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小锦鲤》 第1页 [穿越重生] 《七零小锦鲤》作者：满塘金鱼【完结+番外】 文案： 父母宠爱她，乡邻亲近她，路人塞糖给她，动物想要投喂她，就连老天也厚待她。 顾瑾玉认为，她应该就是老天爷的亲闺女，妥妥人生赢家。 事实上，她妈是古代穿来的，十项全能；表姐说这个世界是一本书，她才是女主角；路人甲说她是重生的，知道未来走向。 顾瑾玉：……好吧，打扰了！ 女主她妈认为：凭她宫中沉浮数十载的经验和技能，她有本事成为自家闺女的金手指。 女主她爸认为：凭他走南闯北的经历和沉稳又理智的头脑，他有能力成为自家闺女的金大腿。 穿书女配认为：凭她穿书的优越条件，她一定可以踹掉女主，自己上位。 重生路人甲认为：凭她重活一世的先知优势，她一定可以干掉女主……她妈，做女主后妈！ 女主麻麻穿越，一心想宠女儿，结果却被女儿宠； 女配穿书，一心想抱金大腿，踹掉女主自己上位，结果踹掉金大腿。 路人甲重生，一心想当女主后妈，结果现实教她做人。 女主真锦鲤，真真锦鲤！父母想做她的金手指，外人想抢她的金手指……然而，她才是自己最大的金手指。 一句话简介：小锦鲤在七十年代的美好生活 内容标签： 甜文 穿书 爽文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瑾玉（顾大丫） ┃ 配角：魏淑华，顾春来 ┃ 其它：小高桥四队 ================== 第1章 不要闺女 顾春来他媳妇儿，要把刚满四岁的顾大丫送人！ 这个一听就很匪夷所思的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小高桥四队炸开。 “真的假的？顾春来家条件这么好，他媳妇怎么舍得把闺女送人？” “魏淑华娘家弟弟都来了，还能有假？听说她弟弟在城里认识人，人家城里人就稀罕女娃，顾家大丫头虽说不咋机灵，可也长得白白胖胖，一看就讨喜。” “再不机灵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这魏淑华可真狠心，亲生闺女说送人就送人。不行，我得去看看！” “春来不在家，树枝婶子也回了娘家，咱不能眼睁睁看着魏淑华乱来。走，都上他家看看去！” 在小高桥大队，“顾”并不是什么大姓，但他们四队一向团结，谁家有事，其他人都会帮忙。 再有一个，顾春来是四队为数不多在城里拥有正式工作的人，做的还是长途汽运司机，很少有时间回家。作为家里顶门立户的男人，顾春来为人豪爽，平时出手也大方，跟各家各户关系都处得很好。 现在听说他媳妇儿要把亲闺女送人，这可是大事，谁能冷眼旁观？离得近的住户纷纷奔向他家。 而此时，被众人议论的魏淑华也有点不对劲，她双眼紧闭，整个人软趴趴地靠坐在门槛上，动也不动，额头上肿起鸡蛋大小的包，看起来尤为吓人。 旁边的魏忠华比她还惨，他左脸上破了一道大口子，伤口旁边沾满碎石子，就连身上也挂了彩，为了等会儿进城特意穿的白衬衣又脏又破，好似刚从哪里逃难回来。 “这，咋回事……”魏忠华惊疑不定地叫了一声，他看向坐在院子里玩手指头的顾大丫，直到现在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早在前几天，他就跟姐姐魏淑华约好，趁今天她婆婆沈树枝不在家，正好把顾大丫抱走。等沈树枝回来，事已成定局，那老太婆总不能为了个找不回来的丫头片子跟儿媳妇干架吧？ 刚开始一切都很顺利，顾大丫从不哭闹，谁抱都行，木愣愣的跟个傻孩子一样。可当他抱着孩子走出堂屋时，整个人就跟中了邪似的，直接摔了出去。紧接着魏淑华也“咚”地一声撞上门板，下一秒就晕倒在地上。 魏忠华痛得龇牙咧嘴，他摸了一把脸，手上尽是鲜红的血渍。再看看毫发无损的顾大丫……他明明记得摔倒前的那一刻，自己下意识把孩子扔了出去。 他都摔得破了相，这死丫头竟然屁事没有？她咋可能没事？ 不，不会是…… 不知想到什么，魏忠华脸色一白，顾不上去看魏淑华到底是死是活，拔腿就往外面跑。 魏淑华醒来时，只觉头疼欲裂，脑门一阵阵抽疼。恍惚间，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喊她的闺名：“淑华……” “魏淑华，春来媳妇？” 嘈杂的声音由远至近，很快，一群“怪人”便出现在魏淑华的视线里。 说是“怪人”，因为对方打扮怪异，男男女女多是短发，穿衣样式也与众不同。魏淑华在宫中沉浮数十载，练就一双好眼力，可任凭她如何判断，却仍不知此时身处何方。 “春来媳妇，在家呢，叫你也不答应……呀！你，你这是咋了？”随着一声惊呼，陆续踏进顾家院子的众人这才看清魏淑华的惨状。 “快，大江媳妇，过来搭把手，先把人扶进去。”两名妇女同志上前将魏淑华搬进屋，剩下几人抱起坐在地上的顾大丫，看她身上穿着干净漂亮的灯芯绒罩衫，面面相觑。 “原先我还以为胖婶开玩笑呢，魏淑华就算再想生儿子，也不能把亲闺女送人吧？家里又不是养不起！这会儿我可算看明白了，她还真打算送呐！”要不是打算把孩子送人，就凭魏淑华那性格，她绝对不会给闺女穿这么好的衣服。 -- 第2页 四队的人都知道，魏淑华一门心思想生儿子，顾家的财产，都得留给她那还没影子的儿子，哪能给闺女多花钱呢？ 四队的队长媳妇杨莲花抱着顾大丫，看着乖乖趴在她怀里不哭也不闹的白胖娃娃，脸上尽是怜惜之色。 “瞧我们大丫头，长得可真俊，跟年画娃娃似的，可惜摊上这样一个妈，造孽哟！” 这孩子要是她闺女多好啊，她不嫌弃！ 听到有人在夸她，怀里的胖娃娃“咯咯”笑出声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盯着杨莲花看，像是好奇的样子。 旁边就有人说：“咦，这孩子瞧着挺机灵的。”一点不像有问题的娃儿。 杨莲花撇撇嘴，“有那调皮捣蛋的孩子，就有文静乖巧的孩子。” 很显然，顾大丫属于乖巧文静那一类。 话是这么说，但四队的人都知道，顾大丫确实不太合群。因魏淑华不喜欢闺女，也从不抱孩子串门，外人很少见到顾大丫。 “顾大丫不机灵”这话，还是魏淑华自己传出去的，说她闺女整天除了吃就是睡，不爱哭不爱笑，不爱玩也不爱闹。 四岁孩子“文静”到这份上，也确实不大正常。 “行了，别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胡话，莲花，你去冲一碗鸡蛋水。”胖婶从鸡窝里摸出一个蛋，递给杨莲花。 这会儿沈树枝不在家，魏淑华又受了伤，家里没一个顶事的人。作为几十年的老邻居，热心肠的胖婶当仁不让，暂时接手顾家的伤患和娃儿。 见顾大丫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里的鸡蛋，胖婶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看把孩子给馋的，冲了鸡蛋就给大丫吃吧！” “那春来媳妇……”想到屋里头躺着的病号，杨莲花有点犹豫。 胖婶哼了一声：“她撞到脑袋，现在正晕得慌，啥也吃不下去。” 鸡蛋水很快就冲好，顾大丫捧着香喷喷的鸡蛋水，大口大口地喝着。那惊叹的表情，就像在品尝从没吃过的美味，顿时惹来妇女同志们又一波怜爱目光。 可怜的娃儿，要不是看着长得白白胖胖，她们真得怀疑魏淑华是不是虐待孩子。毕竟以顾春来的能耐，他的闺女别说鸡蛋水，就是金贵的麦乳精都吃得起。 哪像现在……这孩子分明就是没吃过鸡蛋！ 事实上，她们的猜测并没有错。魏淑华，确实是虐待孩子。 孩子能长成现在这体格，可不是魏淑华养出来的。 作者：各位小仙女，如果喜欢我的文，请收藏一下，谢谢*—* 以下是作者的存稿文，小可爱们可以进入我的作者专栏预先收藏哦~ 《穿成年代文原女主》 如果，每个真实世界，都是一本书。 当熟知剧情的穿书者、携带金手指的穿越者、怨念不甘的重生者出现，原文女主就成了她们的拦路石。为了达成目的，她们踩着原女主上位，终成人上人。 图书管理员华玉受女主委托，为她们讨回公道。 1 七零小护士：知识改变命运 女主只想学医术，重生者休想坏她名声 2 九零女大佬：练舞不如练武 女主只想学武术，穿书者休想毁她人生 3 八零裱花师：奶油制霸世界 女主只想做蛋糕，用奶油绘制锦绣山河 4 二零刺绣坊：待定 5 三零女子军：待定 6 六零杀猪匠：待定 阅读指南：1v1，有男主。 ————————— 《带着金手指穿六零》 郁宁穿越六零，在即将饿死之际，喜提位面交易器 零级小菜鸟面对满级大佬，是跟原始位面买野味？跟未来位面买粮食？ 跟高等文明买基因进化液？跟修真位面买洗髓丹？ 位面交易器使用手册：尊敬的用户，请使用位面通用币购买商品。 根据“等价交换”守则，您可用等价商品换取位面通用币。您当前余额为：0 请努力赚取位面通用币哟~ 为了赚通用币买粮食，郁宁每天忙昏了头。 直到某天，她发现好友列表中多了几个位面大佬 高等文明军部大佬：牛屎味道营养液要不要？价格优惠！ 末世位面蛇精病大佬：碳烤丧尸要不要？免费赠送！ 修真位面炼丹狂大佬：药效一百年辟谷丹要不要？包邮！ 兽人位面宝宝大佬：清蒸萌娃要不要？送货上门！ ————————— 《人类的钱真好赚》 带着这届龙王的殷切期盼，于飒飒上岸了，她要赚钱！ 她瞄准人类最赚钱的职业——在天桥乞讨，果然日进斗金！ 当天晚上，一个视频火速窜上热搜榜第一 #美女上街乞讨，日收上万元# 身为海洋霸主，于飒飒对其他海族嗤之以鼻。 同样是去人类社会生活，别的海族差点被饿死，最后只能卖身水族馆，以此为生； 而她，靠乞讨卖艺日赚一万，她是整个海族的荣光！ 第2章 穿越七零 魏淑华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她成了另一个“魏淑华”。这个“她”是家中独女，父母性格软弱，在亲戚长辈的游说下，从兄弟家里过继了一个儿子，霸占了“魏淑华”的一切。 -- 第3页 梦里的魏淑华受尽委屈，却不懂反抗，反而跟其他人一样生出重男轻女的思想。嫁人后，她一心想生儿子，可惜天不遂人愿，她第一胎生的是个闺女，之后便一直怀不上娃。药也吃过，偏方也用过，就是不顶用。 受娘家弟弟影响，这魏淑华竟真的认为是闺女克了她，才导致这么些年怀不上。经由弟弟魏忠华煽风点火，她决定把闺女送人。 “恶妇！愚蠢至极！”魏淑华猛地惊醒，脸上怒意未消，胸口起伏不定。她稍微梳理清楚脑中的记忆，便迫不及待出门，想去寻找差点被送走的闺女。 上辈子她终身未嫁，从卑微宫女到皇家嬷嬷，因皇后赏识，荣宠不衰。只可惜命太短，三十岁那年，一场风寒要了她的命。 回顾她这一生，有坎坷、有心酸、有悲痛，也有荣耀和欢喜。可直到临死前，才看清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她渴望做一回自己，得一有情郎，生一双儿女。 得上天眷顾，她本来已经死了，如今又以另一种离奇的方式“活了”。尽管这比戏台上演的还要匪夷所思，但她仍心怀感恩。 原来的魏淑华嫌弃女儿，她却愿视其如珍宝，呵护一生。 一想到闺女差点被送人，魏淑华心如刀割。 来不及打量四周环境，她匆匆出门。 怕魏淑华醒来胡闹，胖婶这一上午都待在顾家。原想着是等沈树枝回来她再离开，可自家也有一摊子事，胖婶打算把顾大丫暂时抱到自己家去。 “站住！”魏淑华刚走出堂屋，就见一名妇人正带着她的女儿往外走。她疾步上前，拦下对方，“婶……婶儿，请留步。” 贪婪地看了白胖又可爱的女娃娃一眼，魏淑华冲胖婶微微一笑：“今天真是谢谢你，婶儿，把孩子给我吧！” 或许是魏淑华的语气太过急切，胖婶下意识后退一步，目光中带着狐疑：“春来媳妇，大丫不仅是你闺女，她也是春来的娃儿，你可别胡来。” “婶子，您就放心吧！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哪能乱来呢？”魏淑华暗恨原主心思歹毒，面上却是不显，依旧笑眯眯的，看起来温柔又贤良。 胖婶想了想，魏淑华毕竟是顾大丫的亲妈，她还真不能硬把孩子给抱走。 眼看着魏淑华迫不及待接过孩子，她忍不住又多说了两句：“老话说得好，这‘先开花后结果，福气在后头’！春来能干，树枝嫂子又是个明事理的，你好生对待大丫，后面再生个大胖小子，就等着享福吧！” “是，婶子说得对，我也想通了。”魏淑华小心翼翼地抱住快要睡着的孩子，看着她粉雕玉琢的小脸蛋，只觉看不够。 待送走胖婶，魏淑华亲了亲女儿肉呼呼的脸，眼里的温柔几乎快要溢出来。 “宝宝，娘的宝贝闺女诶！” 察觉到被人亲了脸，安然躺在魏淑华怀里睡觉的顾大丫微微睁开一只眼睛，小嘴都翘了起来。 “小宝贝，快快睡觉，娘抱着你。”魏淑华回忆着上辈子照看小皇子的经验，轻轻调整着抱孩子的姿势。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刚醒来时阵阵抽疼的脑袋，这会儿似乎不怎么难受。就连这一身酸痛，也松快不少。 她没想太多，把闺女哄睡着后，她便开始思考接下来要做的事。 夫家人口简单，婆婆沈树枝统共生了一儿一女，大女儿嫁到城里，儿子顾春来也在城里工作。沈树枝和魏淑华都是勤快人，单两人在地里挣的工分，也足够一家吃喝。 要说以顾家如今的条件，别说养一个女儿，就是养五个都行，怎会生出送女儿的心思？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骗局。 原来的魏淑华看着精明，实际上愚蠢又无知。也因此，才会养大她娘家弟弟的贪念，作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此事不成，相信魏忠华不会放弃，他还会再来。 想到这个无耻贱人，魏淑华冷冷一笑：“魏忠华，我且等着你！” 至于魏忠华为何会在顾家门口摔破相，原来的魏淑华又为何无端端撞上门板一命呜呼，便宜她这个外来之魂？ 当然是因为她家宝贝闺女福缘深厚，就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作为闺女的脑残粉，魏淑华自然也不会知道，她的猜测竟然是事实！ 看日头已近正午，魏淑华准备做饭。幸好脑海中还有如何生火做法的记忆，否则她还得求助于人。 这里是跟大魏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现在已经没有皇帝，也没有主子和奴才，这里人人平等！ 打火也不用火石，直接用一种叫做“洋火”的工具就能轻松点燃，实在太方便！ 魏淑华兴致勃勃做好一顿饭，看着家里空掉的米缸，她寻思等婆婆沈树枝回来，得跟对方说一声，家里没米了。 并不知道自己用光存粮的魏淑华端着一碗香甜浓稠的米粥进屋，准备叫醒自家闺女。 顾大丫从睡梦中醒来，摸摸肚子，又到了该吃饭的时候。她眼睛一眯一眯的，显然还没完全清醒，但这并不妨碍她找吃的。 她伸出胖乎乎的手臂，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她这模样憨态可掬，让刚走进来的魏淑华忍不住发笑。 可下一秒，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作者：感谢 ^_^雪月为我灌溉1瓶 [营养液] 非常感谢小仙女的支持，我会加油更新～ -- 第4页 第3章 福气闺女 顾大丫胡乱挥舞着手臂，在她上方触手可及的位置，就像有什么东西破了一道口子似的，一根小孩儿手臂粗细的黄色物体顿时从口子里掉出来，正好被顾大丫抓住。 “咯咯咯……”闻到熟悉的食物香味，顾大丫喜笑颜开。 她笑得开心，魏淑华却差点吓破了胆！ 来不及去想这诡异的一幕究竟是如何发生，魏淑华以两辈子最快的速度猛地扑到床前，阻止顾大丫将那根黄色不明物体塞进嘴里。 “闺女！别！别吃！”她双手发抖将装粥的碗放在一旁，凑近一看，才发现那凭空出现的黄色物体竟然是——甘蕉！ 只不过，这玩意儿可比甘蕉大多了，它既长且粗，还带着弯曲的弧度，并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见魏淑华眼巴巴盯着她的食物看，顾大丫双手一伸，将食物递过去：“吃，吃，好吃！” 见魏淑华不接，顾大丫眨了眨眼睛，干脆收回来，三两下剥了皮，露出里面的果肉。 她“嗷呜”一声，张嘴咬了一大口。 “不能吃！”这时，魏淑华终于反应过来，她赶紧抢过顾大丫手里的大甘蕉，又用了巧劲，从她嘴里将咬下的甘蕉肉拿了出来。 “啊？”顾大丫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往下一瘪，“哇”地一声哭出来。 “饭饭，饭没啦！”她一边哭一边发出犹如野兽的嚎叫声，“嗷！嗷呜……” 她记得，每次狼弟弟发出类似的叫声，狼妈妈就会给弟弟喂吃的。可她嚎了这么久，为什么她妈不喂她呀？ 狼弟弟骗她！ “嗷呜……嗷呜……”顾大丫可怜巴巴地看着魏淑华，满脸控诉。 魏淑华：……原来闺女的哭声也是这样与众不同！ “乖乖不哭，饭在这里，娘喂你吃。”她重新端起白粥，浓浓米香四溢，瞬间钻进顾大丫的鼻子里。 “啊……”哭声顿住，顾大丫张大嘴巴，坐等她妈投喂。 看到这一幕，魏淑华好气又好笑，她拿起调羹，细心给闺女喂食。至于那根大甘蕉，只等吃完饭再细究。 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她才总算弄明白，那大甘蕉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她闺女有一种神通，可以凭空抓物。至于这“物”究竟从何而来，魏淑华并不清楚。 通过记忆她了解到，这附近并不出产“甘蕉”，想来她闺女的甘蕉出产地应该离这里很远。 又或者，她闺女其实有一个话本子里写的福地洞天，可随身携带，里面有山有水，还能种地养鸡？ 魏淑华想不明白，顾大丫也表达不来，母女俩坐在床上，分食大甘蕉。 顾大丫吃饱喝足就想睡觉，入睡的前一刻她还在想：以前她妈不喜欢她，也不会像今天这样，抱她亲她还给她喂饭。她喜欢这样的妈，要是明天她妈还这样好，她，她就去找大鱼，让大鱼给她妈带点好吃的。 在顾大丫为数不多的词汇量中，“好吃的食物”就是最好的礼物。她喜欢谁，就送给谁。 见宝贝闺女进入梦乡，魏淑华从衣柜里找出一条新棉被，给孩子盖上。 至于以前那条又薄又硬的旧被子，她也不准备扔掉，拆拆洗洗还能废物利用。 想到自家闺女统共只有一件新衣，魏淑华又从床头的大橱柜里翻出一块新布料，准备给孩子做衣服。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傍晚。 夕阳西下，最后一缕霞光洒在大地上，如同给万物镀上一层金光。 沈树枝扛着大包小包，雄赳赳气昂昂，踏着余晖走进自家院子。 “春来媳妇，春来媳妇，赶紧出来接我！”接她是假，主要是让那倒霉婆娘好生看看，她这才是正确的走亲戚方式！ 听到沈树枝的叫声，魏淑华赶紧从屋里走出来。 “娘，我来拿吧！”见婆婆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魏淑华柔声笑道，“走了这么远的路，您应该累了吧？娘，我烧了热水，您先洗把脸。” 见倒霉媳妇态度良好，沈树枝紧皱的眉头顿时一松，脸上带出一丝笑容。只不过她面相很凶，脸长颧骨突，即使笑着，也让人难以亲近。 “行了，别整那些有的没的，赶紧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晾着！”沈树枝将身上挂着的竹篮放下来，掀开掩盖在表面的青菜，露出里面真容。 竟是一只已经扒皮的兔子！ “不是我说，这十里八村，除了咱们顾家，也就我娘家大气！你看看你看看，我这么大岁数回娘家，你们大舅还给塞好东西，这才是亲兄弟！”哪像她儿媳妇娘家兄弟，那压根儿就不是兄弟，是蚂蟥！ 沈树枝的言下之意魏淑华哪能听不懂，先不说她不在意，就算在意，她也不会直接跟沈树枝对着干。 她顺着话头道：“大舅一家都是能干人，表哥在大队当会计，表弟在城里当工人，都是文化人，以后大舅也是享不完的福气！” “娘，我想给大丫改个名字。”见沈树枝心情好，魏淑华趁机说出自己的想法，“上回表弟到咱家来，说大丫的名字太普通，走出门一喊，十个里面有八个应。娘，您看？” “啥？改名字？改啥名字？”沈树枝一听，顿时不乐意，“早先我说叫‘烧饼’，你嫌难听，要我说，‘大丫’就是不如‘烧饼’好听，要改就改成这个！” -- 第5页 魏淑华嘴角一抽，算了，她也不指望婆婆提什么意见，只要同意就行。 “娘，女娃娃不好叫‘烧饼’……”她话未说完，就被沈树枝打断。 “不叫‘烧饼’？难道你还想叫‘饺子’和‘肉包’？”沈树枝脸色一沉，“我跟你说，做梦！这可是我大孙子的名字！” 魏淑华：…… “娘，之前春来找人给取了个名，叫‘瑾玉’，要不就叫这个？” 她的宝贝闺女怎么能叫“大丫”这么随便的名字呢？改！必须马上改！ “爱叫啥叫啥，我看你是闲得慌！”沈树枝一把夺过装着兔子肉的竹篮，快步走向厨房，准备将兔子肉挂起来。 魏淑华正准备去屋里叫醒睡了一下午的闺女，就听见厨房传来一声干嚎：“啊！哪个杀千刀的偷了老娘的米！” 作者：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_^雪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出大事了 顾大丫被一阵熟悉的嚎叫声吵醒，她仔细听了一耳朵，原来是奶奶在哀嚎已经被她吃进肚子里的粮食。 尽管已经四岁了，但顾大丫先前被魏淑华养在家里，又不闻不问，她的表达能力和理解能力其实只有两岁左右的水平。 当然，这并不代表她就是傻孩子，以前只是没人教她而已，她不傻。 这会儿听到奶奶在骂人，顾大丫思考了几秒，决定给奶奶送点好吃的东西。 她刚想拿吃的出来，就见她妈推门而入。 “宝宝，你在做什么？”见闺女作出“隔空抓物”的动作，魏淑华眼皮一跳，她差点忘了一件事！ 得赶紧跟孩子说清楚，这神通不能随便用！ 魏淑华麻利地转身插上门闩，听着沈树枝骂人的声音顿时变小，她才放下心来。 “妈！我吃饭饭，奶奶骂人！”顾大丫伸手往半空中一抓，又抓出一颗红彤彤的果子，她递给魏淑华，“给奶奶。” “这是……花红？不对，比花红更大，更硬，这应该是……苹果？”魏淑华接过大苹果，在记忆中找到它的确切名称。 不过，现在不是研究苹果的时候，她摸了摸自家闺女的脑袋，说话声下意识放轻：“宝宝，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顾大丫仰着脑袋，想也没想地回答：“大丫！” “这是宝宝的小名，不是大名。宝宝记住，你的大名叫‘顾瑾玉’，往后我们都喊你大名，因为你已经长大了。”魏淑华耐心解释名字的区别，见孩子听懂了，她立马叫道，“顾瑾玉！” “我！是我！”以前的顾大丫，现在的顾瑾玉对于新名字接受良好，她兴奋地围着魏淑华转了一个圈，脸蛋儿变得通红。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整个人晕乎乎的，好像要飘上天啦！ 魏淑华静静地看着跟记忆中完全不同的闺女，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等孩子安静下来，她才拿起大苹果认真嘱咐：“瑾玉，你现在有了大名，就跟娘一样，是个大人。以后不能再随便拿东西出来，更不能让别人看到，知道吗？” “好！”顾瑾玉下意识挺起胸脯，她抬头望着魏淑华，眼里亮晶晶的，“妈，我给你看。” “好吧，只能给我看。”魏淑华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家闺女很多常识和道理都不懂，以前那个女人根本就没管过孩子。 孩子能长这么大，全凭那一手神通，否则……幸好那恶妇已经魂归西区，她欠孩子的债，就由自己来还。 作为曾经的皇家嬷嬷，魏淑华相信，她一定可以给自家闺女最好的教导！ 她的瑾玉，必如这名字一般，被人珍爱一生！ 得了魏淑华的准话，顾瑾玉捧着大苹果，兴冲冲奔向厨房。 此时此刻，沈树枝也骂完了，正在处理兔子肉。 对比其他妇女，她干活真是又快又好，平时都是家里家外一把抓，工分拿得多不说，家务活更是顶呱呱！ 不是沈树枝自吹自擂，她的精明能干在这十里八村都是数得着的！要不然，她一个女人也没办法养大一双儿女，还把儿子送进县里的汽车运输队当司机！ 这年头，汽运司机多吃香呐，可比当工人还强咧！ 因着这份光鲜职业，儿子顾春来在整个小高桥大队都是排的上号的有为青年。一到说亲的年纪，多少人明里暗里地打听，想从她嘴里套出有用信息。 虽说现在外边提倡什么“自由恋爱”，可他们乡下人没那么多想法，什么自由什么恋爱的，能当饭吃不？ 沈树枝一门心思想给儿子说个贤惠又能干的媳妇儿，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那一天！ 春来媳妇看着是精明能干，可实际上呢？ 想起回来的路上听人说魏淑华娘家弟弟今天过来了，再看看家里空掉的米缸，她还有啥不明白呢？ 这倒霉媳妇！那米可是春来从外地买回来的精细粮啊！可心疼死她了！ “奶奶！”顾瑾玉站在门口，大声喊人。 正生着气的沈树枝头也不抬地说：“丫头饿啦？喊你妈出来烧火做饭！” 见奶奶没往自己这边看，顾瑾玉小跑过去，献宝似的将大苹果递过去：“给你吃，好吃！” -- 第6页 “吃啥吃？我气都气饱……”沈树枝抬起头，声音戛然而止。 下一秒，她像一阵疾风猛地冲到门口，左看右看，见四下无人，“砰”地一声关上木门。 “丫头，你告诉奶奶，这是谁给你的？”沈树枝在顾瑾玉面前蹲下来，凶巴巴的脸上露出自以为慈祥的笑容，看着比不笑时更可怕。 好在顾瑾玉并不害怕，奶奶长得不好看，她心疼奶奶。 “这是，这是猴妈妈摘，奶奶，给你，好吃！”顾瑾玉一着急，说话有些颠三倒四，看起来真不如其他孩子机灵。 可沈树枝却不这么认为，她都快感动死了！ 这孩子平时木愣愣的，也不爱说话，没想到却是个有孝心的娃，跟她爸一样。更别说这么新鲜的大苹果，就连顾春来平时也很难弄到，价钱贵不说，主要是找不着门路。 她很想问这苹果究竟是魏淑华从哪儿弄来的，数量还有多少？ 但作为一个大气的婆婆，她怎么能打听儿媳妇的财产呢？ 这必然是不能的！ 沈树枝压根儿就没注意到，顾瑾玉说的是“猴妈妈”而不是“妈妈”。当然，听清楚她也不会信，只会以为顾瑾玉脑袋发昏。 “乖丫头，这苹果真大，奶奶给你留着，以后慢慢吃。”虽说自己更喜欢孙子，可孙女这么孝顺，沈树枝也不免偏疼几分。 她擦了擦苹果，拿菜刀切了一小块下来，塞进顾瑾玉嘴里：“呐，今天就吃这一块，剩下的……” 话未说完，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响亮的叫喊声：“树枝嫂子！” “快吃！”沈树枝一边嘱咐顾瑾玉，一边动作麻利的将剩下的苹果和还没处理完的兔子肉放到碗柜最里面，然后顺手锁上柜子。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前前后后花了不到五秒钟的时间，让顾瑾玉看得目瞪口呆。 “树枝嫂子，在家呢！我跟你说，出事了！出大事了！”沈树枝前脚刚放好东西，后脚就有人推开厨房那道并未锁上的木门。 第5章 卖掉孩子 开门的是住在顾家对面的李春花，她男人也姓顾，跟顾家算是出了五服的亲戚。 李春花这人有不少毛病，爱打听别人家事儿，爱说闲话，还喜欢吹牛皮。谁家有点风吹草动，她保管传得人尽皆知。 这次说是“出大事”，别又是东家的屎拉到了西家的粪坑里头吧？ “啥大事？”沈树枝一边收拾灶头一边问。 见她反应平平，李春花有点不满意：“你还有心思刷灶头，真出大事啦！” “魏忠华你晓得吧？就是春来媳妇她娘家弟弟，他啊……”说到这里，李春花顿了顿，见顾瑾玉一脸好奇地盯着自己看，她赶紧凑近沈树枝，压低声音说，“他撞邪了！” “我呸！你胡说八道啥呢？”听到这话，沈树枝差点将手里的抹布塞进李春花嘴里，“嘴上没把门的婆娘，一天到晚尽说胡话！” 现在到处都在破除封建迷信，李春花这话要是被外人听到，指不定闹出啥事。 李春花当然也知道这事的严重性，要不然她也不会找上门来。 “嫂子，这可不是我胡说，是真事！”她指了指外面，声音再次压低，“我男人今天进城，回来的路上看得真真切切！我就是提前过来跟你说一声，他骑自行车跑得快，这会儿已经到家了。魏忠华走过来怎么也得半个钟头，你赶紧想办法吧！” 李春花传完消息就准备走人，沈树枝足足思考了五秒钟，才把她叫住：“等等！春花等等！” “这苹果，是咱家大丫头特意孝顺我的！就这么一个，外面买都买不到，看着就甜！”沈树枝从碗柜里拿出苹果，忍痛分了一半，递给李春花，“给，拿回去尝尝。” “哎哟！”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意外之喜，李春花顿时乐得见牙不见眼，拿着半个苹果猛夸顾瑾玉，“大丫刚生下来那会儿，我就知道她是个好的！别家孩子都闹腾得慌，就咱们大丫特别好带，除了吃喝拉撒就是困觉，一点不烦人……” “行了你赶紧回吧，再晚该看不见路了。”见李春花拉着自家孙女说不完的话，沈树枝把孙女拉过来，开始撵人。 等李春花一走，顾瑾玉就见她奶奶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黑了下来。 “奶，奶奶！”她脆声喊道，“我饿啦！” 她妈教她，饿了就要说出来，再不能像以前那样，饿了自己找饭吃，这是不对的！ 沈树枝正琢磨李春花透露的消息呢，这会儿听到孙女喊饿，她看了看还剩一半的苹果……算了，干脆吃完了事！ 祖孙俩一人一半，两口就把苹果解决了。 魏淑华捧着一把刚从后院掐的青菜走进厨房，沈树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语气不善地说：“今天家里到底出了啥事，你给我说清楚！” 李春花只说魏忠华撞了邪，这会儿正偷摸带着隔壁大队的神婆往小高桥大队赶，看样子是准备来找魏淑华。 别说现在不允许迷信，就算信，他这个娘家弟弟带着神婆到姐姐婆家算怎么回事？ 魏淑华并不知道魏忠华又搞事了，她正打算跟婆婆通通气呢。 那魏忠华一肚子坏水，整天算计着姐姐家的财产，还怂恿姐姐丢掉亲闺女。这样一匹恶狼，要不是为了报复，魏淑华真不想再看他一眼。 -- 第7页 “奶奶，舅舅，舅舅要卖我，还打我妈，他坏！”魏淑华还没说话，就听见自家闺女抢先回答，“后来，后来他摔啦，又跑啦！” “什么？” “你说啥？” 魏淑华和沈树枝同时开口，表情震惊。 顾瑾玉翻着自己的手指头，继续说：“我都看到啦，舅舅，有钱！他说，卖我，有，有五十！” 这话是魏忠华当着顾瑾玉的面嘀咕的，他只当这是个傻孩子，听不懂他说的话，也没在意会不会暴露。 哪知道，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被顾瑾玉记住了，并复述给她妈和奶奶听。 沈树枝当场就炸了：“魏忠华，我日你祖宗！” 她才不管魏忠华是不是跟魏淑华一个祖宗，她现在只想拿扁担打死这个人。 “五十块钱！就为了五十块钱，他居然要卖掉我孙女！”沈树枝气得饭也不想做了，直接拎着一把菜刀站在门口，只等那个丧了良心的狗东西过来！ “妈，奶奶，不高兴啦？”顾瑾玉情绪低落，她拉着魏淑华的衣角，问，“是不是，我坏？” 就这么一句话，差点让魏淑华掉下泪来。 这么好的闺女啊，那个女人究竟怎么狠得下心，要将她送人；而魏忠华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又怎么敢卖掉她？ “宝宝不坏，宝宝最乖！你舅舅坏，所以奶奶生他的气。”魏淑华俯身抱住她闺女，四岁的娃娃重量不轻，但她却恨不得时时刻刻将闺女揣在怀里，一刻也不分离。 沈树枝没心思做饭，魏淑华却怕饿着她闺女。她从碗柜最下层的瓮里拿出三个鸡蛋，一个做蒸蛋，另外两个做成荷包蛋。 家里没米了，却还有面。微黄的面粉散发出自然麦香，让人忍不住吞口水。 魏淑华吃惯了宫廷珍馐，现在却觉得乡野美食更吸引人。 想着等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以最快的速度摊了几个面饼，上面抹一层自家做的辣椒酱，放上烫好的菜叶子同荷包蛋，再将面饼卷起来。 “娘，先吃点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魏淑华先将裹有荷包蛋的面饼递给婆婆，柔声劝道，“千万不要为了这么个东西气坏自己的身体，不值当！” 沈树枝本来有点迁怒魏淑华，可再大的气，对着温温柔柔笑语盈盈的魏淑华，也都消了。 一家人火速吃完饭，把家里的煤油灯都吹灭了，齐齐守在院门口。 天色渐暗，能见度逐渐降低，魏忠华拿出挂在裤腰带上的手电筒，“啪”地一声按亮。 “哟，小伙子，这是手电筒吧，可真亮啊！”跟在魏忠华身后的是一个矮瘦老太太，她艳羡地看了手电筒一眼，“这玩意儿可不便宜，还得要工业票才能买到呢！” “呵呵，这才值多少钱？”魏忠华不屑地笑了笑，等过了明天，他就是有钱人！ 一把手电筒而已，他都看不上。 只要一想到即将到手的钱和票，他的心瞬间变得火热！ 第6章 家里闹贼 “马上到了啊，蒋婆子，等会儿到地方，你知道该咋说吧？”看着即将到达的目的地，仿佛看到美好的未来，魏忠华激动得不能自已。 他警告紧跟在身后的蒋婆子：“把事情办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要是办不好……” “我晓得我晓得！一定办好！”蒋婆子点头如捣蒜，随便动动嘴皮子就能赚五块钱，这事儿她必定办好！ 不过，蒋婆子也不是蠢人，她逼着魏忠华表态：“小伙子，你确定不会出事儿？” “放心出不了事，我姐夫在城里当司机，要是被别人知道他家搞封建迷信，他的工作都得整没了！他们肯定不敢出去乱说。”也是因为这点，魏忠华才敢带蒋婆子去顾家。 再说了，魏淑华可是他姐，她还能告自己咋滴？ 魏忠华十分了解魏淑华，笃定她不敢吭声。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走到顾家门口。 魏忠华连门也不敲，就那么伸手一推，“吱呀”一声，院门应声而开。里面黑乎乎一片，啥也看不清，他想起早上发生的邪门事，只觉浑身冷飕飕的。 “小伙子，赶紧把手电筒打开呀，这黑灯瞎火的……”蒋婆子也觉得瘆得慌。 “等……啊！”魏忠华正准备按下手电筒开关，就在这时，不知什么东西猛地打在他身上，差点把他打趴下！ 不等他反应过来，一根扁担从天而降，狠狠砸在他背上。 “咚”地一声，伴随着魏忠华凄厉的惨叫，他再次以面朝下的姿势摔倒在地上。 黑暗中，适应了夜间光线的沈树枝眼疾手快，一脚踩在魏忠华嘴巴上，阻止他发出声音。 魏淑华强忍住呕吐的欲望，去粪坑里舀了一瓢粪水，倒在魏忠华脸上。然后拿起舀粪的瓢，狠狠往魏忠华身上砸。 “咚！咚！咚！咚！” “唔唔唔呜呜……” 尽管看不清形势，但光听声音就知道阵仗挺大，蒋婆子吓得魂不守舍，也不敢去想那五块钱巨款，拔腿就往外面跑。 跑到半路上，她突然想起魏忠华身上的手电筒，这会儿里面正乱着呢，没人注意手电筒，要不……她偷偷摸走算了？ 终究是贪便宜的心思占了上风，蒋婆子又悄悄走回去，扒在院门口往里看。 就这么一眼，差点没吓死她！ -- 第8页 见奶奶和妈妈都在忙，顾瑾玉乖乖坐在屋檐下玩手指头。突然，一个像棍子一样的东西滚了过来，她好奇地捡起来一看，顿时发出一声惊呼：“呀，棍子，戴帽啦！” 这东西正是魏忠华身上的手电筒，整体呈圆柱形，顶端是倒扣的半球形，看起来就像一根戴帽子的棍。 虽说顾家条件好，但顾春来常来不在家，沈树枝和魏淑华又都是吝啬的性格，轻易不用贵重物品。像手电筒这样的金贵物件，家里是有一个，但那玩意儿要用电池的，俩婆媳都舍不得用。 顾瑾玉没见过手电筒，也不会用。她仔细研究了一会儿，不知怎地一下按到开关，一束暖橙色的光顿时照在她脸上。 “哇！”顾瑾玉猛地瞪大双眼，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光给吓跑了。 这一幕正好被蒋婆子看到，微黄的光线笼罩在一张惨白的脸蛋上，隔远了看，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子就跟两个洞似的，让人毛骨悚然。 “妈呀有鬼啊！”蒋婆子登时吓得屁滚尿流，跑得比狗还快。 顾瑾玉并不知道自己吓到人了，她玩了一会手电筒就开始犯困。她从小觉就多，一天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 看着还在忙碌的奶奶和妈妈，顾瑾玉抱着她的新玩具进了屋里。她早就会自己睡觉了，不需要麻烦大人。 临睡前，顾瑾玉提醒自己别忘了第二天要做的事：明天早上一定要去找大鱼，还要把她的新玩具带过去，送给大鱼它们玩。 等魏淑华酣畅淋漓地揍完人，才发现她闺女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一只手电筒。 她无奈地笑了笑，轻手轻脚给孩子洗漱干净，又盖上被子。 第二天清早，天才麻麻亮，顾瑾玉就醒了过来，她还记得今天有事要做呢。 她妈不在屋里，门外面也闹哄哄的。顾瑾玉走到门背后听了几句，好像是在说家里闹贼了，她奶奶正在喊人抓贼。 “家里，有贼？”顾瑾玉想不明白，家里除了奶奶、妈妈和她，就只有一个坏舅舅，原来还有贼？ 趁屋里没人，她赶紧穿好衣服，抱上新玩具，准备去找大鱼。 “大鱼，大鱼……”顾瑾玉一手抱着电筒，另一只手对着面前的空气挥了两下，一根线条就出现在她面前。 线条往两边拉伸，一条口子越拉越大，不过这次里面没有东西掉出来。顾瑾玉钻进那条口子，下一秒，口子合上，整个屋里再无一人。 顾瑾玉直接消失了。 “哗啦……哗啦……哗啦……”碧蓝的天空下，一望无际的海水从天边涌来，前仆后继地拍打在浅粉色的沙滩上，留下一地色彩绚丽的海洋生物。 顾瑾玉凭空出现在沙滩上，正好一阵海浪打过来，喂她一嘴海水。 这里的水咸咸的不好喝，顾瑾玉赶紧“呸呸”吐了出来。她抱着被海水打湿的手电筒顺着海滩跑，边跑边兴奋地喊着：“大鱼！大鱼！” “yo……yo……yo……”深蓝色的海面上，一群粉色白海豚争先恐后跃出水面，在半空中留下一道倩影，再一头扎进海水中，发出清亮而又清脆的鸣叫。 “大鱼！大鱼！”看到海豚，顾瑾玉激动地跳了起来，她跑到粉色沙滩的尽头，只有在这里，大鱼才可以游过来。 果然，没过两分钟，一头通体粉红毫无瑕疵的海豚游了过来，这里是最接近沙滩的深水区，它只能游到这里。 “大鱼，你看！”顾瑾玉举着手电筒，对着开关重重按下去，“啪”地一声，电筒毫无变化。 顾瑾玉：“……？” 第7章 再次倒霉 魏淑华进屋时，就见她闺女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床上，怀里还抱着那支手电筒，一脸闷闷不乐的模样。 她忍不住问了一句：“宝宝怎么不开心，是不是饿了？” “嗯，我饿！”顾瑾玉重重地点了点头，她确实饿了，因为谨记她妈说的话，也没像以前那样自己去找吃的。 不过，她不是因为饿了才不高兴，是新玩具坏啦！她拿着手电筒“啪啪”按了两下，还是不亮。 “坏了，没有，没有亮。”顾瑾玉演示了两遍，证明东西确实坏了。 这可是她真正拥有的第一个玩具！她模糊记得，在更小的时候，她似乎也有过玩具，可惜睡一觉起来都没啦。 大鱼是她的好朋友，它最喜欢把捕捉到的新玩具送给她玩儿。顾瑾玉不懂“礼尚往来”的含义，但她却知道，如果自己有新玩具，也一定会送给大鱼。 可是，她的玩具坏啦！ 见闺女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魏淑华心软得不行，她摸了摸顾瑾玉的脑袋，温柔解释道：“这个是手电筒，要放电池才会亮。” 其实魏淑华也不认识手电筒，她是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了一些信息。只是靠一些简单粗糙的零件，就组成一支电筒，再放上名叫“电池”的机关，便能发出亮光，十分神奇！ “让娘看看，是哪里坏了？”魏淑华拿起电筒，这才发现，电筒表面竟然是湿的，摸起来也有点粘乎乎的。 顾瑾玉期待地望着她妈，激动地问：“妈，好了吗？” 魏淑华转开电筒底部的机关，就见一股水流顺着她的手臂往下滴，她赶紧甩了甩手，表情疑惑：“这是在水里泡过？” -- 第9页 咦？不对！ 她凑近闻了闻，这味道……这味道怎么有点像以前南边上进的海错？ 海错指海中之物，小高桥大队临江，离海却很远，这手电筒怎么像是在海水里泡过？ “宝宝，这支电筒坏了，不能用。”魏淑华看向自家闺女，直觉这一切都跟闺女有关。但她并未多问，这孩子做事连她都瞒着，以前也没人发现异常，想必不会暴露。 神通是老天爷赐给她闺女的福缘，少一个人知道，就能少一分危险。就连她自己，也不能深入打探。 魏淑华太了解人性的贪婪，贪恋会让人变得不再像自己。 她把家里那支手电筒找出来，按下机关，电筒瞬间就亮了起来。 “哇哇哇！亮的，是亮的！”顾瑾玉发出阵阵惊呼，她眼巴巴地看着魏淑华，眼里尽是渴望。 “是的，它很亮，所以要等晚上才能用。”见顾瑾玉面露失望，魏淑华又加了一句，“等你再大一岁，娘就借给你玩一天。” 等她再大一点，应该也知道手电筒很金贵，不会轻易拿去泡水了。 顾瑾玉点点头，跟魏淑华一起出门吃饭。 这会儿天已经大亮，顾家院子里站了好几个人，其中就有小高桥四队的队长李胜利。 李胜利皮肤黑，国字脸，长得也高大，光站在那里就显得很有气势。跟他一比，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浑身还散发出恶臭味的魏忠华就成了小可怜。 “婶子，你说个章程，这事咋整？”李胜利指了指魏忠华，又往魏淑华那边看了一眼，“要不把他送到公社去？” 魏忠华这人他也认识，是顾春来的小舅子，一天到晚活儿也不干，时不时到顾家来借吃借喝、借钱借物。关键魏淑华自个儿也愿意，对这个娘家弟弟比对她亲闺女还好！ 这回魏忠华没选对时候，趁天黑摸上门。顾家没个男人在，家里就剩两个女人一个小孩，肯定比别家更警醒，直接把他当贼给揍了！ 没人认为这婆媳俩人是故意的，都以为这是一场意外。毕竟，沈树枝还可能故意揍魏忠华，但魏淑华这么疼弟弟，咋可能揍人呢？ 就连魏忠华也觉得，他这是撞邪了，一天两次在这破院子里栽跟头！ 这会儿听说要把他送去公社，魏忠华立马嚎了起来：“魏淑华！魏淑华你赶紧跟他们说，我不是贼！” “那你大晚上偷偷摸摸溜进我家院子想干啥？”沈树枝恶狠狠地盯着他，恨不得立马将他扭送到公社去！ 黑心烂肺的狗东西，敢卖她孙女，早晚把他打残！ 魏忠华浑身一抖，随即想到什么，立马又叫了起来：“魏淑华是我姐，我上亲姐家走亲戚不行啊！” “魏淑华你个死人，快点把我放了！” 顾瑾玉捧着一碗蒸蛋，坐在厨房的门槛上。刚吃完一口蒸蛋，就听到魏忠华骂她妈，她顿时皱了皱眉头：“坏舅舅！坏人！”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倒塌了似的。 随后，一道尖利的惨叫声冲破云霄：“啊啊啊啊……”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完全反应不过来！ 谁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稳稳靠在墙边上的柴火堆，会突然散开，好几根男人手臂粗的木棍顿时往魏忠华的方向倒下，正好压在他腰上。 那个位置……李胜利看着都替他疼！ 第8章 不是傻子 经过深思熟虑，沈树枝和魏淑华一致决定，给魏忠华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暂时不送他去公社。 当然，这只是场面话而已。实际上大家都知道，像这种情况把人送去公社，也就是让魏忠华名声上难听一点，并不会给他造成太大伤害。 别人不晓得内情，魏淑华和沈树枝却知道，魏忠华根本就不是来偷东西的。 打他是因为他生了卖孩子的心思，但这事儿没个证据，也不好到处嚷嚷。魏淑华寻思，先不要跟魏忠华撕破脸皮，她得好好跟他套话，看他究竟想把孩子卖给谁！ 魏淑华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她必须查清楚事情真相。 大人的世界顾瑾玉不懂，等她吃完蒸蛋，坏舅舅已经不见了，院子里的人也都散了。 沈树枝正准备去上工，就见魏淑华拿着一个水煮鸡蛋过来：“娘，吃个鸡蛋再走。” 这倒霉媳妇，鸡蛋哪能这么造！沈树枝不情不愿地接过蛋，正准备骂两句，就听魏淑华继续说：“娘，待会儿替我请个假，我准备回趟娘家。” “行！”沈树枝爽快地答应，也没问儿媳妇回娘家干啥。 魏淑华把家里收拾干净，就准备带着孩子出门。 可她找了一圈，也没看见自家闺女的影子。 “宝宝？瑾玉！”魏淑华顿时有点慌，她穿过堂屋走进房间，就见原本平铺在床上的被子突然鼓起一块大包，同时还在以缓慢的速度往床边移动。 魏淑华：……她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当她快步走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时，浓郁的咸腥味扑鼻而来。几十只两指宽手掌长的大虾在床上活蹦乱跳，她闺女拦着不让大虾跑出去，手脚并用忙碌不停。 “妈！妈！”看到她妈来了，顾瑾玉顿时松了一口气，“快，快抓。” 看着又脏又湿的床单和被子，闻着又腥又臭的味道，魏淑华轻轻叹了一口气，她闺女怎么啥都往床上放啊！ -- 第10页 将所有的虾都装进木桶后，魏淑华一脸严肃地站在床前叫道：“顾瑾玉。” “我，是我！”顾瑾玉昂首挺胸，神情激动，她很喜欢自己的大名。 见闺女天真烂漫的样子，魏淑华耐心的同她解释了一番，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放到床上去。 本想给她妈送点好吃的，结果却做了错事，顾瑾玉难过地垂着头，小声说了一句：“妈，我错了。” 魏淑华摸了摸闺女的脑袋，眼里尽是温柔笑意：“娘也会犯错，但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 又将家里收拾了一通，魏淑华这回啥也没拿，只带了闺女，踏上回娘家的路。 魏淑华的娘家属于魏家大队，就挨着小高桥大队，从地理位置来说，魏家大队离公社更近。 跟小高桥大队不一样的是，在魏家大队，魏是大姓，整个大队有百分之六七十的人家都姓魏。按照魏淑华的理解，这魏家大队实际上就是一个宗族。 在任何时代，宗族的凝聚力都很强，这也是魏淑华暂时不想跟魏忠华撕破脸皮的原因之一。 “妈，我们，去哪里呀？”顾瑾玉很少出门，更没去过外婆家。以前魏淑华经常回娘家，却从来没有带孩子回去过。 顾瑾玉有点好奇，她妈说回娘家，娘家是什么地方呀？ 魏淑华边走边教闺女，先跟她解释什么叫“娘家”，又简单介绍了外家的情况。 “等会儿到了外婆家，别到处走，就跟在娘身边，记住了吗？”快到的时候，魏淑华嘱咐了一句。 顾瑾玉大声回答：“我记住啦！” 魏家大队离江最近，队里的田地基本上都集中在一个区域，就在大路两边，很方便管理。穿过农田，就能看见一排泥砖结构的房子，有的盖着青瓦，有的盖着茅草顶。 魏淑华的娘家就是青瓦房，在魏家大队算是比较好的条件。要不然，当初魏家长辈也不会硬逼着魏淑华的父母过继魏忠华当儿子，为的就是这套房子。 顾瑾玉跟着她妈走了一路，也不觉得累，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她左看右看，突然看到一个脏兮兮的小孩。 那小孩看到顾瑾玉先是一愣，眼里有疑惑，还有不满。再看到魏淑华时，小孩猛地瞪大眼睛，随即欣喜若狂地吼道：“大姑，大姑回来了！” 小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魏淑华扑来，眼看就要被撞到，魏淑华赶紧拉着顾瑾玉躲开。 小孩扑了个空，心情十分不爽，又见魏淑华两手空空，登时就怒了：“大姑，你怎么空着手来？” 被人这样问，魏淑华并不生气，她语气淡淡地问了一句：“魏珠，你爸妈在家吗？” 这小孩正是魏忠华的女儿魏珠，比顾瑾玉大两岁，因着魏家重男轻女的传统，她也不受父母待见。她想要弄到好吃的，就得靠自己。 每次魏淑华回娘家，魏珠总会抢先去翻东西，看到好吃的立马塞进嘴里。 见真捞不着好处，魏珠顿时翻了个白眼，干瘦如鸡爪的手往自家院子里甩了甩：“我爸在家里瘫着，我妈上山去了。” 现在正是深秋季节，最重要的秋收任务已经完成，地里重活不多，剩下都是些零碎活，工分并不多。 很多拿不到满工分的妇女同志就干脆不去了，在家收拾菜地，去山上摘野果子野菜。这些都是能入口的东西，储备越多越好。在困难年代，一口吃的能救一条人命！ 魏淑华点点头，对顾瑾玉说：“瑾玉，这是你魏珠表姐。” “魏珠表姐！”顾瑾玉乖乖叫人。 魏珠一副被雷劈过的样子，本来她还觉得自己的名字挺特别，但被顾瑾玉这么一叫，咋就那么难听呢？ “大姑，她就是你家的小傻子吗？”魏珠没见过顾瑾玉，但她知道自己有个傻子表妹。 顾瑾玉听得懂话，她才不傻，她聪明！ “你傻，你脏，我干净，我好看。” 作者：今晚码字的时候，不小心把水倒在键盘上，数字键全部失灵了……幸好我有备用键盘~ 第9章 被惦记了 被一个小傻子骂傻，魏珠气炸了，她冲上去就想推顾瑾玉，却不想冲过头，直接掉进路边的水沟里。 魏珠：“……”咋回事？掉进水沟的不该是那个小傻子吗？一时之间，魏珠有些迷茫。 顾瑾玉也不想再和骂她是小傻子的魏珠表姐说话，她亦步亦趋地跟着魏淑华走进魏家的院子。 她知道这里不是自己家，不可以再随便乱走。 魏家的房子跟顾家差不多格局，都是三间砖瓦房，左右两边各修了两间泥坯做的附房，一间做厨房，一间堆杂物。 走进堂屋，往左便是魏忠华夫妇住的房间。这里以前是魏淑华的闺房，后来被魏忠华霸占，她被迫去父母房间搭了个床。 这些都是魏淑华从记忆中了解到的信息，不过……她看向右边那间房，表情有些犹豫。 “妈！”就在这时，顾瑾玉突然叫住她妈，“刚，刚有个奶奶，在看我！” 她往右边指了指，意思是看她的奶奶就住在这间屋子里。 魏淑华瞬间明白闺女说的是谁，她纠正道：“不是‘奶奶’，那是外婆。” “外婆看我？我也看外婆！”顾瑾玉拉着她妈的手往右边走，她现在对外婆这样的奶奶感到好奇。 -- 第11页 她认得住在家里的奶奶，还有来过家里的胖奶奶和春花奶奶，她还没有见过外婆这个奶奶呢。 魏淑华正准备敲门，就见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小脚老太太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看了魏淑华一眼。 “淑华，你回来了，这就是大丫吧？”老太太说话声音极轻，生怕吓到小孩。 顾瑾玉主动上前牵起老太太的手，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外婆，我叫瑾玉呀！” “哎，瑾玉真乖。”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顾瑾玉，眼角的每一条皱纹都在诉说她的欢喜。 见这一老一小都站在门口，魏淑华便说：“娘，您带瑾玉去屋里坐坐吧，我跟小弟说点事。” 听到这话，老太太明显有些不安，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是点点头：“好的，你去吧。” 身处陌生环境，顾瑾玉却一点也不害怕。她乖乖坐在矮凳上，好奇地打量外婆的房间。 魏淑华不在，老太太就没那么拘谨，她十分稀罕顾瑾玉这个第一次来家里的外孙女，翻箱倒柜找东西，要把自己藏起来的好东西拿给顾瑾玉吃。 老太太姓孙，是个裹了小脚的旧式女人，别人喊她孙氏。 孙氏比丈夫魏继礼还要大两岁，魏淑华是她三十岁才得来的闺女。女儿受了委屈，当娘的也难受，她这辈子就只得这么一个孩子，哪怕只是个女儿，也很宝贝。 只是她没有能力对抗夫家长辈，在魏家的施压下，她只能顺从他们的意愿，过继一个儿子。 孙氏其实还有些家底，她一直想要补偿女儿，但丈夫说女儿不经事，给了就是招祸。她一个以夫为天的女人，也不敢违背丈夫。 这会儿看到糯米团子一般的顾瑾玉，就像看到女儿小时候。孙氏背着顾瑾玉找东西时，忍不住擦了擦眼泪。 “外婆，你不要找啦，我有吃的，很多好吃的！”顾瑾玉见孙氏不停用手抹脸，还以为外婆这是累得出了汗。 她认真思考了几秒，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张手帕。这是魏淑华昨天给她做的，上面还绣了一朵栩栩如生的小花，顾瑾玉特别喜欢那朵花。 她走到孙氏跟前，把手帕递过去：“外婆，擦汗。” “外婆不……”孙氏慈爱地看了她一眼，正要拒绝，待看清手帕时，突然顿住。 她仔细看了看手帕上绣的那朵花，问顾瑾玉：“这是谁给你做的？” 顾瑾玉仰着小脑袋，骄傲地回答：“我妈做的，可好看啦！” 孙氏点点头，却啥也没说，只把找到的吃食拿出来，让顾瑾玉慢慢吃。 等魏淑华问清楚想要的信息，准备带孩子离开时，孙氏又拿出一个小包袱，“这是给瑾玉做的衣裳，你拿回去吧。” “……谢谢娘。”魏淑华摸着包袱的厚度，心里五味杂陈。 顾瑾玉无法理解大人那些复杂的感情，她听说外婆给自己做了新衣裳，顿时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外婆对她可真好啊，她也要对外婆好。 母女俩离开魏家时，魏珠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看到魏淑华手里抱着的小包袱，她顿时怒火中烧：“大姑，你怎么拿我家东西，小心我爸打你！” 魏淑华每次回娘家都是大包小包来，空着手走。哪像这次，竟然空着手来，打着包走！ 这也太不像话了！ 魏珠上前拦着魏淑华不让她走，并扯着喉咙干嚎：“爸！快出来啊！大姑要拿我们家东西！” 魏淑华在宫里待了几十年，什么人物没见过？像魏珠这种无理取闹的行为，她见得太多了！ “你再闹，我以后再也不带吃的回来。”她只说了这一句，魏珠就放了手。 吃的东西抢了还能塞进肚子，其他东西抢了也没用。 魏珠愤恨地看着魏淑华和小傻子离去的背影，心里气得要死，她爸不是说要把小傻子卖了换钱吗？到底啥时候卖啊！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啥那么讨厌大姑家的小傻子，明明是个傻子，偏偏长得又白又胖，还穿干净又好看的衣裳！要是把小傻子卖了，那些衣裳就是她的！ 年仅六岁的魏珠，已经深深地意识到，顾瑾玉就是她的阶级敌人，是她的宿敌！ “妈，你不高兴？”回去的路上，顾瑾玉见魏淑华脸色不好看，她想了想便说，“妈，我对你好。” 见闺女小小年纪就懂得安慰自己，魏淑华满心满眼都是感动。这么好的孩子，要是她再晚来一步，就要被卖掉了！ 只要一想起刚从魏忠华那里听到的话，魏淑华便气愤填膺，怒不可遏！ “宝贝，娘没有不高兴，只是担心你被坏人拐走。”她捏了捏闺女的小脸蛋，把事情用最简单的语言叙述出来，“娘只要一想到，你舅舅和那些坏人差点把你卖掉，心里就很难受。” “不难受！”顾瑾玉抱住魏淑华的腿，安慰她，“他卖，我跑，卖不了。” 作者：喜欢本文的小仙女，请加个收藏吧，谢谢~~ 第10章 见狼奶娘 魏淑华哭笑不得：“你现在还小，可能跑不过他们。” 见魏淑华没明白她的意思，顾瑾玉急得不行，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好用实际行动证明给她妈看。 “妈，你看，我跑。”她伸出手，在空气中划了两下。 “好，你跑吧。”魏淑华很配合，她以为闺女要玩“你追我赶”的游戏，很多小孩都喜欢这样玩。 -- 第12页 然后，她便眼睁睁看着闺女消失不见。 “啪”地一声，小包袱掉在地上，魏淑华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等魏淑华反应过来，下一刻，顾瑾玉又凭空出现在原地，她看起来有点懵，好像不明白她妈怎么没跟上来。 “妈，你跟我，一起跑。” 见顾瑾玉又开始做熟悉的动作，魏淑华立刻反应过来。她飞快捡起包袱，然后紧紧握住闺女的手。 接下来发生的事，魏淑华一点印象都没有，她只觉得自己好似身在云端，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没有任何重量。 像是有一辈子那么长，又像是一眨眼的功夫，再睁眼，她就站在一处遮天蔽日的森林里。 “妈，你看，跑掉啦！”顾瑾玉兴奋地拍拍手，这回她妈不用担心她被卖掉啦！ 魏淑华确实是不担心闺女被卖掉了，她差点吓得魂不附体！ 这是什么地方？ “闺，闺女，咱这是在哪儿啊？”眼前发生的一幕已经远远超出魏淑华的认知，她警惕地打量四周环境，生怕有野兽猛地从密林里钻出来。 顾瑾玉却跟回到自己家似的，对这片森林的每一处都很熟悉，她指着东边的方向，断断续续的说了一长串话：“这里有，嗯，狼妈妈，狼弟弟，还有猴妈妈，还有，还有……” 见她妈脸色越来越难看，顾瑾玉赶紧闭上嘴巴，不敢再说了。 “狼妈妈？狼弟弟？”魏淑华紧紧握住顾瑾玉的手，声音有些发颤。 她们这是直接闯进狼的地盘？ 顾瑾玉抬头看了她妈一眼，小心翼翼地说：“狼妈妈好，给我喂奶，狼弟弟，好看！他乖，最乖！” 在顾瑾玉的认知里，“乖”就是对一个小孩最好的赞美，她直觉魏淑华对“狼妈妈”和“狼弟弟”极为排斥，赶紧套上最好的词汇。 “宝宝，你说什么？狼……狼妈妈给你喂奶？”魏淑华高高提起的心瞬间落回原地，会给她闺女喂奶的狼，应该不会伤害到孩子。 她原本对狼没什么好感，毕竟在她的认知里，狼是一种极为难缠又凶狠的动物。她和闺女突然闯进森林，别说身边没有工具，即使有，也斗不过狼啊！ 但她以前也听宫里的老人讲过狼孩的故事，她闺女被狼喂过奶，从某种意义上讲，也算是……狼孩吧？ 顾瑾玉点点头，她偷偷瞥了魏淑华一眼，小声说道：“我饿了，就来找吃的，狼妈妈喂我。” 听到这话，魏淑华庆幸的同时，又特别心酸。 原来的魏淑华自从生下女儿后，就没怎么管过孩子，任孩子自生自灭。 顾瑾玉生来嗜睡，比别的孩子更爱睡觉，醒来的次数不多，原来的魏淑华也乐得清静。 孩子饿了找不到吃的，只能凭借本能，自己去找。 狼妈妈给顾瑾玉喂过奶，在顾瑾玉心中，狼不但不可怕，还是她的亲人。 意识到这一点，魏淑华深吸了一口气，她抱起顾瑾玉，强忍住心中的恐惧，顺着闺女先前指过的方向，往东边走。 “宝宝还记得狼妈妈住在哪儿吗？”狼可是她闺女的奶娘，于情于理，她都该感谢人家。 至于谢礼……狼是食肉动物，要不请它吃肉？ 在没见到这位“奶娘”之前，魏淑华有些拿不定主意。 森林里没有路，头顶是密密麻麻的树冠，遮住了自然光线。 脚下是黑乎乎的枯枝腐叶，草木青香和泥土的腐味交织在一起，形成自然的味道。 “妈，我自己走。”顾瑾玉摸到她妈额头上的汗水，就不想被抱着走了。 “等娘累了，你再自己走。”魏淑华是有点累，但她却不敢把孩子放下来。 这地方光线暗，看不清路，就算没有野兽，也有毒虫蛇蚁。 也没走多远，魏淑华便觉豁然开朗，一个椭圆形的山谷出现在眼前。 山谷地势较低，面积却不小。 站在高处往下看，谷中草木葳蕤，繁花似锦，小型食草动物在草丛里钻进钻出，十分活泼。 魏淑华甚至看到一处山泉冒着氤氲热气，猜测那应该是一处温泉。 看到熟悉的环境，顾瑾玉发出一声欢呼：“妈，到啦！” 等走进山谷，魏淑华才把她放下来。 双脚接触到实地，顾瑾玉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在柔软的草地上尽情奔跑。 看着山谷里如同世外桃源的景色，魏淑华不知该说啥好，这就是狼奶娘的家？ 这位狼奶娘也太会享受了吧？它这日子比人都过得好！ 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最重要的是还有备用粮食！ 看透真相的魏淑华对欢快吃草的肥兔子投去同情的一瞥，狼奶娘太强大，她都不知道拿什么当谢礼才好。 魏淑华正在发愁，突然听见她闺女大声喊道：“狼弟弟！狼弟弟！” 狼来了？魏淑华抬头一看，原以为会看到一头幼狼，没想到却…… 第11章 青梅竹马 魏淑华震惊地看着被她闺女抱在怀里的……小娃娃，不敢置信地问：“宝宝，这是……‘狼弟弟’？” 看到陌生人，顾瑾玉怀里的小娃娃突然张开嘴巴，对魏淑华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声声低吼：“哧哧！” 见原本乖巧可爱的狼弟弟满脸凶相，顾瑾玉拍拍他的脑袋，小大人似的教育他：“狼弟弟乖，这是妈妈！” -- 第13页 小娃娃凶狠的表情顿时一收，可怜巴巴地冲顾瑾玉“嗷呜”叫了一声，像一头孑然无依的幼兽在寻求慰藉。 这变脸速度，让魏淑华看得目瞪口呆！ 她刚走过去，就见小娃娃迅速伸出手脚，紧紧抱住自家闺女，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魏淑华：……她有一种自己才是狼外婆的错觉！ 顾瑾玉显然很喜欢她的狼弟弟，这会儿光抱着他，就笑得跟小太阳似的，让人看着都觉得暖洋洋。 “狼弟弟，梳头发啦！”她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把木头梳子，给小娃娃梳头发，又拿出心爱的手帕给他擦脸擦手，神情专注，一丝不苟。 小娃娃大概三岁左右年纪，又黑又亮的头发长及肩部。他的眉眼十分精致，皮肤又白又嫩，即使见过无数美人的魏淑华也不得不承认，这孩子长得真俊！ 许是被狼奶娘收养的缘故，小娃娃的神态和习惯更偏向野兽。 魏淑华见他浑身上下就挂着几块烂布条，等同于没穿衣服。她想了想，解开孙氏给她的小包袱，将里面的衣服拿出来。 统共两件，一件是用灯芯绒布料做的旧式上衣，另一件则是改小的红色布拉吉。 魏淑华把小版布拉吉挑出来，让顾瑾玉给小娃娃穿上。 不是她不想动手，那小娃娃看到她就跟看到阶级敌人似的，她压根儿就没办法接近他。 “狼弟弟，穿新衣裳，好看。”顾瑾玉捏着小布拉吉在小娃娃身上比划，越看越满意。 迫不及待给小娃娃换上新衣服，看着他穿着红裙子的可爱模样，顾瑾玉忍不住抱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嗷呜……”小娃娃笑弯了眼睛，连嘴角都翘了起来。 顾瑾玉也跟着“嗷呜”叫了一声，像是在传递某种只有他们才能理解的情绪。 身为“外国人“，魏淑华自然听不懂这种嚎叫声表达的意思，见俩小孩玩得开心，她拿着包袱皮在附近捡野果子。 山谷里的果树极多，地上铺了满满一层，全是熟透掉落的果子。魏淑华捡了几个都是坏的，干脆爬上树去摘。 见这个陌生人在爬树，小娃娃疑惑地叫了一声：“嗷……呜……”她在做什么？ “我妈摘，好吃的。”顾瑾玉拉着小娃娃站起来，见他四肢着地爬着走，她连忙阻止，“站起来，站着走！” 小娃娃“嗷嗷”叫了好几声，就是不愿站起来。无奈之下，顾瑾玉只好让他挂在自己身上，她拖着他走。 好在她年纪虽小，力气却不小，否则还真没办法拖动跟她差不多个头的小娃娃。 拖了一段距离，顾瑾玉累得不行，“狼弟弟，你好重啊！” 小娃娃发出欢快的叫声：“嗷……”不重，轻得很呢。 俩孩子一个吃力地拖着，一个享受的靠着，好不容易来到果树下。 顾瑾玉累得气喘吁吁，脸蛋儿红扑扑的，满头都是汗。她把小娃娃放下来，一本正经地教育他：“狼弟弟乖，自己走。” 大家都不是一两岁的小孩子了，为什么她都能自己走路，狼弟弟就是不行呢？ 顾瑾玉真替他发愁。 小娃娃年幼不识愁滋味，一心只黏小姐姐。 别看他对魏淑华凶巴巴的，顾瑾玉带他的时候，他就跟被抛弃的小猫咪似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嗷呜……”姐姐抱我！ “不要！你是大人，要自己走！”顾瑾玉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也是，大人，我自己走！” 小娃娃呜咽一声，将脑袋埋在她的肩膀上，小声叫唤：“呜……呜……”不长大，长大了姐姐不要我！ 顾瑾玉被他逗得“咯咯”笑，她偷偷瞅了瞅正在摘果子的魏淑华，见她妈并没有注意到这边，赶紧跟小娃娃保证：“要你，最喜欢你。” 说这话时，她还有点紧张，生怕被魏淑华听到了。 “嗷呜！”小娃娃一激动，张嘴在顾瑾玉脸上涂口水。 谁说狼族冷漠？请感受来自狼族的热情！ “好啦！好啦！”顾瑾玉被涂了满脸口水，脸都快笑烂了。 她抱住小娃娃的脑袋，阻止他：“狼弟弟，乖，你最乖！” 又学大人摸了摸他的脑袋，她觉得被摸脑袋可舒服了，狼弟弟肯定也喜欢！ 果然，小娃娃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叫声。 两个小朋友排排坐在果树下，像极了……等着分果果的模样。 魏淑华摘了满满一包袱兜果子，低头一看，正好瞧见两个小娃娃头挨着头靠在一起，好似在说什么悄悄话。 看到这一幕，她不觉莞尔。 闺女很少见到外人，更没有同龄玩伴，现在能有个玩得好的小伙伴，她也乐见其成。 只是这小娃娃……该怎么办呢？总不能任由他被狼奶娘带大吧？ 虽说狼奶娘家大业大，条件可比现在的她好多了；但小娃娃毕竟是人类，是狼族中的异类，狼奶娘总不能管他一辈子！ 更何况……不等魏淑华思考完毕，只听“咔擦”一声，她踩着的树干眼看着就要断了。 怕吓到孩子，她紧咬着牙关不敢叫出声。 “咔擦、咔擦……”正闭眼享受顺毛的小娃娃猛地睁开眼，冷静而锐利的光芒在眼底一闪而过。 看向顾瑾玉时，又恢复柔弱可怜的模样，他不以为耻，反倒觉得光荣。 -- 第14页 “嗷呜！”快看！她要掉下来了！ 顾瑾玉顺着视线看过去，顿时吓得脸都白了，下意识就要冲过去接住魏淑华。 “妈！”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树间掠过，在魏淑华落地前稳稳接住她。 作者：顾瑾玉（悄悄说）：最喜欢狼弟弟啦～ 魏淑华听到后：宝宝最喜欢的应该是娘～ 顾瑾玉：最喜欢我妈啦～ 狼弟弟：姐姐不要我了吗？ 顾瑾玉：……我太难啦！ 第12章 太受欢迎 “猴妈妈！” 看清接住魏淑华的黑影后，顾瑾玉欢呼跃雀，一头扑进对方怀里。 那是一只身材高大的母猴，毛发乌黑发亮，四肢壮硕有力。它脸色粉红，一双明亮的眼睛占了整张脸的一半大。 听到顾瑾玉的叫声，母猴目光柔和地看向她，嘴里发出“唧唧”叫声。 魏淑华安全着陆，对母猴感激不尽，也不管人家听不听得懂人话，连说“谢谢”。 母猴像是听懂了似的，抬眸看向魏淑华，并拍了拍她的背，作出拟人化的安慰表情。 母猴对魏淑华这个陌生人的态度，可比小娃娃好多了。她见魏淑华是为了摘果子才差点摔下来，立马窜上果树，替她重新摘了一兜又大又熟的果子。 这回，魏淑华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感谢之情，正当她打算请自家闺女做翻译时，就见母猴突然将顾瑾玉抱起来，用力抛向空中。 “咯咯咯咯咯……”顾瑾玉高兴得眉欢眼笑，手舞足蹈，在半空中不停冲魏淑华和小娃娃招手。 等母猴再次以轻松姿态稳稳接住顾瑾玉时，就听它用柔和且缓慢的语速发出一长串“唧唧”声。 “唧唧唧唧唧……”宝宝，给我当娃儿吧，带你天天荡秋千！ 母猴窥视顾瑾玉许久，它特别羡慕母狼有小娃娃那样粉粉嫩嫩的狼崽子，它也想要一个。 在顾瑾玉第一次闯进山谷时，它就想跟母狼争夺孩子的所有权。只可惜那会儿她没奶，而顾瑾玉显然是个奶娃娃，需要喝母狼的奶。 母猴忍痛割爱，却并没有放弃。 它觉着顾瑾玉现在也不用喝奶了，正是给它当猴宝宝的好时候！ 顾瑾玉完全懵了，她不一直都是猴妈妈的娃儿吗？ 她妈说过“不懂就要问”，她立马问魏淑华：“妈，猴妈妈要我，当她的娃儿！” 魏淑华正一脸欣慰地看着母猴与自家闺女的互动，她闺女就是个福气宝宝啊，谁看了都喜欢，连母猴也不例外。 听到顾瑾玉的问题，她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变色：“什么？它竟然想把你抢走！” 怪不得！怪不得母猴对她的态度这么好，原来是想抢她闺女！ 魏淑华既生气又担心，对比她和母猴的体格，要是对方想要强抢，她还真没有胜算。 “闺女，咱们赶紧走！”她麻利地抱起顾瑾玉，准备偷偷离开。 就在这时，山谷上方传来一声狼嚎：“嗷……呜……” 声音悠远而绵长，似带着包容且安详的力量。小娃娃的嚎叫声跟这个声音比起来，那就是山寨版与正版的区别。 听到这个声音，母猴脸色一变，似是忌惮，又是恼怒。它遗憾地看了顾瑾玉一眼，像一道影子猛地窜上果树，瞬间消失在山谷。 抢孩子的走了，魏淑华顿时松了一口气。 小娃娃和顾瑾玉听到这个声音，却高兴得蹦了起来！顾瑾玉还好，小娃娃直接四肢着地，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往山谷上方奔去。 那诡异的速度，如果不是魏淑华亲眼所见，她难以置信。 “妈，狼妈妈回，回来啦！”顾瑾玉欢天喜地，激动得脸都红了！ 见此，魏淑华心里酸酸的，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宝宝，狼妈妈一直照顾你，娘很感激它，你知道它最喜欢什么吗？”她替顾瑾玉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又补充了一句，“娘想送点谢礼给它。” 顾瑾玉不假思索地回道：“最喜欢，狼弟弟！” 狼妈妈最喜欢狼弟弟了，当然，她也最喜欢狼弟弟啦。 顾瑾玉偷偷看了魏淑华一眼，见她妈并没有发现她的小秘密，连忙拍拍心口。 见自家闺女一脸紧张，魏淑华只觉好笑，可她又哪里知道，这么小的娃娃已经有了自己的小秘密呢？ 母女俩说话的功夫，母狼已经跃至眼前，它把嘴里叼着的小娃娃放到地上，威风凛凛地蹲坐在草丛间。 母狼体型极大，比一般的森林狼大两倍以上。它皮毛光滑，通身呈漂亮的银白色，一双蓝灰色的眼睛泛着冷漠而锐利的光芒。 被这样的庞然大物盯着看，魏淑华心惊胆战。 她强忍住心中的惧意，上前两步，朝母狼鞠躬：“谢谢你，狼奶娘。如果没有你，我闺女说不定……总之谢谢你，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恩人。不，恩狼！” 母狼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也不知听没听懂，并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魏淑华赶紧让她闺女给翻译翻译，顾瑾玉高声“嗷”叫，把坐在旁边的小娃娃逗得“咯咯”直笑。 顾瑾玉：“嗷……”狼弟弟，我妈问你喜欢啥？ 魏淑华问的是狼奶娘喜欢什么，但在顾瑾玉的理解里，狼妈妈喜欢狼弟弟，狼妈妈喜欢什么，等同于狼弟弟喜欢什么。 -- 第15页 她很聪明，直接给换算过来啦！ 小娃娃歪了歪脑袋，明亮的眼睛如同玻璃珠子，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他小小声地叫着：“嗷……呜……”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奶气，像是在撒娇似的。 听狼弟弟说“最喜欢姐姐”，顾瑾玉笑弯了眼。 “嗷呜……”那狼弟弟最想要什么呢？ “嗷呜……”最想要姐姐天天陪着我！ “嗷！”好哇！ “嗷！”就这么说定了！ 作为旁观者，魏淑华就见她闺女和小娃娃又挨在一起，两个孩子你嚎一声我叫一句，并未搭理狼奶娘。 魏淑华有点尴尬，这一刻，她竟觉得自己跟狼奶娘产生了共鸣，同被孩子抛弃的共鸣。 正当她准备提醒自家闺女时，就见她闺女双手一拍：“妈，好啦！” 魏淑华一头雾水：“什么好了？” “谢礼，谢礼呀！”顾瑾玉提醒她妈。 魏淑华无语地看着她闺女：“宝宝，你还没问呢！” 从头到尾，就两个小孩在那叽叽咕咕，嗷嗷呜呜，啥时候跟狼奶娘沟通过了？ 见她妈不信，顾瑾玉急了：“问了，我刚问啦！” “狼弟弟，喜欢我，要我陪，天天陪！”她也喜欢狼弟弟，她愿意，都答应啦！ 魏淑华正想说“狼奶娘还没发话呢”，就见母狼猛地跃上一块大石头，对着天空嚎叫一声。 接下来的一幕，彻底颠覆了魏淑华的人生观。 作者：感谢雪月小天使为我灌溉营养液5瓶、感谢蝶衣小天使为我灌溉营养液20瓶，谢谢你们的支持~~ 第13章 闺女救人 直到离开山谷，魏淑华整个人还是懵的！ “妈，好多肉，兔子肉！”顾瑾玉两眼发光地盯着地上的几只肥兔子看，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 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肉了，但她仍然记得肉的香味，那是让她至今难忘的美味佳肴。 她摸了摸柔软的兔子毛，见皮毛整体完整，并没有被伤口破坏美观，忍不住发出惊叹：“狼妈妈，好厉害啊！” 是啊！真厉害！ 看着被串在一起的五只肥兔子，魏淑华的心情极为复杂。 她实在想不明白，狼奶娘到底是啥意思？ 本来应该她给狼奶娘谢礼，可到了最后，怎么成了狼奶娘送她猎物？ 魏淑华总感觉哪里不对，可她来不及多想，这会儿母女两人已经离开山谷，回到原来的地方。 这个点，路上的行人并不多，但并不代表没有人。 “宝宝，咱们先找个地方把兔子肉藏起来。”要是被别人看到，这些肉肯定要上交集体。 尽管还没弄明白狼奶娘的意思，但魏淑华也不希望自家的肉最终变成集体的肉，那等同于割她的肉！ 顾瑾玉重重点头，她现在已经懂了，自家的东西不能被别人看到，否则别人就会像魏珠表姐一样，跑来抢东西！ 母女二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五只兔子藏到一处隐蔽的灌木丛里，只等天黑了再过来拿。 “会不会，有人拿？”顾瑾玉一心挂念着她的肉，十分担忧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兔子肉不翼而飞。 其实魏淑华也有点担心，她知道现在的人都缺肉，大家的鼻子都很灵，谁家做点好吃的都得把自家门缝堵上。 万一被路过的人闻到味道……魏淑华考虑了几秒，决定走小路回去。 魏家大队跟小高桥大队挨着，中间隔着一座山。大路是沿着山脚走的，要绕山半圈，路程较远。但走一段路就能看到一户人家，相对来说很安全。 小路就是山路，翻过山，就能直达小高桥四队。可爬山累不说，一路上连个鬼影子都见不到，很少有人走小路。 换做以前，魏淑华肯定不会选择小路，但现在她却没有后顾之忧。 让顾瑾玉拎着小包袱走在前面，魏淑华扛着兔子走在后面。 秋天的山里就像一幅色彩斑斓的画，蜿蜒的小路两旁，金黄色的野菊花爬满山坡，顾瑾玉蹦蹦跳跳，看看这个，又摸摸那个，对看到的一切都感到好奇。 “顾瑾玉，仔细看路！”魏淑华一边提醒闺女注意安全，一边欣赏周围的景色。 离开深宫大院，不用再步步为营，魏淑华对现在的生活感到满足。 在这里，她拥有了曾经梦寐以求的一切，自由的环境、平淡的生活、健在的双亲以及丈夫子女……魏淑华觉得，她的经历简直比话本子里写的还要离奇！ 她感觉自己浑身是劲，走起路来健步如飞！ “宝宝，你累不累，要不要娘抱抱你？”见顾瑾玉跑得满头大汗，脸蛋通红，魏淑华赶紧叫住她，“先过来坐会儿，休息一下。” 她拿出手帕给顾瑾玉擦汗，这个天气很容易着凉，她不敢掉以轻心。 就在这时，顾瑾玉扯了扯魏淑华的衣角：“妈，有人在喊！” “喊什么？”魏淑华动作一顿，她仔细听了听，啥也没听到。 但她了解自家闺女的本事，也知道这孩子不会撒谎。她赶紧站起来，问：“宝宝，你再听听，声音是从哪边传过来的？” “那边！”顾瑾玉往前一指，然后她又皱了皱眉头，复述自己听到的内容，“有人喊，喊救命。” 遮天蔽日的灌木丛里，苏玉琴面无人色，心如死灰。 -- 第16页 “救，救命……”她声音嘶哑，机械地重复这两个字，如同在期待并不可能出现的奇迹。 在她上方，面容丑恶的男人咧嘴一笑，对她的呼救表示不屑：“喊吧喊吧，你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过来。” 为了成就今天的好事，他特意挑了这么个隐蔽的地方。就算有人上山，也听不到这边的动静。 “快喊，再大声一点，让老子听听你们城里人跟乡下婆娘叫的有啥不一样！”男人向苏玉琴伸出罪恶之手，想要扒掉她身上的衣服。 苏玉琴死死按住自己的衣领，她知道自己完了！ 但她不敢跟男人拼命，她怕死！ 她还不能死，她死了，重病的爷爷和年幼的弟弟该怎么办？ “啪！”见苏玉琴死扛，男人愤怒地甩了她一巴掌，“臭娘们儿，装给谁看！” “先前老子找你说亲，你敢拒绝老子，今天就把……啊！”男人话未说完，突然被什么东西迎面砸中。 一阵剧痛从头顶传来，男人摸了摸粘乎乎的脑袋，只觉天旋地转，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咚”地一声，男人重重倒下。 苏玉琴猛地爬起来，她抬头一看，正对上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顾瑾玉手脚并用，牢牢抱住一棵红枫，她冲苏玉琴眨了眨眼睛：“姐姐，我的棍，掉下来啦！” 她还小，不懂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正是因为她的不懂，才让苏玉琴松了口气。 无论是谁，都不愿意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别人面前，哪怕这个人是她的救命恩人。 苏玉琴扯了扯嘴角，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她捡起掉在地上的手电筒，嘱咐顾瑾玉：“小妹妹，你乖乖的别动，姐姐马上就来找你。” 她所在的位置有点偏，是在一个又小又深的山坳里，要绕一大圈才上得去。 另一边，魏淑华折了几根带刺的荆棘当武器，准备去山坳救人。她非常谨慎，就算救人也要先保证自身安全。 靠近山坳的时候，她隐约听到什么声音，却听不真切。她拎着荆棘条走了几分钟，正好碰到苏玉琴。 魏淑华正准备问苏玉琴有没有听到“救命”声，突然发现对方手里拿着的东西有点眼熟。 那玩意儿不是……被她闺女泡过海水的手电筒吗？ 魏淑华：…… 谁能告诉她，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她闺女究竟又干了什么！ 作者：魏淑华：狼奶娘送我这么多猎物，到底是啥意思？ 母狼：你以后就知道了。 第14章 逛知青点 顾瑾玉紧紧抱住山坡上的红枫树，她一边把掉在地上的红叶子捡起来，塞进小包袱里；一边偷偷往上面瞄了几眼。 魏淑华走之前，千叮万嘱让她待在原地，不要乱跑。 她只是多看了长在山坡上的红枫两眼，就莫名其妙地滑到半山坡上；她只想拿工具把离得远的树叶子捞过来，工具也莫名其妙掉下山坡。 “唉……”顾瑾玉愁眉苦脸，“上不去啦！” 愁归愁，漂亮的树叶子却不能不捡。顾瑾玉一边捡树叶，一边叹气。 等魏淑华和苏玉琴一前一后走到山坡上时，就看到这样一幕。 苏玉琴：……啥情况？ 魏淑华：……咋回事？ “宝宝，你在做什么？”魏淑华扔掉荆棘条，用倒爬的方式来到她闺女面前。 这山坡虽说不陡，但小孩子掉下去也很容易摔伤。 她闺女到底是怎么下来的？ 见魏淑华来了，顾瑾玉长舒一口气，她拿起一片自认为最好看的红叶，递给她妈：“妈，送给你。” 魏淑华本想说她两句，听到这话，顿时跟三伏天里吃了一碗冰酪似的，通体舒畅！ “谢谢宝宝，娘很喜欢！”她亲了亲宝贝闺女的脸蛋，格外珍惜的将红叶贴身收起来。 母女俩上去的时候，苏玉琴赶紧过来帮忙，“嫂子，拉我的手，我扯你上来。” 魏淑华看了苏玉琴一眼，也没跟她客气，借着力道爬了上去。 “小妹妹，这是你的手电筒。我刚看了一下，已经摔坏了，不亮。”苏玉琴不好意思地看着顾瑾玉，“我把我的旧手电筒送给你，行不行？” 顾瑾玉救了她，还摔坏一个电筒，苏玉琴十分过意不去。她现在生活艰难，也拿不出贵重谢礼，只能赔给顾瑾玉一个手电筒。 “啪啪！”顾瑾玉按了按开关，摇头拒绝，“不要，它坏啦，不亮！” 苏玉琴没明白顾瑾玉的意思，她求助似的看向魏淑华：“嫂子，你看？” 手电筒对于以前的苏玉琴来说，压根就不算什么；可在这个偏僻的山区，手电筒也算是金贵物。 魏淑华不是什么圣母，但她也不会白占别人便宜。见苏玉琴误会了，她解释道：“这手电筒不是摔坏的，它原先就坏了。”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我闺女不小心摔下去的，跟你没关系。” 通过苏玉琴的态度，魏淑华很容易就猜出事实真相。 这姑娘应该就是喊“救命”的人，被顾瑾玉阴差阳错救了。而救人的利器，当然就是那支手电筒。 也只有这样才说得通，否则苏玉琴也不会平白无故地提出，要赔顾瑾玉一个好的手电筒。 魏淑华看得出来，这姑娘尽管现在落魄，但以前家世必定不差，同大魏朝被判流放的世家千金非常像。 -- 第17页 这样的人家，即使遭遇不堪，也不需要同情和安慰。 装作不知，才是对这姑娘最大的仁慈。 听到魏淑华的解释，顾瑾玉也点头附和：“就是，就是，它早上，就坏啦！” 苏玉琴呆呆地看着母女俩人，不知怎地，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她背过身去，用手捂着嘴：“谢……谢谢，谢谢！” 顾瑾玉就像天上掉下来的小仙女，让她免于受辱；而魏淑华明知她遭遇了什么，却给了她最大的尊严与体面。 这一刻，自家里出事以来就一直提着的那颗心，猛地一松。苏玉琴感觉自己浑身一轻，就像解脱了某种桎梏，压抑的情绪也在这一瞬间，彻底解放。 “我是上个月才到小高桥插队的知青，我叫苏玉琴。”回去的路上，苏玉琴主动说起自己的经历，“以前我一直在北方生活，这里跟北方完全不一样。” “姐姐，北方，是什么？”顾瑾玉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对苏玉琴描述的北方很感兴趣。 “北方啊……”苏玉琴背着已经走累的顾瑾玉，眼里露出一丝怀念之色，“那是很远的地方，要坐七天七夜的火车才能到。” 那里有她曾经的家。 不等苏玉琴感伤，顾瑾玉又开始问“火车是什么”。 苏玉琴：……小妹妹不愧是小仙女，总能在无形之间安慰到她！ 在苏玉琴即将被顾瑾玉榨干内存的时候，三人总算回到了小高桥四队。 顾家就在山脚下，知青点离顾家不远，就隔了两三百米的距离，是今年新建的砖瓦房。当初魏淑华还为了不让队里将知青点建在这附近，跟李胜利吵了一架。 苏玉琴刚来没多久，对这事并不了解。 到了顾家门口，苏玉琴将顾瑾玉放下来，“小瑾玉，有空过来找姐姐玩，我就住在前面。” 她指了指知青点的位置。 顾瑾玉看了魏淑华一眼，她现在就想去！ “妈……”她扑到魏淑华跟前，一把抱住她妈的大腿，“一起去！” 魏淑华打开门，将肩上扛着的五只兔子放在角落。看着粘在身上扯不下来的闺女，她无奈地笑了笑说：“娘还有事，你跟姐姐去吧，等会儿娘过来接你。” “妈，早点来！”顾瑾玉放下小包袱，既激动又不舍地跟着苏玉琴走了。 知青点并不大，统共只有四间房，各二十平米。 苏玉琴住在进门最左边的那间屋子，里面一共住了六个人，都是近两年下乡的知青。 这会儿院子里静悄悄的，其他人都在地里干活。四队的妇女同志们不想挣这几个工分，知青们却舍不得，他们还得靠工分吃饭呢。 “小瑾玉，快进来。”苏玉琴站在门口冲顾瑾玉招招手。 “姐姐，我不来，我在外面玩。”顾瑾玉摇摇头，她牢牢记住魏淑华说的话，在别人家不可以乱走，也不能随便进别人屋子。 见顾瑾玉跟个小大人似的围着墙根闲逛，苏玉琴只觉好笑，她刚想说什么，就见一个小男孩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姐，爷爷在发烧，我……”陆明宇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紧抿着唇，一瞬不瞬地看着站在墙角的顾瑾玉。 尽管他面上淡定，可紧紧捏住裤缝边的手却暴露了他的紧张。 第15章 抢夺男主 来这之前，陆明宇已经去地里观察过，确定其他知青都在干活，他才敢找过来。 没人知道他和苏玉琴的关系，毕竟两人一个姓“陆”一个姓“苏”。以陆家现在的处境，他和苏玉琴“互不相识”才是最妥当的行为。 自从家里出事后，陆明宇仿佛一夜间长大，但他再懂事，也只有七岁。爷爷的病情突然加重，还发起了高烧，陆明宇不得不找苏玉琴帮忙。 可他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外人。 尽管顾瑾玉只是个比他还小的孩子，但陆明宇并未因此而放松警惕。 “姐姐，只有你一个人在吗？”好在陆明宇反应极快，只愣了几秒便改口说，“肖大哥在不在，我想请他帮个忙！” 肖前进是知青点的老大哥，在小高桥四队待了有五六年，他稳重踏实，跟当地人关系处得最好。在接收好几批落后分子后，李胜利就将沟通的工作交给了他。 陆明宇来找肖前进，也算说得过去。 苏玉琴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她看了顾瑾玉一眼，强压下心底的焦急，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瑾玉，姐姐先送你回去，下次再邀请你过来玩，好不好？” “好！下次玩！”顾瑾玉乖乖点头，说完她又走到陆明宇面前，从衣服兜里拿出一个什么东西塞给他。 “发烧……是，是病了，要吃蛋蛋，好得快！” 陆明宇愕然地看着被顾瑾玉突然塞过来的白煮鸡蛋，暖暖的还带着体温，他甚至能够闻到鸡蛋散发出的阵阵香气。 “我不……”他下意识想要拒绝，可想起爷爷日渐虚弱的身体，那句“不要”最终没能说出口。 顾瑾玉蹦蹦跳跳地回到家，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她还小，以前几乎没有出过门，并不知道陆明宇被其他人避如蛇蝎的身份。 听说陆明宇的爷爷生病发烧了，顾瑾玉就把自己没吃的鸡蛋给他了。她以前见过发烧的魏淑华煮了很多鸡蛋，说是多吃几个蛋病就会好。 -- 第18页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这么纯粹。但有时候，小孩子的世界又很复杂。 农村的八卦传播速度很快，不到半天时间，“顾瑾玉出门”的消息就传到了隔壁三队。 一群吸着鼻涕的小娃娃结伴而来，准备嘲笑顾瑾玉。 “顾大丫，蠢娃娃，一天到晚窝在家。没有爹，没有妈，吃的都是烂泥巴……” “顾大丫，把你家的糖偷出来，我们就跟你玩。” 几个脏兮兮的小孩聚集在顾家院门口，扒着门缝往里头看，想要看看顾大丫家里是不是有很多很多的糖。 他们等了很久，也没等到顾大丫，更不可能等到糖。 “顾大丫不在家，我们明天再来吧！”见天色已晚，一群小孩打道回府。 顾瑾玉并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了，她这会儿正在困觉。今天实在走了太多路，运动量超负荷，她回到家后爬上床就睡。 而另一边，魏家大队也有一个小孩正在惦记顾瑾玉。 魏珠被她妈孙淑英打了一顿，正好打到脑袋上。她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再醒来时，整个人都变了！ “我靠！我竟然穿越了！”还穿越到这种重男轻女的极品家庭！ 魏珠呆呆地靠在墙上，不敢置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嘶……靠，疼死了！” 她翻了翻自己的记忆，这才发现，她其实早就穿越了！或者说不叫“穿越”，应该叫“带着记忆投胎”。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直到今天她才觉醒上辈子的记忆。 “不管了，反正都已经来了，先把现在的情况搞清楚才对。看了那么多本穿越小说，原以为都是虚构的，没想到真的能穿越啊！难道，我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魏珠两眼放光地盯着前方，兴奋得脸红耳赤。 现在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也不知道她这是穿回过去了，还是穿到平行世界，她还需要获得更多的信息才能确定。 看着肮脏凌乱的带着浓浓乡土气息的房间，魏珠嫌恶地撇撇嘴。她真倒霉，竟然穿到又穷又极品的人家！ 扒拉着脑海中的记忆，她要快速找到对自己有利、能够把自己带出极品家庭的人选。 “爷爷奶奶？又不是亲的，没用！亲戚？除了一个大姑嫁得好以外……等等，大姑！”想起魏淑华，魏珠总感觉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好像上辈子在哪里看到过。 到底在哪儿看到过呢？魏珠绞尽脑汁，总算想起来！ “魏淑华、顾春来、顾大丫……卧槽！这不是《七零小岛主》里的人物吗？”魏珠猛地从床上蹦起来。 《七零小岛主》是一本很火的年代文，讲述的是玛丽苏女主在七十年代，被父母宠爱，一路躺赢的故事。 作者着重描写了女主的父母如何牛逼，女主如何普通，每天就是吃吃喝喝，却能走上人生巅峰。 魏珠看得既爽又憋屈，爽的是女主很普通，却这般好命，她很好地代入自己；憋屈的是，女主太普通了！ 她当时就在想，如果换她当女主，她肯定做得更好！ 可惜的是，这本书她才看了个开头，就被老天爷弄到了这个世界；幸运的是，当女主的机会来了！ 只要把女主的金手指抢过来，她也可以做主角！ 魏珠欣喜若狂，心花怒放。 不过很快她又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该如何抢夺女主的金手指。 对了，她那个渣爹不是正准备卖掉女主换钱吗？ 或许她可以……推波助澜，暗中帮他一把？ 没有她的帮忙，渣爹肯定是干不赢女主的。 “还有男主！差点把男主给忘了！”魏珠跳下床，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房间。 “死丫头赶着去投胎啊！”见魏珠风风火火跑出门，正在院子里劈柴的孙淑英大声骂道，“你又要死哪儿去？” “我去大姑家！”魏珠丢下一句话，匆匆离开家。 作为女主最大的金手指，男主才是重中之重，她必须抢到手！ 作者：感谢 画浮笙 小天使为我灌溉营养液5瓶，谢谢你的支持~~ 小可爱们方便的话，请为我收藏一下作者专栏，谢谢大家啦~~ 第16章 大姑救我 魏珠记得很清楚，男主在前三章就出现了，叫陆明宇，家世特别好。在他家落难的时候，女主无意间帮助了他，获得了他们一家的感激和喜爱。 至于只看了开头的魏珠如何判断陆明宇就是男主？这还用问吗？ 家世显赫、坎坷经历、又出现在前三章……这明显就是年代文男主配置啊！ “陆明宇，等我！”魏珠双目赤红，健步如飞，就像是用生命在奔跑。 她怕再晚一点，男主这么大个金手指最后还是被女主给抢了！ 顾瑾玉并不知道魏珠的打算，即使知道了……她也不懂。 今天一大早她就跟着魏淑华起床，随后进了厨房。 “宝宝要不要再睡会儿，娘做好饭就叫你。”魏淑华坐在灶台下生火，准备利用家里现有的材料做几道好菜。 “妈，我也会做。”顾瑾玉把小板凳搬到灶下，学着她妈的动作，将干柴送进灶膛，“我烧火！” “好，宝宝真棒！”魏淑华并未拒绝，她在一旁守着看了几分钟，这才放心走开。 她拿出藏在房间里的大虾，这些虾昨晚上就处理好了，她也没敢告诉沈树枝。 -- 第19页 小高桥大队离海几千里远，这里不可能买到新鲜海虾。即使是海味干货，也买不到，只能托人从外地带。 像顾春来经常在外地跑车，倒是偶尔能弄到点海货。 兔子肉的来历很好找借口，可虾这种正宗海味的来历，却没办法解释。 顾瑾玉带回来的虾数量不少，魏淑华先蒸了两碗虾仁鸡蛋羹，上面撒了葱花和芫荽。 “好香哦！”蛋羹做好后，顾瑾玉就坐不住了，她频繁站起身往灶台上瞅，想看看她妈究竟做了啥。 魏淑华也没卖关子，把两碗蛋羹放在木桌上放凉，并说：“这是‘虾仁蛋羹’，宝宝先吃，吃完再给狼弟弟送过去。” 另一碗是给小娃娃准备的。 她看着腌在大瓦缸里的兔子肉，大致想明白狼奶娘的意思。 明白过后，魏淑华不得不惊叹于狼奶娘的智商和行动力。 昨天在山谷里，狼奶娘捕猎、送礼、送客这一系列行为已经颠覆了魏淑华对狼的认知。彼时她已看出狼奶娘极通人性，但直到昨晚她才彻底明白狼奶娘的智商究竟有多高！ 它给她送礼，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有明确目标——它想给小娃娃找个教养嬷嬷！ “妈，我和狼弟弟，一起吃！”听说另一碗是给小娃娃准备的，顾瑾玉也不肯自己先吃。 她学沈树枝的样子，先去厨房门外左看右看，然后把门关了，对魏淑华说：“我接狼弟弟！” 她伸手在半空中划开一道口子，随后钻了进去。 魏淑华赶紧将厨房门扣上，并密切关注外面的动静。 她倒不是认为小娃娃见不得人，只是小娃娃的身份到底没过明路，不好叫外人看到。 怎么安排小娃娃这件事，还得等顾春来回家，两人商量过后再做决定。 顾瑾玉这趟去了好久，等魏淑华做第二道菜时，她才领着小娃娃来到厨房。俩孩子双手抬着一张芭蕉叶，累得气喘吁吁。 “妈！妈！你看！”顾瑾玉指着芭蕉叶里满满当当的大苹果，笑容十分灿烂。 这是昨天在山谷里摘的果子，离开的时候魏淑华见又是果子又是兔子，还得腾出手带孩子，她果断放弃果子。 没想到被俩孩子给抬回来了！ 自家闺女懂事，魏淑华自然不吝赞美：“宝宝真乖！” 见小娃娃故作高傲，又不停拿眼偷瞅自己的模样，魏淑华赶紧又加了一句：“狼弟弟也乖！” “嗷呜！”你也乖。 魏淑华：……幸好她是外国人，听不懂。 给累得满头大汗的顾瑾玉和小娃娃洗了个脸，魏淑华就让他俩排排坐在木桌上吃饭。 小娃娃不会自己吃饭，顾瑾玉耐心教他，“狼弟弟，啊呜！” 她张大嘴，将装满蛋羹的勺子放进嘴里。 小娃娃跟着她学，“啊呜……咔嚓……” 他呆了一瞬，又继续“咔嚓咔嚓”地咬了起来。 “不对，不对！”顾瑾玉有点着急，狼弟弟发出的声音怎么跟她不一样呢？ 她求助魏淑华：“妈，狼弟弟，错啦！” 魏淑华正在翻瓦缸里的兔子肉，昨晚上，她和婆婆连夜将狼奶娘送的五只兔子腌在缸里，只等入味后再拿出来熏制。 沈树枝拥有一手熏肉绝活儿，他们老沈家祖上是屠户，经过秘方腌过再熏制的腊肉腊肠腊排骨，远近闻名，解放前甚至还有大户人家专门找过来，要买沈家做的腊味。 家里一次得了这么多兔子肉，吃新鲜的肯定不成，还不如做成腊兔肉，味道比新鲜的还好。 还没等她翻完，就听到自家闺女的惊呼声，她赶紧走过来，就见小娃娃“哇”地一声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嗷呜……”味道像石头，不好吃！ 魏淑华一脸复杂地看着桌上那堆……碎瓷渣，不知该说啥好。 给小娃娃漱口过后，魏淑华仔细检查他的牙齿，见每颗都很完整，并没有露出缺口。她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羡慕：“这牙口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她话音刚落，就听自家闺女大声喊道：“狼弟弟，不能吃！” “咔嚓”一声，魏淑华低头一看，木桌一角缺了个口子。 “这是木头，不能吃！”顾瑾玉放下勺子，教育小娃娃，“吃了，肚肚疼！” 小娃娃靠在顾瑾玉肩膀上，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嗷……”这个挺好吃，比刚才那个石头好吃！ “狼弟弟乖，你乖，我喂你吃。”顾瑾玉摸了摸小娃娃的脑袋，见小娃娃舒服得眯起眼睛，她也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凄厉的哭喊声：“大姑，大姑救我啊！” 作者：狼弟弟：为什么我没有正经名字？难道我不配拥有姓名？ 第17章 她不好吃 “大姑！大姑救我！我妈要打死我啊！”魏珠举着双手将门拍得“啪啪”响，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救救我，大姑，只有你能救我了！” 听到动静，魏淑华眉头一皱，她叮嘱俩孩子：“你们先好好吃饭，别出来，吃完饭就去山谷里边玩。” “嗯嗯！”顾瑾玉乖巧点头。 “嗡嗡！”小娃娃有样学样。 等魏淑华一走，顾瑾玉和小娃娃对视一眼，俩孩子你一口我一口把鸡蛋羹吃完，迅速下桌。 -- 第20页 “狼弟弟，跟我走！”顾瑾玉抱着小板凳，很有大姐大风范地领着小娃娃来到窗户底下，“上来，看看。” 俩孩子迅速爬上板凳，两颗小脑袋凑到一块儿，齐齐往木头窗户外面瞅。 看清站在门口的人，顾瑾玉惊叫出声：“呀，魏珠表姐！” 小娃娃满脸好奇：“嗷呜？”魏珠表姐是什么？好吃吗？ “不好吃！”顾瑾玉一本正经地摇摇头，又教育小娃娃，“魏珠表姐，不能吃！” 母狼管得严，不让小娃娃乱吃东西。可小娃娃正是有样学样、对什么都感到好奇的年纪，凡是咬得动的东西，都想放嘴里尝尝。 在山谷有母狼约束，他不敢乱吃乱咬。现在出了山谷，他就彻底放飞自我，释放天性。 小娃娃嘟着嘴巴，一脸控诉地看着顾瑾玉：“嗷！”为什么不能吃？他只想尝尝！ “她，她……”顾瑾玉有点卡壳，她只知道魏珠表姐是不能吃的东西，但为什么不能吃，她也不知道哇！ 对啦！像是想到什么，顾瑾玉双眼一亮，她扒着窗沿向外看，正好对上魏珠沾满眼泪鼻涕的脸。 “狼弟弟，你看，她，她不爱干净！”她指着魏珠脏兮兮的脸蛋，告诫小娃娃，“脏的，不能吃，吃了肚肚疼。” 小娃娃虽说被母狼带着，没有个人卫生意识，但他每天都要到冒着烟的水池子里洗白白。由此可见，他天生就爱干净。 能让他入口的东西，最起码不能太寒碜吧！ 小娃娃的视线在魏珠身上停顿两秒，然后……他立马转过脑袋，用手盖住眼睛。 “嗷呜！”她不好看，也不好吃！ 见她狼弟弟打消了吃魏珠表姐的念头，顾瑾玉松了口气。 不过她还是苦口婆心地教育小娃娃：“乱吃东西，不乖。” 就算魏珠表姐好吃，也是不能吃的！ 小娃娃笑眯眯地叫了一声：“嗷……”我最乖！ 顾家院门前，被两个小娃娃密切关注的魏珠，此时正抽抽搭搭地回答魏淑华的问题：“他们只想要儿子，一点都不喜欢我。我爸压根儿没把我当人看，我妈天天打我，大姑你看！” 她掀开袖子，露出青一块紫一块的手臂。 这可是她在来的路上亲自掐的，差点没疼死她！ 不过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她要是不对自己狠点，又怎么获得魏淑华的同情，最终实现住在顾家的目标呢？ 在来的路上，她已经计划好，抢夺金手指第一步——抢男主。 她记得很清楚，男主跟他的家人现在就在小高桥四队的牛棚受苦受难，她要想抢先跟男主接触，就只能住在顾家。 再有一个，住在顾家她还能刷魏淑华的好感度，以她的聪明才智和成熟的灵魂，要想以小孩身份获得大人的好感，那真是轻而易举。 比如现在。 魏珠泪眼婆娑地望着魏淑华，目光中尽是孺慕之情：“大姑，对不起，以前是我不懂事，为了一口吃的，对大姑不太礼貌。您能原谅我吗？” 面对这么个瘦小无助、可怜却懂事的孩子，谁能硬起心肠呢？ 魏淑华心想：她能。 论做戏道行，就魏珠这拙劣的演技，去深宫大院恐怕连垫底的资格都不够。 她以为自己把小心思藏得很好，但稍微有点眼力的人都能一眼识破。 魏淑华懒得跟一个小孩演戏，她也没拆穿魏珠，直接回道：“我不在意。”又不是她的孩子，她管别人礼不礼貌？ 魏珠心中一喜，果然……她的计划奏效了！ 她抹抹眼泪，趁热打铁：“谢谢大姑，以前吃了你家那么多好东西，我，我真不好意思。” “大姑，大丫妹妹呢？”她伸着脖子往里头瞧，并未看见女主的身影。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您每天都这么忙，大丫妹妹就给我带吧，我保证不让人欺负她！” 女主小时候笨笨的，跟别的小孩不合群，很容易受欺负。她这么一说，魏淑华肯定心动。 魏淑华确实心动了，她盯着魏珠看了好几秒，才不紧不慢地说：“瑾玉一向乖巧，她不用人带。你好不容易来一次，就在家里好好玩吧。” 魏珠的行为实在太奇怪了，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至于哪里不对，她暂时看不出来。 与其把她送回魏家，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等明天去县城的时候，再顺便送回去，这样更加保险。 魏淑华领着心中窃喜的魏珠往堂屋走，正躲在厨房偷窥的俩孩子见状，赶紧溜了。 坐在山谷的草地上，小娃娃郁闷地“嗷”了一声，他不喜欢那个脏孩子，这是他身为狼的直觉。 “狼弟弟乖，她不乖。”顾瑾玉摸摸小娃娃的脑袋，顺利让他破颜一笑。 俩孩子在草地上滚了几圈，顾瑾玉就开始教小娃娃走路，边走边往附近灌木丛里钻。不到半小时，便找到十几个绿壳鸡蛋。 “哇，好多蛋蛋！”顾瑾玉轻轻将鸡蛋放在一团柔软的干草上，又捡了一张芭蕉叶，将鸡蛋放在里头。 这回没让小娃娃帮忙，顾瑾玉独自抱着鸡蛋回家。 她牢记魏淑华说过的话，不能让别人看到她拿东西，更不能让别人看到她凭空出现。 回去的时候，她更改了位置，出现在离家几百米远的山坡下。 -- 第21页 这是比顾家还要偏远的位置，顾瑾玉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用木头搭起来的草棚子，它看起来摇摇欲坠，像是马上就要倒塌。 好奇归好奇，顾瑾玉却不会乱闯别人的家。 她正准备离开，却听到一阵压抑的哭泣声。 作者：是谁？究竟是谁……取消了我的作者收藏？ 天啊，暴风哭泣~~~ 第18章 打听消息 “嗯……呜……呜呜……”那哭声被压得很低，明显不想让人听见。 顾瑾玉耳力好，也无法分辨别人的真正想法，抬脚就往声源处走去。 陆明宇双手抱腿坐在斜坡上，出神地望着某个方向。 他眼眶微红，声音哽咽，却倔强地仰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哥哥，是你呀！”一个惊雷般的声音在陆明宇背后炸开，把他刚刚酝酿起来的悲伤情绪全部吓跑。 陆明宇回过头，就见昨天那个差点让他暴露身份的小胖妞，正兴高采烈朝自己跑来。 她的声音真大，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跟他总是压低音量说话完全不同。 也对，小胖妞成分好，家里不是工人就是贫农，又红又专。她可以放肆大叫，就跟他以前一样。 陆明宇紧抿着唇，他其实不想搭理顾瑾玉，怕给她带来麻烦。但想到那个带着体温的白煮鸡蛋，他又不好意思离开。 “小妹妹，谢谢你的鸡蛋。”昨天没来得及道谢，陆明宇趁现在补上。对上顾瑾玉干净的眼神，他捏了捏拳头，“我，以后再还给你。” 爷爷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一定会加倍还上这份恩情。 “鸡蛋，我有，有好多！”提起鸡蛋，顾瑾玉脸上笑开了花。 她打开芭蕉叶，向陆明宇展示她的劳动成果：“你看！” 看着明显是从山里捡来的十几个野鸡蛋，陆明宇感觉自己比刚才更悲伤。 他也曾偷偷溜进山里，妄想找点吃的。可惜事与愿违，他不仅没有任何收获，反而摔了好几回，把自己搞得像个难民。 见顾瑾玉一身整洁，正满脸幸福地数着鸡蛋，陆明宇鼻子一酸，之前强忍的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哥哥，你怎么啦？眼睛红红，是不是痛？”顾瑾玉数了三个鸡蛋，推到陆明宇面前，“吃蛋蛋，不痛不痛。” 她记得这个小哥哥，知道他有个爷爷生病了。至于为什么要把鸡蛋分给他，顾瑾玉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她心思简单，谁对她释放善意，她就愿意跟对方做朋友。 昨天苏玉琴背过她，还愿意把自己的手电筒送给她。在顾瑾玉看来，苏玉琴这是想跟她做朋友。 陆明宇也一样，按照顾瑾玉的理解，他刚才说的话就是要跟她礼尚往来的意思。作为朋友，就该互送礼物呀。 正好陆明宇的爷爷生病了，她便主动送他礼物。 不过她只会简单的算术，这还是以前听魏淑华数钱学会的。 她算了算，姐姐、哥哥、爷爷，三个人，三个鸡蛋，刚好！ 顾瑾玉笑眯眯地看着陆明宇，给他分配好鸡蛋的归属：“姐姐的，哥哥的，爷爷的，三个。” 直到鸡蛋被送到手上，陆明宇才反应过来，顾瑾玉又送鸡蛋给他。 他知道自己应该拒绝，可鸡蛋的诱惑太大了，他舍不得也不想拒绝。 “小妹妹，你，你站在这里别走，等着我！”陆明宇小心翼翼将鸡蛋贴身放好，随即转身往草棚里跑。 没过两分钟，他又小跑回来，塞给顾瑾玉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顾瑾玉拿起来一看，“这是什么呀？” “这是弹头，爷爷送给我的，现在我送给你。”陆明宇略带稚气的脸上闪过一抹怀念之色，很快又变成坚定，“它是个好弹头，会好好保护你。” 这个弹头，它曾经消灭过敌方高级将领，是爷爷陆兴国的战利品，是他的功勋章。 只可惜……陆明宇怔怔地看着弹头出神，像是在透过它，看向辉煌的过往。 “谢谢哥哥，我喜欢。”顾瑾玉格外珍惜朋友赠送的第一份礼物，将它收好。 “你快回去，以后不要再到这边来。”陆明宇小声嘱咐了一句，并目送她离开。 顾瑾玉满载而归，心满意足。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她突然想起那个会抢东西的魏珠表姐来了，考虑了几秒，她没惊动任何人，悄悄去了厨房。 这会儿魏珠正在后院菜地里拔草呢，她打算给自己立一个勤快懂事、坚强不屈的人设，以此来刷魏淑华的好感。 见好感刷得差不多了，魏珠又开始拐弯抹角地打听男主的信息：“大姑，你们队的知青点怎么离得这么近啊，南边那头还有个牛棚呢，住这边影响不好吧？” “我听说，牛棚里住的都是坏人，是不是呀大姑？”魏珠故作懵懂地问，“我来的时候，还看到里面有个孩子。大姑，他年纪不大吧，为什么住在棚子里啊？” 打听一个住在牛棚里的孩子？ 魏淑华淡淡地瞥了魏珠一眼，不太明白她的意图。 “我没见过，不知道。” 听到这么意简言赅的回答，魏珠不太满意。但她也知道，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大家都对落后分子避之不及，怎么可能主动了解对方的信息呢？ 真是一帮蠢货！ -- 第22页 他们又怎会知道，这些“落后分子”以后会变成让他们可望不可即的人物呢？ 察觉到魏珠眼里一闪而过的轻蔑，以及她隐隐露出的优越感，魏淑华真想翻个白眼。 当天晚上，魏淑华把已经睡着的顾瑾玉抱到婆婆房间，顶着沈树枝不满的视线，她硬是留了魏珠一宿。 “什么，大姑你要进城，还要送我回去？”第二天起来，得知自己即将被送回去，魏珠大惊失色，“我，我不要回去！大姑，求求你收留我吧，我会好好做家务、带大丫，让你安心上工，没有后顾之忧！” “就算你要走亲戚，总得跟你爸妈说一声。”见魏珠赖着不走，魏淑华不动声色地劝道，“要不然，你爷爷奶奶该怨我了。” “他们……”魏珠刚想反驳，随即又住了口，不情不愿地跟着出了门。 见魏淑华还要带顾瑾玉进城，魏珠眼里的嫉妒藏都藏不住，她扬起一抹僵硬的笑容，哄着顾瑾玉：“大丫妹妹，你走得动吗，我来抱你吧？” 作者：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漠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幸运符号 111瓶；今天脱单了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事情真相 顾瑾玉摇摇头，“魏珠表姐，我自己走。” 因为要进城的缘故，魏淑华给顾瑾玉套上孙氏做的新外套。得知是亲家母送的，一向节俭的沈树枝也没说啥。 “到了县城，先去找你们大姐，到时候就在她家吃饭。”沈树枝一脸肉痛的将二十五个鸡蛋装进竹篮里，上面又放了一些蔬菜和瓜果，都是自家种的、山上采的。 魏淑华将竹篮放进大背篓，柔声应道：“好的，娘。” 出门时，魏珠不停往南边那个方向瞅，走路慢吞吞，恨不得赖在地上不走。 她嘴角往下撇，要哭不哭地看着魏淑华：“大姑，我能不能玩一会儿再回去？” “行啊！”见魏珠双眼一亮，魏淑华笑着说，“那我让你妈等会儿过来接你。” 魏珠脸色一垮，耷拉着脑袋跟在后头。 低头的瞬间，一抹恨意从她眼底划过，就是在这一刻，她打消了再刷魏淑华好感度的计划。 这个女人油盐不进，还很自私，她不想在这样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反正魏淑华也不是最重要的金手指，要不要都行。只要抓住了男主，魏淑华算什么？ 想通了之后，魏珠的心情瞬间变好。 见顾瑾玉东看西看一副很没见识的样子，她眼珠一转，立刻追了上去：“大丫妹妹，你想不想去我家玩？我家有甜甜的糖哦，还有很多你没见过的玩具，我都给你！” “谢谢，魏珠表姐，我不要。”尽管心里很想要，但顾瑾玉仍然拒绝了。 她知道糖是很难得的东西，奶奶每次给她冲糖水，表情都很痛苦，就像被割了肉一般。 “你不要？”魏珠先是一愣，随即低声嘟哝，“果然是个傻的，连吃的都不要……哎哟！” 听到惊呼声，魏淑华抬头一看，就见魏珠在地势平坦的大路上摔了个大马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大姑，我……噗！”魏珠刚想卖个惨，一张嘴就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掉出来。 顾瑾玉离得近，率先蹲下去看，“是牙齿。” 魏珠表姐的牙齿摔掉啦！ 感受着光秃秃的牙床，魏珠“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咋那么倒霉啊！ 莫名其妙摔掉牙，魏珠总算消停下来。 路过魏家大队的时候，魏淑华亲自把她送到家，这才转身离开。 她不知道的是，等她一走，魏珠立马就从家里溜了出来，往小高桥四队的方向跑。 接下来的路程，魏淑华没让闺女自己走，她把人装进背篓里，一起背着走。 这个身体常年劳作，体能很强，几十百把斤的重量她完全能够承受。 到达桥头公社时，天色已经不早了，来不及打量周围环境，魏淑华赶紧奔向车站。 说是车站，其实只有一辆拖拉机。桥头公社离临江县城好几十公里路，每天只有一趟车，早上去，下午回，错过就没有。 魏淑华去的有点晚了，铁疙瘩一样的拖拉机上早已挤满了人，连车头上也挂了好几个。 看到魏淑华，留着板寸头、皮肤黝黑的强壮青年连忙伸手，将她的背篓取下来，挂在车斗前。 见里面还有个孩子，他单手就把孩子抱起来，放进车斗里，跟背篓挨在一起。 “顾家嫂子，赶紧上去找个位置挤一下，车子马上就走了！”青年跟魏淑华打了声招呼，这才走向车头。 魏淑华不认得青年，但她猜测这人应该跟顾春来认识。 她扫了一眼车斗里的情况，毫不犹豫地爬上去。 “哎哟，小袁师傅，车子都坐不下啰，不能再上来人啦！” “再往里头挤挤，都挤挤，让这位嫂子先上来，车子马上就要开了，快点！” “别挤别挤，哎呀我的鸡蛋，别挤坏了我的鸡蛋啊！” 魏淑华费力挤进去，刚刚坐好，就见青年拿起一根弯折过的铁棍子，往车头一插，用力摇动。 -- 第23页 没摇几下，就听见“得得得得”的声音响起，车头冒起一阵黑烟，整个车斗也在剧烈摇晃。 青年坐上驾驶位，扶着把手，大吼一声：“都抓紧了啊！” 魏淑华和顾瑾玉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眼里尽是好奇。 “妈，车跑啦，跑啦！”顾瑾玉兴奋地抓着她妈的手，激动得脸都红了！ 魏淑华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比她闺女更能稳住，却也忍不住流露出惊叹与欣赏的神色。 这个世界真是好啊，这么大个铁家伙，上面还坐了十几二十个人，竟然连牲口都不用，自己就能跑！ 不仅能跑，还跑得很快，几十公里的路程，居然只用三个小时就到了！ 拖拉机在临江县城东边停下，这里离供销社和收购站都很近，走两步就到，很是方便。 下车时，青年提醒了一句：“下午三点钟准时发车，车就停在这里不动，到时候大家还是在这儿上车，千万别忘了啊！” 魏淑华谢过青年，顺便问了一句：“袁师傅，你知道纺织厂怎么走吗？” 记忆中，原来的魏淑华只来过一次县城，那时候还是顾春来骑自行车带她，她根本记不住路线。 青年摆摆手：“嫂子你叫我大山就好，跟春来比，我哪算什么师傅哟！” “从这往前一直走，路过供销社、收购站、医院，走到头，有条岔路口，你往右边走。大概走十来分钟吧，就是纺织厂。”青年袁大山指了指方向，又问她，“嫂子你不去汽运公司？” “去的，我先去趟大姐家。”魏淑华点点头，再次谢过袁大山，便牵着顾瑾玉的手往纺织厂的方向走。 她这次进城的主要目的是查清真相，探亲只是顺带。 之前她从魏忠华嘴里套出了卖孩子的信息。最开始，是有城里人想要抱个孩子回家养，答应给他五十块的营养费。 可当天下午，他就接到另一个消息，有人愿意出两百，让他把孩子送到一个指定的地方。 这个人是谁？ 第20章 什么情况 魏忠华提供的线索很少，倒不是他不愿透露买家信息，而是他自己都没弄清楚。 魏淑华打算亲自出马，利用有限的信息，把对方揪出来。 理清思路后，她才有时间打量县城的环境。 临江县城并不大，统共只有几条街，供销社就在城中心，是一栋气派的三层楼房。 大门口上方写着“临江供销社百货大楼”，最顶上挂着红色五角星，并几个大字：为人民服务。 远远看去，供销社门庭若市，里头更是人声鼎沸。尽管没能进去，但魏淑华仍能想象出里面熙熙攘攘的盛况。 “妈，这里，好多人哇！”路过供销社门口时，顾瑾玉忍不住拉了拉魏淑华的手，眼神中透露出明显的渴望。 魏淑华脚步一顿，她知道闺女这是想进去逛逛。见门口就是卖糖果糕点的地方，魏淑华也没磨蹭，带上孩子就踏进供销社的大门。 “同志，猪油糖怎么卖？还有这种鸡蛋糕，多少钱一斤？” “猪油糖一块钱一斤，外加半斤粮票或者一两肉票！鸡蛋糕一样！” “啥？一块钱一斤还要肉票，这么贵啊！” “你到底要不要？不要就别堵在这儿，快点让开！” “哎要要要！给我称二两猪油糖，鸡蛋糕不要了。” “同志，我要一斤猪油糖，一斤鸡蛋糕！” “同志，我也要!” 魏淑华和顾瑾玉刚走进去，就感觉一阵热气迎面扑来，放眼望去，人头攒动，一派热闹景象。 怕人群挤到顾瑾玉，魏淑华拉着她站在角落。她仔细稍微观察了几分钟，这才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钱和票，去称了两斤糕点和糖果。 买好东西，母女俩都热出了一身汗。走出供销社，魏淑华正准备拿手帕出来擦汗，就听见闺女的声音：“妈，有人在，看我们。” 其实，早在路过供销社时，顾瑾玉就感觉有人在看她。这种“看”跟之前外婆看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让她特别难受。 “在哪里？”魏淑华不着痕迹地挡住顾瑾玉，低声问道，“宝宝别害怕，告诉娘，你看清楚他的长相了吗？” 见魏淑华的脸色有点严肃，顾瑾玉也下意识压低声音：“她，她走啦。在那边，她穿，狼弟弟，裙子！” 魏淑华顺着闺女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个穿着红色布拉吉的女人急匆匆离开。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是去汽运公司的方向，袁大山给她指过路。 魏淑华微眯着眼，若有所思地盯着女人的背影。 顾瑾玉小小声问：“妈，她是谁呀？” “我也不认识。”魏淑华拿出一块用纸包着的猪油糖，让顾瑾玉拿着吃，并叮嘱她，“宝宝跟着娘，不能跟不认识的人走，知道吗？” “知道啦！”顾瑾玉大声应答，她才不会跟别人走呢。 母女俩也没耽搁，很快就找到临江县纺织厂。 纺织厂大门建得比供销社大门还要阔气，左右两边各用八根水泥柱子撑起一块拱形屋顶，大约七八米宽，三米多高。右边有一间平房，往大门方向开了一道窗，这应该就是记忆中的“门卫”。 魏淑华并未急着去找顾家大姐，她来到窗户前，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苹果，递给坐在里面的大爷：“同志，你天天坚守岗位，守卫咱们纺织厂，实在太辛苦了！这是自家山上采的果子，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尝尝吧！” -- 第24页 “这……这咱可不能要！”大爷连忙摆手，他可不能拿人民群众的东西，这可是违反纪律的！“快拿回去，拿回去！” “没事，这都是自家种的，家里多的是。我这背篓里还有一大包，等会儿就给亲戚家送去。”魏淑华将苹果放在窗子前，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不瞒你说，我想打听个事儿！” “啥事？” 见大爷目光警惕，魏淑华莞尔一笑：“是这样的，我爱人是县里汽运队的司机，跑长途的。” “原来你是汽运队司机的家属啊！”听到这话，大爷总算露出笑脸，“你爱人叫啥，指不定我还认识咧！” 县里纺织厂和汽运公司算是兄弟单位，毕竟厂里织出来的布大部分都销往省内各地和外省，汽运公司的司机经常来厂里拉货，大爷能认识几个司机并不奇怪。 “我爱人叫顾春来。” “是顾春来啊，我认……啥？你爱人是顾春来？”大爷脸色一变，眼里带着狐疑之色，“你真是顾春来的爱人？” 魏淑华表情不变，依然笑语盈盈：“这是当然，我们结婚都五年了，闺女今年刚满四岁。” “我四岁啦！”顾瑾玉含着一块糖，附和她妈，“我爸，叫顾春来！” 看到顾瑾玉，大爷不再怀疑魏淑华，这娃娃长得又白又胖，也只有门路广的汽运司机才养得起。 当然，最主要的是，魏淑华没必要撒谎骗人。 大爷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知道的消息说出来。可不说出来，他又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正当他纠结的时候，就听见“嘟嘟”的汽笛声从外面传来。 “车，好大的车！”顾瑾玉惊叹地望着缓缓驶向大门的蓝皮大卡车，恨不得冲上去坐一坐。 大卡车在纺织厂门口停下，没过一会儿，车门打开，一个身高体壮、只穿着蓝色背心的青年从上面跳下来。 顾春来边走边活动筋骨，在车上待了好几个月，他感觉自己快要生锈。看到熟悉的环境，他深吸了一口气。 总算回来了！ 等他把纺织厂要的东西卸下来，就立马回家。他已经快半年没回去了，也不晓得他闺女长没长高，还记不记得他？ 想起闺女，顾春来突然感觉纺织厂门口站的那个胖娃娃有点眼熟。 不仅胖娃娃眼熟，就连胖娃娃身边站的那个女同志，也很眼熟！ “淑华同志？” “春来同志！” 顾春来：……什么情况？ 魏淑华：……呵呵！ 顾瑾玉看了看顾春来，又看向魏淑华，刚想问这人是谁，就被一个声音打断。 “春来，你终于回来了！” 作者：顾春来：啥情况这是？ 魏淑华：这个男人有情况！ 顾瑾玉：妈，他是谁？ 第21章 不认识她 顾春来像是没听到另一个声音似的，上前接过魏淑华身上的背篓：“淑华同志，这是准备去大姐家？” 见魏淑华点头，他又弯下腰，想要抱一抱顾瑾玉。 “你，你是顾春来？”顾瑾玉对顾春来没什么印象，见对方想要抱自己，她有点害羞，又有点期待。 顾春来单手将他闺女抱起来，哈哈大笑：“傻丫头，我是你爸！” “闺女，爸爸给你带了礼物，你现在想不想看？”顾春来揉了揉顾瑾玉的脑袋，硬朗的面孔似乎也变得柔和起来。 顾瑾玉刚想点头，又看向她妈：“妈，我想看！” 魏淑华忍俊不禁，她伸手替顾瑾玉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对父女俩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先去大姐家。” “那行，就先去大姐家里。”见魏淑华看向他身后那辆卡车，顾春来又补充了一句，“我把你们娘儿俩送过去，再回来下货。” 反正卡车就停在纺织厂大门口，想必也没哪个贼敢跑到这里来偷东西。 一家三口旁若无人地说着话，压根儿就没搭理外人。眼看这一家子就要离开，站在不远处的年轻女人急了！ 她跺跺脚，拎着皮包小跑着追了上去：“春来，顾春来！” 顾春来脚下未停，他看着面无表情的魏淑华，小声解释：“这个女人，我真不认识她！” 谁知道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疯婆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冲他叫得亲亲热热，这不是影响他名誉嘛！ 尽管顾春来和魏淑华并非自由恋爱，结婚后两口子又是聚少离多，谈不上什么深厚的感情；但顾春来也有自己的原则，他不可能做对不起老婆孩子的事。 别说这女人他不认识，就是认识的人，也不可能得到他的回应。这是他作为一个男人，最基本的底线。 望着顾春来冷漠的背影，王秋霞的眼里浮起一抹不甘和爱意。 上辈子也是这样，她一颗芳心落到顾春来身上，可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懂得怜香惜玉，从未给过她回应！她知道他结过婚，可那又怎样？那个乡下女人怎么配得上顾春来这样的男人？ 事实证明，她的眼光确实很好。十几年后，顾春来凭借自己的智慧和能力白手起家，创立国内最大运输公司。在下个世纪初，他又进军物流行业，成为全国乃至全球的物流大佬。 只要一想到这样优秀的男人不属于自己，王秋霞气得咬牙切齿。 “顾春来同志！”她快步追上去，拦在前面，“你还记得我吗？” -- 第25页 王秋霞样貌不错，她皮肤很白，体型丰腴，穿上红色布拉吉，比画报上的电影明星还好看。 她不着痕迹地扫了魏淑华一眼，见对方果然又瘦又黑，顿时放下心来。 “不记得，我不认识你。”顾春来紧紧皱着眉头，对王秋霞的无故纠缠有点不满。 王秋霞嫣然一笑，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眼底隐含着娇羞与期待：“你忘了我却不能忘！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 “这位女同志，我们今天走亲戚，不好去晚了，免得人家说我们没教养。你要是没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能不能过几天再说？”魏淑华打断王秋霞，“希望你能理解。” 她表情未变，淡定从容，既没有因王秋霞的欲语还休而暴跳如雷，也没有因顾春来的反应而忘乎所以。 她语速和缓，举止文雅，谈吐有礼。看到这样的魏淑华，王秋霞有些恍惚，仿佛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一个没什么文化的乡下人，而是高高在上的文化人。 魏淑华句句不提王秋霞，但王秋霞却听得出来，她这是在讽刺自己没有教养。 “你！我……”王秋霞气得面红耳赤，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魏淑华再也没看王秋霞一眼，她回过头，冲顾春来温柔笑道：“春来同志，你累不累？宝宝让我来抱吧！” “妈，我要你抱。”不等顾春来反应过来，自家闺女已经叛变。 顾瑾玉紧紧搂着魏淑华的脖子，还拿自己肉呼呼的脸贴着她妈的脸，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魏淑华心中一暖，这就是她闺女啊，她的心肝宝贝。 去往顾大姐家的路上，顾瑾玉不停回头看，直到看不见王秋霞，她才偷偷向顾春来打小报告：“爸爸，那个人，她不好。她，偷看我们，我难受。” 她断断续续将有人偷看她的事告诉顾春来，很显然，王秋霞就是那个偷看她的人。 她年纪还小，看不懂王秋霞的意图。可无论顾春来还是魏淑华都不是蠢人，两人很快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大姐家到了，淑华同志，你先带闺女过去，我把车开进来下货。”顾春来将背篓放在门口，也没进屋，只跟魏淑华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顾大姐顾冬雪现在住的是纺织厂今年新盖的楼房，就在一楼。她婆家姓邱，一家都是纺织厂的工人，条件极好。 住在这楼里的都是纺织厂的工人和家属，好多都认识顾春来，看到他领着老婆孩子过来，立马就有人高声往里头喊：“冬雪，冬雪你弟弟来了！” 顾冬雪现在还没有工作，她得照顾家里的两个小子，只等婆婆哪天退下来，她再接班。 这会儿她正在屋里打扫卫生，听到声音，她把扫帚往地上一丢，转身就往外头跑。 “春来回来啦？”她激动地打开门，没看到几个月不见的弟弟，却看到弟妹和侄女，“哎呀，淑华来了啊，快进屋坐！” 说完她又故意逗顾瑾玉：“这又是谁家的姑娘呀，长得这么俊！” 顾瑾玉被夸得脸都红了，喊人的声音特别响亮：“大姑！你，你也俊！” “哎哟……”顾冬雪笑得脸都快烂了，她简直稀罕死这个侄女了，抱着她狠狠亲了两下，“我们大丫真乖！” “对了，春来呢？” “他……”魏淑华刚想说话，就听见外面传来焦急的喊叫声。 “冬雪嫂子，你快出去看看吧，你弟弟跟人打起来了！” 第22章 爸爸被打 眼看着大姑顾冬雪刚还挂满笑容的脸瞬间黑了下来，顾瑾玉仿佛看到她奶奶。 “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敢打我弟！”顾冬雪捡起地上的扫帚当作武器，顺便嘱咐魏淑华，“你带着孩子就别跟着跑了，在家等着，我去去就回！” 魏淑华哪能在家干等着，她赶紧抱起顾瑾玉跟了上去。 顾瑾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趴在魏淑华的肩膀上，好奇地打量着纺织厂的家属楼。 这里跟家里完全不一样，人多，好吃的也多，还有她没见过的大车。她想，下次进城一定要带上狼弟弟，两人手拉着手儿逛供销社，想吃啥就买啥。 顾瑾玉回味着那块猪油糖的滋味，开始计划下一次进城的事。 纺织厂的家属楼离仓库不远，魏淑华没走几步，就看到一辆熟悉的蓝皮大卡。在它旁边，还停着一辆黄皮大卡。 “爸爸！”顾瑾玉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顾春来，他被两个大人拉着，脸上带着又惊又怒的表情。 “卢爱军，你发什么疯！”顾春来简直不敢相信，和他相处几年的同事竟然做出这种事，“你还有没有脑子！” 卢爱军胸口起伏不定，喉咙里喘着粗气，看起来比顾春来还要愤怒。体型魁梧的他穿着白色背心，手臂上一块块的腱子肉，配上他那张留着络腮胡子的国字脸，看起来尤为骇人。 他紧紧盯着顾春来，眼神复杂，却一言不发。 旁边就有人劝：“小伙子，有啥事慢慢说，别动手。你俩都是一个单位的同志，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干啥闹得这么不愉快？” “谁知道他发什么疯！”顾春来冷哼一声，“卢爱军，你干了啥事，自己心里清楚。今天的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他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遇上卢爱军这么个搅屎棍。 -- 第26页 之前顾瑾玉向他透露王秋霞跟踪她的信息时，顾春来就察觉到不对。他是真不认识王秋霞，可王秋霞那副笃定认识他的模样，又让他忍不住心生疑虑。 也是老天开了眼，叫他碰上同样来纺织厂下货的司机卢爱军，又恰好看到卢爱军跟王秋霞站一块儿说话。看两人熟稔的样子，显然不止认识一天两天。 等王秋霞离开，他才出现，想跟卢爱军打听这人的底细。 哪知道他还没开口问，卢爱军这疯子一看到他，就跟看到夺妻仇人一样，挥起拳头就要砸他。 幸亏他反应快，一边阻止卢爱军打人，一边套他的话。要不是纺织厂的人来得太快，他早就把来龙去脉套了个清楚。 顾春来眼神一闪，他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哭喊声：“爸爸！爸爸被打啦！” 顾春来回过头，就看到他闺女眼泪汪汪地瞅着自己，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一瞬间，顾春来满腔怒气全都化成水，心软得不可思议。他嘴角一扬，笑得像个傻子：“诶，我的宝贝闺女哎！” “闺女放心，爸爸没被打，你爸厉害得很，谁也打不着！”他伸手抱过顾瑾玉，将她举起来，“看，爸爸没事吧？” 跟大部分小孩一样，顾瑾玉非常喜欢被举高。她似乎记得，在她更小的时候，也有人这样举过她。 久违的欢喜从心底涌起，逐渐传递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咯咯咯咯咯……”顾瑾玉天真烂漫的笑容感染了其他人，围观群众见打架的被劝住，也没什么看头，干脆向魏淑华和顾春来打听养孩子的秘诀。 “这娃娃长得真好啊！瞧这脸盘子，又圆又大，又白又胖，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娃。” “可不是，我孙子天天吃鸡蛋也没这么好的体质！要我说，孩子这是遗传到他姥姥家的体质，喂都喂不胖，白瞎好东西！” “顾师傅，你平时都给你家闺女喂啥？是不是天天吃大肥肉，顿顿喝麦乳精？” “麦乳精算个啥？人家省城还有华侨商店，里头专门卖进口商品，还有奶粉。听说吃了奶粉，娃娃不仅长得高，还能变聪明！就是那价格忒贵了，还买不着。” 听他们说的越来越离谱，顾春来赶紧找了个借口，带着媳妇闺女走了。 “对了，怎么没见着大姐？”回去的路上，魏淑华突然想起这事，“大姐一听有人打你，拿着扫把就往外跑，我追都追不上。” 顾春来环顾四周，见附近没人，他才小声解释：“我估计大姐打听消息去了，今天这事儿邪乎，咱得谨慎点。” 他把从卢爱军嘴里套出的信息原原本本告诉魏淑华：“之前遇到的女同志叫王秋霞，是纺织厂工会干事。有一回我们来这儿拉货，正好碰上她，顺手帮她解决了一点小麻烦。这事儿主要还是卢爱军做的，我只是顺带。没想到……” 这后面的话他可不好意思开口，但魏淑华稍微一琢磨，也能猜出来。 无非是“郎有情妾无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桥段，也就是王秋霞看上了顾春来，卢爱军又相中了王秋霞。 可问题是，卢爱军相中王秋霞，怎么不去追求人家，反倒找顾春来的茬？ 这事儿想必另有隐情，但看顾春来也不是个会吃亏的人，魏淑华不太担心他。 没过两分钟，顾冬雪也回了家。她并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她了解到的事，顾春来也已经知道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顾冬雪心里憋着一口气。在她看来，这根本就是无妄之灾！ 王秋霞这人她也知道，虽说没有多熟吧，但偶尔也能碰个面。王秋霞到处打听顾春来的消息，却一丝半点没传到她耳朵里，这事要说没有预谋，她可一点不信！ 吃完午饭，顾春来一家三口就准备离开。 “姐，你帮我留意这边情况，要是有什么不对，就找人给我传个消息。”临走前，顾春来和顾冬雪商量了一下，“这回我能在家待个五六天，怕事情有变。” 顾冬雪点点头：“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王秋霞做的事，搁在未婚青年身上，还能称为勇敢。可放在已婚青年这里，稍不注意就会对顾春来造成不好的影响！ 更别说这中间还夹了一个卢爱军这样的蠢蛋，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顾瑾玉看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只以为有坏人偷偷看她，有坏人要打她爸。 现在偷看她的人跑了，打她爸的人也不见了，她就想起了另一件事。 作者：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侠客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侠客 2个；犹抱琵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十月长红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刚刚发生了一件大事！等我明天晚上再跟你们说。 第23章 养狼弟弟 顾瑾玉想跟她爸说狼弟弟的事。 先前魏淑华就跟她解释过，狼弟弟跟狼妈妈不一样，他是人不是狼，要回归人类社会。 而狼弟弟能接触到的人，只有她，那么就不能把狼弟弟送给别人养，只能给她家养。 顾瑾玉知道后，恨不得立刻带狼弟弟回家。 -- 第27页 但魏淑华明确表示，收养狼弟弟的事必须经过顾春来同意，所以她还得做她爸的思想工作。 顾瑾玉左顾右盼，见来来往往行人不断，她实在找不到机会开口，只好等回去再说。 “现在才一点多，时间还早，你们先去我宿舍睡一个钟头。”顾春来并不知道闺女已经在打他的主意，他抱起孩子，将她送上卡车。 见魏淑华表情迟疑，他以手掩唇，轻咳一声，“淑华同志，我扶你上去。” “不，不用……”魏淑华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感觉腰上一紧，下一秒，她双脚离地，整个人被顾春来举起来。 来不及产生其他情绪，就见自家闺女伸出肉肉的小手，急切地说：“妈，我拉你！” “谢谢宝宝，娘马上就来。”魏淑华只摸了一下顾瑾玉的手，却并没有真的让她拉自己。 她看准一个落脚点，一脚蹬上去。 车里有两个像椅子一样的位置，她看了一眼，立刻猜出其中一个应该就是司机的专用位置。 她抱着顾瑾玉坐上另一个位置，娘儿俩表情一致，对大卡车充满好奇。 相比拖拉机，她们显然对卡车更感兴趣。 顾瑾玉摸摸坐垫，发出惊叹声：“爸爸，大车，软软的。早上坐的，硬！” “我的傻闺女哎！”刚爬上驾驶座的顾春来哈哈大笑，“这是驾驶室，有坐垫当然软。等会儿带你上后面看看，跟你早上坐的拖拉机一样硬。” 他发动车子，动作熟练地倒车，很快将卡车开出纺织厂。 顾春来已有七八年驾龄，算是老司机。他胆子大，十六岁就跟着师傅到处跑，学驾驶技术。这年头，汽车司机很吃香，他跟师傅无亲无故的，人家也不可能对他掏心掏肺。 足足跑了一年多，他才打动师傅，愿意收他当学徒。顾春来脑子活泛，还稳得住，学车学得很快，几天就能上手。但会开车没用，人汽运公司的职位都是固定的，一个萝卜一个坑，没道理单替顾春来额外刨个坑的说法。 顾春来替他师父跑了将近半年的车，才抢到一个临时工的名额。就这名额，也花了家里大半积蓄。 好在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顾春来开车技术好，又会修车，人也踏实。仅一年功夫，他就转成正式工。 车子开进汽运公司停车场，顾春来从车座底下掏出两个大包袱，他先把东西扛下去，再返回接人。 “单位房子紧张，我这宿舍条件不好，你们娘儿俩先将就一下。”顾春来打开房间，将大包袱放下，“听说咱们单位明年也打算建房，到时候看能不能分到一个单间。” 他现在住的是两人宿舍，只有六七平米，刚好放下两张单人床，连衣柜都没有。 看到连转身都困难的房间，顾瑾玉眼睛都红了，“爸爸，你好辛苦呀！” 住在这么小的房子里，连打滚的空间都没有，她爸真的太难啦！ 顾春来并不知道在他闺女眼里，他是一个需要打滚的男人。见闺女心疼自己，他百感交集，只觉这几个月以来受到的苦全都化为糖水，渗入他的身体里。 “闺女，爸爸不辛苦。”他将闺女抱起来，替她脱掉鞋子，“你爸可是卡车司机，那么大个车，还能没有我住的地方？我经常在外头跑，也不怎么住这里，其实我大半时间都睡在大车上，宽敞得很！” 他这话当然是骗顾瑾玉的，跑车的司机都知道，跑长途最熬人。别说车里装着货没地方睡觉，只能蜷缩在驾驶座上睡。就算车厢里有位置，谁又敢放心睡大觉？ 现在正是物资匮乏的时代，到处都缺物资，他们拉着一车的货，等同于行走的肥羊。长途司机待遇是好，油水也足，但也不是个个都敢跑。 顾瑾玉并不懂这些弯弯道道，听顾春来这么说，她立马破愁为笑：“爸爸，我也想睡。” “行，等你睡着了，爸爸就抱你上去。”顾春来一本正经地哄孩子。 顾瑾玉赶紧躺在又硬又小的单人床上，闭上眼睛：“我睡着啦！” “呵呵……”看着活泼可爱的闺女，顾春来低笑一声。 他转过身，见魏淑华安静坐在一旁，他张了张嘴，最后只说：“谢谢你，淑华同志。” 他常年在外头跑，家里的事也帮不上忙。他对不起她，也感谢她。 魏淑华微微颔首，却并未多言。 她能看出顾春来对自己的妻子并不是很了解，两人之间也谈不上多少情谊。 这样的夫妻关系并不少见，只要双方足够理智，哪怕没有感情，也能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魏淑华渴望真情，却不愿强求。上辈子在宫里见识太多虚情假意，她不想让自己变成那样的人。 而以她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在隐瞒真相的前提下，和顾春来产生男女之情。 她已经有了上天赐给她的宝贝闺女，这已然足矣，不能再奢求更多。 夫妻两个面对面坐着，尽管挨的很近，却又似隔了很远的距离。 顾春来觉得气氛有点怪异，他主动找了个话题：“你们在家都挺好的吧，粮食够不够吃，钱和票够不够用？” “家里一切都好。”魏淑华轻言细语的回答，她怕吵到顾瑾玉。隔了几秒钟，她又补充了一句，“你的工作也很辛苦，在吃食方面，千万不要节省。” -- 第28页 “我，我晓得。”顾春来摸了摸自己刚剪不久的板寸头，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咋感觉自家媳妇儿跟以前不太一样呢？ 具体哪儿不一样，他有点形容不来。 小两口聊着家常，一个钟头的时间很快过去。魏淑华把顾瑾玉叫醒，顾春来扛着俩大包袱，一家三口往拖拉机停车点赶去。 一路抖回去，见识过大卡车的顾瑾玉对拖拉机失去了兴趣，这个车真的太硬啦！ 一家三口赶在天黑前，总算是到了家。 沈树枝不知道儿子今天回来，她还在外头没回来。 顾春来放下包袱，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让顾瑾玉自己挑：“闺女，你想吃哪个，自己拿！” “爸爸，我能不能，给狼弟弟吃？”顾瑾玉一直挂念着养狼弟弟的事，这会儿到家了，正好提出来。 顾春来动作一顿：“哪个狼弟弟？”难道队里又有哪家生了娃他不知道？ 作者：你们都不敢相信，昨晚上竟然有人把三只小奶狗扔到我家门口！ 第24章 赚钱养你 不等顾春来刨根问底，顾瑾玉迅速跑出屋子，她要去接狼弟弟啦！ “这丫头！”顾春来无奈地笑了笑，他加快速度，将东西分门别类。 这次跑车地点比较远，在北边，他跟当地人换了许多特产。比如风干牛羊肉、各种奶砖、羊奶糖、奶酪等，这些都是难得的好东西，很养人，他不打算往外送，给自家留着慢慢吃。 把好东西放进橱柜，只留了点饼干和糖果，用来招待乡邻。 收拾好后，顾春来拎着东西来到厨房。 见厨房就只有魏淑华一个人，他有些疑惑：“这么晚，咱闺女去哪儿了？还有‘狼弟弟’是哪家的娃？” 魏淑华刚想跟他商量小娃娃的事，就听见门外传来“呼哧呼哧”的声音：“爸爸！爸爸！我们，回来啦！” 顾春来原以为顾瑾玉出去找沈树枝，现在是祖孙俩一起回来了。 他打开门，正想叫“妈”，却发现门外没妈，只有两个小娃娃。 俩小孩儿双手并用，正费劲地抬着一个大竹篮子。 “爸爸，快，帮帮我们吧！”顾瑾玉看到她爸，立马开口求助，“好多蛋，我们怕，摔碎啦！” “蛋？啥蛋？”顾春来下意识接过大竹篮子，往里头一看，这才发现里面竟是满满一篮子鸡蛋！ 他登时愣住，问顾瑾玉：“闺女，这是哪来的鸡蛋？”这年头，鸡蛋可是硬通货，谁这么大方送一篮鸡蛋？ 难道，有人想求他办事？ “哎呀，是狼弟弟，他捡的。”顾瑾玉喘了口气，她拍拍狼弟弟的胸口，对他说，“我们走，去吃好东西。” 在顾瑾玉的理解里，她把爸爸买的东西分给狼弟弟吃，那么她就要和狼弟弟捡鸡蛋送给爸爸吃。 乖孩子不可以占别人的便宜，她和狼弟弟都是最乖的！ 顾春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闺女拉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俩孩子手拉着手，脑袋挨着脑袋，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不对啊，那小女孩就是“狼弟弟”？哎哟喂，他闺女咋连男女都分不清哦！ “闺女等等！”顾春来大步追上去，他可不能收小娃娃的礼，“这鸡蛋是你们从狼弟弟家里带出来的吧？赶紧跟我走，把鸡蛋给人还给回去！” 小孩儿不懂事，不知道鸡蛋有多金贵，大人却不可能不懂。他也不知道“狼弟弟”究竟是哪家的娃，竟然敢把这么一大篮子鸡蛋拿出来造，这家的大人也是心大。 顾瑾玉一听，以为她爸这是不愿意接受狼弟弟的礼物，她顿时急了：“爸爸，不还，狼弟弟乖，比我乖！” 小娃娃也嘟着嘴巴，发出抗议的嚎叫声：“嗷！”鸡蛋送出，概不退还！ 看着两个固执的小娃娃，顾春来有点头疼，他只能蹲下来，耐心跟俩孩子解释：“鸡蛋是好东西，吃了可以补身体，还能拿去收购站换钱。” 他看了一眼竹篮里的鸡蛋，大概有五六十个。收购站的鸡蛋价格是两分钱一个，拿去黑市上卖起码能卖八分钱。作为硬通货拿去换东西，起码也值五分钱。 也就是说，这篮子鸡蛋相当于一块多钱！ 一块多钱是什么概念？ 他一个月工资才27块钱！ 虽说汽运司机门路广，杂七杂八的收入加起来肯定不止这点钱。但临江县城大部分工人的工资，也就是这么多。而对于农村来说，一块多钱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顾春来不会讲什么大道理，他直接把事实告诉两个孩子。 “爸爸，鸡蛋，能卖钱？能卖好多钱！”被顾春来普及常识后，顾瑾玉双眼一亮，鸡蛋能换钱？ 她双手抱住小娃娃，喜的眉开眼笑：“哇！狼弟弟，我们，有钱啦！” 小娃娃顺势靠在她身上，懒洋洋地问：“嗷呜？”有钱能干啥？ “买好吃的！坐车车！还有，还有……”顾瑾玉摸摸小娃娃的脑袋，笑眯眯地说，“有钱，养狼弟弟。” 顾瑾玉记得很清楚，她妈跟她说过，养狼弟弟需要钱。既然鸡蛋可以换钱，那她以后天天都要去捡鸡蛋！ 小娃娃也很高兴：“嗷嗷！”有钱，养姐姐！ “嗷呜！”狼弟弟好乖！ -- 第29页 顾春来：……这俩孩子的关注点是不是不对？ 鸡蛋的事情还没解决，他俩倒是惦记上卖鸡蛋的钱。顾春来哭笑不得，他继续给两个孩子解释：“鸡蛋确实可以换钱，但鸡蛋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属于她们一家，她不能自己做主。” 看着长相精致身穿红色小裙子的女娃娃，顾春来又纠正顾瑾玉的称呼：“闺女，她是妹妹，不是弟弟。” 顾瑾玉还没来得及反驳顾春来的话，就见小娃娃一把掀起裙子，冲顾春来发出愤怒的吼叫：“嗷嗷嗷！”我是男孩纸，是弟弟！ 顾·目睹真相·春来：……这娃娃到底是哪家的？为啥穿裙子骗他！ “狼弟弟，不能这么做。”顾瑾玉赶紧替小娃娃整理好裙子，并教育他，“这样做，不乖，好好穿，才乖。” 小娃娃收起怒容，冲顾瑾玉甜甜叫唤：“嗷……”好的，我乖。 哄好小娃娃，顾瑾玉又跟顾春来讲理：“爸爸，鸡蛋，是狼弟弟捡，不是狼妈妈！” 就算鸡蛋是狼妈妈捡的，也可以收。 魏淑华先前跟她解释过，母狼想让小娃娃回归人类社会，学习人类的知识与技能，所以才会送兔子肉给她。 顾瑾玉结结巴巴的跟她爸解释，反而让顾春来越来越懵：“狼妈妈又是谁？”怎么听起来不像正常人类？ “狼妈妈是一头母狼，狼弟弟是母狼收养的孩子。母狼极通人性，有次我和瑾玉在山上碰到它，可能让它意识到，这孩子终究是人类，森林并不适合他。所以……”魏淑华从厨房走出来，将狼奶娘和小娃娃的事用另一种方式，告诉顾春来。 “什么！你们在山上遇到狼？在哪座山？”顾春来惊疑不定地看着小娃娃，原来这孩子是狼孩，怪不得一直“嗷嗷”叫，他还以为是说话晚，没想到却是不会说话。 不过，顾春来并不相信魏淑华的说辞。 第25章 传播八卦 听完魏淑华的解释，顾春来恍然大悟：“这小孩儿命好，跟咱家也挺有缘分，就先让他住在家里吧。” “太好啦，爸爸！”见顾春来同意养小娃娃，顾瑾玉立马抱住她爸的大腿，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撒出去，“爸爸，你最好啦！我，狼弟弟，天天捡鸡蛋，给爸爸吃！” 在顾瑾玉的示意下，小娃娃不情不愿地抱住顾春来另一条大腿，不耐烦地叫了一声：“嗷……”给你，给你，我捡的鸡蛋都给你！ 顾春来：……这俩孩子，就钻进鸡蛋眼子里去了吧？ 对于收养小娃娃这件事，他其实还没打定主意。不过，在还没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前，他也愿意养这孩子。 “淑华同志，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把孩子打发进屋，顾春来拉着魏淑华来到厨房，“你也知道，咱家是猎户出身，小时候我还跟着我爷上山打猎。这附近的山头，我都挺熟的。” 他没明说魏淑华骗他，但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 “淑华，你不信任我。”顾春来的语气极为肯定。 “春来同……春来，这件事很复杂，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不过我也没有骗你，那娃娃确实是狼孩。”魏淑华解释。 她并不打算欺骗顾春来，但关于她的来历、顾瑾玉的神通，这些都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事。 更何况，她对顾春来的了解还不够，她不能冒险。 见魏淑华坚持，顾春来也没说啥，他之所以追问，也是担心他媳妇儿有难处不跟他说。 “行，要是有啥解决不了的问题，只管交给我。”顾春来往灶下一坐，接管了烧火的活儿。 魏淑华动作一顿，她抬头看着顾春来，眼里神色复杂。 “好，我一定说。”她抿唇一笑，眼底闪烁着连她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光芒。 这个世界，真好。 两人一个站在灶台上，一个坐在灶台下，尽管离得挺远，却又似乎挨近了一些。 沈树枝抱着一块布匹从李春花家离开，刚到家，就敏锐地察觉到家里挺热闹。 她估摸着魏淑华该是到家了，也没太在意，先进屋把怀里那块布放好，这才去往厨房。 “春来媳妇，咋没在你们大姐家住……春，春来？”沈树枝不敢置信地看着坐在灶下的人，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春来，哎哟真是春来！你可算回来了！” 见顾春来正在烧火，她又瞪了魏淑华一眼，骂道：“自己的男人都不知道心疼，春来这回一去就是小半年，在外头还不晓得遭了什么大罪。好不容易回趟家，你还指使他干活！” 魏淑华将煮开的米汤连米饭一起倒进竹筛子里，听到婆婆又开始教育自己，她也没反驳。 相处久了她也明白，沈树枝就是那种面恶心慈的人，经常嘴上不饶人，实际上却是再明理不过。 顾春来也没为了媳妇跟他妈吵嘴，他笑呵呵地转移话题：“妈，你这是刚从山上回来？” “哪儿能啊！这天都快黑了，我还在山上干啥？”沈树枝摆摆手，脸上带着明显的喜意，“是你春花婶，她拜托我办件事。” “她家卫民今年就满26岁，吃27岁的饭，眼看就要三十了，却连个媳妇儿都没说！她都快急死了！” “卫民哥今年应该能回来吧？要是在家待的时间长，这婚事也好解决。”顾春来笑着说。 -- 第30页 沈树枝点点头：“回，听说能有一个月的假期。” 李春花的大儿子顾卫民是军人，常年待在部队，几年都不定回家一次，婚事就这么拖着。前几年李春花给张罗了一门亲事，女方就是同公社的姑娘，长得俊还有文化。 结果……那姑娘嫌弃顾卫民长得粗糙，不如她同学斯文，偷偷摸摸跟那人好上了。这事儿最终被人发现，把李春花气得半死。 经过这事，李春花吃了教训，不敢轻易给儿子定亲。 这次顾卫民回家，她准备好好给儿子拾掇拾掇。听说魏淑华针线活做得好，便托沈树枝带个话，请她帮忙做两身衣服。 沈树枝把这事跟魏淑华一说，恨不得立马替她答应下来：“她给的布我看了，做完两身衣服还能剩下不少布，这些都归你。另外还给一块钱手工费，这事合算！” 做衣服？魏淑华惊讶地看着婆婆，“请我做衣服？” “对，你看行不行？” “行，当然可以。”魏淑华一口答应下来，有钱赚的事为什么不做呢？更何况做衣服对于她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额外给家里创收，沈树枝喜的眉飞色舞。可当她听到家里即将多出一张吃白饭的嘴时，脸色迅速变黑。 “啥？白养一个小娃娃？这事我不同意！”自家又不是什么大户，哪能白养一个外人？ 沈树枝激烈反对，听说那个吃白饭的孩子就在自家屋子里待着，她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准备把人送走。 “死丫头吃饱了撑的，一天到晚尽干傻事，啥人都往家里领，你也不看看，咱家……”沈树枝推开门，目定口呆地看着乖乖坐在床边的小娃娃，以及他脚边堆放的鸡蛋，“哎哟，这是谁家的小乖乖，咋长得这样俊？” 看在鸡蛋的份上，沈树枝决定先给小娃娃一个好脸色。 她深情地望着鸡蛋，就跟表演戏剧变脸似的，表情由怒转喜：“小乖乖，你告诉奶奶，这些鸡蛋都是哪儿来的？” 小娃娃不会说话，顾瑾玉替他翻译：“奶奶，这是，狼弟弟捡，我也会捡！我们有，好多鸡蛋，换钱，养狼弟弟！” 小娃娃用脚踢了踢鸡蛋，点头附和：“嗷！”我很有钱，养得起姐姐。 沈树枝听不懂小娃娃的嚎叫，但她听懂了自家孙女的解释！ 妈呀，这些鸡蛋竟然都是俩孩子自己捡的！ 沈树枝不疑有他，这些一看就是野鸡蛋，除了去山上捡，也没其他途径获得。 捡鸡蛋全凭运气，她还真没见过谁家运气像这俩孩子似的，一捡就是一堆。 沈树枝目光灼灼地盯着顾瑾玉和小娃娃，脸上挂着一丝自以为慈祥的笑容：“你俩都是好孩子，以后多多捡鸡蛋。” 看在小娃娃自带口粮的份上，沈树枝暂时同意让他住在家里。 “你们听说没？顾春来往家里领了个男娃娃！”也就一天时间，小娃娃入住顾家的事就传遍了整个小高桥大队，三队离四队近，最先得到消息。 “魏淑华这么多年没怀上，该不是不能生了吧？” “顾春来领回来的娃儿，指不定就是他亲生孩子！” 作者：我在海边，来偶遇啊~ 第26章 为了利益 三队有大块田地挨着四队，两小队干活挣工分也经常凑一块儿。 比起相对团结的四队，三队的人心眼多，私底下龌龊也多。 这会儿听说了四队顾春来的新八卦，就跟饿狗闻到肉味似的，纷纷向四队的人打探消息。 胖婶“呸”了一声：“瞎说啥呢，一天到晚尽说胡话，小心大队长拉你们去斗争！” 现在男女关系抓得严，要是因为三队的人胡乱造谣把顾春来给害了，大队长肯定不能罢休。 小高桥和大高桥两个大队一向交好，两边的大队长更是好的穿一条裤子，而大高桥的队长就是沈树枝娘家人，顾春来得管对方叫“舅”！ 更何况，小高桥和大高桥两个大队民风淳朴，邻里之间虽说有些小摩擦，却无伤大雅。至少像这种造谣害人的事，极少发生！ 不像隔壁魏家大队，乱七八糟的事儿一大堆。三队就是跟魏家大队离太近，才受到影响，胳膊肘尽往外拐。 胖婶和几个四队的妇女同志狠狠瞪了三队的人一眼，明显不想搭理这帮子蠢货。 “咱们这不是私底下瞎猜猜嘛，也没有到处乱说。”三队的长舌妇们尴尬地解释，“都是乡里乡亲的，咱也没坏心，就是觉得奇怪，你说顾春来到底咋想的啊？平白无故替别人养孩子……” 其实，不光三队好奇，就连四队的人也很好奇。 白得一堆鸡蛋的沈树枝才不会傻到把事情真相告诉这些人，免得有人跟她抢！ 要是被人问到，她立马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我儿子吃着国家粮，作为家属，我不能给国家添麻烦！这孩子是我们家捡到的，只要咱家养得起，就绝对不能把麻烦推给国家！” 众人：……怪不得沈树枝的儿子能吃上国家粮，瞧瞧人家这觉悟，实在太高了！ 享受着众人或敬佩或羡慕的眼神，沈树枝昂首挺胸，名利双收！ 就在这当口，李胜利面色沉重找上门来，他找魏淑华。 “春来媳妇，干啥呢，队长找你！”沈树枝不情不愿地喊了魏淑华一声，她还以为李胜利这是特意上门夸赞自己，毕竟像她这样觉悟高的妇女同志还真是少见。 -- 第31页 等魏淑华出来后，李胜利为难地看了沈树枝一眼，那意思显而易见。 沈树枝：……这李胜利真是越来越不会做人了！ “有件事我必须跟你核实一下，”等沈树枝一走，李胜利赶紧问她，“魏珠是不是你弟弟的孩子？” 见李胜利神情凝重，魏淑华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点点头：“我弟弟的女儿确实叫‘魏珠’，不知道跟你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那就没错，是她。”李胜利眉头皱得死紧，他盯着魏淑华，低声说了一件事，“队里有个知青，亲眼看到魏珠去咱们四队的牛棚找人，还拿东西给里面的人吃。这事你知不知道？” 牛棚里住的都是什么人？是落后分子！ 不是李胜利没有同情心和分辨能力，不管那些落后分子是不是真的“落后”，上头让他办的事，他只能照办。 没有继续折腾这些人，是李胜利唯一可以坚持的底线。那些人想要再多的帮助，却是不可能了。 跟这些人扯上关系，稍不注意就会引火烧身！ 魏淑华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她勃然变色：“你说什么？她去找……” 李胜利“嗯”了一声，他也不想怀疑魏淑华，只提醒她：“你赶紧通知她家里，必须管住她，要不然等出事就晚了！” “这次幸好是被咱们四队的知青发现，要是别队的知青，保不齐就会为了回城机会，去公社举报。” 到了那时候，他也无力回天。 送走李胜利，魏淑华也没急着进屋，她站在门口，若有所思。 那天晚上，她曾反复试探，想知道魏珠身上的违和感究竟从何而来。但魏珠除了抱怨魏家，就是拍她的马屁，要不就是旁敲侧击地打听住在牛棚里的小孩。 “当一个人千方百计想要打探另一个人的消息时，只有三种可能。一是有仇，二是有情，三是有利。”把仇和情排除掉，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有利。 可是，魏珠又如何从已经深陷泥潭的人身上获得利益呢？ 除非……她笃定对方一定能够东山再起！ 魏淑华正准备收拾东西回趟娘家，就见自家闺女和小娃娃手拉着手跑过来：“妈，你要去哪？” “我要去你外婆家，你和狼弟弟在家乖乖的，等娘回来给你们做奶糕。” “去外婆家！”顾瑾玉双眼一亮，她也想去！ 但魏淑华这次不打算带孩子过去，她准备趁这次机会好好收拾魏忠华一顿。 “宝宝乖，娘有正事要办，等过几天再带你们去。”魏淑华亲亲闺女的脸蛋，用商量的语气说，“顾瑾玉，你能不能帮娘一个忙？” “我能！”顾瑾玉立马被转移注意力。 小娃娃脑袋一歪，清亮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姐姐真傻，又被骗了！ 魏淑华还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被小娃娃看穿，她指了指外面：“你去隔壁奶奶家把爸爸叫回来。” “好！” 完成魏淑华交给她的任务后，顾瑾玉拉着小娃娃的手，走向知青点。 苏玉琴正在院子里收拾今天在山上采到的菌子，同屋的牛晓丽就坐在她旁边，两人年纪差不多大，关系处的不错。 “玉琴，你猜我今早上看见啥了？”牛晓丽挑了挑眉毛，用只有苏玉琴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看到金艳偷偷摸摸去了队长家，哎你说，她去干啥呢？” “兴许是有什么事吧？”苏玉琴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她现在没心思关注别人的事。 牛晓丽还想说什么，就听见外头传来孩子的叫声：“姐姐，姐姐，你在吗？我们，来找你啦！” 顾瑾玉和小娃娃站在院子外面，尽管院门打开着，她也没直接进去。 就在这时，小娃娃突然叫了一声：“嗷！”有人！ 顾瑾玉顺着小娃娃的指示看过去，正好看见陆明宇来不及收回的惊愕眼神。 作者：不好意思，我今天才发现，给各位小可爱们回复的表情变成了“？？？” 请大家不要误会，其实我回复的都是萌萌哒的表情~~~ 第27章 很爱干净 “哥哥！”看到陆明宇，顾瑾玉扬起笑脸，用骄傲地语气介绍小娃娃，“这是，狼弟弟，我家的哦！” “你们好！”陆明宇小声打着招呼，他警惕地注意着四周情况，将身体整个藏在墙角的瓜藤里。 见瓜藤上的刺毛毛都蹭到他身上，顾瑾玉上前一步，想帮他把藤拉开点。 “嗷！”小娃娃不悦地叫了一声，他紧紧抓着顾瑾玉的手，用格外凶狠的目光瞪了陆明宇一眼。 陆明宇没有在意小娃娃的态度，他飞快地看了院门一眼，低头掩去眼底的落寞和难过：“小妹妹，你以后不要跟我说话。”会害了你的。 “为什么呀？”顾瑾玉急了，不是说好要做朋友的吗？他还回送了礼物给她。 “你妈妈会告诉你的。”没等顾瑾玉追问，陆明宇身子一矮，钻进旁边的竹林里，消失不见。 “哥哥！”顾瑾玉有点疑惑，不知是该哀叹自己这段短暂的友情，还是应该担心陆明宇，“他好像，不高兴？” 小娃娃下巴一扬，学威风凛凛的母狼往旁边一蹲，发出轻蔑的嚎叫：“嗷呜……”他太弱了，当然不高兴。 只有弱小的狼才会面临这种困扰，要是像他这样强大，才不会不开心。 -- 第32页 “狼弟弟，不要蹲，地上脏！”见小娃娃直接蹲坐在泥巴地上，顾瑾玉赶紧把他拉起来，并教育他，“穿新衣服，要爱干净。” 小娃娃来到顾家的第一晚，魏淑华连夜替他做了一身新衣服，用的是家里剩下的老粗布，蓝底小白花。 款式就是最简单的翻领工装，小娃娃穿上后，立马变身小村姑。 不过，就算是村姑，小娃娃也是最亮眼的那一个！ 被顾瑾玉拉上来时小娃娃顺势挂在她身上，听她念叨自己不爱干净，他顿时委屈地叫唤一声：“嗷……”我爱干净，天天洗白白！ 天天洗澡还不叫爱干净吗？他知道有些狼一辈子都不洗一次澡！ “可是，你爱干净，衣服，也要爱干净！”顾瑾玉继续讲道理。 小娃娃歪着脑袋，似有些不解：“嗷嗷嗷！”姐姐，那你好好教育衣服，让它跟我一样爱干净吧！ 顾瑾玉眨了眨眼睛，她觉得这个说法不对，但是她暂时找不到理由反驳。 她决定等会儿回家问她妈。 听到动静的苏玉琴走出院子，就见两个冰雪可爱的小娃娃站在路边，其中一个正是曾经救过她的顾瑾玉。 她刚想叫人，就见顾瑾玉偷偷朝她招手，“姐姐！” “这是我家的，狼弟弟！”顾瑾玉先向苏玉琴郑重介绍小娃娃，接着又说了陆明宇的事。 尽管有很多事情她都不太明白，但她直觉陆明宇应该是来找苏玉琴的。 “好的，我知道了。”苏玉琴并未反驳她认识陆明宇的事实，她领着两个孩子来到田坎上，借着树干遮挡，她从兜里拿出两块糖果，一个孩子塞了一颗。 “快吃吧，别被其他人看到了。”糖果是她今天才托人在公社的供销社买的，不是什么高档货，就是普通的水果糖，一分钱能买好几颗。 就连这么便宜的糖果，她也不敢多买。 “等姐姐情况好点，再请你们吃奶糖。”苏玉琴语气肯定地保证道。 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把自己那块几乎全新的女士手表卖掉。到时候，她就能有一笔不小的收入。 至于买家她也谈好了，就是住在顾瑾玉对门的李春花。 苏玉琴还有活儿要干，不能在外面待太久。她把两个小孩送回家，继续回到知青点收拾菌子。 野生菌是好东西，吃了能补身体，卖到收购站能换钱。 这样的好机会，没有哪个知青愿意错过。 顾瑾玉和小娃娃刚回到家，就被沈树枝瞄上了。 她给俩孩子一人塞了个小竹篮，在里边儿垫了一张芋头叶子。她自己则背上大号竹篓子，像即将出征的将军，斗志昂扬。 “走，跟奶奶上山捡菌子！”这俩孩子捡鸡蛋手气那么好，捡菌子应该也不赖吧？ 顾瑾玉和小娃娃并不知道沈树枝心里的小九九，听说能去山上玩，俩孩子手拉着手儿，欢呼跃雀。 对于小娃娃来说，森林更像是他的家，到了山上，他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悠闲自在。 小娃娃走路不快，爬行速度却极快。他不耐烦捡什么野生菌子，一进入树林里，他就跟微服出巡的帝王一样，四处巡查。 “别玩了别玩了，先找菌子！”见小娃娃到处乱跑，沈树枝赶紧叫住他，这孩子真是，咋就那么没眼力见呢？ 小娃娃轻哼了一声，他扭过脑袋不看沈树枝，一头扎进灌木丛里。 “哎哟喂！你这娃娃也太不省心了！别往那里头钻，小心有……”“蛇”字还没说出口，沈树枝目瞪口呆地盯着迅速钻出草丛的小娃娃，以及他手里抓着的肥蛇。 “嗷！”拿去，送你啦！ 小娃娃单手一甩，将那条软趴趴的黄花蛇丢给沈树枝，刚好挂在她脖子上。 沈树枝：……这冰冰的、凉凉的、微微蠕动的玩意儿，是蛇吗？不，不是，它是肉！是香喷喷的肉啊！ 她还没从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又听到自家孙女的惊呼声：“奶奶，这是不是，菌子？” 顾瑾玉双手并用，将堆在地上的枯枝腐叶刨开，露出里面真容。 那是一朵脸盘大小的白色菌子，顶部尖尖的略带点灰色，像一把大伞，以顽强的姿态屹立在树根旁边。 这段时间，整个大队的人天天都去山上捡菌子。深山没人敢进，像外围这些山头，早就被其他人翻遍了，能找到菌子全凭经验和运气。 可这么明显一朵大菌子，就是没人看到啊！ 拎着肥蛇赶来的沈树枝盯着那朵起码能有两斤重的大菌子，笑得牙龈都露了出来。 “乖乖别动，等奶奶拿剪刀。”见顾瑾玉想把菌子扯出来，沈树枝赶紧阻止。 她麻利的给晕乎乎的肥蛇打了个结，扔进背篓。然后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将大菌子连根刨出。 “走，继续前进！”沈树枝大手一挥，豪情万丈，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家丰收的盛况。 然而，让她震惊的事情还在后头。 作者：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周晓华 204瓶；娓篪覓瀮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县里来电 沈树枝目光如炬，对有可能长菌子的位置进行地毯式搜索。 -- 第33页 也不知道是她运气太差还是什么原因，她找了一圈，啥也没找着。 她寻思，这座山头离大队太近，应该被很多人找过，她找不到也正常。 正准备招呼两个小的换地方，沈树枝便听到自家孙女的惊呼声：“哇，又有菌子啦！” 啥？又有！ 沈树枝回头一看，就见顾瑾玉蹲在她刚才找过的位置，用力翻开一块石头，露出两三个还没完全开放的菌菇。 其中最大的那个足足有成年人拳头大小，另外两个小的也不赖，一看就是肉质厚实的好菌。 沈树枝有点怀疑人生，就凭她这双利眼，咋可能看漏？ 不等她想明白，顾瑾玉又在另一处被她检查过的位置发现一朵菌子。 “奶奶，这里也有！” “奶奶，快来，还有！” “奶奶……” 沈树枝：……明明是大丰收，她却没有一点丰收的喜悦！ 这还不算，还没等她采完被顾瑾玉发现的菌子，就听见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传来粗嘎的“咯咯”声。 “有野鸡！”自诩“上山能打猎下地能种田回家能做饭”的能干女同志，沈树枝立马听出这是属于野鸡的声音。 野鸡是肉，当然比菌子更重要，她扔下手头的活儿，蹑手蹑脚地靠近灌木丛。 顾瑾玉疑惑地看着沈树枝，奶奶这是在干啥？ “奶奶……” “嘘！丫头别吵，看奶奶捉鸡！”沈树枝时刻注意着野鸡的动静，头也不回地冲顾瑾玉摆摆手。 顾瑾玉乖乖闭嘴，她看着灌木丛里一闪而过的影子，在心里猜测：难道奶奶也喜欢玩捕猎游戏？ 在茂密葳蕤的草木间，小娃娃一动不动地蹲在地上，又黑又大的眼睛半眯着，漠然的目光紧随着前方的猎物移动。 “咯噶……咯噶……”似乎感受到死亡的威胁，被逼入灌木丛里的野鸡四处乱窜，发出绝望的嘶鸣。 找准空隙，野鸡一头钻了出去，扑闪着翅膀就要逃走。 守在外头的沈树枝一直关注着野鸡的动静，见它跑出来，立马扑了过去。 “扑哧扑哧扑哧……”野鸡受到惊吓，扇着翅膀飞起来，几个起落后，直接停在几米之外。 沈树枝气得不行，她手边也没有个趁手的工具，只能眼睁睁看着野鸡离自己远去。 看到这一幕，小娃娃很不厚道地笑了，奶奶真笨！ 他双手触地，身影如一道箭矢猛地窜了出去。 在接近野鸡时，小娃娃高高跃起，在野鸡听到动静即将逃离的那一瞬间，他张开嘴，精准地咬住鸡脖子。 “噗”地一声，小娃娃安稳落地，身姿轻盈矫健，与他略带奶胖的身材形成强烈反差。 “哇！”见小娃娃成功捕到猎物，顾瑾玉欢天喜地，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撒，“狼弟弟，好厉害啊！比狼妈妈，还厉害。狼弟弟真棒！狼弟弟最乖！” 小娃娃松开野鸡，“呸呸”吐了两声。 “啊……”他张开嘴，让顾瑾玉看他。 顾瑾玉凑过来，伸手将他嘴里的鸡毛捡出来，又安慰他：“干净的，不脏。” 小娃娃这才闭上嘴巴，心里却想着：下次捕猎一定不能用嘴咬，那些动物都不爱干净，身上都有难闻的味道啦！ 他不满地看着在脚边扑腾的野鸡，本想丢掉这只邋遢鸡，就被眼疾手快的沈树枝抢先一步，将野鸡捉起来。 “啧啧啧，这起码得有三斤重吧！”沈树枝掂了掂重量，喜的见牙不见眼。 她笑眯眯地看着小娃娃和自家闺女，如同在看财神爷旁边的两个童子：“小乖乖们，明天再跟奶奶一起上山啊！” 要是天天都能有这般好运，那岂不是天天都能吃上肉？ 沈树枝美滋滋地幻想着幸福未来，却惨遭自家孙女拒绝：“奶奶，明天，不来啦！”她和狼弟弟还要去捡鸡蛋呢！ 鸡蛋能换钱，有钱才能养得起狼弟弟。并不知道野鸡和野山菌也能换钱的顾瑾玉，对“捡鸡蛋”这件事抱有一百分的坚持和热情。 “也对，好事不能天天发生，要不然该把你俩的运气败光了。”被惊喜砸晕的沈树枝很快清醒过来。 虽说现在不准迷信，但她始终认为，运气就跟种庄稼一样，付出多少才能得到多少。 要是一味地透支好运，却没有相应地付出，那以后岂不是要霉运缠身？ 想通这点，沈树枝也不敢再在山上逗留。她将野鸡和肥蛇藏在背篓底下，铺上一层厚厚的树叶子。野菌子脆弱，经不起折腾，就直接用青草包裹好，放进孩子们的小竹篮里。 回去的时候，小娃娃耍赖不愿走，只用两只脚走路实在太累啦，他不想走。 “嗷……”他冲顾瑾玉小小声地叫着，眼睛却一直往沈树枝背上的大竹篓瞅。 “哎行了行了，别叫唤啦！”沈树枝无奈地瞪了小娃娃一眼，她放下背篓，把两个孩子都装了进去，“都给我乖乖坐好，不要乱动！” 她重新背起竹篓，好在两个娃娃加起来也只有六十来斤，这对做惯农活的沈树枝来说毫无压力。 顾瑾玉和小娃娃坐在背篓里，感受着从未有过的体验，俩孩子脸上都带着兴奋和新奇。 下山的路上，祖孙三人时不时遇到同样去山上采完菌子的人，其中以三队和四队的人最多。 -- 第34页 沈树枝逢人便夸：“这两个孩子能干啊，又懂事，见我上山，非得跟着！这不，菌子都是他俩捡到的，我尽享福了！” 三队的人酸：“你多年轻啊，这么快就享福，真是好命哟！” “这跟命好有啥关系？咱得感谢国家，感谢领导，还是社会主义好啊！”沈树枝抬起胳膊肘，作出前进的姿势。 四队的人附和：“还是你思想觉悟高，怪不得能养出春来那么正派又上进的儿子，孙子孙女也懂事，这都是你会教啊！” “你们也不赖啊，咱四队的娃都是好样的！”沈树枝心知这是四队的人在给自家出气呢，很是承这份情。 她大方表示：“你们有空就来我家，春来这回带了不少好东西，说是要给你们尝尝鲜，感谢你们平时对咱家的照顾。” 这话一出，四队众人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三队的人只能干看着，既嫉妒又羡慕。 顾瑾玉安静地坐在背篓里，仔细听着沈树枝和其他人你来我往的交谈。 她觉得奶奶好会说话，她想学！ 她不仅自己学，还拉上对说话并不感兴趣的小娃娃：“狼弟弟，你快听。我们要，学会！” 小娃娃将脑袋靠在顾瑾玉肩膀上，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人类的语言一点都不威风，他不想学。此时的小娃娃料想不到，很快他就会自打嘴巴。 祖孙三人满载而归，就见顾春来和魏淑华已经到家。 见两人脸色有点不好，沈树枝放下背篓，刚想问发生了啥事，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喊声：“春来！春来！” 李胜利领着袁大山踏进顾家大门，见顾家人都在，他微微松了口，“袁师傅，春来在家，你赶紧跟他说吧！” “大山！”看到来人，顾春来既惊喜又诧异，“真是稀客啊，大山，快进屋坐！” 袁大山摆摆手：“顾大哥别跟我客气，我是顺便过来传话的。” “有个叫顾冬雪的人打电话到邮局，说你单位有事，让你尽快回县里！” 作者：今天接到编辑通知，本文将于10.8入V，V后终于不用再压字数啦，到时候尽量日更六千或者九千~ 谢谢追文的小天使们，爱你们哟~~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书海里的虫宝 3瓶；愛做夢的秋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遭遇险情 “电话里说，你们单位有个师傅把腿给摔了，明天跑不了车，让你替他往省城跑一趟。明天走得早，让你最好今晚去县城。”袁大山传完话，又问，“顾大哥，我今天正好下乡收菌子，等会儿还得送到县里去，你要不要搭我的车？” “行，那就麻烦你了。”顾春来也没迟疑，直接答应下来。 像这种替班的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顾春来并未多想。更何况只是去趟省城而已，来回也就两天功夫，也不耽误事儿。 临江县属于龙江省，龙江多山区，相对其他省市来说比较落后，粮食产量低，但山珍野味出产较多。春季和秋季是山珍野味丰收的季节，各个公社要负责收购，并及时送到县里，再有县里统一运到省内外。 省外一般只收干货，新鲜货多半送到省内，尤其是省城。 顾春来估计这次应该也是给省城供销社运送物资，他把这事跟魏淑华一说：“你看看家里有啥需要买的，我这次去省城正好带回来。” 魏淑华顿了顿，问道：“省城远吗？” “也不算太远，明早三四点出发，到那边刚好下午。”见魏淑华似乎对省城很感兴趣，顾春来思考了几秒钟，干脆做了一个决定，“这次是临时任务，不用赶着时间回来。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她也能去吗？魏淑华双眼一亮，她确实很心动。 不过，她也有顾虑：“如果我也去，这会不会对你造成不好的影响，耽误你的工作？” 顾春来将手搭在魏淑华肩上，笑的有些张扬，“没事，就算不带你，我也得带别人。”这也算是跑车司机的隐形福利。 去远的地方不敢带，怕路上出事。但是去省城这段路顾春来很熟，一路都很安全。 “那，我去收拾东西。”魏淑华抿唇一笑，她拿开顾春来放在她身上的手，低头往屋里走。 直到进了房间，她身上似乎还残留着那股炙热的触感。这样的感觉很陌生，让魏淑华有点窘迫，又有点难以理解的紧张感。 得知魏淑华即将坐顾春来的大车去省城见世面，顾瑾玉立马抱住她妈的大腿：“妈，我也想去！” “我捡鸡蛋，有钱啦，要去城里，买糖给你吃！”顾瑾玉仰着小脑袋，学着她奶奶的语气，“我要感谢你，对我的照顾！” 听到这话，魏淑华差点没笑岔气！ “宝宝，这件事还得问问你爸的意见。”对着闺女满脸认真的表情，魏淑华强忍笑意，“我一个人做不了主。” “那好吧！”顾瑾玉仔细回想沈树枝说过的话，现学现用，“你和爸爸，都不赖，都是好样的！” 魏淑华：……她闺女拍马屁的技能都是跟谁学的？这语气听着咋那么熟悉呢！ 她猜测顾春来应该会同意让闺女跟着一起去，果不其然，没过几分钟，她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兴奋的尖叫。 -- 第35页 “爸爸，你太好啦！我要，天天捡鸡蛋，感谢你，对我的照顾！” 魏淑华：…… 确定要带着媳妇孩子一块走，顾春来也没耽搁，赶紧跟袁大山约定好出发时间。 到达县城时，天都快黑了，国营饭店早都关了门，也没地方吃饭。 好在他们单位食堂还有饭菜，顾春来先把人领到宿舍安顿好，再问别人借了几个铝制饭盒，去食堂打饭。 汽运公司效益好，伙食也开得好，顾春来大手笔地打了一饭盒红烧肉。红彤彤油汪汪热腾腾的大肥肉浓香四溢，刚被打开饭盒盖子，就收获了四道深情的视线。 “咕噜……咕噜……”顾瑾玉和小娃娃年纪还小，控制不住自己，光闻着肉香就忍不住吞咽口水。 虽说顾春来能干，顾家条件不错，就连顾瑾玉自己也能弄到吃食。但这年头全民缺油水，尤其缺大肥肉，谁家一个月能吃上两回肉，那就算得上是好日子。 顾春来每个月能领到半斤肉票，农民却是没有肉票的，想吃肥肉只能盼着过年队里杀猪分肉。 “巴巴……嘶溜……”顾瑾玉眼巴巴地望着她爸，嘴里的口水都快包不住了！ “好嘞，爸爸马上端过来。”顾春来把床中间那张四脚独凳挪出来，将饭盒摆上去。 统共只有四个饭盒，也没办法像家里那样吃饭。他暗暗估算着孩子们的饭量，将饭菜分出来，示意他们快吃。 红烧肉分量足，但块头也大，一共就十几块。顾春来把一半肉分给两个孩子，又将剩下的分出一大半倒进魏淑华的饭盒里。 “淑华，快趁热吃，凉了味道会变。”不等魏淑华拒绝，他捧着饭盒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看着大口吃饭的顾春来，听着闺女和小娃娃的窃窃私语，闻着饭盒里散发出的肉香味，一丝久违的安宁感在魏淑华心底蔓延。 吃饱喝足，一家人早早睡觉。到了凌晨两点半，顾春来就起了，他还得去检查车况以及车里的货。 听到动静，魏淑华也清醒过来。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并未惊动两个孩子。 直到卡车开出县城，俩孩子还睡得跟小猪仔似的，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换了地方。 不过，当卡车开出临江县城的范围，进入另一个地界时，两个孩子终于被晃醒了。 “妈，这是哪儿？”顾瑾玉打着哈欠，眼睛一眯一眯的，显然还没睡醒。 她只感觉整个人都在摇晃，不仅是她，车里坐着的四个人都在剧烈晃动。 “淑华，你抱着孩子坐稳了！”顾春来专注地盯着前方路况，一刻也不敢分神。 这是一段有名的烂路，位于青山县，周围全是高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路也没人修，稍不注意就容易陷进坑里。 秋季雨少还好，要是到了夏天暴雨季节，那才叫艰难！ “这段路烂是烂了点，胜在安全，起码没人劫道……”顾春来话未说完，就听到“嘭”地一声巨响，紧接着卡车车头往前一倾，车子停了下来。 顾春来狠狠皱起眉头，他安慰被声音吓到的魏淑华和顾瑾玉：“别怕，应该是爆胎了，我下去看看。” 凌晨五点，天还没亮，透过车窗往外看，隐约能看见周围连绵起伏的山峰。 顾春来拎着工具箱，正准备下车，就听到顾瑾玉喊道：“爸爸，别下去！” 顾瑾玉神色惊恐，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觉得心很慌，就像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闺女别怕，爸爸下去修车，很快就好！”顾春来摸摸闺女的脑袋，耐心安慰她，“别怕啊，有爸爸在。” 下车时，顾春来动作一顿，他似乎看到什么东西从眼前一闪而过。 他很快意识到不对，一颗心猛地往下沉。 作者：v后保证日更~ 欢迎小可爱们给我的存稿文点个收藏~ 以下是作者的存稿文，小可爱们可以预先收藏~ 《穿成年代文原女主》 如果，每个真实世界，都是一本书。 当熟知剧情的穿书者、携带金手指的穿越者、怨念不甘的重生者出现，原文女主就成了她们的拦路石。 为了达成目的，她们踩着原女主上位，终成人上人。 图书管理员华玉受女主委托，为她们讨回公道。 1 七零小护士：知识改变命运 女主只想学医术，重生者休想坏她名声 2 九零女大佬：练舞不如练武 女主只想学武术，穿书者休想毁她人生 3 八零裱花师：奶油制霸世界 女主只想做蛋糕，用奶油绘制锦绣山河 4 二零刺绣坊：待定 5 三零女子军：待定 6 六零杀猪匠：待定 阅读指南：1v1，有男主。 ————————— 《带着金手指穿六零》 郁宁穿越六零，在即将饿死之际，喜提位面交易器 零级小菜鸟面对满级大佬，是跟原始位面买野味？跟未来位面买粮食？ 跟高等文明买基因进化液？跟修真位面买洗髓丹？ 位面交易器使用手册：尊敬的用户，请使用位面通用币购买商品。 根据“等价交换”守则，您可用等价商品换取位面通用币。您当前余额为：0 请努力赚取位面通用币哟~ -- 第36页 为了赚通用币买粮食，郁宁每天忙昏了头。 直到某天，她发现好友列表中多了几个位面大佬 高等文明军部大佬：牛屎味道营养液要不要？价格优惠！ 末世位面蛇精病大佬：碳烤丧尸要不要？免费赠送！ 修真位面炼丹狂大佬：药效一百年辟谷丹要不要？包邮！ 兽人位面宝宝大佬：清蒸萌娃要不要？送货上门！ ————————— 《人类的钱真好赚》 带着这届龙王的殷切期盼，于飒飒上岸了，她要赚钱！ 她瞄准人类最赚钱的职业——在天桥乞讨，果然日进斗金！ 当天晚上，一个视频火速窜上热搜榜第一 #美女上街乞讨，日收上万元# 身为海洋霸主，于飒飒对其他海族嗤之以鼻。 同样是去人类社会生活，别的海族差点被饿死，最后只能卖身水族馆，以此为生； 而她，靠乞讨卖艺日赚一万，她是整个海族的荣光！ 第30章 大胆想法 “淑华，你往右看。”顾春来若无其事地转过身, 用飞快的语速说了一段话, “翻过那座山，就是临江县底下的一个公社, 那附近有个砖厂，经常有民兵巡逻。别记错位置, 在右边。” 说完这话，也不等魏淑华反应过来, 他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嘭！”车门关上的那一瞬间, 远处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 顾瑾玉想喊“爸爸”, 被魏淑华一把捂住嘴巴：“宝宝，别出声。” 她看向蹲坐在座位前的小娃娃, 也许是被母狼养大的缘故，小娃娃拥有堪比野兽的直觉。 他似乎察觉到什么, 贴着车窗往外看, 黑亮的眼眸里透出警惕的神色。 “宝宝, 娘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魏淑华蹲下来, 搂住两个娃娃，她靠近顾瑾玉, 轻声说道，“等会儿听娘指挥，娘让你走，你就带上狼弟弟去山谷。” 顾春来的反应让魏淑华意识到，他们应该遇到了危险。她知道闺女有神通, 可以带人去往另一个空间。但是，这个神通并非无所不能，顾瑾玉一次只能带走一个人，并且不能中途换人。 她看向前方被车灯照亮的位置，顾春来正蹲在地上检查车况。也就两分钟时间，他站起身，冲车里摇摇头，并指了指上山的方向。 与此同时，凌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离卡车越来越近。 魏淑华深吸了一口气，理智告诉她，趁现在赶紧带着两个孩子上山，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她……突然有点犹豫。 就在这当口，刚才听到的脚步声已经近在耳边，魏淑华带着两个孩子蹲在车窗前，小心翼翼地观察外面的情况。 “老乡这是要进城？先坐下抽根烟，等会儿我把车修好，顺便带你们一程。”顾春来说着就往裤兜里掏出一包香烟，就要递给打头那个汉子。 那汉子一把抢过香烟，凑近车灯一看，好家伙！居然是五毛钱一包的龙江牌香烟！ “我呸！哪个要你带！”汉子将香烟扔给身后的人，冲顾春来冷哼一声，“你们这些跑车司机的嘴巴就是滑，老子站在你面前，你还跟老子装啥大头蒜？” “哥，司机油水足，他身上肯定带了钱，快搜！”汉子身后的小个子男人说着就窜了出来，想给顾春来搜身。 顾春来面色微变，这帮人难道不是为了车里的物资？ 有了物资，谁还看得上司机身上的那点钱票？ 这些猜测在顾春来的脑子里飞快闪过，见小个子就要伸手过来，他连忙开口：“这位兄弟，我身上没带多少钱，倒是有吃的，我去拿给你们。” 只要不是穷凶恶极的歹徒，一般劫道者都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才会冒着极大的风险出来干这行。遇到这种情况，汽运司机也有自己的一套处事方法，那就是——消财免灾。 当然，车里的货都是公家的，给出去多少就得自己掏腰包补上。劫道的人也不敢做得太过火，拿得少还好，没人追究，拿多了司机赔不起，这事儿就不能善了。 顾春来一边观察这帮人，一边跟他们周旋，想替魏淑华和孩子们争取逃跑的时间。 哪知他刚转过身，就被打头那汉子拦住：“猴子，去车上看看，他是不是还带了其他人。” 到了这当口，顾春来也顾不上跟他们虚与委蛇，他抢先挡在车门前，目光沉沉地盯着汉子：“这位兄弟，我体谅你们生活不易，也希望你们适可而止。” “车上的粮食可以给你们带走，我就当没看见。” “这狗杂种还真是会说话，你不让我们上车，我们还偏上！”汉子不怀好意的目光往车里扫去，他示意其他兄弟围过来，“把他逮住，我倒要看看车里到底藏了啥！” “大哥，还能是啥，必定是大姑娘呗！” “哈哈哈哈！没错！车里藏着大姑娘，指不定就是这狗杂种的姘头。妈的！这些狗日的司机过的都是好日子，吃喝不缺，还有女人睡，哪像我……” “行了，瞎嚷嚷啥！赶紧把门打开，让老子先上去！” 十几个男人围上来，虎视眈眈盯着顾春来，还有好几个手里拿着木棍，像是无声威胁。 顾春来心急如焚，面上却不敢泄露一丝一毫。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其他人站立的位置，见小个子那边只有一个人，他慢慢靠了过去。 -- 第37页 “嘭”地一声，车门被人重重甩开，魏淑华挺直腰背，用身体挡住两个小孩。 她嘴唇未动，却发出极低的声音：“快走，带狼弟弟走！” “哟，车里果然藏着人。”汉子咧嘴大笑，看魏淑华的眼神就像在看猎物一般，让人胆寒，“啧啧，瘦是瘦了点，长的倒是不错。” 他伸出手，想把魏淑华抓过来，却被什么重物砸中手背，“啊……臭娘们儿，你敢拿东西砸老子！” 等看清魏淑华是用手电筒砸的自己，汉子面露凶光，猛地朝魏淑华扑过去。 “淑华！” “妈！” “嗷呜……” 见魏淑华被人欺负，顾瑾玉和小娃娃从旁边钻了出来，俩孩子挺着小胸脯挡在魏淑华身前，用不知从哪捡来的小石头扔到汉子脑袋上。 “哎哟卧槽！还有两个小杂种！”汉子一手拎着一个，直接将两个孩子从车里扔下去。 “宝宝！”见自家闺女被丢下车，魏淑华突然爆发，她猛地举起手电筒，狠狠砸向汉子的眼睛。 “啊啊啊啊！”汉子猝不及防，被砸了个正着，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声。 围在外头的男人们见汉子受伤，立马冲了上去：“兄弟们，快拦住那臭娘们儿！” 就趁现在！顾春来瞅准空隙，用力撞向小个子，将人撞翻。与此同时，他迅速将掉在地上的两个孩子拉过来，推向旁边。 “淑华，快，这边！”将孩子们推离路边，他又返回去接应魏淑华。 可他再厉害，也只是血肉之躯，没办法撞翻十几个男人。 “狗杂种，看老子打不死你！”男人们被激起了凶性，拿起木棍狠狠砸在顾春来身上。 “嘶！”顾春来防不胜防，挨了好几棍子，他紧紧咬着牙关，冲向魏淑华。 “春来，别回来！”魏淑华背靠大卡车，双手紧紧握住手电筒，在身前胡乱挥舞。 眼看着顾春来和两个孩子已经冲出包围圈，他就不该回来！ 她因为一时犹豫，已经错过最佳逃跑时机。现在，顾春来重蹈覆辙，两人现在谁也逃不掉！ 魏淑华自嘲地笑了笑，她从没想过，像她这样步步为营的女人，竟然也有犯蠢的那天！ 她稍不注意，一根棍子眼看就要砸到她头上。 下一秒，她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传来“啪”地一声。 抬头一看，就见顾春来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见魏淑华没事，他刚想冲她微笑，却扯动了脸上的伤口，痛得龇牙咧嘴。 “淑华，你没事吧”顾春来边问边打开手里的工具箱，从里面取出一个大扳手。 魏淑华摇摇头，担忧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 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她配合顾春来，齐心协力应对外敌。 两人靠着大卡车，手里拿着工具，跟冲上来的男人们打成一团。 见爸妈被坏人围起来打，顾瑾玉眼泪汪汪，她抱着小娃娃，说话声都带着哭腔：“怎么办呀，怎么办呀，呜呜呜……” 小娃娃轻轻拍拍她的背，低低叫了一声：“嗷……”姐姐，我去帮他们。 但直觉告诉他，尽管他捕猎厉害，但他仍然打不过那么多人。 这一刻，小娃娃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他太弱了！ “我也去！”顾瑾玉擦干眼泪，语气坚定地说，“我们去，打坏人！” “嗷！”你不许去！ 他去还勉强可行，姐姐去了就会变成坏人的猎物，他不同意！ 就在两人争论不休时，一个黑影偷偷摸了过来，抱起顾瑾玉就跑。 “嗷！”小娃娃四肢着地，追了上去。 他边跑边往卡车的方向看，不停发出“嗷嗷”叫声，想要提醒顾春来和魏淑华，这里还有另一伙人。 可惜，他的嚎叫声除了顾瑾玉，谁也听不懂。 “呜……”小娃娃发出焦急的呜咽，却于事无补。 这一刻，他真的万分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学说人话！ 来不及多想，他追着黑影跟了过去。 “咋样，那娃儿弄到手没？”距离大卡车不到五百米的地方，一男一女正等在那里，看到黑影，立马迎了上去。 黑影穿着一身黑衣服，头上还戴着黑帽子，脸也被黑布遮了起来，明显不想被人认出来。 他将顾瑾玉往男人怀里一塞，闷声不吭地走了。 见人走远了，男人才“呸”了一声，“遮遮掩掩的一看就是坏人，铁定常干见不得人的坏事！” “你小声点！别被他听见，小心他找你麻烦！快看，这娃儿是不是你……那个傻子？”女人重重拍了男人一巴掌，催他验货。 “你赶紧点火，让我看看。” 女人拿出火柴盒，擦燃一根火柴，微弱的火光在麻黑的环境下不停跳跃，也照亮了顾瑾玉那张玉雪可爱的大圆脸。 “是她，没错！”看清顾瑾玉的脸，男人不禁面露得色，这哪是什么孩子，这是他的钱袋子啊！ 两人正准备离开，就见有什么东西突然扑了上来。 “嗷！”小娃娃双腿一蹬，整个人腾空跃起，牢牢挂在男人身上。此时他也顾不得男人身上臭不臭，张嘴咬住男人的脖子。 “啊！哪来的小杂种，敢咬老子！”男人赶紧放下顾瑾玉，伸手去扯小娃娃。 -- 第38页 “呜……”小娃娃狠狠咬住男人的脖子，就是不肯松口。 男人气急败坏，一巴掌打了过去。 “啪”地一声，小娃娃脸都被打歪了，却依然不松口，就那么咬着。 “蠢婆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把这小杂种扯开！”男人踢了女人一脚，让她动手帮忙。 女人本想把顾瑾玉抱住，怕她不懂事跑了。这会儿见男人还搞不定个小娃娃，她嗤笑一声：“真是个窝囊废，连个奶娃儿都打不过，你还有啥用？” 女人刚想用手去揪小娃娃，就被人拖住大腿，她破口大骂：“小傻子快放手！” “不许，不许你打狼弟弟！”顾瑾玉放声大哭，她还没帮爸妈打坏人，狼弟弟就被人打了。 她好难过，心口的地方就像被人揪住一样，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死丫头，信不信老娘一巴掌抽死你！”女人抬手，作势要打顾瑾玉，小娃娃立马松口，从男人身上跳下来。 “嗷呜……”姐姐，快回山谷，找妈妈帮忙！ 见顾瑾玉飞快地划出黑线，小娃娃便往旁边的树林里一钻，谁也逮不着。 “小兔崽子，给老子站住别跑!”男人捂着被咬破的脖子，正要跟着钻进去抓人，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道尖叫声。 “人呢？她人呢？那小傻子不见了！” “狼妈妈！狼妈妈！呜呜呜……狼弟弟被人打！”顾瑾玉一边哭一边擦眼泪，可是眼泪越擦越多，她的眼睛比路过的兔子眼睛还要红。 母狼听到动静，几个跳跃起落，很快找到顾瑾玉。 它蹲坐在地上，前肢抬起，搭在顾瑾玉肩上，好似在说：“宝宝别慌。” “狼妈妈，我们，可怎么办呀！”顾瑾玉抽抽搭搭地问，在她的认知里，母狼就是巍峨的大山，是广阔的田野，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母亲。 跟所有孩子一样，当她遇到难题，下意识便想求助母狼。 母狼护短，当它听到自家狼崽子被人欺负了，哪里还坐得住。它四肢立起，冲顾瑾玉叫了一声。 宝宝带路！ 凌晨五点四十，天色蒙蒙亮，大青山隐藏在黑夜中的真实面目，逐渐展露出来。 顾春来脸肿的像猪头，浑身上下就没一处好地方。好在天气渐冷，他出门时穿了外套，好歹有个遮挡。 魏淑华比他好很多，起码身上并没有明显伤痕。两人肩并肩，背靠卡车，脸上露出深深倦意。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双手难敌众拳，他们只有两个人，实在没办法应对十几个人。 要不是顾春来手里还有个大扳手，他们早就被人扑上来按在地上打了。 见天色渐明，那十几个男人也急了！ 这条路虽说烂，却不是没人走，要不然顾春来也不会往这边走。 “猴子，墩子，你们几个打头，摁住男的。”领头的汉子眼睛受了伤，另外一个壮汉临时充当头子。他给大伙儿分派任务，争取赶在天亮前把事情办好。 猴子有点不满：“男的手里有扳手，谁敢冲上去？” “冲，伤了算大家伙儿的！再不搞定这俩人，天就要亮了，到时候……”壮汉给猴子打了个眼色，话里意有所指。 “行！”猴子带着墩子等人，立马围了上去。 结果正如壮汉所言，也就猴子挨了两扳手，手臂和背部受了伤，其他人几下就把顾春来拿下。 剩下的魏淑华，更是被轻而易举制服。 先前大家都怕受伤，谁也不愿冲在最前头，现在有人打头，事情就变得容易许多。 壮汉一脚踩在顾春来背上，冲其他人扬了扬下巴：“把女人拖走，你们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顾春来目眦欲裂地盯着壮汉，脑子里飞快运转，思考如何脱险。 他已经明白，这些人并不是劫道的，他们就是特意针对他。说针对他还不准确，他们似乎在针对魏淑华。 眼看着魏淑华即将被带走，顾春来心头一跳，“等一下！” “快捂住他的嘴！”壮汉刚反应过来，却已经来不及。 顾春来语速极快地说：“一万块！放了她，我有一万块钱，都给你们！” “一万块”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人，包括壮汉心里炸开。即使明知道顾春来有可能在骗人，但他们仍然想要听下去。 “你们也知道，我是汽运司机，干这行虽说辛苦点，但油水足。别人干一辈子都挣不到一万块，我能！你们现在就跟我走，去我家取现钱。取完钱，你们往山里一钻，过个一月俩月再出来，我也找不到你们。这事儿很安全。” “你有钱为啥不存折子里？”壮汉明显不信，龙江省气候湿润，早先大家有钱也不爱存，一是不相信银行，二是习惯问题。 可现在的流通货币是纸币，保存不好很容易受潮，不少有余钱的家庭都愿意把钱存进银行。 当然，大部分家庭都没钱，也不爱存，嫌麻烦。但像顾春来有一万块钱却不存，明显有问题。 顾春来面不改色：“你当我为啥能存一万块？当然是有来钱的门路。钱存进银行，还得去取，不如现钱方便。” 这来钱的门路指啥，大家心知肚明。 听到这里，壮汉目光一闪，心里一片火热。顾春来有这样的门路，他现在能挣一万块，以后说不定挣得更多，要不…… -- 第39页 壮汉心思一转，一个大胆的想法正渐渐成型。 作者：今天第一更~大家快来吧~~ 第31章 奇葩思想 “兄弟，还是你上道, 既然你都这么说……”壮汉话未说完, 就被一道浑厚的狼嚎声打断。 “嗷……呜……” “嗷……呜……” 母狼驮着顾瑾玉和小娃娃，矫健的身体在林间跳跃, 很快来到卡车前。 看着眼前这个跟老虎体型差不多的庞然大物，壮汉双腿发软, 身体发虚，“这, 这是啥？是狼？” 狼有这么大？ 不管是不是狼, 这畜生一看就不是善茬, 更何况它还驮着那两个小娃娃，看样子是来找他们报仇的。 此时此刻, 十几个男人也没心思去管顾春来和魏淑华，他们迅速靠拢, 点燃火把, 试图用火把驱逐母狼。 “嗷呜……嗷呜……”母狼对着山的方向, 连续发出几道嚎叫声, 这是母狼召唤同伴的信号。 没过多久，山林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正在商量如何解决母狼的男人们很快便发现, 他们被狼群包围了！ “嗷呜……”母狼的嚎叫声很有辨识度，浑厚而悠远，跟一般狼嚎声不太一样。 它一发出声音，就像得到某种指示般，被召唤过来的狼群接连嚎了起来。 “嗷呜……” “嗷呜……” “嗷……呜……” 因母狼的绝对实力, 它暂时代替了狼群中的狼王，成为现任狼王。 它立在路边，灰蓝色的眼眸扫过人群，很快找到魏淑华，这是它给自家狼崽子找的老师，不能误伤。 见魏淑华领着一个男人走到它这边，母狼这才一声令下，发出进攻的信号。 狼是一种团队协作性很强的生物，即使没有母狼，狼群想要攻击这十几个人，也能取胜。如今有了智商更高的母狼做指挥，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这群人便倒下一大半。 “哥，这群狼有点邪性，我们赶紧跑吧，再待下去，我怕被狼吃了！”小个子猴子趁大家不注意，爬上卡车驾驶室，跟捂着眼睛奄奄一息的汉子商量，“就是那钱……” “哼！臭娘们儿竟敢骗老子！为了这件事，老子伤了一只眼睛不说，兄弟们还被狼咬了，她不仅得给钱，还得赔医药费！”汉子睁开完好的那只眼睛，里面闪过一抹凶光。 得知钱还能拿到手，猴子立马怂恿汉子逃跑。反正现在有人在前面顶着，正好给他们逃脱的时间。 他心里一直记恨着刚才其他人逼他打头的事，那铁扳手砸在身上真特么疼，怕是伤到了骨头。 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也不是什么有情有义之人，汉子被猴子说动，两个人偷偷从另一边车门下去，往来时的路上溜了。 “嗷呜！”一头跟着爸爸妈妈跑来凑热闹的小狼看到这一幕，它身体往前一顷，倏地追了上去。 “小狼，回来！”见小狼跑了，顾瑾玉赶紧叫住它。 她被今天发生的事吓到了，同时也得到一个教训：作为小孩子，在她还没有实力之前，绝对不能任性妄为。 以前她并没有出过门，遇到最艰难的事就是饿肚子，就算饿肚子，也有母狼和母猴投喂她。后来坏舅舅想要卖她，她以为最坏的人就是舅舅。 想起坏舅舅每次起了坏心，都会遭到报应，顾瑾玉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看着小狼追上两个大人，其中一个大人拿棍子打小狼。她突然叫道：“坏人，打小狼，坏！” 她话音刚落，就见想打小狼的那个人突然被小狼咬住屁股，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哇！”顾瑾玉又惊又喜，原来所有的坏人都会跟坏舅舅一样遭报应吗？ 她又看向被狼群围攻的十几个男人，却见他们全都倒在地上苦苦哀叫。 “妈，妈，他们是不是，坏人？”顾瑾玉兴奋地指着地上那群人，问魏淑华，“坏人，才会倒霉？” 魏淑华并不知道她闺女的内心想法，却也认真回答：“好人不一定平安，坏人也不一定会倒霉，但我们要尽量做一个好人。” 她想，自己能有如今这番奇遇，应该也是她上辈子没做什么坏事的缘故吧？ 尽管魏淑华认为“好”与“坏”的定义很难划分界限，但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至少应该拥有最基本的底线。 这个问题太过深奥，顾瑾玉似懂非懂。她的脑子里有些模模糊糊的想法，就像一团团乱糟糟的线，只等她去梳理清楚。 狼群大获全胜，也没留下来庆功，悄无声息地退回山林。 母狼冲自家狼崽子叫了一声，让他下来，小娃娃嘟着嘴巴在狼身上打滚，就是不愿下来，他舍不得妈妈，不想让妈妈离开。 “嗷……”妈妈，不要走。 母狼身体一抖，就把小娃娃抖了下来，随即它速度极快地张开嘴巴，刚好在小娃娃落地前咬住他的衣服，将他轻轻放在自己身前。 “呜……”娃儿乖，好好跟着老师学习，乖乖长大，妈妈会一直在家里等着你。 母狼低垂着头，用前额抵住小娃娃的额头，又爱怜地舔了舔它的脸，灰蓝色的眸子里尽是不舍。 见这对“母子”依依不舍的样子，顾春来和魏淑华似乎也感受到悲伤的气氛。 见识过母狼的厉害，也知道它智商很高，顾春来直接开口询问：“要不，你就留下来？” -- 第40页 母狼可是自家的救命恩狼，要不是它，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顾春来对它只有感激，没有害怕。他寻思，别家能养狗，自家也能养狼吧？ 更何况，顾家就在山脚下，母狼就算不住家里，也可以住在山里，来回也方便。 母狼并未接受顾春来的好意，它终归属于山林，而它的狼崽子，也应该回归到人类社会。 狼的一生太过短暂，它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它也舍不得自家狼崽子啊，可它没有办法。 狼族热爱自然，也崇敬自然，它们不会妄图打破自然规律，不会像人类一样，去强求不属于它们的结局。 “嗷呜……”母狼对着天边升起的朝阳，发出一道沉稳而又悠远的嚎叫声。 它看了顾瑾玉一眼，小娃娃和顾瑾玉连忙跟着它往路边的树林里走。 顾春来正准备跟上去，就被魏淑华拦住：“别去了，让他们好好道别吧。” 也许是同为“母亲”的感情相通，尽管魏淑华没办法和母狼交流，但她仍能体会母狼的心情。 孩子终归会长大，会离家；父母终归会老去，会面临死亡。 为人父母，没办法守护孩子一辈子，唯有尽可能地借助外力，争取给孩子留下更多保障。 “嘟嘟嘟……”熟悉的汽笛声打断了魏淑华的思考，她和顾春来对视一眼，并没有立刻迎上去。 一辆黄皮大卡车在距离顾春来的蓝皮卡车两百米的位置停了下来，车门打开，穿着深蓝色工装的卢爱军从车里跳了下来。 在他身后，王秋霞探出脑袋，看到停在前面的卡车，她惊讶地叫了一声：“呀，那不是春来的车吗？” “咦，春来不是在家休假，他的车怎么会在这里？”王秋霞扶着卢爱军的手臂，跟着下了车。 看着青春靓丽的王秋霞，卢爱军的眼里尽是爱慕之色。她今天穿着一身米白色针织套裙，脖子上系着红色丝巾，嘴上还抹了口红，打扮格外亮眼。 “哎呀你快去前面看看吧！”王秋霞娇嗔地瞪了卢爱军一眼，心里却有些不屑，这男人也不瞧瞧自己是啥德性，还敢肖想她？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要不是看在他能帮忙的份上，王秋霞还真不愿给他好脸。 卢爱军被她那一眼瞪得心花怒放，他甚至幻想着，王秋霞是不是也对他有点儿意思，只是被顾春来骗了身心，所以自觉配不上他？ “快去呀！”见卢爱军木愣愣地盯着自己看，王秋霞又推了他一把，“真是个傻子！” “我这就去，就去。”卢爱军摸着被王秋霞推过的地方，只觉心里头一阵火热。 他理了理衣裳，快步走到蓝皮卡车前，“春来，你这是车子……” 卢爱军站在车前，声音戛然而止。 “卢爱军同志，你看到春来了吗？怎么样，是不是他的车？”见卢爱军又一动不动，王秋霞眼里露出嫌恶之色，她边走边喊，“你怎么不说话？” 卢爱军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地上东倒西歪的人，他很想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春来不在这儿，我上别的地方找找，你就在这等……”卢爱军话未说完，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不用找了，我在这里。”顾春来从旁边走出来，冲卢爱军摆摆手，“刚听到喇叭响，我还以为是接应这帮人的来了，没敢出来。” 听到这话，卢爱军脸色骤变，“顾春来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 “我没这么说，是你自己往身上套。”顾春来冷冷地扫了卢爱军一眼，他不想跟这种人做无谓的争论，反正只要把地上躺着的十来个人往公安那儿一送，事情真相总会水落石出。 “卢爱军同志，春，春来，你们这是怎么了？”姗姗来迟的王秋霞看到顾春来脸上的伤势，顿时心痛不已，“春来你的脸，快让我看看！” “这位同志，请你叫我‘顾春来同志’！”顾春来纠正王秋霞的称呼，又指了指地上的人，“如果你想释放善心，可以给他们看看。” 经他这么一说，王秋霞才将目光往下，待看清地上的人时，她眼神一闪，脸色却丝毫未变，“春来同志，这是什么情况？” “等送到派出所再问吧！”顾春来找出麻绳，将人一个个地绑起来。 见此，王秋霞心有不忍，她劝道：“春来同志，要不还是算了吧！你看看他们，长得那么瘦，应该也是缺吃缺太狠了，才会出来劫道。反正他们都受到惩罚了，你也没什么损失，就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顾春来没想到王秋霞竟然还是这样的奇葩，他怒极反笑：“同志你这么善良，应该是把你家吃不完的粮食供应捐给了咱们的农民同志吧？” “春来同志，我……”王秋霞泫然欲泣地望着顾春来，他怎么能够讽刺她？ 卢爱军眉头一皱，他指责顾春来：“你怎么这样冷血？” 他上前挡住顾春来，阻止他绑人。 刚送走母狼赶回来的顾瑾玉看到这一幕，以为又有人在欺负她爸，她大声喊道：“坏人，不许欺负我爸爸！” 结果“坏人”卢爱军没遭报应，倒是站他旁边的王秋霞突然脚一歪，摔倒在卡住车轮的泥坑里。 “啊！” “秋霞！” 见王秋霞摔跤，卢爱军也顾不上阻拦顾春来，他赶紧去扶王秋霞。 -- 第41页 “不行不行，我的脚拿不出来！”王秋霞的脚正好踩到轮胎，跟着滑进坑里，根本拿不出来。只能先把卡车挪开，她的脚才能解放。 要不是场合不对，顾春来真想大笑三声。他倒没怀疑这事儿跟自家闺女有关，趁那两个奇葩没时间，他速度将剩下的人绑完。 顾春来没怀疑，顾瑾玉却很疑惑，她不明白，为什么“坏人”没有遭报应，却是“坏人”身边的人倒霉？ 她实在搞不懂，就跟小娃娃一起蹲在旁边嘀嘀咕咕。 顾春来让卢爱军帮忙拖车，卢爱军却不同意，他怕顾春来一不小心压到王秋霞的脚。 “行吧，随你的便。”顾春来也没指望卢爱军帮忙，毕竟这人最值得怀疑。 见顾春来妥协，卢爱军才提出他的意见：“这样吧，我来开你的车，我对自己技术很放心。” “不用了。”顾春来拿出工具，准备补胎。 见顾春来油盐不进，卢爱军脸色微沉，他倒要看看，顾春来能硬气到啥时候！ 没过多久，顾春来补好爆掉的轮胎，就听到马车“叮叮当当”开过来的声音。 “师傅，是你的车陷进坑里了哇？”赶马车的是一位老大爷，穿着打满补丁的粗蓝布衣裳，笑容格外和气。 顾春来笑着递过一根烟，他点点头：“是我的车，等会儿还得麻烦您呐！” “不麻烦，不麻烦。”老大爷笑呵呵地接过烟，又指了指坐在车上的魏淑华，“我在路上碰到这位女同志，她说要去咱们大队找人拖车，我就领着人过来了。” 这条路不好走，夏天更容易陷进坑里，汽运司机经常去附近的大队找人帮忙拖车。也不用给钱，给粮票，或者农村不好买到的吃食就行。 马车刚到没两分钟，就有一群青壮年跑着过来。都是拿满工分的壮劳力，也就十来分钟的功夫，便把顾春来的车从坑里拖了出来。 最后，这群青壮年又搭了把手，帮顾春来把那十几个男人塞进车里。 见顾春来要把这些人送到省城去，王秋霞急了，“春来同志，你把他们送到省城，那就是要他们的命啊！” 现在正是物资严重匮乏的时候，抢劫公家物资，这样的罪名肯定会被送去斗争。 顾春来正在跟老大爷谈事情，并不愿意搭理她，全当没听到。 “他们，打人，抢东西，是坏人。坏人，要受到，受到……”顾瑾玉不知道那个词该怎么说，她看向魏淑华，“妈，坏人要受到什么？” “坏人应该受到惩罚。”魏淑华面带微笑地看着王秋霞，并未错过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焦急。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坏人？他们只是被逼无奈！”王秋霞不悦地盯着顾瑾玉，她太讨厌这个孩子了！上辈子这个孩子被顾春来捧在手心，连亲儿子都得让路！ 一个丫头片子凭啥得到那么多宠爱？ “他们只是没钱吃饭，才会犯错！” 没钱就可以犯错了吗？还可以逃脱惩罚？ 顾瑾玉看着王秋霞，心想：这个婶婶好奇怪，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她却不知道，难道她妈妈没有教过吗？ 好可怜啊，要是这个婶婶被坏人欺负了，而她的妈妈又没有教过她坏人必须受到惩罚，那她岂不是要一直被坏人欺负？ 王秋霞并不知道，她说过的话很快就要应验在她自己身上。 谢过老大爷和他们大队的青壮年，顾春来开着蓝皮大卡，继续往省城的方向前进。 因着路上耽搁的时间，他们直到傍晚才到达省城。 将车开到指定地点下货，供销社的主任已经在那儿等了好几个小时，等的脸都黑了。 “你是临江县的汽运司机？怎么现在才来？真是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供销社主任是个皮肤白皙的斯文青年，说话很有气势。他穿着黑蓝色中山装，戴着一副眼镜，一看就是文化人。 顾春来赶紧把半路上发生的事说了，他往车里指了指，“人都在里头。” 供销社主任眉头一皱，“过去看看。” 这时，供销社的工作人员已经揭开车后面的篷布，就见十几个男人挤在一块儿，堆在角落，并不时散发出刺鼻臭味。幸好顾春来还用篷布将人隔开，要不然这车物资都要被糟蹋了。 “赶紧把他们搬下来，送到派出所去！”供销社主任安排好任务，正要离开，突然他脚步一顿，“等等，那是什么东西？” 作者：上一章忘了发红包，这章补上吧~留言前20的小可爱，都有红包哦~~ 第32章 32 卡车驾驶室里，顾瑾玉正在教小娃娃说话：“我是姐姐, 顾瑾玉, 你是弟弟，狼弟弟。” 小娃娃张了张嘴巴, 清脆的嗓音还带着奶气：“姐姐，顾, 顾锦鲤！” “不是锦鲤，是瑾玉。”顾瑾玉掰开小娃娃的嘴巴, 检查他的舌头, 看是不是分叉了。 她之前听奶奶说, 话说不明白就是舌头分叉了。 “狼弟弟，舌头没分叉, 是好的。”见小娃娃的舌头是好的，顾瑾玉松了口气。她继续教, “是瑾玉, 不是锦鲤。” 小娃娃歪着脑袋, 用又黑又亮的眼眸看着她, 眼里似乎带着笑意：“瑾玉，顾瑾玉。” “狼弟弟, 真棒！”顾瑾玉在小娃娃脸上亲了一口，笑眯眯地夸他，“狼弟弟最乖。” -- 第42页 “姐姐，最乖。”小娃娃有样学样，他刚想在顾瑾玉脸上亲一口, 突然动作一顿，往卡车后面看去。 “呜……呜呜……”一道低声呜咽从后面传进他耳朵里，他仔细一听，“呜呜呜？” 车里有狼？小娃娃眼睛一亮，他靠近打开的车窗，就想从上面翻下去。 顾瑾玉赶紧拉住他：“狼弟弟，要开门，才能下去。” 她见大人都是打开大车的门，然后跳下去。她把步骤跟小娃娃一说，两个孩子也没求助大人，直接打开车门，倒着爬下去。 “呜呜呜……”卡车里，一只银白色小狼正藏在篷布后面，用警惕的目光和人类对视。 它身体和面部呈银白色，只脖子那儿围着一圈黑色，像是带了一条围巾。它体型不大，体长不到一米，又善于隐藏，蹲在角落里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这是什么动物？看起来有点像……” 供销社主任想说像“狼”，就被顾春来把话头接了过去：“哦哈哈，这是狼狗，是我家养的狼狗！” “郝主任，你可别小看它，今天要不是它招来狼亲戚帮忙，我们还脱不了险！”顾春来不敢说这就是狼，怕这头小狼被公家抓走，但那十几个男人又确实是被狼咬伤的，他只能现编个半真半假的故事。 供销社主任叫郝东方，是个大学生。在这个初中毕业就算不错学历的年代，像他这种有文化的先进分子，是很有地位的。 要不然，以郝东方的年纪，他也坐不上省城供销社主任的位置。 供销社主任手握物资，跟各个单位的关系都处的好。只要他愿意插手顾春来被劫道这事儿，顾春来就不会吃亏。 因此，顾春来也不跟他耍心眼子，把事情从头到尾，事无巨细都跟郝东方说了一遍。 郝东方也不傻，他一听这话，就知道顾春来的打算。不过，这些劫道的都敢劫到他们供销社头上来，这事郝东方决定管。 他偏过头，和站在旁边的同事交接任务：“小刘同志，你先让大家把物资搬下来放进仓库，我陪顾同志去趟派出所，一会儿就回来。” “好的主任，老李正好在单位，要不要让他开车送你们？”小刘是个女同志，做事格外细心，怕他们带着这么多人走路不方便，就建议送他们一趟。 郝东方摇摇头，“不用，人暂时先留在车上，等会儿让派出所的同志们过来带走。” 他们单位统共就只有一辆部队淘汰下来的吉普车，老李平时宝贝的不行，连他出去开会都难以坐上老李的车，这些劫道的坏分子凭啥坐上去？ 临走之前，顾春来告诉魏淑华：“我跟郝主任去一趟派出所，你和孩子们就别跟着折腾。前面就是供销社仓库，你领着孩子逛逛。这里是咱们全省规模最大的供销社，里面啥都有，你先看好有啥需要买的。” 见魏淑华点头，他又背着众人，悄悄在她耳边说了一些内部消息：“我刚跟小刘同志说好了，让她把一些瑕疵品拿给你看看，都是不要票的，你要是看上就买。” “行，我知道了。”魏淑华也听说过“瑕疵品”，说是瑕疵，其实东西质量都是好的，就是有一点不完美。像这种不完美的商品，就算拿出去卖，也有人抢着要，哪里轮得到淘汰呢？ 这也算是单位内部的一种隐形福利，像顾冬雪的婆家，一家三口都在纺织厂上班，也能弄到所谓的“瑕疵处理品”。这些处理品不仅不要票，价钱也不贵，很受欢迎。 顾春来走后，魏淑华便返回驾驶室，刚打开车门，就听到熟悉的狼嚎声。 “嗷呜！”戴黑围巾的银白色小狼匍匐在顾瑾玉脚边，小声叫唤着，还时不时用脑袋去蹭顾瑾玉的腿，看起来既蠢又萌。 小娃娃对此十分不满，他抱住顾瑾玉，冲小狼发出凶狠的嚎叫声：“嗷！嗷嗷嗷！”这是我的姐姐，不是你的！ “呜呜……”小狼可怜巴巴地垂下脑袋，作出一副被人抛弃的悲伤模样。 小娃娃比它更狠，他直接将脑袋靠在顾瑾玉肩上，眼里含着一包泪，奶声奶气地喊道：“姐姐，瑾玉姐姐。” 顾瑾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都不知道应该安慰哪个。 看到这一幕，魏淑华：……狼族戏精真多！ 她出声打破驾驶室里尴尬的气氛：“宝宝和狼弟弟要不要跟娘一起，去逛逛供销社的仓库？” 一听“供销社”三个字，就像打开了记忆的阀门，顾瑾玉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上次在供销社见到的盛景，她舔了舔嘴唇，有点想念香喷喷的猪油糖啦！ “妈，我们要去！”她挺起胸脯，眼含期待。 小娃娃之前就听顾瑾玉提起过供销社的事，他也有些好奇。 听姐姐说，里面有许多好吃的，他也想尝尝。 说是逛仓库，其实连供销社也一起逛了。今晚拉来的大部分物资都必须整理好，给缺货的柜台补上，要是等到明天开门，那肯定是来不及的。 小刘是个体型微胖的女同志，脸蛋圆圆的，眼睛不大，笑起来却像一弯月牙。 她做事仔细，先带魏淑华去卖布料的柜台看。 “这些布料都是染色不均，有些是褪色挑丝，你先挑挑。”见没人注意这边，小刘压低声音，“这些都是好料子，价钱也不贵，你要是不缺钱，可以多囤点，送人也上档次。” -- 第43页 “谢谢你啊，刘同志。”对于小刘释放的善意，魏淑华极为感激，要是没有熟人带，她可买不到这么好的瑕疵品。 用最快的速度将家里需要的东西买齐，又买了一些性价比高的商品留着以后用。 见魏淑华识趣，不像有的人，给她占便宜还要东挑西拣，小刘很满意，对魏淑华更加真心。 魏淑华挑东西的时候，顾瑾玉也没闲着，她跟小娃娃一起把脸贴在隔壁柜台的玻璃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里面的商品。 “妈！”见魏淑华不忙，顾瑾玉拉拉她的衣角，指着玻璃柜里摆放的一块粉色布料，上面绣着繁花和蝴蝶，“好看，你做的，更好看！”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展开一看，上面正好也绣着类似的图案。 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吓一跳。 没有手帕上的绣花对比，玻璃柜里放着展示的那对枕巾已经很秀丽，但现在一对比，一眼就能看出区别。 “淑华姐，这手帕是你自己做的吗？”小刘面色惊诧，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焦急。 手帕上的绣花无论从构图、线条、配色以及针脚来看，远胜于展示柜里的枕巾。要知道那对枕巾的价格可是16元，相当于她半个月工资呢！ 魏淑华不明白小刘为何这样惊讶，按理说，小刘身在省城，应该见识过很多不凡的绣品。像她闺女手里这张手帕，因家里针线并不丰富，她也只是随意绣了一个样式，并不出彩，甚至只能算粗糙。 “是啊，这都是我没事的时候随便做的，也不费什么功夫。”见小刘的眼睛都快黏到手帕上了，魏淑华思考了几秒，用试探的语气说道，“你要是不嫌弃，我这还有没用过的，正好送给你。” 她一直保持着上一世的习惯，身上常备手帕。只是因条件所限，她现在做的手帕也不可能像上辈子那样精美。 她一般只在手帕上绣花鸟鱼虫，颜色鲜艳明亮，孩子也喜欢。 她拿出自己带着备用的那条手帕，上面绣的是喜上眉梢，配色简单又喜庆，正符合她现在的身份。 “送，送给我？”小刘不敢置信地看着魏淑华，她擦了擦手，接过手帕，看着上面精致的绣花，她摇了摇头，“不，不行的，我不能白要。” “淑华姐，我也不瞒你，再过俩月我要跟对象结婚，最近就在置办家什。像床单被罩这种要用一辈子的东西，我想买个好的。”她拿着手帕，表情有点犹豫，最后还是厚着脸皮，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像柜台里放的这套枕巾，一对就要16块钱，这还不是最贵的。被套就更不用说了，随便一套就要好几十呢，真丝的更贵。淑华姐，你要是有时间，我能不能请你帮我做一套被面？” 她没在这里提手工费的事，以免被人听到。 魏淑华还当她要说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呢，没想到只是请她帮忙做被面。 她爽快答应：“可以，没问题，你准备好布料，再把尺寸和要求告诉我就行。” “谢谢你，淑华姐，真的太感谢你！”小刘欣喜若狂地握住魏淑华的手，她压根儿就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得偿所愿的小刘把压箱底的好货都拿给魏淑华挑，又自掏腰包给两个孩子称了半斤猪油糖。 小娃娃含着甜滋滋的糖块，凑近顾瑾玉，小声问：“嗷呜？”她们在笑什么？ 作为一个生活在山谷、完全按照幼崽教育长大的小娃娃，他完全无法理解小刘对着一块布爱不释手的行为。 顾瑾玉一边替他擦着嘴角留下的糖水，一边解释：“那是花花，好看。” “应该，还能换钱。”顾瑾玉不太确定地说，“换，比鸡蛋更多的钱？” 她和小娃娃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转身，走向魏淑华。 为了赚钱，两个小娃娃决定，他们也要学做花。 “妈，我和狼弟弟，也想学做花花。”顾瑾玉指着手帕上的绣花，一脸急切模样，“我们，想学！” 魏淑华没想到她闺女竟然对绣花感兴趣，更让她震惊的是，小娃娃竟然也有这个想法！ “可以吗？”顾瑾玉问。 “可以嘛！”小娃娃问。 魏淑华：……这究竟是她教的好，还是两个孩子天性使然？ 不明真相的魏淑华欣慰地笑了，她摸摸两个娃娃的脑袋：“当然可以。不过学绣花很苦很累，也很枯燥，你们能不能坚持呢？” 她说这话也不是真的要孩子们现在就作出保证，只是为了让他们形成一种习惯，在没想好的情况下，不能随便作出任何决定。 两个孩子点头如捣蒜：“能坚持！” 顾瑾玉心想：赚钱这件事怎么可能不坚持呢？赚不到钱，她拿什么来养狼弟弟？ 小娃娃心想：他要绣花换钱，他要捡鸡蛋换钱，他要换好多好多的钱，都给姐姐花！ 魏淑华实在太骄傲了！这就是她的孩子啊，多么懂事，多么优秀！ 等顾春来办完事回到卡车时，就发现他媳妇和孩子们正规规矩矩坐着，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戳。 他坐上驾驶座，往旁边一看，顿时乐了：“这是在干啥？” 是在缝衣服？ “爸爸，我们在学，绣花！”顾瑾玉骄傲地回答，她真是越来越能干啦，既能捡鸡蛋，又能绣花。 -- 第44页 顾春来以为这是小孩子闹着玩的，也没当真，不过他还是对两个孩子的行为表示肯定：“你们真厉害！” 说完又加了一句：“要好好学习。” “嗯嗯！”两个孩子头也不抬，继续用针在布头上戳洞洞。 “事情进展怎么样，还顺利吗？”魏淑华放下针线，拿出刚买的药水和酒精，准备替顾春来上药。 顾春来的脸没之前那么肿了，但仍能看出被打过。说实话，干他们这行的，经常遇上劫道的，打架受伤是不可避免的事。 他自己不怎么在意，魏淑华却不能睁眼看着。更何况顾春来身上的伤，大部分都是为她挡棍挡的。 顾春来闭着眼睛，任由魏淑华替自己上药，他沉声说道：“这事有点复杂，十几个人说的都不一样。” 除了少数几个人，其他人都以为他们这是出来劫道，抢钱抢粮食。 可这话明显站不住脚，临江县粮食产量不高，除了供应本县，剩下的才会统一运往其他省市。更何况，现在公粮还没收完，也不可能单独派一辆车往省城运送公粮。 他们想要抢粮食，难道不会提前搞清楚情况？ 这事明显就是有预谋、有针对性的，但真相没有查出来之前，就算他有怀疑对象，也不可能私自报复。 “他们的目标是我。”魏淑华动作很稳，语气也很平和，“如果他们的计划成功，会对我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和毁灭性的打击，但是对你，却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她冷静地分析：“任何计划都有目的，任何目的都有受益人。而这件事的受益人是谁？”当然是想要取而代之的人。 只是魏淑华不太理解，能够布置这样一个大局的人，条件和背景应该不会太差，对方究竟为何想要……取代她的位置？ 她怀疑王秋霞，却也疑惑，王秋霞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真的只是为了干掉她，然后成功嫁给顾春来？ 在小高桥大队，顾春来固然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但对于条件很好的城里人来说，他只能泯然众人矣。 王秋霞一看就是家境优越的女性，她对顾春来似乎有种近乎魔障的执念。这种执念，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嗷！”就在这时，小娃娃突然叫了一声，他抬头看向顾春来和魏淑华，磕磕巴巴地说，“姐姐，爪！” 他伸出手，作势要抓顾瑾玉，“跑！” 尽管小娃娃以为他的表达足够清楚，可无论是顾春来还是魏淑华，都没有听懂。 顾瑾玉想替他说，却被他阻止。 魏淑华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别急，慢慢说。” “嗷！”小娃娃嘟着嘴巴，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表达，他扔掉布头，双手抱起顾瑾玉，然后往旁边挪，“爪，姐姐，跑，狼弟弟，跟！” 他把顾瑾玉放在中间位置，自己又退回去，四肢着地，作出狂奔的姿势。 “你是说，有人抓住姐姐，往前面跑，你追上去了，对吗？”魏淑华好歹是母狼指定的狼崽子老师，在小娃娃又演又说的努力下，很快理解他的意思。“乖孩子，我知道了。” 她摸摸小娃娃的脑袋，对这个孩子从最初的惊奇到如今的疼爱，她发誓会像对待自家闺女一样对待这个孩子，视他如亲生，教他道理，伴他长大。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春来，这件事不止一方人参与，还有其他人。”她低头思忖，将每一条线索连起来，串成一条线。 她刚想到什么，就听见闺女的声音。 “坏舅舅！” 作者：本来今天要持续万更的，但金鱼问过朋友，说是上夹子前最好不要万更，让下了夹子再继续万更~ 本文将于双十一当天上收藏夹，排名位置按照千字收益计算，如果方便，请小可爱们暂时不要养文哦，谢谢大家~~ 双十一后，继续万更~ 今天继续发红包，前20名小可爱将获得评论红包~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97657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青青梧桐 10瓶；一树梨花 5瓶；荷塘花开 4瓶； 晴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33 “好像是，坏舅舅抓我。”见小娃娃表达完了, 顾瑾玉才开口说话, “他和，他和……”另外还有个女人, 她不认识。 当时天色很暗，顾瑾玉也没看清抱走她的人是谁, 她以为那些坏人都是一伙的。直到刚才小娃娃做示范的时候，她才突然想起来, 那个人好像是坏舅舅。 “魏忠华？”顾春来和魏淑华对视一眼, 竟然是他？ 如果这件事魏忠华也参与进来, 那很多事情也就能够说得通了。 昨天李胜利找上魏淑华，让她回娘家说一下, 必须马上约束魏珠的不当行为，当天她就跟顾春来一起去了魏家大队。 可去的时候才发现, 孙淑英带着男人孩子回了娘家, 具体啥时候回来, 这一家三口也没跟魏继礼和孙氏说。 本来魏忠华就是为了那套青瓦房才过继给魏继礼当儿子, 这对名义上的父子关系并不亲近。除了有便宜可占的时候，魏忠华才会在魏继礼和孙氏面前晃, 其他时候他也不乐意搭理那两个老的。 当事人不在家，魏淑华和顾春来只能作罢。 -- 第45页 “春来，我们啥时候回去？”魏淑华问。 她不想再等了，魏忠华这个人必须尽快解决！ 顾春来拍拍她的肩膀，又将两个孩子抱过来, 这才说：“等明天再看情况，主要是看派出所那边安排。要是没什么事，我们明天就走。你们呢，想不想在省城逛逛？” 最后那句是问的两个孩子，小娃娃啥也不懂，他没办法发表意见，倒是顾瑾玉捏着衣角，翘首以待看着她爸。 “闺女，你想去哪儿玩啊？”公园？动物园？还是电影院？ 他哪里知道，顾瑾玉以前连门都没出过，哪里听说过这些地方？ “爸爸，你知道，哪里可以，用鸡蛋换钱吗？”顾瑾玉和小娃娃已经捡了一篮子鸡蛋，今天晚上还可以再捡一点，就等着换成钱啦！ 顾春来：……他闺女咋就一直惦记这事儿呢？ 看着顾瑾玉澄澈而明亮的眼睛，里面尽是对他这个老父亲全心全意的期待和信任，顾春来的心顿时软成一团泥。 “可以拿去收购站换钱。”还能私底下跟人换粮换票，或者拿去黑市卖。 当然，后面这两种办法是不允许的，有极大风险，他也不会告诉顾瑾玉。 他往某个方向指了指：“闺女，看到了吗，那里就有一个副食收购站。像鸡蛋、猪肉、鸡鸭鱼虾、水果、菌子这些东西，由副食收购站统一收购。” “爸爸明天带你去看，等你看明白了，以后也能跟狼弟弟一起去收购站卖东西。” 两个孩子一听，顿时大喜过望。 太好了！明天就可以换到钱啦！ 见两个孩子又凑到一起嘀嘀咕咕，顾春来把单位开的介绍信、身份证明、结婚证以及工作证明拿出来，准备去附近的招待所订房间。 像平时他在外面跑车时，基本上是不会住招待所的，就在车上对付一晚。但今天不行，他可不想让媳妇孩子跟着遭罪。 供销社旁边就有供销招待所，三层红砖小楼，价钱也合理，住一晚三块八毛钱。房间不大，十来平米的空间里，摆着两张单人床，床头的柜子上有铁皮暖壶，可以去楼下开水房免费打开水。 招待所提供餐食，顾春来拿着饭盒和省内通用粮票，去食堂打了点稀饭。今天的晚饭是在车上吃的干粮，这会儿虽然还不饿，但喝点热的总归有好处。 喝完热粥，顾瑾玉和小娃娃齐齐表示要下楼去玩。招待所楼下有棵上了年头的银杏树，现在正是掉叶子的季节，地上铺满了黄色的银杏叶子，被路灯照着，如同被晕染过的山水画，景色美不胜收。 现在天色已晚，尽管招待所外面有路灯照着，也不比白天看的清楚，魏淑华不太同意，“宝宝，明天再看行不行？” “让他俩下去玩吧。”顾春来把窗户打开，楼下的一切尽收眼底，“我们就站在这里说话，也能看着他们。” 顾瑾玉和小娃娃其实并非想玩，只是想找个借口，回到山谷捡鸡蛋。 倒不是她想欺骗顾春来，不让他发现自己的秘密，而是先前魏淑华就教过她，不能被别人看到她变东西出来，也不能让人看到她凭空出现和消失。 “妈，我和狼弟弟，要捡鸡蛋！” 魏淑华送两个孩子下楼时，就听顾瑾玉悄悄跟她说了实情，“我们，去山谷。” 魏淑华这才反应过来，她哭笑不得地瞪了顾瑾玉一眼：“那你要怎么跟爸爸解释，你的鸡蛋从哪里来的？” 顾瑾玉想也不想地回答：“捡的！” 魏淑华：…… 小娃娃双手捂嘴，在一旁笑顾瑾玉：“嗷嗷嗷……”姐姐好笨哦！ “吵什么吵？还有没有素质？”就在这时，隔壁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一个身穿灰色列宁装的年轻女同志走了出来，她脸盘子极小，下巴尖尖，眼睛又细又长，齐肩短发梳到两边，编成辫子。 她比魏淑华高出一个头，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大两小：“这里是招待所，可不是你们乡下，吵吵闹闹像什么样？” “我们，没有吵呀！”顾瑾玉小声解释，她听得出来，这个人是在指责狼弟弟吵，可狼弟弟并没有吵啊，他笑的时候都捂住嘴巴啦！ 看着比自己高出很多的大人，顾瑾玉鼓起勇气，抬头挺胸，声音放大：“我们刚才，说话小小声，现在，才叫大声！” 魏淑华一直教她，说悄悄话的时候一定要放低声音，不然就会被别人偷听到。她很听话，每次说悄悄话都很小声的！ 而狼弟弟比她还乖，很少在外面叫唤。 高个子女人见顾瑾玉竟然反驳自己，脸色顿时一沉：“你这是什么态度？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说完不等顾瑾玉反应，她看向魏淑华，将矛头指向她：“这位同志，好好管教你家小孩！” 颠倒是非、倒打一耙的把戏魏淑华见多了，她怒极反笑：“我家孩子既懂事又乖巧，都不用我教，娘胎里就带出来了。倒是有些人，天生恶劣，父母也没教好，还喜欢跟畜生一样到处乱吠。这种人啊，我看还是回炉重造的好。” 顾瑾玉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妈，觉得她妈比奶奶还要厉害，她赶紧学习：“回炉重造！” 小娃娃也跟着念：“回炉重造！”字正腔圆，口齿清晰，一点不像之前舌头分叉的样子。 被连续讽刺三回，高个子女人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魏淑华，声音有些尖利：“你，你们……” -- 第46页 她话未说完，就被人打断：“李丽同志，你在做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前一秒还凶巴巴的高个子女人突然扬起唇角，表情瞬间柔和下来：“乔大哥，我，我有事找你。” “有什么事不能在家里说，你这样会影响我的工作！”一个男人从楼梯处走过来，他身材修长，穿着白衬衣外套藏蓝色鸡心领羊毛衫，搭配同色系长裤和黑色皮鞋。 他的声音很低，稳重中带着磁性，让人听着耳朵发痒。 见男人走过来，魏淑华退后一步。 她不想留在这看女追男的好戏，便准备带两个孩子离开。就在这时，男人突然叫住她：“同志，请留步！”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拉住魏淑华，但刚到半中央又收了回去。 “请问有什么事？我爱人就在楼上，你有事可以跟他谈！”见男人拦住自己，魏淑华暗暗皱眉，她主动提起顾春来，也是提醒男人，别想打什么坏主意。 “乔大哥，他们也不是故意的，你不用为了我……”高个子女人李丽还以为男人准备教训魏淑华，为自己出口气，她拉着男人的袖子，一副大度模样，“看她的样子，应该生活在农村，也是没受过多少教育，才会作出这样不合时宜的举动。” “什么不合时宜？”男人听的云里雾里，他叫住魏淑华，也只是因为…… 魏淑华冷笑一声，打断男人的思考，“我和我的孩子说了两句悄悄话，就被人指责‘太吵’。说起来，这位同志你偷听我们说悄悄话，还真是有些不合时宜。” “就是，偷听别人说话，是不对的！”顾瑾玉跟她妈站在统一战线，同仇敌忾。 小娃娃也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偷听，不岁！” 见两个小娃娃表情一致，男人忍俊不禁，这两个孩子也太可爱了！ 他弯下腰，想要摸摸小娃娃的脑袋，却被人躲了过去。 “你左，森，么？”小娃娃冲他龇牙咧嘴，面对偷袭者，他一向采取反击措施。但这里不是山谷，也不是森林，而是人类社会，他不能跟以前一样，冲上去撕咬对方。 他恶狠狠地瞪着男人，看在男人眼里，却像是一只还没满月的小猫咪，想要伸出小爪爪挠人，奶萌奶萌的。 “很抱歉让你产生误会，我替李丽同志向你道歉，她的行为确实不太妥当。”男人收回放在小娃娃身上的目光，他看向李丽，“李丽同志，你必须向这三位同志道歉，尤其是这两位小同志，他们年纪虽小，却比你更懂礼貌。你应该向他们学习！” “什么？让我道歉！”李丽不敢置信地望着男人，“乔，乔大哥……” 男人点点头，其实他也没想到，平时在长辈面前文静乖巧的李丽，竟然会欺负小孩，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见男人态度坚定，李丽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没关系啦！”顾瑾玉拉住魏淑华的衣角，她有点着急，怕再耽搁下去，就没时间捡鸡蛋了。 魏淑华也不想跟这两个人过多纠缠，不知道是她看错了还是怎么回事，她总觉得男人的态度有点奇怪。 直到她带着孩子在银杏树下捡了几片形态完美的叶子，她还能感觉到有一道视线时不时落在他们身上。 顾瑾玉的感觉尤为强烈， “妈，那个大人，他又在看我们。” “不过，他看我们，不难受。”顾瑾玉说出她的结论。 她拉着小娃娃的手，悄悄地问：“狼弟弟，我感觉，他是在看你。” “窝，不砍，塌！”小娃娃不屑地抬头脑袋，他才不想要别人看呢！ 由于不能去山谷捡鸡蛋，两个孩子也没什么玩耍的兴致。没过多久，顾瑾玉和小娃娃齐齐打着哈欠，俩孩子脑袋靠着脑袋，眼看就要站着睡过去。 魏淑华无奈地笑了笑，让下来接人的顾春来把孩子抱回房间。 直到银杏树下的人都离开，乔□□才拉上房间的窗帘。 他揉揉酸痛的太阳穴，快步走向门口。 门背后的三角洗漱架前有一面镜子，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怔怔出神。 第二天早晨，乔□□想再去找魏淑华问问，却得知她早已带着孩子离开招待所。 “走了？”乔□□怅然若失，他心里空荡荡的，好像缺失了什么似的。 等他一走，招待所的工作人员赶紧跑向食堂，见顾春来正在打饭，他走过去：“顾师傅，那人走了。” 顾春来拍拍他的肩膀：“行我知道了，谢谢你啊小王，你真是个好同志。” 小王扬起下巴，表情骄傲：“为人民服务！” 走出食堂，顾春来硬塞了一个大包子给小王，不允许他拒绝：“人民感谢你！” 在招待所吃完早饭，顾春来才带着一家人离开。供销社小刘早早把布料带了过来，就连针线也备齐了。她给魏淑华的手工费是50元，听起来挺贵，但她要做的东西不少，说起来还是她占了大便宜。 接下来的时间，一家人就在附近逛了逛，着重逛了副食品收购站，给两个孩子普及一些常识。 见时间差不多了，顾春来才开车载着从省城装的货，返回临江县。 回去的路上一帆风顺，但因出发时间晚，到达县城的时候也已经天黑。 又在狭窄的宿舍挤了一晚，第二天天还没亮，顾春来骑着借来的自行车，载着一家人回到小高桥四队。 -- 第47页 刚到家门口，就听到对门李春花的大嗓门：“树枝嫂子！快出来啊！魏家大队来了好多人！” 作者：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愛做夢的秋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34 “呀，春来？你在家啊！”看到站在门口的顾春来, 李春花一拍大腿, “快快快，春来, 你赶紧进去，把门锁上。我去喊队长！” 听到这话, 顾春来有点懵，他问：“春花婶, 这是咋回事啊？” “哎哟你可别磨蹭了, 你媳妇娘家那边来了好多人, 个个手里都拿着扁担，这也不像走亲戚的架势啊！”李春花一把将人推进去, 转身就往李胜利家跑。 魏家大队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大队，他们拿着扁担气势汹汹冲向小高桥四队, 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顾春来将自行车推进院子里, 先一步进门的魏淑华问他：“我听到春花婶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吗？” “她说魏家大队来了一群人, 像是上咱家找茬的。”顾春来觉得奇怪，他“嘶”了一声, 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魏淑华知道他这是顾及着她，毕竟魏家那边是她娘家。可她对魏家大队却没什么好感，“他们来做什么？” 就算找茬，也该是她和顾春来去魏家大队，怎么反倒他们先找了过来？ “暂时还不清楚, 总归不是啥好事。”顾春来摇摇头，他往堂屋里看了看，问，“妈没在家？” “家里的背篓也不见了，她应该是上山采菌子去了。”魏淑华和他一起将从省城带回来的东西搬进屋，一股脑全锁进柜子里。又嘱咐顾瑾玉和小娃娃，让俩孩子就在屋子里好好待着，暂时别出门。 两个小孩齐齐点头，顾瑾玉看着围在她脚边转悠的小狼，问顾春来：“爸爸，能不能，不要送走小狼？” 顾春来有点迟疑，这只戴着黑围脖的银白小狼应该是太过贪玩，才会偷偷溜上他的车。原本他昨天路过事发地点时，就想把小狼放走，让它自己回家。 可这只狼也不知是真蠢还是假蠢，它就呆呆蹲坐在路边，眼神茫然，像是找不到路的孩子。 无奈之下，他只好把小狼带回小高桥四队，之后再想办法将它送走。 不是顾春来心狠，容不下小狼，而是小狼跟小娃娃 的情况不一样。人家也是有父有母的狼崽子，不是他想养就能养。 自从被一群狼救过，顾春来就没办法把狼当成畜生看待。他会替小狼考虑，也在情理之中。 “爸爸，我跟狼弟弟，养小狼，我们很快就有钱啦！”见顾春来没反应，顾瑾玉赶紧作出保证。 小娃娃本想反驳，他的钱全部都给姐姐花，怎么能给小狼呢？ 这样想着，小娃娃低头瞪了小狼一眼。 小狼一点也不在意小娃娃的冷脸，厚着脸皮挨了过来，将脑袋搭在他的鞋子上，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嗷呜呜呜呜……”哥哥！ 它又看向正极力为它争取好处的顾瑾玉，“嗷呜……”姐姐！ 听听这都什么调调？软趴趴的一点气势都没有！小娃娃用鄙视的目光盯着小狼，却说不出不养小狼的话了。 算啦算啦，看小狼又蠢又软弱的样子，放回去估计很快就要饿死啦。养着吧，大不了以后带它一起去捡鸡蛋，让它帮忙叼竹篮子。 想通后的小娃娃立马跟顾瑾玉统一战线，见两个孩子坚持，顾春来只好同意。 他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门外传来“嘭嘭嘭嘭”的敲门声，那动静，好似要将门板拍烂。 “顾春来！顾春来家的！赶紧给我出来！” 听到这个苍老却又中气十足的声音，顾瑾玉和小娃娃都很好奇，两人扒着堂屋的木门，伸着脑袋往外看。 “爸爸有点事要忙，你跟狼弟弟乖乖在家，不要出来。”顾春来拿了两块猪油糖，一个孩子塞了一个，出去的时候又把堂屋门给带上，这才走出院子，打开院门。 门口乌泱泱围了一群人，站在最前头的是魏家大队队长魏光荣，他身边围着一男一女，分别是魏忠华的亲爹魏光辉和亲娘蒋大花。 这三个人虎视眈眈盯着顾家的门，见顾春来出来，蒋大花立马冲上来，就想揪他的衣领子。 见顾春来躲开，蒋大花一巴掌拍在门上，高声叫嚷：“好你个顾春来！你欺负人都敢欺负到我们魏家闺女身上！” “当初你跟淑华结婚的时候说得好听，说你会一心一意对待淑华。这才几年功夫，你就搞出这种脏事儿，淑华愿意忍着你，咱们可不愿意！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淑华是从咱们魏家大队走出去的，她就永远都是咱们大队的人，你要是敢欺负她，也得看看她兄弟们同不同意！” 她话音一落，站在她身后的青壮年齐齐拿起扁担，面露凶光，看起来很是唬人。 顾春来的眉头狠狠皱起，不太明白魏家大队这是在闹哪出，他看向魏光荣，这个在魏家大队拥有绝对话语权的队长，问：“大伯，你们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做啥脏事儿了，他自己咋不知道？ “春来，我对你太失望了！”见顾春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魏光荣摇摇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芒，“你说，你是不是从外头带了一个野孩子回来？” -- 第48页 什么野孩……顾春来眼睛一眯，顿时恍然大悟，原来真有误会。 他连忙解释：“大伯，你们误会了，那不是……不是我的孩子，他是我在外头捡到的孤儿，是我收养的孩子！” 当然，话是这么说，顾春来心里也在琢磨，魏家大队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肯定不可能像蒋大花说的那样，是为魏淑华撑场子。别说他没做对不起魏淑华的事，就算真做了，这些人也不见得管她的闲事儿。 他眼神一闪，面上却带着爽朗笑容。 这时，魏淑华也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用信任的目光看向顾春来，含笑说：“□□这事，我也是同意的。” “我不同意！”说这话的不是魏光荣也不是蒋大花，而是蒋大花的男人魏光辉。 魏光辉是魏光荣的堂弟，跟身材高大的堂哥不一样，他长得又瘦又小，跟耗子似的，贼眉鼠眼。 他双手背在身后，一副城里大干部派头，“春来你没儿子，也不用到外头抱孩子养啊！谁知道这野孩子最后养不养的熟，别养出一头白眼狼来！” “还有你，身为魏家的女儿，你真是丢尽了咱们魏家的脸！”他用不屑地看着魏淑华，对这个生不出儿子的魏家女极看不上眼，“你没能替春来生个儿子，让他断了根绝了种，这是你的罪孽。春来没跟你离婚，那是他大度，你却不知道替他着想！” “就是！你生不出儿子，咱们魏家多的是，随便从家里抱一个过来，那是亲上加亲，也养得熟！等他长大了，还不得好好孝敬你们两口子啊！”说到这里，蒋大花也有点得意，她可是替魏家生了五个儿子的功臣！ 要不然，当初魏继礼要过继孩子，也轮不到她儿子啊！ 为了魏继礼那绝户头的砖瓦房，她都能把儿子过继出去。更别说顾春来在城里头还有工作，做的还是汽车司机！ 这样一份连城里人都很眼红的工作，怎么能让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孩子继承呢？他顾春来没儿子，魏家大队可有的是儿子啊！ 听到这话，顾春来差点气笑了，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不要脸的人家！ 魏家大队虽说风评不好，但他们大队姓魏的人多，轻易没人敢惹。这会儿惹到顾春来头上，他还真不乐意忍着！ “幺叔幺婶，你们说这话我可不爱听！啥叫我没儿子，啥叫淑华生不出儿子？淑华要是生不出，那我闺女咋来的？”顾春来冷冷地扫了蒋大花一眼，“幺婶，你也是有女儿的人，这话以后还是少说，小心女儿嫁不出去。” “哎哟喂！没天理了啊！”听到顾春来这疑似诅咒的话，蒋大花立马不乐意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跟泼妇似的大喊大叫，“我这都是为了谁啊，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顾春来……” “这我可用不着！”顾春来打断蒋大花，他环视一周，对上魏光荣极不赞同的目光。 他也没在意，依旧笑着说：“别说我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就算没有，我也不会从魏家过继儿子。”当他跟这些重男轻女的老封建一样啊，他可是有闺女的人！ “淑华你说是不是？”他又问魏淑华。 魏淑华淡淡一笑，点头附和：“我和你想的一样。” 虽说跟这里的人比起来，她才算是真正的老封建，但她可没有重男轻女的落后思想。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无时无刻不在学习这个时代的先进思想，“妇女能顶半边天”、“男女平等”、“同工同酬”这样的口号，她接受的比谁都快。 见这两人油盐不进，还敢公然顶撞长辈，魏光荣气得火冒三丈，他深吸了两口气，冷着脸说：“看在你是小辈的份上，我们也不跟你计较。” “我现在给你提个建议，把那个野孩子送走。也不是让你扔掉他，就是送给更需要的人家。”魏光荣态度强硬，他不像是在提意见，倒像是在逼迫顾春来。 但他压根儿就没这个自觉，毕竟魏家大队一向是他的一言堂，他做惯了主，也不觉得自己这样不对。 “不行！”顾春来和魏淑华异口同声地回答。 不仅他们夫妻两个不同意，顾瑾玉也不同意啊！ 房间里，顾瑾玉和小娃娃、小狼都踩在板凳上，三个脑袋凑到一块儿，透过窗户往外看。 大人们说的话，前面的顾瑾玉也没理解到意思，但后面这话她却听懂了。那个长得好可怕的爷爷，他居然让她爸妈扔掉狼弟弟！ 她好生气，连眼睛都红了。她抱住小娃娃，大声说：“狼弟弟，我们是一家人，不会把你送走。” 就在这时，一个轻微的“嘎吱”声响起，堂屋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条缝，一个圆溜溜的脑袋从外面伸进来。 见堂屋没人，外面的人干脆推开门挤了进来。 顾瑾玉和小娃娃听到动静，连忙跑出来一看，就看到一个皮肤很黑的小胖子正在堂屋翻东西。 沈树枝是个吝啬性子，但凡能入口的东西，都会被她锁进柜子里，就怕被不要脸的魏忠华偷偷摸去。 这会儿小胖子就算把堂屋翻出一朵花，也找不到一样能吃的东西。 小胖子叫魏满仓，是魏光荣最小的孙子，因此很受宠爱。 他昨天就听人说过，自己很快就要过继到这户人家，给顾家当儿子。到时候，顾家的大瓦房、城里的好工作、还有顾家的钱票，就都是他的了。 -- 第49页 魏满仓年纪还小，不明白大瓦房和好工作的重要性，但他问过他奶奶了，顾家有很多很多好吃的，比他家还多！ 刚才他趁大人不注意，偷偷从墙角边的狗洞里爬进来，就想进屋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有很多好吃的。 看到这个陌生小孩，顾瑾玉疑惑地问：“你是谁呀，为什么到我家来？” 魏满仓扭头一看，正对上一块方方正正的猪油糖。 “糖！糖！是我的！我的糖！”他像小炮仗一样冲过来，伸手就抢顾瑾玉手里捏着的猪油糖，“这是我的糖，快给我！” 顾瑾玉一把拍开他的手，“这是我妈买的，你不乖，不给你。” 魏满仓深受家庭影响，不把女娃娃当人看，见顾瑾玉反抗，他暴跳如雷：“死丫头片子，快把糖给我！” “我奶说了，很快我就是你爸的儿子，这家里的一切都是我的。你个丫头片子也配吃糖？快给我！要不等我成了这家的儿子，就叫他们把你丢掉，让你连饭都没得吃……嗷！” 魏满仓狠话还没放完，就被人挠了一爪子。 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见一个比他还矮半个头的小娃娃突然跳起来，一脚踢到他肚子上。 “啊……好痛啊！”魏满仓捂着肚子，痛得眼泪鼻涕一起流，“哇！你敢打我，我让奶奶打死你！打死你这个野孩子！哇哇哇！” “哼！”小娃娃鄙夷地看着魏满仓，见他还在放狠话，干脆扑上去，将他按在地上打。 “啊啊啊……哇！奶奶！奶奶救我啊！”魏满仓哭得惊天动地，哭声很快传到外头，被他奶奶张莲香听见。 张莲香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她皮肤白皙，五官标致，嘴巴稍微有点大，却别有韵味。她原先是个寡妇，后来带着儿子嫁给丧妻的魏光荣，因她手段了得，魏光荣视她儿子如亲生。 说起来，魏满仓也不是魏光荣的亲孙子。 听到熟悉的哭喊声，躲在人群背后的张莲香赶紧走出来，她推了推挡在门口的魏淑华：“是满仓的声音，是满仓在喊我！快，让我进去看看！” 魏淑华才不惯着张莲香，她笑呵呵地问：“大娘，你肯定是听错了。我们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家满仓啥时候进去的，我们咋没看到？” “奶奶！救我啊！快来救我！我要被打死了啊！”这时，屋里传来更加凄厉的喊叫声，让张莲香心急如焚。 她转过身，猛地扑到魏光荣身上，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说掉就掉，“当家的，咱孙子都被人欺负了，你快想想办法呀！” “春来家的，你就是这样对待娘家亲戚的？”魏光荣现在对魏淑华极为不喜，这人以前还顾着娘家，现在却是一点不顾了，真是一条白眼狼！ 魏淑华早就打算跟魏家大队这帮人撕破脸皮，只是先前有所顾忌，现在却是顾不上了。 她沉默不语，只暗暗计算李春花离开的时间，以及李胜利带人过来支援所需要的时间。 见此，魏光荣也不磨蹭，他示意魏家大队的青壮年上前，“赶紧进去看看，是不是满仓被人欺负了！” “大伯，你这是要硬闯我家？”顾春来扬起嘴角，眼里却毫无笑意。 被小辈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魏光荣怒不可遏：“我今天还真要闯！” “哎哟哎哟！不得了了喂！你魏大队长好大威风，带着这么多人来欺负我们小高桥的队员。”伴随着这道抑扬顿挫的女高音，李春花领着小高桥四队的青壮年们风风火火赶来。 被别的大队看了笑话，魏光荣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他恼羞成怒，指着顾春来骂：“你怎么不分亲疏？我们自家人谈自家事，哪能让外人知道？” “我呸！”李春花走到魏光荣面前，双手叉腰，声若洪钟，“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跟春来八竿子打不着干系，算什么自家人？” “顾春来，你也是这个意思？”见顾春来不说话，相当于默认李春花的说辞，魏光荣怒极反笑，“好！好！好！既然你不认我们这些亲戚，那就让魏继礼他们一家滚出魏家大队！” 第35章 断绝关系 在解放前，魏家大队还不叫魏家大队, 叫魏家村。魏光荣他爹是魏家村村长, 也是魏家族长。 对于一个宗族来说，族长有权利将族人除族。当然, 那时候族长的权利并没有魏光荣这么大，他能拥有今天的地位, 还是靠他大儿子。 “我刚才说的事，你可以考虑一下。春来, 你现在是城里人, 眼光要放远一点, 不要盯着自家一亩三分地。”魏光荣自觉抓住了顾春来和魏淑华的软肋，对夫妻二人软硬兼施, “我是你们大伯，难道还会害你们？” 李春花和四队众人刚刚才到, 不知道魏光荣说的是啥事。但他们本来目的也不是为了喧宾夺主, 只是给顾春来和魏淑华撑场子, 因此并不发表意见。 见顾春来没有反驳自己, 魏光荣心中一喜，看着自家婆娘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 他又说：“我家满仓是个好孩子，就是有点皮，也不晓得他怎么跑进去的，跟你家娃娃闹了矛盾。” “淑华，你进去把满仓领出来吧。这娃儿哭声这么大, 可别吓到咱闺女。”顾春来不想让魏家大队的人闯进自家，他更不想让那个不知从哪溜进去的魏满仓待在里头。 魏淑华进去没两分钟，就拉着一个顾春来从没见过的小孩出来，应该就是魏满仓。 -- 第50页 魏满仓在顾家受了欺负，心里正憋着一股气，见魏淑华把自己解救出来，顿时又恢复本性。 “你快点打他，打死那个野孩子！听到没？”他边走边用脚踢魏淑华，又伸手去扯她的衣服，任性又凶狠，“你快点去啊！你要是不去，我就不给你当儿子了，让你男人绝户，让他把你休了！” “你再说一句试试？信不信我再把你放回去？”魏淑华脚步一顿，她不愿用手段对付一个几岁的娃娃，但也对魏满仓充满厌恶。 张莲香的教育实在太失败，就算她小心思再多，也不该在孩子面前频繁提及。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男孩，只会成为满肚子坏水却没有与之匹配能力的炮灰。 这样的炮灰，她上辈子在皇宫里见过不少。 果然，被魏淑华出言威胁，魏满仓狠狠打了个摆子，噤若寒蝉。 魏淑华站在院门口，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对魏满仓说：“另外我要告诉你，你有父有母，不可能给我当儿子。女儿就是我的宝贝，哪怕只有她一个孩子，我也不会让别人当我的儿子。” “呜呜呜奶奶……”看到张莲香，魏满仓放声大哭，他扑进奶奶怀里，委屈地问，“她说不要我当儿子，那我以后是不是吃不到她家的东西了？猪油糖好香啊，奶奶我也要吃！” 见自家乖孙子脸上有几块红印子，张莲香气得不行，她越过魏淑华看向院子里，正好对上顾瑾玉和小娃娃同仇敌忾的目光。 她脑子一抽，口不择言：“果然是野孩子，就是不懂规矩，这么小就开始打人，以后还了得？” 听到骂狼弟弟的话，顾瑾玉既难过又愤怒，恨不得冲上去跟张莲香讲理。但她牢记爸爸的话，不能走出门，她就站在院子里，大声控诉：“是他先动手，他不乖！狼弟弟帮我，狼弟弟最乖！” “妈，他翻家里东西，还要抢我们的糖，他才不懂规矩，对不对？”顾瑾玉仰着脑袋，问魏淑华，“他没有人教，才会不懂规矩，他才是野孩子，对不对？” 听着自家闺女的童言稚语，魏淑华险些笑出声。 见张莲香脸都气黑了，她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回答：“对，狼弟弟有人教，他是我们家孩子。不经人同意就进入别人家里，还翻抢别人家东西，这种是没人教的孩子，是野孩子。” 魏淑华刚说完，对面就传来震耳欲聋的哭声：“哇……我不是野孩子！哇哇哇……” 见魏淑华丝毫不给自己留面子，张莲香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莲香！”魏光荣抱着妻子，对魏淑华怒目以示，“果然是个白眼狼，你大娘到底哪点对不住你，你要这样害她？” “光辉，你马上回趟大队，把魏继礼两口子叫过来！”他倒要看看，等魏继礼来了，顾春来和魏淑华还能不能像现在这么硬气！ 既然决定跟魏家大队扯破脸皮，魏淑华也不想跟他们做表面功夫。她不愿招待这帮人，对于无条件帮忙的四队众人却不能不理。 她把从省城买回来的奶糖拿出来，每人分了一颗，又狠心冲了好几碗红糖水，让大家甜甜嘴巴润润喉咙。 杨莲花接过两碗就不要了，“春来媳妇，你不用这么客气。这红糖水可是好东西，哪能倒这么多呢？留两碗就够了，男同志喝一碗，女同志喝一碗，其他拿回去！” 魏淑华将剩下的几碗分给其他人，笑着说：“已经倒出来了，收不回去！” “哎哟！这味道可真甜！”李春花喝了一大口，又递给胖婶，她双手一拍，笑哈哈接话，“春来，这是不是叫那什么，水难回？” “不懂就别乱开口，啥水难回？”李春花的男人顾大海瞪了她一眼，“人家那叫‘覆水难收’！” 顾大海一个连书都没读过的文盲突然说出这么有水平的话，让大家刮目相看。 有人就打趣他：“真是看不出来啊，大海叔，你这文化水平，就算进城当工人也使得！” “也不算啥，都是卫民的功劳。”顾大海有些得意，有个当兵的儿子，他连文化水平都提高了。 他儿子可是军人，这年头当兵多光荣啊，他可不能丢儿子的脸。 见自家八百年都打不出一个屁的男人突然卖弄文化，李春花刚想跟着取笑，却突然脑筋一转，明白顾大海的打算。 她改变主意，跟男人一起吹捧儿子。 小高桥四队这边有说有笑，其乐融融；魏家大队这边却是愁云惨淡，死气沉沉。 那可是奶糖啊，对他们大部分人而言就是奢侈品一样的存在，他们也想吃。 顾家果然有钱，连奶糖这么金贵的食物都能拿来招待乡邻，要是真能过继个孩子到他家，继承顾家财产，以后可不得天天奶糖、顿顿红糖水吗？ 这事其他人不敢想，魏光辉和蒋大花却敢想，毕竟他们已经有过成功案例，当然敢想敢做。 “大哥，既然春来看不上满仓，要不就换个人？”魏光辉凑近魏光荣，悄悄在他耳边提议，“反正咱们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只要这事能办成，谁的孩子过继给顾家，还不都一样吗？” 一样个屁！既然都一样，以前咋没见魏忠华把魏淑华塞给他的东西拿出来孝敬孝敬他这个大伯呢？ 魏光荣面上不显，心里却很不舒服，觉得这个堂弟太自私了，只想着把好处往自家扒拉。 -- 第51页 他瞥了魏光辉一眼，语气淡淡：“我看他是哪个都不想要，铁了心要留下那个野孩子。” “他敢！他要是敢不答应咱，那就把他老丈人一家撵走！到时候他还得白养两个老的，看他乐意不乐意？”魏光辉可不相信，会有哪个男人愿意白白养着媳妇娘家，换他他能打死这败家媳妇。 当然，话是这么说，他们也不可能真的把魏继礼一家撵走。但顾春来要是敢死犟下去，那他老丈人一家在魏家大队的日子可就难过了，不比被撵走好多少。 关于这个问题，顾春来也在和魏淑华商量：“我的想法是，要不就把爸妈的户口迁过来，让他们在咱们四队安家，到时候就在这附近起个房子，咱们也方便照顾。” 魏淑华万万没想到，顾春来的打算竟然这样……合她心意！她其实也是这样打算，但这事却不好操作。 自古以来，除了入赘的男人，很少有男性愿意跟岳父母住在一堆。当然，女方势力远远高出男方的另说。 正是因为知道这点，她才有些犹豫：“春来，这样会不会……” “没啥会不会的，不会！”顾春来语气认真，斩钉截铁，“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看，就算没有儿子，也能老有所依！往后，我们给爸妈养老。” 他这番话不仅表明对岳父母的态度，还有对她的态度。 他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即使以后他们夫妻二人也没儿子，这也没啥大不了的。没儿子咋了，他有闺女！ 当然，他也没想过要给闺女增加压力和负担。关于养老这事，他完全可以自己解决。 “春来，你……谢谢你！”魏淑华眨了眨眼睛，不知怎地，她突然有些想哭。 “淑华，我们是夫妻，本该相互理解，相互支持。”他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低沉的声音里，饱含着真情。 “另外，趁这个机会，正好让爸妈跟魏忠华断绝关系。” 魏继礼来得很快，因孙氏是小脚，他是背着她走来的。 看到这么多人围在顾家门口，孙氏脸色一白，“是，是不是淑华出了什么事？” 等看到魏淑华后，她才松了口气。在知道自家即将被赶出魏家大队后，孙氏反而面不改色，她看向魏继礼，小声说：“他们这样逼迫春来和淑华，就像当初……”就像当初逼迫她和魏继礼一样。 魏继礼是个气质清隽的瘦老头，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左胸前的口袋沿上还别着一支黑色钢笔。即使他站在那里不说话，也能让人一眼发现他。 魏继礼并不关注其他事，他直指重心，问顾春来的态度：“春来，这事你怎么说？” 顾春来把他和魏淑华商量的结果告诉魏继礼，又问魏继礼和孙氏的打算。 “我，我听你们爹的。”孙氏摆摆手，她是个没有主见的女人，一般不发表意见。 魏继礼特别爽快：“搬，就搬到你们四队。我看那个位置就挺好，群山环绕，幽静清雅，很适合我们两个老的。” 他看上的正是离牛棚不远的一块空地，那地方以前用来堆过稻草垛，地势极为平整，确实是建房好地方。 “行了，你们去跟魏光荣谈吧，需要我出面再说。”魏继礼挥挥手，既然都决定撕破脸皮了，他也不想再跟魏家大队这些人接触。 他扶着孙氏进了院子，正想找板凳坐下，就见两个小娃娃抬着两张矮脚凳子走过来。 “外婆，你坐。”顾瑾玉放下凳子，她看向魏继礼，问孙氏，“外婆，这个爷爷是谁啊？” 孙氏坐下后，立马将顾瑾玉抱进怀里，“他是外公，瑾玉要叫他‘外公’。” 顾瑾玉立马喊人：“外公！” 小娃娃有样学样：“外公！” “诶！”看到两个仙童一样的小娃娃，魏继礼的笑容和蔼又慈祥，他摸摸小娃娃的脑袋，问，“你就是狼弟弟吧，聪明伶俐，不同流俗，是个好孩子！” “你现在还没有大名，得取个正式点的大名才好上户口。嗯……”魏继礼沉吟几秒，见两个小娃娃睁大眼睛好奇望过来的样子，他眼睛一亮，“一个是瑾玉，另一个就叫琳琅吧，正好是一家。” “林狼，狼弟弟的名字？”顾瑾玉惊喜地抱住小娃娃，耐心向他解释，“狼弟弟，这是小名，林狼是大名。狼弟弟，你有大名啦！” 按照顾瑾玉的理解，小娃娃有了大名，就代表他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啦。就像当初的她一样，她也是一觉醒来，就有了大名。自此，她也有了疼爱她的家人。 现在，小娃娃也有了大名，他也会有越来越多疼爱他的家人。她真是，太替他感到高兴啦！ “林，狼，林狼！”小娃娃只觉自己浑身热乎乎的，尤其是脸和耳朵那里，好烫好烫啊。他偏过头，将脑袋埋在顾瑾玉的肩颈部，不想给人看到。 没过两秒钟，他又悄悄抬起头，偷偷去瞄魏继礼，见对方看过来，他立马又将脑袋埋回去。 “歇歇，歇歇外公！”他小小声地说。 “嗷！”这时小狼也跑来凑热闹，它将一张毛茸茸的脸凑到魏继礼跟前，欢快叫唤着：“嗷嗷嗷！”外公，也帮我取个名字吧！ 许是看懂了小狼的眼神，魏继礼在它脑袋上摸了一把，“哎这是狼狗吧，长得可真精神啊，你就叫‘狼珏’吧！瑾玉，琳琅，狼珏，听起来就是一家子！” -- 第52页 ‘珏’乃玉中之王，狼珏即狼王，希望狼珏以后能成长为狼狗之王。 拥有名字的小狼扬起脑袋，对天长嚎：“嗷呜……” 魏继礼：……这狗崽子的叫声，咋那么像狼嚎咧？ 跟刚拥有大名时的顾瑾玉一样，狼珏兴奋地蹦起来，在院子里撒欢。 顾瑾玉拍拍手掌：“狼弟弟有大名啦，小狼也有大名啦，我们都是幸福的娃！” 小娃娃挂在她身上，双手捂着脸，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院子里气氛祥和，院子外却剑拔弩张。 “我不同意！”一个尖叫声打断了院子里的欢声笑语，一瞬间的安静过后，顾瑾玉和小娃娃齐齐跑到门口，伸着脖子往外看。 蒋大花梗着脖子，一直重复这四个字：“我不同意！” 让魏继礼跟魏忠华断绝父子关系？这绝对不行！ 别人不知道，她却知道，魏继礼和小脚老太肯定还有私房钱！早在很久以前她就听过传言，说小脚老□□上是富户，后来也不晓得遇到啥事，才会在魏家大队安家，最后还嫁给魏继礼那个病秧子。 这事儿别人只当笑话听，蒋大花却是当了真。不为别的，就因为有一回，她偷偷溜进小脚老太家里，本想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啥好东西，却在柴火堆里捡到一条皱巴巴的手帕。 她本想扔了，却发现手帕上绣的花还挺好看，就揣了回去。有次她去城里供销社买东西，付钱的时候拿出手帕，被供销社的人看到，说这个手帕在城里得卖好几块钱！ 她不相信，一条破布头能值好几块钱，城里人都疯了吧！人家才给她解释，不是布料值钱，是上面的绣花值钱。 蒋大花当时就琢磨开了，她依稀记得很久以前，小脚老太穿的衣服上也有这种绣花。她寻思，小脚老太家里肯定有点家底，要不然也买不起这么金贵衣裳啊。 也因为这件事，她笃定这两人还有私房钱！ “人都过继给他了，咋还兴还回来呢？这不行，绝对不行！”蒋大花猛摇头，就是不同意。 “男人说话女人插什么嘴，光辉，你好好管管你媳妇！”魏光荣不悦地看了蒋大花一眼，这事他同意。 他就等着看顾春来好戏，让对方后悔，最后不得不接受自己的提议。不过到了那时候，他的条件也要变一变才行。 “行吧，这事儿就按照你说的去办，断绝关系，房子留给魏家。”留给魏家，却没说留给哪个魏家，最后该给谁还不是他这个大队长说了算？ 顾春来正准备说什么，就被蒋大花打断：“我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 她只说不同意，却不说原因，连魏光辉也觉得她不识时务。 “这事由不得你做决定！” “那至少要问问忠华的意见吧？”蒋大花没法子，只能采取拖字诀。她的儿子她了解，魏忠华肯定不会同意跟魏继礼断绝关系的。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铃铃铃”声响起，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开了过来，在顾家门口停下。 “你们在说啥？” 作者：抱歉啦小可爱们，二更来的有点晚~好在没有失言~~ 第36章 36 看到来人，蒋大花大喜过望：“忠华！” “你来的正好……”蒋大花扯着魏忠华的袖子, 正准备拉他到墙角说说今天的事。看到他骑着一辆崭新自行车, 她惊讶地问，“这自行车你是跟谁借的？” 这年头, 自行车可是大件，谁家要是有一辆自行车, 都能引起整个大队的轰动。 家里能有一辆自行车，每次用完都得擦干净挂起来, 哪能随便往外借？旧自行车都舍不得, 更何况新的？ 蒋大花很好奇, 她儿子啥时候认识这么有钱又大方的朋友，把新自行车借给他骑？ “借啥啊, 这是我买的，今天刚买的！”魏忠华下巴一扬, 指着新车得意洋洋地炫耀, “就这么一块铁疙瘩, 足足花了我两百块钱！这还不算呢, 钱还好说，自行车票可不好弄到啊。” “啥, 这是你买的车？你哪来的……”“钱”字还没说出口，蒋大花赶紧闭了嘴。 她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这辆锃亮的自行车，脑子有点懵。 魏忠华吹了吹自行车龙头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问魏光荣等人：“对了大伯，你们刚才在说啥？我远远听着说要问我的意见, 问啥意见？” 也许是看在自行车的份上，魏光荣的态度很和气，他解释：“是这样的，你爹娘要搬到小高桥这边来安家，你是咱们魏家的人，不好跟着搬过来。我们商量了一下，你们就直接断了父子关系，他那套房子留给咱魏家。” “断就断呗，我没意见！”魏忠华轻哼一声，“只要他以后别求着我养老就行！” “忠华！你，你怎么能同意呢？”蒋大花扯扯他的袖子，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低声说，“你跟他断绝了关系，以后他家财产没你的份！” “我还真不稀罕！”魏忠华将自行车架起来，他拍拍蒋大花的肩膀，悄声说了一件事，“妈我跟你说，我发达了！现在跟他断了关系正好，免得他占咱家便宜。他跟那小脚老太能有多少私房钱？能买得起自行车吗？能买得到城里的好工作吗？能分到城里的房子吗？” 不是魏忠华看不起魏继礼和孙氏，他跟这两人住了那么多年，谁还不知道谁？ -- 第53页 这两人就算真有点家底，最多不过百来块钱。以前他确实眼馋这笔钱，但现在嘛…… “行了妈，你啥也别说，就等着我接你进城享福吧！”魏忠华理了理衬衣领着，他大摇大摆走到顾春来面前，看着这个曾经让自己只能仰望的汽车司机，想着他马上也能进城里当工人，一股强烈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呵，不过就是个开车的司机，真当自己是盘菜了。行，就按你说的做，我跟老头老太断绝关系。”他嗤笑一声，又接着说，“不过咱们也得立个字据，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都跟我没关系。” 见魏忠华屁股都快翘到天上去，顾春来虽然觉得疑惑，却也没有多问，总归跟他没关系。 等魏忠华跟魏继礼断了父子关系，两人以后也就是普通族亲，处的好就多来往，处的不好见面都不用打招呼。 事情进展很顺利，在魏家大队队长和小高桥四队队长的见证下，魏继礼和魏忠华正式脱离父子关系，并立好字据。 未免夜长梦多，顾春来立刻陪着魏继礼去魏家大队，拿上证件和证明，去公社迁户。 等把户口的事情办好，就正式搬家。 见顾春来骑车载着魏继礼走了，顾瑾玉问魏淑华：“妈，我们以后，要跟外公外婆住在一起吗？” 要是能住在一起就好啦，她和狼弟弟都很喜欢外公外婆。 魏淑华笑着摇头：“不住在一起。” 见闺女和小娃娃一副失望的样子，她又说：“但是离的很近，你们每天都能见到外公外婆。” 两个孩子顿时松口气，面露欣喜。 “外婆，我们以后，天天和你玩。还有，捡鸡蛋给你吃，对啦，我们还会做花花！”顾瑾玉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和孙氏分享，她拿出手帕，指着上面的绣花说，“很快，我也会做啦。” “我，会做啦！”小娃娃跟着说了一句，他也会做。 孙氏原本笑眯眯地听两个娃娃说话，听到这里，她不由看了魏淑华一眼，“淑华，你现在就开始教他们动针线了啊？” “再等等吧，他们现在年纪还小呢，骨头都没长好。等他们再大一点，性子也定下来了，到时再学。” 魏淑华还没开口解释，就被焦急的顾瑾玉打断，她把自己的胳膊和腿伸出来，让孙氏看：“外婆，长好啦，我长得可好啦！” 可不能因为身体没长好，就断了她学绣花的财路啊！ 顾瑾玉又捏捏小娃娃的四肢，小娃娃身体比她还好。两个娃娃不停伸展四肢，力证自己真的长好啦！ 魏淑华和孙氏笑得前俯后仰，这俩孩子，也太懂事了吧！ 小小年纪就主动要求学习，不让学习还不肯，这真是天生的读书苗子啊！ 虽说现在不兴考大学，可多学点知识总归没错。人家城里的厂子招工还要求初中文化呢，肚子里有货在哪里都吃得开。 顾瑾玉和小娃娃并不知道，他们已经被打上“爱学习”的标签，两人围着孙氏，在她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看到这一幕，已经脱离关系的魏忠华发出讥讽的笑声：“果然不是亲的就不是亲的，以前咋没见你跟我家宝珠这么亲呢？老太太，你真是老眼昏花，把个傻子当宝，把真正的宝贝当草。” “你该是不晓得吧，我家宝珠……”魏忠华话未说完，就被他亲妈打断。 蒋大花问：“宝珠是谁？” 她儿子不是只有一个叫“魏珠”的丫头片子吗，啥时候又多出一个？ “就是我闺女啊！她今天改名了，叫‘魏宝珠’。”魏忠华提醒蒋大花，“妈你以后可别叫错了，这可是她干爸给取的名。听听，多顺耳，这文化人取的名字就是不一样！” “干爸？这死丫头啥时候……”蒋大花正要骂人，就被魏忠华厉声打断。 “妈，你可别乱说，我家宝珠可不是死丫头，她是我的宝贝！”也是他的金疙瘩！ 魏忠华推开蒋大花，朝魏淑华和孙氏得意地笑着：“你们可想不到吧，我家宝珠比城里娃娃都聪明，帮她干爸解决了大人都解决不了的麻烦！” “哪像你家孩子，又蠢又……哎哟！”魏忠华一口恶气没出完，天上突然掉下一坨屎，挂在他鼻子上。 那坨屎还是热乎乎的，显然新鲜出炉，一滴滴黄色液体正顺着鼻尖往他嘴巴上滴。 魏忠华刚张开嘴，黄色液体顺势而入，他只觉满嘴臭味，苦涩无比。 “呸呸呸呸！真是晦气！”魏忠华不停吐着口水，再也没了炫耀的心思，他拉了蒋大花一下，“妈，我们走！” 哪知刚走到自行车前，就听“哐当”一声，自行车应声倒地，铃铛的位置正好砸在一块小石头上，发出“嘎嘎嘎”的声音。 “我的车！”魏忠华猛扑向自行车，将它扶了起来。 见魏忠华新买的自行车倒了，魏家大队的青壮年纷纷围了上来，明着是帮忙，实际上个个都恨不得上手去摸一模新车。 “诶诶诶别摸别摸！摸掉皮了咋整！”见一群糙汉子连手都没洗就跑过来摸自行车，魏忠华赶紧阻止，“这可是我刚买的自行车，摸坏了你们赔啊！” “又不是豆腐做的，哪那么容易摸坏？” “忠华，你看看这车，都划花了！我们摸一下都不行啊，你也忒小气！” -- 第54页 “就是，我们也是好心，看你车子倒了，帮你扶一扶。你不感谢就算了，还生怕我们摸坏你的车。魏忠华，你真是丧了良心！” “大伯，咱也回吧，还留在这干啥？省得惹人烦！” 见魏忠华一句话就把队里的青壮年得罪光了，魏光荣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买了辆自行车就连自己姓啥都不知道了！ 原本还想跟魏忠华套套话，问清他这辆自行车的来历，但见他这种态度，魏光荣也不想拿自己热脸去贴小辈的冷屁股。 他扶着还没清醒的张莲香，对其他人说：“我们走！” 等魏家大队的人一走，小高桥四队众人也准备散了。 这时，魏淑华连忙叫住李春花和其他几个妇女同志：“各位嫂子婶子，今天这事真的太感谢你们！” 李春花摆摆手，一脸理所当然：“都说‘远亲不如近邻’，都是一个队的人，谁家有事，别家都不会干看着。你也别客气，我家卫民的事，还得拜托你呢！” “是啊春来媳妇，你就别跟我们客气啦！”胖婶拍拍魏淑华的手背，笑容爽朗又和气。 魏淑华把人请到屋里坐着，她把在省城供销社购买的瑕疵布拿出来，问其他人要不要。 “春来媳妇，这真是瑕疵布？你别是诓我们的吧！”李春花率先抖开一匹布，用她那双堪比放大镜的利眼，将布看了个遍，也没发现哪里有问题。 魏淑华指了指其中一块染色不均的地方，笑着解释：“说是瑕疵，其实问题不大。也是那天运气好，这才给碰上。我当时就想着你们估计也想要，就多买了点，这些布你们拿去分吧！” 能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几位妇女同志都乐的眉开眼笑。等她们各自抱着布料心满意足地离开顾家后，孙氏突然叹了口气：“淑华，你变了很多。” “娘，人总是会变的。只有越变越好，日子才能越过越好。”魏淑华并不认为孙氏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毕竟她就是魏淑华。 只是她与魏淑华观念不同，行为方式总有差异。就算原来的魏淑华，也有可能因为某个契机发生改变。 这片广袤的天地就是如此奇妙，它让人捉摸不透，也令人欲罢不能。 沈树枝临近中午才下山回家，她还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一切。 她今天收获不错，不仅找到好几斤菌子，还捡到一块蜂巢。 焦黄色的蜂巢里尽是蜂蛹，等回家把蜂巢割开，底下还有蜂糖呢！ 她背着竹篓喜滋滋地回到家，刚打开院门，就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亲家母？啊哟真是稀客啊！”看到孙氏，沈树枝热情地迎了上去，“亲家母啥时候过来的？” 面对沈树枝的热情，孙氏有些无措，她本来就是不善于跟人打交道的性格，只能小声回答：“我，我们刚过来没多久。” “奶奶，你回来啦！刚才，有好多人，到家里来。”看到奶奶，顾瑾玉扑上去抱住大腿，她仰着脑袋大声告状，“他们让爸爸，扔掉狼弟弟，还让不乖的小孩抢我们的糖。奶奶，你怎么没在啊！” 奶奶那么凶，那些大人肯定说不过她。 沈树枝还不知道自己在孙女心目中形象为“凶”，她把背篓放下来，朝顾瑾玉展开一抹自以为慈祥的笑容，“奶奶上山捡菌子去了，你看，还捡到一个好东西！” 她拿出蜂巢，给顾瑾玉看，“等会儿奶奶给你们烤蜂蛹吃，香喷喷的，吃了长得又白又胖！” 沈树枝这话可不是哄小孩的，别看蜂蛹长得跟小虫子似的，可它吃起来香不说，还特别补人。 只可惜这块蜂巢不算大，蜂蛹也没多少，仅够两个娃娃尝尝鲜。 “啊！”看到蜂巢，顾瑾玉惊呼一声。 沈树枝以为孩子被蜂蛹吓到了，她哈哈大笑：“你现在害怕，等会儿吃进嘴里，恨不得天天上山去找！” “亲家母，你先坐，我去烧饭。”见孙氏站起来想要跟着去厨房帮忙，沈树枝连忙阻止，“别别别，你啊，就好好在这坐着，跟两个孩子说说话吧！” 今儿中午她准备露一手，让亲家好好品品她的手艺！ 厨房里，魏淑华已经在烧火煮饭，见沈树枝进来，她笑着说：“娘，我煮了白米饭。” “嗯！”对于魏淑华的败家行为，沈树枝并没有制止。虽说她是个吝啬人，可她也要脸面啊！ 亲家好不容易来一回，肯定得用好饭好菜招待。家里没有就算了，既然有，肯定不能藏着掖着。 沈树枝取出一只腊兔准备红烧，又洗了几朵刚捡的菌子，跟野鸡一起炖，这样也算有了两个荤菜。 又去后院摘了青菜，用猪油炒了足足两大斗腕，见菜 有点不够，她又去隔壁胖婶家借了一小块腊肉，跟腌菜一起炒，香味顿时从厨房里飘了出去。 顾瑾玉和小娃娃已经往厨房跑了好几回，沈树枝原想夹块兔子肉给他们吃。可这俩孩子十分懂事，即使口水都快包不住了，还是摇头拒绝，要等大家一起吃。 见沈树枝拿了根针将蜂巢里的蜂蛹一个个挑出来，顾瑾玉犹豫了几秒，才问：“奶奶，你喜欢吃虫虫啊！” “这玩意儿香着呢，没人不喜欢！”沈树枝动作很快，几分钟就把密密麻麻的蜂蛹全取出来。 -- 第55页 顾瑾玉和小娃娃对视一眼，两人齐齐跑出厨房，不知去了哪里。 “狼弟弟，我们去捡虫虫吧！”房间里，顾瑾玉伸手在面前划了一道黑线，她拉着小娃娃钻了进去。 像今天沈树枝带回来的蜂巢，山谷里就有不少，周围的森林里更多。母猴有时候来山谷找两个娃娃，也会带几个过来，里面有甜甜的糖。 山谷里的蜂巢已经很大了，底下凝结了厚厚的一层固体，顾瑾玉和小娃娃经常过来捡掉在地上的碎末，含在嘴里又香又甜。 也许是对这个邻居有了感情，顾瑾玉和小娃娃没舍得掰掉大蜂巢。两人找了一圈，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一个脸盘大小的蜂巢，拿起来一看，满满当当都是蜂蛹。 “狼弟弟，你尝尝。”顾瑾玉用手指夹住蜂蛹，将它从蜂巢里拖出来，塞进小娃娃的嘴里，“奶奶说，又香又脆！” 小娃娃嚼了两口，看表情就知道，他对味道不太满意。 “不好次！”软绵绵的，一点不脆，奶奶骗人！ 顾瑾玉迟疑地看着还在扭动的蜂蛹宝宝，她拖出一个，塞进自己嘴里。 “啊呀，不香不脆，我们被骗啦！”亲口尝过之后，她对蜂蛹失去兴趣。 将蜂巢扔在一边，两人又在山谷里捡了一圈鸡蛋，堆在芭蕉叶上。 “狼弟弟，以后不能再抓鸡啦！”看着在灌木丛里窜来窜去的野鸡，顾瑾玉欣慰地笑了，她嘱咐小娃娃，“鸡要留着，下蛋！” “嗯嗯！”小娃娃疯狂点头，表示赞同。 他俩不懂鸡要分公母，以为只要是鸡都会下蛋。他们想留着野鸡下蛋，好捡蛋换钱，因此决定不再去抓野鸡。 看着满满一堆鸡蛋，顾瑾玉突然想起魏淑华那天做的虾仁蛋羹。 “狼弟弟，你认识大鱼吗？”顾瑾玉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能够来到山谷，又为什么能够去往海边。 她以为这两个地方是挨在一起的，只是她人太小，走不过去。 “我们去找大鱼，拿鸡蛋跟它换，换虾仁！” 作者：昨天忙太狠，今天就先更一章吧~小可爱们明天见~感谢在2019-11-12 02:25:53~2019-11-12 23:45: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0976571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在下陈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37 怕离开太久让家里人担心，顾瑾玉也没急着带小娃娃去海边。俩人抬着芭蕉叶回到房间, 蹲守在门口的狼珏听到动静, 迅速窜了进来，围着哥哥姐姐打转。 “嗷呜……”有啥好吃的吗？ 顾瑾玉笑着摸摸它的脑袋, 从蜂巢里拖出一条蜂蛹，“狼珏好乖, 守在门口，你辛苦啦！请你吃虫虫, 奶奶说又香又脆, 大家, 抢着吃！” 狼珏一脸享受的表情，它闭上眼睛, 接受姐姐的喂食。 顾瑾玉和小娃娃目不转睛地盯着它，想看看它是什么反应。 可惜一条蜂蛹实在太小, 都不够塞狼牙缝的。狼珏随意地咬了两口, 其实啥也没咬着。 “嗷！”好吃！ 管它好不好吃呢, 只要是姐姐喂的, 通通都算好吃！ 顾瑾玉和小娃娃对视一眼，心里同时闪过一个想法：狼珏真的太可怜了, 连虫子都觉得好吃，以后再也不欺负它啦！ 顾瑾玉做了一个决定：“要把虾仁蛋羹，分给狼珏吃！” 一向护食的小娃娃罕见地发表了肯定意见：“分！” 将今天捡到的野鸡蛋放好，两个小娃娃领着一只小狼出了门。 厨房里，沈树枝和魏淑华已经做好午饭, 现在就等顾春来和魏继礼从公社回来。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 孙氏坐在一旁剥豆角，她话语少，就听沈树枝和魏淑华讲话，偶尔在沈树枝问她看法时点个头。 “春来媳妇，你去外面叫两个孩子进来，我要烤蜂蛹了。”沈树枝拿出一块浸了豆油的纱布，在烧热的铁锅上刷了一层，“滋滋滋”的声音响起，锅里冒起了阵阵烟雾。 将洗净晾干的蜂蛹倒进锅里，那一瞬间，一股奇异的香味迎面扑来。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整个厨房都弥漫着一股焦香。 见蜂蛹烤得两面焦黄，沈树枝用手指抓了几十粒盐扔进锅里，翻炒几下后，将蜂蛹起锅。 “奶奶，你看！”顾瑾玉抱着蜂巢走进厨房，献宝一样给沈树枝看，“我们捡到好多虫虫，都给你……奶奶，这是什么，好香啊！” “这就是你说的虫！”将蜂蛹端到桌上，沈树枝这才看清顾瑾玉手里拿的蜂巢，她大吃一惊，“丫头，这蜂巢你从哪儿捡到的？没被蜜蜂蛰吧？” 一般蜂巢都有蜜蜂守着，她今天也是运气好，才碰到一个掉落在地上的蜂巢。 她以为自己运气够好了，没想到……沈树枝面无表情接过蜂巢，准备再烤一锅，给顾春来和魏继礼做道下酒菜。 顾瑾玉笑眯眯地说：“就是在山上捡的！只有这一个，再也没有啦！”她年纪虽小，不懂“生生不息”的道理，但也知道不能把某样东西一次吃完，这样下次再想吃就没有啦。 沈树枝也没刨根问底，她算是见识过这两个孩子的运气和能力，只能自叹不如。 当第二锅蜂蛹起锅里，顾春来和魏继礼终于回来。两人脸上均带着笑意，显然事情办得很顺利。 -- 第56页 最重要的户口一解决，其他事就好办了。 吃完午饭，顾春来叫上小高桥四队的青壮年，又去隔壁大高桥大队找了一帮表兄弟，租了大队的牛车，浩浩荡荡去了魏家大队。 因为知道这是去给外公外婆搬家，顾瑾玉也没跟着一块儿去。她和小娃娃在家睡了一觉，醒来后，便直接去了海边。 “大鱼，大鱼，我带狼弟弟来找你啦！”顾瑾玉和小娃娃一人拎着一个小木桶，凭空出现在沙滩上。 她牢记上次的教训，带上装虾仁的工具，这样虾仁就不会到处乱跑，将家里弄脏啦。 “哗啦……哗啦……”清澈的海水涌上沙滩，冲向两个孩子，一眨眼的功夫，海水没过脚背，漫过膝盖，打湿了衣裳。 “嗷！”小娃娃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海，发出兴奋的尖叫声，他扔掉木桶，两下就把身上的村姑装扒掉，撒着欢地奔向大海，“嗷嗷嗷！” “哗啦……哗啦……”一道又一道的海浪拍打在小娃娃身上，他一点也不害怕，闷头扎进海里，随着海浪起起伏伏，好不快乐。 顾瑾玉可没有大人的危机意识，她不知道小娃娃在海里玩水是很危险的行为，只是她这次过来还有任务在身，也不能光顾着玩。 稍微等了几分钟，见熟悉的粉色在海面上出现，她就招呼小娃娃：“狼弟弟，快回来！”该干活了！ 一群海豚在沙滩附近的海域来回游动，它们用吻部托着什么东西，往沙滩另一边的深水区域游。 顾瑾玉拉着浑身湿漉漉的小娃娃走向沙滩边缘，两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将桶里的鸡蛋拿出来。 等豚群中长得最好看那只海豚游过来，顾瑾玉举着鸡蛋问：“大鱼，这是鸡蛋，你喜不喜欢？” “yo……yoyoyo……”喜欢，宝宝给我扔过来吧，我想玩儿！ 听到肯定答复，顾瑾玉乐的眉开眼笑，她就知道大鱼也会喜欢鸡蛋，毕竟没有谁能抵抗住鸡蛋的诱惑。 将带来的鸡蛋全部扔进海里，一群粉色海豚用吻部顶着鸡蛋，在海里翻滚嬉戏。 小娃娃看得心里痒痒，他也想玩！ “嗷！我也去，捉，虾仁！”他真的太喜欢这里了！ 这片一望无际的蓝海，深邃且迷人，无时无刻不在吸引他，让他赶紧跳下去洗白白！ 顾瑾玉捂嘴大笑：“狼弟弟，你抓不到，要大鱼去抓。” 在她很小的时候，也被大鱼带着去海里玩过。大鱼捕猎很厉害，她却不行，一个虾仁都抓不到。 “我抓到！”被顾瑾玉否定，小娃娃顿时不乐意，他气呼呼地背过身，专注地观察着周围环境。 他一定要抓到虾仁！ 小娃娃水性很好，在山谷跟母狼住在一起的时候，他天天都要去池子里玩水。热乎乎的池子不能玩久了，容易头晕，但是凉凉的水池子却可以玩很久。 “噗通”一声，小娃娃再次扎进水里。 这里的水跟山谷里的水一样清澈透明，他在水中游来游去，睁着眼睛到处看，发现许多以前从未见过的新鲜生物，却没看见虾仁。 他见过虾仁，也吃过虾仁，知道虾仁是外表红红里面白白的东西，这里好像都没有哎！ 在他憋不住气即将去水面上换气时，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只外表红红还长着好多条腿的生物，比虾仁大好多倍，他一眼就看上！ “哗啦”一声，小娃娃浮出水面，脸上带着朝阳一般的笑容。 “锦鲤！锦鲤！看我！”他抱着放大版虾仁，吭哧吭哧游上岸，“你看，好大，虾仁！” “狼弟弟好厉害！”尽管顾瑾玉也不确定这只放大版虾仁能不能吃，但这并不妨碍她夸赞小娃娃，“你最棒啦！” 将放大版龙虾扔进桶里，两人围着木桶，发出阵阵惊叹声：“哇！它好大！它比碗口还大！” “壳也好硬啊，只有狼弟弟才咬得动。”顾瑾玉戳戳放大版虾仁的身体，得出悲伤的结论。 小娃娃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这只虾仁确实很大，看起来也很好吃，但它太硬啦！顾瑾玉的牙齿连石头都咬不动，肯定也咬不动这只虾仁。 “我，再抓！”小娃娃再次跳入海里。 接下来，他又抓了长着好多只手的软绵绵的生物，这个捏起来很软，顾瑾玉肯定能吃。还在海底捡了好多个像嘴巴一样的生物，一面硬一面软，应该也能吃。 等他再次回到沙滩上时，木桶里已经快要装满了。 这时，玩够鸡蛋的海豚也游了过来，吻部顶着一个又白又大像扇子一样的东西。 “yoyoyoyo……”宝宝，这是我去很远的地方捡到的玩具，送给你吧！ “哗啦”一声，一道海浪正好打过来，将白色大扇子一样的东西冲上岸。顾瑾玉和小娃娃凑近一看，“哇，好大！” 这个玩具足足有脸盆那么大，顾瑾玉抱着都有点费劲。 大扇子跟大虾仁一样，有硬邦邦的外壳，还有圆鼓鼓的肚子，壳上有一道道跟水波一样的纹路。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莹润光泽。 顾瑾玉爱不释手地抱着大扇子，跟大鱼和它的族群挥手道别。 “yo……yo……”深蓝色的海面上，一只只粉色海豚争相跳跃，在半空中留下一道又一道倩影。 离得近一点，还能看见它们吻部顶着一个绿壳鸡蛋，玩得不亦乐乎。 -- 第57页 海豚离开后，小娃娃却赖着不走，他还要再玩一会儿。顾瑾玉在浅粉色的沙滩上来回走动，将她认为好看的硬壳生物都捡起来扔到木桶里。 等顾瑾玉捡了足足一桶五颜六色的硬壳生物后，小娃娃才恋恋不舍地回到沙滩。 俩孩子一人拎着一个木桶，又用另一只手抬着大扇子，满载而归。 回到房间时，就听到院子里闹哄哄的，像是来了很多人。顾瑾玉和小娃娃赶紧将东西藏在床背后，免得被人发现。 两人来到堂屋，让狼珏守在门口，见孙氏坐在屋檐下做针线，顾瑾玉问：“外婆，我妈回来了吗？” “回了，在外边呢。你们睡醒啦，渴不渴？”孙氏正想给两个孩子倒点开水，被顾瑾玉阻止。 “外婆，我们不渴！”顾瑾玉摇摇头，她和小娃娃手拉着手，去外面找魏淑华。 去魏家大队帮忙搬家的人都回来了，此时正围在顾家门外，替魏继礼出主意。 “魏叔，你们打算建个什么房子？砖瓦房还是泥瓦房？”只要不是建茅草房，就得早点做打算，毕竟砖和瓦也不是马上就能买到的。 好在顾春来是跑车司机，对这方面熟，也有门路，魏继礼就算想建砖瓦房，应该也不难。 顾春来也说：“爸，干脆就建砖瓦房，一次到位，免得以后重修，还得麻烦一次。钱的事不用你愁，既然我让你们搬过来，以后你和妈养老的事，就归我管！” “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魏叔，你就别跟春来客气，他现在就是你儿子！”说话这人正是大高桥大队的会计沈文森，也是顾春来的亲表哥。 作为沈树枝的娘家人，他能说出这句话，也是表明沈树枝的态度——对顾春来养岳父母一家这事，她不反对！ 看着这一张张真情实意的脸，其中有他女婿顾春来、有沈家人，还有小高桥四队的乡邻乡亲。这些人家也不是个个条件都好，大部分都是普通穷苦家庭，或许他们的所作所为算不上多么高尚，却真真切切让魏继礼感受到久违的暖意。 这里不一样，跟魏家大队完全不一样。 “谢谢你们，谢谢！”魏继礼抬手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放松。 他早年读过书，妻子又是旧式女人，家里也略有薄产。在亲眼看到魏光荣为了坐稳大队队长位置将远方族亲斗倒后，他只能示弱，舍财保平安。 把女儿嫁到顾家，他也有自己的考虑：一是顾春来能干，女儿嫁过去至少不会挨饿；二是考虑到沈树枝娘家势大，算是这十里八村唯一能跟魏家大队抗衡的势力。 魏继礼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解脱的一天。 望着这一张张真挚而朴实的脸，魏继礼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行，就建砖瓦房！春来，我和你妈还留了点养老钱，建房应该够了。要是不够，我肯定问你要！” 建房的事确定好，顾春来又招呼大家进屋坐，留他们吃晚饭。 沈文森拍拍顾春来的肩膀，笑呵呵地说：“春来，晚饭就不吃了，我们还得赶回去。等把砖和瓦拉回来，我们再过来，到时候天天在你家吃饭！” 现在建房子都是亲戚邻居帮忙，不给工钱，但要管饭。沈文森的意思就是，建房子的时候他们还会过来帮忙。 顾春来也没强留，等房子建好了，再请大家吃顿饭也是一样。 沈文森和沈家兄弟离开时，魏淑华提着竹篮走出来，她笑着将篮子挂在一个年纪不大的表弟身上：“这是春来从北边带回来的特产，你们拿点回去尝尝。” 沈文森也没多想，毕竟顾春来经常跑外省路线，每次回来都会给沈家带东西，这是亲戚之间的来往，他也不会拒绝。 可等他回到家才发现，篮子里不仅有北方特产，还有一大捆布！布料之多，足够他们家每人做一身新衣裳！ 这份礼真的太重了！ 魏淑华却不觉得她给出的礼有多重，跟沈家人无条件地支持和帮助她娘家相比，这点布料又算得了什么？ “妈，我有好东西要给你看！”魏淑华正在整理娘家的行李，在房子没建好前，魏继礼和孙氏暂时借住顾家。 听到闺女的声音，她柔声笑道：“宝宝又捡到什么好东西？” 她只是开个玩笑，谁知顾瑾玉却神神秘秘地说：“特别好的东西！”狼弟弟亲自下海捡到的大虾仁哎，一定是顶顶好的东西！ 见顾瑾玉走两步就要回头张望，见没人注意才拍拍胸口，一副松口气的样子，魏淑华忍不住发笑。 她的傻闺女啊，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我有好东西，快来看”，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自以为学会奶奶处事精髓的顾瑾玉领着她妈来到房间，小娃娃和狼珏表情凝重，一左一右守在床背后。 魏淑华：…… “妈，你看，有大扇子，大虾仁，还有软趴趴，硬邦邦，你喜欢哪个？”顾瑾玉都计划好了，等她把这些东西都过了明路，就要挨个送出去。 她要送给奶奶、爸爸、外公外婆……她要送的人太多了，幸好她捡了好多硬邦邦，应该够送。 除了“大虾仁”，魏淑华一个没听懂，她越过小娃娃和小狼往里一看，一个脸盆大的贝壳映入眼帘。 -- 第58页 魏淑华：…… 拿开贝壳，就见一只身躯柔软的八爪鱼爬上桶沿，小娃娃凶狠地拍了一巴掌，又把它打了回去。 魏淑华：…… 木桶里的大部分海物她都算认识，品尝过的却极少。上辈子她待在皇宫，而皇宫远离大海，因各种原因，能运送到皇宫里的新鲜海物并不多。 大龙虾、八爪鱼、鲍鱼、海螺、贝壳……这些海物还在动，它们都是活的！ “妈，这个扇子，可以打开吗？”顾瑾玉抱起大贝壳，用肥嘟嘟的手指戳着中间那条缝，她好想打开看看，里面都是啥？ 魏淑华也有点好奇，她曾见过最昂贵的珍珠就是从海贝里发现的。海水珍珠圆润光滑，走盘自如，形态比淡水珠更佳，后宫贵人皆爱海中出产的走盘珠。 她去厨房取来柴刀，小心翼翼将贝壳打开。 “哗”地一声，一股咸腥的液体流了出来，十几颗五颜六色的珍珠也跟着滑了出来。 “哇！好多珠珠！”见珍珠掉出来，顾瑾玉和小娃娃赶紧伸手去接，将它们尽数捧在手心。 这些珍珠大概成年人小拇指那么大，个个圆润可爱，莹润亮泽。其中以白色和米色居多，少数几颗颜色不同，有黑色、粉色、紫色，颜色都比较淡。 看着这些即使放到前世皇宫，也依然能够引起轰动的大珍珠，如今却被孩子们拿着玩儿，魏淑华激动的心情突然平静下来。 她拿着刀，干净利落地处理其他海物，壳藏起来，肉直接拿到厨房，今晚就做来吃了。 将房间收拾干净，魏淑华嘱咐两个孩子，不要将珍珠拿到外面去玩。 “好的，我知道啦！”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嗷！”我也知道啦！狼珏也跑来凑热闹。 魏淑华知道她闺女看着傻乎乎的，其实对于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却有一股近乎野兽的直觉。 她并不担心闺女会暴露自己的神通，只是关于神通一事，她决定今晚就向顾春来坦白。 当天晚上，魏淑华将所有的海物都做成了菜。 清蒸大龙虾、爆炒鲍鱼片、葱爆八爪鱼，海螺和海贝太多，她把肉取出来，螺壳留给两个孩子玩。这些肉也没全做，只用一小部分熬汤提鲜，剩下的切成薄片，她准备晒成干货。 到了吃饭的点，大家坐在桌上，看着连见都没见过的菜，沈树枝有点发懵。 “春来媳妇，这是个啥菜？”她用筷子夹了一块八爪鱼段，吃进嘴里，差点吐了。 “妈呀这是啥玩意儿？吃起来怪怪的，咬起来绵绵的，春来媳妇，你这都是从哪儿弄来的东西？”她咋没见过？ 她没见过，桌上其他人却是见过且吃过的。 看着满桌子海鲜，顾春来个个都夹来尝了一遍。不得不说，同样的东西，他媳妇做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他去过海边城市，当地海鲜又新鲜又便宜，可惜很难保鲜，运输成本太贵，只能选择干货。 那些当地人很会做海鲜，一般不放太多佐料，最大程度保证了食物原本的鲜美。但顾春来是龙江人，口味重，吃多了清淡的海鲜，也想试试其他味道。 今晚上，他如愿以偿。 “这是我从外地带回来的海货，妈你多吃点，这些可都是紧俏货，省城都不定买得到。”顾春来面不改色地撒谎，替他媳妇背了黑锅。 魏淑华看了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算是默认。 “啥玩意儿这么金贵，那我得好好尝尝，刚才许是时间短没尝出味道。”沈树枝又给魏继礼和孙氏夹了一筷子八爪鱼，热情招呼道，“亲家公，亲家母，你们也赶紧吃，别客气，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 对于魏继礼和孙氏即将在小高桥四队安家这事，说实话，吝啬的沈树枝一点也不介意。相反，她还挺满意！ 以前她不满儿媳妇娘家，倒不是对魏继礼和孙氏有什么意见，她只是不满魏忠华。现在把魏忠华甩脱了，又搬到离自家很近的位置住着，这老两口还不得向着她儿媳妇？ 她倒没算计亲家的财产，就是想着以后家里娃娃多了，孩子外公外婆离的这样近，也能搭手帮个忙！ 再加上魏继礼和孙氏的性格都很温和，这种人一般不主动找事，相处也愉快。 要不，沈树枝能容得下他们？她又不是活菩萨！ 吃完晚饭，魏家老两口正式在顾家住下，就住在顾春来和魏淑华的房间。小两口带着孩子们搬进西边的木制阁楼里。 这个房间是顾春来替自家闺女准备的，等顾瑾玉再大一点，就得搬过来。 当天晚上，不等顾春来主动提及，魏淑华便将顾瑾玉的神通告诉他。 至于她的来历，魏淑华叹了口气，她决定深埋心底。 顾春来不愧是走南闯北阅历丰富的老司机，听到这么匪夷所思的事，他居然毫不怀疑。只是对于小娃娃的来历，他却有些疑惑：“奇怪……按理说，这孩子肯定是母狼在哪个山里头捡到的。可咱闺女去的究竟是哪座山？” “算了，就当这孩子无父无母，以后他就是我顾春来的亲儿子！” 作者：请小可爱们仔细观察本文首页，找出亮点，然后留言~回答正确的前三名小可爱，将获得100jj币红包，其他回答正确的小可爱将获得20jj币~来吧，哈哈~感谢在2019-11-12 23:45:41~2019-11-13 23:3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 第59页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976571 6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38 趁有假期，顾春来跑了两天, 将砖和瓦都拉了回来, 风风火火造房子。 打地基那天，沈家来了好几个壮劳力, 四队也来了好几家人轮流帮忙，既不耽误地里的活儿, 也能帮着早点把房子建起来。 得知城里人花50块钱请魏淑华帮忙做东西，沈树枝连工分都不去挣了, 干脆接过烧火做饭的活, 让魏淑华安心做针线。 魏淑华也没跟婆婆客气, 她花了五天时间把小刘同志订的床上用品做完。严格来说，这才算是她接到的第一笔单, 她很用心。 在顾春来回县城时，她把做好的两床被套以及两套枕巾包起来, 又装了点乡下的山货, 让他帮忙邮给小刘。 目送扛着大包小包的顾春来离开, 顾瑾玉眼泪汪汪, 她舍不得爸爸，“妈,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诶糟了！”见闺女红了眼眶，魏淑华赶紧转移话题，“我忘了一件事！” 顾瑾玉果然被转移注意力，她眨了眨被泪水打湿的眼睛，面带担忧地问她妈：“什么事呀？” 魏淑华一只手牵着一个孩子, 边走边说：“我忘了给你爸说，让他去把你户口簿上的名字改掉。” “还有狼弟弟，他也需要上户口。有了户口，以后才能在队里领粮食。”魏淑华看向小娃娃，目光温柔，“外公给你取了名字，你以后就叫‘顾琳琅’好不好？” 既然决定将小娃娃当成自家孩子养，自然要将一切需要的手续都办好。小娃娃之前被母狼养大，自然没有户口，算是黑户。 这几天又是建房又是赶针线活，她把这事儿给忘了！ 魏淑华向两个孩子道歉：“是我的疏忽，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宝宝的大名等爸爸下次回来再去改，狼弟弟的户口问题，我们上队长家问问。” 两个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齐齐回答：“哦！” 到了李胜利家才发现，李队长上大队开会去了。 杨莲花正在捡花生，见两个孩子在，立马抓了一把花生，塞进孩子们的衣服口袋里。 “唉，是该早点上户口，这眼看就到年底，再晚就分不到粮了。”听说魏淑华的来意，杨莲花点点头，“不过他跟你爹娘情况一样，刚到咱们四队来，可能也分不到多少粮食。要我说……” 见杨莲花欲言又止，魏淑华微微一笑：“嫂子，咱又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也不是那种好赖不分的人。” 你以前还真是！杨莲花在心里吐槽。 不过她也看出来了，最近魏淑华确实改变很多，她也没想着抓住对方以前犯过的错不放。 思考几秒，她语气干脆地说：“反正你爹娘现在只有你一个孩子，你们两家等同于一家。把这孩子安在你家，还不如安在你爹娘家，这样对你对他都好！” 杨莲花的建议并没有错，她也是看在顾瑾玉的面子上，才会替魏淑华出谋划策。 魏家大队的人凭什么敢欺负魏继礼和孙氏老两口？还不是因为他们没儿子！ 现在到处都在喊“男女平等”的口号，作为女人，谁不希望男女平等呢？可第一，几千年流传下来的思想根深蒂固，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彻底根除；第二，不是杨莲花长男人士气灭女人威风，可男女天生身体条件的差异，就决定了很多事。 为什么大部分庄稼汉想要儿子？因为儿子是壮劳力，女儿顶多算半劳力。不说别的，谁家儿子多，光站在那都挺唬人，也没有那不长眼的敢去欺负。 家里要是没儿子，被人欺负也只能自认倒霉，关键是想反抗也反抗不了啊，打也打不过人家。 “虽说你爹娘搬到四队，远离了那些人。可他到底姓魏，总不能跟那边老死不往来，万一那边看你爹娘建砖瓦房眼红，又闹出点幺蛾子，你们一家都没安宁日子过！还不如让这孩子跟你爹姓，绝了他们的念想。” “嫂子，这事儿我也拿不定主意，还得跟家里商量一下。”魏淑华谢过杨莲花，牵着两个孩子回了家。 刚走到门口，就见不远处的新房子前聚集了不少人，还有一群留着鼻涕的小孩围在一起，用羡慕嫉妒的目光看着中间那人。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蝴蝶结！只有大城市才有卖，上面还有珍珠呢！知道什么是珍珠吗？”魏宝珠站在人群中，一脸不屑地说，“说了你们也不懂！” 看着周围又脏又土的小屁孩子，魏宝珠嫌恶地退了两步。将带珍珠的蝴蝶发卡别在刘海上，她指着还没建好的新房子说：“看到没，把这套房子卖了，都买不起一颗大珍珠！” “哇！宝珠宝珠，我能看看你的珍珠吗？我不摸，就看看。”一个头发枯黄的小女孩走到魏宝珠面前，直直地盯着珍珠发卡看。 见魏宝珠不搭理自己，她眼珠一转，朝顾家那边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顾瑾玉。 她眼睛一亮，用兴奋的语气说：“我打顾大丫一顿，你就把珍珠给我看一下，好不好？” 关于魏继礼和魏忠华断绝关系这事早就在周边好几个大队传遍了，小女孩就是小高桥三队的人，离四队和魏家大队都很近，当然听说了这些恩恩怨怨。 听她妈说，顾大丫一家和魏宝珠一家闹了很大的矛盾，两家都恨死对方，魏宝珠肯定也很讨厌顾大丫！ -- 第60页 “你当我是傻子啊，顾大丫一直跟她妈待在一起，你怎么打她？”魏宝珠故意用话去激小女孩，她摸摸自己的发卡，状似无意地说，“除非你能想办法把她妈引开。” 本来小女孩也没想那么多，他们这群孩子经常打架，只要闹得不大，家里人都不会说。她哪里知道，打顾大丫还得防着顾大丫她妈！ 不过经魏宝珠一提醒，她顿时有了主意。 魏淑华和两个孩子往新房子这边走，刚走到半路上，迎面就见一群小孩冲了过来，纷纷抱住魏淑华大腿：“婶婶，婶婶，张大丫说你家有糖，我们要吃糖！” “我也要吃糖！” “我也要！我也要！” 见好几个孩子将顾瑾玉挤开，魏淑华眉头一皱，将这些孩子刚才说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她立刻反应过来。 “我不是把糖给了张大丫，让她分给你们吗？怎么，她没分吗？”魏淑华挣脱小孩抱在腿上的手，笑盈盈地说，“张大丫是不是想要独吞啊，你们赶快过去找她，免得她把糖藏起来，这样你们就找不到了。” 被张大丫骗过来的小孩子听到这话，一哄而散，朝着不远处一个头发枯黄的小女孩狂奔而去。 “张大丫，大骗子，快把糖分给我们！” 正躲在一旁准备找机会打人的张大丫懵了，她木愣愣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地说：“什么糖，我没有糖啊！” “你这个骗子！糖肯定被你藏起来了，快说，你把糖藏在哪儿了？”见张大丫不说，想糖想疯了的小孩一哄而上，翻她口袋扯她头发。 “哇！我没有糖！”张大丫的头皮都快被扯掉了，她大声痛哭，“我真的没有，真的没有！” 魏淑华冷眼看着张大丫孤立无援的可怜模样，心里毫无一丝波动。 她走到两个孩子身边，对他们进行现场教学：“瑾玉，琳琅，你们知道她为什么哭吗？” “因为，她痛？”顾瑾玉不太确定，她没被人扯过头发，不知道到底有多痛。 小娃娃翻了个白眼，虽然他不知道张大丫在算计顾瑾玉，但他也不喜欢这群小孩。 这是他的直觉。 “是的，她哭是因为她痛，她痛是因为别的小孩欺负她。”魏淑华嘴角一扬，眼底浮起一丝凉意，张大丫的行为让她想起一些不好的事。“别人欺负她，是因为她想欺负别人。” 顾瑾玉大声说：“他们，都不乖！” 她不想欺负别人，也不想被别人欺负。 小娃娃也点点头：“不乖！”一群弱鸡，还妄想欺负别人，真傻！ 他现在是打不过大人，难道还打不过一群小孩吗？在小娃娃眼里，小孩=野鸡=弱鸡，来一个他抓一个！ 见魏淑华带着毫发无损的顾瑾玉走到新房前，魏宝珠就知道张大丫收拾女主的计划失败，她也不在意。 “大姑……哦，你现在已经不是我大姑了。”魏宝珠理了理身上的黄色荷叶领衬衫和蓝色背带裤，冲魏淑华扬起一抹自信微笑，“我爸说了，就算爷爷要跟他断绝关系，他也不能真的丢下爷爷不管。” “听说爷爷要建房，我爸立马带我过来帮忙。” 说完，她又看了顾瑾玉一眼，用知心大姐姐的语气说：“大丫妹妹快五岁了吧，这么大孩子，就算不能下地干活，洗衣做饭总该会了。大丫妹妹，你看大家干活这么辛苦，你是不是应该帮帮忙啊？” “魏珠表姐，我帮忙的，帮大忙啦！”顾瑾玉并未听懂魏宝珠的言下之意，她这几天和狼弟弟捡了好多鸡蛋，全部做成吃食，请帮忙的人吃。她都听到啦，大家都说她和狼弟弟捡的鸡蛋好吃！ 她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又想起魏珠表姐也是过来帮忙的，她连忙问：“魏珠表姐，你会搬砖吗？你会砌墙吗？” 看魏珠表姐只比她高那么一点点，居然会做大人才能做的事，顾瑾玉有点羡慕。 魏宝珠：……要不是知道女主智商不高，她都要以为女主这是在讽刺她了！ “我现在叫‘魏宝珠’，不叫‘魏珠’，你不要叫错了！”魏宝珠又急又气，她今天是来小高桥四队刷好感的，可不是来败好感的。“我虽然不会搬砖也不是砌墙，但我可以端茶倒水！” 她走到装茶水的木桶旁，从里面舀了一瓢水，像只小蜜蜂一样，在忙碌的人群中穿梭。 “大爷，您渴了吗？喝口茶润润喉吧！” “不喝不喝，快端走，小娃娃不要乱跑，快出去！” “叔叔，你忙了这么久也该休息一下，先喝点水吧！” “快走快走，我没空喝！” “叔叔没事的，休息一下吧，爷爷肯定会理解你的，毕竟你是免费帮他建房子！” “嘿你这小女娃听不懂人话还是咋地，快走，这里不是让你玩耍的地方！” 魏宝珠：……真是不识抬举！ 她气冲冲往外走，刚走到搭好框架的门口时，突然一声惊呼从上面传来。她下意识抬头，只听“啪”地一声，一大坨泥浆落下来，盖在她脸上。 眼前一片漆黑，她想放声尖叫，却发现张不开嘴！ 她惊恐万状，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 “快！老大快抓住她，小心她碰到……”沈树枝的弟弟沈木头话未说完，就听“噗通”一声，魏珠整个人栽进了泥水桶。 -- 第61页 新房子门口，顾瑾玉和小娃娃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久久回不过神来。 “魏宝珠表姐，她好傻哦！”连她和狼弟弟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在大人忙着做正事的时候，绝对不能去打扰，否则就会害大人做错事。 魏宝珠表姐不仅傻，还不乖！明明文森表舅都叫她出去了，她还不听话，真的太不乖啦！ 果然，不乖的孩子总会受到惩罚。顾瑾玉和小娃娃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一定要做最乖的小孩！ 魏淑华并不知道魏宝珠已经被两个孩子当成了反面教材，她将魏宝珠从泥水桶里提出来，抠掉糊在脸上的泥浆，避免泥浆干掉后将人闷死在里面。 见魏宝珠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魏淑华没好气地说：“泥浆掉下来，你都不知道用手去抠吗？” 听到这话，魏宝珠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得救了！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凶什么凶！我还不是想帮你们的忙，你对帮忙的人态度这么差，还有没有良心啊！”魏宝珠边哭边检查自己的衣服，见刚买的新衣服跟泥浆混在一起，估计连洗都洗不干净，她肺都要气炸了！ 她伸手去挠魏淑华：“你赔我新衣服！赔我新衣服！”这可是她特意为了见男主而换上的新衣服啊！ 最近这段时间，完全可以算是魏宝珠自穿越以来最顺的日子。她先是在机缘巧合下认识了临江县革委会主任，在她刻意的表现自己先知的一面后，得到了对方的青睐，并认她当了干女儿。 她当时就在想，男主的身份确实比现在的干爸高很多，但现在她干爸却掌握男主一家生死大权。她完全可以先借干爸这股风，帮助男主，获得男主一家的信任和感激。等这段时期过去后，再让干爸全身而退，甚至更上一层楼。 到时候，她跟男主就是门当户对，皆大欢喜！ 想到自己的计划，魏珠立刻冷静下来，她身体一软，倒在魏淑华怀里，哭得好不伤心：“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只想帮忙……呜呜呜……” 魏淑华不知道魏宝珠又在作什么妖，她很想甩手不管，但人是在新房子里出的事，她又不能不管，只好将人带回去洗澡换衣服。 魏宝珠虽然不满身上这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衣服，但想着等会儿能在男主面前卖个惨，让他对魏淑华和顾家产生不好的印象，也就没闹着要换。 趁魏淑华出门找魏忠华的功夫，魏宝珠偷偷溜到牛棚，正想喊人，就看到三个小孩正坐在山坡上，其中两个她很熟，正是顾瑾玉和陆明宇。 看到这一幕，魏宝珠睚眦欲裂，她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陆明宇！” 听到熟悉的声音，陆明宇虎躯一震：“糟糕！那个疯子……她，又来了！” “小妹妹，狼弟弟，我得走了，下次再一起玩！”他遗憾地看了顾瑾玉和小娃娃一眼，用最快速度翻身跃起，往山坡下跑去。 “魏宝珠表姐不开心，她看起来好吓人！狼弟弟，我们也快走吧！”顾瑾玉拉着小娃娃，往另一个方向跑了。 魏宝珠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见人都跑光了，她死死握住拳头，咬牙切齿地说：“一定是那个傻子跟陆明宇说了什么，要不然，陆明宇怎么会跑？” “哼，就算你暂时哄走男主又怎样？陆明宇年纪还小，他懂什么？”只要把男主一家搞定，还怕搞不定男主吗？ 魏宝珠转过身，往牛棚走去。 “陆爷爷，您在吗？”贴在薄薄的门板前，魏宝珠仔细听着里头的动静，她压低声音，对里面的人说，“陆爷爷，我知道您心里不好受，但……黑暗总会过去，光明一定会到来！您要坚持住！” “我很佩服像您这样铁骨铮铮的英雄，不忍看到您受苦。陆爷爷，你等着，等我想办法，我……我会帮你们的！” 她往门缝里看了看，见屋里躺着的人突然动了动，她心中一喜：果然跟书上写的一样，像陆明宇爷爷这样的人，他们最渴望的不是物资上的帮助，而是心理上的慰藉。 作者：感谢在2019-11-13 23:37:10~2019-11-14 23:3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侠客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呜呜呜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烟芜 5瓶；janmu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39 等了好久，也不见屋里的人回应自己, 魏宝珠顿时有点心灰意冷。 “那陆爷爷, 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她若无其事地转过身, 正准备离开，突然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她吓得魂不附体, 浑身直冒冷汗。 见对方一直盯着自己看，魏宝珠眼珠一转, 她捂着脸, 闷头往顾家跑。 虽说她现在有干爸做后盾, 算是有保护男主一家的实力。但在男主一家没有接受自己的好意前，她是不会盲目帮忙的。她又不是傻子, 万一养出一群白眼狼，那岂不是白白给女主作嫁衣裳？ 她才不干！ 看着魏宝珠仓皇而逃的背影, 苏玉琴疑惑的同时, 又有点担忧。她已经听说了, 隔壁大队有个女娃娃经常跑四队来找她弟弟陆明宇, 偶尔还会送点吃的。 -- 第62页 不是苏玉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实在看不懂这个女娃娃的行为。 趁周围没人注意, 她来到木门前，轻轻拍了两下：“请问有人在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陆兴国这才起来开门。 见苏玉琴背着一大竹篓柴火，显然是给他和小孙子送来的，他赶紧接过来：“你以后别一个人上山, 不安全！” “我就在这附近捡的，没进山里。”苏玉琴点点头，有了上回的教训，她一般不进山里，就在半山坡上活动。 捡菌子摘果子这些都是集体活动，每次都是好几个知青一起，倒也不用怕。 她将背篓里的柴火倒出来，露出最下面一层，里面用树叶包着几朵野生菌，还有她偷偷跟春花婶换的鸡蛋。 看到这些东西，陆兴国板着脸训她：“你给我们送这些干啥，拿回去，你自己留着吃！” 见陆兴国脸色憔悴，原先健壮的身体如今只剩下骨架子，越发显得衣服空荡荡的。 苏玉琴眼眶微红，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将里面的湿意逼退，“爷爷，菌子不经放，今晚就做来吃了吧。” 说完不等陆兴国反应，她直接背着空竹篓离开。 另一边，回到顾家的魏宝珠并不知道，她已经在无形之中把男主一家推得越来越远。 见顾瑾玉正跟一个小娃娃在院子里玩什么珠子，她走过去一看，刚想讽刺两句，却突然愣住。 她迫不及待伸手去抢：“大丫妹妹，你手里拿的是啥，快给我看看！” “哧……哧哧！”小娃娃迅速挡在顾瑾玉面前，冲魏宝珠龇牙咧嘴，发出代表着驱逐的叫声。 可听在别人耳朵里，却是奶声奶气，毫无威胁性的一句：“不属你，吸附，锦鲤！” 他一边示威，一边吸了吸快要流出来的口水，将嘴巴里包着的糖块挪到右边，他的右脸也迅速鼓了起来。 魏宝珠诧异地看了小娃娃一眼，心里却很疑惑：“这就是顾春来从外面抱回来的养子？没想到长这么好看！”根据她看小说的经验可以分析，这个小孩估计就是男配了吧？ 真可怜！魏宝珠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小娃娃，用哄小孩的语气对他说：“你就是大丫的弟弟吧，我是你表姐，你可以叫我‘姐姐’。弟弟，我能看看你手里那颗珠子吗？就看一眼！” 小娃娃轻哼一声，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魏宝珠，根本不搭理她。 魏宝珠气急，这孩子咋回事啊，一点不听话，活该当男配！ “魏宝珠表姐，我给你看。”顾瑾玉笑嘻嘻地摊开手，一颗洁白光滑，浑身散发出莹润光泽的大珍珠静静躺在手心。 魏宝珠看得眼睛都直了！这是珍珠？真的是珍珠！而且还是品相不凡的大珍珠！ 这样一颗珠子，得值多少钱啊！ 震惊过后，魏宝珠开始在心里盘算：这傻子既然能把珍珠当普通珠子玩，肯定不知道珍珠的价值。趁大人没发现，她得想办法把东西骗过来。 反正这珠子到了女主手上，也只能沦为玩具，说不定还会被玩够的女主随意扔到某个角落。但这颗珍珠一旦到了她手里，却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也算体现了它的价值。 有了打算，魏宝珠便开始付诸行动，她摸出一颗奶糖，用狼外婆的语气哄着顾瑾玉：“大丫妹妹，你喜欢吃糖吗？我用奶糖换你手里这颗珠子好不好？” “不要！”顾瑾玉把珍珠收起来，放进孙氏给她缝制的小兜兜里。 “为啥不要啊!”魏宝珠嫉妒得两眼发红，她问，“那你告诉表姐，你这颗珠子从哪儿来的？” “捡的！”大鱼捡来送给她的，她没说错。 居然是捡的！ 魏宝珠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这小傻子的运气竟然这么逆天！ “你在哪儿捡的？”她语气急促，一张脸涨得通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告诉我，你在哪儿捡到这些珠子的？我把这颗糖，还有，还有这个珍珠发卡，都送给你好不好？” “就在……就在那边江里！”顾瑾玉指了指公社的方向，又很快低下头，不敢让魏宝珠看见她躲躲闪闪的目光。 小娃娃握住她的手，面不改色地重复了一遍：“就在，那边，捡的！” 魏宝珠眼睛一亮，简直控制不住想要尖叫的冲动！ 她知道她知道，珍珠不就是从河蚌里开出来的吗？穿越前她经常在手机上看直播，时不时就会刷到直播开蚌的视频。也是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珍珠是从河蚌里长出来的，她还以为珍珠都是长在海里的呢！ 得到想要的信息后，魏宝珠一刻也等不了，她现在就要去江边捡河蚌！ 见魏宝珠转身就跑，小娃娃立马拦住她：“糖，珠！” 他指了指魏宝珠手里拿着的奶糖和头上戴着的发卡，双手往上一翻，示意她人可以走，东西必须留下。 “小孩子家家的，吃糖对牙齿不好。”魏宝珠刚想把糖装进衣服兜里，就感觉头皮一疼，下一秒，她就看见自己别在头发上的发卡被小娃娃拿在手里。 顿时，她急得跳脚：“那是我的发卡，还给我！” “大骗子！”小娃娃鄙夷地瞥了她一眼，说好用奶糖和发卡换消息，结果消息到手后，转眼就反悔，这个人就是大骗子。 考虑到他和顾瑾玉也说了谎，小娃娃干脆只要发卡不要糖，这样就算扯平啦。 -- 第63页 见小娃娃拉着顾瑾玉跑出院子，一转眼功夫就不见人影，魏宝珠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 “傻子就是傻子，有了大珍珠，居然还看得上那么小一颗珍珠，真是没见识！”见发卡要不回来，魏宝珠只能离开。 好在她从顾瑾玉那儿骗到珍珠的来源，当务之急，是赶紧去捡河蚌！到时候，她想买多少发卡就买多少发卡！ 等魏淑华从三队一户人家那找到正在吹牛皮的魏忠华，并让他赶紧把魏宝珠领走时，就发现魏宝珠又偷偷跑了。 顾瑾玉赶紧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魏淑华，又羞愧低下头，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妈，我说谎啦，骗人，是不对的，我不乖啦。” “你乖！”不等魏淑华反应，小娃娃立马跳起来反驳，“你，最乖！” 尽管小娃娃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却能感觉到魏宝珠对他和顾瑾玉抱有恶意。对这种人撒谎，没有不乖。他甚至认为，这是一种聪明的表现。 魏淑华并没有对此事发表什么看法，把站在外面等得不耐烦的魏忠华打发走后，她拿出针线包，准备教两个孩子做针线。 “宝宝，说谎骗人确实不对，如果遇到你不想回答的问题，你可以不说话。”魏淑华领着两个孩子坐在屋檐下，对着太阳光穿针引线，她的声音轻柔而动听，让人忍不住信服。 “当别人用谎言欺负我们，而我们不说话就会受到欺负时，可以用同样的谎言反击。娘举个例子，像今天上午发生的事，张大丫想对我们做不好的事，所以她欺骗其他小孩，让他们围着我要糖。娘用同样的谎言反击，最终让她自食恶果。” 顾瑾玉恍然大悟：“妈，我懂啦！” “嗯嗯！对！”小娃娃边听边不住点头，同时还不耽误手上的活计。 魏淑华注意到，小娃娃学什么东西都很快，他的接受能力似乎很强。仿佛没有他学不会的，只有他不想学的。 比如学针线这事，顾瑾玉直到现在还没办法缝制一条直线，总是歪歪扭扭；但小娃娃缝出来的线条却跟尺子比量过似的，直不说，针脚也细密，完全不像初学者。 顾瑾玉并不知道自己缝的没有小娃娃好，她学习用功，也很刻苦，心里一直念着要早日学会绣花，换钱养狼弟弟！ 两个娃娃时不时交流一下自己的作品，然后再用他们有限的词汇量去夸赞对方。 “好看！” “好好看！” “你的更好看！” “你的，最好看！” 魏淑华：……要不，今晚就开始教他们读书写字？ 深秋的太阳不烈，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昏昏欲睡。见两个孩子手上动作慢了下来，眼睛也一眯一眯的，魏淑华笑了笑，正想叫他们进屋去睡，就听到一阵“铃铃铃”的声音。 “魏淑华？谁是魏淑华？”男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顿时把两个孩子惊醒。 “是我妈，我妈就是魏淑华！”顾瑾玉的瞌睡虫瞬间被赶走，她拉着小娃娃的手，跟着魏淑华走到门口。 一辆黑色的自行车停在离顾家不远的路边，穿着绿色工装的男青年站在车旁，正在翻看手里的一叠纸。 “同志你好，我就是魏淑华。” 看到她，男青年笑着找出一张单子，递给魏淑华：“你是顾春来的爱人吧，我记得他家地址，只是没见过你。有人给你邮了东西，你记得带上证明和这张单子，到邮电局去取。邮电局你找得到吧，就在公社旁边，挨得很近。” “同志，这邮的是啥东西啊？”听到动静的沈树枝也从新房子那边赶过来，她好奇地问邮递员，“包裹大不大，好不好拿？” 男青年笑呵呵地说：“包裹挺大的，分量也不轻。具体是什么东西，还得拆开包裹才知道。” 一般情况下，他们邮电局只检查寄出去的包裹，至于寄过来的是什么，只有寄件单位知道了。 沈树枝也没多问，她赶紧回家取了背篓和扁担，又把两个孩子托给魏继礼和孙氏照看，跟魏淑华去公社取包裹。 “春来媳妇，这些都是谁寄来的啊？”等把东西取回来，看着铺了一床的布料，沈树枝不由咋舌，“这么多布料，得多少钱和布票啊！” “哦哟，这，这是蚕丝的吧？”看到一匹又滑又亮的红色布料，沈树枝招呼孙氏一起看，“亲家，你来摸摸，这是不是蚕丝布？” “奶奶，我们也想看蚕丝布！”顾瑾玉和小娃娃好奇地钻了进来，看着满床的布料，如同看到一床钱票。 顾瑾玉现在对布料没有太深刻的了解，她只知道，布料值钱，把布料做成成品，更加值钱！ 她拉拉魏淑华的衣角，激动地问：“妈，这是谁寄来的布啊？” 随包裹一起寄过来的还有信，魏淑华看完信解释：“还是上次的小刘阿姨，宝宝还记得吗？” “她在信中说，有朋友看到我们送给她的手帕，很认可我的手艺，拜托我帮忙做几套床上用品，还有结婚要穿的衣服。” 这次的布料有点多，应该不只一家需要定做。至于小刘在这中间扮演什么角色，魏淑华却是不管的。 “你给她做的那两套今天才寄出去，她应该没那么快收到吧？东西都没收到，就敢再给你寄这么多，这女同志的胆子也忒大了！”沈树枝没想太多，她就觉得省城的女同志有钱，胆儿也大！ -- 第64页 魏淑华笑着摇头：“她不是胆子大，是笃定我不敢吞掉这些布。娘，人家可是知道春来在县城开车，这才敢把布料寄给我。” 换成别人试试，人家又不是傻子。 “至于手艺方面的问题，她更不用担心。能一次寄这么多布料过来，她肯定遇到行家了。”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刺绣”这一行，不懂的人只能看出好不好看，却不懂究竟好在哪里。 见婆婆时不时拿眼睛往自己这边瞅，魏淑华不免觉得好笑。她打开包钱的手帕，数了数，“一共二十张，大团结。” “二十张！那不就是两百块钱？”沈树枝目瞪口呆地盯着那捆钱，不敢置信，“两百块啊！” 她，她有点腿软！ “两百块啊！”两个小娃娃也异口同声叫起来，他们并不知道两百块到底有多少，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发出惊叹的叫声。 顾瑾玉想：钱，好多钱，只要她学会绣花，也能赚到这么多钱。她不仅可以养狼弟弟，还能把全家都养了，太好啦！ 小娃娃想：钱，好多钱，只要他学会绣花，也能赚到这么多钱。他要把钱全部都交给姐姐，让她想养谁就养谁！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的坚决。 这一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无论是魏淑华娘家，还是婆家，都被这两百块深深震撼，并为之屈服。 自从魏淑华接到她人生中第二个大单后，她就成了家里的“娇小姐”。工分不用她去挣了，家务活也不让她干了，就连早上的洗脸水都有人给她倒好了。 见沈树枝拦着不让她进厨房，孙氏阻止她洗衣服，两个孩子争着抢着给她递毛巾递肥皂，就连魏继礼，也自觉接过带孩子的任务。 魏淑华：……她还是太小看这两百块的魅力了！ 家里发生天大的好事，平时喜欢炫耀的沈树枝却瞒的死紧，一点口风都没露出去。 她还叮嘱两个娃娃，必须管住自己的嘴巴，要是管不住，就不准出去玩。 魏淑华关在家里做订单，她知道孙氏也是手艺人，一些轻省的活儿便交给孙氏做。母女二人紧赶慢赶，竟然只用了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就把那一床的布料全部做好。 过了这么久，魏家的新房也建好了，只需再晒几天太阳，就能搬进去住。 将所有成品寄出去后，魏淑华又在公社转了转，更加深入地去了解这个世界。 等回到家，她才发现家里的气氛并不好。 “妈，爸爸回来啦！”顾瑾玉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爸爸回来啦！“爸爸说，他以后都不用出去啦！” “什么？”魏淑华有点惊讶，不用出去？这是什么意思？ 作者：看到小可爱们都在讨论魏珠，关于她的设定，其实就是中二晚期+上帝视角+自私+不想付出想躺赢。这样的人，生活中真的有~ 第40章 耀武扬威 顾瑾玉如今正是喜欢学话传话的时候，她也知道很多在外人面前不该说的话, 却可以说给她妈听。 “我听奶奶说, 爸爸被坏人坑啦！”顾瑾玉被魏淑华牵着往屋里走，边走边探着身子说悄悄话, “奶奶把我和狼弟弟的糖都藏起来，说以后都吃不到啦, 要省着点吃。” 魏淑华正寻思顾春来这是出了什么事，就听熟悉的笑声从前方传来。 “闺女别怕, 你爸就算马上失业, 也能供得起你。”顾春来一把将顾瑾玉抱起来, 将她抛向空中，逗得孩子咯咯直笑。 他扯了扯自家闺女的小辫子, “小丫头头发不多想的倒挺多！” 顾瑾玉用手摸摸自己浓密的头发，大声反驳她爸：“我头发多！” “好好好, 是爸爸说错话了, 你头发多, 多如牛毛！”见宝贝闺女不乐意了, 顾春来赶紧好声好气哄她。 哪知他哄人的话却把顾瑾玉惹哭了，她嘴角往下一撇, 委屈巴巴地说：“这是顾瑾玉的头发，不是牛牛的毛。” “……”顾春来下意识看向魏淑华，向她投去求助的目光。 “她这个年纪，对什么事情都很较真，又喜欢刨根问底, 你轻易别逗她。”魏淑华笑着接过闺女，又问他，“你这次回来待几天？” “这回能待个十天半月吧！”提到这事，顾春来脸上的笑容没了，他狠狠皱了皱眉头，刚想拿根烟出来抽，却又顿住。 魏淑华知道他没说真话，但现在也不是说话的好时候，她没多问。 “对了，你回来正好，得赶紧给孩子把户口薄上的名字改了。”她是一点也不想让闺女顶着“顾大丫”这个名字，想想就窒息。“另外还有一件事，关于狼弟弟的户口问题。” 她看向堂屋里，魏继礼和孙氏都在，小娃娃换上孙氏刚给他做的新衣服，靠在魏继礼怀里。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老一小均面露笑容。 魏淑华直到现在都没法忘记，她第一次见到小娃娃的情景。尽管他才三四岁，警惕性却不输成年人。 对于不熟的人，他第一反应不是好奇，而是防备。 有时候缘分就是那样奇妙，魏淑华跟小娃娃相处这么久，也得到他的认同，但小娃娃跟她却算不上多亲近。这孩子反而跟魏继礼更处得来，两人看着就跟亲爷孙那般融洽，很是稀奇。 -- 第65页 她把杨莲花的提议跟顾春来说了一下，顾春来也很诧异，他问：“那，咱爸是什么想法？” 他倒无所谓把小娃娃的户口上到谁家，反正无论小娃娃姓顾还是姓魏，他都会养。人小娃娃也不是什么爹妈不要的破落户，以母狼的能耐，养孩子却是不成问题。 把小娃娃送出山谷，母狼的初衷是让他回归人类社会，学习人类知识，并不是让他出来受苦的。顾春来不会把小娃娃当成需要施舍的对象，也不会把他当成自己的所有物。 “再有一个，孩子自己的想法也很重要。虽说爸妈现在住的离咱家近，跟一家人也没差。可毕竟没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又跟咱闺女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还是得好好问问他的意见。” 魏淑华抿唇一笑，她觉得小娃娃的意见根本就不用问了。 果不其然，当一大家人坐在一起讨论小娃娃户口问题，得知现在的生活不会变，但如果把户口上到魏家，他就要改口叫魏继礼“爷爷”时，小娃娃毫不犹豫地点头。 小娃娃背着小手坐在板凳上，仰着小脑袋，脆生生喊：“爷爷！” “诶！诶！诶！”魏继礼连着应了三声！ 他没想到自己临到老了，还能拥有一个软糯可爱的小孙子，巨大的惊喜降临在他身上，就像黑暗中透出的一道微光，将他那张清瘦沧桑的脸照亮。 他用长满老茧的手轻轻抚摸着小娃娃的脑袋，从衣服内袋里拿出一个小布兜，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是两个洁白无瑕的平安玉扣。 用手揉搓着两枚玉扣，魏继礼的目光渐渐有些湿润，不过这样的情绪很快消失，他给两个孩子戴上玉扣，说：“搁以前，这些都是好东西，现在却不值几个钱。正好给你俩戴着玩，好玉养人。” 小娃娃和顾瑾玉互相打量对方脖子上戴的玉扣，他们不懂玉，又听魏继礼说不值钱，便只当成玩具。 魏淑华却是懂货的，只让孩子们玩了一会儿，就找借口帮他们收起来放好。 小娃娃的户口很快办好，从此以后，他也有了自己的大名——魏琳琅。 顾瑾玉的名字却不用改，原因无他，当初顾春来特意去省城找大学教授给自家闺女取了个名字，就叫“顾瑾玉”。可那时候的魏淑华正嫌弃自己生了个闺女，哪会用心给她取名？随口取了个大众化的名字。 那会儿顾春来常年在外跑车，也不想因为一个名字跟妻子吵架，上户口的时候直接给闺女报了“顾瑾玉”这个名字。 把家里的事办妥，魏继礼就跟女儿女婿商量，说他想请客摆酒，感谢这段时间大家对他的帮助。 另外呢，也是正式向大家宣布魏琳琅的身份。 魏琳琅由顾春来的养子，变成魏继礼的孙子，这个消息已经传遍周边几个大队，宣不宣布其实都无所谓，但魏继礼不想委屈自家小孙子。 当初，魏家大队逼着他过继魏忠华，还以此为理由让他办酒。当时他只觉憋屈，现在却是真心实意想要办酒，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重视魏琳琅。 办酒那天，左邻右舍早早过来帮忙，这是农村习俗，谁家办事，离得近的邻居都会过来无偿帮忙。当然，这几年日子刚好过一些，办酒的也少，毕竟没那么多粮食。 魏家新建的院子很宽敞，摆十张大桌子还有余。大家坐在院子里说话干活，十分热闹。 临近开饭时，魏光辉和魏忠华不请自来。 看着眼前这幢比魏家大队还要气派的砖瓦房，魏光辉嫉妒的眼睛都红了。还没跨院子，他就阴阳怪气地指责魏继礼：“大哥，你家办酒也不通知我们，是不是打算一辈子不跟我们来往？” 他跟魏继礼是隔了好几房的堂兄弟，魏继礼是独子，比他小的堂兄弟都叫他“大哥”。 顾瑾玉还记得魏光辉，就是这个人逼爸爸扔掉魏琳琅，她领着一群孩子堵在院门口。 她看着魏光辉，神情天真又无邪：“你也是帮外公建房子的爷爷吗？建房子的时候我没有看到过你呀？” 胖婶的小孙子大柱急吼吼地说：“瑾玉妹妹，他肯定是过来蹭吃蹭喝的！”这种人他听奶奶骂过，什么忙也不帮就跑到别人家蹭吃蹭喝的人最讨厌啦！ 要知道魏继礼为了今天的酒席，可算下了血本。他不仅去城里找人换了肉票，往公社跑了几天，抢到好几斤大肥肉；还从别家换了几条大肥鱼，加上顾家送的腊兔和腊鸡，今天这顿饭可比大部分家庭的过年饭还要丰盛。 小孩子们最关注的就是吃食，从灶上开火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围着灶台打转，恨不得马上就到饭点。 肉的数量就只有那么多，多来一个蹭吃喝的混人，他们就要少吃一口肉啊！闻着厨房里传来的香味，大柱跟他的小伙伴们紧紧靠在一起，堵在大门口，誓死捍卫他们的权益！ 被一群小屁孩嘲讽，魏光辉气得想打人，他刚伸手去揪大柱，就被急匆匆赶来的顾春来制止。 “幺叔，你这是做什么？”顾春来挡住孩子的同时，又不着痕迹地扶着魏光辉的手臂，将他带到外面，“这回过来，是有什么急事？我爸就在里头，要不要我去叫他？” “幺叔，虽说上回咱们两家闹得有些不愉快，但我爸也说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你和他虽说现在没什么关系，但两笔写不出一个‘魏’字，要是以后有啥急事，他别的帮不了，出出主意却是可以的。” -- 第66页 他这话彻底堵死了魏光辉即将脱口而出的抱怨，让魏光辉羞得满脸通红。 他指着顾春来，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顾春来，你什么意思？你这是仗着自己城里人的身份，看不起我爸这样的乡下人了是吧？”就在魏光辉招架不住的时候，停好自行车的魏忠华走了过来，他扬起下巴，用鼻孔对着顾春来，“你还真别得意，不是只有你才有门路，能在县城找到工作，我也能！” 他弹了弹白衬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用讥诮的目光打量顾春来：“哦，我差点忘了，听说你得罪了人，差点把工作都搞丢了？你要是态度好点，我还能看在以前大家亲戚一场的份上，帮你一把。可你看看……” “这是我的私事，不劳你费心。”顾春来打断魏忠华，他看看手表，见时间差不多了，干脆开口赶人，“没什么事我就不耽误你们了，慢走！” “呵，顾春来，你神气啥啊你！”见顾春来这么不给面子，魏忠华怒极反笑，他从衬衣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得意地甩了甩，“看到没？汽运公司职工入职证明！顾春来，你肯定没想到吧，我也能当司机！” 顾春来压根就没搭理他，转身回到院子里。 “春来，刚才魏忠华说什么？他当司机？”见魏忠华骑车载着魏光辉离开，听到动静的魏淑华从厨房走出来，问顾春来，“他会开车吗？” “他会不会开车我不知道，但他们要是以为跑车这行那么容易，就等着栽跟头吧！”顾春来摇摇头，他抱着魏淑华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我的工作问题好解决。所有人都知道汽运司机油水足，大家都盯着这个位置，巴不得把别人拉下来自己爬上去。可这事哪有那么容易？” 作者：今天家里来人，更一个短章，明天肥章补上~ 第41章 缘分来了 顾春来工作上的变故只有大人才清楚内情，家里两个孩子却是啥也不懂, 依旧每天去山谷捡鸡蛋, 跟魏淑华学针线。 最近又多了一项任务——读书识字，这个活由魏继礼接任。 由于魏家的新房子就建在四队的牛棚旁边, 顾瑾玉和魏琳琅经常碰到陆明宇。三个孩子时不时凑做一堆，去山坡上割草放牛, 去树林里捡柴火，去山里捡鸡蛋, 关系突飞猛进。 这天, 三个孩子跟往常一样, 拿好各自的小背篓，去后山打猎。说是打猎, 其实就是拿着自制弹弓，去射鸡打鸟。 “瑾玉妹妹, 狼弟弟, 你们跟在我后面, 不能乱跑。”尽管陆明宇对后山很熟, 却也无法保证顾瑾玉和魏琳琅的安全。 顾瑾玉胖手一挥，小大人似的点头：“放心, 我们不会乱跑。” “哥哥，你准头好不好啊？”去的路上，顾瑾玉跟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问个不停，“你真的能打到鸟吗？” 魏琳琅也用怀疑的目光盯着陆明宇看，他对陆明宇印象很深, 知道这个人实力很弱，因此并不是很相信。 谈及自己的优势，陆明宇的眼里似点燃一丝亮光，那颗名为自信和骄傲的种子，又在他心底生根发芽。 他紧紧握住顾瑾玉友情提供的弹弓，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坚毅之色，“你们相信我，我肯定能打到小鸟。” 等他打到小鸟，就请顾瑾玉和魏琳琅烤鸟吃。 三个孩子爬惯了山坡，走久了也不累，偶尔看到根茎类野菜，还得刨出来。 生活在偏远落后的山村，尽管家家都不富裕，交通也不方便，但守着大山这座宝库，至少饿不死人。即使在最困难的年代，也能靠着山里的产出活命。 “咕咕！咕咕！” 听到鸟叫声，陆明宇作了禁声的动作，让顾瑾玉和魏琳琅别出声，免得把鸟惊走。 他脚步轻快，很快找到最佳狙击位置，安心蹲了下来。 陆明宇目不转睛地盯着树枝上停着的鸟，双手逐渐抬起来，拉开弹弓。顾瑾玉和魏琳琅连大气都不敢出，全神贯注地看着他。 没过几秒，只听“簌”地一声，树上掉下一个什么东西。 “中了！快去捡鸟!”见鸟被打中，陆明宇松了口气，他真怕自己手艺生疏，在两个弟弟妹妹面前丢脸。 “哥哥，你真棒！”顾瑾玉迅速把鸟捡回来，她舔了舔嘴唇，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另外两人，“我们现在就烤鸟吃吧！” 也许是这次的一击即中给了陆明宇勇气，他竟然觉得一只鸟肉太少，还不够他们三人塞牙缝呢，他决定继续。 “再多打两只，我们一共有三个人，光一只鸟肉不够分。” “好，再打！” 三人达成共识，又继续往前走。 陆明宇的准头和臂力都算不错，之后又陆续打到两只鸟。他越打越兴奋，眼底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在他即将翻过后山，想往更远的地方去时，顾瑾玉拉住他：“哥哥，我们回去了吧？” 她牢牢记住魏淑华说过的话，不能在没有大人的陪伴下跑进深山，会有危险。 山里不仅有野兽，也许还有居心叵测的坏人。 陆明宇正在兴头上，他还想试试能不能打中野鸡野兔子。后山地势不高，林子也不深，偶尔有野鸡出没，野兔子都少。就算有，也早被大队其他人抓走，根本轮不到他。 他想再往山里走一点，运气好兴许还能有更大收获。 -- 第67页 “瑾玉妹妹，要不，你和狼弟弟在这等我？我……”陆明宇话未说完，就被一个哭哭啼啼的声音打断。 “对不起，我真的错了，是我有眼无珠，被那个男人用花言巧语哄骗。卫民，你原谅我吧，求求你原谅我！” 听到这个声音，三个孩子对视一眼，悄悄朝说话声的方向挨过去。 蜿蜒崎岖的山道上站着一男一女，男的剑眉星目，高大俊朗，穿绿军装，背大包裹。他皮肤有点黑，却更显气势。 女的大概二十出头，穿浅色大毛衣配黑色直筒裙，打扮时髦，长得倒是挺一般，勉强算清秀。 她泫然欲泣地看着男人，带着哭腔说：“真的，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听说了你的消息，你还没结婚是吗？我，我也没有……” 说到这里，女人的脸上浮起一抹娇羞，她微微低着头，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柔美而诱人。 男人神色复杂地看了女人一眼，问了一个让女人崩溃的问题：“你就是曲晓草？” 曲晓草娇羞的表情顿时凝固，她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你，你没认出我？那这一路上你为什么一直放慢脚步等着我，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卫民，我真的错了，你不要说这些气话好不好？” “我没说气话，要不是你刚才拦住我说了一堆，我还真不知道你是谁。”男人顿了顿，又说，“我等你，是看你一个女同志独自走山路有点危险，换成任何人，我都会等。” 这条山路是公社通往小高桥大队的捷径，年轻女同志很少走这条路。他是急着回家，又不怕危险，才不走大路。看到远远跟在后头的曲晓草，他原想着两人同路，出于好心才放慢脚步等她，没想到…… “我知道你不愿意承认，你就是这样，喜欢谁对谁好也不说，只会默默去做。”曲晓草不听男人的解释，她泪眼婆娑地看着男人，不住忏悔，“以前是我不懂珍惜，但是现在我全明白了，卫民，我会好好珍惜你。” 男人像是忍无可忍，狠狠闭了闭眼睛，他不再看她，只快步往前走。 “卫民，你不管我了吗？”见男人不搭理自己，曲晓草终于慌了，她崩溃大哭，“你不管我，我就跟着到你家去，跟大家说你非礼我！” 男人脚步一顿，他还没说什么，躲在一旁偷听的孩子们却忍不住跳出来：“阿姨，你毫不讲理啊！” “明明是你纠缠叔叔，你怎么颠倒非非呢！”顾瑾玉大声控诉，却不知道自己连字都念错了。 魏琳琅赶紧给她指出错误：“不是‘颠倒非非’，是‘颠倒是非’。” “阿姨，你不能颠倒是非！”顾瑾玉最近在学认字，又听魏继礼讲故事，学会新字新词，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叔叔都不认识你，非不了你。” 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居然被三个小孩看到，还因此被教育，曲晓草羞愤难当。 她捂着脸，嘤嘤哭泣。 “你们是哪家的娃娃，怎么跑到山上来玩？”男人看向三个孩子，关切地问，“快过来，我送你们回去。” 也许是男人的长相和气质都太正直，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尽管他眼神锐利，语气也不够温柔，顾瑾玉却不怕他。 “我是顾春来和魏淑华的娃，他们是哥哥和弟弟。叔叔，你是谁的娃呀？”来而不往非礼也，别人问她，她也应该问别人，这样才有礼貌。 “呵呵！”男人没想到顾瑾玉反应这么快，他展颜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我是顾大海和李春花的娃。” 没想到春来那小子动作挺快，这都有三个娃娃了。怪不得他妈那么着急他的婚事，想想也是，他年纪比春来好大，现在别说孩子，连媳妇在哪儿都不知道。 男人正是李春花在外面当兵的大儿子顾卫民，他这次回来，正是为了解决婚姻大事。 他没搭理曲晓草，将三个孩子扛在肩膀上，径直往山下走。曲晓草见状，也只能跟上。 她又不是傻子，怎敢单独留在山上？桥头公社还好，听说其他公社已经出了好几起年轻女同志被欺负的事，地点就在山里。 要不说山路危险，年轻女同志最好走大路，原因就在这里。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顾卫民这回并没有放慢脚步，但他也没让脚步声消失在自己的听力范围内。 事实上，发生当初那件事，他并未埋怨曲晓草。他的性格和长相已经固定，不可能改成曲晓草喜欢的模样，她追求自己喜欢的人，这无可厚非。 但他和曲晓草也不可能再续前缘，他理解曲晓草，却更在乎自己的父母。 顾卫民回家这事，很快在小高桥四队传开。四队的女同志们时不时登上他家的门，跟看西洋景似的看他几眼，又跟满面笑容的李春花去到别处，交流各种信息。 顾卫民自身条件过硬，人品相貌工作样样好，家庭环境也简单。虽说李春花这人嘴碎吧，但她没坏心眼子，这样的妇女农村多的是，没啥可在意的。 李春花领着顾卫民相看不少人家，同大队，同公社，甚至连隔壁公社都有，可就没一个成的！不是女方那边狮子大开口，提出让顾家承担不起的彩礼，就是女方那边提出不合情理的条件，比如结婚就分家。 可顾卫民是顾大海和李春花的大儿子，她另外两个儿子早就结婚分出去了，再跟大儿子分家，那怎么成呢？ -- 第68页 原以为很快就能给大儿子办喜事，没想到却止步相看这一环节，李春花急得嘴巴上长满了燎泡，天天跑到沈树枝跟前唉声叹气。 “唉，树枝嫂子，你说我们卫民的命咋就那么苦呢？”连个媳妇都说不到，这是她这个当妈的无能啊！ 沈树枝边剥花生边冷笑：“真是个嘴上没把门的，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卫民那样的好小伙儿哪会命不好？也就是缘分没到，你急啥急！” 能不急吗？顾卫民都快二十七岁了！ “你家大丫头都快五岁了，你当然不急！你说这事看缘分，可我家卫民的缘分到底在哪儿啊！”李春花愁得头发都白了。 她原本不相信啥缘分，可她万万没想到，顾卫民的缘分来的这么快！ 作者：啊，今天的肥章没啦~我拿小本本记下了，昨天+今天共欠六千字~ 第42章 42 “你说啥，让我给卫民当一回媒人？”沈树枝刚去后院喂鸡回来, 就听到这么一个消息。 有人找她当媒人, 她倒不是很惊讶。在乡下，确实有专门做拉纤保媒这一行的女同志, 但更多的却是找相熟的亲戚或乡邻做中间人，替男方女方牵线搭桥, 这也算媒人。 沈树枝意外的是，李春花竟然看上四队的女知青。 “春花, 你到底咋想的啊？”对于李春花的选择, 沈树枝大惑不解, “我记得你以前还嘱咐过我，千万别给春来说知青当媳妇儿, 你现在又……” 李春花讪笑摆摆手，“嫂子你也说那是以前, 都是好几年前的老黄历了, 现在还提它干啥？” 她以前是看不上城里来的女知青, 那细胳膊细腿的, 能干动农活吗？怕是连扯草都扯不动，连队里七八岁的小娃儿都不如。 队里也不是没有跟知青结亲的人家, 毕竟这些知青有文化，哪怕干活儿不行，但说出去也有面子。可李春花不愿意，不说干活行不行的话，就说这些知青都是城里人, 谁也说不准以后会不会回城。 有些人家或许还做着美梦，妄想知青回城后，把他们一家都带进城里当工人。但李春花不傻，和被知青带回城里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相比，她觉得被抛弃的可能性更大。 换做以前，她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给大儿子找个女知青做媳妇，但现在嘛……李春花自己拉着凳子坐下，好声好气跟沈树枝说：“说来说去都是缘分，要不咋说‘千里姻缘一线牵呢’，卫民这是婚姻到了。” “那闺女我看挺好，虽说看着不壮实，但干活也挺麻利，从不偷奸耍滑。脸盘子也正，又是从大城市来的，有见识。”谈及顾卫民新鲜出炉的对象，李春花越说越喜欢，“要不咋说有缘呢，这孩子跟我处得来，之前还经常在我这儿换鸡蛋！” 不仅换鸡蛋，还用一支女士手表换了钱。恰好那支手表就是给卫民说媳妇用的，这不是缘分是啥？ 知青点离顾家不远，沈树枝跟那些知青挺熟的，李春花说的这个人，她也算了解，确实是个不错的闺女。 “行！这事儿我答应！”本来就是喜事，男女双方又没什么破事，沈树枝当然愿意做这个中间人，这样还能得一份媒人礼呢！ 得到肯定答复，李春花乐的喜眉笑眼。离开顾家时，正好看到顾瑾玉和魏琳琅从外面回来，她立马从身上摸出两颗糖，塞给两个孩子：“过几天来春花奶奶家吃喜糖，随便吃！” “奶奶！奶奶！卫民叔叔是不是要当新娘子啦！”顾瑾玉蹦蹦跳跳回到家，围着沈树枝问，“当新娘子才有喜糖吃。” 不等沈树枝回答，魏琳琅哈哈大笑，他拉了拉顾瑾玉的小辫子，纠正她的错误：“卫民叔叔，是男同志，是新郎，女同志，才是新娘子。” “哦，卫民叔叔是新郎。”顾瑾玉捧着一张圆圆的脸，笑的跟喇叭花似的，“狼弟弟好聪明，懂得真多！” 魏琳琅骄傲地抬起头，待魏继礼和孙氏拎着六两肥猪肉过来，他立马扑过去，把刚才发生的事跟爷爷奶奶学了一遍。 晚饭是在顾家开火，自从顾春来回来后，两家人经常在一个饭桌上吃饭。 “春来，你这假究竟要请到啥时候啊？”吃饭时，沈树枝说完顾卫民的事，又开始问她儿子工作方面的事，“请久了会不会不好？” 顾春来将嘴里的饭菜咽下去，才开口：“妈你放心，我有成算。” 他现在已经不是汽运公司的跑车司机，被调岗去办公室当接线员。接线员工作轻松，每天就是接打电话，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工资只有二十五元。 跟司机岗位比起来，工资确实也差不了几块钱。可汽运司机不仅有跑车补贴，还有隐形收入，这些加起来，差的可不就是这块把钱了。 他知道有人整他，调岗只是第一步，后面应该还有其他手段，就是为了逼他犯错。他吃的是公家饭，除非犯下重大错误，否则单位不可能无缘无故开除他。 意识到这一点，在调岗通知下来后，他立马请假。 “我准备明天去趟县城，顺便回单位看看。”顾春来扯了扯嘴角，眼底却不见一丝笑意。 在家待了这么多天，也是时候去城里看看热闹了。 吃完晚饭，顾卫民拎着一瓶酒过来，他想请顾春来帮个忙。 两人在厨房坐下，魏淑华做好一道油酥花生米就准备走，被顾卫民阻止：“春来媳妇你也坐会儿，我……” -- 第69页 见他欲言又止，脸色涨得通红，魏淑华和顾春来对视一眼，对顾卫民的来意感到好奇。 “卫民哥，你有啥事就说，咱们又不是外人。”顾春来实在看不过眼，又不是小媳妇儿，说话咋这么扭捏呢。 顾卫民轻咳两声，不好意思地说：“我，我想请你俩帮个忙！” 他这才把自己的来意跟顾春来两口子说了。 原来，顾卫民对象是四队知青苏玉琴，要说他跟苏玉琴这事，还真是一种奇妙的缘分。 顾卫民早先当兵时，还不在现在这个部队，那时候他被分到军中赫赫有名的某支野战部队，后来又给领导当警卫员。而那位领导，正是关在四队牛棚的陆兴国。 当他在山坡上看到正在割草的陆兴国时，瞬间热泪盈眶。 老领导出事，他一个底层人物根本就没办法施以援手，他甚至连对方在哪都查不到，却不想“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竟然在自家大队碰到陆兴国。 苏玉琴他也见过几次，是老领导的亲孙女，只不过一直跟着外公外婆住，连姓也是随那边。 他没跟陆兴国相认，只暗中给予帮助，并决定临走之前跟顾大海坦白，让他继续照顾陆兴国。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跟顾大海说，就在山上遇到苏玉琴。彼时苏玉琴刚好遇到危险，还是上回欺负她的男人，他又来找她。但现在的苏玉琴不同往日，在上回遇险后，她每回上山都会带上柴刀。 那男人以为苏玉琴还跟以前一样，遇到点事就哭哭啼啼，只知求救。却没想到苏玉琴趁他不备，扬起柴刀砍伤他的腿。 这一幕刚好被顾卫民看到，苏玉琴挥刀砍人的凶狠模样跟以往截然不同，却在顾卫民心里留下深刻印象。 那天，他帮着苏玉琴处理好男人的事，两人很快熟悉起来。再后来的事顺理成章，他对苏玉琴动了心，因他的身份，苏玉琴也对他放下戒心，两人很快走到一起。 但顾卫民毕竟不常在家，要是苏玉琴这边有啥麻烦，他也顾不上。顾大海和李春花毕竟是公婆，有些事苏玉琴不好开口，都找不到人说。 他拜托魏淑华帮忙照应苏玉琴，这本就是小事，魏淑华一口答应。 “看不出来，卫民哥竟然心细如发，连这种小事都替苏玉琴想到了。”送走顾卫民，魏淑华不由发出感叹。“好在玉琴也是好姑娘，他俩肯定能长长久久，幸福一生。” 顾春来打好洗脚水，端到魏淑华面前，“淑华，我们也能长长久久，幸福一生。” 魏淑华莞尔一笑，“一定会的。” 第二天去县城时，两口子没能撇下顾瑾玉和魏琳琅这两个孩子。听说要去城里，顾瑾玉早早做好计划，起的比爸妈还早。 顾春来骑车载着一家人去县城，到汽运公司时，还不到十点。 他来到办公室，就见里面坐着好几个人，除了给他替班的临时工以外，其他都是司机。 看到顾春来，好几个司机都跟他打招呼，还有人问他出了啥事，为啥会被调岗到办公室当接线员。 他还没回答，坐在角落的卢爱军发出一声嗤笑，见顾春来连司机这份工作都保不住，他心里很是畅快，“还能有啥原因，当然是他工作出了问题。你们难道不知道，顾春来上回去省城送货，路上遇到劫道的，他当时还带着老婆孩子，一路上光顾着自家人，哪还有精力去管车上的货？” “卢爱军，你别胡说八道！干咱们这行，谁还没遇到过劫道的？春来送的那批货也没损失，算啥问题？”一个身材矮壮的中年司机顿时站起身，替顾春来说话。 卢爱军冷哼一声：“顾春来救过你的命，你当然替他说话。那你说，要不是他工作出了问题，为啥会被调岗？” 确实，汽运司机技术性强，很少有司机被调岗，像顾春来这种情况，其他司机也没见过。可硬要拿劫道那事说事，根本就站不住脚。 “春来，你咋想的，要不去找领导问问？”中年司机担忧地问，他是真替顾春来发愁。 顾春来面不改色地摆摆手：“不用问了，我接受安排。” 他别有深意地看了卢爱军一眼，突然问道：“对了，我听说咱们单位新进来一个司机，谁在带他？” 新来的司机都是从临时工做起，一般先跟着师傅跑车，跑个一年半载才能转正。当然，也不是个个都能转正，端看自己的造化。 “春来，最近新来了好几个司机，其中还有两个熟手，连带都不用带。你说的是哪个？”中年司机想了想，好像有个生手跟顾春来同公社，他说，“有个叫魏忠华的是卢爱军在带，还有个李大牛是胖子在带。另外两个都是熟手，直接跟车。” 一下来了这么多司机？怎么可能！ 第43章 43 临江县汽运公司规模不大，光停车场就占了大半面积。年前正是运输旺季, 停车场空荡荡的, 只有少数几辆大卡停在公司。 顾春来去办公室有事，魏淑华就带着两个孩子在这附近打转。 尽管坐过顾春来的大车, 顾瑾玉和魏琳琅仍对这庞然大物一般的卡车热情不减，围着停车场所剩无几的卡车摸来摸去。 魏淑华叮嘱两人：“别往车底下钻, 别伸手去摸，小心割到手。” “知道啦！”顾瑾玉让魏琳琅扶着自己, 她要爬到脚踏架上站着, “狼弟弟, 你快推我一下。” -- 第70页 现在已是深秋季节，寒冷的冬天马上就要来临。两个小娃娃已经穿上粗毛线衣, 行动不大便利。 看着白胖胖圆滚滚的顾瑾玉，魏琳琅捂嘴偷笑, 姐姐看起来好像一只肥嘟嘟的小鸭子。 穿再多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影响, 他双手伸到顾瑾玉肩膀下, 用力往上一推, 只听“啪”地一声，顾瑾玉的脸贴在了铁皮门板上。 “好啦, 姐姐！”完成任务的魏琳琅并不知道自己用力过猛，见脚踏架还有位置，他微微屈膝，紧跟着跳了上去。“我也要来！” 又是“啪”地一声，刚刚脱离苦海的顾瑾玉再次被按了回去。 顾瑾玉眼泪汪汪摸着自己的脸, 控诉道：“狼弟弟，你力气好大哦。” “姐姐力气更大！”魏琳琅笑眯眯地挂在顾瑾玉身上，笑容甜滋滋，今天又是被姐姐夸的一天！ 两人在上面挂了一会儿，感觉跟下面没啥区别，又准备跳下去。 “大丫妹妹，你怎么在这儿？”就在这时，旁边那辆大卡的车门突然打开，露出魏宝珠那张略带惊讶的脸，“你爸不是被开除了吗，你怎么还能进来？” 魏宝珠跳下车，在她身后，有两个六七岁大的小男孩陆续跳下来。 见顾瑾玉盯着两个男孩看，魏宝珠的眼里闪过一抹不悦和讽刺，女主虽然智商不高，但在勾引男人方面却是天赋异禀，无师自通。 她迅速上前，挡住两个男孩，却又忍不住炫耀：“他们是我干爸家的哥哥，是我的哥哥！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进来的？” 对于魏宝珠的龌龊心思，顾瑾玉根本就没看明白，不过这不影响她对魏宝珠的印象。她不喜欢魏宝珠，在听到魏宝珠说她爸被开除后，这种情绪到达顶点。 “我爸才没有被开除，他是老司机，他最棒啦！”顾瑾玉拉着魏琳琅跳下来，她学奶奶双手叉腰，怒瞪魏宝珠，“我爸爸比你爸爸厉害，你爸爸才要被开除！” 魏宝珠的爸爸就是坏舅舅，坏人肯定比不过她爸爸！ “呵呵，你这是自欺欺人。”尽管魏宝珠也不喜欢她那个渣爹，但也轮不到顾瑾玉指责，她还不配！ 看着女主那张又圆又大像包子一样的脸，魏宝珠哂笑：“也对，要是你爸失了业，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你当然不愿相信这个事实。看你吃的比猪还多，长得比猪还壮，光在农村挣点工分，还真养不起你。” 顾瑾玉捏捏自己的胳膊和脸蛋，触感绵软，肉质饱满，确实像小猪仔啊，魏宝珠表姐是在夸她吗？ 见魏宝珠骨瘦如柴，身无二两肉，顾瑾玉面露怜悯：“看你吃的比鸡还少，长得比鸡还瘦，身上连油水都没有。怪不得你爸爸要出来找工作，再不工作你都要饿死啦！” 被人拿来跟鸡作比较，魏宝珠险些气得七窍生烟，她指着顾瑾玉骂道：“小小年纪就这么恶毒，长大还得了？你爸妈教不好你，今天我就替你爸妈教你做人！” 她像一头发疯的公牛，猛地向顾瑾玉扑过去，见状，魏琳琅带着顾瑾玉火速离开现场。 “嘭”地一声，魏宝珠重重撞上卡车门板，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吼声：“顾大丫，我跟你没完！” 在附近转悠的魏淑华听到动静立马赶过来，就见两个孩子拼命往她这边跑，她连忙迎上去，问：“宝宝这是怎么了？” “妈，魏宝珠表姐来啦，她好傻，撞车门上啦！”顾瑾玉脸蛋通红，气呼呼跟她妈告状，“她还说爸爸被开除了，没钱养我们啦！”她爸才不会开除呢，坏舅舅会！ 见闺女气得两边脸都鼓起来了，魏淑华笑着戳戳她的脸，安慰她：“咱们要相信爸爸，他很厉害，就算不能开车当司机，也能赚钱养家。不过这些都是我们大人的事，你不用操心。” 顾瑾玉心想：她怎么能不操心呢，家里好几口人呢！算了算了，她还是和狼弟弟努力捡鸡蛋，多多换钱，要是爸爸真的失业了，她也能养爸爸啦！ 魏琳琅挂在顾瑾玉身上，跟她脸贴着脸，笑嘻嘻地说：“别操心，有我呢！”听四队的奶奶婶婶们说，挣钱养家是一个男人的责任，作为男孩纸，他必须挑起这副担子！ 他看着顾瑾玉，又黑又亮的眼眸里尽是认真：“我挣工分，养你。” “噗嗤！”听到这话，魏淑华差点喷口水。 她强忍笑意，刚想问魏琳琅这话都是从哪儿听来的，就见顾春来从办公室里出来，她领着两个孩子过去跟他汇合。 “爸爸，你是不是没工作啦？”离开汽运公司，顾瑾玉忍不住安慰她爸，“没事的爸爸，我吃的不多！” 顾春来还在想刚才得到的消息，听到这话，他还没反应过来。后来又听魏淑华在一边解释，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见闺女小小年纪就懂得心疼父母，他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将顾瑾玉抱起来骑在自己肩膀上，顾春来笑逐颜开：“闺女你想吃啥，爸爸给你买！” 他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到吃午饭的时间，干脆领着一家人去饭店。 临江县的国营饭店并不气派，门脸也就两米左右，大堂呈长方形，进门往里走，一共摆着五张方桌。走到头，就是玻璃隔开的窗口。 现在正是饭点，已经坐满三桌人。顾春来熟门熟路地走到最里面，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往窗口那儿挂着的牌子看去。 -- 第71页 “今日限量供应：鲜肉包子、红烧牛蹄筋。” “同志，给我们来四个肉包子，蹄筋还有吗？有也来一份！”看完今日供应，顾春来赶紧点菜，“再来一个红烧肉！” 饭店服务员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同志，她面无表情地看了顾春来一眼，扯了扯嘴角：“蹄筋还有，还要点啥？” “再来两碗臊子面，一碗加肉一碗不加。” 付好钱票，一家四口坐在桌前等待。 菜刚端上来不久，顾春来和魏淑华就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都说“冤家路窄”，这话还真有道理。之前才在汽运公司见过面的人，现在又在国营饭店相遇。 魏宝珠被一个身材娇小的妇女同志牵着走进大堂，见只剩一张桌子，妇女微微皱眉：“小张，你们这没位置了吗？” 她爱人千叮万嘱，让她早点去国营饭店把菜点好，顺便定两张桌子，今天中午要请重要客人。爱人是临江县革委会主席，他要招待的贵客，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 妇女对眼下情况有点不满，她冷着脸问服务员小张：“等会儿我家老龚要请人吃饭，你看能不能腾两张桌子出来！” 小张有点为难：“龚主任他们啥时候过来？” “十一点半到，现在都十一点二十五了，还有五分钟！”妇女看了看手表，神色焦急。她环顾四周，视线落在顾春来一家身上，“跟他们说，让他们吃快点！” 她声音不小，顾春来又不是聋子，怎么可能听不到。 看着刚端上来还冒着热气的菜，他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妇女一眼：“同志，我这还有孩子在，五分钟不可能吃完。” 见妇女神情不悦，魏宝珠眼神一闪，她松开妇女的手，走到顾春来桌前：“大姑，姑丈，大丫妹妹，你们怎么也在这里吃饭啊？不是说姑丈工作失误被开除了吗？” 被开除？妇女探究的目光再次落到顾春来一家身上，这次似乎还带着评估。 既然都不是城里人，那就好办了，妇女直接给小张打了个眼色：“把这张桌子收拾一下。” 马上就到约定时间了，她连位置都没搞定，要是被老龚晓得了，肯定会骂她。 小张认识妇女，也知道她的身份，自然是听她的，拿了张抹布就开始收拾顾春来这桌。 “张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顾春来按住抹布，制止小张。 顾春来毕竟是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小张也有点怵他，她态度放软，试图跟顾春来讲道理：“顾师傅，你就体谅体谅我吧！你放心，你们的饭菜我肯定帮忙打包好！” “体谅你？你这是商量的态度吗？”顾春来气极反笑，他挥挥手，“你把老朱叫出来。” 老朱是后厨掌勺师傅，顾春来以前经常帮他带货，关系处的还行。 妇女都快急死了，见小张搞不定顾春来，她亲自上场：“你找谁都没用！” 顾瑾玉和魏琳琅正在吃包子，才刚咬到肉馅，手里的包子就不翼而飞。 见妇女拿走自己的包子，顾瑾玉大声控诉：“你们欺负人，明明是我们先来！” 妇女冷嗤一声，大言不惭：“我欺负谁了？都说了我家老龚要请重要客人吃饭，让你们腾张桌子咋了？龚主任为了能让大家过上好日子，每天废寝忘食！现在只是让你们配合工作都不肯，你们的觉悟也太低了！” “能力不大，口气不小嘛！” 作者：感谢许十翼小可爱为我灌溉营养液一瓶~非常感谢！ 另外，我打算换个封面，底色暗红，字体黑色，小可爱们看到陌生封面别删收哟~ 第44章 换东西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妇女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往门口看了一眼, 就见她爱人龚向红正领着一群气质不凡的客人往里走。 龚向红隐晦地瞪了她一眼, 又跟旁边一位四十来岁的男同志解释：“余主任这是在开玩笑呢，她开玩笑的。” “向红同志, 你这是什么态度？拿工作开玩笑？”男同志并不相信龚向红的解释，他词严义正地批评龚向红, “你要搞清楚，我们的工作是为人民服务, 而不是利用职位之便搞特殊！” 龚向红擦擦额头的虚汗, 不停向男同志点头哈腰, 承认自己的错误：“是，是, 邢主任说得对，我们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以后一定改, 一定改！” 他面上恭敬, 心里却很不以为然。 早就听说这个邢辉是军人出身, 作风太硬，让下面的人苦不堪言。现在本来是革委会当家, 三权集中，包揽各项工作。 以前的领导班子早就散了，像邢辉这种人，也该跟着一起散的，哪知道……这狗日的动作太快, 直接空降龙江省，坐上省城革委会主任的位置。 男同志，也就是邢辉见龚向红这副模样，顿时勃然大怒：“向红同志，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可以敷衍我，但是不能不把本职工作当回事！你必须端正态度，这样才能更好地展开各项工作！” “定邦同志，你去窗口买五十个馒头让大家分了，我们今天中午就在这站着吃！”骂完龚向红，邢辉立刻吩咐他的秘书乔定邦，“钱和票从我这儿出。” 乔定邦往顾春来那桌看了一眼，点头应是。 见龚向红被骂的狗血淋头，妇女委屈地张了张嘴，想替自己伸冤：“邢主任你误会我了，我没有搞特殊！这不是，他们也快吃完了嘛，我就想着让他们体谅一下，提前把位置让出来，毕竟你们来者是客。” -- 第72页 面对女同志，邢辉倒是没发脾气，他冷冷逼视妇女：“你们要搞清楚，只有农民同志和工人同志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你们首先要把自己的身份摆正，才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为国家做贡献！” 他从妇女手里拿过快要冷掉的肉包子，递给缩在一旁的小张：“这位同志，麻烦你把包子拿进去热一下。” “好，好的！”小张低头接过包子，转身就往后厨跑，妈呀吓死她了，连龚主任和余主任都挨批评了，她等会儿会不会也被批啊？ “小同志，我要向你和你的家人道歉！”邢辉弯下腰，向顾瑾玉等人诚恳道歉，“对不起，让你们受到不公平待遇，这是我的失职啊！” 看到凶巴巴的邢辉，顾瑾玉并不害怕，她知道这个爷爷不是坏人，“没事啦，你已经骂过他们，我不生气。那爷爷，我们还能坐在这里吃饭吗？” “能，你们慢慢吃，吃好了再走，别着急。”邢辉本想冲顾瑾玉笑一笑，但他长期不苟言笑，又怕笑得不够慈祥反而吓到小姑娘。 他回过头，同另一个年轻男同志悄声说了几句话，对方很快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铁盒子。 邢辉把铁盒子送给顾瑾玉，见小姑娘满脸好奇，他说：“这是国际友人带来的特产，叫‘朱古力’，就跟咱们国家的糖块一样。” “猪油糖！”顾瑾玉先是看了魏淑华一眼，见她妈点了头，这才笑嘻嘻地接过铁盒子，又大声跟邢辉道谢，“谢谢爷爷！猪油糖好吃，我和狼弟弟都很喜欢！” 见小姑娘既懂事又有礼貌，再想想龚向红爱人的所作所为，邢辉真替这些人脸红。跟两个小同志说了会儿话，他又跟顾春来和魏淑华聊了起来。 躲在角落的魏宝珠死死盯着顾瑾玉手里的铁盒子，眼里的嫉妒都快化为实质！ 巧克力啊！外国友人送的巧克力！在这个连吃糖都要节省的年代，巧克力就是奢侈品一样的存在，有钱也买不到。 七十年代还没有国产巧克力，巧克力纯靠进口，它的珍贵程度可想而知，女主这个啥也不会的小傻子凭啥得到这么金贵的礼物！ 尽管魏宝珠很想把巧克力抢过来，但她知道不可能。能把她干爸干妈骂得不敢吭声的人，一定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就是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等会儿回去再问她干爸。 眼看着顾瑾玉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块黑色巧克力，魏宝珠看得心焦火燎，这小傻子的命咋就那么好呢！ 突然，她像是想到什么，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一丝坏笑从她眼底闪过。 顾瑾玉捏着黑乎乎的糖块，有点犹豫，这个猪骨糖看起来没有猪油糖好吃。不过，她还是按照以前的顺序，先问大人要不要，得到否定答案后，她又将糖果掰成两块，跟狼弟弟分着吃。 刚吃进去时，顾瑾玉的眉毛都快打结了，果然是猪骨做出来的糖，就是没有猪油做的好吃，猪骨糖居然是苦的！ 她看向魏琳琅，却见他含着糖果笑弯了眼睛，一副享受至上美味的小模样。 “狼弟弟，你的猪骨糖是不是甜的？”顾瑾玉凑到魏琳琅面前，悄悄问他，“我吃的是苦……咦，又变成甜的啦！” 在她说话的时候，糖果已经在她嘴里化掉，丝丝甜味钻的满嘴都是。而这甜味中，又带着点儿微苦，这块口感清奇的糖果，彻底让顾·小村姑·瑾玉震惊。 她跟魏琳琅露出一模一样的享受表情，两个小娃娃脑袋靠着脑袋，眼睛微微眯起，就像两只将将出生的奶猫儿，惹人怜爱。 乔定邦端着一大盆三合面馒头出来，就站在魏琳琅旁边。他很了解邢辉的作风，要是买白面馒头肯定不行，三合面的刚好合适。 果然，见乔定邦端来的是三合面馒头，邢辉满意地点点头：“好，咱们也开饭吧！” 他也没跟其他人客气，率先拿起一个拳头大的馒头，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受邢辉朴素作风的影响，他带来的人没有迟疑，拿起就吃，一点也不嫌弃。 倒是龚向红和他爱人动作迟缓，似乎有点食不下咽。他们在家可都是顿顿精细粮，哪里看得上粗粮？ 大人还好，就算不喜欢也能装出一副喜欢的样子，可小孩却不行。妇女，也就是龚向红爱人余小英带来的两个男孩面露嫌弃，拒绝吃三合面馒头。 “妈！我要吃肉包子！我要吃肉包子！你看他们都在吃，我们为啥不能吃！”龚向红的小儿子龚跃进瘪着嘴巴，目不转睛地盯着顾瑾玉和魏琳琅看，“我还要吃朱古力！我要吃朱古力！” 宝珠妹妹刚才跟他说，那个叫朱古力的糖果连首都的小孩都不定吃得到，居然给两个乡巴佬吃，太气人了！ 大儿子龚革命虽然没发表意见，但从他埋怨的眼神可以看出，他跟弟弟想的一样。 余小英也心疼啊！那可是国际友人带来的高档货，本该属于她的孩子啊！给这几个泥腿子吃，那不是糟蹋东西嘛！ 她恨得不行，却无可奈何，只能冲魏宝珠发脾气：“你这孩子，咋能吃独食呢！你两个哥哥平时有啥好吃的都给你留着，你咋不多学着点啊！我之前就教过你，不能吃独食，只有没家教的人才会吃独食，你怎么不听啊！” 她虽然骂的是魏宝珠，眼神却一直往顾瑾玉那边看，那意思不言而喻。 -- 第73页 余小英指桑骂槐的行为，邢辉等人只当没看到，公事还能批评，家事还真不好插手，毕竟他们跟龚向红不算熟悉。 魏宝珠被余小英拿来做筏子，心里也有点气不顺，明明她跟龚向红是互惠互利的平等关系，怎么到了余小英这里，她就平白无故矮了一截呢？ 凭什么啊！ “干妈，你别生气了，我，我去问问大丫妹妹，看她能不能分点朱古力给哥哥们吃。”魏宝珠将嘴里的馒头咽下去，这才怯生生地看了余小英一眼，“你，你别生气。” 不等余小英反应过来，魏宝珠俯身从旁边钻了过去，来到顾瑾玉身前，“大丫妹妹，你能分点朱古力给我哥哥吃吗？我，我用肉票跟你换，好不好？” 她从衣服兜里拿出一张肉票，泪眼婆娑地望着顾瑾玉：“这是我存了半年的肉票，你拿去买肉吃。给我一个，不，半个朱古力就可以。” “小姑娘，你有点强人所难哦。”站在魏琳琅旁边的乔定邦突然开口，“你想吃糖，可以拿钱拿票去供销社买，不应该私底下交换，这是不允许的。更何况，这盒朱古力是邢主任送给小同志的礼物，你想换，小同志答不答应都不好。好孩子不该为难别人，这事儿你去问问家里人，看他们怎么说。” 魏宝珠看着眼前这个长相英俊、气质温和的男人，明明他笑如春风，却让她感觉浑身冰冷。 “我，我……”被对方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盯着，魏宝珠喉咙一堵，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 作者：感谢在2019-11-20 00:39:51~2019-11-20 23:53: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筝女子 10瓶；橙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送礼物 “你们好，请问还记得我吗？”见魏宝珠不敢再无理取闹, 乔定邦收回视线, 和魏淑华等人打招呼，“上次在供销社招待所, 我们见过。” 其实不用他提醒，魏淑华早就认出他, 但两人仅是萍水相逢，甚至当初还跟李丽闹了点不愉快, 她也没想过跟乔定邦打招呼。 不过, 乔定邦刚才替自家闺女解了围, 魏淑华也承他这份情，她笑着挪位置, 请乔定邦和邢辉等人入座：“几位同志，请坐。” 她看向乔定邦, 笑语盈盈地说：“乔同志, 我当然记得你。”不只记得, 印象还挺深刻。 不光魏淑华记得, 顾春来对乔定邦也有印象，毕竟, 当初他还摆了这人一道。 大人们相互客套，顾瑾玉和魏琳琅凑到一起，说着悄悄话：“狼弟弟，这个叔叔是好人。” 魏琳琅两只眼睛往上一翻，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姐姐, 你不要被他骗啦！大人最喜欢，说谎话骗小孩，等你相信他，他就把你卖了。” “把我卖了？”顾瑾玉大吃一惊，她紧紧捏着魏琳琅的手，“叔叔是拐子？” “对，他跟坏舅舅一样，是个拐子，你不要相信他。”魏琳琅一边安慰顾瑾玉，一边用防备的眼神盯着乔定邦。 他用自己身为狼族的直觉打赌，这个男人接近自家肯定别有目的。 第一次遇到这个男人，魏琳琅就表现出极度的排斥，他不喜欢这个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厌恶一个陌生人，看到这个人，他就感觉自己浑身都不舒服，特别难受！ 那种感觉，就像心里蛰伏着一头远古巨兽，在男人出现时，就会发出愤怒的嘶吼。 乔定邦还不知道魏琳琅正在极力抹黑他的形象，他还在跟魏淑华和顾春来套话：“好久没见，两位小同志还是那么聪明伶俐、姐弟情深。当然，也是你们做父母的言传身教，才能把孩子教的这么出色。” 触及乔定邦眼里的探究，魏淑华面不改色，她谦虚地说：“也是孩子们天性善良，我们没什么文化，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基本的礼义廉耻还是知道的。” 魏宝珠知道魏淑华这是在讽刺她不懂礼义廉耻，换做以前，她早就跳起来反驳了，可是现在，她却不敢。 她只敢小声嘟哝：“屁的天性善良，也不晓得从哪儿捡来的野孩子，又凶又坏……” 她说这话时音量极小，除了离她最近的乔定邦之外，其他人都没听到。 野孩子？乔定邦微微一怔，眼底似有点点光辉聚集在一起，他定了定神，还想再向魏淑华打探点消息，就见对方突然站起来。 “好了，我们也差不多吃好了，你们坐下慢慢吃吧。”说完这话，像是怕邢辉等人误会，魏淑华又接着补充，“同志，你们别误会，这也不是特意为你们腾位置。” 顾春来点的菜并不多，吃起来很快，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桌上的饭菜基本上都已解决，只剩下几个肉包子，带走也方便。 魏淑华朝乔定邦点头致谢，又带着两个孩子再次像邢辉道谢，这才和顾春来一人抱着一个孩子离开。 走出国营饭店的那一刻，两口子同时松了口气，两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走，爸爸带你们去逛供销社！”顾春来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大步流星的向供销社的方向走。 他今天来城里，除了回单位看看情况，还有一个任务——买礼物。再过两天就是魏淑华的生日，他想给媳妇儿买双牛皮鞋。 在工作没有调动之前，他原计划是跑省城的时候就顺便去一趟供销社，省城供销社比县城规模大了很多倍，选择性也更多。但计划不如变化快，他现在也只能在县城买。 -- 第74页 不是没想过托人给魏淑华带，但一是怕时间上来不及，二呢，也是顾春来最近才起的一点小心思，他想亲自给魏淑华挑选一份礼物。 按道理说他和魏淑华结婚好几年，严格来说算是老夫老妻，这过日子也不用瞎讲究。但他最近就像是突然间脑子开了窍，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想法，这些日子一个接着一个往外冒。 以前的他，哪能想到给媳妇儿挑礼物呢？那时候，他能做到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撑起一家之主的担子，每个月把工资一分为二，一份给沈树枝作为家用，一份给魏淑华作为零用。 每回跑长途，他也知道往家里带东西，他能想做、做到的就只有这么多。幸亏他媳妇儿人好，非但不嫌弃他，还处处替他想，就连他工作出了问题，也没有埋怨过他。 “媳妇儿，先别看布料。”到了供销社，见魏淑华直奔布料柜台，顾春来赶紧叫住她，“去看看皮鞋。” “看皮鞋干啥？你要买鞋？”魏淑华说话的同时，视线停留在顾春来脚上，看到那双明显修补过无数次还不保暖的胶鞋，她恍然大悟，“是该换双鞋子！” 见魏淑华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顾春来无奈的同时，又有些心疼：“换啥换，我一个大男人买那么多鞋干啥？要买也该给你们女同志买！” “是吧闺女？”他抬抬手臂，问顾瑾玉，“你说，该不该给你妈买一双鞋？” “买！”顾瑾玉不假思索，“给妈买！” 顾春来下巴一扬，脸上带着点得意：“看吧，咱闺女也说买。”说完不等魏淑华反驳，他抱着两个孩子来到卖鞋的柜台。 皮鞋价格很贵，柜台前也没几个人，顾春来把两个孩子放下来，问俩人意见：“你们觉得哪双鞋好看？” 皮鞋柜台后面站着一个皮肤细白的年轻女性，见两个孩子贴在玻璃柜台上看，她皱了皱眉，表情有些不耐：“小孩儿别靠太近，别把手贴在玻璃上，也别哈气！” “我们要买鞋！”顾瑾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靠近怎么挑款式呢？ 女人扫了顾瑾玉身上穿的碎花袄子一眼，轻笑一声：“小孩儿，我这边卖的皮鞋贵得很，你去隔壁看看。”隔壁卖胶鞋布鞋，都是各种便宜鞋。 顾瑾玉伸长脖子往隔壁看，见那边的鞋子不如这边的好看，她摇摇头：“这里的好看！” 她指着柜台最上方那双黑色皮鞋，想让女人拿出来看看，“姐姐，这双鞋好看，适合我妈穿！” “没想到你年纪不大，还挺有眼光。”女人挑了挑眉毛，原本不想搭理顾瑾玉，但对上她期待的眼神，不知怎地突然手一抽，将鞋子从里面拿出来，放在台上。“你妈穿多大的码子？” 顾瑾玉看向她爸，顾春来连忙回道：“穿36码。” “那你们运气不错，这双鞋刚好就是36码，这是最后一双。”女人每天站柜台，接待无数客人，说话语气比较冲，“这是进口皮鞋，价钱比较贵，要三十六块钱，你们要不要？” 正准备掏钱的顾春来：“要！” 刚走过来的魏淑华：“不要！” “春来，别闹！”魏淑华冲他摇摇头，三十六块钱，能顶工人一个多月工资了，用来买鞋，她心疼！ “媳妇儿……”顾春来话刚出口，就被人打断。 “同志，她不要我要！” 略有些耳熟的声音由远至近，顾春来回头一看，就见穿着军绿色列宁装的王秋霞昂首挺胸走过来。 再次见到王秋霞，很容易就能看出她的精神气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以往的她，漂亮，精致，娇气，每回看到顾春来，就用情意绵绵的眼神盯着他，让人很不自在；现在的她，长相还是以前的长相，并没有太大变化，可她的眼神和气质，却如同脱胎换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王秋霞看也没看顾春来一眼，径直走到柜台前，用手指敲击着玻璃柜台：“同志，给我开票。” “你们到底要不要？不要我就给这位女同志开票了！”女人象征性地问了顾春来一句，但她心里却有了结论，这个男人肯定拗不过他爱人。 谁知顾春来却很固执：“我要，麻烦同志帮我开票。” “好的。”女人取下票夹准备开票，她这人虽说脾气不好，却也懂得先来后到的道理。既然顾春来要这双鞋，她就不可能卖给王秋霞。 “呵呵！”王秋霞嗤笑一声，她按住女人开票的手，侧身斜睨顾春来，说话语气咄咄逼人，“顾春来，你确定要跟我做对？” 顾春来：……这女人有病？亏他刚才还以为这女人脑子清醒了！ 遇上这事儿，魏淑华也顾不上心疼那三十六块钱了，她笑着握住顾春来的手，温柔说道：“谢谢你，春来，这双鞋我很喜欢。” “真不好意思，这双鞋是我们先看上的。”她迎上王秋霞的目光，又示意工作人员替她开票。 见这两人联合起来对付自己，王秋霞勾了勾唇，她冷冷一笑：“连工作都保不住的男人，还有钱买进口皮鞋？” 作者：感谢在2019-11-20 23:53:09~2019-11-21 23:5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青梧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第75页 第46章 改计划 “这个是我们家的事，不劳同志费心。”顾春来不软不硬地回了一句, 与此同时, 他也确定了一件事，关于他的工作调动, 确实跟王秋霞有关系。 要说“调岗”一事，别的单位有没有他不知道, 但在临江县汽运公司，却是一直存在的。 单位提出“调岗”的本意, 其实是很人性化的措施。汽运司机工作强度极大, 尤其跑长途的司机, 跑一趟就是一个月甚至更久，劳形苦心, 身心交瘁。 这时候，单位就会给司机安排短暂的调岗, 一般都是技术性不高的岗位, 比如电话接线员。单位的本意是好的, 但汽运司机这个岗位跟其他岗位不同, 它存在隐形收入。因此，调岗对于汽运司机来说, 那就不是好是坏，相当于“被贬”。 没有哪个司机希望被调岗，哪怕这是为他们好。可这年头谁稀罕轻松，都想多挣点钱和粮食！顾春来自当上司机，就从没被调过岗, 他还年轻，身体又好，完全经得起折腾。 一般接受调岗的只有老司机，他们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比以前，不得不接受现实。但顾春来的调岗完全出人意料，要说这其中没有猫腻，还真没人相信。 直面顾春来的讽刺，王秋霞勃然变色，她很快改口：“真以为你是什么香饽饽吗？谁愿意管你家破事！我只是替你们单位不平，像你这种不好好工作却想着享福的员工，能创造出什么价值？” 顾春来扯了扯嘴角，看向王秋霞的目光似乎别有深意，他说：“同志你这么关注我们单位的事，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说到这个，我差点忘了告诉你。”王秋霞抬起下巴，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说道，“我马上就要调到汽运公司，到时候，我会如实向领导反映你的工作态度。” 顾春来和魏淑华对视一眼，两人心里同时想到四个字：果然如此。 之前他还想不明白，为什么汽运公司突然招了好几个司机，现在却知道这一切应该都跟王秋霞有关系。只是他还有点疑惑，王秋霞到底想做什么？ “春来，再给咱娘也买一双皮鞋吧。”见顾春来拿到皮鞋就准备走，魏淑华叫住他，“咱娘节省了一辈子，也该享享福了。” 给沈树枝买鞋这笔钱，魏淑华打算由她来出。她最近挣了不少钱，早该给家里人买点礼物，只是之前一直在忙，也腾不出时间，正好趁今天一起买了。 “我差点忘了！”顾春来一拍脑袋，神情懊恼，他感激地看了魏淑华一眼，“媳妇儿，幸好有你。” “再买三双，咱爸咱妈的也别落下。”都是父母，哪能厚此薄彼？ 见两个孩子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顾春来强忍笑意说：“行了，也给你们两个买！” “爸爸，我和狼弟弟不买新鞋。”见爸爸误会她的意思，顾瑾玉连忙摇头，她指着玻璃柜台，兴致勃勃地说，“我们想给外公外婆和奶奶选鞋！” 已经尝过选款的乐趣，顾瑾玉有点上瘾。她和魏琳琅小心翼翼靠近玻璃窗，对里面的鞋子指指点点，时不时交流意见。 站在柜台前的女人见这两个孩子不吵不闹，也有点稀奇。 她见过太多熊孩子，动不动就往玻璃柜上涂口水，有的还趁人不注意把流出来的鼻涕和抠出来的鼻屎往玻璃上抹，让她防不胜防。这以后再看到小孩，她就严厉禁止他们靠近柜台。 顾瑾玉和魏琳琅虽然打扮像村姑，但言行举止都很有礼貌，让她心生好感，主动推荐款式：“小同志，给家里老人买皮鞋，要以舒适为主，你看看这几双怎么样？” “不行，奶奶是，小脚，穿不了！”魏琳琅说的“奶奶”是指孙氏，孙氏裹了小脚，穿的都是自己做的鞋子。 想到孙氏的脚，两个小娃娃顿时愁眉苦脸，异口同声道：“怎么办哇！” 魏琳琅想到自己针线活做的挺不错，他不太确定地问：“要不，我给奶奶做？” 可他连衣服都没做过，现在也只是练习最基础的针法，并没有做鞋子的能力啊。他有这样的觉悟，顾瑾玉却没有。 “好呀！我们给外婆做皮鞋！”顾瑾玉自觉很快就能出师，做花卖钱，这做鞋子更是不在话下。 她还给两人分了工：“狼弟弟，你抓兔子，我做鞋子。”她记得每次家里杀了兔子，都会把皮毛留下，听说可以用来做衣服和鞋子。 魏琳琅：……让他抓兔子没问题，可姐姐真的会做鞋子吗？ 两个娃娃在那叽叽咕咕讨论做鞋子的事，顾春来和魏淑华听了一耳朵，差点没笑死。 尽管知道这俩孩子说的事情并不靠谱，但作为父母，他们并没有打击孩子的热情。没有人生来就会做东西，只要肯学，肯做，总有一天会学会。 孩子们有一颗向学之心，这比什么都强。更何况他们学习的目的，也是为了孝顺家里的老人。 赤子之心，至善至美。 按照两个孩子的意见，顾春来又挑了两双皮鞋，抢在魏淑华前面付了钱。 “媳妇儿，咱们是一家人，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我付钱等于你付钱，都是一个意思，你说对不？” “对，你说的都对。” 见顾春来一家四口旁若无人地离开，王秋霞的眼里除了冷意，还有深深的忌惮。 她知道顾春来是个很有魄力的人，否则也撑不起那么大一份家业；但她不知道这人下手竟然那么狠，做事也那么绝！ -- 第76页 没错，上回劫道的那些人就是她安排的，她只想给魏淑华一个教训，让她知难而退，自愿离开顾春来。这样再把顾春来的女儿送走，她就能毫无负担地嫁给顾春来，再无阻隔。 可谁知她找的那些人看着狠厉，却中看不中用，十几个壮汉竟然连两个人都对付不了，还被顾春来送进省城派出所！ 王家是在县城有些能耐，可到了省城就啥也不是。为了不让公安查到自己身上，她付出太多！也幸亏找这些人的时候，她没有直接出面，都是另外找人。但也让她被对方握住把柄，勒索了不少钱财。 自重生以来，她一直顺风顺水，靠着后世经验敛财无数，也获得了家人的重视。可就因为顾春来做事太绝，让她损失惨重，一朝回到重生前。 在顾春来身上狠狠栽了跟头后，她将自己关在家里反思了三天三夜，她还是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失败？ 直到前些日子，她才幡然醒悟！ 对顾春来，她还是太心软了！也是因为上辈子的执念，让她对顾春来陷入魔障，走了歪路。 她错了，错得太离谱！上辈子她对顾春来求而不得，只能匆匆嫁给平庸无能的男人，而顾春来却开启他中奖式的发家之路。巨大的落差让她耿耿于怀，这么优秀的男人，明明该是她的啊！ 正是因为这点不甘，让她重生以后，一心盯着顾春来老婆的位置，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现在的顾春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人！ 只要她稍微耍点手段，就能轻而易举地弄掉他的工作。什么运输老总、物流大佬，熟知顾春来发家史的自己完全可以取而代之！ 她倒要看看，当她坐上本该属于顾春来的位置时，那对狗男女还笑不笑的出来！ 察觉到身后那道带着恶意的视线，顾春来挡住魏淑华，带着一家人火速离开供销社。 “爸爸，我不想坐拖拉机啦！”回去的时候，顾瑾玉捏捏自己身上的肉，唉声叹气，“拖拉机太晃了，爸爸你看，我身上的肉都快晃没了，我是不是瘦了？” 坐过几次拖拉机后，顾瑾玉就对它逐渐失去兴趣。即使每次坐的时候都被魏淑华抱在怀里，她也被晃的不行。 “我们可不可以骑自行车回去？”她看向马路上穿梭不停的自行车，眼里带着渴望和艳羡。 魏琳琅一本正经地说：“我们没有，自行车。”他听大人说过，买自行车除了要钱还要票，票很难弄。 顾瑾玉小爪子一挥，意气风发地说：“我们挣钱，买！” 见两个孩子跟个小大人似的，顾春来忍不住揉揉他们的小脑袋瓜子，“买自行车的事就不用你俩操心了，爸爸心里有数。” 听到这话，魏淑华不免问起另一件事：“春来，她调到你们单位，会不会对你不利？”这个“她”指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我只知道她来者不善，但她具体想做什么，我还真想不到。”对于王秋霞的一系列骚操作，顾春来实在难以理解，“没事媳妇儿，反正我现在调岗了，就算她想对我做什么，也没太大危险。大不了我不干了，把这份工作卖掉，到时候还能恶心恶心她。” 汽运司机的吃香程度可不是说说而已，只要顾春来把话放出去，他这份工作起码得卖一千块钱。 一千块钱听起来挺多，但只要工作一到手，又肯吃苦，这点钱最多两年就挣回来了。要是运气好，说不定一年就能搞定。 “卖工作？”魏淑华惊诧抬头，却见顾春来满脸认真，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但她转念一想，又能理解顾春来的做法，她点头应道：“这个办法好，实在不行就卖掉工作，我总感觉王秋霞这个人不太对劲，她有点邪性。” “再等等吧，之前的事情还没跟她算账呢。”顾春来把自己的计划说给魏淑华听，“上回劫道的事没查到她身上，但她实在太可疑，我不相信这事儿跟她没关系。” “我决定……” 作者：感谢在2019-11-21 23:57:10~2019-11-22 23:52: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青梧桐 10瓶；2661215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下水救人 “未免错怪她，我决定送她一份大礼。”顾春来脸上带笑, 眼里却闪烁着诡谲的光芒, 让人心生寒意。 魏淑华问：“什么大礼？”她是不觉得王秋霞无辜，毕竟查来查去, 对她抱有明显敌意的人只有王秋霞。 更何况，劫道那件事还跟魏忠华扯上关系, 虽说魏忠华只负责抱走孩子，但这也从侧面验证了魏忠华跟王秋霞肯定有关系。 如果劫道的人是她, 当初那个出两百块让魏忠华把孩子送走的人, 也是她。 “媳妇儿, 你有没有发现，王秋霞对我有种, 有种……”在自家媳妇面前说别的女人对他有意思，顾春来有点脸热, 他轻咳两声,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 “就是有种‘非君不嫁’的执念, 但这可能吗？” 不是顾春来看不起自己，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他只是一个有妻有女的普通工人，就算他私底下赚了不少钱，也没人知道。以王秋霞的条件，她闭着眼睛找个男人也能比顾春来条件强，她是疯了才会对他“死缠烂打”。 “不可能。就算她对我……那啥, 就是一见钟情吧，也不该到这种疯狂的地步。除非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她这样去做，让她甘愿冒险！”顾春来摇了摇头，反正他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原因。 -- 第77页 “其实，也不是不可能……”魏淑华突然陷入沉思，王秋霞的反常行为，让她想起了另一个人——魏宝珠。 换成仍在大魏朝的魏淑华，她绝对想不到这么多。但经历过“借尸还魂”这般匪夷所思的事情，又来到一个与大魏完全不同的世界，魏淑华就不免多想了些。 或许，王秋霞和魏宝珠一样，她们身上发生了某些奇遇，迫使她们作出不符合常理的行为。 “媳妇儿，你说什么？”一辆自行车驶过，伴随着“叮铃叮铃”的打铃声，顾春来只看见魏淑华嘴巴在动，却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魏淑华回过神，指着前方停靠在银杏树下的拖拉机，“春来，到地方了。” 这会儿还不到发车时间，袁大山却早已在车上等着。等顾春来一家来到车前，才看到拖拉机上还坐着另一个人，是一位年轻女同志，二十岁左右，脸盘圆润，模样标致，梳着两条又黑又亮的大辫子。 见有人过来，女同志羞涩地低下头，不敢看人。 “顾大哥，嫂子，你们这么早就过来了？”袁大山跳下车，笑呵呵地接过两个娃娃，将他们送上车斗，“现在还早呢，你们两个先在车上玩一会儿吧。” 尽管不久前才吐槽过拖拉机，但一上车斗，顾瑾玉又兴致勃勃，跟魏琳琅在车里翻来爬去，俨然将这里当成游乐园。 见此，那位女同志又往旁边挪了点位置，似乎是怕挡着人。 魏淑华敲了敲铁栏杆，让两个孩子注意点，“瑾玉，琳琅，又忘记我之前说过的话了吗？在外面玩的时候，不可以影响别人，你看你们都把姐姐挤到哪儿去了？” “没，没事，没挤到我！”女同志连忙摇头摆手，见袁大山看过来，顿时面红耳赤。 “那啥，嫂子，真没事。”袁大山抓了抓脑袋，傻呵呵笑道，“这是我对象，她叫赵文梅，是进山公社那边人。” 袁大山爬上车，蹲在赵文梅旁边，给她介绍：“文梅，这是顾大哥和他爱人，还有这两个小的，是他们家孩子。” 感觉到袁大山的气息近在咫尺，赵文梅的脸更红了，说话也声若蚊蝇：“顾大哥，嫂子，你，你们好。” “呵呵，呵呵呵。”平时挺会说话的袁大山只顾着“嘿嘿”傻笑，看着挺辣眼睛。 都是成年人，自然明白这两人之间弥漫的气氛代表着什么，看眼下这情形，想必很快就能喝到袁大山的喜酒了。 “你好文梅。”魏淑华接过赵文梅的话头，免得她太尴尬。“你家在进山公社，那还挺近，就挨着咱们桥头公社。” 提到自己家，赵文梅就没刚才那么害羞了，她先是看了袁大山一眼，然后才说：“我家离得远，在最边上的青山大队。周围都是山，就算到公社也得走大半天。” “青山大队？”魏淑华挑了挑眉毛，眼里闪过一道惊诧之色。不过很快，她又恢复正常，和赵文梅聊了起来，“我记得青山大队旁边就是清河大队，那是属于隔壁县城管，你家就在两个县城交界处啊！” “诶？嫂子你去过咱们那边？”赵文梅惊喜抬头，她没想到魏淑华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说起青山大队，那真是名副其实。青山大队四面环山，要想去往公社，还得翻好几座大山，算是与世隔绝。 桥头公社虽然也算山区，却比进山公社便利不少。两个公社虽说挨着，却也隔了好几座山，来往并不方便。 顾春来常年跑车，对周边地形十分熟悉，他跟魏淑华讲过，他们所在的临江县城，属于大青山外围。大青山脉广阔无边，横跨好几个省市地区，深山区域还有一大片属于无人区，从未有人涉足。 山区山多，耕地资源极少，因此粮食产量很低。没粮食，就意味着交不上公粮，更意味着饿肚子。要是运气再差点，遇上不顾社员死活的公社，那就更惨了。 挨着青山大队的清河大队就是这种情况，魏淑华之所以知道，也是听顾春来提过，被送进派出所的十几个男人，有好几个都是从清河大队出来的。 见赵文梅一副“找到组织”的表情，魏淑华摇摇头说：“没有去过，只是听我爱人说过，他是汽运司机，对地形比较熟悉。” 说到工作，赵文梅也笑了，“是这样，当司机的就是很会认路，大山也是，连我家那么偏僻的地方他都能找着。” “这就是你俩的缘分。”魏淑华笑着打趣，见赵文梅打开话匣子，她又不动声色将话题转到清河大队，收集到不少信息。 之前顾春来说要送王秋霞一份大礼，魏淑华琢磨了一下，大概跟劫道那些人有关。她多打听点清河大队的事，没准还能派上用场。 时间过得很快，到三点时，拖拉机准时出发。一路颠簸回去，到达桥头公社时，太阳已经落山。 趁着天还没黑，一家人急匆匆往回赶。 刚走到江边，还没过桥呢，就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喧哗。 “站住！前面穿黑衣服的，站住！” “快！抓住他！” “别让他跑了！” 伴随着声声怒吼，嘈杂而凌乱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顾春来意识到不对，连忙将两个孩子扛到肩膀上，又拉着魏淑华退到一边。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一个黑影 闷头撞了上来。 -- 第78页 “咚”地一声，重物落地，黑影的身体晃了两下，他张了张嘴，低声说了两个字：“抱歉。” 天色灰蒙蒙的，顾春来没看清对方长啥样，只隐约看出这是个又高又瘦的男人。 “站住！”眼看着后面的人就要追上来，男人犹豫了两秒，又捡起掉在地上的口袋，扛起来就跑。 这时，顾瑾玉趴在顾春来耳边说着悄悄话：“爸爸，这个叔叔是不是快要饿晕啦？” “有可能。”顾春来往男人肩上扛着的口袋看了一眼，空气中传来隐隐约约的血腥味，他暗暗猜测，这口袋里装的难道是肉？ 见男人踉踉跄跄上了桥，身体东倒西歪，好像马上就要栽进江里，顾瑾玉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就在这时，后面的人也追了上来，冲男人大喊：“快！他就在桥上！快抓住他！” 话音一落，顾瑾玉就见好几个人冲上桥，为首那个抬起脚，使劲踹了男人一下。 “咚”地一声，男人肩上的口袋落地，他一个趔趄扑向桥栏，猛地栽了下去。 “噗通！”男人掉进江里。 “爸爸，他掉进水里啦！”顾瑾玉眼睁睁看着男人掉进江里，一颗心猛地提到嗓子眼，“爸爸，怎么办？” 顾春来拍拍她的背，将两个孩子放下来，“别怕，我过去看看。” 见男人掉进江里，追过来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会不会出事？” “能出啥事？他搞投机倒把，死了也活该！” “问题是，咱还不确定他是不是有罪……” “就是！他就是搞投机倒把！你看，罪证就在这……咦东西呢？那包东西呢？你们谁看到了？刚才明明还在这！” 为首那人在桥上走来走去，到处检查，却没找到那个口袋。他“呸”了一声，骂了声“晦气”，带着其他人匆匆离开。 江对面，魏淑华带着两个孩子守在岸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江面。 虽说这条江并不算宽，水也不急，但现在温度低，天色又暗，很容易出问题。 “我也想去！”魏琳琅也盯着江面，不过他的眼里不是担忧，而是跃跃欲试，他想下水。 顾瑾玉敲了敲他的脑袋：“爸爸在救人。” “我也可以，救人！”魏琳琅嘟着嘴巴，满脸的不服气。 “你太小，救不动。”顾瑾玉耐心解释，“叔叔是大人，你搬不动。” 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魏琳琅顿时泄了气，“好吧！” “希望爸爸顺利找到叔叔，快点上岸。”顾瑾玉拉着魏琳琅坐下，紧紧挨着魏淑华，一大二小齐齐关注江面上的动静，等待好消息。 不到两分钟，只听“哗啦”一声，水面上突然冒出两个脑袋。 第48章 很多粮票 “爸爸！”看到顾春来平安上岸，顾瑾玉欢呼一声, “爸爸好厉害！” 被自家闺女用崇拜的眼神看着, 顾春来因江水冻凉的身体渐渐回暖，他随意地擦了擦身体, 赶紧穿上外套。 “媳妇儿，先找个地方烤烤火。”见男人昏迷不醒, 顾春来估计他是饿晕了，要是再穿着这身湿哒哒的衣服回去, 恐怕还要着凉。 魏淑华点头附和：“春来, 去山上吧。这里离魏家大队近, 又在大路上，很容易被人看到。” 他们还不确定这人是个什么身份, 万一有啥问题，没被发现还好, 被人看到就麻烦了。 魏淑华不反对顾春来救人, 但她首先要保证自家的安危。 柏青松醒来时, 只觉浑身暖洋洋的, 就像泡在温水里。久违的幸福感席卷全身，让他险些忘记自己的处境, 贪念这片刻的假象。 想到家里重病的母亲、营养不良的妻子、麻木不仁的姐姐，他不禁潸然泪下。 “叔叔，你是不是饿啦？”见柏青松的眼角流下一行清泪，顾瑾玉将烤软的肉包子递到他嘴边，“叔叔你别哭, 我请你吃包子，鲜肉的哟！” 小孩儿干净清脆的声音传入柏青松耳朵里，他先是一愣，接着就闻到一股强烈的食物香气，让他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咕噜……” 意识到自己出了丑，柏青松顿时觉得躁得慌，他偏过头，尽量远离那个散发肉香的包子。 “谢谢，谢谢你，我不饿。”他拒绝了顾瑾玉的好意，费劲从地上爬起来，这才看清周围环境。 魏淑华正守着火堆翻烤肉包子，见柏青松醒了，她颔首微笑：“你醒了，先坐着休息会儿，我爱人去前面打水，很快就回来。” 一听这话，柏青松很快明白是谁救了自己，他感激地看着魏淑华，眼眶微红，声音哽咽：“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救了我，要不然……”要不然他肯定会淹死在江里。 他会游水，但当时他已经饿得没有力气，根本游不动！更何况现在天气渐凉，即使白天的江水温度也不高，太阳下山后，江水冷的能冻僵手指。 要是没人救他，就算他勉强游到岸边，也没力气走回家，很可能冷死在路上。 这家人不仅把他带上岸，还立刻生火让他取暖，这无疑是救了他的命！ 魏淑华摆摆手，示意柏青松坐下说话：“你身上的衣服恐怕还没干透吧，先坐着烤会儿。” “妈，叔叔说他不饿，他不吃包子！”顾瑾玉拿着包子过来，挨着魏淑华坐下，她歪着脑袋打量柏青松，黑亮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好奇之色，“可是叔叔的肚子在‘咕咕’叫，我肚子饿的时候就会‘咕咕’叫。” -- 第79页 “宝宝，大人都不会抢小孩子吃食，叔叔是怕他吃了你就没有。”魏淑华把刚烤好的包子递给顾瑾玉，温柔笑道，“你跟叔叔说，咱们还有，让他尽管放心吃。” “好！”顾瑾玉大声应道。 她站起身，迈着小短腿来到柏青松身旁，将魏淑华教她的话复述了一遍：“叔叔，你吃吧，我们还有！” 柏青松双手哆嗦接过包子，眼角似有泪水滑落。 见此，魏淑华叹了口气，她用棍子掏了掏火堆，让火燃烧更旺些。 没过几分钟，顾春来就领着魏琳琅回来，两人手里都拿着东西。 “瑾玉！你看我！”魏琳琅兴高采烈地跑到顾瑾玉面前，给她看自己手里捧着的鸟窝，“鸟蛋，我捡的！” “鸡蛋，我捡的！”他又指了指顾春来手里拿着的五个鸡蛋，笑得眉飞色舞。 本来他还想抓两只野鸡或者肥兔子，给大家伙儿加个餐，可这片山上猎物太少了，能捡到好几个鸡蛋已经算运气不错。 “哇！狼弟弟好厉害啊！”顾瑾玉围着魏琳琅一顿夸赞，她绞尽脑汁地想着外公教她的词语，“狼弟弟聪明伶俐，嗯，多才多艺，后，后生可畏！” 魏琳琅被夸得耳朵都红了，他紧紧挨着顾瑾玉，双手挂在她身上，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我有，那么好？” 顾瑾玉摸摸他的脸蛋，斩钉截铁地说：“你有，你比我说的还好！等我学会更多话，再夸你！”那意思是她现在词汇匮乏，等她会说更多词，再继续加词！ 魏琳琅：……尽管他很开心，但总感觉哪里不对？ 围观这一幕的柏青松和顾春来相视一笑，瞬间拉近了双方的距离，也让柏青松紧紧崩着的一颗心松了下来。 他再次向自己的救命恩人诚恳道谢，并主动说明自己的情况：“我叫柏青松，是临水县人，这回过来是为了买点粮食。我，我出身不好，父母皆有地主成分，父亲去了后，我们一家原想回乡下种地，好歹能混口饭吃。哪知道……” 哪知道乡下日子更难过，家里就他一个能赚工分的劳力，地里收成也不好，根本养不活一家人。没办法，他只好铤而走险，拿着他妈拼死藏起来的小金鱼，翻山越岭来到桥头公社，想换点粮食。 “我不该私底下换粮食，我错了，差点害死一家人！”要是他今天被人抓住，他们家就完了！ 顾春来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就当花钱买了个教训，以后做事谨慎点，更要考虑全面，别冲动。这回也是你运气好，至少没被抓进去。只要人还在，其他事情都好办。” “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人才是根本！”顾春来笑呵呵地开导柏青松，虽说他成分好，还有一份好工作，但曾经遭遇的困难，甚至比柏青松遇到的更严重。 柏青松一脸受教，并未觉得顾春来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顾大哥，我欠你们一条命！你们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请尽管说，我，我……”说到这里，柏青松羞愧难当，他现在身无分文，连吃饭都靠顾大哥他们救济，又哪来的底气报答他们呢？ “哈哈，你都叫我‘顾大哥’了，还说这些见外话干啥？”顾春来慢慢收起笑容，语气严肃地说，“再说，我救你又不是为了报答。” “我，我知道，顾大哥你是侠义心肠。”柏青松眼眶微红，他知道自己这是遇上好人了，可越是这样，他越是难受，很想替顾春来做点什么。 魏淑华拿了两个烤好的鸡蛋和鸟蛋给顾春来，让他分给柏青松。等她把剩下的鸡蛋烤好，想招呼两个小的过来吃时，才发现两人正凑到一起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想了想，干脆凑过去，就听到她闺女小小声说：“叔叔长得真好看！” “一般，凑合吧！”魏琳琅瞅了柏青松一眼，长得是挺周正，但还是没他和姐姐好看！ 顾瑾玉又说：“叔叔就是长得太瘦，他要是再胖点就好啦！肯定比现在还要好看，就是外公说的什么树什么风？” “玉树临风。”魏琳琅很快帮她接上，他记性好，一般魏继礼教过什么他都记得。 魏琳琅又看了柏青松一眼，对比两人的身高，柏青松胜；再对比两人的身材，这个更不消说，柏青松又高又瘦，他又矮又胖……唉！尽管很不想承认，可魏琳琅不得不承认，他比不过人家。 “姐姐，等我长大，比他，好看！”魏琳琅也有自己的骄傲，他现在还小，还有无限可能。等他长大了，肯定比柏青松更俊！ 顾瑾玉不知小男孩心事，但在她心中，天底下最好看的人站在她面前，也比不上狼弟弟，她的狼弟弟天下第一俊！ “狼弟弟最好看！天底下第一好看！貌似，貌似什么安？”顾瑾玉又忘词了！ 天啊！姐姐居然说他貌似潘安！魏琳琅羞得满脸通红，他将脑袋搭在顾瑾玉肩膀上，奶声奶气说：“是，貌似潘安啦！” “对，狼弟弟貌似潘安！”顾瑾玉摸摸魏琳琅的脑袋，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最喜欢狼弟弟啦！” “嗷嗷嗷！”魏琳琅忍不住发出久违的狼嚎，他只感觉整个人就像在漫步云端，浑身都轻飘飘的，脑子里不停绽开朵朵水花，漂亮极了！ 正在偷听的魏淑华：……突然有点一言难尽的感觉！ -- 第80页 受自家闺女影响，魏淑华也忍不住看向柏青松，先前她也没注意看，现在才发现，柏青松确实一表人才。 尽管他脸上没肉，气色也不好，却也眉清目秀、气质清雅。他看起来不像是种地的，倒像是搞艺术的。 “顾大哥，我给你看样东西。”就在这时，柏青松突然开口，他从衣服内袋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小心翼翼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叠厚厚的粮票。 顾春来眼皮一跳，他刚想让柏青松收起来，却听柏青松说：“顾大哥，你先看看再说。” “你一下换了这么多粮票……咦不对！这些粮票……”顾春来怔怔地看着手里这堆包含了全国通用粮票、全省通用粮票以及周边几个县城的专用粮票，神情愈发凝重。 作者：感谢在2019-11-23 23:54:53~2019-11-25 00:2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976571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大惊喜 顾春来常年在外面跑，全国各地的粮票他都见过。除了全国统一制式的粮票, 各个地方的粮票长得都不太一样。有的地方自行印制, 纸张材料和样式也完全不同。 他摸了摸手里这叠粮票的质地，用肯定的语气说：“这些粮票都是假的！” “假的？”听到这话, 魏淑华大吃一惊，她对外地粮票并不熟悉, 也认不出真假。但她相信顾春来的眼力，既然他说是假的, 那就不会错。 一次换到这么多假粮票, 对柏青松这样的家庭而言, 可谓晴天霹雳。饶是她自持冷静，也不由对柏青松生出怜悯之意。 似是察觉到大人之间的反常气氛, 顾瑾玉赶紧闭上嘴巴，拉着魏琳琅走到顾春来旁边, 伸着脖子往粮票上瞅。 “爸爸, 这是叔叔画的吗？画的真好！”见爸爸妈妈都在盯着粮票看, 顾瑾玉不明所以, 却也勇敢地表达自己的看法，“我和狼弟弟画的不好, 外公说我们是鬼画符。” 她和魏琳琅正式由魏继礼启蒙，学习文化知识，除了语文和算术外，还学绘画。之所以学绘画，也是为学习刺绣打基础, 这门课由孙氏教授。 老两口都不是专门的老师，也没有系统的教学方法，都是凭着经验教。比如绘画，孙氏先画一幅，再让两个孩子照着临摹。 无论是顾瑾玉还是魏琳琅，都没有任何基础，就算照着样子画，也画不出什么来，可不就是鬼画符么！ 对于孩子们学习的事，顾春来也是知道的，他摸着顾瑾玉的脑袋哈哈大笑：“这可不是画的！宝宝知道油印机吗？这些粮票就是用油印机印……” 顾春来盯着手里的粮票，声音戛然而止。 “这不是印的，是画的！”魏淑华也反应过来，她拿了几张粮票，对着火光仔细看了几眼，随即摇摇头说，“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我肯定认不出真假。” 这也不怪柏青松上当，毕竟谁会知道粮票也能造假呢？这粮票就算拿到粮油门市上去领粮食，估计连工作人员都认不出来。 魏淑华问柏青松：“你这是在哪儿换的？实在不行，你再去找找对方，他们既然敢造假，也怕被人揭穿。” 反正柏青松也不是这边人，他也不怕那些人找麻烦。不管怎么说，先得把真粮票换回来，就算换不到粮票，把钱拿回来也是好的。 顾春来却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想想柏青松之前的反应，他暗暗猜测，假粮票的事柏青松很可能事先知情。 或许，这些假粮票的价格并不贵，所以柏青松才换了这么一大堆。 “我看了一下，这几张临江县粮油站的粮票应该没人看得出来，纸张质地和格式都没错，但其他的……”顾春来摇摇头，那意思不言而喻。 其他粮票连格式都错了，纸张质地也不对，连他都能看出来是假的，粮油站的工作人员更不用说。 他是好心好意提醒柏青松别贪小便宜，也别想着钻国家的空子，柏青松当然不会反驳。 “那个，顾大哥，其实，其实……”柏青松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他思考了好几秒钟，随即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闭着眼睛说，“这些粮票都是我自己做的！” 顾春来震惊：“什么？” 魏淑华不敢置信：“你画的！” 顾瑾玉捧着大圆脸，发出惊叹：“哇塞！叔叔你好厉害，你能不能教教我和狼弟弟？” 这个叔叔连粮票都能画，那肯定也能画肉票、布票、糖票，还有自行车票！ 等她学会了，她就能买自行车啦！ 面对顾瑾玉期盼的目光，柏青松顿时躁得慌，他自己因一念之差险些犯下大错，却干不出误人子弟的事。 他赶紧摆摆手：“不，不行，这是不对的，被人抓住要吃牢饭。你们都是好孩子，可不能学叔叔。” 他狠狠抹了把脸，在火光的映照下，那双清秀的眼睛里流露出丝丝哀伤之色。 顾瑾玉还想再争取一下，被魏淑华拉过去接受家庭教育和法治教育，就连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的魏琳琅也不能幸免。 见两个孩子乖乖坐在火堆旁接受魏淑华的教育，顾春来的目光瞬间变得柔和。这是他的爱人、他的孩子，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家人，谁也不能伤害他们！ 想到某些事，顾春来目光一定，他看向柏青松，对方正因为假粮票的事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扬唇一笑，将柏青松拉到另一边，远离魏淑华和孩子们。 -- 第81页 “青松，我和你商量个事儿。粮票的事你别担心，我们都不会说不出去。当然，你也别想着钻空子，铤而走险。这样，你把粮票卖给我！” 顾春来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柏青松心里炸开，他像是受到惊吓般猛地跳了一步，惊疑不定地看着顾春来：“顾大哥，你，你要做什么？” 又想起顾春来提醒他的话，柏青松恍然大悟，顾大哥这是想帮他！ “不，不行，顾大哥，我不能把粮票卖给你！你放心，我不会用这些粮票的，你要是不相信，我，我把它烧了！”怕顾春来真要出钱买假粮票，柏青松一把抢过那叠粮票，就要扔进火堆。 “哎等等！等等等等！青松你听我说！”顾春来连忙阻止柏青松，将他拉离火堆，“你别误会，这些粮票我真有用。” 王秋霞对他一家的算计，他已经准备好回礼，他正愁回礼太轻起不到太大作用，没想到柏青松却给他意外惊喜。 他仔细看过柏青松制作的假粮票，说实话，这粮票假就假在材质和格式上。如果材质和格式问题能够解决，柏青松制作的粮票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前提是，别太贪心。 用假票买个几斤粮食还行，多了却容易暴露。毕竟现在粮食金贵，谁也不是傻子，大量使用假票肯定会被查出来。 这是正常人都知道的道理，可有时候，人的贪念无穷无尽，贪欲会吞噬人的智商，让人走向阿鼻地狱。 王秋霞想伤害他的家人，毁掉他的家庭，他便亲手送她下地狱。 顾春来走到一棵树下，单手撑着树干，压低声音问：“先前听你说过，你是临水县人，那你晓得先锋公社吧？” “顾大哥，我就是先锋公社人！”柏青松猛地抬起头，见顾春来比他更惊讶，他还有点不好意思，“我想着你们应该对那边不熟，就没说，我现在就住清河大队。” 得知柏青松就住在清河大队，顾春来更加确定，他和柏青松的相识一定是天意！就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给他安排了帮手，那王秋霞说不定还干了不少缺德事。 顾春来又跟柏青松打听了好些清河大队的事，尽管不知道他的用意，但柏青松依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顾春来充满信任。 “青松，我也不瞒你……”顾春来说了几个名字，正是当初被他送进派出所的那些人，“我跑运输的时候被他们劫道，差点出了大事。现在我只想弄清楚到底是谁在整我，可这些人咬死不说，我只能私底下打听。”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但顾春来暂时还不打算跟柏青松说。他还得再想想，至少要保证计划万无一失，否则就是引火烧身。 “时间不早了，走，咱先回去！”顾春来估计着时间，现在应该是晚上七点左右，再不回去沈树枝该着急了。 见柏青松犹豫，他拍拍对方的肩膀，豪爽说道：“这么晚你也回不去，先去我家住一晚，等天亮了再走。” “那就麻烦顾大哥和嫂子了！”柏青松红着脸接受顾春来的好意，他现在的情况也确实不适合在外面过夜。 把火堆熄灭，用水淋湿，再盖上一层土，他们才放心离开。趁这个机会，魏淑华又现场教学，跟两个孩子讲解野外用火的注意事项。 顾瑾玉听的两眼转圈圈，跟小鸡啄米似的不住点头：“知道啦，我们都知道啦！” 见魏淑华看过来，魏琳琅连忙点头：“我也知道啦！” 一行人踩着夜色回到家，又被沈树枝骂了一顿，要不是看到家里来了客人，她非得说一个小时。 “我看你们一个个的都不省心，天黑了都不晓得着家，大人没个大人样，连个小娃儿都不如。”沈树枝骂骂咧咧去了厨房，准备烧水下面。 顾瑾玉抱着个盒子来到厨房，笑嘻嘻地说：“奶奶，你看这是什么？” “你妈买的？”沈树枝黑着一张脸问。 想起她爸跟她妈说的“我的就是你的，我买的就是你买的”那句话，顾瑾玉乖巧点头。 沈树枝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小声跟顾瑾玉吐槽：“你妈也是存不住财的，一有钱就花了，这日子哪能这么过啊！” 抱怨归抱怨，沈树枝也不会去盯着儿媳妇的钱袋子，她苦口婆心跟顾瑾玉讲：“丫头啊，你以后可不能跟你妈学啊，你要跟奶奶学，以后肯定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要跟奶奶学，日子红红火火！”顾瑾玉挺起小胸脯，表情骄傲。她不仅跟奶奶学，她还跟妈妈学，跟爸爸学，跟外公学，跟外婆学……跟所有厉害的人学，以后，她会变成最厉害的人！ 没有读心术的沈树枝摸了摸自家孙女的脑袋，笑得一脸慈祥：“乖孙女！” “快给我看看，你妈买的这是……这是啥？”沈树枝打开盒子，就看到里面躺着一双黑色皮鞋，在火光的照耀下，皮鞋表面散发出莹润光泽。 她凑近闻了闻，一股皮鞋特有的香味钻入鼻间，令人陶醉。 “这是皮鞋吧？”她刚想伸手去摸，又想到自己手上全是灰，她赶紧叫顾瑾玉，“丫头你来，把鞋子拿出来我看看。” 顾瑾玉听话照做，把鞋子放在地上，“奶奶你试试吧，我妈说不合适还能换。” “哎哟你这傻丫头，咋能把皮鞋放地上呢！地上多脏啊！快拿起……等等，你说啥？让我试试？这是给我买的？”此时此刻，沈树枝也顾不上手上有灰没灰，她一把捞起地上的皮鞋，放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嘴巴都快咧到耳朵边上去了。 -- 第82页 “哎哟喂！这是给我买的啊！这真是……真是浪费钱！我一个糟老婆子还穿这么好的鞋子干啥呢！”沈树枝一边埋怨，一边麻利地打了一盆水，又是洗手又是洗脚的，洗完立马换上新皮鞋。 “奶奶，水开啦！”沈树枝正想穿着新鞋在板凳上踩两脚，就听到顾瑾玉的声音，她颇为不舍地看了脚上的皮鞋一眼，又麻利地脱掉，穿上先前那双布鞋。 下好面条后，心情极好的沈树枝又煎了五个鸡蛋，把最大那个双黄蛋端给魏淑华，声音柔得像是要滴出水来：“春来媳妇，饿了吧，快吃！”儿媳妇真懂事，得好好补补！ “谢谢妈！”魏淑华笑着接过大斗碗，不着痕迹地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沈树枝一脸慈爱地看着她，又替她把散落在脸旁的头发挂到耳朵后面：“跟妈还说啥谢不谢的，见外！” 魏淑华微笑：“妈，你对我真好！”婆婆这是咋了？ 看到这婆媳和睦的一幕，顾春来欣慰地笑了，这就是他的家人，慈祥的母亲、孝顺的媳妇儿、聪明可爱的孩子，他真的太幸福！ 吃完饭，沈树枝按住魏淑华想要收拾碗筷的手，冲顾春来扬扬下巴：“春来，你媳妇儿累了一天，该让她好好休息。你把桌子收拾了，把碗筷洗了，再给你媳妇儿端盆洗脚水过来。” 顾春来：…… 魏淑华：…… 柏青松又累又困，吃完饭就被沈树枝带去顾家阁楼上睡觉。这一天发生了很多事，从希望到绝望，又从绝望到惊喜，仅仅一天，他却仿佛经历了一生。 临睡前他还在想，今天运气真好，绝处也能逢生；今天运气又不好，那袋他冒着危险换来的粮食和肉，全没了。 不过能捡回一条命，他已经很满足。就像顾大哥说的那样，只要人没事，就是最大的幸运。他要是真出了啥事，他的家人也没活路了。 柏青松却不知道，还有一个惊喜在等着他。 作者：感谢在2019-11-25 00:25:08~2019-11-26 00:06: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661215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省城来信 “狼弟弟狼弟弟，你快来看, 这是什么？”第二天早上, 顾瑾玉跟往常一样，带魏琳琅进山谷捡鸡蛋。刚到山谷, 就发现草地上多出一个大口袋，几只野鸡正围在那里用力地啄。 两人赶走野鸡, 合力打开大口袋，这才发现里面装着好多粮食, 还有一条血淋淋的狍子腿。 “这东西从哪里来的？”魏琳琅沿着口袋四周查探, 想要摸清楚口袋的来历, 却一无所获。附近没有任何拖动的痕迹，这个口袋就像凭空出现在山谷里。 顾瑾玉却感觉这个口袋有点眼熟, 她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好像叔叔的口袋。” “嗯？他的东西, 为什么在这里？”魏琳琅思索片刻, 想不出原因, 他四肢着地, 准备去找母狼。 “嗷呜……”妈妈！ 小小的魏琳琅朝着家的方向飞奔而去，他速度极快, 如同一阵疾风，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母狼身前，他爬到母狼身上不停打滚，发出愉悦的“嗷嗷”声。 母狼温柔地舔了舔它的孩子，用充满爱意的目光看着魏琳琅：“呜呜……”乖崽崽, 我的乖崽回来啦！ “妈妈，我想你啦！”回到母狼的怀抱，魏琳琅喜笑颜开。他双手挂在母狼脖子上，两条腿往地上一蹬，整个人就像在荡秋千一样晃了起来。 母狼慈爱地看着他，任由他玩闹。等他荡了好几圈，似乎玩够了，这才驮着他去往谷底。 顾瑾玉守在大口袋旁冥思苦想好一阵，她还是没想明白，叔叔的东西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呢？ 看到母狼，她猛地扑上去抱住它：“狼妈妈，你看！”她指着躺在草丛里的大口袋。 山谷是母狼的地盘，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在母狼的掌控范围内。大口袋什么时候出现，又是怎么出现的，母狼肯定知道。 母狼确实知道，但它的回答却让两个孩子一头雾水。 “嗷呜！”我看到了，它是被宝宝带进来的，就像当初的宝宝一样，突然出现在这里。 魏琳琅眨了眨眼睛，脸上尽是困惑的表情：“妈妈，这不是姐姐带进来的。”如果是顾瑾玉带进来的，她不可能没印象。 更何况，当时的情况魏琳琅也是知道的，那包东西还在桥上，离他们有好几米的距离，顾瑾玉根本就没有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东西带进山谷。 母狼不再开口，只是用它那双灰蓝色的眸子温柔地凝视着它的两个孩子。它想，等孩子们再大一点，就能用他们的双眼，发现一些真相。 顾瑾玉和魏琳琅围着口袋研究了好一会儿，也没研究出结果。 魏琳琅倒是有个模糊的想法，他知道顾瑾玉在外面时，可以直接把她存放在山谷的东西拿出去，那她是不是也能把外面存放的东西直接拿到山谷里来呢？ 可是，这个口袋也不是顾瑾玉的东西啊，她居然能把别人的东西拿进来吗？ 他把自己的想法跟顾瑾玉说了一下，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娃娃顿时欣喜若狂。 魏琳琅紧握双拳：“姐姐，我们去供销社！”把供销社的东西全部搬进来！ -- 第83页 顾瑾玉两眼放光：“好，我们进城……不，不行！” “妈妈说，这样做是不对的。”想起昨晚上的家庭教育，顾瑾玉收起笑容，连忙摇头，“她说，不，不劳而获，是没有耻的行为，要吃牢饭的！狼弟弟，我们不能吃牢饭，吃了牢饭，狼妈妈抬不起头。” 原本还有点犹豫的魏琳琅听到这里，眼里最后那点犹豫也消失了，他傲娇地哼哼两声：“我自己赚钱！” 他可是大队里最会捡鸡蛋的娃儿，还会捕猎，比别的小娃儿强多了。对啦，他还会绣花！ 总有一天，他会凭借自己的努力，把供销社里的东西全部搬回家！ 魏琳琅将脑袋埋进母狼腹部，小小声地叫着：“嗷呜……”妈妈，等我赚到钱，就给你扯一块布做衣服。 不仅要做衣服，还要做床单被罩！ “狼妈妈，我给你做手帕。”顾瑾玉刚刚说完，就听到魏琳琅的笑声，她顿时脸红，改口说，“做丝巾，系在脖子上。” “红颜色的，最好看！”她又补充了一句。 魏琳琅表示赞同：“红色好，我做红裙子。” 两个小娃娃一左一右挨着母狼，向它诉说美好未来。 不远处的树林里，母猴爬上树顶，看着母狼左拥右抱，它嫉妒，它心酸。母狼有两个娃儿，它却一个没有，它好凄惨。 自以为凄惨的母猴决定，它得想个办法，让娃儿们改投它的怀抱。母狼会捕猎，它也不赖啊，它的洞穴里还有许多珍藏，娃儿们肯定喜欢。 顾瑾玉并不知道母猴的心理活动，她还以为母猴之所以许久不出现，是去了很远的地方。以前母猴也经常去别的地方玩，每次回来，还会给她带点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她已经习惯了。 母狼和母猴在她心里，都是她的亲人，她自然不会厚此薄彼。她要给母狼做丝巾，当然也不会落下母猴。 想起母猴喜欢摘花戴在脑袋上的行为，顾瑾玉在心里盘算着：“猴妈妈爱美，要在丝巾上绣朵花。” 顾瑾玉和魏琳琅抬着装满鸡蛋的竹篓回到房间，刚把鸡蛋放好，魏琳琅就抓着她的手问：“你快试试，能不能把口袋拿出来？” 顾瑾玉伸手在她面前划了两下，“出来，口袋快出来！” “闺女，你叫谁出来？”顾春来推开门，只听“咚”地一声，一个大口袋凭空出现，落在他面前。 顾春来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反手将门关上，又立马插上门闩。 “闺女，这是哪儿来的？”尽管知道自家闺女有神通，但顾春来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他跟魏淑华想法一样，闺女有神通，那是属于她的福报。他能跟着沾沾光就已经很好，其他的却不敢想。 就连沈树枝都知道，像福气这种东西，那是用一分就少一分。要是他们肆无忌惮地收割顾瑾玉的福气，那等孩子长大，是不是会霉运缠身呢？ 这种事谁也说不清楚，就像没人知道顾瑾玉的神通究竟是怎么来的一样。 “这是叔叔的东西，爸爸，你把它还给叔叔吧！” 顾瑾玉的声音将顾春来拉回现实，他目瞪口呆地盯着口袋，问出先前困扰两个孩子的问题：“青松的东西怎么跑到你那儿去了？” 他倒不是怀疑自家孩子的人品，就是有点纳闷而已。 尽管昨晚天色已暗，但顾春来却看得很清楚，在柏青松掉下桥后，他扛着的口袋也不见了，那些追赶他的人在桥上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都以为口袋掉进江里。 他闺女到底是怎么把几米之外的东西拿走的？ 顾瑾玉得意地扬起脑袋，骄傲地说：“爸爸，我可以把外面的东西搬到山谷里。你看！” 她又伸出手，往前面划了两下，“去山谷，口袋去山谷！” 装满粮食的大口袋稳稳立在房间里，一动不动。 见口袋并没有如她所愿的消失，顾瑾玉懵了。 先前还幻想去供销社装东西的魏琳琅也呆住了，不过他脑子转得快，很快想到一个可能：“姐姐，是不是距离不对？” 他回想着昨晚顾瑾玉和口袋之间的距离，拉着她走到墙角，让她再试试。 可无论距离口袋多远，顾瑾玉就是没办法将它收进山谷。 见俩孩子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满脸都是沮丧，顾春来连忙阻止：“没事的闺女，咱不试了啊！就当昨晚是运气好，反正咱也不靠这门手艺吃饭。” 他暗暗猜测，这神通时灵时不灵的，没准儿就跟他开车一样，有油才能跑，没油就熄火。他闺女的神通不烧油，那烧的是啥？ 很可能就是他闺女的运气！ “闺女，你以后也别去那里面捡鸡蛋了，要捡爸爸带你去山里捡。” 顾瑾玉和魏琳琅每天都要去山谷里捡鸡蛋这事，顾春来是知道的，他也看过，俩孩子就跟捡豆子似的，一会儿能捡一大竹篮的鸡蛋！ 他寻思，是不是俩孩子鸡蛋捡多了，消耗了一些福气？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顾春来，因为他闺女的事，已经开始往神神叨叨的方向发展。 连顾春来这个大人都搞不懂的问题，顾瑾玉和魏琳琅两个小娃娃就更不懂了。好在两人年纪小，倒是对“把东西装进山谷”这件事并不算热衷。 顾春来趁人不注意，把口袋搬到外面去藏起来，准备等柏青松离开时再告诉他，到时候就说这口袋是他捡到的，只是怕被人看到所以藏在山上。 -- 第84页 柏青松狠狠睡了一觉，直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意识到自己起迟了，他有点慌乱，赶紧穿好衣服鞋子，又把床铺打理干净。 “起来啦？先洗把脸，再坐下吃饭。”魏淑华坐在院子里洗衣服，见柏青松出来，她笑着甩甩手，去厨房端了盆热水出来。 “谢谢嫂子！”柏青松动作麻利地洗好脸，见顾春来不在家，他便问道，“嫂子，顾大哥呢？” “他啊，一大清早就出了门，我也不晓得他上哪儿去了。”魏淑华当然知道顾春来干啥去了，但为了让柏青松的那个口袋合理出现，她只好找个借口，“没事，你先吃饭，不用等他，他应该很快就回来。” 顾家条件不错，早上吃的是浓稠的米粥，里面加了玉米粉和红薯，很能饱腹。 柏青松给自己舀了一碗红薯，细粮金贵，他没好意思盛。 匆匆吃完早饭，柏青松准备告辞。他这次出来两三天，也不知道家里是个什么情况，有没有断粮？ 想到家里的情况，就不免想起他丢失的那袋粮食，尽管知道能捡回一条命已经算不幸中的大幸，可柏青松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青松，青松！”就在这时，顾春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惊醒了绝望中的柏青松。 他低头眨了眨眼睛，逼退眼里的湿意，然后才抬起头，笑着应道：“顾大哥，我在这儿！” “快出来，我给你看样东西！”顾春来站在门外，冲柏青松招招手，神秘兮兮的模样。 “好的。”柏青松不疑有他，抬腿就往外面走。 当他跟着顾春来走到旁边的竹林里，看到地上那个眼熟的大口袋时，忍不住瞪大双眼：“顾大哥，这是……” 顾春来笑着点头：“没错，这就是你拿命换来的粮食。” 他把想好的说辞告诉柏青松，就见这个有点单纯又有点忧郁气质的青年突然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顾大哥！”柏青松声音哽咽，泪如雨下，“你救了我的命，救了我们全家的命！” “唉，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顾春来眼疾手快，将人从地上拉起来，“说什么救命不救命的，这本来就是你换的粮食。” 见柏青松还在哭，顾春来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哭啥？人在，东西也还在，你应该高兴才对！别哭了，赶紧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去。” “是，是，顾大哥说的对，我这是喜极而泣！”柏青松用袖子擦干眼泪，咧嘴傻笑。 听到顾春来说要送他，柏青松连忙摆手：“不行不行，顾大哥，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我不能再耽搁你的时间。” “行了别磨蹭，再不走，天黑前都到不了你家！”顾春来回家跟魏淑华打了声招呼，出来替柏青松扛起那袋粮食，“走吧！我去你们大队有事，顺便送你一趟。” 柏青松原本还有些犹豫，听到这话，他立刻反应过来，顾春来说的应该是昨晚提过的那件事。 这一刻，柏青松下定决心，只要顾春来有用得上他的地方，哪怕是让他画假票，他也心甘情愿！ 顾春来和柏青松离开后，魏淑华又收到省城寄来的包裹单。沈树枝不在家，她一个人去了邮电局。 这回寄来的东西和钱都不多，但小刘写来的信中，却提到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 作者：感谢在2019-11-26 00:06:52~2019-11-27 00:0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7891865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神通由来 小刘说了一个内部消息，龙江省内的高档丝绸刺绣成品几乎都是从外省进回来的, 本省也不是没有手艺精湛的工人师傅, 但专门做刺绣的还是很少，无法满足整个龙江省的需求。 最近一段时间, 高档丝绸刺绣成品经常断货，供销社领导开会决定, 要发展龙江省自己的工艺美术品厂，也要大力扶持农村工艺品合作社, 争取像外省那样, 把本省的传统工艺品销往国外, 为国家赚取外汇！ 小刘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刻给魏淑华写了信。她本想拍电报或打电话, 却又担心说得不够详细，让魏淑华产生误解, 故而写信。 她不知道魏淑华是什么想法, 但她相信魏淑华的胆色一定不逊于大部分男同志。 “工艺品合作社, 工艺美术品厂……”魏淑华目光灼灼地盯着手里的信纸, 足足看了三四遍，才意犹未尽地收起来。 小刘做事十分妥帖, 随信一起寄来的还有不少新旧报纸，都是国家主流报刊，权威性毋庸置疑。 魏淑华重点关注政策方面的信息，借用顾瑾玉的铅笔和本子，将相关内容记录下来, 准备等顾春来晚上回来，再跟他细细商量。 哪知等到天黑，也不见顾春来人影。 听说顾春来这是去送柏青松回家，沈树枝还埋怨了两句：“都是大老爷们儿，又不是啥大姑娘，还用得着送嘛？就是拐子也没那闲工夫，去骗一个大男人！” “春来也是热心肠！”魏淑华却是知道的，顾春来送柏青松只是顺带，他还有其他目的，不过这些话就不用告诉沈树枝了，免得她担心。 她给刚劳作回家的沈树枝端了盆热水，又递上拎干的热毛巾，温柔笑道：“咱这十里八村的，谁不晓得春来是个啥性子？他这人心肠好，做事也大气，谁家有事他都愿意帮一把。” -- 第85页 沈树枝洗了个热水脸，身上和心里都舒坦不少，听到这话，她更是直接笑出声：“这倒是实在话，要不是春来能干又会来事儿，咱们的日子也不能像现在这么好过！” 别的不说，光是上回跟魏家大队闹矛盾的事，要不是四队人在背后撑着，顾春来和魏淑华哪来那么大胆气跟魏家大队叫板？ 为什么说四队人团结呢？“你帮我，我帮你”才叫团结，像那种自私自利只想索取的人家，谁愿意跟他团结互助？ 两婆媳互相吹嘘一番，沈树枝心里那点不情愿也都散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却不见两个孩子的身影，沈树枝纳闷，“这俩孩子哪儿去了，咋到现在还不回家？” 她正打算出去找人，就听魏淑华说：“他俩在我爹那边，也不知白天做了啥事，一个个累得不行，早早倒床上睡了，连晚饭都没吃。” 自从魏继礼和孙氏在小高桥四队这边定居后，两个孩子就当自己有两个家，想在哪家吃饭就在哪家吃饭，就连睡觉也是一样。 魏继礼对两个孩子爱如珍宝，他把家里的卧室修整得亮亮堂堂，还去隔壁公社请木器合作社的工人给打了两张小床，安置在专门给两个孩子留的卧房里。 他新建的房子比魏家大队那边的还要气派，光是正房就有三大间，东西两边各建两间附房，东边是厨房和杂物房，西边暂时空着。 这会儿魏继礼拿着煤油灯，去外头倒完洗脚水回来，见孙氏从西边那间屋子出来，他小声问：“咋样，还没醒？” “没呢，小孩子觉都多，也别把他们叫醒，免得闹气。”孙氏摇摇头，原本干瘦的脸庞也因最近舒心的日子而圆润不少，她接过魏继礼手里的煤油灯，小心地推了他一下，“走吧，你也赶紧去睡了。” “那你呢？”魏继礼问。 孙氏往身后指了指，笑得灿烂极了：“我怕他们晚上饿醒了会哭，我得陪着他们。” 魏继礼轻咳两声，板板正正地说：“那我就陪你吧！”反正房间里还有一张大床，两个人也睡得下。 孙氏笑而不语，心里却很高兴。 现在的日子可真好，换做以前，她可不敢想自己还能有含饴弄孙的那天。这样的好日子就像捡来的，每分每秒她都格外珍惜。 宽敞舒适的房间里，两个孩子并排躺在床中间酣然入梦。因两人平时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年纪也还小，大人们也没急着让两个娃娃分开睡。 这一晚，顾瑾玉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她变成一条浑身红彤彤的小鱼儿，在清澈的湖底游动。在她周围，还有很多她从未见过的奇奇怪怪的生物，它们甚至还能开口说人话。 在梦里，顾瑾玉清楚地意识到，作为一条鱼的自己很笨，她不会思考，也没有想法，更不会开口说人话。但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指引着她，让她沿着湖底一直游，直到游出面积并不算大的湖，来到一条江里。 她一直游，不停地游，即使身边出现各种各样的神奇生物，它们呼唤她，让她加入它们，和它们一起玩乐，她也不愿意。 不知过了多久，她游到一望无际的江面上。百川归海，波澜壮阔，再往前就是大海。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傻乎乎地看着周围那些奇怪的生物游向大海，她也跟着游过去，却发现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自己，她过不去。 顾瑾玉急了，她不停在江面上跳跃，想跳过去。 她一直跳啊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去往大海，但她心里就是有一种执念，她要去。 梦里的顾瑾玉就跟那条鱼一样懵懵懂懂，傻傻乎乎，旁边的生物都在笑话她：“这只小锦鲤连灵智都未开，就算再跳一万年也跳不到海里去！” 跳一万年都跳不过去？那就先跳一万年再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冬去春来，四季变迁。 顾瑾玉周围的奇怪生物换了一茬又一茬，有的顺利游进大海，去往那方神秘世界；有的跟顾瑾玉一样跳不过去，灰溜溜离开。 只有她，周而复始，坚持跳跃。 再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 “陛下，鲸族被一个叫做‘传销’的组织骗光财产，现在只能变回原形，去海洋公园打工。豚族当了明星，刚开始赚了不少钱，后来又被一个叫做‘经纪公司’的组织骗光财产，现在也变回原形，在海族馆打工。还有龟族……” “啊，人类的钱真难赚！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海族才能在人类社会站稳脚跟？一群废物，连钱都赚不到，还敢跟我保证，要考全国状元，用智商碾压人类？” “呃，那陛下……” “是时候放飒飒出来了，让飒飒上岸吧！她一向霸道，脑子也聪明，应该不会被骗。等我打开空间通道，送飒飒上去！” “陛下您看，那是什么？” “糟糕，我送错了地方！咦不对……这是哪来的小锦鲤？” 海族龙王撕裂空间送于飒飒上岸时，不小心将小锦鲤送了出去。撕裂空间时产生的裂缝多如牛毛，龙王也不知道他把小锦鲤送到哪个旮旯里去了。 他找了很久，才发现小锦鲤回到过去，在一个贫穷落后的农村家庭投生。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龙王将自己的神通分出一缕，借给小锦鲤。 -- 第86页 “凡无主之地，皆为你用；凡无主之物，皆归于你。” 只要是无主的地方，小锦鲤可撕裂空间，瞬间到达。只要是无主的东西，小锦鲤都有权利处置。未免小锦鲤长大后利用神通做坏事，龙王又给她下了一个限制，对于无主之物，她拥有使用权和保管权，一旦有主，就不属于她。 小锦鲤有了神通，再加上锦鲤自带好运的特质，应该不会再出问题，龙王放心离开。 顾瑾玉茫然地睁开眼，她好像做了一个梦。可到底梦见了什么，她却记不起来。 但她脑海中却多出一些记忆，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出入山谷，去往海边。也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把柏青松叔叔的口袋放进山谷，等拿出来后，又放不进去。 “原来，叔叔掉下桥后，他的口袋就成了无主的东西，我可以拿进山谷。当我再把口袋拿出来时，它又成了叔叔的东西，所以我再也放不进去。” 尽管顾瑾玉暂时无法理解“有主”和“无主”的定义，但她现在却知道，什么东西可以放进去，什么东西不可以放进去。 她开心地叫醒魏琳琅，把脑子里莫名其妙出现的那段话告诉他：“‘凡无主之地，皆为你用；凡无主之物，皆归于你’，狼弟弟，你知道这段话是什么意思吗？” 不等魏琳琅反应过来，她有巴拉巴拉解释，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有什么限制。 “快起来，我要把这件事告诉妈！”顾瑾玉先把自己的衣服穿好，又帮魏琳琅穿。 两个孩子跑出房间，和孙氏打了声招呼，就齐齐往外跑。 正在计划大干一场的魏淑华并不知道，闺女马上就会给她带来巨大惊喜！ 作者：感谢在2019-11-27 00:09:28~2019-11-27 23:5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侠客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商量 听顾瑾玉断断续续地诉说关于神通的信息，魏淑华思忖半晌, 在闺女期待的目光中, 说出了自己的理解：“宝宝之所以能把叔叔的东西放进山谷，是因为当时叔叔已经掉进江里, 他那袋东西的归宿，很快就会发生改变。” “在这样一个情况下, 叔叔的东西暂时属于无主状态。等叔叔到了咱们家，那包东西出现后, 又重新属于他。宝宝别担心, 娘给你做个百宝箱, 把属于你的东西都装进去，你可以放进山谷。” 至于山谷会不会变成有主之物, 这个倒不用魏淑华担心。以山谷周边的环境来看，那里必定属于深山范围。而顾瑾玉既然能去, 山谷肯定就在无人区。 同理, 海岛应该也是无人岛。 并不知道未来几十年国内会迎来飞速发展的魏淑华对此很放心, 她暂时还想不到那么远。 经过魏淑华的耐心解释, 顾瑾玉对神通的理解和运用更加深刻，她兴致勃勃地拉着魏琳琅, 要去房间搞实验。 见俩孩子在屋子里搬进搬出、忙个不停，魏淑华笑着摇摇头。 以前她一直猜测闺女的神通是类似话本子上写的福地洞天，后来她也去了山谷，又从里面把魏琳琅带出来。那时候她才知道，福地洞天并不属于她闺女, 她闺女顶多算是拥有一把进出的钥匙。 现在她终于明白自家闺女的神通究竟是什么，庆幸的同时，也有些心安。无论是福运或是厄运，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不过很快她又意识到，既然闺女能把外面的东西存放在山谷，就需要在山谷里建一个简单的屋子，至少要保证东西放进去后不会被山谷里的动物们破坏。 建房这事不急，现在最重要的是小刘告诉她的内部消息。魏淑华心潮澎湃，她有强烈预感，只要抓住这次机会，她的生活一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顾春来是下午到的家里，回来的时候他肩上还扛着一个很大的编织袋，里面鼓鼓囊囊不知装了什么东西。 “春来，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淑华，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两人异口同声，话音刚落，又相视一笑。 顾春来将编织袋放在屋檐下，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笑呵呵地说：“淑华，你先说。” 见顾春来满头大汗，魏淑华也不急着说正事儿，她进厨房端了一盆热水出来，“春来，你先洗个脸。” “对了，你还没吃饭吧？”她暗暗估算着时间，猜测顾春来应该还没吃饭。 顾春来摆摆手，拉住正要去厨房热饭的魏淑华，“我吃过了，等会儿把你的事情说完我再跟你细说。” 他这回去清河大队实在是去对了，不仅把工作的事给解决了，还给那几人挖了个大坑，总算出了口恶气。 “春来，这是小刘寄来的信，你看一下。”两口子坐在堂屋，魏淑华把信递给顾春来，“虽然小刘没有明说，但我猜测她应该是支持我们搞工艺品合作社的。我看过最近几年的政策，国家虽然不允许个人私底下做买卖，却鼓励社员们在农闲时多多搞创收。” “我考虑过，像我这样私下接单虽说也能挣到钱，到底不是正途，总归有风险。如果成立工艺品合作社就不同了，到时候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挣钱，还能惠及乡邻，这是大好事！” 顾春来仔细阅读小刘寄来的信，眼里的兴味越来越浓。不用魏淑华解说，他也知道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 第87页 对于一个走南闯北，也算见过大世面的男人来说，他一不排斥女人做事业，二呢，也不排斥做生意，要不然他这几年也攒不下那么多钱！ 看着在他面前侃侃而谈、浑身上下都散发出自信光彩的魏淑华，他唇角一弯，眼里流露出连他自己也未曾意识到的欣赏与爱意。 “淑华，我们去队长家！”顾春来很有魄力，既然决定了，就立刻去做。 至于会不会成功，还没试过又怎么知道呢？ 两人商量好后，就去找李胜利，提出工艺品合作社的想法。当然，现在各大队主要任务还是务农种粮食，毕竟粮食才是重中之重。那么这个工艺品合作社只能利用农闲时间，又以妇女同志为主要成员，不会耽误队里的生产任务。 至于酬劳，就采取记工分的形式，多劳多得。 到李胜利家门口时，魏淑华突然听到什么动静，她往旁边看去，却意外看到四队的知青金艳。 “金艳同志，你也来找队长啊？”魏淑华笑着打了声招呼，知青点跟顾家离得近，她跟不少知青都挺熟悉。 魏淑华在为人处世方面做得滴水不漏，即使看到平时不怎么来往的金艳，她也面带笑容。 金艳却不领她的情，听到声音，金艳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钻进旁边的桔子林。 看着金艳急匆匆离去的背影，魏淑华双眼微眯，她怎么觉得金艳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金艳这人不大合群她是知道的，这姑娘长相艳丽，性格骄傲，行事也很冲动，无论是跟别的知青还是跟四队队员们都处不好关系。 不过这些都跟魏淑华没关系，她只做自己该做的，既然人家不愿意跟她来往，她也不会拿自己热脸去贴别人冷屁股。 “淑华，这人……你平时小心点，别跟她走太近。”金艳离开后，顾春来突然在魏淑华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我跟她不熟，怎么了？”魏淑华很少听到顾春来议论女同志是非，听他这么说便有些惊讶。 顾春来犹豫了几秒，还是说了：“她衣冠不整。” 他是司机，眼力一向比别人强。刚才金艳从李胜利家出来时，也就打了个照面，他却看清对方的异样。 要不是了解李胜利的人品，他都要怀疑这两人是不是有啥不可告人的来往…… 魏淑华点点头，很快将金艳的事抛之脑后。 “春来！什么风把你这个大忙人给吹来了？”看到顾春来，李胜利先是一愣，随即大笑，“快进来坐！” 李胜利家的构造跟顾家差不多，唯一区别就是堂屋摆设，李家堂屋除了待客用途，还有办公用途。四队只是小高桥大队下面的一个小队，并没有办公地点，李胜利家堂屋就是他的办公室。 他坐在写字台前，看着突然造访的两人，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问到两人的来意。 “李队长，你可别打趣我！”顾春来给李胜利递了根烟，他自己也拿了根烟夹在手上，“我现在哪算什么大忙人？大闲人还差不多！” 李胜利放下手中的钢笔，关切地问：“春来，你那工作到底咋回事？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能不能解决？” 顾春来是四队最出息的青年，有他在外面跑车，不说别的，四队时常都能沾到光，弄到一些本地买不到的紧俏货。 就算不为这个，同为四队人，李胜利也很关心顾春来的工作问题。这年头，能吃上国家粮那是多好的事，眼看着这么好的工作出了问题，谁能冷眼旁观？ “是有点小麻烦，不过问题不大。今天跟我媳妇过来，是有另一件事要找队长你商量。”顾春来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他看向魏淑华，笑着鼓励道，“这事我媳妇最了解，还是让她跟你说吧！” 见两人表情严肃，李胜利也不由坐直身体，想知道魏淑华到底要说什么。 随着时间的流逝，李胜利的态度由好奇转为认真，逐渐变成兴奋。 另一边，金艳慌慌张张跑向知青点，经过竹林时，一只大手突然从旁边伸出来，将她拉了过去。 “啊……”金艳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被人捂住嘴巴。 面容丑恶的男人咧嘴露出一抹狞笑，另一只手狠狠拍在金艳腰上：“你喊，喊大声点，最好把你们知青点的人都喊过来，让他们看看你这骚……” “够了！你过来干啥？”金艳不悦地打断男人，她不想听男人嘴里的污言秽语。 她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男人的伤腿一眼，面带嘲讽地说，“你还没吃够亏，还敢来？” “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张雄，你可真窝囊！” 张雄恶狠狠地瞪了金艳一眼，冷笑一声：“臭娘们儿，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心里打的是啥主意？上回你骗老子说山上没人，害得老子……现在看苏玉琴找了个当兵的，你怕她抢你回城名额，想让老子帮你解决是不是？” “做梦！被你骗了两回，你以为老子还会上你的当！臭娘们儿，你刚才上李胜利家，就是为了这事吧？” 张雄将金艳从上到下仔细打量，带有侵略性的视线让金艳脸色一白，她推开张雄，俏声骂道：“眼睛往哪儿看呢，滚！” 对于金艳这个女人，张雄十分了解，要不是知道这女人不安分，就凭她那张脸和知青的身份，他也想娶回家当老婆。 -- 第88页 不过当不成一辈子的夫妻，一时的也行啊！ 在金艳恐惧的目光中，张雄将她拉进了竹林深处。 不过这一次，却没有人来救她。 作者：感谢在2019-11-27 23:58:57~2019-11-29 00:0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lu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金条 顾瑾玉将自己和狼弟弟的东西都装进大篮子里，里面都是这段时间以来她存下的玩具, 有装过奶糖的铁皮盒子、已经坏掉的手电筒、从海边带回来的珍珠贝和海螺, 还有孙氏给她做的小挎包…… “妈说要给我们做一个百宝箱，到时候就可以把东西放进去。”然后再存放到山谷, 这样随时随地都可以拿出来用，太方便了！ 魏琳琅点点头：“我的都是姐姐的, 你帮我放吧。” “好，我们放一起。”顾瑾玉轻轻松松就把篮子挪到山谷, 又挪出来, 反复几次, 等差不多熟练了，她才停止。 魏琳琅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瑾玉, 还要给百宝箱搭个屋子, 不然下雨会淋湿。” “山谷不会下雨。”这几年来, 顾瑾玉从未见过山谷下雨。 “你没住在山谷, 当然不知道啦！”魏琳琅无奈地看了顾瑾玉一眼，他学魏继礼用手抬着下巴, 作沉思状，“山谷会下雨，也会出太阳，有风，但冬天不会太冷。” 顾瑾玉在家里翻箱倒柜, 找到一把黑色大伞，她用力撑开，黑伞能把整个竹篮遮住。 她喜眉笑眼，指着黑伞说：“用洋伞遮，不怕下雨。” 她又带着魏琳琅进入山谷，找了个好位置将黑伞撑起来，地上还垫着几张芭蕉叶。魏琳琅环顾四周，折了不少灌木枝条插在黑伞周围，一个简易版的小房子就搭好了。 见魏琳琅轻轻松松就搭好一个密不透风的小房子，顾瑾玉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夸赞道：“狼弟弟，你是鸡群里最高的那只鸡！”外公说过，鸡群里最高的那只鸡是最棒的！狼弟弟就是！ “是‘鹤立鸡群’。”魏琳琅先是纠正顾瑾玉的错误，然后昂首挺胸，脸上笑嘻嘻，嘴上很谦虚，“也不是最棒啦！”他可是成长型，以后还会更厉害的！ “对，就是鹤立鸡群。”狼弟弟懂的真多！ 顾瑾玉用手帕替他擦干脸上的汗水，魏琳琅顺势靠在她身上，小小声问：“姐姐，我想去水里玩。” 他指了指不远处冒着白烟的水池子，想要玩水的心思蠢蠢欲动。 “就玩一小会儿！”他语带哀求。 要不是现在温度不高，冒白烟的水池子也不能多待，他肯定要玩半小时以上。 想想以前他天天都要洗白白，现在最多隔天洗，因为沈树枝怕浪费柴禾，孙氏怕他年纪太小洗勤了着凉。 他眼巴巴地望着顾瑾玉，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里透露出满满的期盼。 “好吧，那我要在池子边上看着你。”顾瑾玉勉强点头，自从上次狼弟弟去海里玩水的事被她妈知道后，她和狼弟弟又接受了一回深刻的安全教育。 从那以后顾瑾玉就知道，在没有大人的陪伴下，没有成年的小孩是不可以私自玩水的，这很危险。 山谷有狼妈妈在，狼弟弟应该不会有危险。 魏琳琅害羞地转过身，奶声奶气说：“那我要脱衣服了，姐姐是女孩纸，不许偷看哦。”魏淑华跟他讲过，男孩纸不可以偷看女孩纸洗白白，同理，女孩纸也不能偷看男孩纸洗白白。 “好，我不看你。”顾瑾玉背过身，看向不远处的果树林。 “哗哗哗……”忽然，树林里传来阵阵声响，一道眼熟的黑影飞快闪过，转眼来到水池旁。 看到母猴，顾瑾玉高兴得蹦起来：“猴妈妈！” “唧唧唧唧唧！”身高体壮的母猴一把将顾瑾玉抱起来，将她抛向半空中。 “哇哈哈哈哈哈……”顾瑾玉张开双臂，感觉自己快要飞起来了。 见她开心，母猴也乐的不行，在池子边上跳来跳去。它双手轮换，不知疲倦地抛着顾瑾玉，一直等顾瑾玉玩累了，它才将她放下来。 见水里的狼崽子时不时拿眼瞅自己一眼，母猴以为他也想玩。虽说它跟母狼势不两立，但白白嫩嫩的狼崽子还是很可爱的，它伸出长臂，将狼崽子从水里捞出来。 “哗啦”一声，光溜溜的魏琳琅破水而出，被母猴抛向空中。 一瞬间的呆滞后，已经接受过人类礼仪教育的魏琳琅“哇”地一声哭出来。 “哇……”他，他还没穿衣服呀！ 母猴还以为魏琳琅这是兴奋的尖叫，手上动作更快，还发出自豪的笑声：“唧唧唧唧！”狼崽儿，你让宝宝给我当娃儿，我天天带你俩荡秋千！ 魏琳琅暴怒地嚎了一声：“嗷呜！”当你个毛线团子！姐姐才不要跟着你这只野蛮的猴子！ “呜呜呜……”真的是太野蛮了！ 再次被母猴接住后，魏琳琅“嗷呜”一声，凶狠地咬住母猴的手臂。 母猴皮糙肉厚，可魏琳琅的牙齿也很锋利，似乎是被咬疼了，母猴急得抓耳挠腮，不断“唧唧”叫着。 “唧唧唧唧！”宝宝，狼崽儿这是咋了 “哎呀猴妈妈，狼弟弟还没穿衣服呢！”顾瑾玉赶紧把魏琳琅的衣服拿过来，麻利的替他穿上，又摸摸他的脸安慰道，“狼弟弟乖，快松口，我刚才闭上眼睛了，啥也没看到。” -- 第89页 穿衣服？母猴那双水润润的大眼睛里透出疑惑之色，狼崽子没穿衣服，所以才咬它？ 它实在搞不懂，便问顾瑾玉：“唧唧唧唧唧？”宝宝，狼崽儿喜欢穿衣服？ 以前也没见他有这种奇葩嗜好啊！ 顾瑾玉一边安慰她的狼弟弟，一边回答猴妈妈的问题：“狼弟弟在洗澡，我们不可以偷看的。” 她还想和母猴解释“男女性别”这件事，就听“噗通”一声，抬头一看，母猴又将魏琳琅扔进了池子里。 顾瑾玉：…… 不等她反应过来，就感觉身体一轻，整个人被母猴抱了起来。 “唧唧唧唧！”我们去别的地方，不看狼崽儿洗澡！ 母猴真替狼崽儿感到焦愁，这狼崽儿也不知道有啥毛病，洗个澡居然还有这等奇葩要求，真是不合群的狼崽子啊！ 它抱着顾瑾玉，决定趁狼崽子洗澡的空隙，带她去看自己多年的珍藏。 穿着薄棉袄泡在水池子里的魏琳琅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叫声：“嗷呜！” 他迅速爬出水池，朝母猴飞奔而去。 听到动静的母狼从洞穴里跑出来，很快追上魏琳琅。听到自家孩子控诉母猴的恶行，母狼怒了！ 它驮着魏琳琅，在林间飞速跳跃，眼看着母猴离山谷越来越远，母狼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杀意。 它不能离开山谷太久，更不能去往离山谷太远的地方，否则，山谷很可能被其他野兽占领。 幸好母猴的老巢离山谷不远，就在山谷背面的岩石群里。 母猴因长相异于族群，一直独居生活，但它爱美、好享受，它的洞穴被装饰得十分华丽。 穿过层层叠叠的藤蔓，一个杂乱无章的天然洞穴出现在眼前。 “猴妈妈，我要回去，狼弟弟还在水池里！”见母猴终于能听到她说话，顾瑾玉连忙开口。她没想到母猴速度那么快，几乎就是眨了几下眼的功夫，她就被带到另一个地方。 母猴将她放下，用大掌摸了摸她的脑袋，手舞足蹈地叫着：“唧唧！唧唧！”宝宝，等会儿再回去，先看宝贝！ “嗷呜……”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怒吼传了进来，是母狼追上来了！ 母猴刚走出去，就见一道快如闪电的影子朝自己扑来，它冲母狼龇牙咧嘴，正面迎了上去，双方立刻打了起来。 森林里的战斗无处不在，尽管顾瑾玉很担忧，却也没有阻止。她知道这是属于两个妈妈之间的骄傲，容不得别的生物指手画脚。 “嗷！”魏琳琅毕竟是跟着母狼长大的，看到这一幕，更觉热血沸腾，恨不得也跟着冲上去打一架。 但他知道自己暂时还没有资格，无论是母狼还是母猴，它们都属于一方霸主，而他还是个还没成年的狼崽子。 他走到顾瑾玉身旁，好奇地打量母猴的洞穴。山洞面积挺大，却一点空余的地方都没有，堆满了乱七八糟的箱子，有的都裂口掉皮了。 他见有两个箱子打开着，随意地走过去一看，差点被晃花眼：“姐姐，你快来看！” 顾瑾玉收回关注战场的视线，来到打开的箱子前。箱子有些年头了，闻着有股怪怪的味道。里面凌乱地摆放着六个小箱子，每个都开着，露出里面用绸布包起来的黄金条。 两个孩子都没见过金条，但孙氏曾私底下拿出两个黄澄澄的金镯子给他们看过，说是要给他们存着，以后当聘礼和嫁妆。 “这是，钱？”顾瑾玉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全部变成金钱符号，她兴奋地搓着手，“外婆说，这是黄金，可值钱啦！” 对于一个坚持每天捡鸡蛋换钱的小姑娘来说，钱就是她目前最大的追求。 “我们发财啦！”魏琳琅欣喜若狂，这么多金子，可以买好多东西。 顾瑾玉打破他的美梦：“是猴妈妈发财啦！”尽管羡慕母猴的富有，但顾瑾玉却没想过要将这箱金条占为己有，哪怕母猴并不明白它的价值。 魏琳琅挺起小胸脯，向顾瑾玉保证：“姐姐，我会很快长大。等我长大啦，就向它宣战，只要我打败它，这箱金子就是我的！” 以前他们不懂金钱的含义，无论是值钱的金子，还是不值钱的野果子，在他们眼里都是一样的。 现在知道了，也就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同等对待。 两人看完金子，却突然失去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致，干脆坐在石头上休息。 母狼和母猴的战斗很快结束，母狼身体灵活，擅长偷袭；母猴身强体壮，擅长直面对敌。双方谁也没占到便宜，打成平局。 好在这两个都是族群中的异类，智商不同寻常，连打架也是点到为止，并未造成两败俱伤的局面。 母狼来到两个孩子身边蹲坐下来，也不急着回山谷。反正离得不远，也不会出事。 母猴急着带顾瑾玉去挑宝贝，也懒得去管母狼。它一手捞起一个孩子，带他们往洞穴深处走去。 母狼淡淡地瞥了它一眼，也跟了上去。 小高桥四队，顾春来和魏淑华离开李胜利家，两人都是稳重性格，尽管事情已经谈妥，面上却未透露半分。 “虽然李队长说咱们大队长应该会同意，但我估计难。”回到家，顾春来就给魏淑华打了预防针，免得结果不好让她失望。“要是大队不同意，那我们就在四队搞。” -- 第90页 “我明白。”魏淑华点点头，她甚至做好被李胜利拒绝的心理准备，现在李胜利已经同意了，那就等于成功一半。 接下来，她要做好下一步打算。 “对了春来，清河大队那边情况怎么样？”看到堆在屋檐下的东西，魏淑华这才想起顾春来还有事没告诉她。 “事情是这样的……”顾春来正准备开口，就被一道凄厉的声音打断。 作者：感谢在2019-11-29 00:07:45~2019-11-30 00:31: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0976571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醉酒 “忠华他爹娘，你们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要是忠华他出了啥事, 我也不活了！” 顾家门前的大路上, 蒋大花拦住魏继礼和孙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她身上穿的那件蓝色新棉袄也破了好几个口子，露出白花花的棉芯。 “光辉媳妇, 你怕是失了智吧？”魏继礼正准备去找魏琳琅和顾瑾玉，他还得给两个孩子上课, 哪知还没走到顾家就遇到蒋大花。 他单手挡在孙氏面前, 免得她被看似神志不清的蒋大花碰倒。 见魏继礼不为所动, 蒋大花擦鼻涕的手一顿，下一秒便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哭喊声：“没良心啊！你们没良心啊！忠华好歹孝敬过你们, 一直喊你们‘爹娘’。就连上回你们冷心冷肺要跟忠华断绝关系，他还说等他进城当了工人, 还想接你们进城享福！” “忠华心心念念的都是你们两个, 现在他出了事, 你们能忍心看着？”蒋大花指着魏继礼和孙氏, 似有些不敢置信。 魏继礼不想理她，拉着孙氏就要往顾家走。 “等等, 忠华他爹娘，你们当真这么狠心？”蒋大花伸手去拉孙氏，她知道孙氏性子软，当初要把魏忠华过继给她时，魏继礼至少还反抗过, 孙氏整个人连意见都不敢发表。 她扯住孙氏的袖子，开口就是哀求：“忠华他娘，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忠华好歹叫你一声‘妈’，虽说你们明面上断绝了关系，但这么多年的感情又怎么能轻易断掉呢？要是你对忠华都这么绝情，以后谁还敢跟你来往啊，你说是不是？” 说是哀求，不如说是威逼。换做以前的孙氏，她恐怕还真没法拒绝，但现在嘛……孙氏从衣襟处取下一根针，直直戳向蒋大花的手背。 “啊……”蒋大花尖叫一声，瞬间跳开。 她捂着冒出血珠的手背，惊疑不定地看着孙氏，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这是被孙氏这个窝囊废给暗算了！ 其实孙氏也有点害怕，她还是头一回作出这么出格的行为。扎完蒋大花后，她的心一直砰砰直跳，还是魏继礼最先反应过来，拉着她迅速钻进顾家院门。 顾春来听到动静，刚准备出来看看情况，就见岳父母老两口慌慌张张跑进来，他问：“爸，妈，你们这是咋了？” “没事，蒋大花来了，开口就让我们帮忙，说是魏忠华出了事。我估计他在外面闯了什么大祸，这事你不用管。”魏继礼摆摆手，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环顾四周，见两个孩子不在，忙问道：“瑾玉和琳琅呢，这两个孩子去哪儿了？”他在家等了好久也不见两人过来，怕孩子贪玩忘了时间，这才和孙氏一道来顾家看看。 “应该在外面玩吧，我跟淑华也是刚到家，没看到他俩。”顾春来站在屋檐下喊了两声，果然无人应答。 被几人念叨的两个孩子，此时还在母猴的洞穴里看宝贝呢。 母猴所选的洞穴呈长条形，宽度大概五六米，越往里走越窄，摆放的东西也越杂。 魏琳琅和顾瑾玉一左一右坐在母猴的臂弯处，两人左顾右盼，只感觉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 突然，一阵奇异的香气从前面飘来，魏琳琅抽了抽鼻子，问：“什么味道？” “香香的，酸酸的，怪怪的。”顾瑾玉重重地吸了一口气，以她现在的词汇量，暂时没办法形容出这股异香的具体味道。 越往前，香气越浓，顾瑾玉闻多了竟有种晕乎乎的感觉。 洞穴最深处，太阳光线从岩石洞眼处钻进来，将里面照得亮亮堂堂。一块方方正正的大石头立在角落，上面铺满了树叶和野花，这应该就是母猴的床。 除了床，洞里只摆了一样东西——木桩子！ 十几个水桶粗的木桩子挤挤挨挨地堆在山洞里，从旁边经过，一股浓郁而又醉人的果香顿时扑鼻而来。母猴将两个娃娃放在它床上，长臂一伸，捞来一个木桩子。 它掀开木盖的那一瞬间，酒香四溢，母猴自我陶醉地吸了两口气，然后抱起木桩子，让两个孩子张嘴。 “唧唧！”宝宝，快尝尝我酿的果酒！ 顾瑾玉乖巧张嘴，等着母猴投喂。 母猴臂力极强，控制力也好，轻易就将适量果酒倒入顾瑾玉嘴里。 这是它今年酿的新酒，时间不长，并不醉人。它的洞穴里还存放着不少陈酿，不过它可不敢拿陈酿给宝宝喝。 “甜甜的，怪怪的，好喝！”顾瑾玉回味着果酒的味道，还想再喝，可惜母猴只肯给她喝一口。 见母猴又给魏琳琅喂果酒，她眼巴巴地望着，眼里尽是渴望。 魏琳琅本来被这股香气馋得不行，已经张开嘴巴等待着。这会儿见顾瑾玉可怜巴巴地盯着自己，他艰难地闭上嘴巴，拒绝母猴的投喂。 -- 第91页 “我的，给姐姐，我不要。”他以为母猴只愿意拿出两口的果酒给他们喝，分到他和顾瑾玉头上，就是一人一口。 见顾瑾玉喜欢果酒的味道，他只想把自己的那份让给她。 母猴不懂魏琳琅的心思，见他拒绝，干脆盖上木塞，把木桩子放回原处。 “猴妈妈，狼弟弟……”顾瑾玉正准备跟母猴解释，魏琳琅不是不想喝，就被母猴打断。 “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宝宝，家里这些宝贝，你看上哪个？喜欢就带走！ “唧唧唧唧唧！”这里的宝贝，全都是你的！ 就在母猴说完的那一刻，顾瑾玉感觉自己脑海中突然多出一些信息。 她心念一动，对着木桩子默念：“我想要一桶果酒。” 下一秒，洞穴里少了一个木桩子。 “哇！”顾瑾玉捂嘴偷笑，见魏琳琅闷闷不乐，她赶紧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魏琳琅往旁边一看，果然少了一个木桩子。他记忆力很好，看过一遍基本都能记住，自然也能看出木桩子的数量有所减少。 “姐姐，我们快回去吧！”魏琳琅乐得眉开眼笑，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家，他也想尝尝果酒的味道！ 母猴粗枝大叶，压根儿就记不住自己到底酿了多少酒。只是在木桩子消失的那一刻，它似有所觉往那边看了一眼，没发现危险后，便不再关注。 尽管母猴已经把洞穴里的宝贝所有权转给顾瑾玉，但背着母猴偷偷藏了一桶酒，顾瑾玉还是有点脸红。 她暗暗决定，明天就请对门的卫民叔叔帮她带丝巾，她得赶紧把礼物做出来。 回到房间后，顾瑾玉把果酒拿出来，又偷偷摸摸去厨房拿了两个大斗碗。两个孩子坐在床边的脚踏板上，打开木盖，开始舀酒喝。 两人年纪小，直接把果酒当成水喝，一碗接着一碗。喝到第二碗时，顾瑾玉已经两眼冒金花，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嗯，好，嚎盒！狼地底，栽，栽来一弯！” “好，好，我也，再喝！” “哐当”两声，大斗碗应声落地，摔成几块。 魏琳琅被声音惊醒，眼神恢复一丝清明。但随即，顾瑾玉往他身上一倒，要是平时他还能保持平衡，但现在他脑子晕乎乎的，也就跟着倒了下去。 “呼……呼呼……”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倒在脚踏板上的两个胖娃娃酣然入梦。 怕蒋大花又来纠缠，顾春来不让魏继礼出去找人，他自己出去找了一圈，也没见着两个孩子。 “卫民哥，捡柴禾呐！”他刚走到牛棚旁边的山坡底下，就见顾卫民背着一大背篓柴禾走过来，他笑着递了根香烟，问，“你见过我家两个娃儿没？” 顾卫民摆摆手，拒绝了顾春来的香烟，他说：“没有，你家那两个孩子乖得很，今天都没出过门。” “没出过门？”顾春来虽说有点纳闷，但他却相信顾卫民的观察力。 顾卫民给领导当过警卫员，也做过侦查兵，据说现在还是他们部队的神枪手。他这一天都在附近干活，要是两个孩子出了门，他不可能没看到。 “那我再回去找找！”顾春来转身就往家里走，临到家时他突然想起什么，回头一看，正好看到顾卫民背着柴禾进了牛棚。 他有些惊讶，却并不好奇。 回到家后，顾春来隐约闻到一股奇异的酒香，他正在思索这是从哪儿传过来的香气，就听屋里传来一声惊呼。 卧房门口，魏淑华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两个小娃娃东倒西歪躺在脚踏板上睡得正香，旁边立着一个半人高的木桩子，地上一片狼藉。 一股浓郁的酒香在房间弥漫开来，魏淑华只觉每呼吸一次，吸入的都是酒的味道。 闻着酒香，再看房间里的情况，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怎么了媳妇儿？”顾春来边走边做深呼吸，这酒香味怎么越来越重？“也不知道谁家在喝酒，这味道真是……” 走到房门口，顾春来的声音戛然而止。 顾瑾玉和魏琳琅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过来。 醒来时，两人只感觉浑身舒畅、神清气爽，就是肚皮饿得慌！ “咕咕……咕咕咕……”顾瑾玉拍拍正在唱空城计的肚皮，手脚麻利地穿好衣服。 她心大得很，也没意识到不对，魏琳琅却觉着哪里不对劲。 “姐姐，我们先去山谷！”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开门的声音。抬头一看，魏淑华面无表情地拿着一根木条走进来。 作者：今天开始还债，请大家监督~ 第55章 不同意 这天下午，小高桥四队离顾家近的人都知道魏淑华打孩子了, 细木条打在身上发出“piapiapia”的声音, 两个孩子哭着喊着“再也不敢了”，那哭声可怜又无助, 真是听者流泪、闻着伤心。 李春花正在胖婶家里称糯米，她儿子顾卫民马上就要结婚, 办酒的时候需要用到不少糯米，自家的肯定不够, 她便过来换点。 胖婶家就挨着顾家, 两家只隔了一块自留地的位置。听到隔壁传来的哭声, 李春花和胖婶顿时待不住了！ “春来媳妇！春来媳妇！”胖婶站在门口喊了两声，“有啥事好好说, 可别打孩子啊！” -- 第92页 不是胖婶爱管别人家闲事，而是顾瑾玉这丫头确实招人疼！这孩子长得喜庆不说, 嘴巴也甜, 隔了老远就知道喊人。 每次听到顾瑾玉脆声声喊自己“胖奶奶”, 胖婶就忍不住想塞糖给她吃。 “唉你说, 春来媳妇的脾气咋那么大咧，这孩子到底犯了啥事, 打得这么狠！”胖婶冲李春花小声抱怨了两句，完全忘记不久前，她还因为隔壁三队熊孩子的事跟人家长干了一仗，硬逼着人家打孩子的事。 李春花也选择性失忆，点头附和道：“是啊, 春来媳妇这脾气是该改改！谁家娃儿不调皮？小孩儿不懂事，大人多教教就好了嘛，干啥要打人啊！” 魏淑华听到外面有人在喊自己，她板着脸让俩孩子面对墙壁站好，这才出去开门。 胖婶接着说：“春来媳妇人是不错，比以前省（xing）事许多，就是太年轻，脾气躁！孩子再不听话也不能打啊，得教，多说几遍，孩子肯定就懂了。春花，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谁说不是呐！打孩子是不对的，那是封建毒瘤，咱们现在可是社会主义新社会，必须拔除打孩子这颗毒瘤！”李春花抬起胳膊肘，学沈树枝的经典动作，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盯着前方，“等会儿跟树枝嫂子说说，她觉悟最高！” 胖婶极为认同地点点头：“对，这话没错。” 正准备打开院门的魏淑华：……年纪轻，脾气躁？这说的都是谁啊！ 另外，这两位婶婶是不是对她们自己有啥误解？论打孩子的功夫，这两位才是真正的王者好吗！ 魏淑华无语凝噎，转身回了房间。 “狼弟弟，我们，呃，现在，呃，还去山谷，呃，吗？”见魏淑华离开，顾瑾玉小声抽泣，问魏琳琅，“我，呃，我怕挨打呜呜呜……” “别怕，”魏琳琅替她擦干眼泪，跟小大人一样安慰她，“有我在，不会让你挨打的。要是，她打你，你就躲在我背后。” 魏琳琅挺起小胸脯，又捏捏自己的胳膊和腿，表示自己很耐打：“我，皮厚，打不痛哒！” 听到这话，顾瑾玉更难过了，她嘴角往下一撇，眼泪汪汪地问：“就不能，都不挨打吗？” “这个，恐怕不能吧！”魏琳琅小声叹了口气，他知道，今天这顿打估计是逃不脱了。 唉，要是知道喝果酒会挨打，他是绝对不会喝……那么多的啦！ 回味着果酒的味道，魏琳琅舔了舔嘴唇，他还想喝。 “pia-pia-pia！”魏淑华甩动细木条，在地上留下根根痕迹，她冷着脸问，“你们两个，都知道自己错了吗？” 她也不想吓唬两个孩子，可凭她的眼力，如何看不出两个孩子对那桶来历不明的果酒带着浓浓兴趣？ 这回她要是轻轻放过，这俩孩子准会继续偷喝果酒。果酒也是酒，小孩子并不适合喝酒，更何况这俩孩子喝起来也没个节制，足足喝了小半桶！ 真是无法无天！ “知道错了！”顾瑾玉和魏琳琅异口同声回答。 怕下一秒那根细木条就会打过来，魏琳琅小心翼翼将顾瑾玉拉到身后，勇敢地挺起他的小胸脯，“姑姑打我吧，不要打姐姐！” “pia-pia-pia！”魏淑华拿着细木条狠狠抽打地面，光听声音就觉得可怕，不敢想象打在身上该有多痛。 顾瑾玉伸出手抱住魏琳琅，可怜兮兮地望着魏淑华，认错态度别提多诚恳了，“妈，我们知道错啦，你别打狼弟弟。”要打就打她，她胖，肉多肯定不疼！ 见俩孩子相亲相爱，尽管害怕挨打，也没往对方身上推卸责任。魏淑华心里满意极了，面上却未露分毫。 “放心，你们两个都喝了酒，谁也跑不掉。”魏淑华坐在椅子上，问她闺女，“顾瑾玉你来说，那桶酒是哪儿来的？” 顾瑾玉赶紧将果酒的来历跟她妈说了，就连她利用神通在母猴面前藏了一桶酒的事，也都说了。 听到这里，魏淑华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拿起细木条在顾瑾玉屁股上打了两下。 “噗噗！”隔着棉裤，即使打得再狠，也痛不到哪儿去。可顾瑾玉这是自她妈变好以来的第一次挨打，轻微的痛感从身后传来，她足足愣了两秒钟，才“哇”的一声哭出来。 她埋头扑进魏淑华怀里，伤伤心心地说：“哇啊……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不要讨厌我，别不要我，我乖！我以后再也不喝啦，你别丢下我呜呜呜……” 见闺女哭得满脸是泪，魏淑华也有点后悔，俗话说“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她现在总算体会到这种感觉。 她也想把闺女搂在怀里好好安慰，但又想到这两个孩子因为醉酒睡了一天一夜，家里三个老人因为太过担心而寝食不安。要不是顾春来尝过果酒，知道度数不高，她都准备把孩子们送到大队卫生室去了。 想到这些，她硬下心肠，脸上表情却先一步柔和：“好了，既然你知道错了，那就要改，知错能改才是好孩子。” “魏琳琅，你过来，该你了。” 魏琳琅并未反抗，乖乖挨打。 各打两下后，魏淑华这才放下木条，跟两个孩子讲了一个故事：“魏家大队的魏铁柱你们见过吧，他跟你们一样大的时候，长得又高又壮！他爹妈都喜欢喝酒，铁柱看了也很好奇，偷偷跟着喝，他爹妈发现过一次，也没管。后来铁柱就喝上瘾了，随着他的酒瘾越来越大，别的孩子都长高了，他却不长。别的孩子越大越聪明，他却越来越傻，最后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 第93页 魏铁柱是魏光辉和魏光荣的侄孙子，是魏家大队有名的傻子，据城里来的卫生员说他是喝酒喝多了才变傻的。因为这事，魏家大队谈酒色变，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沾酒。 “瑾玉，琳琅，你们现在还小，不知道什么东西有害，什么东西无害。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千万不能擅自做主，要先问问家里的长辈，再做决定。” “等你们长大了，就能自己做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才怪！那是不可能的。 顾瑾玉早在魏淑华讲故事的时候就停止哭泣，她听得入了迷，也产生新的疑惑：“妈，长大就知道什么东西有害，什么东西无害吗？” 长大真好！ 魏淑华微微一笑，打破她的美梦：“当然不是。很多人就算长大了，也犹如孩童。”甚至有些人愚昧无知，连孩童都不如。 啊，原来大人也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吗？那长大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顾瑾玉有些纠结。 似是看穿顾瑾玉的心思，魏淑华转过身，从写字台上取下两本书，一人发了一本，并说：“大人的知识来源于书本，只有多看书、多学习，才有可能成为做主的人。你们年纪虽小，但如果从现在开始多看、多听、多想、多记，你们甚至可以超越大人，比大人还要聪明。” “这是你外公去公社小学借来的课本，等再过几年，你们也要去学校上课。你们想不想从现在开始学习？” “想！” “我也想！” 两个孩子争相恐后表态。 魏淑华粲然一笑，深藏功与名。 前两年，公社小学和初中因某些原因导致停课，今年已经陆陆续续复课，但底下的大队小学却迟迟未能开学。 究其原因，一是担心，二是缺资源，三呢也是社员们根本不重视。 魏继礼在搬到小高桥四队时就下定决心，等学校能开了，他就在四队无偿教书，让娃娃们接受知识教育。 他连教室都准备好了，家里西边那两间亮堂堂的空屋，就是拿来当教室用的。 魏淑华听说魏继礼的打算后，顿时肃然起敬。无论在哪个年代，传道受业解惑的师者，都值得任何人敬佩。更别说魏继礼这是以一人之力，解决了资源问题。 之前她只能言语上支持魏继礼的决定，现在，她也许还能给予资源方面的支持。 “呜哇呜……乌拉！”突然间，一道嘈杂而又刺耳的声音响起来。紧接着，大路上、田野间、山坡上，家家户户都听到震耳欲聋的喇叭声。 “通知！通知！通知！请小高桥大队各位社员，于今天下午五点，准时到大队部开会！” “通知！通知！通知！请小高桥大队各位社员，于今天下午五点，准时到大队部开会！请女同志务必到场，不到扣工分！不到扣工分！不到扣工分！” 小高桥大队书记杨永贵在无处不在的大队广播里足足喊了三遍，这才意犹未尽地关掉广播。 听到广播内容的大队社员们议论纷纷，围绕今晚的开会主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妈，你要去大队开会吗？”顾瑾玉停下翻书的动作，问魏淑华，“我是女同志，我也要去吗？” 她听得很清楚，广播里说“女同志务必到场，不到就要扣工分”，她也是女同志，应该也要去吧？ “是的，女同志都要去。”魏淑华知道她闺女这是想跟着凑热闹，想去就去吧，也能长长见识。 见魏琳琅小心翼翼偷看自己，魏淑华无奈地笑了笑：“琳琅是男同志，也能去的。” 对于今晚的开会内容，别人不知道，魏淑华却是知道的，肯定是为了工艺品合作社这件事。 果然她所料不错，小高桥大队干部经过商量，决定支持魏淑华做工艺品合作社。当然，支持归支持，他们只出嘴皮子不出力，想让他们掏钱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只大队干部同意还不行，还得让大队其他人同意才行。 开会的时候，杨永贵站在台子上把这事一说，底下的人顿时炸开了。 “啥玩意儿？工艺品合作社？做床单被罩？做啥刺绣？哈哈哈哈哈，快笑掉我的大牙咯！这到底是哪个败家娘们儿提出来的，真是闲的没事儿做！浪费我的精力！我走了，反正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这不是瞎搞嘛！人家城里有制衣厂，用那个缝纫机‘刷刷刷’就能做好床单被罩，哪用得着人工做？真是吃饱了没事干！” “就是嘛！手工做的床单被罩谁会买啊？只有咱们这种在地里头刨食的农民，没钱去供销社买，才会用自己做的，城里人哪会用？就算做出来也是白费力气，卖给谁啊？不同意，不能同意！” “连饭都吃不饱，谁有那闲工夫做东西？反正我没时间，我也不去。” “诶，要是做出来的东西卖不出去，那我们还能拿到工分吗？” “这还没睡觉呢你就在做梦了，东西都销不出去，哪儿去拿工分给你！” “那算了算了，我也不干。” 小高桥大队下面有九个小队，除了四队，其他小队支持的人很少。五十岁的杨永贵皱着眉头，狠狠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口浊气。 “胜利，你也看到了，大家意见不统一，同意的人很少。这事儿啊，我看悬，这要是不成，你们打算怎么办？” -- 第94页 李胜利看了顾春来一眼，没说话。 “春来，这事儿是你跟你媳妇说起的，你来说！”杨永贵拍拍顾春来的肩膀，语气诚恳地说，“关于在咱们大队成立工艺品合作社这件事，我个人是举双手赞成的。但是春来，你也应该知道，咱们国家不兴一言堂，任何一件关乎各家各户的大事，都必须经过大家的同意。” “杨书记，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很感谢您！”顾春来又递上一根烟，他自己也点燃一根，跟着吸了一口，“不瞒您说，能得到大队干部们的集体同意，我们已经很荣幸。” 他偏过头，看向就坐在不远处的魏淑华，见她冲自己微微点头，他心下了然。 “要是大家伙儿不同意，那就算了。”顾春来吐出一圈白烟，笑呵呵地说，“实在不行就先在我们四队搞个合作小组，等出了成绩再说。”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等四队搞的合作小组赚到钱，再重提大队搞工艺品合作社的事。 当然，等到了那时候，话语权就会再次发生改变，谁主谁次，不言而喻。 大队长高兴明端着搪瓷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啧，这茶真香，不愧是从省城带回来的高档货！要不是他跟大高桥大队长关系好，人家哪会送他？ 听说这茶叶是顾春来跑车带回来的，这小子跟沈家人很像，精明又能干！ 一口热茶进肚，被冷风吹僵的身体瞬间缓解过来，他舒服地叹了口气，说：“成绩不成绩的先不说，既然是你们四队搞的，那就由你们四队自己做决定，大队不干涉。” 见杨永贵似乎想要反驳，高兴明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笑得见牙不见眼：“呵呵呵，我说老杨啊，你该不会是想给四队帮忙吧？哎哟这可不行啊，咱们一没资源二没能力，就别跟着掺和啦！” 高兴明跟杨永贵，一个是大队长，一个是大队书记。前者是小高桥大队众人选出来的，后者是从公社分下来的。 谁的话语权更重，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 好在杨永贵只想占点小便宜，大事上却并不糊涂，拎得挺清。见高兴明都同意了，他也只能点头。 顾春来将这个消息告诉魏淑华，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并不见失败后的颓然，反而带着点得偿所愿的欣喜。 “媳妇儿，你猜对了，他们果然不同意。”在开会之前他们就这件事情提前讨论过，小两口一致认为，由大队牵头做还不如就让四队做，这样前期发展肯定更加顺利。 正因如此，原本打算上台的魏淑华并未上去，她有信心说服大部分社员，但这样做弊大于利。 “我呸！一群自私鬼！”得知由儿子媳妇主导的工艺品合作社搞不起来，沈树枝往地上吐了口口水，“等咱们赚到钱，让那群狗日的后悔去吧！” 亲眼见过儿媳妇光靠做东西就能月赚两百块钱，沈树枝根本不会怀疑魏淑华要做的工艺品合作社到底能不能赚到钱。 真是搞笑，她儿媳妇光一个人就能赚这么多，要是十个人，几十个人呢？那不得赚更多啊！ 沈树枝这人虽说抠门儿，但她并不是那种只想着自家发达的自私鬼。她觉悟高着呢，要是魏淑华能带着四队发财，她做梦都能笑醒。 看着周围投来的异样眼神，其中有嘲讽、有鄙夷，甚至还有愤怒，像是在问沈树枝为啥不管着家里的儿媳妇，让一个婆娘跑出来搅风弄雨。 平时看不惯她的人也在耳边说着风凉话：“我说沈树枝啊，你这儿媳妇也该管管了！咱们做女人的就该本本分分，在家好好伺候男人，哪能一天到晚往外跑，还想着搞七搞八？连男人都做不好的事，你儿媳妇能做到？别到时候把你家大瓦房都给赔进去了！” “哎哟喂，真是太好笑了！咱们国家这都解放多少年了啊？连领导人都说‘男女平等，妇女也能顶半边天’，你自己顶不起来那是你不行，你个人太差劲，哪能跟其他女同志比呢？”沈树枝双手叉腰，嗤笑道，“你看看你，自己窝囊，连男人都跟着你窝囊。你男人都没表态，你就说他不行，哎哟喂，你男人脸都被你丢光啰！” “你说……”那女人正想跟沈树枝争论，就被她男人扇了一耳光。 正如沈树枝所言，男人在全大队人的见证下，被人指着说“不行”，他的脸火辣辣的，感觉这辈子的脸面都被自家蠢婆娘给败光了。 三队有几个妇女原想凑上去讽刺沈树枝，看到这一幕，纷纷打起退堂鼓。 沈树枝太凶了，她们惹不起！ “奶奶，威武！”顾瑾玉崇拜地望着沈树枝，在她眼里，此时此刻的沈树枝就像打完胜仗的大英雄，气场瞬间拔高到两米八，她都快被奶奶迷晕了！ 她跟魏琳琅就像两个狗腿子一样，紧紧跟在沈树枝后头。两人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跟着沈树枝往家里走。 魏继礼和孙氏正在堂屋里等着大家，他们才搬过来不久，未免影响女儿女婿的大事，他们并没有去开会。 “我烧了一锅热水，你们快洗脸烫脚。” 孙氏说着就要去厨房端水，顾春来连忙阻止：“妈，我去端！” 在寒风中坐了一个多小时，双手双脚都不像是自己的，这会儿正好烫个脚，那滋味真是舒坦极了！ 两个小娃娃分别坐在顾春来和魏淑华腿上，胖嘟嘟的小脚踩在大人的脚上，被热水熏得通红。 -- 第95页 大人们谈论着开会的事，顾瑾玉和魏琳琅却想到另一件事。 “狼弟弟，你有没有觉得，好舒服？”从下午醒来到现在，顾瑾玉就感觉到整个人神采飞扬，浑身轻松，就像要飞起来一样。 这么冷的天气，她非但不觉得冷，还感觉浑身发热。但是又热得很舒服，暖乎乎的一点也不难受。 她伸长了脚去踩顾春来，在他脚上走来走去。 魏琳琅用手托着下巴，跟坐在不远处的魏继礼动作一模一样。他思考了几秒，不太确定地说：“是不是喝了果酒，所以才感觉舒服？” “可是不对呀，魏铁柱喝了酒，不长个子也不长智商，为什么我们不一样？”顾瑾玉百思不得其解。 魏琳琅肯定地说：“酒不一样。” 尽管嫌弃母猴粗心大意，但魏琳琅不得不承认，母猴酿酒的手艺确实不凡。像他们狼族，对敌捕猎都是一把好手，对于酿酒却是两眼一抹黑——抓瞎！ 反正他是没听说过狼族有哪个狼会酿酒，他倒是可以学学，开辟这个先例，做狼族第一狼。 顾瑾玉也觉得猴妈妈酿的果酒跟别的不一样，但她没有喝过别的酒，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妈，我跟你说件事，你不要打我。”想想下午挨的那两下打，顾瑾玉生怕她妈又要打她。 “你妈那么温柔，只要你不犯错，她怎么会打你？”顾春来笑着摸摸闺女的脑袋，将她抱过来，跟魏琳琅分别坐在他左右两条腿上。 顾瑾玉害羞地捂住脸蛋，将脑袋埋进顾春来胸前，撒着娇说：“爸爸！” 魏淑华笑盈盈地看着父女俩人之间的互动，问：“宝宝，你想说什么？” 顾瑾玉把醒来后身体发生的变化告诉魏淑华，又提到果酒的不同之处，魏琳琅在旁边补充。 两个小孩你一言我一句，三两下就把事情说清楚了。 “媳妇儿，你有没有听过‘猴儿酒’？”其实在尝过果酒味道后，顾春来就有些怀疑，但他却不敢想象，毕竟猴儿酒极其珍贵，只存在于传说中。 这会儿他却有些肯定，两个孩子从山谷里带出来的果酒，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猴儿酒”。 “相传，诸猴为了储存粮食过冬，会在夏秋采集百果藏在洞穴，如果冬天不缺粮食，它们就会忘记这些果实。然后这些果实就会慢慢自然发酵，成为百果酒。所谓‘猴儿酒’，其实就是百果酒。猴儿酒为野酿，世间难寻。”魏淑华也听过“猴儿酒”，她没喝过，却知道猴儿酒真实存在。 猴儿酒价值极高，据说经常饮用猴儿酒，可美容养颜、永葆青春、去除杂质、延年益寿。 但一桶猴儿酒已是难得，哪儿有机会经常饮用呢？因此，猴儿酒这个功效，也只是道听途说，做不得准。 顾春来擦干脚穿上鞋，去房间里把剩下的大半桶果酒拎出来，倒了五碗，“来，都尝尝看。” 要想验证是不是传说中的“猴儿酒”，只能亲身体验。 就算不是也没坏处，这果酒味道不错，男女老少皆宜。 哦不对，男女老皆宜，少儿，不宜。 顾春来可是知道自家两个娃娃因为偷摸喝酒的事被媳妇儿打了一顿，尽管他确定小孩子喝点果酒没事，也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给两个眼馋的孩子投去爱莫能助的一瞥，顾春来喝了一口清冽甘甜又带着浓郁酒香的果酒，享受地闭上眼睛。 作者：还债第一天~ 另外推荐我的存稿文《穿成年代文原女主》，感兴趣的小可爱们可以点进我的作者专栏，顺便收藏一下哟~ 第56章 瑕疵品 接下来好几天，魏淑华忙得不可开交。 经过她的解释和保证, 四队但凡针线活不差的妇女同志都来顾家报名, 家里这几天门庭若市，人来人往, 两个孩子自告奋勇，担负起招待客人的责任。 “胖奶奶, 您喝糖水，可甜啦！” “莲花婶, 你吃瓜子, 这是奶奶昨晚上刚炒出来的香瓜子, 还放了砂糖，脆香甜！” “小棠姐姐, 你吃糖吗？” “春花奶奶，玉琴姐……玉琴婶婶, 你们来啦, 快进屋坐吧！” 穿着同款同色蓝布棉袄的小娃娃们长得又白又胖, 像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在人群中穿梭, 端茶送水，忙个不停, 惹来女同志们一波又一波疼爱目光。 杨莲花一把抱过顾瑾玉，将她搂在怀里，见这孩子累得满头大汗，她心疼道：“乖宝别忙活了，咱们要吃要喝自己来。” 说完又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两块鸡蛋糕, 塞给顾瑾玉：“这是你永利姑姑从城里带回来的，用白面和鸡蛋烤出来的糕，还加了蜂蜜呢，快尝一口试试，看好不好吃？” 李永利是李胜利的亲妹妹，之前在大队当记分员，后来城里高中复课，又回去当老师。李永利还没结婚，每个月都会回小高桥四队，顾瑾玉也见过她。 “谢谢永利姑姑，谢谢莲花婶婶。”顾瑾玉张开嘴，轻轻咬了一口，鸡蛋糕松软香甜，特别适合老人和孩子吃。 只是这玩意儿费钱费票，一般家庭很难得吃上一回。杨莲花的小姑子李永利统共就称了一斤回来，她一出手就是两块，显然拿顾瑾玉当自家孩子疼。 其他妇女同志看了也没觉得哪里不对，胖婶给顾瑾玉装满两衣兜炒花生，让她跟魏琳琅去外面玩耍。 -- 第96页 “去对面找你们卫民叔叔玩！”李春花大方地表示，家里要办席，好吃的挺多。 见大人们都在忙正事，顾瑾玉乖乖点头，跟魏琳琅手拉着手去了对门顾家。 四队的妇女同志几乎都去了顾春来家，整个四队似乎都清净不少。顾卫民和他爹顾大海正蹲在屋檐下收拾猎物，这是父子俩这几天去山里设陷阱套住的野味，就等着办席的时候吃。 “这会儿外面没人，你去把小宇接过来吧，让他去新房看看，心里也有个底。”顾大海动作麻利地杀了一只兔子，说出一句让顾卫民万分震惊的话。 顾卫民手上动作一顿，他猛地抬头，惊讶地叫了一声：“爸！” “喊啥喊？生怕别人听不到啊！”顾大海用沾满兔血的手重重拍了儿子一下，不过，见平时稳重的儿子被自己吓到，他那张又黑又皱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自得的笑容。“我是你爹，你有啥事瞒着我跟你妈，你妈粗枝大叶察觉不到，我还能不知道？” “玉琴是个好姑娘，既然你中意她，想跟她组成家庭，我跟你妈呢，也不会阻拦你。”顾大海偏过头往牛棚那边看，意有所指地说，“从小到大，你都特别有主意，这回也是。结婚是一件很严肃的事，你考虑清楚，咱家可不兴离婚那一套！” “爸，您都知道？”顾卫民用瓷盆里的水洗干净双手，他甩了甩手，也没擦干，心不在焉地想着顾大海刚刚提到的那件事。 苏玉琴跟陆兴国这层关系，只要不是特意去查，就没人知道。就算特地查了也没事，苏玉琴从小在外家长大，户口也在那边。 陆家出事后，陆兴国怕孙女也跟着出事，第一时间就跟她断绝了关系。要不是苏玉琴担心爷爷和弟弟，她完全可以留在城里，用不着下乡插队。 顾卫民既然选择跟苏玉琴结婚，他就不怕被陆家连累。而苏玉琴跟陆兴国的关系，他也没打算一直瞒着家里。他早就做好决定，在他离开前再向父母坦白。 “你天天上山捡柴，家里却一根柴火棒都没见着，我能不知道？”顾大海动作熟练的给兔子剥了皮，将并未弄脏的兔子皮放在一边，他才有空瞪顾卫民一眼，“愣着干啥，还不快去？” 一大把年纪还被亲爹指着鼻子骂，顾卫民有点尴尬。他摸了摸鼻子，正准备出门去接陆明宇，走到门口时，又回头对顾大海说：“爸，我没想瞒着你，我是……” “你是想结了婚办了酒席，等你离家的那天，再跟我说。”顾大海看都没看顾卫民一眼，慢悠悠地补充道，“先前我也说过，咱家不兴离婚。你跟玉琴连婚都结了，再有啥事，我跟你妈也不会逼着你离婚。是不？” “咳咳咳！”顾卫民没想到他爹这么精明，把他的计划猜得透透的。 果然，“你爹永远是你爹”，这话还真没错，姜还是老的辣啊！ 到了这会儿，顾卫民也不敢再隐瞒顾大海，将陆兴国的事告诉他。 “行，该怎么处理我都晓得，你去接那孩子吧！”顾大海挥挥手，催促顾卫民。 等顾卫民把陆明宇接过来时，正好碰到来自家玩耍的顾瑾玉和魏琳琅，他还没开口，三个孩子自己就说上话了。 “哥哥，你也过来玩呀！”见到好朋友，顾瑾玉笑逐颜开，她将杨莲花给的鸡蛋糕、胖婶给的炒花生拿出来放到旁边的桌子上，让魏琳琅和陆明宇吃。 陆明宇拿了一颗花生，边剥边说：“嗯嗯，我姐要和卫民哥结婚了，我过来看看。” “哦，你是不是也想看卫民叔叔家的新房？听我奶奶说，新房可好看了，还贴了大红色的双喜！”顾瑾玉直接忽略“陆明宇的姐姐就是苏玉琴”这件事情，她的关注点在新房上。 她捧着剥好的几粒花生米，向顾卫民露出灿烂笑容：“卫民叔叔，我们好想看看你的新房子！” 见她笑得跟喇叭花似的，陆明宇也忍不住跟着笑了，他刚想伸手捏捏她肥嘟嘟的脸蛋，就被一只白胖胖的小爪子打掉。 “陆明宇，不许你捏姐姐的脸，她会疼！”魏琳琅气呼呼地瞪着陆明宇，凶巴巴地说，“你想捏，就捏自己的吧！” “对不起，我没想到。”陆明宇不好意思地道了歉，其实他还想解释，他会轻轻捏，绝对不会捏疼。但想到自己这样的行为终究不够礼貌，他赶紧闭上嘴巴。 魏琳琅嘟着嘴巴，轻哼一声。他把陆明宇从顾瑾玉旁边挤开，自己站在两人中间，跟着顾卫民去看新房。 现在的新房并不繁复花哨，也就是简单的抹了白墙，家境好的还会重打家具，再置办新的家什。 顾卫民自己有津贴，顾大海和李春花又是能干人，家里日子委实不错，也没在这方面吝啬。 顾卫民的房间位于堂屋西边，前后各装两扇玻璃窗，通透明亮，看着就舒服。地面光滑如镜，明显抹了水泥，墙壁也重新粉刷过，干净又整洁。 新打的实木床靠着西北方向，再往西放了一个刷了红漆的大立柜，中间的位置还镶嵌了一张半人高的大镜子，镜子上贴着红彤彤的双喜纸，看着格外喜庆。 “哇，这个镜子好高，把我们全都照进来啦！”顾瑾玉站在立柜前，好奇地对着镜子看。她捧着自己的大圆脸，和其他人对比了一下，又发出惊叹，“我的脸最大，比哥哥的大，比狼弟弟的大！” -- 第97页 她最好看啦！ “姐姐的脸最大，最好看！”魏琳琅点头附和。 看着镜子里那张又白又圆的小脸，不懂小女孩审美的陆明宇疑惑地问：“瑾玉妹妹的脸不大，就是圆乎乎的，看着大。” “我脸大！”被陆明宇反驳，顾瑾玉顿时不乐意了，大家都说她长得胖，说她可好看啦！ 她用手扯着自己脸上的肥肉，向陆明宇力证自己脸大的事实：“哥哥你看，我脸是不是很大？” 尽管不懂小女孩的审美，但陆明宇还是很聪明的，见顾瑾玉似乎对脸大有种特别的执着，他立马改口：“大，妹妹你的脸是我见过最大的脸！” 所以说，脸大等于好看吗？ 眼看着顾瑾玉喜上眉梢，陆明宇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事实。 顾卫民端着一碗红糖荷包蛋进来，给每个孩子都喂了一个荷包蛋，最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陆明宇：“小宇，你觉得怎么样？要是还有哪里不好，我再改改。” 他也问过苏玉琴，可无论怎么问，苏玉琴都说好。他知道苏玉琴这是替他着想，怕花太多钱，可这是他和苏玉琴的婚房，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们将在这间房里渡过很长一段岁月。 尤其是苏玉琴，她住在这间房里的时间肯定比顾卫民长很多。也因此，顾卫民才想着尽量做到最好。 “很好，跟以前住的……也没什么区别。”看着这间干净明亮的卧房，陆明宇认真评价，“我姐姐特别好，她温柔、善良、爱干净、手也很巧，谁能娶到她，那真是一辈子的福气。” 陆明宇眼眶微红，他扬起脑袋，目光直视着顾卫民，一字一句地说：“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姐姐对物质的追求都不高。只要她嫁的那个人，能够珍惜她、尊重她、理解她、爱护她，这就，这就足够了……” 说到最后，陆明宇声音哽咽，泪水模糊了双眼。 他仰着头用力眨眼，想要将眼里的泪意逼退。这时，一双粗糙的带着暖意的双手伸过来，将他揽进怀里。 “我用军人的名义向你保证：我一定会珍惜她、尊重她、理解她、爱护她，用我余生，护她一生。” “嗯……”陆明宇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句，“我会监督你的，要是你做不到，我，我就把姐姐接回家。” 尽管知道以陆家现在的情况，根本没办法接苏玉琴回家，但顾卫民并未取笑陆明宇的天真。 这不是天真，是对亲人最赤诚的爱意。 第二天，顾卫民和苏玉琴办了结婚酒席。除开四队人以外，大队那边也来了好些人，基本上都是冲着顾卫民来的。 办完酒，顾卫民和苏玉琴的夫妻关系就算是铁板上钉钉子了。这年头办酒比□□更具有说服力，有结婚证没办酒不等于结了婚，没结婚证却办了酒，那大家都认。 当然，这是乡下的认法，到了外头肯定还是认结婚证。但顾卫民是军人，他要跟苏玉琴领证，还得经过组织同意。 顾卫民离家之前，又去了对门一趟，拜托顾春来和魏淑华，请他们平时多多照看苏玉琴。 “我听春花婶儿说，玉琴会用缝纫机？”魏淑华这几天一直在处理工艺品合作小组的事，尤其是挑人这一项，并非易事。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不富裕，女同志们多多少少都会做点针线活。但会做针线，跟做好针线活，那完全是两个概念。 很多女同志也就能进行简单的缝补，要说做好一身衣裳都难，更别说刺绣！经过考核，魏淑华一共挑选出五个勉强符合要求的女同志，这些人将成为工艺品合作小组的第一批组员。 听说苏玉琴会用缝纫机，她便留了心。刺绣是手工活儿，不能用机器，可其他工序却可以。 对于这事，顾卫民是知道的，苏玉琴的陪嫁就是一张缝纫机票和三百块钱，也就相当于一台缝纫机。 “对，玉琴会用缝纫机做衣服，她以前跟裁缝学过一段时间。”顾卫民点点头，说到这事，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赶紧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票，“对了，这是缝纫机票，玉琴说她现在也用不着，你们要是有需要，可以先拿去用。” “太好了！我正愁这事儿呢，要我自己来凑，也就能凑两台缝纫机，加上玉琴这台，总共三台，应该够了。”魏淑华也没跟顾卫民客气，她现在确实很需要缝纫机票。 她接过票，又跟顾卫民透露了一个消息：“卫民哥，既然玉琴会用缝纫机，那她也可以加入咱们小组啊。你回去帮我问问她，看她愿不愿意来？” 她是胸有成竹，知道自己不会赔钱，还会赚钱，但别人并不知道。说实话，要不是四队一向团结，她能不能招到组员还不一定呢 尽管大家嘴上说着相信她，其实呢，她们也只是趁着农闲没事干，过来帮她撑场子而已。 这本来也是人之常情，在没看到成绩之前，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乡邻们能够在大部分人都不看好她的情况下，给予她帮助，她感激不尽。 正因如此，魏淑华更要将这份事业做好！ “愿意，怎会不愿意？太感谢你了！淑华，谢谢你给玉琴这次机会，她肯定愿意来！”魏淑华谦虚，顾卫民却不能把人家的谦虚当成理所当然。再说他也有自己的判断力，他相信魏淑华这个工艺品小组肯定能办起来，并且办好。 -- 第98页 顾春来坐在一旁，并未加入两人的话题，他在思考另一件事。 昨天他又去了一趟县城，除了打听消息外，他还把工作的事给解决了。 今天他也是刚到家，等顾卫民离开后，魏淑华就问他：“怎么样，事情都办好了吗？” “都办妥了！我跟师父谈好了，位置我给他女婿让出来，除了给我一千块钱外，我还要一个学徒工的名额，还有纺织厂正式工的身份。”顾春来用手指敲击着桌面，一边思考一边说，“我师父连考虑都没有，直接答应我。” 魏淑华眉头一皱：“这条件，表面看着是他占了便宜，但他只要不蠢就知道，现在有人整你，他要是再等等，说不定……”说不定就能空手套白狼，哪还用得着花钱费力跟顾春来换岗位？ 顾春来听到这话，顿时笑了起来，他摇摇头说：“你也说了，他只要不蠢就知道我的情况。我师父这么精明，他哪会不明白呢？” “那他……换工作这事会不会出问题？”魏淑华有点担心。 “不会，你放心吧，纺织厂那边有姐夫一家在，不会出问题。至于汽运队这边，你以为他为啥答应那么快？”顾春来给自己倒了碗果酒，又装了一碟子油酥花生米。 提到自己的师父，顾春来并没有多少真情实意，他冷哼一声，笑着说道：“你看着吧，调岗的司机绝对不止我一个。单位最近招了那么多司机，这些人都往哪儿搁？” “媳妇儿，我的事你不用愁，我有成算，错不了。”顾春来又给魏淑华倒了一小碗果酒，让她喝一点，“我估计这酒真有可能是猴儿酒，喝完睡一觉，醒来整个人都很精神！” 魏淑华前两天才喝过，她当然知道这酒的好处，也跟着喝了几口。 两人又说到汽运公司学徒工的事，魏淑华就问他：“这个学徒工的名额，你确定要给胡大勇？” 胡大勇是清河大队人，今年十六岁，无父无母，跟瞎眼奶奶住在一起。他上头还有个亲哥哥，叫胡大力。 这个胡大力正是当初劫道那一伙人当中的一个，据胡大勇说，两兄弟都是壮劳力，可一年到头干下来，却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别提家里还有个瞎眼的奶奶。 因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胡大勇就想着走歪路，去山道上劫车。他没什么文化，想的也很简单，他只要粮食，只要一点粮食就够了！到时候带着粮食往山里一藏，就算公安来了也找不到他。 同大队的向老大找上他，问他愿不愿意去抢粮食时，他立马就同意了。哪知道这回并不是抢粮食，而是害人！ 胡大力直到进了派出所，也不敢相信自己不仅没抢到粮食，连命都快没了。 胡大力即将被送走前，胡大勇去省城看过他。两兄弟隔着狭小的木窗，默默流泪。 胡大力把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都告诉胡大勇，他脑子不行，但弟弟却比他聪明，肯定能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胡大勇一听就知道，胡大力被骗了！不过就算知道被骗了也没办法，胡大力确实犯了大错。 他一边替亲哥伤心，另一边却恨上了向老大以及向老大背后的人。可惜他没钱没票，连去趟省城都艰难，想要找出背后的人更是难上加难。 就在这时，顾春来找上了他。 “对，学徒工名额给胡大勇。”顾春来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名额我是给他留着，就看他想不想要了。” 他喝了一口酒，和魏淑华相视一笑。 顾春来换工作的事很顺利，汽运公司有他师父在，纺织厂又有顾冬雪婆家在，两边交接都很圆满。 见顾春来拎着包袱离开汽运公司，站在办公室窗前的王秋霞勾唇一笑，暗暗道：“未来的运输老总，物流大佬，其实也不过如此嘛！” 而顾春来事业的起点，将由她来接手。 回忆着上辈子从电视网络上看到顾春来的奢华生活，王秋霞心里一阵火热。 她俯视着整个停车场，眼里尽是野望。 顾春来出了汽运公司大门，转身就往纺织厂走。他现在已经是纺织厂的一名正式员工，职位是仓库保管员。 这个职位肯定是不如汽运司机吃香的，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仓库保管员听起来不咋样，可要是操作好了，不比汽运司机差！ 前不久，他姐顾冬雪就给他透露了一个内部消息，据说纺织厂今年效益好，明年会考虑买车。到时候，纺织厂自己独立运货，不再跟汽运队合作。而纺织厂汽车队的司机，肯定会优先从厂里挑。 顾春来可是从汽运队出来的老司机，纺织厂除非瞎了眼，否则肯定会挑他。再好好运作一番，指不定他还能当汽车队长。 “顾师傅，欢迎来到咱们纺织厂！这以后啊，你可就是咱们厂里的一员了！”门卫大爷冲顾春来热情招手，要不是不允许，他都恨不得跟顾春来聊上一会儿。 顾春来立马递上一根烟，不等大爷拒绝，他很快又离开：“大爷，我先去厂里报道，等下工后咱们再聊！” “诶，好！一定要来啊！”大爷拿着烟，笑得见牙不见眼。 纺织厂跟汽运队不一样，这边上下班时间都是规定好的，三班倒，月休两天。 顾春来到新岗位工作的第一天，他一个人拿着笔和本子，打着手电筒，去仓库最里头把陈货翻出来，开始做库存表。 -- 第99页 仓库的工作人员跟顾春来那都是老熟人了，以前经常一起合作，现在一起上班，一点隔阂都没有。 见顾春来去干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仓管主任还拉住他，让他别干。 “主任，咱们这批货都是好东西，怎么就销不出去呢？”顾春来一边统计数量，一边问，“这批红色布料，这是真丝的吧？” 说到这批陈货，仓管主任其实也愁，虽说布料积压在仓库，算不上他的责任，但眼睁睁看着这么好的东西销不出去，压在仓库发霉，他也替厂里着急啊！ “你说的没错，这批布料就是真丝。”仓管主任拿出一块布，展开让顾春来看，“这不是快过年了吗？厂里想要赶一批货，趁着过年卖。这过年结婚的人多，愿意花钱扯布的人也多，就这点存货，压根儿就不够卖的。” “可哪知道，这批布料染色的时候，机器坏了，把布染坏了！你瞅瞅中间，这么大一块污渍，就算当成瑕疵品都处理不出去！” 见顾春来用手不停摸着那块布，仓管主任想了想，用期待的语气问：“春来，你们那边有没有乡邻需要买布？你看这布多红，多喜庆！你要买的话，厂里肯定给你成本价！” 他这么想也无可厚非，毕竟这批布的瑕疵太大了，连厂里的工人都不愿要！这是真丝布料，就算亏本卖，价格也不低，有那个钱都能去供销社买好布了，谁会花这冤枉钱？ 连城里人都嫌弃不够划算，乡下恐怕更……想到这里，仓管主任苦笑着摇摇头，他真是异想天开。 “行啊！主任，这布有多少？要是价格合适，我都要了！”顾春来将布放下，又继续统计数量，那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就好像刚才那句话只是他随口说说而已。 仓管主任也是这么认为的，他呵呵笑道：“春来，你真没变，还跟以前一样风趣幽默。” 顾春来也没反驳，他飞快将陈货统计完毕，然后才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跟仓管主任说：“主任，我出去打个电话，问问咱们大队有没有人要。” “如果真要，厂里能给我什么价？”不等仓管主任回答，他又继续说，“主任你也知道，我家那边是山区，贫穷又落后，家家户户都不富裕，别说过年做新衣服，结婚都不一定能做身新衣裳。这个价格要是太贵，那肯定是不成的。” “是的是的，这个我知道。”仓管主任擦了擦汗，心里却在疑惑，这仓库里气温也不高，他咋急得出汗了呢？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刚才顾春来说话时，就像上级领导训话一样，给他带来不小的压力。 他想了想，给报了一个接近成本的价格。顾春来啥也没说，继续拿起本子做记录。 得！见他这样，仓管主任也知道，他说的这个价格高了！ 陆续又报了两个价格，最后那个已经是成本价，但顾春来还是不为所动。 “好你个顾春来！你还真稳得住啊！”仓管主任满脸无奈，他狠狠咬牙，说：“再低的价格我做不了主，这样，你先打电话问问要多少。如果数量多，我们再去跟厂里领导谈谈。” “行吧，我去问问，估计……”顾春来摇摇头，随即动作利索地放下本子，抬脚就往外面走。 小高桥四队顾家，魏淑华和沈树枝正在西边阁楼里收拾东西。 工艺品小组成立后，魏淑华就是当之无愧的组长，杨莲花是副组长。 人员确定后，就得确定办公场所。四队也没个像样的公共场所，魏淑华只能把家里的阁楼收拾出来，暂时先充当办公点。 “这回好了，咱们大丫的房间没了！等大丫长大了，就搬到我那屋去，跟我住一起。”沈树枝将床上的棉被和垫被收起来，拿到她的房间。 顾瑾玉对独立空间的需求并不大，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年纪太小，还不懂的缘故。 听奶奶这么说，她立马发表意见：“我要跟妈妈住！” “你个傻丫头，开年就吃五岁的饭了，这眼看着就要长大，哪能一直跟你妈住呢？”沈树枝取笑她，“再说了，等你妈有了小弟弟，她还得带小弟弟，哪里还管得到你？” “我现在有狼弟弟，我妈还是管着我啦！”顾瑾玉摸摸屁股，感觉上次挨打的地方隐隐作痛。 沈树枝双手叉腰，哈哈大笑：“说你是傻丫头你还不承认，你狼弟弟跟你一样大，比你还懂事，哪用得着你妈管。我说的可不是这么大的弟弟，是刚生出来的弟弟！” 那些烂嘴烂舌的婆娘都说她儿媳妇不能生，沈树枝压根儿就不相信！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魏淑华之前为啥没怀上，还不是因为顾春来的工作！ 前几年，顾春来一直在外头跑车，几个月都不回来一次。在这种情况下，魏淑华没怀上那也是很正常的事。 但现在不一样了，顾春来换了工作，现在已经是纺织厂的工人。纺织厂每个月都有休假，顾春来每个月都能回来。就算顾春来不回来，魏淑华也可以去厂里找他！ 这样有利的情况下，魏淑华还能不怀 沈树枝只要一想到她即将抱孙子，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见沈树枝笑得跟狼外婆一样，顾瑾玉双手环抱自己，她咋突然觉得有点冷呢？ “狼弟弟，你冷不冷”她问正在扫地的魏琳琅，又摸了摸他的手，软绵绵热乎乎的，应该不冷。 -- 第100页 她又问：“狼弟弟，你知道比你还小的，刚出生的弟弟吗？奶奶说我妈要有弟弟了，以后就管不着咱们，要去管小弟弟。” 她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头是个什么感觉，有点酸，有点涩，有点欣喜，又有点期待。 等她妈管不了她的时候，她是不是就能……不，不能，顾瑾玉赶紧甩甩脑袋，将那些危险的想法抛之脑后。 魏琳琅将垃圾扫到门外，然后才说：“刚出生的弟弟，就是刚出生的崽儿，软软的嫩嫩的特别脆弱，一不小心就会死掉！” “什么？会死掉？”顾瑾玉瞪大双眼，里面尽是惊恐之色。 “是的，所以刚出生的小崽儿都需要特别照顾。姐姐，等弟弟出生了，我们就搬到爷爷家去住，让姑姑专心带弟弟，好不好？”魏琳琅睁着眼睛说瞎话，脸上尽是真诚。 顾瑾玉感觉自己更冷了，她小小声问：“是不是，是不是跟刚刚孵出来的小鸟儿一样，摔到地上就会死掉？” 魏琳琅伸出暖乎乎的双手，贴在顾瑾玉脸上，笑嘻嘻地说：“是啊，就是这样，小鸟还有毛有翅膀呢，都能摔坏。人崽儿嘛，没有毛也没有翅膀，唉……” 他幽幽叹了口气，肉嘟嘟的小脸皱成一团，像个小老头一样。 “所以，我们要搬到爷爷家住，这样弟弟就安全啦！”魏琳琅总结道。 顾瑾玉小爪子一握，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搬走，一定要搬走！” 魏琳琅将脑袋靠在顾瑾玉肩膀上，小脸上绽开一抹灿烂笑容。 听完全过程的魏淑华：……她有预感，再过几年，她就教不了魏琳琅了。 无他，被榨干尔！ 她伸出手，轻轻在魏琳琅脑门上弹了一下。 “嗷！”是谁偷袭我？ 魏琳琅嘟着嘴巴，不悦地偏过头。看到魏淑华，他展颜一笑，露出锋利的牙齿。 “琳琅，你是不是想跟爷爷住一起？”魏淑华摸摸他的脑袋，温柔笑道，“好的，等会儿我就给你打包，你今晚上就挨着爷爷奶奶睡。” “那姐姐呢？”魏琳琅紧紧抱着顾瑾玉的手臂，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魏淑华用温温柔柔的声音说：“瑾玉还是挨着我睡，咱们都是女同志，就该睡在一起。你是男同志，对不对？” “可我是小同志啊！”魏琳琅争论道。 魏淑华笑语盈盈：“既然是小同志，那就要跟大人一起睡，你说对不对？” 魏琳琅：……好吧，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搬家求自由计划，宣布失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得得得得”的声音。 “拖拉机来啦！”两个小孩对这个声音都很熟悉，毕竟坐过好几回，并且印象深刻。 顾家门口的大路上，袁大山将拖拉机停在路边，后面跟了一串小娃娃，围着拖拉机打转。 “你们小心点，别摔了啊！”见大一些的孩子手脚并用，三两下就翻进车斗，袁大山也不阻止，只提醒他们注意安全。 小孩儿们在车上爬来爬去，笑哈哈地说：“知道啦，袁师傅！” 袁大山笑着摇摇头，也没纠正他们的称呼，他走到顾家门口，刚想敲门，就见门从里面打开，露出两颗圆溜溜的小脑袋。 “大山，你来啦，快进来坐！”魏淑华打开大门，又从屋檐下拿了个板凳过来，让他坐着说话。 沈树枝去厨房冲了一碗红糖水，热情招呼袁大山：“大山啊，开车冷吧，赶紧趁热喝了，暖暖肚子！” “谢谢树枝婶儿！”袁大山也不跟沈树枝客气，他专门跑这一趟，确实冷得够呛。 咕噜咕噜喝下一碗红糖水，袁大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他将碗放在一边，这才开始说正事：“顾大哥打电话过来，说是让嫂子去一趟县城。嫂子，你要是方便的话，现在就能走，我送你过去。” “他有说什么事吗？”魏淑华问。 袁大山搓搓手，笑着说：“说了，他说让你去仓库看布料，都是染坏的红布，中间一大块都染坏了，问你要不要？想要的话，就去看看。” “走，我现在就走。”知道顾春来不是无的放矢的人，魏淑华当机立断，马上做出决定。 她将身上的罩衣脱下，又跟沈树枝说：“娘，我等不及了，现在就要去县城。家里的事，还有孩子们，就劳您费心了。” “去吧去吧，家里的事你不用管，正事要紧！”知道儿媳妇这是有正事，沈树枝也很支持她。 看了看挂在堂屋里的洋钟，见时间还早，这会儿赶到县城也才中午的样子，她暗暗点头，觉得自家儿子还是挺有成算。 魏淑华拿好钱票，又换了身衣裳，跟着袁大山匆匆离开。 听到动静赶过来的妇女同志纷纷打听：“春来媳妇这是干啥去？” “那小伙子我认得，是公社开拖拉机的袁师傅吧？他跟春来关系可好了，回回帮忙，是个好小伙！” “树枝嫂子，春来媳妇去城里干啥啊？是不是去弄咱们这个工艺品合作小组的事啊？” “急啥急，等春来媳妇回来不就知道了？”沈树枝挥挥手，拉着两个孩子回屋，她还得继续收拾屋子呢！ 袁大山那话她也听懂了，春来媳妇这回去城里，很可能会带一批布料回来。有人工，有原材料，那还等啥？撸起袖子就是干啊！ -- 第101页 也没等多久，当天下午，“得得得得”的声音再次出现，沈树枝扔掉烧火钳，跑出门一看，嘿！还真回来了！ “妈！妈！我妈回来啦！”等拖拉机一停好，顾瑾玉立马围了上去，仰着小脑袋冲她妈大声叫着，“妈你冷不冷啊？我给你冲红糖水！” “等你冲完红糖水，你妈该冻僵了！”沈树枝端着一碗红糖水出来，冲魏淑华笑道，“春来媳妇，冻惨了吧？来，快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魏淑华笑着跳下车斗，摇着头指了指前面的驾驶位置：“妈，大山坐在前面开车，他更冷，你先端给他吧！” “诶！你看我这记性！差点把大山给忘了！”沈树枝一拍脑袋，神情懊恼。 她赶紧端着红糖水往袁大山那边送，魏淑华打开车斗铁栅栏，准备搬东西。 “哟，春来媳妇，这些都是啥啊？” 第57章 家里进贼 胖婶家的小孙子李大柱早就在拖拉机停下时爬了上去，见车斗里放满平时难得一见的东西, 他顿时发出兴奋尖叫。 “瑾玉妹妹, 你妈买了好多缝纫机！” “哇塞！还有红布，其他颜色的布也有！” “线, 好多线啊！” 随着李大柱跟报喜鸟似的一句接着一句，聚集在顾家门口的妇女同志们也激动得两眼发光, 欣喜若狂。 “春来媳妇，咱们这……是不是要开始上工了？”胖婶的小儿媳妇宋秀英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见大家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 魏淑华抿唇一笑, 点点头说：“是的, 从明天开始，咱们的工艺品合作小组, 就要正式开工了。明天早上八点，你们记得准时到我家来。” “成！我们肯定到！”宋秀英笑着上前, 伸手拧住她儿子李大柱的耳朵, 骂道, “你这孩子咋那么皮呢？还不赶紧给我下来, 小心踩坏我们的布料！” “疼疼疼！妈放手，快放手啊！”正处于兴奋状态的李大柱猛不丁被他妈从拖拉机上揪下来。 他噘着嘴巴, 一脸不服气地盯着他妈，大声反驳，“我没踩坏，我眼睛可利了，看得准准的, 根本就不可能踩到布料，你们大人怎么老是污蔑小孩？” 周围都是人，宋秀英也懒得跟她儿子争论，她低声吓唬他：“你奶奶马上就过来，小心她揍你！” “秀英婶婶，大柱哥哥是好孩子！”见李大柱被骂，作为一起玩耍的小伙伴，顾瑾玉替他解释，“大柱哥哥乖，你们不要打他。” 李大柱顿时挣脱他妈的魔掌，溜到顾瑾玉旁边，跟她站一块儿，用控诉的眼神看着宋秀英。 看到这一幕，宋秀英只觉好笑，不等她开口，就听魏淑华在一旁劝她：“秀英，大柱这么乖，你可别吓唬他啊！” 她又跟李大柱说：“你奶奶是最讲道理的长辈，她从来不打孩子。就算你真的犯了什么错，她也不会打你的，只会口头上教育你。放心吧大柱！” 李大柱：……这说的是他奶奶吗？ 听到动静拿着木条子走出来的胖婶听到这话，默默扔掉木条。她是最讲道理的长辈，她不能打孩子！ 四队的乡邻们帮着把拖拉机上的东西搬下来，送到已经收拾好的阁楼里放着。等其他人离开，合作小组的组员们又留下来，把三台缝纫机摆好，布料和原材料也分门别类放好。 这三台缝纫机，其中一台是四队集体出钱买的，四队账上钱不多，这回买了缝纫机，等到了年底也没钱可分。 不过买缝纫机这事是经过四队集体举手表决的，全数通过，任何人都没有异议。 “这就是咱们队里买的缝纫机吧，真高，真大，真气派！”组员张凤明试探地伸出手，想要摸一摸眼前这台崭新的黑色缝纫机，又怕摸坏了。 一共三台缝纫机，两台新的，一台旧的。其中一台新的，四队人人有份，只要一想到这台新缝纫机还有自己的一份，在场所有组员们都心潮澎湃。 “瞧你那样儿，要摸就摸呗，还怕摸坏了啊！”组员张菊英笑着推了张凤明一把，将她的手按在缝纫机操作台上，打趣道，“这是缝纫机，又不是豆腐，摸一下不会坏。你现在觉得稀罕，等以后天天看着摸着，你都觉得烦！” “哈哈哈哈！”围在旁边的妇女同志们捂嘴大笑。 张凤明使劲摇头，直说：“那不能，不可能烦，摸到老都不会觉得烦！” 这可是缝纫机啊，她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天也能用上缝纫机，欣喜都来不及呢，哪会觉得烦？ “同志们，趁大家都在，我先说个事儿！”魏淑华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她环视一周，见大家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点紧张和期待，她也没卖关子，直接进入正题：“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咱们现在有人有布料，最好能赶在过年前出一批货，早点做出成绩。” “当然，一个多月的时间有点儿紧，咱们就算全力以赴，也做不出多少东西，你们得有个心理准备。咱们这个合作小组刚刚成立起来，这第一个月，就不用定什么大的目标，只要能让大家伙在过年多分几斤肉就好！” “过完年，春种农忙，咱们也没那么多时间。所以咱们一定要趁年前这段空闲时间加把劲，争取先把……” 夕阳西下，橙红色的霞光穿过山峦缝隙，洒落在平凡的农家小院里。 -- 第102页 顾瑾玉和魏琳琅踩在矮凳上，跟其他小孩一起扒在阁楼的木窗户前，偷偷往里头看。 “我妈真好看！”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在魏淑华脸上，如同加了一层滤镜，让她看起来自信又迷人。 顾瑾玉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开始炫妈。 魏琳琅中肯地评价道：“姑姑，很有气势。” “我也觉得顾瑾玉的妈妈最好看，她笑起来好温柔哦，比我妈好看多了！我妈可凶了，动不动就打人。顾瑾玉，你妈打不打你？”年纪最大的朱卫红皱了皱眉头，她妈是张菊英，性格非常泼辣，一言不合就打孩子。 “我妈，我妈……”顾瑾玉刚想说话，就被李大柱打断。 “瑾玉妹妹的妈妈从来不打人，她妈可好了，一点都不凶。就算瑾玉妹妹犯了错，她也不会打孩子，只会讲道理。”李大柱得意洋洋地吹嘘魏淑华的好，不知道的还以为魏淑华是他妈。 “哇！顾瑾玉你真幸福！” 享受着小伙伴们艳羡的目光，顾瑾玉张了张嘴，还是没把她妈也打孩子的事实说出来。 “对，我妈最好啦，她从不打人！”顾瑾玉认真地点点头，然后再次收获小伙伴们羡慕嫉妒眼神一枚。 趴在窗户中间的魏琳琅满脸的不忍直视，姐姐真幼稚！ “呜……呜呜呜……”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出门好几天的狼珏终于从山上回来，围着顾瑾玉和魏琳琅打转。 “狼珏，你这几天跑哪儿去了？”看到小狼，顾瑾玉一脸惊喜。 看到哥哥姐姐，狼珏顿时趴在地上，将脑袋搭在两只爪子上，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顾瑾玉：“呜呜呜……”姐姐我回家了！ “你家在哪儿啊？”顾瑾玉跳下板凳，蹲在狼珏面前给它顺毛，“爸爸说你有事出去了，原来你回家去了啊，狼珏，你家远不远？” 狼珏闭上双眼，露出享受的表情。 李大柱一脸新奇，他刚想伸手去撸狼珏的尾巴，就感觉浑身一寒，一种难以言喻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他茫然地睁着眼睛，不明白刚才那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下意识收回手。 “瑾玉妹妹，你们家的狗不会摇尾巴。”他指了指狼珏的尾巴，又说出自己的经验，“我们家骨头可会摇尾巴了，奶奶说骨头会认人，要是看到坏人它就不摇尾巴。” “狼珏不会摇尾巴，它会咬坏人！”想起当初狼珏追着坏人咬的聪明劲，顾瑾玉咯咯笑道，“我家狼珏比人都聪明。” “呜呜呜……”似是听懂了顾瑾玉的话，狼珏睁开眼睛，伸出舌头在顾瑾玉手上舔了舔。 “哇！顾瑾玉你家狗真的好聪明！”朱卫红羡慕地说，她觉得顾瑾玉实在太幸运了，有个又温柔又能干还不打人的妈妈，还有个在城里当工人的爸爸，就连家里养的狗都那么聪明。 几个小孩围着狼珏七嘴八舌地发表意见，却没人敢上手摸它。 “你家的狗连尾巴都不会摇，它真的能咬坏人吗？”另一个只比顾瑾玉大一岁的小女孩胡友琴突然出声，她才不相信顾瑾玉说的话呢，哪有那么聪明的狗，还能分清坏人好人？ 胡友琴家离顾家挺远，她家挨着三队，正好跟顾家一南一北处于两个方向。这孩子平时很少到顾家这边来玩，跟顾瑾玉等人也不算熟悉。 这回也是她妈梁红霞加入了合作小组，才把她带过来。 胡友琴家庭条件不错，家里全是壮劳力，按理说这日子过得应该不差。可惜她有个重男轻女的奶奶，家里但凡有点好东西都先紧着她哥她弟，就连衣服，她也只能捡哥哥们穿剩不要的。 见顾瑾玉有新衣服穿，家里还有那么多好吃的，不知道为啥，胡友琴总觉得心里头闷闷的很不舒服。 “顾瑾玉，你让你的狗咬坏人，看它咬不咬。要是它不咬，那就是你在骗人！”见大家都盯着自己看，胡友琴突然有点害怕，但随即她又鼓起勇气说，“我听我奶奶说，你妈也打人的！我奶还说，你妈之前只顾你舅舅，都不顾你，还差点把你送人！” “你乱说，我妈只顾我，才不会顾舅舅呢！”听到胡友琴诋毁魏淑华，顾瑾玉非常生气！ 她气呼呼地站起来，学沈树枝双手叉腰，大声反驳：“我妈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她特别特别好，也不会打孩子，她还懂很多知识，我和狼弟弟都要跟妈妈学习，变得跟她一样厉害。” “哼，你说我妈坏话，我才不要跟你说话。”顾瑾玉招呼狼珏，转身就往厨房走。 见此，魏琳琅也跳下板凳，跟了上去。 李大柱不悦地瞪了胡友琴一眼，指责她：“刚才淑华婶婶还拿奶糖给你吃，你现在却在背后说她坏话，你不是好孩子，我也不跟你玩了！” “你，你们！”胡友琴见大家都不理她，心里更是怨恨，凭什么大家都在说她？她说的明明是实话啊！ “我又没有说错！”胡友琴不服气地追了上去，被小伙伴们孤立的滋味让她脑子一热，口无遮拦地说，“我奶奶说了，你妈妈只顾娘家不顾婆家，她不是好女人。” “你妈妈以前都快把家里的东西搬到魏家大队去，现在虽然跟魏家大队断绝关系，但又把父母接过来养老。哪有这样的媳妇啊？” “我奶奶还说，你舅舅犯了事，要赔好多钱，卖了家里的房子都不够，肯定要跟你家借。到时候，你家的房子，还有缝纫机，都会被卖掉！” -- 第103页 “狼珏，快，去咬坏人！”顾瑾玉指挥着狼珏，也没跟它说谁是坏人，就见狼珏迅捷地转过身，朝胡友琴扑过去。 “啊！”一道尖锐的惨叫声在顾家院子里响起，瞬间惊动了阁楼里的人。 听到这个声音，身材干瘦的梁红霞本能地皱起眉头，她听出这是女儿的声音。 梁红霞佝着腰走出阁楼，一眼就看到坐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胡友琴，看到这一幕，梁红霞怒火中烧，她冲过去将胡友琴从地上提起来，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地一声，强烈的痛感袭来，胡友琴怔怔地望着梁红霞的黑脸，吓得连哭都不敢哭了。 “小贱皮子，你又给老子在外面丢人！滚！滚回家去！”她重重推了胡友琴一把，转身又扯起笑脸向魏淑华赔罪，“组长，我家娃儿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哈！” 她好不容易才加入了工艺品合作小组，可不能因为自家那个不懂事的贱皮子而毁了！ 魏淑华却被梁红霞这一系列操作给整懵了！ 连事情的起因经过都没弄清楚，梁红霞就直接给她女儿定了罪？不仅如此，还当着那么多人面，狠狠打了她女儿一巴掌？ “红霞你先别急，等我问问孩子们，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魏淑华压下心中的不适，柔声安抚梁红霞。 梁红霞却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不用问了，肯定是这贱皮子不对！你不了解这孩子，她就是这么个性子，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就知道惹事！” “滚！还不给老子滚回去！”见胡友琴还站在原地不动，她又是火冒三丈，嘴里骂骂咧咧。 魏淑华：…… 尽管并不认同梁红霞的行为，但魏淑华却不好干涉别人的家事。她看向自家闺女，问：“顾瑾玉，你友琴姐姐为什么坐在地上哭？” “我才不要叫她‘姐姐’！”顾瑾玉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然后低下脑袋不再说话。 见闺女态度倔强，魏淑华顿时有点头疼，果然孩子越长越大，也越来越难教了。想当初她闺女连说话都不利索的那段时间，真是可爱又乖巧，哪像现在……真是甜蜜的负担啊！ 腹诽归腹诽，自家闺女是什么性格，魏淑华却是知道的。见顾瑾玉表情委屈，语气中似带着不忿，魏淑华转而看向李大柱，微笑着说：“大柱，你知道吗？” “我知道！”李大柱狠狠瞪了胡友琴一眼，冲她无声说了三个字，“爱哭鬼！” “胡友琴说婶婶坏话，瑾玉妹妹不高兴，就让狼珏咬坏人。狼珏太聪明啦，它听到命令，立刻扑向坏人胡友琴，把坏人吓哭啦！”李大柱手舞足蹈，将刚才那一幕演出来。 他两眼放光看着狼珏，像是在看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一样：“狼珏扑倒坏人后，就回头看瑾玉妹妹，等待她的下一步指示。只听瑾玉妹妹说：‘狼珏，回来’！它又乖乖回来啦！” “淑华婶婶，狼珏没有咬人，它连嘴巴都没张开呢！”怕魏淑华因为这事惩罚狼珏，新鲜出炉的狼珏头号粉丝李大柱连忙解释，“它就这么轻轻一扑，都还没扑到人呢，坏人自己就被吓哭啦，不关狼珏的事！” “你这臭小子，啥坏人不坏人的，你给我好好说话！”见儿子就跟个唱大戏的一样在院子里跳来跳去，宋秀英没好气地说道，“还不赶紧起来，蹲在地上像什么样！” 李大柱冲他妈做了个鬼脸，又溜到顾瑾玉旁边。 事情弄明白后，梁红霞勃然大怒，扑上去就要打胡友琴。胡友琴尖叫一声，火速逃离顾家。 梁红霞自觉脸上无光，跟魏淑华等人打了声招呼，也匆匆离开。 “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宋秀英临走前，犹豫几秒后，还是跟魏淑华说了一句，“淑华，梁红霞家的事你可别管。” “行，我知道了。”魏淑华笑着将人送走，回头又去哄正在生闷气的小闺女。 顾瑾玉跟胡友琴单方面绝交后，就以为她不会再来顾家玩了。哪知道第二天，胡友琴又来了。 “你来做什么，我们不跟你玩！”李大柱挡在门口，不让胡友琴进去。 胡友琴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她也不进屋，就站在门口。 其他孩子搞不懂她的想法，也就不去管她，几个人拿着工具就在院子里玩过家家的游戏。 没过一会儿，就听门外传来急促的喊声：“大姑！大姑！” 声音由远至近，很快就到门口。 魏宝珠穿着一身黑得发亮的破棉袄冲进院子，她脸没洗头没梳，整个人就像刚从乞丐窝里爬出来一样。 “大姑！大姑啊！求求你救救我们吧！”她刚进院子就扯着喉咙撕心裂肺地喊道，“咱家房子都快被扒没了啊！” 想起最近家里发生的一系列变故，魏宝珠泪如雨下，她是真的想哭！ 原以为凭借自己穿越的身份，她肯定能在这个年代大放光彩。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没错，她凭借上辈子的见识被龚向红赏识，两家还成了干亲，龚向红又给魏忠华安排了一份绝好的工作。 眼看着自家即将成为超越顾家的存在，哪知道……哪知道就出事了啊！ “大姑，求求你借点钱给我们吧，要是不赔钱，我爸就要被他们抓走了！”魏宝珠不在乎渣爹，但她不能不在乎自己的成分！ -- 第104页 在这个成分定生死的年代，她怎么能有一个坐过牢的亲爹呢？ “大姑……”她话未说完，就被人打断。 “大清早的你在嚎什么？”魏淑华听到动静走出来，她关上阁楼的门，面无表情地看着魏宝珠，“你爸又犯了啥事？” 看到魏淑华，魏宝珠犹如看到救世主，她急急解释：“我爸前不久跟他师父一起出车，到了烂路段，他师父明知道我爸技术不行还让他开，然后就，就……” “就怎么？”魏淑华语气淡淡，其实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魏忠华技术不行把车撞坏了，要不然魏宝珠也不能哭的跟死了爹一样惨。 就是不知道撞成什么样，到底要赔多少钱？ “我爸也不是故意的，他第一次开远路，很多事都不懂，那段路又烂，他根本没有经验，直接把车开进了沟里。”魏宝珠忿忿不平地说，“那个卢爱军真的太坏了！明明就是他的错，结果他家人还跑到我们家来闹，让我们赔钱，真是不可理喻！” “大姑，姑父在汽运公司干了那么多年，肯定认识不少人吧，能不能请他帮个忙，让他跟领导说一下，让那个卢爱军……” “这恐怕不行啊，你也知道，春来在里面得罪了人，他要是在领导面前说得上话，就不会离开汽运公司了。”魏淑华微微一笑，将魏宝珠当初说的话尽数还给她。 见魏宝珠脸色大变，她又接着说：“另外，以咱们两家的关系，你来找我，不如去魏家大队找人，那些毕竟是你们的血缘至亲啊！他们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一提到魏家大队那些人，魏宝珠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大姑，他们都不肯帮忙！” 魏光荣只肯把魏继礼留下的那套房子留给他们家，其他别说帮忙，不落井下石就好了！ 魏家这一家子除了魏继礼，全都是极品亲戚！ 回想起这段时间经历的种种，魏宝珠恍然如梦。 “连至亲都不愿帮忙，那……”魏淑华给魏宝珠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未免自家被人缠上，她又“好心”地出了个主意，“上次在国营饭店看到，你那个干爸应该挺有能力的，你可以请他帮忙。” 听到这里，魏宝珠哭声一顿，吞吞吐吐地说：“干爸他，他也帮不了……” 在魏淑华的眼神逼视下，魏宝珠总算将所有事都说了出来。 原来，刚学会开车的魏忠华为了挣外快，迫不及待跟着卢爱军出车。出发前就说好，两人换班开车，到达烂路段，就得换卢爱军。 哪知魏忠华自命不凡，以为自己技术过关，到达烂路时也不肯换人。卢爱军让他停车他也不听，争执间，魏忠华直接把车开进了山沟里，不仅把车子撞烂了，卢爱军还受了重伤！ 而龚向红爱人余小英正是卢爱军的亲姨妈，也是因为有这层关系在，卢爱军才会给魏忠华当师父。 出了这事，余小英直接把魏宝珠扫地出门，连她之前掏钱给置办的衣服鞋子什么的都给扒掉了。 听完全过程，魏淑华差点没笑出声来，真是报应！ 她本想随便找个理由把魏宝珠打发走，可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跟我来。”她看了魏宝珠一眼，径直往门外走。 魏宝珠心中一喜，赶紧跟上。 路过顾瑾玉时，她脚步一顿，低声说了一句：“大丫，不，瑾玉妹妹，对不起！” 是她太傻了，明知道女主一家会发达，竟然不想着跟女主搞好关系，反而仇视她？ 回想起曾经干过的那些蠢事，魏宝珠恨不得回到过去打死自己。 顾瑾玉抬头看了魏宝珠一眼，只觉莫名其妙。 魏淑华后来究竟跟魏宝珠说了什么话，除了当事人，其他人并不知道。 只是隔天，小高桥大队就传起流言，说魏淑华明面上跟魏忠华家断绝了关系，实际上还是念着旧情。这不，魏忠华刚出了事，他女儿就跑来跟魏淑华借钱。 至于借没借？这还用问吗！ 要是没借到钱，以魏忠华那一家子的性格，还不得跟虱子一样缠上来，咬住魏淑华不放啊！ “大丫，你妈真把钱借给你舅舅啦？”这天，顾瑾玉和魏琳琅正要去竹林里捡竹笋壳，就被一个又矮又瘦的老太太拦住。 老太太穿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棉袄，头上包着一条蓝帕子，她伸出黑乎乎的手想要去摸魏琳琅，却被魏琳琅快速躲过。 “你这孩子，奶奶摸你一下又不会掉块肉！”老太太又想伸手去摸顾瑾玉的衣服兜，看里面有没有糖果，“大丫，你有没有糖，拿几颗给我，我拿回去给你几个弟弟吃。” 顾瑾玉跟魏琳琅对视一眼，两人飞快转身，往家里跑。 “诶！你们跑啥啊！”那老太太见两个孩子一溜烟跑了，顿时气得够呛，嘴里骂着不干净的话，“真是小贱皮子，吝啬鬼，小心独食吃多了嘴里生疮脚底流脓！” “葛婆子，你这大清早的在我家附近骂啥呢？”听自家孙女告状说有人骗她东西，正在烧火的沈树枝拿着火钳就跑了出来，一眼就看到鬼鬼祟祟的葛婆子。 她叉腰骂道：“你要叫魂就回自家叫去，别跑到我家来装疯卖傻！你个老不羞，连三岁娃娃的东西也敢骗，你真好意思伸手要？来来来，让我看看你这脸皮到底抹了几层灰，真是厚得取不下来！” -- 第105页 葛婆子只敢在小孩儿面前充霸王，面对凶残的沈树枝，她连屁都不敢放，只能灰溜溜离开。 “我呸！真不要脸！”沈树枝朝葛婆子的方向啐了一口，这才放心回家。 发生了这件事，顾瑾玉也不出去捡竹笋壳了，她和魏琳琅拎着针线篓子去找孙氏。 魏淑华这几天正带领组员加班加点的赶工，暂时没空教两个孩子做针线。好在刚开始就是打基础，并不需要多么高深的技巧，孙氏又接过这个任务。 这段时间，两个孩子天天捡鸡蛋，家里的鸡蛋堆积如山，再不卖掉就不新鲜了。顾春来休假那天带两个孩子进城，在纺织厂职工宿舍转了一圈，就把鸡蛋全给卖光了。 多亏了顾瑾玉的神通，要不然，光把这批鸡蛋运到城里都是一件麻烦事。而顾瑾玉只需要把鸡蛋搬进山谷，到了城里后又再搬出来就行。 有顾春来在，也不怕被人发现端倪。 鸡蛋一共卖了七十多块钱，这也是托了顾瑾玉神通的福，否则上哪儿找这么多鸡下蛋去？ 拿着热乎乎的票子，又有顾春来亲情支持的各种票，两个孩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供销社，把钱全部花光！ 就这花钱速度，差点没把顾春来吓到！好在两个孩子都是懂事的娃，也没把钱花到别处，给家里所有人都买了礼物。 听说两个孩子要给山谷里的母狼和母猴做衣服，顾春来又支持了两块处理布。现如今，顾瑾玉和魏琳琅的首要任务就是做衣服！ “好了，按照这个尺寸，把布裁好就行，我先教你们裁布。”孙氏拿着粉笔在布上做好记号，又拿出大剪刀，边剪边教。 “布裁好后，就要缝合。咱们以前呢，都是靠手工去缝，现在有缝纫机就没那么麻烦，直接踩两脚就行。等你妈她们下工了，你们就去借一下缝纫机，用缝纫机做。” “奶奶，我们不会踩缝纫机。”魏琳琅目不转睛地盯着孙氏的手上动作，他也想学缝纫机，但他太矮了，够不到脚踏板！ 孙氏慈爱地摸摸他的脑袋，笑眯眯地说：“没事，让淑华帮个忙，也就几分钟的事，不耽误啥。” 母狼和母猴的衣服都是量身定做，母狼的衣服还好，母猴的简直太费布，它一身能顶母狼三身。 考虑到两位母亲的身份特殊性，顾春来给的是厚实耐磨的粗布。用粗布做的衣裳能穿不少年，当然，以母狼和母猴的运动量，它们能穿一季就不错了。 但这衣服本身也不适合天天穿，只是穿个稀奇罢了。 做好衣服，顾瑾玉的红纱巾也做好了。 纱巾当然是买的，顾瑾玉又分别在两条纱巾上绣了两个娃娃，据说是她和魏琳琅。 “这是我？”看着像坨屎一样的图案，即使是谎话大王魏琳琅，也没法昧着良心说瞎话。 顾瑾玉扬起一抹灿烂笑容，在魏琳琅耳边叽叽喳喳解释：“狼弟弟，你看这个像粉团团一样的乖娃娃，是你，你长得像年画上的胖娃娃，我就是照着年画做的。” “那你呢？”魏琳琅有些艰难地开口，他用自己那双堪比放大镜般的眼睛仔细在纱巾上找，也没找到第二个……人？ “我在这儿！我在离你很远的地方捡鸡蛋！”顾瑾玉指了指魏琳琅旁边的一个小点，示意那就是自己。 魏琳琅：…… 好在两位纱巾的拥有者并不在意这一点，母狼和母猴分别占据山谷中央的一块大石头，试穿新衣服和丝巾。 母狼还好，母猴简直快乐疯了！ 为了活动方便，给母猴做的是一条非常宽松的直筒裙，穿脱都很方便。它无师自通地穿上裙子，又系上红彤彤的丝巾，对着溪水顾影自怜。 靠！水里的大美人到底是谁？是我吗？ 母猴自我陶醉了一番后，直接穿着衣服离开山谷。 龙江省的冬天又冷又潮，冷风一吹，寒意简直快要钻进骨头缝里。乡村小路上连行人变少了，这么冷的天除非必要，没人愿意出门，都待在屋里守着火盆烤火。 家家户户都很冷清，只除了顾家。 阁楼里，十来个女同志凑在一起，热火朝天地做东西。 这批货是特意赶在过年前卖的，主要是为了销量，不能走高端路线。繁复精美的刺绣成品固然能卖高价，但却并不适合走量。 更何况，合作小组如今的组员中，除了魏淑华自己，其他人并不具备做高端刺绣的能力。 复杂的图案不能做，简单的却没问题。魏淑华拿到布料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了想法。 红色真丝布料全部做成床上用品，包括床单被罩和枕巾。染坏的部分，魏淑华稍微设计了一下，只需要简单地绣点图案在上面，就能完美弥补染色的缺陷。 床单更好办，床单上面不能绣东西，却可以加点东西。 组员们紧赶慢赶，终于在过年前半个月把所有布料都做成产品。魏淑华当晚就装好一套样品，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城里。 未免出现任何意外，剩下的货也没放在阁楼，全部装在箱子里，被顾瑾玉搬到母猴的洞穴里。 自从母猴把洞穴里的宝贝转给顾瑾玉后，她就多了一个存放点，也能直接从房间进入洞穴。 也幸亏魏淑华长了个心眼，没把东西留在阁楼里，否则还真可能出事！ -- 第106页 魏淑华临走前的那一晚，因着心中有事，她兴奋得睡不着觉。她脑子里装着许多事，一会儿想着明天是否会顺利，一会儿又想着要是不顺利，她还能去省城。 只是对于省城的供货，她另有打算，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想将这批货运往省城出售。 等将所有事情都梳理完毕，魏淑华总算放下心来，睡意紧跟着袭来。 迷迷糊糊间，她似乎听到院子里传来什么声音，像是重物掉在地上的声音。她当时还在想，这是木柴倒了还是怎么的？ 她实在太快，也没往家里进贼方面去想。直到一声狼嚎传来，紧接着，凄厉的惨叫声将她从梦中惊醒。 “嗷……呜！”坏人来啦！家里有坏人来啦！ 狼珏发出警示的嚎叫声后，立马朝来人扑了上去。 “啊……卧槽好疼啊！你这畜生快松口松口啊！”痛意袭来时，男人忍不住叫了出来，此时此刻他也顾不上其他，只想将咬他的畜生打死。 他手里拿着柴刀，本来是准备用来撬锁的，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畜生去死吧！”男人扬起柴刀，狠狠砍向狼珏。 狼珏速度快如闪电，飞快闪到一边。那柴刀没落到狼珏身上，倒是落到男人自己身上。 “啊嗷……”又是一声惊天惨叫，把附近几家人都给叫了起来。 “快来人啊！顾春来家里进贼了啊！”胖婶披着一件厚棉袄，站在外面扯着喉咙大喊，“抓贼了，抓贼了！顾春来家里进贼了！” 又想起阁楼里那批货，胖婶心里陡然一惊，她高声喊道：“大家快起来！有人来偷床单被罩了！快起来！” 她这一嗓子直接把知青点的知青们都喊了起来，见有人起来点煤油灯，金艳拿着铺盖往头上一罩，只当作没听到。 其他知青知道她的脾气，也没叫醒她，穿好衣服就往外面跑。 听到外面的动静，两条腿都受了伤的男人惊惧之下，决定铤而走险！ 他提着柴刀，迈着伤腿来到堂屋门前，刚想劈开里面的木闩，就感觉背后有一阵疾风袭来。 “嗷呜！”坏人，吃你狼爷爷一脚！ 狼珏飞扑上去，“嗷呜”一口，咬在男人脖子上。不等男人反击，它又飞快跳下来，以闪电般的速度跑开。 “啊！”男人接连受挫，满身是伤，却连顾家的门闩都没弄坏一块。 到了这时候，男人心生退意，他感觉这里有点邪门。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堂屋门从里面打开。他心下一喜，只觉娘们儿就是蠢货，这种情况下不知道赶紧躲起来，还敢主动开门，真是不知死活…… “哐当”一声，一个大木箱子从天而降，重重砸在男人身上。 “咚”地一声，男人应声倒地，这回，他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妈，我砸到了吗？”被魏淑华拦在身后的顾瑾玉兴奋地伸出脑袋，想看看坏人有没有被她打倒。 她还是第一次利用神通对付坏人，只觉浑身血液都在沸腾，激动的不得了！ “打中了，宝宝真厉害！”魏淑华手里拎着一条矮凳，她阻止顾瑾玉出去，并说，“等娘先去检查一下，看他是不是真晕了，你再把木箱收回去。宝宝，注意听娘口号。” “好！”顾瑾玉脆声回道。 魏淑华当然不是去检查男人究竟有没有晕，她是去补刀！ 就算男人假晕，她也要让他真晕！ “咚！咚！”她用板凳砸了两下，见男人就跟死狗一样动也不动，她就知道，这人是真晕了。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她赶紧喊道：“宝宝，快把木箱收起来！” 作者：还债第三天~ 第58章 故人 等到周围邻居们赶过来时，魏淑华已经把现场收拾干净, 只留下昏倒在地上的男人。 她打开大门让大家进来, 几束光芒顿时照了进来。 “春来媳妇，你们没事吧？那贼呢？他是不是……”“跑了”两个字还未出口, 胖婶手里的电筒光就打在地上躺尸的男人身上。 她赶紧叫小儿子拿麻绳把人绑了。 其他人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这人是谁？看着有点眼生啊, 好像不是我们大队的。” “让我看看！”李春花是四队出了名的包打听，周边大队的八卦她都知道, 认人也很在行。 她挤进来往男人脸上一看, 立马认出来：“他不是咱们公社人, 最近就住在魏家大队。春来媳妇，这就是魏家大队那个队长媳妇的侄儿, 你不认识？” “刚才没看清，现在瞧着是挺眼熟。”魏淑华跟魏光荣一家并不亲近, 而张莲香也不是魏光荣原配, 她更不可能认识张莲香的侄儿。 “就是他, 我肯定没看错！”李春花对自己的眼力可是非常有信心的, 她叫上自家男人，又喊了两个男知青, 一起把昏迷的男人送到李胜利家。 “这人想偷的可是咱们四队的集体财产，必须把他送到公社去！”李春花义愤填膺。 对于这个决定，大家一致同意。 等到了第二天，魏淑华先跟着大家去了公社，然后才坐车去城里。 魏家大队, 张莲香接到张雄出事的消息后，差点吓晕过去。她泫然欲泣地看着魏光荣，仿佛他就是她的天，是她的大英雄，可以为她遮风挡雨，为她解决所有难题。 -- 第107页 “当家的，雄雄肯定是被人污蔑的，你一定要帮他讨回公道啊！”她一头扑进魏光荣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一股浓郁的雪花膏的香气扑鼻而来，魏光荣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张莲香的目光尽是怜惜：“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雄雄去的是顾春来家，让魏继礼去和他女儿说，这是一场误会。” 张莲香将脑袋靠在魏光荣胸脯上，轻言细语地问：“可上回咱们跟魏继礼一家闹了不愉快，他们两口子连户口都迁走了，他们会听你的吗？” 想起当初的事，魏光荣的脸色顿时一沉，自从他坐上大队长这个位置，大队里还没人敢跟他对着干。 魏继礼忤逆的行为无疑是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他早就想给对方一个教训，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这不，机会自己送上门了。 他捏捏张莲香的脸，鼻子里喷出一股热气，“你放心，这回啊，他们不同意也得同意！” 真当他是吃素的么，哼！ 魏光荣嘴角一勾，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上露出一抹阴狠的笑容。 因魏淑华去了城里，顾家就只剩下沈树枝和两个小娃娃在。未免再出意外，李春花让她大儿媳妇苏玉琴留在这边，要是有事就喊人。 沈树枝也不敢逞强，昨晚她多喝了点果酒，睡得有点死，家里差点就出了事，她后悔的不行！ 得知狼珏立了大功，沈树枝中午的时候还特意烧了一道肉菜，给狼珏加餐。 “都说狗是畜生，可我看咱家狼珏比人都忠诚，那些烂心烂肺的人才是畜生！”沈树枝用肉和油拌了一盆饭端给狼珏，见它吃得欢，顿时眉开眼笑。 她又嘱咐两个小的：“以后出门就带上狼珏，要是再碰到葛婆子那种不要脸的老太婆，就放狼珏上去咬她，看她还敢不敢占小娃儿便宜！” “狼珏真厉害！”顾瑾玉摸摸狼珏毛茸茸的脑袋瓜子，又拿出梳子替它梳理毛发。 魏琳琅正感觉那把梳子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就听到外面传来李大柱的声音：“瑾玉妹妹！你外公家来客人啦！” 穿着黑色棉衣棉裤的李大柱从外面跑进来，头上还戴着一个同色瓜皮帽。 不等沈树枝问谁来了，李大柱又接着说：“那人我见过，上回来过你家，找你们麻烦的！” “应该是魏家大队的人！”苏玉琴也是刚过来，手里还拿着毛线针，她准备给顾卫民织件毛衣。 “啥？这群不要脸的玩意儿，他们还有脸过来？”沈树枝听完也坐不住了，对于亲家两口子的性格她可是知道的，那两人吵架和打架都不行啊！ 生怕亲家两口子受欺负，沈树枝连饭碗都没洗，跟着就出了门。 魏家新院子里，魏继礼浑身发抖，双目赤红地盯着魏光荣，咬牙切齿地说：“你说什么？” “你看你，我这才说了几句，你就气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说了什么重话。你也是，为了个外嫁的女儿非得闹着跟忠华断绝关系，现在好了，你女儿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魏光荣话未说完就被人打断。 “我女儿行得正坐得端，清清白白一个人，她干了啥不要脸的事，你给我说清楚！”魏继礼的声音有些嘶哑，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魏光荣，简直不敢相信刚才那些话居然是从一个人的嘴巴里说出来的。 那些都是人话吗？ “呵呵，清白？我可听张雄说了，昨天晚上是魏淑华让他去顾家的。你说她一个结了婚的女人，把个大男人叫到家里去，那是想干啥？”魏光荣冷笑一声，他转过身打量魏继礼家新修的房子，只见处处气派，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一个绝户头，连儿子都生不出来，干啥住这么好的房子？ 他眼神一闪，继续说道：“也对，你女婿在城里工作，轻易回不来。魏淑华一个年轻小媳妇儿，哪能甘心守活寡……啊！” 魏光荣话未说完，就被一个重物击中，抬头一看，就见孙氏拿着簸箕，脸色惨白地站在屋檐下。 再看掉在他脚边的扫把，魏光荣怒不可遏，他捡起扫把就往孙氏身上打：“你个贱妇竟敢打我！” “我，我打死你！”孙氏一反常态，尽管她胆子还像以前那样小，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受到欺负也不敢反抗。 自从上回用针刺伤蒋大花后，孙氏就像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反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当她反抗成功时的那种喜悦，却让她彻底地扬眉吐气。 见魏光荣要打自己，孙氏转身就往屋里跑，动作快得不像是个小脚老太太。 没打到人，魏光荣气得七窍生烟，他将手里的扫把往地上一摔，指着魏继礼鼻子骂：“魏继礼，连个女人都管不了，你还是不是男人！” “你走吧，我家不欢迎你！”魏继礼伸手指着大门，下了逐客令。 他知道魏光荣来者不善，却没想到这人丧尽天良，竟然以侮辱魏淑华名誉为前提，逼他们放过张雄。 别说张雄要偷的是四队集体财产，这事儿他做不了主，就算他能做主，又凭什么放过张雄？ 他知道魏家大队一向霸道，却没想到他们连畜生都不如！ “好，我走！”被魏继礼两口子一次又一次下面子，魏光荣怒极反笑，“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 “我倒要看看，等顾春来知道你女儿干出那种不要脸的事后，还会不会管你！” -- 第108页 魏光荣转身就走，可他心里笃定，魏继礼肯定会叫住他，毕竟这事关他们一家的名誉，要是魏淑华被打上“偷人”的名声，她那个什么小组肯定办不下去，顾家也不会再要她这个名声烂透的儿媳妇！ “等等！”只隔了几秒钟，背后就传来魏继礼的声音。 魏光荣扯了扯嘴角，心想“果然如此”。 他也没回头，说话语气不免有些得意：“我今天也是好心好意过来提醒你，你看，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干啥搞得那么复杂？只要魏淑华替张雄证明他不是来偷东西的，这事儿不就皆大欢喜嘛！” “张雄那孩子我是知道的，要说他做贼偷东西肯定不可能。你们要是死揪着这事儿不放，那我们也只好对不起，张雄去顾家不是偷东西，就是去找……” “哗啦”一声，一桶凉水从天而降，将魏光荣淋成落汤鸡。 “我找你妈！”受过良好教育、无论受了多少委屈也从未骂过脏话的魏继礼忍无可忍，在泼了一桶凉水后，又捡起地上的扫把，狠狠往魏光荣身上打。 他边打边骂：“找你妈！找你妈！找你妈！”只不停重复这一句话。 魏光荣毫无防备之下，挨了好几下打，但他的身体毕竟比魏继礼强壮，很快就反应过来，在扫把再次落下时他稳稳抓住扫把。 “魏继礼，你找死！”魏光荣一把夺过扫把，眼看着就要打到魏继礼身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沈树枝等人赶到。 见给自己取名的外公正被人欺负，狼珏“嗷呜”一声，以闪电般的速度扑了上去。 “嗷！”魏光荣一个不察，被狼珏咬上屁股，发出尖锐的惨叫声。 孙氏也踮着小脚从屋里冲出来，拿起针就往魏光荣身上戳。 “啊！”魏光荣这回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光荣地步上张雄后尘。 “亲家公，这是咋了？”沈树枝连忙问道。 魏继礼深吸了两口气，将心里的火气压下，这才慢条斯理地说：“昨晚上那个贼叫张雄，是他爱人的亲侄儿，他今天过来找我，就是想让我们放了张雄。” 后面那些难听话他没说，尽管他知道女儿魏淑华肯定不可能跟张雄有什么，可别人不一定相信。 “谣言止于智者，兴于愚者”，在魏家大队待了那么多年，魏继礼深深明白这个道理。 把魏光荣撵走后，沈树枝也匆匆离开，现在家里值钱的东西不少，她还得回去守着呢！ 两个孩子和狼珏留了下来，狼珏蹲在魏继礼旁边，顾瑾玉和魏琳琅自觉拿出针线，开始练习。 孙氏心里有事，接连走神。 见她忧心忡忡的样子，顾瑾玉安慰她：“外婆，你不要怕，有狼珏在，坏人不敢来的！”她以为孙氏还在担心刚才那件事。 “好，外婆不担心。”孙氏放下针线，去厨房里端了两块烤红薯出来，“好了，你和琳琅也累了，先休息一下，吃块红薯。” 红薯产量高，是这边的主食。红薯全身都是宝，红薯藤可以用来喂牲口，也可以做菜吃，红薯的吃法就更多了，最常见的就是煮着吃。但要追求味道，当然还是烤着吃更好。 细细长长的红薯被烤的外焦里软，剥开烤得又干又脆的外皮，露出里面微微带着黄色的红薯肉，一股暖暖的甜香瞬间钻进鼻子里。 顾瑾玉和魏琳琅都不是吃独食的孩子，两人先让孙氏咬一口才肯吃。 见孩子们孝顺又懂事，孙氏既感动又心疼。与此同时，她心底升起一股勇气，像现在这样的好生活，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继礼，这回咱们是彻底得罪了那边，你说他回去后，会不会乱传淑华的坏话？”孙氏将剥好皮的烤红薯递给魏继礼，忧心忡忡地说，“他们怎么能那么坏啊？” 是啊，人怎么能坏到那种地步呢？ 魏继礼摆摆手，他看了两个孩子一眼，压低声音说：“我不想吃。”他吃不下。 “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要是想说，我们也管不着。不管怎么说，这种事都不能答应！你听听他说的那是啥话？说张雄不是贼，那他大晚上去顾家干啥？”魏继礼只要一想到这事就气得心肝疼，他深吸了一口气，叹道，“等淑华回来，再问问她的意见。” 这个以前在魏继礼看来还没有省事的女儿，不知不觉就长大了，有能力为自己撑起一片天。 而他们也已经老了，有些事，也该早做打算了。 “到时候，你把家里存的那些东西，都给她吧！”魏继礼说完这话，就背着手进屋，再出来时，手里还拿着书，准备给两个孩子上课。 魏继礼和孙氏的担心并非胡乱猜测，没过几天，就听说张雄被放了出来。与此同时，一个流言渐渐在周围几个大队传开。 “喂，你们听说了吗？四队那个魏淑华，她偷人！结果那野男人上门的时候，不小心被家里的狗看见了，那狗也是狠，扑上去就咬，把周围邻居都给吵醒了！魏淑华怕事情败露，干脆把野男人当贼抓了，第二天还送到公社去了！” “啥？你听错了吧，是真的有贼！四队最近不是在搞那啥合作小组嘛，专心做床单被罩的，那屋子里光缝纫机就是三台，还有那么多布料呢！” “说你傻你还不信！四队那个啥小组，你以为真能办起来？听说买回来的布料都是纺织厂织坏的布，白送给工人人家还不愿要呢！你说说，就这种布做出来的东西，谁买？谁偷？” -- 第109页 “就是！要说偷缝纫机，可缝纫机是大件，也不好搬啊！肯定是偷人！对了，不是说野男人被抓到公社去了吗？然后呢？” “然后，人家又没真偷东西，当然被放出来了。那男人也怕事情败露，被拉去斗争，也没说俩人的关系，只说去顾家有点事。嘿嘿，一个男人，大半夜地跑人小媳妇家里，能有啥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魏淑华可真是狠啊！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好歹‘夫妻’一场，咋就把人家当贼抓了呢！那句话咋说的来着，最，最毒的就是女人？” “最毒妇人心！” “对对对，就是这个，‘最毒妇人心’，太毒了！” 魏淑华在城里待了两天，直到第三天才骑着一辆半旧的自行车回来。 路过魏家大队时，她还遇到几个认识的人，刚想打声招呼，就见对方用极为怪异的目光打量自己，然后率先说了一句：“哟，这不是四队的魏组长嘛，果然是快发达了啊！” 对方阴阳怪气的说话，魏淑华又不是受虐狂，当然不会给好脸色，她面无表情地喊了人，就准备离开。 哪知她刚越过这几个人，就听到身后传来鄙夷的笑声：“你还不知道吧，张雄从公社回来了，你想害人家，也得看人家乐不乐意啊！” 张雄从公社回来了？听到这个消息，魏淑华下意识感觉不对。 自来到这个世界，她就一直在吸收各方面信息，因此，她对犯罪者的下场还是很了解的。 张雄要偷四队集体财产，就算他没偷成功，也不可能被轻易放出来，起码要拉去斗争几次，再送到条件艰苦的农场改造。 如果他真被放出来了，那就说明这中间肯定出了什么问题。这种事，魏淑华也不是没经历过。 她稳住心神，用力踩着脚踏板，很快就到了家。 家里人都在，连魏继礼和孙氏也到了顾家，正坐在堂屋里说话。 沈树枝拉着一张脸，横眉怒目地骂道：“这群狗日的尽会搞这些歪门邪道！” 她今天光是在家，就遇到三波人上门，旁敲侧击地打听魏淑华的事，她差点没被气晕！ 沈树枝很清楚，像这种流言，光解释是不行的，没人会听，人家想听的可不是谁家清清白白，他们想听的就是不清不白！ 去魏家大队跟张雄对峙？那更不可能！ 这种流言对男人来说无伤大雅，为了逃脱被斗争和被改造的命运，张雄巴不得坐实这个流言！到时候，吃亏的只有魏淑华，还有顾春来。 “娘，我回来了。”魏淑华架好自行车，神色如常地走进堂屋。 看到她，沈树枝张了张嘴，却啥也没说，只坐在板凳上生闷气。 倒是孙氏见女儿面色憔悴，脸和手都冻得通红，她心疼得不行，埋怨道：“这么冷的天你还骑车，小心长冻疮！” 她摸了摸魏淑华的脸和手，触感冰凉如同冰块，孙氏顿时红了眼圈。 “娘，没事的，我这不是急着把好消息带回来嘛。大家辛苦这么久，都盼着能把东西卖出去，过年也能分点钱。”魏淑华从衣服兜里取出几张单子，放在桌上让大家看，“你们看，这些都是订单。” 好几张单子，除了县城供销社以外，其他公社竟然也要，就是数量不多。另外还有几家工厂也定了不少，厂里领导看过成品后，决定用来奖励厂里今年的先进。 这家订十套，那家订八套，很快就把她们这段时间做出来的床上用品订光了，还险些不够卖！ 成品包含床单，被罩，以及两条枕巾，一共四件套，一套三十八元，不单卖。 三十八元听起来很贵，但布料用的是真丝，上面还有手工刺绣，这价格要是放到省城，翻倍都不止。这年头识货的人很多，一听魏淑华的报价，连价格都没讲直接答应下来。 “春来媳妇，我是不是看错了，这上面写的价格是多少来着？”沈树枝瞪大双眼，仔细盯着手里的单子，生怕自己看错了，“这是多少？三十八元一套？” 妈呀！这不是在哄她吧！ “是的，娘，咱们做的是套装，不单卖，三十八元很划算，所以卖得快。”魏淑华柔声解释。 见沈树枝像是被吓到一样，魏淑华笑道：“这个价格还是托了布料不贵的福，要是按照原价购进真丝布料，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才卖三十八。” 这三十八块钱，其中有十八块钱算是原材料成本，再加上各种杂七杂八的支出，每售出一套成品，应该能有十元利润。 这二十天来，她们一共做出一百多套成品，刨去支出，应该能有一千多块钱的纯利。想到这里，魏淑华总算松了口气，她总算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 沈树枝已经完全惊呆了，她现在哪还有心思去想流言的事，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钱。 对于一个精打细算的妇女同志来说，简单的算术是必备的技能。此时此刻，她的脑子飞快转动，很快得出一个惊人的数字。 “对了娘，最近家里出了什么事吗，我看你们脸色都不好看。”魏淑华的声音将沈树枝拉回现实。 沈树枝轻哼一声，将这两天发生的事告诉魏淑华，包括流言。 “没事你不用管，谁爱说谁去说，反正嘴巴长在他们自己脸上。”沈树枝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先前是不知道魏淑华赚了多少钱，没底气。这会儿有了底气，那她还怕啥？ -- 第110页 乡下人没什么娱乐方式，所以才喜欢传八卦。可八卦再好听，能比得上过年分钱？ 沈树枝敢保证，只要四队的工艺品合作小组赚了大钱的消息一放出去，她保证之前的流言肯定会消失！ 魏淑华显然明白这个道理，她挑了挑眉毛，暂时将此事放在一边。 不过，她不去管流言，却不代表她会坐视不理。 流言究竟是怎么传出去的，她比谁都清楚。那些人既然还要来招惹她，就别怪她不客气。 想起从魏宝珠嘴里套出的秘密，她微微眯了眯眼，嘴边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组长，你回来了！” “组长，还顺利吧？” “组长，你累了吧，先坐着歇会儿！” “魏组长，咱们做的东西，城里人都看得上吗？” “魏组长，这一共……卖了几套啊！” 听到魏淑华回家的消息，合作小组的组员们闻风而至，瞬间就把顾家宽敞的堂屋挤得水泄不通。 “好了，大家先安静一下，你们这么多人问，我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问题。”魏淑华含笑抬手，示意大家先不要提问。 不过她也能理解大家的心情，在没有得到结果之前，谁都会忐忑不安，就连她也是。 “这是我们的订单，大家先看一下。这次去城里，也是去试试水，我没带其他人。明天交货的时候，可以跟去两个组员，大家有谁想去的，可以先报名！” 堂屋里喜气洋洋，堂屋外也是欢天喜地。 李大柱和朱卫红两人围着停靠在院墙下的自行车转来转去，脸上尽是跃跃欲试的表情。 朱卫红还好，她今年八岁，长得也高，至少能够扶住车龙头。可李大柱才五岁，身高不达标，想扶龙头都不行。 “顾瑾玉，这是你家的自行车吗？”朱卫红问，她跟她妈一样是个爽快人，想到啥就说啥。 顾瑾玉想说她也不知道啊，就被人抢了先。 “这自行车都是旧的，肯定是借别人家的。”胡友琴站在屋檐下，冲朱卫红翻了个白眼，她往堂屋里看了看，见没人关注这边，她对着朱卫红和李大柱说了三个字，“马屁精！” 如果顾瑾玉的妈妈不是组长，她爸爸不是工人，朱卫红和李大柱还会跟顾瑾玉玩吗？ “瑾玉妹妹，我们不理她。”李大柱抬着下巴，用鼻孔对着胡友琴，面露不屑。 顾瑾玉点点头，她其实也不喜欢胡友琴，但奶奶说，胡友琴的妈妈是小组组员，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只要胡友琴没有做啥过分的事，就不用搭理她。 “我们就当她，不存在。”顾瑾玉活学活用，把沈树枝的那套道理搬过来。 见李大柱还有点生气，她还劝道：“你越理她，她越高兴。” “瑾玉妹妹说得对，瑾玉妹妹真聪明，我不理她了。卫红姐姐，琳琅弟弟，你们都不要理她，让她一个人自说自话。”李大柱笑嘻嘻地嘱咐每个人。 魏琳琅坐在小板凳上，他翻了翻手里的书，并未对胡友琴的行为发表任何看法。 见此，胡友琴眸光一亮，她往前走了两步，偷偷去看魏琳琅手里的书。 “魏琳琅，你在看红语录吗，这上面的字你都认识吗，可不可以教教我？”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眼含期待。 魏琳琅像是没有听到她在说话一样，继续翻书。 胡友琴以为是堂屋里太过吵闹，以至于压过自己的声音，她又靠近了一些，声音放大：“魏琳琅……” 魏琳琅合上书本站起身，对顾瑾玉说：“姐姐，这里好吵，我们去爷爷家吧！” 顾瑾玉想也没想就答应，她还没来得及邀请另外两个小伙伴，就被魏琳琅拉走。 “狼弟弟，你怎么啦？”见魏琳琅情绪低落，只顾着埋头走路也不说话，顾瑾玉有点担心他，“你哪里不舒服？” 魏琳琅一言不发，径直往前走，到了魏家后，他松开顾瑾玉的手，独自一人进了房间。 察觉到魏琳琅情绪不对，顾瑾玉心中一急，赶紧追了上去。 房间里，魏琳琅连鞋都没脱，直接趴在床上，将脑袋蒙在被子里。 “呜……呜……呜……”挨得近了，还能听到疑似抽泣的声音。 狼弟弟在哭！ 意识到这个问题，顾瑾玉心急如焚。 她脱掉鞋子爬上床，在魏琳琅旁边躺下，她一边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一边问道：“狼弟弟，你是不是生病了？你哪里难受就跟我说，我们去大队打针。” “不要打针，我怕疼。”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魏琳琅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哭狠的样子。 顾瑾玉以前经常哄狼弟弟，她很有经验地拍打着他的背，好声好气说：“好，我们不去打针。”其实她也害怕打针呢，狼弟弟跟她一样。 “狼弟弟乖，我最喜欢狼弟弟啦！”顾瑾玉还是像以前那样，说着魏琳琅最想听的话。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这话，魏琳琅的肩膀抽动更厉害了，被子里又传来闷闷的说话声，似乎还带着哭腔：“姐姐骗人，你最喜欢的人才不是我！” “谁说的，我没有骗人，我最喜欢的人就是狼弟弟啊！”顾瑾玉将脸贴在魏琳琅背上，像是在安抚他，“是不是又有人在你面前说什么了？他们都是骗人的，我说的才是真话！” -- 第111页 这段时间的风言风语虽然还没传到两个孩子耳朵里，但顾瑾玉多多少少还是察觉到一些。 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坏人做了错事，外面的人却在背后说她妈的坏话？ 外公教她，谣言止于智者，只有笨蛋才会传播谣言。她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每次听到别人说她妈坏话，她还是很生气。 狼弟弟应该也是一样。 随着知识和常识的积累，以前不明白的事，现在也逐渐明朗。她渐渐知道一些人情世故，也知道魏琳琅的身份和她是不一样的。 尽管她把魏琳琅当成一家人，可外面的人却不这么觉得。很多时候，大人的些许恶意甚至可以直接摧毁一个小孩纯真的童年。 “狼弟弟你不要听他们的，他们都是外人，我们是一家人，你要听我们的知道吗？” “真的吗？他们都是外人，我们才是一家人？” “当然啦！我怎么会骗你呢？” “你保证哦！” “我保证！” 听到这话，魏琳琅迅速爬起来，笑嘻嘻地扑到顾瑾玉身上，奶声奶气地说：“那你，那你不要跟外人玩，比如，李大柱，朱卫红。他们都是外人，我才是自家人。” 顾瑾玉：…… “你刚才生气，就是因为这件事吗？”顾瑾玉问。 魏琳琅嘟着嘴巴，理直气壮地说：“是啊，我最喜欢姐姐了，每次都只跟姐姐玩。可姐姐你还跟别人玩，你还说最喜欢的是我！” “好啦好啦，别生气啦！”顾瑾玉捏捏他胖嘟嘟的小脸蛋，笑着说，“我们住的地方跟山谷不一样，这里有很多人，我们要跟他们打交道。”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狼弟弟比她聪明，应该比她更懂这个道理。 “但是我最最最喜欢的人，还是狼弟弟，其他人我只给这么一丢丢的喜欢。”顾瑾玉抬起小指头，用拇指指着上面很小的一块，“很少很少的一部分。” “那，好吧。”魏琳琅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得偿所愿后，魏琳琅就不在床上趴着了。两个小娃娃手拉着手出门去找魏继礼，可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咦，外公不在家，他去哪儿了？”顾瑾玉有点疑惑，她很了解魏继礼，除了去顾家，魏继礼几乎不窜门子。 魏琳琅倒是有个猜测，他说：“爷爷是不是在后面山坡上捡柴？” 魏家的房子就建在离牛棚不远的山坡下，两个孩子以前也经常到山坡上玩，对路线挺熟。 “哞……” “哞……” 山坡上，壮硕的老黄牛低头吃草，不时抬头，发出一声“哞哞”叫声。 离老黄牛不远处的土埂上，两个老头儿相对而坐，沧桑的脸上带着一丝对过去的怀念，以及久别重逢的喜悦。 “陆同志，你老了，瘦了。” “魏先生还跟以前一样，风采不减当年。” “哈哈，陆同志连脾气都变了，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人都是会变的，我现在也不能不变啊！” “唉！” “唉！” 两人相视一笑，那声幽幽叹息便也随着微风，逐渐消散。 魏继礼神色复杂地看着陆兴国，看着变化如此之大的故人，他竟有些想不起当年第一次见到对方时的模样。 “其实，在我搬来四队后，我就知道你在这里。”魏继礼叹了口气，他取下上衣口袋沿上别着的钢笔，轻轻抚摸着，“但我一直没来找你。” “我知道。”陆兴国看到这支钢笔，顿时咧嘴笑了，“这支笔，你还留着。” 魏继礼也跟着笑了：“是啊，这笔可是我的战利品，我还得一代一代传下去。” “哈哈！你那个外孙女，我认识，是个好娃娃，至纯至善！魏先生，你有福气啊！”陆兴国这话说得特别认真，对于顾瑾玉这个小娃娃，他倒是了解不少。 故人重逢，却并未提及多少往事，两人稍微说了几句，便悄无声息地分开，就像从未见过面一样。 “爷爷！” “外公！” 看到从山坡上走下来的魏继礼，魏琳琅和顾瑾玉争先恐后地喊人。 看到这两个孩子，魏继礼原本有些酸涩的心情突然变好，他畅快地笑了两声，快步上前接过两个孩子的手，一边拉着一个，脚步轻快地往回走。 现在的生活，不是正在朝着美好的方向前进吗？ 山坡上，陆兴国面带笑容，看魏继礼牵着两个孩子走进院子里，那两个孩子真是不错，三言两语就逗得魏继礼哈哈大笑。 看到这一幕，陆兴国的眼眶微微湿润，他抬头擦了擦眼角，嘴角止不住往上扬。 现在的生活苦吗？应该也不算苦吧！ 他的孙子孙女都陪在身边，他的故友，近在咫尺。他有理由相信，未来的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 魏琳琅似有所觉地往山坡上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到。但他可以肯定，山坡上一定还有人。 躲在灌木丛后面的陆兴国笑着骂道：“这小子，警觉性这么高，一看就是好苗子！” 可惜他现在不带兵，要不然，他说什么也不会放过这么一颗好苗子。 陆兴国牵着吃饱的老黄牛，慢慢悠悠往回走，跟以前每次出来放牛的心情不一样，这一次，他竟觉得蛮有意思。 -- 第112页 听魏继礼上完课，两个孩子又背着小背篓去山上捡柴。他们俩很懂事，并不乱走，只在大人看得见的地方捡。 魏继礼也不拘着俩孩子，让他们自由活动。当然，他还是会时不时地看一眼，免得出现什么变故。 “你必须答应我，把我弄到你们大队去，要不然……”突然间，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树林里传来。 紧接着就听见男人用粗嘎的声音说：“你放心，这回你帮了我大忙，我肯定也会帮你。不过，你想的那件事，我可帮不上忙。” 女人似乎有些气急，低声骂道：“你，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帮你，到底付出了什么！” “嘿嘿，那不都是你自愿的嘛！行了，废话少说，你要是再帮我一个忙，兴许我会考虑考虑……”男人状似不经意地说。 “什么事？你对她还没死心？”女人的声音有些惊讶。 “不是这件事，是另外一件事。等你办好了，我就让人把你弄到我们大队，让你当记分员，怎么样？”男人的声音似带着吸引力，让女人陷入沉思。 “有没有危险？如果有危险，我不做！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我不能再……” “放心吧，没有危险，只需要你……” 作者：第四天 第59章 神秘女人 遮天蔽日的松柏树林里，金艳背靠树干, 眼看着张雄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 她本该发怒，本该感到恶心, 却因为种种原因，逐渐变成习惯。 习惯之后, 竟然生起一丝诡异的满足感。 想想每年的春种秋收，日复一日的繁重劳作, 让她这朵娇艳欲滴的鲜花迅速枯萎。 她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 她要回城！她想穿布拉吉, 穿高跟皮鞋，去逛公园、逛百货商场, 而不是穿着又老又土的粗布衣裳，在地里拔草！ 如今她做梦都想回城, 但凡有一丁点希望, 她都不愿放过。 “你……你说的……都是……都是真的？”金艳双眼迷蒙地望着张雄, 眼里似带着缱绻情意, 仿佛在看一个绝世美男，而不是张雄这张公认的丑脸。 “当……当然……是真的！” 不多时, 树林里传来奇奇怪怪的响动，其中一棵松柏剧烈摇晃，像是有人在下面不停摇动。 “那个姐姐，好像住在知青点。”顾瑾玉跟魏琳琅藏在灌木丛里，偷偷往林子里看。 顾瑾玉以前经常去知青点找苏玉琴玩, 自然认得金艳。见金艳被人压在树上，脸上呈现不自然的潮红，表情看起来也很痛苦。 “有坏人欺负姐姐，我们快点回去找大人！”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又悄悄离开。 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家，顾瑾玉扯着喉咙大喊：“妈！妈！快，快，知青姐姐被人欺负啦！” 这会儿顾家人很多，除了合作小组的组员，还有她们各自的家人，还有其他听到消息跑过来看热闹的人。 堂屋明显容纳不了这么多人，大家也不在意，拿着板凳往院子里一坐，热火朝天的讨论着魏淑华这趟进城到底赚了多少钱。 听到顾瑾玉的喊叫声，原本人声鼎沸的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魏淑华和其他组员纷纷往外走，边走边问：“你说什么？知青被人欺负？在哪儿？” “在山上，知青姐姐被打得可凶了！”顾瑾玉着急地指着金艳所在的方向，见魏淑华出来，她上前去拉她妈的手，“我带你去！” “走，拿上家伙！咱们都去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蛋敢欺负我们四队的人！”杨莲花作为队长媳妇，听说有人欺负四队知青，哪还能坐视不理？ 其他人纷纷响应。就算他们跟知青的关系并不亲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四队知青被其他人欺负！ 一群人跟在魏淑华后头，赶去拯救被欺负的四队女知青。刚开始大家都没想那么多，直到靠近树林，听到里面隐约传来的奇怪声音时，才感觉不对。 魏淑华走在最前面，自然也听到了，她脚步一顿，把两个孩子留在外面。 好几个中年妇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来不及掩藏的兴味之色。 等听清里面的动静，确定没人受了“欺负”，李春花拿着扁担率先冲进树林。 那天下午发生的事，彻底毁掉张雄和金艳的名声。众目睽睽之下，容不得两人狡辩。 这两人大白天就在树林里耍流氓，当即被众人扭送到公社。见这么大阵仗，金艳顿时吓得面无人色，直说自己是被胁迫的。 “我真的是被胁迫的，他，他力气比我大，我没办法反抗！”金艳嘤嘤哭泣，她是真的害怕，怕自己被定罪。 像她这种情况，肯定会被打成破鞋，天天被拉出去斗争，被所有人指指点点，还要去干最苦最脏的活。 她不能被定罪！ “我怕死，只能假装顺从，要不然把他惹怒了，他真的会打死我的！真的，你们相信我，我是受害者，我也是受害者啊！”金艳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看到这一幕，大家都有点于心不忍。 是啊，以金艳这个体格，她就算想跑也跑不了，还不是只能任张雄欺负。万一金艳反抗，张雄一怒之下把人杀了咋办？ “呸”地一声，张雄一口浓痰吐到金艳脸上，见金艳三言两语就把罪名推到自己身上，张雄的脸色越发狰狞。 -- 第113页 他用阴鸷的目光死死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金艳“啊”了一声，浑身抖如筛糠，像是被吓狠了。 等到了公社，金艳又开始哭诉，并一口咬定张雄胁迫她。张雄也没说话，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她。 他知道，只要他开口说出金艳曾经干过的事，就能把金艳拉下水，可他不能这么做。一旦把这些事说出来，他也完了。 见他不说话，金艳彻底放心，她就是笃定张雄不敢出卖自己，才会这样肆无忌惮，有恃无恐。 魏淑华跟着其他人在外面看了一场热闹，别人是意犹未尽，她却若有所思。 她这边还没来得及报复张雄和魏光荣一家，张雄自己就出了事。不过，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张雄应该还有后招，金艳高兴得太早。 这些事都与她无关，但既然张雄又出了事，那暂时不用管他，她明天还得进城送货。 “魏组长，你明天又要去县城吧？”回去的路上，就有其他小队的妇女凑到她面前打听消息，那人看魏淑华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块肥肉，目的性很强，“听说你们紧赶慢赶才做了一百多套，要是能做几百套，上千套，那得赚多少钱啊！” “要我说啊，你们这就是吃了人少的亏……” 不等那人说完，魏淑华笑着打断她：“你应该听说了吧，我们做的四件套，一套要卖三十八块钱，你觉得贵吗？” “这……”还用说吗？当然贵啊！贵得离谱！这个魏淑华简直就跟解放前的地主老爷一样，黑心烂肺！ 要不是为了进合作小组赚钱，她立马就去公社举报魏淑华，举报她剥削农民和工人！ “这哪能算贵啊！那什么四件套可都是大家伙儿辛辛苦苦，一针一线缝出来的，里面包含了劳动人民的心血，卖多少都不算贵！”那妇女巧舌如簧，明显是个能言善道的人。 “你知道就好！”旁边的宋秀英忍不住说了一句，真当她们不知道这些人的小心思啊！ 当初魏淑华提出在小高桥大队办工艺品合作社，结果除了四队，其他小队都不同意。 现在她们四队辛辛苦苦把这个合作小组搞起来，又在组长的领导下取得傲人成绩，当初那些死活不同意成立工艺品合作社的人见她们真赚了钱，立马又跳出来，想捡现成？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魏淑华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别急，看向妇女时，连神色都未变：“无论从材料还是工艺上来算，这个价钱确实不贵。但对于普通家庭来说，三十八元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那为什么别人还愿意选择我们的产品呢？” “为什么？”那人下意识问道。 “因为值得！”魏淑华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她的语速不急不缓，听起来十分舒服，“我们的组员都是经过精挑细选，我们对质量也是精益求精。所以，我们的产品，自然值三十八元。” 言下之意便是：“我们之所以能够赚到钱，那是因为我们的东西值钱，我们的东西之所以值钱，那是因为我们对组员和产品质量要求很高，凡事贵精不贵多。” 其他人有没有听懂她不知道，但搭话的妇女却是听懂了，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尴尬得要死！ “组长，你刚才说得太对了！”见妇女灰溜溜地走了，张菊英差点笑出声来，要不是怕招人嫉恨，她早就哈哈大笑了。 她轻哼了一声，语气轻快地说：“以前让她们加入都不加入，现在看到咱们挣了钱就眼红，想挤进来？真是想得美！” “谁说不是呢！咱们刚开始做的时候压力多大啊，怕做不好，怕卖不出去，怕亏本，怕……她们倒好，啥都没干就想进来捡现成，那我只能把当初那三个字还给她们！”宋秀英说。 张菊英好奇地问：“哪三个字？我咋不知道！” “不同意！” 她们说话声不大，却也不小，其他小队的人该听到的也都听到了。 想起当初她们态度坚定的拒绝魏淑华，再看现在合作小组态度坚决地拒绝新人，她们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种后悔的情绪直到几天后，拿到货款的合作小组请来大队会计，准备给小组组员们分钱时，达到顶峰！ “宋秀英，两百个工分，二十元。” “苏玉琴，两百个工分，二十元。” “张菊英，两百个工分，二十元。” “张凤明……” “梁红霞……” 大队会计和四队队长李胜利站在木桌前，念到一个人的名字，就发一次钱。每发一次，都能听到阵阵吸气声。 这回四队的工艺品合作小组发钱的事，比大队开会到场的人还多！当然，主角只有十个人，其他人都是围观群众，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两百个工分竟然值二十块钱，她们的工分值也太高了吧！”其他小组见她们当中最少的都能领到十八块钱，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十个工分为一个满工分，小高桥大队没什么副业，只能靠种粮食挣工分。可这边是山区，耕地面积本来就少，挣来的工分连换粮食都不够，还得去山里搞点山货，拿到副食品站换钱，才勉强仅够生活。 因此，小高桥大队的工分值很低，好的时候能有一毛不好的时候只有几分。而四队这个工艺品合作小组，工分值竟然能达到一块钱！ -- 第114页 更要命的是，这一块钱还不是壮劳力挣来的，而是一群拿不到满工分的女人！ 这一刻，在场所有人的心里都充斥着悔恨的情绪。 统共只有十个人，钱很快就分完，可围观群众还不想走，他们还想再等等，至于等什么呢，大家都心知肚明。 “魏，魏组长，马上就要过年了，等过完年，咱们就得忙着春种的事，到时候你们合作小组肯定忙不过来吧！”五队小队长金明搓了搓手，见魏淑华看过来，他那张憨厚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淳朴又无害的笑容。 “咱也知道，魏组长挑人很严格，严格好啊！城里的厂子挑人更严格，人家还要求学历，初中以下不要咧！”金明哈出一口白气，问魏淑华，“要是魏组长这边人不够用，需要再招人，可一定要通知咱们啊！” “行，金队长，要是再招人，我一定通知你们五队。”魏淑华爽快地回应。 她不可能永远止步于合作小组，必定要往合作社的方向发展，甚至连建厂这种遥不可及的梦，她都有胆子去想。 规模越大，赚的钱才越多，而合作小组的十个人明显不够用。就像金明说的，等过完年，就要开始忙春种的事，紧接着就是夏收，秋收，她们十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势必要招人。 她也不是不愿意招人，只是不想招来一些麻烦。为了避免麻烦，她必须先摆足姿态，吊足其他小队的胃口。 “魏组长，还有我们六队，我们也想报名！” “还有我们七队！” “八队，八队也是，魏组长千万别忘了我们！” 一听魏淑华漏了口风，其他小队队长蜂拥上前，争取在魏淑华面前混个脸熟。 同时又在心里暗骂金明这兔崽子，金明金明，可真够精明的！长得一副老实相，实际上却比谁都精。 魏淑华倒是记得金明，他是当初为数不多支持魏淑华的队长，只可惜他人微言轻，而少数人也只能服从多数，所以他的支持并没有起到作用。 等合作小组分完钱后，一年一度的春节就要到了。小高桥大队也要开始分粮分钱，杀猪分肉，这几天，整个大队都沉浸在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中。 不过，在见识过合作小组分钱之后，大队分钱的场面并不热烈。以往每年都盼着这天，可今年却有些索然无味。 大队贫穷，账面上压根儿就没多少钱。分完粮食后，再给今年有结余的家庭分钱，最多的家庭也只分到几十块钱。 听起来是比合作小组组员们分到的钱多，可这是一个大家庭一整年的收入！一大家子整整七八个壮劳力，辛辛苦苦干一年，也就比合作小组的女同志们辛苦干二十天拿到的钱多。 这话听起来，真是无比的心酸。 也是因为这事，小高桥以及周边几个大队的流言风向又发生了转变。 “喂，你们听说了吗？魏家大队那个张雄，又被送到公社去了！他跟四队一个女知青在树林里……嘿嘿嘿，耍流氓，被好多人看到。” “听说了，我还听说上回他在顾家被抓到，那是他走错地方！他本来要去知青点找那个女知青的，哪知道晚上摸不着方向，结果进错门了！” “是啊，人家魏淑华压根就没……那啥，结果被张雄连累，真是造孽！” “可不是嘛，那张雄也太不是男人了！男子汉敢作敢当，他爱找谁找谁，找错人居然还反咬人一口，真不是人！” “这种人，活该他倒霉！” “对了，你们听说了吗？张雄那个姘头怕被打成破鞋，说张雄欺负她，她是被逼的……” “报应！这就是报应啊！” “我还没说完呢，你急啥急！那女人是狠心，可张雄也不是啥好东西。女人说她是被逼的，张雄就说两人正在搞对象，女人想回城都想疯了，就想利用他，所以才会在树林里……” “那后来呢？” “后来，张莲香去了一趟公社，金艳就又改口了，说她确实跟张雄在搞对象。”小高桥四队顾家，一群人坐在院子里聊天，中间还放着一个火盆。 李春花消息灵通，这会儿正跟众人说着张雄和金艳的八卦：“就算是搞对象，也不能大白天的在树林里耍流氓啊！这两人被剃了头又挂着牌子，拉到公社斗争了几回，又让魏家大队领回去了。” “这人坏透了！就该拉去斗争！”沈树枝咬牙切齿地说，她对张雄那是恨之入骨，这人不仅来家里偷东西，还差点毁了魏淑华的名声，让她如何不恨？ 好在魏淑华自个儿争气，在合作小组这事儿上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那张雄也是倒霉，乱搞男女关系被人发现，发生这种事，他再也别想污蔑魏淑华的名声。 而此时，让张雄身败名裂的两个小功臣，正守在苏玉琴旁边看她织毛衣。 “玉琴婶婶，你织的毛衣能卖多少钱啊？”顾瑾玉目不转睛地盯着苏玉琴灵巧的双手，一勾一翻间，两根毛线团子就连接起来，形成网状。 这件毛衣已经快要织好，顾瑾玉亲眼看见苏玉琴把两坨毛线团子变成一件衣服，简直叹为惊止。 不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她最关注的是，这样一件毛衣居然很值钱！ 苏玉琴跟顾瑾玉接触较多，对她的性格也有所了解，听到这个问题，她顿时笑了：“小瑾玉，这件毛衣是给你卫民叔叔织的，不卖钱。” -- 第115页 “而且，也没有哪家店收购毛衣，都是卖毛线。”她耐心解释。 顾瑾玉失望地“哦”了一声，顿时对织毛衣失去兴趣。 这么好看的毛衣居然不能卖钱，真是太可惜了！ “姐姐你看，我很快就会绣花赚钱，到时候我赚到的钱都给你花，你不用织毛衣。”魏琳琅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认真仔细地做着针线活。 他脑子聪明，又很有定力，学东西很快。像简单的针法和图案，他都会了，只是还不太熟练而已。 而像他这个年纪，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天赋异禀。孙氏每次看到都会发出感叹，魏琳琅是她见过最有灵气的孩子，可惜他是个男孩，要不然…… 孙氏是个传统女人，在她的认知里，女孩更适合绣花。 不过在另一方面她也算开明，至少她不会阻止魏琳琅学绣花。 “狼弟弟绣得真好看！”顾瑾玉笑眯眯地夸了魏琳琅一句，转身拿过自己的针线包，也开始做每天必做功课。 苏玉琴温柔地注视着两个孩子，右手轻轻抚上小腹，眼里浮起一丝期待。 她的月事一向很准，但这个月却已经推迟了好几天，是不是……现在时间还太短，她没办法确定，再等半个月要是还不来，她就打算去医院看看。 “要是真的……不求他有多么聪明、多么漂亮，只希望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就好。” “姐姐！”就在这时，陆明宇拎着一个布兜从外面进来。 “小宇！快过来坐，你冷不冷？”苏玉琴拉着陆明宇坐下，又看到他身上的棉袄破了个洞，里面的棉花都结成块，根本就不保暖。 她转身进屋，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件改小的棉袄，“这是你姐夫以前穿过的棉袄，现在有点小了，我改了改，正适合你穿。” 虽说棉袄皮是旧的，可里面的棉花却全是新的，又松又软，陆明宇刚换上就感觉到一股暖意。 他不懂这些弯弯道道，知道棉袄是旧的后，他才放心收下。 不是陆明宇不喜欢穿新衣服，可他现在身份特殊，哪能穿新衣服呢？ 其实他们现在的生活已经算不错的了，四队人虽然不怎么搭理他们，但也不会来找他们麻烦。哪像别的地方…… 再加上苏玉琴和顾家时不时的帮衬，他和爷爷的日子其实并不难过。 想想家里刚发生变故时的光景，陆明宇只觉恍然如梦。 “姐姐，这是我在山上捡的野鸡蛋，你拿去煮了吧，分给瑾玉妹妹和琳琅弟弟吃。”陆明宇打开布兜，露出里面的鸡蛋，一共只有五个，他是算好的。 见只有几岁的弟弟跟个小大人一样，还给自己送鸡蛋，苏玉琴既心酸又想笑，她用手戳了戳陆明宇的脑袋，故作生气地说：“姐姐家里难道连鸡蛋都没有？” “哥哥，我们家也有很多鸡蛋！”顾瑾玉也接了一句。 “我知道你们有，”陆明宇固执地拿出鸡蛋，一人手里放了一个，“但我不能只接受，不付出。” “姐姐，我有能力付出。”以后，我也有能力保护你，就像你现在保护我一样。 “好……我现在就去煮。”苏玉琴声音发颤，就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姐姐，那我先回去了。”陆明宇准备离开，他还要继续去山上捡柴。 顾瑾玉和魏琳琅做完一天的功课，也要上山捡柴。因着上回发生的事，这次魏继礼双眼不错地盯着两人，不让他们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冬天的山林最不缺的就是干柴，树林里，草丛里，到处都是柴火。顾瑾玉最喜欢捡脆脆的树枝，她听沈树枝说过，这种柴最好烧。 树枝变干变脆后，一般会自己断掉，顾瑾玉戴上小手套，拿着竹夹子，将地上的树枝夹到背篓里。 “咔嚓！”突然间，树枝断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瑾玉抬头一看，就见一个穿着蓝色棉袄的年轻女人坐在树枝上，冲自己嫣然一笑。 又是“咔嚓”一声，树枝承受不住女人的重量，硬生生断裂。 顾瑾玉猛地睁大眼睛，高声喊道：“小心啊！” “咚”地一声，女人从树上掉了下来。 “啊！”即使摔了一跤，女人的痛呼声依然很克制。 她扶着树干想要站起来，去突然皱起眉头，“嘶……” 她重新坐了回去，用手抚摸自己的脚，显然是脚受了伤。 “外公！外公！有人摔倒啦！”顾瑾玉转身就往外跑，边跑边喊人。 见她离开，女人脸色大变，那双形如杏核的美眸里瞬间积满泪水，她伤心欲绝地望着顾瑾玉离去的方向，轻声叫道：“宝宝……” 她强忍着脚上传来的钻心痛楚，一瘸一拐地追向顾瑾玉。 魏继礼离得不远，顾瑾玉拉着他的手就往回走：“外公，外公，有人从树上掉下来啦，她好像崴到脚了！” 魏琳琅放下自己的背篓，也跟了上去。 “宝宝……宝宝别走！”女人很快追了过来，看到顾瑾玉，她双眼一亮，猛地扑了过来，将她抱在怀里，“宝宝，还好你没事！” 说完她又仔细打量顾瑾玉，见她果真完好无损，她又是庆幸又是激动：“还好你没事，你要是出了事，妈妈怎么办呀？” 被她抱住的顾瑾玉：“……？” -- 第116页 目睹全过程的魏继礼和魏琳琅：“……？” “姐姐，我不是你的宝宝，我是我妈的宝宝。”见这位漂亮姐姐好像认错了人，顾瑾玉眨了眨眼睛，小声解释。 女人伸手在顾瑾玉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脸上却绽开一抹如花般的笑颜：“你又调皮了，小坏蛋，我是你妈妈，又怎会认不出自己的宝宝？” 魏继礼刚想说什么，就见魏琳琅突然冲了过去，将顾瑾玉拉过来，神情戒备地盯着女人看。 “爷爷，她是不是拐子？”魏琳琅问。 沈树枝曾经跟两个孩子讲过拐子的事，说拐子会冒充亲戚或者问路人，用糖果等吃食引小孩上当。 眼前这个人虽说没有拿糖果骗小孩，但她看起来是在太可疑。魏琳琅甚至觉得她的技术更高超，她竟然冒充顾瑾玉的妈妈！ 更可怕的是，单看她的表情，却一点都看不出来！ 魏琳琅心中警铃大作，他牵着顾瑾玉的手，一边警惕地盯着女人一边往后退。 看到魏琳琅，女人的眼里突然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很快，她又摇了摇头，暗笑自己太过紧张，以至于产生这种荒唐的念头。 她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尽管受了伤，看起来浑身狼狈，但她的仪态依然很好，她甚至没有再痛呼一声。 “宝宝，这是你新交的朋友吗？你可不可以介绍给妈妈认识，妈妈也想认识宝宝的朋友呢！”女人一瘸一拐地跟着魏琳琅和顾瑾玉，脸上笑如春风。 魏继礼上前将两个孩子挡在身后，沉声问道：“这位同志，我家就在旁边，只要我现在喊一声，马上就有人过来。” “老先生你好，请问你认识我的宝宝吗？”见魏继礼神情谨慎，态度奇怪，女人有点疑惑。 她微微弯腰，微笑着朝顾瑾玉伸出手：“宝宝，快过来，我们要回家了。” “姐姐，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宝宝，我叫顾瑾玉！”不知道为什么，顾瑾玉并不害怕女人，她感觉不到女人的恶意。 她抬头看了魏继礼一眼，“外公，姐姐受伤了，我们带她去卫生室看看吧！” 魏继礼点点头，心想这样也好，这女人行为举止都很怪异，就算受了伤也不能掉以轻心。 他也担心这个女人是拐子，生怕这附近就有她的同伙。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比较好。 “走吧姐姐，你的脚崴了，我们带你去看医生。”顾瑾玉回过头，冲女人甜甜一笑。 女人先是一愣，但见顾瑾玉往前走，她也跟着走。 “淑华，你出来一下。”顾家院子里人太多，魏继礼并未进去，只把魏淑华叫出来。 “你快看看那个女人，她刚才抱着瑾玉就喊‘宝宝’，好像把瑾玉当成她的孩子。她这是……”见魏淑华出来，魏继礼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一遍，又指了指女人。 “我总觉得她看起来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怪，你去看看。”魏继礼牵着两个孩子，不让他们靠近那个奇怪的陌生女人。 魏淑华看向来人，女人身上穿的是洗得发白的蓝棉袄，黑色棉裤上也打了好几个补丁，明显家境贫困。 但奇怪的是，女人皮肤细腻光洁，露在外面的双手白皙纤长，别说长茧子，这样的手除了天生，还得靠后天保养。 她的五官极美，巴掌大的瓜子脸，睫毛又黑又长，鼻子又高又挺，当她用那双水汪汪的杏核眼看过来时，如同一幅流动的美人图，令人眼前一亮。 “你好，请问你找谁？”魏淑华冲女人礼貌地点点头，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你刚才真的认错人，那是我的孩子，她叫顾瑾玉，住在这附近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什，什么……宝宝是你的孩子？那，那我的宝宝呢？”女人的脸上闪过一抹慌乱之色，她像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想要上前靠近顾瑾玉，却被魏淑华挡住。 “同志，请问你是谁？” “我是谁？我……我……我是……啊！”女人突然抱住脑袋，发出难以忍受的痛呼声。 魏淑华眉心微皱，她不敢上前查看女人的情况，只站在一旁观察。 “妈，姐姐她从树上掉下来，她崴到脚啦！”见女人似乎很难受，顾瑾玉也有点不舒服，她上前握住魏淑华的手，左右摇了摇，撒着娇说，“妈，你带她去卫生室看看吧，她现在肯定很难受。” “啊……”就在这时，女人突然身体一软，晕倒在地上。 魏淑华急忙上前，伸手在女人鼻下一探，感受到微弱的气息，她顿时松了口气。 这回就算不想送她去卫生室也没办法了，去院子里招呼几个年轻女同志，将女人抬到大队卫生室。 现在的大队卫生室只有一个赤脚医生和一个卫生员，两人医术不精，也检查不出什么。 “妈，姐姐没事吧？”顾瑾玉现在正是分不清大人年龄的时候，见女人长得年轻，就统一叫“姐姐”。要是辈分有所改变，她再改口。 见顾瑾玉这么关注一个陌生人，魏淑华心里微酸，她故意问道：“宝宝，你很喜欢她？” “嗯！姐姐好看！”顾瑾玉羞涩地点点头，她踮着脚尖往卫生室的小床上看，闭上眼睛的女人看起来更美，有种让人忍不住怜惜的柔弱感。 顾瑾玉眨了眨眼睛，问她妈：“我长大了，能跟姐姐长得一样好看吗？” -- 第117页 魏淑华：……她刚才白伤心了！ “姐姐，你肯定长得比她好看！”作为顾瑾玉头号脑残粉，魏琳琅立刻夸道，“我见过这么多女同志，就没见过哪个比你长得还好看。你真的太美啦，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说的就是你。” “哇……”顾瑾玉捧着自己的脸，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魏淑华：“对，狼弟弟说得对，宝宝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宝宝，别人谁都比不上你。” 杨莲花：“是啊，我也没见过比瑾玉长得更俊的娃儿，这十里八村，就属你最出色！” 宋秀英：“瑾玉长得最乖！” 赤脚医生：……不知为何，一股酸意突然涌上心头，他现在很想呕吐！ 卫生员：……这些女人好不要脸！ 等四队这群女人走后，卫生员长呼一口气，她歪倒在椅子上，对赤脚医生说：“天啊，我从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这吹得也太厉害了吧！” “不过仔细想想，那两个娃娃长得确实不赖，跟年画娃娃似的。”赤脚医生这会儿不想呕吐了，说出的话也很中肯。 卫生员：……完了完了，又来一个不正常的人。 从城里来的卫生员撇撇嘴，乡下人就是没见识。并不喜欢跟乡下人打交道的卫生员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两个孩子，在她看来，在乡下长大的小娃娃能有多好看？顶多就是长得白一点胖一点，再穿得干净点，跟其他又瘦又臭的小孩不一样罢了。 就这样也能叫好看？ 卫生员钻进里面的休息室，她才不想跟这些人说话。 赤脚医生也没管她，这个卫生员虽说高傲了点，也不喜欢做事，但起码不惹事，也不闹事。只要别像之前那个自命不凡的卫生员一样，不给他惹麻烦就行。 魏淑华等人并不知道，她们逗小孩的话被卫生员嫌弃了。当然，即使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将昏迷中的女人抬回去后，魏淑华却不知道该把她往哪儿放。家里的阁楼做成了工作点，里面肯定不能住人。 可把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放在自己卧室，魏淑华又感觉不大妥当。 最后还是孙氏提了个建议，让把人抬到他们那边去。魏家房子宽，床也多，多住一个人并没有问题。 “那我晚上到你们那边去住。”魏淑华想了想也是，把人放在自家她是不放心的，可放到父母家她更不放心。 干脆她跟着一起过去，也好照顾这个病号。 魏淑华叹了口气，她是真心不想捡这个麻烦，可谁让这个麻烦是自家闺女带回来的呢。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又为什么非把宝宝当成她的孩子？”魏淑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女人的真实身份。 直到第二天，女人自己醒过来，看到陌生环境时她还有些发愣。 “你醒了？”魏淑华原本已经打消了问女人来历的想法，却不想女人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她“你是谁”。 魏淑华：…… “不好意思，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后，女人面色羞愧，向魏淑华诚恳道歉，“我前几年生了一场大病，忘了很多事，从那以后，我偶尔会犯病。” “据我家人说，每次犯病我都会跑到山里去。没想到这次我跑了这么远，还给你们带来不少麻烦，真的很抱歉！” “那你家在哪里？”见女人神情不似作伪，魏淑华暂时相信她的解释，趁女人现在还是正常的，她赶紧打听对方家庭情况。 女人应该极为聪慧，听魏淑华这么问，她瞬间就反应过来，却也并未羞恼，只是轻言细语地回答：“我家在……” “淑华，你快出来一下，春来回来了！”就在这时，魏继礼在门外喊了一声，“他说有急事找你。” “马上就来！”魏淑华有些惊讶，顾春来上回就跟她说过，临近过年前才会回来，怎么突然现在回来？ 她对女人抱歉地笑道：“对不起，我有点事要先出去一下，你休息一会儿，我让娘给你端饭进来。” “无妨，正事要紧。不用麻烦大娘，我出去吃就行。”女人摇摇头，她只是脚崴了，却并非走不了路。 见此，魏淑华也不勉强。 “爸爸你回来啦！我们家来客人了哦！”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自家闺女叽叽喳喳的声音，魏淑华莞尔一笑，可当她得知顾春来回来的原因时，顿时笑不出来了。 作者：第五天感谢在2019-12-04 23:58:14~2019-12-05 23:5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花花 10瓶；谁还不是个宝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请求 “青松被抓了？因为什么？”魏淑华既诧异又震惊，难道柏青松又去黑市买东西了？又或者, 他终究守不住诱惑, 用假票被人发现了？ 提到这事，顾春来眉心一拧, 面上带着明显的厌恶之色，“事情有点复杂, 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他爱人文姝同志，她的情况有点特殊。据胡大勇说, 公社本来想抓的是文姝同志, 说她有什么重大嫌疑, 她当时受到刺激，连夜跑进山里, 直到现在还没找到。” 有些话他没有明说，魏淑华却能听懂, 只是这个柏青松的爱人文姝同志这个情况, 她怎么感觉似曾相识？ “据我家人说, 每次犯病我都会跑到山里去。没想到这次我跑了这么远, 还给你们带来不少麻烦，真的很抱歉！” -- 第118页 魏淑华脑海中突然闪过这段话, 不等她想明白，就听到顾瑾玉的声音从堂屋里传来：“姐姐，你的脚受伤了，要在床上躺着才能好。” “没事，我感觉好多了, 谢谢你啊！”女人的声音温柔如水，恢复正常的她，对顾瑾玉已经没有那种执念，但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孩，她心中仍然充满喜爱。 她主动牵着顾瑾玉的手，慢慢往外走，“昨天是我不好，有没有吓到你？” “我不怕，姐姐是好人，我知道。”顾瑾玉仰着小脑袋，冲女人展颜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姐姐，我带你去吃饭，外婆还给你煮了鸡蛋哦。” 女人刚想拒绝鸡蛋，就听到一个略有些耳熟的声音：“文，文姝同志？” 顾春来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堂屋门口的女人，表情惊愕，完全反应不过来。 “顾大哥，你，你怎么在……这里是你家？”看到顾春来，女人很快反应过来，可随即又感觉不可思议。 她知道顾春来家离自家挺远，无论如何她也想象不到，自己竟然在无意之间来到这里。 她想不到，顾春来更想不到。 但既然柏青松的妻子文姝就在自己家里，他也算松了一口气，不管文姝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只要她没事就行。 “文姝同志，你没事就好，你要是出了事，青松可就……对了，青松到底出了啥事，你跟我详细说说！”顾春来见她腿脚不便，从旁边搬了个凳子让她坐下。 他想着柏青松已经被抓走一天，还不知道遭了什么罪，要是能早点弄清楚他到底因为什么被抓进去，也好想办法救他。 女人，也就是文姝轻蹙眉头，眼里闪过一抹痛色，她知道，柏青松是受她牵连才被那帮人抓走，要不是因为她……不过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文姝深吸一口气，将事情起因说了出来。 “三年前，我被人拐卖到大山里。在逃跑的路上，我不慎掉下山崖，摔成重伤，最后被青枝发现，将我带回家。我醒来后，忘记了很多事，只依稀记得自己是被拐骗过来的。”提及这段不堪的往事，文姝忍不住红了眼眶。 “像我这种情况，也没办法找到回家的路，最后只能在清河大队落户安家。当时的我无依无靠，要不是青松……我恐怕已经饿死了。后来，我跟青松结了婚，虽说家里日子不好过，但至少平平安安。直到前段时间……” “有几个公社的人到大队找我，问了我一些信息，我把能想起来的信息都告诉了他们，也希望公社能查到我的信息，找到我的家人。没想到过了几天，他们就来大队抓我和青松，说我身份不明，很可能是……很可能有问题。” “他们二话不说，上来就抓青松，我一激动，就跟他们发生了争执……后面的事，我记不太清楚，只知道再醒来时，就到了这里。” 文姝自那次受了重伤后，就留下一个后遗症，但凡受到刺激，就会犯病。没人知道她以前经历过什么，也就没办法知道她发病的原因。 她张了张嘴，面色焦急地看着顾春来，想说什么，最终却没说出口。 “顾大哥，嫂子，谢谢你们对我和青松的帮助。上次你们救了青松一命，这次又救了我，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文姝轻咬下唇，神情有点犹豫，但最后她还是鼓起勇气说，“如今我和青松身无长物，却也懂知恩图报。顾大哥，我请你看一样东西。” 她背过身，解开棉袄，从内袋里拿出一叠粮票，转身后递给顾春来。 “文姝同志，你这是……”看着手里这叠厚厚的分不清真假的粮票，顾春来不太明白文姝的用意。 魏淑华也看了两眼，即使知道这叠粮票很可能不是真的，但以她的眼力，却仍然无法辨别。 她敏锐地察觉到这叠粮票和上次柏青松拿出来的粮票有细微差别，这次的好像做得更真，让人难以分辨。 “我之前听青松讲过顾大哥的事，你想让青松帮你制作假票，他没有同意。顾大哥，请你不要误会，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好人，你既然需要假票，那一定有你的用意。青松之所以拒绝你，也是怕我们担心。” 文姝微微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我能看出来，他其实很想帮助顾大哥。不过没有关系，顾大哥，我现在就同意，无论你需要多少票，我都愿意提供。” “请你帮帮青松，他只是受我连累。”文姝弯下腰，朝顾春来鞠了一躬，怕顾春来拒绝，她又接着说，“顾大哥，你需要什么票，我现在就可以帮你画。” 她知道没人愿意沾上这种麻烦事，更何况顾春来的手也伸不到她那边的公社去。但她也有筹码，她愿意用顾春来需要的东西，换柏青松平安。 至于她自己……文姝下意识忽略，她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听到文姝这番推心置腹的话，顾春来和魏淑华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惊讶，这些完全能以假乱真的粮票竟然是文姝画的？ “你也会画？”顾春来忍不住说出心中的疑问，“这事儿青松他知道吗？” 文姝摇摇头：“他不知道。顾大哥请放心，这事我不会告诉青松，他不知道我会画票。”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话里的不妥，她面露羞愧，神情也有些低落：“我以前也没见过他画画，后来他画票的时候，我也跟着看，不知怎地就学会了。” -- 第119页 不知怎地就学会了……这意思是，她只是看了两眼，就学会怎么画票，还画得那么好？ 顾春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吐槽这些文化人，但他对文姝的印象却越来越好。 都说患难见真情，文姝在这种情况下第一个想的就是救柏青松，而不是自身的安危，足以可见她的人品。 “文姝同志，我也不瞒你，其实青松早就答应了我。但他怕你担心，所以没跟你说。现在青松出了事，于情于理，我都会帮他，这事你不用担心。”到了这时候，顾春来也不想隐瞒文姝，“你先收拾一下，等吃完早饭，我再送你回去。” 原本还有些忐忑的文姝听到这话，一颗心顿时落回原地。 见顾瑾玉跟个小大人似的给文姝打洗脸水和漱口水，又是递毛巾又是嘘寒问暖的，魏淑华在一旁看得心酸不已。 “你快看你闺女，都快变成别人家的了。”此时的魏淑华就像是被负心汉抛弃的怨妇，眼里的怨念几乎快要溢出来。 见平时成熟稳重的媳妇突然变得“幼稚”，顾春来觉得很稀奇，又忍不住想笑。 “咱闺女这是好客，是大气，她这点像我。”顾春来边点头边说，怕被文姝听到，他伸手揽着魏淑华的肩膀，将她带到门外。 “媳妇儿，我跟大山说好了，等会儿就坐他的车去进山公社，他正好要送对象回去。进山公社离先锋公社不远，我把自行车带上，到时候直接骑车过去。”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青松那件事好解决吗”这都快过年了，总不能一直把柏青松关在公社？ 魏淑华握住顾春来的手，替他暖暖手，“要不要再多叫几个人一起过去，免得到时候……” “不用了媳妇，我心里已经有了计划，等到了那边再看。”顾春来看了看周围，见没人过来，他才压低声音说，“咱们县城也出了点事，你还记得龚向红吗？他出事了！我估计临水县那边也是一样……” “龚向红？你说的是魏宝珠的干爸，咱们县城的革委会主任？他……”魏淑华话未说完，就感觉顾春来捏了捏她的手。 抬头一看，就见两个被剃了阴阳头的男女从山上走下来，路过魏家时，两人同时抬头，正好对上魏淑华和顾春来的眼睛。 看到面色红润、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幸福气息的魏淑华，面色暗沉且憔悴不堪的金艳眼里闪过一抹嫉妒和憎恨。 相较于金艳的隐晦，张雄却很直接，他当着顾春来的面，用恶心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魏淑华。不等他放狠话，就被迎面而来的拳头砸得眼冒金光：“啊……” “狗眼往哪儿看呢？”顾春来一拳头砸下去，直接就把张雄撂倒。两人体格差不多，但张雄旧伤未愈，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过得很不好，身体也吃不消，根本就不是顾春来的对手。 刚到公社的时候，顾春来就听袁大山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他这才知道魏淑华被人欺负，受了不少委屈。 没想到，他还没腾出手去收拾张雄，这乌龟王八蛋自己倒是撞了上来！ “什么破烂玩意儿，主意都打到我顾春来头上，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老子的家人，也是你能动的？”顾春来又是一拳头砸过去，将张雄打得鼻血长流。 见顾春来看向自己，金艳“啊”地尖叫一声，逃也似的跑开了。至于张雄，他原先就受了腿伤，刚刚痊愈后，又接二连三受伤，现在就算想跑也跑不了，只能被顾春来压着打。 “啊……嗷……啊！”张雄被打得惨叫连连，一双阴鸷的眼睛紧紧盯着顾春来，像是蛰伏在暗地里的毒蛇，只等顾春来不注意，就要冲上去咬一口。 见此顾春来又是一巴掌拍下去，“啪！” “靠女人吃饭的软蛋，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现在是不是在计划怎么找回场子？”顾春来蹲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张雄，眼里恶意满满，“你不就是靠着张莲香才敢这么嚣张嘛？你说，要是张莲香出了啥事……” “你敢！”张雄眼神一闪，瞳孔猛地一缩，脸上闪过一抹惊慌之色。 顾春来拍拍手掌，又顺脚踢了张雄一下，“你要是再敢把主意打到我家人身上，你看我敢不敢！” 见张雄仓皇而逃，顾春来紧皱的眉头并未松开，他提醒魏淑华：“这人一肚子坏水，又有魏家大队在背后撑腰，他在四队栽了两个跟头，指不定哪天就会报复回来。不能再让他这么逍遥下去，媳妇儿，你看这样行不行……” 挨了一顿毒打的张雄一脸阴郁，在知青点门口等待收拾行李的金艳。他目光一挪，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顾家，眼里的恨意几乎快要化为实质。 “顾家，顾春来，魏淑华，你们给我等着……”尽管他恨不得一把火将顾家烧成灰烬，却也忌惮顾春来刚才放下的狠话。 他得赶紧回去跟张莲香商量一下，免得真的遭了顾春来的算计！ 张雄和金艳两人的到来并未惊动除了顾家和知青以外的任何人，等金艳把属于她的东西收拾好后，就跟着张雄灰溜溜离开。 而顾春来这边，也准备带文姝出发。 “我明天要去城里买东西，你那边要是有啥急事，就给大姐打电话。”临走之前，魏淑华又叮嘱顾春来，“春来，一切小心！” 顾春来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后骑上车子，载着文姝离开。 -- 第120页 魏淑华原本以为顾春来此行应该不太顺利，哪知道，不顺利的却不是顾春来，而是她。 作者：晚上还有二更~感谢在2019-12-05 23:57:50~2019-12-07 17:3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侠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谁还不是个宝宝、2789186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冤家路窄 顾春来和文姝走后，顾瑾玉有点闷闷不乐, 魏淑华见了不由好笑, 打趣她：“宝宝，你这是舍不得爸爸, 还是舍不得文姝阿姨啊？” “我都舍不得！”顾瑾玉害羞地抱住她妈的腿，小声撒娇道, “妈，我最喜欢你啦！” 别看她年纪小, 但她的第六感可是很敏锐的, 下意识便想用平时哄狼弟弟的话来哄她妈。 很显然, 她妈跟狼弟弟一样好哄，听到这句简单到朴实的甜言蜜语, 顿时眉飞眼笑，满面春风。 得到想要的回复, 魏淑华轻咳两声, 忍笑道：“宝宝, 娘也不是这么幼稚的人……” “姐姐, 你不是说，最喜欢的人是我吗？那我和姑姑, 你到底最喜欢谁呀？”这时，魏琳琅不知从哪钻了出来，睁着又黑又大的眸子，眼里尽是天真和无辜，“比如我最喜欢姐姐, 姑姑排在后面。” 魏淑华：“……” 她看向自家闺女，想知道闺女的反应。 “哎呀，你们两个我都最喜欢啦！”见两人都盯着自己看，一副“不回复不罢休”的模样，顾瑾玉突然有些头疼。 未免两人继续追问，她眼珠一转，学沈树枝用手包着额头，一边往外走一边“哎哟哎哟”的叫唤：“我的头怎么这么晕啊，我要去屋里躺会儿。” 她的模仿能力很强，就连沈树枝颤颤巍巍走路的样子也学了个十成十，看着惹人发笑。 魏琳琅跟着追了出去，边跑边说：“姐姐我牵着你走，你现在还头晕吗，要不要抹点清凉油？” “不用了，不用抹啦，我去床上躺会儿就好啦。狼弟弟，你千万不要再问我问题了，一问我就头晕。”顾瑾玉虚弱地摆摆手，同时暗示魏琳琅，不要再问她这么高深的问题，她还会再晕的！ 魏琳琅：“……”他就知道，姐姐是大骗子！ “姐姐你忘了吗，上次你跟我保证过的，你最最喜欢的人是我，对其他人，你只能喜欢小指头那么多哦！”魏琳琅的声音里带着委屈和控诉。 顾瑾玉一只手包着脑袋，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魏琳琅的脑袋，悄悄在他耳边说：“我没忘，我最先喜欢狼弟弟，妈妈排在后面。” 以前她最喜欢狼弟弟啦，现在她最喜欢的人有好多，但她最先喜欢的还是狼弟弟啊，她没有骗人。 “爸爸和妈妈最喜欢我，我也要最喜欢他们，还有奶奶、外公外婆……但我最先喜欢狼弟弟，后面喜欢他们。”顾瑾玉捏捏魏琳琅的脸蛋，认真地说，“外公外婆也最喜欢狼弟弟，狼弟弟也可以最喜欢他们。但是狼弟弟最先喜欢我，所以我排在外公外婆前面。” 说了这么一长串话，顾瑾玉却像是突然开了窍似的，又接着说：“有这么多人喜欢我们，我们好幸福啊！” “嗯，姐姐说得对，我也最喜欢爷爷奶奶。”魏琳琅用脑袋在顾瑾玉手上蹭了蹭，他的声音又软又萌，带着丝丝甜意，“我和姐姐，都是幸福的娃。” “滋滋滋滋……”厨房里，孙氏正在煎红薯饼，甜甜的焦香传进房间里，顾瑾玉和魏琳琅凑到窗户前深吸了一口气，只觉浑身都充满着甜意。 家里又在做好吃的啦，他们真的好幸福哇！ 临近过年，小高桥四队喜气洋洋，即使再穷的家庭也能想办法凑些钱票，去供销社称点糖，准备过年吃。 魏淑华准备买的东西不少，桥头供销社的产品最近肯定供不应求，她不一定能抢到。因此，她才打算去县城买。 正好合作小组也放了假，她背着家里最大的背篓，带着两个孩子进了城。 这次进城，她打算在城里住一晚，顾春来在纺织厂分了一个用木板隔起来的单人宿舍，常住是不方便，但偶尔在那住一晚却是没问题的。 她本想带着婆婆沈树枝一起进城，可沈树枝却不愿意，家里值钱的东西不少，她还得跟狼珏在家守着东西呢。 “奶奶，我给你带猪油糖。狼珏，你要好好看家，要保护奶奶，等我们回来，就给你熬猪油渣吃！”顾瑾玉背着属于她的小竹篓，跟留守在家的沈树枝和狼珏挥挥手。 这回进城没有拖拉机坐，只有马车，速度比拖拉机慢了很多。等到了县城，已经过了中午饭点。 好在魏淑华准备周全，从家里带了十几个煮鸡蛋，一到顾春来宿舍，她就拿着暖壶去开水房打水，用开水将冷掉的鸡蛋烫热，再让两个孩子吃。 顾冬雪还没接到顾春来的电话，并不知道魏淑华和两个孩子要来县城。 她这会儿正领着家里两个小的在搬煤球，还是隔壁小芳从外面打水回来告诉她：“冬雪姐，你弟媳妇来了！” “真的啊！”顾冬雪惊喜地抬起头，见小芳表情不似作伪，她赶紧把身上的罩衣一脱，又叫两个孩子过来洗手洗脸，“赶紧的收拾干净，你们舅妈来啦！” 顾冬雪的两个儿子，老大邱小文今年六岁，小的叫邱小武，今年四岁。两个孩子都特别喜欢他们舅舅，对这个见面次数不多的舅妈也很有好感。 -- 第121页 这倒不是魏淑华的功劳，而是顾春来特别会做人。每回他给两个外甥带了什么东西，都会告诉他们，这是舅舅和舅妈的心意。 以前的魏淑华很少进城，两个孩子接触不多，只当舅妈跟舅舅一样好。而现在的魏淑华，为人处事滴水不露，两个孩子更不可能对她产生不好的情绪。 “说不定你们瑾玉妹妹也来了。”顾冬雪又说，要不是带着孩子，魏淑华肯定会先来她家。 一听说瑾玉妹妹也来了，邱小文和邱小武两兄弟立马冲进房间，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把他们奶奶藏起来的好东西都找出来，准备给瑾玉妹妹拿过去。 顾瑾玉和魏琳琅刚吃完午饭，顾冬雪和两个儿子就找了过来。见魏淑华就给孩子吃开水烫鸡蛋，顾冬雪故作不悦地瞪了她一眼，直说她不拿自己当一家人。 “大姐，我们今晚不回去。”魏淑华也没辩解，她笑着转移话题。 果然，顾冬雪一听这话，立马做主安排：“那就让两个孩子去我那儿住！” “行，那就麻烦大姐了。”魏淑华并未拒绝。 又陪着顾冬雪说了会儿话，魏淑华才带着两个孩子去供销社。 县城供销社一如既往的热闹，魏淑华紧紧握住两个孩子的手，直奔糖糕柜台。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对方走得急，也没看到两个孩子，直直就撞了上来。 “哎哟我的手表！”女人尖叫一声，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赶紧捡起掉在地上的手表，抬头怒瞪着魏淑华，却突然愣住：“是你？” 第62章 反击 李丽眉心一皱，看向魏淑华和两个孩子的目光极为不善。 对眼前这几人, 李丽印象很深, 她永远不会忘记，当初在省城供销招待所时发生的一切。 因为那件事, 乔定邦明确指出她的错误，还说他对她没有那种心思, 让她不要再去打扰他！就连平时对她和颜悦色的乔家人，也不复之前的热情, 对她逐渐冷淡。 明明在这之前, 乔伯母对她是认可的, 甚至隐隐透露出让她当乔家儿媳妇的意思。 可这一切，都被眼前这三个乡下泥腿子全毁了！ 新仇加上旧恨, 让李丽心里陡然生起一股恨意，她咬牙切齿地盯着魏淑华和两个孩子, 一字一句说：“你们把我的手表撞坏了, 必须赔我！” 这块手表是她精挑细选, 准备买来送给乔定邦的生日礼物, 国外进口货，价值420元。 这么大一笔钱, 就算省城的工人家庭都不一定拿得出来，像魏淑华这种乡下刨食的人……李丽冷笑连连，带着报复心态逼视着魏淑华。 “李丽姐，原来你在这……出什么事了吗？”就在这时，一个略带着惊讶的声音响起, 穿着绿色军大衣的王秋霞朝李丽走了过来。 看到魏淑华，她眉毛一挑，“这是怎么了？” 是个人都知道李丽应该和魏淑华闹了点矛盾，她这是明知故问。 “他们走路不看路，撞坏了我的手表。”李丽狠狠瞪了魏淑华一眼，冲王秋霞抱怨道，“秋霞你也知道，这个手表对我很重要，现在被撞坏了，我……” “李丽姐，你的手表应该花了不少钱吧？”王秋霞故意问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眼前这位女同志虽然住在乡下，但她丈夫以前可是我们汽运公司的司机，一个手表他们肯定是赔得起的。” “是吧，魏淑华同志？”王秋霞笑盈盈地看着魏淑华，眼里带着幸灾乐祸。 魏淑华淡淡一笑，理都没理王秋霞，只对李丽说道：“到底是谁走路不看路，又是谁撞了撞，你自己心里清楚。” “妈妈教过我们，走路要看路，我们眼睛睁得很大的，看得特别仔细。明明是阿姨你低着头走路，差点撞到我们！”顾瑾玉对李丽也有印象，就是这个阿姨上次污蔑狼弟弟大声说话，这次又污蔑他们走路不看路。 这个阿姨为什么老是撒谎，她一定不是好孩子！ “我撞到你们？”被魏淑华和顾瑾玉指责，李丽顿时气笑了，她指着手里的手表，神情激动地说，“你们知道这个手表多少钱吗？要420元！我的票还在，你们要是不信可以看看！” 顾瑾玉疑惑地问：“阿姨，你的手表多少钱，和你撞到人有什么关系吗？”她是真的不懂，所以才直接问出来，她不想像上次那样被李丽污蔑。 哪知道，顾瑾玉这个问题却直接惹怒了李丽，让李丽发出一声嗤笑：“果然是乡……没见识！” “我拿着这么贵的手表，能不好好走路吗？” “李丽姐说得对，魏淑华，让你女儿不要再狡辩了。”王秋霞知道李丽的真实身份，本来就想跟人打好关系，再加上她也巴不得看到魏淑华吃亏，这会儿极力给魏淑华定罪。 她扯了扯嘴角，苦口婆心地劝道：“你真该好好教教你的孩子，大人说话，她一个小孩插什么嘴，真是没家教！” “哦，是该跟我闺女好好说一下，这道理只能跟人讲，只有人才会讲道理。她年纪小，还真是分不清谁是人，谁又不是。”魏淑华将两个孩子挡在身后。 她抬起头，不卑不亢地看向李丽：“想要讹钱的人我也不是没有见过，但像你这么理直气壮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你说我讹钱？” -- 第122页 “你说我不是人？” 李丽和王秋霞同时开口，两人都被魏淑华这副厚颜无耻的模样气得浑身发抖。 然而魏淑华却并不怕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她讽笑道：“只许你们做，不许我们说，哪有这样的道理？” 李丽早就见识过魏淑华的牙尖嘴利，上次是有乔定邦在场，她为了营造自己美好形象，不得不向魏淑华低头。 但今天……李丽转过身，问手表柜台的工作人员：“同志，刚才的事你也看到了，麻烦你来给我们评评理，看这件事的责任究竟在谁身上。” 趁人不注意，李丽在工作人员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我相信你们钱主任看人的眼光，你肯定是一位实事求是的好同志。” 站手表柜台的工作人员叫梅育红，她对李丽很有印象，毕竟像李丽这样出手大方的顾客并不多见，一块价值420的手表说买就买，又疑似认识供销社主任钱立功……本不想插手的梅育红立刻做了决定。 “刚才人太多我也没看清楚，不过这位同志确实是刚买了一块价值420元的手表，看得出来，她是一位很稳重的同志，不可能没看清路。”梅育红考虑了一下，还是没把话说绝。 但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站在李丽这边。 这会儿供销社人很多，即使买手表的人不多，但不代表看手表的人就很少了。 魏淑华和李丽之间的争执，很多人都看到了，却没说什么。这会儿听到梅育红都开口了，其他人也议论纷纷。 “420块的手表，是我我都恨不得长十双眼睛盯着看，哪能不仔细看路呢？要是不小心摔坏了，那不是割我的肉嘛！” “谁说不是呢？这个女同志也是倒霉，居然被人给撞了，还把手表撞坏了，420块钱啊！就算她是厂里的工人，不吃不喝也得存两年钱吧？” “这有啥，谁撞坏的找谁赔呗？这么多人看着呢，那人还能赖掉啊！” “这么多钱，谁赔得起啊？” “你刚才没听人说吗？撞坏手表的女同志，人家丈夫可是汽运司机，几百块对你我来说是挺多的，对人家来说，兴许并不费劲呢？” 这年头大部分人都挺淳朴，也没有坏心，但保不齐就有那种嫉妒别人，看不得别人好的人。 很不幸的是，魏淑华今天就遇上了这种人。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魏淑华也知道不可能善了，她啥也没说，直接去找供销社主任。 之前她为了四件套跑销路时，跟供销社主任钱立功打过交道，当时钱立功还开玩笑说，让魏淑华以后给供销社供货，勉强算是熟人。 挺着大肚腩、梳着中分头的钱立功很快就来了，看到魏淑华，他刚准备打招呼，就被梅育红叫住，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钱立功的脸色顿时一变，目光下意识看向李丽和王秋霞。 他眼神微闪，冲李丽和颜悦色地问：“同志你好，请把你的手表给我看一下。” 李丽也摸不准钱立功的态度，但见他并未理会魏淑华，她又觉得这人还是挺上道的，放心将手表递给他。 “我看了一下，手表功能完好，就是表面有点划痕。同志你看这样行不行，你的手表，我让钟表师傅帮你打理一下，保证跟新的一样。”钱立功将手表还给李丽。 不等李丽表态，他又看向魏淑华，冲她打了个眼色：“我相信魏组长也是无心之过，等师傅把手表弄好，魏组长再跟这位同志道个歉，这事儿也就过去了。你们二位意见如何？” 钱立功这样处理确实没问题，但前提这件事确实是魏淑华的错。 见李丽和王秋霞面露得色，魏淑华的脸色有些难看。 “行吧，就看在钱主任的面子上，只要她跟我道歉，我就不和她计较了。”李丽勉为其难地点点头，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模样。 说实话她不缺钱，但她就是不想让魏淑华好过。 “感谢这位同志的大度，请你放心，你的手表我们一定帮你弄好，保证跟新的一模一样！”钱立功笑容满面地说道，尽管他不知道李丽的真实身份，但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 他看向魏淑华，却见魏淑华嘴巴一张一合，说出让他不敢置信的话：“不是我的错，我为何要道歉？就算要道歉，也是她跟我们道歉。她刚才风风火火冲过来，把我的孩子都吓到了，现在又污蔑侮辱我和我的孩子，她才应该跟我们道歉！” “魏组长，你……”钱立功眉头一皱，本能的对魏淑华感到不喜。 说实话，要不是看在魏淑华能给供销社继续供货的份上，他才懒得帮她说情。可哪知道他放下面子帮她说情，魏淑华竟然还不领情？ 难道，她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 钱立功面无表情地看了魏淑华一眼，见她态度坚决，他气急反笑：“行，是我多管闲事。” “这人也太不知好歹了吧，连钱主任都帮她说话，让她不用赔偿那420块钱，没想到她还不乐意。这人怕不是傻子吧？”这时候，围观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顿时引起其他人的共鸣。 “是啊，难道她还真打算赔钱？她有那么多钱赔吗？就算她男人以前是司机，也不能糟蹋钱啊！” 听着耳边指责魏淑华的话，李丽心花怒放，只觉之前憋着的那口恶气，终于吐出来了。 -- 第123页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魏淑华：“我也是看钱主任人好，才愿意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追究这件事。既然你不愿意，那就赔钱吧。” “魏淑华，你要是没带够钱，我可以借给你，但你必须给我写张借条。”王秋霞假惺惺地说。 李丽拍拍她的手背，“你是好心好意，可有的人啊，就是把人家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见李丽态度咄咄逼人，时不时讽刺魏淑华一句，顾瑾玉急得都快哭了，“不是我们撞到阿姨的，真的不是，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们呢？” “姐姐，你跟我来。”魏琳琅朝顾瑾玉招了招手，两个孩子从人群缝隙中钻了出去。 魏琳琅的记忆力很好，他环顾四周，见皮鞋柜台前站着一位头发全白却精神矍铄的老人，他赶紧拉着顾瑾玉上前：“姐姐，你等会儿上去，就这么说……” “爷爷您好，我想请您……”顾瑾玉走到老人旁边，冲他甜甜一笑。 乔允禾正看得入神，突然感觉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裤腿，他低头一看，就看到一个小女娃对自己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看着软软乎乎的小娃娃，乔允禾忍不住摸了摸她脑袋上扎的小揪揪，脸上不经意间露出慈祥笑容。 不过，在听完顾瑾玉说的情况后，他的笑容逐渐消失。 “真是岂有此理！” “那爷爷，你愿意帮我们作证吗？狼弟弟说当时你就在旁边，应该看到了……”顾瑾玉期待地望着乔允禾。 “我看到了！相信看到的人不止我一个，小娃娃，你们还记得有谁看到了吗？”乔允禾问。 魏琳琅点头，他往好几个方向指了指：“糖糕柜台前，那个穿军装的大哥哥；毛巾柜台前，穿蓝棉袄的奶奶；布料柜台前的大姐姐……” 他把还没离开供销社的人都指了个遍，倒是让乔允禾刮目相待。 “小同志，你确定他们都看到了吗？”乔允禾再次确认了一遍，不是他不相信魏琳琅的话，而是刚才那件事就发生在短短几秒时间内，要在这几秒内记住所有人，这明显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事。 “我确定！”魏琳琅的语气充满了肯定。 顾瑾玉也在一旁解释：“爷爷，狼弟弟的记性很好的，他说记住了就肯定是记住了。” “那行，我们赶紧行动，去问问这些人，看他们愿不愿意作证。”乔允禾也不相信这两个乖巧可爱的孩子是小骗子，他愿意相信这一回。 好在魏琳琅确实没骗人，而这些目击者也愿意帮他们作证。 “谢谢大家，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的帮助！”见大家都同意帮忙，刚刚受到委屈和打击的两个孩子激动得不行，带着一行人往手表柜台走去。 此时此刻，魏淑华的想法跟魏琳琅的想法一样，她也想找目击者帮忙作证。但她没有魏琳琅的好记性，只能另辟蹊径。 “供销社里人这么多，刚才那件事不可能没有人看到……”魏淑华才刚刚开口，就被李丽打断。 “我说你磨蹭这么久，不会是想赖掉手表的钱吧？”李丽冷哼一声，“可惜钱主任好心帮你，你却不领情，现在才在这里叫屈。我还有事，你快点赔钱吧！” 王秋霞勾唇一笑：“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钱不够，我可以借给你。” “她该不会是不想赔钱吧？” “那是肯定的啊，这么大一笔钱，谁想赔？” “实在不行，那就把人送到派出所……” 听到“派出所”三个字，魏淑华神色一动，她看了李丽和王秋霞一眼，说：“那就去派出所吧，相信公安会还我一个公道！” 魏淑华对现在的“衙门”还算有点了解，虽说现在革委会三权合一，很多案子都不归派出所管而归革委会管，但像今天这种情况，还是可以报案的。 一听说魏淑华要报案，围观群众哗然。 “她竟然敢报案，那她是不是真的被冤枉了？” 王秋霞目光闪烁，这个魏淑华真是找死，竟然敢报案，她到底知不知道李丽是什么身份？ 不过这样也好，进了派出所，魏淑华不光要赔钱，还要赔上名声，真是大快人心。 不仅王秋霞这么想，就连李丽也是这样想的，对于魏淑华想要报案的举动，她根本不惧！ “行啊，报就报！钱主任，麻烦你……” 李丽话未说完，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兴奋地叫道：“妈！我们找到人啦！这些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他们刚才都看到了，是她走路低着头撞到我们，而不是我们撞到她，她才是坏孩子！” 乔允禾一只手牵着一个孩子走在最前面，其他人跟在后面。 看到他们，人群中有人突然叫了一声：“咦，这个老人家，我刚才也看到他了，他就站在我旁边。只不过那会儿我光顾着看柜台上的东西，没注意看其他。”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位穿军装的同志，他刚才还帮了我一把呢！”另外一个人也如是说道。 离撞人事件时隔不到十分钟，就算普通人记性再差，也能记住那么一两个人，更何况这其中还有特征比较显著的军人，让人难以忽视。 “我实在没有想到，在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有人颠倒黑白，想把自己犯下的过错推到别人身上，甚至让别人承担这个损失。”乔允禾站在人群中央，说话掷地有声，“为了制止这股邪风，我愿意替这位同志作证，她确实是被冤枉的！” -- 第124页 说完，他看也不看又惊又怒的李丽一眼，将他之前看到的那一幕，详细地说出来。 那时候他没注意到魏淑华和两个孩子，却对李丽印象深刻。当时他还摇了摇头，对李丽这种低着头快速走路的行为表示不满。 但当时他急着去柜台看鞋，也没注意后续发展，更没想到李丽不仅撞到人，还倒打一耙！ 这种行为实在太过恶劣！ 乔允禾说完后，其他人也依次将自己看到的情况说出来。有对李丽印象深刻的，也有记住魏淑华的，还有对两边都有印象的……经过这些人的描述，很容易就还原当时的情景。 这时，围观群众恍然大悟，原以为李丽是个受害者，没想到她这是贼喊捉贼啊！ 她这样戏耍别人，立马遭了众怒，不知是谁突然说了一句：“报案！必须报案！” “对，这件事太恶劣了，必须报案！” “这位手表同志刚才不是也想报案嘛，那就报呗，正好合了她的意呢！” “就是就是啊！” 被众人嘲讽，李丽气得眼睛都红了，她伸手指着乔允禾，恶狠狠地道：“你这死老头子，说不定是你老眼昏花看错了呢？你怎么肯定是我撞的她？谁知道你是不是她花钱找来的帮手，还有你们这些人！” 她绝对不能承认自己是故意陷害魏淑华，更不能因为这件事闹进派出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丽原本待在省城，她之所以跑到这个小县城来，也是为了那个人。如果让那个人知道今天发生的这些事，那她的计划就完全落空了！ 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自己的计划！ 想到这里，她一口咬定乔允禾是魏淑华请来的帮手，她不相信他的说辞。 “秋霞，你刚才肯定看到了对吧你快帮我作证，证明我没有污蔑他们！”她病急乱投医，找王秋霞当帮手。 可惜，她和王秋霞的关系别人又不是看不到，王秋霞说的话当然也不可信了。 王秋霞是知道李丽真实身份的，所以她一直站在李丽这边。见其他人都帮着魏淑华说话，王秋霞嗤之以鼻，这帮傻子，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得罪的到底是什么人，他们还敢帮助魏淑华吗？ 想到这里，王秋霞眼神一亮，她拍了拍李丽的肩膀，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李丽姐，我相信你的清白，你可是从省城来的高材生，是为我们临江县人民做贡献的！我相信你的人品，都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大家以后也会知道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他们也会相信你的。” “省城来的高材生，叫李丽？”听到这话，乔允禾下意识皱了皱眉，他往李丽身上多看了两眼，正好被王秋霞看到。 果然……只要让他们知道李丽的身份，他们肯定会重新考虑，到底应该替谁说话。 可惜，经历过后世的王秋霞并不知道，在这个时代，很多人其实并不惧怕权势。尤其现在是以成分论生死的年代，农民和工人阶级，才是主流阶级，是这个国家的主人。 她想让以自己成分为傲的人民群众去跪舔李丽，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更可怕的事，还在后面。 作者：两章合一 第63章 新上任 “呵呵，我还真不认识他们。”被李丽指着鼻子骂的乔允禾并未生气, 只是他看向李丽的目光也由不喜变为冷淡。 李丽对此嗤之以鼻：“我又不认识你,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乔允禾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别有深意地说：“你很快就会知道。” “呵, 装模作样！”李丽都快恨死这个多管闲事的死老头子了，要不是他, 她也不会面临现在这种不上不下的尴尬局面。 就算她真的污蔑魏淑华又怎样？她也没想让魏淑华赔钱啊！ 她想要的不过是一句道歉而已，也只想借此打击魏淑华的嚣张气焰, 回报对方在省城供销社给自己的难堪, 这很公平不是吗？ 李丽觉得自己很委屈, 从小到大，她哪里受过这种气？ “说得那么好听, 你们还不是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我吗？”李丽越想越觉得委屈，就在她即将承受不住众人的眼神攻势时, 突然看到一个熟人。 乔定邦匆匆走进供销社, 他正准备找人, 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乔大哥！” “乔大哥, 我在这儿！”看到乔定邦，李丽像是有了底气一般, 恢复神采。 但她心知今天这事她肯定讨不了好，也不敢跟乔定邦告状，怕引来对方的厌烦。 “李丽同志，你也出来买东西。”乔定邦微微颔首，对李丽的态度不冷不热。 他知道李丽对自己有那方面心思, 而两家父母也是熟人，对于他和李丽的事表示赞同。但他对李丽却没有男女之情，也明确表示过，他这几年并不想谈感情。 他不想再跟李丽有更多的牵扯，免得让对方产生误会。 见乔定邦态度冷淡，李丽也有点难受和挫败，但她相信自己终有一天能够凭借自己的热情打动乔定邦。 这会儿她早已把乔允禾和魏淑华等人抛之脑后，她笑着朝乔定邦走去，边走边说：“乔大哥，你生日快到了，我想送你……” “爷爷，原来您在这……魏淑华同志，还有两位小同志，你们认识我爷爷？”看到牵着顾瑾玉和魏琳琅的乔允禾，乔定邦有些惊讶，他爷爷不是刚到临江县吗？怎么还认识这两个孩子？ -- 第125页 顾瑾玉也很好奇，她抬头看着乔允禾，又看向乔定邦，问：“叔叔，你跟爷爷认识吗？” “是啊，你说的爷爷，就是我的爷爷。”乔定邦温柔地笑了笑，他没想到两家竟然还有这样的缘分，不过他还是纠正了顾瑾玉的称呼，“不过你要叫他‘太爷爷’。” “太爷爷。”顾瑾玉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 熟人相见，自然又是一番寒暄，不仅乔定邦认为两家有缘，就连魏淑华也不得不感叹一句“世界真小”，但对于乔允禾的仗义帮忙，她却是由衷地感激。 “老先生，刚才的事谢谢你！”魏淑华朝乔允禾鞠了一躬，当然，她也没有忘记另外几个人，“真的很感谢大家的帮助，如果不是你们为我作证，今天的事难以善了。” 当然，话是这么说，但即使没有乔允禾等人的帮忙，魏淑华也能找到办法脱身，只是相对而言没有那么容易而已。 “同志你不用客气，像这种讹人的骗子，咱们肯定不能让她如愿。就像这位老同志说的一样，这种歪风邪气咱们都有义务阻止，不能让它继续发展下去。再说了，咱们工农兵亲如一家，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嘛！” 其他人点头称是。 “讹人的骗子，这是怎么回事？”乔定邦下意识问道。 不等其他人告状，魏淑华瞥了满脸煞白的李丽一眼，笑着说道：“没什么，就是一场误会，不过现在误会解除了。”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乔定邦也发现李丽脸色不对，他也不傻，见大家都用义愤填膺的目光盯着李丽，他很容易就将李丽和那个“讹人的骗子”联系起来。 李丽的家境他是清楚的，她应该不会真的去讹人骗钱。但她会不会做其他事，乔定邦却不敢保证了，尤其是上回在省城供销社招待所见识过李丽的另一面，他就知道李丽其实并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文静乖巧。 然而此时此刻，李丽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形象，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可能”这四个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个多管闲事的糟老头子，竟然是乔定邦的爷爷？ 乔爷爷什么时候也到临江县来了？她为什么没有听到一点消息？ “乔大哥，这，这位是，是乔爷爷？”李丽不敢置信地看着乔允禾，想到自己之前骂人的话，身体已是摇摇欲坠。 她期待的目光看向乔定邦，希望从他嘴里得到否定的答复。 乔定邦并不知道李丽已经把他爷爷得罪死了，想到两家的交情，他点头应道：“是的，爷爷准备来临江县过年，他也是昨天才到……” 看着李丽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乔定邦也意识到什么，他干脆转过身，和两个孩子打招呼，向他们打听刚才发生的事情。 顾瑾玉一点不想替李丽隐瞒，她本来就对乔定邦没什么恶感，现在又知道他和乔允禾的关系，更是对他毫不设防，巴拉巴拉说了一通。 “叔叔，这是狼弟弟想出来的办法，他是不是很聪明？”说到最后，顾瑾玉又忍不住炫耀起魏琳琅，在她心目中，轻松解决麻烦的魏琳琅形象一下拔高，气场瞬间超过魏淑华和沈树枝，在顾瑾玉心中排第一。 “他很聪明，以他的年纪，居然能做到很多大人也做不到的事，他简直就是天才！”对于魏琳琅，乔定邦不吝赞美，当然他也没有忽略顾瑾玉，“你也很聪明，把事情办得非常漂亮！” “对了，叔叔还不知道你们两位的名字，你叫他‘狼弟弟’是吗？” “我叫顾瑾玉，狼弟弟叫魏琳琅。” 从供销社出来后，顾瑾玉一张脸红扑扑的，眼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妈，狼弟弟是不是好厉害，他可以当大人了吗？”顾瑾玉直到现在都还记得魏淑华曾经说过的话，只有不断学习知识，并运用知识，她和狼弟弟很快就能长成大人，做大人才能做到的事情。 即使是魏淑华自己，也没料到魏琳琅竟然如此聪慧。她算是看着这孩子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从一开始的狼嚎，到现在的伶牙俐齿；从一开始的莽撞冲动，到现在的冷静自持…… 单听这个过程，恐怕还以为这孩子花了好几年功夫，然而事实上，魏琳琅只用了不到半年时间，就长成今天这样。 不得不说，有些人就是上天的宠儿，普通人真的比不了。 但想想魏琳琅坎坷的经历，又觉得理所当然。 “是啊，你们都快长大了。”魏淑华既骄傲又心酸，孩子争气她当然骄傲，可这也意味着孩子们离长大成人越来越近，指不定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两个孩子就长大了。 而她这个老母亲，到时候也没了用武之地。 似是察觉到魏淑华心情不佳，顾瑾玉握着她妈的手笑容满面地说：“妈你等着，等我们长大了，你就能享福啦！” “到时候我跟狼弟弟做被罩养你！”顾瑾玉信誓旦旦地保证。 魏琳琅也表态：“等我再长高一点，就能用缝纫机。” “好，好，我等着你们长大。”被两个孩子一打岔，魏淑华心里那丁点难过早已不翼而飞，剩下的只有满满感动，还有自豪。 在县里住了一晚后，第二天魏淑华又去采购，不过这次她并没有带上两个孩子。 邱小文和邱小武都特别稀罕顾瑾玉这个香香软软的小妹妹，当然，他们也不嫌弃魏琳琅这个弟弟，谁让狼弟弟长得跟妹妹一样好看呢，带出去玩也很有面子。 -- 第126页 纺织厂离原来的县政府现在的县革委会不远，解放前，那里本来是大资本家在这里建的一个园子，后来变成了政府的办公地点，风景很是不错。 邱家兄弟带上弟弟妹妹，趁门卫不注意，悄悄溜了进去。 “瑾玉妹妹，狼弟弟，这里有个湖，里面还养了鱼，你们想吃鱼吗？”邱小文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小胶皮桶，里面还放了一些简单的工具，他得意地说，“我们来钓鱼吧！” 听名字就知道，临江县临江，水产丰富，副食品店经常供应当地水产，只是有时候抢不到新鲜的。 半大孩子有时候馋了，也会自己想办法去有水的地方捉鱼，至于能不能捉到，这就各凭本事了。 很显然，六岁的邱小文就属于捉不到鱼的那种孩子。不过他家里三个工人，平时也不缺吃食，根本用不着他去冒险捉鱼。 正在吃手指头的邱小武立马拆穿他哥的谎言：“哥哥骗人，他钓不到鱼！” “你瞎说什么？”邱小文用手指弹了弹弟弟的额头，见他还在吃手指，又笑话他，“你都四岁了还在吃手指，羞不羞？你看妹妹比你年纪还小，她都没吃手指。” 被自家蠢弟弟揭了老底，邱小文的脸有点红，不过在弟弟妹妹们面前，他还是故作镇定，保住了作为哥哥的尊严。 “你们就看着吧，我肯定能钓到鱼！”邱小文紧握拳头，小脸上尽是坚定。 定下目标，他就开始做准备工作，在湖边挖蚯蚓。 顾瑾玉和魏琳琅还没钓过鱼呢，两人在一旁围观邱小文，并时不时地帮点小忙。 将蚯蚓穿在弯曲的钩子上，邱小文在旁边随意地折了一根木条，将鱼线挂上去。 “小文哥哥，咱们真的能钓到鱼吗？”看着邱小文版简易钓鱼竿，顾瑾玉总感觉不靠谱，“要不然，我们用水桶捞鱼吧？” 想到就做，顾瑾玉拿起放在一旁的小胶皮桶，跟魏琳琅一人拎着一边，跑到湖边准备捞鱼。 “哈哈！捞鱼？”邱小文想说这里的鱼都很狡猾，他以前从没钓到过鱼，他甚至怀疑湖里的鱼都成精了，否则……邱小文走神的瞬间，就听见“哗啦”一声。 “哇塞，好大的鲤鱼呀！”顾瑾玉惊讶地叫了一声，虽说她是很想捞鱼，但没想到一捞就捞了条大的，连小胶皮桶都装不下啦！ 为了避免大鲤鱼从水桶里跳出来，顾瑾玉和魏琳琅赶紧把水桶抬到离岸边不远的地上。 目不转睛地盯着水桶里的鲤鱼，看着它胖乎乎的身体，闪闪发光的鱼鳞片……顾瑾玉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今天中午，我们就吃水煮鱼吧！”她舔了舔嘴唇，一定是太想念她妈做的水煮鱼啦，才会看到一条鱼都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见顾瑾玉真的捞到鱼，邱小武连手指都不吃了，围着水桶兴奋地打转。 “妹妹，你真的捞到鱼了？”邱小文拎着他的简易版钓鱼竿走来，脸上尽是不可思议，“这湖里的鱼原来这么笨？那为啥我钓不到鱼？” “因为你比鱼，更笨呗！”邱小武再次拆了他哥的台，并向顾瑾玉投去崇拜的眼神。 既然捞到大鱼，四个孩子也不准备继续待在这钓鱼了，反正也钓不到。更何况他们带来的胶皮小桶并不大，也怕时间耽搁久了鱼会死掉。 四个孩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刚钻出县革委会的院子，就见两个七八岁的孩子正鬼鬼祟祟往里面看。 “快跑！是龚跃进和龚革命！”看清来人，邱小文一手拎着胶皮桶，另一只手拉着顾瑾玉就往纺织厂跑。 邱小武本想去拉魏琳琅，就见眼前一晃，魏琳琅转眼就跑到前面去了。 “狼弟弟怎么跑得比我还快！”邱小武疑惑地挠挠脑袋，也跟着追了上去。 “哥，有鱼！我看到了，他们桶里装的是鱼，好大一条鱼！”龚革命紧紧盯着邱小文和他手上的桶，眼里带着渴望，他已经好几天没沾过荤腥了！ 龚跃进也看到了，但他却不敢像以前那样去抢别人的东西。以前他爹是革委会主任，就算他抢别人东西，那也是带着任务，是一件光荣的事。 但现在，他爹妈的工作都没了，别说抢别人东西，他家连个收入来源都没了。像以前顿顿都能吃到的精细粮，他也好几天没吃到了，更别说肉。 “为什么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龚跃进回过头，望着里面的园子怔怔出神。 他们一家曾经住在里面，他也完全将那里当成自己的家。可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他们一家会出事，会被人撵出来？ 明明以前，他们才是撵人的那一方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待看清纺织厂大门，邱家兄弟顿时松了口气。没了龚跃进和龚革命两人在一旁虎视眈眈，邱家兄弟又挺起胸脯，抬着装了鱼的胶皮桶往里走。 纺织厂里的人谁不认识这两兄弟啊，见他们抬着桶，纷纷打趣道：“小文小武，你们又去钓鱼了啊？这回钓到了吗？” “没钓到，但是我妹妹捞了一条大鱼！”提起顾瑾玉的丰功伟绩，邱小文与有荣焉，感觉比自己钓到鱼还有成就感。 不过他说的话并没有人相信，大家只当他在吹牛，就算真看到桶里有鱼，也以为他这是去副食店买回来的。 捞鱼？这几个孩子一没工具二没技术，怎么捞？ -- 第127页 这不是说笑话吗？ 就连顾冬雪听了也感觉好笑：“这是碰到你们舅妈了？”她只以为这条鱼魏淑华从副食店里买的。 “大姑，我们刚才去湖边捞鱼啦，没碰到我妈。”顾瑾玉跑得满头大汗，她拿出手帕擦了擦汗，又蹲在胶皮桶旁边，用手戳了戳鱼头，“今天中午吃什么？水煮鱼、红烧鱼、酸菜鱼、糖醋鱼……” 她扒着指头数了数，原来自己吃过这么多鱼啊！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想到自己吃了那么多鱼，顾瑾玉的心里突然生起一丝淡淡的愧疚。 不过一想到鱼肉的鲜美，她很快就将那点不易察觉的愧疚抛之脑后。 等魏淑华购物回来，就听到大姑姐状似不满的埋怨：“春来媳妇，你以后要是再这样姐可不高兴了啊！那鱼你还是拿回去吧，我看瑾玉挺喜欢吃鱼的，这么大一条鱼，也够你们吃两顿了。” 鱼？什么鱼？ 魏淑华不明所以地问：“姐，你在说什么？” “你没买鱼？那条鱼不是你买的？”见魏淑华表情不似作伪，顾冬雪脸色一沉，把她两个儿子从房间里喊出来，逼问两人，“你们两个给我老实交代，这鱼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妈，我们都跟你说了三遍，这鱼是瑾玉妹妹用桶捞的，你怎么就不信呢？”邱小文真想冲他妈翻白眼，但又怕挨打，他妈那脾气可是深得外婆沈树枝真传，揍起人来特别狠。 “怎么可能？瑾玉才多大？”顾冬雪下意识就不信，她以为两个孩子这是做了坏事拿顾瑾玉当挡箭牌。“邱小文，你撒谎也得找个靠谱点的理由吧！拿瑾玉当借口，你是不是想挨打？” 顾冬雪说着说着就要打人，还是魏淑华眼疾手快拉住她，“姐，大姐，你等等，先别急着打人，总得先把事情查清楚。” 顾冬雪不相信邱小文的说辞，魏淑华却有点相信。想到自家闺女的神通，还有那时不时爆发的诡异运气，魏淑华真觉得她闺女能捞到鱼。 等把顾瑾玉和魏琳琅叫出来，将事情问清楚后，魏淑华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顾冬雪：“……”这是在做梦吧？ 不管两个大人心里如何惊奇，总之，邱家兄弟逃过一顿打，又吃了一顿鱼肉，只觉人生圆满。 到了分别的时候，两兄弟都舍不得顾瑾玉和魏琳琅离开，邱小武苦苦哀求魏淑华：“舅妈，就让弟弟妹妹在我家住着吧，等过完年，我们再把人给你送回去，你看行不行啊？” 过完年就是走亲访友，作为顾家女儿，顾冬雪每年的初三都会带着爱人回娘家。两个孩子都大了，今年也能把他们两个都带过去。 “小武哥哥，要不你和小文哥哥去我家吧，我们山上有野鸡野兔野鸟，还有野菌子，还能捡鸡蛋呢！对啦，还有狼珏，你们肯定没有见过我家的狼珏吧，它可聪明了……”顾瑾玉滔滔不绝地说着家里长短，向很少去乡下的邱家兄弟描述了一个“不缺肉不缺吃还能撸狗”的美好生活。 邱家兄弟越听眼睛越亮，恨不得今天就是初三，他们也想去山里打野鸡野兔啥的，还想捡鸡蛋啊！ “妈，我们想去外婆家！”邱家兄弟一左一右地抱着顾冬雪的腿，异口同声地叫唤，“妈，你就让我们去吧！” 顾冬雪无情地挣开两兄弟的手，开口说出两个字：“不行！” “嗷……”邱家兄弟齐齐发出一声哀嚎，只能眼睁睁看着顾瑾玉和魏琳琅离自己而去，同时飞走的还有野鸡野兔野鸡蛋。 魏淑华并未接到顾春来打来的电话，想必情况并不严重，她放心地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家。 果然不出她所料，第二天下午，顾春来就骑着自行车赶回家。马上就要过年了，纺织厂也放了假，他这会又能在家里待上好几天。 “春来，青松那边的事解决了吗？对了，你猜我在城里遇到谁了？”魏淑华想起那天在供销社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跟顾春来讲了，完了她还有些疑惑，“我听他的口音，应该不是临江县这边的人，这都快过年了，他怎么在这？” 如果只是乔定邦一人倒是很好理解，但不仅乔定邦来了，还有李丽，甚至连乔定邦的爷爷也在这里，这就很令人惊讶了。 顾春来却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他用神秘兮兮的语气说：“之前我不是跟你说，龚向红出事了吗？那你说，他出事了，谁来坐他的位置？” 他这么一说，魏淑华立刻就懂了。 “你是说，那位乔同志，他就是……”新上任的革委会主任？ “没错，就是他。”顾春来肯定地点头，其实这事也出乎他的意料，他万万没想到，乔定邦竟然被调到临江县城，还当了革委会主任。 也不知这事是好是坏…… 第64章 奇遇 关于乔定邦任职一事，顾春来也只是和魏淑华在私底下谈论一下, 很快便置之脑后。 他们要准备过年了。 尽管现在的物资并不丰富, 但过年的气氛还是很浓，家家户户都在为过年做准备。 顾家也不例外。 虽说现在顾春来已经不是油水丰厚的汽车司机, 但他在这行干了好几年，也攒下不少家底。再加上魏淑华也是能干人, 在年前带领组员们大赚一笔，就连生手都能赚十几二十块钱, 更别说她这个老师傅。 -- 第128页 这是魏淑华在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年, 尽管不如上辈子花团锦簇, 却也平淡温馨，令她快心遂意。 最期待过年的莫过于家里的两个孩子, 因为沈树枝早就跟两人透露了一个信息——过年的时候，长辈会给晚辈发压岁钱。 “过年真好啊, 有压岁钱拿, 有新衣服穿, 还能吃到很多平时吃不到的肉, 过年的时候，爸爸也在家。”顾瑾玉抱着一个盐水瓶子, 坐在屋檐底下，看起来就像个小老太太。 盐水瓶子是沈文森去大队卫生室要来的，像这种盐水瓶子数量并不多，很多人拿来都是当水瓶用，哪里舍得给小孩儿暖手。 顾瑾玉其实并不冷, 她和魏琳琅一样体质特别好，最明显的就是两人连喷嚏都很少打，更别说伤风感冒。到了冬天，更是一点儿也不惧冷。 她也是看到魏继礼喜欢抱装了热水的盐水瓶，感觉特别有风范，就闹着家里人给自己弄了一个。 “姐姐你又不冷，干嘛每天抱着盐水瓶？”魏琳琅对此很不解，要不是孙氏和魏淑华逼着他穿棉袄，他巴不得连棉袄都不穿呢！ 顾瑾玉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像只偷腥的小猫儿，她双手伸进毛线瓶套里，学魏继礼的样子走来走去，“你不懂，这样好看。” 魏琳琅：……不是很懂女孩纸的审美哎！ 他睁着又黑又亮的眸子，眼里清晰地倒映出顾瑾玉的样子：“姐姐，我们去海边捉鱼吧。” 为了过年，家里什么菜都准备了，但肯定没有海鲜。自从品尝过海鲜的味道后，魏琳琅至今念念不忘。 当然，他更想做的其实还是跳进海里玩水，也不知道那片海域到底在哪里，竟然四季如夏，完全不用担心寒冷的问题。 顾瑾玉不假思索地点头：“好，我们去海边！” 数了数家里的人口，她把家里最大的木桶都带上了，反正也不用她和魏琳琅辛苦搬运，倒是省了一番力气。 顾瑾玉带着魏琳琅去海岛捕鱼捉虾，正好错过一场好戏。 魏宝珠穿着一身又臭又脏的破棉袄，哭哭啼啼找上门。不过这次她收敛了很多，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满心满眼都是算计。 她这次过来是为了求助。 “大姑，我该怎么办？我爸要被送到遥远的地方改造，我妈要跟他离婚，她刚刚收拾好东西回了娘家，她连我都不要了。我打听过了，她娘家已经替她相看好人家，只等她回去就能嫁人，她怎么能这样啊？她是我妈啊呜呜呜……” 魏宝珠用干枯如鸡爪的手擦了擦眼泪，继续说：“家里的东西都被人搬走了，房子也被扒了，大姑，我没地方住。去爷爷奶奶家，还没走到门口，他们就拿扫把撵我了，几个婶婶还怂恿奶奶要跟我断绝关系。大姑，我该怎么办啊？” 魏宝珠原以为她渣爹刚刚出事时，她就已经见识了世态炎凉，对于魏家人的自私和狠心，她也算心中有数。 可她压根没想到，孙淑英竟然直接抛下她转而改嫁，魏光辉和蒋大花更是连门都不让她进！ 她还是个孩子啊！这么冷的天，他们就不怕她在外面冻死吗？ 最后还是住在牛棚里的魏家族人偷偷收留了她，不至于让她冻死在外面。 可那个族人本来就是被魏家大队斗倒的地主，连自身都难保，再是善心，也没法养活她。 魏宝珠只能求助于魏淑华。 “大姑，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秘密，不管你信不信，它都是真的。你救救我吧，我也不求多的，只要能给我一口饭吃，我就满足了。”魏宝珠苦苦哀求，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真实来历。 其实，自从上回魏淑华从她口中套出她的秘密后，她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蠢！连魏淑华都能轻松识破她的来历，就算猜不到她的身份，也能从蛛丝马迹中看出她的种种不对劲。 她怎么能保证其他人看不出来呢？ 想想自己以前干出的狂妄事，魏宝珠直冒冷汗。 对于魏宝珠的来历，魏淑华也没瞒着顾春来。跟魏淑华一样，当顾春来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媳妇儿，我有个大胆的猜测，是不是王秋霞也……” 也跟魏宝珠情况一样。 如果真是这样，那王秋霞种种不符常理的行为就能解释得通了。 “我和你想法一样，即使王秋霞和魏宝珠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但王秋霞也必定有一番奇遇。我甚至怀疑，她这番奇遇是跟你有关系，或者换句话说，跟你的以后有关。”魏淑华冷静地分析道，根据她自己和魏宝珠的经历，很容易就能判断出王秋霞的违和之处。 提及王秋霞，顾春来眉头紧锁，眼里闪过一抹厌恶之色，他小声抱怨了一句：“这种人竟然也能有一番奇遇，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不公平么？这倒未必。”魏淑华淡淡一笑，胸有成竹地说，“有时候，奇遇是福也是祸。” 至于是福还是祸，跟奇遇没关系，跟人有关系。 更甚者，只要运用得当，他们还能借用王秋霞的奇遇，从中获得有用信息。 她笑盈盈地看向魏宝珠，瞧，这不就是吗？ “来，宝珠，你跟我详细说说……”她的声音温柔如水，似带着一丝魔力，让走投无路的魏宝珠放下心防，将自己所有信息，包括前世的经历一一说了出来。 -- 第129页 “你是说，再过几年，国家政策就会发生改变，私人也能做生意？”如果这是真的，他们也要早做准备！ “牛棚里的很多人都会平反，国家会恢复他们以前的职位，并归还和补偿财产……”怪不得魏宝珠甘愿冒着危险也要跟陆明宇打好关系，原来如此！ “还有恢复高考……” 《七零小岛主》这本书，魏宝珠只看了个开头，但这本小说的背景设定跟真实世界很像，就算里面的故事纯属虚构，但大致时间线却跟历史一样，没有更改。 因此，魏宝珠才能说出这么多信息。她现在万分后悔当初没有熬夜看完那本书，如果看完了，她现在也能拥有更多的底气。 “另外还有件事……”魏宝珠轻咬着下唇，不知道该不该把陆明宇是男主这事说出来。 一来她对抱男主金大腿这事还没完全死心，当然，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为了抢男主而去跟女主对着干了。 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怕把这件事说出来后，自己会被撵走。毕竟顾瑾玉现在还不满五岁，而无论是顾春来还是魏淑华，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女儿控。 小说里的套路不都是这样吗？男主追妻路上的阻碍，不是恶毒女配也不是深情男配，而是女儿控的爹妈！ “什么事？”从魏宝珠嘴里掏出这么多有用信息，魏淑华的态度可以称得上是和颜悦色。当然她也不傻，对于魏宝珠的话，她也不会全信。 至于哪些可信哪些不可信，又或者魏宝珠提供的信息并不准确，魏淑华也有自己的判断。 “没，没什么。”魏宝珠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将陆明宇的事说出来，她话锋一转，又提到另一个问题，“大姑，姑父，你们能不能暂时收留我？”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饿死的。”当然，也不可能真的收留魏宝珠。 即使魏宝珠现在看起来挺正常，但魏淑华并未忘记她以前做过的那些错事。她现在和魏宝珠没有任何关系，与其施舍，不如交易。 魏宝珠失望地扛着一袋红薯离开顾家，但她不敢闹，见识过魏家大队的狠心后，她对魏淑华施以援手的行为其实是感激的。 只是她终归抱着被顾家收留的期待，现在希望落空，她心里也免不了有些失落。 抄小路回到魏家大队，魏宝珠遮遮掩掩来到大队牛棚附近，将红薯藏起来。 见家家户户炊烟四起，魏宝珠眼珠一转，顿时有了个主意。 “快来人啊！二娃子掉进水里了！快点来救命啊！” “来人啊！快来人啊！二娃子掉进水里了啊！” 临近正午时，魏家大队响起一道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迅速引起大家的注意。 在大队里，各家各户都有叫“二娃子”的人，凡是家里有行二的男娃娃，基本上都叫“二娃子”。 听到这个叫声，正在做饭的女同志们顿时慌了，纷纷从厨房里跑出来，朝江边跑去。 魏家大队就挨着江，每年都有人不小心落水，有的命好被救起来了，也有人因救援不及时而淹死。 在江里淹死人的频率并不算高，但总归有的，尤其是几岁小孩，既调皮又不听话。即使被家里叮嘱过不能靠近水，也不会全听。 也因此，听到有人喊救命，不管家里有没有二娃子的人，都匆匆跑了出去。 见魏光辉一家都跑光了，魏宝珠迅速钻进他家院子，以最快速度冲到厨房，只要看到吃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塞进嘴里再说。 “嗝……嗝……”魏宝珠吃得又快又急，差点没被噎死。但她顾不上那么多了，只有挨过饿的人才知道食物的珍贵。 趁家里没人，她又摸进魏光辉和蒋大花的屋子，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值钱的东西。 可惜蒋大花这人贼精，但凡值点钱的东西都被锁进橱柜里，外面加了三把大锁。 至于粮食也是一样，都被锁起来了，魏宝珠只能无功而返。好在她也聪明了一回，知道先去厨房吃现成。 摸着吃得滚圆的肚子，魏宝珠冷冷地看了魏光辉家的房子，目光阴恻恻的，看起来有些渗人。 魏淑华还不知道魏宝珠即将在魏家大队掀起一番风雨，她和顾春来消化完魏宝珠提供的消息，又各自发表看法和意见。 “王秋霞那边有胡大勇盯着，胡大勇已经打听清楚，确定她就是联合向老大欺骗胡大力劫道的罪魁祸首，现在正盯得紧。”顾春来沉思了一会儿，又说，“你说她在汽运公司大张旗鼓地搞事，会不会跟汽运公司有关系？” “现在还不能确定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算她真的有什么奇遇，以她的智商和行为方式，其实也很难办成大事。”魏淑华中肯地评价道。 不是她看不起王秋霞，再聪明的人都有翻车的时候，更何况是普通人？ 无论王秋霞有什么奇遇，她都不该大意，更不能小看每一个人。 即使在文化水平普遍不高的乡下，聪明人也不少见，更何况人才济济的城里？ 魏淑华自认不算蠢人，但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她步步谨慎，从不敢掉以轻心。即使是对魏宝珠，她也从未小瞧过。 正是因为这份认真，才能让她套出魏宝珠的秘密。换做其他人，即使看出魏宝珠的异常，又有谁会在意一个蠢笨如猪的几岁小孩呢？ -- 第130页 “她能不能干成大事跟我没关系。”顾春来嗤笑一声，他根本不会在意王秋霞到底想做什么，“我只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拐卖他闺女、劫他的道、欺辱他的妻子……这一桩桩事，即使都没办成，但这并不是让他原谅她的理由。 王秋霞既然敢做，就应该承受结果。 “春来，你可别做傻事！”魏淑华不知顾春来的计划，但她还是提醒他，不要为了一个王秋霞以身犯险。 顾春来伸手揽过他媳妇儿，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她，两人离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淑华，媳妇儿，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为了这种人让自己陷入险境。算算时间，她应该已经收到我送的那份大礼。要不要用，就看她的决定了。” 魏淑华俏脸一红，她微微低着头，小声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只要你记住，做任何事之前，一定要先想想家里，想想闺女。” “还有你……” 小两口紧紧靠在一起，两人的身体离得很近，两颗心也离得很近。 就在这时，房间里传来顾瑾玉兴奋的叫声：“爸爸，妈妈，我们捉了好多鱼虾！” 听到叫声，魏淑华如同触电一样将顾春来推开，“闺女在叫，我们先进去看看。” 见自家媳妇逃也似的跑开，脸红的跟醉了酒似的，顾春来低低笑了一声。 房间里，两个大木桶里装满海鲜，大部分都是鱼虾。 “贝壳肉太少了，我没捡。”见魏淑华正在检查桶里的海鲜，顾瑾玉解释道，“虾好吃，我们捉了好多。” 之所以抓这么多，顾瑾玉也有自己的打算，她指着大木桶开始分配：“我们家的，外公外婆和我们一起吃；要分给隔壁胖奶奶、对门春花奶奶、大高桥的表舅舅、莲花婶婶……” 她扒着圆嘟嘟的手指头数了一长串，最后还说：“对啦，还有狼妈妈和猴妈妈，也要给它们尝尝。这不是，快过年了嘛，大家都要吃点好的！” 关于过年的安排，魏淑华还征求过顾瑾玉和魏琳琅的意见，问他们要不要把母狼和母猴接到家里来过年。 两个孩子都拒绝了。 不是他们不想跟亲人待在一起，可母狼和母猴毕竟不是人类，并不适合出现在人前。 但两个孩子也没忘记这事儿，就算不能请到家里来过年，也要让母狼和母猴享受到过年的气氛。 “海鲜都是活的，送人太打眼了，等我做好了再送吧。”魏淑华把顾春来叫进来，让他把东西都搬到后院去，免得被人看见。 “咱们真是托了闺女的福，在内陆也能吃到新鲜海货。”顾春来一边收拾海鲜，一边打趣他闺女，“这海岛也不知道在哪儿，会不会被人发现。要是被人发现了，你以后就去不成了吧？” “爸爸！我还想去，想一直去！”被顾春来这么一说，顾瑾玉顿时急了，她一下扑到顾春来背上，抱着她爸的脖子撒娇，“要是去不成，我以后就见不到大鱼了。” 虽说她和大鱼相处的时间不如魏琳琅多，而大鱼也没有给她喂过奶。但作为她的第一个朋友，大鱼的存在于她而言也是很重要的，她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好好好，爸爸一定想办法，让你一直都能去。”顾春来原本只是随口说说，但现在却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见闺女紧紧盯着自己，顾春来忍不住好笑，他伸出粘乎乎的手在顾瑾玉脸上擦了一下，“爸爸还要交给你和狼弟弟一个重要任务。” “什么任务啊？”顾瑾玉和魏琳琅异口同声地问。 作者：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熬夜的缘故，今天特别难受，浑身都不舒服~~小可爱们千万不要熬夜啊，太伤身体~ 推荐好友漠漠无雨的文《穿成年代文炮灰女配》 谢白露带着福运系统穿成了年代文里的炮灰女配，本以为会生存不易，没想到麻麻视她如珠似宝，三个哥哥把她当眼珠子疼，舅舅们也偏心她。一大家子把她变成了团宠，好吃好喝的把她养成了红星公社远近闻名的好命小福星。连她随便认识的男青年居然也是书中若干年后的首富童鞋，而且这个首富童鞋看她的眼神还挺火热的。好吧，看来这个系统还有点用处。系统一脸委屈：“都说了劳资叫福运，你怎么就是不相信？” 第65章 诡异天气 什么任务？ 当然是先搞清楚那个海岛到底在哪儿！ “爸爸，我们也不知道在哪儿。”顾瑾玉摇摇头, 一脸的茫然, “只要想去，就能去。” 至于海岛具体位置这个高深的问题, 抱歉，这道题明显超纲了！ 别说顾瑾玉和魏琳琅不可能知道, 就算带顾春来进去，也不可能在茫茫大海中找到具体方位。 顾春来对此心知肚明, 但他还是说了：“现在不懂没关系, 你们不是在读书学习吗？书里什么都有, 只要你们坚持不懈，总有一天, 这个问题会被你们解决。” 反正海岛也不会那么快就被人发现。 尽管顾春来文化水平不高，而现在的局势也不偏向于文化人, 但他仍然坚信知识的力量。 他看着两个孩子, 谆谆善诱：“没有什么难题是知识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 那就说明你们学到的知识还不够多。” “爸爸，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顾瑾玉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她会努力学习，在书本中找到海岛的位置。 -- 第131页 这样，她和大鱼就可以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啦。 见顾春来三言两语就挑起了顾瑾玉的学习兴趣，魏淑华轻笑一声，她其实很能理解顾春来的想法, 尤其是当她从魏宝珠嘴里得知未来会发生的巨大变化时，以前的某些想法，也跟着改变。 以前她只知世界广袤，她闺女借用的无人岛至少在几十年内都不会被人发现，从无主变成有主。 但如果魏宝珠所言非虚，那她的想法恐怕就要落空了。未来十年国内的发展暂且不提，国外的科技却很发达。 她甚至还听顾春来讲过，国外的航海技术多么强大，远不是大魏朝能比得上的。连大魏朝在开通海运后，都能发现不少无人岛屿，更何况现在？ “宝宝，你和狼弟弟要努力学习新知识，争取早日找出海岛的确切位置。”魏淑华轻抚顾瑾玉头顶，温柔笑言，“我和你爸呢，也有任务。” 她和顾春来的任务就是努力挣钱，只要拥有足够的金钱，即使海岛被别人发现，他们也能将那座岛屿直接买下来。 这个打算，她当然不会说给两个孩子听。 虽说她有自信能给闺女想要的一切，但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岂不是让她闺女空欢喜一场。 没有把握的事，魏淑华自然不会去做。 因为有顾瑾玉提供的海鲜，今年的春节对于顾家人来说，可以算得上奢侈了。 就连魏继礼和孙氏，这两人以前的生活并不算差，甚至比一般人富足，国内国外的美味佳肴都算品尝过，却仍被年夜饭的规格给吓到了。 “这……”孙氏刚想说什么，就被魏继礼抬手阻止。 看到这一桌子堪比国宴规格的菜肴，魏继礼毫无负担地挑自己喜欢的下手，吃完饭后，他找到魏淑华，“淑华，等你有空的时候来一趟家里，我和你妈有事要说。” 自从搬到小高桥四队，魏继礼和孙氏经常到顾家吃饭，他不是没有注意到顾家的伙食开得太好。 经常吃肉也就罢了，还时常能吃到些外面买不到的新鲜海货，甚至连传说中的猴儿酒都出现了…… 顾家的不同，他如何意识不到 也正因为意识到这点不同，他才下定决心，要将家里的一切尽数告知女儿。 过完春节，天气却一天比一天冷。 “刚刚开年就降温，真是冻死人了！”沈树枝也抱着个盐水瓶子，守在灶下烤火。 她伸长脖子往外面看，只觉寒气逼人，那股子冷意都快钻进骨头缝里，将人从头到脚冻成冰。 “往年也没这么冷啊，这都开春了，咋还没回暖？”沈树枝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就算不回暖，也不能降温吧，这破天气我连衣服都不敢洗。” 魏淑华也感觉这天气冷得有点不正常，她从灶膛里铲了一些烧红的木炭，放进瓦盆里，让两个孩子烤火。 “今年真是怪哉，往年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沈树枝佝偻着腰去碗柜里拿过年蒸的米粑，离开火源，她整个人缩成一团，冷得牙齿都在打颤，“太冷了太冷了！” “我不喜欢这种天气！”顾瑾玉皱了皱眉毛，接过沈树枝手里的米粑，将裹在外面的棕叶撕掉，露出白白胖胖的身体。 用铁丝将米粑穿起来，放在瓦盆上烤。 不一会儿，厨房里传来一股又甜又酸的焦香，米粑表层烤得金黄，散发出独有的香气。 魏琳琅拿着一团细纱布，在油碗中沾湿，然后均匀地涂抹在米粑上。 “滋滋滋”的声音响了起来，米粑的焦香味越来越浓，光是闻着这个味道，顾瑾玉就发现自己又饿了。 “妈，可以吃了吗？”见米粑两面都被烤得焦黄，顾瑾玉舔了舔嘴唇，迫不及待地问。 魏淑华用木签子插了插，感觉米粑内部柔软如云，她点点头，“你烤的这个可以吃了。” 一听说可以吃了，顾瑾玉笑得眉眼弯弯，长密卷翘的睫毛就像一把小扇子，衬得眼睛格外漂亮。 她也顾不上烫手，直接将米粑掰开再掰开，分成四份，刚好一人一份。 “乖孙自己吃，奶奶烤的也快好了。”沈树枝摆手拒绝，她都这么一把年纪了，哪能跟小孩儿抢食呢。 不过顾瑾玉孝顺自己的举动还是让她骄傲又感动，她摸了摸自家孙女脑袋上扎起来的小揪揪，笑容慈祥地说：“你爱吃这个，奶奶再给你烤。” “谢谢奶奶！唉！”顾瑾玉突然叹了口气，她望着冷清的院子，原本明亮的眼睛突然变得暗淡，“爸爸在城里应该也很冷吧？” 顾春来在家里待到大年初四，就跟着回娘家的顾冬雪一起去了县城。他年前请了两天假，年后肯定要早点去厂里，要不然别的同事该有话说了。 他走的时候还好，没现在这么冷。哪知道第二天气温骤降，这后面也是一天冷过一天，让人猝不及防。 “你爸又不是三岁小儿，他冷了自会加衣。就算衣服不够厚，还有你大姑一家呢，别担心。”沈树枝倒是不担心儿子的情况，顾春来早年走南闯北的，啥事没遇到过，不可能因为降温就乱了手脚。 她更担心的是家里和生产队里的牲口。 “幸好咱家牲口不多，我听说隔壁三队有人偷偷摸摸养兔子，降温那天早上起来一看，兔子全都冻死了！真是造孽！” -- 第132页 都是巴掌大的兔崽子，就算冻死了也吃不了两块肉，太可惜了！ 除了兔子，诸如鸡鸭鹅猪等家禽，也有不同程度的损失。听说有个大队的养猪场里，直接冻死了一头即将生产的母猪，损失惨重。 “咱们四队虽说穷了点，养不起那么多牲口，现在倒是没啥损失。”沈树枝光是听到这些消息，都觉得头痛脚痛心肝痛，更别说遭受损失的那些社员。 这种诡异的天气一直持续到春种前，才稍稍有回暖的趋势。不仅沈树枝松了口气，所有看天吃饭的农民们都松了口气，再不升温，就要耽误春种了。 即使气温升高，但今年的天气却并未停止它诡异的脚步。 春种结束后，天上下起了绵绵细雨，滋润着松软的土地。 “都说‘春雨贵如油’，我看这场春雨真是下得及时，咱们刚刚把种子播种下去，天上就下起了小雨，今年又是丰收年啊！” 三队和四队大片耕种土地都挨在一起，上工自然也是在一个地方。 这会儿下起雨来，大家都顶着芭蕉叶站在大树下躲雨。 顾瑾玉和魏琳琅一人撑一把伞，手里还拿着一把，给上工的魏淑华和沈树枝送伞来了。 “春来媳妇，你家孩子又来了！”不知是谁眼尖地看到两个孩子，话里话外都是羡慕，“看你家娃儿多懂事啊，渴了给你送水，饿了送饭，天冷了送衣服，这下雨了还来送伞。” “你家孩子上山砍柴割草，回家做饭洗衣，家里家外一把抓，可不是更能干。”魏淑华笑着回了一句。 “妈，我们给你送伞来啦！你有没有淋到雨啊？”顾瑾玉老远就看到魏淑华，见她妈脑袋上就顶了一片叶子，顾瑾玉不由加快脚下速度。 走到大树下，顾瑾玉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抱怨道：“下雨不好，这场雨不好！” “真是不懂事的娃儿，你知道啥哟！”听到顾瑾玉的抱怨，三队有个看不惯魏淑华的年轻媳妇嗤笑一声，“这可是春雨，你晓得啥是春雨不？春雨比油还贵咧！咱们庄户人家，就指望开春下一场雨了。” 这可是关系到庄稼收成问题，一个小屁孩子懂啥？ 那年轻媳妇早先想要进魏淑华的合作小组，但魏淑华严词拒绝她，让她怀恨在心，连顾瑾玉这么小的孩子也看不过眼。 不等魏淑华说话，顾瑾玉就反驳道：“但是这场雨不好，是真的不好。” 她也不知道为啥不好，就是有这种感觉。 自从下雨后，她心里就一直很慌，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所以，她才会这么说。 作者：感谢在2019-12-10 23:56:19~2019-12-11 23:5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789186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换人 “小娃娃家的别乱说，小心把雨水给吓回去了！”尽管现在全国各地都在破四旧, 尤其是要破除封建迷信, 但也有不少人对这方面比较讲究。 他们普遍认为小孩儿说话比较灵，顾瑾玉所言在他们看来就是乌鸦嘴, 这些人能高兴才怪了。 顾瑾玉刚想说什么，就被魏淑华阻止。 “咱们要相信科学！”她不软不硬地回了一句。 听到这话, 刚才找茬那年轻媳妇顿时脸色一白，安静如鸡。 “宝宝, 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回去的路上, 魏淑华还是忍不住问。尽管她并未将这场春雨放在心上, 但她也不觉得自家闺女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因此并未责怪她。 但她也想知道顾瑾玉说这些话的原因。 顾瑾玉擦了擦飘到脸上的雨水珠, 清澈的眸子里透着一股认真和执拗：“好多雨，地里的种子要被淹死。” “这话你是从哪儿听来的？”魏淑华心中一惊, 她环顾四周, 见附近没人, 这才放心嘱咐, “宝宝记住了，以后不要在外面说这种话。” “为什么？”顾瑾玉歪着脑袋看她, 眼里带着一丝疑惑。 这要怎么解释 魏淑华刚组织好语言，就听魏琳琅“噗嗤”一声笑出来：“因为他们太笨！” “哦，怪不得！”顾瑾玉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不相信，还说她会把雨吓回去, 要是真能吓回去就好了。 魏淑华：“……”论气人潜质，当属魏琳琅为最，小小年纪就已经把握到毒舌的精髓，真是起死人不偿命。 但是看着被棉袄裹成圆球的魏琳琅，又白又圆看起来就像小小一只糯米团子，魏淑华又舍不得教育他。 毕竟这孩子也没说错啊，有些人就是智商不行，既蠢又坏。 被魏淑华评价为“既蠢又坏”的年轻媳妇江大妞气冲冲地回到家，见家里冷锅冷灶，她男人梁红军跟个大爷似的躺在床上，心里的怨气愈发浓烈。 “梁红军！”她也顾不得换下被雨淋湿的衣服，上前猛地推了梁红军一把，“你这个窝囊废，一天到晚只知道睡，干脆睡死你算了！” “别闹，我困着呢！”梁红军被她推得很不舒服，低声嘟哝了一句。 “困困困，困你娘个球！”江大妞一把掀开梁红军的被子，虽说现在不像正月那么冷，但温度照样不高。 一股冷气钻进被窝里，梁红军不由打了个哆嗦，很不耐烦地睁开眼。 -- 第133页 看到自家婆娘站在床前，他皱眉问：“你下工了，那赶紧做饭去吧，我都快饿死了！” “你让我去做饭？我在地里累了半天，回家连口热水都没有。你倒好，在家里躺了一上午，啥也不干，连饭都不知道做，还让我做？”说着说着，江大妞心里的委屈到达顶点，眼泪跟着就落了下来。 她是真觉得自己委屈！ 江大妞自认条件不差，当初之所以选择梁红军，也是看中他家庭和长相。 梁红军是家中幺儿，上面几个哥哥姐姐都已成家，梁家工分高，老两口又偏疼幺儿，这事全大队都知道。 再加上梁红军本人长得也俊，虽说身高不太行，但也有一副浓眉大眼白面皮，比其他农村汉子精致许多。 也不是没有比梁红军条件更好的男人，可综合起来，还是梁红军最好。比他好看的条件没他好，比他有钱的长得没他好。 更何况，梁红军上头还有好几个即使嫁了人也无私奉献的姐姐，其中就包括四队合作小组的梁红霞。 江大妞和梁红军结婚时，四队还没搞工艺品合作小组。梁红霞进合作小组干活这事，她还跟婆家一起笑话过，笑这个姑姐愚蠢。 可谁知道，梁红霞过年前竟然领到那么多钱！ 论针线活，梁红霞哪里比得上自己？连笨手笨脚的姑姐都能赚到钱，江大妞觉得，她肯定也能进去。 本想让梁红霞给魏淑华说情，把自己安排进去，哪知魏淑华不同意！ 一想到这事，江大妞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梁红军，你就由着外人欺负我，你还是不是男人，是不是？” 见自家媳妇儿哭了，梁红军终于意识到不对。他和江大妞才结婚几个月，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他也愿意哄哄她。 “咋了这是？跟谁闹矛盾了？”梁红军从床上坐起来，边摸肚子边说，“先去做饭，昨晚累了一宿，我连早饭都没吃。” 见他愿意好声好气哄自己，江大妞更来劲了，她背过身赌气说：“我累了，要吃饭你自己去煮。” “好了好了别生气，你说吧，到底是谁惹了你？”梁红军凑近江大妞，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些啥，把江大妞羞得面红耳赤。 “死相！这大白天的你胡乱想啥呢！”江大妞又推了他一把，不过这回倒是没用多少力气。 想想今天发生的事，江大妞眼神微闪，她问自家男人：“红军，你想不想赚钱？” “谁不想赚钱？”梁红军懒洋洋地回了一句，他抬眼瞥了自家媳妇一眼，“咋，你有啥想法？” “还是上回那事儿，四队的魏淑华油盐不进，好说歹说她就是不招新人，咱们就算有三姐这个关系也用不上。”江大妞顿了顿，又说，“她只说不招新人，可没说不允许换人啊！” “换人？”梁红军一时没反应过来。 对，换人！既然合作小组暂时不招人，但换人总是可以的吧？ 以她的条件，完全可以顶替梁红霞的位置。 至于梁红霞愿不愿意？这事儿根本不用问，就梁红霞那性子，只要自家男人一开口，对方准得答应。 魏淑华并不知道合作小组将迎来第一次岗位纷争，春种完了后，她就不打算下地了，要继续生产四件套。 将十个人分成两班，一班做四件套，一班去地里干活，两班隔天一换，绝对不会耽误地里的活计。 当然，这事也是经过李胜利同意的。 自从年前尝到合作小组带来的甜头，李胜利对合作小组的生产任务也很重视。 不过谁也不知道，魏淑华准备放大招了。 开春第一场春雨一直下，持续了半个多月，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甚至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顾瑾玉天天皱着小眉头站在屋檐下，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让前来上工的组员们感到好笑。 “瑾玉，你在想啥呢？瞧着眉毛皱的，都快留下印子了。”宋秀英忍不住伸手去捏顾瑾玉肥嘟嘟的脸蛋，每回看到这小丫头装大人的样子，她就管不住自己的手。 顾瑾玉也没躲开，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这雨怎么还在下啊，它都不累吗？” “哈哈，雨又不是人，它怎么会累呢？”宋秀英哈哈大笑。 “那雨是什么？人能管到它吗？”顾瑾玉抬起头，语气天真无邪，当然，问的问题也很天真。 宋秀英哪知道雨是什么，她倒是知道谁能管到雨。 她靠近顾瑾玉，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天上：“瑾玉你知道龙吧？龙王就是管下雨的。” 坐在屋檐下看书的魏琳琅淡淡地瞥了宋秀英一眼，这人究竟是什么智商？对于这些大人，他都已经无力吐槽了。 “龙王！”顾瑾玉眼睛睁得大大的，呆呆地望着宋秀英，像是相信了她的话。 后脚进来的杨莲花轻轻捶了宋秀英一下，“在孩子面前乱说什么？小心教坏孩子！” “瑾玉啊，别听你秀英婶婶胡说八道！她刚才说的都是假话，骗人的，这世上没有龙。”什么龙啊凤的，是现在该说的话吗？ 顾瑾玉眨了眨眼睛，没有龙吗？ 可是她，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些什么，只是一瞬，又很快消失不见。 顾瑾玉疑惑地拍拍脑袋，她刚才在想什么来着？她怎么忘了？ 算了不想了，婶婶们准备上工，她也要去外公家里上课了。 -- 第134页 正准备叫魏琳琅，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喊她妈的名字。 雨声淅淅沥沥，那声音也听不真切。 顾瑾玉朝阁楼的方向叫了一声“妈”，见她妈出来，又指了指外边儿：“有人喊你！” 江大妞撑着一把洋伞，跟随梁红霞走进顾家。 看着气派的砖瓦房，眼里露出一抹艳羡。 原以为自己算是运气好的，刚嫁过来就分了家，公婆跟着老大住，两老口赚来的工分大部分都补贴了幺儿。 江大妞觉得自己命好，不用跟公婆住在一起，家里房子也宽敞，就是以后生了娃娃也住得下。 可跟魏淑华一比，自己那点好根本就不值一提。 好在顾春来是独子，顾家根本没办法分家，魏淑华嫁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要跟婆婆住在一起。 想想沈树枝那泼辣性子，江大妞可不相信这对婆媳之间能够相处融洽。 “组，组长……”看到魏淑华，梁红霞的腰佝得更凶了，她舔了舔嘴唇，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魏淑华微微颔首，也没接话。 见此，江大妞眼神一闪，脸上扬起一抹微笑，上前和魏淑华打招呼：“魏组长，我是梁红霞的弟妹，原是小高桥九队人，现在嫁到三队。” 魏淑华对江大妞还有印象，不过却不是什么好印象。 第67章 贪心 江大妞那点小心思全写在脸上，稍微有点阅历的人都能看出来。 见她眼里的急切几乎快要溢出来, 魏淑华便问：“你有什么事吗？” 她又看了看堂屋里的挂钟, 对梁红霞说：“红霞，上工时间到了, 你先进去吧。” 不管江大妞到底有啥事找她，总归不能耽误梁红霞上工。 更何况, 魏淑华其实也看出来了，梁红霞也就是个窝里横, 只敢对她女儿嚣张, 对外人却是唯唯诺诺。尤其是对她娘家人, 简直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魏淑华也是好心好意，可惜梁红霞并没有进入阁楼, 她突然伸手抓住魏淑华，吞吞吐吐地说：“魏, 魏组长, 你, 你看, 能，能不能让, 让我弟妹顶替我的工作？” 像是怕魏淑华不同意，江大妞又急急解释：“组长，你，你放心，大妞水平比我高, 她，她肯定能做好，不会耽误合作小组的生产任务！” “你说什么？”饶是镇定如魏淑华，也被这个消息给惊住了。 她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梁红霞，如同在看一朵旷世奇葩。 阁楼里正在干活的组员们面面相觑，性格直爽的张菊英直接开口：“梁红霞疯了吗？” “她哪里是疯，人家这都是为了家里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既然她在咱们合作小组干活，自然不能抛下家里人，肯定是要替家里谋取福利的。”正在踩缝纫机的宋秀英翻了个白眼，手上动作不停，走线又快又工整。 用剪刀剪断线头，她冷哼一声：“你们可别替人家心疼，人家这可是为家里无私奉献呢！” 张菊英抖了抖手里的布料，对宋秀英看不惯梁红霞的态度见怪不怪。 虽说她们四队比较团结，但生活中的小摩擦避免不了。像梁红霞的为人处事，在座的几个女同志没人不了解。 可直到梁红霞进了合作小组，跟大家一起干活，这相处久了，各种各样的矛盾都出来了。 “我就看不惯她那样子，咱们运气好进了合作小组，能凭本事挣到钱。我自己能有这个造化，当然也想帮衬家里人。话说白了，谁还没个私心？” 也许是被梁红霞的骚操作给刺激到了，宋秀英忍不住想要吐槽：“要是合作小组还招人，我家里人也合格，那我当然乐意帮衬。可总不能为了我的私心，就跑去为难组长吧？” “这是什么道理！” 张凤明劝她：“算了算了，你也少说两句，大家都在一个小组上工，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被她听到了也不好。” “听到就听到，秀英也没说错！”张菊英讥诮地笑道。 梁红霞还真听到了！ 她被说得面红耳赤，不是羞的是气的。 “组长，先前的事是我没有考虑好，让你为难。所以我想，要不就让大妞代替我的位置，等合作小组再招人，到时候我再进来就是。”梁红霞虽然懦弱，却也知道替自己辩解。 江大妞也积极表态：“请魏组长放心，我保证不拖后腿！要是你不相信，现在就可以考我！” 她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很有自信的。 “对对对，大妞的手艺真的很好，她姥姥以前是地主家的丫鬟，很会做针线活。”梁红霞点头如捣蒜，生怕魏淑华看不上江大妞。 “这样啊……”魏淑华深深地看了梁红霞一眼，转身从阁楼里拿出一个针线包，里面有碎布片和各种针线工具，十分齐全。 她先是让江大妞展现一下自己的实力，很快，巴掌大的碎布片上绽开一朵色彩鲜妍的迎春花。 江大妞的绣工魏淑华自然是看不上眼的，但也确实比梁红霞好太多了！更何况，江大妞手脚麻利，穿针引线如同穿衣吃饭那般熟悉，一看就是熟练工。 魏淑华拿着碎布片，也没说同不同意，就只说了一句：“红霞你要考虑清楚，后面我肯定还要再招人，但越到后面，我们的要求肯定是越高的，你不一定回得来。” -- 第135页 “这……”梁红霞有点犹豫，尽管她心里笃定自己还能再回合作小组，但又怕魏淑华不乐意再让她进来。 眼看就要成功，江大妞哪能让梁红霞犹豫？她一把握住梁红霞的手，满脸的感激：“三姐，你为我放弃这么好的工作机会，我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落选。你放心，我一定教你，等咱们合作小组再缺人的时候，你肯定能选上！” “大妞，红军是我亲弟弟，我还能不相信你吗？咱们是一家人，说什么放弃不放弃的，这不是见外吗？”梁红霞感动得热泪盈眶，她擦擦眼角，又对魏淑华说，“那组长，这事就这么定了吧。” “行！”魏淑华爽快点头，也没跟梁红霞生气，“你们去把李队长请过来，我们双方得立个字据，免得以后说不清。” “还要立字据？”梁红霞目瞪口呆，等她反应过来，也有点不情不愿。 都是一家人，还立啥字据啊！ 见魏淑华态度坚决，江大妞就知道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怕耽误久了事情有变，她拉上梁红霞就往外走：“行了三姐，赶紧的，别耽误魏组长的事！” 等李胜利一到，魏淑华已经写好三份字据，申明梁红霞换工作一事是她自愿，如果事后反悔，江大妞也不能继续留在合作小组。 字据一式三份，先是由梁红霞和江大妞这两个当事人签字按手印，再让李胜利这个见证人签字。 字据她这里放一份，李胜利那里放一份，剩下的一份交给江大妞。 “好了，事情办好了，你们先回去。”处理好这事，魏淑华直接让两人离开，“江大妞今天不用上工，后天再来。” 江大妞欢欢喜喜离开顾家，梁红霞自觉为家里做了贡献，也跟着去了娘家。 “妈，红霞婶婶是不是以后都不用来我们家啦？”围观全过程的顾瑾玉问她妈，“她不来，胡友琴肯定也不会再来，大柱哥哥知道了肯定高兴！” 李大柱和胡友琴之间的恩恩怨怨已经从简单的看不顺眼，上升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也就是最近一直下雨，路上泥泞，胡友琴才没跟着她妈一起过来。要是来了，说不定又得打架。 这下好了，梁红霞不来上工，胡友琴也找不到借口过来。 顾瑾玉心里在想什么，魏淑华一眼就看穿了。 她揉揉自家闺女的脑袋，笑着说道：“是啊，她不会再来了。”她也不会再给梁红霞机会。 “滴滴哒哒滴滴哒哒……”听着雨水落地的声音，魏淑华抬头看向天空，也许是受她闺女影响，她也有点不喜这场绵绵不绝的春雨。 这雨到底要下到啥时候！ 这场雨下得范围极大，几乎整个龙江省都在下。雨一直下，不仅给乡下带来不便，就连城里也受到极大影响。 临江县汽运公司办公室，领导们正在开会。 王秋霞从纺织厂工会调到汽运公司，通过一段时间的努力，现在已经是调度科副主任。当然，她这个副主任也是有水分的，除了后招进来的几个司机，底下的司机根本就不服她。 比如现在。 “不行王主任，这雨还不知道要下到啥时候。大家都知道下雨影响路况，也影响司机的视线，一旦下雨，肯定会影响行车速度。在这节骨眼上给司机加任务，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我不同意。” “加任务是好事，但不能着急，也不能慌张。像现在这个时机就不太好，省内路况大家都熟，很多地方不好走，一下雨就更难走。现在加任务，那是要钱不要命！” “王秋霞同志从纺织厂调过来，不了解汽运公司也是正常的。这样吧，秋霞同志，让司机同志自己决定要不要加任务，愿意的人，就给他们加！” 王秋霞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听这群人胡说八道，反驳自己的决定。 “雨已经下了这么久，很快就会停。正因为下雨，我们才能抢到这次任务，要是平时，哪里轮得到我们汽运公司？”王秋霞深吸了一口气，她不能着急，必须说服这些人！ 她记得很清楚，上辈子的这一年确实下了很长时间的雨，但并没有造成任何损失！而顾春来，正是借着这次机会，一举拿下省内的某个运输任务，从一个司机，摇身一变，成为调度科主任！ 她自己这个副主任究竟是怎么来的，她是知道的，也知道下面的司机很多都不听她的话。这怎么行呢？这批司机开车技术都很好，他们可都是顾春来物流公司的元老人物！ 她必须抓住这次机会，让所有司机心服口服。 更何况，她完全按照上辈子的时间接下这次任务，上辈子顾春来都没出事，难道换成她，就会出事？ 那岂不是笑话吗？ 可无论王秋霞如何解释，其他人都不会听。他们都是汽运公司的老员工，更相信自己的经验而不是她空口无凭的话。 王秋霞气得浑身发抖，她放下狠话：“好，既然你们不同意，那就采取自愿形式！” 第68章 四队雨停 汽运公司到底是国营单位，也怕王秋霞这样年轻的同志太过冲动, 反而容易犯错。因此, 不少领导好言相劝。 可惜王秋霞一意孤行，见众人反对, 更是激起她的好胜心。 老天爷给她重生一次的机会，不就是让她出人头地的吗？而汽运公司, 将是她事业的起点。 -- 第136页 她绝对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王秋霞眸光一闪，他们不同意也好, 正好借此事用其他人的优柔寡断衬托她的英明果断, 也好在汽运公司彻底站稳脚跟。 临江县城并不大, 顾春来不仅在汽运公司干了那么多年，又因王秋霞这人的缘故, 平时也关注着那边。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 顾春来休假回家时, 也把消息告诉了魏淑华。 “她这么坚决, 肯定是另有所图。”顾春来换了身干衣服出来, 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 一边说，“她好像很确定这场雨不会下太久。” 想到王秋霞的奇怪之处, 魏淑华蹙眉凝思，“就算她真的有什么奇遇，这种事又如何说得准呢？” 就如魏宝珠，她说自己从异世而来，掌握很多先机, 结果却落个父亲坐牢、母亲改嫁、亲族抛弃的下场。 她自己也是扶不起的阿斗，离了所谓的极品家人，生存也由困难模式变成地狱模式。 魏宝珠之所以过得凄惨，除了她本身品性有问题以外，还是因为她太过依赖自己的奇遇。 “这还不算什么，她还在领导面前放下狠话，说这次要是出了任何事，她愿意承担所有责任。” 尽管顾春来已经离开汽运公司，但他也有交好的同事。 见王秋霞行事不靠谱，他也怕以前的同事跟着出事。好在大部分老司机脑子都很清醒，拒绝了这个诱惑，哪怕知道这次运输任务回报率极高，也不敢轻易接手。 有命赚钱，也得有命享。 想想现在还瘫在家里的卢爱军，这可是前车之鉴！ 别人能想到的事，顾春来和魏淑华又怎么想不到呢？魏淑华摇摇头，给顾春来冲了一碗红糖鸡蛋花，“也不知道那些领导怎么想的，既然不同意，怎么还由着王秋霞胡来？” 能怎么想？这事成了，汽运公司没啥损失，还能增加效益；要是没成，这不还有愿意承担责任的王秋霞嘛！ “等着看吧，那女人自作聪明，肯定会吃大亏。”顾春来“呼哧呼哧”地喝着热乎乎的红糖鸡蛋水，几口就喝完了，露出舒畅的笑意：“还是家里舒服。” 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城里再好，顾春来却还是喜欢家里。可惜现在单位没房可分，他还得想个法子，在城里弄个房子。 就他现在那棺材大点的小单间，就是他媳妇来了也受罪，更别说再带老人孩子，压根儿就没地方住！ 不过这事不急。 喝完热水，感觉浑身都变暖了，顾春来又问：“咋没看见咱闺女？” 一个月没见，他也很想自家闺女。 被顾春来惦记的闺女此时正蹲在牛棚门口，听着里面“叮叮当当”的声音，她愁眉苦脸地说了一句：“外面下大雨，哥哥家里下小雨。” 牛棚本来就很简陋，透风又漏雨。热天和大晴天还好，一到冬天和下雨天，简直就是灾难。 看着地上摆满的烂盆子烂瓦罐，陆明宇微微抿唇，却并未灰心丧气。 “等雨停了就好。”魏琳琅仰着小脑袋，伸手去接屋檐下滴落的水珠，“雨下了很久，应该很快就停。” “不会停的，还会一直下。”顾瑾玉唉声叹气，她愤怒地指着雾蒙蒙的天空，大喊道，“不要下雨啦，哥哥家的房子都要垮掉了。” 她话音一落，突然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外面。 就见原本下个不停的大雨，不知怎地突然停了下来，以牛棚为中心，逐渐扩散。 她猛地站起来，跑到牛棚外面。 “瑾玉妹妹，别……咦，雨停了？”陆明宇惊讶地伸出手，果然没淋到雨。 但淅淅沥沥的雨声还在耳边，他跟着走到外边，这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以牛棚为分界线，往四队方向，雨停；往上山的方向，雨还在下。 虽说以前不是没有听说过这种情况，但陆明宇还是很震惊。 顾瑾玉才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见四队雨停了，她欢喜地拍拍手：“太好了雨停啦，哥哥家里不会再下雨了。” 她朝惊呆的陆明宇招招手，“哥哥，快把被子拿出来晾晾。” 牛棚里条件不好，下雨天铺笼罩被都是湿的，盖久了对身体不好。 现在雨停了，正好晾晾被子，哪怕透透气也好，总比阴在屋里好。 陆明宇有点迟疑：“等会儿会不会再下雨？” 这雨停得有点古怪，他担心过不久再来场暴雨，来不及收被子。 “不会的，雨已经跑了。”顾瑾玉说着就要帮陆明宇搬被子，她语气笃定，“近期肯定是不会再下雨啦。” 听着顾瑾玉的童言稚语，尽管知道不靠谱，但陆明宇还是听话照做。 魏琳琅帮忙撑起竹竿，顾瑾玉和陆明宇两人抬起一床又薄又硬摸起来又很湿润的被子，费力挂上去。 “哥哥，还有一床被子呢？”顾瑾玉问。 今年开春降温，光靠这一床薄被肯定是没办法取暖的。陆家还有一床十斤重的棉花被，是苏玉琴花钱请沈树枝帮忙做的。 “这几天不冷，我把被子放到姐姐家去了。”陆明宇如实说，怕顾瑾玉说漏嘴，他又叮嘱道，“瑾玉妹妹帮我保密，不要告诉别人。” “好。”顾瑾玉也没多问，帮着陆明宇把被子晾好。 -- 第137页 四队这会儿正在挖渠道沟，这段时间一直下雨，先时雨不大还好，雨水全部渗进土里。后来雨势越来越大，地里就开始积水。 怕种子被泡烂在地里，李胜利组织人手挖水渠，要将积水全部引流出去。 “咦，这雨……没下了？”雨停的时候，大家还在争分夺秒地挖渠，感受着不同往日的干爽，李胜利脱下用肥料口袋做成的雨衣，露出久违的笑容。 “真的停了！”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感觉浑身一松，这段时间因下雨导致有些阴郁的面容焕然一新。 李胜利虽然比不上种了一辈子地的庄稼老把式，可他也有经验，知道下久了雨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光影响庄稼收成这一样，都还是轻的，至少还能找到解决办法。可这雨要是一直下下去，江里涨水，山里发洪，那才叫要命！ 一旦江里涨水，雨势又急，积水就排不出去。到时候，淹了庄稼都是小事，淹了房屋淹了人，这才是大事！ 李胜利还记得他小时候，临江县发过大水，差点把县城都给淹了！ 这么多年没再发过大水，他也就忘了，直到最近见雨势不停，他才想起来。 这会儿雨停了，他总算松了口气。 “队长，这雨停了，咱还挖不挖啊！”其他人自然也注意到雨停的事，他们最近天天挖渠，累都累死了。 现在雨一停，就想着不用挖了吧？ 听到这话，李胜利脸上的笑容消失，他瞪了那人一眼，语气严厉：“挖！赶紧挖！趁现在，争取把剩下的都挖出来！” 他是没啥文化，但也懂得未雨绸缪的道理。 现在不挖排水渠，难道还等着下回下雨再挖？ 不仅李胜利这么想，但凡上了年纪的人都附和：“快挖！挖好排水沟，以后雨下再大也不怕！” “天上是不下雨了，可地里还积着水呢！再不排出去，等着种子被泡烂啊！” 关系到粮食的问题，偷懒的人毕竟是少数。就算有那么几个想要偷懒的人，也被李胜利拿着小本本记下来，必须减工分！ 直到现在，四队还没发现异常。 等到排水沟都挖完了，所有人下工回家，这才发现不对劲。 “这，这是咋回事？雨不是停了吗，咋还在下？”挨着其他小队的住户最先发现异常，赶紧告诉其他人。 不过半小时，整个四队都知道了，其他地方还在下雨，只有他们四队没下！ 顾春来听到动静也从家里走出来，围着四队走了一圈，他惊愕地发现，四队就像被什么挡住了一样，雨下不进来。 “咋回事？这是咋回事啊！”四队所有人都走出家门，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讨论这件奇事。 顾春来和魏淑华对视一眼，直觉这事跟他们闺女有关。 “媳妇儿，赶紧把闺女找回来！”不知怎地，顾春来的心有点慌。 他是不想雨一直下，但也不想让人发现他闺女的异常！ 两个孩子能去的地方有限，一般只在山脚这个范围。两口子很快在牛棚附近找到正准备回家的两个孩子，什么也没说，一人抱起一个，急匆匆回了家。 “闺女，你之前在哪里玩？”回到家关上门，魏淑华立马问顾瑾玉，“你和狼弟弟在外面做了啥事，都跟娘说说！” 第69章 分享 尽管不知道魏淑华的用意，但顾瑾玉还是把她出门以后做的每一件事告诉她妈。 顾春来和魏淑华对视一眼, 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只是两人心里还是有点惊疑不定, 闺女说不下雨，他们四队的雨就停了？ 即使知道自家闺女有神通, 但这么玄幻的事还是有点吓人。 呼风唤雨，难道不是仙人手段吗？ “我闺女应该没事吧？”魏淑华忧心忡忡, 她宁愿孩子没本事，也不希望对方有任何危险。 顾春来想了想, 却说：“应该没事。要不然就不是四队的雨停了, 该是咱们全省的雨都停了, 那才叫吓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倒也是。”魏淑华点点头。 顾春来和魏淑华的担忧，顾瑾玉是一点都察觉不到, 她现在还是个小娃娃，哪儿会想那么多呢？ 她把事情交代清楚, 就不想待在家里了。因下雨的缘故, 她一直待在屋子里, 早都闷坏了。 “爸爸, 妈，你们还有没有事？”顾瑾玉伸着脖子往窗外瞧, 语气中带着焦急，“我和狼弟弟想去田里网鱼。” 下雨天，田里肯定会涨水，小孩子们不懂涨水的危害。他们只知道，一旦田里涨水, 那就是他们的乐园。 每块田都有缺口，旱灾的时候从缺口里放水进来，涝灾的时候从缺口放水出去，没用的时候就用烂泥堵上。 最近涨水，只要拿宽口竹篓子往缺口处一放，必有收获。不拘小虾大鱼，反正孩子们都不嫌弃，甚至还有些皮孩子不等雨停，也要冒雨摸鱼。 顾瑾玉自诩不是皮孩子，她可是家里的乖宝宝，肯定要经过长辈同意才敢去。 见闺女一副不识愁滋味的模样，魏淑华爽快点头：“去吧，注意安全。” “好，我们会注意哒！”顾瑾玉和魏琳琅异口同声地保证，两人嘻嘻哈哈跑出去，拿起放在屋檐下的宽口竹篓，手拉着手往外走。 “外公说，四队的鱼塘都涨水了，里面肯定有鱼跑出来。狼弟弟，我们去哪里网鱼？”顾瑾玉穿着水靴，故意往坑洼里踩，就算被泥水溅到了也不害怕，反而笑得开心。 -- 第138页 魏琳琅却是爱干净的人，他指着顾瑾玉刚踩过的地方说：“这个水坑，大柱昨天还往里面拉屎撒尿呢，姐姐别踩。” 正准备再踩一脚的顾瑾玉：“……”原来大柱哥哥这么不讲究！ 见顾瑾玉乖乖把脚收回来，魏琳琅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大家都知道鱼塘涨水了，鱼塘附近的缺口肯定有很多人守着。”魏琳琅用白胖胖的小手捏着下巴，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但是雨下了这么久，鱼塘的缺口肯定已经被大人们网住了。那么……” “姐姐跟我来。”魏琳琅朝顾瑾玉招了招手，小小的娃娃，偏生作出一副大人样子，在别人看来是又萌又可爱，在顾瑾玉看来却是聪明又可靠。 她提着竹篓，小心避过各种水坑，一心两用地称赞魏琳琅：“狼弟弟最聪明了，我们今天肯定能网好多鱼！” “也不一定啦！”魏琳琅嘴里说着自谦的话，唇角却止不住往上扬，就连脑袋上翘起的两根小呆毛，也显得格外骄傲。 两个孩子避开众人，来到地势最低的一块缺口，将宽口竹篓放置在缺口处，余下的时间就是守在这里，坐等收获。 雨停时，这个缺口还没打开，因此，整个四队田地里的水都还没排出去。直到排水渠修通，李胜利才打开这个缺口。 也就是说，四队池塘里跑出来的鱼，几乎全在田里。只要守住这个缺口，不愁网不到鱼。 这世上永远不缺聪明人，可等他们从四队雨停这一离奇现象中反应过来时，这个缺口早就被两个小娃娃霸占了。 不过也没人嫉妒和抱怨，都是集体财产，当然是先到先得。更何况涨水网的本身就是漏网之鱼，小孩子们去网也就算了，大人却是不好意思伸手的。 话虽如此，但两个孩子网到几条两斤重的鱼后，便拎着竹篓走了，并未想过要一网打尽。 回去的路上碰到收获不多的小伙伴们，魏琳琅又指点了两句，让李大柱和朱卫红去那个缺口网鱼。 见两人跑得飞快，顾瑾玉又叮嘱了一句：“大柱哥哥，别网太多了啊，给别家留点。” “知道啦！”李大柱头也不回地喊着。 孩子们之所以这样做，倒不是他们小小年纪就懂得无私奉献，而是四队队员之间的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私人财产没人管，但不算进工分的集体财产，比如山里的出产，又或者像最近这样的网鱼行动，大家可以各凭手段去争取，却不能太过火。 比方说大家都可以去山上打野物卖给副食收购站换钱，有的人运气好或者有经验，那就能多赚点，没人会说什么。 但如果不知收敛，全家壮劳力都不干活挣工分，只上山打猎，将外围安全区域的野物打光，那就不行。 在这个年代，集体财产可不是说说而已。 山上的出产并不是任何人辛苦养出来的，光出点力就想占为己有，那跟劫道的罪犯有什么区别呢？ 这也是顾春来和魏淑华知道自家闺女有神通，却并没想过靠神通致富的根本原因。就算不会有人发现，他们也不想占这个大便宜。 无伤大雅的小便宜占占也就算了，只要保证家里衣食无忧，想得到更多，他们自会去争取。 这是为人父母想要给自家孩子做的一个榜样，尤其他们的孩子还是这样与众不同，拥有别人梦寐以求，甚至连想都想不到的神通。 “妈，妈，快出来看啊，我们网了好多鱼，今晚都做来吃了吧！”才刚走到家门口呢，顾瑾玉就忍不住高声呼唤她妈。 都说自己动手得来的吃食做出来格外香，顾瑾玉深信不疑。 自从上回在县城捞到一条鱼后，顾瑾玉就对那条鱼的味道念念不忘。果然是自己动手捞的，就是比买的更鲜。 后来再吃其他鱼，就没有那个味了，要不然顾瑾玉也不会在雨停后就急匆匆出门网鱼。 魏淑华从厨房里走出来，伸手接过两个孩子手里的竹篓：“嗯收获不错，你们在哪儿网的？” “是狼弟弟带我去的，狼弟弟最聪明，他知道哪里的鱼最多！”顾瑾玉夸完狼弟弟又夸自己，“那里的鱼特别多，我们刚到一会儿，就有好几条。” “不过我和狼弟弟都是乖孩子啦，乖孩子不可以贪心，我们又让大柱哥哥和卫红姐姐去了，也让他们不要网太多！” 顾瑾玉一口气说了好多话，说完又抬首挺胸，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期待什么。 知子莫若父，知女莫若母。 看顾瑾玉表情，魏淑华就知道她闺女想要什么，她忍不住好笑的同时，又极为骄傲，夸赞的话语更是止不住往外倒。 “你们两个真棒，都是家里的乖宝宝，比大人还乖！” “比大人还乖”算是对两个迫不及待想要长成大人的小娃娃最好的赞美。 当然，光口头赞美还不行，也得有实际鼓励才行。 魏淑华拿出两条鱼，其余的放进水缸里养着，“瑾玉和琳琅长大了，既会网鱼，又懂分享，还能遵守大队里的规定，你们是家里的骄傲，我们大人也要向你们学习。” “为了奖励你们，今天就做两条鱼，瑾玉和琳琅，你们一人点一道菜吧。” 顾瑾玉最先说：“我！我要吃糖醋鱼！”这样既能吃鱼又能吃糖，一举两得！ -- 第139页 “我要豆腐鱼汤。”魏琳琅不着痕迹地看了顾瑾玉一眼，他曾听四队的奶奶们私底下说过，多喝豆腐鱼汤可以变聪明。 他已经这么聪明当然不需要补，但是姐姐需要。 “好，那就一道糖醋鱼，一道豆腐鱼汤！”魏淑华拿起菜刀，动作利落地杀鱼刮鳞。 两个孩子也不怕，在旁边蹲着看，还看得津津有味、蠢蠢欲动，想要亲自上手。 等沈树枝出门逛了一圈回来，得知两个小娃娃的丰功伟绩后，吝啬如沈树枝也认同地点点头：“是该这样做。” “要是都跟那些眼皮子浅的一样，只顾着自家不顾集体，哼……”沈树枝冷哼一声。 魏淑华诧异地抬起头，她婆婆什么时候在家里也变得这么，呃，这么大义凛然？ 可下一秒，就听她婆婆继续说：“别以为大家都是傻的，要是真的太过分，保不定就得弄去关牛棚！” “不过你们两个也别太实诚了，看到好处就要去争取，只要别太出格就行了。”沈树枝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凶巴巴的面容上露出慈祥的笑意，“好在你俩都像我，这性子就不是肯吃亏的，还是我教得好啊！” 夸两个孩子的同时不忘加上自己，沈树枝心里美滋滋。她又从水缸里捞出一条鱼，大手一挥：“再做一条水煮鱼！” “你们两个去魏家喊人。”又打发两个孩子去喊魏继礼和孙氏，准备共享全鱼宴。 顾瑾玉和魏琳琅欢欢喜喜地出了门，刚走到大路上，就听到远处传来声声欢呼：“哇！小汽车来啦！” 一辆掉了漆的绿色吉普车由远至近，缓缓驶来。 第70章 道歉 “这什么破地方！颠得我骨头都快散架了！妈，你还没说呢, 来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车厢里, 李丽满脸的不耐烦，要不是旁边坐着她妈, 她准得发脾气。 李丽旁边坐着一位三十来岁的中年美妇，穿灰色列宁装, 气色红润，面容姣好, 温婉动人。 她就是李丽的母亲邵青。 李丽跟邵青长得极像, 只是李丽的眼睛又细又长, 看人似带着三分情意；而邵青的眼睛大而有神，形如杏核, 美眸流转间，自带风华。 母女俩人都是小脸盘子尖下巴, 但这样的脸型长在李丽身上, 那是盛气凌人, 甚至还有些刻薄；在邵青这里, 却是优雅迷人。 邵青的性格和她的气质很符合，听到女儿抱怨的声音, 她先是朝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抱歉地笑了笑：“定邦，让你看笑话了。” 面对长辈，还是跟自家父母交情不错的长辈，乔定邦也拿不出冷脸面对，他扯扯嘴角, “伯母多虑了。” “唉，也是我们做父母的没有教好孩子，才让丽丽养成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邵青握着李丽的手，微微叹口气，“你这张嘴啊，真是不饶人！不过这也不怪你，怪我。” 她的意思很明显，“子不教父之过”，儿女犯下的错，归根结底都是父母没有教育好。 李丽对别人态度恶劣也就算了，但对她亲妈却是不敢忤逆的，她抱着邵青的胳膊，小声地叫了一句：“妈，你在乔大哥面前说什么呢！” “我以后少说两句总可以了吧？”说完，李丽背过身兀自生气，像是在耍小性子。 “你也是运气好，遇到的都是讲道理的人。要是遇到真正心狠的人，还不知道会怎样，被骂都是小事，名声都要搞坏了。”邵青摇摇头，又问乔定邦，“这是快到了吧？” “应该快到了，我找个人问问。”这一找，就看到眼熟的人。 “琳琅，瑾玉！” 顾瑾玉和魏琳琅并没有在魏家多待，只告诉魏继礼和孙氏等会儿去顾家吃饭，便准备去看小汽车。 没想到小汽车里坐的还是熟人，顾瑾玉瞪大眼睛，惊喜地喊道：“叔叔好！叔叔你到我们四队干啥啊？” 不同于顾瑾玉对乔定邦的好印象，魏琳琅对乔定邦就是喜欢不起来。 见乔定邦双目灼灼地看向自己，魏琳琅顺势偏过头，像是没看到人一样，更不会打招呼了。 乔定邦微微一笑，并不觉得这孩子没礼貌，反倒觉得这孩子特别可爱。单单看着他嫩生生的小脸蛋，心尖处就泛起一股甜意。 “最近到处都在下大雨，我下乡看看情况。”说到这里，乔定邦顿了顿，他想起车里的另外两位，“瑾玉，你家里有人在吗？” 顾瑾玉刚刚点头，就见车里又下来一位女同志。 吉普车停下这会儿，周围聚集了十来个小孩，见到这些孩子，邵青又返回车里拿了一个布袋，把里面的糖果分给孩子们吃。 “小同志们，你们几岁了？在上学吗？” “平时在家做什么呢？哇，会做这么多事啊，你们真的好能干啊！” “你们是祖国的花朵，是国家的未来，要好好学习我们的领袖……” 邵青一边分糖，一边用温和的语气跟这群皮猴子聊天。这些孩子平时都是放养的，哪怕家里人疼爱，也不会用这种又温柔又和缓的语气跟他们说话。 这会儿看到邵青，简直就跟看到神仙姐姐一样，激动得面红耳赤，不能自已。 顾瑾玉和魏琳琅也分到两颗奶糖，邵青还主动问两人：“两位小同志你们好，我是李丽的妈妈，我叫邵青，你们可以喊我‘邵青同志’。” -- 第140页 邵青道明自己的来意，她是带着李丽过来道歉的。 李家人一直生活在省城，邵青自己也是省里宣传部门的干部，李丽走的是跟她妈一样的路子。 年前乔定邦调到临江县，李丽也跟着来了。因着乔李两家的关系，邵青也挺放心。 没想到，李丽这一来就出了事！ 要不是李丽自己打电话回省里，李家人还不知道她把乔允禾给得罪了。乔老爷子一直待在京城，连省城都很少回，他到临江县城过年这事，就连乔家父母都不知道。 等邵青知道事情的起因结果，立刻下定决心，要亲自带李丽上门赔礼道歉。 不只是对乔允禾，还有魏淑华以及两个孩子。 看到突然找上门来的邵青等人，魏淑华面露诧色。再听邵青提及来意后，她才挑了挑眉毛，面色恍然。 “都怪我教女无方，才让她冒犯了你们。”邵青羞愧地看着魏淑华，将姿态放得很低，“不怕你们笑话，我和先生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平时对她太过宠爱，不知不觉就养出了坏习惯。” 邵青握住魏淑华的双手，双目湛亮，语气认真：“我家丽丽不懂事，还请魏同志原谅。” 她回头看了李丽一眼，李丽不情不愿地走过来，“魏同志对不起，是我不会说话。” 魏淑华眼神微闪，她笑着说：“邵青同志真的太客气了！说实话，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你们不来我都忘了，实在没有必要再拿出来说。” 那事有啥好说的？李丽自作自受，还丢了那么大脸，更是得罪了乔定邦的爷爷，魏淑华压根儿就不想再跟李丽有啥牵扯。 不过，看到邵青母女带来的礼物，魏淑华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有糖果饼干麦乳精，还有好几个不知道装了啥的铁皮罐头。 这个赔礼，稍微有点重啊！ 她只拿了一袋糖果，其余的都给退了回去。 无论邵青怎么说，她坚决不接受其他礼物。无奈之下，邵青只好拎着剩下的礼品回到车上。 “妈，这下好了吧！歉也道过了，礼也赔了，应该没啥问题吧？”见车上没人，李丽赶紧问她妈。 她脾气是不好，但她也不是傻子。她妈的种种行为，说起来也是为了她好。 本来乔定邦对她就有点不满了，要是再让乔家不满，两家的婚事肯定没戏了。 哪怕是为了以后能嫁给乔定邦，李丽也愿意给魏淑华赔礼道歉。至于诚不诚心，这不重要。 见李丽一副万事不愁的模样，邵青悠悠地叹了口气，她背靠在座椅上，说的却是另一件事：“最近是不是有个跟你走的很近的女同志？” “你说的是王秋霞？”李丽不明所以，刚才不是还在说赔礼道歉的事吗，怎么又说起王秋霞？ “这个人有点问题，你不要跟她走得太近。”至于有什么问题，邵青没说。 她往车窗外看去，乔定邦正蹲在顾家门口逗两个孩子说话，他眉头舒展，嘴角微扬，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欢快气息。 这让很了解乔定邦的邵青有点疑惑，据她所知，乔定邦可不是喜欢孩子的性格。要不然，他也不会拖了这么久还不打算娶妻生子。 等乔定邦回到车上，邵青眉眼含笑，状似不经意说：“这俩孩子长得真好，父母教得也好，大方懂事，聪明机灵，跟在城里长大似的。” 她这么说倒不是瞧不起乡下人，只是乡下条件有限，养孩子毕竟没有城里精细。 这一路看来，像顾瑾玉和魏琳琅这两个孩子那样既干净又俊俏、性格又很大气开朗的孩子，很难看到几个。 “他们父母都很能干，一个在厂里工作，一个组织社员建立工艺品合作小组，为集体创收，提高社员们的生活水平。这两位同志都很了不起啊！”乔定邦感叹道。 邵青既然要上门道歉，对魏淑华的情况自然有所了解，她赞同地点点头：“确实了不起。” 见乔定邦好像并不在意那两个孩子，邵青也转移话题：“刚才雨停了一阵，这边的雨好像也越来越小。” 对于四队没有下雨这事，无论是乔定邦还是邵青都没放在心上。一来这是正常气象；二来，四队的雨停不停，其实对大局影响不大。 “刘军同志，先去大队吧。”乔定邦对司机说。 他看着天色，原本舒展的眉毛又皱了起来。 邵青等人离开后，魏淑华叫过两个孩子，问了一些关于邵青的事情。得知邵青在大路上分糖果，又鼓励那些皮猴子们。 魏淑华眸光微动，心里有了计较。 “妈，邵青同志是坏人吗？”顾瑾玉的问题永远都那么直接，她拿出分到的奶糖，“那这个奶糖能不能吃？会不会吃了就被人拐走？” 过年那段时间拐子猖獗，大队还组织了巡逻队，时不时在大路上转悠，看到陌生面孔就围上去盘问。 自家有两个糯米团子一般的小孩，长得又是粉雕玉琢，比别家孩子好看，大人们当然不放心。 沈树枝天天在两个孩子耳边讲拐子拐人手段，让两孩子心里有个防备，别看到吃的就走不动路。 这事儿沈树枝不只说过一回两回，但她宁愿谨慎，也不愿两个孩子发生意外。 要知道她家两个孩子长得这般好看，家里离山又近，要是哪个天杀的跟魏忠华一样胆大包天，把孩子抱进山里，到时候找都找不到。 -- 第141页 沈树枝的努力没有白费，至少顾瑾玉和魏琳琅在她的培训下，对防拐很有经验了。 第71章 发愁 “吃了奶糖不会被坏人拐走，但是牙齿会长虫哦！”魏淑华铁面无私地没收了两个孩子的奶糖, “今天最多再吃一个, 不能多了。” “妈，牙齿不会长虫, 我们每天都刷牙！”顾瑾玉龇牙咧嘴，露出又白又整齐的牙齿。 她又伸手掰开魏琳琅的嘴巴, 笑哈哈地说：“狼弟弟的牙齿很锋利，连碗都能咬碎, 虫子钻不进去。” 魏琳琅配合地点点头, 作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我可以咬碗。” 说完又磨磨牙齿, 像是想找碗验证一下。 魏淑华：……算了！ 她又把没收的糖果还给俩孩子，魏琳琅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后转头就交给顾瑾玉。 顾瑾玉摸着魏琳琅的脑袋, 眉开眼笑：“狼弟弟乖，我帮你存着。” 看自家闺女像只小仓鼠似的爱囤粮食, 魏淑华失笑。 她可是知道的, 顾春来给自家闺女在山谷里建了一栋木屋, 里面专门用来放东西。她也去看过一眼, 木屋里大部分都是吃的，还有一些小孩子才会喜欢的玩具, 就连早先坏掉的手电筒也被顾瑾玉收好，放在里面。 倒是母猴山洞里的奇珍异宝，无论是顾瑾玉还是魏琳琅都没当回事。也有可能，他们还没意识到那些东西的价值。 开开心心吃完一顿全鱼宴，魏继礼和孙氏并没有立刻离开。 “春来, 最近城里情况怎样？”魏继礼端着白色搪瓷盅，慢条斯理地说，“前段时间我收到老朋友寄来的信，说外地挺乱的，咱们这儿还好，李队长的小妹永利也回学校教书了。” “爸，我知道你想问啥，这事儿你还真问对人了！”顾春来抬了根矮凳在魏继礼身旁坐下，又招呼两个孩子过来，将人抱在怀里，“上回去舅舅家，我听几个表哥说过，周边几个大队一起开过会，要重办大队小学。” “在哪儿办啊？”魏继礼急急问道，这是他最关心的一点。 “先前的学校在魏家大队，后来停课，那些房子都被魏光荣他们分给大队社员们。”当然，说是分了，其实就是卖了。 那个叫张雄的，如今住的地方就是以前的队小。 “这回几个大队要重建学校，魏家大队还想把学校建在他们大队，其他大队不同意。我估计，最后还是会落在小高桥大队。” 尤其是小高桥三队，地理位置是最好的，刚好位于几个大队的中间。如果真建在三队，这对四队来说是很好的一件事，毕竟四队就挨着三队，走路很快就到了。 魏继礼喝了口茶水，欣慰地笑道：“这样也好，只要能把学校建起来，娃娃们也能学到知识。世道再乱，家里再穷，也不能忽略教育。” 他看向顾瑾玉和魏琳琅，“顺利的话，今年应该就能办起来，到时候把他俩送进去，跟其他孩子一起读书。” 至于他想在家里给四队孩子们教书的打算，也只能夭折了。 “爷爷，我不要去学校，我要跟着你！”听说要把自己送到学校去读书，魏琳琅一百个不愿意。 他才不要跟那些鼻涕虫坐在一起，想想都难受！ “姐姐，你也不去！”他紧紧握住顾瑾玉的手，想拉她做同伙，“我们就在家里，一样可以学习。” 顾瑾玉清澈明亮的眼睛里露出一丝迷茫，她不懂在学校上学和在家里上学有啥区别，因此爽快答应：“好，狼弟弟不去，我也不去。” 魏继礼笑着摇摇头，“你这个鬼灵精！” 顾春来在家只待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就回了厂里。 魏淑华也没闲着，她开始第二轮招人。 因过年前的那次成功，大队早就找过她，希望由大队牵头，成立工艺品合作社。但魏淑华拒绝了，她的理由很正当：只是一次的成功并不代表什么，大队应该更加谨慎，再考察她一年。 道理是这个道理，大队也就是看到合作小组组员们分钱而眼红，实际上，他们对于魏淑华并没有多少信任，并不认为她能次次成功。 过年前的那次属于天时地利人和，顶多算是走了狗屎运。 被魏淑华这么一劝，大队干部们也就偃旗息鼓，不再重提。 而魏淑华这次招人，跟之前那次完全不一样。 “魏组长，你没说错？我真的能把任务带回家做？”江大妞不敢置信地问，她原以为能进合作小组上工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没想到还有更好的等着她！ “你可以把布料和针线带回家做，等做好了再交上来，到时候按照你做的件数和完成的等级记工分。咱们小组每个月结算一次工分，你赚了多少工分就分多少钱。” 不等魏淑华说完，江大妞惊呼一声：“还要分等级？什么等级？” “当然要分等级，做得好的工分自然就高。”魏淑华拿出三张枕巾，让江大妞看，“咱们刚起步，也不用分太细，就这三个等级，分别是建国、爱国、强国级。” “这，咱们社会主义国家，咋还能分等级呢！”江大妞有点不满，她主要是怕自己吃亏。 魏淑华呵呵一笑，“照你这么说，那城里的富强粉、85粉、95粉和全麦粉，都该卖一个价钱，供应也是一样的？” 更何况，从三张枕巾上的刺绣图案可以明显看出，建国级针脚细密，但不出彩；爱国比建国多了一丝灵动；强国是最高等级，图案栩栩如生，一看就不是普通刺绣师傅能做出来的。 -- 第142页 以江大妞的手艺，她做出来的东西勉强能算爱国级别。虽说拿不到强国级别的工分，但总比建国级的好。 要是真不分级别，手艺好坏都算一个工分，短期内还好，长此以往才是真的要出问题。 魏淑华还没意识到，她已经带领合作小组走上一条既科学又先进的道路。 自江大妞以后，魏淑华又招到将近十个组员，都是其他小队的人，甚至连大高桥大队都闻风而动，跑来应聘。 这回，魏淑华不限制人数，但在技术方面卡得很紧。不仅如此，她还制定了严格的规章制度，愿意遵守的才要，不愿意遵守的，手艺再好也不行。 这也是为了防止这些人把布料带回家，做成成品后，私底下拿去卖掉。尽管她知道这些人淳朴善良，不可能作昧良心的事，但她不想用利益去考验人心。 组员招好，任务也安排好，魏淑华打算进一趟县城。 她找到顾瑾玉：“宝宝，你明天有空吗，能不能陪娘去城里？” “我有空！”顾瑾玉激动地举起手，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妈，我们要去供销社买东西吗？” 对于逛供销社这项运动，顾瑾玉一直抱有极大的热情。供销社里有各式各样的商品，即使买不起，光看看也是好的，饱饱眼福嘛。 “这次去是有正事要办，如果办完事还有时间，娘就带你去逛供销社。”魏淑华说，“娘这次是想请你帮个忙，帮娘运点布料。” 魏淑华完全没有使用童工的自觉，偶尔请闺女用神通搬运东西，这感觉还挺好。 顾瑾玉也没有觉得自己是童工，能帮助父母，她高兴都来不及。 “妈，我答应你，我要帮忙！”说完，顾瑾玉又觉得不对，她妈怎么没提狼弟弟啊？“狼弟弟不能去吗？” “狼弟弟这回就不去了，他要留在家里保护老人。”这话当然是哄小娃娃的，家里的老人哪用得着魏琳琅照顾？ 只是这次去县城有任务在身，而最近天气又不好，天天下大雨，她一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确实不太方便。 “哦。”顾瑾玉虽然有点不高兴，但她还是乖巧点头，并没有闹着说一定要让狼弟弟也去的话。 等到了晚上，魏琳琅也知道这事，他嘟着红红的嘴巴，小眉头皱得紧紧的：“我也要去，姐姐，我不想跟你分开！” “下次去好不好，我保证，下次一定带你去。”顾瑾玉好声好气地哄着魏琳琅，但话里话外却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这次去不成。 “那姐姐明天把我也放进山谷里吧，我就在山谷里玩。”魏琳琅稍微一思忖，就明白魏淑华不让他去的缘由。 他多机灵啊，立马找到解决办法。 原以为顾瑾玉肯定会答应，哪知她瞪大双眼，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为什么？”魏琳琅愣住，随即嘴巴往下一撇，眼里蓄满泪水，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你是大英雄，要留在家里保护奶奶，保护外公外婆，不能让坏蛋欺负他们！” 魏琳琅：……好吧，姐姐真笨，她又被大人骗啦！ 第二天，被留在家里保护老人的大英雄魏琳琅，挥别魏淑华和顾瑾玉后，转身就去了魏家。 他要学习，他要变得更聪明！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只要他聪明绝顶，姐姐再笨也能沾到他的聪明劲。 顾瑾玉还不知道魏琳琅立下的宏愿，她被魏淑华背在背上，一件很大的雨衣披在她身上，直接将母女两人笼罩。 出了四队才知道，以四队为中心，越靠近四队雨势越小，到了魏家大队，雨势就跟之前一样，滴滴答答下个不停。 下了这么久的雨，江里的水都快涨到岸上了，江边也有人成群结队网鱼，顾瑾玉甚至眼尖地看到魏宝珠。 “妈，是魏宝珠表姐！” 魏宝珠拎着竹篓子，守在路边捡河蚌。 河蚌味道腥臭，这玩意儿没人爱吃，捞到也是随手就仍在岸边，也没人愿意去捡。 偏偏魏宝珠愿意，她不嫌弃！ 倒不是说魏宝珠已经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河蚌肉勉强算肉食，但它腥臭太浓了，如果不好好处理，煮出来也吃不下去。 但魏宝珠捡河蚌，并不是为了吃，她是为了里面有可能会出现的珍珠。 没错，魏宝珠还没放弃这件事。 自从知道顾瑾玉在河蚌里捡到大珍珠后，魏宝珠也惦记上了。但她之前先是得到龚向红青睐，被认作干女儿，一直住在县城，后来家里又发生巨变，她一直没找到机会。 现在她孑然一身，连饭都吃不起了，正是缺钱的时候，她迫切需要大珍珠救急！ “她在捡贝壳，魏宝珠表姐喜欢吃贝壳吗？”对于魏宝珠的行为，顾瑾玉显然很疑惑。 她是知道贝壳肉能吃的，但是贝壳肉只有一点点，哪能跟鱼肉相比呢？鱼浑身上下除了不占位置的骨头，全都是肉啊！ 魏淑华也搞不懂，不过她现在急着去桥头公社赶车，没时间去关注魏宝珠的事。 魏宝珠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发现了，她拎着满满当当一篓子河蚌，偷偷摸摸回到牛棚，准备开蚌。 多亏她上辈子看过开蚌直播，知道怎么开，也算有点经验。 只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 第143页 她想的很简单，实际操作却很难。 首先，她没工具。 这些日子，她一直躲在牛棚，有住在牛棚的族人帮着打掩护，又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在大队里偷鸡摸狗，好歹没饿死。 再加上她大姑魏淑华时不时送点红薯过来，这日子也算过得下去。 直到现在，遭过现实毒打的魏宝珠才不得不承认，在所有亲戚里面，只有魏淑华对她最好。 即使这个好，并不是建立在感情上，而是建立在利益上，但也总比魏家大队那帮子自私又恶毒的血亲要好得多了。 她现在万分庆幸自己的果断，在发现走投无路时，选择向魏淑华坦白真相。要不然，就凭她自己，她可能连开年那场降温都熬不过去。 魏宝珠问同住牛棚的族人借了柴刀，这把柴刀是家里唯一的利器，切菜砍柴都用这一把，被主人保养得很好，打磨得也很锋利。 魏宝珠小心翼翼打开河蚌，一股浓郁的腥味扑鼻而来。也许是贫苦日子过惯了，她竟然也没觉得有多难受。 将蚌肉取下来，翻来覆去地检查，也没找到一颗珍珠。 但她并不气馁，接着开。 “你在找珍珠？”苍老的声音悠悠响起，吓得魏宝珠差点把手里的柴刀扔过去。 魏行知饶有兴致地看着正在忙碌的魏宝珠，也没管他突然出声会不会吓到人。 “大爷爷，你在说什么啊，什么珍珠？”魏宝珠很快冷静下来，用天真无辜的眼神看着魏行知，“我看到路上好多河蚌，都是别人不要的，就捡回来了。” “虽说河蚌肉不多，又腥，但这么多蚌肉，也够我们吃几顿了。” “蚌肉可是好东西啊！要是调料充足，蚌肉的味道可比猪肉还好。唉，可惜了……”见魏宝珠不愿承认，魏行知也不去招人嫌。 但又怕这孩子做了无用功，他又劝了一句：“咱们这一片，很少捞到珍珠蚌。不过也不是没有，都得碰运气。” 那意思很明显，她要想捡到珍珠蚌，除非运气逆天。 魏宝珠动作一顿，她紧抿着嘴唇，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却又不得不接受。 魏行知就是被魏光荣斗倒的大地主，听说他以前生意做得很大，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回到魏家大队，当个平凡的地主，守着田地过日子。 不管以前如何，总之，魏行知的见识肯定不是魏宝珠能比得上的。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她能开出珍珠的希望极其渺茫。 “可是，我大姑家的妹妹，她就开出来了。”想到顾瑾玉的好运，魏宝珠又打起精神，说不定她也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毕竟她是穿越者不是吗？就算不是女主，也应该有属于她的机缘吧？ 魏宝珠坚持不懈地捡了好几天河蚌，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还真捡到珍珠蚌，从里面开出珍珠。 “珍，珍珠？真的是珍珠！”摸着蚌肉里面那块又圆又硬的物体，魏宝珠喜极而泣，“哇！我开出珍珠了！我真的开出珍珠了！哈哈哈哈……啊？” 等快要乐疯了的魏宝珠把珍珠抠出来，看到黄豆大小，跟鱼眼睛一样营养不良的珍珠，她的笑声戛然而止。 “贼老天！我草泥马！”魏宝珠中指朝天，爆了粗口。 什么是乐极生悲？这就是！ 再一次遭受现实毒打后，魏宝珠不得不放弃这条发财之路。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整个魏家大队都蒙上了一层阴影，江里涨水了！ 已经进城的顾瑾玉和魏淑华并不知道，家里即将面临水灾。 到了纺织厂，魏淑华熟门熟路地来到顾春来的宿舍，先去打了两瓶开水，冲了一碗生姜水，监督闺女喝完。 等收拾好后，把闺女往大姑姐家一放，魏淑华去了纺织厂仓库。 纺织厂仓库离宿舍很近，走路一分钟就到。 她去的时候，就见顾春来的顶头上司——仓管主任愁眉苦脸地往外走，看到魏淑华，他特别勉强地挤出一抹笑容：“淑华同志，你找春来啊？他在里面核对库存，你进去找他吧。” “好的，谢谢主任。” 刚走进去，就见宽敞的仓库里堆积如山，原本空荡荡的地方，都被布料挤得满满当当。 这是怎么回事？ “春来，你们厂里怎么堆了这么多布料？”找到顾春来后，魏淑华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上回我过来的时候，还没这么多。” 上一次，仓库里只有一批没办法处理的瑕疵布，就那批货都让主任愁的直掉头发。这一次的明显比上次多出两倍不止，也难怪主任愁眉苦脸，连话都不愿多说。 “难道，这些也是染坏的瑕疵布？”魏淑华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 顾春来随手记下刚才的数据，摇摇头说：“不是染坏的。”上次染坏那么多布，那是失误，像这种大批量的失误，几年都不可能出现一回。 要是接二连三出现极大的失误，那纺织厂都快开不下去了。 “都是这场雨啊！”顾春来叹了口气，他指指外面，“因为下雨，仓库里很多布料都来不及运出去。当然这也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 “是什么？”魏淑华下意识问。 顾春来压低声音说：“汽运公司那边出了点问题，厂里没车，货也运不出去。” -- 第144页 “那边是不是……”魏淑华刚想说什么，就被去而复返的主任打断。 “淑华同志，你这次是过来挑选布料的吧？”仓管主任笑眯眯地伸出手，态度热情的给魏淑华推荐，“你看看需要什么样的布料，随你挑。不是我吹牛皮啊，咱们临江纺织厂的布料，质量绝对有保证！” 仓管主任这话倒是没说错，临江纺织厂全称是“龙江省纺织二厂临江县纺织厂”，从名字就可以看出，它是隶属于省城纺织厂的。 背靠大单位，临江县纺织厂既有技术又有资金，是县城的产出大户，每年效益都好。 魏淑华先前还想过去省城纺织厂看看，后来经过顾春来的分析，还是决定就在临江县拿货。 一来，县纺织厂有熟人，不说占便宜吧，至少不会吃亏；二来，县城毕竟离家更近，没那么麻烦。 再加上顾春来现在就是纺织厂工人，她在厂里拿货，对他也有好处。总之，这是双赢之局。 魏淑华也没跟仓管主任客气，她这次进城本来就是为了购买布料。 合作小组虽说规模很小，但也算是集体单位，单位和单位之间是可以直接交易的，只是数量太大的话，需要开证明。 魏淑华不缺证明也不缺钱，很快在仓管主任的帮助下选好布料。 纺织厂这边为了货运发愁，汽运公司更愁。 第72章 遇上 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王秋霞一直心神不定。 她打开窗户, 惊疑不定地看着外面的雨势, 脸上的神色也跟天气一般阴郁。 “为什么雨还在下？不可能啊，难道是我记错了？”她摇摇头, 眼神由惊疑逐渐变成坚定，“不, 不可能的，我绝对不可能记错！说不定明天就停了, 我不能自己吓自己。” 她拿起办公桌上的茶盅, 刚想喝口水, 就听见“砰”地一声巨响，办公室门被人从外面暴力打开。 “怎么回事？进门不知道敲门吗？”她不悦地抬起头, 正好对上调度主任惊骇的目光。 “秋霞同志，加班车全部翻进了江里, 连人带车, 全被冲走了……” “完了, 我们全都完了！” “咚”地一声, 茶盅掉在地上，又“哒哒哒”滚了几圈, 在调度主任脚下停止。 “你说什么！”王秋霞眼皮一翻，颓然倒地。 在王秋霞拉起加班车队伍跑任务后，加班车师傅连轴转，在省城县城来回跑。加班车队没出事，又给汽运公司带来实实在在的效益, 调度主任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因为这一念之差，就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这绝对是一次性质严重的事故，不仅主要负责人王秋霞完了，调度主任自己，也要跟着凉了。 很快，听到消息的家属跑到楼下，阵阵喧哗声传了进来，先时还好，后面愈演愈烈，漫天的辱骂声、悲痛欲绝的哭声，与滴滴答答的下雨声交织在一起，犹如哀乐。 汽运公司的悲剧暂时还没传到外面，纺织厂筒子楼里，邱小文和邱小武兄弟揣上平时攒起来的零花钱，又问顾冬雪要几两粮票。 顾冬雪问：“要粮票做啥？家里又不缺吃喝。” 性子直的邱小武刚想说什么，就被邱小文拦下，“妈，你平时不是教我们，说亲戚之间就该有来有往、礼尚往来嘛？上次我们去外婆家，瑾玉妹妹热情地招待了我们。” “现在瑾玉妹妹来我们家，我们也要招待她！”邱小武急急补充。 “我们也不要你出钱，我们自己出钱，只要你给点粮票就行。”邱小文说。 邱家有三个工人，家庭条件委实不错，两兄弟平时也能拿到一两分钱的零花。自从过完年，他们就有意识的开始存钱，就是为了招待顾瑾玉。 “拿去，好好招待你们妹妹。”顾冬雪瞪了瞪俩个讨债鬼一样的儿子，没好气地说，“你俩不许多吃！” “知道啦！”邱小武率先拉着顾瑾玉的手，兴奋大叫，“瑾玉妹妹，我们去国营饭店！” 三兄妹撑着两把洋伞出了纺织厂大门，直奔国营饭店。 到了饭店，邱小武像个小大人似的，站在窗口喊道：“同志，给我来十个包子！要肉的！”很是壕气的样子。 “肉包子供应不够了，还剩两个，小同志你要吗？”后厨师傅问。 邱小武扭头去看他哥，邱小文思考了几秒，问：“除了肉包还有啥？” 后厨师傅掀开冒着热气的蒸屉，数了数说：“还有花生糖包，白菜豆腐包。” “那就花生糖包和白菜豆腐包各要四个！”邱小文计算了一下，很快报出数量。 也许是天气原因，国营饭店没什么人，供应也比平时少很多。店里只有一个后厨师傅，之前的服务员小张也不在。 邱小文付好钱票，三个孩子找了张桌子坐下，准备在店里吃。 邱家兄弟都把肉包子留给妹妹，两人分别拿了个糖包，一口咬下去，焦糖色的馅儿顿时流了出来。 “哇，好吃，比咱妈做得香多了！”邱小武一脸的幸福，他妈有时候也做糖包子，但他妈只放糖，糖块在包子皮里面都结块了，咬起来硬邦邦的，哪有国营饭店做的好？ 邱小文拍了拍弟弟的脑袋：“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要是让妈听到，小心她用扫把抽你！” 邱小武下意识抖了抖身体，加快速度啃包子。 -- 第145页 顾瑾玉很享受地被两个哥哥照顾着，国营饭店后厨师傅虽说不是什么名厨，手艺却也是经得起考验的，顾瑾玉吃得津津有味。 这时，门口又进来两个人。 “同志，请问现在还有什么供应？”柏青松扶着妻子走进店里。 他像是对待瓷器一样，小心翼翼地关注着文姝，并未看到坐在店里吃包子的顾瑾玉。 “青松，我没事，你不用这么小心。”文姝温柔一笑，如兰花绽放，清丽秀妍。 她美眸一转，正好看到顾瑾玉，她惊喜地叫出声来：“瑾玉！” 听到有人在喊自己，顾瑾玉茫然抬头，“姐姐，不，文姝阿姨，还有青松叔叔！” 看到熟人，顾瑾玉跳下板凳，蹦蹦跳跳来到两人面前。 柏青松赶紧挡在文姝前面，文姝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小声说了他一句：“青松，你别这样，我真的没事。” “嘿嘿，我，我只是下意识的反应，下次一定注意。”他不好意思地看了顾瑾玉一眼，也觉得自己有点太过紧张。 他扶着文姝坐在板凳上，自己去窗口买包子。 “文姝阿姨，你和青松叔叔也来城里买东西吗？供销社可好玩了，里面什么都有！”这边，顾瑾玉已经和文姝聊上了。 文姝笑盈盈地看着她：“我们不是来买东西，是来看病的。不过等下也要去供销社看看有没有什么要买的。” 自从认识顾春来后，柏家就不怎么缺钱花了。 倒不是顾春来救济他们，而是凭借顾春来的渠道，柏青松处理了几样金饰。这些东西在柏青松手里，那是卖不了多少钱，也买不到什么好东西。 可放到顾春来手里，转手就能弄到钱，也能买到性价比更好的东西。 柏青松现在一门心思帮顾春来干活，时不时也能弄到钱粮，家里再也不缺吃的，总算是苦尽甘来。 “看病？文姝阿姨，你们谁生病了？”顾瑾玉关心地问，她还记得当初发生的事，文姝在她家门口晕倒的样子历历在目。 文姝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我们都没生病，是阿姨要有小宝宝了。他现在还在阿姨的肚子里，再过几个月就能出来了。” 说出这话，文姝心里有种无法言说的圆满之感，好似将曾经失去的珍宝，又重新捡了回来。 顾瑾玉看不懂文姝眼里的含义，但她听得懂文姝说的话，她笑着拍手，欢快说道：“恭喜阿姨和叔叔，等小宝宝出来，我送鸡蛋给他吃。” 鸡蛋是送礼佳品，她现在可是捡鸡蛋大户，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鸡蛋。 等柏青松买好包子带着文姝离开，先前闷声不吭的邱家兄弟就跟打开话匣子一样，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瑾玉妹妹，那个阿姨是谁啊？她长得好漂亮，说话好温柔哦！” “那是我文姝阿姨，我也觉得她长得好看，她还在我家住过几天呢！”顾瑾玉挺起小胸脯，得意洋洋地炫耀，“不过她和青松叔叔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我还没去过呢！” 说到这里，顾瑾玉也有点遗憾，她爸顾春来已经去过好几次柏家，可她还一次没去过。不知道下次她爸再去的时候，她能不能跟着一起去？ 邱小武羡慕地看着顾瑾玉，嘴里发出惊叹叫声：“哇，她还在你家住过啊，你们是亲戚吗？” “文姝阿姨不是亲戚，她是我妈的好朋友，特别好的朋友！”顾瑾玉张嘴就给她妈找了个好朋友，她觉得以自家和柏家的关系，那肯定算是顶好顶好的朋友关系啊！ 这样一算，文姝和魏淑华是亲密朋友关系，这逻辑没毛病！ 邵青带着女儿李丽走进国营饭店，隐约听到“文姝”两个字。一时间，她有些恍惚。 “妈，你怎么了？”见她妈站在门口不动，李丽很有些诧异，“刚才在医院的时候，我看你脸色有点不对，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李丽去了一趟乡下，回来就感冒了，今天邵青陪她去医院打针。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邵青时不时走神，跟平时的形象大相径庭。 李丽很了解她妈邵青，作为一个女干部，无论对工作还是家庭，邵青面面俱到，各方面都处理得很好。 她精力充沛，对任何事都充满着热情和干劲，同时她心底善良，待人真诚，没有人不喜欢她。 要不是有邵青在，就李丽这样的性格，早就不知道闯了多少祸。 因此，李丽很容易就发现邵青的异样。 邵青回过神，触及女儿担忧的目光，她轻轻一笑：“我没事，就是……我好像听到你姐的名字。” “我姐，谁……你说的是她？”李丽脸色骤变，心情也跟着不爽，“那个人，你还想着她干嘛？要不是她不检点，我们也不会……” “闭嘴！”邵青疾言厉色，打断李丽未说出口的话，“我看你是还没受够教训！” “你以为你在外面说这些侮辱你姐的话，你的名声就好听了？”邵青淡淡瞥了她一眼，姿态从容地走进店里。 李丽脸色一沉，放在两边的手紧紧握住，眼里闪过一抹不甘和愤怒。 作者：感谢在2019-12-18 23:56:35~2019-12-21 00:12: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打酱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雪雨 20瓶； -- 第146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委屈 “小朋友，你还记得我吗？”进入国营饭店后, 邵青主动向顾瑾玉打招呼, 她甚至连坐在一旁的邱家兄弟都照顾到了，言行举止让人如沐春风。 顾瑾玉方才那股兴奋劲儿还没过, 看到邵青，她点点头, 大声说道：“我记得，你是邵青同志。” 面对三个孩子, 邵青并未仗着自己是大人身份, 就占据主导地位, 她很尊重顾瑾玉等人的意见，落座前还问：“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不等顾瑾玉回答, 邱小武抢先回答：“可以可以，阿姨你坐吧！”眼前这个阿姨跟文姝阿姨一样, 都好温柔啊！ 邱小武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里面像是闪烁着小星星。 邵青征求了三个小朋友的意见, 这才落座。李丽就没这么讲究了, 见她妈坐下，她也跟着一屁股坐下来。 顾瑾玉“啊呜”一口, 咬掉手里最后一块包子皮，吃得两边脸蛋鼓鼓的。 看她这副穷酸相，李丽嗤笑一声：“乡巴佬真是没见识！”连吃个包子都当成宝贝一样珍惜，真是八辈子没吃过好东西！ “邵青同志，她骂人！”李丽的声音很小, 别人没听到，顾瑾玉却听到了，她指着李丽控诉，“她说‘乡巴佬没见识’，乡巴佬是农民的意思吗？可是我爸爸说，农民和工人是兄弟，她看不起农民兄弟。” 李丽脸色一变，立马否认：“我没有……” “你说了，我都听到啦！”顾瑾玉偏过头，小声哼哼，“不肯承认错误的孩子不是好孩子，阿姨你都是大人了，那你肯定不是好人。” “你……”李丽猛地站起身，就迎上她妈严厉的视线。 “李丽同志，请你马上道歉！”邵青气急之下，却又有一瞬间的茫然。 是她错了吗？她原以为自己的女儿只是有点小性子，但现在看来，这已经不是性格方面的缺陷了！ 李丽出生在建国前，那时候李家还是有名的爱国资本家，后来李家倾尽家产，将大半家产上交给国家，换来一些政治资本。 从此李家开始转型，也不得不转型。 那时候邵青和丈夫为了奔事业，将李丽交给公婆带着。老两口亲眼目睹自家由辉煌走向落寞，他们是享过福的，也没什么遗憾，却一心想要补偿李丽。 而李丽呢，小时候还有些掐尖要强，长大了却也乖巧文静，孝顺懂事。 要不然，邵青也不会放心将孩子养在公婆膝下。 在事业和人际交往方面，她无疑是成功的，可她却连自己唯一的女儿都没有教好。 这一瞬间，邵青深感失败。 意识到邵青的强势，李丽却一反常态，她倏地站起身，伤人的话语如同利剑脱口而出：“妈，你真的是我妈吗？为什么你总是向着外人？就一个小丫头片子也值得你关注，你是不是想从她嘴里打听到那个女人的消息？” “你总是这样，小时候是，现在也是。无论我做得多好，在你眼里，我都比不上她对吗？”见邵青脸色大变，李丽却像是抓住了她的把柄一样，语气咄咄逼人，“小时候你把我送走，却把她养在跟前。妈，到底谁才是你女儿？” “呵，既然你喜欢她，那就跟她过一辈子去吧！”李丽擦了擦眼泪，昂首走出饭店，伞也没打一个，直接冲进雨中。 “丽丽！”邵青刚想追上去，可她想到刚才听到的不确切消息，又停下脚步。 “很抱歉，我代替我的女儿向你道歉，请你不要介意。”邵青又坐了回去，脸上尽是无奈，“是我没有教好她，大错在我。” “邵青同志，我不介意的。”顾瑾玉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心里却想，“奶奶说的果然没错，嘴巴坏的人说话就像放屁，真的好臭！” 放屁虽然不礼貌，但她现在不会在意了，反正又不是她放的。 邵青不知顾瑾玉心中所想，只能再次感叹这个孩子真懂事，一点不像乡下孩子。 跟顾瑾玉相比，自家女儿李丽却反而像个真正不懂事的孩子，让邵青有些脸热。 又跟顾瑾玉说了会儿话，邵青话锋一转，状似不经意地说：“小朋友，我刚来的时候好像听你提到‘文姝阿姨’，说来也巧，我姐姐的女儿也叫‘文姝’。她啊，从小就长得特别漂亮，家里人都很喜欢她。可后来……” 邵青突然低下头，等再抬起来时，顾瑾玉就发现她眼睛红了，“邵青同志，你在哭吗？” “后来呢？你家里的那个文姝阿姨在哪里啊？” “我没哭，刚才只是有只虫子钻进我眼睛里，没事。” 此时此刻，就连顾瑾玉都能看出来，邵青的笑容极为勉强。 她担忧地看了邵青同志一眼，心里却有点焦急，邵青同志怎么还不接着说啊，她也想知道两个文姝阿姨是不是同一个人。 好在邵青也没卖关子，她很快说道：“有一天，文姝突然就不见了，我们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她，直到现在，她已经失踪好几年了。” “无论我们怎么找，总是找不到她……”邵青捂住嘴，声音似在发抖，“她刚出生就没了妈，她爸爸也不在家，这孩子是被我养大的。说是我姐的孩子，其实跟我亲生的也没啥差别。” “我做梦都想找到她！”邵青深吸了一口气，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顾瑾玉，“小朋友，你能告诉我你认识的那个文姝阿姨，她的具体情况吗？” -- 第147页 顾瑾玉歪着脑袋想了几秒，然后用肯定的语气说：“文姝阿姨特别年轻，她今年十八岁。她住在很远很远的大山里，听我爸爸说，走路要走好几个小时呢，还要翻山越岭。” 十八岁？年龄对不上啊！ 邵青眸光闪烁，她笑着问：“小朋友，你怎么知道她的岁数呢？是不是这位文姝阿姨告诉你的？” “不是啊！是玉琴婶婶说的！” 苏玉琴的原话是：“女同志都希望自己永远年轻漂亮，最好年年十八岁。” 顾瑾玉想，文姝阿姨既年轻又漂亮，她肯定是年年十八岁的。 邵青又问：“那她住在哪里，她是一直住在那里吗？” “文姝阿姨住在青松叔叔家里啊！”顾瑾玉突然捂嘴偷笑，“大柱哥哥说结婚了就要住在一起。” 十八岁就结婚了？看来还真不是她要找的人，邵青面露失望。 不过，她也没完全相信顾瑾玉所说的话，倒不是怕这孩子骗人，顾瑾玉毕竟只有几岁，她知道的信息不一定就是对的。 出于本能，邵青还想再去查查顾瑾玉嘴里这个文姝，可实际上她却知道，这个人很可能不是杜碧君。 杜碧君是邵丹的女儿，小字文姝，亲近的人一般都叫她“文姝”。而邵丹是邵青的双胞胎姐姐，当年邵丹临产时受了重伤，拼命生下孩子就撒了手。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邵丹去世后，杜文姝的亲生父亲将女儿托付给李家后，也失了踪。那时候邵青也没孩子，就这样将姐姐的女儿带在身边养着。 “姐姐，我愧对于你。”想起那段往事，饶是坚强如邵青，也不禁泪如雨下。 见好看又温柔的阿姨哭了，邱小武抓耳挠腮，恨不得上前帮忙。阿姨怎么不问他呀，他也见过文姝阿姨啊！ 三个孩子笨手笨脚地安慰邵青，倒让邵青不好意思，都几十岁的人了，还在小孩子面前失态，这还真不是她的作风。 “小朋友，你们家住在哪儿？我送你们回去。”邵青收拾好心情，就想着把人送回去。 外面雨下那么大，就三个孩子在外头跑，总归不安全。 “不用啦，我们家就住在纺织厂，离这里很近的，我们自己能走回去！”邱小武骄傲地挺起小胸脯，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把家庭地址都透露出去了。 邱小文眉头一皱，对自家蠢弟弟的智商不忍直视。 好在邵青不是坏人，要不然，这蠢弟弟估计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呢！ 跟邵青的相遇只是一个小插曲，顾瑾玉并未放在心上，回去之后，也没有特意跟魏淑华提。 等魏淑华买好布料和其他材料，顾春来挑着担子来回好几趟，才将布料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又让闺女收进山谷的木屋里。 “对了闺女，山谷里没有下雨吧？”顾春来也是突发奇想，整个龙江省大面积降雨，说不定山谷也下呢？ 要是山谷也在下，那他还得提醒媳妇儿，时刻注意里面的情况，做好防潮措施。 “山谷没下雨，山里没下。”顾瑾玉摇摇头，她天天都要进山谷捡鸡蛋，要是真下雨了，她肯定要跟魏淑华说的。 顾春来又问了好些问题，仔细想想也没什么疏漏的，就把娘儿俩送上回去的车。 为了掩人耳目，回去时魏淑华也挑了个担子，里面装了不少东西，问就说是布料，别人也不敢掀开看。万一淋到雨咋整，他们可不想赔钱。 到桥头公社下车时还没觉得有什么，直到临近桥头，母女二人才发觉不对。 第74章 龙王吸水 桥头公社就挨着江，过了桥后再走一段路就是魏家大队。因着这座桥, 公社由此得名。 桥头公社这座桥还有个名字, 叫“青龙桥”，后来破四旧, 这名字就没人喊了，只把这儿叫“桥头”。 多次经过这座桥, 魏淑华不说闭着眼睛就能过桥吧，至少不会记错桥的位置。 然而现在, 她人在江边, 桥却不见了！ 不, 不是不见了，而是被淹了！ “妈, 桥被淹了，我们过不去啦！”顾瑾玉蹲在岸边, 愁眉苦脸地看着滔滔不绝的江水, 耳边除了雨声, 还有“哗哗哗”的水声, 汹涌澎湃。 魏淑华叹了口气，眼里还有不易察觉的焦灼, 根据她的记忆，这条江往年也涨过水，淹过桥 。 可今年这才几月份？往年涨水也是夏季，这还没到时间呢！ “宝宝，现在过不了桥, 我们得找个地方坐会儿。”魏淑华打算去袁大山家看看情况，她现在就是心急也没法子，江里涨水，她连桥都过不了，更别说回家。 顾瑾玉也是唉声叹气，看着奔腾的江水，她心想：“如果真的有龙王就好了，龙王老爷肯定愿意把江里涨起来的水吸走的。” 她这想法刚刚从脑海中闪过，就眼睁睁看着雨蒙蒙的天空突然撕开一条大口子，江里的水如同瀑布倒流一般，猛地往那道口子飞溅而去。 “哇……”顾瑾玉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龙来吸水了，龙真的来吸水了！” “妈！妈！你快看，看天上，龙王在吸水！”顾瑾玉用力扯住她妈的裤脚，发出激动的尖叫声。 魏淑华心口一跳，下意识往顾瑾玉的视线看过去，却啥也没看到。 “宝宝，天上有什么？”什么都没有啊！ -- 第148页 顾瑾玉用手指着那道口子，大喊大叫：“就在那里啊，那里有条口子，把江里的水都吸进去了。” “一定是龙王在吸水！”她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魏淑华睁大双眼，仔仔细细地看着她闺女指的地方，除了灰蒙蒙一片，她连乌云都没看到一朵。 理智上，魏淑华并不相信顾瑾玉嘴里说的什么“龙在吸水”，但感情上，她又觉得闺女不会说谎骗自己。 再加上自家闺女本身就有神通，魏淑华心想，兴许她闺女真的看到了什么异象，只可惜她是个俗人，没有这个眼福。 又在岸边站了十几分钟，确定她妈真的看不到天上有东西在吸江里的水，顾瑾玉垂着脑袋，特别沮丧。 被魏淑华拉着往袁大山家去的路上，顾瑾玉三步一回头，一直盯着江面看。 江水倒流，一进入天幕中那道口子，就消失不见。 顾瑾玉不知道那些江水都流去了哪里，难道都进了龙王的肚子？那龙的肚子得有多大啊！ 到了袁大山家，正巧他对象赵文梅也在。 说起今年变化无常的天气，赵文梅都忍不住掉眼泪。 “淑华嫂子你可是看到了，公社的桥被淹了，我现在回都回不去！”赵文梅握住魏淑华的手，语气激动，“我想从县里绕路，但听我公公说，城里汽运公司的货车都出了事，我不敢叫大山去冒这个险。” 赵文梅和袁大山已经订了婚，按照临江县的习俗，订了婚就相当于结婚，除非有什么意外，这两人的婚姻肯定是板上钉钉——没跑！ 两家现在就跟正经亲家一样走动，袁大山时不时去一趟进山公社，在赵文梅家住上一两天，又接了赵文梅到桥头公社，在他家待上一两天。 赵文梅是前天过来的，本来打算今天就回去，却没想到江里涨水把桥给淹了！ 桥头公社就挨着进山公社，最近这条路不能走，就只能从县城绕行。可县城路远不说，路况指不定更差。 赵文梅现在不仅担心回不了家，更担心她家里人。 魏淑华安慰了几句，又问：“汽运公司的货车出事？出了什么事？” 其实听到这话时，她心里已经有了预感。 果然，就听赵文梅压低声音说：“具体出了啥事我也不懂，只听我公公提了那么一句，说是汽运公司的货车冒着大雨超载，连人带着车子滚进了江里，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说到这里，赵文梅唏嘘不已，“嫂子你说，那汽运公司的领导是不是脑子有坑？这么大的雨别说开车，就算人走在路上都得注意着点，他们咋那么胆大，还敢超载呐！”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些人不是脑子有坑，只是……”只是什么，魏淑华并没有说出口。 赵文梅并未听懂魏淑华的言下之意，见顾瑾玉一直盯着天上看，水灵灵的眼睛眨也不眨，看着惹人发笑，她忍笑道：“小瑾玉，你在看啥啊？” 还看得这么入神！ 顾瑾玉收回视线，双手捧着脸，声音清脆中带着稚嫩：“我在看天气！”学的是四队队长李胜利的语气。 “噗……”赵文梅忍不住笑喷，“这孩子不得了，小小年纪就这样老成，以后肯定能吃上国家粮！” 魏淑华谦虚地笑了笑：“她哪里是老成，她这是跟别人学来的，小孩子家家，正是学什么都快的时候。” “我学得不快，狼弟弟学得快！”顾瑾玉先是纠正她妈的错误，随即小脸一垮，可怜巴巴地说，“妈，我想狼弟弟了。” “等雨势再小一点，我们坐船过去。”魏淑华摸摸自家闺女的脑袋，安慰她，“刚才在江边你也看到了，水势太急了，坐船太危险。” 桥头公社挨着的这条江并不算宽，流域也不广，客船很少。只是打渔的船偶尔兼顾着载人，就这样，也很少有人坐。 但现在桥被淹了，也只能选择坐船。 顾瑾玉还没坐过船，顿觉新奇，“还能坐船？” “有是有，就是不知道人家肯不肯载人。”魏淑华解释，像这种船，一般都是公家的，每个月都有任务。 人家肯定是先紧着自己的任务，其次才是载人，也就是顺路带一带。 顾瑾玉失望地“哦”了一声，她还想再说什么，就听院门“砰”地一声被人打开，袁大山披着雨衣从外面进来，边走边发出惊叹：“天啊！你们快去看，水不涨了！” “什么水不涨了？”赵文梅从屋檐下的凉毛巾杆上拿了一条干毛巾，递给满脸是水的袁大山，“让你打伞你不打，看你这一脸的水，赶紧擦擦脸！” 袁大山笑呵呵地接过，却没用来擦脸，这是他妈给文梅买的新毛巾，他可舍不得用。 “外头不是涨水了吗？我沿着下游的方向走，刚去的时候，水都漫出来把路淹了。你是没看到，那些地势稍微矮一点的房子，里面都能游水了！” 袁大山用手抹了把脸，他看了看自家房子，庆幸地说：“还是咱爸有经验，建房子的时候把地基抬高半米，门前还挖了排水渠，当时还多花了几百块。” 因为这事，街坊邻居还在背后说小话，说他家钱多了烧得慌。 袁大山以前不明白，后来江里发大水，他才懂了。 “没想到回来的时候，江里水位就降低了。按这个速度，最多再过半小时，应该就能过桥了。”将毛巾挂回杆子上，袁大山继续说，“文梅你赶紧收拾东西，等会儿我骑车送你回去。” -- 第149页 他是想让对象在自家多待几天，但他也知道这不可能，不仅赵文梅挂念着家里，他也怕岳家出事。 “行！”赵文梅了解袁大山的脾性，也没多想。 顾瑾玉一听说水位下降就再也坐不住，她拉着魏淑华的手直往外面走：“妈，我们也去，去看看。” 她是知道天上有龙在吸水，却不知道实际效果如何。这会儿有了确切消息，她是再也待不住，必须得去瞧瞧看。 魏淑华也有这个打算，她撑开伞，跟袁大山道别：“那大山，我们就先走了，你跟文梅注意安全。” 赵文梅娘家不近，这会儿出发，走到半路天就黑了。这黑灯瞎火的，道路泥泞又下着雨，确实挺危险。 叫魏淑华说，赵文梅与其今晚回去，还不如等明天天亮了再走。但她毕竟是外人，这种话不好开口，更何况赵文梅也是担心她家里人，本就是人之常情。 到了桥头，先前空无一人的岸边此时已是人山人海，被伞挡住视线，魏淑华也不知道水位线到底降了多少。 顾瑾玉却发现天上那道口子好像比之前小了一点，倒流的江水也不如先前那般汹涌，她小声嘀咕：“是不是龙王已经喝饱水，有点喝不下了？” 现在粮食金贵，饶是顾家条件好，顾瑾玉也很少有吃撑的机会。但她体会过喝水喝撑的感觉，肚子胀鼓鼓的特别难受，她想，正在天上吸水的龙王是不是也会难受呢？ “你要是难受，就不要喝了。”顾瑾玉对着天空自言自语，好在四周人多又嘈杂，没人听清她在说什么，“外公说‘饮食有节’，吃多了不好。你要是还想喝水，就先，先……” “先去尿了吧！” 第75章 不速之客 正在做好人好事的龙王分神差点将吸走的江水全部吐出来！ 落到顾瑾玉眼里，就变成天上的口子突然一缩, 原本倒流的江水断了足足一秒钟, 才重新续上。 顾瑾玉全神贯注地盯着天上那道口子看，发现异常后, 她立马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迟疑了两秒，最后还是心疼喝水喝撑的龙王, 劝道：“你还是先去歇会儿吧！” 龙王分神：“这只小锦鲤虽说脑子笨了点，好在有颗赤诚之心, 看久了还挺可爱的……” “等尿空了肚子再来喝, 就没那么难受了。”顾瑾玉接着说, 这可是她的独家经验之谈，非常有用！ 龙王分神：“……”这只小锦鲤又笨又傻, 一点不可爱！ 虽然小锦鲤不懂事，但龙王分神代表的是龙王的尊严, 自然不会同她计较。 因自己的疏忽, 导致小锦鲤在另一个时空投胎做人, 龙王将自己的神通分出一缕, 助小锦鲤在这个贫穷落后的年代安家落户，获得美满人生。 而龙王神通, 实则是龙王的一缕分神。到了龙王这个境界，那一缕分神于他而言，就好比人类的一根头发，对他毫无影响。 人类一直提倡“勤俭节约、浪费可耻”，一心想要学习人类并超过人类的龙王秉着“浪费可耻”的观念, 让这一缕分神在此方规则的允许下，多做善事，积累功德。 此方天地只能动用空间规则，并且限制颇多，龙王分神想要日行一善都找不到机会，早就闲得发了霉。 先前顾瑾玉在牛棚前无知无觉地许了一个愿，龙王分神在规则允许下，让她如愿以偿。 现在同样如此。 顾瑾玉自是不知道这些内情，魏淑华就更不知道了。 母女二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隙挤了进去，一眼就看到屹立在江中的石桥。 “妈，桥出来了，我们可以回家啦！”顾瑾玉高兴得手舞足蹈，恨不得立马就过桥。 但她是懂事的孩子，没有魏淑华的首肯，她是不会擅自做主的。 顾瑾玉骄傲地抬起头，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她冲天空招了招手，却没开口说话。 又等了好几分钟，见陆续有人过桥，魏淑华才挑起担子，让顾瑾玉走在前头。 桥并不长，很快就走到头，顾瑾玉穿着塑料雨靴，一脚踩进烂泥里。 “pia”的一声，泥水四溅。 顾瑾玉想要抬脚，却发现脚陷入烂泥里，抽不出来。 “妈，我陷进去了！”她回过头，正好看见天空中倒流的江水缓缓落下，天上那条撕开的口子像是被人缝了起来，一点一点缩小。 到最后收尾时，本是一条直线的口子突然灵活地动了动，两边往下一撇，看起来就像在哭一样。 顾瑾玉眨了眨眼睛，再看时，天空又恢复原样。 魏淑华帮忙把闺女从泥坑里□□，母女二人紧赶慢赶，总算赶在天黑前回到家。 沈树枝和魏继礼也是刚回来，正在屋檐下洗手冲脚，魏琳琅又是搬凳子又是递肥皂递毛巾，很是忙碌了一场。 等魏淑华和顾瑾玉到家，立刻感受到来自魏琳琅的热情。 “娘，你们这是刚刚从地里回来？”魏淑华进屋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出来，看到屋檐下摆着的两双浸满泥水的胶鞋，不由问道，“爹，你也去了？” “唉，可不是嘛！”沈树枝一屁股坐在矮凳上，端着魏琳琅递过来的搪瓷杯，大口喝着姜糖水，“眼看着雨停了，咱们地里的庄稼也保住了，哪知道江里会涨水呢！” “虽说这江里的水一时半会儿也涨不到四队来，可人要有那啥，亲家公说的那啥安啥危的思想才行！” -- 第150页 “奶奶，是‘居安思危’。”魏琳琅提示道。 “对！就是这个词！我们必须要先做好准备，不能等水涨到脚跟前才去想办法，得……”沈树枝习惯性地看向魏琳琅。 魏琳琅笑眯眯地替她接下去：“未雨绸缪。” “对对对，未雨绸缪！这两天我们都在争分夺秒地修田坎，给田坎增高，这样等水涨过来，也不会流进地里。”沈树枝又喝了一口姜糖水，借此缓解心底的愁绪，“马上就要插秧苗，可千万别再涨水了！” 要不然，秧田里积水太多，秧苗都长不出来。 顾瑾玉听了一耳朵，她不懂农事，却也知道涨水不好，便安慰沈树枝：“奶奶，有龙王老爷在，肯定不会涨水的。” “丫头说得对，龙王老爷肯定会保佑咱们的。”到了这会儿，沈树枝也没批评顾瑾玉口无遮拦，反正家里又没外人。 她望望天，倒是巴不得龙王爷显灵咧！ 甭管啥爷啥娘娘，只要喊得出名号的，她也不介意在私底下偷偷摸摸的拜拜。 魏淑华又问她爹，“您怎么也跟着去上工了，身体还受得住吗？” “淑华，你真是小瞧了我！”魏继礼干了两天活，身体是累了点，可心里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我还在魏家大队的时候，每天都要去上工，不比现在轻松。” 魏继礼和孙氏私底下存了不少养老钱，老两口就算坐着不动也不缺钱花。可这年头劳动最光荣，别家连饭都吃不起了，他家还要坐着等人伺候，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他家有问题吗？ 为了掩人耳目，他和孙氏都得去上工，哪怕挣不了几个工分，也得去。 等到了四队，明面上有女儿女婿的接济，魏继礼和孙氏倒是不用去上工。但农忙时期，他们必定是要帮忙的，不可能干看着。 “这两天大家伙儿都忙，连隔壁大柱都跑去田里舀水，没人敢休息。”想到如今的情形，魏继礼微微叹了口气，又打听城里的情况，“你这回进城感觉如何，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城里跟乡下差不多，我估计咱们省内都差不多，说不准周边省市也一样。”魏淑华想了想，把她在县城的所见所闻告诉魏继礼，“纺织厂堆了一仓库的货运不出去，听说汽运公司也出了事，还不知道是真是假。” “啥？汽运公司出事？出啥事？”沈树枝惊讶地问，汽运公司好歹是她儿子的老单位，她也给了几分关注，“这是又遇到抢粮食的贼匪？” 因顾春来在汽运公司待了好些年，沈树枝耳濡目染，也知道里头的弯弯道道。在知道儿子那份高工资是拿命拼来的，沈树枝更是舍不得乱花钱。 也是多亏了她家春来机灵，才能在这么多年的跑车生涯中安安稳稳地回来。 回忆起曾经提心吊胆的日子，沈树枝感慨万千，好在她家春来现在换了份工作，既体面又稳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魏淑华不知她婆婆心中所想，只如实说道：“不是，比抢粮食严重多了！” “听说是货车超载，又冒雨加班，连人带车子翻进了江里。” “啥？这么严重！”沈树枝大吃一惊，手足发麻，她目瞪口呆地望着儿媳妇，说话都有些结巴，“这，这不可能吧？” 临江县也不是没下过暴雨涨过水，许多年前甚至还发过大水。就这样，也没听说汽运公司的货车出过事！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暂时不太清楚具体情况。不过，多半是真的。”要不是知道这事儿跟王秋霞有关，魏淑华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汽运公司跟其他单位不同，别的单位招个学徒工，要是聪明老实上手快，又能找到机会，很快就能转正；但汽运司机不一样。 顾春来曾经说过，学开车技术其实不难，有那种上手快的，一两天就能学会。但会开车，并不代表就能当汽车司机。 从学徒工，到正式工，再到独立出车，这中间的过程既辛苦且漫长。如果没有很好的耐性和悟性，迟早要出事。 像魏忠华，刚学会开车就拽得跟二百五似的，生怕自己不出事，到了危险路段也敢闭着眼睛上，果然出了事。 王秋霞比魏忠华还离谱，她竟然选择在阴雨霏霏的天气给新来的司机加任务。像现在这种天气，视线不佳路况又差，就连老司机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更何况别人？ “造孽哟！真是造孽！”沈树枝不住地摇着头，她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以为这是天灾而非人祸，心情也有点沉重。 好在没等太久，孙氏就做好晚饭，通知大家吃饭。 热气腾腾的饭菜勾走了大家的心神，关于汽运公司有可能发生的悲剧，很快就被人抛之脑后。 等到了第二天，大队又传来好消息，说江里的水暂时不涨了！ 魏淑华趁机召集人手，赶制新的一批四件套。 这回跟过年前的不一样，她准备分级别，这个级别都是按照做工来的。 至于图案，那都是固定好的，都是魏淑华在现在流行的花样上改良的，有喜庆的，有清雅的，也有简单的，既大方又好看，更不会出格。 魏淑华这次准备充分，她打算带着新的一批货去往省城，如果情况允许，她甚至还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偏居一隅肯定是不行的，她有更高的追求。 -- 第151页 今年这场雨下了太久，地里的收成可能不会太好，魏淑华还要早做准备。 合作小组忙碌了整整半个月，新的一批四件套总算赶制出来。而这时，下了将近两个月的春雨，也终于停了下来。 顾瑾玉接到新的任务，要跟她妈一起进城。 只不过在进城之前，顾家却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第76章 冲突 天气渐暖，阴沉多日的天空终于放晴。 久违的阳光照在地上, 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子泥腥味, 泥泞小路上的坑洼里，一群群黑色的小蝌蚪在水里游动。小娃儿们打着光脚, 拿着豁了口子的瓦罐，在水坑里舀蝌蚪。 顾瑾玉也抱着她的盐水瓶, 准备去舀蝌蚪。但她不去路上的水坑里舀，她还记得水坑里被人撒过尿呢。 “瑾玉妹妹, 你要去哪里？”李大柱拎着一个大肚小桶, 兴冲冲地捞着蝌蚪, 见顾瑾玉要走，他急急挽留, “我把我抓的都给你！” “大柱哥哥，我不要！”顾瑾玉指着李大柱手里的桶, 问, “你拿的是什么桶, 长得好奇怪。” 李大柱先还有点不高兴, 见顾瑾玉打听桶的来历，他骄傲地扬起脑袋, 眉飞色舞地介绍他的宝贝小桶：“哈哈，你没见过吧，这是我奶奶用的夜香桶。” “奶奶说这是她以前的陪嫁，用的都是好料子，比一般的水桶更结实耐用！” 顾瑾玉好奇地问：“什么是夜香桶啊？” 魏琳琅一脸的不忍直视, 他扯了扯顾瑾玉的衣角，小声告诉她：“夜香就是粪便啦！” 顾瑾玉：…… 见李大柱抱着他的宝贝桶凑过来，想让顾瑾玉近距离观看，顾瑾玉吓得转身就跑，“大柱哥哥我不看啦！” 顾家也有装粪水的桶，但沈树枝和魏淑华爱干净，即使是装粪水的桶也清洗得干干净净，不留残渣。但总归是装过粪的，难免有股臭味。 这还算好的，顾瑾玉见过别家的粪桶，上面沾满了粪渣，味道更是难闻。 李大柱可不知道顾瑾玉已经将他手里的小桶跟粪桶划上等号，他还特别大方地表示：“瑾玉妹妹我给你看，你那盐水瓶子太小了，要不我拿夜香桶跟你换？” 他是真心觉得自己的小桶比顾瑾玉的盐水瓶子好多啦，要不是关系好，他才不愿意换呢！ “谢谢大柱哥哥，我不换。”顾瑾玉紧紧抱着她的盐水瓶子，头也不回地说，“你，你就在舀吧，我和狼弟弟要去别处啦！” 亲密无间的小伙伴要跟自己分头行动，李大柱有点郁闷，他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一阵“嘟嘟嘟”的喇叭响。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汽车！小汽车来啦！” 听到汽车发出的喇叭声，李大柱立马丢下顾瑾玉，拎着小桶往汽车方向飞奔。 还是上回那辆掉漆的吉普车，只不过司机换了人。这个司机开车不是很稳当，见四周有孩子围过来，他眉心一皱，眼里闪过一抹厌恶之色。 他踩着油门，并未减速，车子经过水坑时，水花四溅，离得近的孩子都被溅了一身的泥水。 “哇……”娃儿们被吓得作鸟兽散，胆子小的更是直接被吓哭。 “小赵同志，可以稍微开慢点，别吓到孩子们。”副驾座上，邵青摇头笑道，“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爱闹，我这把老骨头下回可不敢坐你的车了，真是刺激。” 小赵全名赵红阳，是个挺年轻的司机，长相英挺，气质桀骜。 他和邵青认识，这回下乡也是他自告奋勇，否则就凭他的技术，哪里轮得到他来开车？ “青姨这是信不过我？我再爱玩闹，也不会拿你的安全开玩笑。”赵红阳眉峰一挑，似笑非笑地瞥了邵青一眼。 将车停在顾家门口，也不等邵青提示，他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喂，你们两个，是不是住在这里？”赵红阳一把捞起顾瑾玉，像拎狗崽子似的用手提着顾瑾玉的衣服，他指着顾家大门，问她，“这里是顾家？” “你快放开我！”顾瑾玉不停扑腾着两条小短腿，嘴里发出凶巴巴的叫声，“你再不放我，我就要喊人了！” 赵红阳轻哼一声，“你喊……啊！” 他话未说完，就感觉有什么东西突然扑了上来，在他脸上挠了一爪子。 “坏人，休想欺负姐姐！”魏琳琅成功偷袭赵红阳后，也不恋战，以最快速度冲进院子里，放开喉咙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外面有拐子！” 他很聪明，知道说什么话才能引起公愤。 果然，只隔了几秒钟，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脚步声，魏淑华一马当先走在前头，其他组员们跟在后面，急匆匆跑出来。 “拐子在哪儿？” “同志们，抄家伙！” “我去喊人！” 一群娘子军边跑边分配工作，争取用最快的速度抓住拐子。拐子可是全大队的敌人，一经发现，必遭受群攻。 见魏琳琅吼了一嗓子，就有一群人拿着扁担柴刀气势汹汹从院子里冲出来，赵红阳呆若木鸡。 他也忘了将顾瑾玉放下来，就这么直愣愣地拎着，直到顾瑾玉喊了一声“妈”，他才回过神来。 “妈！救我！有坏人抓我！”看到救星，顾瑾玉双腿扑腾得更厉害，沾满泥浆的双脚踢到赵红阳的羊绒衫上，就像沾了屎一样。 -- 第152页 魏淑华二话不说，提起扁担就给赵红阳来了一下子，打得他嗷嗷叫唤。 “嗷……你这个泼妇，你干什么？”赵红阳拎着顾瑾玉左躲右闪，边跑边骂，“疯婆子，真是疯婆子！” 从赵红阳下车，到赵红阳挨打，也就几分钟的功夫，快得让坐在车里的邵青来不及反应。 见赵红阳被人追着打，邵青大惊失色，她慌里慌张跳下车，冲魏淑华招手喊道：“魏同志别打了！别打了！都是误会！误会啊！” “小赵你也别跑了，快站住！”邵青两边安抚，却不起作用。 魏淑华见赵红阳一直抓着自家闺女不放，恨得眼冒凶光，哪里还听得见邵青的喊叫声？ 乡下娘子军们都是做惯农活的，身强体壮堪比男同志。她们四散开来，又朝赵红阳包围过去，并逐步缩小包围圈，最后将赵红阳堵在墙角。 “黑心烂肺的狗东西，穿的倒是人模人样，干的却不是人事儿，个断子绝孙的烂货！”趁赵红阳不注意，张菊英和张凤明配合发力，迅速将顾瑾玉抢回来。 “哇，婶婶真棒！”对于解救自己的英雄，顾瑾玉不吝赞美。 张菊英甩甩脑袋，双手叉腰，冲赵红阳啐了一口：“我呸！抢孩子抢到我们四队来了，真是瞎了你的狗眼。组长，咱们赶紧把人捆了送到公社去，像这样的祸害，必须弄去斗争！” 单看赵红阳的穿着和样貌，还真不像是拐子。可这年头的拐子多狡猾啊，装模作样的手段多了去。 几个性格泼辣的女同志正准备逼问赵红阳的同伙，他的同伙就来了。 “魏，魏同志，快停下！”邵青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来，出门前擦得锃亮的皮鞋被稀泥包裹，黑色裤子上全是泥点，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狼狈！ 不知是形象受损还是什么原因，总之，邵青一改平时的温和，说话语气中带着埋怨和指责：“这是赵红阳同志，他是专程送我过来的，有什么误会不能好好时候呢，非得动手动脚？” “原来是邵青同志，我不管这位赵同志是干啥的，他抓着我闺女不放难道还有理了？”魏淑华轻轻喘着气，对邵青的态度十分不满。 其实在第一次见面时，魏淑华对邵青的印象就不是太好。说她想太多也好，说她心思重也罢，她总感觉邵青带李丽上门赔礼的行为别有深意。 不管邵青有什么目的，只要不影响她和家人，她可以不去细究。 如果邵青要跟她耍心眼子，她也全程奉陪！ “唉，误会，真的是误会！”邵青语气一软，她看了赵红阳一眼，解释道，“小赵年纪小，性子急躁，他也不是故意的。魏同志你有所不知，我和小赵这次过来，其实是为了找我的侄女儿。” “这事说起来也是咱们两家的缘分……”邵青将那天在国营饭店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下，提到“文姝”时，邵青忍不住潸然泪下，“我知道希望渺茫，但我不想放过任何可能。小赵和文姝关系好，一听说有她的消息，急急忙忙就赶过来，他……态度不好，对不起！” 邵青将事情原委说出来，又摆出这么低的姿态，真是让人恨不起来。 张菊英更是后悔的不行，她刚才不仅打了人家，还骂得那么难听……这事整的！ “那啥，这事我们也有错，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我们也有不对的地方。”张菊英往赵红阳那边看了一眼，羞愧难当。 原以为是拐子，即使不是拐子，也不是什么好人，没想到……人家这是为了找人。 亲友失踪，几年都没找到，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线索，可不得着急嘛？这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邵青苦笑着摇头：“也是小赵言行不太妥当。” 两边说开后，又各自道了歉，这误会也就不存在了。 邵青和赵红阳忙着打听文姝的消息，而另一边，魏琳琅却有些气不过。 “哪里是误会，明明就是坏人的错！”魏琳琅皱着小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他再着急，也不该欺负姐姐，我们又不欠他的！” 作者：感谢在2019-12-24 21:33:03~2019-12-25 01:21: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789186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失信 顾瑾玉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趁人不注意, 悄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姐姐……”魏琳琅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 他害羞地靠过来，将脑袋搭在顾瑾玉肩膀上, 整张脸粉扑扑的，从脸颊红到了耳根。 他用脚尖去戳地上的软泥, 软乎乎的声音带着奶气：“你，你干嘛亲我呀？” 他其实是明知故问, 但他就是想听顾瑾玉多说几遍。 “因为狼弟弟最乖, 我最喜欢狼弟弟啦！”顾瑾玉如他所愿, 说出那句她曾说过千万遍的话。 “我们也进去看看，别让妈被坏人骗了！”顾瑾玉牵起魏琳琅的小手, 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院子里。 因先头的误会，张菊英等人又是抬凳子又是打洗脸水的, 格外殷勤。 不仅如此, 她还主动问起邵青寻人的事, 就想着能不能出点力, 让邵青的侄女跟她早日团聚。 邵青自是感激不尽：“谢谢，谢谢你, 菊英同志！我现在什么都不敢想，只想快点找到我那苦命的侄女！” -- 第153页 她擦擦眼泪水，微微泛红的眼睛里透露出坚定的神色，“只要能找到她，就是让我少活几年我都愿意！” “邵青同志, 这话言重了！”张菊英给邵青倒了杯白开水，这里是顾家，她可不好意思冲红糖水。 但她对邵青还是很敬佩的，这年头也没什么大富大贵之家，邵青愿意养着她姐的女儿，还视如亲生，这是多么高尚的品格？ “像你侄女文姝，她失踪的时候也已经成人了，在咱们乡下，像她这么大的女娃都已经结婚生孩子，能顶家里的半边天了。”见邵青情绪低落，张菊英劝道，“孩子长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像我家那泼猴子，在家里无法无天，还整天嫌我烦，恨不得离家出走！” “谢谢你安慰我。”邵青握了握张菊英的手，问她，“菊英同志，你该是见过那个文姝的，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吗？” 长什么样？ 张菊英下意识看向杨莲花，她记得很清楚，那天文姝晕倒，杨莲花也跟着去了大队卫生室。 “那姑娘长得特别水灵，我估摸着她年纪不大，也就十七八岁吧。”杨莲花也没卖关子，直接把她知道的信息说出来，本来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能具体点吗？比方说她有什么明显的特征？”邵青忍不住追问。 像“水灵”这样的形容词，但凡五官标志的年轻姑娘都能用上，说了等于没说。 可再具体的，杨莲花也不知道啊！ 还有什么明显的特征，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见杨莲花摇头，邵青也有些失望。 最后，她只能寄望于魏淑华，“魏同志，听说那天是你爱人送文姝回去的，那你知道她住在哪里吗？” “你放心，我只想亲自去看上一眼，绝对不会打扰到她的生活。如果她不是……我，对她也没有任何影响。”怕魏淑华不同意，邵青赶紧保证。 魏淑华眉头一皱，脸上带着点为难之色：“这，我和文姝同志也只是萍水相逢，没问过她的具体信息。她不好意思麻烦我们太多，只叫我爱人把她送到隔壁公社，这事儿大家都知道。” “你真不知道？”这时，赵红阳突然插了句嘴，他直直盯着魏淑华，想从她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 魏淑华扯了扯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赵同志这话真是好笑，难道我随便遇到一个陌生人，都要去打听别人的家庭信息？”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红阳眉心隆起，表情急躁，他站在屋檐下走来走去，像是一头吃了火药的困兽，“你刚才说送她到隔壁公社，是在哪个公社？” “这个我知道，是进山公社！”张菊英抢先回答。 进山公社？赵红阳和邵青对视一眼，这个地方听都没听过！ “你们不是本地人不知道，这进山公社虽说就挨着咱们桥头公社，可两个公社距离却不算近。更何况，进山公社偏僻得很，下辖的生产大队更是在大山里头，你们要想找人，那就跟去海里头捞针一样，难！” 杨莲花说的都是实在话，也成功打消了邵青和赵红阳想去进山公社找人的计划。 张菊英好心给他们出了个主意，“邵青同志，与其你们去找她，不如留个联系方式，让大家伙儿帮你留意着。一有她的消息，就立刻通知你。” 反正文姝是进山公社的人，她就算不去县城，也得去公社吧？到时候再问问文姝，看她认不认识邵青，如果认识，那就皆大欢喜；如果不认识，那也不耽误事儿。 邵青犹豫片刻，想想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干脆答应下来。 她不仅留了家庭地址，还把单位的电话写下来，交给魏淑华，“魏同志，这件事就麻烦你了！” 魏淑华看了邵青一眼，并没有拒绝。 看天色还早，邵青又跟大家说了会儿话，主要是聊工艺品合作小组的事。经过大家同意，她还去阁楼参观了合作小组的工作间，近距离感受着这群娘子军的工作热情。 得知魏淑华要去城里送货，邵青极力邀请她坐吉普车，想要送她一程。 魏淑华推辞不过，只好接受。 为了表示感谢，又留邵青和赵红阳在家里吃了顿饭，午饭有肉有菜，算得上丰盛可口。 邵青做事很有原则，见魏淑华拿出最好的饭菜招待自己，她也不能占人家便宜，硬是给了粮票和肉票。 她愿意给，魏淑华就愿意收，也不跟她玩儿虚的。 这回进城，除了县城供销社要的那批货，她还带了另一批货，全部让顾瑾玉装进山谷里，没让其他人知道。 临走时，邵青和赵红阳帮着将货搬上车，见顾瑾玉和魏琳琅这两个小孩动作利索地爬进车里，赵红阳不悦地拉开车门，冷冷说出两个字：“下来！” “你要，出尔反尔吗？”顾瑾玉气呼呼地问他，“明明是邵青同志邀请我们坐车去城里的呀！”又不是他们赖上来的，这个坏人做什么又发脾气？ “小朋友，你妈妈去县城是办正事，你别胡闹啊，乖，先下来。”邵青倒是没生气，她好声好气哄着两个孩子，“我们马上要出发了，你们要是想坐车，等下次好不好？” “邵青同志，我们也要进城，我们也有正事要办。”顾瑾玉耐心解释。 她和魏琳琅排排坐好，鞋子上的泥早在上车时就在草丛里擦干净了，两个孩子挤在一块儿，只占了一个座位。 -- 第154页 邵青眉头一拧，心里有点轻微的不舒服，不过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 赵红阳可没有她那么好的脾气，一听说两个小崽子也要坐他的车，顿时冷笑一声：“行啊，那就坐吧！” 魏淑华很快收拾好，又和杨莲花交代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这才上车。 “砰”地一声关上车门，吉普车就如一道箭矢，瞬间开了出去。 “啊……”魏淑华还没坐稳，整个人因惯性往前一扑，刚好撞到前面的椅背上。 “妈！妈你怎么样，有没有撞到哪里？”顾瑾玉挨过来，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妈，“你的额头红了一块。” “没事的宝宝，娘不疼，你赶紧坐好。”魏淑华抬脚抵住前座，稳固好身体。 她瞥了赵红阳一眼，即使知道他是故意的，却什么话也没说。 她听顾春来讲过，在行车过程中，千万不能和司机发生争执。这不是忍气吞声，而是对自己生命负责任。 要是赵红阳太过分，她还得找机会下车。 好在赵红阳脾气虽差，却也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遇到危险路段，他也不敢开快了。只有到了好路段，才敢加速。 这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车厢里的气氛极为沉闷。就连两个平时活泼好动的孩子，也乖乖蹲在座椅前面，小声嘀咕着什么。 快到县城时，吉普车终于驶上水泥路段。 也许是前头那段路上憋狠了，赵红阳一踩油门，吉普车飞也似的开出去，看到有人，他又踩个急刹车……这一来一回的，把车里的人整得够呛。 就连邵青都忍不住开口：“小赵，咱们不赶时间，不用太着急。” “青姨，你不急我急。”他是一点不想跟后面那三个人待在一个空间，巴不得现在就能飞到目的地。 也许是猜到赵红阳这么做的用意，邵青发出一声叹息，“你这孩子，悠着点开吧，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两人各怀鬼胎，谁都没有往后座看上一眼。 当然，如果看了，可能心情也会更差吧。 顾瑾玉捂着嘴巴，冲魏琳琅挤眉弄眼，两个孩子蹲坐在狭小的空间里，却稳稳当当，任车子再颠簸，都没办法影响到他们。 魏淑华双手握住椅背，两条腿呈“人”字型固定好，赵红阳加速和刹车都捉弄不到她，倒是邵青……被折腾得不轻。 魏淑华嘴角一勾，眼里闪过一抹讥诮的笑意。 好不容易到了县城，邵青让赵红阳把人送到供销社门口，魏淑华先下车，两个孩子紧随其后。 等把车里的货全搬下来后，魏淑华叫住赵红阳，“赵同志，今天真是谢谢你！虽然你刚学会开车，车技不怎么样，但开车本来就是熟能生巧的事，你多练练就行了，以后肯定会比现在好。再说你技术差也没关系，只要人品好就行，像你这样乐于助人的好同志，就算再不行，也是瑕不掩瑜。” “瑾玉，琳琅，快过来谢谢叔叔。”魏淑华朝两个孩子招招手，让他们过来。 顾瑾玉听话照做，“叔叔，谢谢你的帮助。如果你有需要，我也会帮助你。你技术不行，可以向我爸爸学习，我爸爸可厉害了，他开车特别稳！” “我们是诚心诚意地想要帮助你，提高你的开车技术，请你一定不要拒绝。”魏琳琅在一旁补充。 说完，他又看向已经目瞪口呆的邵青，接着说：“邵青奶奶，你没事吧？你年纪都这么大了，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三人一句接着一句，等邵青和赵红阳反应过来，一个脑海中不停回荡着“奶奶……年纪大了……”这样的诛心之语。 而另一个，赵红阳的耳边不停响起几个字：“你不行……你技术不行……技术差……” 赵红阳气得双目赤红，浑身发抖，狰狞的面目像是恨不得吃了魏淑华三人。 “小赵，算了。”邵青率先恢复理智，她拍拍赵红阳的肩膀，微微摇摇头，“这里人来人往的，闹开了不好看，我们先回去。” “魏同志，我和小赵还有事，得先走了。”她笑着同魏淑华道别，又冲两个孩子挥挥手，“小朋友们，再见！” “邵青奶奶再见！”顾瑾玉和魏琳琅异口同声地喊道。 邵青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上。 赵红阳虚扶了邵青一把，低声骂道：“这两个不知死活的狗崽子，给我等着！” 这回，邵青没再劝他。 吉普车一骑绝尘，快速超过其他车辆，向着县革委会飞驰而去。 直到看不见了，魏淑华才收回视线，叮嘱两个孩子：“等会儿我要搬东西，顾不上你俩，你们要紧紧跟着我，不要乱跑。” 孩子们懂事地点点头：“知道啦，我们不会乱跑。” 魏淑华手上这批货是县城供销社年前订的，按照去年的价格，但产品质量却比去年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说实话，要不是为了守信，魏淑华还真不想将这批货卖给县城供销社。倒不是价钱的问题，而是…… 一个声音打断魏淑华的沉思，“魏组长，真是稀客啊！” 钱立功端着印有“为人民服务”字样的搪瓷杯，站在供销社仓库门口。 看到魏淑华以及她带来的货，钱立功眼神微闪，不等人反应，他立马笑呵呵地迎了上去：“哎呀魏组长，你这是进城探亲？瞧你还拿了这么多东西，真是有心了。” -- 第155页 “来来来，先到我办公室坐会儿，喝口水润润嗓子。”钱立功不由分说将人拉到旁边的办公室，刚一进去就把门关上。 到了这一步，就算再蠢的人也知道不对劲，更何况魏淑华。 她把货卸下来放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找了个椅子坐下，问：“钱主任这是什么意思？” “唉，魏组长是聪明人，想必也能体谅我的难处。你们做的那个四件套，说实话吧，其他公社也能做出来，只是没你这个好而已。”钱立功倒了三杯热开水，又挖了两大勺蜂蜜，用筷子搅匀后，他先递给两个孩子，“这是蜂蜜，甜滋滋的，快喝吧！” 两个孩子先是看了魏淑华一眼，见她点头，这才接过搪瓷杯，“谢谢叔叔。” “不用谢，不用谢。”看着两个乖巧可爱的孩子，想想自己做的事儿，钱立功顿时有些心虚。 拿出一张绣花帕子擦擦脑门上的虚汗，他刚想说话，就被魏淑华抬手打断，“钱主任，你不用说了，我懂。” “这个，不好意思哈魏组长，我也是没办法……”钱立功也知道自己这事办得不地道，但他有他的难处，只能委屈魏淑华了。 “这是钱主任的意思，还是？”魏淑华之所以这么问，是想知道原因，究竟是钱立功想贪小便宜，还是有人故意整她。 钱立功叹了口气，“魏组长，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东西好不好，人民群众才有发言权。年前那批货，供销社早就卖断了，到现在还有人问。” 言下之意就是：“你的东西好，我是瞎了眼才会不要。” “好的，我知道了。”魏淑华什么也没说，把货搬上，招呼两个孩子走人。 “哎哟！瞧我这记性！”等人走了，钱立功才想起一件事，他还没看看这批货怎么样呢。 不过转念一想，他连人家的货都不要了，人家肯定也不可能让他验货。算了算了不去想了，反正供销社的货不愁卖，没必要为了一个魏淑华去得罪那个人。 “妈，供销社不要我们的四件套吗？”走到离供销社挺远的距离，顾瑾玉才开口问。 她是知道今天来县里有正事要办，这正事当然就是给供销社送货。 可他们到了供销社，货却没送出去，即使顾瑾玉没听懂魏淑华和钱立功谈话的内容，她也明白了一件事——货没人要！ “是啊，他们不要。”魏淑华莫名感觉好笑，丢了供销社这处生意，她却一点不担心。 不说别的，自家人知自家事，她对合作小组做出来的四件套很有信心。县城供销社不要，她就去省城，她不相信省城也没人要这批货！ 要真有那么倒霉，那就不是别人的问题，是她自己的问题了。 顾瑾玉不懂这些弯弯道道，听到肯定答复，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愁得头发都快掉了，“那该怎么办呀！” “县城没人要，就去省城呗，省城肯定有人要，价钱还更高。”魏琳琅两只小手背在身后，老神在在地说，“县城供销社没眼光，省城供销社肯定有。” “姐姐还记得郝主任吗？”魏琳琅问。 “我记得，郝主任是供销社主任，跟刚才的叔叔一样。”顾瑾玉挺起小胸脯，表情骄傲，“爸爸说过，郝主任是供销社最大的官！” “对，姐姐真聪明！”魏琳琅拉住顾瑾玉的手，两个孩子又凑到一起，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魏琳琅轻咳两声，用故作深沉的语气说：“姐姐你看，省城比县城大，省城管着县城，那省城供销社，是不是管着县城供销社？” “好，好像是啊！”顾瑾玉差点被绕晕，但她知道魏琳琅特别聪明，他说的应该都是对的，“狼弟弟说的都对！” 魏琳琅：…… 魏淑华：…… “是这样没错，总之，郝主任肯定比钱主任更厉害！钱主任不要我们的货没关系，只要郝主任喜欢就行。”魏琳琅总结道。 顾瑾玉双眼一亮，“爸爸说，省城的消，消费水平比家里高，那是不是，省城的四件套也比县城贵？”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的货就不是没人要，而是可以卖得更好啦？ “妈，是不是这样？”顾瑾玉紧张兮兮地问她妈，“我们不卖给县城，卖给省城吧！” 听着自家闺女的童言稚语，魏淑华忍不住想笑，“如果郝主任愿意收我们的货，那肯定是比县城的价格更高的。” “郝主任那么年轻，他的眼睛肯定很明亮！”不像钱主任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啦，都看不上他们的四件套啦！ 到了纺织厂，顾瑾玉像传声筒似的把这事说给她爸听，顾春来知道后，也跟魏淑华一样稳坐钓鱼台。 在看过新一批的货品质量后，顾春来冷嗤一声：“这个钱立功就是个墙头草，哪家有光他靠哪边，不用管他。不过，他这么干可不厚道，要是他以后反悔了，你也别给他供货。” “这是自然。”纵然不担心自家产品的销路，可魏淑华也是有脾气的人。既然钱立功率先毁约，她也不用跟他讲良心。 作者：祝我的小可爱们圣诞节快乐~铃儿响叮当~~~ 第78章 五十斤肉 小两口躺在狭窄的木板床上，连翻身都很困难。 黑暗中, 顾春来侧身朝里, 免得挤到魏淑华。 自己一个人住倒是无所谓，但媳妇孩子一来, 本来就很狭小的空间更显得逼仄。 -- 第156页 看来他得加把劲了，今年好好干, 争取明年分房。 “对了媳妇，你猜我今天碰到谁了？”说起自己的事业, 顾春来不免想起一件事, “今天汽运公司的人过来厂里拉货, 我看到王秋霞，她也来了。” 提起王秋霞, 魏淑华也来了精神，“她现在不是调度科副主任吗, 来了也不稀奇。” “不是, 我问过大勇, 王秋霞现在被停了职, 汽运公司很可能要把错误全推在她身上，让她承担这次损失。单位这事做的也不咋地道, 但你想想，本来这个错误是完全可以避免的，要不是她一意孤行，也没这回事。” 顾春来的声音很冷静，可魏淑华却听出他掩藏在冷漠之下的一丝惋惜。 汽运公司毕竟是顾春来工作近十年的老单位, 就算后来闹得有些不愉快，但这么多年的情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割舍掉的。 即便顾春来不在那儿干了，也不希望老单位出事。 “那她过来干啥？”不可能是又起了什么歪心思吧？ 后面这句话魏淑华没说，这毕竟关系到顾春来的清誉，不好拿出来开玩笑。 顾春来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但他也没自恋到以为王秋霞对他还有念想。经过这么多事，除非王秋霞脑子被门夹了，否则，她不可能再跟顾春来有什么不清不楚的牵扯。 “我不知道，她就过来看了一眼，离得挺远，估计是不敢叫人发现。”顾春来稍稍挪了个位置，一个姿势久了身体容易僵硬酸痛，他平躺下来，小半边身子悬空在外面。 不过，他没露出一丝异样，“她现在没了工作，又没了名声，说不定还得赔钱，心里肯定急得慌。胡大勇那边，就等着这个机会呢。” “对了媳妇儿，你到省城帮我带点东西。青松他爱人怀了娃娃，现在正是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给他多带点奶粉吧，那玩意儿大人小孩都能喝。” 奶粉可是特殊供应商品，一般情况下买不着。顾春来说这话的意思，当然不是让魏淑华去供销社买。 魏淑华听明白了，一口答应下来。 说起文姝，她又把邵青寻亲的事告诉顾春来，“下回青松过来，你把这事儿跟他说一下，让他注意点，别暴露文姝。” 她是知道文姝的真实情况，知道她失去了以前的记忆。根据邵青的描述，她猜测，此文姝很可能就是彼文姝。 但她对李丽一家的观感很差，就算邵青表现得再好，她也不敢轻易暴露文姝。 “你别怪我多管闲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总感觉这事不对。文姝究竟是怎么流落到清河大队的，又为何失忆，这其中内情，我们谁也不知道，也不能去赌。”魏淑华转过身，面朝顾春来。 顾春来只感觉一股幽香扑鼻而来，氤氲香气缭绕鼻际，如同一把烈火，在他身体最深处燃烧。 “好，我会跟他说的。”他艰涩开口，声音嘶哑，那双锐利的眼睛亮得吓人，就像十天半月没吃东西的饿狼。 魏淑华上辈子未经人事，却也懂男女之事。 感受着对面传来的灼热气息，她脑袋一空，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 顾春来一直注意着魏淑华的动静，见她一动不动，身体僵硬，他低笑一声，伸手将人揽进怀里：“睡吧媳妇儿，明天还得早起。” 魏淑华原以为她肯定会失眠，哪知道她闭上眼睛很快就睡了过去，第二天还是被人叫起来的。 走的时候天还没亮，顾春来先把人送到车站，买好早上七点那班车，等把人送上车他才返回。 临江县是个偏僻小城，直到现在还没有火车站，也没有直达省城的水泥路。县城与县城之间，有些路段并不好走，这也导致县城经济不发达，货运艰难。 顾春来倒是听说了一些消息，说是县里准备修路，至少要联通周围几个县市。这也是纺织厂领导决定买车自己运输的原因，只要路修好了，他们也不用担心货运出问题。 回去时路过汽运公司，身穿蓝色工装的胡大勇急急忙忙跑出公司大门，往旁边的小巷子钻去。 那地方……顾春来眯了眯眼睛，他看看手表，见还有时间，干脆跟了上去。 穿过这条巷子，就算到了城边。本来临江县城面积就不大，来来去去就那几条街，其他地方不叫城里，叫城边。 这里也是一片居民区，房子跟乡下没啥区别，大部分是青砖瓦房，也有少数泥瓦房。 胡大勇来到一户人家院门外，他也没敲门，就在外头学了三声蛙叫：“呱！呱！呱！” 没两分钟，院门打开，里面伸出一个脑袋。 “大清早的你来做什么？没被人看到吧！”里头那人谨慎地看了看周围，见四下无人，赶紧将胡大勇拉进去，也没叫他进屋，两人就站在门口小声说话。 胡大勇压低声音：“没，现在还没到上工时间，我出来的时候特意看过了，他们都还在睡大觉。” “那就好，你这次过来有啥事？”那人又问。 “刘哥，你上回跟我说的那个生意，到底还做不做了？”胡大勇搓搓手，讨好地笑了笑，“要是做，我给你介绍个大客户。” “哦，你能介绍什么大客户？”叫刘哥的男人视线在胡大勇身上扫了一遍，明显不相信他说的话。“你小子究竟是啥底细，别以为我不知道。” -- 第157页 “嗐刘哥！我是啥人我晓得，山旮旯里头出来的，没钱没势还没能力，现在好赖学到一门技术，只求有机会转正！”胡大勇也不跟刘哥卖关子，直接把他的目的说出来。 他也知道，像他这样的，能进汽运公司当个学徒已经是祖坟冒青烟，要想转正那是不可能的。 学了这么久的技术，他自认不比那些老师傅差，他连修车都学会了，他不甘心当一辈子学徒工！ 见识过城里的繁华后，他再也不想回到大山。原先在清河大队时，他连饭都吃不饱，还得受人欺负。 可在单位却不一样，单位有地方住，饿了吃食堂，每月有工钱拿，每年还发工作服。这日子，真是比乡下好太多了！ 他现在啥也不想，就想尽快转正，然后再找机会分个小单间，把瞎眼奶奶接到城里来。 “哟你这小子，心可真大！就你这样的还想转正，怕不是异想天开！”刘哥就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笑得前俯后仰。 他拍拍胡大勇的肩膀，笑得一抽一抽的，“你先给老子说说看，你想介绍的大客户是哪个？我得先琢磨琢磨，看他够不够格。” 胡大勇低着脑袋，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是啊，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转不了正的，可他偏要转正！他不仅想要成为城里的正式工，还想在城里分房呢。 而这些事，只要稍微操作一下，就不再是天方夜谭。 “刘哥，我们单位的王秋霞你认识吧，她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好。你说，要是让她知道有这么好的一门生意，她会不会做？”胡大勇抬起头，露出恰到好处的卑微笑容。 刘哥单手捏着下巴，像是在考虑，等了差不多一分钟，他才“嘶”了一声，说：“行大勇，这事儿我就交给你，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 胡大勇咧嘴一笑，看着憨厚又老实。 他悄无声息地离开小院，从另一方向返回。 隔了大概有十来分钟，顾春来才出现，他状似不经意地路过小院门口，刚好碰到刘哥出来倒洗脸水。 刘哥的眉毛往上一挑，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 果然，才过了一天，顾春来就听仓库的同事抱怨：“这个月的供应才刚发下来，我家那小子半夜就去副食门市排队，就想买半斤肉打打牙祭。也不晓得是哪家的王八羔子，拿了五十斤肉票，把当天的肥肉供应全都领完了！我日他祖宗的！吃，我看撑不死他！” “五十斤肉票？”另一个同事震惊了，“哪家有五十斤肉票的供应，这，这不可能吧？” “哪里不可能？我儿子亲眼看到的，那肉票也是真真的，副食店的人都验过了。” “我滴妈呀，五十斤肉票，这怕不是哪家单位的供应吧？单是个人，哪会有这么多肉票？这肉票可是有日期限制的！” “唉，谁知道呢！希望明天能抢到肉吧，我都一个月没吃过肥肉了，真是想得慌！” “明天肯定能抢到，你就放心吧。” 像一次拿出五十斤肉票买肉这事，总不能天天发生吧？ 别说，还真就天天发生了！ 顾春来一直留意着这事，他不止在单位听，还出门打听。 这一打听，却让他无语至极！ 他一直以为王秋霞蠢是蠢了点，却也有些急智。 没想到她再一次刷新他的认知。 第79章 有钱人 但凡长了脑子的人，都不会一次性拿出五十斤肉票去购买猪肉。 不说别的, 光是数量就不对劲。这年头除了单位, 谁家拿得出五十斤肉票？ 那黑市卖肉票的，也不可能将五十斤的肉票单单卖给一个人, 不是怕别人吃不下，而是怕出事。 在临江县城待了这么多年, 又攒下那么大笔家业，顾春来也不敢这么干, 要不然他早就暴露了。 成功不是偶然的, 也没那么想当然。王秋霞只看到别人成功这个结果, 却对过程一知半解。 在汽运公司，她摔了第一个跟头；如今, 她马上就要面临第二个人生转折点。 但王秋霞并不知道，她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汽运公司这份工作没了, 还有几个司机被她怂恿丢了命, 尸骨无存, 出事后司机家属一直在她家门口闹, 严重影响到她家的生活。 而她之所以行事嚣张，除了重生这个金手指外, 更多的还是依靠她爸。她爸是汽运公司的工会主席，因她犯下的大错，她爸也受到牵连。 为了保住她爸的工作，只能拿钱消灾。 又一次大出血，王家损失惨重, 王秋霞也被搞得身无分文，还被家里人埋怨。 在这样严峻的情况下，王秋霞只能铤而走险，瞄准黑市，干最赚钱的行当！ 而倒卖假票这种一本万利的生意，她是傻了才不做！ 自从尝到甜头，王秋霞一发不可收拾，需求量和交易额也越来越大。 她见识过未来几十年的繁华富强，尤其是国家未来的经济形势，她都一清二楚。因此，她做生意时并不像其他人那么谨慎，更不可能跟别人一样畏手畏脚。 现在跟后世不一样，计划经济时代，市场完全掌控在卖方手里，她完全不愁销路，只愁货不够多！ 从胡大勇那儿打听到刘哥还能提供更多的票后，王秋霞暗暗下定决心，她要干一票大的！ -- 第158页 而县城发生的这些事，来到省城的魏淑华等人却是不知道的。 到达省城汽车站时已经是下午，魏淑华挑着装满货物的担子，顾瑾玉和魏琳琅一人拎着一个小包袱，随着人流走出车站。 “淑华姐！在这儿！”刚走出去，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顾瑾玉对声音比较敏感，她一眼就看到站在人潮中的小刘。她赶紧拉住魏淑华的衣角，朝小刘的方向指了指：“妈，是小刘阿姨！” “小刘同志，你这是来车站接人？”魏淑华表情惊讶，她要来省城这事确实提前告诉了小刘，但她不确定哪天到，因此也没说准确时间，小刘不可能知道她今天到省城。 小刘接过两个孩子手里的小包袱，笑呵呵地说：“淑华姐，我就是来接你们的。上午的时候，顾师傅给我打电话了，说了你们大概到的时候，让我过来接人。” “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吃饭。”小刘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你俩肯定饿坏了吧，阿姨请你们吃红烧肉！” 小刘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带他们去坐公交车。省城汽车站离供销社并不远，只有几站路，很快就到了。 先去招待所办理住宿，把东西放好，下来的时候，一个身穿公安制服的阳刚青年站在前台，看到小刘立马迎了上去。 “小露，这位就是淑华姐吧？”青年态度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小刘笑着介绍：“淑华姐，这是我爱人钟伟，你叫他小钟就行。” “这是淑华姐家的两个孩子，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顾瑾玉和魏琳琅。” 钟伟和魏淑华互相认识后，就蹲下去，将两个孩子抱起来，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让我猜猜，你俩谁大谁小。” 经过半年的生长期，两个孩子已经长得差不多高，又都是白白胖胖跟糯米圆子般，岔眼一看，还以为是对双胞胎。 因魏淑华就在旁边，哪怕被陌生人抱着，顾瑾玉也不害怕，她好奇地戳了戳钟伟制服上的肩章，“公安叔叔，你有火眼金睛吗？” “我没有，但我猜你是姐姐，我猜的对不对？”钟伟特别喜欢小孩子，再加上他才跟小刘结婚没多久，也没孩子，看到别家的乖娃娃就眼馋。 顾瑾玉“哇”的一声发出惊叹，“公安叔叔，你怎么知道我比狼弟弟大？” 钟伟用手掂掂她的身体，一本正经地回答：“因为你比弟弟更重。” 钟伟这是故意开玩笑逗小孩，哪知顾瑾玉却当了真，她骄傲地拍着胸脯说：“我每顿都吃很多，狼弟弟没我吃得多。” 说完她又看向气质阳刚的钟伟，身为一名公安，钟伟的身材自然标准得很，身上肌肉结实，毫无赘肉。因他体型偏瘦，也不显壮。 顾瑾玉想着钟伟一上来就夸自己体重，再对比他的身材，顿时恍然大悟。 “叔叔你也多吃点。”多吃点就能长得更重，也就不用羡慕别人了。 钟伟没有听懂顾瑾玉的言下之意，他还觉得这小姑娘特别讨喜，这么大点小人儿，也懂得关心别人，真是难得。 这样一想，他就更添了几分喜爱。 等到了第二天，恰好他有假期，小刘要带魏淑华去见郝主任，两个孩子没人带，钟伟自告奋勇，要带孩子们去公园玩。 “公安叔叔！”看到钟伟，顾瑾玉兴奋地挥挥手，待人走到面前，她也毫不见外地爬到他背上去，“公安叔叔，小刘阿姨说，你今天要带我们去逛公园！”她长这么大还没逛过公园呢！ 顾瑾玉对今天的行程特别期待。 钟伟单手背着她，笑着说：“小瑾玉，我今天没穿工作服，你还是叫我‘小钟叔叔’吧。” “今天天气好，风和日丽，正适合划船，我带你俩去游湖。” 两个孩子没坐过船，一听划船游湖这么高大上的玩法，顿时乐不可支。 在他们的想象中，省城公园的湖肯定比海岛周围的海水还要漂亮，在上面划船说不定还能捞到鱼虾！ 顾瑾玉和魏琳琅对视一眼，以最快的速度将需要带出去的东西收拾好，装进随身携带的小挎包里。 “小钟叔叔，我们走吧！”两个孩子主动牵着钟伟的手，迫不及待要出门。 “宝宝等等！”魏淑华叫住顾瑾玉，数了三张大团结、五张两元给她，剩下的都是分分角角。她嘱咐闺女将钱放好，想买啥就自己掏钱，别什么都让钟伟付款。 顾瑾玉嘟着嘴巴推开魏淑华的手，“妈，我不要，我有钱。” 说完她环顾四周，遮遮掩掩将挎包打开，露出最里面那层，“妈你看，我带了钱。” “这是我和狼弟弟捡鸡蛋卖的钱！”她咧嘴一笑，像只偷腥的小猫儿。 这半年以来，顾瑾玉和魏琳琅有意地增加山谷里的野鸡数量，尤其是母鸡。为此，两个孩子还跟沈树枝学了一手辨别野鸡性别的技巧。 因着山谷里得天独厚的生存条件，野鸡都快泛滥了。那些野鸡也是贼精贼精的，见山谷里位于食物链顶端的老大没有要吃它们的意思，更是连跑都不跑，就待在山谷觅食。 鸡的数量一多，每天下的蛋也多，以前半个小时就能捡完的鸡蛋，现在得费小半天功夫。 当然，付出和收获是成正比的。两个孩子每天吭哧吭哧捡鸡蛋，他们的存款也越来越多。 -- 第159页 虽说暂时还发不了什么大财，但却足够两个小家伙平时消费了。 用魏琳琅的话说，这是他们劳动所得，用起来也光荣。 “行了，你是娘的宝贝女儿，娘给你的钱你就拿着花。等你长大了，再挣钱给娘花，这也是一样的。”魏淑华知道两个孩子有钱，但为人父母如果连银钱都要孩子自己去挣，那又如何担得起责任呢？ 顾瑾玉轻易就被她妈说服了，拿上这笔额外多出来的零花钱，和魏琳琅一起跟着钟伟出了门。 经过长达两个月的雨季，省城的空气中都似乎带着水汽。春天已经快到尾声，气温一天更比一天高，乡下还在愁今年的收成，省城却已经走出雨天的阴影，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公园里游人如织。 省城公园占地面积很大，宽阔气派的大门附近，自行车整齐地排成一列。光看自行车的数量，就知道公园里的人不会少。 钟伟领着两个孩子直奔人工湖，准备先带他们体验划船的乐趣。 “你们两个先在这里等我几分钟，我去买船票。”售票亭旁边有个小房子，钟伟把两个孩子放在这儿也不怕丢。 顾瑾玉睁着大大的眼睛左顾右盼，没等她找出公园的亮点，就感觉有人在扯自己的袖子。 “姐姐，我想吃这个。”魏琳琅朝旁边指了指，“闻起来好香。” 小房子门口摆着一个铺着薄膜的圆簸箕，上面摆着一团又圆又白的固体，同样用薄膜遮住，看不清是什么。 “那就买！”不差钱的顾瑾玉正要掏钱，就听到一声轻笑。 抬头一看，就见小房子里走出一个满脸皱纹的老爷爷，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工作服，长相普通，身材普通，扔进人堆就找不出来那种。 老爷爷看起来年纪挺大，他掀开薄膜，从里面拿出两个小纸袋，递给魏琳琅和顾瑾玉，“小朋友，这是麦芽糖，特别粘牙，大块的你们吃不了，这是边角料，小小的，你们吃着刚好。” “谢谢爷爷，两袋多少钱？要不要糖票？”顾瑾玉拿出她妈逛供销社的架势，熟练地开口询价。 老爷爷呵呵笑道：“边角料不要钱。” 第80章 木爷爷 顾瑾玉面露为难之色，“不行呀爷爷, 我妈说过买东西都是要付钱的。” 老人坐在小屋门口, 笑眯眯地摆着手：“小姑娘，你知道啥是边角料吗？边角料是卖不出去的, 只能送人。” “这些都是公家的东西，要是被领导发现边角料剩下太多, 我的工作就要丢了。小姑娘你行行好，帮我解决这两袋边角料。”老人双手合十, 眼里尽是哀求。 看到这一幕, 魏琳琅翻了个白眼, 像这种破绽百出的谎话谁相信谁傻！ 他偏过头，给顾瑾玉递了个“你知我知”的小眼神。 顾瑾玉却没注意到魏琳琅的异样, 她被老人可怜又无助的眼神看得心肠一软，瞬间就接受了他的说辞, 将两个小纸袋塞进小挎包里放好, 又伸出胖乎乎的小手, “爷爷, 那你还有边角料吗？都给我吧！” 既然边角料都是不要的东西，那她拿回去给四队的小伙伴们分着吃好了, 小伙伴们肯定不会嫌弃的。 正要开口说话的魏琳琅：……虽然姐姐有时候傻乎乎的容易被骗，但傻也有傻的好处，比如现在。 正准备靠免费边角料跟两个孩子套近乎的老人：……这小丫头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 “咳咳，你们先等等，我把今天的边角料全敲出来。”尴尬过后, 老人掀开薄膜，拿出一个锤子模样的工具，在圆形糖块上敲敲打打。 “叮叮当……叮叮当……”老人手脚麻利，很快将一整块的麦芽糖打散，分成猪油糖大小的方块。 糖体很脆，敲打期间时不时落下几块竹片大小的碎渣，这便是所谓的边角料。 簸箕大小的糖块分好后，又装了六袋边角料。饶是魏琳琅聪明绝顶，也绝对想象不到，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老人竟然拥有绝佳的控制力。 仔细一看，就能发现每块麦芽糖的大小都是差不多的。就凭这手艺，哪会剩下什么边角料？ 就在老人敲敲打打的时候，小屋前迎来几个客人。 “同志，这糖块怎么卖的？”戴眼镜的女同志用手捏起一块白色麦芽糖，含进嘴里。 被她牵着的小男孩大概六七岁，见他妈吃独食，顿时不干了，大声嚎哭：“我也要！我也要吃糖！” 老人捡了五块糖放进纸袋，递给女同志：“两毛钱一袋。” “这么贵！”女同志眉头一皱，嫌弃地看着老人，并没有接纸袋，“怎么只有五块，我记得上回过来买都是有六块的！同志，缺斤少两可不行！” 尽管被人质疑，但老人却面不改色，“确实是六块，袋子里装的五块，加上你吃掉的那块，一共六块，没错。” “你……你这人咋回事？我吃的这块难道也要算钱？”被老人当中拆穿贪便宜的小心思，女同志恼羞成怒，“呸”的一声将嘴里还未吃完的糖块吐掉，转身就走，“你这糖难吃得很，我不要了！” 老人气定神闲，并不担心这女同志赖账。 倒是站在一旁的顾瑾玉看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前替老人理论。不过她也知道自己是个小孩，身边又没个大人，肯定打不过牛高马大的女同志。 她气鼓鼓地瞪着女同志，心里却想着，要是这厚脸皮的女同志真的要赖账，她就偷偷把钱留给老人，免得老人还要赔钱。 -- 第160页 哪知女同志想赖账，她带来的孩子却是不依，小男孩见他妈不给买糖，立马往地上一躺，撒泼打滚：“我要吃糖！我要吃糖！我要吃糖！” “坏女人快点给我买糖，你不买我就跟奶奶告状，让她打死你！”见女同志不为所动，小男孩恶狠狠地盯着她，“都说后妈不是好的，你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小男孩的哭喊声引来不少人围观，感受着别人异样的目光和指指点点，女同志勃然变色。 “谁跟你说我是后妈？我是你亲妈！”女同志抬起手，作势要打小男孩。 见此，小男孩嚎得更起劲了，他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滚，“你敢打我就是后妈！不给我买糖就是后妈！” 女同志平时很少带孩子，不知道自家孩子这么熊，为了不让别人看笑话，她只能憋屈地扔下两毛钱，买了一包麦芽糖。 小男孩刚想从地上爬起来去接装糖的袋子，不知怎地，突然看到顾瑾玉以及她怀里抱着的六个袋子。他动作一顿，又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声：“才一袋你打发叫花子啊，我还要六袋！” “李永兵！你不要得寸进尺！”女同志脸色一沉，额头青筋直冒，显然已经到达怒火爆发的边缘。 但她儿子压根就不怵她，见她久久不答应，干脆破口大骂：“坏女人，你屁本事没有还要带我出来，连几包糖都舍不得买给我吃，我不要你，我要奶奶我要奶奶！” 小男孩记得很清楚，他奶奶每个星期都要带他逛公园，每次进来都会先买两袋糖给他拿着，算是麦芽糖摊子上的老客户。 老人先前没看到小男孩，这会儿听到他的声音，顿时露出一抹慈祥笑容，“是小兵呐，木爷爷差点没认出你，快起来别在地上躺着！” “来，你要几袋，木爷爷给你装起来。”老人冲小男孩招招手，又麻利地装好六袋糖。 “木爷爷你真好！”小男孩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嬉皮笑脸地接过六袋糖，“我让奶奶明天把钱给你送过来。” 说完，又得意洋洋地瞟了女同志一眼，抱着糖就跑。 “李永兵你给我站住！”女同志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这小兔崽子才多大年纪，竟然学会挂账？ 她的脸都要被丢光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女同志却不敢真的挂账，她赶紧把剩下的钱付了，去追她那讨债鬼儿子。 闹剧看完，围在小屋前买糖的客人却逐渐多了起来。 老人好似老眼昏花，客人一多他就泛起糊涂，不是装糖手抖就是算账算不清楚，看得顾瑾玉和魏琳琅着急死了！ “爷爷，您坐下休息，我来帮你装糖吧！” “同志你好，麦芽糖一袋两毛钱，你要三袋就是六毛钱。” “既不要糖票又不要粮票，这个价格不贵了。” “爷爷手艺好，这麦芽糖不粘不黏，又嫩又甜！” 来公园游玩的大部分都带着孩子，这会儿看到长得跟金童玉女似的小娃娃在小屋前帮老人卖糖，顿时心软得都快化成水了。 就钟伟买船票这一会儿功夫，小屋前的麦芽糖全都卖光了。 看着空荡荡的簸箕，老人笑得合不拢嘴。 “乖娃娃，今天幸好遇到你们，要不然我都卖不完。”老人用粗糙的长满老茧的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又在衣服兜里掏了掏，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铁盒子，塞进魏琳琅的小挎包里。 魏琳琅眨了眨水润润的眼睛，状似不满地问：“你给我塞了啥，我不要！” “好东西，你们小孩最喜欢的。”老人嘿嘿一笑，迅速钻进小屋里，将门关上。 魏琳琅本想把东西拿出来看看，却见钟伟买好票走过来，只能作罢，他没忘记今天来公园的主要目的。 抱着对省城公园人工湖的期待，两个孩子跟随钟伟来到湖边码头，准备上船。 “同志们，准备好了吗？”为了活跃气氛，钟伟决定牺牲自我，跟孩子们玩过家家游戏。 角色他都想好了，他是船长，两个孩子是水手。 钟伟平时就很乐意陪孩子们玩耍，因此很受小朋友欢迎。只要他说做游戏，基本上都是一呼百应。 但今天的他，失算了。 钟伟的两个小水手看着就比四队池塘大不了多少的人工湖，失望透顶。 魏琳琅：“好小。”这么小的湖，里面真的有鱼虾吗？ 顾瑾玉：“好脏。”这么浑浊的湖水，根本没办法一望到底。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这跟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原来这就是省城的大公园啊，还不如山谷好看呢！ “同志们，快点过来集合，要上船了！”钟伟一脚踩着木船，依次将两个孩子抱上船。 他坐在船尾，拿着木浆使劲划。 顾瑾玉和魏琳琅靠在一起，兴味索然。 钟伟一个人划船划得特别起劲，他还没注意到两个孩子的情绪变化。等把船划到湖中央，听着隔壁传来的欢声笑语，钟伟这才意识到，他们这条船似乎有点安静啊！ 魏琳琅把老人塞给他的铁盒子拿出来，给顾瑾玉看：“姐姐，你看这是什么？” 盒子外层包着一圈花花绿绿的纸，上面写着外文，无论是顾瑾玉还是魏琳琅都看不懂。 不过，顾瑾玉却感觉这铁盒子有点眼熟，她指着一行较粗的外文乱念：“这是朱古力糖！狼弟弟，这是朱古力糖，我们以前吃过的。” -- 第161页 她的表情流畅而自然，一点不像胡说八道。 魏琳琅也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遍，点头应道：“对，就是朱古力糖。” “什么朱古力糖？”钟伟划桨划累了，准备休息两分钟。听到两个孩子说话的声音，他身体往前一顷，正好看到那铁皮盒子。 第81章 想赚钱 “这是哪来的？”钟伟一惊，他虽然没吃过什么朱古力糖, 但这铁皮盒子一看就是进口商品, 寻常人家肯定是买不到的。 “卖糖的爷爷给我们的。”魏琳琅往小屋的方向指了指，注意力却一直放在盒子上, 他抬头看看顾瑾玉，“姐姐, 我要打开啦！” 钟伟还有点纳闷，卖糖的爷爷是谁, 为什么会送东西给两个孩子？ 还没想明白, 就见魏琳琅手快地打开盒子, 他也没来得及阻止。 “同志们，公安叔叔现场教学：不要和陌生人说自己的家庭信息, 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走, 不要……” “小钟叔叔, 不是吃的, 好像是票！”顾瑾玉快言快语地说。 盒子里装的不是吃的, 而是一张印有“龙江省侨汇商品供应券”的票，面额为五十元, 包含工业票十张、粮票十斤、食用油一斤、蛋糕一斤。 “这，真是陌生人送的？”钟伟震惊了，这人究竟是谁啊，这么大手笔？ 顾瑾玉和魏琳琅已经认识很多字了，也知道钱票的妙用, 这张侨汇券他们是不敢收的，必须还回去！ 遇上这样的大事，钟伟也顾不上带两个娃娃领略省城公园的风光了，急急忙忙上岸，赶往小屋。 谁知到了那里，小屋竟然关门了！ 钟伟赶紧又去问卖船票的工作人员，“同志，请问卖糖的老同志去哪儿了？” 卖糖的小屋离卖船票的亭子不远，那工作人员伸出头往外一看，随即撇撇嘴巴，阴阳怪气地骂了两句：“这么早就关门，木老头这是来工作还是享福的啊！” 说完又冲钟伟翻了个白眼，“你问人去哪儿了，门都关了当然是下班回家去了呗，还能去哪儿？” “同志，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钟伟也不计较工作人员的恶劣态度，他现在只想找到人，把那张侨汇券还给人家。 “不知道，我跟木老头不熟。”工作人员冷声回答，其实她知道木老头的家庭住址，但她凭什么说出来？ 钟伟还想问什么，就感觉有人在扯他的裤腿，低头一看，就见顾瑾玉仰着小脑袋，脆声说道：“小钟叔叔，我们明天再来。” “这里是木爷爷工作的地方，他今天收了早工，明天我们早点过来，肯定能找到他。”在四队合作小组的耳濡目染之下，顾瑾玉很容易就猜到木爷爷离开的原因，肯定是麦芽糖卖光了呗。 反正她妈早就说过，这回来省城很可能要多待几天，不怕东西还不回去。 顾瑾玉把这事安排得妥妥当当、明明白白，钟伟却有自己的难处，他明天还要上班，到时候谁带这俩孩子过来还东西？ “小钟叔叔，谢谢你今天带我们四处游玩，见识到省城公园的美景。你带我们去国营饭店吧，我和狼弟弟请你吃肉包子！”顾瑾玉可不知道钟伟心里的纠结，她摸了摸在唱空城计的肚子，提议先去吃饭。 至于侨汇券的事，身揣巨款姐弟俩还真没放在心上，别说他们有钱用不着贪便宜，就算没钱，可人穷志不短，他们是绝对不会去占老人家便宜的。 俩孩子现在也算是见过世面了，虽说省城公园不尽人意，但其他地方却让他们应接不暇。 省城的道路干净宽敞，铺着水泥，就算下雨也不会沾上烂泥；省城的电车一天就有十几趟，在整个城市穿梭，去哪儿都很方便；省城的楼房比县城还高，六七层的楼房随处可见，中心城区更有十几层高的电梯房。 大城市什么都有，各方面设施齐全，衣食住行和娱乐生活都很便捷。 两个孩子看过之后，陷入沉思。 吃完饭，钟伟又带两个孩子去看电影，看的是一部译制片，让两个孩子大开眼界。 回去的路上，顾瑾玉隔着电车玻璃窗户往外看，小声感叹：“要是咱们四队也有水泥路，有电车和电影院就好了。” 省城虽好，却不是自己的家，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顾瑾玉不觉得四队有多差。 她还记得金秋十月漫山遍野的野菊花和红叶子；雨后竹林里破土而生的鲜嫩竹笋；草丛里、树根下的野山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稻田里沉甸甸的稻穗、林荫小道上奔跑的光屁股小孩、袅袅升起的炊烟…… 在顾瑾玉心里，四队才是最好的，要是四队跟省城一样，有水泥路、有商店、有电车、有电影院，对啦，还有干净整洁的楼房，那就更好了。 “那时候，四队肯定比省城还要漂亮许多。”顾瑾玉美滋滋地想。 如果顾瑾玉只是空想，那魏琳琅却是在认真思考。 从电影院到招待所这一路上，他一直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姐姐，我刚才算过了，铺水泥路要钱，买电车要钱，修电影院要钱，你说的这些都需要钱！”魏琳琅站在招待所门口，悠悠叹了口气，“我们一共存了多少钱？” “我还没有数，该有一两百吧。”顾瑾玉仔细想了想，“等会儿我们一起去山谷数数。最近捡的鸡蛋都给爸爸了，他说有人要，不卖给收购站，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 第162页 “才几百块，差太远了。”魏琳琅不知道修路要多少钱，但因为顾春来的关系，他大致知道货车的价格，一辆货车得好几万块，就算电车价格和货车差不多，可几万块他们也是拿不出来的。 还有电影院，公社每年都会组织工作人员下乡到各大队放电影，都是露天放。到时候就建个房子，在房子里放电影，这就是电影院了。 修好路，买好电车，电影院还会远吗？ 魏琳琅把自己的想法一说，立刻得到顾瑾玉的赞同。 “狼弟弟，那我们要怎么赚钱呢？”顾瑾玉现在能想到的赚钱手段就是捡鸡蛋，她和魏琳琅甚至学会养鸡，在山谷里办起了养鸡场。 至于绣花赚钱，她也没有放弃，只是这玩意儿来钱太慢了，她学归学，要靠绣花赚钱的话，短时间内肯定是不行的。 魏琳琅淡淡一笑，颇有点高深莫测的样子，他牵起顾瑾玉的手，边走边说：“姐姐，你知道姑姑这趟要是顺利的话，能赚多少钱吗？” “这次的货比去年过年前那批货多很多，我妈说这次的货都是精品，价格肯定比去年高。”顾瑾玉左思右想，在心里大概计算了一下，说出一个数字，“应该不低于五千块？” 她也不太确定。 “差不多吧，这一趟至少能赚几千块。”其实，魏琳琅觉得几千块都是保守估计，要是谈得好，说不定还能在省城接到更大的单子，甚至像以往憧憬的那样，卖到国外去赚取外汇。 当然，魏琳琅想说的不是这个，他想说的是：“姐姐，你看我们捡了半年的鸡蛋，后面又增加野鸡数量，尤其是母鸡的数量，每天要花几个小时去捡鸡蛋，可半年下来，还是没挣多少钱。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一个明显带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说明……”魏琳琅刚刚开口，这才意识到不对，他回头一看，就见魏淑华和一个皮肤白皙的斯文青年站在身后，小刘正冲着魏琳琅竖起大拇指。 说话的人正是斯文青年，也是供销社主任郝东方，魏琳琅去年见过一次，自然也还认得他。 看到有外人在，魏琳琅立马闭上嘴巴，不再说话，任由郝东方如何逗他，他都不再提起之前的话题。 因久居上位，郝东方气势不凡，但他的气势对魏琳琅没用。这小孩压根儿就不知紧张为何物，在郝东方的眼神攻势下翻了个白眼。 顾瑾玉挡在魏琳琅面前，白嫩的小脸上扬起一抹甜笑：“叔叔，我和狼弟弟在玩过家家，你也要参加吗？” 她虽然不如魏琳琅聪明，却也不傻，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心里也是门儿清。 像赚钱这种大事，当然不能当着郝东方的面说。 郝东方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脸上闪过一抹无奈，他看向魏淑华，意有所指地说：“如果有机会，我真想去魏同志的家乡看看，那里一定是钟灵毓秀、人杰地灵、卧虎藏龙之地，才能孕育出像魏同志这般优秀的人才。” 魏淑华假装没听懂话外之意，谦虚回道：“随时欢迎郝主任大驾光临，却不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 跟郝东方这个成分好学历高能力强的人精相比，她哪里算得上优秀人才？ 不说郝东方，就是看着性子软和单纯的小刘，也不是等闲之辈。 魏淑华上辈子在宫里待了数十年，学到的不仅是技能，还有心性，她从不敢小瞧任何人。 她唯一的优势，不过是不同于这个时代的所见所闻。否则，就她那绣工，不说放到大魏朝，即使是放到这个年代，也不能算顶级。 只可惜，这个时代的顶级绣娘基本上十不存一。一来，经过几千年的历史变迁，传承断绝，很多高超绣艺早已消失在历史尘埃中；二来，顶级的绣娘肯定不缺钱财，而这个时代比较特殊，不少顶级绣娘的成分都不太好。 也因此，魏淑华万万不敢乱来，她宁肯少赚钱，也要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光明正大地走向康庄大道。 郝东方看看手表，见时间差不多了，他向魏淑华提出邀请：“魏同志，现在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先去吃饭。等吃完饭，再继续谈。” 魏淑华欣然应允。 吃饭的地点就在招待所，这里是供销社名下的招待所，经常用来招待客人，郝东方早就跟后厨的师傅打过招呼，提前点好菜。 现在的供应虽然算不上多紧张，但提前预订才更有选择余地，这也是他作为东道主的礼貌。 晚饭的时候钟伟不在，这是供销社内部的饭局，钟伟不好参加。但临走之前，他还是跟魏淑华简单说了一下外汇券的事，好叫她心里有数。 “谢谢你小钟，两个孩子给你添麻烦了！”魏淑华真诚道谢，虽说她跟小刘关系不错，但钟伟给她带了一天孩子也不是应该的，于情于理都该感谢人家。 钟伟挠挠头，爽朗地笑了笑说：“淑华姐你说的哪里话，他俩听话懂事，特别好带，中午的时候你女儿还硬要请我吃包子……我经常帮亲戚带孩子，还真没见过像他俩这么乖的娃娃。” 这就是客套话了，魏淑华不好接，她把两个孩子叫过来，跟钟伟道别。 顾瑾玉都跟钟伟约好了，“小钟叔叔，等我们下回来省城，还找你玩。到时候我给你带野鸡蛋，野菌子，还有野果子，都特别好吃！” -- 第163页 她本来还想说带海鲜的，但又想起她妈特意嘱咐过，海鲜是稀罕货，尤其是新鲜的活海鲜，只能自家人吃，绝对不能送给别人。 她谨记魏淑华的教诲，连小伙伴都没告诉，一直吃着独食。 钟伟喜欢小孩，对待小孩也特别耐心，小孩子心思纯净，自然能感受到这种情绪。 顾瑾玉就特别喜欢小钟叔叔，这会儿就有点舍不得他走了：“小钟叔叔，你能不能不要走啊？” 她仰着小脑袋，眼睛红红的，泪水要掉不掉，看着有些可怜巴巴。 钟伟哈哈大笑，将她抱起来举高转了几圈，看她咯咯笑起来这才放下，“小丫头，要不你也别回去了，就留在省城，跟着我和你小刘阿姨。每个星期，我都带你下一次馆子，看一次电影，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还给你买好看的头绳和花裙子，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不行！姐姐是我们家的，我会带她下馆子，带她看电影，给她买好看的衣服和鞋子，才不要你买！”钟伟话未说完就被打断，魏琳琅将顾瑾玉抢过来紧紧抱住。 钟伟原本就是开玩笑，就算他再喜欢孩子，也不可能抢别人家孩子，他就是看小姑娘伤心，故意逗逗她。 没想到魏琳琅的反应这么大，他真是哭笑不得。 看时间不早了，钟伟也不好久留。拒绝了郝东方的客气挽留，他和小刘打了声招呼便离开招待所。 等钟伟人走了，魏琳琅还有些气呼呼的。顾瑾玉不明所以，她戳戳魏琳琅气鼓鼓的脸蛋，笑着说：“狼弟弟，你不要生气啦，小钟叔叔是开玩笑的。” 像这种善意的玩笑，她经常听到，刚开始不懂，她还会哭，怕她爸妈真的把她送给别人养。后来才知道这些都是骗人的，就算别的大人看她长得好看真的想养她，但爸妈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魏琳琅脑袋一抬，傲娇地哼了一声：“我知道，我才没有被骗。” “那你干嘛生气啊？”顾瑾玉在他脸上揉揉又搓搓，感觉就像在捏汤圆，手感软糯爆了！ 魏琳琅的脸就像一颗气球一会儿圆一会儿扁，但却一点不疼，他伸出舌头，朝顾瑾玉做了个鬼脸，然后又有些害羞地说：“我，我就是怕，姐姐你不是很喜欢省城吗？你喜欢省城的水泥大马路，大楼房，还有电车和电影院。” “我还喜欢供销社，里面啥都有，啥都能买到！”顾瑾玉补充道。 “哼，我不理你了。”魏琳琅转过身子，装作生气的样子。 “好啦好啦，狼弟弟不生气啦，不生气的娃娃才乖！”顾瑾玉摸摸他的脑袋，笑眯眯地说，“我喜欢省城，但我更喜欢四队，我才不会为了看电影和下馆子留在这里呢，有漂亮的头花和裙子也不行。” 听到这话，魏琳琅才笑逐颜开。 不过，经此一事，他更是将赚钱的事情放在心上，一直琢磨赚钱的事。 吃饭的时候，魏淑华和郝东方继续商谈四件套的事，而魏琳琅呢也没闲着，他也在跟顾瑾玉商量养鸡的事，“姐姐，我们的鸡还是太少了！” 虽说这些野鸡都是不要本钱的，但两个孩子也是花了不少心思，才有如今这个规模。但养鸡就跟养孩子一样，随便给点吃的是能长大，但是长不好。 山谷里不缺草籽和虫子，野鸡也不缺吃食，但野鸡运动量大，肉太柴，卖不起高价。但野鸡的经济价值不在鸡蛋上，而是鸡肉。 光靠卖鸡蛋，很难赚到大钱。 魏琳琅觉得，他们有山谷这个优势，完全可以搞养鸡场。但山谷限制多，光靠他和顾瑾玉，这个养殖场肯定搞不起来，还得靠大人。 看来，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四队如今有个手工艺品合作小组，别说周边大队，就是小高桥大队其他小队也很垂涎。 可合作小组的组员要求很严格，不仅要有技术，还得爱干净，干活要细致，否则就不是来赚钱而是赔钱了。 光这一项，就能刷掉一大半的人，更别说有技术的人本来就少。合作小组虽说是以四队名义办的，四队也占着股，但大头肯定是组员们拿，其他人只能分点肉汤喝。 短时间内看着还好，时间长了，问题接踵而来，那才叫麻烦。 作者：第一更~感谢在2019-12-30 22:59:47~2020-01-01 20:0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涛声依旧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买书 当然，要想一劳永逸也不是没有办法, 等合作小组做大做强, 这些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在计划这事之前，魏淑华已经考虑清楚, 不管合作小组办得成功与否，都会有问题存在。 办得好, 赚到钱了，别的小队眼红不说, 长久下去, 四队其他人心里也不平衡；办得不好, 没赚到钱，那肯定就办不下去了。 魏淑华想的是, 在现阶段，把合作小组分成两条线, 一条为普通线, 追求速度和数量；一条为精品线, 追求质量和口碑。 当然, 这两条线互不干扰，却又互补。普通线也不是说就不追求质量了, 做工上肯定也不能马虎。至于精品线，她想销往全国各地，更想销往国外。 但这事儿听着就像天方夜谭，她的野心也隐藏得极好，不到那一刻, 她是不会拿出来说的。 -- 第164页 她这次带出来的货，有普通线和精品线，而精品线她也分了级别，从低到高分别是建国、爱国和强国。因她划分很细，所以定价也很明确，少了很多麻烦。 魏淑华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把合作小组升级为合作社，其实她现在就有资格办合作社，但她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人，没有十足的把握，她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让魏淑华没有想到的是，她的野心大，郝东方的野心更大。 “魏同志，就按照你说的价格，你有多少，我们供销社就收多少。”吃完饭，郝东方终于下定决心，将魏淑华手里的货全部吃下。 他已经看过实物了，只要魏淑华没有骗他，所有成品都跟实物一个档次，那这个生意就能做。 眼看这大笔生意就要谈成，魏淑华却不为所动，她微微一笑，“感谢郝主任支持我们合作小组的工作，我很愿意跟省城供销社合作。这次的成品我都带来了，你们随时可以搬走。” “今天有点晚了，明天吧。”郝东方看了小刘一眼，给她安排工作，“小刘，你明天带人过来搬货。” “行郝主任！”小刘应道，这种工作她是做惯了的，从没出过差错。 郝东方也信任她，知道她不会故意放水，把不合格的产品当成合格品收走。 事情谈妥之后，郝东方就告辞了。 小刘还没走，跟着魏淑华去了房间。 “淑华姐，你真牛！”刚走进去，小刘就发出一声尖叫，要不是怕吓到两个孩子，她都恨不得跳起来仰天大笑。 “我们郝主任的要求特别高，别说你们合作小组，好多国营大厂子的东西他都看不上，最后还是选中了你们，真的出人意料！” 说到这里，小刘唏嘘不已。 想当初，她怂恿魏淑华开办手工艺品合作社，也是出于爱才之心。她知道魏淑华做出来的东西好，但她没想到，魏淑华带人的水平更高，更没想到的是，郝东方竟然也愿意合作。 魏淑华带来的产品是四件套，配色大胆又鲜明，做工精致，布料舒适耐磨，同品质的产品，他们供销社以前都靠外地进货。 从外地进货，进价不低，还要算上运输费，这个成本算下来，比从魏淑华这儿进货要高出将近一倍的价格。 更何况，魏淑华不仅带来平价商品，还提供精品。她看过精品的质量，跟她之前请魏淑华定做的质量差不多，像这种品质的产品，外地厂家都是销往国外的，可没有多余的留给他们。 小刘抚摸着精品被套，看做工应该不是魏淑华亲手绣的，但也不差了。主要还是图案选得好，再加上配色协调，哪怕是做工差了那么一点，也无伤大雅。 “这种品质如果能够量产，完全可以远销海外赚取外汇，可惜……”像是想到什么，小刘赶紧闭嘴，神情有些尴尬，“淑华姐，对不起。” 魏淑华从暖瓶里倒了一杯白开水给她，问：“小刘，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小刘接过水杯，不好意思地舔舔嘴唇，“是这样的淑华姐，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省城即将成立一个工艺美术品厂，现在厂子建起来了，主要生产瓷器、编织品，还有绣品……” 说到这儿，她有些羞愧。 魏淑华起初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等看到她通红的脸色时才恍然大悟，“小刘，你是担心这个国营大厂建起来后，我的生意会被抢，是吗？” 小刘先是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淑华姐，不瞒你说，等厂子运转起来，你的生意肯定会受到影响。不过，你们生产的成品质量很好，也不是没有出路。” “受影响是肯定的，国营大厂无论是财力物力还是人力，都不是我们乡下的合作小组能比得上的，这点我看得很开。”从当初小刘写信告诉她内部消息时，魏淑华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对此，她并不担心。 她反过来安慰小刘：“你也别内疚，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我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当初写信给我，我现在还在地里刨食呢！小刘，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合作小组现在已经有二十几个组员了，以后还会越来越多。” “淑华姐，我也没帮到什么，你不怪我就好。”小刘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她微微低头，用仅够两人听到的声音说，“其实我也不是担心销路问题，我就是觉得惋惜。淑华姐，我再跟你说个内部消息，你听过‘国家出口商品交易会’吗？” “这个我也只是略有耳闻。”魏淑华神色一动，国家出口商品交易会？ 她当然知道啊！ 顾春来常年跑车，也去过沿海一带，自然听说过交易会的事。魏淑华刚办起合作小组时，顾春来还鼓励她，让她好好做，将来争取去交易会，把产品远销海外。 但能拿到参会名额的都是国营大厂，像她这种小作坊似的合作小组，是不可能拿到名额的。 想要拿到名额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把合作小组做大，从公私合营转为国营，或者直接找国营单位挂靠。这个办法弊大于利，魏淑华根本没有考虑过。 还有第二个办法，同样是把合作小组做大，同时严格把关产品质量，精益求精，将产品做到极致。“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产品好，好到无可替代，她就有机会走出国门。 当然，走出国门的目的都很纯粹，一是给国家赚外汇，这个时代的外汇太重要了！没有外汇，国家就没办法从国外买来先进的技术和设备，国家落后就要挨打，覆巢之下无完卵？ -- 第165页 尽管魏淑华不是土生土长的这个时代的人，但她依然懂得这个道理。 这第二点就很简单了，那就是赚钱。 无论生活在哪个时代，都需要钱。只要有钱，就能解决百分之九十的问题，钱不是万能的 ，但没钱却绝对不行。 这个时代不允许资本主义存在，但却鼓励大家一起赚钱。正好她也不想吃独食，共同富裕和个人富裕，当然是前者更好。 魏淑华之所以这样想，倒也不是觉悟高，如果让她带领魏家大队共同致富，那她宁愿低调发财。 在她能力范围内，带领四队发家致富，她愿意，因为付出和收获是对等的。 魏淑华按住砰砰直跳的心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时就听小刘说：“交易会一般都在下半年进行，上半年就是报名和准备。像这种国家级的活动，一般的大厂都进不去，必须得是质量过硬的厂子才行。” “淑华姐，你们小组生产的成品，都不比江南大厂那边的差，要是有机会得到名额，你们的产品肯定能卖出去！” 重点就是没名额！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魏淑华只能这么说。 小刘又和魏淑华说了一些她可能用得着的消息，在钟伟过来接人时，兴高采烈地抱着一个包袱离开。 知道魏淑华有正事要谈，顾瑾玉和魏琳琅乖乖坐在写字台上看书，等小刘走了，顾瑾玉才跳下椅子，扑到她妈身上：“妈，你累不累，我给你捶捶肩膀好不好？” 说着说着她就开始行动，又是捏肩膀又是捶背的忙个不停，把魏淑华逗得哈哈大笑。 “好了好了宝宝，娘知道你是个孝顺宝宝。快告诉娘，你和狼弟弟今天玩得怎么样，开不开心？”魏淑华将她闺女抱在怀里，捏捏闺女身上的软肉，逗得她咯咯直笑。 顾瑾玉笑得口水都流出来了，等笑过之后，她才掰着手指头给她妈说今天发生的事：“我们去了省城公园，还划船了，下午又去电影院看电影，妈，是外国人演的电影，里面的人跟我们长得不一样。他们特别高，眼睛好大，鼻子也好大，还有还有……” “公园不好看，没有四队好看，也没有山谷好看。对啦，木爷爷送了好多包边角料给我们，妈你吃不吃，边角料特别好吃！”说到这里，顾瑾玉赶紧爬起来去找她的小挎包。 她和魏琳琅在外面玩了一天，只吃了四包麦芽糖的边角料，剩下的都给带回来了。 “还有这个盒子，妈，这个盒子也是木爷爷送给我们的，但是里面的侨汇券太贵重了，我们明天还要去公园，把侨汇券还给木爷爷。” 这件事钟伟已经和魏淑华简单说过一遍，但具体是什么原因让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人将价值五十元的侨汇券送给两个孩子，就连钟伟也不知道，只能问两个孩子。 但两个孩子也不知道啊，他们还以为盒子里装的是朱古力糖呢。 “算了，兴许是老人家拿错了东西，咱们明天早点过去，免得他收早工。”想来想去，也只有“拿错东西”这个可能性了。 正常人，谁会送陌生人五十块钱呢？当然，需要帮助的人除外。 三个人都累了一天，匆匆洗漱完毕，倒在床上几秒钟入睡。第二天醒来时，又是神清气爽。 未免又错过木老头的上班时间，顾瑾玉和魏琳琅早早起床，连鸡蛋都没捡，在公园刚刚开门时赶了过来。 到达小屋时，木老头还没来，两个孩子干脆带着魏淑华在附近逛了逛，还充当了一回解说员。 木老头挑着担子来到小屋前，就听到清脆的如银铃般的笑声，就像久旱逢甘霖，在最渴的时候喝到一口山间清甜的泉水，令人心旷神怡。 不知想到什么，木老头的目光倏地柔和下来，连同整张平凡无奇的脸也变得慈祥和蔼起来。 “这不是木老头吗？”刚把担子放下来，就听到一声尖利的嘲讽，木老头就跟没听到似的，继续开门。 卖船票的工作人员叫何小丽，她见木老头不搭理人，心里那股子怨气更是从心底窜到头顶，说话声也变得更加尖锐：“你昨天是不是给人缺斤短两了？你旷工后，有个男同志带着自家孩子过来找你算账，你倒是跑得快！” 有人找他？木老头手上动作未停，眉头却皱了起来，但他仍然没有搭理何小丽。 “木老头，我跟你说话呢，你是聋子吗？”何小丽强忍着火气骂道，她不敢动手打人，只敢过过嘴瘾。但每次都像今天这样，骂出去的话就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似的，压根儿就没回音。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个跳梁小丑，还是个唱独角戏的。 “你就装吧，使劲装，就缩在你那乌龟壳里，一辈子都被把脑袋伸出来！”何小丽站在小屋门前骂骂咧咧，“个老不死的东西，活该断子绝孙！你他娘的连脑袋都快入土了，还占着茅坑不拉屎，这么好的工作你都做不好，还敢早退，你不想做就让出来啊！一个人领那么多工资也不怕天打雷劈！” 何小丽说得口干舌燥，她刚想回亭子里喝口开水，转身的那一刻突然发现背后站着一个人，她登时就吓了一跳，“啊……” 等看清眼前站着的人是谁后，污言秽语顿时从她嘴里冒了出来：“卧槽你祖宗十八代！大清早的你吓唬谁呢？啊！你特么是不是想吓唬……” -- 第166页 “三十几年前，我在战场上跟敌人厮杀时，敌方引爆地雷，我受到波及，半边身体差点被炸掉，耳朵当时就失灵。”木老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何小丽，一字一句说。 他本来就长得极为普通，放进人堆里就找不着，他不说话时，简直毫无存在感。 但现在，何小丽对着那张平凡无奇的脸，却如同见到阎王爷一般，吓得浑身发抖，“你，你在，说，说啥，我，我听不懂。” 她其实不是听不懂，而是不想去听。木老头是退伍军人，是老革命，在战争期间，家里人全都死光了，就剩他一个。也是因为这个，省里给了优待，给他安排这么一份轻省的工作。 知道归知道，但何小丽嫉妒啊！她家就两个人上班，得养活十几口人，一家子都挤在三十几平米的筒子楼里，活得憋屈极了！ 而木老头呢，一个人吃一份工资不说，工作还很轻松，每天卖完就走，卖不完，到点就走。更别说他还拥有一套宽敞明亮的砖瓦房！ 何小丽刚开始是想讨好木老头的，但这死老头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任她好话说遍，他也不给个回应。 后来她又换了个主意，想给这死老头介绍个对象，她都打算好了，就把她婆婆介绍出去，省得那死老太婆天天在家里跟她做对。等婆婆嫁出去，再把家里那堆人分出去，反正死老头的房子宽敞，肯定住得下。 到时候就剩下她和老公孩子一家三口，楼房也能住得下了。 只可惜，这死老头不同意！不仅不同意，还把领导给找来了，害她丢尽面子不说，还差点因思想不端正丢掉工作！ 她恨啊！真是恨死了！ 现在她啥也不想，就想抓住这死老头的小辫子，把他工作顶掉。 何小丽有什么想法，木老头并不关心，见何小丽露怯，他一言不发地走进小屋，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何小丽浑浑噩噩地回到亭子里，等屁股挨到凳子时突然一个激灵，整个人如同被针刺了一般，猛地跳了起来，“啊他，他，他不是在屋里吗，啥，啥时候跑到我后面去的？” 回想起这诡异的一幕，何小丽目眦欲裂，一股寒意从脚底板蹿了上来，直冲脊背。 木老头可不知道何小丽快要被吓死了，他刚把箩筐和簸箕摆好，就听到一声清脆的童音：“爷爷，早上好啊！” 顾瑾玉牵着魏淑华的手，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看到木老头，她扬起笑脸，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纸袋子，递给他：“爷爷，谢谢你昨天请我们吃麦芽糖，我给你带了包子，还是热的呢！” “好，好，谢谢你。”木老头也没推辞，拿起包子就吃。 看他吃完了，魏淑华才开口说话：“老伯，我是孩子的母亲，感谢的话就不多说了，您看看这个盒子，是不是您昨天落下的，被我家孩子捡到了。” 她没说东西是拿错的，只说捡到东西，这么做也是为了避免老人家尴尬。 这东西是木老头主动送出去的，不管送没送错，人家肯定不好意思要回来啊。如果说是拿错了，那就太难听了，还不如换个说法，也算维护了木老头一片善心。 “唉，这盒子不是我落下的，是我送给两个孩子的礼物。”木老头摆摆手，不愿收回盒子。 他看向两个孩子，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同志，这两个孩子可能没跟你说，他俩昨天帮了我的大忙！要不是他们两个，我那么大一块糖还不知道要卖多久，又要亏多少钱！” “我老了，不中用了，要不是国家和组织，我哪能得到这样一份好工作？可这么好的工作给我干着我心里有愧啊！每天都在想着，该怎样才能多给单位创收。昨天多亏了他俩，给了我一个新的思路，我也算对得起国家对得起组织了！” “这，这是真的？”魏淑华半信半疑，她听着咋感觉那么不真实呢？ 不过对于木老头的心情，她还是很能理解的。像这类不愿贪国家和集体便宜的人，真的太多太多了！ “当然是真的，千真万确！”木老头像是解决了什么世界难题似的，眉眼舒展，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把盒子推回去，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不许还！” 魏淑华摇头：“老同志，这份礼太重了，您收回去！孩子们都是社会主义接班人，您想做的事，也是他们应该做的事，这并不需要谢礼。” 木老头见魏淑华这里说不通，干脆看向两个孩子，用温和的语气问：“我这人不愿欠人人情，你们帮了我，我必须还回去。这个盒子你们要是不喜欢，那就换份礼。” 顾瑾玉刚想拒绝，魏琳琅却拉住她，他抬眼看着木老头，思考几秒后说：“我想要一本书，爷爷，你送我书吧！” “好！送书好，送书好！”木老头笑得一脸褶子，他爽快地接过盒子放在一旁，又从小屋里拿了三个矮凳出来，招呼他们坐下说话。 “你们稍等一会儿，我卖完就走。书店离这里不远，只有几站路，十几分钟就到了。” 魏淑华其实连书都不想要，不，她什么都不想要。可木老头态度很坚决，她知道有些人确实很讲原则，不愿欠人人情。 “不用去书店，去废品收购站找，那里面书多。”魏淑华提议道。 她对废品收购站还算熟悉，她要尽快融入这个社会，就必须多看书。去书店买书，一来现在是特殊时期种类不多，二来新书价格贵，不如去废品收购站，一块钱能买好几十斤，划算。 -- 第167页 木老头却不听她的，转而去问魏琳琅的意见：“你想要什么书？” “我想想。”魏琳琅又看了木老头几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木老头笑得有点傻，就好像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喜事一样。 见木老头期待地看着自己，虽说嘴上没催促，但眼神却说明一切，魏琳琅抿了抿唇，认真说道：“我想要一本教人如何养殖鸡鸭的书，最好是养鸡的书。鸭子的话，可能暂时没有多大用处。” 山谷里的池子都是他的私家浴池，无论是冷水池子还是热水池子，都不能放鸭子，要不然他以后去哪里洗澡啊？ 听完魏琳琅的诉求，木老头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饶是镇定如他，也差点崩了表情，“你说啥？你要什么书？” “我要教人养鸡的书。”魏琳琅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们现在养了很多野鸡，但是野鸡长得太慢了，也不好卖，我们想学习如何科学地养鸡，争取缩短鸡的生长期，要是没办法改善野鸡的肉质，我们还想再养点家鸡。” 看着侃侃而谈的魏琳琅，木老头机械地转过头，看向魏淑华：“同志，原来你们家是养鸡大户？” “不，不是的，这鸡不是我们大人养的，都是他们两个小孩自己在养，自己在管。鸡都是山里的野鸡，不吃家里的粮食，也算不上养吧。”魏淑华当然不可能把真实情况说出来，但她说的也没错，这鸡本来就是两个孩子在养。 “啥？两个孩子在山里养鸡……咳咳咳咳！”木老头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等他详细打听两个孩子的事迹后，也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既然你还有事，那就先回去吧，我等会儿卖完就来找你们。”既然孩子想要这种书籍，他也只能给买，总不能说话不算数吧。 魏淑华也不着急，招待所 的货很快就能搬完，她也不用急着回去。 在木老头卖糖的期间，她干脆逛起公园。而两个孩子呢，又重操旧业，帮木老头卖糖。 魏琳琅想的是，他们昨天才因为帮忙这事被木老头缠上，非得还个人情，今天又帮他忙，会不会又被人给缠上？ 没错，魏琳琅有种直觉，他和姐姐被这个老爷爷缠上啦！ 不知道为什么，木老头给他的感觉怪怪的。既然怕欠人人情，那他们帮忙的时候木老头为什么不拒绝呢？ 难道是不知道怎么拒绝？ 第83章 收购站 有了两个孩子的加盟，木老头的麦芽糖又很快卖完。 也是亲眼看到两个孩子卖东西的场面, 魏淑华才深刻体会到木老头的心情。 说实话, 两毛钱一包的麦芽糖，这个价格真的不算便宜。尽管省城消费比县城更高, 但看着买到的人心满意足，没买到的后悔不迭, 魏淑华很清楚，不是麦芽糖太受欢迎, 而是人都有从众心理。 木老头一边收拾家什, 一边发出朴实的感慨：“这些大人去供销社买东西, 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分钱花，可一旦涉及到自家孩子, 只要自家孩子乐意，花两分钱买一分钱的东西也是心甘情愿。” “老伯这话真真是说到我心坎上了, 别家孩子有的自家孩子没有, 那怎么行呢？”魏淑华换位思考, 对此也很认同。 两毛钱的麦芽糖对于工人家庭来说不算什么, 就算是贫穷人家，也能偶尔奢侈一回。 只可惜她做的四件套成本太高了, 要不然…… “是啊。”木老头的声音打断魏淑华的思绪，他抬头看向魏淑华的那一眼似乎别有深意，又似乎什么都没有，魏淑华只当自己看错了。 木老头将担子收进小屋，又上了锁。 离开公园时, 魏淑华总感觉如芒在背，她倏地回头，就见不远处的亭子里有人影闪过，藏在柜子后面鬼鬼祟祟的往这边偷看。 何小丽蹲在柜子后面探头探脑，见木老头又收早工，她狠狠啐了一口，“个不务正业的老东西，早晚丢掉好工作！” 以前她还敢当着木老头的面骂骂咧咧，经过今天早上的事，她却是不敢了，只能在背后痛骂一顿出出气。 木老头从没把何小丽放在心上，他领着魏淑华母子三人，坐上去废品收购站的电车。 经由魏淑华解释，木老头也同意她的说法，先去收购站看看情况，说不定还能找到更加全面的养殖技术类书籍。 就算没找到也无所谓，大不了再去书店，反正离得不远。 省城废品收购站比县城大很多，也更加专业，好几个大仓库里分门别类地堆放着废品，这里什么都有，魏淑华甚至还找到几本保存完好的字帖。 仓库里堆放最多的就是废书废纸，也有不少被砸坏的木质家具，至于金银玉器甚至古董什么的，这种东西绝对不会出现在废品收购站里。 当然，他们过来也不是为了捡漏的，只为找书。 木老头很是上道地递给看门的老同志一块钱，并利用年龄优势跟人聊上了：“今年这年生不好过啊！听说咱们省受了灾，很多地方的秧田都被淹了，唉，也不晓得会不会影响到收成。咱们城里有供应还好，乡下可就遭了。” “收成不好，咱们有供应也没用，你想想十年前，供应全都减半，真是好容易才熬过来。跟十年前相比，现在可是好多了，总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吧……”老大爷平时就一个人守在这里，也没人和他说话，早就憋慌了。 -- 第168页 这会儿有人跟他说话，两人还能聊到一块儿去，可不就打开话匣子了吗？ 不过，人家话痨归话痨，却不耽误正事。 问清楚木老头的来意，听说是家里穷买不起书，要到收购站淘旧书，老大爷没拒绝，但也嘱咐了几句：“还能用的旧书都在第一间屋子里堆着，价格就按收废品的来，我也不赚你钱，但是不该拿的千万别拿！” 这不该拿的是什么，无论是木老头还是魏淑华都很清楚。 木老头赶紧点头：“放心吧，我们不会乱拿。” “嗯，你们抓紧时间，别耽搁太久，我在外面守着。”老大爷显然是做惯了这样的事，嘴上催促，心里却并不着急。 这几年来他这儿买旧书的人还真不少，有的跟木老头一样，是为了便宜，还有的是为了买回去引火。 他不管别人买回去究竟是干啥用的，反正只要走出这个门，他谁也不认识，管那些干啥，他只管拿自己该得的好处就行。 在堆积如山的旧书里找养殖技术类书籍，难度跟海底捞针没啥区别。好在魏淑华也只是过来碰运气的，能找到当然好，找不到就算了。 她一边快速翻找，看到有用的就留下来。省城的书籍类型比县城丰富许多，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她就找了十几本。 “宝宝，你先试试，能不能把这些东西收进山谷。”这些书籍她估计带不出去，只好求助自家闺女。 顾瑾玉试了试，她原以为放不进去，没想到却成功了！ “妈，这些书不是收购站花钱收回来的吗？”怎么就成了无主之物呢？ 想到这些书籍的来历，魏淑华叹了口气，“能收就收吧！” 虽说她不是什么爱书成痴的文人，但她却知道书籍的珍贵之处。在她上辈子所处的大魏朝，如果能拥有这么大一仓库的书籍，足以撑起一个世家百年不衰。 如她这般女流之辈，看到满屋子被弃之如敝履的书籍，也忍不住心如刀割，悲不自胜。 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她如今只是沧海一粟，有再多的想法亦是徒劳。 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在保证自家闺女人身安全的前提下，让她尽可能的将书收入山谷。 木老头在外面跟守门老大爷聊天，正好方便顾瑾玉行事。 魏淑华和魏琳琅正在书堆里翻找，手速快如闪电，留下残影。 顾瑾玉唯一要做的就是收书，见她妈和狼弟弟正在辛苦找书，她眼珠一转，干脆往仓库里面走。 仓库里堆的书实在太多，来买书的谁会走到最里面去？再加上最近连续下了两个月雨，仓库也没什么防水防潮措施，堆在里面的书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霉臭味。 顾瑾玉鼓起腮帮使劲吹了几口气，想要驱散这股霉味。这一吹，尘土飞扬，她赶紧闭上眼睛，却还是晚了。 “咳咳……咳咳咳！”灰尘迎面扑来，钻进她的眼睛和鼻子里。 顾瑾玉下意识倒退一步，不小心被掉落在地上的书籍绊倒。被她这么一撞，原先快堆到屋顶的书籍全部倒了下来，发出“哗啦”巨响。 “宝宝！”听到动静，魏淑华敏锐地转过头，就看到让她胆战心惊的一幕。 几千本书在她面前倒下，将顾瑾玉埋在里面。 那一瞬间，浑身血液好似凝固了一般，魏淑华连大脑都停止转动。 魏琳琅蹬蹬蹬跑过来，紧接着，守在外面的两个人也跟着跑了进来，“出啥事了，动静咋这么大？” 魏淑华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浑身僵硬，根本不能动弹。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到底咋了？”守门老大爷左看右看，终于发现不对，他走到那堆凌乱的书籍前，用脚踢了踢，“估计是堆得太高，倒了。没事，不用管。” 老大爷以为他们这是害怕他会找麻烦，便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反正都是废品，堆哪儿不是堆，还得摆个造型咋地？ 老大爷逛了一圈又出去外面守着，木老头却感觉不对，他环顾四周，却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小丫头呢，怎么没看到她？” 魏淑华终于找回身体的控制权，她手脚发软地扑到地上，正准备搬书，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爷爷，我在这里，书倒了挡住我的路啦！” 她顿时松了口气，闺女没事。 尽管知道顾瑾玉拥有神通，她也曾三令五申，在遇到生命危险时，顾瑾玉必须立刻进入山谷。 有了这层保障，她闺女该是不会再遇到危及性命的事。但知道是一回事，在发生意外时，她却免不了替闺女担心，这也是人之本能。 顾瑾玉还不知道她差点把魏淑华吓到，此时她正坐在一堆书上，随意拿起一本，翻开一看，好多字都不认识。 微微泛黄的纸张被棉线装订起来，也许是遭受过严重破坏，棉线松松垮垮，书页要掉不掉。 她凑近闻了闻，除了霉味，书页上似乎还散发出隐隐约约的墨香气。她曾经听魏淑华说过，只有值钱的墨水才会散发出香气，这本书看起来好旧，却还能闻到香气，肯定很值钱。 她赶紧将书收起来。 收书的时候她才发现，下面还有好几本长得很相似的书，她每本都闻过了，香味都是一样的，她全都收起来了。 靠着闻味道，她又陆续找到几十本线装书，大部分都埋在下面，要不是书山倒塌，她还发现不了。 -- 第169页 顾瑾玉捂嘴偷笑，像只得逞的小狐狸。 等外面的人把书搬开，留出一条可供人进出的路时，顾瑾玉已经装了好几百本书，有散发出淡淡香气的线装书，更多的却是乱七八糟的书，她看着挺新的，就都收了。 魏琳琅也找到不少养殖家禽的书籍，不过多是关于养猪的，还有教人科学种田的。他想着就算他用不着，拿回去也能给别人用，就都放在一起，准备拿去称重。 除了顾瑾玉收进山谷的书，他们还买了好几十本，一共花了一块二毛钱。 “姑姑，这里的书卖得好便宜啊，还有好多都是新的，真划算，我们下次还来！”离开废品收购站，魏琳琅兴奋说道，“县城的废品收购站也有这么多书吗？公社呢？”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其他地方的收购站看看啦！ 木老头单手拎着几十本书，闻言便笑：“你这是运气好，刚好碰到拉回来的新货，这些应该是从其他地方拉过来的，早先并没有。” “啊，那以前收回来的书呢？”魏琳琅有些失望，他再聪明，也还不满五岁，暂时无法理解如今的形式。 看着他澄澈透亮的眼眸，木老头撒了个谎：“以前的书都卖给其他需要的人，就像你一样。” “那就好。”魏琳琅松了口气，他也是爱书的人啊。 他和顾瑾玉对视一眼，两个孩子都看到对方眼里的狡黠。 去书店的路上，趁木老头不注意，魏琳琅和顾瑾玉迅速汇合，两个娃娃像是连体婴似的靠在一起。 “姐姐，你拿了多少书？”早在搬书的时候，魏琳琅就猜到顾瑾玉肯定在收书，收获应该还不错。 顾瑾玉发出“嘿嘿”的笑声，她伸出两只白白胖胖的小爪子，用特别夸张的语气说：“好多好多，我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这是跟沈树枝学的话。 魏琳琅有点无语，好多是多少？ “大概呢，有一百本吗？”他说了一个保守的数字，毕竟仓库里的书实在太多了，就算搬走一千本，恐怕也看不不出来。 顾瑾玉掰着手指头儿数了数，犹豫地说：“大概，应该，可能比一百更多吧！” “太好了！”魏琳琅双手一拍，随即又问，“对了姐姐，你拿的都是什么书？” 说到这个，顾瑾玉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她双手捂住嘴巴，怕自己把口水笑出来。 “狼弟弟，我们要发财了，全都是值钱的书！”被“值钱”砸晕的顾瑾玉完全没有想过，如果书真的这么值钱，为什么会被当做废品扔在仓库角落？ 魏琳琅倒是想到了，但他并不在意。 书的价值体现在它的内容里包含的知识，好的知识才是无价之宝。 “你没拿重复吧？”魏琳琅不放心地问，他在挑书的时候就发现了，有不少书都是一样的。 顾瑾玉骄傲地抬起头：“没有一样的！虽然好多字我都不认识，但我看好了，那些字它们长得不一样。” “那就好。” 到了书店，木老头先是问了工作人员，关于养殖方面的书籍在哪个位置，然后带着魏琳琅去找书。 魏淑华则牵着顾瑾玉的手，在文具分类挑了点东西。大队的小学很快就要开了，估计就是下半年的事，到时候，看能不能把两个孩子都送去上学。 学校会发课本，但文具却只能自己买。趁现在有机会，魏淑华准备先给两个孩子买点常用的文具。 “先买点笔和本子，等会儿再去供销社买书包。”现在流行军绿色挎包，魏淑华决定给两个孩子配上。 顾瑾玉点点头，现在的书店能卖的书籍不多，但文具却没什么影响。 看到黑墨水，顾瑾玉回味着那股墨香，眼里露出渴望之色。 魏淑华没想那么多，只以为顾瑾玉看别人写钢笔字眼馋。她考虑了几秒，又把钢笔和墨水买了。 她这边挺顺利，魏琳琅和木老头那边却不太顺利。 像这类有关养殖技术类的书籍并不多见，受众也小，能找到几本相关的就不错了，要想找到专业书籍却挺难的。 得知这个事实后，魏琳琅有点失望。 他是真的想把鸡养好，趁现在年纪小，从小就开始学，等他长大了，他就是最厉害的养鸡大户！ 到时候，修路的钱有了，买车的钱也有了，电影院更会有！ 可是他的计划还没成型，就胎死腹中，这也太惨了！ 见小家伙闷闷不乐的样子，木老头又给他出了个主意：“你现在年纪还小，就算买到书也不好实践。这样，你先跟大队的养殖能手学学经验，有什么疑问，你可以拜托这些人帮你问。” 问谁呢？当然是写信问他！ “我们单位有个同事，他爹以前是农业大学教授，你到时候写信给我，我去帮你问问看。就算他本人不知道怎么养鸡，但他肯定认识会养鸡的人。”木老头笑得像个狼外婆。 魏琳琅不太信任他，更不想麻烦他，因此拒绝：“我听说公社有兽医站，还有农技站，我去问他们。” 每个公社，甚至每个大队实际上都配有兽医和农技员。但桥头公社那边偏僻，养殖业和农业都不太发达，技术好有门路的兽医和农技员哪会被分到桥头公社？ 这些话当然不能跟魏琳琅这么大点的娃娃说，于是，木老头换了种说法：“我问你，是大学生懂得多还是中专生懂得多？” -- 第170页 “大学生！”魏琳琅不假思索地回道。 木老头满意地笑了笑，看来这孩子不仅聪慧过人，还接受了相当正规的教育，要不然也不会懂这么多常识和知识。 “你们公社的兽医和农技员应该不是大学生，有可能连中专生都不是。你说，是他们懂得多，还是农业大学的教授懂得多？” 怕魏琳琅不知道什么是教授，他又解释：“教授就是大学生的老师，比大学生懂得还多。” 魏琳琅沉默，他仔细打量着木老头，想说这人不怀好意吧，但他又没感觉到对方的恶意。 “爷爷，你为什么要帮我，你就不怕麻烦吗？”想了想，魏琳琅还是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木老头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看他笑得那般畅快，魏琳琅更加好奇，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木老头这样的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木老头这个人，就感觉对方特别随心所欲。 “小家伙年纪不大想的倒是挺多的。”和魏琳琅接触后，木老头也知道他跟一般小孩不一样，别的孩子理解不了的事，他不一定理解不了。 他将手放在孩子的头顶，在上面轻轻揉了揉，“我帮你，是基于你帮我的前提下，如果你没帮过我，我自然不会帮助你。” 如果是顾瑾玉，估计就被木老头这番话给绕晕了，但魏琳琅的逻辑思维很强，他不可能被木老头三言两语说服。 像是猜到他心里怎么想的，木老头又说：“我现在就是孤家寡人一个，这人啊一上年纪，就喜欢热闹，要不怎么都说老人喜欢含饴弄孙呢？就是这个道理。” “你跟你姐姐都是至纯至善的好孩子，好孩子值得最好的对待。我先前说要还人情，其实并不准确，我不仅想还人情，还想赖上你们俩。”木老头终于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魏琳琅一听，果然不出他所料，他和姐姐真的被人缠上啦！ 他本想狠狠瞪木老头一眼的，可转念一想，木老头并没有伤害他们，还一直在帮忙，他好像找不到什么理由去瞪他。 “姐姐！”魏琳琅找不到讨厌木老头的理由，他干脆去找顾瑾玉，想要问问她的意思。 魏淑华买好东西，见魏琳琅空着手出来，就知道他没买到想要的书。 “琳琅，这次买不到没关系，咱们过段时间再来看看，说不定就有了。”魏淑华先是安慰他一番，后又看向木老头，“老伯，快中午了，要不我们就先去吃饭吧。”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今天早饭吃得少，现在已经有点饿了，她估计两个孩子也是。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木老头并未拒绝。 到了招待所，正好碰到过来取货的小刘，供销社离得近，小刘也没带几个人，一人扛一袋，结果还剩下一袋。 木老头二话不说，上去就把货给搬了下来。 别看木老头年纪大，可他力气也大，一麻袋的货扛在他身上就跟没有重量似的，他甚至还跟搬货的人有说有笑，一点不像个木讷的卖糖老人。 见两个孩子跟在身后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看，木老头将货放进供销社仓库，回头朝两个孩子笑道：“别看我年纪大，可身体还很硬朗。想当初，我也上过战场打过敌人，那会儿的条件可比现在艰苦多了。” “哇！爷爷你还上过战场，那你，那你有枪吗？”顾瑾玉惊呼一声，崇拜地望着木老头，“陆爷爷也上过战场，但他现在的身体没以前好啦。”不仅不能扛货物，还只能在山坡上放牛。 这是陆兴国的自嘲，但顾瑾玉以前并没有听出来，她不知道陆兴国并不是在惋惜自己日渐衰败的身体，而是看不清前路的迷茫和绝望。 木老头并没有追问“陆爷爷”是谁，只简单讲述了以往的经历。在这个时代，当兵最光荣，尤其是像木老头这类上过战场的老革命，那就更让人敬佩了。 知道木老头是一位革命前辈后，魏淑华肃然起敬，同时也更理解木老头不愿欠人人情的坚持。 因着这层原因，两家的关系也更近了一些，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木老头就说：“小华，你真的很了不起。领袖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你这不算是半边天了，是顶天立地。” “木伯伯谬赞。”魏淑华平时也不是没听过别人的夸奖，但不知怎么地，木老头的夸奖听着格外真诚，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举起装有白开水的碗，“木伯伯，相识即是缘，我以水代酒敬您一杯，如果您不嫌弃，以后咱们两家就当亲戚走动，您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也可以跟我说。” 木老头名叫木行军，今年五十岁，光看脸，说他六十多岁都有人信，实在是太出老相，过于沧桑。 木行军笑着点头，一口喝完碗里的开水。 顾瑾玉像个续茶小妹，又给他续上了。 魏琳琅拉拉她的袖子，低声说：“姐姐，你别再给木爷爷倒水啦，等会儿喝水喝饱了，该吃不下饭了。” “哦，对耶！”顾瑾玉赶紧将碗里的开水倒掉，乖乖坐好，转身又抱着魏琳琅的脸亲了一口，笑得像朵盛开的喇叭花一样，“狼弟弟真聪明！” 两个小娃娃的互动看得木行军忍俊不禁，他摸着翘起的嘴角，心里却在想：他今天笑的次数，恐怕是去年一年的总和。 很多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孤独、寂寞、冷清，可他像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非常肯定，自己其实不喜欢热闹，要不然他也不会示何小丽为洪水猛兽。 -- 第171页 虽说他看不上何小丽的婆婆，更不想跟那样一家人成为亲戚，但如果不是他想一劳永逸，也根本不会做得那么绝。 他原以为，自己的一生也就这样了，直到他来到龙江省。 “小华，我刚听供销社的同志说，省城今年刚成立了一个国营大厂，上个月投入生产，最迟下个月就能出成品。到时候，你的四件套还能卖到省城吗？”木行军把之前打听到的消息一说，脸上的担忧自然而然就带了出来。 魏淑华有点诧异，她没想到就那么一会儿时间，木行军连这事都打听出来了，“这事我也不敢保证。” “我们这边肯定保质保量，但国营大厂也不是吹出来的，他们的质量要是比我们的还好，那也没办法了。” 都是公平竞争，谁是英雄谁是狗熊，拼的就是产品质量。要是质量拼不过人家，她也只能认输。 不过，现在的局势她也有所了解，只有买不到的没有卖不出去的，除非真的差到无可救药，但凡质量没问题，东西就不可能砸手里！ 木行军自然也懂这个道理，就像他卖麦芽糖一样，没有哪天卖不完。现在的物资并不丰富，供应紧张，魏淑华的四件套质量上乘，就算没办法卖给省城供销社，也能卖到其他地方。 但是……以木行军的眼力自然能够看出来，魏淑华掩藏在心底的野心。 这时菜也端上来了，两个孩子争先恐后给大人盛饭、夹菜，他卖糖这么久，还真没见过这么懂事的孩子。 “小华，你去过侨汇商店吗？”木行军端着孩子们打来的饭，低声说道，“如果你有时间，可以去看一看。外国的东西不一定都好，但也有我们学习的地方，或许能给你提供新的思路。” “另外，你是做四件套的，可这四件套买回去能用好几年……你还可以找一些会画画的人，让他们帮你丰富样式。单论质量，你不一定斗得过国营大厂，但样式呢？” 木行军一席话，如同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让魏淑华茅塞顿开。 说到绘画，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柏青松和文姝这两人。只不过这事还需从长计议，她只看过这两人画的票券，并没有见过他们的其他作品，也保不准是什么水平。 她的四件套除了面料和做工，最重要的就是图案配色。优秀的配色方案，可以让原本普通的作品起死回生；反之，面料做工上佳的作品，如果在配色上一言难尽，那再好的质量也不会有人买账。 魏淑华心里想着事，吃饭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这时，又听木行军继续说：“小华，你要不要碎布头？织布厂的碎布头，价格极其低廉，如果你需要，我这边可以帮你联系。” “碎布头？”魏淑华放下筷子，一时间有些搞不明白木行军的用意，“碎布头我确实需要，不过需求量不大。” 木行军点点头：“你做过布老虎吗？像布老虎这样的小玩具，可以用碎布头来做，一来省本钱，二来废物利用。” 话说到这里，魏淑华要是再听不懂，那她就是个傻子了。 用碎布头做小玩偶，这玩意儿没成本，也就出个手工费，她完全可以用来做四件套的搭头，甚至单卖！ 更重要的是，做小玩偶的技术要求比四件套的低太多了，只要培训一段时间，任何人都能上手。 “木伯伯，我要！”碎布头有多少她要多少！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话放在木行军身上再合适不过。魏淑华虽然对木行军选择在公园卖糖有点可惜，以他的能耐在哪里都能发光发热，但这是个人选择，她理应尊重。 因木行军的提点，魏淑华又在省城停留了几天。除了去制衣厂和织布厂购买价格低廉的碎布头和布料外，她还带着两个孩子去见世面。 等回到临江县城，距离他们离开那天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只是这一个星期的时间，县城也发生了不少大事，最严重的就是——假票案。 自从王秋霞尝到售卖假票的甜头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斥巨资预定了一批大货，这批货要是卖出去，她立马变成隐形富豪。 为了筹备这批货，她绞尽脑汁，将所有能卖钱的都放到黑市上卖了，还问不少亲朋好友借了一笔外债，连李丽都被她借过。 野心勃勃的王秋霞在拿到第二批票券后，除了在临江县城销售外，还跑到周边县城去卖，因为这批票券是省内通用的，只要不出省，都能卖出去。 这一卖就出了大事！ 临水县是省内有名的贫困县，最近因为水灾的缘故，更是害了猪瘟，肉联厂由每天杀猪变成隔天杀猪，猪肉供应直接减半。 肉票都是有时间限制的，在规定的时间内如果不花，那不好意思，肉票没用了。 临水县本来就受了灾，减少了猪肉供应，结果……王秋霞的肉票卖到临水县，简直被抢疯了，黑市上一斤肉票被炒到五块钱的天价！ 正常人都知道这种情况有问题，聪明的人早就知道收手了，可王秋霞被巨大的惊喜迷住了眼睛，再加上临水县和临江县隔了几小时车程，等她得到消息时，临水县公安都已经到临江县地界了。 王秋霞被带走了，不仅人被带走，还有她非法得来的钱财，一并被带走。 王家人当时都懵了，等反应过来，人早就上了公安的车子。 -- 第172页 尽管对王秋霞充满憎恨，但王家人也不敢放任自流，要是王秋霞真的犯了什么大事，必定会连累到王家人。因此，王家人利用自己的关系，到处打听王秋霞的情况。 这一打听，就引起了多方注意。 临水县的假票被查出来了，但临江县的还没有啊！当一件大事没有触犯到别人利益时，别人只会当成娱乐八卦去看，但当这件事触及别人利益时，八卦就不再是八卦，是犯了众怒！ “什么？五十斤肉票，她疯了！”魏淑华听到这个消息时，差点没跳起来，她不敢置信地问，“就看她先前干的那些事儿，也不像是个失智的人啊，怎么现在……” “哼，她先前干的那些事不叫有智商，那叫占据先机。真正有脑子的人，能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吗？”顾春来对王秋霞不屑一顾，他这人记仇，王秋霞先前对他们一家的伤害，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好在机会来了，他终于报了仇。 当然，顾春来并不觉得自己丧尽天良，毕竟他也没逼着王秋霞去干卖票的勾当。跟心狠手辣的王秋霞相比，他还是一朵纯洁白莲花呢。 不过这种话就不用说给魏淑华听了。 “这事不会牵连到你和青松他们吧？”魏淑华同意报复王秋霞，但绝不能用“杀敌一千自毁八百”的方式，王秋霞她还不配。 顾春来表情轻松，“不会，我可啥也没干，更不可能连累到青松，都没人见过青松。” 黑市不是想闯就能闯的，就算普通人想在黑市交易，也得小心谨慎，低调内敛。可王秋霞倒好，她真是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她在黑市倒卖东西一样。 他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顾春来对临江县黑市的情况不说了如指掌，起码也知道个□□成。这么多年来，他都不敢让任何人知道他的动作，生怕出事，最终连累家人。 到现在，除了那一两个人，根本就没人知道他顾春来也在临江县黑市占有一席之地。 跟顾春来相比，王秋霞简直就是他的对照组。 她会落到如今这样的下场，真的不冤。 “那现在查得怎样？”魏淑华很信任顾春来，既然他说不用怕，那肯定是办妥了，她不用瞎操心。 心里一放松，魏淑华就想知道事情结局，她对于王秋霞的恨意，不比顾春来的少。要不是顾春来保证他能把这事办好，她说什么也要出手教训这恶妇。 顾春来自然理解他媳妇的心情，接着说道：“查出来了，王秋霞在黑市倒卖假票，涉及金额巨大，性质太过恶劣，不仅要挨□□，还要去西北垦荒。就这还是她归还所有非法所得的结果，要是这个钱还不上，估计会更惨。” “这样好，这样好，要不然就她这动作，那就是国家遭受损失了。”魏淑华对这个结果也很满意，不过，她又想到魏宝珠曾经提到过的信息，“如果没有太大的变故，那她这辈子就只能待在西北垦荒了，倒是挺适合她的。” 但如果魏宝珠说的是实话，那王秋霞还有可能放回来。 魏淑华觉得在西北垦荒就挺适合王秋霞的，她不是很有优越感吗？那在任何环境下，应该也能如鱼得水，如此才不负她的奇遇。 “垦荒垦荒，这不是光靠喊口号就行的。像咱们大队，就那样的条件，已经算是够艰苦了。在西北垦荒，那个苦……你很难想象。”顾春来明白魏淑华的意思，但他并不觉得王秋霞还有机会回来。 这是犯了错，被发配西北垦荒，跟人家知识青年去支援祖国建设是不一样的。人家知青那是光荣，王秋霞这个是去劳动改造，性质不一样，干的活肯定也不一样啊。 就王秋霞那脾气，那性格，她去西北改造，能撑得了几年？ “总算把这颗毒瘤给揪掉了，以后再也不怕她在背后算计咱们。”魏淑华长舒一口气，莞尔一笑，“虽说咱们现在也不怕她，但总归有注意不到的时候。像上次劫道那事，真是好险！” “说到这个，县里准备修路了，跟其他几个县城合作，修通到省城的路。只要路不烂，劫道的应该也会变少。” 这事年前就一直在说，后来不了了之，再加上又换了个领导，顾春来还以为这事儿估计是黄了。 “只要把路修通，干什么都方便。咱们县城又没有火车经过，交通真不便利。”魏淑华感叹了一句，这才把省城发生的事一件一件跟顾春来说了。 小两口互相交流着信息，也没把修路这事放在心上。毕竟要不要修路，也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事。 两口子万万没想到，修路这事最后还真跟他们有关系！ 第二天，魏淑华就带着孩子们走了。还跟上回一样，她挑着担子，里面装的都是碎布头。 当然，大货还是让顾瑾玉收在山谷里。 回到家后，魏淑华又开始新一轮的忙碌。 大人在忙，小朋友也没闲着。顾瑾玉把带回来的书一箩筐一箩筐地运到魏继礼家，让外公帮忙整理。 看到一堆又一堆珍贵的线装书，魏继礼激动得不能自已。 “不行，这些书籍不能存放在家里，太危险了，必须找个稳妥的地方。”魏继礼在家偷偷摸摸修复书籍，还动用了孙氏的嫁妆箱子，将这些容易受潮的书籍装起来。 当年的孙家看着低调，实际上家中资产颇丰，给孙氏陪嫁的家具自然不是什么烂木头，都是用的好木材。像衣物和铺盖棉絮这类物品，都是用的樟木箱子，防虫防蛀、驱霉隔潮，自带特殊香气。 -- 第173页 香樟树成长期慢，一般要二十多年才能长成，但普通人家也不是做不起。 就算在小高桥大队这样的山旮旯里，像那等疼女儿的人家，也会在家中女儿说亲前，去山里寻摸木料，给女儿打一个樟木箱子做陪嫁。 因此，即便是魏继礼家樟木箱子有点多，也不会有人多嘴多舌。 把书分门别类放好，魏继礼倒是不担心这些书籍会受到损坏，他现在只愁该把书放在什么地方。 魏琳琅倒是看出他的担忧和烦恼，于是劝他：“爷爷不用担心，拿去让姑姑放，她知道哪里最安全。” “让她放，她能放在哪里？”尽管对女儿的能力有所了解，但涉及到安全问题，魏继礼还是不能彻底放心，他摇摇头，“不行，顾家每天人来人往的，不能放顾家。实在不行，就在后院挖个地窖，把箱子埋进去！” “爷爷，你就放心好啦，姑姑心里有数的。”魏琳琅拉着魏继礼坐下，替他捶腿揉肩膀，做得一丝不苟。 孩子这样孝顺，魏继礼的心情就像是在三伏天里吃了一块冰棍似的，别提多舒畅！ “好，都听我们乖宝的。”魏继礼笑呵呵地说，跟孩子朝夕相处那么久，他也算了解这孩子的脾性。孩子这事担心他啊，他自然不能死犟着。 不过，他也不能因为这个就真的不去管，等会儿他还是得跟女儿商量一番，必须要排除一切对自家不利的因素。 一老一小继续整理剩下的书籍，都是些杂书，什么类型都有，就连小学到高中的课本都有，魏继礼全部挑了出来，给两个孩子留着备用。 没过一会儿，顾瑾玉就端着两碗浓稠的米汤进屋，招呼两人喝汤：“外公，喝米汤啦！狼弟弟，你也快喝，喝完就去家里喊我妈和奶奶过来吃饭。” 今天魏家请客，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魏继礼早上偷摸着跟陆兴国上山砍柴，捡到一堆菌子，大概有二三十朵的样子。分了一半给陆兴国，还剩一大堆。 现在这个时节的野山菌，与其他季节的品种不同，味道之鲜堪比瑶柱，价格更是比普通品种更贵。 魏家不缺钱，当然不可能把碰运气捡到的野山菌拿去公社收购站卖了，他准备办个全菌宴，邀请顾家参加。 孙氏在厨房忙了半下午，顾瑾玉也在旁边打下手，这会儿厨房里的香味已经传了出来。 这味道勾起了魏继礼肚子里的馋虫，他拿起装米汤的碗，小口小口地喝起来，边喝还边跟两个孩子讲解：“米汤，又称米油，这可是补充营养的好东西，谁家生了娃娃要是没有奶水，米汤就是救命的东西。不过咱们这个还称不上米油，只能算汤，就算是汤也不差了。” “外公，米汤还有这么大作用啊，那我们顿顿都喝米汤！”顾瑾玉没想到她当成水喝的米汤竟然还是个好东西，立马跑出去盛了一碗。 就如魏继礼所言，米汤的营养和功效肯定不如米油，但多喝米汤确实对身体有好处。米汤的做法也很简单，将大米和水放在一起煮开后，用筲箕将米汤沥出来，饭是饭，汤是汤。 小高桥大队这边主食就是米饭，但大米也不是敞开了吃，得看收成。就算收成好，也不可能天天顿顿白米饭，收成要是不好，那就只能顿顿喝稀粥。 这里说的稀粥，那是真的稀。如果说米汤是米之精华，那稀粥就是加了点米的开水，两者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也就是顾家条件好，家里不缺粮食，顾瑾玉才敢说这种话。 魏琳琅喝完米汤就出了门，魏家离顾家也就两三百米的距离，很快就走到了。 快到门口时，突然就听到顾家院子里传来哭天喊地的叫声，魏琳琅背着小手快步走过去，想看看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春来媳妇，你可不能干这种亏心事啊！红霞可是咱们四队的人，你放着本队的人不用，跑去找其他队的人，这事儿办得不咋地道啊！” 顾家院子里，原本宽敞的地方挤挤挨挨站着十来个人，男女老少都是一副又黑又瘦营养不良的模样。说话那人魏琳琅也认识，正是梁红霞的婆婆葛婆子。 说起葛婆子，那也是大队的名人，出了名的吝啬。 沈树枝也吝啬，但她再吝啬也不会虐待家人，更不会磋磨儿媳妇。以前魏淑华一直接济魏忠华时，她就算不满，也没剥夺儿媳妇的钱财。 而葛婆子的吝啬却是让人大开眼界，除了儿子和孙子，她对自己都很吝啬，舍不得吃也舍不得穿。她家那么多个壮劳力，吃白饭的几乎没有，就这样好的条件，她家平时的伙食连狗都看不上。 不仅如此，这葛婆子还特别不要脸，经常跑去哄骗小娃娃的零食，魏琳琅和顾瑾玉也差点被骗过。 哦，那都不叫骗，叫明着抢。 “你这死老婆子，跑我家来闹啥闹？”沈树枝下工回来，就看到家里挤了这么多人，她还以为有啥好事呢，结果是葛婆子闹事。 合作小组的组员基本上都是二三十岁的女同志，就算心里再怎么讨厌葛婆子，也不可能跟她对骂，只能讲道理。 但葛婆子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她惯会胡搅蛮缠，沈树枝生怕儿媳妇吃亏，赶紧冲了上去。 作者：章节已修改~ 第84章 生疑 看到沈树枝，葛婆子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这泼妇啥时候回来的, 她咋没看到？ -- 第174页 葛婆子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的优势和劣势, 也很懂得运用自己的优势为自己牟取利益。 但她同样知道，一旦对上沈树枝, 她就很容易处于劣势。这一来，沈树枝跟她同辈, 不存在合不合礼数的问题；第二点, 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她不要脸，沈树枝能比她更不要脸！ 葛婆子并不认为“不要脸”是个烂词, 她觉得这是好词。只要能让她占到便宜，说她不要命都行。 看到沈树枝, 葛婆子立马调整计划, 她那双绿豆大小的眼珠子贼溜溜一转, 厚着脸皮上前握住沈树枝的手爪子：“大妹子, 你这说的是啥话，我可不是来闹事的, 就是来了解了解情况。” “了解情况你怎么还带上全家人呢，葛婆子，你是不是想聚众闹事，逼我儿媳妇犯错？”沈树枝冷冷地扫了葛婆子一眼。 听到这话葛婆子不乐意了，“啥叫全家人？这来的都不是当家做主的人, 我那两个乖孙子还在家里好好待着呢，你可别乱说。” 在葛婆子心里，孙子肯定是排在第一位的，其次才是两个孙子的爹，最后才是她自己。至于另外两个儿子，那就是家里的长工，还是任劳任怨那种。 像儿媳妇和孙女，那压根儿就排不上号，连家里的牲口都比她们的地位高。 所以她说的没错，家里地位最高的人都没来呢，这叫哪门子的“全家”？ 换做其他人听到这话估计能被噎死，沈树枝早就听习惯了，对付这种人，千万不能七扯八扯，直接把话说开，“我管你家几口人，你这么乌泱泱堵在我家干啥，赶紧的给我滚回去，我这儿招待不起！” “我不找你，我找春来媳妇！”葛婆子心知在沈树枝这儿讨不到好，她立马言归正传，“春来媳妇，你上回无缘无故把我家红霞辞了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但你现在又招人，总不能放着红霞这么个熟手，跑去招生手吧？咋的，你这是做大了，看不上我们四队人了啊？” 葛婆子故意把她家和顾家的个人矛盾，上升到四队和合作小组的集体矛盾上去，以此借力，让魏淑华不得不妥协。 可她有张良计，人魏淑华也有过墙梯。 当初梁红霞死活要把她的工作让给江大妞时，魏淑华就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就算当事人不是梁红霞而是别人，她也会这么做，她做事绝对不会给人留下把柄。 “葛老太，梁红霞可不是我主动的辞掉的，是她自己要求把工作让给江大妞。我当时也问过她的意见，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你想往我身上泼脏水可不行。”魏淑华拦住想要动手的婆婆，依然笑语盈盈，“再说招人，咱们合作小组是集体性质，又不是私人拥有，哪能我说招谁就招谁，那不是乱了套吗？” “你是小组长，招人还不是你说了算，可别想骗人！”葛婆子当然知道工作是怎么丢的，要不然她早就找上门来了，哪里还会跟魏淑华在这里叽叽歪歪？ 她拉着一张脸，狠狠瞪了梁红霞一眼，暗暗骂了一句“败家婆娘”。 “葛老太可别乱说，集体的事哪能我个人说了算？”魏淑华收起笑容，表情严肃，“在合作小组上工，那就跟你们在地里上工一样，总不能什么人都能拿满工分吧？” 现在又不是吃大锅饭的时代，干得好与坏都是吃一样的饭，拿一样的钱。 她淡淡地瞥了藏在人后的梁红霞，“当初红霞要让工作时我就说了，第一次招工，那是给咱们四队的一个福利，以后不可能再有这样的好事。” 第一次小组招人，那是没办法，只能在矮子堆里拔将军。合作小组要发展，要进步，肯定不可能还像以前那样，把手艺一般的人招进来。 要真那样，别说什么发展了，恐怕连赚钱都做不到。这并不是魏淑华杞人忧天，想想县城供销社的钱立功，他为什么拒收魏淑华的货，除了有人看不惯她想要对付她以外，还有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她的成功并非不可复制的。 年前那批货好卖，人家完全可以照着那批货生产，一样好卖。 想要不被人取代，只能另辟蹊径。 梁红霞那手艺只能算一般，年前那批货的要求不高，她倒是勉强合格。要是没出换工作那事，魏淑华也不在意，梁红霞绣工不行，大不了让她去缝纫机组踩边线。 可她无视组织和纪律，把合作小组当成她家似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样的人，魏淑华要不起，也不想要。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梁红霞失魂落魄地叫了两声，她现在连肠子都快悔青了！ 她当初咋就，咋就脑子发昏，把工作让给别人了呢？ 刚进合作小组时她还没啥感觉，尽管年前分到一大笔钱，但家里管钱的是葛婆子，她也就摸了两把过过瘾，回去就把钱上交了。 没拿到钱，她也就体会不到这份工作的好处。毕竟她农忙的时候还是得下地挣工分，跟以前没有多大差别。 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挺光荣的，那么多妇女同志，结果就十个人选上了，她嫂子和弟媳都没选上，她如何不高兴？再加上年前发完钱，婆婆对她的态度明显不一样了，虽说没给她开小灶，但至少也没整天骂她了。 梁红霞既珍惜这份工作，但工作再好，也比不上家里人。如果能用这份工作换来家人对她的另眼相待，那她肯定是乐意的。 -- 第175页 再有一个，梁红霞没什么上进心，说好听点叫“容易满足”，说难听点就是“得过且过”。她是这样的人，自然也以为别人是这样的人。 她从没想过要提升自己的手艺，只觉得自己没有偷奸耍滑，那就是顶顶好的组员。像她这样的好组员，就算暂时离开，等合作小组需要人的时候，肯定会把她召回去啊。 可她万万没想到，魏淑华不要她了！ 如果没有经历过在合作小组上工的日子，那她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可正是因为经历过，她才心有不甘。 跟在合作小组上工相比，以前过的简直就是猪狗不如的日子。“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干活也是一样。 梁红霞以前跟老黄牛一样干苦力，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等她在合作小组过了一段享福的日子后，再重新回去干苦力，她就有点受不了了。 但那时候她心里还有个支撑点，只要等合作小组再招人就好了，她还能回到那个干净整洁的小阁楼里，过舒舒服服的日子。不仅她舒服，连带着她女儿也受益。 这个念头一直支撑着她，直到不久前，得知魏淑华重新招人时才轰然倒塌。 她是不敢来找魏淑华的麻烦，可她知道，她婆婆绝对忍受不了！ 得知婆婆要上门为她讨回公道，明明知道自己才是不占理的那方，可梁红霞并没有反驳，她甚至隐隐期待。 “组长，这不对，你不能这么做！”见事情的发展方向并没有按照自己想象中那样走，梁红霞急了，“我是老组员啊，我可是老组员，以前也没犯错，你怎么能不要我呢？” “梁红霞，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当初你带着江大妞过来，逼着组长换工作，我们可都是听得真真切切的。再说了，你跟江大妞还立了字据，这事连队长都知道，你休想攀扯组长！”宋秀英听不得梁红霞胡说八道，她本来就看不惯这个人，现在更是不留情面。 被宋秀英这么一说，梁红霞才想起还有字据这回事，她脸色一白，嘴巴张了又张，彻底说不出话来。 宋秀英冷嗤一声，“你可要点脸吧，大家都在四队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们家这么积极往组长身上泼脏水，组长脾气好不计较，我们却是不同意的。” “我，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就是……”梁红霞被宋秀英说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时光倒流，她今天从没来过。 可宋秀英仍然不想放过她，至于原因嘛，那当然是“财帛动人心”。她已经知道魏淑华这次去省城的战绩，说实话，她差点被吓死！ 魏淑华这次去省城，不仅把前段时间刚做的一批四件套全部卖光，还收到几个单子。这批货的质量比年前那批货高很多，价格也贵了一倍，所有货款加起来，快接近一万。 一万块啊！要是被其他人知道，合作小组的门槛恐怕都要被踏平了！ 正是因为这一点，宋秀英才想将梁红霞按下去。无规矩不成方圆，要是这次让梁红霞得逞，合作小组将永无宁日。 绝对不能让梁红霞坏了她们合作小组的规矩！ “你没有，你什么没有？是没有硬逼着组长换工作，还是没有立字据？真不晓得你究竟哪来的自信，认为咱们小组还能要你？你是绣工出色，还是干活麻利？你连踩缝纫机都不会，我们可是都学会了，就你一个，干啥啥不行，还好意思回来？” 宋秀英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梁红霞心里，她猛地睁大双眼，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你什么意思？我是不会踩缝纫机，可这也不是我的错啊，我也想学，但大家都要干活，谁也没有空闲教我，我能怎么办？” 宋秀英不敢置信地看着梁红霞，随即，一声哈哈大笑从身后传来，是其他组员忍不住笑出声来。 “真是太好笑了！”宋秀英也被气乐了，她双手叉腰，笑得前俯后仰，“梁红霞，你真的是要笑死我们啊！” “认识你这么多年，我还是今天才发现你是这种人。你这人是属癞蛤蟆的吧，戳一下动一下，不戳你就不会动的。不，你连癞蛤蟆都不如，人家癞蛤蟆好歹还能戳动呢，你连戳都戳不动！” “你还想人家上工的时候教你踩缝纫机，不教你你还委屈上了，那你咋不把你的工分送给人家呢？再说了，凭什么你自己要学手艺，还要集体给你算工分，那你再自家后院种蔬菜，也要问队长要工分啊？” 梁红霞的话可算是惹了众怒，连葛婆子都圆不回来。 “你想学技术，那就下了工去学啊。你想让人教，不说给拜师礼吧，两句好话也不会说吗？难不成你还等着人家上门求你，求你来学技术” “葛老太，我看你还是赶紧带着你儿媳妇回去吧，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了。你说说，这样的组员谁敢要啊？” “就是啊！赶紧领走吧，可别在外面逗留了，要不然人家可又委屈上了。队长嫂子，你得赶紧回去给队长打个预防针，万一梁红霞真找过去，让队长给她算额外工分呢？” “她敢！我们这么多人看着呢，她要是敢找队长要工分，我们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她。” “她有啥不敢的，她都快把咱们合作小组当成自己家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组长不同意，她就带着一家十几口人上门讨说法。” “我呸！就她那手艺还好意思回来赚工分，我第一个不同意！合作小组不是个人单位，是集体单位，是我们大家所有，反正我不同意这种人进来，你们同意吗？” -- 第176页 “我们都不同意！” 这后面都不用沈树枝和魏淑华出马，合作小组的组员们一人一句，就把葛婆子一家给干掉了。 葛婆子领着她那营养不良的一家人灰溜溜地走了，遭受打击的梁红霞浑浑噩噩跟在后头，像是失了魂一样。 “我们刚才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性格软弱的张凤明刚才也没忍住，跟着大家说了几句，现在见梁红霞备受打击，心里就有些不得劲，感觉自己做得太过了。 张菊英翻了个白眼，转身就往阁楼里走，“重什么重，我们说啥了吗？我们说的都是实话，连脏话都没骂。你又不是不知道，梁红霞那婆婆，天天在家娼妇娼妇的骂她，也没见她难受。” “唉，她也是可怜人。”张凤明微微叹了口气。 魏淑华笑而不语，可怜？这乡下可怜人多了去，有的是真可怜，有的是假可怜。 她不是圣人，只能尽量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争取让身边的人过上好日子。 魏琳琅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也没说话，直到葛婆子一家人离开，他才开口：“奶奶，姑姑，你们忙完没有？” “你这孩子，咋一声不吭地站在这里？”沈树枝这才发现魏琳琅站在背后，她赶紧将人拉过来抱在怀里，“你啥时候过来的？” 魏琳琅斜斜靠在沈树枝身上，笑眯眯地说：“我来了有一会儿啦，今天爷爷捡了好多菌子，奶奶在做了，等你们过去吃饭。” “我爹今天运气不错，他还从没捡到过菌子，今天真是撞了大运。”魏淑华笑着说，她去堂屋看了时间，跟其他组员说，“你们也都回去吧，明天记得早点过来，我有事要说。” 她要说的就是玩偶的事，这事儿别人不一定接受，到时候看看情况再说。 “听说有人过来闹事？”到了魏家，魏继礼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件事。 两家离得近，顾家那边有什么大的动静，魏家这边也能听到。魏继礼怕女儿吃亏，用一块糖果请大柱跑腿，帮他打听院子里的动静。 知道葛婆子没占到便宜，魏继礼就放心了，但他也想知道事情经过，免得东想西想。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不用魏淑华开口，沈树枝就绘声绘色地讲述刚才发生的事。当然，重点讲述的是她如何英勇神武，将葛婆子和梁红霞骂得狗血淋头、怀疑人生…… 总之，五百字精髓被沈树枝扩展到一万字，其中有九千五百字是在自夸。 魏继礼也是好脾性，耐心听完，也终于理清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 “今天这事闹开了也好，算是给四队其他人一个态度。你这个合作小组肯定会越来越好，刚开始还好，后面估计会有人说闲话。”魏继礼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是正常现象。” “我倒是不担心这个。”这些都是小问题，魏淑华并不是很担心，除非是躺在家里混吃等死，否则，没有什么事是一帆风顺的。 她愁的是另外一件事，“爹，我想去参加国家出口商品交易会。” “你有这个想法是好的，不过我可能帮不上忙。”魏继礼并未觉得魏淑华这是异想天开，当然，他也不觉得这件事很容易办到。 他以前就算有点人脉，这么多年过去，也早都没用了。家里现在也就有点闲钱，还有一些金银财物，但有些事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更何况他们家这点钱也不够看。 魏淑华知道她爹的意思，不过她另有打算：“爹，咱们县里要修公路了，等公路修通，从县里到省城就很快了。你说，要是公社也修路，那我们进城就更方便了。” “修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可这些都需要钱，我估计公社是拿不出这笔钱的。”桥头公社可不是什么富裕的乡镇，相反还挺穷的，除非县里资助，否则哪有钱修路？ “我知道，所以我在想，要是我能去参加交易会，再拿到单子，把产品销到国外去，那县里是不是该考虑一下修路的问题？”魏淑华也是突然想到这里，临江县没有火车，货运都靠汽车，只有把路修好了，才能发展经济。 都说穷山沟沟穷山沟，为啥山区那么贫穷，还不都是交通不便，运输太费劲，成本就高，跟人家平原地区一比，肯定是平原地区占优势啊。 当然，交通不便只是其一，还有其他因素。 “你怎么突然想到修路的事？”魏继礼也觉得奇怪，“你现在已经做得很不错了，别的合作社都没有你做得好，我看好多都只能在本地销售，你能销往省城，光凭这一点，就已经脱颖而出。” “慢慢来吧。” 就这么说着话，就到了吃饭时间。 孙氏手艺不错，她去李春花家换了一只母鸡，一半用来炖汤，里面放了不少野生菌，另一半剁了凉拌，放了新鲜花椒，味道一绝。 爆炒菌子，凉拌菌子，清蒸菌子……顾瑾玉鬼灵精怪，还拿出炭盆做了烤菌子，上面撒了干辣椒粉和花椒粉，两个孩子被辣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嘶……真好……嘶……好吃……”顾瑾玉“咕噜咕噜”灌了一口凉米汤，嘴巴里的热气才算消散一点，她夹起最后一块烤菌子，放进魏琳琅的碗里，“狼弟弟，这道菜是我做的哟。” “姐姐真有天赋！”魏琳琅说的是实话，顾瑾玉很会烤东西，她对火候的把控力很高，烤出来的东西既不会太焦也不会太生，都是刚刚好。 -- 第177页 即使只放点食盐，也很美味，更别说她还放了其他调料。 厨艺这玩意儿，真不是熟能生巧，做得多了就能做得好的。有的人做了一辈子菜，也只能勉强入口，反正吃不死人。但有的人就像在这方面开了窍，无论是对火候的把控，还有对调料的把控，都比别人更有天赋。 魏琳琅偷偷瞅了顾瑾玉一眼，心想：“难怪姐姐在绣工上久不开窍，原来她的天赋在厨艺上。” 不过这事不能跟顾瑾玉说，因为绣花能卖钱，做好吃的却不行。 顾瑾玉还不知道这个悲伤的事实，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绣花绣不好，卖不到钱。她听过“笨鸟先飞”的故事，就算没有天赋，只要她勤奋努力，总有一天能把绣花这件事做好。 现在两个孩子是越来越忙了，每天早上醒来，要先去山谷里捡鸡蛋，捡完鸡蛋要在家里做力所能及的事，比如打扫卫生、洗自己贴身的衣服等。 下午要去魏继礼那儿上课，学完文化知识，又要学绣花，这是两个孩子自己要求的，不可能半途而废。 做完这些事，再做点杂七杂八的事，比如去后院摘菜，去山坡山捡柴，去找小伙伴玩……基本上一天也就过去了。 别看行程这么紧张，他们两个的生活在别人看来，已经算是顶顶好的生活啦。别人家的孩子，割草砍柴喂鸡喂猪，这些都是常事，再苦一点的，还得做饭洗衣。 比如梁红霞的女儿胡友琴，自从梁红霞不在来合作小组上工后，胡友琴也找不到机会过来蹭吃蹭喝，只能在家干活。 顾瑾玉和魏琳琅也觉得自己的日子挺好的，他们已经见识过大城市的繁华啦，还是更喜欢家里的生活，宁静而又温馨。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大队要建小学的消息就传出来了。 这次不是四个大队联合建立，只有大高桥和小高桥两个大队，其余两个大队没谈拢，准备自己单办，反正都是符合要求的。 学校就在大路边上，离三队很近，从四队走过去，大概只需要二十分钟。 那地方是原来地主家的乡下别院，也不算大，大队卫生室就在这里。 房子都是现成的，只需要稍微修缮就能用。校长还是原来的校长，至于老师，有的已经另谋出路，有的回家种地，就算把种地的叫回来，也还差几个。 这时候，各小队的知青们就开始蠢蠢欲动了。毕竟论学历，肯定是知青的学历更高，留在乡下挣工分的农民基本上学历都不高，竞争不过。 大队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既然要重建小学，没道理不好好弄吧，老师人选不拘是知青还是本地人，一律要参加考试，公平对待。 知青们都很激动，去小学教书同样拿工分，还都是满工分，而且还不用干苦力，多好的事啊，他们一定要拿下。 大队干部们起初还有点担心，怕各小队的人闹事，毕竟教书是个轻省活，谁都想干。结果考试的那天，来的都是知青，一个本地人都没有。 “这，这是咋回事？难道他们知道自己考不过，干脆不来了？”大队干部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队长高兴明吸了一口土烟，淡定地说：“这难道不是好事？都是知青，肯定闹不起来。” 杨永贵敢肯定，高兴明知道原因，他笑呵呵地打着官腔：“还是高队长会做思想工作，大家都很支持你嘛。” “跟我没关系。”高兴明瞥了杨永贵一眼，他干脆站起身往外头走，“教书工作再轻松，也只有十个工分拿，咱们大队工分值那么低，十个工分才值多少钱？” 这句话他说得很小声，基本上没人听到。 高兴明也没留下来监考，反正这事儿有校长和杨永贵看着呢，他还是去四队吧。 因为跟沈家关系好，高兴明得到消息，四队那个合作要准备做大了，要做成合作社。 他不知道合作小组具体赚了多少钱，但大概还是知道的，自家大队就有个赚钱的单位，谁还去跟那帮知青争抢教师岗位？ 不说别人，就他儿媳妇也准备去报名了。 看在他的面子上，只要他儿媳妇不是太差，应该都能进去。在四队合作小组干半个月就能赚十几二个块钱，这个工资都快赶上城里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傻子才不去。 魏淑华拿着大队开的证明，去公社办理相关证件，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革委会开具的工商执照。有了这个执照，她的合作社才是合法的。 办证件的时候，高兴明也跟着一块去了，他不去，证件也能办下来，就是慢一点。他去，这速度就快了许多。 高兴明这是想卖魏淑华一个人情，魏淑华自然也承他的情。 等到再一次招人时，她看高兴明的儿媳妇干活利索，手工活也还行，也就顺势招了她。 合作小组变成合作社，原先充当工作室的阁楼就不太适合用来做工作室了，位置太小。 经过投票决定，“前进工艺品合作社”要重新选址，建立新的工作区。 “前进工艺品合作社”这个名字也是大家投票决定的，符合时代特色，魏淑华也没想改，这样又红又专的名字，正是她想要的。 合作社新的工作地点就建在顾家隔壁，本来还有人建议工作地点放在大队，那边有小学，卫生室，大队部，还有一个供销点，比较方便。 -- 第178页 但考虑到安全问题，最后还是决定建在顾家旁边。 在四队人的心里，合作社是他们最先开起来的，肯定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最安全，放其他地方谁都放不下心。毕竟，合作社里的原材料和成品价值几千上万，这方面马虎不得。 魏淑华在忙合作社的事，就有点顾不上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就开始怂恿魏继礼养鸡。 可魏继礼哪会养鸡啊，他只会吃鸡！ “爷爷你看，我买了好多关于养殖的书，照着上面的学，肯定能学会。”魏琳琅拿出他从收购站淘到的养殖业相关书籍，让魏继礼看。 不忍小孙子失望，魏继礼只好从头开始钻研养鸡知识。说是养鸡知识倒也不准确，毕竟魏琳琅淘回来的书并没有专业的养鸡知识，但比较笼统的知识还是有的，魏继礼只能慢慢摸索。 摸索了好一段时间，他也只会给四队那头老黄牛割点它喜欢吃的草，给猪配点稍微营养的天然猪饲料，至于更深层次的东西，他需要更专业的知识。 可专业知识除了老师教，就只能靠看书自学。想看书，买不到，想找老师，那就更难了。 看着小孙子一天比一天失望的表情，魏继礼决定去公社，他要去请教公社的兽医！ 就在这时候，一封写给魏继礼的信寄到了家里，看着信封上龙飞凤舞的字迹，魏继礼扒拉着以往的记忆，想要回忆这究竟是哪位老友的字迹。 结果再一细看，“魏继礼”后面还写了一行小字“转魏琳琅收”。 魏继礼：…… “乖宝，有你的信！”他拿着信走进堂屋，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 真是没天理了，他这样的岁数都没人给他寄信，魏琳琅这么大点的小娃娃竟然有人写信给他？ 心情复杂的同时，又有点好奇，“乖宝，谁给你写的信？” “哦，应该是木爷爷，只有他知道我的通信地址。”收到信的魏琳琅十分淡定，要不是今天收到信，他都快忘记跟木行军的通信约定了。 他拆开信封，仔细看里面的内容，除了前面那段是正常的问候，后面通篇都在写关于如何养鸡的相关知识。 最后，木行军还提到，他认识的那个农业大学的教授有办法买到专门讲养鸡的书籍，他说等买到了就给魏琳琅寄过来。 魏琳琅的阅读能力很强，信上写的字他全都认识，也就不需要魏继礼帮着翻译了。但魏继礼还是在旁边伸着脖子看，只是他越看，脸色就越难看。 这个木爷爷是谁啊，在他孙子即将对他失望之际，竟然寄来这样一封信，抢了他传道受业解惑的机会！ “乖宝，木爷爷是谁啊，是你在省城认识的人吗？”尽管心里很生气，但表面上还是风轻云淡，连表情都没变。 魏琳琅不知魏继礼心里的弯弯道道，他也想象不到，看着成熟稳住的爷爷内心深处也有幼稚的一面。 倒是“乖宝”这个称呼听多了，他也从最开始的害羞变成淡定。爷爷说了，姐姐是“宝宝”，他就是“乖宝”，他们两个都是家里的珍宝，都是一样的。 魏琳琅乖乖靠在魏继礼怀里，把在省城发生的事告诉他。他年纪小，很多细节可能还注意不到，可魏继礼人老成精，听魏琳琅这么一说，立刻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你再跟我详细说说，这个人长什么样，他说过什么话，你都说给我听。”魏继礼皱着眉头，仔细分析木行军的情况。 长相普通毫无特色，显老，当过兵，力气大，刚开始不苟言笑，后面熟悉了，话就变多了，还给魏淑华出了好几个主意。 魏继礼听完后，暂时将这事放在心里，也没跟魏琳琅说，免得他心里难受。 他准备等魏淑华有空了，再问问她。 通过魏淑华的补充和解释，木行军的一切行为又变得十分正常。但不知道为什么，魏继礼还是觉得不对，具体哪里不对，他也没个根据。 只是有次跟陆兴国去山坡上放牛时，他随口把这事说了出来：“你说说，一个长得毫无特色的人，说白了就是看过就忘，咋就让我家孩子念念不忘呢？” 其实也没有念念不忘，只是魏继礼心里酸而已。 陆兴国就笑他：“说明人家很有人格魅力，这种人还真不少，我以前就遇到过。不过那个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相反，他做的事还真不普通。” “什么人？”魏继礼问。 “你说呢，还能是什么人，敌方潜伏在我方的……”陆兴国还没说完，就见魏继礼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他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你这是怀疑那个叫木行军的人？” “应该是我想多了，如果他真的是……那他找我家孩子干啥？我家又没啥值得被关注的。”魏继礼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如果真是那种人，对方巴不得泯然众人，又怎么可能在两个孩子面前暴露那么多破绽？这显然并不合理，他不该疑神疑鬼。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他是人是鬼，时间长了总会露出马脚。”陆兴国并没有见过木行军，仅凭他人三言两语的描述是无法了解一个人的，更没办法判定这个人的人品和行为。 但他也能理解老友的心情，事关那两个孩子，无论如何紧张都是正常的。换做是他，要是陆明宇碰上这事，他也会产生怀疑。 -- 第179页 他刚联想到孙子陆明宇，没想到对方就真的遇上类似的情况。 陆明宇正在山上捡柴，旁边放着一个快赶上他身高的大背篓。他扒开草丛，小心翼翼地捡起躺在里面的五个野鸡蛋，悄悄塞进柴禾堆里。 在乡下待久了，他不仅学会了简单的捕猎技巧，也知道在哪些地方更容易捡到鸡蛋。 想到今天的收获，他抿唇微笑，野鸡蛋养人，正好拿去给姐姐肚子里的小外甥吃。 他将捡到的柴禾整整齐齐码好，从背篓的另一面拉起一根麻绳，将冒尖的干柴绑起来，这样就不容易掉下来。 他弓着背蹲下来，背上背篓正准备起身，突然间，一道影子从旁边的树林里蹿了出来，差点将他撞倒。 “是你啊陆明宇！” 看着眼前又瘦又脏的黑丫头，陆明宇有点茫然，“你是？” 魏宝珠：……玛德好想打人！ “是我啊魏宝珠，你还记得我吗？”魏宝珠期待地看着陆明宇。 陆明宇冷漠地“哦”了一声，说了三个字：“不觉得。” 魏宝珠：……玛德好想打人！ 可惜遭过社会毒打的魏宝珠现在是一点嚣张的本钱都没有了，就算有，她也不敢打男主啊，她还想抱男主大腿呢！ 魏宝珠干笑两声，又跟陆明宇套近乎，“那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魏宝珠，今天过来走亲戚。我姑姑你应该认识的，她叫魏淑华……” “请你让开，我要走了。”陆明宇打断魏宝珠的自我介绍，怕她继续纠缠，他又放下狠话，“你离我远点，要是被人看到你和我说话，小心他们拉你去斗争。” 被男主冷漠对待，魏宝珠心里也有点难受，但听到后面那句话后，她又喜逐颜开：“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 “陆明宇，你相信我，最多再有六年，可能用不了那么久，你们就能离开这破地方，回到京城，回到你曾经的家里。到时候，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全都会被你踩在脚底下！” 她抬起握拳的手，鼓励他：“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现在吃的苦头，都是在磨炼你的心性。再过几年，你肯定会超过同龄人，成为一个……” 魏宝珠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大部分都是在说未来会怎样，陆明宇当时没发表什么意见，等到了晚上，他就把这事跟陆兴国说了。 “你说什么？” 第85章 乱花钱 “真是不知者无畏，这种话她都敢说？你以后看到她就躲得远远的, 千万别被她缠上！要是被别人看到……”陆兴国忧心的同时, 对魏宝珠的不满也越来越深。 他和孙子运气好被分到小高桥四队，除了吃住差点, 也没遭什么罪。再加上后来又有孙女偷摸着帮衬，他和孙子的生活也渐渐有了起色。 现在的安宁来之不易, 他不希望被人打破。 “我以后会注意的。”陆明宇点点头，并没有像其他小孩那样生出叛逆心理。毕竟魏宝珠只是外人, 还是个麻烦不断又莫名其妙的外人, 而爷爷却是他最重要的亲人。 看着乖巧懂事的宝贝孙子, 陆兴国的心情再次跟魏继礼同步了，既骄傲又心酸。 他摸了摸陆明宇的脑袋, 眼睛微微眯起，心里却在想魏宝珠的事。 陆明宇年纪还小, 有些事看不明白, 只当魏宝珠在说胡话, 但陆兴国却不这么想。 当然, 他也不会傻到把魏宝珠说的话当成金玉良言。不说魏宝珠的年纪和身份无法取信任何人，单看她如今的处境, 她说的话可信度能有多高？ 陆兴国只是怀疑，魏宝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你到底有什么事？”顾家堂屋里，魏淑华端坐在椅子上，看着沉默不语的魏宝珠，耐心告罄, “我这边忙得很，你有什么事就直说，我没时间跟你在这打哑谜。” 魏宝珠轻咬下唇，面上闪过一丝犹豫。 见她仍不说话，魏淑华站起身，开门见山地问：“是不是粮食不够吃了？” 在魏忠华还没出事前，魏宝珠每次过来，不是求助就是炫耀；后来魏忠华出事，她妈又扔下她跑回娘家，魏家那帮子亲戚也没人愿意管她，经此变故，魏宝珠算是懂事了些。 这以后，魏宝珠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艰难，要想活下去，只能靠魏淑华接济。在这种情况下，她哪还敢在魏淑华面前嚣张？只能乖乖跟着魏淑华的思路走，用消息换取粮食。 这个消息，当然不全是魏宝珠所谓的书中剧情，还有魏家大队的消息。 魏宝珠现在一天到晚的没事干，除了上山下河找吃的，平时就是东家晃晃西家看看，偷听八卦的同时，还能趁别家不注意的时候顺手牵羊，偷点吃的。 魏淑华让她打听消息，那是明码标价的，有用的消息是一个价，没用的八卦她也要，但价格很低。而这有用的消息里，也分等级，如果是极为隐秘的大事，那最值钱，当然，这种消息魏宝珠估计也打探不到。 总之，即使魏淑华愿意接济魏宝珠，但也算是物尽其用，没白白浪费粮食。 “粮食确实快没了，等会儿我用魏光荣的消息跟你换点。”魏宝珠捏着手指头，眼里闪过一抹挣扎之色，最终化为坚定。 她跑到门口左顾右盼，见周围没人，她赶紧关上屋门，然后掀开衣服，将裹在腰上的布条扯下来。 -- 第180页 “姑姑，你有没有换金子的门路？”魏宝珠展开布条，就见上面挂着几个款式老旧的金戒指，合起来估计能有一两重。 魏淑华眉头一皱，“你哪来的金戒指？” “反正不是偷来的！”魏宝珠将戒指扯下来放在桌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她歪歪靠坐在椅子上，说起自己的要求，“我都打听好了，银行的回收价格是一两黄金220元，肯定不能拿去银行换，那价格就算180吧，姑姑也有利润余地。” “这些戒指加在一起肯定超过一两了，就按照一两算，180块钱我只要80块钱现金，其他的都换成粮食，要是有票也行。” “你不说戒指的来历，我是不会给你换的。”对于魏宝珠说的利润，魏淑华不为所动。别说她现在不缺钱，就算缺钱，她也不可能仅凭魏宝珠一句话就帮她换钱。 她用布条把戒指包起来，重新打开屋门，“东西你收好，随你换不换。” 见魏淑华要走，魏宝珠赶紧跳下椅子，她急急开口：“诶姑姑，你别走，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这些，这些戒指，都是我从山里捡来的，我没骗你，反正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只是这个来源也不太光彩就是了。 “山里捡来的？”魏淑华先是一愣，随即了然，“你挖了谁家的墓？” 山里哪来的金子？墓里还差不多！ 听到这个，魏宝珠登时跳脚，“你别乱说，我哪有那个胆子去挖人家的墓，我，我就是跟着捡个漏而已。” 说这话时，魏宝珠眼珠子乱转，表情羞恼。 其实这事儿说起来，还真是魏宝珠走运。 她现在靠卖消息吃饭，就养成爱听墙角的习惯，但魏家大队那么多户人家，她也不可能家家户户都去偷听。 为了多赚点粮食，她就想了个办法——发展下线。是的，她借鉴了传销的模式，在魏家大队发展了十几个下线。 这些下线全都是五六岁的小娃娃，能听能说，却啥也不懂。为了得到更多有价值的消息，魏宝珠狠狠咬牙，烤了十几个红薯贿赂她的下线，让他们帮忙收集消息。 跟魏淑华一样，有用的消息，可以换糖，一般的消息可以换一个红薯，再差点的可以换半个红薯。为了避免这些孩子拿东家长西家短的消息滥竽充数，魏宝珠还规定，像那种大家都知道的消息，不管有没有用都换不到东西。 这样一来她就轻松多了，只需要把下线收集到的消息整理一下，再转个手，她就能赚不菲的差价。 刚开始她也没当回事，只是觉得自己终于苦尽甘来，得到了穿越者应有的待遇。 但她还是小看了这个时代的农村，更是小看了这些在她眼里愚昧又无知的乡下人。 “前几天我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秘密，魏家大队不是要重建小学嘛，以前的学校现在有人住着，就是张莲香的那个侄儿张雄，他现在就住那儿。魏光荣想让大队集资出钱，重新修学校，但其他人不干，后来不知道他们咋谈的，反正这学校是不修了，还是用原来那个。” “张雄没地方住了，张莲香心疼侄儿，就把人接到魏光荣家里去住着。魏光荣倒是也没说啥，但是……”说到这里，魏宝珠嘿嘿一笑，样子特别猥琐。 魏淑华也没催她，就这么静静地等待着，她有预感，魏宝珠说的秘密，一定很劲爆。 魏宝珠也没卖关子，笑完后就继续往下说：“张雄之前不是跟你们大队那个知青搞破鞋吗？后来没办法又扯了结婚证，住在一起。张雄住进魏光荣家里，他老婆也得跟着啊。然后……” 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魏光荣那老东西就跟张雄的老婆搞在一起！” “你说的都是真的？”魏淑华冷静地问。 “当然是真的，我听得真真切切！”见魏淑华不走了，魏宝珠又坐回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张雄老婆好像是想当老师，让魏光荣给她安排，魏光荣同意了。后来那女的又说没钱买衣服什么的，魏光荣又想给钱，但家里的钱都在张莲香手里捏着呢，那老东西哪来的钱？” “没办法，那老东西只好偷偷摸摸去山上挖他早先存起来的宝贝，都是当时从地主家里抄来的，被他个人昧下了。” 魏宝珠说得口干舌燥，才把这事说完，然后她问魏淑华：“姑姑，这消息大吧，能换多少粮食啊？” 就算她现在坐拥一两黄金，也不想放弃即将到手的粮食。蚊子再小也是肉，就她现在这情况，难道还会嫌弃肉多不成？ “你想换什么粮食？”魏淑华也没想贪图那点粮食，不过，魏宝珠这一波操作确实让她刮目相待，她决定再往深处挖挖，看还能不能再挖出点更有用的信息。 “你回去继续关注魏光荣和金艳，要是能想办法找到魏家其他藏宝地，你直接把东西挖走，我都帮你换成钱或者粮食。” 魏淑华对魏光荣藏起来的宝贝没兴趣，不过，与其让魏光荣拿着这些东西干坏事，不如让魏宝珠得到这些东西。反正这前前后后的事，也用不着她去费心。 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偶尔提点魏宝珠一下，让她的行动更加顺利。 “既然他敢把东西藏在坟墓里，那我估计魏家其他墓里也藏着东西。他家的坟山你应该能找到吧，尤其是魏光荣自己的墓，你要是胆子大，可以去看看。”魏淑华笑着说道。 -- 第181页 在乡下，一般上了年纪的人都会修墓，为身后之事做准备。这仅限于家庭条件好的，条件一般或条件差的，连饭都吃不起了哪还有闲钱修墓？ 现在是特殊时期，没有谁敢顶风作案，大肆修墓。因此，魏光荣的墓并不算气派，也就是用了几块石板，上面更是不敢雕刻什么花纹。 像这种空墓最方便藏东西，魏光荣要真有什么宝贝，多半就是藏在他自己的空墓里。 “那老东西的墓我认得，怪不得，我就说他咋那么胆大，敢把东西藏在墓里，原来墓是空的啊！”这样一想，魏宝珠心里的恐惧就消散了大半。 “他又不是傻子，把自家宝贝藏在别人的墓里。再说，挖人祖坟总归是件缺德事，我估计他也不敢干，毕竟那边都是魏氏家族的墓，他就算再丧心病狂，也不敢对祖宗不敬。”对于魏光荣的心理，魏淑华还是能猜到几分的，她给魏宝珠出了个主意，“除了老祖宗的墓，像空墓，或者小辈的墓，都有可能藏东西。” 祖宗不能得罪，小辈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像有些夭折的小孩，也就是随便找个地方埋进去，做个小坟包。 “对，姑姑你真神了！这些戒指就是从一个小坟包里挖出来的，我还以为是他故意做的假墓呢，没想到却是真的！”魏宝珠简直对魏淑华佩服得五体投地，她现在总算明白了，当初为啥算计不过人家，就人家这智商，她哪里比得上啊！ 她原先还想着隐瞒这些金戒指的来历，哪知道，人家就这么随意一分析，真相大白了！ 魏宝珠觉得，她还是不要在魏淑华面前玩心眼了，反正她也玩不过，没必要做这种无用功。 “那墓地又不是禁地，谁家都能看到，要真是多了个新坟，早就被传得人尽皆知，哪能用来藏东西？”群居生活是很难有秘密的，就算关上门发生的事，也有可能传出去，更何况墓地里多出一个坟包，这是不可能的事。 魏宝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上辈子一直生活在城里，就算去农村，那也是去旅游，根本不了解真正的农村生活。就连她看的那些年代文小说，也不可能主讲民风民俗，她对农村的了解还太浅薄。 不过，遭受过社会毒打的她其实也很清楚，她的短板不是对农村习俗不了解，而是她对这个世界的态度有问题。 她从来没有真正的融入过这个世界，所有的认知，都出自上辈子的记忆，包括她看过的那些小说。而她的种种行为，也是基于这种认知发展出来的。 伟人都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怪不得她做什么错什么，抢不到女主金手指也就罢了，连穿越者光环都没有。 唉，魏宝珠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说：“那姑姑，就麻烦你帮我换钱吧。至于粮食就算了，这次的消息我免费赠送给你。” 反正她都有金子了，蚊子肉不要也罢。 她想着魏淑华虽然不喜欢她，但好歹给了她一口饭吃，没让她饿死。就连她亲妈亲爷爷奶奶都不管她的死活了，魏淑华这个隔了好几房的亲戚又凭什么管她呢？ 想到这里，魏宝珠心底最后那点不甘也没了。 魏淑华倒是没想到魏宝珠突然大方起来，不过她并没有在这种细枝末节上计较太多。 她先预支了八十块钱给魏宝珠，又装了价值二十元的粮食，其中有粗粮有细粮。 事情办完她也没留饭，直接让魏宝珠走了。 她说忙那是真忙，不是借口。就这么一小会儿时间，杨莲花就找了过来，问她要玩偶图纸。 关于做玩偶的事，在合作社办下来后，原合作小组的组员们也都同意了。反正做玩偶又用不着她们，只需要重新招一批人专门做这个，也不耽误事儿。 魏淑华现在分身乏术，只能先把玩偶的事交给杨莲花，本身杨莲花就是副组长，当然，现在是副社长了。 像招人什么的，就由杨莲花负责了。 杨莲花做事利索，玩偶组要招人，她肯定先招四队人。当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要，就算做玩偶的技术含量不比四件套，但最起码也要针脚工整吧。 如果缝纫机数量多，那还能直接用缝纫机踩，但现在合作社摊子铺开了，缝纫机根本就不够用。魏淑华倒是想再买七台缝纫机，但她没那么多票，就算有公社开的证明，也只能再买三台，不能再多了。 杨莲花先后招了五个人，都是超过五十岁的大娘大婶。她们下地拿不到多少工分，还不如到合作社做玩偶，虽说比不上做四件套的，但也总比下地强，还没那么累。 人招齐了，就得干活啊！杨莲花知道她们要做的玩偶是有图样的，只要跟着样子做就行，也不怕出错。 图样是柏青松和他妻子文姝画的，具体样式跟传统样式不同，甚至还有点夸张。无论是小猫小狗，都是头大身子小，眼睛又占了脸的一半大，乍一看觉得怪怪的，但看习惯了又觉得可爱。 “组长，不，社长，这玩意儿做出来能有人要吗？”杨莲花拿着图纸，发出质疑，“还有，做这么大干啥，这也不好拿啊！” “玩偶究竟好不好卖，这我也不敢保证，先做几个出来看看，要是不行就算了。”魏淑华将图纸交给杨莲花后，就急匆匆走了，她现在真没时间去管玩偶的事。 魏淑华一忙起来，她就管不住两个孩子了。 -- 第182页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两个小霸王轻松搞定魏继礼和孙氏，又去母猴洞穴里搬出一桶刚酿好的猴儿酒，偷偷喝了半碗。 不是他们不想多喝，可多喝容易喝醉，魏淑华晚上还是要回来的，到时候看到醉得不省人事的娃儿们，一顿竹笋炒肉肯定是跑不掉的。 顾瑾玉再也不想挨打了，所以只能少喝几口。 又过了几天，两个孩子坐不住了，他们想要进城。 魏琳琅是这么跟顾瑾玉说的：“姐姐，我们捡了这么久的鸡蛋，存款才几百块，赚钱速度太慢了！” “那怎么办？”顾瑾玉其实挺满足的，但她尊重魏琳琅的意见，“要不，我们把不能下蛋的鸡卖掉，应该能卖一笔钱。” “留几只公鸡，剩下的不能下蛋的，还有太老的鸡，都卖掉吧。”魏琳琅背着小手，说话语气颇有指点江山的架势，“但是卖掉多少，就要补充多少，不然我们的鸡蛋数量就会减少。” 虽说鸡蛋不值钱，但魏琳琅也不想放弃，反正下过蛋的鸡也能卖钱，两者兼得岂不是更美？ “好，那我们进城去找爸爸，他会帮我们把鸡和鸡蛋卖掉。”自从顾春来接手鸡蛋买卖后，顾瑾玉就不去收购站卖鸡蛋了。一来她的鸡蛋数量太多，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二来收购站的价格太低，没有顾春来卖出去的价格高。 两个孩子想进城，但魏淑华这段时间都没空，因此不能带孩子们进城。 “外公，我想爸爸了，我想进城去看爸爸。”顾瑾玉扑进魏继礼怀里，眼泪跟着就流了下来。 见乖孙女哭了，魏继礼心疼得不行，他赶紧哄着：“宝宝不哭，等你妈不忙了，就带你进城去找爸爸。” “等不了那么久了，我现在就很想爸爸，想得心如刀割。”顾瑾玉捂着心口，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这演技，太浮夸了！ 魏琳琅用手指头戳了戳她，又轻轻咳嗽两声，“爷爷，你把我们送到公社去吧，我们坐袁叔叔的车进城。” “不行，你们年纪还小，怎么能独自进城呢？”魏继礼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两个孩子才几岁啊就想自己进城，他哪能放心。“要不这样，我带你们去。” “不用啦爷爷，袁叔叔人很好的，我们坐他的车一点危险都没有。那个拖拉机可晃了，爷爷你就不要去受罪啦！”魏琳琅计划去县城待两天，要是爷爷也跟着去，那肯定是当天去当天回的，这可不行。 魏继礼倒是没想到这两个孩子有自己的小心思，他只是觉得去县城也不一定见得到顾春来，毕竟顾春来还要工作。这样一来，就必须在县城住一晚上。 “要不还是等等吧，不然你们到了县城，也没地方去。”魏继礼劝道。 顾瑾玉摇摇头，眼泪珠子就跟着滑了下来，看得魏继礼直叹气。 “外公，我们有地方去的，姑姑在家，我们可以去姑姑家。”顾瑾玉把预先想好的计划说出来，要是不把事情安排好，家里是绝对不会让她和狼弟弟独自进城的。 “行吧，先去问问你妈，她同意了才行。”大人在孩子面前永远是弱者，就像胳膊扭不过大腿，魏继礼最终还是妥协了。 当然，他妥协也是基于两个孩子聪明懂事的前提下，要是换成只会撒泼打滚的熊孩子，他绝对不会同意。 魏淑华本来也不想同意的，但看着闺女微红的眼眶，她的心也软了，同时也很愧疚。 在她看来，她闺女早不想爸爸晚不想爸爸，偏偏这时候想了，肯定是因为她最近这段时间太忙没顾得上孩子，让孩子没有安全感了。 她弯腰抱起自家闺女，在她软乎乎的脸上亲了一口，“宝宝，是娘不对，娘这段时间太忙了，所以忽略了你。我马上送你去公社，再给你爸爸打个电话，让他请个假去接你，好不好？” “妈妈，你不要伤心，我没有怪你。悄悄跟你说哦，我进城是想找爸爸帮忙卖鸡蛋，我和狼弟弟捡了好多鸡蛋，再不卖就要坏了！”顾瑾玉贴在魏淑华耳边悄悄说道，然后她也在她妈脸上亲了一口，嘻嘻笑道，“我不在的这几天，你要注意身体哦，晚上早点睡觉！” “好，娘知道了，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早点回来。”魏淑华替自家闺女整理头发，眼神温柔如水。 看时间还早，魏淑华赶紧取下家里的自行车，载着两个孩子去公社。 先把人送到车站，跟袁大山打好招呼，让他多多照顾自家孩子。等拖拉机一走，魏淑华又去邮局打了个电话，跟顾春来说两个孩子进城来了。 头一次没有大人在身边，顾瑾玉和魏琳琅都很兴奋，两人缩在角落，嘀嘀咕咕说着进城后的计划。 等到了县城，把人下完后，袁大山又载着两个孩子去了纺织厂。刚到纺织厂门口，顾春来就出来了。 “大山，你们这么快就到啦，我正准备去车站接人呢。”顾春来将两个孩子从车斗里抱出来，又给袁大山递了根烟。 袁大山笑呵呵地接过，卡在耳朵上也没吸，“就几分钟的事，也不耽误啥。” “顾大哥你快进去忙吧，我也要走了。”知道顾春来这是请假出来的，袁大山也不多说，免得耽误顾春来的工作。 等袁大山离开后，顾春来将两个孩子抱起来，一边一个，他边走边问：“怎么突然想着要进城？” -- 第183页 “爸爸，我想你了！”顾瑾玉抱着她爸的脖子甜甜说道，“我想你想得都睡不着觉，我都想哭了。” “爸爸你不想我吗？” “想，爸爸也特别想你。”顾春来本想打趣她闺女的，没想到却听到这么一番话，顿时感动得鼻子都酸了，险些流下泪来。 他直接把人带到仓库，让俩孩子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会儿。 “狼弟弟，你想去哪儿玩？”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顾瑾玉可不想在仓库里干坐着。等会儿吃完中饭，她就准备出去溜达啦。 魏琳琅想去废品收购站继续淘书，虽说省城收购站肯定比县城的大，书籍的种类也肯定比县城多，但万一他运气好，就在县城淘到想要的书籍呢？ 再说，除了讲养鸡技术的书籍，他还想淘点其他书籍。 他把心里的想法跟顾瑾玉一说，顾瑾玉立马就同意了。她可没忘记自己在省城废品收购站淘到的几百本书，那些书都很值钱，虽然现在卖不出去，但值钱的东西就算只能放在家里也是好的。 经两人一合计，这事儿不适合单独行动。不说大人同不同意的问题，就算同意，他俩也找不到地方，必须找外援。 这个外援找谁，还用说吗？当然是邱家兄弟。 等邱家兄弟放学回来，就发现他们瑾玉妹妹来了，兄弟俩顿时高兴疯了，赶紧翻箱倒柜找东西，把之前藏起来的零食拿出来分享。 “小武哥哥你知道废品收购站在哪里吗？”吃完零食，顾瑾玉就开始打听消息了。 邱小武挠挠头，不解地问：“瑾玉妹妹，你问这个干啥啊？” “我们大队马上就有学校了，今年下半年我就要去读书啦！我想去收购站看看，里面有没有用得着的书。”顾瑾玉喝了口甜甜的红糖水，笑容比糖水还甜。 “哦，瑾玉妹妹你喜欢读书啊？”邱小武惊呼一声，随即吐槽，“读书很烦的，又学不到什么知识，还特别累。瑾玉妹妹，你还是不要读书……啊！” 话未说完，邱小武就被邱小文打了一巴掌，他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哥，控诉道：“哥你打我干啥？” “谁让你乱教妹妹的，瑾玉妹妹，你别听小武胡说，他就是个傻子！”邱小文将弟弟挤开，自己坐在妹妹旁边，并耐心解释，“不读书就没有文化，没文化连厂子都进不了，只能在乡下种地。虽说种地也很光荣，但瑾玉妹妹你还是进城当工人吧，工人不仅光荣，还有工资拿。” “啊哥！没文化就不能当工人，那我以后是不是也要去乡下种地啊？”邱小武双眼一亮，他双手一拍，眉飞色舞地说，“那太好了！我喜欢种地！等我长大了，我就去外婆家种地！” 在邱小武心里，外婆家的生活可比自家好太多了。吃肉不要票，粮食不要票，吃菜不要票，想吃啥就吃啥，也没有限制。哪像在城里，买啥都要票，有时候供应紧张了，有钱有票都买不到东西，生活太艰难了！ 看着自家弟弟的蠢样子，邱小文不忍直视。 “好了，我们现在就去收购站。”邱小文不想再跟蠢弟弟说话，他拿上存了几个月的零花钱，带着三个弟弟妹妹出了门。 临江县废品收购站离纺织厂不远，不过就县城这个面积，各个单位其实离得都不算远。 县城的废品收购站只有两个库房，每个库房的面积也不大，跟省城没法比。 因为库房不够，所以很多东西都是堆在一起的，十分凌乱。邱小文作为年纪最大的孩子，当仁不让地做了领头人，跟收购站的老爷爷交涉。 收购站的老爷爷是个瘸腿老兵，听说几个孩子要找书，他还主动把人带到书多的地方，并提示他们：“这里的书比较新，你们找找看有没有用得上的，不要在其他地方乱跑，小心摔跤。” 他这是善意的提醒，毕竟仓库里啥东西都有，什么烂家具烂木头，连烂石头都有，一不小心就碰到了。 顾瑾玉点点头，大声道谢：“谢谢爷爷，我们会注意的。” 她想了想，又从衣服兜里摸出一个红彤彤水灵灵的大桃子，塞进瘸腿老爷爷的手里，“这是我们在山里摘的桃子，可甜了，这颗都被放软了，爷爷你没有牙齿也可以吃。” 说完不等人拒绝，她转身就往里头跑。 她这是跟着木行军学的，去省城废品收购站时，木行军给守门的大爷一块钱，她当时就记住了，现在照做。 这一幕除了魏琳琅没人看到，邱家兄弟早就蹲在地上挑书了。 魏琳琅目的性很强，他挑的都是自己看不懂的书，不拘什么类型，只要是看不懂的，都要！ 他将挑出来的书放到一边，只要累计到一定的高度，顾瑾玉就偷偷摸摸收进山谷。跟上次一样，这次也能将东西收进去。 跟魏琳琅不同的是，顾瑾玉挑书只论价值，而价值又以味道论，凡是味道好闻的，就收进去。 仓库里的书以一种缓慢的速度逐渐减少，邱小武挑了会儿就有些烦了，他本来就不喜欢读书，这会儿面对一堆堆的书更是难受。 他环顾四周，趁人不注意，就溜到木头堆里去了。他拿起一条桌腿上下比划，嘴里“哼哼哈哈”的。 顾瑾玉见邱小武跑到木头堆去了，以为他看上什么喜欢的东西，也跟着走过来。 一股若隐若现的香味钻入鼻息间，顾瑾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眼睛一亮，闪烁着金钱的符号。 -- 第184页 有值钱的东西！ 她循着味道找过去，就发现墙角堆着一堆颜色深沉的木头，她拿起一条桌子腿，好重，比家里的桌子腿重一倍！ 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桌子腿，但闻着味道挺香的，就想收进山谷里。结果，不行，收不进去！ “咦？这是为什么呀？”顾瑾玉想不通，她原以为收购站里的东西是有主之物，肯定收不进山谷，没想到却收进去了；而现在，她以为收购站里的东西是无主之物，想收却收不进去了。 这是什么原因呢？ 顾瑾玉想不通，她决定去问老爷爷。 “爷爷，那里面的书多少钱一斤啊？”顾瑾玉仰着小脑袋，声音又甜又脆，“里面所有东西都是一个价吗？” “不是，价格都不一样的。像那些书基本上都没用了，很多人买回去引火，价格就跟废纸一样。如果是买旧家具，那价格就说不定了，肯定不能当废品卖。”老爷爷看了顾瑾玉一眼，见她是从木头堆里走过来的，便问，“你要买旧家具吗？你看上哪个，指给我看，我帮你瞅瞅还能不能用。” “爷爷，我看上这堆木头啦，它们好香，我喜欢这个味道。”顾瑾玉指着墙角那堆木头，实话实说，“这些都是什么，还能用吗？” “这个……我看看。”老爷爷蹲下来，拿起地上的木头仔细看，感受着手里沉甸甸的重量，他眼神一闪，“这个应该是床腿。” 既然有床腿，那这堆木头里很可能有一张床。但老爷爷也不是专业的木匠，他并不确定这堆木头能不能拼出一张床。 “都是些烂木头，估计拼不出一张床，只能拿回去烧火。小娃娃，你想要吗？”既然是只能烧火的烂木头，那就只能按照柴禾价格卖，不能按照旧家具价格卖。 顾瑾玉用自己的钱买了一堆烂木头回去，就堆在顾春来的宿舍里。 对于这件事，邱家兄弟很不理解，邱小文愁得不行，是他没看住妹妹，才让妹妹被大人哄骗，买了一堆没用的木头回去。 城里人还能当柴烧，可妹妹家在乡下，山上到处都是柴禾，她哪用得着去废品收购站买柴啊！ 怕顾春来知道后会批评顾瑾玉，邱小文和邱小武一合计，干脆把兄弟俩存了几个月的零花钱贡献出来，拿给顾瑾玉，免得她被骂。 “哥哥，我不要你们的钱，我有钱！”顾·大款·瑾玉豪气地摆摆手，拒绝了两个哥哥的好意，她摸出一张大团结，在邱家兄弟面前晃了晃，“你们看，这都是我和狼弟弟捡鸡蛋赚的钱。走，我们去供销社买猪油糖，我请你们吃！” 买了糖，再顺便去国营饭店买肉包子，这回他们去的早，可以多买几个。 国营饭店是最容易遇到熟人的地方，几个孩子刚进去，就碰到单独出来吃饭的乔定邦。 顾瑾玉率先打了声招呼，“叔叔，你来吃饭呀？” 这个时间点还早，国营饭店人不多，只有乔定邦一个客人。看到顾瑾玉和魏琳琅，乔定邦欣喜不已，他拉开凳子，让孩子们坐下，又问他们想吃什么。 “叔叔，我们要吃肉包子，不过不能让你掏钱，我们有钱。”在魏淑华的耳濡目染下，顾瑾玉也懂一些人情世故。 见这孩子就跟个小大人似的，乔定邦只觉好笑，他也不跟孩子争，“好吧，先坐下喝口水，包子还没出炉，要等两分钟。” “怎么就你们几个孩子，家里的大人呢？”他给四个孩子倒了四杯开水，收获四声“谢谢”。 邱家兄弟跟乔定邦不熟，不好意思说话，魏琳琅一直不喜欢乔定邦，他更不会开口，只有顾瑾玉一个人愿意搭理他，“唉，家里的大人都在忙，我们只能自力更生。” “噗……咳咳！”乔定邦正在喝水，听到这话差点没呛死。 魏琳琅皱着小眉头瞥了乔定邦一眼，又用手指头戳了戳顾瑾玉的背，小声告诉她：“姐姐，这个成语用得不恰当。” “啊，我用错了吗？”顾瑾玉赶紧改口，“叔叔，我刚刚说错了，我们这是自寻出路。” “噗……”乔定邦刚喝了一口水准备润润喉，结果，全都喷了出来！ 魏琳琅：……还不如“自力更生”呢！ 邱小文：……他们在说什么？ 邱小武：……他们在说什么？ 顾瑾玉见乔定邦脸都咳红了，赶紧拍拍他的背，满脸的关切：“叔叔你慢点喝，没人跟你抢的。” 每次她喝水喝急了呛到，沈树枝就会一边拍她的背一边说：“丫头你慢点喝，没人跟你抢的。” 然后她就好多了。 被她这么一说，乔定邦哭笑不得，等他好不容易缓和下来，这才开口问她：“你爸妈这么忙，怎么还把你们送到城里来？” “是我们自己想来的！”像是生怕自家爸妈被人误会，顾瑾玉赶紧解释，“我和狼弟弟想买书，书店没有，我们只能去收购站找。” “你们想买什么书，我可以帮你们问问。”乔定邦说这话只是出于他对这两个孩子的喜爱之情，并没有想过其他。 但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两个孩子立马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第86章 名额 “太好啦，谢谢叔叔！”顾瑾玉一激动, 又给乔定邦倒了碗开水。 被小姑娘这么殷切地关注着, 乔定邦硬着头皮又喝了半碗白开水，原本饥饿的肚子现在已经被水灌饱了。 -- 第185页 为了避免顾瑾玉又给他倒水, 乔定邦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瑾玉小同志，你们需要什么书？” 顾瑾玉先是看了魏琳琅一眼, 见他并未反对，这才将他们的想法说了出来。 乔定邦惊诧抬眼, “你们想学养鸡技术？这……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你们能不能告诉叔叔, 为什么想学这门技术？”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赚钱”两个字还没说出口, 顾瑾玉就感觉有人在戳自己的背。 魏琳琅打断顾瑾玉，神色严肃地说：“我们想学习这门技术, 当然是为了给大队创收益, 给国家添砖添瓦, 为建设社会主义贡献一份力量！” “狼弟弟说得对！”顾瑾玉这会儿也反应过来, 她赶紧接上魏琳琅说的话，“叔叔, 你别看我们年级小，但我们的决心还是很高的。” “听说城里的副食品都是限量供应的，有时候供应都很紧张。要是乡下的养殖场多一些，城里的供应就能跟上啦。” “你们的想法很好，但有一点, 鸡是要吃粮食的，养鸡需要的粮食，很多大队都拿不出来。”乔定邦这话说的没错，就临江县目前的条件来看，让所有人吃饱都难，哪还有多余的粮食拿去喂鸡呢？ 作为县最高领导，乔定邦难道不想在县城发展经济吗？他比谁都想！ 临江县下辖的公社那么多，也不是没有养殖合作社，养猪的养鱼的养鸡的都有，但做得好的却很少。一是技术问题，二就是这个粮食问题。 临江县地处山区，耕地面积少，粮食出产也少。可惜本地也没什么特色产业，除了最大的纺织厂外，其他厂规模都不大，效益也不好。 乔定邦现在就想先把公路修通，在这期间他也在考察，看能不能发展本地特色产业。 这么一想，他突然想起魏淑华在乡下办的工艺品合作小组，听说办得很好，年前做的那批四件套很受欢迎，这几天他还在供销社柜台上看到类似的产品。 “养殖技术相关的书籍我帮你们买，这个不急。”乔定邦并不觉得单凭这两个孩子就能开办养鸡场，就算他俩是大人，政策也不会允许。 如果是生产队集体办养鸡场，那他刚开始考虑的粮食问题，就会成为最大的问题，所以他对养鸡这事并不是很上心。 比起养鸡，他更关心的是魏淑华的合作小组。 “瑾玉小同志，你们四队的工艺品合作小组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困难？要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就让魏淑华同志去找公社干部。如果公社也解决不了，也可以跟我们说。” 他最近没什么时间，要不然肯定会抽出空来，亲自去一趟桥头公社，了解社员们的情况。 “叔叔你说错了，现在不叫‘合作小组’，叫‘前进工艺品合作社’啦！合作社现在又招了好多人，原先的阁楼都装不下了，现在又在建房子，听说要建六间砖瓦房！”说起魏淑华的事业，顾瑾玉与有荣焉，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 “我们的四件套都卖到省城去啦，叔叔，你去过省城供销社吗？那个供销社可大了，比县城供销社大好多，里面的东西也多，我都逛不过来。我们的四件套摆在柜台上，好多人围着问。” 然而这么好的东西，县城供销社居然不要，真是瞎了眼。 顾瑾玉一直对这事耿耿于怀，因此在说到省城供销社时，极尽赞美之词。她的想法很简单，只要突出省城供销社的好，才能对比出县城供销社的不好。 可惜乔定邦并没有听出她的言下之意，他现在关注的是另外一件事，“什么，发展得这么快？” 合作小组变成合作社这事并不稀奇，其实以四队合作小组的规模来说，说是合作社也不为过。 让乔定邦震惊的是，四队合作小组，不，合作社的产品竟然能卖到省城供销社！ 乔定邦本来就是从省城调来的，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省城的情况。郝东方这个人他也接触过几回，那人绝对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 魏淑华能跟郝东方达成合作，这说明什么？说明她那个合作社生产的成品质量之高，已经超越其他国营大厂！ 乔定邦真没想到，还有个这么大的惊喜在等着他！ 要不是时间太晚了，他很想立刻出发，去小高桥大队实地考察一番。 强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乔定邦问两个孩子：“你们这次进城准备待多久？” “待不了多久，明天就回去吧。”顾瑾玉想着她和魏琳琅想办的事情都差不多办完了，在县里待着也没事，还容易耽误顾春来的工作，不如早点回家。 “不过也不确定，还得问问爸爸的意见。”毕竟鸡蛋还堆在山谷里呢，总得把鸡蛋销出去再说。 乔定邦沉默几秒，才对两人说：“你们要是打算明天回去，可以到革委会找我，我明天要下乡，正好去你们大队看看。” “时间就定在上午十点。”他还得跟其他人开会讨论一下，做好准备。 革委会有一辆吉普车，是部队淘汰下来的，旧是旧了点，但性能还可以。从县城到小高桥大队，开得快点两个小时就能到，这个速度拖拉机是没法比的。 能坐小汽车当然好啦，顾瑾玉爽快同意，为了能蹭小汽车坐，明天必须回去！ 很快，国营饭店的包子就出炉了。顾瑾玉掏钱掏票，大方地买了五十个肉包子，一半今天吃，剩下的一半明天带回去。 -- 第186页 回去的路上，邱家兄弟对弟弟妹妹能坐小汽车这件事表示羡慕嫉妒，邱小武连包子都不吃了，直接跟顾瑾玉说：“妹妹你们真幸运，还有小汽车坐，我也想坐。” “要不我跟学校请个假，明天跟你们回去得了，反正在学校也没什么事，我也好久没见过外婆，有点想她了。”邱小武越说越觉得这个主意很好。 他看向邱小文，试探地问：“哥，你觉得咋样？” “我没意见，只要你能说服咱妈！”其实邱小文也有点蠢蠢欲动，说句令人悲伤的话，他虽然是城里娃，但也没坐过小汽车呢。 别说小汽车，他连大汽车也没坐过，毕竟他最远就去过外婆家，坐的还是拖拉机。 唉，跟去省城见过世面的弟弟妹妹相比，他更像是乡下长大的。 邱家兄弟下定决心，回去就给他们妈灌迷魂汤，让她同意他们请假，去乡下看望外婆。 “糟糕，要是让姑姑知道，哥哥们是为了坐小汽车才做逃学狗，她会不会生气啊？”得知邱家兄弟的打算，顾瑾玉有点犹豫。 魏琳琅却认为这不算什么大事，“没事，小学知识我都快看完了，这么简单的内容，少上一天的课也没关系。” “也对，那应该没问题了。”顾瑾玉松了口气。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魏琳琅掌握的知识越来越多，顾瑾玉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 狼弟弟那么厉害，他说的肯定都对啊！ 就是这么自信。 可顾瑾玉和魏琳琅的盲目自信在邱家兄弟看来，就跟吹牛差不多。 一个不满五岁的小娃娃，小学知识都快学完了，还说内容简单？ 这种狂妄的话要不是从魏琳琅嘴巴里说出来的，邱家兄弟早就笑喷了！ 好在他们还顾及着弟弟妹妹们的自尊心，不忍拆穿他们的谎言，有什么想法也只能憋在心里。 “哥，我以后再也不嘲笑你钓鱼技术不行了。”邱小武抱着装满肉包子的纸袋子，真心实意的跟他哥道歉，“跟狼弟弟这样的狠人比，你这个钓不到鱼却说自己很会钓鱼的人又算得了什么？” 邱小文朝他弟翻了个白眼，说话语气却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赶紧闭嘴吧，你不说话也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又说什么了？”无缘无故被人嫌弃，邱小武也有点委屈，他说什么了，他说的不都是实话吗 等回到纺织厂，顾瑾玉和魏琳琅也没去顾春来宿舍，直接跟着两个哥哥去了姑姑家里。 知道顾冬雪娘家来客人了，邱家二老一到下工时间立马回家，这会儿正在楼道里洗菜做饭。 顾冬雪虽说没有工作，但婆家并没有看低她。家里三个人都在上班，就她一个人操持家里大大小小的事，还把两个孩子照顾得那么好。无论是公婆还是丈夫，都很尊重她。 邱复兴端着铝制饭盒去食堂打饭，今天食堂供应红烧肉，五毛钱加二两肉票一份，虽说味道不如国营饭店，但价格也便宜不少。 纺织厂食堂每周供应一次红烧肉，其他时间段里，隔三差五的也会有油水的菜式供应。毕竟纺织厂是个大厂，工人同志们干活也辛苦，平常不补充点油水哪能受得了？ 打菜的时候正好遇上顾春来，邱复兴眼疾手快，将手里的钱和票抢先付了，还跟打菜的师傅说：“朱师傅，这是我小舅子，你可别收他的钱。” 朱师傅哈哈笑道：“邱会计，都听你的！” 顾春来无奈地看了邱复兴一眼，端着饭盒走到一边，“姐夫，又让你破费了。” 自从他来到纺织厂上班，邱家一直照顾他。要不然，就凭他之前跟纺织厂工人的那点关系，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在纺织厂站稳脚跟。 邱家二老是纺织厂老人，在厂里很说得上话，而邱复兴又是厂里的会计，坐办公室的地位都不低。就凭着邱家这层关系，厂里也没人会找顾春来的麻烦。 邱家不仅在工作上给顾春来照顾，生活上也同样如此。但凡食堂有红烧肉供应，邱复兴肯定会叫顾春来去家里吃饭。 当然，叫十回顾春来最多去两回，倒不是他拿乔什么的，只是不好意思。邱家人实在，他也不能得寸进尺不是？ “两个孩子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这个当姑父的总不能连肉都不请吧。”邱复兴笑着摇摇头，他扬了扬手里的饭盒说，“走吧去我家里，孩子们都在。” 邱复兴和顾春来站在一起，就显得有点矮了。他长相并不出众，身高中等，体型微壮，长相敦厚老实，性格也很温和。 两人快步往回走，还没到家呢，就听到屋里传来的欢声笑语。 “小文小武天天都在问，弟弟妹妹为啥不来家里？这会儿该是高兴疯了。”邱复兴笑着打趣他两个儿子，在家里，顾冬雪扮演的是严母的角色，而他这个当爹的，自然就是慈父了。 不过以他的性格，也做不了严父。 两人刚进屋，就见邱小文和邱小武一左一右围着顾冬雪，正在说明天请假的事。 顾冬雪原是不准备答应的，但邱家二老心软，在旁边一直帮两个孙子说话，没多久，顾冬雪就顶不住压力，只能同意。 当然，她之所以同意，也不全是因为公婆，更多的还是来自对娘家的信任。在她看来，两个孩子想去外婆家就去吧，反正她娘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破事，安全得很。 -- 第187页 顾瑾玉和魏琳琅被两个哥哥嘱咐过，不能暴露他们明天要坐小汽车回家的事，这样他们俩还能多得两份路费，到时候拿去供销社买糖吃。 顾冬雪并不知道她两个儿子不仅为了坐小汽车逃学，还打算昧下车费，她手脚麻利地端饭端菜，招呼顾春来上桌。 其乐融融地吃完饭，顾冬雪本想让两个孩子留下来，在她这边住的，但顾瑾玉想着堆在山谷里的鸡蛋，死活扒着她爸不放，眼泪汪汪地诉说着对爸爸的思念。 顾瑾玉抱着她爸的脖子，小小声地说：“我不想离开爸爸 ！” “好，好，爸爸不走，就跟宝宝待在一块儿。”抱着软软乎乎的小闺女，顾春来只觉心里头酸酸的，闺女说想他了，他又何尝不想孩子呢？ 他跟姐姐一家打了声招呼，抱着两个孩子回了宿舍。 看着两个娃娃乖乖靠在顾春来肩膀上，顾冬雪看得眼热极了！ “瑾玉和琳琅这两个孩子真是太乖了！我要是有这么两个乖娃娃，真是少活十年都行！”说完又去看自家两个孩子，这一看，登时怒了！“邱小文！邱小武！你俩皮痒了是吧？复兴，我的棍子呢？赶紧把棍子给我！” 听到顾冬雪愤怒的吼声，邱小武眼疾手快，把他们兄弟俩的卧室门给关上了，为了躲避那顿打，还给门上了锁。 确定顾冬雪闯不进来，邱小武这才放飞自我，将立柜里的衣服全扯出来，全部仍在床铺上。 “哥，我们明天穿什么？穿这件军装？还是衬衣？这个背带裤怎么样？” 原本干净整洁的房间里，衣服扔得到处都是，邱小文正在写字台那边往书包里装东西，回头看到这一幕，顿时头疼。 “邱小武！你赶紧把衣服收拾好！”还问他穿什么？他们明天是去乡下玩，又不是去相亲，搞出这么大阵仗干啥？ “嗷！我不会叠衣服！”邱小武发出一声哀嚎。 这一晚，邱家兄弟折腾到很晚才睡觉，主要是为了叠衣服。而顾瑾玉这边也同样如此，不过他们是为了卖鸡蛋。 夜幕降临，纺织厂宿舍漆黑一片。 顾瑾玉事先让魏琳琅进入山谷，然后被顾春来抱着离开纺织厂。 在城里左转右转，来到郊区的一个独门小院。顾春来拿出钥匙打开门，也没开电筒，熟门熟路地进入房间。 这地方顾瑾玉来过一回，她记得上次卖鸡蛋，顾春来也是带她来的这里。 到了堂屋，顾春来也没开灯，直接把手电筒打开，“宝宝，鸡蛋就放在这里吧。” 顾瑾玉听话照做，下一秒，原本还算宽敞的堂屋里挤满了箩筐。顾春来粗略地数了数，大概有二三十筐。 “怎么又有这么多？”顾春来有点心惊，这么多鸡蛋，光捡鸡蛋就能累瘫两个孩子。 看着满地的箩筐，顾瑾玉很有成就感，“我们养的鸡越来越多啦，爸爸，我和狼弟弟想养鸡，这样我们不仅可以卖鸡蛋，还能卖鸡，赚更多钱。” “但是乔叔叔说，养鸡费粮食，我们家粮食够不够吃啊？”要是没有多余的粮食，那肯定不能养鸡，粮食的重要性顾瑾玉还是知道的。 可惜山谷里没有田地，要不然她就在山谷里种粮食啦！ “咱家粮食够吃，不过也没有多余的，家里养一两只鸡还行，多余的就没有了。”顾春来知道他闺女对赚钱有种近乎痴迷的执着，可她又不贪钱，母猴洞穴里还有成箱成箱的金砖，也没见她拿过。 这说明顾瑾玉只是喜欢赚钱这件事，而不是想要钱。谁还没有个爱好呢，顾春来并不觉得他闺女这个爱好有啥不好，反正有他看着，总归出不了事。 “哦，那就算了，暂时先不养鸡。”顾瑾玉听了也不觉得失望，养鸡这事就跟她学绣花一样，能立马赚钱固然很好，要是不能，那就再等等呗，总有机会的。 顾瑾玉想了想，又挪了一批不下蛋的鸡出来，让顾春来一起卖了。 “爸爸，野鸡不吃粮食，那家里的鸡能不能跟野鸡一样，只吃草籽和虫子呢？”顾瑾玉想着，就算没有粮食，也可以在山谷里放养一些家鸡，只是长得没那么快而已。 野鸡和家鸡味道不一样，在市场上，家鸡比野鸡好卖多了，所以顾瑾玉想在山谷里养家禽。 要不是魏琳琅不允许，她还想养点鸭子呢，鸭蛋可比鸡蛋贵多了。 顾春来想了几秒，跟他闺女说了个方法：“我之前去过别的养鸡场，看他们养蚯蚓喂鸡，听说给鸡吃这些东西，鸡长得快，蛋下得也勤。” “闺女，你怕不怕蚯蚓？”要不是他闺女一直念着养鸡这事，顾春来还真不想把这事说出来。 他闺女香香软软的，怎么能天天玩蚯蚓呢？ “蚯蚓又不咬人，我为什么要怕？”顾瑾玉用奇怪的眼神瞥了她爸一眼，难道她爸怕蚯蚓？ “爸爸，蚯蚓要怎么养，你快教我吧！” 涉及到养鸡技术，顾瑾玉赶紧把魏琳琅叫出来，两个孩子专心听顾春来讲课，魏琳琅还拿出纸笔记录。 顾春来不愧是走南闯北的老司机，他虽然不懂专业的养殖技术，但看到的东西多了，懂的自然也多，给魏琳琅提供了很多有用的建议。 把事情讲完后，时间也到了晚上十点。 把两个孩子送回宿舍，看他俩睡着了，顾春来这才出门处理货物。 -- 第188页 临江县黑市分为两个黑市，一个是群众自发组织的小型集市，类似于原来的市场，每天的地点并不固定，跟打游击战似的，属于流动性质。 另一个黑市才是真正的黑市，全县百分之九十的黑市交易，都是在真正的黑市进行。这个黑市也没有固定的场地，但真正做生意的人都知道该怎么操作。 顾春来要去的就是真正的黑市，他不需要走街串巷地找买家，直接把东西卖给刘哥就行。 刘哥，就是之前胡大勇找过的人。 做这门生意的人都很谨慎，要不是有人故意为之，胡大勇就算在县城待上一辈子，他也碰不到刘哥。 借胡大勇的手报复完王秋霞后，刘哥就消失了，任胡大勇怎么找也找不到。 而胡大勇挣了一笔小钱后，又得知王秋霞的下场，再也不敢干这行。刘哥消失后，胡大勇还松了口气，他猜测刘哥应该躲起来了。 其实刘哥还在，只是没让胡大勇发现而已。 再说顾春来，他也不可能顶着顾春来的身份在黑市卖东西。跟刘哥合作，他用的也是另一个身份。 像之前坑害王秋霞，顾春来也没有亲自出面，否则，他的身份早就被人猜到了。 把所有东西都处理好，时间已经到了半夜凌晨，顾春来收好钱票，匆匆赶回去。 顾瑾玉早跟顾春来说好了，第二天要坐革委会的小汽车回去。顾春来也没请假，就让顾冬雪帮忙把人送过去。 顾冬雪事先并不知道有这回事，看到那辆吉普车，再看邱家兄弟两眼放光的激动表情，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可这会儿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好说什么，只狠狠瞪了两人一眼。 有小汽车在眼前，邱家兄弟哪还有时间注意他们妈啊！等车子快走时，两个孩子立马丢下顾冬雪，兴奋地爬上车后座。 乔定邦也没想到此行多了两个人，好在这两个都是孩子，长得也不胖，车子勉强能装下。 现在没有超载的说法，车子里能装多少就装多少。乔定邦这边一共有两个人，再加上四个孩子，要不是吉普车的空间大，还真不一定挤得下。 顾瑾玉和魏琳琅已经坐过吉普车了，跟拖拉机相比，吉普车的体验感确实好了很多。 坐着舒服，速度也快，比拖拉机省时。 十点从县城出发，到达顾家时，还没到十二点钟。 魏淑华最近很忙，沈树枝也要下地，家里没人做饭，这几天都是直接去魏家吃饭。 见家里冷锅冷灶的，顾瑾玉就带着人去了魏家。 孙氏正在做饭，没想到家里一下来了这么多客人，她也没慌张，赶紧让顾瑾玉去合作社喊魏淑华。 这么多人，光她一个人做饭可做不过来。 先把客人带到堂屋里坐着，又给泡了自家炒制的野茶，等魏继礼出来，顾瑾玉这才准备出门。 邱家兄弟也闹着要去，他们虽然过年的时候也来过魏家，知道魏家的外公外婆人很好，但总归有点不好意思。 正好他们也不喜欢在家里待着，去外面玩耍多好啊！ “哥哥你们看，这里就是我们四队的合作社，气派吧！”顾瑾玉领着兄弟两个去看合作社的房子，其实房子还没建起来，只是刚打好地基，做好框架而已。 邱家兄弟就是在纺织厂长大的，纺织厂是什么规模，合作社又是什么规模？他们还不至于被合作社的房子吓到。 “确实挺气派的。”作为好哥哥，肯定不能拆妹妹的台，即使邱家兄弟觉得这房子算不上什么气派，却也不会说些难听话。 听到这话，顾瑾玉顿时笑弯了眼。 顾瑾玉是看着如今的合作社以前的合作小组慢慢发展起来的，她妈魏淑华在其中付诸的精力，她都看在眼里。 看着合作社在魏淑华的带领下越来越好，顾瑾玉心中充满自豪。 “妈！”在热火朝天干活的人群中找到魏淑华，顾瑾玉大喊一声，“革委会的乔叔叔来啦，你快回来！” 听到顾瑾玉的声音，魏淑华放下手中的活计，去旁边的木盆里洗手，“你说谁来了？” “革委会的乔叔叔啊！”顾瑾玉上前握住她妈的手，又在她身上蹭了蹭。去县城见过爸爸后，她又开始想妈妈啦。 看到自家闺女的小动作，魏淑华微微一笑，眼里的温柔像是要滴出水来：“好的我知道了，家里没人，你把人带到哪儿去了？” “我看到外婆家有炊烟，就把人带过去啦！”顾瑾玉蹦蹦跳跳地跟着她妈走路，脸上的笑容就跟小太阳似的，灿烂又温暖，“妈，哥哥们也来啦，就在外面！” “小文小武，你们来啦！”看到邱家兄弟，魏淑华也没问他们为啥不上学，“这么晚了你们肯定都饿了吧，想吃什么，先跟舅妈说。” 邱家兄弟在家活泼，到了外面就比较文静，就连最闹腾的邱小武也只是挠挠头，小声说：“舅妈，吃什么都可以的，我们不挑食。” 魏淑华笑了笑没说话，让顾瑾玉先带人去家里吃点鸡蛋糕垫肚子，她自己也回屋换了身衣服。 乔定邦到这里来，总不可能只是过来做客的。魏淑华猜测他应该是来考察合作社的工作情况，因此换了一身比较正式的列宁装。 要说梳妆打扮，魏淑华不输任何人。但这个时代限制太多，她不能特立独行，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她有自己的讲究。 -- 第189页 不能太寒碜，也不能太出彩。 魏淑华刚来时，容貌确实很一般，她的五官没有问题，主要是皮肤太黑太糙，让原本八分的容貌，直接减到五分。 “一白遮百丑”这话是很有道理的，经过这半年多的调理和保养，魏淑华的皮肤已经恢复到最佳状态，虽然比不上那些皇宫妃嫔，但魏淑华自己已经很满意了。 魏淑华照了照镜子，嘴角微微上扬，镜子里的人眉目清秀，皮肤细腻富有光泽。那双明亮的眼眸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微扬的唇角勾勒出自信的神采。 再配上灰色的列宁装，十分符合她现在的身份，就这么走出去，绝对不会让人小瞧。 看到形象大变的魏淑华，乔定邦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对她的评价却又高了一层。 不是乔定邦以貌取人，就算魏淑华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只会认为这人作风朴素。 但是，魏淑华之所以整理自己的形象，很明显是猜到他此行的目的。她越重视，代表她的野心越大。 “野心”用在这里，明显是褒义词。 乔定邦不怕她野心大，就怕她胆子小。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魏同志进步显著，而我却还在原地踏步，十分汗颜！”乔定邦先是夸了魏淑华一番，然后直入正题，“听说魏同志把产品卖到省城供销社，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实在令人佩服！” 听到这话，魏淑华大概就知道乔定邦的意思了，她轻声笑道：“说来也不怕乔主任笑话，当初我之所以想做工艺品合作社，其实是有个好高骛远的想法。” “当时我在省城供销社看到一副枕巾，上面有手工刺绣，价格昂贵，听供销社的同志说，咱们龙江省内没有工厂生产这样的手工艺品，都是从外地运回来的。”她喝了口茶，继续说，“后来外地工厂为了赶制国外订单，这个货就断了。” “我当时就在想，我能不能办一个合作社，专门生产这个手工艺品呢？这样一来，我们也用不着去外地进货，甚至，我们的产品也有可能卖到国外去，为国家赚取外汇。” 说完这话，魏淑华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乔主任，我是不是有点太过狂妄自大？” 乔定邦没说话，他像是陷入沉思，还没反应过来。 “魏同志……”隔了大概有一两分钟，乔定邦才回过神来，看向魏淑华的眼神极为复杂，“魏同志，我不如你啊！” 连一个生活在乡下的农村女同志都有这份豪情，而他，却还在为了修路一事瞻前顾后。 怪不得自从他到了临江县后，做什么什么不成，反观魏淑华，人家就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就将一个十人合作小组，发展成为省城供销社的合作单位。 乔定邦知道自己这是偷换概念，管一个县城和管一个合作小组完全是两回事，但他还是因魏淑华的魄力而感到心惊。 “乔主任这话有点妄自菲薄，我也就是会想，还都是空想，哪能跟你比？我是想一出是一出，反正成了皆大欢喜，没成也没啥损失。哪像乔主任你，你的每一个决定都不简单，关系到方方面面，必须谨慎行事。”魏淑华这话确实不假，以乔定邦的年龄，他能坐上这个位置靠的不全是他的家世。 要说乔定邦没有能力，魏淑华是不信的。自从乔定邦调到临江县任职后，县城的风气清正了许多，基本上很少在大街上看到胡乱斗争的场景，群众不再人人自危。 乔定邦真心实意地笑了，倒不是因为魏淑华夸了他，而是魏淑华的话里有着对他工作的肯定和认可。相信每一个为人民服务的公仆，都希望得到每一位人民的认可。 “魏同志，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你们合作社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只要是符合原则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都是聪明人，魏淑华一直提到她的“异想天开”，这说明她的想法很难实现。她既然愿意提出来，这就说明乔定邦有能力帮忙，他想先听听她的想法。 “我代表我们合作社感谢乔主任的支持，在这之前，我想先请乔主任看看我们的产品。”魏淑华心潮澎湃，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有了解我们的实力，才能更好的定位。” 趁饭菜还没做好，魏淑华领着乔定邦等人去了顾家阁楼。 阁楼里堆满了机器和原材料，还有一部分成品，不太方便干活，魏淑华干脆放了几天假。等新房子建好，就能把大部分原材料搬过去，也耽搁不了多久。 阁楼里东西虽多，却也整整齐齐，不见脏乱，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很好。 魏淑华直奔操作台，将上面码好的几个包装盒拿下来。 这包装盒是她在省城包装厂定好的样品，只有几个，昨天才从邮局取回来。盒子底色有淡蓝、淡黄和淡粉色三种，上面分别印着喜上眉梢、花开富贵和凤穿牡丹图案。 打开包装盒，里面用布袋包着四件套，分别是床单、被套和一对枕套。这次的四件套去掉枕巾，换成枕套，是因为枕巾不好固定，不如枕套方便。 魏淑华将四件套展开，铺在工作台上，效果一目了然。 三套包装盒，分别对应三种图案，全部手工绣在四件套上。成品之精美，效果之惊艳，完全称得上是艺术品。 乔定邦不懂刺绣，但他却懂得欣赏美好事物。以他并不专业的眼光看，这几套成品的做工实在是完美，即使是拿到南方那边跟大厂比，也毫不逊色。 -- 第190页 “没想到你们大队就有这么多技艺高超的老师傅，真是了不得！”乔定邦以为这些都是绣工了得的老师傅做的，这个小高桥大队还真是藏龙卧虎、高手如云。 知道乔定邦误会了，但魏淑华却没解释。她这个可不是什么老师傅做的，合作社唯一能称得上“老师傅”的，估计就只有她一个人。 个人的力量能有多大？集体的力量才是最大的。 合作社现在的模式就是分工合作，从裁布到缝线，再到刺绣，都是通过不同的人完成。再加上她现在又找了两个帮手专门画图，事情就变得更简单了，每个人只需要做她负责的那部分工种，多做两遍速度就提上来了，大大提高工作效率。 看过成品，魏淑华就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乔主任，我想参加今年的国家出口商品交易会。” “原来如此！”乔定邦恍然大悟，怪不得魏淑华非要让他看过成品再说，这要是不了解她的产品，听到这话只会感觉好笑。 但见过实物后，乔定邦心里也有了底气。 他沉思了会儿才说：“这事我也不敢给你打包票，但我会争取！” 交易会的名额一般是轮不到临江县这种小地方的，以前也没人去争取过，主要是临江县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特色产品。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有了好产品，他说什么也要拿到一个进场名额。实在不行，他就厚着脸皮去找老领导，相信老领导也不愿意让明珠蒙尘。 乔定邦这边是觉得十拿九稳，但结果没出来他也不好跟魏淑华说，免得中间出了什么差错，让魏淑华空欢喜一场。 吃了中午饭，乔定邦就告辞了，他还要去隔壁公社的砖厂看看情况。 下午干活的时候，合作社的社员们明显感觉到魏淑华的情绪不一样，尽管她一再掩饰，但眼角眉梢的喜意却骗不了人。 可任凭别人怎么问，魏淑华都闭口不提。 邱家兄弟在四队足足待了两天，才提着两篮子土特产念念不舍地坐上回城的车。 要不是怕回去挨打，他们真想再多待几天。 把两个碍眼的人送走，魏琳琅立马开启他的养蚯蚓计划。 不过在这之前，他也没忘了让孙氏帮他换小鸡。现在这个季节正适合孵小鸡，要不是家里人都忙，魏琳琅也想自己在家孵小鸡。 魏琳琅忙着养蚯蚓，顾瑾玉就把她从收购站买回来的那堆破烂拿出来，用棉布擦干净。 魏继礼刚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就看到家里多出一堆木料，起初他也没当回事，等凑近一看，他才发现不对。 第87章 开学了 当魏继礼得知这些木料是顾瑾玉花少量钱从收购站买回来准备当柴烧时，他无言以对。 就算他对木料没什么研究, 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如果他没看错, 这堆木料应该是从一张完整的拔步床拆下来的，围廊上的雕花全部被破坏掉, 好几个连接处也被暴力砸坏了，要不然也不会被当成木柴卖掉。 这可是价值不菲的红木家具啊！就算坏了, 他也舍不得当成柴禾烧掉。 “这些木头都留着吧，柴禾去山上捡就行了, 反正多的是。”魏继礼寻思, 他得去木器合作社找李木匠帮忙, 看能不能把这张床修好。 要是能修好，顾瑾玉就能拥有一张好料子做的拔步床了, 反正上面也没有雕花什么的，不会被打成资本主义毒瘤。 顾瑾玉以为她外公看上这些木头, 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她现在也算是摸准了废品收购站的规律, 凡是还有价值的废品, 无法被她收进山谷。而价值的定义, 也不是废品本身的价值，而是它们即将拥有的命运。 比如顾瑾玉收进山谷的书籍, 这种是被当成废纸卖的，买回去只能引火和擦屁股，连糊墙都不行。而木料呢，只要不是损坏太彻底的，都能拼拼凑凑做成家具, 好歹能当旧家具卖，这就是有价值的东西。 理清了这个思路，顾瑾玉就想多去废品收购站转转，多收点书回来。她不懂什么大道理，却也知道书的珍贵之处，绝不能暴殄天物。 在这之后，顾瑾玉就养成跟屁虫的习惯，但凡家里有人进城，她是必定要跟着去的。像魏淑华偶尔去趟省城，她更不会错过机会。 不知不觉间，一年中最重要的夏收悄然来临，整个小高桥大队开始进入热火朝天的忙碌中。农民的根本是土地，粮食比什么都重要，为了抢收，合作社也不得不放两天的假，让社员们下地收稻。 “魏主任，你怎么也下地了？”李胜利在晒谷场上找到正在清理稻草的魏淑华，语气急切地催促她，“快别干了，赶紧去合作社，高队长找你呢！” 魏淑华现在是前进工艺品合作社的负责人，也就是社长，或者也可以称之为“队长”，像小高桥生产大队本身就是合作社的一种形式。 但社员们还是更喜欢叫她“魏主任”，毕竟现在是革委会当家嘛，大家一致认为“主任”更厉害。 对于这种小事，魏淑华也不介意，她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边走边问李胜利：“大队长找我做什么？” “暂时还不清楚，但总归是好事。”李胜利回想起高兴明脸上的笑容，心里有了猜测。 晒谷场离合作社不远，几分钟就走到了。 魏淑华刚走进大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爆笑：“好啊！真是太好了！” -- 第191页 高兴明现在是真高兴啊，他这辈子除了结婚，就没经历过比今天还好的日子。往大了说，今天这件大喜事，那是绝对比结婚还要更有意义的好事！ 看到魏淑华，高兴明连忙站起身，用一种看到失散多年亲人的激动心情迎了上去，并握住她的手，连说了三个“好”字。 “魏主任，我刚从公社接到消息，咱们前进工艺品合作社获得了国家出口商品交易会的参与资格！等过了农忙这段时间，县里就会派人过来，跟你说一些注意事项……” 高兴明一口气把话说完，说得口干舌燥，他拿起桌上的搪瓷杯灌了口凉茶水，然后又笑着说：“交易会在南方沿海城里，离咱们这边很远，听说还要坐三天三夜的火车。这次肯定还要带一批货过去，魏主任你们商量一下，看带哪些人去，我到时候给你们开证明买车票。” “你们这趟的所有花销，从大队出！”高兴明大手一挥，做主把花费给揽了。 魏淑华本想拒绝，合作社的生意蒸蒸日上，不缺那点出公差的钱。不过转念一想大队这么做的用意，在客气地推让后，她果断接受大队的好意。 接下来的时间里，魏淑华一直在为去交易会做准备。 等稻子一收回来，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其他人干，魏淑华与合作社的同志们加班加点，硬是在出发前赶出几千套不同类型的产品。 当然，魏淑华不可能带着几千套产品出门，毕竟现在连订单都没有。她和随行人员每人扛着一个大口袋，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去南方的列车。 这一次，顾瑾玉倒是没再跟着她妈走，因为大队小学开学了，作为一名光荣的小学生，她背上早先在省城买好的军绿色挎包，被魏继礼和孙氏送去学校。 顾瑾玉满打满算只有五岁，按照虚岁算，也才六岁，而魏琳琅的年纪比她还小，两人其实还不到入学年龄。 但现在入学年龄管得不严，而且两个孩子也有基础，校长没说什么，让两人顺利入学。 上学后的生活跟以前差别不大，老师们虽然算不上专业，但也有真材实料，跟魏家大队比起来，高桥小学的师资力量已经算很好了。 魏琳琅本身就是爱学习的好孩子，再加上他脑子聪明，长得又好看，开学第一天就俘获所有老师的心。 有魏琳琅珠玉在前，顾瑾玉就显得平凡许多，但这个平凡，也只是跟魏琳琅比，跟其他小朋友比，她简直就是老师眼里的小甜心。 凭借着以往在四队的号召力，顾·小甜心·瑾玉在班级里如鱼得水，所有人都喜欢她和她的零食。有了号召力打底，她也顺利当上高桥小学一年级的班长。 “叮叮当当……”校长在教室外面摇着铃铛，代表下课。 一下课，坐在教室最后排的张大丫就跑到顾瑾玉桌前，用命令式语气说道：“顾瑾玉，放学后等我，我要去你家玩！”顾瑾玉家里有很多零食，这是大家公认的事实，她为人又很大方，谁去她家玩，她都会拿出零食招待。 张大丫早就眼馋顾瑾玉家里的零食了，那些都是她平时连想都不敢想的好东西。没上学时，她和顾瑾玉玩不到一块儿去，只能眼睁睁看着。现在好了，她跟顾瑾玉是同班同学，顾瑾玉总该跟她一起玩了吧？ 顾瑾玉正在写作业，她和魏琳琅的作业一向都是在学校完成的，这样就不用背书本回家，免得压成高低肩。 “我们要去山上捡柴，你要一起去吗？”顾瑾玉看了张大丫一眼，并没有同意对方的要求。 她又不蠢，怎么可能主动邀请并不熟悉的同学去自己家里呢？就算顾家条件好，零食多，可条件好是爹妈辛苦挣来的，零食也是用钱票买回来的，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哪儿经得起天天请？ 像李大柱和朱卫红他们跟顾瑾玉玩得很好的小伙伴，她确实大方，有什么吃的也愿意跟小伙伴们分享。可她今天请小伙伴们吃块糖，小伙伴们明天就给她带块烤红薯，虽然不是次次都有，但也是礼尚往来。 顾瑾玉也不是图他们的烤红薯，就是感觉这样的相处更舒服。像张大丫，她最开始请对方吃块糖，对方还嫌弃她给的少，在背后说她小气。 一两回还好，次次都这样，顾瑾玉就不怎么搭理张大丫了。但张大丫脸皮厚，为了吃的脸皮再厚都是值得的。 “那捡完柴呢？捡完柴我能去你家玩吗？”张大丫还没死心。 顾瑾玉还没说话，就听坐在旁边的魏琳琅慢悠悠说道：“捡完柴就要回家烧火做饭，张大丫你真幸福，放学回家不用做事，还能去别人家玩。” “等会儿回去路过你家，我一定要问问张奶奶。” “你，谁说我放学不干活了！”听魏琳琅说到干活的事，张大丫顿时慌了，她要去顾瑾玉家玩，找的借口就是顾瑾玉请她去。要是让家里人知道，顾瑾玉放学回家也要干活，家里人肯定就知道她在撒谎，到时候…… 一想到要挨打，张大丫急急忙忙回到座位上，再也不敢提起去顾瑾玉家里玩的事了。 放学后，顾瑾玉和魏琳琅手拉着手，背着空书包回家。 到了家里，两个孩子立马进入山谷，去鸡场喂鸡。 经过魏琳琅不懈努力，他终于把蚯蚓养出来啦。而第一批小鸡仔也正式投放到山谷里，为了避免家禽们逃走，魏琳琅又找人帮忙编了竹篱笆，围了一个简易的鸡场。 -- 第192页 其实没有这个竹篱笆也行，山谷里有母狼在，这些家禽平时都很乖，不会乱跑。但魏琳琅怕鸡到处拉屎，尤其是那几个水池子，都是他的私人澡堂子，绝对不能被鸡屎破坏。 总之有了鸡场，魏琳琅就开始尝试科学养鸡了。 这段时间，魏琳琅眼看着小鸡仔一天比一天大，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因为政策限制，魏琳琅换到的小鸡仔也很少，一家家的去换，总共只得五十只。但这个数量也不算少了，等这些小鸡仔长大后，就留作种鸡，让它们鸡生鸡，不断壮大鸡场。 一想到自己小小年纪就事业有成，魏琳琅喜笑颜开。 魏淑华走后，家里就没人管得住两个孩子，两人很是过了一段逍遥自在的生活。 当天气转凉，山林也被染上秋色时，魏淑华和社员们终于回来了！ 跟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作者：这几天思路不畅，请大家见谅~ 第88章 死人了 这次去南边参加交易会，加魏淑华一起, 一共去了五个人, 其中有两个男同志——四队队长李胜利和合作社的会计。 这五个人包括魏淑华，都是一副大开眼界的模样, 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读书可以明智，然而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去不同的地方经历不同的事，同样可以开阔眼界、增长见识。就像现在很多人连县城都没去过, 谁要是去一趟县城, 都能当成炫耀的资本。 这不仅是因为贫穷, 去一趟县城坐车费劲不说，还得掏车费；也是因为自身的局限性, 很多人连读书都不重视，更别说出远门了。 魏淑华他们出了一趟远门, 那是真真正正地涨了见识。前进合作社毕竟只是个小单位, 再加上又有江南那边大厂这样的竞争对手, 想要在交易会上大放异彩是不可能的。 但合作社同时拿到好几个国家的单子, 完全不虚此行！ “妈，你是不是亲眼看到外国人啦？他们的眼睛鼻子大吗？”等魏淑华收拾好一切, 坐在摆好饭菜的桌子前时，顾瑾玉就靠了过去，好奇地追问，“他们说话跟我们一样吗？” 之前在省城，钟伟带两个孩子看过的外国电影是译制片, 译制片都是有国语配音的，顾瑾玉勉强听得懂。 但钟伟也跟他们解释过，外国人说的都是外语，不配音是听不懂的。 魏淑华拿起碗先盛了碗汤喝，然后才回答顾瑾玉的问题：“我们这次去交易会看到很多个国家的人，他们的长相和肤色、发色都不一样，还有跟咱们长得差不多，但不是我们国家的人。” “很多国家都有自己的语言，我们这次过去，交易会那边有专门的翻译，但还是很不方便。”说到这里，魏淑华放下碗筷，从拿回来的行李里边儿找出一个大块头，“我买了一台收音机，以后你俩没事就听听里面的广播，学学普通话。” 不仅两个孩子要学，魏淑华自己也是要学的，出门在外也方便交流。除此之外，她还准备偷偷学学外国话，听说收音机也能搜到外国电台。 只是学外国话这事不能放到明面上来，她也怕被人发现。 顾瑾玉并不知道魏淑华的远大志向，她和魏琳琅火速吃完饭下了桌，围着收音机东看西看。 摸了摸收音机，顾瑾玉眉开眼笑道， “咱家终于也有收音机了，长得跟莲花婶婶家的不一样，这个更气派！” 现在的收音机跟自行车一样是个金贵物，倒也算不上稀罕，只要有钱有票就能买到。以顾家的条件其实早就买得起收音机，只是之前沈树枝嫌浪费没想过这事，魏淑华穿来后又一直很忙，也没把这事放心上。 这次要不是票券不够，她肯定要买三个收音机，顾魏两家一家一个，再放一个在合作社，也算丰富社员们的生活。 顾瑾玉打开收音机开关，顾卫民今年给家里邮了个收音机回来，她见苏玉琴开过，所以知道怎么操作。 “咦，怎么不响？”她又关掉重新打开，还是不响，她拍拍收音机，看向魏琳琅，“狼弟弟你来试试。” 魏琳琅研究了两分钟，伸手去按收音机背后装电池的位置，打开一看，果然——里面的电池装反了。 他换过手电筒电池，知道电池应该怎么装，重新装好后，收音机就被他捣鼓出声响。 两人兴致勃勃地转着台，一会儿就搜到好几个台，基本上说的都是普通话，他们能听懂。 等到后面两个孩子发现魏淑华偷学外国话时，既震惊又新奇。魏淑华起先还怕两个孩子管不住嘴巴，因此反复叮嘱，让他俩务必保守秘密。 到后来她又发现，这外国话学起来特别艰难，没有系统的学习方法和语言环境，她听了好长时间也跟听天书似的；但两个孩子学起来却特别快，没几天就能听懂简单的词句，收音机里说一句，他们就能照着念出来，然后记住。 受两个孩子影响，魏淑华也逐渐会说一些简单的句子，这让她信心大增。 赶在冬天来临之前，合作社终于把所有订单生产出来，顾春来亲自开着大货车回到小高桥四队拉货。 “春来，你咋又当上司机啦，之前不是说你去纺织厂当工人，现在这是又调回去了？”看到从驾驶室里跳下来的顾春来，李胜利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递了过去。 -- 第193页 “没调回去，我现在还是纺织厂工人。”顾春来顺手接过烟，又拍拍崭新的汽车外壳，笑着说道，“这不是汽运公司的车子，是我们厂里刚买的新车！开车不是我的老本行嘛，厂里领导也是信任我，将刚组建的车队交给我管理。” 李胜利先是一惊，随即大笑，伸手往顾春来后背捶了一下：“好小子真有你的！这人啊还是得有真本事，有本事的人在哪里都吃得开。” 像顾春来，当初就凭着一股子劲头去城里闯荡，好不容易当上汽车司机，这才干几年啊，就出了事，被调到纺织厂去了。 当然，也不是说纺织厂工人不好，但总归没有汽车司机这个工作吃香。在大家都替顾春来惋惜的时候，人家闷声不吭的，又干上老本行，还升了官！ 李胜利可没听错，顾春来现在管着纺织厂的汽车队呢！别管这个汽车队有多大规模，规模再小也比顾春来以前在汽运公司强，毕竟那时候顾春来只是个普通司机，只能管自己。 顾春来跌宕起伏的经历让李胜利羡慕不已，看看顾春来再看看他自己，真是没眼看！ 回头再看看热火朝天的合作社，李胜利眸色一闪，有什么想法在心底生根发芽。 社员们将产品搬上货车，顾春来只在家吃了顿饭，又匆匆离开，同行的还有魏淑华和另一个合作社社员，她们要跟着去省城，把产品全部送上火车。 值得一提的是，这批货里除了四件套，还有许多配套的玩偶，有大有小，都是算了钱的。 就连魏淑华自己也没想到，有不少外国人先是看上玩偶，继而对四件套感兴趣，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魏淑华离开的这段时间，魏家大队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此事一出，立刻在周围几个大队引起轩然大波。 这天放学过后，顾瑾玉和魏琳琅还差点作业没写完，两人也没急着走，就在教室里写作业。 高桥小学就在大路边上，紧挨着三队，但凡外面有啥动静，这边都能听到。 两个孩子刚把作业写完，收拾好走出校门，就见一大波人赶了过来，乌压压的一群，声势浩荡。 “快点走快点走，去晚了就啥也看不到了！”为首那人声音洪亮，脸上挂着兴奋笑容，正是住在顾家对门的李春花。 再仔细一看，除了李春花，还有好几个熟人。顾瑾玉眼尖地发现她奶奶沈树枝也跟在人群后头，不知跟谁说着话，表情跟李春花一样，既兴奋又怪异，岔眼一看很有些狰狞。 “奶奶，你们要去哪里啊？”顾瑾玉叫住沈树枝，虽说现在时间还早，但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很明显是有什么集体活动，难道是隔壁大队要放电影？ 公社每年都会组织人员到每个大队放电影，一般都是农忙过后，也算是丰富社员们的娱乐生活。 顾瑾玉想着今年的电影还没放，也不知道今年会不会轮到小高桥大队。要知道放电影这种好事可不是每年都能轮到的，一个公社下面至少有十个大队，每年能放五次就不错了，不可能个个都轮上。 比如去年是在大高桥大队放的，那今年很可能就在小高桥大队。 看到自家孩子，沈树枝赶紧招了招手，让他俩先回去，魏家大队的热闹可不适合两个孩子看。 顾瑾玉和魏琳琅对视一眼，悄悄跟在后头。 到了魏家大队，就见大路上停着一辆灰扑扑的挎斗摩托车。这种车子一般是给公安办案用的，现在停在这里，说明魏家大队的事闹得挺大。 魏光荣家里三层外三层围的都是人，除了本大队的人以外，还有像小高桥大队这样跑来看热闹的人。 门口有人守着，不让闲杂人等进去，里面没传出什么动静，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在李春花交际面广，很快就找到不少熟人，从这些人嘴里套出了不少消息。 “杀人了，张雄那狗日的把大队长杀了！”其中一个人说。 李春花登时震惊：“杀，杀人”不是偷人吗？ “是啊，谁能想到呢，张雄那狗杂种，居然敢杀人！大队长对他多好啊，帮他成家立业，还经常给他擦屁股。要不是大队长，张雄早就被拉去公社斗争，哪儿还有现在这样的好日子过？” “作孽啊！” 尽管魏光荣这个大队长当的不是很合格，但要说大家有多恨这个人，那倒没有。再说魏家大队姓魏的很多，往前几代都是一个祖宗，关系紧密。 现在魏光荣被人杀害，其余魏家人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同仇敌忾，恨不得将凶手碎尸万段。 “张雄把魏光荣杀了？这，为什么啊？”李春花不能理解，张雄和魏光荣是啥关系啊？没有魏光荣，张雄连屎都吃不起，他干嘛想不开要对魏光荣动手？ 那人眼神闪烁，朝李春花递了个眼色。 第89章 藏宝地 通过李春花旁敲侧击之下，她在魏家大队的熟人总算吐露真相。 这事说来却是个乌龙, 魏光荣本不该死的, 至少不该在那种情况下以一种窝囊的方式死去。 在魏家小学重新开办后，张雄和金艳就没了住处, 只能搬进魏光荣家里住着。这两口子当初是在搞破鞋的前提下结婚的，自然没什么感情。 婚后, 金艳的日子更加难过，张雄一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就对金艳拳打脚踢。而金艳也不是什么柔弱白莲, 张雄敢伸拳头揍她, 她就敢拿木棍捅他，两口子暂时打了个平手。 -- 第194页 等搬到魏光荣家后, 张莲香就不允许两口子打架了，让他俩好好过日子, 争取早点生个孩子, 给老张家传宗接代。 张莲香的话张雄还是听的, 再说他本来就是个烂人, 对于睡女人，尤其还是睡自己老婆这事压根儿就不排斥。也许张雄真的是天赋异禀, 在那事上也是花样百出，两口子那方面和谐了，总算进入短暂的蜜月期。 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张雄和金艳也不是什么含蓄人，两口子闹出很大动静, 让魏光荣一家不堪其扰的同时，也滋生了别样的情绪。 尤其是魏光荣这个老不正经，在听到张雄房里传出的动静时，他竟然产生了共鸣。当然，纵然他是个邋遢人，可表面上还是尽量维持着正经和体面。 直到有一天，大队有人结婚办席，魏光荣一家都去吃席。张雄和金艳两个留在家里，等到天快黑的时候，魏光荣空腹喝酒闹肚子，急急忙忙回家拉屎。 刚走到院门口，他就听到里面传来异样的动静，悄悄推开院门，眼前的一幕让魏光荣目瞪口呆、血脉偾张！ 他看到什么 看到张雄和金艳那两个不要脸的在屋檐下的洗衣台上搞破鞋！ 他知道这两口子不正经，当初在树林里搞，后来在他家里搞，现在竟然趁家里没人，跑到院子里搞……魏光荣怒火中烧的同时，又有点激动。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总之当他推开院门，走到洗衣台前时，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 从那以后，金艳有了进魏家小学当老师的资格，而张雄问魏光荣要钱时也变得更加硬气。 而魏光荣不仅要管一大家子吃喝，还被金艳和张雄这两口子扒着吸血。给金艳花钱也就算了，他心甘情愿，但给张雄算什么？ 今天中午吃完饭，张雄又钻进魏光荣的房间问他要钱，一次又一次的得逞让张雄胃口变大，他不再满足于魏光荣的小恩小惠，他想捞一笔大钱！ 可魏光荣早就看不惯他，这个张雄除了给他找麻烦，其他屁本事没有，他愿意养着这个废物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 张雄没能如愿，登时就怒了，他早就从张莲香那儿得知魏光荣藏了一批宝贝，只要能找到那批宝贝，他哪儿还用得着看魏光荣这老东西眼色？ 要钱归要钱，可他真没想过要魏光荣的命，谁让那老东西那么不经用呢？他就那么轻轻一推，老东西就倒下了，又碰巧撞到矮柜边角上，当时就咽了气！ 张雄失手杀人后也没敢跑，直接躲进了房间，他认为人不是他杀的，是魏光荣自己没站稳倒下去撞死的，他不用怕！ 等到魏家人发现魏光荣出事后，立马上报公社，公社又把县里的公安请来协助办案，力求以最快速度破案。 现如今革委会三权合一，比公安权利大，一有刑事案件，大家都不去公安报案，而是报给公社革委会。不能说革委会办不了案，但毕竟不是专业的，也容易出错。 因此，现在的办案程序一般是由公安协助查案，各级革委会定罪。既保留了革委会的权利，也恢复公安办案的权利，也让龙江省以最快速度稳定下来。 当然，大部分人并不关注这些内情，他们只想看热闹。 李春花听了熟人的话，又立马把这事说给四队人听，四队又传给其他小队。没过多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包括顾瑾玉和魏琳琅。 这两个孩子凭借体型优势钻进人群，冲出包围圈，站在第一排。顾瑾玉正伸长脖子往里头瞅呢，就感觉有人在自己右肩上拍了一下，她转过头，就见魏宝珠冲自己招招手。 “过来，我带你们进去。”魏宝珠小声说了一句。 顾瑾玉征求了魏琳琅的意见，两人趁周围大人不注意，又悄悄离开包围圈，往另一边走去。 直到站在魏光辉家院墙下时，顾瑾玉才开口问道，“你要带我们去哪儿？” 魏光辉的房子就挨着魏光荣家，两家中间就隔了一块种满红薯的自留地。 魏宝珠鬼鬼祟祟四下打量，见周围没人注意，她才拍拍胸口，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你们想不想去魏光荣家里看看？” “我事先说明，他家死了人，你们怕不怕？要是害怕就算了，不怕的话，倒是可以带你们去见识见识。” 顾瑾玉问：“你不怕吗？” 魏宝珠翻了个白眼，怕啊，她怎么可能不怕？就算她是穿越者，也会害怕死人的好吗！但比起死人，她觉得贫穷和饥饿更加可怕。 “魏光荣又不是我杀的，我干嘛要怕！”魏宝珠嘴硬地回了一句。 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就算要怕那也该是张雄那个凶手害怕，哪儿轮得到她呀？ “走吧，带你们进去看看，我估计很快张雄就要被带走了，到时候想看都看不到。”魏宝珠手一挥，昂首挺胸往前走。 魏宝珠常年混迹于魏家大队，她知道怎么避过人群，绕到魏光荣家后院，将堆在墙角的一捆干柴挪开，露出一道狭窄又斑驳的木门。 她领着顾瑾玉和魏琳琅两人，熟门熟路地穿过后院，来到灶房。毕竟灶房是魏宝珠经常光顾的地方，她对此地了如指掌。 三个孩子贴在灶房门板上仔细听着屋里传来的动静。 张莲香眼睛都哭肿了，她泪眼婆娑地望着张雄，这可是他们老张家最后一根独苗苗啊！他还那么年轻，连个后代都没留下，怎么能出事呢？ -- 第195页 不，张雄绝对不能出事！ “姨，你一定要救我，姨夫真不是我杀的！”张雄神色颓然地坐在板凳上，他双眼无神地盯着前方，显然没办法承受这个打击，只重复喊道，“我没杀人，我没杀人，你们不能冤枉我，你们不能冤枉我！” 穿着制服的老公安眉头一皱，语气严肃：“你现在说这些没用，真相如何不是靠你说了算，而是靠证据说话！你最好说实话配合我们办案，别浪费时间！” “都说了我没杀人！”张雄猛地站起来，恶狠狠地盯着老公安，表情狰狞像是要吃人一般。 赶在老公安发怒前，张莲香赶紧拉住张雄，声音发颤地劝他：“雄雄你快坐下，快坐下啊！” 见张雄坐下，她又跟老公安道歉：“公安同志对不住了，雄雄他也是心里难受啊，他心里不好受，脾气就有点冲，你们就原谅他吧。” “我再好好跟他说说，让他一定配合你们调查，争取早日破案！” 老公安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其他同志还在现场搜集证据，他只要看好张雄别让他跑了就行。 张莲香握住张雄的手无声流泪，隔了好两分钟她才开口：“雄雄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没事的！” “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现在你姨夫没了，我和你表哥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张莲香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泣不成声，“到时候……到时候这个家也没有我们的落脚之处，我们恐怕要出去讨口了。” 听到这里，张雄勃然变色，他现在可就指望张莲香想办法把他捞出去了，要是张莲香被魏家赶走，那他怎么办？ 不行，绝对不行！ “姨，你别担心，你和姨夫那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不是假的，他肯定不想看到你被人欺负，你以后就守着这个家好好过日子吧。”张雄意有所指地说。 张莲香眸光微闪，她听懂了张雄的言下之意——魏光荣有钱。 关于魏光荣有钱这事，张莲香是深信不疑的，尽管她表面上掌握着家里的经济大权，但实际上，魏光荣并没有把家里最值钱的财产交给她保管。 魏光荣还在世的时候，她当然不缺钱花，但现在他人死了，她不得不替自己和孩子们打算。 “这个家我估计是待不了多久了，你也知道，我跟你姨夫只是半路夫妻。”张莲香抹抹眼泪，“很多事情他都埋在心里，也不跟我说，怕我担心。” 这意思就是她不知道魏光荣把钱藏在哪里……张雄紧皱着眉头，整个人陷入沉思，他在想魏光荣到底把钱藏在哪里？ 不可能藏在家里，要是藏在家里，张莲香不可能找不到。除了家里，还有什么地方能藏东西呢？ 张雄不笨，或者说人只要被逼上绝路，总能开窍。 他很快想到几个地方，跟张莲香说：“姨夫也是为你好，你身体不好，又不能下地挣工分，只能在后院种种菜，姨夫这是为你着想。对了姨，姨夫哪天上山？你得提前找人去看看，免得出了差错，姨夫也不能安心入土。” 最有可能藏钱的地方：后院和山上，尤其是魏光荣的墓！ 在张雄被带走前，魏宝珠带着顾瑾玉和魏琳琅偷偷离开，走出那道狭窄的木门后，魏宝珠双手叉腰，恨不得仰天大笑！ 别人听不懂张莲香和张雄在打什么哑谜，但魏宝珠听懂了。不仅她听懂了，等魏淑华从省城回来，听顾瑾玉说起这事，魏淑华也听懂了！ 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她原本没想过要魏光荣和张雄的命，只想让他们自食恶果。 作者：感谢在2020-01-10 00:58:25~2020-01-10 23:50: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可爱多的小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说闲话 魏淑华还没来得及对魏光荣和张雄下手，这两人就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可见天道之公平。 魏光荣死了, 张雄作为造成他死亡的凶手，无论有意还是无意, 他都逃不了被□□的命运。 张雄还等着张莲香去救他，毕竟在这之前, 无论他犯了多大的错，张莲香都会帮他摆平。 可他永远也等不到了。 就在张雄被抓走的当天晚上, 张莲香和她亲儿子连夜上山, 将魏光荣的坟翻了个底朝天。可惜的是, 张莲香打着手电里里外外检查个遍，并没有找到什么值钱的宝贝。 山上没有, 就只能寄望于后院。 趁着夜色，母子二人将后院的地翻了又翻, 用“掘地三尺”形容毫不为过！ 后院的地面积不小, 足有小一亩地。张莲香平时连农活都很少干, 挖了一晚上地, 差点累成死狗。 然而她做的这一切都是无用功，没有, 地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什么都没有，怎么会没有呢？”张莲香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扒在墙头看热闹的魏宝珠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心说：“当然没有了, 东西都被她拿走了，怎么可能还有？” 自从上次去小高桥四队找魏淑华拿了主意后，一回到魏家大队，魏宝珠也没耽搁，拿起从下线家借来的锄头就往山上走。为了壮胆，她还特意叫上魏行知，就是住在魏家大队牛棚的族人，从辈分上论，她得叫“大爷爷”。 也幸亏有魏行知在，要不然就凭她这副干煸四季豆的身板子，就算能把魏光荣的坟墓打开，也没法儿还原。 -- 第196页 而得来的钱财呢，她也分了一半给魏行知。也是直到那天她才知道，魏光荣偷偷藏起来的宝贝，基本上都是从魏行知家里搜刮出来的。 不得不感叹一句：风水轮流转。 魏宝珠掂了掂手里的石子，随即伸手一掷，只管往卧房窗户上扔。 “咚……咚咚咚！” “啪……啪啦！” “谁啊这是！”接连不断的动静吵醒了魏光荣的儿子媳妇，等听到屋里传来脚步声和开门声后，魏宝珠翻下围墙，一溜烟跑了。 至于魏光荣一家会不会发现张莲香和她儿子的异样行为，发现了又有什么反应，这就不关她的事了。 魏宝珠回到牛棚补了个觉，第二天揣上几个大金镯子去小高桥四队找魏淑华，她要换钱换粮食。 “大姑，我可是帮你把仇都报了啊，一点没让你操心。”到了顾家，魏宝珠也没藏着掖着，直接把她算计张莲香的事儿说了出来，她可不是什么做好事不留名的人。 魏淑华也没想昧下她的功劳，爽快应道：“你要换什么？” 魏宝珠赶紧掏出她的大金镯子，说：“你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有钱也不敢乱买东西，还跟上回一样，我留一部分钱，剩下的都换成粮食。我今天先拿点粮食回去，剩下的以后再来拿。” 反正以顾家的条件，也不会贪污她那点钱财，她放心的很。 “你现在还住牛棚？就没想过重新找个房子住？”去杂物房拿了些粮食出来，魏淑华又问起其他事儿，“我们家以前那房子，不是留给你们家了吗？你找个机会把房子要回来。” 虽说她也不见得喜欢魏宝珠，但比起魏宝珠，她更不希望魏家那群自私鬼占她爹娘便宜。 反正魏家大队那套房子她家也不会要，与其给魏光荣和魏光辉两家占着，不如给魏宝珠住着。 听她这么说，魏宝珠顿时愣住，她有些烦躁地刨了刨乱糟糟的头发，问：“那房子，那房子你们真不打算要了？” “呵呵，咱们两家当初可是立了字据的，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我爹娘跟你家断绝关系来往，那套房子留给你家。”魏淑华轻笑道。 她明白魏宝珠的想法，这是怕她对那套房子耿耿于怀呢。说实话，能让魏继礼和孙氏脱离魏家大队，把户口迁出来，损失一套在她看来并不算值钱的乡下住宅又算得了什么呢？ 魏光荣现在是死了，魏光辉却还活着，更何况，魏家大队还有无数个魏光荣和魏光辉。只要他们还在魏家大队住着，他们就不会放弃那套房子。 那套房子对别家来说可能珍贵，可于她而言却算不上什么。她也不是没有办法将房子夺回来，但这样做的结果，很可能付出大于收获，这并不划算。 魏宝珠轻咬下唇，眼神有些纠结，她又不是自虐狂，当然不想住牛棚了。要是有好房子住，她肯定愿意住好房子而非牛棚。 “当初刚来这里……不，我是说刚想起以前的事时，还嫌弃那房间脏乱差，没想到……”魏宝珠自嘲地笑了笑，她现在都不敢再想上辈子的事了，有时候她还会怀疑，上辈子的她真实存在吗？会不会是她幻想的产物？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还不如做点实在的，比如把房子抢回来。 她神色一正，冲魏淑华弯腰鞠躬，“大姑，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 魏宝珠背着粮食离开时，有眼尖的社员看到。 回到工作间干活时，这社员就跟同事说：“我刚看到魏家大队那边的人过来找魏主任，走的时候还背着粮食，我估计没有三十斤也该有二十斤，把那女娃儿压得背都驼了！”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那娃儿也是个可怜人，她爹一出事，她妈就收拾包袱回娘家，听说后来又找了一个，现在都怀上了！”另一个社员手上动作不停，一边干活一边说，“本身没爹没妈就够苦了，哪知道她爷爷奶奶更狠，直接霸占家里的房子，把这娃儿撵了出去！” “照你这么说……那孩子看起来不大，十岁不到，长得又瘦又小，干活肯定不行，生产队也不能要啊！要不是咱们魏主任心肠好，给她吃喝，估计也……”最开始说话那社员不是小高桥的人，对这事并不了解，听到这些内情，顿时唏嘘不已。 另一个社员拿起剪刀，咔嚓咔嚓剪着布料，边剪边说：“都是亲戚家，打着骨头还连着筋呢，哪能真的断绝关系？要我说，魏主任条件这么好，干啥不把那娃儿接过来养着呢？又不是养不起！” “那娃儿我也见过，瘦得跟麻杆似的，吃饭又能吃多少？听说那娃儿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跟地主狗挤在牛棚里，真是造孽哟！” “咔嚓……咔嚓……”那社员继续挥舞着剪刀，也许是太过全神贯注，没注意到周围同事的眼神变化，她还自顾说着话，“要我说，魏主任她娘家房子那么宽，别说一个小娃儿，就是再来几个大人也是住得下的，干脆把人接过来住着呗，还省得给那么多粮食！” “俗话说得好，‘升米恩斗米仇’，这给粮食不够，还得给房子才够啊？谁知道会不会养出个白眼狼来！人魏主任家条件好还不是自己清清白白挣来的，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人家里还有好几个老人要养呢！”最先说话那社员实在是忍不住，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 第197页 其实不仅是她，大部分人的想法都跟她一样，认为魏淑华已经仁至义尽了。但有的人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完全就是一副“弱者有理”的思维，也不看看有的人是不是值得同情！ 真要说可怜，那被枪毙的杀人犯才叫可怜呢，人都要死了，命都没了还不可怜吗？是不是大家都该给杀人犯求情？毕竟他们是那么的可怜啊！ “什么白眼狼啊说得这么难听，那女娃儿才多大点？大人作下的孽哪儿能由小娃儿承担呢？”那社员拿着剪刀的手一顿，白生生的小脸上露出委屈之色，“别说她没错，就算她犯了错也不该对她不闻不问啊，她年纪还小，离懂事还早呢！” 最先说话那社员冷哧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不闻不问？不把人接到家里住着就叫不闻不问？真没看出来啊田娇，你竟然这么无私！你那些亲戚可真有福气啊，能跟你这么善良心肠又这么好的人做亲戚！” 田娇是大队长高兴明的儿媳妇，本身没啥能力，魏淑华也是看在大队长的面子上才勉强留下她。 按照魏淑华的想法，只要田娇认真干活，哪怕能力差点呢，也不影响什么。 很显然，田娇的想法跟她一致，人家就是看中这份工作，工分高不说，也没下地挣工分那么辛苦。 田娇也没想在合作社干点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她这人随性惯了，又被家里养得有些天真，说话也不过脑子。 见乔二妹脸色难看，田娇只觉委屈，她也没说什么呀，乔二妹怎么就生气了呢？ 她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 乔二妹挑了挑眉毛，直言道：“我也没生什么气，就是觉得你说话难听。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凭什么要求魏主任做到？” “可我说的是实话啊！你看魏主任家里就只有一个娃儿，她连捡来的娃儿都愿意养着，又为啥不愿意养亲戚家的孩子呢？”田娇还是觉得自己没错，她说的都是事实啊！ 乔二妹还想说什么，就见魏淑华走进工作间，刚才还很热闹的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咔嚓咔嚓”的裁布声。 魏淑华只是在里面转了一圈，很快又出去了，她不露声色的模样，让人看不出她到底有没有听到田娇说的话。 等下工回家，顾瑾玉和魏琳琅早已到家，正在厨房帮忙。见魏淑华面露倦色，顾瑾玉赶紧冲了一碗红糖水端过来，声音又脆又甜：“妈，你上工辛苦啦，先喝点水吧。” 学校里除了教文化知识，更多的还是在讲思想品德，大到爱国爱伟人，小到尊老爱幼、孝顺父母长辈。除了思想教育课，还有劳动课，这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两个孩子感觉自己这个学真的是上对了，每天都学到很多！ 魏琳琅以前是不会去厨房帮忙的，倒不是怕火，就是不太喜欢而已。但现在也愿意跟着姐姐在厨房忙来忙去，别的不行，洗个菜传个火还是可以的。 魏淑华的异样，魏琳琅也看在眼里，他往灶膛里放了两根木柴，丢下火钳，来到魏淑华背后，给她捶背捏肩：“姑姑，你是不是累了？” 享受着两个孩子的孝顺，魏淑华哭笑不得，她还这样年轻，就已经开始享福了吗？ “本来很累的，但是喝了瑾玉给我倒的红糖水，琳琅又帮我按了背，现在舒服多了。”魏淑华一口喝光红糖水，对两个孩子的行为表示肯定。 然后她又把之前在工作间里听到的闲言碎语说给孩子们听，又问他们听了有什么感想。 顾瑾玉很生气：“她是不是海水里的官，管得真宽！” 魏琳琅却不生气，他看向魏淑华，试探地问：“姑姑，那些粮食当真是你送给魏宝珠的吗？” 第91章 一封信 看着眼前这两张白白胖胖一看就很健康的包子脸，魏淑华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感, 她忍不住伸出罪恶之手, 在两张脸上戳了又戳。 “姑姑，我猜对了, 那些粮食不是你给的。”魏琳琅退后一步，躲开魔掌, “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德报德, 以直报怨。就算姑姑想帮魏宝珠, 可她还有妈, 有爷爷奶奶在，怎么都轮不到你给粮食。” “姑姑, 她是不是在帮你做事？” 其实魏琳琅早有察觉，魏淑华之所以频繁帮助魏宝珠, 肯定是有原因的。毕竟以魏淑华的性格, 不可能真做“以德报怨”的圣人。 别看他年纪小, 但也许是跟着母狼在森林生活的那些经历, 让他不可能跟真正的人类那样天真。要知道，在狼群中, 三四岁已经不能算幼崽了，他已经拥有捕食猎物的能力。 这也是他即使出了山谷，回归正常的人类生活后，也一心想要靠自己挣钱的原因。 或许人类幼崽用不着自己挣钱，但他可不是普通的人类幼崽, 他需要自己挣钱，要不然他养得起谁？ 由此可见，魏琳琅的心理年龄其实是比顾瑾玉更大一些，他比顾瑾玉想得更深更远。 也正是知道这一点，魏淑华谈及很多正事，就不会再避着两个孩子。当然，这其中也有两个孩子口风紧的原因，换做是个大嘴巴，她肯定不敢乱说。 “虽然我们家和魏宝珠家闹了很多的不愉快，我们两家更是在去年断绝了关系。按道理说，他们家是死是活都跟我们家没有关系，咱们两家顶多算是一表三千里的远亲。如果魏忠华没有犯事，孙淑英没有改嫁，魏光辉和蒋大花也没有把魏宝珠撵出去，那就算她饿死冻死，我也不会伸手。” -- 第198页 “但是，魏宝珠现在就跟个孤儿一样，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她又三番五次过来找我，如果我当真不管她，那别人肯定会说我们家的闲话。” 当然，若是魏淑华自己不乐意，她也不会给人留下任何话柄。 但她同样也有自己的考量。 “可是现在你管了她，照样还是有人说闲话呀！”顾瑾玉皱了皱眉头，她倒不是不满魏宝珠，而是那个说闲话的田娇。 但嘴巴长在别人脸上，她也没办法去管别人的嘴巴。 见自家闺女愁眉苦脸的小模样，魏淑华忍俊不禁，她再次伸出魔掌，在闺女脸上轻轻戳了戳，“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古往今来，就连圣贤也免不了是非，更何况普通人？” “只要咱们问心无愧，在大是大非上站得住脚，就算有人说闲话也没事，咱们不用怕。” 就比如今天这事儿，其实很多人都不太认同田娇的观点，毕竟像田娇这样天真到愚蠢的人也只是少数。 “我之所以把这件事拿出来说，不是让你们去讨伐田娇，而是想告诉你们——任何事情都不能只看一面，凡事都有两面性，要想兼顾是不可能的，但我们可以尽量的去减少那些不利因素，得到更有利的结果。”比如她和魏宝珠之间的交易和联系，总的来说，肯定是利大于弊的。 “而无论我们做得多好，都有人持不同意见。”不同意见的来源太过广泛，对于两个孩子来说比较复杂，现在也没必要说得太细。 她也是想着两个孩子逐渐大了，接触的人和经历的事情也比以前多了很多。跟所有疼爱子女的父母一样，她和顾春来同样担心两个孩子，担心他们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吃了亏。 都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与其在孩子们吃亏后帮他们找回场子，还不如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那我们就不管啦？”顾瑾玉鼓了鼓腮帮子，气呼呼地问。 在她看来，这个田娇真是比胡友琴还讨厌，胡友琴是小孩子不懂事可以理解，可田娇是大人了啊，她怎么还没有小朋友懂事呢？ “这种事也要分情况的，要是她传的闲话对我有不利影响，那我肯定要管。可她说的闲话根本影响不到我，反而会影响到她自己，我又为什么要管呢？”魏淑华勾唇一笑，眼底透着几分不怀好意。 像田娇这种人，也不能说她有多坏，她只是太天真太单蠢而已。刀没割在自己身上当然感觉不到痛，根本不用魏淑华出手，现实会教她做人。 顾瑾玉乖乖地“哦”了一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魏淑华也没管闺女懂没懂，慢慢来吧，反正日子还长着呢。 顾瑾玉今年五岁，魏琳琅看着跟她差不多大，估摸着也就比她小几个月。像他们这般年纪的小孩，即使是在大魏朝，也到了开蒙的年纪。 在读书一事上，魏淑华帮不了什么忙，但在管家与对外交际方面，她也不输任何人。 这个世界女子也可以上学堂，也能跟男人一样出去工作，虽说很多地方同样存在重男轻女的问题，但现在这个时代对魏淑华来说，已经够好了。 大魏朝高门贵女从小学琴棋书画，学内务中馈，及笄后更要学习如何打理自己的嫁妆产业……要做好这一切，并不比男子科考立业来得容易。 即使是农家女儿，也不是躺在家里等着男人养，她们要么跟男人一样能干，无论是操持家务还是下地干活，都是一把好手。稍微有点能耐的，还有织布绣花打络子手艺，得来的钱财一点不比男人少。 魏淑华自己能干，目的就是为了让女儿活得更加轻松。如果魏宝珠所言非虚，那现在这种连买东西都有定数和限制的时期不会太长了。就算不是也没关系，她总能让闺女过上好日子。 但这并不是说，顾瑾玉只要在家里躺着享受就行了。大魏朝女子的教养并非全是糟粕，而现在这个时代学习的也不全是精华，她需要将两者结合在一起，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教给她的孩子。 而魏琳琅既然连绣花都愿意学，那其他方面也可以教给他，反正技多不压身嘛，魏琳琅自己也乐在其中。 说到学习，没过几天，魏琳琅又收到省城寄来的书信。经过一段时间的书信联系，魏琳琅和木行军已经成了关系很好的笔友啦！ 木行军自个儿是没什么文化，但他交友广泛，总能从乱七八糟的关系里整理出对魏琳琅有帮助的文化人，然后就魏琳琅提出的问题给予明确的解答。 这样一来一回的，两人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笔友。而木行军也从“在省城偶然遇到的卖糖爷爷”变成“关系不错的木爷爷”，魏琳琅现在每次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问题，就会下意识记录下来，等积累到一定的程度，就写信告诉木行军。 除了木行军，住在大山里的柏青松一家也会时不时给两个孩子带封信。柏青松和文姝两口子现在是两个孩子的美术老师，因文姝怀孕，也不方便外出，所以就由面授改为函授。 未免信件被邮电局的工作人员查看，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双方的信件都是由顾春来转交。 以柏青松的成分，他想在城里找份好工作是不可能的，想让一家人吃饱穿暖，只能另辟蹊径。当然，画假票这种事也不能干，顾春来给柏青松找了个活儿，让他利用自身优势做个中间人，收金银首饰，换钱和粮食，他从中抽成。 -- 第199页 这事儿有风险，没有门路就很容易出事。顾春来既然提了这事，自然也给柏青松安排好了，也因此，柏青松每个月都要去一次临江县城。 柏青松出门比较困难，首先就是请假问题，队长不给批假，他就算倒给工分都走不了。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不得不出点血，给大队长一点好处。像纺织厂内部处理的瑕疵布，柏青松每次进城都会给大队长带点。 因着去年过年前那事儿，清河大队的队长也知道柏青松在临江县城有门路，对于柏青松每个月请假的事，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柏青松干了大半年，虽然没挣着多少钱，但家里却是不缺吃喝了。如今再回想起去年挨饿受冻的日子，当真是恍如隔世。 他珍惜如今来之不易的生活，总想着报答顾春来。顾春来想起他媳妇的打算，干脆让柏青松教两个孩子画画，柏青松欣然应允。 这之后，但凡他有时间，就找机会去小高桥四队，给两个孩子带点山货，再当面给他们上课。没时间也会写信，总之是尽心尽力。 两个孩子学了有两个月吧，也能画些简单的图案，草稿纸上多数画的都是谈了恋爱的狼珏和它女朋友狼雪。 是的，狼珏谈恋爱了。 自从合作社建起来后，沈树枝就起了心思，想再去抱养一只跟狼珏那样机灵的小狼狗，放合作社养着，到时候也能看门护院，比请个人都方便。 狼珏现在别沈树枝当宝贝养着，用她老人家的话说，“比伺候亲儿子还要精心”！狼珏的饮食跟人一样，甚至比人还要讲究，像是太重口的东西就不给他吃。 平时没事的时候，还要给它洗澡梳毛抓虱子，给它做的窝也不像其他人家那样随意，甚至还请对门顾大海帮忙，给狼珏做了个小房子，就放在杂物房里。 沈树枝对狼珏这样好，狼珏转身就把顾瑾玉和魏琳琅给忘了，投入奶奶温暖的怀抱，每天都屁颠屁颠跟在沈树枝后头打转。 狼珏颇通人性，沈树枝时不时在它面前提抱养这事，狼珏听懂了，也放在心里。等秋收一过，它又回了一趟深山里的老家，再出来时，屁股后头就跟着一头通体雪白的小母狼。 顾瑾玉给小母狼取名“狼雪”。 “狼雪，你趴好了不要动。”顾瑾玉坐在自家院子里，准备给狼雪画像。 她摸了摸狼雪身上的毛，用诱哄的语气说：“只要你乖乖的，我就奖励你一个大鸡腿！”山谷里又有一批野鸡不下蛋了，今晚要杀两只，不管狼雪愿不愿意画像，它都能吃到鸡肉。 单纯又懵懂的狼雪并不知道它又被骗了，一听有鸡腿吃，它立马趴下，乖巧地摆好姿势。 “真乖！”顾瑾玉又摸了一把，这才返回座位前，拿起铅笔准备动手。 她身前的小桌板上摆放着纸和笔，还有一封信，是柏青松和文姝写的，她刚看完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观察了一会儿狼雪，她正准备动笔，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没过几分钟，有人从外面进来，在她身后站定。 “这封信，这封信是谁寄给你的？” 作者：感谢在2020-01-12 01:05:50~2020-01-13 23:53: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花花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怀疑 “乔主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魏淑华刚踏进院门, 就见乔定邦站在她闺女身后, 正弯腰看着什么。 乔定邦从恍惚中醒过来，顾不上跟魏淑华打招呼, 他再次问道：“小同志，这封信是谁寄给你的？” 小桌板上放着好几张信纸, 乔定邦准确地指出最上面那张，看着信纸上娟秀而又熟悉的字迹, 乔定邦眼里一热, 一股难言的痛楚从心底传来。 “怎么了叔叔？”顾瑾玉不答反问, 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大妞，别人问什么她就说什么这种蠢事她是不会做的。 见乔定邦的视线一直放在那几张信纸上, 魏淑华眼眸微转，面上不动声色：“乔主任, 这些信是我一个朋友寄来的, 她和她爱人都是我女儿的老师。只是她最近身体不太方便, 没办法上课, 只能写信交流。” 说完不等乔定邦主动问，她便将文姝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小文同志生活条件较为艰苦, 但她本人十分好学，即使在艰苦的环境下，也没有放弃学习，一直在跟她的丈夫学习有用的知识。”比如画假票。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小文同志的不懈努力, 她现在已经出师了。”甚至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文姝画的假票比柏青松画的更精妙，完全能以假乱真。 “我家孩子这不是上学了嘛，这俩孩子年纪虽小，但觉悟很高，他们特别热爱学习，想要学习先进的文化知识，将来报效祖国，为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而奋斗……他俩也是好高骛远的，啥都想学，小文两口子也很无奈，只能收下这两个学生。” 魏淑华这番话很有些避重就轻的意思，但之前就有邵青旁敲侧击打听文姝的消息，那时候她怕文姝吃亏，没敢透露文姝的具体情况。 后来她当面问过文姝，尽管文姝失去了以前的记忆，但这些年的经历让她不得不谨慎。文姝是失去了记忆，却没有丧失智商，稍微用脑子想想就知道，她的身份应该不简单。 -- 第200页 得知有人在打听“文姝”这个人，文姝也不敢掉以轻心。通过魏淑华的描述，文姝对邵青和李丽等人有了基本的了解，但她绞尽脑汁回想，却还是想不起一丁半点儿有关邵青母女的信息。 又听说邵青寻找的是外侄女而非亲生女儿，也许是直觉作祟，文姝还是打消了去见李丽等人的念头。 最起码在她生孩子之前，她没有见面的想法。 魏淑华理解文姝，知道她这是不敢去赌并不明朗的未来。毕竟文姝出事的缘由，似乎也跟孩子有关，在文姝的心里，她的孩子太过重要，比找回记忆、找到以前的亲人还要重要。 因此，在回答乔定邦的问题时，魏淑华模糊了文姝的信息和情况。 她看着神情恍惚的乔定邦，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或许柏青松的爱人文姝，真的就是邵青要找的外侄女。而文姝和乔定邦之间，恐怕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只不过这些事都跟她无关，她的好奇心并不旺盛，不想在当事人不乐意的情况下追根究底，甚至传播八卦。 对于魏淑华的说辞，也不知乔定邦信了没有，但他很快恢复正常，和魏淑华谈起正事。 乔定邦这次过来，是向魏淑华取经的。 “我们临江县是山区，耕地面积少，粮食收成也比不上平原地区。农民同志们吃不饱，我们这些当干部的也寝食难安。”乔定邦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当初他调到临江县城，固然是想干一番事业，作出一番成就，给自己的履历增添一笔惊艳的色彩。 但他也是真心想干实事，想为全县人民谋福利。 这一年来，他很少待在办公室，一直辗转于各个乡镇公社了解情况，致力于为山区人民找出路。 种粮食和养家禽肯定是不行的，临江县的粮食连自给自足都不够，社员们自己都不够吃呢，哪还能靠种粮食发家致富？ 至于养殖业，以临江县的条件，大概只能发展渔业。 乔定邦考察了将近半年之久，还是将希望放到了让他既爱又恨的大山里。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临江县穷归穷，这些年却很少有人饿死，即使是十年前困难年代，临江县人民靠着那片连绵起伏的青山，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 临江县农业和工业都不发达，但有一种东西却很难得，那就是——山珍。 “通过这段时间的调查，我发现咱们县城物产极为丰富，各种山珍美味都是外头难得的精品，我们这是空有宝山不自知啊！”说到这里，乔定邦彻底将书信一事抛之脑后，整个人豪情万丈，像是预见他计划中的美好未来。 他伸手遥指远方，巍峨的群山即使在秋季，也透着一股勃勃生机，郁郁葱葱的山林里，是他对这片土地殷切的期盼与美好的愿景。 山珍于经济发达的地方是山珍，在贫穷山区，就只是果腹的食物而已。要想将山珍卖出高价，光靠县城供销社是肯定不行的，至少要卖到省城，甚至走出省城，销往外省。 考虑到小高桥大队和周边大队的地理优势，再加上有魏淑华这么一个成功示范，乔定邦就有点想把这个试水的食品合作社或者厂子放到小高桥。 只是想归想，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他今天也是顺便路过小高桥大队，就想听听魏淑华的意见。 对于本县第一个将产品卖到国外的农村合作社，乔定邦对魏淑华一直很重视。他相信魏淑华的眼光，也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 谈及正事，魏淑华也没时间去想关于文姝的事了。乔定邦想听听她的经验和意见，她也毫无保留地告诉他。 “物以稀为贵，像咱们山里的山珍野味，那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不像种地，种多少就能收获多少，但山里的出产却不行。”魏淑华的目光落到不远处的狼雪身上，就如野兽捕猎，它们绝不会将猎物一网打尽。 “竭泽而渔”的道理，她相信乔定邦肯定比她更懂。 乔定邦点点头，极为认同她的观点，“魏同志说得对，大山是大自然送给我们的宝库，我们可以靠它创造价值，却不能只顾眼前利益，要长久地、持续性地发展……” 在顾家没待多久，乔定邦又匆匆离去，他实在很忙。 临走之前，他看向正在给狼雪画像的顾瑾玉，表情欲言又止，似乎还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叹息一声。 “妈，乔叔叔认识文姝阿姨吗？”等人一走，顾瑾玉立马放下手里的画笔，好奇地问。 魏淑华捏了捏眉心，神色凝重，她拿起文姝写给顾瑾玉的信看了一眼，字迹娟秀，却并没有太大特色。如果不是特别熟悉的人，又怎能认出毫无特色的字迹？ 想到即将发生的事，魏淑华也有点头疼，她把信纸叠起来装进信封里，又嘱咐顾瑾玉：“以后不要把信件拿到外面来，以免被别人看到。” “至于他们两人到底认不认识，这是你文姝阿姨的私事。如果她愿意说，我再告诉你。” 顾瑾玉乖乖点头。 过后她把这事告诉魏琳琅，两人私底下嘀嘀咕咕讨论了一阵，一致表示大人的世界太复杂。 魏琳琅下意识将这事记录下来，等到下次给木行军写信时，他也当成日常生活写进信里，寄到省城。 木行军收到信时，时间已到深秋，他还穿着黑灰色薄棉袄，头上包着一块布，整个一糟老头子形象。 -- 第201页 看完魏琳琅写给他的信后，木行军突然扬起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他往衣服兜里装了几块麦芽糖，又戴上一顶帽子，打开门往东边方向走。 这会儿天快黑了，附近厂子里的工人也都陆续下工，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夜饭。木行军穿过一条狭窄的巷子，左右两边都是楼房，一楼的过道里挤满了蜂窝煤炉子和煤球，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杂物，一阵阵热气从旁边的炉子里冒出来。 “噗啦”一声，一户人家打开门，端着搪瓷盘往路上一泼，险些泼到木行军身上。 幸好他眼疾腿快，迅速跳开，才没被脏水污染。不过另一个手里拎着鸡蛋糕的中年男同志却没这么好运了，被水溅了一身不说，包着鸡蛋糕的纸袋也被打湿了。 “我的鸡蛋糕！你这人怎么不长眼睛啊，看到有人你还倒水，你赔我鸡蛋糕！” “嘿真是奇了怪了，我搁自家门口倒水怎么了？谁家的水不是这么倒的，我还嫌你挡我光了呢！你看那位大爷，人家看到我倒水赶紧就躲开，你倒好，硬要撞上来，这怪得了谁？” 一男一女堵在本就狭窄的过道里争吵不休，声音之洪亮，直到木行军离开那条巷子还能听到。 他穿过几条巷子，抄近路来到省政府附近的居民区。这里跟他之前经过的脏乱差巷子不同，既宽敞又干净，周围的绿化带里还种了许多花木，看着就舒服。 木行军熟门熟路地来到一栋楼前，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没过多久，他就看到两个眼熟的人。 作者：感谢在2020-01-13 23:53:39~2020-01-15 02:3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可爱多的小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要种地 头发花白的小脚老太太左手挎着一个竹篮子，右手牵着一个身材壮实的小男孩。 这祖孙俩正是木行军糖摊子上的老顾客——萧氏和她的孙子李永兵。 老太太人老眼不花, 一眼就看到坐在楼下的木行军, 主动打起招呼：“木师傅，可真巧啊, 在这儿遇到你，你这是过来找人的？” 尽管木行军寡言少语, 但萧氏经常领着孙子逛公园，光顾他的糖摊子, 对于木行军的情况, 萧氏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一些, 知道他不住在这附近。 木行军扯扯嘴角，露出一抹并不自然的笑容, 他老实巴交地说：“我不找人，就是到处转转, 到处看看, 这边的环境可真好啊！” 说到这里, 木行军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羡慕之色。 “那你可算来对地方了, 我跟你说啊木师傅，咱们这片的环境是真好, 也是我们家敬明争气，进了省城钢铁厂，当上技术员，才能分到这么好的房子……”萧氏看木行军的眼神如同在看知己，里面还夹杂着激动和骄傲, 她这会儿也不急着回家做饭了，拉着小孙子坐在水泥花坛上，跟木行军讲述她如今的好生活。 萧氏不是省城本地人，她老家在农村，后来她夫家大哥发达了，一家人也跟着沾了光，搬进城里。可这好日子是过上了，萧氏却并不满意，她不想看别人脸色过活。 好在她儿子争气，考上大学，一毕业就分配到国家钢铁厂当技术员。前些年国家搞全民炼钢运动，他儿子可是出了不少风头，把他堂哥都比了下去，总算让她扬眉吐气，挺直腰板子！ 要说萧氏还有什么烦心事，那就是她儿媳妇张雪琴了。跟儿子李敬明比起来，张雪琴简直没眼看，家世样貌性格没一样拿得出手，学历也只是初中，工作更是普通，就是成衣厂的普通女工而已。 像所有跟儿媳妇不对付的婆婆一样，萧氏不停抱怨她对张雪琴的不满，木行军静静听着，见李永兵不耐烦，他又拿出麦芽糖哄孩子。 “哎呀木师傅，让你破费了，真是不好意思啊！”见木行军出手大方，萧氏一张脸笑成了菊花，她摸摸小孙子的脑袋，催促道，“小兵呐，还不赶快谢谢木爷爷！” 李永兵在他妈张雪琴面前又混又熊，但在其他人面前却很正常，他含着糖块，口齿不清地说：“谢，谢木爷爷！” “不谢不谢，也不是啥金贵东西，不值当谢。”木行军将手放在膝盖上，神色有些拘谨，“小兵这么乖，多吃点糖也是应该的。” “哼，我后妈就不给买，要是她跟木爷爷一样想就好了。”李永兵撅着嘴巴，跟他奶奶告状，“奶奶你可得好好教训教训那个女人，她心真狠啊！” 要不是木行军突然提起，李永兵都快把那件事给忘了，毕竟他当时也算是如愿以偿。这会儿嘴里含着甜滋滋的糖块，李永兵就想趁机多讨点好处，反正他妈斗不过奶奶，最后只能听他奶奶的话。 “还有这事？”萧氏一听小孙子受了委屈，登时就忍不住，也不管有没有外人在场，不管不顾地揭她儿媳妇的短，“当初真是瞎了眼啊，把这么个自私鬼娶进门，害了我儿，现在又害我孙子！家里供她吃供她穿，日常开销不让她掏钱，她挣的工资自个儿拿着，却连糖块都舍不得给我孙子买，这哪儿是亲妈啊，这是后妈！” “要不是看在她家亲戚众多的份上，我儿子怎么会娶这种女人！”萧氏恨恨说道。 听到这里，木行军神色一动，嘴上却劝道：“不痴不聋，不做家翁，子女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 第202页 萧氏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儿子娶张雪琴这个女人亏了，可这是儿子自己做的决定，说什么张家人多，对自家只有好处没坏处。 可人多又怎样，也没一个成才的，无论是张家还是张雪琴外家都没一个拿得出手的亲戚，最好的就是车间主任、汽车司机，哪儿比得上她儿子李敬明？ “你说的张家，我也听说过，我隔壁邻居就跟他们家是拐着弯的亲戚。”说起张家，稍微住得近些的本地人都知道，张家人能生，特别能生！ 张雪琴这一代，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就有九个，她爸兄弟姐妹也有七个，她妈那边更牛，加上同父异母、同母异父，足有十二个兄弟姐妹！ 就像萧氏说的，张家亲戚没一个拿得出手的，都是普通人，在各行各业干着最普通的工作。 但是，却不能小看了这些人。 张家亲戚这么多，随便哪个单位，都能从里面找到七弯八拐的亲戚。 像这样的关系网如果运用好了，完全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木行军又跟萧氏说了会儿话，见天色已晚，他就不再多待，跟萧氏祖孙告辞。 回去的时候他没有往原路返回，走的是大路，还特意绕到原来的省政府现在的革委会家属区转了转，顺便看了邵青一眼。 按照萧氏的说法，她儿子比侄儿优秀，毕竟她侄儿没什么能力，现在的工作还是当初散尽家财换来的政治资本。当然，对有能力有野心的人来说，这是政治资本，对无能之人来说，这也就相当于一个护身符吧。 要不是这道护身符，早在几年前，李家就该跟那些丧尽良心的大资本家一样，被抄家，被斗争，最后送到最艰苦的地方进行劳动改造。 可无论如何，侄儿媳妇邵青的优秀却是有目共睹的，张雪琴拍马也赶不上，这让好不容易靠儿子出头的萧氏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呢！ 躲在暗处看了邵青几眼，木行军将帽子拉低，匆匆离开。 金秋已过，寒冬将至，田地里一片萧条。 龙江省的冬天很少下雪，但田里也不再适合种粮食，只有地里种了许多耐寒植物，比如土豆、萝卜、豌豆、大蒜、油菜等。 这时候，地里的红薯已经收回家，留一部分当粮食吃，大部分都放进地窖里储藏起来。家里没地窖的，就在后面院子里挖个大坑，直接把红薯埋进去，也能起到储藏作用。 顾家是有地窖的，这个地窖还是顾春来爷爷当年修起来的，里面不仅存放着大堆大堆的红薯，还有好几十个脸盆大小的黄南瓜、木桶大的冬瓜。 除此之外，还腌了两大缸白菜和萝卜干，角落里堆满了从山里捡来的坚果和柚子，这种柚子不像是顾春来从外地带回来的又脆又甜，而是微微带着苦涩。 像稻谷和麦子这样金贵的粮食一般是不放在地窖里的，都是锁在沈树枝房间的粮仓里。说是粮仓，其实就类似于一个放大的木桶，家里分到的粮食一般都是放在这里，被沈树枝锁起来。 今年家里的秋收两个孩子也参与进来，看着家里的粮食越来越多，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 作为农民的后代，顾瑾玉总算体会到收获粮食时的那种快乐，尽管干活的时候辛苦，但收获时的喜悦却是无与伦比的。 她以前无法理解队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爷爷们对庄稼的热衷，从犁地到播种，中间的浇水锄草、施肥捉虫，没有一样不辛苦，没有一样不费心。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农民对于庄稼的疼爱，丝毫不亚于自己的孩子。甚至有很多男同志，他们伺候庄稼比对自家孩子还要认真细心。 顾瑾玉以前懵懵懂懂，现在自己上手后，却有些懂了。 田地是农民的根，庄稼就是农民的孩子啊！ “狼弟弟，我们也种块地吧，种点你喜欢吃的菜，你想吃什么？”顾瑾玉用手托着下巴，在心里计划着种地的事。 家里肯定是没有地方给他们种的，但顾瑾玉有山谷啊，她还有海岛，完全可以开垦一块地出来，专门种她和魏琳琅想种的庄稼！ “我想吃豌豆苗和油菜，还有红果。”魏琳琅明白顾瑾玉的意思，他也极为赞同。就像他喜欢吃的油菜，一般是吃不到的，因为油菜是经济作物，等来年收了油菜籽，是要拿去收购站换油票的。 还有豌豆苗，是指豌豆开花前的嫩芽，用来炒菜或者煮汤，都是绝佳美味。魏琳琅吃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啦。 但这两样都不能算是蔬菜，至少不能任由他吃，只能偶尔尝个鲜。 至于红果，就是小小的番茄，只有拇指大小，生长在田野间，是一种野生果实。像这种口感酸甜的野果子，也是难得的零食，不仅小孩爱吃，就连大人也拒绝不了它的美味。 在红果苗刚长起来时，沈树枝就拔了几棵，种在后院，到了秋天，红果藤上挂满了红灯笼一样的果子，让魏琳琅大饱口福。 可惜红果都是野生的，要想种植，还得来年开春去地里找找幼苗，将幼苗移植。 顾瑾玉将魏琳琅说的几种植物写下来，记在本子上，她不仅问过魏琳琅，还问了家里其他人，收集大家的意见。 没过几天，她就写满两页纸，都是家人和小伙伴们想吃的蔬菜和水果。当然，她也没有忘记给柏青松和文姝去信，问问两位老师的喜好。 -- 第203页 在这期间，两个孩子也没闲着，挨家挨户去换种子。有些种子不适合现在这个季节种，那就先放着，等到了来年再种。 计划好后，顾瑾玉和魏琳琅就等着放假了。 高桥小学属于乡村小学，远离繁华的同时，也远离了一切麻烦。高桥小学的校长是有真材实料的，他不希望家长交钱把孩子送到学校，孩子们却学不到东西。 所以，高桥小学的课程还跟以前一样，只是增加了一些必要的课程，也是为了向上级交差。 期末考试的试卷，也是校长和老师们自己出的题，难易程度都是跟着孩子们的学习进度走的，只要认真听课就能及格。 很显然，校长高估了他的学生。 等考试成绩一出来，校长看着老师们连夜统计出来的成绩，差点被打击得怀疑人生。 “差不多一半的学生没有及格？”校长扶了扶快要从鼻梁上滑下来的眼睛，震惊道，“我是不是看错了？” 因师资力量有限，校长同时兼任好几个年纪的数学老师，他很清楚孩子们的成绩，按道理讲，不该差成这样啊！ “您别光顾着看差的，这不也有好的吗。你看看，一年级的魏琳琅，全是满分，连劳动课都是满分，这孩子还没满五岁呢，真是太优秀了！”一年级的班主任是个女知青，性格温柔又不失活泼，因此被安排教一年级。 “还有咱们班的顾瑾玉，这孩子勤奋又努力，还是班长，她也考了满分。” 只是顾瑾玉的满分相对魏琳琅来说，逊色不少。一个是天生聪明，一个是后天努力，两个都是好孩子。 “一年级的成绩普遍不错，薛老师你辛苦了！”对于一年级取得的好成绩，校长其实早有预感。 学校复课后，以前的学生很多都已经长大，可以给家里挣工分了，像这种情况，家长一般是不会让孩子继续回学校念书的。当然，学生自己也不愿意再回去读书。 高桥小学共有五个年级，每个年级一个班级，而这个五个年级中，以一年级的学生人数最多，差不多有四十个人。 别以为四十个人算少了，要知道其他年级普遍只有十几二十个学生，四年级最少，一共才十三个人。 这些学生大部分都是以前在学校读过几年书，甚至只念过一两年的，重回学校，好多知识都忘了。按照这些学生的实际情况，他们应该从一年级重新开始念，但现实并不允许。 “唉，给他们多布置点作业吧，好歹把基础补一补。你们回去后，也好好做个计划，等来年开学，先带着他们复习以前的知识，尽快跟上进度。”校长叹了口气，他现在什么都不求，只希望这批学生能够顺利毕业，考上初中。 校长和老师为这届学生操碎了心，考了满分的顾瑾玉和魏琳琅却欢天喜地回了家。 早在考试前，顾春来就向两个孩子保证过，只要期末考试考好了，今年的压岁钱翻倍，还有额外奖励！ 尽管孩子们的私房钱并不少，但谁有会嫌钱少呢？ 顾瑾玉挺起小胸脯，牵着魏琳琅的手雄赳赳气昂昂走向合作社。 “妈，我们回来啦！”顾瑾玉熟门熟路来到属于魏淑华的办公室，见里面有客人在，她立马捂住嘴巴，悄悄退出来。 不过她也不担心打扰到魏淑华的正事，如果真有很重要的事要谈，魏淑华肯定会关上门。现在办公室的门都是开着的，肯定没什么大事。 魏淑华这间办公室是从原材料和成品仓库里隔出来的，本来她觉得自己家就在隔壁，也没必要在合作社这边搞个办公室。 但后来合作社打出名气后，前来谈合作和取经的单位就多了起来，虽说客人来得也不是很频繁，一个星期最多来一次，但人家来了总不能往自己家里引吧，那也不太像样。 整个合作社也就仓库稍微安静点，像是个谈事的地方，魏淑华就找人用木板做了一个小隔间，摆上桌椅，看着也是像模像样的。 顾瑾玉和魏琳琅也是来惯了的，对这里非常熟悉，见办公室里有客人在，两个孩子搬着小板凳坐在仓库门口，狼珏和狼雪也在旁边趴着。 办公室里，田娇红着眼眶，泫然欲泣地望着魏淑华，她看起来楚楚可怜，惹人怜惜，可说出口的话却让人恶心：“魏主任你就帮帮忙吧，我表哥真是实在人！要不是家里实在没有办法，他也不会求到我这里来，我表哥这人最要面子，他不喜欢欠人情。” “咱们合作社现在也做大了，工作间里那么多值钱的机器和布料，仓库里还有那么多的货呢，只靠两条狗守着根本就不靠谱嘛，还得有人守着！” “我表哥长得又高又大，体格也好，只要他往咱们仓库门口一站，保准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打咱们合作社的主意！” 魏淑华静静地看着田娇，见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莫名觉得好笑。 “田娇，你今天工作状态很差，一整天都在走神，不仅没把工作做好，还裁坏一块布料。”魏淑华用钢笔敲了敲写字台的桌面，心平气和地说道，“裁坏的布料你按照成本价赔偿，今天的工分扣掉一半，你没意见吧？” 田娇今天一直心不在焉，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焦虑状态，裁剪组的同事出于关心，就提议让她请假，田娇拒绝。 其他社员也没多想，以为她是不想放弃这一天的工分，毕竟她们也一样，除非病得爬不起来，否则是不会耽误干活的。 -- 第204页 可到了下午，田娇一个走神，直接把布料给裁坏了！ 工作效率低可以理解，谁都有不方便的时候，其他组员也愿意帮她兜着。但田娇明知道自己状态不好，还死撑着工作，结果造成布料损失，这下可没人愿意帮她了。 主要田娇看起来也不像生了病的样子，总不能因为她心情不好，别人就得替她扛着吧？ 魏淑华得知这一情况后，立刻把人请到办公室，想要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哪知她还没开口问呢，田娇就开始巴拉巴拉提意见了。 提什么意见呢？她说合作社还缺个守门人，而她的表哥人品好身体好，各方面都很适合做这个守门人。 魏淑华：……简直莫名其妙！ 她像是没听到田娇说的话似的，直接开门见山，指出田娇在工作上的错误。 一听要赔钱，田娇顿时皱起眉头，委屈巴巴地说：“魏主任，损坏的布料不该让我赔吧？我今天一直在担心咱们合作社的安全问题，想得太入神了，这才造成失误。再说了，那块布料就算裁坏了也不是不能用，还能拿到布偶组做成布偶，一样能给合作社创造价值啊！” “实在要我赔也可以，就当给咱们合作社做贡献了。但是咱们合作社的安全问题真的该好好重视了，要不这样吧魏主任，我明天就让表哥过来，你先看看他的工作态度。” “……田娇同志，你先回去吧，关于合作社的安全问题，我还要跟其他人商量一下。”魏淑华挥挥手，她已经不想再跟这个人说话了，太费劲。 田娇没有达成目的，怎么可能轻易就走呢，她眼珠一转，顿时想到另一个可能。 “魏主任，你是不是担心让我表哥住在这里不太方便？”毕竟魏淑华就住在隔壁，而魏淑华的男人顾春来又时常不在家里，这瓜田李下的确实容易出事。 但为了表哥的工作，田娇咬牙保证：“你放心吧，我表哥这人最是正派。” 魏淑华眸色一沉，她面无表情地盯着田娇，冷声道：“既然田娇同志听不懂我的话，那我等会儿就去大队问问高队长，听听他的意见。” “你什么意思？”田娇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恼羞成怒地看着魏淑华，“我只是好心提个意见，你不接受就算了，还要去我爸那儿告状？” 说完这话，她像是受了极大委屈，哭着跑了出去。 就在她路过门口时，顾瑾玉伸手在狼珏身上摸了一把，下一秒，狼珏纵身一跃，身体快如闪电扑向田娇。 “啊……”一声尖锐又刺耳的声音响彻天际，伴随着“淅淅沥沥”的声音，一股尿骚味从田娇身下传了出来。 “狼珏回来！”顾瑾玉喊了一声，将狼珏召回来，见它乖乖躺下，她又在它身上摸了几把。 不等田娇发飙，顾瑾玉就用一种格外认真的语气对她说：“田娇阿姨，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吧？狼珏很厉害的，它肯定能守好合作社的仓库。” “你刚才不是担心合作社没人守着吗？现在应该不担心了吧！狼珏还没用力呢，就能把你吓到，它要是动真格的，能把人手脚咬断，哪个人能做到这点？”顾瑾玉得意洋洋地炫耀狼珏。 说完她又拍拍狼珏的背，让它去周围巡逻一圈。狼珏领着狼雪，如帝王巡视领土一般，将合作社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连耗子洞里的老鼠都被它掏了出来，扔到田娇身前。 “你看你看，狼珏还能逮耗子呢，这样就不怕耗子去咬仓库里的布料了，狼珏真能干！”顾瑾玉掏出两块肉干，给狼珏和狼雪一人一块，俩孩子乖乖吃着肉感，狼脸上尽是满足和幸福。 顾瑾玉忍不住又在狼珏和狼雪脑袋上摸了一把，像夸孩子一样夸道：“而且咱们狼珏也不用领工分，不比请个人划算啊？田娇阿姨，你可别想岔了！” 田娇目瞪口呆地看着顾瑾玉一系列操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还能说什么？说狼珏不如人？可她分明被狼珏吓尿了！ 还是说请人不要工分？ 她什么都不能说，甚至不能指责顾瑾玉，因为顾瑾玉也是为了让她相信狼珏不比人差，所以才让狼珏吓她的啊！ 她才在办公室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切以合作社为重，而顾瑾玉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合作社好，她还能说啥？ 田娇浑浑噩噩地离开合作社，心里却在不停庆幸，幸好还没到下工时间，否则让别人看到她狼狈不堪的一幕，她实在没脸见人。 她却不知道，在她离开后，原材料仓库里突然走出两个人，其中有个正是乔二妹。 “哧，我还真当她心肠有多好呢，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乔二妹冷嗤一声，回头就跟同事把一卷布料抬到工作间。 她是个利索人，干活又快又好，很看不惯偷奸耍滑的人。可她又不是海水里的官，别人偷不偷懒，她还真管不着。 好在合作社也是记工分的，干的又快又好自然可以多拿工分，干活又慢又差的，自然少拿工分，也没什么好说的。 像田娇，她也不是偷奸耍滑，就是能力不行，又不知道努力。本身她就是靠关系进去的，别人跟她总归是隔了一层，她要想搞好关系，最好的方式就是低调。 可她偏偏高调得不行，以为人人都该捧着她。可合作社本身就是凭手艺立足的单位，别人都是靠本事进来的，凭什么捧着她啊！ -- 第205页 田娇在家被父母兄弟惯着，嫁人后又被丈夫惯着，甚至连合作社这份工作，高兴明没给能干的大儿媳妇，却给了方方面面都很平庸的小儿媳妇。 这就让田娇产生一种错觉，全天下人都该惯着她，让着她。 田娇遮遮掩掩回到高家，“嘭”地一声把门关上，她男人高臣翔连忙走到门前，好声好气地哄着，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在外面受了委屈？ 刚换好裤子的田娇一听这话，眼泪夺眶而出，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像是要把心头的委屈哭尽。 “娇娇，娇娇你到底怎么了？你快开门让我进去，让我好好看看你，是不是把小脸哭红了？乖啊娇娇，别哭了，把脸哭红就不漂亮了。”高臣翔整个人都贴在门板上，轻言细语地哄着田娇。 田娇只是哭，也不说话，险些让高臣翔急死！ “娇娇，谁欺负你你告诉我，我给你报仇！求你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碎了，娇娇，你是不是要心疼死我？” 隔壁屋子里，高臣飞听到动静，正准备出去看看，就被他媳妇袁玉玲阻止，“别去，这种时候你去干啥？去哄你那娇气包弟妹？” 袁玉玲翻了个白眼，手下动作不停，很快将自家男人破掉的裤子补好。她一边用牙齿咬断线头，一边说：“我估计她是在合作社干的不如意了，不是我看低她，就她那性格，跟谁处得来？” “也就你弟弟那大傻子把她当宝贝似的护着，生怕别人欺负她。” “行了你也少说两句，她毕竟是臣翔的媳妇，是咱们高家人。她在外头丢了脸，咱们脸上就好看了？”高臣飞很不喜欢女人之间的小心眼，都是一家人，这样斤斤计较有意思吗？ 他只是随口一说，哪知道却触及袁玉玲心底最后那条防线，她猛地将裤子往地上一摔，红着眼睛说：“好好好，就她是你们高家媳妇，我是个外人，我走行了吧！” 不等高臣飞反应，袁玉玲穿好衣服鞋子，打开门冲了出去。 这日子她真是过够了！ 高家发生的事，合作社暂时没人知道。魏淑华见顾瑾玉轻轻松松就把田娇给打发走了，既骄傲又担心，她怕自己教坏孩子，让孩子从小就学会算计。 魏淑华把两个孩子带进办公室，又给他们倒了两杯水，“宝宝，你怎么想到让狼珏去吓田娇？” “狼弟弟说的呀，狼弟弟说田娇阿姨既然这样操心合作社的安全，就该让她见识一下狼珏的厉害，这样她就不会担心啦！”顾瑾玉用手抱着冒热气的搪瓷杯，她坐在椅子上，两条腿在半空中晃荡。 见她妈神情严肃，她赶紧收起双腿，小心翼翼地问：“妈，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没有，你做得很对。”魏淑华一脸复杂地看着两个孩子，尤其是直到现在还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态度的魏琳琅，心里只想“呵呵”。 “我就知道，狼弟弟最聪明啦！”顾瑾玉笑嘻嘻地偏过头，在魏琳琅脸上亲了一下，“妈你放心，田娇阿姨以后肯定不会再担心合作社的安全问题啦。” “嗯，我不担心。”魏淑华保持微笑。 顾瑾玉并不知道她妈丰富多彩的内心活动，她打开挎包，把她和狼弟弟的成绩单拿出来，摆在写字台上，脸上明晃晃地挂着几个大字：“快夸我们！” “天啊，满分！你们两个真厉害！”魏淑华不负众望，看到耀眼的成绩，不仅将两个孩子夸了一遍，还许诺道，“作为小孩，你们光荣地完成任务，今年你们想要什么礼物？” 顾瑾玉看了魏琳琅一眼，有些犹豫，“妈，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狼弟弟你呢？”魏淑华问。 魏琳琅懒洋洋地挂在顾瑾玉身上，他微微闭着眼睛，浓密纤长的睫毛就像两把小扇子，在他眼皮上面扇啊扇，看得顾瑾玉手痒痒。 “我也要考虑一下！” 好吧，她就知道! 魏淑华无奈点头：“那你们可要快点考虑好，过几天我要跟车去省城，到时候正好给你们带礼物回来。” “好的，知道啦！”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回答。 下工后，魏淑华还留在办公室里核对账目，合作社是有会计的，但现在的会计和出纳都是同一个人，很容易出现问题。为了账目清明，魏淑华只能自学这个时代的会计知识，至少要学会算账看账，不被会计糊弄。 等到顾瑾玉过来叫她吃饭，她才伸伸懒腰，将对好的账本锁进柜子里。 她原想着高家最迟第二天就会找到合作社，就算高兴明不来，田娇的丈夫高臣翔肯定也会来。 对于田娇在高家的地位，从高兴明弃大儿媳转而给小儿媳找工作的事上可见一斑。 可没想到，过了两天高家也没找过来，要不是田娇没来上工，她都以为那天的事只是她产生的幻觉。 作者：感谢在2020-01-15 02:32:52~2020-01-15 23:54: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可爱多的小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雪花膏 魏淑华对高家的事并不关注，田娇来不来无所谓, 反正请一天假就得扣一天的工分, 田娇也占不了便宜。 田娇足足请了三天的假，直到第四天, 高家人才露了面。 -- 第206页 高兴明带着他大儿子和大儿媳妇来到合作社，坐在办公室里等待魏淑华。 几天不见, 高兴明就像是被抽光了精神气似的，满脸憔悴。待在安静的环境内, 高兴明下意识去拿他的烟卷, 想要抽一口。 但考虑到接下来要面对的情况, 他又没什么心情了。 魏淑华进来的时候，就感觉气氛不对, 高兴明就不说了，看起来就像老了十岁！更令人吃惊的是高臣飞和袁玉玲这对夫妻, 魏淑华跟这两口子不熟, 但多多少少了解一点。 作为高家老大, 高臣飞明显是合格的, 他踏实能干、孝顺父母、友爱兄弟，人品相貌都是数一数二的, 是众多妇女心目中的好女婿人选。 作为高家大嫂，袁玉玲更是优秀。她娘家就是大高桥大队的，家里都是勤快人，条件很是不错。她当姑娘时就是远近有名的能干人，嫁给高臣飞后, 将高家里里外外打理好，外人说起高家媳妇，谁不夸一句好？ 样样都好的两个人过起日子来，肯定不会差，至少魏淑华从没听说这两口子红过脸吵过嘴。 可现在……袁玉玲面无表情地坐在靠墙那张椅子上，高臣飞垂着脑袋坐在她旁边，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春来媳妇，让你见笑了。”高兴明苦笑，枉他当了十几年队长，临到老了，居然连自家人都管不住，闹了那么多笑话。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说：“田娇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她这事做的确实不太像样，给你添麻烦了！” “高队长言重了，田娇也是心系我们合作社，才会一时想不通。只希望她端正工作态度，好好上工，我们都等着她回来呢。”魏淑华微微一笑，表情和语气中尽是包容。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呢？但如果高家想要粉饰太平，那就该好好管住田娇，尤其是她那张嘴。 魏淑华的言外之意，高兴明和高臣飞都听懂了，正因为听懂了，才更觉羞愧难堪。 高臣飞抬起头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犹豫几秒，却只是呐呐说道：“她，她只是年纪小，还没省事……” “年纪小不懂事？”魏淑华面露诧色，她不解地问，“高大哥你说的是谁？是在说我家那个五岁的闺女吗？” 说到“五岁”这两个字时，她语气加重。 “这事说起来，也确实是我闺女不懂事，她毕竟年纪还小，考虑事情不太全面，不像我们大人，就算要跟别人讲道理，肯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魏淑华给三人倒开水，动作和语速不急不缓，“她也是想向田娇同志证明，咱们合作社确实不需要守门人，就像田娇同志希望我请她表哥来守门，这样才能保证合作社的安全，她们的出发点都是好的。” 这话一出口，高臣飞的脸顿时涨红，他急急开口解释：“不，不是，我不是说你……” “行了老大，你别说了！”高兴明打断高臣飞，语气严肃地说，“这事本来就是田娇做的不对，连人家五岁小娃娃都懂的道理，她会不懂？” “春来媳妇，我就跟你直说吧，田娇是不打算再回合作社工作，她有自知之明，不想给合作社拖后腿。”说到这里，他话音一顿，接下来的话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魏淑华微微挑眉，她看了坐在角落沉默不语的袁玉玲一眼，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果然，高兴明做好心理建设，继续说：“你这边要是方便，就让玉玲先在这里做一段时间，要是她手艺还行就继续做下去。要是不行，你也不用看我面子，直接让她回家！” “高队长你这话说的，咱们大队谁不知道玉玲嫂子是个能干人？要是连她都不行，那咱们合作社可真是开不下去了。”魏淑华笑着把袁玉玲夸了一遍。 可她这话在高兴明和高臣飞听来，却犹如讽刺。 全大队都知道袁玉玲能干，可偏偏高兴明把田娇这么个连活都干不好的儿媳妇塞进合作社，这心都快偏到外国去了吧！ 高兴明自知理亏，但再有自知之明，他也不想再继续待下去了。把儿媳妇工作的事安排妥当，他就匆匆离开。 至于袁玉玲和高臣飞，前者要留下来熟悉工作环境，后者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情，也跟着留了下来。 袁玉玲也不磨蹭，等她公公一走，她立马征求魏淑华的意见，开始进工作间干活。 工作间除了合作社的社员外，其他人是不能进去的。见袁玉玲进了工作间，高臣飞就在外头等着。 等魏淑华再出现时，他还蹲在屋檐下，神情茫然地盯着前方。 “魏主任！”看到魏淑华出来，他赶紧站起身，动作有些局促，“玉玲她……做得好不好？” “高大哥，你是玉玲嫂子的丈夫，你应该很清楚她的能力。”魏淑华其实不太瞧得起高臣飞这人，她原以为高臣飞只是迫于长兄的身份而谦让，可她怎么感觉这人的态度有点不对啊！ 听听他说的那些话，什么叫“她年纪还小，还不省事”？她都差点气乐了！ 而且高臣飞是田娇的大伯哥吧？怎么看他对弟媳的态度，却不像大伯哥呢？ 当然，魏淑华倒是没往龌龊那方面去想，她就是觉得奇怪，高臣飞对田娇和袁玉玲完全是两种态度。 对田娇，他是护短；对妻子袁玉玲，他却是习惯性的不信任，这种不信任并没有表现得特别明显，甚至被包裹在名为“担心”的情绪中，他自己可能都意识不到。 -- 第207页 与之相反的却是他对田娇的态度，魏淑华就不相信高臣飞对田娇的能力一点都不了解？既然了解，那他怎么就不担心田娇是否能适应合作社的工作呢？ 毕竟以高臣飞对田娇的护短中可以看出，他不可能不关心田娇，不管这份关心是出于大伯哥的身份还是什么，总归是一种正常的情绪。 更何况，以袁玉玲的能力和身份，于情于理，合作社这份工作都该是她的。可结果显而易见，高家把工作机会留给了田娇，作为袁玉玲的丈夫，高臣飞不仅没有反对，甚至是支持的。 于公于私，高臣飞这事都做得不对。 不过这些都是高家的私事，与魏淑华无关，只要不影响到合作社的发展，她也愿意给高兴明一个面子。 看袁玉玲的架势，干活确实不错，比田娇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再者袁玉玲风评不错，魏淑华对于换人这个结果也是满意的。 不过她满意，有人却不满意。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魏淑华就听沈树枝说：“今天下午，大队来了好多人，听说是田娇娘家人上门找茬来的。” “妈，我们也看到啦！田娇阿姨的妈好凶，她手里还拿着菜刀，说高二叔欺负田娇阿姨，她要给田娇阿姨报仇。”顾瑾玉给她妈夹了一块野鸡肉，摇头晃脑地说，“她还说要来合作社找你呢，让你不准把工作给玉玲阿姨。” “你去大队做什么？”魏淑华对高家的事并不上心，她关心的是自家闺女，“你不是说要去山里垦荒种地吗？怎么没去？” “我去啦，我和狼弟弟拔了两小时的草，都累瘫了！”顾瑾玉放下筷子，把手摊开，就见又白又嫩像白面馒头似的手心有好几条划痕，食指下方还打了个水泡，看着都疼。 魏淑华一看，顿时心疼不已，她劝道：“要不还是别种了，或者等我有时间，再去帮你们拔草。” “这俩孩子心气大着呢，我说要去帮忙他们都不同意。”沈树枝摆摆手，脸上却带着骄傲的笑容。 她还真以为两个孩子去山上开垦荒地准备种菜，可这附近哪来的山地给他们种？就算有地方，估计也就巴掌大一小块，她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 顾瑾玉有神通这事，除了顾春来和魏淑华，其他人谁也不知道。魏继礼或许猜到几分，但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他肯定也想不到。 因此，沈树枝并没把两个孩子种地这事当回事，以为只是小娃娃之间的小打小闹，但魏淑华却知道，两个孩子都是来真的。 顾瑾玉皱着眉头，她是很想种地，但种地真的太苦了，她有点纠结。 “妈，我要用你的雪花膏！”她想了想，还是继续种吧，总不能半途而废，大不了她天天用雪花膏抹手，这样手就不会再疼啦！ 她之所以会这么想，也是被隔壁宋秀英骗了。用宋秀英的话来说，像雪花膏这么金贵的玩意儿往脸上抹，那脸还不得跟雪花一样白？要不咋叫雪花膏呢？ 顾瑾玉伸出自己的肥爪爪左看右看，自觉跟雪花一样白，只要坚持使用雪花膏，应该没问题的。 “我想好了妈，期末考试的奖励，我就要雪花膏啦！” 作者：感谢在2020-01-15 23:54:12~2020-01-16 23:5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可爱多的小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攒嫁妆 顾瑾玉想要雪花膏，魏淑华自然不会拒绝。 要不是没有原材料, 她都想自己调制养颜膏。不过她也只是想想而已, 相比较而言，这个时代的养颜膏方便好用, 就连胭脂水粉也比上辈子用过的好很多。 她先前的皮肤又黄又糙，本想自己做点养颜膏好好养养, 可惜她手里没那么多原料，也就只能在供销社买一盒雪花膏, 再喝点汤汤水水。这样坚持了小半年, 整个人便有脱胎换骨的蜕变。 要说她手里的养颜方子, 也不是什么宫廷秘方，养颜效果肯定比雪花膏强, 但所需原料也都是些名贵药材。 既然有现成好用的雪花膏，她当然也也不想费那个功夫去自制。她可是听顾春来说过, 人家厂子里做雪花膏都是用专业机器, 配方和用量都是经过严格测试的。 别的不说, 就那个磨粉的机器, 打出来的粉末细腻无杂质，这是手工制作完全达不到的技术层次。还有什么物质和分子的提取, 没有精细的机器，光靠手工那就是粗制滥造，没有可比性。 魏淑华对这个时代的知识也是一知半解，她的水平估计连高中生都比不上，她就是想学也找不到老师, 所以她也没想过去研究自己手里那些方子。 至于以后，那就以后有机会再说。 雪花膏肯定是要给闺女买的，但考试奖励她却另有打算。 这次去省城，同样是顾春来开车送货。 县里的纺织厂现在拥有一支汽车队，这个汽车队原本是个纺织厂运货的。后面被顾春来运作一番，又接了一些合作社的运输任务，比如像前进工艺品合作社，无论是进货送货，都交给纺织厂汽车队。 被顾春来这么一搞，县汽运公司的任务就被抢了不少。不过人家可看不上顾春来这点歪瓜裂枣，只是看不上归看不上，顾春来这样打汽运公司的脸面，却是他们忍受不了的。 -- 第208页 但忍受不了也没办法，自从上半年出了王秋霞那件事，汽运公司内部也乱着呢，直到现在还在扯皮。这也就算了，汽运公司毕竟是国家单位，那就是铁饭碗，再加上汽运行业的便利，让他们一直处于高高在上的地位。 说白了，汽运公司在众多合作单位中，地位是超然的。这就好比普通人进供销社一样，供销社在普通人中，地位也是高高在上的。高兴了给个笑脸，不高兴了骂人都成，难道骂人了东西就卖不出去吗？ 纯属扯淡！ 所以，汽运公司不仅没精力去管顾春来的事，他们也不屑去管。 顾春来也很有意思，他不跑长途，毕竟纺织厂的汽车队肯定是以纺织厂的任务为主，不可能喧宾夺主。 正好临江县周边几个县城正在修路，最迟明年上半年就能通路，到时候省内的线路基本上都是水泥路，跑起来快不说，也很安全。 而顾春来就是打这个时间差，他要利用修路这段时间，争取把省内的运输任务搞到手。 “春来，你最近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一坐上车，魏淑华就问，“这都快到年底了，你们单位的出货量肯定翻倍了吧？” “今年效益比去年好，但也没到翻倍的份上。倒是咱们合作社，我看这次货量比上次多了一倍，忙得过来吗？”顾春来朝车窗外挥挥手，然后发动车子，缓缓驶离四队。 小两口现在各有各的事业，但见面机会却别以往多出许多。人都是感情动物，相处久了，再加上两人又是夫妻关系，早先因聚少离多产生的隔阂也渐渐消失。 当然，这都是别人的想法。 真正的原因在于魏淑华，她本来就不是原来的魏淑华，跟顾春来自然没有感情。但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中间又有顾瑾玉这么个桥梁，再者，顾春来本身也是个能耐人，极具人格魅力，两人现在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夫妻。 魏淑华粲然一笑：“忙才好呢，就怕不忙！你是没进工作间去看，社员们现在工作热情高涨，恨不得忙到大年三十才放假。” 忙就代表效益好，效益好，社员们能分到的钱也多。只要能挣到钱，能让家里人有吃有穿，甚至时不时地吃上一顿肉，再忙也乐意。 “这倒也是。”顾春来认同地点点头，又跟他媳妇聊了聊近况，然后才问，“对了媳妇儿，你上回叫我留意头面首饰，还要成色好的。我打听了一下，咱们县城恐怕不好找，得去省城。” 头面是指簪、钗、坠子等头饰，几十年前的旧式女人都很少戴，更别说现在是新社会，基本上没人戴，只能往老物件里面找。 至于首饰倒好办，柏青松现在就是干这个的，找他帮忙换一下，无论是金的银的还是玉的，都能换到。 “我最近跑了好几个县城，换了几个成色不错的玉镯子，等会儿拿给你看看。要不是时间太紧，我还能再换几个。” 现在城里的供应是真的不够，不是吃不饱，而是细粮不够吃。家里条件好的，手里捏着钱却买不到细粮，只能想办法跟人换。 顾春来有门路弄到细粮，人家就愿意拿东西跟他换。 “在哪儿呢，给我看看。”一听这话，魏淑华顿时坐不住了，她老早就存了心思，想给闺女攒嫁妆。 家具木料是不用愁的，山谷外围就是森林，里面什么品种的树都有。至于田产铺子，现在是不兴这些了，田地属于国有，铺子也很难买到。即使能买到，也是不敢买的。 除了这些，就是女孩子的头面首饰了。这个时代不兴头面，金银首饰也不敢高调戴出去，但金银是硬通货，哪个时代都能当钱用，她肯定要给闺女攒起来的。 要是没条件就算了，但现在有条件，她不想委屈女儿。 顾春来不知魏淑华心中的打算，他双眼平视前方，右手指了指座位底下，“这下面有个盒子你拿出来看看。” 这车上也没外人，魏淑华找到盒子打开一看，一共六个镯子，都用棉布包好了，单独放着。 她挨个打开看了，其中有两个是素金手镯，用魏淑华的眼光看，除了分量重也没别的优点了。剩下四个都是玉镯，两个软玉，两个硬玉。 硬玉也就是翡翠，质地清透，色泽淡雅，水头也不错，做工只能算中等。以魏淑华的眼光看，这两只镯子的品质最多算上等。 另外两只软玉手镯，一只宽一只细，宽的那只色泽偏暗，上面雕刻着龙凤祥云，看着像是老物件。细的那只应该是修补过的羊脂白玉，两头做了金玉镶嵌。 她问顾春来：“这一共花了多少钱？” 金价是固定的，金手镯的价格上下浮动不大。但是玉镯子的价格就不好定了，都说“盛世古董乱世黄金”，现在不是乱世，但玉镯也卖不上价，除非品质极好，否则很难卖出高价。 “没花多少钱，也就那俩金镯子值点钱，其他几个都是添头。”说完，他快速看了魏淑华一眼，压低声音说，“你放心，我没占别人便宜。” 他做的都是诚信生意，不会干那种趁火打劫的事。 魏淑华盖上木盒，轻声笑言：“你是什么人，我比谁都了解。” “媳妇儿，你真好。”顾春来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悄悄握住魏淑华的手，嘴角止不住往上扬起，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 第209页 他在开车也不敢乱看，因此并未发现魏淑华的异样。 魏淑华故作镇定地偏过头去，只觉脸颊发烫，整张脸像是在燃烧。 留守儿童顾瑾玉还不知道她妈已经开始给她攒嫁妆了，她现在忙得很。 魏琳琅也很忙，他养的鸡早就开始下蛋了，这期间他又找人换了小鸡仔，按照大小和批次分开养着，他每天都要给鸡宝宝们做记录，一边实践一边学经验。 山谷拥有的得天独厚的优势，鸡宝宝们在这里无忧无虑地生活，吃的是魏琳琅养殖的蚯蚓和山里的草籽，喝的是正宗山泉水。这日子一快活，心情就美妙，心情一好，母鸡们也爱下蛋。 魏琳琅还发现，有好几只年轻母鸡每天能下两个蛋，从而激发母性，自己找了个地方抱窝了！ 因此，赶在气温下降前，魏琳琅的山谷养鸡场又扩大规模，俨然是个小型养鸡场。 家养的鸡味道确实比野鸡更香，两个孩子现在除了卖鸡蛋，就是卖野鸡。除了留着下蛋的野鸡，其他都卖掉。至于家鸡，按照魏琳琅的计划，至少是要养一年才卖的，这样更卖得起价钱。 到了年底，两个孩子通过卖鸡卖蛋，已经存了不少钱，算是小富豪了。 但孩子们志向远大，并不满足。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啊！”看着被打整出来的两分地，顾瑾玉叹了口气，“算了，我们是小孩子，种两分地就够了。” 别家都找不出像她和狼弟弟这么能干的娃娃，他们真是太厉害了！ 魏琳琅也觉得他很厉害，他的母亲母狼同志占据山谷，将山谷里的小动物当成储备粮。 而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直接办了一个养鸡场！ 现在的他不仅能赚钱养姐姐，还能给母狼养老啦！ 两个孩子种完地，又巡视一遍产业，看看自己打下的江山，自觉满意。 累了半天，两人又在温泉池子里泡了个澡，被热气熏得粉粉嫩嫩的。 回到家，就见李春花端着一碗红鸡蛋，满面红光地走进院子。 作者：感谢在2020-01-16 23:57:45~2020-01-18 00:24: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花花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丑弟弟 “树枝嫂子，我给你家送喜蛋来啦！” 听到这声音, 沈树枝就从房间里出来, 再看到李春花灿烂的笑容和手里的红蛋，她顿时明白过来。 苏玉琴生了！ 这是大喜事啊, 沈树枝伸手接过红蛋，脸上便笑开了：“恭喜啊春花！” 说完又假意埋怨了几句：“玉琴这是啥时候发动的, 你们咋没个声响？要不是你送红蛋过来，我都不知道这事！” “哎呀树枝嫂子, 别说你没听到声响, 就连我都差点……咳咳！”差点什么, 李春花止住话头没往下说，把红蛋送完, 她又急急忙忙走了，“嫂子我先回了啊, 你等会儿记得过来。” “行！”沈树枝也没问苏玉琴生的男娃女娃, 反正过会儿就能看到, 她不着急。 把碗里的红蛋给顾瑾玉和魏琳琅分了两个, 她这才喜气洋洋冲进房间，把早就准备好的小孩儿包被和衣物鞋袜整理出来, 用包袱皮装好。 这边习俗就是这样，但凡哪家生了娃，都会先给至亲送一碗红蛋，表示家里添丁进口。而收到红蛋的人呢，就表示收到这个信息, 过后也会去这家帮忙和送礼。 至于乡邻之间，要等孩子满月才发红蛋，通常情况下都是发一个。 其实顾大海和顾春来他爹的血缘关系已经很远了，两家已是出了五服的亲戚，算不上至亲。但两家离得近，平时处得也好，这也当成至亲处着。 两个孩子现在也懂一些人情习俗，看到红蛋就知道苏玉琴生小娃娃了。顾瑾玉先把红蛋吃了，然后就领着魏琳琅去对门看小娃娃了。 苏玉琴这胎是真没遭罪，她底子好，怀相也好，即使刚来四队插队那会儿受了不少苦，但也锻炼了体格，让她身体更加强健。以前她爬个小山坡都要喘气，现在去山上砍柴割草的连气都不带喘。 再加上怀孕后的伙食也开得好，营养跟得上，生产过程十分顺利。也就小半天功夫，生下儿子顾宝昌，小名喜宝。 喜宝长得很丑，浑身红彤彤的就跟刚出生的小兔子似的，脸皮上的褶子比顾大海还多，看着像小老头。 这是顾瑾玉对喜宝的第一印象。 她有点失望。 顾瑾玉至今还记得狼弟弟婴儿时期的模样，白白嫩嫩糯米圆子一样，被狼妈妈团在柔软的肚皮底下，嘴里还含着奶，小嘴巴一吸一吸的，可爱极了！ 当时顾瑾玉饿得受不了，也没过多关注狼弟弟的盛世美颜，她爬过去一把就将狼弟弟推开，自己趴在狼妈妈身上喝奶。 当然，抢奶喝的事，顾瑾玉早都记不得了，她只对当年那个闭着眼睛喝奶奶的乖宝宝印象深刻。 “喜宝长得真丑！”顾瑾玉面上嫌弃，却还是舍不得走，就围在襁褓旁边看着，时不时摸摸喜宝浓密黑亮的胎毛，又轻轻碰碰他的脸蛋，“他的脸好软，我都不敢摸。”怕戳破了！ 魏琳琅对这个小奶娃也有点兴趣，看喜宝长得这样丑，又被顾瑾玉嫌弃，他心里是满意的。满意过后，就有点心疼喜宝了。 -- 第210页 “他再长大点就好看了。”但肯定还是比不过我。 顾瑾玉跟个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他俩在那儿自以为小小声的说话，但还是被大人听到了。苏玉琴脸色苍白，看着有些疲惫，但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时不时往襁褓里看上一眼，眼里的温柔像是要溢出来。 她半靠在床头，腰下面垫着软乎乎的棉絮，又软又暖和。听到两个孩子在讨论喜宝的长相，她就笑，“我怀喜宝的时候天天盯着你俩看，你俩长得俊，喜宝就不可能寒碜。” 现在是有这种说法，怀孕的妇女就爱跟长得漂亮身体健康的小娃娃接触，这样自家孩子生下来也不会太差。 这倒是没什么依据，就是有个想头而已，在这十里八村的，谁不稀罕顾瑾玉和魏琳琅这两个小娃娃？ 这话说的，两个孩子都有点害羞，也有那么点小小的骄傲，他们身上还肩负着让丑娃变美的重任呢！ “玉琴婶婶，你快看我们，多看两眼，让喜宝弟弟长得漂漂亮亮的！”顾瑾玉不知道这是假的，她把这事当真了，心里还琢磨着，最近一段时间要天天过来看喜宝。 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喜宝的脸蛋，就见原本还在呼呼大睡的奶娃娃缓缓睁开一只眼睛，也只睁开一半，另一只眼睛就跟被浆糊黏上似的睁不开。 顾瑾玉顿时哈哈大笑，“好玩，弟弟真好玩！” 回去的时候，沈树枝一边牵着一个，她笑眯眯地问顾瑾玉：“丫头，喜不喜欢弟弟？” “喜欢!”顾瑾玉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笑得眉飞色舞的，“弟弟软软的，嫩嫩的，像豆腐！” “不对！像刚出生的小猪仔。”粉白粉白的。 沈树枝：……这又是豆腐又是猪的，就不能像个人？ 魏琳琅“噗”地一声捂住嘴巴，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这刚出生的奶娃娃就长这样，过段时间就好了，等他满月的时候你再看，肯定是白白胖胖的。再过个几年，他就能跟在你屁股后头跑，喊你‘姐姐’。他会帮你干活，有好吃的也想着你，等以后……还会帮你撑腰，哎呀乖孙女，你就不想要个弟弟？” 我不是有弟弟吗？顾瑾玉刚想这么说，就被她奶奶抢先：“等你妈从省城回来，你私底下偷偷地问她，让她再给你生个弟弟。” 眼看着自家孙女成人，这都五岁吃六岁的饭了，儿子儿媳妇咋还没打算呢？ 以前怀不上，那不怪魏淑华，怪顾春来常年不在家。可现在呢，虽说顾春来也在县里上着班，但两口子隔三差五能见上一回，是该把生孩子的事提上日程了。 她也不是那种重男轻女的老封建（才怪），但儿子儿媳妇正值壮年，总不能只得一个孩子吧，又不是不能生！ 过年期间没事干，正好窝在家里造人，她就不信，两口子健健康康的还能怀不上？ “那我就问问吧！”顾瑾玉一口答应下来。 魏淑华在省城待了两天才回来，现在不比以前，她没让顾瑾玉再帮忙运货。而她每次去省城，这运货量就不算小，去的时候拉一车的货，回来也有小半车的原材料。 因此，她现在进进出出都是跟顾春来在一起的，都是走公账，没什么牵扯。 回来就听说苏玉琴生了，她还没来得及去对门看呢，合作社这边就出事了。 袁玉玲被人打了！ 动手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媳妇，矮胖矮胖的，手上特别有劲，一巴掌下去就把袁玉玲给掀翻了，让人反应不及。 魏淑华过去的时候，那媳妇还在骂人，嘴里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外骂，听得魏淑华直皱眉头。 “那女的我瞧着有点眼熟，好像是田家那边的人。”沈树枝也跟过去凑热闹，看到那媳妇，顿觉眼熟，“就前几天，田娇的娘家人不是来了吗，当中就有这女人，我肯定没记错！” 乡下妇女爱看热闹也爱听八卦，记个人绝对是准准的，不会错。 “田娇的娘家人？不能吧！”魏淑华眸色一沉，田家人跑到合作社对袁玉玲大打出手？田家人有这么蠢吗！ 沈树枝撇撇嘴，“咋不能？现在田娇没了这份好工作，偏偏袁玉玲顶上了，两人又还是妯娌，田家心里铁定不乐意啊！” 换她她也不乐意，这份工作轻松不说，工分值又高，平时的福利待遇也很好。虽说合作社的规模跟城里的厂子没法比吧，但能在家门口找到一份不输城里的好工作，谁不眼馋啊！ 更何况合作社今年效益好，年底肯定还有额外的福利。别的不说，像是合作社自己生产的床上用品，就算魏淑华管理再严格，总有瑕疵品。这些，可都是内部社员才能享有的福利。 再加上合作社现如今也是越做越大，需要的原材料用量也越来越多。就比如布料，魏淑华是专门找的县城纺织厂合作，跟人家签了协议的，每个月需要多少多少布料，人纺织厂就能给最大优惠。 像这种便宜，个人肯定是占不到的，但合作社可以啊！ 像今年过年，魏淑华早就跟人商量好，给每个社员多发一匹布料，还有棉花啥的。这些东西别说费不费钱，单个人去买也买不到那么多啊！ 但合作社就没这个顾虑了，本来就是干这行的，拿着证明和条子去厂子里提货就行，价钱也比供销社买的便宜。 -- 第211页 这些，都是肉眼可见的福利。 要不咋说田娇这人作呢，有那么好的条件，公婆又偏心，偏的还是她这个小儿媳妇。就算她再无能，安安稳稳在工作间待着，这日子也是舒舒服服的。 可她偏闹，也不知道在闹个啥！ 沈树枝想不通，田家人更想不通！ “好你个袁玉玲，看着老实巴交的，却是个心里藏奸的。我们娇娇就是傻啊，把你当成亲姐妹了，没想到这就被你算计到了，没天理了啊！” 第97章 查清楚 “怎么回事？要吵出去吵！”魏淑华也没给田娇娘家人面子，直接撵人, “这里是正经工作的地方, 不是晒谷场的坝子。你们有啥私事可以去外面说，不要拿到这里面来谈！” 年底的生产任务本身就很重, 这女人还把私事拿到合作社来闹，严重影响到社员们的工作效率。对方打的是什么主意, 魏淑华能不知道？ 无非就是想把事情闹大，把袁玉玲名声败坏, 这样一来, 合作社就只能妥协, 免得事情闹大了，耽误合作社的生产任务。 魏淑华会妥协吗？ 她是傻了才会妥协！ 这女人真当合作社是她家地盘啊, 想闹就闹，她想要工作就要, 美得她！魏淑华不管这事儿, 她又不是妇女主任, 也不是大队长, 管管公事还行，哪能去管人家的私事？ 她这边还没开口呢, 沈树枝就跟胖婶打了个眼色，两人冲上去架住那媳妇，转身就往外面走。 袁玉玲当即就向魏淑华请假，把身上罩衣一脱，气势汹汹回了高家, 看样子也是气得不行。 魏淑华又不是高家的老妈子，对于别人的家庭矛盾，她并不关注。但这事儿闹得挺大的，大队里到处都在说，她也听了那么一耳朵。 高家这事说简单吧，却也复杂。 “夫妻是缘，儿女是债，孩子生来就是讨债的！这要是命好的，债还清了还能得点利息，命不好的就再欠一辈子。可这辈子都过得艰难，也不晓得还有没有下辈子的事。” 几个老婆子坐在合作社门口晒着太阳，手里各自有活，一边干活一边说话。 胖婶偷偷问沈树枝：“高家出了这么些乱子，高队长还让他儿媳妇过来上工嘛？” 不能吧！高兴明家里又不缺这口吃的！ “怎么不能？”胖婶朝大队方向努努嘴，一副很是看不上眼的表情，“那姓杨的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姓高的就干净？” 高兴明要真是阳春白雪，那田娇能进得了合作社吗？ “你瞧着吧，这事还不算完，后面可有的闹呢！” 说的也是，高家现在这情况，还跟当初梁红霞把工作让给江大妞的情况不一样，怎么不一样呢？ 梁红霞的工作机会，不是梁红霞用人情关系求来的，是魏淑华刚开始办合作小组缺人，才把梁红霞招进去的。不管梁红霞人品如何，工作能力又如何，但她确实是最初撑起合作小组的那批人。 在这种情况下，梁红霞想把工作让给江大妞，而江大妞恰好符合要求，别人又能说什么呢？ 但田娇不同，没有高兴明的面子，谁知道田娇是谁？人家又凭什么招你进去？把田娇安排到合作社工作，这已经消耗掉高兴明的人情，田娇不想在合作社干了，高家又把袁玉玲给安排过来，这又是一次人情。 人情之所以是人情，那是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是相互来往，你欠我一次，我还你一次，哪有三番五次找人要人情的？ 高兴明不懂吗？他懂！那他为什么又非得一欠再欠呢？那是因为他心里有愧！ 不是对魏淑华这个卖人情的人有愧，而是对他大儿子一家有愧。 再偏心的父母，只要不是脑子有毛病的，又能心歪到哪儿去呢？是，高家老两口偏疼幺儿，但是十根手指头还又长又短呢，感情这种事又怎么可能真正的做到一碗水端平？ 再说了，合作社这份工作不是人家袁玉玲抢来的，是田娇干不下去，高兴明觉得放弃了可惜，这才腆着老脸把袁玉玲给安排进去，也是有补偿大儿子一家的意思。 就算他补偿了大儿子一家，但心里最在意的是哪家，光从安排工作的先后顺序就能看出来，他肯定还是更在意小儿子一家的。 可惜，不光田娇没有领会到高兴明的用意，就连田家人也没有领会到。田娇只觉自己受到天大的委屈，工作工作不顺利，生活生活不顺心，她再是对合作社的工作氛围不满，却也没想过狼狈离开。 说到底，田娇只是习惯性地摆摆高姿态，想让全家人哄她，想让周围所有人都哄她。今天她在合作社丢了面子，那么明天，她就要把丢掉的面子找回来，还得是别人双手捧到她面前。 别人会不会捧着她没人知道，但高家肯定是愿意捧着她的，田娇看着傻，她真的就傻吗？她要是真的傻，能让娘家和婆家同时偏爱她吗？ 都说被偏爱的有恃无恐，田娇可不就是有恃无恐嘛，她也确实有任性的权利。只不过在这中间出了一点小小的差错——袁玉玲不干了！ 袁玉玲忍了那么久，终于忍不下去，冲动之下回了娘家。好端端的出嫁女突然回了娘家，袁家肯定也不肯罢休啊！但袁家没想着找上门去闹事，因为他们还得顾着袁玉玲跟高臣飞，这小两口以后还得过日子，闹来闹去伤感情，便宜的还是外人。 -- 第212页 但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人家好生生的闺女嫁到你家去，那是奔着过日子去的，而不是为了受委屈。 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又不是结仇，袁家那边有话说，高家这边就得拿出点诚意来。于是，高兴明就把合作社这份工作给了袁玉玲，反正田娇干得也不是很乐意。 就这样，田娇的退路被封死了，她可不得闹吗！ “要不咋说这生孩子全看天意呢，有的人生的是孩子，有的人生的却是……”胎盘！ 说到生孩子这事，沈树枝又把在院子里疯跑的孙女叫过来，偷偷摸摸问她：“乖孙女，我先头跟你说的事，你有没有问过你妈？” “奶奶，啥事啊？”我妈才刚回来呢，还没说上话！ 沈树枝像是被噎住的样子，隔了好一会儿才用手指点了点顾瑾玉的额头：“你忘了？不想要弟弟了？” 经过这么一提醒，顾瑾玉先是做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转身就往院子里面跑，边跑边喊：“大柱哥哥，卫红姐姐，你们想不想去看喜宝弟弟？喜宝长得可俊了，脸蛋就像发面馒头似的，特别好捏！” 顾瑾玉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堆，李大柱和朱卫红等人扔下手里的泥巴，吵着要去。 沈树枝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群小孩儿呼啦啦从她眼前走过，合作社的院子里顿时清净下来。 沈树枝：……就知道这疯丫头靠不住！ 顾瑾玉并不知道她在沈树枝心里已经有了不靠谱的印象，她现在满腔热情都投入到喜宝这个小奶娃身上。除了每天都要过来看一眼外，她还去合作社问杨莲花买了几块边角料，都是细棉布的，两块钱买了一大堆，各种颜色都有。 她跟着魏淑华和孙氏学了一年多的针线活，现在也会做一些简单的衣服款式，像小肚兜什么的，她就做得不错。 布料一拿到手，她就在屋子里剪裁缝补，搞了老半天，给喜宝和狼弟弟各做了两个小肚兜。 整体是用白色打底，面前用碎布头拼出一个猫头或狗头的样子，都是照着合作社生产的布偶样子做的，精致不足，可爱有余，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挺稀罕的。 她还打算再做几条，等文姝阿姨生了宝宝，也得送呢。 “文姝……确定是叫这个名字……进山公社……查……过年前……一定要查到……” 县革委会家属楼，乔定邦住在三楼，两室一厅的房子，现在就只有他一个人住。 送走客人，乔定邦重新回到书房，原本沉稳的眸子里突然闪过一抹异样的亮光。 文姝，文姝，是不是你？等着，等着，我一定会找到你…… 他靠坐在椅子上，双手扶着额头，缓缓平息心底的激动。他必须保持清醒，保持理智，才能以更快的速度查清文姝的信息，并且找到她。 至于文姝是不是他要找的人，找到后，他又将面临怎样的境况，乔定邦不想去考虑，也不敢去考虑。 只要能找到她，哪怕她……已经结婚生子，他也要找到她！ 不只是他，就连远在省城的人，也在悄悄调查“文姝”的消息。之前被魏淑华误导着往进山公社那边绕，但真想去查某个人，还是能根据蛛丝马迹去查清楚的。 有的人想查，有的人却不想让他们查，至少在文姝生产前，这些人暂时查不到文姝头上去。 远在清河大队的文姝并不知道有人在打听她的消息，更不知道有人在阻拦这些消息，她现在月份大了，很少出门，每天最多就是在院子里走几圈，活动活动。 现在她和柏青松都有正经事情干，家里暂时不缺吃食，作为孕妇，她每天能吃到鸡蛋，隔三差五都能吃到猪肉，鸡鸭鱼都是不断的。 她站在自家院子里，右手轻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眼底似乎闪过一抹水光，她轻轻摸着胸口，那里既酸且胀，好似装了一瓶子醋在里头，酸得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嗷……嗷呜……”耳边似乎听到一声狼嚎，但奇异的是，她并没有恐惧和害怕的感觉，反而觉得……安心？ 作者：感谢在2020-01-19 23:56:15~2020-01-21 23:5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可爱多的小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学技术 “宝宝……宝宝……”压抑的低泣声从破败的农家小院里传出，柏青松拎着水桶站在门口, 听到熟悉的哭泣声,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等哭声停止，又过了好几分钟, 估计再也看不出异样，柏青松才推开院门, 满脸笑容：“文姝，你猜我今天又捞到什么？一斤多重的鲫鱼！我捞到好几条, 够你吃几顿了！” 柏家的院子很破旧, 土墙灰瓦, 是几十年前的老房子。这房子建在山腰上，离山脚下还有点距离, 周围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偏僻是真偏僻, 不方便也是真不方便, 但至少安全, 才让柏家有了安身之处。 房子不是好房子, 但也幸亏不是好房子，才没让人占了去。顶多就是瓦片被扒掉一大半, 里面的铺笼罩被、锅碗瓢盆什么的都被人拿走了，剩下的桌椅板凳，还有床啊衣柜的，都是普通木料，山里多得是, 也没人看得上。 柏家成分不好，能有这么个烂房子住已经算不错了，至于家具摆设，这些都顾不上，也没必要去顾。柏家的所有财产都是上交了的，也没多少财产，像清河大队这种条件，田地出产能有多少？ -- 第213页 在看到柏家一屋子老弱病残，又差点饿死，那些想找麻烦的人也都收了手。这后面日子稍微好过点，也只是图个温饱，再加上有顾春来护着，总算能过上安生日子。 但没人知道，柏家其实藏了一部分家产，这些东西都藏在哪里，就连柏青松的母亲和姐姐都不清楚。东西藏在哪呢？就藏在现在住的烂房子里。 柏家最辉煌的时期，清河大队大半的山林都属于柏家，山林里的出产且不说，却是藏东西的好去处。 以前那些东西是不好拿出来的，拿出来打眼得很，风险极大。现在不一样，现在有顾春来在，人家什么都给安排好了，不用担心任何问题。 柏家的日子走上正轨，也不在意别家的惦记，反正最坏的情况也都经历过，还能更坏吗？ 对于有人在查文姝这事，柏青松尊重妻子的意见。而文姝呢，她的态度很明显，也许以后会改变主意，或者到了避无可避的时候，她会跟疑似亲人的邵青等人见面。 但那都是以后的事，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肚子里的孩子，她要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再平平安安将他养大，让他这一辈子都过得平平安安的。 “平平安安……会的……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柏青松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将耳边靠过去，贴在文姝肚子上仔细倾听，像是听到什么动静，那一刹那，清俊的脸上绽开一抹灿若骄阳的笑容。 “平安，平安！妈，文姝阿姨给肚子里的小娃娃取名叫‘平安’！”收到由顾春来转交的信后，顾瑾玉迫不及待打开看，又把上面的内容说给魏淑华听，“平安是小名，这名字多好听啊!” 说完拿眼去瞅她妈，小嘴巴撅起来，很是不满的样子。 “这名字好，平安，平安是福啊！”顾春来端起搪瓷杯喝了一大杯热水，感觉整个人都舒坦了。他刚到家，今天要给合作社送货，送完就没事了，正好在家歇一晚，明儿一早再去厂里。 他没理解到自家闺女的小心思，偏偏来了这么一句，顾瑾玉脑袋一扭，轻轻“哼”了一声，不理人了。 “闺女，这是咋了啊？”顾春来顿时傻眼，难道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大事？ 魏淑华却是见怪不怪了，这小丫头长大了，也有自己的小脾气了，这是在跟自己闹别扭呢。 “玉琴不是生了个小子吗？她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叫‘喜宝’，这丫头前些日子还‘喜宝喜宝’的叫着，这两天不知道咋的，也不乐意叫了。”魏淑华解释。 其实哪里是不乐意叫人，这是对自己的小名不满意呢！ 这孩子刚出生那几年养得不精心，当妈的不管，也不让婆婆管，把孩子整天放在家里，也不接触外人。这孩子长到四岁，连话都说不利索，更不懂名字好歹。 等魏淑华过来后，立马给她取了大名，从此不叫她“大丫”，叫“顾瑾玉”，孩子当时的反应，魏淑华至今都还记得。 如今孩子长大一岁，估计是什么都懂，也意识到一些问题了。她肯定是相信爹娘对她的感情，但偶尔也会想，她都长到四岁了，为什么连个大名都没有，整天“大丫大丫”地叫着？ 想到这里，魏淑华心一软，她好声好气地问：“你看我跟你爸平时都叫你什么，都是‘宝宝宝宝’地叫着，这名字还不够好听啊！” “那你要是觉得不好听，咱们就换一个？” “换一个，那叫啥啊？”顾瑾玉嘟着小嘴，但眼里的笑意却是怎么都遮不住的，她现在也是知道好歹的，才不要叫“大丫”呢，小名也不行。 “你想叫啥，小玉？玉儿玉宝？”魏淑华试探地问。 顾瑾玉学着魏琳琅的样子，将一双小手背在身后，在屋子里走过来走过去，绞尽脑汁想了一阵，小小声地自言自语，“叫啥呢，叫啥宝呢？” “瑾宝？金宝？金宝！就叫金宝！”顾瑾玉越说越兴奋，最后一锤定音，“我的小名叫金宝。” “金宝……”行吧！不管啥宝，总归是家里的小宝贝，她说啥就是啥！ 顾春来之前没发表什么意见，直到现在，他才耸着肩膀一抽一抽地笑，“金宝？这是啥名字？还不如叫金元宝！”或者叫元宝呢？也比金宝好听吧！ 自家粉粉嫩嫩的小闺女，叫啥不好啊，非得叫“金宝”？ “哼！什么金元宝呀，我不要，我就要叫这个！”顾瑾玉被她爸笑得有些羞恼，也不在屋子里打转了，冲过去就往她爸身上爬，两只胳膊圈住她爸的脖子，尖着嗓子直叫。 她这点子力气在顾春来那里就跟挠痒痒似的，但顾春来偏要发出杀猪似的嚎叫声，把顾瑾玉逗得咯咯直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喘不过气来。 “这是在干啥呢？在骟猪还是杀猪啊！”沈树枝推开房门，看到里面的情况顿时就有点不悦，她指着顾春来骂，“你说说你，都是当爸的人了，咋一点都不庄重呢！有你这么当爸的吗？还不赶紧把我乖孙放下来，小心把嗓子伤到了！” “妈，什么骟猪杀猪的，这种话你也拿到孩子面前来说，小心被孩子学了去。”还说他呢，她都不如他！ 话是这么说，但顾春来还是把顾瑾玉放下来，又拿冲了蜂蜜的温开水给她喝，让她润润嗓子。 顾瑾玉眼珠子一转，喝完蜂蜜水就跑了。 -- 第214页 她跑到魏家，找到正在看书的魏琳琅，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魏琳琅手一顿，然后放下书，跟着她出了门。 家里人也不知道两个孩子去干啥了，总归就在附近玩，出不了大事，他们一般都不管。 哪知道两个孩子这一跑，就跑到大队去了，那边就挨着学校，他们对地形熟悉的很，压根就不怕丢。 一到年底，大队就比平时更加热闹，一是年底事情少，大家都有时间出来逛逛，大队有供销点，有学校，有大队办公点，有卫生室，算是个小型聚集点。二是年底了，供销点进的货也比平时多，尤其是各种不要票的糖果糕点，都是为了过年做准备，不仅孩子爱来转转，大人也爱来。 两个孩子在供销点买了一斤不要票的糖块，比城里供销社的贵不说，也没那个好吃，但胜在不要票，大家都愿意买。 顾瑾玉抱着装满糖块的纸袋，魏琳琅正好看到几个同班同学，就把人叫过来，一人分了一个糖块。 然后……孩子们含着糖块，一窝蜂地走进大队卫生室，围着卫生室里唯二的两个人问骟猪的事。 “我们这是卫生室，跟城里的医院是一个性质，是给人看病的，不管猪的事。”更何况是骟猪呢，他就是个赤脚医生，哪里知道那么多！ 当然，就是知道也不敢说啊，这群娃娃才多大，说什么说？ 大队卫生室的赤脚医生对顾瑾玉还有印象，他也知道这孩子就在旁边的高桥小学念书呢，每天都能看到她和其他娃娃从卫生室门前经过，看到自己也会打招呼，绝对是个有礼貌的孩子。 赤脚医生心想，孩子们既然问骟猪的问题，那也许是学校里老师布置的作业呢？虽然他不明白老师为什么会布置这种作业，但他本身就没什么文化，也弄不懂文化人的想法。 于是，赤脚医生看向卫生员，城里来的卫生员，就算实践能力不咋样，但理论知识肯定比自己懂得更多吧？ “什么骟猪阉猪的，乡下人说话就是难听！”卫生员翻了个白眼，想转身进入休息室吧，可前面的路又被几个孩子挡住。 她刚想挤进去，就听人问：“乡下叫骟猪，那城里叫什么呀？” 说话的是顾瑾玉的同学焦春桃，这孩子特别向往城里人的生活，听说城里的厂子招工人至少要求初中文化，她说什么也要读书，为将来进厂子做准备。 她问这话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城里人把骟猪叫什么，但这话听到卫生员耳朵里就不咋美妙了，她哪知道城里人把骟猪叫什么？城里也没人养猪啊！ 但她能这么说吗？说她自己也不知道？那多丢脸啊！ 卫生员理了理自己新做的棉袄，要不是她工作在乡下，每天都跟这些泥腿子打交道，她是不会穿什么棉袄的，多土啊！ “城里这叫做手术！”卫生员虽然只上过培训班，连基本的医护知识都不懂，但她也知道，凡是动刀子的都叫做手术。 “哇！原来骟猪就是做手术啊！姐姐你人长得漂亮，懂的也多，不愧是从城里来的文化人！”焦春桃发出震惊的叫声，她看卫生员的眼神让对方很是受用，像这种既羡慕又敬畏的目光，也是卫生员的精神粮食，快乐源泉。 焦春桃把卫生员哄得不知东南西北，等卫生员回过神来，她已经把自己从城里带来的饼干糕点分了出去，还答应帮焦春桃找关于做手术方面的书。 卫生员：“……”我是谁？我在哪？ 孩子们顺利达成目的，又跟来时一样，一窝蜂离开。 见卫生员坐在椅子上翻白眼生闷气，赤脚医生摇摇头，心里却有些忍俊不禁，这群小娃娃哟，真是个个都机灵。 “魏琳琅，你要骟猪的书干啥用啊？”出了卫生室，焦春桃就问，“对了，你养的鸡都在下蛋没？我之前也跟着换了两只小鸡仔回去，按照你的说法给喂的，已经开始下蛋了。现在天气冷了，也一直在下，每天都有一个!” 说到这里，焦春桃满脸骄傲笑容，显然是对自己的收获很满意。 她家条件不怎么好，如果她想念到初中，就得想办法为家里创收。不是父母不愿意叫她念下去，而是家里就这么一个情况，上面有哥哥姐姐，下面还有弟弟妹妹。她要想读到初中，就得自己想办法，不说给家里赚钱吧，至少不能让家里给自己往外掏钱。 现在鸡鸭都不能多养，偶尔多养几只，只要不往外卖，队长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不会多说什么。 她自己养了两只母鸡，现在每天都能捡两个鸡蛋，她都存起来了，不往收购站卖，收购站给的价格不划算。她都私底下跟人换东西，换什么呢？只要是能用得着的东西，不拘是什么，都能换。 焦春桃嘴巴甜，又很懂得看人脸色，看到人就喊，别管熟不熟悉，不熟悉的就往年轻了喊。像是卫生室的卫生员，也是二十来岁的年纪了，大队的孩子看到她就喊“阿姨”，要不就是“婶婶”。 她观察到，每次被人喊“阿姨婶婶”的时候，卫生员的脸色立马就变。但卫生员这个人吧，平时对谁都是一副晚娘脸，就好像家里养着十个八个拖油瓶一样，所以吧，别人也看不出她是不是更生气了。 但焦春桃却很懂得察言观色，她知道卫生员不喜欢听别人叫她“阿姨婶婶”，她就喊“姐姐”，有时候还加个前缀“好看的姐姐”。就这么着，她跟卫生员偶尔也能说得上话。 -- 第215页 起初呢，焦春桃是想从卫生员这儿打听消息，比如说城里的情况。但这个卫生员很奇怪，她每天都摆出一副“老娘是城里人，你们这些乡下泥腿子不配跟老娘说话”的神情，却也不怎么喜欢谈论城里的事。 看明白后，焦春桃也不爱去找卫生员聊天了，她的时间也很宝贵的好吧，不能每天去做这种无用功。 要焦春桃说，问卫生员还不如问顾瑾玉和魏琳琅呢，尤其是魏琳琅，人家年纪比自己小，学习成绩比自己好，懂的还比自己多。就连养鸡，她都养不过人家。 反正吧，她对魏琳琅这人是挺服气的。 魏琳琅也觉得焦春桃这人勉强可用，听她问起养鸡专业知识，他矜持地点点头，“我的也在下蛋了，一天至少一个。” 什么叫至少一个？焦春桃满脑袋的问好，是她想的那样吗？ 知道魏琳琅不会再多说了，她立马看向顾瑾玉，顾瑾玉就说：“有时候也下两个。”但这跟养殖技术关系不大，跟养殖环境关系很大。 山谷外面气温再低，山谷里也是温暖如春的，住在这么好的地方，每天只下一个蛋，好意思吗？ 但焦春桃不知道啊，她还以为魏琳琅养鸡有秘方呢！ “老大，看在我这么忠心耿耿的份上，你就教教我呗！”焦春桃摸出一块饼干，上面还撒着黑黑的芝麻，她咽了咽口水，强忍住心中的不舍，将芝麻饼递过去。 魏琳琅是一块芝麻饼干就能收买的人吗？他是！ 把饼干接过来，让顾瑾玉拿着吃，他故作高深地背着手，边走边说：“养鸡就跟养孩子一样，要想孩子长得好，除了给他吃好的穿好的，还要给他住好的房子，给他营造一个轻松愉快的生活环境。这样，孩子才能长得比别家的好，你们看我和顾瑾玉就知道了。” “在饮食方面，你已经尽量做到最好，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住房，其实不是真的指住的房子，而是鸡的养殖环境。很多母鸡一到冬天就不爱下蛋了，就是因为冬天环境不适合下蛋，那要怎么办呢？没有环境，就给它创造环境，比如说让它待在最暖和的地方，这个地方最好也收拾得干净点。别以为鸡都不爱干净，其实它们很爱干净的，只是自己不会收拾而已。” “还有轻松愉快的生活环境，这是我从书上看来的，你自己回去试验一下，看行不行。” 魏琳琅说完，就见其他人目瞪口呆地盯着他，眼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魏琳琅真厉害，不愧是考满分的人，懂的真多啊！” “他不仅考满分，还会养鸡，我只会捡鸡蛋和吃鸡蛋！” “魏琳琅还会绣花呢，顾瑾玉的手帕就是魏琳琅做的，上面的绣花真好看！” “他还会……” 听着周围传来的赞美声，魏琳琅镇定自若，好像被夸的不是他一样。顾瑾玉却笑红了脸，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她的狼弟弟可是全世界最聪明最厉害最乖的弟弟，他什么都会，他是全能的好吗！ 回去的路上，顾瑾玉就说：“狼弟弟，我们什么时候学养猪啊？猪肉可贵了，卖七八毛一斤，没有肉票还买不到。等我们养了猪，就能每天吃肥猪肉，再也不用跟别人换票啦！” 养猪这事，是魏琳琅前两天提出来的一个构想。他们现在有个养鸡场，不缺肉吃，还能时不时地去海边捞点海鲜，这也是肉，且营养丰富。 但也不能总吃这些，还是得吃猪肉。可农民是不发肉票的，一年到头只有过年那段时间能分到肉，但这肉分到每个人头上，统共也没多少，就算做成腊肉也吃不了一年。 魏琳琅就想在山谷里圈出一块地方，专门养猪，也不养多了，就养个两头，够家里吃就行了。 但养猪比养鸡更难，还要请杀猪匠骟猪，现在兽医少，每个公社最多就给配一个兽医，以前没兽医的时候，都是由杀猪匠干这个活。但也不是每个杀猪匠都会骟猪的，这也是门手艺，会骟猪的杀猪匠都有额外的收入拿。 猪是一定要骟的，还得骟干净，不然猪长大后，肉质特别骚。 但要是自己偷偷摸摸养猪，就不能从正规渠道找人骟猪了，一找人准得露馅。所以说，要想养猪，要想吃到好吃的肥猪肉，还得学会骟猪。 “这事不急。”魏琳琅其实不太懂骟猪是怎么骟的，但想想要动刀子，那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事，看来还是要写信问问木行军啊，他懂的多，肯定知道。 于是……当木行军再次收到魏琳琅的回信后，就要面临一个严峻的问题——他该如何告诉一个不满五岁的小娃娃，骟猪是如何操作的 作者：感谢在2020-01-21 23:59:30~2020-01-22 22:0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肥鱼月半弯、小花花 10瓶；打酱油 2瓶；吃可爱多的小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同学情 白驹过隙，岁月如梭, 71年的冬天悄然过去, 72年的春天终于到来。 翻了年，家里的孩子又长大一岁, 身高也往上窜了一节，尤其是顾瑾玉, 像是突然就长大了一样，身体也开始抽条, 不像以前那么胖了。 发现自己掉了肉, 顾瑾玉心疼得直掉眼泪, 家里人就想尽办法给她补身体，今天是一只鸡, 明天是一条鱼，后天又是去哪家换的肉票, 魏继礼早上天没亮就去公社排队, 就为了割半斤猪肉。 -- 第216页 被家里人疼着宠着, 顾瑾玉对于“胖姑娘”的执念就渐渐消失了。她以前老听别人说“长得白白胖胖好啊, 白胖有福气，招人喜欢”, 她就觉得，白胖才是美。 那时候她就想着，她要长得好看，要乖，才会有人疼。 可现在她都瘦了, 家里人还是喜欢她，还是爱她，她的心忽然就安稳下来。 这段时间，顾春来很忙，县里的公路就快修好了，最迟立夏就要通车。乔定邦也硬气了一回，力排众议，把小高桥大队到县城的路也顺便修了一下，不是水泥路，只是铺了一层炭渣，至少下雨天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泥泞。 一旦新公路通车，从临江县到省城耗费的时间也将缩短，这无论是对纺织厂还是前进合作社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 魏淑华在准备今年上半年的交易会，她这次准备的产品跟去年的不一样，当然，去年的款式也有，但数量有所减少。今年的新款不再主推刺绣，而是越简单越好。 当然，最简单的四件套也有刺绣，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大面积刺绣，而是在合适的位置上，稍微绣点什么，起到一个点睛之笔的效果。 新的产品弱化了艺术效果，增强了实用效果。这个决定并不是魏淑华心血来潮，或者异想天开，而是通过最近三个月的订单和销量趋势，再结合实际情况总结而来。可能会失去一部分顾客，但跟被新品吸引来的新客数量相比，并不算什么。 这是一场简约与繁复的较量，孰轻孰重，没有绝对的定义，全看市场反应。繁复的款式不一定就没有市场，简约的款式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但鱼与熊掌，却可以兼得。 这一次交易会之行，魏淑华雄心壮志，她有自信拿到更多的订单，让办厂成为可能。 她还打算把孩子带上，至少能增长见识，但她有公事要办，肯定没办法照顾两个孩子，只能再找个大人一起去。 她问过魏继礼的意见，如果魏继礼不嫌麻烦，就让他带两个孩子跟着一起去。要是他不想出远门，就只能让顾春来请假了。 孩子们现在懂得多，见得也多，不比任何人差。但魏淑华认为，只要有机会出去，就该出去走走看看，不一定是出去享受，就是去开阔一下眼界也好。 孩子们自然是愿意的，反正也耽搁不了多久，到时候把作业带上，每天按时复习功课，也误不了什么。 因为有这个萝卜吊着，接下来的时间里，魏淑华就发现，两个孩子的学习劲头十足，热情高涨，连老师都受不了，上门家访的时候不停暗示，让家长别太给孩子施加压力。 这才开学多久啊，别的孩子才学到开头，你家孩子倒好，都快把这个学期的内容都翻完了。翻完还不算，还真就看懂了，学会了。要不是偶尔还向老师问一些不明白的地方，老师都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但事实上，两个孩子问的问题，根本就不是一年级的学生该问的。那些知识点，都是四五年纪才会学到的。 顾家的情况，学校是知道的，知道这两个孩子肯定会一直读下去，直到不能再念。而且吧，人家家长也不是文盲，还能在家给辅导一下，所以对顾瑾玉和魏琳琅的好成绩，学校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可成绩好就算了，低年级的知识确实比较简单，只要用功了，不说满分吧，至少优秀还是可以的。但这俩孩子的情况明显不一样，他们已经不是一般的优秀了。 家访过后，校长抽出时间，拿出去年升学考试的卷子让俩孩子做做。结果让他大喜过望，魏琳琅竟然还是考了满分！ 至于顾瑾玉，她倒是没有满分，只考了八十分以上，但这个成绩升学是够了的。 “你们有高年级的教材？”校长刚问出这话，就自觉好笑，他这不是废话吗，这两个孩子要是没有教材，他们又是怎么学的呢？ 魏琳琅不说话，顾瑾玉就回答：“王老师，我们有从小学到高中的书本，都是去收购站捡的，好多都是新的。” “唉……”校长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下来，但他也没去惋惜那些被扔到收购站的课本，只是摸着两个孩子的头，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你们都是国家的未来，国家要发展，人民要富强，还得靠你们这一代。一定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上高中，有机会再去大学看看。人这一辈子什么都有可能失去，但学到脑子里的知识却永远不会失去。知识就是力量，知识也能创造力量，未来究竟会如何，我现在也说不准。但你们一定要努力学习，永远也不要停止学习的步伐。” 顾瑾玉抬头望着头发花白的校长，他看起来已经很老了，脸上的皮肤很粗糙，眼角的皱纹一条条的，一笑起来，褶子都能夹死苍蝇。 但他眼里有光，是希望之光，那么单纯，那么赤诚，又那么热切。好似一粒种子落进他的眼里，被他用血液灌溉，用血肉滋养，用一颗真诚的向上的永不放弃的心脏，向种子输送能量。 从那以后，他的眼里，便盛开一朵花，那是信仰之花。 不知道怎么的，顾瑾玉突然感觉鼻子酸酸的，眼里有温热的液体想要夺眶而出。 她用力地点点头，声音响亮，铿锵有力：“王老师，我们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好，好，都是好孩子！”校长拿下眼镜擦了擦眼睛，目光温和地看着两个孩子，“你们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拿着书本过来找我，要是想看什么书……” -- 第217页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随即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接着说：“我家还有不少藏书，你们要是想看，可以到我家里来。” 像藏书这种事万一被别人知道了，校长就完蛋了。但他还是没有忍住，在他看好的学生面前暴露了。 他想，这两个孩子既然愿意去收购站淘书，那就证明他们是真的喜欢看书。 看书这种爱好，不应该被遏制。 这次不等顾瑾玉开口，魏琳琅爽快地答应了。 校长是文化人，家又住在农村，他家里说不定有关于骟猪的书籍。 校长：……不，他没有！ 有了这次测试打底，顾瑾玉和魏琳琅请假的事就很容易了。小伙伴们也很快就得到消息，知道这两人要去南方大城市见世面，个个都羡慕得不行。 顾瑾玉答应他们，“我妈说那边盛产水果，还有各种水果干，很多都是我们没有吃过的，我给你们带。” “顾瑾玉，谢谢你，我明天给你和魏琳琅带白煮鸡蛋！”焦春桃笑嘻嘻地说，她养的鸡也开始下两个鸡蛋了，虽然次数不多，但多出来的鸡蛋就是赚到的啊，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吃水不忘挖井人，她的鸡为什么比别家的鸡下蛋更勤快，这都是魏琳琅教得好！她严格按照魏琳琅说的去做，尽量给鸡创造一个干净舒适的生活环境，为了让鸡的心情保持愉快。她每天早上起来，就一边做家务，一边给鸡唱歌念课文啥的，每次念完，那两只鸡就跟吵架一样“咯哒咯哒”，争着下蛋！ 这效果也太好了吧！ 焦家的小母鸡：……遇到一个比鸭子还要聒噪的主人，它们能怎么办呢？赶紧地下完蛋，麻溜地走鸡，不受这折磨！ 焦春桃当然不知道她家的鸡早已对她心生不满，反正她只认鸡蛋不认鸡，就是这么见蛋眼开。 她想请魏琳琅和顾瑾玉吃鸡蛋，一是礼尚往来，二是为了感谢魏琳琅。别的同学虽然没有她这么大底气，但也纷纷表示，要给顾瑾玉带零食。 张大丫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她也想吃顾瑾玉带的水果干，但她却不想把自家吃食拿出来分享。 “顾瑾玉，你妈出差你都要跟着，真是羞死了，你是不是还在吃奶啊！”张大丫强行插话，她看了顾瑾玉一眼，状似无意地说，“你妈不是去办正事吗？还能拖家带口啊，真好！要是我妈也在合作社上工就好了，我也能跟着去见见世面呢！” “张大丫，你也想去吗？”顾瑾玉假装听不懂张大丫的言外之意，她态度热情地发出邀请，“那就去呗，跟我们一起，人多热闹嘛！” 张大丫懵了，她愣愣开口：“我，我也能去？” “你可以去啊！怎么不能去？你是跟我们一起的，连介绍信都不用开，只管把钱和票带上就行。也花不了多少钱，毕竟我们又不是去享受生活的，是去增长见识，去学习的。我有预感，这次出门的收获肯定很大，回来我一定能写出五千字作文，这对我们的学习很有帮助啊！张大丫，你一定要把握这次机会！” “什么？还要自己掏钱？难道你们也要自己掏钱？”张大丫失望的同时，又不敢置信。 顾瑾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不是自己掏钱，难道你帮我们出钱吗？” 作者：感谢在2020-01-22 22:01:47~2020-01-22 23:57: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纳兰青衣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出事了 等待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 开春第一波农忙已经过去, 田里的秧苗迎风见长，地里的油菜已经开始结籽, 冬麦也开始抽穗，绿油油的煞是喜人。 今年的天气不似去年, 雨水充沛，却没有洪涝的危险。每一场春雨过后, 顾瑾玉和魏琳琅就拎着两个篮子, 上山捡菌子。 春季的菌子比其他季节的菌子更鲜, 收购价更高，但缺点也很明显, 那就是难储存，量也小。 从山上采回来的菌子脱离生存环境后, 必须当天吃掉, 一旦隔夜, 这种菌子就会很快腐掉。春季的菌子生长期极短, 只要破土后，最多只能停留两天, 无论离不离开土壤，都会迅速腐烂。 顾瑾玉手气好，上山必有收获，总能捡到三五朵盛开的菌子。魏琳琅捡菌子的手气一般，但他很会抓兔子, 山里的兔子狡猾得很，徒手去抓是很难抓到，别人想套个兔子，都得设个陷阱，但魏琳琅不用。 他是被母狼教养过的，年纪虽小，却拥有成年狼族的捕猎本事。两个孩子在山里转了一圈，顾瑾玉捡到几朵菌子，他就能抓到几只兔子。 比起山菌的美味，魏琳琅更爱腊兔肉。沈树枝处理腊味很有一手，经过秘方腌制再用松树枝熏制过的腊肉，色泽鲜艳，味浓而独特，肥而不腻，瘦而不柴。不仅营养丰富，还能延长保质期，是送礼佳品。 沈家腊味远近闻名，也是现在买不到肥猪肉，要不然，沈家光靠这个腊肉就能发财。 在山上采完菌子，还得去竹林里捡竹荪。两个孩子也不乱走，就在隔壁的竹林里寻找。 竹荪喜欢生长在湿润的地方，雨后的竹林里，很容易就能找到竹荪。在小高桥大队，竹荪是没人要的东西，没人喜欢吃，也没人觉得这玩意儿能吃。 -- 第218页 为什么呢？因为竹荪长得有点寒碜！ 竹荪的菌柄跟山菌的菌柄很相似，洁白无瑕，菌盖极小，跟山菌如伞状的菌盖不一样，竹荪的菌盖像帽子，只有点点大，盖下有一层白□□状裙幕，犹如裙摆。单看菌柄和裙幕倒还挺美的，但竹荪的菌盖上面还覆有一层黑乎乎的东西，远看像鸡屎，尤其下雨过后，那就更像了。 像屎一样的菌子谁会去吃呢？再说这玩意儿吃了也不能饱腹，不比粮食金贵，乡下人缺粮食却不缺这些野生的菌子。渐渐地，也就没人愿意尝试了。 但魏淑华说，竹荪能吃，不但能吃，还很鲜美。 既然她说能吃，那就肯定能吃，至少顾瑾玉和魏琳琅是相信的。 竹荪量少，两个孩子在竹林转了一圈，也没捡到半篮子。顾瑾玉就和魏琳琅商量了一下，准备用糖果跟同学们换竹荪。 竹荪在小高桥大队是没人要的东西，就算跟他们说这东西能吃，也没几个人愿意相信。因此，小孩子去竹林里捡竹荪，这事是没人管的。 “你们要竹笙干什么用？那玩意儿不当吃不当喝的，平时看到也是一脚踩烂，你们真要，我就给你们弄，多大回事呢！”也值得用糖换？焦春桃觉得这两人疯了，居然肯拿糖果去换连猪都不吃的竹荪，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顾瑾玉就跟她解释：“我妈说竹荪，就是竹笙是可以吃的，也很有营养，不过拉肚子的人不宜多吃。春桃，你帮我找吧，我们不吃，这些都是给别人准备的。” “真的能吃？”焦春桃半信半疑，但她又不想错过这样的好机会，顾瑾玉说五十朵竹荪可以换一颗奶糖，小高桥大队竹林多，随便钻几个竹林，再不济也能找到几十朵，也不费事。 奶糖可是好东西，听她爷说，这奶糖是用奶粉做的，用水泡开能当奶喝，营养好着呢！她家里条件不好，现在全家就指望她养的那两只鸡每天下几个鸡蛋，用来补身体。而家里养的鸡，下了蛋也不敢吃，要用来换钱的。 可别小看这些鸡蛋，家里吃的油盐酱醋，都靠它换，能顶大用呢！ 想想家里的情况，焦春桃咬咬牙，“如果你妈同意你换，我就给你找！” “我妈同意的，你要是不放心，等会儿放学去我家，你亲口问她。”顾瑾玉拍着胸脯保证，她又不是傻子，没道理去拿金贵的奶糖换没用的废品吧！ 焦春桃对顾瑾玉还是挺了解的，知道她不会说大话，既然这样，她眼珠子一转，把顾瑾玉拉到角落，偷偷跟她商量着，“那啥，小玉啊，你家这个竹荪是不是要拿去送人的？送人的肯定不能要新鲜的，放不住啊！必须得晾干咯！最近没什么太阳，晒是晒不干的，得放灶台上烘，对吧？” 顾瑾玉点头：“嗯嗯，对！” “你家灶台就那么大，一次也烘不了多少，还占着地方，你家做饭都不方便。”焦春桃叹了口气，她拍拍顾瑾玉的肩膀，“这样吧，你也别找其他人，就把这事交给我，我帮你收竹笙，然后帮你处理好，直接用干竹笙跟你换糖。” 这样啊，好像也行！ 顾瑾玉只迟疑了一瞬，就答应下来，不过有些问题得提前说好，“那你放学后先去我家，我把烘干的竹荪拿给你看看，你得按照那个标准处理。”至于干竹荪要怎么换糖，这个等回家再商量。 “好！”焦春桃双手一握，喜滋滋地回到座位上，脑海中全是用干竹荪换糖的计划。 家里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都是能干的，哥哥姐姐要挣工分，弟弟妹妹跟以前的自己一样，要做家务。她的想法是，等哥哥姐姐下工后，自己也放学了，他们兄妹三人正好去竹林捡竹笙。 白天的时候，就让弟弟妹妹在家附近转转，把周围的竹林扫荡一遍。弟弟妹妹年纪还小，不敢让他们去太远的地方，这样有个十来天，本大队的竹笙也该被他们捡完了。 嘿嘿嘿，她真是聪明啊，趁早下手，把好事独揽到自个儿家里。等别人反应过来，顾瑾玉家里该收的也都收完了。 焦春桃专心听了一下午课，等听到放学铃声，她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冲出教室，在门口等着顾瑾玉和魏琳琅。 回去的队伍浩浩荡荡，除了顾瑾玉和魏琳琅，还有同路的其他同学，都是熟人，像李大柱和朱卫红，这是跟顾瑾玉玩得好的，基本上每天上学放学都在一块儿。还有胡友琴和张大丫、张红军等人，都是顺路的，也跟着一块儿走。 因有别人在，焦春桃也不好在路上谈论竹笙的事儿，她嫌别人碍事，张大丫等人也讨厌她，认为她就是个跟屁虫。 一路上，张大丫不停的在找存在感，看到焦春桃跟顾瑾玉手牵着手，她尖着嗓子问：“焦春桃，你也想跟顾瑾玉去外面啊！”说话阴阳怪气的，显然还在记恨之前的事。 焦春桃还想着她的换糖大计呢，哪有那闲工夫去跟张大丫瞎扯？她敷衍地点点头，“是啊，我想去。”谁不想去？她就是想了又怎样，她还想去京城，去看伟人呢？ 想不想去和能不能去，那是两回事。她哪儿都想，但是不能去啊，她家里情况不允许，所以她得想办法改善家里的情况，争取早日实现自己的梦想。 到了那时候，她想去哪儿都行，还能带家里人一起去！ 她和张大丫是一样的，都是想去大城市见世面却又去不成的；但她跟张大丫又不一样，张大丫去不成就会嫉妒别人、怨恨别人，但她不想去嫉妒任何人，因为嫉妒是没用的，没用的行为纯属浪费时间。 -- 第219页 “你家那么穷，哪有钱给你买车票？车票和住宿费那么贵，你就算讨好顾瑾玉，她妈也不可能给你出这个钱的，你别白费功夫了!”说完，张大丫高昂着头颅，像只斗胜的大公鸡，只等着焦春桃露出失望沮丧的神色。 焦春桃一点儿也不沮丧，她兴奋着呢！ 见焦春桃满脸笑容，张大丫很不服气，她心里想着，焦春桃才多大年纪啊就这么会装了，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她本来想和焦春桃做朋友的，但她听自己奶奶说过，会装的女人心眼子多，她可不敢跟这样的人做朋友。 这样一想，张大丫看顾瑾玉的眼神就带着点同情，虽然她也不喜欢顾瑾玉，但顾瑾玉多傻啊，老把自己的零食拿出来分享，真是个傻子！ 不过这样的傻子她可不能放弃了，还得再努力努力。 被人当成傻子的顾瑾玉察觉到张大丫的视线，她抬头一看，就发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感觉像吃小孩的狼外婆。 见张大丫凑过来想跟自己说话，她赶紧抢先：“张大丫，你奶奶来接你了！” 张大丫下意识看过去，果然就看到她奶奶正拿着镰刀蹲在田埂上，她想也不想地冲了过去，接过她奶奶手里的镰刀，没敢让对方主动提。 她太了解自己的奶奶了，绝对不可能在放学路上等她的，奶奶一直说她读书就是浪费钱，又怎么可能会接她放学呢？ 但是在同学面前，她不想暴露这个事实，于是，她抢过奶奶的镰刀，蹲在地上干活，嘴里还说着甜言蜜语：“奶奶，您坐着歇会儿，剩下的我来弄。” 说完又朝顾瑾玉等人挥挥手，笑得一脸灿烂：“我要帮奶奶干活了，明天再见啦！” “其实，张大丫也没有多讨厌。”回去的路上，李大柱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见大家惊讶地看着自己，他伸手挠挠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觉得，她挺懂事的。” 李大柱是个皮小子，宁愿挨打也不愿干活，当然，也不是说他懒，他就是不想待在家里。要他干活也可以，上山下田都行，就是不想安安静静待在家里。 他自诩是个爷们儿，家里的活儿自有女同志干，他一个男同志就算要干，也是干男同志该干的活。 张大丫那么懂事，长大了肯定也是个贤妻良母吧？就像顾瑾玉她妈妈一样，家里家外一把抓，也不会打自家孩子。 李大柱的心思无人懂，孩子们年纪都小，就算再怎么早熟，也没想那么远。 顾瑾玉领着焦春桃回家，正好碰上魏淑华。 魏淑华神色焦急，额头上还冒着细汗，看到顾瑾玉，她语速极快地说：“快宝宝，换衣服，咱们要去一趟县城，你文姝阿姨出事了！” 作者：祝小可爱们新年快乐~感谢在2020-01-22 23:57:22~2020-01-25 23:57: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打酱油、小花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可爱多的小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他来了 算算时间，文姝生产的日子应该就是这几天, 她能出什么事？肯定与生孩子有关。 按理说这事儿不该跟顾瑾玉说, 也不该带她过去，万一真发生什么意外, 吓到孩子怎么办呢？ 在魏淑华心里，文姝肯定没有自己的孩子重要。但人心都是肉长的, 文姝对自家孩子如何，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再者两家关系亲密, 平时也是当亲戚走动的, 现在文姝出了事, 于情于理，顾家都该赶过去看一看。 自家人知自家事, 魏淑华知道自家闺女福气好，带上她呢, 也有把福气带过去的意思在。 女子生产如同半只脚踏进鬼门关, 魏淑华暂时不清楚文姝的具体情况, 她只能暗自在心里祈祷, 希望文姝能够挺过去。 顾瑾玉也没问出了什么事，光看魏淑华脸色她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也没耽搁时间，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进城的衣服，又收拾好小包袱，拎上就走。 魏琳琅现在住在魏家，两个孩子逐渐大了, 也不好再同睡一张床，只偶尔在这边住一宿，多数时候都是要回去的。 如今文姝有事，作为文姝的学生，魏琳琅也是要跟着一起去的。好在顾家这边有他的衣服鞋子日用品什么的，他也不用回魏家拿，直接在这边收拾好。 魏淑华把家里的事都安排好，领着孩子去大队路边等着，最近袁大山在乡下收菌子，等会儿坐他的车直接去县里。 焦春桃很有眼色，知道顾瑾玉家里有事，她也不提收购竹笙的事了，直接说：“顾瑾玉，你和魏琳琅注意安全，我明天帮你们请假。” “好孩子，谢谢你！”魏淑华朝焦春桃感激地笑了笑，她认识这个女孩，是闺女的同班同学，跟自家两个孩子的关系都挺好的。 她并不知道焦春桃到家里来是有正事要说，只以为是过来玩的。 家里人少地方大，也没大人在旁边管着，孩子们都喜欢来，再加上她闺女是个大方的性子，愿意把家里的零食拿出来分享。虽说也不是什么金贵的零食，大部分都是自家种的、山里捡的，但总归能香香嘴巴，又有哪个孩子不爱呢？ “这没什么的，我们是好朋友嘛！”焦春桃摆摆手，笑容明朗，“那阿姨，我先回去了，你们路上慢点哦!” -- 第220页 “好的春桃，你也注意安全。” 焦春桃家在九队，就挨着大高桥，离沈家也不远。从地理位置上看，沈家就住在大高桥大队，临大路，进出方便。但焦家却在山坳里面，去哪儿都不方便。 从大路分叉口进入小路后，大概又走了十几分钟，她才看到位于半山坡上的家。焦家贫穷，住的是茅草土墙房，面积也不大，统共只有三间正房。 三间正房除了堂屋，一间是父母的卧房，里面堆放着许多杂物，兼具杂物房的功能。另一间是爷爷奶奶的卧房，她和姐姐，以及弟弟妹妹们都住在这里。 剩下的房间，那都不叫房子，叫草棚，跟大队的牛棚是一样的。随便来个风吹雨打的，根本就不顶事！ 她大哥如今就住在这样的草棚里，现在连个媳妇都说不上。看得上她大哥品貌的人呢，人家嫌家里穷，连个房子都没有。不介意家里条件差的人呢，要么身体有残疾，要么就是二婚头。 她大哥倒是不嫌弃女方有残疾，只要人品没问题，也不影响日常生活，这日子总能过下去。但她不愿意啊！她不想让大哥娶一个残疾的妻子，她的大哥明明那么好，也值得更好的。 但她也知道，自家条件确实很差，别人嫌弃自家也是有道理的。所以，焦春桃就想着，暂时先别给大哥说亲，至少要等家里条件变好一点再说。 “我一定会让家里人都过上好日子的，一定！”焦春桃擦干眼泪，双手握拳给自己鼓励。 上坡的时候，就见迎面走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女。那少女看着十六七岁的样子，穿一件蓝色毛线衣，可能是别人送的，有点不合身，穿在她身上特别紧，露出独属于女人的曲线。 她发育极好，胸前就像揣着两颗大柚子，走起来左右晃荡，但她犹不自知。 看到焦春桃，她双眼一亮，小跑着上前，冲焦春桃嘿嘿一笑，“桃，春桃！” “我，我有好吃的，你要不要？”她伸出手摊开掌心，是几个花皮鸟蛋。 看到她，焦春桃脸色一沉，她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挡在少女面前。但两人身高有点悬殊，无论她怎么挡，也挡不住少女的身形。 “卢苗儿，你赶紧回家去！”见挡不住，焦春桃气急跺脚，她拉着卢苗儿的手往前走，“你没事别往外跑，要是想来找我，就跟小英小虎说一声，他们会带你来的。”小英小虎是她的弟弟妹妹，两个孩子除了做家务，就是在外面满山坡的跑，不拘捡柴还是捡菌子，总归有事干的。 卢苗儿又是嘿嘿一笑，像个傻子，她也确实是个傻子。 焦春桃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见对方只是笑，一点也意识不到不对的地方，焦春桃心里涌起一股烦躁，自家还有一摊子事没做完呢，她哪有时间去管别人家的事。 更何况，卢苗儿还肖想自家大哥呢！ “这件衣服是谁给你的？”她语气有点冲。 卢苗儿傻乎乎地回答：“是，是大娘（大伯母）给我的，她说好看，冬，冬至喜欢。”说完，卢苗儿羞涩地低下头，脸和脖子都红了。 她说的冬至就是焦春桃的大哥焦冬至，之前有人给焦冬至说亲，说的就是卢苗儿。卢苗儿小时候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变成了傻子。 说是傻子，其实卢苗儿还是有自理能力的，至少吃喝拉撒不要人管。但也确实不是正常人，除了吃喝拉撒，其他方面是干不了的，尤其干不了农活。你让她去地里拔草，她能把菜苗拔了，说那也是草。 她家里人教了几次教不会，干脆就放弃了，任她自由生长。卢家有这么个姑娘其实也不愁嫁，只看嫁得好与坏而已。 其实卢苗儿长得是不差的，鹅蛋脸，细眉毛，丹凤眼，皮肤也不似经常下地的女同志那么粗糙，看着很像样。只要把这么个人好好收拾一下，不听她开口说话，绝对没人相信她是个傻子。 因此，九队有好几个上了年纪的单身汉都很眼馋卢苗儿，想把她领回家。 可那些单身汉是个啥情况啊！要么家庭条件不好，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哪能再养一个卢苗儿？要么品行不好，一天到晚不干正事，所以讨不到媳妇儿。要么就是上了年纪的老鳏夫，总归没几个靠谱的。 焦春桃虽然不想让卢苗儿当自己的嫂嫂，但也不想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她年纪虽小，但因长期接触外人，跟大队里的婶婶大娘们关系很好，也听了很多不该她这个年纪听到的一些事情。 比如说，一直娶不到老婆的刘大叔，他结不起婚，也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嫁给他。但是，不结婚不等于没女人，刘大叔挣的钱基本上都被六队的哪个女人给骗光了。 再比如说，老光棍之所以成了老光棍，那是因为年轻时候干了坏事，现在也是老不正经一个。至于干了什么坏事，那些婶婶大娘也不会在焦春桃面前说。 卢苗儿再傻再嫁不出去，也不该嫁给这样的人。 焦春桃回想起之前碰到那个老光棍时，老光棍死死盯着卢苗儿胸脯的眼神，让她感到害怕，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恶心。 想到这里，焦春桃更是气愤，“这衣服丑死了，你穿着不合适，我哥不喜欢！” “那，那我回去换了。”卢苗儿对焦春桃的话深信不疑，说完又小心翼翼看了焦春桃一眼，“春桃，你哥，你哥他喜欢哪样的？” -- 第221页 “我哥喜欢哪样的关你什么事啊！你穿的再好看我哥也不会喜欢你！”到了卢苗儿家门口，焦春桃把她推进去，临走时又忍不住嘱咐她，“你穿你妈的衣服吧，她的衣服你穿着好看。还有，平时没事不要一个人乱跑，要是想来我家，就叫小虎小英跟你一起，别一个人走。” 说完不等卢苗儿反应，她转身就走，心里头却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一块一百斤重的大石头。 开往县城的拖拉机上，顾瑾玉也在和魏淑华说焦春桃的事。 想到那个聪明能干的小女孩，魏淑华微微叹了口气，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焦春桃这孩子不仅早早能当家，脑子也比别人转得快。 “行，就把这事交给你的同学，娘相信你，也相信她。”对于这样聪明又心正的孩子，魏淑华也愿意伸手帮一把。 拖拉机在新铺的炭渣路上飞驰而过，很快就到了县里。 到达县医院的时候，顾春来也在，魏淑华赶紧问他：“春来，文姝现在怎么样了” “人在里面呢，还不清楚。”顾春来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是他从大姐家拿来的，里面装的是炖好的鸡汤，放了一点人参在里头。 “你来了正好，赶紧把鸡汤给人送进去，看能不能吃点东西！她这都进去好几个小时了，现在还饿着肚子，你说这事整的！” 魏淑华接过鸡汤，来到产房门口，意外地看见两个眼熟的人。 “乔主任？”还有李丽？ 他们俩怎么在这儿 想想之前的事，魏淑华心里有了猜测。 作者：【晋江文学携手作者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春节假期，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 戴口罩 多通风 少聚集】 我最近也有点咳嗽，好像每年都这样，都成老毛病了~小可爱们也要注意身体，好好在家看小说，多多进行室内运动~感谢在2020-01-25 23:57:44~2020-01-26 23:58: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可爱多的小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抱怨 乔定邦的状态有些不好，分不清是担忧多一点, 还是惊怒多一点, 有脸颧骨上方还有一处淤青，像是被人揍了一拳。 相比起乔定邦, 李丽的态度很明显，她翘腿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 脸上无忧无怒，只有显而易见的嘲讽和厌恶。 魏淑华领着孩子过去的时候, 李丽正用手指着产房的方向, 那里守着一个人, 不是柏青松又是哪个？ “乔大哥不与你计较，那是他心肠好, 难道你以为你就有理了吗？呵，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话还真没说错！当初她抛弃乔大哥偷偷跑了, 全然不顾家里人, 我们两家找了她多少年？直到现在, 我妈还想着要找她，一心一意念着她, 连我这个亲闺女都要靠后！她跑了倒是一了百了，却不知道我们家为了她的事，究竟受了多少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去年这会儿，我妈该是在打听她的消息, 我就不信你们不知道！” 说到这里，李丽往魏淑华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眼像是别有深意，又像是不屑与讽刺。 她冷哧一声，继续说：“我妈把她当成亲闺女，一得到她的消息，连工作都不顾，跑到乡下去打听情况。但凡她还有心，无论如何也该跟我妈见上一面，可她……呵呵！要不是今天意外撞见她，咱们都还跟傻子似的在寻她的消息呢！她可倒好，看到我们就跟看到鬼……看到什么西洋景似的，我和乔大哥就是随便问了她几句，又没怎么着她，她倒是跟遭了什么大罪一样。” 李丽撇撇嘴巴，对文姝的所作所为很是瞧不上的样子，她对文姝是不屑，也是厌恶，但对柏青松却是气愤！ 她气柏青松不分青红皂白，在文姝进入产房后，无缘无故就对乔定邦动手！要不是今天她偷偷跟在乔定邦后头，尾随他来到医院，他估计就只能吃下这个闷头亏了！ 可乔大哥何其无辜！ 为了一个文姝，她家不像家，就连乔大哥也为了那个女人一直不结婚，凭什么呀！就凭那女人从小死了父母吗？所以，那女人就霸占了自己的父母，占了父母还不算完，长大后又占了自己的心上人。 文姝要是跟乔定邦好好的过日子，李丽心里还没那么多怨言，但文姝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了那么好的家人和恋人，却还是不安分，总想着往外跑。后来更是在乔家险些出事的时候，狠狠抛弃了乔定邦，也抛弃了养她的至亲，一个人跑到外地去了。 那段时间，眼看着乔定邦形销骨立，发了疯似的到处去找文姝，眼看着她妈邵青为了文姝的事寝食难安，甚至晕倒在岗位上，李丽对文姝恨之入骨！ 憎恨之后，又是庆幸，其中还夹杂着一丝隐晦的自得。乔家根本就没出事，之前听到的风声也全都是唬人的，可偏偏文姝信了，不但信了，还丢下乔定邦跑了！ 她这一跑，就算过后再回来，乔家父母也不会再接纳她。像这种只能同富贵却不能共患难的女人，绝不是乔家想要的儿媳妇。 李丽知道乔定邦不喜欢自己，他喜欢的是文姝，但没关系，她可以等，多久都愿意等。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就不信，她用一辈子的时间，还没办法将乔定邦那颗心给融化了。 -- 第222页 总有一天，她终究会将文姝的身影从乔定邦的心里赶出去！而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文姝也一直杳无音信，她的信心也随之增加。 她恨文姝，厌文姝，却也感谢文姝。即便如此，她也不可能跟文姝和平共处，更不可能对她笑脸相迎。 她没想到，再次见到文姝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重逢。对方挺着个大肚子，看起来并不像吃过苦的样子，即使怀孕了，那张精致的脸蛋却丝毫不受影响，还是那样的夺目，让人一眼难忘。 那一刻，说不嫉妒是假的，但嫉妒过后，却是欣喜若狂。文姝怀孕了，那她肯定结了婚，一个结了婚的女人，但凡她还要脸，也不敢再跟单身男同志有任何的瓜葛。 文姝和乔定邦，再无可能！ 对于文姝这个失败者，她不屑出手，但她却看不惯对方的所作所为！自家对她掏心掏肺，乔大哥对她用情至深，可她呢？一走了之也就算了，再见时竟然装作不相识！ 她就是气不过说了文姝两句而已，难道她说的不对吗文姝的行为不该被指责吗？小孩都知道犯了错就要认错，可偏偏文姝不仅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反而倒打一耙，抱着肚子就喊疼，好似受了多大的刺激。 这人本就是惯会装相的女人，也不知道她现在找的男人是不是眼睛瞎了，竟然把文姝突然发动的源头指向自己。估计他自己也知道这事儿不占理，不好对自己动手，转而揍了乔大哥一拳！ 真是岂有此理！ 要不是乔大哥阻止，她定会冲上去抓烂对方的脸。 “你能看上这么个女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能动手，李丽只能动口，把柏青松和文姝从头到脚讽刺一遍，“你们是一丘之貉，她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像你这样不讲道理的人，就算我现在把真相说出来，想必你也不会听，更不愿意相信。” “但你不相信是你的事，该说的我还是要说！”总要为乔大哥出一口恶气，也能恶心恶心文姝！ “像她这种惯会装相的女人，无论遇到什么事，总归都是别人的错，她自己是一点错都没有的。她肯定跟你哭诉过很多次自己的凄惨与可怜吧，刚出生就失去父母双亲，只能寄居姨妈家里，姨妈毕竟不是亲妈，又怎么会真心对她呢？我不知道她有没有跟你说过乔大哥的事，看你的表情，应该是说过的吧，否则你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镇定。她是怎么说的呢？”肯定是说她当时多么的无奈，才会选择逃避，毕竟当时的情况很乱，城里人人自危，但凡有点身份的人物都会害怕，怕灾难降临到自己家里。 说来说去，文姝的选择并没有错，她和乔定邦只是恋人关系，没订婚也没结婚，她只是抛弃乔定邦又不是去举报他，比起那些夫妻反目的人要好很多。 可理智上能够原谅文姝的行为，感情上却不行，总之，李丽对文姝是百分之百的看不上。 走廊上静悄悄地，除了李丽的声声控诉，其他人都没说话。就连柏青松也没开口反驳，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的妻子如今正躺在产房里情况未明，他哪来的心思去跟一个泼妇似的女同志辩论？ 之所以打乔定邦一拳，也是他不好对女同志出手。要不然，他早就把这女人打得连她妈都不认识！ 李丽还想继续她的冷嘲热讽，但魏淑华却看不下去了，且不说李丽透露出来的信息准不准确，就凭她对这两人的认知，她实在不太相信李丽的说辞。 就算文姝在失忆前确实做过不妥当的事，但李丽难道就是好人了吗？ 不说别的，单说李丽对乔定邦的心思，连她自己都毫不避讳，见微知著，她以前就真的掩饰过吗？ 以李丽的性格，她喜欢谁，肯定会大大方方表现出来，绝不会掩饰。可她难道就没想过，她觑觎的对象正在跟她的嫡亲表姐谈恋爱吗？ 更何况文姝现在生病了，几年前的事她是真不知道，只凭李丽一张嘴说。 魏淑华皱了皱眉，她实在是担心文姝的情况，便问柏青松：“大夫怎么说，能不能给她带点鸡汤进去，先垫垫肚子！” 生孩子可是个力气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生出来，这期间到底要熬多久，也没个准数。要是到了关键时候没力气了，那可怎么办呢！ 柏青松感激地看了魏淑华一眼，语无伦次地说：“我，我问问，先问问能不能。” 等产房里有人出来，他立马上前去问。 “不用，产妇的情况还算稳定。” 听到这个答复，柏青松和魏淑华同时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柏青松肩膀一松，整个人直接坐在了地上。 看他这样，魏淑华又问：“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东西，什么东西？”柏青松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魏淑华这是在说生产用的东西，他连忙点头，“准备好了，都准备好了的！” 他和文姝之所以到县城来，正是为了生孩子。他不敢叫妻子在家生孩子，生怕出点什么意外，所以他算着日子，准备提前住到县里来。 住的地方是提前找好的，只租赁了一个月，那房子条件不太好，但有个优点，就是离县医院近。 两人是走着出来的，也不敢走快，一路上走走歇歇，等到了桥头公社，又去找袁大山借了自行车，这才到了县城。现在离生产也没几天，柏青松不敢叫文姝坐拖拉机，生怕颠出个好歹。 -- 第223页 听到这里，魏淑华就知道柏青松是个成算的人，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看乔定邦一直在旁边站着，多少觉得有些尴尬。不管怎么说，这位跟文姝好像真有点关系，不好让人家走，也不能真让他在这儿等着吧！ 许是察觉到魏淑华的想法，乔定邦自嘲地笑了笑，“魏同志，借一步说话。” 魏淑华让两个孩子坐在椅子上，让顾瑾玉把保温桶拿好，这才跟着乔定邦去了楼下。 乔定邦跟她说了一些事，基本上都跟文姝有关。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魏淑华才意识到事情的复杂程度。 作者：感谢在2020-01-26 23:58:46~2020-01-28 00:1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花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eryBlue 2瓶；吃可爱多的小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带弟弟 文姝其实不叫文姝，她原名杜碧君, 文姝只是她的小字, 但亲近的人都爱叫她“文姝”，倒是“杜碧君”这个名字少有人叫。 她亲生母亲叫邵丹, 是邵丹的双胞胎姐姐。邵丹的身份有点特殊，邵家人一直怀疑她在十几岁就加入了组织, 但她具体在做什么，却没人知道。就连邵丹结婚了, 邵家人也是最后才知道的。 邵丹的丈夫姓杜, 叫杜衍晖, 据说是一名草药商人，战时一直在全国各地跑, 为前线运送药品。邵家人很少见到杜衍晖，每次都是匆匆见面, 对他几乎没有任何印象。 作为邵丹的亲妹妹, 邵青对这个姐夫也是知之甚少, 连邵家人都无法看透杜衍晖的底细, 更何况其他人？而文姝自生下来就没见过她娘，也未曾见过她爹, 那就更不用说了。 因此，别人对杜家的印象，就很模糊。对文姝这个人呢，那就是又可怜又幸运的一个感触。 可怜的是她生下来就没有母亲，父亲也失了踪, 有等于没有；幸运的是她虽然没有父母教养，却有个疼她如亲女的姨妈邵青，刚开始那几年，邵青才刚刚结婚，自己都没生养呢，就把文姝这个侄女抱在家里当亲孩子养。后来生了李丽，又把李丽放在公婆膝下，自己却对文姝悉心照料。 邵青的名声为什么好？也是她那些年的所作所为换回来的，任是在挑剔的妇女同志，也不敢说邵青一句坏话。其他事能说，只品行方面，邵青确实无可指摘。 后来文姝和李丽渐渐大了，文姝性子文静，被邵青娇养得跟个大家小姐似的，虽说看着不太爽利，却也温柔善良。而李丽呢，许是隔代亲的缘故，被她爷爷奶奶养得娇蛮跋扈，对着亲妈也不像亲妈，倒像个仇人一样。 饶是如此，李丽也活得恣意张扬，因她的经历，长辈们都对她多了几分怜惜。反倒是身世可怜的文姝，却有点不尴不尬的，外人对她也多有苛刻。 “其实寄人篱下的生活，再好又能有多好呢？这些话即使她不说，我也能猜到几分。以往她总说我是不可多得的聪明人，但现在看来，我还是太自大了。”乔定邦自嘲地笑了笑，他拿出一根香烟，往魏淑华那边看了一眼，见对方点头，他才点燃抽了起来。 “她现在的情况……”他下意识想说什么，却又顿了顿，话音一转，说起了另一些事，“她不记得以前的事，我就跟你说说，别人都以为是她抛弃了我……” 他皱了皱眉，“其实我知道不是，虽然我也不太了解当时的情况，但我预感她应该出事了。我那时候太年轻，什么能力都没有，只凭着一腔热血，什么都做不了。” 乔定邦狠狠闭眼，又睁开，眼底满是自责，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那个时期太敏感，我别无他法，只能加入H小兵的队伍，跟着他们四处乱跑，想要找到她。”也是在那个时候，他被邢辉看中，后来做了邢辉的秘书。 “李丽的父母跟我父母关系不错，我们两家离得不远，都在一个家属区里住着。邵青同志是怎么对文姝的，家属区的人也都看在眼里，文姝失踪的那段时间，邵青为了找她，晕倒过好几次，听说还……”因此掉过一个孩子！ 也是因为这事，大家对于文姝失踪一事的态度开始转变。 刚开始大家确实都很担心，生怕文姝出了什么意外。当时到处都不稳定，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同志，在外面会遭遇到什么，没人敢想。可过了一阵，不知从哪里传出一些小话，说文姝这是跟人跑了，起初还没人相信，后面却越传越烈，也越来越真。 真在哪里呢？真在当时的具体情况上！ 李家成分有点问题，他们家在解放前属于资本家，但后来有人给他们操作了一番，他们家所有资产上交，还换来一些政治资本。也不知道是谁帮他们处理的，总之到了66年特殊时期，李家也没出事。 但其他有相同背景的人家，即使是所谓的红色资本家，也都相继出了事。因此，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谁也不知道李家究竟会不会出事。 那段时间人人自危，有不少人都跑了，文姝会跑，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这是其一，其二却是跟乔定邦有关。 文姝和乔定邦是恋人关系，当时不知从哪传来的风声，说乔家跟上面哪个大人物扯上了关系，要遭殃。文姝出于担心，还特意问过乔定邦，乔定邦只让她放心，别的什么都没说。这事过后没两天，文姝就收拾东西离开家，再也没回来过。 -- 第224页 这前前后后一联系，让人很难不怀疑。再加上后来又出了那些事，邵青甚至因为太过伤心而流产，听说彻底伤了身体，以后再想要孩子就很难了。 “荒谬，真是荒谬！”魏淑华听完这前前后后的事，听得眉头直皱，她直言不讳，“文姝失踪的时候，至少有二十岁吧？那时候邵青多大？李丽多大？” 李丽都成人了，这中间那么多年的时间，邵青要是真想生孩子早就生了，何必等这么久 再说，邵青那么大年纪了，就算她还能再生，也属于高龄产妇。在大魏朝，女子三十就算高领产妇，生子有极大的危险性。现在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肯定比大魏朝先进许多，但超过三十五岁再生孩子，也很危险。 怎么被这些人一传，邵青生不出孩子倒成了文姝的错，这是什么道理！ 乔定邦掐灭烟头，身体往外面一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文姝和……其他人也只能猜测。既然她已经忘掉以前的事，现在又有了自己的家庭，以前的事……就随它去吧。” 不然又能怎么办呢？他苦笑一声，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是麻木的，心里充斥着苦涩的味道。 往事如烟人如风，聚散随缘一场梦。 再放不下，在看到她身边已有陪伴的人，也该掐灭以往的那些念想。 更何况……所有的情，所有的爱，他还记得，她却已然忘记。而她失去记忆，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乔定邦用手盖住脸，不想在魏淑华面前暴露他的脆弱，他用手指了指楼上，“她的事，就拜托魏同志，我就在下面等着。”再上去也不合适，他不想再给文姝添乱。 魏淑华刚想说什么，就听到“蹬蹬蹬”的脚步声，很快，楼梯口那儿露出一张小脸，顾瑾玉看到她妈，立马扯着嗓子叫：“妈，文姝阿姨生了，生了一个小，一个小妹妹！” 生了！ 魏淑华和乔定邦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在对方眼里看到惊喜和放松。 魏淑华赶紧跑上楼，乔定邦想要跟上，但他站在楼梯口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没有跟上去。 他就站在楼道里，听上面传来欣喜若狂的笑声，听着嘈杂的说话声，听着由远至近的脚步声，他甚至还听到李丽冷嘲热讽的声音。 但他都顾不上了，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恍如失神。 “阿邦，我好想快点跟你结婚，我想有个家，有个真正属于我的家。我们只生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两男两女都好，我们一定要做最好的爸爸妈妈，让孩子们成为最幸福的宝宝……” “阿君，我们结婚……” “阿君……” “乔大哥！”一道尖锐的声音将乔定邦拉回现实，他抬头看向前方，就见李丽朝自己快步走来，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意。 李丽拉了拉自己脖子上系的红丝巾，张口为乔定邦抱不平：“乔大哥，你到现在还念着她，可是她呢，早就跟别的男人结了婚，这都有了孩子。我刚问过了，她应该是刚抛弃，刚离开家里不久，就跟这个男人在一起了，听说一直住在这个男人家里，后来直接结了婚。” 她不屑地撇撇嘴，对文姝这种不自爱的行为很是看不上眼。 “乔大哥，她根本就不值得你为她付出……”李丽还想说什么，就被乔定邦打断。 “你可知道她为什么住进柏家” 李丽不悦地拧眉，她不懂乔定邦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可怜那个女人，为她找借口？ 一想到这个可能，李丽的心里陡然冒出一股子委屈，她眨了眨泛酸的眼睛，直来直去地问：“为什么？”不管是为什么，文姝总归是背叛了乔定邦，他为什么还要念着她？ 乔定邦垂眸，声音又冷又轻：“因为……”他刚想说文姝之所以住在柏家，那是因为她当时受了重伤。为什么受重伤？受伤是因为她被人拐卖到大山里，在逃跑期间不慎摔下山崖！ 这件事是魏淑华透露给他的，他本想试探李丽，却不知想到什么，又打消了这个主意。 “她当时撞到脑袋，失去记忆，又身受重伤，幸而遇到柏家姐姐，这才捡回一条命。” “失忆？谁知道是真是假……”李丽冷笑两声，以最大的恶意揣度文姝的心思，“说不定她是自知没脸再见乔大哥，才假借了失忆为理由。”不过，不管文姝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总之她现在都结婚有了孩子，不可能再跟自己抢乔大哥了。 李丽上前抓住乔定邦的手臂，推着他往下面走，边走边说：“算了算了，不管怎么说，人找到就是好事。只要知道她人是好好的，我妈也能放心了。” “嗯，既然这样，那暂时先不要通知邵青同志。文姝她刚生完孩子，身体还没恢复过来，要是让邵青看到看到她现在的样子，肯定很自责。”乔定邦像是没察觉到李丽的小动作一样，自顾往楼下走。 李丽暗自窃喜，也没想太多，直接答应乔定邦的提议，“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俩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她没注意到的是，乔定邦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 顾瑾玉再次看到刚出生的小宝宝，已经颇有经验了，她小大人一样站在床前，跟大人们解释：“刚出生的小娃娃都是这样的，皮肤皱巴巴的，脸蛋儿通红，脑袋都是扁的……妹妹现在丑，再长长就好了。” -- 第225页 说完很是严肃地看了襁褓中的小婴儿一眼，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你们看她现在皮肤很红，等过段时间就变白了，跟鸡蛋白一样，滑滑的嫩嫩的，特别好摸。” 大人们只觉好笑，柏青松却很紧张的样子，还真的跟一个几岁小孩讨经验。 问了许多，他还玩笑似的说了一句：“瑾玉真懂事，要不要去叔叔家，每天都能逗妹妹玩？” 顾瑾玉摆摆手，“我就不去啦，我要在家里带弟弟的。” 带弟弟？带什么弟弟？ 柏青松下意识看向魏琳琅，这么大孩子还用得着带吗？ 作者：我真的醉了，登陆作者后台总是提示我密码错误，我又没改过密码~~听说APP有点卡，小可爱们有遇到类似情况吗？感谢在2020-01-28 00:18:13~2020-01-30 00:4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可爱多的小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看电影 顾春来抱着四个饭盒走进来，刚好听见“带弟弟”的话, 他以为说的是文姝生的儿子, 登时便笑：“咱闺女就是懂事，真跟个大人似的, 这么大点就知道照顾弟弟。”他这是对魏淑华说的。 把饭盒放下后，他看向柏青松, 眼里带着点隐晦的自得：“都说闺女是爸爸的小棉袄，这袄子穿着确实暖和。哎, 我闺女就是贴心啊, 这样好的孩子, 给多少个儿子都不换！” 他这话明着是在向柏青松炫耀，实际上呢, 却是对魏淑华说的，他不希望魏淑华多想。 这几年他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一些难听话, 来来去去都是关于他和魏淑华生不出儿子的事。只要没当着他的面叫嚷, 或者说的较为隐晦, 他听听也就过了。 更何况他工作在城里, 跟队里那些长舌妇打交道的时间也不多，很多话都传不到他耳朵里。但魏淑华不一样, 她就住在乡下，又管着那么一摊子事，整天跟一群妇女同志处在一块儿，即便别人因为工作的关系不会明着在她面前说，但多多少少也会在背后议论两句。 这还是在自家地头上！走出四队再去听听, 什么脏的臭的都有！ 两个孩子如今就在高桥小学读书呢，接触的都是两个大队的小孩。小孩儿嘛，都是大人说什么他们就传什么，也不太能分辨是非，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家里人说的话啥都能往出传。 就有一回，顾瑾玉听到张大丫和几个其他年级同是三队的小孩儿传她坏话，说得很难听，什么“顾瑾玉的妈妈晦气得很，自家断了根，嫁了人又累得婆家断了根，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诸如此类的话。 都是不到十岁的孩子，其实也不太懂这些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却都知道这是不好的话，所以用来攻击顾瑾玉。 顾瑾玉自己也不是很懂，但她有个优点，就是诚实，知道不懂就问，回家就把这事跟她妈一说……魏淑华能说什么呢？这种事也没办法跟自家闺女细说。 小孩子藏不住事，转身又跟她爸说了。顾春来想着，就自家现在这情况，肯定有几家说闲话的人。 顾家条件本来就好，现在魏淑华又管着合作社的事，合作社赚钱是好事，再加上合作社生产的四件套已经走出国门，为国家赚取外汇，整个小高桥大队都觉得骄傲。 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这么个合作社在，整个大队都光荣。能进合作社干活的人，再怎么也都有几分本事，像是田娇那样走后门进来的，整个合作社都找不出几个。 合作社效益好，每个季度的订单如雪花一样多，只有缺人没有缺钱的说法。也因此，在这里干活的社员们，工分值特别高，每个月拿到的工资跟城里工人差不多，这还是在家门口干活呢，多便利！ 这就导致有些人看不过眼，但这些人多半都是又懒又坏的人，有那勤快的，人家哪里找不到活？即使合作社现在不招人，难道以后就不招了？ 不为别的，光为这个，也不能跟魏淑华交恶吧？乡邻之间八卦归八卦，要说心肠有多坏，倒也不见得。但一棵树上总归有那么几颗歪瓜裂枣，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就想着揭别人的短。 顾春来不爱搭理这类人，你说你的，我过我的日子，只要没欺负到我头上来，我就当没这回事。但他不想叫魏淑华误会，他知道这种事对于女同志的伤害是最大的。 他笑着看向自己媳妇，却见魏淑华羞恼地瞪了自己一眼，搞得他一头雾水。 魏淑华正羞得慌，别人不懂她闺女的言外之意，她却是懂的。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从沈树枝那里听多了类似的话，时不时地念叨着弟弟妹妹的事。 沈树枝是婆母，关心子孙后代的事也是人之常情；顾瑾玉年纪还小，她想要弟弟妹妹更多是想有人陪她玩。魏淑华不止一次听她念叨，等有了弟弟妹妹，她就带他们上山捡菌子……到时候外面的活儿有弟弟妹妹帮忙干着，她和狼弟弟就能把心思放在山谷里了。 这话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在医院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顾春来就借了一辆手推车送过来，上面连垫被和盖被都铺好了。柏青松抱着文姝，魏淑华抱着孩子，顾瑾玉和魏琳琅也没空手，两人都拎着零零碎碎的东西，跟搬家似的往楼下走。 -- 第226页 柏青松租住的小院十分近便，出了医院，只走了不到十分钟，就来到一处墙皮都快掉光的平房前。县医院背后靠着一座山，并不算高，山上还有以前那种大户人家修的院子，这里一处，那里一处，零落有致。 这些房子现在也没空子，分给几家单位作办公场所用。柏青松租的房子就在一条斜坡上，房主是一对老夫妻，这两人原是那家大户的佣人，后来政府给他们安排了工作，又把这里的门房分给他们住，才算是安了家。 老两口都是实心人，觉得自己占了国家好大的便宜，在国家号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时，把家里的孩子都给弄到乡下去了。他们自己都在印刷厂工作，早先跟单位说好了，等他们退休后，就把工作岗位让给烈士遗孤。 其实国家对于这些烈士遗孤都是有补助的，但工作岗位也确实很紧张。大家表面上都赞这老两口仁义，可心里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反正顾春来和魏淑华听了这事，都觉得挺震撼的，对这两位老人也充满了敬意。 房子统共只有两间，左右各一间，左边靠着路，是老两口的房间，右边靠着山坡，以前是孩子们的房间，现在暂时租给柏青松。 “这房子正经不错，既宽敞又向阳，去哪里都方便，还清净。”顾春来进屋后转了一圈，对房子赞口不绝。自家现在是不缺钱，就是缺房子，要是能买到这样一处独门独院的房子，哪怕面积小点呢。 怪不得房主老两口觉得占了国家的便宜，从这住房条件上看，还真是占了便宜。当然，这老两口也确实是知恩图报的人。 把文姝安顿好，顾春来一家就走了。走之前还跟柏青松约好，过几天去前进合作社拉货的时候顺路送他们回去，想在城里坐月子是不可能的，大队不可能批那么长的假期。 一家四口就这么在大马路上走着，两个大人一边牵着一个，很是悠闲的样子。 “这两年我忙，你也忙，咱们好久没像现在这样，啥也不用想，啥也不用做。”每次进城都很匆忙，不是忙着采购，就是忙着办正事，连带着两个孩子都得为家里的事操心。 孩子们自己都会挣钱养自己了，那他们做父母的还这么忙，究竟是忙什么呢？ 顾春来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心亏，他家这个情况还跟别家不一样，别家是没办法，为了吃口饱饭，别说不能跟老婆孩子朝夕相处，就是几年不见一面也是值得的。就像头几年，为了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他还不是常年都在外头跑。 但现在家里的情况真是好了太多，不说大富大贵，至少衣食无忧。 可他总不能再把现在这份工作卖了回家务农吧，到时候他就成了吃软饭的，连家里孩子都比他能干！ 这不成，就算他想有更多的时间跟家人相处，可工作还得继续做下去。至于其他打算，再慢慢筹划。 比如现在，他就领着老婆孩子站在电影院门口，准备看电影。 县城电影院跟省城的没法比，场地简陋不说，片子也没得选，顾瑾玉之前在省城看过的译制片，县城肯定是没有的。 “时间还早，先看场电影，等会儿吃完午饭，你们再回去。”顾春来买好票，又买了一袋子麦芽糖给俩孩子拿着吃。 对于小孩子来说，无论看啥电影都是值得兴奋的一件事，哪怕这部电影看过好几遍，还是意犹未尽。 今天看的是电影《地道战》，这部电影才上映几年，就已经风靡全国，连续几年在乡下轮流播放的电影就是它。顾瑾玉和魏琳琅其实已经看过两遍，却还跟没看过似的，跟其他人一样又哭又笑。 看完电影还跟她爸商量，“我们家只有存放粮食的地窖，跟哪儿都不通，要不，我们也在家挖几条地道？” 挖地窖干啥？跟敌人打仗？那还真用不着！ 像小高桥这地界，挨着大山，交通又不便利，就是打仗的时候，也很少能打进来。这山高水远的，有坏处自然也有好处，单看陆兴国和陆明宇爷孙俩在乡下没跟城里一样遭罪，就能看出偏远山区的好来。 山里人穷，但守着这一大片山山水水的，也饿不死。要真有外敌入侵，随便往山里一钻，很难找到，哪儿还用得着挖地道？ 顾春来把这些道理都说给两个孩子听，顾瑾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魏琳琅沉思了一会儿才说：“姐姐，我们这里挖不了地道的。你看电影里面，那些地道地质结构都很牢固，土质也很干燥，说明那里缺少雨水，所以地下是干的。” “我们家的地窖，还不到两米深，到了夏天都进水了。”这要是挖了地道，保管用不了一年就得塌！ “哇！”顾瑾玉瞪大双眼，“狼弟弟你好厉害，什么都知道！”说完还瞅了顾春来一眼，颇有些骄傲自豪的意思。 “爸爸，家里有很多书，你平时要多看！”狼弟弟为什么知道那么多学校老师没教过的知识？就是因为他喜欢看书，他涉猎广泛！ 顾春来：……不是，他闺女这是啥意思啊！怎么就笃定魏琳琅这小子比他懂得多呢？他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解释地道跟地质结构的关系吗？怎么就被闺女认定成孤陋寡闻的人呢！ 不过孩子上进，他心里只有高兴没有不满的，中午去国营饭店还特意点了一份红烧兔丁。小县城的国营饭店供应肯定是不足的，像是猪肉和细粮，都是碰运气买。但靠着大山，兔子肉和鸡肉还是能吃到的，相对猪肉而言，供应更充足。 -- 第227页 虽说兔子肉没有猪肉油水足，但处理好了也别有一番风味。兔子肉里放了中指长的青辣椒，又香又辣，两个孩子吃得满头大汗，嘴里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这都是重口味的菜，魏淑华也不敢叫两个孩子多吃，就怕伤了胃。 “你们准备哪天走，我找人帮忙订票。”吃完饭，顾春来又问起去南方交易会的事。“我这边看看情况，要是合适，我也能跟着去一趟。”为了私事肯定是去不成的，只能找公事的由头。 他现在多是跑省内，但要跑长途也不是不可能，厂里巴不得他跑长途呢，毕竟整个汽车队里也只有他是跑熟的。 “行，等确定好日期我再给你打电话。”魏淑华想了想，又叮嘱他，“青松和文姝那边，你多注意点，乔主任那边应该没事，就怕……”就怕李丽不依不饶，影响文姝坐月子。 顾春来把娘仨送上拖拉机，“放心，我心里有数。”以前是不知道文姝的来历，现在都知道了，那还有啥好怕的？ 行，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她昨天就把乔定邦透露的信息告诉文姝，失忆又不是失智，有些事情，文姝自会分辨真假。 要她说，文姝现在的情况，好似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魏淑华靠在铁皮围栏上，渐渐陷入沉思。 作者：感谢在2020-01-30 00:44:21~2020-02-01 20:35: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杨柳依依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送礼物 焦春桃的速度很快，只用了两天时间, 就烘好一箱子竹荪, 在顾瑾玉上学路上等着她，拿给她看。 “顾瑾玉你先瞅瞅, 做成这样行不行？”她打开盖子，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竹荪, 又长又大，稍微带点黄, 没新鲜的那么白亮。 乡下地方为了保存食品, 家家户户都会熏肉, 烘竹荪比熏肉更简单，焦家自然会做。 顾瑾玉眼睛一亮, 看的却不是干竹荪，而是装干竹荪的小箱子！ 她爱不释手地摸了摸用藤编的小箱子, “好别致的箱子, 这是谁编的？”这箱子是用晚秋的藤蔓编的, 藤应该是经过特殊处理的, 摸着光滑细腻，一点也不割手。形状是长方体, 书箱样式，跟顾瑾玉的军用挎包差不多尺寸，看里面空间大小，应该是能装下书本的。 焦春桃先是一愣，随即骄傲地扬起脑袋, 大声介绍：“这是爷爷给我编的书包……”说完又有点不好意思，往顾瑾玉身上看去，眼底闪过一抹羡慕之色。 自家穷，新书包肯定是买不起的，就算扯新布做个书包也是不成的，只能把旧得不能再穿的衣服拆了做。可是自家这情况，哪有不能穿的旧衣服呢？真到了不能穿的地步，也没办法再做书包了。 上学期她一直是没有书包用的，她跟顾瑾玉和魏琳琅他们学的，放学前就把作业做完，不把书本往家里带。 前天是她生日，她爷送了一个藤编书包做礼物，今天正好用来装竹荪，干净又体面。 但藤编的东西嘛，做得再好也比不上供销社卖的布包，这是所有人的共识。毕竟藤蔓满山坡长着，这玩意儿又不费钱，不花钱的东西，既不当吃又不当喝，还真没几个人稀罕。 但顾瑾玉稀罕啊！ 她抱着藤编书包不撒手，跟焦春桃商量：“你这个书包还能做成其他样式吗？比如，比如……”她拿出自己的文具盒，“像是这样的，能做吗？还有巴掌大的小匣子，篮子能不能做？要做得好看的！” “能啊！我爷的手艺可好了，他还会编草蛇呢，你要不要，我家里就有！”得到否定答复后，焦春桃又继续问，“你要藤编的盒子做什么？” “装东西呀！”顾瑾玉也没跟焦春桃说得太过仔细，竹荪这东西本来就是用来送礼的，她经常听魏淑华说，送礼不在名贵，只要合适、体面，就是最好的礼物。 她看这藤编箱子就挺合适的，既朴素又体面，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又咨询魏琳琅的意见，魏琳琅倒是没反对，还给她提供一条新思路：“我看咱们大队很多人都会编东西，像这种原材料山上多的是，要是做的好看，说不准还能卖到省城去。”现在家家户户都爱用竹片编制农用工具，都是用来装东西的，藤编工具也一样。 焦春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魏琳琅，你这是异想天开！还卖到省城去呢，就算拿到县城都没人要！”也不是没人要，人家城里也有竹片厂，专门生产这个的。现在又不允许自由买卖，就算自家做了也卖不出去啊。 “笨蛋！”养鸡都养傻了！魏琳琅淡淡地瞥了焦春桃一眼，他这个同学脑子活，人也聪明，就是见识少了些。 “不是，有人要的，只要做得好看！”顾瑾玉笑眯眯地接了一句，这就跟前进合作社生产的四件套一样，手工粗糙的连县城供销社都看不上，做工精致的却能销往国外。 在这边，稍微手巧的人家都会编织箩筐啊背篓什么的，收购站也收，就是价钱便宜，收购量也不大，很少有人去费那个劲。自家用还行，靠这个吃饭？那是真不靠谱！ 但要是把东西做得别致点呢？是不是就能卖出去了！ 焦春桃双手一拍，“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不过，这玩意儿做出来卖给谁啊，谁收？”卖给收购站？也不知道人家要不要，价钱方面，又合不合适！ -- 第228页 “这事跟大人说就行了，我们还是孩子呢，管不着。”顾瑾玉摇了摇脑袋，抱着藤编书包走进教室，“你这书包，我就先不还你了。我的先给你用着。” “不用，不背书包我还更洒脱些！” 焦春桃摆摆手，见顾瑾玉真心喜欢藤编的玩意儿，她有心想送对方一个，“你要什么样的，回头让我爷再编一个，也不费什么工夫。” 其实她爷早就说过要编几个玩意儿送同学，但她先头还有些担忧，怕人家看不上呀。她倒不是为了面子，只是想着之前顾瑾玉请自己吃过好几回零食，魏琳琅又在养鸡方面对自己倾囊相授。别人都这么大气，她也不能小气。 “你俩要是有时间，干脆上我家玩玩去，我家啥都不多，就这些小玩意多，不止藤编的，还有竹编的，草编的……”焦家再不好，那也是自个儿的家，一说请同学去家里玩，焦春桃的脸色神采飞扬。 “狼弟弟，你想去吗？”顾瑾玉自己是想去的，许是原先关得狠了，这后面她就特别喜欢串门子，连大队牛棚都布满了她的足迹，还有哪儿是她不想去的地方呢？ 魏琳琅倒是很无所谓的态度，相比起去外面玩，他更喜欢待在家里，或者去山谷巡视他的领地。 但他很了解顾瑾玉的性格，便点点头：“去看看也好。”焦春桃爷爷的这门手艺，说不得比她在家养三两只鸡靠谱多了。 焦春桃欢呼一声，这时上课铃铛响了，她赶紧回到座位上，将两只手臂交叉叠放在桌上，背脊挺直目视前方。 班里其他学生都跟她一个姿势，不管平时多调皮，多么不服管教，一旦上课零担打响，个个都变成乖娃娃。 老校长打完铃铛，手里拿着数学书走进一年级的教室，望着底下那一张张稚嫩的脸，看着他们眼里透露出的亮光，说那是对知识的渴望倒不一定准确，但这其中一定有对未来的憧憬与期盼。 “老师好！” “同学们好，同学们请坐，翻开书本第28页，今天这堂课我们要讲的是……” 听着从教室里传出来的朗朗读书声，在大队供销点看摊子的刘红杏守在柜台前，将乌油油的辫子往背后一甩，眼里很快闪过一抹失落。 她妈马桂芳端着簸箕走出来，一双利眼从她闺女衣服口袋上扫过，见口袋平平整整，她才松了口气，将簸箕递过去，“杏啊，赶紧把豆子挑出来，让你哥去公社换了豆腐回来。” 又看了墙上的挂钟一眼，嘴里就开始骂骂咧咧：“这都八点多了，你嫂子还没起呐！真是死猪投的胎！咱们老刘家真是造了八辈子孽了，这娶的是哪门子媳妇，祖宗还差不多！” 马桂芳骂归骂，音量却并不高，保证除了刘红杏，其他人别想听见！ 见刘红杏默默挑豆子，闷声不吭的跟个哑巴似的，她心里头更是憋火，上前就是一巴掌，拍在刘红杏脊背上，“你哥倒是长了张媒婆的嘴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再看看你，十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都是一个肚皮里爬出来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我哥是文化人，文化人都会说话。”哪像我，大字不识一个，让我说我也说不来。 马桂芳动作一顿，随即拉下脸来，“你这话是啥意思？怨我没送你去读书还是咋地！你也不想想，就你这蠢笨样，能读出个啥来？还不是浪费钱！” “哪像你哥，嘴巴活，脑子也活，打小成绩就好，后头又上了高中。要不是你哥，你以为你能分到这么好的工作？”马桂芳不屑地扫了她闺女一眼，心里气归气，但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哪能不疼呢？ “好啦好啦，别说那些子废话，赶紧把活儿干完，去屋里换身衣服，好生把自己收拾打扮。我估摸着，杨家人也快到了……” 今天是给刘红杏相看人家的日子，男方姓杨，是桥头公社人，如今就在公社上班，家境和工作正经不错。要不是看在大儿媳妇的面子上，以刘红杏的条件，也说不上这样好的人家。 刘红杏低着头，机械地挑着豆子，眼泪也跟那豆子似的，一颗颗往下掉。 她不想相看人家，她妈明知道自己心里有人了，却还是无视她的心意和想法，一心只想着攀高枝。她很想大声质问她妈，她真的是她的亲妈吗？ “妈，我进去了。”刘红杏心里委屈得很，她很想跟她妈对抗，却又没有那个勇气，只能将所有的不满与怨气掩藏在心里，暗自神伤。 焦春桃放学后，先跟顾瑾玉去了顾家，得到肯定答复后，又领着顾瑾玉和魏琳琅去她家。 路过大队供销点时，就听见有人在喊自己，“春桃！春桃！” 她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转过头一看，就看到一个身材矮胖的姐姐正在冲自己招手，她认得这个人，是在大队供销点上班的刘红杏。 见是这人，焦春桃下意识皱了皱眉。 不是她说，这个刘红杏实在有点问题，经常对她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还偷摸着拿糖给她吃，但每次都被马桂芳逮住。 作者：感谢在2020-02-01 20:35:33~2020-02-03 23:5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4416755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丢脸 焦春桃猛地低下头，像是什么也没听到, 闷头往前走。 -- 第229页 顾瑾玉被她推着, 听到这一声声的“春桃”，还以为是她家人找过来了, “焦春桃，有人在喊你呢！” “没人, 你听错了！”焦春桃比顾瑾玉大好几岁，长得比她高, 力气也更大, 很轻松就把顾瑾玉带着走了。 直到上了大路往大高桥的方向拐弯, 焦春桃才松了手，跟顾瑾玉抱怨：“我和你讲啊, 这女人特别精明！回回看到我就跟见亲妹子似的，又是拿糖又是拿饼干的。” “那还不好啊？”顾瑾玉不明所以。 好什么呀！焦春桃翻了个白眼, “那也得她真拿啊！回回都是假把式, 我人还没走到供销点门口呢, 她早早就扯着嗓子喊了, 说什么‘春桃这么早就来上学啦，没吃早饭吧？我这儿还有鸡蛋糕, 请你吃一个’。这话说完后，不出两秒钟，她妈准得出现。”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呗！ 当然，焦春桃倒不是因为没吃到东西才不高兴的, 她是对刘红杏这个做派表示不满。 刘红杏那么大张旗鼓的喊着，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多大方似的，把焦春桃名声都给败坏了。可实际上呢，那些东西又有哪样是真的送到焦春桃手里了？她愿意哄大队卫生室里那个从城里来的卫生员，也不愿去哄刘红杏。 “你说的是那个……在大队供销点上班的红杏姐姐吗？”顾瑾玉对这个人还是有点印象的，毕竟她偶尔也会去供销点买点东西，“她好像不爱说话。”怎么偏生对焦春桃这么热情呢 对啊！这才是让焦春桃最难以忍受的一点。 都在这附近住着，谁不了解谁啊？这乡邻乡亲的，大家都知道刘红杏是个什么样的人，知道她这人性子沉闷，也不爱说话，平时闷声不吭的，只晓得埋头做事。 别人一提到刘红杏这个人，对她的印象就是“老实、勤快”，在乡下，这就是夸人的话。谁家孩子要是有个老实勤快的名声，说亲都好说些。 老实人是不会说谎的，再说，刘红杏除了对焦春桃表示出异样的热情外，对别人，还真就“一个半斤，一个五两”——没两样！ 像刘红杏这样的老实人，她说要请焦春桃吃东西，那就真要请，不会来虚的。只是这供销点毕竟不属于她，她上头还有个精打细算过日子的老娘，总不能回回都请，但偶尔成功一两次，那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 没人会去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假，这让焦春桃有苦说不出！ “她哪是不爱说话，只是不爱说废话而已，她那张嘴巴，可比媒婆的嘴皮子还利索呢。”焦春桃边走边扒路边的草丛，想看看里面有没有长出菌子，“我到现在还琢磨呢，这女人到底是啥意思啊？我家跟她家，那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她……” “许是她相中你家谁了呢，想跟你拉拉关系？”顾瑾玉猜测。自她上学以后，这接触的人多了，听到的闲话也多了，她就不止一次听马桂芳说要给刘红杏相看人家，这会儿是不是相中了呢？ 听到这话，焦春桃大惊失色，差点滑进路边的渠道沟里，“不能吧！家里除了我哥，也没谁在相看人家啊！”她把自家没出五服的亲戚都扒拉了一遍，也没想到这人是谁，总不能是她哥吧 不是她妄自菲薄，就她家这条件，刘家肯定是看不上的。 “你肯定猜错了。” 这又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顾瑾玉也没跟焦春桃争论，焦春桃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干脆不想了，一路上跟顾瑾玉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大高桥是沈树枝的娘家，顾瑾玉也来过好几回，路都认得。沈家就住在大路边上，路过沈家时，顾瑾玉还想着进去叫叫人，但见沈家关门闭户，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他们肯定上山去了！”焦春桃解释了一句，沈家是大高桥大队少有的殷实人家，男女老少都特别能干，人口虽多，负担却轻，家底不就这么攒起来了么？ 沈家的特性，看沈树枝就知道了，确实是十里八村难得的能干人。家里再有，人家也没想着躲懒，一有时间就上山下地，特别肯干。 收成都是有定数的，你付出多少，就收获多少。 干农活就跟养孩子似的，不用特别精细，但一定要上心，这样孩子才能长得壮实。 顾瑾玉见过魏琳琅养鸡，也知道焦春桃是怎么养鸡的，他们养的鸡都长得油光水滑的，下蛋也比别家下得勤快。但有的人家养鸡呢，一点儿也不粗糙，养得特别精细，但鸡还是长不好，还容易害瘟。 这种庄稼也是，有的人好像是随便种种，那庄稼就跟打了催肥素一样使劲儿地长，长得又高又壮的；但有的人总觉得自己伺候的挺精细，但时间都荒废在伺候上了，效率也提不上去，收成自然不好。 像沈树枝和葛婆子，两人都是厉害人物，但沈树枝家里家外一把抓，下地挣工分不说，家里后院种满菜蔬，也不耽误上山捡这个那个赚外快的工夫。葛婆子呢，据说年轻时候也是特别仔细一人，又爱干净。可就是这么个人，家里家里收拾不好，庄稼庄稼伺候不好，就连养个鸡鸭兔子的，也没见她家吃过几次肉，更没看到钱！ “这过日子啊，就得跟沈家一样，和和睦睦的，一家子的劲儿都往一处使，这才是过日子！”焦春桃发出大人般的感叹，说完她又看看两个同学，补充道，“你家的日子也好，你们都是亲戚嘛，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都跟你走的这么近了，以后这日子肯定也是越过越好的。” -- 第230页 她说完就笑，顾瑾玉也跟着笑，“我奶奶说了，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人只要眼里有活，总能有口饭吃。”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焦春桃笑眯眯的，她挽着顾瑾玉的手臂，俩孩子亲亲热热的凑到一块儿，把魏琳琅甩在后头。 到了焦家，跟沈家一样，家里关门闭户的，没人。 焦家的院墙是泥土垒起来的，只有半人高，院子门也没上锁，一推就开。 焦春桃把顾瑾玉和魏琳琅领进去，指着屋檐下吊着的一排编织工具，“看，这些都是我爷编的，都是大家伙。” 屋檐下，一个个形状各异的篮子悬空吊着，里面有装了东西的，也有空着的。 这些篮子大部分都是船型，也有圆形和方形，还有元宝型。等焦春桃开门进屋，又从里面搬了一堆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出来，什么都有，都是她爷爷这些年编的，卖了一部分，还剩下这些。 “顾瑾玉，魏琳琅，你们快来挑吧，挑中什么就带走。”焦春桃指着地上的一堆，大方地表示，“剩下的竹笙，我叫我爷重新编新的工具装。” 刚去顾瑾玉家，顾瑾玉的妈妈看过竹笙成色，不仅对竹笙满意，也对藤编书包感兴趣。得知她爷爷会编各种花样的工具后，就表示要用藤编工具装竹笙。 当然，既然牵扯到大人，那就不能再用糖果换竹笙了。顾瑾玉妈妈的意思是，以合作社的名义向她家收购这些藤编工具和竹荪，反正这些东西也是以合作社名义拿去送人的，也不容易出事儿。 至于具体价格，魏淑华给了焦春桃一个价目表，让她拿回去给大人瞧瞧看，再商量商量。要是觉得合适，就把东西送过去，要觉得不合适还可以再谈。 焦春桃觉得挺合适的，但她知道分寸，这事还得大人做主才行。 焦春桃爷爷的手艺确实精湛，他用细藤编织的动物惟妙惟肖。顾瑾玉在地上那堆扒拉出一个狼型玩具，小小巧巧的只有巴掌大，用的也是今年的新藤，剥了皮，露出里面的白肉，只有脖颈那段像是被虫子蛀了，看着黑乎乎的，跟狼珏有几分相似。 魏琳琅找出一只大公鸡，跟真鸡一样大，表皮发亮，像是抹了一层油一样，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见两人各自找到心仪的，焦春桃又在里面挑挑拣拣，找出好几个带盖子的工具，有小篮子，小匣子，也有小桶一样的工具，都给两人带上了。 把这几个小东西用草绳串起来，每人拎两串，也挺方便。看看天色也不早了，顾瑾玉就打算回了。 高桥小学一年级是放学最早的，他们三人先是去小高桥四队，后又转道去了离大高桥最近的九队，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路上。 焦春桃送人出去的时候，又碰到卢苗儿，对方好奇地看了顾瑾玉和魏琳琅一样，见两人手里拎着东西，她多瞧了几眼。 “桃，这是，干啥啊？” 卢苗儿一眼接着一眼的往那几个藤编玩意儿上看，那意思很明确，这都什么东西，能拿来送人？ “我同学喜欢这些，送他们几个玩玩。”焦春桃耐心地解释了两句。 卢苗儿懵懵懂懂地“哦”了一声，“你喜欢，我送你。”她也会编。 焦春桃有点烦她，“不要你送！”说完也不理卢苗儿，拉着顾瑾玉往前跑。 “焦春桃，刚刚那个姐姐是谁啊？”顾瑾玉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卢苗儿委屈巴巴地站在原地，想追又不敢追的样子。 “她谁都不是，不用理她。”焦春桃敷衍地回答，她不想让同学知道卢苗儿很有可能在觑觎自己的哥哥，不知道为啥，她就是觉得特别丢脸。 但更丢脸的还在后面。 第107章 嫌弃 顾瑾玉和魏琳琅回去的时候，天还没黑, 路上人也多, 大人们都下工了，扛着锄头的, 挑着粪桶的，背着竹篓的, 勾肩搭背，有说有笑。 路过大队部时, 还看了一场热闹, 要不是时间不合适, 两个孩子也是不愿意回家的。 大队部就相当于一个小型的聚集点，而大队的供销点还有个作用, 那就是代收购点。这个代收购点是分季节的，到了收菌子的季节收菌子, 干果丰收的时候收干果, 水果成熟就收水果, 价格都是跟着收购站走。 春季主要收菌子和春笋, 最近天气热了，菌子越来越少, 但也不是没有。 今天这件热闹事就跟收菌子有关。 “是说有个年轻的男同志，人家捡了好几斤的菌子，菌盖开得特别大，有我脸那么大。供销点的红杏姐姐就说，菌盖全开了, 等不及送到公社肯定就要坏啦，然后又说她好些日子没吃到菌子了，那意思就是要低价收购。但人家男同志也好久没尝过菌子的滋味，就想着卖不出去，拿回去给自家人吃也是好的。也不知道两人怎么交涉的，好像是没谈拢吧，红杏姐姐的妈妈马婶子就冲出来，指着男同志破口大骂。” 顾瑾玉回家就跟魏淑华和沈树枝说。 其实她也只零零碎碎听了个大概，但这并不妨碍她在大人面前表现。她现在每天都出门，但凡在外面听到什么有趣的事，都会拿回家说。 沈树枝听过就笑了，那马桂芳是什么人，她还能不知道！ “她这是豆腐里挑骨头呢，故意找事儿！”顾瑾玉年纪还小，不懂那些弯弯道道，可沈树枝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 第231页 同在一个生产大队，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的，刘家红杏正在说亲的事，有几个妇女同志不知道呢？既然在说亲，那就不能坏了名声，要不然能说到什么好人？ 可这刘红杏吧，也不知道咋想的，你收菌子就收菌子，还占上便宜了！什么好些日子没吃过菌子了，你想吃上山捡去啊，跟人家男同志说什么说？ 这三间屋子两头住的，谁还不知道谁？刘红杏这么说，为的是什么，这不摆明了嘛，她就是看上那位男同志了，却没相中马桂芳给她说的人。 那马桂芳准是为了她闺女的名声，才先声夺人，免得别人把脏水泼到她闺女身上，再把相中的好亲事给毁了。 至于那倒霉催的男同志究竟是哪家的，沈树枝倒也没问顾瑾玉，明天下地的时候随便往出一问，准能打听到更详细的情况。 那男同志是谁呢？是焦春桃她哥焦冬至！ “这人咋那么坏呢，比地主婆还坏！”第二天上学的时候，焦春桃红着眼眶来了，她现在都不敢去大队部那边转了，就怕再遇到刘红杏或者刘家人，真是丢死人了！ 她之前还总纳闷，刘红杏跟自家不熟，为啥对自己那么热情？现在她明白了，她全明白了！这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这人也太不实诚了，你真是对谁有意思，要么找人上门探探口风，不管成不成的，又没说开，还能坏了你的名声不成？ 要不然，你就当面找人问清楚，看两人能不能处到一块儿。现在都是新社会了，也不兴以前盲婚哑嫁那一套，只要不出格，也没人说闲话。 刘红杏呢，说她对焦冬至有意思吧，人家从没表露过这层意思，不管是明的暗的，都没透露过一丝一毫。这叫人咋说？ 可要说她对焦冬至没那意思吧，她做的一桩桩一件件事，又无不表示，她就是看上人家了。 看上就看上吧，你偷偷摸摸背着人给焦冬至递个话，行不行的，总得问问人家的意思。可她倒好，在跟别人相亲那天，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焦冬至说一些暧昧不清的话，这……这是要干啥！ 焦冬至真是满身长嘴都说不清了。 “她妈说的话可难听了，说我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我哥住乞丐窝还妄想讨老婆。”焦春桃抹抹眼泪，低声抽泣，“我哥，我哥可好了！那女人心眼子可歪了，长得跟个矮冬瓜似的，脑子也笨，算账都算不清楚，她哪里配得上我哥！她妈凭什么骂我哥！” 她趴在桌子上，哭得伤伤心心，坐在周围的同学面面相觑，连打闹声都变小了，生怕一不小心再惹到她。 一年级的学生，基本上都是七八岁的孩子，最大的十岁出头，最小的就是魏琳琅。这个年纪的孩子，说不懂事吧，其实也能当半个大人用了，说懂事吧，很多道理他们都还不懂。 这一个班的孩子平时都皮得很，只有在老师面前能装出个文静样子，老师不在，就露出原形。尤其是男孩子，自己玩闹还不算，也爱欺负女同学。但这会儿都规规矩矩，不敢招惹焦春桃。 就连跟焦春桃关系不好的张大丫都跑过来问，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顾瑾玉拍拍焦春桃的背，把昨晚从沈树枝那儿听来的话跟她说了，“她马桂芳是什么人啊，谁还不知道谁？她这人说话最没道理了，就是想把脏水泼到你哥哥身上，好让她闺女安安稳稳嫁到城里去享福。她那些话也就是骗骗外面的人，本大队的没人信她。你别哭了，等过段时间她闺女嫁人了，就没人再说闲话啦。” 这些话她自己都不大明白是什么意思，就拿出来说，说的又是头头是道的，很像那么回事，就这么把焦春桃给唬住了。 要不咋说“人老成精”呢？这人到了一定的岁数，肯定有些道行，更何况沈树枝这样的精明人，她说的话不一定全准，但起码也有七八分靠谱。 在天气逐渐开始热起来时，去南方参加交易会的时间定下来了，车票什么的也都订好了，就等出发。 临行的前一天，焦春桃和她哥哥姐姐过来交货，也是最后一批货，都是用书包大小的藤编盒子装起来的。他们三个过来时，魏淑华等人正在进行重新的分装，每个盒子里都装有烘干的野生菌和竹荪，还有其他特产，一共配齐八样，勉强算“八珍”吧。 见大家都在忙，焦冬至二话不说，上来就帮忙。他二妹焦冬梅也没闲着，在一旁打包。 人手一多，魏淑华就打发几个小孩去屋里听收音机，“去吧宝宝，带你同学进屋去玩，别忘了洗几个苹果，这外面还有两个哥哥姐姐。” “知道啦！”不等焦冬至和焦冬梅拒绝，顾瑾玉拉着焦春桃进屋，先冲了几碗麦乳精，然后才问，“你怎么了，闷闷不乐的样子？” 焦春桃喝了一口甜滋滋香喷喷的水，心里还是很苦，她叹了口气，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我哥哥要定亲了。” “真的吗？那是好事啊！怪不得你哥哥看着喜气洋洋的，原来是要娶新娘子啦！”顾瑾玉笑嘻嘻地说，见焦春桃还是没个好脸色，她又用手指戳人家的脸，“你咋啦，不乐意叫你哥成家啊？” 这话倒不是瞎说，有许多人家兄弟姊妹多的，都是大带小，小再带更小，与其说孩子是父母养的，倒不如说是哥哥姐姐带大的。这种情况下，其实兄弟姊妹的关系是很好的，甚至比父母子女的关系还要好。 -- 第232页 但这种情况仅限于大的那批没成家，一旦成家，大的有了自己的家，不可能也没有精力再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小的身上。等大的再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们甚至会为了自己的孩子再去跟小的抢资源。 这种事在农村是很常见的，不是大的那个自私，也不是大的那个变心，而是考虑的事情变多了，需要照顾的人也变多了，就不可能方方面面都顾及到，总有疏忽的时候。那疏忽一多，就容易产生矛盾。 大孩子成家后，有了自己的小家，他必须分出心思照顾自己的小家。可小的那批呢，他们考虑不到那么远的事，只知道哥哥姐姐不再顾着自己，肯定是不疼自己了。小孩子之间哪有道理可讲，他们的情绪都摆在脸上，体现在行动上，小孩子发脾气，妥协的是大人。可是人就有忍耐极限，一次两次三次还好，次数闹多了，就没人心疼，只会让人厌烦。 而大的那个呢，心里也会寻思，他一把屎一把尿把弟弟妹妹们带大，什么心都操过了，好不容易成个家，想轻松轻松，可弟弟妹妹们却又闹起来了。这是啥意思？ 那大的那个是不是会想，他们这是不想让自己好过，想让自己这辈子都给他们操心，给他们做牛做马？ 小时候的情谊都很纯粹，一家人之间，就算把一口救命粮食让给兄弟姐妹，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长大后却不一样，就是你家送了我家一碗米，那也记得清清楚楚，恨不得说一辈子！ 是人心变了吗？不是！是因为长大后考虑的事情多了，但受能力限制，能办到的事却只有那么大，没办法把方方面面都照顾到！ 顾瑾玉经常听沈树枝讲以前的事，就说她姑姑顾冬雪跟她爸顾春来小时候的事，姐弟俩小时候好的跟一个人似的，顾冬雪有什么东西都留给顾春来。为了给弟弟找份好工作，她甚至愿意拿自己的婚姻去换。而顾春来呢，他宁愿一辈子养着自己的姐姐，也不愿意让她嫁到不好的人家。 姐弟俩现在的感情也很好，但顾冬雪的重心已经由顾春来转移到丈夫儿子身上去了。而顾春来呢，也一样，姐姐在他心里的排位已经变了，比不上老婆孩子在他心中的地位。 可这有错吗 没错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在这条路上，又会遇到不同的人。有的人与自己同路，有的人不停奔向另一条岔路口。分别总是令人惋惜，但重逢却让人欢喜。 分别，是为了下一次的相逢；相逢，总会迎来分别。 看着魏琳琅端着一盘子洗好的苹果走过来，顾瑾玉眼泪汪汪的，她在想，等狼弟弟长大了，肯定也要娶新娘子的，到时候他肯定喜欢新娘子不喜欢自己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眼泪就止不住地掉下来。 “我理解你，真的，我特别理解你。”顾瑾玉握住焦春桃的手，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说，“我也不想叫狼弟弟娶媳妇儿。” 焦春桃满脸问号，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在说我哥的事，你是怎么联想到比你还小的弟弟身上去的？ 魏琳琅拿起一颗红彤彤的苹果，手一抬嘴巴一张：“姐姐张嘴。” 顾瑾玉下意识张嘴，一颗苹果塞了过来，正好堵住嘴。 “没事的时候多看书，别一天到晚胡思乱想的，小心长不高。”魏琳琅背着小手虎着脸，一板一眼地教育顾瑾玉，“你看看你，在客人面前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快别哭了，小心眼睛疼。” 这语气，这表情，活脱脱就是个大人样。 焦春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两只眼睛骨碌碌地转着，笑得贼兮兮的。 “知道啦，我没想哭，就是没忍住。”顾瑾玉狠狠眨了几下眼睛，证明自己没说谎。 焦春桃掐着嗓子学顾瑾玉：“知道啦，人家没想哭，人家只是没忍住……咯咯咯……”说完自己就忍不住笑起来。 顾瑾玉皱了皱眉，往焦春桃手里塞了个苹果，又问她：“是不是嗓子不舒服，说话怪声怪气的。” 焦春桃绝倒！ 把一颗苹果吃完，焦春桃才把自己的心事说了，“你知道跟我哥定亲的人是谁吗？是卢苗儿！卢苗儿，你见过的！那个傻子！” 她千防万防，没想到最后还是没有防住，她哥这朵鲜花插到了卢苗儿那坨牛粪上！ “焦春桃，不能骂人！”顾瑾玉不满地纠正焦春桃，“不能说人家是傻子，那是骂人的话。” 焦春桃：“可她就是……”傻子啊！ 但这话她能说吗？她不能说。 即使再不满，她也不能在外面说卢苗儿的坏话。一来卢苗儿马上就是自己的嫂子了，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在外面说自家人的坏话？这二一个呢，她也不是那种嘴碎的孩子，就算是之前，卢苗儿老缠着她，她也没在外面传过一句卢苗儿不好的话。 现在就更不会了。 “唉算了算了，想那么多干啥，大人肯定比我们聪明，他们既然做下这样的决定，肯定有他们的道理。我爸妈那么聪明，肯定不会吃亏的！”自己就想开了。 送走焦家三兄妹，家里也闲了下来，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对门李春花抱着孩子过来串门，说是让魏淑华帮她带点东西。 “春来媳妇，你看着买就行，有那不要票的紧俏货，就赶紧给买上。你是经常去大城市的，眼光好，看得准。我呢，你也知道，最远就去过县城，我有啥见识啊对不？”李春花轻轻拍打着喜宝的背，脸上笑成一朵菊花，“给我家喜宝，还有喜宝他妈，都买！” -- 第233页 沈树枝和魏淑华对视一眼，顿时笑了。 前两天喜宝他妈，也就是苏玉琴就来过了，拿了钱和票拜托魏淑华给带东西。她跟李春花不一样，她很有针对性，说了要给家里添置什么，有给顾卫民带的，给家里老两口带的，还有给住在牛棚的爷孙俩带的，给她家喜宝带的，就是没有给她自己的。 这会儿李春花又过来，要给她儿媳妇和孙子带东西，这可真是……跟约好似的，太有默契了！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和妻柔、姑慈妇听……好一个和睦之家。” 李春花走后，陆续又有人找过来，都是让带东西的。有跟苏玉琴那样目标明确的，也有跟李春花一样两眼抓瞎只让魏淑华做主的。 魏淑华不可能真的替别人做主，但她也有分寸，知道什么东西紧俏，更是对这些人的家庭情况了如指掌，知道他们缺什么，带回来的东西不说样样合适，但也差不离了。 “行了，忙了一天，你们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赶路。”等人都走光了，沈树枝就催促魏淑华和两个孩子，怕他们不经心耽误时辰。 前进合作社这回去南方参加交易会的一共有五个人，魏淑华是主任，必定少不了她，另外四个人中，有三个是第一次去。 无论是魏淑华还是两个孩子，都是习惯出远门的，没什么兴奋情绪。其他几个就不行了，第二天集合时，顾瑾玉就看到几个不停捂着嘴巴打哈欠的社员，个个眼下发青，无精打采。 “都打起精神来，检查行李物品，看看有没有遗漏的，我这里有单子，大家按照单子检查，每个人都必须检查一遍！” 天还没亮，每个人都打着手电检查行李，其实昨天就已经检查了好几遍，不可能出错。但魏淑华比较谨慎，要求零失误，绝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整理好行李后，又是每人一个大口袋地扛着，把需要带去参展的产品和礼品都带上，去大路上等车。 顾瑾玉和魏琳琅也没空着手，两人各自背着自己的行李，被其他送行的社员抱着走。 也是足够了解这两个孩子的性格，知道他们不熊，既懂事又听话，现在又学会普通话，讲得很好。知道他俩要跟着去南方，社员们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 “那边说话叽里呱啦的，就跟听天书一样，根本就听不懂，你们两个都是聪明的娃娃，这次过去把那边的方言学会!”社员们将人送上拖拉机，又嘱咐两个孩子，鼓励他们去学南方城市的方言。 顾瑾玉和魏琳琅齐齐点头，大声保证：“保证完成任务！” 众人哈哈大笑，朝远行的同志用力挥手。 拖拉机载着合作社的希望和未来，驶向县城的方向，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见。 到了县城，再搭乘汽运公司的顺风车，开车司机是顾春来以前的同事，跟顾春来私交不错，愿意帮这个忙。 县城通往邻县的公路已经正式开始通车，路况好了以后，来往县城与省城之间的客车又多了两趟，上午一趟，下午两趟，时间安排十分合理。 再加上纺织厂汽车队的不断壮大，汽运公司的效益是一年不如一年，虽说工资还是不少拿，但比起以前，那确实是差远了。 “弟妹啊，你们家春来现在真是越混越好了，哪像我们啊，真是混口饭吃都难咯！”司机姓王，比顾春来年纪大了好几岁，但两人工龄是差不多的。 因为走的是顾春来那边的关系，所以驾驶室的座位就分给魏淑华和两个孩子坐。魏淑华也没推让，现在天气正好，坐后面照样舒服。 她先把孩子安置好，这才笑着接话：“汽车司机在哪儿都吃得开，这学技术不难，难的是经验。”不仅仅是开车经验，还有运输途中处理突发事件的经验，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 “要是连王师傅这样有经验的人才都混不开，那其他人该去讨饭吃了。”这是说姓王的资历老，技术好。 王师傅登时就乐了，他伸出右手冲魏淑华竖起大拇指，“怪不得弟妹能撑起一个厂子呢，这话说的，一听就不是外行人。” 这人真会说话，直接把前进合作社说成厂子，魏淑华顿时就明白了，这人多半有事要求。 果然，就听他继续说：“我听说，春来那边……已经组织人手准备跑长途，他那个汽车队的规模啊，都快赶上我们单位了。”说完往魏淑华这边看了一眼。 魏淑华面色不变，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笑容，她紧紧盯着前方，像是在看路似的，“王师傅，这就是新路吧，修得真好！” “对啊，这就是新路，刚通车，我这还是头回路过，之前走的都是老路。” 王师傅的注意力也被转移，他还想再提之前的话题，还没开口呢，就见魏淑华轻轻拍了拍两个孩子，“瑾玉，琳琅，快起来看看咱们县城修的新公路！” 两个孩子也是鬼灵精，许是察觉到魏淑华不想再跟王师傅谈论纺织厂汽车队的事，两个孩子就都指着外面的公路，稀奇古怪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把王师傅的头都问大了。 最后没办法了，才委婉地提醒魏淑华，这一路上要耽搁好几个小时呢，要没事就靠在椅子上眯会儿，也能补补眠。 魏淑华尴尬地制止两个孩子不停的提问，然后一边抱着一个，自己也闭上眼睛休息。 -- 第234页 新公路平稳又平坦，在上面开着，速度都快了将近一倍，也比以前更安全。 到省城时，才刚到中午，王师傅直接把车停在离火车站最近的国营饭店，那意思很明确。 魏淑华也不是小气人，看人家店里还有红烧肉供应，立马点了一份，另外又点了两个半荤，两个素菜，一个汤。主食是米饭和包子，自己喜欢吃哪个就哪个，剩下的包子直接打包带走。 顾瑾玉和魏琳琅都是第一次坐火车，两人对火车特别感兴趣，一进火车站就好奇地左看右看。 省城火车站规模不小，宽敞明亮的大厅能同时容纳上千人，水泥地面被工作人员洗得干干净净。这会儿正是火车客运高峰期，站内人来人往，有人往地上吐了一口痰，立马有穿着工作服的大妈冲过来，对着那人劈头盖面地教育一顿。 “这，这省城人咋管得这么宽咧，吐口痰都要管……”那位因随地吐痰被教育的老大爷显然是第一次出远门，本来就很拘谨，被教育以后，就更加畏手畏脚，连抬脚都是小心翼翼的，好似生怕踩脏地面。 跟着老大爷一起的还有个年轻漂亮的女同志，两人所在的位置离顾瑾玉很近，顾瑾玉很容易就看到女同志眼里的嫌弃和厌恶。 第108章 眼熟 顾瑾玉多瞧了两眼，若有所思, 她怎么觉着那女同志挺眼熟的呢, 到底在哪儿见过？ 女的大概二十来岁，穿浅黄色的确良衬衣, 搭一条黑色直筒裤，脚上是一双深棕色粗跟皮鞋, 头发像是用火钳烫过，微微带着慵懒的卷度, 看着特别洋气。 单论长相吧, 这女同志顶多算是清秀, 可这么一身打扮，却给她增添了五分光彩, 既时髦又漂亮。 见顾瑾玉盯着人家看，魏淑华微微侧身挡住她的视线, 等走到角落把东西放下, 她才问：“你刚才在看什么娘是不是跟你讲过, 不管在外面看到什么, 都不要长时间盯着别人看，这样不太礼貌哦。” 火车站人多嘛, 什么人都有，像顾瑾玉这么大的孩子，就算到过几次省城，可她接触到的人也是有限的。这猛不丁地看到跟以前完全不同的场景，肯定会产生好奇。 但好奇归好奇, 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出门在外遇到的都是陌生人，谁知道对方是什么情况。 “哦，我错了。”顾瑾玉懊恼地拍拍脑袋，她刚才想事想得太过入神，都忘了这样是不礼貌的，不过，“妈，那个人，我好像见过……” “我也见过，她跟踪卫民叔叔。”魏琳琅显然记得更清楚，准确说出她的来历。 他一说“卫民叔叔”，顾瑾玉就像被打开了记忆的阀门，立刻想起那人是谁，“她，她颠倒是非，纠缠卫民叔叔！” 其他的细节顾瑾玉差不多都忘了，却把对方故意纠缠卫民叔叔的事情记得很清楚。她还记得当时这女同志偷偷摸摸跟在卫民叔叔后面，卫民叔叔不理她，她就要告卫民叔叔非礼。 顾瑾玉现在的嘴皮子利索的不行，比一年多两年前的语速快多了，她绘声绘色地讲述当时发生的事，着重强调了顾卫民的清白，说她卫民叔叔是好同志。 魏淑华总算知道她说的是谁了，“没想到是她，曲晓草。” “不管是不是她，咱们跟她又不熟，就当不认识。”这个人她只听过也没见过，就算当面碰到了也认不出来。再说火车站那么大，都是开往天南地北的，坐一趟车次的几率都不大，更别说坐同一个车厢。 还真别说，这缘分有时候就是那么奇妙。 好不容易挨到火车到站，魏淑华等人千难万难挤上火车，越过重重阻碍，终于找到自己的座位。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后面又有人挤过来。 魏淑华和其他社员赶紧把行李物品归整放好，这才瘫坐在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 火车上的味道很不好闻，汗臭味脚臭味狐臭味还有各种吃食的味道夹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味道，闻着挺败胃口的。社员们以前也要下地的，在地里干农活的人，谁不流汗，谁身上味道好闻？ 他们不觉得有什么难以接受的，偏偏坐在魏淑华对面的女同志却用白手绢捂住口鼻，秀气的眉头紧紧皱起，像是正在忍受什么人间酷刑。 女同志旁边坐着一个又黑又瘦的男孩，看不出具体年纪，大概十岁左右。再往里坐着一位老大爷，正是顾瑾玉之前在火车站看到的那位因一口痰被教育的老大爷。 顾瑾玉看着坐在她妈对面的曲晓草，悄悄偏过头冲她妈挤眉弄眼，这该死的缘分啊！ 老大爷许是嗓子不太舒坦，喉咙里总是发出“赫赫”像拉风箱的声音，他“哈”了一声，刚想把喉咙里那口痰咳出来，但立马又想到这是在火车上，不能跟在家似的随便吐。 他只好忍耐。 坐他隔壁的男孩应该是他孙子，见爷爷难受，突然站起来，拿起放在桌上的军用水壶，准备去问乘务员要点开水。 “你干什么？”曲晓草不悦地伸腿，挡住男孩的路，“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能到处乱跑，不能到处乱跑，你这孩子咋那么不懂事呢！这是在火车上，你知道火车有多长吗？你知道我们这是在哪个车厢是在哪个座位吗？要是你不小心跑丢了，我上哪儿找你去！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嘛……”也不等孩子回答，劈头盖面就是一顿骂。 -- 第235页 老大爷一把拉住男孩，将他往里面抱，“墩子，咱们乖乖的坐着，不出去哈。” “爷，我没想乱跑。”叫墩子的男孩紧紧抿着嘴唇，双手用力握住水壶，像是在忍耐什么，他低声解释，“你喉咙不舒服，我想去要点开水，你喝点水应该会好点。” “把水壶给我！”曲晓草一听，这小兔崽子竟然要拿水壶装水给他那个痨病鬼爷爷喝，那她拿什么喝水？ 难道让她跟痨病鬼共用一个水壶？ 曲晓草飞快将水壶抢过来，用白手绢擦了又擦，好像上面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病毒似的。 看到这一幕，墩子气得浑身发抖，“那个水壶是我的，是爸爸给我的，你凭什么抢！” “你说什么？”曲晓草刚把水壶擦干净，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她顿时怒不可遏，随手就把水壶给扔了，“一个破水壶而已，你以为我稀罕！” “咚咚咚……”水壶在地上滚了几下，滚到最里面，刚好落在顾瑾玉脚下面。 那老大爷冲顾瑾玉讨好地笑了笑，弯腰去捡水壶，又用袖子去擦，十分爱惜的样子。 他拍拍孙子的背，小声地说：“爷没事，爷不喝水……赫……赫！”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喉咙那里有什么东西堵着，他下意识作出咳痰的动作。 墩子叫了一声“爷”，顾瑾玉见老大爷确实不太舒服，她从背包里取出一节竹筒，里面装的是凉开水，加了蜂蜜的，特别润喉。 “爷爷您先喝点水吧，我们带了多的，请你喝。”顾瑾玉是真没撒谎，她确实带了许多竹筒，都是用来装水的，但大部分都放在山谷里，只在书包里放了几节。 她每次出远门都跟着自家人，从山谷里取放东西都很方便，这次坐火车有外人在，就不好再从山谷里拿东西了，至少在路上是不能随意取用的。 这次出门，魏淑华作了万全的准备，衣服鞋子日用品是必带的，还有饭盒水壶什么的，真的跟搬家差不多。但东西太多不好拿啊，又不能把常用的东西放在山谷里，那怎么办呢？ 顾瑾玉和魏琳琅就想了个办法，用竹筒替代水壶！水壶体积大占地方，竹筒就很小巧，虽然容量小，但竹筒长得都一样，多放几个在山谷替换着用，谁也看不出来。 因此，顾瑾玉对坐在对面的老大爷还是挺大方的。 老大爷可不好意思拿小娃娃的东西，就算只是开水，他也不好意思喝啊。他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曲晓草为什么生气，还不是嫌弃自己脏嘛！ 他是庄稼汉，每天都跟烂泥粪水打交道，也确实脏。他都是大半截身子快要入土的人了，哪会跟小辈计较？再说，曲晓草又是给他儿子说的对象，这次去南方，就是为了相看的。 他儿子是个苦命人，在外头当兵，几年都回不了一趟家。早先结过一次婚，人家受不了这个苦，两口子就离了婚。这事也不怨别人，是他儿子的问题，谁让他儿子工作特殊，几年都见不到一次，人家年纪轻轻地嫁进来又不是为了守活寡的。 离过婚的男人要想再找，这条件就得往低了降。再加上先头那个还留下个孩子，现在都长到九岁了，这么大的娃娃已经懂事，后妈再好也不如亲妈。这条件一摆出来，儿子的婚事就一个字——难！ 他都准备给儿子寻个大龄寡妇了，但寡妇再嫁，人家也是想找个知冷知热的男人，他儿子有相当于没有，人家寡妇都不乐意！ 好在他儿子也不尽是缺点，还有个优点，那就是——津贴高。他儿子具体的津贴有多少，说实话，他并不清楚，但儿子每月都会让人往家里汇钱，五十到一百不等。儿子的津贴他都给存着，没乱花，这么多年存下来，也是一笔惊人的数字。 他在家里省吃俭用，也够养活孙子，儿子的津贴呢，他都想好了，就用来娶媳妇。这个曲晓草是他外甥女好不容易打听到的，说是运气不好，前后说过几个都没成，这就给耽误了。人家也不嫌他儿子年龄大，家里还有个拖油瓶，但就是一个，曲家要的彩礼高，要两千块钱。 当然，人家也说了，要这么高的彩礼并不是卖女儿的意思，这个钱人女方家也不贪，都给曲晓草带着，这就没问题了。 因儿子情况特殊，让他回来相亲那是不现实的，只能女方过去。这事女方家里是同意的，儿子单位那边呢，也赞成，这就好让大队开证明了。金大爷第一次出远门，啥也搞不懂，要不是儿子的战友帮忙买票，又把人送到车站，他还真不知道该咋办。 说实话，他对曲晓草那是真的不挑！他做梦都没想到还能给儿子说上这么好条件的姑娘！她嫌弃自己也好，不满墩子也罢，只要愿意跟他儿子好好过日子，他就心满意足了。 第109章 是非 对于曲晓草嫌弃自己这事，说一点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 但再大的事都比不上给儿子说亲。他年纪大了, 又还有几年的活头呢？ 只要能给儿子把家给安了，再把孙子养大成人, 他这把老骨头也该入土了。 顾瑾玉的好意，金大爷最终也没推掉, 他确实有点不舒服，喝点水润润喉也是好的。 从龙江省到交易会所在的南方海城, 坐火车需要三天三夜, 这三天可不好过, 车上不比在家里，吃喝拉撒都在狭小的车厢里。不只洗漱不方便, 手脚也活动不开。 -- 第236页 头一天晚上，大家都处于一种出远门见世面的兴奋状态中, 倒也没觉得有多难受。更何况他们都是庄稼汉, 什么苦没吃过, 只是被关在——哦不, 是坐在固定的位置上待几天而已，压根儿就不算折磨。 可到了第二天晚上, 这几个社员就有点吃不消了。 四个人里面只有两个男同志，他们不好在女同志面前叫苦，只能忍着。但女同志就没那么多顾虑了，火车途径站点停下时，立马飞奔下去, 魏淑华紧紧牵着两个孩子也下车透气，刚走过去，就听到“噗噗噗”接连起伏的放屁声。 魏淑华和两个孩子面不改色，倒是另外两个女同志先红了脸。 这两个女同志，一个是胖婶的大儿媳妇丁庆红，人长得高高壮壮，力气大能当男人使。另一个是二十岁的木生，小姑娘长得倒是斯斯文文的，就是命不好，爹妈都没了，下面还有一堆的弟弟妹妹没成人。她这情况也不好说亲，合作社第二次招人就把她招进去了，好歹是条活路。 丁庆红毕竟是已婚妇女，很快恢复正常，她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顿时呲牙皱眉，“这才两天工夫，身上都馊了！”为了出门她穿的是最体面的衣裳，上衣是的确良的，一出汗就贴在身上，不透气也不吸汗，遭罪得很！ 早知道就不穿这劳什子的确良了，凉快个屁！ “这一坐就是一天，比家里灶台还窄的地方，连腿都伸不直，真是要了老命！”丁庆红伸伸胳膊腿，只感觉浑身都难受，哪哪儿都不舒服。“原先我还当坐火车是享福呢，哪能想到是这么回事！等回去了我得好好跟他们说道说道，免得他们心里不舒坦。” 去年她也是这“不舒坦”大军中的一员，所以今年她争取了随行名额。这随行名额是很公平的，除了必要的技术性人才，其他人选都是按照平时的表现选出来的。 要是合作社今年也评选先进工作者，丁庆红必定榜上有名。 魏淑华莞尔一笑，“出差就是这样，涨见识是真的，但累也是真的。在外面是吃也吃不好，谁也睡不好，说句难听的，就是解决个人卫生也是个麻烦。”都说城里干净乡下脏，城里的厕所比乡下的屋子还干净，别的不说，你得先找到一个厕所。 “哎哟就是这个理！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这都一天没去解手了！那寒碜的哟，比咱家的粪坑还不如，至少粪坑旁边还搭了两块木板，有个落脚的地方，这里的……真是连踏都踏不进去。”丁庆红摇头撇嘴的，对火车上的厕所极为不满。 她又手肘捅了捅木生，问：“我看你一天能去两三回，亏你下得去脚，我可不行，我受不了这个味。” 这话说的，你受不了人家就受得了了？这是说人家邋遢还是啥意思啊？ 木生性格好，也不跟丁庆红计较，再说都是一个生产队的人，谁不了解谁？丁庆红这人还真没那些弯弯道道的小心眼。 “我去的时候还好，这上面的厕所都有人打扫的。”木生说话轻言细语的，特别文静。 魏淑华也说：“有时候是这样，可能哪里坏了，来不及清理。”当然，更多的还是不讲究卫生的，进门把裤子一脱，随便找个地儿就拉了，反正也没人看见。 她也见过不少随地大小便的，这种事真没法说，说了人家还觉得你多管闲事。 这次是运气不好，同车厢有不少不讲卫生不讲理的人，像上次往返海城，魏淑华就没遇到过这种问题。 丁庆红还好，她能忍得住，像曲晓草这样的根本就忍不住，这一天天的光跑厕所了。这边的厕所不干净，总能找到干净的厕所，只要愿意去找。 曲晓草不在，金大爷和他孙子金墩子就比较随意，也恢复本性，跟对面坐着的魏淑华母子攀谈。 一个愿意说，另一个愿意听，只小半天的工夫，金家大大小小的事，魏淑华他们就都知道了。 得知曲晓草是给金大爷他儿子相看的对象，顾瑾玉就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好一个坑儿子的爹啊！ 不说曲晓草的作风问题，单说她的行为处事吧，一看就不是过日子的人！金大爷的儿子是军人，还是个几年不着家的军人，就这样的情况，如果真要找对象，你要么找个本本分分能过日子的，要么找个两情相悦的。 以金大爷儿子的情况，年轻漂亮知书达理的本分姑娘不好找，本分的姑娘还不好找吗？两情相悦这个倒是不容易，只能看缘分。 顾瑾玉人小，她不懂那些情啊爱的，但她却知道两口子过日子就得互相理解、互相尊重、互相包容。就拿她爸妈来说吧，前几年的事她是记不清了，但这几年发生的事她都记得很清楚。 她爸那工作待遇是好，但常年都不在家，她妈的日子过得就跟对门的玉琴婶婶似的，那是军嫂的日子。但她妈从不跟她爸因为这事吵架，心里也没有埋怨，有的只是心疼和理解，毕竟她爸在外头的日子铁定是不好过的。 要是她妈跟曲晓草似的，嫌弃这个嫌弃那个，家里的日子肯定是乱糟糟的，她爸在外头跑车也跑得不安心，那多危险啊。 顾瑾玉依稀记得，在四岁以前，家里的日子就不如现在好过。至于具体有多难过，她也记不太清了，记忆中最深刻的还是温柔细心却又很有原则的妈妈，无所不能的爸爸……她所有的认知和观念，都是在这两年形成的。 -- 第237页 顾瑾玉潜意识觉得曲晓草不适合金大爷的儿子，但这只是她的主观意识，她和金大爷只是萍水相逢，不可能在人家面前说曲晓草坏话的。魏继礼曾经说过：交浅言深是大忌！就算她是小朋友，也不能打着“童言无忌”的旗号对别人指手画脚。 但金大爷这人实诚啊！他就喝了顾瑾玉一竹筒的水，就一直记着这份情，见乘务员拎着大布口袋卖黑面包，只要钱不要票，他立马掏钱买了五个，分给顾瑾玉三个，曲晓草和金墩子一人一个，他自己继续啃硬邦邦的杂粮饼子。 这黑面包颜色跟朱古力一样，不是精面做的，是粗面做的，口感微酸，有点粗糙，但吃起来还是蛮香的。 “叔，我看这上面还有专门卖饭的餐车，跟人家厂子里的食堂一样，有肉有大米饭，香喷喷的，吃着也顶饱，咱们去吃那个吧。”曲晓草看都没看黑面包一眼，只拿眼瞅着金大爷，那意思很明显，人家不吃这个，要吃肉。 金大爷不傻，就是去县城，想吃肉还得去国营饭店，那得多少钱一份？这火车上啥东西都贵，那肉不得卖到天价？他舍不得这份钱。 不是舍不得请曲晓草吃肉，在哪儿不能吃肉啊，干啥要在这儿花那冤枉钱呢！ 他张了张嘴，想说拒绝吧又怕惹恼了曲晓草，万一把人给气跑了，他儿子的对象可就飞了！ 无奈之下，他还是带着孙子和曲晓草去了餐车，心里却寻思着，等会儿就买一份，让孙子和她分着吃，他吃杂粮饼子就成。 火车上的饭菜贵，光一份红烧肉就得两块钱，里面最多二两肉，够谁吃的！除了红烧肉，曲晓草又陆续点了香辣兔、凉拌鲫鱼，又要了一份米饭，汤是免费的不要钱，就这几样都花了四块多钱！ 曲晓草打饭的时候，让金大爷和金墩子去打汤，打完就让他们先回车厢里等着。这一等，就等到晚上，金墩子差点气哭了。 “爷，我不要她给我当妈，我不要后妈行不行？”金墩子说话时眼睛都是红的，却倔强地仰着头，没让眼泪掉下来。 没妈的日子过得算不上好，但至少不用受气，这要是有了妈，日子跟以前差不多甚至更差，还得受嫌弃，那还不如没有呢！ 金大爷老泪纵横，他知道曲晓草肯定当不好后妈，可他能怎么办呢？曲晓草再不好，至少她没结过婚没有生育过，总比那拖家带口的寡妇强吧！ “傻孩子，你不要妈，可你爸还得娶媳妇啊！”金大爷摸摸孙子的脸，安慰他，“以后你跟爷住，爷带着你，咱们还像以前那样。”这样就不用受气了。 金墩子低下脑袋，他很想说，就他爸那情况还娶什么媳妇儿？娶进来的还不都是为了高价彩礼，过不了两年准得走人。 就跟他亲妈一样。 看金墩子可怜，顾瑾玉没忍住，跟魏琳琅玩起了“你问我答”的游戏。这个先问“卫民叔叔好像也在海城”，那个就说“应该是”，这个又说“要是知道卫民叔叔在哪就好了，你知道吗”，那个又接着“知道也没用，他该回来就回来了，就像当初”……这么一问一答的，就把曲晓草当初那点子事给倒了出来。 金大爷听完就有点恍惚，等回过神又赶紧问：“你们说的那个曲晓草，她是哪里人？”他刚才可没跟人说给儿子说的对象叫什么名字，这就不存在对方故意使坏的可能。 魏淑华叹了口气，“小孩子不懂事，说话不过脑子，您可别往心里去。” 又虎着脸教育顾瑾玉：“我以前怎么教你的？‘背后莫论人非’，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作者：加了一点内容~感谢在2020-02-06 23:56:56~2020-02-07 23:5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打酱油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怪人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其实魏淑华并没有生气。 小孩子嘛, 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也不可能像大人那样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如果连小孩儿也变得精明，凡事只论“得失”, 那这个世界就太过可怕了。 顾瑾玉观察了几秒，见她妈不是真的生气, 胆子也大了起来。她转过脑袋，双手捧着自己肥嘟嘟的大脸, 表情无辜, 笑容甜美, “我们说的曲晓草，她是我们那边的人, 桥头公社您知道吗？她就是桥头公社人！” 知道啊！咋不知道！他给儿子说的这个对象就叫曲晓草，这个曲晓草也是桥头公社人！ 尽管金大爷很不想承认, 但他却不得不承认, 这两个曲晓草, 应该就是同一个人。 金大爷深吸了一口气, 紧接着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赫……咳咳……赫……咳咳咳……” “金爷爷你没事吧！”顾瑾玉赶紧又递了个竹筒过去，见金墩子手足无措地样子，她焦急催促道：“还愣着干啥，快给你爷爷拍拍背，喂他喝口水！” 金墩子这才回过神, 一只手在他爷爷背上轻轻拍打，一只手拿着竹筒，喂爷爷喝水。 金大爷缓过气后，又摆手摇头，“没事，我没事，这都是老毛病了。”年纪大了都这样，不是这里不好就是那里不舒服，不严重的连卫生室都不用去，严重的去了也是白去，谁家不是这样过来的？ 他没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一门心思想要弄明白，这个曲晓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第238页 在他的认知里，这女人嘛脾气差点没关系，脾气太好了反而容易受欺负；自私自利也没事，再自私的人成家后总得顾着自己的小家吧，墩子又不是曲晓草亲生孩子，她不待见也是正常的。 曲晓草纵有一千个不好，只要能安心过日子就行。 但她要是不安分呢？ 金大爷不认为顾瑾玉和魏琳琅这两个孩子会说谎，更何况他听魏淑华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只说小孩子不懂事，说话不过脑子，却没有说小孩子胡言乱语。 这说明什么？ 说明人家孩子说的是真事，而且这事他们大人也是知情的！ 金大爷斜斜地靠在车厢壁上，只觉浑身的精神气都被抽走。他现在也不急着跟魏淑华他们打听曲晓草的情况了，丢人不说，他也不能完全相信对方的一面之词。 他得赶紧想个办法，先跟外甥女联系上，然后再让她好好去桥头公社打听打听，看这个曲晓草究竟是什么作风！ 在火车上的最后一晚对于魏淑华等人来说，是解放，熬过这一晚就解放了！但对于金大爷来说，却是煎熬，他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觉，心里老想着事。 半夜里，听到对面传来的动静，顾瑾玉心里很不是滋味。也是到了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真是好心办了坏事，这事不该这么办的！ 如果换一种方式，既能提醒金大爷，又不会让他感到难受，是不是更好些呢？ 顾瑾玉小声叹了口气，就感觉自己的手被另一只肉呼呼的小手握住。她下意识瞪大眼睛，“你还没睡啊？” 三个人的座位并不宽敞，但稍微挤着也能让她和魏琳琅躺在上面睡觉，只不过她的脑袋朝车壁那头，魏琳琅的脑袋正好枕在魏淑华腿上。 魏琳琅没动，也没说话，想来是怕惊醒好不容易睡着的魏淑华。魏淑华是坐着睡的，稍不注意就醒了，特别熬人。 顾瑾玉小心翼翼地坐起来，又挨着魏淑华侧身躺下，这下两个孩子就挨得近了，也方便说话。 魏琳琅问她：“姐姐，你还在想那件事吗？” “我是不是太笨啦？”顾瑾玉小小声说，“要不是我，金爷爷也不会有那么多烦恼。” “……烦恼还是会有的，只是早晚而已。”魏琳琅捏了捏她的手，安慰她，“大人们总是有许多烦恼的，很多时候，他们都乐在其中。至于乐在哪里，等我们长大就知道啦。” 魏琳琅抬手盖住顾瑾玉的眼睛，小声说了一句：“睡吧姐姐，古德奶特。” “古德奶……特!”顾瑾玉拖着长长的尾音，就这么保持着蜷缩的姿势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火车到站，天还没亮呢，隔着车窗往外看，漆黑的夜幕下，城市的灯光星星点点，为黑夜中工作的人们照亮前进的方向。 海城位于南方沿海地带，气温要比龙江省高，刚下火车，就感觉一阵热气迎面扑来。 “顾瑾玉，魏琳琅，你俩不要东看西看，一定要紧紧跟着我，不要走丢了！”下了火车，魏淑华等人就随着拥挤的人潮往出站口走，几个大人围成一个圈站外面，将两个孩子包裹在里面。 顾瑾玉和魏琳琅目不转睛地盯着魏淑华，生怕一个错眼就把人跟丢了，他们都是听拍花子的故事长大的，一点也不想被拐走。 海城火车站是大站，这里的人来自天南海北的，是拐子最喜欢光顾的地方。 两个孩子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紧紧拽住魏淑华的衣角，小跑着跟上大人们的脚步。 好不容易出了站，面对陌生的环境，再加上天还没亮，真是两眼一抹黑，连方向都打不着。 “魏主任，现在咋整，这天都没亮呢，你能不能找着路啊？”丁庆红没坐过电车，以为去交易会得靠双腿走。 魏淑华让她先不要着急，现在还早，离最早那班车还有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先找个地方吃饭，咱们都吃慢点，五点半就有电车，坐电车到招待所只要半小时。”也不是不能走路，但没人知道路线，这个时间点也不方便问路。 五个大人商量了一下，最后一致决定，去火车站附近的国营饭店，先把肚子喂饱。 吃了三天的干粮，为了减少上厕所的次数，他们也不敢多喝水，好多人都便秘了。这会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有碗热粥喝就是最理想的伙食。 海城的早餐丰富多样，供应也很充足，最让人高兴的是，这边的早餐供应有些东西是不要票的，热粥一分钱管饱，还有其他当地特色美食，价格都不算贵，和临江县城差不多。 一人点了一份热粥，又点了包子，咸甜口的都有，看个人喜好。为了尝鲜，又叫了两份虾饺，大家分着吃。额外给两个孩子要了煮鸡蛋，这个大家都没意见，两个孩子的开销是另外算的，不要合作社掏钱。 结账时，木生从贴身的小包包里拿出钱票，五个大人外加两个小孩一共花了三块六毛八分钱，再搭三斤的粮票，酱菜、粥和鸡蛋都不要票。 付好钱，木生就拿出小本本在上面写道，几月几日，在哪里吃饭花了多少钱，多少票，又吃了什么东西。写好后拿给其他社员核对，最后再让魏淑华签字。 木生在合作社兼做着会计的活儿，这一路上的开销包括车票钱，都由她保管着，开销明细也由她来记录，再由其他社员监督，保证账目透明。 -- 第239页 因热粥是可以随便喝的，丁庆红和两个男同志每人都喝了十碗粥，要不是肚子实在装不下，他们还打算再喝。 “这顿饭吃的值！”丁庆红摸摸胀鼓鼓的肚子，笑得直打饱嗝，“这粥，嗝，跟咱们在家吃的嗝，不一样！人家这粥稠得很，米都熬烂了，喝进去的都是精华，赚了赚了！” 丁庆红体格大，这嗓音也大，她一说话，整个国营饭店都安静了。 感受着周围若有似无的视线，木生的耳朵红得滴血！早知道就多叫两斤包子的，包子吃了耐饿啊！ 顾瑾玉笑嘻嘻地看了木生一眼，“木生姐姐，你也快吃啊，多吃点，咱们这可是劳动人民的肚子，光荣得很！” “噗……咳咳咳！”木生还没笑，就听到隔壁传来喷笑声，她诧异地抬头看过去，就看到一个黑漆漆的后脑勺。 这人什么时候坐过来的，她怎么没注意到？不过这人长得可真黑啊，他要是不发出声音，别人还真不容易发现他！ 像是看懂她眼里的疑惑，顾瑾玉挨近木生的耳朵悄悄说，“这个人跟我们一样，在这里坐了好久。”意思就是，这个人也是在这里坐着等车的。 “他，好奇怪。”顾瑾玉支着脑袋偷偷摸摸往外瞅，像是想要看清对方长什么样。 其实刚进来时她就看到这个人了，但奇怪的是，别人好像看不到这个人。当然也没有那么夸张，这人悄无声息地坐在那里，吃饭喝水都没有任何声音，没人注意也正常。 “这边临海，海边太阳大，长得黑也正常，不奇怪。”木生以为顾瑾玉没有见过长得这么黑的人，临江县的水土养人，大部分人皮肤都好，下地干活晒得再黑，一个冬天就捂回来了，很少有天生黑成这样的人。 “在海边就会晒成这么黑吗？”顾瑾玉惊恐地问，她和狼弟弟经常去海岛上玩，海岛上天天都是大太阳，他们也会变黑？ 她看向坐在旁边的魏琳琅，白胖胖嫩生生的脸蛋，她忍不住代入晒黑后的样子，汤圆变煤球？ 第111章 缘分 顾瑾玉的视线实在太过强烈，把魏琳琅看得浑身发毛, “姐姐, 你看我干什么？” “我看你长得俊呗！”总不能照实说，说他再过不久, 就会由白汤圆变黑煤球？算了，这个噩耗还是晚一点再告诉他吧！ 对于顾瑾玉时不时地夸赞, 魏琳琅早已习惯，以前他还会害羞脸红, 现在都不会了。他觉得, 要是哪天他修炼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工夫, 一定是顾瑾玉的功劳。 他是习惯了，但木生却看得稀奇, 家里的弟弟妹妹基本上都是她带大的，她对小孩的了解并不比别人少。要论聪明, 肯定有比顾瑾玉和魏琳琅更聪明的孩子, 但她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玩的小孩儿, 真跟个小大人似的, 也不知道这是天生的还是魏主任教的，真有趣。 木生笑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顾瑾玉的问题, “你见过顾卫民吧，他长得黑不黑？挺黑吧！那是你不知道他以前长什么样，顾卫民以前可没这么黑的，顶多算不白，跟黑可搭不上边。也就是当了兵……才变成现在这样, 可不就是在海边晒的嘛！” 顾卫民比木生大好几岁，两人也没什么交情，只能算认识，而木生对顾卫民的了解全来自她亲弟弟木阳。十来岁的大小伙子，谁还没有保家卫国的英雄梦啊，对军人这个职业，一是崇拜，二是羡慕。 每次顾卫民回家探亲，木阳总会跟其他小伙伴们一起，围着顾卫民问这问那。顾卫民呢也不嫌烦，偶尔也讲一些在部队的经历，都是捡能说的说，不能说的他一个字不往外露。 木阳又是个大嘴巴，无论在外头听到什么，总拿回家讲，跟姐姐讲，也跟弟弟妹妹们讲。 木生的性格呢，有点静，也有点独，除非必要她是不愿意出门的，也不爱跟人打交道。但这并不代表她没礼貌，要是碰到谁了，她还是会主动打招呼喊人的，但也仅限于此。 木生静，木阳闹，两姐弟性格互补，很容易就弥补了对方的缺点。都不用木生刻意打听什么，整个大队哪家发生了什么事，她基本上都能从木阳嘴里听到。 像是顾卫民的情况，也是从木阳那儿听来的，要不她哪儿知道啊！ 顾瑾玉努力回想着顾卫民的长相，确实挺黑的，但也没黑成煤炭的地步啊！她又往隔壁那桌瞅了瞅，那人才是真的黑！ “卫民叔叔其实还好，不算特别黑。”顾瑾玉想了想，还是替她喜宝弟弟的爸爸说了句公道话，“我之前见过的，卫民叔叔顶多算铜炉子，比蜂窝煤好多了！” 她在大姑家见过蜂窝煤，黑乎乎的，铜炉子黑黄黑黄的，是要好点。 “噗……”隔壁桌的“蜂窝煤”直接笑喷。 木生听得一头雾水，这其中的内涵她没听明白，但顾瑾玉维护顾卫民的意思她倒是听明白了，顿时便笑，“听我弟说，他当时是受了点伤，在医院养白了许多。”要不是有这么个特殊原因在，他也不可能在家待那么久，人家单位也不能给他批那么长的假期啊！ “哦。”顾瑾玉苦着一张脸，她懂了，“也就是说卫民叔叔下次回来，就变成煤了，是这个意思吧？” “变成煤也没什么，就是别吓到喜宝。”喜宝这小子可机灵了，才那么点点大就有自己的审美了，他最喜欢被妈妈抱着，其次是魏琳琅，再是顾瑾玉。就连他亲舅舅陆明宇，那也只有被嫌弃的份儿。 -- 第240页 为啥？还能为啥，肯定是陆明宇长得不如魏琳琅白呗！ 木生再次忍俊不禁，这孩子，也太有趣了！ 等待的时间过得很快，感觉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天就已经麻麻亮了。魏淑华看了看手表，已经五点一刻，她招呼众人，“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先把东西收拾好，这就准备出发。” 去往车站的路上，魏淑华又提醒了一句，“你们谁想上厕所的，赶紧先找个地方解决，等会儿还得在车上坐半个多小时呢。” 这会儿天还没完全亮，路上行人不多，火车站附近巷子多，公共厕所也多。等到了车站附近，再想上厕所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丁庆红正憋得慌呢，她刚才没好意思开口，也有点后悔一次性喝了那么多热粥。那热粥再稠也是粥，汤汤水水的喝多了，能不憋嘛！ 解决了人生大事，丁庆红精神抖擞，她主动接过魏淑华的包裹自己给扛着，“魏主任你专心盯着俩孩子，这可不比家里，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发生点什么咱们都反应不过来。” “婶婶我们盯得紧，不会走丢的!”顾瑾玉扬扬手，让丁庆红看她紧紧拽着她妈的手呢。 她和魏琳琅这次是出来见世面的，却不能耽误合作社的正事，否则别的社员就该有意见了。 “就该这样，好好跟着你妈。”丁庆红赞同地点点头，扛着两个口袋就跟拎着两只小鸡仔似的，对她而言，这点重量轻而易举，压根就不费事。 丁庆红明白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像是算账记账这种事她做不来，但出力气的事，木生却比不上她，她总有用处。 等到了交易会上，估计木生又比她出彩，毕竟木生是读过书的，也会说普通话。她不仅不会说普通话，连听都不大能听懂，到了交易会上能干什么？ 这趟出来，统共就只有三个女同志，人家魏淑华是主任，是领导，根本就不用额外表现。但她不同，她在合作社属于基础型人才。 什么是基础型人才呢？就是什么工种都能做，却不够精通，不像人家技术型人才，比如强国组的社员，她们手艺精湛，不需要特意去表现，只要把本职工作完成好了，就有很高的收入。而她呢，她针线活是不错，但仅限于缝缝补补，做做衣服，在被面上绣花她是不会的。但她也有优点，那就是干活利索，力气也大，在合作社能当个男人使。 这也是她的优势。 她必须发扬自己的优势，表现自己的优势，让自己的优势深入人心，给大家留下深刻的印象。这样，她说不定还能竞争竞争领导岗位。 她要求不高，只要能当个小组长她就心满意足了。可别小看了小组长这个职位，他们四队队长李胜利，其实就是个小组长。她要是能跟李胜利平起平坐，那晚上做梦都能笑醒咧！ 对于丁庆红的心思，魏淑华多少也能看出来一点，对此她并不反感。社员们有上进心是好事，只要心思正，她巴不得所有社员都拥有上进心，这样才能更快地促进合作社的发展。 一路顺利地来到交易会招待所，用前进合作社的名义开了三间房，两个男同志一间，丁庆红和木生一间，魏淑华和两个孩子一间。 交易会招待所是新修的房子，十二层高，还配有电梯。这里的地面不是水泥地，铺的是木地板，墙上也不是刷了白墙就完事，人家还贴了颜色淡雅的墙壁纸。 这里除了接待全国各地供货单位的工作人员，最主要的是接待外宾。一走进去，就能闻到一股子香味，把丁庆红熏的登时就打了个喷嚏。 “这城里人真是怪哉，连鼻子都跟咱们长得不一样，要不咋就喜欢这种冲鼻的味道呢!”丁庆红刚想用手捏捏鼻涕，又意识到不妥，赶紧把早早准备好的手帕拿出来擦了擦鼻涕。 就在丁庆红絮絮叨叨的声音中，一行长得牛高马大的外国人走了进来，丁庆红顿时连喷嚏也不打了，改盯着外国人看，就跟瞅西洋景似的。 顾瑾玉就说：“婶婶你别光盯着看啊，我们上去跟国际友人打个招呼吧！”她其实老早就想跟国外的友人交流交流了，想听听他们是怎么说话的，是不是跟收音机里听到的一样？ 但她是小朋友嘛，出门在外是不可以乱跑的，必须紧跟着大人的脚步，跟大人一起行动。 魏淑华在办理入住手续，没空带她，木生要记账呢，她跟着魏淑华。也只有丁庆红暂时闲着，并且对外国人抱有极大的热情。 “打什么招呼？不去不去，可不能去啊！”丁庆红吓了一大跳，她那是热情吗？她那是见世面，见世面懂不懂！ 这就跟以前去魏家大队看热闹一样，那会儿听说魏家大队的队长魏光荣被人杀了，连城里的公安都来了，他们全都跑过去看。可看归看，谁还敢真的上去跟公安谈论这事儿吗？不敢的，想想就腿软。 顾瑾玉失望地叹了口气，“好吧。”她见丁庆红双眼冒光地盯着外国人看，还以为对方感兴趣呢，没想到……感兴趣倒是感兴趣，只对人家的长相感兴趣吧！ “那算了，下次有机会再跟国际友人交流吧。”反正还有好几天呢，总能找到机会。 站在角落的金河眼里闪过一抹笑意，这小丫头真是太好玩了，那语气那神态，真跟个大人似的。这是哪儿来的活宝，跟自己也挺有缘的，这一而再再而三地碰到了，不是缘分是啥？ -- 第241页 第112章 又见 顾瑾玉也觉得她跟这块黑煤炭挺有缘的，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啊！ 更神奇的是, 他怎么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隐藏起来, 让人很难注意到他。要不是顾瑾玉天生敏感，她也能忽略过去。看其他人, 即便走到这人面前也跟没看到人似的直接走了过去。 这块煤炭黑得那样显眼，又有那么大块头, 没道理别人看不见啊！ 人都说“一白遮百丑”，长得白就是比长得黑占优势, 只要长得白, 就算相貌不好看, 别人也能夸一句“你长得真白”！那要是长得太黑，即使样貌再好看也没用, 别人只会说“五官倒是挺周正，就是长得太黑了”。遗憾! 想必黑煤炭就是这个情况吧？别人不是没看到他, 而是看到了也只当没看见, 不然交流起来多尴尬啊！ 顾瑾玉心里这么想着, 脸上的表情就带了出来。然后金河就发现, 那有趣的小丫头又开始作妖了，不过她那小眼神是咋回事啊, 一个劲儿地往自己这边瞅，还带着点……怜悯？同情 见那块煤炭叔叔也朝自己看了过来，顾瑾玉还挺想上去跟他打声招呼的，只可惜时间上来不及了，魏淑华那边已经办好各种手续, 正在叫她呢。 房间在八楼，要乘电梯上去，顾瑾玉对电梯表现出浓厚兴趣，跟魏琳琅凑在一块研究电梯，很快将煤炭叔叔抛之脑后。 到了八楼，魏淑华让大家先去房间各自修整一番，再集合开会，他们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像提前布置会场，这些都需要他们自己去弄。 房间里有专门洗漱的地方，有洗浴间可以洗澡，上厕所也用的抽水马桶。这些设施，即使在省城也是很少见的，至少供销招待所没有。 稳重内敛如魏琳琅，看到这一样样自己从未接触过的物件，也不由心生好奇，将房间里的各种设施挨个体验了一遍。他刚拉完粑粑，顾瑾玉就在外面“嘭嘭嘭”地拍门，“狼弟弟你穿好裤子了吗？我要进来了，我进来帮你冲粑粑！” 魏琳琅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直接回了一句：“进来吧。” 顾瑾玉立马推门进去，直奔马桶，然后踮起脚尖拉住马桶上方的水箱阀门，她一扯拴住阀门开关的线，就听见水流哗啦哗啦的，然后魏琳琅的粑粑就被冲干净了。 她就像干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两边脸蛋红彤彤的，满脸都是兴奋。 “我妈说，这个叫‘抽水马桶’，解完手只要拉一拉绳子，里面就有水流出来，把马桶冲干净。这个马桶真方便啊，在上面坐着既舒服又卫生，要是咱家也有就好了，解手的时候再也不怕腿麻啦！” “那明天出去问问，在哪儿能买到这样的马桶，我们也买一个回去。”魏琳琅算了算他和顾瑾玉的存款，底气十足。 顾瑾玉豪迈地挥挥手，大喊一声：“买！”这么好用的东西，必须买！ 对了，还有那个电梯！ “上面是不是有人在拉我们？” “你说电梯？不是有人在拉我们，是电，电在拉我们，这个我们家里用不了，大队还没通电呢。”就算通了电恐怕也装不了电梯，谁家能修这么高的楼房啊！ “哦……”顾瑾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原来是电啊，电这么厉害！”她又把存放在山谷的玩具箱拿出来，找出那支早就报废的手电筒，爱惜地摸了摸。 手电筒也带电，虽说不如电梯看着厉害，但总归都是用电的，一样是好东西。在顾瑾玉有限的认知里，电可是金贵玩意儿，只有城里才通电，乡下没有。 乡下唯一能跟电挂钩的东西，除了手电筒，就是大队喇叭，也是用电池的。刚安上那会儿，大队恨不得天天放喇叭，没用多久就发现……太费电！这后面大队干部们轻易不用喇叭了，没什么重要的事绝对不碰这烧电的玩意儿。 像“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这样的神仙日子，是这个时代所有农民最憧憬的未来。 两人在洗漱间东摸摸西看看，自觉见过世面了，又从里面出来，观察外面的房间。 魏淑华也是第一次住交易会招待所，她去年过来不是住的这里，是住在另一个招待所，跟省城供销招待所的条件差不多。 她知道，前进合作社应该是入了上面领导的眼了，要不然交易会那边也不会把他们安排到这么好的招待所住着。 条件好倒是其次，重点是这边接待的外宾，都在一栋楼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是什么？这就是人脉！ 哪怕什么也不做，只给那些外国人留下一点印象，说不定就能给自家带来一笔订单，这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利之处。 想到这里，魏淑华赶紧把从家里带来的礼物都整理出来。这些东西在乡下不算什么稀罕物，只是用了点巧思罢了，但魏淑华却觉得挺好。这些都是来自小高桥大队的特产，既精致又淳朴，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都顾上了，用来送礼再好不过。 这送礼的对象，除了交易会的一些工作人员和领导，以及前进合作社的顾客，再有就是对他们产品感兴趣的国际友人，都可以赠送一份。 除了用藤编盒装的小高桥版“八珍”，还有前进合作社生产的八大套和四小套，八大套指的是原本的四件套，外加真丝围巾、真丝领带和两条手帕，上面均有不同绣花。四小套没有围巾，只有一条丝巾、两条手帕以及一个小型布偶。 -- 第242页 这些都是合作社马上就要推出的新产品，第一批已经运到省城试试水，但主要还是销往国外。八大套和四小套要送的对象也有讲究，像是以前的合作对象，那肯定送八大套啊，非合作对象或者说未来的合作对象，那就送四小套，充分表现咱们对待国际友人的友好态度，彰显礼仪之邦的气度。 合作社赚到钱了，各项经费充足，要是让魏淑华去买点别的送礼，她不乐意，也没这个必要。但用自家产品送礼，既能推广产品，又能彰显气度，给别人留下深刻印象，何乐而不为呢 上辈子在宫里待着，那是走礼走惯了的，也不是为了讨好谁，就是各宫之间的人情往来，什么事送什么礼，什么人送什么礼，这都是有讲究的。主子与主子之间，主子与下人之间，还有下人与下人之间……走礼也是一门学问呢。 这还只是对宫内的走礼，还有宫外的，那更不消说了，更是一门高深的学问。魏淑华不敢说精通，但依葫芦画瓢确实可以的。 接下来的时间，魏淑华就开始忙起来，忙得也顾不上两个孩子。好在当天下午，顾春来也到了，他这次是跑长途，能在海城待好几天时间，完全够用。 魏淑华忙着布置交易会展厅，忙着跟其他单位打交道，忙着跟国际友人们交流，顾春来一到呢，孩子就彻底交给他了。 顾春来只管开车运东西，销售和采购的事他是不管的，也不能管。他一到海城，跟销售科的主任打了声招呼，就领着孩子满大街的逛。 对于海城，顾春来还算熟悉，以前他还在汽运公司干的时候就经常跑长途，像海城这样的大城市他也来过几次，大方向还是找得着的。 “你俩想去哪儿？先把想法告诉我，我再来合计合计，看怎么走比较方便。”他牵着两个孩子站在路边，交易会这边最近比较热闹，路上人来人往的，他也不敢掉以轻心，把两个孩子抓得紧紧的。 顾瑾玉立马报出三个想去的地方：“供销社，电影院，废品收购站。”去供销社不用说，是想买东西，再说她身上还带着任务呢，她妈交给她一张单子，叫她先照着上面的买，能买到就买，买不到的再说。而电影院也是必去的地方，她还没看够呢! 至于废品收购站，这个更不消说了，她就是想去占便宜，花废品的钱买书！当然，你要说她是想占便宜，人家也不承认，这哪是占便宜，明明是美好品德！ 去废品收购站买书，这是不浪费资源，是节约美德。 顾春来又看魏琳琅，魏琳琅想了想，又加了两个：“书店，学校。” 见过的世面越来越多，也就越来越意识到自己在知识方面的浅薄，他需要阅读更多的书籍，学习更多的知识，才能让自己干涸的灵魂得到滋养。 顾春来：……好吧，想去就去吧！ 交易会离市中心有点远，只能坐车，好在这边交通也挺便利，有一条专门经过交易会的路线，没等多久车就来了。 这一路上顾瑾玉的小嘴巴就没停过，叽叽喳喳地把火车上的见闻都说给她爸听，着重提到曲晓草这个只见过两面的“熟人”。 老话常说“人是经不住念叨的”，还真没说错！ 刚到地方下车，就看到路边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是“熟人”，男的是煤炭叔叔，女的正是曲晓草。 顾瑾玉耳朵灵，远远的就听见煤炭叔叔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我呢，对未来媳妇儿也没什么高要求，像家境学历工作长相这些我都没要求，只要不是太差劲，我都能接受。等结完婚，我也不要求你挣多少钱，反正我养得起，你在家里把老人孩子照顾好就行！也不要你生孩子，毕竟我人不在家里，你自己带孩子也遭罪！” 第113章 没看上 这话是什么意思？ 让她在家照顾老人，不用上工, 连孩子都不用生……听起来倒是挺好, 但这不是把她当成免费的佣人了吗？还是不花钱的！ 这个叫金河的男人可真是精啊！ 曲晓草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很聪明，知道对什么人用什么脸的道理。对待金河他爸和他那个拖油瓶儿子, 她没必要给好脸色看，毕竟她是他们求来的, 她很清楚自己的优势。 像金河这样的条件, 离过婚还有个儿子, 上有老下有小，他自己又是常年不在家的情况, 就算他津贴高，也不是什么说亲的好对象。 而她自己呢, 年轻漂亮, 打扮时髦又有文化, 她的条件可比金河耀眼多了。能娶到她, 这是他上辈子烧高香求来的。 要不是那些长舌妇乱传自己的闲话，坏了自己的名声, 她怎么可能看上金河这样的男人。 曲晓草目光隐晦地打量着这个男人，他长得又黑又瘦，比她见过最邋遢的乡下汉还要粗糙几分，这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她喜欢的是白净斯文的男人, 要有文化，懂浪漫。最好有份光鲜的工作，这样才能养得起家。 金河的工作听着是挺光鲜的，也能养家，但他除了这个优点以外，几乎全是缺点，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她…… 曲晓草深吸了一口气，她刚想说什么，就被金河打断，“对了还有件事……是关于彩礼的，既然你家一分不要，结了婚你还得带过来，那这钱就暂时先放在我这里，你要买什么了再问我要。” 什么？竟然连彩礼都不想给了！ -- 第243页 呵呵，这男人倒是打着如意算盘，也得看自己愿不愿意！ “这恐怕不好吧！”曲晓草轻蹙眉头，眸光微转，带出一丝轻愁，她说，“我这里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是怕我爸妈不会同意。”当然不会同意！这可不是一笔小钱，放谁身上都不如放自己身上稳妥！ 金河咧嘴一笑，露出白得发亮的牙齿，“你啊就是想太多！就算我没接触过你爸妈，但听你讲述我也能够猜出他们是什么人。他们跟全天下的父母亲一样，疼爱自己的子女，为了子女的幸福，他们愿意付出一切。像他们这样开明的父母，跟个别没有觉悟的父母可不一样，他们别无所求，只要你把日子过好了，他们就高兴！” 曲晓草笑得很勉强，她狠狠咬牙，继续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我爸妈也是为我考虑，他们怕我出了门（嫁人）以后过得不好，又不敢开口。这女人还是要自己身上有钱才行，有钱就有了底气，不管发生什么，有钱有票总不会饿死……金河同志，你是男人，是家里顶天立地的人，你要是在家，这个家肯定是归你管的，但是……”但是什么，不言而喻。 听到这番意有所指的话，金河扬眉一笑，“我不在家，家里肯定归你管，家里一切开销都由你来决定，我每个月给你汇二十五元，你想买什么就买。” 别小看这二十五元，在临江县城，普通工人的工资也就二三十块，有不少工人拿一份工资，却要养一大家人。更何况城里买米买菜都要钱，虽然国家给发票，但光有票也买不来东西啊，还得有钱！ 而农村呢不给发票，但年底却要分粮食，这些都是从工分里扣。还有蔬菜，家家户户都有院子，在自家后院种点菜，拿去换钱是不允许的，但也够自家吃了。 说实话农民的开销真不大，二十五元足够曲晓草挥霍了，不仅能让她过得舒舒服服的，还能补贴补贴娘家，可不风光？ 金河真的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但曲晓草还是不甘心！ 她是不知道金河一个月能拿多少津贴，但想来不会少，要不然他爸也拿不出两千块的天价彩礼钱。现在是两千块到不了自己的兜里，连每个月的津贴也不给自己拿着，那她嫁人干啥？ 曲晓草脸色一沉，她下巴一扬，嘴唇微微抿着，表情冷淡而矜持，“金河同志我有点累了，想先回招待所休息，你忙你的不用送我，反正没有多远。” 话刚说完她也不等金河反应，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金河也没追上去，就这么目送她离开，招待所就在前面路口拐角处，也不担心走丢。 他把刚才发生的事回想了一遍，曲晓草的态度很明显，应该是没看上他。 他正想着怎么跟他爹说这事，就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他微微侧身，借路人的身影挡住自己，随即往那边一看，正对上一双好奇的眼睛。 是她！那个跟他有缘的小丫头！ 见煤炭叔叔发现自己，顾瑾玉顿时捂住嘴巴，笑得一双眼睛都弯了起来。 这一笑金河就明白了，小丫头眼睛又黑又亮，还长了一双顺风耳！不知想到什么，金河突然就生出了逗弄的心思，他低笑一声，说了一句：“偷听大人说话是不礼貌的行为。” “我才没有偷听，是你们说话太大声了！”顾瑾玉双手叉腰，气鼓鼓地瞪着金河。 顾春来和魏琳琅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这是怎么了，咋在大街上自言自语？ “姐姐你在跟谁说话？”魏琳琅问。 顾瑾玉伸手往金河那边一指，大声说道：“我在跟煤炭叔叔说话！” 煤炭叔叔？是在说他吗？金河惊愕地指了指自己，见对面三双眼睛看过来，金河：“……”他什么时候多了个雅称？煤炭叔叔！ 顾春来有点尴尬，理智告诉他这人一定不叫“煤炭”，就算叫那也是小名，就是农村常说的贱名。有些人不讲究，一直用小名，小名喊久了别人也不记得他的大名，像有些孩子他们不知道大名，就在小名后面加个称呼，不伦不类的。 别人家的孩子怎么叫他不管，但自家的孩子可不能养成这种习惯，他赶紧纠正：“叔叔是长辈，你不能跟着大人叫叔叔的小名。” 金河：“……”我这是又多了个小名 他真想跟曲晓草一样转身就走，但小丫头身边还跟着大人呢，他总不能真的走人。 无奈之下，他只好走过去跟顾春来握了握手，还特别大方地表示：“没事，名字嘛就是用来称呼的，随便怎么喊都行。” 他话还没说完呢就听见顾春来爽朗的笑声，又感觉自己肩膀一沉，“煤炭兄弟，你这脾气跟我差不多，咱俩投缘！我叫顾春来，你叫我‘春来’也行，‘老顾’也行，都随你。” “这是我家里的两个孩子，顾瑾玉和魏琳琅，小孩子顽皮，让你见笑了。” 金河“呵呵”两声，还是没把“我不叫煤炭”这话说出口，他干脆地自我介绍：“原来是春来兄弟，我叫金河……” “叔叔你也姓金啊！”等两个大人说完话，顾瑾玉就迫不及待地说，“爸爸，就我刚才和你说的，金爷爷也姓金，还有墩子，他说他叫金墩子！” 顾春来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笑着说：“全天下姓金的人多了，这不稀奇。”哪有那么巧的事，她在火车上碰到一家子姓金的，到了海城又遇到一个姓金的，就以为他们都是认识的。 -- 第244页 还真就有这么巧！ 听着这对父女的对话，金河眼神一闪，如果他没猜错，这小丫头嘴里说的“金爷爷”就是他爹吧？还有墩子……除非火车上还有一个姓“金”的老头，一个叫“墩子”的孩子，否则他能肯定，小丫头说的那两个人，肯定就是他爹和他儿子。 这世上真的会有那么多的巧合吗？ 本就是萍水相逢，顾春来见金河神色凝重，以为对方还有什么要紧的事，他赶紧抬起手表一看，“哎哟”一声，“都这么晚了，金河兄弟，我们还要去百货大楼买东西，你有事先去忙，咱们有机会再一起喝酒！” 金河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行，下次我请你们吃饭，吃海城最正宗的美味。” 这里离百货大楼很近了，走几步就到，顾春来等人冲金河挥挥手，就跟随人群往前走。 海城的百货大楼比省城供销社还要气派，在这里也不叫供销社，叫百货大楼，足有五层高，每层楼又比县城供销社的楼层高将近一倍。 顾瑾玉拿出采购单子，让顾春来看，又从斜挎包里拿出钱和票提前准备好，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海城是一座重要的港口城市，其繁华程度是龙江省省城也比不上的。海城市中心高楼林立，行人如织，公共汽车和小汽车在来往的自行车大军中穿梭而过，路人的脸上挂着舒心而闲适的笑容。 百货大楼的空间极大，商品种类繁多，一眼望过去，密密麻麻的商品整齐地摆放在柜台上，周围闹哄哄的，说的都是他们听不懂的当地方言。 顾春来以前经常给别人带货，很熟悉流程，像那种让他看着买的，他也不去费神，指着既便宜又紧俏的物品买就对了。 对于小高桥四队的女同志来说，买布料绝对不会错！看柜台有啥买啥，也别想挑，只有布挑你的没有你挑布的。还有像肥皂、牙膏、擦手油、毛巾、胶鞋等，这些都可以买，买回去总有人要。 百货大楼人山人海，但也没到人挤人的地步，顾春来怕累到两个孩子，先去糕点柜台买了小蛋糕，然后把他们带到缝纫机柜台，那里有两张小板凳可以坐，这里都是卖大件的，人少，一眼就能看到。 顾春来嘱咐两个孩子，“你俩就坐在这儿吃蛋糕，不能离开，等我来了才能走，能不能做到？” 当然能！咱们又不是三岁小孩，早就省事了好吧！ 作者：加了点内容~感谢在2020-02-10 23:58:36~2020-02-11 23:5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0127703 10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差距大 从百货大楼出来的时候，三个人身上都挂满了东西。 顾瑾玉和魏琳琅看顾春来的眼神有点敬畏, 原来还有比女同志买东西更疯狂的人呐！ 顾春来并不知道, 他的扫货能力已经得到两个孩子的高度肯定。东西买好，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顾春来看着挂在他和孩子们身上的零零碎碎，得先找个地方存放。 他带着两个孩子绕过百货大楼, 来到后门，从这里往前再走几十米, 就有一个招待所。顾春来以前住过几回, 跟他一起过来的纺织厂同事现在也住在这儿。 里面的工作人员对他还有印象, 听说他要存东西，态度热情的大婶还帮忙找来一个洗干净的面粉口袋, 把顾春来买的东西全都装进袋子里，用绳子封好口, 上面挂了个牌子, 是纺织厂同事的房间号。 谢过对方, 又约好取东西的时间, 顾春来这才带着孩子们离开。 春末夏初的海城温度挺高，尤其到了中午, 太阳直直顶在头上，晒得浑身发烫。好在路边树多，很多上了年纪的老树枝繁叶茂，枝丫都伸到公路中间，为行人挡住炙热的阳光。 开在海城市中心的饭店多是以前的公私合营饭店, 现在都是国营的，但口味和手艺却保留下来了。但凡老字号饭店，后厨师傅多半都是以前的老板，人家那手艺在哪里都吃得开。 顾春来以前就打听过，这附近有家海鲜酒楼的味道名不虚传，听说里面的掌勺师傅师从宫廷御厨，手艺好得不得了。 三人站在树荫下商量，一致同意去吃海鲜。 在海城，四条腿的除了桌子和凳子都吃，天上飞的除了飞机都吃，水里游的除了船只潜艇都吃。顾春来虽然也没去大饭店吃过，但他听别人讲过啊，这会儿也能在两个孩子面前卖弄他的博学。 “咱们先去尝尝人家大师傅做的海鲜，看跟家里做的有啥不同，等回去后，咱们也能依葫芦画瓢，自个儿在家做。”说到这里，顾春来冲他闺女挤挤眼睛，父女俩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瑾玉扬了扬下巴，有点小骄傲的意思，她摆摆手，故作大方地说：“多大点事啊，没问题的，包在我和狼弟弟身上。”这是在说食材的事，等回到家，她就和魏琳琅去海边捕捉海鲜。 到时候还可以去焦春桃的爷爷那里换个藤编的篓子或者是网，有了工具就更好办了。 虽说顾瑾玉有龙王借给她的一缕神通，可以自由去往山谷和海岛，稍微有点野心的人，恐怕早就靠着神通发家致富了。但顾瑾玉情况不同，一来她年纪小，对物质需求并不大，二是受现在的社会环境限制，很多东西拿进拿出都要小心翼翼，不敢暴露。 -- 第245页 对于顾瑾玉来说，她在这两个地方最大的收获莫过于亲人和朋友，其次才是里面的丰富物产，以及由神通带来的各种便利，比如在山谷里存放大件物品、办养鸡场、种大家喜欢的蔬菜等。山里的物产是可以拿来送人的，也可以少量地往出卖，但海里的却不行，只能自家人吃，或者做成干货，送给亲近的人家尝尝鲜。 要想卖活的海鲜是绝对不行的，就算在海岛圈一块海域搞养殖也不行，因为条件不允许。 山谷里的出产还能用大山做掩护，毕竟小高桥大队就靠着大山。而鲜活的海产？恐怕整个龙江省都找不出来！龙江省没有活海鲜售卖的原因不在于技术，而在于价格。 从海边城市把鲜活的海产运到龙江省，其中耗费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绝对不是一星半点。而这样运过来的海鲜得卖到天价才能保本，可这么贵的东西谁买得起？那是资本家的做派，没有人敢尝试。 别说活的海鲜，就是干的海货，在龙江省也是少见的物资，价格昂贵，一到地方就被人抢光了，普通群众很难抢到手。 这也是长途汽运司机油水足的原因，随便带点在龙江省很难买到的本地特产回去，这一趟就值了！ 顾瑾玉也是这样说的：“爸爸，我们多买点干海货回去，保证有人要！”就算没人要，拿来送人也是极为体面的礼品。 这么精打细算了一番，顾瑾玉就觉得应该尽可能地多买点干海货回去。在海城，海鲜价格便宜，跟粮食是差不多的，跟猪肉比起来，海鲜只能算廉价肉。 在国营酒楼品尝了御厨传人的手艺，又稍微消消食，顾春来就带着孩子们直奔市场。这个市场就是众所周知的“黑市”，顾春来别的地方不熟，对这种地方倒是熟门熟路的。 “你俩警醒点，要是看到戴袖章的大人，就赶紧提醒一声。”不管是卖东西的还是买东西的，只要被逮到，东西一律没收！ 闺女有神通他知道，但他总不能让闺女在外面使用神通吧？就算他行事再谨慎，也不敢让顾瑾玉在外面收放任何东西。 “你就看我们的吧！”顾瑾玉昂首挺胸，对自己的观察力十分自信。 她和魏琳琅一人守一边，两只眼睛就像放大镜一样，恨不得一寸一寸地检查，让顾春来特别放心。 其实有他在，哪里用得着两个孩子？但他还是把任务分配给他们，锻炼他们的观察能力和随机应变能力。 离百货大楼三站地的位置，就有一个海鲜市场，这是国营市场，里面的东西限量供应，好处就是不要票，价格也便宜。但顾春来不是本地居民，没有本地的粮油关系是买不到海鲜的。 在市场里面买不到，就只能在外面的“黑市”买了。但顾春来也没急着去找黑市，他先带着两个孩子去海鲜市场逛了一圈，算是开了场眼界。 海鲜市场种类繁多，有好些东西是连顾瑾玉也没见过的，或者说她见过却没吃过的。为了以后的口福着想，顾瑾玉和魏琳琅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仔细的将他们没见过的品种都记下来，又向市场的工作人员打听，这些东西都叫什么名字，该怎么做，怎么吃？ “爸爸快看，大龙虾！”走到中间摊位时，顾瑾玉总算看到她眼熟的品种，她兴奋地跑过去，就见旁边的纸板上写着几个字，“今日供应大龙虾——五角一斤！” 才五角一斤，比猪肉便宜！ 但比起大龙虾，个头肥大的海水鱼，大家还是更愿意买猪肉吃。只可惜猪肉供应更少，还要肉票，一家人每月能吃上一回肉就算不错的了。 逛完海鲜市场，顾春来早已看好几个“卖家”，一出市场，他就走到不远处的一根柱子旁，问那个拎着桶假装要买海鲜的矮瘦男人，“兄弟，鲜的还是干的？” 矮瘦男人飞快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走，顾春来牵着两个孩子跟上去。 跟着矮瘦男人穿过市场旁边的小巷子，来到一处宽敞的小院，里面的坝子铺了水泥地，上面摆满了草垫子，各种各样的海产品洗干净铺在上面，等太阳晒干水分。 矮瘦男人进去后就没有再出来，出来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的女同志，她皮肤黝黑，头上戴着草帽，显然是经常晒太阳的人。 “这是价格，你先看看要多少!”女同志本来对矮瘦男人随便带人过来的行为有点不满，但看到顾瑾玉和魏琳琅这两个孩子，她又彻底地放了心，拿出最热情的态度招呼顾春来。 在顾春来看价格的时候，她又朝里面喊了两声，没过多久，就有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端着个盘子走出来，上面放着十来个颜色鲜亮的大红虾，还有切成片的鱿鱼足。 “来，先尝尝我家海货的味道，绝对是外面买不到的。我家的卫生条件你们也都看到了，保证干净！”女同志把盘子递过去，让两个孩子千万别客气，先尝后买。 顾瑾玉抬头看他爸，见顾春来点头，她才接过盘子并道谢。 那女同志又笑了笑，却没再说话。做他们这行的永远不缺生意，不需要靠口才招揽顾客，再说她普通话讲得不好，跟人说话也费劲。 好在顾春来能听懂一些海城方言，也能说几句日常用语，两人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你来我往的就把价格给谈好了，也不知道是怎么谈的，顾瑾玉感觉自己就像在听天书一样。 -- 第246页 “他们是不是在讲外国话，狼弟弟你能听懂吗？”顾瑾玉一边嚼着大虾，一边跟魏琳琅说着悄悄话。 魏琳琅牙齿很好，他发现鱿鱼足片比大虾更难咬，就专挑鱿鱼片吃，把大虾留给顾瑾玉。 他三两下就把鱿鱼片嚼碎吞下去，点头应道：“我能听懂一点，婶婶说的是海城方言。”至于顾春来，他说的应该是不标准的海城方言加不标准的普通话混合体，勉强能听懂吧！ “你能听懂海城方言？你什么时候学的呀！”顾瑾玉震惊地看着他，连嘴巴都忘了闭上。 什么时候学的？就是昨天和今天啊！ 魏琳琅如实回答：“昨天吃饭的时候，还有今天在百货大楼，我一直在听他们讲话，有很多常用的词组和句子他们一直说，结合具体场景和表情语气，大概意思就很明确了。” “另外还有一点，有些字的读音跟普通话的发音是相同的，这样将整个句子连接起来，基本上就能听懂大概意思了。” 顾瑾玉愣愣地盯着魏琳琅，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呜呜呜老师怎么没有告诉她，考双百分和双百分也是有差别的，而且差别还那么大！ “狼弟弟真聪明！”我好蠢，一句都听不懂！顾瑾玉拿起一个大红虾，狠狠咬了一口，化悲愤为食量。 作者：加了点内容~~ 第115章 找宝贝 自从意识到自己和魏琳琅在语言天赋上的差距后，顾瑾玉终于开始正视自己——的智商。 她再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笨, 就像她曾经做过的一场梦, 梦里的场景她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却依稀记得自己在梦里特别笨。 她垂头丧气地瞪着已经空掉的盘子, 心里充满了沮丧，明明已经发现了这么悲惨的事实, 但还是没有影响到自己的食欲，该说这是优点还是缺点呢？ 那边顾春来已经跟人谈好送货时间, 他这次买的不少, 除了给乡邻们带的, 其他都是准备销出去的。这么多的货单靠顾春来自己是拿不回去的，太显眼了, 得等人家忙完了，再用推车给他推过去。 好在车子就停在招待所附近, 这些海货一运过去就能装车, 也不会出问题。 从巷子里出来, 又转道去了这附近的废品收购站。海城不止一个废品收购站, 规模最大的那个还在城市的另一边，但今天既然走到了这里, 还是可以去看看的。 “你们两个还小，没必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狠，只要把学校教给你们的知识学好了吃透了，顺利考上初中……你俩都是聪明孩子，以后肯定能考上中专。”去的路上, 顾春来忍不住劝两个孩子别那么用功，怎么到了海城还记挂着要去收购站找旧书的事呢？ 尽管心里是骄傲的，但顾春来还是有点心疼这两个孩子。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他们大队再穷人家的小孩，也没他家这两个孩子过得苦。 大队里像他们这般年纪的孩子，最多就是在家里干家务活，很少有下地的。除了个别人家把孩子当成劳动力，大部分家庭其实并不会让这么大的孩子做太多的活计。 像住顾家隔壁的李大柱，年纪比顾瑾玉还大，整天在外头疯玩。李大柱当然也干活，但那点活根本不算什么，跟玩儿似的。 而顾瑾玉和魏琳琅呢，没上学之前，他们在家自学。除此之外，家务活他们抢着干，上山捡柴捡菌子的活儿也被他们包了，后院里种的蔬菜瓜果他俩也要帮着收拾打理……其实这些都只是零零碎碎的活，并不费多少工夫，两个孩子的重心还是放在山谷里的养鸡场，以前是捡鸡蛋，现在鸡蛋继续捡，还得伺候那些鸡崽子们！ 顾春来都恨不得一天能多出几个小时，也让家里的两个孩子出去疯玩。但他冷眼瞅着，就算真的多出几个小时，俩孩子也不会浪费，肯定拿来看书。 他觉得两个孩子的日子过得苦极了，可顾瑾玉和魏琳琅不觉得啊！ 你要是问他们养鸡辛苦吗？他们反倒会问你，是鸡肉不好吃，还是卖鸡的钱太少？跟香喷喷的肉和哗啦哗啦的票子比起来，养鸡算什么辛苦！ 他们太了解农村生活了，很多时候，辛苦劳作一年下来，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吃肉。跟贫穷和饿肚子比起来，“为美好生活而奋斗”这件事真的不算辛苦。 别人可没有他们这样好的条件，也在为了生活而努力干活，他俩坐拥着宝库，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填饱肚子，要是还不努力，那岂不是白瞎了好运气！ 无论是顾瑾玉还是魏琳琅，心里都做好了“神通随时可能消失”的准备，毕竟这神通是借来的而不是顾瑾玉与生俱来的。趁神通还在的时候，利用这个机会多学多做，才是最实惠的。 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能消失，但学到手的能力却永远属于自己。这是魏琳琅第一次独立捕猎时，就已懂得的道理。 “我不考中专的，我要上大学。”魏琳琅淡淡地瞥了顾春来一眼，清脆的嗓音已经脱了奶味，让人忍不住信服。 但现在哪还能考大学大学都是靠推荐，那推荐名额也不是谁都能拿到的。 当然，像这种丧气话顾春来也没明着说出来，孩子上进是好事，总不能打击他的积极性吧。 顾春来的表情太明显了，不用他开口，魏琳琅和顾瑾玉都看出来了。 顾瑾玉不服气地看着她爸，嘴巴嘟着小脚跺着，但还是控制住自己的音量，压低声音对她爸说：“爸你别看不起人，狼弟弟肯定能考上大学！现在不能考不代表以后不能考，等我们长大了，肯定能考的！”她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考大学，但她看过木行军写来的信，上面有提到让他们好好学习，争取以后考上最好的大学。 -- 第247页 自从魏琳琅跟木行军做了笔友后，大家慢慢熟悉起来，木行军也就不把两个孩子当成孩子，尤其是对魏琳琅，那是当大人对待的。有什么话，他都是直接跟魏琳琅说的，不会拐弯抹角，或者因为魏琳琅年纪小就忽悠他。 他曾经和魏琳琅就上学一事讨论过，他们的国家地大物博，拥有丰富的资源和璀璨的文明，它就像一颗闪闪发光的明珠，引来各方垂涎。在这种情况下，国家需要发展，需要用最快的速度去发展，而发展是需要人才的……这条发展的道路可能会很曲折，但路的终点，一定是光明。 木行军在那封信上说了很多，中心思想就是——让两个孩子好好学习，用功读书，以后考最好的学校，学更高深的知识，做一个对自己和对国家都有用的人才。 那封信是趁顾春来去省城跑车时带回来的，如果通过邮电局寄，木行军也不会写这样的内容。很多时候魏琳琅和顾瑾玉都会想，木行军真的不像个普通老头，他做事看似随心所欲，却从不留下任何把柄。真是个怪老头！ 木行军再怪，却不妨碍两个孩子对他所说的话深信不疑。 “好好好，能考上，肯定能！”见闺女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顾春来赶紧举双手投降，“我哪敢看不起你们啊，在咱们这个家里，就属你俩最有文化。” 这还差不多！顾瑾玉嘴角上扬，将脸贴在她爸的手掌心蹭了蹭，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这附近的收购站并不大，只有一个大仓库，站在门口就能望到头。收购站的工作人员是个长着吊梢眼的妇女同志，看人的时候两只眼睛就像是要脱框而出，“找废书？找什么废书！这里没有废书，只有反动的书，这种书的思想极其不健康，它只会荼毒人民的思想！” 说完，她又用怀疑的目光盯着顾春来看，像是在验证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找反书籍，是不是思想有问题！”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倒！”面对妇女同志的质疑，顾春来反应很快，他松开两个孩子的手，让他们在旁边的凳子上先坐会儿，然后才用严肃而又郑重的语气对妇女同志说，“同志，你可以怀疑我的工作能力，但绝对不能怀疑我的思想觉悟。” 他指了指自家孩子，情绪略微有点激动，“我家孩子现在上学，每天都坚持背一条伟人语录。可我寻思，这光会背可不行，还得会写，还要写得好！您也知道，这写字费纸啊，家里没有那么多的纸给他们写字，这不，就想到收购站来看看，有没有啥旧书……不拘啥书，只要能写字就成。” “要我说，越是反书籍就越要拿来写字，要把伟人的语录写在上面，把一切反的思想内容都盖住，彻底地盖住！让他们不见天日！”顾春来这几年见识过的PD场面比这位收购站的员工要多得多，他很熟悉那套调调，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面对什么人又要怎么说。 说完这些，他语气一顿，反用怀疑的眼神盯着妇女同志看，问她：“同志，你为什么质疑我的用心？难道你认为伟人语录不该盖住那些反书籍？” 当然不是！她怎么有胆！ 她之所以质问顾春来，其实只是为了吓唬他而已！ 什么反书籍，她才不管呢！她只知道有了这些书，她这辈子都不用买擦屁股的草纸了！ 有同样想法的人很多，住在这附近的居民以前也经常问她要旧书，都想捡便宜！她不想让别人占便宜，每次有人来要，她都是用这一套来唬人的。要不然，仓库里的旧书早就被人抢光了，还能剩到现在？他们这边没什么读书人，能抄到的书可不像别的地方那么多。 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她对每个要旧书的人都是同一套说词，只要她把质问的话一说，谁都不敢再要，要就是思想不对！ 但她没想到的是，她狠，还有人比她更狠！ “该！当然该！”妇女同志咬牙切齿，眼角都快吊到眉毛上去了，她转过身指着仓库一角，“书都在那边，你们动作快点！” 她本想说“这两个孩子年纪不大，肯定不会写字”，但她又怕顾春来回她“就是不会写才要学”！写字多难啊，这要学会写字，得废多少本旧书？ 一想到这点，她就不敢再问了。 那一边，两个孩子本来都对这个收购站仓库不抱任何希望了，可没想到，魏琳琅竟然在这里找到了宝贝！ 第116章 魏琳琅找到的宝贝是几本生物领域的书籍，都是外文原版, 他之所以认出来, 是因为书里写满了笔记，笔记都是中文。他扫了几眼, 大概是与动物学、植物分类、植物杂交等方面有关，他还找到一本《物种起源》, 不知道是哪国文字，反正先拿回去再说吧。 如果说魏琳琅找书是因为他爱书, 对书里的知识充满探究的渴望, 那么对顾瑾玉而言, 找书同样是一种乐趣，却是赚钱的乐趣。 她牢牢记住魏淑华说过的话, 凡是古籍都很值钱！哪怕书本材料不值钱，但里面记载的内容也一定值很多钱！ 其实魏淑华的原话是：因为制作工艺的复杂性和原材料的稀缺, 只有富贵人家才用得起名贵的笔墨纸砚。 因此, 越是留香长久的书籍, 越是值钱, 里面很可能记载着重要信息，比如某些家族的秘方传承之类的。 -- 第248页 但她后来意识到, 现在这个世界跟上辈子的大魏朝不一样，因各种原因造成的传承丢失，许多古籍真迹早已遭到破坏。但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原版没了也许还有手抄本，只要是古籍, 很可能都是有价值的书籍。 顾瑾玉觉得她妈说的太复杂了，便聪明地进行换算，值钱的笔墨纸砚=古籍=值钱！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找值钱的书，现在连香味都不用闻了，全靠眼力。 她现在已经认识不少字了，学校统一使用简体字，所以她在学校学的也是简体字。但她和魏琳琅都是由魏继礼启蒙的，魏继礼以前上的是私塾，用的都是繁体字。小孩子接受能力强，因而，顾瑾玉简体繁体都认识。 她听魏继礼讲过历史，知道简体字是最近几十年才出现并推广运用的。后来文改委又推出“二简字”，就是“第二次汉字简化”，在前几年中断，今年又恢复制定。 顾瑾玉也会写二简字，比如“餐”就写“歺”，还有“蛋”就是“旦”，“贰”是“弍”，“孵”是“孚”……每个字都有不同程度的简化，深得学生喜爱。 像他们班上有个姓“萧”的同学，人家就写“肖”，笔画简单了，也更容易学。 但其实顾瑾玉并不喜欢二次简化过的汉字，简单是更简单，也更好写，但却总感觉别扭，就好像缺胳膊断腿了一样，有些都已经面目全非了。 不过这都是大人的事，她现在还是小朋友，管不了那么多，反正学校让他们学什么，他们就先学着呗。 顾瑾玉让她爸帮忙挡住门口的视线，她趁机把魏琳琅找到的书放进山谷，这些都是外文书籍，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最好还是不要露面比较好。 “闺女，别拿太多，免得被她看出来。”见顾瑾玉埋头装书，顾春来又提醒了一句，他手朝外面指了指，意有所指地说，“那人眼睛尖着呢，要是被她发现这里的书少了太多，容易出问题。” “知道啦，知道！”顾瑾玉摆摆手，一副“没有什么能够难倒我”的架势，又从山谷里拿出一堆书，放在原来的位置。“我拿多少就补多少，放心她看不出来的。” 顾春来愣了一瞬，他弯腰捡起放在地上的书，见都是一些什么现代诗集，每本书都长得一样，他就没管了。 这俩孩子都精着呢，知道用数量多的常见书籍去换那些有用的且少见的书籍，不愧是他们家的娃！ 像那些诗集什么的，他是欣赏不来的，还不如用来换点实在东西。当然这话他可不敢当着两个孩子的面说，在俩孩子眼里，就没有无用的书籍！ 顾瑾玉既然舍得把这些书拿出来换，那肯定是有多余的。 一家子在里头挑挑拣拣的，让站在门口的妇女同志很看不惯，都这么久了还没找好，这是在找金子啊！ 见她走进来，顾春来赶紧给他闺女递了个眼色，让她动作快点。 顾瑾玉又随手将旁边放着的一堆书抱起来，递给她爸，“就要这些吧，应该够用了。” 见她拿的正是之前从山谷里拿出来的那些书，顾春来差点没笑出声来，那边魏琳琅也找好了，又抱了一堆书过来。顾春来定睛一看，都是些文学作品，很多都有重复的，估计也是为了以后再去收购站换书做准备。 顾春来啥也没说，直接抱着堆得比他还高的书往外走。 那女同志一看，顿时就放了心。 她随便扫了眼仓库，见没什么异样就离开了，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想到，这一家子是如何在她眼皮子底下，对仓库里的书进行了调换。 称完重量，妇女同志按照废品价格收了钱，就挥手让他们离开。过了好久她才反应过来，这家人好像都不是本地人！她立马回到仓库仔细检查了一遍，除了卖出去的废书，仓库里的东西并没有少。 她左思右想，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以为顾春来是生活在海城的外地人。毕竟海城是个大城市，有外地人在这里工作生活是很正常的事。 另一边，顾春来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存放东西的招待所，他和卖干海货的人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正好把东西取了放到车上去。 车就停在招待所附近，走几步路就到。这时候车上还是空的，运来的货当天就卸了，要带走的物资还得等离开那天才装，不然怕丢。 顾春来把书都堆在后面车斗里，在百货大楼买的东西，贵重的都让顾瑾玉收起来，其他的都放在驾驶室里。 没过一会儿送干海货的人来了，推车的是个矮矮壮壮的帅小伙，长得浓眉大眼的，旁边还有个年轻小姑娘正用草帽给他扇着风。那姑娘顾瑾玉认识，就是买干海货时请她吃大虾的小姐姐。 想到被自己吃进肚子里的大虾，顾瑾玉翻开她的小挎包，从里面拿出几个白白胖胖的奶糖，递给那姑娘。 那姑娘急忙摆手，两边脸蛋红彤彤的，也不说话，很是害羞的模样。帅小伙爽朗一笑，他看出对方是真心实意想送，也没扭捏，接过糖果剥开，往姑娘嘴里塞了一个。 带着浓浓奶香的糖果一进嘴里，那姑娘忍不住笑了，眼角眉梢都带着幸福和满足。 含着甜滋滋的糖果，那姑娘想帮帅小伙卸货，却被拒绝。帅小伙很有一把子力气，轻轻松松就扛起了上百斤的口袋，动作利落的将货物搬到驾驶室里。 -- 第249页 顾春来一共买了三百多斤的干海货，都是比较贵的鱼虾类，像便宜的海菜海带之类的货物，他这次并没有买，只等临走那天再跟销售科主任一起去买点。 有外人在，他也不能做得太过分，财不外露的道理他比谁都懂。但也不能什么都不买，他不买销售科主任就不敢买，这是断人家的财路，得罪人的事也不能做。 他做这些事都没避着两个孩子，不仅没避着，还把他的打算，他的想法，都跟孩子们说了。知道两个孩子聪明，尤其是魏琳琅，绝对不能把他当成普通小孩。父母遇到聪明的孩子，教育很简单，教育也很难。怎么把握好其中这个度，顾春来自己也不知道，他只能尽他所能做到最好。 “人活在这世上，不必太过精明，但也不能不通人情世故。太清高不好，太市侩也不好，你要是跟阳春白雪的人市侩，人家嫌你俗！你要是跟下里巴人清高，人家觉得你假！那怎么办呢？你对什么人就要说什么话，这既能让别人高兴，也能方便自己，这样大家都高兴。”顾春来对两个孩子传授他的处事之道。 魏琳琅小嘴巴一撇，不屑地说了一句：“麻烦！”他也不是做不到让大家都高兴，但他为什么要做呢？反正他还小，小朋友都有任性的权利，就算他做得不好也没事，他年纪小嘛哪能跟大人似的面面俱到。 “爸爸，这样会不会很累啊！”顾瑾玉也觉得挺麻烦的，她纠结地拧着小眉头，停顿了好几秒才继续说，“要是在该清高的时候我不想清高，在市侩的时候我不想市侩，我好累好累只想休息，谁也不想搭理，那怎么办呀？” “那就休息！”顾春来想也没想，把自己的心里话脱口而出，他摸着闺女软软的发顶，神情温柔，语气肯定，“人也不能一辈子都这么清醒，有时候该糊涂就得糊涂，谁说糊涂就一定是坏事？好与坏的界限，它其实也没那么清晰。” 更何况，他这么努力地活着，在该清高的时候清高，该市侩的时候市侩，为的不就是让他的家人活得更加肆意吗？ “你放心，爸爸一定会让你过上你想要的生活。”但这并不代表，你就该活得像一个傻子。 他认真的对两个孩子说：“我希望你们永远像现在这样天真无邪、无忧无虑，但不能一无所知。” “哦。”魏琳琅若有所思，顾瑾玉似懂非懂。 两个孩子最大的不同在于——魏琳琅善于思考，而顾瑾玉更懂得坚持，一个更理性，一个更感性。 三人坐在驾驶室里休息了会儿，就去对面的电影院看电影，下午放的是一部外国译制片，是以前没有看过的，顾瑾玉和魏琳琅看得津津有味。 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夕阳已经西下，将天空染成一片橘红。浅红色的霞光笼罩在海城市中心的高楼与建筑上，在墙壁，在街道，在每个人的脸上映出一道柔和而又梦幻的色彩。 这时候的温度也比中午时降了好几度，微风温柔轻轻拂过面颊，顾瑾玉和魏琳琅一人捧着一瓶在电影院门口买的菠萝汽水，在树荫下蹦蹦跳跳。马路上是“叮叮当当”的声音，无数辆自行车如潮水一般涌过来，又逐渐消失在街角。 三人回到交易会招待所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刚走进大楼，就见魏淑华走了过来，很显然她一直等在这里。 见魏淑华神色凝重，顾春来直觉出了什么事。 作者：抱歉昨晚一直在网审，没能及时替换，小可爱们重看一遍哦，替换后又加了几百字内容～ 感谢在2020-02-13 23:41:41~2020-02-14 23:5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可爱多的小可爱 2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想跳槽 魏淑华给顾春来递了个眼色，一楼的大厅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一家人很快乘坐电梯回到房间。 刚进屋子, 顾瑾玉直奔厕所，她对抽水马桶的热情还没减退, 外面的公共厕所哪有抽水马桶好？她在外面都是能憋则憋，尽量带回招待所解决。 大人对小孩子稀奇古怪的想法并没有太过在意, 他们在说的是另一件事。 “最近几天可能会有点不太平，你们在外面注意点。”魏淑华说话的时候开着窗户, 眼睛一直往外看, 像是在检查外面是否有人偷听。 顾春来将窗帘全部拉开, 徐徐的微风吹进房间，带来丝丝凉爽。他往窗外探出脑袋, 左右上下都看了一遍，好笑地解释：“咱们住在八楼, 没人偷听。” 魏淑华瞪了他一眼, “我说真的, 没跟你开玩笑。” “我知道, 你先坐，别急慢慢说。”他把房间里的椅子搬过来让魏淑华坐下, 又给她倒了杯开水，冲泡了一杯茶，“不愧是招待外宾的地方，这服务就是好，连开水都有人给打好了, 还提供免费的茶叶。啧，资本家的生活！” 乱七八糟扯了一通，他才压低声音问：“到底出了啥事？” 魏淑华吹了吹茶杯里的水，浅浅地喝了一口，她用手指了指隔壁的房间，说：“这层楼住的都是全国各地的供应厂家，其中有家单位是咱们龙江省的，龙江钢铁厂你知道吗？我认识他们厂子的技术科主任，这次他也来了。” “钢铁厂的也来了，他们来干啥？销售粗钢？”顾春来有点不信，就算他不知道国家一年的钢铁产量，但也知道国家现在正是需要建设的时候，自家尚且不够用呢，怎么可能出口钢铁！ -- 第250页 “应该是来交流和学习的，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个技术科的主任，他叫梁永为，要说我跟人家认识，这也有点牵强，人家毕竟是国营大厂的干部。说来也怪，这位梁主任好像认识我，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还主动跟我打招呼。我先前不是给各单位的同志都送了点特产嘛，当时是想着大家相互认识一下，多个朋友多条路。梁主任跟我打招呼，我就以为是特产的缘故，但后来一想又觉得不对，还没等我想明白，梁主任就不见了。” 见顾春来仔细听着，魏淑华也没停顿，继续说道：“跟他一起过来的技术员还在，我今天在会场碰到他好几次，还问他梁主任呢，他跟我说梁主任不舒服先回招待所了。” “招待所也没人？”顾春来下意识问。 魏淑华点点头，眉头皱得死紧，“没人，徐家华去他们房间看过，梁主任不在，里面行李什么的也都没有。”这就说明技术员说了谎，但他为什么说谎？这不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吗？ “让我感到不安的是，我总觉得……这招待所里好像有人在监视我们。”要不然，光一个梁永为失踪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根本没必要担心。 “监视……”听到这里，顾春来脸色大变，随即像是想到什么又恢复自然，他拍拍魏淑华的后背，安慰她说，“别担心，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就算有事，也跟他们没有任何的关系。 “对了，那个徐家华是怎么回事，他去别人房间做啥？” 还能做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那徐家华堂堂一个高中生，又是城里人，对自己的工作并不满意呗！对于农民来说，合作社的工作是他们千方百计都想得到的，但对于徐家华来说，在乡下的什么合作社打杂哪里比得上省城的钢铁厂？就算在钢铁厂当临时工，也比在前进合作社当正式工更强。 徐家华是乔定邦介绍过来的人，倒不是为了走后门，乔定邦的本意是好的，去年魏淑华第一次去海城参加交易会时，乔定邦想着她和其他社员都是头回出远门，便让徐家华跟着协助他们。 徐家华是高中生，前几年还跟着同学去过首都，在火车上待了好几个月，天南地北地跑着，让他跟着也好有个照应。 刚开始一切都挺好的，徐家华也尽心尽责，给合作社的社员们提供了不少帮助，大家相处也挺愉快。 今年年初的时候，李胜利进城时意外碰到徐家华，得知他一直没有正式工作，李胜利就上了心，回来就跟魏淑华和其他社员商量，最终决定招收徐家华成为合作社的正式员工。 徐家华本人也挺乐意的，别看合作社名不见经传，但待遇好啊，他没什么不满的，当即表示同意。就这样，在临出发前一个月，徐家华搬到小高桥四队，暂时跟四队男知青住在一块儿。 但想象和现实是有差距的，徐家华原本想着以他的学历和能力，他进合作社不说当个副主任吧，至少也得当个小组长，再不济也能当个会计。合作社以前的男会计他也认识，去年跟着一起去海城，他当时就注意到了，这个男会计的业务水平很一般。 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那个男会计自家人知自家事，人家自知学艺不精，回去后就申请换岗，主动换了体力劳动的岗位，而会计这个岗位也由木生代替。 跟木生比起来，徐家华并不占什么优势，而合作社规模太小，容不下太多的干部。要想挣钱，就得干体力活！于是，徐家华只能跟那个男会计一样，干最苦最累的活。 渐渐地，徐家华的心里就产生埋怨，他认为自己的才能彻底被埋没了！但他却没想过，论脑力，他比不过木生，论体力，他恐怕连之前那个男会计都不如，更别提跟其他人比。要不是去年在海城交易会上那场共事经历，李胜利也不会因为他没工作就想着给他介绍一份工作。 这次来海城，也是考虑到徐家华曾经来过，很多流程他都熟悉，有他协助，魏淑华也更轻松一些。 但谁知道，人家的心思早就不在合作社了，当他发现省城钢铁厂的技术科主任跟魏淑华认识时，登时就有了想法。 魏淑华把这些话跟顾春来一说，他顿时就明白了，“他的事你别管，我来解决。”不就是一个临时工的名额吗？这点事对现在的他来说，还真不叫个事！ 当然，这也不是说顾春来现在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他之所以愿意给徐家华一个临时工名额，一来是为了还人情，还的不是徐家华的人情，而是乔定邦的人情。毕竟徐家华最开始是乔定邦介绍过来的。他想，李胜利之所以让徐家华到合作社工作，也有这个考量。 再者，徐家华是城市户口，又有高中学历，给他安排工作要比给其他人尤其是农村户口的人安排工作要容易得多。 他不是想坐办公室吗？就先让他去纺织厂仓库干着，至于后面能混成什么样，那就看他自己了。真正有能力的人，在哪儿都吃得开，比如顾春来，他之前不也是在仓库当着仓管员吗 就算他没有开车的技术，他也能凭着自己的能力开出一条自己的道来。想想当初他刚去纺织厂仓库时，面对仓库里积压的存货，仓管主任只会唉声叹气，被动解决问题。但顾春来不会，他从来都是主动出击，因为他知道，机会不会自动降落在自己脑袋上。 -- 第251页 说完徐家华的事，那边两个孩子也挨个解决完卫生问题，可能是拉空了肚子吧，一个劲儿喊饿。 招待所的食堂不叫食堂，人家有更洋气的名字，叫“餐厅”。这边的餐厅不仅有各种本地美食，还有洋餐，持餐券可在餐厅领取一人份的洋餐。 顾瑾玉和魏琳琅当然要吃洋餐，这么新奇的食物他们都没尝过呢。顾春来对洋餐不感兴趣，主要是洋餐的份量看着实在是太小了，他怀疑自己根本没办法吃饱。 再说吃洋餐用的不是筷子而是什么刀子叉子的，总感觉怪怪的，他不习惯。 但顾瑾玉却有另一套说辞，她抬起头，特别认真的对她爸说，“当我们面对新鲜事物时，可以勇敢的去了解它，然后再讨厌它，以后不再接触它。” 这话听着……咋感觉那么耳熟呢？ 看着自家闺女那张故作严肃的小脸，顾春来猛然反应过来，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他下午跟两个孩子传授的经验之谈吗？ 顾瑾玉当时不是很懂，但经过魏琳琅的解释，她也有自己独特的见解，这会儿更是能用她的理解来说服她爸，简直让人叹服！ “好，听我闺女的，我要勇敢的去了解它，然后再讨厌它，以后不再接触它！”顾春来最终还是领了一份洋餐，打算了解了解洋餐的味道。 一家人坐在角落的位置，对着一整块黑乎乎的肉下手。孩子们接受新事物很快，学得也快，几下就学会用刀叉熟练地切割牛肉，吃的津津有味。 作为曾经吃过勺子的人，魏琳琅对一切脆骨来之不拒，他喜滋滋地啃着一块香煎排骨，连骨头都没吐，“咔嚓咔嚓”的声音引来不少好奇目光。 “魏主任。”就在这时，隔壁有人叫了魏淑华一声。 作者：感谢在2020-02-14 23:57:13~2020-02-15 23:58: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打酱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eryBlu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攒嫁妆 “李同志？”看到坐在隔壁桌的李敬明，魏淑华先是惊讶, 随即目光一闪, 笑着打了声招呼，“你也吃洋餐啊！”这个李敬明正是钢铁厂的技术员, 听说还是个大学生，这次是跟着梁永为过来交流学习的。 魏淑华也没问他梁永为到底去哪儿了, 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件事不是自己能接触的，有时候, “刨根问底”并不完全是件好事。她是个思想成熟的人, 并不需要满足毫无意义的好奇心。 李敬明是个气质儒雅的年轻人, 不到三十岁，说话做事慢条斯理的, 一看就是文化人。 “也只有在海城才能吃到这么正宗的洋餐，这里的食材都很新鲜, 魏主任你一定要尝尝。”李敬明将盘子里最后一块牛肉塞进嘴里, 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他使用刀叉的动作娴熟中却又带着一丝别扭, 就像是一种刻意表现出来的优雅。 可是……优雅？魏淑华对所谓的西方餐桌礼仪持保留态度。在她的认知里，使用刀子叉子用餐的是那些生性豪迈的狄人, 她没办法把洋餐跟优雅联系起来。 但这些话她也不可能对李敬明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她跟李敬明的关系还没好到能互相开玩笑的份上。 一家人吃完洋餐，都有点没吃饱的感觉，顾春来和魏淑华又去端了两碗面条, 给两个孩子稍微分了点，剩余大部分都进了顾春来的肚子。 吃完饭回到八楼，就见徐家华满脸焦急地站在房间门口，看到魏淑华他们上楼，他赶紧追过来：“魏主任……” “有什么事先进屋再说。”魏淑华打断徐家华，用钥匙打开房间门，率先走了进去。 徐家华双手紧紧叠握在一起，眼神特别慌乱，一进屋他就迫不及待开口，“我刚才听人说，梁主任被人带走了，你说……他这是被谁带走了，带到哪儿去了？” 他倒不是关心梁永为的安危，而是担心自己。怎么他才跟梁永为搭上关系，对方就出事了呢？这事会不会跟他有关系？他会不会也被人带走？ “听说？你听谁说？”魏淑华不悦地皱眉，她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徐家华就脑补了许多，“徐家华同志，你要记住咱们来这儿的任务是什么！别人的事我们无权过问，人家也没有义务跟我们报备。” 其实她本想提醒徐家华不要再管梁永为的事，免得出什么意外，但她又怕徐家华生出逆反心理，干脆就拿工作堵住他的嘴。 就算他想离开合作社，也得先找到稳定的下家，而在这之前，他肯定不想跟魏淑华闹出任何不愉快。 送走垂头丧气的徐家华，一家人也早早地睡下了。接下来的几天里，魏淑华忙着交易会展览和接待的事，而顾春来就带着两个孩子满大街地跑，他们最常光顾的就是废品收购站，在里面换了不少书籍。 几天的时间下来，魏琳琅已经能用海城方言跟本地人进行简单的日常交流了，顾瑾玉对海城方言不感兴趣，她还是对外语更感兴趣。等她好不容易找到跟外国友人交流的机会时，兴奋得脸都红了！ 不过跟想象中的侃侃而谈不一样，她只不过是跟那个金头发蓝眼睛的叔叔礼貌地打了一声招呼而已，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见自家闺女闷闷不乐，顾春来猜测她这是体会到想象和现实之间的差距，心里的落差太大，所以这是还没反应过来的表现。 -- 第252页 他揉了揉顾瑾玉的头发，对着她一顿夸奖，最后又说：“闺女，你可比你爸强多了！你看你多勇敢啊，看到外国友人你也不怕，主动上去打招呼，还能听懂他们说话。哪像我啊，我都不敢跟人家说话。”主要是他说话人家也听不懂。 顾春来的本意是安慰顾瑾玉，哪知道这话一出，就给自己招来个麻烦！ “爸爸别灰心，你想学外语，我和狼弟弟教你！”顾瑾玉拍拍她爸的手背，“等你学会外语，下回再看到外国友人，我就把机会让给你，你去说。” 顾春来：……不，他并不想要这样的机会。 交易会结束后，魏淑华还特意给随行的社员们放了一天假，让他们自由活动，这就是给他们购物的时间。海城是港口城市，比省城繁荣发达，百货商场里很多东西都要票，但也有不要票的商品。 木生和丁庆红约好了一起去市中心转转，除了买东西，也想见识大城市的风光。俩人事先问好路线，牢牢记在心里，这才拿着采购单坐车出门。 至于两个男同志，他们也有想去的地方，但买东西嘛，却没有亲自去，只是拜托两位同志帮忙带点本地特产。至于其他的，他们也想不到那么多。 魏淑华这边已经得知顾春来这几天的战果，她也没什么好补充的，该买的东西顾春来都已经买好了，也没让她操心。 休息这天，一家四口先是去了市中心，在一家老字号饭店吃了顿大餐，又去海城大学逛了逛。学校还是好学校，这里的建筑物都散发出一股厚重的气息，只是环境有些萧条，也没什么学习气氛，倒是各种活动气氛比较浓厚。 回去的时候顾春来问魏淑华，“票都订好了？要不要跟着我的车走？” “不用，你车上运着货呢，不方便。”魏淑华摇头拒绝，她知道顾春来这是想让她好过点，毕竟他开车路上是可以停的，中间还能下车去吃饭睡觉。 但驾驶室的位置有限，她不可能去抢顾春来同事的位置，更不可能让孩子们去后面车斗里待着。坐火车虽然也难受，但好歹有个座位，反正就三天三夜，忍忍就过了。 “行吧，那你们先回去，我肯定比你们晚到。”顾春来带着媳妇孩子来到百货大楼旁边的招待所，他今晚就不住交易会招待所了，在这边住一晚。“你们先去我房间睡会儿，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别看这个招待所位置好，但它的条件远远比不上交易会招待所，房间里没有独立的卫生间，要想洗澡上厕所，只能去楼到尽头的公共卫生间。 不过他们也不是过来上厕所和洗澡的，魏淑华冲了热水给两个孩子擦了擦满是汗水的身体，两个孩子走了一路早就累得不行，连鞋子都没来得及脱，倒在床上就睡了。 顾春来回来时他俩还没醒呢，他打开门进来，就听魏淑华“嘘”了一声，又指了指床上的两个小家伙，张嘴无声地说：“小声点，在睡觉。” “媳妇儿，你看我带了啥好东西回来！”顾春来压着声音，脸上的笑容却压不住，得意之色都快从眼睛里飞出来。 他拎着一个小皮箱，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首饰！ 魏淑华登时吓了一跳，问他：“哪儿来的？” “跟别人换的……放心，来路绝对靠谱，不会有任何问题。”海城这边是港口城市，前些年很多有钱人看国内风声不对，都带着硬通货币从海城逃往对岸。这几年管得严了，但仍然有人偷渡过去。 这些人想走，却不可能带太多行李，现在最好的硬通货币就是黄金，只要拿着黄金，什么东西都能换到。 顾春来这些年也存了一些金条，这玩意儿可比钱好使，风吹不走雨打不湿的，拿到哪儿都能用。这次出来他也带了一些，就是为了换东西。 他还记得魏淑华说过的话，要给他闺女攒嫁妆。当然，嫁妆什么的他不想听，他就是想多给他闺女置办点东西。 魏淑华知道顾春来有靠谱的渠道可以换到这些东西，她并没有说什么，只让他注意安全。 这一箱子首饰可比上回他换的首饰质量好多了，这次换到的基本上都是精品，甚至还有两对极品玉镯子。饶是魏淑华上辈子在皇宫见多了极品，也不由露出满意之色。 “这次花了多少？”魏淑华问，她预估这次的价钱应该不低，但她并不反对，现在买绝对比以后买更划算，花再多钱都是值得的。 顾春来比了几个指头，又说：“这次是碰到熟人，给了良心价，而且这些东西都是他收回来的，本钱不高。他只要了一半金条，剩下的要用粮食换。” 懂了，具体的魏淑华也没问，她关上箱子并锁好，看时间不早了，她又把两个孩子叫醒，该走了。 皮箱里的首饰都被顾瑾玉收进山谷，就放在她的百宝箱旁边。 收拾好后，顾春来把娘儿仨送回交易会招待所，自己又坐车返回。 合作社的两个男同志早就回了，但木生和丁庆红却迟迟没回来。直到吃过晚饭，这两人才匆匆赶回来。 见这两人脸色不对，魏淑华也只是关心了两句，让她们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至于其他的话，她一句没问。 回到房间里，木生松了口气，丁庆红却一脸八卦地问：“诶木生丫头，你真想好了？” 她万万没想到，只是去百货大楼买个东西而已，竟然碰上一场闹剧。光是碰上不说，最后还把木生这丫头给牵扯进去了！ -- 第253页 结果……结果却也不能说是不好。 第119章 你不懂 踏上回程的火车，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笑容, 终于要回家了！ 外面的世界固然美好, 大城市繁华与富足的生活也让社员们艳羡，但海城虽好, 却不是自己的家，他们注定不属于这里。 他们的家乡偏僻且落后, 但即使身处梦中，脑海里浮现的画面依然是那片连绵不绝的青山, 是那条蜿蜒起伏的小路, 是那栋即使破旧却仍能遮风挡雨的小屋。 金窝银窝不如家里的草窝, 带着对家的想念，这三天三夜的火车生活也不再那么难捱。 “呜呜呜……”火车进站后, 远远地就能看到熟悉的站台。顾瑾玉激动地背起自己的小挎包，又主动拎着一个装满东西的小桶, 牵着魏琳琅的手乖乖站在过道里排队。 原本精神萎靡的社员们也跟吃了十全大补丸似的, 一个个生龙活虎的, 丁庆红凭借体型优势很快挤到前面去, 当火车门一打开，她立马冲了出去。 出去带的几大包礼品全都送了出去, 但回来同样带了几大包东西，行李一点儿都没少。 这次没有人接送，他们只能自己扛着包裹走到汽车站，买到当天回临江县城的车票。 好在汽车站离火车站并没有多远，走路半小时就到, 对于做惯了农活的社员们来说，这点距离算不了什么。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分，在汽车上他们又遇到金大爷等人。曲晓草也在同一辆车上，脸上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也不知道她跟金大爷的儿子究竟成了没有。 说是成了吧，全程金大爷都没再理会曲晓草，跟去的时候完全是两样态度；说没成吧，又不像，看金大爷对他儿子的婚事那样上心，这要是没成，他哪还有闲心跟魏淑华主动搭话，问这问那的。 刚开始还挺正常，不知怎地，金大爷画风一转，开始打听起别的社员，“起先我都没注意，原来你们去海城是要参加那什么会，就是把咱们的东西销到国外去，真是不得了哇！你们合作社真的了不起！我看你们这些女娃娃都年纪轻轻的，本事却一点都不小，也不晓得哪家小子有这个福气，能跟你们合作社的小姑娘结亲哟。” 合作社现在仍然以女同志为主，男同志占少数，当然这种情况也只是暂时的，等合作社再次扩大规模后，必定要招收一批男同志的。 而现在呢，合作社的主力军仍是结了婚的妇女同志，但也有一部分像木生这样的年轻小姑娘，尽管她们的手艺比不上那些已婚女同志，但她们有文化、有干劲、也更能接收新事物。 魏淑华听到这些话也没有多想，她顺着金大爷的话把社员们夸了又夸，她也没夸错，合作社之所以能够发展到今天，离不开所有社员的支持。 这次交易会的圆满落幕，是前进合作社所有社员努力的结果。 “是是是，魏同志你说得太对了！”金大爷一激动就像咳嗽，他刚想咳出来，又想起自己现在正坐在车里，咳了也没地方吐，他就想忍着，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就在这时，坐在过道另一边的木生突然递过来一个方形的像纸一样的东西，上面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金大叔，这是香皂皮，您要是不舒服，就往这里面吐吧。”原来木生把她在百货大楼买的香皂包装纸拆了，她拆得仔细，也没损坏纸张，拆开再叠起来就变成一个小纸盒子。 “这，这怎么好意思哩！”金大爷手足无措想要拒绝，这包装纸又香又好看，哪能用来吐痰呢！ 但见木生坚持，他也只能感激地接受，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金大爷咳完后，坐在后面一排的顾瑾玉又拿过他的竹筒，给他倒了点蜂蜜水。她之前送给金大爷的竹筒对方也没扔，一直留着当水壶用。 “谢谢，谢谢，你们都是好孩子啊！”金大爷感叹道，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表情很快低落下来，整个人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金墩子倒是不复先前模样，变得好动又活泼，他自觉跟顾瑾玉和魏琳琅二人已经建立起友好关系，在车上十分慷慨，把他爸买给他的零食全部拿出来分享。 大人们都选择坐在前排，但孩子们对后排充满了好奇，闹着要去最后一排坐。因大家都不爱坐后排，除非车上人多坐不下了，否则谁也不会选择去坐后排。 汽车刚开出省城时，车上的位置并没有坐满，一般要等到半路上才会全部坐满，再到后半段路时，就坐不下了，很多人都得站在过道上。 趁这个时机，三个孩子都跑去最后一排坐着过瘾。 金墩子拿出水果干请他的朋友们吃，这是一种热带水果，口味独特，充满着浓郁的气味。有人闻不惯这味道，但三个孩子都还挺喜欢吃的。 顾瑾玉这边则提供鱿鱼干，她知道魏琳琅最爱嚼鱿鱼干，所以就用自己的钱买了一大包，没事的时候拿出来嚼两口，越嚼越香。 “瑾玉妹妹你吃果干吧，这个鱿鱼干好费牙，嚼完了腮帮子都疼。”金墩子将一包果干全都往顾瑾玉那边推，他嘴里还嚼着鱿鱼干，鱿鱼干是什么味道他也没注意，只感觉太累了！ 魏琳琅淡淡地瞥了这小子一眼，悄悄将果干推了回去，他将脑袋搭在顾瑾玉肩膀上，小小声说：“姐姐不要吃他的果干，吃多了牙酸，迎风就疼。” -- 第254页 然后又从他背着的包里拿出一包大虾干，先让金墩子拿了一个，然后他再拿出一个，动作迅速地剥了壳，这才把虾肉喂进顾瑾玉嘴里。 “谢谢狼弟弟！”顾瑾玉笑眯眯地吃掉虾肉，又略微可惜地看了一眼被魏琳琅扔掉的虾壳，其实烤干的虾壳也很好吃啊，香香的脆脆的，她吃烤虾是不吐壳的哟! 魏琳琅耀武扬威的冲金墩子笑了笑，语气还有点小傲娇：“姐姐最喜欢吃我剥的虾!” “是吗？呵呵……”金墩子砸了咂嘴巴，他刚才压根儿就没剥壳，直接就把大虾一口嚼了吞下。这会儿正回味着呢，听魏琳琅这么一说，他挠着头嘿嘿一笑，“那，你给我也剥一个呗，我也想尝尝剥了壳的虾是啥味道。” 让我帮你剥虾？做梦吧你！魏琳琅翻了个白眼，只差没把这话明着说出口，他把装虾的纸袋放在座位上，让金墩子自己拿，“你自己没有手吗？” “我有手啊，我咋会没手？”金墩子伸出一双跟鸡爪子一样的手。 魏琳琅一把给他拍掉，“那你就自己剥壳。” “我这不是舍不得嘛！”金墩子非常诚实地说，“我自己肯定是舍不得把虾壳剥掉不要的，只能请你帮忙。” 矫情！麻烦！愚蠢！ “你就不能把虾壳剥了先吃虾肉，然后再把剥下来的虾壳吃掉吗？”魏琳琅看金墩子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金墩子先是一愣，随即大笑，“啊，对哦，还可以这样！” “魏琳琅，还是你聪明，怪不得你能考双百分呢！” 对于金墩子的赞美，魏琳琅接受无能。如此简单的一件事，完全跟聪明搭不上边好吧！ “对了，你之前一直在偷偷往丁婶子那边看，你到底在看什么”刚上车时魏琳琅就注意到了，金大爷和金墩子时不时就往丁庆红那边看一眼，他们自以为特别隐秘，但魏琳琅却注意到了。 “啊……”金墩子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被好朋友发现了，他脸蛋一红，急急解释，“我们不是看她……不，不是，我们其实是……” “你们其实是在看木生姐姐吧！”顾瑾玉突然插了一句，把金墩子吓了一跳。 “没，我们不是故意的！”金墩子惊恐地瞪大双眼，生怕自己和爷爷的行为让好朋友们不高兴，“那个姐姐是个好人，她之前帮过我们。” “怎么回事？”顾瑾玉和魏琳琅对视一眼，直觉这其中一定有故事发生。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金墩子往旁边挪了挪，挨近他的两个好朋友，把那天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回来前那天，木生和丁庆红去百货大楼购物，正巧碰到同样去百货大楼买东西的金家人。当时曲晓草没在，木生见金大爷和金墩子战斗力不够强，就寻思着帮一把呗，反正她也要买东西，就顺便给他们带出来。 哪知道这一带就带出了问题！ 她是好心帮忙，金大爷对她也很感激，恰好买完东西出来，金大爷的儿子金河也过来了，金大爷就说让金河帮木生和丁庆红扛东西！ 金河二话没说就把东西扛上了，两边都客客气气的，有说有笑地走出百货大楼，然后就遇上曲晓草！ 曲晓草当场爆发，指着金河鼻子破口大骂，骂他没良心，骂他脚踏两只船，还扬言要去他单位举报他！ 当时可把木生给吓坏了，她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只不过是互相帮了个忙而已，怎么就成了脚踏两只船呢？ 她想替金河解释，哪知金河比她还纳闷，当时就问了曲晓草一句：“你不是跟一个钢铁厂的技术员在一起了么？我以为你没看上我。” 听到这话曲晓草顿时脸色大变，她这回不说去举报金河的话了，她不停贬低金河，说他不是个男人，哪有男人几年不着家的，她才不想守活寡。最后还咒骂金河，说他一辈子找不到老婆。 木生简直被曲晓草的厚颜无耻给惊到了，见金河沉默不语，她也不知道是脑子抽了还是咋的，登时就冒出一句话：“他怎么就找不着老婆了，我愿意嫁给他！” 其实说完她就后悔了，但她想着，反正她说这话也只是为了压一压这个无耻女人的气焰，并不能当真，等曲晓草走了她再跟金河解释。 “原来走前那天木生姐姐和丁婶婶回来晚了，是这个缘故啊！”顾瑾玉听完后恍然大悟，“你想让木生姐姐当你的后妈？” 金墩子摇摇头：“我爸说不行，木生姐姐当时是为了帮他才那么说的，还说木生姐姐值得更好的归宿。” “大人就是这样，复杂。”顾瑾玉摇头晃脑，用一种自以为成熟的口吻说，“娃儿啊你还小，你不懂。” 金墩子：…… 魏琳琅：…… 作者：多加了小几百字~ 第120章 建厂 木生和金河的事经由顾瑾玉这个大嘴巴传了出去，当然, 她只传给魏淑华听, 毕竟在她的认知里，没有什么是必须对魏淑华保密的。 魏淑华其实早就知道了, 跟顾瑾玉这个大嘴巴比起来，丁庆红才是真正的大嘴巴。想让她保密,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除非事关她家存款。而别人的事, 在她这里根本瞒不了多久。 “这件事在家里说说就行了, 不要拿到外面去说。你木生姐姐毕竟是个未婚女同志, 传出去了对女同志的名声不好。”魏淑华警告顾瑾玉，让她不要说漏嘴。 -- 第255页 顾瑾玉自然听话, 她其实很知道好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她心里门儿清。如果魏淑华不是她妈, 她都不乐意说呢。 果然没过几天, 沈树枝也知道了, 她下工回来就跟魏淑华聊这事，“听说那人是个当兵的, 虽说结过婚了，前头那个还留下孩子，但男的是个能干人，他肯定养得起一家人。” 在沈树枝看来，金河的条件算不上顶顶好, 但也不算差了。要是这人品性不错，倒是配得上木生那丫头。 “对了我咋听说，这人跟卫民前头那个牵扯到一起了，这是咋回事？”沈树枝听说的消息早已不知传了几遍，真真假假的分不清楚，她干脆问魏淑华，拿第一手消息。 魏淑华无奈地看了她婆婆一眼，“妈，什么卫民前头那个，您可别乱说啊，小心被春花婶听到她跟你急。” “那女的叫啥来着，花还是草的反正就是这个名！她本身就跟卫民谈过，咋就不是前头那个！”沈树枝摆摆手，毫不在意的样子，“再说了，这事跟卫民关系不大，又不是卫民的错，怎么还不能说了呢！” “也对。”魏淑华顺着沈树枝的话头，把这话接了下去，“那人叫曲晓草，我们是在去的火车上碰到她的，她是去海城相看。结果呢，她心气高没相成功，就是这么回事。” 其实哪是没相成功这么简单，那曲晓草呢也是厉害，她这边跟金河相亲，同时还跟另一个男人勾勾搭搭。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省城钢铁厂的李敬明！ 当然，这话就不能跟沈树枝说了，否则要不了几天保管整个大队就都知道了。 “那个什么花草！她那人我知道，哪里是看不上男的，她都二十多的老姑娘了，还想嫁十来岁的小年轻啊！”沈树枝扯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她先前跟卫民谈的时候就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最后跟卫民没成，那个野男人也甩了她。她在咱们公社名声早都臭了，只能往其他公社说亲。这回又没成，估计是老毛病犯了！” 什么老毛病？当然是勾三搭四的老毛病！ 当然，沈树枝也不是那种胡乱给人扣帽子的人，她之所以这么说，也是了解到曲晓草有这样的前科。因着跟对门李春花的关系好，她早对曲晓草的为人了如指掌。 见沈树枝自己猜出真相，魏淑华只能叹服。 而木生和金河的事就暂时告一段落，至于他俩最后会往哪个方向发展，这就不是魏淑华需要操心的事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整个小高桥大队都处于忙碌状态。合作社要赶订单，这次的交易会又给合作社带来大量订单，社员们天天加班，争分夺秒地赶制产品。而田里的稻子、地里的玉米也要成熟了，在夏天这个雷雨多发的季节里，抢收粮食也成了重中之重。 扩大合作社规模已经迫在眉睫。 但魏淑华不仅想要扩大规模，她还有更大的目标——办厂！ 而办厂的机会也很快来临。 这天中午，魏淑华刚吃过午饭，正跟木生在仓库理库存，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至近。 “妈！妈！接电话啦！有你的电话！”顾瑾玉气喘吁吁地冲进合作社，在她妈办公室门外大声喊着，“快点呀，邮递员叔叔还在外头等着呢!” 她和魏琳琅刚吃过午饭，正准备出发去学校，就碰到骑着自行车送信的邮递员。同时，对方还带来口信，说有魏淑华的电话，叫她赶紧去邮电局。 现在要安装一个电话是很费劲的事，魏淑华早就想给合作社安一个了，可惜上面不给批，这电话线就拉不过来，她有钱也没地方使。 要是别人有急事找她，要么拍电报，要么打电话。打电话呢就得先打到邮电局，然后有人帮忙通知呢就赶紧通知，没人帮忙那就得等邮递员送信的时候顺便过来通知一声，特别耽误事情！ 魏淑华得到消息后赶紧骑上自行车，赶往公社。等到了下午顾瑾玉放学回家，就发现家里的气氛特别好，就像发生了什么大喜事似的。 当天晚上，顾春来还开着大车赶回来，同时回来的还有一个生猪头，一对儿猪前蹄，一些像猪大肠猪心猪肝猪肺这样的下水，外加几根挂着精肉的大骨头。 顾春来一回来就给两个孩子安排活儿干，“你俩去山谷看看，还有没有那个酒，要是还有就换点回来。”他说的是猴儿酒。 “爸，今天是啥日子啊？”顾瑾玉不明所以，她爸不知从哪儿弄到这么多肉，看那架势今晚肯定就得全都做了，再说这天气也放不住。 顾春来哈哈大笑，他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眉飞色舞地说道：“今天是好日子，是大喜的日子！我媳妇儿，你妈，她马上就要办厂子了！” 啊？顾瑾玉张大嘴巴，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妈要办厂了？这是啥时候的事，她没听说过啊！ 这家里竟然还有她不知道的事，顾瑾玉表示她很生气，追着顾春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事还跟中午那通电话有关，电话是合作社的一个大客户打来的，对方在国外开着一家贸易公司，专门做进出口生意。他从去年交易会就开始关注合作社生产的四件套，当时下过一批订单，没想到这批货在他所在的国家卖得很好，他立马追加订单，就此跟合作社建立起稳定且友好的合作关系。 -- 第256页 今年的交易会上，对方又下了一笔大订单，面对这样的大客户，魏淑华也毫不吝啬，不仅赠送对方好几个八大套，还额外附赠四小套。这些东西走的是手工路线，兼顾了精致与朴素，同时又充满了野趣，拿回去送人也是非常不错的。 何止是不错呢，这位先生把赠品带回去后，立刻被亲朋好友抢光。作为一个成功且出色的商人，他当时就意识到，这绝对是一个不容错过的商机。经过开会讨论，他们公司决定向魏淑华购买一批八大套和四小套，同时还希望魏淑华能为他们供应藤编包装盒，而包装盒的尺寸则由他们提供。 魏淑华当时就答应下来，并且很快意识到，这就是她办厂的契机。她也没耽搁，立刻把电话打到乔定邦的办公室，询问对方的意见。 而乔定邦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惊喜，他当场在电话里拍定，这个厂子他同意办，不仅要办，还要办得好，争取把这个厂子打造成他们临江县的特色！ 没过多久，“高桥美术工艺品厂”正式成立，新的厂址就建在江边，离小高桥大队和公社都很近，交通也更加方便。而以前的前进合作社呢，也没扔掉，还是留在那里，成了专门的刺绣工作间。这里的环境比厂子那边更加安静，更适合做精细的活儿。 现在的工艺美术品厂不仅生产四件套，同时还生产丝巾、领带、手帕、玩偶等相关产品，另外还有专门的藤编小组、竹编小组，专门生产包装盒。这些包装盒不仅给自家用，更多的还是销往国外。 而之前魏淑华用来送人的八大套和四小套也有专门的小组来做，但有些原材料比如像干竹笙、干菌子等山珍，都是直接从周围几个大队，甚至周边几个公社收来的。 高桥工艺美术品厂的建立，不仅给国家赚取更多的外汇，给县里创收，也改变了小高桥以及周边几个大队的生活。 比如焦春桃一家，她爷爷的藤编手艺精湛，直接被选进厂里当工人，最后还当上大师傅，带了不少徒弟。更稀奇的是她未来嫂子卢苗儿，谁不知道卢苗儿是个傻子呢，但就是这么个傻子，竟然从一众正常人中脱颖而出，进了厂里当藤编师傅。 要不咋说老天疼憨儿呢，卢苗儿不会干农活，脑子也不聪明，与人交际就更不行了，就是这么个在别人看来一无是处的女孩子，她特会编东西！ 就是因为这么个特长，她顺利进厂当工人，每个月拿到的工资比大部分男人还高，现在谁还敢说她是傻子？ 这样的情况还有很多，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一个工厂的建立，给靠天吃饭的农民们带来太多的便利。 秋到冬来，春回夏至，四年的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七六年。 这一年是极不平凡的一年，一月初的时候，收音机里就传来一个令人悲痛的消息。 作者：感谢在2020-02-17 23:57:50~2020-02-18 23:5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花花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刺激 开了年，顾瑾玉就吃十岁的饭, 但她满打满算也才九岁多, 而魏琳琅比她还小几个月，这才刚满九岁。两个孩子去年就从高桥小学毕业, 顺利升入公社初中。 他们的同班同学，大部分都考上初中, 看到这么高的升学率，老校长笑得腮帮子酸疼。其实, 自从高桥工艺美术品厂建起来后, 高桥小学的升学率就一年比一年高。 经济条件的变化, 也让人们的观念发生改变。以前连饭都吃不起的人家，现在咬咬牙也能交得起学费。再加上周围人文环境的变化, 厂子里越来越多的拿高工资的女工人，将女同志的地位逐渐拉高, 很大程度上减轻了重男轻女的思想。 很多人以前的思想观念是：女娃娃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 是别人家的人, 让女娃娃读书就是浪费钱, 还耽误家里的活计，不划算。 而现在他们的想法却是：女娃娃还是要有文化才好啊, 有文化才能进厂，进了厂才能拿工资，拿了工资不说能补贴家里，就是说亲也好说。就像木生，要不是因为她学历高, 算术好，她哪能进厂当会计，每天坐在办公室里数数钱就能拿工资，多好的事啊！ 现在可不比以前咯，以前厂里缺人，只要有手艺就能进厂。据说最开始的时候没手艺也能进厂，只要干活儿利索就行！但现在却不行了，现在进厂要求越来越高，除非是手艺精湛的老师傅可以不限学历，其他岗位最少要求初中学历，也只有刺绣组可以放宽条件，会识字就行。 为了这个目标，只要不是穷得吃不起饭的人家，都愿意把家里孩子送去学校读书。高桥小学收到的学生越来越多，升学率也越来越高。 和顾瑾玉等人一同升入公社初中的人还有魏宝珠，她现在算是在牛棚安家了，虽说住得不咋好吧，但生活还是挺滋润的。 她不缺钱，想吃点什么好的了，就去小高桥四队找魏淑华，请她帮忙换吃的。回头再跟别人说那是魏淑华送给她的，也没人怀疑什么。 她也不去地里挣工分，但到了年底分粮食的时候，她就跑去魏光辉家里坐着，等着分粮。魏光辉和蒋大花当然不乐意了，但不乐意也不行，魏宝珠会闹！ 不给我粮食，行啊！那就把我家房子让出来！ -- 第257页 不让房子就给粮食，二选一！ 魏光辉和蒋大花不干，但自从魏光荣死后，魏家大队又火速选出新的大队长，跟魏光辉这一支关系有点远。现任大队长可不会继续惯着魏光辉这一大家子，就让他们选择，要么给房子，要么给粮食。 给房子肯定是不成的，现在那套房子早就被魏光辉的儿子给占了，不可能再让出来。无奈之下，魏光辉只好答应给粮食。 魏宝珠手里有钱有粮，对帮助过她的魏行知也毫不吝啬，两人就跟亲爷孙似的过起了日子。她不懂的魏行知就教，魏行知缺的东西，魏宝珠也给她补上。谁要是敢来牛棚欺负人，魏宝珠是撒泼打滚啥也不怕，后面还会闹得别人家宅不宁。久而久之，牛棚这地界也就没人过来了。 处理好这些麻烦后，魏宝珠才去魏家小学报名上学。她比顾瑾玉要晚一年报名，但这并不影响什么，她毕竟不是真的小孩，拥有上辈子记忆的她很快跳了一级。要不是怕太过高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本想直接从一年级跳到升学班的。 不过没关系，到了初中再高调也行，等国家恢复高考，她再逐渐展露自己神童的光芒……但令她震惊的是，自打上了初中，她别说展露什么神童光芒了，就连保持名列前茅的成绩都有点困难。 第一名永远是魏琳琅，而顾瑾玉呢，时不时跟魏琳琅一起名列第一。就算没办法名列第一，她也是第二名。至于第三名，也不是魏宝珠，而是别人。 得知这个事实，魏宝珠备受打击。好在她还有优势，她知道未来发展趋势，就算她当不了学霸，也能混个富婆当当啊！ 幻想长大后当富婆的魏宝珠暗暗等待七六年的到来，与此同时，她也没有放弃男主陆明宇。她现在想得很开了，就算她得不到男主的爱情，也要得到男主的友情。 不管是什么情，只要能跟男主扯上关系就行！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跟男主确实是扯上关系了，却不是什么好关系。 如今的陆明宇已经是小小少年郎，尽管跟爷爷生活在牛棚里，但他也没挨饿受冻，日子比想象中好过多了。 遗憾的是，他没办法像其他人那样去学校上课；幸运的是，有人替他补课。 “陆明宇同学，请你打开语文课本，翻到第十八页，今天我们要讲的是……”隔着薄薄的木板，女孩特有的清亮嗓音从屋里传来，坐在屋檐下看书的男孩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张精致如画的脸庞，正是已上初中的魏琳琅。 听着屋里传来的读书声，魏琳琅无奈地叹了口气，尽管顾瑾玉很享受当老师的过程，但说实话，她真的没有当老师的天分。 要不是有他在一旁辅助，而陆明宇头脑也很聪明，说不定……她就要做出误人子弟的事了。 “顾老师你辛苦了，先喝口水润润喉吧，接下来的课程就由你的助手我来讲。”魏琳琅起身给顾瑾玉倒了杯水，这些事他都做惯了，“对了，你别忘了给陆同学布置课后作业。”为了他好，你一定要布置更多的作业哦！ 最后那句话他虽然没有说出口，却用眼神表达出来，他相信顾瑾玉肯定能理解他的意思。 果然，顾瑾玉想也不想地回答：“好的，我现在就去布置作业。”陆明宇已经够惨了，他都没办法去学校上课，她只能在其他地方多多地补偿他了，比如——给他布置双倍作业。 她绝对是一个合格且负责任的好老师！ 陆明宇好笑地看了魏琳琅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魏琳琅在隐隐针对他。但这种感觉实在是毫无逻辑啊！在他看来，魏琳琅和顾瑾玉都是他的好朋友，他们给予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和鼓励，不仅不嫌弃他的身份，甚至在得知他没办法上学后，花费宝贵的时间来给他上课！ 这是多么深厚的友谊啊！ 面对这样的拥有赤诚之心的好朋友，他怎么能生出怀疑之心呢？一想到这里，陆明宇顿时面露愧色，看向魏琳琅的目光中也充满着歉意和感动。 魏琳琅：……傻子！ 结束一天的课程后，顾瑾玉给陆明宇布置了可怕的作业量，并鼓励他：“陆明宇同学要加油哦，上学期期末考试的题你都做完了，考了很高的分数，比第三名的分数还高。你要再接再厉，争取……” 她刚想说“争取超过第二名”，猛然想起自己就是那个“第二名”，她立马改口：“争取保持这个成绩，不要让第三名超过你。” “好的，谢谢顾老师，谢谢魏老师。”陆明宇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作业，一脸的感动。 任务完成，顾瑾玉和魏琳琅也没多待，很快离开牛棚。 绿意盎然的山坡上，小黄牛悠闲地低头吃草，不时发出一声“哞”。两个老人坐在土埂上，手里拿着由魏继礼友情提供的卤鸡爪，畅快淋漓地啃着。 “魏先生，我这辈子没羡慕过谁，但现在我必须要承认，我真是羡慕你啊！”羡慕你子女孝顺，儿孙满堂。 “陆同志，你也别急，很快你就能跟我一样，儿女常伴身侧，衣食无忧，其乐融融。”但我知道，你有你的信仰和理想，你不会像我一样安稳度日，在这个宁静的小山村过一辈子。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山坡下，魏宝珠拎着一袋野果子，悄悄来到四队牛棚。她敲了敲门，在听到里面说“进来”时，这才开门走进去。见陆明宇正在写作业，她立马凑了上去，“瑾玉妹妹真的太不仁道了，她怎么又给你布置那么多的作业！” -- 第258页 “陆明宇你不要写了，这些作业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只要你课堂上认真听讲了，把知识点吃透了，根本就不用写什么作业！”她把野果子放在一旁的凳子上，见陆明宇不为所动，还在坚持写作业，她眼珠子一转，又想到一个好办法，“要不这样吧，我帮你写作业！” “不用，我自己写。”陆明宇头也没抬。 魏宝珠皱了皱眉，但见陆明宇坚持，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坐在一旁无聊地发呆。 陆明宇写得很认真，他对知识的渴望是魏宝珠不能理解的。但同样的，魏宝珠对学习敷衍的态度也让陆明宇无法接受。 他不知道魏宝珠为什么老喜欢找他玩，但他视魏宝珠的行为为打扰，他不喜欢这样的朋友，也不会跟这样的人交朋友。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听到旁边传来的各种动静，陆明宇忍无可忍地抬起头，对魏宝珠说，“你知道为什么每次你都考不过魏琳琅和顾瑾玉吗？” 这句话太扎心了！ 第122章 弟弟 深受打击的魏宝珠逃也似地离开了牛棚，就算她脸皮再厚, 也没办法在陆明宇面前暴露自己并不美好的一面。 在魏宝珠的心里, 陆明宇是不一样的存在，他就像黑夜里的一盏明灯, 照亮她前进的路，也给予她无限勇气, 在这个资源匮乏的时代继续活下去。 说得俗气一点，她就是知道陆明宇以后会发达, 而只要她跟陆明宇扯上关系, 她就能跟着发达。 人活着总得有梦想, 而这些梦想一定是美好且充满希望的。这个时代大部分人都拥有自己的信仰和理想，但魏宝珠显然跟他们不一样, 她的信仰，她的理想, 都源自于她曾经看过的那本书。 但这个世界, 真的只是一本书吗 想想这些年的经历, 贫穷的家境, 愚蠢自私的爹，重男轻女的妈, 冷血又吸血的亲人……她在亲人身边尝遍人间心酸，却被饱受折磨与屈辱的大爷爷当亲孙女对待，他教她生活常识，教她文化知识，教她做人道理。 在魏行知那里, 她体会到久违的温暖。 “这里真的只是书中世界吗？”魏宝珠再次问自己，她扪心自问，如果这里真的只是书中世界，那她还有离开的一天吗 而当那天真正来临时，她又真的能够毫无牵挂地离开这里吗 如果她不能离开这里，那她还能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任性妄为吗 陆明宇并不知道，他的一句话让魏宝珠想了很多，但即使知道他也毫不在意。对他而言，魏宝珠只是广大人民群众中毫不起眼的那个，而且她带给他的只有烦恼和困扰。 而另一边，顾瑾玉和魏琳琅刚回到顾家，就听到沈树枝温柔的声音：“豆花快来，看奶给你做了啥好吃的！” “奶奶！你又背着我们做啥好吃的了!”听到这话，顾瑾玉立马冲进院子，就见她奶奶端着一个大斗碗，里面装的是煮熟的梨块。 沈树枝瞪了顾瑾玉一眼，又把大斗碗往自己那面挪了挪，“这是我给你弟炖的冰糖雪梨汤，听说是治疗咳嗽的，你弟这几天喉咙不舒服，我给他炖一回。这是药，你可别眼气啊！” “也不知道你这丫头像了谁，你爸跟你姑小时候关系就好，大的让着小的，小的顾着大的，你妈……你妈也不是个小气人。怎么到了你这儿就变了呢！”沈树枝用空着的那只手点了点顾瑾玉的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再看看你，哪有做姐姐的样子！” 顾瑾玉还没说什么呢，旁边就有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姐姐最好了！” “哼！是我姐姐！”才不是你的！刚过完两岁生日的顾瑾华迈着小短腿跑了出来，一把抱住顾瑾玉的大腿，笑容得意又张扬，“我的姐姐！” 宣告完主权，他又急忙看向沈树枝，并伸出双手想要接过那个大斗碗，“奶奶，我和姐姐关系好！” 见他伸手拿碗，沈树枝立马“哎哟”一声，“豆花别急啊，碗太大了你拿不住，奶奶喂你喝。” “奶奶！”顾瑾华嘟着嘴巴，眉头隆起像两条小虫子，“我有大名，你叫我大名！”什么“豆花豆花”的，他才不要叫这个名字！ 这位大名顾瑾华，小名豆花的男孩，就是顾瑾玉的亲弟弟，七四年春天出生，是沈树枝盼了整整八年才盼来的宝贝孙子！ 顾瑾华刚一出生，沈树枝就想把早已准备好的名字安在他身上，“饺子”还是“肉包”，她陷入两难。 要她说，无论是叫“饺子”还是叫“肉包”都好，都是白白胖胖又金贵，跟她孙子很搭！ 但这么好的名字却被她儿子顾春来一口否定了！ 尽管再疼她宝贝孙子，沈树枝也不想做讨人嫌的事，最后这大名就定下来了，叫“顾瑾华”。而小名呢就叫豆花，只因他妈在生他之前吃了碗豆花！ 顾瑾华以前是不懂，他才刚满两岁，哪能知道好赖呢？但他却知道“花花草草”不是男娃娃的名字，那是女娃娃的名字！ “奶奶，你叫我‘瑾华’。”姐姐叫“瑾玉”，他是“瑾华”，一听就是两姐弟啦！ 顾瑾华咧着嘴巴笑，沈树枝看准空隙立马将勺子送进去，好声好气地哄着：“好好好，不叫豆花，叫瑾华。”乖孙说啥就是啥！ “奶奶你吃，姐姐吃！”顾瑾华喝了两口糖水，又吃了两块梨，就让沈树枝和顾瑾玉也吃。这孩子从小就不吃独食，对喜欢的人大方得很，但对讨厌的人嘛……那叫一个吝啬。 -- 第259页 “哥哥是男孩纸，不吃甜食。”他拿眼瞅着魏琳琅，一本正经地说，“我长大了，也不吃。”意思是他现在还小，可以吃甜食，但魏琳琅不可以吃。 魏琳琅淡淡地瞥了顾瑾华一眼，他张嘴指了指自己的牙齿，问：“你看我的牙齿白不白” “白！”尽管讨厌这个老是跟自己抢姐姐的坏哥哥，但顾瑾华还是实话实说，坏哥哥的牙齿又白又好看，还异常地锋利！ 就像奶奶讲的故事里那个狼外婆，狼外婆会吃小孩手指头，跟魏琳琅嚼骨头似的“嘎吱嘎吱”响。 “那你知道我的牙齿为什么比别人的好吗？”魏琳琅又问。 顾瑾华懵懵懂懂地重复：“为什么？” “因为，”魏琳琅嘴角微扬，笑容极淡，颇有些高深莫测的感觉，“我从小就不吃甜食。” 什，什么？顾瑾华嘴巴微微张开，里面还含着一块儿梨，口水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滴。他赶紧吸溜一声，又拿用别针别在胸前的手帕擦了擦嘴角，“你没骗我吧？” “我骗你有钱拿吗？” 没有！所以，魏琳琅没骗他？ 魏琳琅又说：“还有，吃多了甜食牙齿里面就会长虫，小虫子会逐渐吃掉你的牙齿，给你留下光秃秃的牙床……你要是不相信，就去大队卫生室问问。”大队卫生室有拿着尖尖针筒戳人的卫生员，这绝对是大部分小孩童年的噩梦！ “啊！”听到这里，顾瑾华下意识张大了嘴巴，见沈树枝又把勺子伸到自己面前，他赶紧后退两步，惊恐地摆着手说：“奶奶，我不要啦！” 说完又捂住嘴巴，生怕沈树枝把糖水灌到他嘴里。 “你哥那是骗你的，谁家孩子不爱吃糖啊？”沈树枝翻了个白眼，又说魏琳琅，“你是哥哥，不要老是欺负你弟弟，他年纪还小呢你吓他干啥？” “奶奶你不要总说我们欺负弟弟，我们哪有欺负他！狼弟弟也没骗人，大队卫生室的老师确实说过这话。”只不过人家的原意是让孩子从小养成刷牙的好习惯，吃完甜食要及时漱口！ “真说过我咋不知道！”沈树枝不太愿意相信，糖是多金贵的东西啊，多少人家想吃还吃不着呢，竟然还让人少吃！ “不信你就去问呗！”顾瑾玉丢下这么一句，就背着书包进了屋，魏琳琅和顾瑾华紧随其后。 “姐姐姐姐，我以后，不吃糖了，你也不吃！”顾瑾华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给哥哥吃！” 魏琳琅：…… 顾瑾玉听了哭笑不得，她摸摸弟弟毛茸茸的脑袋，耐心的和他讲道理：“哥哥和姐姐都是瑾华的亲人，我们是一家人，不能闹矛盾哦。” 顾瑾华小声哼了哼，反驳道：“哥哥姓魏，我和姐姐，姓顾！”才不是一家人呢！ “外公和妈妈姓魏，哥哥就是跟着他们姓魏。你这样说，外公他们会伤心的。”顾瑾玉倒了杯开水，她自己先喝了一口试温度，然后才喂弟弟喝，很会照顾人。 其实顾瑾玉很疼顾瑾华，而顾瑾华呢，也特别黏姐姐，姐弟俩的感情特别好。但是外人总爱开一些他们觉得无伤大雅的玩笑，比如顾瑾华刚出生那会儿，老有人在顾瑾玉面前说，“大丫你妈给你生了个弟弟，以后大家都疼弟弟不疼你了。” 还有那坏心眼的更过分，直接把以前的事拿出来说，“有些事你恐怕记不住了，那时候你还小，你妈为了她娘家差点把你给卖了！” “你都不知道你小时候有多惨哟，长到四岁都没咋出过门，连话都说不明白，跟个小傻子似的，哪有现在的聪明劲儿啊！” “那时候你妈都不管你的，整天把你扔在家里，连奶都不给你喂。也亏得你体质好，这么饿一顿饱一顿的也长大成人了，唉，真是造孽哟！” “你小时候克着你妈了，要不你妈咋就是怀不上呢，肯定是你挡着你弟的道儿了。你妈终于生了个儿子，顾家也有了后，你可得好好疼你弟弟。” 自从家里有了弟弟，顾瑾玉就时常能听到这些闲言碎语，尽管她并不相信，但听多了心里仍然有点难受，再加上沈树枝凡事以弟弟为先的态度，偶尔也会让顾瑾玉产生一种失落感。 但她一点儿也不讨厌弟弟，这个弟弟和狼弟弟带给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很多时候，狼弟弟不像弟弟，反而像哥哥一样，有他在，她就觉得心安。 顾瑾华被姐姐教育了一顿后，立马决定要跟魏琳琅好好相处，但是他事先警告魏琳琅：“你是哥哥，不能抢姐姐哦！” 他嘴皮子特利索，不到一岁就会喊人，一岁多的时候就已经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了，现在可以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作者：稍后替换 第123章 偏爱 眼看着天色渐暗，魏淑华却还没回来, 沈树枝把米饭蒸好, 让顾瑾玉去炒菜，她自己则拿上手电筒去厂里接人。 厂子效益好, 魏淑华时常加班到很晚，好在离家近, 走路不要半小时就到，要是骑自行车就更快了, 也就十分钟的事。 每次魏淑华回来晚了, 沈树枝都会出去接她, 一是天黑了不安全，二呢也是未雨绸缪, 杜绝麻烦。比如像前几年发生的盗窃事件，那张雄分明就是想偷东西, 结果传来传来, 却有闲言碎语说魏淑华偷人。 嘴碎的人哪里都有, 再加上魏淑华现在不比当年, 她是厂长，手底下管着几百号人的吃喝呢, 肯定少不了有红眼病看不惯她，想找她麻烦。 -- 第260页 沈树枝一走，家里就剩下三个孩子，顾瑾玉拿出以前在收购站淘换的连环画让弟弟坐在屋檐下看，她自己则拿着水桶和网兜去了海里。 这么些年顾瑾玉的神通也有了些许变化, 她能去的地方变多了，除了原有的山谷和海岛，她现在还能去更远的地方。去年过年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又跟某个地方建立了联系，她当时也没想太多，直接就过去了，结果……那是一个冰雪世界，她去的时候正好站在一块巨大的冰块上，穿着棉袄的她也被冻得瑟瑟发抖。 后来又陆续去了几个小海岛，有的甚至都不能叫岛，只能称之为礁。但礁也有礁的好处，顾瑾玉现在要去的就是一块由礁石组成的小岛，面积极小，但那附近的海水质量极佳，可见度超过一百米。 这里的海洋生物生长在得天独厚的环境中，个个都长得极大，尤其是生活在礁石附近的鲍鱼，至少有一两斤重，比顾春来的巴掌还大！ 她第一次过来时捡到几个，拿回去让她妈给红烧了，味道之鲜甜，肉质之肥美，简直前所未有！ 而她这次过来，除了捡鲍鱼，还想再捞点大虾，给她弟做虾仁蛋羹。 到了礁石岛，她先是去之前捡到鲍鱼的那个坑，看里面有没有鲍鱼。这个坑就在礁石岛的背面，经过海水积年累月的冲刷自然形成，坑不大，也不深，刚好能容纳一个人。 顾瑾玉往里头一看，有十来只鲍鱼挤挤挨挨堆在坑底，她也没下水，直接趴在边上伸手去摸，只拿了三个。 这里的鲍鱼个头都大，三个就够炒一盘的。把鲍鱼扔进水桶，她又拿着网兜去海里捞虾。 她眼睛利，这里的海水又足够清澈，大虾在海里游动的身影肉眼可见。只要看到有大虾游过来，她立马伸出杆子往水里一捞，除了大虾，还有些个头比较小的鱼虾也被她捞到，她也没扔回去，等会儿直接拿到海岛上去晒。 捞了大概有十只大虾的样子，她就收起网兜准备回去了。回家之前先去了趟海岛，现在的海岛跟以前完全不一样，海边建起了好几间独立的木屋，那些木头房子都是顾春来一块木板一块木板搭起来的，没什么美感，但好歹能住人。 木屋离沙滩很近，走路几分钟就到，这座岛的面积并不大，岛上也没什么危险，唯一的危险就是自然灾害。这也是顾春来没有多花心思在这里建房子的原因，建再好看的房子，早晚也会被台风吹毁，还不如随便搭建一个呢。 顾瑾玉把桶里多余的小虾捞出来，放在簸箕里边儿晾着，这里白天太阳大，晚上风大，很快就能干。 回到厨房，魏琳琅已经把该洗的东西洗好，该切的也都切好，就等顾瑾玉回来掌勺。 “这些我来清洗，姐姐你去打蛋，我还没打好。”魏琳琅接过水桶，动作娴熟地拿起柴刀，将虾肉和鲍鱼肉都分割出来，再洗好切好。 顾瑾玉一边打蛋一边跟他商量，“今晚做一个葱爆鲍鱼片，干竹笋炒腊肉，再炒个油菜，一个海菜蛋花汤，差不多了。”四个人吃三菜一汤，完全够了，至于两岁的顾瑾华，就单独给他做个虾仁蛋羹。 顾瑾玉没做过葱爆鲍鱼片，但她之前做过葱爆海螺肉，两者的做法应该差不多，换汤不换。 “好，干竹笋早都泡好了，沥干就能用。姐姐，我把油菜的花掐掉了，不喜欢吃花，有点苦。”魏琳琅坐在灶膛下烧火，在厨房里，他只能给顾瑾玉打下手。 “掐了就掐了，没事，你不喜欢就不要，明天我去问问春花奶奶要点嫩的。咱家的油菜长得实在是太快，这都开花了，我看别家的还没有呢。”顾瑾玉一直盯着大铁锅，见锅里冒烟了，她赶紧倒油，然后依次把魏琳琅切好的葱姜蒜和干辣椒倒进去。 只听“滋啦”一声，一股浓郁的香气迎面扑来，顾瑾玉深吸了一口气，顿时将食欲化为动力，用力挥舞着锅铲。 等鲍鱼片下锅后，香味愈发浓郁，把坐在屋檐下看连环画的顾瑾华都吸引进来，“姐姐，好香！” 他站在灶台旁边，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顾瑾玉，又看向锅里，眼里闪烁着渴望，嘴角有可疑液体流下。 “你等会儿，这道菜有点辣，得用白开水涮涮才能吃。”顾瑾玉可不敢给弟弟吃辣，怕他一会儿闹肚子疼。 顾瑾华眨了眨眼睛，“姐姐，你给我，我自己涮。”才怪呢，他就想尝尝辣味，一点都不想涮。 “姐姐，我想吃肉肉，我饿啦！”见顾瑾玉还在犹豫，顾瑾华立马抱住她的大腿，奶声奶气地撒着娇。 见自家弟弟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顾瑾玉立马投降，给他夹了几片鲍鱼放在碗里，“再等我两分钟，我给你倒开水。” “不用啦姐姐，竹筒里有水，我自己倒！”生怕顾瑾玉反悔，顾瑾华抱着碗筷蹬蹬蹬地跑开了。 顾瑾玉寻思竹筒里的水还是她先前倒的，这会儿早就不烫了，也不怕弟弟被烫到，她想了想也就放心了。接下来又开始做其他几道菜，等到外面传来响动时，锅里的海菜蛋花汤也快开了。 “闺女，做啥呢这么香！”顾春来还没进门呢，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他还想着是不是闺女知道他今天回来特意做了好吃的。 这才刚走进院子，就听到堂屋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嚎声，“哇……嘶嘶嘶……哇……嘶嘶嘶……” -- 第261页 “是豆花，豆花在哭！”一听到哭声，沈树枝立马冲进屋里，一进去就看到她乖孙抱着个碗，正往嘴里塞什么东西，边塞还边哭，边哭还边“嘶嘶嘶”的，眼睛鼻子嘴巴都哭红了！ 看到这一幕，沈树枝顿时心疼得不行！她乖孙这是咋了？ “乖乖快跟奶说你这是咋了？哪里不舒服啊！” 顾瑾华边哭边说：“嘶嘶……辣……嘶嘶……好辣啊！”但吃辣真的好过瘾哦，简直让他欲罢不能！ “什么好辣……这是啥？”沈树枝先是一愣，随即看到碗里剩下的两块鲍鱼片，她登时怒了，“你姐咋能给你吃这么辣的菜呢！” 她骂骂咧咧地夺过顾瑾华手里的碗，刚想去厨房盛点冰糖雪梨，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凄厉的哭声，“奶奶……嘶……肉肉嘶嘶……我的肉肉啊！” “肉肉太辣了，乖乖还小不能吃，吃了嘴巴疼。”面对宝贝乖孙，沈树枝耐心解释，“奶奶明天给你蒸鱼，鱼肚子那块肉都给你吃，乖不哭了啊。” 顾瑾玉小时候很少哭闹，魏琳琅更没哭过，按沈树枝的脾气，今天这哭闹对象换成任何人，哪怕是她儿子哭了也不怵。可听到乖孙子的哭声，她真是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哄他。 顾瑾华要是听到他奶奶的想法，肯定会说：“我不要星星，我就要吃辣，星星有辣好吃吗？” “奶奶……嘶……我想吃……嘶这个。”顾瑾华一边吸气一边用手指着碗里的鲍鱼片，他瞅了瞅沈树枝的脸色，小小声地说，“用开水涮，不辣。” 虽说用开水涮过的肯定没有不涮的好吃，但有比没有好，看他奶的样子铁定是不会再让他吃辣的。为了尽可能地尝到辣味，他也是操碎了心！ 顾瑾华的诉求最终还是得以实现，谁让他有个宠孙子毫无底线的奶奶呢？ 等到了吃饭的时候，沈树枝就开始教育顾瑾玉，“你弟现在正是馋肉的时候，他要吃你就单给他做个清淡的，要不干脆都不放辣，这样大家都能……” 她还想说什么就被顾春来打断，“妈！” 他皱着眉头看向沈树枝，儿子没出生之前他妈看着还好，虽说有点重男轻女吧，但那时候家里就一个孩子，对比没那么明显。 可自打有了儿子，他妈整个人都变了！疼孙子他可以理解，他也疼自己儿子，但疼儿子不代表就要忽略闺女，闺女也是他的宝贝啊！ “我这好不容易在家吃顿合胃口的，您可别一下子就给我断喽，好歹心疼心疼我吧！再说这小子哪里是馋肉，他就是馋嘴了啥味道都想尝尝，您别搭理他！”他本想指出沈树枝的错误，让她别有事没事就为了顾瑾华教育顾瑾玉，但话到嘴边他立马又改了口。 有些话不能直说，否则只会弄巧成拙。 沈树枝不是蠢人，顾春来的不满明晃晃地摆在眼前，她哪里看不到？ 可她哪里说错了？顾瑾华年纪还小，家里个个都比他大，迁就他也是应该的。等他再大点，她也不可能再说这种话！ 是，她是更看重孙子，但这并不代表她不疼孙女。无论是孙子还是孙女，都是她儿子的亲骨肉，她哪能不疼呢？但十根指头还有长有短呢，她偏疼孙子也没糟践孙女啊！ 第124章 接人 对于沈树枝表现出来的偏心，魏淑华尽管心有不满, 却也没有明着说些什么。沈树枝有再多的不好, 也是她婆婆，就算这人是个恶婆婆, 魏淑华也不会当面跟她硬杠，只会以更委婉的方式达成自己的目的。 更何况沈树枝也不是什么大恶人, 只是她所处的环境和她接受的教育让她下意识更偏疼孙子，这是观念问题。单纯从思想上看, 上辈子生活在大魏朝的魏淑华甚至不如沈树枝开放, 但魏淑华遭遇种种变故, 在来到这个世界后便开始疯狂地吸收新事物，学习新知识。 读书和学习真的可以明智, 接受新社会改造的魏淑华早已脱胎换骨，很多思想都发生了转变。 她能保证自己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 但事实上, 女儿顾瑾玉对她而言是不一样的存在。无论经过多少年, 魏淑华仍然记得自己刚到这个世界时的情景, 女儿对她全心全意的依赖和信任如同一剂良方，让她在这里找到归属感, 找到属于她的家。 晚饭的时候魏淑华并没有插嘴说什么，这些事顾春来就能处理好。但到了第二天早上，她见沈树枝背着竹篓上山后，这才去厨房拿了根细木条。 “姐姐救我！”看到魏淑华手里拿着木条朝自己走来，本来还有点迷迷糊糊的顾瑾华立刻惊醒, 尖叫着朝阁楼跑去，“打孩子啦！妈要打我啦！” 顾瑾华迈着他的小短腿用尽吃奶的力气跑向阁楼，才刚跑到门口就被他妈逮住。 魏淑华拿起木条就在他屁股上抽了三下，问他：“以后还敢不敢再乱吃东西？” 顾瑾华大喊“不敢了”，以后就改成偷吃了，一定不能让他妈发现！ 耳熟的“piapia”声让房间里的顾瑾玉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她赶紧打开房门，想替她弟弟求求情，“妈你别打弟弟了，他还小没有自控能力，嘴馋的时候肯定忍不住的。” “正是因为他没有自控能力，也没有分辨能力，我们做大人的才要好好管着他。”魏淑华看了她闺女一眼，严重怀疑家里大人不在的时候，她闺女到底能不能管住小儿子，“你可别对他心软，不能太想吃什么你就给他吃什么，要是真给他了，我连你一块儿打。” -- 第262页 顾瑾玉和顾瑾华对视一眼，姐弟俩双双震惊，心底同时冒出一个想法，那就是：姐姐/弟弟误我！ 顾瑾玉想的是以后绝对不能弟弟一撒娇就妥协，顾瑾华想的是姐姐为了不挨打肯定要叛变，两个孩子脸色一垮，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恹儿巴巴的。 见闺女和儿子都对此事重视起来，魏淑华满意地扔下条子，去厨房做饭。 她今天请了半天假，上午不用去厂里，正好在家陪丈夫孩子。厂里现在的产量挺高，顾春来每个月都能回来几次，都是当天晚上回，第二天吃完中饭再拉着货走。 高桥工艺美术品厂的效益越来越好，但县里其他厂子的效益却越来越低了，就连纺织厂也一样。顾春来现在管着的运输队早在两年前就已经独立出来，自负盈亏，而他的老单位县城汽运公司呢，早就不负当年的荣光。有好几个以前的同事私底下都来找过他，想到他的运输队干活。 虽说运输队现在是由顾春来做主，但明面上却还挂着纺织厂的名头，属于公家单位，并不是他顾春来的私人企业。本来纺织厂的效益就不太好了，在这个节骨眼上，顾春来还大力扩张运输队，那不是戳纺织厂工人的肺管子吗 就算他心里有点想法，也得等等再看。 城里的这些情况，魏淑华也是知道的，她现在其实也有点愁。厂子是她一手建立起来的，从最开始的合作小组，再到合作社，后来又建了厂，虽然厂子的建立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但她可以毫不谦虚地说，没有当初的她就没有现在的厂。 但现在的她对现在的厂而言，已经不再重要，而随着厂子越做越大，各种问题接踵而至，让她心力交瘁。她不是没有能力管好一个大厂，但越来越复杂的人际关系让她疲于应付，以前还是合作社的时候，就有大队长高兴明给儿媳妇走后门的事，现在厂子大了，各种各样的牛鬼蛇神也冒了出来，纷纷想要进厂分一杯羹。 魏淑华不是不懂变通的人，但有些关系户可以收，有些却不能收。她每天花费在这些琐事上的时间太多，早已违背她办厂的初衷！ 但她不想放弃这个厂子，厂子是她一手建立起来的，耗费她无数心血，她不希望这个承载她理想和事业的厂子步纺织厂后尘。 正好趁今天顾春来也在家，魏淑华又跟他提了提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问问他的看法。 “对了，我听到消息说，乔主任要被调回省里，你在县里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说到最后，她突然想起这件事。 “其实以乔主任的资历，他早晚要调回省里，这事我有心理准备。”只是她总悬着一颗心，生怕县里的人事变动会对厂子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咱们有一说一，不谈乔主任的身份背景，他这个人确实有经世之才。当初如果不是他支持，我肯定拿不到交易会的名额。” “这事应该是真的，前天晚上他还特意来厂里找过我，跟我隐晦地透露了一些消息。”想起前天晚上的谈话，顾春来不由皱起眉心。 魏淑华惊讶地问：“他来找你干什么？” 随即她脸色一变，像是想到什么，“难道是……”跟文姝有关？ “嗯!”顾春来没有明说，但语气却很肯定，“他就是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想不想跟他去省城。”其实顾春来也知道，乔定邦问的不是他，而是柏青松和文姝一家。 现在的社会环境越来越宽松，比前些年好了很多，再加上顾春来一直以来的帮衬，柏家的日子很好过。但这只是相对以前而言，要想举家搬迁却是很难办到的。 更何况，柏家肯定不会答应这件事。一来呢，现在政策还不明朗，柏青松不敢轻举妄动；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无论是柏青松还是文姝，他们都不想跟文姝的“故人”扯上关系。 四年前，乔定邦和李丽二人在县城医院与即将生产的文姝相遇，李丽的母亲邵青很快得知这个消息，立马从省城赶来。 彼时文姝还在县里租住的房子里坐月子，面对找上门来的邵青，在对方提出认亲并想带她回省城时果断拒绝。大家都以为这是失忆的原因，文姝现在不认识邵青，自然不可能跟她去省城。 但魏淑华却隐隐有种感觉，文姝应该是想起了一些事，因此她才会毅然拒绝邵青的提议，并在邵青离开后没多久，她和柏青松也很快离开县城。 按照正常逻辑，一个失忆的人在面对自己的亲人时，即使想不起来，也不可能断绝一切往来，多跟以前的故人接触，说不定就能把失去的记忆找回来。 但文姝的做法和行为却让魏淑华察觉到一丝异样，在后来邵青又亲自上门请她帮忙劝说文姝时，这样感觉更加强烈。 邵青被文姝拒绝后，自然不可能轻易放弃，没过多久她再次来到临江县城，得知文姝已经离开，她又马不停蹄赶到清河大队。 文姝态度不变，直说自己不会跟陌生人去省城。清河大队是比小高桥大队还要偏僻许多的小山村，进去一趟很不容易，邵青不可能常来。无奈之下，她只好找到魏淑华，希望魏淑华能帮忙劝说文姝。毕竟在正常人的认知里，去省城过日子那就是享福，待在清河大队那小破地方就是受罪！ 魏淑华明知道文姝不想跟邵青去省城，又怎么可能掺和这件事？她委婉拒绝了邵青，心里对这个女人的防备却提高了好几级。 -- 第263页 她不知道文姝曾经经历过什么，但想必不太美好，才会让文姝宁愿失忆也不愿接受。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很有可能就是邵青。 想起邵青，她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前天青松过来送货，他跟我说了一件事，那位邵青同志家里好像出了点事！”听柏青松那语气，好像还挺严重的，他担心会牵扯到文姝身上。 “这事儿我没听说，乔主任也没提，应该不是什么大事。”至少不会对文姝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但顾春来还是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我今晚到省城，明天出去打听打听。” 虽说邵青跟他们家是没什么关系，但顾家跟柏家关系很好，两家还准备结干亲。有了这层关系，顾春来不可能无动于衷。 当天中午吃完饭，顾春来载着货物直接去了省城，但出人意料的是，他那边还没打听到什么消息，关于邵青的近况就被人直接从省城带到了四队。 这天下午，顾瑾玉老师刚给陆明宇同学讲完课，就听到外面传来汽车的喇叭声。 三个孩子带着一脑袋的疑惑走出去，就见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停在山脚下，当顾瑾玉看清从车里下来的人时，顿时瞪大双眼，不敢置信。 第125章 父女 “木，木爷爷？”顾瑾玉喃喃自语, 她没看错吧, 那个刚从车上下来的人，是狼弟弟的笔友——木行军木爷爷？ 木行军也看到他的两个小友, 见两人对他的到来似乎感到惊讶和不可置信，他哈哈大笑, 大步流星走过来。 等人到了跟前，顾瑾玉和魏琳琅却有些不敢认, 这人真的是木爷爷吗？怎么感觉跟以前不太一样呢？ 在顾瑾玉最初的印象里, 木行军是个满脸皱纹、打扮朴素、沉默寡言、长相普通, 扔进人堆就找不出来的老爷爷，他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特点。 后来双方都有些熟悉了, 木行军又在他们面前展现他不同的一面，就算他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头子, 那也是个睿智的老头子。不仅如此, 他还认识特别多的文化人, 据他说都是以前的战友, 各行各业的都有，每当魏琳琅有什么新的疑惑, 他总能帮忙找人解答。 但不管木行军如何深藏不露，心有沟壑，他的外貌和气质却平淡无奇。都说“相由心生”，如果一个人长得极其普通，但他才华横溢, 那他身上一定带着书卷气，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腹有诗书气自华”。 无论是什么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气质。有人文静；有人豪放；有人沉稳；有人活泼；有人神采奕奕；有人无精打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而单看木行军这个人，他的特点就是——普通。 顾瑾玉每次看到木行军，都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但这种违和感非亲近之人却察觉不到，她见过木行军跟外人打交道时的模样，跟他平凡无奇的外貌很搭，绝对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当然，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嘛……顾瑾玉好奇地围着木行军转了一圈，还问他：“木爷爷，你真的是木爷爷吗？你长变啦！变得比以前更年轻了！” 她说的是实话，以前的木行军衰老又沧桑，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木行军却特别精神！他脸上的皱纹比以前少了许多，眼睛炯炯有神，看人的时候如有实质，力道十足。 他站在那里，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宝剑，绽放出灼灼光华。 这样的木行军对顾瑾玉来说是陌生的，但同时又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好像他本该就是这样，而以前的他只是剑未出鞘、珠玉蒙尘。 魏琳琅不像顾瑾玉那样震惊，但他同样很不淡定！ 他蹙着眉头思考了几秒，然后才用肯定的语气说：“你做了伪装，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们，骗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这件事是我的不对，我向你们道歉。”木行军爽快承认自己的错误，但却没有解释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只说，“有一点你说的不对，我以前因为某些原因确实对自己的外貌做过伪装，但同你们相交我是真心实意，绝无虚假。在这一点上，我毫无伪装。” “哼，我持保留意见。”魏琳琅轻哼一声，脸色却比刚开始好了很多。毕竟木行军一开始就是主动赖上他和姐姐的，他早就知道这人心思不纯，但木行军从没做过伤害他们的事。不仅如此，木行军还对他们姐弟颇多帮助，是他的良师益友。 尽管魏琳琅嘴上不说，但他早已将木行军当成自己的老师、亲人、知己、挚友。就算明知道木行军有不对劲的地方，但魏琳琅仍然选择相信他。 这或许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吧。 停顿了几秒，魏琳琅又问：“对了，你来这里做什么？”肯定不是来看他的。 魏琳琅的视线从那辆精准地停在山脚下的吉普车上扫过，如果木行军是来找他的，这辆车就不可能停在山脚下。而离停车点最近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牛棚。 只是一瞬的工夫魏琳琅已经想了很多，他也猜到木行军此行的目的了，他是来接陆兴国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木行军的回答：“我是来接人的，他叫陆兴国，你们应该认识。” 何止认识，关系还挺不错呢，要不然魏琳琅和顾瑾玉也不能站在这里跟他说话啊！ “木爷爷，你是来接陆爷爷回京城吗？”顾瑾玉惊喜地问，接着她立马将落后一步的陆明宇拉过来，拍着他的肩膀一脸兴奋地说，“太好了陆明宇同学，你和你爷爷马上就能回家了！等你回到自己的家，也能去学校上课了！” -- 第264页 “……”陆明宇本来还挺高兴的，但这话听着咋感觉那么奇怪呢？ 顾瑾玉应该是当老师当上瘾了，把她跟老师的身份调换一下，她刚才那句话就可以理解为：“太好了陆明宇同学，老师真为你感到高兴！像你这样天资聪明的学生，不去学校念书真的太可惜了！” 其实这段时间他听爷爷提过，说他们或许很快就能离开四队，结束牛棚生涯。他心里已有预感，却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样快。 他既高兴又失落，既兴奋又难过，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失落什么，在难过什么。只是当他看到他的好朋友兼临时小老师露出灿烂笑容时，心底却有些涩涩的。 终于要离开这里了，离开这个他曾经以为是噩梦的牛棚。 尽管陆明宇此时此刻的心情尤为复杂，但他还是很有礼貌地请木行军先坐一会儿，“不好意思，我爷爷现在不在家里，他应该在山坡上放牛，我马上去找他。” 木行军摆摆手，“去吧，我就在这儿等着。” 等陆明宇离开后，他才笑着看向两个孩子，冲俩人招招手，“趁现在没人，你们想问什么就问！” “木爷爷，你不是在公园里卖糖吗？”顾瑾玉对这点特别好奇，她用手指了指停在下面的吉普车，“那辆车是你的吗？你跟陆爷爷是什么关系啊，你们以前认识吗？” “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一本书。”木行军突然说了一句跟问题无关的话。 顾瑾玉问：“什么书？”难道是一本小说，里面的某个人物跟她很像，对另一个人物提出各种角度刁钻且直指真相的问题，让对方答不上来？啊，原来在她不经意之间，她已经变得聪明又敏锐了吗？ 木行军不知道顾瑾玉为什么突然脸色一变，羞涩中带着隐隐的自豪。 木行军：…… “书的名字叫《十万个为什么》。”这时，魏琳琅突然揭开谜底，同时也打破顾瑾玉的美好幻想。 “咳……言归正传，我先挨个回答你的问题。”见顾瑾玉一副大受打击的可怜模样，木行军当机立断，马上回到主题，“我确实是在公园卖糖，那也是我的一项工作。车不是我的，是省里提供的，我跟陆兴国……我们以前是战友，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奋斗。” “木爷爷，什么叫‘卖糖也是你的一项工作’？难道你不止做一份工作？”顾瑾玉刚刚解惑，又增加新的疑惑。 她沉思了一瞬，随即神色微变，像是窥视到什么秘密一般失声叫道：“难道你的另一份工作是……” 木行军眼神一闪，难道这小丫头猜到什么？ “司机！”顾瑾玉斩钉截铁地说，“你不仅在公园卖糖，还兼顾司机师傅的活儿，所以你才会到四队来接陆爷爷他们回家，对不对？” 木行军：…… 魏琳琅：…… “对，你说的很对，小丫头真聪明，这么快就猜到真相。”木行军一本正经地夸赞顾瑾玉，把她夸得脸红耳赤，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 “我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接人，等把他们送上火车，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木行军这么一说，更加坐实他司机师傅的身份。 没过一会儿，陆兴国牵着小黄牛从山上回来，陆明宇跟在后面，背上背着一个大竹篓，里面装满了干柴。 知道他们有正事要谈，顾瑾玉和魏琳琅也没多待，跟木行军说好事情办完就来家里吃饭，俩人这才带着陆明宇离开。 木行军到小高桥四队时已经接近傍晚，当天回去是不可能的，只能在四队待一晚上。 事实上，木行军此行不只是为了接人，他还有其他目的。 “您，您说什么？”吃过晚饭后，木行军在顾家院子里扔出一道惊雷，将魏淑华惊得差点失态，“文姝是您的女儿！” 这怎么可能呢？不怪魏淑华怀疑，实在是这个消息太出人意料，也有很多疑点。 她知道邵青和文姝的关系多半是真的，毕竟这事有迹可查，之所以没有认亲也是文姝的原因。但不管认不认亲，大家都默认了文姝的身份，她是邵青的亲侄女。 但木行军和文姝……说他们是父女，这要怎么证明？ 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按照木行军的说法，他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查到文姝的下落，当时文姝的日子可不算好过，他既然查到了这些，为什么没有及时相认呢？ “我知道你有疑虑，或许还有一些不满，但这事说来话长。”面对魏淑华眼里隐隐的指责，木行军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十分欣慰，“阿君能认识你们，是她的幸运。” 第126章 真相 “木爷爷竟然是文姝阿姨的爸爸？”阁楼里，顾瑾玉和魏琳琅刚趴在窗户前偷听, 一上来就听到惊人内容。 那边木行军似有察觉, 他状似不经意往阁楼这边瞥了一眼，那目光如有实质, 让顾瑾玉下意识往后一缩。 “我不知道木伯伯究竟出于什么心理，或者您有怎样的苦衷？”隔了好几分钟, 魏淑华才算平静下来，但她还是想替文姝问一问, 木行军究竟是怎么想的。“我听说文姝刚生下来就失去母亲, 她也从没见过父亲, 她一直是邵青同志抚养的。” 尽管不喜欢邵青做派，但文姝一直长在人家家里这也是事实。也就是文姝情况不对, 她是受过刺激导致失忆，所以对她来说邵青只是个陌生人。换成另一种情况, 要是她敢不认邵青, 那是会被戳脊梁骨的！ -- 第265页 “关于这件事, 要从很久以前说起。”木行军收回视线, 开始回忆往事，提及邵青, 他的语气却有些微妙，“当年的情况有点复杂，太过具体的我不能说。那时候国家刚刚结束对外战争，但国内纷争还未结束，我之前以草药商人的身份为前线运送药品, 一直在全国各地跑，很难顾及家庭。我在国内已经没什么亲人了，邵丹怀孕后不能再跟着我走，便回邵家养胎。” “阿君出生我没能赶回来，等回来时，邵丹却已经……当时我身负重任，没办法照顾尚在襁褓中的阿君，只能将她托付给邵青照顾。” 等到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时他却得到消息，邵青和她的夫家李家出了事。他为李家解决了麻烦，让他们安然渡过那次危机，并走上正确道路。 再后来他为了任务暂时离开祖国，期间与邵青和李家失去联系，但他已为女儿安排好后路，无论如何李家不会出事，只要李家不出事，他的女儿就有了保障。 然而人心难测，时隔多年当他再次踏上熟悉的土地，来到龙江省执行另一个任务时，却意外发现邵青一家。他查出女儿失踪，想要寻找她的下落，但始终无果。 这个时间点，正是魏琳琅和顾瑾玉来省城公园游玩的时间，而在省城公园卖糖的木行军则与两人相识。或许是一种特别的缘分，当他第一眼看到魏琳琅时，就有种特别亲切的感觉。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故意接近这两个孩子，并顺势认识了魏淑华。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如冥冥之中注定好的那般，他竟然从魏淑华那里查到有关女儿的蛛丝马迹。他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从顾春来到柏青松，最后查到文姝身上。 巧合的是那段时间邵青也在查文姝的消息，但邵青的消息来源跟木行军比起来太过稚嫩，木行军直接出手误导邵青。而他之所以阻止邵青继续往下查，也是因为他对邵青起了疑心。 确定文姝的身份后，他并没有直接出现跟她认亲，一是文姝情况特殊，二是他当时有任务在身，不敢轻举妄动。但眼睁睁看着女儿在偏远山区过着贫困潦倒的生活，他心如刀割，只能曲线救国，从魏淑华这里入手，为女儿改善生活条件。 几年过去，他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国家内部也已经安稳许多，他可以光荣退休，把担子交到年轻人手里。 在这期间，他也查清楚女儿失踪的真相，果然跟邵青和李家有关。当年邵丹难产，自知凶多吉少，又怕丈夫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女儿无依无靠。为此她给女儿留下一个百宝盒，盒子和钥匙却并未交给亲妹妹邵青，而是分别交给两位品性上佳的友人。 而这件事，邵青并没有告诉木行军。 邵丹给女儿留下的百宝盒里究竟装的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但邵青却怀疑盒子里藏的是杜家财产的领取方式。她不止一次听邵丹提起过杜家当年的辉煌，就算家业落败，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不然邵丹的丈夫也没办法一直为前线提供药品，这些都是烧钱的玩意儿。 邵青怨恨邵丹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外人而不是交给她，为了得到箱子她不惜算计陷害另外两家，先是说服他们举家搬迁至消息相对闭塞的龙江省，然后在那场运动来临时，安排人抄了他们的家。将箱子和钥匙拿到手后，又想方设法将那两家人送到边疆农场。 邵青所料不错，箱子里装的确实是财产，不过却不是她所以为的杜家遗产，而是一封信。信是写给文姝的，以一位母亲的口吻诉说着对女儿的疼爱与不舍，信的最后提到一个地点，那里有邵丹事先藏好的金条，是她给女儿准备的嫁妆。 当时的李家早已失去往日风光，李家本就没什么底蕴，经过战乱，后来家里又险些出了事，流动资金花了大半。等到了龙江省，为了获取更多的政治资本，他们又上交大半家产，家里已经没什么钱了。 要不是木行军临走前给他们留下一些金条，他们甚至无法维持光鲜生活。在最困难的那几年，别家连饭都吃不饱，他们一家的小日子过得却还不错。 但这个不错仅限于衣食无忧，离以前的生活还差得远呢。不说李家人，就连邵青也无法忍受这种落差，他们迫切想要离开这里，想要远离这种生活。 但他们一直没有下定决心，一是没有靠谱的门路，二是缺少资金，毕竟李家人口众多，三呢，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们舍不得现在的资源，对异国他乡也抱有胆怯心理。 但不管走与不走，钱财都是最重要的东西。邵青拿到属于文姝嫁妆的那笔财产后，未免事情暴露，她设计让文姝落入人贩子手里。 “这个毒妇！”听木行军说出事情真相，魏淑华浑身直冒冷汗，幸好当初她没有听信邵青一面之词，就把文姝的信息告诉对方，否则文姝说不定还会遇到什么危险。 等她平复心情，却又想起一件事，“木伯伯，我听说邵青好像出了什么事，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您知道吗？”倒不是魏淑华关心邵青，她只想知道邵青现在下场如何，这种人就该遭受应有的惩罚！ “她确实出了点事，准确的说，整个李家都出了事。我说个名字你应该还有印象，李敬明。”尽管恨不得将邵青和李家人千刀万剐，但公是公，私是私，他不会因为邵青对他女儿的伤害，就故意诬陷她犯罪。 -- 第266页 他想对付她，有的是办法，没必要用这种或许会损害国家利益的事做诱饵。 “李敬明？您说的是省城钢铁厂的技术员？我对他有点印象，但并不熟悉，我只知道他是个大学生，挺得领导看重。”魏淑华终于从几年前的记忆中将这位有过几面之缘的人拉出来，提起这个人，她突然又想起当年发生过的一件事，“他有什么问题？” 当年在交易会招待所上，省城钢铁厂的梁永为梁主任离奇失踪，而当时的气氛又有些奇怪，她才从中察觉到不对。 但这件事最终成了一桩悬案，回到龙江省，魏淑华又碰到过这个梁主任，听他说那次是临时有事去了别的地方，至于具体是什么事，他也不可能广而告之。 听起来合情合理，魏淑华也没多问，毕竟大家也不是很熟。 “他的问题很严重，涉及到……”国家安全，木行军没有说完，却用手朝天上指了指。 魏淑华眸色一沉，心里却有些恍然，原来问题出在这儿，怪不得…… “对了木伯伯，还有一件事……”怕木行军误会她得寸进尺，她赶紧说道，“您的真实名字？” “杜衍晖，我叫杜衍晖。” “杜衍晖，木行军……秒啊！这不就是集体少了偏旁部首吗？按照这个思路，其实还可以叫‘土水日’、‘土行军’、‘土行日’、‘木水日’、‘木行日’……”这都什么怪名字？看来也只有“木行军”这个名字入耳一点了，顾瑾玉托着下巴如是想着。 她和魏琳琅聚精会神地偷听完全部内容，因内容太过精彩，竟让他们产生强烈探究欲，不听到结果誓不罢休。 最终结果是听到了，却也太气人了！ 顾瑾玉并不知道邵青究竟出了什么事，她没看到木行军和魏淑华两人打的哑谜，只知道邵青家里出了点事，但这点事跟文姝的遭遇比起来，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文姝阿姨真的太可怜了，她的姨妈拿了她家里的好处，却不好好对待她，还把她卖给人贩子！”顾瑾玉紧握拳头，义愤填膺，她看了魏琳琅一眼，“当年狼妈妈把你交给我妈，我妈是把你当亲儿子对待的，当然，我也把你当成亲弟弟，跟豆花一样的亲弟弟！” 狼弟弟刚来顾家时，顾瑾玉还不太能分清“狼弟弟”和“亲弟弟”的区别，在她的认知里，狼弟弟就是亲弟弟，是一家人。 后来她懂事了，也知道狼弟弟不是她爸妈生的，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俩的感情，在她心里，狼弟弟永远是她的家人。 顾瑾玉嘿嘿笑了两声，随即伸出魔掌袭向明显愣住的魏琳琅，将他的脸揉成汤圆，“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我感动到了？” 作者：稍后替换 第127章 相见 魏琳琅低垂着脑袋并未说话，阁楼里的灯光很暗, 现在电还没通到乡下来, 家家户户都是点煤油灯照明。 朦胧的灯光下，小小少年精致的侧脸像是蒙了一层轻纱, 五官朦朦胧胧看不清晰，却如同一件古老的毫无瑕疵的艺术品, 令人惊艳。 顾瑾玉看得有些失神，她一直都知道, 狼弟弟的相貌和他的智商一样, 让旁人望尘莫及。随着年龄的增长, 魏琳琅的身体早就抽条，跟小时候胖乎乎的形象大不相同。以前他白白胖胖, 像糯米圆子，现在他高高瘦瘦, 面容精致如玉, 气质清雅俊逸。 单看他这个人, 真的不像地里刨食的, 倒像是古代高门公子。 他不仅长得好看，人还特别聪明！学习成绩就不说了, 无论去哪所学校念书，他一直稳坐第一宝座，从没翻过车。除此之外，他涉猎极广，学什么都快, 就连种植业和养殖业都被他搞得风生水起。 这几年他看了许多课外书籍，尤其他自己在山谷办着养鸡场，对这方面研究很深。他自己捣鼓出来的科学养殖方式也初见成效，鸡场里的鸡肉质极好，母鸡也很爱下蛋，有些还爱下双黄蛋，蛋黄通红通红的，吃了也特别补人。 做一行爱一行，如今的魏琳琅不仅想养许多鸡赚许多钱，他还沉浸在养鸡的乐趣中，算是将事业当成爱好的典范了。 而研究和改良养殖技术这只是魏琳琅的其中一个爱好，他的爱好还有很多，每一种爱好，或者说每一项技能对他而言，似乎毫无难度。只要他愿意花费心思，总能学有所成。 跟魏琳琅比起来，顾瑾玉就显得平庸许多。 她现在还跟以前一样圆润，小脸圆圆，身上也肉呼呼的。小时候长得胖那叫可爱，但她现在念初中，班上的女同学基本上都比她大好几岁，十来岁的小姑娘已经初具审美意识，知道美丑了。 像魏琳琅那样的叫做“好看”，像顾瑾玉这样的勉强算可爱，跟漂亮却不沾边。 论学习能力，顾瑾玉要耗费更多的工夫才能保持现在的成绩，她学习起来比魏琳琅吃力许多。 “我刚才不是不说话，只是在思考一些问题。”见顾瑾玉走神，魏琳琅突然出声问道，“你在想什么，姐姐？” “我，我在想……”顾瑾玉猛地回过神，她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直盯着地上看，说话也吞吞吐吐的，“我在想狼弟弟那么聪明，而我又那么笨，会不会，会不会有一天你觉得我太笨，就不喜欢我了。”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似乎还带着哭腔，“我成绩没有你好，绣花也没你绣的好，就连养鸡我都比不上你，我真的太笨了！” -- 第267页 “唉，女同志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嘻嘻哈哈用手捏他的脸，这才多久思维就发散到外太空去了。 魏琳琅叹了口气，用手揪了揪她扎在脑后的小辫子，“你忘了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只要一直在一起，那我们当中有一个聪明人就够了。” 说完他又感觉不对，这样说好像是在坐实“她不聪明”的言论，他立马想要改口，却见顾瑾玉两只眼睛都笑弯了，像小鸡啄米一样疯狂点头，“对对对，有一个聪明人就够了，那我就不用动脑子啦，真好！” 魏琳琅：…… “但是，”魏琳琅语气一顿，“姐姐你应该知道，像我这样的天才，全世界都找不出几个，而大部分普通人他们其实都很优秀，每个人的成就与智商并不一定成正比。天资再好也可能是伤仲永，没有用的天才也只是庸才，而笨鸟先飞，也能翱翔天际。” “再普通的人，只要确定目标坚持做一件事，一年做不好就做两年，两年做不好就做五年，五年做不好再做十年，十年不行就十五年……如果一个人只专注做一件事，那他肯定有过人之处。” “我懂了狼弟弟，我脑子不够聪明所以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却学习，所以我的成绩比别的同学好。而你是天才，天才跟我们普通人是不一样的，所以你每次考试都能拿第一，还有精力学习课外知识。尽管你已经够聪明了，但你从未懈怠，一直手不离书。不管聪明人还是笨人，只有付出汗水，才能收获成果。” 就像他们种庄稼一样，把种子撒下去，必须细心照料，才能长出壮硕秧苗；要是撒下去就不管它，那就只能靠天吃饭。 “……你能想到这些，这证明你并不像你想象中那样笨，其实你比很多人都聪明。”魏琳琅先表示肯定，然后话音一转，又说了“但是”。 “但是，人必须学会思考，没有思考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就像毫无灵魂的机器，按部就班，周而复始。有的农民种了一辈子地，就只是在重复种地这项行为，而有的人种了一辈子地，却可以改良稻种、改良农具，甚至改变世界，这就是思考带来的改变。” 魏琳琅最后问她：“你也可以思考，你喜欢什么，以后想做什么？” 她喜欢什么？她想做什么？ 顾瑾玉满脸茫然，又有些无措，“我喜欢的有很多，但我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她也从来没想过。 “狼弟弟，你喜欢什么，你想做什么？”思考无果后，她又对魏琳琅的爱好和理想产生兴趣，她知道他爱好广泛，却从未听他提及理想。 当然，像“赚大钱”这样的答案她直接排除了，赚钱只是实现理想过程中产生的附加值，这两点她分得很清楚。 魏琳琅：……还有这种分法？ “算了，反正我们年级还小，不用想那么远。现在就先把基础打好，以后再慢慢去想。”魏琳琅没有正面回答顾瑾玉的问题，他也确实觉得现在思考这些问题为时过早。 顾瑾玉：“好吧以后再想，反正你比我聪明，你说的都对。” 这时她听见外面有人在喊，叫她出去洗脸洗脚。魏琳琅则带着木行军去了魏家，顾家这边不好住，木行军今晚要跟魏琳琅睡一屋。 这一晚顾瑾玉睡得很香，她认为自己没什么可愁的，反正都有狼弟弟在呢。与之相反的是魏琳琅，他破天荒地失眠了！ 毕竟他身负重任，不仅要思考自己的未来，还要加上顾瑾玉的，他担子很重啊！ 跟他同一个床铺的木行军也有心事，但他知道明天还得早起，现在这个时间点必须要睡了。他先爬起来在魏琳琅身上按了按，没过多久就听到耳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又用同样的手法给自己按了几下，一阵倦意袭来他很快进入梦乡。 第二天醒来时，外面的天还没亮，但今天还要去清河大队，要走好几个小时山路，不早走不行。 关系到文姝的身世，不仅魏淑华要跟着一起过去，就连顾瑾玉和魏琳琅也要去。 魏淑华打着手电筒走在前面，顾瑾玉和魏琳琅走在中间，木行军举着火把走在最后面。 清晨的空气湿润潮湿，深吸一口气，鼻孔里都是湿漉漉的。走了一小会儿，头发上，眉毛上，眼睫毛上全都挂着水珠。 他们走的是山路，没大路好走，但却是近道。未免惊动其他人，木行军没有选择开车去，只能走路过去。 到达清河大队时已经快要中午，他们也没下山，直接来到位于山腰处的院子前，顾瑾玉上去叫人：“文姝阿姨，我们来啦！” “瑾玉姐姐！妈是瑾玉姐姐来啦！”院子里，正给花浇水的柏安宁立马丢下水壶，蹬蹬蹬跑过去开门，她听得出这是她最喜欢的姐姐顾瑾玉的声音。 柏安宁是柏青松和文姝的女儿，马上就满四岁，小丫头长得跟橡皮娃娃似的，眉眼特别精致，神奇的是她跟魏琳琅小时候有点挂相，顾瑾玉很喜欢她。 而柏安宁呢，她这边情况有点特殊，柏家住得远，也很少跟大队其他人来往，当然人家也不乐意跟柏家来往，都说柏家是地主家的狗崽子。柏安宁没有玩伴，因此她最期待的就是顾瑾玉和魏琳琅过来她家，或者她妈带着她去顾家。 “瑾玉姐姐！”柏安宁踮着脚尖打开院门，见顾瑾玉果然就在门外站着，她立马冲上去抱住对方，咯咯直笑。 -- 第268页 这时文姝也从里面走出来，看到这一幕她无奈地笑了笑，“宁宁，你还没叫人呢。” “琳琅哥哥，淑华阿姨，中午好！”柏安宁听话照做，她其实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最开始没叫也是因为看到顾瑾玉太过激动。 待她喊完人，这才发现站在最后面的木行军，她好奇地打量对方，却不知道该怎么叫人，只能求助地看向顾瑾玉，“瑾玉姐姐，这个爷爷是谁呀？” “他是木爷爷。”顾瑾玉介绍道。 柏安宁立马脆声声地喊人：“木爷爷好！” “你好，你好。”木行军有点激动，这是他的外孙女，他错过女儿的成长，却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参与外孙女的成长。 失态只是一瞬间，他很快恢复镇定，和其他人一起进入院子。 与此同时，远在省城的一间房子里，面色苍白的邵青坐在椅子上，面对铁面无私的调查员，她只说了一句话：“我要见我的侄女文姝。” 第128章 学习 柏家小院一如既往的破败，但外表破烂只是为了堵别人的嘴, 房子内部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再加上这一家子都爱干净, 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家具摆设也都整整齐齐, 就连泥巴地面都没什么灰尘。 木行军进去的时候快速扫了几眼，见这个家果真一贫如洗, 却并未发表什么意见，他没这个资格。 文姝把人请到堂屋坐下, 又冲了几杯红糖水, 这才问魏淑华来意。她知道魏淑华现在是一厂之长, 工作十分繁忙，如果没有重要的事, 魏淑华肯定不会贸然过来。 “实不相瞒，是木伯伯找你有事。”魏淑华也没藏着掖着, 直接开门见山地说, “这位就是木行军木伯伯, 你应该听我说起过他。因为某些不能说的原因, 木伯伯他改过名字，其实他原本的名字叫……” “杜衍晖。” “杜衍晖……”文姝愣了几秒, 神色恍然，她端着水杯，纤细的手指下意识用力握紧，但她却毫无意识，“这, 木伯伯改名的事，应该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吧？”她笑得极为勉强，似乎觉得有些尴尬。 见她如此反应，魏淑华登时有点心疼，她轻轻握住文姝的手，目光温和，语气轻缓，“无论如何，我们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不要有心理负担。” 文姝默然，堂屋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怪怪的，柏安宁像是察觉到什么，求助地看向顾瑾玉。 “宁宁走，我们去给花浇水吧，你刚才还没浇完呢！”顾瑾玉干脆抱着柏安宁去了外面，她和魏琳琅都是知情者，但这明显是大人和大人之间的事，他们暂时插不上手。 柏家院子里种了许多花花草草，都是柏安宁的姑姑柏青枝去山里挖回来的，什么品种都有，其中以兰花数量最多。 柏青枝以前被人欺负过，后来精神方面就有点问题，但她不哭不闹也不打人，只是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自回到这里，柏青枝每天都往山里跑，只要看到喜欢的东西就爱往家里搬，文姝就是她在山里捡回来的。 一般只要不是下着大雨，柏青枝都会出去，早上出门，天快黑了才回来。柏母身体养好之后也偶尔跟着女儿出去，在山里捡些能吃的回来。 像是今天，柏母就跟着柏青枝去了山里，估计也要很晚才回来。 顾瑾玉拿着竹筒做的水壶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浇水，柏安宁像只跟屁虫一样跟在后头，边走边往堂屋里看，还问顾瑾玉：“瑾玉姐姐，那个爷爷是谁啊，我妈是不是认识他？” 她其实更想问的是：“他是不是我妈亲戚，这会儿过来是不是想带我妈走，我以后是不是没有妈了？” 小姑娘尽管年纪不大，但心思却很敏感，她知道自己妈妈的家不在清河大队，在很远的地方。如果不是妈妈遭了难遇到姑姑被姑姑捡回来，妈妈是不可能嫁给爸爸的。 这些话都是她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尽管她表面上不相信这些谣言，但心里还是会怕。大队的狗娃子跟她说，以前还有城里的大干部开着小汽车来找她妈，说是她妈的亲戚，想把人认回去，但她妈没有同意。 那时候她还小，对这些事都没有任何记忆，但整个大队都在传。狗娃子的姐姐还说，她妈迟早是要走的，要回城里享福去，到时候肯定不带她这个拖油瓶。 她，她不想妈跟别人走！ 柏安宁吸了吸鼻子，眼圈儿红红的像是要哭一样，她扯着顾瑾玉的袖子，声音又低又细：“姐姐，你偷偷告诉我，我妈是不是要走了？” “她能不能，能不能不走啊！”柏安宁嘴巴一撇，带着哭腔说，“我听话，我马上就长大了！”她听狗娃子说过的，长大就能去城里找活儿干，最好的活就是进厂子当工人，吃国家粮。她这么乖肯定能吃上国家粮的，到时候她养她妈，让她妈享福！ “你怎么哭啦？乖宁宁不哭哦，你妈不走的，她走哪儿去啊，你别听狗娃子他们胡说八道，他们那是嫉妒你呢！”见柏安宁说着说着就掉金豆豆了，顾瑾玉赶紧哄她，“我偷偷跟你说哦，那个爷爷是你外公，亲外公！外公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柏安宁很快被这个问题转移了注意力，“我知道！外公就是妈妈的爸爸！姐姐我说的对不对？” 她仰着小脑袋，脸上写满了“快来夸我”几个大字，那傲娇的小模样简直就跟小时候的狼弟弟一模一样，把顾瑾玉萌得心都快化了！ -- 第269页 “宁宁真聪明！”顾瑾玉抱着柏安宁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夸她的话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撒，把柏安宁夸得脸都红了，刚才那阵难过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姐妹俩亲亲热热地抱在一起，柏安宁把脑袋搭在顾瑾玉肩膀上，两只眼睛时不时地往顾瑾玉那里偷偷瞄一眼，然后趁她不注意，立马凑上去亲了一口。 “嘻嘻……”亲完姐姐，柏安宁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好像一只奸计得逞的小狐狸。 她最喜欢姐姐亲她，也最喜欢亲姐姐了！ 目睹整个过程的魏琳琅：……只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哼！也不知道姐姐是不是患上近视眼了，那个只会哭鼻子撒娇的小丫头哪有他小时候好看？ 他才是最乖的！ “那姐姐，外公不会把我妈妈带走吧？”被顾瑾玉灌了一锅鼓励式心灵鸡汤后，柏安宁的情绪明显变得高昂，“如果他敢带走我妈，我就哭给他看，把他吓跑！” “咳咳！不用这样，木爷爷，就是你外公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他不会做这种事的。宁宁你不会没妈的，反而会多一个外公，多一个疼你爱你的亲人。”顾瑾玉摸摸她脑袋上扎的小揪揪，笑眯眯地安慰她，“你外公就只有你妈妈一个女儿，要是你爸愿意，就给他买个地基，在你家附近建个房子住，你看我家就是这样啊！” “对哦!”柏安宁猛地睁大双眼，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可以让外公住在我家，这样他就不会带我妈走了，我还能多个外公，太划算了！” 顾瑾玉：……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划算”可不是这么用的啊！ 不过想想柏安宁的年龄，用词不当也很正常，她像人家这么大的时候连话都说不明白呢，哪有资格嘲笑别人。 打开新思路后，柏安宁再也没有心理负担，她已经开始计划着要买哪块地基建房子了。她寻思外公年纪也不小了，跟着他们住在山上也不方便，要是可以的话最好把房子建在山脚下，要是他们全家都能搬到山下去住那就更好了！ 这山上清静归清静，却太寂寞了！其实柏安宁更希望搬到小高桥四队，她过年的时候去过一次，那边真的太热闹了，好吃的多，好玩儿的也多，她特别喜欢！ 反正都是要买地基建房子的，在哪儿不是建呢，不如去小高桥四队建吧！柏安宁决定，等她爸回来她就跟他说，要去四队买地基建房！ 顾瑾玉还不知道柏安宁立下宏伟愿望，要去四队买地建房，她给院子里的花草们浇完水，就抬凳子坐在门口，要给柏安宁上课。 她这个小顾老师是当上瘾了，唯一的学生陆明宇马上就要离开四队，她没有学生可教，等同于失去精神食粮！ “宁宁过来，我教你数数。从一数到十……” “姐姐我都会数啦，一、二、三……一百！” “那我教你背语录，‘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都要拥护’ ……” “‘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这个我也会背！” “那我教你画画吧……” “姐姐你看我画的粮票！” 顾瑾玉看着那张格式正确的粮票沉默不语，尽管画工还很稚嫩，但一个未满四岁的孩子能画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小顾老师绞尽脑汁，最后请来外援小魏老师，“狼弟弟还是你来教她吧，我发现她跟你一样聪明，我教不了。” “……笨!”魏琳琅轻轻扯了扯她扎在脑后的小辫子，“她爸妈教我们画画，是我们的函授老师，柏安宁是他们的女儿，你说他们会不会教她？” 柏青松的父亲生前就是校长，是个很有文化的人，柏青松是他父亲一手培养起来的，就算没读过大学，那也是有文化的人。文姝就更不用说了，没出事前就是大学生，就算失去记忆，但学过的知识就如同刻入骨子里的本能，一时忘记了也能很快捡起来。 有这样的父母，柏安宁缺什么都不会缺教育，否则她就是文曲星下凡，没人教也不行，根本就学不到东西！ 教育环境很重要，即使聪明如魏琳琅，在跟母狼一起生活的那几年，不也连话都不会说吗？ 被魏琳琅这么一说，顾瑾玉这才打消当小老师的念头。老师做不成了，还可以做同学嘛！三个人又凑到一起画粮票，比谁画得更真！ 屋子里的大人们谈好事出来，就见这三个孩子趴在一条长凳上写写画画，魏淑华满意地点点头，她家孩子就是自觉，走到哪里都不忘学习。 第129章 翻脸 “好好学习是对的，但你们也不用这么辛苦, 好不容易过来一趟, 你们就……”待看清纸上画的是什么后，魏淑华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画的是啥？粮票！ 文姝注意到魏淑华的反常, 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也顾不上悲秋伤春, 赶紧上前一看，随即默然。 见文姝出来, 柏安宁立马丢下画笔, “妈我饿了, 什么时候吃饭呀!” “我这就去做，你陪哥哥姐姐先玩会儿, 等做好了我再叫你。”文姝说话时偏过头，不想让女儿看见她微红的眼睛, 怕孩子发现什么端倪。 魏淑华他们过来时, 文姝本来就在做饭, 饭都蒸熟了焖在锅里, 现在只需要炒几个菜就行。 趁文姝和魏淑华去厨房做饭的工夫，柏安宁慢吞吞走到木行军面前,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仰起小脑袋，“你是不是我外公？” -- 第270页 虽然瑾玉姐姐已经说过，这个爷爷就是她的亲外公，是她妈的爸爸, 但她还是要当面问清楚，免得产生误会。 听到这声软软糯糯的“外公”，木行军顿时愣住，他今天过来其实没想过文姝会直接接受他这个父亲，这很正常，他不难过，也没资格难过。他只想把当年的真相告诉文姝，告诉她——她还有亲人。 无论文姝怎么想，但作为一名父亲，木行军显然是不合格的。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对结果并不强求。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的外孙女柏安宁竟然知道他的身份，还愿意喊他，这让木行军很是激动。 “安宁，我是外公。”木行军蹲下来，他想伸手去抱柏安宁，又怕被拒绝。 见他如此小心翼翼，柏安宁嘴巴一撇，心里充斥着酸酸涩涩的味道，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外公你不要带我妈走，你就住在我家好不好，我会养你的。” 又怕木行军不相信她有养他的能力，她赶紧补充：“我很快就长大了，到时候我进厂子，吃国家粮，肯定养得起你。” 柏安宁稚嫩的声音像一道曙光，驱散木行军心里那丝丝雾霾，一股暖意顿时从心底涌起，迅速蔓延至四肢八骸。 他感觉浑身暖洋洋的，眼里突然冒出一股热气，熏得他想掉眼泪。 “好，好，好！”他直接说了三个“好”字，其余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只觉喉咙那儿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哽得人心里难受。 “呜……”厨房里，文姝捂嘴靠在门背后潸然泪下。 看到这一幕，正坐在灶下烧火的魏淑华微微叹了一口气，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并未开口。 时间是治愈一切伤痛的良药，所有的爱恨情仇在时间长河里，终会被冲刷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对于文姝而言，无论她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她对父亲的印象，只存在于想象中。 从来没有期望，又何谈失望？ 魏淑华心想，文姝对木行军该是没有怨恨的，她对他从未有过期待，自然也不会有怨恨。但正如木行军所言，他是她的父亲，是她的亲人，一个希望她平安喜乐的亲人。 从清河大队回来后，木行军就带着陆兴国祖孙离开四队，他们走得悄无声息，除了亲近的几家外谁也没通知，就连给他们开证明的大队长也不知道具体哪天走。 陆明宇坐在后座，他贴着透明车窗往外看，见路边的树木不断往后退，他们住了好几年的草棚子渐渐被山挡住，亲朋好友们的身影也慢慢变成一个小点，直至再也看不见…… 车里散发着食物的香气，原本宽敞的空间被塞满粮食和土特产，这些大部分都是苏玉琴和魏淑华送的，就怕他们一老一少地回了京城，暂时买不到吃的。 陆明宇手里抱着一个木头盒子，感觉心里沉甸甸的，这是顾瑾玉和魏琳琅送给他的礼物，他还没打开看过，不知道里面装的是啥。 车子路过工厂，路过魏家大队，他似乎还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正往小高桥大队的方向跑去。 当天傍晚就坐上前往京城火车的陆明宇并不知道，那个有些眼熟的身影正是魏宝珠。 陆明宇离开四队的消息很快传到魏宝珠耳朵里，她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却并不知道这天到底什么时候到来。 从去年开始，她就密切关注着小高桥四队牛棚这边的情况，为此不惜花费重金——两颗奶糖请了两个报信员，一旦有牛棚这边的消息，就要立刻去魏家大队通知她。 她找的报信员还挺靠谱的，得到消息后也没耽误，很快通知她。但她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等她来到牛棚，就见木门大开，里面空荡荡的，明显已经没人住了。 “大姑，你知道陆明宇去哪儿了吗？”魏宝珠并不知道她与载着陆明宇的那辆车擦肩而过，她找到魏淑华，开口就问，“我听说他跟着爷爷回城了？” “走了，刚走不久，你要是早点过来还能送送他。”魏淑华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温开水，她知道魏宝珠身上有些奇遇，对方早就笃定陆明宇会离开四队，离开牛棚，如今果然应验。 她想起早些年从魏宝珠身上得到的信息，也很有可能会应验。不过她现在也不是很看重这些，就她所知，魏宝珠跟王秋霞有点相似，两人都有些奇遇，仿佛知晓未来。 可机缘对有些人来说，是天大的机遇；但对另一些人来说，就是天大的危机。 想想那个不可一世的王秋霞，她现在还在农场劳改。别的人或许还有回城机会，但王秋霞的罪名证据确凿，不坐满劳龄是不可能回来的，除非立下大功，将功赎罪获得减刑机会。 想想王秋霞的邪性，也未免没有这种可能。 魏淑华正想着提醒提醒顾春来，让他注意一下王家那边的动静，就听到耳边传来尖利的叫声，“什么，他们已经走了？什么时候走的，大姑你为啥不早点告诉我？”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问题，魏宝珠的声音立马软了下来，“你知道的，我和陆明宇是好朋友，要是知道他离开的时间，我肯定会过来送他的！” “现在他人也走了，我却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魏宝珠抽了抽鼻子，神情沮丧，“我的情况大姑你也是了解的，有亲人却活得像个孤儿一样，有房子却要跟别人在牛棚里挤着。亲人嫌弃我，同龄人也不愿跟我玩儿……只有陆明宇，他愿意和我交朋友，我真的特别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友情。” -- 第271页 “难道我们这么多年的友情就要断了吗？”魏宝珠擦了擦眼睛，问魏淑华，“大姑你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比如说电话号码或者通信地址一类的，我想给他写信，我不希望我们的友情就这么断掉！” 魏淑华：……要不是听闺女提过一嘴，说魏宝珠老是打扰陆明宇学习，让陆明宇不胜其烦，光听魏宝珠说的这些话，她都要以为陆明宇和魏宝珠的友谊天长地久了呢。 “这些事我哪儿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能跟魏宝珠说啊，要说也该由陆明宇自己决定，她摆摆手，“你要是想知道就去大队问问，陆家的证明和材料都是大队那边办理的，他们最清楚。” 魏宝珠眉头一皱，“你真不知道？”不是哄她的吧！ 她要是敢去大队打听这些事，哪里还需要跑来问魏淑华？ “我都不认识你们大队那些干部，这个口也不好开啊，要不大姑你帮我问问吧，谢谢大姑，辛苦大姑！”魏宝珠讨好地看着魏淑华，又给她捶腿捏肩膀忙个不停，“大姑大姑我的好大姑哎，你就帮帮我吧！我听说明年很可能恢复高考，你看我成绩这么好，以后肯定能考上京城的大学，到时候我一定不忘您的大恩大德，接您去京城享享福！” 魏淑华扯了扯嘴角，冷冷一笑：“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是不是我这两年多管闲事让你产生什么错觉？” “你年纪也不小了，咱们大队像你这么大的女娃娃有些都开始挣工分了，你自己呢也有挣钱的门路，想来也不需要我帮衬你什么。”魏淑华把被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我对你已是仁至义尽，你回去吧，以后不要过来了。” “大姑你……”魏宝珠脸色一变，她根本没料到魏淑华会突然说出这种类似于断绝关系的话，尽管两家确实已经断绝关系，但这些年因为渣父母和渣爷奶的关系，魏淑华时不时拿些家里不愿要的粗粮接济她。 她不断试探魏淑华的底线，却没想到竟然在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上栽了跟头！ “您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话，是我哪里做错了吗？您说出来，我改，我一定改！”她还没弄到陆明宇的通信地址呢，哪能真的跟魏淑华闹翻？ 更何况明年就要恢复高考，改革开放的春天眼看着也要来了，她还想跟着魏淑华和顾春来发家致富呢！ 虽说光靠她自己，她也能做出一番事业，可有大树不靠是傻子，跟着必定会成功的顾家人走，她也能少走一些弯路。 第130章 对峙 魏宝珠的小算盘最终还是落空了，正如魏淑华所言, 她现在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却并不需要靠魏淑华救济了。 这几年她一直从顾家拿粮食回去吃，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不管她这个粮食是买来的还是怎么来的，魏淑华能给她弄来, 那就是一份沉重的人情。 魏淑华对她，已经仁至义尽。 魏宝珠还有更多的理想和抱负, 这都跟魏淑华和顾家没有关系, 她想跟谁攀关系都无所谓, 魏淑华管不着，也不会再管。 陆兴国和陆明宇爷孙俩刚离开没两天, 顾春来突然回了一趟家，将魏淑华接走。 魏淑华起初还以为是厂里的货出了什么问题, 等到了省城, 见到木行军, 她才知道货没出问题, 有问题的是文姝。 “阿君被人带走了。”木行军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没想到邵青竟然还留了一手, “邵青想见她一面。” “她要求单独见阿君一面，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阿君当时就有点不对劲，这两天，她的情绪有点不对。”木行军现在已经完成任务, 他不能随意打听相关情况，也不知道邵青和文姝交谈的具体内容。 但他干这行许多年，也有自己的一些人脉，有个跟他关系很好的同事跟他透露了一个信息，只有两个字——孩子。 “小华你是明白人，我也不瞒你，李家肯定完了，邵青必定受到牵连。说句不好听的话，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她不甘心，也不可能甘心。”所以，她必定会想法设法改变自己的处境。 而现在唯一能跟她扯上关系且能帮到她的人，只有文姝。 “您的意思是，邵青之所以要见文姝，并不是出于羞愧心里，而是想请她帮忙？”魏淑华实在有些惊讶，不得不说，邵青这人确实有几分急智，只可惜她打错了算盘！ “可文姝这情况，根本没法帮她啊！”无论文姝有没有失忆，都不可能帮到邵青。从木行军查到的真相中可以得知，邵青对文姝可谓心狠手辣，压根儿就不顾及亲情。发生这种事，文姝怎么可能还会认她？更何况帮忙？不落井下石都算好的了！ 邵青想要说动文姝，无外乎两种办法：一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个办法显然不可行；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威逼利诱。 无论是威胁还是利诱，都说明邵青还有事情瞒着所有人，这件事隐藏很深，就连木行军也没查到。 “究竟是什么……” “是孩子！” “孩子？”跟宁宁有关？不对！魏淑华很快反应过来，这件事不可能跟柏安宁有关系，“不是宁宁，那是谁？”还能有谁 “就连小华你也不知道吗？”见魏淑华一头雾水，木行军有些失望，他双手捂脸蹲在地上，语气中尽是挫败，“都怪我，是我害了阿君！” -- 第272页 “等等……孩子？”魏淑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木伯伯，我想起一件事，不知道跟这事有没有关系！” 不等木行军反应，她接着说：“我记得您之前提到过，文姝从失踪到被青枝捡到，这中间相差一年多……”因为文姝当初是被拐子带走的，拐子拐了人也不都是立马卖掉，这其中还有寻找买家、谈价格，再加上路上花费的时间，基本上都需要耗费几个月时间。再加上文姝身份不同，她是城里的大学生，长得又是年轻漂亮，拐子不可能轻易就将她卖掉。 这期间会发生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正因如此，凡了解真相的人都会下意识忽略掉这件事，没有人敢当着文姝的面提及此事，更不可能去向她求证！ 可如果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真的发生过什么，比如……怀孕甚至生子！ 魏淑华目不转睛地盯着木行军，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到愤怒与恨意。 “这个恶妇，真是死不足惜！”魏淑华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既然邵青知晓内情，那这件事肯定跟她脱不了关系！“我第一次见到文姝的时候，她的情况……”魏淑华斟酌着用词，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小华你有话直说，我经得住！”木行军站直身体，他现在只想搞清楚真相，这样才能更好地解决文姝身上的问题。“再说……你还没见过阿君现在的模样，她现在，很不好！” 所以，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而不是自欺欺人。 “她后来跟我提过，说她那时候应该是犯了病，把我家孩子当成她的孩子。”回想当年发生的事，或许文姝犯病跟她被拐没有太大的关系，她口中的“孩子”很可能才是造成她失忆的关键！ 一般情况下，人之所以失忆，是因为身体或者精神上遭受重大打击，所以才会选择性地忘记一些事情。而忘记的这段记忆，一定是她最难以接受的记忆。 文姝忘记了所有事，却仍然记得她是被拐到山里去的，这说明“被拐”这件事对她造成的伤害，显然不如被拐之前和被青枝捡到前发生的变故对她造成的刺激。 被拐之前的情况很容易理解，任谁被朝夕相处数十年的至亲狠狠伤害，都会受到沉重打击。 但给予文姝致命一击的，应该是另外一件事，而这件事很可能跟“孩子”有关，否则文姝犯病时也不可能将别人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宝宝。 “我去找邵青！”木行军考虑了许久，还是决定去见邵青一面，关于这个孩子的线索，也许只有邵青知道。 事实证明，邵青根本就不知道那个孩子的下落！她更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都是木行军一手造成！ 仍然是那间昏暗的小房间，邵青坐在椅子上，她看向坐在对面的木行军，显然没有认出他来。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也愿意接受任何处罚，我相信组织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但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我是做宣传工作的，对外我尽责敬业，但是对内，尤其是在家庭方面，我确实没有做到位。因为我的疏忽造成一些不好的后果，我愿意将功补过，请求组织给我这个机会！” 这次出事的主要是李敬明，但李敬明家和邵青婆家走得实在太近，工作方面也有很多牵扯。再加上邵青和她爱人确实曾利用职务之便给李敬明解决过不少问题，这才受到牵连。 但要说她对李敬明做的事情完全不知，这就纯属搞笑了。 “邵青，你这张嘴皮子呀，还跟以前一样！”木行军冷笑一声，他对着邵青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直接步入主题，“你可能不记得我，但你应该记得你的亲姐姐邵丹。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杜衍晖，是邵丹同志的爱人。” “杜衍晖……你是杜衍晖！”邵青猛地站起身，愣了几秒后又立刻坐下，“不可能！我姐夫早就失踪了，这么多年都没出现，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死了，二是不在国内。 “你说你是杜衍晖，怎么证明？”只是慌张了一瞬，邵青很快恢复正常，她怀疑这个人是组织找来试探自己的，她不能自乱阵脚。 “呵呵，怎么证明？”木行军低笑一声，他指了指邵青，说：“你现在被关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话等同于承认邵青出事跟他有关，邵青立刻反驳：“不可能，杜衍晖是我姐夫！他怎么可能……” “你是想说我怎么可能会害你对吧？”木行军不想跟她过多的废话，直说，“第一，你坐在这里跟别人没有任何关系，没有人冤枉你，你也不是什么阳春白雪！” “第二，在你对阿君做过那样的恶事之后，你还有什么资格面对你姐姐！” “是你？是你！”一听这话，邵青立刻反应过来，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木行军，“为什么？” “你还有脸问为什么？我才要问你为什么！”木行军猛拍木桌，疾言厉色道，“我和邵丹究竟哪一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李家，你要这样害我女儿！” 邵青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木行军，先前没注意，现在仔细一看，这张脸确实有点眼熟，跟她记忆里那张脸逐渐重合。但她跟这个姐夫打交道的机会实在不多，别说她，就连她姐邵丹，自怀孕以后也很少见到自己的丈夫。 “我害你女儿？真是笑话！”不管这人是真是假，邵青都不可能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泼脏水，“你该问问你自己，你对得起你妻子，对得起你女儿吗？” -- 第273页 “为了你的事业，你扔下怀孕的妻子，一走就是好几年，连她最后一面都没看到！你好意思在我面前叫嚣！你不在家，你的妻子是谁照顾的？是我！你女儿刚一出生就没了妈，她有爹跟没爹一样，又是谁把她养大？还是我！是我，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养大，供她吃供她穿，她哭了我要哄，她病了我衣不解带地照顾……我连自己的女儿都没这么用心过！你生过孩子你养过孩子吗？你知道在那个年代要养活一个孩子得有多难吗！你什么都不知道！” 作者：真可怕，我刚吃了一包火鸡面竟然辣到头晕！ 第131章 出事 “这就是你伤害阿君的理由？”木行军冷声问道。 五六十年代，国家正处于建立初期, 各方面都不□□稳, 国内物资匮乏，生活确实困难。尤其李家的背景跟工农阶级不沾边, 更是寸步难行。 正因如此，他才会费心费力替李家解决困难, 把不利于他们的因素都提前处理掉，并托人提点他们。事实证明, 他做的一切都是有用的,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 李家安然无恙，即使上交大半固定财产, 也活得十分滋润。 木行军不敢说这一切都是他的功劳，但对李家他确实出力不少, 更何况他还给李家留下一大笔钱, 那些钱足够养活李家所有人。 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的初衷是希望李家看在他给了那么多钱的份上, 尽可能对他女儿好一点。却没想到最先起了歪心思的并非李家人，而是邵青。 “姐夫, 不管你怎么想，我可以发誓，我从未想过要伤害文姝！”激动过后，邵青恢复平静，她深吸了一口气, 眼底闪过一抹无奈和怀念，“她是我一手带大的，跟我亲生的又有什么区别？别说养一个孩子，就是养一条狗，这么多年也有了感情，我怎么可能会害她？” “但她失踪的事确实跟我有关，我也因此而十分自责。”她突然低下头，用手抚摸腹部，声音低不可闻，“或许是报应吧，我没有管好文姝，所以，我的孩子也……他应该也不愿意来到这个世上，他不希望自己有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 见邵青神神叨叨的，说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木行军下意识皱起眉头，问：“你什么意思？” “姐夫，是我的错，我没有替你管好孩子，才让她……让她……”邵青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最后在木行军的目光逼视下终于说出实情，“她未婚先孕！” 那时正是运动最疯狂的时候，如果文姝被曝出未婚先孕的丑闻，她就真的完了！ 为了文姝的安全着想……“我让她暂时先去外地避避风头。”她抬起头，目光直视木行军，一字一句地说，“我承认，带她离开的那个人是我找来的，她走之前我特意嘱咐过她，让她先跟着那个人，安安心心地待一段时间。等过个一两年，我再把她接回来。” 可文姝不相信她，如果说刚开始是假失踪，那么后面就成了真失踪。文姝撇开她找的那个人，自己跑了。 木行军也紧紧盯着邵青，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异样。 但是没有，她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眼底并没有胆怯。 她说的都是真的！ 正是知道她说的都是真实内容，木行军才更觉可怕。 即使查清真相，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但那又怎样呢？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正当理由，并且毫无破绽！ 说她谋算侄女家产？她是有苦衷的，毕竟十几年前的日子确实不好过，有几年更是有钱都买不到吃的，再多的钱都经不住造。 说她迫害侄女，将她卖给拐子？人家也都说明了原因，那是为了保住文姝的名声，更是为了保住她的性命！ 至于文姝最终还是失踪了，那也怪不住人家，只能怪文姝自己。 所以从头到尾，邵青还真是一朵纯洁无瑕的白莲花，人家一点错都没有！ 直到这一刻，木行军才突然意识到，他对邵青的了解还是不够透彻！他有预感，邵青很快就能从这里出去，像她这样的人，一定还留有后手！ 木行军知道，他再问什么也得不到结果，但他还是问了一句：“那个孩子是谁的？”就算未婚先孕不是什么好名声，可只要处理得当，也并不一定就是最坏的结果。 邵青沉默了一瞬，只说了三个字：“不确定。”至于是真不确定还是假不确定，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木行军回到家，就发现所有人都站在院子里，文姝拎着包袱皮一脸焦急地说：“我得走了，我必须得走了，宝宝还在那里等我呢，我要是去晚了，他就……”就什么她也没说。 “宝宝……你把宝宝放在哪里？”木行军眸色微闪，不动声色地问她，“你想去哪儿，远不远？要是路程太远，我开车送你。” “去……”文姝怔了怔神，眼里有一瞬间的迷茫，但很快她又打起精神，用肯定的语气说，“去山里。” 小高桥四队顾家，顾瑾玉并不知道她妈和她爸又去了省城，更不知道她文姝阿姨出了点问题，她这会儿正准备带弟弟去外公外婆家蹭饭吃。 今天家里没人，沈树枝一大早回了娘家，是焦冬至带的口信，说沈家好像出了点什么事，沈树枝连早饭都没吃就慌忙慌张地出了门。 因亲家离自家住得近，沈树枝也不怕家里两个孩子没饭吃。且不说顾瑾玉现在能自己做饭，就算她做不来，也能去魏家解决。 -- 第274页 顾瑾玉和顾瑾华一人拎着一个小篮子，跟春游似的悠哉悠哉走到魏家，进门时顾瑾玉还下意识往牛棚那边看了一眼，等看到半坡上长得老高老高的青草，她还感叹一句：“陆爷爷他们这才离开几天啊，山坡上的草都没人去割了。”语气很有些怅然。 “没人割不好吗？”顾瑾华理解不了顾瑾玉的心情，他经常看到陆兴国牵着队里的小黄牛去山坡上吃草，在他的认知里，山坡上长得草都是给小黄牛吃的，没人去割才好呢！把草割了牛吃什么？ “人面不知何处去，青草依旧笑春风。”顾瑾玉收回视线，用手指弹了弹顾瑾华的脑门，“你还小，不懂我的心情。” “你什么心情啊？”还“人面不知何处去，青草依旧笑春风”，不要乱用乱改诗词行不行！魏琳琅背着手站在门口，对顾瑾玉的文学造诣十分不满，“你又乱改诗词，小心被爷爷听到，罚你抄书！” “唉，我就是有感而发，随性一改嘛！狼弟弟你千万别跟外公说，我以后再也不乱改了。”伤感只是那一瞬间，顾瑾玉很快回过神，双手合拢朝魏琳琅作揖，“狼弟弟最好了！” “看你表现吧！”魏琳琅下巴一扬，招呼两人进屋。 孙氏正在厨房煮豆浆，她今天去大队磨坊磨了一桶豆浆，准备做豆花吃。 三个孩子进屋时，锅里的豆浆正好开了，她叫了魏琳琅一声，三个孩子顿时改道去厨房。 “外婆，我们来啦！”顾瑾华率先迈着小短腿冲进厨房，见里面烟雾缭绕的，他赶紧用手扇了扇，“外婆，您在做啥呀？” “外婆在做豆花！你赶紧让开，小心等会豆浆溅出来烫到你。”顾瑾玉挤开顾瑾华，上前接过孙氏递来的棉纱口袋，跟魏琳琅一人拉着口袋的两个角，准备沥豆浆。 顾瑾华一听“豆花”，顿时眼睛都瞪大了，“做豆花？我就是豆花啊！”尽管很不想承认，但他除了“顾瑾华”这个大名，确实还有一个小名叫“豆花”。 他年纪不大，对“豆花”这种食物还没个概念，一般家庭很少会做豆花，一是费豆子，有豆子都拿去公社换豆油了，哪会奢侈地拿去磨豆浆？二呢，点豆花也是一项技术活，一般人点不好，万一要是点坏了，那可就浪费一锅豆浆啊！ 因此，在顾瑾华有限的记忆里，他对豆花这种食物很没有印象。 “对对，你就是豆花，我们马上就要吃你了。”顾瑾玉张开嘴巴，作势要咬顾瑾华，把这孩子吓得转身就跑，藏到厨房门背后。 顾瑾玉顿时哈哈大笑。 等豆浆沥好了，孙氏给三个孩子一人装了一大碗，里面放了许多糖。“快尝尝味道，看甜淡合不合适，不够再加。” “这还是你们去年拿过来的豆子，说是种在山里的，这山里的土地确实肥沃，种出来的豆子个大饱满，磨出来的豆浆也香。” 这几年山谷里除了养鸡场，还开了几块向阳地，土质就跟孙氏说的那样，肥得流油。山谷周围都是原始森林，森林里不缺枯枝腐叶，那是天然肥料。 光靠顾瑾玉和魏琳琅两个人当然没办法种太多地，更不可能干垦荒的活儿，开垦土地这种重体力活都是由顾春来干的。等地开出来了，就随便两个孩子怎么种，大人是不管的。 当然，说是随便，也不可能真的随便。顾瑾玉是个好学的，她看人家怎么种，她就怎么种，而魏琳琅呢也没闲着，他那儿还有堆积如山的书本呢，里面涉及到一些种植知识，他都是边看书边学，边学边实践。 俩人磕磕碰碰的，就这么把地种起来了。还真别说，山谷里的地种出来的菜啊，就是比外面种出来的更水灵，菜里也自带一股子清甜。 就比如油菜吧，油菜本身是带点苦味的，但是山谷里种出来的油菜，苦还是苦，但味道很淡，更多的是清甜，口感又脆又甜，炝炒十分开胃。 顾瑾玉寻思，这可能跟他们用泉水浇灌有关，山谷里有许多泉眼，除了魏琳琅的私家游泳池，还有不少水洼水坑，就连小溪也有，就是水流很小。 中午吃完一顿豆花，顾瑾华就开始犯困，把他领到魏琳琅的床上哄睡后，顾瑾玉和魏琳琅就进了山谷。 刚一进去，魏琳琅突然皱起眉头，随即扬起头高声嚎叫：“嗷……” 出事了！ 第132章 出生地 经过几年的改造，山谷已经大变样, 不仅多了几块菜地, 还多了几个小型养鸡场，谷中的果林旁甚至还修建了几间木屋, 四周鲜花环绕，如童话世界般美好。 母狼蹲坐在屋檐下, 姿态威严，目光锐利, 它看着自己的孩子正疾速朝自己奔来, 那双冰冷的泛着蓝灰色光芒的眼眸突然浮起一丝暖意。 “呜……”崽崽回来了！ “呜呜……”妈妈我回来啦！魏琳琅想向平时那样扑进母狼怀里, 想在它身上尽情打滚玩耍，但他似乎嗅到一丝异样的气息, 便下意识收住手脚，在屋檐下站定。 顾瑾玉速度不如魏琳琅快, 但木屋很近, 她接着就追上来, 看到母狼她兴奋大喊：“狼妈妈！”她也有段时间没见着母狼了, 每次来山谷，母狼不是去外面捕猎, 就是在洞穴休息。 刚想扑上去跟母狼来一个热情拥抱，就被魏琳琅阻止，“等等姐姐，妈妈好像受伤了！” “受伤？”不可能吧，她没闻到血腥味！ -- 第275页 不会是内伤吧！顾瑾玉脸色一变, 围着母狼小心翼翼打量，“狼妈妈你哪里不舒服？” “呜……”没有不舒服。 母狼的眸子就如一汪温泉，看得人心里暖洋洋的，特别舒服。 顾瑾玉观察了一会儿，确实没看出母狼的身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她疑惑地看向魏琳琅，张嘴无声问他：“怎么回事？” 她很了解魏琳琅，知道他不是无的放矢的人。都说母子连心，要是母狼真的出了什么事，魏琳琅第一时间就会发现。 “妈妈，究竟出了什么事请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心里难受。”魏琳琅蹲在母狼面前，双手抱住它的脖子，声音有点闷闷的，“我刚进来就感觉不对，心里头沉甸甸的，就像有块大石头压着。” 他直觉是母狼出了什么事，可到跟前一看，母狼身体好好的哪有什么事？但他还是有些不安。 母狼舔了舔他的手，低声安慰两个孩子。 见魏琳琅平静下来，母狼站起身径直往山谷外面走，它的速度不快，明显是顾及着两个孩子。 顾瑾玉牵着魏琳琅的手悄悄跟上，见母狼越走越远，很快离开熟悉的区域，她不由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这是一片无人踏足的原始森林，从这里走到森林外围，就算以最快速度走直线也得花费几天几夜，山里的猎人即使迷路走个十天半月也走不到山谷。 母狼带着两个孩子七拐八拐的，很快来到一处地势隐秘的山崖下，抬头往上看，两块如尖刀般的巨大山峰交叉而立，最底下留有一条狭窄的缝隙，仅供一人通行。 顾瑾玉原以为他们要从这条缝隙穿过去，到达另一座山，可直到钻进缝隙才知道，这里面另有乾坤。 “哇！这是地道！”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地势也逐渐降低，显然不是穿过山峰那么简单，顾瑾玉好奇地左顾右盼，满脸都是兴奋，“真的是地道，就跟电影里演的那样！” “小心看路！”魏琳琅一只手撑着山壁，另一只手扶着顾瑾玉，免得她一不小心就撞到石头。 母狼的夜视能力非常强，乌漆墨黑的环境对它没有任何影响。魏琳琅和顾瑾玉因为种族的关系不像母狼那么天赋异禀，但他俩好歹跟着母狼混过几年，虽不能达到如履平地的程度，但也不是两眼一抹黑。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但从体力上的消耗来看，应该是走了一两个小时，才终于看到光亮。 丝丝光亮从上方倾泻而下，将周围的环境照得一清二楚，顾瑾玉这才看清自己身处何方。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溶洞上方是成千上万的小孔，光就是从这些小孔里透出来的。密密麻麻的小孔就像一个大蜂巢，这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实在令人叹服。 溶洞的尽头是一汪清澈见底的池水，母狼蹲坐在池边，示意两个孩子下水。 春末的温度不高不低，但还不到下水的时候。可这里的池水不知怎地冒着氤氲热气，水温暖暖的，虽不如山谷里的温泉那么热，但也不凉，刚好合适。 魏琳琅二话没说，脱掉衣服就跳下去，“噗通”一声，他直接沉入水底。 顾瑾玉还有点犹豫，她很少下水，即使去海岛捕捞鱼虾也是能不下水就不下水。就算下水也有大鱼带着，她骑在大鱼身上，就跟坐船一样。 她脱掉外套，小心翼翼伸出腿，就在这时魏琳琅突然冒出水面，差点吓她一跳。 “姐姐快下来，下面有通道连往另一边！”魏琳琅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兴奋，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另一边是什么地方？”顾瑾玉看向母狼，这里是母狼带他们过来的，它肯定有自己的用意。 以前母狼从不让他们去离山谷太远的地方，最多只能在附近的森林里遛遛。 顾瑾玉知道山谷才是母狼的领地，离得太远肯定会有危险。 “噗通”一声，母狼也跳进水里，它要带崽崽去看他的出生地。 顺着地下河流，两人一狼顺利到达另一座山，尽管这里依然没有人类踏足的痕迹，但按照母狼的说法，这里离人类已经很近。 翻过这片青山，就能到达母狼以前的领地，那里偶尔也有人类出现，但很少见，人类一般不会进入野兽出没的区域。 “嗷……呜……”母狼站在一块巨石上，对着远方仰头长啸，它说，它就是在自己以前的领地附近捡到魏琳琅这个人类小崽崽的。 它就是想带孩子过来看看，让他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 回到山谷后，母狼破天荒地跟着两个孩子出了山谷。 他们出去时已经很晚了，屋子里静悄悄的，两人一狼正准备偷偷出门，就听背后传来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狼珏，狼珏回来啦！” 伴随着“蹬蹬蹬”的脚步声，母狼感觉自己的后腿被人紧紧抱住，并用软乎乎的脸蛋在自己腿上使劲蹭。 “狼珏狼珏，你不要走啦，家里有好吃的，养得起你!”顾瑾华睡了一下午，刚醒过来就恍惚看到家里的狼珏。见狼珏要跑，他赶紧翻下床追上去一把抱住，这样它就不会跑啦！ 说起狼珏，自从高桥工艺美术品厂建起来后，沈树枝就不乐意让狼珏和它媳妇儿给以前的合作社看大门了。再加上狼珏日渐长大，它那个体型足以傲视全大队的狗，大家伙儿见了都怕。 -- 第276页 狼珏不上班以后呢，它也不整天待在家里，大半时间都进了山，自己捕食自己养媳妇儿，也不要沈树枝管了。 沈树枝刚开始还伤心过一阵子，后来听说大队有不少人家的狗都被药死了，药死的那几条狗还都是长得特别凶猛的体格，沈树枝也有点害怕，怕有人拿药毒死狼珏和狼雪。 慢慢地她也看开了，她觉得狼珏是条有灵性的狗，既然它喜欢在山里待着，那就让它待着吧，只要晚上回家就好。 但从前两年开始，狼珏也不常回家了，无他，人家当爹了！自从当了爹，狼珏就减少下山次数，不是它不喜欢待在顾家，但这一片区又不是只有顾家一家人，顾家人喜欢它，却不代表别人也喜欢它！它自己怎么着都行，媳妇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但它有了孩子，心里就有了顾虑。 狼崽崽们还小，没有自保能力。等它们长大以后，要是喜欢待在顾家，那就去顾家待着，要是不喜欢，那就回到山林里，就像当年的它一样。 就这样，狼珏和狼雪搬离了顾家，在深山里安了家。每隔个十天半月的，狼珏会带着猎物下山看望大家。 顾瑾华经常听沈树枝讲述狼珏的故事，讲它当年大战小偷的勇猛事迹，听得顾瑾华心生向往。每次狼珏下山，他都抱着不撒手，恨不得跟着它去山里住几天。 别看狼珏平时蠢萌蠢萌的，但它很通人性，对顾瑾华这个比它儿子年纪还小的弟弟很是爱护，两兄弟关系特别好。 这会儿看到母狼，顾瑾华以为是狼珏下山了，他立马就扑了上去，“狼珏别走啦，我养你，我长大了，挣工分养你！” “噗！”顾瑾玉一个没忍住，笑喷了，她把顾瑾华从母狼的腿上扯下来，阻止他耍无赖，“你知道光狼珏一天要吃多少粮食吗？你想挣工分养它，那一天至少得挣十个满工分。” “那我就挣，十个满工分！”顾瑾华在顾瑾玉怀里不停扑腾着，想让他姐把他放下来，“姐姐，你放我下来，我跟狼珏玩！” 顾瑾玉抱着他走到屋外面，这才将人放下来，“你看清楚了，这不是狼珏！” “那它是谁？”顾瑾华这会儿已经看清母狼的长相，确实不是狼珏，母狼看着比狼珏更威严，那双灰蓝色的眸子里透出睿智的光芒，一看就是聪明相！ “这是狼妈妈，它是我们的长辈，你要尊敬它。”顾瑾玉把母狼介绍给自己弟弟，虽说弟弟没有喝过母狼的奶，但她喝过啊！她和弟弟是一家人，她和母狼是一家人，换算过来就是：弟弟和母狼是一家人。 晚饭的时候沈树枝回来了一趟，把两姐弟托给魏家老两口照看，她拿了点东西便匆匆离开。 第133章 优越感 当天晚上，母狼就在魏家住下了, 它显然不习惯睡床, 只趴在床边的脚踏板上。 一觉醒来不见母狼身影，魏琳琅并不觉得奇怪。母狼高傲而强大, 它愿意让魏琳琅融入人类社会，自己却并不喜欢接触人群。 事实上, 母狼跟着他走出山谷的行为很让魏琳琅费解，“知子莫若父”, 同样的, 魏琳琅也很了解母狼的性格, 除非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走出山谷，否则它绝不会走出山谷进入人类的生存区域。 去公社上学的路上, 魏琳琅皱着眉头，忧心忡忡的样子。顾瑾玉问他怎么了, 他想了想还是说出自己的疑惑, “妈妈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狼妈妈很聪明的, 它既然不说, 那就一定有不说的理由。等到了该说的时候，它总会告诉你的。”顾瑾玉想得十分通透。 也对！ 魏琳琅无奈地点点头, 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不然还能怎么办呢？母狼不想透露的信息，任凭魏琳琅如何试探都没办法打听出来，它跟人类不一样，人类总有弱点, 只要找准弱点，总能套出自己想要的信息。 再说就算母狼有弱点，那个弱点很可能也是他……这样一想，魏琳琅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孝，“姐姐说得很对，妈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该猜来猜去的。” “趁狼妈妈在家，我们去副食店买点肉！”顾瑾玉身上正好有两张肉票，能买一斤猪肉呢！ 两人走到大路上，正好遇见其他同学，焦春桃笑嘻嘻地扑上来抱住顾瑾玉的胳膊肘，“小玉你今天早饭吃的啥？悄悄告诉你我今早吃的是肉包子哦，皮薄肉多，一口咬下去，满满都是油……吸溜，特别好吃！” “我还带了两个，你和魏琳琅一人一个，你是想现在吃还是中午吃？” 公社离得远，不像小学就在大队，中午还有时间可以回家吃饭。在公社上初中，中午饭就得在学校解决，但学校也不给做饭，只提供开水，学生们都是自己带饭。 一般大家带的都是煮红薯，或者杂粮窝头，家境好些的就带白面馒头或者包子，配着开水吃也不怕噎着喉咙。 “我吃过早饭了现在不饿，等中午再吃吧，我带了水煮鸡蛋，也给你一个。”顾瑾玉并未拒绝焦春桃带来的吃食，今时不同往日，焦家不像以前那样贫穷，虽然也不富裕，但至少能吃饱穿暖。 焦春桃咧嘴笑了，她用力拍拍顾瑾玉的肩膀，语气豪爽地说：“好姐们儿，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路过魏家大队时，背着双肩背包的魏宝珠从田坎上走来，焦春桃艳羡的目光落到魏宝珠的背包上，“我听说她的书包是从大城市买回来的，真好看啊！”她要是能有这样一个书包该多好啊！ -- 第277页 不过焦春桃也只是想想而已，现在的生活已经比以前好太多了，她很满足。 “小玉，你也去过大城市，为什么不买个像她那样的书包？”焦春桃这话倒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不解。 按照她的想法，魏宝珠是很洋气，但顾瑾玉也不差啊！再说顾家条件好，顾瑾玉自个儿又跟着她妈去大城市见过很多世面，听说大城市的供销社都有好几层楼高，里面啥都有，还有许多外国货呢！ 见过魏宝珠的双肩书包，再看顾瑾玉背了几年的挎包……的确没人家的好看。 “我这个书包还没坏呢，就算坏了我也不买她那样的。”顾瑾玉摆摆手，对背什么书包并不在意。 但焦春桃特别感兴趣啊，她觉得魏宝珠背那个书包看上去特别像城里娃，多俊啊！顾瑾玉咋就看不上呢！ “为啥啊！”焦春桃特别不理解。 “跟咱们厂里生产的藤编书箱比，她那个书包也就一般吧。等这个书包不能用了，我就去买个藤编书箱，就今年刚出来那款，我妈说那款书箱肯定受欢迎，背久了对皮肤也好。”说起厂里的产品，顾瑾玉的语气中满是骄傲。 厂里生产的成品都是以工艺的精细和复杂程度分出好几个级别，越好的产品价格自然越高，像那种品质最好的货，一般都是销往国外。 但这并不代表自己人就得用次品，就算是古代贡品，也不是只有皇室才能享用的，更别说现在这个社会。外国友人出得起价钱，厂里自然会提供值这个价钱的产品，厂里不允许工人私底下接活儿干，但人家用自己买的材料给自家人做点东西，这个却不归厂里管的。 那给厂里做的都是精品，没道理给自家人就做个次品吧？再加上厂里也有内部福利，凡是本厂职工购买产品，都是有内部折扣的。 打个比方，顾瑾玉想要的藤编书箱出口国外，每个的价格是六元。卖给外人是六元，内部价能打个半折，当然这样的福利也不是没有限制，要不然内部员工光靠倒卖厂里的产品都能发财。 “你想要书箱我送你呗，干嘛花钱买啊！”焦春桃拍拍挎在腰间的书箱，得意洋洋道，“让我嫂子给你编一个，她手艺可好了，还会许多花样，这些连我爷都不会呢！” 她说的嫂子就是卢苗儿，两年前卢苗儿跟她哥结了婚，现在连孩子都有了。要说以前焦春桃对卢苗儿做她嫂子是不太满意的，毕竟卢苗儿情况特殊，不是实在娶不到老婆的男同志肯定不会考虑她。 但焦家当时的情况也确实不咋样，焦冬至是个聪明又能干的好小伙儿，可他家庭条件差啊！焦家要房子没房子，像焦冬至这样的大小伙子，连个正经房间都没有，住的是比牛棚条件还差的草棚子。 再加上焦家壮劳力少吃饭的人多，谁家姑娘想不开进他家门，这嫁进去肯定是做牛做马的命！ 焦冬至是自家人知自家事，以他家那个条件要想娶一个性格样貌都不差的姑娘，那是想都别想。说实话他对卢苗儿并不反感，卢苗儿外形条件并不差，性格嘛……也没见她跟谁生气，或者动手打人，这些都没有。唯一缺点就是脑子不太好，但这个缺点对他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影响，再说这也不是天生的。 焦家大人对卢苗儿也挺满意，等卢苗儿进厂后，原本五分的满意就变成了八分。后来卢苗儿进了焦家门，这八分的满意，就变成十分！ 为啥？因为卢苗儿她不找事！ 她是不会下地干活，也不会干家务，但她能挣钱啊！换成厉害点的婆家，就算她能挣钱又咋样？该干的活儿还是得干，反正就是个傻子而已，想咋欺负就咋欺负。 但焦家人不搞这套，别说卢苗儿能挣钱，就是她不能挣，焦家人也不会慢待她。这也是卢苗儿进厂后，卢家仍愿意将女儿嫁到焦家去的原因之一。 卢苗儿脑子虽笨，但她有一颗赤子之心。焦家人对她好，她就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焦春桃嘴硬心软，以前她嘴上说着嫌弃卢苗儿不想让她当大嫂，但也见不得别人欺负卢苗儿。 后来卢苗儿真成了她嫂子，焦春桃就彻底将她划拉到自己人范围内。这会儿说起她嫂子，脸上也尽是骄傲。 “你也别不好意思，我小侄子出生你还拎了好大一篮子鸡蛋来，我妈说你那鸡蛋特别补人，我嫂子坐完月子皮肤气色都变好了，小侄子也跟发面馒头似的……”焦春桃巴拉巴拉说个没完。 魏宝珠目不斜视往前走，看到顾瑾玉也跟没看到似的径直往前走，要不是有焦春桃的说话声盖着，还能听到从她鼻孔里喷出的轻哼声，那是不屑一顾，也是迁怒。 不过她不搭理顾瑾玉，顾瑾玉也不搭理她。两人就跟平行线似的，相隔不远，却永远走不到一起。 自从跟魏淑华闹了不愉快后，魏宝珠再也没去过四队，她自认也是有骨气的，没必要拿自己热脸去贴别人冷屁股。 反正她有钱有闲，身边又没个极品亲人，简直不要太快活！等她考上大学再读完书出来，这个国家也将迎来飞速发展，到时候真是遍地黄金啊，她有学历有眼光，想成功还不容易吗，何必去抱别人大腿？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她算是看明白了，谁有都不如自己有，靠别人还不如靠自己。 再加上她这几年冷眼瞧着，顾瑾玉这个女主除了运气好点之外，还真没有女主光环。她既没有动人的美貌，也没有过人的智商，就连特别突出的能力也没有，这算哪门子女主啊！ -- 第278页 以她多年书虫经验，像顾瑾玉这种在家靠父母出嫁靠丈夫的女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都知道灰姑娘最后嫁给了王子，可嫁给王子之后呢？ “魏宝珠她怎么回事，每次她看你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考试得双鸭蛋的差生，可是……她的成绩还没有你好吧？”尽管焦春桃羡慕魏宝珠的书包，但她对这个人却没什么好感。 顾瑾玉摇摇头，“不知道，她以前老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比如什么“男主女主”之类的，魏宝珠并不知道顾瑾玉耳力好，她嘀嘀咕咕的话都被对方听到了。 到了公社，顾瑾玉和魏琳琅先去把肉买了，这才去学校上课。这几年学校氛围越来越好，尤其是最近两年，许多老师陆陆续续回到学校，重新站在讲台上。 这对学生来说是好事，但却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轻松，放学时间也没有以前早。 放学后，顾瑾玉和魏琳琅拎着肉往回走，才刚走到分岔路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嘟嘟嘟”的汽笛声。 作者：感谢在2020-03-02 23:55:20~2020-03-04 02:48: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花花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晨曦 10瓶；我喜欢自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4章 亲生子 “是木爷爷!”顾瑾玉眼尖地发现坐在驾驶位置上的司机正是木行军，她刚想招手, 就见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下一秒后门打开，一道纤细的身影如风般飘了过来。 “宝宝！我的宝宝！妈妈终于找到你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顾瑾玉定睛一看，那道纤细的身影竟然是文姝！ 文姝紧紧抱住魏琳琅, 嘴里喊着“宝宝”，这一幕似曾相识。 顾瑾玉歪着脑袋想了想, 似乎好几年前文姝阿姨也曾这样抱过她对她喊“宝宝”, 那时她年纪小, 也不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文姝阿姨似乎身体不太好, 认岔了人！ 可现在……她试探地叫了一声：“文姝阿姨？” “你是宝宝新交的朋友吗？乖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文姝抬手擦擦眼泪, 对顾瑾玉笑得极为温柔, 随即她又摸了摸魏琳琅的脸, 小声询问, “宝宝可不可以把新朋友介绍给妈妈认识呢？” 顾瑾玉嘴巴微张，双眼微瞪, 文姝阿姨竟然不认得她了？ “文姝阿姨我是瑾玉啊，顾瑾玉，你不认识我了吗？”她指着自己的脸，急切说道，“我今天出门前照了镜子, 没变呀！”重一斤则胖，轻一斤则瘦，以她的眼力完全看不出自己哪里变了！ 文姝笑着应道：“原来是瑾玉呀，阿姨刚才眼睛花了没认出你来。” 原来是这样啊，顾瑾玉松了口气，但又感觉不对，就算文姝阿姨眼花没认出自己，她也不能把魏琳琅认成柏安宁啊！ 虽说柏安宁确实跟魏琳琅小时候长得有点挂相，可两个孩子相差好几岁呢，身高也差那么一大截，怎么都不该认错吧！ 她刚想说什么，就见魏琳琅冲自己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要说话。她压下心底的疑惑，往车子那边看去。 文姝速度最快，所以她最先下车，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坐在车里面的人全都下了车，有木行军、魏淑华、顾春来，最后下车的竟是母狼！ 木行军看了魏淑华一眼，魏淑华立刻会意，她上前握住文姝的手，柔声劝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家，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魏琳琅跟着点点头，“我们先回去。” 以文姝现在这情况，魏淑华说的话她不一定听，但换成魏琳琅就不一样了，她一点意见都没有，又跟着上了车。 回到顾家，魏淑华和顾春来作为主人，先招呼客人进屋，别的事先不说，现在这个时间点也到了要吃晚饭的时候，两口子赶紧去做晚饭。 “宝宝，你奶奶呢，咋不在家？”顾春来去墙角抱了一捆柴火进来，沈树枝这会儿还没回家他自然要问。 “舅公家里有事，奶奶去舅公家了。”因沈树枝没说，顾瑾玉也不知道沈家那边到底出了啥事，她只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如实告诉顾春来，说完又问她爸，“爸爸，文姝阿姨她……” “你文姝阿姨……”顾春来刚想说什么，却突然话音一转，问起另一件事，“闺女，知道你狼妈妈是在哪里捡到狼弟弟的吗？” 顾瑾玉本想说“在山谷捡到的”，但随即就想到昨天母狼带他们去的地方，那里离山谷很远，反而跟人类村庄离得挺近。据母狼说，它是在以前的领地附近捡到狼弟弟的。 对顾春来这个亲爹，顾瑾玉没有任何隐瞒，将昨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她爸。 “这么说，还真有可能！”顾春来跟他媳妇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惊讶，又同时松了口气。 自文姝说出要走的话，他们也没耽搁，开车赶回清河大队。但文姝并没有回柏家，她拎着包袱匆匆进山，其他人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干嘛，只能跟着她进山。 清河大队和小高桥大队不一样，那边的山可不是小打小闹的，里面是真有野兽！好在文姝并未进入深山范围，最多只在边缘徘徊。 起初还好，最多遇上一些没什么杀伤力的飞禽走兽，要不是心里有事，那就跟来山里春游似的。木行军显然很有经验，在山里就跟逛自家后院菜地似的，一点危险都没有。 -- 第279页 可没过半天，就能听到不远处传来野兽的吼叫声，虽说他们只在深山外围徘徊，但也不是没有野兽跑到外围区域的情况发生。 顾春来跟木行军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找个借口把文姝带出去，总不能一直待在山里不出去吧？ 只可惜计划不如变化快，他们刚准备离开，就听见一道浑厚的狼嚎声。听到这个声音木行军脸色大变，将随身携带的武器都拿了出来，与之相反的是文姝的反应，她就像受到了某种神秘的指引一般，往声源处走去。 “宝宝，是宝宝，他在那边，我要去接他！”文姝神色激动，不管不顾要去深山，木行军无奈之下，只能采取强硬措施，准备将她打晕带走。 狼嚎声越来越近，木行军打算撤退，但顾春来和魏淑华却听出了点别的东西，这个声音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 一般人当然听不出狼嚎与狼嚎的区别，不都是嚎叫声吗，难道还分调子高低？但顾春来两口子却因为长期接触母狼和狼珏等狼，耳濡目染之下，也能听出一些差别。 比如母狼的声音浑厚有力，自带威严；狼珏的声音清亮高亢，它媳妇儿狼雪的声音比较凄厉，实力证明了什么叫做“鬼哭狼嚎”。 听到这声略微熟悉的狼嚎，两口子突发奇想，这会不会是山谷里那头母狼呢？ 好在很快就不用他们去纠结了，感觉前一秒狼嚎声离他们还很远，但下一秒那头银白色母狼就出现在眼前。 顾春来和魏淑华还没想通本该在山谷里待得好好的母狼怎会出现在这里，就被接下来的一幕搞得一头雾水——文姝看到母狼，那殷切的眼神如同看到失散多年的亲人，还问它有没有看到自己的宝宝。 尽管家里两个孩子都能跟母狼沟通，但顾春来和魏淑华并没有学会这门外语。母狼到底想表达什么，他们根本无法理解，只能从文姝的只言片语中猜出一些信息。 无奈之下，只能将人和狼一起带回来，让家里两个孩子做翻译，搞清楚事情真相。 母狼围着文姝转了两圈，又在她身上嗅了嗅，确定了她的身份。 它蹲坐在地上，灰蓝色的眸子平视前方，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跟魏琳琅沟通，“乖崽崽，她是你妈妈。” 母狼说一句，顾瑾玉就在旁边翻译一句：“狼妈妈说文姝阿姨是狼弟弟的妈妈！” 魏琳琅眼圈一红，他上前抱住母狼，说：“你是我妈妈，永远都是。” “崽崽乖，妈妈永远爱你。”母狼在他脸上舔了舔，眸光柔软充满爱意，“可是妈妈没办法永远陪在你身边。” 狼族的寿命跟人类寿命比起来，只有短短的十几年，尽管母狼智商高，也有属于它个狼的奇遇，但它没办法像人类一样永远陪伴魏琳琅左右。 除了寿命，还有别的原因。 母狼自捡到它的狼崽崽那天起，就将它当成自己的孩子，视如己出，爱如珍宝。它对顾瑾玉也好，但排在它心里第一位的还是魏琳琅，它爱他超越自己，超越生命。 但是爱，不代表占有，它也希望狼崽崽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狼族崇尚自然，敬畏自然，而生与死，则是自然规律。它的崽崽有权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该到哪里去。 母狼慈爱的目光似带着灼热的温度，将魏琳琅的眼睛灼伤，他眼里的泪水顿时泉涌而出，打湿了母狼脖颈上的毛。 “妈妈，你要一直在我身边。”他听出母狼的言下之意，这疑似告别的话让他有种深深的恐惧感，他用力抱住母狼，生怕一不小心狼就不见了。 母狼舔了舔他的眼睛，让他不再流泪，它的崽崽特别勇敢，也很好哭，这次估计是真的吓到了。 它又看向文姝，经由顾瑾玉翻译和转述，对文姝说了一番话：“我是在深山边缘处捡到的崽崽，他当时身上穿的皮毛我一直保存着，你要看吗？” 文姝用力点头，眼底似有泪光闪烁，“谢谢您！” 母狼示意顾瑾玉跟它去山谷拿东西，没过几分钟就把东西取来。那是一个红底碎花包被，经过积年累月的摧残，颜色早就褪了，依稀能看出昔日模样。 包被里还有几件小衣裳，都是小娃娃穿的，但布料并不怎么好。唯一值钱的就是一对做工精细的小金镯，明显是给小孩准备的，其价值跟包被和小衣裳很不匹配。 “就是这个，我认识，我认识……”一看到这堆东西，文姝顿时泪如雨下，她伸出手想要抚摸小包被，却又突然缩回去，整个人猛地趴在桌子上大声哭出来，“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宝宝，是我弄丢了他！” 看到这一幕，屋里所有人包括两个孩子都没有说话。三个大人尽管已有猜测，但当他们真的得知魏琳琅便是文姝当年丢失的那个孩子时，都不得不感叹缘分之奇妙。 第135章 理解 文姝大哭一场，将心里所有的悔痛与绝望尽数发泄出来后, 精神气也去了大半, 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但目光却一直跟随着魏琳琅。 木行军叹了口气, “阿君现在这情况……说不上是变好还是变坏，我打算带她去省城医院治疗, 那边条件更好，或许能找到办法。” 以往文姝也犯过病, 那时的情况没这么严重, 至少很快就能清醒。但眼下这情况显然不可能很快清醒, 也许是这次的刺激太大了，又或许以前犯病时并没有找到“宝宝”, 所以很快清醒过来。而这回却找到魏琳琅，并确认了他的身份, 因此, 文姝很可能会沉浸在这个失而复得的世界中不愿醒来。 -- 第280页 “青松这几天去外县收货, 他家里倒是不用担心, 就是怕时间长了……”顾春来欲言又止，他知道把文姝带去省城治疗才是最好的办法, 但短时间能治好还好，要是时间长了，就很不方便，毕竟她还有一家人。 木行军却没有这个顾虑，他直言道：“时间长了也没事, 我那住得下，就是他们全家搬到省城也住得下。”就差没明着说他不差钱了！ 他也确实不差钱，但要想在省城生活，钱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工作和户口！ 不过木行军既然这么说，那他肯定有渠道替柏青松解决工作和户口，至于柏家的成分会不会对他造成不好的影响，这就不是顾春来需要操心的了。 文姝寸步不离地跟着魏琳琅，走到哪儿跟到哪儿，他回魏家她也跟着去魏家，他进房间她也跟着进房间……看这架势，魏琳琅也不能赶她，免得刺激到她。 但他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只有两三岁的小宝宝啦，他是快满十岁的小男子汉，怎么能跟女同志睡一屋呢，这不合适呀！ 最后没办法，只能在魏琳琅的房间里用长凳临时拼出一张床，魏琳琅在简易床上睡，文姝和孙氏在他那张床上睡。 这一晚就这么对付过去了，到了第二天，木行军去大队买了木材，准备做张一米二的单人床。虽说他这边确定要带文姝去省城看病，但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走不了，还得把最要紧的问题给解决了。 至于文姝想跟着魏琳琅去上学？这事不用大人出马，魏琳琅直接给解决了！ “我都已经长大了，去上学不用大人送，否则别的同学当面不说，背地里肯定会嘲笑我，说我没用！” 魏琳琅这么说，文姝当然不敢再跟着他去上学了，就怕他被人嘲笑。她将他送到门口，替他理了理衣服领子，依依不舍地说：“宝宝真勇敢，都不用妈妈送你，那宝宝放学后要早点回家哦，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蒸蛋。” 蒸蛋是柏安宁那个丫头最喜欢的吧，才不是他最喜欢的，心里这么想，但面上却未透露一丝一毫。见文姝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眼角眉梢却洋溢着幸福的笑意，仿佛看到他就像拥有了全世界一样，魏琳琅下意识点点头：“我会早点回来的。” 他转身离开，直到走出很远，他还能感受到背后那道不舍的目光。他回头一看，就见那人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开一抹如花笑颜。 朝霞从云层中破开，红色霞光洒向大地，那人站在门前，背后是万丈光芒，就像披着一件闪闪发光的宝衣，耀眼的光芒将她身影掩盖，她站在那道光辉里，好似与霞光融为一体，光刺得人眼睛发酸，连带着心里也有了酸涩的感觉。 魏琳琅闭了闭眼，转身的那一瞬间，他似乎看见那道身影渐渐模糊……紧接着，又与另一道银色身影逐渐重合。 也许是光太刺眼，魏琳琅什么也看不到了，唯一印在他脑海中的是一双眼睛，那双形如杏核的眸子最后变成灰蓝色，里面是他熟悉的温柔与爱意。 “妈妈……” 另一边，柏青松刚回到清河大队，又匆匆带着孩子赶往小高桥四队。 木行军没打算瞒着他，将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作为文姝的爱人，柏青松有权知道事情真相。 “好，我知道了。”听完之后，柏青松神色平静，但其实内心并不如面上那般镇定。原本在得知木行军是文姝亲生父亲时，他就有些忐忑不安，现在又出现一个亲生子……他倒不是嫌弃这个孩子，而是想得更远一些。 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 对于文姝以前生过孩子这事，说实话他根本就不在意，早在姐姐柏青枝将文姝捡回家时，他就猜到文姝曾经不堪的遭遇。他心疼自己的妻子还来不及，又怎会介意？ 外人怎么想，他不在意，他只在意文姝。 然而文姝是怎么想的，等她恢复记忆，她会不会离开这个家？对于这一点，说实话，柏青松并不确定，他对于文姝是否愿意留下来这点并没有太多的自信。 “其他事先放一边，当务之急是先治好她的病，您有什么提议？”柏青松深吸一口气，将心底的不自信强压下去，不管如何，文姝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要怎么做我都配合，只要能治好她。”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就像喉咙里堵着一块什么东西，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喉咙里堵着什么东西，而是有块石头堵在他心里。 “我打算带她去省城看看，如果省城不行就去京城，要是京城还不行，那就……”就什么，木行军并没有明说，但在场的都不是蠢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他这么说也有点试探柏青松的意思，他想知道柏青松愿不愿意为文姝操这份心，毕竟谁也不知道文姝这病到底能不能看好，她要是一直不恢复正常，就没法再跟柏青松继续生活下去。 文姝以前每次犯病，都会跑进山里去找人，但她很快就能清醒过来，对日常生活影响不大。唯一跑远那次，还正好遇到顾瑾玉和魏琳琅，但那次她也没把魏琳琅认出来。 她这病很没有规律，也找不出解决办法，按理说她现在成功找到自己的“宝宝”，那她应该很快恢复，可事实却并非如此，她不仅没有清醒过来，反而沉浸在只有“宝宝”的世界里。 除了魏琳琅，她不再记得任何人，这说明她的病比以前更加严重！ -- 第281页 因此，对于能不能治好文姝这个病，木行军心里也没底。 “治！”柏青松狠狠抹了把脸，语气斩钉截铁，“不管多久都给治！砸锅卖铁也得治！”他边说边在心里计算家里的存款，这几年他偷偷淘换东西，很是赚了一笔钱。除了日常花销，大部分都存了起来，到现在也存了几千块。 这点钱看着多，可对于看病却是远远不够的，他正想着是不是再把家里藏起来的东西拿出来换点钱，就听木行军说：“你同意就行，也不用砸锅卖铁，治病的钱我还是有的。只有一样，阿君要去省城治病不能没有人照顾，你看看你那边怎么安排？” “我去照顾她！”柏青松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他本身就没个正经工作，收货卖货这种事在哪儿都能做，反正他以前也是三天两头在外跑的，并不耽搁什么。至于孩子，直接带去省城，放家里他也不放心。 他妈现在身体也养得很好，还能跟着他姐满山跑，至少最近几年不用他特意照顾。只是家里留下两个女同志终究是个问题，他家跟顾家还不一样，人顾家那是根正苗红，可他家那成分……放两个女同志在家确实不妥当。 他想了想就问顾春来，“顾大哥，嫂子，能不能请你们帮个忙，把我妈和我姐招进厂子？” “随便干什么都好，最好是没人竞争的岗位，不用给工钱!”要是给工钱，那以柏家的成分肯定是进不了厂的，只能另辟蹊径。再说，柏青松也不是为了这份工钱，他只想把人迁出来，要是还留在清河大队，啥时候受了欺负都不知道！“我妈美术功底不错，她能替你们画花样。” “行，我先去打听打听，要是真能行，就让她们搬过来。”顾春来爽快答应，这事儿放别人身上估计够呛，但有木行军在，柏母和柏青枝想要迁户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魏淑华也说：“进厂当正式工估计是不行的，但临时工肯定行，只要有临时工的名额，就能在小高桥落户。”她话没说得太死，虽然她是厂长，但厂里也不是她的一言堂。尤其是像这种涉及到成分的问题，她绝对不能违背原则。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要想解决柏母和柏青枝的问题并不难，反正柏青松也没想着靠母亲和姐姐赚钱养家，不在意工钱那就好办了，对厂里有益的事谁敢反对？ 大人们谈事的时候，孩子们也凑到一起，嘀嘀咕咕说真什么。 柏安宁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魏琳琅，眼里有点小惊喜，又有点小烦恼，特别纠结的样子，“我都听说啦，你是哥哥。” 她知道妈妈生病了，现在妈妈谁都不认识只认识哥哥，换成别人她肯定是要嫉妒的，但对方是哥哥她就不嫉妒了。 她想得很明白，妈妈以前一直是她一个人的妈妈，她都四岁了，哥哥都快十岁了却一直没有妈妈。现在妈妈只是哥哥一个人的妈妈，她要体谅妈妈和哥哥。 作者：感谢在2020-03-04 23:54:21~2020-03-06 23:3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喜欢自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6章 亲戚 柏安宁是独生女，家里只有她这一个孩子, 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她一直希望妈妈再生个哥哥或者姐姐, 后来知道这事行不通，她还失落了一阵子。 虽说柏顾两家关系很好, 顾瑾玉和魏琳琅也跟她亲哥亲姐没差了，可再亲也不是亲的, 不能跟她住一个房子里。再加上两家离得也不近，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面。 得知魏琳琅是她亲哥, 柏安宁心里是有点儿小窃喜的, 这对她来说就相当于是心想事成。 她可真高兴啊！前不久刚有了外公, 现在又有了亲哥，简直人生赢家！ “哥哥, 你今晚哄我睡觉好不好？”兴奋之后，柏安宁就开始提要求了, “我想听故事。” 以前都是文姝哄她睡觉, 给她讲故事, 但现在肯定不行了, 幸好她还有哥哥。 魏琳琅刚接受自己多了一个妈妈的事实，隔天就多出一个麻烦精妹妹, 他用手指头弹了弹柏安宁的额头，一口拒绝：“你都四岁还要人哄，羞不羞？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已经独立了，你既然是我妹妹, 那就该向我学习。” “哥哥骗人！”四岁还是个宝宝呢，怎么可能独立？柏安宁撅起小嘴巴，满脸的不高兴，“你是不是嫌我烦人？” “有那个骗你的时间我都把你哄好了，那我为什么要骗你？”魏琳琅给站在一旁看笑话的顾瑾玉打了个眼色，三个小孩手拉着手走进房间，见柏安宁还撅着嘴巴，魏琳琅就说她：“本来你长得很标致，但一做怪相就破坏你原本的美，你以后不要再做。” 果然女同志爱美是不分年龄的，一听说自己变得不好看了，柏安宁赶紧扬起嘴角，硬是扯出一抹灿烂笑容，“不做了，我不做了，我听哥哥的话！” 见顾瑾玉看过来，她又立马加上一句：“我也听姐姐的话！” 她是最乖的宝宝！ “宁宁真乖！”顾瑾玉摸了摸柏安宁的脑袋，给她拿了纸笔，让她跟着写作业。 自从上了初中以后，像以前那样在教室里写完作业再回家的做法就行不通了，倒不是说不能在教室里写作业，而是写完后还是要把书背回家去，第二天再背过去。 -- 第282页 这样做也是为了杜绝丢书丢文具的情况发生，公社初中不比高桥小学，小学人少好管理，就算把书本放在教室里也丢不了，但初中就不行了。 为了避免麻烦，自上了初中，顾瑾玉和魏琳琅就不在学校写作业，都是拿回家写。 见孩子们相处融洽，大人们也都松了口气，开始为接下来的计划做准备。 等沈树枝风尘仆仆回到家，才发现短短几天家里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好在无论是木行军还是柏青松都不是没良心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文姝总归是有依靠的，哪像她那个糟心的妹妹！ 说起这个妹妹，她真是满腹牢骚！正好顾春来问到这事，她也不管什么家丑不家丑的，连忙将沈家最近发生的事说出来：“你三姨家里过不下去，跑到大高桥投奔你舅舅去了。” “不是我说，她跟咱们都多少年没联系了，这突然拖家带口地找上门来，真是一点不为你舅舅着想！”沈树枝恨恨说道。 “我三姨？”顾春来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他妈说的这个三姨，很早以前就离开大高桥大队，他见都没见过。 这个三姨认真说起来，其实算不上沈家人，她跟沈家没有血缘关系。早在几十年前，沈家老爷子也就是顾春来他外公还在的时候，沈家的日子正经不错。 沈老爷子是屠户出身，有一股子蛮力，再加上他脑子活，跟谁都能打好关系，即使在战乱年代也没吃啥苦头。只可惜沈家老太太身体不是很好，在沈树枝即将定亲那年就过世了，那时候沈老爷子身体还很硬朗，在婚嫁市场上还是很有看头的。 隔了两年，沈树枝出嫁后，沈老爷子又娶了个妻子，那女人只比沈树枝大十岁，还带了个小女儿过来。而那个小女儿呢，也就比沈木头小两岁而已，名叫“金枝”，至于姓什么没人知道，后来改姓沈，就叫“沈金枝”。 沈老爷子后头这个，也就是沈树枝她继母，长相很是不俗。大家背地里都在说三道四，说这女人肯定不是什么良家妇女，说不定就是大户人家的妾室，因惹怒正室所以被撵出家门。 这世道，一个颇有姿色且带着孩子的女人很难活下去，只能再嫁。而沈老爷子呢，虽说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老爷吧，但沈家不缺吃穿，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因此才被女人选中。 不管怎么说，依沈老爷子那时的年纪肯定是要再娶的，所幸儿女们都大了，大女儿已经嫁出去了，小儿子也长大成人，他早先就把财产分作三份，大头留给儿子，另外两份一份给女儿，一份给自己。至于后头嫁进来的女人，他还能继续干活，当然养得起老婆。 说实话，沈树枝对她这个继母吧，没好感也没啥恶感，反正她是嫁出去的女儿，好坏都影响不到她。对于沈木头来说也是一样的，继母对他的影响不大。 本以为这事儿就算完了，哪知道没过两年，继母前头的男人就找过来了，想把他老婆孩子给接走。这事儿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就连沈树枝也不太清楚，等人走了，沈老爷子也彻底歇了再娶的心思。 至于继母那边，头两年还能听到一些消息，后来就彻底失去联系。 “这一晃眼二三十年过去了，我都快忘记还有这个人，猛不丁地看到她，那就跟看到鬼没什么两样。”沈树枝皱了皱眉毛，继续说道，“我这边倒没啥，我是外嫁女，任她沈金枝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跑我家里来。就是你舅舅家……” “她都走了二三十年，谁知道她这些年都干了啥！妈，这事儿你别管了，我去跟舅舅说。”家里突然冒出一门亲戚，这事儿怎么看怎么怪异！ 木行军因为职业关系比他们想得更深一些，他直言：“如果你们信得过我，这些人就交给我去查。身份和经历可以造假，但‘雁过留痕，风过留声’，他们好几个人总能露出马脚。” 但沈家就是个普通农户，真有啥秘密也不可能等到今天才发现，更不可能花费大量人力物力仅仅是为了欺骗沈家人！ 这些人要么真如他们所言，是日子过不下去才来的，要么就是别有所图，但图的肯定不是别的什么，应该就是钱财利益。木行军更倾向于后者，沈家或许没什么可图的，但是顾家呢？ 也就沈树枝一心以为她是个外嫁女，她那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三妹沈金枝肯定不可能找上门来。可这人吧就是经不住念叨，第二天上午，沈金枝就带着她大儿子焦向阳找过来了。 这母子二人确实跟他们讲述的一样，过了挺久的苦日子，两人都长得面黄肌瘦，明显的营养不良。 沈金枝一上来就开始诉苦：“大姐啊，我的亲姐姐诶！真是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大姐，还能跟大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你们，我想回来，可是回不来啊！” 她擦擦眼泪，看沈树枝的眼神仿佛在看失散多年的亲人，“早些年我就一直劝我娘，让她别走别走，我那亲爹就不是个靠得住的人，她非不信！结果呢？被我说中了吧！他要是个靠得住的，当初就不能任由家里那恶婆娘把我们娘儿俩赶出去，可他也不想想，他那个绣庄还不是靠我娘的一手绝活才给撑下来了，没了我娘，他那生意根本就做不下去！” “你说说，这样的人，他能靠得住吗！他靠不住啊！”说到伤心处，沈金枝险些哭倒在沈树枝身上，幸好沈树枝眼疾手快把她儿子给拉过来了，这才免于尴尬。 -- 第283页 说实话，她真的不想听这些，沈金枝的爹再渣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沈金枝后悔离开沈家，可这世上也没有后悔药卖呀！ 就短短一年多不到两年的相处，能有什么感情？更何况又过去这么些年，要不是沈金枝突然找上门，她连沈金枝是谁都快忘了！ “好在家里也不靠他吃饭，我娘有手艺在，家里日子也过得下去。可哪知道这个人的心肝都黑透了啊！他在外面欠了不少债，最后只能偷我娘辛苦攒了一辈子的钱拿去还债，我娘被他活生生气死了！他最后还想把我卖给老鳏夫换彩礼，幸好我跑到乡下去，这才逃过一劫。”沈金枝继续嚎哭，她这些话不止说过一遍，在沈家天天说，现在又来顾家说，沈树枝都能倒背如流了。 “后来我在乡下安了家，这辈子都只能当个农民，想回城是回不了的，就是留在乡下也活不下去了，地里收成不好啊！我本来有一门手艺，想着我娘能靠这门手艺撑起一家绣庄，我虽然没那能耐，但养活一家人该是可以的吧？没想到啊，这世道变得那么快，我那手艺也不敢拿出来用，就怕出事啊！” 作者：感谢在2020-03-06 23:33:16~2020-03-07 23:5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喜欢自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7章 杀手锏 沈树枝很想反驳沈金枝，这世道咋了？农民都能当家做主了, 现在这世道还不够好啊？ 但她很怕自己这一接话吧, 沈金枝就顺着杆子往上爬，所以她只能憋着, 必要时候点个头，再“嗯”一声, 不失礼就行了。 沈金枝嘴巴都说干了，也没见沈树枝接上话头, 她感觉自己就跟唱独角戏的小丑角儿似的, 让人看了笑话, 登时就有些气不顺了。 但想到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她又将心头那点不顺压下去, 强笑道：“大姐家的日子是真好啊！我看这附近十里八村的就没大姐条件这么好的人家，大姐你真是掉进福窝里了！” “那是人家低调！谁家日子过得好还到处嚷嚷的？”沈树枝翻了个白眼, 没好气地说, “我家条件确实不错, 但这也是我们一分一厘挣出来的。这两年还好, 前些年我家春来一直在外头跑，一年都难得回来一回！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要我说我倒是宁愿他不干这份工作，好好待在家里，至少我睁眼就能看到他！”说到最后还用手擦擦眼角，十分伤感的样子。 沈金枝不着痕迹地撇撇嘴，她这个便宜大姐还跟以前一样, 一点便宜都不让人占，真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那大姨现在总算是得愿以偿了吧！表哥工作就在县城，表嫂那里还管着一个大厂子，在家门口就能挣大钱，这是何等的便利！”沈金枝的大儿子焦向阳突然开口说话，他不耐烦跟老太婆打言语机锋，干脆直入正题，“我们一家突然找上门来，给舅舅和大姨添了不少麻烦。我们有手有脚的，也不好意思吃闲饭，这样吧，我看表嫂整天也挺忙的，我呢力气不大但读过几年书，可以帮表嫂管理厂子。” “还有我妈……”焦向阳看了他妈一眼，“我妈她绣活好，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这一代传一代的，肯定比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手艺好很多的，就让她去刺绣组绣东西吧。”本想说以他妈那手艺肯定有资格当个组长的，但他怕要求太高引起沈树枝的反感！ 殊不知他这番话已经引起沈树枝强烈不适，她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问：“你说啥？你要帮春来媳妇管理厂子？你以前是干啥工作的？” “大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焦向阳眼睛一眯，满脸的不悦，“但凡咱家日子好过一些，我们也不可能背井离乡跑到这边来讨生活，还不是在家待不下去了！我要是能找着工作，怎么都能养活一家人！” “大姐，向阳命苦啊！”听到熟悉的嚎哭声，沈树枝只想打人，嚎嚎嚎！嚎丧啊！ 没隔多久，顾家院子里就来了好几个闲着没事干的老太太，沈树枝怀疑这些人都是被沈金枝的嚎哭声吸引过来的，真是丢死个人！ 听众一多，沈金枝就跟祥林嫂似的，把她的“遭遇”重新又说了一遍。老太太们也不是真的闲着没事干，她们就是想听八卦而已，再说她们也不是真闲着，手里都有活儿呢。 有了合格的听众，沈金枝更加来劲，不一会儿所有人就都知道沈树枝有这么一个命运多舛的继妹，这个继妹有一手祖传的好绣活，可现在没有绣庄，她只能用那双做惯了绣活的手去种庄稼，日子很不好过。 “老妹妹啊，你要相信国家，相信政府！你们吃不饱饭，国家不会不管你们的，肯定会给你们发救济粮的。这几年的日子可比前些年好过多了，这往后的日子啊，肯定是越过越好！” “是啊妹子，你也别怨谁，大家都是从苦日子过过来的，谁没苦过呢？最苦的那几年，我连树皮都啃过，要不是咱们这边就挨着山，恐怕连树皮都没得啃呢!这人啊，得知足！” “这话很是！咱们这边是山区，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有山有水，总能弄到吃的。坏处就是田地少，又分散，伺候庄稼要费大力气不说，收成也很一般。” “所以咱们穷啊，交通也不方便，县里连个火车站都没有，我听说有的地方地全都是平的，人家那边修的都是水泥路……” -- 第284页 听着话题越来越偏，沈金枝神色焦急，死老太婆咋不接话呢！她好几次尝试将话题引到魏淑华和高桥厂上面去，可这几个老太太也不知道是咋回事，愣是不接这个茬！ 来顾家之前她早就打听好了，这几个老太太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来顾家这边转转，沈树枝要是在呢，就去顾家小院里坐着瞎聊，沈树枝不在也不影响，她们直接去隔壁！ 这几个老太太特别八卦，谁家有个啥事她们都知道，并且要不了多久就能传得人尽皆知。她相信，只要她的情况进了这些人的耳朵，很快大家都能知道她有一门好手艺。到时候魏淑华肯定请她去厂里上班，都是一家人用着也放心不是？ 哪知道她的计划才刚开始就夭折了，这些人一个个的就跟耳聋似的压根儿就不上套！ 沈金枝母子二人吃过午饭才走的，等人一走沈树枝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她冷哼一声：“我当是为了啥呢，原来是想进厂！还想让别人自愿给你当说客，真是白日做梦！” 她沈金枝也不想想，连她都想进厂干活，没道理本大队的人不想进厂吧？那几个老太太精得跟什么似的，她们为啥一天天的往顾家跑？难道真是闲得慌？不是！还不是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 她们时不时上顾家串串门子，指不定哪天运气爆棚，魏厂长就看中她们的手艺呢？就算看不中她们，看中她们的儿女子孙也好啊！ 本大队的竞争都这么激烈，沈金枝一个外来人竟然还妄想让本大队的人帮她宣传她的手艺，真是痴人说梦！ 沈树枝觉得她已经看穿沈金枝等人的把戏，都不用再麻烦木行军帮她查这些人的底细。好在木行军查这些也不怎么麻烦，就是几个电话的事，电话打出去了，要等消息还得好几天，这期间也不耽误什么。 搞清楚沈金枝的目的，沈树枝总算放了心。自厂子建立以来，找她走后门的亲戚熟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她早都习惯了。 沈金枝要真有手艺，就算不走后门也能进厂，就怕她不听曲子听评书，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反正沈树枝是绝对不允许有人打着她的旗号给魏淑华找麻烦的，谁亲谁疏她比谁都分得清。 没过几天，木行军等人带着文姝去省城看病，连孩子们都跟着去了，魏淑华要不是实在走不开，她也要跟着一起去的。 等人一走，沈金枝母子上门次数骤然增加，几乎每天都来，风雨无阻，后来更是直接找到厂里去。 魏淑华对沈金枝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敬也不是真敬，只是沈金枝毕竟比她高一辈，虽说跟她婆婆没有血缘关系，但名义上到底是婆婆的妹妹，她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 沈金枝想进厂，可以，只要她真有那门手艺，哪怕现在招人门槛变高了许多，但她作为厂长，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但前提是，沈金枝得有这门手艺！ 可她有吗？她有个屁！ 魏淑华让沈金枝当面绣个手帕看看，她推三阻四；让焦向阳搬个东西，他不情不愿。 只相处不到一个小时，魏淑华就摸清楚这对母子的底细，他们确实是冲着高桥厂来的，不过，这一切究竟是他们个人意愿还是背后有人操纵，还得深入调查才知道。 巧合的是，省城那边的求医之行也不太顺利，医生建议文姝去京城治疗。 在省城还好，离家近，认识的人也多，去京城可没这么便利。万一发生点什么变故，连个帮忙的人也找不到！ 但文姝现在这情况也没法儿拖，柏青松考虑了一晚上，还是决定早点去京城看看。好在他临走之前把家里人都安排好了，母亲和姐姐暂时搬到小高桥四队，现在就住在合作社的房子里。柏母给高桥厂提供花样图纸，柏青枝就在合作社打杂。 为了避免别人说三道四，两人都是没有工资的，但是包吃包住，厂里每个月都有福利发放，日子也能过下去。 柏母和柏青枝来的那天，正好沈金枝也在，她不知从哪儿听说柏母是地主婆，脸色特别难看，说话也有些阴阳怪气，“春来媳妇，这是你从哪里请来的大师傅啊？” 按照魏淑华的说法，现在非手艺精湛的大师傅是不能被特招进厂的，可她连地主婆都招进来，这就有些生冷不忌了吧! “三姨，这位是美术工艺方面的师傅，不过她不是我请来的，而是受到组织号召自愿来咱们厂里帮忙的！在这里，她将和我们的工人同吃同住，但咱们的工人每个月都有工钱拿，她却是义务劳动。” 魏淑华短短几句话就把沈金枝满肚子的怨言压了下去，沈金枝再想拿成分当借口却是不行了，没听人家说吗？这地主婆是义务劳动，光干活不拿钱！ 见魏淑华油盐不进，沈金枝终于拿出她的杀手锏。 作者：稍后替换感谢在2020-03-07 23:56:20~2020-03-08 23:49: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3651976、我喜欢自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8章 脸红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沈树枝不敢置信地盯着沈金枝，眼里明晃晃地写着“你在说笑话”这五个大字。 “我说的是真话, 大姐, 我不可能拿这种事骗你。要不是你们太过冷血无情，也不顾念亲情, 我也不想把这个秘密说出来。”沈金枝理了理头发，她仔细打量着原合作社的房子, 这房子虽说没有高桥厂的规模大，但房子却是好房子。 -- 第285页 她眼珠子一转, 目光直视沈树枝：“本来这个秘密我是准备带进棺材的, 说出来对沈家、对你我都不好, 毕竟这事也不太光彩，要是爹娘还活着说不得要被弄去斗争。我是无所谓的, 反正家里已经是这个情况，再差又能差到哪儿去呢？” “但是大姐你们呢？这事要是闹开了, 你家可就没好日子过了啊！” “我家的事不用你来操心, 倒是你说的这个事嘛……你说你是我亲妹子, 有证据吗？”沈树枝简直要被沈金枝给气笑了！她双手叉腰, 冲沈金枝冷笑，“我说你这人还真是没有良心, 虽说我爹不是你亲爹，但他好歹养过你一两年吧！生恩还不及养恩大呢，你这可倒好，为了那点子利益连养过你的都能卖了，污蔑人名誉的话你空口白牙张嘴就来！我看你是丧了良心！” 她抄起放在墙角的竹扫把, 抬手就往沈金枝身上抽，“你给我滚，滚出我家！” “啊沈树枝你发什么疯！”沈金枝一个不察还真被沈树枝抽到，细细的竹条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她抬脚就往旁边跑，边跑边喊，“沈树枝你疯了还不快停手!我没骗你，我真是你亲妹子！” “你也不想想，如果我不是你爹亲生孩子，他为啥要让我改姓‘沈’？就算后来我离家沈家，这个姓氏也没改回来，就一直姓‘沈’！要是咱们真没关系，我娘会不给我改姓？你觉得可能吗!” 沈金枝的娘当年被正室撵走，无奈之下嫁给沈老爷子，后来前头那个男人找过来，她又抛弃沈老爷子跟前头那个走了。 她为啥要走？还不是前头那个比沈老爷子有钱！她想讨好前头那个男人，就不可能任由女儿继续姓沈。因此，沈金枝之所以没有改姓，最大可能就如她所言，她是沈老爷子的亲生女儿。 沈金枝说得斩钉截铁，沈树枝却一个字都不相信！她不管不顾将人撵出去，然后当着沈金枝的面“嘭”地一声关上院门。 见顾家院门紧闭，沈金枝气得浑身发抖，她没想到沈树枝比她那个儿媳妇还要硬气！ 按照她的计划，等她把身世秘密说出来，沈树枝不管是看在血缘关系的份上，或者是为了维护沈老爷子的名声，都该向她妥协！可沈树枝不愿维护沈家名声就罢了，她难道不怕这事影响到儿子和儿媳妇的工作吗？ 沈树枝当然怕！但她却不是个傻的，不可能任由别人说啥就是啥，自己连个基本的判断力都没有。她回到家里仔细一想，这事不管是不是真的，都不能让沈金枝一家借题发挥，或者借机占便宜！ 把沈金枝撵走后，她在家也坐不住了，赶紧出门找人去大高桥传话，让她侄儿沈文森过来一趟。 沈家这一摊子事还没解决，柏青松带着三个孩子从省城赶回来，他这次回来待不了两天，很快就要启程去京城。 去省城还能把柏安宁带上，去京城却不行了，他只能把孩子送回来让母亲帮忙带着。 许是知道自己即将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爸爸妈妈了，小丫头这几天的情绪很是低落，顾瑾玉很疼这个妹妹，吃住玩都带着她，还带她写作业，晚上睡觉都是睡在一起的。 “唉，这次去省城也没见着乔叔叔，之前就听说乔叔叔调回省城，他还邀请我们去家里玩。”回到家里，一说起省城的事，顾瑾玉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乔定邦。过了这么些年，以前还小不太明白的事情，现在多多少少也能看懂一点。 就比如乔定邦和文姝之间的关系，她以前不懂，现在却明白了。在文姝还没嫁给柏青松之前，她和乔定邦是一对恋人。 只是两人终究有缘无分，当年文姝出了事，后来又另嫁他人。而乔定邦呢，现在一心搞事业，也没心思谈恋爱结婚。 “说起来也是缘分，狼弟弟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和乔叔叔第一次见面就是在省城。”顾瑾玉这会儿就跟打开了记忆阀门似的，重新提起当年的事，“不过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他怪怪的，尤其他看狼弟弟的眼神，就像拐子一样。” “顾瑾玉，你打的这是什么比喻！”魏淑华哭笑不得地瞪了自家闺女一眼，她闺女啥都好，就是经常“用词不当”，什么像拐子一样的眼神，这都什么跟什么……突然间，魏淑华表情一顿，脑海中似乎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 她下意识摇摇头，好似认为这个想法十分不靠谱。乔定邦怎么可能是魏琳琅的亲生父亲呢？如果他就是孩子父亲，当年文姝发现自己怀孕时，又为什么要离开省城呢？ 不！不对！她怎么知道文姝当年是自愿离开而非被迫离开呢？关于当年的事，只有邵青和文姝这两个当事人才知道实情，但文姝现在脑子不清醒，她不可能说出真相。而邵青……邵青透露的信息，就一定是真的吗？ “是我想岔了！”魏淑华猛地一拍脑袋，她陷入邵青编织的思维误区了！ 因为邵青亲口承认文姝当年被拐乃是她一手安排，目的就是为了保住文姝的安全和名声。不管她这个目的是真是假，但她的所作所为肯定是真的。 她的手段实在太过狠辣，从一开始就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她的所作所为上面去，反而忽略了另一件事——孩子父亲的身份。最后木行军问她知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她直说不清楚，她真的不清楚吗？ 一想到这，魏淑华不由将目光转向坐在一旁的魏琳琅，她仔细打量他的脸，这孩子早就开始抽条，长得又高又瘦，吃多少好东西都长不胖。他的眉眼变化不大，但脸型却比小时候瘦了许多，五官也变得更加立体。 -- 第286页 也许是她心里存了一些猜测，再看魏琳琅时，果真从他脸上看到几分乔定邦的影子。他的眉眼更像文姝，精致而柔和，但他的鼻形和下巴却更像乔定邦。 难道他真是文姝与乔定邦的孩子？ “姑姑有事吗？”见魏淑华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魏琳琅疑惑不解，“是不是有什么账目算不清楚，需要我来帮忙？” 高桥厂的效益一年好过一年，厂里的账目也越来越多，有时候魏淑华忙不过来，魏琳琅和顾瑾玉也会帮她分担一些。 “没事，我就看看你。”魏淑华嘴角一抽，要不是孩子们热心帮忙，她哪好意思抓小孩做壮丁？想到两个孩子平日里的懂事和贴心，魏淑华只觉心里暖洋洋的，她摸了摸魏琳琅的脸，微笑着说：“狼弟弟也长大了，长得这般俊俏，咱们这十里八村再也找不到像狼弟弟这样好看的男娃娃了。” 正在跟柏安宁分享自己珍藏玩具的顾瑾华猛不丁听到这话，立马不乐意了，他一股脑将玩具推到一边，嘟着一张能挂油壶的嘴巴跑到魏淑华面前，“妈，我不好看吗？” “你也好看。”但这个“好看”要看跟谁比了，跟大队其他孩子比，顾瑾华这长相也算出类拔萃；跟魏琳琅比，即使魏淑华是亲妈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他比魏琳琅长得更俊。 见自家儿子有想跟魏琳琅比美的苗头，魏淑华赶紧给他掐灭了：“儿子，你在娘的心里是最俊的，比哥哥还俊！”对不起啊儿子，是爹娘给你拖后腿了！ 就文姝那个长相，即使是见过无数美人的魏淑华也不得不承认，堪称绝色！ 绝色美女生出的儿子，即使是照着缺点长也不可能太丑，更何况魏琳琅这还不是照着缺点长的，人家那是集父母优点于一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顾瑾华年纪太小，他不知道什么是“善意的谎言”，更不知道世界上所有父母都有一双善于发现子□□点的眼睛，他还真以为自己长得比魏琳琅还俊呢，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姐姐！你不给哥哥，当新娘子，给我当，好不好？我比哥哥，好看，我配得上！”说完他又看向柏安宁，眼里都是纠结，“宁宁姐……下次再当吧！” 魏淑华：……无语凝噎! 柏安宁：……一脸茫然！ 顾瑾玉没料到她弟弟会说这种话，登时就赏了他一顿爆栗，“顾瑾华你乱说什么呢！” 别看顾瑾玉年纪小，但她现在都念初中了，他们班上还有十四五岁的同学，有的都开始在说亲了，因此她也渐渐懂了一些事。 尽管她和狼弟弟是纯洁的姐弟关系，从小到大，她都把狼弟弟当亲弟弟对待。以前大家一起玩游戏，因顾瑾玉和魏琳琅长得最好看，一直都是扮演主角的。 顾瑾玉要是扮演新娘子，那新郎肯定是魏琳琅。 小时候不觉得有什么，长大了却有点脸红啊。 作者：感谢在2020-03-08 23:49:56~2020-03-09 23:5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侠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喜欢自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9章 传言 也不知沈树枝和沈文森说了什么，后面几天再也没见沈金枝上门来。 但事情远不如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没过几天, 沈木头突然找过来，跟沈树枝商量让沈金枝认亲的事。 “我看你真是块木头！”沈树枝狠狠戳了戳沈木头的额头, 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这是舒坦日子过久了, 专门给自己找晦气！” “大姐，我估摸着她说的是真话, 没骗人。”沈木头摸出烟杆子, 将卷好的烟叶塞进去, 点燃抽了一口，“当年后娘进门时你都嫁人了, 有些事你也不清楚，我冷眼瞧着, 那后娘怕是早跟咱爹有过牵扯, 要不然以咱爹那脾气, 也不可能为了她……” 最后那句含糊不清, 沈树枝也没听清楚，她冷哧一声, “我管她真话假话，是也好不是也好，关我啥事？我说句难听话，就咱们现在的年纪，那都是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 又不是钱多了没处使，还跑去跟这个认亲跟那个认亲！瞎折腾！” 沈木头微微一愣，“不是大姐，我不是这意思！” “那你是啥意思？”沈树枝瞪他一眼。 “这认不认亲的我倒是不在意，就怕逼急了她让她狗急跳墙！咱们老沈家虽说不是什么大户，但沈家能有今天除了咱爹留下的底子，更多的还是那几个孩子自己挣来的，再说这还牵扯到你们家，春来媳妇还当着厂长呢！”沈木头抬头看了他姐一眼，要说他跟沈金枝有啥兄妹情那是不可能的，别说沈金枝身份不明，就算她真是沈老爷子的孩子，那也不是一个肚皮里出来的，装什么情深？ 但他也不能完全不管沈金枝，毕竟沈金枝是他名义上的妹妹，他不想闹得太难看。 他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因素，但沈树枝却想得很明白，沈金枝之所以找那么多事出来，还不是为了进厂？ “你不用管那么多，她说她的你做你的，只要她不求你办事你就别管！等过几天你就公社找车，把她那一家子人都送走!”沈树枝寻思，再过几天应该就能得到准确消息了，到时候看看具体情况，再决定怎么做。 正如沈树枝所料，没过两天她就接到从京城打来的电话，这通电话是木行军打来的，他先是跟魏淑华说了说近况，等沈树枝来了，他才说：“沈大姐，你要我查的消息我查到了，沈金枝他们家确实过不下去了。” -- 第287页 不过这个“过不下去”的原因跟他们自己说的可不一样，他们说是天灾人祸，导致地里的庄稼收成不好，但实际情况却不是这样。 沈金枝夫家所在的县城是远近有名的产粮大县，就算偶尔有灾情发生，却也没到过不下去的地步。但焦家一窝子懒汉，全家上下就没一个卖力干活的人，就他们挣的那点工分喂鸡都不够，人就更不够吃了。 前些年吃大锅饭还好，靠着集体总归是饿不死的，后来日子越来越不好混，他们就开始想歪主意了。据说焦家那边亲戚早就将他们列为拒绝往来户，婆家不好使了，沈金枝就把主意打到娘家身上。 但她没有娘家，想来想去，就只有大高桥大队的沈家才勉强算是她的娘家。她离开大高桥时已经成人，自然知道沈家是有点家底的，去沈家不仅能讨口饭吃，说不定还能在那边安家，过上更好的日子。 “但沈大姐你应该知道，沈金枝他们离得远，又这么多年没联系，肯定不知道你们家的具体情况。”电话里，木行军的声音一顿，随即才接着说，“我觉得这事儿应该没有其他隐情，你们放宽心，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长途电话费很贵，沈树枝也没有多问，挂断电话就离开了魏淑华的办公室。 自高桥厂建立以来，厂里和大队都开始通电，为了接单方便，厂里后来又装了电话。厂里装了电话后，很快就变成周边几个大队的“公用电话”，今天有这家的电话，明天有那家的电话，很多都不是厂里职工和职工家属的电话，电话来了还得专门派个人去喊人，很耽误事儿。 高桥厂周边几个大队干脆想了个办法，在高桥小学装了个电话，谁家有事就把电话打到小学这边，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还专门请了个身子硬朗的孤寡老汉守着电话机，接打电话都是他在管。 魏淑华虽然不好意思将集体财产当成私有物，但总不能为了避嫌接个电话还得跑到高桥小学去吧。 木行军带来的消息就像一颗定心丸，让沈树枝不再想东想西，但她直觉这事儿不像木行军说的那样简单。 沈金枝这一环扣这一环的手段虽说挺粗糙，但也不像是临时起意的，照木行军的说法他们来之前还不知道这边的情况，可沈金枝话里话外却对魏淑华和高桥厂十分了解。 沈树枝不知道的是，远在京城的木行军挂完电话后，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他查到的信息当然不止那一点半点，对于调查这行他是老手了，别人能查到的他也能查到，别人查不到的他也有消息渠道。 沈金枝和焦家人确实都只是普通人，这家人品性不咋样，惯会偷奸耍滑，却也算不上大奸大恶。他们之所以将主意打到高桥厂上，一是为了占便宜，这第二点，却实属巧合。 有人把高桥厂和魏淑华的信息告诉了沈金枝，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为了寻找魏淑华的错处，比如举报她任人唯亲什么的，都能给她造成一定的麻烦。 木行军揉了揉眉心，神色疲倦。 柏青松抱着饭盒上楼，刚进病房就见木行军站在窗前不知在看什么，他迟疑了两秒，小声叫了一句：“木……伯伯，吃饭了。” 尽管他知道木行军是文姝亲爹，按理说他应该管木行军叫“爸”的，可他现在真喊不出口！ 木行军收回思绪和视线，见柏青松满脸局促的样子，他顿时哭笑不得：“青松，你好像很怕我？” “是……啊不是！木伯伯你和蔼可亲，我怎么会怕你呢？”柏青松“呵呵”干笑两声，将饭盒摆在柜子上，“您先吃，我去外面喊文姝。” 文姝正坐在阳台上晒太阳，听到开门声她顺势看过来，见是柏青松，她微微一笑：“又要吃饭了吗？时间过得真快啊！” 光看她现在的状态，任谁也不敢相信她精神方面有问题，文姝现在整个人都很平和，说话做事不急不缓。也许是知道自己生病了，她对柏青松和木行军并不排斥，甚至在这段时间的接触里，她和他们已经很熟悉。 “是的，又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今天有你爱吃的鲫鱼，我刚才偷吃了一口，一点腥味都没有。”柏青松温柔地看着她，眼里似有星光点点，但文姝看他的眼神只是看普通朋友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样充满情意。 不知想到什么，柏青松的心底突然涌起一股酸涩的滋味，他想到医生说过的话，以文姝现在的情况，要想她恢复正常或者恢复记忆，最好多带她熟悉以前生活的环境，多接触亲人和熟人。 她就像一块受过创伤的美玉，要想恢复以往的光彩，需要细心打磨，保养。 而这个人，或许不是他。 文姝见过邵青，见过魏琳琅，却还有一个故人是她没有见过的，那个人是——乔定邦。 吃完午饭，柏青松把饭盒洗干净放在柜子上，他叫住正要出门的木行军：“木伯伯请等一下，有件事我想跟您谈谈。” 柏青松想见乔定邦一面，但他也知道乔定邦身份不凡，想见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还没等他付之行动，就听到省城传来的消息，邵青的事情解决了！ 不仅如此，她的工作也有了调动，虽说是调到下面的县里，相当于贬职，但以她的情况看，她能保住工作就已经出乎所有人意料了。 没过多久又传出乔家和李家似乎有结亲的意向，面对外人的试探，邵青笑而不语，乔夫人对李丽赞口不绝，说李丽懂事孝顺，是她心目中的好儿媳。 -- 第288页 乔夫人这番表态算是坐实了两家结亲的传言，大家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邵青的工作还能保住，原来是有这层关系。 “许先芝同志，你究竟在做什么！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我们家要跟李家结亲，还说邵青同志之所以保住工作跟我有关！她跟我都不是一个系统，她的工作跟我有什么关系！”乔栋梁刚走进家门，就忍不住向他妻子抱怨。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妻子跟邵青走得很近，两人以前还开过玩笑，说要结儿女亲家。 但这事最终不了了之，说起来也不过是闲暇时的一句笑言。乔栋梁平时工作很忙，家里的事一般都是妻子许先芝做主，他从不插手。 但关于儿子的婚姻大事，他也不允许许先芝插手。就算邵青的女儿再优秀，也要他儿子点头才行，现在可不兴以前那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都是自由恋爱，是革命伴侣。 第140章 造谣 “嘴巴长在别人脸上，人家想说什么我们也管不着, 这是言论自由。”许先芝淡定地坐在沙发上喝茶, 对于丈夫乔栋梁的指责，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乔栋梁扯了扯衬衫领子, 现在已是初夏，天气一天比一天热, 最近似乎有下暴雨的趋势，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又闷又潮的味道。 他见茶几上放的都是玲珑小巧的茶碗, 他不耐烦用这个装茶, 干脆拿了个茶盅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茶, 仰头一口喝光。 许先芝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骂他：“牛嚼牡丹！” “这可是特供明前茶, 统共只有二两，还是老爷子心疼孙子给邮回来的！”她赶紧用小茶碗倒了一碗递给乔栋梁, “你细细品, 才知其中滋味。” “我没那闲工夫细细品, 再品还不都是解渴的, 难道喝了还能延年益寿？这不搞笑么！”乔栋梁接过小茶碗喝完，刚把嘴巴打湿茶就没了, 忒没劲！ 见丈夫粗鄙的模样，许先芝皱了皱秀气的眉毛，“行了我跟你说不了这些，你喝白开水去吧，剩下的茶叶都给我留着, 改天请邵青过来品茶。” 统共二两茶叶，还是老爷子心疼孙子给孙子寄来的，结果倒好，乔定邦一眼没见着，这茶叶就被许先芝自己喝了，剩下的还要跟邵青分着喝…… 尽管乔栋梁不怎么管家里的事，但听到这话还是有些不舒服，不过茶叶都是小事，他不想因为这个跟许先芝吵架，但他还是提醒了一句：“许先芝同志，你跟邵青同志交朋友我没有意见，但定邦有他自己的想法和计划，你们不要将长辈的思想强加给他，这是违背原则的行为，我不允许！” “老乔，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许先芝轻轻放下茶碗，即使她心里有气，却也不想像泼妇一样歇斯底里跟乔栋梁吵架。她双目微红，那张保养极佳的脸上泛着淡淡红晕，“你摸着良心说话，这些年我可有逼迫过他？别家孩子一到二十岁就被家里催婚，乡下还更早些，可定邦他都三十岁了，我也没有催过他，没给过他一丝一毫的压力。” “老乔，我们都是受过组织教育的人，你的思想开明，我也不是封建毒瘤。至于定邦跟丽丽的事，都是外人在传，他俩要是真有什么我这个做母亲的还不知道吗？” 见许先芝眼睛都红了，乔栋梁顿时手足无措，他往许先芝旁边一坐，笨手笨脚地安慰她：“是我不会说话，你别生气。” 许先芝用手帕沾沾眼角，她样貌一般，但举手投足却有一股别样的气质和风情。论五官长相，她明显不如乔栋梁，但乔栋梁就是个糙汉，又天天在外面风吹日晒的，再好的五官也经不住造。 单论这两口子的长相，能生出乔定邦那样才貌的儿子完全是祖上烧高香。 乔栋梁对儿子早婚还是晚婚都不强求，但赖不住儿子魅力大，总有小姑娘追在后头跑。好在他儿子不是品性不佳的人，也没有仗着人姑娘喜欢就玩弄人家的感情。 “行了，你这人是什么性格我还不了解吗？要是真跟你生气，我气得过来吗！”许先芝叹了口气，说，“不过话又说回来，我确实挺喜欢丽丽，这孩子长得俊，又有文化，就是性格有点单纯。但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对咱们儿子的心是真的！老乔啊，这男同志只要有事业，哪怕三十岁也能找到年轻漂亮的对象，但女同志就不行了。这些年我冷眼看着，丽丽是一心一意跟在定邦后头跑，前几年定邦去下面的贫困县，她也跟着去，无怨无悔地待了那么多年。定邦以前还跟丽丽保持距离，生怕被人误会，但你看最近两年，他们是不是没以前那么生疏了？” “老乔，孩子们的事我们不插手，但你也不能带有色眼光看待丽丽。人无完人，再优秀的人才也有缺点，丽丽这个人我知道，她确实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你也要设身处地为她想想。她从很小的时候就跟祖父母生活在一起，老话都说‘隔代亲’，他们家又只有她一个孩子，是宠得过了些，但也无伤大雅！再说她以前行事是有些不妥当的地方，但那时候她还年轻，现在长大了，也懂事许多。” 乔栋梁仔细一想，确实如此，他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只要定邦自己愿意，我这边也没有任何意见。” 其实他跟李丽接触不多，他对她的所有印象都来源于许先芝，说他对李丽带有成见，这个还真算不上！倒是他父亲乔允禾可能不太喜欢她，有次许先芝提到李丽，他父亲的脸色很不好看。 -- 第289页 “现在是民主社会，无论感情还是婚姻，全凭自愿，咱家可不搞封建主义那一套。”见乔栋梁表态，许先芝笑语盈盈，她慢慢将脑袋靠在乔栋梁肩膀上，低声细语道，“其实对于孩子我也没有太高的要求，只要他们幸福安康就好。” “你是个好母亲，以后也会是个好婆婆、好祖母。”乔栋梁伸出手臂，将妻子揽入怀里。 许先芝闭上眼睛，脸上笑靥如花，“只要你们过得幸福，我这辈子就知足了。” 这话让乔栋梁很是动容，他紧紧抱住许先芝，声音铿锵有力，“我很幸福，我们都很幸福，你对定邦……就像对亲儿子一样。先芝，这些年你为我们这个家付出太多，谢谢你！” “说什么呢！”许先芝轻轻捶了他一下，低头的那一瞬间，她脸上的笑容很快消失。是啊，她对乔定邦就像对亲儿子一样，但“像”跟“是”终归是不一样的。尽管除了他们夫妻二人，就连老爷子都不知道乔定邦非她亲生，但假的就是假的，她没办法自欺欺人。 乔栋梁不知许先芝心中所想，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唯有感动。他只觉自己万分幸运，才能遇上许先芝。 许先芝以前是一名战地护士，跟乔栋梁的前妻是同事，在一场惨烈的战斗中，他所在的队伍险些全军覆没，前妻当场牺牲，而他也身负重伤，是许先芝将他从战场上背回去的。 当时的情况很复杂，等战争结束后，他和许先芝早已成为革命伴侣。后来他被调到龙江省，妻子和孩子也跟着过来，而乔定邦也被当成许先芝的孩子。考虑到孩子的情绪问题，夫妻二人也没想过解释，默认了这个身份。 之所以隐瞒事实，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乔栋梁当年受的伤太重，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他这辈子只有乔定邦一个孩子，除非许先芝同他离婚，否则她也没办法拥有自己的孩子。 许先芝对乔栋梁感情很深，她不愿意离婚，对乔定邦也视如己出。原本想着等乔定邦长大了再告诉他实情，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两人直到现在也没跟乔定邦提过。 乔家的恩恩怨怨无人知晓，沈家的往事却传得人尽皆知，就连顾瑾玉去上学的路上，都能遇到好几个打听消息的八卦妇女，个个都在问她：“大丫啊，那个沈金枝，真是你亲的三姨婆啊！” 不等顾瑾玉回答，她们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你太外公真是享福哟，死了前老婆又娶后老婆，后老婆还给带了个亲女儿过来，这买卖划算！” “你们不要乱说，我上次进城还看到有人造谣被抓了，大家都是一个公社的，要是真闹到那种地步，我舅公家顶多是烦心了点，但你们就不一样了。大家都知道吃过牢饭对招工影响很大，基本上没有厂子愿意要坐过牢的人，不仅对你们自己有影响，对你们的子女后代也有很大的影响。”顾瑾玉皱着眉头，一副“我这是为你们着想”的模样，“胡乱造谣的后果太严重了，你们真的承受不起！” “大丫你可别唬我们，我们就是开开玩笑！再说了，这事也不是我们传出去的，是那个沈金枝自己说的，这难道还有假？”有人嘴硬地反驳了一句。 “只要没有证据，那就是造谣。她说的话她有证据吗？没有那就是假的。我今天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谣言，看在大家同公社的份上，我就不找公安了。但是……”顾瑾玉加重语气，“再有下次我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八卦妇女们面面相觑，尽管她们认为顾瑾玉是在故意吓唬她们，但谁也不敢拿自己和家人的前途去赌。实在不行，就别当着顾家和沈家人的面说，她们偷偷摸摸在私底下说，看谁管得着！ “大丫啊，咱们就是和你开开玩笑呢，你不乐意听咱们以后就不说了。那啥，你赶紧去上学吧，快迟到了！” 顾瑾玉也没将这几个人说的话放在心上，一般亲近的人家都叫她“瑾玉”或者“小玉”，很少有人再喊她“大丫”，这样喊她的要么不熟，要么就是对她大名不以为然的人家。那些人总觉得一个丫头片子随便叫个啥就行了呗，还取个大名，真是闲得慌！ 有时间跟这种人置气，还不如去山谷里挖蚯蚓喂鸡呢。 作者：感谢在2020-03-10 23:57:53~2020-03-11 23:53: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喜欢自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1章 :意外 “小玉，你跟她们说那么多做什么？这些嘴巴真碎, 我不喜欢！”焦春桃皱了皱鼻子, 满脸的不高兴，她太了解这些人了, 无论什么事到了她们嘴巴里，肯定变味！ 顾瑾玉抿唇一笑, “她们不是想从我这里了解实情嘛，我当然要告诉她们啦, 免得她们乱传。” “你说什么她们都不会相信的, 她们只信自己想要信的。”焦春桃拉了拉藤编书箱, 用肯定的语气说，“换句话说, 你跟她们说的消息，并不是她们想要知道的。” “我知道啊！”顾瑾玉眨了眨眼睛, 面上闪过一抹狡黠之色, “所以我才好心提醒她们, 乱传谣言是不对的。” 你确定你那是好心提醒而不是故意恐吓？不过一想到那几个嘴碎的八卦妇女真的被顾瑾玉吓得打了退堂鼓, 焦春桃也觉得很解气。 一直以来，焦家都是别家茶余饭后的八卦对象, 以前是因为穷，后来是因为焦冬至娶了卢苗儿。当然，那些人说的都是事实，焦春桃也管不到别人的嘴巴。 -- 第290页 她寻思，下次再听到别人说太过分的话, 她也要“好心提醒”对方！至于提醒方式嘛，肯定不能跟顾瑾玉说的一样，毕竟两家的情况也不一样。 “小玉你真聪明！”焦春桃竖起大拇指，将顾瑾玉夸了又夸，“我平时也算是会说话的，但每次对上那些人，总是处于下风，真的太憋屈了！” 她要是说得太过了，别人就会说她牙尖嘴利、没有家教、不尊重长辈……总之，一旦对上这些嘴皮子同样利索的八卦妇女，她不管说什么都是错的！ 对于焦春桃的抱怨，顾瑾玉十分理解，要不是她奶奶战斗力强悍，她也会面临焦春桃的困扰。即使强悍如沈树枝，也不是八卦的绝缘体。 不过她家除了有奶奶这个战斗机，还有魏琳琅这个小智囊呢，无论文斗还是武斗，都别想斗过她家！ “不是我聪明，是狼弟弟聪明。”都是狼弟弟的主意，顾瑾玉可不敢居功，“狼弟弟说，说话的艺术在于忽悠，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忽悠的精髓在于‘三分真，七分假’，就比如像刚才，我说城里有人传播谣言被抓了，这个是真话。但事实上，不是传播任何谣言都会被抓的。” 见焦春桃若有所思的样子，顾瑾玉赶紧补充了一句：“当然，这说话的艺术只针对外人，对亲人和朋友，以及充满善意的人，真诚就是最好的艺术！” “我知道啦！”焦春桃认同地点点头，顾瑾玉说的没错，这门说话的艺术不适用于任何人，仔细想想，如果顾瑾玉对她用了这门艺术，那她肯定会很难过的。 顾瑾玉是她最好的朋友，挚友相交，须真诚以待。 此时已是初夏，朝阳初升，缕缕霞光洒落下来，江面上泛起了金色波光。岸边盛开的野花随着清风微微摆动，花瓣上的露珠晶莹剔透，在霞光的映照下流光溢彩，美不可言。 路上的学生们三五成群，有的勾肩搭背，有的手拉着手，还有的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顾瑾玉和魏琳琅自诩稳重人士，自然不可能做出这样幼稚的行为，而焦春桃也不好意思跟顾瑾玉手拉手，毕竟他们都上初中了，好歹算是小大人。 临近桥头时，“滴滴滴”的喇叭声从身后传来，这声音犹如学校的打铃声，听到声音的学生们都十分自觉的往路两边散开。 天蓝色的卡车缓缓驶过，坐在车里的司机正是顾瑾玉的熟人袁大山，他将脑袋伸出窗外，招呼顾瑾玉等人：“赶快上车，我载你们去学校。” 其实这里离学校已经不远了，但小孩子嘛，对大汽车都有一种近乎痴迷的热爱，别说还没到学校，就算到了校门口，他们也愿意爬进车里坐两分钟。 袁大山这次是过来送货，给高桥厂里送山货，这会儿货都卸了，后面车厢里也是空的。 他车子一停，原本规规矩矩站在路边的学生们就跟上了发条似的，蹦蹦跳跳往车上爬。袁大山也不生气，只笑呵呵地提醒了一句：“慢点慢点，注意安全！” 等孩子们都爬上去，顾瑾玉几人也坐进了驾驶室里。 “都抓紧了啊，车子要开了！”袁大山大吼一声，载着满车学生往公社驶去。 很快车子就到了桥头，上桥时袁大山又按响喇叭，想让桥上的行人先让个路。但不知怎么回事，走在前头那几个男同志就跟没听到喇叭似的，依旧挡在路中间，慢悠悠地往前走。 袁大山心知这是遇上不讲理的人了，但他也没说什么，毕竟这桥是大家的，他能走，别人也能走。 但他沉得住气，车里那群孩子可沉不住气，尤其是十来岁的小伙子，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登时就喊：“袁叔叔，前面那几个同志是不是耳朵聋了，他们怎么走得这么慢啊！”这是在数蚂蚁呢！ “喂!前面的赶紧让一让啦！车来了车来了！”后面车里的小孩们唯恐天下不乱，都跟着起哄。 前面的人也终于停了下来，他们干脆不走了，就那么坐在地上。其中有个黑瘦黑瘦的男同志不悦地转过身，冲车上的人冷笑：“让？让个球！这路是你们家开的？凭什么要我们让！” 看到这一幕，袁大山脸色一沉，看来他不是遇到胡搅蛮缠的人，这明显就是来者不善！ 好在这里离公社很近，真闹起来他也不怕。他唯一顾忌的就是后面那些学生，里面有好几个冲动易怒的半大孩子，跟前面那几个牛高马大的成年人对上很容易吃亏。 他刚想嘱咐几句，让后面那几个孩子先别开口，就见车厢里突然翻出几道身影，很快冲到前面去。 袁大山先是一愣，随即气急大喊：“你们几个赶紧给我回来！” 他的声音很快淹没在激烈的争吵声中，眼看着双方越吵越冒火，看样子很快就要动手干架，他再也坐不住，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离开前，他提醒还在车上的孩子们：“你们就在车里坐着，暂时先别下来！”这桥就只有这么宽，现在又被人堵着，就算让他们下车也过不去，还不如在车里坐着，好歹车里更安全。 驾驶室里，顾瑾玉和焦春桃蹲在挡风玻璃前，担忧地看着前方。 “他们不会挨打吧？”焦春桃扯着顾瑾玉的袖子，小声抱怨，“你说他们胆子怎么那么大啊，那几个看着就不像好人，他们还敢冲上去……” “他们应该也是气不过吧。”顾瑾玉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尽管她心里着急，却也有自知之明，不敢轻举妄动。 -- 第291页 就在这时，她突然看见前面那个黑瘦男趁别人不注意，疾步朝卡车这边走来。 她狠狠皱眉：“他过来做什么？” “走，下车！”魏琳琅也看到了，他当机立断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又催促车上其他人：“赶快下车！” 顾瑾玉想也没想就跟着跳了下去，焦春桃尽管还是一头雾水，但她相信顾瑾玉，更相信魏琳琅，也跟着跳了下去。其他人可没那么好的行动力，甚至还有人嘲讽魏琳琅：“袁叔叔让我们好好待在车上别下去，我们干嘛要听你的？” 眼看着黑瘦男走到车前，马上就要进入驾驶室，魏琳琅也顾不上跟这些蠢货废话，他给顾瑾玉递了一个只有他们俩才能看懂的眼色，顾瑾玉微微点头，两人以最快速度绕到卡车另一边。 黑瘦男这边动作也不慢，他熟门熟路地打开车门，正准备爬上去，突然感受到一股疾风正朝自己袭来，他下意识低下头，“咚”地一声，一颗小石子擦着他的脑袋飞过，重重砸在车门上。 顾瑾玉一边给魏琳琅递石子，一边朝前方大喊：“袁叔叔，有人要偷车！” 正在劝架的袁大山听到这话，心里登时一跳，他倏地回过头去，果然看见扒着车把手不放的黑瘦男。 “住手！这车可是公家财产！我看谁敢偷！”此时此刻袁大山也顾不上劝架了，他急忙往回跑。 那几个拦路的见袁大山往卡车方向跑，他们对视一眼，也跟着追上去，似乎想要拦住他。但奇怪的是，他们好几个人却没一个跑得过袁大山的，直到袁大山推开黑瘦男，成功坐回驾驶位，这几个人才追到跟前来。 “滴滴滴”袁大山发动车子狂按喇叭，见桥中间这会儿没人，他一踩油门，车子如一道箭矢冲了出去。 就在卡车即将离开桥头，往右转弯时，突然间一辆栽满人的马车从右边冲了出来，袁大山瞪大双眼，身体先于意识行动，猛地将方向盘打过去。 “咔哧”一声，卡车往左斜斜停靠路边，车身一半在桥上，一半在路面上。而另一边，马车也终于停下来，赶车的老汉急急跳下车，往卡车这边跑来。 “实在对不住啊袁师傅！我这马之前还好好的，突然就……” “啊……”一声惊恐的尖叫突然打断老汉，老汉保持着从衣服兜里掏香烟的姿势，就这么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大卡车往江里倾倒下去。 作者：感谢在2020-03-11 23:53:14~2020-03-13 21:2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花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可爱多的小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2章 流氓 “快，快下来帮忙啊！”震惊只在一瞬间, 老汉很快反应过来, 赶紧招呼马车上的人，让他们过来帮忙。 靠近桥边的位置, 路面塌陷了一块，卡车向江边倾斜, 眼看着就要翻进江里。 “绳子！谁有绳子！没绳子不行啊！”其中有个中年男同志仔细观察过后，得出结论, “塌陷的区域很可能会继续扩大, 必须赶紧找到绳子！” “粮站！粮站肯定有绳子！祥子你快去粮站拿绳子, 顺便多叫点人过来帮忙！”马车上的乘客很快围在卡车旁边，却不敢轻易下手, 就怕一碰卡车反而让车掉进江里。 就在这时，两个孩子突然跑过来, 其中有个女娃娃边跑边从书包里扯出一截拇指粗的麻绳, “这儿有绳子！” 其他人也顾不上去思考这女娃书包里不装书却装麻绳是啥操作, 他们赶紧扯过绳子, 套在卡车的铁架子上，用力绑了个死结。 “快快快！车又在动了！快拉住！”老汉大吼一声, 其他人齐齐拉住绳子，使劲往马路上拉。 “咔哧……咔哧！”这时，卡车又往江那边倾倒，车子有人拉着暂时没事，可车里的人却一个一个跟下饺子似的掉进了河里。 “噗通！” “噗通！” “噗通！” “有人掉进水里啦！快来救人啊！” 屋漏偏逢连夜雨, 车上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掉进江里，与此同时，那几个拉车的人也承受不住卡车的重量，慢慢往江边方向移动，脚板在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哧哧”声。 “人太少拉不住了，女娃你快去前面叫人！”情急之下，老汉干脆叫提供绳子的女娃去找外援，反正这女娃娃年纪不大，也没啥力气，帮忙拉车不如去喊人。 正使出吃奶力气拉车的顾瑾玉听到这话后，立马放下绳子，转身就往供销社跑。要说人最多的地方是哪儿，那肯定是供销社啊！去那儿找人准没错！ 顾瑾玉拔腿就跑，见旁边有几个男同学跟木桩子似的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她刚想让他们去为拉车贡献一份力量，突然听到江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尖叫声：“救命……啊我不……我不会游水啊！” 是焦春桃！ 她用力拍了拍其中一个男同学的肩膀，大声喊道：“你去供销社喊人过来帮忙！其他人都过去拉车！” 她的声音就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原本被吓到的男同学终于回过神来，一个往供销社的方向狂奔而去，另外几个赶紧去拉绳子。 顾瑾玉想也没想地冲向江边，纵身跳了下去。 “噗通！” -- 第292页 “姐姐！” 顾瑾玉是会游水的，但她很少下水，每次去海岛，下水网鱼捉虾的活儿一般都是魏琳琅在做，她不喜欢海水的味道，打湿了之后黏糊糊的。 江水是淡水，跟海水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刚进入水里，顾瑾玉眉眼舒展，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放松的状态，就像是回到了家里，亲切而自然。 她快速翻了个身，像鱼儿那般自在，她疑惑地“咦”了一声，很快发现自己的异样。 但眼下不是探究异样的好时机，她赶紧找到焦春桃所在，很快游了过去。 此时此刻，焦春桃已经喝了一肚子水，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沉入水底。鼻腔里到处都是水，她张嘴也喊不出声音来。 “呜……呜呜呜……”她不停摆动着四肢，眼角留下绝望而又无助的泪水。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我不想死！ 江水逐渐漫过鼻腔，漫过眼睛，最后漫过头顶……昏迷前，她好像看到小玉的身影，小玉像一只鱼儿朝她游过来，将她驮到岸边。 原来小玉不是人，她是一条鱼？ “春桃，春桃，快醒醒！”恍惚间，焦春桃感觉有人在抠自己的嘴巴，还有人似乎想要摸她的心口处，流氓！ 她倏地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红红的眼睛，她顿时懵了：“小玉？” “春桃！”见焦春桃醒了，顾瑾玉猛地抱住她，“你快吓死我了！” 焦春桃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顾瑾玉赶紧松开手，既焦急又懊恼：“对不起春桃，我是不是勒到你了？” “没有，我是说……”焦春桃摇了摇头，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是流氓，不是流氓就好！” 顾瑾玉：…… “你这是什么表情？”见顾瑾玉一脸便秘的表情，焦春桃郑重其事地告诉她，“我跟你说真的，女同志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要是有男同志想要牵你的手，或者想要亲你的嘴巴，摸你的心口和屁股……这人是流氓，你一定要拒绝他！” “……”顾瑾玉下意识看向魏琳琅。 焦春桃疑惑地问她：“你看魏琳琅做什么？他又不是流氓！” 不，照你的说法，他就是！顾瑾玉在心里说。 狼弟弟最喜欢牵她的手啦，她也喜欢牵着狼弟弟的手，难道她也是流氓？ 她又偷偷往魏琳琅那边看了一眼，正好对上魏琳琅的眼睛，那双眸子清澈透亮，好似能够看穿她心中所想。 顾瑾玉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魏琳琅直觉不对劲，他朝她走来，问：“怎么了姐姐？”他看向焦春桃，见她精神不错，不像有事的样子，看来问题不在她身上。 “没，没事……”不知怎地，顾瑾玉突然不想告诉他实情，万一他也认同焦春桃的观点怎么办？ 不，不能教坏狼弟弟啊！ “焦春桃，你说。”见顾瑾玉不配合，魏琳琅直接问焦春桃。 “我在教小玉辨别流氓！这些都是我妈跟我说的，她说，女同志必须要保护好自己，如果遇到……这种就是流氓，对待流氓，必须像对待阶级敌人一样，给予他们最沉重的打击！”焦春桃面带微笑，侃侃而谈，好不容易遇到她懂而顾瑾玉和魏琳琅不懂的事，她当然要好好露一手啦！ 跟第一名和第二名做朋友，就是这么苦恼！ 跟顾瑾玉反应一样，魏琳琅：……想跟女同志牵手的男同志就是流氓？想亲女同志的男同志就是流氓？ 不知怎地，魏琳琅突然有点心虚，他好像就是流氓？姐姐会不会讨厌他？以后不让他牵手，也不跟他好了？ 意识到这点，魏琳琅立刻收起脸上多余的情绪，面无表情地瞥了焦春桃一眼，嘴里吐出两个字：“愚蠢！” “啊……”正洋洋得意的焦春桃还没迎来人生巅峰，立马被巅峰王者魏琳琅给予沉重的暴击，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不服！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这事不仅她妈跟她提过，她奶奶也说过，就连她爷、她爸都是万分赞同的啊，怎么可能不对？ “哪里对了？你这明明就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这是武断的、片面的、以偏概全的说法！”魏琳琅背过双手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青松，气质清雅如翠竹，让人不自觉沉醉其中。 “如果在女同志需要帮助的时候，男同志拉住她的手，又或者接触她的身体，甚至碰触她的嘴巴，他也是流氓吗？不是，他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好心人！” “打个比方，”魏琳琅本想拿焦春桃落水这事举例子的，但又怕伤害她的自尊心，干脆拿自己举例，“如果我不小心掉进水里，而我又不会游水，这时候姐姐……顾瑾玉救了我。为了救我，她必须抱住我，给我做急救的过程中免不了会接触我……那你说，顾瑾玉她是流氓吗？” “不是。”焦春桃懊恼地拍拍脑袋，“魏琳琅你说得对，这种是特殊情况，不能算流氓行为！是我以偏概全了，对不起，我向你们道歉！” “没事，你不用道歉，其实你说的也没错，女同志必须保护好自己，面对外人，尤其是不熟悉的异性，一定要保持警惕，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很特殊，一般也很难遇到。”魏琳琅轻咳两声，先把自己的嫌疑解除掉，接下来还要给姐姐敲响警钟。 -- 第293页 除了他和家里的异性之外，对待任何异性都该保持距离，免得遇上流氓。 顾瑾玉也松了口气，还好狼弟弟聪明，懂得也多，证明她不是流氓！ 因为早上这事，他们三人也没去学校上课，不仅是他们，但凡落水的学生都没去。这事闹得还挺大的，中学校长都赶过来了，见学生们都没出事，校长重重地舒了口气。 没过多久，魏淑华也赶了过来，看过家里的两个孩子后，她又去见了袁大山，了解具体情况。 今天这事很明显，就是在针对袁大山，或者是针对袁大山所在的单位。袁大山现在是顾春来车队里的司机，这些年车队越做越大，袁大山开车技术不错，顾春来就把他招进了车队。 这次给高桥厂送山货，实际上并不是他的工作。他今天在家休息，正好家里的拖拉机坏了，没办法给高桥厂送山货，他爸就让他帮个忙。 这不是什么大事，也费不了多少油，袁大山哪会拒绝？ 哪知道会出这事！ 第143章 牵手 “嫂子，你来了！”见魏淑华过来, 袁大山赶紧上前打招呼, 他看起来有点狼狈，脸上身上全是黑乎乎的机油, 像是刚修完车回来。 魏淑华点点头，“大山, 你人没事吧？” “我没事！车子我刚检查过了，也没啥损耗, 就是这路……”袁大山往江边指了指, “这路岔眼一看, 还真看不出问题！但我爸说，这路明显是被人动过的, 现在就等公安过来，让他们勘查一下, 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今天这事还多亏了你家瑾玉, 要不是她及时提供了绳子将车拉住, 这车铁定是要掉进江里的！”说起这事, 袁大山还有点纳闷呢，他瞧着顾瑾玉那书包也没多大, 咋就能装下那么长的粗绳呢？ 不过他也没有时间多想，现在最要紧的是查出路面塌陷的原因，看究竟是谁在整他！ 听到这话魏淑华眸光微闪，她毫不在意地摆手说道：“是你运气好，跟瑾玉可没关系。她书包里的绳子估计是豆花给放的, 这孩子，一天到晚尽跟他哥哥姐姐闹！” 魏淑华倒不是甩锅给儿子顾瑾华，她还真没冤枉他！顾瑾华仗着年纪小的优势，老爱捉弄魏琳琅，但每次都不成功，最终结果反而是他自己出洋相。 顾瑾华时不时往魏琳琅书包里放点别的东西，可魏琳琅多谨慎的人啊，他能察觉不到？更别说顾瑾华这次放的是粗绳这么明显的东西，肯定在第一时间就被发现，最后不仅没捉弄到人，还被没收了作案工具——绳子。 当然，顾瑾华放的那条绳子，跟今天用来拉车的绳子肯定不是一条。但总得给这绳子找个出处，免得被有心人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两人走到江边，塌陷那处已经被人拦起来，附近围着一圈看热闹的人民群众，对着塌陷地段指指点点，发表意见和看法。 “这青龙桥可是当年的王大善人出银钱修的，用的都是好石料，当年打仗没打坏，后面发大水也没冲坏，说明这桥的质量确实好！连着青龙桥附近的路面，都是当初修桥时一起修的，这都多少年了，别的路都裂过好几回，就这附近还好好的，怎么就塌了呢！”这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说的话。 “再好的路踩久了都得坏！再说这个位置就在江边，下面一直被水泡着，时间久了肯定出问题啊！上面是没问题，可下面看不到的地方呢？”这是脑子比较活跃的年轻人说的话。 魏淑华站在桥头的位置往江边塌陷处看去，确实如老人所言，这边铺路架桥用的都是好石料，即使路面塌陷，那些石料也都好好的，并没有断裂的痕迹。 从侧面很容易就可以看出，江边的路基打得极为牢固，尤其是靠江这一块区域，往下大概有二十寸长的地方都有石块打底。 可就像那位年轻人说的，再好的路基久了都容易出问题，这石料再好，也不是一整块镶嵌在那里。魏淑华不懂这个，反正她是看不出问题所在的。 袁大山也一样，但他直觉这事儿没那么巧，他把今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给魏淑华讲了一遍，着重提到拦在桥中央的那几个人：“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就跟约好了似的，刚好我去送货，就遇上找茬的！等我着急把车开走，又有一辆马车突然失控，从旁边冲出来，我转向江边，江边立马塌陷……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真邪门！” “那几个人呢？”魏淑华问。 “跑了！先前也没顾上，等把车拉上来，他们早就跑得没影了。不过我还记得他们的长相，尤其是那个又黑又瘦的，他就是化成灰我都记得住！”袁大山咬牙切齿地说。 魏淑华眼睛一眯，若有所思。 其实想也知道，这事真要查起来，难！之所以说难，是因为袁大山这个受害者其实并没有多大损失，他甚至不如那几个掉进江里的学生损失大，毕竟学生们是真的掉进了水里，他因为坐在驾驶室里反而没受到什么影响。 真要追究，是追究那几个拦路的人？没用！人家会说他们只是在路中间稍作停留，最多就是跟人吵个架，故意吓唬袁大山等人，哪知道袁大山不经吓呢？ 就算找到那几个人，估计也就是口头教育一番。对那种人来说，这种惩罚不痛不痒，跟没事儿似的。 袁大山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看了看魏淑华，试探地问：“嫂子你说……我最近还能不能出车了？这要是巧合还好，要是故意针对我……”要是故意针对他，那跑了这次还有下次，防不胜防啊！ -- 第294页 “你想什么呢！好好工作还有错了？总不能因为一些坏人，咱们连工作都不做了吧！”魏淑华哭笑不得地瞪了他一眼，让他别多想。 其实她也不是不害怕，跑运输的危险她也曾亲身经历过，但正如她先前所言，总不能因为未知的危险就不做事了吧！没这个道理！ 跟袁大山了解完事情经过，魏淑华就打算回厂里去了，她还得给顾春来报信。 临走前她找到顾瑾玉，问：“你们今天还去学校吗？” “不去了，校长让我们回家休息，明天再去。”顾瑾玉摇摇头，发生了这事，好几个落水的同学都被吓到了，根本没法去上课。 “妈你先回去吧，我们等会儿自己回来。”顾瑾玉其实也没啥事，但她还想再去一次江里，体验那不同于海水和池水的感觉。 这事儿她暂时谁也没告诉，至少现在还不能告诉她妈，就算她妈再信任她，也不可能任由她去江里游水的。 等焦冬至赶来将焦春桃接走，顾瑾玉便拉着魏琳琅，寻了个隐蔽处准备下水。 顾瑾玉不说魏琳琅也就不问，反正有他在，他会保证她的安全。 将书包等物放进山谷，顾瑾玉“噗通”一声跳进水里。魏琳琅就坐在岸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旦她出现什么状况，他可以随时下水进行救援。 顾瑾玉浮在水面上愉快地翻了个身，跟之前的感觉一样，她在水里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悠闲且自在。 阳光洒在水面上，风一吹，便泛起金色波光。也许是太阳温度够高，江水被晒得暖暖的，泡在里面舒服极了！ 顾瑾玉直起身，任由身体缓缓沉入水底。 魏琳琅估算着时间，一分钟到了，顾瑾玉没有浮起来，他没有在意；两分钟，还是没浮起来，他眉心微微皱起，却并不是很担心。虽说顾瑾玉很少下水玩水，但他知道她的闭气时长并不比他短。 直到五分钟后，水面如镜子般平静无痕，他再也坐不住了。 “姐姐！”他焦急地喊了一声，见水底下毫无动静，他立马跳了进去。 “噗通！” 江水并不深，魏琳琅很快沉入水底。他睁大眼睛四处寻找，却仍未找到顾瑾玉的身影。 就这么几分钟的工夫，水面上连波澜都没起，她能去哪里？ 尽管心里着急，但理智却很好地控制住情绪，他越急，脑子就越清醒。 他在周围游来游去，一边寻找顾瑾玉一边思考。 就在这时，江面上突然响起“哗啦”的破水声，紧接着顾瑾玉的声音也从上面传来，“咦，狼弟弟人呢？” 魏琳琅下意识环顾四周，江水水质清澈，能见度相当高，尽管算不上一见到底，但周围十几米的距离还是能看清楚的。 他刚才一直在这附近找人，因此可以肯定，顾瑾玉并不在这附近！ 那她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哗啦”一声，魏琳琅浮出水面，离顾瑾玉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顾瑾玉听到声音转过身，看到水里的魏琳琅她还有点惊讶：“狼弟弟，你怎么也下来了？”怪不得刚才没看到他，可他啥时候下水的，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这也是魏琳琅想问的，“你刚才去了哪里？我在这附近找遍了都没看到你！” “我就在这里，哪儿也没去啊！”顾瑾玉蹬蹬腿，跟在路面上行走一般，将她刚才的活动范围划了出来，“我一进水里就感觉特别舒服，特别自在，那种感觉……就跟你在热水池子里泡澡一样，比那个还舒服！这里的环境让我感觉很安全，我一点也不害怕，就直接沉到水底。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鱼，能在水里自由呼吸……” 说到这里顾瑾玉突然顿住，她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巴，好似被自己无意间说出的话吓到一般。 “你说什么，你能在水里自由呼吸？”魏琳琅也被这个信息惊住了，他游过去拉住她的手，想到之前关于“流氓”的定义，他又解释了一句，“我是怕你丢了，所以才拉住你。” 话一出口他又后悔了！以他和顾瑾玉的关系，牵牵手又怎么啦？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去解释？ 都怪焦春桃！ 顾瑾玉笑眯眯地点点头，“好，你要拉好我，别把我弄丢了。” 两人同时沉入水底，这一次，他紧紧牵着她的手，再也不会找不见她。 第144章 消失 这天晚上，顾瑾玉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环境似曾相识, 好像在很久以前, 她也曾到过这里。她茫然地站在江面上，就在这时, 江面升起氤氲雾气，一个浑身闪烁着耀眼光华的年轻男子从雾气中走出, 朝她疾步走来。 顾瑾玉下意识抬手遮住双眼，无他, 实在是太晃眼睛了！ 那年轻男子见此, 顿时呵呵一笑, 说不出的风流倜傥，“小锦鲤, 你在害羞？” 他想，这小锦鲤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肯定没见过像他这般俊美无双的男性！ 可惜他只是本体的一缕分神, 如今消散在即, 小锦鲤往后怕是再也看不到他了。 希望她听到消息后能勇敢一点, 不要对他流下不舍的泪水吧。 “……”害什么羞？这男的果然脑子有问题吧，要不然怎么把自己打扮的跟电灯泡一样？差点晃瞎她的眼睛！“你是谁呀？” -- 第295页 年轻男子正是当初龙王留在此间天地的一缕分神, 听到这话他不由一愣，“你不认识我？”即便他只是本体的一缕分神，也与本体长得一模一样，小锦鲤竟然不认得他？ “我应该认识你吗？”顾瑾玉反问他，“你的打扮……很特别, 我从没见过，你是少数民族吗？” 少数民族？“对！我族人口凋零。”他实话实说，龙族生而化形，只要不违背天地法则，龙族可以在人类社会自由行走。但据他所知，至今还没有哪个龙族一直留在人类社会，没办法，人类社会骗子多，骗钱骗宝贝也就算了，还有骗身骗心骗感情的，着实可怕！ 正因如此，他才不得不在深海建立海族，与人类分庭抗礼。但人类太过聪明，尤其是最近几千年来，人类社会进入飞速发展时期。数万年前，人类还在茹毛饮血；而如今人类已经造出飞机潜艇，上可飞天，下可如海。 可海族呢？除了连计划生育都拯救不了的繁殖速度，海族没有任何变化！ 要不是为了恢复海族的荣光，海族儿女也不用去人类社会学习；不去人类社会学习就不会上当受骗，最后沦落到海族馆靠卖萌为生；海族儿女不堕落，他也不会派于飒飒上岸，也就不会误伤这只蠢蠢的小锦鲤，将她送到这方天地…… 这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龙族凋零啊！ 男子微微抬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眼里浮起淡淡忧伤，“我们族群现在就只剩我一个。”其他龙，尤其是那几个老东西，不是在其他空间享福，就是在某个美丽富饶的岛屿上享福。 用人类的话说，那就叫“退休后的幸福生活”！ “对不起。”提到别人的伤心事，顾瑾玉有点抱歉，她本想问他是什么族的，现在却不好意思再问了。 “这也许就是我们龙族的宿命吧，跟你没关系。”毕竟龙族可是天赋异禀的种族，受点挫折和磨难也是应当的。 顾瑾玉：“……”啥族？龙族？有这个民族吗！ 她顿时收起关爱同胞的眼神，看男子的目光宛如在看一个智障，“你怎么不说自己是龙王老爷呢？” “咦你怎么知道？小锦鲤，你终于想起我是谁啦！”男子面露惊喜，他就说嘛！像他这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美男子，怎么可能被人忘记！ 顾瑾玉：……看来这人病得不轻啊！ 好在她多多少少对现在的处境有点感觉，知道这不是现实而是梦境，否则她可不敢跟这位男同志说话。 男子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小锦鲤当成智障，他一直觉得小锦鲤傻乎乎的，身为海族，她的智商竟然连那个狼孩都比不上！ 想到这里，他悠悠叹了口气，“小锦鲤，我是来跟你告别的，我要走了，你记住，以后再也没有龙王老爷。”他早就看过了，此方天地并没有海族，偶尔也会有海洋生物生出智慧，但智商并不高，跟海族还是差远了。 “以后的路，你需要自己往下走，我再也不能帮你。”他守护了她将近十年，也是她生命中最艰难的十年，过了这段时期，她未来的路必定顺畅。 说完这话，男子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直至消散。他彻底消失前的那一刻，顾瑾玉仿佛看到一抹龙影飞向天空，在万里无云的天际翱翔。 “龙王老爷!”顾瑾玉猛地睁开眼，那男子的样貌还停留在她脑海中，久久挥散不去。 正惊疑间，她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天上掉下来。她摸出手电筒打开，悄悄走出阁楼。 微黄的光束照在地上，一个细长的竹筒落在院子里，顾瑾玉看着竹筒上的结疤有点眼熟，这不是她的喝水工具吗？她昨晚睡前还用它喝过水！ 她用电筒在周围晃了晃，又侧耳倾听四周的动静，直到过了好久也没听到脚步声传来。她心里有种预感，这可能不是别人的恶作剧，而是…… “难道他真的是龙王老爷？”顾瑾玉又想起刚才做过的那个梦，不经若有所思。 她捡起竹筒，回到房间。就着手电筒的光亮，她打开竹筒的塞子，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条。 纸条也很眼熟，跟她用的作业本一样，上面写满了字，而字迹……很明显是她的字迹！ “小锦鲤，我再送你最后一个礼物——海岛。请善待智慧海洋生物，尽可能为它们提供最后一片乐土。另外我要给你一个忠告，锦鲤并不代表好运，拜锦鲤不如拜龙王老爷！” “什么乱七八糟的！”看完纸条上的内容，顾瑾玉哭笑不得。 纸条上提到的海岛，应该就是她能自由进出的那个无人岛吧！至于智慧海洋生物，也许就是大鱼和它的族群，或许还有其他海洋种族，只是她至今还没遇到过。 纸条最后提到的“拜锦鲤”，这个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嘛！她只听过拜神拜佛，还从没听过拜锦鲤！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写这张纸条的人，或者神，他真的是龙王老爷吗？ “不管是与不是，这并不重要，只要对你没有不好的影响就行。如果是，你的行为与他的要求并不冲突，坚持做你自己就好。如果不是，那就当成一场梦，梦境本身就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它与你的心理活动有很大的关系。你应该听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其实是很科学的解释。” -- 第296页 针对昨晚发生的一切，魏琳琅作出以上总结。 其实，魏琳琅很感谢这个或许存在过的龙王老爷，按照顾瑾玉的说法，她的神通应该来自于龙王。如果不是这个神通，顾瑾玉永远到不了山谷，也就遇不上他。 因此，他并不排斥龙王这个未知且神秘的存在。 “狼弟弟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一条鱼？就是龙王老爷说的小锦鲤！我上辈子就是一条小锦鲤，最后成功越过龙门，跟龙王老爷成了一家人！要不然他咋对我那么好呢？”顾瑾玉用手托着下巴，因为昨晚上那个梦，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天马行空的想法。 “也不排除这个可能。”魏琳琅理智地分析道，“等会儿就去海岛，你再下水试试，看是否能在水下呼吸。” “海水咸咸的我不喜欢，幸好我不是海里的鱼，我是江里的鱼!”对于自己上辈子很可能是条鱼这件事，顾瑾玉表示很满意，她看向魏琳琅，“狼弟弟你上辈子肯定是一头狼，是叱咤风云的狼王！” 魏·狼王·琳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默然不语。 不管是狼王，还是狼孩，亦或者只是单纯的人类，他始终坚信，命运终究掌握在自己手里，他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 顾瑾玉和魏琳琅早上去学校，又被老师叫回去休息，因为昨天的事，有好几个学生受到惊吓，再加上泡了冷水，今天都有点发烧，现在还在卫生所打针。 作为第一名和第二名，老师对他们寄予厚望！现在跟前些年不一样了，有消息称，明年很有可能恢复高考！即使明年不行，那后年、大后年呢？国家要发展，肯定需要大量人才，而人才从哪里来？当然是从各大高校产生。 而魏琳琅和顾瑾玉，就是所有老师眼里的大学生苗子。尤其是魏琳琅，好几个老师都表示，凭他们的知识水平已经教不了魏琳琅了。他现在看的书做的题，老师们表示连见都没见过。 对于魏琳琅这个跟传说中天才一样的学生，老师们不敢掉以轻心，哪怕他没掉进水里，但他坐过那辆差点出事的车啊，还全程目睹出事的整个过程，这对他弱小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呀！ 必须回家休养！ 两人到家时，顾春来也刚好到家。 见顾春来一脸憔悴，眼底有很明显的青黑色，顾瑾玉特心疼她爸：“爸，你又跑长途啦！”不跑长途也不会熬成这样！ “省里来了外宾，我顺道给郝主任运一批物资。”要不是因为这事，他前两天就该回县里了，也不会耽误到现在才到家！ “那爸爸，你肯定带了好吃的回来吧，在哪儿呢让我看看？是不是还有海里的大虾，果然有！爸我们今天中午吃爆炒大虾吧！”顾瑾玉规划着中午的菜，除了海虾，再去山谷里抓只鸡炖了，得给她爸好好补补身体。 作者：感谢在2020-03-15 23:56:26~2020-03-16 23:5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素素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5章 疑惑 “行，闺女你来安排, 爸爸都听你的！”顾春来眉头舒展, 他才多大年纪啊，就开始享闺女福了！ 他既自豪又得意。 确定好菜单, 顾瑾玉和魏琳琅就进了厨房，俩人搭配着做了一桌子好菜。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在, 饭桌上谈论的也是昨天发生的那件事，沈树枝恨恨骂道：“真是一群黑心烂肺的玩意儿！你们说说, 这人的心呐, 咋就能那么狠呢！”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抓到那几个断子绝孙的玩意儿？ “春来, 这事儿有啥说法没？”魏继礼不太关注那几个拦路人的消息，这事究竟是意外还是针对, 他更倾向于后者。 顾春来先喝了一大口香喷喷的鸡汤，这才回答老丈人的问题：“你们放心, 结果很快就能出来。” 他这次可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为了给郝东方带物资, 他比原计划晚回来几天。郝东方因此欠了他一个大人情, 得知他们车队有人出了事，郝东方立刻给他的老同学打了个电话, 请对方帮忙。 郝东方的老同学以前是干刑侦的，最近正好在临江县出差，对方是老刑警出身，办案水平一流。有他帮助，袁大山那个案子很快就能查清楚。 顾春来所料不差, 这个案子很快水落石出，其实背后人的算计并不高明，要想查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但毕竟没有造成严重后果，无论是掉进江里的孩子还是袁大山都没出什么问题，就连卡车也只是磕破一点皮。 这事造成的后果并不严重，自然不可能花费大量人力和精力去查。 当县里的公安骑着摩托来到大高桥沈家，将沈金枝的儿子焦向阳带走调查时，沈金枝突然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声：“嗷……大姐！二哥！误会啊！这都是误会啊！你们赶紧跟公安同志们说说，这一切都是误会，不关我们向阳的事啊，能不能别抓他？” 沈树枝这会儿还懵着呢，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焦向阳究竟出了啥事，公安为啥抓他？ 那几个骑大摩托的公安同志说是请焦向阳去协助调查一个案件，并没有说焦向阳犯了事。可在老百姓眼里，公安同志都跑乡下来抓人了，这焦向阳肯定是干了坏事啊！ 但具体是啥坏事，就连沈家人也不知道。 -- 第297页 现在一听沈金枝的哭嚎，沈树枝还有啥不明白的？她顿时踢开沈金枝，双手叉腰，洪亮的骂声冲破云霄：“好你个沈金枝，我当你是为了啥！咱们几十年没联系，你突然拖家带口找上门来，今天想进厂子，明天又想当个领导。我没应你，你就把脏水往我爹身上泼，非得说你是爹亲闺女！你也不想想，你要真是我爹亲闺女，当年你走那会儿，我爹能放你走？咱家又不是穷得吃不起饭！” 趁着这个机会，沈树枝顺口先把沈家的流言洗清了，她冲沈金枝翻了个白眼，不屑地说：“原先我还以为你就是想占点便宜，咱们虽说没有血缘关系吧，但看在当年的情分上，我和木头也不可能看着你饿死！可哪想到啊，你这人心毒啊！你们全家心都毒啊！” 她这么说，其他人就有点疑惑，没明白她话里话外的意思，这前面的话还能听懂，最后那句咋就听不懂呢？ “树枝婶子，你这话是啥意思？金枝婶子就算再不对，也不到心毒的地步吧？”而且还上升到沈金枝全家？这也太重太狠了！ 没等沈树枝解释，就有脑子转得快的人立马反驳，“你知道什么呀！这沈金枝他们一家都不是好东西，他们是专门跑来搞破坏的，目标就是咱们的高桥厂！这高桥厂一时半会儿进不去，他们就把目标放在顾春来身上。顾春来要是出了事，他媳妇儿魏淑华肯定也会受影响啊！” “不是，我们没有！”听到有人猜到实情，沈金枝顿时更慌了，她对着沈树枝苦苦哀求，“大姐，是误会，真的是误会，你快跟公安同志们解释解释啊！” “既然是误会，那你还怕什么？”沈树枝冷哼一声，看向沈金枝的目光如同淬了毒。她比别人想得更多一些，要不是顾春来替省城的郝东方带物资，因此推迟回家日期，说不定出事的就是她儿子顾春来！ 沈金枝怎么算计她她都能忍，但把坏主意打到她儿子身上，那绝对不行！ 焦向阳最后还是被带走了，出了这事，就算是有情有义又憨厚善良的沈木头也不愿意再收留沈金枝，把她和焦家其他人都撵了出去。 无奈之下，沈金枝一家只能去县城住招待所。 “这沈金枝果然有问题，她不是连饭都吃不起了吗？咋还有钱住城里的招待所？”听到这个消息，沈树枝不由生疑，“还有她的介绍信是谁给她开的？她藏得也真够深的，连木同志都没查到。” 其实木行军是查到一些其他信息的，但他当时正为了文姝的病费心费力，真没有太多精力跟进沈金枝这么个小人物。 这事魏淑华也是知道的，她说：“不是她藏得深，是我们没想到而已。她这人再不讲究，但从名份上来说，她也算是外祖父的女儿。您和舅舅还念着旧情，以为她顶多就是想占占便宜，也没想过她接近你们还有别的目的。” “唉，倒也是。”沈树枝突然叹了口气，但很快她又打起精神，问魏淑华，“那这事到底是谁干的，查出来了吗？沈金枝那个蠢货虽然人品不咋地，但无缘无故的，她和她那个儿子也不可能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查出来了。”至于是谁，魏淑华没说，总之查到的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就连那几个拦路人，也一直都是由焦向阳出面联络的。 这事表面上已经解决了，但郝东方的老同学私底下跟顾春来透露过一些信息，说这事背后有省里某些人的影子。 对方提醒他：“听说你跟乔主任挺熟，或许你可以问问他。”就差没有明着说，背后那人跟乔定邦有关系了。 可顾家跟乔定邦的关系处得不错，高桥厂能有今天也是多亏了乔定邦的帮忙，他或者跟他关系好的人没道理跑来找魏淑华和顾春来的茬啊，还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顾春来和魏淑华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两个月后，木行军等人从京城回来，这个谜底才终于揭开。 第146章 木行军和文姝柏青松夫妇回来时，还带回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乔定邦。 乔定邦一进顾家门, 就冲着顾春来鞠了一躬, 态度诚恳地道了歉：“顾春来同志，实在是对不起！” 顾春来惊愕一瞬, 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 “不是……乔主任，你这是啥意思？”顾春来回过神问, 他看向走在后面的柏青松，却见对方轻轻摇头, 意思是柏青松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柏青松心里是有点猜测的, 但这事实在复杂, 估计只有乔定邦才知道更详细的内情。 “之前发生的事……跟家母有关。”乔定邦说这话时，语气中满是羞愧, 尽管他之前也是毫不知情、甚至不明白许先芝为什么会这样做？ 可许先芝是他母亲，她的所作所为从某种意义上讲, 也跟他有很大关系。在这一点上, 他无力辩驳。 “是她？这……怎么可能！”听到这话, 不仅顾春来大吃一惊, 其他人也不敢置信！ 顾春来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说真的, 要不是知道乔定邦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他真以为乔定邦这是在开玩笑！ “她跟咱们……要不是有乔主任你这层关系，咱们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啊！”更何况顾家跟乔定邦的关系挺不错的，许先芝是吃饱了撑的，才会拐那么大个弯, 找顾家的麻烦？ 乔定邦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他下意识看向文姝，眼底的苦涩之意越来越浓。 -- 第298页 “我也是不久前才得知缘由，原来我的亲生母亲另有其人……”乔定邦意简言赅，将乔栋梁和许先芝隐瞒数年的秘密说了出来，说到这个秘密，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但很显然，我母亲并不这样认为。” 他在大学校园里遇见文姝，与她相识相知相爱，他们情投意合，也是奔着结婚去的，约定毕业那年就结婚。谈恋爱的事他也没瞒着家里，父母并不反对，母亲许先芝甚至让他邀请文姝到家里做客。 原本以为他和文姝的婚事应该是板上钉钉了，却不想在见过文姝后，许先芝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没过多久，文姝失踪，两人的婚事也就此作罢。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文姝失踪这件事背后竟然还有许先芝的影子，要不是文姝突然清醒过来，将当年的真相一一揭开，他恐怕这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 “文姝第一次去我家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听到她和我爸的谈话，知道她不是我亲生母亲。这事让她如鲠在喉，并想方设法将这个秘密继续掩埋。” 想让一个人保守秘密的最好办法，当然是让她彻底消失。杀人犯法，且难度太高，不如直接把人卖到大山里去。以文姝的性格和体格，要是真被卖到大山里饱受折磨，她也活不了几天。 杀人不见血，不外如是。 乔定邦话一说完，堂屋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他们能说什么？说许先芝太恶毒，还是说她隐藏够深，又或者说她脑子有病？都不能！ 许先芝再坏，她也当了乔定邦三十年的亲娘！尽管这只是假象，但在真相大白前，乔定邦并不知道，他一直将许先芝当成亲妈！ 感情是纯粹的，也是复杂的。素不相识的两人之间要产生感情，这需要一个过程，但亲情是一种本能，是植入血脉基因的一种天性，它真挚而浓烈，更无须过程。 即便许先芝并非乔定邦生母，但持续三十年的母子感情不是说没就没的。哪怕她曾犯下大错，哪怕她曾伤害过他想与之共度一生的爱人。 “这事已经过去了，剩下的就交给公安同志吧，乔主任你不必太过自责。”顾春来并没有大度地表示不追究，小孩子都知道做错事就要受到惩罚，更何况是大人？但许先芝是许先芝，乔定邦是乔定邦，他不会因为许先芝犯下的错而迁怒到乔定邦身上。 “对了乔主任，你还是没说，你的……就是这位许先芝同志，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这时，魏淑华突然开口问道，“用这种手段，应该跟私仇没有多大关系吧？” “有一定的关系，但更多的还是为了利益。”对此，乔定邦并未否定，“你可能还不知道，省里有人提议将高桥厂搬到省城，这边的交通不够便利。” 前几年没提，那是因为他在这边待着。 “就算不搬到省城，也要搬到县城。邵青同志你还记得吗？她刚调到临江县城，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想让李丽接管高桥厂。” “怪不得……”魏淑华和顾春来对视一眼，恐怕不止高桥厂吧，还有纺织厂的汽车队，这也是赚钱大户啊！ 但这话就不必提了，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 乔定邦没在顾家待多久便准备离开，走之前他往文姝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眼里似有千言万语，但最终只化为一声叹息。 “再见。” “再见。” 坐在车里，看熟悉的景致不断倒退，看那个人的身影渐渐变小，直至消失不见……乔定邦眨了眨眼睛，将眼内的湿意逼退。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若知道再见的真相如此残酷，不如永不再见。 他和她之前如同隔着天堑，这辈子都难以逾越，不，以天堑之距离，此生再无法逾越。 他闭上眼睛，对前面开车的司机说：“在前面停一下。” 前面就是桥头公社的初中校园，此时正好是放学时间，青春年少的学生们成群结队从里面出来，很快他就看到他想见的人。 顾瑾玉和魏琳琅刚走出学校，就看到停在对面的那辆小汽车。这年头小汽车多稀罕啊，路过的学生眼睛都快粘上去了，有那胆子大的还上手去摸，摸完就红着脸跑开，跟其他人大声炫耀摸后感。 “乔叔叔，你怎么来了！”顾瑾玉对乔定邦的印象很好，看到他自然会上前打招呼。 魏琳琅没叫人，只是冲乔定邦点点头，也算是打过招呼了。 “我刚去了你们家，现在准备回去。”他微笑着解释，神情和语气都很温柔，“我听说你们俩的学习成绩特别好，是学校的第一名和第二名，每次考试都是满分……” 他说这话时，目光却看向魏琳琅，看着看着，眼底便涌起一股强烈的酸涩之意，那里面似包含着炙热的温度，险些将他灼伤。 “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上最好的大学。我家里还有一些以前用过的书本资料，我给你们邮过来，你们应该用得着。” 他跟这两个孩子打过交道，知道他们爱看书，送其他东西他们不一定收，但送书肯定是收的。 果不其然，他刚说完就收到两人感激的眼神，“谢谢乔叔叔，我们肯定会认真读书哒！” “叔叔相信你们，等以后……” “小玉！小玉等等我！”乔定邦话未说完就被人打断，顾瑾玉听到这个声音，连忙对乔定邦挥挥手，“乔叔叔我们要回家啦，你们路上慢点哦，叔叔再见！” -- 第299页 “好，再见。”看着两人转身而过，和另一个小姑娘汇合，往家的方向走去。三人的背影越来越模糊，即将消失的前一刻，魏琳琅似有所觉地回过头。 尽管因距离的原因无法看清对方的面容，但乔定邦仍执着的同他对视，不知不觉中，他的脸上浮起一丝幸福且满足的笑意。 “琳琅……” 家里的事并没有瞒着两个孩子，顾瑾玉和魏琳琅一回到家，大人们就把乔定邦此行的来意告诉了他们。同时，有关魏琳琅的身世之谜，也随着文姝的康复一一解开。 文姝恢复记忆后，就把真相告诉了乔定邦，包括魏琳琅的存在。但她并不希望乔定邦与魏琳琅相认，这些年魏琳琅过得很好，他很快乐，维持现状才是最好的选择。 乔定邦同意了，他也没有任何资格反驳。要不是许先芝，文姝不会出事，魏琳琅更不会被母狼叼走，险些丧命于大山之中。 没有人逼迫魏琳琅离开魏家，他还是魏继礼和孙氏的宝贝孙子，是母狼的狼崽子，是顾瑾玉的狼弟弟……唯一变化的是——他多了一些家人，而这些人都很爱他。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过了一年。 当恢复高考的消息从收音机里传出时，整个小高桥大队都沸腾了！这几年随着高桥厂的快速发展，附近几个大队，尤其是小高桥大队的生活水平显著提高。生活水平一提高，供孩子读书的钱也就有了，大队里的学生越来越多，恢复高考的消息对他们来说并不是无关紧要的，而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一个大队这么多读书娃，再不济也能出个大学生吧？ 在浓郁的学习风气包裹下，小高桥大队报名参加高考的人数是全公社之最，但凡想考的都去报名了，即使是已经成过家的知青也一样。 这么多人参加高考，因书本资料急缺，顾瑾玉还贡献了不少她以前从收购站淘回来的书。论资料齐全度，别说全公社，就是整个县城的学校都比不上顾瑾玉。 因顾瑾玉赠书及时，小高桥大队的高考生有书可看，有题可做，最后竟然有十一个人考上，其中有五个考上大学，六个考上中专。 所有考上的人在收到录取通知书后，都带上礼物去顾家，感谢顾瑾玉赠书之谊。如果不是顾瑾玉的无私帮助，为他们找来完整且全面的复习资料，即使他们再用功，也不一定能考出像现在这样的好成绩。 “瑾玉，琳琅，我在京城等你们！”苏玉琴背着女儿悦宝，牵着儿子喜宝，李春花和顾大海扛着大包小包，在火车站跟顾家人告别。 苏玉琴这次考上了京城大学，她基础本来就好，再加上这些年她也没丢下书本，这次考得非常好。考上大学是好事，但她舍不得家里的两个孩子，跟公婆一商量，干脆全家都搬去京城。 她知道顾瑾玉和魏琳琅两人的成绩都很好，要不是魏琳琅年纪实在太小，今年参加高考准能考上。当然，就算不能参加也不遗憾，她坚信这两个孩子将来也能考上最好的大学。 “呜呜呜……”火车进站，苏玉琴抱着两个孩子，被公婆围在中间，随着拥挤的人潮涌上火车。 朝阳初升，熠熠光辉透过云层洒向大地，薄如蝉翼的白雾被层层金光驱散。那层金光之下，是火车缓缓离去的身影，是苏玉琴一家对未来的憧憬，是这个城市欣欣向荣、蓬勃生机…… 作者：已换，增加了几百字～ 第147章 番外—十年后 “青龙桥到了啊，要下车的赶紧下车！下一站高桥厂, 要到高桥厂的提前做好准备！” 一辆绿白相间的公交车缓缓驶过一座石桥, 徐徐江风吹过，给炎炎夏日带来一丝清凉。 坐在前排靠窗位置上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同志, 她看上去四十多岁，头发灰白, 面容沧桑，眼皮下垂形成三角眼, 看起来有些阴郁。 此时正值夏季, 她身上那件浅蓝色的确良衬衫被汗水湿透, 布料牢牢贴在她前胸后背处，她烦躁地扯了扯上衣, 眼底闪过一抹难堪。 “同志你好，我想问一下……”她舔了舔干得起壳的嘴唇, 问站在车门口的售票员, “你知道高桥厂的厂长是谁吗？”是不是叫……魏淑华 售票员正在整理手中的钱票, 听到这话她头也不抬地回道：“高桥厂现在是焦厂长在负责。” “姓焦啊！”还好不姓魏！女人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放下心来。 正当她还想再问点什么的时候，就听售票员大声喊道：“高桥厂到啦！要下车的赶紧下车了啊！下车的都走后门, 高桥厂上车的人多，前门走不了！” 随着她话音一落，公交车在江边站台稳稳停下，门一开，等在外面的人蜂拥而至, 眼看着就要挤上车。售票员见女人还没动静，她推了一把：“还傻愣着干啥，高桥厂到了，你赶紧下车，不下车还得补票，你到底下不下！” “哦，我下，下的！”女人拿起自己的行李，很快下了车。 如今的高桥厂，跟十年前的高桥厂完全不一样。十年前高桥厂已经处于高速发展期，那时候光厂房就建了三个，每个占地大约一亩。高桥厂职工大都是附近的农民家庭，不需要安排住宿，光这个就减少很大负担。 经过十年的发展，高桥厂现在……还有一个厂房，其他两个厂房早已改建成职工宿舍，住的都是职工家属。 -- 第300页 农村地多房子宽，但住的人也多，像是那种一大家子都住在一起的职工，就很愿意分出来单过。更何况高桥厂就建在路边，前几年修了水泥路后，又通了公交车，交通十分便利。 但凡能分到房子的职工，都愿意住到这边来。 厂职工宿舍就在公交站台对面，从这边看过去，宽敞的水泥坝子上扯了无数根铁丝，上面挂满了衣服。什么内衣袜子都挂在一起，一点儿也不讲究。 看到这一幕，女人不满地撇撇嘴，她也没急着去厂里报道，而是找了个阴凉的位置坐下来，开始打量这边环境。 高桥厂位于小高桥大队的地界上，小高桥大队也于去年正式更名为“小高桥村”。如今的小高桥村再也不是当年的模样，乡村小道铺上水泥，仅能供一辆卡车通行的大路也变成宽阔平坦的四车道。 路两旁种着一排排常绿植物，看着跟城里也没两样。 见周边环境不错，女人松了口气，高桥厂虽说建在乡下，但这边的条件着实不错。她来之前就听她妈说过，这边发展很快，村里富户也多，让她把握机会，争取在这边找个男人嫁了。 按照她妈那意思，小高桥这边再是富裕，也还是在乡下，哪比得上城里？以她现在这条件要想在城里找，只能找上了年纪的老鳏夫，去乡下说不定还能找到个青壮年。 想到这里，女人脸色一沉，从来都是她挑别人，没想到如今却沦落到任别人挑拣的下场。 而这一切，都是顾春来害的！ 女人正是十几年前因倒卖假票被判劳改的王秋霞，十几年的艰苦劳作并没有改造她的思想，她不认为自己有错，要怪就怪顾春来。 要不是当年顾春来拒绝她，她又怎会因爱生恨，甚至想出抢占他事业的办法？如果她没去汽运公司，汽车队就不会出事！汽车队不出事，她也不会被单位开除，最后铤而走险，去黑市倒卖假票……她重活一世，过得却不如上一世！ 她不甘心啊！ 王秋霞龇牙咧嘴，面容扭曲，眼里闪烁着熊熊怒火与刻骨恨意。她猛地站起身，正准备往高桥厂走，就在这时，公交车缓缓驶来，在路边停下。 车门一开，十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一窝蜂地下了车，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冲在最前头，在他身后，两个胖嘟嘟的小姑娘气喘吁吁地追着他喊：“豆花哥哥等等我们！” “金灿灿！柏笑笑！你俩要是再喊错，我以后再也不等你们了！”顾瑾华回过头，气急败坏的对这两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大吼，“我哥和我姐寄回来的东西，我也不分给你俩了。” 俩小姑娘对视一眼，随即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齐齐扑过去抱住顾瑾华左右两边胳膊，金灿灿说：“瑾华哥哥，瑾玉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好想她啊，都吃不下饭了！” “呵呵！你是想她带的水果和海鲜吧！”顾瑾华懒洋洋地瞥了金灿灿一眼，自从他姐参加工作后，每次回家探亲都会带大量水果和海鲜，这些都是她工作地点的特产。“还有，你该叫我‘舅舅’叫我姐‘姨’！别乱了辈分！” 金灿灿是木生的女儿，他跟着顾瑾玉喊木生姐姐，那就算是金灿灿的长辈。 “不对不对，我爸爸年纪好大的，他是你的长辈！”金灿灿才不想矮一辈呢，要真是按照顾瑾华的算法，她岂不是也要喊柏笑笑“姨” 那不行的，她和笑笑可是最好的姐妹！ 柏笑笑人如其名，脸上随时都挂着灿烂笑颜，她是文姝和柏青松生的小女儿，长得圆滚滚胖乎乎的，不如哥哥魏琳琅和姐姐柏安宁好看，但特别讨人喜欢。 她拉着顾瑾华的手不放，笑嘻嘻地说：“瑾华哥哥你不要再逗灿灿啦！我听妈妈说，瑾玉姐姐很快就要回来，我们家早就开始准备了。” “准备什么？”金灿灿知道魏琳琅是柏笑笑的亲哥哥，因为某些原因变成了魏家的孩子，两家人关系很好，一直当至亲走动。但顾瑾玉回家，柏家要准备什么呢？ 柏笑笑眼睛都快眯起来了，“准备娶新娘子啊！瑾玉姐姐马上就要嫁给我哥哥啦!” “哇……”金灿灿两眼放光，发出兴奋的尖叫声，“青梅竹马，好幸福哦!” 见这俩丫头说得起劲，顾瑾华却有些心烦意乱，作为顾瑾玉的亲弟弟，他当然也知道自家姐姐即将嫁人的事实，但他并不开心。 从小到大，他跟姐姐关系最好，但姐姐身边总有个跟屁虫——魏琳琅。小时候他不懂事，为此吃了不少醋，总觉得姐姐喜欢“狼弟弟”比喜欢他这个亲弟弟更多。后来有人打趣他，说他现在离不开姐姐，等以后姐姐嫁人可怎么办哟。那时他不懂嫁人是什么意思，等知道后更是欣喜若狂，天天盼望着姐姐嫁人。到时候他跟着姐姐嫁过去，就能摆脱魏琳琅啦！ 现在想想，小时候的自己真的太单纯了！ “小同学我想问一下，你们认不认识顾春来？”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将顾瑾华从万千思绪中拉回，他视线一转，正好对上一双阴恻恻的眼睛。 他下意识皱起眉头，本不想理会这种人，但旁边的金灿灿嘴巴快得很，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认识啊！顾……” “顾春来可是我们这儿的名人，谁不认识啊？”顾瑾华打断金灿灿，舒展眉头笑道，“大娘是顾家亲戚么？从这个路口一直往里走，路过大队部的岔路口再往左，以前的合作社旧址隔壁就是顾家。” -- 第301页 他指了指对面，那是一条更小的乡村公路，同样铺了水泥，刚好能供两辆车同时通过。 “什么大娘，叫我‘阿姨’就行了，乡下孩子就是不会说话。”王秋霞不满顾瑾华乡土的称呼，再说她印象中“大娘”可是上了年纪的人，她可比魏淑华还年轻几岁！ “我不是他亲戚，是……他以前同事！这都十几年没见过了，他现在过得怎么样？还在纺织厂吗？还有他老婆魏淑华，有人说这高桥厂就是她办的，但我怎么听说现在的厂长姓焦？” 她这话明着听好像没什么，真跟多年不见的同事在关心顾春来似的，但仔细一品，却觉得不太对味！ 顾瑾华牵着俩小丫头，拦着不让她们说话，这俩丫头平时看着挺机灵的，但她们还是太单纯了，不懂人心险恶。 “他们夫妻俩都过得挺好的，高桥厂也确实是魏淑华办的，不过她几年前就辞职不干了……” “辞职不干了？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被开除了？”顾瑾华话未说完就被一脸兴奋的王秋霞打断。 顾瑾华：……这人有病吗？ 见王秋霞脸上浮起一抹诡异的兴奋感，顾瑾华思考了几秒，故意说：“不管怎么说，他们夫妻两个现在真挺好的，听说还在南方那边开公司呢，建了好多厂房……还有他们家大女儿，十六岁就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妥妥的女状元啊！还没毕业就被国家特招去了什么实验室搞研究……” 顾瑾华洋洋洒洒说了上千字，把顾瑾玉吹上天。其实魏琳琅更有吹的余地，但顾瑾华心里正闹着别扭，不想把魏琳琅跟他姐放一块儿吹。 “你说什么？在南边开公司，建了很多厂房？”至于后面那些夸赞顾瑾玉的废话，完全被王秋霞自动屏蔽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开公司、建厂房”这几个字，尤其是建厂房！ 建厂房就得买地，这不就代表顾春来他在南边买了很多地？现在的地可能不太值钱，可再过三十年，这些地全都得卖上天价！更何况还是南边那座城市的地！ 王秋霞急火攻心，整个人差点晕倒。上辈子这个时候，顾春来的运输公司才刚发展起来，而她重活一世，设计让顾春来丢掉工作，也失去发展机会。却没想到……她苦心经营异常，却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顾春来确实是失去了开运输公司的机会，但他现在去南方买地皮开公司，这可比运输公司值钱多了！ “不，不可能的！”王秋霞不敢置信地摇摇头，整个人就像被抽干精神气，失魂落魄地坐上车返回县城。 不提王秋霞回到王家后，将面对怎样的狂风暴雨。半个月后，小高桥顾家迎来久违的热闹。 第148章 番外—梦碎 “滴滴滴……”一辆黑色桑塔纳沿着江边飞快行驶，在岔路口急转弯, 驶入以前的魏家大队现在的魏家村。 一路开过去, 沿路都是听到动静跑来看热闹的村民。这几年政策开放，农村土地包产到户, 地里的收成除了交公粮，剩下的尽够吃了, 吃不完还能卖到城里去。 除了种地，还有搞副业的, 比如像养猪、养鸡、采集山货、以及手工业等方面, 靠着这些收入, 家家户户的日子都比以前好过许多。 但魏家村明显不如小高桥村富裕，村道依然是泥土路, 路边的房子基本都是旧的，即使是新房子也不怎么气派。魏家村就挨着小高桥, 眼看着小高桥村民渐渐富裕起来, 要说不嫉妒那是不可能的。 但再眼红再嫉妒也没法子, 小高桥出了好几个能耐人, 再加上之前有京城来的大人物在那边蹲过牛棚，人家念旧情, 给了不少帮助。 反观魏家村，在他们这边蹲牛棚的别说念旧情了，不报复就是好的。更何况魏家村这边也没有什么大人物，当初魏光荣怕惹麻烦根本不愿接收这类人。 也就有个魏行知，那还是本族本村的人。 “诶你们说, 这小汽车该不会是来接魏行知的吧？咱们村儿可不比小高桥，那边能耐人多，开得起小汽车的人也多。”有村民猜测。 “多半是来找他的，咱们村可就这么一个地主，听说他以前是资本家，生意做得很大。”另一人附和地点点头。 大人们一边跟在小汽车后头吃尾气，一边猜测汽车里的人究竟是来找谁的，小孩子们可管不了那么多，一个个地追着车尾巴狂奔，边跑边发出兴奋尖叫。 “小汽车！小汽车！我要坐小汽车！”一个四岁左右的黑胖小子对着一个身材佝偻的老太太拳打脚踢，“你快带我去坐小汽车，快带我去！” 老太太年纪大了，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会儿被黑胖小子又打又踢的，痛得脸都变色了，却不敢叫出声，只得小心翼翼地哄着：“壮宝乖啊，咱们不坐小汽车，咱们去大队，祖祖给你买糖吃！” “呸！老不死的东西，浪费粮食的废物！”黑胖小子脸一拉，立马朝老太太吐口水，“不要你带我，我自己去！” 说完泄愤似的用力推了老太太一把，远远地跑开了。 老太太一个趔趄坐在地上，见重孙子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又想起刚才听到的话，低着头伤伤心心哭了起来。 有人看到这一幕，也不觉稀奇，别看这老太太一副可怜样，可怜之人也有可恨之处，这老太太正是魏光辉的老婆蒋大花！ 当年魏忠华因一己之私给汽运公司造成重大损失，更是因那场事故连累吴爱军身受重伤以致瘫痪，最后被判了刑。魏忠华坐牢后，他老婆孙淑英火速离开魏家，回娘家改嫁，家里就只剩下魏宝珠这么个几岁大的孩子。 -- 第302页 作为魏宝珠的至亲，魏光辉和蒋大花不仅没有接手照顾魏宝珠，甚至还抢了她的房子将人撵出家门，任其自生自灭。 魏家村风气是不怎么好，但那也是针对外人，对自家孩子这么狠心的还是少见！ 魏宝珠就这么磕磕碰碰长大，没吃她爷爷奶奶一粒米，也没喝家里一口水，全靠自己和她姑姑接济。好在她自个儿也争气，在读书上很有天分，竟然还考上了大学！ 别家要是出了个大学生，那真是光宗耀祖的事，但魏光辉和蒋大花生怕魏宝珠找他们拿钱去上学，早在十年前就主动跟魏宝珠断绝了关系！ “听我家萍萍说，魏宝珠那丫头前两年就从学校毕业了，现在就留在省城教书呢！人家省城的学校可跟咱们乡下不一样，就是县城也比不上，工钱待遇不知道多好哟！等再过几年结了婚分了房子，那就是真真切切的省城人了！”一个平时跟蒋大花不对付的老太太笑呵呵地说。 她周围还有几个差不多年纪的老年人，听到这话也都点点头，不过也有人反驳：“哪里需要再等几年，人家现在就是城里人了。学校管吃管住，学生放假的时候，他们不干活也拿工钱！” “这单位福利真好！” “可惜啊，再好也跟咱们没关系。就是那有关系的，也跟瞎了眼一样把关系给断了！老话说得好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都是报应啊！” 可不就是报应么，蒋大花当年把魏宝珠赶出家门，一心为她宝贝孙子打算。可现在呢？她狠心对待的孙女长大成才，成为了省城人；她真心对待的孙子却碌碌无为，也不拿她当回事儿。 光看她重孙子对她的态度就知道，蒋大花在家里没少受罪，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蒋大花木愣愣地坐在地上，脑海中一直回荡着“报应”这两个字，她呆呆地望着重孙子离去的方向，不禁老泪纵横。 村里人跟着小汽车一路来到村尾，山脚下的牛棚早已荒芜，现在村里已经不养牛了，牛都包给村民养着。这牛棚没了用处，就成了一个堆柴禾的地方。 离牛棚不远的山脚下，一处新修的农家小院被掩在竹林深处，小汽车沿着竹林往里开，在门口停下。 一身红裙的魏宝珠从副驾驶座上下来，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一看就不便宜。 开车的是个西装革履的男青年，头发油亮，意气风发。他跟着魏宝珠来到院门口，在门上敲了敲。 “大爷爷，我回来看您了！”说完也不等里面的人应声，魏宝珠直接推门进去，一点身为客人的直觉都没有。 看到这一幕，男青年眼神一闪，脸上的笑容更深了。魏宝珠果然没有骗他！ 魏行知正在烧火做饭，听到声音他从厨房走出来，看到魏宝珠和男青年时还有点惊讶，“宝珠来了，这位是？” “大爷爷，他叫龙一成，是我的朋友，现在是省城龙庭建筑公司的总经理。”魏宝珠大大方方介绍道。 魏行知笑着点点头，也没问这个叫龙一成的男青年跟魏宝珠究竟是什么关系，把人请进堂屋里。 “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再去添几个菜。”他事先也不知道魏宝珠会带客人上门，家里的菜肯定不够，还得去大队买点肉。 吃完饭，魏宝珠不敢磨蹭，直接说明来意：“大爷爷，您认识‘秋怀瑾’吗？” 她紧紧盯着魏行知，密切关注他的表情变化，然而让她失望了，魏行知淡定地摇摇头：“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怎么可能！”魏宝珠下意识将心里话喊了出来，见魏行知疑惑地看向自己，她笑得极为勉强，“大爷爷，您再好好想想，真的不认识这个人吗？他……” “我不认识。”魏行知看了魏宝珠一眼，很肯定地说。 都说“人老成精”，活到他这把岁数，还有什么看不穿的？魏宝珠有什么打算，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别说他真不认识那个叫什么“秋怀瑾”的人，就算认识又怎样？他这一生经历过辉煌，也饱受过风霜，几经起伏，几经蹉跎。如今他垂垂老矣，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他只想在这座清幽小院过完余生，其他啥也不想。 见魏行知态度坚定，魏宝珠只能离开。她带着殷切期望而来，却带着满腔失望而归，这巨大的落差不仅让她接受不了，龙一成也接受不了！ “魏宝珠，这就是你说的‘十有□□’？来之前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你说秋先生要找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你大爷爷，我问你可能性有多大，你怎么说的？你说‘可能性十之□□’！结果呢？人家明明白白告诉你，他不认识什么秋先生!”一上车龙一成就开始发脾气，本来他也不相信秋先生要找的人就在这小破地方，可魏宝珠信誓旦旦跟他保证，他也就相信她了。 他也没想到魏宝珠会骗他，毕竟魏宝珠对他有那种意思，他呢，送上门的肉不吃白不吃，两人就这么暧昧着。 凭两人现在的关系，他认定魏宝珠不敢骗他，哪知道这次竟然看走了眼！ 魏宝珠也很委屈啊，她真没骗人！按照秋怀瑾的描述，那个人就是魏行知啊！ “姓魏，爱国商人，故乡有座青龙桥……”据她所知，魏行知年轻时候确实做过生意，并且生意做得很大，后来却不知因为什么回到魏家村，只买了土地当地主。以前她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秋怀瑾的描述她就知道了，魏行知肯定是把财产都捐给当时的组织了，所以秋怀瑾所说的“爱国商人”肯定就是他！ -- 第303页 除了他，这附近再没有别的符合条件的魏姓商人！更何况年纪也对得上，怎么会出错呢？ “大爷爷肯定没有说实话，他是不是害怕……”至于害怕什么，魏宝珠没有明说，肯定是害怕政策再有什么变化，毕竟秋怀瑾身份不同，他现在是外籍。 但她要怎么跟魏行知解释，现在有海外关系并不要紧！秋怀瑾在国外的生意做得极大，现在想回国投资，一是出于落叶归根的心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则是他要寻找故友。 只要能帮他找到故友，那就是一份很大的人情，有了这份人情，不管是说服他在龙江省投资，还是别的什么合作都好！即便没有合作，能攀上这么一层关系，那对魏宝珠而言也是受用无穷。 再加上龙一成的哥哥就在招商局工作，要是她替龙大哥拉到投资，这也有利于她嫁进龙家。 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她绝不能白白放过！ “一成，我想见秋先生一面！” 与此同时，小高桥顾家迎来一位贵客，正是魏宝珠迫切想见的秋怀瑾。 第149章 番外3 秋怀瑾要找的人，正是顾瑾玉的外公魏继礼。 两人的关系很复杂, 说是多年未见的故友, 事实上两人从头到尾只见过一面。否则，秋怀瑾也不会连故友的名字都不知道, 只给出模糊的信息——姓魏。 按照秋怀瑾的说法，魏继礼对他有着救命之恩, 他平生最怕欠人人情，尤其还是救命的恩情, 更不能欠着！ 这么多年来, 尽管他嘴上不说, 但心里却一直记着这份恩情。以前政策还不明朗，他也不能轻易回国, 好在最近几年政策放开，他不仅能够重回故土, 也终于有了报恩的机会。 “魏先生, 我是秋怀瑾, 您可还记得？一别数年, 魏先生风采依旧……”简单的寒暄之后，秋怀瑾说明来意, 他是特意上门感谢魏继礼当年救命之恩的。 短暂的茫然过后，魏继礼也认出秋怀瑾的身份。当年的秋怀瑾还是秋家大少爷，也是秋家产业的唯一继承人，在那个动乱的年代，无数人对秋家产业虎视眈眈, 都想从秋家身上咬下一块肉，甚至占为己有。而秋怀瑾，便成了各方势力抢夺财产前的拦路石，只有把他这块拦路石解决掉，秋家产业才会成为无主之物。 机缘巧合之下，魏继礼对当时陷入泥潭的秋家大少伸出援手，也相当于救了他一命。很快，秋家大少带着大半家业远渡海外，离开了这片土地。 魏继礼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要不是秋怀瑾突然找上门来，他早就忘了秋家大少这个人。现在又听对方提起当年的救命之恩，魏继礼连忙摆手：“秋先生不必如此，你我本是同胞，你被奸人所害，我等岂能袖手旁观？再者，当年之事我并未出多少力，当不起你的谢意。你若真要感谢，就感谢这个国家吧！” 他是聪明人，自然知道秋怀瑾回国代表着什么。几十年前秋家便已是巨富，经过几十年的发展，想必秋家产业也已经更上一层楼。 秋怀瑾回国投资，无论是对他自己还是对这个国家，都是好事，相信他不会拒绝。 见此，秋怀瑾也不强求，反正他已决定回国生活，以后相处的日子多了，报答恩情的机会也多，他倒也不急。 也是他运气好，正好碰到顾家办喜事！现下走礼已跟以往不同，以往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办席的物资也很难凑齐，能不办席就不办席，只有亲近的人家才走礼。现在日子好过了，一家办喜事，全村都来。 再加上顾家富裕，也不怕别家送礼，反正总有名头送回去。 顾瑾玉和魏琳琅到家的第一天，就收到来自秋怀瑾的见面礼，所谓的见面礼是一对儿龙凤玉镯，这是秋家的私藏，听说是前朝某位皇帝在儿子大婚时赐给一对新人的礼物。不说价值，单这份心意就很了不得。 “爸，妈？”这么贵重的礼物顾瑾玉可不敢收，她自己也有这些年父母给置办的嫁妆，都是前些年淘换的，有极品也有凡品。这么多年看下来，顾瑾玉并非不识玉，也不可能稀里糊涂收人家这么好的礼物。 顾春来和魏淑华也不敢做主啊，两口子只能看向魏继礼，希望老爷子给拿个主意。 魏继礼叹了口气，点头说道：“收下吧，也是你们秋爷爷的一份心意。”要是不收，秋怀瑾心里老记挂着当年的事，可能这份恩情对魏继礼自己来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对秋怀瑾这种身份的人来说，宁愿花钱也不愿欠人情。 顾瑾玉和魏琳琅对视一眼，收下礼物并道谢。 见两个孩子长大了也还黏黏糊糊的，顾春来心里既高兴又难受，高兴的是女儿女婿感情好，以后的日子想必也能幸福。难受的是他闺女才这么点点大，就要被魏琳琅这个大尾巴狼叼走啦！ 他难受啊，恨不得反悔这门亲事，不让闺女往出嫁。 可他也知道这不可能，不说两个孩子之间的情分如何，单说两人现在的工作性质，能早点定下来还是早点定下来好。 他对外面说的是自家闺女如今被国家某个实验室特招进去，这话没错，但顾瑾玉被招进去却不是搞研究的，她是去保护那些搞研究的。而她的任务对象，正是魏琳琅。 顾春来也不知道魏琳琅究竟在研究啥玩意儿，他更不知道自家软软糯糯的小闺女长大后咋就变得硬邦邦的，当什么不好非得当军人！不是顾春来觉悟低，他也有一颗爱国之心，不是顾春来重男轻女，他从不看轻任何一个女同志。但他心里就是不得劲，当兵多辛苦啊，更何况他闺女当的还不是什么普通兵，是海军陆战队两栖蛙人，她是唯一的女同志，以特殊人才招进去的。 -- 第304页 闺女这么优秀，作为老父亲的顾春来心里还是很骄傲的，可骄傲归骄傲，更多的却还是心疼。 这些年他努力赚钱，开工厂，开公司，什么苦都能吃，什么罪都能受，就是为了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要不是他闺女实在太优秀，他是决计不会让闺女去当兵的。照领导的话说，他闺女不去当兵那就是国家的损失！ 顾春来是没看出他闺女有这方面能耐，但人家领导都这么说了，总归不是领导眼瘸是他眼瘸。 而他闺女现在的工作地点，也相当于与世隔绝，除非她有假期，否则轻易不能出来，外面的人更不可能随意进出。好在魏琳琅那小子跟她待在一块儿，两个孩子互相也能有个照应。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顾春来才同意这桩婚事。 更何况俩人从小一块儿长大，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变故，他都相信，这两个孩子绝不愿意伤害对方一丝一毫。 夜晚的小山村宁静而祥和，顾瑾玉坐在阁楼前的屋檐下，轻轻摇着扇子。晚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她微微闭上眼睛，那张细白的圆脸上写满了惬意。 “还是家里舒服啊！”她不由感叹。 一声轻笑从背后传来，顾瑾玉不用睁眼也知道是谁，嘴角不由自主往上扬，脸上笑意加深，“你怎么还没回去？”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自己肩膀一沉，魏琳琅双手搭在她肩膀上，清冷的声音里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姐姐嫌我烦，不想看到我？” “……哪有，我们不是天天都见面吗，怎么可能嫌你烦？”顾瑾玉眉眼弯弯，双眼亮如繁星，“这不是天快黑了吗，你也该回去了，要不然等会儿我爸出来看到你还没走，他心里肯定又不舒服。” 听到这话，魏琳琅沉默一瞬，语气有些无奈：“姑父真是……”真是越来越幼稚！ “真是什么？”就在这时，堂屋门从里面打开，顾春来抱着一个半人高的木桶走出来，他站在台阶上将木桶翻倒，里面的水哗哗流出。 倒完水他也没走，继续追问：“你倒是说说看，我真是什么？”一副刨根问底的架势。 魏琳琅：…… “我是想说，姑父真是越来越年轻。”他上前接过木桶，又从洗漱台旁的水缸里舀水冲洗干净，倒放在洗漱台上。“您现在事业有成，却还不忘初心，对姑姑忠贞不渝，凡事亲力亲为。这一点，我要向您学习！” “咳咳！”顾春来差点没被这波拍马屁的功夫拍出支气管炎，他愣愣地盯着魏琳琅，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尽管他知道魏琳琅这番话铁定不是出自真心，但好话谁不爱听呢？况且魏琳琅说的也不是假话啊，他身上就是有这么多的闪光点，值得这小子学习！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可不是一两句好话就能讨好的。”顾春来回过神，指着魏琳琅笑骂道，“行了行了快走吧！明天晚点过来！” 见顾瑾玉好像要说什么，他眼睛一瞪，“还有你，赶紧给我睡觉去！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顾瑾玉看了看手表，准确地报了个时间：“现在是晚上九点，离睡觉还早呢！” “早什么早？你妈都睡了你还不睡，那你还想做啥？”顾春来走过来，硬是挤开魏琳琅，代替他站在自家闺女背后，他大力地挥了挥手，“快点快点，该走的走人，该睡的去睡觉，别磨蹭了！” 顾瑾玉歪过头看着魏琳琅，两人对视一眼，默然无语。 魏琳琅默默计算着他和顾瑾玉这次假期还有多久，不知道提前回单位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过这种想法他也只能在脑子里想一想，可能性基本为零。在顾春来的眼神逼视下，他只能跟顾瑾玉挥手告别。 成功撵走未来女婿，顾春来很是得意，见自家闺女也乖乖听话准备进屋睡觉，他叫住她：“闺女，你考虑好啦？”真要跟他结婚？ 不等顾瑾玉回答他又继续说：“没事，结就结吧，只要你觉得开心就好。” 反正结了也能离，他又不是养不起闺女。 “闺女你一定要记住，你是爸爸妈妈最珍贵的宝贝，只要你过得好，无论你想做什么，我们都会支持你。如果有一天，你觉得不开心了，那就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爸爸宁愿养你一辈子，也不愿意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