。祁蓁蓁也没多想,继续舒服地泡脚。 顾珣又扫了一眼少女的脸,终于确认,这丫头真没有一丝一毫该有的羞涩。 祁蓁蓁泡脚泡到尽兴,擦干水后盘腿坐在了床上。 顾珣已洗漱完,自顾自脱去外袍,挂在衣架上。 下人们都已下去,祁蓁蓁微微一笑,软软问道,舅舅,您还选床内侧吗? 随意。顾珣答道。 祁蓁蓁于是往里挪了挪,笑道,那我睡里面了哦,您起得早,免得我拦着您了。 可以。顾珣道。 古代夫妻,亲密,但是也守礼。床上铺着两床被子,祁蓁蓁抖开自己那一床,又狗腿地抖开顾珣那一床,铺好。对顾珣讨好地笑了笑,这才迅速钻进了自己的被窝。 天气越来越冷了,还是被窝舒服。 她好像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竟然没有十分想念自己轻薄保暖的羽绒被,空调,以及wifi。 顾珣以为她会再同自己说些什么,但是她没有。少女大约在想什么事情,眼睛不自觉地滴溜溜转了一会儿之后,就睡着了。 顾珣吹灭灯盏,躺了下去,却有些睡不着。 床上有香味,除了熏香,还有少女的发香,隐隐的,有一丝勾人。 这不对。 顾珣皱了皱眉,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第二天顾珣照常上朝,祁蓁蓁吃过早膳后,忽然有些馋许是因为头晚想了现代生活,这会儿她有些馋红烧鸡翅。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她去往厨房,却听到两个下人在一起聊天。 第13章 江氏 祁蓁蓁听到厨房的下人在聊天。 你听说了吗?负责打杂的婢女道,工部尚书家的二公子病死了! 什么!工部尚书家的二公子,那不是江家小姐的夫君吗?劈柴的伙计惊叹道。 可不是么!婢女道,当年江家小姐与我们将军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如今 唉,若不是当初皇上的那一句话,将军怎么会孤苦这么多年。 祁蓁蓁蹙起了眉头。江家小姐她知道,就是顾珣的白月光。 皇帝的那一句话,她也知道。 因为顾珣十八岁那年,皇帝说来日会给他指婚,于是再也没有人敢沾手顾珣的亲事。白月光也被迫嫁了人。 这也是让顾珣恨得牙痒痒的一面。 从时间上来看,这白月光快要出场了。 原书中祁蓁蓁虽然不喜欢顾珣,但更不喜欢有人觊觎自己的夫君,于是当江氏送到自己面前,她毫不犹豫地把人给整死了。 也从此开始了她的将军府软禁生涯,并预定了死亡套餐一份。 这种作死的事情,现在的祁蓁蓁,是万万不会做的。 既然他们是一对被棒打的鸳鸯,让他们破镜重圆的话,顾珣应当会高兴的吧? 祁蓁蓁思考着回了自己房间。 隆冬渐至,天气一日冷过一日,除了必要事务,祁蓁蓁便不出门了。 -- 第21页 这一日祁蓁蓁带红荔去拜访御史大夫夫人,一直到下午才回,回来时在院子里看见忠叔,忠叔的表情有些奇怪。 祁蓁蓁纳闷地眨了眨眼,继续朝正厅走去,忠叔却上前拦住了她。 公主,您回来了?忠叔扬声问道,眼神虽然克制,但确实是在往正厅里瞟,仿佛在担心什么似的。 祁蓁蓁明白了,微微一笑,可是府里来了什么客人?还是不太适合被她撞见的客人。 确实来了客人,将军正在招待。忠叔这下音量恢复正常。 嗯,我去看看。祁蓁蓁笑道,转身朝大厅走去。 她刚迈过门槛,一名女子盈盈上前给她行礼,臣妇江氏见过公主殿下。 嗯,久闻大名的江氏。 祁蓁蓁打量女子。江氏二十出头,身姿纤细,看起来袅袅婷婷,五官精美,眉宇间带着清愁,仿佛一朵遗世独立的空谷幽兰。 是个大美人。 大美人眼角泛红,脸颊犹带泪痕。 而顾珣站在一边,眉头微皱,面色发沉,看向祁蓁蓁的眼神,渐渐发冷,带着敌意。 祁蓁蓁无奈:她就知道,江氏的事,必定会触发顾珣的怨气。 下一刻她撤出一个乖巧无害,甚至有些热情的笑容,走上前,握住江氏的手,柔声道,早听说江家小姐美名远播,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江氏愣了愣,也轻轻柔柔一笑,听说公主受惊,今日特来探望公主,望公主安好。 安好,自然安好。祁蓁蓁甜甜笑道,我见你亲切,不如你在府中小住几日,陪我说说话? 这不妥罢?江氏犹豫,看向顾珣。她看人不是祁蓁蓁这样坦然直视,而是用眼尾轻轻看过去,含羞带怯,温婉柔媚。 大家闺秀大抵就是这个样子。 顾珣面色冷淡,并不做声。 祁蓁蓁道,没什么不妥。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我亦听说了你的遭遇,实在是天妒红颜,令人叹惋。 江氏眼角又沁出眼泪。 祁蓁蓁继续道,想必你心情是不大好的,便在此住几日,一来与我作伴,二来可以散散心。 多谢公主垂爱。江氏红着眼盈盈福身。 不必多礼,祁蓁蓁道,在将军府中不必拘束,就当在自己家,有何需要都可向我或管家直言。 多谢公主。江氏再度道谢。 祁蓁蓁说完,邀功似的看向顾珣,顾珣冷冷瞪了她一眼。 哎,为毛?祁蓁蓁纳闷了。 忠叔安顿江氏在客房住下,晚膳祁蓁蓁特意问了江氏的爱好,让厨房做了几道江氏喜爱的点心小菜。 饭桌上她将江氏安排在顾珣左侧,满以为自己已经做出了十分的友好,顾珣总该给她一点好脸色了吧! 哪知顾珣平日只是话不多,今日完全变身冰箱,一言不发冷气逼人。 到底哪里不对啊!祁蓁蓁忧愁。 晚膳后顾珣在书房,祁蓁蓁亲手端了一杯茶,想去刷一下好感度。临走近了却发现,江氏刚好也在书房中。 公红荔也发现了,想要开口和祁蓁蓁说什么,祁蓁蓁伸出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她收声。 两人站在屋角,听江氏哀戚地出声。 你是不是嫌弃我残花败柳? 顾珣冷淡道,自你决定嫁给李家那天起,你的事就与我无关。 阿珣江氏哭泣道,你是不是恨我,所以说的气话? 你想错了,我不恨你。顾珣面目沉冷,看向窗纸外,脚步声停住的地方。 他只恨这朝廷身不由己,恨那皇权无上欺压。 祁蓁蓁听得十分纳闷:顾珣这态度,跟书里完全不一样啊!难道是她的穿越,导致了世界的改变? 阿珣江氏哭得肝肠寸断,你不能这样当年是皇上说要为你赐婚,父亲才逼我嫁人的啊!我已十八岁,我等不起 顾珣冷淡回答,已经过去了,你回江府,你父亲必会为你寻一个好人家。 可我只要你!江氏哭喊,不求为妻,只当一个妾,也不可以么? 不可以。顾珣断然道,夜深了,夫人请回。 祁蓁蓁端着托盘心情复杂地往回走。 顾珣狠心起来是真狠心,难怪日后能二话不说就将还是小姑娘的祁蓁蓁吊死。 看他对待感情也是,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既然已经这样了,接下来,怎么操作? 公主,红荔闷闷不乐道,您才与大将军成婚多久,就有女人想来做妾,也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没什么好生气的,祁蓁蓁安慰她,笑道,大将军不是拒绝了么。 红荔还是心里有气,一直板着脸噘着嘴。 那边,江氏哭得梨花带雨,你是不是变心了?公主殿下年轻高贵,美艳绝伦,你喜欢她是不是? 顾珣终于不耐烦,与你无关。 -- 第22页 他转身,推开门,自顾自走了。 江氏哭倒在书桌上。 祁蓁蓁坐在梳妆镜前发呆,红荔给她拆掉发饰,一头青丝如瀑一般倾泻下来。 红荔还不服气,道,公主您生得这么美,大将军疼都疼不过来,才不会纳妾。 祁蓁蓁打趣她,那我若是帮大将军纳妾,你岂不是要气得昏过去? 疏影眼尖,瞧见顾珣进来,行了一礼。 红荔瞬时脸色通红,祁蓁蓁也有些尴尬,站起身,讨好地冲顾珣笑了笑,你回来啦? 顾珣上下看了她好几眼。 确实生得极美。 至于纳妾,他们皇家,不是巴不得他们顾家门庭冷落独木难支么? 顾珣冷冷想着,往偏房走,道,备水,沐浴。 是。便有两个下人打水去了。 祁蓁蓁热脸贴了冷屁股,心头不由得升起挫败感。 到底要怎么做顾珣才高兴啊? 顾珣沐浴完,穿着中衣走到卧室,祁蓁蓁已经在被窝里坐着了,若有所思的模样。 顾珣走到床边,掀开自己的那一床被子。 祁蓁蓁回过神,轻声问,舅舅,您不开心呀? 顾珣没理她。 那我如何做,你才会开心呢?祁蓁蓁问。 顾珣手一顿,抬头看她。烛光下少女表情柔和,眸光真诚。 顾珣的表情却变得极为冰冷,眼神锐利,仿佛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他逼近,抬手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叱问,你能让我父亲活过来么? 祁蓁蓁心一沉。 你能让我长姐活过来么?顾珣盯着她的眼睛,继续冷问。 或者,你能让我二姐,从未进过皇宫这个牢笼? 祁蓁蓁都不能,她心里发沉,看着顾珣深若寒潭的眼睛。这是距新婚之夜后,她再一次直接触摸到顾珣心底的伤痛,还是在对方清醒的情况下。 不知为何,她竟然有些痛惜于他此时的心情。 顾珣手下更加用力,祁蓁蓁感觉到了疼痛。 我六岁那年母亲去世,是长姐将我带大,顾珣眼里涌起怒火,她温柔善良,与世无争,却被你母亲毒杀,你可能弥补? 那一刻他手劲极大,捏的祁蓁蓁生疼。 祁蓁蓁握住了他的手腕推拒,却推不动。她看着他的眼睛,艰难地开口,对不起 她有些难过。关于顾珣长姐先惠妃的死亡,书里只一笔带过,她没想到,这么轻描淡写的一笔,对顾珣而言,却是如此深重的悲痛。 她不是祁蓁蓁,可是顾珣,如此不幸,又何错之有? 听到少女娇柔的嗓音,看到她疼得皱起来的眉头,顾珣心一跳。 他放松了力道,这才注意到,少女的皮肤滑嫩,丝绸般柔软动人。 他仓促收回手,略显狼狈地偏开眼,冷道,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开心。 祁蓁蓁更难过了,躺在床上,睡不着。 顾珣吹灭蜡烛,躺了下去,闭上了眼。 他耳力极佳,听到了少女隐约的叹息,感觉到了她辗转反侧的忧愁。 第二日,江氏一切如常,仿佛昨晚歇斯底里未曾发生,只是到了晚上,却坐在小院里,开始吹一支古雅的洞箫。 第14章 跪求 月光幽冷,空气寒凉,箫声如诉如泣,听得祁蓁蓁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是大将军在吹箫吗?都这个时辰了,也太渗人了吧!祁蓁蓁洗了把热水脸,问道。 素兰显得有几分心事重重,低声道,我们将军弹琴的,这应该是江姑娘。 顾珣还会弹琴?祁蓁蓁讶异。 素兰骄傲地笑了笑,我们将军,琴剑双绝。 哦。祁蓁蓁点点头,记起来,书里顾珣和江氏之间,确实有一段琴箫和鸣的日子。 所以江氏奏箫,是想唤起顾珣的旧时情义吗? 然而顾珣根本没去江氏那里,反而来到卧室,神情隐隐不耐,道,明日,你打发江氏离开。 真的吗?祁蓁蓁没想到顾珣这么坚决。 难道还有假?顾珣语气带上了一丝讥诮。 好吧。祁蓁蓁闷闷应声,心里想着,这人这几天脾气真大。 祁蓁蓁睡下许久,箫声一直未停。已经是十二月初,夜里非常冷。 祁蓁蓁睡不着,叹息着:顾珣没有错,江氏也是真的惨啊。 她想去劝劝她,才刚刚抬起身子,斜地里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按了下去。 别多事。顾珣冷淡道。 这也太绝情了吧!祁蓁蓁暗想。 顾珣夜视能力也很好。黑暗中少女的神情未加掩饰,他读懂了她的想法。 顾珣放缓了声音,道,她不值得你的同情。 顾珣竟然会说这样的话,看来世界果然已经变了,至少在江氏这条线上,已经变了,那她掌握的信息也没用了。 为什么?祁蓁蓁轻声问。 顾珣却问道,你知道多少我和江氏的事情? 呃,祁蓁蓁瞬间心虚,听下人们说过一些。 -- 第23页 顾珣没有纠结于她的回应,淡道,她另嫁,并不全然因为皇上,还因为觉得我冲锋陷阵朝不保夕。她原本对我就不甚坚定。 原来是这样。 也许是眼前的漆黑一片使她忘记了警惕,也许是顾珣平淡而坦白的话语让她也变得坦然。 祁蓁蓁想了想,缓缓道,这也无可厚非,女子需要安全感。如果是我,我也会怕。江氏只是,相比顾珣,更爱她自己。 这种话,不像十五岁少女能说出来的, 顾珣侧头看向祁蓁蓁,后者一脸若有所思,表情沉稳,全然没有白日在他面前的乖巧与娇弱。 他盯着她,一字一字,缓缓地问,那如果是你,可会如江氏一般,懦弱踌躇? 祁蓁蓁顺着他的话题想了想,坚定回答,不会。害怕是一回事,但如果我是她,我会与你共进退,以你为荣。 顾珣觉得一股热流,从心尖上涌起,在胸腔蔓延。 你原本顾珣按着祁蓁蓁,一直没收回手,此刻他的手蜷了蜷,忽然忍不住,碰了碰她的脸。 祁蓁蓁呆住了。 刚才顾珣是摸了她的脸吧?是不小心吗? 一定是不小心! 睡罢。顾珣收回手,淡声道。 他闭上了眼,心里却升起浓浓的、对自己的责备。 顾珣,你疯了吗?这是仇人的女儿!至少目前还是。 在她的身份和立场还没彻底弄清前,他不应该这样失控的。 过了子时,萧声终于停住,祁蓁蓁总算能够睡去。 顾珣毫不懈怠,一早起来上朝,祁蓁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她梳洗到一半,红荔沉着脸来禀报,公主,麻烦来了。 祁蓁蓁出门,便见江氏跪在小院正中。 她穿的素净单薄,在寒冷的西风里,很有几分弱柳扶风我见犹怜的味道。 见祁蓁蓁出来,江氏柔柔拜倒,恳切道,公主殿下心善,如今我无处可去,求殿下收留! 求收留?这是铁了心想留在顾珣身边了。 想到顾珣的态度,祁蓁蓁有些无奈,问道,为何无处可去? 江氏哽咽道,夫君病逝,父亲逼我改嫁。可臣妇已不愿再嫁。大将军于我有恩,求公主收留,臣妇愿为奴为婢,报大将军恩情。 说的冠冕堂皇,不就是说想留在大将军身边么?为奴为婢,也不知道是哪种婢?红荔撅了嘴,有些生气。 素兰是认识江氏的,原本心疼将军与这位姑娘,但是见这几日顾珣的态度,她也心里有底了。 入府为婢,您的儿子怎么办呢?素兰提醒道。 江氏脸色一白,凄楚落下泪来,他李家会好好照顾他我一介女子,也没办法把他带出来 祁蓁蓁皱起了眉头。 都说为母则刚。她原本觉得,江氏放弃顾珣情有可原。可她为了自己,连儿子都可以放弃,那就是懦弱、自私得可以了。 祁蓁蓁看向江氏的目光,多了两分鄙薄。 她道,江小姐出生名门世家,在我府上为奴为婢,只怕委屈了。 我不觉得委屈,江氏柔弱哭求道,只求能报答将军的恩情与公主的仁善。 可我们不需要你报答。祁蓁蓁道,你请回吧。 江氏急了。她现在是个寡妇,再嫁恐怕不会嫁得很好,只能拼一把顾珣的旧情了。只要她能在将军府站稳脚跟,其他的自然有时间慢慢筹谋。 公主殿下,若不能偿还恩情,我心难安。求公主给一个机会。江氏哀道,臣妇会一直跪着这里请求。 祁蓁蓁脸冷了,那你便跪着罢。红荔,吩咐早膳。 是。红荔应道,经过江氏身边的时候,大着胆子哼了一声。 江氏听到了,忍不住扣紧了手心。 她出生高贵,知书达理,命运却出奇的差,先是错过顾珣,后是守了寡。如今顾珣冷酷,公主轻慢,竟然还有一个卑贱的婢女如此轻蔑于她。她恨得牙齿都快咬出血来! 她跪了一会儿,又冷又饿,连老天都来捉弄。北风乍紧,层层黑云遮住了日头,眼看要下雪了。 祁蓁蓁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想了想,还是没有为江氏做什么。 公主,素兰担忧道,李夫人这样,若是晕倒了,只怕又给府上添麻烦。 祁蓁蓁笑了笑,晕倒正好,扔进马车送回江家更方便。 江氏跪了一个时辰,顾珣终于回来了。 你怎么跪在这里?顾珣问道。 江氏脸露几许带着惨淡的欣喜来,站起身。 祁蓁蓁坐在大厅喝茶,冷眼看着她,心想这人说跪就跪,说起就起,这么任性的吗? 江氏起身的时候,身子虚弱地摇晃几下,眼看就要摔倒。 顾珣皱了皱眉,到底没有推开,伸出手远远地扶住她。 江氏攀住他的手臂,眼眶泛红,眼里浮出水雾,哀声道,是我在这里求公主收留,不怪公主。 顾珣脸色冷了几分,你求公主收留?谁让你打扰她的? -- 第24页 江氏顿时脸色惨白。 忠叔,送客。顾珣冷冷松开手,江氏虚弱地摇晃,忠叔适时扶了她一把,周到却也疏离地道,夫人,请。 顾珣走进大厅,祁蓁蓁扬起一抹清甜的笑,递一杯茶给他,喝茶么? 顾珣舒缓了脸色,看她一眼,接过,喝了一口。 江氏看着两人和谐的画面,恨得眼睛都红了,转身咬碎一口银牙,忍耐地跟着忠叔离开。 她发誓:今日之辱,来日必当加倍奉还! 眼见江氏走了,顾珣道,皇上令我明日带你入宫。 第15章 心冷 入宫?祁蓁蓁心猛地一沉,心想该不会询问她的监督情况吧? 顾珣观察她的脸色,状似无意地问,你不愿入宫? 祁蓁蓁勉强一笑,伤心地罢了。 顾珣看她表情不似作伪,心软了两分,想起来,这人七岁丧母,养母对她也不好,还有几次杀身之祸。 以后不会了。他轻声道。 他是说在这将军府里,不会令她伤心? 祁蓁蓁心一动,看向顾珣。即便情形不对,但那一刻,祁蓁蓁还是有一些感动,还有一些诧异。 顾珣何时说过这般动听的话? 顾珣也看着她,补充,只要你做到了我说的。 他说的,应该是指要她安分? 祁蓁蓁点点头,我记得了。 她态度很乖,顾珣听得心里一软,继而又有一些烦躁。 他站起身,冷淡道,我去书房。 祁蓁蓁点头,微微一笑,好。 顾珣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不自觉有些凌厉,祁蓁蓁吓了一跳。 顾珣走了,祁蓁蓁还在回想,她做错了什么吗?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顾珣起床的时候,就令红荔喊醒祁蓁蓁。 祁蓁蓁第一次这么早被人打扰睡眠,迷蒙之间皱眉嘟哝道,别吵,再吵袭胸。 她睡迷糊了,还以为是在自己原本的房间里,室友跟自己闹着玩。 红荔脸通红,尴尬地看向顾珣。 虽然公主偶有脱线,但孟浪成这样 顾珣面色古怪,伸手,毫不留情地捏住了祁蓁蓁的鼻子。 祁蓁蓁瞬间醒了,条件反射地挥了一下手,打到了顾珣的手臂。 她一睁开眼,就见顾珣收回手,而自己的鼻子痛得慌。 她狐疑地看看红荔,看看顾珣,摸不着头脑:所以顾珣为什么要捏我鼻子? 顾珣负手而立,仿佛刚刚做那个动作的不是自己,淡声道,起来,入宫。 哦。祁蓁蓁抓了抓头发,闷闷应声。 一路坐马车来到皇宫,顾珣上朝,祁蓁蓁去探望太后。 祁瑞恒也在那里,见到祁蓁蓁,神色复杂地给她行了一礼,见过皇姐。 祁蓁蓁有些微尴尬。他是自己这具身体的亲弟弟,也是顾珣的亲外甥。 太后要去佛堂,祁蓁蓁与祁瑞恒一道离开。 祁蓁蓁走出太后寝殿,便见顾珣已换了一身常服,手执一柄乌木大伞,在白茫茫的雪海里,不紧不慢走来。 舅甥两见礼,祁瑞恒有些尴尬,道,舅舅,我还有课业,这便走了。 顾珣点点头,天冷,穿暖和些。 我知道了。祁瑞恒由太监照顾着走远了。 祁蓁蓁看向顾珣,轻声问道,下朝了? 顾珣没对她讲朝堂上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淡道,今日事不多,下得早。皇上命我来接你。 祁蓁蓁深吸一口气,见真章的时候到了。 红荔想为祁蓁蓁撑伞,顾珣将大伞往祁蓁蓁头顶一遮,淡道,我来罢。 祁蓁蓁想了想,冲他甜甜一笑,有劳夫君了。 顾珣配合祁蓁蓁的步伐慢慢走着,伞偏向少女一侧。 祁蓁蓁抬头看了看他。 顾珣宽肩窄腰、身姿颀长,这么紧靠着站着,祁蓁蓁才到他胸口,小小的一只,很有几分小鸟依人的味道。 祁蓁蓁默默收回视线,看向飘飞的雪花。 几人往御书房行去,路过萧贵妃的寝殿时,正见宁国公夫人陈氏从殿内出来。 一见顾珣与祁蓁蓁,陈氏的表情一瞬间冰冷下去,下一刻又很好掩饰,给二人行礼。 寒暄了几句之后,陈氏离开。 祁蓁蓁想起因为丽妃被杜夫人报复的事,心里起了警惕,觉得自己也得小心陈氏了。 盛宁帝在御花园里的小楼内,与几个大臣吟风弄雪,饮酒作诗,当真享乐得很。 两人上前行礼。 盛宁帝心情不错,遣退了大臣,笑道,安怡你来了,伤可好了? 谢父皇关心,已经完全好了。祁蓁蓁乖巧回答。 这便好,父皇放心了。盛宁帝道,回头带些补品回去,再养些时日。 谢父皇。祁蓁蓁又道。 盛宁帝看向顾珣,你们成亲以来,日子过得可还顺心? 回皇上,自然是十分顺心。顾珣拱手行礼。 -- 第25页 祁蓁蓁跟着点头,娇软一笑,大将军待我极好。 可是听说新婚之夜,顾爱卿动了肝火?盛宁帝问道。 总算问到这件事了。 祁蓁蓁羞涩地笑了笑,倒也不是动肝火,只是大婚当日礼节多,人疲累得很。将军喝了酒,又碰到下人聒噪,所以教训了下人两句。 顾珣道,微臣惭愧。 盛宁帝审视着顾珣,微微一笑,年轻气盛也难免,只是莫要吓着公主。 顾珣恭顺道,皇上教训的是。 盛宁帝道,你下去罢,我与公主说几句。 是。顾珣拱手退下。 盛宁帝看向祁蓁蓁,问道,父皇交给你的事,你还记得罢? 祁蓁蓁认真道,儿臣一日不曾或忘。 盛宁帝道,那你觉得顾珣如何?可有异心? 祁蓁蓁拜倒,顾珣绝无异心,父皇大可放心。 盛宁帝审视着祁蓁蓁,不说话。 祁蓁蓁低着头,有些忐忑。 良久,盛宁帝冷冷一笑,安怡,可不要对朕说谎。 祁蓁蓁磕头,儿臣所说字字属实,岂敢欺君。 这样自然最好。盛宁帝道,你是朕最疼爱的女儿,是我们皇家人,朕不会亏待你。 这是提醒她,她姓祁,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偏袒夫家?祁蓁蓁想着,再拜,多谢父皇。 还有一事父皇要提点你,盛宁帝道,越是大家贵族越盛行纳妾。日后你不可允许顾珣纳妾。他的子女,只能由你生下,懂了吗? 祁蓁蓁心里一沉,这是彻彻底底,只把自己女儿当做控制顾家的工具了吗? 儿臣遵命。她心里发冷,沉声应道。 从楼内出来,顾珣等着她,两人在静谧的雪地里步行了一会儿,坐上马车,一路无话。 进了大将军府,顾珣屏退下人,看向祁蓁蓁,问,皇上听说新婚当晚的事,听谁说的? 第16章 起疑 顾珣问着这句话,但语气很平淡,并没有质问的意思,似乎比往日多信任了她两分。 祁蓁蓁无辜,不是我,我去没去皇宫,你知道。 顿了顿,她又补充,也绝对不是红荔说的。 顾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祁蓁蓁上前,拉住他的袖子,软声道,舅舅,我说过,在我心目中,您就是我亲舅舅,我绝对不会害你。 顾珣头一次觉得亲舅舅这个称呼如此刺耳,不由得烦躁,我怎会是你亲舅舅?皇上是你亲父皇才是。 祁蓁蓁认真道,凡事不能单以血缘关系来论,道理在你这边,所以我帮你。 顾珣一顿,认真地看着少女的眼睛。那眼睛真诚明亮,又十分笃定。 让我相信你也可以。顾珣收回袖子,你须回答我一个问题。 祁蓁蓁喜道,什么问题? 顾珣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问,你,到底是谁? 祁蓁蓁一惊,紧接着迎着他的视线无辜道,我是祁蓁蓁啊,还能是谁? 顾珣打量着她,祁蓁蓁坦然回视。 最后顾珣默默移开了眼。 祁蓁蓁垂眉,有些为难:顾珣这是彻底起疑了? 说起来,抛开祁蓁蓁这个仇人之女的身份,会不会更有利?但她的来历太离奇,万一顾珣不信,甚至觉得她是怪物呢? 还是不能冒险啊!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祁蓁蓁爱上了泡澡。 因为她是现代人的思维,并不习惯别人的近身伺候,因此泡澡的时候从来都是一个人。 这一日她泡的时间有些久了,加上受伤体虚,起身起得急了,眼前骤然一黑。她站不稳,猛然摔出了浴桶,额头撞在了地上,摔得她好半天回不了神。 顾珣走入内室,一个下人也没有。 浴室传来少女的惊叫,然后是摔落的声音,随即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顾珣心头升起几许担忧,眼见实在没有下人进来,便快步走入浴室,一眼看见扑倒的少女,瞳孔猛地一颤,愣住了。 祁蓁蓁疼得皱起眉头,摸着额侧坐起身。她以为是红荔或者疏影进来了,转过身,却见顾珣面色古怪地站在那里。 祁蓁蓁一怔,下一刻尖叫出声,抱着自己背过身子,怒道,出去! 顾珣头一次有些尴尬,摸了一下鼻子,转身往外走。 红荔终于进来,顾珣有些不自在,道,公主发脾气,你去看看。 哦,是。红荔纳闷,匆匆往浴室走,见她额头肿了一个大包,连忙大喊疏影进来帮忙。 又是擦头发,又是穿衣,又是冷敷,折腾了好一会儿,祁蓁蓁总算躺进了被窝。想起被顾珣看到的事,她有些郁闷,不由得瞪了顾珣一眼。 顾珣心虚地别开了眼。 然而祁蓁蓁郁闷了一会儿,又想开了:反正她不是祁蓁蓁,就算是,被人看一眼也没什么大不了。睡意袭来,她渐渐睡去。 顾珣吹灭蜡烛,回过头,就见少女闭着眼,呼吸均匀,显然睡着了。 -- 第26页 这就睡着了? 顾珣心头涌现一股不可置信和恼怒。他在这里心情七上八下,对方居然满不在乎地睡着了。如此不把女子贞洁当一回事吗?还是他顾珣,在她心里就不值得在意? 第二天去上朝的时候,顾珣一直沉着脸,弄得素兰很有几分纳闷:这是和公主,吵架了? 祁蓁蓁发现这几日顾珣对自己委实不太客气,要么不搭不理,要么言语里总有几分火气。 这又是哪里惹到他了?祁蓁蓁百思不得其解。 就这样过了十几日,京师再次下起了大雪,雪后,祁蓁蓁收到了工部尚书府大夫人的请帖,邀她赏梅。 祁蓁蓁对这种所谓的风雅事完全不感兴趣,心想,这么冷的天,还不如在家围着火炉发呆呢!遂命人回绝。 然而隔天李夫人竟然派了自己的两个儿媳亲自来请。 李家大儿媳慈眉善目,二儿媳,正是江氏。 第17章 毒计 你回李家了?祁蓁蓁诧异地看向江氏。 江氏柔弱一笑,臣妇放心不下幼子,也顾念夫家恩情,所以还是回了夫家。 如此也好。祁蓁蓁点了点头,并不全然相信。 李家大儿媳梅氏转达了李夫人的盛情邀请,和李府上下对公主驾临的期待。祁蓁蓁推辞不过,只得答应了。 顾珣得知后,淡道,既有遇刺的经历,出门须留个心眼。 我知道。祁蓁蓁轻轻一笑。 等我忙完,便去接你。顾珣道。 这家伙,终于不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祁蓁蓁甜甜一笑,好。 李尚书爱梅,专门修了一个院子来种梅。此时雪后千万朵寒梅绽放,红白相映成趣,暗香浮动,甚是美丽。 诸多女眷围着祁蓁蓁和李夫人,边赏梅边听李夫人介绍梅树的品种与来历,适时地锦上添花几句,气氛甚是和谐。 只有祁蓁蓁一脸无聊。 梅氏与江氏几个晚辈儿媳,则端来几壶梅花酿,放在火炉里温好了,倒给来客们品尝。 这是我亲手酿的梅花饮,特地找蜀地的名师请教了方子,还请诸位赏脸尝一尝。李夫人笑道。 谁不知李夫人是酿酒名手,今日能喝一次这梅花饮,我等有口福了。一位贵妇盈盈笑道。 大家纷纷附和,陈氏也在人群里,不过心事重重,没有多话。 而祁蓁蓁看到陈氏,心里的警惕又多了几分。 江氏背对众人,倒了一杯酒,不动声色地按了按大拇指,细微的白色粉末从指甲缝里滑出,落进酒杯,很快消失无形。 江氏端起酒杯,送到正无聊看花的祁蓁蓁面前,柔柔一笑,公主,请。 祁蓁蓁看看江氏,又看看酒杯,接过。 经过之前的那些事情,她现在信不过江氏,于是将酒抿进嘴中,对江氏感谢地笑了笑。 江氏回以一笑,转身又去给别的人倒酒。 祁蓁蓁将酒吐右手厚厚的衣袖外层,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赏梅。 之后梅氏和别的人亦陆陆续续上前敬酒,祁蓁蓁照旧借着衣袖的遮掩,将酒吐了。她留了心,这几次的酒,吐在了左手的袖子上。 祁蓁蓁对古人这些赏雪赏梅相互奉承的事不感兴趣,加上早上又起得早了,这下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 她才一打哈欠,江氏立刻上前,体贴问道,公主可是有些乏了? 祁蓁蓁看着她,差点笑了:她这个样子,没鬼才怪。 李夫人见状问道,不如在寒舍稍作休息? 江氏低眉恭敬道,臣妇带公主殿下过去。 祁蓁蓁看着江氏,微微一笑,如此也好。 公主,这边请。江氏给祁蓁蓁带路。 祁蓁蓁往前走,红荔自动跟上。 祁蓁蓁看了看江氏的侧影,问,二少夫人,不知令公子年方几何? 她希望,江氏能看在自己年幼儿子的份上,不要作大死虽然她还不知道那个大死会是什么。 江氏身子一抖,声音轻了几分,步子却并未停下,他叫李锦,今年四岁。 你这般美丽,想必他也很可爱。祁蓁蓁道。 公主谬赞。江氏带祁蓁蓁走进最偏僻的那间屋子,道,公主您身份高贵,不宜与他人共一处休息。这里幽静,请您安心歇息,稍后在寒舍用膳。 祁蓁蓁却想着,这么一个地方,若真发生什么,只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无门。 江氏在她神思困乏的时候,特意把她带来这里,到底是想做什么? 江氏策划得很周到。他夫君有一个堂弟,是个庶子,不学无术,好色好酒好赌。他知道今日府上有女眷间的聚会,必然会偷溜过来。 到时候她想办法遣开红荔,再对那庶子进行巧妙的引导,将他引到此处。他不认识公主,到时候见到昏沉的美人,必然会色心大动。 而此地如此偏僻,发生点什么,肯定来不及发现并阻止。 江氏冷冷地想,公主如此轻慢她,那便也让她尝尝被侮辱的滋味。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一个不贞洁的妻子,到时候顾珣冷落公主,她便有机会了。 -- 第27页 至于那个登徒子,杀头便杀头了,死有余辜。 而她自己,也许会受到牵连惩罚,但是肯定不会很重。即便有可能事情败露虽然那可能很小,但她已离开娘家,不会牵连娘家,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她想的很好。 祁蓁蓁觉得自己仁至义尽,微微一笑,如此甚好。 臣妇告退。江氏转身,祁蓁蓁伸手,卯足力气,一个手刀朝江氏脖子侧方砍了下去。 脖子是人体最脆弱的部分,有气管和大动脉,骤然被袭击,可能会因为供血供氧不足导致昏迷。 得亏江氏全无防备,本身也是个弱女子,祁蓁蓁一击得手。江氏虚软地栽倒,祁蓁蓁连忙将她抱住。 公主,您这是?红荔十分震惊。 她要害我,我们反击。祁蓁蓁艰难地抱住江氏,你过来,帮我把她抬到床上去。 红荔更加不可置信,眼睛都瞪圆了,她要害您? 你听我的就是了,快来帮一把,手要麻了。祁蓁蓁道。 两人将江氏抬到床上,祁蓁蓁带红荔出门,躲到了屋子旁的一丛竹子后面。 红荔还要开口问,祁蓁蓁伸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一名二十左右的男子翻墙进来。偷偷摸摸地四处看了看,然后朝最偏僻的这间屋子走来。 红荔脸色一变,祁蓁蓁握紧了拳。 孤男寡女,尤其是那一个寡女还神智昏沉,能做的并不多。 如果不是她警惕心强,那么现在,受害者就是她了。 江氏好阴险歹毒的手段,倒不如杜夫人那直爽的一刀。 祁蓁蓁心里又冷又气,厌弃地闭了一下眼,打定主意什么也不管了,扯了扯红荔的袖子,带她离开。 江氏,你自求多福吧! 祁蓁蓁又回到赏梅的地点,对李夫人笑了笑,休息了一会儿,这下又精神了。梅花酿还有吗? 还有。李夫人笑道,公主若喜欢,带两壶回去。 如此多谢了。祁蓁蓁微微一笑。 李夫人四处看了看,大约是没看到江氏在这里候命,脸上闪过一丝嫌恶。 梅氏过来给祁蓁蓁倒酒,祁蓁蓁又喝了几杯。 一刻钟之后,江氏披头散发地过来了。 她衣冠不整,眼神极木,也极冷,脸上有挨打的痕迹,光着脚踩在雪地上,似乎感觉不到冷。 在场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她。 李夫人皱眉,呵斥道,老二媳妇,你这是怎么回事?成何体统! 江氏根本不听,眼神冷冷,笔直朝着祁蓁蓁走来。 祁蓁蓁觉得不妙,下一刻江氏举起手里的一把尖利簪子,疯狂地朝祁蓁蓁刺来。 在场女眷纷纷大惊失色,尖叫着散开。 老二媳妇,你疯了!李夫人大喝。 忙乱间有人跑去前厅报告男主人。 这一次红荔终于鼓起勇气去,张开双手,将祁蓁蓁护在身后,喝道,不许伤害公主! 这种时候还展示什么忠心!祁蓁蓁拉着她就跑。 江氏原本虚弱,但是她心里有一股极端的绝望与疯狂,拼着命去追杀祁蓁蓁。 雪地上逃跑并不方便,祁蓁蓁滚得一身泥与雪。后来她发现江氏的目标只有自己,便松开了红荔,只管自己跑。 她对梅园不熟,也不辨方向,不知道跑了多久,忽然肩膀被一只大手扶住,整个人被揽在来人身侧。 她问到了淡淡松香的味道,抬头,看到顾珣英朗的侧脸,心里顿时一暖。 顾珣抓住江氏的手腕,手指一弹,江氏不由自主地松开手,簪子掉落。 顾珣松开手,江氏跌落在地,看着顾珣,终于流出了眼泪,哭吼道,顾珣,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恨你!我恨你!我要杀了这个贱.人! 她抬手又要去捡簪子,顾珣皱眉,抱着祁蓁蓁拔地而起,退远。 祁蓁蓁猝不及防间飞了起来,吓了一大跳,连忙抱住了顾珣的腰。 顾珣稳稳落地,低头看向祁蓁蓁,拧眉,怎么回事?又被刺杀。 对哦,怎么她又被刺杀?祁蓁蓁觉得,难道她是拉仇恨体质? 问你话呢。顾珣手还揽着她,按了她肩膀一下,示意她回神。 我不知道。祁蓁蓁垂下眼。 顾珣低头打量着祁蓁蓁。 虽然少女的声音和表情有几分可怜,但是一丝惊慌也没有,未免令人怀疑。 李家嫡长子李彬终于姗姗跑到,喘着粗气对祁蓁蓁行了一礼,微臣惶恐,让公主殿下受惊了。 江氏被家丁按住,爆发过后,她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灵魂,呆愣楞地坐在雪地上。 这?李夫人皱眉,之前还好好的。 祁蓁蓁默不作声。 李尚书来的慢一些,对祁蓁蓁拱手道,无论如何,她当众刺杀公主,胆大包天,微臣绝不姑息,这就将她送去法办。 江氏终于有了反应,她霍然抬头,瞪向顾珣和祁蓁蓁,表情狰狞若女鬼。 第18章 温柔 祁蓁蓁心里一惊,便听江氏凄厉道,顾珣,祁蓁蓁,我恨你们!哪怕我到了阴曹地府,也日日诅咒你们 -- 第28页 混账,给我堵住她的嘴!拖下去!李尚书哪敢任她继续对公主与大将军出言不逊,当即怒吼。 马上有下人过来,拿东西塞住了江氏的嘴,江氏目露极端的仇恨,又挣扎着含糊咒骂了几句,然后陡然抬起了手。 她手里还抓着那把簪子,迅雷不及掩耳般地将簪子用力刺进了自己的喉咙,刹那间血流如注。 在场不少人失声惊叫。 江氏缓缓倒了下去。 祁蓁蓁眼见着那殷红的血流了江氏一身,流了满地,仿佛天空也变得血红一片。 虽然她理直气壮,可乍然见到一条人命在自己面前惨死,而自己也受了诅咒,心情前所未有地难受起来,整个身体发僵。 这时,顾珣抬手,遮住了祁蓁蓁的眼睛。 祁蓁蓁被遮住了视线,眼前顿时一黑,触感便被放得无限大。 她感觉到了顾珣手心的干燥,与温暖。 蓦地,眼睛一酸,她眨了眨睫毛,一点水汽挤出眼眶,沾到顾珣手掌上。 感觉到手心里睫毛轻动的痒意,和那一点点湿润冰凉,顾珣心一颤。 回到将军府,祁蓁蓁也没吃午饭,躺进了被窝,闭着眼睛发呆。 顾珣找红荔询问情况,红荔一五一十地说了。 公主为何说江家小姐要害她?可有什么细节?顾珣问道。 红荔忧虑道,奴婢也不知道。可江家小姐不就是害公主么?如果公主真的睡在了那间屋子,受欺负的不就是公主了?奴婢想想就后怕。 顾珣沉默回房,坐在了床边,看着裹起来的小小人儿。 他知道她没睡着。 红荔已告诉我事情经过。顾珣轻声道。 祁蓁蓁翻过身,面对着他,低声问,你是不是怪我,没有阻止。 顾珣柔声道,没有人有资格要求你去阻止。 祁蓁蓁鼻子一酸,对不起,害你受到了诅咒。 少女泫然欲泣,楚楚可怜。顾珣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摩挲她眼睛周围的皮肤。 我是个武将,刀口舔血,手下亡魂无数,又怎会在意诅咒?顾珣柔声道,何况麻烦是我惹来的,我的错,怎能怪你。 祁蓁蓁一愣,呆呆看着别样温柔的顾珣。 顾珣也看着她。手下皮肤柔软滑嫩,他心头一跳,目光落在少女的唇上。 时机不对。 咳。顾珣起身,你好生休息,莫要多想,一会儿起来用晚膳。 哦。祁蓁蓁移开视线,感觉一点热意从眼睑蔓延到了心底。 过了一会儿,她精神好了些,坐起了身,吩咐红荔,去请两名大夫来。 红荔纳闷,两名?公主身体不舒服,请大夫是应当的,就是不知为何要请两名。 回头你便知道了。祁蓁蓁只如此说道。 红荔想起之前洪太医的事,不由脸色有些凝重。 红荔走后,祁蓁蓁拿起了沾上酒液的衣服。她记得江氏端来的那杯酒被吐在了右手衣袖,于是倒了一浅杯水,将那只衣袖上的酒液化在了水里。 大夫来后,祁蓁蓁将酒液给他们检查,最后共同查出,里面有让人神智昏沉的药物。 祁蓁蓁这会儿,彻底是心安理得了。 红荔惊讶问道,这是江氏端给你喝的吗? 祁蓁蓁点头。 红荔后怕地拍了拍心口,难怪您说江氏要害你。还好您没喝。 回头红荔将这件事禀报给了顾珣。 她委屈道,江氏如此歹毒心肠,公主太不容易了。她心知顾珣与江氏有旧,担心顾珣会因江氏之死责怪公主。 顾珣瞥她神色,知道她心中所想,道,我知公主委屈,日后自当好生待她。 红荔得了保证,欢天喜地地回去了。 第二日祁蓁蓁听到消息,李府已经查清,江氏之死,是因被人玷污。玷污之人已被李府送去法办。 至于江氏为何要追杀公主,又为何诅咒顾珣,无论是李府还是江府,无人敢提。 而陈氏再次入宫拜见萧贵妃,为自己的计划失败而请罪。 我怂恿李夫人办赏花会,又引导了江氏几句,设下计谋,不曾料还是让她逃过了。陈氏有些忐忑。 萧贵妃扣紧茶杯,良久冷冷一笑,她倒是命大。 接下来,我们陈氏犹豫道。 不急,慢慢再找机会,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萧贵妃道。 江氏事了,便到了年关。 顾珣在书桌前写对联,祁蓁蓁端茶进去,伸头一看,嗯,字写得真好看。 顾珣听在耳朵里,觉得十分受用,把毛笔递给她,你来写一幅。 祁蓁蓁连忙摇头,我不行,我的字很难看。 开玩笑,让她拿毛笔写繁体字,她宁愿放弃三天的咸鱼瘫。 顾珣闻言转头,看向祁蓁蓁,笑了,你在崇文苑学习到十四岁,那里的先生教出来的,字怎么会难看? 祁蓁蓁是第一次见他这么明朗地笑出来,眉目舒展,眼眸明亮,脸部硬朗的线条柔和了,唇角上翘,别有一股温润好看。 -- 第29页 祁蓁蓁不仅没有被美.色所迷,反而察觉出顾珣在试探自己的身份,于是面上坚定点头,真的。 那我教你写。顾珣微笑着,伸手拉她,低声道,过来。 身份暴露是小,被迫写毛笔繁体字是大。 祁蓁蓁手一动,滑出顾珣的手心,笑道,我只是来给你送茶的,现在茶已送到,我走了。 她忙不迭地走出书房。 顾珣知道这人聪明,没想到她还是个滑头。他看了自己空落落的手掌心一会儿,慢慢一挑眉。 下次想跑,可没这么容易了。 除夕夜当晚,顾珣虽然表情不显,却一直用一种混合着算计与志在必得的眼神看着祁蓁蓁,弄得祁蓁蓁坐立不安。 团年饭之后,顾珣留下人们随意聊天玩耍,对祁蓁蓁道,你随我来。 祁蓁蓁心虚一笑,我想在这看大家打马吊。 顾珣看了她一眼,不由分说地拉起了她的手,拉着她朝外走去。 哎哎,去哪啊?祁蓁蓁不由自主地跟着走,很是紧张。 顾珣不说话,拉着她走进祠堂,领她到顾老将军和夫人的灵位前。 祁蓁蓁头皮一麻,不知道顾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顾珣放开她的手,道,今日当着我父母的面,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不是祁蓁蓁? 他的语速不急不慌,腔调也不激烈,但偏偏有一股不容人拒绝的霸道。 祁蓁蓁苦着脸,觉得顾珣这一招绝了。 她并不迷信,但觉得若在灵位面前撒谎,还挺心虚的。 而且,都被怀疑这么久了,似乎也并没有撒谎的必要。 她就这样掉马了。 顾珣侧头看着少女垂头丧气的模样,微微握住了拳。他期待着她否认,期待到心都提起来了。 就见祁蓁蓁缓缓点头,你怀疑的对,我不是祁蓁蓁。 顾珣心落回了原处,下一刻猛烈跳动起来。 只要不是祁蓁蓁,便太好了!剩下的之后再问,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强作平静,道,你给爹娘上炷香。 这会儿称呼都变了,不再是我父母,而是爹娘。 祁蓁蓁心一动,抿了抿嘴,虔诚地给顾老将军和夫人上香。 顾珣待祁蓁蓁上完香,拉她出门,在室内他步调还算不急不缓。然而一出了门,顾珣步伐越来越快,追命似的。 祁蓁蓁比不得他腿长,被扯得踉踉跄跄,忍不住道,哎,你走慢点,干什么呀? 来到回廊某处灯光幽暗的地方,顾珣终于停住,然后将少女抵在了墙上,侧头直接亲了下来。 祁蓁蓁一愣,继而推拒,低声急道,顾珣,我 她心里总还有些顾虑,关于自己的,关于未来的。 少女带着气音的声音让顾珣眸光愈加染上热度。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他低声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 祁蓁蓁沉默。 除非你不喜欢我。顾珣再度低下头来。 最后一句仿佛给祁蓁蓁施了定身法,她终于不挣扎了,心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祁蓁蓁面色绯红地回到大堂,身后跟着个施施然的顾珣。 忠叔分别扫了他们一眼,明白了什么,却未点破,恭敬问道,将军,明日入宫给皇上、惠妃娘娘拜年,选什么贺礼? 祁蓁蓁乱跳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她想起来,开年还有一堆烂事呢! 按照原书的情况,到了八月,顾珣就会被逼起兵。而在那之前,逼垮顾珣的最后一根稻草快要出现了。 第19章 立后 公主,奴婢发现,驸马爷越来越喜欢待在家中了。红荔给祁蓁蓁梳头的时候如此说。她语气促狭,满脸是笑,实打实地高兴。 祁蓁蓁打趣道,你这是暗示我,你羡慕了,也想让我给你许个人家是么? 红荔脸一红,急忙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祁蓁蓁笑道,女大当嫁,也没什么不好意思。 红荔脸红透了,羞恼道,奴婢不嫁,奴婢伺候公主一辈子! 祁蓁蓁没有继续调侃她,梳妆完毕,笑吟吟地去厨房端了一碗醒神汤,送往书房。 之前透露顾珣新婚夜发脾气的人已经被清除掉,祁蓁蓁的身份也已经弄清楚。是以顾珣遇事也不再避讳,就在书房里商讨。 祁蓁蓁走近的时候,正听到几位大人讨论。 宁国公世子近日将要宣判,贵妃一党只怕心虚。 话虽如此,贵妃毕竟乃四妃之首,身份尊贵,不可掉以轻心。 唉,说来说去,最终决定权仍在皇上手里,皇上又 大人慎言。 素兰正守在房外,见祁蓁蓁过来,迎上前,施了一礼,公主殿下。 屋内的声音顿时一静,然后顾珣淡道,无碍。 房门打开,露出顾珣的脸来,此时那张惯常清冷的脸正带上了几分温和。 祁蓁蓁迎上前。 -- 第30页 顾珣低头看她,轻声问,怎么过来了? 祁蓁蓁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你没有午休,喏,醒神汤,解解乏。 就见顾珣的唇角微微翘起了,眉目柔和,有劳你了。 素兰将托盘接过。 三名男子从屋内进来,给祁蓁蓁见礼。 当前的一名男子,二十四五的年纪,眉目温润,文质彬彬,唇角一颗盈盈笑窝,很有几分动人的风采。 虽然没有见过他,但祁蓁蓁已隐隐猜出:这位恐怕就是顾珣的挚友,许琢了。 许琢在书里是男二,作者花大量笔墨描写过他。顾珣与他自幼相识,一见如故。 在顾珣备受压抑屈辱的那些日子,一直都是许琢在他身边鼓励他、安慰他。顾珣选择反叛的时候,也是许琢头一个毫不犹豫地选择跟随他,为他出谋划策。 只是后来,这个许琢 见祁蓁蓁盯着许琢出神,顾珣轻咳一声,悄悄挡住祁蓁蓁的视线,说道,屋外冷,你回去歇着,我这边还有事要商量。 好。祁蓁蓁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我这便走了。 祁蓁蓁回头往后院走,低眉沉思。 她知道顾珣他们在商量什么:开春后有大臣提起,让盛宁帝立后。 宫里拥护萧贵妃、顾惠妃和徐淑妃的都有。 顾珣想把惠妃推上去,不为皇权富贵,而是一旦惠妃成为皇后,储君之位自然落在祁瑞恒身上。 这个国家,交到祁瑞恒手里,才有出路。 祁蓁蓁回房后又瘫了会儿。冬末春初,天仍黑得早,过不多久顾珣回来,与祁蓁蓁一道用晚膳。 祁蓁蓁没运动,不怎么饿,小口小口地吃着。 顾珣瞧她小猫咪一样的食量,抬手给她夹了几样菜点,问道,你对立后一事,如何看? 祁蓁蓁习惯性地扯出一个纯良无害的表情,才要开口,顾珣道,不许像以往那样满口胡话,虚伪奉承。 祁蓁蓁顿时不服气,我哪里满口胡话,虚伪奉承了? 哦,顾珣看着她气鼓鼓的表情,心里好笑,故意慢条斯理地问,那你当真觉得,我保家卫国,居功甚伟,年轻有为,英俊潇洒,是个大英雄? 随着顾珣嘴里的词语一个接一个地蹦出来,祁蓁蓁的脸皮也越来越红。她背过身子,捂住额头,只觉得羞愤欲死。 以前没发现这些话这么耻啊! 素兰和红荔都忍不住笑了。 祁蓁蓁色厉内荏地瞪向她们,不许笑。 好了,不笑了,顾珣轻笑道,我的问题,你好好回答。 祁蓁蓁坐直身子,正了正脸色,义正辞严道,立后之事,涉及江山社稷之功,自当有德者居之。 哦?顾珣顺着问道,你觉得谁有德? 祁蓁蓁严肃道,自然是惠妃娘娘。 德在何处?顾珣又问。 这家伙,打破砂锅问到底吗? 祁蓁蓁瞟了顾珣一眼,道,德在恒儿。惠妃娘娘将恒儿教得很好。若她为后,恒儿自然为储君。这江山交到恒儿手里,才有出路。 其实在祁蓁蓁看来,惠妃性子太直,还略有些孤傲,并不十分适合皇后这个位置。祁瑞恒与太子之位,才是重点。 她知道顾珣也是这样想的。 就见顾珣听了这话,眼神渐渐热了起来。 他深深看了祁蓁蓁一会儿,微微一笑,道,安怡,我没有看错你。 你不信任我。祁蓁蓁把脸偏到一边不看他,委屈地控诉。 我并非不信任你,顾珣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扳回她的脸,深深看着她,低声道,我只是想更了解真正的你。 眼瞅着素兰与红荔在一边暧昧地低笑,祁蓁蓁脸上又热起来了。 顾珣吃过饭后又出去了,再回来,祁蓁蓁已经洗漱完毕,躺进了被窝。 见顾珣进来,她又坐起,认真道,对了,忘了与你说。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记得要嘱咐惠妃和恒儿,一切多加小心。 顾珣看向祁蓁蓁,少女眼神明亮,柔顺的黑发披在耳后,烛光下白皙的小脸和一截白嫩的脖子透着莹莹的光彩。 我知道。他走到床边坐下,深深看着祁蓁蓁,捏住她的下巴,凑过脸。 祁蓁蓁心一跳,往后一仰,急促道,先去洗漱。 嗯,顾珣轻轻一笑,拿手背摩挲了一下她的脸,低声道,等我。 祁蓁蓁看他走进浴室,连忙躺进了被窝,闭上了眼。 顾珣出来,见少女眼睛闭着,呼吸绵长,似乎已经睡了过去,并没有等自己。 他看了她被子里小小的一团片刻,长长舒出一口气。 罢了,还是年纪太小了,害怕也是理所当然。 顾珣坐到床边,安抚似的轻拍了祁蓁蓁的肩膀,吹灭蜡烛,睡了下去。 祁蓁蓁松了一口气,身体终于没那么僵了。 其实她倒不是害怕,就是作为一个现代人,有些介意身体的年龄。十五岁,略小了点吧? -- 第31页 况且夫妻之事涉及孩子,因为身份的原因,她总觉得还没有准备好。 顾珣愿意体谅她,她真的很感激。 第二日,顾珣一大早出门,祁蓁蓁瘫了会儿,起床梳洗,吩咐下人备好马车。 公主,您要入宫?红荔有些忧虑,显然那个地方给她不小阴影。 对。祁蓁蓁看着铜镜,由着红荔给自己梳头,去探望皇奶奶。 顺便看看,有没有先下手为强的机会。 第20章 埋棋 祁蓁蓁入宫后,先去拜访了太后。近些年太后专心礼佛,不问世事,祁蓁蓁没坐多久,便出来了,转去惠妃殿里。 想必是顾珣与惠妃说过祁蓁蓁的事,如今惠妃虽眉宇间仍有疑虑,但到底对祁蓁蓁的态度好转了许多,认真与她说了些话,并留她用午膳。 祁蓁蓁也未推辞,席间令惠妃屏退下人,郑重道,惠妃娘娘,如今朝堂上纷争四起,后宫只怕也不平静。利益之下,兴许有人心生暗鬼,还望你多加小心。 惠妃显然极不喜欢这些尔虞我诈,拧起了秀眉,道,我会小心。 祁蓁蓁看得出来,惠妃还未完全信任自己,详细的话由顾珣说兴许更为合适,于是她笑了笑,道,那我便放心了。 吃罢午饭,祁蓁蓁辞别惠妃,慢悠悠地在皇宫内走动,希望能碰到淑妃宫里的人。 按照原书的内容,导致顾珣起兵的最后一桩血仇,就是惠妃之死。惠妃死于先丽妃之手,而先丽妃,就是被萧贵妃教唆利用的。 萧贵妃智慧手段比先丽妃高明不少,她多年来一直宣称身体欠佳,看似低调温和,实则韬光养晦,暗中筹谋。她膝下只有一女,要争皇后之位,必须手握一个皇子。于是她巧妙地引导先丽妃毒杀惠妃,想要一石二鸟。 惠妃与祁瑞恒双双食用了毒药,惠妃不治身亡;祁瑞恒虽然抢救了过来,但到底伤了身体。 盛宁帝没有深究,草率地处理了先丽妃。这时萧贵妃恰到好处地出来,表示身体已大为好转,请求收养祁瑞弘。盛宁帝欣然应允,并将萧贵妃封为皇后,祁瑞弘封为太子。 而逐渐病弱的祁瑞恒,盛宁帝再也没放在心上。 顾珣被此事所激,终于决定借机起事。他一面派人暗中从宫中接出祁瑞恒妥善安置,一面探查毒杀真相,最终查出了幕后真凶。 现在,因为祁蓁蓁的到来,先丽妃已死,剧情依然来到了立后的环节。 祁蓁蓁觉得,萧贵妃很大可能,还是会使用一石二鸟之计,利用的人,则会改为淑妃。 所以祁蓁蓁打算,先在淑妃那里埋下一颗棋。 毕竟她的出现已经改变了部分世界剧情,还是多做一手准备为好。 祁蓁蓁晃悠着,来到了御花园,便看到雪地里,两个小小人儿打成一团。 你母妃是坏人,你也是坏人! 住口!你住口!我不是! 祁蓁蓁定睛看去,其中一人是三皇子,而另一个眼角带泪,表情既委屈又愤恨的,正是二皇子祁瑞弘。 下人们很快将打架的两人扯开。 祁蓁蓁已经很久未见过祁瑞弘了。这孩子如今快八岁,经由丧母之痛,已消瘦不少,眼神也有几分阴郁。 虽然先丽妃是咎由自取,但这孩子变成这样,到底和自己有几分关系。祁蓁蓁叹了口气,走上前去。 公主殿下。几人见到祁蓁蓁,纷纷行礼,甚至六岁的三皇子也像模像样地拱手弯腰,大皇姐。 而祁瑞弘回头看到来人,表情瞬间变得更为凶狠,几步跑过来,用力扯过她的手,狠狠咬住了她的手腕。 下人们不敢下真力气拦她,祁蓁蓁本想避开,但是看到小孩儿满面的泪水,心里一动,又生生按耐住,心情复杂地任他咬住了自己。 公主!红荔大惊。 公主!服侍祁瑞弘的小太监满面焦急地跑过来,握着祁瑞弘的手,却不敢用大力,求道,殿下,您松松嘴啊!这是大公主殿下 正是小林子。 祁蓁蓁忍痛抬手止住二人,说,没关系,让他咬。 祁瑞弘下了死力气,很快将祁蓁蓁的手咬出血来。他一凶狠地咬,一边无声哭泣,嘴唇发着抖,眼泪和血液混在一起,看起来十分可怜。 祁蓁蓁再度叹了口气,默默任他咬着。 祁瑞弘一腔怨气狠狠发作,却碰到了一团柔软的棉花。他咬到后来,牙齿发酸,只能痛苦而茫然地败下阵来。 你为什么不斥骂我?祁瑞弘流着泪怒吼,为什么不推开我? 为什么要推开呢?你咬我是应当的。祁蓁蓁心情有些沉重,看着他的表情悲悯而温柔,而且,你母妃是你母妃,你是你。在我心里,你还是我的阿弟。 小孩子的世界单纯而鲜明,祁蓁蓁希望,自己的耐心与包容,能够将祁瑞弘导向光明的一方。 她掏出了自己的手帕,想给祁瑞弘擦擦脸。 我不要你的假好心!祁瑞弘一把抢过手帕,扔在地上,恨恨踩了两脚,转身匆匆跑走。 小林子也赶紧跟着追上去了。 -- 第32页 公主,二殿下怎么这样?红荔皱着眉抱怨,握着祁蓁蓁的手查看伤势。 能发泄出来,是好事。祁蓁蓁低声说道。 因为之前接连遇刺,现在红荔随身带着药。她给祁蓁蓁伤口撒上药粉,然后用帕子包扎了起来。 接下来我们怎么做?红荔疑问道。 不急,我们赏会儿雪。祁蓁蓁微微一笑。 三皇子在原书中连背景板都算不上,被概括在盛宁帝后妃与子女众多一句里。具体说来,他原本是王昭仪的儿子。王昭仪出生不够高贵,最近才被封为丽妃,并没有竞争皇后之位的条件。 因为是非剧情人物,咸鱼祁蓁蓁没跟他好好来往过,当下只浅浅说了几句话,三皇子便被下人带着离开了。 祁蓁蓁带着红荔漫无目的地赏雪赏梅,大概赏了一个时辰,手都快冻僵的时候,她终于看见祁瑞弘在一个角落里探头探脑。 祁蓁蓁微微一笑,这家伙,是冷静下来,又担忧起她的伤势来了么? 说到底,祁蓁蓁和祁瑞弘,还是有着好几年朝夕相处的情分。 她假装没有看到,过了一会儿,小林子走了过来,行礼。 半年不见,怎么又生分起来了?祁蓁蓁玩笑了一句。 自祁蓁蓁出嫁以后,小林子便被分派到别的地方。因为他是伺候祁瑞弘最久的人,淑妃娘娘向萧贵妃讨了他去,仍由他照顾二皇子。 祁蓁蓁在宫里的时候,春华苑规矩是最少的,小林子也知道祁蓁蓁的为人,当下放松了些许,仍然道,毕竟是在外面,谨慎些好。 祁蓁蓁微笑颔首,可是弘儿让你来的? 小林子道,虽然二殿下不承认,但他心底还是担心你的伤势。 我的伤不要紧。祁蓁蓁敛去笑容,犹豫道,就是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小林子立即跪在了地上,恳切道,我的命是公主救的,公主待我如家人一般。不管什么事,只要公主吩咐,我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办成! 你的心意我明白,祁蓁蓁连忙让他起身,看了眼四周,确定无人,才低声道,我的事说简单也简单,就是需要你留意,看萧贵妃那边的人有无和淑妃这边的人接触,特别是异常接触,若有,你需找机会禀报我,或者大将军也可。 小林子神情顿时凝重,但也没有多问,只保证道,我一定尽心办好。 祁蓁蓁点点头,但这件事,兴许也有几分危险,你须注意安全,且以你安全为先。 小林子心里感动,眼神更坚定几分,我记得了,公主。 好,你便回去罢,祁蓁蓁道,告诉弘儿,我随时欢迎他来找我玩儿。 是,奴才告退。小林子转身离去。 公主,为何您安排小林子做这样的事啊?红荔纳闷问道。 自然是为了保护惠妃娘娘。祁蓁蓁轻轻一笑,不愿给单纯的红荔讲得太直白。 两人谈话间,迎面走来一位十六七岁、容色哀戚的美人,身后跟着一位怯生生的婢女。 祁蓁蓁并不认识,只看得出是哪处院里的小主,与她致意后,错身而过。 与红荔来到停放马车的地方,祁蓁蓁完成两件事,心里放松了不少,轻快道,我们快些回家,冷死了。 她正要登上马车,冷不防顾珣掀开车帘,从马车里露出头来。 咦,你怎么在这里?祁蓁蓁惊讶地问。 听说你入宫了,便在这里等你。顾珣淡声解释,朝她伸出手。 祁蓁蓁看着他那只手,眨了眨眼,灿烂一笑,伸手握住,借力登上马车。 手腕怎么了?顾珣护着她的头顶,拉她坐进马车。 还不是二皇子殿下,这么大了,还咬人。红荔插话道。 没什么要紧。祁蓁蓁微微一笑。 顾珣淡淡扫她一眼,忽然在她伤处一捏,祁蓁蓁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脱口抱怨道,你干嘛? 顾珣平板板道,以后要知道保护自己。 祁蓁蓁盯着他的眼睛,忽然间恍然大悟,这家伙因为她受伤而生气了。 但是生气也不能这样做啊!抱大腿的也有骨气好不好? 以后不许戳我痛处。祁蓁蓁也平板板道。 算上杜夫人行刺那次,这都第二次了,这人什么毛病。 顾珣第一次见祁蓁蓁对他如此强硬,不由得半是诧异半是威严地挑起了眉。 祁蓁蓁不甘示弱地瞪着他。 第21章 拔刀 两人互瞪了一会儿,顾珣忍不住唇角一勾,捏住她的下巴,吻了下来。 我若在,自当保你安然无虞;我若不在,你要好好保护自己,不然,我会心疼。顾珣低声在她耳边道。 祁蓁蓁耳根发烫,忍不住捂着耳朵,抱怨似的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了。 顾珣一派从容地坐正身子。 祁蓁蓁红着耳根默默坐了一会儿,想起小林子的事,道,对了,以前我身边的小林子,你还记得么? -- 第33页 顾珣略一点头,记得,怎么了? 我交代他,留心萧贵妃与徐淑妃的接触。祁蓁蓁道。 顾珣略一沉吟,你是担心,萧贵妃利用徐淑妃,对二姐不利? 不愧是男主,智商没得说。 祁蓁蓁微微一笑,说对了。我让他,若是发现异常,便找机会禀告你我。 你我这一词,让顾珣心尖一热这人是彻彻底底把他当做信任有加的自己人了。他忍不住深深看着祁蓁蓁,低声道,你无须为我做这么多。 也是为我自己做,你不必挂怀。祁蓁蓁诚恳道。 顾珣再度心一动,其实 祁蓁蓁等着他的下文,但是顾珣又垂下眼睫,淡道,算了,没什么。 嗯。祁蓁蓁微微一笑,没有追问。 她知道顾珣说不出口的,无非是自己的暗中实力,以及几个文臣武将恳求他带兵起义的事。 这些事复杂又干系重大,顾珣一时说不出口,她也能理解。 回到将军府,祁蓁蓁安心等待。 天气一日日转暖,将军府最后一季腊梅开放了。 祁蓁蓁难得没有瘫着,趁午后阳光最好的时候,在院子里散步赏花。 一阵脚步声传来,她回头,看到忠叔疾步而来。 公主,忠叔躬身行礼,将军令我知会您一声,宁国公世子的判决结果,出来了。 终于出结果了。祁蓁蓁喜上眉梢,问道,怎样了? 贬为庶人并流放。忠叔顿了一下,又低声补充,但是宁国公府其他人并没有受到牵连。 祁蓁蓁沉默了一下,道,我知道了。 盛宁帝当然不会因为萧明焕而牵连宁国公,因为他还需要利用宁国公辅国大将军的身份,牵制顾珣。 但是萧明焕的判处结果,已经足够动摇宁国公府的安定了。 七日后,祁蓁蓁再度去到宫中,找机会听小林子禀报,结果并无异常。 但她碰到了另一件事:据说一名官员与皇帝新封的才人私会,盛宁帝知道后雷霆大怒,令人将他们双双杖毙。 听说他们都被打烂了,血流了满地红荔流露出惊骇混杂着恶心的表情。 祁蓁蓁不由得也有两分汗毛倒立的感觉,心情复杂地朝宫门走。 她原本快忘了,这会记起来,书里简略提到过这件事因为那名官员,是追随顾珣的,算得上顾珣的朋友。 这也太乱来了,既已封了才人,怎么还做这样的事红荔仍皱着眉感慨。 若是,那官员与才人原本就两情相悦呢?祁蓁蓁沉重道。她有强烈的直觉,这才人,应当就是之前她在宫中遇到的哀戚美人。 红荔闻言一愣。 是皇帝拆散了有情人祁蓁蓁低声叹息。那官员固然有不对的地方,究根结底,还是皇权压人。正因为如此,才更应该有一个明君,对皇权善加利用。 祁蓁蓁一路沉默地回到将军府,忠叔迎上来禀报,许大人与孙大人前来拜访,但是大将军还未回,我暂将他们安排在书房。 好,祁蓁蓁简略应道,务必好生招待。她知道忠叔肯定知道怎么做。 是。忠叔躬身行礼后退开。 祁蓁蓁回后院休息了一会儿,想着自己身为女主人,至少应该和客人见礼一番,于是起身出门。 她去厨房端了两样精致点心,朝书房走去,不料远远听到书房里传来疑似争吵的声音。 祁蓁蓁纳闷:这是许琢和孙大人吵起来了?好端端的,为什么吵架? 许琢气质温和,即便是争辩,声音也不急不躁;倒是孙大人,声音粗犷洪亮,几乎能掀翻书房的屋顶,似乎是个武将。 祁蓁蓁听不清他们具体说了什么,正疑惑,忽然孙大人大吼着破门而出,四处张望后看到祁蓁蓁,便一把抽出佩刀,气势汹汹地直冲祁蓁蓁而来。 祁蓁蓁诧异不已,等孙大人流星一样奔近,举刀朝自己砍来,才悚然一惊。 这是招谁惹谁了? 公主! 祁蓁蓁正想闪身避开,红荔却大叫一声,一把将她抱住,用自己的后背迎向森冷的刀锋。 孙大人生生止住劈砍的动作,呵斥道,让开! 许琢终于赶了过来,皱眉怒道,孙勇,你冷静一些! 红荔护着祁蓁蓁,浑身发抖,颤着嗓子道,你是何人,不许伤害公主! 你管我是谁!孙勇二十三四的年纪,黝黑脸庞,身材魁梧,一手仍握着刀,凶巴巴吼道,速速让开!今日我便杀了这女人,替大将军扫清障碍! 孙勇!许琢喝道,你昏头了! 不让!红荔颤声道,你这贼人,好大的胆! 场面一时混乱。 祁蓁蓁虽然不明白细节,但看这情况,也猜到了是孙勇对自己有误会。 刺杀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也就能很快淡定了。 -- 第34页 她拍了拍红荔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担忧,才要对孙勇说话,眼前却白影一闪。 顾珣终于回来了,他一掌击在孙勇手臂上,那把唐刀便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解释,孙勇。顾珣眉头紧皱,神情愠怒,开口间一股威严与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孙勇怒冲冲道,大将军,这女人不过是来监视你的,何必留着!今日晋之惨死,就用这女人的血,祭晋之在天之灵! 我说过,她不是来监视我的。顾珣冷道。 如何不是了?孙勇怒而反问,大将军难道是沉入温柔乡,便忘了此前种种?你迟迟不肯答应我们的请求,是否就是因为她? 孙勇,你当真是越说越离谱!许琢怒道,阿珣为人如何,你还不知吗? 我只知老将军死不瞑目,晋之死不瞑目,无数无辜的朝臣与百姓死不瞑目!孙勇目光如炬,语音铿锵。 祁蓁蓁看了这会儿,大致明白了,从红荔身后走出来,站到孙勇面前,道,孙大人英雄气概令人敬佩,只是,能否容我说两句话? 孙勇狠狠瞪着她,目光仿佛能吃人。 祁蓁蓁镇静道,一者,我并未监视大将军;二者,我不会妨害你们。 孙勇冷嗤,花言巧语! 是不是花言巧语,日后便知。只是当众刺杀公主之举,不可取。祁蓁蓁从容回道。 你!孙勇更怒。 顾珣皱眉旁听到此,神色一沉,快步上前,单手抓住孙勇的左胳膊,一扭一转,孙勇顿时痛得大呼一声。 祁蓁蓁定睛看去,只见孙勇满脸是汗,五官扭曲,左胳膊软塌塌地垂在身侧顾珣竟是瞬间卸了他的关节! 若是花言巧语,只怕你活不到明天日落。顾珣冷声嘲讽。 孙勇痛得说不出话来。 顾珣伸手搭住祁蓁蓁的肩膀,缓和了声音,这里我来解决,你受了惊,回房好好休息。 祁蓁蓁转头展眉一笑,好,听你的。 祁蓁蓁转身去拉身体都软了的红荔,摸到她手心都是冷汗。 她便扶着红荔回房。 这人,好凶好可怕红荔心有余悸。 虽有些冲动,但也是正直之人。祁蓁蓁拍了拍红荔的手,哄道,你受惊了,下次可不能这么做。 公主待我好。红荔眼眶红了,想不通地道,为何总有人伤害你还好大将军替你出了气。 日久见人心。祁蓁蓁宽慰地一笑。 夜间顾珣很晚才回房,眉宇间有几分疲惫与沉重。 怎么了?心情不好?祁蓁蓁接过他的外袍,挂在衣架上。 今日你入宫,应当也听说了晋之与李才人的事。顾珣低声道。 祁蓁蓁默默点头。 顾珣揉了揉额心,叹气道,我想救他,却还是迟了一步。 祁蓁蓁轻轻抱住他,安慰道,你尽力了。 她记得,是这个叫做晋之的人,不听劝告单独行事;当时顾珣又在忙别的,得到消息立即采取行动,却仍是迟了。 嗯。顾珣回搂住她,借她的怀抱回复力量。 两人享受了片刻的安宁温馨,顾珣低声道,其实,许琢与孙勇,还有其他几人,希望我能兴兵清君侧。 清君侧是委婉的说法,祁蓁蓁懂真实的意义。何况她早就知道了,所以也不惊讶,倒是有几分感动于顾珣的坦白。 起兵叛乱是诛九族的大罪,顾珣愿意告诉她,是真的信了她。 沉默了片刻,祁蓁蓁道,兵戈一起,生灵涂炭。 顾珣叹道,有时候,只能以杀止杀。 你说得对。祁蓁蓁抬头看向顾珣的眼睛,万不得已,我们可以只杀一人。 你是说?顾珣表情渐渐严肃。 祁蓁蓁看着他,表情笃定,没有开口。 半晌,顾珣唇角轻轻一勾,道,你胆子,倒是大得很。 离萧贵妃设计毒杀惠妃的日子越近,祁蓁蓁的情绪便越紧绷,小林子那边,依旧回报并无异常。 一切,仿佛处在暴风雨前的宁静。 祁蓁蓁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三月初九,原书中惠妃被杀的前一天,祁蓁蓁再度入宫。 她避开众人,悄悄来到了与小林子约定碰面的地点。 那是宫中一处非常偏僻的地方,她来到时,小林子已经等候了片刻。 公主殿下。见到祁蓁蓁,小林子跪下给她磕头行礼。 祁蓁蓁令红荔放哨,自己走到小林子身前,低声道,不必多礼,近两日可有什么异常? 回禀公主,小林子依然跪着,低着头,十分恭敬的模样,据奴才观察,一切并无异常。贵妃那边与淑妃这边,只是一般往来。 祁蓁蓁总觉得不妥,今日贵妃出宫了? 是,小林子低头回道,贵妃娘娘入寺拜佛。 -- 第35页 原书里也是这样。萧贵妃似乎已经布局妥当,但是这布局,却还未被祁蓁蓁发现。 祁蓁蓁深深皱起了眉头,无意识地盯着小林子出神,过了一会儿,她回过神来,发现小林子身子微微发抖,似乎在害怕什么。 你怎么了?祁蓁蓁纳闷问道,对了,不是说你在我面前无须行礼吗?你怎么还一直跪着低头回话? 随着这个问题问出来,祁蓁蓁忽然明白哪里不妥了小林子最近的态度不妥。 公主,小林子终于抬起脸,眼露挣扎之色,落下泪来,奴才有罪,奴才不是人!可是贵妃拿奴才全家人性命威胁,奴才不敢不从啊! 祁蓁蓁悚然一惊。 作者有话要说:  祁蓁蓁:怎么老遇到刺杀,我好方。 顾珣:莫方,我给你圆回来。 第22章 中计 祁蓁蓁悚然一惊,终于明白,她努力埋下的棋子,被利用来设计她了。 全家人的性命相威胁,就算是她自己,只怕也不得不服从。 这种情况,根本没办法再说服小林子。 祁蓁蓁顿时万分着急。 小林子起身,流着泪一步一步朝祁蓁蓁走来。 祁蓁蓁后背渗出冷汗,戒备地看着小林子。她可以趁人不备制服同为弱女子的江氏,却无法制服小林子。即便对方身体残缺,到底是个男人。 红荔!红荔!她急声喊道。 没用了公主,小林子痛苦道,红荔已经被抓住了。我不知萧贵妃抓您是要做什么,但如果您有什么差池,我一定以死谢罪。 祁蓁蓁转身想跑,小林子大跨步上前,一把抓住她,拿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 迷药的味道吸进了鼻腔与嘴里,祁蓁蓁眼前的世界,渐渐模糊了。 祁蓁蓁被冻醒了。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山崖。 山风浩荡,吹得桃花瓣乱飞,也吹得她浑身冰冷,身下的泥土坚硬,茁壮的青草十分扎人。 她转头,看到衣袂飘飞的萧贵妃站在那里,慢吞吞欣赏一把匕首。她身后跟着两位婢女,皆低眉顺目,不动声色。 萧贵妃三十出头,眉眼成熟而有风韵,宫中的她,气质温和,唇角含笑,带几分病弱姿态,很给人好感。而此时的她,表情冷漠,欣赏匕首的样子,带了几分神经质。 祁蓁蓁想要爬起来,却觉得全身无力。 萧贵妃,你想做什么?她虚弱地坐着,哑声问道。 做什么?萧贵妃冷冷一笑,自然是取你贱命。 祁蓁蓁皱起了眉头,为什么?我与你应当没有深仇大恨。 要怪就怪你那贱.人母后!萧贵妃愤恨道,若不是她,我怎会丧失生育能力!若不是她,我生出皇子,早就可以母仪天下! 原来是这样。祁蓁蓁情绪复杂,只觉得这后宫的尔虞我诈、冤冤相报实在是悲惨又可恨。 以往我乐得见你颐指气使四处树敌,以为总有一天你会自取灭亡,不曾料你竟然忽然之间变聪明了,还取得了顾家的青睐。萧贵妃冷道,这下只得自己出手。 江氏一事,是不是也有你暗中推波助澜?祁蓁蓁冷问。 萧贵妃优雅地摸了摸头顶的金钗,轻蔑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江氏一事,确实有我的参与,只是没料到你竟然逃过了。如今你却没有那般运气了。 祁蓁蓁证实了自己的怀疑,并没有特别激动,此事已经尘埃落定,她不愿多回想。 萧贵妃整理了一下情绪,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说起来,你想利用小林子,却没想到被我将计就计了罢?抓了你,一则可以报仇,二则可以牵制顾珣,令他心神大乱,顾不得惠妃那边。只要弄垮了惠妃与大皇子,皇后之位,便是我的了。 你当真是好深的心机。祁蓁蓁冷道。 好说。萧贵妃应道。 你想怎样危害惠妃与大皇弟?祁蓁蓁冷问。 你们既然盯着淑妃,我便只好退而求其次,利用丽妃了。萧贵妃愉快地笑道,就如同你手下的奴才一样,只要威逼利诱,再忠心的也会生出异心。此刻,恐怕有毒的点心已经送到惠妃母子面前了罢?那毒,可是连银针也试不出。 祁蓁蓁心里升腾出火气。 惠妃与恒儿正直善良,与你也无冤无仇,你这样毒害他们,难道不会内心不安吗? 哼,萧贵妃冷冷一笑,只要身处这个皇宫,便没有无冤无仇一说。 这三观,当真没办法继续沟通。 我明白了,可以动手了。祁蓁蓁面无表情道。 动手?我当然要动手。萧贵妃笑道,我不仅要你死,还要你死无葬身之地。这阴冷山间常有野兽出没,你便在地府体验死无全尸的滋味罢! 我是说,保护我的人,可以动手了。祁蓁蓁道。 萧贵妃脸色一变。 这时她身后的婢女忽然被暗器击中,倒地不起,萧贵妃膝盖侧边一痛,血顿时流了出来。她痛得跪倒在了地上。 -- 第36页 怎么可能!她不可置信地吼道,优雅端庄全无,怎么会这样? 两个暗卫一左一右出现在祁蓁蓁身边,扶起了她。 你未免将堂堂大将军想得太过无能。祁蓁蓁肃容道,他已发现你威胁小林子之事,与我商量之后,决定将计就计,伺机行动。你既杀不了我,所说的顾珣心神大乱之事,也根本不会发生。丽妃那边也有人盯着,你的计划全部落了空。 萧贵妃气急败坏,破口大骂,你你们这些阴险狡诈的贱.人! 迷药药效还未过,祁蓁蓁有些难受,蹙着眉强撑着,冷道,你既有害人之心,就别怪我们不客气。这荒野山间,确实是杀人抛尸的好地方。 住住口!萧贵妃面色惨白,疯狂咒骂道,我乃堂堂贵妃,你若谋害我,就是不忠不孝,这后果你承受不起! 堂堂公主与惠妃、皇子,你还不是说杀就杀。祁蓁蓁叹了口气,慢吞吞坐到地上,转开脸,闭上了眼睛。 饶贵妃一命实在后患无穷,她不能心慈手软。 萧贵妃疯狂地咒骂、求饶,她充耳不闻,很快那声音便消失了。 过了大约两刻钟,暗卫走过来,低声禀报,公主,已处置妥当,可以离开了。 祁蓁蓁点了点头,由暗卫护着,坐马车走偏僻小路,回将军府。 她有些担心宫中情况,因为顾珣布置的重点,还是在对皇后之位更有竞争力的淑妃那里,丽妃那边安排较为薄弱。 但她身体不便,又想到顾珣在那里坐镇,惠妃也有警戒之心,应当不会出问题,于是还是径直回了将军府。 红荔早已救回了府里,正在自己的床铺昏睡。而小林子果然在祁蓁蓁被偷运出宫后便以死谢罪。 祁蓁蓁听到这个消息,闭目叹息一声。 这一天甚是波折,祁蓁蓁疲惫地瘫在躺椅上,想等顾珣回来,一道吃晚膳。 到了卯时,素兰来问,公主,可要准备晚膳? 迷药药效还未彻底消失,加上吹了冷风,又一路马车颠簸,祁蓁蓁头昏脑涨,揉了揉额角,问,大将军还未回么? 还未回。素兰答道。 怎么还没回,可是惠妃那边并不顺利?祁蓁蓁心生担忧,穿上披风走向前院,正见忠叔在院中急躁地踱步。 这位稳重寡言的管家,鲜少出现这个样子。 祁蓁蓁心一沉,问道,宫中可有消息传来? 这忠叔看向祁蓁蓁,面露为难之色。 第23章 调查 有什么你不妨直说。祁蓁蓁急道。 大殿下中了毒,太医还在救治。忠叔担忧道。 怎么还是这样!祁蓁蓁震惊而焦急,快步朝正门走去,备车! 公主!忠叔追在她身后,将军令我瞒着您,便是不想让您着急。现在天晚了,您入宫不方便 但是我实在担心。祁蓁蓁脚步不停,来到正门,然而马车迟迟不来。在场的下人都看着忠叔,等他发号施令。 怎么,我用不了大将军府的人是罢?祁蓁蓁第一次对忠叔动了怒。 忠叔一直踌躇不定,闻言连忙行礼赔罪,公主恕罪,实在是罢了,您去看看也好。 他这话一出口,很快就有小厮赶了马车过来,祁蓁蓁提裙登了上去,令车夫极速前进,一定要在宫门关闭前抵达。 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想起方才的事,祁蓁蓁有些气闷。 不过眼下,先入宫才是紧要。 一路紧赶慢赶,祁蓁蓁总算在宫门落锁前进入,直奔惠妃的寝殿。 一进门,她便看见大厅中,如同一尊雕塑一般僵立的顾珣。他一向耳力过人,警惕心强,此刻竟然没有发现祁蓁蓁进门,只面色沉寂地在那里站着,一动不动。 顾珣。祁蓁蓁心疼地喊了一声。 顾珣一惊,转过头来,见是祁蓁蓁,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们。祁蓁蓁走近,急声问道,怎会这样,惠妃娘娘没事罢? 惠妃娘娘无事,但是恒儿顾珣垂下眼。 正厅里只有一个惠妃的婢女,算是熟人了。但这毕竟是保守的古代。 祁蓁蓁趁婢女转头,飞快地捏了一下顾珣的手,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恒儿一定会化险为夷。 一抹温暖一触即逝,顾珣的目光,从少女悄悄动作的手上,落到少女的脸上。她的目光明亮而笃定。 顾珣终于缓和了神色,轻轻嗯了一声。 我进去看看。祁蓁蓁说道,她抬脚走了两步,又回来靠近顾珣,低声问,丽妃是否无辜? 顾珣皱眉沉吟,轻声道,应当是无辜的。 好,我知道了。祁蓁蓁转身走进了内室。 既是无辜的,那她便救。 内室由屏风隔开成两间。外间盛宁帝正神情暴戾地坐在一方椅子里,脚下跪了一堆人。丽妃满脸是泪,哭道,皇上,这桃花饼确实是臣妾送的,可臣妾绝对没有害人之心啊! -- 第37页 盛宁帝的脾气,怕吵,怕麻烦,环境越嘈杂他便杀气越重,并且不在乎杀错人。祁蓁蓁早已明白这一点。 她强打起精神,警告地看向丽妃,丽妃娘娘,你应当安静一些。 丽妃本就情绪极端负面,闻言脸色一怒,就要开口驳斥祁蓁蓁。 祁蓁蓁抬手给盛宁帝行了个大礼,叩拜道,儿臣见过父皇。丽妃只得作罢。 盛宁帝怒道,你来做什么,还嫌不够乱吗? 祁蓁蓁冷静道,儿臣一来是担心皇弟,二来是想为父皇分忧。 她的态度和话语缓和了盛宁帝的情绪。盛宁帝道,既然你有这份孝心,那朕便将调查之事交给你。 多谢父皇,儿臣必当尽心竭力。祁蓁蓁叩谢,起身后对丽妃道,烦请丽妃娘娘在外厅等候,待我看过皇弟之后再行调查之事。 丽妃娘娘还要开口,盛宁帝怒斥,还不快走! 她便只好被婢女扶着出了门。 父皇,儿臣去看看皇弟。祁蓁蓁向盛宁帝请示。 去!盛宁帝不耐烦,伸了手,立刻有太监将茶递到他手里。 祁蓁蓁绕过屏风,两个太医正焦头烂额地抢救祁瑞恒,惠妃坐在床头,一边垂泪一边替祁瑞恒擦去额头的冷汗。 而中毒的祁瑞恒,唇色惨白,面色发青,眉宇间极端痛苦。 这是个正直温厚的好孩子,却小小年纪便要遭受这些。想到祁瑞恒以后再也没有健康了,祁蓁蓁忍不住也眼睛一红。 好了,一位太医长吁一口气,拔出祁瑞恒胸口的银针,叹道,大殿下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惠妃闻言痛哭出声。 只是三个月内都需卧床休养,药不可断。另一位太医嘱咐。 有劳二位太医。祁蓁蓁道。 微臣职责所在。两位太医退出去禀报盛宁帝,祁蓁蓁坐到惠妃身边,扶住她的肩膀,劝道,娘娘也需保重身体。 安慰完惠妃以后,祁蓁蓁来到正厅,开始调查下毒一事。 盛宁帝看过祁瑞恒便走了,顾珣还坐在一边。祁蓁蓁安心不少。 我今日在小厨房做了桃花饼,便送来给惠妃姐姐品尝。那点心我也同时吃了,并无问题,谁知大殿下吃的那块有毒。这毒绝不是我下的。丽妃哭道。 祁蓁蓁看了那盘桃花饼,也让验毒的太医禀报了结果。其中非常规律地,以盘子的直径为界,一半无毒,一半沾染了毒液。 祁蓁蓁的目光,落在了丽妃身后的婢女身上。 你身后的婢女,可是你最信任,平日最惯差遣的?她淡定问道。 丽妃一边抹泪一边点头。 祁蓁蓁紧紧盯着婢女,那婢女垂下了眼,避开了视线。 想起萧贵妃临死前的话,祁蓁蓁已确定,萧贵妃是杀人者,而这婢女,便是那刀。 丽妃身为主子,不可能动手干活。必定是这婢女给桃花饼装盘的时候撒了毒液。 从萧贵妃的话语可知,这婢女,是一个可以和小林子类比的,忠心的人;生出异心也是因为威逼利诱,而不是出于本性。 那便首选攻心了。 丽妃娘娘,这桃花饼是由你带来的,也确实查出毒药。若你是无辜的,那有罪的,必定是你的婢女了。祁蓁蓁肃容道。 这丽妃悚然,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婢女,又对祁蓁蓁说道,这这不可能!云锦她一向安分,不可能做出这等事。 云锦也跪在地上,呼喊冤枉。 那除了你们,还有谁接触过这盘点心?祁蓁蓁问道。 回公主,奴婢端过盘子。惠妃身边的一个婢女急忙回道,当时大家都看着,奴婢绝对没有机会、也绝对不会下毒暗害娘娘啊! 可有人证? 几个下人纷纷出声作证。 祁蓁蓁头还疼着,皱眉揉了揉额侧,强撑着道,你们看,最有嫌疑的,始终是丽妃你们主仆。物证已在,父皇又嫉恶如仇,是死一宫的人,还是死一两个人,就看下毒之人良心可在了。 丽妃脸色惨白,大声为自己辩白。 祁蓁蓁继续道,丽妃你如此信任你的婢女,看得出你们主仆情深,一起死了,黄泉路上还可以做个伴。 云锦咬住嘴唇,脸上浮现挣扎犹豫的神色。 可怜三皇弟,还那么小。祁蓁蓁叹道,近日宫中事多啊,听说贵妃娘娘在寺庙祈福,兴许她会否祈祷宫中太平安康。只是菩萨应该不会保护,下毒害人之人的罢? 云锦在听到萧贵妃的时候,脸色剧变。 祁蓁蓁坐直身子,陡然严厉道,云锦,还不坦白! 云锦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眼泪流了出来,公主娘娘,奴婢对不住您。是奴婢胆大包天,暗害惠妃娘娘和大殿下,奴婢有罪! 真的是你?丽妃满脸不可置信和痛心疾首,为何你要这样做? 因为因为奴婢记恨惠妃娘娘曾经叱骂过奴婢!云锦激动道。 -- 第38页 她不给丽妃再问的机会,给祁蓁蓁磕了个头,道,公主殿下,是奴婢下的毒,奴婢知道哪些有毒、哪些无毒。丽妃娘娘吃的,是奴婢给她拿的无毒的;而大皇子吃的,恰好就是有毒的一块。一切过错都在于奴婢,奴婢愿意以死谢罪。 祁蓁蓁叹了口气,这人到底没有供出萧贵妃,想必是为了保护什么,不敢得罪贵妃。可她毕竟是下毒害人者,必须给祁瑞恒一个交代。 而萧贵妃能查出小林子的底细,用家人来威胁他,背后少不得宁国公的帮忙。云锦的事,想必也是如此。但是现在,萧贵妃已死,盛宁帝又需要宁国公,所以祁蓁蓁并不能将宁国公追查出来,否则,一是绕不过萧贵妃被杀的事,二是恐怕令盛宁帝对她反感起疑。 于是祁蓁蓁叹息道,如此,我会如实禀报父皇。 盛宁帝本就是怕麻烦之人,得到禀报后,也懒得多想,当下下令立即处死云锦,丽妃禁足加罚俸半年。 祁蓁蓁舒了口气,想着终于可以休息了,一转头,却瞥见了丽妃愤恨的目光。 第24章 疑问 祁蓁蓁看见丽妃敌意的目光,也未立即声张,待走出盛宁帝寝宫,才喊住了丽妃。 丽妃回头瞪着她。 祁蓁蓁叹了口气,疲惫道,丽妃娘娘,你是不是因为云锦的死,还有你受的罚,觉得我有些可恨? 丽妃沉默一阵,答道,于理,我知你并没有错;于情,我恨你咄咄逼人。 祁蓁蓁叹道,我不是逼人,我是在救你啊! 丽妃一愣。 祁蓁蓁道,你入宫多年,想必也了解父皇。若这事不尽快查明,很大可能,他真的会杀了你一宫的人,到时除了三皇弟,无人能幸免。 我实在是她沉痛道,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去了。 丽妃大受震动,怔怔看着祁蓁蓁。 祁蓁蓁继续道,三皇弟乖巧知礼,能把他教成这样,想必您也不会是坏人。这前朝后宫已经够乱了,您这样的人多一些,总是好事。 告辞。她冲丽妃点头致意,疲惫地朝惠妃寝殿走去。 祁蓁蓁走了一会儿,昏沉之间,渐渐发觉背后有人跟着自己。 她悚然一惊,回头,却见是顾珣。宫灯晦暗,他站在暧昧的光线里,腰杆挺直,眉目清隽。 怎么是你?她狂跳的心脏落回原处。 我来接你。顾珣走近她身边。 接我怎么接到我后面去了?祁蓁蓁奇怪道。 听见你和丽妃说话,未免她觉得你是为了顾家而刻意说那些话,我便没有现身。顾珣低声道。 祁蓁蓁心里一暖。 此时已是夜深,鲜少有人走动,整个皇宫都安静下来。 借着宽大袖子的遮掩,祁蓁蓁拉住了顾珣的手,顾珣没有拒绝。她嗓子有些疼,不想说话了,但这样默默牵着手一起走的感觉,也不错。 不舒服?顾珣轻声问。 似乎有些着凉。祁蓁蓁揉了揉有些堵塞的鼻子,闷闷答道。 顾珣脚步一偏,我去请太医。 明天罢,我现在只想睡觉。祁蓁蓁恳求道。 好罢。顾珣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祁蓁蓁本以为会到惠妃那里洗洗便能睡了,不料进门后,一个眼生的婢女立即朝顾珣走过来。她表情急切,看了眼顾珣身旁的祁蓁蓁,欲言又止。 无妨,你说。顾珣冷淡道。 那婢女立即跪到地上,颤声道,奴婢无能,没有察觉云锦下毒之事,奴婢万死难辞其咎,请主人责罚。 祁蓁蓁明白了,这应该是布置在丽妃身边的眼线。 一直以来,顾珣配置眼线的重点,其实是在盛宁帝和萧贵妃周围。立后之争开始后,他们也把目光主要放在贵妃与淑妃身上。这个丽妃后来才上来,顾珣能够短时间内,绕过萧贵妃安插耳目已经很不容易了。 耳目只有一人,又初来乍到处在外围,监视不利也情有可原。 顾珣和祁蓁蓁一直嘱咐惠妃多加小心,惠妃见丽妃亲口吃了点心,便放松了警惕。 综合整件事来看,确实怪不到某一个人身上。 顾珣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沉声道,下不为例。 婢女长舒一口气,磕了一个头后离去。 那婢女一走,惠妃身边的婢女走了过来,安排顾珣和祁蓁蓁洗漱寝下。 第二日祁蓁蓁起床已过了辰时,洗漱完毕后,与惠妃一道坐到了饭桌边。 惠妃面色憔悴,草草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祁蓁蓁劝了几句。 这时惠妃的婢女急匆匆过来禀报,娘娘,奴婢听说,萧贵妃在寺庙失踪了! 惠妃吃了一惊,忙道,怎会如此? 祁蓁蓁在一边听着,心想,看来顾珣还未告诉她萧贵妃绑架自己的事。 那婢女回道,奴婢不知。皇上大发雷霆,已命宁国公带人去找了。 惠妃皱起了眉头。 娘娘本已为皇弟伤了心神,现在不宜再动忧思。宁国公智勇双全,相信很快会找到贵妃娘娘。祁蓁蓁劝道。 -- 第39页 惠妃略一点头,又勉强吃了几口,起身去看祁瑞恒。 不管宁国公是否找到萧贵妃的尸身,明面上,这件事与祁蓁蓁无关了。 于是祁蓁蓁也未急着回将军府,打算在宫里多陪陪惠妃。 惠妃瞧着面色惨白的祁瑞恒,眼睛又红了,亲自替他擦洗,哽咽道,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放松警惕,准许恒儿吃了那块糕点,也不会这样了。我如此愚蠢,以后有何面目去见长姐 祁瑞恒其实是先惠妃的儿子,现任惠妃的养子。 祁蓁蓁叹道,这种事谁也不想的,娘娘无需太过自责。 我当真是,恨不得吃下那块糕点的是我惠妃流下泪来。 有太医照看着,恒儿一定会日渐好转。祁蓁蓁劝道。 惠妃没有再说,兀自垂泪。 祁蓁蓁沉默了一会儿,问,听大将军说,娘娘当初,是被迫入宫? 惠妃转头看了四周,见环境十分安全,擦了擦眼泪,叹道,我当初入宫,确实不是自愿。若不是担心违抗皇命给父亲与珣儿招来祸患,又放心不下恒儿,我大概早已远走高飞了罢。 祁蓁蓁沉默了良久,到底没有问她,是否想要离开这个牢笼。 一切,还要等祁瑞恒醒来、与顾珣商量过,才能进行下一步。 她默默捋着目前为止,顾珣生命里的重大事件,心里有些茫然。 如今惠妃虽然逃过一劫,但是祁瑞恒到底如原书中一样中毒了,顾珣的核心计划算是完全失败了,接下来,他到底会不会走上叛乱的那条路? 太医过来,替祁瑞恒看诊过后,躬身来到祁蓁蓁面前,道,听大将军说公主身体欠佳,微臣特来请脉。 祁蓁蓁忍不住笑了。她本都忘了这件事,想着感冒而已,扛几日便好,没想到顾珣不仅记得,还替她安排好了。 有劳太医。祁蓁蓁伸出了手。 不管顾珣走哪条路,她都会跟随他的。 五日后顾珣亲自来接祁蓁蓁回府,马车上,他认真道,以后若我不在身边,你尽量少出门。 为何?祁蓁蓁问道。 虽宁国公还未找到萧贵妃的尸身,但必然知道此事与你我有关。顾珣淡道。 所以,你怕宁国公暗中对我不利? 正是。 祁蓁蓁微微一笑,温顺道,好,听你的。 宁国公知道是知道,但是一来拿不出证据,二来贵妃绑架意图杀人在先,并不是能见天日的事。宁国公若要动手,只能暗中来了。 宁国公是个有实权的大将军,实力不可小觑,她确实该小心一些。 此时已是阳春,碧空如洗,阳光灿烂,清风吹过,满城飞絮。祁蓁蓁掀开窗帘,看着车外的人来人往,杨柳依依。 一切如此温暖和谐,仿佛那些算计、隐忍、血腥,都没有存在过。 但怎会不存在呢? 祁蓁蓁放下车帘,定定看向顾珣,轻声问,顾珣,你会起兵吗? 第25章 杀心 对于祁蓁蓁的问题,顾珣并没有正面回应,只垂眉低声道,我身后,还有几个如同孙勇一般的人。 祁蓁蓁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回府后她果然不再出门,愉快地过起了咸鱼人生。 四月的一个良辰吉日,盛宁帝终于对纠缠不休的立后一事彻底不耐烦了,宣布封淑妃为后,祁瑞弘为太子。 受封大典上,宁国公未来,太监总管言明了原因,宁国公派人来报,他因贵妃之事急火攻心,卧床不起了。 盛宁帝身居高位,底下人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得清楚。祁蓁蓁生生按耐住看向顾珣的冲动,不悲不喜地垂下了眼睫。 宁国公是皇帝心中牵制顾珣最大的力量,现在这个牵制看起来病重了,不牢靠了,盛宁帝会怎么做? 盛宁帝忧心道,既如此,便准他好生休息。五福,回头你替朕去看看他。 太监总管忙道,奴才遵旨。 祁蓁蓁忧心忡忡地捱完庆典,准备随顾珣离开时,盛宁帝身边的太监拦住了她,恭敬道,公主殿下,皇上留您叙话呢。 祁蓁蓁示意顾珣先回,微微一笑,劳烦公公了。 盛宁帝将祁蓁蓁带到了御书房,也没有虚与委蛇,直接从抽屉内拿出一个青花瓷瓶,道,安怡啊,如今宁国公病重,朝局不稳,顾珣只怕越加势大。你是父皇最看中的女儿,也懂事,这个你拿着。 祁蓁蓁恭敬接过,疑问道,这是何物? 盛宁帝眼睛一眯,杀意弥漫,道,三日内,你须找到机会,将瓶中之物混入他的饮食。这物无色无味,他定然不会察觉。 是毒药。 祁蓁蓁心下一突。 盛宁帝的猜忌之心,已经重到完全不在乎错杀良将动摇国本了吗? 哪怕祁蓁蓁已经笃定地和他说过,顾珣并无异心,原来依然消弭不了他的偏执狭隘之心。 他提要求理所当然,却似乎完全没考虑过,身处顾珣势力中心的祁蓁蓁,若真的对顾珣下杀手,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 第40页 也或许他考虑过,但是不在乎。 盛宁帝道,你替父皇排忧解难,父皇都记着,他日必给你无上荣耀。 祁蓁蓁心里冷笑,面上已不欲再废话,跪下谢恩,意味深长道,儿臣必不辱命,愿我祁氏江山千秋万代,愿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此甚好。盛宁帝满意颔首。 一脸冷肃地离开御书房,祁蓁蓁迎面被一个急匆匆而来的婢女撞倒。 那婢女脸色惊惶,一边扶起祁蓁蓁,一边告饶道,冲撞了公主,奴婢罪该万死。 然而在两人靠得最近的时候,那婢女忽然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带大殿下走。 祁蓁蓁一愣,那婢女又跪在地上,道,奴婢罪该万死,请公主责罚。 御书房的大太监闻声赶来,斥责了婢女几句,给祁蓁蓁赔笑。 祁蓁蓁回过神来,道,人有失足,罢了,下次小心。 公主宽容,多谢公主。那婢女连忙道。 祁蓁蓁一步一步离开御书房,明白刚才那个婢女,应该是顾珣设在盛宁帝身边的眼线。 想必是顾珣猜到了盛宁帝的意图,通过婢女告诉她,带祁瑞恒走。 即便有亲属关系,男臣也不好随意出入后宫,但身为公主的祁蓁蓁可以。 当即祁蓁蓁转身前去惠妃寝殿,行走之间垂眉思考该如何带出祁瑞恒。 到达惠妃住处,祁蓁蓁握住了惠妃的手,神情凝重道,惠妃娘娘,大将军让我来看看你。 祁蓁蓁异常的表情引起了惠妃的警惕,惠妃当即遣退下人。 祁蓁蓁急道,娘娘,皇上对大将军动了杀心! 惠妃脸色剧变,怒道,他便如此容不得珣儿么! 祁蓁蓁道,现在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大将军令我带恒儿离开。皇上令我三日内动手,时间紧迫。 惠妃冷静下来,道,好,先带恒儿走,我留在宫中掩护。 一起带走惠妃与祁瑞恒,目标只怕太大,易惹人怀疑。 祁蓁蓁与惠妃来到祁瑞恒房间,祁瑞恒正披衣在榻上看书。经过月余的休养,他好转不少,饮食正常,已能下床短时间走动。 然而少年整个人的精神气质大为改变,眉宇间混杂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忧郁。 恒儿,惠妃叹了口气,你父皇对你舅舅动了杀心。 祁瑞恒一愣,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父子、亲人离心,实在是惨痛的事,但再惨痛,也必须面对。 祁蓁蓁道,恒儿,父皇已下令命我三日内给大将军下毒,大将军恐怕不得不尽快远走。然而你和惠妃在这里,他走也不安心。 她望定他的眼睛,恳切问道,你可愿随我们走? 我祁瑞恒目露茫然和挣扎,你也要随舅舅走么? 恒儿,这皇朝,早已烂透了,祁蓁蓁目光灼灼,你随我们走,我们一起去开创一个新天地。 这话里的意思,不可谓不惊天动地。祁瑞恒神色一凛,盯着祁蓁蓁。 他的皇姐亦看着他,双眸熠熠生辉,仿佛映照着光明的新天地。 祁瑞恒慢慢握住了拳,我知父皇他我曾想过,以皇长子、太子、乃至新皇的身份,拯救黎民百姓、江山社稷。但是我失败了,父皇已渐渐遗忘了我 少年的声音逐渐变得坚决,神情也渐渐趋于坚定与奋发,既然如此,那我便随皇姐与舅舅一起,试试别的路! 好!祁蓁蓁握住了他的手,事不宜迟,我带走你。只是恐怕得委屈你一下。 我不怕委屈。祁瑞恒担忧道,但我走了,母妃怎么办? 别担心,我会再找机会出去。惠妃目光也染上了坚定,你舅舅也会帮我想办法的。 这时婢女禀报,娘娘,有丽妃宫里的婢女求见。 丽妃?祁蓁蓁一怔,下意识地与惠妃对视一眼,下一刻想起来,道,兴许是大将军派过来的。 两人来到正厅,见了婢女,正是顾珣安在丽妃身边的眼线。 婢女给惠妃、祁蓁蓁行礼,压低声音道,奴婢擅长易容,大将军命我前来。 祁蓁蓁心里一松,暗道顾珣倒是想得周到。 时间紧急,祁瑞恒起身,那婢女在他脸上涂抹了一会儿,很快,少年原本俊秀端方的脸庞,就变得平平无奇,叫人记不住了。 惠妃给他找了一套体形相当的太监服饰,令他换上。 祁蓁蓁想了一套说辞:这太监是惠妃手下,奉命去大将军府拿东西的。至于拿什么,现在宫里,应该没有谁追问祁蓁蓁。 祁蓁蓁带着祁瑞恒,特意选了避开盛宁帝的路线,提着心朝外走。 祁瑞恒身体虚弱,走得久了状态便很不好,脚步不稳,脸上冒出虚汗。 但好在,他们已经看到了将军府的马车,而顾珣也等在那里。 看左右无人,顾珣赶快扶着祁瑞恒坐进了车里,祁蓁蓁也钻了进去。 -- 第41页 马车悠悠驶动,今日大典,宫内护卫比平日更严格一些。 但宫门处的守卫认识将军府的马车,祁蓁蓁又出去说道了两句,守卫也未检查,便放了行。 终于出了皇宫,祁蓁蓁长舒一口气,从袖子里拿出盛宁帝给她的瓷瓶,阴沉着脸道,父皇令我下在你的饮食里。 顾珣顿时皱起了眉头,眼神一片森寒,冷道,终于等不及了。 他伸手接过药品,打开塞子,凑近鼻子。 祁蓁蓁一急,抬手阻拦,小心!吸进鼻子里怎么办? 无碍。顾珣镇定回道。 祁蓁蓁稍稍安心,坦白道,父皇说这东西无色无味,还令我三日内必须动手。 顾珣冷哼一声,塞好瓷瓶,如此怪不得我了。 也就是说,他确定要反了吗? 第26章 转机 祁蓁蓁肃容道,当务之急,是赶紧接出惠妃娘娘。 顾珣握住她的手,这个我来做,你无需担心。 两人说话的时候,祁瑞恒一直沉默着,也不知因为自己虚弱的身体,还是因为这些亲人之间的你争我斗,面色很不好。 顾珣拍了拍他的肩,道,既已出了宫,便向前看,舅舅一定会找到神医医好你。 祁瑞恒抿了抿唇,点点头,多谢舅舅。 顾珣微微一笑,柔声道,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晚间,顾珣、祁蓁蓁几人正商量着,明早城门一开便将祁瑞恒送走。 忠叔进来禀告道,将军,公主殿下,皇子殿下,刚得到消息,东边云州一带,有一股势力叛乱,连日来规模迅速壮大。 顾珣清冷的眉目舒展开,看向祁蓁蓁的眼神带了微微的调侃,看来,你不必寻思着找机会下毒了。 祁蓁蓁点头,莞尔,看来你运气不错。 即便不少剧情已经改变,但主角就是主角。 皇上兴许今晚就会派人过来。恒儿,你先去休息。顾珣站起身。 祁蓁蓁十分认同,打了个哈欠,今晚没法睡个好觉了。 疏影将祁瑞恒扶回房,祁蓁蓁也和顾珣回到卧室。 祁蓁蓁洗漱完毕,穿好干净的衣服,趴在了被子上,困得睁不开眼睛的模样。 顾珣无奈,眼角带笑地数落她,睡觉怎么不宽衣?没形没状的。 祁蓁蓁闭着眼摸索着抽给他一条被子,含糊答道,脱了又要穿,麻烦。 顾珣心一动,正俯下头来想要一亲芳泽的时候,素兰来报,将军,公主殿下,宫里来人了,想要见公主。 顾珣心里微恼,祁蓁蓁一无所觉,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打点起了精神,朝外走。 祁蓁蓁独自一人接待了太监。 那太监行礼道,皇上夜里忽然梦到早逝的皇后娘娘,顿时十分想念公主,特命奴才给公主送了些赏赐来。 多谢父皇,还请公公劝父皇勿要哀思过度,宜保重龙体。祁蓁蓁笑道。 那太监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道,皇上还说,今日吩咐公主之事,应当暂缓,日后再见机行事。 我知道了,请父皇安心。祁蓁蓁郑重道。 太监走后,祁蓁蓁感慨着,盛宁帝这智商也不差啊,为何偏偏用错了地方? 第二日一早,送祁瑞恒去安全之所的人马出发,顾珣上朝,祁蓁蓁则瘫在软榻上,晒着太阳,听着素兰禀报。 皇上令三品归德将军徐鹏章、五品上骑都尉孙勇率军平叛。 孙大人也去?祁蓁蓁心里一动。 是。素兰恭顺答道。 祁蓁蓁没有多说。 去年顾珣平叛,凯旋而归;今年此时盛宁帝忌讳顾珣到了极点,不敢用他了。 但祁蓁蓁并不担心,最后平叛的主帅,必定还是顾珣。 不仅是因为原书这么写,还因为,孙勇是追随顾珣的人顾珣肯定会有所筹谋的。 顾珣回到将军府,祁蓁蓁正在不大的院子里试着骑马。 那马都是依着顾珣的喜好,匹匹身高体壮,忠于主人,生人勿近。 祁蓁蓁本想骑马,却差点被马折腾死。 那马一甩头一扬蹄,祁蓁蓁吓得连连后退,差点摔倒。 顾珣及时上前,一手揽住她,一手拉住马缰。 祁蓁蓁松了口气,拍了拍心口,你这些马,怎地都脾气那么坏? 顾珣爱惜地摸了摸马的鬃毛,道,它们认主,跟你不熟好端端的,你拉马出来做什么? 学骑马啊,祁蓁蓁认真道,以后跟你走南闯北,不会骑马怎么行? 顾珣神情温柔下来,低声道,这马于你而言太过高大,回头我给你物色一匹合适的。 唔,就是说自己太矮小了呗!十五岁的小姑娘,能高到哪里去?她这身体确实很不方便,力气小,够不到高处,他人面前总是个小辈 她想了想,闷闷道,再过几日,我便十六了。哪一年才能长到她本来的二十多岁啊! -- 第42页 哪知顾珣闻言眸光暗了暗,意味深长道,十六了啊 祁蓁蓁觉得顾珣似乎想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兀自纳闷了片刻,问道,还接惠妃娘娘出宫么? 顾珣淡道,不宜妄动,打草惊蛇。 那恒儿已被送走的事,会不会露馅? 短时间内不会。顾珣笃定道,皇上冷落恒儿,新皇后亦低调冷淡,而恒儿本身须静养,不见人亦不奇怪,何况还有二姐周旋。 祁蓁蓁寻思了一会儿,点头你说的有理。接下来我们如何打算? 顾珣微微一笑,先买马,然后,教你骑马。 半月之后,徐鹏章兵败如山倒,还送了性命。孙勇上书告急,言辞急迫如追命,盛宁帝不得不再度任用顾珣。 朕会派你做监军,盛宁帝将祁蓁蓁叫到跟前,严厉道,一旦他有异心,你须立即杀他毫不手软。 儿臣遵旨。祁蓁蓁郑重行礼,儿臣必当完成任务,请父皇放心。 好孩子,待你归来,父皇给你公主的至高封号。盛宁帝故作慈爱的姿态。 多谢父皇。祁蓁蓁郑重行礼,拜别而去。 第27章 谋划 祁蓁蓁离开御书房,慢悠悠地朝宫门处走。 早夏的风柔和,槐花开得正盛。她在那清香里磨蹭了一会儿,眼见不远处,盛宁帝正行色匆匆地去往惠妃的寝殿。 惠妃这几日洗了几次凉水澡,又吹了冷风,如愿以偿地生病了。 太医过来仔细给她看过,开了药方。惠妃便每日躺在床上,一脸病容,十分憔悴。 盛宁帝过来看她。 惠妃在床上坐着窘迫地行礼,臣妾这样子,实在是失礼,皇上恕罪。 盛宁帝面上宽厚地说着,爱妃既是抱恙在身,便不用拘礼。太医可看过了? 他冷眼打量着惠妃,年近三十的女人,虽算不上年老色衰,但到底少了青春动人;也不梳妆,脸色因病有几分难看。 太医看过了,开了驱寒的方子,咳咳惠妃捂嘴一阵咳嗽,嗓音嘶哑。 皇上,娘娘,药好了。从顾家带来的侍女素秋端着托盘过来,低眉顺眼地禀告道。 拿过来罢。惠妃虚弱地吩咐。 素秋将药碗端过去,盛宁帝闻到了浓浓的中草药味道。 惠妃小口小口地喝完,素秋拿帕子给她擦了擦嘴。 盛宁帝耐心等惠妃喝完了,温声问道,恒儿最近如何了? 惠妃叹了口气,脸上愁容更甚,老样子了,闷不吭声,也不读书了。 盛宁帝皱眉。祁瑞恒成了病秧子,本已不太可能长成一个能给父亲长脸的好儿子,这下还如此懦弱颓丧,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了。 他心下不喜,冷淡道,你多开导他。时候不早了,朕还有事,这便走了。 皇上不留下来用膳么?惠妃拧着秀眉问道。 不了。盛宁帝振衣起身,他有那么多美人等着他,犯不着对着一个病人食不下咽。 他想,既然惠妃是真病了看起来还病得不轻,那便翻不出什么风浪。 她和祁瑞恒在宫里,还可以牵制顾珣。 盛宁帝一走,素秋立刻扶着惠妃起床,坐到了梳妆镜前。 小姐,我为你您束发。素秋语调有些哀楚。 惠妃拍了拍她的手,镜子里倒映出一张凄楚愧疚的脸,我对不住你。 小姐千万别这么说,素秋哭道,能为您而死,是奴婢的荣幸啊! 惠妃也红了眼眶,咳嗽了几声,说不出话来,只在袖子里握紧了拳,发誓道:从过去到现在的一桩桩仇恨,她必定要盛宁帝付出代价! 惠妃自小习武,不似一般女子那般娇弱,便是生病了,也有一股生气。 惠妃手下的人,经过她自己的真心以待和顾珣的筛选,都是忠心耿耿的。 素秋为惠妃梳妆打扮好,弄了一个宫女的打扮,然后待夜幕四合的时候,带着惠妃出了门。 他们早已商量好了路线,素秋带惠妃避过众人,利用宫内守卫换防的空隙,来到了偏僻的地方。 主仆二人泪别。 小姐,出去以后万事小心,奴婢不能再伺候你了。素秋哭着磕头。 若以后,丽妃牵起她,泪落如雨,我还有幸再见他,并育得一儿半女,一定让他喊你干娘。 素秋大为动容,眼泪流得更凶,还想与惠妃再说几句,却知道眼下拖不得。她推了一把惠妃,小姐快走,不要回头。 惠妃深深看了她一眼,表情一定,头也不回地走向宫墙,她会武功,借着地势,很快攀上了宫墙。 祁蓁蓁去探访了生病的太后,黄昏时才出来,不紧不慢地来到马车停放处,钻进去坐好,令赶车的马夫启程。离开宫门后,车头一转,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宫墙。 赶车的马夫用手指吹了一个呼哨,宫女打扮的惠妃出现在墙头,然后从高高的宫墙上跳了下来。 那马夫正是保护祁蓁蓁的暗卫,当即纵身飞起接住了惠妃。 -- 第43页 惠妃坐进了车厢,马车骨碌碌地开始前行。 有惊无险地接到了惠妃,祁蓁蓁十分高兴,微笑道,惠妃娘娘,恭喜出了牢笼。 惠妃咳嗽了几声,笑得有两分凄楚,珣儿和你说的罢?喜是喜,只是这喜,却立足于别人的牺牲。 只怕等盛宁帝发现,她那一宫的人,都活不得。特别是还将假扮自己拖延时日的素秋。 祁蓁蓁笑容一滞,低下眉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将自己的披风披到了她身上。 祁蓁蓁暗道:这条路上,当真是血流成河啊! 惠妃沉默了一会儿,见祁蓁蓁情绪不好,心疼她不过一个小姑娘,便转换话题道,还叫我娘娘?该唤我二姐了罢? 祁蓁蓁配合地打点起精神,略显羞涩地一笑,二姐。 乖。惠妃将一个鸭蛋青的碧玉镯子从手上退下来,戴到了祁蓁蓁手腕上,强笑道,珣儿没有兄弟,一直挺孤单的,你早日给他生个儿子,给我们顾家添些福气。 这下祁蓁蓁的脸,是真情实感地红透了。 惠妃送完手镯,望着某个遥远的方向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感叹道,以后这世上,没有惠妃顾氏,只有顾家二娘顾澜了。 祁蓁蓁觉得,顾澜应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顾珣坐在前厅的桌前,一杯茶翻来覆去地看,却一口未喝。 他耳聪目明,听到车轮驶动的声音,心里一动,终于放下茶杯,振衣起身,走向侧门。 祁蓁蓁考虑到惠妃生病,自己先钻出马车,打算将惠妃扶下去。 顾珣却过来,亲自将她两搀扶下来。 二姐。他看着惠妃,惯常面无表情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喜悦。 珣儿。惠妃攀住他的手臂,与他对望,眼里是劫后新生再相见的欣慰与激动。 祁蓁蓁含笑看着他们,没有打扰。 面瘫脸忠叔也老怀甚慰,甚至红了眼眶,拱手道,几位主子,该用膳了,饭菜快要凉了。 好。顾珣微笑转身,牵起了祁蓁蓁的手,带她朝花厅走去。 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亲密于礼不合,祁蓁蓁挣了挣,没挣动,索性由他去了。 素兰扶着惠妃,红荔跟在祁蓁蓁身后,几人都发出了低笑,笑得祁蓁蓁耳根都红了,忍不住瞪了顾珣一眼。 亲人团聚,本应其乐融融,但饭桌上的气氛由喜悦转为凝重。 明日我带兵出征,安怡与我一起。我会派人送二姐去恒儿那里。顾珣冷静道。 别的人呢?祁蓁蓁问道。 顾珣与她一走,将军府的人,留下便是个死。 不会武功的明日一道走,会武功的留下,分批隐蔽转移。忠叔已仔细挑选了几个将死之人,许诺了足够的好处,让他们守着将军府。顾珣道。 祁蓁蓁沉吟片刻,觉得他考虑周到,没有可补充的,便点点头,甚好。 红荔是跟顾澜一道走的那批,很是舍不得祁蓁蓁,红着眼道,战场上刀枪无眼,公主您一定要小心。 祁蓁蓁宽慰地一笑,正要说话,顾珣道,我自然会护好她。 祁蓁蓁想到自己好歹是个手握剧情的,又经历了一番磨炼,便笑道,说不定是我护着你。 顾珣不以为然,挑眉。 好了好了,顾澜佯怒,有什么话你们夫妻关起门来说。 明日便是出征的日子,祁蓁蓁第一次上战场,情绪激动,在床上辗转反侧。 顾珣沐浴后过来,见自己的小妻子正烙烧饼一样,在红色的锦绣鸳鸯被面上翻来覆去。 他失笑,不由问,你怎么这么喜欢瘫被子? 祁蓁蓁偏头看他,嫩白的脸蛋贴着红色的锦缎,理所当然道,因为软啊! 从顾珣的角度看过去,女子的脸色被衬得有几分艳丽,脖子下一节纤细的锁骨,背部线条玲珑。 洁白的手腕上,一只青碧的镯子散发着柔软的光辉。 第28章 出征 嗯?二姐把这个送你了?顾珣问道。 见顾珣的视线落到镯子上,祁蓁蓁抬起了手,把玉镯露出来,是啊,这镯子是不是有特殊的来历? 这是二姐及笄时,长姐送的。她既送给你,你便好好收着。顾珣坐到床边,目光柔和带笑,二姐是真喜欢你。 从扫地出门再到喜欢看重,祁蓁蓁的一切努力都有了回报。 我也很喜欢她。她欣然一笑。 我呢?顾珣看着少女的如花笑靥,忽然弯下脊背,凑近,低声笑问。 祁蓁蓁一顿,眨了下眼,下一刻掀开被子,滚了进去,把自己从脖颈到脚,严严实实地盖好,规规矩矩地躺着,严肃道,时候不早了,歇息吧。 这人居然还想顺势诱她表白,他自己都没表白过呢!祁蓁蓁并不想中他的圈套。 顾珣去扯被子,祁蓁蓁不松手,提醒,你的被子是另一床。 今日是你生辰。顾珣也不急,顺势躺在床上,左手撑着侧脑,轻声对祁蓁蓁说道。 -- 第44页 对。祁蓁蓁应道,学着像往日的顾珣一样面瘫。 今日是她生辰,可盛宁帝满脑子都是他的皇位,竟然完全不记得。太后也不记得。 但是顾珣却记住了。虽然祁蓁蓁猜测,这家伙的动机不纯。 就见顾珣身子一动,将一根红绳轻轻绕过祁蓁蓁脖颈,认真地打结系好。 祁蓁蓁低头一看,红绳上是一枚羊脂白的佛陀挂件。 佑你平安。顾珣柔声道,看着她的目光专注缱绻。 祁蓁蓁握着那枚挂件,感受着玉器从冰凉转为温润,心湖像被淋了蜜、再用热火加温了一样,咕噜咕噜冒起了泡。 她仰头亲上了顾珣的唇。 这一刻,她愿为他放下对于未来的不安。 第二天顾珣五更不到起床出门,祁蓁蓁稍晚之后入宫面圣,随盛宁帝出宫。 日色罕见地透出一点血红来。 三万大军陈列在都城东门之外,铠甲连成一色,旌旗烈烈蔽空。 顾珣点兵完毕,太监总管五福宣读圣旨,令安怡公主随军监督。 顾珣身后几个地位稍高的武官低声感叹,交头接耳起来。 安怡公主?那不就是大将军的 女子监军,不是没有过,但是 丈夫出征,妻子监军,这 顾珣微微侧脸,眼风威严地扫了一眼他们,几人顿时噤声。 顾珣垂眸。 盛宁帝此举,确实有些尴尬。他之所以这样做,是觉得自己会在女色和妻子面前疏于防范么? 可并不是所有男人都会如此。 四个太监抬着祁蓁蓁的步辇走出,来到顾珣身侧。 公主。顾珣严肃地拱手行礼,祁蓁蓁面无表情,略一点头。 今日她做了一身利落装扮,袖口扎起,裤腿亦扎进长靴,头发高高束成马尾,只简单点缀了几颗珍珠,看起来英姿飒爽。倒是应景得很。 顾珣心下想笑,面上滴水不漏,只微抬了眼睛,看向城楼。 盛宁帝站在城墙上,手里端着一碗酒,诸位都是大昌的大好男儿,朕祝你们早日凯旋。 有人过来给将领们斟上酒,还给了祁蓁蓁一碗。 愿为国尽忠,为皇上肝脑涂地,吾皇万岁。顾珣扬声说道,将一碗酒一饮而尽。 祁蓁蓁听懂了顾珣的意思,为国尽忠排在前面,国才是第一位的。 她亦喝了一口酒,辣的够呛,差点没咳出来。 身后的千军万马齐声高呼,愿为国尽忠,为皇上肝脑涂地,吾皇万岁! 祁蓁蓁知道,这只是一时的情境使然,年年征战,其实士兵们的斗志并不昂扬。 大军选了吉时开拔,顾珣已分配好前军中军与后军。 祁蓁蓁坐着步辇,位置在中军中间,与前方的顾珣隔了大约十丈的距离。 因为军情紧急,顾珣命令大军极速前进,抬着步辇的太监也不得不小跑着。 半下午的时候,左前方的太监喘着气出声道,公主殿下,能否让大将军下令暂缓行军?如此赶路,恐怕您身子吃不消。 盛宁帝派来服侍祁蓁蓁的四个太监,都是他的心腹。左前方的太监,更是心腹中的心腹,名叫万全,地位虽比不上五福,却也不低,一般大臣见了他,都得弯腰道一声万公公。 祁蓁蓁看得明白,眼下这万公公这么说,其实是他自己累了吧? 盛宁帝虽然暴戾,动辄杀人打人,但是若是摸对了他的脾气,有的是机会跟着他吃喝玩乐。这个万全,显然是吃喝玩乐得昏头了。 祁蓁蓁微微一笑,万公公此言差矣,军情紧急,事关江山社稷,我这身子是万万不敢吃不消的。 万全碰了个软钉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唯唯诺诺地应,公主说的是。 一直到暮色四合,顾珣终于令大军在一条河边停下来,生火做饭。 祁蓁蓁从步辇上下来,悄悄扭了扭肩膀,捶了捶腰看起来她有人伺候不用走路,其实坐久了也会腰酸背疼。 顾珣恰好调转马头,看见了祁蓁蓁的动作,眼里露出笑意。 想起昨晚的事,祁蓁蓁被笑得有点恼,皱眉瞪了他一下。 顾珣骑马过来,淡声道,公主殿下,几位公公,营帐与饭食已在令人准备。 行。祁蓁蓁干巴巴道。 顾珣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去忙别的事。 几个太监坐在地上喘气,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祁蓁蓁散漫地走动了一会儿。 天幕墨蓝,星星升起来了,漫天星辉映照在微光荡漾的和面,极壮阔,也极美。 若是游山玩水,而不是出征,便好了。 公主。顾珣在身后唤了她一声。 祁蓁蓁回头,顾珣带着两个士兵,端着饭食来了。 晚饭是粟米粥,酱牛肉混着蔬菜煮成的浓汤,后者分量还少。 万全累了大半天,一见这伙食,怒了,大将军,您就给公主殿下吃这种东西? 祁蓁蓁见这太监两次借着她的名义动心思,还敢对顾珣吼,也怒了,皮笑肉不笑道,大军出行本就不易,本公主觉得这种东西很好,你有何异议? -- 第45页 万全一愣,迅速收敛表情,陪笑道,公主觉得好便好,奴才也是为您担心。 大将军行军打仗,肩负家国安危,不是来伺候我等的。祁蓁蓁面无表情道,以后可不要对着大将军粗声恶气。 是是!万全讪讪应着,低下头的时候,眼里闪过愤恨的光。 快吃罢,顾珣淡声安慰她,吃完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赶路。 好。祁蓁蓁扬眉一笑,眼角觑着万全。 跳梁小丑罢了,都不用特意放在心上。 需要放在心上的,是那个人。 晚间,祁蓁蓁睡在营帐内的简易床榻上,四个太监打地铺。 外面是篝火燃烧和士兵巡逻走动的声音,床铺又硬,祁蓁蓁难以入睡。四个太监累了许久,倒是睡得很香。 正在她翻来覆去间,一个人影掀开营帐走了进来。 第29章 坚强 祁蓁蓁轻轻坐了起来。 她营帐门口有守卫,能不惊动守卫进来的,显然不会是别人。 顾珣冲祁蓁蓁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祁蓁蓁点头,没有出声。 此时的顾珣已脱了铠甲,外罩披风,轻手轻脚走到几个太监身边,麻利地点了几下穴位,太监们便睡得更沉了。 顾珣在万全的袖口腰间摸了几遍,摸出一个瓷瓶来,揭开了盖子。 祁蓁蓁下榻轻轻走了过去,凑近,低声问,是给我的那种毒药? 顾珣闻了闻瓶口,点头。 祁蓁蓁已料到会是这样。 想必盛宁帝出发前吩咐过万全,一旦顾珣生出异心,而祁蓁蓁又拖延不肯动手的时候,就由万全寻找机会,送他夫妻两一并归西。 万全几个,就是来监视顾珣和祁蓁蓁的。 顾珣又将瓷瓶盖好,然后从自己腰间摸出一个同样的瓷瓶来,放回万全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伸手亲昵地捏了捏祁蓁蓁的耳垂,低声问,睡不着? 嗯。祁蓁蓁低声应道。 苦了你了,顾珣道,待入了城,我一定给你寻个好住处。 祁蓁蓁缓缓摇头,你更辛苦。 顾珣微微一笑,摩挲了几下她的脸,然后拍了拍她的肩,道,我不能多待,这便走了。 嗯。祁蓁蓁温顺应道。 在女子的营帐多待,确实影响不好。顾珣是个以身作则的好将领。 顾珣走后,祁蓁蓁躺回榻上,竟然神奇地很快就睡着了。 祁蓁蓁敲打过万全后,万全便收敛了许多,之后一路无事。 行军越靠近战区,沿途景象便越荒凉。田地荒芜,十室九空,房屋倒塌,路有饿殍。 祁蓁蓁看得十分难受。 顾珣说得对,有些时候,确实只能以杀止杀。 只有快刀斩乱麻地清除暴君,然后在一个贤明君主的带领下,苦心孤诣,选贤任能,恢复民生,轻徭薄赋,百姓才有出路。 行进到第七天,大军将经过一处峡谷,顾珣与几位军官商量之后,令前军继续前进,主力则停留在了一处广袤的树林。 半个时辰后,前军在峡谷内受到了叛军的伏击。 黑色的敌军如潮水一般从两边山地涌去,喊杀声震天。 这是祁蓁蓁第一次直面战争,骑在马匹之上,不由得心尖发颤。 顾珣早有准备,步入峡谷的前军只是试探,并不是真的受了埋伏。 公主请在此处休息,我去去就回。顾珣面容冷肃,交代了一声祁蓁蓁,自己便带着一支轻骑驰援前方。 祁蓁蓁看着他率军策马扬尘而去,心提了起来。 大约两炷香之后,顾珣便策马而回,铠甲上沾了一线血迹,令他更添肃杀与英武之气。 祁蓁蓁仔细打量他,确认他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顾珣肃容道,此次伏兵大约五千,已被我军尽数击退,请公主上步辇前行。 好。祁蓁蓁应声上了步辇。顾珣的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 大军继续前行,顾珣骑着马行在祁蓁蓁身侧,忽然低声道,安怡,闭上眼睛。 祁蓁蓁顿了顿,明悟过来:战场血流成河的画面,肯定不会好看。 而顾珣,当真是非常体贴。 好。她温顺地闭上眼,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然而只要是战场,必然会有血腥味,必然会伏尸千百、血肉模糊。 她与顾珣要走的这条路,注定是这样的,她不应该回避。 何况,她被刺杀过,也近距离见证过死亡,已经被磨砺得足够强大了不是吗? 祁蓁蓁咬咬下唇,睁开了眼。 顾珣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异样,转过头来,关切地问,怎么了? 祁蓁蓁压下胃里的翻腾,强迫自己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想看看,大将军的胜利而已。 顾珣眸光一动,神情映在夕阳里,温柔又深刻。 第八日黄昏,顾珣终于与孙勇会和,进入了高平城。 云州城被叛军占领,云州太守等一应官员随败军逃来此处,此时尽皆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地面见顾珣与祁蓁蓁。 -- 第46页 顾珣面沉如水,微垂了眼睛,威严地俯视众人,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本将既接管此事,诸君且听我号令。 祁蓁蓁点点头,道,大将军说得对。 孙勇抢先掷地有声道,末将遵命! 余人纷纷附和。 祁蓁蓁低眉沉思:事情虽略有不同,但到底来到了这个节点,之后,就应该都和书里一样了。 顾珣道,事不宜迟,我们这便探讨下一步的行动。 立即就有人拿来了云州的军事地图,并介绍情况,叛军主力占据云州,另有分部分别在重镇南岩、平溪,这两处一个依山,一个傍水,易守难攻。 顾珣问道,叛军将领情况如何? 有人尴尬应道,叛军首领名唤郑大力,出身行伍,有勇无谋。但他有一个厉害的谋士,正是赵棠大人的幼子赵秉心。 祁蓁蓁垂眉。 她记得赵棠。 作者似乎十分喜欢这个人物,不仅花了大量笔墨描写他,还特意讲到了他名字的由来:棠这个字,来源于西周召公甘棠树下理政的典故。 召公是廉洁奉公、勤政爱民的千古贤臣。作者借他来凸显赵棠的人设。 可是这个为国为民的赵棠,却被盛宁帝逼死了。 赵棠血溅御书房后,赵家子嗣纷纷提出辞官,想换得盛宁帝的反思与道歉。结果期望当然落空了,于是他们愤而离开。 人群里有人抽了一口凉气,大概是没想到忠诚高洁的赵家后人,竟然会与叛贼为伍。 但祁蓁蓁是知道的,她甚至没有太意外。 书中写到过,赵秉心出于私仇,更出于对这个朝廷的失望,才会想要参与重建一个新世界。 赵棠敬重顾珣,才会邀他一道劝谏;赵棠死后,顾珣曾去吊唁。 如今,赵秉心恰好在叛军中。 这简直是困了就有人递枕头的大好事情。 果然,顾珣道,赵公子与我有旧,不妨探探他的口风。 祁蓁蓁看向他,你已想好对策了么? 顾珣点头,以赵秉心为突破,问题可迎刃而解。今晚便去云州,孙勇,你与我一道,带上五千兵马即可,其余人留守。 有随顾珣而来的武将问,五千兵马是否太少? 顾珣瞥他一眼,淡而威严道,不少。 当然不少,因为根本不会怎样打起来。 祁蓁蓁嘱咐,你一切小心。 顾珣还未来得及休息,但祁蓁蓁没有拦他。内乱这种事情,当然是越快解决越好。 毕竟西北边还有邵夙的威胁。虽然他们被顾珣打到了很远的地方,但未必不会乘虚卷土而来。 顾珣温声对祁蓁蓁道,你在此处好生休息。 祁蓁蓁微微一笑,好。 公主不去云州么?万全到底忠心于盛宁帝,挂念着自己的监督重任。 万公公难道不累,不想休息么?祁蓁蓁略挑了眉,冷冷逼视着他。 万全妥协地低下了头。他终于意识到,到了这里,他皇帝面前大红人的身份,完全没有用。 高平知县为祁蓁蓁安排了最好的住处。在高床软枕上美美地睡了一觉,祁蓁蓁懒洋洋地起床。 她站在雅阁二楼,看着阴云密布的天色,心道,狂风暴雨要来了。 夜间,一人身披兜帽,策马冒雨而来。 第30章 起兵 彼时祁蓁蓁正在二楼倚门而立,看着雨幕发呆。 顾珣已离开一天一夜,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虽然知道他那边会十分顺利,但毕竟是出生入死的场合,祁蓁蓁还是免不了担心。 这时知县府的下人过来禀报,公主殿下,从京城来的许大人有要事求见您。 祁蓁蓁眨了眨眼。许琢比她预料的来得要早。 顾珣不在,这里她最大,有要事确实只能她出马。 这便来。祁蓁蓁往楼梯边走。 万全过来弯下腰,伸出手,想要搀扶她走。 祁蓁蓁不爱摆这样的派头,淡道,不必了。 来到前厅,许琢携带着一身湿意,正坐在椅子上,手捧着一杯热茶。 他一贯温和,此时收敛着眉头,显得心事重重。 见祁蓁蓁进来,许琢连忙起身行礼,微臣见过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祁蓁蓁道,可是都城中有什么变故? 她知道许琢要说什么,无非是盛宁帝终于发现,惠妃和祁瑞恒不见了,他被顾家连同自己的女儿一起,摆了一道。 当然,也还有其他的,更令人心惊胆战的事情。 许琢看了眼四周,在场尚有四五位文官武将,帝都的,地方的,鱼龙混杂。顾珣不在,他有些担心祁蓁蓁一个弱女子,镇不住场面。 于是他道,此事关系重大,目前只能单独禀报公主。 许琢是智囊,一段时间内,都是绝对忠于顾珣的,听他的没错。 祁蓁蓁点头道,也好。 在场的众官员皆躬身行礼,臣等告退。 待人走光了,许琢警惕地四处一看,这才低声道,皇上发现惠妃和大殿下已不在宫中,断定大将军与您谋反,将大将军府与几位将领的家人尽数诛杀。 -- 第47页 果然是这样。 祁蓁蓁听得心里一寒,低叹道,皇上太急了。 如果盛宁帝愿意留下将领家人的性命,那些将领恐怕不会跟着顾珣谋反。这下,是不得不反了。 许琢默认。 祁蓁蓁问道,忠叔等人可离开了? 许琢垂眉,脸色有几分沉痛,素兰与忠叔被宁国公抓住了,他们不愿透露惠妃与大殿下的行踪 祁蓁蓁心里一酸,眼眶泛红。 许琢温声道,公主节哀。 嗯。祁蓁蓁低低回应,多谢。 似乎已无话说,但许琢并不打算结束对谈,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大将军此去云州,只带了五千兵马,公主如何看? 祁蓁蓁看向许琢,对方神情温和,眉梢眼角都是文雅的气息,丝毫看不出来,是不是在试探祁蓁蓁。 试探也无妨,毕竟祁蓁蓁以往口碑太差,又是盛宁帝的女儿。许琢与她不熟,无法完全相信也理所当然。 与许琢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不需要动什么心思,因为无所遁形。 祁蓁蓁坦言道,大将军打算以赵秉心为突破口,再正确不过。同样是叛乱,追随大将军显然比追随郑大力更好。收服了赵秉心,要杀郑大力易如反掌。剩下要做的,就是如何将郑大力的军队收为己用。相信以大将军和赵秉心的智慧,这并不是难题。五千兵马,足矣。 许琢微微一笑,公主殿下眼界非常,令人敬佩。 看样子,是对自己彻底满意了。 祁蓁蓁松了口气,同样微微一笑,大人此次前来,不会再回去了罢? 许琢玩笑道,此次许某拖家带口而来,想必公主也不会忍心让我回去。 他当然不是拖家带口而来。这句话表示,许琢是背负了全家的身家性命,前来投奔,跟随顾珣叛乱。 祁蓁蓁莞尔。 许琢是个妙人。她一定要阻止书里的情况发生。 祁蓁蓁吩咐高平知县给许琢安排一个住处,然后便往自己的阁楼走去。 万全跟在身后小心翼翼地问,公主殿下,许大人说了什么?可是皇上下了什么命令? 祁蓁蓁淡淡瞥他一眼,道,等大将军回来,你便知道了。 感受到祁蓁蓁的冷淡与轻慢,万全心中不悦。他想到了自己怀中的那瓶毒药,心中一冷,打算明日寻机会下到祁蓁蓁的饮食中。 然而他的计划落空了。 一大早,祁蓁蓁被房外的嘈杂声音吵醒,睁开眼,一个小太监禀报道,公主殿下,大将军得胜归来了! 祁蓁蓁心头一喜,瞌睡也没了,麻利地起床洗漱。 进入大厅之前,祁蓁蓁遇到许琢,两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对视一眼。 祁蓁蓁侧头对万全道,万公公,劳你掐我一把。 万全一愣,啊? 祁蓁蓁重复道,劳你用你掐我一把。 完全这次听明白了,他心里有气,求之不得,当即狠狠地拧了祁蓁蓁一把。 祁蓁蓁痛得眼里漫出了眼泪,瞥了万全一眼,走进了大厅。 几个官员正围着顾珣询问战况,顾珣长身玉立于众人之中,明明是长途劳顿,却丝毫不见疲态。 祁蓁蓁哭道,大将军! 顾珣看过来,眉头一拧。 祁蓁蓁快步走过去,抓住了他的手臂,哭道,父皇不知从哪听了小人谗言,竟觉得我们叛乱,将军府一干人等全被诛杀,无人幸免! 在场众人,脸色全部剧变。 顾珣也是脸色一凝,脱口道,怎会如此? 祁蓁蓁摇头哭诉,看向顾珣身后的几个帝都将领,我不知道。还有几位将军也是,家眷全被诛杀,这实在是无妄之灾 许琢长长地施了一礼,沉痛道,此事千真万确,我从帝都昼夜跋涉而来,就是为了告知诸君。 那几个帝都将领当即一脸不可置信,有的眼眶已经气红了。 怎会这样!我们在这尽心平叛,竟会被认定为叛党?! 孙勇一拳头打在了桌子上,怒吼,一定是有佞臣在父皇耳边胡言乱语! 祁蓁蓁哭道,怎会连我这个亲女儿都怀疑? 这时一个风尘仆仆的官员急匆匆走了进来,高呼,圣旨到! 所有人尽皆拜倒。 那官员道,孙勇接旨!皇帝诏曰:骁骑大将军顾珣、安怡公主、忠武将军林平诸人意图谋反,罪证确凿。今封五品上骑都尉孙勇为怀化将军,云州太守协助,捉拿叛党,不得有误! 孙勇猛地站起来,大吼,大将军与公主怎会谋反?定是有小人蛊惑皇上! 祁蓁蓁亦站了起来,弯腰托起了顾珣,激动道,父皇如此,必是听信了谗言!我愿追随大将军,挥师北上,清除父皇身侧小人! 顾珣深深地看着她。 许琢亦道,愿追随大将军,挥师北上,清除皇上身侧小人,还我大昌一个朗朗乾坤! 孙勇吼道,愿追随大将军,挥师北上,清除皇上身侧小人,还我大昌一个朗朗乾坤! -- 第48页 公主和新封的怀化将军都表态起兵,被杀了全家的几个帝都将军意志顿时坚定了,亦高声道,愿追随大将军,挥师北上朗朗乾坤! 云州太守几个地方官这边看看,那边看看,想着顾珣手里还有刚刚收服的几万叛军,皇帝又确实一言难尽,只得道,愿追随大将军朗朗乾坤! 万全和几个小太监吓得瑟瑟发抖,跟着道,愿追随 顾珣审视着万全,打断,我还用不着你们。 万全几个抖如筛糠。 顾珣道,万全,往日你在皇上身边,收受贿赂,结党营私,欺上媚下。清君侧便从你开始。 万全脸色惨白,惶急道,我我没有!大将军饶命! 孙勇扯起万全拖到门边便是一刀,万全挣扎了几下,咽了气。 顾珣对剩下三个太监道,你们走罢。 三个太监跌跌撞撞地跑走。那宣读圣旨的早就趁乱跑了。 顾珣扶起了云州太守,道,我迟早要走,云州还仰仗大人。 云州太守虽表了态,心里还未彻底回神,呐呐道,下官职责所在,职责所在 顾珣握住了祁蓁蓁的手腕,接下来,我们去云州整兵。 第31章 吃醋 顾珣给祁蓁蓁安排了一辆马车,他没有骑马,自己也坐了进来。 这两日统共只睡了四个时辰。顾珣的声音终于染上一丝疲意。 来。祁蓁蓁帮他摘掉头盔,解下铠甲,拉他躺在自己的腿上,给他按起了额头。 顾珣配合地闭上眼睛,任她轻按着,淡色的唇微微一勾,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唔,祁蓁蓁被他忽然的表白弄得耳根发红,问,这力道可还行? 嗯。顾珣手放松地搁在胸前,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祁蓁蓁担心他睡着着凉,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了他身上。 马车骨碌碌前行了许久,祁蓁蓁掀开马车窗帘,远远望到了云州城高高的城墙,轻轻推了推顾珣,醒醒,到了。 顾珣睁开眼,眼神有刹那的迷茫,很快又归于冷静深邃,利落地坐起。 难得能看到他刚醒来的样子,祁蓁蓁莞尔,又给他穿好铠甲。戴上头盔的时候,顾珣忽然低头轻轻在祁蓁蓁唇上一啄,然后从容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祁蓁蓁后知后觉,摸了摸嘴巴,红着脸埋怨:这大将军当真是越来越不守礼了。 一群人在城外迎接顾珣与祁蓁蓁。 为首的书生打扮的人,正是赵秉心。 赵秉心二十六七,模样年轻俊秀,许是因为家中变故,看起来有几分清瘦阴郁。他旁边一个魁梧、不苟言笑的武将,正是郑大力死后,随赵秉心投降顾珣的叛军二号头目周褚。 祁蓁蓁看着这两人,又看看马上的许琢与孙勇等人。顾珣的左臂右膀,几乎都在这里了。 这似乎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相逢,但祁蓁蓁知道,这一群人,将掀起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 已为公主安排好住处,赵秉心沉声道,可随仆从前往。 有劳赵公子。祁蓁蓁隔着车帘道了一句谢。赵秉心是个绝对为国为民殚精竭虑的人,祁蓁蓁打从心里敬重他。 你先去休息,我晚些时候回去。顾珣骑马走到窗边,轻声嘱咐。 好。祁蓁蓁温顺答道。 便有一个男丁在前方带路,请随小的来。 赵秉心安排的宅子是个三进三出的大院子,虽然比不得将军府气派,但胜在舒适。他还安排了四个仆从,在这个动荡的时间,已经难能可贵了。 祁蓁蓁自己动手,把屋子收拾得更符合自己的审美一些,时间便不知不觉过了。 晚上祁蓁蓁睡得正香的时候,感觉脸上一热。她猛地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人是顾珣后,松了口气,揉了揉眼睛,你回来了。 吵醒你了。顾珣刚沐浴完,皮肤上还带一点温水泡过的暖意与粉色。他替她顺了顺睡乱的头发,轻声道,明日我要带兵去南岩,留孙勇与许琢在这里镇守。若有事可寻他们。 说到正事,祁蓁蓁坐了起来,攀住他的手臂,严肃道,我猜父皇肯定已派了兵马南下镇压我们,不过几日便能到了。 所以要先将云州的局势稳定下来,顾珣反握住她的手,不过也不必忧心。南下的兵马不会很多。 祁蓁蓁转念一想,确实如此。孙勇和顾珣先后带了两批兵马,何况还要防着西北的外族入侵,盛宁帝再要派,已派不出许多。 其实按照书中所写,顾珣一路打到帝都门口,基本都是顺风顺水,少数几次也只是有惊无险。 攻入帝都之后呢,无良作者他坑了。但看得出,作者还是为大矛盾埋了伏笔的。 想到此处,祁蓁蓁看向顾珣的眼睛,郑重道,明日我想启程去邓州。 顾珣眼露诧异,去邓州做何? 祁蓁蓁微微一笑,打仗需要粮饷,我去给你筹。 -- 第49页 顾珣不以为然,这些事,自有许琢与赵秉心忧心。 对,祁蓁蓁笑轻道,我正想带上许琢一道去。 顾珣神情一顿,细细打量祁蓁蓁,祁蓁蓁坦然回望。 你似乎,顾珣皱眉道,对许琢格外青眼有加。 祁蓁蓁无辜道,那是因为你看重他啊,你的好兄弟,我当然敬重几分。 顾珣略一挑眉,又说谎。 祁蓁蓁无奈了,这顾珣,要不要跟人精似的? 邓州未经天灾人祸,有不少商贾大家,祁蓁蓁讨好地拉住了顾珣的手,若我与许琢能说服他们资助,你便无后顾之忧。 顾珣见她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神色沉了两分,决断道,云州暂时离不得许琢。时局正乱,你也不许去邓州。 顾珣的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祁蓁蓁也有些生气了,幽怨地瞪了他一眼,往自己被子里一钻,不想理他了。 顾珣见祁蓁蓁气鼓鼓的模样,把自己裹成一团,像个受气的小动物,忍不住微弱地笑了。他俯下身,轻声在她耳边问,生气了? 祁蓁蓁冷着脸,看了看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道,手拿开。 蓁蓁,顾珣轻叹一声,我只是,不喜你太过关注许琢。他还记得,她第一次在将军府见到许琢,便盯着他不放的样子。 顾珣一般情况称她安怡,极亲密的时候会温柔地唤她蓁蓁。 这个名字一出来,祁蓁蓁的心先软了。 为什么?祁蓁蓁纳闷,他不是你的好兄弟么? 他是我的好兄弟,亦是出众的年轻男子。顾珣道。 祁蓁蓁一愣,忽然间福至心灵,你吃醋了? 顾珣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顾珣少有这样情感外露的时候。 祁蓁蓁从来没想过,顾珣为了她吃醋的样子,现在她见到了。 吃醋代表在意。顾珣是真的很在乎她。 我没旁的意思,祁蓁蓁看着他的眼睛,柔声道,单纯只是欣赏他的才华。在我心中,你无与伦比。 顾珣心一动,眼里晕出热烈的情意,他扯开隔在两人之间的的被子,低下脸,吻住了她。 第二日顾珣一大早便走了,祁蓁蓁抱着被子,有些发愁。 顾珣不让她去通州,那她该想个什么办法,提前与那个姑娘认识呢? 第32章 联姻 战争时刻,祁蓁蓁咸鱼瘫了一天便不安心了。第二日早膳后先去了太守府,想看看有没有自己能帮忙的地方顾珣几个将太守府定为议事的大本营。 但是太守府竟然一个能主事的都没有,祁蓁蓁只得转而来到城墙。 孙勇正在城头检查布防,黑壮的年轻将军神色严肃,也不与祁蓁蓁多加客气,打了招呼便忙去了。 祁蓁蓁见守城的将士一个个身杆笔挺、精神抖擞,不由得微微一笑,心道这孙勇有些时候冲动了些,但还真是治军的一把好手。 祁蓁蓁极目远眺,只见这南方之地,即便历经战乱,依然显出了千里莺啼绿映红的锦绣风光来。 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心里一动,对孙勇道,孙将军,如今可正是麦收时节? 孙勇一愣,啊对啊! 如今云州正是战乱,农人无心务农,庄家荒在地里可惜了。不如派一队士兵出去看看,能收一点是一点。 孙勇拧眉思索了片刻,一击手掌,对啊,公主说的有道理!我这便派一队人往西南去。 孙勇先来这里,对云州比自己熟,选西南方肯定有他的考量。祁蓁蓁微笑颔首。 说话间一队人马渐行渐近,为首的是一匹马车,后面带着三辆拖柴的板车。十几个佩刀壮汉护在两侧。 祁蓁蓁看过去,觉得那赶车的马夫有些眼熟。 来者何人?孙勇大喝道。 一个湖绿裙子的姑娘掀开车帘,皱着一张小脸回道,吼什么吼? 正是红荔。 祁蓁蓁惊喜一笑。 孙勇被怼得一愣,下意识地皱眉,想要吼回去,又觉得对一个小姑娘拉不下脸子,便郁闷地摸了摸脑袋。 红荔又补了一句,大皇子在此。转而对祁蓁蓁仰脸一笑,公主! 孙勇顾不得郁闷,亲自跑下城楼迎接,祁蓁蓁不紧不慢地跟着走了下去。 许是从压抑的深宫走了出来,祁瑞恒脸上虽然还有两分病态,但精神头很不错。也比刚出宫时看起来结实了些。 祁蓁蓁上下打量着着他,初见这少年,他还与自己一般高,如今却比自己高上大半个头了,眸光中多了两分坚毅。 皇姐。他端正地给祁蓁蓁行了一礼。 何须多礼。祁蓁蓁关切道,一路可还顺利? 祁瑞恒点头,我将母将军府与宫中带出的金银器物换成银票,又买了些米面一并带来。 所以后面板车上薪柴之下其实是米面? 大殿下思虑周全。孙勇笑道,这些都是好东西啊! -- 第50页 红荔瞪了他一眼,瞪得孙勇莫名其妙,又摸了摸脑袋。 祁蓁蓁忍俊不禁,明白红荔这还是记着当初孙勇的拔刀之仇呢。 好了,她笑着拉了一下红荔,再瞪孙将军要睡不好觉了。 红荔被她笑得脸顿时红了,羞道,公主笑话人家。 好,不笑不笑。恒儿饿了罢,这便回去可好?祁蓁蓁笑吟吟道。 听皇姐安排。祁瑞恒道。 一行人马来到太守府,孙勇忙着城防,没有随来。 早有人禀报,云州太守姚磊与许琢在府门前迎接。 为表示看重,祁蓁蓁特意令姚磊与许琢同自己、祁瑞恒一桌吃饭。 许琢笑着应了,顺着祁蓁蓁的话道,姚夫人为我等食宿辛苦操持,不如也将姚夫人请出来,好郑重道谢? 祁蓁蓁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到祁瑞恒身上。 她知道许琢是什么意思,感谢姚夫人是一方面,说亲才是重点。姚磊有一嫡女,年纪恰好与祁瑞恒相当没有比联姻更能稳固关系的了。 这一步,也是顾珣与许琢早已商量好的,但是否同意,最后还要看祁瑞恒。 见祁蓁蓁不表态,反倒看着自己,祁瑞恒顺了一下腰间玉佩,努力拿出自己独当一面的气势,道,许大人所言甚是,便劳烦姚大人请出夫人了。 许琢又道,听闻姚大人还有一位千金。非常时刻不必拘礼,也请小姐到主桌用膳,可好? 祁瑞恒颔首,如此甚好。 姚磊不是个蠢人,之前之所以到了狼狈出逃的地步,一方面是原先的平叛主帅徐鹏章太无能,另一方面,其实也有他对朝廷失望所以处事消极的缘故。 现下,他当然懂了大殿下与许大人抬举他们的意思,心里转瞬间思量一番,打定了主意,拱手道,多谢二位殿下与许大人抬举。 姚夫人和小姐很快来到。 祁蓁蓁的目光落到姚小姐身上。 那小姑娘十三四岁的年纪,容貌还未长开,却已看得出清丽出众。她脸带着羞意与稚气,跟在母亲后面盈盈行礼,很有几分知书达理的风范。 席间祁瑞恒、许琢与姚磊先是谈了云州的风土人情,接着话题便拐到了如何恢复云州的经济民生上。 祁蓁蓁就见小姑娘红着脸,眼神一直悄悄在许琢与祁瑞恒身上打转。 她不由得会心一笑,心想许琢与祁瑞恒确实十分迷人。 不过说起来,许琢与顾珣年龄相仿,二十四五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为何还未娶妻纳妾?像赵秉心,只比他们大一两岁,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作者只交代了顾珣未娶的原因,却没交代许琢的。仿佛这么一个温雅出众的男子,一直这么单着身,就是为了以后和男主产生狗血三角恋一样,真不合理。 祁蓁蓁思虑着将目光落在许琢身上,对方察觉她的视线,偏头对她彬彬有礼地笑了笑。 祁蓁蓁也微微一笑,低头夹菜。 饭后,祁蓁蓁带祁瑞恒去住处休息。 马车上,祁蓁蓁温声问,恒儿,你觉得姚家小姐如何? 祁瑞恒垂下眼,略一沉默才道,我知舅舅与许大人的意思,若与姚家小姐结亲,云州便是我们牢固的据点。 祁蓁蓁看着他还带了几分稚气的脸,摇头道,恒儿,你才从一个牢笼出来,勿要再把自己的生活过成一个牢笼。战略固然重要,你的幸福更加重要。相信你舅舅也是这么想。 祁瑞恒眸光一动,看向自己的手,苦笑道,如今我这身子 祁蓁蓁按住他的手臂,郑重道,相信我,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祁瑞恒深深看向她,良久,轻轻一笑,我自然相信皇姐。 晚膳后许琢过来,与祁瑞恒商定了几件事之后,一个小兵忽然急匆匆跑进来,焦急道,二位殿下,不好了!大将军在南岩山区被叛军伏击,损失惨重,下落不明! 什么!祁蓁蓁猛地站起来,不小心打翻了茶杯。 第33章 打仗 祁瑞恒也站了起来,满脸震惊,怎会如此? 许琢略一皱眉,不好,得赶紧知会孙勇加强城防。大将军兵败,城中军心不稳,只怕会有敌军乘隙来袭。 听了许琢的话,祁蓁蓁混乱的大脑忽然有了一丝冷静。 她弹了自己手指心一下,暗暗谴责自己:好歹也是剧本在手的人,慌什么? 认真地回想了书中的剧情,祁蓁蓁肃容道,许大人所言甚是,我们这便去太守府。 公主,我也去!红荔急道。 你别去,就乖乖待在家里。祁蓁蓁严肃道。 可是红荔还想说什么,祁蓁蓁打断她,我知你是担心我,但打仗不是闹着好玩的。 祁蓁蓁与祁瑞恒坐进马车,许琢骑马。 祁瑞恒一直掐着手指,担心而焦急的模样。 祁蓁蓁拍了拍他,不要担心,你舅舅久经沙场,不会轻易出事。 祁瑞恒略一点头,依然愁眉不展。 -- 第51页 祁蓁蓁也皱紧了眉头。 来到太守府,孙勇一脸焦躁,一见到来人,连礼节也不顾,拉着许琢急道,老许,你说眼下怎么办才好? 我已离京好些天,皇上新派的平叛大军只怕已来到近郊。如今林平、周褚带兵去了平溪,大将军亦带出了一部分兵马。城中守备不多,不宜再分兵。许琢凝重道,如今之计,只得固守云州。 可是大将军他生死未卜,孙勇道,你叫我如何放得下心! 大将军身经百战,祁蓁蓁肃容道,这南方的战场也不是没有经历过。我们守在这里,他一定会很快回来。 公主所言甚是,许琢道,孙勇你先做好开战的准备才是。 孙勇看看许琢,又看看祁蓁蓁,烦躁地舒出一口气,出门去了。 我去协助孙将军。姚磊也走了。 恒儿,一会儿你也去城头看看,切记小心。祁蓁蓁回头嘱咐默不吭声的祁瑞恒。 我知道。祁瑞恒点头。 许琢给祁瑞恒找了一套铠甲让他穿上,带他去城墙。 祁蓁蓁也跟着一道去,许琢迟疑道,公主? 祁蓁蓁摆摆手,我就去看看,若真有敌袭我便回来。她也确实不是很想看血流成河的场面,但也想尽一份力。 祁瑞恒道,便让皇姐一道去罢,皇姐有分寸。 许琢便道,也好。 三人上了城墙,便听斥候对孙勇禀报,敌军已在二十里外,领军的是宁国公。 果然如此。 孙勇面色一凝,道,再探!做好作战准备! 祁蓁蓁转头看着云州城,肃容道,我会带人将靠近城墙的百姓转移。 许琢躬身行礼,有劳公主。 祁瑞恒嘱咐,皇姐一切小心。 祁蓁蓁点头,下了城墙。 她找到一匹马,马不停蹄地通知靠近四面城墙的百姓转移,以防被箭矢伤到,又让人维护转移秩序,以免慌乱中造成踩踏事故。 通知完毕之后,她并未回去,而是尽心监督转移情况,查探有无遗漏。 查看到南门的时候,夜色中忽然响起了厚重的战鼓声,这是敌军来袭的警告。 祁蓁蓁正想骑马转回太守府,忽然听到不远处的难民营里,传来小女孩的哭声。 还有人未走? 身边的人都已被遣走,祁蓁蓁下马,快步朝难民营走去,走进门内,看到营内一片狼藉,角落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抱膝哭泣。 祁蓁蓁轻轻走了过去,蹲下身问,小妹妹,你怎么没走? 小姑娘一颤,扬起脏兮兮的小脸,害怕地看着祁蓁蓁。 祁蓁蓁愈加放柔了声音,道,快要打仗了,这里不安全,我送你去别处可好? 小姑娘看着温柔无害的祁蓁蓁,渐渐放松了情绪,哭道,我的腿受伤了,走不了了。 不要怕,姐姐抱你。祁蓁蓁柔声哄道。 小姑娘犹豫了一会儿,慢吞吞伸出了手。 祁蓁蓁用劲抱起了她。 七八岁的小姑娘,即便因为受苦受难而瘦小,但也已经有些重了。祁蓁蓁身为公主,从未做过体力活,抱着小女孩很有些费劲,走了十几步便觉得手酸得快要软掉,脚也快抬不起来,只能咬牙一步一步挪。 离马匹只有几步远的时候,头顶忽然传来箭矢破空的声音。祁蓁蓁心一凛,来不及多想,危及之下爆发,咬牙抱着小女孩冲进前方的屋内。下一刻箭雨以万钧之势,纷纷钉进了地面和屋顶。 祁蓁蓁抱着小女孩躲进了桌下,护住小女孩的头顶。 耳边是不绝于耳的箭矢钉入和屋瓦碎裂掉在地面的声音,鼻端一阵呛人的灰尘味。 小女孩哭道,姐姐,我们会死吗? 不会,不怕。祁蓁蓁抚摸着女孩柔软的头发,跟着我,别乱跑。 祁蓁蓁大约知道一些打仗的情况,射箭属于远攻,资源所限,不会太久,只要她们躲在这,熬过去便好。 这时忽然一个大石头撞破屋顶,笔直朝祁蓁蓁藏身的桌子砸来! 祁蓁蓁心神俱颤,护住小女孩脑袋,抱着她往前一扑。身后的桌子被砸烂,屋瓦砸到祁蓁蓁身上,她感觉肩头一痛,似乎出了血。 姐姐,你受伤了!小女孩惊恐大叫。 没事,祁蓁蓁脸色凝重,转了转肩膀,皮外伤,不要紧。 她咬牙抱起小女孩,又找了一个角落躲了起来。 没多久笃笃的箭矢声终于停住,新一轮战鼓又响,喊杀声震天。 这是开始正式攻城了? 祁蓁蓁等了一会儿,再没有射箭的情况。她咬牙抱起小女孩,打算转移,走到门口,一个士兵模样的人跳下马来,急道,公主,可找到您了! 祁蓁蓁松了一口气。她的马已经被乱箭射死,便带小女孩骑上了士兵的马。 小妹妹,你可有家人?祁蓁蓁询问,心下却明白,看小女孩一个人躲在难民营没人管,大约是没有亲人了。 -- 第52页 果然小女孩吸着鼻子摇了摇头,我被歹人抓住,走了好远的路,后来趁机跑掉,却迷路了。 歹人为何要抓你?祁蓁蓁问道。 小女孩摇了摇头,不知道。 你家在何处? 小女孩已十分信任祁蓁蓁,觉得祁蓁蓁一定会帮她回家,便期盼道,百花村。 村的单位太小了,祁蓁蓁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哪个州县? 小女孩嘟着嘴巴费劲地想了想,摇头。 祁蓁蓁只得先带小姑娘回太守府。 她与小姑娘都受了伤,倒是应该看看大夫,只是现在正在打仗,只怕大夫都救治伤兵去了。祁蓁蓁只得将此事延后。 回到太守府,祁蓁蓁让一个男丁抱着小女孩往前厅走,经过内院的时候,小女孩指着花圃里的一株植物道,这株草药,可以用来给大姐姐止血。 祁蓁蓁十分诧异,你懂草药? 小女孩点点头,我爷爷可是有名的神医呐! 祁蓁蓁心里生出几分惊喜,你可能帮我弟弟 她的话音又顿住。祁瑞恒不在这里,不用着急,倒是小女孩腿还伤着。 我的血已经止住了,你可能先为你自己治伤?祁蓁蓁问道。 小女孩拍了拍男丁的肩膀,我要先看看这里的植物。 祁蓁蓁吩咐了一声,那男丁便抱着小女孩到府中各处查看。 公主,你怎地受伤了?姚夫人带着女儿迎了出来,她本就因为战事而神情忐忑,见祁蓁蓁受伤,更是惶急。 小伤,不碍事。祁蓁蓁回道。 两人将祁蓁蓁带到姚小姐的阁楼,替她清洗包扎。 这一仗,也不知打到什么时候。姚夫人叹道。她还算镇定,姚小姐的眼睛已经红了。 不必担心,我们很快会胜利。祁蓁蓁坚定道。 几人复又来到大厅等待,沉闷与寂静中,忽然传来女子的哭声。 祁蓁蓁一愣。 第34章 委屈 祁蓁蓁快步来到门口,恰好看到衣服上有血迹的红荔瘫软着向自己扑来。 祁蓁蓁心一惊,连忙接住她,急道,你怎么了?受伤了? 红荔哭道,我我去城墙了,吓死我了 怎么去城墙,不是让你待在家中?她那么胆小,见到血肉模糊的战场不吓死才怪!祁蓁蓁又心疼又生气,受伤了吗? 红荔摇头,血是孙将军的,我没事,只是担心公主 孙勇受伤了?祁蓁蓁担忧问道。 红荔虚弱回答,伤得不重。 祁蓁蓁松了口气,扶她回到正厅。 男丁抱着小女孩回来了,手里还拿着几株草药。 姐姐能不能帮我拿来杵和木碗?小女孩乌溜溜的眼睛看着祁蓁蓁。 祁蓁蓁望向姚夫人,姚夫人便喊了一个下人去拿。 公主,这是谁?红荔情绪已稳定下来,看着小女孩,一脸诧异。 一个小神医。祁蓁蓁微微一笑,转向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谢巧儿。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关心地问,姐姐,你的伤处理好了吗? 红荔认真纠正道,不可以叫姐姐,要叫公主。 随意啦,红荔。祁蓁蓁笑道,转向姚夫人,能否借贵地给谢小神医清洗一番? 姚夫人连忙道,这是自然。 她吩咐两个下人带谢巧儿去清洗,再拿一套姚小姐幼时的干净衣服。 祁蓁蓁问道,姚夫人,你可听得出这女童是哪里口音? 姚夫人略想了想,大约是云州邓州交界处。 这样么?祁蓁蓁略一点头,多谢。 一时无事,红荔便坐着在那里捣药草,笃笃的声音倒让人放松了几分 等巧儿处理好伤口,云州太守姚磊骑马回来了。 见他平安无事,姚夫人与女儿都松了一口气。 姚磊仰头急不可耐地喝了一大杯水,这才道,敌军已败退,大将军与孙将军追击去了,大殿下与许大人正在善后。 太好了!姚夫人面露喜色。 祁蓁蓁垂眉沉默片刻,道,如此我也该告辞了,今夜多谢夫人与小姐。 公主折煞臣服了,这是臣妇应当做的。姚夫人连忙道。 祁蓁蓁带着红荔、巧儿坐上马车,却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城墙。 公主,不是回家吗?红荔纳闷道。 去接大殿下回家。祁蓁蓁冷淡道,熬了这么久,该回家休息了。 红荔借着微弱的灯光打量了祁蓁蓁一会儿,疑问道,公主,怎么打了胜仗,你反而不高兴了? 有吗?祁蓁蓁面无表情问道。 红荔笃定点头。 算了,没什么。祁蓁蓁疲惫地揉了揉额角。 姐姐,你把头低一下,我为你按按。巧儿脆生生说道。 -- 第53页 祁蓁蓁依言。 跟她瞎按一通不同,巧儿找学位很准,力道也适中,按得很舒服。 祁蓁蓁觉得自己运气当真是好。 不多时来到正门城墙下,祁蓁蓁碰到许琢,说明来意。 许琢微微一笑,刚好,劝殿下回去劝不动,公主的话他总该听。 祁瑞恒神色微赧,在祁蓁蓁严肃的目光下上了马车。 既然都到这里了,不如等等大将军?红荔道。 不等。祁蓁蓁斩钉截铁。 祁瑞恒精神紧绷累了一夜,坐下后才发觉手脚发抖,后背冒出虚汗。 祁蓁蓁道,巧儿,这位哥哥不舒服,你能否为他看看? 巧儿偏头想了想,道,车里光线不好,我先给哥哥把把脉。 祁蓁蓁轻声对祁瑞恒道,这是我碰巧遇到的小神医,她的爷爷是大神医。让她给你看看,可好? 祁瑞恒虚弱点头,伸出手。 红荔把巧儿抱到祁瑞恒身边,巧儿认真地听了一会儿脉,皱着小脸道,哥哥的脉象有些复杂,似乎中过毒。我不会治,要是爷爷在就好了。 祁蓁蓁心里燃起希望,我会帮你找到爷爷。 回到家中,祁蓁蓁先安顿祁瑞恒和巧儿睡下,之后才洗了个澡,躺到了床上。 东方已露出鱼肚白,祁蓁蓁闭上眼,沉沉睡去。 祁蓁蓁是被热醒的,睁开眼,窗外已是阳光明媚。 身上搁了一条手臂,祁蓁蓁回过头,便见顾珣已换了一身雪白的寝衣,安静地睡在自己身后,怀抱像个火炉。 这人皮肤好,怎么晒太阳也不黑,睫毛纤长而密集,只是眼睛下方有淡淡的青黑想来是累得狠了。 祁蓁蓁细看了一会儿,便觉得又心软又委屈,想了想,不轻不重地拉起顾珣的胳膊,放到一边,坐起身。 顾珣睫毛一动,醒了,慢慢睁开眼睛。祁蓁蓁板起了脸。 怎么了?顾珣坐起身,嗓音有些哑。 看不出来么?我生气了。祁蓁蓁委屈道。 看出来了,所以问你为何生气。顾珣清醒了些,放柔了声音。 你被伏击,损失惨重,下落不明,是不是故意做给宁国公看的,好让他掉以轻心,然后你转回来与孙勇两面夹击?祁蓁蓁问道。 书里可是写得明明白白。他就只告诉了许琢! 是。顾珣坦然回道。 既然是计,为何不告诉我?祁蓁蓁气道。 既然是计,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顾珣道。 祁蓁蓁闻言正欲发作,顾珣却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柔声道,对不住,让你担心了。 祁蓁蓁一口气撞到了棉花上,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转身躺进被窝里,闷闷道,我才没有担心你,以后都不会担心你。 顾珣俯下身,攀住她的肩膀,祁蓁蓁痛嘶一声。 顾珣面色一变,拉开她的衣领,皱眉问,怎么受伤了? 不关你事。祁蓁蓁拉好衣领,委屈又甚了三分。 别赌气,顾珣低叹,是我不好,下次一定告诉你。 祁蓁蓁幽幽看他一眼,道,说到做到。 顾珣见她那小模样,失笑,一定。 祁蓁蓁心情好了不少,轻声道,我的伤不要紧,就是昨夜敌军射箭时,被屋瓦划破点皮。 顾珣神情转为严肃,下次不可靠近战场。 祁蓁蓁心情好,不欲与他讨论自己的自由问题,笑道,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拿粥。 顾珣吃完粥后复又睡下,祁蓁蓁坐马车来到太守府。 昨夜一场大战,所有人疲惫不堪,此刻都在休息,太守府里静悄悄的。 祁蓁蓁转了一会儿,来到议事厅,才见到一人。 赵秉心坐在桌边,时而看挂在墙上的地图,时而看手中的书,间或在纸上写写画画。 这人随顾珣去南岩,也是昨晚回的,今天却起得这么早,当真是勤劳。 赵公子,祁蓁蓁轻唤了一声。 赵秉心搁下笔,站起身,板板正正地给祁蓁蓁行了一礼,公主。 不必多礼。祁蓁蓁摆摆手,走上前,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已经休息够了。赵秉心不是个善于闲谈的人,当下只简单答道。 事务虽多,但也要注意身体。祁蓁蓁略劝了劝,步入正题,此番前来,是有一事想要请教先生。 赵某愧不敢当,赵秉心道,公主但讲无妨。 祁蓁蓁便坦言相告,昨日我偶然遇到一个懂医术的女童,自言是神医后人,与家人失散来到此处。老家在百花村,姓谢,多的她也不记得了,听口音大约是云州邓州交界之地。我想找到她的家人,兴许能够为大皇子调理一二。 只怕乡村重名的多,赵秉心略一沉吟,此事我会去查,请公主稍等两日。 得到他的保证,祁蓁蓁松了一口气,笑道,有劳先生。 -- 第54页 祁蓁蓁转身想走,不料赵秉心忽然又喊住她,语气里有两分迟疑。 公主殿下,草民亦有一事相询。 祁蓁蓁纳闷回头。 第35章 老师(大修) 赵秉心却又没有问出那个问题,而是沉默着打量祁蓁蓁。 祁蓁蓁被他看的莫名其妙,赵秉心才感慨道,公主当真变化良多。 祁蓁蓁一怔。听这语气,赵秉心似乎从前认识她,可书里没写,她也没有原主的记忆啊! 祁蓁蓁只得笑笑,含糊道,毕竟成年了,不再是懵懂幼童。 公主殿下,赵秉心神情沉郁,定定看着祁蓁蓁,张了张口,却又欲言又止。 这副姿态,弄得祁蓁蓁十分纳闷,怎么了?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罢了,赵秉心别开眼,现在说为时尚早。 祁蓁蓁郁闷了,说话不带这样的啊老兄! 但赵秉心低头又去写写画画了,摆明不想再开口。 祁蓁蓁一路闷闷不乐地回到家中,顾珣与祁瑞恒都已起来了,正在院中下围棋。 二人俱是轻袍缓带,悠闲地坐在木椅上。头顶是一棵荷花玉兰,开着大朵大朵的洁白花朵,与池塘中粉色的睡莲相映成趣。 见祁蓁蓁过来,顾珣闲适地随口道,你回来了。 祁瑞恒亦回头,少见地明媚一笑,皇姐。 红荔在一边提着茶壶精神萎靡,闻言抬头行礼,公主殿下。 祁蓁蓁略微一笑,接过红荔手中的茶壶,问,巧儿呢? 她的伤还缺几味药,家丁带她去药房了。红荔乖顺答道。 祁蓁蓁点头,替祁瑞恒的茶杯续上热水。 顾珣一心二用,淡声问,怎么忙着去太守府? 想到赵秉心,祁蓁蓁闷闷答道,想找人帮忙查找巧儿的家乡,见到赵秉心,便拜托他了。 顾珣已从红荔那里得知巧儿的事,并不意外,瞥她一眼,可是他对你说了什么? 祁蓁蓁叹了口气,他说有问题要问我,却又一直不说。可难受死她了。 棋局走到死路,祁瑞恒皱眉思考了片刻,弃子投降,安慰祁蓁蓁道,赵公子行事自有规章,一直不说,可能是他自己也没想好。 祁蓁蓁只得道,也是。 顾珣若有所思地放下手中黑子,站起身理理衣服,道,你饿了罢,不如让下人备膳? 祁蓁蓁看看日头,道,也好。 三人正准备吃饭的时候,祁蓁蓁听到粗犷的声音,好香!看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 孙勇与许琢双双走了进来。 红荔,祁蓁蓁转头吩咐,去添两幅碗筷。 她这一转头,恰好看见红荔满脸羞红,低下了头。 哦,好好的!红荔应道,低头避开来人往厨房跑,谁也不敢看。 结合昨晚红荔身上沾有孙勇之血的事,祁蓁蓁直觉得她错过了很有意思的剧情。 见过二位殿下、大将军。两人行礼。 不必多礼了,祁蓁蓁看向孙勇,这家伙似乎是肩膀受了伤,吊着左手臂,但打了胜仗,精神很不错,喜笑颜开。她问,你的伤不要紧罢? 孙勇朗声笑道,没事,我皮糙肉厚,一点小伤轻轻松松。 许琢拍了他背一下,孙勇皱眉痛呼,许琢揶揄,一点小伤,轻轻松松。 孙勇气呼呼道,你就看不得我高兴。 祁蓁蓁失笑,看来这两个,包括顾珣,关系是真的好。 顾珣淡淡打断他们,没事便好,坐下一道吃个午饭罢。 许琢面露犹豫,孙勇已经大咧咧应了,那敢情好,我正饿呢! 下人搬来凳子,孙勇坐下,许琢也无奈地跟着坐下。 祁瑞恒一直没做声,祁蓁蓁看向他。少年身份高贵,年纪最小,又初来乍到,有时难以融入大家的话题,不知会不会觉得受冷落。 但见祁瑞恒神色如常,认真地看着顾珣三人,眉宇间并无阴霾。 如此便好。祁蓁蓁微微一笑。 红荔拿来碗筷,红着脸摆到孙勇与许琢面前。 顾珣问道,发生何事? 许琢慢条斯理地夹了些吃食,答道,如今南岩顺利拿下,平溪那边却战况胶着,是否要再派人去? 顾珣略一沉吟,平溪那边水战,并非我们的长处;守将宋金泉颇有野心,不肯归降,战况胶着也是难免。这样罢,你亲自去一趟,看能否智取。 好。许琢点头。 顾珣目光落到祁瑞恒身上,寻思了一会儿,道,待恒儿身体再好些,便要多历练了。 祁瑞恒面露喜色,好,谢谢舅舅。 祁蓁蓁微微一笑,那便静待赵秉心那边的好消息了。 什么好消息?孙勇纳闷地问。 祁蓁蓁促狭笑道,红荔,你来告诉孙将军罢。 红荔脸上刚消退的粉色又弥漫开了,磕磕绊绊把巧儿的由来和祁蓁蓁拜托赵秉心的事讲了一遍。 -- 第55页 这当真是大好的消息。孙勇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倒是许琢面露深思的神色。 多了两个大男人,饭菜并不够。祁蓁蓁将自己未动的米饭分给顾珣与祁瑞恒,亲自去厨房下了一锅面条,这才够一顿饭。 饭后祁蓁蓁避开旁人,拉顾珣到内室,问,赵秉心以前是否认识祁蓁蓁? 顾珣很快懂了她的想法,答道,以前在崇文苑,赵秉心给你讲过学。 哦。祁蓁蓁尴尬了。原来赵秉心是原身的老师。 怎么了,顾珣低声问,你引起他的怀疑了? 那倒没有,祁蓁蓁老老实实道,他只是说我变化良多。 顾珣点点头,没有便好。你好好休息,我去太守府。 他往外走了几步,忽又回头,对了。你既不是祁蓁蓁,便不要与恒儿走得太近他长大了。 祁蓁蓁风中凌乱,眼见顾珣干脆利落地走远,忍不住心里吐槽: 看书时没发现,顾珣是个隐藏的醋缸啊! 顾珣带祁瑞恒去了太守府。祁蓁蓁站了一会儿,忽然想到,还有另一个问题,她忘了问顾珣了。 不过顾珣已走,也不好去追。祁蓁蓁便想着,晚上再问不迟。 因为战乱,云州汇集了一批流离失所的难民。赵秉心对难民进行了初步的收容,建了难民营,每日给他们派发食物。这样不仅可以防止难民生事,还可以给顾珣营造仁义之师的美名。 但这只是初步的收容。祁蓁蓁想着,有没有办法,把这些难民,转化为生产力? 抱着这样的想法,祁蓁蓁来到难民营查探情况。 难民营一角,两个妇人正在给难民派粥与烙饼。 大昌国力渐弱,又逢天灾人祸,粮食确实是一大难题。 那粥是粟米粥,那饼也是杂粮混着野菜。 祁蓁蓁看得直叹气。 派粥的事情看似简单,但长时间一直重复同一个动作,难免辛苦。 祁蓁蓁见那派粥妇人手已经发抖,便带红荔走过去,道,大娘,我两与你们换换手罢? 哎,公红荔下意识就要阻止,祁蓁蓁甩给她一道严厉的眼风,成功让她闭了嘴。 那怎么好?派粥妇人爽朗笑道,小娘子皮娇肉嫩,只怕不适合哩! 没什么不好,祁蓁蓁微微一笑,如今正是困难时期,人人都该出一份力。 也好。两位妇人笑着让开,祁蓁蓁与红荔走了过去。 祁蓁蓁拿起大勺子,一勺一勺地给前面排队的难民盛粥。红荔给他们拿烙饼。 难民一个个蒙头垢面,也不顾手脏,得了粥与烙饼便欢天喜地地走了。 祁蓁蓁派了一会儿粥,一个身形颇高的难民来到面前。 那难民头发脏而乱,遮着半张脸,另半张脸脏得看不出本来面目。 他伸手递上碗,祁蓁蓁盛好粥正欲倒进他的碗里,不料变故就在一瞬间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  顾珣、蓁蓁:吃醋更健康。 孙勇、红荔:暗恋酸又甜。 许琢:男女主都为我吃醋,啊,我真是魅力无边。 赵秉心:我觉得我和你们格格不入。 第36章 劫持 那难民忽然探身,握住祁蓁蓁的手腕,用力将她拖上案板,扯到自己身前,勒住了她的喉咙! 红荔失声惊叫,公主! 维持秩序的侍卫大吼,你做什么! 别动!那难民嗓音有两分嘶哑,怒吼道,让顾珣给我滚过来! 刺杀与绑架者这种事,祁蓁蓁如今已是见怪不怪。就是她身材玲珑娇小,被高个子难民勒着脖子,很有些难受。 她扳着难民的手臂,咳了两声,眼角泛红。 你是谁?祁蓁蓁询问,尽管面上狼狈,但她情绪十分冷静。 你害得我锒铛入狱,又被贬为庶人,惨遭流放,如今却问我是谁?那人在她耳边森冷道。 是萧明焕!祁蓁蓁明白过来,这人没有去流放地,反而来到了这里,要找她和顾珣报仇。 你错了,祁蓁蓁低叹道,害你入狱的不是我。 那是谁?萧明焕冷哼一声。 是你自己。祁蓁蓁明白,这个答案出来,只怕激怒萧明焕。 她低声谈判,萧明焕,不如我们做个交换。你要怎样才肯放了我? 萧明焕却冷道,我问你,是不是你和顾珣,设计杀了我姑母? 祁蓁蓁沉默。 萧明焕收紧手臂,怒吼,说! 红荔哭道,你别伤害我家公主! 祁蓁蓁一阵呛咳,看了一眼红荔,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开口,艰难道,我说不是你信吗? 萧明焕语塞,他还真不信。 别耍滑头!他怒道,我姑母在哪? 你勒着我我怎么说咳咳!祁蓁蓁虚弱道。 萧明焕咬牙切齿地松开了一点力道。 -- 第56页 祁蓁蓁好受不少,低声道,萧明焕,你是个聪明人,想必也看得出如今皇上不得人心。不如你与你父亲,一道加入我们罢? 胡言乱语!萧明焕道。 祁蓁蓁不为所动,继续扰乱他的思绪,你习得一身武艺,应当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以你的才能,想必很快能将功折罪,前途不可限量。 萧明焕到底年少,又听耳边人语调真诚地夸人,竟然真的被带跑了思路。过了片刻他回过神来,神色一凛,怒道,别顾左右而言他!我问你,我姑母呢! 祁蓁蓁叹道,我也不知道啊。 你怎会不知?萧明焕质问。 我是真不知啊!祁蓁蓁神色哀楚下来,我也不过是,受顾珣摆布的一颗棋子,性命被别人捏在手心。顾珣不想让我知道的,我怎会知道呢? 你骗谁呢!萧明焕怒道,谁人不知你和顾珣是一条心! 我是被迫的啊,祁蓁蓁恰好被勒得难受,哭得不费力气,正因为我性命捏在顾珣手里,才不得不听他的。我一个弱女子,能怎么办? 萧明焕一时犹豫了。难道他真的掌握的信息有误? 祁蓁蓁东一句西一句,变来变去的,却又每句话都像真的,让萧明焕有些凌乱。 顾珣终于飞马奔了过来。祁瑞恒、姚磊、赵秉心落在后面。 萧明焕身体变得紧绷,手臂又收紧了。 祁蓁蓁冷静地看了顾珣一眼,提高了音量,凄楚道,萧明焕,你劫持我没用的。父皇将我嫁给顾珣,是让我监视他。顾珣恨我恨得要死,留着我一条命,不过是想逼我为他做事,然后等攻入帝都的时候,拿我威胁父皇 萧明焕吼道,你闭嘴! 顾珣下马,身姿笔挺,神色冷峻,盯着萧明焕道,你待如何? 不想我扭断她脖子的话,就砍下自己的手臂!萧明焕的语气里满是痛恨。 顾珣惯用右手,你应当让他砍下自己的右臂。祁蓁蓁哀道,但他不会受你威胁的。 你萧明焕被她分了心,有些烦躁。 你试试。顾珣神色极冷,从弓箭手里拿过一把弓,搭箭上弦,拉满,对准祁蓁蓁心口。他这话说得也巧妙,听不出到底是不在意还是太在意,让萧明焕摸不准。 好了,本来还能苟活些时日,现在只能与你死在一起了。祁蓁蓁放弃抵抗,瘫软了身子,颓败道,你不该来的。 萧明焕彻底凌乱了,他不怕死,但怕死得莫名其妙、白白浪费。祁蓁蓁放弃生的希望,直往下滑,他下意识地去扯她,好遮住自己,你起来 顾珣眉头一皱。 就是现在! 祁蓁蓁凝起全身的力气,趁机用力扯住萧明焕右手小拇指,狠狠一撇。 十指连心,那痛不是常人能忍。萧明焕痛楚与混乱中也忘了制住祁蓁蓁。 祁蓁蓁乘隙滑脱,往前一扑。与此同时,顾珣手一松,离弦之箭狠狠钉入了萧明焕胸口。 祁蓁蓁回头,见萧明焕不甘地瞪大眼,缓缓往后倒去,松了口气。 皇姐!祁瑞恒一脸惶急,跑过来,扶起祁蓁蓁。 我没事。她宽慰地一笑。 夏季衣衫单薄,祁蓁蓁奋力前扑的时候,手肘膝盖便有少许擦伤,渗出丝丝血迹。 顾珣回头,冷冷对姚磊与赵秉心道,封锁消息,另外,再次排查城中奸细。 姚磊与赵秉心拱手领命,是! 恒儿你跟着赵公子。顾珣大步流星走到祁蓁蓁身边,面色冷肃,弯腰抱起了她,坐进马车。 哎!大庭广众之下,祁蓁蓁很有些羞耻。 红荔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却只敢坐在外面。 祁蓁蓁摸着顾珣的下巴,调节气氛,笑,好了,这不没事么?不要板着脸,吓人。 顾珣冷冷瞥她一眼,不怕疼了? 这一眼让祁蓁蓁脖子发凉,她往后缩了缩,小心翼翼道,怕疼是怕疼,但我更怕你这个冰块样子。 顾珣又瞥她一眼,默不作声,兀自生闷气。 他坐了会儿,大概是自己调节过来了,凌厉气势收敛了几分,面无表情道,你这满嘴谎话,张口就来。平日对他也不全然老实。 祁蓁蓁讨好了半天还被批评,这下不服气,也不全是谎话。她那些话根本不用费劲去想,按着原著剧情一说,逻辑是完整无破绽的,用来忽悠人刚好。 这人不觉得她聪慧也就算了,还嫌她谎话多。 顾珣见这人差点没命还敢在这里跟他犟嘴,全然不知害怕的模样。 她不怕,他可是怕得很! 顾珣心头怒火又起,你说得对,等攻入帝都,就用你来威胁皇帝。 虽然知道这是一句假话,但语气未免太凶。 祁蓁蓁委屈了,气道,凶什么凶,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祁蓁蓁把头扭向一边不再看他,顾珣亦偏开一张冷脸,两人在小小的车厢内闹别扭。 -- 第57页 公公主,这里开着一家糕点店,您要不要尝尝?红荔小心翼翼地问道。 打仗呢,要节约!祁蓁蓁怒道。 红荔这只被殃及的小小池鱼心肝颤了颤,还想说什么,却听顾珣道,停车。 马车连忙停下,顾珣沉着脸走下来,进入那家糕点店,不多时拿着一包点心出来,又钻进了马车。 祁蓁蓁看着手里多出来的点心,心想:我可没那么好哄。嘴角却已有要翘起来的趋势,她连忙压下。 温热的糕点被油纸包着,散发出带着甜味的香气。 祁蓁蓁的心渐渐软下来,别扭了许久,终于轻声说,谢谢。 嗯。顾珣淡淡应声。 祁蓁蓁只是简单擦伤,大夫都不用看,顾珣亲自用常用药帮她处理完毕。 除了有点疼,祁蓁蓁完全无碍,顾珣却严肃道,接下来好好在家待着,不要出去。 看在那一包点心的份上,祁蓁蓁妥协道,好吧,听你的。 看着祁蓁蓁那犹带三分委屈的小脸,顾珣语气缓了缓,我会多陪陪你。 祁蓁蓁心一动,抬头看向顾珣,对方亦认真地看着她,深邃的眸子里有着不加掩饰的温柔情意。 对不起,祁蓁蓁低声道,让你担心了。 顾珣的心彻底柔软,叹了口气,拥住她,以后不要再令自己陷入危险。 好。祁蓁蓁柔声答应。 因为顾珣的明确禁止,祁蓁蓁在家待了三天,期间平溪终于拿下,整个云州大地,尽皆归顺。宁国公退去了株州。 赵秉心那边也出了结果,直接告知了顾珣。 这一日,顾珣将午睡的祁蓁蓁从被窝里拉了出来,轻笑道,你不是想去邓州么?赵秉心查出了百花村。 哎?祁蓁蓁迷蒙地眨了眨眼,可以见到原书中那个三角恋女主了? 第37章 沈氏 哪几个一道去?祁蓁蓁边穿衣服边问。 你,我,恒儿,许琢,林平带三千兵马。顾珣帮她从衣服里顺出柔顺的乌发。 祁蓁蓁停下了手,看着顾珣,你也去? 顾珣略一挑眉,我不能去?他想起上次的对话,为何她主动带许琢去,却不愿他去? 祁蓁蓁想着,当然不能去。 按照原书,这次去邓州,将会有一个特别的姑娘出场。因为原书坑了,作者还没写到人物表明心意。祁蓁蓁只能根据感情趋势推断,这姑娘会是书中顾珣的真命天女;而许琢,也会因为她与顾珣离心。 但这些话,却不能告诉她眼前的顾珣。 也不是不能。祁蓁蓁纠结道,你和恒儿都去,这里谁主事? 都已安排好,你不必担心。顾珣摆好她的鞋子,拉她下床。 祁蓁蓁一边穿鞋一边暗叹,看来只能见机行事了。 祁蓁蓁整理妥当,出得门来,许琢已骑着马等在那里,穿一袭淡雅青衫,眉目俊秀温和。 撇开私人感情来讲,祁蓁蓁知道,许琢这个名字,来源于《诗经》。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这样一个人物,因为是男配,在男主强大的光环面前,也只能陷入苦恋情殇,走上黑化的道路。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男主身边找啊! 她一定要避开这个狗血情节。 顾珣见祁蓁蓁又开始盯着许琢出神,皱眉道,时候不早了,上车。 祁蓁蓁回过神来,转身把巧儿抱上马车。 红荔泪眼汪汪地望着祁蓁蓁,公主 祁蓁蓁笑道,你就好好看家罢!还有,孙勇这人冲动,你替大将军看好他。 她已经从顾珣那里打听到,孙勇还未娶妻纳妾。又从祁瑞恒那里得知,打仗那一夜,红荔战乱中误上城头,被一个中箭的士兵撞出了城墙;危急时刻,是孙勇一把拉住她,将她救了回来。 英雄救美,天赐良缘。祁蓁蓁有意撮合他们。 红荔的脸,顿时飞上红霞。 顾珣与林平分两路行进,林平带兵,而顾珣带着祁蓁蓁几个,绕路去一个叫做赤安的县城,寻找巧儿的家乡。 赤安县下,有两个百花村,都姓谢。 他们先去了其中一个,却一无所获,黄昏时折返赤安城,投了一家客栈,围成一桌吃晚饭。 姐姐,我好像,来过这里。洗干净了的巧儿眉清目秀,被祁蓁蓁养了几天,脸上显出一点珠圆玉润的可爱来。 看来你家乡确实在这附近了。祁蓁蓁十分欣慰,细心帮她擦了手,再给她拿了一个白胖馒头。 顾珣看着一大一小的和谐互动,脸露寻思的神色。 明日再去另一个百花村看看,应当错不了了。许琢笑道。 嗯,祁蓁蓁笑盈盈看向祁瑞恒,找到了谢神医,恒儿便不用如此辛苦。 多亏了皇姐。祁瑞恒微微一笑。 说话间隔了几桌的位置,一个络腮胡大汉嚷嚷道,这世道啊是越来越乱,山贼横行这么久,官府也不管管! -- 第58页 东边打仗呢,官府大概是忙着支援的事。另一人接口。 千忙万忙,家门口的事不忙!我看是忙着给那姓顾的什么将军表忠心才对!先前的人抱怨。 祁蓁蓁拿筷子的手一顿。 终于出现了!山贼的事,正是原书中男女主相遇的原因。尽管具体情节不尽相同,但剧情还是走到了这里。 事关民生和顾珣,祁瑞恒略一思考,端方有礼道,请问这位大兄,你说的山贼,在哪个地方? 那大汉立即回道,在桃花山。小兄弟,我看你是个富贵相,可千万别往那一带去,免得被打劫! 祁瑞恒笑道,多谢。 许琢从衣襟里拿出地图,看了看,正在去百花村的路上。 那便顺带处理了他们。顾珣淡道。 祁蓁蓁迟疑,还不知山贼的规模 便听顾珣语气平淡中带着三分傲然,乌合之众,好解决。 祁蓁蓁叹道,好罢。 她完全可以想办法拖延时间,让顾珣错过和女主的相遇。但是之后呢,女主身份特别,顾珣去邓州,还是会和女主遇上。 所以回避没有意义,不如主动出击。 第二日一行人朝桃花山行去,日上中天时,进入一片低矮山地。 顾珣耳聪目明,很远便听到远处有打斗的声音,便来到马车窗边,说道,你们在此等候,我和许琢去看看。 祁蓁蓁连忙起身,掀开车帘,探出身子,道,我也去! 顾珣看着她,沉默一瞬,伸出手。祁蓁蓁心一松,拉着他的手上了马,坐在他身后,抱紧他的腰。 顾珣便又嘱咐祁瑞恒,你在此照看巧儿,有暗卫在,莫怕。 祁瑞恒点头,舅舅放心去罢。 顾珣和许琢打马前行,很快来到一处山谷。只见两班人马混战一处,其中一个红衣女子,甩一支长鞭,乌发飞扬,英姿飒爽,鲜亮明艳。 这便是女主了。 顾珣与许琢勒马查看形势。 祁蓁蓁道,这么多莽汉,欺负一个弱女子,实在令人看不过眼。许大人,去帮忙罢!她拿过顾珣手里的马鞭,狠狠一鞭甩在许琢的马背上。 那马受痛狂奔,许琢抓紧缰绳努力稳住身形,无奈喊道,许某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啊! 顾珣回头不动声色地看着祁蓁蓁。 祁蓁蓁无辜一笑,复又搂紧他的腰,道,你先不要动。 许琢话语喊完,马匹冲进人群里。一个山贼凶相毕露,对着许琢砍去,砍中马匹。那马吃痛,高高扬起前蹄,许琢哎哎两声,被甩了出去。 紧急关头,红衣女子一扬马长鞭,卷住许琢的腰,将他拉到身侧。 许琢落地晕头转向,女子推了他一把,又一鞭抽向一个山贼。 祁蓁蓁看着这一幕,心想,多好的一出英雄救美啊,完美取代原书顾珣救美的情节。 她拍了拍顾珣后背,许琢原来不会武功啊!还有暗卫么?让暗卫帮忙。 顾珣做了一个手势,很快两个暗卫出来,快刀斩乱麻地收拾了局势。 阿珣,嫂夫人,许琢过来,苦笑道,这不合理。 我不知你不会武功,祁蓁蓁无辜道,而且我害怕,夫君得护着我。 顾珣道,嗯。 许琢无奈地看了他们一眼。 红衣女子走过来行礼,嗓音清脆动听,多谢几位仗义援手。 祁蓁蓁打量她,女子大约十八九岁,身形玲珑,容貌艳而不妖,五官精美,特别是一双眼睛,透着一股灵动与英气。 这便是女主,沈若晴。 姑娘客气了。祁蓁蓁道,不知姑娘为何与山贼斗在一处?可是遭劫了? 沈若晴大方一笑,并非遭劫。我听闻此处有山贼为祸,便带了家丁过来,想抓了他们送官。 祁蓁蓁赞道,姑娘大义。 作为女主,有光环加身,沈若晴的家世,非常奇特:父亲是才学渊博的书生,母亲是富商家的独生女,所以她不仅有才,家里还非常有钱有钱到能买身负武艺的家丁,打造一支战力不凡的护卫队。 许琢不知是不是猜出了些什么,笑道,听姑娘口音,可是邓州人士? 沈若晴颔首,正是。 许琢笑道,这便巧了,我们此行,正是要去邓州。想看看那里,是否有做黄茶生意的机会。 沈若晴偏头打量了默不吭声的顾珣一眼,道,邓州是绿茶的天下,黄茶生意大约不好做。 嗯,许琢笑道,先去看看再说。 沈若晴扬眉一笑,也好。我要带家丁去将山贼囤积的物资,分发给附近的村寨,这便告辞。小女子沈氏,几位到了邓州,不妨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先谢过姑娘,慢走。许琢拱手行礼。 慢走。祁蓁蓁亦笑着道别,看到顾珣只略一点头致意。 回到马车边,许琢笑道,邓州沈氏,我们当真好运气。 -- 第59页 顾珣点头,先去百花村。 祁蓁蓁坐回马车,祁瑞恒好奇问道,发生何事? 祁蓁蓁便把方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祁瑞恒叹道,这女子倒是巾帼不让须眉。 啧,女主光环开始显现了。 祁蓁蓁面无表情道,是不是觉得她风采令人心折?不知道顾珣,会不会也偷偷这样想? 祁瑞恒耳根发红,羞赧了一阵,忽然间懂了祁蓁蓁瞪着他的意思,连忙道,天下间无女子能及皇姐的风采。 奉承话哪怕是假的,祁蓁蓁听了也觉得心里飘飘然,十分受用。不过她并不是为了听好话,而是为了提醒外面的顾珣。 走了一阵,他们又遇到正指挥家丁的沈若晴,寒暄了片刻才继续前行。 半下午时,他们终于到了百花村,找到了巧儿的爷爷。 老人须发皆白,却身姿笔挺,精神矍铄。顾珣确认他真的是安贫乐道的神医,便把祁瑞恒交给了他。 去邓州恐有危险,你便与恒儿待在这里。我会留暗卫保护你们。顾珣道。 我要跟你一起去。祁蓁蓁扯住他的衣袖,神情认真。 第38章 北上 院中无人,只有满篱笆的喇叭花姹紫嫣红,叶片绿得发亮。 顾珣低沉问道,你很在意沈姑娘? 对。祁蓁蓁坦然地看着他的眼睛。 在来之前,你就知道沈姑娘的存在?顾珣又问,表情是一贯的清冷平淡。 这家伙,真是太敏锐了。 祁蓁蓁低下眼,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曾做过几个梦,梦里的一些事情确实发生了。 梦里,我和沈姑娘发生了什么?顾珣看着她长长的眼睫,在莹白的肌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你梦里顾大将军威名远扬,沈姑娘自小仰慕你,认识你后更是携其所有追随你。而你也越来越看重她。祁蓁蓁看着地面,半真半假地撒谎。 那么,梦里的你呢?顾珣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被迫抬起脸,接触到顾珣深邃的目光,祁蓁蓁心里发虚,低下视线。 看着我。顾珣却根本不打算让她逃避,又微抬了她的下巴,逼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祁蓁蓁无奈,就像我和萧明焕说的,你拿我,也可能是原本的祁蓁蓁,威胁皇帝。皇帝不为所动,于是,你杀了我 顾珣的眉心微不可查地一蹙,面无表情地看了祁蓁蓁半刻,轻轻点头,我懂了,所以你才会那般刻意讨好我。 确实是这样。祁蓁蓁无可辩驳,又低下视线。 那么,顾珣走近一步,依然捏着祁蓁蓁的下巴,语气重了两分,我想确认,你到现在,是否还只是,在讨好我? 顾珣气势太盛,又如此逼近,祁蓁蓁难以抵抗,又不想太过落于下风,只道,我知道你分辨得出。 可我想听你说。顾珣坚决道。 你!祁蓁蓁顿时羞恼,不是讨好,是真的想对你好,满意了? 顾珣终于松开了手,低低叹息着搂住了她,我心亦然。 终于得到顾珣的表白,祁蓁蓁心里一热,恼意去了一半。想到古人都含蓄,顾珣又是个闷骚,能这样说已经很不错了,她那另一半的恼意也消了。 你不想我做的事,我便不做。沈姑娘那边,便全由许琢负责。顾珣道。 祁蓁蓁心里甜蜜,面上忍不住笑,柔声道,其实我也不是担心你,而是担心许琢,兴许他会因为沈姑娘与你产生隔阂。 这样么?顾珣沉吟道,我会尽量撇清。 好。祁蓁蓁靠着他的胸膛安静了一会儿,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对了,西北边的邵夙,也要做好防范。 两边作战并不好,顾珣道,这是个难题。不过帝都那边也会面对这个难题,我们先不急。 说到这里顾珣微微一笑,况且二姐去了肃州,大概,会给我们找到一个好帮手。 咦?二姐去了肃州?什么好帮手?祁蓁蓁一脸惊疑地抬起了头。大约是因为这个好帮手是由顾澜触发的,而原书中顾澜死了,所以这个好帮手也没有写到过。 过一阵子再告诉你。顾珣笑道。 还卖关子。 祁蓁蓁撇撇嘴,想了想,认真道,既然沈姑娘的问题已经说开,我便不去邓州了。我想去肃州找二姐。 顾珣面露不解,为何? 祁蓁蓁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西北有湖盐。 湖盐?那是什么?顾珣问道。 古代湖盐的提炼技术很晚才发明出来,祁蓁蓁猜测这个世界应该也还没有湖盐。看来她猜对了。 祁蓁蓁答道,我们家乡那边,一种用特殊湖水煮盐的方法。 顾珣少见地有些惊诧,你是想? 我不想说得太满,祁蓁蓁眼中泛着郑重的光芒,但我想试试自己制盐,如果能成功,对我们益处良多。 -- 第60页 你懂如何制盐?顾珣问道。 略懂一点。祁蓁蓁微微一笑,其实从来到云州那一天,我便有这样的想法,毕竟盐十分重要,战乱中更是如此。只是云州的地理环境并不适合,我才没有提出来。现在,既然二姐和你的好帮手在肃州,我去也有投奔之处,这是个机会。 顾珣垂眉想了想,道,太危险了。 我会小心行事,你给我派几个暗卫,好么?祁蓁蓁软声恳求,有盐了,我们不但可以自己用,还可以换钱换粮。古代贩卖私盐是杀头的大罪,但他们自己就是一方之主,并不用担心。 顾珣思考良久,直到屋内传出动静,似乎许琢要出来了。他终于道,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无论成与不成,你都要回来。 好,祁蓁蓁笑得眉眼弯弯,一定。 顾珣将顾澜与好帮手的信息告知了祁蓁蓁。当即祁蓁蓁与顾珣兵分两路,一个西行去往邓州,一个乔装打扮一番,由暗卫护着,坐马车北上肃州。 越靠近肃州,气候越干燥,祁蓁蓁花了几天才渐渐适应。 进入肃州城,祁蓁蓁与几个暗卫分头行动,在几个略贫困些的街道打听,终于在黄昏时打听到了好帮手宋子诚的住处。 暗卫隐去,祁蓁蓁坐在马车上,慢悠悠地来到了目的地。 顾珣告诉祁蓁蓁,宋子诚是顾澜曾经心许的人,原本是一个五品武将,在顾澜被迫入宫后,怒而挂冠而去,隐居在肃州的巷陌中,以打铁为生。 祁蓁蓁看着眼前的低矮土屋,小心地敲了敲泥巴院墙中的木质小门。 谁呀?门内传来顾澜那熟悉的嗓音。 是我,二姐。祁蓁蓁露出一个笑脸,看向门扉中逐渐露出的顾澜。她似乎与顾珣一样皮肤不会晒黑,脸上带着暖洋洋的笑意,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幸福的味道来。 你怎么来了?顾澜十分惊喜。 祁蓁蓁便向顾澜坦言了来意,而后笑道,看来你与宋大哥破镜重圆了,恭喜。 顾澜英气的脸上流露出少女似的羞涩来,是啊,没想到今生还能再在一起。她又有些感动,原来他为了我一直未娶。 祁蓁蓁便也有些感动。 顾澜将祁蓁蓁拉入院中坐着,两人话别了一阵,顾澜步入正题,湖水竟然可以制盐么? 用特殊的湖水,多试几遍应该能成。祁蓁蓁道。 肃州处于大昌与邵夙的交界,若四处寻找盐湖,恐有危险。顾澜有些迟疑。 我不会走太远。祁蓁蓁道,顾珣派了暗卫给我。 这样罢,顾澜到底性格直爽干脆,很快拿定主意,我与你一道去,我这边也有几个暗卫,一起带去。 宋大哥同意么?祁蓁蓁问道。 说话间沉稳的脚步声响起,院门被推开,一个魁梧的汉子走了进来。 祁蓁蓁转头看去,那汉子大约三十一二,魁梧高大,古铜色的皮肤,脸孔英俊中透出一股粗犷与野性来,手里还提着一只赤色狐狸。 顾澜站起身,柔声唤,诚哥。 宋子诚略一怔愣,有客? 顾澜便介绍了祁蓁蓁的身份,这是弟妹。 宋子诚眼睛一眯,毫不掩饰敌意,安怡公主。 顾澜连忙道,你别吓着她,她与她父亲不一样。 宋子诚便偏开头,对顾澜扬了扬手中的赤狐,给你做一件狐皮大衣。 祁蓁蓁莞尔,看来顾澜真的很幸福。 昔日的贵家小姐、宫中惠妃洗手作羹汤,想方设法弄了一桌并不丰盛的晚饭,味道也一般。宋子诚却吃得很香。 顾澜与他说了寻找盐湖的事情。宋子诚点点头,你若想去便去罢,注意安全。我给你们找个信得过的向导。 宋子诚自顾澜来到后,便放弃打铁,捏了一个新身份重新投了军。 祁蓁蓁懂了顾珣说的好帮手的意思:宋子诚一定是个带兵打仗的好手,抵抗邵夙的得力干将。 这边商量妥当,第三日,祁蓁蓁带着大锅、白绢布、干粮、衣物,跟随顾澜、向导,一道出发了。 第39章 制盐 一行人往西北行走,花了一整个白天的时间,找过两个湖泊,都不是咸水湖。 祁蓁蓁也没奢望那么快就找到咸水湖,心态很稳。 夜里大家在一个背风处休息了一宿,第二日中午时,来到一个山脚下。 那小个子的向导手往上一指,说道,山上有个湖泊。 山路崎岖,马车根本上不去,一行人只得放弃马车,把东西放在马背上,艰难地上山。 今年天气异常,此时已是六月末,肃州的雨季还未来,天气也较往年冷些。到了山上,祁蓁蓁更是觉得全身都渗透了凉意。 顾澜拿出自己的厚衣服披在祁蓁蓁身上,祁蓁蓁连忙穿好。顾澜的衣服她穿着有些大,但好歹不冷了。 向导说的湖泊面积广袤,在一片土青色的山脉间,仿佛一颗碧蓝的珠宝,又被太阳照着,莹莹地泛着光,美不胜收。 -- 第61页 因为雨季还未到,气温也不足够大量化雪,因此湖泊的水位不深,周边甚至有干涸的痕迹。 祁蓁蓁看到,裸露出的湖床,布满了一层沾满水垢和青苔的原生态盐石。 祁蓁蓁小心翼翼地走下去,挖了一块盐石,翻来覆去地看。 顾澜也走了过来,疑惑道,这黄不黄、白不白的石块,就是能煮盐的东西? 祁蓁蓁开心笑道,对。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找到了咸水湖和盐矿。 怎么煮?顾澜将信将疑。 祁蓁蓁刨去盐石上面的青苔水垢,又掰掉了一些大块杂质,然后微微一笑,我煮给你看。 她让向导和暗卫出来帮忙,在湖边架起大锅,锅内放水,锅下生火;然后将粗略处理了的盐石用白绢布包着,打结,扔进了水里。 盐溶于水,温度会加快溶解的速度;但是盐石中的泥沙和其他的颗粒杂质不溶于水。祁蓁蓁这个方法,能将盐和杂质分离开来。 但分离出的盐水中除了氯化钠,还有其他一些矿物离子,并不十分适合人体食用。口感也十分苦涩。 祁蓁蓁用洗净的树枝夹出白绢布袋,又往盐水中加入了面碱。 面碱是平常做包子馒头用的,属于碱性物质,能和盐水中的一些矿物离子发生反应,产生沉淀。这样经过层层分离,剩下的盐水精度很高。 顾澜和向导见锅底出现白色沉淀,非常新奇,这就是煮出来的盐? 这是杂质,祁蓁蓁道,条件所限,没法分离出来,到时候我们不要锅底这一层。 顾澜伸着脖子,新奇地等着食盐的出现。祁蓁蓁让暗卫加大火力,锅里的水渐渐蒸发,留下白色的晶体。 祁蓁蓁喜悦地指着锅,后来的这些,才是食盐。 沉稳如顾澜,也忍不住当即取了一点白色晶体,小心地尝了一口,眉眼瞬间染上喜色,真的是盐!安怡,你是个奇女子。 祁蓁蓁被她夸得有两分羞涩。她这也不过沾了前人的光而已。 那向导更是激动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盐,白花花的盐! 古代制盐技术不高,盐中杂质多,颜色也不纯正,平民百姓吃的盐只会更差。祁蓁蓁很能理解他,微笑道,我们先将这些盐装起来,然后再煮几锅。 亲眼见制出了盐,大伙干劲都很足,纷纷跑进湖床去挖盐石,学着祁蓁蓁的方法煮起盐来。 祁蓁蓁一连煮了两天的盐,担心大火升起的烟惹人注意,第三日便带着食盐回了肃州城。 这盐是煮出来了,祁蓁蓁忧虑,但肃州毕竟还是皇帝的地方,太不方便了。 顾澜沉吟了片刻,看向宋子诚,商量着道,兴许,我们可以试着策反肃州太守。 可以么?祁蓁蓁眼里流露出期盼的光芒。 大将军多次在肃州抗击邵夙,与肃州太守应当有交情。而且,据我所知,肃州太守是个正直的好官。宋子诚沉声道。 顾澜补充,但你毕竟是皇上下令捉拿的叛党,不可冒险,还是让诚哥打探些消息再说。 也好。人在屋檐下,祁蓁蓁也不想冒太大风险。 于是祁蓁蓁便派了两个暗卫,将已炼出的食盐运往云州;又派了几个暗卫去咸水湖挖回了不少盐石,几日内都和顾澜在宋子诚家的小厨房内煮盐。 速度慢是慢,但是安全。 十日后,宋子诚还未打探出肃州太守是否有望策反,运盐去云州的暗卫回来复命。 从暗卫那里祁蓁蓁得知,顾珣已经顺利收服邓州,许琢也已与沈家商谈好了合作。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暗卫还带来一封顾珣的信。 祁蓁蓁的心,微微热了起来。大半月未见,她面上不显,但心里很是想念他。 她看着宣纸上遒劲的字迹:切记安全,静候卿归。 话语虽少,但祁蓁蓁还是透过字里行间看出,顾珣也是想念她的。 一时间,她竟有些归心似箭。 但似箭归似箭,事情也需要做个像模像样来。到底能不能尝试策反肃州太守呢? 祁蓁蓁来到厨房寻找顾澜,顾澜正在灶上淘米洗菜。 祁蓁蓁注意到,她眉宇间似乎有两分不适。 怎么了?祁蓁蓁关切问道,二姐你身子不舒服? 月事来了,顾澜毕竟年近三十,说起私密事并不尴尬,昨夜又有些受凉,些微腹痛,不碍事。 我帮你洗菜罢。祁蓁蓁走向前,接过了洗菜的活计,正思考着如何开口询问肃州太守的事,就见顾澜脸色越来越白,额头渐渐沁出冷汗来。 怎么了,二姐?祁蓁蓁惊道,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扶住她。 顾澜秀眉紧蹙,按着侧腹,痛得说不出话来。 哪里有大夫?祁蓁蓁见状当机立断,我送你过去。 顾澜虚弱道,听说南雀街中段有一位大夫医术了得。 祁蓁蓁扶顾澜坐上马车,行了一段时间,问了一次路,最终在又一间低矮土屋停了下来。 -- 第62页 祁蓁蓁小心地将顾澜扶下马车,上前敲门。 柴门开了,里面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布衣男子。他见到祁蓁蓁,惊讶出声,公主殿下? 第40章 举报 祁蓁蓁一愣,这男子,竟然是被流放的洪太医! 可洪太医的流放地不是漠北吗?怎么会在肃州?祁蓁蓁十分惊诧。 昔日的洪太医,如今的洪大夫亦是非常惊疑,目光又落在祁蓁蓁身后身后的顾澜身上,惊道,惠妃娘娘! 顾澜强忍着痛楚,皱眉左右看了看,低声道,进去说。 洪大夫连忙将两人让进了门,请进了堂屋。 这时恰好屋内并没有什么病人,洪大夫命妻子将门关上,弯腰给两人行了礼。 顾澜苦笑道,如今这情况,也不再有什么妃子公主了。 祁蓁蓁道,正是如此。不知洪大夫为何在此处? 洪大夫亦苦笑道,肃州太守是我旧友。买通了押送我的官差,将我一家安置在此处。 祁蓁蓁环视了家徒四壁的土屋,又看看已显老态的洪大夫,便有些愧疚,此事因我而起。 公主不必歉疚,是我危害公主在先。洪大夫苦涩道,如今丽妃已死,也怪不得任何人了。 祁蓁蓁一时默然,又听洪大夫问道,娘娘与公主为何在此处? 两人还未回答,洪大夫忽然又道,罢了,我不问了,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祁蓁蓁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顾澜虚弱感叹道,如今在这地方,虽然清苦,但也知足常乐。 洪大夫点头,忽然间想起来,问道,还不知两位,来这里是想? 是我,顾澜忍痛答道,月信来了,腹痛难忍。 祁蓁蓁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洪大夫捻了捻胡子,还请娘娘伸手。 顾澜便伸出左手,洪大夫将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认真听了听,又问了顾澜几个问题,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娘娘宫寒血瘀,又碰上劳累辛苦,所以才会如此。我先为娘娘扎几针止痛,再为为娘娘开一副方子,切记安神静养,注意保暖。 顾澜的脸上有一丝黯然,低声道,有劳大夫了。 针灸过后,顾澜的腹痛果然好了不少。 祁蓁蓁拿了药,付过诊金,郑重地向洪大夫道过谢,便扶着顾澜出门。 马车上顾澜情绪一直十分低落。 祁蓁蓁握住她的手,柔声道,调理一段时间就会好,不必担心。我派人去将疏影接来,可好? 顾澜低眼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道,因不想生下皇上的子嗣,我有一段时间,喝过许多避子汤。 所以才会宫寒血瘀么? 短短的一句话,包含了她多少委曲求全的屈辱与痛苦。 祁蓁蓁心一酸,拍了拍她的手背,强笑道,已经过去了,以后会越来越好。 顾澜到底坚强,很快调整过来,轻轻一笑,嗯了一声。 两人又说了会儿家常,祁蓁蓁见顾澜已经彻底恢复,思虑了一番,道,肃州太守冒着杀头大罪帮助洪太医,看得出是有情有义之人。宋大哥亦说他是个正直的好官。我觉得,可以去见见太守大人,即便策反不成,他应当也不会为难我。 顾澜坚决道,不行!万一你被抓了,我如何像珣儿交代?此事当从长计议。 祁蓁蓁无奈,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计划。 回到宋子诚的土屋,顾澜烧火,祁蓁蓁煮饭炒菜。为给顾澜补身,她用了不少补血活血的食材,因为不会调整土灶的火候,菜品的卖相有点差。 顾澜十分惊讶,你还会做饭?尝了一口脸色一喜,夸道,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祁蓁蓁怀揣着穿越的秘密,微笑,也是近日学的。 下午,祁蓁蓁一直在思考如何说服顾澜。 她并不是冒进之人,总觉得肃州太守那边,去试一试应该不会有危险。 另一边,洪大夫的妻子任氏偷偷摸摸地跟踪到了宋子诚的家,然后一脸愤恨地去到了肃州太守府。 因为有暗卫保护,半下午顾澜放心地去给宋子诚送东西,留祁蓁蓁一人在家。 祁蓁蓁在厨房,将最后一锅盐装袋,想着明日可以分派两批人,一批人去盐水湖挖盐石,一批人继续往云州运盐。 这时一个暗卫忽然冲进门来,急迫道,公主,属下怀疑您的行踪已暴露,肃州太守往这边来了,赶紧走! 嗯?祁蓁蓁惊诧,下一刻却冷静下来,问,他带了多少人马? 那暗卫略一愣,道,虽只带了两人,但现在不宜冒险。 不急,祁蓁蓁道,只带了两个,不像是抓人的,而且似乎还不想事情闹大。 这暗卫说不动祁蓁蓁,不知如何是好。 祁蓁蓁略微整理了仪容,与暗卫一起,将食盐藏好,这才从容地出了厨房,来到院中。 敲门声响起,祁蓁蓁深吸一口气,打开木门,门外是一着常服、负手而立、沉默内敛的中年男子。 -- 第63页 那男子打量着祁蓁蓁,祁蓁蓁坦然回望。 夫人,肃州太守沉沉开口,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请进。祁蓁蓁从容一笑,让开身。 肃州太守与两个仆从走进,祁蓁蓁关好门。 公主殿下,肃州太守施了一礼,而后开门见山道,你到肃州来,实在让我难办。 我却要谢谢大人了,祁蓁蓁道,没有立刻抓我去威胁大将军,或者向皇上请功。大人乃是仁义之人。 肃州太守皱眉,仁义之人不好做,还请公主立即离开。 我若离开,祁蓁蓁微笑,不紧不慢地给他倒了一杯粗茶,还有谁来帮助大人呢? 此话怎讲?肃州太守盯着她倒茶的动作,神情默然。 肃州处在国界,抵御邵夙的压力很大罢?祁蓁蓁问道,士兵的粮饷,百姓的衣食,样样需要操心,朝廷却不管不顾,还在沉迷享乐。 公主。肃州太守沉沉出声,提醒祁蓁蓁不要说大逆不道的话。 祁蓁蓁不以为意,笑道,这便是我们做乱党的原因之一,没什么不好说的。 肃州太守沉默。 而我,祁蓁蓁道,愿意给大人白银一万两,粮食五千石,再加一个顾珣都欣赏的武将,帮助大人保肃州平安。 你肃州太守微微动容。 再进一步讲,祁蓁蓁知道他心里有些动摇了,继续胸有成竹地劝说,你与顾珣合作过多次,知道大将军剑锋所指,万人莫敌。顾珣迟早有一天会打到这里来,收服肃州只是早晚的事。既然左右是要归服,大人不如趁早悄悄归服,还能得到我们的资助。 公主未免海口。肃州太守下意识道。 是不是海口,大人自己心里有数。祁蓁蓁也不恼,微微一笑。 盛宁帝不得人心不是一日两日了。这皇朝,早已烂透,不堪一击。 何况,她还手握剧本呢!原书中顾珣攻到帝都不到一年,现在有了新的助力,只会更快。 肃州太守再度沉默。 祁蓁蓁也不催他表态,只默默观察着他,然后淡定地捧着茶杯喝了一口。等到察觉满嘴苦茶味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现在不应该喝茶,连忙把茶杯放下。 我暂时不能答复你。肃州太守终于抬起眼看向祁蓁蓁,公主形迹已经暴露,未免起乱子,还请你与惠妃娘娘随我走。 第41章 策反 我知大人不是想抓我们,而是想护着我们。祁蓁蓁道,只是我与惠妃娘娘还有事要做。大人不想起乱子,有另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 将洪夫人软禁起来。祁蓁蓁笃定道。她和惠妃的身份,只有宋子诚和洪家人知道。洪大夫本来是戴罪住在这里,人品也较为正直,应当不会主动生事。那便只有洪夫人了。 只要把洪夫人控制起来,不让事态扩大,便不会有问题。 肃州太守显然也明白,没有问这句话的由来,反而问,你和惠妃娘娘要做什么? 祁蓁蓁笑道,放心,并不会危害肃州安全,只是赚点钱而已。有钱才有能力资助大人啊! 肃州太守皱眉思考了片刻,才拱手道,还请公主小心行事,勿要暴露。 祁蓁蓁松了一口气,多谢大人。 肃州太守走后,祁蓁蓁想了想,既然肃州太守同意与她方便,那她也要拿出诚意来才行。 她与肃州太守初初接触,信任还不足,制盐的事暂不宜暴露。 于是祁蓁蓁当了自己的一支发钗,又稍微凑了凑,凑足五百两银子,令暗卫送去肃州太守府。 送银钱未免有贿赂之嫌,祁蓁蓁本来想送粮的。但现在乃乱世,粮食涨价,祁蓁蓁自己去买,只怕买不了多少。倒不如让肃州太守用自己的门路去买,反而能多买些。 暗卫离开之后,霞光正盛,整个泥巴小院金灿灿的。 祁蓁蓁在院中摘了一把宋子诚无聊种的小葱,拿出三个鸡蛋,和面下了一锅面条。 晚餐时祁蓁蓁把把肃州太守来过的事情说了。 顾澜皱眉道,想不到洪夫人竟会这样做,也不怕引火烧身。 祁蓁蓁点头,我们也算因祸得福,见到了肃州太守。既然已能安全留在这里,那我们不妨想办法扩大制盐规模。若能弄到在肃州制盐、贩盐的凭证,会方便许多。 如何扩大规模?顾澜沉思道,此事干系重大,不方便招人。 这确实是个问题。 宋子诚接口道,家里的盐石已煮完,明日可再去山中。刚好接下来我有三日休假,带几个信得过的兄弟,随你们一道去。 好。祁蓁蓁喜悦,顿了顿,又道,二姐便不去了罢? 我已经好多了。再说保暖便是了,多运动还可强身健体。顾澜说道。她毕竟是做过多年上位者的人,说这话很有一股威严。 大夫嘱咐你不宜劳累。祁蓁蓁不赞同道。 -- 第64页 顾澜要强,坚决要一起去。她是长辈,祁蓁蓁无法说服她。 宋子诚听了半晌,纳闷,怎么了,为何看大夫? 顾澜道,我回头与你说。 也不知二人是如何说的,第二日顾澜还是预备和他们一起去。 对此祁蓁蓁十分无奈。 祁蓁蓁命令四名暗卫往东南运盐,临行前嘱咐他们将她在肃州的情况转告给顾珣,说明将迟一段时间再回她既已打开了局面,便不想短短一个月就回去了。兴许顾珣会因此生气,但她一时也顾不得。 接着她拜托顾珣拨一万两银、五千石粮食和十个信得过的士兵。 她也想写一封信,奈何不会写繁体字,只好让暗卫代笔。既然是代笔,情意缠绵的话便说不出口。她想了想,只说了两句话:一切安好,勿念;肃州月色皎洁。 暗卫走后,祁蓁蓁与顾澜、宋子诚一行人便往咸水湖出发。 因为煮盐需要大量柴火,他们先在山中就地取材煮盐。又担心烟引人注意,便只煮了两日,便带着食盐与盐石回了城。 十日后,顾珣的钱粮人均已送到这次这家伙没有写下只言片语。 顾澜与宋子诚再度带人去盐水湖取盐石。 祁蓁蓁来到了肃州太守府。 肃州太守看到送到门口的东西,神色复杂,既有些动容,又有些忧虑。 公主不怕我私吞这些东西,然后再恩将仇报么?肃州太守问道。 祁蓁蓁笃定道,大人不会的,不说大人的品性,也不说大将军与大人的交情。只论一点,我有能力给大人这些东西,自然有能力给大人更多东西。大人想必明白这个道理。 肃州太守默然点头,确实。 祁蓁蓁又叹息道,如今大昌战乱,邵夙想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迟早会打过来。这些东西,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危着想。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肃州太守观察了几日,这位安怡公主确实如她所说,没有做任何危害肃州的事,他便信任了她几分。此时听了这话,他弯腰拱手行礼,涩然道,公主高义,若人人都能有公主的想法,国势也不至如此。 祁蓁蓁被夸得有些羞赧,大人过誉了,其实我也不是无所求。 肃州太守略一沉默,问,公主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拜托大人,帮我弄一张盐引。祁蓁蓁肃容道。 你肃州太守顿时一怔,声音低了几分。 祁蓁蓁郑重道,大人给我盐引,我会免费供一批精盐给大人,用于军队和百姓的饮食。 肃州太守长长揖礼,沉声道,既承了公主如此大的人情,必将为公主办妥。 祁蓁蓁喜上眉梢,亦行礼道,多谢大人。 另外,还想请问公主,您之前所说的,顾珣都欣赏的武将肃州太守迟疑问。 已在肃州兵营。祁蓁蓁微微一笑。 多谢公主,如此,我愿归于大殿下与大将军麾下,以效犬马。肃州太守长长地一揖到底。 大人快快请起,祁蓁蓁欣慰地笑了。 祁蓁蓁拿了盐引,又有了劳力扩大制盐规模,便在肃州境内开心地做起了贩盐的生意 她初步将贩卖目标定在了肃州城与周边县城中的富商身上,与顾澜分头行动。 因为是乱世,少不得有人想囤积居奇,大批购入食盐,留待以后高价卖出。 对于这种为富不仁的商人,祁蓁蓁毫不犹豫地提高价格,狠赚了一笔。 这一日她揣着厚厚的银票回到泥巴小屋,才去盐水湖两天不到的宋子诚和顾澜回来了。 顾澜脸色不虞,急道,情况不妙,你赶紧走! 第42章 遇险 祁蓁蓁惊诧,怎么了? 宋子诚凝重道,我在山上,远远看到了邵夙的黑云骑。 祁蓁蓁呼吸一顿,怎会这样?她记得书中,腊月邵夙才会攻击大昌啊,怎么现在提前了这么久? 顾澜急忙去屋内给祁蓁蓁收拾行李,肃州城不安全了,你赶紧往南走。 那你们怎么办?祁蓁蓁担忧地跟了进去。 诚哥是一个兵,而我亦是将军之女,自然在这里保家卫国。顾澜转头,目光坚毅地看着祁蓁蓁。 祁蓁蓁心里一热,郑重道,你们小心。 收拾了行李,带好了银两、银票与还未售出的食盐,又略作了些乔装,祁蓁蓁由顾珣派出的士兵与暗卫护着,一路往南去。 人多势必惹眼,祁蓁蓁将人马分成两路,自己只带了两个便装士兵与四个暗卫。 肃州往下是青州。 这一日中午,祁蓁蓁在青州城投了酒家,老实待在角落美美吃了一顿。出门的时候,一个青年男子迎面走来。 那青年男子二十多岁,鼻子略塌,唇厚,眉尾一颗黑而显眼的痣。 男子目光落在祁蓁蓁脸上,愣了愣,显现一丝狐疑。 祁蓁蓁面不改色,目不斜视,镇定地上了马车。 那男子一脸疑惑地走进了酒家。 -- 第65页 祁蓁蓁命令赶车的士兵赶紧走。 出门时遇到的那个年轻人,你们认识么?祁蓁蓁问窗边的那个骑马的士兵。 那士兵摸着脑袋想了想,不认识啊,公夫人,您认识? 祁蓁蓁蹙紧了眉心,没有回答。 如此显著的长相她却全无印象,显然是不认识那个人的,但对方的眼神让她不安。毕竟她现在是朝廷要犯。 待会出了青州城,全速前进。祁蓁蓁命令道。 是。士兵领命。 出了青州城,士兵挥动马鞭,让马快跑起来。但到底是不怎么灵活的马车,速度快不到哪里去。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被一队骑兵追上。 夫人坐好。那士兵骤然加速,祁蓁蓁一手固定好自己,另一手胡乱扯过几件衣服垫在身下与腰侧,减缓震荡感。 耳边有密集的马蹄声,簌簌射箭的声音,甚至有箭矢扎进马车车壁。 噗嗤一声皮肉划破的声音,一道血迹溅在了车窗帘子上。 祁蓁蓁不由得焦急起来,抿紧了唇。她从未一次面对过这么多敌人,且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头一次,她感到有些恐慌。 吁!赶车的士兵受了重伤,心里明白若马车失去控制后果十分可怕,便强撑着一口气将马车停下。 祁蓁蓁颠簸中撞到额头,觉得火辣辣的疼。 公主不要下车。那士兵嘱咐了一声,之后,再没有人和她说话。 外面是混战一片的声音,她有六个护卫,但是对方显然人多势众。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她自己又身体不便。 这次,恐怕难以逃脱升天。 祁蓁蓁握紧了拳。 对方会杀她吗?如果要杀她,她要想个什么办法来保命?如果被送去帝都,她要怎么和盛宁帝交锋?那个年轻男人到底是谁? 她正紧张地胡思乱想着,忽然间耳边响起一声马的悲鸣,同时间她的马车猛然动了,不辨方向地往前横冲直撞。 祁蓁蓁下意识地抓住木栏稳住自己,心脏却如坠冰窖。 马车失控了! 她没办法让马车停下来,只能在车里颠来倒去。 跳车吗?这么快的速度,跳车会有什么后果,她无法预计。 怎么办? 怎么办才好? 这一刻她无比想念顾珣。 要是顾珣在就好了。 顾珣。 顾珣!她终于忍不住红着眼睛喊了出来。 仿佛如有神助,那一刻顾珣居然真的出现在祁蓁蓁眼前! 祁蓁蓁怀疑自己眼花,用力眨掉眼里的泪水,只见顾珣摇摇晃晃地冲上前来。 那一刻马车忽然狠狠一顿,猛地一颠之后,无情地前倾。 祁蓁蓁只觉得自己往后一撞,又猛地往前栽去! 顾珣伸手稳稳接住了她,身子往前倒努力稳住重心,同时脚尖猛地在车底板一跺,伸手扶住她的头顶,借力冲天而起。 车壁被顾珣生生撞破。 顾珣抱着祁蓁蓁落在地面,轻轻顺着她的脊背,无比温柔道,好了,没事了。 时光和声音仿佛都静止,祁蓁蓁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由狂乱渐渐转为安稳。 她真的得救了吗? 祁蓁蓁看看顾珣,又转头看了看歪倒的马车,复又看看顾珣,鼻子一酸,再次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真得救了,可护卫她的六个人,都死了。 是她的错。 不哭不哭,没事了。顾珣亲吻她的发顶。 抱着顾珣哭了一阵,祁蓁蓁情绪稳定下来,终于抬头看向四周,发现一群己方士兵看着自己,顿时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从顾珣怀里退出来,低着头不说话了。 此地不宜久留。顾珣低声道,我们先走再说。 嗯。祁蓁蓁闷闷应了一声。 马车虽有损坏,但还能凑合用,原本拉车的马已经死了,顾珣令人换了一匹。祁蓁蓁再度坐进马车。 顾珣将自己的骏马交给一个士兵,自己亦坐进了马车。 拿水袋给祁蓁蓁喝了几口温水,顾珣低声问道,感觉可好些了? 祁蓁蓁轻轻点了点头。 那么,就见顾珣的声音与脸色都沉了下来,该是我们算账的时候了。 祁蓁蓁下意识地心虚,算什么账? 顾珣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眼里显出恼怒,答应我尽早回来,为何迟迟不归?若非我不放心特意来接你,你是想让我给你收尸? 祁蓁蓁摸了摸鼻子,嘟嘟囔囔道,也没那么严重罢? 还嘴硬!顾珣低喝,你想想你多少次遇险了? 祁蓁蓁吓了一跳,顿时不说话了,低着头,手规规矩矩地搁在膝盖上。 顾珣见她终于有了认错的模样,心软了些许,发不出脾气了。 生了一会儿闷气,顾珣冷冰冰问道,为何暴露了行踪? 肃州暴露行踪的事已经告诉他了,祁蓁蓁明白她是问青州暴露的事,遂纳闷道,有一个年轻男子,眉尾一颗显眼的黑痣,应当是他认出了我,然后告了官。可我不认识他呀! -- 第66页 顾珣眸光一沉,杜尚书的长子。 祁蓁蓁回想了一会儿记起来,是因杜夫人刺杀她而导致被贬出京的杜尚书。 他们原来在这里。祁蓁蓁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多关注朝堂的事了。 十月十五之前,我一定拿下青州。顾珣心里有气,语气也格外冰冷。 明白他是为了自己,祁蓁蓁有些感动,握住他的手,青州不好拿下吧?否则顾珣也不会急匆匆离开了。 青州太守是徐皇后一派的,劝降必定无用。顾珣傲然道,但若打起来,也并不难。 嗯,祁蓁蓁微微一笑,我相信你。 两人温存了片刻,祁蓁蓁想起正事,对了,邵夙攻打肃州了。 顾珣皱起了眉,显然邵夙才是真难对付的,他们竟来得这样快。 你有什么打算?祁蓁蓁问道。 顾珣低眉沉思了片刻,目光落在祁蓁蓁身上,坚决道,我会安排妥当,你安心休养一段时间。 啊?祁蓁蓁无奈了。 她喜欢做咸鱼,却并不想,在别人都在出生入死的时候,做一条什么都不知道的咸鱼啊! 但是无论她怎样软磨硬泡,顾珣都不松口。 担心再有围追堵截,顾珣夜里也命令赶路,自己则抱着祁蓁蓁充当人形床垫方便她睡觉。 就这样昼夜兼程,四日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云州。 马车停在家门口,顾珣伸手搀祁蓁蓁下马车。 这时祁蓁蓁听到一个清越的女声,民女沈若晴,见过大将军与公主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蓁蓁:你吼我。 顾珣:作者安排的,我去砍她。 第43章 不甘 祁蓁蓁一顿,看向顾珣,眉一挑,用眼睛问:她怎么在这里? 顾珣眼露几分狐疑与不耐,没有立时说话,牵祁蓁蓁下车,冷淡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沈若晴站直身子,坦然答道,有事禀报,但我没有见到许大人。 禀报给大殿下亦可,不必来寻我。顾珣淡道。 是。沈若晴领命,心里却一沉。 顾珣待人一贯冷淡,这一幕看似平常,但沈若晴还是觉出不同。 沈若晴乃是富商,倾其所有追随顾珣,算得上是顾珣的一大助力,不说让顾珣青眼有加,起码也应该正眼相待。 然而顾珣,甚至没有正式见过她一次。有时遇见,要么视若无睹,要么说话不会超过三句。 他对别人,虽不热情,却至少是礼貌的。 沈若晴感觉到了他的刻意回避与冷淡。 这是为什么?她想不通。 她从小被父母捧在掌心长大,受尽宠爱;因父母的声望与优渥的家境,别人对她都是热情的、亲切的、恭敬的。 她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冷遇,心里便生出几分羞恼与不甘来。 况且,她从十岁起,便听着顾珣的传奇成长。逐渐长成的少女,耳边是年轻将军的英武不凡、战功赫赫、所向披靡,心湖忍不住泛起涟漪。 而如今,这个令她心驰神往的人在她眼前,她捧上所有的虔诚,对方却从一开始就不屑一顾,这叫她如何甘心?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是因为他不近女色吗? 沈若晴的目光落在传闻里,强塞给顾珣的安怡公主身上。 祁蓁蓁察觉到沈若晴的目光,那目光带着微妙的探寻和忌惮,仿佛把她当做了一个竞争对手。 祁蓁蓁忍不住在心里低叹:看来,就算她改变了故事开头相遇的方式,但还是改变不了人物的情感审美啊! 下人早已闻讯赶来,候在门口。红荔眼睛泛红,喜道,公主,你可算回来了。 嗯,回头与你说。祁蓁蓁微微一笑,又对沈若晴露出一个友好的笑来,沈姑娘。 沈若晴看着祁蓁蓁,女子比她还年少一些,面若海棠,美艳逼人,仪态也大方端庄实在是个可人儿。 她想到,若说顾珣不近女色,可刚才,对公主的爱护是分外明显,第一次见面时的共骑也是那般亲密。 公主言重了。沈若晴压着疑惑与不甘,朗声回应。 听闻沈姑娘已入夫君帐下效力,当真是让夫君如虎添翼。祁蓁蓁微笑道,日后财政后勤,还要多仰仗姑娘。 赏识的话让沈若晴心里的不甘弱了几分,却又升起些许别的复杂情绪。 公主谬赞了,沈若晴低沉答道,能入大将军麾下,是我三生有幸。 她说后一句话的时候,偷眼去看顾珣,却见顾珣的目光全在祁蓁蓁身上,神情不动,眼里却有深沉的柔情。 祁蓁蓁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也不点破,笑道,这院子里往来的都是男子,整日里打仗啊钱粮啊谋略啊,听得耳朵起茧。如今既有了姑娘,又与我年纪相仿,能否请姑娘有空过来坐坐,与我聊天解闷? 沈若晴抬头,见祁蓁蓁眉眼坦然带笑,不由得情绪更为复杂,道,承蒙公主不弃。 这样一个女子,大概很难叫人讨厌。 -- 第67页 沈若晴走在去客栈的路上,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身边的婢女忽然气道,安怡公主比不上小姐您,小姐不要难过。 沈若晴回过神,低斥,胡说什么! 那婢女自小跟随沈若晴,完全偏向她,理直气壮道,公主虽然身份尊贵,但也仅限于此。她与皇上反目,无财无权无势,不像小姐您,知书达理,家财万贯,还懂得武学。您才是最配得上大将军的人。 休得胡言乱语。沈若晴面上制止了她,心里却忍不住顺着婢女的思路想去了。 另一边,顾珣扶祁蓁蓁去往内室休息。 你让沈姑娘多来走动,有什么打算?顾珣轻声问。 祁蓁蓁想起之前的事,眼睛一转,神情染上三分委屈与倔强,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 顾珣神情一顿,又见她眼眸转动间顾盼生辉,表情透出娇软与妩媚。 心顿时痒了起来。 顾珣弯腰将祁蓁蓁抱起,转过屏风,将她放平在大拔步床上。 祁蓁蓁吓了一跳,伸手抵住他的胸膛,下意识问,做什么? 不做什么。顾珣将她的手扯开,低头深深吻了下来。 祁蓁蓁喘了几口气,转开脸,红荔还等着我。 我知道,顾珣失笑,轻声道,青天白日,我真不做什么。 只是想亲亲她罢了。 祁瑞恒从太守府一刻不停赶了回来。 隔了两月未见,少年器宇轩昂,精神抖擞,看来调养得不错。 祁蓁蓁心头放下一件大事。 几日后沈若晴怀着复杂的情绪,来到了祁蓁蓁家里。 祁蓁蓁坐在院中树荫下,手捧着一杯参汤,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公主可是遇到难题?沈若晴见状问道。 祁蓁蓁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夫君。 沈若晴存了一些打探的心思,又耻于显露,谨慎问道,大将军怎么了? 夫君如今正是辛苦的时候,我又有不少事务要忙,顾不得他,便想为他纳一门妾室相照料。祁蓁蓁忧虑道,不料夫君不同意,还直言要效法顾老将军,此生绝不纳妾。 沈若晴心一沉,一时间竟怀疑祁蓁蓁是不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但祁蓁蓁皱着眉头盯着手里的碗,忧虑做不得假。 所以顾珣,是真的不会纳妾么? 沈若晴心里有事,话语迟滞,大将军专宠你一人,岂非好事? 祁蓁蓁叹道,女子专宠,容易落骂名啊!顾家子息单薄,大将军两代单传。我为人妻,本应为顾家开枝散叶,奈何过不了夫君这一关。夫妻恩爱是好事,但我亦怕以后无颜见顾家列祖列宗。 沈若晴父母恩爱,对她亦宽容宠爱,养成了她不同于深闺女子的胸襟气度。她是有些看不起祁蓁蓁这作茧自缚的言论的,但此刻,她的重点却都在顾珣不会纳妾一事上。 因为沈若晴心事重重,聊天不了了之。 祁蓁蓁看着沈若晴离去,喜笑颜开,令红荔将参汤热了,一口气喝完。 她刚放下碗,顾珣便与孙勇、许琢进门来了。 你们来了。祁蓁蓁起身,对孙勇与许琢点头致意。 两人亦对祁蓁蓁行礼。 孙勇见到红荔,黝黑的面庞上疑似升起几许红晕。他摸了摸脑袋,傻笑,红荔姑娘。 红荔也是脸孔一红,低头急匆匆往厨房送碗。 祁蓁蓁看了这一幕,微笑,心想这一对算是成了。那么另一对 她看向许琢,这人正看着孙勇,脸上有几许调侃和祝福的意味。 祁蓁蓁转向顾珣,道,刚才沈姑娘来过。 她眼角觑着许琢的脸,但见这人表情如常,并没有诸如失落、在意之类的情绪。 祁蓁蓁觉得有些怪怪的。 来做什么?顾珣随口问道。 唔,就随便聊了聊女子之间的话题。祁蓁蓁并不是想和顾珣聊沈姑娘,只是借她试探许琢的反应,因此随便回答了这个问题。 顾珣也不再追问。 公公主殿下,孙勇红着脸,结结巴巴道,听闻您在肃州先是制盐贩盐,后是劝服肃州太守,此等功业,实乃令我等拜服。 祁蓁蓁乐了,是吗? 孙勇继续磕磕绊绊道,公主蕙质兰心,胆识过人,冰雪聪明,叫人敬佩。 祁蓁蓁瞥了一眼许琢,笑吟吟的模样,这些话是许大人教你说的罢? 孙勇脸涨成猪肝色。 许琢注视着她,赔礼笑道,公主当真慧眼。 祁蓁蓁摆摆手,直说罢,有什么事? 孙勇拱手,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道,请公主将红荔姑娘许配给我。 嗯?祁蓁蓁看了看他空空的双手,既然是求亲,连礼物都不带,诚意呢?她知道孙勇爱护士卒,不计较个人得失,钱粮都分给了别人。这样说,不过是强忍笑意故意逗他。 -- 第68页 许琢再度作揖,笑道,眼下正是特殊时期。公主殿下胸襟广阔,必然不会拘礼。 许琢你太狡猾了!祁蓁蓁好气又好笑。被许琢这么说,她若再计较,不就成了胸襟狭窄了么? 许琢看着她,但笑不语。 孙勇连连行礼,苦哈哈地说,还请公主松了金口。 顾珣亦弯腰拱手,认真道,请公主同意。 这下求亲的规模不小了。 祁蓁蓁终于忍不住笑,好罢,看在大将军与许大人的面子上,我便同意了。红荔如我亲妹妹一般,你以后万不可让她受委屈,也不可让她生活清苦。 孙勇连连保证,就差指天发誓了。 约定夺取青州后便回来迎娶红荔,孙勇与许琢离开了。 祁蓁蓁目送两人远去,对顾珣狡黠笑道,我有一个计划。 第44章 隔阂 祁蓁蓁对顾珣笑道,我有一个计划。 嗯?顾珣扶她坐下,问,什么计划? 我已告诉沈姑娘,你此生不会纳妾,暗示她绝了对你的心思。祁蓁蓁笑道,都说患难见真情。接下来,只要我们设计,把她与许琢往绝境里逼一逼,事情兴许可成。 顾珣低下眼,拈了一粒点心喂进祁蓁蓁嘴里,淡道,我觉得,阿琢应当并未心许沈姑娘。 啊?祁蓁蓁含着点心,含糊地吐出一个问字。怎么会这样?这剧情怎么又来这么一个大的变化? 所以你的计划歇歇罢。顾珣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每天那么多想法,不累么? 我是为了你啊。祁蓁蓁吞下点心,软软说道。转念一想,许琢不喜欢沈若晴,便不会因她与顾珣心生嫌隙,这是好事。 为谁都不行,顾珣低沉而又坚决地命令,不许累着自己。 我不累,祁蓁蓁无奈而笑,已经休养好几天了。大家都在忙,你能不能派给我一点事? 当真闲不住?顾珣低头专注地看着她。 不是闲不住,祁蓁蓁不自觉撒起了娇,是大家都在忙,我不做点什么,于心难安啊!你就给我一点事做行不行? 顾珣忍不住心软,沉吟了片刻,你运回来的盐,我已处理了一部分,剩下的便由你处理罢。 好。祁蓁蓁顿时眉开眼笑,左右一瞟,趁没人,偷偷在顾珣嘴角轻轻一啄。 顾珣一怔,摸了摸唇角,而后强撑着面瘫脸,道,明日我带孙勇、许琢前往青州,你好生休养,有事与恒儿、赵秉心商量。 他又低声嘱咐,这一去恐怕会有些久。 祁蓁蓁乖乖点头,你一切小心,我等你回来。 顾珣走后,祁蓁蓁与赵秉心商量过后,继续贩盐大业。沈若晴也往青州去了,祁瑞恒每日早出晚归,鲜少见到人。 因为邵夙来犯,盛宁帝那边,朝堂就先攘外还是先安内的问题吵成一片,除了青州与支援青州的宁国公部,各州县都在观望。所以云州的局势很稳。 周褚被派去支援边关,云州城由林平守卫。 祁蓁蓁的日子过得有条有理,忙而不乱。 只半个月,祁蓁蓁手头的盐便处理完了,又赚了一笔。肃州那边正在打仗,制盐事业被迫中断,她只能寄希望于局势稳定后,顾澜会再度将之开启。 祁蓁蓁习惯了出门忙碌,一时闲下来,竟然宅不住了,便想出门走动。恰是金桂飘香的时节,祁蓁蓁坐了特意垫得柔软的马车,出门去城西的树林赏桂。 秋高气爽,阳光灿烂,祁蓁蓁走在婆娑树影下,闻着桂花馥郁的香气,觉得心旷神怡。 公主,转眼间,您与驸马爷成亲一年啦!红荔兴高采烈道,我真高兴看到你们感情越来越好。 想到最开始顾珣眼里的杀意弥漫,再到最近的体贴入微,祁蓁蓁也忍不住微微一笑。 这时她眼角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看去,那锦衣华服的少年,不正是祁瑞恒?而他旁边的娇小女子,则是云州太守姚磊的女儿。 两人带着少男少女固有的矜持与青涩,一边谈笑一边赏桂。 看样子是约会。 少年约会大概都不希望被长辈看见。于是祁蓁蓁笑着隐蔽了自己,没有作声。 但祁瑞恒却看见了祁蓁蓁,便与姚氏说了几句。姚氏羞涩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皇姐。祁瑞恒姿态端方地走了过来,向祁蓁蓁略施一礼,你怎么出来了? 出来散散心,老待在家里闷。祁蓁蓁笑道。 这边风光很好,适合闲来走一走。祁瑞恒微笑附和道。 祁蓁蓁想了想,问,你喜欢姚家小姐?原本他们的认识带着目的性,如果两人现在发展出了真情,倒是好事一桩。 祁瑞恒的神情深沉下去,淡道,大概喜欢罢。 祁蓁蓁不解,喜欢就是喜欢,什么叫大概喜欢? 祁瑞恒难堪似的偏开头,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低声问,皇姐,你想做皇后么? -- 第69页 祁蓁蓁陡然一惊,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因为皇位,少年对顾珣起了一些微妙心思。 他与姚氏来往,是为了培植自己的力量。 恒儿,祁蓁蓁严肃地看着他,当初你舅舅,差点为了你的母亲而杀了我。他对你的感情,绝不会逊于他对世上任何一个人。 祁瑞恒脸露愧疚,低垂着脸,看着桂树的树干,没有作声。 祁蓁蓁闭了闭眼,神情沉重,也不说话了。 说什么呢? 原书中,顾珣的仇恨值被刷得太高,心里堵着一口气,一直到作者坑掉那一章都没有缓解。 她推测,作者应该是想让顾珣做皇帝的,顾珣心里也并不拒绝。 现在的顾珣,手握实权,凡事都是他做主,令人忌惮也不稀奇。 但是剧情已经改变:惠妃健在,祁瑞恒康复,她这个强塞的妻子与顾珣感情却很好,和顾珣结过仇的人也大多被打脸;顾珣的仇恨值大大降低。 那么,顾珣还会想做皇帝吗? 祁瑞恒贵为皇长子,流的是皇家的血,自小接受的都是君王教育,骨子里认为自己才是正统。他呢,会放弃做皇帝吗? 似乎谁都有理由,谁都没有错。 祁蓁蓁一时间觉得自己思绪十分纷乱,也没有兴致秋游了。 祁瑞恒眼角瞥见她脸色不好,连忙关切道,皇姐不舒服么? 祁蓁蓁蹙眉道,我要回家。 红荔便小心翼翼地护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上,祁蓁蓁闭着眼,祁瑞恒低着眉,两相无语。 回到宅中,祁蓁蓁往内室走,祁瑞恒没有跟过来。 红荔,今日之事,不可透露出去。她肃声吩咐红荔。 可是红荔犹豫,以她的心思,肯定是向着祁蓁蓁与顾珣的。 我得好好想想。祁蓁蓁躺到床榻上,揉了揉额角,闭上了眼。 原书中顾珣心里有恨,没有太多余裕去关心祁瑞恒,作者也很少写到这个少年。 现在,祁瑞恒生龙活虎地站在他们面前,还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内心深处,她是不想对付祁瑞恒的。偏偏祁瑞恒与许琢、沈若晴那样的因情生隙不一样,她即便有心解开,也有些难以着手。 与赵秉心商量么? 赵秉心是她的老师,会不会也是祁瑞恒的老师?他是站在顾珣这一边,还是站在祁瑞恒那一边? 红荔小心翼翼劝道,公主也不必忧心,大将军那边想法还不知如何呢。 祁蓁蓁心一动,猛然睁开眼。是了,她还不知道顾珣的想法,就一个人在这里忧来愁去,实在是自找麻烦。 一切,等顾珣回来再说。 即便有了微妙的隔阂,她还是信得过祁瑞恒的。 情况短时间内都不会很糟。 大半月后顾珣回来,青州被顺利拿下。云州到肃州连成一片,都成了顾珣的的领地。 顾珣凯旋,祁蓁蓁觉得与有荣焉,笑容满面地替顾珣脱去铠甲。 瘦了些。顾珣打量她,眉目温柔。 我还觉得我被红荔喂胖了。祁蓁蓁失笑,倒是你,当真瘦了。更显得脸孔棱角分明,有几分凌厉。 这四处征战的活,真不是普通人干的。太辛苦了!她不禁有些心疼。 两人小别重逢,分外喜悦。祁蓁蓁不愿扫顾珣的兴,便没有对他说到祁瑞恒的事,想着下次应当就有机会说了。 顾珣沐浴过后带祁蓁蓁去太守府出席庆功宴,又犒赏三军,喝了些酒,回家后很是疲倦,祁蓁蓁让他早早歇下了。 第二日一早,祁蓁蓁醒来的时候,身边的被窝已经又空又凉。 顾珣在太守府议事到下午才回。 祁蓁蓁为他奉上参汤,叹道,你太辛苦了。 顾珣拉过她的手摩挲了两下,低声道,大家都辛苦。 祁蓁蓁闷闷的,没有作声。 邵夙那边,周褚与宋大哥十分顺利,皇帝手下的州县却节节败退,声望日低。如今扩张正当时。顾珣拉她坐在自己膝头,轻声道,三日后我带林平去株州,恒儿会与赵秉心、孙勇南下沧州,许琢与姚磊留守。 这么赶?祁蓁蓁诧异道。 嗯。顾珣明白她能理解,也不多加解释。 这样分兵没问题罢?祁蓁蓁确实理解,闷闷换了个问题。 嗯,没问题。顾珣微微一笑,伸出拇指揉了揉她微蹙的眉头,接下来,你该操心红荔与孙勇的婚事了。 好。祁蓁蓁的情绪好了些,略整理了思路,正准备和他说祁瑞恒的事,忽然下人急急进来禀报,大将军,公主殿下,许大人来了,说有急事要与大将军商量! 第45章 抓走 忽然下人急切禀报,说许琢来了,有急事要与顾珣商量。 顾珣神情一凛,低头嘱咐祁蓁蓁,我去看看,你好生休息。 哎,祁蓁蓁连忙道,我一起去看看。 她好歹知道有些剧情,说不定能帮上忙。 顾珣回头短处地看了她一眼,点头,伸出手。 -- 第70页 祁蓁蓁被顾珣搀着,二人一道来到前厅。 许琢站在桌旁,手里握着一杯茶,却没有喝,眉宇间有几分忧烦。 怎么了?顾珣问道。 许琢回过神来,看了祁蓁蓁一眼,简单地行了个礼,答道,刚得到消息,沈姑娘在云株两州交界地带失踪了,疑似迷路进了渺无人烟的深林。 祁蓁蓁低眉,原剧剧情乱了,但这个事情她记起来了。 沈若晴去株洲处理生意上的事务,回时为了节省时间,特意抄近路,结果遇大雾迷路进了深山老林。 在深山老林迷路,是很危险的事情。 顾珣略一沉吟,我这就带人去找。 祁蓁蓁忧虑地叹了口气,这发展,倒是和原著贴合了。就是不知道沈若晴到底会不会想通。 顾珣转身低头看她,脸上有些许为难,我 祁蓁蓁肃容道,我理解的。沈姑娘毕竟是你的得力助手,诸多事务离不得她,要尽快找回来。周褚不在,孙勇大婚,恒儿大病初愈,赵秉心与许大人都是文人,姚磊要主持云州事务,林平能力一般你去找最合适。 许琢既然并不喜欢沈若晴,也不必特意带上他了。 顾珣叹了口气,温柔浅笑,我会记住你说的。 我想问,我能否和你一起去?祁蓁蓁认真问。 顾珣表情变了,严肃道,此去必然辛苦而危险,你就在家休息。 我想跟你一起去。祁蓁蓁坚持。 不行。顾珣亦是毫不退让。 许琢在一旁轻咳一声,公主殿下,大将军也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事不宜迟,大将军应及早动身。 顾珣转向许琢,果断道,原定计划不变,你让林平三日后带兵驻扎在云株边界,等我的命令。 好。许琢应道。 顾珣回房换衣服,祁蓁蓁黑着脸跟了过去。 别生气了,顾珣轻声哄道,我会尽早回来。 祁蓁蓁矜持着脸,干巴巴道,我梦到过这件事情。没记错的话,沈姑娘在一片枫叶红得像火的树林旁边。 顾珣轻轻抬起了她的脸,深深看着她,此生此世,我只心悦你一人。 祁蓁蓁冷冷瞪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走,走到门边,却又想到顾珣此去危险,实在不应该让他心有挂碍地上路。 他难得说这样直白的情话,得不到回应恐怕会失望。 祁蓁蓁又沉着脸走了回来,道,路上小心,等你有时间了,我想与你一道出游。 好,一定。顾珣伸手搂住她,轻轻摸了摸她的乌发。 关于祁瑞恒的事,祁蓁蓁到底没有机会说出来,只能等下次见面。 顾珣走后,祁蓁蓁与许琢等人尽心为红荔、孙勇筹备婚礼。 婚礼虽然简单但却喜庆,除了顾珣缺席外并无遗憾。 婚礼后诸人按计划各行其是。三日后祁蓁蓁得到消息,顾珣已顺利找到沈若晴,与林平会合,带兵攻打株州。 宁国公整编军队,下令死守,部下中又有一人骁勇善战,于是战况一时陷入胶着。 天气一日凉过一日。云州城里新添了许多外来人口,祁蓁蓁配合许琢安置他们。 红荔不放心祁蓁蓁,即便成了婚有新家,却每日待在祁蓁蓁宅子里,照旧伺候她。 祁蓁蓁笑道,如今你也是将军夫人,怎能屈身伺候我? 红荔不听,夜间便睡在祁蓁蓁卧室屏风外的小床上,方便照顾她。 这夜,祁蓁蓁因为做了噩梦而惊醒,黑暗中却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有的似乎在屋顶,有的在地面。 怎么回事?祁蓁蓁坐起身,一阵惊疑。 下一刻忽然有声音划破寂静,有刺客! 紧接着响起了兵器相撞的声音。暗卫和刺客战成一团。 红荔终于被惊醒,猛地翻起来,衣服也顾不得穿,跑到祁蓁蓁身边,一跌声问,公主您没事罢? 没事。祁蓁蓁握紧了她的手。宅子周围有暗卫守护,她并不十分担心,大脑高速运转着:为什么会有刺客?是针对她而来的么?抱着什么目的? 红荔做出一个护卫的姿态,焦急地嘱咐,公主殿下,您千万别出去! 嗯。祁蓁蓁蹙眉应声。 片刻后打斗声渐渐远去,消失。 两人凝神听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声音了之后,红荔松了一气,这才记起要给祁蓁蓁披一件衣服,喜道,贼人被打跑了。 府上的男丁急急跑过来,在外面询问,公主殿下,您没事罢? 没事。祁蓁蓁扬声问道。 您别出来。下人嘱咐了一声,脚步匆匆地走了,大约是去处理狼藉的打斗现场。 又过了片刻,就在祁蓁蓁心万全定下来的时候,忽然屋外又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打斗毫无预兆地再度开始。 怎么回事?红荔大惊。 祁蓁蓁对这情况感到焦灼了。 因为第一波打斗,大部分暗卫被引开了,宅子里只剩下两三个暗卫守卫。 -- 第71页 很快就有一个黑衣蒙面的大汉一脚踹开了房门,手里提着刀,刀口淌着血。 眼见大汉朝床走过来,红荔心惊胆战,张开双手护着祁蓁蓁,颤声道,不许伤害公主! 祁蓁蓁心内焦急,抿紧了唇,掀被下床,挡到了红荔前面,你有什么目的?不如我们谈一谈? 黑衣人锐利如鹰的眸子看着她,根本不说话,几步上前,不容祁蓁蓁反抗,手一举,打晕了她。 红荔被摇醒了,睁开眼,她躺在卧室的地面,面前是一个暗卫。 公主呢?暗卫焦急问道。 红荔想起祁蓁蓁被打晕,紧接着她也被打晕的事,表情一急,眼眶瞬间红了,公主被他们抓走了! 该死,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那暗卫恨恨地一捶地面。 现在怎么办?红荔六神无主地问道。 事关重大,赶紧禀报许大人与姚大人。那暗卫答道。 红荔这才找到方向,连忙爬起来,匆匆披上衣服,与另一个下人分头去禀报。 许琢连夜被叫起来,急忙点上蜡烛,披衣起床。 门房拍门禀报,公主身边的红荔来了,说公主被刺客抓走了! 许琢心一跳,差点在床踏板上一脚踩空。他稳了稳自己,沉声问,你说什么? 门房道,公主被刺客抓走了! 许琢茫然了瞬间,猛然回过神来,麻利地穿好衣袍,套上披风,走出了门。 红荔见到许琢,连忙将今夜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两波刺客调虎离山么?许琢自言自语道。 两人坐马车回到祁蓁蓁的宅子,现场已整理完毕,一个暗卫对许琢说道,除了一个暗卫死亡,其他的都只是受伤或被打晕。刺客的刀上涂了麻沸散。 许琢想静下心来听暗卫禀报,但发现自己思绪竟然不太受自己控制。一向冷静从容的他,罕见地有些乱。 许大人?见他不出声,红荔着急催促。 看样子,他们的目标只是尽快抓住公主。许琢肃容道。 那怎么办?红荔眼眶又红了,公主孤身一人,若是受苦受惊了如何是好? 许琢垂下眼,指尖掐住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做分析。 想抓祁蓁蓁的,有许多可能:有私仇,或者想利用她威胁顾珣。 但是了解祁蓁蓁住宅的情况,并能做出针对性部署,还不愿伤及无辜的,会是谁呢? 蓦地,许琢看到地上有一串东西,在火光下微微反射出橙黄的光芒。 第46章 追踪 祁蓁蓁睡得不太舒服,慢悠悠转醒,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 眼前是一道靓丽的背影,乌发,红衣,身形纤细玲珑。那人沉默地看着车窗外,面无表情。 祁蓁蓁神情亦冷了下来,沉沉开口,沈姑娘。 沈若晴转头,沉静地看着祁蓁蓁,淡淡道,你醒了。 你如此大费周章地请我来,有何贵干?祁蓁蓁冷声问。 我尝试过放弃,沈若晴没什么表情,但我做不到。青州城里看他如战神一般威震四方,云州边界亦是他不惧危险救我,我 沈若晴渐渐激动起来,深吸一口气,你说他不会纳妾,那,只要让你消失就好了。我能文能武,与大将军志趣相投比你更配得上他。 祁蓁蓁沉默半晌,道,难怪说顺境看不出人品,逆境才行。 原书中沈若晴即便一时遭遇挫折,那也是为了助她与男主感情升温。长远来看,算得上顺风顺水,要什么有什么。 这样的顺境中,沈若晴一直是人品良好的形象。即便对待炮灰祁蓁蓁,也有三分善意。 但是现在,逆境来了。 沈若晴没听懂祁蓁蓁这句话的意思,也没有纠结,无奈道,你很好,我不想伤害你。我会给你安排落脚之地,让你衣食无忧地度过余生。 祁蓁蓁叹息。心存善念的人,因执念而走上极端,大概很难回头。 人生八苦,沈姑娘听过么? 沈若晴脸色变了变,现出几分凄楚,爱别离,求不得。你是想说你与我么? 我是说顾珣。祁蓁蓁想起他的模样,眼露几分心疼,你在我们感情最好的时候将我掳走,我会成为顾珣此生最大的执念。以后没有什么人能走上他心头。 沈若晴咬了咬下唇,眼露几分痛苦挣扎,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我会倾尽余生来对他好。 祁蓁蓁垂下眼,没有再试图说服沈若晴。 借着车帘掀起的空隙,她朝外看去。道路两旁山林清秀,有不少常绿树木,看起来,这里应当还是南方。 沈若晴会把她送去哪里?红荔此时应当已经告知许琢自己失踪的消息了,许琢会查到她的踪迹么? 祁蓁蓁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着急了。 车又行了一刻钟,沈若晴平淡道,我只能送你到这了,你在我安排的地方好生住着,不要生事。 -- 第72页 待她下了马车,祁蓁蓁注意到,除了马夫,还有两个随从押送她,一个冷厉,一个和蔼。 祁蓁蓁试图说服他们,沈姑娘给了你们多少好处,你们让我走,我给你们双倍,如何? 没有人理他。 无论祁蓁蓁怎样威逼利诱,那三人都不为所动。其中那个神态冷厉的随从甚至上来,伸手点了祁蓁蓁的哑穴。 祁蓁蓁口干舌燥,不能说话,又没得水喝,十分难受。意识到随从身负武艺,祁蓁蓁不敢轻举妄动了,只能掀开车窗帘子往外看,焦急地寻找可利用的机会。 但是她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中午时一行人投了路边一家酒家。 祁蓁蓁不能说话,只默默地打量环境。 毕竟是乱世,酒家人不多,几个人闷闷吃饭。 祁蓁蓁不指望不会武功的普通百姓救她,只能找机会刷存在感。这样万一许琢或者姚磊找来,也可以有人指路。 她趁店小二递上茶壶的时候,故意一甩手,茶水顿时泼溅到他的手臂上。 哎!店小二惊叫起来。 祁蓁蓁冷冷一瞥他,不说话。 店小二瞧见她这模样,有些恼怒。和蔼随从连忙陪笑,道,小哥儿别生气,我家夫人不会说话,我替她给你赔个不是。 祁蓁蓁缓和了神色,略一欠身。 店小二便嘀嘀咕咕地退下了,重新给他们上了一壶水。 吃完饭后,三个人继续带着祁蓁蓁赶路。 祁蓁蓁焦急而又无奈,不知道他们到底要把自己带到哪里。 许琢捡到的东西,是一个红色编绳的铃铛。这种小玩意儿,在邓州很常见,是长辈送给子孙护身用的。 铃铛上刻着一个刀字。 邓州,刀,对顾珣的宅子情况熟悉,不欲伤及无辜,只抓祁蓁蓁。 许琢把所有的信息梳理一遍,脑海里浮现了沈若晴的模样。 他一早与沈若晴因公来往,知道沈若晴有一个随从,叫做赵刀。赵刀其人气质冷厉,比较惹眼。 他也知道,谈到顾珣时,沈若晴眼神与话语里透露出的情意。 午膳后沈若晴来找许琢商谈事务,许琢注意到,她常用的随从换了一个。 许琢忧虑道,公主出事了!昨夜被刺客抓走,杳无踪迹,不知生死。 沈若晴瞬间心虚,道,怎会如此?可有蛛丝马迹? 许琢审视她的神态,烦恼道,没有任何踪迹,不知如何追查。这下不知该如何向大将军交代了。 此事甚大,大人还得再查查,沈若晴垂眉肃容道,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随时开口。 好。许琢忧愁地一点头。 待沈若晴离去,许琢立即拿起毛笔,画下了赵刀与被换下的那个随从的画像,派人去云州三个城门询问。 等待的过程,他又认真画下了祁蓁蓁的画像。 不多时许琢得到回应,南门的守城士兵,一早见到过画像上的人,护着一辆马车出城。 许琢找到方向,立刻带人,骑马往南门追去。 往南也有广大的土地,岔路众多,要找一个人比大海捞针强不了多少。但别无他法,也没有时间可以浪费,许琢只得带人拿着画像一条路一条路地反复询问,每条路往前找寻二十里,没有结果便换下一条。 二更将至的时候,许琢终于来到了即将打烊的酒家。 小兄弟,许琢腿脚发麻,却顾不得,喊住将要关门落栓的店小二,展开三张画像,问道,你可有见过这三个人? 店小二将灯笼凑上前,看了画像一眼,笑道,公子你这画跟真人似的,真是厉害。 那你可曾见过画上之人?许琢强忍疲惫,温声问道。 见过啊,店小二指了指画像上的祁蓁蓁,这位夫人还泼了我一身水。长得跟天仙似的,可惜是个哑 他们往哪边去了?头一次许琢不顾仪态地粗暴打断了别人的话。 那边。店小二伸手一指。 许琢立即回头,大步跨上了马,一勒马缰,借着微弱月光疾驰而去。 祁蓁蓁背靠着车壁,霍然睁开眼睛。她听到了疾驰的马蹄声,轻轻掀开了马车的窗帘。 围着火堆休息的三个男人更早听到了,立即熄灭了火堆,警惕地望着道路那边。 许琢闻到了木材燃烧的烟味,放慢了速度,四处打量。 在那里!一个暗卫指着路边的树林。 赵刀立即抽出佩刀,一刀将绑住马车与马的绳子砍断。马车骤然前倾,祁蓁蓁猝不及防地失去平衡,骨碌碌地滚出了马车,撞得头晕眼花。 赵刀粗暴地将祁蓁蓁拎上了马,坐在她身后,然后扯着马缰一甩,马匹狂奔。 祁蓁蓁修养再好,此时也忍不住在心里爆了粗口。 你不仁我不义。 救兵都来了,她不会容许自己再被带走。 她当即从头上拔出发钗,对准赵刀的手臂狠狠刺去。 啊!赵刀瞬间剧痛,条件反射地一掌打向祁蓁蓁,祁蓁蓁摔倒在地,滚了一圈,撞上一棵树,痛得面色扭曲。 -- 第73页 赵刀几人只得停下来抓祁蓁蓁。 这一耽搁,暗卫们便追上来了,与赵刀三人战到一起。 许琢下马,几步追上来,扶住祁蓁蓁的肩膀,急声问,怎样,可有伤到哪里? 祁蓁蓁擦去嘴角的血迹,坐起身,气道,这一笔账,我一定要找沈若晴讨回来。 许琢看她嘴里流血,瞬间惊慌失措,根本不敢碰她,被打伤了?还是撞出内伤了? 黑暗中祁蓁蓁也看不到他脸色惨白,气哼哼道,没有,只是不小心牙齿磕到嘴巴了。 许琢被吓得飞走的魂又飞回了身体里,见她中气十足、精神抖擞,松了一口气,你真是吓坏我们了。 祁蓁蓁缓和了语气,真诚道谢,谢谢你,许琢。 她站起身,看着那边的战况,只见三人寡不敌众,就要败走。 许琢冷道,赵刀,你们若不束手就擒,便只有死了。 赵刀三人原本想尽力逃脱,以免被迫变成指认沈若晴的人证。但听许琢准确地喊出了他的名字,会不会变成人证已没有意义。重要的是,得赶紧去告知沈若晴事情败露的消息。 三人抵抗得越加凶狠,最后留下两条人命,只赵刀一人负伤脱出。 沈若晴应当还在云州城。许琢交代两个未受伤的暗卫,你二人连夜赶回,务必赶在赵刀之前,通知姚大人扣住沈若晴。 是!二人领命,快马加鞭离去。 祁蓁蓁身上,尤其是后背肩头,有不少跌打撞伤。但许琢一行都是男子,俱不方便替她上药,她只得先忍着。 此处已是甘州地界,许琢肃容对她道,不便久留,我们恐怕得连夜赶路。 甘州在云州的西南边,与云、沧二州毗邻,还未归服祁瑞恒与顾珣。 祁蓁蓁点点头,好。 许琢便命人将马车重新架好,安排祁蓁蓁在马车休息。 行了大约半个时辰,忽然暗卫来报,公主殿下,许大人,有一支敌方军队正朝此处行来! 作者有话要说:  许琢:给大家现场表演一个过目不忘的才子技能。 第47章 波折 祁蓁蓁刚刚睡着,被暗卫的话猛然惊醒。 许琢冷静问道,相隔多远? 那暗卫道,不过二里路。 许琢看了四周的地形,沉思片刻,走到祁蓁蓁车窗边,低声道,恐怕是去支援沧州的军队。我们最好绕道。 暗卫再怎么厉害也敌不过一支军队,此处也没有方便躲避的地方。祁蓁蓁道,听你安排。 黑暗中点火会特别显眼,许琢没有再看地图,凭借之前的记忆,指了一条路,我们往这边走。 祁蓁蓁便觉得马车颠簸起来,遇到狭窄的地方,甚至要靠暗卫挪车。 车轮又被一棵碗口大的竹子挡住,暗卫打算齐根砍断竹子,祁蓁蓁掀开车帘,不必麻烦了,我还是与你们一道骑马罢。 许琢有些为难,你还带着伤。 小伤,不碍事,祁蓁蓁走下马车,骑马还是方便些。 如此也好。许琢点头,又命人卸下马车,给马装上马鞍。 骑马速度确实快了不少。一行人沿着林间小道往前走了一阵,眼前出现大大小小的小土堆。土堆那头,是一片阴森的茂密树林,在微弱的天光下,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身下的马匹停下了脚步,状态有些烦躁不安。意识到这是一片坟堆,祁蓁蓁头皮一麻,下意识地往许琢那边靠了靠。回头看去,只见黑暗中一列橙红的火把逶迤而来。 隔得太近了,实在不安全。许琢低声道。 但是前方的密林可能有危险。祁蓁蓁轻轻顺了顺马鬃,亦低声道,动物对危险的感知都很敏锐。 许琢略一沉吟,先进去避一避,若有危险再退出来。 也只能这样。祁蓁蓁叹道。 许琢派两个暗卫打头,自己与祁蓁蓁跟在后边,一行人慢慢进入密林。 那密林地势渐渐下行,似乎是 一个低谷的形状。林中有雾,冰凉凉、湿漉漉的,混着一股怪异的香气,不仅遮挡视线,还给人浑身不对劲的感觉。 军队过境往往速度比较缓慢。祁蓁蓁往后看了看,因为雾气的原因,视线虽有些模糊,仍能看到,火把依然弯弯曲曲地在不远处缓缓移动。 一行人只能继续往密林深入。 过了一会儿,祁蓁蓁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眼前的景象似乎摇晃起来,心口也有些闷。 祁蓁蓁心一凛,捂住了口鼻,低声道,这里空气似乎不对。 许琢微微蹙眉,命令道,大家都捂住口鼻,原路返回。 祁蓁蓁调转马头,骑马继续前行了一会儿,觉得心口发闷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头也开始痛起来,有些恶心想吐。 眼前摇晃的景象开始旋转,祁蓁蓁失去平衡,不由自主地往地上栽去。 公主!许琢一直注意护着她,见状连忙下马,在她落地前抢先将她抱住,焦急道,你怎样了? -- 第74页 这空气有毒。祁蓁蓁胸口闷得难受,急促呼吸着,紧皱着眉头,强撑道,你们没有感觉到么? 有轻微感觉,许琢焦灼道,许是因为你身体较弱,所以发作最快。 祁蓁蓁难受得闭上了眼,神智越来越模糊。 大人,情况不妙,我们似乎迷失方向了。一个暗卫道。 这是祁蓁蓁听到的最后一句话,随后,她的脑海黑暗一片。 祁蓁蓁再醒来,是在一个粗壮竹子与木板搭的房子里。 她的双手双脚被绑着,倒在冰凉的地面,身上搭着一块打了补丁的粗麻衣服。 祁蓁蓁警惕地扫了四周一眼,只见这房屋简陋,家具少而破旧,木板搁成的床铺,修修补补的椅子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农人家庭。 就是不知这家主人抓自己做什么? 她艰难地挣起身坐着。 祁蓁蓁才坐好,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的男人端着一杯水走了进来。 那男人大脸盘,小鼻子小眼睛,眉毛散而乱实在又矮又黑又丑。 醒了?那男人脸上扯出一个自以为亲切的笑容来,来,喝口水。 祁蓁蓁警惕地看着他,是你绑我来的么?我的同伴在哪里? 我不是绑了你,我是救了你。那男人靠近,你的同伴我不知道,我只见到你。 祁蓁蓁当然不信他的话,一则,许琢与暗卫绝对不会抛下她,二则,看她这手脚俱被绑的样子,也不像是得救了。 你说救了我,那这是什么意思?祁蓁蓁举了举被绑的双手。 我既然救了你,那丑男人笑着把水杯放到祁蓁蓁身侧,你应该报答我。 怎么报答?祁蓁蓁面无表情问道。 给我做媳妇儿,男人回道,给我洗衣做饭,生娃子。 因为是乱世,百姓日子不好过,这男人又穷又丑,娶不到老婆,所以就靠绑。 原来如此。 祁蓁蓁气笑了,我要是不同意呢? 男人顿时不笑了,眼睛里露出凶光,饿几顿就老实了,再不行,就打几顿,生米煮成熟饭。 祁蓁蓁怒火更甚,本来想纷纷怼他几句,转念一想,自己被绑着,与一个大男人相比,到底有实质性的弱势,不好激怒他,只低下头,避开了视线。 见祁蓁蓁变乖,那男人满意地笑了笑,老实一点,我会待你好。把水喝了,我去买点肉,晚上好好吃一顿,就当成亲了。 你绑着我,我喝不了水。祁蓁蓁故意细声弱气地说话。 那男人见她衣着体面,双手细嫩,一看就是没干过粗活的。这样的富家小姐,并没有什么反抗的力气。于是他给祁蓁蓁松了绑。 祁蓁蓁手获得自由,捧起水杯喝了一口含在嘴里,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男人见她乖乖听话,神情更满意了一些,道,你好好待着,我走了。 祁蓁蓁心头一喜,不料男人也不笨,又将祁蓁蓁的手反绑起来,还拿一块布堵住了她的嘴,以至于祁蓁蓁挣扎间将水吞了。好在那水并没有什么问题。 男人转身走了,关上门的时候,祁蓁蓁听到了落锁的声音。 行动不便,不能呼救。祁蓁蓁皱眉思考脱身的方法。 她双手摸索了一下绳结,意外发现也许是男人太过低估她,打的绳结竟然有些松散。 祁蓁蓁耐着性子去解绳结,直到双手都异常酸痛的时候,终于将绳子解开。 她扯掉口里的布,又解开脚上的绳子,来到门边,拉了拉门,拉不动,果然是上了锁的。 她又轻轻推开窗户往外看了看。许是因为甘州潮湿,这座村庄的房子地基都打得很高。窗户外没有走廊,窗台离地面有两米多。 祁蓁蓁当机立断,将床铺上的破被子从窗台扔了下去,然后自己爬上窗台,缓缓将自己吊了下去。 两米多高的距离,减去自己的身高,现在她的脚底离地面只有大约一米的距离了。祁蓁蓁松开手,平安掉落在破被子上。 这还是只脱险的第一步,祁蓁蓁没有耽搁,从衣摆上扯下一块布料蒙在脸上,然后往院门跑去。 经过院子的时候,她看到木架上的簸箕里晒着一种绛紫色的植物,三片锯齿状的轮生叶,顶端有蓝色的碎小花朵。 祁蓁蓁觉得对这植物似曾相识,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只得加快脚步来到院门边,打开了栅栏门,警惕地四处看了看 斜对面,两个剃着桃心头的小孩子在那里玩一个破旧的绣球。 祁蓁蓁心里一松,觉得危机四伏的地方,小孩儿比大人要可靠。 祁蓁蓁警觉地朝小孩儿走去,放柔了声音,问,小弟弟,你们村子哪边,有怪怪的树林啊? 怪怪的树林?稍大一点的小孩儿歪头想了想,一拍手掌,指着一个方向,我知道,在那边!爷爷说那个树林晚上能吃人哩! 晚上能吃人,也就是说白天不会么?希望许琢他们没事。 祁蓁蓁正想着,忽然耳边一个泼辣的声音,幺儿,你在和哪个说话? -- 第75页 祁蓁蓁连谢谢都来不及说,抬腿往小孩儿指的方向匆匆走去。 急促的脚步声混着祁蓁蓁的心跳,越来越剧烈。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大喝,站住! 祁蓁蓁回头,看到那个黑矮丑男人追了上来,一脸凶恶地威胁她。 祁蓁蓁拔腿就跑。 农村中很多村庄整村都是一个姓氏,由一个祖先传下来,遇到外事很容易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就见这边的动静引来越来多的人,大家跟着一起追,七嘴八舌地喊站住。 祁蓁蓁觉得四面八方都是人,因为奔跑身体也越来越难受,速度便慢了下来。 最后她被层层围住。 眼见有身强力壮的妇人要来抓自己,祁蓁蓁大叫,不要碰我,我有麻风!她隔着面巾捂住口鼻,也不管对不对,就故意剧烈咳嗽起来。 麻风是一种较为厉害的传染病。祁蓁蓁这一喊,当真唬住了人。 双方僵持不下,这时那个黑丑男人终于赶到,大骂,放屁!之前见你还好好的! 下一刻,黑丑男人忽然双膝落地,狼狈地跪在祁蓁蓁面前。 第48章 商机 祁蓁蓁转头一看,只见一行人策马在田野间的小路狂奔而来,为首一人素淡衣衫,身后是十来个玄衣护卫正是许琢一行。 祁蓁蓁顿时面露惊喜,大喊道,许琢! 还好他们一行人全都平安无损。 是暗卫用暗器打中了黑丑男人的膝盖窝,才使得他大放厥词之后猛地跪下了。 许琢环视了村民一眼,温文的男子动了大怒,厉声大喝,尔等刁民还不速速让开! 身后的暗卫配合地齐齐抽出了武器,一脸肃杀之色,玄色衣裳衬着兵器幽冷的光芒,气势十分摄人。 这架势,看起来有些像官兵。 自古民不与官斗。那些村民,都眼露畏惧,参差不齐地退开了。包括那个黑丑男人,也被人扶开。 许琢立刻下马,来到祁蓁蓁面前行礼,愧疚道,属下来迟,让夫人受惊了。 祁蓁蓁十分欣慰,你们没事便好。毕竟人生地不熟,有所失误也在所难免,不必放在心上。 许琢仍是面色不好,祁蓁蓁有意岔开他的心思,问,你们是如何脱险的? 许琢郁闷答道,我已打听清楚,那林子白日无事,夜里却会滋生一种瘴气,能迷乱人的心智,所以我们才会迷路。所幸我们进入时已近天亮,瘴气很快便散了。我们吸入不多,自发转醒后却发现你不见了,这才顺着蛛丝马迹找来。 祁蓁蓁不由得庆幸,如果她没想办法从那个房间出来,许琢他们又被村民误导,只怕很大可能会错过罢? 情绪放松下来,祁蓁蓁看向黑丑男人。 这时他们都已在野外,祁蓁蓁眼角看到田野里星星点点的绛紫色植物,与黑丑男人院里晒的倶是一样。她心里又涌现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想了想,开口问道,你院子里晒的绛紫色植物,是什么? 那男人忍痛,额头上都是汗,老老实实回答,是本地的一种草药,叫做绛蓬。 啊!原来如此! 祁蓁蓁瞬间惊喜得差点蹦了起来。 难怪祁蓁蓁觉得那植物仿佛在哪里见过,不就是在书里立了大功的草药么! 原书中写到,明年春天气温转暖的时候,青州爆发疫病,并且规模迅速扩大。顾珣为此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所有人昼夜不休连轴转,终于找到了对疫病有奇效的绛蓬。 疫病的原因书中没写,祁蓁蓁也没那个能耐从源头上避免。 但如果祁蓁蓁现在能低价甚至是不要金钱成本,获取大量绛蓬,明年再利用人们的恐慌心理,找富户特别是那些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富户高价转卖,那不是一本万利? 当然她还会留一部分,让顾珣以官府的名义派发给穷苦人。 不过眼下,还是要掌握更多信息比较妥当。 祁蓁蓁强迫自己镇静下来,继续问,可会有人来此收购?你晒好了,要怎么卖掉?她虽然这样问,但心底也有自己的猜测:看这绛蓬满地都是,应该是没有人收购的。 那黑丑男人忍痛答道,没有人来这里收购。我们要卖,得去很远的地方,价格也很低,所以大家只会在闲时偶尔挖来去卖。 没有人收购,也即意味着,没有竞争,没有压力。 价格如何?祁蓁蓁问道。 湿的一斤两文,干的二十文。 听听,这简直白菜价啊! 祁蓁蓁终于忍不住对许琢雀跃道,许琢,我又想到了一种赚钱的方法! 转卖草药?许琢猜到了她的想法,但是草药赚的很有限罢? 祁蓁蓁不想计划暴露,拉许琢到一边,示意他低下头,低声道,这种草药只在甘、沧二地有,别的地方没有,物以稀为贵,你信我。 许琢直起身,神色将信将疑。 现在,祁蓁蓁回过头,看向黑丑男人,先去他家把绛蓬都搜出来。 祁蓁蓁毫不客气地搜刮了丑男人家中的绛蓬,又让暗卫们仔细认了,前去野外挖取。自己则由一名暗卫护着,坐在丑男人的院中,收购村民保存的绛蓬幸好许琢随身携带了钱袋。 -- 第76页 不用走远就能卖钱,大家都很乐意卖给祁蓁蓁。 中午时分,许琢他们与祁蓁蓁在丑男人家中会合,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提了满满两大篓绛蓬。 祁蓁蓁考虑到,许琢一行只怕从自己失踪后就没好好吃一顿,便找村民买了食材。因为毕竟之前结怨,保险起见,祁蓁蓁没有假手他人,自己做了一顿饭,招呼许琢他们吃了,这才装好草药,打算往云州城赶。 临走的时候,一个矮胖的妇人恋恋不舍地拉着祁蓁蓁的手,菩萨心肠的夫人啊,您下次还来吗? 祁蓁蓁好笑,这是舍不得她的钱吧?来,说不定什么时候,但肯定来。你们挖了绛蓬都留着。 送行的村民们纷纷立下保证。 许琢看了地图,一行人沿着原路往回。非常幸运的,他们那辆丢弃的马车竟然还在,于是他们重新架好马车,让祁蓁蓁坐了进去。 回程速度慢了不少,第二日中午一行人才看看抵达太守府。 姚磊等在大门口,见状松了老大一口气,面露喜色地迎了上来。 公主,还好您平安无事! 让你担心了,祁蓁蓁抱歉一笑。 属下职责所在。对于这么客气的公主,姚磊始终有些不习惯,看向马背上的包裹,疑惑道,那是什么? 许琢微微一笑,商机。 姚磊一头雾水。 祁蓁蓁也笑,并不解释,问道,沈姑娘可扣下了? 姚磊脸色严肃下来,拱手请示道,已经扣下了,她说敢作敢当,不会逃跑,更不愿被通缉。请问公主,该如何处置? 祁蓁蓁略一想,我去看看她。 许琢担心她再度遇险,便道,我与公主一道去。 两人在太守府一间守卫森严的客房见到了沈若晴。 沈若晴神色安静中带一点冷,看向许琢,道,想不到你竟救出了她。 回程路上祁蓁蓁已对他说了沈若晴的计划,许琢眼带悲悯地看着她,叹道,许某不才,恰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情之一字,当真误人太深。 你要小心,不要步我的后尘。沈若晴面无表情道。 许琢微阖了眼睛,再抬眼时微微一笑,谢谢你的提醒。 祁蓁蓁想着原书中许琢因情黑化的事情,觉得沈若晴提醒得非常有道理。 就是不知,许琢的情缘什么时候到?希望能顺利吧! 你想如何处置我?沈若晴看向祁蓁蓁。 你不欲伤害我,我也不欲伤害你。祁蓁蓁因为回途中捡到大便宜,心情好了不少,平静道,但你绑架我、致我受伤是事实。我与顾珣亦需要立威,所以,也不能白白放了姑娘。 她朝许琢道,此事该如何处理,还请大人定夺。我先回去了。 公主慢走。许琢躬身行礼。 回到宅子,红荔又抱着她哭了一阵,又骂了沈若晴一阵。祁蓁蓁哭笑不得地哄好了她。 又过了十来天,祁蓁蓁得到消息,顾珣已顺利拿下株州,一路势如破竹,往株州东边的湄州去了。 祁瑞恒那边更要顺利些,因为甘州与沧州独在最南边,被云、邓、青三州强势地割断了与朝廷的联系,难兄难弟,孤掌难鸣这也是顾珣敢放祁瑞恒出征的重要原因。 沧州被攻破后,甘州不战而降。 祁瑞恒带大军凯旋,从太守府回来,脸色不太好。 作者有话要说:  蓁蓁: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顾珣:大家好,我叫做暴富 第49章 难题 怎么了这是?祁蓁蓁笑道,小将军打了胜仗还不开心? 祁瑞恒被她逗乐,想笑又觉得不对,嘴角抽了一会儿,轻咳一声,表情严肃下来,我在太守府,听说了沈氏的事,还见到了她的父母。 祁蓁蓁这才意识到,她这些天忙着晒草药,都没关注沈若晴的处置问题。 祁蓁蓁纳闷道,他们来给沈姑娘求情?都过了二十多天了,还没处理完毕? 祁瑞恒冷冷一哼,绑架公主是死罪,皇姐留她一条性命已是仁慈,还敢来求情? 祁瑞恒少见有这样的怒气。 祁蓁蓁看向他。 十四五岁的少年,正是疯长的年纪。一段时间不见,这人又长高了一些,因为出入沙场,眼睛里也多了一些坚毅。尤其是发怒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都冷硬了不少。 恒儿说得对。祁蓁蓁浅笑,许琢是怎么处置沈姑娘的? 祁瑞恒沉着脸,眼神一动,想起许琢嘱咐不要将此事告诉祁蓁蓁,便道,已经处置好了,皇姐不必忧心。 这是不愿告诉她了? 想想之前顾珣也是这样,祁蓁蓁忍不住腹诽:男人,呵呵。 你怎么想起晒草药来?谁要用么?祁瑞恒看着院子里的大箩筐小簸箕,非常不解。 祁蓁蓁微微一笑,以后再告诉你。 祁瑞恒, 既然沈若晴父母已经来了,少不得要来找祁蓁蓁求情。祁蓁蓁做好了准备,结果沈家两老一直没来。 -- 第77页 嗯?祁蓁蓁只能自我解惑,猜测一定是许琢处理得十分令人满意。 麻烦不来找她,她也不会自找麻烦,于是专心晒草药。 许琢打了个喷嚏,猜测自己兴许有些着凉。 他看向沈若晴,平静道,你当真坚持要等大将军回来处置你? 连续多日失去自由让沈若晴脸色有些难看,语气也有两分强硬,我坚持。 大将军与公主殿下伉俪情深。我谋利益,他讲情义。若他回来,只怕处治会比我严厉得多。 我知道,你已经跟我说过几遍。沈若晴冷道,我坚持。 好罢,许琢幽幽叹息,低声道,看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又相识一场,我便给你这个情面,让你再见他一面。 沈若晴脸色稍缓,多谢。 你好生休息。许琢转身,再度叹息,不是为沈若晴,而是为了自己。 他为了顾珣那庞大的军费粮钱,真是太不容易了。 沈若晴纠缠不休,以及他拿顾珣卖了人情将来好换钱的事,绝对不能告诉祁蓁蓁! 到时候跟顾珣商量,让顾珣悄然又麻利地令沈若晴死心,再把沈若晴的大部分家产拿到手,这事就妥了。 大部分家产换人命,沈家也不亏。 祁蓁蓁斟酌一番之后,派了一队人马带好工具,去未经战乱的甘州又弄回好大一批绛蓬。 与此同时,顾澜的盐竟然也运到了! 祁蓁蓁喜不自胜,沉浸在伟大的赚钱事业中。 顾珣这次出征,腊月初才回来。 年前都不打仗了。顾珣眉眼带笑,温柔地搂着祁蓁蓁,低声道,我们好好过年。 久别重逢,祁蓁蓁心里原本是高兴的,但想到临行前两人发生的不愉快,故意矜持着脸道,你这几晚去书房睡。 嗯,为何?顾珣不解。 祁蓁蓁拿眼瞟他,不说话,顾珣回过味来,失笑,你怎地如此记仇? 不说好话哄还敢说她记仇? 祁蓁蓁面无表情推开他的手,这样爱记仇的我,主动远离你,岂非好事? 顾珣又把她扯回怀里,胸膛挣出笑意,不好,舍不得。 祁蓁蓁脸一红,心一软,说不出话了。 她这刚心里熨帖了,结果过了几日就再度腹诽: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原因是顾珣终于看不过盛宁帝那边对邵夙的一败涂地,大好宁州尽丧蛮人之手,于是计划带一部精锐,绕道去肃州,从肃州攻打宁州的邵夙。 对上邵夙与对上盛宁帝的军队不可同日而语。邵夙人长在沙漠草原,高大剽悍,骁勇善战。现在又是深冬,沙漠草原万物凋零,正是粮食缺乏的时候,邵夙为了吃喝住的生计,一个个都杀红了眼。 而且因为对抗蛮人与收服州县不一样,私底下的阴谋用不上,顾珣一个谋士都不带。 祁蓁蓁连使性子都不愿了,给顾珣套了两件厚夹袄,还想给他套一件夹棉背心。 顾珣不乐意,按着她的手,道,穿厚了不方便。 不行!祁蓁蓁一急,眼睛都红了,我曾梦见你这里中了一箭。 她伸手按住他胸口。 书里顾珣四月末去攻打邵夙,当胸中了一箭,虽不致命,但也将人吓得够呛。 瞧见祁蓁蓁染上了雾气的眼睛,顾珣心一软,微微叹息,好,我听你的,不要担心。 祁蓁蓁帮他穿好铠甲,又不放心地嘱咐,要小心,塞外干燥寒冷,注意身体。 我知道,等我回来。顾珣摸了摸她的脸,转身投进茫茫大雪里。 祁蓁蓁还是没来得及和他说祁瑞恒的事。 顾珣走后没多久,赵秉心久违地来到祁蓁蓁宅子里。 他穿了一件藏青色的斗篷,边上有绒毛,身后是落满雪的庭院,更衬得他眉目清弱。 公主。他依然是板板正正地给祁蓁蓁行了个礼。 祁蓁蓁微微一笑,先生怎有空到这里来?快请坐。说着亲手给赵秉心奉茶。 赵某愧不敢当。赵秉心一本正经推辞。 祁蓁蓁笑着,仍把茶杯递到他身前,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学生给老师敬一杯茶也是应当。 赵秉心这才接了,坐到桌边,浅浅喝了一口,神情沉郁地看着祁蓁蓁。 祁蓁蓁歪头看了看他,主动道,先生可是想对我说,上次未曾出口的事? 确实如此,赵秉心叹了口气,低声道,大殿下来到军中,固然更能让大将军师出有名。可你是否想过,待他日功成,那个位子,由谁来坐? 祁蓁蓁脸色一凝,果然祁瑞恒的问题,造成的影响已越来越大。 赵秉心最初是顾珣收服的,如果是那时,祁蓁蓁敢确定,赵秉心对于舅甥两谁坐那个位子他无所谓,只希望能尽早稳定局势,还百姓太平日子。 但是经过这段时间,他的心绪是否有变化?如果祁瑞恒也是他的学生,或者说祁瑞恒刻意接近他,他是否会缓缓偏向祁瑞恒?祁蓁蓁摸不准。 -- 第78页 还有追随顾珣的许琢与孙勇,以及其他祁蓁蓁未正面打过交道的人呢?他们对这个问题,又是什么态度? 无论如何,祁蓁蓁至少知道,百姓安乐在赵秉心心中的地位很重要。 赵秉心既然在意这个问题这么久,可见思绪深受其扰,不妨先稳住他。 于是祁蓁蓁道,我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恒儿问过我。当时我无法回答他,现在我也无法回答您,不妨等顾珣回来,让他们舅甥对谈。 赵秉心手握茶杯,垂眉不语。 祁蓁蓁展露一个从容的笑容,但我可以回答您,从小处讲,血浓于水;从大处讲,我与大将军,会尽力保全百姓。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赵秉心微微动容,抬头看了看祁蓁蓁,放下茶杯,起身深深行了一礼,公主眼界,不输于世上任何男子。 祁蓁蓁被夸得羞赧她这不过是拾古人牙慧,耍的小心思啊! 赵秉心确实被祁蓁蓁喂了一颗定心丸,喝完一杯茶便走了。 正月二十八,盛宁帝趁顾珣与邵夙周旋的空档,竟然派大军前来。 第50章 混战 得知这个消息,祁蓁蓁午饭也没吃。 盛宁帝连续败仗,日渐暴躁疯狂。他将宁州边境的守军抽调了一半出来,与宁国公汇聚的残军败将一凑,两方人马组成一支军队,年也不过了,这便南下。 而且刚被顾珣打服的株州与湄州竟然又反叛,重新归于盛宁帝手下。 三方势力组成一股规模可观的军队,踏着渐渐消融的残雪,不紧不慢而来。 祁蓁蓁吃不下饭,倒不是怕,乌合之众,有什么可怕? 她是气的,顾珣在宁州拼死拼活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国家,这里的同胞! 这些人倒好,跟着盛宁帝这个死不足惜的狗东西恩将仇报! 不仅祁蓁蓁吃不下饭,除夕晚上,整个云州城一朵烟花也没有放,整个都沉浸在大军来袭的凝重与气愤之中。 祁蓁蓁亲自来到太守府,进入了议事的房间。 皇姐?祁瑞恒坐在主位,面对着门,首先看到祁蓁蓁。 余人纷纷回头,起身行礼。 祁蓁蓁笑不出来,略一挥手示意诸人平身,便道,大军压境,我亦想尽一份力,参与议事。 往日她入乡随俗,记着自己女子的身份,并不插手男人们的会议,而且又有一层咸鱼本性在。但今日,她实在忍不了。 祁蓁蓁身份贵不可言,才华有目共睹,没人说不。 姚磊将她请到上座,坐到祁瑞恒右手。 祁蓁蓁思索着书里的情节是否有可补充之处,肃容道,许大人,讨伐檄文写了罢?再写一篇,言辞激烈些,让人传开。 讨伐檄文是讨伐盛宁帝受佞臣挑拨做出昏庸之事的文书,这是利用舆论让盛宁帝失去人心的一环。 许琢微微一笑,是。 先生,她又看向赵秉心,散布邓、青、肃三州有军队集结,将要直捣京师的消息。 盛宁帝急火攻心,派出大部队,帝都肯定守备空虚。这时散布一个谣言,盛宁帝和京师人心惶惶,首脑不稳,下面的人哪还打得好仗? 赵秉心也正有此意,想法与祁蓁蓁不谋而合,忍不住也露出一个微弱笑意,道,是。 你们打算在哪里迎战?祁蓁蓁略一想,又问。 在高平最好。祁瑞恒答道。 高平是南下云州的门户,在高平迎战,不让敌军进入云州境内肆虐,是损害最小的办法。 好。祁蓁蓁肃容道,那我们就去高平。说到这里,她想到了银子与物资的问题,问许琢,沈姑娘呢? 啊,已经走了许久了,许琢瞬间心虚,面上从容道,交出了沈家十分之八的家产。 祁蓁蓁不疑有他,惊喜道,十分之八的家产,那我们不是很有钱了? 许琢犹豫道,还行罢。这么大的事业,养军队、接济百姓,还要恢复民生,再多钱也总是感觉不够花呀。 那我们,能否用钱财或者物资,招降敌兵?这样的情况下出征,敌兵应该很容易接受招降。祁蓁蓁问道。 花那钱不如打一架,打服他们!孙勇道。 打仗时铠甲、刀箭、火油、诊治伤兵之类,花费也不小,赵秉心道。 正是如此,祁蓁蓁颔首,而且尽可能地减少伤亡,留存人力,以后才好恢复生产。 也对啊!孙勇恍然大悟般地摸了摸脑袋。 许琢心里苦,许琢不说。 至于具体多少花费招降,便由你们商量罢。祁蓁蓁转向姚磊,姚大人,能否请你帮我找一位嗓门大、胆子也大的女子? 啊?姚磊莫名其妙,当然是公主说的算,就是您是打算做什么? 开战之前,不是一般要先喊话动摇敌方军心、鼓舞己方士气?祁蓁蓁道,到时候让这位女子去。 这恐怕不太适合,林平道,还很危险。 -- 第79页 你说得对,祁蓁蓁先赞同了他,而后平和道,我考虑过,但是让女子去利大于弊。因为危险,所以劳烦林将军护好她。该怎么说,我会教。 林平被说服了。 祁蓁蓁略一想,没什么可补充的了,便道,别的我也不懂了,接下来还是由你们商量罢。 在场的男子齐齐沉默了一阵,才转开脸开始讨论起来。 晚膳后姚磊将大嗓门姑娘给祁蓁蓁送来了。 那姑娘或者也不能称为姑娘,叫做菊娘,实际二十八岁,看起来像三十多,很有些圆润,满脸是笑,憨态可掬。 菊娘是姚磊家的厨子,据说十六岁时曾用柴刀砍死一匹野狼。 公主,您找我?菊娘笑容满面地开口,嗓门确实很大。 嗯,祁蓁蓁微微一笑,姚大人已说了让你去做何事了罢? 说了说了,菊娘忙不迭道,能在敌人面前骂战,多威风啊!还得谢谢公主给我机会哩! 祁蓁蓁道,骂战不是随便骂,该如何说,我教你。你背熟,还要有真情实感。 菊娘还在考虑什么叫做有真情实感,祁蓁蓁把该说的内容一说,她顿时懂了,激动地一拍手掌,嘿,这不是就是我的心里话么?太好背了! 如此甚好。祁蓁蓁欣慰一笑。 正月初三,祁蓁蓁、许琢、林平帅八千兵马前往高平,初五下午抵达。 抵达后,林平立即分了四千兵马,去敌军可能绕城而过、直攻云州城的路上镇守。 初六一早,大军如潮水一般,抵达高平城外。 据说宁国公接连败仗,直接气病了这次是真病了,盛宁帝便派了新的主帅。 祁蓁蓁也没兴趣去了解新主帅姓甚名谁,只道这一仗天时、地利、人和,对方一样不占,只怕要败得难看。 菊娘首先走上了城楼正中。 憨态可掬的人一脸痛心疾首,大吼道,你们口口声声喊着要捉拿叛贼,那你们可知道,你们口中的叛贼顾珣在哪里?他在边疆,在不归他管的宁州!带着弟兄们出生入死,抗击邵夙!保家卫国!保的是谁的家?卫的是谁的国?是你们的!是你们的父老乡亲的!我一介妇孺尚且明白这个道理,你们昂藏男儿却不明白,还恩将仇报,羞不羞?羞不羞? 敌军中不少士兵本就是被迫出征,人心不齐,当下就有很多人面露羞愧。 他不做叛贼,也没有我们讨伐他的机会!对方一个急脾气的将领回应。 叛贼?叛贼会帮你们保家卫国么?!菊娘怒骂,他在云州舒服地躺着,任邵夙把你们灭了不是很好?!为什么要让自己两面受敌?! 一连串质问发人深省,那将领脸上无光,理屈词穷地低下头去。 敲打之后再就是诱降了。 林平走上前去,扬声道,外族来袭,本该团结。楼下的诸位亦是兄弟,何必兵戎相见?皇子殿下有令:凡投降云州者,奖励纹银一两,白米两斤! 敌军顿时喧哗起来。当权者醉生梦死吃香喝辣,他们这些出生入死的,却经常食不果腹,更别提银子! 当下就有人大吼道,老子不干了!我投降,大将军是英雄! 有人带头,立刻应者如云,纷纷叫喊着投降。 新主帅和几个将领连声喝止,声音却淹没不可闻。 很快来犯的敌人自己先乱成了一团。 祁蓁蓁想到一句古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她从城楼上下来,许琢跟在身边,道,这一战看来没有悬念。 祁蓁蓁微微一笑,确实。接下来这里便拜托你和林将军了。 嗯,许琢道,长途跋涉辛苦,去县令府衙休息也好。 好,告辞。祁蓁蓁略一点头。 许琢站在乌黑凝重的城墙下,看着祁蓁蓁走远。 祁蓁蓁回到县令府中,等待形势稍稳,便带着护卫回到云州城,又派了一批人分头去南边收购绛蓬。 高平一战,祁蓁蓁一方总共九千兵马,大败敌方五万大军,杀伤敌兵三千,收编八千。 新主帅带领残军败将仓皇退往株州,林平带了整编后的一万兵马去追,半个月就把敌军撵出了株州,隔壁的湄州再度投降。 许琢毫不犹豫地令人将株、湄二州的墙头草主事杀了,换上了自己信任的人。 二月初,盛宁帝派出使者来云州谈判。 使者一行的老大祁蓁蓁认识,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工部尚书嫡长子,李彬。 既然是认识的人,祁蓁蓁便热情不少,不仅令姚磊好生招待,还亲手挑选了礼物。 祁蓁蓁、祁瑞恒、许琢、赵秉心、孙勇、林平齐上阵,一起接见了李彬,乌泱泱都是大人物的感觉,让李彬感觉压力很大。 客套一番后,李彬步入正题,微臣传达陛下之命:血浓于水,只要两位殿下愿意回都,陛下必当善待,封大皇子殿下为太子,封公主殿下为宝珠圣公主。 这说法,与其说是谈判,不如说是皇恩浩荡的招降。 赵秉心毫不留情拒绝道,皇上能封大殿下为太子,自然也能废。 -- 第80页 祁蓁蓁无辜一笑,其实我一无姑姑二无姐姐,本就是最尊贵的公主啊。 可别想分化他们和顾珣啊。 第51章 疫情 谈判这种事,一次两次成不了,更何况祁蓁蓁心里也不想接受带着一股高高在上味道的谈判都快打到帝都了,为什么要被招降? 李彬最后如丧考妣地离开,临行前祁蓁蓁将自己挑选的礼物拿了出来。 这是我流落南方时无意中得到的草药,叫做绛蓬,北方如今只怕很难获得。当初受令堂厚待,小小回礼,不成敬意。祁蓁蓁满脸真诚。 李彬一头雾水地接过了草药。 只听过送人参的,没听说过送草药的,众人俱是一脸纳闷惊奇。 聪明人有如稍微知道一些内情的许琢,已经忍不住笑开这是做生意做到敌方阵营去了啊! 等李彬走了,孙勇摸着脑袋问,公主殿下,那么多金银珠宝,你为何偏偏送二十文一斤的草药啊? 祁蓁蓁惊了,数落道,你这张嘴,你这张嘴!以后不许谈论我的药草! 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成本啊?以后还如何卖?! 啊?孙勇被斥责,魁梧的汉子一时疑惑中竟透出委屈。 许琢忍俊不禁。 不许说就是了。祁蓁蓁瞥了他一眼,留下一大堆人,潇洒地回家去了。 她要更积极地收购绛蓬才行。 二月底,顾珣终于风尘仆仆地回来。 见到他胸甲上一个破洞,祁蓁蓁瞬间眼睛就红了。大庭广众之下,她克制自己没有扑进他怀里,只是急匆匆跑近问,怎么还受伤了,严重么? 顾珣温柔地看着她,摇头,未伤及皮肉,不要紧。 祁蓁蓁略微放松,但又担心他是轻描淡写,吃过简单的接风宴后,就拉着顾珣回家,扒了他的衣服检查。 胸口的位置,有一处皮肤是刚长好的浅粉色,与别处不同。 还说未伤及皮肉?祁蓁蓁生气地拍了他一下。 还有他原本修长白皙的手,被关外的风一吹一冻,全是血口子。 入肉毫厘而已,真的不要紧。顾珣眉梢眼角俱是温柔笑意,轻轻搂住她的腰。 你还笑!祁蓁蓁越说越替他心疼,眼眶复又泛红,你这么不把自己的安危当一回事,奋不顾身做那么多 救济百姓也好,匡扶江山也好,抗击邵夙也好。他做的,也许有一部分出于私人恩怨,可大部分的原因,是那么无私高尚啊! 这样的他,这样的他! 祁蓁蓁忽然觉得,这样的顾珣,值得站在最高的地方! 顾珣,祁蓁蓁雾着眼睛看他,你想做皇帝么? 顾珣没有回答,而是拉住她的手,摩挲了两下,轻声问你呢,你想做皇后么? 祁蓁蓁一愣,她正激动,这人却玩不答反问。 见祁蓁蓁一脸呆怔,顾珣失笑,弯腰抱起她,稳健地迈开腿,我们先报仇。 是了,还有宁国公与盛宁帝两个反派等着他们狠狠打脸啊! 可是恒儿,他祁蓁蓁搂着他的脖子,迟疑道。 他是不是想做皇帝?顾珣淡定地问,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对。祁蓁蓁索性承认。 我会与他谈妥。顾珣又将祁蓁蓁放下。 祁蓁蓁这才有空来想顾珣把自己带到了什么地方,环顾四周后脸色顿时微妙,你 浴桶里的水正热腾腾地散发雾气。 嗯。顾珣道。 不得不说,顾珣这人,是越来越有人味儿了。 第二日祁蓁蓁日上三竿才起床,顾珣竟不怕累,早已去了太守府。午时他回来,告诉祁蓁蓁一个消息:接下来他休息,由祁瑞恒出征别的州县。 顾珣此去宁州,把带去的精锐大部分留在了那里,交由宋子诚指挥。 边境上八月底开战,周褚与宋子诚英勇抗击邵夙,顺带把肃州西边的新州也给收服了。如今他们有了更大的军队,对抗邵夙更有余裕。 难怪顾珣这么放心。 你真闲得住?祁蓁蓁表示怀疑。 你不是说要与我一道出游么?顾珣浅笑问道。 祁蓁蓁便放弃了怀疑,兴致勃勃问,去哪出游? 你说去哪里,便去哪里。顾珣道。 祁蓁蓁笑得眉眼弯弯,眸光闪亮,那我可得好好问问赵秉心。 两人将事务分派下去,放松愉快地出游了十日,再回来,赵秉心紧急来报,公主殿下,大将军,青州急报,洪县暴发疫情! 顾珣脸色顿时凝重,刚下马车又坐了回去,路上说。 是。赵秉心跟着坐上马车。 你先回去休息。顾珣掀开马车窗帘,对祁蓁蓁说道。 祁蓁蓁心里有事,闷闷应了一声,嗯。 马车掉头就向太守府行去,祁蓁蓁想着:书中的那一场惊心动魄的疫情,来了。 解决疫情的关键在于对症下药,其中绛蓬是关键。祁蓁蓁有心帮忙,可她也不想被当做怪物要求绑在架子上烧死,只得默默等原书剧情走到合适的点再出手。 -- 第81页 十日后,绛蓬是疫情克星的结论出来了。 前来通知结果的赵秉心深深看了祁蓁蓁一眼。 好巧,祁蓁蓁故作吃惊,竟然刚好是绛蓬! 顾珣见怪不怪,淡道,给一半药草我。 这是当然。祁蓁蓁怪心虚的。 青州疫情的消息早已被传开,帝都东边的梧州也爆发了疫情,规模不断扩大。 此时可称得上是,大昌全国都人心惶惶。 顾珣拿了那一半的草药分派给疫区和部分平民,祁蓁蓁则开始向富贵之家卖草药了。 祁蓁蓁活动多,从不忌讳抛头露面,所以很多人认识她。未免落个官商勾结的名声,她没有亲自去卖,而是找了一个信得过又很低调的属下去,自己专心处理卖盐的事。 四月初的一天,一个乔装打扮的年轻男子,悄然来到祁蓁蓁在云州的家。 来的是李彬。 他深深行礼道,多谢公主当日赠药之恩。 不必客气,祁蓁蓁笑容满面道,不知大人悄然来访,有何贵干啊? 李彬面露犹疑,吞吞吐吐道,在下想问问,公主是否还有绛蓬? 有啊,祁蓁蓁倒是十分大方,我卖你五百斤,一口价八千两白银,如何? 二十文一斤收来的干绛蓬,祁蓁蓁卖十六两白银一斤,可谓是千百倍地涨价。但因为赚的是敌人的银子,她一点也不心虚。 李彬先是震惊祁蓁蓁居然有这么多草药,随即尴尬,我没那么多银子。 没事,祁蓁蓁非常理解,京城达官贵人那么多,肯定有需要的,你让他们凑一凑。 李彬沉默一阵,再度行礼,多谢公主。 他先花一千六百两,买了一百斤,十日后再来,带了一万两银子。 祁蓁蓁见钱亲切,微笑道,我这就给你找寻草药,半日可成,你稍等。 祁蓁蓁装好草药后,让李彬抽查。她做生意实诚,自然是没问题的。 就这样,她完成了此次疫情中,最大的一单生意。 四月底,疫情已彻底控制住,祁蓁蓁整理账务,过了一把数钱数到手抽筋的瘾。 祁瑞恒那边,敌方势力江河日下、左支右绌,他与他的军队称得上是无往不利。 五月初,顾珣终于带着祁蓁蓁,搬家去株州。 这个时候,大昌境内十四州,沧、甘、云、邓、青、肃、新、株、湄、纪、昙十一州已归服。最北边的宁州仍在与邵夙拉锯,盛宁帝在那的军队与宋子诚的军队成了并肩作战的兄弟,归服已是八/九不离十的事。 剩下的,就是帝都与旁边的康、梧二州。 胜利在望了。 五月中,祁蓁蓁在株州的新家中,最后的大决战正紧锣密鼓筹划。 第52章 进军 此次我们兵分两路,顾珣道,我与林平、恒儿与孙勇各带一路,分别从康州、梧州攻入,在京师东门会和。 好。是!被点到名的几位纷纷应声,气势高昂。 粮草辎重三日之内到位。许琢面无表情应道。 给宁州去信,让周褚带兵守在京城北边的隆山,堵住北逃的路。顾珣冷静吩咐。 好。许琢点头,依然面无表情。 祁蓁蓁觉得许琢最近有些怪,以前频频露面的他,已经很久未出现在她与顾珣面前了。偶然见到,一向神情温和的人,竟然总是面无表情,心情不好的模样。谁惹他了? 祁蓁蓁有些疑惑,但是眼下并不适合询问。 祁瑞恒面色有些忧愁,迟疑问道,舅舅,能否放父皇一条出路? 在座的大多是和盛宁帝有仇的,祁瑞恒这问题一出来,不少人变了脸色。 顾珣不说话,幽深的眸子定定看着祁瑞恒。 祁瑞恒被看得忐忑,又来看祁蓁蓁,恳求道,皇姐 恒儿,祁蓁蓁叹了口气,莫忘了是谁陪你出生入死,走到如今这一步的。她能体会祁瑞恒的复杂情绪,毕竟他是为人子者,不希望看到父亲不得好死。但她不是真的祁蓁蓁,也早就对盛宁帝绝望,这层父女关系,对她是没有意义的。 祁瑞恒低眉沉默片刻,艰涩道,诸位,抱歉。 顾珣环视诸人,冷静道,传令下去,若抓到皇帝一行,不许侮辱、虐待,给予体面。 祁瑞恒脸色一松。 赵秉心开口,结束了这一小段不愉快地插曲,诸州事务已初步安排妥当。 好。顾珣合上地图,明日犒赏三军,后日出发。 顾珣让人给祁蓁蓁也打了一副精铁铠甲。她梳了一年前监军的那个高马尾,穿上铠甲,利落地随顾珣出征。 你跟在我身侧,我会护着你。顾珣骑在高头大马上,认真嘱咐。 好。祁蓁蓁微微一笑。 阳光下,株洲往南的区域,田地里已有了庄稼,房屋被修葺,屋顶上透出点点炊烟,一切都逐渐泛发出新的生机;而往北的区域,田地荒芜,房屋倒塌,野草肆虐,腐朽没落。 -- 第82页 他们,势必摧枯拉朽,创建一个新天地! 胜负没有悬念,但总有人会在最终结果前垂死挣扎、困兽犹斗。因此顾珣这一路入康州后仍然受到了抵抗。 然而双方力量悬殊,祁蓁蓁这一方,仍是节节推进。 五月底,大军来到了京师城外。 顾珣并未陈兵城下,而是悠闲地驻扎在五里外的地方,等待祁瑞恒那一行到来。 晚上,太监总管五福颤巍巍地来到了军中,给顾珣与祁蓁蓁磕头。 公主殿下,大将军,皇上托老奴带话。五福一脸苦楚,想必也知道自己使命难达,皇上说,他可以投降,但须让大殿下继位,尊他为太上皇,其他皇子公主待遇不变。 听听,这是一个投降者该说的话么?死到临头还放不下架子。 恕难从命。顾珣冷冷说了一句,送客。 就有士兵来请五福离开。 五福不肯走,看向祁蓁蓁,公主殿下,皇上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毕竟是您的父皇啊! 祁蓁蓁有些感慨,难为你了五福公公。这太监贴身伺候盛宁帝,受他多少气,居然还这么忠心,是不是有点受虐倾向? 五福一愣,没想到祁蓁蓁注意点歪了。士兵见状强行拖五福离开。 五福大呼道,皇上生养你多年,为人子女,你却恩将仇报,刀戈相向,祁蓁蓁,你不能一错再错,继续这畜生不如的事啊! 顾珣的眉蹙了起来,道,等等。 士兵停了下来。 顾珣沉冷道,既然你对皇帝如此忠心,不如先去探探黄泉路是否好走。 五福脸色大变,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顾珣不听,手一挥,拖走。 士兵将大喊大叫的五福拖了出去。 顾珣主动对祁蓁蓁解释道,五福跟着皇帝私底下也做了不少恶事,死有余辜。况且杀了他,以后皇帝不会再派人来烦扰。 祁蓁蓁微微一笑,嗯,做得好。 因为顾珣这一举动,盛宁帝果然不再派人来了。 祁蓁蓁简略梳洗后,回往顾珣的营帐,还未入内,便听到压低声音的争吵声。 顾珣还会和人吵起来么? 祁蓁蓁纳闷,故意加重脚步走了一圈,里面的声音停住了。 祁蓁蓁掀开门帘,正遇到许琢出来,对方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也未行礼,大步流星离去。 顾珣站在桌案前,脸色也很是难看。 怎么了这是?祁蓁蓁看看许琢离开的方向,又看看顾珣,纳罕且惊奇。 顾珣长长叹了口气,阿琢坚决想我做皇帝。 啊,祁蓁蓁回想了一下,难怪从二月你休息、让恒儿领兵开始,他就感觉不太开心的样子。是觉得顾珣让祁瑞恒势力坐大了吧? 顾珣没有接话。 孙勇,祁蓁蓁小心问道,还有别的一些人呢? 孙勇成了家,有了别的牵挂,对此应当不会太过执着。顾珣寻思道,别的人倒还好,就是阿琢 祁蓁蓁也忧虑起来,许琢这倒霉催的,先是为情执着,现在是为皇位执着。 太执着容易没有退路,对许琢、对顾珣都是如此。 所以,你已经做好决定,祁蓁蓁认真问,让恒儿做皇帝了么? 你会失望么?顾珣定定看着她的眼睛。 虽然很想看你一身冠冕龙袍、俾睨天下的样子,祁蓁蓁微微一笑,但我尊重你的决定。 顾珣扬眉浅笑,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耳垂,我有了你,以后还会有孩子,这就够了。我不想对不起长姐,让二姐为难。 好,祁蓁蓁想了想,又笑,那我们做最尊贵闲散的王爷和王妃如何? 你说的算。顾珣温柔低道。 两人这边说定,不料第二天,一个传信兵急匆匆来报,大将军,公主殿下,不好了,大殿下中箭重伤了! 顾珣脸色一变,急匆匆出了营帐。 祁蓁蓁心一沉:祁瑞恒这是逃不过原书病弱的命运么? 第53章 攻城 祁瑞恒躺在榻上,胸口一个巨大的血洞,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只觉得很冷,很冷。 身边的人来往匆匆,替他救治的军医满头是汗,不停大叫,布!剪刀!酒精!药!热水! 孙勇在一边急得团团转,不停唉声叹气。 赵秉心沉默地站在一边。 不知过了多久,太医脸色颓败地收拾东西,退了出去,顾珣终于掀帐进来。 大将军!孙勇迎了上去。 听到声音,祁瑞恒转过脸,伸出了手,虚弱叫道,舅舅 顾珣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弯腰低声道,我在这,别怕,休息几天就能好。 祁瑞恒缓缓摇了摇头,他有预感,他好不了了。 他逃过了中毒一劫,却还是逃不过命里的劫数。 -- 第83页 舅舅祁瑞恒看着营帐顶部,因为身体很冷,视线开始模糊,我不怕死,但我不甘心 他才十五岁,还未开始大好人生;顾珣许诺让他做皇帝,他还未在那个最好的位置上,大展拳脚,造福万民。 他想到姚家小姐羞涩泛红的脸,这辈子却再无缘得见。 顾珣眼眶泛红,用力握紧他的手,不会有事的,别胡思乱想。 祁瑞恒觉得有些疲倦,闭了闭眼。 很奇怪,明明他对自己的生母没有多少印象,这时却仿佛看到了那个温柔浅笑的女子。 恒儿,母妃来接你了,美丽的女子温婉笑道,我们走罢,舅舅很累了,不要再打扰他。 祁瑞恒微微一笑,低声喃喃,若是舅舅的话一定会是最好的皇帝罢?这样一想也不会特别不甘呢照顾好皇姐 少年缓缓闭上了眼睛,渐渐松开了同顾珣相握的手。 顾珣仰起头,努力逼回了眼睛里的水珠。 孙勇跪在一边,红着眼睛向顾珣请罪,都怪我,没有保护好皇子殿下! 赵秉心亦沉默跪下。 是谁射的箭?顾珣哑声问。 是敌方一个参将。孙勇答道,他们已退守陶县。 顾珣闻言狠狠一握拳,在心里发誓,血债还要血来偿! 祁蓁蓁得到消息,祁瑞恒医治无效,顾珣带兵攻打陶县。 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许琢亦得到了消息,刹那间身体一松,这才发现手心都是汗。 作为绝对拥立顾珣的人,他对祁瑞恒的感情很复杂,既有身为长辈的疼爱,也有身为对手的忌惮。 这些天他与顾珣的关系降至冰点,最绝望的时候,不是没想过暗中对祁瑞恒动手,却不料,对方先发生了这样的事。 得到消息,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一口气。 许琢闭了闭眼,苦笑:他果然不是个好人啊。 祁蓁蓁在营中等了两日,中午时,顾珣终于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祁瑞恒的灵柩,和他的大军。 祁蓁蓁再度忍不住哭了起来。 顾珣眼睛里都是血丝,沉默不语,吩咐一队人马送灵去北郊皇陵,然后便叫了孙勇、林平几个将领去营帐议事。 这一日日色罕见地发红,照得天地都带了微微的血色。 顾珣迎着血色阳光,带领大军来到京城城墙之下。顾珣在东门,孙勇南门,林平西门。 东门上守城的主将是许久不见的宁国公,站在城楼之上,叱骂顾珣与祁蓁蓁逼君逼父,其心可诛。 手下败将。顾珣冷冷一哼,下令攻城。 震耳欲聋的战鼓擂过之后,前军的弓箭手开始放箭,密密麻麻的箭矢如暴雨一般冲向彼此,霎时开始血流成河。 你如果害怕,就闭上眼睛。顾珣坐在射程之外的军中,终于对身边的祁蓁蓁说了回来后的第一句话。 嗯。祁蓁蓁轻轻点头,眼角看了不远处的一具攻城架一眼。 终于走到了原主被吊死在攻城架上的节点,但她已不再是那个炮灰。 她闭上了眼睛。 顾珣的大军使用的,是经赵秉心设计改造过的弓箭,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大。 而且己方的物资明显比敌方更充足,敌人箭矢告罄后,顾珣又令人射击了两轮,直射得对方人仰马翻。 之后顾珣下令正式攻城。 大军如潮水一般扑向城墙,搭着梯子抢占城头。 不少士兵倒下,又有更多的士兵顺着梯子往上攻略,悍不畏死,英勇无比。 火油、衣甲、皮肉灼烧的味道,浓浓的血腥味,巨石砸地激起的灰尘味,这就是战场的味道,但是顾珣这一边,无人害怕。 这就是顾珣军队的气势! 盛宁帝虽然老来昏聩无能,但到底有年轻时打江山的傲气在,坚决不肯投降。可他的傲气,不过是在挥霍别人的命而已。 几十人推着载着攻城锤的战车,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城门。 一个时辰后,帝都厚重的城门终于被撞破、撞开,大军攻入城内,同敌军在城楼、在每一条街道,抢夺这座城市。 有人投降,有人喊叫,有人顽抗。 场面既混乱,又悲壮。 顾珣驱马向前,拿过一把弓箭,搭箭上弦,对准城楼上手忙脚乱的宁国公,一箭射去,正中目标! 宁国公一头栽下了城墙,再没了动静。 找到他的尸体,好好安葬。顾珣吩咐这是他对长久以来的对手、从不曾投降的宁国公,最大的敬意。 士兵应是。 顾珣又调转马头回来,搂着祁蓁蓁的腰,将她抱到自己马上,坐在自己身前,你来驾马。 好。祁蓁蓁接过马缰,策马往城门行去,冲进了城内。 骏马飞驰,有手握□□的敌兵来拦,顾珣长剑一挥,将□□斩断,再手起剑落,敌兵中箭倒下。 祁蓁蓁目不斜视,策马狂奔,顾珣一手持剑,一手持枪,一路所向无敌,斩杀不肯投降的敌兵无数。 反抗的战线不断被压缩。 -- 第84页 两刻钟后,祁蓁蓁与顾珣,带着一群士兵杀到宫门前。 根本不需要顾珣下令冲击宫门,混战中盛宁帝的部分士兵后撤,想要退回皇宫,守门的不让,两方人马率先发生了冲突,宫门被挤开。 顾珣手下的一个低级将领吼道,投降不杀! 有的人投降,有的人往宫门内跑,有的人负隅顽抗。 触目所及,混乱一片,鲜血与断剑残兵满地都是。 祁蓁蓁心情沉重。 祁蓁蓁与顾珣冲进宫门内,顾珣已无意厮杀,揽着祁蓁蓁,挥动马缰,笔直朝盛宁帝可能在的宫殿冲去。 孙勇也冲了过来,带兵跟在两人身后,大吼,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一行人冲到庆霞宫,主殿内有近百位大臣、夫人与嫔妃,大部分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高呼,大将军饶命! 祁蓁蓁粗略一看,盛宁帝与几个亲近的内侍官员、徐皇后与祁瑞弘、三皇子等一些人不在。 现任丽妃倒是在,凄楚地依偎在她母亲身旁。 而另一边头发半白,但是一脸正气凛然的,大概就是丽妃的父亲王大人。 王大人盘腿坐在地上,冷笑道,向乱臣贼子摇尾乞怜,我耻于与你们为伍! 老爷!王夫人连忙阻止他,示意他低调。 怕什么?王大人声音反而更高了八度,本就是十恶不赦的乱臣贼子,为何不能说? 顾珣没理会他,冷肃问道,皇帝在哪? 大将军,我们不知道啊!有几个人呼喊着回答。 一定有通往宫外的密道,皇上从密道逃走了,可我们不知道在哪! 祁蓁蓁看向丽妃,丽妃把脸埋在她母亲肩上,手臂微微发抖。 她轻轻走了过去,平静道,王夫人,丽妃娘娘。 公主有何贵干?王夫人努力挺直了脊背,强作镇定地看向祁蓁蓁。 有什么冲我来,不要为难她们!王大人挡到了妻女面前,警惕地看着祁蓁蓁。 祁蓁蓁惨淡一笑,王大人是难得的正直之人,就是迂腐了些。 王大人脸色一变,就要反驳,祁蓁蓁打断他,十恶不赦,谋反为首,王大人说的也不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为人臣者,为人子女者,确实应当遵从父君。但是为人父君者,也应该做好表率不是么?在其位,谋其政。父皇在位时,敷衍朝政,残害忠良,苛待百姓,以致天灾人祸连连,死伤无数,民不聊生,一寸河山一寸泪。王大人,你说我们十恶不赦,我却觉得你在助纣为虐! 王大人脸色乍红乍白,说不出话来。 祁蓁蓁闭了闭眼,平复自己激荡的情绪,看向丽妃,丽妃娘娘,如果你知道密道在何处,还请告诉我。父皇必须出来,为百姓做出一个交代。 丽妃身体一颤。 王夫人脸色顿时变了,我们不知道密道在哪里! 丽妃娘娘知道,祁蓁蓁笃定道,三弟被父皇带走了,你不肯走,是因为王大人不肯走,你不忍抛下父母。 丽妃终于转过脸,颓败地看向祁蓁蓁。 我们只需要父皇为百姓做出交代,不会伤及无辜,更不会伤及稚子。祁蓁蓁肃声道。 丽妃苍白着脸打量着祁蓁蓁,与她身后肃杀着一张脸的顾珣,良久终于点点头,站起,我相信你,你们随我来。 祁蓁蓁与顾珣带着一队士兵,跟着丽妃来到已于半年前病逝的太后宫中,进入偏殿。拧开一个机关,轰隆隆的机关运转声音响起,一个通向地底的石门打开。 他们走了一个时辰了。丽妃说道。 无碍。顾珣淡道,并不担心盛宁帝逃出生天,率先走向地道。 你小心。祁蓁蓁说着,跟在他身后,也走了下去。 不会有机关罢?地道没有灯,祁蓁蓁借着入口微弱的光线四处打量着。 这时耳边响起簌簌的声音,好几支箭急速朝二人射来。 幽暗的光线中祁蓁蓁只觉得胸口猛地一痛! 第54章 为皇 蓁蓁!瞬间顾珣几乎称得上是肝胆俱裂,声音里带上了颤抖。 祁蓁蓁倒在顾珣怀里,艰难地呼吸着,握紧胸前已没入铠甲的箭矢。 终于士兵点燃了火把,冲进密道,同躲在黑暗里放箭的几个敌人厮杀起来。 你怎样了?顾珣眼里浮现了难以掩饰的惊惶,抱着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我祁蓁蓁深吸了几口气,伸手去拉脖子上的红绳,将顾珣当初送给她的羊脂玉挂件拉了出来。 油润的玉佛,碎得只剩下一点挂在红绳上。 我没事。祁蓁蓁劫后余生,一脸后怕,它救了我不,是你救了我。 顾珣拔出刺进铠甲的箭矢,紧紧搂住了她。 盛宁帝太过狡猾,逃入密道居然还留着人阻杀他们。那几个敌兵适应了黑暗,他们还未适应,所以才会中招。不过几个敌兵很快被拿下。 顾珣将祁蓁蓁护在身后,带着士兵,沿着密道朝前追踪。 -- 第85页 那密道七拐八弯,时宽时窄,格外漫长,空气也并不好。 一行人追了大约半个时辰,半个人影也未看见。 祁蓁蓁累了,喘了几口气,道,不会被他们逃掉了罢? 那便回去罢,顾珣依然十分淡定,密道出口多半在隆山,若不在,我们再搜捕便是了。 祁蓁蓁见他胸口成竹,也不慌了,坐下来休息。 耳畔忽然响起纷乱的脚步声,顾珣警惕地一侧头,问,谁? 我!周褚的声音由远及近,从密道另一头过来,出现在众人眼前。 大将军料事如神,周褚笑道,可抓住这狡猾的皇帝了。 只见一队士兵,压着战战兢兢的一群人,为首的,正是盛宁帝。 一年不见,盛宁帝老了许多,鬓边已有白发,脊背不再挺拔,眼神已更加浑浊。 朕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一见祁蓁蓁,盛宁帝便怒骂。 祁瑞弘又长高了一些,神情更加阴郁,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就朝祁蓁蓁扔去,白眼狼! 顾珣皱眉,挡到祁蓁蓁前面。 祁蓁蓁对盛宁帝不客气道,省省力气吧,之后有的你受的。 盛宁帝还要开口,顾珣干脆上前封住了他的哑穴。 祁蓁蓁看向祁瑞弘。这人是唯一,让她感觉略有些亏欠的。 虽然过分调皮,但这小家伙是真的把她当姐姐,她说要把他教好,却屡屡错过机会。 如今她与他的关系更加尴尬,要弥补也不知如何着手了。 弘儿,祁蓁蓁叹道,你乖乖听话,阿姐会对你好。 不稀罕!祁瑞弘小脸仰得老高。 送他们走,在驿馆好生安置。顾珣下令,周褚押着他们走远。 从密道出来,祁蓁蓁闻到新鲜的空气,见到明亮的日光,忽然有一种不真实感,我们,真的成功了? 嗯。顾珣轻轻应声,脸上并无喜色。 祁瑞恒,永远地不在了。 顾珣回到庆霞宫,许琢、赵秉心陆续赶到。 许琢一见顾珣,当即跪倒,恳切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大将军主持大局! 赵秉心紧随其后,亦是跪倒高呼。 大殿中的官员,无论是一路追随顾珣的,还是投降者,都跪在了地上,高声附和许琢的话。 祁蓁蓁想了想,也跪了下去,曼声道,请大将军主持大局。 顾珣沉默了片刻,握住祁蓁蓁的手,将她扶了起来,道,众卿家平身。 这时他的称呼已经变了。 许琢面露欣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祁蓁蓁与顾珣携手,居高临下地站着,看着跪地俯首的人,听着耳畔山呼的万岁,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敬畏感。 这便是皇权啊! 群臣起身后,顾珣便开始百官的初步任命,以便让朝廷运作起来,好迅速稳定局面。 许琢与赵秉心各领了尚书左、右仆射的文官之首,投降的官员除非烂到顾珣实在看不过去,职位尽量不变。周褚官拜二品辅国大将军,在京中稍作休息。 孙勇则官拜二品护国大将军,带领军队前往边疆继续抗击邵夙。 林平升任三品归德将军 一时间,似乎没祁蓁蓁什么事了。 宫中到处一片狼藉,士兵已紧急清理一番。大将军府想必已经败落,顾珣安排祁蓁蓁在乾元殿中休息。 祁蓁蓁站在宽阔的卧室中,有些无所适从。 这环境太陌生了,且仆人众多,人来人往,没有隐私感。 似乎,皇帝与后妃的生活,本来就没有隐私可言,连同房什么的,都要被记录。 祁蓁蓁正胡思乱想,一个面熟的宫女对祁蓁蓁微微一笑,公主皇后娘娘,可要沐浴? 祁蓁蓁一愣,略想了想,记起来这是当初给自己传过消息、顾珣布置在丽妃身边的婢女,叫做碧珠。 身边既有了靠谱的熟人,祁蓁蓁放松下来,仔细地洗了个澡,然后在新铺的高床软枕上疲累地睡了过去。 登基大典定在了一个月份之后;百废待兴,各州县都有数不清的折子递往京师。 祁蓁蓁觉得,顾珣仿佛比以前还忙了,经常三更半夜还见不到人影。早上她醒来,顾珣却又已离去了。 她自己也没闲着,要挑凤冠凤袍的花样,学习登基大典上的礼仪,管理后宫中的事务得亏现在后宫除了她没别的嫔妃,但光只宫女太监的事已让她头痛不已了。 顾澜得知祁瑞恒的消息,马不停蹄地回来了,在皇陵哭了三天三夜,回宫后亦是茶饭不思,哀容满面。 祁蓁蓁费心哄了好几日,她才渐渐好转。 逝去的人已经逝去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往前走。 这一日帝后的朝服同时送到,同款黑红搭配的颜色,用金银双线,绣着山川、花鸟、祥云、星辰,以及威风凛凛的龙凤,又帅又漂亮。 原本祁蓁蓁与顾珣都是不习惯人近身伺候的,但是朝服冠冕繁复笨重,不得不让人帮忙。 -- 第86页 众人簇拥着二人换上。 祁蓁蓁看向顾珣,从未穿过的朱红颜色上身,衬得他越发挺拔英武;十二连旒珠高高垂下,遮住帝王的威严;红色的主缨垂在耳侧,衬得脸孔威严中又有几分艳色;金色刺绣、镶嵌珠宝的腰封妥贴地勾勒出劲瘦的腰身 祁蓁蓁的心,微微发热这样一个男人,是属于她的。 顾珣亦眉眼带笑打量她,这身衣服,很趁你。 凤袍上金色的纹路繁复华美,红色衬得少女越加艳色无双。腰封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身,上面绣着的富贵牡丹,不及主人万分之一美丽。 好重。祁蓁蓁摆了摆最外一件袍子,微微蹙眉。 就一天,忍一忍。顾珣温柔诱哄,亲手替她戴上纯金打造的凤冠。凤尾上的金叶吊坠垂在祁蓁蓁脸侧,灵动又妩媚。 戴上凤冠更重了。祁蓁蓁不禁有两分闷闷不乐。 还有耳坠。下人将一看就又大又重地送到祁蓁蓁面前。 祁蓁蓁拿手指拈起来感觉了一下,又放回去,道,换一对轻的罢。她从来只带轻便秀雅的耳饰,忽然带这么厚重的,只怕把耳朵磨出血来。 可是娘娘下人立刻就要反驳,大抵是觉得这一对最配登基大典的场合。 去换一对。顾珣道,皇后说什么,就是什么。 祁蓁蓁忍不住噗嗤一下乐了,凑近顾珣耳边,笑道,皇上,你这很有昏君潜质。 顾珣见她开心,难得也开玩笑,低声道,为了你,值得。 下人们见气氛正好,正要退开,一个太监手拿一份折子,进来,道,皇上,边关有报。 顾珣脸色顿时严肃下来。 第55章 登基 顾珣打开战报看了起来,祁蓁蓁凑过去看了两眼,发现主要内容是邵夙请求停战。 顾珣绕到书房,祁蓁蓁帮他研墨,只见他手拿毛笔,刷刷几下写好了回复,让孙勇答应停战,大军留守,自己带宋子诚回来。 确实该停战了,大昌经严重的外战与内耗,能停下来休养生息,是好事。 不几日,孙勇、宋子诚一行回来了。顾澜难得有精神,打扮一番后与祁蓁蓁、顾珣一道出来迎接。 宋大哥。顾珣分外庄重地给宋子诚行了礼,想来在心里是非常崇敬这位将军姐夫的。 皇上。宋子诚微微一笑,眼露对顾珣的激赏,又给祁蓁蓁行了礼。 祁蓁蓁特意给顾澜与宋子诚安排了独处的时间,让宋子诚安抚顾澜因为祁瑞恒而忧伤哀楚的心灵。 宋子诚在军中凭战功已升为校尉,更高的官职还需要顾珣册封。 顾珣将早已令人翻修的大将军府,赐给了宋子诚。只待登基大典上再封赏。 另一边。 红荔也已被从株州接到了京师,等孙勇回去团聚。 赵秉心的一大家也都到了京师,亲人团聚,两位兄长皆受到重用。工作狂赵秉心现在每日准时下班,回家逗儿子去。 当真是可喜可贺。 除了许琢。 大事已成,这家伙依然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每次祁蓁蓁见到他,他都抱着一摞奏折,不是走在去见顾珣的路上,便是在见顾珣后返回的路上。 祁蓁蓁很担心这家伙积劳成疾,想着找个机会要与他谈谈。 大典这一天,祁蓁蓁早早就被人拉起,焚香沐浴之后,穿上凤袍,戴上凤冠。宫人还要给她浓妆艳抹,祁蓁蓁实在受不了那种妆面,便按自己的审美描画一番。 辰时穿戴一新的顾珣来接祁蓁蓁,两人同车来到太庙告祭天地,然后折返皇宫,来到庆霞宫,携手登上龙座。 百官命妇盛装而来,在大殿上齐声朝拜,场面蔚为壮观。 顾珣与祁蓁蓁对视一眼,彼此微微一笑,然后齐声说,众卿平身。 这一声,仿佛昭示了往后几十年,帝后同心同德,相濡以沫,一往情深的情况。 礼官宣读登基贺词之后,顾珣又做了一番誓词,之后便开始行赏罚之事。 首先第一件便是历数盛宁帝之罪状,宣布将他终身□□以慰百姓。 盛宁帝的子女安顿在京师旁边的一座县城,有教习先生,衣食无忧,但须受官府监管,终身不得从军和为官。 这已是顾珣和百官商量之后,能给他们最好的优待。 就是祁蓁蓁这辈子,注定是要辜负祁瑞弘了。 丽妃的父亲王大人当即替女儿请求,表示丽妃想跟随三皇子一道离去。顾珣恩准了。 罚过之后,顾珣又进行了一系列的封赏,封顾澜为公主,宋子诚为三品怀化将军,姚磊为户部尚书,红荔为二品诰命夫人 众人谢恩。 顾珣又道想为公主另寻一门亲事。 立即就有官员出来,高声道,怀化将军英勇非常,身负战功;又与公主殿下年龄相当,还未娶妻,倒是可以考虑作为驸马。 不少官员附和。顾澜坐在高台一侧,面有绯色。 顾珣颔首,询问宋子诚,宋将军以为如何? 宋子诚出列,单膝跪地,拱手道,末将三生有幸,谢主隆恩。 -- 第87页 一桩好事便这样成了。 尽管顾珣下令一切从简,登基大典仍然耗时颇多。 祁蓁蓁顶着一身繁重的行头,回到卧室时已经快累瘫了,还又闷又热。 顾珣亲自帮祁蓁蓁摘下凤冠,脱去外袍,祁蓁蓁长长舒了口气,终于觉得舒服些了,咸鱼状往榻上一瘫。 顾珣失笑,替她擦去额头的汗,拿扇子给她扇凉,有那么累? 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祁蓁蓁瓮声瓮气道。 下人用红色的托盘端过一个瓷瓶,两个酒杯。 顾珣倒了两杯酒,递一杯到祁蓁蓁面前。 祁蓁蓁一脸疑惑,这是什么? 顾珣深深看着她,低声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便是大婚之夜,没有揭下你的盖头,与你喝下交杯酒。 想起那晚的事,祁蓁蓁脸色转沉,点点头,道,嗯,你还想杀我。 顾珣浅笑,误会不是么?今日补一杯,可好? 祁蓁蓁嘴上道,老夫老妻了,便不用了罢?手上却已经接过了那杯酒。 两人勾着手,将合卺酒一饮而尽。 那酒度数不高,但祁蓁蓁一杯酒下肚,觉得脸有些烧起来了。 下人躬身接走酒杯,又有人端上来一把剪刀。 顾珣拿过剪刀,拆开祁蓁蓁柔顺的长发,剪了一缕。 祁蓁蓁看着他又剪了一缕自己的头发,然后将两缕头发打结,用红绳编好,放进了匣子里。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顾珣低头看着她,煌煌的灯光下,眼睛深得发亮,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祁蓁蓁吸吸鼻子,说不出话来。 顾珣伸手轻轻擦了擦她的眼角,低声道,我知你还有许多秘密,你不想说,我便也不追问。但你需向我保证,此生绝不离开我。 祁蓁蓁一愣,下意识地看向顾珣。 顾珣亦认真地看着她。 祁蓁蓁忽然明白了,顾珣心底深处,原来一直有对于她的不安。 我向你保证,此生绝不离开你。祁蓁蓁看着他的眼睛,笃定道,我心悦你,顾珣。 顾珣眼里眸光一动,抱住了她。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去浴室清洗沐浴。 等到真的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的时候,祁蓁蓁沉入了梦乡。 梦里她回到原来的世界,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那个自己跟她一模一样,开心地生活、工作,和朋友玩耍,甚至有了一个现代版顾珣模样的男朋友。 梦里的祁蓁蓁十分疑惑,想要叫住那个自己,那个自己回头冲祁蓁蓁一笑,招了招手,说,再见,祝你幸福。 祁蓁蓁一惊,醒了过来。 晨光熹微,顾珣睡在她身边。 祁蓁蓁眨了眨眼她已经太久没在自然醒来时看到顾珣了,这家伙不忙了? 想到刚才的梦,祁蓁蓁伸手,摸了摸顾珣的脸。 顾珣眼睫颤了颤,却没有睁开眼,开口道,怎么醒了?嗓音带一点刚睡醒时的沙哑,有两分性感撩人。 祁蓁蓁微微一笑,我刚做了个梦,梦里我和你白头偕老。 顾珣终于睁开眼,凑过来,乌黑的眸子看着她,道,在那之前,是不是该先生个孩子? 哎?祁蓁蓁惊诧,这家伙不累的啊? 第56章 问题 顾珣并不是拘泥的人,对祁蓁蓁限制不严。祁蓁蓁经常能去庆霞宫、乾元殿、御书房等地走动。 这一日,她给顾珣送参汤,碰见了许琢。这人抱着一摞文书,对着一株开得正盛的荷花玉兰出神。 祁蓁蓁眨眨眼,未免惊吓到他,没有出声。倒是她身边的侍女出言提醒,许大人。 许琢回神,见到是祁蓁蓁,弯腰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许大人有心事?祁蓁蓁熟稔地问道。 许琢微微一笑,只是觉得这玉兰开得美罢了。她住在云州的时候,宅子里也有一株荷花玉兰,碧绿的叶,白色花朵,香气扑鼻。他经常在荷花玉兰下,见到言笑晏晏的她。 祁蓁蓁亦看向那株玉兰,白色的花朵大而洁白,香气馥郁。 是开的很美。祁蓁蓁道,不仅是荷花玉兰,还有别的景致。许大人不妨停下脚步多加欣赏,公务是忙不完的。 听出她话里的关心,许琢微笑道,我此生有两个愿望,一个是与心爱的女子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另一个是大将军为帝我为相,携手创太平盛世。我曾以为,这两个愿望都要落空,一度很绝望。现在,能这样忙忙公务,已经很好了。 祁蓁蓁低眉品品许琢的话,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话里的意思是,许琢已有心爱的女子了?而且和这女子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的愿望已落空? 祁蓁蓁整个震惊了,到底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她想询问许琢,许琢已抱着文书,在蓝天白云之下,渐渐走远了。 祁蓁蓁一脸一言难尽地来到御书房,房内没有大臣,顾珣正襟危坐,批阅奏章,旁边只有个太监帮忙。 皇上。祁蓁蓁闷闷不乐地喊了一声。 -- 第88页 顾珣停下笔看向她,道,怎么了,心情不好? 祁蓁蓁看了看太监,又看了看一边的婢女,犹犹豫豫的,你忙么? 顾珣倒是非常干脆利落,挥手让下人们都退下,再度问道,怎么了? 祁蓁蓁走进,压低声音问,许琢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你知道是谁么? 顾珣没好气道,说了让你不要每天想那么多。 祁蓁蓁拉住他的手臂,不是我想太多,你也不想你的好兄弟一把年纪,连个照顾的人也没有罢? 顾珣放下毛笔,道,阿琢为人固执,不受旁人左右。不是你撮合,他便会接受的。 所以他喜欢的姑娘是谁?祁蓁蓁问。 顾珣, 问题又绕了回去,顾珣道,不知道。 祁蓁蓁盯着他,控诉道,我觉得你在骗我。 顾珣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他与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曾有两个愿望这样忙忙公务,已经很好了。祁蓁蓁便把许琢的话复述了一遍,寻思着,我觉得他心里应该很难过。 顾珣深深叹了口气,道,我会与他谈谈。 嗯。祁蓁蓁得到他的保证,放心了些,将参汤倒进碗里,送到顾珣面前,笑道,皇上,您辛苦了。 参汤是御膳房的厨师,用上好的牛肉、人参,辅以其他珍贵食材,小小火慢炖了好几个时辰才熬好的,香味扑鼻,又好喝又补身。 只是祁蓁蓁闻着那味,忽然胃里有些翻涌。一时来不及找盆盂,祁蓁蓁转身,扶着墙角干呕了几声。 顾珣急忙起身,帮祁蓁蓁顺着后背,关切问道,好些了么? 祁蓁蓁平复下来,默默把月事一算,心想这大概是中标了。 顾珣见过长姐怀孕时的样子,当即心里有谱,令太监找太医过来。 三名太医分别给祁蓁蓁看过,得出一致意见,祁蓁蓁确实怀孕了。 顾珣二十七岁,第一次做父亲,面上不显,实际高兴坏了,每日工作时间都少了,总会想办法多陪陪祁蓁蓁。 祁蓁蓁忙着养胎,却也未忘记顾珣答应过的事情,一个月后,忽然和顾珣提起,问道,你之前说要和许琢谈谈,结果怎样? 顾珣伸手拈一粒酸梅放进祁蓁蓁嘴里,他说,他有分寸,让我不要担心。 祁蓁蓁叹了口气,看来只能由他自己走出来了。 嗯。顾珣应声。 所以他喜欢的姑娘到底是谁啊?祁蓁蓁不甘心地问。连堂堂仆射大人、君子如玉、才华横溢,还是皇帝好兄弟的许琢都看不上,长眼睛了么? 不知,他不说。顾珣道。 祁蓁蓁便又叹了口气,觉得这个问题大概会成为她毕生的未解之谜。 这一日上朝,迂腐的王大人忽然上书,请顾珣扩充后宫,以保证皇室血脉绵延壮大。 这话题一出,朝堂上顿时鸦雀无声,许琢似笑非笑,赵秉心转头看殿柱上的花纹。 顾珣沉默,他看中王大人的正直和责任心,但这人有时迂腐得令人头痛。 王大人慷慨激昂,喋喋不休,引经据典,直言天子扩充后宫的重要性,竟引来几个老大臣的附和。 许琢当即皮笑肉不笑地与几个老学究舌战三百回合,直到顾珣打断了他们,不悦地言明扩充后宫之事不急,然后宣布退朝。 王大人竟然不放弃,一连三日,都要带着同伴提这个问题。百官中有想把女儿、妹妹塞进后宫的,也开始活动心思,是以这个话题竟然越演越烈。 祁蓁蓁妊娠反应渐渐少了,开始能吃能喝能睡,身体不可避免地胖了起来。 这一日她午睡时腿抽筋痛醒,倒抽着凉气,一半天缓不过来。 碧珠闻声过来给祁蓁蓁揉腿,满脸闷闷不乐。 碧珠是个稳妥的人,不在工作时轻易露情绪,现在既然露了,祁蓁蓁便少不得问一声,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碧珠不虞道,朝堂上有几个老古董,逼皇上扩充后宫,吵了好几日了。 有这回事?祁蓁蓁眉一挑。逼顾珣纳妾,这是双双打他们夫妻两二人的脸了,不要太嚣张! 看来她得好好计划计划,堵那些老家伙的嘴了。 第57章 专宠 这一日顾珣上朝之后,祁蓁蓁慢悠悠地来到了乾元殿。 讨论过几处州县的重建事宜后,王大人又开始重提扩充后宫的事。 祁蓁蓁瞅准时机,让太监高呼皇后驾到之后,笑吟吟走进了大殿。 龙椅上的顾珣脸色正黑,见祁蓁蓁进来才缓了两分,问道,你怎地来了? 两个太监非常有眼色地给祁蓁蓁搬来椅子,祁蓁蓁慢慢坐下,曼声道,听闻几位大人提议扩充后宫之事,臣妾便想过来说几句。 哦?你有何看法?顾珣问道。 古者天子后立六宫,祁蓁蓁从容笑道,这后宫规制,乃先圣定下来的规矩,自当遵从。 -- 第89页 顾珣皱眉,隐而不发。 王大人赞道,皇后娘娘贤明! 臣妾与皇上已成亲两年,祁蓁蓁道,正是事宜扩充后宫的时候。 顾珣一脸沉冷,朕说过,扩充后宫之事不急。 祁蓁蓁仿佛看不见他的情绪,继续笑道,是不急,但可以提前拟定计划啊。依臣妾之见,每三年之秋,进行一次选秀,最合适不过。 王大人连忙高呼,皇后娘娘所言有理! 届时后宫欣欣向荣,皇子之间兄弟齐心。百姓津津乐道、纷纷效仿,国家人口繁荣,百业自当兴旺。祁蓁蓁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顾珣终于愤愤一拂袖,斥道,你倒想得多!是朕是皇帝,还是你是皇帝?却要朕按你说的做?朕说过,扩充后宫之事,不可再提。 祁蓁蓁面露惶恐,臣妾并非此意,只是后宫之事,甚关江山社稷,不可不慎重。 够了!顾珣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冷冷看着她,问,你非要忤逆朕? 帝后伉俪情深,百官都有所听闻。如今顾珣却对祁蓁蓁发这么大的脾气,朝堂上顿时鸦雀无声。连老蹦跶的王大人都一脸惧色,一时说不出话来。 祁蓁蓁慢慢跪了下去,道,皇上,忠言逆耳利于行。事关江山千秋万代,请皇上三思。 许大人,顾珣冷冷盯着祁蓁蓁,缓缓问道,欺君之罪,当如何? 许琢面色冷静,一拱手,道,回皇上,欺君之罪,轻则发配,重则凌迟。 王大人脸色巨变,连忙跪下,急切道,皇上,皇后娘娘身怀龙子,不可重罚啊!请皇上息怒!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便去冷宫思过罢!顾珣愠怒道。 皇上王大人还要求情,顾珣道,住口!不然你就去肃州颐养天年好了! 这意思是再开口就要发配他了。王大人一脸忧虑与畏惧地闭了嘴。 太监过来将祁蓁蓁扶起,满脸同情,娘娘,随奴才走罢! 祁蓁蓁跟随太监走出乾元殿,肩膀一颤一颤,太监还以为她在哭,仔细一看,却发现她竟然在笑。 祁蓁蓁挨了罚,神清气爽,心想,这下应该没人敢提扩充后宫的事了。 祁蓁蓁前脚搬去冷宫,顾珣后脚便到了,四处查看一番,下令,把这里收拾舒服些。 祁蓁蓁懒懒坐着,吃着点心,多给我拿些冰块来,热。 顾珣坐到她对面,无奈道,已过了最热的时候,不许贪凉。 白天热嘛,祁蓁蓁理直气壮,孕妇火气大。 既是孕妇,要注意身体,小心不要伤寒。顾珣不肯退步。 祁蓁蓁瘪瘪嘴,心情不太美丽了。 你在这将就几日,过几日我来接你。顾珣柔声道。 行罢。祁蓁蓁懒洋洋道。 王大人真的不提扩充后宫之事了,想想皇上连最爱的、怀着身孕的皇后都敢罚,他不会傻到觉得自己的结果能比皇后。心事重重地过了几日,他提请顾珣将皇后娘娘从冷宫接回来。 顾珣故作拒绝,等百官都再三拜请的时候,才勉为其难答应了,下朝后便脚下生风地去了冷宫接祁蓁蓁。 祁蓁蓁想到顾珣自自己怀孕后就这不准那不准,拿乔道,这冷宫住着舒服,我倒不想走了。 顾珣无奈道,想让百官看笑话么? 你是皇上,谁敢笑话你啊!祁蓁蓁悠闲地喝鸡汤。 嗯,顾珣见状,坐到她身边,顺着她道,我是皇上,无人敢笑话。只是夜里一个人,睡不好。 祁蓁蓁面色不动,凉凉瞟了他一眼,耳根忍不住泛红。 顾珣等她喝完放下碗,倾身将她抱起,笑道,走了,回去了。 顾珣一路将祁蓁蓁抱回了乾元殿,让无数宫人惊叹皇后娘娘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祁蓁蓁难得脸红成一片,坐下后平复半晌,问道,说起来,你是不是该另外赐我一座寝宫? 为何要另赐寝宫?顾珣不以为然,住乾元殿不好么? 可是,祁蓁蓁觉得不妥,乾元殿是皇帝的寝殿,没有后妃一直住这里的例子。 你不是与众不同?便由你开这个先例。顾珣心情很好,竟然调侃起她来。 祁蓁蓁瞥他一眼,心里一动,问道,真不扩充后宫?这世上百媚千红啊,可别断了后路。 顾珣看她神色就知她心里的小九九,但他心情正好,愿意配合她,于是温柔道,这世上百媚千红,不及你盈盈一笑。 祁蓁蓁嘴角差点咧到耳根,说到做到。 嗯。顾珣凑近,将虔诚的一吻印在她额心,也印上一生一世的承诺。 第58章 番外一 十月末,周褚结婚,竟然比已订婚的宋子诚、顾澜还要早一个月。 新娘是一个边塞女子,热情直爽,美如火焰,与周褚一见如故、再见倾心,一时在朝野传成佳话。 -- 第90页 顾珣与祁蓁蓁亲自为他们主婚,可谓是给足了颜面。 晚上,诸人在辅国将军府喝酒闹洞房。 许琢没去凑那个热闹,独自在寒梅树下喝酒。 孙勇满身酒气,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挤在他身边坐着,道,老许啊,我琢磨着啊嗝! 许琢嫌弃地往旁边坐了坐,问,琢磨什么? 孙勇伸出巴掌,又按下两根手指头,酒气熏天地挂在许琢身上,我琢磨着,你比我大三岁,我孩子都有了,你怎么还不谈亲事? 许琢抵着他的脸,想把他推远点,漫不经心道,你孩子还在弟妹肚里呢。 啧!孙勇大咧咧拍他一下,差点把他肩膀拍脱臼了,别闹!我跟你说认真的! 许琢完全不想和醉酒的人认真,恰巧这时红荔不放心来接孙勇。她一见身材魁梧的孙勇挂在许琢身上发酒疯,眼睛一瞪,急奔了过来。 怀孕的人脾气大,红荔揪着孙勇的耳朵,怒骂,不回家发什么酒疯呢?许大人都快被你挤到桌子底下去了! 孙勇高呼,痛,痛,痛! 红荔把孙勇揪起来,又给许琢行礼,道,许大人见笑了。 没关系,不必客气。许琢微微一笑,你们早些回去罢,给阿勇醒醒酒。 天寒,许大人也早些回。红荔告辞之后,跟下人一道,扶着孙勇走了。 许琢看着他们的走远的背影,想起了沈若晴。 沈若晴曾对他说,你要小心,不要步我的后尘。 当时的他,只是微笑道谢。 怎么可能步她后尘呢? 女子与男子不一样,男子可以纳妾,所以沈若晴还有机会可以争取。但他从一开始,便没有机会。 那句诗怎么说的来着?对了,是恨不相逢未嫁时啊! 许琢自嘲一笑,又喝了一口酒。 沈若晴绑架祁蓁蓁事情败露后,许琢给了她两个选择:一是拿十分之八的家产换取性命与自由,远走他乡,终生不见;二是继续替顾珣做事,但不能再见顾珣与祁蓁蓁,待他日事成,再交出十分之五的家产。 沈若晴也是个执着的人,竟然一个都不选,要求顾珣亲自处置她。 顾珣回来后,看着许琢的面子,去见了沈若晴一面。 许琢也不知,顾珣说了些什么,但结果是他想要的:沈若晴彻底死心,利落地交出十分之八的家产,带父母离开,再无声息。 大抵是物伤其类的原因,许琢竟有些同情她。 十一月,宋子诚与顾澜大婚。 这两人的婚礼倒不如周褚那一场为人津津乐道,毕竟顾澜原本是皇帝的妃子,如今再嫁,难免有人微词。 不过无人在乎,大家都很喜悦。 黄昏时下起大雪,祁蓁蓁与顾珣身穿便服,踏雪而来。 百官起身相迎,许琢亦在人群中拱手。 祁蓁蓁已经显怀,胖了些许,被毛茸茸的披风裹着,很有些珠圆玉润的可爱。 宋子诚将两人迎到首座。 祁蓁蓁微笑着举杯庆贺,语气熟稔,恭喜你啊,宋大哥。 她似乎和谁都很熟,开朗,却也聪明、稳重。 喜宴后孙勇带着一群人去闹洞房,祁蓁蓁看着孙勇离去的方向,回头凑近顾珣说了什么,大约是想去围观。 顾珣理所当然地拒绝了。 祁蓁蓁闷闷不乐地瞪了顾珣一眼,顾珣也不生气,细心地给她拿水果吃。 许琢收回目光,喝了一口酒,再度自嘲地笑了笑。 他自诩聪明,算无遗策,可有些事,终究是无能为力。 但是,能看着她幸福的样子,也不错啊。 第59章 番外二 第二年三月,春暖花开的时候,祁蓁蓁生下长子。 小皇子长得漂亮可爱,顾珣给他取名顾谨。 祁蓁蓁觉得这个字挺沉重,问道,要是还有儿子,你是不是取名顾慎啊? 顾珣逗着儿子,愉快笑道,正是。 祁蓁蓁瘪瘪嘴,还是顺着他了。 五月,祁蓁蓁身体恢复些了,顾珣带她去皇陵祭奠祁瑞恒。顾澜有孕,没有一道前来。 在那里,他们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姚姑娘?祁蓁蓁非常惊诧。 一段时间未见,这姑娘长高了些许,脸上的稚气也退了些。 皇上,皇后娘娘。姚氏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给他们两磕头。 快快请起。祁蓁蓁连忙将她扶起,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来看看殿下。姚氏神情凄楚,却又故作坚强,笑中带泪,很惹人疼。 祁蓁蓁难受得说不出话来,沉默了一会儿,道,看过便回去罢,好好休息,振作精神,女孩子家,要爱惜自己。 嗯。姚氏眼泪又流了出来。 祁蓁蓁命一个太监扶她回去。姚氏走后,顾珣皱眉问道,姚姑娘和恒儿 祁蓁蓁叹了口气,在云州,有一段时间,他们很亲密。 顾珣手搭着她的肩膀,沉默。 祭奠过祁瑞恒后,顾珣回宫,祁蓁蓁由侍卫护着,转道去了安置祁瑞弘的县城。 -- 第91页 她到的时候,丽妃娘娘现在应该称王氏,正在辅导祁瑞弘和祁瑞祥课业。 教的是君子之道,而不是灌输复仇思想。 祁蓁蓁微微一笑,越来越欣赏王氏。 皇后娘娘。王氏给祁蓁蓁行礼。 祁瑞弘冷哼一声,脸一扭,走了。 祁瑞祥拉着王氏的衣角,戒备地看着祁蓁蓁。 祁蓁蓁也不恼,微笑着命下人拿出大包小包的东西,给孩子们带了点心和礼物。 王氏看着那大包小包,神情有些复杂。 祁蓁蓁叹道,我对弟妹们有愧,却又不知如何弥补。若是你实在不想收下,我便拿走罢。 王氏亦幽幽叹了口气,娘娘宅心仁厚。 祁蓁蓁苦笑,实在受之有愧。 王氏反过来劝解她,世事难得两全其美。 不说这个了,祁蓁蓁笑道,你们在这,生活可有难处?是否有人阳奉阴违,为难你们? 王氏皱眉想了想,倒还好。 祁蓁蓁点点头,徐氏呢?怎么不是她辅导弘儿? 她为人冷漠,最近更是一心礼佛,王氏道,我见弘儿这孩子可怜,便一起带着他了。 祁蓁蓁由衷道,辛苦你了。 不苦,王氏淡淡一笑,我喜欢孩子,也没别的事做。 祁蓁蓁与她又聊了会儿,直到太监催她回宫。 我这便走了,下次再来看望你们,祁蓁蓁道,有什么事,可以托人告诉我。 王氏淡道,娘娘慢走。 祁蓁蓁离开后,又去官府打了招呼,让他们不可怠慢祁家一族人,待对方连连保证后,才起驾回宫。 几日不见,她已十分想念自己的小包子了。 此后多年,祁蓁蓁若有机会,便会去探望王氏与弟妹,不求结果美好,但求问心无愧。 顾谨三岁的时候,祁蓁蓁再度怀孕,生下一对龙凤胎。 儿子果然叫顾慎,女儿叫顾琇。 顾谨见到弟弟妹妹,小包子脸皱着,嫌弃道,真丑。 奶娘连忙解释,刚出生的小婴儿都是这样,过些日子就好看了。 顾谨不愿意相信,祁蓁蓁笑道,你小时候也长这样。 顾谨仿佛受到了侮辱一般,气道,我小时候才不长这样! 顾珣凉凉看他一眼,提醒道,你吵到你母后了。 顾谨就怕他爹,当即缩了缩脖子。 奶娘把顾谨牵出去,祁蓁蓁抱怨道,以后都不生孩子了,太疼了。 嗯,顾珣牵起她的手亲了亲,绝不生了。 话虽如此,古代安全措施实在不好,祁蓁蓁又好了伤疤忘了疼,后来又生了个女儿,叫做顾玖。 好在宫里下人是足够的,照顾孩子不需要祁蓁蓁劳神费心。 顾谨十五岁的时候,顾珣已开始谋划退休大计,越来越多地将朝政交给顾谨,然后带祁蓁蓁到处游山玩水,逍遥快活。 祁蓁蓁忽视儿子时不时流露幽怨的脸,觉得这辈子,大抵就是幸福的写照了罢? 是真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