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以江山为聘》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 《愿以江山为聘》 作者:古城涟漪 简介:评论有红包哦!小可爱们喜欢看的话,可以收藏本文。伏地拜谢大家的支持! 严曦成为新科状元不久,或自愿或被迫有了两个身份翰林院修撰和熹妃。从此开启了一人分饰两角,明着朝斗,暗地里还要宫斗的日子 朝堂还好,后宫简直一言难尽 蔺容宸:你们字写得没有爱妃好,朕今日跟爱妃睡。你们诗作得没有爱妃好,朕今日跟爱妃睡。你们兵法读得没有爱妃熟,朕今日跟爱妃睡 严曦: 众妃: 虽说蔺容宸独宠他一人,可也不用这样替他拉仇恨吧? 后来知道事情真相,严曦掉下眼泪:老子不干了!呜呜,你们太欺负人了! 蔺容宸将人压在身下,好一番欺负:这才是欺负人。 状元郎愤而离家,率众隔三差五攻打一下边境城池。众大臣不胜其扰,纷纷建议:皇上,不行你就委屈一下,和亲吧!迎娶,入赘都行! 蔺容宸:迎娶!朕以江山为聘! 严曦:入赘!谁稀罕你的江山! 大臣:要不然,二位床上定胜负? 蔺容宸沉吟一下:算了,朕御驾亲征。 腹黑暴躁花式傲娇攻帝王攻,才华横溢花式作死脸盲状元受【没错,受脸盲。】 本文后宫妃子都是摆设。 1VS1,甜文。 同系列预收文:【我在黄泉等你】 又名《被鬼界大佬看上了怎么办?》 承安二十年,京城闹鬼。 百姓惊恐万状,刑部台柱子云弦拍案而起,大家不要慌,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信我! 没过几天,云弦被某个江湖术士给开了天眼,然后他发现身边跟着个骷髅。 打脸非要这么快么? 云弦心中默念三遍:我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但是,他发现这个骷髅越来越过分了,不仅看着他吃饭,看着他洗澡,居然还爬上了他的床 云弦忍无可忍:你,你为何跟着我! 骷髅:我家主人说鬼界有许多悬而未解的案件,听闻大人明察秋毫,破案神速,特派小的接大人前往。 云弦张口结舌:往,往哪儿? 骷髅:黄泉。 云弦翻了个白眼,晕死过去。 马甲无数的鬼界大佬攻,温润如玉团宠受 甜宠文 链接: 同系列预收文:【与子同袍】 镇远大将军季北城奉旨入京,所过之处,观者如堵,私语不断。 季北城不解,问左右何故? 答:沈璧刚才从这条路上走过。 问:一顾倾人城? 左右面露难色,答:非也他说了句话。 问:什么话? 答:头大、鸟也大的季将军随后就到。 季北城险些从马上摔下来,随后剑眉一挑,唇角含了三分笑,沈璧见了一回,就念念不忘了。 于是,京城百姓很快都知道了 沈璧见过季将军的那啥。 沈璧对季将军的那啥念念不忘。 沈璧暗恋季将军多年,求而不得,心生怨恨。 沈璧一听,立马炸了,二话不说,提剑寻仇。 季北城:沈璧,你我是同袍,怎可刀剑相向? 沈璧:老子今日来断袍! 一炷香后,季北城望着被沈璧削的凌乱不堪的衣袖,皱眉:你确定不是来断袖的? 沈璧冷笑,剑尖下移,断子绝孙了解一下? 季北城:不是一个意思? 脏话连篇嘴毒易炸毛妖艳倾城受X表面温文儒雅实则吃人不吐骨头腹黑攻 攻受都是将军 甜宠文 链接: 卖萌打滚求专栏收藏: 【全文阅读开始】 第1章 小叫花子 建宁三十五年夏,前太傅李行之回到故居苏州颐养天年。 李行之官至翰林学士,在朝五十年间历经两任皇帝,颇受倚重,更是当今圣上与两位皇子之师。因早年丧妻,一生未续弦,所以膝下并无子嗣。圣上体恤他孤身一人回乡,难免凄凉,遂派年仅十七的二皇子蔺容宸一路相伴,此举足可见李行之在当今圣上心中的分量。 李行之一辈子两袖清风,一点官俸又因痴迷笔墨丹青而散尽,好在姑苏还有祖传的几亩田地和几家商铺,往后的日子过得应不至于落魄。 当年李家在姑苏也算是富庶大户,李行之在京为官后,家中兄弟姊妹便陆续搬到京城营生,如今个个吃穿不愁,日子红火。听闻他要落叶归根,重回故里,便将苏州的铺子和田地一应留给了他。 李家的祖宅在苏州青旗巷。 一条幽深的长巷子,地面由青石板铺就,两旁种满木樨树、凤尾鸡冠花、秋海棠、野蔷薇无论是巷名还是整条巷子,都是浓浓的江南韵味。 早在李行之决定回来时,族人便将宅子全部翻新一遍。朱漆大门,五进宅院,干净整洁;商铺日盈利约百两;管家是跟随李行之四十多年的旧人蔺容宸将所见的一切尽可能详细地写在奏折里送回京城。如此,父皇应当放心了吧? 一切安顿妥当,他与侍卫赵珣一同前往驿馆。 苏州乃物华天宝之地,街道纵横,车水马龙。繁华处,行人步履维艰。 蔺容宸乃千金之躯,怎可在水泄不通的大街上挤来挤去?赵珣早已料到会有此情景,提前摸清地形,带他穿巷而走。 巷子里的青石板因常年缺乏光照,长满绿苔,偶有几个沿街乞讨的叫花子靠墙假寐,有人经过,连腿都懒得挪一下。眼看要出巷口了,蔺容宸的衣摆突然被一只纤瘦的手紧紧攥住,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公子,赏口饭吃吧! 那只满是泥垢的手因过于用力使得骨节泛白,将皮肤上干涸的泥垢撑出细细的裂纹。这位公子一看就是心地善良,大富大贵的人,愿佛祖保佑你长命百岁!叫花子的声音犹如冬日檐下的冰凌落在玉盘里,敲冰戛玉一般的清脆,带着种不会轻易罢休的倔强。 蔺容宸顺着那只手往上看脏的辨不清颜色的衣衫,稻草般杂乱的头发,满是灰印子的脸却独独一双带笑的眼睛与那一身打扮格外的格格不入。那眼睛在刻意表现出的亲切中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蔺容宸总觉得那双眼睛在哪里见到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许是这种熟悉的陌生,抑或者那双看起来实在不像一个乞丐的眼睛令他停下了脚步,多大了? 十四。小叫花子拉着他的衣摆,不松手。 你爹娘和家人呢?十四岁正是读书习字的好年华,能就出来乞讨的,不用问也知道家境如何,要么负担重,要么是孤儿。 我是孤儿。小叫花子低头,挤了挤眼睛,一滴眼泪掉在脏兮兮的手背上,将干涸的泥晕开。 即便如此繁华的地方,也依旧有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蔺容宸低叹一声,将一锭明晃晃的白银放在他面前那只豁了个口的破碗中,去买些吃的吧。 小叫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银子抓在手中,又望了眼对方被他捏出一片乌黑手印的衣摆,蹙眉思索一下,将银子揣在怀里,飞跑离去。仿佛怕跑慢了一步,银子会被要回去。 蔺容宸望着很快消失在巷口的瘦小背影,摇了摇头,走吧。 殿下,我们的盘缠所剩不多了。赵珣摸摸胸口的银票,嘟囔道。这一路上,遇到太多伸手的了,蔺容宸素来大方的不像话。这不刚到苏州,就没剩多少钱了。 父皇与太傅都教导过我要爱民如子,将来将来如何?他顿了口,不再说下去,整整被小叫花捏脏的衣摆,一语不发地朝前走了。 经过流云楼时,袖口再次陪人拽住,那个,这钱给你!我刚换的。小叫花子伸出手,将拇指盖大小的一锭碎银递给蔺容宸,弄脏了你的衣裳赔你! 用他给的钱赔他的衣服?蔺容宸讶然又觉得好笑,这小乞丐还真有意思。 你再不收着,我就反悔了!那小叫花将银子塞进他的手里,该赔的东西还是要赔的。刚才挤了几滴眼泪,这人就掏出这么大一锭银子,肯定也是个好人。他若不是走投无路,急需用钱,断不会做这等事。 蔺容宸淡淡一笑,从善如流地收了银子。 小叫花子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放肆!赵珣平日里呵斥人呵斥惯了,一时没忍住。果不其然,随后就接到蔺容宸的眼刀子。 名字?他望了小叫花一眼,意味深长道,或许有一天你即便知道也不能叫出来不如不知道。 为何不能叫出来?小叫花子不解,人的名字不都是要让人叫的吗?为什么他的就不能叫?他又不是皇上。 赵珣张了张嘴,在蔺容宸的注视下,将放肆这两个字吞进肚子里。 小叫花子道: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将来怎么将钱还给你? 不必还。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我还是懂的。等以后有钱了,我十倍百倍的还你!那双繁星般的眼里透出一股坚持。 他跟蔺容宸见到的所有乞丐都不一样,至少从没有人想过要把钱还回来。 蔺容宸低眸,摸摸他的头,笑如春风,你若真想报答我就好好读书,将来参加科考,成为国之栋梁! 赵珣虽不情愿,但还是很有眼色地将银票掏了出来,双手呈上。拿好! 小叫花望着他手中银票竟犹豫起来这个人是傻了么?为何莫名其妙地对他这般好? 蔺容宸望着他,笑道:怎么,怕自己做不到? 当然不是!小叫花立即反驳回去,好像说慢了就表示他承认了一样。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会给我这么多银子,你不怕我将来不还你了吗? 那你愿不愿意跟我打个赌?银子就当赌注。蔺容宸又揉了揉他稻草般的头发。这孩子让他沉郁了很久的心情霍然之间开朗了不少。一个乞丐尚知道竭力生存,投桃报李,他这衣食无忧的人又有何理由因父皇对皇兄偏爱而消沉萎靡,破罐子破摔? 打什么赌? 赌你将来能不能高中状元。 中状元?小叫花子迟疑了一下,家里人应该不会同意他去考状元吧? 蔺容宸以为他不懂得中状元是何意思,解释道:中了状元可以做官,很大很大的官,再也不用乞讨,更不会有人欺负你。 好好读书就能中状元?小叫花子将信将疑,这分明是以为他年纪小,不懂事。 也不一定!蔺容宸扬了扬唇角,能中状元的都是万里挑一,才情绝艳之人,一般人可不是想中就能中的。所以,你若不好好读书,定然中不了! 小叫花子听了这话有些不悦,不假思索道:我赌! 好。若有朝一日你能金榜题名就算我赢,银子自然加倍还我。若你中不了状元,我愿赌服输银子归你,不用还了! 这不公平。小叫花略微一想,连连摇头,这人真是个傻子。 若想公平,就不要让我输。蔺容宸将一枚印信放在小叫花的手中,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赠你。以此共勉。待我回去,埋下一坛状元红来日若有缘,说不定还能开坛共饮。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可是我中状元之后怎么找你?小叫花子问的笃定,仿佛他绝没有可能会落榜一般。 你若能高中状元,我定然也能蔺容宸但笑不语。 小叫花子追问道:你定然能什么? 蔺容宸回头笑道:我定然能找到你。 ※※※※※※※※※※※※※※※※※※※※ 此文不虐。 架空,背景都是胡诌的,不能认真。 作者逻辑差,请体谅。 第2章 画桥少年 建宁三十九年春,李行之七十大寿。蔺容宸奉命前往姑苏为其祝寿。距他上次来苏州已过去三年,这三年发生了很多事,比如他已被封为宣王,比如李行之收了两个义孙。 说起这两个义孙,蔺容宸是有所耳闻的。一个虽聪慧机灵,才思敏捷却有哑疾,另一个则成日流连秦楼楚馆,纨绔风流,放荡不羁。他此行的目的之一便是想见识见识这第二个义孙。 也难怪,此等烟柳繁华之地孕育出的女子,个个俱有浑然天成的灵秀与欲语还休的娇媚,一个轻颦浅笑便足以叫人心神动荡,欲罢不能,但凡是个男子恐怕都难以抗拒。 如若不然,对面的十里春风又怎会如此热闹? 蔺容宸放下手中的青瓷酒樽,眸光却没从对面移开过分毫。 张珣循着他的视线瞧去,正好能看到一名身着绛纱的女子拉着一个少年郎的手臂,低眉浅笑。 雨晴烟晚,杏花纷落。这一抹绛红倒也称得上般般入画,倾国倾城。 他跟着蔺容宸已有八年,自认为只需一个眼神便能猜得蔺容宸心中所想,遂俯身低声道:公子,需不需要小的去请那位姑娘过来一叙? 蔺容宸拧眉,请她作甚? 不是一直在看人家么?难道他会错了意?也是了,以王爷的眼光,能令他提起兴致的怕还没有。张珣未再出声,静静站在一旁,同蔺容宸一起望着十里春风门前的画桥。 那名少年郎也不知说了什么,陆续又有几个女子聚过去将他团团围在中间,左右拉扯。眨眼的功夫,少年郎便已春衫不整,风流尽失,连连拱手求饶,众女子方才松手。 少年抖落胸口飘落的杏花,将一片春光掩进冰绡,笑盈盈地过了画桥,朝流云楼走来。 蔺容宸低眸,见青瓷樽里飘着一抹淡粉,不知怎的就想起那少年胸口的杏花瓣。他侧眸淡淡道:准备一下,去李家。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2) 张珣应声下楼牵马,正好遇到方才画桥上的少年,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那时少年侧着身,容貌瞧不真切,如今这一瞧,竟比绛衫女子还要俊秀几分。少年回之一笑,身段一跃,轻巧地上了楼。他左右瞧了瞧,便走到蔺容宸身旁,拿起他面前的青瓷樽,笑呵呵地饮尽杯中余下的酒,笑道:松林兄,久等了。愚弟自罚一杯! 蔺容宸尚未出声,一名男子已挑起珠帘,对少年连连招手,云昕,这里! 那叫云昕的少年面色微红,窘迫地放下手中的酒樽,神色已无画桥上的半分佻达,这唐突了,还请公子莫要见怪。 蔺容宸既已知道他并非有意冒犯也不好发作,面色甚是平淡,又听少年在他身后道:松林兄,不是说好了今日着玄衣么?怎地 那位被唤作松林的人将他引入临座,语带歉意,方才小二不慎将菜汤洒在衣上,为兄只得脱了没想竟害得你认错人,罪过。 哪里。少年回头望着蔺容宸,笑得亲切自然,这位公子斯文俊雅,气度非凡,定不会计较严曦方才的失礼之处。 蔺容宸巍然不动,亦不开口。 一盏茶后张珣回来了,身后还跟着跑堂。见他吞吞吐吐,神色异常,蔺容宸知道定是有事发生,言简意赅地吐了一个字,说。 张珣挠挠头,很是难为情。他将马牵到门口,收拾行礼的空当,腰间的钱袋竟不翼而飞。 李行之除了痴迷石墨丹青,还喜好雕刻,为官这些年的俸禄除了必要的开支,余下的都花在了这些东西上,当初离开京师,光是各种木雕、石雕就有数车。圣上知他的心思,特意派人从异域寻来一件丝镂玉衣作为贺礼。这丝缕玉衣需马车运送,行程颇慢,待人马行到无锡,蔺容宸调来官差护送,自己带着张珣,轻装上阵,直奔苏州。如今钱袋被偷,剩余的盘缠和银钱都在马车上,远水救不了近火。 张珣小声道:公子,要不小的去李蔺容宸的眉头微蹙,他及时闭了嘴。 跑堂见他二人衣着华贵,不是缺钱的主,如今却为一顿饭钱嘀嘀咕咕,禁不住道:我说这位公子,不过就是三两银子,能来得起流云楼的非富即贵。您若是走得急,忘了带,说个住址,小的乐意为您跑一趟。 张珣恨不得堵上他的嘴,又不敢去看蔺容宸,只得央道:你小声点。不用想也知道蔺容宸此刻的脸色有多难看。他堂堂一个王爷竟有付不起饭资的一天,若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死? 叮地一声脆响,桌上多了一块缀着绿罗缨的麒麟玉佩。 张珣一看傻了眼,急道:公子,这玉佩就是买下整个姑苏城也绰绰有余,怎能随便给人? 闭嘴!蔺容宸乜了他一眼,起身道,可以走了么?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跑堂双眼放光,正要去拿,有双手比他更快,区区几两银子而已,你这小厮讹人家一块玉佩会不会过分了点?莫不是见他非本地人就欺生?严曦将玉佩还给蔺容宸,乐呵呵道,方才多有冒犯,还请公子莫要见怪。今日这顿饭严曦请了,权作赔罪。 水亮的眸子,如一汪清水中的墨玉,没有半点俗气,哪里像红尘中厮混的人? 蔺容宸接了玉佩,淡淡道:这银子,我会还你。 严曦倒是一派潇洒,挥挥手,不必如此客气。 蔺容宸不喜欢欠人东西,这个张珣最清楚,他为难道:多谢这位公子的好意,我家少爷素来不欠人情,你就说个住址,容我们日后登门送还。 那我就不强求了。严曦笑笑,在下住在青旗巷李家。 青旗巷李家?张珣愕然。眼前这人莫不是李行之那专爱流连烟花柳巷的义孙?方才他在画桥上与青楼女子拉扯推搡足以说明那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蔺容宸忽地转过身,一双黑眸凌厉地扫过严曦,连一句道谢都没有,疾步离开流云楼,避他如蛇蝎。 严曦一脸茫然,刚才若不是眼花,他竟在那双眼里看到一丝怒气和失望? 你家公子严曦当他还在为方才喝酒的事生气。否则的话,他们第一次照面,何故露出那般神情? 张珣摇摇头,跟着下楼。 严兄,这等不识好歹之人,不必放在心上。谢松林将他拉入席,从怀中取出木盒,看看可还合心意? 盒中是一方白玉印信,色泽饱满,润泽细致,品相绝佳。镌刻着一句话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谢松林道:家父见你的那枚印信磕掉了一角,他正好有块白玉,留着也没什么用,索性刻了章送你,也不算暴殄天物。 严曦将刚才的不快抛到九霄云外,拿着印信喜笑颜开,越看越喜欢,连连称赞,这枚比原章更好带我向令尊致谢。 不必客气。你不也送了家父一幅画么?我看他喜欢的紧,挂在房里日日观摩 嘘。严曦竖起食指放在唇边,低声嘱咐,这件事可不能让人知道。 谢松林干咳一声,放低声音,云昕,以你的才情,他日必定名满天下,极负盛誉。为何你不仅要瞒着,还非得装出一幅纨绔子弟的模样?也不怕李太傅伤心么? 严曦目光微沉,他若知道了定叫我入朝为官,最好能跟他一样,一辈子都将心血都耗在黎民社稷上我才不想过那样的日子,眼下这般何其快活、自在? 说句实话,入朝为官确实不适合严曦,但站在李行之的立场上想一想,他也没错。李太傅是为你好。这天下的父母,哪一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一片大好前程?更何况,你本就天赋异禀,如此实在可惜。 严曦摆摆手,明日的事,明日再说。你且让我再快活两年。 他流落姑苏时刚满十四,靠着在谢家的水墨轩临摹名家字画售卖维持生计。谢松林还记得当时有位客人花高价订了一幅画圣的《雪夜送别图》,装裱时不慎污了画卷。虽说毁的是赝品,但能分辨出来的人屈指可数,仿到如此极致,难能可贵。他爹谢重元愁的不知如何是好,哪知那学徒竟铺开宣纸,起笔作画谢重元从开始怒不可遏到最后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他这小庙里竟藏了尊大佛。 这个学徒便是严曦。 从那以后,谢重元让严曦专门仿画。他的画技完全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不过数月,临摹了数幅传世名作。笔墨精妙,风骨峻峭。幅幅具存独到之处,张张亦有神来之笔,叫谢重元叹为观止 再后来,严曦就跟李行之回李宅了。 第3章 白璧之瑕 若依着李行之,这七十大寿原是不愿过于张扬的,只是碍于圣上下旨要求苏州知府务必协助操办,不可怠慢,他才无奈应允。 明日宣王便该到了吧?他离开京城的那年,蔺容宸刚过完十七岁生辰,尚未受封。 大皇子静王虽是皇后嫡子,亦有踔绝之能,但宫中传言他有断袖之癖。这大约便是圣上迟迟不肯立他为太子的原因。若要继承大统,稳固江山社稷,为皇室开枝散叶乃国之根本。皇后早薨,圣上与她鹣鲽情深,空悬后位十三载。如今只有两子一女,所以这东宫太子之位,十有八九就是宣王的了。 若严曦能如他一般,辅佐未来的储君,李行之当真死而无憾。不过他心里也清楚严曦行为落拓,性情散漫又不受拘束,非为官之料。 初遇严曦时,他已在水墨轩混的风生水起,是谢重元名副其实的摇钱树。不过,谢重元也信守承诺,替严曦保守了秘密,所以除了他父子二人,并没有人知道严曦极善绘画。 李行之记得那日他在水墨轩采选宣纸,抬眼便瞧见一束坠着红豆的青丝流苏。那流苏他认得的乃他亲手编织,送给了一个叫碧烟的女子。彼时他家境清寒,兄弟姊妹众多,靠着父亲采药,母亲编织些女子佩戴的小玩意儿糊口,并无任何能拿得出手的礼物赠予心爱之人。他偷偷学着母亲编了这条流苏,技巧不算好,甚至还有些难看。 一张跟碧烟有八分相似的脸,不必问也知道眼前之人定然跟碧烟有关,遗憾的是严曦受过伤,记不起前事了。后来他择了个吉日,将人接回府上,只说是故人之后,以爷孙相称。 忽然有了家,严曦的欢喜不必说。但未过多久,他便觉察到不对李行之给他找了三个先生,每日从早到晚课业安排的满满当当,日日亲自督促他背书、习字。起初他做做样子,背书还算认真,后来知道李行之的目的,索性顽劣起来,再不肯好好读书。 李行之也是在这个时候发现严曦患有隐疾他认不得人。 初入李府,严曦很少开口,李行之以为少年心性使然。但他行事再小心也会露出破绽。数次将先生认错,倒让李行之回想起一些细节:严曦耳力很好;初来乍到时,对方若不说话,他绝不先开口;事事亲力亲为,极少吩咐家奴。想来是不认得,怕叫错了人。 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患这种病症,虽请了大夫,却无任何成效。算不上多大的恶疾,不过对他日后的会仕途定然是有所影响的,加之他内心抗拒,久而久之,李行之便放弃了送他入仕的念头,只求他能正正经经地做人。 斜晖穿过庭树落在棋盘上,一块块金斑如妙手天成的棋子。 李行之收好棋盒,唤来管家,二公子回来了么?严曦一早出门,晌午饭都未回家吃,眼看着天快黑了还在外乱晃三日后就是寿辰了,这孩子却不管不问,何时才能担起责任? 二公子兴许在回来的路上了。 罢了,你也别替他说好话。他是什么性子,我不知道?这是我欠他的若当年我未抛弃碧烟李行之一直为过去的事悔恨自责。如不是父母从中阻挠,他哪里会娶故去的妻? 二公子还年幼,不懂事也情有可原。有老爷悉心教导,加上他天资聪颖,不怕不能卓着出众。 但愿吧! 棋盘尚未收完,门外走来一名青衫少年。那抹青色浓郁的仿佛连地上的影子都带着淡淡绿。乍然望去,若娟娟翠竹,带着盎然、热烈的生意。 少年见到李行之,脸上的表情生动起来,仿若冰雪融化,春暖花开,学生拜见恩师! 王爷!李行之喜出望外,豁然起身,带翻了棋盘却浑然未觉,任棋子在砖石地面弹丸一般弹跳开。他颇为激动地握着蔺容宸的手,将他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一时欢喜忘了应有的君臣之礼,三年未见,王爷又长高了不少!他离开京师时,蔺容宸尚未及他眉下,如今已比他还要高出半头。 是恩师走得太久了。蔺容宸随他拉着自己,笑的温文尔雅。 李行之眼底一酸,感慨道:王爷越发英姿飒爽,器宇轩昂,实乃圣上之福!社稷之福!百姓之福! 恩师精神矍铄,亦不失往日朝堂上的风采。蔺容宸扬眉,一根根睫毛在夕阳中燃着金色的光。那样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让李行之老泪纵横,欣慰至极。 他恍然跪下,草民逾矩,请王爷恕罪! 恩师快起!蔺容宸将他扶起,这里不是皇宫,只有恩师学生。更何况您是帝师,就算离开朝堂,也是两朝老臣。 承蒙皇上垂爱,草民更要以身作则,岂可自废礼数? 蔺容宸知道他注重礼仪,不容半点疏漏,便也不做辩解,附和道:恩师说的是。 将蔺容宸引入座,李行之未见到随行之人,问道:王爷只身前来,连个护卫都没带么? 张珣在门外候着。父皇送了寿礼,行程较慢。学生思念恩师心切,便先行一步了。 那就好,那就好。李行之点点头,游芳,快看茶!他特意吩咐管家取来今年新采的西湖龙井,想了想又道,若砚文与云昕回来,叫二人速来见客。 云昕?蔺容宸不动声色地问了句,这云昕恐怕便是今日流云楼见到的那位。 云昕今年刚满十七,小王爷三岁,顽劣的紧。李行之解释了几句,言辞之间,不无宠溺。 蔺容宸自然不好说他不仅见过严曦,还见识到他了的风流不羁。出于礼节,宽慰了两句,恩师且放宽心,他毕竟还小。 小?提起严曦,李行之有叹不完的气,草民虽老了,却未糊涂。还起得王爷十七岁时,日日三更未寝,五更已起,磨砻淬砺,坚持不懈。这孩子秉性如此,就算到二十七,也未必能有王爷十之其一的才能。 恩师谬赞了。蔺容宸捡起地上的棋子,一一摆回棋盘,很久没和恩师对弈了,不如今日跟容宸手谈一局,如何? 好!好!如何不好!梁砚文虽会下棋,却不热衷。严曦就别提了,整日不归家,李行之手痒了也只能一人独弈,聊以慰藉。这会儿有人愿陪他下一盘,别提有多开心了。 蔺容宸将黑子的棋盒推给他,恩师先行。 手中的棋子尚未落下,一个满是笑意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李叔,书房里来的是谁? 李游芳拉住严曦,生怕他一个不小心闯出祸端,二公子小声点,老爷和王爷正在书房对弈。 王爷?宣王么?祖父不是说他明日才会到吗?严曦瞟了眼书房的门,见门口还站了个人,侍卫装扮,在阶前站的笔直。他嘀咕一句,这是什么王爷,就带了一个侍卫 嘘!李管家紧张兮兮地连连朝书房望去,二公子切记注意言辞,莫要祸从口出。 知道了!既然他们在下棋,我就不进去叨扰了。你跟祖父说一声,我正好今日还有一篇文章没读!也不等李管家开口,他已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云昕尚未过转廊,他便被李行之洪钟般的声音叫住,还不快进来! 严曦耷拉着脸,极不情愿地倒回来,推开书房的门,祖父! 来见过王爷! 他十分顺从地磕个响头,草民见过王爷! 起来吧!今日这里没有王爷,你不必蔺容宸还没讲完,严曦便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笑得眼睛弯成了一道弧,多谢王爷!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3) 若没什么事,小人就先退下了,不敢打扰王爷雅兴。昨晚通宵画的贺寿图因墨未干,尚未收起来,若被人看到,可就出大事了。严曦一心急着回房,连应付都懒得应付。 蔺容宸十分确定两人的视线有过并不算短的交融,严曦已经见到了他的样子,但他却未表现出半分的惊讶或者说异样。今日晌午 晌午如何?严曦不解,一双星眸微转,透着些许不耐。 没什么。还真是会装。蔺容宸淡淡道,白净的棋子在他遒劲有力的手指间翻转,恩师,该你落子了。 李行之对严曦摆了下手,好了,你去吧! 严曦得令,如脱了缰的野马一般离开书房。 蔺容宸目光幽深地望了眼他的背影。 于皇家而言,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自是不妥,但蔺容宸三岁便由李行之为他开蒙,传道受业解惑十五年之久。除了皇上与太后,在蔺容宸眼里,李行之就是最重要的人。作为他的义孙,可以不会识文断句,不懂作贾行商,甚至一事无成,但绝不能侮了他的清誉和名声。 这个严曦,简直就是那白璧上的污点。 第4章 相遇不识 掌灯时分,宣王抵达姑苏的消息传到知府耳中。 蔺容宸望着院子里跪成一片的大大小小官员,太阳穴突突的跳。他拿眼斜了斜张珣,张珣连忙摇头,属下可是寸步不离地一直跟着王爷。 这倒也是。没有准许,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擅作主张。都起来吧。 苏州知府嵇阳见过王爷。最前一个身着紫色官服的人上前道,王爷,下官已备了晚膳,还请赏脸,移步府衙。 估摸着整个苏州府衙的官员全都来了,他若不去,实在不妥。 穿过庭院时,却听到极轻的一声笑。蓦地回首,一片粉白缭绕的杏花后,隐隐藏着一张略带雀跃与促狭的脸,在他将视线投过去后,迅速低头,佯作嗅花模样。 很好 蔺容宸转回头,目不斜视地踏出门槛,过度用力甩起的衣摆差点将自己绊倒。 张珣心中疑惑,刚才还好好的,这眨眼的功夫,谁惹了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只瞧见一抹身影在杏花后闪过,并未认出是谁。 蔺容宸从李府出来就一直绷着脸,陪吃的人见他心情欠佳,也不敢擅自开口,准备了几箩筐的恭维之言全都烂在了肚子里。只一个劲儿地你对我挤眼,我对你挑眉,面部表情丰富异常。一顿饭下来,个个面色灰青,都在无声地咒骂是哪个不长眼的惹恼了王爷。 回到知府特意安排的卧房时,已近二更。 张珣见蔺容宸望着烛光出神,猜他一时半刻也不会歇息,便取来一卷《姑苏农政全志》。这本书记载了苏州近十年的耕作技术、垦田和粮食产量的增减及税赋收支、水利兴修等等。蔺容宸没那么多机会能到处走走,微服私访,了解民生,但每到一处都会详尽地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政治经济。张珣跟在他身边多年,这些事情已不需要他再开口吩咐。 何处得来?蔺容宸的目光终于被这几个字吸引住。 跟苏州主簿梁砚文借的。张珣为他泡了壶西湖龙井这是他们离开李府时,李管家交给他的,说李行之见王爷爱喝,特意嘱咐他包了好些。 梁砚文?恩师的那个义孙? 张珣点点头,他原是李家厨娘之子。后来厨娘病逝,太傅怜他无家可归,便收作义孙。去年中举后,便举荐给了嵇知府。 可惜了。蔺容宸颔首,听嵇阳说这个梁砚文颇有才情,若非有疾,焉能明珠弹雀,牛鼎烹鸡,做一个终日抄抄写写的主簿? 张珣道:若太傅家的小公子有他一半才能就好了 提起严曦,蔺容宸刚舒展的眉目又蹙到了一起,他捏着额头,挥手如赶苍蝇一般,莫提他。 这是多不待见他?想起流云楼的事,赵珣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今日他没有认出王爷? 不知道,下去吧。蔺容宸懒得再说,张珣识趣地将灯油加满,点了龙涎香,又将绣着翠竹的缎面披风放在屏风架上,王爷若有需要,叫一声便可。随即退了出去。 一夜无事。 早上他推开房门,油灯已枯,香炉里只余灰烬,雪白的披风和蔺容宸一起不知去向,桌上那卷《姑苏农政全志》,翻到了最后一页。 怕被人撞见,天蒙蒙亮,严曦便抱着画直奔水墨轩。后日是李行之的大寿,可《八仙贺寿》还未来得及装裱,他怎能不急?还好认识谢松林,事情好办多了。 水墨轩一般辰时开门营业,但铺子里有人值夜。严曦敲敲门,等了片刻,来人揉着惺忪的睡眼,将门开了条缝,探出头,严公子?怎地来这么早? 是小杜啊!严曦搂着画挤了进去,回头看人还站在门口打哈欠,一把将他拉了进来,我这画有些着急,你看今明两日能否裱好? 这么着急?可少爷回回到店都已是日上三竿 严曦将画铺开,约有六尺长,三尺宽。笔墨遒劲,意境潇洒。不等你家少爷了。 小杜凑上来,看得直咋舌,一直听我家少爷说严公子画工无双,今日一见,果然了得! 行了,奉承的话少说,别学你家少爷。你可要答应我,这事对谁都不许提。权当我在水墨轩买来的,这里盖了个章。严曦指着左下角一方印记道。 小杜俯身分辨很久,摇摇头,严公子,你这章刻的是什么?我识字少认不出来。 你一个卖画的,连画上的章都不认识!严曦敲敲他的头,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严曦作画都会盖上这个章,除非仿作。但小杜来时他已离开水墨轩,所以小杜并不知道他的习惯。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严曦的画。见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严曦真想端盆凉水将他泼醒,画交给你了,两日后来取,切记莫耽误了祖父生辰。我先回去了。 他风风火火地出门,迎面撞上一人。 蔺容宸看了一夜的书,浑身酸痛。想着清晨的空气新鲜的紧,随处走走,解解乏,刚好瞧见这家店开了门,诧异着谁家营业如此早,正打算进来看看,哪想刚走到门口就被人撞个满怀。 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带着隐隐的笑意,肌肤细嫩的犹如月中聚雪蔺容宸别开头,鼻子被严曦鬓角绒绒的毛发擦过。他推开严曦,打了个喷嚏。 将将渐白的天光下,他一身月白衣衫倒也醒目。只是严曦没想到这个时候有人来逛画斋,没收住身势,险些将人撞倒,抬头满含歉意地眨眨眼,兄台见谅。店主尚未营业,不如晚些再来? 蔺容宸瞟了他一眼,这是何意?再次装作不认识?好歹他也是个王爷,被一个黄口小子一再无视。蔺容宸半个字都不想跟他说,冷冷地瞟他一眼,转道回了府衙。 严曦在他身后哎了几声,总觉得这身影有那么一点点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是谁,挠了挠头,不再纠结,回了李府。 这厢张珣端着洗漱的铜盆,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往外看。才瞧见蔺容宸的衣摆,就迎上去,王爷,您去哪儿了? 随处走走。蔺容宸将披风解了,随手扔在他身上,将人当成活屏风,备热水,本王要沐浴。 是。张珣端着一盆热水,顶着披风,小碎步往前走,未留神被脚下青石板绊了一脚,一盆水悉数泼在蔺容宸身上。 铜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傻了眼。 蔺容宸咬牙切齿,你备水的速度倒是快还愣着干什么,等本王嘉奖你? 张珣如离弦的箭,瞬间没了影。 蔺容宸脱下湿哒哒的衣裳,泡了个热水澡,顿时神清气爽,心里的不快烟云般消散无踪。 张珣伺候他穿戴好,嵇阳已在门外候了许久。开了门,就瞧见一张堆笑的脸,王爷,下官已备好早膳。 蔺容宸胃里一阵翻涌,昨夜有些积食了,又懒得跟他走,遂道:送到我房里。 筷子刚放下,驿丞来报:运送丝缕玉衣的车马已到。蔺容宸起身去了驿站,确认贺礼完好无损后便乘车一同前往李府。 与玉衣一起来的,还有一道圣旨。主要是表彰李行之的功劳、贡献。张珣宣读圣旨时,蔺容宸扫了一圈才看到眼皮子底下的严曦。他穿着褐色的粗布外衫,头上带着一顶破帽,沾了些羽毛,还有一坨鸟屎。 蔺容宸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抬眼瞧见游廊处的木梯,上头还有个新筑不久的鸟巢。 宣毕圣旨,好半晌没听到蔺容宸开口,李行之抬头见他盯着檐下的鸟巢,解释道:王爷恕罪,草民这就让人将它摘下。云昕,快去!他多次催人捣毁鸟巢,严曦一直阻拦不让,反正府里的人也不怎么经过那边,后来也就随他去了。但明日宾客满堂,若鸟屎落在客人头上,岂不晦气?一早便命人将其摘了,恰巧严曦回来见下人正举着竹棍,便喝住众人,去换身衣裳,搬来梯子,正想将鸟巢移到墙外的树桠上,偏巧这时蔺容宸来了。 蔺容宸才懒得管他,给张珣递了个眼色,一个三尺见长的朱红色木雕盒子呈了上来。父皇送了上等的玉雕,学生的那些摆件自然也拿不出手了。素知恩师除了雕刻,还醉心墨宝。前年南下扬州,遇到当地一位文人,与他求了一副画。今日转赠恩师,不知是否合恩师的心意。 严曦闻言,顿了步,扭头看了眼那画匣子,决定等会儿再移鸟窝。 管家接了木雕盒,回到正厅将画轴展开,李行之细看一番后连连鼓掌,浓淡有致,潇洒飘逸。好一副《苏堤春柳》!扬州能有此才俊,为何草民从未听说? 不过尔尔。严曦瞄了一眼,视线落在印信上,咂了咂嘴,我道是谁,原来是顾庭芝。听闻他长于诗词歌赋,绘画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云昕!李行之简直想冲过去捂住他那张毫无遮拦的嘴,王爷面前,怎可如此放肆! 无妨,让他说。蔺容宸挥挥手,微笑注视着严曦。浑身散发的寒气让站在他身边的赵珣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个人真是没眼色。 第5章 太傅寿辰 严曦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绘画可是他最擅长的,自然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笔墨偏于浓重,显得匠气太重了些,失了江南烟雨的灵动之感。远山低排,近树拔迸。假若顾庭芝能在杭州居住一段时日,多看看苏堤春柳,画得肯定比现在要好很多玉楼珠箔卷,孤云淡远。曲院风荷碧连天。梦里飞度几重山,又到江南。望江上归船,平沙落雁。柳浪闻莺叶底眠。更漏滴尽沉香散,不是江南梦里到江南,梦醒非江南,所以说他要多来杭州走走嘛,别只做梦梁砚文猛扯他衣袖,严曦回神见几人齐齐望他,暗呼糟糕,讪讪一笑,之前在画斋做伙计,见多听多了,随口瞎编的,王爷莫要见怪。 李行之怒道:你也知道是随口瞎编! 恩师莫要责怪。严曦所言,字字珠玑。蔺容宸面色如常地称赞道,随后又补了句,少年可期,后生可畏。 他当初之所以相中这幅画,一则想结识顾庭芝,一则便是因画上的题字。挚爱如今画被严曦这么一贬,难堪不是没有,却只能生生忍下。 王爷谬赞了。严曦好心地想为蔺容宸挽回颜面,其实顾庭芝的画虽不能称为名作,但放眼这天下能比得上的也不多,还是颇有珍藏价值的梁砚文朝他投去绝望的一瞥。云昕,少说一句吧。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李行之干咳一声,收了画,无论画技如何,眼缘最重要。若喜欢了,其他的再好也入不了目。若不喜欢,价值千金又有何意义?这幅《苏堤春柳》便是和我有缘,更何况又是王爷所赠,草民能得王爷这般学生,一生足以! 蔺容宸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嘴角微微上扬,仿佛盛了一弯清浅的月亮。 你给我跪下!送走蔺容宸,李行之的脸便如同腊月的风霜,要多冷有多冷,任性妄为!你知不知道刚才在跟谁说话!若王爷是心胸狭隘之人,你以为你今天还能好好的跪在这里?你再这般不知分寸,别说自身难保,就是整个李家恐怕都要受到连累!李行之越讲越气,恨不得将他吊起来打一顿才好。成日不学无术也就罢了,什么时候才能成熟稳重,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祖父教训的是,孙儿日后一定改!刚才的口舌之快确实值得反思,严曦从善如流地接受了李行之的教诲。 李行之拿他没办法,长叹一声,但愿你能说到做到。今日就在书房好好反省一番,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去! 祖父方才也说了,王爷心胸宽阔,想必不会跟我计较。 蔺容宸虽不是心胸狭隘的人,但有人如此直言不讳地驳他的颜面,很是让他郁结于胸,再加上张珣一直在耳边聒噪,顿觉路边垂下的柳条都碍眼。 王爷,要不要治治这个严曦?从步伐上看,刚才李家发生的事,王爷非常非常不高兴,张珣觉得有必要为主子分忧。 蔺容宸顿步,治他什么? 不敬之罪。当着王爷的面说他送的画不好,若非他是李行之的义孙,否则早被关到知府衙门的大牢里了。 你清早泼本王一身水,本王是不是也要治你个不敬之罪?蔺容宸没好气道。 张珣闻言一哆嗦,王爷息怒! 蔺容宸斜他一眼,跟在身边这么久,还这么不经吓。原定何日回京复命? 张珣松了口气,哈着腰地凑到蔺容宸身边,掰着手指算了算,七日后出发,路上约需七日。不出意外,半月后便可抵京。 腰断了么? 张珣干笑一声,直起身板。 恐怕要晚些回去。话锋一转,蔺容宸又道,去打听一下这梁砚文和严曦为人到底如何? 不是在京城就听过严曦的传言么,这种事还会假?心里犯嘀咕,但既然王爷要查,张珣的步子迈的自是极快。 寿辰当日,张珣早早将备好的衣物送进房里:蟒纹环绕的朱砂直裰,赭红赤玉革带,金光闪闪的束发冠笄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4) 蔺容宸看了眼那金冠,一脸嫌弃,竟连御赐的麒麟玉佩都不愿佩戴了。 张珣疑惑,君子无故,玉不去身。王爷还是戴着吧。 蔺容宸面无表情地拒绝,不戴。 平日里蔺容宸虽不甚喜欢这些身外之物,但素来都由着他安排,今日怎得如此抗拒?莫不是怕严曦看到玉佩想起那日在流云楼的事,一时口无遮拦,胡说八道?王爷是不是担心严公子会认出这块玉佩?不带就不带吧!张珣将玉佩重新收起来,王爷放心,严公子连人都没记住,玉就更不会记得了。 闭嘴!蔺容宸的脸色更不好了。 自蔺容宸出门,张珣果真没再说一句话。 皇兄的寿礼带了吗?离京时,蔺容寒特意赶来将贺礼交给他,嘱咐他一定要帮忙送给李行之。 张珣不说话。 说。蔺容宸闭了闭眼。 张珣呼了口气,王爷放心,带了。 从府衙到李府并不远,两人正说着,抬眼就见李行之站在阶前迎客,身旁只有个管家,严曦和梁砚文不见踪影,蔺容宸继续不悦,那两人呢? 属下也不知刚说五个字就见蔺容宸眼刀杀来,张珣立即转道,属下这就去问问。 不必了! 今日来的宾客不少。人生七十古来稀,毕竟到这个年纪,活一天少一天。李行之身居庙堂近五十载,同僚好友、世家至交多不胜数,都仿佛赶着见最后一面似的来贺寿。加上此次寿宴又有圣上下旨,就算来不了的也会遣人送上一份礼。 王爷!李行之见了他喜上眉梢。 蔺容宸快步上前,扶起欲要行礼的李行之,今日风大,恩师还是进去吧!留管家在此迎客便可。 不碍事,草民的身子骨还算硬朗。李行之拍拍他的手,爽朗一笑,游芳,带王爷进去喝杯茶,歇息片刻。 蔺容宸松了手,不再勉强,父皇原是一片心意,却让恩师受累了。 李行之道:王爷这话可是折煞草民了。能得圣上记挂是草民的福气,怎有受累一说? 穿过院子,蔺容宸四下打量亦未见到严曦和梁砚文的身影,回身道:你家两位公子在何处? 李游芳回道:老爷方才派大公子去接顾纯先生了,二公子在布置正厅。 画圣刘顾纯? 是的,顾纯先生还是头一次来姑苏,难免摸不清路。老爷便嘱咐大公子去接故人。 李行之和刘顾纯的交情匪浅,但刘顾纯不喜官场,极少去京城,能在寿宴上一睹画圣的风采,蔺容宸颇为期待。嗯,下去吧,本王随意走走。若有需要,会遣张珣寻你。 王爷李游芳欲言又止,王爷是要去正厅么?老奴这就去看茶。此时严曦正忙着挂八仙贺寿图,李游芳怕他认不出王爷,有所冒犯,极不放心。 本王昨日见府里几株杏花开得正艳,想来清晨带露,更是风姿万千 李游芳松了口气,老奴为王爷引路。 张珣揣摩的一下蔺容宸的心思,当即将人挡下,府中的路,在下已熟记,就不劳烦管家了。 支走李游芳,蔺容宸朝正厅走去。 王爷不去赏花? 蔺容宸道:你看不出来管家不想让本王与严曦单独照面么? 这是为何?李游芳方才说话的语气,仿佛确有此意。难道因为昨天送画的事? 蔺容宸白他一眼,本王如何晓得? 张珣讪笑一声,那王爷话音未落,蔺容宸的右脚已迈进门槛。 随即,张珣眼前一花,一个人影被撞出门外。凭着那身衣着,他能认出此刻在台阶上滚了两圈的人正是蔺容宸。在他的肘边还滚落一只被咬了一口的红彤彤的苹果 张珣反应很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四仰八叉、风度尽失的蔺容宸扶起来。 真的很好 蔺容宸深吸一口气,整齐衣衫。抬头望着门边的罪魁祸首,眼里能喷出火。他命里是跟这个纨绔子弟冲克么?不过才来苏州三日,这已经是第四次了。 严曦见撞的人身着蟒袍,心中暗呼糟糕。嘴里的苹果未及咽下,双腿已跪了下去,含糊不清道:那个王爷,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请王爷恕罪! 今日倒是认得他了?蔺容宸冷哼一声,极力忍着。如此狼狈的样子,二十一年未曾有过。 张珣知道他今日就算再动怒,也会为了李行之隐忍不发,所以场面话还要他来说,二公子不必惊慌,王爷向来宽宏大量,不会计较你的无心之失。 严曦没那么多心眼,既然张珣这么说了,蔺容宸定是真的不与他计较,当即裂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多谢王爷! 蔺容宸瞧都没瞧他一眼,甩开张珣,愤愤进了正厅。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第6章 广交好友 落了座,瞧见墙上新挂的八仙贺寿,蔺容宸一腔的愤懑才稍稍平复,哪位高人的手笔? 不知是何人。不过画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的,为了祝贺祖父七十大寿王爷是不是也觉得这画着实不错? 蔺容宸细细观画,半晌颔首道:本王见你对绘画鉴赏颇有心得,不如评一评? 评一评?严曦有些难为情,要画者自评,他应当往好了说,还是往差了说? 蔺容宸的一双冷眸淡然地望着他。 严曦轻咳一声,刚才刚撞了人,再不服软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八仙越万顷之海前来祝寿,气势蔚为壮观此画刚柔并济,洗炼遒劲,云海、长风,烟涛、水浪虽轻勾淡然,却呼之欲出。线条顿挫跌宕,极具逍遥豪迈之韵,而且人物刻画精细,神态逼肖。无论结构用墨、取景布势,都属上乘之作。 不错!每一个字都说进蔺容宸的心里。他重新审视眼前的少年除去那些冒犯顶撞。他的眸子澄透明亮,有一股形容不出的灵动之感。稚气与秀气并存的脸上总是挂着一抹懒洋洋的不谙世事的笑,仿佛时刻提醒他,不要跟一个孩子计较。三岁之差,相形之下,蔺容宸都觉着自己太过于老成。 严曦见他似已入神,没再出声,怕惊扰了这位阴晴不定王爷。 这枚印信蔺容宸的目光落在左下角的一枚印章上,脸色突变。那里印着一句话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严曦见他翻脸比翻书还快,不明所以,有何不妥? 此画从何而来? 托人高价买来的。 作画者是何人? 不知道。严曦摇头,他刚才不是回答过了么?我猜定是个狂放不羁的老者吧!笔墨之间才有如此逍遥不羁之感,令我等这笼中之鸟,尤为艳羡!尤为艳羡! 能找到此人么? 严曦将头摇的如同拨浪鼓。这都过去几个月了,根本无从查起 几个月?蔺容宸十分玩味地看他一眼,此画墨色尚新,完成时间应未及一月。你会看不出来? 严曦是真的忘了这一茬,窘迫地转过脸,眼珠子乱转,这个方才光顾着品画,未细看墨色 是么?既然他不愿过多透露作画者的讯息,蔺容宸自有别的办法。你若能将心思花在读书上,太傅定会比收到这幅画还要开心。 王爷,你是不知道。严曦在蔺容宸对面坐下,身体前倾,凑到他面前,我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不像兄长,学什么都特别快。说完还长长地叹了口气,倒像是极为委屈无奈。 蔺容宸嫌弃地往后扬了扬身子,你若真为太傅着想,愿意上进,本王会为你找最好的先生。 这就不用了吧?严曦傻了眼。刚才说的话能不能吃下去,当做没说过?祖父是帝师,他都教不好我,这世上恐怕没人能教我了哎呀,王爷,客人到了,我先去帮忙,不打扰王爷赏画了。严曦寻了个理由离开正厅。这种对话再继续下去,他真吃不消。 蔺容宸的目光重新回到那枚印章上。真的是个老者么? 严曦虽跟梁砚文一般有隐疾,但并不妨碍他交友遍姑苏。 初到李家不大开口,完全是因为新环境尚未适应。时间久了,本性自然暴露,加之李行之对他宠爱有加,他亦察觉自己跟李行之应是有些关联的,心底完全将他当做祖父,在李家待得愈发自在起来。 为了报答李行之的这番恩情,他早已决定将来如李行之所愿,入仕为官,目前能痛快一天就多痛快一天吧。他格外珍惜眼下为时不多、自由自在的日子。 当日来的除了朝中之人,还有梁砚文的几个衙门同僚和严曦的一众朋友。蔺容宸看着院子里乌泱泱的一竿子人,额角青筋突突的跳。怎么回事? 赵珣也是一脸懵,好像是来祝寿的。 废话!不祝寿难道是来闹事的?蔺容宸仰头看天,半晌出了口气,严曦呢? 赵珣颠颠地找严曦去了,不多时回来道:还在外面迎客。 还有?他这是要把全苏州人都请来吗? 恐怕是。 叫他滚进来!蔺容宸彻底没了耐心。 严曦虽不能辨脸,但在苏州的这几年,早练就一身凭走路的身形认人的本事。当然,仅限于他与对方十分熟识。若像上回谢松林那般,在流云楼坐着不言不语,他未必能认出来。 这厢正迎着众好友,不亦乐乎,却见赵珣木着脸对他道:王爷让你滚进去! 严曦的一张笑脸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回头扫了眼正齐刷刷望着他的众人,干笑道:既然王爷召见各位先自便,严曦去去便回。 他见过赵珣两次,但这般面色如铁还是头一回。大人可知王爷为何要见我? 不知。赵珣对他没什么好印象,尤其是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见识到他这般的不靠谱,更是不想跟他多说一个字。 见了蔺容宸,严曦一脸谄媚,王爷有何吩咐? 你到底请了多少人来? 严曦算了算,如实回答:二十三个。 二十三?蔺容宸气结,你还真是广交好友! 严曦干咳一声,王爷谬赞了。 蔺容宸深呼吸再深呼吸,尽量放平语气,本王希望你能约束好这些人,莫要酒后无德,宴上闹事,否则全部连坐! 这是自然。别人要来,严曦总不能拒之门外。更何况人多、热闹些有什么不好? 回了座位,谢松林与他耳语道:我看那侍卫的神情,王爷似乎生气了,你可知为何?他可有难为你? 严曦摆摆手,一边招呼众人,一边低语道:没事。他就是那样的人你也知道,天家的人么,向来喜怒无常。严曦不多说,谢松林也未再多问。 众人对李行之敬重有加,亦有蔺容宸在一旁坐镇,寿宴倒也没出什么差错。谈笑吃喝间,热热闹闹的一天总算平安过去了。 送走众人,李行之将蔺容宸安置妥当,回房与酒意半酣的老友叙旧。顾纯老弟,托你查的事可有进展? 瞧我这老糊涂!刘顾纯又是跺脚又是拍脑门,我在荆州找到了碧烟的表妹,她说你成亲不久,碧烟就有了身孕。因怕邻里说闲话,她爹娘将她送到临县的一处尼姑庵待产,据说生下了一个女婴,但碧烟刘顾纯叹息一声,不忍再说下去。 碧烟如何?李行之颤声道。 难产而亡。 李行之闻言,老泪纵横,口中只反复喃喃: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她! 人各有命,你也不要太过悲伤。我后来找到那座尼姑庵,因时隔多年,当年的尼姑大多已不在庵中,只有一位还能隐约记得一些,碧烟下葬后,所生的女婴便送给一对路过的夫妇。未等李行之继续询问,刘顾纯将他知道的一股脑说了出来,那尼姑只知道路过的夫妇是要去玉田投靠亲人的。老弟能打听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我若知道她那时已有身孕,无论如何也不会李行之陷在悲痛里不能自拔,碧烟的事是他这一辈子犯的最大的错,如今已没有一丝可弥补的机会,那孩子身上可有何记号或信物? 记号?刘顾纯努力回想了一下,摇摇头,未听她说。对了,据说碧烟去世前将一条绿流苏放在了女婴的胸口。 青丝流苏是一条红豆青丝流苏我对不起他们娘俩儿李行之激动的语无伦次,突地站起身,你方才说玉田我要去找那孩子 事情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你去何处找她?刘顾纯拉住他,虽不忍心还是说出了心中的担忧,说不定那对夫妇根本就没去玉田,抑或他们早已搬了家,或是 李行之摇摇头,不会的!你可知道严曦长得有多像碧烟,他或许就是我的外孙 刘顾纯愕然,那严曦的娘 三年前我在水墨轩遇到他过去的事,他全都不记得了提起那天的情景,犹自历历在目,无论如何,我都要去一趟玉田! 你若执意要去,老弟便陪你走一趟,权当是云游了。只是此事尚不明了,还是瞒着严曦的好。刘顾纯觉得严曦失忆定也是经历过什么,事情查未清楚之前不易让他担着压力。明日我便跟王爷说一声。 李行之点点头,两人又闲话了一会儿,直到三更才各自上床。 更声在幽静的青旗巷飘荡,赵珣进房欲催促蔺容宸歇息,却见他披衣而起,正欲出门。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5) 已过三更,王爷还要出去吗? 去醒醒酒。蔺容宸捏捏发胀的额头。 他今日喝了不少,这些个苏州官员办事不怎么样,阿谀奉承在行的很,你一杯我一杯,轮番敬酒。蔺容宸的酒量不浅,倒也无所谓。但李行之年纪大了,哪能如此这般喝法?若出了问题,他无法跟圣上交代,只能代饮。 月色明朗,四下阒无人声。 院里一丛九重葛,繁盛郁勃的花枝在半明半暗中连绵不绝。沿着花丛,一路走去,蔺容宸驻足在一个拱门前,这里的花枝更为茂盛,仿佛从未修剪过,已将拱门遮了一半。 拱门里的房间还亮着灯光,隐约可见两人。 第7章 酒后无德 蔺容宸正想着这院里住着谁,见一人从屋里匆匆跑出来,口里念叨着:叫你不要喝那么多,还不听 那人一身短衫打扮,一看便是府中的下人,定是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不睡觉来这里闲逛,吓了一跳,认出眼前长身玉立的男子便是午间席上的宣王,忙行了礼。 蔺容宸道:这里住着谁? 二公子 严曦?蔺容宸真没想到他会住这里。见他似要进房,下人忙道:王爷,二公子方才吐过,房里污秽 蔺容宸皱皱眉,后退一步。 小的去打些热水来那下人一路小跑离开。 蔺容宸瞥了眼半开着的房门,总觉得有什么味道从门缝里飘了出来,于是又退了一步,转身欲走,忽觉一阵风扑来,接着背后一热严曦吐在了他的背上。 小九倒杯茶漱口。严曦抱着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背部,嘟囔一句。 蔺容宸浑身僵硬,待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立即挣开严曦,抬脚将他踹到一边,风驰电掣般迅速地解开外衫,扔出一丈远。 严曦醉眼迷蒙。 放肆! 树还会说话?他用手指着蔺容寒,眼神飘忽。 严曦!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以下犯上,就算是太傅的孙儿,本王也忍够你了!蔺容宸瞧着那地上的污秽的衣衫,目光阴鸷,似恨不得将严曦生吞活剥。 严曦仰起脸,王爷? 你不是应该不认得本王么?蔺容宸冷笑,严曦,这一笔笔账,你说,本王该如何跟你算? 王爷要算什么账?严曦晕晕乎乎,见脚尖有一颗石子,便伸出白生生的脚趾勾着左右摆弄。 蔺容宸这才瞧见他是光着脚从屋里跑出来的,又是一怒,还不起来!如此躺在地上,成何体统? 是!严曦十分乖巧地扶着树站起身,讨好般冲蔺容宸展颜一笑,王爷,你大人有大量大不了我赔你一件新的。他拿手在怀里掏啊掏,掏了许久,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银票,给你! 蔺容宸觉得他必须马上离开,否则会被活活气死。 见他不接,严曦塞到他手里,嘟囔道:你再不收,我就反悔了! 这一幕为何如此熟悉?蔺容宸来不及细想,严曦已直挺挺地倒进他的怀里。 有那么一瞬间,蔺容宸在考虑是任他倒在地上还是将人扶住。随即,他十分干脆利落地选了前者,任由严曦滑下去,四仰八叉地倒地而睡。 蔺容宸沉郁着脸看了眼地上鼾声正盛的人,转身离开。 张珣见他怒气冲冲且衣衫不整地回来,未敢多问,伺候他歇下了。正要吹灭烛火,忽听蔺容宸道:先不睡,去备纸笔。 张珣料定发生了什么大事,片刻不敢耽搁,迅速备好笔墨。 蔺容宸落笔如飞,将写好奏折递给他,你明日亲自送回宫去,本王要阻止太傅继续收留严曦。 他不能忍了,一刻都不能忍了! 这个严曦太放肆!太张狂!太混账! 张珣踌躇道:这不太好吧?毕竟看起来李太傅十分喜爱严曦。 蔺容宸又不瞎,李行之对严曦的疼爱和宠溺他会看不出来?但他也不能任由如此顽劣之徒毁了恩师一辈子的名声。本王自会跟太傅解释!你只管送奏折便好! 赵珣道:属下今日刚得到消息,过几日符将军就该班师还朝了王爷还要晚些回去吗? 符卓有个妹妹,你可知道?蔺容宸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张珣点点头,据说符卓十分疼爱他妹妹,当初想将她嫁给吏部侍郎,但他妹妹却执意跟了他手下的一个都尉。前些年出征西北,那都尉战死沙场,符卓的妹妹跟着殉情了,留下一个女儿。 蔺容宸道:算算那个女子今年应有二八了吧? 张珣错愕,王爷,你该不会是想 蔺容宸淡漠一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可就算王爷你想成亲,为何要选一个孤儿?李丞相的千金,还有吏部侍郎的女儿,左都御史一丝寒光从蔺容宸的眼中急射而来,赵珣立即闭嘴,小的多嘴了。 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若是传到父皇耳中,你可知这其中厉害? 如今朝野呈三足鼎立之势,皇上想收回王权,极可能以联姻的方式拉拢其中一人,但若是如此,朝堂必定动荡不安。也或有可能,为了维持表面的风平浪静不去拉拢任何一方。无论哪一种,蔺容宸都有自己的打算。 前些日子,胡青青回苏州了。蔺容宸道。 张珣想了想,惊讶道:难道她想 我前脚刚到,她后脚就跟来,心思不言而喻。蔺容宸沉眸,符卓可是一把利剑。 赵珣担忧道:但符卓更是一把双刃剑,稍有不慎就会引狼入室,王爷当真要冒险? 本王比你更清楚符卓是什么样的人,放心,我自有打算。至少现在符卓还未成气候,他要对付的是李丞相。只要能及时找到解药,饮鸩止渴未尝不可。上次吩咐你调查严曦的事,不用查了。你去查查那幅《八仙贺寿图》从何而来。 王爷怀疑那枚印章是您留给三年前那个小叫花子的?这不大可能吧?那孩子当时只有十四,如今也不过十七。如此年纪,怎么可能画得出来?赵珣即便不懂绘画,也知道能有那般水平,非多年功力不可得。 或许是我想多了。蔺容宸捏了捏额角,他当真被严曦气糊涂了,算了,退下吧。 翌日清晨,蔺容宸被门外的说话声吵醒。他微微睁开眼,没看到赵珣,不悦道:何事? 王爷!门外响起异口同声地应答声。严曦?他来做什么?莫不是酒醒想起昨夜的事,心中忐忑难安,负荆请罪来了?说起昨夜的事,蔺容宸抬起袖子闻了闻,还好没沾上什么味。让人进来! 严曦心中大喜,只要王爷愿意见他,一切都好说。早上一睁开眼,小九跟他说昨夜王爷来了,后来不知何时走的,只留了件染上污物的外袍在庭院里,问他记不记得昨夜发生了,可别是吐了王爷一身。 他一个激灵坐起来,只觉寒气从脚底蹿上天灵盖。 依稀好像有那么回事。 蔺容宸坐起身,半靠着床头,斜了他一眼,作甚? 严曦跪得十分痛快,试探道:昨夜昨夜不知是否冒犯到王爷 蔺容宸似笑非笑道:你说呢? 恐怕是的。严曦顿时泄了气,底气严重不足,王爷能否不跟我计较? 凭什么?这世上除了严曦,怕是没第二个人得罪他后还能活蹦乱跳的。 只要王爷不计较,草民做什么都可以。 蔺容宸挑眉,做什么都可以? 是的!严曦愿为王爷鞠躬尽瘁。管他呢,先平息怒火最重要,反正蔺容宸看在祖父的面子上定然不会真的为难自己。 王爷。赵珣扣门,李太傅派人来请。 知道了。跟他说本王马上到。蔺容宸回了一句,又瞧了瞧跪在面前的严曦,你先下去,等本王想好了,会叫人通知你。 严曦退下,赵珣伺候他更衣,奏折还要送去京城吗? 先不送。昨日躺在床上细细一想,如此的确不妥。他三岁受李行之启蒙,跟他习文长达十五年,这么做如何忍心? 到了正厅,李行之已备好早饭。蔺容宸落了座,见他双目赤红,竟似一夜未眠。恩师昨夜未休息好? 年纪大了,睡不好也是常有的事,王爷不必担心王爷这次会在苏州多住些时日吧?本来蔺容宸能多住些日子,他自是高兴的,但昨夜的事如此,只能缓些时日再走了。 蔺容宸见他似有难言之隐,道:恩师有话不妨直说。 也不是甚大事。王爷能多住几日再好不过,就怕寒舍会怠慢了王爷。 恩师太见外了。蔺容宸道,能结识画圣,且与两位公子弹琴作画,容宸求之不得。蔺容宸自小聪慧,才情学识屡屡得到圣上和李行之的称赞,他尤好习字和作画,十分的喜欢 提起两位公子,李行之又是长叹一声,砚文虽有才气,却自幼有疾,至于云昕 严曦天资聪颖,只是有些许顽皮。若恩师愿意,容宸愿与他互通有无,取长补短。 蔺容宸说的客客气气,但李行之总觉得似乎从中听出了别样的情绪。是我太溺爱他了。王爷肯教,是云昕莫大的福分。草民代他先谢过王爷!只是怕怕严曦并不领这份情。 只怕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怕云昕不知天高地厚,惹你生气。 蔺容宸笑道:我若连这点气度都没有,怎么配说是您的学生?恩师放心,容宸断不会跟他计较。 得此一诺,李行之总算稍稍放了些心。 第8章 被迫读书 一个想趁机好好管教管教这膏粱子弟,一个指望着真能有人来改变严曦,让他奋发图强。两人客气了一番,待严曦来给李行之请早安时,没一个人问他的意见。他平日颇能聒噪,今天安静的让李行之有些不习惯,云昕,你可是不舒服?云昕?云昕? 啊没有。我很好。严曦恍然回神,对上蔺容宸的目光,心里一咯噔,忙转了头,没话找话,兄长呢?还没起床么? 李行之道:你以为你兄长跟你一样?他一早就去衙门了。 哦!严曦恹恹的应了一声不再说话。用了早饭,这才发现刘顾纯还没来,又道:祖叔父呢? 来了!来了!刘顾纯揉着头进来了,声如洪钟地抱怨了句,行之,你可不能再叫我喝了,这头疼的厉害!话声一落,瞧见一边青衫少年,见过宣王。刘顾纯虽不喜官场的人,但知道他与李行之关系匪浅,该有的礼数还是有的,当即拜了拜。 蔺容宸道:先生不必拘礼。听闻先生画技已是炉火纯青,精妙绝世,特来瞻仰。 不敢。刘顾纯喝了口清茶,瞅见严曦正眼巴巴地看着他,笑道,小云昕,你想说什么? 严曦往他旁边去了去,一脸痛惜道:听闻祖叔父封笔了,这是为何? 刘顾纯抬眼看看对面墙壁上挂着的《八仙贺寿》,意味深长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你祖叔父老了,画不动了。 严曦见他的目光在画上飘过,心头一紧,听闻此言,微微抿了抿唇,不敢再多说什么,眼神与刘顾纯交汇后急忙躲闪开。 刘顾纯爽朗一笑,我与你祖父打算出海一段时日,你可要看好家。 出海?严曦讶然。刘顾纯之前数次邀请李行之出海,但他都以梁砚文身体不便,自己还小为由推拒了,怎么这次竟会同意? 你祖父已经七十了,能到处走走看看他为之付出毕生心血的万里山河,也挺好的。 听他这么一说,严曦鼻头微微发酸,祖父放心,云昕会照看好家,不再惹是生非,让您担忧。 刘顾纯哈哈大笑,李兄,你瞧这孩子多乖,你还担心什么?我看后天是个好日子,不如 后天怕是昨晚还执意要去,但面对孩子他又放心不下了,更何况宣王还在府上。 恩师需要备些什么,容宸来办。蔺容宸给他使了个眼色,迫使他咽下剩下的话。 待刘顾纯与严曦离开,李行之不解道:王爷为何 蔺容宸道:刘先生说得对,恩师一生都为江山社稷而活,如今闲下了,也该享享清福。这一片海晏河清,有恩师的功劳。 你也知道云昕我怎么放心的下他二人前途未做谋划与交待,李行之走得岂能安心?未做的事情还有许多,他已七十,如若这一去就是一别砚文与云昕该何去何从?况且,你还在这里 蔺容宸道:恩师不在,严曦无所依仗,学生正好可以教教他的课业,就怕恩师不放心容宸插手。 王爷言重了,有王爷教导,求之不得。 蔺容宸将一块刻有龙纹的金牌交给李行之,若此去遇到棘手事情,这块金牌或能帮得上忙。学生也会派人留在府里帮衬,恩师尽管放心。 谁能难为我一个老头子?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这金牌万万不能收。此金牌是圣上御赐之物,他与蔺容寒兄弟二人一人一块,如今拿来赠予李行之,十分不妥,他遂将金牌推了回去,云昕就劳烦王爷费心了。 恩师若不收,容宸于心难安。这一去山高水远,不知路途中会遇到什么,有这么一块御赐金牌,至少能随时求助沿途的官府。恩师就当容宸暂时相借,待日后再还回来。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6) 推辞不过,李行之接下御赐金牌。 刘顾纯催得急,一切准备妥当,李行之便乘舟北上,前后不过三日。临行前将严曦托付给了蔺容宸,又将梁砚文的一切安排妥当。蔺容宸见他眼中带泪,心头涌上一股极为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好似最后一面了。 李行之离开苏州的第二日,蔺容宸差人送来一车书籍。真的是整整一马车,将严曦的房间放的满满当当,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严曦又好气又好笑,偏生梁砚文对蔺容宸的做法赞不绝口。他到底顾忌人家是王爷,说的话不得不听,便也乖乖地读书了,至少在蔺容宸看来是如此。至于他一走,又是什么样,也就只有严曦自己知道了。 不过最近蔺容宸似乎有所察觉,如若不然,他为何让人将严曦的书全都收拾到李行之为他备的书房里? 严曦每日在他的注视下读书习字,如坐针毡。书总是翻了几页就忍不住喝口水或去一趟茅房一上午来回几趟便到了饭点。他竖着耳朵听见李游芳的脚步便欢快地将笔一掷,书本一扔,跃出房门,王爷,吃饭了! 蔺容宸望着他兔子一般上蹿下跳的背影,眉头紧锁。 待严曦放下筷子,满足地打了个嗝,蔺容宸悠然地以手指点着桌面,道:吃饱了? 嗯。严曦抹了抹嘴,王爷吃饱了没? 蔺容宸睨他一眼,以后每日功课未按时完成,不许吃饭。 另外,我记得你上次答应过我,愿鞠躬尽瘁。 啊是说过。到底是躲不过去,他提心吊胆了好些天,该来的还是来了。就是不知道蔺容宸会怎么变着法的折磨他。王爷需要严曦做些什么? 蔺容宸道:张珣今早外出办事,需几日后才能回来,本王身边无人伺候。 这是要让他顶张珣的班?是否这几日就不用读书了?严曦喜上眉梢,拍拍胸脯,王爷放心,草民一定好好服侍您! 嗯。蔺容宸颔首,补了一句,功课不许落下。 蔺容宸的房间连着书房,严曦卷了自己的小铺盖,在书房的角落打个地铺,方便随叫随到。他刚铺好床,蔺容宸便回来了,这一下午也不知去了哪里,王爷用饭了吗?厨房里备的有,我去热热。 不吃了,奉茶。蔺容宸往太师椅上一坐,便开始一天的例行提问,书都会背了? 会了。严曦点点头,将茶水端给蔺容宸,笑嘻嘻道,王爷要不要考一考? 考是自然会考的。蔺容宸啜了口茶,继续道,字都写完了? 严曦将一沓鬼画符递了过来,写完了!跟昨天比,是不是有很大的进步?我觉得我今天写的特别顺畅,一气呵成! 蔺容宸捏了捏额头,确实有很大的进步,更辣眼睛了。他这一气呵成,特别顺畅的自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王爷今日累了吧?我给你捏捏肩膀。严曦也不管蔺容宸同不同意,一双白皙细嫩的手就搭在了他的肩上。手劲倒是刚刚好,蔺容宸放松下来,闭上眼舒服地吐了口气,相比之下,赵珣那糙汉子就没这么细心了。 王爷。 嗯? 你在京城也很忙吧? 嗯。 严曦心想,那你还不走!还留在苏州干什么!王爷这次来苏州不单单是给祖父祝寿吧? 蔺容宸张开眼,面色沉凝,你觉得本王来苏州还未什么? 严曦沉吟一下,开口道:那我就直说了。你肯定是不放心祖父收下我和兄长,前来调查一番。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蔺容宸轻掀唇角,我虽不知道太傅为何会将你接到府里,但你既已入了李家,就要时刻顾忌太傅和皇家的颜面。 王爷放心,我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出格的事情,断不会做。严曦一心想哄得蔺容宸开心,早早离开苏州。 你知道便好。行了,掌灯,研磨。 咦?严曦俯下身,趴在蔺容宸衣领上使劲嗅了嗅,灼热的气息扑在蔺容宸的耳边,他浑身一僵,火烧屁股般站了起来。严曦捂着被蔺容宸撞击的下颚,痛的泪光闪闪,王爷为何突然起来 蔺容宸怒道:你在我脖子上乱嗅什么?成何体统! 我就是闻到一股特别的香味严曦换了只手,继续托着下巴,泪珠哗哗的掉,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委屈的。 蔺容宸一时语塞,想起身上从何而来的香味,心里莫名一虚,颇有些恼羞成怒的嫌疑,你管那么多作甚? 严曦擦掉眼泪,不依不饶道,王爷身上沾染的可是青楼女子身上的香气? 王爷下回要去来找我这姑苏的青楼勾栏之地,我可是如数家珍。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毛遂自荐。可惜蔺容宸的脸色不但没有一丝缓和,反而愈加阴沉。 ※※※※※※※※※※※※※※※※※※※※ 严曦并没有真的去过青楼,你们懂的 第9章 春风十里 如数家珍?蔺容宸阴恻恻地看着他,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果然空穴不来风。你若再敢踏进青楼半步,本王就叫人打断你的腿! 他这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严曦想象了一下那场景,定是十分的惨烈,啊哈哈王爷误会了,我怎么会去那种地方?只是这苏州的文人学子,严曦不识一百,也见过八十。这个如数家珍都是从他们那道听途说得来。你也知道,才子嘛,最爱风雅之地 欲盖弥彰!蔺容宸懒得听他瞎编,本王不管你以前如何,以后再去,就别怪我不顾及太傅! 当然,当然!严曦连连点头,赶紧将沾了墨汁的狼毫双手呈给蔺容宸,王爷这么晚还读书习字,这才是我该学习的! 蔺容宸皱眉,少拍马屁! 是。严曦讪讪一笑,这马屁倒是拍到马蹄子上了。他正想着该说句什么来化解眼下的尴尬,却见蔺容宸落笔如飞,便忍不住凑了上来,王爷写的是什么? 宣纸上浓墨重彩的五个字为天地立心。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蔺容宸微讶,侧目道:你居然听过这几句话倒是难得。 严曦揉揉脑袋,打了个哈哈,这个听祖父说的。王爷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抱负,实在令严曦汗颜。怪不得祖父常叫我向王爷学习。 蔺容宸写完这几句话,竟握笔不动,任笔尖的墨渍滴在字迹上。 王爷在想什么? 蔺容宸回神,放下狼毫,淡淡道:想起一个人。顿了顿,又道,那个人七岁时便以此为训即便是我,亦望尘莫及。 七岁就有这么大的口气?严曦讶然,此人是谁? 翊王。蔺容宸略带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成日混迹于风月之地,自然不知这世间还有惊才绝艳,举世无双之人。 严曦的脸有些挂不住了,他以拳抵口,轻咳一声,王爷说的是。那他现在如何了? 失踪了。蔺容宸叹了口气,似自言自语,延丹七王争储,他不过是个牺牲品。可惜了 原来是延丹的王爷,我就说为何没听过这个名号。他来过云楚吗? 蔺容宸点点头,本王十岁那年,他来云楚求医,在宫中住过三个月。至于翊王患了何疾,除了太医,宫中无一人知道。蔺容宸猜想应当是延丹王特意交代病情不许外泄的吧?他与翊王本就没什么交情,也无意打探别人的隐私,所以并不比别人知道的多。 三年前听先帝提起延丹小王子失踪,只怕凶多吉少,这个小王子指的就是翊王。延丹众王子争储,已到了不折手段的地步,连延丹王都束手无策。蔺容宸摇摇头,有时候生在帝王家真不如一个普通百姓。 后来呢? 后来 那年翊王不过七岁,除了在宫中养病,偶尔会出现在太傅的课堂上。他面色白皙,身形瘦弱,不怎么说话,总是坐在角落里,在一众宗室子弟里显得特别的遗世独立。那是蔺容宸见到他时想到的第一个词。 有回放学,他想起书本落在学堂,折转回去取,意外看见翊王正在作画,线条跌宕多姿,意态悠远,若非亲眼所见,完全无法相信竟出自一个七岁孩子之手。 再后来翊王最后一次去学堂,正巧赶上李行之让每人写一句箴言,以此自勉,翊王便写下了这四句话。蔺容宸此生都不会忘记当时的震撼,他明明有同样的想法,同样的抱负,却只敢写一句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将心底的那份渴望和蠢蠢欲动生生按捺下去。 王爷很欣赏那个翊王?严曦斟酌了一下用词。 蔺容宸颔首,随即陷入沉思,不再说话。严曦十分自觉地将床铺整理干净,王爷要就寝吗? 嗯。 严曦并不知道赵珣平日都做些什么,但想着皇家的人肯定金贵的不行,天虽不冷,却也有些凉意,便好心道:王爷需不需要人暖被窝? 不需要!蔺容宸未发现他回答的太快了,快的有些不正常,仿佛急着撇清一些东西。再猛地抬头见严曦笑得坦荡,竟有些火大,更衣! 严曦哀叹,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刚解上衣,又被蔺容宸一把推开,下去,本王自己来! 莫不是嫌他伺候不周?没有赵珣做得好?严曦一脸疑惑地回了书房歇下。 之后几日蔺容宸都不在府里,常常到掌灯时分才会回来,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倒是新请来了个教书先生盯着他的功课,一尺长的戒尺拿在手里,没事摇两下,蒲扇一般,却叫严曦后背发紧。先生管的严,严曦一直没有机会溜出去。好不容易寻了个时机,借着上茅房的由头,去了趟水墨轩。 严曦喜欢热闹,之前碍于自己的隐疾,不怎么出门。在姑苏待得久了,这里的人和事越发应付自如,便像那檐下的燕子不到日落不愿归巢。 谢松林听闻他这几日的遭遇,忍不住打趣,能得王爷这般对待,是多少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云昕,你跟着王爷,前途无量。 苦水倒完,严曦的心情好了许多,拿起桌上的瓜果来回抛着玩儿,听到谢松林的话,直接将果子朝他丢去,前途无量?他还能分我一半江山不成? 嘘!谢松林也不躲,任那果子砸在额上,这话岂能乱说,小心招来杀身之祸! 瞧把你吓得!严曦笑笑,又道,我前几日悄悄送来的画具,你可要帮我保存好等他走了,我就取回来。 谢松林点点头,又劝道:你也要收敛一些。莫要惹他动气劝告方才开始,严曦的一条腿已跨出了门,松林兄,我刚想起来还有些事未办,改日再来看你! 经过春风十里,严曦加快脚步。谁料衣带一紧,云袖已被一女子抓住,严公子,你可还欠着奴家一个承诺呢! 严曦转过头,一朵花开在脸上,秦姑娘,今日在下真没空,不如改日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不行,今日如何也不能放你走,你必须教我怎么剪花钿。秦皓月的手指收的越发紧了,姐妹们,严公子来了! 秦皓月这么一嚷嚷,一群莺莺燕燕围了上来,看这架势不答应是走不了了。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应该趁一时之快。 苏州是个好地方,十里红帐,水粉之乡,秦楼楚馆多不胜数。这些青楼每一年都会举办一次花魁大赛,能拔得头筹的,当算得上江南第一美人,多少女子为了这个名号使出浑身解数。 两个月前,严曦看完花魁大赛,归家途中瞧见一女子躲在桥洞下哭泣。他原是想安慰几句,可见她哭的伤心欲绝,竟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不就是想风光一回么?多简单的事,至于哭成这样吗? 那女子便是秦皓月。 你是谁?她抬眼看着面前的少年,双手抱拳,金鸡独立,半依着石壁上,慵懒的似快要睡着了。 严曦松开手臂,在她身侧坐下,我是谁不要紧,要紧的是我有办法让你一夜之间风靡整个苏州城,要不要试试? 秦皓月半信半疑,你真有办法? 严曦起身,懒懒一笑,明日此刻,在这里等我。 第二日,严曦来到桥下,秦皓月已等候许久。她见到严曦手中方盒,半信半疑,你该不会是哄我的吧? 打开看看。严曦将盒子递给她,这是花钿。贴在女子额间或眉梢我保证,不出明日你便会成为姑苏女子争相模仿的对象。 秦皓月打开盒子,里面是一片极小的,金箔纸剪成的梅花。 这花钿有许多花纹,你若想学,日后我教你。 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个? 一个关外的商人那里。 果然不出严曦所料,秦皓月一跃成为十里春风的招牌。她本就长得美,只是没有自己的独到之处,所以才会在美人如云的十里春风一直籍籍无名。此番独特的妆容,引起许多王孙公子的注意。人性如此,越是争抢便越觉得是好的。 被蔺容宸瞧见的那次与这次一样,都是因为秦皓月想学花钿的样式。 严曦左右挣脱不开,央道:你先松手,我这就回家将样式取来。 秦皓月怕他使诈,拽的越发紧了。你随我进十里春风,现在就画给我。 好,好,好你松手,我便你进去。 你说真的?秦皓月见他又点点头,这才松开手,使个眼色,几个女子便将严曦推进十里春风。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7) 从方才十里春风门口的那个少年出现后,蔺容宸便再没有转过来看胡青青一眼。他的眉头微蹙着,尤其是看到那个少年进了十里春风,眉毛拧成了一座丘。 公子认识那少年?胡青青忍不住问道。 不认识。蔺容宸收回视线,脸上却没有了方才的温和,胡姑娘的脚好些了么?我送你回去吧? 歇了片刻,已不碍事。公子不必挂怀。胡青青起身,微微欠腰,行了个礼,有缘再见。 蔺容宸颔首,会再见的。 ※※※※※※※※※※※※※※※※※※※※ 我是有多喜欢这个翊字,笑 第10章 犯错遭罚 回家后,严曦便觉着气氛不太对。小九看见他就跑,李游芳连连摇头,欲说还休这都怎么了?他堵了小九的路,阴恻恻地笑道:你躲着我干甚? 没,没有二公子,你你好自为之。小九吞吞吐吐,趁他愣怔之际,一溜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到脸如黑炭的蔺容宸,严曦便明白了好自为之的意思。但他怎么也记不起这几日何时跟蔺容宸见过面,更别说触怒了他。谁惹了王爷不开心?好大的胆子! 是呢,好大的胆子!蔺容宸像是专程等着他,但见到他却又毫不在意,只瞟了一眼,语气生疏的像第一次见面。你觉得呢? 这个我怎么会知道?哈哈哈严曦笑得很是勉强。 恩师虽离开了,本王还在这里。蔺容宸也不明说,想着含蓄地提点他一下,希望他能痛改前非。毕竟是李行之的义孙,不好做的太过。严二公子,你是否应该收敛一些?非要辱了恩师的名声! 王爷,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严曦虽不喜读书,但向来行得正坐得端,如何就辱了祖父的名声? 蔺容宸抬眼,吐了几个字:春、风、十、里。 敢情今日在春风十里的事被他知晓,误会自己寻花问柳去了?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之所以进春风十里,是因为秦皓月不让我走 不让你走你就不走?你何时如此听话?严曦这么一解释,反倒让他怒上心头,若本王没有记错,亦未曾允许你出门!你还不是照样去了春风十里?我看你是忘了上次跟你说过的话!来人! 王爷,这恐怕不好吧严曦垮了脸,这人说不定真的会打断他的腿。 门外一左一右进来两人,一人拿着长板凳,一人手持木棍,凶神恶煞。严曦一个兔起鹘落,躲到李游芳的身后,李叔,救我!李管家正欲张口,见蔺容宸一个眼刀飞来,到嘴边的话化作几声轻咳。严曦摇着他的手臂,简直想哭,李叔,你不能不管我啊! 李游芳叹气,王爷,只求您下手轻一点,别伤筋动骨才好。 严曦: 那两人下手干脆利索,三下五除二地将严曦捆在长板凳上,动弹不得。严曦仰头也只看到蔺容宸的衣摆,王爷,你真的误会了。我在春风十里什么都没干,你不信可以去问问。 蔺容宸冷哼一声,你若干了什么,就不是捆着打一顿这么简单了。 你!严曦气结。你根本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凭什么你堂堂王爷都能逛窑子 打!他不说话还好,这一嚷算是彻底点了火。 府里头小厮躲在檐下远远看着,窃窃私语。严曦绝望的想死,恐怕不用到明日,整个苏州的人都知道李家二公子因为逛青楼被王爷打屁股了。上次寿宴已经很没面子了,这么一来他还要脸不? 那板子的力度不重,但也不轻,痛的严曦嗷嗷叫,一个劲儿的求饶,保证绝不再犯,蔺容宸才喊停。今日不抄够三遍《道德经》,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严曦咬牙点头,摸着发烧的屁股一瘸一拐地退下了。 去哪儿! 回房去抄《道德经》! 晚上严曦躺在书房的地铺上,一直喊疼,大呼小叫,吵得蔺容宸脑袋嗡嗡响。王爷,严曦不能伺候你了,辛苦你自己铺床,自己更衣,自己 闭嘴!蔺容宸揉着眉心,在房里来回踱步,你滚回房睡!这是成心来气他的么? 恐怕不行屁股出血了,走一步都疼。严曦心想我不好过,你也不要好过了。反正已经这样了,索性豁出去。 蔺容宸唤了人来,指着书房,嫌弃道:把里面的人拖出去! 严曦: 家丁还没靠近严曦,他就开始哇哇大哭,我要告诉祖父,王爷不仅打我,还让人把我扔出去!你不是跟祖父说会照顾我的吗?外面下着雨,我这伤口若是见了水,感染了,你怎么跟祖父交代? 蔺容宸: 家丁一脸为难。这么对他们的主子,只怕饭碗难保。 罢了。蔺容宸黑着脸将人屏退,又气又恼,拿他毫无办法,你这一身破皮无赖的伎俩,到底从哪儿学来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将人怎么了呢! 你自己身为王爷,行为不端,还来管教别人!我不服!不服!不服!严曦双手捶地,将木板拍的咚咚响。 蔺容宸气得七窍生烟,一把拉开书房的隔断,还没开口,就听哐的一声,那隔断竟断了半截木框掉下来,劈头盖脸砸向蔺容宸。 蔺容宸: 严曦怔了怔,看到他的头上落满的木屑和碎纸,随即发出爆笑,哈哈哈哈 蔺容宸: 王爷看来老天爷都觉得你不对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 蔺容宸恼羞成怒,杀人灭口的念头从脑子里一闪而过。他惊愕怔然,不过这般小事,他竟动了杀心。随即长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尽力克制住自己,你不走,本王走。 虽然这么闹过一回,严曦也就只想出口气,谁让蔺容宸冤枉他,他又不是自己主动去的。之后也老实了许多,至少在伤好之前,每日都乖乖读书习字,蔺容宸觉得这个法子似乎十分可行。但伤好之后,一般他前脚刚出门,严曦后脚就跟出去了。刚才墙外断断续续的清笛声是谢松林给他的暗号水墨轩有麻烦了。 严曦纠结许久,到底放下了笔,兄弟有难不能袖手旁观。他轻车熟路地翻墙而出,直奔水墨轩。 谢松林见到他,如遭大赦,云昕,你可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严曦探头朝水墨轩里瞧去,见一腰粗膀圆的身影正和谢重元起争执,那人是谁? 嵇知府的大舅子家的下人,这事说来也怪我。谢松林连连叹气,前几日他差人在店里定了一幅画,偏生我爹这几日生病卧床,店里事又多,我就将这事给忘了。谢松林搓搓手,今日他来取画说若拿不到画,就去官府告我们,这事虽不大,但衙门就是他家开的,到时 就这点事?严曦用手背拍拍他的心口,有我在,你怕什么?今天不是还没过完么?你跟他说,两个时辰后将画送到府上,如有延误,十倍赔付他的订金。 这几日梁砚文因公务暂被调离姑苏,李府便只剩严曦和蔺容宸。晚上蔺容宸难得回府吃饭,却没瞧见严曦的身影,未去请二公子吃饭么? 李游芳道:回禀王爷,小少爷说他不饿,正抄《道德经》,叫我等不要去打扰他。 这倒难得了。蔺容宸点点头,又问:你家小少爷平日里有何消遣? 这李游芳有些为难,总不能说严曦平日喜好喝酒听曲,投壶斗鸟吧?可王爷问了,他又不能不说。想起昨日在集市上看到谢松林,便脱口而出,城东有家水墨轩,专售文房四宝和古玩字画,二公子最喜欢去那里! 附庸风雅? 额那倒也不是,二公子未入李府前,是水墨轩的伙计。 蔺容宸了然,难怪。 李游芳觉得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了,应该跟蔺容宸解释一下上次画的事,二公子心性淳朴,总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加之王爷跟我家老爷感情深厚又平易近民,便将王爷当做自家人并非有意开罪王爷。还望王爷看在我家老爷的份上,大人有大量 蔺容宸微笑道:本王若与他计较,你以为他还此刻还能安安稳地稳坐在房里抄书么?我既已答应了恩师,自然会对他多加照拂。 用了晚饭,蔺容宸想着今日也没什么事便去水墨轩逛逛,未曾想在水墨轩遇到了胡青青和她的丫鬟。 偶遇蔺容宸,胡青青很是惊讶。惊讶过后的娇羞怕是个傻子都能看出其中的含义。 姑娘,请。蔺容宸做了个请的动作,为胡青青让出入口,这么晚了,一个女子出门要格外小心! 小姐方才在家作画,狼毫坏掉,听闻水墨轩的文房四宝很是有名,便来看看。丫鬟解释道。 勿要多嘴!胡青青娇喝一声,偷偷瞄了眼蔺容宸,见他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整张脸犹如火烧一般,慌忙又低下头,两只手不停地绞着手中的一方素帕,手心竟渐渐生出汗渍。 原来姑娘还擅长作画,在下佩服!不知是否有幸能一睹佳作?蔺容宸温和一笑,彬彬有礼道。 这一笑让胡青青的脸越发红了,心跳犹如鼓擂,公子说笑了。小女子信手涂鸦,以此消磨时光,万不敢污了公子的眼。 蔺容宸也不强求,又道:姑娘看看可有相中的狼毫? 胡青青羞涩地点点,仔细挑选起狼毫,时不时征询一下蔺容宸的意见。挑了许久竟也没寻着合适的。 蔺容宸很是善解人意,不如在下再陪姑娘去别家看看? 咦?胡青青转头瞧见距她一丈远的柜子边角有一方雕花香樟木的笔盒。这笔盒放的偏了些,适才她看了半天竟未注意到。那个胡青青伸出莹白的手指,指了指那木盒。 蔺容宸会意,刚伸出手木盒就被一人捷足先登,抢先拿去了。 ※※※※※※※※※※※※※※※※※※※※ 严曦性格是十分乐观、阳光的那种,这一段纯粹是为了气蔺容宸。 第11章 祖父辞世 松林兄这个谢礼我喜欢!严曦握着木盒里的紫毫,笑嘻嘻道,你每次送的东西都深得我意!他抬眼见蔺容宸正寒着脸看着他,这个不卖!兄台瞧瞧别的 蔺容宸今日穿的较为随意,本是有意隐瞒身份,加之又跟一姑娘在一起,严曦未能将他认出。但在蔺容宸看来,这分明是严曦故意为之。 他的脸简直像刚从染缸里捞出的布料,这支紫毫多少钱,我付你十倍! 严曦手一抖,笔掉在地上,王王爷? 怎么?本王这张脸当真这么叫人记不住?不说话你便认不出来?蔺容宸虽然面无表情,但眼里尽是猜度和审视,言辞间的不快和挖苦让严曦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怎么会?他十分娴熟地找回方才失掉的笑容,双手捡起地上的紫毫呈给蔺容宸,一脸谄媚,既然王爷喜欢,严曦自然双手奉上。 君子不夺人所好。蔺容宸伸手将它推开,目光落在严曦弯弯的眉眼上,李管家说,你在抄写经文。他将李管家三个字咬的极重。 啊这个严曦眼珠一转,拉了身后的谢松林,嬉皮笑脸道,墨用完了。对,我是出来买墨的是吧,松林兄? 谢松林正震惊于前日流云楼里付不起饭钱的人竟是当朝皇子,一时没了反应。 松林兄,你倒是帮我作证!严曦暗暗拽了拽他的衣角,只差没有对天起誓了,王爷交代的事,严曦哪敢有半分懈怠? 蔺容宸闭了闭眼,有些呼吸不畅地深深吸了口气,瞬间又恢复了仲秋之夜的月光一般清清淡淡的神情,说不上冷,但让人觉得些微的凉。 小女子眼拙,还请王爷恕罪!但不知是静王还是宣王?胡青青佯作愕然。圣上只有两位皇子相差三岁,俱是仪容俊美,风格秀整。 此乃宣王是也!严曦殷勤解答,有姑娘在一旁,蔺容宸应当不会与他计较,他也好蒙混过关。 蔺容宸皱皱眉,给他一个多管闲事的眼神。一回头,笑容温和的像扑面而来的杨柳风,天色已晚,本王先送姑娘回去? 真是男女有别。严曦默默腹诽一句,将紫毫放回笔盒,发现谢松林还愣愣看着门外,索性用笔盒敲了敲他的头,在想什么?被施了定身术? 上次流云楼的事,你说王爷会不会记仇?谢松林替严曦担忧起来,同情道,怪不得上次给太傅祝寿,他对你那般凶,云昕,你现在的日子不好过吧? 他若是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怕更要寝食不安。严曦弯起眼角,勾住他的肩,你想多了,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在我家,自然不会让我难过。况且上次他应该谢谢我替他解围,要是传出去,损的是他自己的颜面。只是严曦啧啧两声,眉头紧锁,仿佛有什么犹豫不决的事。 见他愣了半盏茶的时间,谢松林忍不住了,你可是有为难之话音未落,眼前一阵风刮过,桌上的雕花香樟木盒和人都已不在了。 王爷!跑了两条街,严曦才追上蔺容宸,不过他身旁已没了胡青青的身影。蔺容宸回头见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追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正待详问,严曦呼哧呼哧喘着气将木盒往他怀里塞,既然既然那位姑娘喜欢我便成人之美!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8) 不必!蔺容宸欲将木盒还给他,严曦后退几步,嬉皮笑脸地望着他,我祝王爷心想事成! 松林兄邀我今晚留在水墨轩,王爷不会生气吧? 多谢王爷!不说话就是同意了!严曦的嘴角几乎咧到眉梢,严曦告退!为了成全他,自己都这般忍痛割爱了,他应该不会再计较偷跑出来的事了吧? 蔺容宸将木盒收进袖中,打算明日送给胡青青,这么好的笔给严曦实在浪费。他不愿承人人情,此次出门又未带什么值钱的东西,便决定先将那块麒麟玉佩用作交换,他日再派人以物易物换回去。 严曦不在,小九也不知去了哪里,房里黑漆漆一片。 蔺容宸点着蜡烛将玉佩放置在书案最显眼的地方,余光瞥见严曦抄了一半的《道德经》,忍不住皱起眉头,这种字多看一个都对不起自己的眼睛。都说情债难偿,果真如此。想想李行之,又开始为他愤懑不平起来,索性眼不见为静,甩袖正要离开,哪想将一旁抄好的一沓宣纸呼在了地上。 蔺容宸目不斜视地走到门口,顿足纠结了好长一段时间,最终还是折返回去将散了一地的纸张捡起来。捡着捡着觉得不对劲了,这些经文的字迹很是奇怪,细细瞧去大有刻意为之之嫌。前几个字很潦草,但越写着,其中章法越有迹可循,后面又开始天马行空,无拘无束起来。 他仔细对比了一下,张张都是如此。似乎这个人的字明明写得很好却故意乱写,但习惯使其不自觉得越写越好,待发现后又刻意信手涂鸦他顺手翻了翻书案下的小柜子,想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手稿,却翻出一枚白玉印信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竟不是他当初送出的那枚 蔺容宸被自己一瞬间的失望惊住。虽一样的年纪,但那个孩子眼里承载的东西,他从来没有在严曦眼中看到过。 他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也幸好不是同一个人。 他一刻都不曾忘记那个赌,也等待着某一天那人走到他面前跟他说,你赢了。在蔺容宸心里,这是一个双重赌注,当他赌那孩子能不能高中状元时,同时也在赌自己能不能登上皇位。 所以,他一定要赢。 刚回房,赵珣风尘仆仆地赶来,带来了个惊天变故:圣上病危! 于蔺容宸而言,除了回宫,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不再重要。 严曦发现跟蔺容宸一起不见的还有柜子里的一枚印信,但堂堂一个王爷,应该不至于偷他的一个印章吧?定是不知道滚落到那个小角落里了。 桌上放着一块麒麟玉佩,看起来有点眼熟,想来是蔺容宸落下的。严曦找丫鬟寻了一方素帕包好,放进柜子里,日后相见好还给他。 蔺容宸不在,李行之不在,连梁砚文都升职去了杭州,严曦逍遥快活了大半年,险些连府里的门朝哪儿开都忘了。尤其是听李游芳说蔺容宸登基做了皇帝,更是开心的不得了,这下他再也没空、也不屑来管自己了。 十月底,院中绿植渐枯,数日阴雨绵延,风声如吼。夜半醒来,严曦总觉着心神不宁,似要有事发生。未过几日,刘顾纯差人送来讣文李行之于北海病逝,另附绝笔书信一封。 砚文、云昕: 祖父大限已至,恐无缘再见,未料那日一别,竟是永诀。人生百年,终归一死,你等不必伤怀。 祖父知砚文直谅不阿,落落寡交,而云昕向来我行我素,落拓不羁,恐日后命途坎坷,颠沛流离。虽已有安排,但人情冷暖,世事难料,你兄弟二人当相互勉励,相互扶持 事情来得太突然,严曦握着信,一时如坠云里雾里。待回过神来,心中五味翻杂,泪落不止。怎么会怎么会这么突然好在谢松林一直守在一旁宽慰劝解,要他节哀顺变。 我要是知道会这么快会这么快我就不瞒着他了。严曦跪在连夜布置的灵堂里,失声恸哭,我知道我肯定要去京城,就算为了他和兄长,我也要去可总想着能晚一天便晚一天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离开了你也看到了,他明明身体硬朗得很骂起我来,声音能传出半个姑苏城为什么不到半年 谢松林拍着他的肩,低叹一声,世事难料,你也不必过于自责。这个时候更要化悲痛为力量,照顾好你兄长,否则李太傅九泉之下怎么安心? 等梁砚文从杭州赶来,刘顾纯业已扶柩回到姑苏。兄弟二人扶灵痛哭,相顾无言。 送葬那日蔺容宸悄然赶来,默默跟在队伍之后。等灵柩入土,众人散去,他才上前焚香祭拜。梁砚文先瞧见他,连连摆手,嘴唇一张一合,无声地说着:不可,不可。 见蔺容宸似有要跪的征兆,他情急之下将严曦一把拉起,推到蔺容宸面前。严曦猝不及防地撞上蔺容宸的胸膛,本就悲戚的神情更添了一丝茫然,兄长这是 蔺容宸一身素衣,神色清淡,对严曦如此反应已见惯不惊了。 皇上。梁砚文无声道。 皇皇上?严曦大惊,用力朝蔺容宸撞去!蔺容宸被他撞的趔趄,摔了个狗吃屎,顺着山坡一路滚了下去。 梁砚文见他一路畅通无阻地滚到山底,脸上血色全无,肝胆俱裂地朝严曦比划,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我一时心急严曦愣愣看着那团白色的身影越滚越远,一脸茫乎不解,谁知道他会来 蔺容宸暂时按下要一刀砍了严曦的念头,捋掉头上的草屑,拍拍沾满灰尘的素衣,沉静优雅地走上山。 ※※※※※※※※※※※※※※※※※※※※ 同情一下皇上 第12章 少年往事 梁砚文拉着严曦跪下,又比划起来,还请皇上看在祖父刚刚入土的份上,不要与云昕计较。 蔺容宸沉着脸道:你的意思是叫我不要为难他?难道数月不见,他不仅哑了,连手脚都断了么? 被梁砚文狠狠揪了一把,严曦才恍然回神,皇上。 蔺容宸要被他气死,生生将胸口的恶气憋了回去,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解释的?若严曦不能说出个令人满意的理由,他一定要将他治罪! 严曦垂下眼,祖父一生最在意君臣之礼,如何受得起皇上这一拜?草民一时情急忘了皇上是万金之躯草民罪该万死! 你看错了,我并未想过要拜他。严曦十分诚恳的道歉让蔺容宸的气稍稍顺了点。更何况,我只是以学生的身份前来吊唁。 皇上何必自欺欺人?以前你是王爷,祖父还能随了你,如今你已是天子,你来凭吊岂不是让他九泉之下都无法安生? 蔺容宸沉默片刻,没有反驳,将手中的香火插在石碑前的香炉里,深深鞠了一躬,容宸来迟愿恩师早登极乐! 严曦叩首,严曦代祖父和兄长谢过皇上! 闻此噩耗,朕痛心疾首。但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更何况恩师已算高龄,二位节哀顺变莫让恩师放心不下。 严曦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这些日子脑中一片空白。自从蔺容宸出现后,他一直在被梁砚文揪,掐,拧,一翻下来三魂七魄总算是回体了,山上风大,皇上还是与我们一同下山吧! 回到李家,严曦将未穿的衣裳拿出几套送到蔺容宸房里,又端了晚饭和茶点。蔺容宸还未将筷子放下,他已备好热水,前前后后忙得像个陀螺。 蔺容宸食难下咽,你在做什么! 兄长说不能怠慢了贵客。严曦接了蔺容宸手中的筷子,上来扯他的外衫。 放肆!蔺容宸清喝一声,连退几步脱离严曦的魔掌。 严曦忽然抬头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凉薄,皇上就该是这样才对!你与我等,到底君民有别。他将麒麟玉佩放在桌角,这是皇上上次来苏州时落下的,草民一直收着,就是想日后若能相见,好原封不动地还给皇上。皇上日理万机还屈尊纡贵前来祭拜祖父,草民深铭肺腑,没齿不忘。 严曦一口一个皇上,一口一个草民,说的蔺容宸越发心烦,朕拿走了你的紫毫,这玉佩就权作买资,你收好便是! 紫毫?严曦想起来了,那是谢松林送他的,被他转手送给蔺容宸去博美人一笑了,皇上不说,草民都忘了。不知那位姑娘现在哪里?皇上可抱得美人归? 在朕的后宫。你想见? 皇上说笑了。祖父过世令他郁郁寡欢,连蔺容宸的嘲弄也懒得回应。提起紫毫,便想起那枚无端消失的白玉印信,他一下子弄丢了谢松林赠的两件东西,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今天既然想起来了,索性问问,不知皇上当时可有看到一枚印信? 什么印信? 上面刻着一句话,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他将房间翻了个遍,就差掘地三尺了还是没找到。 蔺容宸矢口否认,朕并未见到。 皇上,说谎是要遭雷劈的。严曦说完后悔了,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他这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蔺容宸气得胸疼,滚出去!再对着这张脸,他真要吐血而亡了。 待严曦离开,蔺容宸去了刘顾纯的房间。刘顾纯显然没有想到蔺容宸会这个点来,将方才一直拿在手里看的信压在的一本书下,起身道:皇上。 蔺容宸颔首。刘顾纯倒是先开了口,皇上是想问行之的事? 嗯。蔺容宸并非怀疑什么,只是想弄明白事情的经过。毕竟岁数在那里,更何况他与人又无深仇大恨。 刘顾纯道:他刚去北海就生了场病,明明很严重,为了不让我担心,他一直隐瞒不说。加之进入十月,海上愈发的冷,他染了风寒,便刘顾纯没再说下去。想起严曦和梁砚文,忍不住道,行之放心不下两个孩子。 朕知道。李行之未走时就已将担忧明明白白地告诉了蔺容宸,并非要他看在师徒一场的情分上对二人多加照拂,那不是他能说出的话,他的本意只是向人诉说一下心中的挂念。但蔺容宸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更不能听之任之。朕会格外留心他二人。 如此便好。严曦是个直肠子,梁砚文又老实本分,刘顾纯还真怕他们会被人欺负,得此一诺,他也安下心来。但抬眼看到书下压着的那封信,眼中忧虑之色又增了一分。 这瞬间即逝的神色转换悉数落入蔺容宸的眼中,他将目光投向书下露出的一角纸,最终什么都没说。显然有什么事是刘顾纯不想让他知道的,或者说是李行之不想让他知道的。 经过灵堂时,他听见里面有人正抽抽搭搭地哭。 惨白的月光下,严曦几乎将头埋在的胸口。他轻叹了一声,正欲离开,却听严曦道:兄长也睡不着么?他只顾着伤心,如今又是半夜,以为这个时候能来灵堂的也就只有梁砚文了,哪会想到竟是蔺容宸?刚才梦到兄长离开那年当时兄长跟我说找到娘了,我一边替你高兴,又替自己难过,更多的是害怕我一觉醒来只认得你,可你还是头也不回地收拾包袱走了,留我一个人住在破庙里他抹了抹眼泪,办完丧事,你也该回杭州了,又剩我一个人越想越觉得伤心,索性嚎啕大哭起来。 蔺容宸在一旁坐下,没有开口,任由严曦将鼻涕眼泪悉数背在他身上,最后干脆枕着他的腿睡着了。 四更过去,蔺容宸将他的头挪开,推推他,严曦! 严曦揉揉红肿的眼睛,恍惚了半天。月光下,有些不确定地问了一声,皇上么?他抬眼望了望,没见到梁砚文的身影,想着他大约回去了。 嗯。 黑暗中听着蔺容宸的呼吸,严曦如坐针毡,这么晚了,皇上可是有事? 蔺容宸道:你兄长有疾,你 我知道该怎么做。该他做的事总是要做的。 蔺容宸点点头,想到严曦可能看不见,又道:如此甚好。你若有需要,尽可去找嵇阳 不用了。他的声音微微发抖。睡的时候没觉着,这会儿醒了越发的冷,连牙关都不自觉地打颤,我会照顾好兄长和这个家,不让祖父担心。 嗯。 又是一阵沉默。 严曦寻了话,皇上做了九五之尊,感觉如何?大权在握,号令天下,生杀予夺,无所不能是不是更快活? 蔺容宸淡淡道:高处不胜寒。 高处不胜寒严曦跟着重复一遍,反问道,如何高处不胜寒? 蔺容宸的语气忽地有了一丝落寞,没有人会陪你一起这样坐着 那也是你自己选的,不是么?严曦相信蔺容宸对皇位是有渴望的,他绝不是那种淡泊权利,清心寡欲之人。 蔺容宸没回答,两人在这黑暗中静坐。许久,蔺容宸打破沉默,你日后有何打算? 严曦没回答。他耐着性子又问了两遍,严曦还是没吭声。他简直要怀疑严曦是不是又睡着了。 严曦,朕问你话呢!没得到回应,他探手朝人摸去,发现严曦身上烫的吓人。立即派人去请了大夫,又将严曦送回房。不多时,梁砚文便来了,执意要守着严曦,最后被他的圣旨给恐吓回去。 安顿严曦喝了药,已过五更。蔺容宸伏案假寐了片刻,天刚放白,他便醒了,见严曦已呼吸平稳,将麒麟玉佩放于他枕边,匆匆赶回京城。 一切事宜处理妥当,梁砚文在李行之的墓旁盖了间草房,替他守墓。严曦也收了心,整日闷在房里读书、习字。 第二年秋天,严曦突然说要参加科考,梁砚文虽惊,但见他态度决心坚定,默默替他收拾好一切。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9) 建宁三十九年八月,严曦高中解元。 梁砚文喜不自胜,从那以后,无论他何时寻问严曦的去处,回答总是一个二公子在书房。 李行之的过世似乎给了严曦不小的打击,对于他的改变,梁砚文着实欢喜又隐隐觉着不安。他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严曦能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丰衣足食就够了。但严曦并不怎么想,他要撑起这个家,要护梁砚文周全,要遂了李行之的遗愿。 ※※※※※※※※※※※※※※※※※※※※ 严曦在灵堂说的那段话,后面会有详细交代。 第13章 别兄入京 梁砚文寻了个日子让李游芳在闻心厅备下酒菜,他亲自温了一壶酒,将亭中的帘子悉数放下,坐等严曦。 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兄长好兴致。严曦将帘子一一挑起,笑道,看这天,估摸快下雪了,不如兄长与我一同赏雪,如何? 梁砚文含笑点头,为他斟满酒。 兄长有话要问? 梁砚文比了手势:你跟从前大不一样。 严曦一怔,随即温和一笑,这样不好么? 梁砚文皱眉,你不快活。 兄长多虑了。严曦夹了他最爱吃的麻辣肚丝放在梁砚文的碟子里,兄长素来不喜辛辣之物,殊不知这道菜最适合这种天气,一口下去,腹中犹如一团火在燃烧,与这温酒有异曲同工之妙,兄长尝尝。 梁砚文摇摇头,你不必如此。 严曦装作看不见,抿了口酒,还有一月就过年了。也不知道春试能不能中,兄长说呢? 云昕,你还小,不必如此着急。梁砚文眼神纷杂地比划,只恨口不能言。我只希望你能过的开心一些。 严曦避开他的目光,兄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了。你瞧,下雪了。 细碎的雪花在呼啸的北风里凌乱飞舞。严曦伸手接了一朵,小小的雪花触到掌心的瞬间便融化成一滴水。他蹙了蹙眉,语气意外的低落,人生在世都如这雪花一般,身不由己。 梁砚文黯然,不要怪祖父。 我怎么会怪他?是我对不起他严曦抬眸,眼里又是粲然的笑意。我总不能一直这么胡闹下去,让兄长为我担心。 两人喝到夜幕沉沉,酒意涌来,严曦昏然入睡。梁砚文望着他,长叹了一声。这条路才刚刚开始,让他入仕到底是对还是错? 转眼到了二月底。 沉寂了一个冬天,这春便仿佛攒足了精力,新绿喷薄而出,粉红开满枝头。 梁砚文早早为他收拾好包袱,将银票和一封信塞进他的怀里,用手语道:出门在外,务必小心。这信上的人是祖父的一位故交,你到了京城,按信上的地址去寻他。不管考没考中,都要尽早回家! 严曦点点头,对前来送别的谢松林反复叮嘱,让他多加照顾梁砚文,这才依依不舍地踏上由姑苏至京师的路。 三日后,他站在天子脚下。包袱里的信,在还未到京城时就被他顺手扔在路边的草丛里了。寄人篱下的日子过得够多了。他寻了间客栈,洗个热水澡,囫囵吞枣地吃过晚饭,倒床大睡。 三月上巳,祭祀宴饮,郊游踏春。相比起苏州,京城似乎更热闹。 天刚泛白,街上已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严曦被喧闹吵醒,吃完早饭,坐在楼上望着繁华的街道怔怔出神。 公子不去逛逛么?添茶的小二见他似有心事,抱着水壶与之攀聊,要说这京城的上巳节,你们读书人最喜爱的莫过于曲水流觞和郊游踏青了。一则饮酒咏诗,一则赏花赏美人 还有哪里好玩?饮酒咏诗这种文绉绉的事他才没兴趣。至于赏花赏美人,他就更没兴趣了。 小二道:对了,皇上今日会在祭天台祈谷祭天,很多百姓都去围观,一睹龙颜。公子既然是来春试的,正好去瞻仰一番天子的龙威。 又不是没看过,有什么好看的?严曦打了个哈欠,想起蔺容宸的黑脸,抖了一抖,还是去城外走走吧。 祭祀完毕,百官回朝,蔺容宸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扫了一眼人群,负手道:赵珣呢?叫他来。 一听皇上要找赵珣将军,周公公忙遣人去传。来人却禀报说赵将军去处理一桩案子了。 蔺容宸拧眉:何事需要御林军统领亲自去?巡城御史呢? 周公公道:老奴这就着人去查。 半盏茶后,派去的人回来了。 周公公道:如何? 那人道:仙河村一名孟姓女子踏青时被一个书生非礼,这书生的身份有些棘手,正好赵将军又在附近 岂有此理!他堂堂一个御林军统领是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吗?蔺容宸大怒,为何不将人交给应天府?叫李秋韵好好审审! 那人噤若寒蝉,一时忘了回话,周公公喝了声:还不快去! 是!那人领了圣意,一路小跑险些撞上迎面走来的赵珣。 陪朕去一趟王府。蔺容宸起身示意周公公更衣。 皇上,方才城郊发生一件赵珣已经做好承接雷霆之怒的准备了,哪想蔺容宸打断他的话,朕已命人将案子移交应天府。 移交应天府?赵珣大惊,使不得!那书生可是 是什么?难不成又是朝中哪位位高权重之人的亲朋好友?蔺容宸一掌拍在桌角上,震的周公公腿一软,跪了下去,皇上息怒! 何时天子脚下竟也有了这等风气?若再不整治,只怕他们都忘了这天下是谁的了!蔺容宸长袖一挥,下了口谕,传令应天府,此事务必严查,不可姑息!若有人胆敢因公徇私,以律处置! 赵珣一脸的一言难尽。 待人散了,他附在蔺容宸耳边小声道:皇上,那书生叫严曦。 哪个严曦?蔺容宸的脸抽了抽。 姑苏李太傅的二公子。 果不其然,为何不早说! 赵珣也是绝望,他哪有机会说出口? 他来京城作甚?可是家中出了变故?莫不是在姑苏混不下去了,想到还有皇帝这个高枝可以攀,便觍着脸来了。 据说是来参加春试的。所以说不能交给应天府,否则这春试还怎么来得及参加? 蔺容宸的一口茶悉数喷在赵珣的脸上。 赵珣:皇上的反应他能理解,毕竟科考对严曦来说委实过于勉强。 你说春试?蔺容宸不确定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如此说来,他过了去年的秋闱? 好像是的。考得怎么样都不是现在应该计较的吧?如何把人给捞出来才是重点。 你之前说什么?他调戏村姑?蔺容宸迷了眼,不温不火道。 一年不见,越发长进了。 很好 通常这个表情,这个语调就表示蔺容宸非常生气,但在极力克制着!此时绝不能火上浇油,赵珣暗暗看了他一眼,试探地说了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严曦看起来也不像那种人。 你觉得他像哪种人?蔺容宸嗤笑一声,抬头看天,赵珣,你说这话都不怕天打雷劈么? 人入不入狱,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他何须操心?但赵珣忍了半响还是没忍住,再次问道:皇上真要将人交给李大人?他若不从中劝谏一二,万一哪日蔺容宸回想起来,怪他当初不阻拦,岂不又要百口莫辩? 有何不可?蔺容宸反问道,他犯了法,朕还不能治他了? 能治是能治,就怕你治了之后会后悔,觉得对不起太傅在天之灵!这一句赵珣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只是点头,皇上说的对。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罔论一介草民。 此话听着很是刺耳。 一直候在一旁的周公公忙上来打圆场,皇上不是说想去一趟王府么?可还要去? 不去!回宫!蔺容宸心里呕血,赵珣,你去应天府瞧瞧审案可还顺利。 若李大人问起来,微臣该如何回答? 以律处置。蔺容宸甩袖子,无论如何,他不能被打脸。 御史大人好不容易将烫手的山药甩了出去,别提有多开心,一路快马加鞭提前赶到应天府,见了李秋韵将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老弟,这件事很是棘手,不好办。你千万得估摸着皇上的心思。这年轻的帝王行事素来不按常理,他们是领教过的。办的不好,别说罚俸降级,丢了性命也是常有的事。 按我云楚律例来办,怎会有棘手一说?李秋韵的刚正不阿也是出了名的。 御史又是摆手又是摇头,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才先行一步来知会你。李老弟,你可知那书生是谁? 谁?这般神秘兮兮,难道那书生大有来头?李秋韵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随即补道,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况一书生耳? 那可是前太傅李行之的义孙。 那又如何?李秋韵瞬间底气不足了。他的一身正气哪能抵得过天子的怒气?李行之过世,蔺容宸亲赴姑苏祭奠,别人不知道,他这个京城父母官可是一清二楚。 御史道:皇上有多敬重前太傅,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这个严曦,你轻不得,也重不得。 身陷牢狱 李秋韵不发一言地上了堂,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好在此案涉及前太傅,审讯未做公开。就算丢人,也只丢在这公堂里。 堂上两人各执一词。仙河村的孟姓女子仍旧一口咬定是严曦邀约不成,恼羞成怒非礼她。严曦只说没有,其余不作过多解释。加之两人当日所处桃林,花枝繁茂,更是无人瞧见,案子一时陷入僵局。 李秋韵暂且退堂,吩咐张榜寻找目击之人。刚收了惊堂木,瞧见赵珣站在衙门外。这是来提点他了? 赵大人何故来此?李秋韵明知故问。 皇上叫我看看案子审的如何了?赵珣不兜圈子,严曦既是来参加春试的,那此事更是非同小可。李大人定要明察秋毫,莫断送了他的仕途。 案件尚未有进展。李秋韵一筹莫展,将两人的供词一字不差地说于赵珣。 没了?赵珣倒是没想到严曦竟还如开始一般,惜字如金,不肯多言。这就难办了。他挠挠头,严曦在苏州的名声本就不好,如今除了一句没有,再不肯透露一个字,此案对他甚是不利。 任谁都会想,哪有一个黄花大姑娘用自己的名节来诬陷他?李秋韵跟着摇头,这般不配合审案的被告,他还是头一回见。少年人血气方刚,一时糊涂也未可知 事情未查明前,这话可万万不能在皇上面前说。赵珣叮嘱道。他可不是想帮严曦,只是不想将来被蔺容宸怪罪。 听了赵珣的回禀,蔺容宸将书案拍的震天响,他真当朕不会治他的罪! 周公公在御书房外两股战战,这严曦到底是何许人?竟让皇上一天之内两次雷霆大怒。 传旨下去,朕要亲自提审严曦!蔺容宸也是气疯了,他非要将太傅的脸丢光才算完吗! 此事不妥!赵珣觉得蔺容宸平素贤明持重,纲纪严肃,不应该忽然昏了头,这点小事便要御审,明日朝中文武百官还不炸了锅? 蔺容宸沉默,在书案前来来回回走了半晌,又道:跟朕去应天府。此事若走漏风声,唯你是问! 严曦没想到他与蔺容宸的重遇是在地牢。他一直以为至少应该在皇宫里,在殿试上,在他风光无二的时候。 油灯如豆。火苗在泛黄的书卷上跳动,忽明忽灭。 灯下看书看得久了,眼睛便会酸痛。他正闭目养神,睁开眼见牢门口站着个黑影从头到脚都是黑的,连一双手都隐藏在宽大的黑袍子里,生生被吓了一跳,这人走路如何没有声音?严曦壮了胆子,举着豆灯走到来人的面前,你是何人?难不成为了一桩案子要杀人灭口? 你说呢?极为冷淡的语气,还夹杂着不少不满。 严曦惊愕,油灯险些掉到地上,皇上? 蔺容宸褪下披风的帽子,神色冷冷地审视着他,你来京城作甚? 既然来了,自然也知道了。 白天见到赵珣就应该猜到了,这件事迟早会上达天听。 严曦将油灯放下,没了刚才的戒备,轻松了不少,笑道:皇上耳目众多,会不知道草民来做什么? 为何他每次开口都让人如此想动手呢?你若有进取之心,又有真才实学,没准朕会看在太傅的份上提携你。但你一来就卷入官司之中,调戏良家女子蔺容宸似嘲非嘲,似笑非笑,莫不是想做我云楚第一风流才子? 不敢。严曦干笑一声,皇上言重了。 言重?蔺容宸冷哼道,李家二公子花名在外,苏州城谁人不知? 这是来算旧账的,还是来落井下石的?严曦自认理亏,放弃解释,皇上教训的是,严曦往后定痛改前非! 你倒说说,那孟姓女子与你,究竟谁在撒谎?蔺容宸出了口气,表情好看了不少,高深莫测地望着他,仿佛已洞悉所有,只单单等着他开口。 严曦双手环抱,靠着牢门,含笑与他对峙,皇上有兴趣的话,不如猜一猜? 放肆!赵珣自阴影里跳出来,吓得严曦面色又是一白。如此神出鬼没严曦咋舌,刚才他竟没想到皇上怎么可能会一个人来地牢? 下去!蔺容宸陡然高喝,竟也将赵珣吓了一跳。严曦暗叹,这都怎么了,一个两个跟点了火的炮仗似的。 蔺容宸拉着脸道:朕没心情在这里跟你猜来猜去。你若不说,案子就交由三司会审。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10) 三司会审?严曦吸了口凉气,讪笑道,芝麻大的事,哪敢劳烦三司会审? 芝麻大点的事?蔺容宸冷笑,有人抹黑三朝元老,毁我皇家颜面,你说这是芝麻大点的事? 严曦无言以对,哪有这么严重?罢了,你是皇帝,你开心就好。 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若说了,皇上可会告诉李大人? 自然。 那算了。 蔺容宸气结,什么叫那算了?你若不说,朕就一并治你们二人的罪!来人! 稍等,稍等我说。一见蔺容宸要动真格的,严曦立即怂了,那日郊游,我捡了孟姑娘的帕子,欲要还她,她趁机倒在我怀里,我将她推开,她恼羞成怒,大喊非礼严曦苦笑不得。 原来是相中你了。蔺容宸弯起的嘴角上挂了一抹讥诮,这女子的眼睛怕是有问题吧? 这话严曦就不爱听了,怎能叫有问题?虽然我不如皇上这般风流倜傥,俊美无俦,但也算得上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如何就不能相中我? 蔺容宸凉凉道:你既然这么说,事情就好办了。 怎么办?严曦有种不祥的预感。 赐婚。 待严曦反应过来,惊叫声能将人震聋,不可!万万不可! 蔺容宸挑眉,有何不可?你在公堂上不作辩解,不就是怜香惜玉么?既然有情,朕自然要成全。 严曦欲哭无泪,我若将这些一干说出,那孟姑娘以后如何做人?这不是将她往死路上逼么?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虽浑噩糊涂,大道理还是懂的。前年苏州就发生过一起类似的案件,后来那女子投河自尽,尸体捞上来时,严曦还围观过。想到那件事,他心有戚戚,即便不知道眼下该怎么办,也不能说出事情的真相,只能一边拖延时间,一边苦思对策,哪知蔺容宸先坐不住了。 这一番言辞真切的话倒是叫蔺容宸对他侧目相看。你说的可是真的?当真不愿娶她? 我又不喜欢她,娶她作甚? 蔺容宸终于不再绷着一张脸了,赵珣,去叫李秋韵即刻升堂,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堂上只有三人李秋韵、严曦以及不明所以的孟姑娘。 李秋韵话不多说,拍了惊堂木,喝道:传证人。 蔺容宸裹着披风,只露出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李秋韵也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又不敢兀自开口。 蔺容宸反客为主,我乃云昕好友,可证实他实为断袖,绝无可能去非礼孟姑娘。云昕心善,顾惜姑娘名声,宁可什么都不说,姑娘如何忍心陷他于不仁不义? 孟姑娘: 李秋韵: 严曦: 这当头一棒,将孟姓女子打得有些找不着北。她都如此破釜沉舟了,最后竟闹了这么个乌龙?心中委实不甘,你以为我会信你说的话?这分明是你为了帮他,你们合起伙来骗我大人,他们是骗人的!如此我还不如死了算了那孟姑娘说话间泪珠就滚了下来,非要寻死觅活。 李秋韵一个头两个大。这般骑虎难下的局势该如何是好?若将那孟姑娘严刑逼供一番,不怕她不说真话。可若将来严曦真如赵珣所言,入了仕途,此事被人抓住把柄,借题发挥后果不堪设想。 他颇为无助地朝蔺容宸投去一瞥。 蔺容宸面无表情道:请大人回避片刻,我有样东西给孟姑娘看,看过之后,她就会明白了。 李秋韵依言退下,走得十分迫不及待。孟姑娘显然没有想到证人为何可以让审讯的人回避? 空荡荡的公堂只有他三个人。严曦伸长脖子等着蔺容宸拿出东西来证明他的清白。蔺容宸却裹紧黑色的披风走向他。无论身形、步伐、力度还是气势,对严曦而言,蔺容宸都处于绝对碾压的优势。 严曦下意识地想往后退,那双隐藏在阴影里的眼眸像漆黑的夜里依旧洞悉一切的鹰,紧紧的将他攫住。 明明是一杯温水的热度,严曦却觉得那一瞬间,仿佛是火在唇瓣燃烧,让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如此可能证明?蔺容宸的唇如蜻蜓点水一般,极快地离开严曦的嘴角,回头问道。 孟姓女子呆若木桩。 此事希望姑娘不要说出去,于你,于我们,都好。蔺容宸将钱袋塞到她手里。这件事会平息下去,姑娘搬离此地,找个好人嫁了,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吧。 ※※※※※※※※※※※※※※※※※※※※ 第一次亲亲呢(‵) 第14章 天象大异 待那孟姑娘木然离开,蔺容宸十分嫌弃地擦擦嘴,瞪向严曦,若非你一心怜香惜玉,事情怎会到此地步!朕若不是看在太傅的面子上,定将你关在牢里一辈子! 严曦的魂魄尚无法完全归位,只觉耳边嗡嗡响,却半句话都听不懂。 严曦!蔺容宸抬手就是一巴掌。 三魂七魄顺利归位。严曦揉着火辣辣的脸,将眼泪憋了回去,皇上,你下手就不能轻点? 你刚才那是什么表情?当朕是女人么?蔺容宸怒发冲冠,吼得脸红脖子粗,形势所迫,碰了你一下!你那是什么表情,觉得意犹未尽还是回味无穷? 不敢!不敢!草民不敢!严曦汗颜,见蔺容宸双目赤红,哪敢反驳半句?连想都不敢多想! 果真伴君如伴虎 蔺容宸恐吓道: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若敢说出半个字,朕就将你千刀万剐! 严曦哆嗦了一下,赶紧摇头,皇上放心,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蔺容宸估摸着此事给他带来的震撼已在自己的一番怒吼中被逐渐冲淡,很是满意地挑了挑眉,转身离开。 出了应天府,他往东,严曦往西。 站住!去哪里?蔺容宸很是不悦,刚使他免遭牢狱之灾,居然连句谢谢都没有。 回客栈。刚才发生的事,严曦承认皇上是迫不得已,他也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姑娘的名声是名声,他的名声就不是名声么?被蔺容宸这么一搅和,以后还怎么娶妻? 让赵珣带你去驿馆!住在驿馆可以随时掌握严曦的动向,更何况驿馆比客栈安全多了。加之又是赵珣带去的,毫无疑问这是要告诉所有人严曦背后的靠山是皇上。 额我觉得还是住客栈好些,皇上不必客气。严曦毫不领情。 蔺容宸忍下喊一句来人,拉下去砍了!的冲动,森然道:从未有人敢拒绝朕。你是第一个。 在严曦眼里蔺容宸依然是蔺容宸,从前与现在没有任何改变,不过将称呼从王爷变成了皇上,一样的高高在上,一样的跟他不是一路人,无所谓因他是皇上而讨好或者避之不及,但他依然十分识时务地扑通跪地,气势十足。 蔺容宸的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你这是作甚? 认罪。嘴上虽这么说,脸上却无一分认罪该有的神情,反倒是一股子从容不迫,草民刚才拒绝了皇上。 滚!蔺容宸甩袖子离开,他就不该来应天府!让他蹲大牢算了! 赵珣气结,点了他半天,你你真是不怕死! 严曦呵呵一笑,看了看走出老远的蔺容宸,起身道:那赵将军我就先回客栈了? 赵珣出手够快,拉住他的衣袖,皇上动怒了。 嗯?严曦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蔺容宸的背影,赵将军的意思该不会是想让我劝劝他? 皇上不高兴,遭殃的是一屋子伺候的人,赵珣是可怜那些奴才,才愿意如此低声下气,严公子一定有办法让皇上消气。 才怪!严曦小声嘀咕了一句。在赵珣恶狠狠的注视下,迈开脚步,连走带跑地追上蔺容宸,皇上如何知道我是断袖? 蔺容宸定住,回头古怪地看着他,你真是? 啊这个当然不是。眼见着蔺容宸的脸又要拉下来,赶忙补了句,不过,皇上说是就是。 蔺容宸走路生风。 严曦: 他说错了什么?为何仿佛比刚才气的更很了? 赵珣一脸挫败,认命地将一面令牌放在严曦手中,严公子,此时已经宵禁了,你还是早些回客栈吧!比起送严曦去驿馆,送皇上回宫更重要。 严曦将令牌揣入怀中,笑呵呵地跟赵珣说再见,也好。赵将军,我们改日再见! 眼看夜阑更深,皇上还未归来。周公公在安和宫等的心焦,陪他一道的还有钦天监监正冯兰山,此时又是顿足又是叹气,仿佛天要塌了。 见到蔺容宸,连呼大事不好。 这一整天蔺容宸忙的连口茶水都没顾得上喝,眼下这情景,恐怕连觉也不用睡了。何事? 冯兰山道:微臣夜观天象见荧惑星红光大盛,陵犯太微。其行迹忽南忽北,飘忽不定,恐边境有兵车骚动,战乱之忧。故片刻不敢耽搁,进宫面圣。 可有解?蔺容宸对天象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始终保持一分怀疑,他不会像先帝一般深信不疑,也不会全然不信。 冯兰山道:好在此凶星稍纵即逝,已隐匿行径,战事定可化解。不过,皇上还是要早作防备。 虚惊一场?蔺容宸若有所思,蹙眉半晌,方道:朕知道了,辛苦冯爱卿了。 微臣还有一事,只是事关重大冯兰山吞吞吐吐。 何事?蔺容宸讶异,一个管天时星历、历法推算的监正,战乱这种事都能说,还有什么能让其欲言又止的? 冯兰山在说与不说之间徘徊了很久,决定还是要一吐为快。他是靠这个吃饭的,总不能怕惹怒皇上就对异象视而不见吧?臣刚才还见有流星入紫薇宫,后宫之星大盛太子与庶子黯淡无光冯兰山说了一半,偷偷瞄了瞄蔺容宸的脸色。这意味着什么,他相信蔺容宸绝对比他还清楚。 继续。蔺容宸神色如常。 此象大凶,只怕将来后位人选与皇室血脉相克。这可是关系到江山社稷的事,空悬后位不妥当,可若立后将来皇嗣众多尚好,若果真如观星之象,子嗣稀少,那这皇后怕就是云楚的罪人。皇上恕罪!微臣往后会更为密切地关注北极五星,为皇上寻到破解之法。没等蔺容宸开口,冯兰山便频频请罪,这事搁哪个皇帝身上,都是要龙颜大怒的。 但偏生蔺容宸是个意外,是么?他问的风轻云淡,面上似还有一丝笑意,冯爱卿,记住,这件事唯有你知朕知。 冯兰山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出宫便拉住周公公,疑惑道:皇上这是何意? 周公公掸了掸手中的尘拂,高深道:圣意岂是你我能随意揣测的?既然皇上这么说了,冯大人照做便是,就当从未发生过。 此等大事,怎可当做从未发生?冯兰山急了,子嗣可是立国之本呐! 圣上自有安排,你我臣下听命服从便好。天色不早了,冯大人早些回去歇着吧! 送走冯兰山,周公公入殿见蔺容宸已打开奏折,随即伺候在一旁研磨。皇上,是否要传膳?上午忙着祭祀,午膳吃了几口便去明德殿接见大臣,直到夜幕降临。刚得了空,又去应天府走一趟,回来还要批折子。周公公担心他饿着,早就吩咐好御厨随时准备传膳。 不吃了。蔺容宸手握朱笔,迟迟没有落下,随后将折子放置一边,周公公刚好瞟见立后两个字。刚收回余光,就听见一句压抑了怒火的口谕:去传冯兰山。 这冯兰山还没出千秋门又被叫了回去。一边跑的气喘吁吁,还不忘问周公公,皇上复召微臣,公公可知道是为何事?该不会现在想明白了,要治他的罪吧? 周公公入宫多年早练就一身耐力,从安和宫到千秋门步履如飞,还面不红气不喘,见冯兰山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略表同情,放缓了步速,老奴也不清楚,冯大人去了就知道了。 刚才听闻边境有刀兵之乱,都未见皇上面露异色,如今单一个立后,就能让他龙颜大怒,想来这呈折子的人定是符卓无疑。 建宁三十九年,蔺容宸在苏州结识胡青青,将先皇后留予他的一枚指环相赠,作定情之物。那时胡青青尚不及十五,而他亦未登上帝位,如今两年已过,符卓助他肃清党阀之争,安定边境之乱,杀李相,诛司马,功不可没。他也该兑现承诺,许胡青青一个后位了。 蔺容宸心里明白,当初借助的这股势力不过是引狼入室,饮鸩止渴罢了。符卓不是一个能安于现状的人,从一开始他就看得清清楚楚。奏请他立后只是第一步。 周公公在门外候了约一刻钟,方见冯兰山长松一口气走出来,他端着手凑到冯兰山跟前,冯大人,皇上心情如何? 冯兰山摆摆手,又叹口气,公公辛苦了。 跟在蔺容宸身边这么多年,周公公就算猜不到两分,也是能猜到一分的,皇上虽年轻却勤政爱民,锐意图治,心里装的是治国平天下,为人臣子鼎力辅佐,冯大人更辛苦。老奴也就只能端茶倒水尽微薄之力。夜深露重,冯大人回去的路上要小心。 第15章 春闱会元 周公公关了门窗,将灯芯剪了,皇上,快三更了,明日还有早朝,是否现在就寝? 离会试还有几日?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11) 今日二月二,正好七日。钱公公将夜行玄衣收好,一切事宜皆由礼部准备妥当,皇上不必忧心。 蔺容宸点头,源正,顾庭芝去扬州多久了? 回皇上,顾大人正月初八赴扬州上任,距今已有半月。周公公将金丝软枕调了个更为舒适的角度,铺好龙榻,皇上可是想念顾大人了? 朕总觉得他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说是直觉也好,朝堂形势所迫也好,这一只臂膀恐就此卸下了。不知这一届的科考,可有出类拔萃,能代顾庭芝之人? 这尚未得知。恕老奴多嘴,峣峣者易缺,皎皎者易污,顾大人行事不够圆润通透,易得罪人,远不如何大人在朝堂上的风生水起。周公公将七星履置于榻旁,方便蔺容宸起夜。 你倒是看得明白。蔺容宸不无惋惜,他若不是跟了朕,定是个一清二白的好官。朕明知他前去扬州会断送仕途却仍未加阻止。 顾庭芝原是建宁三十八年的状元,一路从翰林院编撰升至刑部侍郎,后因私事调回祖籍,出任扬州知府。 顾大人的心结一日未解便一日郁郁寡欢。事情总要了结。周公公心知皇上多少对顾庭芝偏爱了些,若换作旁人,明知他回扬州是公报私仇的,早就问罪了。而这份偏爱并非无端而来,一是惜才,二是感念他的舍命相助,更何况他也相信顾庭芝是个能顾全大局的人。 皇上可要召嫔妃侍寝?蔺容宸这几日睡得不□□稳,虽已着太医开了些有助入眠,宁心安神的汤药,但收效甚微。每每听见他在龙榻上辗转反侧,周公公总是忧心忡忡。想着睡前释放一番,会有助入眠的吧? 不用。蔺容宸并不领情,甚至对这些事表现的并不热衷,往往半月才会有那么一次,而且每次都会将他支到明德殿值夜。蔺容宸转了个身,面朝墙,熄灯,退下吧。 翌日早朝不甚太平,蔺容宸还没坐稳,冯兰山便风风火火地跑进殿,一路高喊:皇上!微臣有要事禀告! 戏还真足蔺容宸挑眉,何事如此惊慌? 天象大异!天象大异啊!冯兰山连连高呼,仿佛不如此便不足以说明此事的严重程度。 如何个异法?符卓白了他一眼,年纪一大把了还如此咋咋呼呼,冯大人镇定些,莫失了为官者的仪态,这对皇上可是大大的不敬!他就不信能有什么天大的事。 荧惑星陵犯太微,停滞不前,此乃大凶之兆。预示着数月内恐有刀兵之战,丧葬之事!冯兰山面带惊慌。 符卓冷笑一声,驳斥道:冯大人,本官镇守北境多年,延丹与胡人虽蠢蠢欲动,但也有贼心没贼胆。西南就不用说了,有季将军在,蛮荒小国还敢以卵击石,犯我云楚? 季将军?季将军只有四万兵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起战事,还真难说。冯大人的话亦不能不信,自他任监正一来,可有一次星象推算出过差错?以微臣所见,还是要未雨绸缪才好。兵部尚书向嘉彦这一出声,满朝文武有半数皆点头赞同。 符卓才不在乎打不打仗,这群百无一用的书生和老匹夫提起打仗就两股战战。他在意的是皇上会如何面对这场推算出来的战争。那以向大人之见,我云楚当如何应对? 向嘉彦道:皇上在此,符太师问下官,不太妥当吧?不过,下官倒真有一句话要问太师不如往西南抽调些兵马,如何? 行了!蔺容宸打断向嘉彦的话,他并不想在调兵一事上多说什么,此事容朕好好想想,按下再议!太师,吩咐下去,从今日起校场点兵操练一刻不得怠慢,由你亲自监督。 蔺容宸给他找了点事,堵住他打算张开的嘴。比起打仗的紧迫与重要,立后这件事此刻实在不适合提。 今日呈上的奏折也少,蔺容宸批阅完,叫周公公铺了宣纸研磨伺候。他许久没作画了,上次动笔还是去苏州前,想着亲自绘一幅山水图送与李行之,后来想起还有一副顾庭芝的画,便送了出去。说起来他又想起上次从严曦房里拿走的那枚白玉印信了。源正,上次从苏州带回的那枚印信呢? 钱公公道:回皇上,除了必要的书卷搬到了御书房,其余的都还留在王府。老奴这就着人去取,其他物件是否也一同运回来? 不必,过些日子,朕亲自去一趟。 严曦这几日过得还算平静,吃了早饭就回到房里读书,读累了找店小二要一壶清茶提神。午饭后小憩片刻,再接着读。傍晚会沿着秦淮河散散步,艳羡一下这里的繁华与喧闹。要说唯一令他心烦的,便是同住一家客栈都要参与春试的一个书生。 说他是个书生吧,他确实是要参加科考的,可你科考还舞刀弄枪是个什么意思呢?每日正午他睡的正香,后院便传来刀剑的破风之声。今日亦是如此,他推开窗户,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开口道:这位舞剑的兄台,累不累呀?要不要歇一歇,喝口水?或者去小睡片刻? 那书生抬头看他一眼,神情漠然地收剑回房。 兄台,有空一起喝杯茶哦!严曦朝他的背影吆喝一声,关了窗刚转过身便吓了一跳,屋里站着两个人。二位看着有些面熟,可是在哪里见过? 蔺容宸: 赵珣: 哗的一声,赵珣将怀里的一摞书卷抖在桌子上。 严曦: 蔺容宸点着桌面,道:二月初九之前,将这些全部看完! 原来是皇上。严曦随手拿起一卷,翻了翻,这是什么? 礼部历年科考的试题。 试题!严曦大喜,咧开嘴角,笑的眼睛仅剩一条缝,皇上这是给我开小灶? 朕只是不想你考得太差,丢尽太傅的脸。蔺容宸落了座,一双眼睛却在房间里左右横扫。这些试题,民间都有流传。 但没有这般详尽、齐全不管怎样,还是要多谢皇上专程跑一趟! 蔺容宸的脸色又不好了。 赵珣赶紧解释,皇上是去王府取些书卷,路过此地,并非专程为严公子而来。 这一番欲盖弥彰的结果是他收到了蔺容宸不少眼刀子。 房间布置的不错,想来梁砚文没少给你盘缠。蔺容宸的言外之意是说他懂得享受。但严曦听得出来才怪,反倒一副我也很无奈的表情,兄长就是多虑,怕我出门在外吃苦受累。 他笑呵呵地拿起桌上的杯子,准备倒茶招呼客人。见茶杯底有一抹未洗干净的茶渍,想也没想地用手指扣了扣,抹掉,然后倒满水,递给蔺容宸,皇上,请用茶! 蔺容宸盯着那杯子,就是不接。 难道嫌茶不好?这次来苏州轻装上阵,未带好茶,下次定给皇上带些龙井。 御膳房什么好茶没有?赵珣懒得跟他解释,皇上,该回去了。 蔺容宸仿佛一直在等着这句话,火烧屁股一般站起来,转身便走。 严曦一头雾水,怎么又像是不高兴了?他又说错了什么么? 赵珣道:皇上公务繁忙。 七日过得极快,转眼到了会试。 虽然蔺容宸什么都没说,但礼部尚书可清楚得很,特意交代给严曦留了个好位置所谓的好位置也不过是光线好一些罢了。 初九、十二、十五三日考三场,严曦的发挥还算稳定。放榜前一日,蔺容宸着周公公去礼部打听严曦考得如何。也巧了春试这几日朝里事少,闲着无聊,他将大理寺少卿宣进宫下棋。 何卿,你说这次的会元会是谁? 何舒月捉摸不透蔺容宸这句话的意思,大着胆子问了句,皇上希望他是谁? 嗯?蔺容宸挑眉。 下官该死。圣意怎能随意揣摩?他道,听翰林院的那批老学究讲,有个叫喻俊元的书生似乎不错。 喻俊元?蔺容宸倒是头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下官见过一次,可能书读多了人有点呆。据说他父亲是个驿丞。若真考了个状元恐怕皇上会失望。 此话怎讲? 跟顾大人比起来,怕是称不了皇上的心意。何舒月笑道。 蔺容宸道:你倒是了解朕的心思。 下官不敢。何舒月落了子,喜上眉梢,皇上,承让了。 蔺容宸低头一瞧,丢下手中的棋子,半晌不语。 他竟然输了。 头一回赢了皇上,臣诚惶诚恐。何舒月笑呵呵地收好棋子,是否再来一局? 不了。蔺容宸见周公公一路小跑回来,再无心思下棋,如何? 这次的会元令周公公十分想卖个关子,但胆子不够大,只能如实禀告道:回禀皇上,此次会元乃苏州严曦。 何舒月愕然,前太傅的那个孙子? 周公公点点头,正是。 监考官换人了? 周公公十分理解何舒月的心情,因为他得知这个结果时也是如此想的,并未换人,还是尚书大人。 何舒月失笑,这次科考有些意思。 蔺容宸微诧,何卿认识严曦? 有所耳闻。 此人如何? 妙不可言。 蔺容宸并未细问如何个妙不可言法,想来不过是那些他早已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的传言。 没想到这少年原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何舒月老神在在道。 蔺容宸不语,他对这个结果的意外程度绝不亚于任何人。一路高中解元、会元当真是运气使然,还是有真才实学?待何舒月离开后,蔺容宸叫来赵珣,如此这般交代一番。 三月十五日。 承安年间的第一次殿试由蔺容宸亲自监考,考场从明德殿到千秋门,考生近二百人。天明入,日暮出。御试以策问为主,策题有两问治国□□和民生国计。这两个是蔺容宸最在意的。此次选材必是他所需要之人,能助他斩虎狼,破困局,开盛世。至于诗赋、贴经之类的考题,他全部交由钦派大臣负责。 科考人较多,一直到结束,蔺容宸也没看到严曦人在哪里,倒不是他没参加,而是蔺容宸过于专注这场殿试,并无心思在人群里寻找严曦的身影。待考生交卷后,由掌卷官将试卷糊名弥封,交给读卷官批卷,选出名次前十的考卷呈到御前。 除了一甲第二、三名的钦定用去约莫半个时辰,状元的御批不到半刻钟,此举让读卷官瞠目结舌。虽说阅卷时他也觉得这第一名的文采构思确实无可比拟,但如此快的做决定会不会显得不够严谨? 拆封。全部批完,蔺容宸放下笔,先拆一甲。 读卷官将宣纸揭开,一甲第三名常潇一甲第二名喻俊元 ※※※※※※※※※※※※※※※※※※※※ 此处科考部分,参考过百度。架空文,跟历朝历代科举制度有所出入,请勿较真。 第16章 赐宴琼林 下去候着。蔺容宸挥手将读卷官赶了下去,朕来。 说实话,一甲第一名的《治国策》沉博绝丽,是篇多年未有一见的奇文。单是旁征博引这一条,其余几篇就已望尘莫及,更罔论鞭辟入里的见解和璧坐玑驰的文采。比起前状元顾庭芝,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此文章,那个人是写不出来的。 试卷姓名那一栏赫然写着的两个字,令蔺容宸觉得气血上涌,眼花的厉害,他将卷子递给读卷官,李大人,你来宣。 一甲第一名严曦! 还真是他。 叫礼部尚书来! 朱章一直在殿外候着,唯恐皇上对此次殿试有异,召见他。皇上有何吩咐? 蔺容宸道:此次殿试是否有可能作弊? 朱章脸色一白,不知出了何事,颤声回道:绝无可能。 这个严曦蔺容宸点了点面前的试卷,你可有留意? 朱章道:应天府一事后,微臣在春试时格外关注过他。当时他看完题目,略一思索,便下笔如飞,臣当时还暗叹,这少年不愧是李太傅的孙儿。 蔺容宸沉吟一番,又道:试卷又无泄露的可能? 朱章叩头道:微臣以项上人头担保无论春试还是殿试,题目绝对没有泄露! 蔺容宸将他挥退。 上次会试过后,他曾暗中调阅过严曦的试卷,还命人去苏州找他这两年的笔迹对照一番。得此回答,蔺容宸此刻的心情只能说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最瞧不上的人居然成了他登基后的第一个状元他莫名的生出一种江山堪忧的怅然之感,放下试卷,叫来周公公,源正,陪朕出去走走! 这几日降温,暮春的寒气颇为侵人,但大街小巷却热闹非常。所过之处皆能听见议论声,哪家的贡士文章做得好,哪家的贡士相貌英俊,哪家的贡士能考中新科状元家里有考生的,盼着明日皇榜提名,光耀门楣。没考生的也凑个热闹,等着瞅瞅那状元郎长得俊不俊?若恰好还没成亲,自家还有未出阁的女儿于是就有京城大户人家连夜搭绣楼,专等着明日放榜,状元游街路过,抛绣球招亲。 往后状元游街就免了。这些人尽想着不劳而获!蔺容宸折返回去,一路走得飞快。回宫! 是。周公公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承安元年,三月十八日。 严曦还未睡醒,街上已经敲锣打鼓,响声震天。他困倦地睁开眼,瞟了眼窗外的天色,阖眼继续睡。店里的跑堂急匆匆地上楼敲响他的房门,严公子,严公子,你高中状元了!恭喜恭喜!报禄的官差大人正在楼下等着呢! 来了。严曦摸到床角的衣衫,打了个呵欠,穿戴整齐后,开门,下楼,早!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12) 报禄官头哈腰地阿谀道:严公子,不,严大人,恭喜高中! 多谢!严曦笑的并没有多么欣喜若狂,劳烦大人专门跑一趟。 不敢不敢。报禄官受宠若惊,验了官印,将朝服呈上,交代道,严大人,明日五更上表谢恩!严曦接了朝服,又谢过一回,给了赏钱,那报禄官便回去复命了。 见严曦将朝服放在一边,没了下文,跑堂趋附道:严大人不试试这状元服可合身? 严曦又打了个呵欠,不用了。我再睡个回笼觉。 跑堂愣了,天大的喜事,他竟还能睡得着?此刻不知庆阳楼外有多少女子借着出门买胭脂水粉的由头,聚在门口想一睹状元郎的风采?这平淡的反应,颇有一番任他尘世喧嚣,我自清风明月的淡然超脱。果然状元就是状元! 严大人不给家人报个信吗?如此喜事 经他这么一提醒,严曦也想起来要给梁砚文报喜,嗯,麻烦小哥帮我他尚未说完,庆阳楼的掌柜已呈上了笔墨。 严曦: 那掌柜兴高采烈道:没想到我们庆阳楼竟入住一位状元和一位探花,实在是蓬荜生辉啊! 严曦疑道:探花? 掌柜道:是啊!状元郎还没看皇榜呢!就是每日在院中练剑的那位,您二人明日就可一同上朝了! 嗯!严曦点点头,寄了信,躺回床上,翻个身竟睡意全无。自明日起,他的人生和命运便要与那个人联系在一起了。前路是曲是折,往后是福是祸都未可知。 翌日四更,天色未明。 严曦下榻的庆阳客栈离皇宫并不算远,他算着时辰晃晃悠悠地来到朝阳门时,刚好遇到一同参加殿试的喻俊元与常潇。当然,他是不可能认出人家的。倒是喻俊元老远就十分热忱地跟他挥手,恭喜严公子高中魁首!听说你的那篇《治国策》言辞犀利,颇有回山倒海之气势,圣上龙心大悦,赞不绝口实在令俊元佩服至极。 纸上谈兵。常潇淡淡看他一眼扭过头去。 喻俊元尴尬一笑,严公子别介意,他并非针对于你。 严曦笑笑,二位为何不进去? 在下刚到朝阳门正好遇到常潇,便想着你我三人一同入宫面圣,故在此等候。语毕,喻俊元附耳道,在下与常潇是同乡,他原想考取武举,精忠报国。只是家中不许,这才闷闷不乐。 倒是可惜了。怪不得方才那副神情。严曦点点头,面上带笑,瞟了常潇一眼,这才发现他身形高大结实,若穿上武状元的官服,定是威风凛凛,器宇轩昂。见常潇也在看他,遂行礼道:常探花,有礼了。 常潇皱了皱眉,兀自入了朝阳门。 喻俊元正要开口,严曦拍拍他,走吧。 严曦并不傻,常潇对他的排斥,一句纸上谈兵已表露无疑。像他这种习武之人,定是觉得自己一个十年寒窗的文弱书生,十分的不顶用。 明德殿前倒是遇到众多文武百官,无论真心与否,都客气地恭喜几人一番。严曦一律礼貌地回之一笑,喻俊元同样十分恭敬地回礼,倒是常潇不咸不淡的神情引来不少不满。 严曦好心劝他,能站在这里的,都是你我开罪不起的。你再如此,恐怕将来的路不太好走。 常潇嗤笑一声,原来状元郎也会溜须拍马这一套。 严曦讨了个没趣,不再管他,回头见众大臣已入殿,列队两边。 未几时,殿中传来唱名,承安二年科举殿试一甲第一名严曦! 鸿胪寺少卿迎了上来,状元郎,这边请。 可能明德殿的门槛太高,也可能状元朝服过长,反正严曦就那么直愣愣,扑通一声被绊倒在御道上。哄堂大笑声中,他面色燥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捡宫花乌纱的空当,殿上传来略显清冷,却又笑意十足的声音,看来严爱卿十分的敬佩朕,都已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 皇上说的是!严曦红着脸将乌纱帽带上,跪在御道左侧。在百官面前出丑,他这是出门忘了拜拜神仙。 抬起头来。 龙椅与严曦之间的距离不足两丈,他抬头便看到一双满是戏谑的眼睛,眉目舒朗可惜竟生了一双薄唇都说薄唇的人性情凉薄他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呢? 蔺容宸正儿八经地将他打量了又打量,称赞道:萧疏轩举,风姿俊秀,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严曦最受不了这种夸赞,讪讪一笑,多谢皇上赞誉。 两届状元郎俱是品貌非凡,才高八斗,实乃皇上之福,江山社稷之福。符卓暗中观察了半晌,这个严曦不足为虑。 蔺容宸点点头,笑道:今日会宴,严爱卿可要多喝几杯。 待金殿传唱完,皇上一一封了官职。 严曦为翰林院修撰,从六品;喻俊元和常潇皆为翰林院编修,正七品。同赐琼林宴。 香烟缭翠,烛影摇红。丝竹传韵,美人如画。 严曦为人谦逊,人缘又好,酒量也不差。不过一顿饭的时间,便已与许多大臣和乐融融地打成一片。 透过一片璀璨的花灯和舞动的红巾翠袖,蔺容宸见他举着酒卮,嘴角快要咧到眉梢,脑中浮出八个字小人得志、得意忘形,心中莫名有了一丝不悦。 宴会过半,尚书大人朝兵部侍郎杜俊使了个眼色。杜俊起身道:听闻严大人尚未婚配,正巧微臣家有一女亦未许配人家,非是微臣夸口,小女生的还算端庄秀雅,与严大人真真是郎才女貌。还请皇上做主 动作还真是快!状元郎的宫花乌纱尚未戴热,已有人迫不及待地拉拢了。蔺容宸面带微笑地看着严曦,恐怕要让杜爱卿失望了。宴会前,严大人已请朕为他赐婚了。 严曦愕然抬眸,他何时请旨赐婚了? 蔺容宸目光沉沉,显然在警告他此刻不要否认。严大人进京前已有了心上人,只等高中状元,衣锦还乡,择吉日完婚。是不是呀,严大人? 严曦咽了咽口水,顺着蔺容宸的意思道:啊是。我与她已经海誓山盟,互许终身。一个非卿不娶,一个非卿不嫁,还望杜大人体谅。 很好蔺容宸的目光柔和下来,举起御樽,兴致盎然,诸位爱卿尽兴! 本次一二三甲的进士依次排座,严曦的位置最靠近蔺容宸,紧挨着他的是喻俊元,然后是常潇。喻俊元时不时举杯与严曦共饮,偶有机会与他和说几句话。其余几位进士亦是谈笑风生,口若悬河。唯有常潇一人一杯接一杯,是真的在喝酒。 至夜色微凉,宴席散尽。周公公乘人不备,拉住严曦的衣角,悄声道:皇上着老奴传达旨意,让严大人去御书房一叙。 ※※※※※※※※※※※※※※※※※※※※ 封官啦! 都看到这里啦,确定不收藏一下吗? 第17章 失言犯上 严曦回头未看到蔺容宸的身影,与周公公一道转往御书房。进了门,蔺容宸已正襟危坐地等着他。 皇上有何事吩咐? 蔺容宸道:源正,御花园的那株千瓣朱砂下埋着一坛状元红,去取来。 状元红敢情皇上还没喝好?严曦虽想尝尝,想起上次在苏州吐了蔺容宸一身,担心醉后冒犯天子,微笑拒绝了恩赐,微臣不胜酒力,怕不能陪皇上尽兴。 蔺容宸置若罔闻。 严曦很是尴尬,看着他命人端上几盘苏州菜,好巧不巧还都是自己爱吃的。周公公小心翼翼地抱着酒坛回来,开了封,酒香弥漫整个御书房,带着淡淡的梅花的冷香。 蔺容宸解开封蜡,亲自倒了两杯,这坛状元红是朕十七岁那年埋下的。当时想着,要留给一个人蔺容宸十分认命地饮下其中一杯,他只想着要把酒留给他的第一个状元,但从来没想过这个人会是严曦。你可愿饮下这杯酒? 为何不愿?严曦显然并未真正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十分爽快地喝下御赐的状元红,这么好的酒,可惜了喻大人他们不能一起品尝。他揉揉微微发热的脸,打了个酒嗝,皇上,这剩下的半坛可否让微臣带回去给其他同僚尝一尝? 不行!蔺容宸睨他一眼,漠然道,只能在这里喝完。 严曦挠挠头,苦恼道,其实微臣是怕好事变坏事,喝多了冒犯皇上。 今日朕恕你无罪。 严曦咂咂嘴,既然皇上恕他无罪,那他就不客气了,又自斟了一杯。好酒!皇上早该拿出来才对! 不知道皇上这状元红是打算留给谁的?酒喝多了,严曦的话也跟着多了。 蔺容宸浅尝一口,放下御樽,留给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开封了。朕那时担心的是这坛状元红会不会永远被埋在地下。 蔺容宸的这番话,严曦哪能听得懂?几杯酒下了肚,想起席间的事,问道:皇上方才说我有了心上人? 你看不出来那杜俊想拉拢你么? 拉拢我?严曦细细想了一下,好像是的。即便如此,也不能在百官面前说他有心上人了啊!皇上次说我是个断袖 朕这次若继续说你是断袖,你这辈子恐怕都无法娶妻了。 你也知道.严曦敢怒不敢言。他一个未娶妻,玉树临风的少年郎,被人左一个心上人,右一个断袖的说,以后谁还敢嫁给他?李大人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蔺容宸没好气道:朕还不是为了救你!若不是看在你确实无辜的份上,你此刻恐怕还在应天府的大牢里。 那微臣还真要好好谢谢皇上!一坛状元红被他喝去大半,醉意涌上头,说起话来阴阳怪气。 蔺容宸也懒得跟他计较,行了,你还真要喝完? 哎!严曦抱着酒坛,醉眼迷蒙,皇上也说了这是留给状元的那这酒就是我的了,御赐之物,不喝完额是大不敬之罪! 喝完就回去吧!蔺容宸命周公公多掌了一盏灯,摊开奏折,不再过问一旁抱着酒坛子的严曦。 瞧他的牛饮之势,周公公很是担忧,严大人这番喝法,恐出不了御书房了。 拉出去。 外面寒气重,若着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蔺容宸停下笔,耐着性子道:你以为当如何? 这看情景,皇上对严大人是另眼相看的,想起蔺容宸对顾庭芝的态度,周公公大着胆子道,不如老奴叫人把他送到安和殿? 源正!蔺容宸的眼里火星四溅,你莫不是老糊涂了?竟将一个臣子送到朕的寝宫! 周公公两腿打颤,他并不是这个意思啊,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啊!老奴该死! 之前顾庭芝和何舒月又不是没有在安和殿留宿过。虽说是为了商议国家大事,彻夜座谈,但也算是在安和殿过过夜的。 严曦被蔺容宸这一吼给惊到,抱着酒坛子,摇摇晃晃地走到他面前,皇上,你说这坛酒是你十七岁就就埋下的。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已打个数个酒嗝,熏的蔺容宸连连侧身,难道你十七岁时就想着当当皇帝了?严曦掰着手指数道,皇上二十一岁登基原来你早有 周公公一个箭步上前捂住严曦的嘴巴,将他往后拖,严大人,你醉了! 严曦毕竟年轻,几下挣开周公公的束缚,将酒坛咚的一声撂在书案上,我我说的不对吗? 周公公急得直跺脚,就因为对,才要出大事了。 源正,你先下去!蔺容宸的脸黑如锅灰,瞧严曦的眼神,让钱公公连打了几个冷颤。这是要生吞活剥啊! 这难道这状元郎只能当一天了?老奴告退。 正待关门,又听蔺容宸道:取床被子来。 周公公松了口气,万幸皇上忍住了怒气,只是明日严大人怕不好过。 那厢周公公刚退下,这边蔺容宸便抓住严曦的衣领,将他抵在书架前,怒目而视,一字一句道:严曦,不要仗着朕敬重你祖父,便如此肆无忌惮! 皇上既然不爱听听这些实话严曦以后不说便是。他眨眨水光盈盈的双眸,笑得格外纯净,如拂晓明亮的长庚星。 蔺容宸心头一颤,松了手,又不知为何一定要解释一句,有些话你可以在朕面前说,但也只能在朕面前说。言多必失,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朝堂的斗争倾轧有多残酷。他将严曦松开冷冷道,今晚留在御书房。 红烛燃尽,东方泛白。 蔺容宸离开御书房时,严曦在地上睡得正香,口水留了一大片。钱公公忙着伺候蔺容宸更衣、上朝,也没空管他,只叫小奴才将人叫醒,催促他换上官服,引其入明德殿。好巧不巧在殿门外又碰到常潇。 瞧一眼那小太监,再瞧瞧睡眼惺忪的严曦,常潇的脸上浮上一抹说不清道不明地讥笑,压低声音道:怪不得昨日喻俊元在宫门口左等右等都不见状元郎出来。原来是陪皇上彻夜长谈了。他将彻夜长谈四个字咬的特别重。 严曦不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严大人心里不明白么?萧疏轩举,风姿俊秀常潇阴阳怪气地重复着昨日蔺容宸的话,意有所指,如此容貌,恐怕这京城第一美人都望尘莫及 严曦再迟钝也明白这番话的意思了,恼道:常大人,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故如此抹黑我?你抹黑我也就算了,这话若是被皇上听到,你十个脑袋都不够他摘!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13) 常潇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严曦回想数遍,也没想起何时惹了这个人。 早朝后,进士们各自回乡报喜,严曦定于一个月后回京上任。 走之前,蔺容宸又将他召进宫,严曦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就算他将来唯这个皇上马首是瞻,但现在真的一点都不需要避嫌吗?非要人尽皆知吗?他可不想还没上任就被人在回家的路上给解决了。有顾庭芝的前车之鉴,不由得他不担心。 严曦跨进殿门就有点后悔。殿上不仅有人,还是个女人。他收回脚,打算先悄悄退出去候着,等人走了再进来。但那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回头便看到缩着脚脖子的他。 说是个女人并不妥当,不过二八,鹅蛋脸,皮肤白嫩的像新鲜剥开的山竹。一双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这种人眼珠一转,就会让人脊背发凉。咦?你是谁? 严曦硬站在殿门边不敢抬头,怕冒犯后妃。 蔺容宸道:这是荻秋公主。 原来是公主,幸亏他没有自以为是的开口。严曦还没跪下去,荻秋就将他拉起来,仔细打量一番,惊喜道:你该不会就是那个长得特别好看的新科状元吧? 长得特别好看?蔺容宸摇摇头,这都是哪里传出去的谣言? 公主过奖了,男子长得俊美有何用?倒不如一身强健的体魄!严曦想起常潇的话,一阵哆嗦,连连甩头。他怎么可能会以色事君! 严爱卿在想什么?蔺容宸将他神游天外的思绪拉了回来。 荻秋拉着蔺容宸,一个劲儿地摇,皇兄以后定要多召他入宫! 蔺容宸头大,怎么,见了新人就忘了旧人? 荻秋噘嘴,清秀的脸庞难得有了一丝红晕,才不是!皇妹是觉得与他特别亲切! 让你觉得亲切的,恐怕状元的身份。蔺容宸毫不怜惜地点破荻秋的心思。 荻秋也懒得辩解,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喜欢顾庭芝,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蔺容宸失笑:这么大个姑娘了,也不害臊。 荻秋拉着严曦,十分的自来熟,你比我大,以后我就叫你严哥哥。 第18章 怡妃献画 这不合礼法。严曦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臂,拿眼神向蔺容宸求救,公主千金之躯,怎可与微臣称兄道妹? 荻秋噘嘴,人前我叫你严大人,人后叫你严哥哥,这样总可以了吧? 这严曦见蔺容宸一直满脸含笑地看着荻秋,知道他也是个宠妹狂魔,说也白说,只求不要被那些言官抓住把柄,参他一本。 眼看严曦被荻秋刁钻古怪的问题问的毫无招架之力,蔺容宸这才施施然道:好了,皇兄还有事同严大人商量,你先下去吧,记得把嬷嬷做的莲子汤喝了,你近日火气略大。 荻秋恋恋不舍地松开严曦的袖子,严哥哥,你下次给我讲讲你们江南的趣事。 只要公主愿意听,微臣荣幸至极。 没有荻秋在耳边叽叽喳喳,严曦松了口气,整整被她扯歪了的衣领,言归正传,皇上召微臣来,不知所谓何事? 什么时候动身? 明日。 蔺容宸点头,你若不放心梁砚文,可带他一同前来,应天府 多谢皇上的好意,兄长的秉性倒有几分像祖父,他定然不愿如此。微臣进京后,他已回到苏州供职,自然是因为不愿意离家太远。当初去苏州府衙,还是李行之强迫为之,他那个人素来思虑过多,不愿麻烦别人。 也罢!朕会命嵇阳暗中对梁砚文多加照顾,保你无后顾之忧。蔺容宸将写好的密信递给严曦,你回苏州后,将此信交给嵇阳,他一看便明白。行了,下去吧! 一个月过得实在快。 待严曦从苏州回来,喻俊元已经租好房子,还顺带在隔壁给他租了一间。房子有些偏,坐落在距皇城颇远的一个小胡同里,租金便宜,每月只需三百文。严曦站在胡同口,笑得很勉强,啊哈,是很便宜! 得了夸奖,喻俊元笑逐颜开,这个地方我找了很久呢。你我初来乍到,往后用钱的地方不少,省着点总没错的。 人家一片好心,严曦也不好驳了,只能咬牙住下。还好这趟来苏州,除了银票,梁砚文还给他备了足够多的茶叶、酒和刺绣,真要用得到,这些东西也是可以送人的。 他推开落满灰尘的窗子,掩口打了个喷嚏,你那同乡住在那里? 常潇么?流芳街。喻俊元搓搓手,他舅舅在京城有个四合院这房子是破旧了些,你若相不中,我再帮你找。房东那边也还没定下来,我自作主张让他留着,等你来看过之后再做决定。 满屋子的灰尘在阳光下飘扬,一粒粒看得清清楚楚,严曦双手抱胸,笑道:不用了,收拾一下也挺好的。这院子够大,再种些花草,找人修个凉亭,放一套石桌石凳,以后你我品茶下棋,岂不美哉?他一身素衣在这满是霉味的破落房间里竟显得出尘不染,令喻俊元双颊发红,是否,我太多事了?你的家境也不错,住在这里,着实委屈了 我哪有什么家境?严曦苦笑,若不是祖父好心收养,我也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四处乞讨流浪走吧!他将喻俊元推出门外,将房子租下,收拾一番,明日还要入职呢! 里里外外打扫好,日已偏西,他雇了辆马车从驿馆将几口箱子搬进房,落了锁,去找喻俊元一道吃晚饭。 每日这个时候,金陵城的大部分人都在吃晚饭,但胡青青也不例外,陪着她用膳的还有玉嫔。这玉嫔也是蔺容宸初登大宝时封的妃子。 婢女环儿捧着三尺多长的雕花红木漆盒进来,娘娘,这是太师差人送来的。 胡青青双目放光地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幅渔舟唱晚图。她用纤细的手指在画上反复摩挲,指尖停在左下方的闲章旁,脸上泛出一抹笑。 玉嫔道:姐姐要这画何用? 皇上喜欢。胡青青还记得蔺容宸二十岁生辰时,各位大人送了不少书画。他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一一翻过,无任何欣喜之意。后来她着人打探才知道,蔺容宸特别喜欢前太傅李行之家里的一幅八仙祝寿图。 胡青青将此事告知了符卓,卓派人混入李家将图拓下来,依着笔迹和印章四处寻求,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找到了那个画师的其他作品。 胡青青道:也不知道那李家的八仙祝寿有什么好,竟让皇上念念不忘。 皇上喜欢?听了这句,玉嫔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画卷。 环儿,妆奁里有御赐的冷月香,将本宫那套翡翠叠纱暗花裙熏一熏。本宫这就去将画献给皇上胡青青转头道,妹妹请自便。 闻言,玉嫔也不好多留,当即回了宫。 赵珣进宫时,蔺容宸正用晚膳,周公公打算让他去御书房稍等片刻,却听蔺容宸道:朕让他来的! 蔺容宸放下碗筷,用雪白的手巾擦了擦嘴角:如何? 属下到驿馆时,严大人已经搬走了。听说是与喻大人一起租了房子。 蔺容宸朝周公公看了一眼,他立即会意,着人撤了饭菜。 话在嘴边,赵珣不知该怎么开口。 朕知道了。蔺容宸也没叫他为难,下去吧! 钱公公端了漱口的茶汤,小心翼翼道:皇上,今日的晚膳是否不合胃口? 朕吃饱了。蔺容宸不咸不淡道。正欲起身,门外传来宫人焦急不安的话语,怡妃娘娘,怡妃娘娘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禀报 退下!一声清喝让蔺容宸不觉间皱起眉头。碧绿的叠纱裙水波一般朝他荡来,皇上,你都多久没去看臣妾了!胡青青挽着蔺容宸的手臂,扭着水蛇腰肢往蔺容宸的怀里钻。臣妾今日得了个好物件,特来送于皇上。 哦?什么东西? 皇上一定会喜欢的。胡青青神秘兮兮地眨眨眼,环儿,进来。 还是那个雕花红木漆盒。 皇上可还记得,曾跟臣妾提起过在苏州见到的一幅八仙贺寿上的闲章?这幅渔舟唱晚上也有。胡青青叫人打开画卷,指着左下角一方印记道。 蔺容宸见到那枚印记的瞬间,眸中光芒大盛,此画何处得来? 在陕西铜川的一家当铺寻得。之前跟舅舅随口提了句,没想到他竟放在心里,差人四处找寻更没想到竟真找到了。胡青青献宝道。 太师可查到作画者为何人?比起画,他更关心人。 胡青青摇摇头,据说当画之人是在一个倒卖字画的小贩手里买的。只隐约知道画是从苏州流出去的,其余的已无可查证。 好画!爱妃用心了!蔺容宸并未细看,只叫人收了画,又向周公公使个眼色,拉着胡青青的手走到案边,朕很久没下棋了,爱妃今日来的甚合朕的心意。 没等胡青青扑进蔺容宸怀里,周公公已端来棋盘,并在她箭矢般的注视下,迅速摆好棋盘,退了下去。 殿里不时传来怡妃的笑语娇呼,周公公一甩拂尘,往殿外走去。这情景,今晚怕是要侍寝,他得提前去找赵将军。虽然钱公公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何皇上一召妃子侍寝就一定要让赵珣值夜? 胡青青醒来,蔺容宸已去早朝。她娇羞地摸了摸小腹,昨晚皇上那般大显龙威,应该会怀上的吧? 这厢环儿正伺候着洗漱,周公公双手举着圣旨带着一干人进来。 蔺容宸赏了不少东西,吃穿用度一应俱全。 环儿喜道:娘娘,皇上对您真体贴!刚侍寝完就赏赐了这么多东西! 怡妃一脸藏不住的笑意,打赏了钱公公和小太监们好些东西,又叫环儿将符卓上次带回的百年人参炖了,一会儿端到广平殿谢恩。 蔺容宸刚回御书房处理政务,太皇太后就一步比一步急地赶来:皇上,哀家听闻钦天监观星象,云楚近来会有刀兵之战,可是真的? 蔺容宸扶住太皇太后颤抖的身体,宽慰道:皇祖母放心,我云楚现已兵强马壮,不畏胡人和南蛮。莫说这只是推测,就算是真的,也不足为虑,更何况孙儿早已做了万无一失的兵力部署。 真的?太皇太后将信将疑。 源正,你说是不是真的?蔺容宸回头道。 太皇太后,皇上的话自然是真的。咱们皇上可是真龙天子,岂是南蛮和胡人能比的?这天下啊,只能是云楚的。周公公由衷道。 太皇太后悬着的一颗心总算稍稍落下了些。 皇祖母,您是从哪里听说的? 这你就别管了。皇上,你也不小了,登基已近两年,是否该考虑立后了?太皇太后拉着蔺容宸,大有你不给我个说法,就别想走的架势。本来他也没想催,但万一打仗,需要皇帝御驾亲征 蔺容宸又开始头疼。皇祖母,边境之战虽说只是预测,但还是要未雨绸缪,此时孙儿哪有立后之心?待云楚真正安定下来再说,可好? 太皇太后见他眼底微青,想着昨夜不知几更歇下的,又心疼的紧,实在不忍心他为国事忧心的同时还要应付自己,叹了声气,将一直伺候在身边的李嬷嬷叫了进来,这是哀家过六十大寿那年,先帝御赐的千年灵芝,哀家老了,要这些东西也只是暴殄天物,一会儿叫源正送去御膳房给你补补身子。 蔺容宸将那株硕大的紫灵芝塞回李嬷嬷手中,正因为容宸还年轻,现在就靠着这些东西,以后可如何是好?反倒是您,务必好好养着身子,不出五年,容宸定让您看到一个新的太平盛世! 太皇太后欣慰道:你果然比容寒适合这个位置。 ※※※※※※※※※※※※※※※※※※※※ 别担心,不喜欢的人,皇上才不会去睡。 第19章 初入翰林 皇兄文韬武略,哪一样都不比我差,他只是志不在此。蔺容宸还记得先帝驾崩那天,他与蔺容寒都在榻侧,先帝凭着最后一口气,颤颤巍巍地问他:容寒,你是否想做皇帝? 蔺容寒看向他,那目光竟让蔺容宸坐立难安。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假若皇位传给蔺容寒,那么他绝不会见到明天的太阳!蔺容宸不会杀他,同胞手足,他也下不了手,但他可以将人□□起来。云楚承袭帝位,自古长幼有序,除非长子失德,或主动相让,否则绝无立其他皇子的可能。 不知蔺容寒是真的无心于帝位,还是早已察觉了他的图谋,竟摇了摇头,容宸比我更适合做个好皇帝。 但蔺容宸始终都不得知,蔺容寒的那番话是为了安慰临终的父皇,还是真实的心意。 周太后百感交集,先帝将皇位传给你,果然是独具慧眼。哀家那时总想着,你与容寒一母同胞,可他终究是长子,长幼有序,我云楚从未例外。为太子之事,哀家没少跟先皇起争执,但他执意要你继承大统。哀家以为是因那些空穴来风的传言现在想来,先帝的做法是对的,你比容寒更适合做个帝王。 可可父皇不是一直都想传位于皇兄吗?至少在百官,乃至蔺容宸自己的眼中是这样的。 周太后摇摇头,所谓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容寒比你大三岁,可能先帝那时已看出他的秉性,因此将你取名为宸,心思一望便知。又恐为你带来诸多阻碍,面上便更疼容寒一些,一切只等时机成熟。先帝临终之前单独宣召过容寒,一来是想询问他的心思,若他无意于此便好,若亦有意问鼎,先帝亦会为了千秋基业,多方开解。好在如你所言,容寒意不在此。后来又同时召你二人入宫,为的是让你亲耳听到容寒的拒绝,让你知道他对你没有任何威胁皇上,先帝是怕你兄弟二人手足相残啊 蔺容宸心中一震,想起静王府的兵器库,眉头深锁。 前脚送走周太后,后脚胡青青便捧着汤羹进来。一股人参味老远就飘进来。今天这是怎么了?轮番给他送补品。 胡青青将参汤放在案边,屏退下人,半跪在蔺容宸的身边研磨调汁,双眸含春地望着他,多谢皇上的赏赐!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14) 你喜欢就好。 胡青青提笔沾了墨汁递到蔺容宸的手里,只要是皇上赏赐的,臣妾都喜欢。 哦?蔺容宸腾出手捏捏她豆腐般白皙细嫩的脸蛋,笑道:那朕就将这碗参汤赏给爱妃了。 皇上讨厌!胡青青轻抚脸颊,娇羞道,这参汤,臣妾可是熬了两个时辰呢! 既然是爱妃亲手做的,朕当然要喝!蔺容宸端了参汤,一饮而尽。好了,和喝也喝了,爱妃回去歇着吧,忙了一上午,叫灵儿给你揉揉。 嗯。胡青青的心思还算通透,懂得适可而止,随即行个万福退下了。却听蔺容宸又道:若是宫里闷得慌,便回太师府小住几日。 前些日子舅舅来信也是这般说,臣妾又恐常回太师府会落人口实,毕竟已嫁入皇家,左右还是要顾虑一些,多谢皇上体谅。等舅舅从边关,臣妾再去也不迟。 二十天前,符卓以点兵操练为由,率亲信部队前往铜鼓关。蔺容宸虽派人暗中监视,却一无所获。太师一切可好?他才不会相信符卓的信只是一般的家书,否则,昨夜胡青青也不会一反常态,不召而来。 谢皇上惦记,舅舅一切都好。信中所言,再过半月便能回来。 如此甚好。蔺容宸揉揉眉心,一脸疲态。 胡青青识趣离开。这个女人平日里温顺恭良,不动声色,但真正的样子,蔺容宸觉得他并未见过,也不想见。 且说严曦回京第二日前往翰林院报道,十步未出,身后传来喻俊元的喊声:严大人,等等我。 严曦回头笑道:不用这般多礼,叫我严曦便可。 喻俊元拉着常潇追上来,不知严大人可有字? 小字云昕。 巧了,我的字里也有一个云。喻俊元闻言兴奋不已,拿出腰间的玉佩递给严曦,严曦见那玉佩上刻着两个字云林。你我当真是有缘!怪不得第一眼见你便觉着异常亲切!家父希望我能平步青云,拔萃翰林,取字云林。 严曦称赞道:无论字还是名,令尊都对喻大人寄予厚望。 你看你,还叫的如此生分。你我同为天子门生,以后唤我俊元便可。喻俊元自来熟地省了姓。 二人谈话间,常潇足底生风,走得飞快,许是不想与严曦同路。 严曦望着他自带冷气的背影,不解道:云林兄可知常大人为何不待见我? 喻俊元憨笑,你多虑了,常潇近来一直闷闷不乐,连我都不太搭理,不用放在心上。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到了翰林院。 早有一名学士在等着,为几人引见翰林院的诸位同僚、讲解布局及分配各自职责。严曦主要负责玉蝶、圣训、史书等的修撰,以及祝文、册诰文和谕祭文的撰写。 讲解的学士叫吕斌,将拉他到一旁,小声道:严大人,以本官浅见,你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大人还会看面相?严曦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吕斌哭笑不得,本官见皇上对大人格外器重,想必大人就是下一个顾庭芝。 格外器重?不知他从哪里看出来的。难道就因早朝上,皇上的那句严大人一路辛苦了?顾庭芝我知道,前年的状元嘛,听说官升得很快! 何止是快,若不是他执意要去扬州,只怕如今比大理寺卿的官阶还要高。吕斌一脸惋惜,当年金榜题名时,与大人一样的意气奋发,少年得志 严曦豁然开朗,原来皇上钟爱状元啊! 额也不能这样说。毕竟能高中魁首都是有真才实学的,比如严大人你,一篇《治国策》让我等翰林学士亦是自愧不如,日后还望多多提携啊! 大人说这话可折煞下官了。严曦心有戚戚,这才到哪儿,拍马屁的就来了,以后还得了?宝剑当配黄金鞘。顾大人上斩奸臣,下惩贪吏,岂是我这为升斗折腰的凡夫俗子可比拟的? 吕斌讪笑,严大人过谦了。 非也!我一无高堂,二无妻儿,孑然一人,只想在这翰林院混口饭吃,将来还要仰仗大人多加照顾。 吕斌哑然,还有这等不思进取之人?如此说,他看走眼了?本官还有事要忙,严大人请自便。 第一日倒也好打发,在翰林院溜达一圈,半晌就过去了。吃了午饭,严曦回到藏书阁,将建宁元年至三十九年的诰命文书翻了一遍,发现一件怪事。 蔺容宸有个皇兄叫蔺容寒,也就是静王,这是满朝都知道的。这个皇兄没像历来的王爷一样,成年后前往封地,也是满朝都知道的。但严曦不知道的是,先帝曾三次下旨拟写诰文,册封王妃。按云楚律例,王爷成亲当日,皇室要下发诰命文书封妃。据他所知,静王府并没有王妃。难道说三次婚都没结成?严曦很是好奇。这次换他将正整理卷宗的吕斌拉到一旁,吕大人,静王的三位王妃哪里去了? 吕斌一听这话头,避之如蛇蝎,连连摆手,严大人可莫要好奇这些事,不能提! 为何不能提?严曦越发觉得惊奇了。 吕斌双唇紧闭,眼观鼻,鼻观心。 你若想知道,自己去问皇上啊!常潇从旁经过时,抛出极为冷淡的一句话,严大人不是很得皇上喜爱么? 严曦放下手中的绢帛,觉得有些话还是挑明了的好,他实在不想再听到这些讥诮讽刺的言语,严曦愚钝,不知何时得罪了常大人,还请明示。 严大人并没有得罪我。你只需知道,我不喜欢你便好。 严曦呕血。他以前是胡闹过,但就算真的惹过常潇也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若之前有得罪的地方,严曦在这里赔个不是,望常大人大人有大量,不与严曦计较。 常潇淡淡一哼,擦身而过。 喻俊元叹气,莫急,以后我找个机会替你问问。 谢了。严曦的不快如一丝极淡的云烟,转瞬即逝。明亮的笑容再次浮在唇边,他伸了个懒腰,抬头望望外面的日晷,快到卯时了。云林兄可知京城哪个饭馆的菜好吃,酒好喝? 果然是酒肉之徒。 不用回头就知道这么刻薄的话出自谁人之口。严曦反驳道:食色性也。常大人平日都不吃饭么? 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常潇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低头收拾了书案,离开翰林院。 严曦从一同僚那里打听到这京城最有名的菜馆当属飘香楼,做的金陵四大名菜堪称一绝。他吞着口水走出翰林院,却见周公公端着手正站在门前的大石狮旁,看着他笑。状元郎,随老奴走一趟吧! 吕斌拍拍他的肩膀,恭喜啊严大人! 他很想知道喜从何来。 呵呵。严曦讪笑两声,跟喻俊元挥手,云林兄改日再请你喝酒! 喻俊元道:无妨无妨,应当我请你才是! 第20章 难言之隐 余晖将朱红的宫墙蒙上一层淡淡的金色,遮天蔽日般森严的宫殿因此也有了一丝温情。穿过几道宫门,严曦忍不住了,公公,皇上为何召见我? 周公公一脸高深莫测:严大人去了不就知道了。 公公真是忠心。口风守得极好。严曦言不由衷地称赞一句。 进了和安殿,蔺容宸正在赏画。严曦松了口气,估摸是召他一起赏画的?走近看了那宣纸上的画,一口气又提到了嗓子眼,兀自镇定道,皇上好雅兴啊! 严大人以为这幅画如何?蔺容宸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像是极其期待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严曦围着画走了一圈又一圈,憋出几个字,可以不错很好! 蔺容宸又等了半晌,没见他再开口,皱眉道:没了? 严曦认真严肃地点点头,没了。 朕记得太傅寿辰时,你送的画也是出自此人之手,那时你的见解可不是一般的独到。蔺容宸将见解和独到这四个字咬得特别重。 又要翻旧账了么?严曦扶额,额微臣当时年幼,尚不知天高地厚,皇上就 那就再不知天高地厚一回。蔺容宸铁了心不让他蒙混过去。 严曦的后背开始冒冷汗,他为何会觉得蔺容宸的一颦一笑都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深意? 严曦沿着书案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这才开口,此画大开大合,笔锋遒劲,老辣拙朴。需细腻的地方,又如江南三月润物无声的烟雨。正是粗不失其精,秀不失其雅,且浓淡干湿对比考究,非多年功力不可得。想来作画者应是位古稀老人。评价还算中肯,没过于称赞,也没一心贬低。但他在刻意将蔺容宸往一个错误的方向误导绘画的人绝不是个年轻人。 是吗?蔺容宸似乎不太相信最后一句,你可认识他? 怎么会?严曦的眼皮突突地跳,佯做笑脸,微臣若有这等荣幸便好了。 真不认识他?蔺容宸挑眉,素来无甚表情的脸上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可我却认识。 哈哈严曦的笑快要挂不住了,是吗?皇上改日可要为微臣引荐一下。话一出口,他就后悔的想咬舌头。 可以。蔺容宸十分爽快地应承下来,眼底却掩不住一抹戏谑,不过严卿确定要见他? 啊严曦的眼神四处游移,微臣想了想,这等高人性子大都比较孤僻,还是不见为好。若皇上没有别的事,臣先行告退。此时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好在蔺容宸收了画,没借这个话题继续试探,朕很好奇即便天赋异禀,用一年时间高中魁首,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全姑苏的人都知道李家的小公子顽劣不逊,恶迹斑斑你又是如何做到的? 这严曦这厢绞尽脑汁地想借口,却听蔺容宸优哉游哉地补了一句,严大人开口之前可要想好是否能承担的起欺君之罪。 严曦紧闭双唇。 蔺容宸实在等不下去了,为何不回答? 微臣怕犯欺君之罪。严曦惜字如金。 你即有八斗之才,为何要瞒着你祖父?若李行之能早些知道,想必九泉之下也能安心。 说起这个,严曦亦心有愧疚,蔺容宸看他了一眼,从书架上取出一个雕花香樟木的笔盒,严曦认得,是那只紫毫。皇上不是送人了么? 宝剑赠英雄。蔺容宸将笔盒递给他,红粉才送佳人。 严曦不敢细细琢磨这句话的意思,忙接了笔盒道谢。 蔺容宸似想起什么,忽然问了一句:在姑苏,你为何数次认不得朕? 微臣不太能擅长认人。严曦以为蔺容宸指的是在水墨轩抢这只紫毫的事。 你与朕第一次见面在流云楼,你替朕付了饭资,那枚麒麟玉佩 怪不得那玉佩看着眼熟,原来那位公子就是皇上回想起当时还抢了他的酒,严曦悲叹,往事不堪回首。 蔺容宸才不信他说的不擅长认人,那分明是不开口就完全不认得。你有何难言之隐? 也不算难言之隐,就是记不住每个人的脸。认人全凭动作、脚步、衣着和声音还要相处的久了,才能认得出来。严曦手中把玩着紫毫,说得风轻云淡。 蔺容宸瞠目结舌。这世上还有这种病?为何会如此? 不知道。严曦苦笑,若那时有得罪皇上的地方,还请恕罪! 朕若不恕你罪,早将你砍头了!罢了,回头找太医再瞧瞧。蔺容宸回头道,源正,传膳! 传膳是否意味着他能走了?说实在的,他在蔺容宸面前真的非常有压力,尤其是做了亏心事,时时担心被发现。 可蔺容宸正襟危坐,不动如山,也沉默如山。 严曦堆起一脸的笑,讨好一般试探道,微臣告退? 蔺容宸连眼皮子都没抬,手中的朱笔在奏折上勾勾画画,装聋作哑。 这是默认了?严曦提了衣摆,小碎步往外走,一只脚还没迈出和安殿,周公公领着一群小太监前来传膳,一个不慎又将他撞了进来。 许是动静大了点,蔺容宸终于抬起头望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既然不想走,就留下来陪朕用膳。 他何时不想走了?何时不想走了! 传膳的人鱼贯而入,严曦觉得站在哪里都碍事,退一步,再退一步,一直退到柱子后面,蔺容宸看不见为止。 还愣着作甚?蔺容宸举着银箸,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严曦腹诽:哪里是陪他用膳?分明是伺候他用膳。 蔺容宸素来秉持食不言寝不语,周公公每每伺候他用膳都是凭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换来布菜。 显然严曦并没有这种天分。 周公公在一旁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刚才皇上明明看得是松子鱼米,不是松鼠鱼皇上吃桂花藕时皱了眉,肯定是御厨把蜂蜜放多了,换糖水白桃试试呀那个蟹粉狮子头,皇上先是夹一小块尝了尝,两口就吃完,说明很合胃口,快再夹一个啊 蔺容宸碗里的菜没怎么动,严曦很是不解,皇上不饿? 周公公踌躇了一下,要不老奴来? 不用。蔺容宸将碗里的各色菜肴悉数吃完,放下筷子,朕吃饱了,撤了吧。 周公公心疼得不行,就吃了那么点,怎么会饱?书案上还有山一般的折子,眼看今晚又要四更才能睡下,不多吃点怎么行?老奴再让御厨做点茶饼和绿豆糕,状元郎也在,正好可以陪皇上品茶、对弈。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15) 严曦拉着脸嘀咕,你是吃饱了,我还饿着肚子呢,哪里有心思下棋? 蔺容宸似乎终于想到他,源正,再去准备一副碗筷。 严曦乐颠颠地拉开椅子,他早馋的不行了。御厨啊,一辈子能吃几回?上次喝状元红,那苏州菜让他觉得之前在苏州的四年都白待了。 皇上这于礼不合哪有大臣与皇上同桌而食的道理?若被言官们知晓,肯定要七嘴八舌,喋喋不休地将皇家祖训,天子礼仪搬出来。 严曦撅着屁股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正天人交战之际,蔺容宸将碗筷推给他,朝周公公道:出去,关门! ?这是共用一副碗筷? 见他迟疑,蔺容宸道:嫌朕用过? 严曦立即摇头,生怕摇慢了令龙颜大怒,怎么会?这是微臣的荣幸。别说是碗筷,就是皇上的口水,微臣也会毫不犹豫地吃下去。 口水?蔺容宸神色复杂。 这句话是很容易有歧义的,严曦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到那日在应天府的事,脸上没来由的火烧一般发热,低了头狼吞虎咽地吃起饭。 除了咀嚼吞咽声,殿里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严曦抬头看看蔺容宸,他正埋在一堆公文里,无暇顾及自己,倒也慢慢放松下来。连打了几个嗝后,放下了筷子。 吃完了?蔺容宸头也不抬地问。 嗯!严曦走到书案边,等候蔺容宸的吩咐。 朕记得你的《治国策》里说若先治国则先富民,若先富民,需不增税赋,不违农时他将一本被朱砂笔圈的红艳艳的奏折递给他,朕想知道,若是你,该如何治官? 上奏的是左都御史李远,弹劾吏部尚书黄景春:因公徇私,卖官鬻爵,贪污受贿,结党营私罪名还真不少。严曦咋舌,幸亏没做杜俊的乘龙快婿,否则只怕蹦跶不了几天。 古往今来,贪污受贿的官员屡禁不止,皇上若想泄愤,最简单迅速的方法便是杀一儆百。严曦说得极为轻松,反正事不关己。 蔺容宸揉揉额头,杀一儆百?你也说了贪官屡禁不止,杀就能杀得完?更何况,你可知他为何明知朕最恨官员贪污,还敢这么肆无忌惮?因为他的背后是手握重兵的符卓,朕若跟他翻脸,等同于与符卓撕破脸皮。天下兵力三分,符卓独占两分,朕如何杀一儆百?蔺容宸低叹一声,极其不甘地批了已阅两个字,罢了,如今这局面,朕背负受敌,孤立无援,你一介书生又如何能破? 皇上不闻,意欲取之,必先予之?方才一心想走,瞧他眉头深锁,又于心不忍地安慰了一句,皇上不必过于忧心,说不定哪天这些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呢?周公公不是说下棋么?微臣虽棋艺不精,但愿陪皇上偷得浮生半日闲。 从开始的节节败退,到最后一溃千里,严曦越下越觉得索然无味,反倒是蔺容宸,毫无悬念的博弈似乎也能令他十分受用,直到周公公进来告知宫门要落锁了,才许他离开。 第21章 明哲保身 恰逢翰林院侍读回乡奔丧,严曦接替他位置为皇上讲读经史。有了上次的对弈,他的棋技竟然没有被嫌弃,隔三差五地被蔺容宸召到安和殿,陪自己下棋。 可能是官升的太快,很快就遭人惦记了,但天地良心,蔺容宸升他官完全是为了打发时间。 严曦特别冤。 未过几日,符卓派人将黄景春请到太师府。 黄景春细细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似乎没有哪里做得不对,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半柱香后,符卓出来。 太师召见下官,不知所为何事? 此次严曦的职务调动,可是你的意思?符卓开门见山。 黄景春摇摇头,是皇上的安排。 符卓微一沉思,问道:这个严曦,你知道多少? 此事不需符卓交代,早在得知新科状元的名字后,他就派人暗中调查严曦了。所得的跟蔺容宸知道的不相上下。但在调查过程中他还发现另一件事,李行之并非出海云游,而是跟刘顾纯一起去了玉田。 玉田,那可是延丹和云楚的交界。李行之一个年已古稀的老头,去那里做什么?只是派出去的人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他便也没有跟符卓说起。 严曦在姑苏的名声很差。只知道他从前是个讨饭的叫花子,后来在水墨轩做了学徒,偶然遇到李行之,被带了回去。严曦逃难至苏州,恰逢梁砚文病重,盘缠用尽,为了给梁砚文筹措药费,不得已才沿街乞讨,前后不足五日,所以认识他的人极少,黄景春能查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符卓道:李行之虽一身正义,但也不是个专门接济叫花子的善人,他为何独独将严曦带了回去? 这也是黄景春想不明白的地方,有一件事很奇怪,据认得严曦的人说,他并不爱读书,李行之给他找过很多先生,都被他气走了。但李行之死后,他只用了一年就中举,还是个解元。 符卓道:这只能说他要么故意装作什么都不会,要么就是真的什么都不会。 黄景春道:下官再派人去一趟苏州。 符卓点点头,又道:皇上与李行之感情深厚,作弊也不是没可能。符卓的猜测令黄景春瞠目结舌,皇上就算再糊涂,还不至于这样做吧? 那可不一定。这个状元不是他的人,就是我的人,与其便宜了我们,他不如留给严曦。 符卓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若能就此抓住蔺容宸的把柄,逼他下个罪己诏黄景春笑道:下官这就派人去查! 黄景春一面派人暗中调查,一面让邱仲海假意与严曦接触。于是第二日严曦就被请到飘香楼,吃到了他一直向往的金陵四大名菜。 邱某一直仰慕严大人的才华,早就想邀大人一聚,只是大人这几日都留在宫里,一直没有机会。也不知邱仲海有意还是无意提起,这至少说明有人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们同吕斌一样认为他会是下一个顾庭芝。消灭一个敌人最好的办法便是将他变成自己人,若不行就除之而后快,这是黄景春乃至符卓的行事方式。 邱大人客气了。严曦初来乍到,能得大人盛情邀约,十分感激。严曦恭恭敬敬地给邱仲海斟了酒,严曦敬大人一杯! 好说!好说!邱仲海觉得拿下严曦不是问题,顿时心情大好。邱某比严大人虚长几岁,严大人若不嫌弃,你我便以兄弟相称,如何? 愚弟自然愿意!严曦一副攀了高枝,小人得志的嘴脸。 邱仲海旁敲侧击都没探到想要的消息,改成了正面进攻,贤弟初入官场可能不知,想在这朝堂之上立足,背后没有个靠山,犹如浪里浮萍,前途难测。 严曦深表赞同,叹道:可惜愚弟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莫说靠山,就是个可以交心的人都难寻。 此话正合邱仲海的意,他豪气干云道:贤弟放心,以后若有人欺负你,你就来找为兄!即便为兄位低权轻没法替你做主,也还有黄大人和太师!往后这京城里,你想横着走便横着走,看谁人敢拦! 严曦惊讶又羡慕,仲海兄还与太师相熟?听闻当年皇上惩治内乱,太师可是立了头功,严曦一直极为仰慕,可惜无缘效命于太师麾下。 他极为夸张的神情让邱仲海很是受用,当即拍着他的肩膀,放下话:贤弟放心,从今后,你我一起跟着太师,愚兄吃肉就不会给你喝汤! 那是,那是,仲海兄的话,愚弟自然不疑。严曦囫囵吞下一大块蛋烧麦,委屈巴巴道,你不知道,这几日被皇上留在宫里,伺候他用膳看着一桌子美食,吃不到咳咳 慢点吃不够再点!邱仲海赶紧给他倒了杯水。 严曦咕嘟咕嘟将水喝了个底朝天,才算将饭菜顺了下去,皇上说我不会布菜,不像顾大人懂得他的喜好 皇上跟你提了顾大人? 皇上说顾大人是他的左膀右臂,当年叛臣之乱,他的功劳不可磨灭。如今离开,皇上自是不舍。我与他虽同为状元,但论起治国之能,为官之道都不及十之其一。相比之下,皇上自然更为想念顾大人,以至于常常将下官误叫成庭芝,有顾大人珠玉在前严曦掩面叹息,将自己替身的身份演绎的无懈可击,愚弟也有自知之明,能高中状元,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祖父。 此话是何意?邱仲海不动声色道。 嘘!严曦左看右看,见无人注意他,这才小声道,皇上在殿试之前,送了很多试卷给愚弟,否则 邱仲海恍然大悟,原来一切真如太师所言!于是高高兴兴结了酒钱,回去复命了。 好不容易过了几天清闲日子,周公公又将他传到安和殿。严曦觉得他已经能闭着眼睛摸到这里了。 原以为皇上又无聊了,找他聊聊天,下下棋,但显然不是。因为老远他就听见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这个声音,这个宫里,也只有荻秋了。果然刚跨进殿门便听见一声极其热络的严哥哥! 严曦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蔺容宸无甚反应,仿佛已经接受了间接与他称兄道弟的事实。 严哥哥,皇兄说你为他点评过顾庭芝的画,可是真的?画在哪里?能不能送给我?荻秋连珠带炮地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啊是评过。严曦想着该如何脱身,打眼瞥见蔺容宸手里拿本书,正低头忍着笑,想来是故意将当年的事说与荻秋,画在苏州,恐怕无法呈给公主观摩。 那他的画如何?所有跟顾庭芝有关的事,荻秋都表现出非同一般的兴趣。 不错,很好。严曦的评断短小,精悍。 蔺容宸从书里抬起头,那眼里的戏弄简直要漫出来,朕记得当初爱卿是这般评价的 皇上,微臣有要事禀告!严曦必须要自保,那些话若被荻秋知道,她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蔺容宸却没打算停下来,顾飞卿的画虽不能称为名作,但放眼这天下,能比得上的也不多,还是颇有珍藏价值的 严曦松了口气 好了,人你也见了,快回去吧!蔺容宸放下手中的书,正色道,至于招顾庭芝为驸马的事,朕心中有数。 荻秋这回倒是十分爽快地离开了。 皇上要为公主招驸马? 为何如此惊诧?蔺容宸瞟了他一眼,好似朕招的是你一般。 不敢不敢,臣哪敢如此高攀?严曦连连摇头,避之如蛇蝎,臣这是替顾大人高兴! 可能严曦太急于撇清的态度让蔺容宸很是不悦,怎么,我堂堂云楚的公主还配不上你? 不不不,若能娶公主为妻,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严曦将头摇的更快,他哪能是这个意思?哪敢是这个意思? 你想娶公主?蔺容宸的脸阴的要滴出水。 说娶也不高兴,说不娶也不高兴。严曦算是看明白了,事到如今,横竖都是他不对,倒不如直接问,臣可是做了什么让皇上不开心的事? 蔺容宸也不再同他绕来绕去,你前日与邱仲海去飘香楼了? 严曦知道他有眼线,但没想到他还盯着自己。随即装出一副纯良无辜外加意外不解,不可以? 是状元红不好喝还是御膳不好吃?蔺容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仿佛要从他眼里看出一朵花来。 那倒不是。虽然严曦明知这句话的意思,还是故意曲解了它,状元红只有一坛,御膳也只吃了一次,臣总不能就不吃饭了吧? 严曦!蔺容宸忍着怒意,呵斥道,你是真不懂朕的意思? 严曦收起方才的戏谑,皇上自己也说过,这天下的兵力有三分之二在太师手里,臣吃了皇上的一次御膳,那飘香楼至少也要去两次,皇上以为呢? 蔺容宸被噎住,无话反驳,望着他的眼眸里涌出与流云楼那次一般无二的失望之色。你果然不是顾庭芝。他从不会像你这般懂得明哲保身。明哲保身四个字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出来。 严曦笑哈哈道:比起顾大人,微臣更惜命。 蔺容宸眯眼,你不相信朕能保你无虞? 不是不信,只是臣从来不会将性命交由他人之手。严曦讲这句话时似乎忘了他面对的是一个帝王。 交由他人之手?蔺容宸笑的没有任何温度,严曦,别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的性命已然在朕的手里,只要朕愿意,随时可以杀了你。 兵不血刃方为上策,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能君。皇上大权在握,想杀谁那是一句话的事,只要你动动手指,严曦便无法活着离开安和殿。但去飘香楼的何止臣一人,皇上难道都要杀了?扬汤止沸不若釜底抽薪,皇上有时间在这里与臣置气,不如想想如何消除臣等不得不去的理由。 蔺容宸的脸色从黑到紫再到白,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严曦从善如流地滚了。 第22章 赐宴群臣 周公公端着手进来了,皇上,可否传膳?今日特意做了京城四绝哎,严大人呢? 下去!蔺容宸怒气腾腾道。亏得他今日吩咐御膳房悉数做了苏州菜,好心全喂狗了! 既然皇上并非真心喜欢严曦,他这个香饽饽瞬间就变得无足轻重了。但邱仲海还是迫不及待地邀他喝一杯,原因么,自然是打探消息。如此近水楼台,不用岂不可惜了? 贤弟来尝尝,这是关外的葡萄酒,色泽浓郁,其味甘醇。邱仲海一边倒酒还不忘试探严曦,昨日皇上在御书房召贤弟,据说公主也去了,难不成要招贤弟做驸马?若是如此,为兄可要好好恭喜贤弟一番! 这都能猜到严曦极为震惊,难道说那日有人在听墙角?但转念一想,若真有人在偷听,邱仲海也不会来找他了,遂失魂落魄地摇摇头,一副被人抢去珍爱之物的神情,非也,皇上是要为公主招驸马,但不是愚弟。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16) 哦?邱仲海颇为惊讶,最近并未听说哪个世家公子被皇上召见了啊。 荻秋公主不是说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喜欢顾大人么? 贤弟的意思是皇上要招顾庭芝为驸马?邱仲海极力忍着才没笑出声,这可算是个大消息!太师一定会记他一功,加官进爵还不近是在眼前的事? 皇上是有此意,但尚未言明。 管他言不言明,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是不能留了,少一个绊脚石,搬倒向嘉彦便指日可待。 此后也不知哪里来的传言,说严曦的这个状元并非货真价实,甚至连他殿试时如何作弊,如何蒙骗皇上都被传得如同真实发生过一般。不少人明着暗着窃窃私语。流言有愈演愈烈之势。 严曦非但不澄清,甚至见了人都躲着走。 喻俊元每日在翰林院听这些闲话已经够多了,又见严曦一句话都不解释,替他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云昕兄,你为何不跟他们说清楚? 严曦笑笑,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有什么好解释的? 可他们这般污你的名声 名声?你真的听过他的名声?常潇从旁突然开口,倒吓了喻俊元一跳。你哪里知道,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喻俊元的嘴里能塞下一颗鸡蛋,常常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姑苏谁人不知李家小公子不学无术,飞扬跋扈,且爱流连勾栏?他的状元是怎么来的,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种人也配你尊称一声云昕兄?常潇双手环抱,神色漠然地继续揭伤疤,你眼前的这位正人君子刚来京城就调戏良家女子,被人告到应天府,若不是皇上出面,只怕现在还在牢里。 喻俊元: 严曦: 原来如此,这就是常潇为何这般排斥他,讨厌他的原因。但是,天牢的事不是说好了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么?为什么他会这么清楚? 云昕兄,常潇说得可是真的?竟然会有这种事?喻俊元觉得自己的认知被完全颠覆了,怎么看,严曦都不像是那样的人。 严曦并不打算解释,点头承认,他说的不假。 蠢!常潇将这个字送给喻俊元后,转身离开。 喻俊元张口结舌地望着严曦,半晌说不出话。 倒是严曦,不以为意,余兄以后还是离我远些吧,说完亦兀自前往翰林院。 蔺容宸可没有严曦这么大度,听到那些流言气的不轻,将他召到和安殿,劈头盖脸好一顿训。 严曦委屈巴巴地申辩,传言也不尽是错的,微臣能中状元确实有一点点侥幸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蔺容宸就炸了,你还有理了?你的意思是朕眼瞎,连个状元都点错? 微臣惶恐。严曦腹诽,这曲解人的本事,整个云楚算是独一无二了。 蔺容宸气急败坏,你惶恐?你何时惶恐过?你会惶恐才怪!你的胆子不是大过天了么! 微臣不敢。 朕也是疯了,才会在这里对牛弹琴。蔺容宸扶额,心中默念数遍忍住,忍住,朕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解释,为何默认?为何让满朝文武百官误会朕? 皇上,严曦不懂官场,却懂人心。这个传言是我故意给邱仲海的。没了刚才的低眉顺目,严曦的神色里多了某种成竹在胸的算计。与其处于被动,倒不如反客为主。他想要什么,我便给什么。 蔺容宸愕然,仿佛一下子接受不了他前后的转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明知故问。严曦冲他眨眨眼,狡黠道,听闻皇上每年端午都会宴请百官? 不错。蔺容宸一脸狐疑地看着他,显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 严曦道:既然黄景春知道了这么重要的消息,你猜他会做什么?肯定是要令我当众出丑,让皇上颜面扫地 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蚍蜉难以撼大树,这么做确实没什么好处但至少出了口气。 蔺容宸怔怔望着他,这个人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顽劣不堪的少年吗?他何时学会谋算人心了?又或者他从未认清过眼前的少年?一直以为他不学无术,哪曾想,不过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不愿被人看到罢了。朕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严曦笑笑,皇上永远是皇上,严曦也永远都是严曦。一切不会变,一切也不可能变。 在蔺容宸听来,却是另一番意思:他们是君臣,无法改变,无法逾越的君臣。 严曦心想就算没法弄到免死金牌什么的,他也得要蔺容宸一个承诺,以免他发现事情的真相,一怒之下将自己砍了。希望皇上到时候能饶了微臣的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你欺朕什么了? 严曦笑的分外无害,这个也不是多大的事,皇上到时候就知道了。 既然不是多大的事,蔺容宸也懒得跟他计较,点头允了下来。 每年端午赐宴群臣是云楚的一件盛事。 从明德殿到千秋门,将近一里路,摆满了宴会的桌椅,以供百官落座。蔺容宸不愿铺张浪费,每个桌上的食物都是少而精致,除了时令的水果,粽子,另有菜两碟,酒一壶。本来这赐宴图的就是个热闹,酒过三巡,黄景春出列道:皇上,往年每次宴会都是千篇一律的飞花令,不如今年玩些新鲜的? 皇上,臣妾也想开开眼呢!怡妃坐于右下第一张桌,朝主桌旁的太皇太后拜了拜,太皇太后定然也想看,对不对? 太皇太后微笑颔首,你们喜欢就好。她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胃口也不大好。年年参加,也就是看着年轻的一辈们热闹一场。 爱卿想如何热闹?恐怕这一关并不容易过,蔺容宸只担心严曦聪明反被聪明误,若是当着百官的面出丑 黄景春道:今年我们来个击鼓传花如何? 蔺容宸道:怎么个击鼓传花法? 黄景春拍拍手,左右抬上一面缸口那么大的鼓。 蔺容宸: 严曦: 果然有备而来。 这个有意思!怡妃连连鼓掌,玉嫔,你说是不是? 玉嫔微微点头。 击鼓传花是什么?荻秋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游戏,两眼放光地望着蔺容宸。 黄景春指着宫人呈上的绣花和牌子,道:鼓声起,开始传花,鼓声落,这花传到谁手中,谁就翻一面牌子,依着牌子上的要求吟诗作画,如何? 这个好!这个好!皇兄,就这么玩!荻秋鼓掌道。 是很新鲜,皇上,微臣附议。何舒月摇着扇子,悠然点头。 蔺容宸叹气。 黄景春看看严曦,笑道:都说状元郎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但愿今日我等能一开眼界! 严曦脸色煞白,起身道:那个,黄大人下官突觉腹中不适,恐怕 快,传赵太医!黄景春跳起来,一把推出个小太监,赶紧去传赵太医!严曦愕然,这动作迅速的完全不像四十多岁的人。黄景春暗自朝杜俊使了个眼色,严曦这般表现越发证实这个状元有问题!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借故离开宴席。 爱卿,既然严卿身体有恙,不如让他 皇上!杜俊高声道,不如先让赵太医来瞧瞧,再着人送他回去也不迟左右严大人是要看大夫的,外头的大夫哪有御医好?皇上说是不是? 就是呀,皇上。您那么喜欢严大人,肯定也不放心让江湖郎中给他诊治。怡妃非常适时地接话道。 荻秋亦道:二皇兄,你快宣御医,给严大人瞧瞧,莫要耽误了宴会。 都说的很有道理,以至于蔺容宸无法反驳,但喜欢这两个字还是让他的神色僵了僵。看到严曦紧张的浑身发抖,他又叹了一口气,事情越发不受掌控了。 喻俊元也看出严曦神色有异了,低声对常潇道,云昕似乎不大舒服 常潇来赴宴就是为了看好戏的,他嗤笑一声,我看严曦分明是装的,若有真才实学,何须如此? 他这么一说,连喻俊元也禁不住相信了那些流言,替严曦担忧起来。群臣面前,若万一露馅,他可怎么办?皇上可怎么办? 蔺容宸以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严大人可需要看太医? 严曦揉揉肚子,回以耍小聪明被发现后极其尴尬地一笑,不,不用了,这会儿似乎好了许多,多谢皇上和各位大人的关心。 既如此,那便开始吧!黄景春的目的很明确,连多余的敷衍都不愿做,那绣花第一轮就停在严曦面前。 宫人立即将铺了红绸布的托盘端上前,指着四支制作精美的镂空雕刻木牌道:严大人,此风花雪月四个牌子,请翻一个。 严曦的手,在四个牌子上反复游移,众人的目光跟着他的手转来转去。关于他的那些流言,如今怕是没人不知道了,坐在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在等着看笑话。一个靠作弊得来的状元,此番该如何收场?光是想想都觉得这件事十分的劲爆。 就,就这个吧!严曦的手指点在最左边的一个木牌上,沮丧道。 宫人将牌子翻了过来,念道:以月为题,即兴赋诗一首。 ※※※※※※※※※※※※※※※※※※※※ 谢谢小天使能看到这里,写文不易,谢谢大家支持正版! 放一下预收文案,有眼缘的小天使,如果觉得喜欢,欢迎收藏! 同系列古耽预收文:【遇鬼】 从前有个恶鬼,勾引了一位仙人 马甲无数的鬼界大佬攻,温润如玉团宠受 古耽同系列预收文【听说竹马暗恋我】 将军夫夫从小怼到大。全京城人都知道他们是一对儿,只有他们自己不知道!不接受!不承认! 后来么,一起啪啪打脸。 脏话连篇嘴毒易炸毛妖艳倾城受X表面温文儒雅实则吃人不吐骨头腹黑攻 第23章 击鼓传花 严曦朝四下微微欠身, 将目光投向蔺容宸,见他正灼灼地看着自己,狡黠一笑, 那神情简直像个恶作剧的孩子, 严曦才疏学浅, 能有今日,全凭皇上与众位大人的抬爱。假若不幸出丑, 还望各位多多包涵, 莫要笑话严曦才是。 包涵?黄景春暗自冷笑, 看来他并不清楚这是一场专门为他准备的鸿门宴。严大人过谦了。我云楚的新科状元怎能说才疏学浅?否则将天下学子置于何地?将皇上置于何地?又将云楚置于何地? 这话何舒月就不爱听了, 他放下折扇, 反驳道:黄大人此言差矣。严大人不过一句自谦之词,怎么到你这里就上升到这般高度了?年轻人放低姿态,谦虚谨慎是好事,难道要让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自媒自衒,自卖自夸吗? 黄景春被他这么一噎, 顿时涨红了脸,你! 我怎么了?何舒月笑吟吟地端着手, 反问道。 这个大理寺卿也不是好惹的主, 年纪轻轻, 做事却颇有些手腕,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怼黄景春,说一句能怼回去两句的那种。对此, 蔺容宸特别的喜闻乐见。 他对严曦微笑颔首,严大人不必将尚书大人的话放在心上,这只是个游戏而已。 严曦回之一笑,以示谢意,随即吟道: 西风轻揉金蕊,余霞悄染丹叶。 星河流光长如约,可惜一轮明月。 多情总似无情,金璧偏向玉玦。 横笛吹彻萧声咽,都赋人间离别。 四下愕然,不应该呀,不是说这人是草包吗?传言有误还是他又作弊了? 这倒怪了。常潇喃喃自语。 喻俊元却是松了口气,定是传言有误,云昕能在推杯换盏间赋诗一首,俊元自愧不如。 常潇饮酒不语,不过侥幸罢了。 黄景春的脸色不大好看,但还是带头鼓了鼓掌,严大人出口成诗,果然才识过人!不过,若有人从中相助也不是不可能,他悄悄看了眼高坐龙椅的人,朝宫人使了个眼色。 第三轮,再次轮到严曦翻牌子,他讪笑道:今日运气似乎不太好 邱仲海道:老弟可不能这么说,这分明是要你独领风骚嘛!我等只有嫉妒羡慕的份! 严曦真想还他一句你羡慕,你来啊!待他翻开牌子,脸色顿时黯淡下来,该来的总归是来了 瞧他这副神情,一时有人欢喜有人愁,邱仲海和黄景春自然是放心了,这次看你怎么蒙混过去!常潇就是来看戏的,顺便解一口心里的闷气,多少寒门学子十年苦读不中,凭什么你严曦因为和皇上沾亲带故就能鱼跃龙门?独有蔺容宸和喻俊元替他捏了把汗。 宫人高声念出木牌上的字:以雪为景,题诗作画一幅。 蔺容宸掩面,简直不忍去想。他相信严曦的才学,但从未听过他还会绘画,那天的话也仅仅是戏弄他罢了。严曦鉴画时吞吞吐吐,定然知道画者为何人,却故意不说,蔺容宸自然有气,故意为难他几句。总而言之,他绝不相信那些画出自严曦之手。 若他没有猜错,这一关严曦不能安然度过的话,下一轮黄景春定会从中做手脚,安排一个籍籍无名之人力压他,如此一来,这状元的由来就值得商榷了。这是不让严曦出丑就不罢休!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17) 笔墨纸砚随即呈上,三尺长的宣纸铺开,墨已研上,数百双眼睛盯着严曦的手。 严曦硬着头皮接过狼毫,他希望皇上还记得那日的话,饶了他的欺君之罪。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对蔺容宸来说极为难熬,严曦却已至忘我的境地。众人翘首以盼,窃窃私语跟他无半点关系。随着最后一个字收笔,他长长地松了口气,笑得颇为自负,此画名为《湖心亭观雪》,严曦献丑了! 待墨迹干透,宫人将画拉开。 一湖一山,一舟一亭。清冷幽静,气韵简淡,却让人觉得那霜雪与苍凉、孤独之感扑面而来。座中但凡懂画的人都知道,能避繁就简,寥寥数笔而神|韵尽显者,非大家不可得。画上的题诗,更是让整幅画的意境大增: 一方皑皑漫江川,百里银装尽飞烟。 老树孤直风起舞,游鸦疾啼雪生寒。 云天遥渺迴白玉,廓野澄净临高仙。 四时良节复更始,天作好景予人间。 蔺容宸细看画中线条,神色大变,那渔舟唱晚和八仙祝寿竟是出自他之手!严曦又一次给了他惊喜! 严曦忐忑落座,暗中观察蔺容宸的表情,这次似乎气的不轻。一想到一会儿要面对他,严曦就觉得如坐针毡。 皇上,有何不妥?胡太后见他神色有异,惊道。 蔺容宸摆摆手,无事,刚才起的猛了,头有些晕罢了。 同样注意到那枚印信的,还有刚才一直未说话的玉嫔。胡青青虽能画上几笔,却并不擅长。玉嫔就不一样了,她出自腐书网之家,是御史之女,自小尤其喜爱绘画,一看便知前些日子胡青青的那副《渔舟唱晚》亦是出自此人之手。刚才皇上的表现,分明也是看出来了,还十分的意外。 观雪图在百官面前转了一圈,人人称赞,佩服不已,严曦出尽风头。 符卓和黄景春的脸比画上的墨还要黑。如此谋划一场,竟为他人做了嫁衣!黄景春将气撒在邱仲海身上,这水平,全天下能有几个人画得出来?严曦是个草包?我看你是眼瞎吧? 邱仲海欲哭无泪。 同样被打脸的还有常潇,到现在为止,他的书房里还挂着落有那枚印章的《出水芙蓉图》。 我就说嘛,云昕是状元,怎会有假?原以为他很厉害了,没想到这么厉害!喻俊元手舞足蹈,常潇,你的那副《出水芙蓉图》会不会也是云昕画的? 常潇将脸埋在酒杯后,装聋作哑。 出水芙蓉?严曦侧目道,那画的右上角可隐约有滴墨渍?他记得当时店里的学徒不慎碰到他的手肘,墨滴就留在了画上。那是他在水墨轩作的第一幅属于自己的画,舍不得毁去,便提了几个字想遮掩一下,但依稀还是可以看得到,所以就低价卖出去了。没想到辗转到了常潇手里。常大人若喜欢,严曦以后再送你一幅完好无损的。 不必。常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喻俊元道:常潇,那些传言肯定是假的,你可别再对云昕另眼相看了。 一边讨厌着别人,一边将别人的画视若珍宝,还真是天大的笑话。 又是御书房,又是那张黑到不能再黑的脸。 严曦自知理亏,默默等着被问罪。 蔺容宸负手来回踱步,连连点头,好你个严曦!画者不知何人?嗯? 托人高价买来的? 无从查起?蔺容宸每走一步,就问一句。 古稀老人? 不认识他? 严曦汗,这些敷衍他的回答,他怎么记得这般清楚?微臣知错了。 蔺容宸终于停了下来,朕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 严曦赶紧下跪,自然是一国之君,九五之尊! 一国之君?蔺容宸再也忍不住了,你见过被臣子骗的团团转的一国之君吗? 微臣知错了。 从一开始你就在耍朕,严曦,你好大的胆子! 微臣知错了。 闭嘴!除了这句话他就没有别的要说的么! 你不是愿意装成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么?为何又进京科考!是因为他祖父还是与他的那个约定?那个约定原来兜兜转转,他们还真完成了那时的约定。一个赢得皇位,一个高中状元,一起喝下那年为他埋下的状元红。 严曦不说话。 蔺容宸又怒:朕问你话呢,你装什么哑巴! 严曦小声辩解:皇上刚才让微臣闭嘴。 蔺容宸也没脾气了,朕不想再听见那五个字。 严曦老实道:因为祖父。 仅仅如此? 嗯。 听了这句话,蔺容宸刚刚压下的火气噌的一下又窜上来,滚! ?这就让他走了?不应该啊?明明这么生气 蔺容宸已然风度尽失,吼的面红脖子粗,还愣着做什么?朕叫你滚没听见吗?滚! 是!严曦忙退下,快仿佛身后有人索命一般,让蔺容宸又是火冒三丈,他迟早会被严曦气死! 回家左思右想,前思后想觉得蔺容宸的气还没消,他就这么走了,恐怕后果会更严重。于是灵光一闪,有了主意,寻了些荆条背上,进宫面圣。严曦几乎要为自己的机智欢呼起来! 刚走到朝阳门,整个皇宫上下都传遍了状元郎得罪了圣上,正负荆请罪! 蔺容宸见他将自己五花大绑,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是作甚! 严曦特来负荆请罪! 既然是来请罪的,就去宫门外跪满两个时辰! 蔺容宸回房捡起手头的公文,继续埋头案牍。 是!严曦非常痛快地应了下来。这就对了!如此,他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来。 竟有人领罚也能领的这般欢快?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一笔带过,不写什么诗的,因为作者菌写不出来,写得也不好。不写吧,似乎又少点什么。这才勉强附了两首。大家凑合看吧。别较真。状元才不会写这种渣渣。 还有就是求收藏呀求收藏。 第24章 负荆请罪 未过半个时辰, 安和殿四周多了无数双眼睛。一半是好奇,一半是来看笑话的。严曦也没打算要脸,这一路走来, 早被人从头到脚看了不知多少遍。只要皇上能消气, 不跟他秋后算账, 就算让他游街,他也乐意。 看到那些怯怯探出头的宫女, 严曦统统回之一笑, 还顺带着挤挤眼, 宫女脸上立马飞来一朵红云, 含羞离去。当然, 也有躲在柱子后,不愿离去的。 头上一片阴云笼罩,抬头是蔺容宸放大的脸,接着一股冰冻三尺的寒气扑面而来,严大人请个罪都不忘跟宫女眉目传情。春日才刚过,你这思春思得是太晚还是太早? 严曦干笑两声, 皇上,刚才有风, 微臣迷了眼而已 哦?蔺容宸弯腰, 欺君可是要砍头的。说着一手挑起严曦的脸, 一手撑开他的眼皮,左右看看,顺便吹了口气。 严曦浑身一颤。 蔺容宸直起腰, 负手道:不跪满三个时辰,不许起来! 不是两个时辰么?严曦欲哭无泪。 朕是皇上,只要朕开心,可以让你跪一辈子。请个罪都如此不专心,不罚你罚谁? 就算皇上不开心,微臣也要跪你一辈子。严曦耷拉下脸,心想:这天下就你最大,你开不开心,见了面我都得跪。 蔺容宸的脸色有所缓和,唇上多了一抹极淡的笑意。 周公公对这两个人奇怪的相处已经见惯不怪了,端着手跟在蔺容宸身后,皇上,钦天监说今日有雨。 蔺容宸充耳不闻,取出一卷文史阅览起来。这会儿日头正盛,有雨也是下午的事。 万一下起雨来 下雨又如何?上次那杜俊在雨里跪了三个时辰,你莫不是忘了?蔺容宸头也不抬的答道。 周公公想了想,摇摇头,那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蔺容宸放下书卷,你倒是给朕说说。 皇上待严大人比杜大人亲近些 朕那是看在前太傅的面子上!蔺容宸提了音量,迫不及待地解释,但他若犯错,朕绝不姑息! 是!皇上素来公私分明。 蔺容宸满意地点点头。 一炷香后,殿外阴风乍起。未几时便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随后竟越下越大,连成一条线。周公公很是意外地一直在蔺容宸身侧候着,没再开口。 哗啦啦的雨点打在瓦上,打在阶前,打在窗外蔺容宸越发觉得手中的文史晦涩难懂,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了。介于周公公还在一旁,他又拉不下脸去看看外面的情景,抓心挠肺一样地难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外面咚地一声,他再也坐不住了,火烧眉毛般跳了起来,直奔门外大雨将门前石栏杆上的小狮子冲掉了,正滚在严曦腿边。 雨大如瓢泼,浇的严曦睁不开眼,他正闭着眼跪着。 平日里穿着官服,身板倒也显得结实,如今衣裳湿透,贴着身子,整个人看起来瘦了不止一圈。似乎感觉到有束目光落在身上,,严曦抬手附在额上挡住雨水,睁开眼巴巴地望着蔺容宸,如路边无家可归的小狗。 蔺容宸很想转身回去,可那腿就像钉在地上一般,不听使唤。他心中一时抑郁,不知气自己还是气严曦,喝道:将那石狮子搂进来! ?雨大,严曦没听清。 蔺容宸更气了,指着石狮子,吼了起来:朕叫你把狮子搂进来! 这回听是听见了,可搂狮子是怎么个说法?严曦茫然地看着腿边跟他一样的落汤狮,心有戚戚。随即不明所以地搂起小狮子送进殿里,转身欲出去继续请罪。 去哪儿! 蔺容宸冷不丁地一吼,将他吓了一跳,微臣出去继续跪着。 蔺容宸的眉头快皱成了一座山,这只小狮子是朕最喜欢的你去将它擦干! 周公公适时地递上一条手巾。 严曦一步一个水印子去擦狮子,蔺容宸瞧着那地上的水渍又皱起眉。 严大人,随老奴去换身衣裳吧!着了风寒就不好了。周公公终于出来圆场子了,他真怕蔺容宸会把眉毛给皱变了样。 严曦极没眼色地问了句:不跪了? 这个严大人,哪里都好,怎么就是不会揣测圣意呢?皇上让你进来,就是不让你跪了,你还问!周公公急得不得了,一个劲朝他使眼色:别问了,再问下去,皇上又该生气了。 说到换衣裳,周公公犯难了。雨太大,刚才小太监送来的衣裳早湿透了。这安和殿里又只有蔺容宸的常服左右思量了一下,他斗胆将衣裳给了严曦。 蔺容宸一眼便瞧见严曦身上那极不合身的常服是他前几日刚穿过的。 周公公很会察言观色,正欲请罪,蔺容宸已收回目光,声音轻快地道了句:研磨! 不到正午,外面天色已晦暗不明。周公公点了龙涎香,泡一壶碧螺春,又将棋盘和茶点摆好,皇上,忙了一上午,要不歇会儿,跟严大人下下棋? 蔺容宸点头,披了周公公呈上来的玄色宽袍,在窗边的榻上坐下,严曦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18) 棋至半局,严曦道:皇上刚才为了何事心烦? 蔺容宸:? 严曦道:微臣见皇上离了书案,眉目才稍稍有了舒展,想来定是哪位同僚奏了棘手的事。 不是。蔺容宸懒得就这个问题浪费口舌,落下一子,将手边的茶点推给他,这是御膳房新出的金桂芙蓉糕。 严曦倒不客气,连吃两块,赞不绝口。 喜欢就都吃了,莫浪费。怕他误会,又补了句,朕今日不想吃甜的。 周公公马上着人去备些咸味的点心,回来见一盘芙蓉糕见了底,严大人若是喜欢,老奴再吩咐御膳房多做一些。 严曦十分满足地押了口茶,多谢公公。好吃的东西偶尔尝尝就可以了,哪能贪得无厌? 周公公含笑将盘子撤下,又端来水果。可能严曦天生长了一副能讨人喜欢的脸,周公公越看越觉得喜欢,严大人没事要多来和安殿陪皇上谈谈心,自顾大人走后,皇上许久没如此轻松地与人说说话了。 顾庭芝?严曦无数次听到这个名字了,皇上很喜欢顾大人吧? 周公公看看蔺容宸,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严曦兀自道:若是我,我也喜欢他。 蔺容宸抬眸,为何? 能为皇上分忧啊!微臣性情愚钝,内无治国之法,外无邦交之力,自然不及顾大人。 蔺容宸看他一眼,神色晦暗不明,朕对他的喜欢并非那种喜欢。 哪种喜欢?严曦不解,难道不是君臣的喜欢? 蔺容宸懒得回他的话,又问道:你的印信还没找到? 哈?这话题转换的也太快了。 蔺容宸起身取来那副《湖心亭观雪》,展开在严曦面前,这里少了枚印章。 这个啊!早上走得急,忘了带。他从怀里摸出缺了一角的印信,刚才回去特意拿了,微臣这就补上。盖完后,将印信乖乖呈给蔺容宸。 蔺容宸望着手中缺了一角的印信,一时天旋地转这是他去苏州那年,送给一个小乞丐的,如何会在严曦手里? 莫不是那小乞丐就是眼前这个人? 蔺容宸赶紧灌了几口茶,冷静一下。还没等他再细问,便听严曦道:这印信是家父留给微臣的遗物 噗一口茶悉数喷在棋盘上,咳咳咳你说什么?你父亲的遗物? 嗯。严曦点头,不明白蔺容宸怎么能吃惊到这种程度。 蔺容宸捂脸,这得是多大的误会?你看清楚了,这真是你父亲留给你的? 是!这印信他随身携带多年,闭着眼摸一下都能认得出来,哪里用看? 蔺容宸沉吟片刻,道:你从前是做什么的? 从前?皇上问的可是没认识祖父之前?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叫严曦很是疑惑,以前的身份他很难启齿啊! 未认识太傅前,你可在苏州? 严曦颇难为情地如实回禀:那时微臣在苏州以讨饭为生 乞丐,印信单凭这两点足以说明当年的那个小叫花子就是严曦了。不过他为何说这印信是遗物? 蔺容宸道:朕问你,那印信可是你父亲亲手交给你的? 严曦迟疑了一番,这倒不是。微臣十四岁时被人打伤,醒来后就失忆了。身上无半分银钱,唯有一条流苏和一方印信。兄长说那条流苏是我母亲的遗物,但他也不清楚印信从何而来,我猜那印信应当就是我父亲留下的。 原来他离开姑苏之后,严曦还有这般曲折的经历。 蔺容宸抿了口茶,淡淡开口,建宁三十五年夏,朕受先帝之命送太傅前往姑苏,偶遇一乞儿,相赠银票上百两。言至此,他抬眼看看严曦,继续道,那乞儿问朕姓名,欲日后还钱。朕与他约定,来日他高中状元,银票加倍奉还并赠他一方印信为勉。 严曦指着蔺容宸,张口结舌,该不会该不会,该不会 第25章 旧账新算 严曦一连几个该不会, 磕磕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蔺容宸睨了她一眼,兀自道:印信底刻着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侧面篆一宸字。他将那印信递给严曦。 果然, 字虽极小, 倒能认得出来。严曦当时想着这东西既然不值钱, 他失忆前却随身携带着,定是极其重要的东西。加之他身上有母亲的遗物, 于是理所当然的认为印信是父亲留下的, 他甚至还一度以为这个宸是父亲的名讳。如今一闻不是父亲的遗物, 心情甚是复杂! 他关注的重点显然不对。 吧嗒一声, 蔺容宸的这一子落得极沉, 如今看来,你考状元也是误打误撞,非是跟朕的约定。 严曦干笑,也算殊途同归。 蔺容宸倒没反驳,反是拿眼瞟了瞟严曦,就是不知道状元郎欠朕的, 打算如何加倍奉还? 这严曦挠挠头,这么快就来讨债了?微臣俸禄不多 想加俸?蔺容宸提了语调。 不敢不敢。严曦只顾着否认, 落错一子, 很是懊恼。待过个一年半载, 臣定然 一年半载?蔺容宸将严曦的话重复了一遍,神态十分的闲适,但却令严曦感到一股凉飕飕的冷风吹过后颈。果不其然, 剩下的话再次让严曦领教了其曲解人意的本事。即便是双倍奉还,那些银两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以严大人现在的俸禄,一年半载就能攒够千儿八百,这是在暗示朕,你能从别处增加收入么?怎么个增加法?受贿还是贪污? 严曦词穷。他若说用祖父的钱来还债,蔺容宸肯定又要黑脸。苦思冥想了许久,也未想出不让蔺容宸误解的万全之策。 倒是蔺容宸已然为他想好了对策,不若以身相许 啪的一声,严曦手中的棋子落在棋盘上。又错了。 一步错,步步错。蔺容宸唇角微掀,以拍马难极之势结束了这一局,你输了。见严曦半晌还在云里雾里,戏谑道,严大人在想以身相许这四个字? 严曦干笑,微臣不敢。 蔺容宸悠然道:刚才的话还未说完。以身相许,为朕所用。 说话就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严曦提起的一口气终于能安然送出去,回得十分爽快,臣定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这口气是送出去了,但下一口气又憋在了胸口。你小朕三岁,今年已有十八,是否考虑过娶亲? 尚尚未。不是在说欠债还钱的事么?怎么又扯到娶亲上了?相较之下,刚才的那句以身相许也没那么让人坐立难安了。 朕会替你留意。这句话的意思是你不用找媳妇儿了,朕替你指婚。 指婚这种事谁会愿意,严曦肯定要为了终生幸福稍稍反抗一下,哈哈谢谢皇上的关爱。只是微臣想找能共度一生之人,不敢劳烦皇上。 蔺容宸的神色瞬间纷杂不明,那双黑眸犹如聚光取火的冰,亮的骇人,仿佛随时能将人点燃。 严曦顿了一下,他又说错了什么?若万一,我是说万一我喜欢的是男子,皇上赐婚的话,朝中肯定一片哗然,所以不若严曦自己为了熄圣怒,他也是豁出去了。 不出所料,那凌厉的眼神消失不见。蔺容宸望着严曦半晌,竟微微一笑,也好。 严曦欣慰,他真的越来越能摸准蔺容宸的脾气了。 雨势丝毫没有减小的迹象,严曦托着腮帮子望着连天连地的大雨,叹了口长气。正想着午饭尚无着落,便见周公公已传膳,他咽了咽口水,应该可以蹭一顿吧? 蔺容宸落了座,拍拍左手边的位置,过来! 严曦屁颠屁颠地小跑过去,多谢皇上。 周公公为他斟了杯酒,严大人,喝点温酒暖暖身子。 严曦将每盘菜都尝了一口,这才端了酒,不曾想手一滑,那酒樽咚地一声掉地上摔碎了。严曦瞪着地上的碎片,不想让他喝也不用选择自尽啊! 无碍,老奴再去取一个。周公公转身往外走。 不必了,去歇着吧。遣了周公公,蔺容宸将自己的酒樽推给他,用朕的。 凭严曦的经验,这个时候不能反驳。他十分顺从地接过酒杯,谢皇上。 今日的菜色十分地合他胃口,似乎头一回之后,御膳越来越好吃了。御厨手艺有长进,皇上该赏他们了。 瞧他一番风卷云残,蔺容宸的唇畔含了三分笑意,端了严曦用过的酒樽,浅斟低酌。 吃了八分饱,严曦终于顾得上抬头了,瞧见蔺容宸手中的酒樽,面上猛地一红,皇上,那杯子 无碍。蔺容宸不甚在意,放下筷子,若吃饱了,去榻上躺会儿,待雨停了,朕让周公公叫你。朕还有一堆公文要处理。 于是,严曦腆着肚子在安和殿走了几圈,困意来袭,便趟龙榻上小憩了。迷糊间觉得有人靠近,身上随之一暖,醒来见身上多了床被子。 外面的雨早停了,天竟也黑了。蔺容宸还埋首在案牍中,与他入睡前的姿势毫无二致,想来是太忙,忘了叫他。严曦伸了个懒腰,坐起身。 蔺容宸的头顶仿佛长了双眼睛,头也没抬道:给朕添杯茶。 严曦环视一圈,殿里空无一人,钱公公不知去了哪里,想来这话是对他说的,便起身添了茶。 该回去了,今日一天都耗在了安和殿。他还未开口,却听蔺容宸道:你觉得常潇如何? 挺好。严曦随口回了一句,待明白蔺容宸的意思,问道,皇上想重用他? 不可? 那倒不是。听说他一直想考武举,保家卫国 哦?这事蔺容宸倒真不知道,如此说来,他还是文武双全之人? 严曦并未因常潇之前对他的种种敌视而说出有失偏颇的话,十分中肯地评价道:常潇嫉恶如仇,一身正气,若能得以善用,定是云楚又一中流砥柱。 这番话恰巧被周公公领着来面圣的常潇一字不差地听了去。他面上一红,竟觉着自己跟严曦一比,实在是他站在殿外一时不知改进该退。 周公公道:常大人,进去吧! 常大人?严曦见到门口的常潇,颇为惊讶地看向蔺容宸。 蔺容宸回之意味深长的一瞥,转向常潇道:听闻常大人文武双全,可是真的? 常潇行了君臣之礼,谦逊道:不敢。臣文不及严大人,武亦是花拳绣腿,不足挂齿。 是否不足挂齿,试了便知!蔺容宸转身将兰錡上的另一把剑抛给他,同时拔了剑,沉声一喝,出剑! 严曦见了那剑,忍不住后退几步,数天前,它还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呢。 数十个回合,蔺容宸渐趋下风,他非但没生气,反而异常欣喜,收了剑,长笑一番,连连称赞,好!好!没想到常大人竟是这般佼佼不群!即日起,朕将你派往御林军,由赵珣亲自教授,莫要让朕失望! 仿若拨云见日,常潇喜上眉梢,叩头拜谢,多谢皇上成全,臣定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这已经是他今日第二次听到这番话了。听闻两位爱卿之前有些嫌隙,不若在朕面前握手言和,如何?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19) 常潇窘道:是臣之前对严大人有所误解。 严曦摆摆手,笑如和煦春风,无碍,误会解开便好。以后你我同为皇上效力,还要相互扶持才是。 严大人说的是。常潇又行了礼,臣先行告退! 严曦看着他的背影,摸摸鼻子,皇上特意叫常潇来,是让臣与他和解的么? 不是。你想多了。怎么可能?朕会这么闲?蔺容宸撇个干干净净。 严曦茫然,那皇上是如何知道他与臣不和的? 蔺容宸白他一眼,你在这宫里有什么事是朕不知道的? 严曦咋舌。难道皇上在派人监视微臣? 监视?蔺容宸挑了挑眉,以示不悦。 微臣的意思是皇上这般关心微臣,微臣实在是受宠若惊,愧不敢当。严曦觉得他最近越来越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了。为了哄蔺容宸高兴,简直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 蔺容宸低笑一声,对他道:你只要安安分分的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朕自然不会约束你太多。还有,离符卓和他的党羽远一点。你若实在无聊,可以找何大人下棋,当然,也可以来面圣。 找何舒月还行,找蔺容宸就算了吧!他绝对会时时刻刻被碾压着,而且是被踩在脚下,来回搓几下的那种碾压。郁闷的是,他还不敢有意见。 多谢皇上体谅。严曦笑成一朵花。 嗯,天色不早了,回去吧!蔺容宸终于愿意放他离开了。 严曦藏着如蒙大赦的欢喜,依依不舍地离开安和殿。那一直躲在柱子后面,盯着安和殿大门的婢女随之也跟着悄悄离开了。 椒兰宫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刚才守在安和殿外窥探的婢女走了进去。 玉嫔放下手工的女工,问道:可有打探到什么? 婢女如是这般将她所见悉数讲给玉嫔听。玉嫔起身,蹙着眉,望着安和殿的方向发呆。 娘娘婢女轻声唤了句。 玉嫔回神,交代道:你继续盯着,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来禀告本宫。 是!婢女依言退下。 彩云,这件事莫要让怡妃娘娘知晓。你也要机灵点,远远看着就好,千万不能让皇上发现。玉嫔极不放心,又嘱咐一句。慢慢打探,切记勿要靠近,勿要被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  脸是什么?严曦表示不知道。 第26章 云昕哥哥 十五月圆, 夜市格外热闹。 严曦早早用了晚饭,打算去逛逛。走到街中听见有人唤他,回头见是喻俊元, 身旁还站着一名明眸皓齿的女子, 一身苍青色的衣衫, 在阑珊的灯火中不免有些暗淡。也不知为何,那种翠竹般的青色让他忽然想到蔺容宸, 只有那个人会将这种颜色穿出焕然新生的感觉, 且天生带着孤高和贵气。 云昕兄, 这是小妹紫鸢。喻俊元将身旁的女子引荐给严曦, 又对那女子道, 这就是为兄信中跟你提起的新科状元严曦。 喻紫鸢微微倾身,做了个万福,小女子见过严大人。 严曦忙道:不必多礼!我与令兄素来交好,唤我一声严曦便可。 喻紫鸢点点头,沉吟片刻,又道, 既然大人跟哥哥是至交好友,小女子斗胆唤大人一声云昕哥哥, 可好?如此, 更显得亲切! 这一个严哥哥已经够他头疼了, 怎地又多出一个云昕哥哥? 喻俊元见他似有不愿,笑道:小妹唐突了,云昕兄莫要见怪。 哪里的话, 只是个称呼,怎么叫都行。这倒叫严曦不好再说什么了。他并未听喻俊元提起过妹妹要来。当初喻俊元只租了一个独院,如今家里来了人,不知可有地方歇息,便道,家里若住不开,可来跟我挤一挤。 喻俊元的娘患有偏头痛时日已久,小县城未有什么医术高超的大夫,如今他入朝为官,将人接到京城来治病。这番听严曦如此说,心中甚是感激,多谢云昕兄。我打个地铺就可以了,家里有个男人也好有个照应。 嗯,若有需要,只管开口。不知云林兄要去何处? 小妹初来京城,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要带她好好逛一逛,云昕兄可愿同行? 严曦自然不会驳了喻俊元的邀约,于是欣然同往。 云昕哥哥,那是什么?喻紫鸢挤在严曦和喻俊元中间,不断与之攀谈。喻俊元十分知趣地慢下半步,给两人留了足够的空间。 自上次太后说起先帝驾崩的旧事,蔺容宸一直想跟静王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能说什么。总不能说他的三个王妃都是自己派人杀的。抑或是如今的静王府还秘密藏有一个兵器库,为的是万一哪一天发现蔺容寒有二心,以此发难。明明想着要去静王府看看,走到门口又折返回去。兄弟不知如何相对,实在令人唏嘘。 赵珣见他最近心事重重,提议道:皇上可要去河边走走? 也好。 过了拱桥,赵珣远远瞧见前面说说笑笑的三人,指着背影道:那可是严大人和喻大人?不知与严大人并行的女子是谁?二人似乎甚是亲密,皇上可要去看看? 蔺容宸本来是想散心的,哪想会看到这么糟心的一幕,顿时逛街的兴致全无,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回宫! 赵珣:这又怎么了? 走了数步,蔺容宸停下,愤愤道:召严曦进宫!立刻!马上!晚来一步,唯你是问! 赵珣慌忙转身,一路狂奔地去追严曦。 严曦正饶有兴致地与喻俊元讨论哪首写金陵的诗词更好,忽地手臂一紧,人已跟着跑了起来。 严大人,快随我进宫,皇上急召!赵珣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拉着他飞奔。 又召我?严曦被迫一路狂飚。 到了御书房,三魂已散了二魂,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赵珣跟着顺了顺气,入殿禀告,皇上,严大人已在殿外等候。 叫他候着! 赵珣: 严曦: 所以这一路飞奔而来为的是什么? 许是武士出生,赵珣这御林军统领平日里站立行走都是一身正气,端端正正,英姿飒爽。反观严曦,殿外候着的这半个时辰靠着柱子站过,双手抱胸站过,打着呵欠站过,后来干脆坐在台阶上打瞌睡 赵珣目不斜视,站得笔直,只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将头摇了又摇,一副朽木不可雕的嫌弃表情。也不知道皇上如何就对他青睐有加,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情人眼里出西施?!赵珣抖了抖,他为何会想到这句话?而且为何竟会觉得这句话放在这里丝毫不显得突兀?脑子曲折迂回地转了一圈,终于似发现了什么,再看严曦的眼神怎么都不对了。 细细回想自蔺容宸遇见严曦以来的一幕幕,他仰头望了望天,原来当年蔺容宸在流云楼上看的不是姑娘,而是少年他真是单纯天真。 赵珣的思绪完全不受控制了。不!不能再想了!一定要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这事若是传出去,还不得天下大乱!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听到身后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严曦伸了个懒腰,金鸡独立地靠着柱子,懒散道:赵将军,你不累? 赵珣摇摇头,末将习惯了。 末将?严曦竖起食指摇了摇,笑道,你这自称,严曦可不敢当,御林军统领的官职比区区一个翰林院侍读大的多了去了。 严大人前途无量,来日定在末将之上。赵珣一本正经道。 严曦抱拳,承将军吉言! 殿内传来一声冷笑,随后蔺容宸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出现在月光下,张珣,朕怎么不知你何时也学会奉承了?你二人这番相互恭维,感觉可还良好? 言多必失是真理,赵珣的额前泛出冷汗。严曦仗着圣宠,可以肆无忌惮,可他还是要时刻夹着尾巴做人呐。 严曦挺胸抬头,姿势端正,微臣和赵将军兴致相投,彼此相互欣赏,并非 兴致相投,相互欣赏?蔺容宸拿眼斜了斜赵珣,吐出的每个字都像寒冬腊月的霜花,冷得人牙关打颤。 赵珣连退几步,离严曦远了三丈,仿佛他带着瘟疫一般,严大人刚才还说一日不见皇上,如隔三秋,正好末将还要巡夜,先行告退! 严曦: 这句话极大的取悦了蔺容宸,他长袖一挥,放过了赵珣。一双眼满含深意地在严曦身上扫来扫去,你想见朕? 并不这两个字堪比那砚台里的浓墨,每吐出一个,蔺容宸的脸便被染黑一分。严曦察言观色的本事已见长,及时将剩下的话吞回肚子里,笑吟吟道,赵将军说的是,微臣一日看不到皇上,便茶饭不思,长夜难寐脸是什么?能哄得龙颜大悦吗?能救命吗?既然不能,要它何用? 蔺容宸莞尔。 严曦从未见他笑过,顶多唇角挑上那么一挑就很难得了,这番毫无掩饰的笑,还是头一次。那双斜飞入鬓的眉,带了浅淡的笑意,竟如射中绣球的利箭,被温柔实实在在的覆盖,再无半点杀伐之气。严曦一时怔忪,忘了说话。 蔺容宸见他愣愣盯着自己,更是愉悦,原来爱卿这般仰慕朕。 严曦回神,面红耳热,皇上天子之仪,龙威燕颔,微臣自然十分的钦佩。 蔺容宸含笑抿唇,进来! 严曦松了口气,为何每次面对蔺容宸总觉得毫无招架之力?做皇帝果然是好。 蔺容宸铺开宣纸,将笔递给严曦,是否画过人像? 尚未。 那便试试。 严曦接了这强买强卖的笔,无奈道:不知皇上要微臣画谁? 朕。 你不是一日见不到朕就如隔三秋么?朕允许你将朕的画像挂在房里。蔺容宸的唇角带着惬意的笑。 严曦咬牙,多谢皇上恩典。 即便房里点满烛火,严曦亦觉得眼睛干涩疼痛,而蔺容宸也枯坐了一个半时辰,好在这个枯坐是值得的。他用八个字为严曦的画做了点评,神形兼备,不可多得。 幸不辱命。再画下去,他怕是要瞎了。都怪赵珣,没事说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不题字?蔺容宸伸出手指,点了点画,提醒道。 题字?严曦想想,觉得这个有点难,遂将问题丢给蔺容宸,皇上觉得题什么好? 你的画,你来定。蔺容宸又回踢给他。 严曦欲哭无泪,将他知道的所有诗词都过了一遍,没找到一句合适的,微臣实在不知题什么好 不急,这才二更,你慢慢想。 严曦: 有了蔺容宸的不题字不罢休,严曦脑子转的快多了,不消片刻便重新提笔。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蔺容宸正|念的兴起,却见严曦题了这八个字后,收了笔。没了? 没了。怕蔺容宸不高兴,他多解释了一句,再写下去便有冒犯之疑。此八个字足以。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蔺容宸浅笑,也好。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20) 若皇上喜欢,此画便留给皇上。这若拿回去势必要供着,万一一个不慎,弄脏了或毁了,脑袋定跟着不保。 蔺容宸道:朕没有观赏自己画像的嗜好。 那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严曦很合时宜地收了画,蔺容宸的底线在哪里他已经一清二楚。 如他所猜,蔺容宸十分满意的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用计较皇上为什么可以这么频繁地出宫,这是架空文。 第27章 邀约牵线 出了千秋门, 严曦还兀自诧异,这般着急的召他入宫就为了一幅画?抬头恰巧看见赵珣正在城墙上巡逻,便长喝一声, 赵将军! 赵珣下了城楼, 格外肃然有礼, 严大人可有事吩咐?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皇上突然召下官入宫,到底是为什么?难不成真为了画一幅画?他抖了抖手中的画, 十分不解。 这赵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思量一番觉得皇上的事, 他还是装聋作哑的好, 便跟着一脸茫然, 圣心难测,末将也不知道。 圣心难测四个字深得严曦的心。他心有戚戚地跟着点头,赵将军说的是!下官就先告退了。 大人慢走。严曦走出十步之外,赵珣忍不住又提点了一句,大人日后与喻大人莫要走得太近了。 如此够隐晦了吧? 严曦也算是个一点就透的人,只这一句话, 他已知道皇上今晚出宫了,还好巧不巧地看到他和喻俊元, 还有喻紫鸢在一起了。定是还想着替他赐婚, 见他跟个姑娘在一起误会了。 回头态度还是得再坚决一些, 明确表示他不需要赐婚,哪怕龙颜大怒,也不能退步! 数日后, 喻俊元邀严曦去他家里做客。一来喻紫鸢很喜欢严曦,喻大娘也想着能不能找个状元女婿,喻俊元自然是十分愿意撮合的;二来之前常潇对严曦的态度十分不友善,又不好意思单独约他,打算借这次机会跟严曦冰释前嫌。 严曦早将赵珣提点的话忘了个精光,一心想祭一祭五脏庙,欢欢喜喜地跟喻俊元走了。他没想到常潇也在,两人相视一笑,倒叫喻俊元惊讶了,你们何时和好了? 误会罢了。提起这个,常潇免不了窘迫难当。 严曦坐下道:大娘和喻姑娘呢? 在厨房烧菜。来,这是今早刚沽的酒,我三人还未同桌聚过,今日便不醉不归!喻俊元舍了杯子,倒了满满三大碗,一一端起递给二人,干! 严曦喝了酒,话夹子也打开了,常大人在御林军如何?可还习惯? 喻俊元道:云昕兄可不能再叫常大人了,如今该叫常校尉。 常潇脸上一红,颇不自在,莫要取笑我。 能得偿所愿,这是好事!该干一杯!喻俊元将酒满上,今日定要尽兴!说话间,喻俊元的母亲端着一盘凤爪,笑容满面地出来了,下酒菜来喽! 大娘!严曦与常潇同时起身,有劳大娘了! 坐,坐,快坐下!都别客气!喻大娘笑道,云林能得你们关照,应该是大娘谢谢你们才对!你们慢慢喝,锅里还有菜,我去看看。 常潇咂咂嘴,大娘的厨艺还是这般好! 有娘真好!严曦望着满桌子的酒菜,心生艳羡。 云昕兄,喜欢就多吃点!严曦的过去,喻俊元也略知一二,听他这般说,知他触景生情,忙换了话题,上次琼林宴上,听皇上说云昕兄已有心上人,可是真的? 假的。严曦头也不抬地吐了两个字,继续啃鸡爪。 啊?假的?既是假的就好办了,刚才他还担心严曦有心上人,紫鸢要伤心了。 常潇道:那是黄景春在拉拢他,你看不出来么? 严曦囫囵点头,常潇比你聪明。 喻俊元笑笑,为两人添了酒,压低声音道:云昕兄,既然你尚未娶亲,也无心上人你觉得紫鸢如何? 咳咳咳严曦被这句话噎的够呛,眼泪都要咳出来了,云林兄咳咳你可别开玩笑咳,咳咳前些日子,我跟你兄妹俩就那么随意一走,后脚赵珣就将我拉进宫,你又不是没看到皇上时刻想着替我赐婚我这厢一个头两个大,你就别来掺和了。 赐婚?喻俊元愣了,转头看看常潇,他耸耸肩,表示不知。 我觉着自来京城后,就犯上桃花了。上次因此进了应天府的大牢如今想想还心有余悸。古人说得对,要远女子与小人。 严曦调戏女子的事也是他听舅舅说的,那日赵珣被找去破案,周围确实有几个人围观,想来他舅舅当时也在看热闹。至于严曦是怎么出来的,常潇一直以为是圣上的旨意,其实他很好奇严曦怎么会去调戏女子,上次的事究竟是为何? 提起这件事,严曦万分委屈,那日闲着无事出门踏春,哪想偶遇一姑娘硬是往我身上靠严曦虽吊儿郎当惯了,但也知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总不能趁机占便宜吧?未曾想,那姑娘恼羞成怒,来个恶人先告状我又不能一意辩解,不顾她的名声,这才进了应天府后来,后来的事,不提也罢。 不是不提也罢,是事情说到这里就不能再说了。 之后的事想到蔺容宸的那个吻,严曦心里一悸,面红耳赤,竟如做贼一般,怕左右发现自己的异样,连喝几口酒压了压心神。放下碗又忍不住去想那个吻真如蔺容宸所说的那般,是迫不得已而为吗? 他一直未曾细想过这件事,怕彼此见面徒增窘迫,也确实当它是个不得已的意外。可如今想想,他当时的心绪是怎样的?除了惊愕,心如鼓擂,似乎再没有其他的了。正常一些,不是应该抗拒,应该厌恶,应该作呕么?那毕竟是男人与男人若再发生第二次严曦觉得他似乎可以接受。假若换了人呢?比如喻俊元,常潇光是想到他们的脸,严曦就抖如筛糠,脑子里满满都是: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可为什么蔺容宸就可以? 他突然觉得大事不好了。不能再想下去了,真的不能再想下去了!推杯换盏的时间,严曦将自己逼入绝境,感觉人生如四季轮回,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云昕?喻俊元推推他,你怎么了? 啊严曦回过神,失魂道,没什么就是想起那天的事心有余悸严曦头一次觉得酒真是个好东西! 喻俊元和常潇皆以为他想起往事,自觉受了莫大的委屈,被人误解,无人倾诉,心中难过,借酒浇愁。你一句我一句的安慰着,陪他喝个不知今夕何夕。 翌日清晨,严曦被门口躺着的人吓了一跳。那人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脸色煞白地晕倒在他家门口。他叫了几声,又将人推推,也没见那人醒来,无奈将人扶回家中。 刚才严曦摸了他的额头,正发着热,想来是染病了,体力不支,这才晕倒。他立即去药房请了大夫,开几剂汤药。少年喝下药,不多时便醒了。少年说他叫叶蓁,是扬州人。严曦嘱咐他在家歇息,莫要有所顾虑。正出门前往翰林院,却听门外有人唤严哥哥。 严曦头疼,荻秋竟能找到这里,也是能耐。荻秋见了他仿佛见到救星,拉着他的衣袖开始哭诉:严哥哥,顾庭芝他他不要我 严曦叹气又无奈:顾庭芝不要你,下官也没办法。 我不管。严哥哥,你一定要帮我想想办法。我就是喜欢他 怎么说这屋子里还有个大活人呢!她堂堂一个公主这般撒泼耍赖总是不好,严曦欲将人拉出去再说,哪想那叶蓁惊天动地地一个喷嚏吸引了荻秋的注意,她刚从蔺容宸那里得知顾庭芝喜欢男人,一时觉得这世界都变了。如今再看严曦的床上同样躺着个男人,如遭雷击,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这个人还不是他皇兄!严哥哥,你你怎么跟他哇!荻秋哭的惊天动地,我要去告诉皇兄! 严曦张了张口,还是算了吧。他若解释,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想来蔺容宸也不会相信,何必徒生枝节? 不过很显然,严曦高估了蔺容宸。 他一进宫就被召到御书房。周公公说皇上眼睛疼,想听书。严曦颠儿颠儿地来到御书房,蔺容宸正在批折子。 严曦狐疑,眼睛疼还能批折子? 蔺容宸头也不抬道:读! 严曦道:皇上想听哪一篇? 所有。 哈?严曦愣了。所有是什么意思? 蔺容宸放下笔,将头从书堆里抬了起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指指右侧的书架,这面书架上所有的书,今日全读一遍。 严曦略一估计,这些书全部读完怎么也得后日这个时辰了。这 怎么?不想读?蔺容宸挑了挑眉梢。 微臣不敢。严曦取下一本,大声朗诵。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一个半时辰 他终于忍不住了,合上书,叹气道:皇上,微臣哪里做得不对,还请明示。不是他后知后觉,从进门开始,他就觉得蔺容宸不愉快,很不愉快,甚至有拿他撒气之嫌。 蔺容宸瞟他一眼,漫不经心道:你猜。 严曦绝倒,试探道,因为上午公主看到的那个少年? 蔺容宸神色淡淡地看着他,不说话。 不说话就表示他猜对了。严曦脑袋疼的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醋王。 第28章 谋逆之心 严曦揉揉隐隐作痛的脑仁, 解释道:那少年晕倒在微臣家门前,微臣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蔺容宸还是不说话。 严曦细细琢磨一下,还有? 蔺容宸面沉如水, 依旧高冷地看着他。 严曦往昨日追溯了一下, 似乎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昨日是喻大娘请微臣去的,说要感谢微臣对喻大人的照顾毕竟长辈开了口, 微臣也不好推拒 蔺容宸眯眼, 不能见死不救, 不好推拒却可以违抗圣命? 严曦茫然, 他何时违抗圣命了?微臣愚钝, 不知皇上所言圣命是什么? 蔺容宸甩给他几把眼刀子,朕要听史书,你现在在做什么? 严曦顿时泄了气,干脆将书扔在案上,破罐子破摔道:没错,云林叫我去吃饭是想撮合我和他妹妹, 可我已经推拒了,这也不行? 蔺容宸总算掀了掀眼皮, 以示惊讶。哦?如何推拒的? 严曦没好气道:皇上要替微臣赐婚, 微臣哪有选择的权利? 蔺容宸薄唇一扬, 竟眉色俱动,欣然道:你知道就好。 严曦: 这是一个皇帝该做的事么?这是一个皇帝该管的事么?严曦怒从心起,话到嘴边生生被咽了下去, 皇上是一国之君,心系天下苍生,黎民百姓。微臣不能自私自利,妄图分得皇上的一份关切?你是干大事的人,能不能不要老想着管我?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朕的子民? 严曦绝望,放弃争辩,十分无语地望着屋顶,好在此时宫人禀告荻秋公主来了。他火烧眉毛般提了衣摆道:微臣先告辞了!刚一转身,荻秋泪水涟涟地扑进他的怀里,严哥哥!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21) 严曦原想将人推出去,又见她哭得可怜,心生不忍,公主这是怎么了? 荻秋声嘶力竭地哭了好一会儿,腮帮还挂着泪珠道:你明明知道。话一落音,眼泪又掉下来,抽抽搭搭了半天,你说我哪里配不上顾庭芝他为何不要我? 严曦安慰道:这世上好男子多的是,公主何必为他伤心?不值得。 好男子多,可顾庭芝只有一个!荻秋是个认死理的人,严哥哥,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瞧她梨花带泪,委屈百倍的样子,严曦心头一软,忘了君臣之礼,只当是个妹妹,伸手拂去她脸颊的泪珠,柔声道:公主,佛经里有这样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书生,他的未婚妻嫁给了别的男人,这令书生痛不欲生,日渐消沉。 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位大师,那位大师给他一面镜子。镜子里,蔚蓝的海边躺着一具赤身裸体的女尸。这时,前后有三个男人从旁经过。第一个停下来看看女尸,摇摇头走了。第二个脱了衣服盖在了女尸的身上,摇摇头也走了;只有最后一个男人将女尸埋葬了,使她入土为安。 大师告诉书生,那死去的女子是他未婚妻的前世。而他是那个脱下衣服盖在女尸身上的人。未婚妻与他的一段情不过是还他前世的赠衣之恩,她最终要报答的,要嫁的是上辈子埋葬她的人。公主,说一句大不敬的话,若你前世同样惨遭厄运,顾庭芝便是那第一个路过的人。你要寻找、等待,与之共度一生的都不是他。公主冰雪聪明,肯定知道该怎么做。 荻秋怔住,细细想了想,含泪点头:严哥哥我懂你的意思了。 懂了就好,别让那个等你的人等的太久,也别把真心付给不值得付的人。严曦为她理好散乱的发丝,余光瞥见蔺容宸正看着自己,目光幽亮地让人不知所措。他犹豫着要说些什么,没想到蔺容宸却冲他微微一笑。这一笑让严曦寻了个理由,迫不及待的退下了。 晚上回了家,收到梁砚文的信。信中关心询问交代一番,末了还附有几句话: 近来听闻圣上政务繁忙,日理万机,有头痛失眠之症,吾弟可将药方呈于御前,为圣上分忧,尽臣子本分。 严曦又往信封里掏了掏,掏出一张药方。 祖父在世时,常夜不能寐,颇为头疼。好友刘顾纯偶在西南遇见一民间神医,得一味药丸,竟将祖父的痼疾治好。那方子被梁砚文给带来了。 头痛失眠之症?为何他不曾听说过?这消息恐怕也是梁砚文在知府那里听到的。这些官员平日疏于政务,见缝插针地拍马屁的功夫都是鼎好的。 翌日下了朝,严曦想着要把方子送给蔺容宸,哪想刚走到安和殿门口,就听里面噼里啪啦好一通东西摔碎的声音,接着就是声如洪钟地怒吼,混账!岂有此理!这个符卓,胆子越来越大了!处处干涉朕的决定,他以为他手握兵权,朕就只能随他拿捏? 严曦愕然,拉了周公公,皇上这是怎么了? 周公公摇摇头,不清楚,向大人和常大人在里面。严大人要不等一会儿再进去? 算了算了,我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开玩笑,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会进去?他将药方递给周公公,听闻皇上近来睡眠不好,这药方是祖父用过的,十分的管用,公公可给御医一试。言毕,如周公公一般,拢了拢袖子,一步快似一步地离开了。 这厢向嘉彦叫人将碎片清理了,免得误伤龙体,又朝何舒月使个眼色。何舒月立即屏退左右,关了房门。 皇上,臣昨夜得到密报,符卓在私招兵马,这是要谋反啊!昨夜收到密报后,向嘉彦一夜未睡,难道天象所言刀兵之战,祸起于此? 蔺容宸扶额,真是祸不单行,不顺心的事一件接一件。那厢他私提曹景仁做盐运使,这头谋逆之心又渐浮水面。 何舒月道:依臣之见,当务之急是查出符卓招兵买马的钱财从何而来?这不是一笔小数,若能断了此路,釜底抽薪,他暂时或许还兴不起什么风浪。 此事交由你暗中调查!将朝中他的所有党羽全部彻查一遍,如有异样,即刻禀报朕!蔺容宸冷笑,太后过寿前,选一批秀女进宫,放出消息,就说朕欲立后。枢密使,参政,包括黄景春,不都有未出阁的女儿么?朕要看看这黄景春是愿意安安稳稳地做个国丈,与符卓平起平坐,还是甘冒风险同他一搏? 这还用说?向嘉彦道,只要他没老糊涂就知道该如何选择。即便他同符卓谋逆,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同样的位置,符卓还能给他更好的么? 蔺容宸一直不愿扩充后宫是有原因的,眼下这一步棋实在迫不得已,所以这几日他心情极差。睡前,周公公都会给他端来一碗汤药,喝下十分管用,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他就能安然入睡。今日接过汤药,道了句,这次的方子倒是管用,明日太医院统统有赏! 周公公笑道:皇上,您最该赏的人可不是太医们。 蔺容宸侧目,狐疑道:此话何解? 方子是严大人前些天送来的。太医们细细研究后,觉得这简直就是个奇方,便给皇上用了。皇上这几日的精神果真比从前大好了。 严曦他何时送来的?朕如何不知?这种事情都不邀功,不像他的做法。 周公公道:就是向大人和何大人来的那天。 蔺容宸沉默不语。半晌,吩咐道,宣他来。 是!周公公含笑退下。 不过半柱香,人就来了,蔺容宸放下手中的案牍,道了句,会唱曲吗? 哈?严曦难以置信。堂堂皇帝,居然想听小曲儿!成何体统?会是会,不过皇上可是身体不适? 蔺容宸揉着太阳穴,疲累道:何解? 严曦很为难,这种东西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你若不是昏了头,会在殿里听这种靡靡之音? 蔺容宸皱眉,你管那么多作甚,唱来听听,给朕解解乏。 好吧。严曦眼一闭,心一横,张了口,便认得琴心相许,与写宜南双带。记画堂斜月朦胧,轻颦微笑娇无奈。便翡翠屏开,芙蓉帐掩,与把香罗偷解 住口!唱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蔺容宸只觉得一股气血涌上心口,好你个严曦,竟敢在朕面前唱如此淫词艳曲! 严曦欲哭无泪,不是皇上你让我唱的吗?能不能不要这么翻脸不认账? 蔺容宸咬牙,朕是让你唱乐府诗,你你说你这些都是从何学来的?堂堂新科状元,如此有辱斯文! 民间所谓的小曲儿不就这些吗?那些苏州才子们也只爱听这个严曦辩解道,臣跟他们学的。 蔺容宸悲痛掩面,如今云楚民风已如此堕落了吗? 这个也不是。严曦强行解释,女子就不听这个。 蔺容宸一头黑线,若女子也听,那还了得?依朕看,是你近墨者黑,便以为天下乌鸦都一般黑。 严曦很是委屈,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为什么要做?皇上想听曲,不是该找乐府令吗?人都找不对,怪他咯? 罢了,罢了。蔺容宸闭了眼,挥挥手,滚,滚,滚。 一顿来去如风。出了殿门,严曦拉住周公公,皇上最近火气都这么大? 周公公道:如今朝中局势动荡,前狼后虎,皇上这个龙椅坐得不容易,还望严大人多多体谅,莫要计较。其实皇上特别喜爱严大人,只是最近被国事困扰,免不了上火。与之前相比,已经大好了,这还得多谢大人上次送来的药方,皇上得知此事,很是欣慰。大人没事务必常来为皇上解解闷。 一定一定。若是如此,他也就不跟蔺容宸计较了。只是那个特别喜爱,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佛经的故事百度来的,出处不祥,估计大多数人都听过这个故事。 第29章 投石问路 从出安和殿开始, 严曦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要不要找人问问现在的情况?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局面定然十分不利,否则蔺容宸也不会这般上火。可若不问, 他心里又毛躁躁的不舒服。左右一想, 还是得找何舒月, 虽然他未必肯说。 上回蔺容宸跟他说过,无趣的话, 可以面圣或者去找何舒月。何况何舒月回回见了他都十分友好、毫无架子地点头微笑。 可想起他的总是饱含深意的谜之微笑, 严曦浑身发毛, 有种被人看透的错觉。加上他总觉得大理寺跟刑部一样, 鬼气森森, 避之不及,所以一直没有动过去拜见何舒月的念头,今日就且走一遭吧。 何舒月对严曦的到访十分意外,但仍端着那看透一切的笑,贵客临门!今日是什么风竟把严大人给吹来了? 严曦尬笑,何大人说笑了。下官入职许久, 一直未能正式拜访,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你在我这里用不着这些虚礼。何舒月将他引入上座, 笑道, 本官尚未见过严大人时, 便已听过严大人的许多事,算是神交已久。 听过他许多事?严曦汗颜,那定然都是他如何纨绔, 如何胡闹的劣迹。传言 传言并不可信。何舒月指了指严曦身后的墙壁,壁上挂着他的画。这画严大人可认得?本官为了从皇上那里将它求来,没少被嫌弃。夺皇上心头之好,他可是极舍不得的。 皇上怎会有这幅画?连严曦自己都忘了他是什么时候画的了。 何舒月道:这只是皇上收集的其中一幅。 严曦愕然,何大人的意思是皇上在收集下官的画? 嗯。何舒月甩着纸扇,淡笑看着他,端午之后,他就有了这个癖好。恐怕严大人的大半画作现在一部分存在御书房,还有一部分正在去御书房的路上。 严曦面红耳赤,心简直快要跳出胸口,皇上,为何 为何?何舒月忍着笑,可能他就是单纯地喜欢严大人的画,如本官这般,死乞白赖也要求一幅。 原来是这样严曦自己都没发觉他的语气里有掩不住的失落。 何舒月笑道:严大人来找本官,可不单单是拜访这么简单吧? 严曦差点忘了正事。他收了纷乱的思绪,问道:周公公说皇上最近吃不下,睡不好,大人可知是为何事困扰? 自然知道。何舒月收起折扇,不过他拉长了音量,别有深意地看着严曦,严大人为何要打探这些? 严曦窘,他要不要实话实说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蔺容宸的? 何舒月道:我要是严大人,哪怕在翰林院锄草、晒太阳也不会来大理寺。 可惜何大人并不是下官。严曦将刚才心中那份不正常的悸动按捺下去,换了副嘻笑的表情,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嘛!下官总不能辜负皇上的这份偏爱,自然要关心一下。 何舒月楞了一下,随即跟着笑了起来,皇上对严大人何止是偏爱。 严曦心惊,此话何意? 何舒月神秘兮兮道:这严大人就要自己去问皇上了。 严曦摇摇头。他又没疯,才不会去问!光想想就能知道蔺容宸的回答朕那是看在太傅的面子上才会对你多加照顾一二,你还恃宠而骄了! 何舒月道:朝堂的事,就算我不跟你说,你也能猜得到。以皇上现在的能力,拿符卓毫无办法,他能吃得下,睡得好才怪! 严曦知道何舒月不愿跟他细说,也未再多问。 何舒月瞧了他半晌,莫名冒出一句:本官总觉得你与庭芝很相像。 又是顾庭芝。严曦笑道:何大人好眼力,皇上这么觉得,公主也这么觉得。 哦?皇上也说你像?何舒月抱胸,打量着严曦,严大人自己也这么认为么?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22) 非也。严曦摇摇头,下官怎能比得了顾大人?朝中上下谁人不知顾大人当年盛宠一时,无人能及? 盛宠一时?何舒月似笑非笑道,那严大人觉的皇上如今对你非一般的偏爱是为了什么? 许是为了慰藉顾大人没能留在朝中的遗憾。严曦嘴上这么说,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哪想竟惹得何舒月大笑数声。 严曦不解,何大人何故发笑? 没什么。就是觉得皇上可能有很长的路要走。何舒月收了笑,又补道,其实你跟庭芝的性格一点也不像,顶多就是你们一样有才华,但这并不足以让皇上觉得你能替代他。严大人如此通透,应该明白,皇上对你的不一般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严曦的笑定格在脸上,刚才硬压下去的那种不明情愫又涌了出来,他张口望着何舒月,呆若木鸡。 好了。本官还有事要查,就不留严大人了。何舒月拍拍他的肩,笑道,其实本官也觉得严大人格外亲切,若不忙,欢迎常来大理寺坐坐。 严曦从大理寺走回翰林院,脚步虚浮,如踩云雾。 之后几日他每天都要去安和殿面圣,蔺容宸并未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只让他在一旁读书,长时一两个时辰,短时半个时辰。 蔺容宸低头批着折子,脸上褪去初见时的些微青涩,越发棱角分明,俊美的无可挑剔。严曦愣愣地看着他,怎么从前就没发现他那么好看呢? 可能察觉了严曦的异常,蔺容宸将奏折缓缓放下,抬起头,眸中星光点点,你还要盯着朕看多久? 严曦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胡乱编了个理由,微臣有隐疾,又想记住皇上此时风流雅致之态,一时多看了两眼。 蔺容宸笑出了声,你当朕上次送你画是为何? 为何?严曦琢磨一番,似乎明白了。皇上是想试试微臣白日见你、晚上见画,能不能将人记住? 朝夕相对若能记住,你早记住梁砚文了。朕送你画,不过是不过是想让你能时刻能见到朕蔺容宸极淡地叹了口气,心血来潮罢了。 微臣知道了。严曦跟着吐了口气,心中的沉闷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愈发严重了。皇上可要微臣为你绘一幅画?话到嘴边,严曦问不出口了。他人就在这里,只要蔺容宸想,随时随地都能让他执笔。可自从蔺容宸知道印信的事后,从来没说过他喜欢自己的画。他若问了,倒像巴巴的硬要送画。 要什么?蔺容宸见他欲言又止,勾起了好奇心,你想说什么? 严曦垂眸,睫毛轻颤,没什么,就是想劝皇上保重身体。若无事,微臣先退下了。 蔺容宸望着他的背影,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寒光,源正! 周公公上前,老奴在! 严曦方才去了哪里?情绪如此起伏,定是有人跟他说了什么。 老奴这就去查。 严曦何时入宫到何时离开,彩云都细细记录了下来,呈给玉嫔。 每日都要侍读?会不会太频繁了些?玉嫔拿着时辰表,问道:可有发现异常的地方? 彩云摇摇头,奴婢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看着,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娘娘为何要注意严大人?他是不是对皇上不利? 不是!发现自己的语气过于严厉,玉嫔微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对这个严大人很好奇,听闻他从前什么都不会,一夕之间能高中状元,觉得稀奇罢了。对了,皇上最近可有召怡妃侍寝? 不曾听闻。彩云顿了顿,道,云楚历任皇上,还从来没有一位像咱们这位如此不近女色的。娘娘,您不要伤心,即便是怡妃,皇上不也是一个月才临幸那么一次么? 如此,才不正常啊! 上次端午宴上,玉嫔总觉得蔺容宸看严曦的眼神完全不像一个帝王看臣子的眼神。尤其严曦绘画时,每个人都盯着他手中的笔,只有玉嫔一直在暗中观察蔺容宸的反应,那眼神炙热又隐忍。 当时她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关于静王的传言有没有可能其实是蔺容宸?她亦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吩咐彩云远远盯着,也不过是想求一个明白。你悄悄打听一下,皇上对这个严大人如何?千万不要张扬,若真被人问起你就说,就说你十分仰慕状元大人,切莫提及皇上。可懂? 彩云领命退下。 作者有话要说:  何大人才是看透一切的人。 第30章 虚与委蛇 午间小憩了片刻, 蔺容宸睁开眼,周公公已回来了,服侍他穿戴整齐, 趁空道:严大人晌午去了趟大理寺, 听说去拜访何大人了。 可知他二人说了什么?蔺容宸转过身, 周公公为他系上玉带,收紧些! 皇上这几日消瘦的厉害。周公公十分心疼, 边收玉带, 边道, 这就不得而知了。皇上要不要召何大人过来问问? 算了, 再说吧!既是见何舒月, 就没什么好追根究底的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何舒月掂量的比谁都清。但蔺容宸完全没想到,何舒月是对国事守口如瓶,可对他们的私事却有着不一般的兴致,一番疯狂试探提醒,致使严曦失魂落魄, 心神不宁。 不过周公公踌躇道,听大理寺的人说, 严大人离开时脸色很差。这何大人也不像会欺负人的人啊! 下次见到严曦, 你可以问问他。蔺容宸整了整衣襟, 转道,静王最近在做什么? 周公公道:回禀皇上,静王跟从前一般, 不怎么出门,听说每日除了睡觉、吃饭,就是种花,逗鸟。跟皇上比起来,日子过得倒十分闲适。 蔺容宸微怒,不能回封地,不能上朝,为了不引人注意,甚至连大门都不出!这样的变相囚禁,你说十分闲适? 周公公倏然失色:老奴老奴口误。 起来吧!蔺容宸怆然,朕在生自己的气,与你无关。他气自己不知道怎么破解眼下的局面。如今云楚内忧外患,腹背受敌,为了皇位,他仍旧将蔺容寒圈得死死的。虽然这外患只是天象预言,却不能说它完全不可信。 周公公知道他有心想与静王修复关系,提醒道:八月秋猎,皇室和文武百官都会参加,静王也能出来透透气了。 只这一句,蔺容宸已明白他的意思,面色缓和了不少。到时候他有的是机会跟蔺容寒冰释前嫌。 入夜时分,一人一马赶在宵禁前进了城。马蹄声急促,载着一个黑衣人未多时消失在黑暗的巷子里。 半个时辰后,黑衣人出现在太师府。 符卓将手中的信件连读两遍,眼中欣喜愈盛,魏劭,此消息可准确? 千真万确!魏劭回道,属下在玉田和苏州多番调查,确定消息属实! 符卓点点头,哈哈大笑,真是天助我也! 魏劭道:属下初得到这个消息,十分意外!还是太师厉害,竟能发现那严曦有问题。 嗯,你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魏劭躬身正要退下,符卓又道:你既然回来了,给老夫解决一个人。魏劭办事素来干净利索,交给他,符卓才放心。 魏劭道:谁? 左都御史李远。这老家伙活够了,竟敢参老夫一本!符卓早就想将人解决了,只是魏劭一直在外没回来,这才又让他多活了几日。 是!魏劭退下后,符卓唤来家将,秘密遣人去请黄景春。 他握着手中的信,这等大事,定得好好部署才行! 有了上次飘香楼之约,严曦很快收到第二次邀约。去还是不去,他犹豫再犹豫。对方既然数次主动示好,定是自己对他们还有点用。他如果能借此机会打探到一些有用的消息,最好不过。可若去,蔺容宸少不得要误会,想起他的满脸寒霜,严曦有些退却了。但若不去,此后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想了又想,他做出选择去!必须要去! 邱仲海觉得他上次完全是被严曦给耍了,非常不开心。若不是黄景春吩咐他务必要拉拢严曦,他才不会跟严曦虚与委蛇,假意周旋。贤弟是否真心想站在愚兄这边? 严曦点头,眼神诚挚,那是当然! 邱仲海道:既如此,总得拿出些诚意不是?上次的事,真的十分伤愚兄的心。 这个严曦开始装傻充楞,愚弟实在不知道仲海兄这话是什么意思?仲海兄如何才肯相信我?邱仲海没有明说,他当然也不能承认自己早已看透他们打的什么算盘。况且严曦从来没说过自己考中状元是有人暗中操纵。 算了,以前的事不提也罢。邱仲海确实没有拿住什么把柄找严曦算账,遂压低声音道,你可有方法助太师除掉顾庭芝?只要能除掉顾庭芝,从此以后,你我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除掉顾庭芝?严曦拧眉,这不是棘手,是虎口拔牙。他若除了顾庭芝,蔺容宸非将他大卸八块不可。 你可知那顾庭芝为何会离开京城?邱仲海神秘兮兮道:据说当年他的心上人被扬州一个叫叶蓁的小混混抢去了,他投诉无门,反被叶蓁打断了腿,这才一怒之下进京为官。如今大权在握,自然是回去找那小混混报仇,哪曾想,这仇报着报着,就爱上了仇人 严曦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你的意思是顾庭芝爱上了额,抢走他心上人的小混混? 可不是!邱仲海亦觉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连啧啧了几声,关键是他使了手段,叶蓁的爹被流放,大哥在静王府为奴。 等等叶蓁?这个名字为何如此熟悉?莫不是他救过的那个少年!那日等他从宫中回到家里,叶蓁早走了。严曦只记得跟他提起顾庭芝,他脸色白的吓人,原来这中间还有这么一层缘故。 正想着,又听邱仲海道:说是为奴你可知静王为何娶了三次妻,三个王妃都在成亲当夜暴毙? 为何?这正是严曦之前一直好奇的事情!他竖起耳朵,生怕漏了一个字。 静王好男风。邱仲海悄声道,给他一个你懂的的眼神,所以 哈?严曦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这么一会子的功夫,他都听到了什么?稍稍一联想,这都是数台骇人听闻的大戏啊!静王竟 邱仲海压低声音,可不是!朝中人人都知道,先帝当初多喜欢他!为何没将皇位传给他?还不是因为他好男风,将来没有子嗣,岂不是要断了云楚百年基业? 好男风,没有子嗣,断了基业严曦恍然被人敲了一记闷棍。他揉揉额角,是啊,皇上必须要有子嗣。蔺容宸又怎么能例外?他走的根本就是一条死路。 邱仲海见他神色有异,关切道:贤弟这是怎么了? 无碍,昨日没睡好而已。严曦恢复笑容,仲海兄请继续。 邱仲海接着道:你说这顾庭芝简直自掘坟墓,若不是皇上偏爱他,就冲他这做法,早被下狱了。近来听闻皇上有心召他为驸马,此人更是留不得。 驸马的事怕是告吹了,严曦也懒得跟他解释,你们若想除掉他,将这些禀告皇上即可,为何找我? 邱仲海摇摇头,单这一条恐怕不容易。太师要的是斩草除根,不给他半点后路。 严曦沉吟片刻,问道:那叶蓁不是恨他恨到骨子里? 这还用说? 仲海兄容我细细谋划一番。他对顾庭芝这素未谋面的状元总有惺惺相惜之感。回去立即给梁砚文去了封信,让他调查顾庭芝在扬州的所有动向,并让他提防叶蓁及邱仲海等人,顺便查一下两浙的盐田可有异常。 符卓的反心已到了路人皆知的地步,但皇上近来突然愁云密布,恐怕是因为他已有所行动,不是招兵买马便是结党营私。后者是他一直在干的事,如此令蔺容宸头疼的只能是招兵买马、私募军队这一条。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23) 私建军队需要庞大的财力来支撑,在云楚来钱最快的方法,无外乎开矿和征税。云楚的矿场都在西北,大部分隐匿在深山中,若私自开采,极难被发现,但盐田却好查。前几日他听闻巡盐御史调动之事,多留意了一下。要知道国库税收里,盐税能占到十之三,那也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收入。 日子没太平几天,朝堂上又不安生了。 云楚五品以上的官员每日都要早朝,九品以上只需每月初一、十五上朝即可。今日恰逢十五,严曦进了明德殿,见众大臣皆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往身旁正低声议论的人群凑了过去,好奇道:各位大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可不是!开口的正好是翰林院的同僚,严大人还没听说么?昨天晚上李御史没了说话的人眼里带着恐惧,悄悄打量了一圈,见无人注意自己才松口气。不说了,不说了。 李御史?哪个李御史?严曦拉着他不放。 那同僚悄悄附耳道:左都御史李远。 李远?严曦惊呼一声,上奏弹劾黄景春的那个李远? 嘘!你小声点! 怎么没的? 那人讳莫如深地摇摇头。 严曦皱眉,莫不是上书弹劾的事被黄景春知道了,他一怒之下杀人泄愤? 正想着,便听一声长喝,皇上驾到! 令人意外的是整个早朝蔺容宸并没有对李远的突然暴毙提出任何异议,只有一声惋惜的长叹。朝野上下,更无一人有疑。 早朝罢,他拦住周公公,请奏要见皇上,却只得了干脆利落地两个字不见! 为何不见?严曦不解。 周公公扬扬手中的佛尘,行礼道:严大人何不等下次见到皇上,亲自问他? 严曦气极,好在这个下次很快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顾庭芝的文,感兴趣的可以去看作者的《情敌夫夫》。此文后续可能会剧透情敌的结局。建议可以先暂停追文,等那篇看完再回来。 第31章 龙颜大怒 李远死的第四天, 蔺容宸召严曦觐见。 严曦如愿见到人,也如愿问了他一直想问的话,皇上是否怀疑过李远并非突然病死? 不是怀疑。蔺容宸波澜不惊道, 是肯定。 肯定?严曦更不解, 既然你肯定他的死另有隐情, 为何不让刑部彻查?难道就这样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你在质问朕?蔺容宸提了音量。 严曦压住火又不敢点头,只能不甘道:微臣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自遇见严曦以来, 他以下犯上的事做的还少吗?知道朕上次为何不见你么? 严曦悻悻道:不知。 蔺容宸合上奏折, 满朝文武都闭口不言, 你一个芝麻大的官儿, 强出什么头?是活得不耐烦了吗?如果那天他见了严曦, 说不定严曦还未出宫门,黄景春就已得到消息,他未必不会是下一个李远。不过一个左都御史而已,朕只要开口,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补上来!你觉得朕会为了他跟符卓翻脸么? 别人怎么说怎么做,微臣管不了, 也不想管,但皇上如此做法, 难道不怕寒了大臣们的心?若仅仅是怕得罪黄景春和符卓皇帝做的这般窝囊, 这江山不要也罢!说实话, 严曦在面圣之前并未想说这些话,他明白蔺容宸的苦衷,还想安慰他几句来着。可忠心耿耿的大臣被杀, 他却如此的不在乎,严曦只为李远感到不值。 放肆!蔺容宸勃然变色,抬手将案上的书卷悉数扫掉,案角的笔船咣当一声掉在严曦脚边,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可惜了,这么好的笔船,严曦弯腰拾起摔裂的笔船,将它重新放回御案上,抬眸看着蔺容宸,跟谁说话?他自问一句,语气清淡,神色清淡,完全不似蔺容宸认识的那个严曦,一个皇位被人抢去大半的傀儡皇帝。 严曦!你若想死,朕成全你!一阵冷风擦过脖颈,严曦的肩上多了把明晃晃的利剑,蔺容宸目光凛冽,怒不可遏。 严曦并不懂得见好就收,本着不把蔺容宸气死就不罢休的目的,轻哼一声,讥诮道:皇上这是恼羞成怒么?除了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来平复心中的愤怒和不甘,你还能做什么? 蔺容宸想砍死他!特别想!但终于还是没有动手。一段极其漫长的沉默后,他缓缓收回剑,自嘲道:你说得对,每一个字都对,对的朕恨不得杀了你! 严曦闭口,不再挑战他的耐心。 你总是有办法激怒朕,让朕暴跳如雷,如笼中困兽。蔺容宸松开剑,寒刃与地面相撞,发出悦耳的叮咚声,他怆然转身,背影落寞,你不在朕的位置上,你什么都没经历过,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不懂,你又有何资格在这里指责朕? 我是什么都不懂,但我至少知道为臣者、为官者该有傲骨,该有担当,该有责任! 这一句话铿锵掷地,蔺容宸回头,见他眼中炙热,一时有些恍惚。太傅教你的么? 我虽学不了他七成,但一成还是有的。严曦垂眸。那个时候他特别烦李行之整日在他面前念叨家国天下,生民百姓,这些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想吃饱喝足,坐在院子里哼着小曲晒着太阳。 可他现在站在这里,他是云楚的臣子,他有他该做的事。皇上,严曦既然入了仕,该做的事,该走的路,该尽的本分都会像祖父一样,一分不少的去做! 蔺容宸没有说话,沉着的脸有所缓和。 微臣知道,皇上若是昏君,微臣也不会活到现在。之后想想也觉得后怕,他当时不知仗着什么,头脑一热就说出那般大逆不道的话。若蔺容宸真的一气之下将他斩了,那他死的也太不值! 蔺容宸冷哼,你以为拍个马屁,朕就会饶了你? 只要皇上开心,想怎样惩罚微臣都行! 蔺容宸继续冷哼,你刚才不是铁齿铜牙,巧舌如簧吗?现在怎么又服软了? 刚才是心里有气,发泄出来后,他也冷静下来了,微臣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皇上要治罪,微臣也认了。 蔺容宸没理他,将门外提心吊胆、屏气凝神的周公公传了进来。能把皇上气成那个样子还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严曦是唯一的一个。周公公不由自主地朝他投去敬佩的一瞥,这一瞥悉数落在蔺容宸的眼里,他越发觉得胸闷气短,还愣着干什么?去上酒! 周公公想着这青天白日的,况且下午还有茶宴,皇上应当不会借酒浇愁才是,便端来一壶罗浮春。蔺容宸闻闻,将酒壶掷了,取两坛杜康! 周公公大气不敢出,朝严曦使个眼色,端了酒壶小步退下。 蔺容宸一开始还用酒杯,后来干脆抱着酒坛。严曦倒是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也不知该不该劝。正想着,却听他道:你何时这般安静了?过来陪朕喝酒! 蔺容宸将另一坛杜康推给严曦。 严曦哭笑不得,他当这是水呢?皇上,喝酒伤身。您想罚微臣,不如两坛都赐给微臣,别伤了龙体。 罚你?蔺容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以为朕真那么小气么?朕只是心中烦闷,无法纾解罢了。 半坛酒下肚,严曦已不知今夕何夕。 蔺容宸虽不怎么饮酒,但酒量极好,他望着已东倒西歪的严曦,自语道:你当朕真的一点都不在意李御史的死么?朕恨,恨不得将符卓碎尸万段,但朕却不能没有他。就算朕现在大权在握,也不能杀他钦天监说边境会有大乱,若杀了他严曦,这偌大的云楚,没有一个人能为我守得住疆土没有人他说没有人那三个字时,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孤独和无助。 朕付出了那么多才能坐在这个位置上,才成了九五之尊,绝不允许任何人觊觎它!你不知道为了这个皇位,朕都做过什么你说的没错,朕不是十七岁那年,是十岁那年就想要做皇帝了,甚至动了弑兄之心朕杀了他三任王妃,只为斩他的羽翼赐给他的静王府里现在还藏着一座兵器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若哪天他反了,朕会借此发难 严曦,朕并不喜欢女人,可为了除掉李相,朕接近胡青青,利用符卓她恐怕做梦都想不到跟她翻云覆雨的人是谁朕不能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朕没办法让妃嫔生出子嗣这条路上,还会死很多人但不知道为何今日却饶过了你严曦,你说为什么?他深深叹了口气,将脸埋在手心里,有时候朕也怀念小时候跟着皇兄读书的日子,不用想着去争权夺利,谋算人心 严曦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醉眼朦胧地拉着蔺容宸的手,一个劲儿地叫王爷。 蔺容宸失笑,他还当是在姑苏么?你为何不怕朕?每个人都怕朕,独独你例外,不仅例外,还处处冲撞朕,若非若非什么?他一次次容忍严曦真的只是因为他是李行之的孙儿吗?真的没有一点别的原因吗?他明明知道早就不是了,早就有了别的原因,却从来都不敢去细想。 可能喝了酒的缘故,严曦的脸上染了一层红晕,依旧笑的那么坦荡,无所畏惧,为何要怕你?你又不会杀我。 蔺容宸讶然,你怎知我不会杀你? 直觉。平日里从来不曾深想的问题,答案竟如雨后春笋,那么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就是觉得皇上或许舍不得。 言者无心,听着有意。 蔺容宸原本微醺的酒意顿时醒了大半,他神色古怪地看着严曦,你说朕舍不得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严曦也知道了? 别管那么多来,继续喝!严曦拉着他,继续劝酒。 蔺容宸哪还有心思喝酒?当即夺了严曦的酒坛。你说朕舍不得是何意思? 严曦醉醺醺道:以前王爷额,刚去苏州时,是不是特别讨厌我,看我哪里都不顺眼,觉得觉得我一无是处。如今我中状元了,你就觉得我这也好,那也好对不对?你你惜才,舍不得杀了状元 蔺容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真的如此认为? 不然呢?他再次触及蔺容宸那根敏感的神经,难道皇上舍不得的不是状元? 蔺容宸愕然抬眸,原来他什么都不知道。 严曦支着下巴望着蔺容宸笑。脸上的淡红已褪白,翠微春山眉,寒烟秋水眸。 他怎么能长成这个样子?令他每每见了,总想起那年姑苏沾衣欲湿的杏花雨,凭栏处的一汪碧池映轻红,更甚至是飘入酒樽的一瓣胭脂红 吴王采香径,失路入烟村。是否朕那年去姑苏的时辰不对? 若等杏花尽,芳菲歇,春事了,又会是另一番光景吧!可若那时,没有了画桥上顾盼生辉的少年,没有眼前醉眼迷蒙的人,此生会不会太过遗憾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看文,谢谢大家追到这里! 第32章 鸿鹄之志 信寄出不久, 梁砚文就进京了。 严曦拉开大门,硬是愣了好半晌,才凭着身形将人认出来, 兄长? 梁砚文微笑着给了他一个拥抱。 兄弟俩进了屋, 指手画脚地寒暄起来, 兄长如何来了?提前派人捎封信,我好去接你! 无碍, 你在信里留有地址, 不难找。梁砚文比了比手势, 为兄是为两浙盐田和矿场的事来的。 如何?严曦取了纸笔递给他。 梁砚文写道:原苏州知府曹景仁一个月前因私下收购盐田被皇上撤了职, 后在符卓的庇护下, 转当了盐运使。那些盐田并非曹景仁出面收购的,而是兵部尚书向嘉彦嫁祸为之。盐田的利润是不小,但远远不足以支撑军队的开销,符卓的生财之道在开矿。西北有一半的金矿、银矿都在他手中,这些地方被围得密不透风,一般人是去不了的。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24) 皇上不知道?严曦咂舌。 天高皇帝远, 他隔绝了所有的消息传递,皇上如何知道? 那兄长又是如何得知的?严曦疑惑道。 梁砚文显然被问住了, 楞了一下, 写道:我那日恰巧听曹景仁说的。 严曦蹙眉, 若能知道这些矿场的位置就好了。 梁砚文写道:此事急不来,需从长计议。为兄回去了再打听打听。 有劳兄长了。严曦想起顾庭芝的事,问道, 兄长可有跟顾庭芝说,让他多加防备? 也不知道为什么,严曦觉得有一瞬间,梁砚文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放心,已通知他了。 如此,他就放心了。 其实梁砚文说得对,这事急不来。最便捷的办法就是他假意屈从符卓,取得其信任。无论是得到矿场分布图还是符卓私下的兵力布控图,这场仗就算是赢了一半。更何况官员调动统归吏部掌管,朝堂党派之争虽已经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但某些重要职位的人事任命还是极为隐秘的。莫说向嘉彦,就是皇上都未必知道他的身边有没有符卓安插的眼线。 严曦不清楚这件事蔺容宸知道了多少,也不知道蔺容宸是否信任他。思前想后,觉得事关重大,还是得上达天听,方为妥当。他几次请求面圣,都被周公公以皇上近日很忙,没空见他为由拒绝了。 上次见蔺容宸是为了李远的事,他还打肿脸充了回胖子,指责蔺容宸是个傀儡皇帝,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义愤填膺,惹得他勃然大怒,拔剑相向。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按下了火气,与他喝起酒来。至于喝了酒又发生了什么,他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时至今日,蔺容宸已经半个月没召见他了,这简直前所未有。 严曦愈想愈忐忑难安,他果真说了比迫使蔺容宸拔剑还严重的话? 今日正好初一,下了朝,严曦跑的比谁都快,绕道明德殿后去截蔺容宸。 皇上! 蔺容宸充耳不闻,疾走如飞。 严曦抄近路拦在他前面,皇上为何不见微臣? 蔺容宸止步,淡淡望着他,那眼神十分的陌生,比第一次见到严曦时还要陌生和冰冷,朕不见你,你不也来了吗? 严曦没工夫去管君臣之礼,至于蔺容宸突变的态度,只以为是他上次酒醉后说了什么,将人惹恼了:可是上次微臣说了什么话,惹怒了皇上? 不是!蔺容宸矢口否认。朕最近很忙,没时间听你讲读经史。 微臣有很重要的事情禀报!他又不是只会讲读。关于太师的。 源正!蔺容宸不想听。 周公公无奈上前,严大人,皇上若闲暇了,自会召见你的!不若你先回去? 严曦急道:皇上,事关重大。无论微臣之前说过什么,皇上都不应此时与微臣置气,耽误大事。 蔺容宸驻足,朕听你说。 严曦压低声音,太师私下开矿,遍布西北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蔺容宸连让他将话说完的机会都没给。 皇上!这么大的事,他的反应也太平淡了,就这么不当回事么? 严曦,这些事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也不是你该管的。做好你分内的事就行了。蔺容宸面无表情地与他擦肩而过,可身体却僵硬的仿佛不听使唤。他是不要命了吗?竟暗中调查符卓!再说了,这些事若需他来告知,他这个皇帝真的也不必当了。 走出很远,蔺容宸顿步,他走了么? 周公公回头望去,严曦还站在原地,尚未。皇上连着半月未召见严大人,他定然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本来就是发生了什么事 喝完酒的第二天,他收到赵珣的消息。暗中监视符卓的探子回报,符卓派人去了姑苏和玉田,似乎是调查严曦与李行之。果不其然,未过多久,梁砚文进京了。不但进京,还去了太师府。 而在梁砚文离京的那日,蔺容宸乔装见了他。 之后,他又召了赵珣入宫,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但赵珣出来时,神色很是凝重。 也是从那天开始,周公公发现蔺容宸失眠之症又犯了。睡到半夜,还听他在喃喃道,有些事,朕还没想好。 蔺容宸做事素来不拖泥带水,几日后便已做了决定,秘密将梁砚文召进京。当然,这个秘密指的是瞒着所有人,包括严曦。 严曦甚至觉得梁砚文肯定才刚刚回到苏州,恐怕连一盏热茶都未来得及喝下,就又转身出门,再次来到京城。但梁砚文带来的消息令他太过于忧心,以至于并未去细想如此短暂的时日,他是如何查到的。 你说什么!符卓真的预备谋反?!严曦之前只是猜测符卓正为此筹措军费,囤积粮草,但万万没想到他已开始实际行动了。怪不得上次跟蔺容宸禀告符卓开矿时,蔺容宸的反应那般淡然,原来他早就知道了,而且情况远比他说的要严重得多! 梁砚文点点头,打了手势,恐怕数目还不少。一旦时机成熟,只怕后果难以想象。 怪不得近来皇上似乎心情不佳。难道就没有办法阻止吗? 阻止?梁砚文摇摇头,恐怕没有。云楚的兵力大都在符卓手中,皇上与他抗衡,无异以卵击石。 若是,若是严曦欲言又止。 梁砚文替他接了剩下的话,若是能得到矿场的位置图,是不是就能釜底抽薪? 严曦点头。 釜底抽薪还不至于,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至少可以给他重重的一击,多争取一段时间。皇上不是没派人去查过那些矿场,全都有去无回,一无所获。梁砚文望着严曦,见他神色有变,写道,你该不会是想 恐怕这是最迅速、简便的办法! 不行!梁砚文摇摇头,急得手势都乱了起来,他有那么多文官武将,凭什么要让你去冒险?绝对不行! 兄长!严曦望着梁砚文笑,眼底却有着他极为熟悉的执拗,他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你说若祖父在,他会不会同意我这么做? 梁砚文哑然。许久,闷声道,你如此帮他,真的只是因为祖父的教诲么? 严曦心头狂跳,不敢去想这话背后的深意,笑道:前些日子听到几句话,便不知天高地厚的以为我是不是也能去试试。 什么话?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闻言,梁砚文浑身一震,脸色白的有些吓人,比道:你如何会知道这四句话。 严曦道:怎么说我也是个状元,读过这几句话有何奇怪,兄长竟如此惊愕? 梁砚文松了口气,继续比划:只是没想到你会有此鸿鹄之志。 鸿鹄之志?严曦想起蔺容宸跟他说的翊王,笑道,皇上曾说延丹翊王殿下七岁时便将此作为毕生志向,跟他比起来,我根本不值一提。 梁砚文似乎对翊王以及他的志向并不感兴趣,换了个话题,比道:你若真的想帮皇上,为兄愿意出一份力。 多谢兄长!严曦欣喜道。他急于为蔺容宸去做些什么,忽略了平日不善交际的梁砚文,为何打探起消息来竟这般厉害?又或者,他以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而收集信息或许便是梁砚文最擅长的事情。 你想怎么做? 尚未想到。严曦虽有取得符卓的信任,打入内部的计划,但具体如何让符卓信任他,尚未有头绪,上次邱仲海找我,让我助他除掉顾庭芝 梁砚文:你不愿意,也不忍心。你虽未见过他,但很欣赏他的才情,也觉得顾庭芝深得皇上喜爱,如此一来,恐怕皇上会误会你,而且,还有个荻秋公主。 果然知我者,莫过于兄长。严曦惨淡一笑。 梁砚文:既如此,你且先谋划着,有了决定务必告知我。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第33章 自卖自画 梁砚文将院中的包袱和箱子搬进厅里。 兄长这次是因公入京吗?这是他第二次进京, 严曦见他带了许多东西,想着应是要在京城住一段时日,问道:是否多住一段时日? 梁砚文含糊地嗯了一声, 指了指桌上严严实实的包裹, 比道, 送给你的。 送我的?是什么?严曦打开包袱,里面赫然是一尾琴, 惊道:兄长如何知道我会弹琴? 梁砚文:为兄不仅知道你会弹琴, 还知道你会吹箫。进京路上恰遇秦皓月, 与她同行了一段路, 她说让我带她向你问好。 秦皓月?是了, 他在春风十里弹过,定是秦皓月告诉梁砚文的。可他也不想想,梁砚文在路上遇到的秦皓月,而琴则是他离家时就带在身上的,那时候可没人跟他说严曦会弹琴,他又为何要带一尾琴呢?她离开春风十里了吗? 梁砚文点头, 她来京城了。说是想存点钱为自己赎身。毕竟京城的达官贵人更多。 严曦唏嘘一声,可惜了, 那么出尘脱俗的女子。当初在姑苏, 秦皓月没少照顾他。 人各有命,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梁砚文打开箱子,取出一只紫竹箫,给你收拾屋子时发现的。 箫有些眼熟, 严曦细看才发现是他房里藏的那支,那是谢重元曾用来抵用买资的。为兄想着你一人在这里颇为无趣,便给你带来打发时间。祖父若知道你其实琴棋书画无所不能,不知道会有多欣喜! 提起李行之,严曦黯然。 云昕,你是否想过为何会绘画,会弹琴,会识字,是谁教你的?你不想知道自己的过去么?这是这么多年,梁砚文头一次跟他说起过去。严曦不是没有想过,至少他自己认为他的出生不会差,怎么也应该是一个腐书网。仅有的记忆都没有了,天下这么大,去哪里找他的家,他的来处? 谁会不想知道?严曦苦笑,但从何找起?不知我以前可有跟兄长说起过家中的事? 说过一些。若你想找,我帮你打听。 劳烦兄长了!话虽如此,严曦并未抱着希望。时间太久了,更何况他这个当事人都不记得了,从何查起? 你我兄弟,何来劳烦一说?梁砚文比道,功夫不负有心人。云昕,总有一天,你会找到家人的。 但愿吧! 梁砚文道:你最近可好? 严曦苦笑道:好是好,就是不知为何,皇上突然之间与我生疏了许多。他甚至不愿见我非是严曦敏感,但凡正常点的人都能察觉到蔺容宸的改变。 梁砚文扶着箱子的手紧了紧,他缓了一下才比划道:皇上许是为国事烦心。你若得空了,再去面圣试试,他大约就会见你了。 是么?那我一会儿便去。严曦安顿好梁砚文就入宫了。 周公公见了他喜笑颜开,忙进殿禀奏。皇上,您猜谁来了? 你这般高兴,还能有谁?让他进来吧!蔺容宸放下朱笔,起身去了暖阁,摆开棋盘。 严曦行了礼,蔺容宸对他招招手,过来,陪朕下一盘。 兄长说得真对!严曦颠颠儿地在蔺容宸对面坐下,皇上今日心情不错? 嗯。 两人下了几局,蔺容宸这才想起来问他,你来见朕,有何事? 严曦笑呵呵道:事情倒是没有。就是想着皇上是否想下棋了。 蔺容宸的眼里闪过一丝笑。 两人未再说什么。其实严曦入宫,一来想看看蔺容宸心情如何,二来想跟他说一句,不必太过忧心,所有的事情终会解决的。但见了他,这些话反倒都说不出来了。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25) 沉默了片刻,严曦寻了话题,微臣这几日分类整理《云楚书》时,遇到了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蔺容宸按下棋子,疑道。 列传中静王的部分有许多地方言语不详。严曦没见过静王,但并不相信他会如邱仲海所言,成亲当夜杀掉新娘。听闻静王曾成过三次亲,皇上可否给微臣讲讲这些事? 蔺容宸脸上一僵,收回的手不慎扫掉棋子。这事你没有知道的必要。 为何?严曦不解有什么不能说的。 蔺容宸微恼,这件事是他的禁忌,任何人都不能提,偏生严曦没完没了地追问。 严曦疑道,难道事情真相真如邱大人所言,静王好男风,所以杀了严曦在蔺容宸凌厉的眼风里吞下剩下的话。 事实就是病逝!你若不信,自己去问静王!蔺容宸起身,没了下棋的心情。 他也想不明白,为何两人见面每次都不欢而散,就不能顺顺当当地说一番话吗?非要将他气到心肝脾胃都疼。 恰此时,周公公来报,皇上,东西到了!言毕,宫外数名侍卫,抬着几口朱漆箱子进来。 先搬到书架前。蔺容宸转头对严曦道:朕还有事要处理,你先下去吧! 严曦很是好奇地探头看了眼箱子,抬脚往外走。忽听门外有人雀跃道:皇兄,是不是严哥哥的画到了? 蔺容宸: 严曦: 非要这么巧合吗?荻秋进门看到严曦,知道刚才的话被他听了去,吐了吐舌头,跑得比兔子还快。 严曦看向蔺容宸,笑道:皇上不解释一下? 蔺容宸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竟有种做贼被抓的恼羞,他移开视线,嘴硬道:解释什么? 何大人说皇上在收集微臣的画,微臣一开始还不信。严曦随手打开其中一只箱子,取出一幅画,果然是他的手笔,现在看来,何大人说的都是实话。 蔺容宸随口扯开:是你说过要把欠朕的钱十倍百倍的还给朕。就你那点俸禄,什么时候能还的上?朕还不如自己想办法!你这画尚无人赏识,朕压低价格收购,再以正常价抛售出去,赚个差价。 国库现在如此空虚了吗?堂堂帝王还要亲自倒卖字画挣钱?严曦不得不佩服蔺容宸的头脑,他当初怎么就没想到卖画还债? 蔺容宸揉着额角胡说八道:朕最近手头紧,十分缺钱。 缺钱就直说,无人赏识这话,他十分不爱听,谁说微臣的画无人赏识?最起码常潇、何大人都十分喜爱。他虽以仿画居多,但不能因此就说他的东西不值钱吧?随便一幅拿到行家那里都能卖出上千两银子。 蔺容宸被逼无奈,咬牙道:既如此,朕就以收价的双倍卖给何舒月! 严曦关切道:皇上若没有卖完,微臣还认识好几家书画斋,可以让他们帮着售卖。 不必!他又没疯,花了五倍甚至十倍的价钱,好不容易收来的画,再转手卖出去? 那微臣去大理寺跟何大人说一声,让他先来挑!遇到知音,严曦自然要多照顾一些。 不必字还没说出来,严曦已没了踪影。蔺容宸心里在呕血,他能一巴掌把人糊到墙上去不? 何舒月素来无利不早起,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人从大理寺来到御书房。听闻皇上在甩卖状元郎的画? 蔺容宸不说话,只目光森森地看着他。 何舒月心里闷笑,怎么卖? 严曦从中牵线搭桥,只希望能给蔺容宸留个好印象,最好能一笔勾销之前的负债。低价收的双倍卖给你,皇上,多少钱一幅? 蔺容宸咬牙切齿:五百两! 何舒月无视蔺容宸眼里的凶光,选了三幅画,美滋滋地抱走了。他可是赚大了,这三幅画,恐怕蔺容宸得花上十倍的价钱才能重新买回去。 许是卖画上了瘾,严曦道:皇上,以微臣所见 你可以滚了。蔺容宸忍无可忍,下了逐客令。 怎得还翻脸了? 蔺容宸气道:你这掮客做的倒是不亦乐乎!把朕的御书房当成什么了? 严曦一想也是,此举在御书房是有些轻浮,当即退了出去。 没多久,赵珣来了。 你也是来买画的?蔺容宸正愁没人撒气。 赵珣懵道:皇上要卖画? 没有!既然不是,他也懒得多说废话。你来作甚? 赵珣道:刚才严大人可是来过?之前他派人盯着严曦,结果一无所获,索性让人暗中监视安和殿,方才暗卫去跟他禀告,说严曦进殿不久,来了个婢女一直在外盯着宫门。而严曦离开后,那婢女也跟着离开了。暗卫跟了她一路,发现她进了椒兰宫。 听赵珣这么一说,蔺容宸更头疼了。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他这后宫怕是能对擂了。 你去查清楚玉嫔为何要派人监视朕,务必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蔺容宸一直以为玉嫔和善纯良,且胆小怕事,如今看来,他还真是小看她了。 还有,朕晚上要召见怡妃。若长时间冷落她,蔺容宸恐生枝节,尤其是发现连玉嫔都学会了监视人时,蔺容宸心里只打鼓,她会不会知道了什么? 赵珣道:皇上,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末将怕事情会暴露。 蔺容宸道:朕如何不知?放心这事也不会做太久了。 胡青青本不是能安安分分的人,这么久没来安和殿是因同太后一起去庙里住了一段时间。回来听见蔺容宸要她侍寝,欢喜的简直要飞起来,从傍晚就梳妆打扮到月上中天。 云楚妃子的侍寝习惯她也不懂,尤其是蔺容宸登基之后,改了不少。最关键的一条便是:食不言、寝不语。她第一次侍寝时公公就跟她强调过,莫要说话。至于期间的事,她一个女子也不好与人探讨,也没人可探讨。虽总觉得行鱼水之欢时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怪。 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每天都被严曦气到吐血。 之前一直没时间修文,以后会尽量捉虫修文,固定更文时间早上六点。 第34章 风月场所 自从知道秦皓月来京城了, 严曦便对京城的青楼所多了些关注。 最近更是听说倚红楼新来了个花魁,美艳不可方物,他猜测那定是秦皓月无疑了。随后寻了个时间, 打算去一趟倚红楼, 见见故人。 倚红楼坐落在秦淮河边, 富丽堂皇,气派非凡, 也算京城数一数二的青楼。檐下都挂满一层又一层的红灯笼, 入夜时分悉数点亮, 远远望去, 竟如仙境, 映在水中更是灯火通透。 严曦怕白日里去会招来事端,特意等到天黑。 春风十里跟倚红楼真是没得比。此处乱花渐欲迷人眼,一众美人个个如仙女下凡。但凡与严曦视线相交,都会冲他微微一笑,严曦不由得感慨,难怪许多男子砸锅卖铁也要来一回这温柔乡。 随即, 他在众花丛里一眼就看到正下楼的鸨母,若想找人, 自然先找她最为方便。 楼中人多, 不知是谁不慎踩了那鸨母的裙角, 她一个趔趄,险些滚下楼,亏得有严曦出手, 将人带进怀里,但他随即失了支撑,竟与鸨母一道滚下楼梯。好在严曦年轻,身手敏捷,将人护住,免了她受伤。众人一哄而上,把鸨母团团围住,嘘寒问暖,也不管他还在地上龇牙咧嘴。 严曦起身,转转臂膀,似乎受伤了。 鸨母拍了拍被踩脏的衣摆,推开众人,我没事。都散了吧!散了吧!言毕朝严曦走去。 严曦笑道:美人,可有受伤? 鸨母被他方才一抱,这般一称呼,心中荡了荡,笑道:多谢公子!看公子面生的很,可是第一回来?是否有相中的姑娘? 严曦转头瞧瞧楼中来来去去的美人,笑得十分开怀,有,有,太多了! 鸨母嗔道:公子莫不是要把我这倚红楼的姑娘都包下来? 那也得我有这么多钱才行!他冲鸨母眨眨眼,调笑道,我若只能包下一位姑娘,那定然是你。 噗那鸨母笑的满脸娇羞,举着手绢往严曦身上招呼,你这小公子,竟连老娘都调戏。 严曦挑了她的下巴,一双黑眸里笑意肆虐,在她耳边吐气道: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万一本公子就喜欢你这样的呢? 鸨母纵横风月场这么多年,还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嘴甜的公子,尤其还有一双能勾魂摄魄的眼睛,当下心驰神往,公子贵姓? 免贵姓严。 鸨母笑道:原来是严公子,稍等,我这就叫姑娘们来。 严曦从怀中取出银子塞给鸨母,实不相瞒,我这回来是跟你打听个人。不知倚红楼可位叫秦皓月的姑娘? 去青楼找人是大忌。严曦一来就跟鸨母套近乎,如此,她也不好翻脸。钱就算了。严公子刚才还救了我,应当是我谢谢你才对。鸨母将银子推了回去,细思片刻,秦皓月?严公子说的可是寒烟姑娘? 寒烟?原来改名字了。 严曦道:这位寒烟姑娘是否刚从苏州来?我与她是远房亲戚,听闻她刚来此地,特来拜访。 鸨母点点头,将他引至待客区,着人倒了茶水,端来瓜果,寒烟正在接客,公子稍等片刻。 好。严曦百无聊赖地嗑着瓜子,等了约一盏茶的时间,寒烟姗姗来迟。 一身绛色长裙,倒跟从前无二致,眉眼间却更有韵味。晓得严曦认不出她,人未至,声先至。刚到京城就有故人来,我一猜便是你。秦皓月笑吟吟道,严公子,不严大人,你从前还小,又碍于李太傅,到春风十里,大家也都只当你是孩子。现在来了倚红楼,可是要尝尝这情爱的滋味?你若愿意,寒烟自然分文不收,也不枉你我故人一场。 别看严曦平时调戏别人,驾轻就熟,随手捻来,到了自己这儿就不行了,当时闹了个大红脸,秦姑娘,你别打趣我! 秦皓月讶然,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我若这么说,你非得跳到我身上,叫我背你回房间,怎么半年不见,竟经不起玩笑,会害羞了? 还不都是因为蔺容宸,玩笑开得太多,太可怕,他都有阴影了。 好了,不笑你了。严大人在京城如何?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以后我可要靠你罩着了。秦皓月笑道。 严曦汗颜:芝麻大的小官,不说也罢。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读书如此厉害?早知道,当初就巴结着你。哈哈现在晚不晚?秦皓月支着下巴,望着严曦,乐不可支,谁能想到当初整日混在青楼的纨绔少年,竟摇身一变成了状元郎,世事难料。 严曦扶额,能不能不提这个? 秦皓月道:这样也好,遂了你祖父的心愿。 严曦点头,你在这里如何?怎么想着来京城了? 秦皓月揉揉脖子,慵懒道:倦了,想换个新鲜的地方。 若遇到好人家,就跟人好好过日子,这里严曦环顾四周,虽华丽却空洞。毕竟不是容身之地。 知道了。秦皓月藏住一闪而过的落寞,你如今春风得意,可有许多姑娘追着? 说起这个,严曦又想起蔺容宸,心中一酸,笑嘻嘻道:那自然!我这般风流倜傥,怎会没姑娘喜欢? 两人正说话间,帘子被撩开,一人青衫落拓,立于门口。严曦看到那青色,心中隐约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秦皓月道:这位客官,姑娘们都在楼下 那人望着他,目光阴鸷,沉声道:出去! 秦皓月冷不丁地被他这么一喝,吓了一跳。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26) 听到这句话严曦想死,完全不敢抬头看来人的眼睛,只道:秦姑娘,你先出去,他是我的一位朋友。 经严曦这么一说,秦皓月再看来人,顿时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当年的宣王,如今的皇上吗! 她忙施个万福,退下了。 待秦皓月关上门,严曦轻咳一声,心虚道:皇上怎么来了? 朕是否不该来?扰了你的好事?蔺容宸黑着脸道。 严曦讪笑道:皇上说笑了。微臣只是来看故人,并未想做些什么。 你还想做些什么?蔺容宸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严曦不想死。微臣什么都不想做。 蔺容宸冷哼一声,堂堂云楚官员,混迹于风月场所。朕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皇上还是王爷时,不也去过青楼么?还将他揍了一顿。说起这事,严曦至今仍觉得委屈。 蔺容宸甩袖道:朕不过在里面走了一遭了!他会去春风十里,完全是因为严曦。当日他与胡青青在茶楼,听见邻座议论李家小公子,其中一人说刚才还瞧见他进了春风十里。蔺容宸怒从心起,当下想着去抓现行,哪知是那人眼花,认错了人。严曦当天根本没出门。 微臣从未在青楼做过什么,顶多跟皇上一样,走了一遭。严曦费解,蔺容宸非要这么误解他才有意思?兄长前些日子说秦姑娘来了,微臣这才来瞧瞧。 蔺容宸极不信任地打量他,当真? 微臣若欺君,愿天打雷劈!严曦发毒誓。 出来!蔺容宸丢下两个字,大步离开倚红楼。 严曦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左右想想,觉得不对,定是蔺容宸在监视他,否则怎么他前脚进了倚红楼,他后脚就到?而且看样子根本就是去抓他的!走到秦淮河边,蔺容宸放慢了脚步。 严曦跟上道:皇上如何知道臣在倚红楼? 蔺容宸顿步,回身,朕说过,你的事,朕没有不知道的。 这是有人监视无疑了,严曦四处瞄了瞄,刚巧看到跟在几丈外的赵珣,暗暗咋舌,今后他行事得更小心才行。这个蔺容宸也太可怕了。万幸刚才跟鸨母的对话没被他听了去,否则又是一顿胖揍! 回去。蔺容宸丢下两个字,便朝严曦家走去。这是要送他回家?严曦默默跟在后面,也不敢多说话,唯恐再次将人惹恼。到了门口,严曦推开大门,想了想,回身道:皇上可要进去坐坐? 不必。蔺容宸言简意赅。但并不走。 莫不是不好意思?还得他三请?不如皇上进来喝杯茶? 不必!蔺容宸再次拒绝。但还是不走。 严曦快将眉毛拧掉,你不进门,又不走,到底想干啥?他张张口,无话可说。 幸亏还有赵珣,在蔺容宸身后对他使了个眼色。严曦会意,微臣就先进去了? 嗯。蔺容宸微微颔首,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回答。 严曦转身关门,拍拍胸口,这个别扭的皇帝,有事就不能直说? 直到听见里面插上门,蔺容宸才收回视线,回宫吧。他虽想进去坐坐,但还有一堆事要处理,耽搁不得。 这厢户部尚书周中大半夜被宣入宫,刚到安和殿就见蔺容宸急匆匆地出宫了。他跟在后面连喊了几声皇上,蔺容宸都充耳不闻。 周中拉着周公公,一脸茫然,皇上这个时候召老夫进宫,怎么自己又走了?瞧他跟赵将军行色匆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可不是!刚才还在操心选秀的事,也不知道赵珣得了什么消息,一路狂奔而来,进去不到片刻,就听蔺容宸火冒三丈地宣他进去伺候更衣,随即一阵风似的走了。 周公公暗自推测,恐怕啊,又是和状元郎有关。 周公公?周中推推他,你可有眉目? 没有。周公公甩了甩佛尘,周大人不若先进去等等? 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佩服严大人,连老鸨都不放过。 第35章 受伤休养 周中跟周公公拉了半天家常, 蔺容宸总算回来了。脸色不是多好看,但也没多难看,周公公松了口气, 瞧他刚才出去的架势, 真有种天塌了的感觉。 周中道:刚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微臣见皇上与赵将军步履匆匆, 心中焦虑难安 周公公不吭声。焦虑难安还拉着他唠家常?能从老母亲八十大寿聊到家里下的小鸡仔,皇上今晚若是不回来, 敢情他能聊到明天早上, 还不带重样的。都说户部尚书周中是个话痨, 今日他算是领教了。 蔺容宸道:一点小事, 已处理好。朕叫你来, 是想问问你选妃的事。 皇上想问什么?周中不解,怎么皇上这次这么上心选妃的事?从前提起纳妃不是都要发一通脾气么? 蔺容宸道:朕要看一下各地呈上来的适龄女子名册。 这周中为难了。虽说选妃时,蔺容宸曾下过一道圣旨,所有平民百姓家的女子一律不许参与遴选,如此一条就省去几千人,但初选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难道他要一一看过? 蔺容宸的态度倒是十分平和,怎么?有问题? 问题没有。就是名册颇多, 微臣怕皇上看不过来, 况且复选要等秋猎之后, 这些女子的画像都还未送来,皇上确定要先看名册吗? 按理说,云楚正常选妃流程是各地上报参选名册, 但为防止朝中权臣与后宫勾结,一般来说,宗室亲王及朝中大臣之女大多进者弗受。蔺容宸倒好,还专挑这些人来选,莫不是唯恐天下不乱? 此时正值五月,按往年惯例,选妃则要避开大暑,所以他当初把时间定在了秋猎之后。 蔺容宸沉吟一下,手指一下没一下地点着书案,让他们务必在秋猎之前送来画像,这次复选,朕亲自挑。 好几百名女子,光是画像都得看许久。再说蔺容宸日理万机,哪有时间从千百张画像里选人?周中提议道,不若由户部先筛选掉一些,剩下的再由皇上亲自过目? 也好。蔺容宸寻了个舒适的姿势,靠着龙椅,突然问道,周中,你应当知道朕这次为何下旨不许百姓参选。 应当知道?他应当知道吗?周中心里打鼓,跪道:微臣不敢妄揣圣意。 无妨。 周中想了想,叩头道:恐怕知道。 蔺容宸道:说来听听。 周中摸摸额上翻出的冷汗,皇上是想利用此次选妃女子背后的家族势力来牵制牵制 蔺容宸淡淡道:牵制什么? 周中咬牙:牵制太师。既然是皇上让他说的,那他就说好了。 蔺容宸笑了笑,那么,你知道如何选了么? 知知道了。如此一来,挑选后妃就只有一个条件了,家里官位太小的一律不要。 还有,朕今日召你,所说的话,你会转身告诉太师么?蔺容宸的眸子在火光中显得尤为深邃,甚至似乎隐隐藏有一丝杀意。 他在威胁周中。 周中心颤,跪道:皇上放心,微臣只会做好分内的事,其他一概不管。 嗯,下去吧。 半夜,严曦被疼醒了。 他的右手臂越发疼痛难忍了,定是在倚红楼受了伤。这大半夜的,也没处找大夫,疼得又睡不着,只能起床坐到天明。 第二日早上,右臂肿如猪腿,将里衣撑到随时都可能崩开,他这一夜过得真真度日如年。 早朝行跪拜礼时,右臂压根抬不起来,哪想蔺容宸眼睛够尖,乌泱泱一大片人里,偏生就看到他的异常。 下了早朝独独将人留下。严曦尽量装得正常些,可不能再提昨日的事了。皇上可是有事吩咐? 蔺容宸吐了两个字:抬手。 严曦抬起左臂。 抬右手。 严曦面容微动,咬牙抬起右臂。 受伤了?蔺容宸走下龙椅,双目灼灼地盯着他。 没有。严曦不承认,也不能承认。 哦?蔺容宸握着他的手臂微微用力,侧眸观察他的神情。 严曦一脸木然。 蔺容宸冷不防撩开他的袖子。手臂一片黑紫。他瞳孔一紧,沉声道:为何会受伤? 严曦眼珠转了转,苦笑道:微臣昨晚不慎摔了一跤,也不知道为何睡了一觉就这般了。 传太医。蔺容宸回头对周公公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微臣下了朝就去看大夫,不劳 闭嘴!蔺容宸扶着他的手臂细细检查了一番。严曦低头瞧见他不断颤动的睫毛,和担忧中又带着一丝温柔的脸,一时口干舌燥。 昨晚为何不去看大夫? 蔺容宸突然出声,他慌忙收回视线,吸了口气,晚上没觉着,睡到半夜才疼痛难忍。 你跌了多大一跤,才能跌成这样?说实话!蔺容宸信了他的鬼话。 就是严曦刚张口,就听蔺容宸补了句,莫要欺君,说实话!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 昨日倚红楼的鸨母从楼梯上摔下去,微臣出手拉了她一下,没想跟着一起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严曦不敢有所隐瞒。 一起滚了下去?蔺容宸挑眉,问了一遍。 严曦无语,额并不是皇上想的那种滚。 那是哪种滚?蔺容宸追根究底道。 严曦不想回答,龇牙道:皇上,疼 蔺容宸松开手,将他的衣袖放下,未再多问,往后不许再去倚红楼。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止倚红楼,所有青楼都不许再去!否则,朕就将你关在刑部大牢里! 是。严曦回得极快。 未多时,李太医来了。 好在严曦的伤不重,没伤到骨头,给他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嘱咐了几句,便去煎药了。 蔺容宸道:吃完药回去养着,这段时间就不用去翰林院了。 没想到他因祸得福,竟能休息一段时日。还未来得及高兴,又听蔺容宸道:俸禄相应的也要扣掉。 严曦: 养病的这段日子,严曦家里的门槛几乎要被人踩烂,他竟不知道自己在朝中原来这么有人缘。荻秋、杜俊、邱仲海、常潇,甚至赵珣都带着补品来看望他。 他只是跌了一下,又不是病倒起不了床,至于么?还有喻俊元,更是日日给他送菜送饭。严曦推了几次,也没能阻止他。 你受伤了,如何能做饭?我若原样端回去,莫说母亲大人不依,就是紫鸢你难道想让她亲自来给你送饭?喻紫鸢这三个字成功过地把严曦所有的话都堵到肚子里,他乖乖接过喻俊元的食盒。皇上那般小心眼,万一知道喻紫鸢给他送饭,恐怕他的安生日子就到头了。 严曦扒了几口饭,抬头见喻俊元欲言又止地盯着自己,放下筷子道:云林兄有话不妨直说。 喻俊元挠挠头,十分为难,就是紫鸢的事。母亲大人带她回去一段时日,走之前,母亲想再跟你,再问问你的想法。 他没有想法!两人回头,院中站着一人,身影颀然,一双薄唇紧抿着,眼底寒光凌厉。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27) 严曦:怎么总是这么不巧地被不该听到的人听到不该听到的话? 喻俊元:皇,皇上 嗯。蔺容宸寒着脸进了门,见桌上的各种各样的补品,五花八门,堆得如同一座小山,皱眉道,严大人人缘真好,不过摔了一跤,就这么多人来探望。 这都是常潇和云林兄送来的。嗯,还有公主。他将杜俊、邱仲海隐去不提。 蔺容宸也未多问,只道:公主也来了? 严曦点头,皇上放心,公主是悄悄来的。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一个女孩子总往男子家跑,成何体统!蔺容宸素来溺爱她,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也不愿将人多加束缚,可她自从遇到顾庭芝和严曦之后,越发没有规矩了。改日还是得好好管教。 既然皇上来了,微臣,微臣就先回去了。喻俊元不像严曦,对着蔺容宸能坦然自若,他见了皇上就怵得要命。 蔺容宸颔首。待人出了门,眼风扫到严曦身上,严曦,朕问你一句,你老老实实回答。 他何时没老老实实回答问题了?当然,老老实实回答的答案是不是瞎话就另说了。皇上请问。 你是否想成亲?你若真的想又当如何?蔺容宸顿住,若严曦真有此意,他要怎么做?用权利逼迫他打消这个念头么? 若严曦想,皇上会如何?许我婚姻自由?严曦反言相诘。 蔺容宸冷哼一声,你做梦! 严曦: 那皇上还问什么!严曦气的不轻。 朕就是想提醒你,做不了主的事,莫要轻易许诺人家。 他指的是喻紫鸢的事。 严曦道:我又不喜欢喻姑娘,为何会许诺她? 蔺容宸眼里的冷锐瞬间消亡,你知道就好。 严曦倒了茶水,单手端给他,皇上是特意来看微臣的吗? 路过而已。笑话,他怎么可能说是?朕的画像呢?蔺容宸看了几圈,也没看到那幅画。你莫不是扔了? 哪能?微臣收起来了。严曦怎好意思挂在房里?尤其这段时间人来人往的。这几日家里客人不断,怕万一有人不慎弄脏了 蔺容宸弯了唇角,你可以挂在卧房里。 好。微臣马上将它挂出来。严曦从善如流。 蔺容宸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待人将画挂回去之后才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求收,求评。(*?▽?*) 第36章 雪中送炭 上回邱仲海见严曦, 让他拿出些诚意助太师除掉顾庭芝,转个身严曦就给梁砚文去了封信,让他转告顾庭芝多加提防。之后, 他还未盘算好下一步如何走, 时间已不等人, 对方放出了大招。 六月中旬,泰州洪涝, 顾庭芝隐瞒不报, 户部拨下去的赈灾银两有一半不翼而飞。 此事一发生, 所有暗藏的箭矢四面八方急射而来, 朝堂上参他的奏折多不胜数。 严曦暗中统计了一番, 私贩盐田、隐瞒灾情、贪污受贿、滥用私刑、公报私仇,还打死了新任应天府府尹的儿子?这么多罪名怕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他去面圣时,隐听到荻秋在哭,何舒月正劝着,这个时候,还是先别进去了。转道回了家, 梁砚文十分适时地来了。 一句兄长尚未叫出口,梁砚文塞给他一本册子顾庭芝私贩盐田、贪污受贿的所有账目, 一笔笔记录详尽, 清楚明了。 何处得来?严曦惊讶, 先不说这账簿是不是真的,以梁砚文的能力,就算是假的, 他也不可能拿得到,除非是他自己做的。 梁砚文:从扬州通判姚文生那里拿来的。 严曦:? 据说姚文生是盐运使曹景仁的私生子,所以跟着他爹一起陷害顾庭芝,做了这本假账。他跟顾庭芝到底同僚一场,不忍心亲手将人送上刑场,又听曹景仁说起你,这才悄悄来找我了。 严曦嗤笑,陷害都陷害了,还差这一步么? 梁砚文比划道:你把这个交给符卓,他应该会信你了。 是啊,如此一来,他真真跟符卓同一条船了。哪里来的不忍心?分明是故意拉他下水。 账本如烫手的山药般被他扔了出去,兄长可知,若我照做了,顾庭芝必死无疑! 杀人偿命。就算你不做,他也活不成了。 我不信顾庭芝会贪污赈灾之银,他不是那样的人,否则皇上也不会如此信任他。严曦无力辩解,这是有人嫁祸! 没有证据。梁砚文一下便指出症结所在,你既然想帮皇上,定也想过只有帮符卓铲除异己,才能得到他的信任。若能扳倒符卓,也不枉顾庭芝被算计一场。 明明知道梁砚文说得都对,可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一个注定救不了的人错失良机,还是为了江山社稷,物尽其用,你自己选。更何况,他落到如此地步都是他自己种的恶果,你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严曦怅然闭目。 良久,他睁开眼,神色冷峻,我去便是! 梁砚文温和一笑,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严曦捏着账簿,指骨泛白,这算什么?落井下石还是火上浇油? 明明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明明梁砚文是为了他好,可为何接过账簿的那一刻,他会觉得梁砚文变了?从前的他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怎么可能会说出那样的话? 太师府雕梁画栋,富丽华美。若不是知道,严曦真觉得这是皇上的某处行宫。 府中守卫森严,他在厅堂坐着的半盏茶时间,外面巡值的家将已过去几拨。京城的治安虽未到夜不闭户的程度,但也是狗吠不惊。这般守卫,防的是怕人潜进来。想来这太师府里有不少秘密。 符卓迤迤然走来。 下官见过太师!严曦行了礼,将手中已捏的皱褶之物呈上,此账簿详细记录了顾庭芝在泰州洪灾一案中贪污的赈灾银两,请太师查阅。 符卓接过账簿,翻了翻,很是高兴,严大人真是雪中送炭啊!有了这本账簿,看他向嘉彦还要怎么维护顾庭芝! 雪中送炭?严曦苦笑,他这是来给顾庭芝送催命符的。 严大人可还有话要说?符卓倒也看得透,不用严曦想着如何委婉地开口。他直截了当道:当初李林谋反一事,圣上震怒,撤了丞相一职。但你我都知道,这个职位终会恢复。云楚立国三百年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非翰林不丞相。此乃每个翰林学士心中的志向。若太师助我问鼎丞相一职,来日严曦必唯太师马首是瞻。 符卓未想到他会说的如此直白,略一沉思,道:老夫若助严大人得了丞相之位,焉知严大人日后不会倒打一耙?毕竟做皇上的丞相比起跟着老夫,差不了多少! 严曦道:下官有自知之明。若无太师相助,莫说十年,二十年,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坐上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没有足够的权利,怎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更何况太师权倾朝野,若日后严曦有所不遵,太师想除掉我还不是动动手指的事? 符卓颔首,严大人此番的来意,老夫已知晓。放心,你既是投诚,老夫必不会让你失望!往后朝堂之上,你我便同心协力,不分彼此! 严曦在此谢过太师!只是有一事不明。他不傻,手中一无兵,二无权,凭着一本对方送来的账簿,如何这般狮子大开口,空手套白狼,符卓会欣然同意? 严大人请讲。 太师需要微臣做什么? 真正的原因,符卓当然不会跟严曦说。说了也白说,他根本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都说严大人聪慧绝顶,老夫只要你做一件事,八月云楚会有场秋猎,这场秋猎之后,老夫不想再看见向嘉彦!向、何二人最近暗中调查他的事定是蔺容宸授意的,,趁二人营救顾庭芝,暂无暇顾及矿场之事的这段时日,他必须做好筹谋,除掉向嘉彦! 严曦怔然,先是顾庭芝,然后向嘉彦,这蔺容宸若知道,怕是会疯吧? 严大人有问题么?符卓见他神色异常,又道,老夫相信严大人定会做的滴水不漏。 下官领命。 待他离开,符卓叫来魏劭。 既然严曦已选了他,有的人就必须要清理了。 听到刘顾纯的名字,魏劭并不吃惊,他查到严曦的身世时,就知道刘顾纯活不久了。 严曦推开门,人还没进去,梁砚文已拉住他,如何?太师怎么说? 他无力地倒在椅子上,神情略显疲累,还能怎么说?自然是十分愿意。不过 见他蹙着眉,似有什么想不开,梁砚文面带紧张:不过什么? 他让我在秋猎时除掉向嘉彦。严曦直了直脊背,坐起身,兄长不觉得奇怪吗?我不过一个翰林院侍读,就算真如外面那些专好奉承之人所言,文采斐然,那又怎样?说白了,不过是个书生,符卓为什么愿意与我做这样的承诺?换言之,他看中了我什么?凭什么觉得我一个五品官员可以扳倒两朝老臣?到底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面对严曦一连串的问话,梁砚文一时难以回答,好大一会儿,他才抬起手,可能因为皇上信任你,你比较容易接近皇上云昕,他是否让你替他打探机密消息? 那倒还没有。兄长的意思是他是因为我与皇上走得近才找上我? 梁砚文颔首,极有可能。 是有些道理。解了心中的困惑,严曦松了口气,我就说,如若不然,他凭什么愿意助我得丞相之位。 梁砚文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那本账簿果然十分管用,未出数日,顾庭芝便下了大牢。此事对蔺容宸的打击颇大,他虽同往常一样与严曦对弈,却总因分神每每落于下风。 皇上若想救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为何这般愁眉不展?莫不是连顾庭芝也要跟李远一样,白白被人诬陷而死? 蔺容宸叹道:你以为朕是无所不能的么?走到这一步,即便他不死,也绝不能再回到朝堂之上了。罢了,你退下吧!严曦还是头一回见到他这般无可奈何。虽明知道他十分在意顾庭芝,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是。正好他也如坐针毡。只怕再待下去,又要说出什么不可控制的话。 一只脚迈出了安和殿,手臂便被候在外面的荻秋拉住,缠着要跟他一起去刑部。 顾庭芝入狱也有几天了,正巧这次何舒月和严曦都在,即便皇上下令不许她去,但有了这两位,这皇宫还没有她去不了的地方。 荻秋进了牢房,严曦与何舒月站在外面。 何大人跟顾大人情同手足,想必心里不好过吧?从刚开始到现在,何舒月一句话都没说。 他一脸愁云,落落寡欢,我与庭芝自小相识,如今眼见他被奸人所害,却无能为力。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严曦语带歉意,相信我,顾大人绝不会白白遭遇这一切。 皇上曾经很器重他。何舒月看了眼严曦,意有所指地补了一句,现在更喜欢严大人。 喜欢严曦最近十分怕听到这个词,他讪讪一笑,何大人想说什么? 没什么。 两人正各自打着哑谜,荻秋满脸泪痕地从地牢里出来,严哥哥,我知道你有办法,你一定要救救顾庭芝。 严曦心中五味陈杂,顾庭芝也不过是颗被牺牲的棋子罢了。 何舒月道:公主的话,严大人怎么看? 怎么看?即便荻秋什么都不说,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顾庭芝死。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28)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搞事情。 第37章 有辱国体 严曦去而复返, 蔺容宸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荻秋这会总死心了吧?顾庭芝宁愿死都不愿娶她 严曦不满道:皇上这样说,让公主听到情何以堪? 情爱之事,岂可勉强? 皇上说的是。奉承的话, 严曦早已学会, 不过皇上不用担心, 只要您点头,这天下没有女子不愿意的。 蔺容宸抬眸, 目光灼灼, 弱水三千, 朕只愿取一瓢饮。 哈哈。与他对视片刻, 严曦只觉后背一阵发凉, 不敢接这话茬,只道:皇上,微臣此来为的是顾庭芝。 蔺容宸微诧,为他?你预备如何? 皇上这么喜欢前状元郎,微臣心里可是极为嫉妒啊!他在穿窗而进的阳光里笑得灿烂无比,自然容不得他, 想当一当这个监斩官! 一直蹙眉不展的蔺容宸在听到这句话时竟一扫连日的阴霾,解颐一笑, 这有何难? 多谢皇上。 你要如何做?此次监斩, 符卓举荐了邱仲海。蔺容宸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就随他去了。眼下看,严曦莫不是还要毛遂自荐一回? 别人不敢说,但这个邱仲海跟严曦喝过几次酒, 某些嗜好他早已记在心里眼珠一转,笑得不怀好意,微臣自然有办法,就是怕皇上怪罪。 蔺容宸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为何? 微臣恐怕需请他去一次倚红楼。声音越来越小。他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蔺容宸曾跟他说过,再去青楼就关到刑部大牢去。 蔺容宸掩面,这都是什么主意? 最快最方便的主意。这话不假,投其所好,而且风险比什么都小。 蔺容宸倒也没反对,闭目挥挥手,你什么都没跟朕说,朕什么都不知道!下去吧! 严曦: 他就没见过这般推卸责任的皇帝,还不如一个青楼女子仗义。 好歹秦皓月听完严曦的叙述,二话不说就点头,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哪日,你带他来,我定叫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不过就只将人灌醉么? 是。严曦笑吟吟道,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他不是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了过么,那邱仲海也可以来一回,断了胳膊腿,就没法监斩了吧? 行刑前几日,严曦去刑部找邱仲海,正逢他在刑房查验刑具。拉着严曦指着四面罗列的刑具道:贤弟,你看,这些刑具如何? 挺好的。刑房血腥气极重,严曦呼吸有些不畅,随意扫了几眼,一阵恶寒,这些东西无论哪种用在身上,都生不如死啊! 刑部真是变态。 那是自然。贤弟看这条皮鞭与平常的有何不同。邱仲海取下最角落里的一条皮鞭,那鞭子上缀满了指甲盖般长短的细针,他迫不及待地解说起来,大有自卖自夸之嫌,这鞭子抽在身上就是一排血淋淋的针孔,用的时候再沾些盐水,效果会更好。言毕,他随手一物,那鞭子便如一条银链,寒光闪闪。 还有这个。邱仲海指指靠墙的一个木笼子。看到这笼子里的铁钉了吗? 那哪儿是木笼子,分明就是钉满钉子的铁笼子。上下左右前后,满满都是朝内凸起的铁钉。这东西干什么用的,看一眼就知道。 邱仲海道:若遇到重犯,将人关到这个笼子里,不消一刻钟,这人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完好的了。 严曦闭目想了一下,光着脚踩在这些铁钉上,身上抖了抖,仲海兄,我们出去说吧! 怕了?邱仲海十分满意地笑了,你知道这屋子里的刑具都是出自谁人之手吗? 谁? 前刑部左侍郎。 前刑部左侍郎?严曦惊住,顾庭芝?你说这些东西都是他 没错。邱仲海的脚终于往外移去,严曦赶紧跟上,那个时候的刑部,没有撬不开的口,也没有审不了的案。为何?因为顾庭芝会用刑,会严刑逼供到后来,只需将这些刑具往犯人面前一搬,该招供的招供,该画押的画押。 严曦唏嘘一声,可如今,入狱的人竟成了他自己。 邱仲海冷笑,因果报应,苍天何曾饶过谁?遗憾的是,这些东西没机会用在他身上。皇上特意交代,不许用刑,否则,我定让他全都试一遍,自己做的东西好不好用! 严曦不说话。 对了,贤弟来找愚兄,有何事?邱仲海这才问起严曦的来意。 严曦道:也没什么大事。前些日子老家来了位故人,想引荐给仲海兄见见。 邱仲海道:何人? 严曦凑近,低声道:就是倚红楼最近新来的头牌,寒烟姑娘。 邱仲海一听倚红楼这三个字,来了兴致,但心中仍顾虑,狐疑道:她为何要见我? 仲海兄有所不知,寒烟出来京城,人生地不熟,难免被欺负,想找个 愚兄懂了!邱仲海大笑道,贤弟放心,既然是你的老乡,自然就是我邱某的朋友。往后在京城,有我罩着,看谁还敢不长眼睛! 严曦大喜,既如此,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晚就去倚红楼?寒烟已备下薄酒,就等仲海兄赏脸前往。 一顿饭吃下来,秦皓月没少被占便宜,邱仲海得空就对她上下其手,秦皓月只能忍着,笑脸相迎。若不是推说身子不适,不方便伺候,邱仲海晚上是决计不会走的。 严曦将喝得晕头转向的人连拽带拉地拖出房间,仲海兄,寒烟已经说了,待她身子好了,定陪你喝个三天三夜! 真的吗?邱仲海恋恋不舍地掰着门框,寒烟姑娘,你可说好了的! 秦皓月整整衣襟,娇笑道:大人什么时候来,奴家什么时候是你的人。 好,好,好!邱仲海连道几个好,终于松开门框,跟严曦一起下了楼。 秦皓月刚关上房门,就听外面扑通一声巨响,一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等她出来,只看到严曦背着邱仲海离去的背影。 严曦将摔的晕死过去的邱仲海背到黑漆漆一片的小巷子里,快,剩下的交给你了。 真要打?何舒月抱着根手臂般粗细的棍子,从阴影中走出来,不确定道。 不然呢?等他醒了可就晚了。严曦催促道,你想想顾大人! 提起顾庭芝果然管用,平日手无缚鸡之力的何大人咬牙举起棍子朝地上的邱仲海抡去。 啊!一声惨叫中,邱仲海疼醒又疼晕。 何舒月扔了棍子,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刚才他好像听到骨头断裂的咔嚓声了,这可是偷袭朝廷命官,严曦,你真确定皇上不会治我的罪? 严曦反问,治,你就不打了? 何舒月捡起棍子,要不要再来一下?反正打一下也是打,打两下也是打,何况,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敢情还打上瘾了?下手太重会让人怀疑的。哪有从楼梯上摔一下,两条腿都断了的? 何舒月想想也是,收起棍子。 我将人送回家,你也早些回去吧!严曦将如烂泥般的人拖起来,背了出去。 严曦!何舒月喊住他,谢谢你! 不用客气!严曦头也不回道。这是我欠他的。这一句太小声,何舒月没听到。 第二日邱仲海没有上朝。 蔺容宸一问之下,得到消息,邱仲海昨晚去喝花酒,在倚红楼摔断了腿。他猛地一拍御案,当时就炸了。站的最近的周公公吓了一跳,这脾气怎地愈发暴躁了。 混账!岂有此理!身居高位而不自持!堂堂正三品官员居然去逛窑子!这事若传出去,还不成为天下的笑柄?我云楚的脸面何在?他也是个读圣贤书的,竟能干出如此龌龊之事,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 蔺容宸骂一句拍一下桌子,将火冒三丈演绎的淋漓尽致。 堂下一片噤若寒蝉,连符卓都闷不吭声,对邱仲海恨的牙痒。如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蔺容宸道:此举若不重罚,狎妓之风一旦在官员中兴起,后果不堪设想!太师,你说该如何? 符卓无奈道:邱仲海此做有辱国体,还请皇上严惩! 云楚并未明文规定官员宿娼狎妓该当何罪,一切不过都看蔺容宸,他想管就是大罪,不想管就是小事。但他如此表露自己十分痛恨此举,符卓自然不好当着百官之面说逛青楼不算事。 蔺容宸若想趁此机会将邱仲海革职查办也不是不可以,但他还不想跟符卓撕破脸,多少得顾忌点他的颜面,毕竟人是符卓举荐上来的。念在邱仲海初犯,罚俸一年,降两级,闭门思过三个月!再有下次,绝不姑息! 符卓心有不甘,只能隐忍,多谢皇上! 蔺容宸颔首,既然邱仲海受伤,便不适合监刑,若诸位爱卿无异议,就让严曦顶上! 他这一番盛怒,众人自然不敢有异议。 于是,严曦虽未上朝,却担上了监斩官。 第38章 日日春梦 行刑那日的天气不怎么样, 阴云密布,飞沙走石,但这对顾庭芝来说却是好事。 严曦只负责坐镇, 其他的统统交给何舒月。路都铺好了, 他相信何舒月会走得很好。当然, 如此顺利,也要感谢符卓。他或许单方面认为与严曦已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监斩官交给他不会出差错, 还能取悦一下蔺容宸, 也就顺水推舟了。 倒是荻秋, 觉得蔺容宸如此安排, 顾庭芝有救了,哭着闹着非要见严曦,却被何舒月拦下,回她一句,别再徒劳无功了,能做的, 不能做的,我都做了, 没用。 荻秋瘫在地上, 悲恸欲绝。 此事越隐秘越好。何舒月虽不忍心, 也知道荻秋越是伤心,就越不会引人怀疑。更何况不告诉她真想,是蔺容宸的意思, 她若能就此对顾庭芝死心,倒也好。 何舒月找个死囚李代桃僵,换走了顾庭芝。虽三言两语带过,但其过程如何煎心,只有他自己知道。反正死马当作活马医,再不济,被发现了,他还有后手劫刑场。 好在有惊无险。否则,严曦恐怕不好过。 当晚梁砚文又来了。 外官无宣召不得入京,最近他来的太频繁了些。严曦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已挂冠离职多日。 兄长为何要离开府衙?可是有人欺负你了?定是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梁砚文在衙门受了委屈。否则,以他的性子,没可能会主动离开。 梁砚文摇摇头,或许为兄更擅长经商。好好打理祖父留下的家业也不错。 他不愿说,严曦也不逼问。 云昕,你卷入这些纷争,恐怕再不能独善其身。为兄担心皇上会对你 严曦没将顾庭芝的事告诉梁砚文。他满不在乎地笑笑,皇上就算想杀我,也会看在祖父的份上,留下我的性命,更何况我这么做的原因,总有一天他会知道。 梁砚文想说的并不是皇上会不会杀他。他第一次进京时便觉着蔺容宸对严曦的态度很耐人寻味。你今后要更加小心谨慎。 嗯。严曦抬眼看了看外面风雨如晦的天色,山雨欲来风满楼恐怕以后再没有平静的日子了兄长这次可会多留些时日? 梁砚文摇摇头,为兄此来是有一笔生意要谈,顺便来看看你。此间事已了,姑苏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回去处理,便不多留了。 待风停雨住,天气放晴,梁砚文收拾妥当,临行前欲言又止,严曦多次问他可有事情要交代?他才比出一句话:一直没有跟你说,前些日子,顾纯先生辞世了。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29) 严曦愣怔半晌,木然道:是何原因? 听说进京的路上遇到劫匪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云昕,节哀顺变。梁砚文拍拍他的肩膀,眼神飘忽不定,落在院外的柳树上。 严曦凄然一笑,生死有命,我不节哀顺变又能怎样?凶手可有抓到? 官府正在查。 若抓到凶手,兄长务必告知我。他与刘顾纯辈分上虽有差距,却很是亲近,颇有忘年交之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刘顾纯早已将他看穿,只是一直帮他隐瞒着。 嗯。梁砚文比道,顾纯先生进京之前来过姑苏。 严曦怅然道:他定是不放心你我。 所以你要照顾好自己,别让他和祖父在九泉之下担忧。 我知道。 两人一路走至官道,方才道别。 回来的路上巧遇喻俊元兄妹,遂结伴同行。 喻俊元见他不甚开心,颇为关切,云昕兄这是怎么了? 严曦随意找了个借口:想到顾庭芝,深感可惜。 喻俊元也是叹气,要怪只能怪顾大人太过出色,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嗯。严曦不想再提这事,怕言多必失,问道:你们这是要哪里了? 喻俊元道:母亲的病情渐有好转,紫鸢陪我去庙里还愿归来。 伯母吉人自有天相,以后一定会身体康健,长命百岁的。严曦说完这一句,就不再说话。 喻紫鸢暗中扯扯喻俊元的袖子,兄妹二人慢了严曦几步。 喻俊元压低嗓子道:怎么? 喻紫鸢道:云昕哥哥不开心。哥哥何不请他到家里叙叙,开解开解? 喻俊元想了想,点点头。快步撵上严曦,云昕兄,顾庭芝的事就别想了,这些不都是你我能左右的。你若心中不痛快,不如一起喝一杯,顺道把常潇也叫来。我们也许久没一起聚一聚了。 严曦确实不痛快,但顾庭芝只是一小部分原因,他在难过刘顾纯的死,反正一个人回到家,也是要胡思乱想,倒不若一醉方休。也好。 紫鸢这就回去准备,多做些云昕哥哥爱吃的菜!喻紫鸢也不等严曦回话,眼中光芒大盛,欢欢喜喜地跑回家了。 严曦扶额,他是否就不应该答应? 上次蔺容宸虽替他拒绝了,但喻紫鸢此后多次跟喻俊元表示她愿意做小,且非严曦不嫁。喻俊元好劝歹劝,她就是不听。无奈只能答应她再邀严曦来一次,让两人有机会相处,增进感情。 喻母尚未回来,当晚的菜都是喻紫鸢下厨做的,酒也是她去街上沽来的。喻俊元起先还担心妹妹会不会作出什么难以收场的事,好在饭菜呈上之后,她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回房歇息了。 今晚的酒似乎特别烈,三人才喝了一坛就已醉的厉害。 饮尽最后一碗酒,严曦醉醺醺地扶墙回家了。 刚推开院门,身后挤进一人,扶着他,柔声道:云昕哥哥,我送你回家。 喻姑娘?我已经到了。 喻紫鸢关上门,抱住严曦,云昕哥哥,我是真的喜欢你!我知道这样定会被你所不齿,我自己也觉得太下贱了,可是可是我是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我一定要嫁给你说着便要上来亲严曦。 严曦头昏脑涨,被人抱着无法呼吸,猛地推开他,自己一个踉跄,几欲跌倒。好在身后有人扶了一把,他顺势倒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月上中天,照的房间亮堂堂的。 尤其是那椅子上的画,月光下竟栩栩如生。 严曦打了个酒嗝,靠着床架坐起身,指着椅子上的画,开始絮叨起来: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喝这么多?你才不会知道。祖父走了,顾纯先生也走了。人都有一死,我知道你不用劝我。你才不会劝人你只会凶人,吼人,你还随便乱亲人我当时该推开你才是。若换了别人我肯定推开。可为什么你我就没有 严曦说得颠三倒四,但那椅子上的画竟抖了一下,一双眼睛如窗外如水的月色,波光流转,你说什么? 蔺容宸也是今日才听人禀报说画圣刘顾纯过世了。他知道严曦跟刘顾纯的关系亲如爷孙,这一整天都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严曦,到晚上实在忍不住,乔装出宫了。本想趁机劝慰他一番,哪想家中无人。大半夜的不回家,蔺容宸正一肚子火,又见他酒气冲天,东倒西歪地跟着个女子回来,火气更甚。 喻紫鸢断然没想到院里还站着个人,一时又惊又羞,舍了严曦,跑回家去。他只能将怀里睡得死沉的人扶回床上,又不放心他在家烂醉如泥,索性守在一旁,等他清醒。 严曦迷茫,画像也会说话了?说着还伸手捏了捏画的脸。 蔺容宸并不动,随他又揉又搓,似怕惊到他,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起来,云昕,你刚才说什么? 严曦道:没什么。我困了,要歇息你不许再到我的梦里来 蔺容宸浑身一震,握住严曦的手腕,目若朗星,你常梦到我? 嗯。严曦昏昏欲睡。 梦到什么? 严曦想了想,什么都有。 蔺容宸鬼使神差地问了句,有没有梦到我亲你? 嗯别说话了。 蔺容宸僵住,以为自己误听了,又问一遍,你梦到我亲你? 严曦极不耐烦地推开他,是啊,别再问了!我要睡觉! 蔺容宸望着他那张清秀的脸,笑出了声,原来状元郎不仅日日春梦,还梦到当今圣上,胆子不小啊!言毕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 严曦摸摸鼻子,打了个喷嚏,似乎十分不满对方这么说,明明困极,还是要辩解几句,皇上又怎样他不也是人么?我就不信,他没有心上人 蔺容宸的唇边泛起一阵涟漪,俯在严曦耳边,低低地,沉沉地说了句:他当然有。你猜猜是谁? 是谁?严曦睁开眼,一双深邃如潭的眸子正炙热如火地望着他。严曦摇摇头,昏昏欲睡,猜不到 蔺容宸扣住他的下巴,逗他,不说不让睡。 哪有你这么不讲理的人!严曦推了几把,对方半分未动,他也觉察到自己跟他力气悬殊,未再作无畏的挣扎。 蔺容宸愉悦道:猜猜是谁。 他上下眼皮子打的难分难舍,怎的这人还在追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严曦含糊不清道:顾庭芝? 蔺容宸摇头,不对,再猜。 怡妃? 也不对。眼看严曦快要睡着,蔺容宸将人使劲摇了摇。接着猜。 何舒月?简直要命了。能不能不要再折磨他了? 还是不对! 不猜了严曦抗议。眼睛一闭,沉沉睡去。 蔺容宸将人揽进怀里,俯身吻到他喘不上气,才恋恋不舍地将人松开,在他耳畔轻声呢喃,若换了别人,也可以亲你么? 严曦深吸几口气,畅快了许多,这才白他一眼,自然不行! 为何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快回画里待着话音未落,人已在他的怀里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了。 蔺容宸望着眼前被他蹂|躏过,艳如桃花的唇瓣,笑意盎然。今日且放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进展神速。 第39章 怡妃有喜 宿醉醒来, 严曦的头不是一般的痛。 他洗漱一番,又喝了杯浓茶,见时辰差不多了, 前往翰林院。此时已下了早朝, 翰林院里人人都在议论皇上今天的异常上朝时竟一直在笑。 尤其是符卓一派, 总觉得那笑太过于毛骨悚然。谁人不知蔺容宸平素蕴藉含蓄,如此一反常态实在令人费解。 今日本有一个时辰的讲读, 院里这么一传, 严曦有些不敢去了, 这皇上怕不是被什么事气疯了吧? 正犹豫着, 周公公就来了。 严曦收拾了书本, 长吁短叹地跟在周公公身后,这令他很是费解,严大人何故叹气? 公公,皇上平日不都是下午才有时间么?怎得今日一大早就召我?听闻皇上今天很是异常下官这内心忐忑不安啊! 周公公失笑道:严大人多虑了。皇上今日心情甚好,不会与你为难的。 当真?严曦将信将疑。 老奴从不说假话! 有了这话,严曦放心多了, 步子也不再沉重。如周公公所言,蔺容宸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尤其是见了严曦, 更是两眼放光的感觉。 皇上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严曦试探道。 嗯。蔺容宸并未否认, 极为淡然地看了严曦一眼,那眼底汹涌澎湃的感情一闪即逝,恢复如初。他今日竟难得一见地来了藏书阁。 不知是何喜事?能不能让微臣也跟着沾沾喜庆。严曦笑嘻嘻道, 一派天真无邪。 严大人还真是什么事都想占一点便宜。幸亏不是后妃有孕,否则,严大人这喜庆沾的叫朕如何是好?蔺容宸那一双黑眸里闪着揶揄。 额皇上说笑了。严曦的笑凝在唇边。 好在周公公进来解了他的尴尬。皇上,李太医来了。 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李太医也不追到文清阁来。 微臣先行告退? 不必。蔺容宸将手中书卷重新放回书架,回头对周公公道,宣他进来。 李太医接下来要讲的话,蔺容宸根本不想让严曦听到,所以他万分后悔为何没让严曦就此离开。 何事? 李太医道:怡妃有喜了。 蔺容宸: 严曦: 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严曦觉得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的大脑里是一片空白的。不知道要说什么,不知道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蔺容宸。 严曦。蔺容宸被他的空洞麻木的眼睛吓到。 严曦恍然回过神,面上带笑,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上真是金口玉言! 闭嘴!蔺容宸心烦意乱。怀孕了?怎么可能? 李太医不明白,这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皇上为何会面色阴沉?似乎十分不悦。 蔺容宸纳妃前就给过李太医口谕,所有妃子一律不许有子嗣。 断皇族血脉,这是弥天大罪,无论皇上有何苦衷、隐情,李太医都不愿这样做,但最终为了活命还是做了这大逆不道的事。天可怜见,这是不忍云楚江山就此断送。皇上,这是天大的喜事啊! 蔺容宸怫然作色,李炳!你倒要给朕解释一下,这孩子从何而来! 李炳两腿一颤,跪了下去。他开的药没问题,若怡妃服了,断不该有孩子,那只能说他的药很可能出了问题。天啊,他竟还说这是喜事,真真是找死!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蔺容宸气的胸闷:此事你当做不知,若走漏半个字,朕诛你九族!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30) 是!是!是!臣定守口如瓶,烂在肚子里!李炳连滚带爬地退下,周公公亦跟着出了文清阁,他想皇上此时应该有话要跟严大人讲。 严曦并不知道这中间还有隐情,突闻这一消息,只觉得心神俱裂,五内俱焚。皇上的子嗣,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而来? 蔺容宸看着他那张逐渐趋于木然的脸,骤然闭上眼,严曦,很多事,朕现在无法给你解释。但总有一天 皇上为何要跟微臣解释?严曦从未从蔺容宸口中听过她们,更未在蔺容宸的宫中见到任何跟她们有关的东西,若不是今天,他几乎忘了蔺容宸是成过亲的人 蔺容宸神色复杂,你不明白么? 微臣应该明白么?严曦抬眸,又恢复了那一惯的嬉皮笑脸,皇上这会儿是否应该去看看怡妃娘娘?微臣就先退下了。 严曦!蔺容宸伸手拉住他。 严曦回身,神色疏离,仿佛根本不认识眼前之人。皇上想说什么? 蔺容宸松开手,没什么。 严曦垂眸,疾步退下。 蔺容宸看着他离开,眼中阴鸷渐盛,源正,传赵珣! 周公公赶紧派人去请赵珣来,见蔺容宸面若冰霜,方才严曦又疾步退下,猜想两人定是闹了不愉快,便想宽慰一下蔺容宸,遂道:皇上不必忧心,严大人迟早会明白的。 蔺容宸挑了挑凤眸,明白什么? 周公公尚未察觉他的异样,补道:明白皇上的心意。 什么心意?蔺容宸眸中冷光一闪。 周公公这才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慌道:老奴失言,老奴什么都不知道。他怎么一心急,就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蔺容宸把皇位看得有多重,他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事怎会容忍别人知道? 朕让你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尽管他自认为平日里做的滴水不漏,但周公公一直贴身伺候,不免会猜到些什么,朕不会治你的罪。 既然蔺容宸如此说,周公公便将心中所想悉数讲出,老奴伺候皇上已有十多年,平日里皇上行事谨慎,未有半分纰漏。但自从严大人出现后,皇上有了很大的改变,老奴都看在眼里。皇上既然喜爱严大人,就应该跟他解释清楚。 倒是没瞒过你的眼睛。蔺容宸黑眸微阖,继续。 这 朕都说了不会治你的罪,你怕什么? 周公公道:老奴想,怡妃有孕是否与皇上无关? 你从何得知?蔺容宸骤然睁开眼,目光利剑一般射向周公公。 皇上恕罪!周公公毕竟入宫多年,言多必失的道理如何不懂?若非关心蔺容宸,也不会犯下这般错,老奴所知只会烂在心里。 你向来忠心耿耿,朕知道。至于周公公是如何猜到的,不难想象,定跟他每每推拒侍寝有关。 皇上为何不跟严大人说清楚?周公公不解,这两人到底怎么了?严曦方才出去的神情,分明是因此事而生气,他将一切说清楚不就好了吗? 说清楚?蔺容宸喟然长叹,朝堂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他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说的也是。周公公跟着叹了一声气。 赵珣派人守在殿门外,不许任何人进入。 殿里只留下蔺容宸、他和周公公。他并不知道周公公已知道真相,见他还不回避,十分讶异地看了蔺容宸一眼。 蔺容宸道:无妨。随即转动龙椅上的一颗龙珠,龙椅后的墙壁开了个缝,吓了周公公一跳,他万万没想到这安和殿内竟然会有密道! 既然皇上说无妨,那赵珣也没有开口的必要,点了火把,三人拾级而下,走了约有十丈,见一牢房。 铁制的栅栏,里面坐着一人。那人听到声音猛地抬头,看到蔺容宸的瞬间,原本就惨白的脸色更是白的骇人。他两手抓着牢门,嘴巴一张一合在说着什么。 周公公疑惑,是个哑巴么?十八九岁的样子,除了脸色灰白,浑身上下倒也清爽干净,完全不像被囚禁的样子。再一细看,无论是身形还是容貌与蔺容宸有几分相似,周公公顿时明白所有。 蔺容宸朝赵珣使个眼色,他打开牢门,将地面细细查看一番,最后扒了点墙角的湿土,放在鼻下嗅了嗅,朝蔺容宸点点头。李太医研制的药丸专为避孕之用,无色无味,入口即化。蔺容宸要求那人每每行事前服下,以口渡给胡青青,岂料他竟含化了吐在地上! 赵珣喝道:竟敢欺君,你好大的胆子!说,为何将药留下! 那人嘴巴依旧一张一合。 赵珣盯着他的唇,转向蔺容宸道:他说他自知死罪难逃,求皇上给个痛快。 蔺容宸冷然一笑,问他又为何要这么做? 他说怡妃要是有了孩子,说不定将来孩子还能登上皇位 痴人说梦!蔺容宸冷然一笑,你凭什么觉得朕会碰那个不干不净的女人?你以为朕不知道你的目的么?你、想、死。 是的,没错。这样不见天日地被囚禁着,他真的活够了!之所以这么做,无非就是惹恼蔺容宸,好让他下旨杀了自己。 但蔺容宸哪儿会那么轻易的让他死?挥手道:赵珣,将人带下去,把刑部的刑具用一遍,然后再告诉朕,他是想活还是想死。 作者有话要说:  乐极生悲,皇上神预言。 第40章 难堪重任 出了密室, 周公公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如此说来,怪不得皇上每回侍寝, 赵珣都守在外面, 原来殿里还有这等偷梁换柱之事。 皇上, 此举太不妥了。安和殿里说不定就有符卓的人,若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朕自有分寸。别的地方不敢说, 至少安和殿里是绝对不会有符卓的人的。之前不愿跟周公公说, 不是不信任他, 毕竟跟在他身边十多年了。他只是觉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如今瞒不住, 索性就摊开了。 周公公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皇上,方才那牢里的人看着有些眼熟 像谁?蔺容宸斜靠着龙椅,闭目假寐,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周公公顿了半晌,见蔺容宸悠然地等着他的回话, 方道:像李林。 他口中的这个李林便是先帝在位时的丞相,与大将军司马义合谋造反, 后来被顾庭芝斩首。周公公知道李林有个儿子, 小蔺容宸两岁, 十分娇生惯养,从小便是个混世魔王。后来李林被满门抄斩,这个儿子也跟着被砍了头。 是很像朕记得朕当年去姑苏为太傅祝寿时, 先帝身子还十分硬朗,你可知他后来为何会生病? 这个他如何不知?若非李林暗中唆使太医日日在进补汤药里下慢性毒药,先帝怎会刚四十就驾鹤西归? 蔺容宸不咸不淡地道了句:那你又知不知道,当年还是副将的符卓早已暗中将胡青青许配给李林的儿子? 周公公愕然,这他真不知道。那符卓不是在上次平乱中一直站在皇上这边吗?怎会早已有二心? 哼!蔺容宸冷笑,这个两面三刀的墙头草,他一面秘密巴着李林,指望他登上帝位,自己有出头之日,又害怕事败,留了后手,让胡青青跟到苏州,与朕巧遇。朕便将计就计既然当初胡青青想嫁给他,朕成全他们。 怪不得蔺容宸一直不太喜欢胡青青,原来中间还有这等曲折。怡妃的孩子 暂且留着!说不定有用。蔺容宸抿唇。 不多时,赵珣出来了,启禀皇上,末将已将人带走。那密室接连一处废弃的冷宫,赵珣将人带到冷宫里去了。 嗯。蔺容宸道,剩下的交给你了。 怡妃是蔺容宸的第一位妃子,后宫嫔妃本就极少,前后不过三人,一位刚封号便生病,一个月后命丧黄泉;一位是如今的玉嫔,被怡妃收拾的服服帖帖,从不敢争宠,真正侍寝的也就只有怡妃一人而已。 赵珣道:皇上若不想怡妃有孕,可以有很多办法。为何一定如此冒险? 周公公觉得赵珣太愚钝了,白白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竟连这么明显的事都没有看出来。 蔺容宸道:以后你就知道了。源正,去问问户部,选妃的事准备的如何了? 选妃?赵珣差点咬到舌头,皇上要选妃? 怎么?不可以?蔺容宸偏头疑道。 不是臣只是一时惊讶。随即他又补了句让蔺容宸十分头疼的话,严大人知道吗? 蔺容宸乜他一眼,你为何会提严曦?他现在已经表现的如此明显了?已经到了人人尽知的地步了吗? 是啊,这个时候,他怎么能提严曦!臣也不知道。 蔺容宸松了口气,是他草木皆兵了。他自然知道。 赵珣了然,怪不得严大人看起来很不开心。 不开心蔺容宸拧眉,开心才怪。 两人昨日才互通心意,虽然严曦醉生梦死中,完全不晓得发生过什么,今日就闹这么一出。 蔺容宸想杀人。 臣来的路上遇到严大人,步伐匆匆,一脸严肃,倒是少见。 蔺容宸叹了一声,想起昨晚的那个女子,交代道:你派几个暗卫随时保护严曦的安全,朕不希望他发生任何意外,记住,是任何! 回了翰林院,吕斌见严曦不同往日一般喜悦,凑上来道:皇上今日不是龙颜大悦吗?又为难你了? 没有。严曦落了座,翻开卷宗,摆出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 那严大人为何这般神情?吕斌很没眼色,继续追问。 皇上今日夸我讲得好,我这是太开心了。 吕斌翻了个白眼,悻悻回到座位。这是当他傻吗? 好在严曦一翻开书就将蔺容宸忘到九霄云外了。这几日听闻院里其他人议论过本纪或许要重新修撰,他便提前将这些熟悉几遍,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这个传言很快就变成了事实。 每逢初一、十五的早朝对严曦来说不过走个过场,打打酱油,今日他却成了主角。 太后过寿的事提上了日程。庆寿的一切事宜自然由礼部负责,但云楚崇尚以孝为先,蔺容宸下旨由翰林院以太后的名义重新修撰皇家本纪,另将法典、山海志、农志、医卜、天象、水利及文集等亦编撰成册。此事本应由翰林院承办,翰林学士稽查校验,但吏部尚书黄景春却举荐了严曦。 蔺容宸一口否决,此事非同小可,严曦无甚经验,难堪重任。 严曦暗暗点头,觉得这一次蔺容宸说的真对!他想升官,却不是以这种熬心煎神的方式。 但飘香楼的那伙人似乎未打算放过他。连符卓都出来凑热闹,严大人博古通今,落笔成文,更是皇上钦点的新科状元。既然新编自然要有新的思路和想法,年轻人的脑子定是比咱们这些老迂腐活络,相信严大人不会辜负皇上的一番苦心。更何况有季学士,张学士等人从旁协助,皇上大可放心。 蔺容宸如何不知这些人为何抓着严曦不放?翰林院里掌权的都是一批难啃的老骨头,文人清高孤傲,不愿与他同流合污。若此次严曦能顺利完成史书编撰的工作,少不了要往上升,他们的最终目的不过是想通过控制严曦来掌控翰林院。 非翰林不丞相。 蔺容宸清楚的很,丞相之职终会恢复。若顾庭芝没有离京,不能否认,他有将丞相的位置留给他的打算。但符卓似乎忘了,顾庭芝之所以成为顾庭芝,是因为蔺容宸给了他这个权利。如今他急不可耐的拉拢严曦,真当自己会坐以待毙? 符卓一落音,附和之人竟占绝大半,虽有向嘉彦,何舒月等人极力反对,另有翰林学士逐条陈情,分析利害,但事已成定居。 蔺容宸愤而甩袖离开。脸色难色让严曦有种祸从天上来的感觉,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31) 刚罢朝,邱仲海便十分亲昵地喊着贤弟恭喜,还拉他去谢符卓。符卓抚掌大笑,严大人年纪轻轻,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严曦讪笑,还要仰仗太师提携! 此番交谈引人侧目,不少人投来不屑一顾的一瞥,更有甚者低声讽刺。严曦只是不太认得人,并没有聋,该听的不该听的一字不落。若祖父还在,知道他有一天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定会气死。 黄景春亦笑道:有严大人在,以后再也不怕那些老学究喋喋不休了每回他们都能念的我耳朵起茧子。 邱仲海感同身受,到时且看贤弟舌战群儒! 好说,好说!严曦觉得自己连假笑都笑不出来了。这个坑不是一般的深,翰林院的那帮学士此刻怕是恨不得吃其肉,啖其血。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人,手臂一紧,他就被人拽到一旁,云昕兄,你怎会跟太师那些人走到一起? 面对喻俊元的不解和质问,严曦觉得百口莫辩,他总不能说自己是细作,或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别说喻俊元,连他自己都不信。但为何呢?严曦自己也不明白,只知道当初做这个决定时,脑子里出现的事蔺容宸疲倦又孤独的脸。 识时务者为俊杰。严曦用这七个字终结了喻俊元疑问。 喻俊元不死心,你才不是那样的人! 却听一旁有人啧啧嘲讽,放着那么粗的大腿不抱,转投符卓真是愚不可及。 喻俊元: 严曦: 咳咳!周公公在几人身后轻咳数声,几人极识眼色地退了下去。 严曦转过身,吃了一惊,周公公?自上次从文清阁离开,他就再没见过蔺容宸。 喻俊元等人离开后,周公公立马换了笑脸,严大人,皇上召见你。 这脸色转的也太快了。 可以不去吗?严曦不太想见蔺容宸,这是要兴师问罪了?他闭着眼都能想到蔺容宸的神情和他要说的话。 周公公为难道:严大人,你若不去,那可是抗旨不遵。 那皇上心情如何?他好有个心理准备。 不怎么样。周公公也是个老实人,不忍心欺骗他。 果然。严曦扶额。走吧! 估摸这回蔺容宸气得不轻,周公公连大殿都不敢进了。走到门口,弯腰施礼道:严大人,请吧。言毕便候在门口,不动了。 严曦有点后悔,他刚才为何不直接晕过去? 第41章 积劳成疾 殿里空无一人, 这倒怪了。 严曦溜达了一圈没看到半个人影。正打算问问站在门口的周公公,哪想殿门咯吱一声关上了! 他心里一惊,转身看到蔺容宸提着明晃晃的剑从内殿出来。 这是要干什么? 严曦连退几步, 背后紧贴着殿门, 虽笑容满面, 声音却微微发颤,出卖了他的镇定, 皇上有话好好说小心刀剑无眼。 无眼就无眼, 大不了你血溅当场。蔺容宸说的极为轻巧, 还往剑刃上吹了口气。我看你最近也没有想好好活着的意愿。下了朝, 他心里有气, 取剑在内殿发泄,没想到出来却吓到了严曦。 谁说他不想好好活着了?他比谁都想好好活着,好吗?严曦躲到屏风后,今日早朝的事,不是微臣的本意! 不是你的本意,那是朕的意思?蔺容宸淡淡道。 严曦干笑, 肯定不是皇上的意思。皇上向来看不上微臣,怎么可能愿意让微臣编撰史书? 蔺容宸闻言一顿, 许久, 将剑放回兵阑, 你还在生朕的气? 严曦茫然:生气?生什么气? 蔺容宸一字一顿地提点他,怡妃的事。 严曦连连摆手,笑成一朵花, 怎么可能?怎么会?怡妃有喜是好事!若是玉嫔也有喜就更好了! 他若敢说生气,蔺容宸会不会一剑削掉他的脑袋?可是为什么说不生气,蔺容宸的神情反而更难看了? 罢了,你能知道什么?蔺容宸叹气,取了手绢,擦拭额角的汗滴,严曦,你想升官,你跟朕说。朕本就打算让你来负责这次《云楚书》的编撰事宜,可你为什么要去求符卓?他能给的,朕难道给不了你么?还是说,你认为朕吝啬于给你?你非要为了芝麻丢了西瓜么?就算你什么都不求,将来这半壁江山也都是你的。 这番话,说严曦不感动是假,但蔺容宸给的和符卓给的怎么能一样?他笑嘻嘻道:皇上,严曦也不贪心,要一粒芝麻就够了。西瓜太大,微臣吃不下。 蔺容宸沉默许久,抬眸道:你若是为了怡妃的事生气,朕将来会给你一个解释。若是想了升官,朕也许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严曦浑身一震,僵在原地,皇上为何如此许诺我? 朕那几个字,蔺容宸几乎忍不住要破口而出,可还是生生压了下去。若严曦知道了,以后的事,他便再不能坦然地做下去。朕希望你能与朕并肩而战。 严曦从不曾见蔺容宸示弱过。就算四面楚歌,严曦也觉得他下一刻就能破围而出,反败为胜,他的身上就是有这样的王者之气。但现在他却说:希望你能跟朕并肩而战。 要不就跟他和盘托出,告诉他一切吧?告诉他现在做的所有一切都是在跟他并肩而战。可是,蔺容宸根本就不会同意的吧?反正都已经走到这里了,怎么能半途而废? 严曦张了张口,还是忍住了。他咬牙道:多谢皇上的厚爱,微臣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蔺容宸眼神晦暗,静了片刻,神色清淡道:你下去吧! 两人不欢而散。 如此一来,朝中所有人都知道严曦投靠符卓了。 联想起他之前做监斩官的事,但凡不与符卓为伍的,看他的眼神都是嫌恶与讥讽。 翰林院更甚,明明重修编撰之事是交由整个翰林院承办的,但上上下下除了符卓的两三个人,余下的全都当他不存在,如山一般的书卷堆在案上,严曦心有委屈,无从说起。 他不善识人,在翰林院除了喻俊元无甚好友。加之近来无事发生,符卓与黄景春亦未找过他,时间久了,他像是被人忘记了一般,从风光无限的状元郎变成了默默无闻的抄书匠。 只有荻秋尚不知变故,待他还如往昔。御书房里见不到,便到翰林院门口悄悄地等,见了面总是严哥哥、严哥哥的叫,明明当初避之不及,如今听来,严曦竟觉得异常亲切,又替她担忧,公主是君,乃千金之躯;下官是臣,亦是男子,所谓君臣有别,男女授受不亲,公主当避嫌才是。否者损了清誉,严曦如何承担的起? 荻秋充耳不闻,只道:严哥哥,你是否惹皇兄生气了?最近他也不召你了,还乱发脾气,我都不敢去找他 敢情刚才的话都白说了。 皇兄其实很器重你,你去跟他赔个不是你要是觉得难为情,我替你跟他说。荻秋觉得严曦变了,瘦了很多,不爱笑了,他皇兄也变了,变得爱发脾气她不喜欢这样。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更何况后宫不得干政,公主要谨记。严曦笑笑,臣也该回去了。 荻秋快要哭出来,你们都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你不在站在皇兄这边了,你投靠了太师!所以皇兄不开心!要不然他也不会整日借酒浇愁!严哥哥,皇兄对你那么好,他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投靠太师? 严曦脚下一顿,垂眸道:人各有志,公主何必强求? 荻秋抹了抹眼泪,这头说不通严曦,转身跑去找蔺容宸。 瞧着她眼睛哭的通红,蔺容宸心里一软,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谁惹了我们的小公主? 皇兄!荻秋一张口,眼泪就哗啦啦地掉下来,你去找严哥哥,你跟他好好说,他一定会听你的! 听到这个名字,蔺容宸顿时沉下脸,连声音都有了凌厉之感,找他作甚? 严哥哥看上去一点都不好,他定是有难言之隐,他不肯跟我说 蔺容宸虽气严曦,可又心疼荻秋,替她擦擦眼泪。傻丫头,他不过是个臣子,是个外人,怎值得你为他掉眼泪? 可是荻秋抽搭道,皇兄,你不是很喜欢严哥哥吗?因为你喜欢他,所以我才喜欢他! 蔺容宸一怔,只觉得原本一方水波不兴的池塘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起阵阵涟漪。荻秋,皇兄的喜欢只是惜才,但他做了选择,站在了朕的对面,你可懂得?你许久没见大皇兄了,听说他府里来了个人,要不要悄悄去静王府瞧瞧? 蔺容宸的脸色并不好看,荻秋知道多说无益,止住哭,与他一道出宫。 二人将将走出宫门,见一人木头般直挺挺地晕倒在地。 那个似乎是严大人。 蔺容宸一个箭步上前将人横抱起来,严曦!严曦!叫了数声,严曦无甚反应,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他三步并作两步往安和殿走,回宫,宣太医! 荻秋在他身后破涕为笑,皇兄还是很关心严哥哥的。 待李太医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安和殿,蔺容宸早已将人带回来。李太医号了脉,松口气,禀道:严大人这是劳累过度,加之腹中饥饿才晕厥的。 蔺容宸哭笑不得,你说他又累又饿才晕倒? 正是。 他是个傻子么?竟能让自己饿晕。眼下该如何?吃饱了睡,还是睡饱了再吃? 李太医道:先吃点稀粥之类,否则容易饿出病来。臣再开几服汤药,不出三日,大人便能恢复如初。 蔺容宸道:赶紧下去煎药!源正,去吩咐御膳房,做点清看粥,要软烂一些。你去看着! 皇兄,严哥哥真的没事吗?荻秋垮着一张小脸,担忧道。 没事。太医不是说了么,睡够了就醒了。皇兄在这儿守着,你回去吧! 也不知道严哥哥这些天都经历了什么。荻秋又望了眼床上躺着的人,不放心道,皇兄,你一定要守着严哥哥醒来。 嗯。 严曦的脸上毫无血色,人瘦了不止一圈,原本尚还算圆润,柔和的脸,因过于消瘦显得棱角分明,呈现出一种尖锐的、冷峻的距离感。 蔺容宸抚着他的脸,叹道:你一定要这般倔强吗?就不能像从前一样,朕说什么你听什么么?他们说的没错,你放着这么粗的大腿不抱,非要跟符卓同流合污你还真是笨! 他不是没有听到这几日的传言,不管不问就是想挫挫严曦的锐气,枉他那么信任他,他却宁愿站在敌人的阵营里。 蔺容宸心里的失望比当初顾庭芝决定离开京城还要甚。可他哪里知道让严曦心力交瘁的不仅仅是众人的排挤和成堆的案牍。 半个时辰后,周公公端来一碗小米粥。 粥务必吃完,你留在这里。蔺容宸起身往御书房走,朕今晚就不回来了。 可是周公公一头碍于蔺容宸的命令不敢离开半步,一头又挂心他夜里如何歇息,睡得舒不舒服,会不会着凉,恨自己分身乏术。 可是什么!照顾好人! 周公公将严曦叫醒,端了粥,服侍他喝下,又将人按回床上,赶紧躺下再歇着,什么事等睡醒了再说 严曦十分听话地闭了眼。眼皮实在沉重,他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一概不想知道。此刻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吃饱睡足,其他一切等醒了再说吧。 第42章 身不由己 翌日晌午, 严曦终于睁开眼,看到周公公在床边支着脑袋打盹,蹭的一下坐起身, 周公公?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32) 严大人可算是醒了。周公公长长地松了口气, 昨日皇上将大人抱回宫, 可把老奴吓了一跳! 抱?严曦面红耳热。是了,他回家的途中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怎会遇到皇上? 公公, 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晌午, 严大人可有想吃的?老奴让人传膳。周公公这么迫不及待地要传膳是因为蔺容宸还没吃。半个时辰前, 他从文昌殿回来, 严曦还未醒,周公公问要不要传膳,蔺容宸摇摇头,说了句政事未处理完,晚点再吃又回文昌殿了。 周公公怎会不知他其实是想等严曦醒来一起吃。这边传膳,那边着人去请皇上。不待蔺容宸吩咐, 备了两副碗筷,又将伺候的宫人全都遣了出去。偌大的殿里只有严曦与他。 昨天严曦想问昨天蔺容宸是怎么发现他的, 以及带回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不吃?你若饿出什么事, 太傅如何能安心?蔺容宸将他的还没说出话堵在了喉咙里。 嗯。严曦低头扒了几口饭。 飘香楼的饭吃了几顿?蔺容宸随意问了句。 严曦手一顿, 麻辣肚丝掉在桌上。 两次。他垂眸如实回答。 两次蔺容宸点点头,漫不经心的又问了一句,还要去么? 皇上觉得微臣可以不去么? 蔺容宸放下筷子, 意味深长地望着他,飘香楼的饭并不是那么好吃的。 我知道。 你还是要去? 严曦苦笑,微臣身不由己。 严曦,你可知你为何能坐在这里,与朕同桌而食?蔺容宸冷笑。 因为祖父。 不错!蔺容宸起身,但既然你更喜欢飘香楼的菜,朕就不留你了。 皇上! 蔺容宸顿步。 身后传来严曦底气不足地话语,微臣能否吃完这一顿再走? 他没有回头,只淡淡地留了两个字:随你! 这顿饭味同嚼蜡,即便这样,严曦还是吃了近半个时辰。 待他走出安和殿,赵珣正站在门口。严曦以为他来见蔺容宸,便道:赵将军,皇上不在里面。 赵珣点头,末将奉命送你回去。 送我回去?严曦神色微动,这就不必了。我已无碍,不劳将军费心。 赵珣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严曦回身道:赵将军去忙吧!让你这御林军统领送我,太大材小用了。 蔺容宸的话,赵珣哪敢不听?固执道:末将不敢抗旨不遵。 严曦长吁了口气。 两人拾级而下,赵珣只觉眼角一花,一抹身影极快地消失在殿后,他未转头,不动声色地护送严曦出了宫。 彩云心有余悸地一路小跑回娇兰宫。 玉嫔见她神色慌张,惊道:出了什么事?莫不是被人发现了? 彩云顺了顺气。刚才她并没有瞧见赵珣回头,或者有任何异样,应当是没有发现自己。如此就没必要跟玉嫔说,令她徒增担忧,遂摇摇头,没有。奴婢刚才遇到一条蛇,吓得不轻,跑得急了些。 你呀!玉嫔嗔道,下次小心些!打探到什么了? 严大人昨日晕倒了,是皇上把他抱回来的。彩云这段时日总盯着二人,越发觉得有些蹊跷。娘娘是否也觉得严大人跟皇上的关系 玉嫔急忙打断她的话,严大人是李太傅的孙子,而皇上有多敬重李太傅,谁人不知?多照拂一些有什么不对?彩云,饭可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仔细你的脑袋! 娘娘说的是!彩云将这两日所见细细说于玉嫔。 玉嫔的双手不断绞着手帕,眉头深锁,末了再次叮嘱彩云,此事你莫要跟任何人说起。 彩云只道是,未再多问。 待她退下,玉嫔坐立难安,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诉怡妃?她虽无任何证据,但已隐隐猜到了事情的真想。若真如她所想,她这一辈子岂不是要白白付于这似海深宫? 眼看快到家了,严曦没再让赵珣跟着。 走到家门口,喻俊元正端个碗站在他门前,来回度步,犹豫着敲还是不敲。被严曦撞见,很是窘迫,紫鸢炖了只鸡,我给你盛了一些 严曦淡漠道:谢谢,不用了。 喻俊元欲言又止。 严曦偏头道:喻大人还有事? 喻俊元摇摇头。 若没事,严某就先进去了。他早已从那双眼里看出对方的心思他是来示好的。但严曦不想连累他。 云昕,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喻俊元脱口道,他不应该眼睁睁看着好友在翰林院被排挤,一个人从早忙到晚。就算他们的选择不一样,至少他们是朋友。 喻大人言重了,严某为何要生你的气?严曦不温不火道。 我,我喻俊元我了半天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严曦回头对他笑笑,云林兄,回去吧!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 喻俊元涨红了脸,将鸡汤递到严曦手中,听说你晕倒了,这个你留着,补一补。言毕,转身回去。 严曦望着手中满满一碗还热乎着的鸡汤,哭笑不得。 赵珣远远看着他进了门,这才放心离开。进宫门时遇到常潇,被他拦住,追问严曦的事。 赵珣急着离开,只道:严大人这几日劳累过度,已无大碍。 常潇不信,那翰林院的工作能有多累,竟让他晕倒?莫不是还有别的事?严大人真的投靠太师了吗? 赵珣道:不知道。你不若自己去问他! 自己去问他?也好。常潇寻思着改天约他一谈。这一恍神,赵珣已没了踪影。 将人送回去了?蔺容宸拿着酒壶,正自斟自饮,难得一见地没有批折子。见赵珣神色焦虑地回来,不解道,他又怎么了? 严大人挺好的,还有喻大人给他送鸡汤,皇上不必担心。末将刚才送他回去时,发现安和殿似乎被人监视了。赵珣时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必然不会看错。 送鸡汤?蔺容宸的心思全被这三个字给吸引了,完全忽略了赵珣剩下的话。 皇上!赵珣哑口无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送不送鸡汤! 蔺容宸充耳不闻,眼里倒是火星乱迸,这个喻俊元竟还敢缠着他! 赵珣提高音量,皇上,这件事是否要去查清楚? 蔺容宸抿了抿唇,查就不用查了。喻俊元他妹妹是否同往? 完全鸡同鸭讲。赵珣扶额,这对话是没法继续了。 他算看明白了,若不将严曦回家的事交代清楚,蔺容宸是不会理他的。并没有。只有喻大人一人。严大人似乎不太想接,喻大人硬塞到他手里,未做过多交谈,两人各自回去了。 嗯。蔺容宸放下酒杯,这才转过身,你刚才说有人监视朕? 赵珣懒得跟他计较,道,不能肯定。之前并没有,或许跟严大人有关。 听到严大人三个字,蔺容宸再没了方才的慵懒,抬眸道,你说那人是在跟踪严曦? 极有可能。因他常出入安和殿,但这还是头一回发现,只能说若不是那人隐藏的太好,就是他之前几乎没有来过。 蔺容宸拧眉。他可有发现已被你察觉? 尚未。皇上要怎么做? 蔺容宸道:先莫打草惊蛇。这几日你派人跟着严曦,看是否真的有人在跟踪他。还有,去跟源正说一声,传翰林院苏学士来。 派出去的人一连数日,一无所获。赵珣想,既然盯着严曦不行,那便守株待兔,派人守着安和殿。 也不知道何舒月从哪里听说严曦晕倒了,风风火火地跑来,表情十分耐人寻味。 蔺容宸见了他头疼,这个人精不开口,蔺容宸都能猜到他要说什么,先发制人道:上次让你们查所有与符卓有关的官员,怎么到现在都没结果? 说起彻查官员这件事,就不得不提前扬州知府曹景仁收授贿赂、贩卖私盐一案,此案不仅牵扯到杭州知府,还有向嘉彦。 那曹景仁在两浙购有大量盐田,且私抬盐价,从中牟利,就是为了给符卓敛财。向嘉彦一直想除掉他,最后竟想了个私购盐田嫁祸给他的办法。 官员私购盐田可是重罪,曹景仁背后有符卓,捅了天大的篓子都有人给兜着,但向嘉彦不一样,稍不留心就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何舒月哪敢说出来?只想着两人私下解决,亡羊补牢。却不曾想顾庭芝出事后,牵出了曹景仁,盐运使不仅没得当,还下了狱,却也因此让符卓下决心将他除之而后快。 至于其他官员,没什么事的,查了也没用,有事的,又岂是那么容易让人抓住把柄?盐田一案已结,剩下的只管盯着西北就好。 何舒月道:微臣已派人前往矿场打探。 蔺容宸点头,迫不及待赶他走,没什么事就退下吧! 何舒月岂是这般好打发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3)( ̄ *) 第43章 割席分坐 蔺容宸见何舒月往前凑了凑, 一副打探宫廷秘闻的模样,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他道:听闻严大人前些日子晕倒了, 还是皇上给抱回来的, 可有大碍? 蔺容宸青着脸瞪他, 你是有多闲?整天尽盯着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何舒月笑道:臣这是关心同僚,怎么能说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呢?毕竟严大人深得皇上青睐。 蔺容宸白他一眼, 谁跟你说朕青睐他了? 何舒月道:那是微臣口误了。皇上若青睐严大人, 也不会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斥责他不堪大任。 蔺容宸气结, 那日堂上可未见你站出来反驳半个字。 那日太师说得很有道理, 臣一时没找到破绽。何舒月讪讪一笑。其实谁编都一样, 说不定还没有状元郎做得好。皇上不就是不想升严曦的官嘛!这还不好办! 蔺容宸眉峰骤敛,怎么办? 等他完工时,放把火烧了翰林院。何舒月说的轻飘飘。 蔺容宸险些一口气背过去,很赏了他几个白眼。 何舒月道:皇上这几日可有见到严大人? 没有。 那皇上不召他来么?微臣有很多话想跟严大人说。何舒月诱导道。 蔺容宸放下书,忍着气:你有话跟他说,你去翰林院!有人拦着你吗? 见蔺容宸要变脸了, 何舒月忙退下,皇上说的是。严大人这一病, 肯定特别虚弱, 急需人关心, 微臣去瞧瞧他! 被他这么一搅和,蔺容宸哪里还有心思看书?忍了两天,还是没忍住, 到底去了趟翰林院。 严曦每日都是头一个入宫,晚上赶在宫门关上之前离开,忙的倒也充实。自上次累晕之后,待诏厅里来了个校对,专门辅助他的一切工作。严曦没问这个校对是苏学士安排的,还是蔺容宸指派的。 晚上除了他和校对,院里的人都回去了。他正伏案疾书,见墨没了,头也没抬道:可否帮忙研磨?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33) 校对二话没说,上前研磨,但姿势很是生疏,好在严曦也不是一个惯于苛责的人。待墨研好,忽听校对道:为何不回去吃饭?上次就是这样才晕倒的? 严曦心头一跳,慌乱起身,手中的狼毫戳在蔺容宸的常服上。 严曦认得这件常服,上次周公公拿给他穿过,蔺容宸居然没让人给扔掉。 仿佛回到了之前总是冒失得罪他的那些日子。 蔺容宸薄唇微弯,一双墨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手忙脚乱的严曦。 微臣该死!严曦一时找不到能擦拭的东西,拾起自己的衣摆就往那块墨渍上蹭。 蔺容宸无语,敢情他把自己的衣裳当抹布了。 两人的身体靠得实在近,严曦的发丝时不时擦过他的下巴,像那日在水墨轩门口一样。蔺容宸垂下眼睑,看着他的侧脸,不动,不说话,甚至尽量不去呼吸,不打扰他。这片刻的安宁,能多延一分也好。 怎么擦也擦不掉,严曦停下手,对着那块晕开的黑斑,沮丧道:微臣鲁莽。 无碍。蔺容宸整整衣衫,负手道,朕来看看本纪修的如何了。 皇上放心,微臣定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蔺容宸点点头,不再开口,也不离开,就那么在厅里来回踱步。 皇上可是有话要说? 严曦,你真的要投靠符卓,背叛朕?这些天他一忍再忍,还是没有忍住问出来。他想知道答案,又知道答案势必会让他失望。 不是。严曦否认。 有这句话就已经够了。蔺容宸心里这样想着,却又克制不住想得到更多,若有一日,朕与他兵戎相见,你会如何? 严曦笑,不是还没有到那一日么? 若那一日来了呢?大约是觉得这样的问话毫无意义,蔺容宸深深吸了口气,再次将淡漠的神色挂在了脸上,朕已命户部在九月份召一批秀女进宫,这其中有黄侍郎,云参政,还有骆将军之女,严大人以为如何? 相互牵制,挺好!严曦淡然回道。皇帝后宫佳丽三千,那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么?他能说什么?又有何立场说什么? 蔺容宸眼风一扫,顿时一股秋风卷枯草的萧飒之感四散开来,挺好? 若皇上再大显龙威,能令这几位秀女有喜,自然更好。 你真的觉得很好吗? 是!再好不过了!若真有这样的喜事,微臣定替皇上给翰林院的同僚每人送一个礼品! 严曦!蔺容宸清喝一声,怒目而视。 臣在。严曦也不抬头,也不用抬头。此刻蔺容宸的脸色如何,他闭着眼都能想象得到。心里暗暗叹口气,觉得那里微微疼了一下。明知道这么说会让他生气,偏偏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当真是要疯了。 你真是知道如何让朕动怒!蔺容宸原本不是一个喜怒于色的人,但面对严曦却一次又一次暴怒跳脚又无可奈何。 皇上若不雨露均沾,难道要坐视怡妃一人独大?从前蔺容宸不选妃,大约是觉得情势还未到如此严峻的地步。即便是皇上,也有迫不得已的时候。 朕并不喜欢他们。蔺容宸扭过头,声音暗哑。 就算皇上纳妃是无奈之举,但接一个喜欢的人入宫,应当也不是一件难事。严曦的本意是想说你若喜欢了哪家的女儿,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但蔺容宸显然听岔了,他眸中一亮,望着严曦,愣怔半响,接喜欢的人入宫? 严曦又道:怡妃如何了?皇上有了子嗣,太后也该放心了。若怡妃怀的是龙子 闭嘴!蔺容宸听到怡妃这两个字就气血上涌。他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则会活活被气死。 严曦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翰林院的门口,愀然闭眼,他最近这是怎么了? 手头上的事终于忙的差不多了,严曦也有时间从书海里抬起头,伸个懒腰,刚好瞟见喻俊元蹲在门前的台阶上对他笑,如第一次见面,云昕! 严曦不好再对他过于冷淡,仍尽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有事? 嗯!喻俊元走进屋子,常潇说上次在我家吃饭,这次轮到他请客了 我就不去了。严曦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他并不想将事情复杂化,更不想将无关的人卷进来。 喻俊元似乎早已猜到他会如此说,补了句:今日是常潇的生辰,他说他会一直等你。说完这句,也不等严曦撵他,十分自觉地走了。 严曦纠结犹豫了小半个时辰,最终还是决定去。 流芳街的一栋四合院内。 严曦入门便瞧见桌上的酒菜早已上齐,常潇与喻俊元端端正正地坐着,仿佛在玩儿木头人的游戏。果然如喻俊元所言,这是巴巴地等着他呢!他若不来,这两人恐怕能等一夜。 你们这是何必?我都说了不来,如此强人所难,非君子所为。严曦落座,神情淡漠。 行了,严云昕。常潇将酒推给他,你把云林和我都当傻子,那也得我确确实实是个傻子才行!你如此疏远我们,不过是不想将我们拖下水罢了。 并不是。严曦矢口否认。你我各为其主,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严大人,你骗谁呢?常潇平日不大爱说话,但今日却变得咄咄逼人起来,圣贤书,谁没有读过?治国平天下的抱负,谁没有?天子门生,谁不是?凭什么你要自己孤军奋战?真当我们是贪生怕死之辈,还是卖主求荣之徒? 严曦被他呛了一顿,知道眼前这人很难糊弄,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你们效忠皇上,我攀附于太师太师答应过我,会助我得到丞相之位。 糊涂!常潇怒道,这天下是谁的天下?丞相是谁的丞相?就算他符卓现在权势滔天,但你莫要忘了,你如此明目张胆地跟皇上作对,他有千百个方法置你于死地! 这是严某的事,不劳二位费心。严曦将手中的卷轴放在桌上,这是送你的生辰礼物。这顿饭我就不吃了。 上次端午听闻常潇喜欢他画的睡莲,便重新画了一幅,一直也没机会送出去,今日倒正好。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愿他们能在这个风云动荡的官场里保持初心。 常潇没有说话,兀自饮了一杯酒。常潇没有说话,兀自饮了一杯酒。当初同住庆阳楼,我是真没看出来你原来这般固执! 严曦涩涩一笑,常校尉不知道事情多了去了。既然有治国平天下的抱负,皇上又如此器重二位,就莫要辜负了他。 那你呢?常潇不确定道,你明知道皇上有多在意你,你 常校尉,严某的任何事今后都与你们无关,就不劳二位费心了。严曦起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44章 喜忧参半 外面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严曦站在细雨中,一时不知该往哪走。他沿着护城河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衣衫濡湿了一片, 竟觉有些微冷。正打算回去, 黑暗的巷子里走出一人, 拦住他的去路,严大人, 太师有请。 太师?严曦认不得眼前的人, 不确定道, 太师要见我? 那人道:正是!辛苦严大人随属下走一趟。 严曦不疑有他, 跟在那人身后, 走出几步,问道:你叫什么? 那人十分恭敬道:属下魏劭。 严曦点点头。 魏劭淡淡一笑,引他穿街走巷,到了太师府。 严曦以为上次说升官的事情至少得等太后过完寿才能有点眉目,没想到符卓的动作真是快。见面寒暄了两句,直奔正题:李秋韵被调职, 严大人可有想过接下这个位置? 李秋韵?那不是应天府府尹?他初来京城缠上官司,可不就是李秋韵审的?说起那段牢狱之灾, 严曦又忍不住想到蔺容宸在公堂上的吻。普天之下, 也只有他能在公堂上作出这种事了。 思及此, 严曦脸上燥热,回过神,明白了符卓的意思, 吓了一跳,太师是让下官出任应天府府尹? 正是!李秋韵调到御史台,这个职位便空了下来。应天府管理着京城的治安和政务,且可直接面圣,官职虽不算太大却有实权,甚至可以影响和干涉皇上及各衙门的许多决策,若他将来举事,这个职位至关重要。 符卓的第一人选并非严曦,只因眼下并没有十分合适的人,又恰好严曦帮他除了顾庭芝,怎么也得给点甜头,这才松了口。 严曦掰着指头数了数,咋舌道:应天府府尹可是正三品,一连升三级,下官一无政绩,二无经验,恐难以服众。 严大人担心皇上不同意?听闻那日黄景春举荐严曦负责重修本纪之后,蔺容宸盛怒,对他的态度大变,恐怕他生了怯意,便宽慰道,严大人不必担心,老夫自有办法让皇上同意。 严曦想哭。上次被迫接下的活计已经让蔺容宸拔刀相向了,若再逼他答应让自己出任应天府府尹,只怕下一刻他真的会性命不保,他还想多活两年呢! 能得太师错爱,严曦感激不尽。不过欲速则不达,不若等下官将典籍编撰完再说。若真与皇上闹得不可开交,对我等以后也不会有好处。目前,皇上只知道下官为了明哲保身,讨好于太师,并不知道你我已在一条船上,所以,他尚未防备下官。如此,更有利于太师日后行事。 符卓思索了一下,觉得他说的在理。本来这个府尹的职位他也没打算让严曦坐多久,如此他便再重新物色人选。既如此,老夫就不强求了。 严曦躬身道:多谢太师理解! 不过,老夫请严大人来,其实还有一事。符卓捋着胡须,算盘打的噼啪响。 太师有话不妨直说。严曦就知道,这世上哪有只掉馅饼的好事? 下个月就该秋猎了,严大人上次答应老夫的事如何了?符卓心想若不主动找他,他恐怕能拖到明年。 其实对付向嘉彦的办法他早想好了,为何没说?自然是不想去害人。他也想跟梁砚文商量商量再作决定,但符卓哪儿能等那么久? 严曦道:向大人在朝堂根基稳固,又有众多门生拥护,若想连根拔起,只能逼他犯些皇上决计不会袒护的死罪。 符卓颔首,严大人言之有理。不过,这个死罪要如何做? 这个严曦抿了抿唇,请太师再给下官七日。七日后,下官定有万全之策。 好!符卓起身,老夫就等你七日!严大人,可莫要让老夫失望啊! 七日足够梁砚文进京了。他听完严曦的话,脸色变的极差。严曦当然知道他不赞同自己的做法。别说梁砚文,就是他自己,也不想这么做。陷害朝廷命官跟宫女私通,如此龌龊之事,他十分不齿。 见梁砚文发愣,半天不动,严曦又重复了一遍:兄长以为如何? 梁砚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回过神比道:为兄赶路累了,不若明日再说? 如此敷衍的借口,严曦怎会听不出来?他不想多说,严曦自然也不好强求,也好。起身收拾了床铺,兄长好好歇着。放下帘子前,忽然道,兄长可有喜欢的人? 梁砚文摇摇头,面露诧异,为何这般问?莫不是你有心上人了? 心上人?严曦想想,这辈子还真只能是心上之人,偷偷放在心上之人。他嘴里苦涩,却笑的没心没肺,怎么可能。只是觉得兄长到了娶亲的年纪了,所以随口问了一句。 梁砚文笑,等你安定下来再说。 严曦不解,他还不够安定吗?难不成梁砚文还要等他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才会谈婚论嫁?想起亲生父母,他问了句:兄长上次说帮我查身世,可有眉目?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34) 尚未。梁砚文比道,为兄只记得你说你的家很远,在东边。但云楚这么大,在东边哪里,你也没细说。 说到这里,严曦才想起他失忆之后醒来,梁砚文只跟他说被人打了,其他的并未详谈,忍不住道:兄长可知我为何会被歹人打伤? 他从前一直以为是苏州的流氓地痞看他不顺眼才揍人。他能理解,因为自己有时确实挺让人看不顺眼的。自己什么样,心里好歹还是有点数的,所以才未细细问过。 不过,说不定这件事跟他的身世有关,他若真是哪个大门大户家的少爷,那些人说不定是被人派来的。戏文里不都是这样演的吗?恶毒的姨娘和庶子为了继承家业,暗中想尽办法将嫡子赶出家门,甚至买凶|杀|人。 那日的事梁砚文也不太清楚,他当时病重,一直躺在城外的破庙里休养。一个平日跟他们走得较近的小乞丐忽然跑来说严曦被人打了!他原本就在发热,头重脚轻的,当时心里一急,竟晕厥过去,待人醒来,严曦已被几个乞丐合力抬回来,头上的伤口粗糙地包扎着,人尚在昏迷中。 梁砚文掏出身上仅剩的半吊钱,给他请了大夫。即便他自己生着病,那半吊钱也没敢用,就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的。 小乞丐说严曦遇到一个好人,给了他很多很多银票,刚巧被几个地痞无赖看到,他们等严曦走到无人处,将人打晕,抢走了银票!他赶到时那些人正拿着银票一哄而散。 所以,害他被人揍了一顿,失去记忆,找不到爹娘的人,其实是蔺容宸?严曦扶额,还真是命中注定的克星。 如若不是后来遇到李行之 对了!严曦惊喜道:兄长可知祖父为何将我带回李家? 祖父说你是故人之后。 严曦拍掌,对!所以祖父一定认识我爹娘,或者是我爹娘的爹娘如此不就有头绪了么?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他为自己的机智欢喜不已,没看到梁砚文的脸白了又白。可惜,顾纯先生走了,不然,问他或许会查的更快!严曦没了刚才的喜动颜色,怅然道,兄长,杀害顾纯先生的凶手可找到了? 没,还没找到。梁砚文躺下,背对着他,先睡吧!明日再说。 也好。 严曦这番一时喜一时悲,辗转反侧了半夜未睡着。好不容易过了四更,有些困意,闭上眼就看到蔺容宸拿刀追着他砍,从苏州追到京城,又从春风十里追到倚红楼,严曦正忧心他小命不保,哪想画风一变,蔺容宸丢了刀,将他死死抱住,吻的天昏地暗。倚红楼眨眼变成安和殿,严曦躺在龙床上跟蔺容宸滚的难分难舍,还不可抑制地轻哼一声,情动至极地叫了句容宸。 要命的是,这个称呼被同样睡不着觉的梁砚文一字不差地听了去。他猛地坐起身,盯着不足一丈远的另一张床,如五雷轰顶,骇然欲绝。 待他神色纷杂地走至严曦床边,见他呼吸急促,数声呻|吟溢出口,这分明是在做那种梦。 梦的是蔺容宸? 梁砚文抬眸瞥见严曦的床尾挂着一幅画,隐在白色的帐幔后,若不撩起床沿的纱幔,完全看不到。 这幅画他上次来就看到了,只是上次收了起来,放在严曦的床头,他当时还以为这是严曦的新作,就没在意。待看清那画中人,唰的一下白了脸色,明白了所有。 怪不得他要不顾性命地帮蔺容宸!怪不得他突然问自己有没有心上人! 且不说他的身世,就单单是觊觎皇帝这一条,已足够他死个千百次!如今的处境,本就已如临深渊,梁砚文没想到竟还有这一段隐情! 若早些知道,又何必进宫面圣,直接拉着严曦隐姓埋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春梦被家长发现的尴尬。 第45章 举棋不定 第二日晚上, 严曦回到家见梁砚文正喝酒。 他极少见梁砚文饮酒,在他的记忆中,兄长总是清清淡淡, 不大喜亦不大悲, 就如春风十里前的那一池春水, 温和,宁静。如此反常, 为他平生第一次所见, 所以心中格外担忧, 兄长可是有甚烦心事? 梁砚文摇摇头, 手指沾了杯中酒, 在桌上写道:为何回来了? 今早走之前他说有几本卷宗需要誊写,梁砚文还以为他会晚些回来,正好避着他喝几杯,哪想被逮个正着。 严曦知道梁砚文什么事都爱放在心里,怕他闷得慌,劝道:兄长若有事, 可以同我讲讲。 也无甚大事,偶觉心烦罢了。他抬眸, 目光热烈地望着严曦, 云昕, 假若,我是说假若让你做皇帝,你愿不愿意?梁砚文的手指微微发抖, 不知是激动还是因这句大逆不道的话而心生的害怕。但他那烈火一般的目光里透露出的分明是某种渴望 严曦笑道:兄长为何突然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就我这性子,做皇帝就算了,做个侍读刚刚好。 你的意思是你想留在这里? 嗯。祖父不也希望我能入朝为官吗?若非如此,他如今又怎会留在京城。 祖父祖父可没想让你爱上皇上啊!梁砚文垂眸,无声地叹了口气,饮尽杯中酒,用一种悔不当初的奇怪目光看着严曦:云昕,你床上挂的画 画?哦那,那是皇上赐的,我怕挂在厅里弄坏了,就就挂在了床尾。这话问的严曦心里一虚。 是么? 嗯。想起昨夜的春梦,他根本不敢抬头。 早上醒来,床上湿了一片。还好梁砚文出门了,他清理身体时,抬眸对上那画中人的眼睛,浑身一抖,竟觉得燥热难耐 如今已饥渴到这般地步了吗?严曦欲哭无泪,赶紧收了画卷,放入箱子里。 他以为梁砚文的不悦只是暂时的,第二天便能好了。哪里想他这个不悦竟一直持续了近三天。 严曦没有问他又是因何事想明白了,不再忧愁的。能将烦恼放下便好,其他的无需多问。倒是他自己,烦恼的不是一星半点,眼看着七天的期限已到,他还在犹豫不决,举棋不定。 严曦十分急需有人在这个时候帮他做决定,无论往左还是往右,至少推他一把。 梁砚文这几日的心情欠佳,他实在不好开口。自己闷在心里亦不好受,正蹲在院子里纠结着,手里的树枝有一下没一下的往地上画着圈,梁砚文停在了他面前。 严曦抬头。 梁砚文笑了笑,也蹲下来,比道:为兄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十分可行。如此一来,向嘉彦最多判个充军、流放,比符卓逼你杀人要好多了。 他也是这么想的,但蔺容宸又会怎么想呢?连折他两员大将,他怕是吃了自己的心都有吧? 你担心皇上?梁砚文将他看破。 严曦也不隐瞒,点头道:他会恨死我的。 梁砚文沉默。 严曦笑笑,有些无奈,恨就恨吧!反正已经这样了。 梁砚文:云昕,你不必这么辛苦,祖父他会体谅你的。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这个官我们不当了,找个小村子隐姓埋名过一辈子也挺好。 走?听到这个字,严曦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他最多生生气,伤伤心,却从未想过要走。 梁砚文目光炯炯地望着他:你当真铁了心要帮蔺容宸?哪怕受伤或者有性命之虞你也要帮他? 严曦抱着手臂,笑的灿烂,兄长何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梁砚文:你回答我。 严曦正色道:兄长再问一百遍,我的回答也不会变。 梁砚文轻叹一声,我知道了。 严曦言毕,出门前往太师府。 不消一炷香的时间,梁砚文跟着出了门,他去的地方是皇宫。 怡妃有孕已有三个月。 这天大的喜事,以胡青青的性子很难不招摇的全云楚都知道。将来生下皇子,母凭子贵,再加上外戚之势,后位还不是囊中之物? 前三个月她可是谨遵圣喻,跟谁都没敢透露半个字,只求肚子里的胎儿能平平安安。 如今胎儿稳定,她先想到的便是将此事告诉符卓和太皇太后。偏也巧得很,正打算去给太皇太后请安,蔺容宸就来了,就像算好了时间一般。 平日里除了去太皇太后那里,蔺容宸极少踏入后宫,今日到了她的长倾殿倒是十分令人意外。胡青青也顾不得请不请安了,拉着蔺容宸,喜笑颜开,皇上怎么来了! 朕来看看你和他。蔺容宸指指她的肚子,这些日子忙,加上李炳说你需要静养,便也没来,可都还好? 有了龙子果然不一般,皇上比以前更关心她了。胡青青挽着蔺容宸的手臂,整个人恨不得倒他身上,臣妾一切都好,就是想见皇上。皇上以后定要常来长倾殿! 蔺容宸皱了皱眉,扒开她的手,可能觉得动作有些生硬,转而将人扶到椅子上坐下,你也知道先帝去的突然,朝中上下对朕都是面服心不服,一来他们一直觉得这个皇位应当是静王的,毕竟先帝当年有多喜欢他,是有目共睹的,二来觉得朕太年轻,哪懂如何治国?朕必须花更多的心思在国事上,难免冷落了爱妃。 朝中的传言胡青青怎会没听过,但符卓极少跟她提起。她知道符卓将自己嫁给蔺容宸,是想将来她登上后位了,好巩固符家的势力,更有益于他掌权。但没想到正是因为舅舅的这一手好算盘,蔺容宸对自己始终保持着距离,甚至连安和殿和御书房都不许她常去。要说她心里对符卓没有怨,怎么可能? 臣妾知道,皇上是顾忌舅舅,才始终与臣妾相敬如宾。 蔺容宸道:你想多了。 臣妾又不是傻子,这么多年了,还看不明白吗?就算她从未接触过政事也隐隐能猜到符卓是有反心的。皇上放心,如今我已有了孩子,自然一切都要替皇上和孩子着想!舅舅终究是舅舅,只有皇上才是我们母子的依靠。 蔺容宸暗自冷笑,真是会算计。孩子满三个月了吧? 胡青青抚着肚子,柔声道:嗯!臣妾还说今日要亲口告诉太皇太后这个好消息! 蔺容宸点点头,她老人家若知道了,定万分高兴。不过 听到这声拉长的不过,胡青青抬头,诧异道:不过什么? 太后不是要去礼佛嘛!不若等她回来再跟她讲。蔺容宸笑道,你这么一说,她肯定连佛经都要念错了,岂不罪过? 胡青青头一回见蔺容宸笑得这么爽朗,一时心中欢喜,不想拂了他的意,赞同道:那臣妾就跟太后一起去常安寺,为肚子里的小皇子祈福。 蔺容宸刮了刮她的鼻子,真乖!待秋猎回来,朕好好赏你! 两人正说话间,外面有声音传来,怡妃娘娘,臣妾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讲玉嫔这几日越想心中越难安,急忙忙赶来,抬头对上蔺容宸冰霜般的眼睛,浑身一震,跪了下去,皇上! 起来吧!蔺容宸恢复了往日清冷的神色,怡妃有孕,你怎可如此咋咋呼呼?万一惊了她,怎么办? 玉嫔听到有孕这两个字,脸色骤变,唇角哆嗦了一下,扯了一个极其难看的笑,恭喜娘娘!恭喜皇上! 胡青青悄悄看了眼蔺容宸,她可不能在皇上面前表现出苛待妃嫔,善妒不睦的一面,起身将人扶起,妹妹快起来,地上凉。你刚刚说要告诉姐姐什么事? 玉嫔抬眼看了看蔺容宸,却见蔺容宸正冷目森森地看着她,那眼神中警告意味十分明显,玉嫔心头一阵狂跳,莫非皇上知道自己此来的目的?臣妾臣妾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说御花园的玉簪花开了,想着和娘娘一同去观赏。 胡青青笑道:这等事,你派个婢女过来传达一声就好,这么热的天,怎亲自来了。看着一身香汗,妆都要花了。 玉嫔的脸红的异常,臣妾无碍。 胡青青面色和蔼地拉着她的手,对蔺容宸道,臣妾如今怀有龙嗣,恐不能再伺候皇上,妹妹蕙质兰心,端庄优雅,皇上平日虽忙,可莫要冷落了她。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35) 蔺容宸极淡的瞟了玉嫔一眼,似乎毫无兴致。 胡青青心头欢喜,看来皇上并不喜欢玉嫔,那她就放心了。 皇上,秋猎快到了,不若到时候让玉嫔妹妹随行伺候。 蔺容宸沉吟了一下,颔首:嗯。朕还有政事要处理。他转头看了眼玉嫔,你好好陪陪怡妃。 是。玉嫔只觉得被蔺容宸那么一瞧,浑身上下都被一股寒气笼罩着,僵硬地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46章 八月秋猎 八月初是云楚秋猎的日子。 浩浩荡荡的队伍, 不见首尾,一路鼓声震天,旌旗蔽日。 除太皇太后去常安寺礼佛, 怡妃陪同外, 其余百官、妃子全部同行。如今后宫的妃子, 除了怡妃便是玉嫔。玉嫔平日里一直跟着怡妃,基本不会有机会接近圣驾。大约此次怡妃知道蔺容宸要大选秀女, 自己又有孕在身, 才派玉嫔来固宠。 正好, 蔺容宸也想让她来。 只是玉嫔这一路都神色忧虑, 那日在长倾殿见到蔺容宸, 魂都要被吓飞了,总觉得蔺容宸似乎知道了什么,还好,这几日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发生,她也能稍稍安下些心。就是不知道彩云去了哪里, 眼看狩猎的队伍开走了,她还没出现。这丫头平日做事总是拖拖拉拉, 回去了定要好好提点她。 玉嫔的父亲于去年过世, 她孤身一人在皇宫, 本就不受宠,再不寻个依附,只怕选妃之后, 她有心与世无争,安分度日,也没那个命。 围猎的地点在龙泉山,距离京城约有半日的路程,行了一半,队伍停下来修整。 荻秋在车上闷了两个时辰,下了马车就如鸟儿出笼,欢喜的左蹦右跳,硬要将玉嫔也拉下车。 玉嫔见蔺容宸与静王在一起,自觉不方便,推脱累了,不愿下去。 算了。荻秋努了努嘴,转身欢欢喜喜地去奔蔺容寒去了,大哥哥快看,前面就是龙泉山了吧? 蔺容寒性子较冷,平时只在静王府,极少出门,也极少与人交谈。今日面对山中美景,心情大好,微笑道:秋儿,莫要失了仪态。 荻秋顿时拉了脸,噘嘴嘟哝一句,大哥哥,你怎么也跟二哥哥一样! 蔺容寒点点她的额头,出宫就没规矩了,怎可乱叫? 皇兄说过,在宫里不许我这么叫,出了宫就随我高兴。荻秋松开蔺容寒的手臂,朝蔺容宸道:你们真是越来越没意思了,我去找严哥哥! 严哥哥?蔺容寒抬头,以眼神询问蔺容宸。 蔺容宸缓缓吐了两个字:严曦。 那个状元郎?蔺容寒失笑,她这是有多喜欢顾庭芝,爱屋及乌到这般地步? 蔺容宸道:别再提顾庭芝了,好不容易她这些日子未掉眼泪了。倒是你,人走了,就不想着追回来么? 他宸也是最近才知道,他千防百防的皇兄也有了喜欢的人,而且这个人同样是个男子。 如此,他的防备又有何意义? 我与他总会再见的。 兄弟两人相视一笑。那一刻,似乎又回到十岁前,他每日缠着蔺容寒读书习字的日子。那时是真的把蔺容宸当成榜样,当成兄长的。后来是什么改变了他呢?他也忘了,但他清楚,从这一刻起,他们又是毫无隔阂的兄弟了。 皇兄,抱歉! 蔺容寒愕然,继而笑容渐盛,你我一母同胞,说什么抱歉! 我并不是有些话还是要说的,压在心里如千斤重担一般,如何都不会痛快! 容宸!蔺容寒打断了他的话,你是我皇弟,永远都是,无论发生什么都改变不了。 可你若知道我对你做过什么,你恐怕再不会认我这个皇弟了。 蔺容寒摇摇头,你皇兄不傻,很多事情就算不知道,也能猜得到。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只希望我们还能向从前一般。 蔺容宸喉头一热,点点头,嗯。 荻秋很喜欢严曦。他还是头一次见她在一个外人面前露出那种天真纯粹的笑。 蔺容宸跟着他朝荻秋瞧去,见她正左右围堵严曦,将人逼的哭笑不得。他脸上不自觉地染了一丝笑意。 既然荻秋喜欢,皇上没想过赐婚么? 不行!蔺容宸断然拒绝。 许是他陡然提高的语气令蔺容寒颇感惊讶,为何不行? 严曦他有未婚妻!荻秋要嫁的,只能是一心一意爱她之人!蔺容宸望了眼嘻笑的两人,转过头,不想多言。 蔺容寒亦缄口不语。 两人沿着官道走了许久,蔺容宸突然道:皇兄,来上朝吧! 好。蔺容寒颔首,回答的极其痛快。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血终究是浓于水的。 许是解开了心结,剩下的路程,蔺容宸的心情异常的好,主动叫荻秋坐在他的马车里。你以后想见皇兄,直接宣他入宫便可。 真的?你同意让大哥哥进宫了? 蔺容宸含笑点头,揉揉她的脑袋,以后皇兄不仅会入宫,还会上朝,帮朕处理政事。你可莫要叫他发愁。 是!荻秋遵命!荻秋半握拳行了个礼,小脸乐开了花,太好了!大哥哥和二哥哥终于和好如初了,严哥哥也一定会和二哥哥和好的! 你刚才和他说什么?蔺容宸望着车外的远山,淡淡道。 我问严哥哥骑马累不累? 蔺容宸白了她一眼,一个大男人,骑马都嫌累,干脆找人抬着算了! 荻秋长叹一口气,严哥哥是文官,又不是你那些总上战场的将士,更何况他的病才刚好,哪里受得了这般颠簸?方才见他脸色煞白,几欲晕厥唉,可他性子倔强,不肯连累别人,只委屈了自己苦苦勉力支撑。 他病了?蔺容宸终于将视线从车外收了回来。 嗯!但他不让我跟你说。荻秋连连点头,又道,二哥哥,我想骑马。 明明知道荻秋的话有夸大的嫌疑,蔺容宸却一点都不想戳穿,唤了赵珣,命他将人带过来。 听闻蔺容宸要见自己,严曦策马赶上,皇上召见微臣? 蔺容宸探头,马车外一张与往日无二的笑脸,荻秋说想骑马,你把马给她,上来! 严曦: 快点,严哥哥!荻秋欢欢喜喜地接过缰绳,狂奔而去。蔺容宸只能嘱咐赵珣跟在后面保护。 严曦上车左右看看,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坐下,叹道:御撵就是舒服! 想不想以后天天坐?蔺容宸问道。 那当然严曦说顺了嘴,待目光落在蔺容宸的脸上,及时改了口,不想。他很确定自己还没胆肥到天天想坐御驾的地步。 不想?自上次之后,他已有半月没和蔺容宸这般闲谈了,一时忘了这位皇上误解人的本事。朕的车你竟然嫌弃? 又来!他现在说下车会不会被砍头?微臣不是不想,是不敢。 既然如此,回程把马就留给荻秋。 严曦就不信这么大的阵仗会没有多余的马给公主?可他哪能反驳蔺容宸的话? 其实也不想反驳,坐在车里看着他,挺好的。这个机会,以后恐怕也不会有了。 陪朕下一局吧!蔺容宸取出棋盘。 车里除了偶尔的落子声,再无其他声响。周公公坐在车门外,急得不得了,这两人倒是说话呀!置了半个月的气,好不容易有机会坐在一起,可千万要解开心结。 蔺容宸落了一子,问道:听闻梁砚文辞官了? 嗯。 为何? 兄长性情磊落,怕是见不得官场上的尔虞我诈,阿谀奉承辞了也好,家里的铺子也需要人打理。 蔺容宸手臂一僵,抬眸道:他倒是跟你完全不一样。 严曦苦笑,皇上是想说我会阿谀奉承么? 非也。蔺容宸淡淡道,你的马屁都拍在了马蹄子上。 何解?严曦很是好奇。 朕才是天子,你却去拍符卓的马屁。说完,蔺容宸望向严曦。 严曦没再开口,他不想破坏眼下的氛围。能静静地跟蔺容宸下一盘棋,将会是越来越难得的事。一旦打开话匣子,两人定会不欢而散。 为何不说话?蔺容宸心里窝火,他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严曦居然闭口不言。 微臣怕说了,皇上又该生气了。 不下了!蔺容宸丢了棋子,闭目靠着车窗,不再说话。 又生气了么? 皇上若累了,微臣下去严曦起身,却被他拉住手腕,坐好别动,朕靠着睡会儿。也不管严曦是否同意,侧身枕着他的腿闭眼小憩起来。亏得都有车帘,要不然被外面一干人等看到,又不知要说些什么了。 这种过于亲昵的姿势让严曦的心里腾升一股异样,低眸见腿上的人闭着眼,呼吸浅淡,脸上没来由的一热。不得不承认蔺容宸长得十分好看,只是性子再温和一些就好了,若能如静王那般就更好了。 许是相处的久了,严曦已经能凭着脚步、神态将他认出。遗憾的是,即便他长得好看到没天理,一转身,严曦还是记不得。 他直勾勾地盯着腿上的人,似乎想把他的模样刻进脑子里,哪怕如此只是徒劳。 严曦。蔺容宸突然开口,吓了他一跳。 皇上有何吩咐? 蔺容宸闭目道,别走的让自己回不了身。 严曦怔住,这句话的意思是即便他现在选择了符卓,只要不做得太过分,蔺容宸还是会原谅他的吗? 你祖父能保得了你一时,保不了你一辈子。 所以,还是因为祖父吗? 严曦微笑,皇上放心,微臣知道该如何做。 但愿你是真的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非上午6:00的更新都是捉虫,找BUG,修改病句,不用在意。 第47章 数言不合 悠长的沉默。 严曦想, 他是否该说些什么皇上进来都可好? 嗯。 周公公说你常彻夜不眠的处理公文,三餐亦不按时,这两日失眠之症又犯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么?他如今的消息变得很闭塞, 常常别人都知道的事, 他总是最后一个听说。 荻秋说他皇兄心里不痛快。严曦隐隐觉得这件事与他有关,毕竟上次晕倒后, 蔺容宸跟他说的那些话, 意思再明显不过, 却被他当成了耳旁风。 若是朝堂上的事, 皇兄再不痛快都不会让你看出来, 他一向隐忍,极少在人前如此。即便上次听闻符卓要谋反,他也只是在向、何二人面前发过脾气,过后便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但这一次,他连掩饰都不去掩饰了。 严哥哥,皇兄这般都是为了你。想起方才与荻秋的对话, 严曦一时没忍住,问出了口。 蔺容宸张开眼, 慵懒道, 你在关心朕? 严曦的一愣, 窘迫的突然连双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了,他呵呵一笑道:做臣子的关心皇上不是应该的么? 蔺容宸眼里的光芒由盛渐衰,随即阖眼, 不再说话。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36) 皇上经常这样枕着怡妃和玉嫔入睡?他原想换个话头,哪想鬼使神差地说了这么一句。 蔺容宸再次睁开眼,眸子里全是戏谑,你拿自己跟怡妃和玉嫔比? 非也!严曦脸上大热,矢口否认。微臣只是觉得这个姿势太过暧昧了 蔺容宸淡淡道:朕是皇帝,别说借你的腿一用,若是嫌马车硌得慌,让你躺在下面当肉垫,也是应该的。 被他这么一说,严曦心里的别扭荡然无存。他是皇上,自然怎么舒服怎么来,哪会想什么暧不暧昧?恐怕自己心里有鬼,才会在意这些。 未时,人马到达龙泉山,众人搭设帐篷,各自安顿。周公公铺设了蒲团,摆上酒菜,蔺容宸、静王与荻秋席地而坐。 严曦坐在树下,时不时拍拍麻木的双腿,荻秋瞅瞅他,又瞅瞅蔺容宸,疑道,皇兄,你对严哥哥做了什么? 蔺容宸楞了楞,转头看严曦一眼,方想起车内的事,佯作淡然:下了几盘棋而已。 荻秋冲他招手,严哥哥,快来! 严曦原是不想过去,见几人都看着自己,硬着头皮上前。刚坐下,符卓便来了,一脸关切,刚才看严大人行动不便,可是身体不适? 严曦不再揉腿,敢紧起来将自己的蒲团推了出去,太师坐下歇息片刻? 符卓看了眼蔺容宸那张黑脸,愉悦道:不了,老夫还是回账中休憩,不打扰皇上了。 严曦方才巴结的举动实在令他气结,严大人跟太师关系似乎不错。蔺容寒抿了口茶,皮笑肉不笑道。 太师是百官之楷模,严曦官卑人微,不敢高攀。别说蔺容宸,他自己也感觉到了,最近这段日子符卓对他的态度有很大的转变。 不敢高攀?蔺容宸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对他又气又恼,若可以,你还想如何高攀? 严曦抬头恰好看到玉嫔朝这边走来,笑道:微臣记得太师还有两个未出阁的女儿,一个十二岁,另一个多大来着?好像也十岁了。微臣再等个两三年 严曦!蔺容宸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他真想跳起来掐死眼前的人,你若敢做他的东床快婿,朕就将你充军流放! 两人冷战了半个月,这才好不容易缓和了些,怎么又掐上了?荻秋急得不得了,暗中拉住严曦的衣角,严哥哥,你少说几句。 严曦起身,拍拍屁股,为皇上的龙体着想,微臣还是先行退下的好。 滚!蔺容宸拿起面前的酒杯摔向严曦,被他屈腿一跳,躲了过去。走时还不忘回头笑笑,微臣这就滚。 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将玉嫔吓得又躲回了账中。 二哥哥荻秋刚张口,就被蔺容宸喝住,若再提他,你也滚蛋! 滚就滚!她无视一旁蔺容寒警告的眼神,起身离开。 走出好远,又转身回来对蔺容宸说一句,严哥哥上次跟我说了,他想回姑苏!还说春风十里的酒特别好喝,下次回去,一定要喝他三天三夜!二哥哥你既然不喜欢他,不如罢了他的官,让他回姑苏逍遥快活去! 周公公在蔺容宸身后急得直跺脚,这都是怎么了? 蔺容宸: 蔺容寒从未见过他如此动怒,又这般隐忍。这个严曦蔺容寒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他的背影,皇上莫不是忘了自己乃九五之尊?看不惯的人杀了便是。 蔺容宸侧眸,你让朕杀了他? 对,杀了他。蔺容寒弹了弹衣摆上的一根草屑,波澜不惊道,和无安邦之才,战无领军之能。一介书生,只会逞口舌之快,留之何用? 蔺容宸微愕,你一向心软,竟会教唆朕杀人。朕倒是看不明白了。 蔺容寒道:此人三番五次顶撞你,难道不该杀? 蔺容宸道:他是李太傅的义孙。 原来如此。蔺容寒低头品了口茶,很适时地没再说话。有些事情已不必点透。 从小到大,蔺容宸想要的都那么明确,从未有一丝一毫的犹疑。蔺容寒突然很想知道,他是否会为了一个人放弃自己最在乎的东西。 两人心思各异地坐了片刻,何舒月与向嘉彦走了过来。蔺容宸取笑道:何大人和向大人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皇上若是这么说微臣和飞卿,微臣还认,和向大人还是算了他家中妻妾定会吃醋的。何舒月打趣道。 向嘉彦苦笑,何大人就别打趣我了。 几人闲谈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木柴在火光中发出毕毕剥剥地声音,炸开点点星火,严曦沉默的有些反常,偶尔抬头透过篝火望向蔺容宸,但蔺容宸似乎忙的很,忙着与大臣寒暄,忙着微笑,连回望他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严曦将自己隐藏在一片阴影中,无趣地喝着略微泛苦的酒水。 时间一点点过去,木头燃尽,余了一地的灰烬,人群逐渐散去,严曦见周公公陪着蔺容宸入账后,才抬腿往自己的帐篷走去。 这一夜对他来说,太过漫长。漫长到他几度去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翌日,一切准备妥当,秋猎开始。 严曦骑术不精,亦不擅射,尽管尽了全力,依然跟不上蔺容宸的速度,被他落下好远。未过多时,那葱葱茏茏的树林彻底遮挡了严曦的视线。 严哥哥,你是不是在找皇兄?荻秋斜插过来,勒住缰绳,问道。 微臣在找猎物。严曦四下张望,想找出一只兔子或者狐狸什么的。 荻秋道:我知道哪里的猎物特别多,严哥哥,我带你去! 严曦踌躇片刻,又望了望蔺容宸消失的方向,策马跟上荻秋。 在林子里左右穿了许久,严曦终于见到一只梅花鹿,刚搭了弓,便听见嗖的一声,箭矢破风而来,那头鹿应声倒下。二哥哥好厉害!荻秋欢呼道。严曦回头,见蔺容宸握着弓,淡淡望着他,那身姿俊逸的让人移不开眼。 他看看严曦的箭筒,轻笑道:没想到严大人也有不会的。 不会?他真的不会吗?方才握弓搭箭中觉得那一套动作莫名的熟悉,如若蔺容宸没有抢先,或许严曦收回弓箭,微臣不善骑射,不知皇上可愿教? 这有何难,等回京了,朕细细教你。临时抱佛脚也不管用啊! 微臣现在就想学!严曦定定望着蔺容宸,仿佛不达目的便不罢休。 既然严哥哥想学,皇兄,你就教教他。每年狩猎你都是第一,也该让给别人了。你们就在这里好好练!我带严哥哥的马去喝口水。荻秋伸手将严曦拖下马,轻啸一声,策马离去。严曦回头,十分无奈。 蔺容宸下马道:真想学? 严曦尚未开口,蔺容宸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嘘!他将弓递给严曦,一步跨到他身后,将人环住,左手握住严曦执弓的手,右手拿出一支箭,搭在弦上,朝密林里努努嘴。那林中有只麋鹿正觅食。 严曦在蔺容宸无声的指引下,瞄准了目标。脖颈处温热的吐气令他浑身不自在,心如鼓擂,这个姿势让人十分不舒服。 别动。蔺容宸轻声道。吐出的气息如一片轻柔的羽毛,落在严曦的脖子上,酥麻,微痒,有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蔺容宸的唇擦过了他的皮肤。 严曦手一抖,箭射偏了。麋鹿受惊,仓皇逃走。但蔺容宸并未松开手,依旧保持刚才的姿势,低声在他耳边道:你紧张什么? 严曦强作镇定,毕竟第一次。说不定下一个就能射中了。皇上,我们再去找找别的? 好! 两人继续朝林中走去,身后的号角声,马蹄声渐渐消失。 正南方有一处山坡,一棵五人合围的古树是这里吗? 微臣累了,不如我们先去树下歇歇吧!严曦也不管蔺容宸同不同意,拉着他的手往树下走去。 蔺容宸低头看看两人紧紧相握的手,掀了掀唇角,好。 一二三严曦握紧了蔺容宸的手,默默数到五时,闭上了眼。随后脚下一空,两人一同坠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蔺容宸:你们都要把朕气死才罢休是不是! 第48章 误入陷阱 这里是个陷阱。 至于陷阱从何而来, 不是目前应想的事。 两人摔了个四仰八叉。蔺容宸尚好,除了背部稍感疼痛,并无大碍, 严曦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摔的极重, 趴在地上半天没动。 蔺容宸半跪在他旁边,将人扶起, 伤到哪里了? 严曦站不起来了。脚腕稍一使力就是一阵钻心的疼。他抽了口冷气, 摸着脚脖子, 神色痛苦, 疼。 蔺容宸三两下脱了他的鞋袜, 按了按脚踝,皱起眉头,脱臼了。 哈?严曦垮了脸,怎么就这么倒霉? 蔺容宸的两只手握着他渐渐肿起来的脚踝,掌心的炙热让严曦红了脸,他偏过头, 却听蔺容宸道:严曦,你是否喜欢朕? 头上一万道惊雷轰隆作响。 就在严曦呆若木鸡, 惊愕欲绝之际, 蔺容宸一个手起手落, 脚踝的骨头悉数复位,好了。 这是什么情况? 他松开手,看着严曦半晌, 忽而挑眉一笑,朕是为了给你治伤。 敢情刚才的话是分散他的注意力?严曦双颊烧了起来,扭过头,皇上下次莫要开这种玩笑 怎么,当真了?蔺容宸噙着一抹极其惬意的笑,朕若不说得惊世骇俗一些,趁你呆愣之际将骨头复位,你还不怕的哭鼻子? 我才不会哭!严曦微怒,瞪他一眼,以示不满。 好,你不会哭。蔺容宸失笑,那严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不知道。严曦仰头看看光滑的四壁,以及头顶缸口般大小的天,深感绝望。这些人非要把陷阱挖的这么深吗?万一御林军找不到人,他又不能当着蔺容宸的面求救,岂不是得饿死在这里? 蔺容宸也不着急,更不嫌阱里脏,兀自席地而坐,闭目养神。看样子是不打算呼救,只等侍卫找到自己。 皇上不急么?严曦瘸着腿沿陷阱走了一圈,回到蔺容宸身旁坐下。 急什么?围场里又没有野猪,猛虎。蔺容宸眯了眯眼,此处离帐篷有数里远,说不定要在这过一夜,不如省点力气。 已如此远了严曦低喃一句,一个护卫都没有,皇上为何放心走这么远? 跟你在一起,有什么不放心的?蔺容宸闭着眼,回答的十分随意。 严曦心中一震,不再说话。 八月早晚温差颇大,天黑后,暑气散去,加上阱里潮湿,温度降的极快。 严曦朝蔺容宸靠了靠。 冷? 嗯。皇上不冷?严曦想了想,解开衣带,将外衣脱掉,摸黑披在蔺容宸身上,皇上若有个什么闪失,微臣如何跟百官交代? 行了!朕哪有那么娇气,还要你保护?蔺容宸接过衣服,反将严曦裹住,带进怀里,倒是严大人,再晕过去的话,朕怎么跟荻秋交代? 严曦的心快要跳胸口,强自镇定道,微臣无碍。 是吗?蔺容宸将人往怀里带了带,低声在他耳边笑道,荻秋说她严哥哥大病初愈,路上险些晕倒,特意交代朕多照看些。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37) 公,公主多虑了。严曦侧坐在蔺容宸的大腿上,后背、双臂都被他紧紧箍着,连额角都贴着他的下巴,十分的不自在。幸好此时伸手不见五指,不然他的脸色一定比三月桃花还要艳红。 荻秋是真的很喜欢你。喜欢的连蔺容宸都十分诧异,那丫头从小到大都被众人捧在手心里,娇贵的不得了,也挑剔的不得了,能入她眼的东西少之又少,更别说人。没想到对你竟是不一般。朕都没见她为朕哭过,倒是为你掉了不少眼泪。 听这话,难道蔺容宸想给他赐婚?严曦心惊胆战,一时忘了躺在他怀里的尴尬,公主心地善良,天真烂漫,能得她青睐,是微臣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嗯。蔺容宸自顾道,荻秋喜欢你,朕也中意你你可想过入皇家玉牒? 果不其然! 严曦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语无伦次的差点咬到舌头,公主微臣,微臣配不上公主,公主那么好的人微臣不敢,不敢高攀 蔺容宸将脸贴在他的耳边,闷笑:你没有拒绝,又不想娶公主,难不成想跟朕成亲? 严曦: 还不如刚才直接疼晕过去算了! 皇上这么打趣微臣,可有意思? 蔺容宸忍了笑,等待太无趣,找些乐子。严大人生气了? 严曦挣扎了几下,心中恼火,又不知道为何恼火,愤愤道:微臣腿酸,起来走走! 蔺容宸松开手,小心些。 四周漆黑一片,万籁俱寂,两人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但这一刻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留恋。 蔺容宸没再说话,严曦亦不再开口。 果真如蔺容宸所言,待赵珣找到他们,已过了四更。 火光彻天,整个侍卫队都来了。 将人救起来,赵珣提着的一口气总算送出去了。他还想着若找不到皇上,他就以死谢罪算了!打个猎,竟将皇上弄丢了,他御林军统领还有什么颜面活着? 看到井底两人都好端端的,整整齐齐的,赵珣热泪盈眶,皇上,末将对不起你,末将该死 行了。蔺容宸挥挥手,打断赵珣的这番检讨,听的他头疼。 静王道:李太医,赶紧给皇上检查一下,可有受伤? 蔺容宸道:先给严大人瞧瞧,刚才掉下去时,崴了脚。 这么多人瞧着呢,哪有先臣子,后君王的道理?何舒月将李炳推向蔺容宸,还是先给皇上检查吧。 朕没事!蔺容宸拒不领情,先看严大人。 李炳奔溃。 待确定二人无碍,可以步行,一众人方才往安营扎寨的地方回去。 眼见着要到主账了,一阵女子凄厉地哭喊声传来。 严曦浑身一抖,裹了裹披风。 声音是从玉嫔的账里传出来的。 荻秋拔腿往帐篷跑去,却被蔺容宸拉住,叫赵珣进去话尚未说完,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神色慌张地掀开帘子,看到帐篷外围了一圈的火把,原本苍白的脸色添上一份惊恐,神色尤显的可怖。 蔺容宸从帘子的缝隙里看到玉嫔披头散发、赤身裸体地躺在地上。 玉嫔!符卓喊了一嗓子。 人群炸了。 严曦踉跄一退,面如死灰。 不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他只是要蔺容宸刚好发现向嘉彦欲对宫女行不轨之事就好,可刚才那一瞥,分明已经 是他来晚了么? 当初可是符卓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说会全力配合他,不伤害那个宫女,如今宫女变成了妃子,不但受辱,还出了人命! 严曦转头看向符卓,他在火光下笑的志得意满。 到底是他太天真了。 于符卓而言,只有这样,向嘉彦才必死无疑! 严曦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在做什么。 向嘉彦!蔺容宸骤然喝道,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做了什么?向嘉彦也不知道为何一觉醒来,他就在玉嫔的床上?更不知道为何玉嫔会一头撞死在床栏上?微臣微臣他的唇蠕了蠕,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全部转过身去!任何人都不许进来!蔺容宸掀了帘子入内。 玉嫔倒在血泊中,身下凌乱不堪,早已没了呼吸。她双手、脚腕处还能看到一圈勒痕,一条带血的手绢掉在一旁,想来当时还堵上了她的嘴 蔺容宸解开身上的披风将人裹住,李太医,进来! 李炳号完脉,摇摇头,人早没了。 你对他做了什么?蔺容宸森然望向向嘉彦,目光若千万道利剑,欲将其凌迟,朕问你对她做了什么! 微臣,微臣夜里不太舒服,想着回去歇息片刻真的不知道后来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请皇上明鉴!!! 昨日傍晚众人发现皇上失踪了,乱成一片。当时那种情况,若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并不容易。 皇上!何舒月在帐外求见。 周公公屏退了所有人,搭起帘子将何舒月引了进去。 乍看到地上浑身是血的玉嫔,何舒月步履不稳,险些晕倒,向大人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还不把衣服穿好! 向嘉彦哆哆嗦嗦地穿了衣衫,跪地不起,皇上!微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这种事!求皇上明察! 何舒月也是焦头烂额,这根本就是想把向嘉彦往死里整。皇上,事有蹊跷,微臣相信向大人做不出这等事! 蔺容宸闭目,睁开眼又恢复了往日那般平淡,你以为朕不知道吗?就算知道,那又如何?玉嫔死了,死无对证。他在朕遇险,生死不明之际,闯进妃子的房里。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衣衫不整地跑出去舒月,朕还能怎么做?若再姑息,朕的威信在哪里? 皇上!蔺容宸的话,他何尝不明白?但总要去争一线生机。微臣以项上人头担保,向大人绝不是这样的人 够了!向嘉彦颓然喝道。舒月,算了微臣愿接受惩罚。从他睁开眼,他就知道自己完了,一切都完了虽不甘心,又能如何?他比谁都清楚这件事有多严重。要怪只能怪他太大意,没想到符卓竟会用这样卑鄙的方法对付他。 何舒月自嘲道:先是庭芝,接着是你下一个会是谁?他指指自己的胸口,皇上,若不查清此事,只会让亲着痛,仇者快! 你放心,朕不会让符卓嚣张太久的! 作者有话要说:  玉牒:皇家族谱。 第49章 必先予之 此事一出, 秋猎草草结束。 严曦几次想找符卓,都生生忍了下来。事情已经发生,他若再闹, 反倒叫人生疑。 回城路上, 他原想骑马, 大约是做了坏事,不敢面对蔺容宸。哪想蔺容宸一眼望过来, 他双腿就不听使唤了, 乖乖走向御撵。 放下帘子, 方寸之间, 蔺容宸散去一身寒气, 又恢复了来时的轻松之态,仿佛心情完全未受此事影响。 严曦欲言又止。 蔺容宸道:你想说什么? 向大人的事 如何? 皇上不生气? 是你说的,欲要取之,必先予之。朕折了一个肱骨之臣,焉知就没有所获?他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严曦愕然,皇上的意思是 朕的意思是你管的太多了。瞎操什么心呢!言毕, 像来时一样,枕着严曦的腿, 阖眼入睡。 自己的妃子被人绿了, 还能睡得着?严曦也是佩服蔺容宸的豁达。 回到皇宫, 各人径自散去。 向嘉彦被压往刑部,何舒月面圣被周公公拦下,何大人, 无论向大人是否被陷害,事情已经发生。言外之意,无可挽回。 难道就这样让向大人背黑锅? 何大人如此通透,怎会想不到这是一局死棋?周公公留下这句话,轻甩佛尘,摇摇头地走了。 这一路上,严曦格外留意何舒月和蔺容宸的动静,方才两人谈话,他一直伸长脖子旁听,这会儿见周公公走了,才上前,何大人若能找到证据,证明向大人是被人陷害的,说不定向大人还有一线生机。 何舒月恍然转醒,你说得对,与其求皇上,不如去找证据! 严曦瞧着他一路飞奔的背影,低低叹了一声。 严大人叹什么气?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严曦一跳,听出是黄景春,随即满脸堆笑,黄大人。 黄景春颔首,此次严大人立了大功。 严曦不敢居功,都是太师和黄大人布置的好。 严大人过谦了,你一来,连续扳倒顾庭芝和向嘉彦太师对你可是赞不绝口!黄景春拍了拍严曦的肩,颇有深意道,严大人前途不可限量啊! 这都跟大人的提携分不开。拍马屁的话完全无需酝酿,张口就来。可这两个名字还是让严曦寒从心起,若是被蔺容宸知道,他即便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黄景春点点头,拢着袖子走了。 严曦长吁一声,又望了眼千秋门,转身回家。路过张榜处,见许多人挤在一起,议论纷纷。他一时好奇,跟着挤了进去。 榜上贴着太皇太后的懿旨。大意是怡妃有孕,为给皇长孙积德,决定大赦天下。 虽然严曦头一回见到这种情况的大赦天下,但也不难理解。以蔺容宸一个月只临幸后妃一次的频率来看,能有皇嗣简直就是历代祖宗保佑,更何况李炳还信誓旦旦地表示从脉象来看,是个小皇子无疑。太皇太后当场老泪纵横,发愿余生都要斋戒,以谢菩萨垂怜。 这个懿旨真及时,怪不得蔺容宸没有丝毫忧色。严曦忽然有点不确定,蔺容宸是否知道他的计划? 若不知道,为何会有此后招?几乎就是将计就计。若知道,又为何会愿意舍弃这朝堂之上唯一能与符卓分庭抗礼之人?还有那句欲要取之必先予之又是何意? 一路神思恍惚地回了家,梁砚文已做好饭菜等着他,回的比预想中要早。 严曦对着一桌子饭菜,毫无胃口。兄长,我不确定这么做,太师会信任我到哪般田地。这一招是下下策,杀敌一千,自毁八百,我真怕会成为云楚的罪人。况且玉嫔因我而死 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朝堂权利倾轧,哪有不流血,不死人的?弑父杀子的都有,一个妃嫔又算什么?云昕,不要看失去了什么,要看能换来什么。如此,这些人的牺牲才有意义。梁砚文比了手势,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开始,这条路你跪着都要走下去。 梁砚文的话,让严曦不寒而栗。他还是那个温文尔雅,手无缚鸡之力的兄长吗? 我知道。 梁砚文望着严曦,眼中犹疑。 兄长还想说什么? 听说各地正在选拔秀女 嗯。严曦点点头,苦笑,最近宫里都在说这件事,想不知道都难。 梁砚文看了看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拿起筷子给他夹了一碟菜。 两人默默吃饭,放下碗,梁砚文比划道:为兄需回苏州一段日子,你一个人在京城,照顾好自己。 严曦点点头,兄长也是。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38) 自上次得知太皇太后大赦天下之后,严曦一直没有问何舒月查的怎么样了。如今身在御书房,心却不知飞到了哪里。 几天前要何舒月去找证据,是不忍心向嘉彦就那么死了,但看到懿旨后,他想向嘉彦应当不会有性命之忧,转而担心起自己。万一真被何舒月查出事情的真相,蔺容宸还不得将他剥皮拆骨? 在想什么?蔺容宸忽然出声。 严曦一惊,手中的竹简掉在地上,忙捡了起来,摇摇头,没什么。 蔺容宸睨着他,上下打量,你这样失魂落魄,是否有事瞒着朕? 严曦的脸立马开了朵花,笑道,哈哈怎么可能?再说了,皇上不是说过嘛,微臣没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 蔺容宸挑眉,昨天何舒月又来找朕了。他一口咬定向嘉彦是冤枉的,有人故意要设计他,你觉得呢?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还用多此一问?严曦总觉得蔺容宸是故意的,甚至有种他早已洞悉所有的错觉。 他的脸色僵了僵,继而笑道:微臣觉得,何大人说的很有道理。 如何有道理? 玉嫔是后妃,谁敢打她的主意?向大人不会不明白。 蔺容宸冷哼一声,朕还是皇上呢,有人不也一样打朕的主意? 皇上是真龙天子,就算有人心怀不轨,终也不能成气候。严曦知道他指的是符卓,出于好意,安慰了一句。 蔺容宸却变了口气,望着他,目光炙热的让人讶异,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朕一时头脑发昏,会遂了那心怀不轨之人的意呢? 严曦愕然,难道他会将皇位拱手相让?额微臣不太懂皇上的意思。 蔺容宸并不解释,目光重新落回书上,不懂算了。 严曦也没追问,他只想确定向嘉彦是否无性命之虞。哪想蔺容宸却反问一句:你说呢? 太皇太后下了懿旨。严曦未将话说明。怡妃和孩子,他不太想提起。为什么不想提?他之前并未细细想过,总觉得这些事不能太清楚明白。但近来越发知晓自己这般心思为何了。 真是大逆不道,心怀不轨。 明明他从前不怎么喜欢蔺容宸的。若被他晓得了,只怕这回连祖父都救不了他。 蔺容宸似是无意地说了句:就是不知道这次符卓的同谋是谁? 严曦惊道:太符卓还有同谋?他改了口,这个时候,还是同符卓撇清关系为好。 不然呢?蔺容宸白他一眼,朕还不至于昏聩到这般地步。 严曦惶然,那皇上觉得会是谁? 除了黄景春还有谁? 严曦舔了舔唇,艰涩道:万一不是呢? 蔺容宸略带惊讶地抬眸望了望他,就算不是黄景春,也是他的党羽。 皇上若是抓到这个人会怎么做? 蔺容宸淡淡道:自然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严曦头晕目眩,险些跌倒。幸而蔺容宸出手快,将他扶住,你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被朕的话吓到了吧? 严曦脸色煞白地摇摇头,早上没吃饭饿的。 蔺容宸唤了周公公入内,摆驾回安和殿,让御厨备点吃的。 周公公看了眼还在蔺容宸怀里的严曦,严大人可还能走? 红晕在严曦的两颊炸开,他直了直身子,离蔺容宸远了一步。 蔺容宸叹了口气,罢了,直接送到御书房来。 不不用了,微臣先行告退!严曦刚转身又被蔺容宸拉了回来,吃点东西再走。 周公公赶紧命人端了些茶点来,严曦索然无味地吃了几口。 不合口味?蔺容宸瞧了眼玉盘里几乎没怎么动的金桂芙蓉糕,皱了皱眉,对周公公道,今日掌勺的御厨不许吃饭! 严曦端起盘子,一口一个。他就没见过这样的人! 蔺容宸弯了嘴角。 周公公憋了笑,端上茶水,严大人慢些吃。 严曦吃得直打嗝,将空空如也的盘子举起晃了晃,皇上,微臣吃完了。 嗯,下去吧。蔺容宸知道他心不在焉,也不强留。 严曦松了口气,窜出门。 周公公见他步履匆匆,疑道:严大人这是怎么了? 蔺容宸望着他的背影,笑道:源正,上次交代你找的宅子,如何了? 回皇上,一切已办妥。 寻宅子这件事是秋猎前蔺容宸吩咐下来的,还反复交代要幽静雅致,好好装饰。至于宅子作何用?他并不知晓。只依着蔺容宸的旨意将里面该修的修,该改的改,如今倒也像模像样了。 那座废弃的冷宫叫什么? 如此跳跃的问话让周公公愣了愣,随即明白蔺容宸问的是与安和殿相通的那个,回道:合欢殿。 合欢殿?名字倒是不错!蔺容宸重复了一边,颔首道,跟赵珣说,让他把合欢殿清理干净,再挖条地道,通向外面的宅子。 是。周公公并不多问,领了旨意去见赵珣。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严曦要被吓死了 第50章 纸难包火 且说何舒月一直在调查向嘉彦的事, 但始终未查出任何线索。 那日蔺容宸失踪后,除了派出去寻找的八队人马,留守的不过百人。而这百人又分两组巡逻, 每组十人, 其余皆分散开, 围成圆形,守在三丈之外。 主帐在正中位置, 向嘉彦只要能避开巡值的人, 入主账便如入无人之境。何舒月不解的是, 为何主账没人值夜?当晚巡逻的人说原是有值夜的, 刚巧黄大人账中起火, 人都去救火了。向嘉彦就是在这个时候进了玉嫔的帐篷,发生了之后的事。 何舒月再去找那个值夜的人,却怎么都找不到了。他依着向嘉彦的描述,画出当晚伺候他更衣,端水、沏茶之人,奇怪的是这个人也不见了。 如此, 何舒月更能确定这件事绝对是符卓和黄景春干的。 没有确凿的证据,蔺容宸无能为力, 你一个大理寺卿都查不出头绪, 朕还能派谁去查? 可臣不甘心!何舒月气的牙痒。 朕就甘心了吗?何卿, 听朕的,别再查下去了,你若再查下去, 向嘉彦就是数罪并罚,即便太皇太后大赦天下,他也逃不过一死。蔺容宸将一封书信放在何舒月面前。 他打开看了看,默不作声。 那封信没有署名,字迹也十分刻意。信上说向嘉彦私购盐田,票据、契约,一应俱全。 云楚律法规定,私购盐田者,死罪。 蔺容宸道:水至清则无鱼。顾庭芝也好,向嘉彦也罢,甚至是你,你们哪个人的双手是干净的?身家是清白的? 原来皇上什么都知道。 朕若真的耳聋眼瞎,如何能坐在这个位置上。蔺容宸负手叹道,很多时候,就是需要非常手段才能达到目的,所以只要你们不做的太过分,朕不会去计较。向嘉彦为官二十多年,如今落得身败名裂。何卿,这条路满是荆棘,没人能独善其身,就算是朕,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你务必保护好自己。 不过三个月,一连折了两个心腹大臣,当年与他一道惩奸除恶的人,如今也只剩下何舒月了。要说蔺容宸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眼看着要九月了,选秀的宫女很快就要入京了,蔺容宸自然要有所行动,遂派周公公去传严曦。 严曦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每次面圣都觉得惶惶不安,格外心虚。 入了殿,赵珣也在。他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他一个人。 蔺容宸朝赵珣使了个眼色。赵珣关上殿门,走到龙椅旁,将密室的门打开。严曦的反应跟当时的周公公一样,满脸震惊地盯着门后未知的漆黑。 过来!蔺容宸丢下两个字,进了密室。 严曦缓过神,不明所以地跟上,这安和殿竟还有这种地方?! 皇上!密道里漆黑一片,严曦深一脚浅一脚,恐慌不安,这是要去哪里? 小心脚下!蔺容宸回头提醒他一句,不再说话。 严曦扶着墙壁往前走,眼睛慢慢适应了密道里的黑暗。前方隐约有光,待走过去,霍然开阔,竟是一间密室里,这里还关着两个人。 满室的火把,亮如白昼。 严曦看到那二人的脸,双腿僵直,再也迈不动一步。 严大人可认识这二位?蔺容宸抱拳望着他。 好在昏黄的火光掩饰了他惨白的脸色,严曦讪讪一笑,轻咳一声,不不认识。微臣怎么会认识他们? 哦?那就奇怪了。蔺容宸摸着下巴,眼色意味深长地在他与那两人之间扫来扫去,可他们却说认识严大人不但认识,还挺熟的。 那两个人蓬头散发,满身血污,听了蔺容宸的话,连连点头,四只装满惊恐的眼睛在看到严曦时放出光来。严大人,救命!我们也是听命于你,才在向大人的酒里下药。 严曦僵住,脸上的假笑被一点点剥掉,心里凉了半截,看着蔺容宸,嘴唇哆嗦,你你都知道了? 朕是不是不应该知道?蔺容宸笑笑,神情没有任何异样。但严曦却觉得一股寒意从头窜到脚板,几乎将他冻结在原地。 朕原本以为你攀附着符卓只是为了明哲保身,能好过一点,没想到你是认真的。严曦,是朕太小看你了。蔺容宸拍了拍手。 不多时,赵珣提剑而来。 明晃晃的长剑如一泓秋水泛着粼粼的光。 蔺容宸转过身,背对着严曦,淡淡道:将人解决了。 是!赵珣拔剑。 火光在剑刃上疯狂跳跃,印红了严曦的脸。他心里突然有一点遗憾,很多话涌到嘴边,又说不出一句,只能尽量控制住微微颤抖的身体。这时候应该大义凛然一点,至少要装得像个赴断头台的侠义之士,不畏生死。 剑尖离咽喉越来越近,严曦紧紧闭上双眼,赵将军,请给个痛快! 漫长的沉默过后,是蔺容宸的一声轻笑,严大人真是铁骨铮铮,竟也不求饶? 严曦睁开眼,那两人已倒在血泊里,咽了气。 他摸着尚还温热的脖子,心有余悸:皇上 蔺容宸抓起他的手腕,一句软话都不说,你就不怕朕真的一怒之下杀了你? 微臣他也不知道为何那一刻倔脾气就上来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反正也得不到,不如死在他的剑下。当时满脑子都是一个极其可笑的念头:若将来有一天,你发现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会不会后悔?会不会记我一辈子? 蔺容宸瞟他一眼,你的脑袋暂时寄放在你的脖子上,能不能保得住,就看你接下来要怎么做了。 蔺容宸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他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而自己又有什么?想到之前荻秋说的衣服还没扒掉的话,严曦脸上又一红,皇上想干什么? 蔺容宸狐疑地瞟了他一眼,接过赵珣手里还在滴血的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漫不经心道:马上有一批秀女要入宫了。 严曦低眸,望着从剑上滴落在地的血滴,言不由衷道:微臣恭喜皇上。 恭喜就不必了。你替朕解决这些掉这些秀女,向嘉彦的事,朕就饶你一命,如何? 解决掉秀女?严曦以为他幻听了。 皇上选妃那是云楚的盛事,但凡他没疯就该知道,这根本不可能!且不说那些即将入宫的秀女背后都有着怎样的势力?单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他如何下得了手?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39) 皇上,这件事微臣办不到!若只有这两条路走,严曦愿意领死。他叩了个头,起身来接蔺容宸手中的剑。 蔺容宸手腕一荡,将他推开一丈远,黑着一张脸瞪他,你要干什么! 严曦道:自裁谢罪! 蔺容宸为他这番求死怒火中烧,你知道失去向嘉彦,朕等同于失去什么吗?如此重罪,想一死了之?想得美! 严曦: 微臣从未杀过人,恐怕下不去手。逼他杀人不如让他去死。 想什么呢?蔺容宸白他一眼,朕又不是让你去杀了她们! ???严曦一头雾水,不杀她们?那皇上的解决是什么意思? 蔺容宸将剑丢给赵珣,整了整衣袖,朕选这些秀女入宫,你应当知道是为了什么? 严曦当然知道。 太师几次上书提议封后,都被蔺容宸压了下去。这番怡妃有孕,本又受宠,反正在他以及众大臣看来怡妃十分受宠,登上后位是迟早的事。蔺容宸从未想过让她坐上那个位置。符卓如今已是一手遮天,再有个皇后外甥女,岂不要翻天? 皇上同意选妃时就说了,这是要封后的。这些秀女入了宫,恐怕会使出浑身解数,斗得你死我活。同样,她们身后的各个势力必然也变得十分微妙。至少在后位不明的情况下,大约没有人愿意同符卓结盟。严曦的分析一如蔺容宸当初所想。皇上果然深谋远虑。只是,利用女子却不怎么光明正大。 光明正大?你跟朕说这个词?蔺容宸仿佛听了件十分可笑的事,你可知,这才是四两拨千斤的办法?更何况,狩猎一事你就光明正大?严曦,别跟一个帝王说你所谓的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为了帝位,朕可以不折手段,甚至六亲不认! 对皇上来说,是否帝王之位高于一切?他早就知道蔺容宸十分在意这个皇位,如他所言为了皇位他可以做任何事情,但听他亲口说出来,心里还是觉得不大好受。 蔺容宸收回目光,你何必明知故问? 严曦淡淡一笑,带着难以察觉的酸涩和讥讽,那皇上想让严曦如何做? 乔装成秀女入宫。 参与后位之争。 最关键的要赢。蔺容宸望着严曦越来越生无可恋的脸,补充道,说白了就是男扮女装,入宫为妃,阻止她们登上后位。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51章 人面如花 严曦脸色难看的像吞了几十只苍蝇, 皇上在开玩笑,对吧? 且不说他是否愿意接受这个条件,就算他接受了, 如何保证不会露出破绽?蔺容宸如此谨慎的人, 又为什么要做这么冒险的事?更何况宫斗他完全不擅长, 真要入了后宫,只有被人剥皮拆骨的份。 这件事太疯狂了。 何止疯狂, 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赵珣站在两人身后已完全石化。好歹你们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这种事也只有蔺容宸能想得出来!万一被满朝文武百官知道光想想, 他就不寒而栗。 蔺容宸的神情却清淡的像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你觉得朕会跟你开这种玩笑? 微臣恐怕爱莫能助。这个时候严曦终于十分坦然地承认自己特别怂了。死跟它比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跟我来!蔺容宸也不理他, 推开密室的另一道门,继续往前走。 赵珣依次点亮密道里的油灯。 跟着蔺容宸左拐右拐,严曦十分忐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事还没解决啊啊啊啊!能不能先停下把话说清楚? 皇上,微臣觉得刚才的事可以再商量一下。 蔺容宸只顾道, 等你入宫后,朕会安排你住在合欢殿, 有任何事, 你都可以通过密道来找朕。 微臣还没答应。严曦跟在他身后抗议。 不答应?蔺容宸顿步, 严曦撞上一堵坚实的后背,你凭什么不答应? 皇上。严曦揉揉鼻子,不再往前走, 看着蔺容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他决定摊牌他要告诉蔺容宸他之所以对付向嘉彦,是为了取得符卓的信任,得到矿场和兵力分布图。 蔺容宸回头,眯着眼,危险道:你想说什么?未等严曦说话,他接着道,无论你想说什么,朕都劝你在开口之前想清楚,李府可还有一二十口人! 皇上这是在威胁微臣?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你不感谢我就算了,你还威胁我?严曦十二分郁闷。 朕还用得着威胁你?这是你欠朕的!严曦入宫的事,他势在必得,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没有了向嘉彦的掣肘,朕今后都要看符卓的脸色行事,你可有替朕想过?替云楚的百姓想过?太傅若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九泉之下,岂能安心? 一听这话,严曦拉下脸,暗自叹了口气。没办法,他这个人吃软不吃硬。我应你便是。 蔺容宸的唇边浮上一抹笑,放心,你将来会是云楚最受宠的妃子。 多谢皇上抬爱。严曦一脸生无可恋,跟在他身后继续朝前走。皇上这是要去哪里? 合欢殿。 合欢殿离安和殿其实并不远,但因地方较偏,宫中妃子较少,常年无人居住,原本早已杂草丛生,蛛网遍布。蔺容宸上次特意交代赵珣将里面清扫了一遍,如今看上去倒也干净、朴素。先看看,你喜欢什么样以后就让人给布置成什么样。 严曦:他总觉得自己似乎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赌气道:既然皇上这么说,那到时候就把这里全部铺上金砖,门窗都换成金子的,所有都要金的! 蔺容宸挑眉,金屋藏娇? 严曦险些被自己噎死。 回到密道,三人又走了半晌,严曦以为已经回了安和殿,哪知推开门眼前却是一栋小院。 这是哪里? 以后你便搬到这里,方便入宫。蔺容宸推开门,一条鹅卵石路直通大门,两旁翠竹丛丛,十分幽雅清静。这里远离闹区,颇为偏僻,倒也不会引人注目。 是不会引人注目,但万一蔺容宸心血来潮,从密道过来找他他不是一点隐私都没有了?微臣现在住的地方挺好的。 挺好的?是地方挺好的,还是人挺好?蔺容宸不温不火道,听说你隔壁来了个姑娘,长得好不好看?是不是你喜欢的那种? 严曦认命,微臣搬来就是。 蔺容宸但笑不语。 卧室和书房在左手边,窗下植着一株西府海棠,枝干遒劲,姿态潇洒,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想来颇为名贵。右边依次为厨房,储物室和杂物间,格局不大,前后约四丈,住他一人足矣。 地上的鹅卵石被擦的锃亮,窗棂与柱子上还能闻到朱漆的味道。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倒也甚合心意。尤其是书房,上与正厅相通,下与卧室相连,隔断之门皆由软烟罗糊就,一应的松绿色,颇有江南烟柳朦胧之感。 京城这样一栋宅院,恐怕得不少钱吧?光那软烟罗的门窗,就没几个人能用得起。 不多。蔺容宸比出两根指头。 两千两?严曦往高了猜。 蔺容宸摇摇头,两万! 两万两!严曦惊呼。真看不出这宅子哪里好,两万两在苏州都可以买下一座春风十里了。皇上真是有钱!既然这么有钱了,欠他的那几百两银子可不可以算了? 院子虽偏,厨房与正厅那里并未相连,留了个后门。蔺容宸指着竹林道。 严曦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果然一片修竹后有个木门。从这门出去,走过一条街就到皇城了。有了这个门,你早上可多睡半刻钟。 皇上想的真周到。这一点还是他十分满意的,心里稍稍有了点平衡。这宅子不知是吏部安排还是皇上自己的? 蔺容宸回道:朕的宅子,租借给你,租金每月二两银子。 严曦咋舌,两万两,每月只收二两,恐怕租一辈子都未必能回本。 蔺容宸道:你想租一辈子?那就租一辈子好了,朕不介意。 一辈子严曦手一颤,将一片花叶子从树上拽了下来。 蔺容宸站在海棠树的对面,透过重重枝叶对他笑。严曦的脸上立马染了海棠一般的色泽,突然手足无措起来,那,那皇上岂不是亏大了哈哈,应该说微臣岂不是占了很大的便宜? 未必。蔺容宸的声音带着笑意,有人给朕看家,求之不得。 看家两个字让严曦的脸又是一热,红晕扩散到脖子,说的也是。 人面如花,朕今日可是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了。花枝后的那张脸依旧清雅俊逸,带着如落日般微暖的笑,说出来的话却十足的轻浮。 什什么?严曦只觉得这会儿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个皇上,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蔺容宸促狭道:严大人若不是觉得自己这张脸堪比海棠花,为何要站在海棠树后? 皇上说笑了。严曦赶忙从树后走了出来。细细一想,不对啊!他若真男扮女装,那翰林院侍读的身份又怎么办?微臣即便想帮皇上,只怕也是分|身乏术,有心无力。他觉得这个理由十分不错,似乎可以再拖延一下。 蔺容宸哪会给他机会?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未等他多说,一股脑解了他心中的疑惑。你进宫后,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病。朕安排太医给你诊治,届时整个皇宫都会知道你有旧疾,需要静养。朕顺水推舟交代妃嫔们无事不要去打扰你。太后腊月寿辰,在此之前,你作为编撰,尽量待在翰林院,能少到处晃就少到处晃。 严曦想想还是觉得不够妥当,万一有突发状况,被人识破身份 蔺容宸扶额,你怎么比朕考虑的还多?你的靠山是朕,整个云楚,只要你愿意,横着走都可以,你在怕什么? 蔺容宸的嫌弃不但没让严曦心塞,反而觉得胸口像被捂了个暖炉,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他笑呵呵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早早将未发生的事情考虑到,才能未雨绸缪,作出对策。 那还不简单!若有人发现你的身份,一律杀无赦。蔺容宸要被他的杞人忧天烦死。你何时如此瞻前顾后了?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就听朕的!朕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 杀无赦?严曦吸了口冷气。 蔺容宸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他,你以通政使司副使余成之女余薇的身份入宫,她自幼体弱多病,有喘息之症。正因如此,一向养在深闺,极少有人见过她,而且朕会命自幼照顾她长大的奶妈入宫,另外给你请了口技艺人。 口技等一下。严曦有些懵,皇上让我假扮余薇,还让我学她的神态、语气? 自然。见过余薇的人虽不多,既然做了,肯定要像个七八分。蔺容宸摸了摸鼻子,忍了笑。 还能再疯一点不?这余薇秉性脾气如何? 余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又因身体有疾,从小娇生惯养,以至于性情十分天真。蔺容宸回答的很是含蓄,朕觉得,你可以本色出演。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40) 余薇的身份是蔺容宸从户部呈上的花名册里精心挑选的。若让严曦扮个娴静文雅的淑女,恐怕他未必能做到。更何况这个余薇也算个奇女子,女红样样不会,舞刀弄剑却在行的很。 本色出演?呵呵。这分明是拐着弯说他骄纵跋扈。 不过,朕得提醒你一句,后宫跟朝堂一样,你想安分度日,别人未必能容得下你,善良和怜悯在这里一文不值。朕不会逼你做杀人的剑,但也不想让你做锦上的花。你可明白? 他如何不明白他是带着任务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合欢殿以后会不会是金的? 第52章 天大的事 蔺容宸从那栋小院回到安和殿, 赵珣就有一肚子的话想说。碍于此事跟严曦有关,他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憋了一个时辰,别说他, 蔺容宸都替他着急。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珣这才轻咳一声, 道:皇上就如此信任严大人? 冒充后妃可不是一件小事, 万一严曦包藏祸心,这件事的后果不堪设想。蔺容宸平日行事极为严谨, 但此事做的真不像他。 怎么?你觉得严曦不可信?蔺容宸挑了挑眉梢, 仿佛很是期待赵珣接下来的话。朕记得你们两个人还算是惺惺相惜。 这茬可以不提了吗?赵珣苦笑, 也不是说严大人不可信。毕竟这么重要的事, 皇上交托给他, 微臣只是觉得过于冒险了。 赵珣,你跟着朕也六年了。何时见过朕兵行险招过?蔺容宸淡淡一笑,带了十二分的深意,严曦值得相信。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赵珣再反驳就不太好了,他点点头, 皇上说值得信便是值得信! 蔺容宸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些微异样,你不喜欢严曦? 微臣不能说喜欢严大人, 也不能说不喜欢严大人。赵珣这次学聪明了, 他是不会再让蔺容宸抓住把柄的。 蔺容宸扶额, 朕的意思是,你对严曦有意见? 赵珣连连摇头,没有。微臣是怕皇上意气用事。 意气用事四个字足以说明所有。 蔺容宸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以前他还以为自己过于风声鹤唳了。如今看来,并不是他的错觉。朕是不是做的太明显了? 啊?赵珣一头雾水。 蔺容宸道:朕对严曦是不是好的太明显了? 赵珣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索性不再回答。当然,不回答就等于给了答案。 蔺容宸眉头拧的能夹死蚊子,行了,你退下吧!朕自有分寸。 结果赵珣退下还没有半盏茶的时间,又急匆匆地回来了。 蔺容宸看到他也是头疼,他发现最近令他头疼的事越来越多了。很不巧,赵珣带来的消息加剧了他的头疼之症。 蔺容宸一字一句地看完书信,随手递给赵珣,赵珣越看越是心惊,嘴巴张得能塞一个鸡蛋。 上次蔺容宸见了梁砚文后,就让他派人去玉田暗中调查严曦。他只说怀疑严曦的身世不简单,极有可能跟延丹有关,并未给出更多的信息。这封信就不一样了,这可是连严曦的祖宗十八代都查出来了。 赵珣极为谨慎地点了火,将书信烧毁,抖着嗓子道:皇上!这,这眼下该如何? 你慌什么?蔺容宸鄙他一眼,堂堂御林军统领,遇到点事就自乱阵脚! 这是点事吗?这分明是天大的事!一个不慎,就极有可能会引发一场战争!赵珣真想问一句,对你来说什么才算大事?! 蔺容宸道:这件事朕早就知道了。只是不相信梁砚文,特意交代你去查了一遍,没想到梁砚文说的居然都是真的。不过蔺容宸一手抱胸,一手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又道,严曦并不知情。 原来皇上早就知道了!怪不得他这个时候还能淡然处之。翊严大人不知道?难道说,梁砚文瞒着他?赵珣想不通,他自己是什么人自己能不知道? 不知道是好事。他失忆了,即便梁砚文有心告诉他,他也未必会信。况且梁砚文带他出来的目的就是不希望他参与这些纷争。 原来如此。赵珣松了口气,皇上也不打算告诉严大人吗? 蔺容宸道:该他知道的时候,他自会知道。目前还是不知道的好。 赵珣不死心的又问了句,皇上在密室里说的话,可是真的? 蔺容宸打开案牍上的奏折,头也不抬道:自然。朕说过的话,焉有不作数之理? 可严大人今非昔比,您让他男扮女装,末将觉着十分不妥。将来他恢复记忆了,得知自己堂堂延丹皇子给蔺容宸入宫为妃,还不得找他拼命?皇上若有心制衡朝臣,完全可以让妃嫔内斗,为何一定要让严大人入宫? 赵珣说的对,他只需从中点拨一二,后妃们便会争的你死我活。为何一定要让严曦入宫?蔺容宸也说不清楚。 可能他就是突然特别想看严曦在他面前自称臣妾时是什么样子。 他闭了闭眼,真的是越发不够理智了。明知道极有可能功亏一篑,却总希望这件事能让严曦离开云楚时,不会走得那般轻松。 他心里十分清楚不过,终有一天,严曦会离开这里。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常潇跟着你如何了?蔺容宸转道。 赵珣回道:他是块练武的奇才,尤善骑射,又熟读兵法,将来定能为皇上所用。 蔺容宸点点头,你好好带他。朕将来能不能一举扳倒符卓,他是关键! 常潇是关键?恕赵珣眼拙,他真没看出来。 蔺容宸举起手中的奏折道:前些日子季北城上奏说南诏国部分地区大旱。朕觉得这个旱情来得太是时候了。 还是时候?赵珣背着蔺容宸翻了个白眼,一旦大旱,边境就会动荡不安,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末将一直不明白皇上为何只留三万驻军在西南。那么长的边线要防,那么多的城池要守,却只有三万人马,亏得是季将军,换成他早撂挑子不干了! 朕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行了,传静王来! 未多时,蔺容寒来到安和殿,周公公将人引入。 皇上召见微臣? 之前蔺容宸从不许他上朝,也不许他回封地,以他身体不适为由,将他囚禁在静王府。上次秋猎,兄弟二人才消了多年的隔阂和猜忌。今日宣他入宫还是蔺容宸继位以来,破天荒头一回。 皇兄快起!蔺容宸将人扶起。 周公公端了茶水,与左右小太监退至殿外,走时还不忘关上殿门。皇上总算渐渐正常了,他不无欣慰地想,这一切似乎都是从严曦入宫开始的。他若是知道严曦马上要入后宫了,恐怕就不会觉得蔺容宸正常了。 至少蔺容寒听到这个消息时,震的半天都没有缓回神。他平素为人冷淡,也只有对着荻秋才有温色,如今被蔺容宸这么一惊,谪仙终于有了人气,皇上刚才说要让严曦入后宫是什么意思? 就是入宫为妃。蔺容宸略显尴尬地将头转了过去,这件事他还真没脸跟别人说,不说又不行,这次算是豁出去了。 为何?静王想蔺容宸素来行事沉稳,会做如此匪夷所思的事,定有原因。 事至如今,朕也没有什么好瞒着皇兄的了。后宫的那些女人蔺容宸顿了顿,朕都不喜欢。而今选妃也不过是为了制约符卓,迫使严曦入宫是要借他之手,以争宠之名,阻止嫔妃登上后位罢了。 蔺容寒瞠目结舌地望着他,半晌才道:你,不喜欢女人? 蔺容宸僵硬地点点头。 你在意的莫不是严曦?自上次荻秋无意提了一嘴,他便开始注意这二人。 蔺容宸黑了脸,为何这么多人都知道了?赵珣、周公公、荻秋、静王,甚至何舒月似乎都有所察觉。可恨的是,最该知道的人竟还一无所知。 皇上莫动怒,臣也只是猜测。蔺容寒憋了笑,轻咳一声,皇上有这此想法,定经过深思熟虑,该考虑的都考虑到了,相信自会万无一失。 并不是。蔺容宸舒了口气,这也是朕叫皇兄来的原因。即便朕能考虑到所有突发的状况,但无法掌控严曦,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说出什么话? 蔺容寒淡淡一笑,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谨小慎微的蔺容宸。皇上希望臣做些什么? 蔺容宸道:朕只希望皇兄将来能多加照拂他,仅此而已。 臣明白皇上的意思,自当倾尽全力。蔺容寒沉吟片刻,又道,他到底是男子,你将来又是怎么打算的? 蔺容宸未回答这个问题,反问起蔺容寒从前的事,皇兄可还记得小时候宫里来了个延丹的九殿下? 翊王么!如何不记得?后来听说失踪了。说起那个九殿下,蔺容寒也是十分钦佩,小小孩童有那般志向,若不是遭遇不测,将来也了不得。蔺容寒望着他莞尔一笑,玩笑道,他若做了延丹的王,你可就未必能这般省心了。 蔺容宸风轻云淡道:严曦便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赵珣和静王一秒钟 第53章 翊王殿下 严曦便是谁?蔺容寒陡然抬高语调, 震惊道:什么?!严曦是翊王? 蔺容宸十分不忍地看他一眼,补道:符卓也知道。 容宸不喜欢女人! 容宸喜欢的是严曦! 严曦是延丹的九皇子! 严曦是九皇子这件事符卓也知道! 蔺容寒头一回进宫就知道了四件大事,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半晌才缓过劲, 所以严曦到云楚来, 究竟要干什么? 他失忆了, 忘了自己的身份。否则的话,也不会入京科考。 蔺容寒将整个事情串连了一遍, 只觉得匪夷所思, 从头到尾他什么都不知道, 一直被你牵着鼻子走? 蔺容宸:牵着鼻子走叫什么话?他入宫并非因为朕, 投靠符卓也不是朕的意思。 不是你的意思?蔺容宸心头一跳, 他既已倒戈相向,又如何愿意被你利用?你就确定他接近你不是有人授意?严曦既然是符卓的入幕之宾,就不再可信。入后宫?他真不知道蔺容宸是怎么想的。 蔺容宸却成竹在胸,皇兄放心。他不会背叛朕。 你何以如此有把握?难道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迷惑符卓?蔺容寒若知道顾庭芝的事是严曦从中推波助澜,而秋猎之事更是他一手策划,恐怕更难以相信严曦。 蔺容宸未做解释, 只道:皇兄日后就知道了。 蔺容寒也不再多问,两人对坐了许久, 想到云楚, 他再次开口, 你身后是云楚,他背后也有延丹,你们将来如何是好?更何况, 如今延丹正经历储君之争,严曦就算不参与,他的身份被符卓知道,受制于人,恐不能独善其身。若加入夺嫡,成王败寇,到时你又会怎么做? 朕也不知道。蔺容宸起身,负手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艳艳曦阳,头疼的紧。要不然干脆把所有知道他身份的人都杀了,将人藏在这深宫里,远离是非? 容宸,皇兄从来没在你口中听到过这几个字。从小到大,任何事情你都能游刃有余,尽在掌控之中于公,皇兄并不希望你为了严曦置云楚百年基业不顾,于私,我又希望你能跟所爱之人在一起。蔺容寒拍拍他的肩,声音清淡,但无论你做什么决定,皇兄都会支持你。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41) 蔺容宸的心口蓦然一热,微微颔首,朕找皇兄来,其实是有求于皇兄。不知皇兄还记不记得当年父皇送给你我二人的金牌? 见金牌如见圣上怎会不记得?蔺容寒以为他想收回金牌才有此一问。本来他也打算将其还回去,毕竟这个东西放在他身上,蔺容宸多少会有所顾忌,微臣这就回去取来。 朕不是这个意思。当初太傅说出海,朕将自己的那块给了他,后来遗失了。朕找皇兄来,是想借金牌一用。待用完,必完璧归赵。 御赐金牌有多重要,李行之不是不知道,他定然不会跟任何人说起,非到万不得已,也绝不会拿出来用。他过世后,蔺容宸赶到苏州,人已下葬,总不能为了块令牌就叫人挖坟开棺。他后来也问过刘顾纯,刘顾纯只说从未听李行之提起过。 为稳妥起见,蔺容宸还派人去延丹暗中寻找过,没有得到任何线索,想来应该没有遗失,那必然还在李行之身上。若如此,葬了便葬了吧。 好。蔺容寒笑笑,并未问他要金牌作甚。 蔺容宸宣了周公公将他送出宫。蔺容寒原本还想问问向嘉彦的事,见他心绪纷杂,按下不提。 傍晚时分,严曦去了趟太师府。 符卓对他的态度大有转变,不仅命人将他请到上座,还将蔺容宸御赐的茶叶拿出来待客。 严曦捧着茶,试探道:此次太皇太后下旨大赦天下,恐怕向嘉彦会逃过一劫。 哎。符卓摆摆手,并不在意,向嘉彦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以他的罪行,定是要充军流放的,杀他的机会多的是,不急!倒是对严大人,老夫甚感愧疚。 严曦云里雾里,太师此话从何说起? 符卓道:实不相瞒,老夫之前一直未能完全相信严大人的诚意,经过向嘉彦一事,才算彻底放下心中的疑虑。严大人莫要见怪,可莫忘了与老夫的约定。约定?符卓说的莫非是丞相一职?啊不会,严曦日后需要仰仗太师的地方还很多,到时候还盼太师能多多提挈,必要时施以援手。 确定严曦不会计较前事,符卓也放下心来,与他拉起了家常,梁公子最近可还好? 兄长挺好,劳烦太师记挂了。虽然严曦不明白符卓为何突然提到梁砚文,仍然十分礼貌地谢过符卓。 从严曦刚才的反应来看,梁砚文尚未告诉他真相。符卓也不多说,颔首道:前些日子听闻顾纯先生被奸人所害,老夫已派人前去协助知府大人查案。严大人放心,老夫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多谢太师! 我看天色已晚,严大人不如留在府里用了晚饭再走? 严曦受宠若惊,这有没有人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下官不敢叨扰。太师府让人浑身不自在,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向嘉彦的案子没几日便从刑部转到何舒月的手里,大理寺负责最后的复核。他望着文案上的卷宗,不停叹气。 他苦思冥想了好半晌,眸子突地一亮,拍案而起,对了!问庭芝!若是顾庭芝的话,定然能找出线索。何舒月说干就干,立即写了封信,派人送去杭州。 数日后,他收到顾庭芝的回信,信中只问了两句话。皇上与严曦是何关系?为何皇上狩猎无人跟随? 这个庭芝,我问他向大人的案子,他却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都什么时候了,还去关心皇上和严曦 严曦 是了,若将这件事反过来推想,导致向嘉彦侵犯玉嫔的原因除了有人暗中下药,再有就是当晚主账守卫过少,而守卫之所以会少,是因为皇上失踪,兵力被调遣出去。 那么皇上为何会失踪? 细思之下,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脑中渐渐成形。 这应该不可能吧?何舒月连连跺脚,再不可能的事都有可能发生。他怎么就忘了严曦已经投靠了符卓? 蔺容宸出事之后,荻秋是最后一个见到他们的人。 她午时喜欢去潇湘苑小憩,何舒月一直等在门外,大约一个时辰后,终于见到了人。得知来意,荻秋把玩着一缕长发,偏头想了片刻,那日我带着严哥哥的马去喝水,他与皇兄应当是往林子里去了,至于为何不带侍卫荻秋的嘴巴越张越大,一双眼珠子快要掉下来,该不会该不会他们去林子里下一秒她就兴奋地直搓手,何大人,我以后是不是要改口叫严哥哥皇嫂了? 何舒月扶额,她到底是从哪里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公主,怎么称呼严大人,微臣觉得,你可以跟皇上商量一下。 荻秋十分认真地点点头,接受了何舒月的这个建议。 公主可知是皇上屏退了左右还是严大人甩掉了侍卫? 荻秋拍拍何舒月的肩膀,何大人,你就不要瞎操心了!不管是皇兄还是严哥哥,反正他们郎情妾意,心意相通。荻秋拍拍手,欢欣道,真好!我最喜欢大哥哥、二哥哥和严哥哥了!大哥哥和二哥哥和好了,二哥哥和严哥哥又在一起了!太好了! 嘘!何舒月觉得为人臣子,他还是十分有必要提醒一下荻秋,不管皇上和严大人是何关系,这话都不能乱说。若被人听了去,皇上和你严哥哥恐怕要被口水淹死了。 荻秋连忙捂住嘴巴,使劲点点头。为了二哥哥的幸福,她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从荻秋这里一无所获不,并不是一无所获。至少何舒月更确定了一件事,不是蔺容宸就是严曦故意撇掉了侍卫。 若蔺容宸有意为之,他的目的定然是严曦。就算他不说,何舒月也早就看出来他对严曦的心思。但若是严曦那这件事就不简单了。 可最关键的证人全都消失,他完全无从查起。 第54章 勾三搭四 严曦这几日虽坐在案前却全无心思整理卷宗, 满脑子都是蔺容宸说的那些话。 他真的顶着白薇的身份入了宫,不受宠则罢,一受宠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双拳难敌四手, 到时候真能全身而退么?还有, 这件事要不要跟梁砚文说, 让他帮着出出主意?可转念又一想,梁砚文到底是个文人, 能有什么主意?只会徒增担忧罢了。 正胡思乱想着, 就听有人道:何大人怎么有空来翰林院? 何舒月笑道:昨日得了一幅画, 特来请严大人鉴赏一番。 严曦闻言抬起头, 何舒月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也不知怎得, 他心头一跳,有种被人看穿了的感觉。何大人。 嗯。画卷不太方便携带,劳烦严大人随我去一趟大理寺。何舒月说得十分客气。 严曦无法推拒,合上卷宗,点头道:下官这就跟大人走一遭。 何舒月一来,他就隐隐有预感, 向嘉彦的事被他察觉到了什么。出了翰林院,严曦道:何大人来找下官, 怕不是鉴画这么简单吧? 何舒月看他的眼神带着一丝玩味, 严大人, 虽然很多人都相信你投靠太师,但本官一直不信,今日来找你, 就是想问问本官的猜想对还是不对? 这还用猜么?严曦笑笑,有些微的落寞,何大人定然比下官更了解朝中局势。严曦初入翰林,身后无任何势力,不求高升,只求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只是万事难随心想,投靠符太师,下官也是被逼无奈。 何舒月道:这么说,你是真的跟符卓 严曦道:我想何大人这次找我来,不仅仅是为了问这个的吧? 自然。何舒月言归正传,那日是你将皇上带走的? 何大人何出此言?那日明明是皇上要带下官前去狩猎?大人如此说,严曦可担不起这个罪名。他说的很是真诚,尤其那双眼睛,清澈透亮,看不出半分撒谎的样子。 何舒月道:那严大人总知道皇上为何未带随行的侍卫? 严曦道:这个问题何大人可以去问问皇上。 严曦口风极紧,何舒月并未问出个子丑寅卯,可他就是知道这件事跟严曦脱不了干系。于是,暗地里同样派人盯着严曦。 且说严曦要搬家的事先是被喻俊元知晓,随即又被喻紫鸢知道,兄妹二人无论如何都要陪他去新家看看,严曦虽已尽力与他们保持着应有的距离,但喻紫鸢总是将他的话当成耳旁风,硬是拉着喻俊元一道去了新宅子。 好巧不巧,蔺容宸也派了人来帮忙。喻紫鸢还以为是严曦请的杂工,使唤的格外顺溜。你们轻一点,这里面可都是云昕哥哥的书画,万万不能随意一扔,要轻轻放在地上。那一箱是云哥哥喜欢的花瓶,放在书房的角落里,一会儿我来布置。还有这个 严曦眼睁睁见她叉着腰对两人耳提面命,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喻俊元很是尴尬,一直在旁陪着笑脸,云昕兄,这实在是抱歉,舍妹非要来,我也拦不住,给你添麻烦了。 严曦十分敷衍地点点头,若真是他请来的人,他倒是乐意袖手旁观,只怕这些人回去将事情一禀告想到蔺容宸的那张脸,他就一阵恶寒,打了个哆嗦,将喻紫鸢拉到一边,端茶倒水递到她手里,喻姑娘忙了半天,也累了,坐下来歇息片刻。 喻紫鸢听他这么一说,还以为在关心自己,脸上登时升起一片红云。云昕哥哥,我不累。 你累。严曦又将一碟瓜果放在她面前,剩下的事就不劳烦紫鸢姑娘了。言毕削了个苹果塞到她手里。 既然云昕哥哥心疼自己,那就顺着他好了。喻紫鸢眉目含情地接了苹果,用袖子挡住,在一旁细嚼慢咽,总算消停了。 折腾了整整一日,才将家里收拾妥当,蔺容宸的两个心腹也回去复命了。 你说整个过程都是那个女子在使唤你们,严曦连吭都没吭?蔺容宸拉着一张脸,一字一句道,还有什么?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就是不敢说。 蔺容宸只那么一瞪眼,两人顶不住压力,严大人给那女子倒了茶水 削了苹果另一人补充道。 还心疼她累。 嗯,对! 蔺容宸的脸越来越黑,两人大气都不敢出。 半晌,蔺容宸道:下去吧! 两人又是面面相觑,就在刚才,他们还以为脑袋保不住了,怎么这火气说没就没了? 火气不是没了,是被蔺容宸硬生生压了下去。 这厢两人刚刚退下,蔺容宸立即进了密道,直奔严曦家。推门出去时,躺在榻上小憩的严曦被吓了一跳。 皇上?他认出了那身龙袍。 蔺容宸扫了一圈屋子,严大人收拾的真快! 这还要多谢皇上派来的两位大人,干活没的说!严曦笑呵呵道。微臣还说明日入宫感谢皇上呢! 蔺容宸阴阳怪气道:真的吗?不是严大人指挥有方么? 这个指挥有方该不会是指喻紫鸢吧?严曦十分诚恳地问道:皇上可是在暗指喻姑娘? 蔺容宸也不否认,你跟她是何关系? 朋友而已。严曦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蔺容宸如此在意他这方面的事?这种表现就像吃醋一般。吃醋严曦被自己的想法惊住,险些咬到舌头,定了定心神,赶紧将如此荒唐的念头压下,皇上来找微臣,该不会就是为了问这个吧? 蔺容宸十分不想回答是,但真相就是如此。 朕跟你说过,你的婚姻你自己是做不了主的。更何况你马上要入宫为妃了,这个时候跟个不三不四的女子勾三搭四,你想干什么? 这话说得十分的过分,严曦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炸毛,逐条反驳道:皇上不觉得这话非常不妥么?首先,微臣不敢劳烦皇上替自己寻找共度一生之人。再者,这个喻紫鸢是喻俊元的妹妹,并非什么不三不四的女子,她还未成亲,皇上怎可如此毁她名节?还有,我与她清清白白,如何能说勾三搭四?就算你是皇上,也不能如此不问青红皂白地冤枉人! 哦?蔺容宸眯起眼睛,神色十分危险,你说朕不问青红皂白?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42) 严曦反诘,难道不是? 蔺容宸冷笑一声,转身哐地关上密室的门,走了。 严曦: 就这么走了? 竟然就这么走了? 为何会一语不发地走了? 严曦愣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将密道的门打开又关上,关上又打开,如此反复了七八次,还是决定进宫面圣。蔺容宸离去时的表情令他坐立难安,总想着要去问清楚或者解释清楚,否则,今晚是不用睡觉了。 密道里没有一丝光,伸手不见五指。严曦不知道蔺容宸一个人是怎么摸索过来的,反正他走得磕磕绊绊,十分缓慢。 估摸着大约行了近百米,脚下陡然一空,才想起这里有几步台阶,但整个人已朝前趴去!也不知哪里伸出来的一双手将他的腰肢紧紧握住,免了他跌个狗啃屎的惨相。 严曦的脸贴在对方温热的胸口处,恰好能听到他的心跳,强劲而有力,如鸣钟一般。这人身上的气味像极了蔺容宸,但他刚才明明负气而走,不该在这里。严曦欲将人推开,却被他抓住手,路不好走,别乱动。 皇上?还真是他。听见他的声音,严曦提起来的一颗心瞬间放回肚子里,手也好,腰也罢,随便他怎样握,俱是不再挣扎。 嗯。走到稍显宽阔的地段,蔺容宸取出火折子,点了墙壁上的油灯,你入密道做什么? 明明是蔺容宸的不对,可看到他生气,严曦又觉得自己好像特别理亏,皇上刚才似乎生气了。 似乎?蔺容宸挑眉,他的表现还不够明显吗?那你跟来作甚?道歉? 也算是。严曦本想说也不是,就是想跟你讲讲道理。转念一想,他若能跟蔺容宸讲得通道理才怪,便顺着他的心意道,皇上刚才那么一走,微臣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蔺容宸抿了抿唇,神色缓和下来。 密道的宽度不足一米五,即便是空阔的地方也只有两米左右,如此逼仄的空间里,严曦有种无形的压迫感。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来自于密道还是来自于对面站着的人。 朕问你,那个喻紫鸢你是否喜欢她? 微臣只当她是妹妹。这个回答他都已经说过很多次了,皇上怎么就是不信呢? 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壁灯的原因,刚才说这句话时,他从蔺容宸的眼里看到一抹光亮。 那你可有喜欢的人? 严曦愕然,没想到蔺容宸会在此时此地问这种问题。 没有。他答的十分顺溜,片刻不曾停顿。 若说有,蔺容宸定要问出这人是谁才会罢休。就是给严曦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说是你啊!以蔺容宸的脾气,还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没有?这个回答似乎不在蔺容宸的预料中。他的脸色不大好,微微皱着眉重复了一遍,你说没有? 嗯。严曦不敢看他,又想知道他此刻的表情,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就这一眼恰恰被蔺容宸瞧了去。他将人逼到墙根,两只手一左一右撑在严曦身后的墙上,把他圈住,发誓。 哈?严曦起先并不明白蔺容宸说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思及自己刚才说过的话,瞬间就懂了。皇上何时变得如此幼稚?他轻咳一声,举了手,微臣发誓,如果我有喜欢的人,就让我 等一下。蔺容宸竖起食指放他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用你喜欢的人发誓。如果你有喜欢的人,就让他万箭穿心而死。 作者有话要说:  呵,男人! 第55章 西南边境 万箭穿心严曦脊背一寒, 他有必要对自己这么狠吗? 严曦闪烁其词,皇上,这个会不会太过于歹毒了? 歹毒?蔺容宸绷着脸, 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严曦局促道:微臣真没有喜欢的人, 皇上为何不信呢?那个喻紫鸢, 微臣只把她当妹妹。 蔺容宸微微弯了唇角,极快地将其抚平, 你说的话若是真的, 又何须在意誓言是否歹毒?又或者说你其实早已有了喜欢的人, 不肯告诉朕而已。 严曦的笑容瞬间凝固, 崩裂, 碎成一地,咳咳皇上说笑了。 蔺容宸的身体朝前倾了倾,整个人几乎贴到严曦身上,都说酒后吐真言,严大人可敢一试? 如,如何不敢?严曦面红耳热地别过头, 只觉得整个人被蔺容宸的气息包裹住,变得晕晕乎乎, 连回答都没了底气。 他不是没跟蔺容宸一起喝过酒, 似乎也没说过或者做过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 否则,蔺容宸怕是早就将他生吞活剥了。所以他觉得自己的酒品没有任何问题。可是万一呢?万一胡说八道了怎么办? 蔺容宸笑道:那敢情好。储物室里刚好有几坛梨花白,严大人今晚可以尽兴了。 为什么会有个刚好?严曦觉得情况不太妙, 用食指挠了挠眉梢,皇上,那个微臣还能不能反悔? 蔺容宸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说呢? 不能。严曦垂头丧气。 两人回了小院,蔺容宸搬了三坛梨花白放在他面前,可够? 够是够了严曦想赏自己一巴掌,为何又被他牵着鼻子走?微臣只怕酒后言谈举止不够慎重,冲撞了皇上。 蔺容宸笑的淡然,朕若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你还有命站在这里? 说的也是。 他将梨花白开了封,想起了什么般,突然问道:皇上为何要为微臣指婚? 蔺容宸面不改色地胡扯道:太傅出海之前请求朕务必要为你物色一门好亲事。 祖父?提起李行之,严曦面色微沉,他到底放心不下我与兄长。 也不知道他是豁出去了,还是因为蔺容宸提起李行之,让他想起伤心事,捧着梨花白的手再也没有松开过。 蔺容宸则沏了壶茶,悠然地品着。 他极少喝酒,觉得失去神志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唯一喝得较多的一次还是那日在严曦面前,他当时是真被气得够呛。 一坛梨花白下肚,严曦拍着桌子,豪爽道:皇上想问什么,就问吧! 蔺容宸点了点桌上剩下的两坛,别浪费,都喝了吧! 一坛是严曦的极限了。第二坛喝了一半,他就已经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全都交代了。 真没有喜欢的人?蔺容宸放下茶盏,支着下巴一脸笑意地看着严曦。 有。严曦打了个酒嗝。 谁?蔺容宸侧耳。 严曦紧紧抿着嘴巴,摇摇头。 蔺容宸失笑,不能说? 严曦点头。 他循循善诱,为何? 严曦附耳小声道:会被杀头的。 蔺容宸佯作惊讶,莫不是公主? 自然不是。严曦压低声音,一双乌墨般的眼睛滴溜溜左右看看,就是不说。 那就是皇上? 嘘!严曦扑上来捂住他的嘴巴,千万别被 蔺容宸扣住他的手,反将人拉进怀里。严曦挣扎的厉害,险些将他的脸挠破。 好不容易捉住乱挥的一双手,蔺容宸亲了亲他的耳垂,云昕,是我。 皇上?严曦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胸前嗅了嗅,还真是你。 蔺容宸哭笑不得,敢情认人全靠闻? 严曦很快放松下来,贴着他的下颚,安然闭目。酒劲上涌,他的脸烧出一片红云,睫毛微抖,似是不安地往蔺容宸怀里蹭了蹭。 蔺容宸顿时气血上涌,口干舌燥,不再克制,俯身吻上那艳红欲滴的唇。待他回过神,手掌已覆在严曦光滑细致的脊背上。他深吸一口气,冷静了片刻,抽回手,将人横抱进怀里,理理严曦额前的发,让你承认喜欢朕有这么难么? 看着他清浅平淡的呼吸,蔺容宸觉得自己十分卑鄙。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顾虑重重,却要求严曦对他吐露心声。威胁他入宫为妃,逼迫他喝醉,甚至偷吻他这些非君子所为,更非帝王所为。可是,他也只能窝囊地用这种方式,求得片刻的假象,以慰藉心中那汹涌着、翻腾着、怒吼着的情感。 若不是知道严曦的心思,他也不会提出种种要求。说来说去,不过仗着严曦喜欢他罢了。 许多事现在都不能跟你说将来有一天你知道了,莫要怨我。严曦,无论我做什么,都决计不会伤害你。蔺容宸将人搂的紧了些,手指抚过他的脸颊,总有一天,我会补偿所有亏欠你的。 次日醒来,房里已空无一人。严曦收拾一番,入宫早朝。 早朝大事共有三件:太后寿辰的诸事进度,秀女入宫的日子,以及向嘉彦的案子。 除了谈及太后寿辰,蔺容宸随口问他一句修撰之事,其余时间严曦一直低着头暗暗思索昨晚有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或做什么出格的事。 听到秀女入宫,他抬起头,刚巧对上蔺容宸的视线,十分心虚地低了头。秀女入宫就意味着从此以后蔺容宸身边会有很多妃嫔,他不仅要假扮其中一位,还要日日看着他们言笑晏晏。严曦觉得自己被猪油蒙了心,这都能答应? 明明所有的事都安排的妥妥帖帖,为何到了蔺容宸这里就败露了呢?而且符卓和黄景春似乎还未察觉。以他们行事的谨慎程度,事后势必会立即杀人灭口,可蔺容宸竟比他们还快! 至于向嘉彦一案,如符卓所料,他被充军流放了。不过很不巧,蔺容宸还没顾得上发配向嘉彦,就听殿外有人拖长了调子高喊着报 这悠长的一嗓子,喊的群臣心里发毛,随即看到入殿的公公手里捧着羽檄时,个个绿了脸,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蔺容宸的一举一动,见他眉头深蹙,更是倒吸凉气!这怕不是要打仗了? 殿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 蔺容宸抬头,对上一张张或不安或焦急或皱眉的脸。他收了信,淡淡道:季北城说南诏国出兵太和城。 几百双眼睛唰的一下转向冯兰山。冯兰山表示压力很大,抖道:你们看我作甚? 众人以眼神谴责,还不都是你说天象大异,要打仗! 蔺容宸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龙椅的扶手,原来众位爱卿都还记得荧惑星陵犯太微一事。不过,季将军信上说了,南诏今年大旱,攻城的只是饥民,已被他击退,不必忧心。 攻城这两个字带来的震撼让众人忽略了已击退。他们觉得攻城这件事太严重了!况且不动则已,一动那必然有一就有二,还是早作防备。 于是众人七嘴八舌。 皇上,这些暴民饿极了什么都干得出来,不得不防啊! 南诏大旱,焉知南诏王会不会跟那些暴民存了一样的心思,突然发兵天和? 早就听闻南诏王野心勃勃,觊觎西北,而今大旱,刚好给了他发兵入侵的理由!士兵为了活命,肯定会孤注一掷! 皇上,如今镇守西南的军队不足四万人,还请早作定夺! 早朝很久没这么热闹了。一句打仗就慌成这样。 蔺容宸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终停在了符卓身上,太师以为如何? 符卓道:太和以山为屏,地势颇高,不易仰攻,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且有季将军和四万士兵坐镇,不足为虑。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43) 对!季将军是谁?那可是云楚西南边境的守护神!立即有人附和道。 嗯。蔺容宸颔首,瞥见一张欲言又止的脸。常校尉有话要说? 常潇顶着巨大的压力,在众人的目光中出列。皇上,若末将没有记错,西南一带除了盛产稻米,菌类,还有各种中药材,如天麻、三七 话音未落,堂上一片哗然。 丰饶的物产和药材对大旱的南诏有致命的吸引力,太值得他们铤而走险了!就算有季将军在,还是得增兵,以保万无一失。 符卓这才发现,这个投笔从戎的探花郎似乎不简单。 那常校尉觉得朕该如何? 常潇似乎没被这么多人同时盯着过,一时有些羞赧,顿了顿,才道:末将觉得云楚兵力分布并不合理。 哦?如何个不合理法?蔺容宸兴致盎然,侧了侧身,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常潇道:云楚东北与延丹相邻,正北接壤北周,各驻军四万。西北因胡人常犯,驻军约五万,未有不妥。末将不解的是,西部群山环绕,而东边又是沿海一带,俱有屏障,为何同样守兵三万?西南边线不短,四万人根本不够。何不把东、西多余兵力抽调一部分至西南?如此,即便将来真有刀兵之乱,也能保证西南在援军到达前不会失守。 这个问题在冯兰山观测出星象大异时,向嘉彦就提过,但蔺容宸当时没有任何表示,甚至按下不议。 他授意冯兰山当着百官的面呈报上来,不过是借机赌一下符卓的嘴,让他短时间内别提封后的事。至于会不会打仗,在蔺容宸看来,一个推测尚不值得拿到朝堂上来议。况且没有任何迫在眉睫的事情发生,想凭一个星象从符卓手里调兵,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反而只会让符卓觉得他在害怕。 如今不一样了。对方出兵了。他完全可以以兵力不足为借口,要求符卓增兵西南。 符卓冷笑,说来说去,不过是想一点点蚕食他手中的兵权罢了。至于兜这么大的圈子,让个校尉出来说话么? 他倒要看看这回蔺容宸怎么个狮子大开口法。 作者有话要说:  划重点,记住这个季北城,会考。 第56章 调兵遣将 听完常潇的话, 蔺容宸点点头,众位爱卿有什么想法?程将军、杜大人,你们怎么看? 这个程将军叫程霖, 曾任车骑将军, 后在战场上受了重伤, 行动有所不便就留京了。程霖为人刚正,性子比较耿直, 早对符卓霸权不满了, 只是碍于蔺容宸从未明说, 他也一直没有机会开口。 今日正好趁这个机会, 一吐心声。末将觉得常校尉的话十分有理!季将军就算再有神通, 没有兵力,一切都无从谈起。眼下南诏大旱,暴民乃至南诏军队起兵之地绝不止于太和,调兵势在必行! 杜大人呢? 向嘉彦入狱后,杜俊便暂代兵部尚书一职,统管全国各地军队的调动、官员任命以及驻军粮草, 蔺容宸自然得问问他的意见。不过,也就是例行一问。毕竟提起打仗大家都害怕, 自然都想赶紧调派人手过去镇压, 速速解决的好。 杜俊也不傻, 总不会这个时候跟所有人反着来。他看看符卓,想着这事实在无从反驳,咬牙道:两位大人说的都对, 一切但凭皇上吩咐。 蔺容宸道:杜大人觉得怎么调,调多少合适? 季北城的四万西南驻军,沈璧镇守在沿海一带的三万人,赵珣的御林军,程霖带领的京城戌卫兵以及驻京师和地方的常备军,共计约十万人。这是蔺容宸手上所有的兵力,只及得上符卓的三分之一。 若非必要,否则蔺容宸并不想动这些军队。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他有所行动,符卓就会加强戒备之心,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好在眼下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南诏国,他调兵实属无奈之举。 杜俊张不开嘴。这种问题为什么要问他?为什么不问太师?他若从西境调多了,符卓会砍死他。若从沿海一带调多了,沈璧会骂死他。纠结了好半天,杜俊咬牙,以臣之见,不如从沿海调七千,西境调五千,汇入西南军。 蔺容宸颔首,好!杜大人,此事交给你了。 杜俊闻言虎躯一震。 薛时听命于太师,调多少都凭太师一句话。可沈璧就不一样了,他虽是蔺容宸的人,谁都知道他将沿海三万兵力看的比命还重,找他调人简直就像要他的命。虽不至于抗旨不遵,但心里定是不痛快的。他一不痛快,就口无遮拦。 杜俊基本上能想象得到,见了圣旨,沈璧那张妖艳祸国的脸会是什么表情?说出的话绝对比茅坑的石头还臭。 让老子给季北城调兵?他在做春梦! 凭什么老子要把人调给季北城?他是头比别人大还是鸟比别人大? 薛时调五千,老子却要调七千!杜俊这个老匹夫脑子进屎了吗? 杜俊默默流泪,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要被人在背后这么骂? 见杜俊面色发白,蔺容宸有点心疼他,沈璧就是嘴毒,人其实挺好的。 杜俊半点都没有被安慰到,心想皇上你是怎么做到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沈璧只是嘴毒吗?他明明浑身上下都毒,好吗? 符卓脸上闪过一丝不解,绕这么大一圈,就为了区区五千人马?这蔺容宸是穷疯了吗? 蔺容宸当然没疯,他看得上那五千人马才怪!更何况一万两千人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尤其是沿海地区曾遭倭寇横行,沈璧更擅长水上作战,七千人去了,还得辛苦季北城来操练。 若问蔺容宸为什么还要调?只能说沈璧是被薛时给连累的。蔺容宸虽看不上那五千人,却有必须要将他们调走的理由。 常校尉,听赵将军说你尤善骑射,朕从京中调派五百骑兵先行,你可敢做个骑兵统领? 符卓冷哼一声,越发看不起蔺容宸了,西南边境地势陡峭不平,调五百骑兵去过家家吗?为了扶植自己人,他也是豁出去了。 常潇倒是十分惊喜,这皇上觉得微臣可以吗? 蔺容宸笃定道:为何不可以?你可不能小瞧季将军的统兵之能,朕调你过去就是想让你跟着他学学如何带兵打仗。你带领五百骑兵为先锋部队,先往西北给季将军报信,其余人马整合完毕,分两股入西南,让他做好接收。 末将领命! 待安排完调兵之事,蔺容宸这才想起还有一事,关于向嘉彦的流放之地毕竟他也是两朝元老,各位大人觉得朕将他发配到哪里合适? 赐死最合适!符卓翻了个白眼,两朝元老又怎样?如今还不是阶下囚?皇上,向嘉彦虽是两朝老臣,但所做之事根本就是藐视皇上和先皇,怎可姑息念旧?重罪之犯,不如发配雁塞! 雁塞顾名思义,鸿雁都能被堵塞。那里处处崇山峻岭且荒无人烟,生活条件极其艰苦,基本上被被发配到雁塞等于判了死刑。 蔺容宸没有反对。 何舒月刚张口,蔺容宸打了个哈欠,似乎极其困倦,挥挥手退了朝。 何舒月: 蔺容宸可不是困倦了咋地?昨晚一夜未眠呢。想到这,回头又看了眼严曦,刚巧再次与他视线交织。 严曦恨不得将头缩进衣服里,躲在人群后,再不肯露面。蔺容宸挑了挑眉,愉悦地大步离开。见他往长倾殿去,周公公楞在原地,一时没缓过来,皇上这是没睡醒? 蔺容宸哈欠连天地回过头,愣着干什么? 皇上,安和殿往这边走。周公公指了指左方。 蔺容宸白他一眼,朕去长倾殿看看怡妃。 周公公欲言又止,跟着走了几步,却被一旁窜出来的小太监吓了一跳。 蔺容宸回过头,看到那个小太监,眉头拧了起来,脚下却转了方向。回宫! 小太监匆匆跟在后面。 进了安和殿,蔺容宸这才开口:你来作甚? 为何要让殿下搬家?那栋房子里是不是有古怪?那小太监抬头,赫然正是梁砚文。 这些日子他并未回苏州,一直滞留在京城,关注着严曦的一举一动,刚狩猎回来就搬家,梁砚文的第一想法便是这件事的背后定有阴谋。 不得不说,他的直觉非常的准。 房里有条密道,直通安和殿,方便他进宫!蔺容宸回答的十分痛快。他用手指轻轻扣击着桌面,悠然道,他已答应男扮女装入宫为妃。 什么!梁砚文一听,火冒三丈,哪里还管面对的人是什么身份?他恨不得将蔺容宸吃了的模样若被严曦看到定要吓坏。好歹他也是我延丹的九殿下,你怎么能这般羞辱他,让他做这种事! 他自认为亏欠于我,心甘情愿的。蔺容宸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将梁砚文的火气瞬间冻结。 是啊,一切都盖不过一句心甘情愿! 此时的梁砚文除了对蔺容宸满腔的愤恨之外,还有对严曦一肚子的心疼和无奈。他气急而笑,好你个蔺容宸!你,你真是好啊! 蔺容宸冷冷地望着他,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要害向嘉彦的人是严曦,而告诉朕这个计划的人是你? 对,是殿下和我,一切都不管你的事!不是你为了让殿下赢得符卓的信任舍弃掉顾庭芝和向嘉彦!不是你为了杀人灭口,将宫女换成玉嫔!更不是你以此为由逼迫殿下入宫!如此狠毒的一石三鸟之计,怎么会是你蔺容宸干的?他是疯了吗?才会相信眼前这个心狠手辣之人? 有一点梁砚文说得不对,这不是一石三鸟,是一石四鸟,或者更多。 蔺容宸拧眉,各取所需而已。他帮我对付符卓,我助他登上帝位,这不是你与朕的约定么?梁砚文,朕以为这种事你见的多了,早见惯不怪了,没想到你还这么大惊小怪。 是我没用,没能护住他!若当初拦着严曦,不让他进京,什么事都没有了。可那一年他闷闷不乐,梁砚文心里一直不痛快,不忍心再去逼迫他。 或许这一切都是逃不掉的命,更何况他自己都不能保证严曦什么时候会突然恢复记忆,而恢复记忆之后又做如何选择?他那么有志气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甘愿平庸地过一辈子? 他一定会回去!哪怕因此丢了性命,他也会回去!若非要在那个虎狼之地和蔺容宸之间做选择,梁砚文宁愿选择蔺容宸。如此,至少严曦不会死。 火气发出去,他渐渐冷静下来,你真的会助殿下登上皇位? 你不信朕?他的怀疑令蔺容宸十分皱起眉头,符卓能许你的,朕同样能许你,符卓不能许你的,朕也能许你。只要你在朕从符卓手中收回兵权前,听命于朕,朕将来不仅会助他登上皇位,还会为他扫平所有阻碍! 殿下不会同意的,我试探过。你只要能保他平安就行。梁砚文揉揉眉心,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跟蔺容宸闹僵了,对他也没什么好处。更何况,他现在还有求于人。 作者有话要说:  沈璧和季北城这对CP有预收文【听说竹马暗恋我】 脏话连篇嘴毒易炸毛妖艳倾城受X表面温文儒雅实则吃人不吐骨头腹黑攻 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戳作者专栏,收藏一下。 第57章 但求安稳 半月前, 三殿下在回府的路上遇刺重伤。加上之前过世的大殿下和身陷囹圄的四殿下如今延丹皇室人人自危。我将九殿下带出来的本意是希望他能远离纷争,保住一条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若非收到这个消息, 他放心不下严曦, 也不会一直留在京城等他回来。这也是昭贵妃的遗愿。 遗愿?蔺容宸冷笑, 你以为凭你能保他一世安好? 就算可能护不了他周全,梁某也会拼尽全力。除非我死, 否则, 绝不让任何人伤害他。梁砚文当年不过是个镖师, 误打误撞地从一帮土匪手里救了微服出宫的昭贵妃一命。昭贵妃感念救命之恩, 又见他身手不凡, 便举荐给延丹王,后来他入宫做了御前侍卫。 严曦十三岁那年,昭贵妃有了第二个孩子。许是多年盛宠让她遭人陷害,所食的饭菜里被下了堕胎药,不仅孩子没有保住,自己还大出血而亡。 她对后宫的勾心斗角和储位之争感到寒心与绝望, 尤其是自己这一撒手人寰,严曦的又小, 别说前途, 就是性命都岌岌可危。弥留之际求延丹王应她一件事让梁砚文带严曦离宫, 永远不要回去。皇上虽不舍,却不忍心让昭贵妃死不瞑目,只好含泪应下。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44) 可能昭贵妃也怕延丹王将来把人接回, 特意支开他,将贴身戴着的红豆流苏交给梁砚文,叮嘱梁砚文务必要带严曦去荆州寻亲。 昭贵妃也是一个月之前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养母一直瞒着她,月初突然病危,弥留之际才将身世和盘托出。她安葬了养母后,还未来得及将这件事禀告延丹王,自己就遭遇不测了。 这一切严曦并不知情,那时他刚十三岁,甚至没机会见自己的母妃最后一面。 梁砚文只说独学寡闻如坐井观天,问他想不想去游学?严曦少年时曾到过云楚,面外的新鲜事物,广阔天地一直让他心心念念,二话没说就辞了延丹王和帘子后偶感风寒的假母妃,十分新奇地跟着梁砚文出宫了。 两人从延丹行至荆州,梁砚文终于打听到严曦的祖父极有可能就是当朝太傅李行之,听闻他要告老还乡,又带着严曦赶到苏州。长途奔波,身上的盘缠用尽,而李行之尚未到达苏州。梁砚文大病一场,为了凑钱给他看病,严曦瞒着他出门乞讨。遇到蔺容宸,这是后话。 他本来打算等病好了带着严曦去李家认亲,哪想一觉醒来,严曦竟然失去记忆了。梁砚文又惊又喜,当时还想这或许就是天意,是昭贵妃在天之灵要严曦跟过去一刀两断,重新开始。而他只需将这件事咽进肚子里就好。 左思右想之后,他冒充厨娘的儿子,进了李家。又十分机缘巧合地引着李行之见到严曦。李行之的反应让梁砚文更加确定他就是昭贵妃的父亲。再后来,梁砚文只需旁敲侧击一番,将偶见到严曦在城中讨饭,被人追打,浑身是血的事那么一提,李行之就算没有认出严曦,也定生恻隐之心,念着故人,不会对其弃之不顾。如此,既瞒住了身世,又能保证严曦有个安稳的容身之处。 果然没过多久,李行之就将严曦接回了李家。 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他有绝世之才,就此埋没,你真的甘心?你有问过他可愿意?你不也听过那四句话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此志凌云,你如何忍心将其埋进土里?蔺容宸咄咄逼人。 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就是上天为他作的选择。既然连老天都想让严曦做一个普通百姓,从那一刻起,梁砚文就只希望他能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蔺容宸讥道:那么,你又为何来找朕? 梁砚文掩面叹息。他装聋作哑、隐姓埋名这么多年,还是功亏一篑。若不是符卓查出了严曦的身世,他何至于转投向眼前的这匹狼?蔺容宸,你仗着殿下喜欢你,你就这么利用他你最好祈祷一辈子都不要让他知道! 蔺容宸闻言浑身一震,脸色白了又白,你放心,朕绝不会伤害他!仿佛承诺一般,他又加了一句,朕以云楚起誓,此生护他无忧。 这句话让梁砚文的心里好过了那么一点,至少蔺容宸对殿下还是有些情谊的。他尚未来得及分辨这个起誓是因为李行之还是出自蔺容宸的本心,就听他下了逐客令,朕还要去长倾殿,你退下吧! 长倾殿?这三个字驱散了梁砚文对蔺容宸刚建立起来的一点点好感,他心里生出一股说不出来的苦恼,皇上后宫佳丽三千,真让人羡慕!梁某不明白,你马上就可以温香软玉,左拥右抱了,为何还要让云昕入宫?你非要这样羞辱他么? 羞辱?蔺容宸眯了眯眼,神色十分冷峻,朕从未这样想过。你若好奇原因,去问他便是!语毕,起身前往长倾殿。 其实梁砚文第一次进京,根本不是因为收到严曦的信,调查盐田和矿场后,发现事关重大,需要当面告知才来的。 他是被符卓的信给引来的。 那日他正在铺子里对账,魏劭进了店里。刚开始他还以为魏劭是客人,叫了伙计上前招呼,哪想魏劭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他,说符太师给的。 信的内容他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只有一句话恭喜九殿下高中状元。 梁砚文握着信,险些瘫在地上。回过神来,二话不说,牵了马,一路狂奔至京城。 到了京城,他跟无头的苍蝇一样来回乱转,在城门外从清晨走到正午,把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细细想了一遍,最后觉得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跟严曦讲。他怕严曦接受不了这个变故,与他心生隔阂,不再相信他。况且情况未明,还是先单独去见一下符卓,探探口风为好。 仿佛知道梁砚文什么时候会到一般,他的手刚伸出去,尚未得及敲门,太师府的朱红大门就打开了,门房伸头对他道:是梁大人吗?我家太师有请。 大门关上的那一刻,一切似乎已悄然改变。梁砚文觉得他仿佛被关进了牢笼,成了待宰的羔羊。 严曦的身世对云楚来说极其诱人。无论太师还是皇上,都有杀他的理由,也都有将他交给敌人的理由。 梁砚文谁都不能相信。 符卓将他请入上座,亲自端茶倒水,梁砚文接了却不敢喝,他不知道那茶有没有毒。 符卓看破他的心思,笑道:梁大人尽管放心。老夫若想杀你,早在苏州就动手了,何必让你巴巴地赶来,死在我太师府? 梁砚文松了口气。太师有话不妨直说。 符卓点头,真没想到,状元郎竟是延丹皇上最喜欢的翊王殿下。都说殿下聪慧过人,志存高远,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好一番恭维。 梁砚文道:殿下头部受过伤,忘了以前的事什么都不知道。 哎,梁大人可是御前一品侍卫,就算九殿下暂时不记得这些了,老夫相信有梁大人在,自会为殿下谋划周详的。老夫说的可对? 谋划周详是什么意思?符卓该不会以为他与严曦之所以离开延丹,是为了坐收渔翁之利吧? 太师可否明说? 既然梁大人如此痛快,老夫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满朝上下都知道,皇上十分敬重李太傅,连带着对翊王殿下也多了几分偏爱,若翊王殿下能与老夫同心,他日,老夫必然会助你们回国争储,若有需要,甚至可以将兵马借给九殿下。 符卓的算盘打的噼啪响。自上次在蔺容宸身边安插的眼线被他识破,借故清理之后,他一直没机会再安排人进去,这严曦简直就是上天送来的大礼,若能将其拉拢过来,先为自己所用,待成事之后,说不定还能以此要挟延丹王,割他几座城池。 梁砚文摇摇头,恐怕要让太师失望了。殿下失忆,这件事梁某做不了主。 只要梁大人将路铺好,还怕九殿下不走吗?若非昭贵妃不幸离世,她就是延丹的皇后,自然殿下便是嫡子,继承皇位名正言顺。梁大人若放弃了这次机会,六个皇子,无论哪个登上皇位,你能保证他们容得下九殿下?再说了,殿下若登上皇位,将来必是一位明君。他身负宗庙社稷,岂能为了苟活,弃百姓于不顾? 梁砚文一时无从反驳。 做人果然是该低调,严曦那时候要是懂得这个道理,现在也不至于这般为难。 作者有话要说:  梁砚文第一次进京在第33章。间隔太长,恐怕大家都忘了。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然 10瓶、355537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58章 非此即彼 严曦身世被人知晓一事, 还要从李行之到达玉田之后说起。 李行之在玉田找到一户与昭贵妃的养母有过几面之缘的妇人,得知他们当年在玉田没有找到要投奔的亲戚,没过多久就举家搬到都城去了, 从此再没见过。 李行之又一路追到延丹都城, 可惜都城那么大, 根本无从找起,加之水土不服, 车马劳顿, 他又心生绝望, 竟一病不起。 好在刘顾纯带其去医馆那日正是昭贵妃的忌日。医馆的大夫正对着画像烧香祭拜。李行之见了那画像, 竟是口不能言, 泪流满面。 刘顾纯见他情绪大变,知道这画中人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细问之下才晓得人已没了。 延丹都城曾有过一次瘟疫,城中人人自危,暴民激增,四处闹事。后宫嫔妃更是头都不敢露。只有昭贵妃带着御医在城门口为感染的百姓无偿治病。 经此一事, 她在百姓心中早已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就连延丹皇帝都决定等她生下肚子里的孩子后, 立即举行封后大典。 可惜, 她没有等到那一天。 昭贵妃离世后, 皇上悲恸欲绝,举国大丧。之后的忌日,虽未再要求百姓祭奠, 但昭贵妃心地善良,又体恤百姓,深得民心,所以还是会有人自发祭拜。这位大夫就是当年受了昭贵妃恩惠,在瘟疫中幸免于难的人。感念她当年的救命之恩,每年忌日都要供些鲜花、香果,以表心意。 昭贵妃长得跟碧烟极像,李行之一眼就认出来了。他一时受不了这个打击,病情加重,撑了几日,含恨离世。去世前将严曦的身世写在了信里,交给了刘顾纯,让他寻个合适的机会转交给严曦。 虽然李行之只说以后的路要怎么走让严曦自己决定,但刘顾纯知道,他定与昭贵妃一样,不希望严曦再回来。所以当初葬礼过后,他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将那封信拿出来。 这一犹豫踌躇,就过了一年。得知严曦进京赶考了,刘顾纯再也坐不住了。 树大招风,这般入了朝堂,只怕后患无穷。于是他带了信连夜前往京城,打算劝严曦返回苏州。却不曾想,符卓那般老奸巨猾,早已觉察出苗头,将严曦的身世调查的清清楚楚,又派魏劭杀人灭口,信自然也被毁了。 刘顾纯的真正的死因不难猜测。梁砚文没敢跟严曦说真话,也没敢质问符卓。就算问了又能如何?他只能留个心,待日后有机会,再替刘顾纯报仇。 对于符卓的盛情邀请,梁砚文推说需要考虑几日。符卓倒也痛快应下,没有过多为难。他不急着去强求,是因为他笃定梁砚文会同意。 果不其然,梁砚文在离京前松了口。 符卓自然十分高兴。梁砚文却惴惴不安,梁某与太师所议之事,还望太师莫要在殿下面前提及,他尚不知情。 这是自然。但你终究不能代替他做决定。老夫希望殿下即便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能与老夫达成合作,跟皇上划清界限。这一点还得梁大人多多费心。 这个符卓果然老谋深算,他是不放心,逼着梁砚文带着严曦先上贼船。 一切全凭太师吩咐。被人拿捏着软肋,梁砚文无从反抗。 符卓点点头,把玩着手上的扳指,梁大人身在杭州府衙,想必也听说了苏杭盐田之事,老夫除掉顾庭芝之心已久,你可有什么建议? 几日前他还收到严曦的信,信中交代他务必告诫顾庭芝多加防范,他怎会不知?朝中都知顾庭芝调查盐田一事,若最后查来查去,众人发现顾庭芝才是背后主谋,想来事情会变得十分精彩。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不是囚禁了叶家二公子么,那叶二公子肯定十分想报仇。太师若能找人说动他,祸起萧墙,收拾一个顾庭芝还不易如反掌? 借刀杀人?符卓合掌大笑,只怕顾庭芝到时会悔不当初!哈哈哈哈好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错!不错!九殿下有你这个文武全才在身旁,还怕不能问鼎天下! 太师谬赞了。梁某不过一介武夫,哪儿能想到这些?还是殿下跟梁某聊天时无意说起的。梁砚文故意将此事的功劳往严曦身上推,希望符卓能就此放过他,别逼着他双手沾上鲜血才罢休。 此后,梁砚文离开京城。却在官道遇到乔装等待的蔺容宸。见面之后,蔺容宸的第一句话就是:为何去太师府? 蔺容宸既然知道他去了太师府,严曦的身世被发现只是早晚的事。 既然瞒不下去,加之蔺容宸对李行之的态度使他更偏向于相信蔺容宸,再三斟酌后,梁砚文将事情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 蔺容宸的脸色非常难看。 梁砚文甚至觉得他下一刻可能会出手掐死自己,所以他必须得说点什么,事已至此,要杀要剐,凭皇上一句话。只是梁某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唯求皇上看在太傅的份上,留殿下一命。梁某代太傅,昭贵妃和延丹王谢谢皇上! 他的提醒如此明显若杀了严曦,就是与延丹为敌。 梁砚文在威胁他。 你想多了,朕没说过要杀他。蔺容宸好歹也是个帝王,什么事没经历过?震惊只是片刻。他面色不善纯粹是因为严曦的身份。 翊王这意味着他将来不可能留在云楚,总有一天会走。 蔺容宸扪心自问了一下,他会不会让严曦离开? 毫无疑问,答案是不会。 若不许他走,又极有可能引的两国战争,那时他是否还这般坚持? 答案亦是不会。 若以江山社稷为代价,去换一个人,他自问做不到。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45) 听蔺容宸话里的意思,根本没想过要对严曦不利。梁砚文也不知他值不值得相信,那么,皇上会怎么做?眼睁睁看着我与殿下受制于人吗? 若蔺容宸冷眼旁观,届时他与严曦只会被迫与之为敌,那个时候,他还会饶过两人吗? 你在求朕帮你。用这种口气?蔺容宸十分漠然地看着他。 非此即彼。梁砚文看得十分透彻。他要么站在符卓那边,要么站在蔺容宸这边,现在一切都凭蔺容宸一句话。 主动权在蔺容宸手里。 蔺容宸被他噎了一下。 狡兔尚有三窟。殿下也不是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大不了我带他回延丹。梁砚文不想这么说,更不想这么做,可蔺容宸不表态又是什么意思? 蔺容宸嗤笑道:回去找死么? 他还有他父皇。再不济,也好过在这里被人当成棋子! 蔺容宸冷声道:你把他留在这里,在延丹皇室储君未明之前,符卓只会利用他,不会杀他。可你若把他带回去,他会立即成为众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梁砚文,朕劝你想清楚。 想把人带走,也要问他答不答应。 梁砚文泄了气,反诘道:不走,他就得帮着符卓对付你,你能放过他? 你为何不反过来说?蔺容宸忽然笑了起来,这未必不是一招好棋。只是,他尚需要时间将一切理清楚,包括他与严曦的关系。 你你到底想怎样?梁砚文惊愕地看着他,觉得那极其平淡的笑变得越发诡异起来,明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为何突然间觉得这可能并不是一件好事,甚至还不如跟着符卓。 朕尚未决定。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梁砚文若知道蔺容宸的等消息不过是两三日的光景,无论如何也不会巴巴的跑回苏州。他刚进家门,还没接过李游芳递来的茶,转头就有人带着密旨前来。 他原以为蔺容宸至少得想个十天半个月,深思再深思,慎重且慎重。如今看来,就这个速度,他做好决定时,梁砚文可能还没出京城。 毕竟也算一件大事。他就不用多思虑思虑吗? 梁砚文很想问一句,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但蔺容宸一直不开口,气氛渐渐的就有些诡异了,他也越发小心谨慎,不敢多说什么。 半盏茶过后,蔺容宸终于开了尊口,你将严曦带离延丹,原意是想坐得田父之获还是想让他脱离皇室,过布衣百姓的生活? 田父之获?原来蔺容宸也以为他们这一走,是为了等几位皇子斗的你死我活之后,回去坐享其成的。这种事情恐怕只有他自己能做得出来吧?梁砚文这么想着,却不敢说出来,只道:梁某只是遵循昭贵妃的遗愿,并非想争储。 你不想杀别人,并不意味着别人容得下你。梁砚文,你现在还这样想吗?蔺容宸相信他在经历过符卓这件事之后,应该已经明白了,若想保命,好好活下去,就一定要强大到让别人惧怕你,不敢欺负你。 梁砚文苦笑,皇上何必明知故问? 朕将你秘密召来,相信不用朕说,你也知道是何意思。他轻轻点着桌面,将自己放在这场谈判的强势一方上。朕之后的话不希望严曦知道,哪怕一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蔺容宸小时候就想当皇帝。他一直以为先皇是要传位给静王的,登基之后,恰逢李林谋反,如今又出来个符卓他从未真正掌权,所以这个皇帝当得十分没有安全感,不能怪他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经历使然。 第59章 借力打力 自然知道。梁砚文点头, 只要对他有益,他并不在意蔺容宸的语气、措辞,甚至态度。梁某不明白皇上为何愿意掺和这件事?殿下的身份不曝光, 他对你就没有半点用处。你为何要帮我们?仅仅因为太傅?我想不大可能吧?皇上行事素来缜密周详, 定也能想到这中间万一有所变故, 极有可能会引发两国兵刃相见。 蔺容宸十分赞赏地点点头,没错, 你分析的很对。朕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朕不得不如此。他取出地图, 食指轻点几处, 画了个圈, 何舒月查到符卓暗中吞并了矿场, 私自开矿,欲起兵造反,但朕却找不到矿场的位置。只要接近这个圈,派出去的人就会悄无声息地消失。他意有所指地看着梁砚文。 所以你想让殿下为你打探消息?梁砚文连退几步,惊道,你, 你,你这好一招计中计! 蔺容宸负手, 语气里竟有些无奈, 若朕还有其他办法, 何至于要利用严曦?你想清楚,若同意就没有后路走。若不同意 也是没有后路的。 梁砚文连连叹气,他最初还以为蔺容宸所谓的帮忙会是将他们暗中送到安全的地方, 隐姓埋名而今看来,这是要让严曦承担双倍的风险。 如何?蔺容宸见他愣怔半天,又问了一遍。 殿下会不会有危险?梁砚文权衡了一番利弊,觉得似乎好像确实没有别的路走,只能将最关心的问题先抛出来。 不会。这次蔺容宸回答得十分干脆,并未因他的疑问而不悦,朕会派人暗中保护他。 梁砚文思虑半晌,做了决定:我要如何做? 蔺容宸没急着回答,似乎想起什么,问了句,矿场的事是你告诉他的?他刚下朝,严曦就冒冒失失地跑来,跟他说采矿的事,气的他险些一巴掌呼到严曦脸上! 梁砚文点头,他在延丹也待了许久,心腹还是有那么一两个的。当初严曦刚入京为官,他就摸清了京中形势,只求知己知彼,防患于未然。 朕原以为至少你不会利用他。蔺容宸冷笑,你明知道他一旦得知矿场的事就一定会告诉朕,可你还是跟他说了。你一边答应符卓与他谋事,一边又借你家九殿下之口出卖他,为了什么? 因为我知道殿下只会帮皇上对付他,绝不会帮他来对付皇上。殿下不可能同意我与符卓同谋之事。我之所以答应,只是缓兵之计。但我不能跟殿下明说,只能借他之口转告皇上。 你知道朕一向多疑,定会顺着严曦的话查他的消息来源,最好再顺便查到些什么比如他的身世,比如你受符卓威胁,与之私通而你顺水推舟求救于朕,朕会因为忌惮两国交恶,且看在太傅的份上,暗中送你们安全离开对不对?蔺容宸冷笑一声,这一招借力打力用的不错。 梁砚文涨红了脸,心里的算盘竟被他一字不差的说中。他要是知道几日后就能见到蔺容宸,站在这里,跟他说这些话,何必多此一举? 那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答应符卓愿意帮着造反,可你们尚未完全得到他的信任,却已暗中探查他的老底,万一被发现又会是什么后果?蔺容宸抿了抿唇,继续道,你以为抓住他的把柄,就有了退路?如果你是这样保护你的九殿下,朕觉得他真不如在朕身边安全。 梁砚文颓丧道:皇上要让梁某如何? 跟严曦说符卓要谋反的事,然后来告诉朕他会怎么做。若蔺容宸真的想利用严曦,梁砚文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太了解严曦了,只要认定一件事,一个人,就会死心塌地。 离开皇宫,梁砚文回到严曦的住处。 不出所料,知道符卓要反,严曦一门心思地想帮蔺容宸,拉都拉不住。他完全不知道这短短一天都发生了什么,还单纯的为蔺容宸不理他而忧心忡忡。 梁砚文第三次入京时,符卓已将顾庭芝引入困局。给了他一本账簿,让他转交给严曦。很显然他依然不相信严曦,依然觉得严曦的手得沾点血,才会死心塌地的上他的船。 梁砚文拿到账簿,入宫见了蔺容宸。 当时的蔺容宸跟严曦一样,握着账簿,拧着眉头,在殿里来来回回的走了很长时间,但最终还是将账簿放回了他手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放任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梁砚文不寒而栗。 他不是没有听过顾庭芝的事,曾经如此信任的臣子,蔺容宸都能弃之如敝履,更何况严曦的身份能为他带来更多的利益,将来有一天,他是否会同样舍弃严曦?在他心里,为了皇位,没有什么是不能抛弃的。 梁砚文为严曦感到难过,他一心一意维护的人从都到尾都在利用他。那份感情恐怕永远都只能藏在心里,无法宣之于口。尤其看到严曦为顾庭芝和向嘉彦的事自责,深感对不起蔺容宸时,他真的没有办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当晚他头一次去了严曦的新家进门就拉住他手,又比划了一遍,云昕,你跟为兄走吧!天涯海角,去哪里都好,只要离开皇宫。 严曦抽回手,兄长,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不能功亏一篑。 梁砚文望着空荡荡的手,笑得有些酸涩,那为兄就一直陪着你。 严曦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 梁砚文旁敲侧击:祖父过世后,为兄便是你的亲人,你还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 没事。严曦笑了笑。入宫为妃这件事他没法告诉任何人,难以启齿或者事关重大都是理由。 梁砚文黯然,为兄之后可能不常进京了,你若有事,就托人给我带封信。 严曦点点头,目送他出门。也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跨出门槛的那一刻,梁砚文的浑身都笼罩着一层难以言说的悲伤。 且说下了早朝,符卓心神不宁。狩猎回来后的每一件事情都无任何异样,可串连在一起却莫名让他觉得坐立不安,总觉得这中间哪里不对,一切巧合的十分诡异。尤其是太皇太后的赦免令,来的未免太及时了。如此一来,向嘉彦顺理成章的被流放,而这个流放的地点距离他的矿场不足百里还是他自己选的。 符卓吩咐人给胡青青捎个口信,需见她一面,问清楚赦令的事。 胡青青收到符卓的口信时,正和蔺容宸在御花园散步。她本来还想拉着蔺容宸教自己作画的,如此只怕泡汤了。 早上刚醒来,周公公送来许多赏赐,说皇上邀她同游御花园。胡青青欢喜得不得了,立即梳妆打扮,片刻没有耽搁,这才走了几步路,煞风景的就来了。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辰? 蔺容宸抚了抚她额头的发,温柔道:去吧!说不定太师想你了。 可是胡青青噘着嘴,一脸的不情愿。 蔺容宸在石凳上坐下,笑道:爱妃若是觉得尚未尽兴,朕在这里等你便是。 胡青青这才露了笑颜,臣妾去去就回。 蔺容宸含笑点头,不急,你可不是一个人,时时刻刻得小心着。 蔺容宸的转变让胡青青又惊又喜,只觉得此刻的风都是香甜的。果然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样,别说皇上,就是太皇太后那也是将她捧到手心里的。 朕知道你想陪朕,也不想让朕久等。不过太师毕竟是你的亲人,总不能为了夫君,连亲人都不见了。去吧,可不能让太师觉得你迫不及待的想回来见朕,他肯定会伤心的。蔺容宸点了点她的鼻子。 皇上说的是。听到夫君两个字,胡青青红了脸,暗自窃喜。照这样下去,她跟蔺容宸的感情会越来越好,只要生下皇子,后位还不唾手可得? 符卓在千秋门等了许久才见到人,语气里带些不满,怎的如此久?她从前哪敢让自己等过,如今有了皇嗣,就这般放肆起来了? 舅舅息怒。胡青青行了礼,如今身子不比从前轻盈,耽误了些时辰,舅舅莫怪。 符卓哼了一声,越发觉得这个外甥女没用,入了后宫这么久都没有俘获蔺容宸的心,看她的眼神不免带了三分嫌弃,怎么没听你说过有了皇子的事? 胡青青总不能说她是听了贴身婢女、太医以及蔺容宸等人的话,为了胎儿的安全,前三个月才守口如瓶的。符卓定会责备她。于是回道:青青也是陪太皇太后从寺里回来后,感觉身体不适,宣了太医才知晓。 符卓狐疑,你确定是刚刚诊出来? 嗯。胡青青点点头,不明所以,舅舅问这个做什么? 没事,你舅母关心你,想知道孩子几个月了。符卓松了口气,朝堂的事他才不会跟胡青青提。这些日子小心点。对了,皇上最近对你怎样?马上要选妃了,你可得争口气。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46) 说到皇上的态度,胡青青略有些沾沾自喜,舅舅放心,皇上和太皇太后对我较从前好许多,待生下龙子,母凭子贵,云楚的皇后就是囊中之物。 如此便好。符卓摆摆手,行了,你回去歇着吧!老夫问你的事,不要跟任何人讲。 青青明白。对这个舅舅,她多少还是有点害怕的。平日里并不多话,总是他问一句,胡青青答一句。加之有蔺容宸在御花园等着,她更是一刻都不愿多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55537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60章 将计就计 好在蔺容宸还在等着她。 胡青青款款朝蔺容宸走去, 未等她上亭台,赵珣一个飞身就窜到蔺容宸面前,低低说了几句话。 蔺容宸起身朝她伸出手, 胡青青含笑将霜雪般的皓腕放进他的掌心, 娇呼一声, 皇上。 赵珣在一旁抖了抖,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也不知道蔺容宸怎么能受得了这么娇滴滴的女人, 似乎还很享受? 蔺容宸瞪他一眼, 转头笑了起来, 爱妃去的这般快。太师没留你多聊些体己话? 胡青青撅了嘴, 不满道:舅舅就是问臣妾什么时候有了小皇子, 为何没跟他报喜? 哦?蔺容宸挑眉,那爱妃怎么说? 臣妾若说小皇子已经三个多月了,他定要责备臣妾,这么大的事还瞒着他,索性就跟他说刚诊出来!胡青青眨眨眼,狡黠一笑, 反正到时候小皇子出生了,他也不会再去计较这些小事。 蔺容宸挑起胡青青的下巴, 笑道:爱妃可真是顽皮!那朕就跟李太医说一声, 免得你被舅舅责怪。 赵珣又是一抖。 嗯。皇上对臣妾太好了!说着人已钻进蔺容宸的怀里。 蔺容宸对赵珣使了使眼色。 赵珣轻咳一声, 皇上,何大人还在等着您。 胡青青剜了赵珣一眼。 赵珣: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蔺容宸惋惜道:爱妃,朕恐怕不能陪你了。 胡青青明明气得不行, 还得装出一副贤良淑德、通情豁达的样子,皇上要以国事为重,臣妾正好也倦了,先行回去休息。 嗯,没想到爱妃如此明事理!蔺容宸称赞了几句,两人依依不舍了半天,直到赵珣实在看不下去了,暗中扯扯他的袖子,才意犹未尽地转身离开。 出了御花园,赵珣道:末将之前从未见过皇上那般额,温柔。他斟酌了一下用词。 朕觉得偶尔这样也挺好。 这是演戏演上瘾了吗?是挺好。赵珣附和了一句,就是不知道严大人会不会也觉得挺好。 蔺容宸僵了一下。现在都这般明目张胆,不知避讳了吗?为何提严曦? 蔺容宸有心提点他话不能乱说,可惜赵珣没听出来。末将是为皇上好,严大人一生气,皇上又该吃不下,睡不着,乱发脾气了,何苦呢? 蔺容宸不阴不阳道,倒是让你费心了。 赵珣可能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什么,受了惊吓,末将失言了。 蔺容宸没再说什么,交代他去把常潇带到安和殿,话还没落音,人已不见踪影。 蔺容宸: 何舒月来觐见,同样是为了早朝的事,正巧遇到也想面圣的赵珣,两人结伴来到安和殿,却听小太监说皇上下了朝往长倾殿去了。两人商量了一下,何舒月觉得赵珣腿脚快,不如去寻人,他留守。赵珣心想,什么腿脚快?你分明是怕得罪怡妃。 何舒月细细观察蔺容宸的脸色,猜度道:微臣是否扰了皇上的好事? 好事?蔺容宸眯了眯眼,这一大早的,个个都专程来气他?知道是好事,你还搅和? 何舒月讪讪一笑,微臣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严大人么! 蔺容宸胸闷,你来作甚? 来给皇上解围。何舒月笑了笑,微臣不信皇上去见怡妃之前没猜到微臣会来? 蔺容宸道:比朕预想的要晚。 何舒月解释:微臣下朝后去出了趟恭,耽误些时间。 蔺容宸皱眉,十分嫌弃地瞥他一眼,往一边移了几步。 何舒月: 蔺容宸只差没捏着鼻子了,长话短说,别废话。 何舒月平时虽聒噪,遇到正事立马收敛了,皇上之前一直不肯调兵去西南,是否等的就是这次机会? 果然不愧是何卿,看事情如此通透。蔺容宸十分不吝啬地夸了他一句。 他就知道!蔺容宸的心思那么深,放任守兵薄弱的西南不管,定有原因。如果皇上只是为了挖太师这么小的一块墙角,不觉得谋划的太辛苦了吗?何舒月伸出小拇指比了比。 关键还搭上了沈璧的七千水军。全云楚百姓都知道沈璧跟季北城不和,这下好了,两人算是彻底杠上了。 蔺容宸笑了笑,这可不是小墙角,这是金砖!他取了地图展开,指着西部道:朕猜符卓现在一定在头疼这五千人要从哪里掉。 五千之于三万,尚还好,他何至于这么为难?何舒月越说越豁然开朗,最后竟哈哈大笑起来,皇上不愧是皇上,微臣懂了! 蔺容宸淡淡一笑,说来听听。 薛时的兵力除了守城,剩下的恐怕都驻扎在矿场,而符卓一定不会从自己的矿场调人!季将军接手后只需查清楚那五千人马从哪里调出去的,就能排除了不少矿场!这一招真是高!何舒月兴奋的直搓手,可马上又察觉到这其实并不值得高兴。西境虽设有雁塞、榆鞍、盘岭三郡,皆有郡守,可符卓在每个郡都安插了监郡御史,任何消息想传出来,简直难如登天。恐怕连他们上奏的折子都是经过御史审了又审的。 符卓的防守太严密,消息出不来,人亦进不去。虽排除掉部分地区,却依然找不到他们想要找的矿场。皇上暗地里派出去的人总是半路就被截杀,连郡守的面都见不到,又要如何找到私矿? 蔺容宸道:既然暗地里去不了,那就光明正大的去!好在三郡的郡守都是先帝留下的人,符卓还没张狂到将他们全都替换掉。 光明正大?何舒月又呆住,脑子一时要拧巴,他难以置信道,皇上难道指的是向大人? 你虽没有顾庭芝反应快,好歹也不笨。 等一下,我捋捋。何舒月想哭,所以向大人这件事,皇上从哪里开始插手的?一开始?还是此刻? 何舒月其实就想问:向嘉彦睡玉嫔是不是你安排的? 将计就计罢了。朕只是恰好有消息来源,提前得知有人想害向嘉彦。 何舒月掩面,他就说,哪那么巧皇上能丢?又那么巧连侍卫都没带?皇上这么对向大人,于心何忍? 有何不忍?朕又不是真要杀他! 可向大人一辈子的清誉就这么没了他都不懂士可杀不可辱吗?何舒月能理解蔺容宸的做法,却不赞同。毕竟君臣一场,这么被算计,搁在谁身上,谁都不甘心。 蔺容宸淡淡道:你不说,他便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何舒月跟向嘉彦虽是朋友,但他首先是云楚的臣子,万事自然以蔺容宸和云楚为先,于是未再做无谓的争执。 怡妃怀孕的事总不能也在皇上的算计里吧?如果连这都能算到,简直不是人了。 那是意外,不过也是一切计划的开始。 向嘉彦凌辱妃嫔,被判死刑,恰逢云楚大赦,改为流刑。云楚被判流刑的罪犯是要发配到边疆的。也就是说东南西北四方,向嘉彦都有可能去。至于去哪里,蔺容宸确实可以决定,但也不难想象,他一旦开口让向嘉彦去雁塞或者盘岭,符卓就会起疑。但如果是符卓自己的决定,就另当别论了。 何舒月不解,皇上又是如何保证向大人一定会被流放到西境? 说起这个,蔺容宸心情大好,他最喜欢看符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向嘉彦的夫人是北周郡城闻宿之女,郡城与云楚接壤,所以他不可能放虎归山,让向嘉彦去北周一带。他与胡人勾结,暗通款曲,肯定害怕通敌卖国被人知晓,自然也不会把人安排在那里,所以只能去西境。在他看来,那里是他的地盘,固若金汤,向嘉彦连一朵小水花都翻不出。 那他还可以将向嘉彦送往延丹边境,甚至沿海和西南?对他来说,留在那些地方总比把人留在雁塞要好的多。 他不可能让向嘉彦去玉田一带。那里有他不想让朕发现的秘密。至于什么秘密,蔺容宸没有告诉何舒月的打算。何舒月自然也不会傻到去问。 沿海和西南朕就怕他老糊涂了,忘了这两个地方如今是季北城和沈璧在守着,今日朝堂调兵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提醒他。蔺容宸解释道,不知你有没有听向嘉彦提起过,他曾有个大他十岁的结拜兄弟叫沈秋泓。符卓最开始是他的部下,后来叛主而去。这个沈秋泓就是沈璧的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向嘉彦去沈璧的地盘,他肯定要睡不好觉了。 至于为何西南也不行,何舒月就不问了。虽然云楚百姓都知道沈璧与季北城不和,可也都知道他俩竹马竹马的关系,关键时刻还是会一致对外的。 他觉得这事太刺激了,比当初李林一事还要刺激。不知道为什么,微臣突然有那么一点同情太师。 蔺容宸: 向嘉彦快动身了吧?你派人送送他。 何舒月点头,他也正有此意,怕符卓暗地里对其出手,一旦向大人到了雁塞,微臣恐怕保不了他了。 那就给符卓一个他必须活着的理由。 正说话间,赵珣与常潇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一下顾庭芝和向嘉彦。 第61章 欲盖弥彰 蔺容宸免了两人的礼, 说了句让何舒月更觉刺激的话,常潇,你带着五百骑兵见到季北城之后, 告诉他无论以哪种方式, 都绝不能让符卓知道南诏攻城一事是假。还有, 接到薛时的兵马之后,立即杀了领兵之人, 肃清细作! 从还有之后就没人能听见他的话了, 后面的话完全是对着三尊石像说的。 他们三个刚才听到了什么???!!! 赵珣张口结舌, 何, 何大人, 末将刚才好像没听清皇上的话,你听见了吗? 何舒月翻了翻白眼,好像听见了。 常潇接道:皇上说攻城是假的。 假的!!! 季北城谎报军情?! 三声惊呼之后,三人面面相觑。还带怎么玩儿的?这就不是刺激了,这简直是要命! 赵珣道:南诏没有攻城,皇上贸然调兵, 他们可能以为云楚要发兵攻打边界,搞不好真要开战! 蔺容宸不动如山, 稳得很, 所以朕才让常潇八百里加急, 前去传话。 何舒月抹了把脸,我们都相信季将军肯定有办法,可这八百里加急的阵仗会不会大了点?五百人同行呢! 蔺容宸吐了几个字, 欲盖弥彰。 三人噎了一下,好一个欲盖弥彰。 朕会给你一道密旨,你到西南之后,将密旨交给季将军,他自会明了。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47) 常潇可能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木讷地点点头。 蔺容宸挥挥手,行了,你们都退下吧,朕有些不舒服,源正,宣李太医来! 刑部的大牢即便到了晚上也总会留些灯火,但今日火光明显比平日暗下许多。向嘉彦坐在草堆上,歪头靠着栅栏,闭目养神。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几乎有三百六十天都会待在刑部,但这刑部的大牢,却极少来。现在倒好,干脆住上了,这是要把从前缺的补上来吗?好在面对曾经的上司,刑部从上到下没有人难为他,更不敢用刑,每日好菜好饭的伺候着。 他这面墙虽到了,大理寺的那面墙还在,若非不要命,谁愿意上来推一把? 向嘉彦被安排在单独的一间牢房里,除了每日送餐之人,他基本上看不到一个狱卒。所以深更半夜里的脚步声虽轻,却格外的异常,谁会半夜来找他?莫不是想杀人灭口? 向嘉彦睁开眼却没有看到半个人影,而牢门边多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布包裹,手掌般大小。打开包裹,里面有一封信和一面刻有龙纹的金牌。向嘉彦看完,将信纸放进嘴里缓缓地嚼了嚼,咽进肚子里,随即又将金牌揣进怀里,继续闭目养神,只是唇角却多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蔺容宸以为出了这么大的事,严曦会来问问他战况如何,他等了一天,也没等到人。 夜里熄了灯,悄悄从密道去了严曦的小院,哪想他已经鼾声正盛了。蔺容宸无论如何也不能白来一趟,便将人叫醒。 严曦被他突如其来的造访吓得险些惊叫出声,皇皇上,你怎么来了?再有几回,他真会成为云楚第一个被吓死的官员。 缓回神,他欲起身点灯,却被蔺容宸按住,月色不错,朕能看得见你。 严曦心头一跳,颤了颤眼睫,这才发现窗户外的月亮确实十分圆满,清冷冷的素光洒在被面上,也洒在他身上,皇上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没有。就是想着你今日怎么没去找朕,特意过来问问。也不知是月光的原因,还是什么,严曦觉得今晚的蔺容宸竟难得有了一丝温情。 见他站着,严曦也不能坐在被窝里,披衣起来,蔺容宸却道:夜凉如水,不必下床,朕坐坐就走。 严曦找了条薄被披在蔺容宸身上,皇上还说夜凉,自己不也只穿了中衣?还走这么远的路,若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蔺容宸笑笑,拉了拉被角,坐在窗边,头可还疼?你昨日没少喝。 还好。想起昨夜在密道里两人贴的那般近,严曦脸色燥红,好在夜里也瞧不见。昨日微臣可说了什么? 蔺容宸轻笑一声,说了。 说,说了什么?严曦大气不敢出。 蔺容宸侧着头不说话。 淡淡的月光照在他微微敞开领口的中衣上,如镀了一层浮动的银辉。修长的脖颈在这银辉中呈现出冷玉一般的光泽,他弯了唇角,笑若月下浮云,轻柔、淡然。朝严曦望过来时,仿佛漫天的星月之光都被他盛在眼里,酿作甘冽的清酒。 严曦一杯即醉,再也移不开眼。皇上,我 你说你困了。蔺容宸笑出声,骨节分明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这么看着朕发愣,是何意思?知道你的眼神像什么吗?像一把剑,把不得将朕的衣裳全部挑开 我没有。严曦将脸埋进胸口,臊得再不肯抬头。 蔺容宸俯下身,贴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严大人,你刚才很像思春啊! 只怪蔺容宸太会找角度,中衣又不贴身,严曦抬眼,正好将他胸前看了个光。从胸口到腹部,一览无余。他忙闭了眼,只觉得全身的气血都往头上涌,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微臣没有。 想给他回应,想伸手抱他,想亲他,想将他狠狠按在胸口蔺容宸闭了眼,鼻尖萦绕的都是他的气息,暧昧的像那年三月的杏花雨。他深深吸了口气,仿佛要把那些独属于严曦的气息吸到骨髓里。 也就那么一刻,他随即直起身,松开紧握的双拳,神色恢复如常,朕先回去了。 再不走,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皇上!严曦喊住他,往西南调兵之后,应当就没问题了吧?他虽不太懂打仗的事,也知道把水军调往深山密林根本就是舍本逐末。 蔺容宸淡淡一笑,应该没问题。你这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朕其实是想要符卓的那五千人马。 严曦诧然,皇上只能用这种方法收回兵权吗?符卓手中少说也有二十多万兵马,一次五千,他得收到何年何月?说不定下一刻人家就起兵造反了。 不然呢?以朕现在的能力,对他完全没办法。蔺容宸苦笑一声,你不是早知道吗?还骂朕是傀儡皇帝,说的真对 微臣那时不懂。严曦悔不当初,他一时气愤才说那种话,事后想想,如何不明白?皇上不是还有季北城和沈璧两位将军吗?听闻这两位虽年纪轻轻,却都是出自将门的军事奇才,久经沙场,骁勇善战。 蔺容宸在这句话里听出了浓浓的醋意,心情大好,险些笑出声,你怎么知道他们出自将门,还是军事奇才? 季北城是西南王季牧之子。季牧乃镇国大将军,西南军统帅,常年驻守边疆,先帝驾崩前两年,他不幸病逝,否则司马义也不敢趁乱造反。好在季北城随季牧常年征战,深得其父真传,领兵作战之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才在京城风云暗涌之际保西南未出任何纰漏。 至于沈璧,祖上可是云楚的开国功臣,被封为忠义侯,爵位世袭。沈璧之父沈秋泓在对战倭寇时不幸遇难,沈璧自动请缨,从一个小小的副尉到如今的骁卫大将军,只用了五年。 当然,这些都是今日下了朝之后,严曦在翰林院听到的。可能人都这样,越是缺什么就越是羡慕什么。翰林学士们刀都拧不动,自然对威风凛凛,大杀四方的两位将军佩服的五体投地。谈论起二人的事迹格外热衷,人人眉飞色舞,仿佛说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兄弟。 若非有内乱之忧,单有季北城、沈璧、薛时、赫连瑾这些年轻的将领,云楚的将来定是任何一个国家都难以望其项背的。 严曦也不知为何,听了这些话竟沮丧的抬不起头。 这些人无论哪一个都是云楚响当当的英雄人物。英姿勃发,文韬武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但他什么都不会。 别说为蔺容宸守天下,单是一件小事,他都做不好。虽然同样熟读兵法,却无半分拳脚功夫,早知道如此,小时候就去习武了。 在想什么?蔺容宸见他怔怔发愣,问了一句。 严曦笑笑,没什么,挺羡慕两位将军的。 羡慕他们能为皇上征战四方,能保百姓安定,能让云楚无后顾之忧。 为何?蔺容宸疑惑。你该不会也想上阵杀敌吧? 皇上说笑了。 蔺容宸道:等太后过寿,北城和沈璧都会入京,届时你就能见到他们。所谓兰芝玉树也不过如此了。 严曦默然,不再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第62章 挑拨离间 蔺容宸道:太师知道你与朕走得近, 就没问你一些事吗?他的潜在意思是太师就没让你监视朕的一举一动吗? 严曦摇摇头,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晕眩中回过神。 严曦,符卓为人毒辣, 你莫要得不偿失。 这种关心的告诫让严曦心里很不是滋味。皇上明知道我跟着符卓, 为何丝毫不避讳, 任由我跟在你身边? 蔺容宸伸了伸修长笔直的腿,左右你是要跟着我的, 我避讳你作甚?难不成还真相信你会背叛我? 这句话如鼓槌般敲在严曦心上, 使他心如鼓擂。他像不认识蔺容宸一般, 盯着看了许久, 皇上真的这么相信我吗? 朕相信朕的眼睛, 也相信朕的直觉。若将来有一天被你背叛,那也是朕识人不明,怨不得别人。无论蔺容宸如何利用严曦,至少他不希望在这段君臣关系中,他与严曦有所生分。忘了跟你说一件事,再过几日向嘉彦就该被流放到雁塞了。 微臣他又心虚且自责起来。都是微臣的错。 也不都算, 至少这件事里,符卓有浓墨重彩的一笔。他想在流放时对向嘉彦暗下杀手, 这是不除掉他不罢休。 严曦忙道:皇上可有办法保向大人一命?他相信蔺容宸是有办法的, 他这个人总是能让人安心。从严曦进京以来, 遇到的每一件事,他都可以游刃有余地处理好。这种强大到让人不由自主地去依赖与相信的能力,可能算是的天分。 向嘉彦生在函关, 与郡城比邻,一次偶然游玩的机会结识了向夫人,两人一见钟情,互许终身。向夫人为了怕他担上通敌卖国的罪名,与闻宿断了父女之情。朕原想将他发配到函关毕竟是骨肉至亲,就算断了往来,闻宿也不会见死不救。更何况向夫人的堂妹又入了北周后宫,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随他去了。蔺容宸叹了声气,十分惋惜,可惜,天不遂人愿。 严曦沉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蔺容宸踱了几步,回身道:朕还有一事要跟你说,关于你入宫的封号,可有喜欢的字? 严曦摇摇头,未有。一切但凭皇上决定。 蔺容宸沉吟了一下,抬眼道,不若叫熹妃如何?曦与熹同音,且都有光明之意,可好? 都可。严曦心中越发不安起来,他真的不会辜负蔺容宸的期望吗?若到时真有变数,还当如何? 蔺容宸给他掖了掖被角,早些睡,朕走了。 严曦一夜辗转,第二日去了太师府。 细细算来,这是他第三次来了,已轻车熟路。 到太师府时,符卓正在逗鸟。那鸟通体碧绿,一双乌色的爪子,遒劲有力,绿豆般大小的眼珠骨碌碌乱转,鸟笼并没有关上,但鸟儿却不飞走。 符卓时不时往鸟笼里塞一些鸟食,听见脚步声,并未回头,只道:严大人来了? 嗯。严曦行礼,下官见过太师。 行了,不用多礼。符卓笑容可掬,逗着鸟儿道,严大人看这鸟,如何? 严曦不明所以,挺好看的。 嗯,是很好看,但也没什么用。符卓收了投食的手,被关得久了,它都忘了自己会飞,鸟笼打开了,居然也不知道走。跟人却大不一样,有些人就算明知道不可为,却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严大人说是不是? 这说的莫不是蔺容宸?严曦讪讪一笑,太师说的是! 老夫本也打算见见严大人,没想到大人竟先来了。符卓关了鸟笼,回到花厅,可是有事? 严曦点头,下官无意中听到皇上和常校尉、何大人的谈话。 哦?他们说些什么?符卓来了兴致。 严曦知无不言,皇上很器重常潇,有心让他去西南跟着季将军学带兵打仗,而且而且皇上上次听冯大人说天象大异时,没有动作,为的就是等这一次。 是么?符卓侧眸,如何说? 严曦才不知道蔺容宸心里怎么盘算的,索性将自己所猜说了出来,皇上想从太师这里调兵,又怕太师不给,正好借着这次南诏大旱,有了名正言顺增兵西南的理由,当着百官之面,太师自然无法拒绝,否则便是落人口实,严重一些,甚至会成为云楚的罪人。 符卓点点头,这一点他又何尝猜不到?皇上还说什么了? 皇上还说了选秀之事。严曦昨夜想破脑袋也没想到要说些什么能让符卓觉得有价值,索性将选秀的事添油加醋地编排了一遍,他其实是想以选妃的方式,牵制朝中大臣。以下官所见,此次黄大人之女不是也参与选妃了吗?恐怕皇上将来会十分宠爱她,到时候她的地位会跟怡妃旗鼓相当。一来阻止怡妃封后,二来以此来离间太师和黄大人。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48) 符卓沉下脸,竟是相信了严曦的话。这件事亦是严曦的揣测,不过,稍微一想,也才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算不上什么秘密。 严曦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真的是这样想的,而且觉得这个办法十分可行,他还打算推荐给蔺容宸用用。毕竟符卓和黄景春是相互利用,一旦有了利益冲突,友情便岌岌可危,随时都能反目成仇。 严大人还知道什么事? 严曦作犹豫状,反让符卓更加焦虑,严大人有话便说,不必顾虑。 剩下的话才是他来太师府的目的。 皇上知道太师想杀向嘉彦,所以这次才随了太师的意,将向大人发配到雁塞,正是拿准了太师会对向嘉彦出手。到时候,他便会将此事告知闻宿。 严曦顿了顿,又道,听闻闻宿的侄女如今已是北周后妃,算来,向大人跟北周皇室也算有点渊源,他若在流放时客死异乡,皇上定会将责任全部推倒太师头上。一封密函送往郡城,加上向夫人,难保那闻宿不会为了给女婿报仇,去北周皇上那里告一状,届时恐边境生变。 符卓不以为然,那闻宿父女都已断绝关系二十多年,他会为了一个向嘉彦,求北周皇室发兵攻城?疯了么?再说了,就算他疯了,总不能北周皇帝也跟着发疯吧? 这个自然不会。可若皇上答应北周一些条件,比如割地或者给他足够多的财物,难保他不会同意陪皇上上演这么一出戏。到那时,皇上一道圣旨,昭告天下此战起于太师,不仅理所应当地收了北周边境的兵权,太师失掉民心,恐怕会因此功亏一篑。 严曦分析的头头是道。符卓愈听眉头皱的愈深,这个蔺容宸如今狗急跳墙,说不定真会为了对付他,引狼入室,自己跑去通敌卖国。就算向嘉彦曾是他的得力臣子,如今也没什么用了,死之前还能被他利用一番,这根本就是蔺容宸会做的事。 符卓信了十之八九,问道:严大人以为如何? 严曦道:只要大人保住向嘉彦不死,让他隔三差五寄封家书回去,应当便无事。 符卓悔不当初,他怎么就将这么个烫手的山芋接到自己手中,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建议向嘉彦去北周,再随便找个理由,诬陷他与北周勾结,试图谋反,不就万事大吉了么? 严曦离开太师府没多久,黄景春到了。 符卓问了选秀之事,黄景春怕他误会,解释道:太师放心,若非皇上下旨,百官中,但凡年满十五,且未有婚配的女子必须参选秀女,下官决计不会让婉儿入宫的,就算他被选中,侍奉君侧,那也是要处处以怡妃娘娘为先的。 当真?符卓不冷不热道。 这个自然。黄景春抹了抹脸上并不存在的汗,太师可莫要中了皇上的挑拨离间之计。 连黄景春都知道这是挑拨离间之计,符卓如何会不知?但不得不承认,这一招挑拨离间用的极好,至少现在他已经不是完完全全的信任黄景春了。 严曦说的不错,只要蔺容宸宠着黄婉,她便有封后的可能,到时候黄景春一跃成为国丈,还会愿意跟着他冒着生命危险造反吗?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怎么选择。 他如今只有两条路走,要么加快速度,在此之前举事,要么就想办法对付黄婉,让她无法坐上后位,若能被打入冷宫,就更好了实在不行,便连同黄景春一起除掉。 符卓抚着扳指道:采矿的事如何了? 黄景春道:一切顺利。不过,十月份大雪封山,矿场会全部停工。半个月前订了一批矛枪槊戟只等筹够金子。 符卓道:订了多少? 黄景春回道:五千。到明年春天即可钱货两讫。 追加一万。待兵器交接完,即刻举事。 夜长梦多,他现在不仅要防着蔺容宸,还得防着黄景春倒戈,实在心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第63章 巧逢故人 符卓有此打算, 心情平复了不少,不再似刚才那般焦虑。 他把向嘉彦之事简单的重复了一遍,黄景春也同意严曦的看法, 延丹目前最有可能登上储君之位的是五皇子, 听闻他亦深得延丹王的喜欢, 况且他手中兵权不少,太师若能跟他合作, 举事之时, 他说不定会帮忙。 符卓颔首, 这件事容老夫想想。 黄景春道:自秋猎回来之后, 静王便日日早朝, 看来皇上已解开心结,太师需多加提防。 老夫之前觉得静王是个怕事的软柿子,如今看来,倒也不是。每每见他在朝堂上为百姓民生之事,口若悬河,一针见血, 他就头疼的紧。 黄景春道:下官觉得,无论如何, 我们得有两手准备, 实在不行, 到时候他比了个杀人的动作。 符卓点点头,叫来魏劭,吩咐他训练一批杀手, 以备不时之需。 黄景春又道:太师尽管放心,下官绝不会背叛您。我一家老小的性命可还都在太师手中。 符卓的脸色终于不再黑如锅贴。就算黄景春有反水之心,也没那个胆子,他总不能不顾全家老小的性命吧? 思来想去,符卓觉得还是得进宫再见胡青青一面,他虽不喜这个外甥女,但如今看来,还是得靠她对付黄婉。 翌日,蔺容宸吩咐赵珣把李林的小儿子李琛带进了密室。 自上次在刑部逛了一圈之后,李琛老实了许多,再也不想着寻死觅活了,可能现在才明白死比活着还要难。有些人就是得吃点苦头才能老实。 未见面前,蔺容宸着人将他稍作梳洗,换上了干净的衣衫,整个人看起来倒也比从前利索许多,见了蔺容宸也知道行礼了。 他很想问赵旭,李琛在刑部里都经历了什么。 朕马上要纳妃了,会有一批秀女入宫。 李琛退了一步。不知是因为蔺容宸不温不火的口气,还是想起那些恨不得将他剥皮拆吃入腹的后宫妃子。他在这个鸟笼般的皇宫真的呆够了。经刑部一事,他只想寻个机会报杀父之仇,然后逃离皇宫,隐姓埋名。 草民知道该如何做。这种事他已经驾轻就熟。起初他被人从死牢里带走时,还在窃喜是谁会这般好心的救他,如今看来,不过是蔺容宸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蔺容宸道:朕不希望你有任何纰漏!对了,忘了跟你说一件事,怡妃有孕了,孩子自然是你的。你若顺着朕,他和孩子都会平安无事。你若一时想不开,非要做点什么就不要怪朕对妇孺下手。 孩子?李琛霍然抬头,你,你说的是真的? 朕有骗你的必要吗?蔺容宸不屑道。 你,你会让她生下这个孩子? 他是皇上,是一国之君,就算不喜欢胡青青也不可能容忍她生下别人的孩子。将来这个孩子的身份是个大问题,留在宫里还是送出宫去?更何况,孩子的爹还是个死囚。李琛就算再没脑子,也能想到这些。 蔺容宸道:孩子是无辜的,朕会将他送出宫去。一切都看他自己的造化。 除了相信蔺容宸,李琛似乎没有别的办法。 严曦从太师府出来,在宫门口来回转悠,看到何舒月后,上前一直跟着他,待到无人之处,他才将人叫住。 严大人找我有何事? 严曦对向嘉彦的事深感愧疚,连带着也觉得特别对不起何舒月。因为他,何舒月的两个好友都遭了秧。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问问向大人什么时候去雁塞。 何舒月道:明日便走了。他抱了胸,看着严曦,分明已洞悉所有,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严曦道:何大人,你放心,向大人即便到了雁塞也会平安无事。 你来是为了告诉我,没有人会想对他不利?何舒月审度着他,你是否忘了太师?还是说这句话就是太师让你说的? 严曦摇头,何大人就别问那么多了。你只需知道太师不会杀向大人就好。其他的,恕下官无可奉告。 何舒月看着他的背影,蹙眉沉思。他原以为严曦已经投靠了符卓,眼下这般瞧来,似乎不是? 那么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为了蔺容宸? 何舒月唇边泛起一抹奇异的笑,他一个箭步跟上严曦,拉住他的手臂,严大人,一起去喝一杯吧! 喝一杯?这就不必了吧哎严曦刚开口拒绝,何舒月已经将他拉到一旁的酒楼。 他还没同意要一起吃饭呢,何舒月已点了一桌子菜,今日听闻这个好消息,心情大好,严大人若无急事,你我便一起吃顿便饭,算何某答谢你的。 严曦推辞不过,接了筷子。何大人不必如此客气。 严大人最近是否常去太师府走动?听闻太师府里种满了海棠花,可是真的? 嗯。严曦去太师府,也只是那么惊鸿一瞥,哪里细看什么海棠花?他又怕何舒月多问,只得胡乱点点头,应付了事。 何舒月又道:严大人最近是否也常去安和殿? 没有。严曦埋头吃饭,不想理他。他觉得何舒月对这些八卦的事情格外热衷,简直比街上那些长舌妇还可怕。 两人正说话间,店里进来一位十分年轻的公子,背着一把焦尾琴,在他们对面的桌子上坐下。 从他一进门,严曦就发现何舒月的脸色变了,连身体都变得十分僵硬。 他神色复杂地盯着那人看。严曦跟着看过去,却见那人朝这边望来时,也是一震,那眼中的有惊喜,也有隐忍简直五味陈杂。随即,那人低下头,跟小二说了几句话,便兀自喝茶,再不曾往这边看过。 何大人认识他? 那人听到这句话,朝这边看了过来,何舒月点点头,故人。 严曦转身,这位公子,既然跟何大人认识,不如一起吃个便饭? 何舒月十分后悔他为什么要拉着严曦来吃饭了。 不必。那公子清清冷冷地拒绝了。 何舒月没说话。 那人似乎突然之间有了怒气,将手中茶碗重重放下,小二,不吃了! 店小二跑来,为难道:公子,菜都在做着,恐怕没法给您退啊! 该付你多少钱,我一分不少的付你便是!那人的视线略过何舒月,在严曦身上停顿了数秒,随即低下头,付了钱,背上琴,离开酒店。 何舒月愣了一会儿,直到那人的身形消失在门口,他才恍然回神,丢了一锭银子在桌边,严大人,你自己吃,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话还没说完,人已看不见了。 严曦望着满满一桌子的菜,拧起眉头。正愁这么多该如何吃,又好巧不巧,喻俊元带着喻紫鸢进来。 喻紫鸢看到他,一声惊呼:云昕哥哥!好巧!你也在这里! 严曦掩面,嗯,挺巧。 喻紫鸢拉开凳子坐下,云昕哥哥,你和谁一起吃饭呢? 严曦道:他去方便了,马上就回来。他若不说跟人一起,只怕喻紫鸢马上就要拼桌了。 哦!喻紫鸢撅了撅嘴,十分不情愿地挪到另一张桌子去,二人点了菜,等开吃了,也没看到严曦口中去方便的人回来。喻紫鸢端着碗过来,云昕哥哥,那个人是不是走了?不如我陪你一起吃吧!人多,吃饭才香呢,哥哥说是不是? 喻俊元木讷地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紫鸢,云昕兄恐怕不方便,你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哪有什么不方便的?喻紫鸢坐在严曦对面,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对不对,云昕哥哥? 严曦牙疼,嗯,坐吧。 喻俊元闻言,脸上浮上一抹惊喜的笑,如此就打扰云昕兄了。 自上次三人在常潇家见了一面,之后在翰林院,严曦基本上不跟他说话了,甚至总是躲着他。尤其是常潇一走,他一个人竟有了孤单之感,想找严曦说说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更怕严曦会拒绝他。 看着喻紫鸢胡闹,他其实也希望能趁此机会跟严曦和好。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49) 三人心思各异地吃了一顿饭,又心思各异地一道回家。喻俊元有些胆怯,不知道怎么跟严曦开口。而严曦在想符卓的事,根本就没空搭理他。 至于喻紫鸢,她自然又想到那日夜里严曦醉酒后发生的事,不知道那院子里的人是谁?有没有跟严曦说当时的情景,上次搬家,严曦对她的态度还跟从前无二,想来,他应是不知道的。 云昕哥哥,我们可以去你家里坐坐吗?喻紫鸢道。 不行。严曦拒绝的十分直白。 可是上次帮你搬家,我的手绢丢了,我想去找找。喻紫鸢委屈道。 喻俊元暗中拉拉她的手,小妹,我们还是回去吧!别打扰云昕了。 云昕哥哥人这么好,怎么会怕麻烦,不让我去找手绢?再说了,那手绢是娘绣了好久才绣好的! 严曦听她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再拒绝,毕竟人家帮他搬过家,转身就翻脸,似乎不妥当。 三人同行至门口,严曦推开门,愣住了。 庭中海棠树下站着一人,负手而立,身形修长。 听到开门声,他回过头,如月华般温柔的浅笑,在看清来人后,极快地消失不见。 严曦暗道一声,死定了。 第64章 鹬蚌相争 严曦哀叹, 怎么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喻俊元猛然在这里看到身着常服的皇上,好半晌才回过神, 微臣微臣参见皇上!言毕, 还不忘拉着喻紫鸢跪下。 喻紫鸢呆住, 脑中猛地闪现那日的情景,似乎也是这个身形, 也是站在院中, 也是那种眼神看着她。 那天的人也是皇上吗? 可那样的眼神分明是嫉妒 嫉妒喻紫鸢怔了怔, 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直到被喻俊元拉走, 她还没回过神。 蔺容宸站在月下, 看着严曦,不说话。 严曦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踌躇不前。 直到蔺容宸忍不住了,朕若不说话,你打算在这里站到天荒地老? 微臣微臣在想皇上是不是生气了,不敢擅自开口。 朕为何生气? 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严曦十分郁闷。自从来了京城, 他就处处被蔺容宸压着,怕他生气, 怕他皱眉, 怕他误解尤其是最近, 他发现自己这段时间很少再笑了,总觉得心里藏着的事像千斤巨石,压得他没有一天痛快过。 真是度秒如年。 难以想象的是, 这种日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太可怕了。 他回道:皇上不喜欢微臣跟喻家兄妹往来。 喻俊元是朕的臣子,朕没理由不喜欢你跟他往来。许久,蔺容宸才平复下心中隐隐滋生的怒气,淡淡道,朕只是不想看到喻紫鸢罢了。 为何?难得蔺容宸这个时候还能心平气和的跟他说话。严曦十分意外。 蔺容宸随口道:长得太丑,配不上你。 严曦: 蔺容宸进了屋。 严曦跟在他身后,解释道:微臣今日是被何大人拉去吃饭的。不知为何,他途中追着一人出去了,刚好喻大人带着妹妹进来便同行了。 严曦,那个喻紫鸢对你有非分之想,朕不相信你看不出来。既然知道,为何不知避讳?蔺容宸总不能将那日他醉酒,喻紫鸢投怀送抱之事说出来,又气他无心却不推拒。 微臣下次会注意。严曦不想因为一个外人总和他吵架。他们能心平气和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他泡了热茶递给蔺容宸,皇上尝尝,这是微臣从姑苏带来的,还剩一点,一直放在箱子里,忘了拿出来。 蔺容宸抿了一口,点点头,不错,是好茶。他放下杯子,抬眸道,你去太师府了? 嗯。严曦算了算时间,前后不过两个时辰,他的消息真快。 去做什么? 严曦如是这般一说,我猜他现在肯定不会想着杀向大人了。 蔺容宸道:你以为符卓是那么好骗的?你的话他恐怕只信个八|九分。 信八|九分也是信了,如此向大人就有很大的可能活下去。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但蔺容宸要的却是向嘉彦绝不能死。虽尚未达到他的目的,不过严曦能从他的话里听出这番意思,转述给符卓,他已经很满意了,剩下的一两分,交给梁砚文。 微臣还有一事要跟皇上说。他把离间符卓和黄景春的办法讲了一遍。 跟蔺容宸的想法一模一样。鹬蚌相争,渔翁之利,最后随便找个理由,再收拾另一个。 这是蔺容宸最初以及到目前为止的打算。但是从严曦口里听到这个,他很是意外,抬头看了他许久,才道,严曦,你是不是傻?你知道朕若宠黄婉会怎样吗? 严曦黯然,他当然知道。会日夜陪着她,会对着她笑,会跟她说各种情意绵绵的话,甚至会给她一个孩子 知道。严曦闷声道。 蔺容宸挑眉,知道你还让朕这么做?你脑子进水了吗? 皇上不是说过么?这是四两拨千斤的办法。严曦的声音小了下去,再说了就算没有黄婉,也会有李婉,张婉哪个都一样。 蔺容宸: 这个木头脑袋,他真想敲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连赵珣那么后知后觉的人都能发现,他为何一点都不曾察觉到自己的心意? 蔺容宸是不会跟他说的,因为他还要利用严曦做很多事。 一旦跟严曦敞开心扉,他就不可能再去利用眼前的人,可他又希望严曦能有所察觉,能给他一些回应,就当作是这些令人作呕的勾心斗角里,一点点甜蜜的慰藉。 他太贪心了。 蔺容宸望着他,眼底暗潮涌动,云昕。 他头一次在严曦清醒的情况下,叫他的字。似乎有心想告诉严曦,这一刻,他们不再是君臣。 严曦却有点受宠若惊,望着他的眼睛里,少见的有了一丝迷茫。 若朕独宠黄婉,你进宫就不可能是熹妃了,朕甚至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你真的不后悔? 后悔什么?严曦笑笑,故作轻松,如此正好,省得微臣成为后宫的箭靶子。所以,是不是他也不用进宫了? 严曦没有问,他不想问。就算蔺容宸告诉他,你不必入宫了,可他知道自己还是想去的。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没法回头了。可他并不知道蔺容宸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他以熹妃的身份入合欢宫。 蔺容宸低眸,对上那一双墨玉般的眼睛,朕很久没有看到你笑了。 严曦眼眶一热,竟动弹不得。原来,他也发现了 蔺容宸叹了口气,你在京城是不是很不开心?朕总觉得太傅去世之后,你变了很多。朕反而反而更喜欢那个时候的你。张扬又骄纵,鲜活的像春日盛放的百花,而今 蔺容宸顿住。 严曦苦笑,人总要成长,悲欢喜乐恐怕便是代价。皇上从前不也一直希望我能对得起祖父么?如今严曦入朝为官,算了了所有人的心愿,为何看起来皇上似乎不喜欢我如此? 蔺容宸不是不喜欢他入朝为官,他是不喜欢他为此丢失的东西。他很想留住那张肆无忌惮又无忧无虑的笑脸,也很怀念。 符卓对严曦的话尚有怀疑,派魏劭去传梁砚文,随后入宫见胡青青。 连着几日,蔺容宸不是亲自去长倾宫看胡青青,就是派周公公给她送各种补品、首饰,她心里美滋滋的,竟一时忘了选妃的事。如今听符卓这么一说,顿生危机之感。 舅舅,青青该怎么办? 符卓就见不得她遇事六神无主的样子,你如今已有皇嗣,这是连老天都帮你。青青,都这个时候了,你可不能再功亏一篑,否则,恐怕再无翻身之日。 可是,若皇上执意如此,我有什么办法?你也知道,这不单单是争宠那么简单,还牵扯到朝堂之事,岂是我一个后妃能干预的了的? 符卓道:常言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必要时候,哪怕你使用苦肉计,也绝不能让黄婉得逞。 苦肉计胡青青明白了符卓的意思,原先还含着泪的双眼亮的骇人,舅舅放心,青青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你知道就好。你我都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毁俱毁。青青,你要时刻记得这句话!符卓交代了几句,这才离开。 回了太师府,梁砚文也到了。他觉得他今日特别忙,那厢刚见了蔺容宸,这会儿又被太师叫来。 符卓没空跟他拉家常,直奔主题,听闻殿下说,皇上想利用老夫杀掉向嘉彦一事来收回赫连瑾手中的兵权,你怎么看? 梁砚文闻言,想了想,道:有件事,梁某一直没有跟太师说过。太师曾吩咐过,加害向嘉彦的人要立即灭口,但那天晚上我并未找到那二人,第二天却在城郊乱葬岗看到他们的尸体我一直以为太师另派魏劭下了杀手如今听太师这么一说,那件事恐怕有蹊跷。 符卓惊道:老夫只派了你,何时派过他人?随即想明白了,恍然大悟,难不成是皇上杀人灭口? 梁砚文点头,想来也只有这一个可能了。皇上怕是早已察觉,将计就计,利用向嘉彦的死来对付太师。不过,他可能没有想到怡妃会有孕。 他还真是无毒不丈夫!为了对付老夫,居然连向嘉彦都能下得了杀手!符卓气得牙疼。 梁砚文道:皇上是什么样的人,太师比梁某清楚,他杀了自己皇兄的三个王妃,还把静王囚禁在府里那么久对至亲骨肉都能下的了手,区区一个向嘉彦算什么? 这一句并非转述蔺容宸今日召见他时所说的话,而是发自于梁砚文的内心。接蔺容宸的老底,说他坏话,梁砚文十分乐意。 本来老夫还对九殿下的话有所疑虑,没想到啊粱侍卫,你放心,只要老夫取了云楚的天下,定保你家殿下登上帝位!他险些就被心狠手辣的蔺容宸利用了。 符卓被严曦的话绕了进去,光顾着想蔺容宸对付他的事,也没想想,向嘉彦入朝又不是一天两天,蔺容宸为何早不动他,晚不动他,在两人斗的不可开交时,贸然将其舍弃?更何况,就算蔺容宸收回赫连瑾手中的兵权,也不过四万人,他有十足的把握与符卓开战吗? 再退一步说,蔺容宸虽迫不及待地想中央集权,削弱地方势力,却也绝不会陷百姓于水火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这几张的标题才发现,皇上和状元郎这是要把三十六计用完的节奏。 第65章 声东击西 向嘉彦走的那天, 何舒月前去送他。 两人从刑部的大牢一直走到京郊的驿站。向嘉彦话不多,何舒月数次张口,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想到这一别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到嘴的话, 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心中愈发沉闷。 倒是向嘉彦,笑着拍拍他的肩, 舒月, 京城就交给你了!皇上羽翼未丰, 有符卓在一旁虎视眈眈, 如今我这一走, 树倒猢狲散,恐怕他离他要起兵造反的日子不远了。不过,我总还有些交情尚可的门生和同僚,你若有需要,就去找他们,或许会有那么一两个念着旧情, 帮你一把。 嗯,你这一路上也要保重!等你回来了, 我们一起去看看庭芝! 向嘉彦闻言, 哈哈哈大笑, 好,好!此生能得你们两位忘年之交,向某也算不留遗憾了! 长亭, 古道。烟草,斜阳。不管怎么看,此时、此刻、此地,都像诀别。 君去三千里,此地一为别。何舒月眼眶发热,向大人,舒月对不起你! 说什么对不起。你我同僚一场,又是好友,我还能不了解你?想必该做的都做了,该求的人也都求了其实我要谢谢你才对。这一去夫人和孩子就劳烦你多加照拂了。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50) 何舒月接过随从手中的酒壶,倒了两杯,这送别酒,还请饮尽! 什么都不说了!向嘉彦接过酒杯,眼中竟有泪光,待我回来,希望舒月还能来为我接风! 那是自然何舒月喉头一硬,再说不下去。他自怀中掏出一个只手可握的小药瓶,递给向嘉彦,向大人,这是皇上给你的。说是李太医御制的药丸,关键时刻能保命。西境毕竟是极寒之地,你此去万望照顾好自己。 向嘉彦接过,点点头。看了看远处等着他的几名解差,背过身,将药瓶打开,从里到处数粒黑色的小药丸。他将其中几粒分藏与身上各处,又从瓶中取出了一张纸片,看过之后,放进嘴里,咽了下去。跟皇上说,他的话,罪臣都记下了。 嗯!何舒月点点头。他今日早上从蔺容宸手中接过这个药瓶时,万万没有想到,蔺容宸竟会 知道多说无益,他也没再说什么。只希望真如严曦所言,向嘉彦这一去,还能活着回来,否则,将来九泉之下,他真是没脸相见。 向嘉彦流放没几天,蔺容宸避人耳目,见了向夫人。 向夫人尚未说话,眼泪已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蔺容宸见她哭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朕知道,你当初为了向大人,与家中断了联系,算算有三十年。朕也知道,向大人素来忠心耿耿,若不是遭人暗算,断不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他本性耿直,刚正不阿,是云楚的肱骨之臣,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被人忌惮,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被发配雁塞,朕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夫人体谅。 蔺容宸的一番话说的极为真挚,向夫人含泪点头,皇上,朝堂之事,妾身一介女流之辈,哪里懂得?但夫君为人如何,妾身与他夫妻近三十年,自然清楚。 蔺容宸颔首。 向夫人又道:皇上有什么话,尽管开口,妾身能做到的,必赴汤蹈火! 蔺容宸犹豫了一下,似乎很难开口,又似乎是在考虑该如何开口,朕也是迫于无奈,否则,哪能劳烦你? 皇上但说无妨。 蔺容宸道:你也知道符卓一直想置向大人于死地。此番遭难同样是他设计安排的。他这一入雁塞,恐怕朕也无能为力。若你能说服北周皇帝与朕联盟,说不定向大人还有救! 牵扯到向嘉彦的生死,前面哪怕是刀山火海,向夫人也会试一试,更何况只是去做个说客? 如此便好。蔺容宸道,两个月之后就是年底了,那时你带着孩子们动身前往郡城,应该不会有人怀疑什么。你在函关和郡城的交界地找一个乞丐。找到他之后,你便知道该如何做了。放心,他会终日在城门口等你。 是!向夫人点点头。 蔺容宸道:去了北周,就别回来了。向大人不在,符卓若对你们母子不利,恐怕朕也保不了你们。待这边事了,朕会派人将他送回郡城,你们便好好过日子吧。 自向嘉彦出了这事之后,向夫人没有一天不以泪洗面的,如今听了蔺容宸的话,仿佛拨云见日,总算有点峰回路转的盼头了,她又如何不愿照做? 约过了七日,蔺容宸终于等来了季北城的密报。 看过之后,他舒展了眉目,沉凝的表情也放松下来。 赵珣候在一边,翘首看着他手里的那张纸,仿佛纸上就是能救命的良方。虚报军情的事他比蔺容宸还担心后续如何收场,如何? 蔺容宸笑道:这个季北城,他竟让常潇带着朕的骑兵扮作饥民,攻了一波城......哈哈哈哈,倒是跟朕不谋而合! 赵珣简直不能去想,一个皇上,一个将军居然会去做如此不靠谱的事。万一中间出了岔子,还不得天下大乱?倒真是有什么样的君就有什么样的臣。 他其实是想腹诽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无奈不敢。 想起蔺容宸上次跟他说,对付符卓关键还要靠常潇,如今又把常潇调到西南,便奇道:皇上上次说常校尉十分重要,不知是何意思? 蔺容宸将折子递给他,你看看。 赵珣越发一头雾水,皇上不是指派常潇跟着季将军带兵打仗么,这 季北城在奏折里回复,他已安排常潇前往北周边境了。 蔺容宸道:朕让他去西北本就为了掩人耳目,他真正要去的地方本来就是北周。 ???赵珣不明白。 蔺容宸收回折子,点火烧毁,他去北周一来是打探情况,二来是调查赫连瑾。赫连瑾戒备心极强,若非如此,朕怕常潇会被发现。 赵珣知道这个赫连瑾是块硬骨头,也是个铁骨铮铮的英雄,当年守城,与胡人一战,身中数箭,捡回一条命,先帝封其为大将军。 他原本深谙为臣之道,不是个不明是非之人。之所以听命于符卓,据说因为符卓救了他的命,至于其中详细原因,蔺容宸也不知道,这才派常潇去打探。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若能撬了赫连瑾这个墙角,对付符卓自然轻松许多。 且说常潇一路扮作乞丐模样,讨饭至北周。一时适应不了函关的干冷,手脚冻的生了不少疮,他若是知道去了西南会是这个结局,打死都不去。 本来传了皇上的口谕,将密旨交给了季北城,等着听他吩咐,哪想他却招来手下,直接将常潇拖回房,随即着人送来一身乞丐装,再强制将他的发散开,乱剪一气,顺便连讨饭的钵子都给准备好了一口破了个豁口的青瓷碗。 常潇好好一个风流倜傥,星眉剑目的探花郎,硬生生被迫打扮成乞丐的模样。待他拿着破碗,看着镜中的自己险些哭出声音的时候,季北城才笑眯眯地将密旨递给他。 常潇一看,险些两眼发黑,口吐白沫倒下去。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季将军: 待常潇到达将军府,立即让其化作乞丐模样,避人耳目,一路讨饭至函关。 他需在函关监视赫连瑾,探得赫连瑾与符卓的关系,并等待向夫人母子,将朕随信所附的秘旨亲手交给向夫人,送她前往郡城。不得有误! 常潇拿着信,欲哭无泪,季将军,没必要非得一路讨饭去函关吧?从京城到西南,他八百里加急,赶了三天三夜,如今要一路讨饭,从西南到函关,横跨大半个云楚,还不知道得走到猴年马月! 没办法,这是圣旨,常校尉该不会要抗旨不遵吧?季北城笑的格外欢快,说出来的话却让常潇不寒而栗。 于是,他只能拿着一根木棍和破碗,只身北上。 且不说这一路的经历如何,单是他到了北周,就已是两个月之后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一下常潇。 第66章 彩云追月 九月初, 严曦以身体不适为由,告假七日,闭门谢客。 他是被蔺容宸强制休息的。因为余薇的奶妈到京城了。余薇虽养的娇贵, 大家闺秀该懂的, 她也都懂那么一点。严曦跟着奶妈的动作, 一遍遍重复如何坐立行走,微笑喝茶。甚至吃饭穿衣都有讲究。 蔺容宸偶尔会过来看看, 坐在一旁也不说话, 但憋着笑的模样实在欠揍。眼见严曦的耐性快要被耗光了, 他终于开了口, 行了, 嬷嬷,你先退下。 严曦闷着一肚子的气,重重坐在椅子上,别开头,不说话。 蔺容宸往他身旁一站,笑道:没想到还有能难倒状元郎的事。 严曦不搭腔。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 蔺容宸拍拍手, 赵珣搂着两套盔甲进来。 换上,朕教你骑马去!蔺容宸将其中一套塞到他怀里, 上次秋猎, 你不是说想学射箭吗?朕带你去校场。 严曦闻言, 眸中一亮,随即暗了下去,皇上莫不是忘了, 微臣现在身、体、不、适。他一字一顿地强调了蔺容宸逼迫他告假的原因。 这好办!蔺容宸对赵珣使了个眼色,赵珣也不知从哪里又拿出一个包袱。 严曦:这个赵将军莫不是万能的? 换身侍卫的装扮,稍加注意点,不会有人看到你的,况且朕已经让赵珣清理的校场,除了你、我和他之外,不会有第四个人。 上次射出那一箭之后,严曦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总觉得他似乎原本就会射箭,只是长时间没有练习,技艺生疏了。若能勤加练习,虽不至于百步穿杨,也绝不会像秋猎那般,射偏那么多。 没想到上次为骗蔺容宸一时扯的谎,他竟还记着。经他这么无心的一提醒,严曦又想到向嘉彦,心里的那点不痛快当时消失不见。 没办法,这都是他欠的。 换了装,他跟蔺容宸去往校场。 蔺容宸将弓箭递给他,简短地讲了遍需要注意的地方,你来试试。不必想太多,凭着自己的感觉。 严曦接过箭,对准靶心。 箭矢呼啸而去,但连靶子的边都没沾上。 严曦: 他明明已在脑中演练过多次,为何射出去的箭却完全不听他的话? 蔺容宸忍笑忍的很辛苦,没事,再来一次。 这一箭擦了个边。 严曦: 天生会射箭或许只是错觉。 蔺容宸收了笑,站到他身后,如猎场那次一般握住他的两只手,附耳道,朕来教你。 严曦心中一跳,脸上腾起一片红,这就不用了吧。 蔺容宸沉声道:怕什么,没人瞧见。 严曦: 身体微侧,双脚打开与肩同宽,腰要直。蔺容宸拍拍他的腰,主羽与弦槽的位置要控制好。三指勾弦,手臂不要触到弓弦,利用背部发力,来,瞄准松! 一箭正中红心。 蔺容宸收回手,再试一次。 严曦闭目回想了片刻,射出一箭。虽没有蔺容宸那般指哪儿打哪儿的技艺,好歹能在靶子上了。 不错,有进步。 随即倒是一箭比一箭射的准,见他十分不解的偏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蔺容宸拉住他的手,好了,箭已练的差不多了,去骑马吧! 皇上,一般士兵学练箭需要多久? 蔺容宸没有答话,倒是一直站在一旁看着的赵珣开口了,反正没有严大人快! 蔺容宸瞪了他一眼,赵珣赶紧闭了嘴,退到一旁将马牵来。 他是真害怕蔺容宸的眼刀子,那是淬了毒的。 赵珣理所当然地牵了两匹,不明白为何蔺容宸看他一脸的不爽,皇上不喜欢这两匹马? 蔺容宸: 严曦见那马儿浑身雪白,膘肥体壮,鬃毛又油又亮,十分漂亮,倒是非常喜欢,这么矫健的马儿,为何不喜欢?微臣看就挺好的,皇上要哪一匹? 赵珣将缰绳递给蔺容宸,这匹吧,公的。 严曦: 赵珣解释道:这两匹马是一对,一个流云,一个望月。 严曦:所以赵将军给严曦的是流云?这是有多瞧不上他的骑术?居然找一匹母马来。 赵珣惊奇,有何不妥? 不妥的多了去了!严曦正要开口,又听蔺容宸道:彩云追月? 严曦: 蔺容宸摸了摸鼻子,接过缰绳,脸色好看了许多,朕现在觉得这两匹马都挺好。 严曦: 望月性子烈,赵将军怕你驯服不了,会发生意外。流云性情温和,适合你。 好吧,严曦暂时信了他们的鬼话。 那望月确实不错,奔跑起来,那个行云流水,简直美到让人移不开眼。估摸这流云对它也是真爱,不用严曦发任何口令,一路狂追望月而去。 这哪里是教骑术?这完全是在赛马,好吗!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51) 严曦跟在后面,颠的有些头晕。他在围场至少能控制马儿的速度,眼下流云完全是失控状态,停都停不下来!严曦真怀疑它是不是正处在发情期。 他拽缰绳的手疼到发烧,扯着嗓子在后面喊,皇上,慢点太快了! 蔺容宸充耳不闻。 好在赵珣也策马跟上,估摸着是怕这两位有什么闪失。 严曦颠的想吐,停下,皇上!微臣微臣受不了了。太太快了。 蔺容宸一字不落地全听见了。唇角一掀,放慢了速度。等严曦上前,笑的意味不明,太快了?受不了?慢点儿? 严曦被颠的七荤八素,一脸懵逼。怎么,云楚还规定骑马不能慢? 赵珣跟在后面捂脸,这都是什么?骑个马还有这么多花招?恕他孤陋寡闻。 蔺容宸一本正经道:严卿,朕只能说你骑术不好。需要多练练。 严曦: 下马。蔺容宸朝赵珣使个眼色。 赵珣将流云牵走,也不再跟着。两人一马,他再去就是多余的了。 严曦坐在前面,蔺容宸贴着他,拉着缰绳,细细与他讲解动作,似乎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但严曦就是脸热,身上热,尤其是后背和腰部,似乎要烧起来。 专心点。蔺容宸提醒一句,严卿,朕怎么总觉得,你一跟朕在一起就心猿意马? 若不是蔺容宸眼疾手快,严曦险些跌下马,他强行解释,微臣这是惶恐、不安。 蔺容宸轻笑一声,没再说什么。 皇上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起一句话,摘桑春陌上,踏草夕阳间。 严曦抬眸,平林尽头,夕阳西下,落霞如火。那抹橘色照在身上,柔和若风,他全身渐渐放松下来,竟不知不觉地靠在了蔺容宸身上。 蔺容宸僵了僵,随即莞尔,任他就这么靠着,信马由缰。 严曦许久没动,也没说话。蔺容宸正诧异,低眸见他已在自己怀里睡着了。这几日恐怕给他折磨的够呛。他吻了吻严曦的鬓角,策马缓缓走到赵珣身边,用口型说了个冷字,赵珣递上大氅。 蔺容宸将他包在大氅里,继续遛马。 严曦醒来,太阳已完全下山,四野俱黑,他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惊了一下。 蔺容宸加重了环抱他的力度。严曦瞬间安下心来,想起原是和蔺容宸一起骑马的。他揉了揉眼睛,扭头,略带着鼻音道:天黑了? 嗯。蔺容宸点点头,声音极轻,睡好了? 皇上怎么没有叫醒微臣?严曦心中狂跳,不仅没叫醒他,还这么抱着他睡到天黑!这似乎不大正常。哪有皇帝这样对臣子的? 蔺容宸倒是反应平淡,你这几日跟着嬷嬷,想来十分辛苦。 也还好。原来是体恤他。 蔺容宸下马,伸出手,下来吧!朕估摸着你腿要麻了。 严曦借着他的手臂力量,翻身下马。果然腿上一软,险些跪在地上。幸得蔺容宸提前预知,扶住了他。 人就这么扑在蔺容宸的怀里。 蔺容宸笑的促狭,你这一日是怎么了?总想占些朕的便宜。 严曦窘的要死,跳出一丈远。 蔺容宸给他系上大氅,夜凉了,别染了风寒。 赵将军呢?严曦十分不安,总想找点话说,环顾四周,却啥都看不见。 他还有事,先走了。回去吧! 嗯。 两人并行回到太和殿。 作者有话要说:  赵珣:啧啧,上了一辆马车。 第67章 辗转反侧 这七日, 严曦跟着奶妈和口技师傅日日练习,即便已学了个六七分,想到九月八日要入宫, 严曦心里还是没有底。 所以, 七日这天夜里变的极其漫长又极其短暂。 跟他一样睡不着的还有梁砚文和蔺容宸。 梁砚文纯粹是担心他进宫会受委屈。而蔺容宸就说不好了, 他的思绪比较复杂,应该说期待和兴奋要更多。只要想到再过两日, 严曦就成他的妃子, 虽是假扮, 他也有些迫不及待。 一个担心受怕, 一个憧憬期待。不过一样的是, 两人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严曦翻的身板疼,索性起来坐着发呆,坐了半晌,眼神不自觉的总往密室的方向瞟,也不知道蔺容宸现在在干什么?这么晚了, 应该睡了吧?或者在批折子?他就不担心明天会有什么纰漏吗?不是应该过来看看,交代吩咐一些事情吗? 一直胡思乱想着, 等察觉过来, 他已经打开了密室的门。 这是怎么了?一日不见, 如隔三秋? 扶着墙的严曦,纠结万分,要不要去找蔺容宸? 不找他睡不着觉, 找他又似乎没有什么理由。 他最后还是进了密道。刚将火折子擦亮,就看到对面站着个人,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严曦惊叫一声,火折子掉在地上,周围恢复漆黑一片。蔺容宸一个箭步揽住他的腰,吓到你了? 嗯!不没有严曦定下心神,还好。 蔺容宸松开手,重新燃起火折子,点亮壁灯,你是要去找朕? 严曦神情别扭,还是点了点头。 想到明日入宫,就睡不着觉了? 严曦继续点头。 害怕? 严曦再次点头。 跟着朕。蔺容宸牵起他的手,将人带回小院。 手掌有些潮,但却灼热的烫人,被他握着手,严曦有了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蔺容宸将他拉到床边,天冷,赶紧上床。 你 蔺容宸将他按在床沿,朕在一旁陪着你。等你睡着了,朕再走。 严曦望着昏昏灯火中的脸,踌躇了一下,要不皇上也到床上来?他往里侧了侧身子,低声道,天冷 蔺容宸轻笑一声,十分痛快地应了句好,钻进了被窝里。 严曦也不知怎么就想到迫不及待四个字。脸一红,将头埋在胸前,缩成一团,尽量与蔺容宸保持距离。 你这么躺着不难受?感觉到他的僵硬,蔺容宸皱了皱眉。 臣怕冲撞了皇上毕竟躺在一张床上就已经很不像话了。他哪里敢跟平时一样无所顾忌的睡? 最近这段时间,两人的关系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具体怎么不一样?严曦觉得,蔺容宸的脾气变好了不少,不再动不动就吼他。两人较从前也亲密了不少,尤其肢体方面的接触,像刚才的搂腰,牵手之类,不胜枚举。 蔺容宸侧身,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别明天睡落枕了或哪里睡得不舒服,影响选妃。 嗯。严曦的脸贴着蔺容宸的胸口,被他的气息紧紧包裹着,几乎喘不过气。他却一动不动,生怕扰了此时的安宁。 严曦有很多话想说,甚至想问蔺容宸,两个男人睡在一张床上,这么抱着,还是君臣,真的合适吗?他又怕说出来,蔺容宸的回答是不合适,到时候他该说些什么?这样的温情,即便是假象也好。 蔺容宸虽同样闭着眼,却从未如此清醒。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温度,甚至独属于他的致命的吸引。 严曦。他喊了一声。 嗯?严曦的声音有点闷闷的。 你有没有想过,入宫为妃,你要做什么?他该不会以为仅仅是个名义上的妃子吧? 想过。入宫后的生活,他也会稍微幻想那么一下,不过,似乎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 说来听听。 严曦抬起头,时时刻刻以皇上为重,要为皇上争风吃醋,对皇上十分迷恋 蔺容宸笑出声,嗯,就是这样。有些话他还是不要说的好。 更声响了又响,严曦的眼皮越发沉重,他却不想入睡。如果能这样躺一夜多好。可最后还是架不住困意来袭,睡了过去。 蔺容宸并没有如他说的那般,等严曦睡着了就走。 他将严曦环住,拉过被子,把人围在怀里,充实的温热让他的心都跟着胀满了。蔺容宸心满意足地闭目睡去。 翌日,严曦睁开眼,身旁早已空空如也。身侧的微凉让他失神愣怔了许久。他闭上眼,低低叹了一声。 一早叹什么气?  蔺容宸坐在窗下看书,将他方才的举动尽收眼底。 皇皇上?严曦惊了惊,你,你还没走?今日不上早朝? 不上。源正见朕不在房里,自会告知百官,朕身体不适,不早朝了。 严曦: 蔺容宸合上书,刚才叹什么气? 啊没什么。习惯而已。严曦大窘。 蔺容宸皱眉,习惯早上醒来叹一声气? 严曦心虚:微臣以后会尽量改掉。 嗯。蔺容宸起身,既然你醒了,朕就回去了。你收拾一下,准备入宫。一会儿奶妈会过来,你听她的便是,其余不必多想。 好。 待户部极其苛刻地挑了又挑之后,留京的秀女还剩六十人。这六十人里,自然包括余薇,也就是严曦。 他们被安排到储玉宫,等待着九月九日,蔺容宸亲自选妃。挑中的会被留下,没挑中的,哪里来的就回到哪里去。该婚配的婚配,该嫁人的嫁人。既然走到这里,谁不想留下?所以储玉宫的夜里虽静,却没有一人能安然平静的入睡。 姐姐,你说我们明日能被皇上选中吗?骆璎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脑袋,对同铺的黄婉道。 从进了京城,见到黄婉,骆璎就被她的从容淡定惊到,仿佛她来京城不过是游玩一场。所以可能从那一刻开始,她就无意识的去探寻黄婉的看法。 婉儿,既然为父送你入宫,你便要争口气,只要登上后位,为父就再也不用像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样,看人脸色行事 姐姐? 黄婉回过神,淡淡道:人各有命,睡吧。她裹了被子,转过身去。 黄婉是吏部尚书黄景春之女,出生名门,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某种十分压迫人的孤傲优越之感。 骆璎噘了噘嘴,也转过身,正好看到同样睁着眼的严曦,妹妹也睡不着吗? 严曦在一群女子中,能睡得着才怪!连眼睛都不敢闭,生怕睡着了会被人识破身份。见骆璎欲跟他攀谈,忙摇摇头,紧紧闭上眼。 骆璎: 天尚未亮,周公公便着人来唤起众人。本来这些事都不该他负责的,但因严曦在这里,蔺容宸特意指派他过来。不过大家也都理解,这次选妃比较特殊,皇上派个心腹来,再正常不过。 得了空,周公公蹭到严曦身边,皇上已派了宫女来负责大人的梳洗装扮,大人尽可放心。 如此就好。 户部要求服饰可自备,无需统一,但要端庄大方,不可过于招摇、轻浮。可严曦看到宫女呈上来的衣裳时,觉得蔺容宸对端庄大方这四个字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哪有秀女穿大红色的?那一袭绯红的织锦暗花长裙穿出去,恐怕整个皇宫的人都认识他了。 就不能换个素雅点的吗?严曦十分不情愿地抖了抖手里的罗裙,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52) 周公公也很为难,严大人,这是皇上特意交代的,您就委屈一下。皇上大概想着这眼色好认,一会儿在人群里,他能一眼看到你。 蔺容宸又不瞎,就算不穿这么艳的颜色,他就不信他认不出来。 派来的宫女叫琉璃,细长的柳叶眉,配上一双自带灵气的眼睛,给人一种十分干练、伶俐之感,她笑道:姑娘就不要难为我们这些下人了。 姑娘 严曦掩面。 僵持到最后,他还是含恨穿上一身红。严曦本就长的清秀,红衣更衬得肤色若雪,稍一装扮,完全就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可能为了掩人耳目,琉璃还是给他带上了一层红色薄面纱。 为何要带这个?本来穿的衣裳就已经够招摇了,再带个面纱,不是明摆着惹人注意吗?他还怎么浑水摸个鱼? 琉璃笑道:这是皇上特意交代的,姑娘只管照做便是。 严曦抹了把脸,他越发猜不透蔺容宸的心思了。 姑娘,可不敢乱摸,妆要花了。 这一声声姑娘,真叫的严曦要跳脚了。他可以预见之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了。 琉璃将他腰间的束带紧了紧,配上香坠,随即后退几步,细细打量后,点头笑道:姑娘这身姿真是美,宛若天仙下凡。整个云楚除了沈将军,怕是无人能及了。再带上面纱,轻颦浅笑一番,别说皇上,就是奴婢,也要被姑娘迷住了。 严曦黑了脸,他真想问一句,你知道我是谁吗? 约莫半柱香后,周公公着人来请。众人已装扮妥当,陆续从各个房间前往宫院中等候,严曦是最后一个出来的。 一百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他有点想死。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提着裙摆,小碎步跑到队尾。所过之处,皆能听到议论声。 这是谁啊?穿个大红色,当是嫁衣么?啧啧 我知道,她是通政使司副使余成之女。听说啊有病。 立即有人点头附和,我也听说了。 带着面纱,一看就是哗众取宠!如此招摇,且看皇上一会儿怎么教训她! 怕不是脸上长得有斑吧? 就着德行,也来选妃?户部是瞎了吗? 还不是她爹厉害,不然她能住在储玉宫? 心机不浅,说不定皇上就喜欢这样的呢? 也是,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严曦十分后悔。以后要怎么在一群长舌妇里,平安地活下去? 琉璃倒是淡定,姑娘莫听他们胡说八道。以后自会有人收拾他们! 周公公看了看依然窃窃私语的人,轻咳一声,走吧! 众人跟着他去往金明殿。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入宫了。 皇上终于学会温柔了,关系进了一大步。 第68章 金殿封妃 蔺容宸早已在金明殿等候。 他今日来得极早, 赵珣不解,素来都是朝臣和后妃等着皇上,今日却反过来了。他就这般迫不及待? 蔺容宸白他一眼, 心道, 你懂个屁!你见过谁家新娘等着新郎的? 他在人群里一眼便瞧见红衣胜枫, 围着面纱的严曦。待对方那双春水般的眼睛看过来时,蔺容宸笑得嘴角都要咧到眉梢, 不过他自己并未察觉到。也不知何时起, 看到严曦心情就会莫名变得极好。 严曦赶紧低下头。 众人各自准备好, 周公公低声与蔺容宸禀报了几句。蔺容宸抬眸扫了眼人群, 不动声色地从龙椅上走下去。只要他在哪个秀女面前站立的时间超过五秒, 周公公便会用朱笔在手中的名册上画一个圈。 严曦一个人,站在最后一排,形单影只。 蔺容宸走到他面前,停了很久,久到严曦忍不住抬起头。对上蔺容宸的视线时,他伸出手, 由下往上,将严曦的面纱掀起, 温热的指尖在脸颊滑过。 趁严曦愣怔之际, 牵起他的手, 放在唇边亲了一下。极轻,极快。然后微微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云昕, 你知道这面纱做什么用么? 严曦神游天外地摇摇头。 盖头。蔺容宸目光炙热。 严曦险些背过气。稳住心神,正准备说话,蔺容宸却眨眨眼。 严曦懂了,莫不是殿里有人在监视? 蔺容宸与他擦身而过时,又道了一句:嫁衣很好看。 严曦又遭一次雷劈。 他站在最后,众人又不敢动,完全不知道这一刻发生了什么。 蔺容宸走回座椅,面色平淡,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做过。 严曦十分佩服。这种技能他是学不来的。 周公公看了看名册,附在蔺容宸耳边道:皇上,本次共选了十八位秀女。 蔺容宸颔首,将这些秀女一一册封。其中,妃二位,嫔二位,婕妤二位,美人十二位。 严曦的封号熹美人。 蔺容宸采纳了他的建议。 按理说,严曦位分低,不适合住在合欢宫,但那里离蔺容宸的安和殿较远,加上又是冷宫,自然也没有人愿意跟他抢。合欢宫较上次有了很大的改变,谈不上华丽,倒也素雅洁净。配的宫女除了余薇的奶妈,就是琉璃了。 面纱变头纱,严曦进门就给扯了,还盖头他真不知道蔺容宸原来这么恶趣味。 琉璃见他入宫后,前后左右审查一圈,似乎在找什么,解释道:皇上特意交代不要留宫女。美人若有什么需要,吩咐奴婢便可。 美人 还不如继续叫姑娘,好歹顺耳一些。这个美人实在听不下去。 无碍。我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多侍女。严曦道,能换件衣裳么? 琉璃摇摇头,皇上吩咐,要穿到入睡前。 严曦虽对封号并非十分满意,但蔺容宸的那句盖头和嫁衣还是让他心神一荡。细细算来,今日确实可以当做成亲之日,可蔺容宸会来吗? 他存了一丝希翼。琉璃,皇上今晚会召谁侍寝?就是轮也轮不到他的吧?更何况这次选妃,蔺容宸是带着目的的。若不出意外,今晚侍寝的必然是吏部尚书黄景春之女姝妃黄婉。 琉璃道:奴婢这就去打探一下。 算了,打听这个作甚?知道了只会让人心塞。 奶妈道:还是去探听探听为好,万一皇上要来合欢殿,美人也可提前做好准备。 那你别太招摇。严曦吩咐了一句。待两人退下,他去了书房,这几日忙着学劳什子礼仪,修撰之事落了不少。 严曦伸着懒腰从文案中抬起头,琉璃刚巧回来。 奶妈送来茶点,替严曦问道:姑娘打探到什么消息? 琉璃看看严曦,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就着个神情,严曦哪儿能猜不到?说吧,无妨。 皇上已经吩咐下去,今晚召姝妃侍寝,这会儿姝妃的瑶华宫正忙成一片。 嗯。严曦放下毛笔,淡淡地点了点头。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明明早就猜到了,可是心里还是像突然被放进了一粒沙子,硌的他生疼。太阳已渐渐西倾,很快天就会黑了,蔺容宸也该洞房了。 晚间,琉璃和奶妈各来过一次,问他要不要吃些什么,严曦都摆摆手。 美人,你这样不吃东西可不行。 严曦叹了口气,琉璃,你知道我是谁吗? 琉璃与奶妈对视一眼,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既然是皇上指派来的,定也知道我的身份。这个称呼以后就改了吧!这一声声美人叫的严曦牙疼。 琉璃摇摇头,大人,皇上吩咐过,定要依着封号叫。万一哪日奴婢失口叫错,就是脑袋不保。您既然入了宫,便是熹美人,别的宫女如何伺候自己的主子,琉璃便如何伺候您,请大人体恤一下奴婢。 唉严曦又是长叹一声,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若没招呼你们,不必进来。 两人点头退下。 从封妃之后,严曦就一直心神不宁,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要想着日后蔺容宸会召见每个后妃,他就觉得心上像被拉了一刀,动辄钻心的疼。 他不是非要在入宫头一天就忙于案牍,他也没有那么兢兢业业,他就是想找点事做,让自己不至于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可越是到晚上,就越是难以集中注意力,仿佛那书上的每一个字都长了刺一般,扎的眼睛生疼。 合上书,严曦靠着椅背,望着院中的花树发呆。 他记得上次来合欢宫,这院中的树并没有这么多。再看那树下的泥土还是新的,便晓得这些都是新移栽过来的。 杏树,桃树,海棠,还有梅花,纵横交错,待来年发花,景色定然美不胜收。也难得蔺容宸有这个心。 夜色渐深,严曦唤了琉璃,备下热水,洗漱一番便歇息了。明日,他要跟众嫔妃一起去永寿宫给太皇太后请安,还是早点睡。 闭了眼,脑子里却都是蔺容宸的脸,微怒的,蹙眉的,轻笑的,戏谑的挥之不去。忽地画面一转,竟是红烛罗帐,美人在怀,两情相悦,你侬我侬。 真的是要命了。 他卷了身体,手抵着泛酸的胸口,微微喘息。翻来覆去半夜,终于头昏脑涨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有人点了红烛,挑开罗账,轻声唤他。 云昕! 声音十分熟悉,熟悉到他不想睁开眼,只想听那人多唤几声。 云昕!蔺容宸摇了摇他的肩。 严曦睁开眼,床边坐着一个身穿明黄色龙袍的人,修长笔直的身形挡住了烛光,一片阴影里,他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薄唇轻抿,眉头微皱,那深若寒潭的眼眸带着些微的意味不明的情愫。 是否不舒服?蔺容宸伸手覆在严曦的额上。 严曦往后闪了闪,没有。就是倦了,想睡一会儿。 蔺容宸将他拉下床,手中也不知从那里拿来了一件红色披风,披在严曦身上,陪朕喝一杯? 严曦: 蔺容宸将他拉到院中,寻来一把长铁锹,对着一棵新种的梅树开挖。 严曦裹了裹披风,尚未睡醒,皇上这是?大半夜的来种树? 蔺容宸没有回话,似乎挖到一样东西,他将铁锹放下,也顾不上泥土是否弄脏双手,从土里扒拉出一坛酒。 严曦:这又是什么时候埋下的? 蔺容宸一手提着酒坛,一手拉着还在迷糊的严曦。 院中的那些树似乎是新栽的,皇上何时把酒埋下了? 蔺容宸将酒坛擦干净,开了封,倒了两杯酒,推给严曦一杯,来! 他举了举杯子,示意严曦喝下。放下酒杯,这才缓缓道,那棵千瓣朱砂是从御花园移来的。当初遇到你之后,埋了两坛,一坛在你高中状元那日喝了,一坛就是这个。他拍拍酒坛,唇角含了笑意,今日也算是个大喜的日子。 严曦简直要被他这若有似无的暧昧给折腾死,微微怒道,皇上这个时候不应该正和姝妃恩爱有加么?怎的到微臣这里来? 蔺容宸看着红烛另一端的严曦,没有说话,兀自又倒了杯酒,饮下,你不知道为什么么? 严曦别开头,微臣为何要知道?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53) 蔺容宸道:今日你入宫为妃,朕自然要以成亲该有的礼节相待。嫁衣、红烛,合卺酒,一样都不能少。 为何?严曦将酒杯重重放下,脸上有了蔺容宸从未见过的怒色,皇上为何要这么做?这些明明都可以省了,微臣想,这个时候应该没有人再来监视吧?没有人会注意到是否有嫁衣,是否燃红烛,是否喝了合卺酒皇上为何要做的这么极致?对一个假冒的妃子来说,不觉得太过于假戏真做了吗? 蔺容宸握着酒杯不说话。 皇上不该解释一下吗?严曦气极。 蔺容宸道:朕只是想体验一下寻常百姓成亲时是什么样的。严曦,这个要求很过分吗?反正你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就算陪朕演个戏,成全一下朕,又如何呢? 严曦真的要被怄死了。 酒也喝完了,皇上走吧!微臣要歇息了。严曦下了逐客令,皇上身上还沾着姝妃的气息,却抛下她一人到微臣这里来,实在不妥。 蔺容宸站起声,二话不说拉着严曦进了密道。 作者有话要说:  借用一句话:暧昧是糖,甜到忧伤。哈哈哈哈 第69章 太后赏赐 严曦挣脱不过他, 怒道:皇上这是做什么? 带你去看看真相! 真相?严曦愣了一下,就这空当,已被蔺容宸拉出好远。估摸着时间, 听见那头传来敲击龙椅的声音, 蔺容宸打开密室的门。 安和殿里已经没有姝妃的身影了, 周公公点了烛火,严曦朝龙床上望去, 上面一个身材清瘦, 却跟蔺容宸年纪相仿的男子正整理衣带, 看到蔺容宸进来, 忙下床跪地行礼。 严曦张着嘴巴, 看看那人又看看蔺容宸,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蔺容宸淡淡道:刚在的人并不是朕。 这这是怎么回事?严曦张口结舌。 未几时,赵珣入内,皇上,末将已着人将姝妃送回宫。 待他抬头看到严曦,也是一愣, 严大人刚才和皇上在一起? 严曦红了脸,别开头, 装作没听见。 蔺容宸朝他使了使眼色。 赵珣道:末将先带人回去。言毕, 带着李琛从密道离开。 那条密道还通向哪里?居然藏了这么多秘密! 龙床虽已被收拾干净, 但蔺容宸还是十分嫌恶地看了一眼,仿佛一刻也不愿多待,对严曦道:跟朕来。 两人去了内室。蔺容宸的神情这才稍显放松, 那张床朕从来都没有睡过。将来有一天,一定要把它给烧了! 怪不得上次他晕倒,蔺容宸安排他在内室歇息。 严曦还没回过神,愣是说不出一句话。刚才那一幕对他实在太有冲击力了。皇上为什么要找人替你洞房?严曦不知道用这个词合不合适。 洞房?蔺容宸抿了抿唇,莫要侮辱了洞房这两个字。只有跟喜欢的人,才能叫洞房。朕不喜欢她,为何要跟她上床? ?严曦像是听到一个极其荒诞的玩笑,你是皇上,跟后妃在一起不是应该的么? 蔺容宸抬头看着他,眼神纷杂,朕记得曾跟你说过,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怡妃么?想起怡妃有孕,严曦自然以为他说的这个弱水就是她。 怡妃的孩子不是朕的。蔺容宸十分平淡地回了一句,严曦却听得几乎要惊叫起来。 不是皇上的?那,那,那是谁的? 刚才出去的男子李琛,前丞相李林的儿子。蔺容宸解释了一句,抬眸看着严曦,神色严肃,朕从未跟任何妃子有任何关系。 严曦: 他今天已经被雷劈了好多次了。 为为什么?这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蔺容宸这么做是因为对他有不一样的感情。 朕不喜欢她们。 不喜欢?原来皇帝也可以这么任性吗?因为不喜欢就可以找人来暗度陈仓?他头一回听到这种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那皇上喜欢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蔺容宸低低自语,仿佛在想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爱笑吧,身上有杏花的香气,不认识朕算了,不说了。他收住话,揉了揉眉心,朕不喜欢这屋子里的气味,去合欢宫吧。 想到刚才有人在那张床上翻云覆雨,严曦也深感别扭,突然有那么一点同情蔺容宸,皇上从前是怎么过来的? 朕会让人把床上的东西全部换掉,整个屋子都点满熏香。 两人回了合欢宫,蔺容宸靠着椅子便和衣闭目。 严曦有些心疼他,毕竟那么大个人,蜷在椅子里,看姿势都十分难受,皇上到床上歇息吧!微臣打个地铺就好!两人虽也在一张床上睡过,但蔺容宸这回回来就寻了把椅子,让严曦以为他不太想跟自己同床。 不必了,你睡吧。天冷了,莫要着凉。蔺容宸捏了捏鼻梁,闭上眼睛。 严曦咬牙道:床挺宽的,皇上 蔺容宸抽了抽嘴角,忍住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严曦身侧躺下。 严曦前后细细想了一下,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微臣可否问个问题? 你想问什么?暗夜里,蔺容宸的声音竟有些沙哑,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微臣从未见过有皇帝因为不喜欢自己的妃子,就找别的男子来代替的,且不说皇嗣的问题十分令人头疼,就算不喜欢,闭上眼睛,不就都一样么? 怡妃有孕是个意外。至于孩子,蔺容宸决计不会让她生下来的。但这件事还是不要跟严曦说的好,他能想象得到严曦接下来的话,孩子是无辜的他不想听,也不会去想孩子无不无辜。 蔺容宸侧身看着严曦,缓缓道,不一样。气息不一样什么都不一样,即便闭上眼,也知道。 那皇上是否有喜欢的人?严曦吸了口气。 蔺容宸没有回答。 严曦有些悻悻地转过身,想着蔺容宸大约是不想回答吧,却冷不防地听他道,尚未。 尚未 说不出听到这两个字,严曦是庆幸还是深感不幸。 明日去见太皇太后,你少说话,别的妃嫔怎么做,你跟着依样画葫芦就好。请了安就赶紧回来,别到处乱晃。朕明日早朝后会很忙,顾不上你。翰林院那边,你就先别回去了。蔺容宸言毕,闭目睡去。 嗯。严曦跟着点点头。 大约五更刚过,蔺容宸起床回了安和殿。 严曦也跟着醒了。 琉璃送来热水,皇上刚走,美人不再睡会儿? 明明这句话没有任何毛病,可严曦听了竟面上一热,轻咳数声,不了,我睡好了。 琉璃将桌上剩下的半坛酒收起,美人,这酒是否还留着? 严曦沉吟一下,点头,将它封好,我一会儿再把它埋到树下。 嗯。琉璃点头。待严曦梳洗完,便随她一同前往万寿宫。 他是第一个到的,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退到一旁。 好好,快平身。太皇太后笑道,来,过来,让哀家瞧一瞧。 皇上总算开窍了,这可把太皇太后给高兴坏了,看到严曦就觉得他肚子里此刻正有个皇曾孙。拉着他左瞧右瞧,越瞧越喜欢,哀家总觉得你眼熟的紧,可是在哪里见过? 严曦后背一阵冷汗,笑得十分乖巧,嫔妾看到太皇太后也觉得十分的亲切呢! 他顿了顿,忽地惊叫一声,把太皇太后吓了一跳,一旁的李嬷嬷责备道:你这美人,怎地如此不懂规矩,在太皇太后面前,岂可大声说话?惊到太皇太后了怎么办? 太皇太后笑笑,李嬷嬷,无碍。年轻人活泼些,没什么不好的。 李嬷嬷道:太皇太后您就是心软,这些规矩还是要教教她们的。 严曦跪下道:嫔妾该死,惊扰了太皇太后。只是突然想起为何觉得太皇太后如此亲切,一时高兴,这才失礼了。 哦?你在哪里见过哀家? 严曦胡扯,在母亲的禅房里,太皇太后长得跟画上的观音娘娘一模一样。 哈哈哈哈哈李嬷嬷,你听到了吗?她说哀家长得像观音娘娘太皇太后开怀大笑。 李嬷嬷见她许久未这般高兴,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对严曦有了些好感,太皇太后慈眉善目,可不跟观音大士一样? 太皇太后笑道:你这小丫头,不仅长得标致,嘴巴也甜,皇上的眼光不错,将来一定要给哀家生一个英俊潇洒的曾孙儿。 严曦: 曾孙儿怎么一个比一个离谱。 来,过来!太皇太后朝严曦招手,让他上前,拉着他的手,你是朝中哪位大臣之女?叫什么名字? 严曦道:回太皇太后,嫔妾的父亲乃是通政使司副使余成,嫔妾单名一个薇字,皇上赐封号熹美人。 太皇太后笑了笑,嗯,好名字!好好,快坐吧,李嬷嬷,赏! 李嬷嬷端了个妆奁出来,太皇太后从中挑挑选选,似乎一时不知该送些什么。这种状况李嬷嬷还是头一回见,从前她赏赐给嫔妃东西可是没有半分犹豫的,也不知道这次是怎么了。随后,太皇太后选中了一只翡翠玉镯,递给李嬷嬷。 李嬷嬷犹豫了一下,太皇太后朝她点点头。 严曦双手接下,再次跪地行礼,谢太皇太后赏赐! 那只玉镯品相普通,丢在珠光宝气的妆奁里简直不值一提。严曦心道,莫不是位分低,所以送的东西也应是这般?他对这类的赏赐本也就没什么兴趣。不过碍于礼节,还是十分慎重的将镯子带在了手腕上。 太皇太后含笑看着他,意有所指道:这个玉镯可要保护好,下次去见皇上,记得带上! 严曦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第70章 似曾相识 正说话间, 门外有人禀告,姝妃、宜嫔、纯婕妤等人觐见,三人刚刚入内, 紧接着惠妃和其余众妃嫔都到了, 永寿宫一时格外热闹。 众人刚一一请了安, 怡妃便来了。 都说了,让你不用再过来了, 怎么还来?太皇太后笑着责备了一句, 却示意李嬷嬷赶紧上前扶着。 起这么早, 走这么远, 胡青青想来才怪!她只想趁此机会看看皇上选的都是些什么人, 毕竟有了身孕,伺候不了蔺容宸,偏巧又有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想要趁虚而入,她怎么坐得住?皇祖母,这几日小皇子顽皮的很,常常半夜乱动, 臣妾左右都睡不好。 太皇太后笑道:想必将来定是个活泼爱动的小皇孙。李嬷嬷,盯着御厨, 每日的补品不能断。有没有想吃的?哀家让御膳房备着。 胡青青噘嘴道:这几日皇上也没去看臣妾, 臣妾什么都吃不下!言毕, 还朝昨晚侍寝的黄婉看了一眼。 太皇太后道:哀家知道。不过这几日皇上忙于选妃,难免冷落了你。过几日,你便去瞧瞧他! 嗯!她虽跟太皇太后说着话, 眼神却已经从众妃子身上扫过了好几遍。众位妹妹个个都这般好姿容! 跟姐姐比起来,可都是云泥之别呢!说话的乃是新任的兵部尚书杜俊之女杜若,封号纯婕妤。姐妹们说是不是呀?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54) 骆璎心思单纯,跟着点点头,黄婉也是微微一笑,众妃嫔因位分低,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只有惠妃悄悄白了个眼,心道:你说你自己就好,拉上别人作甚? 太皇太后道:若非要在你们中选个最好看的,哀家觉得惠妃似乎略胜一筹。 这句话说的赵珍珍心花怒放,当即拜了拜,多谢太皇太后赏识! 胡青青多打量了她几眼,一袭翠绿收腰百褶裙,即便坐着,也能看出那腰肢盈手可握。这会儿许是得了夸赞,梨涡浅笑,顾盼生辉。倒也是容色妩媚,美艳不可方物。 莫说胡青青,连黄婉和杜若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赵珍珍似乎十分享受这种突然之间成为众人焦点的感觉,含笑一一回视。 众妃子请完安,各自领了赏,正要散去,却听一略带不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本公主倒要看看皇兄选的妃子都是什么样的! 见众人已起身,她双手叉腰,挡着大门,等一下!先不许走! 秋儿!不可放肆!太皇太后佯作怒样,眼底的宠溺却是盖不住的。 荻秋冷哼一声,皇祖母,秋儿只是看看她们的样子,又不是要吃了她们! 胡青青本来已经出了宫门,这会儿又转回身,皇祖母莫要生气。秋儿还小,好奇心难免重一些,又没有恶意。 荻秋白她一眼,谁稀罕你多嘴!言毕,目光在众人身上来回扫,她就是想看看她二哥哥放着严哥哥不追,挑的都是什么货色! 胡青青被她呛了一句,白了白脸色,十分尴尬,悻悻闭了嘴,行个万福,臣妾有些乏了,先行退下,皇祖母见谅。 太皇太后点点头,嗯,去吧! 荻秋在十来人跟前转了一圈又一圈,停在严曦面前。 严曦:他正想着要说点什么才不会让荻秋误会,哪想荻秋挥了挥手,你们都走吧! 严曦赶忙抬脚,却被拉住,你留下! 严曦: 该不会被认出来了吧?如果这都能认出来,他以后还要怎么出门? 公主有什么吩咐?严曦刻意尖了嗓子道。 荻秋将人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本公主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原来秋儿跟皇祖母一样,也觉得见过她。太皇太后笑着摇摇头,跟李嬷嬷出门逛御花园了。 殿里只剩他二人,严曦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保持一个适当的安全距离。 荻秋挠挠头,十分困扰,为什么本公主总觉得你特别眼熟呢?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趁荻秋转身的空当,严曦图悄悄离开。 不许走!我还没想起来之前,你不能离开! 严曦: 再待下去太危险了。 他正准备找个借口,哪想荻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惊叫一声,你怎么会有这个镯子!你你把它摘下来!说着上来捋那镯子。 严曦一脸懵逼,镯子又怎么了?公主想要,给你就是。说着他也跟着帮忙捋。 谁要这个了!反正就是不能给你!皇祖母也真是的,刚刚见一面,就把她母后的镯子送人了!这个镯子,她是要留给她严哥哥的,谁也不能抢! 两人正争执间,蔺容宸进来了。说争执并不妥当,因为严曦全程没有反抗,还陪着荻秋使劲往下捋镯子。 这是在做什么?蔺容宸皱眉,他到底担心严曦露出马脚,下了朝便直奔永寿宫。 皇兄,你来的正好,你快看这是什么!荻秋将严曦拖到蔺容宸面前,举起他的手。我就晚来了那么一会儿,不知道他跟皇祖母说了什么,皇祖母就把母后的镯子送给她了! 蔺容宸闻言也是吃了一惊。这表情在荻秋看来,那是跟她同一战线,皇兄,你看你的眼光,选的都是什么妃子,根本就是个媚惑人的狐狸精! 蔺容宸听了这句话,沉下脸,皱起眉头喝道:荻秋,越说越过分了! 他不悦,没想到荻秋更气,我哪里说错了?你看看她,面薄腰纤,媚眼如丝这眼睛哎,不对,皇兄,你是不是也觉得这双眼睛特别的眼熟?荻秋本来还生着气,可看到严曦的眼睛,突然困惑起来,这个眼神她一定在哪里见过。 蔺容宸跟严曦俱是一凛,互看一眼,他清了嗓子,喝道:行了,整天就你事多!赶紧回去!皇祖母把玉镯送给她了,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荻秋跺脚,我不管!就是不能给她!你让她摘下来! 蔺容宸挑眉,不给她,你难道还想自己留着? 荻秋俏脸一红,将蔺容宸拉到一边,愤愤道:这镯子只能给严哥哥!皇兄,你背着严哥哥选妃,他肯定很难过了,你若再把母后和父皇的定情信物送给别人,你,你让他情何以堪? 蔺容宸噗哧笑出声,好半晌,才敛了笑意,沉声道:你若跟严曦说了这镯子的由来,他还会收下吗? 荻秋垮了脸,说来说去还是她这个皇兄不顶用,都这么久了,还没把人追上。皇兄,你既然喜欢严哥哥,为何还要选妃?万一严哥哥生气,不理你了怎么办? 蔺容宸弹弹她的额头,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别瞎说。 荻秋噘嘴,提了声音,我什么都懂!你就是喜欢 蔺容宸捂住她的嘴,嘘。他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荻秋小些声。朕的妃子还在这里,你总说你严哥哥,若被人误会,怎么办? 荻秋瞪他一眼。 蔺容宸道:你若想要回去,不如去找皇祖母。 哼!荻秋大约知道太皇太后不会再要回去了,气呼呼地离开,走了几步,又回来,指着严曦,那个镯子,你一定要还给皇祖母,不然不然,本公主叫你好看! 严曦:他是找谁惹谁了?公主是否十分喜爱这个玉镯?刚才拉扯间,反倒一时取不下来,这会轻易就摘了下来。 不是。她就是看你不顺眼,不想给你。蔺容宸淡淡道,戴回去! 严曦不解:为何? 蔺容宸摸了摸下巴,笑道:可能觉得你像她严哥哥,莫名对你有些敌意。 这一点都不好笑,好吗? 戴上吧!蔺容宸执起他的手,将碧绿的玉镯重新套在他的手腕间,皓腕配绿玉,别有一番风情。它跟你很配! 算了,既然是公主看中的,微臣还是若回回见面,都要闹这么一出,他可受不了。 蔺容宸轻咳一声,提醒他,你方才自称什么? 严曦脸上浮上两片红晕,嫔妾还是莫要得罪公主。 蔺容宸含笑,不能这么惯着她!朕的妃子都要看她脸色行事,哪有这样的道理?顺势将他的袖子放了下来,别弄坏了。 严曦点点头,不再推攘,刚才太皇太后说,让嫔妾下次见到皇上,一定要带着这着镯子,不知是何意思? 蔺容宸楞了一下,掀了掀唇角。皇祖母虽快七十了,却不糊涂。怡妃有身孕,但到底是符卓的外甥女,这次入宫的妃子,想来她也暗地里了解过,余成对他忠心耿耿,挑来挑去,大约也只有余薇才适合坐上后位。她是在暗示自己。 没什么意思。蔺容宸淡淡一笑,太皇太后挺喜欢这个玉镯的,送给你,大约是想告诉朕,她也挺喜欢你的。 真的?严曦不信,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朕还有政事要处理,先回去了!你也回合欢宫吧。 言毕,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71章 找严哥哥 黄婉带着骆璎和杜若从永寿宫离开, 没走多久,停下脚步。 骆璎不解:姐姐为何不走了?是否有事? 黄婉道:去长倾宫吧! 他们刚才虽在永寿宫见到了怡妃,但她毕竟早入宫几年, 如今又有皇子, 怎么也要去拜见一下, 方才不失礼数。 杜若了然,这你就不懂了吧?俗话说母凭子贵, 更何况怡妃又是太师的外甥女, 你我爹爹都是仰着太师鼻息的, 去见见她, 也是应该的。哎, 那不是惠妃吗? 正巧赵珍珍也瞧见了她们,笑着打声招呼,你们三个这是在这里赏花? 黄婉道:走得急了些,喝了口风,不大舒服便停下歇歇。姐姐去哪里? 赵珍珍道:回宫呀! 三人对望一眼,黄婉没有接话, 骆璎正要开口,被杜若抢先了, 那妹妹就恭送姐姐了。 赵珍珍对三人的这一拜倒是十分受用, 心情愉悦地走了。今日赏赐时, 她可是偷偷观察了,这几人的赏赐之物都没有她的贵重,再加上太皇太后说的那句略胜一筹, 让她出了永寿宫还沾沾自喜。 待人走远,骆璎不解道:姐姐为何不叫上惠妃跟我们一起去? 杜若白他一眼,去拜见怡妃又不是必须的,你若邀请她,说不定她觉得我们在巴结怡妃,还会看不起我们。倒不如我们自己去。 黄婉懒得多说,只淡淡道:别说了,先回宫拿点东西,总不能空手,走吧。 胡青青正喝着婢女为她熬制的燕窝,见三人来了,倒是略感意外,随即放下碗,笑道:妹妹们有心了! 骆璎道:是姝妃娘娘想的周到。 胡青青点点头,这次皇上选得一众妃子里,也就你们三个会来我这长倾宫看看。怎么还带着东西来?太客气了。 应该的。黄婉将礼品交给婢女环儿,刚才来的路上遇到惠妃,听说她姐姐也正有着身孕,便多嘴问了一句,这才知道女子怀孕,要多吃核桃、芝麻,对胎儿好。妹妹们又折转回去备了这些,耽误了时辰,否则该一早便来的。礼轻情意重,还望姐姐莫要嫌弃! 如此,姐姐就收下妹妹的心意了。你们刚才遇到惠妃了?得知太皇太后十分喜欢她后,胡青青便对她的关注较常人多一些了。 黄婉点到即止,与她打了个照面,她问妹妹为何没有回去。见胡青青微微变了脸色,她随即岔开了话题,来给娘娘请安是应该的。娘娘身子越发沉重了,感觉如何? 尚好。这孩子比较顽皮,成日的折腾我。说着,嘴角不自觉有了笑意。 黄婉道:都说做了母亲的人会变得十分温柔,从前妹妹还不信,今日一瞧姐姐,就都明白了。 胡青青笑着摸了摸肚子,等你有了孩子,会更明白的。 若妹妹有幸有个孩子,也希望是个女儿。 哦? 如此,便日日教她琴棋诗画,一定要让她如姐姐一般冰雪聪明,以补妹妹的遗憾。 胡青青笑道:姐姐那些糊弄糊弄不懂的人尚好,遇到内行的,恐怕要贻笑大方了。 娘娘过谦了。杜若道:早就听闻娘娘擅长书画,不知我等可有幸一睹? 胡青青道:都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作的,不足一提。不过,妹妹若想看,姐姐就献丑了。说着将三人引自书房。 黄婉左右扫了几眼,见墙上挂着几幅画,笔墨像出自一人之手,却都没有署名。不禁疑道:这莫不是姐姐作的画? 胡青青笑道:姐姐若有这能耐,皇上也不会这么久不来长倾宫了。 骆璎好奇心重,听闻胡青青这般说,问道:娘娘何出此言? 一旁的婢女环儿道:娘娘们大约不知,皇上尤爱此人的画。这几幅也是我家娘娘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寻得!就是不知作画的是哪位高人,后来再想找他的作品,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55) 黄婉往那画上多瞟了几眼。之后对胡青青的墨笔又表示了一番崇拜,这才带着骆璎和杜若离开。 一路上骆璎见她沉默不语,问道:姐姐在想什么? 黄婉道:没什么。 骆璎继续道:刚才我们见到惠妃,她根本就没说吃核桃的事,可姐姐 杜若举起手在她脑门点了点,你这个笨丫头,不知道就不要说话!姝妃自然有她的用意!你可不能坏了事!听到没有! 闻言,骆璎十分委屈,点点头,闭了嘴。 黄婉道:你心思单纯,最好什么都不要知道,什么都不要管,才能在这皇宫中保命。她不是危言耸听,骆璎的性子真不适合留在宫中。 从校场出来,蔺容宸在宫门口见到乔装打扮的荻秋,正急匆匆地往宫外走,连蔺容宸跟她擦肩而过都没察觉到。 蔺容宸一把将人拉住,皱眉道:你去哪里? 荻秋吓了一跳,待看清人后,跺脚道:哼,从你选妃之后,就一直不许我去找严哥哥,这次我偏要去找他!他现在一定伤心死了!皇兄,你太过分了! 荻秋话还没说完就已眼泪汪汪地甩开他的手,跑走了。 蔺容宸与赵珣对视一眼,无话可说。 赵珣见她没了踪影,提醒道:末将是否要将人找回来? 蔺容宸瞪他一眼,还不快走,愣着干什么? 到了严曦的住处,荻秋一个劲的拍门,还将隔壁的喻紫鸢给惊动了,这位姑娘,你要找谁? 荻秋擦擦眼泪,你知道这家的主人去哪里了么? 喻紫鸢神色微变,将荻秋打量一遍,你莫不是要找云昕哥哥? 嗯!荻秋点头,他去哪里了? 搬走了,姑娘是他什么人?喻紫鸢道。 这会儿荻秋才反应过来,你刚才叫他什么?云昕哥哥?你是他什么人? 他是哥哥的好友,我自然叫他云昕哥哥了。喻紫鸢补了一句,而且云昕哥哥也喜欢我这样叫他。 我呸!荻秋也不哭了,叉着腰,怒目而视,谁是你的云昕哥哥?不许你这么叫他!你凭什么这么叫他!以后再不许你叫了!听到没有! 喻紫鸢一听,也是生气,你又是谁,你凭什么不让我叫,我就叫,你能怎样? 荻秋哇地一声哭了,你们都欺负我!你们全都是坏人!二哥哥是坏人,你也是坏人! 喻紫鸢: 现在这是什么意思?吵不赢就哭? 蔺容宸老远听见她的哭声,揉了揉额头,停下脚步,赵珣,你将她带回去关禁闭!朕被她吵得脑袋疼,先回去了! 赵珣心想为什么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总是他来做?他咬牙走到荻秋面前,软下声音,公主,严大人已经搬走了,你不若跟末将回去? 喻紫鸢听了这声称呼,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忙跪下,民女该死,民女不知是公主,冲撞了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荻秋也不理她,兀自道:赵将军,你带我去找严哥哥! 赵珣为难,皇上刚才没有交代带她去找人啊! 你知道他在哪里对不对?你不带我去!呜呜呜荻秋抱着门框哭的更厉害了。 赵珣终于明白蔺容宸为何要走了。照她这般哭法,自己也受不了啊! 倒是一直跪着的喻紫鸢开口了:公主要找严大人,民女知道他住哪里? 赵珣心想,要你多嘴! 真的?荻秋破涕而笑,一把将人拉起来,快,你带我去!严哥哥这会儿肯定伤心死了,我要去劝劝他! 是!喻紫鸢也不知道她说得都是什么意思,但带路她是没问题的,还希望公主莫要怪罪民女方才的顶撞! 荻秋挥挥手,只要你带我找到严哥哥,刚才的事一笔勾销! 也刚好荻秋今日来的巧,严曦刚从合欢宫回来,本想找些书带过去。哪知道看到院中的那株海棠,想起当日在院中与蔺容宸说过的话,一时又惆怅起来,正发着呆,便听到敲门声。 赵珣还没来得及告诉荻秋,严大人不在家,就听见里面有人应了一声。 严曦打开门,怀中一热,荻秋也不管脸上的眼泪、鼻涕,全都蹭在了严曦的衣服上,严哥哥!她抱着严曦不撒手,你是不是很难过?你别难过,就算皇兄不理你,还有我呢!我会帮你看着他的,还有那些妃嫔,我全都会看着他们! 严曦看看赵珣。赵珣耸耸肩,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待荻秋情绪稳定些了,严曦推开她,公主这是怎么了? 赵珣道:公主想着严大人这几日心情不好,就闹着要来见见你! 严曦闻言,胸中一暖,语气有了三分的温柔,微臣并没有心情不好,公主多虑了。 荻秋张口,又想起一边还有个外人,扭头看了喻紫鸢一眼,喻紫鸢忙退到一旁,民女还有些事,先退下了! 等喻紫鸢一走,关了大门,荻秋便道:你胡说!皇兄选妃,你怎么可能不伤心?你那么喜欢他! 严曦脸色涨红,看向赵珣,赵珣看天。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可以当自己不存在。 严曦好歹还是要脸的,将荻秋拉进屋里,捏着额角道:公主,以后这话你在人后说也算了,怎么还当着旁人的面说呢?你是怕别人都不知道么?更何况,我对皇上那是君臣之情,岂是岂是那种严曦实在说不下去了。 荻秋哪里听他解释?你明明就是喜欢皇兄。皇兄他也喜欢你,你们为什么都不说呢! 严曦道:公主可知道你大皇兄为何没有登上皇位吗? 荻秋摇摇头,他对两个哥哥的皇位之争并不清楚。他们有心瞒着她。不想让她知道这中间的肮脏。 严曦道:因为你大皇兄喜欢男人,有断袖之癖,他没办法为云楚留下皇嗣你懂吗?若你二皇兄也是如此,将来云楚的天下怎么办?他们如何对得起你皇家的列祖列宗?你可有想过? 荻秋愣住,她从未想过这个。她本就是女儿心性,只知道喜欢就要在一起,怎会想帝王家的事本就是国事? 严曦叹了声气,无可奈何,公主这回知道了,下次就莫要乱说话了。 第72章 一壶陈醋 未过几日, 蔺容宸下朝回到太和殿,黄婉正站在殿外等候。 他微微皱了眉,极快地将其平复, 温言道:爱妃为何不进去等着?明知道是自己交代了殿内的太监, 若他不在, 任何人不得入内,却还是问了一句。 黄婉笑道:臣妾想尽早看到皇上。故在此等候。 倒是很会说话。 爱妃有事? 黄婉将手中所拿之物呈上, 听闻皇上尤为喜欢此翁之画, 特寻来一幅, 送于皇上。 ?喜欢谁的画? 蔺容宸展开一看, 哭笑不得。 见他神情异样, 黄婉不解,皇上莫不是不喜欢? 那倒不是。朕不仅特别喜欢他的画,还特别喜欢他的人。蔺容宸盯着画上的闲章,笑得十分耐人寻味。 如此看来,她这投其所好算是做对了?皇上喜欢就好。 不过蔺容宸指着画中几处,顿了顿, 爱妃这幅画怕是假的。 黄婉闻言,脸色一白, 假, 假的?她为这幅画花了不少心思, 也求了不少人。万万没想到寻来寻去,寻了幅赝品。这回丢人丢大了。 蔺容宸道:他那人懒得有些过分,从来不会在画上留诗。况且, 这几处的线条都不够流畅,分明是临摹之作。不过能临成这样,也是难得了。 黄婉愕然,她明明听胡青青说,无人见过此翁,为何蔺容宸的语气竟像与他十分熟稔? 无碍,即便是仿品,只要仿的是他的,朕也喜欢。蔺容宸将画收了起来。 黄婉道:早就听闻皇上尤好丹青,不知今日可有时间指点臣妾一二? 没有时间。不想。 这有何难?蔺容宸铺开宣纸,画了几笔,却转了话题,爱妃这些日子可还习惯宫中的生活? 黄婉点点头,尚好,只是偶尔会想起爹爹和娘亲。说着便语带哽咽,眼中泪光闪动。蔺容宸还没来得及说话,那泪珠便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粒粒落个不停。 蔺容宸将手伸入怀中,顿了一下,又收回手,对周公公使了个眼色。 周公公忙送上一方素帕,蔺容宸接过,替她擦拭,若想家人了,过两日,朕召他们入宫,爱妃便可跟他们叙叙家常。 嗯,多谢皇上体恤。黄婉趁势倒在他怀里。 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让蔺容宸很是意外,一时愣住,没将人推开。也不知为何,总觉得心中一阵不安,抬眸就瞧见严曦现在门口。 蔺容宸:他终于知道那股不安来自何处了。 近日,严曦把《云楚书》的其他几卷都已整理好,只有最后的佞臣传让他犯难,前丞相造反一事,他知道的并不多,整个藏书阁连一本详细记载当时状况的书都没有,他总不可能去瞎编,便想着来找蔺容宸问问。这件事他应该最清楚,毕竟是当事人。 方才琉璃还问他要不要先去通报一声,严曦摆摆手,不用。平日里,太和殿除了蔺容宸,基本没人,除非有什么天大的事。他做侍读那会儿,在太和殿待一天,也不见得能看到一个人。 云楚的妃子就这点好,不随意去前殿。她们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后宫。 所以当严曦跨进太和殿时,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看到这么相亲相爱的一幕。 他一时不知该进该退,呆愣楞地站在原地,直到黄婉出声,熹美人,你怎么来了?言毕,继续枕着蔺容宸的胸口,皇上,妹妹大约还不懂得宫中的规矩,皇上千万莫怪!妹妹,快让人进来呀!今日外面风大,妹妹身子弱,可万万不能染了风寒。 蔺容宸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笑了笑,抬眼看向严曦,进来吧!下次入宫,需先禀报! 严曦咬牙,屈膝,嫔妾记下了。 蔺容宸的眸子闪了闪,有事? 严曦摇摇头,语气低落,他心情很不好。也没什么大事,打扰皇上和姝妃娘娘了。嫔妾这就告退! 蔺容宸忽道:听闻姝妃尤善绘画,熹美人既然来了,不若跟她学学? 他想抽自己一嘴巴。 不想让严曦就这么走,可说出的话连他自己都听不下去。 严曦愣了,显然也没想到蔺容宸会说这种话,见姝妃正含笑望着自己,他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姝妃提笔,递给严曦,妹妹,来! 严曦接过笔,浑浑噩噩,也不知是不是没有握紧,那毛笔掉在姝妃脚边,将她的衣摆晕染了一大片。 蔺容宸: 严曦发誓,他不是故意的。 姝妃皱了眉头,随即舒展开,笑道:无碍,臣妾这就回去重新换一套。妹妹正好留下来,陪陪皇上。 说得好像他故意要支走她一样,真真每句话都带着刀子。 严曦气结。他果然不是这些水一般的女人的对手。 待姝妃离开,严曦撩了衣摆,坐在文案上,望着蔺容宸,凉凉道:看皇上的神情,似乎十分不舍,不若微臣去将人追回来? 蔺容宸绷着脸,坐在朕的御案上,成何体统? 严曦抱拳,笑的不以为意,听闻余薇不就是这样不拘小节吗?皇上还指望她入宫之后就变了个人? 那你也不能这般放肆!周公公还在一旁呢! 周公公看不下去了,赶紧悄无声息地退下,顺便带上殿门。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56) 蔺容宸: 放肆又怎样?严曦泛起酸来,昏了头,句句话都带着刺,蔺容宸又气又恼,却拿他没有办法,伸手将人从文案上抱下来,若有人跟你一样,不禀报就进来了,看到你如此,你说朕是罚你还是不罚你? 皇上公事公办,将微臣打入冷宫,正好我趁机脱身! 他句句挑衅,蔺容宸不怒反笑,你是不是吃醋了? 呵。严曦笑得不温不火,吃醋?没错,我以余薇的身份争风吃醋不是很正常么? 算了,朕跟你也说不清楚。你来干什么?蔺容宸回到案前坐下。 说起正事,他收敛了许多,来问问皇上,佞臣传中李林一卷要怎么写? 蔺容宸将刚才跟姝妃一起画的梅花随手卷了卷,撕的稀碎,怎么让他遗臭万年就怎么写! 方才美人在怀,这一去不到片刻,皇上就撕了画,真是凉薄。 蔺容宸: 严曦抿了抿唇,又换了副神情,微臣编的是史书,皇上都不尊重事实吗? 蔺容宸冷笑,一个犯上作乱的臣子,不应该让他被后世子孙唾骂? 也好!严曦眨了眨眼,笑嘻嘻道,那微臣先退下了!说不定姝妃还会回来找皇上继续吟诗作画。 蔺容宸捉住他的手,神色肃穆,严曦,你有没有想过,为何看到朕跟妃嫔在一起,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严曦被这句话给震住,突然有种蔺容宸已洞悉所有的错觉。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吃醋,仅仅因为假扮余薇吗?你有没有仔细想过,你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严曦呆滞。 蔺容宸层层递进地帮他剖析内心,你对朕是否还有除了君臣之外的其他感情? 严曦僵住,微臣听不懂皇上在说什么。 真不懂,还是假装不懂?蔺容宸揽住他的腰,逼视着他,若是真不懂,回去好好想一想,想到懂为止。若是装作不懂,朕希望你不要再装下去了,给朕一个答案。 严曦似乎明白了一点,他心有委屈,为何是我给皇上答案? 蔺容宸大言不惭,朕是天子。 严曦的目光落向地面,微臣知道了。 两人在太和殿调情时,杜若正带着骆璎逛御花园。 二人远远瞧见赵珍珍,上前打了招呼。赵珍珍左右看看,没见到黄婉,疑道:姝妃没跟你们一起?她三人平日里总是形影不离的。 婉姐姐今日有事骆璎不知该如何回答。 赵珍珍来了兴致,什么事? 杜若道:姝妃娘娘近日得了一幅画,请皇上鉴赏去了。 赵珍珍入宫之前对蔺容宸的喜好已有所了解,虽知道他喜爱丹青,但也不至于到痴迷的程度。黄婉拿幅画去投他的所好,会不会可笑了点? 见赵珍珍似有不信,杜若补道:听闻皇上十分喜爱一位白头老翁的画作,姝妃娘娘托人寻了好久,才寻得一幅,献给皇上。 赵珍珍兴致盎然,哦?还有这事? 骆璎点头:怡妃娘娘的书房里就挂着好几副这样的画,据说就因为那几幅画,皇上才会没事便去长倾宫坐坐。这话是杜若和她说的,不知是真是假,她为表明黄婉对皇上的用心,一股脑说给赵珍珍听了。 原来如此。为了得到皇上的青睐,黄婉还真是用心。 本宫宫里还有些事,就不打扰两位妹妹了。 恭送娘娘!杜若看着赵珍珍的背影,弯了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的表白来了。 第73章 菊花秋宴 是夜, 严曦正在灯下伏案疾书,听见房中异动,抬头就对上蔺容宸带笑的脸。 严曦起身行礼, 皇上今日有何喜事?莫不是哪位妃子又有孕了?可否容微臣先恭喜一下? 蔺容宸的笑僵在脸上, 你还真会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将手中的画卷放在案上, 旋即撩了衣摆,十分随意地坐在严曦的椅子上, 手指点了点画卷, 声音慵懒, 打开看看。 严曦面带狐疑, 皇上又是来邀臣品画的? 那倒不是!蔺容宸直了直脊背, 笑道,这是黄婉上午留下的,朕今日得知你有一个绰号。 什么绰号?严曦揉了揉鼻子,不用想也知道好听不到哪里去。 白头老翁。蔺容宸笑的十分欢快,目光落在严曦的脸上,笑不下去了。 严曦抱拳睨着他, 很好笑? 倒也不是十分好笑。他敛收了笑容,这是姝妃送给朕的。 严曦闻言, 卷了画, 放在烛火下烧了。 蔺容宸: 不说姝妃还好, 一说她,这画断然是留不住了。 你怎得把它烧了?若下次她问朕,朕该如何回答? 严曦淡淡道:假的留着做什么?皇上若怕姝妃不愿意, 微臣给你画一幅真的便是。 蔺容宸但笑不语。 严曦铺开宣纸,研磨,提笔,蔺容宸从身后将毛笔抽走,罢了,那种假画,朕要它做什么?再说了,真迹就在朕的书房里,你何必再画一幅? 严曦不说话。 蔺容宸道:怎么?不开心? 没有。严曦转过身,对上蔺容宸的视线,微臣只是觉得分身乏术,恐怕没有那么多的精力陪皇上这般演戏。 蔺容宸沉吟了一下,不若你也装作摔断了腿,休它几个月。 这个主意真是好。严曦简直不想说话。 就这么定了。你找个合适的机会,最好在人多的时候。 严曦默默翻了蔺容宸一眼。皇上恐怕不知道,争风吃醋的女人有多可怕!想想这些日子,光是看到的冰山一角就很吓人了,看不到的时候,那些暗地里的算计恐怕更让人害怕。 蔺容宸偏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争风吃醋的只有女人么? 刚才是谁烧了画?是谁不理人? 严曦抬眸,皇上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蔺容宸重新窝回椅子里,一双眼眸深深地看着他,严曦,你没发现你最近越发过分了吗? 过分?他怎会没有察觉?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无法掌控自己了。看到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听到他说出别的女人的名字,严曦就是觉得十分的不痛快,连带着有时候甚至会忘了君臣之间不可僭越之礼。 或者,朕可以换一个词恃宠而骄。 严曦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明明刚才还十分的不痛快,被蔺容宸这么一说,竟无比心虚。他是被嫉妒冲昏了头了么? 蔺容宸道:朕今日问你的问题,你想过没? 没有。严曦据实已告。他从太和殿回来便伏案疾书,尚无闲暇思虑那些。 蔺容宸支着下巴看着他,忽地叹了声气,罢了,你歇息吧!朕这几日较忙,便不来了。 嗯。 送走蔺容宸,一夜无眠。 蔺容宸果然好几天都没来,严曦也没去找他。他怕再次遇到那日的情景。听琉璃说,最近惠妃也携了画卷,去找蔺容宸点评。 严曦自嘲一笑,这些女人为了争宠,还真是前仆后继。 对他这几日的沉寂,琉璃很是疑惑,别人都恨不得扑上去,他倒好,每日窝在合欢殿,品茶、看书,弹琴日子竟过得格外悠闲自在。 听闻御花园的菊花今年开得特别娇艳,姝妃还设了菊花宴,美人不去看看么?今日一早,琉璃便收到邀请帖。 她家美人除了每日例行请安,再不肯出门,这样迟早会被孤立的,况且姝妃有请,他怎能不去? 可严曦偏生摇头,不想去!跟一群女人能说什么?说不定还没开口,就已经被人从头到脚讥讽了个遍。 这样下去你会没朋友的。琉璃摇头,毕竟是姝妃,位分比美人高,不去不行。况且在这深宫里,怎么也得有个能说说话的姐妹,就算假的,也比没有好。否则,美人不觉得太特立独行了么? 严曦对琉璃真心实意的关心,很是感激,皇上让我没事莫出去走动,不若下次他来了,我问问。 他现在的处境,就是要被人忽略,当成空气才好。 忽地想起蔺容宸说过的话,严曦起身,走,去看看! 琉璃一听,笑了起来,忙伺候更衣,美人总算想明白了。 严曦跨出门就被一阵西风吹的打了个寒噤,今年的天气是怎么了?京城什么时候这么冷过?他将披风裹紧了些,古人云:物之反常者为妖。 琉璃被他说的脊背一寒,脑子里也不知怎么就冒出一个鬼字,她摇摇头,按下这些奇怪的想法,催促道:美人,莫去晚了! 走吧!严曦提着裙摆,扭着纤腰,姿势婀娜地走到御花园入口,对琉璃道,我眼神不大好,琉璃,你帮我瞧瞧,姝妃、怡妃他们都穿了什么色儿的裙子。 琉璃头一回知道严曦眼睛不好,十分同情地看他一眼,将众妃子的着装一一讲了一遍。严曦边听边点头,嗯,好,知道了。 走到跟前,给几人请了安,嫔妾见过各位娘娘! 骆璎算是跟严曦较熟的,毕竟说过几次话,见他来了,倒是十分开心,熹美人,快来坐呀! 严曦欠身,妹妹不请自来,不知会不会打扰了姐姐们! 怎么会!骆璎十分热络地将他拉入席间。平日里看不到你人,没事要常出来走动走动才好! 严曦含笑点头。抬眼望去,席间一片姹紫嫣红,竟也十分养眼。不管认不认识,见没见过,他俱一一点头微笑。 却有几人对他的示好不屑一顾,悄悄议论开来。 不幸,这几人因位分与他一样,比邻而坐,严曦眼睛不好,可耳朵好使啊! 哎,这不就是那个余薇么,还记得不?选妃那日,穿了一身嫁衣,到现在都没侍过寝,真是讽刺。 另一人低笑,我说看着有点眼熟呢!瞧她五大三粗的样,皇上会喜欢她才怪! 又有一人道:你们是没看到她刚才走路,腰扭得跟快断了似的。不会扭,你就不要扭啊!丢人现眼! 还有一人道:不是说她有病么?什么病? 严曦低头看看自己,问琉璃,我真的跟她们说的那般五大三粗? 琉璃低咳一声,美人莫听他们胡说,你是比他们高一些,但那又怎样,说不定皇上就喜欢这样的呢? 严曦继续问,我刚才扭腰真的十分难看? 这个琉璃就不好回答了。 严曦: 罢了,以后不扭了! 琉璃附耳道:美人,你莫听他们胡说!这些人就爱嚼舌根,我都给你记下了。回头让皇上好好收拾他们! 严曦笑笑。我谢谢你啊! 众人各自交谈,只有严曦似乎无人可说,无话可说。这么坐着实在尴尬,不如表演点什么。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57) 他举了酒杯,刚清了清嗓子,刚想说话,便扑通一声,倒地抽搐起来。姿势那叫一个难看,连琉璃都替他脸红。 众妃: 头一回遇到这种状况,个个吓得花容失色。 琉璃忙去扶他,快传太医! 此事惊动了蔺容宸,待他一路飞奔至合欢宫,看到严曦悠然地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你演的是哪一出? 严曦笑道:皇上不是说过么,会跟众人宣布我有隐疾,需要静养。如此,以后各种宴会什么的,他就不必去了。 蔺容宸扶额,朕本没想这么早宣称你有疾的。既然你当众犯病了,罢了,朕跟太医院说一声,给你开点药。 严曦歪头看着蔺容宸,一脸诡计得逞的坏笑。 蔺容宸看着他,心中竟是一荡,他低咳一声,别开头,她们可有为难你? 严曦尚未开口,一旁的琉璃就迫不及待地将席间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 蔺容宸的嘴角噙了一抹笑,看着严曦,问道:你家美人什么都没说? 琉璃点头,皇上还能笑得出来?都不替美人委屈的慌? 严曦讪讪道:我一个男人跟她们有什么好计较的?左耳朵听,右耳朵出就行了。 蔺容宸以拳抵口,轻笑,行了,朕知道了。言罢,转向琉璃,将来你家美人会扬眉吐气的,到时候你想怎么给他报仇都行。 听了这话,琉璃顿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 严曦: 还报仇,这宫斗是没完没了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入宫后的篇幅大约20章,宫斗不会写得太多,太详细。主要是作者不会写,哈哈哈哈。 第74章 摔断左腿 转眼到了十月。 听着外面的北风声, 严曦总会想到李行之离开姑苏的那个月,也是这样的天气,这样的风声, 半夜刮得他心里又慌又乱。 他自觉对姑苏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直到此刻, 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合欢宫,穿着莫名其妙的衣裳, 做着莫名其妙的事, 才惊觉当初在李行之的羽翼之下, 过得多么快活! 近来朝中倒是平静, 或许各方势力都在蛰伏, 暗潮涌动。 符卓等着来年开春,蔺容宸又何尝不是?仿佛来年破冰之际,他们各自所处的困局也能随之消融一般。 今年的冬天实在冷。第一场雪更是下得毫无征兆。 那日早朝毕,百官出了明德殿,外面已白茫茫一片,鹅毛般的雪花落在严曦肩头, 他抬起头,竟觉得这一刻是那么的不真实。 至少在他的记忆里, 从十四岁到现在, 他从未见过冬天的雪花。就是在这几十年不遇的一场大雪里, 严曦从明德殿的台阶摔了一跤,腿摔断了。 那日早朝罢,严曦跑的尤其快, 一路上还撞到了不少老臣,个个都念过半百,走起路来恨不得喘上十七八口气,被严曦这么一推一攘,如被抽中的陀螺。 哎,严大人,你跑什么 严大人这是准备回去相亲么?有人打趣。 严曦冲出明德殿,忽地没了人影。众人还在诧异,就听见一声痛呼。 啊! 蔺容宸硬生生停下脚步,扭头问周公公,刚才发生了什么? 周公公伸长脖子朝外看了看,刚才严大人冲出去,好像是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蔺容宸: 滚了下去?他一定要这么大的阵仗?是不是傻?他说当着人多的面,又不是说非要当着百官的面。再说了,明德殿的台阶那么多,这么滚下去,搞不好会弄假成真。 他撇开两旁的大臣和周公公,一个箭步冲出殿门。 周公公: 他头一回见皇上能跑这么快。 严曦趴在地上,半晌不动。 蔺容宸一步几台阶,走到严曦身旁,将人扶起,怎么了?伤到了哪里?你是不是笨?这么高的台阶,摔下去万一出人命怎么办?虽明知道他现在受了伤,不应该责骂他,可若万一发生意外,自己还不得悔死?一句话没说到,他就这般实心眼。 严曦疼得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都这样了,还是对着蔺容宸笑了笑,没什么事。 这若没事?那要怎样才算有事?蔺容宸扭头,传李太医!随即抱起严曦,可有哪里疼?朕轻一点。 严曦摇摇头,没有。 蔺容宸抬头,四周全是人,且表情各异。有担忧,有看热闹,有对他二人此时的姿势十分迷惑不解,也有震惊。 都不管他的事!是皇上自己要抱的!严曦闭了眼,没脸看这些表情。 一个皇上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臣子,就算受伤了,这也于理不合吧? 蔺容宸对众人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散开?若严大人有什么三长两短,朕唯你们是问!他这么一恐吓,众人忙自动散开,留出一条路。 符卓跟上,严大人,你感觉如何? 他是真心实意的关心严曦,毕竟皇上怀里的可是延丹的九殿下。若真摔出个什么事,如何是好? 周公公也不是头一次见蔺容宸抱着严曦走这么远的路,之前不知道,没觉着什么。如今知道了蔺容宸的心思,竟跟着莫名心虚起来。抱着个男人在偌大的皇宫里走过两次,不知会引来多少非议。 蔺容宸哪里想那么多,只催促道:太医来了没?源正,叫李炳快点来!晚了朕治他的罪! 严曦在他怀里笑出声。 蔺容宸皱眉,你居然还笑得出来!看来是摔的太轻了! 严曦摇头,诙谐道:摔得倒是挺疼的,微臣的屁股恐怕要裂成四瓣了! 闭嘴!蔺容宸不满,一个臣子,说话如此不雅! 严曦闭了嘴。 蔺容宸又道:还有哪里疼? 严曦摇摇头。 蔺容宸抱着个百十来斤的人,从明德殿走到太和殿,饶是他身强体健,也架不住走这么长的路。本就累,严曦还不说话,他心里更急,是不是腿真摔断了? 没有。皇上不是让微臣闭嘴吗?微臣哪里敢说话?怕抗旨若抗旨,皇上一恼,要砍我的头怎么办? 还能贫嘴,想来也没什么大碍。 严大人莫不是怕皇上担心,才故作轻松的吧?毕竟那么高的台阶,若老奴滚下去,这条命就算没了。周公公担心的不得了,百十来级的台阶,真当儿戏么? 蔺容宸闻言,眉头皱的恨不能夹死一只蚊子。源正,你去等着李炳,叫他快点! 是!周公公依言退下。 回到太和殿,蔺容宸将人放入内室,哪里痛?他伸手在严曦身上摸了一遍,见严曦无甚反应,打算再摸一边,却听严曦道:皇上这是趁机吃微臣的豆腐吗? 蔺容宸一愣,扶额,罢了,朕看你是没什么大事。 李炳火急火燎地赶来,他在这皇宫待了半辈子,今日是第二遭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魂魄险些出窍,当然,第一次也是拜状元郎所赐。 待他将严曦检查一遍,这才松了口气,还好有伤到骨头,皇上,万幸,严大人无甚大碍!皮肉伤怕是免不了,微臣再给他细细检查一遍,顺便开点药,伤口莫要见水,休养一段时日便好了。 蔺容宸不放心,你确定没有伤到骨头? 李炳: 好歹他也做了几十年的御医了,蔺容宸竟对他的医术有所怀疑,这根本就是看不起人!皇上放心,若伤了骨头,微臣闭着眼都能检查的出来。不若,严大人将外衣都脱了,微臣再细细给你检查一遍? 不必了!蔺容宸大手一挥,将李炳撵出了内室,皮外伤让他自己检查,你开一些药即可。 严曦抽了口气,皇上,怎么就不检查了?微臣大腿,后背都火辣辣的疼 真的吗?李炳停下脚步,看来身上确实有伤,皇上,微臣再给严大人 不用,朕说没事就没事!你赶紧去开药!还有出了太和殿的门,无论谁问起,你都必须要说严曦摔断了腿,需休养三个月!听到没有! 怎么又来了?未等蔺容宸说出威胁的话,李炳便将头点的如鸡啄米,是,是,是!微臣记下了。今日严大人在明德殿外跌倒,摔断了腿!严大人?李炳侧头,朝床上的严曦问道,是左腿还是右腿? 严曦捂脸。 蔺容宸道:左腿! 李炳点点头,是,严大人摔断了左腿。 待李炳离开,严曦正欲起来,却倒吸了一口冷气,龇牙道:皇上为何不让李大人给微臣包扎一下伤口? 蔺容宸也不解释,伸手去解严曦的外衣,严曦往后闪躲了一下,见他眸中闪过一丝不悦,尴尬一笑,微臣自己脱。 将外衣脱了后,蔺容宸还站在一旁不走,严曦抬眸:皇上不忙? 朕去忙了,你要怎么处理背后的伤?你后脑勺长的有眼睛吗? 那你还让李炳走? 周公公将药水呈上,皇上,李太医说先用这个擦拭伤口,再涂上药粉。若严重的话,用纱布包一层,口服的药正在煎。 周公公将东西放下便走了。 严曦听闻还要擦拭伤口,敷药,想到自己大腿两侧也有伤,竟脸红了起来,皇上该不会要帮微臣处理吧? 蔺容宸将双手擦干净,上来解开严曦的里衣,别说话。 光滑细腻的肌肤竟比女子的看着还要白嫩些,如今后背却红成一片,有些地方已渗出一片片血渍,格外触目惊心。蔺容宸的手指抚摸过哪些伤口,皱眉,疼么? 严曦吸了口凉气,说不上是因为疼还是因为蔺容宸的手指,还还好。他略显尴尬,皇上,不如快些上药? 嗯。蔺容宸的声音变得格外低沉,他用棉花沾了药水擦在严曦的后背上,随即轻轻敷上药粉。上药用了不少时间,大约蔺容宸太过小心翼翼,以至于呼吸越发粗重。 严曦觉察到不对,皇上怎么了? 蔺容宸扭过头,将东西放到他手里,没什么。腿上的伤你自己弄,记得清理干净,别感染了。 言毕,出去了。 严曦:这是怎么了?他又说错了什么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75章 睡姿不好 梁砚文从符卓那里听到消息, 得知严曦受了伤,吓得三魂去了一魂,从苏州赶到京城, 见了面连连比划道:哪里受伤了?如何会从台阶上滚下去?是否有人推你?是谁?皇上有没有去查明真相?他一边比着, 一边撩起严曦的衣裳检查。 严曦笑道:兄长莫担心, 没有伤到筋骨,就是擦破了皮, 不碍事, 已经上过药了。 将严曦从头到脚检查了几遍, 确认他真的没有大碍, 梁砚文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 严曦笑道:台阶太滑了,一时踩空了。就 梁砚文无语,你呀,就不能小心些? 是是是!我下次一定小心。 兄弟二人聊了会儿家常,梁砚文起身道:你饿不饿,为兄给你做点吃的?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58) 严曦点点头, 好久没吃到兄长的拿手菜了,很是想念! 梁砚文听他如此一说, 笑着比道:为兄这就去集市上买点菜, 晚上全部做你爱吃的, 如何? 待严曦心满意足地吃完晚饭,抹了抹嘴巴,躺在床上睡觉时, 密室的门响了。他一个激灵坐起身,尚未来得及说话,门就打开了。 蔺容宸跟梁砚文碰了个面对面。 巧得很。 严曦欲哭无泪,他怎么就忘了这茬? 严曦吸了口气,兄长,这件事其实 梁砚文比道:你不必说什么,为兄有话要跟皇上说。 蔺容宸跟着道:严曦行动不方便,你跟朕来!他将人引入密室。 殿下如何会受伤? 蔺容宸的回答跟严曦如入一辙,但梁砚文怎么可能信?殿下怕我担心,不肯跟我说实话。但我知道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他平日虽顽皮,也不至于失足从那么高的台阶上滚下去!皇上,你不必骗我! 没错,他是故意的。本来只想跌一跤,让人以为他摔断了腿朕没想到他会从明德殿外的台阶上滚下去。蔺容宸理亏,也不多解释。 明德殿的台阶?那足足有上百阶!梁砚文怒道:你就是这么保护他的?我没法护他周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你的设计之下,为你做各种事!可他毕竟那么喜欢你,就算你不看在太傅的份上,至少也体谅一下他的一片真心!你就不能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恻隐之心? 蔺容宸道:朕没想让他受伤。 没想让他受伤?可他现在躺在床上!梁砚文冷笑,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蔺容宸不语。是他计算失误,没想到严曦会这么做。 梁砚文见他不说话,拧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又道:我要告诉殿下真相,带他走!回延丹也好,去任何一个地方都好,就是不能再留在皇宫,不能再留在你身边了!我替他感到不值! 说完,他便推门,蔺容宸道:朕何尝对他没有感情! 梁砚文怔住,转身看着蔺容宸,极不相信,你说什么? 朕对他的感情并不比他对朕得少!蔺容宸负手,语里尽是无奈,你以为朕见他受伤就不心疼吗?梁砚文,你以为朕利用他,朕就好过吗? 你说的是真的? 蔺容宸道:朕为何要骗你?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的。但凡朕有办法对付符卓,都不会利用心爱之人。朕欠他的,一定会全部补偿给他! 梁砚文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蔺容宸又道:你即便跟他说了真相,他会跟你走吗?梁砚文,不要给他徒增烦恼。 说的是。就算说了又怎样?殿下就会跟他走吗?他现在的眼里、心里,恐怕都只有眼前的这个人了吧? 梁砚文颓然,请你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这个自然。 两人从密室出来,严曦正瘸着腿,在房里来回的转圈,看上去很是焦急。 兄长,皇上你们两个说了什么? 梁砚文笑笑,拍拍他的肩,没什么,就是问问你怎么受的伤。云昕,为兄还有些事,明早再来看你。有蔺容宸在这里,他实在待不下去,况且,严曦应该更想蔺容宸留下才是吧。 兄长有什么事,非要夜里去? 梁砚文比划道:要见个老朋友,可能晚上就不回来了。你自己在家要小心些,言毕,他看了眼蔺容宸,这才离去。 待人走后,严曦叹了口气,兄长总是很忙,我总觉得他有事瞒着我。 蔺容宸将严曦扶到床边,商人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你们李家有那么多张嘴要吃饭呢,去床上躺着吧。 皇上,你刚才跟兄长到底说了什么?我见他出来之后脸色很不好。严曦不放心,真的只是在说我摔跤的事? 蔺容宸道:他可能是担心你,以为你受伤是被人陷害的。朕已经跟他解释清楚了。 嗯。 两人对坐了片刻,蔺容宸道:身子如何了? 没事。皇上回去吧!微臣也该歇息了。他在这里站着,严曦十分的拘谨。 蔺容宸竟开了柜门,拿出一床薄被,披在身上,朕守着你,你睡吧!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还不至于生活不能自理。 你兄长刚才拜托朕,有空的话多照顾照顾你。正好朕今晚不用批折子。蔺容宸看了看房间,这才想起,朕的画像呢?上次便没看到,你莫不是给扔了? 严曦一哆嗦,忙道:不会不会,哪里敢? 说着从床里将画摸了出来,微臣一直放在床边。 蔺容宸: 这是什么意思?太喜欢了?状元郎这是要跟朕同床共枕?说完狡黠一笑,走到床边,朕人都在这里,你放画在床上做什么?随即,掀开被子,上了床。 严曦: 正好受伤的这段时间,严曦能安安心心地待在合欢宫。唯一不好的是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蔺容宸会在合欢宫里睡。 周公公说蔺容宸每个月只召妃子侍寝一次,但事实上完全不是那回事。单是九月,他就有五次睡在了合欢宫,到了十月,今日才月半,这已经是第六次了 虽说合欢宫到太和殿得走一盏茶的时间,但那是宫门的原因,需绕路。在密道里就不一样了,冬日的一盏茶还未凉下来,他能从合欢宫到太和殿走一个来回。 严曦往被窝里钻了钻,只露个头,冻得吸了吸鼻子,皇上,你不觉得这个月侍寝太频繁了么?才半个月,都第六回了。 不觉得。毕竟刚选妃,新鲜。蔺容宸回答的十分有道理。 严曦完全无从反驳。 蔺容宸自然知道侍寝这种事能少就少。时至今日,他名义上就宠幸了三位妃子,且屈指可数,至于跟严曦知道的为何不一样?那就要问他自己为什么要撒这种谎了。 冷。他侧了身,靠近严曦。 自从上次蔺容宸说过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之后,严曦对这种同床共枕的理解又不一样了,他也隐约猜到了什么,但却不想去求证,又怕是自己一厢情愿,问得太明白,说不定这种假象就没了。能多过一天,便多过一天吧! 明日让琉璃多放点炭火! 不用,朕闻不惯那个味道。 两人睡觉时各自十分安分,但每每第二日醒来,严曦不是抱着蔺容宸的脖子,就是大腿搭在他的腿上,或着搂着他的腰,好在严曦第一次跟他同床之后,发现自己的睡姿差到离谱,每次都会早早惊醒,收回不安分的腿脚,所以至今蔺容宸都还没察觉到他毫无意识的非礼。 可今早,严曦起晚了。 睁开眼,蔺容宸正笑得意味不明。早,严大人! 早!严曦跟着打招呼,随即觉得似乎不太对触感真是不错他的手在哪里?低头顺着手臂看过去,手掌隐没在蔺容宸的腰间 严曦惊出一身冷汗,涨红了脸,被火烫了般缩回胳膊。可腿又是怎么会是?为什么会夹着蔺容宸的腿?他快要哭出声,皇上,我 蔺容宸似笑非笑,你想说,你睡姿不好,不是故意的? 对,是的,没错!严曦连连点头。 蔺容宸掀开被子,下了床,回头说了句:你睡姿差,朕也不是第一次看到。 严曦:? 蔺容宸以为他这么说严曦自会明白他的意思,哪想到了晚上,严曦死活不愿意再上床,抱着被子,非要打地铺。 蔺容宸: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分床睡? 第76章 自食其果 且说骆璎近日整理衣物, 方忆起母亲放于箱中的鲜花饼,便邀了黄婉和杜若前来品尝。 她命侍女分给两人一盒,姐姐们快尝尝, 这是我从家乡带来的, 特别好吃, 微甜不腻,皮薄香酥。里面包的可都是新鲜的玫瑰花。这可是我们西南的特产。 闻言, 黄婉将手中的鲜花饼放下, 既是特产, 妹妹何不也请其他姐妹来尝尝? 请其他姐妹?骆璎抬头, 有些窘, 妹妹只有这么两盒,太少了。 杜若闻言,看了眼黄婉,笑道:一人尝一块,也是个心意嘛!不若将惠妃娘娘叫来?她上次不是送了我们她家的酒酿吗? 黄婉点头,唤来侍女, 让她去请赵珍珍。 赵珍珍见到鲜花饼,甚是爱。此饼做工精致, 尤其饼皮上的画玫瑰花, 红艳艳的, 煞是好看。 骆璎道:娘娘快尝尝。 赵珍珍点头,咬了一口,清香四溢, 吃下去更是唇齿留香,妹妹这个鲜花饼真是绝了! 黄婉道:这可是原汁原味的西南特产,皇上都不曾吃过的! 本来鲜花饼是西南贡品,但因路途遥远,不易保存,送来之后,就不再有那个口感,所以后来便不再进贡,直接让御厨学着做了。 赵珍珍闻言,留了个心眼,妹妹,鲜花饼这般好吃,你可有多的?能否让姐姐再带回去两块,细细品尝吗? 有何不可?骆璎从房里取出一盒,这是最后一盒了,都送给姐姐吧! 反正她们三个尝尝就行了。既然赵珍珍喜欢就送给她,毕竟也算是知音。 赵珍珍与三人又说了几句话,随即抱着鲜花饼回宫了。 这么好的东西,她自然得给怡妃娘娘送几块。 回宫后,随即差人找个小巧玲珑的盒子,将鲜花饼一一摆好,还找来几片干花瓣点缀其间,待收拾好,她便跟婢女一道去了长倾宫。 自上次无意从黄婉口中听闻赵珍珍不愿来请安,随后还找了一幅皇上喜欢的画拿去讨皇上欢喜后,胡青青便对这个赵珍珍有了不少意见,今日见她上门,倒是颇为意外。 赵珍珍行了礼,将手中的盒子呈上,怡妃娘娘,这是臣妾特意为娘娘带的,娘娘尝一尝,口感十分不错的! 胡青青的婢女环儿接过盒子,将其打开,将东西送到胡青青面前。胡青青拈了一块,刚咬一口就白了脸色,你这饼是什么馅? 赵珍珍尚不知大祸临头,如数家珍道:这是西南的鲜花饼,采用新鲜的玫瑰花瓣做馅,怡妃娘娘快尝尝,香甜不腻,好吃的不得了! 胡青青勃然变色,将鲜花饼扫在地上,喝道:大胆惠妃!你竟敢谋害小皇子!言毕扬手就是一巴掌,声音极为清脆。 赵珍珍捂着脸愣住,连哭都忘了,好半晌才回过神,娘娘为何如此说臣妾?臣妾何时谋害过小皇子?这么大的罪名,她怎么敢担得起? 一旁的环儿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吗?她指着地上凌乱的鲜花饼,喝道,你既然知道这是玫瑰花馅,你还敢献给怡妃!还说没有谋害之心?来人啊!速速将惠妃拿下! 等一下!赵珍珍蒙圈了,玫瑰馅又怎样? 环儿冷笑,惠妃,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吗?玫瑰花有活血散淤之功效,你别说你不知道! 赵珍珍脸色煞白,跌坐在地上,我,我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些啊!怪不得骆璎几人没有将这鲜花饼送给怡妃,她还以为是她三人未想到,被自己钻了个空子。 原来,是她太笨、太莽撞了。 胡青青命人将地上散落的鲜花饼拾起,包好,带往长寿宫。 还没到宫门口,已哭得泣不成声,皇祖母,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惠妃,惠妃她竟送臣妾鲜花饼这不是想对小皇子不利么?若臣妾不知,误食了这饼,可如何是好?她挥挥手,一旁的婢女将鲜花饼呈给太皇太后,臣妾怜她刚刚入宫,待她如同亲姐妹,没想到她竟恩将仇报说着便又哭了起来。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59) 太皇太后被她哭得头疼,听得更是云里雾里,点了环儿,你来说! 环儿将原委讲了一遍,太皇太后十分震惊,惠妃,真没想到你竟会作出这种事!真的太让哀家失望了!来人,去请皇上!这种风气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必须要严惩,以警后宫。 惠妃听到要请皇上,竟连坐都坐不住,瘫倒在地。拉着太皇太后的衣摆,哭道:皇祖母,臣妾真的没有谋害皇子之心!您一定要相信臣妾 太皇太后皱眉,你有没有,待皇上来了,便见分晓! 蔺容宸是黑着脸来到永寿宫的。连胡青青都止了哭,不敢再闹。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赵珍珍顾不了那么多,再不辩解,她就真的完了。 蔺容宸冷道:惠妃,你可有人证、物证证明你并非想谋害皇子? 赵珍珍拉了平日贴身伺候的婢女春红,皇上,春红可以给臣妾作证! 蔺容宸望向春红。春红两腿一颤,跪了下去,却不说话。 赵珍珍这才明白,这是有人想置他于死地! 今日惠妃行为不端,有谋害怡妃及腹中皇子之嫌疑,现削去惠妃之位,贬为惠嫔! 赵珍珍好不容易得到蔺容宸的宠爱,一夕之间,什么都没了,气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孕妇不能吃鲜花饼,若有心加害怡妃娘娘,定不会用这种方式! 胡青青道:你肯定以为我大意,不会想到这些事。 臣妾没有!臣妾可以对天发誓,若有此心,天打雷劈! 蔺容宸懒得听她们吵,够了!都别说了!惠嫔,你还不好好反省!是真要被朕打入冷宫,才甘心吗? 赵珍珍被吓住,赶紧闭了嘴,怨毒地看了胡青青一眼。 回宫将能砸的东西全砸了一遍,这才稍稍解了气。宫中婢女好劝歹劝,她才平静下来。叉着腰道:春红那个贱人呢? 春红也不知从哪里扑了出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也是被怡妃娘娘逼迫,没有办法 你还有脸回来!赵珍珍一脚给人踹出老远,寻了个鸡毛掸子,就往春红身上招呼,小贱人!学会卖主求荣了,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春红匍匐在地,抱着头,也不动,就随赵珍珍出气。待她打累了,这才起身,哭道:娘娘,怡妃说若我不听她的,她就杀了杀了小杰,您知道,女婢就这么一个弟弟实在没有办法!奴婢对不起您!从今后,奴婢这条命就是您的! 记住你说的话!起来,去上药!赵珍珍知道春红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十岁的弟弟,看得比她的命还重,又念在她从小便跟在自己身边,出了口气,也就罢了。既然有人想陷害她,没有春红,也会有个秋月。眼下当务之急,需釜底抽薪。 这个怡妃,以为这样就能对付得了我?她既然诬陷我害她的孩子,我若不做些什么,岂不是太对不起她了?彩袖,你去打听打听,怡妃怕什么! 彩袖跟春红一样,都是赵珍珍带进宫的。不过,彩袖自小在赵府长大,比起春红,更值得相信。娘娘,我们最近还是收敛一些吧!毕竟皇上生气了。若真出了事,皇上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得不偿失啊! 哼!怕什么,本宫就不会借刀杀人吗? 赵珍珍的事未过多久就传遍整个后宫。黄婉和杜若正说着话,骆璎跑来了,你们听说了吗?惠妃将鲜花饼献给了怡妃娘娘,怡妃说她要谋害小皇子,现在被皇上降了位分,天啊!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提醒她,孕妇不能吃鲜花饼。怎么办皇上若知道这饼是我送的,那我是不是也要被罚了?婉姐姐,你说该怎么办?是不是要去跟皇上和怡妃娘娘负荆请罪? 杜若白他一眼,鲜花饼是你送的吗?明明是她自己要的。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管你什么事?别大惊小怪的! 黄婉点头,这件事跟你没关系,跟我们也没关系,别想那么多,她心术不正,想着巴结怡妃娘娘,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自食其果罢了。 黄婉将她安慰了一番,随即将人支走,我房里还有些你喜欢看的书,你跟着紫烟去取吧,我与你杜姐姐还有话要说。 骆璎本就十分佩服黄婉的才气,如今能看到她喜欢的书,欢喜不已,刚才的事也抛到了脑后。 待她离开,杜若道:婉姐姐想说什么? 黄婉道:只这一次,恐怕皇上不会将惠妃打入冷宫,若她日后咸鱼翻身,又难对付了。 杜若点头,姐姐想怎么做? 听说怡妃尤为怕蛇?黄婉似无意地到了一句,随即看向杜若。 杜若了然,姐姐吩咐下来的事,杜若必定办的十分妥帖。 黄婉淡淡点头,切记,莫要留下任何把柄。 放心。 未过几日,惠嫔的婢女彩袖无意间听到有宫女在议论,怡妃娘娘也真是的,非说昨天瞧见了蛇,让我们找出来打死!这么冷的天,蛇不都冬眠了吗?去哪里找蛇? 嘘!你小声点!莫要被人听了去!上面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管那么多干什么? 彩袖闻言,不动声色地路过,回宫将路上所闻讲给赵珍珍听。赵珍珍沉吟半晌,忽地唇角一笑,有办法了! 她在彩袖耳旁低语几句。 彩袖点头离去。 第77章 恃宠而骄 今年冬天, 京城温度骤降,万物休眠,蛇也不例外。 要在这天找条蛇, 还真不容易。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 入了夜, 彩袖提着一个外面罩着黑布的铁笼子进来了。 赵珍珍接过铁笼,不放心地问了句, 没有被人看到吧? 彩袖道:娘娘放心, 无人看见。 赵珍珍点点头, 将那铁笼子放在桌子上, 掀开外面的黑布, 一条通体翠绿的蛇,盘踞着,一动不动。 赵珍珍用手指戳了戳那蛇,脸上泛起一抹诡异的笑,宝贝,明日可就看你的了。 彩袖道:娘娘明日真的要把这条蛇放到怡妃的房里吗? 赵珍珍很是不悦, 瞪她一眼,怎么, 你怕了?都到这一步了,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放心, 自然不会让她怀疑到我们头上的。 第二日,众嫔妃照例先去永寿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出了门,赵珍珍拦着黄婉、杜若和骆璎, 妹妹们先别走呀,不如陪姐姐去看看怡妃娘娘吧!姐姐很久没去给怡妃请安了,上次的事,想来怡妃对姐姐还是心有芥蒂,若我一人去,难免尴尬。 黄婉略显犹豫,妹妹还有些事况且也不能总去打扰怡妃娘娘,她毕竟是有孕的人,喜静。 杜若也是为难。 赵珍珍好说歹说,几人这才同意与她一道去。 毕竟人多,就算胡青青看到赵珍珍,心有不悦,也不好说些什么。 赵珍珍也学聪明了,见人便拜,上次是嫔妾的错,惹了娘娘生气,还险些酿下大祸,只求娘娘大人有大量,能原谅嫔妾。嫔妾原是没有脸来的,毕竟娘娘是双身子,就算娘娘心里还有气,嫔妾也该前来让娘娘顺了这口气。 她说的情真意切,胡青青不好发作,笑道,看妹妹说的,既然是误会,本宫自然不会给你计较这些。起来吧,天冷,地上凉。环儿,给妹妹们备口热茶,暖暖身子,还有这房间里的炭火添热一些! 赵珍珍坐下,瞧着环儿添了炭,问道:娘娘有孕在身,自然要保暖一点,我那玉漱宫倒是挺暖和的,况且我这人怕热不怕冷,不如回头让彩袖将今冬分的炭匀一半送于娘娘。 胡青青倒是有些意外,这多不好意思! 宫里冬日的炭都是有定量的,每个嫔妃该分多少,俱是按规矩来。长倾宫本来就已多分了不少,整日整夜的燃着,这些毕竟远远不够的,何况若能多烧些,谁会拒绝?屋子里暖烘烘的才好呢。 姐姐何必跟我客气呢?又不是外人!赵珍珍笑的格外真诚。 黄婉与杜若对视一眼,亦道:姐姐,既然惠嫔有心,您就不要拒绝了。嫔妾和姝妃房里的炭火也分一点出来,还有宜嫔的。 黄婉和骆璎跟着点头。 胡青青想着这些人真是来巴结她的,心境大好,如此就多谢妹妹们了! 一盏茶后,环儿入内,催促胡青青该歇息了,几人这才退下。 回到玉漱宫,赵珍珍将那铁笼子拿出来,吩咐道:赶紧把房里的炭火加热,多加一些,能加多少就加多少,要快! 炭火从白天烧到入夜,赵珍珍热的干脆只穿了件亵衣,想着胡青青看到蛇,花容失色的样子,她觉得浑身舒畅。 许是温度够了,那蛇竟渐渐转醒,吐着猩红的信子,模样怪是吓人。 赵珍珍找了厚衣将铁笼子包起来,走,跟本宫去长倾宫!她与彩袖打扮成黄婉的贴身丫头的模样,搂着笼子,悄悄的融进夜色里。 在长倾宫入口,赵珍珍将笼子打开,眼看着那条蛇爬进长倾宫,才笑着收回目光,弯腰在地上放了个物件,悄声对彩袖道:回去!明日恐怕就有好消息了。 可能炭火太旺的缘故,睡到半夜,胡青青燥的不行,让环儿将外面的门窗开了条小缝。未过多久,她从浅眠中醒来,嗓子干得慌,便喊了环儿倒水。炭火还是不能烧得太多。喝了水,又要如厕,折腾半晌,复才掀开被子。正欲躺下,却见床尾盘着条青蛇,她尖叫一声,险些晕厥过去。 娘娘,娘娘,怎么了?环儿这么一惊呼,将那条蛇吓到了,以为有人要攻击它,朝胡青青游了过去。 胡青青身子虽沉重,却极快地跳到床上,环儿,快!快!把它赶走!啊啊!救命啊! 胡青青花容失色,看着那条蛇就要出口,环儿拽过床上的枕头就朝那蛇砸过去,随即拉起胡青青奔出长倾宫,一路喊道:救命啊!来人啊! 宫中禁卫军随即赶到,纷纷入内,寻找那条蛇。 赵珣赶过来时,蛇已经被打死了。他皱眉头道:环儿!此蛇为何会出现在殿内? 环儿惊魂甫定,这,这,奴婢也不知道。娘娘睡到半夜,觉着热,吩咐奴婢将门窗开了一些,想来这条蛇就是那个时候进来的。 赵珣对左右使了个眼色,众人提着蛇正要退下,胡青青忽地大喊一声,慢着! 赵珣诧异,见她喘着气,还光着脚,劝道:怡妃娘娘,蛇已被打死了。外面天寒地冻的,您还是回屋子里吧! 刚才光顾着害怕了,这会儿她才想起来委屈,竟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本宫要见皇上!肯定是有人要害本宫!这么冷的天,怎么会有蛇!赵将军,你说是不是? 说实话,赵珣也奇怪。今年这种天气不应该有蛇。它极有可能被人故意唤醒,放到胡青青的房间。 此时正值半夜,皇上已经睡下。毕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迫在眉睫的事,怎能惊动皇上?他正欲开口,却听胡青青道: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若非本宫半夜口渴,让环儿倒了杯水,说不定说不定此刻在地上的就是本宫的尸身!赵将军,本宫如今可是身怀龙子,后宫这么多妃子,谁能保证没人眼红? 赵珣左右为难。 胡青青在哭个不停。 赵珣横了心,娘娘莫哭,末将这就去禀告皇上,娘娘还是先进宫等着吧!御林军就在门外候着,有什么事,您就叫一声! 胡青青这才进宫。 赵珣吩咐道:你们几个眼睛放亮一点,切莫再让什么东西进来了。 蔺容宸这会儿怎么可能在太和殿? 赵珣在外喊了两声,周公公开了门,赵将军这个点儿找皇上,莫不是有什么要事? 赵珣将长倾宫发生的事情,简述了一遍。 周公公关了殿门,看了赵珣一眼,皇上不在寝宫。 皇上不在寝宫?难不成还在御书房批折子? 周公公端着手,对密室方向努努嘴。 赵珣:该不会在严曦那里吧? 周公公点头。赵将军自己去找皇上吧!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60) 这赵珣自然不愿意。他若这么去了合欢殿,万一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蔺容宸会不会杀他灭口?赵珣打了个冷战,要不,公公跟我一起去? 周公公后退了两步,打个呵欠,人老了,没睡好就容易困,赵将军,老奴就先去歇息了,你自便。 赵珣: 若不找皇上,怡妃不会罢休,等她找来太和殿,蔺容宸还不劈死他,赵珣眼一闭推开门。 开门的瞬间,蔺容宸已坐起身,屏住呼吸,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顺便将严曦往怀里按了按他以为是刺客。 赵珣站在一丈开外,隔着帘子,沉声道:皇上? 蔺容宸松了口气,十分不悦,你来做什么? 赵珣也跟着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怡妃娘娘的宫里发现一条蛇,她正闹着不肯睡觉,非要见皇上一面,硬说有人想害龙子,皇上可要去看看?末将怕她万一跑来太和殿便将她安抚住,前来禀告。 蛇?蔺容宸还没答话,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皇上还是去瞧瞧吧!毕竟是你的骨肉和你的妃子。 真酸啊!赵珣在帘子外砸砸嘴!好歹他一个男人站在这里,他们就不知道避讳一下吗?这个时候,严曦不是应该装作不存在的吗? 蔺容宸也不管严曦是否看得见,转头十分认真地解释了一句:那不是朕的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严曦打了个哈欠,哦?微臣真不知道!想来这宫里也没几个人知道的吧? 蔺容宸无奈,朕去瞧瞧,晚点回来。 皇上不用回来了,微臣不想被吵醒。严曦裹了被子,将背送给蔺容宸。 蔺容宸: 赵珣内心:放肆!这简直就是恃宠而骄!不像话! 蔺容宸穿好衣服,走到床边,张了张口,又摇摇头,跟着赵珣走了。 严曦听他靠近床边,心中扑通扑通乱跳,正等着他的话,哪想脚步声竟又走远。 他心中一阵失落,叹了口气。睁眼看着黑漆漆的屋顶,睡不着了。 这一去,还能回来?那胡青青还不得趁机将人死死缠住? 第78章 打入冷宫 等了大约有半个时辰, 蔺容宸才回来。 云昕? 严曦不动,假装熟睡中。 蔺容宸摸索着上了床,无声地叹口气, 在他身侧躺下。察觉严曦似乎真的睡着了, 伸手为他盖了被褥, 拦着他的腰,闭上眼。许久, 却突然道了一句, 云昕, 你睡着了吗? 严曦不说话。 蔺容宸往他身边靠了靠, 贴着他的后背, 一手支着头,一手抚摸着他的发。吐纳之气扑在严曦的耳畔,痒的他想挠耳朵,还是忍住了。反正都装睡了,这个时候再醒来有些奇怪吧?更何况,他想知道蔺容宸是否会说些什么, 做些什么 蔺容宸只将下巴埋在他的发里,深深吸了几口气, 拦着严曦的手轻柔的像在抚摸什么珍之重之的东西, 云昕, 有时候朕真拿你没办法!言毕便不再说话。 严曦身体都僵了,蔺容宸还保持一个姿势不动。严曦等不及了,伸个懒腰, 顺势转醒,皇上回来了? 嗯。蔺容宸收回手,躺平。 怡妃的事怎么处理的? 蔺容宸道:大半夜的,在长倾宫门口发现了一条耳坠赵珣他们的办事能力也是厉害明日就凭这耳坠找一找线索。不过据胡青青的婢女说,那耳环眼熟的很,应是今日去去长倾宫的几位嫔妃的。她说,今日惠妃、姝妃、宜嫔等人去看望怡妃,还将自己的炭分给了她,所以怡妃才终夜烧着,屋子里十分暖和,由此才引来那条蛇。你怎么看? 严曦淡淡道:还用想么?哪有这么巧的事?定是有人使计了,想害胡青青和你的龙子。 蔺容宸扶额,严大人觉得会是谁? 都有可能。也许是惠妃,也许是姝妃难说。都有动机不是么?若是嫁祸,此举不仅害了怡妃,还能除掉对方,一箭双雕。严曦砸吧砸吧嘴,倒是颇有皇上的风范不愧是皇上选中的人,挺好的!他一本正经道。 蔺容宸不想说话。这么明显的吃醋,他听出来了,要命的是,没法安慰啊! 若两人说明了,这个时候抱在怀里亲一下,或许就好了。他知道严曦其实很好哄,心思单纯,容易满足。但此刻他只能躺在他身边,看着他把自己泡在醋海里。 睡吧!明日皇上还得帮着破案!严曦再次丢给蔺容宸一面背墙。 嗯。 一夜无话。 第二日,蔺容宸起个大早,吩咐赵珣将太皇太后也请到长倾宫。毕竟后宫没有皇后,六宫之事还是要交给太皇太后来解决。 众嫔妃一早都到了长倾宫,窃窃私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严曦在一旁呵欠连天。 太皇太后将昨夜之事说了一遍,拿出耳坠,这耳坠你们好好看看,是谁的,主动站出来,坦白从宽!若等哀家查出来,定严惩不贷! 太皇太后的心思通透的很,听赵珣说一遍就明白了。分明有人想害人,这种祸害,宫里岂能容忍?这次是放蛇,谁知道下次会做出什么?下毒还是买凶杀人? 也不知道是哪个宫里的丫鬟,看了眼那白玉耳坠,惊呼一声。 太皇太后指着她道:你可是认得? 那婢女忙底下了头,不敢说话。 哀家问你话,只管回答! 李嬷嬷道:你这贱婢,还不将知道的讲出来! 那婢女战战兢兢道:这这是姝妃娘娘的耳坠。 姝妃? 众人看向黄婉。黄婉却不甚在意,甚至连眉头都没拧一下。他上前施了个礼,回禀太皇太后的话,这个耳坠,可否让臣妾看一看? 李嬷嬷将耳坠递给黄婉。黄婉细细看了看,点点头,回禀太皇太后,这确实是臣妾的。 李嬷嬷道:姝妃,可是你把蛇放进怡妃的长倾宫? 黄婉摇头,太皇太后,这耳坠是在哪里捡到的? 胡青青道:不管是在哪里捡到的,这是你的,就说明你昨夜很有可能来过长倾宫!妹妹,姐姐真没想到,你居然你居然说着,又要哭出来。 黄婉道:昨日,臣妾是受了惠嫔的邀约,与两位妹妹一起来长倾宫给娘娘请安。况且,我来过,就算耳坠遗失在这里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并不能说明什么蛇就是臣妾放的。 赵珍珍道:是不能说明什么,不过,太皇太后,昨天晚上,臣妾的婢女环儿路过长倾宫,见姝妃和宜嫔在长倾宫门前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干什么! 哦?太皇太后疑道,姝妃,你当时来长倾宫作甚么? 黄婉昨日就去了一趟长倾宫,还是跟赵珍珍一起去的,何时又去过?这个赵珍珍分明是在污蔑她!黄婉随机应变,臣妾当时便是为了找耳坠。太皇太后,这耳坠是臣妾的母亲留给臣妾的遗物,昨日偶然间发现遗失后,宜嫔妹妹见臣妾伤心,拉着臣妾非要一起找,这才沿着昨日的路找了一遍。恐怕因耳坠太小,到底没有找到。 杜若道:启禀太皇太后,臣妾觉得若有人想害怡妃娘娘,此刻说必定还留着证据!太皇太后下令彻查后宫,把所有后妃的宫里都搜查一边,说不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嗯!说的有道理。太皇太后点点头,怡妃,你说呢? 胡青青自然是好,不管查出来是谁,敌人少一个是一个,她何乐而不为? 于是一队人马,一个宫一个殿地检查起来。 到了玉漱宫,没多久,李嬷嬷就提着一个铁笼子出来了,那笼子里还盘着一条蛇。 赵珍珍一看,脸色惨白,哆嗦着唇,不这,这不可能彩袖,你不是已经把她突然哑了口一个劲儿地摇头。 不是已经把什么?杜若道,惠嫔是不是想说,不是已经把赃物都处理妥当了吗?杜若冷眼看着她。 赵珍珍看向彩袖,见她跟春红一样低着头不说话,这才发觉自己早已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贱人!连你,连你也背叛我! 背叛?杜若冷笑,娘娘这话的意思是承认自己做下此事了? 赵珍珍来没来得及张口辩驳,春红就扑通一声跪了出来,此事是奴婢所为!娘娘全然不知情!是奴婢自觉亏欠娘娘,想为她出一口气! 杜若喝道:春红!你可知道你说这话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春红含泪给赵珍珍磕了几个头,起来便往宫门口的柱子上撞去!亏得严曦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拉住,才避免了一出悲剧。 啪的一声,清脆的掌声后,赵珍珍雪白的脸上多了五个手指印。胡青青气急,好你个惠嫔,你三番五次的陷害本宫,居心何在?还找人替死,你可真是恶毒!太皇太后,你一定要为臣妾做主! 太皇太后正想着眼下要怎么处置,蔺容宸来了。 这么大的动静,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穿梭各个宫墙之间,他头都大了。尤其听到一片吵闹,哭泣声,更是头疼的紧,眉头就没松开过, 太皇太后道:皇上,你看怎么处理。 蔺容宸原以为这个赵珍珍能撑过冬天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倒下了,惠嫔,你三番五次的陷害怡妃,屡教不改,即刻起,褫夺封号,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其父赵峥贬谪中郎将! 赵珍珍委顿在地,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杜若抬眼望了望黄婉,见她也看着自己,随即低下头。蔺容宸将二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一群人散了去,蔺容宸举步要走,衣袖却被胡青青拉住。她双眼含泪,楚楚可怜,皇上,您留下来陪陪臣妾吧,臣妾真的吓坏了! 蔺容宸看了眼严曦,见他走在最后面,正回头看着自己,忙张了口,哪想严曦却转过头,加快步子。 蔺容宸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转头笑道:爱妃,外面风大,进去吧! 二人进了房,怡妃着人将珍藏的春茶泡好,又让环儿备下茶点 ,皇上好久都没有到臣妾的宫里来了,臣妾虽想念皇上,也不能总去太和殿。 蔺容宸笑道:是朕的错,这几日公事繁忙,疏忽了爱妃。朕以后常来看你。 胡青青这才有了笑意。 皇上,臣妾见姝妃妹妹端庄秀丽,气质清雅,十分喜欢。皇上以为如何?胡青青试探道。没了惠妃,黄婉就是她最大的绊脚石。 嗯,朕也觉得挺好。蔺容宸不温不火道。他又想起严曦离开的眼神,吃着茶点味同嚼蜡。强忍着待了片刻,寻个理由离开:朕刚想起来,还召了李大人。爱妃,朕今日不能陪你了。你吃点东西,歇息片刻,这么一闹腾,定也倦了。 胡青青拉着他的手不想松,蔺容宸赔了好半晌的笑脸才将人安抚好。出门扶了扶额,皇帝做成这样,全天下也就他一个吧。 赵珣以为蔺容宸至少得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出来,没想到这回倒是快, 皇上上次不是说,偶尔陪陪后妃什么的,挺好的么?赵珣故意道。刚才末将看到严大人了。 严曦如何?蔺容宸也不在意他故意的挖苦,他是心虚啊。 不怎么样,皇上应该比末将清楚吧? 蔺容宸送了他几把眼刀子。赵珣装作没看见,皇上要去哪里? 蔺容宸白他一眼,回太和殿! 赵珣道:可是,李大人还在御书房等着呢! 蔺容宸步履如飞,那就让他等着好了, 他现在没心情,说什么都没心情,跟谁说话都没心情。 只想见严曦。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61)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79章 感怀往事 回了太和殿, 赵珣十分自觉地守在殿外。 合欢宫里空无一人,严曦不知去了哪里。蔺容宸颇觉无趣, 随手抽了卷书, 边翻边等他回来。 书看了大半,严曦姗姗而归。貌似心情还不错, 一路上跟琉璃有说有笑。进门时,还回头说了句:这是可莫要让皇上 知道。抬头看到蔺容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一抖, 刚从御花园折的一支绿牡丹便委顿在地,细长的菊花瓣散了 一地,倒像剪碎的绿丝绦。 皇皇上。琉璃浑身发抖, 忙施了礼, 退下去。 蔺容宸挑眉,严大人何事要瞒着朕? 严曦打哈哈, 也没什么, 就是夸皇上英明睿智,英俊潇洒, 英姿飒爽 蔺容宸信了才怪, 你再不说实话, 朕就问琉璃。 严曦认输, 微臣觉得待在宫里有些闷,想出去走走, 怕皇上不让, 故有此一说。 原来是窝在这合欢宫里太久了。眼下蔺容宸并不想让严曦被人注意, 因为时机尚未到。平日也尽量避免跟他有所接触,不过偶尔出去逛逛,也未尝不可。你想去哪里?朕带你去。 这就不用了吧?皇上若跟微臣一起,恐怕更引人注目!严曦忙不迭地拒绝,他想出去透透气,轻松轻松,蔺容宸跟着只会适得其反。 你打算去哪里?蔺容宸也知道自己似乎不太找人喜欢,未再强求。 严曦道:也就随意走一走,转一转。 朕让赵珣派人保护你!蔺容宸倒是不担心严曦会遇到什么危险,反是担心他会闯祸。 已经拒绝一次了,若再拒绝一次,恐怕蔺容宸马上就会摆出一张冷脸给他看。严曦权衡一番,抬手施礼:多谢皇上! 这一抬手,就被蔺容宸抓住,手腕空空如也玉镯不见了。 你刚才去哪里了? 御花园。严曦抽回手,盖住雪白的手腕,言简意赅地解释了句,遇到公主了。 蔺容宸微恼,她将玉镯要了去? 严曦点头,反正他也不在意那个东西。荻秋可能真喜欢,送给她也没什么。我要它也没用。 你生气了?蔺容宸却不这么想。毕竟是太皇太后赏赐的,任是谁被人抢走东西,心里都会不是滋味。朕去找她,给你拿回来。 罢了。严曦懒懒道,就当微臣送给她了! 蔺容宸有几分不悦,送你的,岂能给她?朕会给你要回来的! 严曦懒得多费口舌,换个话头,皇上来作甚么? 蔺容宸这才想起来此的目的,但见严曦神色如常,他倒不好刻意提早上的事了。万寿节快到了,朕看看你的本纪编的如何了? 严曦取了一卷,递到他眼前,呐,皇上检查一下?微臣连着熬了两个月的夜,眼睛都快瞎了。再有这种好事,还请皇上忘了我。 蔺容宸噗嗤一笑,接过文卷,随手翻了翻,不错,朕果然没有看错人!状元郎就是厉害! 严曦淡淡瞟他一眼,打了个哈欠,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是谁说臣不堪重任。还好太师慧眼识珠。 蔺容宸抽了抽嘴角,放下书卷,将人抵在案前,严大人,你都没发现自己最近越发放肆了吗?是否忘了朕是皇帝? 严曦楞了一下,神色瞬变。蔺容宸心头一跳,暗道:不好,又该误会了。果然还没张口,严曦已敛了神色,是微臣放肆了。 朕并非那个意思! 严曦道:微臣还有些东西没有查完,不陪皇上了。 蔺容宸自觉多说无益,叹了口气,回宫了。 距太皇太后的寿诞还有一个月时,宫中各嫔妃的寿礼早已准备妥当,连严曦也早早将贺寿图作好。 果然不能对他要求太高,指着他能备出什么别出心裁的寿礼,简直比登天还难。 严曦倒也从蔺容宸的神情中看出了几分嫌弃,微臣也不会别的,斗胆献丑,恭祝太皇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蔺容宸想起李行之七十大寿的那幅八仙贺寿,随之跟严曦牵扯出的桩桩件件事,嘴角微扬,朕记得那年在李宅,你将朕撞出门,摔了一跤 挂了画,严曦便往外跑,哪想会进来一人?微臣有眼不识泰山,竟没有认出皇上,多有冒犯。 你不必跟朕如此客气,如当初那般也挺好的。 挺好的?严曦白他一眼,微臣可还记得皇上将我的裤子脱了,打板子明明当时也没什么,怎么如今说起裤子脱了这几个字,他竟心虚的紧,面上如火烧了一般,别开头,毕竟君臣,怎可跟那日相比?你不再是王爷,我也不是个纨绔少爷。 蔺容宸道:如果你能选择,你想继续那般无忧无虑,还是如今这样,为了你祖父所谓的心愿,入朝为官? 严曦低头沉思一下,摇摇头,不知道。许久,他又道,或许没有遇到那么多事,便不会有那么多的想法。真的被逼着走到这一步,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如今虽身负枷锁,偶尔会怀念那时的逍遥自在,但若让我终日浑浑噩噩,可能我也未必会觉得快乐。怎么说呢?有得必有失,且看自己怎么想了。 蔺容宸点点头,一直没跟你说,常潇去北周了。 严曦抬眸,讶然道:皇上不是让他去西南找季北城吗? 蔺容宸道:声东击西罢了。赫连瑾受制于符卓,朕能猜到个大概,具体的尚不可知。朕想知道他到底为了什么,如此也好继续下一步的动作。你许久没见符卓了吧? 严曦点点头。 你这样出卖他,若被他知道了,可能会对你下杀手,你要时刻小心。他虽已派人暗中保护严曦,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得给严曦提个醒,让他自己也格外留心才行。 严曦道:我与他最近都未接触,再说了最近也没发生什么事,大家都等着给太后过寿,然后好好过个年,皇上是否过于担心了? 蔺容宸点头,不若让你兄长到京城来?你那小院空着也不好,万一有人去看你,你兄长好歹能给你挡着,帮你隐瞒。况且房中还有密道。像个不定时的炸弹,没人在那头守着,还真不安全。 严曦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点点头,为臣这就给兄长写信,让他进京。 嗯。朕先走了。 皇上等一下。微臣可否问一句,惠妃的事,是你安排的吗?若真的是,那只能说蔺容宸太厉害了,连女人的心思都能猜中。 不是。蔺容宸摇摇头,她们哪一个不想当皇后?有欲望就会被人抓住把柄,这种争斗,宫中最常见不过。为了达到目的,每个人都可以不折手段。 严曦: 入了夜,平素不怎么进宫的蔺容寒竟要求见。蔺容宸十分意外,除了国事,蔺容寒很少跟他说其他的,如今朝堂上一切平静,他半夜入宫又是为了什么? 皇兄怎么有空来找朕? 蔺容寒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臣消息闭塞,这才听闻最近宫中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皇上将惠妃打入冷宫,又将赵将军贬为中郎将,听闻赵将军颇有意见。 原来是为后宫之事来的。 有意见便有意见吧,他还能如何?毕竟害他女儿被打入冷宫,他被贬官的是胡青青,又不是朕。他就算再不满,如今也不可能跑去跟符卓来一腿。若不让他知道,他要依附的是谁,恐怕他都忘记云楚姓什么了。 蔺容寒颔首,皇上所言甚是。但臣一直以为皇上想用赵珍珍打压怡妃,她这这么一倒,胡青青岂不 皇兄有所不知,想出利用怡妃陷害惠妃的伎俩,其实另有其人。正好这人帮了朕一个大忙。若朕没有算错,接下来她要开始对付怡妃了。蔺容宸轻笑一声,朕倒是很好奇,她会用什么方法?毕竟树大根深,她一个刚刚入宫,又非正值盛宠的女人,真能将怡妃拉下来的话朕保证,将来留她一命。 蔺容寒笑笑,看来皇上早已洞察所有,是臣多虑了。 蔺容宸却十分感激他这种多虑,能真心实意地替他想的人不多,他分外珍惜。皇兄就不觉得,朕这个皇帝做的很窝囊么? 皇上能做到这般,已经是常人难及了!臣斗胆问一句,听说宫里来了个熹美人,可是严大人? 蔺容宸点头。不怪蔺容寒不知道,是他当初只说接人入宫,没说封号的事。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猛地听到这个消息,蔺容寒还是有点站不住,皇上还真将他召进宫了? 这一切既然开始,就必然要有结束。否则,这么一大摊子,如何收拾?而严曦便是用来收网的主绳。 蔺容寒怔住,皇上利用严曦,他可知道? 知道。此事有一半是他的主意。 蔺容寒默然不语。 皇兄近来又不入宫了,府里一切可都好?前段时间听闻蔺容寒抱恙,一直忙于国事,也没多问。 无碍。臣本就体弱。到了冬天,难免会病上一回。蔺容寒又道:万寿节,皇上可是要召季将军回来? 蔺容宸道:朕自登基以来,只见过季北城和沈璧一次,倒是有些想念他们了。 想起那两人在一起的情景,蔺容寒忍不住发笑,臣觉得皇上还是莫要将人召回的好。毕竟此时正是关键时刻,贸然召守边将军回朝,恐对局势不利。 你怕符卓会等不了了?本来这两人就是一根弦,若这么一拨,难保符卓不风声鹤唳,狗急跳墙。 蔺容宸沉吟一番,皇兄说的不无道理,朕再好好考虑一下。 ※※※※※※※※※※※※※※※※※※※※ 谢谢支持! 第80章 人尽皆知 惠妃的事并非只有蔺容寒一人在意, 黄景春得了消息,马上派人找了黄婉。黄婉没隐瞒,但也没说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她的主意, 只说赵珍珍想害她, 她不过为了自保, 不得已而为之。 黄景春叹了一声,自认对不起黄婉。为了自己的前途, 把女儿送进这座牢笼里, 他如何忍心? 好在黄婉能理解他的心思, 父亲不必多虑, 女儿在宫中有杜若陪伴, 多少有个照应。 黄景春道:杜俊毕竟也是太师的人,他女儿帮着你,无非是因为太师。若知道你爹有了二心,恐怕会背后捅你刀子,婉儿,你可不能事事都信任她, 多留个心眼总是好的。 黄婉点头,宽慰道:父亲放心, 婉儿自有分寸。说起宫中的事, 她目前最担忧的是胡青青会误会她。放蛇一事虽已定案乃赵珍珍所为 , 但胡青青是否怀疑此为她的借刀杀人之计,还很难说。 况且,除掉赵珍珍之后, 她要面对的便是胡青青了。想将父亲从太师的阵营中拉出来,这个胡青青便留不得。她的太皇太后喜爱,又有身孕,如何将人拉下万劫不复的深渊,黄婉还需从长计议。 黄景春道:先是玉嫔,又是惠嫔。后宫的妃子本就不多,先后已有两个遭难,婉儿,为父是担心你。 说起这个玉嫔,黄婉疑道:听闻玉嫔胆小怕事,一直对胡青青言听计从,为何太师要除掉她? 起初,符卓并没想要利用玉嫔,但不知中间出了什么纰漏,结果向嘉彦凌辱的人就变成玉嫔了,后来玉嫔的贴身侍女彩云也不知去了哪儿。黄景春道:历来妃子若想在后宫中长存,唯有依附皇上,婉儿,你可要多多亲近皇上,得宠才是你在后宫唯一的出路婉儿?婉儿?黄景春连叫了两声,黄婉才回过神。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黄婉笑笑,婉儿都知道了,多谢父亲提点! 从尚书府回到宫中,黄婉便跟杜若一道去了长倾宫。为了打消胡青青的疑虑,黄婉把话题往此事上引,妹妹今日回了尚书府,走时父亲大人反复交代,一定要好生照顾怡妃娘娘,还说您现在不比从前,步步都要小心谨慎才是!黄婉将黄景春送的东西全都搬到长倾宫,娘娘,这是父亲的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胡青青瞟了一眼,吃穿用度,一应俱有,想来也费了不少心思,笑道:妹妹客气了。你我情同姐妹,况且,舅舅和黄大人又交好,说这些见外的话作甚? 黄婉行礼:妹妹自知自己的位置,绝不逾矩,请娘娘放心。 嗯。我信你。胡青青道。 有了这句话,黄婉算是了了一事,回宫的步子轻松了不少。 杜若道:姐姐这番算是打消了怡妃的顾虑? 或许吧!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冷不防地黄婉停下脚步。抬头朝宫墙顶上望去,杜若倒回去,跟着她一同看,姐姐在看什么? 黄婉闭了眼,吸了吸鼻子,你闻到香味了吗? 杜若点头,她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大约是这宫里的腊梅开花了。今冬尤冷,连腊梅都开得这么早。 黄婉道:这是谁的寝宫? 身后跟着的宫女上前回道:禀娘娘,这是陶然宫,已故去的玉嫔曾住在这里。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62) 哦?黄婉一日内听了两回这个名字,大为好奇,推开宫门道:妹妹,你与我进去看看吧? 这杜若不想进,她觉得瘆得慌。 算了,我就折几支腊梅,你在此等我便可。 杜若拉住她的袖子,姐姐若喜欢,叫宫女们去折几支,这种晦气的地方,还是少去为好。 黄婉回头笑道:无妨。我想看看这院里的花,妹妹不若先回去吧! 杜若点头,妹妹就先走了!姐姐也早些回去,毕竟天快黑了。 黄婉自小不信鬼神一说,进了陶然宫,并未觉得有多阴森可怖。反正今年的京城,走到哪里都觉得被一股冷气包围着。 她折了梅后走进殿内。 听闻这个玉嫔从来都不得蔺容宸的青眼,想来过得也十分的寂寞,心头一时五味陈杂。如今人去房空,平添凄凉。 扫视一圈殿内,也不知为何,目光落在榻上就挪不开了。一恍惚,已鬼使神差地走到榻前。 床榻空无一物,连床被子都没有。黄婉就是觉得有那里不对,如此站了半晌,将里里外外检查一遍,还真让她找出个东西,两块夹板之间,露出一小块异物。 黄婉趴在地上依稀能看得到,那东西类似纸片。 她掩上门,鼓捣了半天,方才将东西取出来。 那是一封信,玉嫔写给怡妃的。 看完信,黄婉拿信纸的手抖个不停,好半晌才缓过神,将信揣进了怀里。回宫后,立即乔装一番,前往尚书府。 一天两次回家,把黄景春吓个够呛。 父亲大人对今年的状元郎了解多少?听闻他与皇上十分亲近。 黄景春不解,你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父亲既然想摆脱太师,此事就不该瞒着女儿!黄婉将玉嫔的信拿了出来,推到黄景春面前,父亲看一下,这是婉儿在玉嫔的房里找到的! 黄景春拆开一看,险些将口中的茶水喷出来,皇上和严曦这,这你确定是真的?他的脸色十分难看,黄婉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玉嫔在信上说皇上喜欢的人是严曦,并将其所见、所闻、所知、所猜一一列出。她一直想把这封信交给胡青青,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和犹豫,最终也未能交给她。 黄婉也难以相信,皇上和严曦竟搞到了一起。古往今来,到也不是没有豢养男宠的皇帝,可严曦是朝臣,跟男宠又不一样。 父亲,这件事非同小可,焉知这个玉嫔不是因为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关系,才被杀人灭口? 黄景春惊出一声冷汗,这种事前朝虽有,但云楚却是破天荒头一回,谁知道若天下皆知会是什么局面?你万不可对任何人说,一定要烂在肚子里,知道吗! 黄婉不以为意,这件事明明可以好好利用一下,父亲为何要咽下? 你既然知道皇上杀人灭口,还想闹到人尽皆知吗!他最忌讳这些,你将它公之于众,就是逼着他杀你!蔺容宸能借刀杀人足以说明他其实早就知道符卓要陷害向嘉彦,可他为何没有阻止?这背后的一切,绝不简单。黄景春有种预感,符卓或许不是蔺容宸的对手。这个时候若站错了队,他恐怕会万劫不复。 黄婉冷笑一声,父亲也太小看婉儿了。我就算想说,也绝不用自己动口。有人知道了这个秘密,恐怕会比我还迫不及待吧! 你黄景春略一想,明白了黄婉的意思,你是说把这件事告诉怡妃? 我就不信怡妃知道了还能无动于衷! 过了几日,黄婉去长倾宫看胡青青。 趁她喝补药时,这看看,那瞧瞧,这个花瓶倒是好看,不知道娘娘在哪里寻得的? 胡青青随口道:这是之前一个妃嫔送给本宫的,确实挺不错。妹妹若喜欢,就送给你了! 黄婉十分惊喜,如此,就多谢娘娘! 花瓶不大,普通人的小手臂一般大小,瓦蓝瓦蓝的,倒像极了秋日的天空。待臣妾回去插上数只腊梅,定十分漂亮!黄婉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忽然低呼一声,娘娘,花瓶里似乎有东西! 哦?有什么?胡青青起身,接了过来,见瓶底果然有东西,似乎还是一封信,她唤了环儿将信取出来,展看一看,险些坐到地上,整张脸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嘴唇嗫嚅道:这,这怎么可能?为何,为何我一点都不曾察觉?这个玉嫔说的是真的么? 黄婉忙去扶她,娘娘这是怎么了?信里写了什么?可是玉嫔留给你的? 胡青青回过神,一把将信塞进怀里,强作镇定,没事。她就是跟本宫开了个玩笑,想让本宫去参加她的茶宴,可惜本宫当时没有发现这封信,如今斯人已逝觉得惋惜罢了。 黄婉点点头,将她扶回榻上,嘱咐环儿,好好照顾娘娘,臣妾看娘娘似乎不太舒服,不便打扰,先退下了。 胡青青点头点头,本宫休息一会儿便好,你先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下全天下都知道两人有奸情了只有严曦不知道。 第81章 萌生杀心 待黄婉走后, 胡青青对环儿道:你马上派人出宫去找太师!就说就说 说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现在脑子里乱的很。 蔺容宸跟严曦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怎么想又都觉得有可能。 她将怀中的信拿出来, 再细细看一遍。信中写着玉嫔发现有段时间严曦每日都要去太和殿, 有时候一待就是一上午, 或者一下午。还有一回皇上出宫私会严曦,彻夜不归 不说蔺容宸宠爱其他妃子, 胡青青嫉妒发酸, 但好歹还能接受。宠幸男子这件事, 她是绝不能忍的!光想想胃里就一阵反酸。 你派人给太师传个话, 就说我想见见他! 有了上次秋猎, 玉嫔无端遭辱一事之后,信上的内容也不用再去证实了,基本上大差不差,所以皇上才会心虚,杀人灭口! 胡青青的后脊背窜上一股凉气。蔺容宸能登上皇位,跟静王好男风有很大的关系。如今若连蔺容宸也有这一癖好, 朝堂怕是再不能安生了。 其实云楚民风开放,并不反对断袖之风。只要蔺容宸有皇嗣, 养几个男妃算不得什么, 顶天了也就沸腾一时, 时间久了,自然不会有人再说什么。毕竟龙阳之好自古有之,那些站在权利巅峰的男人并不容易满足, 征服女人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若能看到一个男人在身下承欢喘息,那种刺激更能让他们得到快感。 如果可以与符卓合谋,除掉严曦,断了蔺容宸的心思,那最好不过。毕竟不是一件多光彩的事,他应当不会太过追究,闹的天下皆知才是。只要安排的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到时候再把这件事推给姝妃,连除两个对手,简直就是一箭双雕! 胡青青打得一手好算盘。见了符卓,却也不明说。毕竟符卓不会去管这些事,他只在乎能不能当上皇帝,取而代之。 见了面,符卓道:听说你找我,有事? 胡青青笑道:也没什么事。许久未见舅母了,想来看看她最近如何了。 符卓道:你舅母刚吃了药,歇下了。等她醒了,你再去看他。符卓为人毒辣,但对自己的结发之妻是真的好。符夫人体弱,需常年吃汤药,他一有时间就亲自煎药、喂药。 两人说了几句,胡青青将话题转道自己此行的目的上,舅舅,你对严大人可有了解? 严曦?符卓不解,你突然提他做什么? 胡青青道:听闻这个严大人跟皇上走的很近。青青怕他坏了舅舅的大事,所以才问问,也是关心舅舅。 符卓点点头,他已是老夫的人,你不必担心! 嗯!符卓似乎不愿多说,胡青青想了想,又道: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心的,毕竟宫里都在传,说严大人表面投靠了太师,背地里还是帮着皇上。青青听了彻夜难安,这才一早就来找舅舅问问情况。 符卓拧眉,你一介女流懂什么?宫中那些流言怎能信?将她训斥一顿,十分不悦。再说了,这个严曦,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万万动不得,你可清楚! 胡青青点头,没再多说。 她知道荻秋跟严曦关系十分要好,又去找荻秋探口风。谈话间尽将话题往严曦身上靠,最后聊到严曦的画,更是赞不绝口。 荻秋一听有人这么喜欢自己的严哥哥,简直比夸她还开心,对胡青青竟有了几分好感,你现在才发现,严哥哥比你知道的还要厉害很多很多! 胡青青点头附和,严大人才华横溢,所以皇上才会对他另眼相看! 荻秋经不起别人这么夸严曦,当时就把两人给卖了,皇兄对严哥哥才不止另眼相看,他是特别喜欢严哥哥! 胡青青一头黑线:所以他们二人的事,连荻秋都知道了吗? 皇上有喜欢顾大人那般喜欢严大人么? 荻秋猛地听到顾庭芝,有些难以接受,顾庭芝说这三个字,她都觉得像三把刀插在胸口,疼的紧。 胡青青挽着她,好了,公主,别伤心了。人要往前看,顾庭芝跟你有缘无分,可眼下不是还有个严大人么,你既然喜欢他,不若让皇上赐婚,想来这个严大人定也十分愿意。 荻秋撅了嘴,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说着拉下脸,不再开口。胡青青没想到这件事会坏在她多嘴提了一句顾庭芝上,眼下瞧来只能下次再打探了。 从荻秋宫里出来,她又要去见蔺容宸,环儿将人拦住,娘娘,您这一上午来来去去走了这么久,可要当心身子,不如随奴婢回宫歇息歇息。 胡青青的心里这会像煮了一锅沸水,哪里能躺得下去?她裹了裹身上的貂毛大氅,对环儿道:本宫在亭子坐坐,你去问问皇上这会儿在哪里?快去快回! 不把事情弄个清楚明白,她是不会罢休的。还好蔺容宸在距她最近的御书房,否则胡青青真怕要走断了腰。 见到不想见的人,蔺容宸的心情瞬间落了下去。 胡青青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了半天废话,蔺容宸都听不下去了,干脆摊开了说,爱妃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胡青青的小伎俩被识破,脸色微微涨红,臣妾今日无趣,去公主宫里坐了坐,她当时正抱着严大人的诗作傻笑,臣妾想借来看一眼,公主都不肯。臣妾是想公主是否暗恋严大人? 蔺容宸闻言,轻笑一声,或许。 胡青青趁势道:既然公主喜欢,皇上为何不将公主许配给严大人? 蔺容宸: 这都是怎么了?先是蔺容寒,又是胡青青,怎么他们每个人都这么想让严曦跟荻秋在一起? 不行!蔺容宸微恼,变了脸色。 胡青青故作讶异,臣妾听闻严大人似乎还有个未婚妻?他高中之后,也没见回去娶未婚妻过门,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是有人造谣!只不过造谣的人恰好是他罢了。 胡青青: 这件事你就不要掺和了。荻秋将来要嫁什么样的人,朕心里有数。蔺容宸的声音生硬了不少,果然一提严曦,他立马变脸。越是这样,越说明他们两个真有问题。 回去之后,胡青青着人偷偷打探蔺容宸这半年有何变化,却听环儿说宫里有人看到皇上前段时间买了好多字画。她趁着蔺容宸早朝,以自己惯用的安神香囊掉在御书房里,没有香囊,她睡不好觉为由,让守卫放她进去。 房里果然有一架子的字画,封存的整整齐齐的。她打开其中一幅,跟她宫里挂着的一模一样。再取一幅,竟是端午赐宴时严曦所作 听闻蔺容宸从姑苏李家回来,便开始四处收集字画,原来那时他就跟严曦不清不楚了。 胡青青这回是真冤枉蔺容宸了,他当时纯粹对画感兴趣,对人是后来才发生的。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63) 她恨的牙痒,明明那个时候蔺容宸说喜欢她。没想到他住在李府,成日跟严曦朝夕相处,竟对他动了心,还要来骗自己! 既然蔺容宸喜欢严曦,那严曦自然留不得!反正有符卓在,蔺容宸定然敢怒不敢言。她就不相信,他会为了严曦,连皇位都不要了。 严曦托着腮,盯着案上的砚台发呆。上次蔺容宸见倒他备下的贺礼,似乎十分嫌弃,可他还能送什么呢?正苦思冥想着,耳畔传来一句话,在想什么呢?这般认真? 严曦揉揉脑袋,正要起来,被蔺容宸制止,不用行礼了。 没想什么,昨日黄景春去找微臣,兄长推说我睡下了,将人打发走。我在想他是不是又什么事。 蔺容宸在他对面坐下,他若有事,自然还会再找你,今日没去便说明他只是单纯的去探病罢了,你不要多想。 严曦趴在桌子上,懒懒道:你不知道,他们这种官品高的,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没事绝不会屈尊降贵去看一个五品的侍读。 蔺容宸笑笑,敲了敲桌面,你是否在嫌弃官位小了? 严曦打了个呵欠,岂敢?他想了想,又道:皇上觉得微臣送给太皇太后的贺礼会不会太普通了?是否还要别出心裁一点? 你问朕?蔺容宸偏头看着他,笑的意味深长,你是她的孙媳妇,送什么东西居然还要问别人? 孙媳妇严曦的脸烧了起来,皇上非要这么打趣微臣才开心? 嗯,很开心。蔺容宸支着下巴看他,满眼笑意。 严曦懒得搭理。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个时候越是反驳,越是解释,蔺容宸便越发得寸进尺。最好的办法就是看见了装作没看见,听见了装作没听见。 两人坐了一会儿,蔺容宸起身,只怕这宫里每一位妃子都绞尽脑汁地想着能送什么来博取太后太后的一笑。也就只有你不把它当成一回事。你好歹看在朕的面子上,稍稍用一下心。 严曦点头,略显的阴阳怪气,皇上说的是,微臣定会想到一个绝好的点子,让皇上在寿宴上大开眼界。 大开眼界?什么样的寿礼蔺容宸会没有见过? 用心才是最好的。更何况朕也希望你能送给太皇太后一片真心。毕竟你头一回入宫请安时,她就把最好的给你了。朕知道,投桃报李的事,严大人一向做得极好。他从怀里取出那只翡翠玉镯,重新戴在严曦的手腕上。可莫要再丢了。御赐之物,损毁、亵渎是死罪。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82章 天外飞仙 红烛换了一只又一只, 严曦一直坐在案边苦思冥想,却不知该送什么。 琉璃见他快将毛笔咬断,不解道:美人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严曦耷拉着眼皮, 回道:琉璃, 你说太皇太后过寿, 我送她什么好? 美人是为了万寿节的事烦恼啊!琉璃摇摇头,这些事她哪里懂得?不过, 听说怡妃亲自为太皇太后做了一件寿袍。还有姝妃, 知道太皇太后一到冬天, 腿就寒疼, 特意派人从西北送来硫磺水, 供太皇太后沐浴用。还有纯婕妤,好像专门为太皇太后收集了一万条民间百姓的祝福 严曦咋舌,这些马屁精! 其实这都是奴婢悄悄打探到的。美人近来没有动静,琉璃看着也着急,只能帮着打探一下其他妃子的礼单。美人若有什么好的想法,可以说出来, 琉璃帮您参谋参谋。说着还不忘把奶妈也叫出来。 严曦摇头,他若有眉目, 至于如此苦恼吗?算了, 你们都去歇着吧!我再想想! 将人打发走了, 严曦泡了杯浓茶。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好主意,不如研磨作画。提了笔, 又想起送给李行之的那幅贺寿图,突然之间仿佛有了那么一丁点灵感。 贺寿图贺寿蟠桃仙女 他忽地将桌子一拍,跳了起来,我知道要送什么了! 琉璃刚在外面躺下,听到这么一声,忙不迭地跑起来。美人,这是怎么了?她以为发生意外,看到严曦异常兴奋的样子,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严曦摩拳擦掌,我知道要送太皇太后什么了!琉璃,明日一早,你去找赵珣将军,就说我想见他,有事相求! 琉璃道了声好,上前将文卷收拾好,美人这回可以放心睡觉了吧? 严曦揉揉发酸的脖子,嗯,睡觉! 琉璃帮他脱了外衣,取来热水,伺候他洗漱躺下。 翌日,严曦醒来,琉璃已经出门了。待他吃了早饭,琉璃这才回来。 怎样?如何? 琉璃点点头,赵将军说他再过半刻钟就去安和宫,让婢女转告美人,有什么话在太和殿详谈。毕竟以严曦现在的身份是不能直接去见赵珣。 严曦点点头,想着这个时间点,赵珣应该也是刚出朝,他这样麻烦人家,实在有点不好意思。转念一想,太皇太后是皇上的祖母,他这么做也是为了皇上。于是,用起赵珣来便没了那么多顾虑。 赵珣见了女装的严曦,十分想笑,不过好歹是忍住了。熹美人要见末将,可是有什么事? 严曦抽了抽嘴角,十分绝望地瞅了赵珣一眼,赵将军,能不这么叫么? 熹美人请如殿内说话。 进了门,严曦立即垮下脸,赵将军,你就别嘲讽我了。穿成这样,我也很绝望。 赵珣道:其实还不错! 严曦心道,去你妈的不错!给你穿好不好? 其实我找赵将军是有事相求! 赵珣心想,你是皇上的人,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哪能用求?不管做到做不到的,他都得硬着头皮上,还能说不不成?否则蔺容宸知道了,会将他拖出去打个百八十板子。 严大人有话不妨直说!趁皇上这会儿在御书房,你我还能说上这么一句话,等他来了,末将恐怕需自动离你三丈远。 严曦: 三丈远是为了避嫌? 严曦将心中所想说了一遍,抬头道:赵将军觉得可还好? 赵珣在心中默默想了一遍那画面十分的美。挺好的,太皇太后肯定喜欢,皇上肯定也喜欢。不如就这么办,找人的事交给末将! 严曦十分感动,拍拍他的肩,赵将军,你的慷慨相助,严曦不会忘记。等将来飞黄腾达了,定衔环以报。 衔环以报就不用了。 再说黄婉的婢女前来太和殿打探皇上是否回来,看到严曦和赵珣在门口相遇,又双双入殿,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才一前一后离开。她又等了很久,也没看到皇上,便上前问站值的宫人,皇上是否在太和殿,那宫人摇摇头,说皇上在御书房,并未回来。 婢女一听,开心的简直要跳起来!趁皇上不在,嫔妃和侍卫偷偷见面,光想想就觉得好刺激!她忙跑回去,将这件事说于黄婉。黄婉听了却不怎么信,若熹美人真和赵珣有什么也不可能背着皇上在太和殿见面,他们又不是疯了。只能说两人原本就认识,并不存在所谓的避讳。她的心头突然涌出一股极为不好的预感。 行了,这件事你别管了,说不定她是为了太皇太后的寿礼。退下吧!还有,别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在后宫里,最忌讳捕风捉影,造谣生事!若传到皇上的耳朵里,恐怕会拔了你的舌头!黄婉清清淡淡地说着,将婢女打发下去。 腊月七日,太皇太后大寿,举国庆贺三日。 依云楚的规定,头一日的家宴算提前为太皇太后祝寿。喇叭的国宴才是最重要的。顾名思义,家宴无非就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只不过皇家的家宴排场有点大。除了嫔妃还有众大臣以及皇室宗亲的家眷,细细算来,也百十来号人。一干嫔妃里,严曦的位置最靠后,但此刻却空着。 蔺容宸看了一圈也没看到他人,连琉璃都不知道去了哪里。马上要献礼了,他还不出现,简直没把太皇太后放在眼里! 此时严曦正在房内准备。琉璃将他梳妆完,带上繁复的头饰,再插上几支金步摇,严曦头重的几乎抬不起来,琉璃,这个能不带吗? 不能!琉璃说着又插一只玉钗,美人,仙女自然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这样才好看! 严曦看着镜中一身雪色的长裙,有点不能接受,太皇太后寿宴,我穿一身白,不太好吧?这似乎不是什么吉兆。 琉璃道:美人,这一身衣裳可是琉璃跟着太皇太后最喜欢的那幅天女散花图做的,一分一毫都不差。还有,这边不是有淡棕色的飘带么,怎么就是一身白了?太皇太后最喜欢这个天女散花了,她一看就知道,定然喜欢的不得了。到时候你再把这个蟠桃送给他琉璃将手中的竹篮塞给严曦,催促道,美人,快点,赵大人在外面等着了! 严曦提了篮子,扶着头上的步摇,无比绝望地出门了。 琉璃一把拉住他,等一下,还有面纱,这个不能少! 又是面纱 赵珣和另一个侍卫已将织好的七彩凤凰衣穿在身上。他看着自己这一身花里胡哨的衣服,默默翻了个白眼。 彩衣也是琉璃准备的。严曦有时候真的不得不佩服琉璃,简直无所不能。只要说得出,没有她做不到的。 两人鼓捣了好一阵子,参考了舞狮时的装扮,这才将彩衣正确地套在身上。一人负责头,一人扶着尾,长长的七彩凤尾耷拉在地上,看起来像个落魄的掉毛鸡。 严曦回头,琉璃,你确定这真没问题?我们三个的身家性命可都在你手里! 赵珣跟着点头,现在后悔是否还来得及?要不算了吧? 琉璃翻了他一眼,赵将军,箭在弦上,你说来不来得及?你若敢撂挑子,让我家美人出丑,我就告诉皇上你暗恋美人! 赵珣抹了把脸,横竖都是死!说不定栽在太皇太后手里,还能赦免。那要是被蔺容宸盯上赵珣打了个寒噤。 赵珣钻进彩服里,掀开凤凰头道:娘娘,从那里飞下去? 严曦举目眺望了一圈,拍拍赵珣的肩,指了指离长寿宫最近的金明殿,从那里! 几人研究了一番如何起飞,如何落地之后,赵珣伙同侍卫一人架住严曦的一只胳膊,飞到金明殿的屋檐上。 严曦惊魂未定。赵将军,一会儿飞稳一点!他将篮子往怀里揽了揽,这一筐面做的桃子若是掉了,心血可就白费了。 赵珣闷声道:放心,摔不着你。 凤凰衣下还有一个竹椅供严曦坐,届时由赵珣和侍卫两人抬着,三人在檐上凹了好半天造型。因为那竹椅既要看上去十分自然,像严曦骑在凤凰身上,又要稳妥,赵珣为此几乎拧断手臂。 这厢众妃各自呈上寿礼,独独少了严曦。蔺容宸扶额,发誓宴会过后,要将严曦打上二十板子,以示惩戒。他早已派人去寻找,这会儿还不见来禀,想来没有找到人。正想着如何替严曦圆过去,便听太皇太后道:咦?怎不见余成家的那位美人? 蔺容宸:太皇太后的记性真是好。 胡青青道:熹美人是否身子不适,下去歇着了? 蔺容宸瞪她一眼,胡青青还是头一回见到蔺容宸对她如此不假辞色,一时有些愣怔。随即便明白了,怪不得她见那熹美人有两分眼熟,原来长得像严曦。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严大人侍寝。你们确定不出来欢呼一下? 第83章 雪夜侍寝 蔺容宸正苦思冥想找借口, 忽听殿前一阵惊呼。 众人抬头,只见一只五彩凤凰朝这边飞来,那凤凰上还坐着一人, 一袭轻纱遮住了容颜。但从那绰约的身形也可看出, 定是位姿色倾城的仙子。众人皆看楞了, 直到凤凰落在跟前,还未回过神。 严曦款款而下, 走到太皇太后面前, 将手中的竹篮呈上:嫔妾恭祝太皇太后万寿无疆!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64) 太皇太后看到他这一篮蟠桃才恍然回神, 无比惊喜:好!好!好!哀家这一辈子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别出心意的寿礼!太意外了, 也太高兴了! 蔺容宸没想到他竟想出假扮仙女, 送蟠桃贺寿的点子,果然不愧是状元郎,思及此,觉得十分的欣慰。 皎皎似轻云蔽月,飘飘若流风回雪。 严曦雪衣立于殿前,颇有绝世独立之感, 掩口轻笑,顾盼生辉。 蔺容宸一时看得痴了。 众人心里清楚, 这位熹美人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胡青青恨不得将手帕绞断, 黄婉却看着她不动声色, 她就知道,有人比她还急。 果不其然,随后就听胡青青道:熹美人, 太皇太后过寿,你穿成这样,不太妥当吧?她是猪脑子吗?为了沾点仙气,竟一身缟素! 怡妃有所不知,这一身可是天女的装扮!哀家宫里的那幅画,你定没有细看,难为她如此有心!今日得仙子下凡祝寿,哀家十分开心!就是不知这位仙子,能不能让哀家看看你的样子? 严曦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蔺容宸,见他亦含笑看着自己,便跟着点点头,去了面纱。嫔妾见过太皇太后! 还真是熹美人!快上来!跟哀家讲一讲,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点子的。太皇太后拉着他的手,又是一番褒扬,惹的众妃俱是不悦。她们送出去的礼物哪个不是经过千挑万选的,这下倒好,竟被一个小小的美人给抢了风头! 皇上,哀家第一次见到这个熹美人就觉得十分亲切,今日更甚,你可要好好赏她呀!言毕朝蔺容宸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 蔺容宸从善如流,皇祖母放心,朕不会亏待她的!熹美人,来朕这里坐! 严曦:他可以不上去吗? 席间歌舞,蔺容宸低声道:朕倒是没有想到,你会用这么奇特的方法来给皇祖母祝寿。 严曦道:说来还是辛苦了赵将军,皇上要好好答谢他才是。 那是自然。 见严曦兀自吃着东西,蔺容宸提醒道:朕在你面前,你怎么能只顾着自己?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不论换成那个嫔妃,这个时候都要邀宠才算正常的! 严曦低声道,那微嫔妾应该怎么做? 看到面前的橘子了么?蔺容宸以眼神提醒,剥一瓣喂朕! 严曦: 蔺容宸目不斜视,莫让人怀疑! 严曦咬牙拨开橘子,取了一瓣,放在蔺容宸嘴边。也不知道蔺容宸是不是故意的,那一口张的极大,竟将他的手指也包了进去。 虽是冬日,严曦却面泛桃花。 蔺容宸揽着他的腰,轻笑一声,咽下橘子。 宴席散了后,蔺容宸对琉璃道:回去准备一下,今晚传你家美人侍寝! 是!琉璃惊喜异常,只差没跳起来。 严曦却笑不出来,侍寝是什么意思? 回了合欢宫,立即有人送来浴桶和热水,还备上了新的里衣,琉璃不停地催促严曦,美人,赶紧沐浴,梳妆。 严曦道: 他不想动,耐不住有个打了鸡血,比他还兴奋的琉璃,硬拉着要来脱他衣服。 严曦连连摆手,好了好了,我自己来! 浴桶里洒满了梅花花瓣,点点朱红,在热气腾腾的水面竟别有一番雅致。 严曦脱了个精光,泡进热水里,舒服地叹了口气,歪着头,靠着桶沿,闭目歇息。琉璃在外催了几道,他才慢悠悠地从桶里出来,穿上新衣,顺便裹了个大氅,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坐在梳妆台旁。 琉璃唤人将房间收拾干净,取了素巾擦拭着严曦的湿发,美人今日深得皇上和太后的喜欢,说不定过了今夜,皇上会升你的位分呢! 但愿吧!严曦敷衍道。他会在乎这些么?就算此刻做了皇后,对他来说又有什么用?可是一想到等会就要见到蔺容宸,他还是止不住地窃窃自喜。 窗外的千瓣朱砂已经开了,一树的殷红傲雪而放,隐约飘着极淡的清冷的香气。他抬步往外走,琉璃一把将人拉住,美人,外面下雪了。 严曦回头道:无碍,我就折枝朱砂梅! 琉璃楞了一下,随即笑道:美人莫不是要送给皇上? 嗯。这梅花今年开得好,本来皇上就喜欢这株千瓣朱砂。送他一支,他定然也开心吧!严曦站在雪中,仰头看了许久,选了一枝开的最艳的折了下来,你找一个素净点的花瓶,把它插上! 是!琉璃笑着接过。 严曦裹紧披风,赶紧进了屋,外面风雪倒是越来越大了。他站在门口,看着鹅毛般的雪花,竟莫名有些焦急,琉璃,什么时辰了? 琉璃掩口笑道:美人莫急,想来周公公也快来了。 严曦的脸上顿时开了两朵红梅,我又不是着急。 嗯,美人不急。琉璃笑着将花瓶放在案台上,又将暖炉递到他手里,快进来,把门关上!穿这么薄,莫要受了风! 严曦也不反抗,随她摆弄。 刚将暖炉放入怀里,合欢宫的大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严曦撩开帘子,探出头。 周公公迎着风雪走进来,看到他,笑道:熹美人,随老奴去太和殿吧! 严曦接过他手中的棉被,将自己裹好,踏入了风雪中。 周公公紧跟上,为他撑着伞,走了几步,严曦恍然回神,对琉璃道:把花瓶取来! 琉璃举了举手中的花瓶,一直带着呢! 严曦神思恍惚地点点头。一路上也没说话,看不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周公公碍于身后有人,虽好奇也没多问。 到了安和殿,推开门,迎面扑来一股极为暖和的热气,他尚还未看清屋里烧了多少炭火,便又觉得身上一空,被子已被人取走。随即又是一阵温暖蔺容宸将一件烤的暖烘烘的鹅毛大氅披在他身上。冷不冷? 严曦点点头,还好。 蔺容宸对左右使了个眼色,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递了过来,蔺容宸接过,转给严曦,快点喝了,暖暖身子。 嗯。严曦十分听话地喝了。 左右接过碗,齐齐退下。一时间,房中只剩他两人和偶尔哔哔作响的烧炭。 蔺容宸身着绣着十二章纹的龙袍,金冠束发,玉带结腰。严曦常见他穿各式朝服、常服、礼服,唯独今日,总觉得有些不同。或许之前未有细看,现在才发觉这一身明黄衬的他的身形格外修长,有些人天生就是金相玉质,百世无匹。 蔺容宸将他牵到内室,略过了外殿的那张龙床,笑道:今夜只能委屈你先睡在这里了。 严曦讶然,微臣今晚要睡在这? 蔺容宸反问道:怎么,不想? 额那倒不是。他听琉璃说过,妃子侍寝是不会留宿在安和殿的。等皇上完事,会将她们送回去。严曦想起外面的风雪,打了个寒颤,跟着裹了裹鹅毛大氅。 明早让琉璃把你的衣裳送来,你再回去。蔺容宸在他身旁坐下,盯着他看。 严曦被看得有些不知所措,皇上这般看我作甚? 没什么,蔺容宸忽然笑了,指着床边矮几上的花瓶道,你送给朕的? 花是皇上的花,瓶子也是皇上的瓶子,微臣不过借花献佛罢了。严曦想,他们两个之间总是与别人不同的,这一枝千瓣朱砂有太多意义。 蔺容宸伸手拨弄了两下那花瓣,若有似无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严曦没来由地红了脸,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微臣只是觉得这梅花极像皇上。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禀报声,随即听到周公公压低的呵斥声,混账,还不赶紧下去!惊扰了圣驾,小心你的脑袋! 严曦以眼神询问,蔺容宸开口道:源正,何事? 周公公隔着内室的门回道:回禀皇上,一个没有眼色的小太监问皇上今晚还要不要去御书房。老奴已经将人打发走了。 严曦笑道:皇上这么励精图治?每每办完事还要去御书房? 蔺容宸看着他道:那小太监一直跟着朕,知道朕不会休息这么早,今日见时间已过,朕还没去御书房,这才来问问。 那皇上今日为何休息的如此之早? 明知故问。蔺容宸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因为你在这里。 严曦再也说不下去了。 蔺容宸见他不说话,笑了笑,睡吧! 严曦朝里头挪了挪,留出大半的床位。蔺容宸如往日一样,将他拉到自己怀中,严大人,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朕的么? 有。可他也知道不能问。 想问什么?为什么不问?蔺容宸将头埋在他的发间。朕上次问你要的答案,你想好了吗? 额,皇上,微臣困了。 那便睡吧。 两人心思各异地闭上眼。 严曦一动不动,蔺容宸几乎以为他睡着了,微叹了口气,忽觉腰部一热,一只手揽了上来。 他睁开眼,对上一双眸子,那眸中似乎有东西不断地朝外溢出,看得他胸口发胀,还微微泛着酸。刚想开口,唇上又是一热,严曦吻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84章 一溃千里 蔺容宸浑身一僵, 完全没想到严曦会用这种方式来给他答案。愣怔也只是一瞬间,他随即唇角一扬,搂着严曦翻了个身, 将人压住, 笑得犹如盛夏的艳阳, 严大人这是在干什么? 严曦面色充血,半晌才找回神志, 紧闭着眼道:皇上不是要答案么? 蔺容宸俯身轻咬他的眼皮, 睁开眼睛, 看着朕。 微臣不敢亵渎皇上天威他这会儿浑身上下都臊成一只煮熟的虾子, 哪有脸睁眼看他? 亲都亲了, 看却不敢看?严大人这般敢做不敢当?蔺容宸笑的促狭,朕国事繁忙,又过了这么久,都忘了问过你什么。不如,你解释一下? 严曦恨不得咬他一口,哪有这么无赖的人, 逼着别人表白,还不忘打趣一番。他扭过头, 微臣也忘了。 忘了?蔺容宸悠然地看着他, 既然忘了, 那你亲朕是什么意思?若不说明白,朕这就喊人进来,三司会审。 严曦: 不说?源正, 传杜俊、何舒月和严曦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你别喊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蔺容宸含笑闭了嘴,侧身躺在他身边,支着太阳穴,等他开口。 严曦将心一横,脱口而出,皇上不是问微臣,对你是否有除去君臣之外的感情么?答案就是有。 哦?什么感情?蔺容宸抿唇而笑。 严曦坐起身,愤愤道:你明明都知道,为何还要问? 朕并不知道。蔺容宸跟着坐起来,脸上的笑彻底出卖了他。 你为何非要逼他说出来?都同床共枕了那么长时间,他不相信蔺容宸会什么都不知道!严曦背对着他,重重躺回被窝,拉着被角盖住头,咬牙切齿道:不知道就算了。 蔺容宸大约觉得逗弄的够了,再继续下去,恐怕等了那么久的好事会泡汤,这才有所收敛,将人拉到怀里,爱妃生气了?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65) 严曦挣开他的怀抱,甩手道:谁是你爱妃? 蔺容宸冷不防地一口含住他的耳垂,直到严曦浑身绷的像一根随时都会断裂的琴弦,他才放了人,底哑道:很快就是了。说话间,一只炙热的犹如烙铁的手已覆在严曦的腰上。 严曦浑身一颤,依旧不敢睁开眼睛。 严大人这般胆小如鼠?蔺容宸抚着他的发,诱惑道:如此重要的时刻,你都不想看看朕是怎么宠幸你的吗? 让他死!让他死算了! 严曦只觉得脸热得要炸了,浑身热得要炸了。 你要干什么能不能快一点,别这么墨迹? 他挣开一只眼,蔺容宸正对着他笑,如融化冰雪的暖阳,吹皱湖面的春风。再睁开另一只眼,蔺容宸已勾住他胸前的衣襟,轻轻一带,光洁白皙的胸口便隐约可见。 严曦豁出去了,一双幽亮的泛着湿气的眼眸望向蔺容宸,带着某种勾魂摄魄的挑衅,皇上说着这么久的话,是否在刻意拖延,掩饰你一向太快,时间太短? 蔺容宸被他噎住,挑了眉梢,手上的力道也加大了不少。太快?太短? 裂帛声不断。 严曦心疼了一下刚换上的新衣服。 严大人,很快你就会知道恶意中伤朕会有什么后果了。他咬住严曦的唇瓣,一路攻城略地。 什么后果? 那必然是兵败如山倒。一溃千里,任人宰割。 严曦闭上眼,不知怎么就想起在校场,蔺容宸教他骑马的时候。 流云性子真烈。 他刚跨上,那马儿便一路狂奔,横冲直撞,颠的他从大腿到脊背都快散了架。 严曦一个劲儿地喊停,说着软话,可流云完全不理会,也不知道它在奔跑追逐着什么,仿佛前面是它此时此刻,不可不到的,一直向往的,某种能让它觉得幸福的仙境。 严曦想,他会死在这匹马的身上,死在通往仙境的路途上 但最终他也没有死,而是倒在了蔺容宸的怀里。握住他手的那一刻,严曦整个人都是虚脱的。他昏昏沉沉地嘀咕了一句话,阖上眼,枕着蔺容宸的手臂睡去。 这一路的颠簸真是累 云昕?蔺容宸唤他,你刚才说什么? 严曦试图抬了抬眼皮,可是太重了,他到底也没能睁开眼,却把话喃喃重复了一遍。 发情期的马不能骑 蔺容宸扑哧笑出声,十分满意地将人圈住,闭目睡去。 翌日早上,严曦睁开眼,蔺容宸正看着他,笑的格外愉悦。 他缩进被子里,蒙上头。脸红的能煮熟鸡蛋。 昨晚的事不能回想。 蔺容宸掀开衾被的一角,露出他的乌发,严大人害羞了? 没有! 真的?蔺容宸失笑,吻了吻他的发,起身道:朕让琉璃已经给你备下了新衣,你且待休息好了再起床。言毕又在严曦额上亲了亲。 严曦只点头也不说话。他是没脸说话的。 内侍进来服侍蔺容宸更衣。 严曦探出头,周公公站在床边笑得十分欣慰,状元郎,您多睡一会儿,老奴让人守着。 严曦缩了回去,却听蔺容宸笑得格外欢。严大人,今晚继续骑马如何? 严曦: 出了太和殿,周公公道:皇上,怡妃身旁的婢女要见您。 胡青青差她来的?这一大早的,一个婢女能有什么事要面圣? 不是。周公公也是这么想的,但显然并不是。那婢女并非胡青青的贴身侍女,他也问过可是怡妃要见皇上,结果婢女吞吞吐吐,脸上带着犹疑焦灼之色,周公公明白了,或许真有什么紧要的事需上达圣听,便安排她候着。 哦?蔺容宸愣了一下,她要见朕做什么? 周公公也纳闷,老奴已让她在外候着了。 嗯! 蔺容宸怕扰了严曦歇息,命人将婢女带去金明殿。哪想那婢女见了他抖如筛糠,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涕泪横流,皇上饶命!求皇上饶命! 蔺容宸一头雾水,略有些生气,一大早哭什么,晦气! 婢女也不敢抬头,趴在地上哭述道:皇上,昨晚奴婢不小心听到怡妃和环儿密谈,她们她们她连说这几个她们,竟似不敢再说下去。 蔺容宸直觉这并不是一件好事,看这婢女被吓成如此模样,怕是有所顾忌,不敢说出来,于是放缓了声音,她们怎么了?你直说,朕不会治你的罪。假若你能立功,朕还会嘉奖你顿了顿,他又道,放心,不会有人知道你来金明殿了! 那婢女听了这话,才敢开口。奴婢听到怡妃娘娘说说要雇杀手加害严大人。 你说什么!蔺容宸以为他听错了。 婢女忙又说了一遍,怡妃说今日宴请百官后,会派人刺杀严大人! 蔺容宸霍然起身,怒目而视,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婢女瑟瑟发抖,奴婢,奴婢不敢撒谎。 蔺容宸怒不可遏,这个胡青青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源正,叫赵珣来,将人拿下,打入死牢! 蔺容宸直接省了审讯这一步,将人判了死刑。 周公公听了这话惊愕不已,这怡妃莫不是疯了?怎么就想着要杀严曦了?还是说她已经察觉道了什么?若这么将人打入死牢,确是不妥,皇上,此事还望从长计议!就算将怡妃打入死牢,焉知她是否已布好局?人命关天,严大人可经不起这些万一。 蔺容宸也是一时气急攻心,周公公的这几句话戳中他的心窝,随即冷静下来,反复踱步许久,才对那婢女道:你先回去,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待此事了后,朕定对你加以褒奖! 婢女忙叩头,退下去。看皇上方才的样子,她反倒庆幸自己的决定,否则严曦真有个意外,只怕皇上会让整个长倾宫陪葬。 周公公道:这丫头还算聪明,知道跟怡妃同仇敌忾会被连累。 蔺容宸蹙眉,源正,你说朕该怎么办? 听到这个消息,他的第一想法是处死怡妃,如今冷静下来,想想前前后后发生的事,觉得这或许不是一个契机。 周公公毕竟跟着蔺容宸这么多年了,怎会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更可况他跟严曦的关系已不是君臣这么简单了。 周公公道:皇上莫怪老奴揣测圣意,皇上莫不是想将计就计? 不错。蔺容宸想将计就计,就此对外宣称状元郎被怡妃暗杀,顺便再将胡青青赐死。此举不仅除掉胡青青,还让严曦就此脱身。 周公公见蔺容宸不说话,知道猜中了他的心思:皇上是否问过严大人愿不愿意? 这个还真不好说。严曦是否真的愿意就此退出官场,留在后宫与他厮守一生?他并没有把握。算了,朕再想想! 且不说严曦同不同意,明知道他有生命危险,还让蔺容宸当做不知道,他也做不到。 严曦从安和殿离开,回宫的路上被人拦住,那几人虽没有刻意的表现出是来找事的,但看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所有。 他只觉得这些人都长了一张脸,完全分不清谁是谁。但耐不住琉璃记性好,附在他耳边道:美人,这些人都跟你是一个位分的,而且她们就是选妃那日在背后嚼舌根的人。 哦!原来真是来找茬的。 作者有话要说:  额我已经尽力了。 第85章 软弱可欺 严曦身上不舒服, 也没有心思跟她们废话,只道:走吧!说着便目不斜视地越过这些人,哪想一个身着水红色宫衣的女子将他拦住, 哎吆, 这不是熹美人嘛!听说你昨夜侍寝了, 还在安和殿留宿到天亮? 侍寝的人并非只有严曦一个,但留宿到天亮, 自蔺容宸登基以来, 严曦是第一个。所以别说他们这些美人酸的慌, 就连胡青青和黄婉也是嫉妒的紧, 这不刚从太后宫里出来, 便有意无意地指示这几人前去打探消息。 她们也是蠢,以为在怡妃面前立功了,将来就有人罩着了。 严曦有些毛躁,别开头,懒得看她,你不是瞧见了么? 那女子看到严曦脖子上的痕迹, 脸上一热,更是觉得妒火中烧, 就知道你会媚主, 上次入宫还穿着大红色, 幸亏没被太皇太后看到,否则,有你好看的! 那你也去媚个主试试, 看看皇上会不会对你宠爱有加!琉璃气不过这些长舌妇,欺负人都欺负上门了。她们定是皇上故意留下的,只待日后好好收拾一番,自然也用不着客气,你们就是嫉妒我家美人! 严曦冷得打了个寒颤,裹紧大氅,只想赶紧回宫,好了,琉璃,回去吧!别跟她们多费口舌! 那水红宫衣的女子一听这话,更恼火了,瞧瞧,这才侍寝了一回,尾巴就翘上天了,再多侍寝几回,是不是就不把姝妃和怡妃放在眼里了? 另一绛色宫衣的女子点头,一个病秧子还想着伺候皇上,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到合欢宫去保命要紧! 你们再多说一句,我就去告诉皇上,你们欺负熹美人!这些人是疯了吧?不知道太皇太后昨日刚赏过美人吗?不知道皇上刚召美人侍寝吗? 一个身着青色披风的女子道:熹美人,你可知兰美人的父亲是谁?她父亲可是你爹的顶头上司,连你爹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你敢去皇上面前告状试试! 原来那个穿水红色宫衣的女子就是兰美人。 严曦扶额,他头疼的紧。 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子围着,受她们各种冷嘲热讽也就算了,关键是他现在各种不舒服,只想回去躺着挺尸。 宫中女子大都知道,没有人会拿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去烦皇上,毕竟皇上国事繁忙,也不可能管,加上她们个个背后的势力纵横交错,于是越发的胆子大了。 琉璃虽知道皇上向着严曦,也不能不考虑余成,说话之间,没了方才的底气。她这么一顾忌,反倒让几人觉得严曦怕了。 那绛色宫衣的女子说得越发难听,我就说她是狐妖转世,你看她脖子真是不知羞耻!竟用一身媚功勾引皇上到早上! 严曦汗颜,什么叫勾引皇上到早上?明明是蔺容宸不肯放过他,好吗?翻来覆去折腾一夜,那动静,恐怕外面值夜的内侍全都听到了。若不他以今日太后赐宴,不宜放纵为由,恐怕他今天不用下床了。 你说够了没,说够了,就让我走。一群女人也不害臊,他这个男人都要听不下去了。 琉璃见他面露倦色,挡在他面前,美人,你先走! 因她伸手拦着众人时,不慎碰到兰美人,那兰美人甩手就是一巴掌,琉璃毫无防备,脚下一滑,倒在雪地里。他一时愣了,完全没想到这几人会动手,捂着脸,眼泪顿时在眼眶里打转。 严曦一把将她拉起,护在身后,回身瞪着打人的兰美人。兰美人被他这么一瞪,心虚地吼道:你看什么看?谁叫她对我动手?简直放肆,还有没有半点规矩了! 严曦懒得跟一群女人计较,强忍了怒气,回头看了看琉璃脸上的伤,要紧吗?先回宫敷点药。言毕带着琉璃走了。 兰美人似乎没想到严曦居然这般软弱可欺,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一时有些呆愣。 绛衫的贵美人道:我还当她有多厉害呢,到底还是惧怕姐姐的父亲。 真是没劲!兰美人嘟囔了一句,罢了,回去吧!今日也算给她一个下马威了!谅她往后也不敢嚣张了。 蔺容宸听宫人说了这一段,气得牙痒,当即去了合欢宫。 琉璃正捂脸坐在檐下发呆,蔺容宸看到她脸上的五个手指印,眉头皱的更深了,你家美人呢?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66) 在在睡觉。琉璃也不知蔺容宸气冲冲地来合欢殿是来兴师问罪还是来心疼严曦的。 严曦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蔺容宸,睁开眼是,闭上眼也是,索性起来靠着床沿发呆。抬头见蔺容宸怒气横生地进来,倒是下了一跳,皇上怎么来了? 蔺容宸看了一眼他的脸,还好没伤到。 怎么回事? 严曦淡淡道:没什么。 蔺容宸看向琉璃,说。 琉璃吧嗒吧嗒掉眼泪,她们嫉妒美人留宿在太和殿,便来找茬 蔺容宸道:然后呢? 琉璃道美人,美人心地善良,不跟她们一般计较,哪想她们说话越发难听了。 蔺容宸沉声道:如何难听法? 琉璃捂着半边脸,他们说美人是狐狸精,勾勾引皇上。还,还不让美人走,美人身子本来就就不太舒服。 蔺容宸听到这句话僵了一下,看向严曦,见他红着脸别开头,随即缓下神色,上前扶着他的肩,不舒服为何不躺着? 躺着腰疼,本来想起来看看书的。严曦望了眼庭院,就是让琉璃受了委屈! 蔺容宸愤愤道:你忘了入宫时,朕怎么跟你说的了?整个后宫,任何人都不能欺负你。有朕给你撑腰,竟还让这些女人给欺负了,你是想气死朕吗? 严曦被他这般呵斥,不怒反笑,朝蔺容宸伸出手。 蔺容宸拧眉,做什么? 严曦伸着手,但笑不语。 蔺容宸对上他满是笑意的脸,心里的火气顿时灭了个七七八八,握住严曦的手,俯身疑道:你莫不是怜香惜玉? 严曦趁势勾住他的脖子,微臣总不能跟一群女人计较。况且这种事避免不了的。皇上难道真的想让我在后宫横行霸道,娇纵跋扈? 为何不能?被他这么搂着脖子,仅剩的一口气也消弭的干干净净,蔺容宸将人环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额,你尽管横着走便是。 严曦倚着他,不再说话。 待朕处理了一些事,便升你的品级。顿了顿,蔺容宸又道:朕有件事想给你商量一下。 严曦抬头,皇上直说便是。 严曦,你想不想离开朝堂?留在宫里陪朕。蔺容宸眼里,语气里都是期待。 留在宫里?做个妃子陪着他么?严曦没有回答。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有些抱负的,怎会想变成一个每日只会翘首等待的妃子?那不是他。 蔺容宸叹了一声,不想也好。 是否在朝臣和后妃之间,微臣只能选一个身份? 倒也不是。朕只怕你疲于应付。况且他不想就此放过这个机会。毕竟严曦这样也非长久之计。他需要一点点退出,回到他的另一个身份里。 既如此,皇上不必考虑微臣是否疲于应付。我心甘情愿。严曦抬头看看外面的天,时间不早了,微臣还要回去准备入宫。 关于他们两个人的事,他如往日一般不知道该怎么问,也不知道能不能问。昨天晚上他大约一时色令智昏但他并不后悔,若再来一次,他还会这么做。 嗯,朕派人去接你!蔺容宸在他唇瓣轻轻啄了一口,笑道,严大人,朕可是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严曦笑道:那宴会之后,皇上可要早点来,晚了,微臣就睡了。 送走严曦,蔺容宸召见了赵珣。让他加派人手,暗中保护严曦。 赵珣这几年跟着蔺容宸也有不小的长进,听说胡青青要刺杀严曦,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皇上为何不将计就计,除掉怡妃? 蔺容宸冷道:赵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无论朕怎么利用他,他的安全是朕的底线! 皇上信不过末将?赵珣可以用项上人头发誓,他绝不会让严曦有生命危险。 不是。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蔺容宸不想多说,挥手道,你去吧! 赐宴百官比昨日要隆重的多,严曦换回男装,被人抬进殿内。入座之后,蔺容宸专门派了心腹站在他身边伺候。 殿内弦乐飘飘,歌舞升平。百官们举觞酹酒,谈笑风生,十分热闹。虽是寒冬腊月,殿内温度颇高,到也不觉得冷。即便如此,蔺容宸还是遣人送了手炉和熏笼给严曦,一双眼睛从头到尾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见他微咳一声,又低声吩咐周公公几句,未几时,传膳的内侍捧着铜锅和火炉进来,将他案上的菜式全部换掉。 严曦看着热气腾腾的铜锅,无语扶额,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 透过袅袅热气,蔺容宸笑得犹如三月春风。严大人有伤在身,饮食更要注意,莫染了风寒,雪上加霜。 严曦苦笑,多谢皇上关心。 蔺容宸道:此次万寿节,严大人编撰有功,众爱卿觉得朕该如何赏赐? 符卓道:微臣以为,当拜翰林学士。 蔺容宸颔首,便如太师所言。 众人对此亦无意见。严曦跟着符卓,蔺容宸似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看不见,他们又何苦去多那个嘴,得罪两边的人? 况且自李林谋反后,蔺容宸已渐行中央集权,翰林学士虽与皇帝亲近,随行左右,为他批答表疏,撰拟文告,更甚至会值宿禁内,却已无任何权利,说出来不过好听一点罢了。毕竟到现在为止,都没看到蔺容宸有要恢复丞相一职的苗头。 众人想得没错,换作任何人担任翰林学士,蔺容宸都不会给他近水楼台的机会,但严曦不一样。 他实在找不出还有什么职位比翰林学士还要适合严曦,可以伴他左右,可以帮他批阅奏折,可以陪他聊天下棋,可以值宿宫中这职位简直就是为严曦而设。 从他入宫起,蔺容宸便打定主意,要将他送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位。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86章 宫外刺杀 笙歌散去, 百官尽兴而归。 蔺容宸着人将严曦抬回住处。他的小院虽离皇宫不远,但从正门走的话,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尤其天晚, 又下着雪, 几人抬着轿子走得更慢。 大约是怕雪地打滑, 赵珣安排了一顶四人轿,好歹能稳妥一些。另外又派了两名御林军护送。 严曦左右推辞, 赵珣却格外坚持, 他不明白, 这么点路, 至于么?一个五品的小官, 难不成还有人来行刺他?从前也没见赵珣这般谨小慎微。 严曦不知道,但蔺容宸清楚,若胡青青想动手,必在严曦回程的路上,这是一个绝好的时机。一来,多日不见的严曦终于入宫了。二来, 夜深人静,风高雪大, 无论留下什么痕迹, 过了一夜都会被风雪抹去,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她若不会动手才怪!所以从严曦一出门,蔺容宸就赶紧对赵珣使了眼色。赵珣虽派了两人跟着, 自己又带了一对人马,暗中随行保护。 今夜的雪下得格外大。雪花在两旁窗户透出的朦胧灯光下,似乎能看到点点寒光,严曦不禁打了个寒噤,这轿子也透风啊! 风雪渐急,他在轿子中听着外面凛冽如刀的风声,觉得周身寒气四起。这个时候,倒有些想念蔺容宸的怀抱了。 不知为何,今年的冬天反常的可怕。严曦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加之雪大,轿子不稳,他心中越发不能平静。 转入巷口,外面忽然一阵异响,轿子落下地! 严曦跟着轿身左右摇摆,一阵暴风吹来,连人带轿翻到在地,严曦摔的不轻,半晌才爬出来。一露头就看到一群蒙面大汉,举着闪着寒光的刀,将他团团围住。凭借着四周尚未歇息的人家窗子里漏出的微弱灯光,他依稀辨出大约有十来人。抬轿的人早已跑的无影无踪。寂静空旷的街道上,只有他和中箭倒地的两名御林军。 这些人是要来杀他的吗? 严曦的心如这风雪一般凉。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对着十来个莽汉,更别提这些人手里还有兵器,他完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严曦回头看看来路,漆黑的巷子,空无一人,他的心忽然落了下去,今日恐怕要命丧于此了。 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脸上,化成水。 他低低叹了一声,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涌上心头。早知道这一天来的这么快,他就不会拖到昨天才跟蔺容宸坦诚相见。 当初李行之走,也是这样为什么他这一辈子总是要活在后悔中呢?总是觉得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还有很多很多次机会,可是总是天不遂人愿。 严曦凝聚目光,望着领头一人,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蒙面人并不说话,朝左右看了一眼,点点头,十来个合围上来。严曦闭了眼,这下被乱刀砍死,恐怕十分的难看吧?思及此,他睁开眼,喝道:等一下,在死之前,能不能求你们一件事? 那杀手恐怕没想到,他纵横杀手界这么多年,头一回遇到一个死前还要求他们一件事的人,随即愣了,就在他愣怔的功夫,严曦一口气说了一串话,能否一刀毙命,别让我死的太难看?如果可以的话,请留一个全尸。能不毁容就更好! 那杀手半晌说不出话,可能一时没听明白严曦的意思。随之对众人点点头,那些人各退后一步,不再上前。 严曦看着他手中冷如冰霜的刀刃,闭了眼。 忽地,一只利箭穿过风雪破空而来,叮咚一声脆响,击在刀刃上。刀刃虽已偏向,没有伤到严曦的胸口,却划过他的胳膊,严曦疼的险些飙出眼泪。 左臂上顿时可见数寸长的伤口,汩汩地流着血,官服不多时就被染透。 檐上飞来几人跟黑衣人缠斗在一起。其中一人架起他的胳膊,带他飞离此地。严曦捂着手臂,疼的龇牙,轻点,轻点捏着我的伤口了! 严大人,末将来迟了!还请大人恕罪!赵珣换了一只手臂,力道也没有方才那么重了。 严曦被他带着飞起落下,落下飞起,一时刺激的说不出话!连喊疼都忘了。 进入宫墙,赵珣徐徐落下。 严曦捂着伤口,泣涕横流,我还以为要死在那些人手里了! 赵珣十分过意不去,再次躬身道歉,严大人,快随我走,李太医正在太和殿等着呢! 严曦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已入千秋门,思及赵珣方才的话,一下子白了脸色。 赵珣也愣在当场,他这是闯了大祸了。 严大人,事情并不是你想得那个样子。除了上次秋猎蔺容宸不见了,赵珣心慌意乱过一回,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六神无主过。李太医在太和殿并不是专程等着严大人 因为严曦的眼神突然冷的可怕,如同此刻,这个滴水成冰的夜里飘落的雪。 我是怎么想的?赵将军会知道? 严曦的声音极淡,是赵珣从未听过的淡,仿佛风再大一点就会将他的话全部吹散,赵将军就没听过一句话吗? 赵珣愣怔地问道:什么话? 此地无银三百两。 赵珣语塞。他垂眸没有说话,直到想出一个自认为可以说得过去的理由,皇上在寿宴上喝了不少酒,身体不适,回宫宣了李太医所以末将才有此一说 严曦捂着尚在流血的手臂,转身往宫门外走去。这点小伤,不必麻烦御医,我回去上点药便好了。 赵珣急的要哭出来,那根本就不是小伤,那一箭有多大的力道,他比谁都清楚,却也只将刀口击偏了几寸,可见使刀之人用尽了全力,根本就没想留下活口。如此重的力道刺中手臂,即便没有入骨也会留下极深的伤口。 赵珣将人拦住,严大人,这是末将的意思,跟皇上并无关系,你莫要误会他。 严曦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他突然觉得嘴巴里苦的像含了一口血,胸口明明没有受伤,却比手臂还要疼痛难忍。 若赵珣失手,若那一刀正中他的胸口,现在会如何?蔺容宸就那么有把握他一定会没事吗?他就没有想过会有万一吗?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67) 为了将胡青青拉下来,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赵将军,你也忙了一天了,回去歇息吧!这么大的雪,我也想回家,还请将军成全!严曦声音平淡的听不出一丝一毫生气或别的情绪。 赵珣怎敢让开?严曦身上有伤,若就这样让他走了,自己怎么面对蔺容宸?怎么跟蔺容宸交代? 赵珣出其不意地跪了下去,严大人! 严曦愣了一下,大约是没想到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竟会跪下,他极力忍着痛,劝道:赵将军,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就算跪了,我也不可能跟你回去!那个地方,我现在不想去还请赵将军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让严曦回去止血,否则严曦看着地上点点滴滴连成一片的落红,苦笑一声,恐怕没被刺客杀死,倒要在千秋门失血而亡了。 赵珣抬眸,见他面前的雪地上已殷红一片,哪里还敢耽搁,只得起身退到一旁,一步一步跟着严曦。 严曦没有回头,也没有阻止,随他一路跟着。 走到家门前,他肩上已落满厚厚的一层雪,赵珣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焦心万分,既担忧他的伤口,又担忧他误解蔺容宸,嘴巴一翕一合,却不知该从哪儿说起。 严曦推开门,回头道:有劳赵将军一路护送! 严大人,让末将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不必了!关上门,严曦跌坐在雪地里,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伤口真他娘的疼。 赵珣在外听到异响,连连敲门,严大人,你怎么了? 严曦抽了抽鼻子,道了声没事。 赵珣道:今夜末将会派人再外守着,以防那些杀手卷土重来,你若有什么不适,喊一声便可。 嗯!严曦起身回房,将官服脱下。找出上次跟梁砚文喝剩的半瓶酒,将伤口消了毒,撒上跌打损伤的药,又胡乱扯了块布裹住伤口。收拾完毕,他已疼的冷汗涔涔,坐在床沿动也不动。 还好梁砚文今日不在。否则,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87章 身心俱伤 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人, 蔺容宸的一颗心七上八下,再也等不下去了,取剑便要往外走, 周公公小跑进来禀报, 赵将军来了。 只身前来。他一个箭步冲出殿外, 没看到严曦的身影,人呢?他在哪里?可有受伤? 赵珣嗫嚅道:严大人不肯来! 为何不肯来?他可有受伤? 伤的不重。赵珣跪地, 微臣失言, 请皇上责罚! 蔺容宸迷了眼, 你让他受伤了? 赵珣僵了僵, 缓缓点头。 他本来可以早点出去的, 却偏生等着那人对严曦举了刀才出手阻止。因为他清楚刺杀朝廷命官和刺杀朝廷命官未遂的区别。 蔺容宸什么都没说。此刻,他无暇顾及其他。 推开门,严曦已躺在床上,眼睛红红的,神色很不好。 伤到了哪里?严不严重?让我看看!蔺容宸想将他扶起来,又不敢乱动, 怕碰到他的伤口。 严曦往被子里缩了缩,无碍, 皮外伤。让皇上担心了。 云昕, 我看看你的伤口。蔺容宸站在床边, 又急又忧。 皇上真想知道微臣伤在哪里?严曦掀开被角,抬起右手,指指胸口。 蔺容宸大骇, 赵珣不是说不严重么?伤到胸口还不严重!我带你去太医院!说着弯腰将人从床上抱起来。哪想刚刚碰到严曦,他便一声痛呼,右臂的里衣很快被血渍染红。 蔺容宸白了脸,你到底受了几处伤? 两处。严曦咬牙忍疼,如实回答。 那一刻,蔺容宸觉得他乖巧的有些反常。 云昕,听话,我们看看太医好不好?蔺容宸放软了声音。他从未用这种略带祈求的语气跟谁说过话。 严曦摇了摇头,促狭一笑,微臣逗皇上的。就是手臂受了点伤,已经包扎过。刚才不小心碰到伤口,又裂开了,再重新包扎一下就行了。 蔺容宸不信,你没骗朕? 严曦摇摇头,将里衣脱了下来,顺手又去接裤带。 蔺容宸道:你这是做什么? 严曦笑道:皇上不信啊,微臣就让你检查一下。 你一只手不方便,朕来。见他身上果然只有一处伤口,蔺容宸稍稍放了些心,重新上药、包扎。 严曦一直没有说话。蔺容宸偶尔抬头,见他面上带着笑,并无任何异常。 收拾妥当,他躺回被窝,微臣没事了,皇上回去吧! 我在这陪你。 赵将军说有御林军在外守着,微臣若有事,叫他们一声就好。皇上尽管放心。 蔺容宸道:云昕,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朕都听着。 严曦摇摇头:微臣什么都不想说,只想睡觉。毕竟睡着了就不疼了。 两人静默了许久,蔺容宸开了口,我并没有想 想什么?想利用严曦将胡青青拉下马?他想过。而且一开始他就是这样打算的,所以才会让严曦进宫,不是么? 想与不想又有什么区别?皇上是天子,该做的事总要去做,该担的责任也总要去担。躲不掉,逃不开。严曦生是云楚的人,死是云楚的鬼,若能为江山社稷做点什么,也是无上的荣光。 蔺容宸就知道,他怎么可能没事?从一进门,他就在装,装作满不在乎,装作什么事都没有,装作一切都同往常一样,装作不曾察觉那些让人心寒的真相。 蔺容宸握住他的手,云昕,朕知道你心里很难受。朕跟你一样。 严曦抽回手,淡淡地看着他笑。那种疏离,蔺容宸从未在他眼里看到过。皇上,太晚了,微臣累了,你回去吧! 云昕蔺容宸的心头没来由地涌上一股恐惧,似乎他只要离开片刻,严曦就会消失一般,他和衣坐在一旁,固执道,朕在这陪你。 严曦不想说话,将头埋进被子里。 蔺容宸掀开被子,这样会呼吸不畅,你若不想见朕,朕到外间去坐着。 严曦疼的睡不着,又不能侧身,直挺挺地躺在黑暗中。外面的雪簌簌地落着,偶尔能听到厚重的积雪压断枝条的声音,会让他的心里突然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怅惘之感。 其实蔺容宸也没做错什么。他是皇帝,自然以云楚为重,什么对江山社稷好,便要做什么,严曦能理解。但这一刻,这些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他就是没有办法坦然地接受,接受蔺容宸用他的命作赌注。尤其在两人已经如此亲密之后。 如果蔺容宸愿意坦白,严曦他会二话不说地点头应允,别说一点皮肉伤,就是要他一条手臂,他也心甘情愿。可他瞒着他,利用他如果当时就这么死了,也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糊涂鬼。 后半夜,严曦发起高烧。 他到底身子柔弱,虽没伤到要害,却处理的十分敷衍,伤口恶化,加上郁结于胸,这才烧了起来。一会儿喊热,一会儿喊冷,整个人陷入半昏迷的状态。 蔺容宸叫赵珣去请了大夫,大半夜的煎好药,又一口一口地给他喂下,严曦没再喊冷喊热,但依旧睡得不甚安稳。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做梦,眉头一直紧蹙着。蔺容宸守在一边,时不时伸出手指将他的眉头抚平。但没过多久,眉头却又拧到了一起。蔺容宸叹了口气,握住他的右手,抵在唇边。 他知道严曦个性倔强,别看平日里挺随和,也挺爱笑,骨子里十分固执,甚至有些偏执。他越表现的满不在乎,恰恰相反,就越说明他心里越在意。 如此,他该怎么做才好?若是将来,你知道的更多蔺容宸不敢去想。 就这么坐到天亮,他用唇在严曦额上试了试,终于是退烧了 蔺容宸松了口气,起身去厨房烧点热水,见灶台上有米还有菜,又想给严曦煮点清粥。 怎么烧火,难不倒他。可怎么煮粥,这就不是有一点为难了。他自小生在天家,十指未沾过阳春水,看都没看过别人如何做饭,更别提自己下厨。 真没想到,堂堂天子也有洗手做汤羹的一天。 折腾了半天,柴火没点着,反倒被熏的泪流满面。可一想起做这些都是因为房里的那个人,反倒变成了一种乐趣。 好不容易将火生着了,蔺容宸的头上、脸上落满草灰。他也顾不得擦拭,赶紧将米洗干净,倒入锅中。 怎么加水?加多少水?蔺容宸思忖着,平日喝的粥差不多一半水一半米,那他和严曦一人一碗粥,嗯大约一碗米,两碗水便够了!随即盖上锅盖,坐在灶前烧火。 严曦醒来听到外面的动静,翻身下床,疼的抽了口冷气。这才想起昨天受了伤。 刚打开门,蔺容宸从院子里跑进来,将他搂了进去,放回床上,外面风大,你别出去! 严曦茫然地看着灰头土脸的他,问道,你在做什么?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蔺容宸将他塞进被窝,盖的严严实实,这才道:我给你熬些粥。 严曦侧耳,皇上刚才说什么? 蔺容宸有点不太好意思,你刚退烧,我想着给你熬点米粥喝。 严曦这会听清楚了,笑道:皇上,你确定你知道怎么做粥? 蔺容宸点点头,大概知道。似乎也不太难。 严曦没再多问,皇上今日不上朝吗? 等你喝了粥,朕再走。梁砚文在哪里?朕将他叫回来照顾你。 兄长回苏州处理一点事,年前大约不过来了我没事了,皇上不必担心。严曦眨巴这眼睛,十分安静地看看蔺容宸。 蔺容宸扶额,严曦越是这样就越是反常。他倒希望严曦跟他吵一架,或者闹一场。 蔺容宸看着他,一脸无奈,云昕,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朕? 皇上说的是什么话?微臣从来没有怨过皇上,何来原谅一说? 朕真的没有不顾你的安危,利用你去对付胡青青。 严曦笑道:皇上,你是否闻到了一股糊味 话还没说完,蔺容宸已一阵风似地跑出去了。 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过后,他沮丧着脸走进来,一身常服上全是黑印子,甚至连手上都黑乎乎的。 严曦:这是厨房着火了? 饭糊了 严曦转过脸,肩膀抖个不停。这绝对能算得上云楚年度最值得一笑的事情了吧?毕竟能嘲笑到皇上的时候并不多。 蔺容宸蹲在床边,握着他的手,能得你如此开怀一笑,朕这一早上也没白忙。云昕,朕发誓,不会再让你陷入危险,朕会一辈子护着你。 严曦心中一酸,看着那张认真又带着些微不安的脸,心头软的一塌糊涂,险些就原谅了他。皇上说什么呢?微臣与江山社稷,孰轻孰重,微臣心里分得清楚。 蔺容宸一滞,黯然转身,朕去早朝了你好好歇着,下了朝,朕再来看你。 嗯,皇上慢走。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88章 觊觎皇上 昨夜参与刺杀之人全部被捕, 一个不剩。 蔺容宸将那十来个杀手拎到了朝堂上。个个穿着夜行衣,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团。 百官哗然,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何舒月最先明白过来, 皇上, 这些莫不是刺客?昨夜皇上遇袭了? 蔺容宸点点头,不错, 但遇袭的不是朕!是严大人!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68) 赵珣将领头之人口中的布团拿了出来, 说, 是谁派你行刺严大人的? 那刺客闭口不言。 赵珣抽出佩剑, 一道银光闪过, 那人捂着耳朵嗷嗷大叫,众人这才看到地上多了半拉耳朵,浑身俱是一阵恶寒。 说不说? 刺客只顾捂着血流如注的左耳,冷不丁的右边又是一阵剧痛赵珣又削掉了右耳。再不说,就是手指,脚趾, 舌头,手臂, 大腿然后, 你再也不用说了。赵珣赤裸裸地威胁。 那人可能没想到赵珣是个实干派, 都不给他缓口气的机会,上来就真刀实枪一番操作,一时被吓蒙了, 眼看着赵珣提起剑又来了,忙喊道:是怡妃娘娘!是怡妃娘娘派我们去杀严大人的!反正已经开口了,再多说一点也无所谓,那刺客倒豆子一般,将胡青青卖了个底朝天。 蔺容宸听得一脸黑气。 符卓难以置信,皇上,这杀手会不会是被屈打成招?毕竟这般血腥的场面,大部分文官已经胃里翻腾,貌似快要吐了。 是什么?蔺容宸浑身冒着寒气,恨不得将说出来的话变成冰锥,谁有疑问或不服便扎谁一锥才好。严大人身受重伤,若非赵将军及时赶到,只怕朕今早收到的就是他的讣闻! 众人神色一凛,怪不得皇上这般生气,原来严大人受伤了! 蔺容宸看着符卓,冷冷道:有没有撒谎,是不是血口喷人,找怡妃来当面对质不就行了?赵珣,派人去将怡妃请来!后妃虽不上朝堂,但此事牵扯到朝中大臣,自然还是要将人请来的。更何况,蔺容宸也想当着符卓的面,看看胡青青会怎么说,若她就此承认,符卓也救不了她。 何舒月听到严曦受伤,也是一惊,怪不得今日一上朝,蔺容宸就面色不善,皇上,严大人可有大碍? 蔺容宸道:大难不死。 何舒月松了口气。 昨夜到现在,胡青青一直忐忑难安,如今忽见赵珣来寻,知道怕是不妙。她一面应着赵珣,一面找说辞,想着如何为自己开脱。 到了明德殿,见到一屋子的杀手,惊的险些跌倒,极快地缓了脸色,皇上召见臣妾,不知所谓何事? 所谓何事?蔺容宸冷笑一声,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朕一直以为你温纯善良,没想到啊怡妃也会买凶杀人了!这次对付的是严曦,下次是不是就轮到朕了呢? 胡青青脸上一白,极快地摇摇头,皇上,臣妾没有!臣妾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臣妾怎么可能买凶杀人? 是么?这么说来,是他们诬陷你了? 胡青青顺着杆子爬,没错,他们是在陷害我!皇上,你一定要查清楚啊! 陷害你?蔺容宸朝赵珣点头示意,赵珣呈上两样东西,一封下达命令的书信。这是赵珣在他们身上搜出来的,蔺容宸将两样东西扔到她的脚边。 符卓俯身拾起,看了一遍,皇上,这笔迹有可能是别人模仿怡妃娘娘的。 怡妃,你来说,这笔迹是谁模仿的?想陷害你的人是谁? 胡青青听蔺容宸这么一说,哪里多想,只顺着他的意思道:这个肯定是严曦,肯定是严曦要害我,他自编自演了一场戏。 自编自演一场戏?蔺容宸请了一抹笑,眼神却陡然阴鸷起来,严大人与你有何仇?以至于要陷害你? 胡青青豁出去了,皇上,严曦他他心怀鬼胎,觊觎你 蔺容宸看向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冰冷。 此言一出,堂上顿时安静下来,随即就炸了锅。 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觊觎皇上?众人你问我,我问你,似乎都不敢轻易去理解字面上的意思。 哦?为何朕从来都不知道?蔺容宸看看符卓,太师,你是否也认为严曦对朕有非分之想? 符卓尚不清楚这是不是胡青青动严曦的真正原因,但权衡一番利弊,此时严曦对他尚有大用,这枚棋子万不能抛弃,随即摇头,严大人对皇上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青儿,你为何如此糊涂? 胡青青忽然笑了起来,原来她才是被人弃之如敝履的那一个。 她看着蔺容宸的眼睛,忽然明白了所有:蔺容宸早就知道了一切,知道她想杀严曦他在等她动手,然后以这种方式将她送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为了除掉她,他连严曦都可以牺牲。 胡青青看到蔺容宸眼中的警告,凄然一笑,没错,是臣妾想杀严大人!还请皇上降罪! 她只希望蔺容宸能记得方才那个眼神。那个让她莫再否认,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承认下来的眼神。 符卓扼腕叹息,却也没说什么。 蔺容宸派人将胡青青带下去,又道:严大人身受重伤,今日起就让他在家养伤吧,不必去翰林院了。若众爱卿无事启奏,便退朝吧! 下了朝,符卓忙派人去探望严曦,严曦自然假装自己断了腿还受了重伤,快要不行了。还没说两句话,就咳出一手绢的血,在魏劭面前抖啊抖的。魏劭知道他有演戏的部分,听他的气息,身上有伤是没错,肯定没那么重。 坐了片刻,严曦道:魏大人,可否帮忙倒杯水喝?我口渴的紧。 魏劭道:严大人一个人在家吗?听闻令兄之前在京城,你受伤了,怎不见他人? 严曦道:受伤一事,兄长尚未得知。毕竟年底了,就让他在苏州好好过个年,家里还有那么多人呢。 魏劭倒是十分的理解,严大人若需要,属下便跟太师说一声,派两个人过来服侍。毕竟腿受了伤,加上遇袭,行动有诸多不便,而且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跟太师有关的。太师派属下来,就是为了表示歉意,这件事他一点都不知情。还希望严大人务必相信他。 严曦点头,他对魏劭这个人还是颇有好感的。魏劭跟别人有点不同,他比较明事理,知道轻重,也不狗眼看人低。严曦总觉得他应该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不知为何要跟着符卓了魏大人,劳烦你转告太师,严曦自然相信他,也知道这件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让他放心,严曦绝不会因为这件事就与太师心生芥蒂的。 如此就好! 待魏劭离开后,邱仲海也来了。 今日他这小院真是热闹,邱仲海回回见了他都热情的叫人吃不消。这次拧来不少补品,严曦看了眼堆得满满当当的桌子,笑得十分无奈,仲海兄来都来了,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如此客气,反倒让愚弟不好意思了。说着,作势要起来,邱仲海忙按住他,贤弟,受了伤就别乱动了,躺好。不是我说,你呀,这个月是不是犯了水逆?赶明儿愚兄去庙里拜拜,让菩萨多保佑保佑你! 严曦苦笑着点头,劳烦仲海兄了。 邱仲海道:太师和黄大人都很担心你,你可药好好养伤,快点回去! 是!让太师和黄大人挂心了。 邱仲海又道:贤弟还不知道吧?皇上已经升你做翰林学士了!贤弟好好跟着太师,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邱仲海说的很含蓄,但严曦知道他的意思。 两人闲话了半晌,严曦道:仲海兄,有件事愚弟不知道该不该问。 邱仲海道:你说,我们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 方才在你之前,太师派魏劭来过。听魏劭的意思,刺杀我的是怡妃娘娘? 这魏劭给你说这个了? 严曦点头,魏劭前来就是太师的意思,他大约怕我误会此事跟他有关,派魏劭来解释一下。愚弟自然知道太师不是这样的人不过也想问清楚,此时真是怡妃娘娘派人做的? 邱仲海挠了挠头,确实如此。 他将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跟严曦讲了一遍,末了又补了一句,贤弟对皇上 严曦摇头,仲海兄,这种话可不能乱说,皇室天子龙威,愚弟还想多活几年。不瞒仲海兄,愚弟一直想着将来要娶几房漂亮的妻妾,生他七八个孩子,一家人和乐融融,共享天伦之乐。 邱仲海道:说的也是。你说这怡妃跟你没什么交集,甚至都没见过你几次,为何会对你起了杀心?刺杀朝廷命官,这在云楚可是死罪!若不是她怀有龙嗣,皇上断然不会轻饶她。她只要顺顺利利地将孩子生下来,母凭子贵,以后保不准还能登上后位,再不济也是个贵妃她是中了哪门子的邪,猪油蒙心,竟作出这种事!邱仲海说着说着,一张嘴就没有把风的了,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后,他讪讪一笑,对严曦道:贤弟莫怪,为兄也是为你抱不平,难免失了顾忌。 严曦点头,作出一副感同身受的表情,不瞒仲海兄,你这一番话,字字说在愚弟心上。 不过,你也不用难过,皇上已经下旨彻查此案了!邱仲海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原谅我计算失误,后宫大约还需10章。一写到甜甜的日常就控制不住自己_ 怡妃:皇上,严曦他心怀鬼胎,觊觎你。 蔺容宸:你错了,是朕心怀鬼胎,觊觎他。 第89章 众人探视 刚闭上眼, 又听到开门声。 喻俊元将还冒着热气的瓦罐放在桌边,揭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香气便飘散在房间里, 严曦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肚子十分配合的咕咕叫了两声。 喻俊元笑道:云昕兄这是饿了?说着就去厨房取来碗筷, 盛了满满一碗,递给严曦。 金黄的鸡汤, 香气扑鼻, 他实在忍不住, 接过筷子, 谢谢。 客气什么?你我同登科, 自然该彼此照应! 严曦也不说话,埋头喝鸡汤。 喻俊元有话想问,而且这话从熬鸡汤,不,从朝堂上得知严曦遇刺之后就想问了。一直挨到这会儿,云昕, 你不是一直跟着太师么?怡妃为何会对你下杀手?说到杀手这两个字,严曦还能感觉到他的声音僵硬了一下。他到底是害怕的。 严曦笑笑, 谁知道呢?女人心, 海底针, 难猜。 喻俊元帮着分析,她说,见你跟皇上亲近, 这才动了杀心。云昕,你跟皇上是否真的有,有那种关系? 咳,咳咳严曦呛了。怡妃的这句话可是没人跟他说的! 喻俊元忙起身给他拍拍后背,小心些! 严曦放下鸡汤,擦了擦嘴角,看着喻俊元道,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从别处听来的? 喻俊元愣了一下,我,我猜的 严曦放下心,捕风捉影的事就不要说了。你也不怕皇上知道了,将你贬官? 喻俊元道:云昕,我是担心你说了或者做了什么让怡妃十分忌惮的事,以至于她,她要杀人灭口。 你想多了。严曦道,我自己的事自己清楚,多谢云林兄关心。以后真的不必了。 喻俊元脸色一白,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不会聊天,言辞十分木讷。之前常潇总嘲笑他,一说话就磕巴。这会儿又是这般,明明来之前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还将这些话在心中反反复复的练习,没想到一面对严曦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严曦大约觉得话重了点,放缓了声音,云林兄,谢谢你能来看我,鸡汤也十分好喝。你对我的好,我会一直记在心里,但你我真的不是一路人。他闭目躺下,我累了,想歇息片刻。 喻俊元悻悻离开。 梦做了一半,房中极轻的动静还是惊醒了严曦,他没睁开眼便已知道是谁,只是不想听,也不想看。 蔺容宸走到床边,低低道:还是不想理朕么?感觉好些了没? 严曦继续装睡。 蔺容宸似乎没打算走,但也没再说话,只是坐在了床沿上。 身边坐着一人,呼吸声清晰可闻,严曦能睡得着才怪。两人僵持了半天,他到底睁开眼,皇上来做什么?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69) 看到那双墨玉般的眼睛,蔺容宸笑了:朕来看看你,伤口还疼吗? 皇上说呢?不如自己捅自己一刀,试一试? 蔺容宸握住他的手,放在唇畔轻轻啄了一下,还在生朕的气? 严曦抽回手,微臣不敢。 蔺容宸轻叹了一声,罢了,你且歇着,朕让人来照顾你。 不必!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谁都不想见。 既如此,朕派人去苏州请梁砚文。他有伤在身,行动不便,屋里需有人照应一二。 听闻要告诉梁砚文,严曦妥协了,气鼓鼓地甩给他两个字,随你! 蔺容宸将被角掖好,往火盆里添了些炭,这才离开。 未过多久,来了个小太监。严曦依旧睡着,任由那小太监忙里忙外。 一夜难眠。 伤口疼,而且蔺容宸没有来。 可能之前习惯了两个人睡在一起,冷不防的留他一人,越发睡不着了。后半夜一直在半梦半醒间徘徊,清晨睁开眼,头疼的紧。 日已上三竿,外面时不时的能听到清脆的折竹声。还在下雪么? 小太监道:回禀严大人,雪已经停了。今日出了太阳,天气分外的好。严大人要不要起来?奴才推您去院子里看看! 也好,劳烦你了! 他坐在竹林旁看着院中的翠绿发呆。聒噪声由远及近,随后一抹胭脂色闯入眼眸,那艳丽的颜色在这片雪白中格外夺目。他捏了捏额角。不是烦荻秋,实在是最近见得人太多了。 严哥哥!荻秋大约看到他还活着,明显松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扑倒他面前,蹲下身道,严哥哥,你怎么样了?伤的重不重?我听皇兄说你受伤了,担心了一夜。昨日就想来看你的,可皇兄死活不让我出宫! 严曦举了举左臂,笑道:尚好。皮肉伤而已,不要紧的。皇上大惊小怪了! 荻秋将手中的小包袱塞给严曦,严哥哥,我给你带了好多药,你看看那些能用!言毕,复又恨恨道:皇兄已经把胡青青关起来了真没想到她这般蛇蝎心肠!严哥哥,你放心,等我回宫了,我会替你报仇的! 赵珣跟在后面,听得一脸绝望。他一早就被荻秋拉来,本来还想禀告一下蔺容宸,可荻秋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有了昨天的事,他真真不知道怎么面对严曦。原本还以为蔺容宸会大发雷霆,他自然也少不了一顿责罚,但周公公却说皇上回到安和殿什么都没说便传了晚膳。若要问有什么跟平时不一样?那就是晚膳有酒。 蔺容宸许久未饮酒了。昨日一杯接一杯,喝得周公公忧心忡忡。见他脸色不大好,又不敢多问,只能去找赵珣。 赵珣听了周公公的话,一个头两个大。皇上这是在忍着,万一哪天忍不了了,不知道又多少人要遭殃。他不等荻秋和严曦说完话便上前道:皇上交代末将有事需跟严大人商量,不知公主可否回避一下? 荻秋叉腰,怒瞪他,都是因为皇兄,严哥哥才会受伤!他还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本公主的面说? 蔺容宸什么都没说。就是因为他什么都没说,赵珣才要说点或者做点什么。否则今天晚上蔺容宸不是继续喝酒就是找他算账了。 赵珣知道荻秋向来比较听严曦的话,不停地朝严曦使眼色。 严曦怕他再继续下去,眼珠子都要翻出来,遂道:公主可否先进屋去等会儿? 荻秋噘了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严曦看着赵珣,皇上有话要说还是赵将军有话要说? 赵珣被他瞧的心虚,严大人心细如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末将就想跟严大人说一声,这件事皇上从头到尾都不知情,都是末将一人擅作主张,还望严大人大人有大量! 严曦笑笑:皇上让你这般说的? 赵珣连连摆手,不是!皇上昨晚喝了一夜的酒末将知道他在担心大人。 喝了一夜的酒?他不要命了么?我没事,你跟皇上说让他不要多想。带公主回去吧!她一个女儿家,总这么出宫,容易招来非议! 赵珣却没要走的意思,严大人,你若执意不肯原谅皇上,末将唯有引咎辞职,就此离开御林军!末将这就回宫去跟皇上请罪! 这是什么意思?威胁他?严曦苦笑,赵将军,你何苦逼我呢? 赵珣垂首,末将已把该说的话都说了。总得给严大人一个交代才行! 严曦: 第二天,严曦听说赵珣要回老家了。 这都是什么事? 他虽躺在床上,一颗心却七上八下。一顿饭的功夫,他问了好几遍时辰。愣是把小太监问的如坠云雾,严大人是否有事? 严曦摇摇头,心里想着蔺容宸为何还不来? 待晚上,终于把人盼了过来,他开始兴师问罪,你罢了赵珣的职? 没有。 那他为何要辞官?严曦一百个不信这件事不是蔺容宸授的意。 他做错了事本就该罚。蔺容宸补了一句,赵珣清楚云楚律例,不过依律而行罢了。 严曦反诘,他做错了什么? 他背着朕,伤害朕最在乎的人!还不算错吗?严曦听他如此说,心头一动,沉默无言。 可赵珣毕竟跟着皇上这么多年也算你的左膀右臂,皇上不能饶他一次么?严曦到底心软了。他知道自己再这么固执下去,只怕会搭上赵珣的仕途。 蔺容宸思虑了片刻,饶他也不是不可以,但终归还是要罚的!严大人说朕罚他什么好? 罚俸一年,如何?这是严曦能想得到的最轻的惩罚了。 好,朕饶他一次。转过身,他一脸奸计得逞的笑。 严曦怎会不知?只是不想再跟他计较罢了。 伤如何了?朕给你换药。蔺容宸唤小太监取来外敷的药,轻轻擦拭他的伤口。虽然动作很轻,严曦依然疼的皱起眉。 他似乎很怕疼,天生就很怕疼。 见他那般表情,蔺容宸停下不敢动,缓了缓,才继续下一步,你受伤这两日,来的人不少。朕怕会遇到他们,所以便没来看你。他解释了一句。 严曦点头,微臣知道。 既然该来的都来了,至少有很长一段时间这院子算是清静了。你不如搬回合欢宫养伤,朕看你也方便。 严曦想想,觉得不妥,微臣搬回合欢宫,万一这里来人怎么办? 将门锁起来。有人来问就说你回苏州了。上好药,蔺容宸一时没了动作。严曦抬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唇上便是一热。 蔺容宸笑着吻了过来。 他一时愣住,任凭蔺容宸动作,半晌才缓回一口气,羞红了脸。 蔺容宸扣着他的下巴,笑得促狭朕从未见过严大人这般模样。当初在苏州头一次见你,哪曾料想会有今日?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在画桥上将一片杏花掩进春衫的少年,有一天,竟会为他红了脸。或许就是从那一刻起,他的心也随着那片杏花一同埋进了少年的胸口的春光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90章 晋升熹嫔 两人解了心结, 严曦这才有心思去想胡青青的事。 蔺容宸只简单地交代了一下,胡青青被打入冷宫,贬为庶人。碍于她目前怀着身孕, 不能做的太绝。 胡青青一入冷宫, 黄景春便有了盼头。朕若没猜错, 他现在应该已经见过黄婉。 皇上的意思呢?是否给黄婉这个机会?给黄景春这个念想?这是离间黄景春和符卓最好的时机。蔺容宸怎么会放过? 无论朕给她多少次机会,她都赢不了你。这言辞间的醋意, 他再闻不出来, 今晚恐怕又要吃闭门羹了。 这句话十分受用, 严曦瞬间没了攻击性, 依着蔺容宸, 没头没脑地又问了句:你说有多少人会信胡青青的话? 什么话? 你我之间。严曦很在意,甚至比蔺容宸还要在意这件事对他的影响。 蔺容宸抚着他的发,柔声道:知道就知道了,你还想瞒着他们一辈子不成? 人尽皆知的后果,皇上可有想过?到那时,云楚上下定会哗然一片, 百官反对,由此可能引发社稷动荡。 想过。蔺容宸低眸, 看着他的眼睛, 朕在应天府的公堂上将你带走时就想到了。 应天府?严曦想起那时的情景, 怔然失神。这句话是否表示蔺容宸其实早就动情了? 他的神情在蔺容宸的意料之中,朕自问做的已经足够明显,可状元郎后知后觉, 竟叫朕等了这么久。 严曦揉着额头,心有不甘,微臣从始至终也没发现皇上对我有什么特别的! 蔺容宸弹了弹他的脑门,没有么?你见朕吻过谁,给谁送过试题?与谁同桌而食,共用一副碗筷?又允许谁在朕面前撒酒疯,骂朕昏君? 严曦:他当时真的以为蔺容宸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李行之。 朕就算再敬重太傅,也不至于如此容忍你!蔺容宸用鼻尖蹭着严曦的鼻尖,笑道,严大人,你开窍这般晚,要怎么补偿朕 严曦被他这般一笑,又窘又有点心疼他,伸手扣了他的后劲,将他剩下的话堵回嘴里。 蔺容宸分外享受这种被人肆意冒犯的感觉。 顾忌着严曦的伤口,他没敢太尽兴,在严曦胸口留下最后一个吻痕后,终于消停下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这种能听见彼此心跳,感受彼此温度的依偎,是那么让人迷恋,不忍破坏。 最终还是严曦开了口,皇上希望我以后怎么做? 蔺容宸闻言,心中一软,伸手拍着他光洁的脊背,低低道:什么都不用做。 那可不行!严曦翻个身,支着下巴看着他,皇上碍于黄景春,对黄婉不得不曲意逢迎,微臣只能勉为其难地去英雄救美了! 蔺容宸笑道:那严大人要怎么做? 英俊潇洒的年轻帝王跟温柔娴淑的妃子两情相悦,怎奈有个妖媚惑主的狐狸精从中作梗,迷惑皇上。妃子为了解救皇上,跟狐狸精三番五次过招唔等,等我说完严曦推了蔺容宸两把,推不动。 别说了。蔺容宸握住他的手,又吻了过来,朕只愿意被狐狸精迷惑,也只想他来妖媚惑主 说正经的啊!严曦挣扎半晌,得了空倒豆子似的把剩下的话说完,如此一来,妃子就会觉得她不能跟皇上在一起全是狐狸精的错,这样她才不会怀疑皇上啊! 蔺容宸在严曦的脖子上咬啊咬,十分敷衍地回他一句,嗯,你说得对。朕现在已经被狐狸精迷住了。 严曦有些急了,皇上,微臣在跟你说正事! 蔺容宸很想回一句朕也在半正事,又怕严曦恼,便停了下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若受宠,会成为众矢之的。你跟黄婉不同,别看她平时不动声色,其实早已铺好了所有的陷阱,专等猎物自己掉入。你哪里有她一半的心机? 蔺容宸到底还是有所顾虑。虽说他会站在严曦这边,可到底没有三头六臂,能时时刻刻盯着严曦。稍不留神,他怕严曦会陷入上次那样的危险之中。 皇上不信微臣?还是说在你心里,我到底是没什么用的? 你忘了上次在太和殿发生的事?黄婉虽一句都没有责怪你,却先将你不通报就入殿的事说了一番,又含蓄地跟朕告状,你为了将她支走,弄脏了她的衣裙。这般三言两语,轻描淡写,你都难以抵挡,更何况她一旦花费心思对付你,便不是你能应付的了的。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70) 严曦一时语塞。女人的可怕,他已经领教过了。搞不好,分分钟都是能要命。 就算她全身都是毒,但有一点,她比不过我。 蔺容宸侧目,哦?是什么? 皇上的宠爱!皇上不是说了么?我在宫里是可以横着走的!既如此,我还怕她什么? 蔺容宸哑然失笑,在他额头亲了亲,朕就是怕一个疏忽,没有将你看好,让她有机可趁。 若在后宫里,皇上都不能保全我,面对天下人时,又如何能护住我? 在严曦的据理力争下,蔺容宸只得妥协。 于是最近宫中到处都在传言,熹美人已经连续三天夜宿太和殿了!这就是破天荒头一回!而且皇上赏赐的首饰珠钗,摆件玩物,已经堆满了整个合欢殿! 严曦在数夜之间成为整个后宫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这个被众多妃子羡慕嫉妒的对象此刻躺在太师椅上,手中拿着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左手扔到右手,右手扔到左手,无趣的紧。 琉璃见他将那夜明珠抛来抛去,跟着胆战心惊,美人不如换个别的?苹果如何?比这个大多了,想必会更趁手。这御赐之物要是摔了,皇上会不会怪罪? 严曦不以为意,他赏给我了,就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他凭什么要怪罪? 琉璃头一回见有人如此不怕皇上,张口想说什么,却被奶妈拉住。没看到这几日皇上赏赐的东西么?美人现在有多受宠,整个后宫的人都知道。皇上喜欢他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他? 好吧,当她什么都没说。 瑶华宫里。 黄婉叫了杜若和骆璎来吃茶,自己却心不在焉。他好不容易扳倒了胡青青,让严曦受伤回到苏州,怎地又冒出一个熹美人?从前也没见皇上特别留意她。 难道说那日选秀,那一身大红衣衫,到底让皇上记住了她? 杜若见她端着茶也不喝,心思重重的模样,问道:姐姐在想什么? 黄婉回过神,没什么。快过年了,有点想家罢了。也不知父亲大人和母亲怎么样了。 杜若道:姐姐若想见他们,改日跟皇上说一声,回府见上一面应当不是多困难的事。不过皇上最近恐怕是没有空搭理我们了。他已经被熹美人迷的晕头转向了吧? 黄婉不语。 骆璎道:姐姐,宫里传的是真的吗?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妃子在安和殿留宿过吗? 杜若白他一眼,你不知道后宫的规矩吗?若非皇上同意,任何妃子不得留宿于安和殿。而且皇上从前都是一个月才召人侍寝一次。如今连着三日可想而知,情况有多严重! 骆璎倒没想那么多,皇上或许是真的喜欢熹美人。我也挺喜欢她的,长得漂亮,又爱笑。 杜若敲他,你跟谁在一条线上?那熹美人是我们的敌人,你怎么能喜欢她呢?她把皇上的魂勾走了,皇上什么时候才能召你侍寝?你该不会想一辈子在这宫里当个老处女吧? 被杜若这么一奚落,骆璎红了脸,低头不再说话。 好了,别吵了,吵的我心烦!黄婉出声喝止二人,骆璎,你先回去吧,我和你杜姐姐有话要说。 骆璎点头离开。 杜若道:姐姐有什么招? 黄婉摇摇头,暂时没有。且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只是看到骆璎有些心烦,这才将人支走。 两人正说话间,侍女进来禀报,娘娘,听说皇上封熹美人为熹嫔,宫中已经传遍了! 黄婉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早已猜到。我去歇会儿,睡个午觉。 杜若坐不住了,你怎么还能睡得下去?眼看那熹美人就要将整个后宫翻了个个,你却这般无动于衷! 黄婉懒懒睁开眼,我能怎么办?皇上喜欢她,我总不能跟胡青青一样,派人将她也杀了吧? 杜若:不能杀她并不代表没有别的办法对付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91章 姝妃邀约 严曦从熹美人升为熹嫔, 且夜夜留宿安和殿,算得上云楚年度最劲爆的消息。一时间后宫议论纷纷,很多人明着暗着来找茬。 包括荻秋。 这位骄纵蛮横的小公主隔三差五就去合欢宫将他奚落一番。严曦避之不及, 索性没事就在外面呆着。即便如此, 该躲的还是躲不掉。 这不, 今日天气大好,他刚去御花园晒太阳, 荻秋就来了。还气势汹汹地叉着腰, 挡住他的太阳, 熹嫔, 你见到本公主, 为何不下跪!说着扬手就要打,幸亏严曦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笑道,公主来了也没有人禀告,嫔妾刚才闭着眼睛, 未曾察觉。所谓不知者无罪,非是嫔妾的错! 你你的意思是我的错了?荻秋怒了, 她活这么大, 头一回见到说话敢比她横的人, 你不要以为皇兄对你好那么一点,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话音刚落,一旁有人接道:就是, 熹嫔,你也太不把公主放在眼里了! 荻秋回头看到杜若,怼了一句,你又是谁?本公主说话,有你插嘴的份?掌嘴! 杜若: 她皇兄宠熹嫔,她多少有点顾忌,可眼前这个女人,皇兄恐怕都不记得她的名字,就算对她发发脾气,想来皇兄也不会说什么。 见杜若站着不动,荻秋气道:叫你掌嘴,听到没有! 杜若脸色涨红如猪肝,早知道何必凑上来?竟惹了这个小祖宗。她还没入宫时,杜俊就反复交代,在后宫谁都可以惹,但就是别惹公主。太皇太后不仅宠着她,还有两个兄长,一个比一个宠妹。 这回倒了八辈子霉,碰到这种事,虽心有不甘,也只能抬手扇了自己两个嘴巴。 严曦震惊了,平日里见得荻秋是假的?原来她这般蛮不讲理? 杜若咬唇,摸着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把今日所受的耻辱都还回去!她不敢记恨荻秋,自然把这一切都记在严曦的名下。 严曦若知道荻秋无缘无故地给他招了个敌人,恐怕得吐血。看到美人梨花带泪,他又不忍心,公主,适可而止吧!毕竟杜若也是皇上的妃子,你是否要顾忌一下皇上的颜面? 你凭什么教训本公主? 严曦摆手,十分痛快地认输了。没有,没有,嫔妾不敢! 荻秋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严曦趁机对杜若道:妹妹还是赶紧回去吧! 杜若看了他一眼,朝荻秋施了个不够标准的礼,含泪走了。 严曦叹了口气,公主,嫔妾只想在宫里安守本分。公主看嫔妾哪里做的不好,不如直说,嫔妾都改。 刚才的事也有撒气的成分,如今火消了,荻秋说话也没那么冲了,算了,不说了!反正你下次别让我看到你!看到你,我就心烦!看到她,荻秋就会想起严曦,总觉得对不起他。是她没有看好皇兄,让别的女人有了可乘之机。 荻秋心情不好的这几日,严曦倒是开心的很。每到传膳时间,他都能掐着点来。 今日吃了饭,闲着无趣,便打算翻翻蔺容宸的奏折。他许多日子未上朝,也不知道如今朝中局势如何,是否发生什么大事,刚拿起一本,一只手从旁伸过来,将折子抽走。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心虚呢?皇上是否有事瞒着微臣? 没有!蔺容宸回答的毫不含糊。 那为何不让微臣看奏折?严曦将奏折抢了回去,翻开一看,脸就红了,掂着折子道,他们连这个都要管? 别理他们!一群冥顽不灵的老迂腐。蔺容宸接过奏折,扔到一边,捏了一把严曦的腰,朕就愿意纵情声色,荒淫无度,气死他们! 严曦:好歹这些人也是为了你的江山,这样说人家不太好吧? 他们就是闲着无事,非得找点事做,否则,觉得对不起自己月月领的俸禄。蔺容宸接了严曦的腰带,饱暖思淫欲,严大人,我们思一下,如何? 严大人裹着被子,有苦说不出。他也不想日日侍寝啊,他身体受不了啊,可蔺容宸就是要,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好吧! 明明来的时候都想好了,无论蔺容宸说什么,他都坚决不同意!哪想被他三两下一撩拨,自己就先把持不住了,拉着他死活不松手。 蔺容宸得了便宜还卖乖,云昕,这次可是你自己坐上来的,非是朕逼迫你,对不对? 严曦羞愧的恨不得钻到地缝里。 是,你说的对。是我自己思春,不管你的事。他翻了个白眼,你以后不能召别人侍寝? 你愿意?你若愿意,朕也不反对。反正戏文里不都这样讲么,总吃一样菜是会腻的,偶尔换换口味,或许不错! 严曦举起拳头,不假辞色,你敢! 蔺容宸将他的手腕擒住,亲亲他的眼睛,朕是皇帝,如何不敢? 严曦怂了,负气钻进被窝,蒙了头,不说话。 蔺容宸忍着笑,将人从被窝里捞出来,朕不是不敢,是不愿。后宫佳丽三千,都比不上你一丝一毫。 严曦冷哼一声,皇上倒是会说话!可你总要有皇嗣,总要传宗接代,更何况我是假冒的,随时都有可能被拆穿。 蔺容宸摸着他柔软的黑发,承诺道:这些事情将来都会解决的。总有一天,朕会光明正大的跟你在一起。 皇位呢?微臣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是谁十岁就想着做皇帝了。你会舍得? 皇位跟你并不冲突。将来荻秋有了孩子,朕将他接到过宫中,你我一同抚养,让他接了云楚的天下,好不好?蔺容宸将头埋在严曦的发间,好半晌,又道,云昕,你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 嗯。 就此说定了? 嗯。 继续? 严曦缩进被窝,不了 没过多久,他被自己打脸,拽着蔺容宸,媚眼如丝,继续 蔺容宸挑眉一笑,如此,他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的。 日日这般,可如何是好? 连着半月,严曦都夜宿太和殿。琉璃在宫里总算扬眉吐气,连走路都虎虎生风。刚巧从太和殿回去的路上,遇到姝妃宫里的婢女。她在雪地里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将手中之物呈给严曦:熹嫔,这是我家娘娘的请帖,想邀您去瑶华宫赏梅,还请熹嫔娘娘务必赏脸,屈尊前往。 琉璃接下帖子,翻开看了看,对严曦道:娘娘,姝妃说邀您一同赏梅。 严曦刚要张口,琉璃对他使了个眼色,严曦会意,你回去告诉姝妃娘娘,多谢她的邀约,嫔妾会准时赴约。 那宫女道了声是,便退下了。 严曦叹了口气,就不能不去么?我这手臂上的伤还没好呢! 琉璃知道他不喜欢这种聚会,说是邀请他赏梅谈心,谁都知道宴无好宴,去了免不了要被冷嘲热讽,明里暗里地警告一番。可毕竟人家是妃,而他只是个嫔,就算皇上现在宠着她,谁都知道圣心难测,万一哪天,厌了、倦了无论有多风光,总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才行。 琉璃想的比他多。她是蔺容宸派来的,严曦也不会不刻意回避她一些事。所以,琉璃知道多少,严曦并不清楚。但琉璃想着,她既然已经是熹嫔的侍女,势必任何事都要站在严曦的立场替他考虑。娘娘,您若是怕姝妃她们有意为难您,不若叫上皇上,如何?有皇上在,量她们也不敢玩儿什么花样。 对呀!严曦眼睛一亮,击了掌。震的臂上伤口隐隐生疼,他抽了口气,随即笑道,你这丫头,不如改名叫伶俐算了!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71) 琉璃得了夸赞,十分开心,那奴婢这就回去准备一下! 还要准备什么? 琉璃道:赏梅自然少不了品茶、赋诗,奴婢去将皇上御赐的茶叶,还有娘娘惯用的笔墨备好。 嗯。严曦点头,你先去,我随意走走! 他这么一随意就走到了御书房,等回过神,刚转身要走,何舒月从御书房出来了,两人这么一对视,皆是楞在当场。 严曦:他今日出门没看黄历! 何舒月:这人在哪儿见过? 何舒月的一只脚本已跨出御书房,这会儿忙闪了回去,将蔺容寒拉到一旁,悄声道:静王殿下,你看门外那人,是谁? 蔺容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何舒月自言自语道:为何下官会觉得十分眼熟? 何大人怕是眼花了。为了不节外生枝,蔺容寒赶紧将人拽出御书房,熹嫔来了,你不赶紧回避,还如此直视后妃! 何舒月退了下去,经过严曦身边时,行了个礼,见过熹嫔娘娘。 严曦微微欠身,没有说话。他可不敢说话。何舒月那个人精,今日被他这么一瞧见,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发现事情的真相。 不是殿下,你别拉我真的,你不觉得眼熟吗?像谁来着?怎么就一时想不起来了何舒月嘀咕着,极不情愿地离开御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  呵,男人! 第92章 踏雪寻梅 待二人走远, 严曦才入内,蔺容宸正伏案疾书,想来没有听到外面的异响。周公公刚要开口, 严曦摆摆手, 他十分识趣地退了下去。 源正, 奉茶! 严曦轻手轻脚地将茶端到蔺容宸面前。他接过茶,余光瞥见严曦的衣裳, 唇角一掀, 抬起头, 爱妃何时来的? 严曦浑身上下起满鸡皮疙瘩, 他真怕听见这个称呼, 这里又没有外人,皇上能不能别这么叫了? 蔺容宸放下笔,伸出手,朕叫错了? 严曦将右手放进他的手掌里,微微翻了个白眼,别扭! 蔺容宸将人拉进怀里, 舔了舔他的耳垂,你想让朕叫你什么?二少爷?云昕?严大人?还是状元郎?不若一夜叫一个怎么样? 说着就在严曦泛着粉晕的脖颈处啃噬起来, 轻柔、密集, 如蚂蚁噬骨, 今夜先叫什么好呢?二少爷好不好? 严曦一脸麻木,生无可恋。皇上,这里是御书房, 万一 蔺容宸抽了个空,喊了一嗓子,源正,派人在外守着,任何人不得打扰!朕若听到一丁点的声音,就摘了你的脑袋! 周公公颤巍巍地回了句:是! 御林军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似乎退到了三丈之外。 严曦咬牙,阻止他的进入。 蔺容宸正吻的兴起,被他这么一截,不由得皱了眉,怎么了? 凭什么这种事每次都由你来决定?就不能顾忌一下我的感受么?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完全没有兴致! 蔺容宸顿了顿,将人抱在大腿上,尽量避开他的伤口,商量道:这次朕让你决定,御案,龙椅,书架,地上,暖榻你选一个。 要不是看在他是皇上的份上,严曦真想敲他脑袋,微臣不想! 蔺容宸在他唇上咬了一口,你想。 严曦瞪他,不想! 蔺容宸将手探入他的腰带里,邪魅一笑,真不想? 不想!严曦誓死守卫尊严。 云昕蔺容宸的笑容垮了下去,垂下眼帘,叫得如同呜咽的小狗。 严曦有些受不了。你能不能别这样?你是皇帝!你的脸呢?麻烦捡起来好不好? 皇上是万金之躯,不能纵欲过度。 蔺容宸闷声道:那你让我亲一会儿。 严曦咬牙,就一会儿! 好。蔺容宸争分夺秒地从耳后一路啃了下去。 严曦躺在暖榻上,死鱼一般,欲哭无泪。任凭蔺容很给他收拾,又给他裹条被子,生气了? 没有。 你这神情,可不是没生气的样子。 我气自己总可以了吧?说好的一小会儿呢?他怎么又没忍住?想起刚才拉着蔺容宸,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蹭,甚至把他的衣带都扯断,严曦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双手捂脸,将头埋进被单里。 蔺容宸强行扯掉被单,终于笑出了声,怎么,二少爷害羞了?放心,本王不笑你。 严曦甩手将枕头往蔺容宸脸上招呼,还本王,这是玩儿角色扮演? 你来御书房不就是想朕么? 严曦道:谁说我想你了?是你的姝妃想请你一起赏梅! 你不想朕?蔺容宸在他光洁的肩头轻咬了一口。 想。 蔺容宸满意地松开他,你若去,我就去。你不去,我也不去。 当然得去了。琉璃说的对,必须得去!他若不做点什么,难道真要在这后宫里耗上一辈子?更何况,他名义上是摔断了腿,休养两三个月就不得了了,不趁着这段时间将后宫的事情处理好,蔺容宸是不会放他走的。 朝中这般安静,反倒让人心中惴惴不安,符卓随时可能谋逆造反 他想造反,就让他造反好了。蔺容宸回答的漫不经心。 严曦: 他不做点什么,朕想除他都没有借口。严曦还想问他是否已经有了对策,就听他又道,朕收到你兄长寄来的信。他将信递给严曦,符卓写给你的。 哦,写的什么?严曦边拆信边问。 他问你与朕是否有不正当的关系。 严曦险些将信撕成两半。这教他如何回答? 如实回答。就说朕迷恋你,不可自拔。 严曦摇头,如此一来,他便会利用我对付你。 你以为能瞒得住他么?先不说这些了。蔺容宸将信收回。 两人又腻歪了半日,严曦才从御书房回到合欢宫。 琉璃将人迎入房中,捂嘴偷笑。 严曦不解,笑什么? 没什么!琉璃忍了笑,就是觉得皇上是真的喜欢娘娘! 晚上宽衣时,严曦才明白琉璃在笑什么,他的脖子上一块一块的全是吻痕。蔺容宸那厮!严曦咬牙,改天一定要把这些加倍还给他。 瑶华宫的梅树特别多,每年都是宫里开的最好的,所以不论是谁住在这里,年年都会办这么一场赏梅宴。 为了能映衬的上这满院红云粉霞,宴会也是极为精致讲究的。今年亦不例外,梅花酿、梅花糕、梅花冻、蜜渍梅花连盛食物的冰碗都是梅花的形状。 往年蔺容宸从来不参加宫中的这种宴会,没想到今年他倒来了。黄婉自然要格外用心,连着赏梅的亭子都重新提的字踏雪寻梅。 严曦到瑶华宫时,众人早已就位,个个花枝招展,简直比满院的梅花还有看头。这一个个盈手可握的腰身,娇滴滴如黄莺的笑声严曦突然觉得若不牵扯那么多,每日被这群美人萦绕,也是极其赏心悦目的。 于是,蔺容宸一进门就看到他支着下巴瞧着满院的莺莺燕燕出神。 蔺容宸挑眉,轻咳一声。 众妃忙起身行礼,姝妃上前,惊喜道:没想到皇上今日能拨冗前来! 嗯。蔺容宸不漏痕迹地避开她,在严曦身旁坐下。 兰美人剜了严曦一眼,被严曦瞧了个正着。 算了,他宁愿离这群女人远远的。 众人各自就坐。黄婉道:皇上,这些点心都是臣妾亲手做的,您尝尝可还能入口?臣妾听闻宫里有一株极为难得的千瓣朱砂,若摘了那花瓣做酒酿,一定馥郁香醇,可惜臣妾将御花园逛了个遍也没寻到。 蔺容宸道:那株梅花在合欢宫。 合欢宫?原来在熹嫔妹妹那里,怪不得呢!黄婉夹了一块梅花糕送到蔺容宸嘴边,皇上快尝尝。 严曦气鼓鼓地跟着也夹了一块,还打上千瓣朱砂的主意了!摘他的花?想得美! 如何?黄婉十分期待地看着蔺容宸。 蔺容宸刚想点头,严曦一记眼刀子丢过来,他微微扬了唇角。哪想黄婉会错了意,以为这是对她厨艺的肯定,顿时心花路放,又斟了酒,递给蔺容宸,皇上再尝尝这梅花酿,臣妾用新鲜的梅花和雪水酿制而成 兰美人适时补道:皇上,您不知道,姝妃娘娘为了做梅花酿,每日四更起来在院中收集梅花上的落雪,手都生了冻疮。 不错!蔺容宸浅尝两口,放下杯子,看了眼黄婉的手,一会儿让御医过来看看,这么冷的天气,就别弄这些了。你若喜欢,交给底下人去做就好!毕竟身子重要。 黄婉道:臣妾只想亲手做给皇上尝尝,再说这些下人干活总归不能让人放心。 蔺容宸看了兰美人一眼,道:你若不放心他们,就让兰美人帮你,朕看她方才十分心疼你。 兰美人: 她才不心疼黄婉,她就是想气气熹嫔罢了!这么冷的天,让她每日四更起床收集雪水,还不如让她去死。可皇上都开口了,她只能含泪接下这个差事。 蔺容宸与严曦对视一眼,冲他眨眨眼。 严曦扶额,敢情这是在替他报仇呢! 那就劳烦妹妹了。难得能摸到些蔺容宸的喜好,黄婉殷勤道,皇上喜欢便多吃一点!明日臣妾再多做些,命人送到安和殿。不知熹嫔妹妹可舍得分些花瓣给姐姐? 不舍得!门都没有! 严曦道:以梅花入菜,姝妃娘娘真是玲珑心思,不过嫔妾也有一道菜,想亲皇上尝尝。若皇上觉得不如姝妃娘娘的好,嫔妾愿将千瓣朱砂拱手送上。不过,若皇上觉得嫔妾的菜更胜一筹,还请姝妃娘娘允许嫔妾留下朱砂树,毕竟那棵树是嫔妾央求了许久,皇上才割爱的。 哦?别说黄婉和众妃子了,就连蔺容宸都十分好奇,爱妃还会做菜? 这位九殿下从小锦衣玉食,后来就算一路漂泊,那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全仰仗梁砚文细心照料,才不至于饿死。入了李府就不必说了,除了饿肚子去厨房收刮吃食,平日躲它三丈远。也就进京为官之后,身边无人照料,这才学着煮点面条和稀粥之类的。 说也奇怪,明明梁砚文都已经给小九收拾好了一切,让他进京跟着自己,谁想后来竟没了音儿。严曦多次询问,梁砚文都左右推脱,后来还美其名曰让他自己在外锻炼锻炼。 严曦哪里知道他的身份暴露之后,梁砚文便信不过任何人了,与其身边跟着个不知道会不会变成细作的人,倒不如让他一人在外来的安全。 严曦抬眸一笑,朝梅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这几章日常多一点,主要拉仇恨值的。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72) 第93章 秀色可餐 众妃都等着看严曦能做出什么别具一格的菜肴, 他只在树下转悠一圈,伸手摘了一朵红梅,含在唇边, 走向蔺容宸。 丹唇配朱砂, 相得益彰。 蔺容宸将人拉进怀里, 低头与他一同含住梅花。 唇齿相交,鼻尖阵阵幽香 一众人傻了眼, 这光天化日之下, 大庭广众之下如此, 成何体统?但没一个人敢出声, 直到蔺容宸放开气喘吁吁的严曦, 他才将已经被蹂|躏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梅花轻吐出来,笑吟吟道:皇上以为这道丹砂樱桃如何? 红梅的汁液染红了严曦的唇,加之蔺容宸方才毫无怜香惜玉的深吻,原本就红润诱人唇瓣如今真如随时会流出蜜汁的樱桃一般。 银盘盛朱砂。蔺容宸又轻轻啄了他一下,笑道:妙!妙极了!这道菜,朕吃一辈子都不会腻! 黄婉黑了脸。 众妃都如吞了一只苍蝇般看着二人。你们这般旁若无人, 真的好吗? 比起姝妃娘娘的梅花糕如何? 蔺容宸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 香甜软糯, 欲罢不能。 那比起梅花酿又如何? 蔺容宸笑了起来, 酒不醉人人自醉。自然爱妃的这道丹砂樱桃更胜一筹。 严曦掩口:多谢皇上抬爱,嫔妾献丑了。 黄婉脸色铁青,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在她的瑶华宫里, 竟如此轻浮放荡!太过分了! 蔺容宸拿起梅花糕送到严曦嘴边,爱妃也尝尝,这梅花糕的滋味,比起朕如何? 严曦将脸埋进蔺容宸的怀里,娇羞道:皇上好坏! 朕还有更坏的,爱妃想不想看看?说着将严曦横抱起来,走了几步,转回身,对庭中一干呆若木鸡的众人道:朕本打算今日赏梅宴有别出心裁者,与之秉烛夜谈没曾想,除了姝妃有所准备,你们皆空手而来。梅花糕固然不错,若论滋味与色相,却远不及熹嫔的丹砂樱桃,是谓秀色可餐也。 这样都行? 众妃瞠目结舌。羡慕嫉妒有之,憎恨厌恶有之,后悔莫及有之,脸红心跳亦有之 两人在数十道纠结不清的目光中离开瑶华宫。严曦靠着蔺容宸的胸口,抬头看天,今日的天气真好啊!太阳那么暖,照的屋檐上的雪闪闪发光,连那檐下的冰凌都反射出金钻般的光芒。 出了瑶华宫,他终于憋不住了,肩膀不断耸动,最后笑出声。 如何?爱妃可还满意? 差强人意。严曦收了笑,拍拍蔺容宸,放我下来。 蔺容宸睨他一眼,朕发现,你最近越发会过河拆桥了。 微臣哪敢? 既然没有,那你准备如何谢朕? 你你放我下来,这是后宫,被看见了多不好!严曦挣扎要下地。 蔺容宸就是不松手,这么冷的天,谁没事中在外面闲逛?再说了,侍女太监看见了又怎样?他们敢说,朕就割了他们的舌头! 严曦: 只能说蔺容宸很乌鸦嘴,话音刚落,荻秋来了。严曦赶紧跳下去,却还是被荻秋抓住左臂,你她指指严曦,又指指蔺容宸,一张脸涨红的几乎随时都会哭出来,皇兄,你你光天化日之下,你跟她搂搂抱抱你忘了严哥哥了吗? 荻秋这次是真的哭了。想起上次在小院中,严曦跟他说的那些话,心里一书酸,眼泪就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她一直记得,那天严曦的身影看起来那么孤单无依,现在她皇兄有了新欢,将旧人忘得一干二净,让她以后如何见严曦? 荻秋掩面,蹲在地上抽泣。 严曦看看蔺容宸。 蔺容宸微微颔首。 得了许肯,他蹲下身,抚着荻秋的肩,不再刻意掩饰自己的声音,公主,别哭了。 荻秋哭的正伤心,猛然听到严曦的声音,还以为他来了,一下子扑进严曦的怀里,哭的更凶了,严哥哥,皇兄一点都不好,你不要喜欢他了,以后我给你找个更好的!她以为严曦看到蔺容宸跟熹嫔在一起了,现在一定跟她一样难过。 严曦擦掉她的眼泪,傻丫头,你哭什么? 荻秋觉着不大对,抬头看是熹嫔,有片刻的愣怔和茫然,你你是严哥哥?皇兄,这是怎么回事? 严曦将人拉起来,公主先跟微臣回合欢宫吧! 待严曦隐去一些不方便透露的信息,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荻秋破涕为笑,原来嘉嫔就是严哥哥!说着忙将严曦的手抬起来,见那玉镯还好好地戴在他手腕上,这才松了口气。 严曦以为她还惦记着玉镯,摘下放在她手心,你既然喜欢,严哥哥送给你。 荻秋将玉镯重新套回他的手腕,我才不要!这是父王母后的定情之物,皇祖母给了你,定是把你当作孙媳妇了。严哥哥,你将来是要做皇后的! 蔺容宸敲了敲他的脑袋,小丫头片子,你又懂什么?成日胡说八道,小心朕关你禁闭! 荻秋白了他一眼,哼,有严哥哥在,你才不敢! 严曦:不要什么都往他头上安好不好。 荻秋细细一想,又哭了起来,皇兄坏!严哥哥也坏!你们明明在一起,却不告诉我!害我掉那么多眼泪! 严曦被她哭得束手无策,这不是告诉你了吗? 蔺容宸笑道:是你严哥哥不好,朕明里暗里暗示过他那么多回,他不明白,朕有什么办法? 什么明里暗里暗示?你什么时候暗示过?又暗示过什么?如果蔺容宸的所作所为能叫暗示的话,那他真是无话可说。 没过多久,蔺容宸抱着熹嫔离开瑶华宫的消息传遍整个后宫。 姝妃成了整个后宫的笑柄。两人在她的地盘,当着她的面,你侬我侬地搞在一起,最后情到浓处,毫无顾忌地将人抱走。 抱走啊!自蔺容宸登基以来,连人前连他们的手都没拉过!而且抱走干什么,根本不用问。 白日宣淫到这般程度,真真史无前例。 黄婉七窍生烟。 骆璎拉着杜若的袖子,怯怯道:婉儿姐姐看起来好生气,杜若,你快劝劝她! 杜若从未见黄婉这般神情,猛地一见,也有些怵得慌,娘娘,你也别生气,皇上只是一时新鲜罢了,待过些日子厌倦了,那熹嫔的下场绝对比惠妃和怡妃还要惨。他爹不过一个政使,还愁对付不了她? 黄婉咬牙道:你懂什么?皇上之所以这么宠爱他,还不是因为她长得像她深深吸了口气,咽下几欲脱口而出的秘密。 上次宫里的婢女说什么来着?见到熹嫔和赵珣密谈?既然他喜欢和侍卫密谈,那就让他们两个好好谈谈! 杜若每每见她这般神色,后背就窜出一股冷汗,娘娘可是有什么好计策? 黄婉道:计策倒不是没有,不过要先去见见怡妃。 胡青青虽被打入冷宫,却没有像别的妃子那般自暴自弃或者说郁郁寡欢,他肚子里怀着龙种,就算皇上想对付她,太皇太后也不会同意。她只需安心等到开春,太皇太后从御临寺回来就好。况且虎毒不食子,她就不信蔺容宸真的这么狠心。 万寿节后,太皇太后便前往御临寺,吃斋祈福,三月不归。原因是钦天监的冯兰山夜观星象,说帝星晦暗,需太皇太后礼佛斋戒三月,方可助其破除困境。 当然,他只是在蔺容宸的授意下胡说八道而已。蔺容宸只想将人支开,免得她面对后宫纷争,徒增伤心。毕竟这个冬天,注定是没法安安稳稳过去的,甚至来年的春天都未必会平静。 蔺容宸原想让胡青青搬到冷宫去,但那冷宫离合欢宫太近,蔺容宸不想看到她,严曦也必然不想看到她,这才让她继续留在长倾宫。只是没有皇上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踏出长倾宫半步。 胡青青闭门思过了这么久,倒也有所顿悟,所以看到黄婉,倒也没有乱发脾气,更别提求她施以援手了。 黄婉屏退了众人,欠身行了行礼,妹妹见过怡妃娘娘。 胡青青放下手中的经书,淡淡瞟了她一下,你来做什么?我如今已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你还来巴结我作甚? 黄婉道:姐姐这话说的就见外了。父亲大人一直是跟太师十分亲近,你遭歹人陷害,妹妹无能,没帮上什么忙,来看看也是应该的。 黄婉说着,垂下眼睑,姐姐不知道,那个熹嫔现在越发春风得意了。今日妹妹办了赏梅宴,皇上在宴席上当着那么多嫔妃的面,将她抱走我这张脸怕是丢尽了。忙来忙去,不过为他人做了嫁衣。 胡青青闻言,倒是一愕,她虽与蔺容宸一直相敬如宾,但她太了解蔺容宸了。如他那般内敛自持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为了个妃子,大白天的作出这等事情?能让他这样,只能说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人了。 许是见了黄婉这般口气,让她想到自己,胡青青没了方才那般疏冷,苦笑一声,有什么好奇怪的?他若对这个熹嫔不上心,我反倒奇怪了。你知道么?我原是有喜欢的人,也打算嫁给他的。可是为了皇上我将他抛弃。我从十六岁便跟着皇上了,如今已有三年,从未见他对任何人这般你知道我为什么派人刺杀严曦么?玉嫔跟我说,皇上喜欢他 胡青青大笑一声,也不知道那笑声是在嘲笑两人还是在嘲笑她自己,皇上是九五之尊,想要多少女人没有?想要什么样的没有?冷艳高贵,柔弱温柔,端庄大方,冰雪伶俐可他都不喜欢,他偏偏喜欢严曦严曦是个男人,男人啊!胡青青掩面,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从她的指缝里掉下来,你知道人最无奈的事情是什么么?就是你爱的那个人,无论你怎么努力,他都不会爱上你。就算他跟我有了孩子又能如何?他跟我在一起,恐怕也只是想要个孩子,何其悲哀 她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知道蔺容宸利用她向符卓示好,利用她堵住悠悠众口。 这一切,黄婉又何尝不知道?所以严曦必须死!甚至包括那个跟他有几分相似的熹嫔都留不得! 姐姐安心在这里养胎就算如你所言,皇上真的喜欢严曦你的孩子将来还是要做太子的,这云楚的天下是他的,到时候你母凭子贵,一样能熬出头。只是我们这些姐妹,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还望姐姐届时莫要忘了我们。 黄婉说了几句,留下一些补品,便回宫了。 走出宫门,环儿跟出来,娘娘,怡妃最近茶饭不思,还请娘娘有空常来,开解开解她! 放心。我会的。 环儿欲言又止。 黄婉道:你是否想问本宫,怎样才能让怡妃翻身,重得皇上的青睐? 环儿点头。胡青青虽然没跟她说过什么,但她知道胡青青想回到蔺容宸身边,况且刺杀严曦一事,她也有份。胡青青却一力承担下来,保全了她。否则,她是要被凌迟处死的。 黄婉颔首,我会想办法的。 环儿跪谢,若需要环儿做什么,娘娘只管吩咐。 作者有话要说:  一波狗粮投喂诸君。 第94章 煮雪烹茶 赏梅没过多久, 京城又下了一场大雪,飘飘洒洒的雪花将合欢宫的地面铺了厚厚一层雪毯,严曦坐在窗边, 捧着暖炉发呆。 琉璃给他添了茶, 又将熏笼拉到他脚边, 娘娘,吃些茶, 暖暖身子吧! 严曦抿了一口, 回头道:琉璃, 今天是什么日子? 琉璃道:腊月二十二了。 明日就是小年了啊!严曦叹了一声, 临近春节, 他越发想念姑苏了。梁砚文在京城没待几天,被他劝回去过年了,走之前都不知道他有伤在身。 嗯!娘娘这几日足不出户都不知道,外面到处都在张灯结彩,从千秋门到朝阳门,一路的红灯笼, 还有明德殿,太和殿奴婢听人说全都挂了大红绸子, 简直比皇上成亲还要红火她住了口, 怕严曦多想。毕竟蔺容宸尚未有真正意义上的大婚, 他没有太子妃,只有侧妃,没有皇后, 只有妃嫔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73) 严曦倒是不甚在意,笑道:说的你好像见过皇上成亲似的。 琉璃笑笑,娘娘,别怪奴婢多嘴,奴婢总觉得这云楚的皇后,将来一定是你。 严曦笑道:那就借你吉言。 许久,他又道:琉璃,你在京城待了多久? 琉璃道:自打奴婢记事以来,便一直在京城。 京城往年可都像今年这般冷吗? 琉璃摇摇头,从前冬天都不下雪的。就算下,也是薄薄的一层,绝不像现在这般。 严曦点点头,今年冬天反常的很,莫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他将视线落在案几上,端起手中的茶盏,又放下,忽地笑了起来,你快带人去御花园收拾一下,然后给各宫里娘娘送一张请柬,就说我邀他们赏雪。还有,给皇上也送一张! 蔺容宸接了帖子,打开只有寥寥两句:春游芳丛夏赏月,秋葬落红冬煮雪。但就是这两句,竟让他无比向往将来。 跟严曦在一起,一年四季仿佛都能过成一首诗,一卷画。有夫如此,夫复何求?他提笔补了两句:无为多情苦相思,却得云雨两相悦。 偌大的御花园,白茫茫一片,仿佛天地间唯有此色。地面已经被人扫出一条小径,严曦披着鹅毛斗篷,站在雪中翘首以待。看到蔺容宸时,那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笑让蔺容宸浑身舒畅。 微臣还以为皇上不会来呢! 你在这里,朕如何能不来?莫说一场风雪,就是刀山火海,朕也要见你。蔺容宸伸手拂去他头上的雪花,却被严曦制止。他牵起蔺容宸的手,朝庭阁走去,皇上,你说这算不算跟你走到白头了? 蔺容宸浑身一震,停了下来。 严曦驻住,不解道:怎么?我说错了? 蔺容宸将他抱住,下巴垫在他的肩上,微微摇了摇头。为什么时间越长,他会越坐立难安?越害怕真相大白? 眼前让人迷恋的幸福像泡沫一样,仿佛随时会消失。 严曦。 严曦环着他的腰,笑道,皇上,你这般抱着我,若是姝妃她们看到,怕是又要嫉妒的发狂了。 让她们嫉妒好了!蔺容宸又顺着他的耳根亲了起来。 偶有冰凉的雪花落在严曦细腻的颈间,蔺容宸伸出舌头,将其舔化,一凉一热,倒叫严曦极不好受。他推开蔺容宸,轻咳一声,皇上,走吧! 未过多久,众妃陆续赶来。虽有不少人不想冒雪前来,可一打听,得知蔺容宸也在,都巴巴地赶过来。放眼望去,十来号人,想来后宫的妃嫔都在这里了。 严曦招呼道:姐姐们坐。今日闲来无事,翻出入京时带的明前茶,便想着跟姐姐们一道煮雪烹茶,也是一件美事。 琉璃生了炉子,将接好的干雪倒入茶壶中,又拆开茶叶一一分之,忙的倒是不亦乐乎。 御花园的亭子够大,除了中间的石桌,左右阑干皆可坐,如今严曦又着人铺了厚厚的坐垫,倒也不觉得冷。 众人犹还记得上次赏梅的事,能冒着大雪前来,一来因为皇上在此,二来就是想看看熹嫔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兰美人上次被蔺容宸强迫四更起床收集雪水,硬生生病了好几天,今日才好了些,心头还惦记这报严曦的早起之仇,茶还没喝到嘴,就迫不及待了,皇上,既然今日是赏雪,不若做些事情助兴? 何事? 不如各人咏一句与雪有关的诗句,且不能出现雪字,如何?她听闻这个余薇并不擅长诗词歌赋一类,能让她出糗,那就太好了! 哪想严曦闻言,连连击掌,这个好!这个好!此情此景,理当赋诗。皇上觉得如何? 蔺容宸宠溺一笑,你开心就好! 众人: 兰美人道:输的人可要罚哦! 严曦道:如何罚? 兰美人道:如此良辰美景,就罚在雪中站一盏茶的时间,如何? 蔺容宸朝严曦使了个眼色:余薇的诗词不怎么样。 严曦:他忘了余薇这一茬,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众人乐得看好戏。所以诗词游戏很快就开始了。 兰美人:那嫔妾便先来一句:旋扑珠帘过粉墙,轻于柳絮重于霜。 骆璎道:不见杨柳春,徒见桂枝白。 杜若:山前千顷谁种玉?座上六时天散花。 梅婕妤:微于疏竹上,时作碎琼声。 贵美人: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各自说完,众人将目光投向严曦。 兰美人道:熹嫔娘娘,该你了。 既然诗、句都行,那朕也来一句。蔺容宸看着严曦道,谢娘别后谁能惜,漂泊天涯。 这是赤|裸裸的提醒! 此句话中的谢娘便是谢道韫,大街小巷识字的孩子都知道她有个名句,余薇自然也知道。 严曦顺着这一句,跟道:未若柳絮因风起。 幸得这些人作诗不怎么样,不然一人一原创,他是作还是不作? 刚松口气,第二轮又开始了。 严曦看向蔺容宸:皇上救命! 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蔺容宸含笑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将重音放在飞花二字上。 严曦作喜极模样:嫔妾知道了!剪水作花飞。 又是赤|裸裸的提醒! 兰贵人不干了,本来要难为严曦的,这下倒好,蔺容宸明里暗里帮忙,她还折腾个什么劲?皇上,你可不能这样偏心,总是提醒熹嫔! 严曦耸耸肩,懒得听她接下来的长篇大论,索性认输,起身道:罢了,嫔妾自认才疏学浅,若没有皇上提点,早在第一轮就输了,嫔妾这就去领罚。言毕,踏出亭子,立于阶前。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兰美人将梅花糕推给蔺容宸,皇上,这是嫔妾跟姝妃娘娘学做的梅花糕,皇上尝尝味道如何? 蔺容宸没有动。 兰美人羞红了脸,皇上该不会以为嫔妾故意要难为熹嫔的吧?这可是她自己也同意的! 黄婉看了眼站在台阶下的严曦,笑道:一个游戏罢了,皇上怎会跟你计较?再说了,这么美的雪景,就算让我在雪中站上一个时辰,我也是愿意的。来,你们都尝尝兰美人的手艺如何。她率先拈了一块,刚送到唇边,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翻腾,几乎在御前失仪,吐了出来。忙吃了口热茶,昨日贪嘴,喝了点梅花酿,伤了胃,还请皇上降罪。 蔺容宸淡淡地点点头,眼睛却不自觉地往严曦身上瞟。 成片的白色蝴蝶在风中蹁跹飞舞,覆盖了深宫的红墙砖瓦,仿佛这个世界都纯粹了。严曦抬头,任凭清雪落在羽睫上,化成水,细腻、清凉,他甚至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忽地,头顶一黑,一件披风罩了过来,将他盖个严严实实。 严曦伸手去掀,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你还病着,莫要严重了才好! 他被披风裹着,说出的话都是闷闷的,这是雪,又不是雨,怕什么? 化了不就是雨了么? 可是这样什么都看不见了。披风很厚实,隔绝了所有的光亮,严曦只能看清蔺容宸的衣摆,明黄的袍子和袍角金丝绣成的行龙,上面沾了不少雪花,细微的,毛绒绒的。 忽地,眼前一亮,一张清俊如画的脸靠了过来。再一暗,披风又被放下蔺容宸钻了进来。 明明光线并不好,可严曦就是觉得他看到了蔺容宸的眼睛,像深秋的星辰,带着些微的清冷,又像方才烹雪煮茶的火,炙热得足以将人融化。 蔺容宸伸出一只手抚着严曦的头,让他贴着自己的胸口。朕陪你一起领罚。 严曦笑道:皇上是千金之躯,跟着微臣在雪地里罚站,只怕明日微臣会被口水淹死。 朕都不怕他们喋喋不休,你怕什么? 外面一干妃子看直了眼。 蔺容宸刚下台阶时,她们就已经停下了手中所有。 眼看他拿解开自己的貂绒披风,眼看他将披风盖在严曦头上,眼看他像掀开盖头一般掀开披风,眼看他噙着笑钻了进里,眼看他们二人牵手搂腰旁若无人甚至,她们看到严曦踮起了脚尖更甚至,她们还听到一阵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 黄婉有些弄不懂蔺容宸了。不是说他喜欢严曦么?为何对这个熹嫔如此的迷恋? 严曦的罚站并没有多久。蔺容宸与他盖着披风在雪地里亲到觉得再亲下去就该出事了,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蔺容宸掀了披风,对庭中依旧呆若木鸡的众妃道:时间可够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正扶着严曦的腰他怕就此松手,严曦该站不住了。 兰美人的脸色简直比秋风里的残菊还要难看,她回头见黄婉无甚反应,这才点点头。 蔺容宸回过头,笑道:爱妃可还能走? 不能,腿软。 蔺容宸覆在他耳边道:这就腿软了?朕都还没做让你腿软的事呢! 严曦脸色涨红。那羞涩的模样落在黄婉和兰美人眼里,就像当空扇来一耳光。 蔺容宸微微蹲了身,朕背你! 严曦扬眉,一跃爬在蔺容宸宽阔的脊背上,搂着他的脖子,笑容明亮,哪里有半分腿软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一波狗粮,请收好! 第95章 姝妃有喜 从御花园走到合欢宫, 随行的侍卫、太监只远远跟着,因为周公公交代任何人都不许上前。 雪花濡湿蔺容宸的肩膀,在他发间驻留, 一头青丝渐白。严曦想起御花园里的那些话, 怔怔出神。 蔺容宸背着他走得很慢, 也走得很稳。仿佛背着的是他的所有,他的天下, 他的一切。 走了合欢宫门口, 蔺容宸将严曦放下, 拂去他额前的雪花, 吻住他在风雪里微凉的唇。严大人, 朕又跟你白了一次头。 虽有蔺容宸为严曦挡风,但雪地里站了许久,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染了风寒,半夜咳的厉害。 蔺容宸握着他的腰肢,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就不能多穿一点?朕白日里背你时, 就想说了,身子还没好透, 就被逞强。明日让琉璃去尚衣院取几套厚些的宫衣回。 严曦闷闷地嗯了一声, 揽着蔺容宸的腰, 往他怀里蹭了蹭,好了,你别啰嗦了。睡觉。 翌日醒来, 衣裳已经备好,汤药也备好,就连合欢宫都大门紧闭,不漏一丝冷风进来。 琉璃放下痰盂,将热乎乎的手巾递给严曦,娘娘,皇上的圣旨方才到了。琉璃指了指放在严曦枕边的一卷明黄,神情沮丧,周公公看您还在睡,放下圣旨便走了。 严曦瞟了一眼,洗手道:什么事? 琉璃噘嘴,不说话,但面色里尽是委屈。严曦狐疑,擦了手,刚要展开圣旨,却听她笑了起来,奴婢恭喜娘娘! 严曦略过前面一溜儿的赞誉,只看到了两个字熹妃。 严曦将圣旨放下。前后入宫不到三月,从熹美人到熹妃。这下好了。 琉璃见他恹恹的,不解道:皇上还赏了好些东西,娘娘洗漱完可以去看看。 严曦没什么兴致,只淡淡地点了头,知道了。 娘娘不开心吗? 开心!严曦回答的言不由衷,今后得日子更难过了。 自太皇太后寿辰后,蔺容宸独宠熹妃一人,引得宫中人人不满,黄婉作为这群人里位分最高的妃子,自然起了领头人的作用,每日这些妃嫔闲来无事便要去瑶华宫坐坐,数落数落严曦的条条罪状。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74) 黄婉只是听着,并不发话。有时候,她们说的口干舌燥,黄婉却只淡淡地嗑着瓜子,偶尔会望着窗外,或者桌上的一盏茶,甚至一盘点心发呆。 她最近的胃口越发不好了,还特别惧冷。总是没事就握着侍女的手,问道:你摸摸本宫的手,是不是很凉她觉得自己可能病了。 今日又到每月例行检查的日子。众人散了之后,李太医来了。只是个例行检查的日子,也不知道李炳为何亲自前来。 黄婉道:李太医,本宫最近总觉得身子不大舒服。尤其怕冷。还有她欲言又止。似乎很难开口。 李炳道:娘娘莫急,微臣给你搭脉。 一阵冷风从门缝里吹来,黄婉打了个寒噤,忙唤了侍女,将门关严实。就这么几句话的时间,她没有看到李炳眼底的惊惧和不安。 李炳收回手,娘娘这是受了凉,寒气积于腹内,微臣给您开些汤药,一天三次,多服几天,便会好了。 黄婉懒懒地点点头,赏了李炳,和衣躺下。 蔺容宸在合欢殿正跟严曦颠鸾倒凤。兴致浓时,帘床俱动,咯吱作响。偶有某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在这雪天里,能传出老远,至少周公公和李炳隔着宫门都听到了。 周公公尚好,早练就了一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可李炳就不一样了。这动静真是让他一张老脸都红透了。等也不妥,不等也不妥,就这么咬牙站着,约有半刻钟,两人方才完事。 李炳轻咳一声,低语道:周公公,皇上虽然年轻,龙马精神,可这般长久,对身体无益,还望公公能在皇上面前多提醒提醒他,龙体重要! 周公公一本正经道:皇上正值好年华,精力充沛,多做一些想来也无大碍。这干柴烈火的事,如何忍耐? 李炳: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蔺容宸开了门,春风满面地踏出门槛,李太医?你来作甚? 周公公早已屏退了所有人,宫里也就她们四个。 李炳也不用顾忌,直言道:皇上,今日微臣为后妃诊脉,发现 莫不是又发现哪位妃子有孕了?屋里传来一声慵懒的呵欠声。 蔺容宸身子一僵,望向李炳。那眼神仿佛在提醒李炳,如果他敢说是,下一秒就会被踢出合欢宫一般。 李炳艰涩道:娘娘说的没错姝妃,姝妃有喜了。 蔺容宸: 周公公: 屋里那位倒是没有动静,蔺容宸松了口气,却听见一声含意极其复杂的呵!传了出来。 为何?难道避孕的药物都不管用么?有了上次胡青青的前车之鉴,蔺容宸特意交代赵珣,每次行房前,务必要亲眼看着李琛将药喝下。这么重要的事,蔺容宸相信赵珣绝不会出现纰漏。 李炳接下来的话又让几人一滞,微臣虽能探到喜脉,但总觉得姝妃的脉象极为怪异。而且她浑身冰冷,像 蔺容宸皱眉,像什么? 像死人一般李炳嗫嚅道,会不会会不会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蔺容宸瞪他一眼。 周公公道:李大人,你也做了好几十年的太医了,怎么还会说出这种胡话? 李炳就不信蔺容宸跟黄婉在一起时没有这种感觉。那脉象太不正常了。 行了,别胡说!传出去,丢的是太医院的脸!蔺容宸甩手道,孩子不能留,你看着办,莫让姝妃察觉! 李炳:他为什么总要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蔺容宸进了屋,严曦还躺在床上,支着头看他,恭喜皇上,又要当爹了! 他的亵衣被蔺容宸撕的不成样子,已掩不住胸前的春光。尤其胸口和脖颈露出的块块粉晕,看的蔺容宸浑身又是一阵燥热。他牵了被角将严曦裹住,你这样诱惑朕,是否连着几日都不想下床了? 严曦: 孩子不能留,朕已经交代李炳务必处理干净。 严曦叹了口气,好歹是一条人命。 蔺容宸道:谁让他投错了胎?去哪里不好,非要到帝王家来。 严曦将头枕在蔺容宸的腿上,皇上以后会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蔺容宸失笑:你若能给朕生,朕就会有。你若不能生,那便没有。 严曦没想到自己反被调戏,一时噎住。许久,似乎不甘心,又问一句,那皇位怎么办? 这个问题他早就想过,在应天府的公堂,亲了严曦之后,他就清楚了。朕不是跟你说过么,有荻秋呢! 冬日闲来无事,宫中亦有没有什么活动,甚是无趣。最多不过今日这位嫔妃宴客,明日那位嫔妃邀约,但大家都知道,没有人真心实意地想跟你做朋友。 严曦最近很受宠,所以巴结他的人也多了起来,什么贵美人,嘉嫔,梅婕妤隔三差五总要送点东西去合欢宫,或者各种偶遇一下,相互亦作十分熟稔的模样。 严曦叹了一声长气,蔺容宸翻个身,将他拥入怀里,怎么? 微臣一个大男人成日跟一群女子玩儿宫心计,只觉对不起多年习读的圣贤书。 蔺容宸:朕知道,委屈严大人了。 严曦翻了个白眼,你知道就好! 蔺容宸用头抵着他的额,你这般好,朕不会负你的。 皇上发誓? 蔺容宸苦笑,朕发誓。若此生有负严曦,必当 严曦捂了他的嘴巴,用你所爱之人起誓。 蔺容宸愣了一下,随即想起那日在密道里,他也是这般要求严曦,当即刮了一下他的鼻梁,你呀,真是没有比你还要记仇的人了。 那你说不说? 不说。 严曦转过身,重重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蔺容宸枕着他的肩,沉声道:云昕,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你有一丁点的事。 严曦道:皇上说的好听,还不是怕将来有一天自己做不到?你若能做到,何惧誓言? 蔺容宸: 作者有话要说:  不!孩子一定要留着! 第96章 除夕围炉 自严曦夜宿太和殿之后, 几乎宫里从前所有的规矩都被打破了。蔺容宸没事就往后宫跑,有时会在合欢宫里待上半日。美其名曰,教熹妃读诗。 除夕当天, 蔺容宸破天荒在金明殿召了所有妃子围炉守夜。 严曦去得早, 除兰美人、贵美人和嘉嫔, 其余人皆未到。他坐了离龙椅最近的左位。这位置从前是胡青青的,后来胡青青被打入冷宫, 黄婉就接手了。 今天被严曦占了去。 兰美人看不下去了, 熹妃娘娘是否坐错了位置?同样为妃, 也有个先来后到吧?怎么说黄婉也比严曦封妃早。 琉璃道:如何错了? 嘉嫔拉住兰美人, 笑道:兰妹妹玩笑的, 娘娘愿意坐在那里便坐在哪里。 琉璃哼了一声。 兰美人虽气,也知道严曦现在正是盛宠在身,不宜跟他起争执,唯有冷哼一声,斜着琉璃,吐了四个字:狗仗人势! 这几个字不轻不重, 却偏偏让严曦听了个正着。兰美人方才说什么?可否再说一遍? 兰美人心头一跳,心想着不能输了气势, 站起道:难道嫔妾现在连一个婢女都不能教训了? 严曦低头抚着袖口的金丝芙蓉, 淡淡道:那倒不是。就是觉得你说的好听, 想多听几遍。 兰美人翻了个白眼,这人脑子有病么? 继续啊!严曦抬眸,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你让我说, 我就说? 兰美人涨红了脸,众妃陆续都来了,严曦是故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她。 不说?严曦挑眉,眸中显出一丝不悦。兰美人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熹妃。好像转瞬之间他身上的那种温润如玉的柔和消失无踪,一种逼仄、尖锐的锋芒露了出来。 兰美人突然有一点心虚。 严曦对琉璃使了个眼色。 娘娘的话,你竟敢不听?琉璃走到她面前,左右开弓,赏了她两巴掌。 这两巴掌不仅将兰美人打懵了,其余众人也看懵了。怎么一来就演了出这么刺激的戏? 待兰美人反应过来,捂着脸,扑向琉璃,跟她厮打在一起。 算算时间,蔺容宸该到了,严曦婷婷袅袅地起身,走到二人跟前。却被兰美人失手推了一把,严曦原想就势倒地不醒的,却不曾想被人拉住。 这是做甚么?蔺容宸将人护进怀里,瞪着已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兰美人和琉璃。 兰美人见了蔺容宸,立即抽泣起来,皇上,熹妃叫人打嫔妾。 说完她就后悔了,因为她发现就算她说了,蔺容宸也不会给她做主,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 爱妃怎么说?蔺容宸问严曦。 严曦冲他眨眨眼,眼珠如般小鹿转了几下,似乎每转一下都撞在蔺容宸的心口,皇上,你不是瞧见了嘛,兰美人推了臣妾,琉璃护主,这才与她有了冲突 众妃抽了口冷气,这是妥妥的倒打一耙。兰美人怕是完了,为什么非要去招惹这尊大佛?活着不好吗? 果不其然,蔺容宸顿时拉下脸,你竟跟熹妃动手?来人,把兰美人拉下去!削除位分,贬为庶人,赶出宫中! 众妃又抽了口冷气。这会儿连骆璎都看不下去了,可黄婉和杜若却镇定得很,仿佛蔺容宸如何荒唐,她们都能接受了。 严曦道:皇上,今日可是除夕,莫要为了这点小事,破坏了过年的氛围,就看在臣妾的面子上,饶兰美人一回,如何? 蔺容宸将剥好的蜜桔送进严曦口里,既然爱妃说饶她,朕便饶了她。不过还是要小惩一下,不若罚她面壁三月,如何? 嗯! 这会连平日跟熹妃不对付的荻秋都没有出声,甚至还暗暗冲严曦竖起拇指。黄婉很不解,这个熹妃,到底有什么魔力,竟让荻秋都能喜欢上她。荻秋不是最讨厌后妃的么? 有了兰美人的教训,众人自觉了不少,只闲话些家常,跟严曦有关的事情,一律不提。顺便看着某两个人你侬我侬,甜甜蜜蜜,反正她们已经快要麻木了。 漫漫长夜,严曦困意渐长,眼瞅着脑袋都要耷拉到胸前了。蔺容宸轻咳一声,今年太后不在,你们围炉也不用一定得守到天亮。不如这样,各人背一篇兵法给朕听,过得去的,便回去歇着,过不去的,就委屈一下。 蔺容宸在严曦家中看到过几本兵书,加之知道他九殿下的身份,况且他骑射其实并不差,早年定然练习过,便猜想严曦自小应熟读兵书。 兵法?这不是难为人么?她们一向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已经很难得了。真会背兵法,还不得将家中爹娘吓死? 蔺容宸惋惜一声,都不会背么?那真是可惜了。朕今日还准备了头彩。谁会背的话,朕今晚就去谁的宫里如此看来,大家今晚就在这里围炉守夜吧! 众妃:现在回去背晚不晚? 听到能回去睡觉,严曦坐直了身子,皇上想听那一篇? 蔺容宸笑道:谋攻。 孙子曰,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铸为上,破卒次之;全无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75) 待严曦一口气背完,蔺容宸颔首,朕今夜要去合欢宫了? 众妃:你们是商量好的吧?! 两人正起身要走,杜若道:皇上,骆璎也会背兵书,皇上不如再听听骆璎背的如何? 骆璎一听杜若说起她的名字,连连摆手,又是挤眼睛,又是打手势,十分不想出风头。 蔺容宸站住,眯眼看着璎珞,骆将军驰骋沙场多年,宜嫔会也不奇怪。他开口道,宜嫔,既然纯婕妤说你会兵法,那朕问你,何为用兵八法? 蔺容宸对骆将军颇为重视,他不想害骆璎。 高陵勿向,背丘勿逆,佯北佯北骆璎想了许久,茫然摇头。 她从小只听过父亲讲军营里的趣事,战场上的厮杀以及用兵之法却从未听过,就连兵书都是背着父亲偷偷翻一翻。别说她不知道,就算知道,此时也不能说的。从她入宫,父亲就跟她说过,皇上疑心重,在宫里千万莫要出风头,莫要引人注意,莫要被人当做靶子。更何况,她父亲是当朝将军,如今朝中局势这般暧昧不明,她在宫里更需谨言慎行。 父亲极少跟嫔妾说过这些嫔妾也记不清了。 杜若还要说什么,黄婉却暗中拉了拉她的衣袖。蔺容宸见无人反驳,脸色才有所缓和,跟严曦携手离开。 杜若点着骆璎的额头,恨铁不成钢,你真不会? 嗯!骆璎委屈的快要落泪,父亲从来不许我看那些东西。更何况,皇上又不喜欢我,他才不想去我的寝宫我又何必反正她入宫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想争宠,不想每日勾心斗角。有吃的有喝的,还能来去自如,她就心满意足了。 好了,你也别责怪她了,她本就还是个孩子,能懂什么。黄婉劝了一句。 杜若气道:哪有围炉到半夜走的?今年太皇太后斋戒,后宫无人约束,那熹妃就这般肆无忌惮了,连除夕都要拉着皇上寻欢作乐! 黄婉拨弄了两下手腕上的饰物,淡淡道:你知道赵将军的近况么? 杜若摇摇头。 黄婉对他招了招手。 杜若附耳。听了黄婉的话,面色惊愕,随即点头,笑了起来,这样一来,看皇上还会不会宠幸她!只是这件事也不能由你我出面。 黄婉道:今日不正好有一人么? 兰美人她一定恨透了熹妃吧?要怪只能怪熹妃自己非要把人得罪。 于是,正月初五夜,严曦和赵珣各自收到一封密函。两人从不同方向,一前一后到了玉嫔的陶然宫。 两人刚入内没多久便浑身发软,昏迷过去。待清醒之后,彼此对望一眼,一时半会不知身在何处。 赵珣低头一看,浑身上下就剩一条亵裤,脸都吓白了。严娘娘,你,你如何了? 严曦也是一身冷汗,忙看看自己,还好,只是外衫不见了,里衣都还穿的好好的。他倒不是以为赵珣对他做了什么,况且赵珣又不是断袖,他是怕身份被人猜穿。 赵珣一脸懵逼,这这是怎么会是?因怕隔墙有耳,他甚至都不敢直呼严大人。 严曦两手一摊,表示他也不知道,不过也基本猜出来个大概了。 赵珣在房中找了一圈没找到自己的衣物,发现门也被反锁了,光着膀子冻得瑟瑟发抖,牙根打颤,娘娘,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事,说来话长严曦依着门框,抱胸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或许不久之后,就会有人前来捉奸,妃子和侍卫私通,然后你被砍头,我也被砍头 捉奸、私通、砍头赵珣只想晕过去,再也不要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97章 夫夫齐心 赵珣抽了口冷气, 严曦才不会被砍头的,可他就不一定了。蔺容宸那个醋坛子,说不定十分有可能一气之下砍了他! 他哆嗦道:那怎么办?要不末将翻墙溜走?说着又去拉窗子, 窗户纹丝不动, 显然已被人封死。 严曦倒不着急, 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 算了吧, 赵将军。他们没达到目的, 怎么可能放你离开?你就陪着我在这里坐坐, 聊聊天, 顺便看看他们到底想玩儿什么把戏?说句实话,我倒真想知道,皇上看到这个场面是何反应。最喜欢的嫔妃和最信任的将军搞到一起啧啧,想想都带感。你说我要不要再脱两件?这样才更像说着伸手去解衣服。 赵珣想死,心想着分明是你唯恐天下不乱,成天在宫里到处树敌, 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受宠,生怕别人不嫉妒, 这下好了, 别人要找你寻仇也罢了, 如今还搭上我。 他干笑几声,严大人,末将之前多有得罪, 可也是身不由己,还请严大人手下留情,饶末将一命! 好说好说!严曦哈哈一笑,正待开口,却听外面有人喊道:就是这里! 他比了个手势,无声道了句:来了。 哐当一声门窗被砸出一个大窟窿,北风呼呼地往里灌,赵珣险些冻死,抓了被子裹在身上,如此倒更符合被人抓奸的场面了。 严曦依然躺在太师椅上,虽然仅仅穿着亵衣,却硬是作出了一番处变不惊的气势来,各位想看戏的,麻烦先把衣服还给我们?这么冷的天,可别冻出个好歹更何况,就算演戏,被你们这么一捉奸在床,我和赵将军都是要脸的人,首先要做的那必然是赶紧找衣服啊!我猜皇上也在来的路上了吧?正好看到我们手忙脚乱地穿衣服,效果岂不是更好? 领头的是个宫女,严曦觉得很眼熟,但认不出那人是谁,其实宫里所有婢女对他来说都长一个样。她后面还跟着好几个宫女太监,想来都是这次事件的参与者。 那宫女大约觉得严曦的话十分有道理,朝身后几人使了个眼色。几人扔进来一堆衣衫,宫女还抓起其中一件撕个稀烂,试图营造出一种迫不及待,山崩地裂,天雷勾动地火的氛围。 赵珣:这都是什么仇什么怨? 正说着话,外面就有人通报:皇上驾到! 蔺容宸正在文清阁翻阅书籍,却听有小太监来急报,说熹妃和赵将军在陶然宫幽会听到这话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幽会二字必然是小太监顾忌天威,数番斟酌之后的用词。他自认为严曦不会做出这种事,那么便是有人刻意陷害,若这些人不知轻重,弄的双方下不来台蔺容宸沉郁着脸地赶到陶然宫。周公公想劝两句,又恐适得其反,一颗心七上八下,唯有祈祷场面不会无法收拾。 严曦一反刚才风轻云淡的常态,尖叫一声,掩面扑到蔺容宸的怀里,皇上!赵将军,赵将军他将臣妾虏到这里来想非礼臣妾,他他还撕破了臣妾的衣服臣妾没脸活了,臣妾不如死了算了严曦将那件已看不出是上衣还是裤子的东西塞到蔺容宸的怀里,哭的惊天动地。 蔺容宸: 赵珣: 严大人,说好的,你会帮我呢?你不能为了自保就把我推出去啊! 谁叫你当初害我手臂中刀?真不好意思,赵将军,严曦向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这场面如何收拾?蔺容宸头疼。没想到这群女人如此能闹腾,竟把主意打到赵珣和严曦头上。还没等他想好对策,外面乌泱泱冒出来一群人,各个嫔妃跟约好似的赶来,不多时,整个后宫都知道赵珣虏了熹妃,妄想染指。 赵珣有苦说不出,染指他又不是弯的!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男女通吃,那也得有虎口夺食的胆量!他两眼含泪,巴巴地望着蔺容宸:皇上,你一定要救末将。 蔺容宸:你跟严曦同躺一张榻上,还想朕救你?没门! 赵珣将希望寄托于严曦,严曦眼观鼻,鼻观心。 夫夫同心,其利断金。 于是,赵珣进了刑部大牢。 将赵珣解决之后,严曦怎么处置就比较棘手了。因为立马有宫女出来作证,几次看到两人鬼鬼祟祟的碰面,最后竟到这里私会。绿帽子都扣到头上来了,蔺容宸总得有所表示,爱妃,你怎么说? 严曦还没开口,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掉,皇上,臣妾和赵将军什么事都没发生,皇上若不信,臣妾愿意以死明志!说着就要往柱子上撞。 蔺容宸:爱妃稍安勿躁,朕相信你! 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不好就此作罢,只得唤了御林军进来,去传何舒月! 按理说,宫里发生这种事怎么也轮不到何舒月插手,但既然蔺容宸想让他来调查,旁人谁也干涉不了。毕竟大家都知道何舒月是皇上的心腹,这种宫闱秘事藏着掖着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大事宣扬,闹得人尽皆知? 一个巴掌拍不响。若熹妃真的是冤枉的,又为何要跟赵将军一同来到陶然宫?赵将军虽为御林军统领兼任皇上的御前侍卫,可以随意出入后宫,但是并不代表他可以跟后妃走在一起。兰美人在一旁煽风点火,随便还朝杜若和黄婉使了个眼色,怎奈那两人只想置身事外,坐收渔利,没有搭理她。 严曦也不哭了,擦擦本就不存在的眼泪,走到兰美人面前,挑眉道:一个巴掌拍不响? 兰美人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她没记错的话,上次熹妃让人打她耳光时,也是这幅神情。果不其然,严曦一个巴掌甩了过去,一声脆响在宫里炸开。 兰美人怔了好一会儿,才捂着脸含泪瞪向严曦,熹妃,嫔妾哪里说的不对?你为何要打我? 严曦收回手,揉了揉掌心,笑道:兰美人方才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所以我就试试喽!你们听见了没?一个巴掌也很响亮啊! 众人神色各异,心想你现在被捉奸,竟然还能笑得出来。还有皇上你也是,居然一点都不在意? 蔺容宸忍着笑快要忍出内伤,他轻咳一声,行了,这件事只有人会调查清楚。就算赵珣不知死活地觊觎爱妃,朕相信爱妃也是无辜的。 似乎见蔺容宸对这件事的反应不如他们想象的大,杜若不再冷眼旁观,皇上,就算赵将军和熹妃并未发生什么,可两人为何要私下见面,还选在这般偏僻的冷宫?焉知她与赵将军是不是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严曦低声抽泣,皇上,你听见了吗?她她们都认为我和赵将军不清不楚 蔺容宸的手臂快要被严曦摇散了架,看他的眼神既宠溺又无奈,随即挥挥手,这里没你们什么事,都退下吧! 杜若心有不甘,皇上!他们两人都脱光衣服睡在这里了,你怎么还如此纵容?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见到这种情景不都应该大发雷霆么?更何况蔺容宸还是个帝王。 放肆!蔺容宸终于怒了,事情未明之前,任何人不得恶意揣测熹妃!别说他与赵珣没发生什么,就算有,朕如何对他,还需要纯婕妤在一旁指手画脚么? 指手画脚四个字太严重了。杜若脸上瞬间没了血色,连退数步,若不是身旁的婢女扶着,恐怕这会儿连站着都困难。 听了这话,黄婉知道此事只会就此作罢,虽心中愤愤,也只能尽量面色平淡地离开,方才还人头攒动的陶然宫这会儿就剩地上跪着的一干婢女、侍卫和蔺容宸等人。 蔺容宸压低声音,为何变成这样?你让朕的脸面往哪里放? 皇上既然在意自己的颜面,不若将臣妾赐死算了。 蔺容宸被噎了一下,朕也就是随口一说。 严曦道:皇上莫怪微臣从中搅浑水,唯有如此,她们才会有所动作,我想这也是皇上乐意看到的,不是么? 蔺容宸如何不知他这般招摇的目的? 两人正说着话,侍卫禀告,何大人到了。严曦忙躲到屏风后面。 待他抽抽搭搭的哭诉完,何舒月仔细检查了殿内各个角落,终于发现一点苗头,他在门边发现极小的一抹香灰,随即用手指沾了点,放在鼻子下闻闻,笑道:皇上,看来熹妃娘娘说的没错,有人故意陷害他们。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76) 蔺容宸扫了地上跪成一片的宫女,冷着脸沉声道:是谁最先发现熹妃和赵将军到陶然宫的? 虽无人回答,大家却都把视线投向跪在最前面的环儿。 何舒月看了眼蔺容宸,将门外的御林军招了进来,把环儿拿下!此事就此作罢,若有人胆敢背后议论,一律杀无赦!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98章 怡妃殒命 赵珣担职这么多年, 无数次进入刑部的大牢,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进去,还是以如此有辱门楣的方式。他在牢里数日指头算日子, 一天, 两天, 三天直到第七天,终于有人想起他了。 何舒月站在牢门外, 笑得欠揍。赵将军, 狱中的日子如何? 外面的空气真新鲜!外面的阳光真温暖!连北风都是那么温柔!赵珣深吸了口气, 何大人, 你怎么来了?严熹妃的事如何了? 何舒月笑眯眯地看着他, 严熹妃?严大人?熹妃? 赵珣转身往回走,他就应该待在牢里不出来。何舒月一把拉住他,出来了就进不去了。放心,我早就猜到了,不会出卖赵将军的。 赵珣想抽自己嘴巴。他这一天天的都是怎么了? 何舒月见他停下脚步,问道:为何不走? 赵珣道:熹妃的事如何了? 你说呢?全皇宫的人都知道, 赵将军要非礼熹妃。何舒月看热闹不嫌事大。 赵珣的脸色顿时不好了。 见把人吓住,他朗声一笑, 拍拍赵珣的肩头, 放心, 严大人没事,皇上也不会处罚你了,事情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赵珣疑道, 如何解决的?至少他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能说按下去就按下去。 自然要依赖本官喽!何舒月攀着赵珣的肩膀,一只手拍拍他的胸脯,赵将军,这回我为了你,可是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你说,你要怎么谢我? 赵珣不想听他在这里卖关子,何大人想怎么谢,末将就怎么谢!一个大理寺卿也跑来断案,也是难为他了。 何舒月简单明了地将事情讲了一遍,他们把那个环儿带到了刑部,稍稍那么一恐吓,环儿便全都召了,原来她为了给胡青青报仇,这才联合兰美人,故意将两人骗到陶然宫。 严曦收到密函,说陶然宫里藏着皇上的秘密,而赵珣就比较扯了,那信上直接就说严曦要见他,有要事相商。设计之人大约也知道赵珣直肠子,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这才因人而异,指定了这个计划。 赵珣接到密信虽疑惑严曦要见他为何会去陶然宫,但恰恰因为玉嫔一事,他一直对此心有愧疚,又猜严曦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要跟他对质来着,这才悄悄去了。 张珣张着嘴半天没说话。所以,你们其实早就审出来了? 对啊!何舒月点头,当天就找到了背后主使人,赵将军这般不相信我的能力? 赵珣心里苦,那倒不是。就是不知道何大人破了案,为何不将末将放出来? 额这个就不能怪我了。何舒月摸了摸下巴,严大人不想放你,皇上又不发话,我也没办法,只能委屈赵将军在牢里多呆几天,正好也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休息。 赵珣: 既然事情已经办妥,本官就不去面圣了。何舒月打了招呼,转身回大理寺了。走了几步,又回头道:赵将军,烦请给严大人带个话,就说本官择日去拜访他! 赵珣:他现在并不想见严曦。一点都不想见。 环儿陷害严曦的事是她和黄婉商议好的,原本打算将二人的衣服脱得干干净净放在一张床上,就算两人没有发生点什么,彼此赤身裸体,坦诚相见,皇上定然也不会再宠着严曦了,但为何最后只是脱了严曦的外衫,留下亵衣,这件事不得而知。后来环儿被严刑拷打,实在扛不住,便攀咬住兰美人,只道自己跟她合谋。 兰美人不受宠,敢对严曦趾高气昂,只因她爹刚好是余成的顶头上司。余成那个人又是木头性子,清高孤傲,绝不会利用女儿吹枕边风来往上爬,是以兰美人才敢肆无忌惮。 无论手段还是背景,兰美人都不如黄婉,所以如果一定要拉一个人下水,毫无疑问,兰美人是最好的选择。 黄婉知道环儿有心护她,在被处决之前,她派人送了些饭菜给环儿,并转告她,此次承下她的情,定会帮胡青青重回后宫。 环儿说想见胡青青最后一面希望黄婉能代为安排。黄婉看在她没有出卖自己的份上,找了杜若的爹刑部尚书杜俊帮忙,暗中送胡青青去牢里与她相见,主仆二人也只匆匆说了几句道别的话。 胡青青回宫后见了黄婉,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伺候胡青青的婢女都知道那天两人不欢而散。 过完上元节没多久,宫里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长倾宫的侍女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御书房,脸上的惊慌之色让严曦手里的毛笔一顿,纸上被晕染了一大块黑斑。他眉头微皱,怕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这个念头刚一闪而过,就听侍女哭道:皇上娘娘,怡妃娘娘没了 没了?没了是什么意思?严曦以为自己听错了。抬眸去看蔺容宸,他却没有多少惊讶,放下朱笔道:朕知道了。去长倾宫! 刚走到宫门口,哭声断断续续从里传出来。胡青青躺在榻上早已没了呼吸。 她这段日子似乎过的并不好,整个人瘦了一圈。孩儿已经七八个月大,等到二三月份就该生产了,谁想到会胎死腹中? 严曦看着那圆滚滚的肚子,别开了头。 他抬眼朝蔺容宸看去,蔺容宸回看他一眼,极淡地摇了摇头。 不是他做的么?不是他赐死了怡妃么? 那是谁?是谁杀了人? 蔺容宸唤来宫女,又让人将赵珣带来,另一边派人去叫李炳。 宫女说娘娘这几日身子不太好。今日吃了晚饭,便睡下了。哪想睡着睡着,就没了。 李炳检查了怡妃这几日服用的汤药,药里加了慢性毒药,短时间内看不出什么,但时间一长,便会毙命。 蔺容宸对赵珣使了个眼色,赵珣立即着人将长倾宫的众人拿下,带回去审问。 其实不用审问,蔺容宸也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严曦见他今日有些走神,问道:皇上是不是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 你觉得呢?蔺容宸反问。 大约是黄婉吧!这一众的妃子里,也只有她最有动机了。严曦叹了生气,只是没想到最后竟闹出人命。 胡青青就算不死,蔺容宸也留不得她。这话他没有跟严曦说,因为明白就算严曦想帮他固权那也秉持着能不死人就尽量不死人的原则。 严曦接着道:黄婉下毒对付胡青青,黄景春定是知道的,他明知道胡青青跟符卓的关系却没有阻止黄婉,说明了什么?说明他其实已经有了和符卓分道扬镳的心。这对皇上来说是件好事。 蔺容宸点头,你说的不错。黄婉杀了人,朕若将她处死,便是将黄景春往外推,这件事恐怕要就此揭过了。 严曦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放心,朕现在视而不见,并不代表以后不处置她。 胡青青当初入宫就应该能想得到,她从头到尾不过都是一颗棋子罢了。如今这颗棋子没用了,也就不会有人在意她的死活了。 可是没想到,这件事却有了转折,第二天一早,赵珣来了。 蔺容宸最近不太像看到他。总觉得看到他似乎就会发生点事他的预感非常准。 赵珣道:皇上,长倾宫的婢女灵儿招认了主使人。 蔺容宸道:黄婉? 赵珣摇摇头,看了眼严曦。 严曦指着自己的鼻子。 赵珣点头。 严曦: 蔺容宸: 严曦转向蔺容宸,叹了一声,皇上的妃子都不简单啊!明着对付胡青青,暗中实则拉我下水。 蔺容宸道:让她翻供,必须翻供,并且一定要揪出幕后人。他本来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看看黄景春到底在搞什么,没想到黄婉是冲着严曦来的,如此,他也不用客气了。 赵珣: 灵儿本就是个柔弱女子,经过这么一审问,半条命就没了。再审下去,恐怕要交代在牢里了。如何让他能翻供?赵珣一个头两个大。 好在蔺容宸十分可怜他,提点了一句,你可以私下找何舒月帮忙。 何舒月脑子活络,是断案的好手。赵珣记得何舒月是从应天府升上来的。他在京城办过不少案子,且常年和顾庭芝厮混在一起,审讯犯人专业的很。 赵珣点点头,退下之前,道了句:何大人上次还说有空要来拜访严大人。 严曦: 要说整儿京城,严曦最怕的也就只有何舒月了。平日里见了面,他总是一副我已经看穿你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知道你想做什么的表情。 何舒月也没有给赵珣什么实质性的意见或者建议,只道:你既然已经知道灵儿的是假口供,就应该猜到她被人收买,故意陷害严曦。有什么原因能让灵儿背弃主子,豁出性命地攀咬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本官言尽于此,赵将军,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99章 身份暴露 赵珣派人将灵儿的身世查了个底朝天。 原来蔺容宸还未登基时, 她在王府就已经跟府里的侍卫私通了。蔺容宸登基后,他们也会偶尔在宫里幽会,这件事不知怎么就被黄婉知道了。 她以此作为威胁, 逼灵儿往胡青青的饮食里放入少量的毒药, 否则, 就把这件事抖出来,到时候不仅她活不成, 连那个侍卫也必死无疑! 当天晚上, 蔺容宸派人提着侍卫去见灵儿。灵儿一见事情暴露, 情急之下, 欲要撞墙, 幸亏赵珣眼疾手快,将其拦下。严曦叹息,这胡青青身旁的两个婢女,还真是两个极端,一个忠心耿耿,一个却害死主子。 第二天, 灵儿一口咬定黄婉指使她下药,甚至连在哪里买的药, 买药的铺子, 大夫, 药方,入餐计量都一应俱全。 黄婉心知蔺容宸想除掉她,有一百个一千个办法。 这件事被她一力担下。杜若去看她时, 她坐在床边发呆,我们都不应该进宫的。总以为很多事情都把握在自己手中,只要努力了就一定会有好的结果,可有时候,你种下的是一株枯木,无论怎么做,它都不会长出叶子。 杜若始终认为事情计划的十分周详,只坏在灵儿没有将严曦脱光,否则,一个被人侮辱了的妃子就算皇上不计较,她以后又如何有脸在后宫立足?更别提争后位了。可是姐姐为何要对胡青青下手?她已经被打入冷宫了,无论如何都翻不出什么大浪了,你这么一做,反倒将自己搭上。 黄婉道:我想让父亲彻底跟符卓决裂罢了。 有一件事黄婉没有说跟杜若说。环儿不是没脱光严曦,而是已经脱了严曦的上衣复又给他穿上。 她发现严曦是个男人。 她想若胡青青知道这件事,或许能以此跟皇上谈个条件什么的,毕竟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七八个月了,说不定皇上心一软,就将她从冷宫里放出来所以即便被刑讯逼供,她都咬牙死守这个秘密,只在死之前将它告诉了胡青青。 可是胡青青哪有黄婉这般心思?她天真的以为黄婉会帮她,将环儿舍命保守的秘密轻而易举地说了出来。 黄婉瞬间就猜到这个熹妃便是严曦。 胡青青以此威胁皇上,重回往日的风光,这些她都不会在意,她在意的是胡青青已经快生了,照蔺容宸对严曦的宠爱程度,这个孩子恐怕会是他唯一的子嗣,将来云楚的储君。 这件事她绝不能忍。只有胡青青死了,她才有机会为蔺容宸生下一个皇储。到时,即便严曦集三千宠爱在一身,她也会是云楚的皇后,甚至皇太后。所以她威胁灵儿,毒死胡青青,而且她知道自己不会死皇上不会傻到白白浪费掉这个可以彻底打破符卓和黄景春之间的信任的机会。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77) 黄婉猜得没错,蔺容宸没有赐死她,宫中所有发生的一切,都被他隐瞒了下来。即便符卓知道胡青青死于黄婉之手,哪又怎样?因为蔺容宸跟他说,黄婉有孕在身,即便杀人偿命,那也得等她将孩子生下来。而黄景春就不必说了,外孙将来是有可能登上皇位,那他还跟着符卓造什么反? 只有一件事,黄婉万万没有想到,她也有了身孕。所以得知这个消息时,她几乎癫狂,为得偿所愿而欣喜,又为一步走错步步错,手染鲜血而悔恨。 如果她不那么急功近利,毒死胡青青,而是缓缓图之,焉知会不会是另一番结局? 严曦拉了拉身上厚厚的披风,看着黄婉又哭又笑,嘴边的话被他咽了下去。 黄婉发完疯,目光清明地看着严曦,语气跟着冷起来,熹妃,或许我该叫你一声严大人? 严曦心头一震,抬眼看向黄婉,却听她讽道:严大人真是好相貌,好演技!可你是个男人,就算皇上喜欢你,你也只能如阴沟里的老鼠一般永远见不得人!你一个学富五车的状元郎,却如女子一般委身男人,真是丢尽了你祖宗十八代的脸!你根本就是严家的耻辱!天下学子的耻辱!云楚百官的耻辱! 啪的一声,一个清脆的耳光终于让严曦回了些神。蔺容宸揽住他的腰,怒视黄婉,你再多说一个字,朕就将你凌迟处死! 黄婉摸着疼痛难忍的脸颊,恨恨地盯着严曦,没再开口。 这个黄婉真懂得如何诛心。严曦抬眸,对上蔺容宸的眼睛,苦笑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微臣突然觉得姝妃的话挺对的。 云昕 严曦推开蔺容宸,后退两步,微臣身体不适,想回去了。 蔺容宸紧紧握住他的手,逼视道:严曦,你是否觉得爱上朕是一件错事?如果是,是否朕爱你也错了? 严曦的脑中乱成一团,没有精力去回答蔺容宸的任何问题。 蔺容宸颔首,来人!笔墨伺候! 皇上要干什么?严曦找回了一些神志。 蔺容宸道:既然你认为朕错了,朕便下一道罪己诏,禅位于皇兄,从此与你携手天涯。 严曦不知道蔺容宸这句话里有多少真心,但就凭蔺容宸愿意说出这番话,他已经知足了。皇上何必如此?微臣只是一时 太傅去世那年,朕去姑苏。你问朕,当皇帝如何?朕回你,高处不胜寒。可你进京之后,朕就觉得高处也没有那么冷了。云昕,朕习惯了这样的温暖,也贪念这样的温暖,朕不想失去。如果你觉得这是错的,那也是朕的错,是朕先吻了你,是朕先动心,是朕利用皇权逼你待在身边,是朕一意孤行让你进宫,是朕 严曦封住蔺容宸的嘴。 够了,有这些话就够了。若遭天打雷劈,那便舍了性命,若被无数人唾弃,那便舍了声名,总好过不能见他,不能想他,不能爱他,否则,他真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正月底,北周送来文书。 蔺容宸看着文书足足有一刻钟,长吁短叹就不说了,期间光姿势都换了无数。 众大臣见他面色难看的反常,纷纷不安,莫不是又要打仗了?也没听赫连瑾上奏说那边有什么动静啊!皇上你能不能别卖关子了,有话直说? 众大臣问了又问,蔺容宸都没有开口。 蔺容寒也跟着着急,皇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蔺容宸又是一声长叹,北周希望和亲。 和亲?听了这话,众人反应各异。 比如何舒月,他第一反应就是去看严曦,赵珣是,蔺容寒是,蔺容宸更是。 严曦却低头看脚尖。和亲就和亲,你们看我作甚?他面色平淡。 周围议论纷纷,有赞成有反对,不过反对的声音要少很多,因为这种事百利而无一害。 说起北周提议和亲之事,已不止一次。去年七月,北周皇上为他们的郡主求婚静王蔺容寒,被静王一口回绝。蔺容宸才知道他这位皇兄早已心有所属,便为他婉拒了北周皇室。当时北周要和亲一事,蔺容宸瞒着所有文武百官,只因觉得愧对静王,想做些补偿。 蔺容宸收回目光,对符卓道:太师以为如何? 符卓自然不愿意。此时真是关键时刻,容忍蔺容宸与北周结盟就意味着他举事多了一道阻碍。 还没等他开口,蔺容宸又道:北周皇上说,他们的公主仰慕朕已久,早已发誓非朕不嫁朕若拒绝了,恐伤两国的和气,哦,对了,公主的陪嫁是十年朝贡,牛马万匹 蔺容宸还没说完,朝臣们就忙着点头,如此丰厚的陪嫁,简直就是白白送来的,不和亲才是傻子。 皇上,对方这般有诚意,万不能拒绝啊! 就是。万一因此起了纷争,得不偿失! 听说北周的小公主貌若天仙,乃是北周第一美人! 蔺容宸貌似越听越开心,脸上竟有了笑意。 众臣一看便知,皇上心里其实是愿意的,忙纷纷附和。 待朝上渐渐安静下来,蔺容宸一脸玩味地看着沉默不语的严曦,严大人以为如何? 严曦望着他,淡淡道:众位大人不都说了么?挺好的。 蔺容宸笑道:既然严大人都说好,那便允了吧!太师,迎亲之事就交给你负责了。 好你妹!好你个蔺容宸,昨日还信誓旦旦,今日就要另娶他人!严曦恨不得冲上龙椅,咬他一口。 沉默了半晌,他忽地笑了起来,高声道:诸位,云楚能与北周结秦晋之好,也算盛事一件。严曦不才,想沾沾皇上的喜气。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今严曦已近弱冠,不知哪位大人有认识的适婚女子,可介绍与严曦? 蔺容宸听的险些吐血,再也笑不出半分。 真的吗?严大人,本官家中刚好又一女 何舒月朝蔺容宸投去同情的一瞥。 哎,赵大人,你家女儿尚未及笄呢!你急什么?本官幼女今年已满十五 赵珣朝蔺容宸投去同情的一瞥。 严大人,下官的侄女长得那叫一个标致 静王朝蔺容宸投去同情的一瞥。 严曦含笑拱手,多谢各位大人抬爱,不如今日严曦请客,我们去飘香楼边吃边谈。 就连周公公也忍不住给了同情的一瞥。 蔺容宸: 作者有话要说:  醋坛子翻了,翻了,了 第100章 酒楼巧遇 退了朝, 严曦跟众朝臣有说有笑地商量着晚上去飘香楼聚会的事,看都没看蔺容宸一眼。 蔺容宸直愣愣看着他就这么走了。 何舒月双手抱胸,啧了一声, 赵将军, 近来可有哪位山西外调官员入京? 赵珣不明所以, 那倒没有听说。何大人何出此言? 何舒月回道:既然没有,为何本官闻到一股陈醋的味道? 蔺容宸: 静王莞尔, 皇上不将严大人召回?真等他为自己寻了姻缘, 可就麻烦了! 是啊, 皇上!老奴这就派人去将严大人拦下!周公公迫不及待。 蔺容宸: 周公公见他没有反对, 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 何舒月道:皇上, 你走这一步,好歹知会臣等一声,我们也好帮着想想办法。事出突然,依微臣看,没个三五日,严大人是不会消气的。 蔺容宸忍了半晌, 从齿缝里挤了一个字,滚! 何舒月忍了笑, 从善如流地退下。 赵珣就没这个胆子敢笑蔺容宸了。这会儿, 不说话最好。 蔺容寒拧眉, 北周的事是真的么?他们是否冲着我来的? 不是。蔺容宸现下哪有心情管这个,敷衍道:这件事回头跟你细说。言毕伸长脖子看向殿外。 蔺容寒跟赵珣对视一眼,也退了下去。 许久, 周公公一脸无奈地回来了。 如何? 严大人刚才出宫了,据说去飘香楼订位了 任值时间,随意出宫,罚他一月俸禄! 这是真不想好过了么?周公公语重心长道,皇上,老奴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说。他最讨厌这种说话方式了。 皇上若罚了这个俸禄,只怕严大人一生气,更要娶亲了。平日里杀伐果决,怎么遇到这种事就糊涂了呢? 那依你之见,当如何?蔺容宸难得一见的如此虚心请教。 严大人向来心软,皇上跟他认个错,不怕他不理。 有道理。 但从密道去严曦家时出口被堵上了。 蔺容宸只得折返,回去下了道御旨,宣严曦进宫。 严曦抗旨不遵。 周公公怕蔺容宸动怒,忙叫人去找赵珣想办法,这边又劝着,皇上莫生气,严大人可能身体不适。 身体不适?他这分明是心里不适。 赵珣没来,何舒月倒来了。 这种事情,赵珣避之不及。既然正好在宫里遇到何舒月,既然正好何舒月好奇,赵珣能推给他自然会推给他。 只要能解了眼下的难题,赵珣也好,何舒月也好,谁来都一样。 进了殿,何舒月道:听闻皇上在状元郎那里吃了闭门羹,微臣特来探望一番。 滚!蔺容宸懒得看他。 何舒月咦了一声,微臣若走了,就没人给皇上出主意了。 蔺容宸挑眉,你能有什么好主意? 何舒月心想,这种事,他真是经验丰富好不好?皇上,这你就不知道了。对付他们,得来硬的!不能由着他们的性子,不然还不知道得闹到什么时候。 蔺容宸抬了抬眼皮,看样子,何卿感触良多啊! 何舒月搓搓手,笑道:何止!不过感触多,经验自然也多。他家的那位生起气来,比起严曦,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你说该怎么硬来?说的不对,朕摘你脑袋! 何舒月: 他低了声音,在蔺容宸耳边如此这般一说,蔺容宸半天没有表情,你确定? 何舒月道:皇上,这是经验之谈。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三次不行不知道皇上能不能坚持四次 蔺容宸投给他无数把眼刀。 反正就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闷头实干就行了。 蔺容宸抽了抽嘴角,行了,你先下去吧!朕现在看到你就烦。 这是嫉妒,何舒月能理解。 入了夜,蔺容宸换了身常服,准备出宫去跟何舒月碰头。朕去一趟飘香楼!眼见周公公跟了上来,他又道,朕有暗卫,你不用跟着。出了殿门,回头交代了一句,明早恐怕不能上朝了。 周公公愣了一下,待蔺容宸消失在黑夜里,这才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道了声是。 今晚飘香楼头一回这么多朝廷命官。上至掌柜,下至跑堂,全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某个高官大佬。 当然,这些人里怎么能少得了何大人?众人这才各自就坐,何舒月就端着酒杯来了。诸位大人,好巧啊! 严曦:何大人在这里吃饭?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78) 何舒月点头笑道:嗯,隔壁。严大人不介意拼桌吧? 严曦笑得十分虚伪,他当然介意!怎么会?小二,加一副碗筷。 其实我也不想来的,不过受人之托,想请严大人去隔壁包厢坐一坐。诸位大人要不要跟着一起去看看? 隔壁?隔壁是谁?李大人疑道。 何舒月笑道:李大人这般好奇,不如也一起? 这位李大人见严曦已经起身,跟在他身后,打算套套近乎,看能不能成为状元郎的岳丈。哪想包厢门一开,傻了眼。 蔺容宸老神在在地品着茶,看到他们一个个,眉头微蹙,眸中嫌弃一览无余。 众臣: 这个何大人也忒坑人了。 李大人立即拉了另外两位大人的衣袖,道一声微臣打扰了火烧屁股般落荒而逃,连严曦刚点好的饭菜都不吃了。 不过片刻,房里已经只剩他们三人了。 蔺容宸瞟了一眼何舒月,意思再明显不过你也可以滚了。 何舒月轻咳一声,下官告退。 严曦:好不容易咬牙请人吃顿饭,还没开始就结束了。钱都花了,话没说上几句,就算结不成亲家,好歹做个忘年交也对得起这一顿饭花费的银两啊。 严曦抱胸,睨着蔺容宸,笑的不阴不阳,皇上大驾光临,不知道飘香楼的掌柜要是知道了,该高兴成什么样。 蔺容宸放下手中的茶盏,对严曦笑道:过来。 呵。严曦冷哼一声,装作没听见。 蔺容宸: 严大人这是在吃醋?山不就我,我来就山。既然严曦不愿动,自然得蔺容宸动了。 严曦只喝酒,不吃醋。 蔺容宸笑着将他圈住,那这位不吃醋的严大人,我们回家如何? 严曦目不斜视,微臣还未吃完饭,皇上若想回去,请便。 行,你先吃饭,朕等你。蔺容宸也不恼,支着下巴在一旁等着他。 皇上想坐,可否出去坐,容微臣安心吃一顿饭?毕竟飘香楼不是微臣这种人能常来的,不吃好多可惜! 蔺容宸悻悻而出。 严曦满脑子都是和亲两个字,而且他知道蔺容宸根本没法拒绝。 谁说酒能浇愁的?喝了半坛梨花白,愁没浇掉半分,人倒是先醉了,骗子骗子 严曦也明白,除了一句护他安稳,蔺容宸什么都没有跟他说过,没说为了他要空置后宫,没说为了他不跟其他女子有染又怎么能算骗子? 蔺容宸再进去时,严曦已握着酒杯,趴在桌上睡着了。 蔺容宸又气又心疼,将人抱回去。好在梨花白上头快,散的也快,喂他喝了些浓茶,未到一炷香的时间,便醒了。 伤口还没好,居然敢喝酒,你是不要命了么?他原以为严曦是真饿了,才许他吃完饭再说正事,没想到他居然将自己关在里面喝闷酒。 不要了!严曦泄气。 蔺容宸拿他无法,朕不过是和亲,你就这般颓丧,真要哪天弃了你,你当如何? 如何?那我自然也弃了你,找个娇媚漂亮的小娘子,生七八个孩子 居然要找个小娘子生孩子?蔺容宸扣住他的手腕,眸光危险而浓烈,你敢! 为何不敢?皇上能三妻四妾,微臣为何不能另娶他人? 你敢娶别人,朕就把李府一干人满门抄斩。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严曦更来气了,狠狠咬了他一口,蔺容宸顿时满嘴血腥。他吃痛,捂着嘴,瞪向严曦。 严曦又恢复了那种淡淡的神色。 蔺容宸不怕他生气,也不怕他胡闹,就怕他这个神色,仿佛死了心一般,让人害怕的不能呼吸。他瞬间就怂了,想起何舒月的话,觉得或许可以一试。 朕跟你开玩笑的。说着伸手去抱严曦,却被他推开。 严曦双脚刚沾地,一阵飘虚,竟重新跌坐回床上。 蔺容宸将人接住,一口咬住他的耳垂,朕不是真的娶她! 严曦不说话。 蔺容宸一路朝下,还不忘安抚他一句,朕会安排好一切。 严曦依旧不说话。不过也没有躲开。 说不定,何舒月的办法真的可行。 严曦一只手扣着蔺容宸的后颈,一只手扣着床沿。 安和殿的龙床无论怎么动,都不会发出这么大的声音。这张床却响的厉害,仿佛随时会在蔺容宸的攻势下散架。但严曦特别迷恋这种咯吱咯吱的声音,光听着就让人无比满足。 他轻轻哼了一声,微微眨了眨眼。 蔺容宸的汗滴在他的脸上,痒痒的,又缓缓没入床单里。 只是这轻微的一声闷哼,就让蔺容宸发起狂来,仿佛一个人对着山谷喊了许久,终于听到了回响,越发兴致盎然。 严曦不自觉地弓起身子,垂下眼睑,盯着蔺容宸精致的腰线,抖的像风雨中的秋叶。 好看么?蔺容宸哑声道。 严曦闭了水汽弥漫的眼睛,还不错。他的声音如同水晶落在地上,撞击声中,破碎成片。 蔺容宸微笑,眼底红成一片,一会儿给你看现在先用 我只是看了眼你的腰而已。算了,他也没有心思解释,只胡乱点点头,含糊地应了声好。 但蔺容宸是言出必行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由此可见,何大人在家里地位也是极低的。 第101章 和亲使者 这一觉睡到正午, 严曦睁看眼,蔺容宸正抵着他,还生气么? 严曦面红耳赤, 不敢。他还想要命好不好? 不敢?蔺容宸抽了抽眉, 听这话, 他该高兴还是该苦笑? 云昕,这次和亲不可能成功的, 这也是我派常潇去的原因。 嗯。严曦环住他的脖颈, 低头含住他上下滚动的喉结。蔺容宸浑身一震, 欲回应, 严曦已躺回被窝。皇上近来都没有收到李秋韵的奏折么?你这般日日沉溺于床事, 他递上的折子怕是一本接一本吧? 蔺容宸也没打算瞒着他,点头道:御史台最近是递上来不少折子,不过,朕一没有表露立你为后的想法,二没有升外戚的官职,加之余成为人有竹松之节, 他们只是提醒朕罢了。蔺容宸打了个呵欠,闭目道, 朕今日不想回, 只想跟你耽于床事。 严曦终于笑了, 微臣知道错了。请皇上饶命! 蔺容宸搂着他的腰,朕都不怕精竭,你怕什么? 严曦踹了他一脚, 收了笑,本想问他要怎么处理和亲一事,转念一想,那必然又要见血,不问也罢。 符卓对北周和亲一事尚有疑虑,不知道该不该由自己出面,他知道向夫人已经回到郡城,不由得担心这中间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密谋。于是当天派魏劭暗中查探。 他对这件事始终保持极高的警惕性,反复掂量之后,觉得至少应该将严曦派去。 上次胡青青在公堂上说起严曦和蔺容宸的事,他格外留意二人。虽去信给严曦,却未得回复。这厢便派人监视严曦,昨日竟发现严曦请客时,蔺容宸竟然乔装去了,随后众人离开,两人在酒楼足足待了一个时辰,后来蔺容宸还把严曦送回家,更重要的是,蔺容宸留宿在严曦家中这两人之间果真不清不楚!他对严曦原本就非十分信任,不过用这个秘密拿捏梁砚文罢了,如今看来,他需另做谋算。 他的心思,魏劭能猜得到。太师是否在担忧迎亲时会出现差错? 符卓点头,递给他一封信,老夫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你派人亲自将这封信交给赫连瑾。 魏劭收了信,道:太师可否容属下说一句? 说。 魏劭道:太师可还记得怡妃娘娘说过的话? 符卓点头,老夫自然记得。 魏劭道:太师,宫中都在传言,严大人果然和皇上不清不楚,太师难道就不怀疑么? 符卓道:蔺容宸一向把皇位看的极重,即便真如胡青青所言,他们二人之间有猫腻,他不可能为了严曦放弃皇位。话虽如此,但符卓疑心甚重,尤其得知胡青青病逝后,虽私下找太医问询过,得到的答案也如蔺容宸所言,仍旧持有怀疑,便派人跟踪了严曦。 严曦亦没想到他苦心设计顾庭芝和向嘉彦,好不容易取得符卓的信任,结果功亏一篑。 魏劭道:此次迎亲,朝廷是要派出迎亲使者的,不知太师可有合适的人选? 符卓背着手,沉吟半晌,你觉得老夫应该派谁过去? 魏劭说了两个字,严曦。 符卓先是一愣,随即想了想,觉得确实可行。既然蔺容宸对严曦有别样的心思,他就赌一把蔺容宸会不会投鼠忌器。这趟迎亲能将严曦带着,或许蔺容宸不会那般肆无忌惮。 当天,魏劭便去请了严曦到太师府。 符卓与他客气了好一番,从他的身体聊到他兄长,绕了一圈,才谈到正事:此次与北周和亲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不知严大人可愿做和亲使者,前往北周下聘? 严曦没有理由推辞,也没有贸然答应,正犹豫间,符卓倒也没有为难他,不如这样,你可以回去跟你兄长商议一番,你是皇上亲信之人,由你前去,未有不妥。况且此次若能离宫,老夫定助严大人进六部。 一句亲信之人让严曦心虚了起来,他笑道:太师说的是,严曦愿为太师鞍前马后。 从过完年,梁砚文就没来过京城,严曦也没有收到他的消息。按说以梁砚文的性子,过完年,应该会立即带着一马车的小吃瓜果肉类风尘仆仆地来看他才对,可是已经一个月了,他还没来,严曦总是忧心是否有事发生,加之跟符卓的谈话,晚上便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蔺容宸摸了一把他的腰,睡不着?可是有什么事? 兄长很久没跟我联系了。 蔺容宸揉揉他的发,想他了?明日朕派人去苏州看看? 正月初,蔺容宸得到消息说延丹五殿下遭遇不测,延丹皇上痛心疾首,无奈之下,颁了一道圣旨,说已秘密立了皇储,密旨藏在了十分妥当的位置,只待他崩后,密旨便会现世。由此,宫里内斗才有所缓和。蔺容宸猜想梁砚文应该也听说了这件事,去延丹都城打探消息了。 不用了。严曦摇摇头,睡吧! 嗯。蔺容宸拱了拱他的颈窝,闭目睡去。 严曦极轻地叹了一声。 翌日早朝,待符卓说派迎亲使前往北周和亲时,严曦站了出来,皇上,微臣这些日子一直在家休养,如今身体已无大碍,愿为迎亲大使,替皇上出使北周。 蔺容宸被这个消息惊住。 昨晚他可是半点风声都没走。 再看符卓,一副老神在在地模样,蔺容宸气不打一处来,摔了手中的奏折,怒而离殿。 由此,符卓更能确定,蔺容宸对严曦确实不一般。 严曦还没到安和殿,老远看到周公公对他招手,严大人,你可算来了,快进去吧!你再来晚点,皇上只怕要把安和殿给拆了! 严曦跨入殿内,踢到地上的瓷片,发出一声脆响。蔺容宸吼道:人呢?都瞎了吗?还不赶紧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若割破了人,朕要你们的脑袋! 宫人哆哆嗦嗦地清理碎片和满地的奏折,毛笔,甚至茶渍,墨渍 蔺容宸看了严曦一眼,转过身去,你来干什么?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79) 严曦提了衣摆,跳过一堆碎片,讪讪笑了,微臣来请罪! 哼!蔺容宸冷哼一声,你有什么罪?你严大人在朝堂如今混得风生水起,不仅有太师罩着你,就连朕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毫无反击之力,你还需请罪? 严曦对左右使了个眼色,左右急忙退下。 殿中没了人,就是他的天下,当即一跃而起,搂住蔺容宸的脖子,双腿夹住他的腰,容宸。 这是严曦头一次喊他的名字。 容宸,别生气了好不好?严曦用鼻子噌噌他的耳垂,声音软的像棉花一般,让蔺容宸深陷其中,几乎无法动弹。你很久都没有这般对我生气了。 蔺容宸对他这种又软又甜腻的声音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力,极深地叹了口气,伸手搂住严曦的双腿,将他背到椅子上,放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严曦笑呵呵道:如何不知? 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北周那么远,中间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你连跟朕商量一下都不商量!严曦,朕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蔺容宸越想越气,怪不得昨夜他反复睡不着,分明是心里藏着事,更让他生气的是,他还不说! 自然是可以白头到老的人。严曦搂着蔺容宸的腰,极尽撒娇耍赖之能事。 蔺容宸这座人形冰雕把严曦冷的一哆嗦,微臣说错话了? 你既然知道,为何要把自己置入险境?自从跟严曦在一起之后,他很少这么生气了,原以为两人今后总算能好好相处,此时才发觉他到底嘀咕了严曦,气人的本事一如既往。符卓见了你?什么时候? 昨天下午。 蔺容宸: 你一定要去北周? 严曦点头,一定要去。 为何? 符卓的意思。但我猜想他定是怕此次迎亲会有陷阱,所以才让我跟着。他可能已经察觉了你我二人的关系。蔺容宸从朝堂上出来后,就已明白他们的事被符卓知道了。不过他没想到严曦也会顾虑这么多。微臣不得不去。 蔺容宸望着他,你是否知道了什么? 严曦苦笑,什么都不知道。因为皇上从始至终都没有跟严曦说过任何事,所有一切都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如今瞧皇上的反应,恐怕我还猜对了。 蔺容宸怔怔看着他,张口道:我把计划都告诉你。严曦素来颖悟绝人,秀外慧中,怎么可能猜不到? 严曦道:这种事情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风险,况且我也不想知道。 蔺容宸垂眸,就算你不去,也不会怎样。 若我不去,符卓必然以为我心虚,必然知道此次迎亲有诈,必然将这件差事推掉,那皇上该怎么办?严曦故作轻松道,皇上行事小心些,别误伤我就行。 蔺容宸怔然望着他,一时无语。他曾想让严曦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想将人留在身边,日日夜夜相伴可现在,所有一切恐怕都要变了。云昕,你是否会怨朕将你置入险境? 严曦摇头,皇上一开始并不知道事情会如此发展。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收线了。 第102章 冷宫意外 严曦出使北周, 且蔺容宸同意一事,静王十分不解,严曦前脚走, 他后脚便来了。 其实他对北周的事所知不多, 蔺容宸办这件事是瞒着所有人的。但蔺容寒了解他, 知道他对严曦的感情,更何况, 以云楚的国力根本不需要去和亲, 就算朝臣说的再天花乱坠, 只要蔺容宸不同意, 他们也改变不了什么。加之蔺容宸对严曦的感情, 若没有什么不得不做的理由,应该不会同意才对。 皇上昨天没有跟严大人谈好么?他更愿意相信严曦的朝堂之言是在赌气。 谈倒是谈好了。两人前晚都谈了一夜,再谈不好,那蔺容宸就该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行了。符卓恐怕猜到和亲一事有猫腻,他这是拉着严曦,让朕有所顾忌。严曦提起严曦, 蔺容宸叹了口气,不想拖了朕的后腿, 执意要去。朕劝不住他。 静王倒是意外。严曦明着投靠符卓之后, 风评一直不怎么好, 所以静王对他了解的也不多。没想到严大人这般胸襟。眼下皇上要如何?可需要臣做些什么? 暂时不必。蔺容宸不想把他牵扯进来。蔺容寒素来清高孤绝,视权利如粪土,若非为了他, 估计连宫门都不会踏入,皇兄为朕做的已经够多了。 静王道:你我本是同根,说这般见外的话作甚? 皇兄说的是。蔺容宸笑笑,又道,皇兄跟府里的那位如何了? 静王听他问起叶扶苏,微微一笑,挺好。虽只有简单的两个字,神色之间的满足和幸福,却隐藏不住。一个原本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说起一个人,也会换了一幅神情。可见叶扶苏在他心中的分量。 严大人同意皇上选妃,且嫔妃还先后有了皇嗣,他对皇上也是用情至深。换作别人不一定能做到这般。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临幸别的女子,那一夜夜,也不知道严曦是怎么过来的。皇上莫要负了严大人。 蔺容宸颔首。 只不过静王叹了一声,你是帝王,注定这条路并不好走。 蔺容宸道:皇兄说得对,我是帝王,要对百姓负责,但这跟我爱谁,娶谁又有什么关系?我跟严曦在一起,云楚就会民不聊生吗?就会有战乱吗?就会因此死人吗?既然都不会,他们安安稳稳过他们的日子便好,我保他们丰衣足食,保他们不受颠沛流离之苦,给他们一个风云不侵的太平盛世还不够么?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御史台的折子一旦递上来,会没完没了,压得你喘不过气。他们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和借口。而你就算再生气,再不甘,也拿他们没有一点办法。况且,以严曦的身份,延丹又会同意么? 蔺容宸听到这些事,莫名的烦心,算了,先不谈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静王见他面露疲色,未再多说。 待静王离开,蔺容宸提笔给常潇下了一道密旨。 计划要改变一下了。 自严曦回归朝堂后,蔺容宸也极少再踏入后宫,偶有时间也是去合欢殿坐坐。加之他爆出熹妃最近身体不适,明令禁止其他妃子前往合欢殿。一时间,后宫倒也平静下来。 蔺容宸偶尔会安排李琛宠幸一下几个相对来说不是那么安分的妃子,以此来平衡后宫各位的关系。 宫里除了黄婉,只剩严曦的位分最高。从前胡青青和黄婉还有点脑子,知道跟他斗一斗,如今两人都落得那般下场,宫中剩下的那些妃子个个见了他不是躲着走,就是满脸谄媚,他自己也觉得忒没意思。在合欢殿闷久了,就带着琉璃去御花园闲逛了半晌,也不知怎么走着走着便走到黄婉的冷宫。 他倒是有点想念黄婉了。当然,这只是一种棋逢对手的惺惺相惜,虽然还只是他单方面的惺惺相惜。毕竟比起宫里这些只会背后嚼舌根的女子,黄婉的手段要高的多,带劲的多。 得知黄婉有孕,符卓便担心黄景春倒戈相向,早留了后手,他将黄景春唯一的儿子秘密关押起来还嫌不够,今日竟派人悄悄潜入冷宫,逼黄婉喝下堕胎药。 黄婉宁死不从,拼命咬着嘴唇,来人却往她口中强灌。 严曦听到一阵呜咽声,进门便被当时的场景震住了,你们是何人? 那两人一人正捏着黄婉的下颚,一人往她嘴里灌药。看到严曦进来,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娘娘,这是皇上吩咐的。 皇上?就在严曦愣神之际,碗中之物已被悉数灌了进去。 严曦才不信蔺容宸会这么做。就算要打掉黄婉的孩子,他也不会选在和亲之前。琉璃,赶紧传太医!另外,叫人将这两人扣住,本宫倒要看看,是不是皇上交代的! 那两人对视一眼,心知不好,双双撒腿朝外跑去。严曦体力不如那两人,没追多远就将人追丢了。他又着急救人,折返回冷宫。 黄婉披头散发地坐在床沿上,看着地上的空碗,半晌没有反应,后来大约是缓回神,拾起仅剩一点残渣的空碗,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严曦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喝了那么多堕胎药,孩子恐怕救不回来了。你别慌,我已叫人去请太医了。 黄婉也不理他,只抱着碗一个劲儿地哭。 李炳瞧见琉璃,还以为熹妃出了事。心中担忧一会儿有半分做的不对的地方,皇上是不是又要大发雷霆,哪曾想琉璃把他请进了冷宫。李炳连门槛都不想进,熹妃,你何必要管这些事?若姝妃想就医,让她身边的婢女去跟皇上请一道圣旨。 严曦将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她喝了堕胎药。 李炳欣喜,那好呀! 严曦: 就算你开心,也不用表现的这么明显吧? 这药可不是皇上让人灌的!严曦知道李炳不想救,但那么一大碗堕胎药喝下去,孩子肯定保不住了,可别把大人也搭进去,黄婉现在还不能死。你只要确保大人无虞便好。黄婉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李太医,你也不好跟皇上交代,是不是? 自从上次蔺容宸跟他需秘密除掉黄婉的孩子,李炳在她的保胎药里加了不少红花之类的堕胎药,但却没有一点效果,今日有人替他解决了难题,他开心都来不及。微臣只能保下姝妃的命,保不了孩子。 严曦拍拍他,本宫知道。 李炳心不甘情不愿地上前。 随着李炳的脸色越难看,严曦在一旁也跟着紧张起来,李太医,你这是什么表情,到底如何? 李太医松开手,起身道:胎儿无碍,母子俱好。 那么一大碗堕胎药,严曦亲眼看着她喝下去的,李炳居然说没事? 李太医,你诊清楚了吗?那可是一大碗药啊!怎么会喝了一点事都没有? 李炳也不知道啊!他倒是想黄婉有事,流掉孩子,可算交差了。行医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这下官也不知。不若待下官将这件事禀报给皇上之后再说? 严曦道:我跟你一起去!言罢,唤了婢女伺候黄婉歇息,自己跟李炳一道前往御书房。 蔺容宸听了事情始末,瞧李炳的眼光都变了。你确定她被灌的是堕胎药,而不是安胎药? 蔺容宸的怀疑让李炳羞愧难当,他匪夷所思地看了眼严曦,根据碗内残留的汤药来开,是堕胎药无疑。 严曦道:我赶到冷宫时,姝妃正被人灌药,我亲眼看着她将药悉数喝下,李太医不信我? 蔺容宸睨着李炳,冷声道:上次诊出她有身孕时,朕就交代你,孩子不能留,如今已过去了这么久,李炳,你都没做点什么? 那那倒不是。微臣每日都会姝妃的饮食里放微量的引胎药。李炳越发底气不足,他下药已有一个多月了,就算没有那一碗堕胎药,铁打的身子也该有所反应才是。可现在,母子平安,就是在打他这个太医院院使的脸。 你自己办事不利,还敢将责任推给熹妃!一会儿去领二十大板! 李炳: 蔺容宸道:剂量下大一点,再办不利落,你就不用来见朕了! 李炳极为委屈地退下了。 严曦道:听闻符卓已经囚了黄景春的儿子,那两人恐怕也是他派来的。 黄景春早已跟蔺容宸求救过,蔺容宸虽派人暗中保护他及他府里所有人,未曾想还是被符卓钻了空子。打从一开始,符卓对他就不是百分百的信任。很多消息都是单线传递,是以黄景春并不知道符卓的真实兵力,矿场在哪里,跟何人勾结。蔺容宸能削弱的也只是符卓在黄景春这里的朝堂势力。 现在只能看向嘉彦的了。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80)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一下这个孩子。 第103章 白绫匕首 一个月后, 李炳哭丧着脸去见蔺容宸,他已经恨不得将堕胎药送给黄婉当饭吃了,可她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也太邪门了。 要知道那汤药里的马钱子、生草乌, 水银任何一种如此大剂量的服用, 孕妇都得去半条命, 可是,黄婉居然活蹦乱跳的, 没受半点影响。 蔺容宸偏生不信这个邪, 带上你的药, 朕跟你一起去! 严曦还有几日就要去北周了, 翰林院放了他的假, 许他回去准备准备,他也没什么好准备的,蔺容宸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他索性窝在宫里睡觉。今日硬是被荻秋拉出来散步,好巧不巧看到蔺容宸黑着脸往冷宫去,李炳端着一碗药跟在他身后, 都快哭了出来。 严曦拦住两人,发生了什么事?皇上这是要做什么? 蔺容宸道:找黄婉! 黄婉怎么了?莫不是符卓又派人来了? 蔺容宸冷笑, 讥道:李炳说孩子打不掉!朕去瞧瞧, 她怀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严曦: 荻秋噘嘴, 好歹那也是皇兄的孩子,为何要打掉?等皇祖母回来,知道了该多伤心! 蔺容宸瞪她一眼, 你懂什么。 严曦附耳解说道:你皇兄从来没有宠幸过她。 啊?那她她这是给皇兄戴了绿帽子?荻秋惊叫一声。 严曦捂了她的嘴,小声点!别嚷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到时候你皇兄的脸还要不要了? 荻秋连连点头,既然这样,那这孩子就留不得!我跟你们一起去看看这个贱人! 严曦扶额,小小年纪,嘴巴不要这么毒!这种事,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去看什么?赶紧回宫去! 荻秋不依,你们都端着堕胎药满宫里走了,还怕别人不知道么? 蔺容宸抽了抽嘴角,谁告诉你这是堕胎药?这分明是朕赏赐给她的安胎药! 皇上就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吗?荻秋正欲跟蔺容宸撒娇,对上他冷冰冰地眼神,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得悻悻回去。 黄婉一听蔺容宸来了,忙吩咐左右梳妆,还拿出妆奁里的胭脂涂在唇上,好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苍白病态。待换了浆洗的干干净净的宫衣,从寝宫出来,看到李炳和他手中的汤碗,胭脂也没了作用,她的脸瞬间就惨白如纸,哆嗦着唇道:皇上这是做什么? 蔺容宸对内侍使个眼色,上来两人,一左一右架住她。 黄婉花容失色,皇上,你莫不是也要跟符卓一样?臣妾怀的可是你的亲骨肉啊,你怎能为了严曦这个不要脸的野男人,作出这种事?你就不怕太皇太后知道了会伤心? 蔺容宸懒得理她,只道:灌! 黄婉一见这是要动真格的,不断挣扎,哭道:皇上,虎毒不食子,求你饶了孩子!臣妾保证,生下他之后,立即自裁谢罪!求皇上饶了我可怜的孩儿! 蔺容宸不为所动。 严大人,求你救救孩子求你了!黄婉嘶声力竭,是臣妾错了,都是臣妾的错!不该招惹严大人,求严大人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一个孩子计较,日后你想怎么对我,我都毫无怨言 严曦别开头,不忍道:皇上,要不就留下孩子吧!毕竟孩子也是无辜的!况且黄大人那里还不好交代。 黄婉一听严曦松了口,知道事情有了转圜的余地,连连点头附和,皇上,你和严大人将来不可能有子嗣,这孩子就是唯一的皇子,你不能自断云楚的百年社稷啊! 这话倒是提醒了蔺容宸,留下孩子只会后患无穷。今日一定要打掉这个孩子!朕意已决,不用再说了! 黄婉被缚住手脚,无比绝望地喝下毒药,蔺容宸着人搬了椅子,好整以暇地在一旁等着。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一个下午过去,黄婉心如死灰地躺在床上,却没有任何反应。 这下别说李炳,就连蔺容宸都忍不住皱了眉头,他朝李炳使了个眼色。 李炳上前诊了脉,摇摇头,胎儿尚在,娘娘也未有中毒的迹象。 蔺容宸: 从刚才到现在,黄婉都没出声,即便听李炳说孩子没事,她也没有半分欣喜。蔺容宸亲自前来,说明他已动了杀心,今日无论如何都不会留下这个孩子,就算侥幸没有被药打下,他也会用别的办法。 严曦道:或许上天不想绝这个孩子。皇上,不如就留下他吧! 蔺容宸沉吟片刻,阴着脸道:不行!越是如此,孩子越不能留。来人,赐死! 严曦: 他这疑心极重的毛病又犯了吗?严曦知道劝说无用,转身出了冷宫,他不想看到之后惨烈的一幕。 既然毒药对黄婉没用,内侍便准备了匕首和三尺白绫呈上,姝妃是自己来,还是让奴才动手? 黄婉冷笑一声,坐起,扶着白绫,蔺容宸,你好歹毒的心!我诅咒你此生必失所爱!诅咒每一任状元必死于非命!诅咒云楚必断在你手里! 内侍踢掉凳子,白绫随之断裂,黄婉跌倒在地,摸着脖子,拼命咳嗽。 李炳忽然觉得这件事古怪至极,后背不由得一阵冰冷。皇上,或许真如严大人所言 蔺容宸何尝没有感觉到?这三番五次的匪夷所思仿佛就为了印证一件事这个孩子不能死。 即便他是帝王,有些时候也不能违背天意。 蔺容宸叹了口气,正要挥手让内侍退下,哪曾想黄婉已举起匕首,朝胸口扎去!此时再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未多时,她的血便染红了冷宫的地面。 蔺容宸看着地上越来越多的血,一阵晕眩。 他本来已经打算留下这个孩子了。 严曦听到动静,跑进来,看到黄婉胸口插着匕首,倒在血泊里。 李炳上前探探她的鼻息,摇摇头。 蔺容宸没有想到黄婉会如此刚烈,愣怔了半晌,才留下一句厚葬姝妃。 说是厚葬,却要瞒着所有人,也只是坟墓修的好一点而已。 此事发生不久,严曦便出发前往北周了。 蔺容宸将人送出城门,端了酒递给严曦,朕在京城等你! 严曦含笑饮下酒,去来或许需要两个月,皇上可有别的话要对微臣说? 朕会夜夜想你的。 咳咳严曦脸色涨红,转身欲走。蔺容宸拉住他,将当初从他那里拿回的印信重新放在他手里,低声笑道,这是你我定情之物。严大人,你可莫让朕等太久啊! 严曦塞进怀里,生怕蔺容宸不知避讳,又说出什么话来,忙钻进迎亲队伍里唯一的马车。 此次跟严曦一起前往的还有一位梁巍将军。这个梁巍是符卓一手提拔上来的,当年符卓还在军中,梁巍便是先锋营的斥候,随符卓南征北战多年,革命情谊很深。符卓对他十分信任,此次派他前来,一是这次迎亲十分重要,不可有半点闪失,二是为了顺便监视控制严曦。梁将军素来不喜文官,这会儿带上严曦,自觉像背了个包袱,浑身不自在,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若不是有那一道圣旨,他还真想半路将严曦丢下去。 这会儿见君臣已依依惜别罢,策马走到马车边,问道:严大人,可能出发了么? 严曦掀开车帘,对他点头,劳烦将军了。 梁巍十分敷衍地点点头,看了眼随车左右的十来名御林军,默默翻了个白眼,走了。 这十来个御林军是赵珣派来贴身保护他的,不用问也知道是蔺容宸的意思。 车行辚辚,马鸣萧萧,一只千人左右的迎亲队伍渐渐远离京城。 方才刚刚分别,严曦也没什么心思管其他的,这会才看了眼马车里的陈设,羊毛软垫铺了一层又一层,车厢一角还备了一床厚被子,被子旁边有个小箱子,约有手臂那么长,严曦打开一看,险些笑出声。这居然是个食盒,里面一层层摆满飘香楼的卤蹄花、香酥鸡、水晶肴肉还有一瓶酒。 严曦昨日疯过了头,起晚了,早饭就啃了个馒头,这会儿早已饥肠辘辘,看到一食盒的美味佳肴,吞了吞口水,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军中之人对朝堂消息不甚敏感,但好歹严曦也是个正儿八经的两榜进士,照他眼下的官位,将来肯定要入六部,且人家是顶着迎亲使的名号出来的,梁巍虽不怎么待见他,也没有表现的太过明显。毕竟符卓也交代过,不可为难他。更何况,他身旁还有十来个顶尖高手,梁巍平时能离他多远就离他多远,彼此相安无事了近二十天,终于到了云楚和北周的交界地,也就是函关和郡城的交界地。 这里是赫连瑾的地盘。 严曦知道常潇会在此地等他,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等他的并非只有常潇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换作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允许这个孩子的存在,所以不要因此讨厌皇上啊! 至于黄婉为什么要诅咒以后的状元呢?有一个词叫恨屋及乌,咳咳 第104章 函关生变 函关地处北方, 严曦走的时候京城的桃花已经谢完了,可这里依然冷得很,蔺容宸给他备下的厚衣服还真派上了用场。他裹了棉袄跳下车, 梁巍正策马朝他走来。 梁将军, 可是到了函关?严曦问完话, 抬头就瞧见城门上大大的函关两个字,不禁有些讪讪的, 心想这是明知故问, 梁巍又要给他白眼了吧? 果不其然, 梁巍翻他一眼, 本将已派人去知会赫连将军了。一会儿你随我一道前去见他。 严曦道了声好, 在冷风里抖了抖,梁将军,我们是否要在此地修整几日?这些士兵都怎么安排? 梁巍虽不太想跟严曦搭话,不过他的态度还行,这一路上都听从梁巍安排,事事服从, 梁巍对他的态度也没那么抵触了,不过三五日, 毕竟时间有限。他们就在城外原地驻扎。 两人话音方落, 黑铁城门缓缓打开, 从里走出一位体型健硕的将领,对他两人拱手道:粱将军、严大人,我家将军有请, 二位跟我来。 这位将军面相倒是比梁巍和善许多,严曦对他的第一印象十分不错。路上与他攀谈起来,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末将只是赫连将军账下的一个小小副将,担不起严大人这一声将军。他说起话来十分谦逊得体。 严曦对这个尚未见面的赫连将军有了一丝好感。能带出这样的部下,那这位将军也差不到哪里去,尤其跟眼前的梁将军一对比,莫说官职,单说人品,高下立分。 函关城不大,但也算得上人丁兴旺,街上该有的铺子俱是一应俱全。卖吃食的更是数丈远便有一个,要不怎么说民以食为天呢?到了哪里都离不了一个吃。 严曦伸长脑袋左右摆头,路过卖烤串的,卖豆包的,卖酱牛肉的,卖坚果的他咽了咽口水,刚出京城的十来天,路上还能吃一吃各地方官备下的宴席,这几天方圆数百里内空无一人,他们便天天啃馒头,嘴里都要淡出个鸟了。 副将的极善察言观色,笑道:赫连将军已备下薄酒,为二位接风洗尘。 严曦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将军费心了。 副将道:严大人客气了。这边请。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将军府。 门口笔直地站着一人,约二十四五岁的模样,一身黑色箭袖劲装,戴着银色护腕,腰间佩有一把极长的剑,单单往那里一站,便是英姿飒爽,风流尽显。想来此人就是他们要见的赫连瑾了。 梁巍率先打了招呼,赫连将军! 严曦跟着拱了拱手,叨扰将军了! 赫连瑾回礼,二位舟车劳顿,既然到了函关,就好好休息休息,让在下尽尽地主之谊,里面请。说着侧身让到一边。 梁巍跟严曦先后入府,赫连瑾跟在他们两人后面进来了。随即咯吱一声,府门关上了。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81) 严曦心头一跳,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却见赫连瑾变了脸色,右手抬起,手指微动,来人,拿下! 哈?严曦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府里唰唰唰窜出来数十人,个个身穿铠甲,手拿钢刀,将他和梁巍二人团团围住。 梁巍道:赫连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赫连瑾懒得动,这院子里的都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有什么事是大家不能知道的?你就站在原地说。 梁巍皱眉,沉思片刻,这才道:太师有交代,这一路上需保护好严大人。 他猜想赫连瑾或许也得到消息,知道严曦明着投靠了太师,实则是皇上的人,所以这才一入府,就派心腹想将人拿下。可太师明确交代过,勿要打草惊蛇。赫连瑾不愿意跟他单独谈,他也只能尽可能隐晦地提醒赫连瑾。 哪想赫连瑾似乎并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那又如何? 梁巍以前听人说过这个赫连瑾脑子很轴,是个倔脾气,他担心自己劝不住,往前走了两步,希望能稍微近距离地跟他分析分析其中的利害关系,哪想他一动,两旁的士兵跟着动,梁巍举起双手,讨好道,诸位,我跟你家大人可算是同袍,你们不用这般草木皆兵。 赫连瑾轻笑一声,也不说话。 梁巍离赫连瑾近了许多,低声道:赫连将军,此次迎亲,太师担心皇上趁机发难,所以派了严大人一路跟随,明为迎亲使,实则就是人质。有他在,皇上才会投鼠忌器。 听到投鼠忌器四个字,赫连瑾来了兴致,摸着下巴道,哦?为何? 梁巍见他终于肯听自己说话了,也乐意将这一段秘闻替皇上宣传宣传,最好能传的全国百姓皆知,到时候,他看蔺容宸还要不要脸。 于是这般添油加醋地说于赫连瑾。 赫连瑾一面听着,一面越过梁巍看向他身后一丈远的严曦,眸光十分的探究。如此说来,这严大人果真个妙人? 梁巍: 正常人应该是这个反应吗? 所以说,太师已经知道他是细作了? 赫连瑾一时找不到词来形容严曦在符卓那里的身份,便用了细作两个字,哪知却对了梁巍的胃口,没错,他就是个细作。但对我们还有些用,所以太师说先不动他。 赫连瑾点点头,好,那就先动你。 嗯。梁巍松了口气,想着这个赫连瑾其实也没有传言中那般神乎其神,果然除了他,其他的武将们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而已。不过随便几句话,就将人劝住,真不知道太师为何如此重视他,但转念已琢磨,他刚才听到了什么?似乎不大对劲,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说什么?赫连瑾负手,笑得阴晴不定,梁将军既然年事已高,应该辞官回乡养老才对。本将军刚才说先、动、你!将人带下去! 将军为何突然翻脸?梁巍拉下脸,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待客之道?赫连瑾睨着梁巍,冷笑道,那也得你做得了我赫连府的客人才行! 他踱步上前,扣住严曦的肩膀,严大人,小心了。言毕,将其往旁边一带,严曦便被他手中的力道给摆出数米远,幸得旁边一人伸出手,拉了他一把,他才不至于跌个狗啃屎。严曦道了句谢谢,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庭中两人身上。 他一脸懵,这个赫连瑾发什么疯? 好歹梁巍也是声负皇命而来,虽没有钦差名号,干得那也是钦差干的事,这一路走来的州郡,那个官员不是好言好语,好吃好喝的供着?况且他跟符卓不是穿了一条裤子么?梁巍又唯符卓马首是瞻,难不成梁巍早前得罪过眼前这位春风得意的少年将军,以至于到了他的地盘,便公报私仇? 不过无论两人如何斗,应当不至于闹出人命,严曦也就懒得多嘴,索性存了看戏的心思,抱胸站在一旁。 梁巍的品级跟赫连瑾不相上下,年纪比赫连瑾要大出许多,当初跟着符卓时,赫连瑾还不知道在哪里穿开裆裤,算资历,他自认为能赢得赫连瑾的三分尊敬。哪曾想刚进府,赫连瑾就对他刀剑相向,心中那个郁闷,赫连将军这是何意?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梁巍就算武艺高强,在赫连瑾的地盘无论如何也斗不过他。更何况他带来的一千人马如今都驻扎在城外,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更是指望不上。 赫连瑾冷道:梁巍,本将军既然对你出手了,就没想留下你的命,让你活着回去! 梁巍闻言,又是一惊,不过显然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傲慢,赫连瑾,本将自问从未与你有所过节,况且你我都是为太师做事的人,你为何要如此待我? 赫连瑾伸手弹弹肩头落下的一片梅花瓣,淡淡一笑,为什么?自然是因为本将军临阵倒戈了啊! 梁巍听得险些吐血,你背叛了太师? 背叛?赫连瑾挑眉,若要论背叛,本将军如何比得过太师?梁巍,你可知太师的发家致富史,若是不知,本将军就勉为其难地给你普及一下,如何? 梁巍底气不足,依然嘴硬道:太师为人光明磊落,你休想抹黑他! 赫连瑾讥讽道:我有没有抹黑他,你应该去问问沈璧,当年符卓如何巴结沈秋泓的?又是如何站稳脚跟之后,踹了沈秋泓,自立门户的? 就算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要恨太师也是沈璧恨他,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赫连瑾笑了笑,十分不巧,我这个人素来嫉恶如仇,看不惯他,怎么办? 梁巍又一次想吐血。你是铁了心要跟太师对着干? 赫连瑾懒得跟他多说,将人带下去,好生看管!如有差错,军法处置! 赫连将军为何要将梁巍扣下?他们此行是来求亲的,把迎亲使扣住,这件事还怎么继续下去?不过,这一番窝里斗看下来,倒是十分过瘾。至于眼前这个赫连瑾是否真的跟符卓划清界限,还有待考量。 严大人既然想知道,不如让我来告诉你?身后传来一句极为熟悉的说话声。 严曦诧异回眸,见常潇正对着他笑,严大人,许久不见啊! 作者有话要说:  常校尉,好久不见呢! 第105章 计划不变 严曦一直以为他和常潇的碰面应该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对方一身夜行衣,踩着屋顶的瓦片,轻悄悄地瞟落在他的窗前, 这般光明正大地在将军府认故人, 似乎不妥吧? 严曦不由自主地看向赫连瑾。 赫连瑾双手抱胸, 神色间颇有些不耐,对常潇道:有话去厅里说, 站在风口上, 也不怕冻死你! 常潇抽了抽嘴角, 显然听了这句话十分不高兴, 连对方的身份、地位都懒得顾忌了, 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对严曦道:云昕兄,里面请! 赫连瑾倒也没有再说什么,不过却跟着两人入内,说是监视吧,又不像。说同伙吧, 也没看出来。 严曦的视线来来回回在他二人身上扫射,不知道话要从何说起。 常潇半晌才察觉严曦的顾虑, 终于转头看了眼赫连瑾, 将军可否回避片刻? 不可。 常潇叹气, 要不然,末将与严大人回避将军? 不行。 常潇如斗败的公鸡,一脸无可奈何, 云昕兄,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必忌讳将军,他是自己人。 赫连瑾听了这句话,脸色好看了不少。 严曦看得一头雾水,二位不如先自我介绍一下在此次迎亲事件中,各自的新身份? 赫连瑾嗤笑一声,本将军为何要告诉你? 严曦绝倒,这个人是真的不好搭话,他把视线投向常潇。 常潇颇为尴尬。严曦千里迢迢而来,他还未来得及好好款待好友,已让他备受赫连瑾的冷眼,云昕兄,将军向来面冷心热,还望你不要跟他计较。至于迎亲一事,说来话长,不如我们边吃边聊? 也好。 三人入了席,常潇挨着严曦坐下,彼此打算深谈一番,哪想赫连瑾搬了凳子硬生生插|进来,面无表情道:你往边去去。本将军有话要跟严大人说。 常潇默默抬了屁股,往一边挪挪,腾出位置。 严曦拱手道:不知赫连将军有何赐教? 赫连瑾道:一时忘了,想起来再说。吃饭。 严曦哭笑不得,心想你也是统帅千军万马,有着赫赫战功的大将军,怎么跟个孩子一样?不过,这么一来一往,他已看出赫连瑾对常潇很不一般,至于常潇知不知道,尚未可知。 自从常潇出现后,严曦就一直惦记着迎亲一事,想弄清楚他和赫连瑾是如何认识的,以及他们要怎么利用这次机会。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菜,他放下筷子,道:常兄,皇上派你秘密来函关,可是跟和亲一事有关? 常潇点头,去年,皇上派我去西南跟在季将军手下历练 赫连瑾又是一声不温不火的笑,跟着季北城能学到什么?如何身手敏捷地翻山上树?你当自己是只猴么,还是想在那深山老林里待一辈子? 谁跟你说西北就是深山老林了? 常潇忍了,那以将军之见,我应该给谁学? 赫连瑾赏了他一个白眼,自然跟着本将军! 我虽明着去西南,实则暗中来了函关。彼时,刚出西南一事,若皇上贸然调我北上,符卓必然起疑,所以我便绕了个圈子,最终来到赫连将军府上。常潇想起他刚入函关的情景,悲从心起。 严曦见他面色有变,疑道:常兄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提起往事,常潇连忙摇头,没有,没有赫连将军人特别好,怎么可能让我受委屈 严曦摸摸下巴,没有委屈,你为什么否认的这么迫切?一副被人踩了痛处,受到惊吓的样子? 赫连瑾难得没有插话,默默喝了口酒。 向大人流放后,向夫人在京城带着几个孩子,日子也不好过。趁着过年,寻个由头回北周,再正常不过。毕竟向家人丁单薄,剩下几个远房亲戚都不大往来,加上向大人在朝堂树敌不少,就算为了孩子们考虑,她也不适合留在京城。常潇见严曦半天没动筷子,招呼道,别光顾着聊这些,你这些天车马不停,想来也没少遭罪,多吃一些,可别饿瘦了。 咚的一闷声,赫连瑾将酒杯重重放在桌子上。 常潇讶然抬头,可是末将说错话了? 赫连瑾连眼皮都没掀,本将军是习武之人,力气自然大些,有何大惊小怪? 常潇挠挠头,我到了函关之后,就一直悄悄潜伏着,生怕被将军的人发现。当时我身上可还带着皇上的密旨,只能每日坐在人来人往的街角行乞,隐匿于市 说起行乞,我们这位严大人也是干过的,虽然已经记不得了,不过那段人生经历光从字面上想想,就觉得不堪回首。所以严曦深有感触,同情道:委屈常兄了。 常潇也在军中混了那么长时间,早已没有文人的矫情,不甚在意地挥手道:这些都不值一提,只要能为皇上做事,堂堂七尺男儿,吃点苦算什么? 严曦点头,常兄可知密旨上写得是什么? 这常潇自然没有胆子去偷窥密旨。不过,前些日子,蔺容宸又下了一道密旨给他,他这才得知蔺容宸原先的计划。那密旨内容定然是与北周合作有关。 如何合作?这才是严曦最迫切想知道的。其实当初直接问蔺容宸就行了。可严曦当时心里十分不痛快,带了些赌气的成分。他不问,蔺容宸不说,他问了,蔺容宸虽会说,但意义已经大不一样。 皇上说,愿以十万金和郡城、函关十年互市来换取北周皇帝的配合。 严曦对边关了解不多,并不知道这个十年互市对云楚来说意味着什么。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82) 赫连瑾补了几句,如此兵行险招,也就只有当今天子有此魄力了,换了任何一人,都不可能做这般疯狂之事。莫说常潇有没有那个能耐策反本将军,单是这个互市,就暗藏无数隐患。函关古往今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易守难攻,说它是云楚面对北周的门户都不为过。如若大开国门,万一北周起了贪念,势必引狼入室。行差踏错半步,后果都将不堪设想。 严曦倒没听出来前面几句话是在褒扬蔺容宸,不过后面言辞里的不满却是实实在在的。 他反驳道:赫连将军说这话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吧?据严曦所知,函关互市早有先例。三百年前,前朝便已在此通市,后因太祖皇帝登基,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关了两地贸易往来。先不说互市的好处,不知将军可听过一句话,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如若想做,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何况如此大的一座城?还真当它固若金汤,牢不可破,没有一丝空子可以钻么?退一步讲,就算真的有人因此潜入云楚,妄图对我国不利,严曦相信有赫连将军镇守此处,这些都不足为率。无论你是皇上的人,还是太师的人,面对北周时,将军一定是云楚的人! 赫连瑾在听到前几句时,还在皱眉,这最后一句,两句却让他通体舒畅,竟难得地笑了起来,严大人果然是个妙人!看来皇上对你如此倚重,也不是没有原因。 严曦道:将军谬赞,严曦实话实说罢了。皇上十分看重将军,所以才派了常兄来跑一趟。他知道将军深明大义,定然不会跟符卓同流合污。 赫连瑾道:好话都让你说了。 严曦笑笑,端了酒杯,赫连将军,下官先干为敬! 酒桌上的氛围,被这一番恭维带上去不少,逐渐转暖。 所以迎亲是假?只是一场戏?而且还是两个皇帝之间的一场戏,这就玩儿的有点大了。 常潇点头,又摇头,也不算假,毕竟你是真的要去一趟北周,也真的会迎回一人。不同的是,那个人是假的公主。 然后呢? 然后常潇看看赫连瑾,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原本他们的计划是公主一入云楚地界便遭人杀害。 公主蒙难,北周皇帝震怒,举兵压境。当然这个压境也只是做做样子,虚晃一枪,真弄那么多人,劳民伤财,北周皇帝也不会干。 接下来,为平息北周的怒火,梁巍的下场不用想,符卓必然也跟着受到牵连,被御史台弹劾,落下一个治军不严之罪,蔺容宸会趁机收回北周边境的部分兵权此事对符卓而言,自然算不上伤筋动骨,顶天了也只是个小事故。可若能劝得赫连瑾倒戈,那就算卸下一只手臂了。 再接下来,便是西北如此两处起火,不怕他不着急,只要他狗急跳墙,破绽就来了。 严曦道:你们的计策是否因为我的加入而被打乱?他这么一来,出事了就会跟着倒霉,所以蔺容宸不得不终止了原本制定的计划。 常潇宽慰道:严兄不必多虑,皇上已经有了新的对策。 什么对策?你且说来听听。 常潇哑然,半晌憋出一句话,等公主平平安安去了京城之后 怎样? 见机行事。常潇编不下去了,严兄,你要相信,皇上一定会有办法的。 严曦忽然问道:你们为何要拿下梁巍? 赫连瑾悠然道:奉命行事而已。本将军晚些时候给符卓写个折子,就说他突发疾病,死了。符卓定然不疑有他。 严曦沉吟半晌,缓缓吐了四个字,计划不变。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护夫狂魔沈璧已上线。 沈璧(冷笑):赫连瑾,你说谁是耍猴的? 赫连瑾(回以冷笑):说得就是季北城!怎么,不服? 沈璧(继续冷笑):呵,老子一篇赋能压云楚大半才子,偏偏就不认得这个服字!你一个放羊的,也好意思说别人耍猴?耍猴好歹是个技术活。 赫连瑾(继续回以冷笑):懒得跟你计较,免得他人说我赫连瑾恃强凌弱! 沈璧(继续冷笑):你说谁弱? 赫连瑾(继续回以冷笑):你不弱你为何是个受? 沈璧(冷笑逐渐凝固中): 注: 沈璧:忠义侯,护夫狂魔,沈云弦二爹爹,隔壁预收文【听说竹马暗恋我】里的将军受。人美嘴毒逆毛炸,CP是从小就说要娶他的季北城. 第106章 奉命护送 莫说常潇, 就是赫连瑾,听到这四个字,也禁不住挑了挑眉, 以示意外, 连看严曦的眼神都多了一丝钦佩。 这种明知山有虎, 偏向虎山行的作风倒跟他有几分相似,严大人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可想清楚了? 常潇头脑简单, 没有考虑那么多, 不代表赫连瑾不会深想, 蔺容宸宁愿为严曦改变如此重要的计划, 还能说明什么? 这个人对他的重要程度或许已超过了他的江山社稷。他们之间的关系绝非君臣那么简单。 他如果答应下来,恐将来受到蔺容宸责问。如果不答应,人已在跟前,也没那么好拒绝。听严曦言辞间的决绝,似乎铁了心,万一擅自行动, 出了篓子,后果不堪设想。况且这件事往大了说, 那就是功在社稷。 赫连瑾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 他已做了决定。 严曦应承下这件事时就已经想到所有可能发生的事, 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我意已定。 不可!常潇脱口道,他不愿看着好友陷入这一滩沼泥之中, 云昕,你怎可罔顾圣命,私自做这种决定?万一皇上动怒,何人担当的起? 他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又怎会怕蔺容宸问责?抬出天子,不过为了压一压严曦,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严曦若是好说话,此刻也不会站在这里了。他不想跟常潇做无异议的争执,从善如流道:好吧,今日先不说这些了,喝酒! 一杯尽,严曦忽道,常兄,你这一走就是两个月,皓月在京城可是望眼欲穿地等着你呢! 赫连瑾挑眉,看向常潇,皓月是谁? 一脸懵,我怎么会知道皓月是谁? 严曦摸摸下巴,你离京之前不是去了一趟倚红楼么,那花魁秦皓月,你这么快就给忘了? 常潇一口酒险些喷了出来。这上演的又是哪一出? 严曦也不管赫连瑾此刻的脸色有多难看,与他攀谈道:赫连将军,你常年驻守关外,不知道这江南的美人,啧啧,那真是桃花面,水蛇腰,勾魂摄魄的紧啊!随便一个回眸,都能让人骨头松软,走不动路。常兄从前也是目不斜视的君子,可自打皓月姑娘来了倚红楼之后,每日没事也要从门前经过三回。这不,听说了皇上要派他离京,这才鼓足勇气去找皓月姑娘,春风一度 常潇面色涨红,云昕,你莫要如此编排我。我何时就去了倚红楼,认识了什么皓月姑娘? 严曦啧啧两声,意思再明显不过:我看你是不敢承认吧? 赫连瑾冷不防地将桌子一拍,碗筷震的叮当作响,严大人,厨房锅里炖的还有野味,你可去看看! 严曦一溜烟小跑出去,这架势莫不是要打架?果然习武之人解决问题的方式不是他一个文官能理解的。 常潇无语。别说他没逛青楼,就算去了,又关眼前这个炮仗什么事?动不动就炸,他是寄人篱下,又有任务在身,才多番忍让,没想到这厮变本加厉,越来越过分了,不仅管他吃管他喝管他穿,现在连他去没去青楼都要发一通火,管上一管,简直比他娘还要他娘。 出剑!赫连瑾拔剑而起。 常潇胸中郁闷,心想我处处忍让你,你还真当我是软柿子?你看你那个脾气,倔得跟头驴一样,也就在函关,大家都怕你,你可以为所欲为、作威作福,有本事你回京城试试。常潇这么一想自己平日在赫连府所受的委屈,一时恶向胆边生决定豁出去了。赫连将军,请恕末将以下犯上。 赫连瑾一看他真出手,心头那个火大啊!简直能点燃一大片草原。少废话! 两人从屋里打到庭院,又从庭院打到房顶,招式快如闪电,加上俱是英气逼人,风流倜傥,倒也赏心悦目。严曦拿起从饭桌上顺来的馒头,站在庑廊下边欣赏两人打架边啃起来,看到精彩处还不忘喝一声彩。 赫连瑾: 常潇: 敢情这是专程来看他俩打架的么?既然已经开战了,两人都不好意思先停下,于是满院子的花花草草就遭了秧。 他们平日里也不是没有相互切磋过,往往都是点到即止,这般鸡飞狗跳,惊动整个赫连府的守卫、奴仆倒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自赫连瑾建府以来,莫说有人在他家打架,就算路过他门口放个屁,都会心惊胆战,生怕流年不利,碰上赫连瑾,冲撞了他。 严曦见两人打得差不多了,自己一个馒头也吃完了,这才笼着袖子,尖叫一声。 常潇被他吓了一跳,就这分心的一须臾,对方的剑气已横扫而至,将他脖颈处拉不不短的一条血口子。 见状,赫连瑾也不打了,扔了剑奔向常潇,你是猪吗?不知道躲吗?我教你的功夫都喂狗肚子里去了吗? 严曦捂脸。罢了罢了,这男人真是没救了,枉费他创造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他不趁机说出心里话,居然想着拔剑比武,这是脑子里有坑吗? 常潇气结,一巴掌打掉赫连瑾伸过来的手,伤在我身,疼在我身。不劳将军费心!末将下去处理伤口,告辞! 赫连瑾: 严曦见常潇一走,立即跟了过去,强行解释,伤口严不严重?我也不是故意惊叫,刚好地上有只虫子 常潇一反方才的冷脸,笑道:云昕兄不必多虑,一点皮肉伤而已,无碍。 严曦试探道:我看刚才赫连将军的脸色很不好,似乎很担心你 莫要提他了,若不是为了等你,我早回京城了,谁愿意整日在此受他鸟气!说着话头一转,又扯到严曦身上,迎亲之事,你照着皇上交代的行事便可,没有必要淌进来,这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严曦笑笑,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在这个时候置身事外,唯独我不能。 为何? 严曦弯了弯唇角,他的江山不稳固,将来我的皇后之位又如何能坐得稳? 常潇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神色惊骇,磕巴道:后,后位?你,你跟皇上,你们真的 严曦但笑不语。 常潇被这件事打击的不轻,以至于一路上没再开口说半句话。不过他纠结的神色足以说明内心的想法。 当天夜里,严曦背着他,又去见了赫连瑾。 虽已三更,赫连瑾的房里尚亮着烛光。听得来人报严曦要见他,也无甚意外。 本将军就知道严大人会来,坐。 严曦解释道:白日里怕遇到常兄。作为朋友,我不想让他担心。 赫连瑾瞟了他一眼,懒懒道:你当他是傻子? 自然不是。常潇侠肝义胆,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想必将军的感触比我要深。 赫连瑾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谁要跟他做朋友! 严曦也不戳破他,若按原定计划执行,这件事还需细细谋划,不知将军有何建议? 两人这一谈就谈到第二天早上。 第三日,迎亲队伍准备前往北周,梁巍却突然重病,不能成行。跟着梁巍的还有一个参军和都尉,怎奈官低人微,不适合替代迎亲使,几人商量一番后,决定由赫连瑾和严曦同去。 赫连瑾在军中威望极高,又将符卓和蔺容宸搬了出来,一席话便打消了这支千人队伍的担忧和猜忌。 七日后,迎亲队伍抵达北周皇城。 北周女子地位较高,当初公主求亲蔺容寒时,还曾要蔺容寒入赘。这一跟国情有关,二则知道蔺容宸对静王有所顾忌,能将他打发走,自然再好不过。没想到那个时候两兄弟已经和好,结亲一事就此作罢。 今次结亲虽假,北周却占尽好处,是以北周皇帝对严曦和赫连瑾倒也热情,未有半点招待不周的地方。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83) 严曦虽想趁机领略一下北周的风土人情,无奈身负皇命,送了聘礼,迎回公主,片刻未敢多留,队伍浩浩荡荡地返回函关城。 人马补给完,严曦辞了常潇和赫连瑾,赶往京城,未想常潇却要跟着回去。他离京已四个月,当初留下就是等待迎亲的人马,如今事已办妥,他自然没有留下的必要。 哪想赫连瑾却不放人,本将军奉命暗中护送严大人入京,函关一时无人镇守,你留在这里替我守城。 奉命护送?他怎么没听过这件事?他只知道将军非奉召不得入京,否则视同谋反。 赫连瑾白他一眼,你担心我造反?本将军不带一兵一卒,就算想造反,也不会赤手空拳入京! 说得倒也是。 不过赫连瑾极其不满,常潇,你竟然不相信我! 常潇轻咳一声,始终持怀疑态度也很正常,毕竟事关重大,经不起半点意外。 赫连瑾怒了,本将军之前虽在符卓麾下,却是行的正站得直!你若以为我明着一套,暗着一套,跟你虚与委蛇,未免太小看我赫连瑾了! 常潇赶紧顺毛,末将当然知道将军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否则,将军发现我的身份时,我便已没命了!既然将军如此信任末将,末将自当投桃报李,不负将军所托! 赫连瑾哼哼两声,安静下来。 一番嘱托、交代之后,赫连瑾扮作迎亲队伍里的一个小士兵,贴身控制着梁巍,随队伍南下了。 早知道事情会跟之前预想的一样,他何必早早将梁巍拘下?弄得如今还得贴身监视,防止这厮漏了口风。好在他机智,对外宣称梁巍身患重病,不能骑马,他也可趁机悄悄隐藏在车里。 这一路也倒也风平浪静。 不过,队伍行至距京城三百里之遥的明州时,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叫我CP狂魔。哈哈哈哈哈 可能会有赫连瑾和常潇的番外额,只是可能。 第107章 公主遇难 要进入明州地界, 需翻过天荫山。此山并不高,难在道路不平,坎坷崎岖, 车马难过。 去北周时, 队伍愣是走了大半天才过去。如今回来又多了个娇弱金贵的公主, 速度就更慢了。好不容易下了山,公主所乘的马车又出了故障, 一侧车轮上的辖不知是不是路上颠簸掉了, 轮子脱落, 马车失去平衡, 若不是两旁护卫动作够快, 合力将车身扶住,恐怕马车得翻个个。 如此一耽误时间,人马未能在入夜前赶到明州官驿,只能夜宿荒郊野岭。当然这些士兵平日里行军赶路都习惯了,野外凑合一夜再正常不过,但北周公主毕竟是金枝玉叶, 露天而宿多少有些不妥,不过马车出事, 那也是意料之外, 没办法。 严曦下车指挥军队搭好帐篷, 生火造饭,安顿公主歇下,将轮值的人安排妥当, 这才重新回到马车上。他的马车距离营地有个几丈远,周围围着赵珣派来的十来个御林军,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严曦出出入入,倒也不担心车里的赫连瑾被人发现。 为了不在梁巍手脚上留下捆绑的印记,赫连瑾特意选了丝绸来绑人。手脚都被束缚,吃喝拉撒自然就得有人伺候,这可把赫连瑾给膈应坏了。一路上都在唠叨等事成,定要让蔺容宸好好补偿他。 严曦笑道:将军这么说的话,本官是不是也得跟皇上讨赏?亏得我之前学过些口技,否则,这一路上,还不一定能应付得了梁巍的那两个手下。 自家将军一路上都没有露面,若再不隔着马车交代几句话,恐怕任谁都要有所怀疑了。 赫连瑾道:说起这个,本将军一直想问,严大人为何要学这门技术? 谁想学?还不是为了假扮余薇!严曦默默翻了个白眼,好在天黑,赫连瑾也看不到,喜欢而已。 严大人的喜好还真特别!赫连瑾打了个哈欠,好在过了今晚,事情就该告一段落了。 梁巍一听便知今晚恐怕要出事了,急得只能在车里哼哼唧唧,赫连瑾踢了他一脚,挑开帘子,就着月色看了看,放下帘子道:都歇下了。你再哼,外面那些人也听不见,不如省点力气。 严曦道:我刚才来的时候,见他们个个昏昏欲睡,你往水里放了多少蒙汗药?这荒山野岭的,万一遇到土匪或者野兽,岂不是作茧自缚? 赫连瑾不满严曦竟怀疑他的专业,哼道:本将军办事,你还不放心?要不要我喊一嗓子,你看他们能不能醒来? 严曦讪讪一笑,这就不用了。 梁巍在一旁听得脸都绿了,挣扎着撞向车门,试图制造些声响,引人注意,赫连瑾出手在他身上点了几点,人便乖乖坐着,不动了。 严曦也没看清赫连瑾在干什么,惊道:你你对他做了什么? 点穴了。 点穴?严曦头一回见到这种江湖中人专有的绝招,佩服不已,原来将军还会武功!厉害厉害! 这算什么?做为一个将军,会点功夫很出人意料? 那倒不是,是严曦孤陋寡闻,少见多怪! 两人渐渐安静下来,闭目小憩。 到了下半夜,账中一阵尖锐刺耳的惊叫声,吵醒了所有人。 严曦早已醒来,挑着车帘,时刻关注对面账中的情况,听到声音后,立即跳下马车,直奔主账。来人,护驾! 有几个值夜的匆匆忙忙赶过来,刚好看到一抹黑影消失在路边的树林里,御林军里已有四人几个兔起鹘落,追了过去。严曦交代赶来的士兵,你们也跟上去看看什么情况!说话的空当,该醒的人都醒了,端了长枪长矛将公主的主帐团团围住。 严曦掀开账帘,脚上踢到一物,险些绊倒,好在身后一个将士拉了他一把。帘子掀开时,月光照在地上,依稀可见那似乎是一个人的腿,旁边的地上一大滩乌色的东西。 他立即命人掌灯,待看清楚账中的情景,众人皆倒吸几口冷气北周公主仰面倒地,胸口插着一把匕首,没了呼吸。贴身伺候的侍女也没能避免,全被灭了口。 严曦早已知晓和亲公主的真实身份,不过是北周的一个死囚犯罢了。 跟进来的参军和都尉见此情景,险些晕倒,这是捅了天大的篓子啊!都尉牙关打颤,险些哭了出来,这,这,这如何是好?梁将军呢?赶紧叫梁将军来啊!如此大的动静,也没见梁巍出来,就算病了,也没那么严重吧? 严曦负手在账中来回度步,他虽面不改色,但凌乱的步伐也已经透漏出内心的焦灼,都尉见他也慌了,心中更是害怕,一直在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 半晌,有士兵进来报,并未找到梁将军! 未找到将军?这下连参军也急了,竟质问起严曦来,严大人,将军呢? 严曦瞥他一眼,沉下声音,你问本官,本官问谁去?腿长在他身上,我如何会知道? 参军意识到自己以下犯上了,忙闭口不语。 严曦吩咐道:此事必须尽快通知圣上,且封锁消息,勿要走漏半点风声。至于梁将军,再派人去找! 半个时辰后,刚才追出去的四个御林军回来了,为首一人肩上还扛着个人。进了主账,他将人扔到地上,严大人,方才从主账跑出去的便是这个梁将军,他试图反抗,逃跑,被属下击杀。 这参军和都尉一听,险些跳了起来,这,这怎么可能? 随后跟进来的几个人就是严曦派出追梁巍的士兵,其中一个左脸有一条刀疤的士兵道:两位大人,我们一共去了六个人,都瞧见了梁将军!我们几个还将他团团围住,劝他回来把话说清楚,可是 另有一人接道:可是将军说事已败露,他若回来就是死路一条,不如奋力一搏,或有逃掉的可能! 都尉一个踉跄,险些跪在地上,这可如何是好?公主遇难,北周绝不会善罢甘休这,这梁将军,为何要杀公主啊?严大人,皇上得知此事,必会雷霆大怒,届时我等性命堪忧! 严曦拧眉,不说话。 都尉急了,严大人,你倒是说句话啊!现在该怎么办? 严曦道:我等奉命护送公主,如今公主遇难,大家恐难逃一死。若诸位想活命,就听严曦的! 都尉点头,只要能活下去,严大人说什么,我都听!他此时已经肝胆俱裂,若因此引起两国战事,那绝不是用砍头将他打发的事。 严曦颔首,事已至此,唯有将事情悉数推到太师头上,还有逃过一劫的可能,否则诸位家中妻儿、父母,甚至旁系九族,恐都难免一死。 都尉后背又是一寒,如如何推给太师? 本官会上疏皇上,就说太师有谋逆之心,因担心云楚与北周结亲,不利他行事,遂派梁巍暗中杀害公主,破坏两国联姻,恶意挑起两国战争,他好趁机起兵造反。 听到能保命,副将也不管是否背叛太师,连连点头,一切但凭大人吩咐! 参军在一旁听着,却没有说话。 严曦看了他一眼,不知这位将军还有什么更好的能保命的办法? 那参军摇摇头。谁都知道符卓权势滔天,野心极大,造反什么的,说不定还真有。严曦这么说,是否意味着皇上也这么想过?参军官衔虽低,心思却深得很,平日里没事便会打听一些宫里的秘闻,自然也知道蔺容宸绝不像看上去的那样容易被欺负,这个时候他不能站错了队。衡量了一番利弊后,他做了选择,末将愿听大人吩咐。 如此甚好! 严曦命人将公主收殓,嘱咐他们不可声张。若有人问起,只说有人误入了公主的帐篷,公主收到惊吓而已。他回到马车时,赫连瑾正在擦拭剑上的血迹,处理好了? 嗯! 既如此,本将军也该回函关了!他将剑收入鞘中,友情提示了一句,那些部下可能会逃过一劫,但严大人你就不一定了。此事你是要担责任的,说不定皇上为了平息北周皇帝的怒气,会将你推出去,你不后悔? 后悔?严曦吐了口气,找个舒服的坐姿,路是我选的,我为何要后悔? 没想到你一个文弱书生,竟也有此魄力,本将军倒是有点佩服了。赫连瑾这话不是恭维,他还从未见过有这等胆识的文官。就算御史台那些成日弹劾这个,弹劾那个,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连皇上都会弹上一弹的老匹夫,卸了御史的职位,怕是连个屁都不敢放了吧? 严曦道:赫连将军,北周的消息就靠你传递了,务必要快!能打符卓一个措手不及,才有意思! 当天夜里,御林军带着严曦的手书入宫了。 蔺容宸险些将安和殿的房顶掀了! 胡闹!真是胡闹!如若此刻赫连瑾和常潇都站在他面前,他一定叫人把他们砍了!怎能如此罔顾他的命令,由着严曦把祸水往自己身上引? 备马!朕要去明州!立即传令下去,此事不得走漏风声半点风声!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说,皇上能力挽狂澜么? 第108章 措手不及 赵珣听闻他派出去的御林军提前回来了, 心知恐怕有事发生,忙赶到安和殿,没想到还真被他猜中了。他跟其他人一样, 并不知道那个北周公主的真实身份, 忽听此消息, 急怒攻心,比起严曦的处境, 他更担心该如何向北周交代, 于是自作主张, 连夜请了何舒月和静王入宫。 这边又拦住蔺容宸, 道:皇上, 事已至此,你这个时候去,恐怕不妥! 蔺容宸森然道:你让朕眼睁睁看他入京被问斩? 此话一出,将赵珣下了一跳,这这件事是梁巍做的,严大人不至于被问斩吧? 怎么没有?满朝文武百官都知道他是符卓的人!出了这种事, 任谁都会怀疑他是从犯,你觉得朕能在这个时候偏袒他吗?蔺容宸一拳砸在身侧的柱子上, 愤愤道, 他为何不相信朕?为何要自作主张? 赵珣平日里素来不怎么反驳蔺容宸, 今日却打定了主意,不让他出宫门,末将已派人去请何大人和王爷了, 皇上不若等他们入宫后,从长计议?越是在这个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84) 话说的好听!若是你媳妇出了事,你能不急? 媳妇?赵珣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心道皇上你现在已经这般无所顾忌了么?也不知道严大人听见这两个字会是何反应。 蔺容宸怼了他几句,心中比刚才平静了许多,他拧着眉头在殿内来来回回走个不停,一时也想不出任何能让严曦安然脱身的办法。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着天都该亮了,蔺容宸等不下去了,朕必须要去一趟明州! 皇上去不得!静王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蔺容宸回过头,眸中闪过一丝惊喜,皇兄,何卿,你们可是有什么对策? 对策不是没有,但是何舒月在宫门口遇到跟他一样着匆匆进宫的蔺容寒,两人来的路上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件事棘手的很,严曦根本没给自己留退路。何舒月从蔺容寒那里得知了严曦的身份,当然,知道之后的反应,简直一言难尽。以至于到现在,他都觉得这世界太过于迷幻。微臣并不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说来听听。要不是想知道何舒月的打算,就冲他话说一半,吊人胃口的行为,蔺容宸真会叫人将他拖出去打上几板子。 何舒月道:皇上是不是忘了严大人还有另一个身份?如论如何,云楚都不能随意处决延丹的九殿下吧? 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蔺容宸一着急竟把这茬给忘了。他没想到有一天严曦的身份会以这种方式被昭告天下。你刚才说的这不是个好办法又是什么意思? 何舒月道:微臣跟静王在来的路上合计过了,若让严曦的身份大白于天下,恐怕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或许有人会认为严曦故意潜入云楚,蓄意挑起两国战乱,他延丹实则另有野心。本来两国的事,牵扯到三国,自然更复杂!况且如此一来,符卓在这件事里就会被淡化,皇上的目的恐不能达到。 蔺容宸道:严曦十四岁便到了姑苏,谁做卧底会做这么长时间? 或许他之前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谁又能保证他后来入京科考时,依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蔺容宸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也知道静王说的是实话。臣还有一个办法,不过皇上可想清楚了,真要为了严曦,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吗?蔺容宸静静望着他。计划了那么长时间,只差一步便能成功,而今为了一个人,眼睁睁放弃这个绝不会再有的机会,他会怎么选? 没有他,朕要江山有何意义?蔺容宸几乎没有一秒的犹豫。 这话若放在从前,别说旁人,就是你自己也万万不会相信有一天能说话这样的话吧?静王笑了笑,既然这个公主死了,皇上再找个公主不就行了么? 蔺容宸心念一转,终于舒展了眉目,皇兄,谢谢你! 静王摇摇头,你不是想不出来,你是当局者迷,太过忧心罢了。只是如此一来,之前的心血恐怕要白费了。 总会再有办法的!若他估算的没错,过段日子,西境就该上奏折了。赵珣,你即刻去办,务必在严曦进京之前将事情处理妥当!蔺容宸哪里想到,严曦决定要做的事,又怎么可能有转圜的余地? 于是第二日早朝,他还未进明德殿,百官已在殿里议论梁巍杀公主一事了。蔺容宸听说此事已是人尽皆知,险些气昏过去。不过,也不是只有他一人生气,好歹还符卓陪着呢! 符太师昨日刚得到一枚前朝玉玺,心头那个乐呀,总觉得自己揣着玉玺分分钟都能登高一呼,指点江山了。这一大早进宫,连走路都多了几分气势,见到等在朝阳门的杜俊,也只是斜了一眼,算是打招呼了。不过杜俊确是殷勤的很,见他来了,忙迎上去,太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符卓一被问的一头雾水,心中警醒,莫不是他知道了玉玺的事? 太师不知道?杜俊一脸被人喂了屎的表情。 符卓松了口气,看来他说的不是玉玺一事。老夫应该知道什么? 杜俊方才还阴沉着脸,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听了符卓的话,脸色立即放晴,心头大喜,心想太师如此镇定,此事说不定是个计谋,随即松了口气,吓死我了。下官还以为这是个意外。 符卓真想踹他一脚,怒道:你再不说清楚,老夫就将你丢到护城河喂鱼! 杜俊笑道:下官听到传言说北周公主被梁巍杀了,刚开始吓得不轻,后来一想定是太师设下的陷阱,对吧? 这下换作符卓俨然被人喂了屎,你刚才说什么?公主被杀了? 对对啊!见符卓受惊,杜俊顿时觉得事情恐怕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还是梁巍动的手? 杜俊点点头,都是这么传的。 谁传的?何时传的?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立即禀告老夫?符卓跺脚,没想到他左防右防,严曦竟是这般不要命。正是印证那那句俗语,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一个有所求的如何比得了严曦这种什么都敢豁出去的人? 发生这么大的事,提前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可见那随行的都尉和参军早已叛变。符卓心中隐隐有股不好的预感,梁巍呢? 粱将军听说拒捕被御林军给,给杀了。杜俊言毕,看看符卓的脸色,小声道,下官还以为他故意藏起来了 符卓险些呕出一口老血,他们现在到哪里了? 听说已经到明州了,最晚后日能回到京城! 符卓万万没想到严曦竟连和亲的公主都敢杀,他这是用生命在拉自己下马么? 说话间两人已进入明德殿,又有几位大臣围了过来,一脸关切地看着符卓,太师,这件事该怎么办? 符卓捋着胡须,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先看蔺容宸想干什么,他再做出对策。 蔺容宸现在哪有心情去算计符卓?他吩咐赵珣秘密去办这件事,谁想一转身,严曦自己给捅了出去。 这件事瞬间变成了一只有了缝的臭蛋,引来无数只嗡嗡作响的苍蝇。大殿里的讨论空前热烈。在这一片吵杂中,蔺容宸听出了两个声音,如何跟北周交代以及查出背后主谋。 大家都知道当务之急是什么,却没有一人开口。谁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和符卓有关?谁知道他们这一开口会不会得罪符卓,转个身就被他随便找个罪名给报复了? 好在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不畏强权,已生民社稷为己任,比如御使大夫李秋韵。皇上,梁巍必然是受人主使才会对北周公主下杀手。事关国家,必须彻查,将主谋和从犯绳之以法! 符卓瞥了他一眼,冷道,以李大人之见,当如何彻查? 自然是三司会审!李秋韵回之带着刀光剑影的一眼,意味深长道,谁人都知道梁巍是太师的人,他如今犯下此等大逆不道之罪,太师还是避嫌的好!免得误伤了太师的声誉。 你!符卓气结,李秋韵,你在怀疑老夫? 李秋韵不卑不亢,下官不敢! 眼见两人剑拔弩张,何舒月开口劝了李秋韵几句,又道:李大人说的不错!皇上,以微臣之见,应当派赵将军前去明州将迎亲队伍接回,顺便护送严大人回来。相信等他回京之后,所有事情都会真相大白。 这种听天由命、顺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的举动确是他们目前唯一能做的了。 皇上,微臣还有一事禀告!朝中上下都知道杜尚书是太师的门生,此事若三司会审,杜尚书亦应当回避。李秋韵今日卯足了劲要气符卓,以微臣之见,不如将此事交由刑部左侍郎负责。 蔺容宸完全没有心思听他们在这里群枪舌战,挥挥手,便如李大人所言! 杜俊没想到他躺着也会中枪。本来跟左侍郎就不对付,如今突然像个皮球般被拨到一边,下属顶了上来,虽然只是暂时的,也让他分外不爽,李大人,何大人跟严曦还是好友呢,你怎么不让何大人也回避? 好友?杜大人怕不是对这两个字又什么误解吧?李秋韵反驳道,下官只听说严大人天天躲着何大人,并不想见他,不知道这算什么好友?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何大人在一旁吸吸鼻子,委屈巴巴地点点头,严大人确实十分讨厌本官。 行了!这事先这么定了!不管何卿跟严曦是不是好友,朕都相信他会秉公处理!赵珣,即刻点兵,前往明州!退朝!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没有存稿了,今天又要更三章,所以发的有点晚,抱歉啦!剩下两章晚点补上。 第109章 锒铛入狱 赵珣接了圣喻, 带了近百名御林军,一路快马加鞭,赶往明州。 且说蔺容宸在朝堂上一直忍着怒气, 这会儿百官都走完了, 他再不将心里的那股火给宣泄出来, 恐怕要憋出内伤。于是,何舒月刚走到静王身边, 就听咚的一声巨响, 抬头见龙椅前的御案已经飞了出去, 一路从台阶上滚到他脚边。桌上的墨汁泼了一地, 将上好的毡毯染成一幅墨梅图。 何舒月与静王对视一眼, 都没有说话。 倒是蔺容宸先沉不住气了,眉宇间的焦灼之气愈盛,你们说,朕现在该怎么办? 何舒月道:皇上莫急,事情也不一定就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说不定等严大人回来,一切都有转机。 转机个屁!蔺容宸急得口没遮拦起来, 他若贪生怕死,朕有的是办法保他性命, 可他是什么样的人, 你们不也都知道么?他为何要选在明州动手?因为离京城近, 消息传递的快!他这哪是给符卓一个措手不及,他这分明是让朕毫无准备,无力回天!若朕没猜错, 他同时也会把这个消息传出函关! 何舒月叹气,严曦是铁了心要牺牲自己么? 静王道:三司会审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有何大人在,能随时掌握情况,作出应对,况且李秋韵的为人值得信赖,相信他不会为难严曦。退一步讲,实在不行,翊王的身份也能救他一命。再不济我们还能去劫狱,总归不会让他有性命之忧的,这一点皇上大可放心。其余的,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得不承认,这些话给了蔺容宸极大的安慰。 静王提醒道:皇上此刻应该担心的是,符卓会不会趁机做点什么?狗急了还会跳墙,莫说人。 若符卓因此而举兵,以蔺容宸的兵力,并未有把握。事情总要往最坏的方面打算,才能未雨绸缪,不至于在出现意外时,方寸大乱。 蔺容宸道:我已派人去延丹打探梁砚文的消息了。 三日后早朝,严曦回京。 在一众文武百官的注视下,他一步一步走到龙椅前。 上次越过众人,朝他走去时,正是金殿唱名之际。他还记得蔺容宸那天夸他的话萧疏轩举,风姿俊秀,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一年的时间,他这个当初何等意气风发的状元郎,如今已成了云楚的罪人。 严曦深深跪了下去,脊背微弯,仿佛压了千金的重担,微臣死罪! 寂静无声的大殿上,他跪的形单影只。 蔺容宸的声音暗哑,先起来再说。 是。严曦抬头,深陷的眼窝衬得一双眼睛更大了,望着蔺容宸,里面含了千言万语。 蔺容宸别开头,握了握拳。两个月不见,他如何消瘦成这幅模样?于男子而言,原本就过于纤瘦的腰身,眼下似乎又瘦了一圈,玉带在身上松松垮垮的,随时都会掉下来一般。他的手指原是细长、光洁的,可方才行礼时,那手指几乎只剩下皮包骨了。 不过两个月,他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蔺容宸不能细想。见到严曦的这一刻,他觉得浑身像有一把火在燃烧着,烧的他没有心思去做任何事。 皇上!严曦见他神思飘忽,又喊了一声,皇上可收到微臣的奏折? 什么奏折?蔺容宸怎会没有看到?不过,他当时太过动怒,将奏折撕了。谁让他说出那种弃他于不顾,大义凛然的话?谁让他想用自己来换他的太平盛世? 严曦叹了口气,公主的事情发生后,微臣不是劳烦御林军连夜进宫给皇上送了份奏折么? 哦。蔺容宸心不在焉,那本奏折朕回去找找。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85) 严曦绝倒,他不相信蔺容宸没有看。这么敷衍的回答,只因为蔺容宸不想提奏折上的内容罢了。严曦又怎会不知他为何不想提!那些话一旦说出来,等同和符卓撕破脸皮,往后符卓再对付自己,也就不用藏着掖着了。他虽有蔺容宸可以依傍,到底只是个翰林学士,怎能斗得过权倾朝野的太师? 朕忽觉胸口一阵绞痛,十分难忍,今日先退朝吧!蔺容宸做捧心状。 百官自然不依。前些天非说人回来了再审,如今人都站在殿上了,又说心口疼,怎么看都觉得这皇上是有意偏袒严曦。 目前严曦并未洗刷掉嫌疑,仍有十二分的可能是梁巍的同谋,御史大人们一年也难得碰上一回能彰显言官重要性的机会,怎能放过?于是七嘴八舌地围攻过来: 皇上,严大人是此案的重要嫌疑人,怎可不做处理,就这样退朝? 就是啊!无论如何,这事今日也要有个交代! 皇上,事关两国数十万的百姓,还请皇上下令收押严大人,交由三司会审!然后派人前去安抚北周! 严曦跟着点头,深明大义道:御史大人们说的对,皇上下了令再去看御医也不晚,不过一句话的事。 一句话的事蔺容宸狠狠咬着牙关,就是不说半个字。 众人等了许久,依然不见皇上表态,正打算开始新一轮的进攻,忽听严曦道,皇上,微臣在奏折里写了,此事虽为梁巍所为,但 来人!蔺容宸喝道,抬眸望向严曦,对方正看着他,笑的灿若朝霞。他总是有办法逼自己去做不想做又不得不做的事! 蔺容宸一字一句道,将严曦带去刑部大牢!退朝! 严曦伏地叩首,恭送皇上! 蔺容宸脚下一软,险些绊倒。 周公公叹了一声,摇摇头,事情怎么就到了这般田地? 赵将军,你说我这算不算现世报?严曦回头对身后跟着的赵珣道,前段时间诓你在牢里带了七日,如今老天爷也算替你报仇了。不知牢里的伙食如何?我现在特别想吃飘香楼的卤蹄花、香酥鸡、水晶肴肉最好再有一瓶梨花白。 严曦咂咂嘴,从袖中摸出一锭碎银子,递给赵珣,劳烦赵将军跑一趟?酒肉都分你一半,可好? 赵珣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严大人这又是何苦?你把自己卷进来,只会白白牺牲,未必能动得了符卓一丝一毫。 谁说的?那可不一定。仿佛只有说起这些算计符卓的点子时,严曦的眼里才会有平时极难看到的熠熠光芒,那般的自信,无所畏惧。若不是怕皇上伤心,方才在明德殿,我就指认符卓是幕后之人了都说进了刑部的大牢,不适也要褪一层皮,希望何大人大人有大量,下手能轻一点。 赵珣无语。何大人敢对你下手吗?他家有娇妻,幸福美满,为何要想不开,自寻死路?严大人,你的牢房在最里面,比较安静,不会有人打扰。你可以好好休息休息!这一路长途跋涉,想来十分疲累。末将将你送到便去一趟飘香楼。 嗯,多谢将军。皇上脾气不好,容易动怒,劳烦将军多开解开解,劝他想开些,天涯何处无芳草,让他别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严曦突然住口,止住脚步,怔怔望着一丈开外的人。 赵珣默默将狱卒带出去,留两人好好说说话。他猜想皇上一定有很多话要跟严曦说,而严曦亦是同样。 可两人就这样对望着,没人开口说一个字。仿佛彼此的眼里都有让对方心驰神往,迷恋不可自拔的美景。 皇上严曦低低唤了一声。 这两个字如一道解咒的密语,瞬间开启了所有被压抑的情感。 严曦被抵在牢房的栅栏上,后背却没有预想中的疼痛蔺容宸将手垫在了他的后背,半环抱着他,吻的深情又细致。 皇上有人严曦虽说着话,却停不下来,他的大脑,他的心,他的手指,他的每一寸肌肤,乃至发梢都如着了魔一般迷恋着将他抱在怀里的这个男人。 没人。蔺容宸将他推到在牢房的床上,赵珣将人都带走了。 这个赵将军难道猜到了什么?严曦老脸一红,闭上眼睛。 该做的事不能少,该问的话自然也躲不掉。 蔺容宸衣衫不整地倚着床沿,一副秋后算账的模样,严大人,你抗旨不遵,该当何罪? 严曦系着里衣的手一顿,回头笑道:微臣不是赔罪了么?皇上还不满足? 蔺容宸长腿一伸,坐起身,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严曦咽了咽口水。 依朕看,不满足的是你吧? 严曦忙转过头,讪讪笑了,皇上开玩笑了。 蔺容宸叹了口气,朕有时真是拿你没办法! 严曦取笑道:皇上从前也是杀伐果决之人,如今何以这般婆婆妈妈的了? 蔺容宸捏了一把他的腰,朕为何婆婆妈妈,你不知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可知朕这几日过得有多煎熬? 严曦闻言,心头泛酸,伸手抚着蔺容宸的脸,笑道,那皇上想到如何救我了么? 嗯。他想了千百种方法,被何舒月他们千百次的否决。即便如此,他依然有第一百零一个,第一千零一个办法。 哦?如何救?严曦倒是好奇了。 劫狱。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110章 兄弟相见 劫, 劫狱?严曦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皇上若是让人劫狱,微臣以后还不得躲躲藏藏过一辈子?一想到将来要离开朝堂, 严曦便生出无限的遗憾, 想当初高中状元之时, 微臣也是有鸿鹄之志的,没想到世事无常, 如今成了阶下囚 你也好意思说世事无常!若不是你这般胡搅蛮缠, 将来还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将朕伺候好了, 想如何指点江山不行?蔺容宸一本正经地叹气, 几句话说的严曦竟向往起来, 心生有了一丝悔意,皇上早说啊!早说我就抱着你的大腿不撒手,哪会看符卓一眼? 蔺容宸冷哼一声,早说?朕早跟你说一百遍你会听吗? 严曦嘿嘿笑了两声,皇上真了解微臣! 正说着话,忽听外面一阵轻咳, 两人迅速整理好衣衫,各自坐定, 确认看不出任何破绽之后, 蔺容宸才轻咳一声, 进来! 赵珣匆匆而来,欲言又止,宫外来人想求见皇上! 蔺容宸从他的神情上已猜到这个人大概是谁了, 也没深问,只道:让他去御书房等着,朕这就过去! 是!赵珣退下前,看了眼严曦,也不知道为什么,脸突然就红了,忙不迭三步并作两步地出去了。 严曦茫然,赵将军这是怎么了?微臣脸上可是有什么吓人的东西? 蔺容宸啄了啄他的唇,伸手点点他脖子上的吻痕,笑道:吓人的东西没有,勾人的东西倒是不少。 严曦: 朕先去处理些事,晚点再来看你。 赵珣口中所说那个宫外来人此刻在御书房里坐立难安,见到蔺容宸回来,也顾不得叩拜,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我不过离开数月,云昕就入狱了?梁砚文像只没头的苍蝇,乱了方寸,皇上莫不是真要杀云昕? 赵珣见他说话这般放肆,正要呵斥,却听蔺容宸道:你先下去! 他没再说什么,跟周公公一道退出御书房。 许久没见梁砚文,他比之前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但身体却越发结实了,似乎这几个月都在进行这某种极耗体力的活动。 蔺容宸看在严曦十分依赖且信任他,而他也是真心实意地护着严曦的份上,没有计较他这番不敬,反而耐心解释了一遍。 梁砚文将信将疑,你保证他真的不会有事? 蔺容宸道:朕与他已有肌肤之亲,此生定不会负他! 肌肤之亲梁砚文只觉得脑袋里轰地一声,整个人原地爆炸了。你你们,你们不行,我要带他走! 蔺容宸派去延丹寻找梁砚文的人还没消息,他自己倒是主动回来了,可见京城里也是有他眼线的。梁砚文,你是否早就决定带严曦走了?否则为何在他离京,前往北周时不出现?以你对他的了解,你会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我并不知道云昕想做什么!况且那个时候他没有性命之忧,现在不同了,他卷进这些事里,你又不能帮他脱身,我只能带他走!梁砚文难得一见地强硬起来。 带他走?蔺容宸眯了眯眼,他刚才愿意好好跟梁砚文说话,全是看在严曦的面子上,既然对方这么不识抬举,那他也不必客气。你休想! 梁砚文道:云昕素来心软,又知我有疾,你说我若一意要去延丹,他会如何选择? 果然是找到了靠山,敢这么和朕说话了。蔺容宸冷笑道。 他不是傻子,只需稍稍动动脑子就能猜到梁砚文因何转变态度,让朕猜一猜你在云楚的行迹被某个皇子发现了,他对你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你助他登上帝位你只有一个要求,这个人将来做了皇帝一定要保严曦一生平安。你们达成协议,于是,你帮他训练杀手,预备对其他皇子下手而今所有人都在明面上,只有你在暗地里,无论哪个皇子死了,怎么查都不会查到他头上,这般借刀杀人,用的不错!可是 蔺容宸每说一句,梁砚文的脸就白一分,他嗫嚅着唇,难以置信道:你你如何会知道? 你在云楚有眼线,朕就不能在延丹皇宫里安插细作?蔺容宸抱胸,睨着梁砚文,又道,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也不想想你跟他,诸位皇子跟他,谁更亲一些?你杀他兄弟,还指望他跟你走? 梁砚文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双手捂面,我我不想看他被你和符卓逼迫你们一个逼他杀人,一个逼他入宫,居然还扮作女子士可杀不可辱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蔺容宸道,你怎知他不是心甘情愿为我做这些事?又怎知他不是甘之如饴?在你看来,委身于男人便是受辱。可是,严曦愿意这么做,只因我是我,跟是男是女没有任何关系,你可明白? 蔺容宸见他木头一般,没有半点反应,又提点了一句,延丹那趟浑水不要去淌!趁错还没有铸成,现在抽身还来得及,莫辜负了严曦对你的信任!他在刑部大牢,你若想去看他,让赵珣带你去! 该说的话都说完,蔺容宸瞥了眼还坐在地上的梁砚文,摇摇头,走了。 案子还没开始审,全京城的百姓都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街头巷尾,众说纷纭。 赵珣好不容易忙好宫里的事,这才想起严曦交代买些酒菜一事,忙出宫直奔飘香楼。 等菜时,听到邻座在议论北周公主被杀一事。 你们听说了吗?北周来和亲的公主死了! 什么?你可别乱说,这话若被听到,可是要杀头的! 这事我也听说了,据说是太师派梁巍和严曦做的,都说啊他想谋反。 什么?这这不是又要打仗了吗? 唉,又苦了我们这些百姓 赵珣惊骇不已,心道这才多久,消息已经传开了?酒肉也顾不得取了,忙进宫汇报情况。 蔺容宸听完赵珣的转述,气得心口疼,事情还没查明,就这般妄下结论,闹得人心惶惶,百姓不安!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86) 赵珣帮着分析道:这件事恐怕也不是符卓传出来的,毕竟这种流言会令他失了民心,对他没有半分好处!莫不是那个将士多嘴,说了出去? 蔺容宸愤愤拍桌,吼道:去给我查清楚这些消息到底是谁传出去的?一旦查明,杀无赦! 若这些流言里没有严曦的名字,蔺容宸乐见其成,但连严曦一起被泼脏水那就不行了,必须要查清楚! 与蔺容宸一样被这些留言气个半死的,当然少不了符卓。 不同的是,在这件事情上,他比蔺容宸和赵珣都聪明,听到下属禀告后,直接就在府里开骂了,严曦这个小王八羔子,进了刑部大牢还不消停!没料到老夫一辈子玩鹰,到头来被鹰啄了眼! 符卓口中的某个小王八羔子连打几声喷嚏,支着下巴在牢里望眼欲穿,这赵珣怎么还没回来?口水三千丈,缘愁似个长唉。刚叹完气就闻到一股异香,连忙使劲嗅嗅鼻子,香!真香!是烤鸭! 一声轻笑传来,梁砚文来到牢房门口,将一包已经切好,色泽金黄,肥的流油的烤鸭递给严曦,比划道:饿不饿?快些吃! 严曦双手接过,连连点头,打开纸包,拿了一只鸭腿儿啃起来,咬了两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处境,心虚道:兄长 梁砚文摇摇头,笑的无奈,比道:不用解释,为兄都听说了,无论你做什么,为兄都支持你。 严曦胸中一暖,险些落下泪,点点头,兄长这么长时间去哪里了? 梁砚文笑了,闲来无事,四处游玩了。你有皇上照顾,我也不用日日担心你,好不容易得了清闲,自然要逍遥自在一番,没想到你终究还是为他做这么多罢了,只要你开心,怎样都好。 兄长真的不怪我么?这一次恐怕没那么好脱身。有些话他还是要提前跟梁砚文说清楚,也好让他有个思想准备。 没想到梁砚文平日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竟比他想象的要坚强和深明大义的多。为兄始终记得你曾说过的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虽然明着是为蔺容宸,但我知道你是为了云楚的百姓不受战乱之苦,不必流离失所。 严曦放下鸭腿,擦擦嘴角的油渍,兄长这一番话倒让我汗颜了。若能用最小的损失换得百姓最大的利益,自然再好不过。可是,万一事情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顺遂,恐怕将他们卷入战乱的人就是我了。 梁砚文: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谁也不能保证一定会成功,一定会万无一失。但我们都知道,放任不管只会更坏,你不必有压力。只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这番回京,听到有百姓议论公主被杀,符卓欲反。我思来想去,觉得符卓不会派人传这种话来诋毁自己,皇上自然也不会,还有谁这般不要命的煽动人心?民心不稳是为君之大忌,恐怕皇上又要跳脚了。 咳咳,兄长,我有些累了,想歇息片刻严曦怕言多必失,只想赶紧将人打发走。 梁砚文起身,那你好好歇着,我明日再来看你! 这头赵珣顶着蔺容宸的怒气,办起事来比平日更加利索,不过半日,已经查出消息的来源,心里那个五味交织,难以言喻。 他虽对严曦的敬佩又增加了不少,觉得一介文人能有如此破釜沉舟的魄力,敢于同归于尽,令他这个将军自愧不如!一面又想起蔺容宸的话,居然不怕死地、迫不及待地想看他得知这一消息时会是什么表情那脸一定相当的疼。 作者有话要说:  好险,三章终于写完了! 第111章 三司会审 蔺容宸发现他这辈子干得所有被打脸的事都是因为严曦, 所以得知消息是严曦放出去的时,合上手中的书,淡定的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既然如此, 那便算了, 当朕什么都没说。 赵珣内心默默独白:皇上,你的君无戏言呢? 头一回严曦在应天府入狱, 他还能挣扎一下, 现在说出去的话索性当放屁了。 这位见过大风大浪, 已经能十分痛快地接受天威总被某些人不断挑衅的皇上突然叹了声气。 赵珣心道, 果然还是介意的么?正要开口说几句劝慰的话, 却听蔺容宸吟起诗来,人间四月芳菲尽 赵珣揣测道:皇上想去寺里看桃花么? 蔺容宸极为嫌弃地白他一眼,朕只是想说熹妃许久没出现了。 赵珣道,属下愚昧,不知道熹妃跟这句诗有什么关系?所以说赵珣只适合做个武将,心思太直, 他都不想想严曦离开了两个月,后宫就没有妃嫔好奇平日里仗着得宠, 目中无人的熹妃, 何以突然安静下来么?一旦好奇, 是不是要打探打探呢? 虽有他的圣旨,又有荻秋明里暗里地护着,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件事还是早些解决的好。 蔺容宸懒得跟他解释,今日放出消息,说熹妃病重不治。 病重不治赵珣抽了抽嘴角,这就是芳菲尽的意思?刚想问一句严大人会同意吗?就听蔺容宸又道,再找个时间在瑶华宫放把火,就说姝妃出了意外,葬身火海。 这是被严曦刺激到了吗? 赵珣愣了片刻,想到了蔺容宸为何突然有此念头,兴奋的连连击掌,末将知道了!发生北周一事,就算姝妃没了,黄景春也不可能再倒向符卓!这个时候正好可以将姝妃的事了结。 你终于开了点窍!蔺容宸深感欣慰。 只是,剩下的嫔妃该怎么办? 蔺容宸挥挥手,将来正宫来了,你问他吧! 正宫所以,皇上还是想把严曦留在宫里?这皇上若想留下严大人,何必谎称熹妃病重? 蔺容宸道:他若再踏入后宫,必然是以严曦的身份,而非假冒别人。 想以男子的身份入后宫,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赵珣对感情一事虽木讷、迟钝,但也见证着他们一路走过来,又如何忍心说些丧气的话? 今日就要审严曦了吧? 赵珣点点头,应当是的。皇上准备去看看? 嗯,听听他怎么说。虽然明知道自己有可能再次被气到跳脚,心里还是想去瞧瞧。蔺容宸觉得他可能有受虐的倾向。 审讯安排在刑部,主审人为大理寺卿何舒月、左都副御史李秋韵和刑部左侍郎李伯龄。 将严曦提上来后,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十分的谦虚礼让。 何舒月拱手,二位大人官龄长,资历深,不如由你们来主审。 李秋韵连连摆手,这事还是交给伯龄比较好,刑部一年处理那么多案件,他一定博物洽闻,审起案来,还不是信手拈来,小菜一碟? 不不不不李伯龄摇头摆手一起上,生怕说的慢了,就被二人推到前面,说起断案,本官哪里赶得上审讯起家的何大人? 何舒月笑拒:在两位大人面前,下官不敢班门弄斧。 这下连下官都出来了明明三人都是正三品,何舒月为了逃掉这次审讯,也是拼了。 李秋韵道:本官素来负责监察官吏,参维纲纪,实在不擅断案。 李伯龄一声长叹,本官觉得 严曦不知三人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问话而已,至于人人一副要上刀山下火海英勇就义的样子么?不如三位大人一人一句,轮着来?谁都不吃亏。 何舒月:这个提议不错! 李秋韵:本官赞同! 李伯龄:如此甚好! 严曦: 说好了一人一句,何舒月便不再推脱,第一个发话:下跪何人? 严曦如实回禀,翰林院学士严曦。 何舒月以眼神示意李秋韵:该你了。 李秋韵轻咳一声,所犯何事? 严曦道:伙同梁巍刺杀北周公主,密谋造反。 李秋韵险些当场晕厥,反观左右,俱是一脸同情,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问错话了?他这在应天府审讯的毛病一时半会算是改不过来了,严曦,谋反可是死罪,你要想清楚! 严曦拒绝都不上道,下官想的清楚! 李伯龄老神在在,你说你跟梁巍一同刺杀公主,可有证据? 严曦抬头,公主死了不是证据么? 何舒月笑道:严大人,我若说公主是我杀的,你信不信? 严曦摇头,这个,自然不信。 一人一句快得很,这下又轮到李秋韵了,他有点不太想开口,怎奈又躲不掉,瞥了眼对面的屏风,咬牙道:严曦,此事事关重大,你务必从实招来!不得有半句假话! 严曦从善如流,下官已经如实招了,正如外面传言那般,太师暗自阻挠皇上跟北周结亲,派我与梁巍共计此事。如今事发,自然坦白从宽。求各位大人网开一面,跟我一个痛快。 何舒月抿唇,忍着笑,看李秋韵的眼神多了一丝同情。 这三人的反应实在有点反常,严曦见李秋韵有事没事就瞟一眼屏风,心下了然,朗声道:皇上既然来旁听,为何要躲躲藏藏?不如一起审? 蔺容宸从屏风后走出来,脸色奇差,严曦,你非要故意求死,是不是? 严曦呵呵一笑,皇上不能因为惜才,就这般偏袒微臣,如此,置云楚律例于何地? 蔺容宸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不把朕气死,你就不罢休! 他二人的事,何舒月再清楚不过,对蔺容宸这种隔三差五就吃瘪的场景,早已见惯不怪了。可李秋韵和李伯龄就不一样了,这般嚣张的臣子,他们还是头一回见,心想皇上就算再惜才,也不至于如此忍气吞声吧? 蔺容宸不想跟他说话,朝三人吼道:案子审不清,朕将你们全部逐出京城! 三位大人: 何舒月笑不下去了了,严大人,你好歹也有点求生欲!这件事无论摊到谁身上,都会急不可耐地为自己脱罪。你倒好,非往身上揽! 严曦笑道:下官哪儿有?何大人别胡说。 请你心疼一下我们三个,高抬贵手!何舒月抱怨一句,又凑近严曦,低声道,你以为本官没有看过梁巍的尸体吗?他不是畏罪自杀,他是被人用剑刺中了胸口而死,也就是说,有人杀了他。 何舒月微微弯了一下唇角,严大人,你一个人在京城,平日里也没见跟谁往来过密,当然,除了皇上,你们那是如胶似漆何舒月朝严曦挤挤眼,说着正事还不忘调侃他一番,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可能杀了公主,又杀了梁巍?所以,是有人在帮你!能在御林军的眼皮子底下杀人,再伪装成自杀,那这个人的武功一定不弱!你所认识的人里,功夫不差,又不在京城的,好像只有常潇一个了。不过 何舒月见李秋韵和李伯龄伸长了耳朵,又将声音降了不少,我还知道一个人,或许也可能与你同谋,那便是赫连瑾。 严曦有种被人扒了衣服打量的感觉,这个何舒月真的太可怕了。既然何大人都猜到了,不如就这样定案吧! 何舒月笑道:这些事本官早就知道了。给你说这么多,无外乎想告诉你,即便我什么都不知道,依然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那么其他人呢?严曦,赫连瑾是绝不能被暴露的。如若符卓知道连赫连瑾都背叛他了,恐怕真要破釜沉舟,大干一场了。 严曦点头,多谢何大人提点! 何舒月拍拍他的肩膀,对另外两位李姓大人道:不如,今日先到这里吧!容下官回去好好捋一捋线索,再行审讯! 李伯龄一听何舒月要揽下这个案子,高兴坏了,好好好,今日先散了吧!何大人,我们能不能留京就看你的了!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87) 老奸巨猾。何舒月笑着默念了一遍这四个字。 太师府。 符卓正与杜俊、魏劭等人商量这如何化解眼下这场危机。毕竟消息传回北周,北周作出行动,一来一回也要几日之后,趁着这几日能将严曦扣在他头上的屎盆子摘下,再好不过。 众人商议了半日,也没有找到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置严曦于死地,又能将自己撇个干干净净。 正烦闷之际,忽听魏劭道:末将有一计。太师何不将严曦的身份公之于众?然后我们再推波助澜,就说梁巍暗中投靠了延丹,受严曦蛊惑,杀了公主,后来自己又被严曦灭口。如此一来,就更有意思了! 杜俊听得连连点头,魏将军说的是!把事情闹大,闹得越大越好,如此一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会放在延丹与北周上,自然也就没人会注意到我们了。杜俊也是这两日替符卓秘密接触延丹的探子时,才知道严曦竟是他们的翊王殿下,当时的惊愕比起静王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行!这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却遭到符卓的反对,严曦的身份现在还不能曝光! 从符卓知道翊王的身份后,就已早早为严曦安排了结局他最终会被某个皇子带回去秘密杀害。据说延丹王暗中派出数匹人马寻找严曦,他这是还不死心呢!只是他这么一做,那些皇子们必然知道严曦留不得!齐王已经答应老夫了,若我替他找到翊王,他便借兵给我! 严曦这枚棋子还有大用处呢,怎么可能就这样丢出去? 尽管符卓恨严曦恨的牙痒,仍然不妨碍他将严曦当成宝。只是这个宝贝没过几天就自己蹦出了他的手掌心,不再受控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险!谢谢小天使的支持!爱你们! 第112章 西境瘟疫 就在诸位大臣还在担忧北周对公主被杀一事会作何反应, 严曦的案子又审的如何了时,西境出事了。 不过,这次符卓比蔺容宸先收到消息, 为他传递消息的是他安插在雁塞监视郡守的御史。所以密报比蔺容宸早到了一个晚上。 密报上说, 西境三郡突发瘟疫, 来势汹汹。初步估计已有数千百姓和将士感染,且此瘟疫还有扩大之势。 谁都知道瘟疫是能传染的一种疾病,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若放任不管, 恐怕整个西境都要沦陷。虽然目前并未有人因此病死, 但任然不能小觑。 符卓彻夜未眠, 秘密召了京中所有的心腹部下商讨对策。 众人在太师府密谋了一夜,最终一致认为事已至此,再拖下去,只会夜长梦多,节外生枝。符卓沉吟良久,最终决定即刻举兵!做了这个决定之后, 他又给远在函关的赫连瑾写了份密信,派人送了出去。 隔日早朝, 蔺容宸收到郡守呈上的奏折, 询问众臣该如何解决。 符卓第一个站出来, 皇上,瘟疫一事,非同小可, 自然需要全力救治!还请皇上立即调派御医和药材前往西境,最好在下旨在民间征集能妙手回春的郎中同去! 话都说在了点子上,蔺容宸点头,此事就依太师所言。传令下去,太医院只留三人,其余全部前往西境救助当地百姓! 符卓又道:皇上,此事事关重大,老臣愿亲自前往,安抚百姓和将士! 这蔺容宸左右为难,西去路途遥远,朕不忍心太师一路奔波。 皇上,老臣生是云楚的人,死是云楚的鬼,愿为云楚鞠躬尽瘁,何来惧怕劳累奔波一说? 如此,劳烦太师了!蔺容宸应得勉为其难。 符卓就知道他会同意。蔺容宸已无人可派,虽不想让自己去,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哪想李秋韵不干了,皇上,北周一事尚未解决,怎可让太师离京?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蔺容宸头一回见他如此碍眼,心想李秋韵若把此事搅黄了,他非把人砍了不可。还没张口阻止,就听李伯龄也附和上了,皇上,李大人说的对。我等奉命三司会审,严大人还没交代清楚,太师就此离京,恐怕不妥 蔺容宸挑眉,怎么,你二位的意思是,相信那些街头巷尾的传言,也觉得此事跟太师有关? 李秋韵道:空穴不来风,况且严大人都承认了 蔺容宸冷笑,好一个空穴不来风,朕让你们审个案子多久了?一点进展都没有,你们若只会道听途说,这个官也就不用做了! 李秋韵心里苦。明明是蔺容宸非要派人去明州,说再仔细勘察勘察事件发生的地点,看能不能得到些蛛丝马迹。那荒郊野岭,能有什么蛛丝马迹?什么都没寻到不说,一来一回还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当初他就觉得蔺容宸不过想拖延时间。现在又以此为由,怨他办案不利。也不知道,他这个月是不是犯了水逆。 一个皇上,隔三差五旁听审案也就罢了,每次他话说重一点,何舒月就冲他挤眉弄眼,最后连李伯龄都看出来了,皇上就是想护着严曦!可严曦又倔,好说歹说都不愿翻供,他能怎么办? 这边蔺容宸刚发完火,那便符卓又不得了了。 符卓做了这么久的太师,除了向嘉彦会跟他对着干,还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与他作对。无论在哪个朝代,谋反都是诛九族的大罪,若没有十足的证据,谁敢如此这般诋毁别人? 李秋韵,你可知道谋反是大逆不道之罪!证据都还没找到,你就诬陷老夫清白?老夫一生光明磊落,自问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你用如此恶毒的罪名诋毁我,是何居心? 蔺容宸拧眉,他还真敢说! 好了,太师!朕相信李大人也是出于对案子的关心,并非有意诬陷你。朕知道你一片丹心,可昭天地,又怎会因为这些无稽之谈就对你心生芥蒂?此事全权交由你负责,务必控制住灾情!朕在京城等你的好消息!蔺容宸将人安抚好,又与众臣商议了一番如何补偿北周,最后,留下钦天监冯兰山。 最近天象稳定,可云楚却诸事不顺。 先是北周公主被杀,接着宫里传出熹妃病逝,眼下西境又闹瘟疫,冯兰山猜想蔺容宸是不是要问他的罪了?太平无事的时候,光去危言耸听,而今真的出了事,却毫无所觉。正要先请罪,却听蔺容宸道:冯爱卿,恐怕需劳烦你前往御临寺一趟,就说太皇太后还得继续礼佛一月。 最多再有一个月,所有的事情都改尘埃落定了,在这之前,能瞒着就瞒着吧!太皇太后毕竟也是七十几岁的人了,蔺容宸实在不忍心让她一把年纪还跟着担惊受怕。 冯兰山点点头,微臣懂得皇上的意思,这就前往御临寺! 等冯兰山从明德殿离开,静王复又入殿。 皇兄为何去而复返? 其实蔺容寒一直都没走,就在殿外等着冯兰山离开,听说瘟疫一事后,他一直在担心,皇上,不若臣跟太师一起去看看? 这个多事之际,放符卓去西境,他总觉得会出事。 蔺容宸笑了。不愧是兄弟,他想什么,蔺容寒似乎都能察觉,皇兄担心什么,不妨直说。 两人如今兄弟同心,自然也没有什么可隐瞒,或忌讳了,自符卓跟黄景春一拍两散后,臣猜他已经动了起兵的念头,加上北周和西境的事,焉知他这一去,再回来会是什么身份? 蔺容宸宽慰道:皇兄也不必过于担忧。他就算想谋反,也得等瘟疫治好之后。我们还有时间。 话是这样说到最后遭殃的都是百姓。静王长叹了一声,西境怎么这么巧又就生了瘟疫?真是漏屋偏逢连夜雨! 不是突发的。 静王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什么叫不是突发的?难道还是蓄谋已久?这个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蔺容寒打了个寒噤,霍然抬头,望向蔺容宸,他为了除掉符卓,莫不是连百姓都不顾了? 西境生的不是瘟疫。蔺容宸似乎已经猜到他的想法,解释道,不过是种普通的传染病而已,最多让人躺上半个月也就自愈了。死不了人的。 静王松了口气,这是皇上的主意? 蔺容宸颔首,药是李炳制的,病是向嘉彦传出去的。 向嘉彦这么说来,是年前的事了。 蔺容宸道:在符卓的地盘发生瘟疫,你想他会先救谁?先从那里开始救?只要他一有所动,朕就能得知他的兵力在哪里。届时,季北城会带兵在西南以逸待病,打他个出其不意。符卓一慌,势必调赫连瑾前去西北汇合。朕刚好可以瓮中捉鳖。 静王惊愕,这么说,赫连瑾已背叛符卓了?北周公主的死是否跟他亦有关系? 皇兄猜的没错。朕原就是想用北周公主的事逼他造反,没想到严曦会跟过去,办法只能终止,不过他现在是主动还是被动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只要得知他的兵力分布,朕就能打他个措手不及!蔺容宸说起这些计谋时,神采奕奕,仿佛对面就算是头猛虎,他也毫无所惧,甚至信心满满地要跟它较量一番。 蔺容寒终于笑了起来,皇上自小便聪明绝顶,才智过人,符卓日后知道这一切,恐怕要哭出来了。 被耍的团团转的符太师离开前,将魏劭留了下来,嘱咐他务必要看好严曦,等自己的命令一到,劫了人送去延丹换取援兵。 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 就在符卓走的第二天,瑶华宫失火,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整个宫殿付之一炬。 严曦在牢中听闻此事,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黄婉死时的场景,还有她肚子里那个跟着离开的孩子。 算来,她是这个后宫里死去的第三个妃子了。当然,这个三也包括他自己。 前几日听赵珣跟他说熹妃病逝,他心中觉得十分不舍,虽然那段日子表面上都是被逼无奈,谁又知道他其实每日都在翘首以盼着明天,总想着时间过的慢些,再慢些。两人日夜相伴的时光那般美好,让严曦无比怀恋和惋惜。如果可以,他是真的想就这样一辈子待在皇宫里,待在他身边。 如今符卓虽然走了,案子却不会搁置下来。 严曦知道北周会有所行动,但他万万没想到,北周的这个有所行动跟他、跟蔺容宸预想的都不太一样。 正常情况下,做做样子的威胁谁会带那么多兵马?偏生这一次,北周就是这么做的。 函关传来的八百里加急奏折里,赫连瑾亲笔手书:北周举兵二十万,前往函关! 二十万!这绝不是蔺容宸当初和北周皇上的约定的人数! 这个北周皇帝恐怕想假戏真做。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一点点。本来想粗长点的,可是时间到了。 第113章 设计上朝 蔺容宸立即命内侍宣百官入朝, 共商对策。 不商量还好,这一商量,简直就成了批斗大会。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北周会攻打云楚都是因为严曦和梁巍杀了他们的公主! 何舒月心道, 这下真是玩儿大了。那群言官绝对是辩论界的扛把子, 死的都能给你说成活的。眼见蔺容宸被他们咄咄逼人的犀利言辞怼的无话可说, 他决定站出来说上几句,各位大人们可有想过, 若要打仗, 集结二十万的兵力和粮草需要多久? 御史大人甲:本官乃是文官, 怎会知道调兵遣将的事? 御史大人乙:何大人, 我们正在说严曦杀害北周公主一事, 你莫要扯些别的!否则,我会认为你有意为严曦开脱! 御史大人丙:何大人若好奇这些,可等退朝后跟各位将军请教! 何舒月也是服了这一帮榆木脑袋,懒得浪费口舌同他们辩驳,赵将军,骆将军, 你们都在军中待过,也南征北战过, 给各位大人们说说看。 这个骆将军就是骆璎的爹。何舒月问出那句话时, 他已明白了所有。何舒月年纪轻轻能官居正三品不是没有理由。这么多人都没有发现的问题, 被他一眼看穿,遂十分钦佩道:何大人果然慧眼如炬。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能支持二十万军队的粮草, 光筹备就需花费一两个月,即便再仓促一些,那也得一个月,加上如此大规模的调兵,非一月不能成。 赵珣点头,打仗并非儿戏,哪能仓促发兵?必然要做万全的准备。北周又不是被迫御敌,自然会好好计划一番。 各位大人可听明白了?何舒月耸耸肩,提醒道,从北周公主被杀到现在,不过半月,二十万大军已经开拔,莫不是北周皇帝提前知道会打仗,所以早早将军队整合完毕?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88) 脑子灵活点的,听了这话已经想明白了。这个北周皇帝恐怕明里想跟云楚结亲,实则早已动了进犯之心,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如今不过趁机发难罢了。就算梁巍没有刺杀公主,那个公主也不会活着来到京城,半路上必会被北周派来的人暗中杀害! 御史大人甲:可公主毕竟是北周皇帝的女儿话虽如此,御史大人自己也有些底气不足了,一个公主对帝王的江山来说真算不得什么。 蔺容宸方才一直没有说话,眼下见事情到这份上了,索性信口开河起来,朕得到密报,那个公主是假的! 假的?众臣皆惊。但马上又有人猜想皇上是不是为了偏袒严曦,故意这么说的? 蔺容宸道:朕对北周突然和亲一事有所疑虑,便派人前去打听,前两日刚收到探子的回禀,那公主不过是个死囚犯罢了。朕当时以为她们的公主不想远嫁,北周又不愿放弃这个机会,才偷梁换柱。还想等公主进京了问清楚。如今看来,北周实则早有预谋。 几位御史大人半信半疑,还想说些什么,蔺容宸却长叹一声,各位大人,眼下兵临城下,你们不商量着如何退兵,反在这里争论事情的起因,会不会本末倒置了? 他没想到,北周会动这般心思,不过也不难理解,毕竟云楚此时正面临着巨大的内忧隐患,怪不得别人想趁火打劫。只是如此一来,他真是内忧外患,焦头烂额。 所有大臣都不知道即将要发生的事,总觉得即便北周来犯,有赫连瑾镇守函关,应当出不了大乱子。只有蔺容宸忧心忡忡,若符卓一纸命令,让赫连瑾西去,届时谁来守城?正烦乱之际,狱卒战战兢兢地跪在殿外求见。 周公公不知道这个狱卒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敢在百官早朝时,来惊扰皇上,胆子倒是不小,刚想呵斥将人带下去,却见赵珣对蔺容宸行礼之后,匆匆退下。 赵将军在刑部大牢里也待过几日,自然眼熟这个狱卒,想来是严曦有什么事,才遣了狱卒冒死前来。 那狱卒心思也算活泛,见严曦关在刑部多日,从未被用过刑,每日好吃好喝供着,皇上偶尔还来看看他,知道这位大人是不能得罪的。加上严曦又给了他一枚印章,说若皇上动怒,治他的罪,就将此物掏出来,定能保他安然无恙。如果他不愿意来,明日便会人头落地。狱卒被严曦这么一恐吓,虽不情愿,到底还是来了。 出了殿,赵珣道:可是严大人有事吩咐? 狱卒松了半口气,心想自己猜的没错,这个严大人果然跟很多人关系都十分要好。如今入狱,也只是一时不顺。他将印信呈给赵珣,严大人说他要上朝。 这就是狱卒为何只松了半口气的原因,一个被关在刑部的戴罪官员还想着上朝,就算他后台硬,谁又能保证皇上的心情是不是跟六月的天一样,说阴就阴?况且严曦跟他说的话,分明就是威胁,焉知皇上听了会不会龙颜大怒? 赵珣拧眉,你可知道严大人为何要上朝? 这个大人没有说,他只说,只说狱卒吞吞吐吐,不敢说下去。 赵珣急了,严大人说什么? 狱卒心一横,将严曦的话原封不动地传达到位,严大人说,若皇上不同意微臣上朝,那往后就不必再见了。 赵珣: 狱卒以为赵珣这是准备治他的罪了,两股战战,声音颤抖,将军饶命,小的,小的实在没办法,严大人在牢里闹得厉害。 如何闹的?赵珣问这一句,纯属个人好奇。 狱卒道:严大人说小的如果不来禀报皇上,他就他就自戕。小的来之前,他手中举着碎碗片,将军,你说该怎么办? 赵珣一直挺感念这个狱卒在牢里对他的照顾,拍拍他的肩,道:放心,不会有事的,本将军这就进去禀报皇上,你先回去吧! 回了大殿,赵珣道了一句:末将有要事禀告!也不等蔺容宸发话,匆匆走向龙椅,在他耳边低语,方才刑部的狱卒来了,说严大人以死相逼,闹着要上朝。 胡闹!蔺容宸一拍御案,霍然起身,怒道,朕去看看,他想干什么! 蔺容宸忽地一声暴喝,将众臣吓了一跳,皇上的脸色如此难堪,恐怕没好事啊! 虽见他将百官闪在一旁,匆匆离去,却没一个人敢问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时候,就别去找死了。 赵珣跟着离开,走了几步,又回来嘱咐了句:各位大人暂且等候片刻。 蔺容宸步履匆匆,蹙眉道:他如何了? 赵珣快步跟上,狱卒说,他正举着瓷片 蔺容宸闻言,抿了抿唇,脸上阴郁之气更甚,交代百官,没朕的允许,不许退朝! 赵珣觉得自己刚才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忙邀功似的献媚道:末将刚才已经嘱咐过了。 蔺容宸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狱卒一走,严曦忙扔了瓷片,半躺在床上,等着蔺容宸宣召。 如何拿捏蔺容宸的软肋,他实在太拿手了。虽然这么做有点卑鄙,不过,两人反正已经那啥了,夫夫之间,也就无所谓算不算计。这想法若让蔺容宸知道了,少不得又得吐血。 他一路紧赶慢赶,若不是顾忌帝王形象,恐怕早已飞奔前去,而那个威胁他,闹着要自杀的人,此时正嘴里叼根稻草,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哼着小曲儿。 赵珣才不想长针眼,看到些不该看的,十分自觉地在外守着。 严曦的余光瞟见蔺容宸,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扑倒蔺容宸怀里,皇上! 蔺容宸一肚子气,沉下脸,用手指将他的脑袋从胸口推开,听狱卒说你在闹自杀?几天不见,严大人真是长本事了! 严曦心虚,一手紧紧抓住他腰间的衣裳,一手在他胸口无意识地画着圈,那还不是因为皇上不愿意见我,我又想你,才出此下策。你都没发现你很久没来看我了吗? 蔺容宸握住那只撩拨的他胸口酥酥麻麻的不安分的手,语气却软了大半,朕昨夜才来看过你,待到四更走的。 反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严曦觉得他的话并没有什么毛病。 蔺容宸闻言,仅剩的怒气也消失殆尽,展颜道:为何想上朝? 严曦狡黠一笑,都这么长时间了,何大人也没能将我无罪释放。如今符卓走了,我又何必拼的一身剐?所以只能自救了。 蔺容宸弹了弹他白皙的额头,你又有什么鬼点子?这个瞬间,某个模糊的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严曦一直被关在这里,应该尚未得知外面的形势,蔺容宸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 现在不能说!严曦高深莫测道,反正能堵住那些大臣们的嘴。言毕,这才想起皇上在这里,那金明殿会不会已经空了?皇上,你该不是让他们都走了吧? 没有。蔺容宸叹了一声,朕若让他们走了,万一你真伤了自己怎么办? 严曦笑道:那便走吧! 刚走出一步,猛地被人拽回去,搂进怀了,一个极具魅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严大人,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严曦顿时红了脸,额皇上,办正事要紧,晚点 算了。等严曦主动,他得等到花儿都谢了,言毕,低头吻了下去。 这厢百官等了足足半个时辰,蔺容宸才姗姗归来,待看清他身旁跟着的人,个个瞪大了眼。所以皇上将他们晾在这半个时辰,是去见严曦了? 严大人还穿着刑部的囚服,胸前和后背都画着个大大的囚字,格外醒目,他倒不甚介意,笑呵呵地跟众人打招呼,各位大人,许久不见呀! 自命清高一些的忙转过脸,谁想见你!唯有静王对他点头微笑,何舒月跟他挥挥手,严大人就算身陷囹圄,还是这般少年意气,洒脱豁达,倒叫本官佩服! 严曦拱手,好说,好说! 蔺容宸轻咳一声,严大人,你有何话要说? 严曦没了方才的嘻笑,正色道:听闻北周发兵二十万,欲攻函关。皇上,可有此事? 蔺容宸隐隐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却有此事,你问这做何? 微臣愿戴罪立功,前往函关,身先士卒!一个清冽的如同山间甘泉的声音在金明殿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  严大人棒棒的! 第114章 戴罪立功 你刚才说什么?蔺容宸侧了侧身, 一字一句地问道。 严曦复道:微臣保护公主不力,以至于公主被奸人所害。如今北周以此发难,微臣唯有戴罪立功, 方对得起云楚百姓, 对得起皇上。 不行!朕不答应!蔺容宸十分干脆利索地拒绝了, 顺便给严曦一个你死了这条心吧的眼神。 开玩笑,别说北周军队还在边境之外, 就算打到京城了, 他也不可能让严曦上战场! 严曦道:听闻刑部收押了同去的左参军和宋都尉, 不知这二人可有招认什么? 自然是招了。那两人一到刑部, 两张嘴如竹筒倒豆子, 你一句我一句,将责任全部推到符卓身上! 负责案子的刑部官员知道蔺容宸跟符卓其实面和心离,甚至隐约能猜到蔺容宸有杀符卓之心,自然也知道不能为符卓开脱,说两人为了自保,污蔑太师。加上西境出事, 符卓又走正是时候了,此案就搁浅下来。 蔺容宸道:此案牵扯甚广, 需仔细审讯, 一时半会儿尚结不了案。 严曦皱眉, 刑部地牢阴暗潮湿,鼠蚁甚多,微臣已经在那里待了数日, 何时是个头? 百官闻言俱是咋舌,心想今日也算开眼了,这严曦莫不是疯了吧?没将公主保护好,给了别人可乘之机,导致现下两国要兵戎相见,皇上没有立即砍下他的脑袋,还同意三司会审,已经算是天大的恩惠了,他现在闹哪样?嫌弃地牢不够舒适?有这么作死的么? 更让人掉下眼珠子的是,蔺容宸对这些话完全没有任何不满甚至反驳,反倒安抚起他来,先委屈你在牢中再待数日,待何大人查清此事跟太师和你都无关之后,朕便将你官复原职。 官复原职?那怎么行!就算北周有侵犯之心,此事严曦也担有天大的责任,他没有保护好公主是事实,怎能关几天就算惩罚了?无论如何得拿他开个刀子,祭一祭马上要上阵杀敌的大刀! 一溜儿的都察院御史们又开始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了。他们早就看符卓不顺眼了,眼下符卓不在京城,能把严曦拉下去也是件大快人心的事。 皇上,此事全因严曦而起,怎可不罚? 皇上,微臣建议,立即将严曦推出午门,斩首示众! 皇上,若不杀严曦,不足以平民怨! 皇上,此事总要给百姓一个交代!切莫因此失了民心! 严曦不是没有自知之明,非要去找死。他是太清楚这群言官的能力了,如果就这样随事情发展下去,最终的结局必然不是他想见到的。就算蔺容宸力排众议,非要护着他,必然会落得人心不服,怨声载道。 这是严曦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 他若知道西境有这一出,绝不会做这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弄的自己现在进退两难。 刚才说身先士卒那四个字时,蔺容宸的眼神,真是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现在想起来,他还禁不住打个寒噤。不过即便如此,严曦也没妥协,他不希望蔺容宸为了他跟朝臣起冲突。 如今这个局面,再让人觉得蔺容宸专断跋扈,只会生出更多事端。 本来严曦待在牢里,大家人心惶惶想着如何应付打仗的事,没人想到他。他这一出来倒好,立马成为众矢之的。 蔺容宸见他看着自己,笑得别有深意,这才察觉他是故意为之。 一个处在风口浪尖上的人,选这时候站出来,把自己当成了靶子,根本就是想让这些人迁怒于他,想让这些人逼迫蔺容宸杀他! 如此一来,蔺容宸为了救他,必然退而求其次,同意让他去函关。 很好 蔺容宸冷笑。严曦,你真会在朕的心头捅刀子。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89) 他强压下怒火,怎奈胸口像一锅沸腾的水,不断翻涌,随即一股腥甜涌了上来,鲜血喷在了八百里加急的奏折上。 站在一边的周公公最先瞧见,惊呼道:皇上!快,宣太医! 严曦抬头,看到蔺容宸嘴角丝丝缕缕,触目惊心的红,脑中嗡地一声,什么都不知道了,整个人只能做出最本能的反应奔向他! 皇上 他脚下一软,竟被台阶绊倒,又连忙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扑倒蔺容宸身旁,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吐血?他仰起焦虑万分的脸,询问着。 蔺容宸看的心头一软,摇摇头,没事,不用担心。 骗人!没事为何会吐血?严曦见过自己的血,也见过别人的血,但他从没有见过蔺容宸的血,一时过于害怕,方寸大乱,半蹲在蔺容宸身边时,双手抖的像在筛糠。 蔺容宸苦笑,总不能说这口血是拜你严大人所赐吧?他想将人拉进怀里好好安抚,又想起这是在朝堂之上,伸出去的手迟疑了一下,最终拍拍严曦的肩膀,真的,朕不骗你,御医马上就来了。 李炳今日不当值,来的是另一个太医,为蔺容宸把了脉,收回手,禀告道:皇上无甚大碍,方才这口血,应是肝气郁结所致,顺了心口的气,也就好了。微臣再开些补气血的汤药,喝上几服。不过这几日,皇上尽量不要动怒了。 肝气郁结?被他气得么?严曦垂下眼睑,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周公公道:今日皇上身体不适,各位大人都回去吧,有事明日再议! 众臣便没再开口,齐齐退下,只是每个人脸上表情都丰富的很。 刚才皇上和严曦好像不太正常,可又说不出哪里不正常。难道是自己眼花了?这些人带着同样的迷茫离开了金明殿。 待殿中只剩他二人时,严曦跪坐在蔺容宸身边,伸手将他的腰搂住,你真的没事了? 蔺容宸明明有火,想到刚才他吐血,严曦魂飞魄散的样子,叹了声气,将人拉到自己腿上坐下,要不要我现在舞个剑给你看看? 那倒不用。严曦搂着他的脖子,两只腿分开,坐在他的大腿上,你,你别气了,我不去北周就是。 蔺容宸望着他,十分无奈,朕上辈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这辈子你来讨债了。 严曦被他逗笑了,定是停妻再娶。 那我上辈子一定是个瞎子。 严曦噗嗤笑出声,我也怎么觉得。 蔺容宸捏捏他的腰,这位貌美如花的夫人,你闹这么一出,险些气死亲夫,如何收场? 就看皇上是想放我一条生路,还是想将我斩首示众了。反正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无法回头了。有赫连瑾在,皇上还不放心么? 又不用真的上阵杀敌,只需在函关帮着做些后勤工作,全力配合赫连瑾就好了。想想,他还占便宜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更何况赫连瑾过些时日就会离开函关,前去西境。 如果赫连瑾一直驻守函关,蔺容宸也不担心,毕竟那里易守难攻,八万人马对二十万不成问题。别看奏折上报北周二十万兵力,其实他们哪有那么多?不过虚报出来吓唬人罢了。以北周的国力,满打满算,能有十二万就不错了。 为何?严曦惊讶,不知道蔺容宸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打仗最忌讳中途换主帅,此举极易动摇军心。 我知道。蔺容宸不再瞒着他,如实相告,符卓此去西境,必然会反。他一旦造反,肯定要集中薛时和赫连瑾的兵力。朕届时会派季北城与赫连瑾前后夹击,攻其不备。没想到的是,北周会趁火打劫,到时候,函关无人镇守 原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是他,若没有执意杀公主,或许事情也不会变得如此棘手。 蔺容宸见他垂着眼眸,陷入沉思,挑起他的下巴,想什么呢?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严曦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提了音量,皇上可以派沈璧去!他的兵马离函关近,能随时支援。 蔺容宸捏捏他的脸,倒是和朕不谋而合。 关于严曦戴罪立功一事,李秋韵是举双手赞同的。他巴不得严曦赶紧走,案子卡在那里,实在令人头疼。 你说他没跟符卓勾结,满朝文武百官都长着眼睛呢,多少人亲眼见他数次出入太师府,跟杜俊、邱仲海打成一片,谁能相信他们之间清清白白?可皇上偏生就是要袒护他,好不容易严曦想清楚了,翻了供,这北周又真刀实枪地杀来了。 无论如何,他都没有能力保严曦全身而退,若能去一趟北周立些军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有了李秋韵带头同意,加上众人看到蔺容宸吐血,心想他定然为了国事焦头烂额,也不好再去为此事烦他。 骆羽领兵两万前往函关,严曦随他一同北上。梁砚文非要跟着同往,无论严曦怎么劝,他都不听,严曦也只能由着他。 临行前的夜里,严曦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月色如水,从窗棂的雕花镂空里照进来,他看着蔺容宸安然沉静的睡颜,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惆怅,总觉得这一别,并不是一件好事。 天快亮时,竟下起了雨,严曦睡意全无,起床研磨,留了首《江城梅花引》: 子规声里暮天长。看斜阳,立斜阳。 野径残花,愁断九回肠。 长恨东风飏柳絮。春情薄,无计挽,泪微凉。 微凉、微凉,休思量。月转廊,过朱堂。 照也照也,照不进、离人心房。 一夜无眠,晨起雨疏狂。 玉楼空倚故人渺。从别后,烟水茫,不还乡。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莫名其妙地写了最后一句,回过神,忙提笔划去,重新补上: 零落海棠不堪看。惆怅处,惜流芳,空自伤。 作者有话要说:  传说中的气到吐血。最后一首词乱写的,结果费了半天时间,导致更新晚了。呜呜呜,我为什么不做力所能及的事?写的没脸看,没有平仄,还是闺怨 第115章 随军北上 严曦放下笔, 推开窗子,望着殿外落了一地的残红,心中越发觉得沉闷, 正叹着气, 腰上一热, 一双手从后面将他环住。 一大早起来就发呆,想什么呢?可是舍不得朕?蔺容宸将下巴放在他的肩窝处。 严曦回身笑道, 嗯, 舍不得你。 那便不去了。你找个理由装病, 朕去跟那些老匹夫们说。正好蔺容宸也不想让他去, 战场上刀剑无眼, 谁又能保证他不会出意外? 严曦摇摇头,不可。圣旨哪有收回的道理? 蔺容宸闻言也没再多说。严曦若能同意,就不叫严曦了。 周公公进殿伺候两人洗漱更衣后,传了早膳。 今日严曦便要随军北上了,蔺容宸免了早朝,跟他一起吃顿早饭。 早膳种类很多:熬煮的极为软糯的米粥、外酥内软的火烧、裹着白糖的油糕, 还有花卷、汤圆、汤面和馄饨,及各式小菜。 这些其实都是为严曦准备的。蔺容宸平日的早膳很简单, 一碗冰糖燕窝, 一份水果而已。 严曦一手拿着油糕, 一手拿着火烧,将方才的郁郁寡欢全抛之脑后,居然都是我喜欢吃的!皇上会不会传的太多了? 蔺容宸宠溺一笑, 朕不知道你今天想吃什么,就叫他们都备下了。你尝尝看,跟李家的厨子比起来如何? 严曦咬了口油盐火烧,入口酥软,唇齿留香,惊喜道:这味道跟张叔做的一模一样! 这个张叔是姑苏李家的厨子,做的火烧堪称一绝,是严曦的最爱,隔三差五就要吃一回。可惜他入京为官之后就再没吃过了。 蔺容宸道:朕已命人将他传进宫里,你早些回来,想吃什么,朕让他天天做! 严曦笑道:照这样下去,我若要天上的星星,皇上岂不是都要去摘了? 不摘。蔺容宸看着他笑。 严曦垮了脸,就不能让他得意片刻么? 蔺容宸见他表情变化之丰富,忍俊不禁,天上的星星都在你眼里,朕舍不得摘。 严曦绝倒,这波土味情话他给满分。 两人吃了饭,赵珣来禀,一切准备就绪,再过半个时辰就可以出发了。 蔺容宸将人送到城门口,嘱咐再三,又喊来梁砚文事无巨细地交代一遍,还给他下了命令,无论如何,一定要看好严曦,绝不能让他上战场。 梁砚文点头回应,君臣惜别了许久,赵珣眼看时间已到,轻咳一声提醒蔺容宸,两人这才分了手。 严曦这次是去打仗的,所以待遇不同上一次。骆将军为了照顾他,特意分给他一匹马,不然,他是要走着去函关的。 因是前去支援赫连瑾,自然行军急速,不能像上次一样慢悠悠地一站一歇了。 长时间在马背上颠簸,严曦头昏眼花,更要命的是,他的手腕被缰绳勒出一圈紫红,肿了老高,两股内侧因与马背摩擦,火辣辣的疼,夜里更是疼的睡不着觉。 梁砚文听到他不断翻身,起身点了烛火,打手势问道:是不是腿疼? 严曦点点头。他骑马都这样难受,那些走路的士兵定更累了。 梁砚文从包袱里摸出一个绿色的瓷瓶递给他,转过身道:你把这个药涂在腿上,能缓解一下。 梁砚文从前是个押镖的,马没少骑,自然经验丰富,所以早就给严曦备下了创伤药。 严曦拧开瓶口的木塞,闻到一股极淡的清香,他脱下裤子,倒出一些白色的乳状物,依言擦拭大腿内侧。 一股冰凉渗入皮肤,那火辣辣的痛感顿时缓解了不少。他将裤子重新穿好,道:还是兄长想到周到,你的腿如何了? 梁砚文摇摇头,我没事。已经擦过药了。 有了这个药膏缓解疼痛,严曦很快进入梦乡,梁砚文却睡不着了。 他不知道眼下是将严曦带回去,还是将他留在云楚? 严曦云楚发生的这些事,就算如他所说,立了军功,风光无限的回去,有符卓那颗不定时炸弹在,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出事? 上次梁砚文回延丹,时局已变。 原本一直处于上风的二殿下因陷害四殿下被贬回封地,无宣召,永世不得入都城。 自小跟严曦关系不错的五殿下让梁砚文秘密帮他训练死士,这件事后来被蔺容宸察觉,将他劝了回来。梁砚文只留了一封书信,说严曦有难,他需赶回去救人,又道自己虽不能与他合作,但绝不会背叛他,就当两人从未见过面。后来,五殿下也没派人来找他,想来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延丹说是有九个皇子,除去死去的大皇子、三皇子,离开的严曦和彻底凉了的二皇子,还有五个。但七皇子生性散漫,贪玩,知道上头有六个哥哥外加一个弟弟都比他强,也无意争储,所以如今有可能坐上皇位的也就四人。 梁砚文原以为有了蔺容宸这个大靠山,严曦或许真的可以回去试一试,哪曾想蔺容宸不仅自顾不暇,还连累严曦上战场。 一路行军从速,到达函关时,赫连瑾正在城楼上指挥将士作战,北周久攻不下,本就已经疲累,军心有些涣散,一听援兵来了,更是不敢恋战,忙鸣金收兵。 见大队人马撤去,赫连瑾一脸笑意地下了城楼,极为难得地跟骆羽和严曦打了声招呼。 严大人是来监军的? 严曦尬笑,皇上派我做先锋,上阵杀敌! 先锋?赫连瑾摸摸下巴,恐怕是派你来送死的吧?这倒怪了,若按本将军的推测,不对啊! 哪里不对?严曦好奇道。 赫连瑾压低声音,你跟皇上不是那种关系? 严曦的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哪,哪种关系?将军,莫要胡说。 赫连瑾甩锅,常潇说的。本将军才不好奇你们之间的那些事。 常潇根本就不是大嘴巴的人,怎么可能背后议论别人?不知赫连将军如何安排严曦? 此事不急,你先去将军府。常潇听闻你要来,正在厨房忙活。等本将军和骆羽安顿好这两万人马之后再说!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90) 严曦惊讶,听赫连瑾的口气,两人的关系比他走之前似乎近了不少。 见到故人,常潇分外热情,忙安排府中下人带两人净身沐浴,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衫。 严曦见他用起下人来,娴熟的很,知道他猜的没错,常潇赫连瑾的关系大有进展,又知道常潇脸皮薄,也不多问。 待收拾妥当,常潇这才与他们闲话起来,严兄,我听赫连将军说,你回去之后就被收押刑部,皇上为何又派你来前线? 严曦苦笑,说来一言难尽。我本想与符卓来个鱼死网破,让他失了民心。哪知西境出事,皇上将他调走了。我便骑虎难下,要么被百官逼着以死谢罪,要么出来上阵杀敌,戴罪立功。所以 常潇沉吟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跟严曦说。 严曦见他似乎有些为难,道:常兄有话便说。 常潇道:云昕,你这一路上可有跟将士们接触过? 严曦想想,回道:没有,路上一直跟着骆将军,怎么了? 常潇道:将士们不在朝堂,并不知道朝中局势。即便你的案子没有定论,难保军中没有会将这笔账算在你的头上。他们会觉得是你害得两国交战,是你害得他们被迫上战场,甚至是你害得他们埋骨他乡。云昕,你务必要多加小心。 严曦之前从未想过这些,被常潇这么一说,竟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梁砚文听了这番话,整个人都绷了起来,手指紧紧扣住扶手,面色苍白。 常潇察觉他的异常,以为他紧张害怕,安抚道:梁兄也不必过于忧虑,有赫连将军在,加上云昕又是朝廷命官,想来不会有人乱来的。 梁砚文大约也觉得自己过于惊弓之鸟了,渐松了口气,对常潇投去感激的一瞥。 三人又聊了会儿,赫连瑾和骆羽回来了。 两人入座,赫连瑾道:严大人,本将军方才收到皇上的口谕,让你在军中任掌书记一职。 这个所谓的掌书记是个文职,平日里负责草拟文书、掌管典籍,在军中也算个闲差。严曦一听,皱了眉头,他不远千里地来到函关,不是为了做个清闲秘书的。 赫连将军,就没有我能做的么?以严曦目前尴尬的处境,总要在军中有所作为才不会引人非议。 赫连瑾挑眉,你想做什么? 严曦笑道:参军事,如何? 参军事,顾名思义就是参谋军务。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人,不说别的,首先你得懂兵法,会打仗。 赫连瑾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严曦,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你一介书生,居然开口要求做我赫连瑾的参军?自己什么样,自己心里没点数? 严曦被他盯的有些尴尬,若是不行,就先从将军的随从做起。左右伺候将军,我还是能胜任的。 赫连瑾拒绝,你被误会是符卓的人,下场已经这般凄惨了。再跑到在我这里献殷勤,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么? 严曦道:那该如何? 赫连瑾朝骆羽努努嘴,这你就要问骆将军了,反正皇上让你跟着他。他若愿意派你上战场,本将军也不会拦着。 严大人会什么?骆羽问完,觉得自己太高估严曦了。他一个书生能会什么?怕是见都没见过,遂叹了声气,算了。我这么问,跟行军打仗有关的事,严大人对哪个了解的稍多一些? 严曦想了想,不太确定射箭,算不算? 射箭?骆羽倒是来了兴致,严大人会射箭? 好像会那么一点。自上次跟蔺容宸去校场疯了一回,他就再没开过弓了。 听了这话,常潇、赫连瑾和骆羽都很意外。不过,最惊讶的当数梁砚文了,说起来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梁砚文听后,竟然连句话都说不完整了。云昕,你你什么时候会那些东西的? 严曦被他的目光盯的有些羞赧,跟皇上在校场练过几次。听赵将军说,我射得比一般人要好一些,想来有些天分。 梁砚文闻言,似乎平静了不少。 骆羽道:用完饭,我们便去校场。若你真善射,定会有用武之地的。 作者有话要说:  看来晚上九点的更新是保证不了了。我对不起你们。那就改成每晚11:50左右更吧,┭┮﹏┭┮,抱住狗头,不要打我。好歹我还在坚持日更。 第116章 退敌之策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只会读书的废物, 严曦搭箭开弓,不停地对着校场的靶子放箭,从生疏到愈发有准头, 一次比一次好。 最后那一箭, 竟正中靶心! 赫连瑾在一旁看得眉头都拧了起来, 这也叫有些天分?这明明就是天赋异禀好不好?别说他,就连严曦自己都不知道, 他百步穿杨的技能背后又付出了什么。 梁砚文记得, 有次他奉命去校场找风扬将军, 人没找到, 却看到了严曦。 那时他头一次看到严曦。不过七八岁的样子, 身高还不及他的胸,手臂细的跟庭中的竹子差不多,却端着个木桶,扎着马步练习臂力。 那时候正值盛夏,正午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在阳光下站上那么一会儿, 就会觉得皮肤火辣辣的疼。 这种天气,人都躲在屋子里, 校场空荡荡的。严曦一个人在武台上蹲着。那比武台虽有遮阳棚, 可如此热的天气, 哪里有半点用处? 他的衣衫被汗水浸透了,豆大的汗珠顺着红扑扑的脸颊往下掉,梁砚文经过他时劝道:这么热的天, 再练下去要中暑了,赶紧回去吧! 他以为这是刚入伍的童子军,心中生了几分怜惜,哪想严曦却动也不动,只道:做常人不能做的,忍所常人不能忍。 梁砚文心下大震,道:你叫什么名字? 未等严曦开口,风扬便在校场的另一头对他招手。两人谈完正事,梁砚文看看数十丈外还在烈日中苦练的严曦,忍不住开口,风扬将军,这么热的天,怎么让那孩子在烈日底下练功? 风扬道:他说他能吃得了苦,总得做点什么证明一下吧! 梁砚文为他打抱不平,说到底也是个孩子,还请将军莫要与他计较。 风扬但笑不语。 梁砚文离开时,严曦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晕厥过去,即便这样,他也没有放下手中的木桶。 后来,梁砚文有事没事总会去校场转转,想看看能不能再碰到那个孩子。他跟人打听过那孩子,但没有人知道。也或者说,别人知道却不愿意告诉他。 再后来,他又一次遇到了严曦,裸着上半身,正在练箭,他的背上、胸口满是各种伤痕、淤青,这些伤时间比较长了,已经慢慢好转,最严重的是他手臂上一条条极细的紫黑的伤痕,密密麻麻布满手腕处,狰狞异常。 梁砚文只觉得一股怒火从胸口烧了起来,是否有人欺负你? 严曦抽挥手,神色平淡的根本不像一个八岁的孩子,箭弦打在手上留下的。 他初练箭时,姿势不对,发箭后,箭弦总会弹在手臂上,一下一下,慢慢的,整个手臂都是伤痕。 梁砚文蹲下身,心疼道:为何不穿好衣服,这样至少不会太疼。 他记得严曦当时摇了摇头,跟他说:记住这些疼,才能逼自己去不犯同样的错误。 梁砚文怔住,望着他稚嫩的脸庞,不解道:你还小,为何要做这些,将把自己弄的一身伤? 严曦当时的回答,梁砚文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孩子,沉静、稳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一个知道目标的人已经很厉害了,更何况他还是个孩子? 我想看看我最好的样子。 梁砚文听了这句话心中大震,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难以相信眼前的孩子会说出这种话。 我想知道我能做到什么程度。 就是这两句话,让梁砚文决定往后一生,都愿为严曦赴汤蹈火,出生入死。如果没有后来那些事,他将来一定会成为云楚的储君,再将来,一定会是一个好皇帝。 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就算才兼文武,秀外慧中,那又怎样?到底不会谋算人心,在亲情寡淡的皇家,只会成为被牺牲的那一个。 虽然离开延丹四年,很多东西都已经生疏,但曾经一遍又一遍无数次的努力,仿佛刻在了严曦的骨子里。 梁砚文的脸越来越黑,一把夺过严曦手里的弓,用手语道:云昕,皇上不许你出函关的城门,你安安心心待在城里,不好么? 兄长,我不出函关的门,就进不了京城的门。他朝梁砚文笑笑,我想早些回去。 那个人在等着他。 严曦从来不知道,为一个人无畏生死原来是这种感觉。仿佛有无数的力量和勇气从胸腔里生长出来,前仆后继,支撑着他一步步往前走。 梁砚文沉默。 赫连瑾道:严大人想立军功,又不想违背圣旨,那还不好办?去城楼上守城吧! 严曦双眸一亮,展颜道:这是个好办法。兄长,如此总可以了吧? 梁砚文拿他没办法,只得勉强同意。他想有自己在暗中保护,总不会出事的。 此后半个月,也真没出什么事,北周的军队只进犯过两次,便一直驻扎在城外五十里处,与他们干耗着。 赫连瑾猜想他们在等待着什么,所以一直按兵不动,便将函关的处境悉数写在折子里,呈递给蔺容宸。蔺容宸的批复只有三个字知道了。 随奏折送来的还有一封密信,上面写着严曦亲启,摸起来倒是厚厚的,似乎有好几页。 赫连瑾不知道信上写了些什么,反正严曦看了之后心情愉悦,当天多吃了好几碗饭,且将那封信珍之重之地放在了胸口。 严大人,皇上可是有什么吩咐? 严曦摇摇头,笑道:没有。 那皇上的密旨赫连瑾冲着他怀里的信,努了努嘴。 严曦道:那不是密旨,是家书。 家书?赫连瑾抽了抽嘴角,转身离开。 算了,他不想吃狗粮。 赫连将军,你说北周驻兵三十里之外是为何?严曦突然道。 赫连瑾回头看了他一眼,凭严曦见微知著的本事,怎会猜不到?你都知道了,又何必问我。 严曦原先只是猜测,忽听赫连瑾这般回答,便知心中所猜就是事实,顿时震惊不小,这个符卓竟真的跟北周勾结了! 恐怕再过几日,我就会收到他的命令,带兵前往西境,届时北周正好趁虚而入。赫连瑾冷笑道,符卓大约已经答应北周,将函关一带拱手相让了吧! 严曦道:皇上会派沈将军前来的。 赫连瑾戳破了他自己骗自己的谎话,就算皇上派沈璧过来,也得等我走了之后。他若未卜先知,符卓必然怀疑。所以,我离开函关的消息传回京城,再等他下旨给沈璧,这中间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函关处于无人镇守的状态。 严曦细细一想,竟觉得赫连瑾说的极对,不是还有骆将军吗?他说这话的底气略有些不足。赫连瑾这一走,将会带走城中大部分人马,留下守城的将士和骆羽带来的援军,满打满算,不过三万人。 将军放心,我等定会支撑到沈将军赶来! 赫连瑾未置可否。战场上的事,瞬息即变,谁又预料的到会发生什么事呢? 果然,十日之后的某个夜里,赫连瑾带着他的五万人马,浩浩荡荡地西去了。他这一走,军心大乱,好在骆羽带来的两万将士都曾经跟着骆羽作战,对他还是十分信任的,等安抚好留守的一万士兵,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严曦刚回到营房躺下,骆羽就派人来寻他,说是北周的二十万人马朝函关逼来。真是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们留。 好在赫连瑾离开的前一天,终于松口,同意让严曦出任参军一职。严曦便理所应当地去了骆羽的营帐与他商量对策。 三万对十二万,基本毫无胜算。 骆羽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严曦并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不过严曦隐藏的很好罢了。同为参军的汪清直接将气撒在严曦身上,若非你,两国也不会交战!如今函关等同空城,被攻下是迟早的事!严曦,若函关失守,你就是罪魁祸首!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91) 闭嘴!骆羽喝道。 可是已经晚了。他没有说出这种话,大家还能忍忍,一旦挑明,生死存亡之际,谁还顾忌你是不是朝廷命官,官职比他们大,又认识哪位位高权重之人? 严曦能明显感觉到,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恨不得用眼神将他杀死。 五十里,还不是眨眼就到!他要如何在大军兵临城下之前想到退敌之策?严曦捏着鼻梁,盯着地图,久久不语。 当他的目光落在白双山上时,眉头忽然舒展开来。骆将军,我有办法了! 骆羽大喜,没想到在这中穷途末路之际,严曦还能想出办法,也是难得。 擒贼先擒王!将他们主帅杀了,便能脱得一段时间!严曦兴奋道。 本来还对他寄予一丝希望的骆羽听了这话,险些没有一个腿软,跌倒在地上。这算什么办法?他当二十万大军里杀主帅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吗? 都尉讥道:严大人不若出城自戕,以死谢罪,说不定北周皇帝还会考虑一下。 严曦被他噎了一下,也没反驳,指着地图上的双白山道:这双白山之间有一条羊肠小道,是北周二十万大军的必经之路,只要我们在哪里埋下伏兵,射杀主帅,便能退敌! 骆羽摇摇头,严大人,这条羊肠小道是个埋伏的好地点,但也正因为如此,北周经过此地时,必然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怎么可能让你有可乘之机? 严曦道:百密终有一疏,若不去试试,难道要在这里等死吗? 骆羽知道他说的对,虽不抱有希望,却也没有反驳。可是,这一去,注定回不来了 深入敌军,对方还是二十万,一旦暴露,便是插翅难飞。 我愿前去一试!严曦打断他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整出点事了,哦也!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17章 出城伏击 骆羽侧目, 严大人,你可想清楚了。骆羽一直也不大看得起文官,更何况又知道严曦是符卓一党。眼下听到他这般言辞, 倒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虽然相处的日子不长, 骆羽也看出来梁砚文对他滴水不漏的保护了, 走到哪里,跟到哪里, 这会儿还在账外等候呢。梁砚文同样不会功夫, 也不知道这样跟着严曦有什么意义。骆羽觉得此事定不会得到梁砚文的支持。 想清楚了!严曦道, 至于皇上和我兄长, 还请将军代为隐瞒一二。等我回来, 自会向他们说明。 提起皇上,骆羽犹豫了一下。毕竟走之前,蔺容宸再三跟他交代,务必要保严曦周全。一转眼,他就要亲自上阵杀敌,回京之后, 自己如何跟皇上交代? 严曦看出他的心思,解释道:将在外, 军令有所不受。将军不必担忧。 骆羽苦笑, 严大人真是心思敏慧。 几人商定了计划, 便由骆羽指派了十二个死士跟随严曦前往双白山伏击北周军队。骆羽原想多带些人,但严曦说人多容易暴露,倒不如少一些, 更何况这是去送死,要那么多人干什么? 若严曦之前要求上阵杀敌为的是能早点回去,这一刻,他出城却是为了替那个人守住国门。 骆羽说符卓果然反了,他接到消息时,西境三郡已被控制,薛时带兵与赫连瑾汇合后,便会直逼京城。说到这里,骆羽还忍不住骂了赫连瑾几句,没想到他看着也算得上是个君子,面对家国大义,竟一头倒向符卓。果然人不可貌相。 越是如此,他越要守住函关。 严曦从主帐后门悄悄离开,带着那十二人策马出城去了。 城门关上的那一刻,他只回头看了一眼,心想这番若死在外面,连一句遗言都没来得及留,蔺容宸和兄长一定会怪他吧。 与严曦同去的那些人并非一开始就是死士,只是眼下没办法,唯有破釜沉舟。 骆羽选的都是善骑射之人,领头的是个千夫长,叫窦瑞,策马靠近严曦道:大人,我们若一击不中怎么办? 一击不中?严曦之前没想过这个问题,不是不去想,而是不敢想。但窦瑞问了,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个问题极有可能成真。 若一击不中,便以身殉城。严曦神色凝重。 窦瑞突然道:我家娘子上个月刚给我生了个儿子,还没来得及起名字。 严曦愕然,那你为和要跟来?至少留在城里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骆将军说小的熟悉双白山的地形,命小的协助大人窦瑞苦笑,其实跟来的这些兄弟,哪个家中没有父母妻儿,兄弟姐妹? 严曦回头看看这些人,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出头,跟着他这一去,恐怕连具全尸都难留。难的不是不怕死,是明知道会死,还义无反顾地前往。他鼻子一酸,道:我已跟骆将军说过了,若我们一去不回,请他务必上奏皇上,多多体恤你们的家人。 这种话,窦瑞他们也就听听,断不会当真。毕竟他们只是一些命如草芥的蝼蚁,就算战死沙场,也是应该的。顶多家中亲人可多领取二两银子。 严曦知道他们不信他的话,也不再多说。 一行人来到双白山,找好伏击的地点。 严曦身前挡有一块大石头,刚好能遮住身形。他刚蹲下,看到崖边有棵枝叶茂盛的树,便将身旁的一个士兵拉了过来,你来守在这里,我去树上。 等严曦爬上树,众人各自准备好,梁砚文这才察觉不对。 这次会议的时间未免太长了,长到足够北周军队行军二十里了。他再顾不得那么多,撩开主帐的帘子,里面除了守卫的士兵,已经空无一人。 梁砚文大惊,方才与会的人呢? 士兵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了一跳,磕巴道:去去城门上了。 刚说完话,梁砚文已经不见了身影。 他在城门上找了一遍又一遍,将每个值守的士兵都扳过来看看,依旧没有发现严曦。梁砚文的心里突然有了个极为不好的念头,忙扯过一人,问道:刚才可有人出城? 那士兵也不说话,只摇摇头。 梁砚文又道:你们骆将军呢? 士兵继续摇头。 梁砚文发现从他那里什么也问不出来,便松开手,下了城楼。路上逢人就问,才打听出骆羽在点兵。 梁砚文直奔校场,找到骆羽便问,云昕呢? 骆羽对他突然能开口说话一事,显然十分意外。 梁砚文的耐心快被消耗光了,沉声又问了一遍:云昕呢? 好在骆羽没有瞒他,指了指城外一望无际的草原,出城了。 出城了?梁砚文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那一刻冲上头。他一把抓住骆羽的衣襟,将人提了起来,怒喝道:他出城做什么? 骆羽不说话。 梁砚文抬手就是一拳,击在骆羽胸口,说!他往哪里去了? 骆羽摇摇头。这个时候万万不能放梁砚文出去,万一坏了大事,可就真的功亏一篑了。 梁砚文恨不得将他紧闭的嘴巴撕开,可骆羽即便口吐鲜血,仍旧不肯透露一个字。就在两人起争执,骆羽被打得快要昏过去的时候,账外有士兵冲了进来,骆将军,皇皇上来看到主帅被打,那士兵愣了一下,这才吐出最后一个字,了。 梁砚文松开手,转头道:皇上来了? 那士兵点点头,忙过去将倒在地上的骆羽扶起来,皇上急召将军和严大人过去。 梁砚文回头,瞪着骆羽,你还不说严曦去了哪里? 骆羽咳了数声,才勉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去双白山伏击北周主帅。 伏击,他是不要命了吗?就算功成,又如何能全身而退? 如果窦瑞没有推严曦一把,严曦能不能全身而退,不得而知。但现在,他是真的没法全身而退了。 十三支箭齐齐射向北周主帅,只有两支箭命中目标,一个是严曦,一个是窦瑞。 但足以令那北周主帅喝一壶的了。他落马的之后,军队即刻大乱,好在副将稳住军心,高喝一声,有埋伏,速回击! 严曦他们能得手,还要仰仗对方的大意。北周知道赫连瑾一走,函关必然军心大乱,这个时候,恐怕人人自危,根本就不会有人想到这种蠢办法,可没想到的是,偏偏还就真有人不死心地来试上一试。 效果竟意外的好。 不过转瞬间,对方已经回过神,射杀了三名死士。 严曦从树上跳下,刚拉开弓,背后一重,一掌落在他肩上。 严曦回头,窦瑞双目通红,如果不是你,两国怎会打仗?我们命丧此地,全都是因为你!严曦,你先去死吧! 严曦脚下一空,从山上直直坠了下去。 容宸 他心中突然难过的无以复加。 昨夜明明打算给蔺容宸写封回信的,为什么会突然睡着了呢? 严曦只觉的后背疼,头疼,腿疼,浑身都疼他在巨大的疼痛中昏迷过去。 等梁砚文赶到,北周的二十万人马已经撤离山谷。从山顶到山底,零零星星地躺着一具又一具尸体,梁砚文眼前一黑,脚下踉跄几步。他哆嗦着手,将那些趴在地上的尸体翻了个身。 不是 不是 也不是 这些人里没有严曦,是否说明他还活着? 殿下梁砚文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只迟疑了片刻,他便策马前往北周而去! 那些人定是掳走了殿下,他必须将人救回来! 蔺容宸等了半晌,只见到骆羽一瘸一拐地来了。 大敌当前,你还有心思跑去打架?他蹙眉道,朕带了一万人马,随后便到。立即传令下去,死守函关,若有敢退者,军法处置! 骆羽回了个是刚要退下,蔺容宸将他喊住,严曦呢?为何还不见他来? 骆羽愣了一下,跪下道:严大人带人前去双白山伏击敌人了。 什么?蔺容宸脸色大变,骆羽,你竟敢违背圣喻,将他置于险境!备马! 皇上,去不得!算算时间,北周大军此刻应该已经到了双白山,严大人恐怕,恐怕骆羽从未见过蔺容宸这样的神色,那个瞬间,他有种天要塌了的感觉。 恐怕什么? 恐怕已经舍身。 蔺容宸没有接话,疾步走出账外,牵了匹马,便往城门去。 骆羽将人拦住,皇上,使不得! 让开!蔺容宸怒喝道,来人,将骆羽拉下去! 没有人动,所有人都跪了下去,皇上,不可出城! 骆羽道:皇上今日就是把末将等人全都杀了,末将也会拼死拦住皇上! 所有士兵全都站到了城门口,将大门挡的严严实实。蔺容宸心急如焚,夺过一只长枪,正要威胁他们,却听城楼上有人大喊,皇上,派出去的斥候回来了! 蔺容宸几个箭步冲上城楼,只见那斥候已行至城门跟前。 骆羽喊道:如何? 斥候喜道:严大人已得手,北周退兵了! 闻言,骆羽松了口气,挥挥手,开城门! 蔺容宸道:严曦呢? 斥候回道:严大人等人全部殉难,无一幸免。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皇上。唉,怎么总虐他呢?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18章 重回延丹 无一幸免?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92) 蔺容宸忽然像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他攥住胸前的衣襟, 力度之大,以至于指骨根根泛白。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砰地一声炸开,碎成千万片。每一片都化作一把利刃, 一寸一寸, 切割他的血肉和骨骼。 骆羽将人扶住, 正想送他下去歇息,哪想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染红函关的城墙。 这吐血的毛病, 沾上了就好不了了。 你说什么? 那斥候从未见过皇上, 更未见过这般场面, 一时愣住。 朕问你刚才说什么?谁死了?你再说一遍。蔺容宸看着他, 声音清浅平淡,听不出任何异常。可莫名的,却让人不寒而栗。 斥候嗫嚅着唇,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蔺容宸擦去嘴角的血渍,道:来人,拖下去杖毙! 皇上, 斥候何罪?为何要杖毙?骆羽大惊。 严曦死了,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可总不能因此迁怒别人吧? 何罪?蔺容宸冷笑, 你问朕何罪?他敛了笑, 指着斥候,面色逐渐阴鸷,他诅咒严曦, 其罪当诛! 怎么就是诅咒严曦了?严曦不过是个翰林院士罢了,别说他这次是真的死了,就算误说一句,也罪不至死啊!皇上,严大人他们只有十几人,对方可是十几万人,如何能生还?骆羽将重音放在了万字上。 蔺容宸侧眸,阴森森地看着骆羽,你也想被杖毙吗? 骆羽被他盯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心想皇上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可怕? 好汉不吃眼前亏,骆羽忙噤了声,不敢再说话。 只要没有亲眼看到,蔺容宸不相信严曦会死! 那个人怎么可能会死? 他牵过斥候的马,一跃而上,往城外奔去。 皇上,情况不明,千万不能去啊!万一对方使诈怎么办?骆羽跟在后面急道,快,跟上,保护皇上! 蔺容宸充耳不闻。 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要闯一闯! 一路狂奔至双白山脚下,蔺容宸骤然勒住缰绳。战马跃起双蹄,嘶鸣不断,溅起地上的尘土,弥漫成一片。 那么急匆匆地,恨不得会移形换影,瞬间就能出现在严曦面前的人,这一刻却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仿佛往前的每一步都隔着生死,隔着天地。 蔺容宸怕斥候说的是真的,怕自己会在山谷里找到已经没有一丝气息的严曦。 如果是这样,他该怎么办呢? 可是他又怕如果严曦还活着,他在这里拖延时间,耽误了救治怎么办? 骆羽看他徒手登山,摔了一跤又一跤,看他抖着肩膀拨开死尸脸上的落叶,看他双目泛红,却拼命忍着 这个严曦或许并非仅仅是个翰林学士那么简单吧? 最后一个人也不是 蔺容宸倒在草丛里,再无半分力气,他像被押赴刑场的罪犯得到了片刻的延缓随之而来的是更多、更大的绝望,将他整个人都吞噬掉。 皇上,说不定严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末将这就让人在山中寻人。方才也已派人前去北周军中打探,看看是否有严大人的消息。 蔺容宸坐起身,没有说话,而是顺着山头一路找去。他不能停下,如果严曦还撑着一口气,想看他一眼呢? 从正午找到日落,从日落找到天黑。 明知道找不到人了,他依然无法停下脚步,仿佛只要一停下来,就会看见严曦浑身是血地躺在草丛里,喊他的名字,对他伸出手,你再不来,我就要死了! 皇上,回去吧!骆羽都不知道第几次说这句话了。他倒希望蔺容宸像在城楼上那样发一通脾气,可入了山,蔺容宸除了找人,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他的常服已被山间的树枝,石头割破,衣摆拖在地上,染了大片大片的树叶青草的汁液。或许又累又急,他一副随时都可能晕倒的样子,听了骆羽的话,终于抬眼看了看他,派人去北周了吗?有消息吗? 骆羽摇摇头,斥候来报,北周主帅重伤,他们杀了死士之后便撤退了,不曾多留,更没有带什么俘虏回去。 这样啊蔺容宸蔺容宸极轻地叹了一声,心头那最后一丝希翼也消散了。他低喃道,你若出事,朕就让整个北周给你陪葬 皇上,这双白山入夜了会有狼群,还是早些回去吧! 蔺容宸抬头望着双白山上冷霜一般的月光,微微阖了眼,就地生火,守在这里。朕去一趟北周营帐。 还好他们这一行出来,带了两三百人,且大部分都是蔺容宸从京城带过来的御林军。骆羽本以为找一个死人应该极快才是,哪知会在双白山耽误这么长的时间。万一皇上来到函关,又出现在双白山的消息被北周知道,焉知他们不会卷土重来,不顾一切地杀过来? 骆羽听他又要冲动,脑壳子突突的疼,皇上,你是万金之躯,怎可冒这样的险?末将再派人去探探罢,如果严大人真被他们带走了,他们定然会以此作为筹码,跟我们谈条件,严大人暂时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骆羽正苦口婆心地劝着,忽听一阵马蹄声传来。众人忙将蔺容宸团团围住,隐蔽在树林里。 一骑绝尘,在山间的小道上疾驰而来。走的近了,蔺容宸认出来人,梁砚文! 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三个字居然如此好听。 梁砚文勒住缰绳,望着黑压压的人头,皱眉,皇上为何在这里? 云昕呢? 梁砚文看了看他,跳下马,压低声音,被一个眉角有个长疤痕,腰间别着鸳鸯刀的男人就走了。 长疤痕,鸳鸯刀魏劭?蔺容宸霍然抬头,眸中闪过一丝光芒,严曦没有死! 梁砚文白了他一眼,殿下怎么可能会死?这个消息是他在北周营帐附近蹲守了一天,才瞅准时间,抓了两个人逼问出来的。 蔺容宸喜极,朕跟你去将人找回来! 梁砚文十分不客气地拒绝了,不必! 蔺容宸有种劫后余生的欣喜,也不去计较梁砚文的出言不逊,忙翻身上马,往函关行去。他得立即差人送信回京城,让赵珣去找魏劭。 不过魏劭却没有回京城,而是直接去了延丹四皇子文王的府上。 文王见到他并不惊讶,继续品着碧螺春,悠闲道:听说太师已经举事? 魏劭将严曦放在地上,殿下可还记得与太师的约定? 文王看到严曦的脸,迷了眯眼,这是小九? 魏劭点点头,正是九殿下! 文王起身,脸上的神色在听到这句话时,才有所改变,你从哪里找到他的? 魏劭道:九殿下在云楚还有另外一个身份翰林学士严曦。 文王哈哈笑了起来,没想到这小九还挺能耐!若是父皇知道被他寄予厚望,手把手教导出来的皇子楷模成了别国的臣子,还不得气死!文王嘲笑够了,便收了笑,阴沉道:从小到大,只要有他在的地方,父皇的眼里就看不到任何人! 魏劭懒得听他们延丹皇室的那些龌龊事,拱手道:末将已将人带到,是否可以请求四殿下支援太师?太师说了,只要事成,届时定会帮助四殿下铲除异己,登上储君之位! 那是自然!文王颔首,对身侧之人使了个眼色,将九殿下带下去,好好伺候!随即又吩咐手下将领带兵两万,前往云楚。 一时间云楚四面楚歌。 蔺容宸一面要平定内乱,抵御外敌,一面又要担忧严曦,夜夜难以入眠。不过有些人离开之后,过得倒是没心没肺,似乎一次都没有想起他。 严曦在文王府住了一个多月,除去昏迷的二十多天,剩下的日子,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蔺容宸,也从未询问他四哥或任何一个人云楚的现状。 他好像失忆了一般,每日安安静静地待在房里,读着文王为他准备的各种书籍。偶尔累了,便盯着窗外的一株芭蕉发呆。 哟!难得看到小九没有读书!在想什么呢?文王唇角噙着一抹假笑。 严曦收回视线,起身行礼,四皇兄! 文王对这个称呼回以嗤笑,行了,你从小到大都虚伪的紧。一面说着不要,一面却牢牢攥在手里。他很瞧不上严曦这副刻意装出来的,对什么都兴致缺缺的样子,你就没什么想说想问的? 问什么?严曦神色淡然地反问一句。 文王被他一噎,自觉没趣,只想往严曦的胸口扎上一刀,便道:你这一走就是五年,就不想知道宫里都发生了什么事?父皇和你母妃都如何了?对了,你走的时候,你母妃正有孕在身,你可知道? 四皇兄若说,皇弟便听。若不说,皇弟便不问。严曦不是不好奇,而是他醒来的当天就已经知道延丹的现状了。他父皇病重,他母妃更是早在他离开延丹后不久便过世了,他都没有见到最后一面 严曦想起昭贵妃,眼泪还没来得及掉下来,又听文王道:小九,你定不知道吧!你在云楚辅佐的那个皇帝好像不行了。只要他没了,云楚迟早都是我们的!到时候父皇肯定要给你记上一功!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得好纠结,啊啊啊又晚了,抱歉! 第119章 云楚国丧 不行了?严曦自认为一直伪装的完美无缺的表情在这个时候有了裂口, 什么叫不行了? 文王难得见他这一月来头一回对一件事情感兴趣,也愿意跟他多聊几句,听说御驾亲征, 跟北周一仗, 胸口中箭, 抬回去已经奄奄一息了。 哦!严曦垂了眼眸,又是一副恹恹的样子。 就算他不受伤, 云楚的内忧外患也够他喝一壶了!文王说的兴起, 在严曦对面坐下, 我劝父皇出兵云楚, 趁机分一杯羹, 他居然不愿意,那我只好自己为自己谋点福利了! 严曦没接他的话,也不想知道他这个为自己谋点福利是什么意思,靠着椅子,打了个呵欠,四皇兄打算将我关到什么时候? 文王听他问的如此直接, 自觉也没必要再找什么借口,反正他不喜欢严曦, 严曦心里也知道。你可是一道免死金牌, 自然不能轻易拿出来。 将来真要有个什么变故, 他手里还有这么一张王牌可以用。 多谢四皇兄抬爱!严曦微微挑了一下嘴角,嘲讽意味十足。他随手掂了一本桌上的书,没想到四皇兄这么有心。 文王呵呵一笑, 怎么样,好看不?这不是怕你在府里待着闷得慌嘛! 挺好的。 文王试探道:小九,听闻你跟云楚皇帝的关系还不错,你不担心他? 严曦抬眸,笑了一下,四皇兄难道没听过我跟符卓关系更不错的传闻吗? 文王点头,确实有这么一段传言。所以是真的? 严曦合上书,自然。 如此的话,皇兄就放心大胆的派人去刺杀蔺容宸了!起先还以为你跟他关系要好,会阻止皇兄。文王起身,交代左右婢女,好好照顾九殿下!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严曦低头才见手中的书卷已被他方才毫无意识地撕破了一角。 面前的两个婢女倒是一个比一个漂亮,穿着裹胸,套一层纱衣,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一开口就觉得有股妖媚之风刮来,殿下,可要歇息? 严曦挥挥手,今日没有心情,你们先退下吧! 文王这个老狐狸,先是投其所好,送来一堆书,这会儿又想美色引诱。他一面关着严曦,一面又怕严曦因此记恨,如此恩威并施,也是难为他费心了。 刺杀蔺容宸么? 严曦闭了眼,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能外面的阳光太强了,他眼前一片猩红,如血一般的颜色。突然就想起蔺容宸在明德殿当众呕血的情景,心里生出一股怅然难说的感觉。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93) 严曦将伺候的婢女唤了进来,拿酒来! 喝了酒,反倒更烦躁了。入夜后,他躺在床上不停地翻身。 窗户咯吱响了一声,严曦坐起来,见窗边站着一个人,在府里的花灯下,隐约可见身形稍瘦却很结实。那个人来到他面前,堪堪跪了下去,殿下,你跟我走吧! 严曦在黑暗中与他对视良久,最终道了句,他真受伤了吗? 梁砚文犹豫了片刻,似乎才想起来严曦口中所说的那个他指的是谁,回道:没听说过。或许是四殿下故意试探的。 严曦重新躺回床上,背对着梁砚文,你走吧,别再来了。我暂时还不想离开文王府。他不是赌气,只是没有想好离开文王府之后,他要去哪里,回皇宫,还是去找那个人。 殿下,你心里有气就对我撒,打我骂我甚至杀了我都没关系,莫要跟自己置气。梁砚文垂着头立在床沿,语气无奈。 严曦未醒来时,梁砚文夜夜都会躲过守卫悄悄来看他。 直到有一天,他在严曦的床前站了很久,正要离开,严曦喊住了他,兄长。 梁砚文欣喜转身,抬手正欲比划,却听严曦又道:兄长装了这么久,不累么? 梁砚文的脸像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白的可怕。他知道严曦已经恢复了记忆,在他面前跪了下去,请殿下责罚! 严曦道: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不如今晚一并都交代了吧! 眼见事情瞒不下去了,梁砚文只好一五一十地全都和盘托出。 严曦一直听着,从头到尾,一语不发。最后等他讲完和蔺容宸的那些交易,他才淡淡开了口,知道了,你走吧!我头疼,想睡一会儿。 梁砚文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样的严曦好像回到了五年前。 不,跟五年前又有些不一样,那个时候的他虽然不善言辞,可是对一切事物都保持着少年人该有的好奇之心,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出来那种如春日的幼笋一般,势不可挡的生命力。可现在,他悄无声息的将自己隐在了黑暗里。 殿下梁砚文脱口喊了一句,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严曦的呼吸绵长,平静。仿佛真的睡着了。 梁砚文极轻地叹了一声,跃出窗外。 听到一阵衣带破风的声音,严曦重新睁开眼,翻了个身,手背搭在额头上,低喃了一句,蔺容宸,你也太欺负人了。 梁砚文翻出文王府的墙,站在墙根下手足无措,他现在该怎么办?严曦好像彻底对他失去了信任,宁愿待在文王府,被四殿下变相囚禁都不愿意跟他走。梁砚文想,无论如何,他应该去一趟云楚,或许事情会有转机。 严曦消失的当天,蔺容宸原想回京去找人,没料想北周皇帝竟然御驾亲征,还任命了新的统帅,于是二十万人马,士气高涨地杀到函关城。 蔺容宸整合城中军队,死守七日,弹尽力竭之前,沈璧终于赶到了。他绷了七天的弦终于可以松一下了,那知松口气的瞬间,敌方一只箭矢破空而来,刺中他的胸口! 沈璧大怒,暴喝一声,敢伤吾皇,兄弟们,上!干死他们!随即挥剑杀入敌营。 沈璧这三万人马可是能抵六万人用的,虽说长时间行军疲累不堪,可总比对方连着攻了七日的城要好得多。不消半天的功夫,北周人口中的二十万人马已经人仰马翻,四散溃逃,主帅更是护着皇帝跑路了。 沈璧是激进派的,打仗素来喜欢乘胜追击,带着三万人又追出五十多里地,杀敌八千,这才心满意足地鸣金收兵,回到函关。 这一战,北周损失了近两万士兵却没从云楚得到半分好处,想来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了。 蔺容宸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每次昏迷前都交代沈璧务必要找到严曦,每次清醒后的第一句话都是严曦找到了吗? 沈璧挑眉,问左右,可是那个什么状元? 骆羽点头,正是去年的状元郎。 沈璧听完骆羽所言,摸着下巴,沉吟了半晌,回去张榜,悬赏黄金千两,寻找严曦! 骆羽劝道:沈将军,不用这么明火执杖吧?皇上希望秘密寻找 骆将军,你确定明火执仗是这么个用法?怪不得都察院的老匹夫们都觉得武官有勇无谋,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沈璧睨他一眼,一张榜就能搞定的事,你非得跟个瞎子似的乱撞。 骆羽汗颜,他对沈璧这个云楚公认的人美嘴毒将军的人设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没让他失望。嘴一张,说出的话真真刻薄的紧,可偏生人家说的头头是道,十分在理,连反驳都找不到突破口。 蔺容宸重伤在身,不宜赶路,他们这些人就一直驻守在函关,等待皇上醒来。 季北城从西境送来战报,大致交代了一下目前的情况。为了不至于生灵涂炭,波及更多百姓,他和赫连瑾合力将战场控制在西北,能在符卓的地盘解决的事,就不连累旁人了。 果然不出蔺容宸所料,符卓假传圣旨,命令太医们优先治疗染病的将士和矿工,对三郡的百姓弃之不顾。 这就给了季北城可乘之机,他登高一呼,集合勤王将士十万人,杀向太医们的所在地。当然,这十万人包括赫连瑾从函关带走的军队。还有一些墙头草正两面观望,不过那些人战斗力都不怎么样,季北城也看不上。 蔺容宸曾有旨,务必速战速决。可偏偏眼下战事进入了胶着状态,似乎将是一场耗时极长的拉锯战。季北城这次写信过来就是想问问蔺容宸,有没有什么让人耳目一新的退敌之法,反正他能想到的,都被赫连瑾否决了。也不知道这个赫连瑾是不是真的跟他统一战线。 沈璧看他被符卓打压,又被赫连瑾欺压,十分不爽,交代骆羽守城之后,带着几十骑精兵,一路奔往西境救急。 据说急是这样救的: 沈璧不远千里赶去西北,先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讥讽了季北城一番,随即将符卓和赫连瑾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后,才说出他的办法,既然打不赢,不如直接干掉符卓再说。 于是两人扮作婢女,半夜闯进符卓的大本营,一通骚操作,居然也混到了符卓床前。这其中狗血的经历也只有两位当事人知道了。 符卓看到眼前男扮女装的两名恶煞,愣个了神。就是这个时候,季北城使出他片羊肉的拿手绝活,手起刀落溅了沈璧一脸的血。 搞定!季北城提着符卓的头,丢给沈璧。 沈璧如一头受惊的鹿,猛地跳开,任由那头咕噜噜滚在账角。 季北城脱了女装,将头颅捡了起来,吹吹他脸上的灰,沈将军,这颗头很值钱的!这么大的功劳,你确定不要? 沈璧白他一眼,你喜欢,给你好了。说着将女装脱下,走到门口,抬起修长的右腿,堵住门,姓季的,商量个事! 季北城没想到沈璧居然会跟他商量,他难道不是能打就不说的实干派吗?遂一脸难以置信,沈将军吩咐便是。 今日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沈璧看看地上的衣服,觉得实在丢人显眼。 季北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点了点头,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忘了,将军你还记得? 不记得!沈璧丢下三个字,走出账外。 外面杀声震天,这个赫连瑾来的倒真是时候! 一直困扰季北城和赫连瑾的叛军就因为沈璧这不着调的一顿搅和,迅速成了一盘散沙,兵败只是迟早的事罢了。 但让季北城他们想不到的是,这一群乌合之众里,居然还有延丹四皇子文王的人马这就很尴尬了。 季北城看看双脚敲在台案上,背靠着椅子,懒散的快要睡着的沈璧,和一旁冷着脸一语不发的赫连瑾,决定打破军帐里诡异的沉默,二位将军觉得文王的军队该如何处置? 杀了!两人异口同声。 季北城欣慰,难得我们三个头一回这么有默契! 沈璧: 赫连瑾: 于是没多久,之前在严曦面前还说要寻点福利的文王摔了好几个茶盏。 严曦听说之后,出于礼貌,不得不去劝慰几句。毕竟在人家府上住了这么久,吃人家的,喝人家的,用人家的,太过清高也不太好。 没等严曦张口,文王已从云楚的高祖皇帝骂到先帝,愣是把蔺容宸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严曦听了半晌,算是明白了,一句话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心中苦笑,这快成他们延丹皇子的专用话术了。 文王出完气,才想起面前坐着一位曾深入敌营的皇弟,带了抹假笑道:小九,你在云楚也呆了那么长时间 严曦知道他想问什么,便截了他的话,一个季北城已经很不好对付了。再加上赫连瑾和沈璧,符卓会输也不奇怪。 文王听见这三个名字便头疼的紧,恨道:就算赢了符卓又如何?他蔺容宸有命平乱,却没命享盛世! 蔺容宸 严曦听到这个名字,像被人挑开了伤口上的纱布,他忙按了按那块布,如今宫中争储已快尘埃落定,四皇兄为何在这节骨眼上出头? 文王愤愤道:本王还不是想瞒着父皇立些军功?若真能得到符卓允诺的玉田三城,增加我延丹的版图,太子之位便如囊中取物!谁想蔺容宸让我损兵折将,吃个哑巴亏,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有些伤口,注定是要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扒开的。 皇兄想做些什么? 文王咬着后槽牙,本王已派细作混入云楚京城,不出两日,云楚便会有国丧! 他的话说对了一半,云楚的国丧不是两日后是三日后。 作者有话要说:  想多写一点,所以又晚了。快完结了哦!你们开心不?反正我挺开心的。嗯,在考虑要不要写番外 再啰嗦一遍,隔壁有沈璧和季北城的预收文《听说竹马暗恋我》,喜欢的可以收藏啊!爱你们! 第120章 逃跑失败 蔺容宸的伤好的不算快。 梁砚文找到他时, 他还在床上躺着,脸色极差,倒有些像常年缠绵病榻的人。比起他看到蔺容宸的神色, 蔺容宸看到他的反应要激烈很多, 刚才猛地一个起身, 直接将胸前的伤口绷断,那血片刻就染红的里衣。 蔺容宸似乎毫无所觉, 急道:可是找到严曦了? 梁砚文点点头, 早就找到了, 他只是一直不想告诉蔺容宸, 怕他冲动, 徒生事端罢了。 殿下一切都好。梁砚文知道他担心严曦的安危,不等蔺容宸问起来,就回答了。 他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蔺容宸说完话才察觉胸口疼得厉害,低头一看,胸前已经红成一片。 在文王府上。梁砚文在他断断续续的低咳中,又补了一句, 殿下想起了所有的事,也知道了所有的事。 所有的事?蔺容宸的脸又白了一分, 这下倒有些像病危之人了, 所以他不愿意回来了? 梁砚文点点头。严曦已经跟他生分了, 无论他说什么,严曦恐怕都不会听了,若是你能劝劝他, 或许还有转机。 蔺容宸是想去,也得他走得了才行。赵珣就是怕他受了伤还要出去,这会儿正在殿外守着。别说皇宫,整个京城都布满了他的眼线,蔺容宸又能去哪儿? 文王是不是将他软禁了?自从知道严曦的身份之后,蔺容宸没少了解延丹的皇室。他跟文王关系并不好,如今却在文王府住了这么久,太不正常了。 梁砚文点头,找到殿下后,我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五皇子,本来,五皇子也打算派人救殿下,但殿下自己不愿意走。 为何不愿走?莫不是在生他的气?蔺容宸心里一急,又咳了两声,胸口的血印子渐渐扩大。 不知道。不过也能猜到,此事定跟两人骗他有关。梁砚文看到蔺容宸胸前那一大片的血,忍不住提醒他,你的伤口 蔺容宸苦笑一声,摇摇头,无碍,死不了。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94) 梁砚文叹了口气,你若好了,便去延丹一趟吧! 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他也不会来找蔺容宸。梁砚文相信严曦就算生气,对蔺容宸的感情是真的。只要蔺容宸出面,这个心结总会解开的。否则,就算五皇子亲自去接严曦,他都未必会走。 蔺容宸光脚下了床,刚套上外袍,赵珣就已推门而入,看到蔺容宸胸口的血渍,后悔不迭,他就知道会是这种情况!根本就不该放梁砚文进来! 皇上,你就不能稍稍注意一下自己的伤吗? 严曦失踪月余,他就闹了月余,仿佛身子不是自己的,一点都不懂得爱惜,伤口都裂开无数回了。再这样下去,连李炳都说这伤恐怕是长不好了。 蔺容宸停下虚浮的脚步,面色苍白道:西北战事已平,朕要去找他! 就这中气不足的说话声,赵珣能同意才怪!才一个月,蔺容宸已经闹了三十回要去找严曦,平均每日一次,雷打不动。若不是周公公跟他狠着心,一直阻拦,只怕这个皇上早命丧路上了。 赵珣闻言气结,在皇上心里到底是严曦重要,还是云楚重要?你忘了自己当初为了坐上这个皇位付出的努力了吗?现在为了他,却要这般折磨自己!末将真不明白,皇上图的是什么? 蔺容宸愣怔了一下,他没料到赵珣竟敢跟他发脾气。知道他说的话句句在理,倒也没有动怒,只将脸埋在手掌里,闷道:你不懂,你不懂 有什么不懂的?不过就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罢了。就算没吃过猪肉,谁还没见过猪跑呢? 蔺容宸道:没有云楚,朕不会死。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赵珣一时也没想到是什么意思,等把人扶回床上,他捏着被角的手一僵,突然就明白了,所以他的意思是没有严曦,他会死吗? 赵珣叹了口气,这情情爱爱的,他果然不懂 周公公带着李炳进了安和殿。李炳拆开伤口处的纱布,又是摇头又是叹息,却一句话也没有说。李炳这一个月日日都要来一回安和殿,时间久了,自然对皇上跟严曦的关系有所耳闻。他见蔺容宸这般,心中百感交集,想不到这云楚的帝王倒是一个比一个深情。 今日跟着李炳来的,还有个负责煎药的小童。就在李炳给蔺容宸换药的空当,他将煎好的汤药呈了上去。 赵珣接过,用银针试了试,汤药无异,便转递给周公公。 那小童转身退下,哪想脚下一滑,竟朝后仰了过去,硬是将背对着他的赵珣给压趴下了。混乱之际,寒光一闪,一把匕首从他袖中露出,直直逼向蔺容宸! 周公公手一哆嗦,汤药泼洒在床上,他尚未来得及反应,蔺容宸已经徒手握住了匕首,顿时整个手掌便血流如注。 那小童身子却灵活的很,右手的匕首被蔺容宸捏住后,他立即朝下用力,随之左手一扬,又是一把匕首。蔺容宸毕竟有伤在身,行动大不如从前,不过慢了半拍的时间,匕首已扎入他的胸口,刚刚缠好的伤口又是一片血红。 周公公见状,吓得清醒了不少,猛地去推那小童,却被他一脚踹倒! 还好赵珣起来得快,抽出腰间的佩刀,刺中那小童的后心,用力绞了几下。小童终于倒地不起。 蔺容宸伸开右手,手掌已经血肉模糊,胸口扎着把匕首,险些将李炳吓晕过去,快,先给皇上止血! 赵珣忙将他的药箱搬了过来,三人七手八脚地一顿忙活,终于将伤口处理完。赵珣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地开了口,皇上,这人如何处理? 赵珣检查了一遍那小童的尸体,发现他带着□□,摘下之后,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张成年男子的脸。侏儒? 严查!蔺容宸失血过多,仿佛随时都要昏过去,他极力维持清醒,交代道,朕受伤的事,莫要传出去! 此时殿外有人求见,赵珣极不耐烦地出了安和殿,对来人道:皇上已歇下,你有何事? 来人风尘仆仆,显然走了很远的路,领口,后背的衣衫全都是汗,他开口就是一记重磅消息,震的赵珣连退数步,你你说的是真的? 此事如何敢开玩笑?那人垂着头道。 赵珣神色复杂地回到殿内,皇上,刚才伺候太皇太后的宫人来报,太皇太后薨了 严曦知道文王素来说到做到,他心里无论有多生蔺容宸的气,到底还是担心他,想了又想,最终决定回一趟京城。 望着府里来回巡值的侍卫,他有些后悔当初为何没有跟梁砚文走。眼下要如何避开这么多人,逃出文王府? 文王将他囚禁在府里,又派有重兵把守,若非梁砚文那等功夫深的,一般人只怕插翅难飞。 严曦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熬到四更,侍卫换岗,府里暂时无人巡逻,让他有了片刻的空子可以钻。 王府里灯火通明,花树也颇为稀少,尤其是今晚月色真的很美。这样的状况,他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想悄悄溜走,简直难如登天。 就算难,也要试试。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出事,再后悔一辈子吧? 严曦贴着府院的墙根走,尽量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中,一路上倒也躲过不少侍卫和仆人。待走到后门,突然灯火大亮,文王站在一片亮光里看着严曦,笑得无比狡诈,小九,这么晚了,准备去哪儿啊? 严曦知道被发现了,讪讪笑道:今夜月色不错,皇弟想散个步,没想到在这里碰到四皇兄,真是巧! 确实很巧!文王冷笑一声,小九该不会是知道皇兄要杀蔺容宸,心里舍不得,想着去通风报信吧? 严曦敛了笑,皇兄此话何意? 何意?文王皮笑肉不笑,你以为这些日子,我将你关在这里,仅仅是怕你回翊王府么?你跟蔺容宸的那些事,要不要皇兄帮你细细讲给父皇听听?你猜父皇如果知道了,会不会很开心? 你都知道了? 所以说,你可是一张王牌!就算蔺容宸侥幸不死,只要有你在,本王让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文王翻脸比翻书还快,来人,将九殿下请回去! 严曦走了几步,转回身,皇兄想多了,他从头到尾不过是在利用我罢了。我劝你,别把宝押在我身上!免得输得一塌糊涂! 是么?文王冷哼一声,那就拭目以待! 严曦心道,你怎会有我了解他?步步为营,走到今天,他若会因为一个人就放弃江山皇位,那还真稀奇了。 第二天、第三天,连着两天,文王都不愿见严曦。直到第四天傍晚,他一脸笑意地走进来,带给严曦一个灭顶般的消息:就在昨日,云楚丧钟长鸣! 严曦一个踉跄,连退数步,身子抵在了桌沿处才堪堪停下。他用手撑着桌面,迫使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狼狈。他抬起雾气弥漫的眸子,望着文王,容宸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粗长失败这误会大了 第121章 倦鸟归巢 说起这件事, 文王甚是得意,连甩头都比平时多出几分气势,本王这就进宫禀告父皇, 并请旨率兵攻打云楚, 趁它内乱未平, 一举将其拿下! 严曦脑中一片空白,文王说的话一句都没听见, 只呢喃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文王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 讥笑道:放心, 等你死了, 本王会命人将你葬在他旁边, 让你们去阴间做一对儿鬼鸳鸯。言毕,叫左右将严曦锁在房中,趾高气昂地进宫了。 严曦身子一沉,瘫软在地上。 他背靠着桌腿,把脸埋在双腿间,浑身不可抑制地抖了起来。 仿佛一下子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 这些日子刻意不去回想的事情洪水一般汹涌而来。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赠你。以此共勉。待我回去, 埋下一坛状元红来日若有缘, 说不定还能开坛共饮。 方才多有冒犯, 还请公子莫要见怪。今日这顿饭严曦请了,权作赔罪。 王爷在想什么? 想起一个人。 此人是谁? 翊王。 王爷很欣赏那个翊王? 嗯。 萧疏轩举,风姿俊秀, 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不知道皇上这状元红是打算留给谁的? 严曦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被痛苦彻底击垮过,仿佛他的一生从此失去了全部的意义。 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他起身拉门,外面被锁上了。严曦喊了很多声,拍打着门窗,无人应答。他哑着嗓子靠在门板上,哭得昏了过去。 梦里看到蔺容宸策马奔来,白衣落落,笑若朝阳。万般风姿,难书一二。 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外面闹哄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想来是文王在庆祝自己为延丹立了大功。 严曦揉揉涨疼的脑袋,定定在地上坐了良久,方想起睡前的事情,眼眶又是一红,尚来不及起身,房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一个五十来岁,身着龙袍的男人笔直地站在门外,他仿佛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威严,而今这威严中有多了一份慈爱。最终,他哆嗦着唇,朝严曦伸出手,明曦 严曦看着那张跟自己有几分相似,如今已是老泪纵横的脸,哑声喊了一句,父皇 男人并不结实但却分外温暖的怀抱让严曦有种倦鸟归巢的安全感,他靠在延丹王的胸口,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般哭了起来。 延丹王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好了,没事了,父皇接你回家,接我的小九儿回家 严曦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地方,回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可他知道,心却从此无家可归了。 不过数日,整个延丹都知道他们失踪了五年的翊王殿下明曦回来了。但奇怪的是,九殿下不愿意改回明姓,而且除了庆典那天,再也没有在公众面前露过面。 梁砚文隐去了严曦与蔺容宸的纠葛,将这五年的经历说于延丹王听,请旨降罪。皇帝没有问责,还升了他的官职。考虑到严曦刚回延丹,很多人和事都已陌生,又将梁砚文派到翊王府。 梁砚文几次想找严曦谈谈,严曦都却避而不见。后来梁砚文也不再强求,想着殿下总有消气的一天,只要能默默守在他身边,照顾他,就够了。没想到当天晚上,严曦将他召了过去。 昔日兄弟,如今君臣,相顾无言,令人唏嘘。 许久,严曦开了口,这些年,多谢兄长的照顾,严曦感激不尽。 梁砚文眼眶一热,别开头,殿下折煞属下了。 严曦抬眸看着梁砚文,眼底通红,容宸什么时候出殡?我想话未说完,他已哽咽失声。 严曦已做好决定,送蔺容宸最后一程,然后在他的陵墓里殉情。 生不同衾,死同穴。 梁砚文惊道:殿下说什么?蔺容宸何时死了? 严曦察觉到异常,猛地捉住他的手腕,没有么?云楚不是有国丧吗? 梁砚文明白了所有,想起这些日子严曦的魂不守舍,心疼道:国丧是太皇太后,不是皇上。他只是中了箭,并未危及性命。殿下如何会以为是他? 他没事?他还活着?严曦喜极,那种神情,让梁砚文有种回到了过去的错觉,忍不住跟着弯了唇角,没事,他活蹦乱跳的,还跟我说伤好了就来找你! 严曦扑进梁砚文的怀里,将他紧紧抱住,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来气,兄长,我以为他死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梁砚文只觉得胸口的衣衫被濡湿了一大片,心中酸涩,轻拍着他的背。没事,他没事 这些天,严曦的情绪一直大起大落,这番折腾下来,竟在梁砚文怀中晕了过去。 再睁开眼,见梁砚文坐在床前,忙道:我要去找他!我一定要见他一面!不亲眼看到他好好的,严曦无论如何都不会安心。 梁砚文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也知道拦不住严曦,苦笑着将早已收拾好的包袱推到他面前,只求殿下带着属下同往。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95) 经此一事,严曦并未再提及过去,梁砚文并不清楚他的心里是否还有芥蒂,也不敢多问。只在路上跟他讲了这两天的事。 原来文王派去的那个侏儒当场被赵珣杀了。守在城外的人听见宫里的丧钟,以为蔺容宸殡天了,开开心心地回来报喜,哪想闹了场乌龙。 文王得了消息,进宫面圣,正好遇到梁砚文与景王。 从云楚回来后,梁砚文同景王商议后,决定严曦愿不愿意,都必须要将他从文王府里救出来。于是,二人一面派兵围住文王府,一面进宫直言文王软禁严曦。这才有了后来,延丹王亲自带人前往文王府的事。 梁砚文道:景王跟殿下自小关系不错,但他一心想做太子,现在救下殿下,不过是为了扳倒文王,往后焉知他会不会 严曦道:我无心皇位。 若是从前,他未必不想争一争,做个皇帝,现在,他只想守在那个人身边,皇位给想要的人吧! 从严曦在梦里念出蔺容宸的名字后,梁砚文就知道会这样,殿下最好抽空跟景王开诚布公地谈一次,免得他误会你,对你下手。 严曦颔首,我知道。 到了京城,二人停在城门前,严曦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一别月余,那个人现在如何了?见了他又会说些什么?正想着,偏头瞧见城墙根下围了不少人。 发生了什么事? 梁砚文道:属下去看看。 不过片刻,他神色复杂地回来了,是个悬赏榜。 悬赏?写的什么? 写着悬赏黄金千两,寻找找殿下。 黄金千两,蔺容宸这是钱多没地方花的么? 严曦将斗笠朝下压了压,努努嘴,撕下来,我们进宫领赏! 他的钱,怎可便宜了别人? 梁砚文: 这是没事了?果然一回到云楚,他就活过来了。 梁砚文得令,将皇榜撕了下来,守城的士兵将二人拦住,这位公子揭榜是何意思? 梁砚文道:自然是能找得到人! 沈璧特意交代过,此事十分重要。士兵不敢怠慢,将二人请到一边,既然如此,二位随我去一趟忠义侯府吧! 忠义侯府乃是沈璧的府邸,严曦急着见蔺容宸,才不想去他家。暗地里对梁砚文比了个手势,梁砚文会意,这位大人,榜上之人的信息十分隐秘,且事关重大,非面圣不能说! 那士兵转身跟旁边的两人低语了一阵,只见其中一人朝城内走去,想来是去禀告上司了。 严曦心急如焚,正想着要不要直接去找赵珣,抬眼就见赵珣朝这边走来,对守城的士兵喝道:为何聚在这里? 那士兵指指梁砚文,他揭了皇榜。 赵珣回头,见梁砚文身旁站着一人,斗笠遮住了整张脸,身形却十分的熟悉,惊喜道:严大人? 严曦抬了抬斗笠,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赵将军,许久不见,可还好? 赵珣热泪盈眶,他家皇上有救了!本来不好,但是看到严大人,一切都好了!末将这就带你入宫! 从城门到朝阳门,这一路上,赵珣问了无数个问题,比如: 严大人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被谁所救? 为何迟迟不回来? 可知皇上前些天遇到了刺客,身受重伤? 严曦抿着唇,加快了步子,他到底受伤了? 伤在哪里? 胸口。李太医说,差一点点,回天无力。赵珣回头,见严曦脸色不太好,怕他担心,又补了一句,不过,严大人回来了,皇上定会不药而愈。 严曦推开安和殿的门,蔺容宸正在小睡。寝殿的床显然已经换过了,甚至连旁边的帷幔、花瓶装饰都变了样。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蔺容宸正皱着眉,仿佛做了噩梦。一个多月未见,人消瘦了不少,此刻黑发凌乱地散在枕头上,唇边隐隐生着青色的胡渣,就算睡着了,依旧呈现一种颓废之势。 严曦坐在床沿,伸手理了理他的发,喊了一声,容宸 蔺容宸睁开眼,看到床边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居然再次闭上眼睛。如果是梦,就让他再梦一遍吧! 严曦: 说好的,想他想到茶饭不思呢?赵珣这个骗子! 严曦起身便走,手却被人拉住,随即整个人跌入一个怀抱。 蔺容宸翻身将他压在床上,双目赤红,声音暗哑,告诉朕,这不是梦 严曦半起身,在他肩头狠狠咬了一口,皇上疼不疼? 嗯。蔺容宸伏在严曦的心口,点点头。 严曦心头正诧异,他为何这般反应,随即便感觉脖颈处一热,仿佛有什么液体淌过,然后越来越多,将颈窝濡湿一片。 严曦推了推他,故作不解,太皇太后丧期,请皇上注意一下自己的行为举止!如此拉扯不清,成何体统? 蔺容宸再抬起头时,除了眼睛红红的,倒也看不出来什么异样了。他拉住严曦的手,目光灼灼,殿下这次回来,还会走吗? 严曦点头,会。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以为我死了,我以为你死了,这是什么狗血剧情【笑哭,嫌弃我自己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22章 物极必反 这个答案在蔺容宸的意料之外, 又在意料之中。 自从得知严曦不愿回来后,他想遍了严曦会做的每一个决定,所以就算此时严曦站在他面前, 也不代表原谅了他。 路过京城, 见你城外贴着皇榜, 恰好最近又比较缺钱,就来领赏了。 蔺容宸哭笑不得, 你何必口是心非? 口是心非? 他一心一意为了这个人, 甚至不惜付出生命, 可真相是什么?这个人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他! 严曦虽能理解他作为皇帝的身不由己, 可到底意难平, 胸口憋着一股气,你让他这般留下来,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眼下见蔺容宸还好端端的睡着,心里被压下的那股气又冒出来了。 谁口是心非了?兄长,我们走!他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叫兄长叫习惯了,他也懒得改口。 蔺容宸解开里衣, 露出胸前的伤,我旧伤未愈, 又添新伤, 殿下舍得离开? 严曦将他的衣衫拉上, 免得看了心思动摇,如何舍不得?跟着你能有什么好处?倒不如我回延丹继承皇位。 蔺容宸神色黯然,你若继承皇位了, 我们恐怕一年都见不到一次 他原是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让严曦去争夺皇位。梁砚文要知道蔺容宸当初跟自己的交易都是随口说说,骗他的,估计得气死。 谁要见你?严曦哼了一声,翊王府要多少年轻漂亮的女子没有?我回去不过数日,已有十来拨人上门提亲 蔺容宸道:朕也可以派人上门提亲。 呵。严曦起身,皇上说这话也不怕被言官的口水淹死。 原来他在担心这个。 蔺容宸拧眉,半晌,舒了口气,你若想做皇帝,朕帮你。 严曦胸口一窒,起身丢下一句蔺容宸,你也太欺负人了!,拉开殿门走了。 赵珣还以为只要这两人见了面,就能你好我好大家好了,那想严曦黑着脸从里面出来,一时竟猜不透这两人在闹什么。 殿下这是怎么了?梁砚文见他表情不对,心想都这个时候了,蔺容宸还能惹他生气? 严曦愤愤道:回延丹! 赵珣: 他见严曦入京,还以为两人分分钟都能恢复如往常的关系,便一直喊他严大人,眼下提起延丹,严大人这三个字就叫不出来了,殿下可否在宫中住上几日?皇上近来十分想念殿下。 严曦回头朝殿内看了眼,居然没有追出来!不由得提了声音,走! 眼见两人越走越远,里面还没有动静,赵珣进了殿,皇上为何不留下翊王? 蔺容宸脱下里衣,赵珣这才瞧见他胸口又红了,气得跺了一脚,朝殿外喊了一句:去宣李太医! 周公公一听又要叫太医,心知不妙,进来一看,也是跺脚,皇上这怎么又流血了? 蔺容宸重新躺了回去,方才太用力了。 用力联想到严曦出去时黑着的脸,两人心中明了,心道就算再□□焚身,皇上你也得克制一下啊!毕竟人家还没原谅你!这上来就将人欺负走,也是少见。更何况,现在不是孝期么? 周公公道:用不用派人将翊王殿下追回来? 算了,他不会那么轻易就原谅朕的追出去也没用,等朕伤好了,自去将他寻回。眼下皇祖母尚未出殡,就让他走吧!这个时候,一个别国的皇子住在宫里也不合适。 周公公想想也是,还是走了得好,毕竟这几日后宫的那几位妃子隔三差五就要来探望皇上。周公公不能拦着,也拦不住。要是被严曦知道,醋坛子一翻,简直火上浇油。 蔺容宸倒不是怕严曦看到这些事,他知道让严曦光明正大的入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未将前路铺平之前,他舍不得让严曦面对那些流言蜚语。 前些日子还有几位御史大人联名上奏,让皇上尽快立下皇后,多生子嗣。 经历御驾亲征一事,他们觉得有备方能无患。万一蔺容宸年纪轻轻的,翘了辫子,连个继承皇位的儿子都没有。不过那些奏折被蔺容宸一把火烧了,还将几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说这是咒他早死,都察院的几位御史吓得再也不敢吭声了。 自从太皇太后寿终正寝,后宫妃子都在帮忙处理丧事,倒也没人来打扰他。就是荻秋来过两次,神色恹恹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蔺容宸知道她跟太皇太后亲,有意开解她,便跟她讲了严曦的事。 荻秋总算在悲伤里缓回了一些神,严哥哥是翊王殿下? 嗯。 他还会回来吗? 蔺容宸道:应该不会了。他也有自己的国家和应担的责任。 荻秋闻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蔺容宸: 这下好了,非但没有宽慰到人,反而惹得她更伤心了。 皇祖母走了,现在连严哥哥都走了,皇兄,你也太没用了!她抹了把眼泪,咬着唇,冲出安和殿,留下蔺容宸两兄弟面面相觑。 蔺容寒叹气,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又不是不知道她有多在意严曦。 我是想跟她说,等孝期满了,给她指婚。将来有了孩子,立为储君,我就能去找她严哥哥了。谁知道 蔺容寒抽了抽嘴角,这真是连亲妹子都坑的人。 严曦回到延丹时,文王已被送回封地,他按梁砚文所言,跟景王推心置腹地密谈了一夜,兄弟两人把酒言欢至天明。 第二日一早,严曦便入宫见了延丹王。 延丹王虽已听梁砚文说过这些年的经历,还是拉着严曦询问了好半天,说起李行之过世,严曦入京科考这一段,他更是眼眶泛红,只道:是父皇无用,让你在外吃了这么多苦。 离开延丹,对严曦来说并不是没有好处,他保住命,远离纷争只是一方面。 严曦自小是个心思极重的孩子,越有天分,就越觉得不能辜负了天分,总要为延丹、为黎民百姓做些什么方对得起上天给予的一切。 他早早将这些重担揽在了自己肩上,从不行差踏错半步,每日除了读书习字,作画练武,再无其他,沉闷的像个年逾古稀的老头子。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96) 然而物极必反。 离开延丹,严曦如一只回归自然的鸟儿,从此天高海阔,再无任何束缚。尤其失忆之后,简直像变了一个人,贪玩、任性、不顾一切这些是从前的严曦想都不敢想的。 梁砚文初见他露出这般心性,心中酸涩不已。是要有多压抑,才会彻底变了个人。他知道这样的严曦,或许就是他从前万般向往却又万不可能成为的人。所以,梁砚文从未加以劝阻,甚至小心保护着这种无忧无虑。谁知道他哪一天会突然恢复记忆?能让他多快活一天,便多快活一天吧! 提起李行之,严曦哽咽,好在祖父过世前,知道了我的身世,可惜,他却没来得及跟我说。 他不是没来得及跟你说,应是不想给你压力。你不是说他从前总劝你入仕,而遗书上却只字不提么?或许他跟朕一样,深觉亏欠于你父辈们的心思大都一样,所以延丹王能猜测的到李行之的想法。 严曦抬头笑笑,孩儿这些年过得挺好,有兄长照顾,有祖父呵护,有云楚皇上错爱,还有父王挂念,已经知足了。 延丹王听闻此言,眼中一酸,落下泪来,高情远致,和光同尘。朕就知道,你从小到大都是个好孩子。无论经历什么,都未曾失去过本心,此乃我延丹之福,若你皇兄们能有你一半性情,父皇死亦瞑目。 父皇言重了。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我相信皇兄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和擅长之处,父皇一定也能看得到。 延丹王闻言,甚是欣慰。小九,你可有想过将来?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十分明显。 原因么,一则父子多年未见,当初严曦离开时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如今已近弱冠。这五年在外漂泊的时光,延丹王每每想起来,都自觉亏欠严曦和昭贵妃良多。二则,严曦自小聪慧绝顶,如今几个皇子为了争储,不折手段,不念亲情,令延丹王失望透顶,所以他有意栽培严曦,甚至立储,弥补这些年缺失的父爱。 严曦却道:听闻皇兄们都有了封地,不知父皇要将小九安排到哪里? 延丹王一时未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你想去哪里? 玉田吧! 延丹王这才回过神,小九,你不愿留在都城么? 严曦摇摇头,还有些事,粱侍卫尚未跟父皇说他将自己跟蔺容宸的关系一五一十地说于延丹王。这件事没有隐瞒的必要,也瞒不住。 延丹王颇受打击,连严曦什么时候退下的都没有察觉。 不过,半个月后,他真将严曦的封地划在了玉田一带。很多人都不明白这个被寄予厚望的九殿下明明有可能坐上皇位,为何不但放弃了,还自请去了人烟稀少的玉田。只有梁砚文知道,那是因为玉田离云楚近,里蔺容宸近。 一晃到了六月底。除去蔺容宸的事,严曦应当可以说是无事一身轻,逍遥自在才对。可这一个月,他总是被噩梦惊醒,半夜总能听到婴儿的啼哭声。要命的是,那哭声过于真实,几次让严曦觉得房外真有个孩子。 今日刚刚睡着,哭声便由远及近,由小及大,穿透他的耳膜。 与往常不同的是,他这次看到了一间算不上十分豪华的陵墓,里面有一具雕满了繁复花纹的石棺,哭声就是从棺椁里传出来的。 那是一个婴儿的哭声,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哭得人心中十分酸楚,几乎要落下泪来。就在严曦茫然不解之际,忽地被人推了一把,脚下一软,扑向石棺,竟将棺椁的盖子撞开。 入眼是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在她的胸口躺着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那哭声便是从他口中发出来的。 严曦认得那个女子,那是黄婉!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黄婉这部分,有些玄幻了,但并不影响整个故事,大家不必在意,后面会将这段交代清楚。 这个孩子跟下一本文《遇鬼》有关,毕竟是系列故事。若有兴趣,可以收藏一下。 第123章 挖坟开棺 严曦惊出一身冷汗, 连喝几杯冷茶压了压惊。为何近来总是无缘无故地梦到黄婉和那个孩子?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他脑中渐渐成型。严曦觉得太过荒唐,生生压了下去。 可是接下来的日子,他每晚都会梦到同样的场景。 梁砚文见他这段时间总是黑着眼眶, 无精打采的, 极不放心。殿下最近可有心事? 严曦又是摇头, 又是叹气,要说没有也没有, 要说有, 也算有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 梁砚文听不明白了, 殿下何出此言? 严曦揉揉额角, 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总是梦到一个孩子,还在哭 梦到孩子?这是何意?难不成暗示殿下该娶亲了? 梁砚文对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无甚了解,便道:属下去寻个高人,给殿下解解梦? 严曦病急乱投医,点头道:此事莫要张扬。 梁砚文办事效率极快, 两天后就领了个举着天下第一神算幡子的江湖术士进府里。 严曦看看眼前这个一身白衣,虽有谪仙之相, 却太过年轻的高人和他手中的拿着的白布幡子, 深感绝望, 以眼神询问梁砚文,这就是你说的高人?说好的莫要张扬呢? 一个算命先生堂而皇之地进了翊王府,只怕明天整个延丹都知道九殿下虽读圣贤书, 却信鬼神道,他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不过好在严曦并没有将人撵出去,也没有发火,反倒秉着来都来了,不问问太可惜了,万一瞎猫碰个死耗子呢?的原则,请算命先生帮忙解梦。 那算命先生听完严曦所述,一脸的高深莫测,解铃还须系铃人。 严曦强作求知若渴模样,敢问大师,此话何解? 算命先生将手伸了出来。 要看手相? 严曦递出手,算命先生摇摇头。还是一旁的梁砚文反应快,立马放了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在他手心。 严曦: 那先生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将银子收入怀中,方道:从来处来,往去处去,一切可破。另外,送殿下一句话: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望殿下谨记。 那人离开后,严曦一直在琢磨那个从来处来,往去处去,一切可破的意思?这些江湖术士就爱故弄玄虚,说些玄之又玄,似是而非的话。 严曦想起梦里所见的棺椁,拧眉道:方才那个江湖术士的意思,是不是让我去云楚? 好像是那么回事,殿下要去? 严曦点头,去吧,再不去简直要把我折磨疯,你与我一起! 严曦派人入宫跟延丹王禀告一声,两人收拾一番便上了路。 路上,严曦将黄婉的事细细说于梁砚文。听完,他沉吟片刻,道:眼看要到中元节了,是不是黄婉和那个孩子的戾气太重,魂魄不安,这才夜夜入梦来扰?若是请人诵经超度,或许可解。 似乎有那么点道理,毕竟黄婉的死跟严曦多少有些干系。 两人进了京城,找到赵珣,见面第一句就是:黄婉葬在哪里? 赵珣被这没头没脑的话吓了一跳,殿下问谁? 严曦字正腔圆,姝妃黄婉。 赵珣神情复杂地看了眼严曦,殿下要不先进宫见见皇上?他最近分外想念殿下,茶饭不思。 严曦翻了个白眼,我信了你的邪!再说吧,先去看黄婉。 两人往日也算半个仇人,不说人没了,见面还眼不眼红,这一入云楚,先见对头,又是何意? 赵珣实在理解不了严曦的这番举动,告知地址后,立即进宫面圣去了。 蔺容宸亦被惊到,这事都过去多久了,难不成严曦现在回过味儿,要掘坟泄气?也不至于啊! 你跟朕去一趟墓地!蔺容宸走了两步,又道,带上两人,拿着铁锹。万一真掘坟了,他也好善后。 黄婉的墓地是蔺容宸命人单辟出来的,周围还种了一圈常青树,石碑上雕刻着镂空花纹,前后数丈,倒也气派。 两人赶到墓前,又是一惊。 只见碑前供桌上香烛纸钱、金银纸衣一应俱全,还围着十来个僧道诵经作法,一时之间,竟有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之势。 蔺容宸掩面,这是在干什么?就算今日中元节,他来祭拜黄婉又为哪般? 赵珣大喝一声,拔剑而起,僧道们受了惊吓,全都跑了。 严曦: 梁砚文: 这些人是他们花了二百两银子好不容易请来的! 严曦气结,皇上不解释一下? 蔺容宸道:该解释的不是殿下么? 严曦扭过头,你懂个屁! 果然回到延丹,底气足了不少,都敢骂他了。 赵珣和梁砚文十分自觉地退了三丈远。 蔺容宸握住他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一下,你想见朕,入宫便是,或者让赵珣带个话,朕出来见你也可,何必迂回? 我呸!严曦心道我什么时候想见你了?怎么不是你想见我? 你的爱妃夜夜入我梦里,扰得我不得安睡,我才千里迢迢来给她超度,以慰亡魂。关你什么事? 蔺容宸被他这么一呛,略有些失望,你不是专程来看朕的? 严曦扭头,不是。 蔺容宸叹气,罢了,明日朕再叫人来找些高僧来超度。 两人正说着话,赵珣喊道:皇上,今日中元节,百鬼夜行,还是早早回宫的好。 蔺容宸见太阳已落山,周围又是墓地,一时之间,竟也觉得阴风阵阵,拉着严曦道:走吧,九殿下! 两人刚迈开步子,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啼哭声从墓地深处传来。 严曦: 蔺容宸: 梁砚文: 赵珣: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严曦白了脸,声音都在抖,就是这个声音,在我梦里都哭了一个多月了。 蔺容宸素来不信鬼神之事,对赵珣使了个眼色,沉声道:挖坟,开棺!朕倒要看看何人在装神弄鬼! 赵珣虽也不信这些,但却不得不顾忌蔺容宸的安全,劝道:皇上,末将先送你回去,然后再带些御林军来? 不必!朕乃天子,莫说是否真有妖魔鬼怪,就算有,见了朕也是要退避三舍的!蔺容宸护着严曦,道:叫他们挖! 都说死者为大,赵珣哪干过这般损阴德的事?给黄婉烧了一堆纸钱,又磕了好几个头,说了无数遍冒犯了,硬着头皮下了第一锹。 越往下挖,哭声就越清晰。 待棺椁露出来,那哭声就似在耳边一样。别说严曦了,就连蔺容宸都觉得后背发毛。 赵珣将石棺上的泥土都扫掉,皇上,你们再往后走走!待末将跟梁大人开棺! 蔺容宸并非故意让赵珣和梁砚文涉险,毕竟黄婉的事关系到云楚皇室,他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其中的隐秘,自然不愿大张旗鼓。 赵珣和梁砚文都是习武之人,加上还有两个武艺精湛的御林军,四人推开一个石棺,简直易如反掌。 那石棺刚开一条缝,里面传来的啼哭声就穿透耳膜。四人一发力,将棺盖推开了大半,低头看到里面的情景,神色剧变,竟一个个愣住,不动了。 蔺容宸和严曦离得远,这会儿听啼哭声停了,又见四人不动,心中不禁骇然,莫不是真有什么鬼怪在里面? 如何?蔺容宸正要上前,被严曦拉住,皇上莫急! 赵珣几人抬头,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他指了指棺椁,面白如纸,皇,皇上里,里面有个孩子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97) 蔺容宸: 严曦: 两人大步上前,看到石棺里的情景,严曦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 棺椁里的画面居然跟他梦中所见一模一样! 一个浑身粉嫩的婴儿躺在黄婉的胸口,闭着眼睛,小小的嘴巴毫无意识的蠕动着,仿佛吃奶一般。 他睡得很沉,也很平静,仿佛刚才的哭声根本不是他发出来的。 四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回事? 不说这诡异的孩子从何而来,黄婉死了快六个月了,尸体为何丝毫没有腐烂?再说这孩子,在如此密闭的棺椁里是如何存活的? 太匪夷所思了! 蔺容宸退了一步,对赵珣道:事出反常,必为妖!这孩子留不得,杀了! 赵珣虽不忍心对个婴儿下手,也明白这个孩子绝不一般,是人是妖尚未可知。 严曦突然想起那个江湖术士说过的话上天有好生之德。 他隐隐觉得这个孩子杀不得,一旦下手,后果会不堪设想。回过神,见赵珣已拔剑,忙将其拦住,皇上,万一他真的只是个孩子呢?没有见过的事,不能否认它的存在!说着弯腰就要去抱。 不可!蔺容宸将他拉住。 严曦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皇上纵然不信鬼神,也应有敬畏之心。严曦自问无愧于天地,有何所惧? 那么小的一团,肉呼呼的,粉粉嫩嫩,像一颗刚摘下来,还带着清晨露水的红苹果。细软的黑发,天鹅绒般乌黑亮泽。睫毛还微微颤抖着,偶尔吸吸嘴唇,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杏子大小的拳头紧紧攥着,好像攥了无穷的力量 严曦看得心都要化了,这么可爱,怎么可能是妖怪? 刚将孩子抱进怀里,棺中原本睡着了似的黄婉变了样。眨眼的功夫,风化成一堆骨灰。 婴儿似有所觉,竟跟着哭了起来。严曦又是拍又是摇,哄了半晌,才堪堪止住哭。 几人心中又是惊奇,这就是传说中的母子连心? 方才用力啼哭,婴儿面色涨红,严曦见他眉间似有一块淡红色的胎记,像朵花一般,若隐若现。这会儿安静下来,肤色渐趋正常,竟又看不到了。 瞧严曦抱孩子小心翼翼的样子,蔺容宸就知道这孩子是要留着的,黑着脸道:封棺! 严曦将孩子送到蔺容宸跟前,皇上摸摸,他是热的。 蔺容宸: 虽然从头到尾蔺容宸都没碰一下那个孩子,不过回程的路上还是脱下了自己的披风。 嘴硬心软。 严曦暗笑,将孩子裹住,皇上,这孩子要不你养着? 不养! 那我养着! 不许养! 严曦: 蔺容宸停下脚步,你要是想养孩子,以后养秋儿的孩子,云楚的储君。这孩子就送到寻常百姓家,派人监视着,如有异常,就地处决! 他转身对身后的御林军道:今日之事,务必守口如瓶,如走漏半个字,唯你们是问! 左右答了声是! 严曦只看了一眼,就舍不得了,这么漂亮的孩子,又跟我有缘,就算送走,皇上就不能找个好点的人家?至少能让我们常见见。 蔺容宸沉吟半晌,那便送给沈璧吧! 这个 会不会被沈璧养歪了?严曦十分担忧。 蔺容宸抽了抽嘴角,不会。沈璧长歪那是有原因的。 至于沈璧为什么会长歪,蔺容宸没多做解释。 直到严曦再次回到云楚,才知道这个孩子的名字沈云弦。 沈璧的沈。 云昕的云。 卸甲归田,拂弦而歌的弦。 一个身世离奇,有两个将军爹爹,深得翊王和皇上宠爱,连名字都带着最美好的寄托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遇鬼》里的团宠受出场啦!不过,后面就没有他啦! 第124章 卖主求和 一行六人, 赶在中元节跑到墓地掘坟头,想想也是酸爽。 刚才天色未黑透,没觉着怎样, 眼下伸手不见五指, 仅靠赵珣手里提着的灯笼发出朦朦胧胧的光来照路, 总觉得前后左右,只要灯光照不到的地方都藏着东西, 正暗戳戳地偷窥六人, 大有随时扑上来的架势。 城里的各条街道基本空无一人, 毕竟百姓们还是比较迷信鬼神的, 没什么事就尽量避免出门乱晃。像蔺容宸这种去掘坟的, 绝对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眼见皇宫快到了,严曦停下脚步,就此别过吧! 蔺容宸: 严曦道:我将孩子送去忠义侯府,劳烦皇上日后多照顾照顾他。 蔺容宸道:不去宫里坐坐? 不了。严曦转身,有缘再见! 蔺容宸: 他怎么觉着这人最近脾气越发的大了呢?不过也没再多说什么, 颔首道:那你有空就到宫里看看。 严曦一听这话,加快步子, 连头都没回。 他居然连挽留都不挽留! 赵珣看着他二人的背影, 疑惑蔺容宸最近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怎的又将人放走了? 皇上,翊王殿下来一趟不容易。赵珣点到即止。 蔺容宸顿步,看着严曦渐渐消失在街角的的背影, 道:朕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既然他另有打算,赵珣也就不再多说。 且说沈璧,看到孩子,脸都绿了。不过既然是蔺容宸的旨意,他也只能咬牙接下。 严曦又逗弄了几下小婴儿,侯府里下人就将他引去卧房歇息了。果然一夜安然无事,那哭声再没出现在耳边。这一个多月来,严曦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翌日醒来,与梁砚文用过早饭就返回延丹了。 至中元节一别之后,一晃两个月过去了。 延丹王在玉田重建了一座翊王府,严曦收拾完家当,搬到玉田。除了八月初,蔺容宸差人送了封信之外,云楚再无任何动静。 说是信,其实是首诗。今日闲着无事,严曦将诗拿出来又读了一遍,问梁砚文,你说他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大臣们不让他跟我在一起? 严曦将信递给梁砚文,梁砚文看得眉头微蹙。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这诗怎么看怎么奇怪,尤其最后两句,简直就像诀别? 梁砚文不是很懂这些太过隐晦内涵的话,属下也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不若殿下去问问? 严曦挑眉,问什么问?都这么久了,他没有任何消息!既然要离居,那便离居吧! 梁砚文扶额,万一真是大臣们从中作梗,殿下不就冤枉他了吗? 严曦细细一想,也有可能,蔺容宸毕竟是皇帝,若百官以罢朝来威胁,他只有妥协的份。 兄长有什么建议? 梁砚文想了想,道:办法倒不是没有,就是不知道殿下愿不愿舍了名声。 这么严重?严曦狐疑,说来听听? 梁砚文低声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严曦涨红了脸,非要这样? 梁砚文颔首,属下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严曦艰难道:你容我想想。 一夜无眠。 第二日天尚未亮,严曦就去了梁砚文的房里,冲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或可一试。 梁砚文起床坐了半晌,想起严曦这话的意思,那属下这就去准备! 没过几日,云楚的早朝炸了锅。 御使大夫甲:皇上,京城百姓都在传至于传什么,他实在说不出口。 传什么?蔺容宸一脸好奇,显然对外面的蜚语流言一无所察。 几个御使大夫你看我,我看你,都想谏言又都不想提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 何舒月忍不住做了下好人,京城百姓都在传皇上对延丹九殿下始乱终弃。 蔺容宸险些跌下龙椅,何卿刚才说什么? 看到蔺容宸的反应,底下的大臣更是一脸同情。他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现在被云楚百姓传成什么样了。 何舒月笑的很是欠揍,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全云楚都在好奇皇上怎么个始乱终弃法! 御史大夫乙看不下去了,皇上不用理会这些谣言,等过些时日,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蔺容宸轻咳一声,有些心虚,爱卿,你可能不知道,这个并不是谣言。 大殿里一片抽气声,随后静悄悄一片,气氛诡异无比。 好半晌,御史大夫丙艰涩地问了句,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也没必要隐瞒众位爱卿了。朕原是爱才心切,琼林赐宴那晚将严曦召到御书房,赐了他一坛状元红,哪想,一喝多了,眼就花了蔺容宸长吁短叹,悔不当初。 大殿里又是一片抽气声。 御史大夫丁斟酌再三,确定没有曲解蔺容宸的意思,这才开了口,皇上是说您那晚误将严大人那啥了然后,这个严大人还是延丹的翊王? 蔺容宸掩面,摆手,爱卿莫要说了,朕有罪。 众人瞠目结舌,下巴掉了一地。 直到殿外一声报传来,众人才回过神,风声鹤唳地盯着来人手里的羽檄。 连着打了两场仗,搁谁谁不怕?安安生生过个日子,怎么就这么难 蔺容宸看了奏报,又是一声揪心的长叹,众人尚未开口,便听他道:皇兄,如今云楚兵力如何? 静王道:经与北周和符卓一战,云楚遭到重创,需修生养息数年,方可恢复从前的兵力。若有人趁虚而入,恐有覆国之灾难。 覆国之灾 赵大人,你怎么了?可还好? 李大人,小心! 王大人,快,深呼吸 孙大人,撑住啊! 殿内一片鸡飞狗跳。 蔺容宸见他们个个白了脸,也不敢吓得太狠,遂收敛了些,轻咳一声,赫连瑾送来战报,翊王带兵攻打函关,誓要雪耻!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这殿内一时无人应答。 刚才短暂的眼神交汇之后,各位大臣心中已经奔过千万头草泥马。这打仗的理由,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待百年之后,他们见到历代帝王,总不能说你们的不肖子孙蔺容宸睡了延丹的皇子,被人率兵攻打,以至于国破家亡,生灵涂炭吧? 无人有良策么?骆将军,你呢? 臣以为骆羽刚开口,众人便将目光投向他,期待他能说出什么扭转乾坤的话,哪知骆羽来了个大喘气,还是不打仗的好。毕竟打不赢。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98) 骆羽不傻,自然知道不能打,也打不赢。他不是不信赫连瑾的能力,是知道打赢了没有好果子吃。 蔺容宸很是欣慰,既然骆将军都觉得需以防守为主,那便紧闭城门,暂不迎敌! 严曦带了两千人马,停在函关城下。谁想城头一个人都没有,连云楚的旗帜都收了起来。他正要吼两嗓子,一块白旗在城头缓缓升起。 虽然他只是出来练兵,顺道来看看赫连瑾,可举旗投降是什么操作? 城头上悄悄探出个人头,翊王殿下,赫连将军狩猎去了。他说皇上对你始乱终弃,终是我云楚有错在先,还请殿下大人有大量 严曦呆若木鸡。 这一嗓子喊得不小,反正城下的两千士兵,至少有一半听得清清楚楚。 梁砚文暴怒,喝道:蔺容宸太欺人太甚了,兄弟们,给我砸城门!今天不把城门卸下来,给云楚点颜色看看,我们就不配叫翊王军! 这支府军是延丹王的心腹,忠心耿耿,素质极佳,基本都算得上是死士,现在全部送给严曦了。听梁砚文这么一说,他们齐齐大吼,兄弟们,卸城门! 严曦捂脸,这都是什么事? 始乱终弃的消息是他放出去的没错,可为什么会传到边关来?他堂堂延丹的九殿下,不要面子的吗?严曦越想越憋屈,跟着吼道:兄弟们,推到城门,今日回去统统加鸡腿! 前日刚说闭门防守,今早又收到战报。蔺容宸急得团团转,诸位爱卿,赫连将军说翊王已攻破城门,这可如何是好? 攻破城门延丹兵力这么强的吗?北周二十万都没攻下来,到他这里怎么就不费吹灰之力了? 骆羽道:皇上,真的一定要打仗吗?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蔺容宸简直快要哭了,朕不是没有给翊王道过歉,他不接受,朕朕愧对云楚! 众人这才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纷纷出主意。 左督御史元省道:皇上,微臣冒昧地问一句,翊王对皇上可是有情? 蔺容宸怔了怔,缓缓点头,好像有那么一点。不过,朕不喜欢他!朕真的一点,一点都不喜欢他! 元省闻言,眉开眼笑,只差没跳起来,这就好办了!皇上给延丹送封文牒,求娶翊王,一切不久迎刃而解了吗? 干得漂亮!蔺容宸暗自记下了功臣的名字,准备将来提拔一下,以示嘉奖。 李秋韵抽抽嘴角,这算卖主求和? 皇上,此事不可!他刚准备长篇大论,引经据典,用事实来说明这种做法的荒唐和不可取,就听何舒月道:有何不可?李大人,若是你家公子非礼了隔壁的姑娘,他娶还是不娶? 李秋韵回道:何大人,这事怎可一概而论?毕竟男女有别。 何舒月道:李大人若是想说男子不能入后宫的话,可前朝不就有男皇后么?更何况严曦乃延丹九殿下,身份特殊,如若不能将其安抚,极有可能因此引发战乱,得不偿失。况且本就是我们有错在先,皇上为了大局,愿意舍身,怎么到李大人这里,为了所谓的条律礼法,便弃百姓于不顾呢? 李秋韵: 这么一大顶帽子扣下来,他可担当不起!张了张嘴,又觉得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索性闭嘴不语,作壁上观。不过他也看出来了,有一半人赞同元省,还有一半持观望态度。 何舒月道:翊王可是延丹皇帝最疼爱的皇子,皇上若能迎娶,哪怕是入赘,对云楚都将百利而无一害! 何舒月的话音一落,剩下一半观望的纷纷表态。 皇上,微臣觉得迎娶挺好! 臣附议! 臣也附议! 笑话,让蔺容宸入赘,云楚还不得被各国笑死! 蔺容宸思量许久,极其沉痛地点点头,那便拟公文吧!朕以江山为聘,求娶翊王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云楚的大臣们。 没错,快完结了,还有一章! 第125章 御驾亲征 严曦带兵三天两头去函关卸城门, 权作练兵了。函关的将士已见惯不怪, 每每见到翊王的府兵策马而来,相互通告一下,各自回去睡觉,随他闹腾。 今日城头上两个守城士兵索性划地为棋盘, 对弈了一局。中间谈起两国时政, 彼此还交换了一下看法。 你说这个翊王,皇上都说了不喜欢他,他还这般死缠烂打,算怎么回事? 赫连将军也是奇怪,竟不让我等回击。 那士兵叹了声气, 这件事到底是云楚理亏在先, 避其锋芒,不与他战, 也是应该的。 两人正见招拆招, 杀得难分难解, 谁料从旁插进一只脚, 踢走了地上的棋子, 你二人刚才说的话是何意思? 两人抬头看到一张阴沉沉的脸, 抖了一下,殿殿下问的是哪一句? 严曦道:第一句。 那士兵知道闯了祸,脸白如纸, 是, 是皇上早朝说的 很好 严曦极慢地点点头, 收回脚,大步下了城楼,收兵,回城! 梁砚文见他心情颇佳地去练兵,却带着一肚子气回来,惊道:发生了何事? 严曦卸了铠甲,愤愤道:蔺容宸说我死缠烂打! 自上次掘坟回来不久,收到蔺容宸的密信,他就为这两人操碎了心,殿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严曦拍桌子,误会?能有什么误会?这两个月来,他一封信都没有,如今还当着百官的面说不喜欢我,好啊!正好我也不喜欢他,一拍两散,皆大欢喜! 梁砚文: 严曦窝在府里睡了三日,直到梁砚文送来延丹王的文书,说蔺容宸派人来求亲了,他才起来,和什么亲,谁要和亲? 梁砚文道:殿下跟蔺容宸的事,在云楚也算三百年不遇了,想来蔺容宸没少费心思。殿下果真要错过这唯一的一次机会么? 严曦动作一滞,撕文书的手生生停住,只是彼时还在气头上,说什么也不会乖乖应承下来。梁砚文猜到事情没那么顺利,不过万万没猜到严曦翻开文书,大笔一挥,回复了两个字入赘。 他看着文书上斗大的两个字,头疼的紧。心想公文在严曦手里躲过一劫,恐怕在蔺容宸那是躲不过去了。 严曦的回复不日传到蔺容宸手里。何舒月打开一看,笑得险些岔过气,九殿下不愧是九殿下!微臣觉得,迎娶还是入赘这件事您二位可以床上定胜负。 蔺容宸十分想喊御林军进来将人叉出去。 赵珣以拳抵口,轻咳一声,面色微红,何大人,圣上面前,怎可说这些污言秽语? 何舒月噙着一抹笑,拍拍赵珣的肩,转身笑道:皇上绕了这么一大圈,不仅将满朝文武百官骗的团团转,还伙同梁砚文、赫连将军和骆将军将严曦卖个底朝天,总不能功亏一篑吧? 何卿,你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蔺容宸揉揉额角,不温不火道。 何舒月极识时务地闭了嘴。 罢了,朕御驾亲征!蔺容宸一筹莫展之际,周公公在外道:皇上,公主和静王来了。 传他们进来字还没说完,荻秋已进了殿。兴奋道:皇兄,听说严哥哥让你入赘? 蔺容宸拉下脸,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平素不苟言笑的静王,竟也莞尔,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如今看来,云楚历经一场内忧外患,倒正好成全了你! 蔺容宸点点头,尚未开口,殿外又有人禀报:皇上,钦天监冯监正求见! 传! 冯监正小跑入殿,抬头一看御前这么多人吓了一跳,一一行礼过后,急道:皇上,微臣有要事禀告! 蔺容宸基本上能猜得出来他要说什么,接道:可是天象有异? 正是!正是!冯兰山连连点头。 太皇太后崩后,他就自请去天蕲观观星,只求戴罪立功。太皇太后驾崩,天象未现,这对冯兰山来说,简直是任职生涯的奇耻大辱! 蔺容宸本就不太相信这些,不过冯兰山当了真,深信自己修为不够,没有看透星象预兆,为此自责不已,非要去天蕲观赎罪。蔺容宸懒得废话,挥挥手便同意了。是以,他对和亲一事尚一无所知。 不知为何,后宫之星越来越亮,微臣,未曾已看不到太子星的光芒了冯兰山有些底气不足,怕蔺容宸闻言,突然发难。敢问皇上,可是准备立后了? 蔺容宸嗯了一声。 使不得!冯兰山生怕自己劝不了蔺容宸,铸成大错,扭头对静王和何舒月道,王爷,何大人,你们快劝劝皇上,这个皇后人选克皇子啊! 何舒月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朝他竖起大拇指,冯大人,你今次这番天象看的真准! 冯兰山心急如焚,见何舒月不当回事,连连跺脚,下官说的是真的! 莫说本官,这回就连皇上都觉得你算得特别准!何舒月摸摸鼻子,笑道,皇上不用担心,有冯监正这番话,此次御驾亲征定马到功成! 冯兰山也不知他们在说什么,打定主意,若皇上不听劝,明日就找几位老臣联名上奏疏。 当然,奏疏到底也没上成。 严曦每日正午都会小憩片刻,今日正睡得香,梁砚文来敲门,殿下,云楚派人来了! 不见!严曦翻个身,继续睡。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严曦半睁着眼,微恼道:都说了不见! 当真不见?来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严曦浑身一震,正要起来,被蔺容宸压了下去,随即一股熟悉的气味萦绕在鼻尖,殿下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么? 严曦被他的鼻息撩拨的面红耳赤,伸手去推人,不考虑! 口是心非!蔺容宸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此次和亲,我势在必得! 严曦偏头躲开,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蔺容宸在他耳边呵了一口气,自然有关,你若不同意,只能兵戎相见! 严曦睁眼,惊道:你你想做什么?这疯子该不会真要打仗吧? 蔺容宸话也懒得回了,一番上下其手。严曦挣扎道:蔺容宸,你放开我!先把话说清楚! 蔺容宸邪恶一笑,既然殿下不接受和亲,那就战场上一分高下! 严曦气的不轻,打就打,谁怕谁你,你这是做什么?他捉住那双不安分的手,呵斥道。 刺啦一声,蔺容宸撕烂了严曦的里衣,喉结滚动,一字一句道:御、驾、亲、征! 严曦怔了怔,待明白这个御驾亲征的意思,一抹红晕染上脸颊,我去你的唔 欢愉过后,他睨着枕边之人,不无嘲弄,敢问皇上,孝期可满? 蔺容宸浅笑一声,这是延丹,无碍。 还有这种解释?严曦也算开了眼界,强词夺理! 蔺容宸噌噌他的鼻子,诱哄道:云昕,你跟朕回去。 皇上后宫那么多妃子,还不够用? 蔺容宸苦笑,朕用过哪个,你不清楚?朕来之前,已将她们全部送出宫,另谋良缘了。骆羽他们都知道,当初送自己女儿入宫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做做样子的也仅限于心里向着他的。站在对立面的,他可是没少坑。比如黄婉,他下手何曾软过? 严曦冷哼一声,有人知道,也有人不知道,杜俊和杜若,不就是奔着后位去的么? 蔺容宸道:你离开云楚没多久,李琛就病死了。杜若不愿再嫁,朕送她去带发修行,将来想还俗的时候,随时可以还俗。朕对她们已经仁至义尽了。换作任何一个皇帝,留她们在宫中孤老一生又如何?难不成还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严曦不吭声。 蔺容宸搂住他的腰,下巴枕在他的肩胛骨处,殿下还有哪里不满意? 说起不满意,倒是有不少。 严曦似笑非笑,看着一眼,听闻皇上在朝堂上说不喜欢我? 那都是骗骗百官的。你也知道,我若贸然说接你入宫,他们肯定会死谏,若是能逼得他们自己说出来,我再顺水推舟,一切就水到渠成了。说着手又往不该摸的地方摸去,朕喜不喜欢你,你不知道? 少来!严曦一巴掌打掉他的手,你这张嘴说的话,我能信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梁砚文串通的事! 果然瞒不了他。殿下明察秋毫。 皇上算计人的本事,让人好生佩服!都这个时候了,他还不忘坑一把自己。所以说,这是天生的么?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99) 蔺容宸心虚,殿下也不吃亏,嫁了过来,整个云楚都是你的! 呵。严曦白他一眼,谁稀罕你的江山?本殿下要是想要,还用得着你给? 蔺容宸顺毛,嗯,殿下是天之骄子,想要什么没有? 严曦: 蔺容宸将人又伺候了一回,直到严曦舒服的只哼哼,这才停住,这位天之骄子,要不要赏个脸让云楚蓬荜生辉一下? 严曦闷笑,那要看皇上的聘礼是什么了。 聘礼么?蔺容宸执手道,万里河山,百里红妆,一世相伴。 全文完 ※※※※※※※※※※※※※※※※※※※※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啦!【新文《遇鬼》,两个月后开。 连载了四个多月,特别感谢小可爱们一路追下来,真的非常非常感动。 尤其纸萤漆白,一偶朝,七月。july。一直在留评,也谢谢其他留言给我鼓励的小天使,还有很多默默追文的读者【我在后台都能看到你们。泪目 作者自知笔力有限,能力有限,写出来的故事,自己看都忍不住吐槽。虽然每次发文前,会检查两遍,但还是有很多错别字和逻辑不通的地方,谢谢你们全都包容下来! 一到完结就感慨万千,舍不得主角们,也舍不得你们,希望我们下本还能再见。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七月。jul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沁竹听雨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番外一】赫连瑾x常潇 常潇到函关时, 正值冬季。 比起江南冬天的湿冷,这种吹在脸上如刀子一般的风更为要命。或许季北城没有去过函关,并不晓得这里的天气跟西南有着天壤之别, 也或许, 他是为了让常潇看上去更像一个落魄乞讨的叫花子, 所以没有给他备下厚棉衣,无论是哪一个原因, 反正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常潇冻病了。 病了的常潇, 高热不退, 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就算这样, 他也知道自己身负皇命, 需在函关等待向夫人。只是今日起的有些晚了,往日讨饭的地方已被人占去。 这一占不打紧,常潇只能换位置。 整个函关位置最好,行人最多的一条街叫肃江路,而视线最好,可以看到城门的是金榆路, 常潇原来在这两条路的交叉口。 他由南往北走来,本也不是专门讨饭的, 不过为了帮蔺容宸多了解些各地的民生罢了, 也算微服私访, 所以是不是个能讨到钱的好地方,常潇原就不怎么在意。更何况抢他位置的还是个孩子,他总不能将孩子赶走吧? 明明这两天都在吃药, 身子却没见好。常潇扶着墙,颤颤巍巍地走到金榆路,随意选个地儿坐下后,靠墙歇息。距离过年还有近一个月,他至少还得再等半月。 北风呼啸着往衣裳里面灌,常潇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不清,快要晕倒的时候,被人踢了一脚,一个极为冷淡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滚! 常潇两眼发红地抬起头,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眉目清冷的年轻男子正睨着他,敢在将军府门前乞讨,胆子倒是不小! 是赫连瑾么?居然有点眼熟,常潇想他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个人。身子沉得仿佛随时都能倒下去,常潇张张嘴,昏迷之前下意识地喊了两个字,阿瑾 赫连瑾皱了皱眉,再想多问一句,常潇已经晕过去了。 他回身对左右道:你们刚才听到他叫我什么? 左右互看一眼,似乎叫将军阿瑾。 赫连瑾抱胸,将靠着墙根仿佛睡着了似的常潇细细打量了一遍,乞丐帮最近来了新人? 不怪赫连瑾对函关的乞丐格外冷漠。他刚来函关时,还搭设过粥棚救济这些人,更甚至替他们安排一份差事,但这些乞丐大都是专业行乞,甚至家族行乞。没过多久,赫连瑾就看出他们的本性,好吃懒做,偷鸡摸狗,便渐渐对这些人心生厌恶。 这倒没有!还是从前那帮人! 赫连瑾点点头,交代了一句,先带回去,等人醒了问清楚! 常潇很久没这么舒服地睡一觉了。床垫柔软,被窝暖和,若不是身上突然一冷,被子被人掀开,他绝对可以不吃不喝地睡它三天三夜。 伺候的不错!而今掀他被子的人正瞟着一旁战战兢兢的下人,不温不火道,本将军怎么不知道,府里何时来了客人? 那下人见常潇被扶进来,又听说是将军亲自开口让送到府里,便想着这个人定然不简单。这般无微不至的伺候,多少有些拍马屁的成分,哪想赫连瑾根本就没拿对方当客人。 都下去! 常潇睁开眼,见房中只有赫连瑾一人,想起晕倒前说的话,心中暗道不好。他随口那么一叫,只是希望赫连瑾能救下他,别让他病死或者冻死在外面。过强的求生欲让他眼下进退两难。 赫连将军? 赫连瑾长腿一伸,勾过一旁的凳子,坐了下来,偏头看着他,不叫阿瑾了? 常潇默默微热的脸,那个一时口误。 口误?赫连瑾似笑非笑,你是谁?从哪里来?有什么目的?不如一并交代了,省得本将军动手。 常潇心念一动,道:小民自幼仰慕将军久矣,背着家人来到函关,只希望像将军一样,征战沙场,报效国家。 赫连瑾掀了掀眼皮。 常潇下床,跪地道:书中常言: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小民每每读来,便觉胸中豪情万丈,激荡澎湃,愿效英烈马革裹尸,埋骨他乡! 常潇的这几句话,似乎触碰到了这个面色冰冷的将军心中仅剩的一点柔软,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以为打仗很好玩儿?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诛! 赫连瑾抬头看看常潇,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光芒,淡淡道:你习过武? 常潇点头,会些粗鄙的拳脚,恐入不了将军的眼。 赫连瑾起身,听说你病了?待养好身子,本将军亲自考考你! 常潇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赫连瑾已经走到门口。 多谢将军收留! 赫连瑾脚下顿了顿,并未回头。转个角,交代副将倪周,去查查这个人,是何来历! 倪周办事效率极快,常潇的病还没养好,他的身世就已事无巨细地到了赫连瑾的手上。 探花?校尉?赫连瑾看着这些身份,竟扬起嘴角,这倒是有意思了! 倪周道:皇上派他来函关,是想监视将军么? 若是监视,这个常潇的一举一动也未免太不走心了。 赫连瑾讥诮道:本将军倒觉得他是来挖墙角的。 云楚能镇得住场子的将军本就不多,资历老一些的,不是颐养天年,就是战死沙场了,这些年轻的后生里,赫连瑾也算是数一数二了。蔺容宸素来惜才,他如今并没有公然反抗皇帝,蔺容宸又怎会无故动他? 派人暗中监视,莫要打草惊蛇。 赫连瑾的目光落在常潇的住址上。 余杭 赫连瑾握了握拳,这么巧么? 常潇病好之后,赫连瑾带他去了军中。有跟着赵珣摸爬滚打的底子,倒真给人一种他有着极高的军事天分的错觉。赫连瑾安排了个千户长给他做,常潇喜不自胜,觉得自己这算是打入敌人内部了。殊不知,他在谋算人心这方面,薄弱的经不起任何推敲。 蔺容宸明明知道常潇一来就会被看穿,还是将人调过来。关于这个问题,何舒月早就问过。 蔺容宸的回答是:赫连瑾为人极为谨慎,想不被察觉地接近他并不容易。如此,还不如派个没那么多心眼的人过去,赫连瑾定然会将计就计,把人留在身边,要看对方耍什么花招,或者说看看朕会怎么做。他怎知,朕派人过去不是为了削他兵权,不是为了置他于死地,只是想了解他跟符卓的关系,从而釜底抽薪。 还有一件事情,蔺容宸没有说。 早在常潇中探花之前,他已查到赫连瑾的身世。 赫连瑾是个遗腹子,母亲死得早,过世前将他托付给了一个远房表亲。后来赫连瑾长大从军,被符卓救过一回,从此便唯符卓是从。 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一般人或许会这么做,但赫连瑾毕竟是个明辨是非、忠心赤胆之人,做出如此背信弃义,有违常理之事,其后原因,耐人寻味。 蔺容宸多方探查,一无所获,不过倒阴差阳错地知道了常潇跟赫连瑾曾是邻居。赫连瑾在余杭住了半年,两人那个时候也不过七八岁,常常玩儿在一处,还约定将来一同参军,建功立业。 旧友相见,总有几分抵得过旁人的情分在,只要赫连瑾怀疑常潇,一调查就会知道这个奉命接近他的人实则是位故人。如此一来,他对常潇势必生出几分宽容和亲近之感。要打探赫连瑾的秘密就简单多了。 常潇也算尽忠职守,时刻不敢忘记蔺容宸的交代,明里暗里地打听赫连瑾的喜好,人际关系,家庭背景 他真当赫连瑾眼瞎耳聋,对这一切一无所觉。 直到赫连瑾自己都看不下去,将他提进了军帐,你最近在打听我的事? 常潇早有对策,这是城中的媒婆托我打探的将军毕竟不小了,该成家立业了。 赫连瑾冷笑,既然你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不如去帮伙夫劈柴、做饭吧! 常潇干笑一声,属下也是为了将军 不必!常潇挥挥手,退下吧! 常潇暗叹一声,心想劈柴就劈柴吧!只要赫连瑾未怀疑他,一切都好说。 待他离开军帐,赫连瑾唤来倪周。 吩咐下去,只要常潇想问的,府里下人务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赫连瑾挑眉,你可懂本将军的意思? 倪周点头,给他他想要的。 嗯,去吧! 赫连瑾望着一旁挂着的铠甲,神思恍惚起来。 那是刚三月吧?他跟随母亲搬到余杭。左邻右舍尚无人来招呼一声,反倒是个七岁的孩子,往他怀里塞了两个温热的蒿子馍馍。 他的眼睛晶莹透亮,笑起来有个极浅的酒窝,对赫连瑾伸出满是油光的小手,你好啊!我叫小潇儿,你是隔壁新搬来的吗? 赫连瑾点点头,正要回话,屋子里头传来母亲的声音,阿瑾 哎他应了一声,回头对常潇笑了一下,谢谢你的馍馍! 那是赫连瑾有史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新鲜带着清香的蒿子面包着香喷喷、流着油的腊肉,每一口都是满足。直到现在,他每年都必须要吃上几顿蒿子馍。可惜,无论吃多少次,却再也不是那般滋味了。 再后来,隔壁那个自来熟的酒窝小男孩隔三差五就来找他。 阿瑾去放风筝呀! 阿瑾去捉萤火虫啦! 阿瑾去摘莲蓬喽! 他总是拖长了声音,学着母亲叫他的名字 赫连瑾并不知道,他离开之后,隔壁的小男孩还在他家门前叫过他好几回。 阿瑾下雪喽! 阿瑾快来吃蒿子馍! 再后来,赫连瑾渐渐忘了余杭,忘了很多事,也忘了很多人。 【番外一】赫连瑾x常潇 赫连瑾也不是每天都会回将军府, 比如今天,操练完兵,他在军帐里挑灯夜读。 倪周送来点心和热茶, 将军, 天寒地冻的, 早些歇着吧! 赫连瑾嗯了一声,目光却未离开兵书分毫, 常潇呢?歇下了? 没有, 这些茶点就是他托我送来的。倪周将茶点放下。 赫连瑾狐疑, 托你送来的? 倪周点头, 他说夜里冷, 将军可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100) 赫连瑾将书翻了一页,却忘了前面写得是什么,索性合上书,他在做什么? 倪周道:劈柴,听说一会儿还要担水,准备明天的早饭, 将军不是让他帮忙烧饭么? 赫连瑾无语,他最近可还在打听我的事? 倪周道:这倒没有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得差不多了。 可有所行动? 倪周想了想, 摇摇头, 未见有。 赫连瑾揉揉眉心, 喃喃一句,难道他真是来找我的? 倪周没有听清,探了探头, 将军说什么? 你先下去吧!赫连瑾挥挥手。 之后每天晚上,只要他留在军中,常潇必然会备上热茶和各种小点心。拍马屁么,赫连瑾都能理解,可是他望着手中的糖葫芦,欲言又止。 倪周道:我跟常千户说了,将军不喜欢吃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让他莫要买,可他就是不听。还说从前住他家隔壁的小孩一哭,他就给人家买这个将军若不喜欢,属下给扔了吧! 隔壁的小孩?赫连瑾将红彤彤的冰糖山楂放在了桌上,不用了,放在这里吧!若有人来,问谁喜欢吃,送给他,别浪费了。你去将常潇叫来! 待倪周一走,赫连瑾的目光又落在桌上的糖葫芦上,他皱着眉头咬了一口,酸酸甜甜,倒真像那年常潇从家里偷钱给他买的糖葫芦。 且说常潇最近从不少人口里得知赫连瑾的事,甚至包括函关城里哪家的小姐对他念念不忘都打听到了,不过这跟常潇想要的却差太远,他又不敢太过直接地问起符卓,正苦恼着,听闻赫连瑾要见他,心中大喜,刷了这么久的存在感,总算没有白费!只要能接近人,一切都好说,就怕他连人都见不着。 赫连瑾见他一脸喜不自胜,更加确定自己了的猜测。这人定是记得小时候的事,所以一心来找他,可惜被蔺容宸将计就计给利用了。 常千户,你上次说慕名来找本将军,本将军想知道,你从余杭出来这么久,你家人不担心么? 常潇一头雾水,平日赫连瑾都是一副生人勿进的神情,哪怕你要死了,都懒得看你一眼,怎么今天画风突变,还关心起他来了?难道这些天他献的殷勤起作用了? 属下走的时候给他们留过信。常潇没注意到赫连瑾为何会知道他家住余杭,多谢将军关心。 赫连瑾颔首,余杭是个好地方! 常潇附和:嗯!将军说得对! 本将军也曾在余杭住过。 常潇点点头,嗯,听军中的将士们说了,没想到还跟将军做过同乡,荣幸之至! 还装!赫连瑾翻了翻白眼,很想问他一句,你是替来皇帝办事的,还是专程找我的? 不过来日方长,先坐不住的人应该是对方才对,他又急什么? 你退下吧!本将军要一趟校场!赫连瑾起身朝账外走去,常潇拉住他的手腕,外面下着雨夹雪,将军等一下,我去取把伞! 未等赫连瑾反应过来,常潇已经走出账外。 赫连瑾低头看看刚才被他捏住的手腕,微微有些发热。 就在他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常潇来了。 属下送将军去吧!他一脸谄媚道。 赫连瑾没有拒绝。 待回到将军府,常潇合了扇,站在檐下,眉眼弯弯,将军快些进去,外面冷的很。 赫连瑾瞟见他半边的肩膀被雨雪打湿,拧一下恐怕能滴出水,愣了愣神,你也回去换衣裳吧! 原本该急的人除了逮着机会就往他面前凑,隔三差五送他些小礼物外,没了任何动静。不该急的人,憋得胸口疼。赫连瑾想,他若是蔺容宸,只怕砍了常潇的心都有,办事居然如此拖拉!倒头来还得亲自出马,寻个机会将自己卖出去。 酒宴过半,厅里的人因为各种事情,全都找个借口走了。常潇看看醉的开始说胡话,却拉着他不放手的赫连瑾,犹豫了一下,问一旁负责斟酒的下人,赫连将军的酒品如何? 下人道:将军每回喝醉,醒来就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这样啊常潇心中窃喜。那个什么,你先下去吧!我与将军再喝两杯,有需要再叫你! 下人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常潇戳了戳趴在桌上的赫连瑾,将军,再喝一杯? 赫连瑾堪堪坐起,举起杯子,来! 常潇面色如常地给他倒了杯酒,极其自然地将话题引了出来,将军自小父母双亡,却有这般成就,实在令人佩服!如今又受太师倚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赫连瑾醉眼朦胧,哈哈大笑,放心,有本将军的肉吃,就有你的汤喝你好好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那是那是!常潇连连点头,跟赫连瑾碰了一下杯子,属下一直好奇,将军是如何独得太师青睐的?可否教教属下? 赫连瑾打了个酒嗝,青睐?我跟他的关系,岂是常人可比? 什么关系?常潇竖起了耳朵。 赫连瑾笑道:我与他可是父子。 常潇身子一晃,从凳子上跌倒地上。 父子?天啊,原来他们二人竟是这般关系!这还了得! 这怎,怎么可能?常潇惊骇。 赫连瑾自嘲一笑,如何不可能?我母亲当年可是可是太师府的奴婢 这个消息太过于震撼。常潇一时心乱如麻,如若赫连瑾醒来,还记得此刻的事,恐怕绝对要杀人灭口!下人说他喝酒会断片,可万一没有呢?自己这般鲁莽,岂不打草惊蛇了? 早知道他们之间有此惊人的秘密,常潇一定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 他如今还有任务在身,总不能一走了之,左思右想,也没想到什么挽救的办法。偏头看到赫连瑾光洁白皙中带着一抹红晕的脸,常潇忽然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他凑近赫连瑾,低低喊了一句,阿瑾 赫连瑾回头,带着酒香的唇碰上他的唇,一擦而过。 赫连瑾: 常潇: 空气突然凝固,越发沉重。在赫连瑾爆发前,常潇回过神,丢下一句属下冒犯了,逃也似的离开将军府。 他连夜备下马匹和干粮。如果明天赫连瑾能坦然自若的面对他,就表示他完全不记得今晚发生的事。相反,如果他表现出一丁点异常,常潇就立即南下,另做打算。 赫连瑾摸着嘴唇,失神了半晌,直到下人来收拾一桌子的残羹冷炙,他才醒过神,常潇走了? 下人点点头,走得很匆忙,像逃跑一般。 赫连瑾倒没再说什么,起身回了房。躺在床上,心中却越发不能平静。所以这个常潇,借着帮蔺容宸打探消息的由头,实则存了私心? 当年不过都是七八岁的孩子,一处玩儿大半年,他怎么就念念不忘了?不仅弃文从戎,还不远万里来找他。方才瞧他那个心如鹿撞、恐慌不安又窃窃自喜的样子,恐怕早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他们之间,已物是人非。赫连瑾叹了一声,心道还是找个机会跟他讲明吧,无论以前有什么玩笑话,都是小孩子过家家,自己跟他是不可能的。 正因为有着比常人深一点的情谊,他才忍下了常潇刚才的冒犯。换作任何一个人,恐怕还没有出将军府,就被大卸八块了吧! 翌日一早,常潇逼自己去了躺将军府。 赫连瑾一睁开眼就听下人说,常千户来了。 他险些将漱口水喷在人家脸上,他来做什么?负荆请罪?还是回去想了一夜,来表白了? 赫连瑾脸不洗了,衣裳也不换了,忙躺回床上,去跟他说,本将军宿醉未醒! 将军!常潇等不及,从花厅直接来到卧房外。 赫连瑾撑着床板道:何事? 外头安静了片刻,才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将军昨晚饮了不少酒,属下担心将军的身体,特来瞧瞧。 赫连瑾松了口气,本将军无碍,你退下吧! 常潇站在外面没有走。他不太确定赫连瑾的这个反应,到底是记得还是不记得。正欲开口,房门从里面打开了,下人出来道:将军宿醉,头疼的厉害,常千户若有事,可晚点再来! 常潇又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不甘心地点点头,那属下便不打扰将军休息了。 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赫连瑾重新躺回床上,想起昨夜的情景,一时竟有些恍神。 那夜的事两个人仿佛双双失了忆,没有人提起,也没有人追究。 常潇把消息传回京城不久,收到了蔺容宸的回信。这封回信里还夹带了写给赫连瑾的信中信,常潇将信送给赫连瑾后,有好几天的时间都没看到他,询问将军府里的人,都说将军染了风寒,闭门养病。 过了大约七八日,赫连瑾才重新出现在军中。不过面色不太好,倒真像大病初愈。 点兵之后,他将常潇传入账内,把信放在常潇面前,你可知皇上在这封信里写了什么? 是上次蔺容宸派人送来的那封信。看来赫连瑾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不过蔺容宸交代让他传信,定也作了解释。常潇不再担心卧底的身份被发现,回道:属下不知。 赫连瑾示意他打开看看。 常潇拆了信,越看越是惊讶,最后捧着信纸,恍然大悟,所以将军这几天暗中回京城调查此事了? 我原本一直有些怀疑,却没有任何证据。相反整个太师府都知道符卓辱过我母亲,我便以为那次之后,母亲有了我赫连瑾冷笑一声,没想到,符卓这个老匹夫竟无耻到这般地步! 常潇安慰道:将军握瑾怀瑜,更有出将入相之能,不怪符卓不折手段地拉拢你。 赫连瑾的母亲原是太师府的婢女,曾遭符卓酒后欺凌,其夫人知晓后大怒,将婢女赶了出来。就在婢女万念俱灰,打算一死了之之时,被个落魄秀才救下。后来两人渐生情愫,结为夫妻,过得倒也美满。可惜还没等到赫连瑾出生,秀才就病死了。 赫连瑾从军后,渐显军事天分,被符卓一眼相中。他派人去调查赫连瑾的家世,才发现当年跟他母亲还有那么一段百日恩的情缘,心中灵机一动,想了个李代桃僵的计策。 符卓一面派人对赫连瑾下杀手,一面又自导自演了救命恩人、滴血认亲的戏码,逼迫赫连瑾不得不为他卖命,至此真相大白。 他早在京城得知事情真相时,便已接受了所有。所以,回来之后情绪起伏并不大。甚至比常潇要淡定的多,等对方回过神,赫连瑾睨着他,你来函关,仅仅因为这个? 常潇特别实在地点点头,不然呢?将军以为我为何会出现在这般滴水很冰,冻死人不偿命的地方? 赫连瑾: 是他自作多情了? 没有其他原因? 常潇想了想,摇摇头,没有。 赫连瑾沉下脸,下去吧! 常潇: 此后,常潇似乎不仅忘了那一夜的举动,也忘了他对赫连瑾的心思,从此故步自封、停滞不前,跟赫连瑾始终保持着一个极为安全的上下属关系。这使得赫连瑾十分憋屈。 明明是你喜欢我! 是你不远万里的来追我! 是你趁我酒醉,撩拨我! 为什么现在倒成了我每日七上八下,难以平静? 自常潇出现之后,赫连瑾的心路历程此起彼伏,而罪魁祸首一丁点都不知晓,甚至觉得赫连瑾对自己十分有意见,脱去了所有的伪装,常潇也不再唯唯诺诺,偶尔会跟对方大吵一架,甚至大打出手。 这样的关系一直持续到赫连瑾率兵离开函关,前往西境的前一夜。 恋耽美 愿以江山为聘——古城涟漪(101) 常潇提了一壶酒,敲开他的门,说要给他饯行。 赫连瑾抱着酒坛灌了几口,常潇笑着将碗推到他面前,将军吃些东西,别喝太急!若是醉了,忘了我今夜来给你送过行,这花了三两银子买的酒岂不太亏了? 赫连瑾道:本将军不会忘! 常潇笑道:那可不一定!府里的仆人都知道,将军酒后会断片。 酒品不好只是我让他们以为的。赫连瑾抿了口酒,淡淡道,我记性好得很。 常潇僵住,手中的杯子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所以,你是否要解释一下,上次酒后的所作所为?赫连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小潇儿。 小潇儿是常潇的小名,长大之后,再没人叫过。 片刻之间,常潇历了两次劫,五雷轰顶的那种。 他干涩道:将军记得上次酒醉的事? 你若是指吻我一事赫连瑾挑眉,自然记得。 常潇: 本将军还记得,有人说将来要跟我一起当大将军,一起保家卫国,一起吃饭,赫连瑾顿了顿,睡觉。 常潇: 他原是忘了,经赫连瑾这么一提醒,全都想了起来,此刻臊的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 赫连瑾捉住他的手腕,目光深邃道:你放着好好的探花郎不做,非要参军,去哪里不好,偏偏要来函关,成日在我眼前晃悠,做些让人误解的举动不就是想引起我的注意么?眼下,我要离开函关了,你的欲擒故纵还要玩儿到什么时候? 常潇心道,这这真是天大的误会!他什么时候对赫连瑾有那种心思了?将,将军说笑了。我对你真,真没有我只把将军当做朋友罢了! 赫连瑾握住他的手,猛地用力,疼的常潇几乎飙泪。 你再说一遍! 常潇挣开他的手,我对将军只有朋友之谊。 赫连瑾神情古怪地看了他好半晌,缓缓松开手。 常潇从他眼里看到一丝落寞和痛楚,胸口不由得一滞,将军 你走吧!赫连瑾极快地恢复了往日的冰冷,今日一别,你我往后也不必再见! 将军常潇欲言又止。 出去! 常潇叹了生气,离开将军府。 他在函关待了近小半年,早已熟悉了这里的一切。如今赫连瑾一走,整个函关突然变得空荡荡的,城内如此,将军府如此,他的心里也如此。 所以得知沈璧要前往西境之后,常潇也跟着去了。 许是连打了两个月的仗,赫连瑾看起来很是疲累,眼底隐隐泛着青色,看到常潇,原本黯淡的眸子里升起极亮的一丝光芒,又极快的消弭不见。 你为何来了?他的声音平淡无波。 常潇干咳一声,沈将军说要来帮你们,我,我便跟着来看看可以做点什么 不必!赫连瑾转过身,背对着常潇,打仗不是儿戏,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你走吧! 常潇不动,将军都不怕有性命之忧,我为何要怕? 赫连瑾道:你跟我不同,我孑然一身,生死何惧? 常潇怔了怔,望着他的背影,喉头滚动,谁说将军孑然一身,将军少年时不就承诺过一个人,要同吃同睡么? 赫连瑾的肩抖了一下,依然没有回头。 今晚夜色很好。常潇走到他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袖,阿瑾去看星星吧!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一完。篇幅有限,没有循序渐进地描写两人的感情进展,若有觉得过快过于突兀的地方额,不如脑补一下? 【番外二】何舒月x文卿 放班后, 何舒月心不在焉地走出朝阳门。冷不防地,左肩被人轻拍了一下,他回过头见是大理寺少卿徐睿才,叹了口气, 懒得搭理人。 徐睿才道:看何大人近来心情不大好,听闻倚红楼最近新来了个琴师,琴弹得特别好, 不如一起去听听? 不去。何大人恹恹道。 徐睿才惊奇了,一直听闻大人独爱丝竹之音,怎么今日竟不感兴趣了? 何舒月心里苦笑,他并非真的喜欢这些, 不过因为那个人喜爱, 所以爱屋及乌罢了。 徐大人,皇上前些日子还在朝堂上明令不许百官逛青楼,这才过去多久, 你就忘了?何舒月加快步子, 大有能离他多远就离他多远之意。 徐睿才小跑两步跟上他,嘿嘿笑道:哎,你不说, 我不说,皇上怎么会知道?再说了, 我只是去听个曲儿, 又不是去干别的!他压低了声音, 听说这琴师长得不错, 不亚于倚红楼的花魁,你当真不去瞧瞧? 不去。何舒月不为所动。 徐睿才很是遗憾地点点头,好吧,那我就自己去了。 前几日何舒月跟严曦一同吃饭,好巧不巧,遇到文卿。他当时想着文卿也不一定就是为他来的,就没主动搭话。谁知文卿为了躲他,连饭都不吃了。何舒月心里那个难受,回神后追出门,人早已不见了踪影。文卿莫不是路过京城? 从那天起,他几乎将京城找了个遍,也没发现文卿的行踪。 何舒月绝不认为文卿是来找他的,毕竟当初他主动放人家走的。 当年顾庭芝囚禁叶蓁,文卿为了好友,舍身想救。他当时也不知怎么了,大约喝醉了被美色所迷惑,说起只要文卿陪他一夜,他就想办法让顾庭芝放人这种胡话。这般小人所为,事后被何舒月唾弃不已,成为他这二十六年来不可磨灭的一个污点。不过,你要让他回到过去,再将这些重演一遍,毫无疑问,他还是会这么做。毕竟他是因为此事,才遇到文卿,跟他有了牵绊。 文卿当年在扬州是青楼的一等一的乐师,如今,会不会重操旧业?何舒月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却独独没想过要去勾栏之地找人。此时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路过倚红楼时,停下脚步,抬头看看门上龙飞凤舞的匾额,叹了声气。左思右想了许久,他跨进倚红楼的大门。身后传来一声朗笑,徐睿才搭着他的肩,何大人,不是说不来么? 何舒月推了他一把,叫什么呢? 徐睿才收了笑,何兄。 何舒月点点头,随即推开他,我找人,你离我远些! 徐睿才惊讶,来青楼找人?何兄莫不是喜欢上了哪个姑娘?长什么样子?不如告诉我,我帮你一起找! 何舒月正要开口让徐睿才走人,却听有人高声笑道:各位客官,我们寒烟姑娘近来新排了一支舞,正好望舒琴师也在,今日就让大家一饱眼福、耳福,如何? 何舒月回头,见老鸨击了击掌。舞台的帘幕后响起清亮的琴音,随即一个身着雪衣的女子款款走出。 大厅里的男人大都被这个叫寒烟的女子吸引住目光,只有何舒月在听到琴师名字时愣了一下,望舒即月,这个琴师会有可能是文卿吗?他循着声音,走到薄纱般的帷幔后。一个年轻俊秀的公子正低头弹拨着琴弦,眉间自有一股忧郁之色,仿佛即便弹着天籁之音,也不能令他欢愉分毫。 一曲过半,他似乎感觉到右侧灼人的目光,偏头顺着目光望了过来。随即一怔,手上的动作却未有片刻迟疑,下一秒,他便恢复了清冷的神情,低头重新投入进去。 何舒月站在据他不到一丈的地方,定定望着他。 直到曲毕,文卿起身欲退,何舒月才单手撑着台子,一跃而上,将文卿拉到幕后无人的角落。文卿被他带着转了几圈,身子最终撞到墙上,他皱了皱眉。 何舒月将人抵在墙角,你一直都在倚红楼? 文卿别开头,怎么?不会连倚红楼都是何大人的吧? 何舒月沉声道:你既然走了,为何要回来? 文卿清淡一笑,这里钱好挣,我为何不能来? 何舒月低眸看着臂弯里的冷着脸的人儿,忽地笑了,你回来了,可是对我旧情难舍? 文卿冷笑,抬腿往何舒月下身撞去,你再说一遍。 何舒月捂着裆部,痛的嗷嗷叫,你你撞坏了,将来谁伺候你? 文卿脸上一热,唾了他一口,你再乱说话! 何舒月道:不然你为何叫望舒?不是望着我么? 自作多情!文卿收起琴,回头瞪了他一眼,你再敢跟过来试试! 何舒月对文卿的性子了如指掌,奶凶奶凶的,但是心特别软,只要他装得可怜一点,文卿肯定会心疼。 想到这,何大人便要出倚红楼,却被徐睿才拉住,何兄,别走啊!这么多姑娘,就没有你喜欢的?哎,我看那个弹琴的小公子就不错 何舒月忙捂住徐睿才的嘴,将他连拖带拉地拽出倚红楼,这种话以后不可乱说! 徐睿才不解,这京城大大小小的青楼,哪个里面没有小倌,又不是多稀奇的事! 何舒月道:文卿是我未过门的未婚夫 哈?徐睿才险些将舌头咬掉。 何舒月懒得跟他多解释,转身回家往身上浇了一桶凉水。 府里的下人吓得够呛,大人这是作甚? 何舒月哆嗦道:洗个澡。 大人若想洗澡,吩咐我们烧些热水啊! 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管我!何舒月拖着湿哒哒的衣衫进了房。 下人们面面相觑。 何舒月平日虽温和,不怎么发火,可一旦动怒,那绝对让人胆寒。下人们虽想劝,又都不敢,只能摇着头退下了。 穿着湿衣过了一夜,何舒月第二日果然头昏脑涨,发起热来。伺候的仆人忙着叫大夫,他那张烧的殷红的脸却浮上一丝笑,我先出去一趟,看病的事,回来再说! 这病的路都走不稳了,还要干什么? 文卿此时正跟寒烟排练,没想到何舒月会推门而入。看到他那张脸,文卿朝外喊了一声,嬷嬷,姑娘正在排舞,为何放人他进来? 何舒月动作极快,伸手将他揽进怀里,下巴抵在他额上,文卿,我病了,想你想得 放开我。文卿呵斥一声,这房间里还有三个人呢!何舒月这般动作,文卿的脸红的几乎要燃起来。 何舒月不断没放开她,整个人还都压在了他身上。 文卿感觉不对,你你病了? 没有话未说完,何舒月晕了过去。 文卿: 他睁开眼时,文卿正端着汤药坐在床边,眉头紧锁。何舒月暗觉不好,又闭上眼睛。哪想文卿却道:别装了,赶紧起来把药喝了。 何舒月讪讪一笑,头还有些晕,现在不想起来。 文卿将药递到他手里,喝了药再歇会儿,等烧退了就回去吧!一个朝廷命官,睡在青楼,传出去,你的乌纱帽是不想要了? 何舒月一手握住他的手腕,一手接过药,放到一边,然后微一用力,将人拉到床上,文卿,我头疼的厉害。 文卿用手肘撑着床,微怒道:放手! 何舒月见他动怒,一脸怅然地松开手。 文卿坐起,整理好衣襟。 何舒月闭了眼,一口气尚未叹出去,只觉得额头一热,文卿的手指覆在他的太阳穴处,轻柔地推揉着。 别说话,睡吧! 何舒月很听话地没有开口,也没有睁眼。等他再次醒来,文卿趴在床沿,睡得正香。 他侧头盯着文卿的睡颜,心头像被春风吹过。随即悄悄起床,将人打横抱到床上。 文卿睡得迷迷糊糊,被人这么一抱,不安地皱皱眉,含糊道:月哥 何舒月在他身侧躺下,亲亲他的额,笑得极轻,是我。 文卿舒展了眉峰,往他怀里靠了靠,再次沉沉睡去。 ※※※※※※※※※※※※※※※※※※※※ 最近很忙,但将军的番外跟正文有关,所以还是写了。至于何大人,从情敌拖到现在,必须给个明确的结局。皇上和严大人的番外额,就不写了。抱歉。 这样完结吧! 下篇文见。 爱你们。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纸萤漆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全文阅读结束】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