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公主》 第1页 [穿越重生] 《穿成炮灰公主》作者:荆楚客【完结】 文案: 穿成权谋文可有可无的女主,秦翘楚的肾上腺素每天都在飙升。 原主是一国公主,生得仙姿玉色,遭遇却委实不好 被齐王破了国,被俘,被算计,凄凉死去。 思来想去,她唯一的出路,只有抱紧齐王死对头楚王的大腿了。 于是乎,她开始了漫漫征夫路。 多年后,齐国史官这样记载她的生平。 后之一生,堪为传奇。美而慧,与上一见钟情,鹣鲽情深,相扶到老。 秦翘楚:的确够刺激的,怀着楚王的孩子嫁给齐王。 齐王:笨蛋。 说明: 1.一如既往地甜,1V1,HE。 2.别被男主前几章的高冷迷惑,他这样是有原因的,悄悄吱一声,他其实是个逗比。 3.架空,与历史上的齐楚二国无任何关联,勿考据,勿公鸡。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翘楚,魏龙骧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虞国,撷芳殿。 秦翘楚被人从沉沉睡梦中唤醒,抱被坐于床上,睁着迷离的大眼茫然四顾 象牙床,红绫被,芙蓉帐,红宝石掐丝珐琅香炉制成瑞兽麒麟状,兽嘴里轻烟袅袅,喷吐出沁人心脾的苏合香。紫檀木梳妆台上摆着价值连城的狻猊葡萄古镜,镜子里清清楚楚地映出一张色若春晓的少女容颜。 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妙目黑白分明,两颗黑玛瑙似的瞳仁水水润润。鼻梁高挺,樱桃小嘴微微翘起,颊边梨涡浅浅,旖旎俏皮。 如此佳容,秦翘楚只看了一眼就别开视线,无甚形象地打了个哈欠,身子一倒再度缩回被中,意兴阑珊地问:甚么时辰了? 公主,卯初了。 大宫婢阿桃与阿梨对视一眼,将大红礼服与凤冠挂好,一人去拧帕子,一人过来扶她。 世人皆知虞国韫玉公主仙姿玉色,容貌无双,却哪里知道私底下的她竟会嫌弃自己!每天一睁眼就要照镜子,看见那张俏脸就长吁短叹,问其原因,她居然一脸的生无可恋 说了你们也不懂,我现在就是稚子抱金行于闹市。 唉,堂堂公主忧患至此,说来说去还是父君英年早逝给闹的。 九州有四国,一为犬戎,一为齐国,一为虞国,一为楚国。四国中,犬戎本是塞外游牧民族,三百年前大盈爆发储位之争,各方势力混战,犬戎趁机南下夺取黄河北岸,占据水草丰美的河套,成立戎国;齐、楚、虞是夺嫡内乱中幸存下来的三支藩国,虞国位置最好,横亘在齐楚两国之间,外有长江天险,内有鱼米盐乡,是四国中最富庶和安乐的。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虞王三十多岁就撒手人寰,留下一对年幼的儿女。幸亏他生前做了周密安排,挑选了四个忠心耿耿的辅政大臣,国丧的这三年才能平稳渡过。 正因为如此,曾经爱娇爱俏的韫玉公主一夜长大,谨言慎行、深居简出,一门心思扑在督促太子读书习武上。 不过是十六岁的女郎,怎么就把自己逼到这个份上。想起秦翘楚从前的活泼劲,阿桃心中一酸,轻声劝道:公主若再不起来,可就要耽误太子的登基大典了。 今天三月初三,是太子秦俊彦的八岁生辰,也是他继任为虞王的日子。三年除服,新君继位,这一天,不光整个虞国百姓,秦翘楚同样盼望了许久。 啊,我险些忘了。 秦翘楚两眼发光,不待宫人服侍就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上,急急忙忙要去穿衣。阿桃跟在身后递鞋,还没套上脚,一个黑色的小身影风一般扑过来。 长姐,你看我威不威武? 声音清脆,稚嫩可爱。秦翘楚将来人抱了个满怀,昳丽的脸上现出一抹浅笑,蹲下身替他擦拭额头,神色温柔而嗔怪。 跑那么快作甚?满身的汗,风一吹就受凉,到时候喝药苦的还是你自己。 秦俊彦小脸红扑扑的,抱着秦翘楚的脖子不撒手,一脸孺慕加笃定:我不怕,有长姐给我做好吃的,再苦的药也咽得下去。 从前,这个大他八岁的同母姐姐虽然待他很好,却并未放多少心思在他身上,每日关心的不是钗裙首饰脂粉,就是花草蝴蝶秋千。父王仙逝那日,她将嚎得力竭、无所依归的他抱回寝宫,给他做了一碗百合马蹄羹,撒上糖霜,一勺一勺哄他吃下,眉目忧伤且坚毅。 六宝别怕,以后长姐保护你,日子虽难,加一点甜就不苦了。 他将信将疑,她却说到做到,脱下锦衣华服,与他相扶相持。三年孝期,她陪伴他、教导他、督促他、勉励他,对他的大事小情亲力亲为,妥帖得一如母后在时。她的柔情和沉稳,安抚了他那颗因为失怙而惶恐不安的心。 长姐,今天是我的生辰,你要做甚么好吃的给我?男童睁着与少女一模一样的大眼睛,期盼之情溢于言表。 小馋猫! 少女好笑又无奈,在男童额头轻轻一点,附在他耳边低语,男童的眸子瞬间亮了,赖在少女怀里不愿起来,腻歪着还想再讨些好处。 -- 第2页 秦翘楚歪着头笑得狡黠:六宝,做人要知足,贪多嚼不烂。 长姐别担心,你看我的牙。秦俊彦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齐整的皓齿,小模样别提多得意了,我照你说的,早晚洁齿,饭后漱口,远离甜食,这口大白牙连太傅见了都夸呢。 我才不信呢! 见他主动提起沈彻,秦翘楚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引,你肯定是为了骗吃喝才故意这么说,谁不知道太傅寡言又端方,他怎会关心些许小事? 是真的! 秦俊彦从秦翘楚怀里挣脱出来,满脸焦急:长姐是六宝最亲的人,六宝怎敢欺骗长姐? 太傅话虽不多,规矩又重,但是他学问好、眼界广,对于欣赏的人、事从不吝惜夸奖,他是真的夸过六宝牙齿白皙好看,这事东宫的人都知道。你若不信 瞧把你急,长姐信你就是了。 秦翘楚拉住准备往外走的秦俊彦,笑道:知道太傅对你好,长姐就放心了,咱们现在没有父王庇护,万事要小心。对了,太傅有没有跟你说过他的私事?譬如哪里人氏,家中几人,可有婚配? 长姐,你还不死心啊?秦俊彦皱着精致的眉头,俊脸苦成一团,忧心忡忡地叹息。 别看他年纪小,秦翘楚曾经的壮举,他也是亲眼目睹的。为了让太傅正眼看她,居然多次到东宫堵人,当着内侍的面问太傅是不是眼瞎,还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太傅气得要辞官,父王拖着病体,好说歹说才将他重新请回来。 那是他头一回见到清冷似谪仙的太傅发那么大火,现在想来还是心有余悸。而长姐也因为此事吃够苦头,被禁足了整整半年。 长姐,你稍安勿躁,待六宝亲政后保证替你挑一个全天下最好的夫婿,太傅那里你就不要想了。 秦翘楚: 活了二十年,从不让人操心,外婆总说她是下凡来报恩的,今天居然被八岁大的孩子苦口婆心地教导。在对方视她如花痴的怜悯神色里,她除了苦笑,竟郁闷得无法辩驳。 说起来都是泪。 也不知她跟老天结了什么仇怨,最爱的外婆去世,将她当皮球踢了多年、分别再婚的父母找不到借口不要她,一人寄了一半机票钱,让她自己选择跟谁过。她谁都没选,只身前往外公的老家,一个长江边的小城,两位老人爱情开始的地方。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这是他们定情的誓言,被他们刻在故居的婚床上。二人相伴半个世纪,外公弥留之际,还拉着外婆的手,相约来世再做夫妻。 那天晚上,秦翘楚躺在那张床上,拿出机场买的书随意翻看,发现女主跟她同名同姓,忍不住好奇将她的经历快速翻完。 合上书,外婆的音容笑貌在眼前浮现,她泪如雨下,一遍遍默念秦翘楚这个外婆替她取的名字。结果眼泪滴到书上,眼前金光暴起,她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拉扯,高速旋转令她昏厥过去,醒来就发现自己穿进书里,成了令人唏嘘的炮灰女主。 为何会是炮灰? 因为这是一个权谋世界,一切为皇图大业让步,分裂三百年的九州,四国君王都想一统称帝,别说女人,就连男人都是棋子。谋划、掠夺、杀戮,是走向大一统的必经之路,韫玉公主内缺良臣,外无猛将,徒有财富和美貌,最后只能成为男人们谋取霸业的垫脚石。 国破,被俘,沦为禁脔,被算计,凄凉死去,这就是原主的命运。 来到这个世界三年,随着时间推移,秦翘楚心里的恐惧一日胜过一日。离齐王兴兵来犯还有年余,她的计划也该开展起来了,蛰伏三年,成败在此一举。 正因为如此,她才迫切地需要盟友。观察许久,她发现太傅沈彻是个人物,只可惜当初看书是跳章看的,她对沈彻知之甚少,好死不死的是原主曾经得罪过他,得罪得还不轻,以致于她花了三年时间,也没能修正他对她的印象。 你放心,你太傅永远是你太傅,长姐不惦记。秦翘楚拍拍小兄弟嫩生生的脸蛋安抚,我问他的事另有用途。 那你当初还秦俊彦小身板挺得笔直,并不上当。 我前些天翻到一本古医书,说的是胎儿在母体里会喝下一些羊水,生产时肚子里的羊水经过挤压流进脑子,所以每个婴孩来到人世都会大声啼哭,就是为了把脑子里的水排出来,不然会一直犯蠢。嬷嬷说长姐刚出生时一声都没哭,这下你懂了吧? 原来如此! 秦俊彦长舒了一口气,嘴巴咧到耳后根,大眼亮晶晶,老成地安慰:长姐不要气馁,嬷嬷说我一生下来就哭声震天,都快把整个后宫的屋顶掀翻了,如此说来我脑子里的水肯定挤干净了。这件事我替你拿主意,太傅那里你还是不要打听了,免得将来又犯蠢。 秦翘楚: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阿荆回来了,想你们:) 第2章 太傅来了。 秦翘楚说不过秦俊彦,只好随口胡诌,秦俊彦马上站直身子,小脸苍白、神情恍惚,似乎吓得不轻。秦翘楚的郁结之情一扫而空,掐着兄弟脸上的小嫩肉,喜笑颜开:看吧,恶人还需恶人磨。 -- 第3页 长姐,别、别说了 秦俊彦一双黑眸睁得浑圆,瞪着她身后,欲言又止。秦翘楚浑然不觉,点点他的鼻头,继续调侃:大恶人教出个小恶人,长姐哪里说错了 长姐,你保重啊!秦俊彦趴在秦翘楚耳边飞快叮嘱一句,站直身子尴尬地跟对面的人打招呼,太傅来了 吉时快到,臣来接太子,不知公主说的大恶人是哪位 身后骤然响起喜怒难辨的声音,冷冽中带着疏离,仿佛淬着寒霜,使得周围的空气也跟着凝结。秦翘楚心中一滞,僵硬地转过头,朝来人讪笑。 没谁!太傅听岔了,我跟太子闹着玩呢。 哼,年轻的太傅上下打量着秦翘楚,视线落在她雪白的玉足上,眸中滑过蔑色,说出的话丝毫不顾忌她的身份,长姐如母,公主如此打扮,又在背后议论是非,怎么能教好太子 他的五官好似工笔画,立体细腻、脱俗精致。剑眉斜飞入鬓,俊脸白皙清朗,目光冷凛无垢,看她就像看路人,面上没有一丝起伏。 十六岁的妙龄少女,美得蓬勃而热烈。娇躯玲珑有致,粉面上一点朱唇,神色间欲语还羞,娇妍处若粉色桃瓣,举止中有幽兰之姿。 她最吸引人的,是俏脸上那一双桃花眼眸。睫毛浓密纤长,眼尾弯弯上翘,四周略带红晕,眼神似醉非醉,被这样一双眼睛静静看着,令人顿生朦胧奇妙之感。 可惜,美色再动人,亦入不了他的眼。愚蠢又浅薄的美人,与草包无异,沾上便是麻烦。 听到沈彻的话,秦俊彦和两个宫婢齐齐变色,谁都不敢去看秦翘楚。沈彻的傲气是有资本的,他十七岁就中了状元,十九岁被虞王钦点为太子太傅,二十二岁的年纪已是四大托孤重臣之一。虞王临终前亲赐他亢龙锏,上打昏君下打佞臣,别说秦翘楚,就连秦俊彦在他面前都不敢放肆。 秦翘楚被训却丝毫不恼,眉眼弯弯,心里喜忧参半。 难得碰上一个对她不假辞色,不为她美色所惑的男人。若不是他总拒人千里,摸不清底细虚实,她真想马上与他挑明,许他无上权势富贵,和她共同御敌。有这样业务能力强又深得虞王信任的搭档,她哪里犯得着舍近求远绞尽脑汁地去征服什么楚王。 怪只怪原主将他得罪狠了,令她白白损失了几个亿。 太傅所言极是,翘楚受教了。 秦翘楚言笑晏晏,她穿着一件胭脂色银线浣纱寝衣,外面罩着宽大的袍子,即便如此窈窕身段仍一览无余。胸前翘挺,纤腰袅袅,一截皓腕从袖管中露出,晃得人眼花。 沈彻看得直皱眉,正要开口,却听秦翘楚抢先说道:你们带太子下去吧,我有话同太傅说。 秦俊彦一步三回头,眸中满是担忧,频频向秦翘楚眨眼,秦翘楚只当看不见,摆摆手示意阿桃赶紧带人走。沈彻将她姐弟二人的互动看在眼中,心里轻蔑至极。 哪个正经姑娘会将外男单独留在寝房 为官五载,他见过太多魑魅魍魉。有人沉迷女色,就有人纵情男色,礼义廉耻、人伦纲常统统弃如敝履,吃相难看得令人作呕。 没想到隐忍三年,她终究还是露出了真面目。 沈彻冷冷掀唇:公主想跟臣说甚么 秦翘楚踌躇半晌都不知如何启齿,沈彻讥诮的黑眸越发深沉。她有些不自在,又有些无所适从,不管书里书外,她都有张好看的脸蛋,无须主动搭讪异性,更不会做低伏小讨好哪个男人。 沈彻等得不耐烦了:公主,登基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臣实在没有多余的功夫耗在不相干的事上。你若有甚么心思,臣劝你还是尽早打消的好,有些人不是你惹得起的。 他觉得自己把话说得够清楚了,她若还纠缠不休,休怪他不客气。纵是公主又如何,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他有的是法子对付她。当初对她手下留情,那是卖先虞王面子,现在可没人护着她。 我知道,秦翘楚果然俏脸一白,犹犹豫豫道:太傅能不能跟我 公主!沈彻拧着眉,严厉地打断她的话,斥道,臣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有些人不是你能肖想的! 我知道啊,秦翘楚急急忙忙解释,我没有肖想楚王,只是想问太傅能不能跟我说说他的为人和行事。 沈彻: 秦翘楚不瞎,知道沈彻已经在暴怒边缘,但她真没办法,她对这个世界了解得太少,她将要做的又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自然得找个可靠的人打听清楚。 不鸣则已,一鸣必须惊人,楚王跟齐王一样,同为枭雄,若不能给他留下深刻的第一印象,以后就不好办了。 你常在外廷,有没有听说过他有甚么特别的喜好 公主要做甚么 沈彻眉眼沉郁,暗生警惕。她是虞国公主,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若做出不智之事,丢脸的只会是即将登基的小太子。 秦翘楚大眼眨巴两下,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甜美笑容:不做甚么,就是听宫里在议论这次来参加大典的宾客,说楚王生得器宇轩昂,颇有当年大盈开国皇帝的风姿。 -- 第4页 大盈是三百年前九州大地上唯一的大一统国家,历代国君都被称作皇帝,地位远非现下四国国君可比。 沈彻鹰隼般的目光盯着秦翘楚看了半晌,神色不变,话却多说了两句:那是当然,慕容氏本就是大盈皇室后裔,子孙肖祖不足为奇。 听他如是说,秦翘楚终于放下心来。相处三年,她发现沈彻有个毛病,若是他看得上眼的,就算不夸也会多说两句;若是看不上眼的,他就拽得不行,半个字都欠奉,只会用眼刀子杀人,比如现在。 她相信沈彻的眼光,因为他是先虞王亲自为儿子挑选的人。这世上或许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却绝没有不爱钱财和江山的男人,这么大的家业,不找个放心的人托付,怎能走得安心。 太傅,时辰不早了,你赶紧去忙吧。 秦翘楚达到目的就准备撵人,若非必要她一刻也不愿意与沈彻独处。这个男人的目光太锐利,心思太深沉,气场又太强大,与他周旋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就怕一不小心被他坑了。 不慌。 沈彻不紧不慢地踱到桌边坐下,从一套内造凌寒薄胎瓷茶具里抽出一只画着莲花的茶碗,给自己倒了一碗茶,姿态优雅地啜了几口。 秦翘楚见了气得要跳脚! 那是她常用的一只茶碗,她尤其喜欢上面的青莲,粉粉嫩嫩的莲尖正对着碗口,是她经常下嘴的地方,此刻正被一张漂亮的薄唇含在嘴里 你那是甚么眼神 沈彻放下茶碗,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堂堂韫玉公主,难道连一碗茶都舍不得赏给臣子喝 哪能啊!秦翘楚磨着后槽牙假笑,太傅难得来一次,我不仅要赏你茶喝,还要连这套茶具一起赏给你。 又是一声轻哼,男人薄唇掀起浅浅的弧度,笑意却不达眼底。 公主真大方,这套茶具少说也要千两银子,你说送人就送人。难怪啊 难怪个头! 这套茶具是秦翘楚最喜欢的,若不是被他用了,她怎会忍痛割爱得了便宜还要冷嘲热讽,简直可恶! 太傅,我要更衣了。她沉下俏脸下逐客令。 沈彻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就着方才的位置又缓缓饮了一口茶,好看的喉结上下滚动,悠闲得像在自己家里:公主,欲迎还拒这招对臣无用。 欲迎还拒你老母! 秦翘楚气得握紧粉拳,恨不能在对方身上招呼几下子,她的俏脸涨得通红,极力克制怒火:以前的事我早忘了,希望太傅也忘了,咱们就当甚么都没发生过,为了六宝好好相处不行么 公主说的是真的沈彻幽幽的黑眸直直望着她,那里面太深太暗,一眼望不到头,有太多秦翘楚看不懂的东西。 千真万确,太傅要是不信,我可以发誓。 沈彻静默不语,手指有节奏地轻敲,似在考量她话中真伪:既然知道怕,你以前为甚么要说那些话 我 往事历历在目,秦翘楚无力地揉了揉黛眉,咬牙切齿地解释:那时年少,不知道轻重,现在大了自然就懂了。 我看是因为出生时没哭吧 秦翘楚: 她就说嘛,相安无事三载,这厮忽然旧事重提,无缘无故地羞辱她,原来是听见了他们姐弟的谈话呀。听见谈话也就罢了,还能装作无事人般,一步步诱她深入,故意给她下套,这份沉着和心智,非她所能及也。 惹不起啊惹不起。 是啊,嬷嬷说我出生时一声未哭,想来是因为没有将脑子里多余的水分挤走,所以才会时不时犯傻。太傅放心,幼稚无聊的事我以后不会再做,就算喜欢阿猫阿狗,我也绝不打你的主意。 沈彻: 作者有话要说:  太傅:本以为公主要潜规则我,结果我把公主轻薄了 公主:呸! 第3章 韫玉公主好本事!丢下意味不明的一句话,沈彻拂袖而去。 秦翘楚叹了口气,心里愁得要命。这厮的脾气也太阴晴不定了,明明她又是赌咒又是发誓,就差把心掏出来给他看了,他怎么就是不相信她的诚意呢 赏赐的茶具也不拿走,她还得派人送过去,做公主做到她这个份上,真是软怂又跌面儿。 我的小六宝,你快快长大,快快强大起来吧,让姐姐成为九州横着走的女魔头,再也不怕谁,不看谁脸色,不仰谁鼻息。 登基大典上,秦翘楚双手合十,对着屏风外笔挺的小身影虔诚地许下心愿。她永远想不到,多年后她真的心想事成,成为全天下最令人艳羡和仰视的女子。 大典进行得很顺利,秦俊彦虽然只有八岁,但非常沉得住气,撑得起场子,整个过程没有一丝瑕疵。 秦翘楚坐在轻纱屏风后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心里既欣慰又心酸。在她的时代,八岁还是偎依在父母身边撒娇卖萌的年龄,他却要被迫成长,与大人们周旋委蛇,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扛起一国重任。 长姐如母,她一定竭尽所能地帮助他,尽全力保住他的性命。思及此,秦翘楚轻轻咳嗽一声,轻得只有王座上的秦俊彦听得见,他心领神会,对着空气微微颔首。 -- 第5页 登基大典结束后要前往太庙拜谒,秦俊彦不待礼官唱诵就率先起身,王座后的屏风一下子暴露在众人面前,大殿里抽气声此起彼伏,大家盯着屏风上的图案看得痴了。 沈彻顺着众人视线望过去,只觉太阳穴突突跳得飞快,额角青筋也跟着凑热闹,怎么按都无济于事。 那是一排莲色蝉翼纱屏风,上面画的是一群仕女踏春出游的场景,有人弹琴,有人联诗,有人扑蝶种种形态不一而足,全都栩栩如生、引人入胜,唯有中间一处留白。 屏风后坐着一个丽影,留白处清晰地映出那人婀娜的身姿,脖颈修长,身形挺拔,哪怕只看影子也能知道是个美人。随着秦俊彦的起身,那丽影也跟着站起来,削肩细腰长腿,每走一步暗香浮动、环佩叮咚,惹人无限遐思。 待她走远,众人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对传说中的韫玉公主神往不已,还有人吸着鼻子使劲嗅了嗅,一脸的陶醉与满足。 不得不说秦翘楚的这个亮相着实令人印象深刻,她一面未露,却比盛装出场还要震撼。美人如花隔云端,男人们喜欢的,便是这种看得见摸不着百爪挠心的调调。 沈彻面无表情地看了屏风两眼,就转头紧紧盯着楚王慕容霄的表情。 慕容霄的表现还算正常,他只看了几眼就撇开了头,一副事不关己之态;倒是齐王魏凤寅,鹰眸一直牢牢锁住屏风,嘴角露出自负的笑,那是男人看女人的原始目光,是势在必得的踌躇满志。 沈彻的黑眸一下子就暗了,叫来心腹到撷芳殿传话,告诉秦翘楚不必参加稍后的国宴。 秦翘楚听到这样霸道的要求居然不恼,不仅满口应承还笑嘻嘻地赏了来人一个大元宝,顺便让他捎一样物品给沈彻,正是她先前赏的那套茶具。 这公主别不是个傻子吧 沈彻心腹抱着一堆叮叮当当的物什,奇怪地瞪着秦翘楚。太傅再强势那也是虞室仆人,哪有争都不为自己争取一下的主子呀 秦翘楚才不管他心里想些什么,待他走后高声吩咐阿桃、阿梨,以后只要沈彻来,撷芳殿所有茶具一律收起来。 阿桃与阿梨向来忠心,她怎么说,她们就怎么做,秦翘楚心里终于舒服了。 秦俊彦年纪小,国宴由礼部和四大臣代劳,拜谒回来后他直接回了东宫,跟沈彻随便扯了个谎,换身衣服直奔撷芳殿,姐弟二人轻车简从朝虞州城外的千年古刹大觉寺逶迤而去。 大觉寺是虞国皇家寺庙,轻易不对外开放,能进去的人寥寥无几。秦翘楚就是看中了这里的安静和漫山遍野的荠菜。 外婆在时,每逢三月初三都会带她去挖荠菜,她在旷野里奔跑撒欢打滚叫喊,像个无忧无虑的小疯子,那是她最快乐的童年记忆。 春光如醉,绿草如茵。墙外游人如织,笑语晏晏,墙内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戒备森严。大雄宝殿里正在举行庄严的法事,众僧在住持带领下齐诵《地藏经》,今天除服,秦氏姐弟特地来给父亲供奉长明灯。拜祭完毕,二人钻进大觉寺后山,一人手上一把小花锄,蹲在地上边挖边聊。 六宝你看,像这种长得绿油油的,有白白的根须,还未开出小花的,就是好荠菜,不论炒鸡蛋还是煮鸡蛋都是极好的。 长姐,我两种都要吃。 秦俊彦似出笼的小鸟,欢快得要飞起来,今天的经历对他来说就像做梦一样刺激。先是在众人见证下登上王位,后又从沈彻眼皮子底下溜走,再就是自己动手挖野菜,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从未经历过的。 行,你是寿星你说了算。 秦翘楚爱怜地摸摸他的头,眼中柔声万千。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当教师的外婆从小就教她劳逸结合张弛有度,秦俊彦只有八岁,神经绷得太紧,不利身心健康。 长姐你对我真好! 秦俊彦将小身子往秦翘楚的方向挪了挪,声音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和兴奋:我以前从未这般快活。 秦翘楚听得心中泛酸,举目四望,瞥见林中几只悠闲漫步的身影,忽然笑道:六宝,你等着,长姐去去就回。 她提着裙子跑到偏殿,随手一指,一个正在站岗的士兵就晕头晕脑地跟着她走,又晕头晕脑地射杀了后山蹦哒得最欢实的那只野鸡。 士兵按照秦翘楚的指示,将野鸡去掉内脏清洗干净,挖坑搭灶,看着她将野鸡带毛涂上黄泥、柴草,置于火中煨烤,待泥干鸡熟,轻轻一剥壳掉毛落,露出黄灿灿油亮亮的鸡肉。 秦翘楚从随身小荷包里翻出几样调味料,有盐、胡椒、香辛等,每样往鸡肉上洒一些,又用随身携带的小刷子来回刷匀,再置于火上翻烤。不一会儿,令人垂涎欲滴的芳香就在整片山谷弥漫开来。 士兵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秦俊彦也眼巴巴地盯着野鸡,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秦翘楚被他们的样子逗得咯咯直笑,先撕下一条鸡腿递给秦俊彦,又撕下一条鸡腿递给士兵。 辛苦你了,今天是主上生辰,这是他赏你的。 士兵诚惶诚恐不敢去接,九州等级分明,他一个小兵能帮仙子般的公主跑腿已是天大的荣幸,哪里还敢跟新君吃同样的食物,且还是公主亲自烹饪的。 -- 第6页 拿着吧,孤准了。秦俊彦知道他的顾虑,大方应允。 小人不敢,士兵恭敬地睃了秦翘楚姐弟一眼,腼腆笑道,若主上和公主不弃,就赏小人一只鸡爪子吧。小人老家有谚,鸡爪鸡爪,钱财一抓一大把。 秦翘楚被他逗笑了,撕下鸡爪并两只鸡翅膀递过去,不容拒绝道:要想抓钱,先得一飞冲天。吃了我烤的鸡,不管你将来飞多高,都能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多谢公主教诲,小人没齿难忘。士兵虔诚地举起双手,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秦翘楚暗自点头,她不过觉得他守礼又机灵,忍不住点拨一句,没想到他一听就懂,倒是难得。 你叫甚么名字,在哪里当差 回公主,小人叫秦琼,在麒麟卫当差,是最末等的兵差。 麒麟卫是虞王亲卫,能进去的人都有两刷子,然而此秦琼与彼秦琼完全没有相似性,秦翘楚好奇不已:为甚么叫这个名字 是这样的,小人先祖是戎人,大盈内乱时随军南下劫掠被当时的虞王擒获。虞王心慈,将小人先祖收在帐下,赐秦姓,还赐了妻室。为了感念虞王恩德,小人家中每一代嫡次子都会取名秦琼送往军队,为了虞国安危不计牺牲自己。 你很好。秦俊彦放下鸡腿,由衷夸道。 秦琼嘿嘿傻笑,秦翘楚却是感慨万千。来了三年,她见识过无数人性。有人怯懦,有人迎难而上;有人惜命,有人生死相随;有人寡恩,有人重情重义。在这个令人惊惶的权谋世界,也并非全是黑暗肮脏,总有一些人发出萤萤之光,点亮晦暗天空,给人以希望和鼓舞。 秦俊彦如是,阿桃阿梨如是,秦琼亦如是。 秦琼,你可愿意到撷芳殿当差秦翘楚突然问道。 秦琼被她的话吓了一跳,两只褐眸瞪得比铜铃还大,手中物什吧嗒一声掉到地上,他手忙脚乱,捡起食物又拍又吹,心疼得都快哭了。 真是个老实孩子,大好前程面前竟然还舍不得一口吃的,这样的人好好雕琢,以后必成忠仆。秦翘楚什么都不缺,唯缺人才,只要能为她所用,她都要收于麾下。 你不愿意 不不不,承蒙公主看得起,小人千百个愿意,只是、只是小人何德何能竟得公主青眼 秦翘楚调皮地笑笑:你珍惜我的劳作,所以我想提拔你。 公主亲手做的食物,别说是掉地上,就是掉猪粪坑里小人也要捡起来吃掉。 噗 秦俊彦嘴里咀嚼的鸡肉全喷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公主公主,叫花鸡香不 公主:贼香了,你也来一口 作者:不了,太傅还有三秒到达战场。 公主:...... 第4章 秦琼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尴尬得手足无措,秦翘楚挥挥手示意他先下去,他如蒙大赦地朝二人行礼告退。出了后山,怦怦乱跳的心才稍稍平复,他埋着头一路疾行,迎面走来一个同样低着头的老和尚,二人不偏不倚地撞到一起。 老和尚跌坐在地,他连忙伸手去扶,老和尚没好气地拨开他的手,目光却定在他手中的鸡翅膀上。 你这鸡翅哪里来的老和尚凑近嗅了嗅,眯着眼问。 公主赏赐的。 分我一个,我就不计较你撞我那一下。 不行!秦琼将沾着灰尘的鸡翅膀鸡爪子藏到身后,坚决道,我让你撞回去,别打它们的主意。 老和尚气得吹胡子瞪眼,身手敏捷地从地上爬起来,教训道:朽木不可雕也!臭小子,老衲我是在救你知不知道 谢了,不过小子不需要。秦琼防备地盯着他,寸步不让。 笨死了,笨死了,笨死了! 老和尚一边骂一边朝后山走,也不知他用的什么招术,眨眼间人就消失不见,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这边秦翘楚正举起另一条鸡腿准备大快朵颐,忽觉一阵劲风袭来,刚送到嘴边的肉转眼就到了一个笑眯眯的老僧手里。他年约六旬,须发皆白,宽大的百衲衣穿在身上,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 丫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这个鸡腿老衲收用了,有酒没有 呵,还有和尚喝酒吃肉的,秦俊彦的嘴角抽了又抽,秦翘楚却觉得有意思,她歪着头打量片刻才笑盈盈地轻启朱唇:大师,你一回破二戒不怕佛祖怪罪吗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佛祖若知道我破口舌之戒是为了救人,肯定不会怪我。 还有人将嘴馋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秦翘楚越发来了兴趣,命人从马车上取来一坛金茎露:这是御酒,大师吃好喝好,我们一会儿再聊。 孺子可教也! 老和尚大赞,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鸡腿肉,抱起坛子往嘴里灌,白花花的胡子上挂满酒珠,像一道水帘子,十分有趣。 秦翘楚耐心地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老和尚吃饱喝足,打了个响嗝,就着一地鸡骨头和衣而卧,不出片刻就打起了呼噜。 -- 第7页 长姐,这和尚分明就是个骗吃骗喝的,哪里是来救人的啊。秦俊彦气得撅起小嘴,不满嘟囔。 秦翘楚也是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见小兄弟气得不轻便笑着开导:不过一只鸡罢了,长姐以后再给你做。佛渡有缘人,大师行事高深,说不定这顿吃喝就是我们欠他的哩。 秦俊彦正是身心蓬勃发展时期,正确的引导至关重要,一国之君若连这点气量和手腕都没有,将来又如何驾驭众臣。 听言,秦俊彦小脸稍霁,点点头不再说话。秦翘楚很是欣慰,刚要夸赞两句,一身大红朝服的沈彻寒霜满面地走了过来。 主上可真是好兴致啊,臣等在宫里忙里忙外,你却跑到宫外潇洒快活。 沈彻快被这对活宝姐弟给气死了,一个在人前搔首弄姿引来窥觑,另一个撒谎骗人偷溜出宫,要不是有人拦着,他真想将这二人吊起来打一顿。他是托孤大臣不假,可也没见过这么不着调的主子,要人跟在后面一直擦屁股! 太傅,我错了 秦俊彦似乎很怕沈彻,小脸一垮马上认错。秦翘楚将他护到身后,皱眉道:是我怂恿主上出来的,太傅有甚么气冲我出。 她一脸肃容,平日若隐若现的小梨涡不见了踪影,唯有绷得笔直的唇部线条彰显她的倔强与悲壮。沈彻气极,唇边绽放一抹冷笑。 是呢,公主是女中豪杰,众目睽睽之下都能那么豪放,还有甚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 太傅,你别这么说长姐,今天是我生辰,长姐带我来挖荠菜。 沈彻阴阳怪气的话令秦俊彦难受极了,他敬畏佩服沈彻,从他身上学会了责任和担当,知道了男人二字的含义,他对他饱含感激与尊敬,但他这么讽刺秦翘楚,他接受不了。 长姐是犯过糊涂,可那已经是老黄历了,太傅怎么就看不见她的好呢 这孩子对自己的错认得麻溜,对姐姐的错倒是维护得彻底。沈彻眉眼沉沉,头一次正视秦翘楚对秦俊彦的影响力。 秦俊彦是颗好苗子,要不然他也不会一直尽心尽力地教导他辅佐他。不过自从他与秦翘楚越走越近后,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虽然还是聪明好学,但越来越不将规矩放在眼里了。 主上随臣回去吧,宫里还有事等着处理。此外,你如今已经是国君,应该搬离东宫,住进阳明殿。 阳明殿靠近前朝,离撷芳殿颇远,秦俊彦不想去,他扬起小脸乞求道:太傅,我不想住那么远,这样就吃不到长姐做的吃食了。她的手可巧了,会做叫花鸡 一说到鸡,沈彻抬头朝四周看了看,眼风扫到地上的老和尚和一地鸡骨头,顿时勃然变色。他大步上前,捡起几根鸡骨头看了又看,脸色比锅底还黑。 谁干的 秦翘楚姐弟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地咯噔一声,这才相信老和尚并非信口开河,他真的是来救他们的。 不、不知道!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极有默契地选择装死。 来人,给我查,到底是谁生了熊心豹子胆敢吃红腹锦鸡! 什么这不是野鸡而是价值连城的红腹锦鸡 听说这种鸡极有灵性,会择木而栖择邻而居,不是常人能随便见到的。沈彻如此大动肝火,该不会跟他有甚么关系吧 心中百转千回,秦翘楚姐弟面面相觑,愈发不敢吱声了。 沈彻高声唤人,抬脚准备往外走,却被突然睡醒的老和尚跳起来敲了一个爆栗,他非常不满地训斥:臭小子吵死了,睡个觉也不让人安生,梦里净听见你大呼小叫,真是讨厌。 沈彻被训居然不生气,反而转过身好言好语道:大师,地上凉,我送你回房去睡吧。 行,我要你背我。 老和尚伸了个懒腰,孩子般耍赖,沈彻竟真的蹲下身,心甘情愿地背起了他。秦翘楚二人的眼珠子都快惊掉了,不过更惊奇的还在后面。 臭小子,佛祖给我托梦,说我只有吸食红腹锦鸡的灵力修为才能再上层楼,所以我吃了你的宝贝疙瘩,你不会怪我吧 不怪,能为大师的修行贡献一份绵薄之力是它的造化。 孺子可教也。老和尚在他背上笑得灿烂,不忘回头朝呆若木鸡的二人调皮眨眼,快些快些,我要你陪我下棋,这次你得让我十子。 大师,咱们统共只有三十颗棋子,你让我让十子,我还怎么下 我不管,你不仅得让十子,还不许故意输。 说话声渐渐远去,秦翘楚与秦俊彦一齐擦了擦额头的汗,从对方眼里看见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后怕。这鸡果然是那活阎王的,若是被他知悉实情,二人不敢再待,携手朝门外走,正要上马车,却被一个劲装打扮的青衣人拦住。 公主,这是沈太傅让我交给你的。他的模样很周正,只是神情太过严肃,生生破坏了那张俊脸的美感。 秦翘楚迟疑地接过他手中对折的素笺,上面只有寥寥几字,美眸一扫,狐疑问道:太傅这是何意 -- 第8页 秦俊彦也凑过去看,自言自语道:玉犀巷这个地名怎么听着耳熟呢 回主上,这是薛神医的住址。 薛已我想起来了,太医院院正不止一次夸过他,说他的医术出神入化,有惊天地泣鬼神之能。 主上英明,薛神医医术无双,能生死人肉白骨,不过他最厉害的还是开颅术。 开颅秦俊彦失声叫道。 是啊,薛神医是华佗传人,已经做过几十例开颅术了。 秦俊彦不信:我怎么不知道 是这样的,那人顿了顿,特意抬头看了看秦翘楚,见她满面寒霜美眸蕴火才接着说道,这几十例是薛神医拿阿猫阿狗练的手,待成功以后就可在活人身上实施,据他说这种方法对治疗脑部积水有奇效。 啊! 秦俊彦大惊,对秦翘楚投去同情一瞥,心道完了。他们早上在撷芳殿的谈话肯定被沈彻听到了,联想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不由头疼起来:怎么个开颅法 先饮麻沸汤,然后用利斧砍开脑袋,取出积水,方可除根。 秦俊彦: 提到开颅术那会儿,秦翘楚就明白了沈彻的意思,这是他给她的教训,怪她不该在登基大典上自作主张,还怪她不该私自带秦俊彦出宫。 这个男人可真是睚眦必报啊。 她深深吸了一口郊外清新的空气,面上恢复风轻云淡,莲步轻移绕过跟主子一样可恶的刁仆,抬脚上车。青衣人一直注视着她,见她要走尽职尽责地补充道:太傅说,公主若有抵触,他会亲自压着公主去。 混蛋!!! 秦翘楚蓦然回头,露出风情万种的笑:劳烦你回去跟太傅说,我禁足的那半年日夜以泪洗面,已经将脑中积水排干净了。他再这样关心我,我会以为他是爱慕我,我正好缺个驸马,你问问他愿不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太傅:分分钟都有打人的冲动。 公主:好巧,我也是! 第5章 大觉寺,禅房。 沈彻正与老和尚下棋,一身锦襕袈裟的住持疾步走进来,直奔老和尚而去。他生了副福相,圆头圆脑圆身子,酷似西天极乐世界的弥勒菩萨,信众极广。 你不在前殿诵经,跑到我这小禅房作甚 师叔,楚王想见你,他托礼部尚书来说情,又捐了一万两银子的香油钱,您就发发慈悲去见他一面吧。 你没看我正忙着么棋盘上的厮杀到了紧要处,老和尚应接不暇,敷衍道,你随便找个人扮成我,反正他也没见过真人。 师叔,出家人不打诳语,咱们怎么能骗人呢 住持拔高声音,不赞同地摇摇头,老和尚抬眸睃了睃他圆滚滚的身子,也跟着摇头。 神秀啊,不是师叔说你,你看看你现在全身上下哪有一丝灵秀之气你热衷俗世交际,迷恋黄白之物,已经把你师傅教的都抛到九霄云后了。 师叔此言差矣,住持微微一笑,坦然道,师叔的修行是喝酒吃肉,神秀的修行就是入世。尘世纷扰,众生皆苦,只有切身体会信徒的喜怒哀乐,才能救他们于水火。至于阿堵物,那是孝敬给佛祖的,神秀分文未取。 我正忙着呢,不去不去。 老和尚知道自己这个侄徒素有辩才,不想与他打嘴巴官司,索性直接撵人。住持想了想,探头朝棋盘看了好几眼,默默地转身走了。 他走后,一直没说话的沈彻眸里带了笑意:大师果真不去见楚王人家可是专程来拜访你的。 我不是俗世中人,管他甚么身份。 话音刚落,青衣人朱丹臣回来复命。他走路的脚步很轻,呼吸的气息更轻,悄悄站在角落像个透明人,沈彻没抬头,只拈着一颗黑子漫不经心地问:话带到了 带到了。 她哭了 没有。 骂人了 没有。 难道打人了沈彻终于抬起俊脸,眉眼间似有些吃惊。 也没有,公主她笑了。 不光笑了,还笑得特别美,饶是定力十足的他也被她的笑容晃得眼花缭乱。她的冷静、她的隐忍、她的慧黠都在那一笑里体现得淋漓尽致,这个女子还是当年指着太傅鼻子骂他眼瞎,不怕死地挑战他底线的娇蛮公主 沈彻将下属的走神收入眼底,剑眉一挑:笑了 是啊,公主说她禁足的那半年终日以泪洗面,已经将脑子里的积水排干净了,所以不需要神医了。她还让我带话,说公子再这么关心她,她会以为你是爱慕她,问你是不是想做她的驸马。 驸马她的脸还真够大的! 沈彻沉下脸,迟迟没有落子,老和尚笑得打跌,幸灾乐祸道:哈哈,这丫头真有意思。你那么挤兑她,她还能如此大度,真是豁达潇洒。 明明是愚蠢浅薄、自作多情,大师怎么偏要睁眼说瞎话 你对她的成见不轻,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当年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 -- 第9页 年纪小不是为所欲为的借口,我与大师第一次谋面才八岁,跟秦俊彦一般大小,境遇却跟他天差地别。 说到往事,沈彻的情绪变得低沉,声音也透着感伤,老和尚默了默,两次三番欲言又止。沈彻勾了勾唇,端起茶壶给他续满,郑重说道:大师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甚么,不会辜负您当初拼力救下我的一片慈悲。 老和尚总算松了口气,这是他们第一次提起沈彻的过去,也是沈彻第一次明确表态。沈彻的性子他了解,言必信行必果,一旦承诺不管多难,他都会做到。 我知道你心中有沟壑,必不会久居人下,只盼你砥砺前行,莫忘初衷。 凌沧谨记大师教诲。 二人说话的时候,朱丹臣一直静悄悄地隐在沈彻身后的阴影里,门口传来轻微脚步声,他脚尖一点猛地一拉门,伴着哎呦一声跌进来一个人。 师叔,我来给你解棋局了。 住持揉揉臀、掸掸袈裟,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胖胖的手指在棋盘上翻飞,不一会儿功夫,白子就反败为胜,占据了半壁江山。 老和尚看得眼都直了,捻须哈哈大笑:好小子,真有你的。 住持趁机说道:师叔,神秀不敢居功,这都是楚王教的。 哦 老和尚瞥了一眼安如磐石的沈彻,心中玩性大起,又摆了一局据说是上古谜棋,示意住持拿出去给楚王破解。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住持就喜滋滋地回来了,他快速挪动棋子位置,走到最后几步时,停住不动了。 怎么不下了老和尚正看得津津有味。 住持搓着手,为难道:师叔,最后三步楚王不肯说,他说只有见到您的面才能下。 老和尚转向沈彻,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臭小子,这几步你会解吗 这本就是我创出来的棋局,大师觉得我会不会解 那就好,那就好,老和尚笑容大盛,冲怔愣的住持催促道,还等甚么,赶紧去请啊。 师叔,神秀不懂您的意思。既然会的人在,再请楚王是什么意思 叫你去就赶紧去,再啰里吧唧我就不见了。 老和尚佯怒,住持闻言撒腿就跑,须臾一个男子跟在他身后进了屋。那人二十出头,身长八尺,穿着黑色的国君常服,头戴没骨纱帽,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样,周身的气度令人击节。 慕容霄见过明台大师。 他客客气气地行了个晚辈礼,声音温润醇厚、抑扬顿挫,有如玉石相击。明台和尚虚扶一把,在心中赞了声了得,笑问:施主可否告诉老衲那盘棋局的破解之法 破解并不难,但慕容霄有一事不明,还望明台大师赐教。 行,老衲答应你。 慕容霄微微一笑,从容上前,颀长的手指在棋盘上移来移去,速度快得令人目不暇接。明台和尚不动声色地觑了觑沈彻,心里有了计较,故意问道 楚君想问的是姻缘吧 慕容霄与沈彻同年,也是二十二岁,有没有侍妾不清楚,但四国皆知,他登极四年,后位空悬至今。 算是吧。慕容霄有一瞬的错愕,漂亮的凤眸闪了闪,大大方方地应了一句。 楚君龙章凤姿,四国中配得上你的屈指可数,不过眼下倒有一位,待老衲算一算你与她的姻缘。 大师,你刚刚吃了荤,现在卜卦怕是不妥吧 沈彻悠闲地喝着茶,不忘好心提醒。时人敬鬼神,问卦之前都要沐浴斋戒三日,如此才能显示心诚,方能求得好卦,卜卦者亦然。 哎呀,楚君对不住,要不你三日后再来 慕容霄爽朗大笑:无妨,姻缘天定,可遇不可求,不必执著,我换个问题也是一样的。 楚君高见,佛说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但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若离妄想,一切智、自然智,即得现前。 大师过奖了,慕容霄拱拱手,接道,佛祖还说以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修一切善法,即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楚君好佛法。 明台和尚是个地道的佛痴,一谈起佛法就忘了周遭万物,他捉住慕容霄侃侃而谈,慕容霄欣然作陪,唇角弯弯,眸色深邃得好似银河星海。 二人一谈就是大半个时辰,慕容霄意气风发地从禅房出来,恰巧碰见沈彻准备登车离去。 沈太傅请留步。 沈彻顿了顿,回头见礼:楚君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沈太傅乃虞国栋梁,哪里轮得到我一个外人指手画脚,只是 楚君有话不妨直说。 不瞒沈太傅,方才令下属对韫玉公主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并非我多管闲事,韫玉公主毕竟是主子,还是个姑娘家家,你这样对她是否有些过了 呵,原来是怜香惜玉兼打抱不平的,看来秦翘楚在大典上的亮相到底还是引起他的注意了。不过他也真是心急,这才多大功夫就跑到大觉寺来问姻缘,接下来就要准备提亲了吧 -- 第10页 不知他看上的是她的人呢还是她的家业 楚君言之有理,但韫玉公主非寻常人,沈某这么对她也是迫不得已。 韫玉公主她怎么了 她幼时从高处摔下,脑袋着地影响了智力。 可有性命之虞 那倒没有,就是脑子不太好使,容易犯迷糊,所以沈某才让她去找薛神医看看。 原来如此,是我造次了。沈太傅真有心,既要辅佐小虞王,又要照顾韫玉公主,实在不容易。 哪里,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些都是沈某该做的。府里还有事,沈某失陪了。 好说。 与慕容霄拱手作别,沈彻笑着登上马车,驶出一段距离后收起笑容对如影相随的张丹臣吩咐道:去盯着楚王,看他跟哪些人接触,事无巨细都要禀报给我。 属下领命。一个鹞子翻身,张丹臣不见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太傅,还说你不是爱慕我 太傅:你脸有多大 公主:那你编出我智力受损的谎言阻止我嫁人 太傅:那是事实。 公主:呵呵,问问阿霄吧,傻缺。 感谢小天使一渔矶的营养液,笔芯。 第6章 回程路上,秦翘楚一直紧绷着俏脸,秦俊彦拉拉她的衣袖,安慰道:长姐,你别把太傅的话往心里去,他肯定是逗你玩的,他其实有时也很风趣。 说到风趣,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戳着手指不知该怎么往下编。秦翘楚揉着他皱巴巴的小脸失笑:长姐才不跟心胸狭隘的人一般见识。 她现在担心的是红腹锦鸡的事,若被沈彻知道真相,只怕真要压着她去开颅了,为今之计只有笼络住明台和尚,才能保住她岌岌可危的小命。 六宝,长姐明天要再去大觉寺一趟,你能借几个麒麟卫给我么 这有何难,长姐直接拿我的玉符,整个麒麟卫随你差遣。 那倒不用,动静太大反而引人注意,尤其是那个人。秦翘楚调皮地眨眨眼睛,递给秦俊彦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秦俊彦深以为然,但仍不忘殷殷叮嘱。 那你照顾好自己,早去早回啊。 谨遵主上懿旨。 秦俊彦被这声主上羞红了耳根子,他绞着手指,顿了半晌方犹犹豫豫地问:长姐觉得六宝能成为一个好国君吗 当然!秦翘楚回答得斩钉截铁。 别的不说,光这份早熟和懂事,已经远胜同龄人,再加上身边还有个要求严格、能力超强的沈彻,成为明君只是时间问题。 你今天在大典上做得很好,很有父王的气势,他泉下有知也会以你为荣的。 真的么秦俊彦脸上迸出狂喜,大眼弯成两道月牙儿,认认真真道,长姐你放心,六宝以后会多吃饭勤读书好好习武,早日长成参天大树,为长姐遮风挡雨,不许任何人欺负你。 好孩子! 秦翘楚泪盈于睫,她的心被无邪的童言猝不及防地击中了,胸腔里又滚又烫,奔涌着柔情和感动。 投之以桃,报之以琼瑶,她付出的微不足道,他却报以最珍贵的回馈,这颗金子般的心,将是她无悔的守候。 姐弟二人亲亲热热地回了宫,秦翘楚拿出看家本领给秦俊彦做了一道茄鳖,茄子里跑出鸡肉味儿,直把秦俊彦吃得停不下筷。饭后,秦俊彦主动提出搬到阳明殿去住,秦翘楚欣慰地笑了。 这孩子是真聪明,一顿饭的功夫就转过弯来,明白在长成大树之前,韬光养晦才是上上策。 翌日,秦翘楚睁着红通通的大眼,带上自己一夜的劳动成果,一本手抄的《金刚经》出了宫。她还要去市集一趟,明台是个老顽童性子,她准备给他带些吃食和耍具。 京城虞州的街道四四方方,秦翘楚坐着不起眼的黑漆平头马车先去东城,购齐后调转车头一路往北。到达目的地,阿桃扶她下车,斜次里突然冲过来一个披头撒发的妇人,抱着她的腿哭得凄厉。 小姐,你救救民妇吧。 两个宫婢俱被吓了一跳,阿桃怕秦翘楚跌倒,紧紧挽着她不敢松手;阿梨蹲下身子去掰妇人胳膊,不想妇人生得瘦弱手劲却不小,阿梨急出一身汗,也没能撼动她半分。 你松手啊,有事说事,别摔着我们小姐。 妇人不说话,只抱着秦翘楚不放,阿梨急了正要大声呵斥,却被秦翘楚以眼神制止,阿梨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秦琼。 阿梨姑娘让我来。 秦琼早就想出手了,碍于秦翘楚没发话才一直隐忍不发,这会儿得到命令马上走到妇人身后,单手按着她的肩膀往下压。 啊!好疼! 妇人吃痛不住,大叫着松开了双手。秦琼一把揪住她后背衣服,像拎小鸡一样将她拎起来,冷冷道:求人还这么横 妇人被秦琼酷烈的样子吓住,愣了愣忽然放声大哭。 官老爷,不是民妇蛮横,民妇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我可怜的孩子她她她 -- 第11页 秦琼抬眉朝秦翘楚望去,秦翘楚微不可见地点点头,他才慢慢将妇人放下。 别哭了,小姐愿意帮你,好好说话。 妇人听言忙不迭爬起身,规规矩矩地给秦翘楚磕了一个头:小姐,民妇失礼了,但民妇实在不知道该找谁 无妨,你从头说来。 面纱下朱唇轻启,妇人顿觉如闻天籁,香风阵阵令人心荡神摇,她还想去看伊人芳容,去遭到秦琼一记怒目,连忙低下头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原来,寡居的她独自带着三岁的女儿和买来没多久的仆妇过活。就在方才串门的功夫,孩子和仆妇同时失踪,她一个人跑到大街上找了许久都无果。 你别急,我家与府尹大人有些交情,我让下属陪你去报官。 不不不,府尹大人认钱不认人,除非小姐同去民妇才安心。 秦翘楚默了默,将秦琼叫道一旁低声交代,她每说一句秦琼的脸色就凝重一分,最后深深看了妇人一眼,沉默地点点头。 多谢小姐。 妇人破涕为笑,爬起来千恩万谢,秦翘楚挑挑眉,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但愿我当得起你这声谢。 主仆三人重新坐上马车,秦琼趁人不注意沿途留下记号,马车行驶到一条僻静小街,一群突然出现的蒙面人挡住了去路。 韫玉公主,有人想见你,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谁让你们来的 无可奉告。 你说我要是划破这张脸,你们主子还想见我吗 秦翘楚谈笑自若,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把锋利的金钗,那钗尖正对着她半撩开的面纱下桃花般娇嫩的脸颊。 公主有话好好说,千万别伤着自己,我们主子只是想请你到舍下做客。 经她这么一闹,蒙面人居然软和下来,对着秦翘楚说起了好话。 秦翘楚敛起笑容,玉指朝脸上压了压,傲然道:滚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我是虞国公主,不是猫狗能窥觑的,让他撒泡尿照照自己。 韫玉公主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蒙面人恼羞成怒,却又无计可施。主子一再吩咐要毫发无损的秦翘楚,她那张脸嫩得像花骨朵,轻轻一碰就出血,要是毁了容,主子非剥了他们的皮不可。 是又怎样 蒙面人: 小街上僵持不下,旁边一栋二层小楼里,两个人站在窗边目睹了一切。 主上,你不打算英雄救美么 再等等。 主上,韫玉公主看着不傻啊,起码她知道拖延时间等待援兵。 啊 说着话的功夫,小街上传来一声尖叫,原来是秦琼劈晕了准备逃跑的妇人,同几个匆匆赶来的麒麟卫一道跳进蒙面人的包围圈,与他们缠斗在一起。 主上,这些人也真够缺德的,竟然这么算计一个弱女子。 你看她那些手下,衣衫凌乱、气息不稳,一看就是才与人交过手。对方以逸待劳,韫玉公主危矣。 主上咦,主上呢 碎碎念的仆从忙着四处找人,却见一道白影似展翅大鹏,几个起落就跳进了混战圈中,有了他的加入,形势即刻逆转,不多久蒙面人全数被俘。 妇人留下,其余人就地解决。 秦翘楚俏脸紧绷,语气冰冷。她不是善男信女,敢算计谋害她,就得付出代价。一阵好事的风儿吹来,衣裙翻飞,露出面纱下小巧精致的下巴,那一抹森然令人胆寒。 转过头,她又变成了知书达礼的闺秀:多谢公子仗义相救,小女子姓秦,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慕容霄,曾与韫玉公主有一面之缘。慕容霄笑意吟吟,直接报上家门。 原来是楚君,韫玉失礼了。 秦翘楚连忙上前见礼,雀跃中难掩扼腕。踏破铁鞋无觅处,她还没找慕容霄,他就自己送上门来,只不过方才凶神恶煞的样子被他看到,怕是要将他吓跑了。 要不要解释一下呢 方才让楚君见笑了,其实我平日很温柔的。 秦翘楚低着头,实在不好意思王婆卖瓜。 公主做得对,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我最讨厌动不动就要别人宽恕的伪君子。这样的人,一定要远离,打雷头一个就劈到他。 楚君真风趣这也太直率了,秦翘楚瞠目结舌。 慕容霄被她别样的恭维逗乐了,可惜面纱挡住看不见表情,不然一定很精彩。 公主不必拘谨,你我同为皇室后裔,三百年前也是一家人。 大盈皇室复姓慕容,秦姓和魏姓虽是异姓王,但曾与开国皇帝结拜打天下,他这么说也无不妥。 那韫玉就不客气了,承蒙楚君相救,改日一定登门致谢。 好说,这个你拿着。 慕容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秦翘楚,那是一个上好的和田羊脂玉瓶,只有巴掌大小,通体透亮温润光滑,瓶身上一面画着一枝青莲,另一面写着玉容膏三个字。 -- 第12页 阿梨眼冒金光:公主,婢子听说玉容膏是大盈皇室的御用之宝,和田玉瓶价值连城,里面的玉膏更是神奇,既可美肤又可祛痕。 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秦翘楚吓得递了回去。 拿着吧,再好的东西不能发挥作用就是浪费,而且公主正需要这个。慕容霄指指了秦翘楚的脸。 好吧。 秦翘楚不再纠结,打算回个同等价值的谢礼,她没有占人便宜的习惯,男人的也不行。 楚君,韫玉还有事,改日 慕容霄打断她的话:你去哪里我送你! 秦翘楚: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古人好热情。 楚王,叫我阿霄。 太傅:呕 第7章 秦翘楚设想过无数幕与慕容霄的相遇,没有哪一幕如眼前这般令她惊愕。先是仗义相救,后是慷慨馈赠,现在又要充当护花使者,年轻君王的行事完全出人意表。 楚君太客气了,我没那么不经吓,几个小蟊贼而已。 这倒不是客套话,她从小就独立,抗挫能力一级棒,五岁被各奔前程的父母抛弃,跟着外公外婆过活。十二岁时外公离世,外婆一病三个月,她每天放学背着书包去市场买菜,回来做好饭菜,照顾完外婆,还要写作业到深夜。 外婆心疼得落泪,她却甘之如饴。她不怕苦不怕累,只怕一起吃苦受累的人也抛下她走了,那样她就真的孤零零一个人了。 在这里,她有秦俊彦,有他在身后,她无所畏惧。 秦翘楚的声音很轻很柔,透着对往事的无限眷念与追忆,听在慕容霄耳中想到的却是昨天大觉寺前的一幕。 他现在十成十相信,沈彻是故意的。 失去双亲庇护的孤女拖着个幼弟,别说被权臣戏耍,就算被霸占也只能咬牙和血吞吧。 是我冒昧了,我是担心贼人还有余党。慕容霄不自觉放低声音,边解释边提醒,我知道公主胆子大,但下次再碰到这种情况可不能随便跟人走。 多谢楚君,我省得。 秦翘楚听出慕容霄的关心,俏脸一红反驳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站在她身后的秦琼却不忍主子被人误解。 楚君,其实公主早就看出那妇人不妥了,是她让我给弟兄们留记号,还告诫我不要硬拼。 哦 慕容霄眼里现出兴味,目光灼灼地看向秦翘楚,笑着夸奖:原来是欲擒故纵,公主好计谋。 楚君过奖了,其实我还是轻敌了。 仗着对原主了如指掌,知道国破前的她顺风又顺水,所以才不担心有人作妖。若非如此,打死她都不会跟妇人走的,不过她还是留了个心眼,私下提醒秦琼小心应对。 只是没想到,妇人作了个大妖,不是麒麟卫和慕容霄勇猛,他们怕是脱不了身。 吃这么大的亏,她即刻做了反省。原主国破前万事顺遂,而她在登基大典上一亮相就招来祸事,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的行为导致原主的人生轨迹发生了改变。如此,她以后要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慕容霄见她不肯多说,只当她是藏私,对这种小女儿心态不以为然:不管怎么说,公主是千金玉体,不该以身涉险。 楚君所言极是,韫玉受教了。 她认错态度极好,亭亭玉立,乖巧可爱,慕容霄又笑了:我刚刚结交了一个高僧,他喜欢将孺子可教挂在嘴边,我觉得公主当得起这一夸。 明台和尚就爱这么说,秦翘楚心中一动,脱口而出:我要去大觉寺,有劳楚君了。 慕容霄莞尔:好巧,原来我与公主顺路。 秦翘楚大喜,转身要上车,看见满脸血污的秦琼愣住了:你受伤了 没有,是贼人的血。 做得好,没有辱没你的名字,让阿桃给你擦擦,晚饭加鸡爪。 多谢公主。 主上,韫玉公主好倜傥。仆从望着秦翘楚的背影忍不住赞叹,属下就没见过这么聪慧又有性格的姑娘,你说沈太傅是不是跟她有过节,为何要这样编排她挤兑她 我也很想知道。 慕容霄眯了眯眼,秦翘楚像极了他养的那只异域狮子猫漂亮有趣,张牙舞爪,戒备心强。 初到楚宫,貌美的狮子猫招来诸多逗弄,它概不搭理,惹毛了还挠人,对他也不例外。他花了很长时间和极大的耐心,才一点点消除它的戒备,使它对他唯命是从。 主上,你今天笑了很多次了。 仆从在耳边提醒。 多事! 臭小子今天心不在焉啊 今天是休朝第二天,沈彻一起床就被明台抓过来下棋,早饭都是在庙里用的。眼看就要到巳末,明台还没有放人的意思,沈彻有些坐不住了。 他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负责跟踪慕容霄的张丹臣一直没有回来,宫里却消息不断。麒麟卫首来报,大清早不见了几个一等兵卫,追查下才知是秦俊彦前一晚亲自提的人,可秦俊彦人在宫里,几个兵卫却不见踪影;还有就是,秦翘楚又私自出了宫。 -- 第13页 再有,慕容霄的人昨日在宫门口守了一宿,这是麒麟卫刚刚才查到的。他有些后悔让张丹臣只盯着慕容霄一个人了,要是早些得到这个消息,他能提早做很多事。 头一件就是确保那个蠢货别傻兮兮地入了人家的局。慕容霄人送外号玉狐狸,他能当上国君,稳坐王位四年,治得满朝文武服服服帖,怎会是个好相与的 想起秦翘楚打听慕容霄的花痴样儿和大典上的搔首弄姿,他心里就万分火大。妾有意郎用心,这二人见了面怕是要一拍即合、携手共创佳话了吧。 光长脸蛋跟胸的蠢货,被人卖了还要帮着数钱,一天不看着都不省心! 大师,宫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臭小子,你才来多久就要走前一刻还慈眉善目的明台和尚,下一刻就变了脸。 我不想中午也吃斋饭,我又没出家。 臭小子,你在我这儿一住就是八年,现在才来嫌弃我的饭是不是太晚了 早想说了,怕您用如来神掌打我才一直没敢吭声。大师,其实您专注修行就好,不要跟火头僧抢饭碗了。 你走,你走!明台气得肝疼,棋也不下了,哼道,好心当做驴肝肺,活该人家看不上你。 大师,激将法这招对我没用,我虽无心男女情爱,但对自己的行情还是十分有数的。 不管宫里宫外,只要他出现的场合,就没有女子不盯着他看的,连当年的秦翘楚也不例外。 朽木不可雕也! 明台生平最头疼两个人,一个是打开话匣子就关不上的住持师侄,另一个是不说则已一说就噎死人的沈彻,他捂着心口皱眉道:快走快走,我的修行都被你毁完了。 说到修行,走到门口的沈彻又折了回来,认真叮嘱道:大师,那几只锦鸡是我的朋友,您不能再惦记了,回头我让人给您送几颗成了精的千年灵芝。 吃甚么吃,气都被你气饱了。明台瞪着他的背影,恨铁不成钢,臭小子,总有你哭的时候,你不识货,别人可是火眼金睛。 大师在说谁是火眼金睛 慕容霄与秦翘楚结伴前来,二人站在一起,满园春光都黯然失色。阳光在他们身后洒下层层金辉,形成一个奇异的光晕,令人叹为观止。 阿弥陀佛。明台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沉思着招呼二人入座。 秦翘楚将自己手抄的佛经和吃食、耍具奉上,委婉地说明来意,明台捻须不语只勿自念起了《金刚经》,秦翘楚心中忐忑,下意识地看向慕容霄。 慕容霄以眼神安抚,待明台念完经后与他谈起了佛法。他知识渊博见解独特,明台昨日与他匆匆一晤大为激赏,今天又特意邀他前来,在他的刻意周旋下,明台终于松了口。 丫头你放心,臭小子说他的锦鸡任我食用,下次你多带些调料,给我烤嫩一些,上回的有些塞牙。 一定。事情圆满解决,秦翘楚松了口气,应得又干又脆。 孺子可教也。 老和尚笑眯眯地夸了一句,又和慕容霄谈了半天佛法,还留二人吃了午饭。饭后,慕容霄坚持送秦翘楚回宫,一直将她送到宫外,看着她进了宫门才安心离去。 跟了二人快一天的张丹臣走下城楼,脸色比天边的残阳还要晦暗,换掉侍卫衣衫,打马狂奔回府。 汇报的时候,他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沈彻的神情,倒是站在博古架前翻书的薛已先开了口。 公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今天的事不简单,你就别趟浑水了。反正你与先虞王的契约还有一年就到期了,秦翘楚又傍上了金主,咱们护好秦俊彦就够了,你还有更重要的事。 沈彻黑眸幽幽,把玩着秦翘楚赏赐的那套茶具,手指在画着青莲的那只上头摩挲。 诸花之中,他独独偏爱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所以他一眼便瞧中了这只茶碗。 蓦地,他的手指顿住,目光停在茶碗上,三年前的一幕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那是先虞王去世没多久,秦翘楚去东宫送吃食,遗漏下一只小碗,那碗上画着一枝青莲。他拿起来瞧了瞧,秦俊彦高兴地告诉他,他的长姐变好了,因为她会洗手作羹汤,还与太傅喜爱同样的花。 他当时嗤之以鼻,觉得是秦翘楚引他注意的另一个手段。可三年了,她深居简出谨言慎行,并未到他面前找过存在感,见到他像见鬼似的,一刻都不愿与他独处。 丹臣,你觉得我该不该管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你们觉得太傅该管吗 感谢小天使一渔矶、乔的营养液,比心心。 第8章 属下不知。朱丹臣老老实实作答,思绪却一寸寸飘远。 今天的秦翘楚,颠覆了他以往的全部认知。 三年半前,秦翘楚数次围堵沈彻,当着东宫诸人的面骂他眼瞎心盲,还得意洋洋地咏了一首李后主的《菩萨蛮》。这首词香艳无边淫靡至极,别人只当俏公主春心荡漾意图勾引太傅,只有他们这些最亲近的人才知道,沈彻有多么震怒。 -- 第14页 这是他的逆鳞,是他不能触碰的伤痛,连抚养他长大的明台和尚都不敢提及,她却蠢兮兮地跑到他面前来显摆。她能安然无恙,得感谢自己有个好父亲。 病入膏肓的先虞王拖着残躯来道歉,说是自己与心腹聊天时感叹了几句,不小心被路过的秦翘楚听了个囫囵,她自以为了解了沈彻的喜好,便自作聪明地跑去献殷勤。 先虞王好话说尽,就差给沈彻下跪,沈彻才没有辞官。秦翘楚被她爹重重训斥,赶到太庙跪了三天三夜,禁足撷芳殿,半年没有踏出殿门一步。 宫门开启那天,恰是先虞王下葬的日子。秦翘楚一身素缟,身子单薄得似纸片,眉宇间哀伤悲痛,唯有一对眸子亮得惊人,她目不斜视地越过沈彻,抱起哭得昏厥的秦俊彦回了宫。 从那时起,张丹臣就隐隐觉得她变了,昨日传话时这种感觉愈加清晰。今天,她的所作所为再次印证了他的猜想。 他从没见过哪个女子不爱惜容貌的,可秦翘楚敢拿着金钗往自己脸上比划,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令人侧目之余又生出几分佩服。 无路可逃、无人可依、无计可施,深陷绝境的人要么哭天抢地,要么乖乖认命,她却能从容应对,成功获救。这份心智,别说以前那个肤浅冲动任性娇蛮的秦翘楚没有,就是九州四国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几人能有 沈彻静默良久方问道:你说她把俘虏都杀了 正是,除了带路的妇人,其他的一个未留。 沈彻听了扣着桌面沉吟不语,薛已凉凉的声音插了进来: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秦翘楚如此心狠手辣,哪里还需公子替她操心。 此言差矣,张丹臣抬头飞快地扫了沈彻一眼,见他并无表示便自顾说道,古人云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相较之下公主之举并无不妥。 你薛已被他噎得说不出话,鼓着一对大眼恨恨不已,沈彻却问道,慕容霄真送了她一瓶玉容膏 是的,公主不想要,是慕容霄硬塞的。意识到自己在维护秦翘楚,张丹臣唬了一跳,心中又惊又怕,但不过片刻就释然了。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昨天那么对人家,今天帮她说句话怎么了 沈彻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眸色喜怒难辨:你躲在禅房屋顶,慕容霄有没有发现 说起这个张丹臣就赧然,下意识地抹了把汗,话语中不难听出对慕容霄的忌惮。 差一点就发现了,是明台大师帮的忙,他用念经作掩护,我趁机换了个地方。后来大师一直拉着慕容霄谈经,还留他用斋饭,我才能有充裕的时间到宫门口守株待兔。 沈彻又问:公主去找大师做甚么 属下张丹臣顿了顿,不由自主地想起昨日一幕。 沈彻要他去传那些话,是为了惩罚秦翘楚在登基大典上自作主张以及诱拐秦俊彦出宫,如果他知道红腹锦鸡也是秦翘楚的手笔,想到沈彻的手段,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快速说道:隔得太远,属下没听见。 沈彻看到他的动作,关切问道:你生病了 没有。 那你抖甚么 不知何故,这一刻的张丹臣福至心灵,上下嘴皮子一搭,极其侥幸地为日后的自己赢得了一个活命的机会。 属下是替大师抖的,他吃了公子最宝贝的红腹锦鸡,属下怕公子像对付公主那样找他秋后算账。 沈彻爽朗大笑:放心吧,大师对我有再造之恩,我怎会怪他。 张丹臣趁机问道:公子,在你心里锦鸡和我、我们三个相比,谁更重要 你居然将自己与一只鸡相提并论沈彻眯起了黑眸。 属下明白了,公子歇着吧,属下告退。 张丹臣笑嘻嘻地搂着黑脸的薛已往外走,走到拐角处刚要开口,却被对方毫无预兆的一掌打懵了。 你疯了张丹臣揉着肚子怒视。 你还知道怕呀薛已揉了揉手腕,盯着他的脸慢悠悠道,我还以为你被美色迷昏了头呢。 听言,张丹臣紧张地望望四周,压低声音骂:你瞎说甚么 阿臣,你难道不清楚自己一紧张耳根就会红连公子都敢骗,不是色胆包天是甚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觉得她有些可怜,又有些可敬。 她再可怜能有公子可怜才八岁就家破人亡 阿已,别说了。 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是不是安逸久了你就忘了从前的苦忘了我们四个东躲西藏惶惶难安的日子忘了为了一口吃的,琉璃差点将自己卖到青楼忘了公子身负重伤奄奄一息,我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张丹臣被他说得双眼赤红,握着拳头低吼。 你说的这些我没忘,全都牢牢刻在心里,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责任,我们龙卫就是为公子而生的。但是阿已,人不能总活在仇恨里,公子向明台大师允诺的事你也知道,连他都能放下,你为甚么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 第15页 我哪里跟自己过不去了 你全身上下都是刺,谁碰你一下你就扎谁,看不见别人的优点,总把人往坏处想,不是跟自己过不去是甚么 薛已嗤道:把人往坏处想怎么了好过你悲天悯人,吃多少亏都学不乖。 唉耳边传来极轻的一阵叹息,二人顿时偃旗息鼓,不安地四下搜寻声音的来源。 你们两个从小吵到大,怎么还没吵够 话音未落,一道窈窕修长的粉色人影凭空出现在二人面前。她约莫双十年华,粉面含春气质如兰,唇角带着浅笑,一双眸子炯炯有神,看着就令人感到安心和温暖。 琉璃。二男一起望过来,同时羞红了耳根。 都去歇着吧,我给你们煮了紫参野鸭汤,补身又补脑,以后不许再吵了。 好。 二人的耳根更红了,低着头心虚地对视一眼,默契十足地搭上对方肩膀,乖乖走向伙房。琉璃摇着头笑,又长长叹了口气,走到沈彻房前轻轻扣门。 他们都走了 都走了,公子要不要喝汤,我也去盛一碗来。 不忙。沈彻幽深的目光凝在茶碗的莲花图案上,不复平日的凌厉疏离,语气也带了些许笑意,他们两个的性子南辕北辙,尤其是阿臣,跟我在庙里待久了,受了大师影响,心肠也变软了许多。 琉璃知道他的意思,连忙说道:公子,阿臣不是有意欺瞒你的,他只是同情公主。 沈彻安抚地笑笑:你别担心,我没有怪他,我就是困惑。 我们一起长大,阿臣虽外冷内热,但他绝不会不分轻重,一定是秦翘楚身上有甚么打动了他,他才会替她说话。 琉璃,你想家吗沈彻的思路跨度有些大,琉璃却还是听懂了。 她沉默不语。 流浪太久,她早已忘记了家的模样,只记得出逃那夜身后大火熊熊血流成河,到处都是惨叫声厮杀声,还有一地的支离破碎的尸体。 火光映在沈彻深不见底的眸里,像滚烫的鲜血,灼热得令人不敢直视。他没有说一个字,但他们都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还有一年,我们就可以回家了。沈彻轻轻低语,目光一刻都舍不得离开青莲图案,话中满是追忆与感伤,她说过,莲乃花中君子,钟爱莲花的都是品行高洁的人。 秦翘楚是真君子也好,假小人也罢,看在她喜爱莲花的份上,我再帮秦俊彦一回。待此间事了,我们就去召集旧部,以后不管虞国发生甚么事,都跟我没关系。 公子英明。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下知道男主是谁了吧:) 第9章 翌日,沈彻到阳明殿授课。不知是错觉还是心里有鬼,秦俊彦觉得今日的沈太傅格外瘆人眉头深锁,薄唇紧抿,黑漆漆的星眸盯着人一瞬不瞬。 被他这样注视着,秦俊彦浑身都不自在,头皮麻心里慌,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太傅,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他悄悄摸了摸手臂上的小疙瘩,还怪厚的。 沈彻好看的薄唇掀起一个讥诮的弧度:不,恰恰相反,主上做得好极了,好得已经不需要臣了。 甚么!秦俊彦不淡定了,连忙站起来追问,太傅何出此言 那就要问主上前天晚上做过甚么了。 我秦俊彦低下头,不敢去看沈彻洞若观火的迫人目光。 主上,你为甚么要擅自抽调麒麟卫给公主他们是虞王亲卫,只负责保护虞王的安全。 我知道,秦俊彦忙不迭解释,我整天待在宫里安全得很,长姐要外出,身边少不了人。 听他这么说,沈彻不由冷笑:主上,你是君,公主是臣,她怎么能用你的亲卫照主上意思,我和其他三个托孤大臣也能使用麒麟卫要是有一天我们想要主上的天下,主上给不给 他的话严厉又僭越,秦俊彦乍然变色,难以置信地瞪大黑眸,失声叫道:太傅慎言! 是主上慎行才对,上梁不正下梁歪,君不像君,臣何以为臣 秦俊彦被他质问得哑口无言,耷拉着小脑袋,沮丧万分:太傅,我错了,你罚我吧! 沈彻抬脚往外走,哼道:我可不敢处罚主上,要罚也只能由公主来罚,她可是能与主上平起平坐的人。 太傅,别走,我错了! 秦俊彦见沈彻真要走,慌得伸长胳膊挡在他面前,泣道:太傅别走,我错了,真的知错了,你不要生气。 沈彻的俊脸比锅底还黑,根本不听他说,绕过他继续往外走。秦俊彦又慌又怕,盯着沈彻的背影急出一身汗。惊惶间,他发现沈彻官袍下有一双笔直笔直的大长腿,像殿里直挺挺的石柱子。 太傅 秦俊彦大叫一声,朝沈彻飞扑过去,沈彻转身,满脸错愕,无奈至极。 主上,请注意形象。 -- 第16页 我是小孩子,不需要形象。 主上,请你自重,男男授受也不亲。 我没有龙阳之好,太傅担心甚么。 主上,你这样让臣很为难。 满朝文武,只有太傅一人得此殊荣,太傅应该高兴才是。 沈彻: 瞪着狗皮膏药一样糊在腿上的一大坨,沈彻后悔了,他不该把秦俊彦教得这么好,八岁的嘴皮子比他还利索。 沈彻疲惫地揉揉眉心:公主,听了半天壁脚,该知足了。 随着话落,秦翘楚妙曼的身姿出现在眼前,她穿着一袭青葱色流仙裙,脸颊粉嫩灿若桃李,往殿中一站,赫然就是株亭亭玉立的清荷。 沈彻的胸口处毫无征兆地跳了一下。 这感觉太过陌生,他来不及体会,就被眼前的活宝姐弟吸引了注意力一个自作聪明地背着他偷偷竖起大拇指,另一个圈着他的腿,双手抱拳向对方表示谢意。 呵,还真是出息! 公主来了就好,以后有甚么事,二位商量着办,臣告退。 沈彻弯腰,双手伸到秦俊彦腋下,秦俊彦咯咯直笑,终于放开了手,下一刻却急得哇哇大叫。 太傅别走,我错了,我认罚。 男人步伐稳健,根本不为所动。 太傅请留步。秦翘楚出声相唤,疾步走到沈彻面前福了福,柔声道,方才太傅与六宝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太傅不愧为国之栋梁,字字发聩句句珠玑,用心良苦令人汗颜。六宝有错,我更有错,昨日之事全因我而起,请太傅责罚我吧。 沈彻从上至下睇着她,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公主又想说是你让主上这么做的公主口口声声改过自新,就是怂恿主上一错再错 主上年纪小,对公主亲厚,公主应该珍惜这份难得的情谊,而非恃宠生娇,以特权自居,这让主上以后如何服众 秦翘楚被沈彻骂得狗血淋头,虽然尴尬她却一点都不恼火,他的话对她来说犹如当头棒喝。她是穿过来的人,对封建礼仪、规矩不甚上心,但秦俊彦不一样,他和他周围的人都是被这些东西浸淫大的,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她不能使他成为异类。 对,太傅说甚么都对,我认罚。 这可是公主说的,沈彻似笑非笑,朝门口喊了一声,都进来吧。 秦氏姐弟齐齐看向门口,一张张熟悉的面庞出现在眼前,他们自觉地在沈彻面前站成一排,个个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秦翘楚定定看向沈彻,急切道:太傅,他们都是受命于我,要罚就罚我一人。 公主私自出宫要罚,侍卫宫婢劝谏不力要罚,麒麟卫擅离职守要罚,就连主上公私不分也要罚。公主可以问问他们是否有异议 众人头都不敢抬,异口同声道:太傅所言极是,小人等心甘情愿受罚。 秦翘楚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自己连累,心里难受得不行,待见识了沈彻的处罚手段,她识相地闭上了嘴。 他添置了一批新装备,是无名氏发明的神臂弓,在中近距离下能击穿两层铁甲,比诸葛连弩还要厉害。麒麟卫人手一支,除了跟着她出宫的那五个一等兵卫。 对秦琼的惩罚是三个月内不许他姓御赐的国姓,只能将名字拆开来叫,从此他的新名字便是王京。 到了阿桃、阿梨这里更绝,沈彻让害怕软体动物的阿桃养蚕,中途不准短数,要养到全部结茧为止;让性子急的阿梨教八哥背唐诗,必须背熟二十首七言绝句才算完事。 轮到秦俊彦和自己,秦翘楚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这厮会用什么法子折磨他们。出乎意料的是,沈彻只是让秦俊彦到先虞王牌位前思过,对她更是难得,居然破天荒地和颜悦色起来。 公主,请借一步说话。 好、好的。 秦翘楚心里只打鼓,远远跟在沈彻身后朝撷芳殿逶迤而去。进了殿,她做好了迎接他雷霆之怒的准备,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却是:那套茶具公主用了多久 秦翘楚愣了愣,老实答道:三年。 她的话与秦俊彦的话不谋而合,沈彻眉毛上扬,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明台大师说他一叶障目,他早该想到变故能使人成长,曾经喜爱大红大紫的艳俗女子,洗净铅华、独爱青莲,便是最好的证明。 公主还真是长情,既如此君子不夺人所好,茶具物归原主。 开什么玩笑,她可没有与人间接接吻的习惯。秦翘楚吓得一哆嗦,连忙摆手:太傅留着用罢,我这里有。 沈彻挺拔的身子在殿中转了一圈,举目四顾:哪里有我怎么没看见 秦翘楚叫苦不迭。 她听说沈彻进了宫,猜到他一定会来兴师问罪,想都没想就吩咐宫婢们将茶具收起来,不想宫婢们执行得太彻底,不仅收了茶具还收了桌上的其他物件,目力所及之处,空空如也。 沈彻眯起黑眸,悄无声息地靠近她,一字一句道:原来,你、嫌、弃、我。 -- 第17页 我没有! 秦翘楚被他这么一吓,心都快飞出来了,偏偏他的肌肤生得白皙,脸上光滑剔透,连个毛孔都看不见,她便脑抽地问了一句。 你用的甚么护肤,呃脂粉 你见过哪个大男人涂脂抹粉的秦翘楚,别转移话题。被人嫌弃的沈太傅十分不悦,也懒得管什么礼仪规矩了,气呼呼地直呼公主名讳。 没有的事,太傅想多了。 两个人离得很近,男人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沉水香,幽幽地往人鼻孔里钻,清新、冷冽、孤爽,一如其人。秦翘楚心跳漏了半拍,不敢与他对视,硬生生别开了眼。 那你就接着用那套旧茶具。沈彻一锤定音。 秦翘楚还想再挣扎一下:我看太傅挺喜欢画着青莲的那只茶碗,不若太傅将它留着自己用罢。 不用,我家里有,就放撷芳殿里,我以后来了可以用。 真新鲜,还有下人将私人物品堂而皇之地放在主子屋里的,当她是开寄存铺子的么他的金银珠宝怎么不放她这里呢 看来公主还是嫌弃臣,既如此臣告辞 不嫌弃,不嫌弃!秦翘楚摄于某人淫威,又怂又窝囊地挤出三分笑意,太傅有甚么物什尽管放,你也看到了,我这撷芳殿大得很,大得很。 沈彻露出一个这还差不多的神色,不疾不徐地说道:虽说公主冲动任性,行事不计后果,但敢在虞国地盘上劫持你,我看这个人也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的面容一如既往地淡漠,声音也是冷冰冰的,前面半句还把她损了一顿,秦翘楚的心里却是暖乎乎的。 云波诡谲的权谋异世,除了身边最亲近的那几个,她不敢相信任何人,慕容霄那么卖力地帮她,她也没有放下戒心。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殷勤,她不信他没有目的。 沈彻却不一样,他是先虞王亲赐亢龙锏的人。他对她的态度,建立在秦俊彦的利益之上,他说替她出气便只是单纯地替她出气,无需她进行等价交换。 只是,这个毒舌男人将她身边所有人罚了一顿之后,才瘫着俊脸告诉她要为她出气,这样本末倒置,到底是傻还是傻 你那是甚么眼神 沈彻皱眉,绕过秦翘楚,嫌弃地掸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嗤道:你要是有甚么心思,我劝你还是趁早收起来,有些人不是你能肖想的。 秦翘楚: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这个太傅够我笑一天。 公主:太傅,你不傲娇会死 太傅:叫我阿彻。 楚王:真会死,还有心凉了。 第10章 男人俊脸如霜黑眸深沉,两片薄唇里吐出的警告之语与前两天并无不同,秦翘楚却忍不住想发笑。 她曾养过一只松狮,狗子很聪明,就是服从性太低,分分钟能把人气得抓狂,在它面前什么温柔耐心都是浮云。每次带它出去遛弯,总要僵持好久才能把给它弄出门,她心累得要命,索性不折腾了。松狮却不干了,一到点就发疯,撕她的书、咬她的衣服、扔她的鞋,把家里糟蹋得像垃圾场,直到她再次带它出门才消停。 目送沈彻拧着眉走远,秦翘楚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好看的桃花眼弯成两道月牙儿,眸底星辉熠熠,闪闪动人。 你笑甚么 远去的身影不知何时突然回到面前,银铃般的笑声戛然而止,少女慌乱中来不及收起表情,只好用两只小手捂住嘴唇,露出两颗慧黠的大眼珠子滴溜溜睇人。 那模样,说不出的俏皮,比八岁的秦俊彦还要可爱。又是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感觉袭来,男人心尖狠狠一颤,怔在原地忘了要说什么。 没、没笑甚么。秦翘楚憋着笑,心中止不住的得意。 她不会忘记登基大典那日,沈彻是怎么对待她的,她要是个胆子小的还真被他唬住了,那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更不会意外发现他的另一面了。 这个男人,一面警告她不得心生妄念,一面又要替她讨回公道,这份别扭,跟她的狗子有得一比。 太傅放心,我没有肖想楚王,倒是他十分盛情。 宛如出谷黄莺般的娇语声成功拉回男人的思绪,他高大的身躯顿了顿,幽幽道:玉容膏是无价之宝,史书记载只有大盈皇后能用,楚王对你很看重,公主要把握机会。 秦翘楚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将心中真实想法说了出来: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不能白要他的东西,楚王好佛,我打算回赠一串碧玺石檀香佩珠。 沈彻点点头,声音里有了温度:公主能这么想再好不过了,但是佩珠太过亲昵,为免楚王误会,公主不如送一串同样材质的挂珠。 一个是项链,一个是手链,都是挂在身上的,怎么就有区别了而且挂珠比佩珠长那么多,她是不想占人便宜,可她也没想让自己大出血啊。 秦翘楚想想就肉疼。 怎么,公主不愿意 愿意!愿意!愿意!太傅帮我出主意,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会不愿意。秦翘楚苦着脸叹气。 -- 第18页 她的样子很急切,生怕说慢一点他就不相信似的,沈彻心中一动,问道:臣有一事不明,还望公主解惑。 太傅请讲。 公主当初向臣打听楚王,臣以为公主对楚王有意,现在看起来又不太像,公主到底有何目地 我说了太傅会信吗 秦翘楚目光灼灼,两粒黑瞳仁像两颗玛瑙石,荡漾在柔柔碧波里,仿佛带着魔力使人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 沈彻微微颔首,秦翘楚情不自禁地笑了,那一刻明媚的春光映在她的唇角,灿烂而妍丽,令人完全挪不开眼睛。 沈彻终于不得不承认,秦翘楚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 我这么做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六宝,更是为了虞国。天下势分久必合,四国对峙三百年,一统乃大势所趋,虞国虽有天险,但六宝太小,内缺良臣外无猛将,一旦打起仗来,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所以公主不惜以身饲虎,拿自己做筹码与楚国结盟沈彻震惊不已。 不然怎么办犬戎是异族,齐王又不好想与,只有楚王还算顺眼,我觉得慕容霄他人还不错。 秦翘楚干巴巴地说着自己也没有把握的话,只为了在男人黝深的眸底找一块遮羞布。她不清楚慕容霄的为人,但她清楚自己要做的事,说得好听是牺牲奉献,说得不好听就是权色交易,她不想被沈彻看扁。 公主怎么这么傻!若慕容霄不止要你,还要你的家业怎么办 秦翘楚淡淡一笑,轻声道:以我的姿色,想来慕容霄不会太快厌倦,我只要与他周旋四年就够了,到时候六宝亲政,又有太傅辅佐,就算真有战事,也不至于一败涂地。 公主,臣怕是等不了那么久,臣有要事在身,明年今日就是臣离去之时。 沈彻心乱如麻,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秦翘楚。他这小半生只佩服过两个女子,一个已经长眠在故国,另一个陪他流亡了整整十四年,这二人都是为了他人不惜牺牲自己的人,现在发现这个曾深深厌恶的女子也是这样,他感到十分无力。 甚么太傅要走秦翘楚失声叫了起来。 沈彻在秦翘楚失望的眸色里艰难开口:是的,臣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要做,不得不走。 好、好的。 秦翘楚如遭雷击,她还想着告诉沈彻一年后齐王会兴兵来犯,希望与他携手保全家国,若是相处得愉快,以后就长期合作,许他高官厚禄委以重任,她就不用去楚国了。 现在看来,还是她太天真了。 太傅在这一年里能不能帮我不给自己惆怅颓废的机会,秦翘楚迅速振作起来,为自己谋求利益最大化。 沈彻心中沉甸甸的:公主打算怎么做 我要太傅帮我坐稳楚王后的位子! 她的意思是不仅要嫁给慕容霄,还要慕容霄独宠她一人,这些光靠她一个人是做不到的,必须有外力推波助澜。 臣 一向杀伐果断的男人犹豫了,他闭了闭眼,不想去看少女那刺目的笑靥,静了半晌方道:只要公主答应臣三个条件,臣就助公主达成心愿,如何 太傅快讲。秦翘楚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是什么条件。 沈彻心中又是一沉,定了定神才缓缓说道:第一条未得我的许可不得私自出宫,第二条不得再犯上逾矩,第三条不得夜不归宿。 前面两条倒没什么,听到第三条,秦翘楚气得跳了起来。 在太傅眼里,我就是这样不知廉耻的人 她的小脸涨得通红,眼眶也跟着红了,胸脯气得一起一伏,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兔子,沈彻看得好笑,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今天以前,他还真就不相信她,可现在他更担心她傻乎乎地钻进别人的圈套。男人有多坏,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不,臣相信公主不是这样的人,要不然你也不会舍近求远。 这句话的揶揄意味十分明显,却奇异地安抚了暴躁的秦翘楚,她撇撇嘴,重新坐回罗汉床上。说着话的功夫,张丹臣将从沈府取来的茶具置于桌上,并给他们一人泡了一碗茶,不知凑巧还是有意,青莲茶碗被他摆在了秦翘楚的面前。 沈彻皱着眉不说话,秦翘楚心里有事,看都没看就端起茶碗轻啜,漂亮小巧的唇对着粉粉嫩嫩的莲尖,沈彻经常下嘴的地方,此刻被她含在嘴里舔了又舔 沈彻的俊脸立即爬满可疑的红晕,丹田处热烘烘的,极不自然地撇开了视线。 殿内很静,二人相顾无言,直到阿桃拿着慕容霄的请帖进来,才打破了这难得又尴尬的宁静。 公主,楚王把明月楼包下了,说是请你去尝鲜,是江里刚上来的野生长颌鲚。 好的,你去与来人知会一声,我换身衣裳就去。 秦翘楚放下茶碗,顾不上跟沈彻说话,疾步走进寝殿,那只被她含过的茶碗孤零零地歪倒在桌上,仿佛被主人遗弃一般。 看得出她很着急,不一会儿工夫就换好了衣裳,粉色芙蓉散花绿叶裙,头上梳着初云髻,上面缀着一对玉蜻蜓小珠冠,两只小蜻蜓静静停在她的鸦鬓间,栩栩如生,格外俏皮。 -- 第19页 沈彻眼中滑过惊艳,目光一沾上她就挪不开了。胸前翘挺,纤腰袅袅,一双宝相花纹云头锦鞋将她的玉足包裹得严严实实。他忆起她赤脚踩在地上的模样,脚背很白,十个脚趾头泛着淡淡的粉色光泽,像珍珠般饱满又圆润。 秦翘楚对秦琼招招手:秦王京,咱们走吧。 等等,沈彻慢慢站起身,指着一旁当壁花的张丹臣说道,王京还在领罚,让丹臣陪你去。 好吧。秦翘楚心不甘情不愿地领着人出了门,不盈一握的小腰扭得某男人心烦意乱。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太傅,还说你不是忠犬属性 太傅:我的生肖倒真的是狗。 楚王:公主公主,我的生肖是猫。 第11章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三月的虞州美得令人心醉,但在此刻的沈彻眼里,再美的春景也敌不过那一抹翩然远去的倩影。细腰削肩、步履蹁跹,她像只忙碌的绿蜻蜓,在他的心湖一掠而过,不做片刻停留就急匆匆地飞向下一片荷田。 她真的洗心革面了,他却怅然若失。 撷芳殿失去她的欢声笑语,仿佛也跟着失去生机,他站在殿门前久久不动,好事的风儿将她们主仆的对话尽数送入耳中。 阿梨,给楚王的回礼带了么 公主放心罢,这么重要的事婢子怎会忘记太傅的主意果然是极好的,这条碧玺石檀香挂珠看着比佩珠大气多了,楚王一定会喜欢的。 喜欢就好,你们公主我这回可是下了血本啊。 怕甚么,等公主成了楚王后,再连本带利讨回来便是。 促狭!这种话可不许在楚王面前说,我们就是一般朋友。 对,是才见一面就互相馈赠至宝的一般朋友,婢子省得。 臭妮子,连本公主都敢编排,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主仆三人笑作一团,沈彻心里更加烦闷,一甩袖子径直去了相反方向的阳明殿。王京看了看甬道上南辕北辙的男女背影,想了想默默跟在了沈彻身后。 你跟着我做甚么 小人是来保护太傅的。 你保护我沈彻停下脚步,挑了挑眉,你的身手比张丹臣好 王京摇了摇头,张丹臣的吐纳已经达到至高境界,只要他不出声,你都不会发现身后站了个人。 小人不敢与张侍卫比肩,但小人有一样东西是他所不及的。 沈彻顿了顿:说来听听。 王京挺起胸脯说道:小人现在的清闲,是他比不了的,小人可以随时听差。 你是在怪我罚你沈彻不屑轻嗤,转身就走,走不了几步又折回来对停留在原地的王京肯定问道,不对,你是在向我示好,你想给我当眼线 小人没这么说,小人只是接到命令公主只身在外,主上挂怀公主安全,派小人前去保护。王京一本正经地答道。 好,你很好!沈彻愣了愣便舒展了眉,想不到秦翘楚身边还有这样的妙人。 既然你诚心悔过,我便给你一个机会,你去明月楼跟丹臣一起保护公主,事无巨细都要向我禀报。 这件事若办得漂亮,我就提前恢复你的姓氏。 王京终于高兴起来,咧嘴笑道:多谢太傅。 出了宫纵马疾行,王京几乎与秦翘楚同一时间到达明月楼,远远望见挺拔的白色身影笑着朝秦翘楚迎去,他心中不由沉了沉。 说不出为什么,他对没有君王架子的慕容霄喜欢不起来,却对总是端着脸的太傅沈彻推崇有加。 传说戎人先祖是雪域神狼,有着无有伦比的洞察力和敏锐的嗅觉,他这种毫无缘由的喜恶,是否就是骨子里的狼性作祟 慕容霄一袭白袍,玉带纶巾,站在明月楼前,俨然一道最瞩目的风景。秦翘楚的马车刚停稳,他就亲自递上脚凳,待她站定上下打量一番,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赞叹。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公主,你今天真美。 男人这样地直率,饶是淡定如秦翘楚也被羞了个满面通红,她微微垂首,不敢与慕容霄热烈的眸光相触。 她今天没有戴面纱,一是走得急,二是沈彻办事雷厉风行,在宫里教训他们的同时海捕文书也发了下去。虞州大街小巷到处都是盘查巡逻的士兵,日夜不歇,根本不用担心同样的事再发生,戴不戴也就无所谓了。 她却不知,少了面纱的遮挡,她的一举一动便如那工笔画,清晰而深刻的映入男人眼里,那一低头的娇羞,令男人的目光更加炽热。 慕容霄身边不缺女人,却也从未见过秦翘楚这样的女人。她稳重大胆、聪慧呆萌、高傲娇羞,如此矛盾,又如此迷人,他的心情激荡难平,若不是她的侍卫在旁边虎视眈眈,他真想摸一摸那俏脸上可爱的小梨涡。 张丹臣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秦翘楚尴尬极了,慕容霄却不以为意,从怀中掏出一物。 这是我今天闲逛时无意发现的玉蝴蝶珠冠,乍见之下就觉得与公主般配,没想到果然如此,与公主发间的玉蜻蜓珠冠有异曲同工之妙。 -- 第20页 秦翘楚笑着婉拒:楚君太客气了,无功不受禄,恕韫玉失礼,韫玉真不能收。 我在虞州无亲无故形单影吊,公主肯屈尊陪我吃饭,就是天大的功劳啊。 慕容霄笑意吟吟,不由分说地将装首饰的香囊塞到阿梨手中,阿梨怀里抱着回礼匣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秦翘楚叹了口气,慕容霄这手段放在她的时代,就是妥妥的少女杀手。这样的人,跟他讲理永远不如实际行动来得有用。 怕他再发招,秦翘楚连忙把回礼奉上,慕容霄打开匣子仔细端详,赞道:公主好眼光,我正想要这个,可惜命人寻遍九州都没有找到同样的挂珠。 好说。 秦翘楚心虚地笑笑,张丹臣却是冷哼一声,慕容霄便问道:公主,你这个侍卫看着眼生啊。 他是新来的。 让他跟阿默出去玩吧。慕容霄笑了笑,他的仆从陈默上前来拉张丹臣,却被张丹臣躲开了。 楚君请见谅,小人不敢擅离职守。公主昨日出事令太傅震怒不已,他说再有下次严惩不怠。 他在秦翘楚身边不过才站了片刻,这衣冠禽兽就旁若无人地盯着她眼都不眨,他要是不在身边,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陈默又来拉他:走吧走吧,兄弟我对虞州不熟,劳烦哥哥带我认认路。 主仆一样不知所谓,张丹臣恼了,正要发作,看了半天戏的王京大步走过来,对他悄悄眨了眨眼,大声道:公主,主上挂念你的安危,特派小人前来护卫。 丹臣,既如此你就陪陈默去吧。 秦翘楚发了话,张丹臣梗着脖子,半天才应了一声好,但他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目送秦翘楚一行人上楼。 这一目送一打紧,入眼的一幕气得他差点跳脚。 原来,秦翘楚本来是要走在慕容霄后面的,二人推让一番后变成了她走在最前面,慕容霄次之,其他人再次之。 张丹臣直觉慕容霄没安好心,果然那色胚的眼睛打上楼起就一直未离开过秦翘楚,他的目光牢牢锁住秦翘楚的身子,重点关注部位是腰和臀,还有裙下的腿! 直娘贼!张丹臣恨恨不已。 公主小心! 慕容霄突然大喝一声,众人俱被吓了一大跳,循声望去发现秦翘楚的身子正朝栏杆倒去,这要是翻下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慕容霄眼疾手快,一把搂住秦翘楚的细腰,将她往后带进自己怀里,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秦翘楚惊魂未定,忘了立刻退出去,慕容霄巴不得她在自己怀里多待一会儿。那小腰儿不盈一握,格外惹人怜惜,薄薄衣衫下的光滑和细腻更是令人爱不释手,幽幽少女香争先恐后地往鼻孔里钻,吸一口就醉了。 公主,你没事吧王京在最后面高声叫道。 秦翘楚如梦初醒,快速推开慕容霄,红着脸道:我没事,多亏楚君,方才脚下踩空了。 没事就好,慕容霄低头看看楼板,眸子闪了闪,笑道,让公主受惊了,都是我这个主人家失职,待会儿我自罚三杯给公主赔罪。 楚君客气了。 阿桃与阿梨连忙上前,一左一右地簇拥着秦翘楚,张丹臣想要跟过去,却被陈默笑嘻嘻地揽着肩膀拖走了。王京蹲在秦翘楚出事的地方看了又看,还用手指揩起楼板上的东西闻了闻,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这边张丹臣耐着性子陪陈默逛了一圈就找个借口回了宫,见到正在处理公务的沈彻,憋了一路的气终于找到了出口。 公子,慕容霄他不是人! 沈彻手中一抖,纸上晕黑一块,他若无其事地揉起纸团,不慌不忙地问:他怎么了 他就是个斯文败类!衣冠禽兽!色中饿鬼! 张丹臣把所有自己会的成语骂了个遍,心里总算痛快了一些,一抬头被沈彻的目光惊住了。 他把公主那个了男人眸色黝黑一片,无尽的黑暗似要将人吞噬。 没有没有,张丹臣吓得连连摆手,他还没那么急色,毕竟旁边还跟着那么多人,但他肯定是个情场老手,一见面就夸公主漂亮,又送首饰又目淫,还抱着公主不撒手。 你说甚么沈彻蹭地一下站起来,星眸瞪得浑圆。 张丹臣瓮声瓮气道:属下说慕容霄那老色胚抱了公主,还搂得死紧死紧,要不是公主推开他,他还舍不得撒手。 啪 沈彻双手握拳,掌中手指粗的狼毫应声而断。 作者有话要说:  完了,沈哈老婆被人抱了~ 原地爆炸吧~ 第12章 出宫。 话未落地,沈彻已消失在一丈开外,张丹臣不敢多问,只管拔足狂追。天空突然飘起雨丝,二人脚步不停,似两只轻盈敏捷的雨燕,飞翔在虞州城高低错落的屋顶之上。 到了明月楼,两人已经沾了一脸雨水,沈彻浑不在意,对追得气喘吁吁的张丹臣吩咐道:你去把王京叫下来,不要惊动任何人。 -- 第21页 张丹臣依言,王京见到半湿的他,心里陡然一惊,再见到同样半湿的沈彻着实吓了一跳。 太傅,既然来了,为何不上去公主见到你这样肯定 沈彻出声打断他:你把今天发生的事详细说给我听。 是!王京恭恭敬敬地将事情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留意沈彻脸色,见他俊脸越来越黑,忙不迭拐到重点上,太傅,公主摔倒不是意外。 沈彻锐利的眸子立即望过来:怎么回事 小人问过掌柜,他说那楼梯几天前重新上过漆,之前一直围着不让人踩,今天楚王要来才将围挡撤走。小人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公主踩过的那一块楼板刷的是熟桐油,所以脚下才会打滑踩空。 张丹臣恍然大悟,他就说秦翘楚不是个冒失的。 时人用桐油制漆,一种是生桐油,这种漆稀而黄亮,多用来漆地面、屋梁、围栏;另一种是熟桐油,又称光油,稠而暗黄,由生桐油加工制成,结膜后有相当好的硬度和光泽,多用来漆家具。有些大户人家也用熟桐油来漆地面、楼梯,但要用松节油稀释,不然踩上去非常容易摔跤。 沈彻沉思片刻,掀唇道:你做得很好,明日起恢复秦姓,以后尽心保护公主,少不了你的好处。 太傅请放心,小人自冠上秦琼这个名字的那一天起,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为了公主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你真的很好,公主没有看错你。 一天之内得到沈彻两次夸奖,王京自豪得心都要飞出来了,大声应道:多谢太傅夸奖!小人马上去禀报公主 不必!沈彻抬手制止他,朝楼上紧闭的窗户望了过去,那里隐约传来男子爽朗的笑声,间有女子婉转悠扬的应和声,高低相随,极为和谐。 沈彻站着不动,他们谁都不敢吭气,片刻后他转过身幽幽道:不要告诉公主我来过,丹臣我们走。 他的背影高大挺拔,却流露出一股无法言说的落寞与怅然,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地寂寥,王京心随意动,鬼使神差地吼了一嗓子。 太傅请留步,小人有几句话想私下跟张大哥说。 去吧。 得到允许,王京一路拖着张丹臣来到屋后,张丹臣不耐烦地拨开他的手臂,不悦道:甚么话 太傅用过饭了么 搞得神秘兮兮就是为了这点儿小事张丹臣没好气道:没有! 那他喜欢吃甚么 你问这个作甚张丹臣斜睇他。 王京咧嘴一笑,胸有成竹道:你想让太傅展颜就赶紧告诉我。 目送沈彻主仆远去,王京神色如常地上了楼,笔直立于秦翘楚身后,安静得像根木头桩子,心里却在盘算等下要如何开口。 慕容霄兴致很高,他很大方,也很会讨人欢心。桌上除了罕见的长颌鲚,余下的不是虞州特色菜,就是秦翘楚在宫里惯吃的菜芦蒿腊肉、冬笋玉兰片、清炖金钩翅、宫保野兔,其中一道鹅汤,色香俱全,光闻着味儿就令人食指大动。 不待下人动手,慕容霄就自顾替秦翘楚盛了一碗汤:公主尝尝看,这是我母亲家乡的一道名菜。 秦翘楚尝了几口,不太确定地问:可是含山三口塘老鹅汤 公主竟然知道这道菜慕容霄怔住。 是啊,我还知道含山县东北十三里有座大岘山,县北二十里有座小岘山,两山屹峙,为庐濠往来冲要。 慕容霄眼里现出光芒:公主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秦翘楚穿来之前酷爱爬山,大大小小的山川爬过不少,当然知道得清楚。她不慌不忙地笑了笑:宫里有个祖籍含山的宫婢,曾听她说起过。 她说得轻描淡写,慕容霄却是激动不已,一把抓住她的手,热切而动情:公主知道么我的乳名就是小岘,方才从公主嘴里说出来,感觉亲切极了。若公主不弃,以后私下就叫我小岘吧。 他的话把屋内众人全惊住了,尤其是王京,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楚君,请自重。 秦翘楚皱着眉缩了缩身子,觉得头疼极了,这男人总是不按常理出牌,攻势又快又猛,她有些吃不消啊! 对不住,是我失礼了。慕容霄缩回手,边道歉边解释,自父母亲相继离世,再也无人唤我乳名,方才一时激动,还请公主见谅。 无妨。 这个解释听着合情合理,秦翘楚安心不少。慕容霄父母的事,她也有所耳闻,先楚王去世后,先王后相思成疾,不多久就跟着去了。 先楚王与先楚后情比金坚、生死相随,真是令人感动。 确实。慕容霄兴致缺缺,似乎不太想聊这个话题,室内突然沉寂下来。 秦翘楚记挂秦俊彦,见他不说话便叫来阿桃吩咐:你拿上银子去找掌柜,让他做两条新鲜的长颌鲚,还有酒酿丸子、炒河鲜、烧鸭丝,另外找他买一个大食盒,要能把这些菜全装下去。还有,告诉他是做给孩子吃的,务必少盐少油少佐料。 -- 第22页 婢子这就去。 阿桃转身要走,王京终于抓到机会:公主,还差一道莲藕炖排骨和梅花豆腐。 主上甚么时候喜欢上这两道菜了秦翘楚疑惑道。 王京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没多久,他说喜欢脆骨的嚼劲和豆腐的滑嫩,临行前嘱咐小人一定要记得跟公主说。 小馋猫。 秦翘楚笑着啐了一声,殊不知慕容霄看她的眼神都变了。能一口气报出七八个菜名,一定是将对方看得很重,才会对他的喜好了如指掌,秦俊彦何其有幸,能得一人真心相待。 慕容霄由衷赞道:公主对虞王真好。 那是因为他对我也很好呀。秦翘楚笑着应了一句,又吩咐道,对了,再温一壶黄酒带上。 公主,主上他还小,不能饮酒。阿梨好心提醒。 秦翘楚俏脸微红,翻了个白眼:本公主自己喝不行么 公主甚么时候喜欢上饮酒了 没多久,我就喜欢黄酒的醇厚和甘甜。 主仆二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王京的心思却飞到了别处。他在麒麟卫当差时听卫首说过,太傅沈彻独爱明月楼酿造的老黄酒,想巴结他的人专门跑到明月楼大肆采购,结果全被沈彻赶出门去,酒坛子也摔了一地。 思忖间,菜品已准备得七七八八,又坐了大半个时辰,所有菜品备齐装盒,秦翘楚笑着告辞,慕容霄亲自送她下楼,站在楼前与她道别,目送她婀娜多姿的倩影缓缓走向马车。 她的裙摆有些长,走在雨地里沾染了不少泥点子,他觉得自己八成是疯了,竟想替她拎裙摆,还想亲手替她擦拭,更想把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再度拥入怀里。 不是让你们取消行动的么马车消失不见,慕容霄才回头,脸上寒凉一片。 他知道秦翘楚对他有戒心,但他不清楚她防备他到什么程度,便想在明月楼里试她一试。不过,他发现她身边的两个侍卫都身手不凡且异常警觉,就立即取消了计划,没想到秦翘楚还是出了事。 她倒下去的那一刻他看得清清楚楚,她宁愿让自己受伤,也不愿顺势倒进他怀里。 怎么会有这么倔强的人 属下确实取消了行动。陈默低着头,神色异常恭谨,不复平日的嘻嘻哈哈,属下方才检查过楼梯,有人在上漆时动过手脚,将其中一块楼板的生桐油换成了熟桐油,公主才会摔倒。 查到是甚么人做的吗 已经有眉目了,跟上次劫持公主的是同一个人。他很狡猾,知道现在风声紧,已将人手全撤走了,暂时未找到他的落脚点。 继续查,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也得看看他有没有这个命。 属下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营养液,笔芯。 第13章 回宫之后,食盒里的酒菜还是热乎乎的,秦翘楚径直去了阳明殿。 室内空旷而安静,只有自鸣钟来回摆动的声音,透过槅扇,她看见秦俊彦小小的身子伏在桌前,正一丝不苟地写着大字。别看他年纪小,坐姿却很端正,手腕也很灵活,毛笔捏得稳稳当当,成字也是漂漂亮亮。 秦翘楚暗暗点头,对秦俊彦的毅力肃然起敬。三岁开蒙,还没有桌子高的他就踩在凳子上练字,到如今这个习惯已经坚持了五年之久,期间除了生病和父母去世,再未有过任何中断。 她拎着食盒走上前,秦俊彦听见脚步声也未停笔,只低头勾着唇笑:长姐,再等一下,我还有一行就写完了。 不急,慢慢来,长姐等你。 秦翘楚站在秦俊彦身后,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得分明,眼底笑意更深了。他并未因为她的到来而忙乱,依然规规矩矩地写好每一笔,直到写完最后一个字,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长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秦俊彦鼻翼翕动,朝空中用力嗅了嗅,小脸蛋儿上笑开了花。因为领罚他中午只用了一碗碧梗粥,现在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酒酿丸子,炒河鲜,烧鸭丝,咦 秦翘楚没有发现他的异样,笑着往外端菜,十来个菜占了大半桌子。 快吃吧,都是你喜欢的,尤其是莲藕汤,我特意交代明月楼掌柜用嫩排炖的,嚼起来筋道;还有梅花豆腐,是店里刚到的新鲜豆腐,又滑又嫩,入口即化,你也多尝尝。 秦俊彦大大的桃花眼眨呀眨,仰起小脸天真地问:长姐,我甚么时候跟太傅的口味一样了 秦翘楚看看他又看看王京,美眸眯起:不是你让王京给我带的话么 主上!王京及时出声,朝秦俊彦悄悄递了个眼色,你不是特意叮嘱小人一定要让公主点这两道菜吗你还说难得你与太傅口味相近,成为君臣师徒都是缘分。 哎呀呀!秦俊彦一拍后脑勺,作恍然大悟状,我饿糊涂了,把这茬给忘了。随即又小脸一垮,发愁道,长姐,这么多菜我一个人吃不完啊。 无妨,王京跟阿桃阿梨还未用饭,分一些给他们吃。 -- 第23页 小人不敢与主上同食! 王京立即拒绝,阿桃阿梨也一起应和,秦俊彦犯了难,托着下巴冥思苦想,忽然大叫一声:有了,分给太傅吃吧,我听说他自进宫到现在一直都在值庐批改公文,内侍送过去的饭菜一口未动。 当真秦翘楚好看的黛眉蹙了起来。 千真万确,秦俊彦肯定地点点头,忧心忡忡,长姐,太傅一忙起来就废寝忘食,我真担心他的身体。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六宝做得很对,我们不能学太傅。 秦翘楚一边给秦俊彦摆碗筷,一边指挥人将每样菜式分出一半来重新装进食盒。分到莲藕汤和梅花豆腐时,秦俊彦让人将整盘直接端走,说是对太傅聊表心意,感谢他为国分忧,秦翘楚听得欣慰不已。 阿桃你们两个服侍主上用膳,我去去就回。 秦翘楚安顿好秦俊彦,来不及回宫换衣服,拎着食盒匆匆走了出去,王京与秦俊彦相视一笑,抬脚追了上去。 进了六部,秦翘楚径直朝最里间的屋子走过去,守在门口的张丹臣见到她,原本冷若冰霜的俊脸瞬间龟裂,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在里面吗秦翘楚被他逗笑了,掩着唇轻声问。 在!在!在!太傅在里面! 张丹臣点头如捣蒜,心中又惊又喜,恨不能把秦翘楚给供起来。沈彻从明月楼回来后就一言不发,进宫到现在整整四个时辰滴米未进,都快把他愁坏了,他还想着要不要把他敲晕了扛回去,救星就出现了。 谁在外面男人不怒自威的声音突然响起。 太傅,是观音菩萨呃,公主来了。 屋里半天没有回音,张丹臣有些急了,尴尬地挠挠头,提步就要往里冲,却被秦翘楚摇摇头止住了。 我自己进去。 她莲步轻移,绕过屏风款款朝一旁的空桌子走去,所过之处暗香浮动,搅得空气也跟着香甜起来。无视背后的迫人目光,她不慌不忙地往外摆盘子,摆完后才缓缓走到男人跟前,噙着笑意掀唇。 过来吃饭吧。 男人黑眸往桌上一扫,发现有几盘菜的分量明显比另外两盘少,顿时锁了眉,一脸不善:把你们吃剩下的拿回来给我吃 秦翘楚细声细气解释:不是的,是我让厨子重新做的,银子也是我自己付的。六宝说你忙了一天连饭都没吃,我就从他那里分了一半出来,这两盘是他专门赏的。 听言,男人面色稍霁,抿着唇不再说话,但仍坐在椅子上不肯动。秦翘楚柔声劝道:太傅,公务永远忙不完,身子却是你自己的,你不爱惜,大家看着都心疼。 沈彻突然抬头,幽深的黑眸紧紧锁住娇颜:大家是谁 秦翘楚被他的目光盯得心尖一颤,打着哈哈道:六宝、张丹臣,还有 还有谁男人步步紧追。 还有、还有,你的衣服怎么湿了 秦翘楚伸手触了触他的肩,发现上面果然潮乎乎的。方才她就嗅到一股湿意,还以为是门外下过雨的缘故,待沈彻抬头,一缕湿发紧紧贴在他光洁的额上,她马上明白了。 秦翘楚怎么都憋不住自己的怒气:沈彻,你真是好样的,不吃饭还淋雨,穿着湿衣服一坐一天,怎么没冻死呢 她训斥的声音很大,隔着门都能听见,把屋外正在低声交谈的张丹臣和王京惊得七荤八素,两人默默对视,不约而同地退到十步开外。 张丹臣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边退边问:这是公主第二次指着太傅骂了,太傅会不会打人啊 王京盯着迟迟没有动静的屋门,笃定道:放心吧,太傅要是想动手,公主现在早被他扔出来了。 有道理!想起之前沈彻飞奔到明月楼的狠劲,张丹臣终于放下了心。 屋内,被骂的沈彻不怒反笑,慢慢起身,高大挺拔的身躯将秦翘楚团团罩住,端着脸哼道:沈彻这名字也只有你敢叫,看在顺耳的份上,以后就这么叫吧。 秦翘楚: 不是要吃饭么,傻愣着干甚么 不用说,这老黄酒肯定也是你买给我的了,看不出来你对我这么上心啊。 男人的嘴角几乎咧到耳后根,明晃晃的笑容使他看起来格外英俊潇洒,与平日不苟言笑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秦翘楚的胸口砰砰直跳,俏脸不由自主地飞上一抹红晕。 见状,男人更加飘然了,说的话也不过脑了:公主,给臣倒酒吧。 秦翘楚: 他们姐弟是要看他脸色不错,可也没沦落到给他倒酒的地步吧 呃是臣口误,臣的意思是臣给公主倒酒。沈彻见秦翘楚一脸不虞,赶紧找补了一句。 不用倒酒也是个陪酒的,秦翘楚依然不开心,然而她却不知除了明台和尚,至今无人与沈彻同桌而食过。 你先去把湿衣服换了,我再陪你喝。 -- 第24页 她撅着嘴,一脸嫌弃,沈彻心里却暖乎乎的,很久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关心了,她的小梨涡又娇又美,他忽然生了逗弄的心思。 不用,我有法术,公主你看。 沈彻气运丹田,将一股热力导出体外,不出片刻湿衣中水分蒸发殆尽,他身上冒出缕缕白烟。 秦翘楚却是吓得尖叫,端起茶碗就往他脸上泼,双手还在他身上胡拍乱打。 沈彻,你、你、你自燃了! 沈彻: 作者有话要说:  太傅:这公主怕是瞎得不轻吧明明是台速干机,愣是看成了可燃物! 公主:这太傅怕是病得不轻吧明明自带磷火,还动不动就发怒! 第14章 秦翘楚没料到会越帮越忙。 一碗茶下去,男人身上的烟雾没消散不说,就连头顶也跟着冒起了白烟,她又惊又怕,想出去找人帮忙,慌乱中不小心撞到桌角又踢到椅子腿,疼得直接弯下了腰。 男人叹了口气,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四目相对,秦翘楚更惊了,推着他的手臂在他怀里动来动去,男人也不说话,只是紧了紧胳膊加重力道,二人无声博弈半晌,秦翘楚败下阵来。 男人唇角上扬,将她安放到椅子上,不待反应就除下了她的绣鞋,正打算脱袜,秦翘楚往后缩了缩身子。 别 男人不悦的眸光扫过来,她立即乖觉改口:别管我,你的事要紧。 许是疼得狠了,她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鼻音,听在男人耳中,有种异样的触动,他抬头去看她的脸,发现她的眼眶也红了,而她却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出声。 我无事,痛就哭吧,这里又没外人。男人的声音很低沉,话里是他自己都未曾觉察的温柔。 秦翘楚愣住。 五岁以前,她是个不会哭的孩子,父母对她说过最多的话是好孩子不哭不闹,她信以为真,可他们最后还是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她这个好孩子;到了外婆身边,外婆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乖囡,别憋着,痛就哭吧。哭够了,明天就是新的开始。 那一天,她在外婆怀里哭了个天昏地暗,她发誓再也不当好孩子,只想当个有血有肉的人。 少女一直没有出声,男人再度抬眸,发现豆大的泪珠正顺着她白皙的面颊无声滑落,潺潺流水在她下颌处汇聚成一条小溪,滚进她的脖颈,流进他的心里。 他一直觉得眼泪是世上最无用的东西,可她那双被泪水洗得透亮的眸子哀伤地望过来时,他的心狠狠一扯,有些疼痛有些酸楚,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让我看看你的伤。 沈彻小心翼翼地除下女子罗袜,她左脚大脚趾通红一片,在一片雪肌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狰狞,他伸手按了按,她痛得马上缩了回去。 应该是肿了。 沈彻起身,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小瓷瓶,走过来蹲在秦翘楚面前替她上药。他的动作轻柔极了,仿佛捧在手里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秦翘楚鼻子发酸,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你屋里的桌子太硬了,我腰疼,呜呜呜 中午在明月楼摔了一跤,我腿疼,呜呜呜 你玩自燃吓唬我,我心脏疼,呜呜呜 她边哭边控诉,说到伤心处就用沈彻的袖子拭泪,那模样既泼辣又委屈,直把沈彻看得目瞪口呆。 沈彻,我好疼,身子疼心也疼,除了六宝和阿桃几个,没有人真心对我,我害怕极了。以后你走了,我就得靠自己了,沈彻,我害怕,真的真的很害怕。 听言,沈彻的心又狠狠扯了一下。 他将人扶正,一字一句道: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就算我以后走了,也会留人照看的,你不用担心。 外面不太平,我亲自给你训练一支十人精锐小队,让秦琼当队长,你出门随身护卫好不好 想到他方才的神功,秦翘楚喜出望外,撅着小红唇谈起条件:好是好,但我要神臂弓武装,还要你给他们命名,务必响亮威武。 这有何难!沈彻爽朗一笑,眉宇间自信从容,就叫龙骧骑,如何 秦翘楚终于破涕为笑:龙骧好名字,我喜欢! 男人也跟着笑了:公主,可以陪臣共饮了么 这有何难! 说是共饮,其实是沈彻一个人在喝,秦翘楚面前的酒杯空空如也。她想尝一尝,却被沈彻一把夺过酒坛,她敢怒不敢言,只能用白眼刀子暗暗戳人。 沈彻被她的模样逗笑了:公主真想喝 你说呢秦翘楚瞪他。 公主若肯答应臣一个条件,臣就让公主尝一口。 快说。 慕容霄其人心机深沉,公主需答应我,与他来往时不得有肢体接触。 听言,秦翘楚的俏脸蓦地红了,有些心虚又有些尴尬,看来他是知道明月楼中发生的事了。 我没有故意往他身上倒,踩空的时候顺手抓住了栏杆,慕容霄怕我掉下去才 -- 第25页 沈彻突然打断她:你为甚么不往他身上倒男女授受不亲不假,但跟性命比起来,死守大防不放,就是迂腐。 不想就是不想,哪有那么多为甚么。 秦翘楚被他的话堵得难受,夺过酒坛给自己倒了一杯,扬起脖子一饮而尽。为什么不往慕容霄身上倒,她哪里知道人在危险中做出的本能反应,有什么道理可言 沈彻慢条斯理地喝着酒,一双鹰眸却锁住秦翘楚不放。 她似乎很生气,胆子也大了不少,故意往他碟子搛菜,堆得像座小山,然后往他面前一推:吃! 一粒都不许剩! 沈彻: 她鼓着一对大眼泡子恶狠狠地盯着他,大有不吃完就不轻饶的架势,沈彻失笑,真的乖乖吃完。待他停筷,她的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拿起新筷吃了一块莲藕,接着用那双筷子继续往他碟子里搛菜,堆满后又往他面前一推,豪气冲天。 你不是最喜欢吃本公主的口水么,本公主赏你吃个够! 沈彻: 见他半天不动筷,她不高兴了:沈彻,你那是甚么眼神 茶碗我们都共用过,还在乎一双筷子 噗 沈彻喷酒,俊脸涨得通红,指着秦翘楚的手指抖个不停,色厉内荏道:公主慎言! 我看是太傅慎行才是!秦翘楚满不在乎地拍掉他的手指,斜着桃花眼看过来,轻蔑道,做了还不认账,是你没担当还是嫌弃我 话落,她漂亮的水眸泛起雾气,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沈彻头疼不已,说了不让她饮酒她偏不听,那老黄酒的度数岂是她一个从未喝过酒的姑娘家能驾驭的。 你倒是吱一声啊!秦翘楚不耐烦地催促。 沈彻认命地叹了口气:公主想听甚么 真笨,我想听你吱一声。 吱 秦翘楚笑得花枝乱颤,觉得命令人的感觉太好了,小手朝男人身上一点,继续道:我腰疼,你给我揉揉。 沈彻疲惫地揉了揉额头:公主,臣手重,一掌下去可能会把你拍散架,还是让宫婢揉吧。 秦翘楚惊恐地缩了缩脖子,想了想不甘心道:那你再变个戏法给我看。 公主想看甚么 大切活人! 沈彻: 你倒是变啊,你怎么不动沈彻,你是不是嫌弃我你吃我的口水我都没嫌弃你,你凭甚么嫌弃我呜呜呜大坏蛋呜呜呜 好了,别哭了,我变就是。 张哥哥,你听听里面多热闹,我就说太傅不会打公主吧。 王京努力憋着笑,又往后退了十步,心里对秦翘楚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是甚么神仙妃子下凡啊,能把清冷似谪仙的沈太傅逼得毫无招架之力,割地赔款不说,还要负责逗笑解闷,绝了! 呵呵。 张丹臣皮笑肉不笑,跟沈彻朝夕相处的画面一帧帧从眼前闪过,心里有一万匹野马在呼啸奔腾。犹记得他和薛已为了讨琉璃欢心,争相在她面前表演绝技时,沈彻是怎么寒着脸发出灵魂三连问的。 十年苦练,就是为了孔雀开屏 用功夫哄姑娘开心,你们羞不羞耻 如此践踏国粹,尔等良心能安 正想着,吱呀屋门打开,沈彻抱着昏睡的秦翘楚走出来,越过二人冷冷抛下一句话。 今天的事谁敢传出去,一律军法处置! 作者有话要说:  太傅:阿臣,记住哥的教训,一不能让女人哭,二不能让她喝酒,懂 公主:喝断片了,似乎忘了非常重要的事 第15章 沈彻将秦翘楚送回撷芳殿,安顿好后在她床前站了站,半晌才沉默地走了出去。 南国三月,杨柳风吹面不寒,虽然刚下过雨,潮意还顽皮地往人裤管里钻,但已经比他的家乡温暖太多了。他没有让人跟随,独自走在寂静而冗长的甬道上,心绪起伏难平。 在值庐与秦翘楚之间发生的一切,仿佛一场梦。 他抱了她,摸了她的脚,舍不得她落泪,还陪她耍酒疯,在那屋子里,方寸间只有他们两个时,他变得完全不像他。一出门凉风兜头泼下,打得他天灵盖生疼,太阳穴也隐隐作痛,他的酒醒了。 呵,别说张丹臣与秦琼傻眼,连他自己也傻眼了,根本不想承认方才屋里那个男人是他。所以,他扔下狠话,落荒而逃。 以后绝不能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他要做的就是助她登上楚后宝座,时间一到悄然离去,任何人都不能成为他的羁绊。 如是想着,他脚下越走越急越走越快,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宫墙之外。 沈彻身轻如燕,一路御风而行,半个时辰就到了郊外的大觉寺。此时已是酉时,寺内正在做晚课,暮鼓阵阵,梵音鸣鸣,他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放慢脚步朝熟悉的禅房走去。 -- 第26页 真是稀客,这么晚你竟舍得来看我还未推门,屋内就传出明台的调侃声。 沈彻笑着进屋:当然舍得,不然大师以为我来做甚么。 明台似笑非笑:来做甚么,你心里难道不清楚 我还真不清楚,请大师赐教。 凌沧,一叶障目的滋味如何 不太好受。沈彻苦笑,实话实说道,若能早些明白没有一成不变的人,或许我就不会那么刚愎自用了。 明台知道他说的是之前挤兑秦翘楚的事,这么对待一个姑娘家的确有些过了,但了解他们恩怨的明台忍不住赞道:你这心胸真没话说,既有容人之量,又识人之明。 大师过奖了。 明台突然又道:凌沧,我问你是风动还是幡动 沈彻听得一怔。 这是一个关于六祖慧能的佛家故事,时有风吹幡动,一个弟子说风在动,一个弟子说幡在动,二人争论不休,惠能说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是你们自己心在动。 沈彻掩下慌乱,强笑道:大师想说甚么 我想说的,拉你来下棋那天都说过了,可惜你听不进去,现在却是没必要再说了。 为甚么沈彻连忙追问。 明台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因为我看见了佛光。 他说的佛光是慕容霄与秦翘楚结伴同来那天,笼罩在他们身后的金色光圈。当时二人站在光圈正中,摄魂夺魄,俨然观音座下金童玉女,看得他惊奇又惋惜。 沈彻的命格是天煞,非得奇人奇遇,否则不能破局。 当年八岁的沈彻身负重伤奄奄一息,被恰巧路过的先虞王发现,先虞王将他送到大觉寺,命令住持不惜一切代价救治。住持束手无策,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攀上万仞绝壁,采回珍贵药材,才救活这个濒死的齐国小太子。 这样的奇遇,无人能出其右。眼下只缺一个奇人,沈彻的命格便可圆满。他替秦翘楚相过面,这姑娘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眼神坚毅心性豁达,虽身处困境亦不坠青云之志,心智之坚堪比男儿,与沈彻正相配。 可惜榆木疙瘩不开窍,更可惜来了个搅局的,更更可惜的是他竟看不透慕容霄与秦翘楚的姻缘。 明台心中早转了千百个念头,沈彻却还停留在佛光二字上,心里轰隆一声,像有什么东西骤然坍塌。他不愿深想亦不敢深想,稳了稳心神道:那就最好不过了,他们求仁得仁,皆大欢喜。 但愿如此。明台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闭目诵经。 秦翘楚酒醒已是第二天巳时,她没有唤人,安安静静地靠在床头,想着昨日斗室里发生的事。 醉酒后的事她完全记不得,但醉酒前的每一个片段都深深刻在脑海里,每句话每个动作都清晰如昨。 她被沈彻抱了,被他摸了脚,还娇气地在他面前落了泪,甚至把心底最深的忧虑恐惧都说给他听。在那屋子里,方寸间只有他们两个时,她释放了全部的脆弱。 一星半点都不想在慕容霄面前流露的情绪,面对沈彻时,拦都拦不住。 这意味着什么,她不愿深想也不敢深想。 秦翘楚,前路艰险人心叵测,你还有心情胡思乱想将头埋在被子里深吸一口气,她重新变成了端庄大方的韫玉公主。 吃过饭,秦翘楚问正在教八哥说话的阿梨:怎么不见秦琼 阿梨叹了口气,语气不无幽怨与羡慕:他得了太傅恩典,提前结束处罚,现在正跟着太傅在西苑练兵呢。 瞧我这记性,怎么忘了这茬。 秦翘楚兴奋不已,站起来就要往外走,架子上的八哥见了她旖旎的背影不禁诗兴大发。 有木便为桥,无木也念乔。去木添个女,添女便为娇。阿娇休避我,我最爱阿娇。 秦翘楚顿住,不善的目光朝阿梨激射过来,阿梨吓得脸都白了,又是请罪又是喊冤:公主,婢子对天发誓,这破诗真不是婢子教的,肯定是傻鸟从别处学来的。 八哥一开始还看得津津有味,待听见自己被人叫作傻鸟就不干了,扑腾着要啄阿梨,嘴里尖叫道:傻丫头,缺心眼,小笨蛋。 把这东西给我抓起来!秦翘楚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宠物,拧着眉道,堵住嘴,带到西苑练兵场。 不是有杀鸡儆猴一说么,她就不信治不了这满嘴喷粪的色鸟,居然敢当面调戏她! 西苑里正训练得热火朝天,沈彻一身劲装立于高台之上,说不出的英挺威武,台下十个人汗如雨下,一招一式虎虎生风,看着就令人热血沸腾。 秦翘楚走到沈彻身边,微微福了福,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太傅之恩,无以为报,不如 沈彻绷着脸,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公主,臣正在练兵,请你不要干扰我。 还有,刀剑无眼,公主以后还是不要来了。 好、好的,你忙。 秦翘楚讨了个没趣,尴尬得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偏偏此时挣脱了嘴上束缚的八哥尖叫出声。 -- 第27页 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秦翘楚气得冒烟,奇怪的是沈彻的俊脸不知怎么也黑了:这是你养的 秦翘楚憋了一肚子火,气鼓鼓道:还不是你干的好事,罚甚么不好,偏要教畜牲说人话,你也不看看它那德性,狗嘴里能吐出象牙 沈彻自知理亏,默了默,朝八哥斥道:你怎么这么蠢,连首七言诗都学不会 八哥也是有脾气的,先是被捆着它的彪婆娘骂得没敢还嘴,现在又被黑雷公质疑智力,如何忍得住它扑扇着翅膀叫嚣:老子会背! 羊脂白玉小凤璋,桃花两瓣溪水荡。唇绽娇啼情何限,颦眉难禁蝶蜂狂。 下流!卑鄙!无耻!秦翘楚羞得脖颈都红了,狠狠剜了沈彻一眼,哭着跑了。 沈彻气得脸都绿了,咬牙切齿道:把这畜生毛拔光,舌剁掉,晚上加餐!!! 作者有话要说:  八哥:老子不服! 太傅:你谁的老子 八哥:孙子不服! 感谢小天使一渔矶、 的营养液,笔芯。 第16章 阿娇救命啊! 一口气跑出老远,秦翘楚还能听见身后八哥扯着嗓子凄厉呼救的声音,心中掠过一丝不忍,她停下脚步,慢慢往回走,走着走着,她又顿住了。 两世为人,她连异性的手都没牵过,今天却被这蠢货一再调戏,将私密的闺房情.事拿出来卖弄,还当着沈彻的面,教她如何不羞怎能不气 祸从口出,以这只笨鸟的尿性,今天不祭沈彻等人的五脏庙,明天也会进别人肚子。再者经它这么一闹,加上她那么一骂,算是又将沈彻得罪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合作关系怕是要土崩瓦解了。 既如此,就让它为龙骧骑做点贡献吧。 秦翘楚慢腾腾地走回撷芳殿,将头埋在枕下,心中一片茫然。 得罪了沈彻,拿不下慕容霄,齐王虎视眈眈,还有藏在暗处窥觑她的人,群狼环伺,举步维艰,怎么看她的前路都是一片愁云惨淡。 她到底该怎么办! 公主,你没事吧 阿桃、阿梨一脸焦急地站在床边,秦琼则在外间书房来回踱着步。秦翘楚哭着往外跑时,他就练不下去了,后来匆匆向沈彻告了假,一路跟在她后头,见她进了寝宫才放心。 小姑娘家家脸皮薄,身份又贵重,受了委屈无人开解,他再不跟着,谁知道能发生什么事。 我没事。 秦翘楚坐直身子,小脸上还有泪痕,头发也跑乱了。阿桃、阿梨都心疼得不行,一个打水,一个梳发,把她从头到脚重新捯饬了一遍,心里才好受一些。 阿梨哭着说道:都是婢子的错,当初没挑只好八哥,让公主受辱,婢子万死莫辞。 秦翘楚一把扶起她:傻丫头,别自责了,不关你的事,你们两个的妆也花了,赶紧去洗洗吧。 二宫婢领命,秦翘楚起身走到书房,见到秦琼愣住了。 他脸上像开了颜料铺子,白一道,黑一道,紫一道,跟汗水混在一起,花花绿绿,蔚为壮观。 吓着公主了吧秦琼窘迫地挠挠头,当兵的都是粗人,操练起来甚么都不讲究,一天下来就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我觉得这样挺好看。 秦翘楚脑中灵光一闪,突然间就拨开了眼前迷雾,找到了前进的方向。 兵者,国之利器也。虞国不是缺猛将么,那就从这十个龙骧骑开始培养吧,用她秦翘楚的方法来培养。 秦琼,你马上去尚工局一趟,让崔公公来见我。 是! 公主还天天泡在西苑么 四月天,天气愈加明媚,值庐外的百年老梨树再次抽芽,层层叠叠的白色花瓣宛若飞雪,飘落在男人案头,顽皮地缠上修长的手指,久久不肯离去。 男人颜色如玉,一双眸子锐利幽深,薄唇却是抿得紧紧的。 春光如醉,青春正好,他却显得心事重重。 张丹臣偷偷瞥了一眼沈彻,心底无声叹息,嘴上仍恭敬答道:是的,这些天公主天天都在西苑。 整整一个月,秦翘楚没有踏足阳明殿,沈彻也再未去过后宫,两个人见了面都会不约而同地绕道而行,关系比当初秦翘楚骂沈彻眼瞎时还要差。 沈彻手上不停:明月楼的事查得如何了 已经查到了,系戎人所为,与上次意图劫持公主的是同一个人。 谁沈彻的声音骤然凉了。 戎王元鹜。 张丹臣特意停了停,见沈彻不作声才继续说道:其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上次公主狙杀了他的手下,他就一直伺机报复。明月楼之事一箭双雕,既嫁祸了慕容霄,又报复了公主,只是他也太毒了,那么高的楼梯摔下来,不死也得残,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沈彻啪地一声放下笔,冷冷道:中原一向不与戎人结交,他是怎么混进来的 是有人帮他,这个人比元鹜还要狡猾,查不到他的蛛丝马迹,万幸我们已经掌握了元鹜的落脚点。 -- 第28页 公子,属下还查到一件事,慕容霄的人也在追查明月楼的幕后黑手,进度与我们不相上下。属下担心他抢在我们前头抓到人,公主那里岂不 沈彻站起身轻嗤:他要献殷勤是他的事,与我何干。 老这样僵着也不是事啊,张丹臣沉沉叹了口气,正想着怎么劝劝,却听命令又起。 走,去西苑。 二人都是高手,轻轻一跃,就跳上了秦翘楚等人十步开外的一棵大树上,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秦翘楚穿着一件粉绿色织锦木兰裙,头上梳着元宝髻,上面缀着一对玉蝴蝶小珠冠,两只小蝴蝶静静停在她的鸦鬓间,栩栩如生,分外俏皮。 她面前站着十个人,每个人脸上都涂着颜料,红一块黑一块,看着莫名喜感。 他们脸上涂的甚么 那是公主特意命人做的油彩,里面添加了驱蚊香料,在野外作战时躲在草木中,既能迷惑敌人,又能防蚊驱虫。 他们手上拿的又是甚么沈彻指着其中三个人手中尺长的小铲子问道。 这叫工兵铲,为玄铁所制,有铲、镐、刺、锯、刀的用途,可以挖洞、劈石、锯木、凿墙、砍脑袋,还能煎鸡蛋。 煎鸡蛋 是啊,公主给龙骧骑制定了一系列训练计划,负重疾走、扛木越障,整装泅水,野外生存,这个铲子在野外煎鸡蛋格外方便。 她怎么懂这么多 属下也问过公主,她说脑子里的水控干了,自然就开窍了。 沈彻: 正在发愣的当口,十个龙骧骑围成一圈,中间是一身短打的秦琼,他双手双脚同时撑在地上,背、臀拉得笔直,身子有规律的一上一下起伏,周围人一边叫好,一边数数。 一、二、三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秦头儿太厉害了,居然能一口气做一百个! 沈彻觉得自己今天像个二傻子:他们在做甚么 掌上压,是公主想出来给大伙儿玩儿的。每次训练结束,大家都会比赛一番,魁首有奖。 奖甚么 这个不一定,公主说由胜者自己提。 他们都提过甚么要求 没甚么特别的,无非要壶酒要些吃食,毕竟是下属,哪里真敢在公主面前造次。 我知道了,你去把那只蠢八哥拎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八哥:太傅果然吃软不吃硬。 太傅:老子软硬都不吃! 公主:那天是谁抱着我的腰不撒手 第17章 张丹臣行动迅速,不出一刻功夫就奔了个来回,手里并没有拎着八哥,而是大发慈悲地让它站在肩头。小东西威风凛凛,睁着一对绿豆般大小的眼睛四处巡弋,见到沈彻,尖叫一声栽到张丹臣怀里,全身上下直哆嗦。 大侠饶命! 沈彻听得皱眉,它立即乖觉改口:太傅饶命! 学乖了么 乖了,乖了,乖了。 吓都吓死了,能不乖么,敢不乖么! 见到公主,知道该怎么做吗 读书不觉已春深,一寸光阴一寸金。不是道人来引笑,周情孔思正追寻。 沈彻暗暗点头,这是他用来勉励秦俊彦的诗,只在八哥面前吟诵过两次,没想到它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你以后做鸟还是做鬼,全在今天一举。 张丹臣面无表情地侍立一旁,心里却笑得要死。 秦翘楚被气哭那日,沈彻也气得不轻。他当时真以为八哥难逃一劫,谁料沈彻只是抓了几只山鸡,一鸡一刀,利落干脆,山鸡喷着血四处乱窜,最后精疲力竭地倒在八哥面前,温热的鸡血溅了八哥一身,它当场就崩溃了。 自那之后,八哥乖得不像话。 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沈彻的性子一贯如此,他这些日子隐忍不发,原来全是为了今天。 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公主,你今天好美,比上次还要美。 清越的男子声音骤然响起,二人一鸟同时望过去,龙骧骑早已不见踪影,林荫尽头站着一身素白的挺拔男子,眉目如画,俊朗无匹。 楚君过誉了。秦翘楚嘴角微抽,对慕容霄的恭维方式头疼不已。 贸然登门,万望公主海涵,只因我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公主,明月楼 阿娇公主! 一声大叫,生生打断了慕容霄的话,秦翘楚惊奇地对来者,呃来鸟说道:你居然没死 八哥本来想背方才那首诗来着,但论到生死话题,不由感慨万分,悲壮道 生者寄也,死者归也。 秦翘楚大惊。 这是《南华经》中的一句话,传为庄子语录,意思是活着是寄宿,死了是回家,极富智慧和哲理,为后世所推崇。 谁教你说的 阿娇追我,就告诉你。八哥扑扇着翅膀慢腾腾地飞到一棵树枝上。 -- 第29页 秦翘楚实在太好奇了,歉疚地看看慕容霄,慕容霄大方一笑,示意她先忙,自己随宫婢去撷芳殿等候。待他走远,秦翘楚提裙就追,八哥飞到一棵老银杏树下突然停住,秦翘楚大喜,蹑手蹑脚扑过去,不意树后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哎哟一声她滚进了那人怀里。 一身大红锦袍,外罩氅衣,剑眉星目、气息清冷,正是一月未见的沈彻。 两人的姿势暧昧极了,秦翘楚在上,沈彻在下,她的腰被他的大掌牢牢扣住。他惊愕地眨了眨眼,满庭春色似开在他的瞳仁上,倒映着一园旖旎,使红的更红,白的更白,窘的更窘。 秦翘楚心跳如鼓,手忙脚乱地想从沈彻身上爬起来,偏偏越慌越乱,爬了几次都使不上劲,沈彻闷哼一声,面色怪异地将她推开,这才解了困局。 捂着发烫的俏脸,秦翘楚转身就跑。温热的身体,有力的臂膀,专注的凝视似一把利剑,直直插进她心里,劈开了混沌,掘出了什么东西。 公主请留步。 沈彻出声挽留,秦翘楚不得不停步,等了半晌不见人语,倒听见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之声,她好奇回头,险些没把自己吓个半死。 你、你、你想干甚么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这衣冠禽兽居然当着她的面宽衣解带,他要是敢对她用强,她一定捏爆他的蛋。 掌上压。 沈彻看都不看她,边脱外氅边伏地,摆出标准动作,十来口茶的功夫就做了一百二十个。 秦翘楚: 公主,臣可以领赏了么 秦翘楚警觉地后退一步:你要甚么找阿桃去,我还有事。 臣只要公主一盏茶的时间。 秦翘楚在心中飞快盘算起来,一盏茶不过一刻钟,以沈彻的体能,不会如此不济,那应该是别的事了。 你想作甚她还是谨慎地退了一步。 劫持事件和明月楼事件,都系戎王元鹜所为,我们正在全力追捕他,其人睚眦必报嗜血成性,你得罪了他一定要小心,以后每次出门都必须带上龙骧骑随行。 男人的薄唇一开一合,每个字听上去都很平静,但紧紧握起的拳头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我听太傅的。秦翘楚的视线直愣愣落在沈彻手背上,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他说的话都是有声儿的。 说帮她出头就真帮她出头,说不让人欺负她就真不让人欺负她,明月楼的事她一直以为是个意外,他却已经查得这么深入细致。 沈彻顿了顿,又道:八哥之事全因我而起,我向公主赔不是,要打要罚任凭公主处置。 秦翘楚愣了愣,眼眶渐渐红了,心里憋了一个月的郁气和委屈终于烟消云散。 我也有错,不该当着那么多人骂太傅。 无妨。 沈彻浅笑,若有所失。他看见她红了眼眶,还以为她会像上次那样大哭一场,可她只是无所谓地笑笑,还反过头来道歉。 她是真的变了,越来越独立,越来越从容。他应该替她感到高兴,毕竟他不能庇护他们姐弟一辈子,但他心底却抗拒她这种蜕变,令他心酸心疼,更令他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我送你回去。 沈彻与秦翘楚并肩而行,头一次他希望宫道能再长一些,不要那么快把这个姑娘送到别人身边。 一进殿门,慕容霄就迎了上来,看见沈彻微微颔首,对秦翘楚笑道:公主,我查到劫持你的人是谁了,还有上次明月楼之事并非意外,也是同一人所为,都是戎王元鹜干的好事。 有劳楚君。秦翘楚福了福,一副波澜不兴的样子。 慕容霄的眸子闪了闪,对她身后嘴角微翘的男人笑道:沈太傅真有心,百忙之中不忘抽出时间搏公主一笑,记得沈太傅上次说公主幼时脑袋着地智力受损,现在看来是痊愈了 沈彻: 秦翘楚: 楚君真会开玩笑,公主乃金枝玉叶,我尊重她都来不及,怎会说这种无稽之话 慕容霄笑了:有没有说过,将当时在场的侍卫叫进来一问便知。 问是自然要问的,我可不能平白被人冤枉,但有一事,我想先向楚君求证。 太傅请讲。 听说楚君曾有过一次婚约,后来那女子嫁做人妇,楚君却一直空悬后位,这是为何 慕容霄: 秦翘楚: 呵,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男人们也不遑多让,两个人就能搭个台子,唱念做打一样不落,一个在背后造谣损她,一个心里住着白月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关键时刻,蠢八哥突然顿悟,尖叫一声从此迎来鸟生巅峰。 小翠,送客! 作者有话要说:  太傅:举步维艰,处处都是坑啊。 楚王:哈哈,自作孽不可活。 公主:男人果然都是贱皮子。 感谢小天使上善若水的营养液,笔芯。 -- 第30页 第18章 八哥一叫,举座皆惊。 沈彻岿然不动,慕容霄笑着起身,朝沈彻拱拱手,对秦翘楚说道:原想在公主面前卖个好,没想到弄巧成拙,坏了公主兴致,实在对不住,霄告辞了。 他人生得好看,话也说得漂亮,抛开身份不谈,冲着这份眼力和自知之明,秦翘楚就不能真赶他走。 倒是那位老神在在的仁兄,没看见她的不豫么 楚君过谦了,上回承蒙楚君盛情款待,这次该我尽一尽地主之谊了,稍后舍弟会过来用饭,就让他以茶代酒陪楚君好好喝两杯。 公主发话,焉敢不从慕容霄笑着坐下。 沈彻幽幽开口:公主,主上今天课业多,不会过来了。 无妨,那我就自己作陪。 自己作陪 沈彻的眸子渐渐沉下来。 她怕是不知道自己酒品有多差,酒胆有多大吧人家可不会像他那样好性儿,陪她耍酒疯,给她变戏法,还哄她睡觉,真让她与慕容霄对饮,把自己卖了都有可能。 公主,臣今天正好有空。 秦翘楚丝毫不领情,不冷不热道:多谢太傅美意,太傅日理万机,断不敢再让太傅受累。 呵呵。 沈彻气不打一处来,径直走到紫檀木小圆桌前给自己倒了一碗茶,轻轻啜了一口,下嘴处依然是青莲茶碗的老位置。 老色胚! 秦翘楚狠狠剜了他一眼,俏脸上红霞点点,羞恼中带着无可奈何,沈彻不由得笑了起来。 楚君知道这薄胎瓷的妙处么 慕容霄若有所思:略知一二,这种瓷薄似蝉翼,亮如玻璃,轻若浮云,做工精致,透光性好,是传统名瓷。 是呢,沈彻把玩茶碗,笑得十分矜贵,说的话却很是接地气,最重要的是,对着光照一照,能瞧出许多有意思的痕迹,譬如前人的 噗 秦翘楚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太傅为虞国劳心劳力,我和主上铭感五内,若太傅不弃,留下来用顿便饭可好 公主发话,怎敢不从 沈彻唇角上翘,缓缓坐回慕容霄身边。这顿饭秦翘楚食不知味,倒是两个男人十分投缘似的,比着赛地一人喝了一坛秋露白,还勾肩搭背地论起了齿序。 饭后,男人们仍旧难分难舍,怕他们说什么不该说的话,秦翘楚当机立断地送慕容霄出宫,二人沿着御花园的青石板路并肩而行,慕容霄突然问道 公主,你相信沈太傅说的那件事么 哪件事 就是我的那桩婚事。 秦翘楚沉吟:这是你的私事,且都是过去的事,我 是真的。慕容霄突然打断她,目光灼灼,我曾有过一段婚约,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婚约作罢,那位姑娘另嫁他人,但我空悬后位不是为了她。 以前我不知道是为了谁,现在我终于知道了。 慕容霄的俊脸泛着潮红,呼出的气息带着酒香,动情地攫住秦翘楚的纤腰,一字一顿。 风柳腰肢,娇娇小小,明月楼一别,日夜难安。公主,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我不得不说,我为你着了迷。 秦翘楚从未被人这样表白过,玉脸顿时羞得通红,她无措地推拒着慕容霄,却被他搂得更紧了。 公主,你知不知道在男人怀里扭来扭去很危险慕容霄的眸色暗了,嗓子哑了,身体也绷直了。 秦翘楚立刻就不敢动了,慕容霄满意地摸摸她的发顶,拨弄着上面的玉蝴蝶:我很高兴它们装饰了你的美丽,公主戴这个,真的很好看。 顿了顿,他又点点她的小梨涡,轻笑道:真想尝尝它的滋味。 楚君,你醉了。 秦翘楚终于挣脱他的怀抱,往后退了两步,一脸戒备。 少女俏脸微寒,桃花眼里藏着愠怒,仿佛他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慕容霄揉揉额头,一脸懊恼:对不住,是我失态了,没想到秋露白的后劲这么足。 想起上次自己一杯倒的经历,秦翘楚稍稍释然,不想与他多作纠缠,让远远跟着的陈默上前搀扶,寒暄几句就匆匆离去。 她一走,慕容霄混浊的眸子立即恢复清明,声音冷凝:有人跟着吗 没有。 不应该啊,沈彻处处与我针锋相对,怎会放心我与秦翘楚独处 属下也想不明白,但确确实实没有尾巴。 有意思。慕容霄眼中精芒陡现,你上次问我沈彻为甚么编排、挤兑秦翘楚,现在看明白了么 属下看明白了,反其道而行之,沈太傅怕是看上韫玉公主了。主上,有沈彻从中作梗,我们此行怕是不顺,不如启程去齐国吧。 你家主上我何时临阵脱逃过慕容霄粲然一笑,神色间说不出的自负倨傲,掠夺,是男人天性,有人抢的才是好东西。 属下受教了。 -- 第31页 慕容霄又道:回去以后给韫玉公主下个帖子,就说我这个月十五约她去踏青。这次要准备妥当一些,不能让任何人钻了空子。 属下明白! 说话声渐渐远去,一里开外的假山里走出来一个人,寒霜满面,双目蕴火。 让琉璃到楚国去查查慕容霄的那桩婚事。他对随后赶来的下属命令道。 张丹臣肃首敛眉:是! 秦翘楚回到撷芳殿,沈彻还坐在方才的位置喝茶,青莲茶碗被他握在手中轻轻摩挲,她的俏脸不由自主地就红了。 太傅,我们谈谈。 沈彻没抬头:公主想谈甚么 茶、茶碗的事。 沈彻好整以暇地望过来,似笑非笑:公主想说臣吃过你的口水 秦翘楚: 公主无需介怀,反正公主也吃过臣的口水,我们扯平了。 秦翘楚: 这人还要不要脸! 红唇上挑,秦翘楚讥道:我可是脑袋着过地、智力有缺陷的人,太傅就不怕被我的蠢笨传染了 不怕! 沈彻陡然站起来,朝秦翘楚慢慢逼近,直到将她逼到墙角无路可退,盯着她的美眸闲闲道:公主何以肯定是你的蠢笨传染臣,而不是臣的聪明传染公主 秦翘楚不甘示弱:那太傅又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就凭公主现在能心平气和地与臣说话,而非从前一样跳起来指着臣的鼻子骂臣眼瞎。 秦翘楚: 从进殿开始,她不是撵他走,就是阴阳怪气,难得吃一回瘪,气鼓鼓的样子像只河豚,沈彻的心情愉悦不少。 主上最近很刻苦,我打算十五休沐带他去放风筝,公主也一起去吧 我才不去呢,我脑子不好使,不会放劳什子风筝。 沈彻: 他默了默,终于低了头:公主,就当给臣一个赔罪的机会,如何 这可是你说的。秦翘楚展颜。 第19章 四月十五,春和景明,微风正好,是个适合放风筝的好天气。 沈彻特意起了个大早,卯末就进了宫,候着秦俊彦用完早膳,君臣二人一起朝撷芳殿走去。 朝阳初升,霞光万丈,柔和的金色光芒洒在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身上,映得两张同样昳丽的脸庞神采奕奕,也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又粗又长。 秦俊彦故意挨着沈彻,好使他的影子与沈彻的影子重合,这样的亲密令他兴奋又新奇,玩着玩着就上了瘾,沈彻见了也不戳破,只是有些不解。 主上如此高兴,是因为能出去玩 秦俊彦笑眼弯弯,清澈见底的眸子藏不住心事:出去玩固然高兴,但能与太傅和长姐同行,才是最开心的。 他穿着一件黑色龙纹锦衣,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言笑晏晏、贵气逼人,与民间大户家的小公子并无二致,但眉宇间的坚韧和老成,却是他们所不能及的。 沈彻沉默不语。 他们二人其实有诸多相似之处,一样幼年遭变,一样被迫成长,只不过秦俊彦比他幸运,有个好父亲替他提前安排了一切。 百炼成钢,他一直用成人的标准要求秦俊彦,却忽略了他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 主上不觉得臣不近人情 秦俊彦笑眯眯:完全没有,父王生前常说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长姐也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要变坏,我觉得太傅这样就很好。 沈彻顿了顿,问道:公主还说过甚么 长姐说的话可多了,不过她常说的是要我多跟太傅学习,如果能成为太傅那样的人,虞国无忧矣。 公主真这么说沈彻心中意外之极。 秦俊彦重重点头:君无戏言,我骗太傅作甚 这三年,主上与公主形影不离,可发现公主与以前有甚么不同 当然有了。一说起这个,秦俊彦的话匣子就关不住,长姐以前最爱钗群首饰,现在连粉都不擦,衣裳也只喜欢素色,唯一的爱好就是看书。 父王故去一年之后,我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倒是长姐还常常坐着发呆,无缘无故地流眼泪,被我偷偷瞧见好几回。我问她为甚么哭,她说想外祖母,可是外祖母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她一定是怕我伤心才故意这么说的。 太傅,长姐真的变了,你以后不要再针对她好不好 秦俊彦泪光闪闪,声音几度哽咽,对秦翘楚的维护依恋之情溢于言表,沈彻看得心头发热,沉声应道:好,我答应主上。 太好了,我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长姐。 秦俊彦兴奋得无以名状,也顾不得什么形象,拔腿就朝撷芳殿狂奔,然而不过片刻,他就耸拉着脑袋回来了。 长姐不在宫里,阿桃说她卯初就出门了。 沈彻想了想,安慰他道:公主许是提前到江边去了。 那我们快走吧。 -- 第32页 二人一路紧赶慢赶来到江边,却没有看到秦翘楚的身影,秦俊彦的脑袋耷拉得更低了,沈彻一面让张丹臣回去打听,一面扯起了籰子,一只大蜈蚣风筝缓缓升上了空。 主上,快把你的公鸡风筝升起来,我们来比比谁厉害。 好的! 秦俊彦一听就来了兴致,将失落抛到脑后,开开心心地放起了风筝。一刻后张丹臣返回,面色有些难看,沈彻心中一沉,问道:怎么了 公主去了翠屏山。 沈彻顿时理解他的脸色为何难看了:慕容霄去踏青的地方也是翠屏山 正是。 她还真是记仇啊。 秦翘楚那天的话,沈彻终于明白过来,心里沉甸甸的很不是滋味。她怪他,他能理解;她爽约,他也能理解,可她为甚么偏偏要爽了他的约去赴慕容霄的呢 张丹臣心里更不是滋味。 这公主刚正常没两天就原形毕露了,沈彻放下身段主动赔罪,她一声不吭就放人鸽子;慕容霄在御花园那样轻薄她,她却没心没肺地跑去赴约,简直蠢透了。 属下立刻去把公主请回来。他瓮声瓮气道。 沈彻沉着俊脸,眸色清冷,冰唇里吐出几个极淡的字:不必,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她去吧。 沈彻陪着兴高采烈的小国君在江边吹了一上午凉风,灌了一肚子凉水,面色凝重得连麒麟卫首都不敢上前。 张小哥,你去劝劝太傅吧,照这样下去,主上能放一天风筝你信不信 放就放吧,主上又不是放不起风筝。 话是这么说,可主上正在长身子,不吃饭怎么行 张丹臣终于幽幽叹气:我倒是想劝来着,可谁教太傅不听我的呢。 卫首连忙追问:那他听谁的 张丹臣白眼一翻,没好气道:你问我,我问谁 卫首急了,摇着他的胳膊催促:好兄弟,你就别卖关子了,公主今晨临走前特意叮嘱我,一定要让主上按时吃饭,否则会对他的肠胃不好。 公主真跟你这么说张丹臣反手抓住卫首的胳膊,一脸急切。 是啊,公主寅末传我到撷芳殿,说她今天要出门,叫我在外面一定要劝着主上,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 那她有没有说跟谁见面甚么时候回来 这倒没有,公主只说会回来得很晚,估计要到酉牌时分。 酉时张丹臣将卫首的胳膊抓得更紧,自言自语道,不行不行,到那时黄花菜都凉了。 萧大人,太傅难得陪主上出来游玩一回,肯定要等他玩尽兴才会回去的。你赶紧往翠屏山走一趟,务必将公主请回来,不然主上真能放一天风筝。 萧衍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唬住了,忙道:我马上去!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沈彻的目光还是精准地扫了过来,他依旧面无表情,只不过眸色温润不少,张丹臣心中一凛,对琉璃的洞察力和自己的急智佩服不已。 琉璃被派到楚国执行任务,临行前特意把他和薛已叫过去千叮咛万嘱咐,告诫他们不要在沈彻面前轻慢秦翘楚姐弟,薛已不以为然,结果被琉璃好一顿训斥。 她还告诉他们一个大胆猜想,国丧三年沈彻暗中对秦翘楚姐弟进行过试炼。 薛已当时就跳了起来:这么说,秦翘楚通过公子的考验了 琉璃道:不然你觉得公子为甚么会管她的闲事 那、那、那公子对她动心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总之她被公子划进了势力范围,你以后对她客气些就是。 正想得出神,萧衍满头大汗地跑回来,不敢看沈彻,悄悄凑到张丹臣耳边低语。 出大事了,我没在翠屏山找到公主,倒是遇见了楚王。 他紧紧搂着一个女子,我仔细一看骇了一大跳,那女子的背影与咱们公主一模一样! 我还听见楚王喊她阿娇! 张丹臣: 他担心地朝沈彻的方向看了看,却见他背着手站在秦俊彦身后,定定望着滔滔江水一动不动,仿佛石化一般。 慌乱中灵光一现,他连忙问道:你看见龙骧骑没有 没有。 那秦琼呢 也没有哇。萧衍两手一摊,快要哭出来了,张丹臣却兴奋得不行,一定是你看错了,就算龙骧骑不在身边,秦琼也绝不会离开公主半步的。 萧衍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点头如捣蒜:对对对,一定是我看错了,小琼子说公主对他有知遇之恩,第一次见面就让他射了一只红腹山鸡,还分给他两个烤鸡翅膀和鸡爪子。 张丹臣: 说多错多,他在心中默默地替秦翘楚点了一根蜡,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其实,秦翘楚此刻的确就在翠屏山,却不是跟慕容霄而是与龙骧骑众人在一起。 翠屏山南麓山势平坦,日照充足,凿有登山阶梯,常年游人如织;北麓则正好相反,秦翘楚就是和龙骧骑沿着北麓山峰在攀登。 -- 第33页 她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独马尾,脸上涂满油彩,一身轻便劲装,绿色的倩影隐在树丛中,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她身边的十个龙骧骑也是同样的打扮。 一行人沉默地游走在山间,与草木融为一体,连飞鸟走兽都对他们的到来后知后觉。 众人对这样的训练感到新鲜,对秦翘楚的表现更是感到惊奇。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身娇肉贵的公主居然会跟他们一般打扮一起行动,除了中途停下来歇过几次,竟一口气爬到了山顶。 一不叫苦,二不叫累,三不摆架子,这样的女子,简直不要让人太佩服! 更有意思还在后面。 下山时他们从南麓往回走,经过楚王营帐,与守卫们迎面相遇,大家趴在原地不动,楚卫愣是没发现他们,不仅被他们在地上题了字,还被他们顺走了几坛楚国贡酒龙膏酒。 那酒可真是上品啊,黑如纯漆,饮之令人神爽。他们的小公主用手指蘸了蘸,尝了一口如是评价道 马尿! 哈哈哈 龙骧骑众人觉得,天底下没有比他们公主更可爱的女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张丹臣:公主,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保重啊。 秦俊彦:姐姐别怕,姐夫生气你就抱他,我已经试过了,一抱一个准。 公主:多谢弟弟,姐姐试试。 太傅:一对智障。 感谢小天使set me free!、小鱼儿、上善若水的营养液,笔芯。 第20章 秦翘楚等人一走,楚卫就发现了不对劲好好的龙膏酒不翼而飞了几坛子,空地上还莫名其妙地多出来一行字。 逍遥仙到此一游。 陈默边念边留意慕容霄神色,心中惊骇异常,到底是什么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偷了酒还能嚣张地留下痕迹 方才来的人真是麒麟卫慕容霄冷冷开口。 正是,他说来找韫玉公主,属下告诉他韫玉公主不在这里,他一副不大相信的样子,站在路边徘徊不去。主上怀疑这件事是他干的 不是怀疑,是一定。麒麟卫身负重任,任何人不得擅离职守,小虞王还在江边放风筝,卫首却跑到二百里外的翠屏山,你觉得说得过去吗 主上认为是沈彻授意的 除了他,还有谁叫得动虞王亲卫 那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慕容霄目视前方,开阔平坦的空地上,一个女子正在专心致志地抚琴,那婀娜多姿的背影,竟与秦翘楚一模一样。 今天这个局他设得巧妙,沈彻还击得也够漂亮,棋逢对手激起了他的兴致。 下山,把戏唱完。 众人快速拔营,赶在申时到达城门前,静候沈彻一行。不多时,由麒麟卫团团围绕的车队缓缓出现在眼前,车内传来天真稚气的孩童声音。 多谢太傅,我今天很快活,可惜长姐不在,要不然就更快活了。 主上高兴就好。 唉,长姐到底去了哪里为甚么一声不吭就出了宫 臣不知。 车内说话声渐熄,一只小手撩开薄纱车帘,露出一张惊喜交加的小脸。 太傅,是长姐。停车,快停车。 马车停稳,秦俊彦朝城楼下一道纤细苗条的人影跑去,一把抱住她的腰,半是高兴半是埋怨:长姐,你去了哪里我等你放风筝等了一天! 小公子,你认错人了。女子慢慢转身,声音听着耳熟,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芙蓉玉面。 秦俊彦愣了愣,随即不悦皱眉,君王威严显露无疑:你是何人,胆敢冒充我长姐 女子不慌不忙地福了福,笑道:奴家是旖旎阁的芳华,天生这副模样,没有冒充任何人。 旖旎阁秦俊彦一脸疑惑,询问的目光投向沈彻。沈彻寒着脸走上前,将他往身后一挡,交代张丹臣把人抱上车,鄙夷地打量起女子来。 你的胆子倒挺大。 女子见到他先是一愣,随即红了脸,娇羞道:奴家不知道公子在说甚么。 谁让你在小公子面前提旖旎阁的 女子委屈道:旖旎阁是奴家的家,小公子问起,奴家自然要回答,公子是瞧不起奴家么 沈彻毫不客气:是! 你!女子气得跺脚,瞬间红了眼眶,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簌簌而下。那情状,说不出的惹人怜惜,匆匆赶路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伸长脖子观望。 郎心如铁,沈太傅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啊。 慕容霄从人群中走出来,掏出锦帕,替芳华温柔拭泪。 沈彻看了一眼萧衍,萧衍会意,让麒麟卫将看戏的行人赶走,又将女子押到一旁看住,沈彻这才转向慕容霄,一脸肃然,不复当日把酒言欢的半分亲昵。 楚君想干甚么 不干甚么,就是与相熟的姑娘游山玩水,沈太傅连这都要管 旖旎阁那么多人,楚君不该找一个这样的。 -- 第34页 哪样的慕容霄低头沉吟,论容貌她是最拔尖的,声音也是最好听的,背影你也看见了,完全令人挪不开眼。对了,她还是个雏儿。 沈彻目光阴沉,话里仿佛淬了冰,丝毫不惧慕容霄的身份:楚君想要甚么,我一清二楚,奉劝楚君一句,别玩过了头鸡飞蛋打。楚君也不用试探我,我可以直接告诉楚君,她的事我管定了。 这个她是谁,沈彻未明说,二人却都心知肚明。 慕容霄无所谓地笑笑,一副轻佻之态:沈太傅权倾朝野,既然对韫玉公主有意,为何不收用呢 沈彻回道:楚君爱慕我朝公主,为何不求娶呢 慕容霄的笑容渐渐消失,沉着脸与沈彻对视,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却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防备与不甘。 我还有事,就不陪楚君了,告辞。 沈彻拱拱手,潇洒利落地翻身上马,麒麟卫紧随其后,策马扬鞭,卷起一地灰尘。 芳华扭着腰来到慕容霄跟前:慕容公子,我表现如何 不错,下去找陈默领赏。 谢公子,方才那人是谁 他呀慕容霄似笑非笑,天下第一铁石心肠。 我第一次见他,他居然让一个娇娇姑娘去做开颅术,说她脑子不好使,你说好笑不好笑 男人都一个德性,奴家才不信甚么铁石心肠,那是他还没遇到让他开窍的女人。 芳华姑娘这口吻是打算去开沈太傅的窍了 他就是太傅沈彻芳华粉面含春,笑意娇嗔,他这个窍,我开定了。 回到宫里已近申末,秦俊彦一反常态地催促沈彻回府,沈彻只说不急,待张丹臣一脸喜色地出现在殿门口,他才起身往外走。 公子,秦琼先回来了,他跟属下说他们其实是去 你先别说。沈彻打断他的话,我亲自去问公主。 路上碰见慕容霄,他就知道秦翘楚没有跟他在一起,只要她不是飞了他去陪慕容霄,就算把天捅破,他也替她兜着。 只是,他想亲口听她说今天到底干甚么去了,他想看看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 这举动虽然很傻,但是对他来说,很重要。 好的,属下不说。张丹臣憨憨一笑,猛地指着殿门口快速移动的小身影叫,公子你看,主上要去通风报信了。 沈彻微微一笑:由他去。 秦俊彦边跑边回头,再三确定沈彻没有闲工夫管他才放心地往撷芳殿奔去。只是他跑得太急,全然没有发现身后有道悠哉游哉的挺拔身影,那人背着手走得不急不躁,唯有一双鹰眸亮得惊人。 秦俊彦紧赶慢赶,与刚刚到家的秦翘楚碰了个正着。 长姐,你终于回来! 你听我说,太傅吃软不吃硬,他要是骂你,你就听着;要是打你,你就受着;要是不理你,你就抱他! 长姐切记!我是趁太傅说话的功夫偷跑出来的,太傅精得很,他一会儿肯定会发现我不在,我得走了。 他一阵风来又一阵风走,秦翘楚听得云山雾罩,倒是隐在角落的沈彻嘴角抽了又抽。 骂人打人不理人 原来他在小国君心里是这个形象啊。 秦翘楚被小兄弟弄得一愣又一愣,眨了眨美眸,困惑地走进殿内,架子上的八哥挥者翅膀欢呼:阿娇回来了,阿娇回来了! 小东西,今天学了甚么 怒火冲天,喜极而泣。 谁呀,大喜大怒的,也不怕伤肾秦翘楚扑哧一声笑了。 太傅! 秦翘楚: 听见脚步声,八哥叫得更欢了:阿娇今天要倒霉了! 秦翘楚: 这蠢货倒是难得聪明一回。男人迈着长腿信步而入,眉眼如画,声色平静,辨不出喜怒。 秦翘楚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兴师问罪,心里连个准备都没有,讪笑道:太、太傅来了 说吧。沈彻撩袍往椅子上一坐,灿若星辰的眸子盯着少女一瞬不瞬。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秦翘楚豁出去了,挺直腰杆大声道:我承认我是故意爽约的,可谁教你说我脑子不好使,还让我去看大夫的! 还有呢 秦翘楚没听出男人声音中的清浅笑意,梗着脖子继续道:以后你不许再这么编排我,我不傻,聪明着呢。 还有呢男人的唇角已经上扬了。 秦翘楚睁着美眸仔细想了想:没了。 你今天干甚么去了 这是我的私事,不能告诉 男人轻轻哼了一声,凉凉打断她的话:今天当了一天老妈子,我的耐心都在你弟弟身上用罄了。公主,你有甚么话最好想清楚再说。 太傅误会了。说起带孩子秦翘楚心里一阵发虚,八岁孩子虽然懂事,但精力旺盛一刻不歇,一天陪玩下来也是很累的。 -- 第35页 我的意思是,我的私事不能告诉别人,但告诉太傅却是无妨的,我今天去爬翠屏山了。 就你一个人男人锐利的眸子在她脸上扫来扫去,盯着她额角的一块浅浅油彩印子问道。 呃还有龙骧骑,我爬山,他们训练。 还有呢 没了,真没了! 男人星眸危险地眯起:就没喝酒 秦翘楚惊讶地捂住嘴,心里腹诽不已,这人是狗鼻子吧她可是只尝了一口! 回来路上顺了慕容霄几坛龙膏酒,我只用手指蘸着尝了一口,太难喝了。哦对了,我还给他题了几个字。 甚么字 鲈鱼四腮独占松江一府,螃蟹八足横行天下九州。 哈哈哈 静了一瞬,室内爆发出震天笑声,惊得俏佳人侧目而视,吓得小八哥七荤八素。 作者有话要说:  太傅:郎心如铁,只为智障心软。 公主amp;主上:我们聪明着呢! 感谢小天使set me free!的营养液,笔芯。 第21章 秦翘楚见过沈彻很多面,嘲讽的、冷厉的、严肃的、淡漠的、生气的,唯独没见过他开怀大笑的模样。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他生了副好相貌,却常常板着脸,周身散发生人勿近的气息。今日这一笑,宛如初日破晓,将他的荆棘劈斩殆尽,显出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的真模样。 他的笑容极具感染力,使她一天的疲累烟消云消。 他真的应该多笑笑。 秦翘楚怔怔想着,娇憨的模样落在男人眼里,使他无端放软了声调。 过来。 他朝少女勾勾手,亲昵得像唤小猫小狗,俏人儿滞了滞,老大不情愿地撅着嘴慢腾腾挪过来。 怎么不高兴了,方才不是好好的么 少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显见心情真的不豫:别人把你当宠物唤,你笑得出来 宠物 男人愣了愣,随即又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胸膛都震动起来。许是起得太早又吹了一天山风,她的眼眶有些红,眼底血丝若隐若现,小嘴撅得比山还高,俨然就是一只气鼓鼓、哼哼叫的小白兔子。 男人嘴角咧到耳后根,语气诙谐宠溺:当我的宠物,可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福气。 他这话倒是一点不假,不论从前还是现在的身份,都够他豢养一只数量庞大的宠物团,但他挑剔得很,对送上门的从不感兴趣。 既然她已洗心革面,他不介意将她圈进来,反正她兄弟早被他扒拉进去了,权当做个伴。 当我的宠物,也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福气,端看我愿不愿意了。秦翘楚不屑冷哼。 她这话也是不假,以她的身份与容貌,想成为她入幕之宾的人多如过江之鲫。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只要她肯点头,哪怕拿着鞭子抽,也是有人愿意的。 公主想让谁当宠物男人眸子含笑,声音却有些冷了,想学山阴公主之流要不要臣帮你跟主上说说 秦翘楚听话听音,知道别扭男人又生气了,于是很没骨气地缩了缩脖子,嘟囔道:随口说说,太傅不必当真。 沈彻虎着脸:公主身为万民表率,言行举止受人瞩目,凡事都要三思后行,切不可做出不合身份之事,说出有辱斯文之语。 我省得。秦翘楚回答得有气无力,这厮一下子将她架到道德标杆的高度,以后动辄得咎,她的计划还要怎么开展 她的小脸皱成一团,明亮的桃花眼也失去了神采,男人顿了顿,话锋一转:公主年纪还小,不必将自己逼得太紧,有些规矩等大些再说也不迟。 真的! 秦翘楚蓦地抬起头,一脸的难以置信与惊喜交加,小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呆萌可爱的样子令人忍俊不禁。 沈彻再度失笑:当然是真的,我说话从不食言。不待秦翘楚欢呼,他又接着说道,今天就算了,月底休沐,我再陪公主去放一回风筝,算是我给公主赔罪。 不用了,我早就不怪太傅了。秦翘楚大大咧咧地摆手。 沈彻深深看了她一眼:公主不去就是瞧不起臣。 好吧。 沈彻说到做到,四月三十那日早早就到了撷芳殿,秦翘楚没让他久候,一炷香的功夫就梳洗打扮妥当,婷婷袅袅地走了出来。 她穿着件玉绿色绣菡萏月华裙,头上梳着飞仙髻,脚上蹬着云纹绣鞋,亭亭玉立,清新脱俗。 沈彻眼中闪过惊艳之色,幽深的眸子瞬间亮了,仿佛点燃了一池星子,熠熠生辉,灿灿夺目,竟令人完全不敢直视。 怎么了秦翘楚被他看得心慌意乱,不自然地扯了扯裙摆。 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 沈彻没解释,只是轻轻吟了两句诗,秦翘楚听了顿时羞得俏脸通红,而且那红带着欢喜,经耳根,沿脖颈,到脊背,顺着腰肢流淌到脚跟,她整个人都快变成了一只大龙虾。 -- 第36页 这首诗还有后两句,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这个男人平时惜字如金,没想到一开口就叫她大大吃了一惊,比起慕容霄直来直去的赞美,更令人沉醉和心折。 星华仙子,能赏小可一碗饭否 沈彻一见秦翘楚的情状就知道她懂了自己的意思,那种心意相通的喜悦令他虎躯一震,心湖泛起阵阵涟漪久久难以平复,不由得对羞人儿起了逗弄之心。 有何不可。 秦翘楚盈盈一笑,忍着羞意命人摆饭,极难得地给沈彻盛了一碗碧梗米粥,并亲自递到跟前。 纤纤素手,玉骨冰肌,风流酝藉,直宜消得。这样的妙人儿亲自服侍自己用饭,别说是粥了,就算是鸩酒,此刻的沈太傅也能含笑饮下。 用完饭,二人径直去了江边,一个放蜈蚣风筝,一个放公鸡风筝。上次沈彻有心让着秦俊彦,公鸡很轻易就打败了蜈蚣,这次沈彻没有手下留情,不过片刻他的蜈蚣就将秦翘楚的公鸡远远甩在了后面。 一开始秦翘楚并未放在心上,后来叫好声越来越大,她才发现这厮是在故意飙技,顿时就来了脾气。 她的大眼珠子骨碌滴溜一圈,让秦琼先替她放一阵风筝,秦琼果然不负所望,将风筝越放越高,隐隐有追赶沈彻之势,众人纷纷击节赞叹,引得沈彻也仰头去看。 秦翘楚见状大喜,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银剪子,咔嚓一声又快又准地剪断了沈彻的风筝线,他那只讨厌的蜈蚣在她得意洋洋的目送下飘然远去。 众人全都惊呆了,场面陡然安静下来。 看什么看,没见过公主发脾气 众人: 是臣错了,原来公主真不会放劳什子风筝。 沈彻忍着笑对秦翘楚作揖,众人被他的态度和接下来的话语惊得目瞪口呆,比秦翘楚铰了他的风筝线还要傻眼。 今天臣做东,请公主到明月楼小坐,尝一尝新鲜鲈鱼和春分蟹。 时人皆知,中秋时节吃螃蟹,尤其是每年秋季阳澄湖大闸蟹横行九州,但很少有人知道春季也是吃蟹的好季节,这便是渔民常说的春蟹或春分蟹,不过春蟹比秋季大闸蟹更为稀缺,只有沿海地区有少数品种上市,极为金贵。 太傅客气了,还是我请吧。 作为吃货一枚,秦翘楚深知春分蟹的价值,沈彻的大方令她有些不好意思。她已经出过气,沈彻又当众给她道过歉,请一顿饭对她来说也是理所当然的。 众人看她的目光又直了,真性情一词在这个天之骄女身上可谓体现得淋漓尽致有话就说,有错就认,大方坦荡,英气飒飒,心胸气度完全不输男子。 看什么看,你们那么卖力地起哄,当然也要一起请了。 众人: 他们极力憋着笑,齐齐朝秦翘楚行礼:多谢公主美意,末将等不饿。 沈彻也憋着笑,看秦翘楚的目光充满意外和惊喜,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新奇生物。 都一起去吧,让公主肉疼的机会可遇不可求,逮着一回是一回。 众人: 秦翘楚: 一行数人浩浩荡荡往明月楼而去,上楼梯时沈彻特意走在栏杆旁,用自己的身子将秦翘楚挡在里面,待他们上楼后众侍卫才鱼贯而入,除了秦琼和张丹臣,其余人都在隔壁房间就坐。 秦翘楚放眼打量四周,对一切满意至极。 茶具是崭新的,桌上摆着她最爱喝的六安瓜片,窗台上放着一口琉璃缸,里面飘着一朵碗莲,莲底游弋着几条拇指大小的锦鲤。推开窗,江水的湿意挟裹着绿意扑面而来,在这个略显干燥的午后,令人精神不由一振。 此处甚好。她微微一笑。 公主喜欢就好。沈彻也微微一笑。 张丹臣与秦琼相视而笑,默契地看了看在座的青年男女,交换着只有彼此能懂的讯息。 谁能想到,权倾朝野冷若冰霜的太傅大人,居然会为了宴请韫玉公主而煞费苦心。不仅提前半个月订下明月楼,还暗暗命人到海州运回春蟹,又将雅间以公主的喜好布置一新。 如此殚精竭虑,只一句此处甚好就心满意足。 秦翘楚发现沈彻今日笑得尤其多,他温润如水的眸子似流淌着一股暖意,将她团团萦绕,令她心颤又心乱。 这样的沈彻,比那个不苟言笑冷嘲热讽的沈彻好上太多,却也危险太多。 他,有让人沉迷的资本。 秦翘楚以手为扇,借以逃避沈彻的注视:秦琼,把窗都打开吧,屋里怪热的。 秦琼领命,张丹臣不解的声音适时响起:公主,这才四月,哪里热了 是啊,这才四月,哪里热了 随着话落,一袭白衣的慕容霄出现在门外,他的身畔站着个一身绿裙的漂亮女子,未语先笑,惹人怜惜。 第22章 沈彻喜爱作画,对颜色的搭配颇有心得,推及到着装上,也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 第37页 拿绿裙来说,同样的颜色,穿在秦翘楚身上是玉雪可爱、赏心悦目,穿在那青楼女子身上却是东施效颦、俗不可耐。偏偏她还自视甚高,非要跑到原主面前找存在感,简直蠢得无可救药。 秦翘楚倒觉得还好。 绿色挑人,非皮肤白皙者不足以驾驭,尤其是正绿色。眼前女子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顾盼生辉,色若桃李,全赖一张欺霜赛雪的好皮子。 她大大方方地站在慕容霄身旁,眉眼含笑,神色自若,丝毫没有被他的气势比下去,若她不是慕容霄带来的,她倒真想为她喝声采。 秦翘楚被慕容霄膈应坏了。 不久之前,他还深情款款地向她告白,没过两天他就公然与别的女子出双入对。那天在翠屏山,隔了老远她都能听见他帐中的娇笑声,今天他竟将人直接带到她面前来,得亏她一直对他防备有加,要是真喜欢上这样的风流君王,只怕是要天天以泪洗面。 唉,是她错了,不该对这个时代的男人抱有幻想。 秦翘楚兴致缺缺,没有像往常一样笑脸相迎,慕容霄暗觉不妙,正要开口却被她身边的男人冷冷截断。 掌柜的,不用我提醒你我包下了整栋楼吧 公子息怒。白胖的掌柜一边擦汗一边赔笑,慕容公子也是小店常客,他说见着熟人了,上来打个招呼就走,所以小人才 不关掌柜的事,是我在窗外看见了秦小姐,想上来寒暄几句,沈公子不必动怒,我站站就走。慕容霄主动解释起来。 沈彻沉着脸不作声,场面陷入尴尬,秦翘楚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他早上那句话说得很对,她是一国公主,言行举止受人瞩目,在外头代表着虞国和秦俊彦的脸面,凡事要三思后行,尤其是涉及到邦交问题。 她朝慕容霄客气地笑笑:慕容公子说哪里话,来者是客,请进来坐吧。 慕容霄大步走进来,芳华紧随其后,他坐到秦翘楚对面,笑着说道:秦小姐不要误会,芳华姑娘与我只在翠屏山见过一面,还是阿默自作主张请上山的,她到现在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今天是凑巧碰上,方才她在楼下也看见你们了,因为仰慕沈公子才华,才央我带她上楼。 好一招四两拨千斤,又好一招祸水东引,他轻轻巧巧几句话,不仅解释了为何会与芳华在一起,还将矛头对准了沈彻。 听言,沈彻的俊脸完全黑了,眼风如刀,冰冷锋利,带着刺骨的寒意朝慕容霄激射而去,慕容霄安坐如山,不为他的气势所动,还悠闲地给自己倒了盏茶。 不知道为什么,慕容霄的解释不仅没令秦翘楚释怀,反而令她更郁闷了。 胸中似被人塞进大团棉絮,不上不下地憋得难受,随着她每一下呼吸,那棉絮一片片往下走,落在她的肺叶子里,泡过水后越来越大越来越沉,堵住了所有新鲜的、不新鲜的空气。 她很难过,也很愤怒。 芳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半晌,见她面色苍白握紧拳头,眸中不由闪过蔑色。 不过是个半大丫头,长得国色天香又如何勾得两个男人像乌眼鸡又如何心里藏不了事,面上挂不住色,一眼就能看到底,寡淡得连白开水都不如,哪里配跟她比! 芳华施施然地朝沈彻福了福:知道沈公子不待见奴家,但奴家想把上次的话说完。没错,奴家虽是风尘女子,但奴家卖艺不卖身,赚的每一分银子都是干净钱,奴家四岁学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手上的茧子起了一层又一层,才有了今天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秦小姐,你说奴家容易么 是挺不容易的。秦翘楚狠狠戳着鲈鱼眼珠子。 秦小姐,看你举止大方、气质如兰,定是大户人家的贵女,会的东西肯定比奴家多多了,不如给奴家指点一二 芳华得意洋洋,只要秦翘楚敢应,她就有本事让她出丑。她的四艺可是老鸨花重金请了全九州的名家来教的,师父们都说不论天资还是刻苦程度,全天下无女子能越过她。 秦翘楚放下筷子,拍了拍手,冲她妩媚一笑:呵呵,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本小姐只会吃! 芳华: 秦翘楚不再搭理她,转头看向门口:掌柜的,店里来了多少春蟹 两筐。掌柜小心翼翼地睃了睃沈彻。 我全要了,给我蒸一筐,隔壁房间多上几盆,我这桌来一盆就够了,剩下一筐替我养着,要是死了或跑了,你得照价赔偿。 好、好的。 掌柜点头哈腰,头一回听说吃螃蟹用盆装,还得替客人照料食材的。算了,羊毛出在羊身上,姑奶奶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螃蟹上桌,秦翘楚没有急着动筷,而是轻轻瞥了秦琼一眼,秦琼会意,出去净了手,回来替她仔细而熟练地剥起了蟹壳。 蟹膏的香味飘散开来,她满足地喟叹一声,总算将胸中那团浊气呼了出去。 她是真喜欢吃,并将这一套理论灌输给了秦俊彦,不仅仅因为她自己会做,还因为食物比人可爱默默陪伴,乐于奉献,不求回报。 秦琼手巧,不消片刻就替秦翘楚剥好了一盘子蟹肉,她笑着让他去隔壁吃饭,秦琼不肯,秦翘楚佯怒,他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 第38页 芳华不屑地撇撇嘴,亏她高看秦翘楚一分,原来是个没见过世面又贪吃的浅薄豪放女,连吃饭都不忘勾引男人。 慕容霄眉眼沉沉,探究的目光一直在秦翘楚身上徘徊;唯有沈彻,星眸几度明灭,终下定决心般对张丹臣低声吩咐:我记得他们店里有一种酒,后劲小,不上头,你去找掌柜要一壶。 张丹臣领命而去,他回过头对秦翘楚说道:螃蟹性寒,须就酒暖胃,你先等等,阿臣已经去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太傅,不怕我耍酒疯 太傅:巴不得你耍,好让他们看看我喜欢的是什么样的。 感谢小天使set me free!的营养液,笔芯。 第23章 张丹臣很快取来了酒,那酒壶看着与普通酒壶并无二致,但里面倒出来的却是淡红色液体,金浆玉醴清香扑鼻,秦翘楚抿了一小口,美眸瞬间亮了。 原来是葡萄酒。 秦小姐竟然知道葡萄酒 沈彻含笑不语,慕容霄却是吃惊不小,他没忘记上回秦翘楚提起含山县的捻熟,这次该不会又是听哪个宫婢说的吧 时下,葡萄酒只在西域行脚商人之间流行,汉人中除了特别好杯中物的,一般人都不喜欢这种酒,嫌它味道寡淡,不如白酒有劲头,皇室就更不会用这种酒了。 这有甚么稀奇的,我八岁就知道了。秦翘楚笑嘻嘻地给自己斟了一满杯,若无其事道,以前有人从西域来,送了几坛给父亲,我每天往池塘里洒两勺,那年秋天的鱼儿全都长得脑满肠肥,吃起来带着淡淡的酒香。 慕容霄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嘴角抽了又抽:秦小姐还真是有趣。 慕容公子过奖了,论有趣我可远不及你。 秦翘楚伸出一根葱指点了点,俏脸染上淡淡粉霞,桃花大眼波光潋滟,红唇被酒液滋润得晶晶亮亮,两个男人的目光凝在那两片薄厚适中的唇肉上,再也不动了。 秦翘楚一无所觉,自顾说道:慕容公子看热闹不嫌事大,你这招祸水东引用得甚妙,可惜是瞎子点灯,对我一点作用都没有,咯咯咯 她笑得没心没肺,浑然不知一个男人拧紧了眉,眸色深沉;另一个男人攥紧了拳,面色晦暗。 眼见两个男人的注意力都被秦翘楚吸引走,芳华心中闪过不甘,眼珠一转扭着腰肢来到沈彻身边,柔声道:沈公子,奴家替你剥蟹吧。 不用!我自己 沈彻还未说完,一直埋头喝酒的秦翘楚突然发飙,啪地一声重重放下酒杯,娇叱声把众人全都吓了一跳。 剥甚么剥,他又不是没有手! 众人目光微妙,芳华又羞又气,反唇相讥道:秦小姐也让人剥蟹了,难道秦小姐也没有手 那怎么能一样秦翘楚斜睇着她,目中满是不屑,秦琼是我的家仆,伺候我理所当然,姑娘又是沈公子甚么人 方才你口口声声自尊自爱,这才多久就要自打自脸 你! 芳华气得七窍冒烟,一块帕子被她扯得不成样子,秦翘楚不以为意,站起身对张丹臣吩咐:去找掌柜要只笔,本小姐兴致来了要题诗。 是! 张丹臣不敢怠慢,迅速拿来笔墨,秦翘楚朝他微微一笑,夸道:阿臣真不错,难怪秦琼喜欢你,去隔壁跟他一起吃饭吧。 小人不饿! 张丹臣缩着脖子应了一声,全然不敢去看脸色比锅底还黑的沈彻。秦翘楚怕是没注意,自从芳华进了屋,她就再没搭理过沈彻,话里话外还对他嫌弃得要命 秦翘楚走到窗边,对着滔滔江水沉思片刻,随后提起笔在墙上飞龙走凤,写完后歪着头打量一番,满意地点点头,将笔往张丹臣怀里一抛,扔下众人毫不留恋地走了。 张丹臣抬头去看她写的诗,忍不住想要怒赞。那字是标准的苏书,端庄杂流丽,刚健含婀娜,既有天真烂漫的韵调,又有饱满强劲的丰腴;那内容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绝之又绝,狂之又狂。 磐石易摧心难摧, 脚下狂涛, 腹内狂涛, 壮志凌云入九霄。 踏遍神州皆春色, 一代天骄, 历代天骄, 笑看人间尽风骚。1 秦琼说她是神仙妃子下凡,依他看来应是大杀四方的二郎真君才对,不仅将得慕容霄哑口无言,还怼得芳华面红耳赤,更用实力低调而强悍地还击了对手,简直不要太厉害! 嗷嗷嗷,他好想追出去拜倒在公主跟前! 秦翘楚走后,室内陷入沉寂。沈彻站起身,眉宇间散发着隐忍的怒气:我不管你是卖艺还是卖身,今天的事若再发生第二次,我会让你在旖旎阁待不下去。还有,希望你以后出门带个脑子,不要总是替人做嫁衣。 慕容公子,你滞留虞国日久,该回去了。 慕容霄也站了起来,寒着脸与他针锋相对:沈公子管人管上瘾了,我的去留,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 第39页 沈彻默默看了看他,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一甩袖子走了出去。芳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比开染料铺子还要精彩,纵使再不愿,她也不得不承认秦翘楚的字比她写得好,功力深厚形神兼备,那份高高在上的狂妄与自负更是她比不了的。 慕容公子,看来秦小姐是朵带刺的玫瑰啊,你可要小心扎手。 慕容霄眯眸:何止带刺,简直会咬人,但我就是该死地 被迷住了。 时至今日,他才发现秦翘楚弱柳扶风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多么桀骜不驯的心。冰雪聪明,狠戾果决,爱憎分明,睚眦必报,这样的女子可比徒有其表的花瓶美人有意思多了,若能降之肯定很有趣。 就像他的狮子猫。 沈彻以为秦翘楚会等他,结果下楼只见马车不见人影,黑眸一扫,侍卫们马上低下头去。 太傅,公主让你自行回宫,她有事先走了。 她能有甚么事 属下不知,公主是跟秦琼骑马走的。 沈彻眉心一跳:骑马 是的,公主说心里快活,想策马追风。 沈彻疲惫地揉了揉眉,对秦翘楚的酒量无语至极,难怪她方才在楼上嬉笑怒骂快意人生,潇洒狷狂得像诗圣转世,敢情是又醉了! 真是个祖宗!!! 还是个酒胆奇大的祖宗,让她单独与秦琼待在一起,天知道会惹出什么风流官司,可不是谁都有他那样的定力。 公主朝甚么方向去了 回太傅,公主往大觉寺去了。 得到答复,沈彻一刻都不敢耽搁,翻身上马朝秦翘楚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24章 沈彻所料不错,醉酒后的秦翘楚胆子真的奇大无比,譬如现在 小琼子,我看来看去,这么多人里只有你最称心,身手好、脑子灵、对我又忠心,我问你,你想不想一步登天 她像没有骨头似的,身子在马背上怎么都坐不直,左摇右晃地看得人胆战心惊。秦琼进退两难,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只盼着沈彻快快出现,将这姑奶奶接走了事。 他一边回头张望,一边心不在焉道:谁不想步步高升,可属下没这个福运啊。 怎么没有 听见他如是说,秦翘楚娇媚一笑,桃花眼里闪过狡黠,脸上的红晕愈加明显:我这里有一个好法子,不仅能让你天天吃鸡爪子,还能吃鸭爪子鹅爪子老鹰爪子。 秦琼继续敷衍她:那敢情好,小人可不能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击掌为誓。 秦翘楚咯咯娇笑,勒住缰绳停住马,伸出玉手举到空中直直望向秦琼,秦琼这才知道她不是闹着玩的,顿时叫苦不迭。 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触碰公主玉体啊! 怎么,你想反悔秦翘楚蹙起眉,面露不悦。 属下不敢! 秦琼犹犹豫豫地伸出手,忽觉耳后劲风来袭,带着熟悉的沉水香气息,心中一凛,连忙驱马退到一旁。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秦翘楚的小手被一只大掌包住,随后整个人被拦腰一提,她就从自己马背挪到一头通体油光水滑的大黑马背上,倒在了马主人怀里。 秦琼激动得快要哭了,沈彻再不来,他就要被迫犯上了,本想找个机会偷偷溜走,下一刻却被秦翘楚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哪个龟孙偷袭老子 横坐于马上的公主殿下,柳眉倒竖、正气凛然,挥舞着小拳头狠狠捶着身后的太傅大人,一边捶一边骂:登徒子,臭色胚,快放开你的狗爪,不然我让小琼子阉了你! 秦琼惊恐地看着秦翘楚,背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白毛汗,正想替她解释,沈彻开口了。 秦翘楚,你又发甚么酒疯 他的声音很严厉,与他的表情十分相称,一看就知道气得不轻,却又不得不极力克制着怒气。秦琼担忧不已,秦翘楚却吃吃地笑了。 原来是沈太傅啊 她这一声啊是从鼻孔里哼出来的,拖得又轻又长,显得轻佻而不屑。 沈彻被她玩世不恭的样子气得头疼,点着她光洁的脑门训斥:总算知道说人话了 你走,我不想见到你。秦翘楚负气地将头偏向一边,朝秦琼招手道,小琼子,我们回家。 秦琼顶着某男要吃人的目光上前:公主,还是让太傅送你回宫吧,属下吃多了春分蟹,现在肚子里闹腾得厉害。 那你先去如厕,我等你。 不不不,属下怎敢让公主等候再说属下也不知要蹲到甚么时候啊,还是请太傅 秦翘楚不耐烦地截断他的话:别啰嗦,说等你就等你,我不想让不相干的人送! 秦琼: 他都不敢抬头去看沈彻的脸色了,想了想狠狠心将秦翘楚留下,借着如厕跑开了,但他不敢走远,而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悄悄关注着二人。 四下无人,沈彻憋了一肚子的火终于爆发了,他点着秦翘楚的额头冷冷道:你不想见到我 -- 第40页 正是! 秦翘楚毫不客气地拍掉他的手,无所畏惧地与他对视:亏我一直推崇你,以为你是正人君子,原来你跟慕容霄没什么不同,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妄想齐人之福! 沈彻气极:秦翘楚,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他娘的齐谁了 骑谁 秦翘楚斜睨着他轻嗤:这就要问芳华姑娘了,堂堂旖旎阁头牌,因为仰慕你的才华就巴巴地跑到明月楼给你剥蟹,不就是想给你骑么 不过也不一定,青楼里面名堂多,说不定太傅喜欢被她骑呢。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盛怒之下,沈彻居然还能听懂秦翘楚的话,知道她把某字理解错了,于是没好气道:你少血口喷人,迄今为止,只有你这泼皮公主骑过我! 场面突然安静下来,远处的秦琼听见此等秘辛早已被雷得里嫩外焦,他不敢再停留,蹑手蹑脚地往后退,待看不见那二人猛地拔足狂奔。 秦翘楚在脑中搜寻了半晌,模模糊糊间好似有些印象,想要深究却觉得脑瓜子不听使唤,顿了顿,底气不足地嚷道:我、我甚么时候骑过你 那天在西苑,你故意滚进我怀里,趴在我身上流连不去,现在想赖账 秦翘楚: 经他一提醒,秦翘楚终于全忆起来了。那天她想追上小八哥,却意外地与沈彻迎面相撞,并将他一把扑倒在地,她又羞又慌,在他身上折腾了好几回也爬不起来,最后还是被他红着脸推开的。 她当时还以为他跟她一样,是因为害羞才脸红的,是夜沐浴的时候无意瞥见自己身子,不知怎地就想起白日抵在腰间的坚硬,顿时恍然大悟,啊地一声羞得钻进了水底。 好看的桃花眼迷蒙地眨了眨,秦翘楚只觉脸颊上火烧火燎地烫,心里也一阵阵发颤、发悸。她羞得不敢与男人对视,只管低头绞衣边,那一番娇怯情状落在男人眼里,令他心中一荡,不由自主地软了心肠。 他轻轻抬起她秀气的下颌,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全想起来了 秦翘楚错开眼不看他,又长又密的鸦睫像两把小刷子,轻轻拨一下,还会自己卷起来,沈彻玩得不亦乐乎。 真看不出来,这么漂亮的人,居然是个火炭性子。见秦翘楚又要炸毛,他连忙说道,你的字写得好,诗做得更好。 秦翘楚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字是我的字,但诗却不是我的诗,那是别人写的,我喜欢它的意境。 哈哈哈 沈彻没料到她竟这般实诚,心里不由得又惊又喜,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公主,你到底为甚么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我为什么生气你没有点x数吗 太傅:不敢有,就怕跟骑奇一样表错情。 秦琼:恭喜恭喜,二位既然已经洞过房,什么时候生个小主子出来玩玩 公主amp;太傅:哥屋恩! 感谢小天使set me free!的营养液,笔芯。 第25章 男人神色温柔目光殷殷,里面含着笑意和期盼,秦翘楚被他直勾勾的目光盯得赧然,默默垂下头,片刻又不服输地抬起。 为什么生气,她心里并没有头绪,只是得知芳华与沈彻相识,见到她围着沈彻打转,她就莫名地失落、难过和愤怒,这种类似嫉妒的情绪令她无措使她难堪,她不想让沈彻察觉,所以又把球踢了回去。 沈彻,你又为甚么生气 真是难得,公主还能看出臣生气了,臣以为公主心里只有秦琼呢。 沈彻收了笑,不提这茬还好,一提他就脑仁疼,他今天快被这狗东西气死了。她在明月楼挥斥方遒快意恩仇,骂慕容、怼芳华、夸阿臣、护秦琼,甚至连店掌柜都顾及到了,唯独对他冷脸相向! 哦不,她还是提到过他的,当时她翘着兰花指,笑得没心没肺 慕容公子这招祸水东引用得甚妙,可惜是瞎子点灯,对我一点作用都没有! 天知道听到这句话,他有多失望,又有多愤怒。 半月前他们才交过一次心,他以为他是特别的,到头来却发现在她心里轻得连片鸿毛都不如!即便如此,他还是该死地放不下,牵挂着她的安危,一路风驰电掣地赶过来,听到的却是她要让下属当入幕之宾! 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打死都不为过,他却舍不得动她一根头发丝。 凡此种种,怎能教人不气,如何教人不气 我不瞎!秦翘楚感受到他的怒气,往前挪了挪身子,却被一把抓回,不由再度抡起粉拳,你能松开我么我的腰都快被你掐断了! 松开你,好让你去收用男宠 你胡说八道甚么 秦翘楚气得俏脸通红,胸脯也跟着上下起伏,生气无损她的美丽,反倒有种别样的绰约风姿,使她看起来格外打眼,然而醋海翻波的某人却根本无心欣赏。 你让秦琼一步登天,不就是打的这个算盘 秦翘楚的俏脸气得绿了,手指戳到沈彻脸上:君子所见无不善,小人所见无不恶。心里有甚么,看到的就是甚么,你这个人太龌龊了。 -- 第41页 沈彻瞪她:那他怎么一步登天 秦翘楚回瞪: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反正不是你想的那么龌龊不堪。 与我无关 沈彻咀嚼着那张迷人小嘴里吐出的伤人话语,心中酸涩难当,手一松秦翘楚平稳落地,脱离了他的桎梏。 前面五里有个凉亭,龙骧骑已恭候多时,公主自己骑马过去吧,臣就不碍你的眼了。 不待反应,他狠狠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黑马吃痛,扬蹄狂奔,瞬间不见了踪影。秦翘楚呆呆目送他绝尘远去,心中骤然一空,像被人挖了个洞,呼哧哧地往里灌冰渣子。 她可真疼啊! 默默站了片刻,她缓缓蹲下身,将头埋在腿上,没了动静。 风中传来极轻极轻的叹息:你为甚么这般要强 沉浸在悲伤中的秦翘楚自顾答道:群狼环伺,虎视眈眈,我不要强如何保住家国,如何护住幼弟,如何保全自己 叹息声更重了,还带着隐隐的怜惜: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秦翘楚猛地站起身,整张脸上都是水渍,前襟早已浸得透湿:我不会琴棋书画,也不会素手剥蟹,只会骂人怼人强耍横,我冥顽不灵朽木难雕,你要奈我何 过来。叹息声第三次响起,已是柔软得不成样子。 秦翘楚站在原地不动:放肆,你要我过去我就过去,你我二人到底谁是主谁是仆 话音刚落,一道青色人影猛地朝她腾空跃起,不消片刻她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沉水香怀抱。她被那人箍得死紧死紧,紧得快喘不过气,她使劲捶他后背,才稍稍得到一点点自由。 你说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可偏偏欺负我最多的就是你! 我哪里欺负你了 你让我笑让我哭,让我患得患失,让我变得不像自己,我讨厌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那人再将她搂紧,声音无奈而宠溺:公主又何尝不是每天在欺负臣呢。 你说甚么秦翘楚身子一僵,揪着男人的衣襟,直直望进他眼里。 臣说公主每天都牵着臣的鼻子走,臣也很不情愿,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臣对自己无能为力。 秦翘楚被他的话震得耳膜嗡嗡作响,眼前似罩上了一层云雾,分不清哪是真哪是假,哪是现实哪是虚幻,她狠狠心伸手一掐,自己没觉得疼,倒是男人嘶了一声。 公主觉得臣不配 不是不是,我以为幻听了,所以想掐掐确认一下。 公主为何不掐自己 我怕疼。 呵呵。 还未笑完,男人突然变脸,一把抓起秦翘楚的小手,对准她的虎口咬了下去。秦翘楚吓得尖叫,预期中的疼痛却并未到来,只有丝丝麻麻的酥痒,像小鸟在手心啄食。 沈彻一壁欣赏自己的杰作,一壁幽幽提醒:这是臣给公主留下的警示,希望公主下次再犯浑之前记得先拿出来看一看。 幼稚! 秦翘楚不屑地骂了一声,心里却轻松起来,唇角也翘起了弧度,沈彻这回将她的娇美捕捉个淋漓尽致,心中一荡,脑子也跟着抽了,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公主现在最想做甚么,臣替你去办。 我方才没吃饱,现在想吃鸡,大觉寺的红腹锦鸡。 沈彻: 公主啊,红腹锦鸡乃仙灵之物,寻常人食用并无裨益,不如留给明台大师修行吧。 好啊!秦翘楚拍手而笑,明台大师最喜欢吃鸡,上次他嫌味道太淡,让我下回多放些佐料,正好让龙骧骑去明月楼取一些来。 沈彻: 公主啊,实不相瞒红腹锦鸡乃臣多年好友,臣不忍心让它们白白送了性命。 原来它们是你的鸡友啊,我先前吃过一只,你不会怪我吧 怎会能被公主食用,是它的福气。 说得好,走,吃鸡去! 沈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set me free!的营养液,笔芯。 第26章 沈彻到底没有拗过秦翘楚,二人同乘一骑前往大觉寺,坐在马背上,沈彻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调转马头,视线落到秦翘楚发顶,他的心忽地就清明了。 早上出门还梳得漂漂亮亮的飞仙髻,因为方才一番折腾已经有些乱了,尤其是发髻后分心处,一绺碎发正调皮地随风起舞,兴高采烈的模样一如此刻哼着小曲儿的某人。 难得她不哭不闹不生气,要做什么就随她去吧。 大觉寺一到,秦翘楚就要往后山冲,沈彻见了头疼不已,将她按坐在小石凳上,低声细哄:你这样会把锦鸡吓跑的,乖乖坐好,待我先去看看大师在不在。 快去快去! 秦翘楚以为他是要叫明台一起吃鸡,忙不迭点头,大眼弯成两道月牙儿,趣致又可爱。沈彻欲言又止,终在她期盼的目光里大步离开,走到半路碰到相熟小沙弥,得知明台不在寺中,顿时长长松了一口气。 -- 第42页 四下无人,他径直朝后山奔去,没过多久山中就响起尖利的鸡鸣声,又过不久,他手上拎着一只锦鸡出现了。 见到他回来,秦翘楚高兴地迎了上去,余光扫到锦鸡,疑惑道:我记得上次那只肚子是红色的,这只怎么是棕黄色 上次是雄鸡,这回是雌鸡。 原来如此。秦翘楚不疑有他,自然界中雌雄迥异的例子比比皆是。 大师呢 他下山布施了。 太可惜了,要不我们给他留两个鸡腿吧。 不用,说着话的功夫,沈彻手脚麻利地将锦鸡开膛破肚,取出内脏,拿到河边清洗,大师会在外面吃,不用给他留。 好吧。 抹上黄泥,沈彻专心烤鸡,秦翘楚撑着头坐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话,就在她困得快要磕到石桌时,突然被沈彻惊住了。 公主想不想开恩科 此话当真秦翘楚陡然坐直身子,眼里迸发出狂喜。 科举每三年举行乡、会试,是为正科;遇皇帝亲试时,可别立名册呈奏,特许附试,称为特奏名,一般皆能得中,故称恩科。 当然,新君继位普天同庆,特别开科考试,既能收拢人心,又能为国选才,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太傅所言极是。秦翘楚激动得泪水涟涟。 文臣武将,国之栋梁。她要将,他就亲自替她练兵;她要臣,他就开科取士,他总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送上帮助,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这教她何以为报! 太傅大恩,没齿难忘,我、我 沈彻淡然一笑:公主如能替臣解惑,就是对臣最好的回报。 甚么惑 公主打算怎么让秦琼一步登天 咯咯咯秦翘楚破涕为笑,指着沈彻揶揄,你这问题是不是憋了一路 沈彻抿着唇不说话,秦翘楚玩性大起: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 好啊,那这鸡就只能由臣独享了。 你敢! 沈彻眉眼不动:公主可以试试,臣敢不敢。 这厮简直可恶,竟拿吃食威胁人,秦翘楚气得跳脚,正要发作,却被他的下一句话捋顺了毛。 若公主肯据实以告,这只鸡就全归公主。 你不早说! 秦翘楚白了一眼:龙骧骑成效初显,我打算让他们每个人带十个士兵训练,以此类推一层层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虞国就能拥有一支强大的军队,秦琼将是这支队伍的统帅。 原来如此。 沈彻默了默,由衷夸道:此法甚妙,这样训练出来的士兵比吃大锅灶训练出来的好。另外,公主可以制定一些奖惩措施,譬如让十支队伍每三月、半年、一年比试一回,优胜劣汰,最后留下的就都是精锐了。 哇,太傅你好厉害! 秦翘楚双眼放光,兴奋得直拍小爪子:真看不出来,这么漂亮的人,居然这么腹黑。 多谢公主夸奖。沈彻眉眼弯弯,心情十分愉悦,秦翘楚歪着头想了半晌,终忍不住问道,你跟芳华是怎么认识的 她是慕容霄用来膈应臣的,沈彻笑了笑,目光锁住秦翘楚,意有所指,臣不及公主的胸怀,那天见到她着实气得不轻。 他将胸怀二字咬得极重,打趣的视线从她身前一闪而过,不知想到什么,秦翘楚羞得面红耳赤。 登徒子,老色胚! 沈彻笑意更深: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公主能纵情,臣就不能肆意 秦翘楚斥道:你又胡说八道甚么 方才臣说的齐是齐全的齐,可公主却联想到骑马的骑,公主要作何解释 咳咳咳秦翘楚憋得俏脸通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呵呵。 沈彻黑眸亮得惊人:臣知道答案。 甚、甚么答案 因为公主在回味臣,尤其是臣身上某件东西。 噗 秦翘楚呕出一大口酒液,顾不得狼狈,跳起来拔腿就跑,沈彻急得扔下烤鸡,几个健步将人抓进怀里。 你哪里不舒服 秦翘楚羞得无地自容,将眼泪鼻涕全糊在他的衣袍上:呜呜呜老色胚,呜呜呜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沈彻连忙哄她:都怪我,是我错了,不该逗你。 我没有回味你,更没有回味你身上任何东西。秦翘楚埋着头痛斥。 我知道,我不该开这样的玩笑,不该拿我的臂膀说事。 秦翘楚忽然顿住,抬起泪眸:你说的是胳膊 沈彻一脸严肃:是啊。 秦翘楚: 完了,糗大发了,这地儿没法待了。她臊得全身通红,偏沈彻将她箍得死紧,拉拉扯扯间,熟悉的声音蓦地响起。 -- 第43页 凌沧啊,老衲也想吃鸡。 沈彻僵了僵,不自然地放开秦翘楚,见她要跑一把扣上她的手腕,牵着她来到明台面前。 明台笑得见牙不见眼:看来你已经做出了决定。 是的!短短二字,掷地有声。 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你那边的事怎么办 照办! 二者兼得 有何不可! 如此甚好,我放心了。 两人打了一番哑谜,明台转向一头雾水的秦翘楚:公主,你听过狸猫换太子的故事吗说的是一只鸡 大师,这只烤鸡与你有缘,送给你修行吧。 沈彻打断明台的话,拉着秦翘楚落荒而逃,风中远远传来女子娇叱。 跑甚么跑,我还没吃鸡呢! 你放我下来,我不想飞! 混蛋,我恐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小仙咩、追尾的喵_的营养液,笔芯。 第27章 走到半路,秦翘楚就睡着了, 沈彻抱着她与在宫门前徘徊的慕容霄不期而遇。 两个男人站着寒暄了一刻, 他们说了什么旁人无从得知,但那之后的好多天, 秦翘楚的日子过得风平浪静。 慕容霄没来找过她, 沈彻也没有。 醉酒翌日, 秦翘楚头疼欲裂,秦琼喜滋滋地告诉她, 她在明月楼题的诗被人传疯了。大家纷纷向掌柜打听她,想要一睹她的风采,掌柜得了吩咐不敢说, 但他趁机将明月楼大肆宣传了一把,一时间楼中座无虚席,生意好得不得了。 秦翘楚听罢懊恼得直捶头,喝酒误事说的就是她没差了, 酒后捅天, 酒醒像个二傻子似的一问三不知。 她小心翼翼地问下属:那天我没做甚么出格的事吧 完全没有! 秦琼爽朗大笑, 双手在空中比划,神情喜悦,说得唾沫星子到处溅:公主只不过将了楚王、怼了妓子、夸了阿臣 还与太傅打情骂俏, 缠缠绵绵。 嘿嘿。 你详细说说。秦翘楚有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公主说楚王看热闹不嫌事大, 祸水东引之计用得妙,但是对你不起作用;公主还不许那妓子给太傅剥蟹,说她表里不一假模假式 完了!完了!完了! 秦琼滔滔不绝, 秦翘楚却无心再听,一屁股跌回椅子上,整颗心沉到了谷底。 慕容霄与芳华一同出现时,酒席尚未开始,她的意识十分清醒,虽对二人言行不豫,但不会傻到表现在脸上;没想到一喝酒,她就放飞了自我,不仅敢耻笑慕容霄,还与青楼女子争风吃醋,简直、简直 丢人现眼,愚蠢至极! 秦琼,秦翘楚扶着头,有气无力道,以后我再饮酒,你一定要拦着我,我若不听你就一巴掌打醒我,记住了吗 秦琼愣了愣,老老实实答道:属下不敢。 别说他不敢以下犯上,就是太傅那关他也过不去。醉酒后的公主的确有些惊世骇俗,但架不住人家喜欢啊,又是哄又是劝,又是搂又是抱,还给公主当马骑,在外面陪她疯了一天,最后人都是他抱回来的。 放眼九州,哪个女子能得到这样的待遇 对公主动手,他怕是要吃熊心豹子胆。哦不,怕是得先到阎王那里借几条命才行。 秦翘楚见状佯怒: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顿了顿,故意诈道,你最近跟张丹臣走得很近,不会是对太傅生了攀附之心吧 属下不敢!属下的主子永远只有公主一个,如有违誓,天打雷劈! 秦琼被秦翘楚说得头皮一紧,想都没想就赶紧否认。虽然在他看来接近沈彻对秦翘楚有利无害,但他却不能承认,倒不是敢做不敢当,而是他摸透了秦翘楚的脾气。 这个小公主的性子,说得好听是执著,说得不好听就是固执。 她戒心极重,忧患意识又极强,对送上门的人、物一律采取防备态度。除了阿桃、阿梨与主上,能得到她信任的只有太傅与他。这份机缘来之不易,就算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也不能被她误会背主。 不是就好。 秦翘楚望着他若有所思,她不过想逗逗他,没想到他的反应那么大。 其实,就算他倒向沈彻那边也是情有可原。沈彻大权在握,个人魅力又强,不论男女,鲜少有不动心的。只是,这事发生在她身边,多少有些不甘心。她还指望秦琼将来当上大将军,带着龙骧骑将齐王魏凤寅打得落花流水、哭爹喊娘呢。 主仆二人各怀心思,室内落针可闻,不多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打断了难捱的沉寂。 长姐,今日午时在御花园举行琼林宴,你要不要去看 秦翘楚有些吃惊:今年并非大比之年,何来琼林宴一说 是太傅的意思。 秦俊彦小脸如玉,眼里闪着兴奋之光,说话像竹筒倒豆,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 第44页 四月底休沐那日,太傅酉时进宫来找我,奏请开恩科,我差人去问了另外三位托孤老臣,他们也正有此意,只是无人牵头就一直未敢提及。 准奏以后太傅雷厉风行,亲自任主考官,一月内取士一百五十人。前几天殿试,是太傅陪着我参加的,考题也都是他提前拟好的,太傅说前三甲关乎国运,一定不能要只会读死书的笨头鸟呆头鹅。 长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状元郎傅思归是我跟太傅一起看中的。他品貌俱佳,学问出众,大家私底下都说他是第二个沈彻呢。 秦俊彦说得口干舌燥,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碗茶,喝完后待要继续却被秦翘楚的样子惊住了。她身子笔挺,两眼放空,呆呆望着地面,眼珠子一动不动,好像老僧入定一般。 长姐,你怎么了秦俊彦唬了一跳,慌忙扑了过去。 秦翘楚眨了眨眼,声音带着潮意:六宝,太傅是个大好人,他能为你做到这个份上着实不易,你将来一定要好好报答他。 原来整个五月他都在忙着这件事,她还以为他又生她的气了。 长姐放心,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六宝心里,太傅是亚父。 秦俊彦面色严肃,将小胸脯拍得当当响,其实有句实话他没敢跟秦翘楚说,他怕她骂他不孝。 在他小小的心里,沈彻的地位实际上比先虞王还要高,先虞王虽给了他生命,却未来得及教导他陪伴他,这几年一直都是沈彻在扮演着父亲的角色。 除了没喊沈彻一声爹,他自认为他们的关系与普通父子并无区别。 秦翘楚听得连连点头:说得好,羊有跪乳恩,鸦有反哺义,做人要知恩图报,不能忘了本。她笑着朝秦俊彦伸出手,走,长姐陪你去琼林宴。 太好了!秦俊彦一蹦三尺高。 到了御花园,二人很快就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秦俊彦自不必说,他是国君,年纪虽小却很有气势和见地,众人早在殿试中领教过;秦翘楚声名在外,众人却都是头一回得见,无不被她的姿容仪态惊得目瞪口呆,有人碰翻了酒壶,有人摔掉了筷子,还有人偷偷摸摸擦着口水。 秦翘楚丝毫未留意到年轻举子们的热切和异样,她的目光在场内扫了一圈,并未看见那个熟悉的伟岸身影,不禁有些意兴阑珊。 长姐,太傅去西苑了。鬼机灵秦俊彦看出自家姐姐的失落,拉了拉她的衣边,示意她低头,在她耳边轻声细语。 秦翘楚的俏脸立即爬上可疑红晕,瞪了小兄弟一眼,勿自强辩道:谁说我要找他 呃是我记错了,应是太傅有事找长姐。对对对,就是太傅有事找长姐! 秦俊彦像个小大人似的对秦翘楚谆谆叮嘱:长姐,这里有我就行了,你快去找太傅吧,别耽误了正事。 对了,太傅吃软不吃硬,还是上次那句话,他要是骂你你就听着,要是打你你就受着,要是不理你你就抱抱他。 抱、抱、他 沈彻若是只有八岁,秦翘楚倒不介意抱一抱,可他都是二十有二的成人了,跟他搂搂抱抱,她公主的脸还要不要 秦翘楚满头黑线,被秦俊彦笑着赶了出去,秦琼陪她走到西苑,站不多久就叫肚子疼,说是要如厕,结果去了半个时辰都没回来。 秦翘楚长叹一声,愈发断定他是向着沈彻的,也懒得去找什么太傅了,一屁股坐在石凳上,一边等人一边看蚂蚁搬家,她就不信他能在茅厕蹲到地老天荒。 臣沈彻,臣傅思归见过公主。 玩得正高兴,两道清越的男声骤然响起,手一抖,秦翘楚刚给蚂蚁搭好的房子散架了。她遗憾地叹息一声,随后若无其事地拍拍手,朝对面二人颔首:二位免礼。 傅思归看她看得眼都直了。 这个蹲在地上玩蚂蚁的小姑娘,就是传说中的虞室之宝韫玉公主除了惊人的容貌和那份从容不迫,他没看出来她哪里有半分高贵冷艳的样子。 沈彻却觉得秦翘楚很可爱很可爱很可爱。 她醉酒那日,他终于理顺了自己混沌不堪的心绪。 在她之前,他没有憧憬过将来,没有想象过自己会喜欢上什么人;在她之后,他才明白世上有一个秦翘楚,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她冰雪聪明、狠戾果决、爱憎分明、睚眦必报、桀骜不驯,所有好的、不好的性情奇异地融合到她身上,造就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她。 她柔若无骨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坚强似铁的心脏,就是这颗金子般的心,使他动了心。 他很庆幸当初听了先虞王的弥留之言,给了秦翘楚一个机会,考验了她整整三年。原本只是为了还恩,想看看她值得他付出多少,没想到却给自己惹来一个甜蜜的负担。 她的表现总是出乎意料,越和她接触就越惊喜,她就像一座宝山,取之不竭用之不尽,总能在意外之外再教人意外。 他以为,以他的个性,只会将这份悸动藏在心底,但面对醉酒后脆弱无助的她、抱着自己无声哭泣的她,他什么都顾不得了。他不惜冒着被明台取笑的风险当面承认了自己心思,从此将她牢牢护住,与她同进退,共呼吸。 -- 第45页 熟悉的气息慢慢靠近,即便垂着眸,秦翘楚也能感到沈彻就站在她身前不远处,只要一伸手她就能触到他的胸口。 这样的距离让她的心砰砰直跳。 记忆深处,有那么一个怀抱,很宽很暖很好闻;还有那么一个声音,很低很柔很悦耳。那是她从未听过的天籁之声 卿卿,别怕,我会保护你。 卿卿,是她的小名。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很久不曾被人唤起,更不曾被人以如此温柔深情的声音唤起,现在想来还是心跳加速。 秦翘楚越想脸越烫,她习惯性地去摸右手手背上早已不存在的牙印子。也不知她的酒到底是怎么喝的,居然能狠得下心对自己咬一口,虽然牙印已经消失不见,她却养成了无事摸一摸的习惯。 沈彻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觉得她的样子有趣极了,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若不是有人在身旁,他真想扑上去再咬一口。 秦翘楚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这位就是新科状元傅思归傅大人 傅思归连忙拱手:正是下官。 他这名字起得甚好,秦翘楚粉唇轻启:敢问状元郎,何处是归处 傅思归忙道: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 秦翘楚再问:那何谓心安 《庄子逍遥游》说宋荣子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此其一也。 《大学》有云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事有始末,物有终始,知其先后,则近道矣,此其二也。 傅思归用这两段话,鲜明地表达了他的观点一是说他不会因为世人的赞誉或责难而改变立场,二是说他明了自己人生的终极目标和追求,心中清澈而安定。 是个有见地的人,难怪沈彻会选中他。 秦翘楚对他的回答很满意,浅笑道:状元郎果然好才学,主上对你赞不绝口,望你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早日成为虞国的栋梁之材。 多谢公主,臣一定竭尽所能,为主分忧,为国效力。傅思归又被秦翘楚刷新了一遍认知,搓搓手,踌躇道,臣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公主赐字 先贤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他浸淫诗书日久渐渐养成了一个习惯,凡是碰到比他强的,他都会向对方讨要墨宝,装裱后挂在书房里用以鞭策自省。 他已经向沈彻求过字了,秦翘楚的学问不一定有他好,但她一个姑娘家能说出这番话却是大大不易,胸中似有大沟壑。 秦翘楚不明就里,看了看沈彻,沈彻微微点头,她便问道:傅大人想求何字 听见问话,傅思归的耳根子忽然红了,神态变得腼腆起来。 臣近日偶然拓了一首赋,极其喜欢里面的一个字,就请公主将这个字赐给臣吧。 好啊,是哪个字 回公主,是狂字,狂涛的狂。 没问题。秦翘楚哑然失笑,觉得这个斯斯文文的状元郎有些奇怪,别人求字都是图吉利或寓意好,他却独独要求这么一个字,跟他的形象真是一点都不符。 二人相谈甚欢,沈彻的眸子却有些沉了。 宫婢很快取来笔墨,纸张是清新别致的梅花笺,秦翘楚站起身,腰背挺拔,下笔有神,一个标准的狂字草书一气呵成,傅思归伸头去看,不由大叫一声。 原来是你!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秦翘楚蹙起了黛眉,沈彻的眸子彻底暗了。 傅思归激动得手足无措,大步上前想说些什么,不知怎地又慌慌张张地退了回去,只拿一双黑眸直勾勾盯着秦翘楚,里面的惊喜之色令人无法忽视。 傅大人这是怎么了 秦翘楚被他弄得一愣又一愣,觉得这个状元郎的情绪太过外露,有些一惊一乍,心中暗忖要不要跟秦俊彦说说先让他多磨炼磨炼。 傅思归袖子底下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定了定心神:臣有幸在明月楼 傅大人,该回琼林宴了。 沈彻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傅思归滞了滞,还想说话,瞧出沈彻似有不豫,不知哪里得罪了他,只得遗憾而忐忑地向秦翘楚告辞,独自朝御花园走去。 他一走,空气陡然安静下来,沈彻盯着秦翘楚看了半响,就是不说话。秦翘楚被他看得发毛,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小兄弟的三字箴言抱抱他,不免犯起了难。 沈彻为他们姐弟做了那么多事,不说把他供起来,起码不能让他气坏了身子,可他那张脸又黑又长,横看成岭侧看成包公,她要怎么哄啊! 难道真要豁出脸去抱一抱 他会不会一巴掌把她拍到天上 半晌,沈彻终于动了,他重重哼了一声,凉凉道:公主在回味甚么 太傅指的哪一顿饭午饭已经吃过一个时辰,腹中早空了;晚饭尚未用,无甚东西可回味。 我说的不是饭!沈彻被秦翘楚的话气得脑仁疼,伸手按了按额角,那里的青筋跳得十分欢快。 -- 第46页 难道是加餐秦翘楚摆摆手,好声好气地解释起来,我不吃加餐,最多就吃些苹果香蕉凤梨之类的,小甜食多吃无益,太傅也不要贪图口舌之欲。 沈彻: 这种鸡同鸭讲的感觉太折磨人了,沈彻气得去点她额头:秦翘楚,你是不是属猪 你怎么知道秦翘楚瞪圆了大眼,一脸不可思议。 太傅能掐会算,真乃神人也。 沈彻: 他的脑仁更疼了。 他怎么就看上了这个蠢货,这跟醉酒后的智力完全不能比啊!罢罢罢,眼不见心不烦,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沈彻气得拂袖就走,秦翘楚急了,连忙上前扯住他的大氅,一把抓在怀中,心里暗自庆幸。 好险好险,幸亏这时代的衣服够繁够长,要不然一掀起来里面没有遮挡直接露了肉,再或者太短太滑不好抓,她就完全没辙了。 你在做甚么男人强忍着甩袖的冲动,幽幽问道。 我在抱抱你的衣裳。 呵呵,公主对臣的衣裳可!真!好! 秦翘楚听出沈彻话中的讽刺之意,大眼眨了眨,露出一个十分狗腿的笑容:我其实对太傅也很好。 哦沈彻转过身,目光微凉,臣很想知道公主对臣怎么个好法。 我把秦琼都给了你,还说对你不好 沈彻挑眉:秦琼甚么时候成了我的人 你还想否认秦翘楚义愤填膺,每次只要你一出现,他就找借口开溜,现在已经在茅厕蹲了一个时辰了,也不怕把茅坑蹲穿。 她的语气酸不溜丢,像个被人抛弃的孩子,沈彻心情大好,弹弹她的额头笑道:秦琼是戎汉混血,既有戎人的骁勇善战,又重汉人的礼义廉耻,想要让他背主哪有那么容易 他是你将来的大将军,我不会跟你抢人的。 你怎么知道 秦翘楚诧异极了,她想让龙骧骑用人传人的方法进行扩充,等队伍壮大后就让秦琼统率,不过这个想法还只是个雏形,她可谁都没告诉。 你猜。太傅大人难得幽默一回。 秦翘楚: 她发呆的样子又软又糯,像只傻兮兮的小兔子,沈彻看得心酥,伸手抚上她的发顶,柔声道:别想了,就你这小脑袋瓜子,想破头也无济于事。其实吧,对你来说脑水控没控干都差不多。 秦翘楚: 这回轮到她拂袖而走了,但沈彻岂会轻易放她离开,长臂一勾,她就被捉了回去,落入一个充满沉水香气息的温暖怀抱。 他的胳膊沉稳有力,单臂就托住了她整个身子,头顶的天空亮得使人眩晕,夏日骄阳透过树叶缝隙照进眼里,她轻轻阖上了眸。 她的睫毛又长又密,弯弯翘翘招人稀罕,碎阳在上面翩翩起舞,仿佛无声邀请,沈彻心中一荡,慢慢朝她俯下身去。 哎哟! 就在他的唇快要触到她的眼睑时,突如其来的呼痛声打断了二人之间难得的旖旎,秦翘楚羞得面红耳赤,手忙脚乱地去推身上的人,沈彻扶着她的腰,待她站稳才不慌不忙地松开了手。 二人截然不同的反应落在呼痛的傅思归眼里,愈加印证了他远远望见他们拉扯时产生的猜想。他暗暗握了握拳,沉声说道:公主,臣回来取东西,臣忘了拿公主赐的字。 秦翘楚羞恼交加,狠狠剜了沈彻一眼,不自然道:东西都在石桌上还未收拾,傅大人自己去找吧。 傅思归像模像样地找了一遍,空着手来到秦翘楚面前:没有找到,可能落在路上了,臣再回去找找。顿了顿,他笑着对沈彻说道,太傅走不走方才大家都在向下官打听太傅甚么时候回宴席,说是要给太傅敬酒呢。 沈彻面无表情:知道了,马上就走。 沈彻不想去,但于私于公,这杯酒他都得受。三甲进士虽是殿试选出,初试却是他主持的,这些人先是太傅门生,然后才是天子门生;于公,他是托孤四臣,手握亢龙锏,上打昏君下打佞臣,是众人的顶头上峰。 公主,臣送你回去。 沈彻面向秦翘楚而立,傅思归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的声音冰冷得很。想到方才一幕,傅思归不由替秦翘楚捏了把汗,心里急速思考着对策,偏偏越急越乱,脑中空白一片,万幸秦翘楚没有教他失望。 不用了,我等秦琼,他应该蹲够了。 好,那臣先走了,明天再来看公主。 沈彻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傅思归也深深看了秦翘楚一眼,摸了摸袖中的梅花笺,神色复杂地走了。 一夜无话,翌日凌晨。 秦翘楚美梦正酣,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意识尚不清醒,她便赖在床上假寐,忽觉床前一暗,有人轻手轻脚地掀开青纱鲮鲛帐,站了站又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阿桃,可是有事秦翘楚出声相唤。 她知道阿桃的性子,这个丫头最是妥帖不过,若不是有事,绝不会贸然来打扰她。 -- 第47页 阿桃转过身,面上有些羞赧:公主,婢子不是故意吵醒你的,是傅大人来了。 无妨,哪个傅大人 阿桃心下稍安,答道:是新科状元,傅思归傅大人。 他怎么来了秦翘楚立刻清醒过来,一下子坐直身子,现在甚么时辰了 虞国循大盈旧例,三日一小朝,十日一大朝,卯时上朝,寅中就得到午门集合,也就是说现在还不到凌晨四点。 傅思归这么早来找她,到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公主,现在是寅时一刻。婢子问过傅大人了,但他不肯说,非说要面见公主。 让他进来等吧,给他沏碗酽茶提提神,不要用那套青莲茶具。 婢子省得。 阿梨进来伺候秦翘楚梳洗,阿桃则将傅思归引到撷芳殿宴息处,给他上了一碗浓浓的六安瓜片。水雾袅袅,茶香四溢,撷芳殿特有的安宁气息令傅思归惶惑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他知道自己来得突兀而仓促,但昨日西苑那一幕灼烧了他一整夜,他一定要来跟秦翘楚说些什么才行。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苦苦追寻月余的明月楼题赋人,居然是深宫里的公主;他更没想到,这个他神交已久的人,仙姿玉色的韫玉公主,竟是他推崇的当朝权臣的禁脔! 天地不仁,万物为刍狗。 看着她小心地讨好沈彻,卑微地抱着他的衣袍,无助地任他轻薄,他的心就忍不住滴血! 那么好的字那么好的赋那么好的女子,胸有沟壑壮志凌云,她不该被这样对待;一国公主,出身高贵、容貌倾城、见识不凡,更不该被这样对待。 公主来了。 正思忖间,一阵环佩叮咚,阵阵香风来袭,两个宫婢搀扶着一个身穿水晶绿晕染曳地长裙的女子款款走出来。 此女娇靥含春,肤若凝脂,腰似小蛮,纤不盈掬,轻轻往人前一站,就勾走了全部心魂。 咣当。 傅思归看得痴了,失态之下不小心碰翻了茶碗,神色一凛,他连忙站起身向秦翘楚请罪:臣失礼了,请公主见谅。 无碍。秦翘楚言笑晏晏,声音宛如出谷黄莺,听着莫名令人耳顺,傅大人披星前来,可是有甚么要紧的事 傅思归看看四周,犹豫道:此事关乎公主名节,请公主摒退左右。 秦翘楚不以为意地笑笑:傅大人但讲无妨,阿桃与阿梨是我的心腹,她们无须回避。 傅思归想了想说道:臣在三甲进士中颇有人缘,不客气地说,振臂一呼应之者众,若公主愿意,臣等愿为公主马首是瞻。 秦翘楚暗道,原来是来表决心和站队的,难怪要避人耳目。才上任就开始捞政治资本,这个状元郎怪有心机的,一点都不像昨日冒冒失失的样子。 不用不用,秦翘楚笑着摇头,主上破例开恩科,就是想为四年后的亲政培养人才,跟着他诸公日后都能有份锦绣前程,跟着我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公主非要臣明说吗傅思归有些挫败。 事无不可对人言,傅大人不妨把话说得再清楚一些。 傅思归神色晦暗,狠狠心说道:太傅权势熏天,公主若想与他抗衡,非得培植自己势力不可,如此才能摆脱禁脔的命运。 禁脔! 秦翘楚险些被这位敢想敢说的年轻人惊呆了。 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沈彻的坏话他也敢说,是不想在朝堂混了还是不想在虞国待了 别问她为什么这么笃定,她就是相信沈彻有这个手腕和能力,沈彻要想霸占她早就霸占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傅大人多虑了,太傅是托孤重臣,对虞国和主上忠心耿耿日月可鉴,他又怎会对我不臣呢 公主,臣知道你心里苦,昨日西苑之事臣全看见了。恨只恨臣人微言轻,不能为公主出头,不过请公主放心,臣会专心仕途,待臣有能力与太傅抗衡,一定救公主脱离苦海。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秦翘楚无奈扶额,她很想告诉他她一点都不苦,正因为有沈彻在,有人替她顶着天,她才能随心所欲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若沈彻不在,无人护她与幼弟,无人替她撑腰,凡事都得靠自己咬牙扛着,那才是真的苦海无边哩。 傅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休要再提,上朝时间快到了,傅大人请吧。 美人言辞冷淡、俏脸微寒,看在年轻又热血的状元郎眼里,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的隐忍和无助。 傅思归攥紧了拳,心中暗暗下了决心,站起来敛眉说道:公主发话,臣一定照做。公主在明月楼的题赋气势磅礴意境深远,臣甚喜之,以后能找公主请教学问么 秦翘楚扬眉:你怎么知道明月楼的赋是我写的 公主昨日给臣赐的狂字与明月楼中的一模一样。 傅思归与友人在明月楼小聚,偶然听人怒赞楼上雅间墙上题的赋。他原不以为然,待看见那字那内容简直如获至宝,还专程拓印下来,拿回家日夜品赏,这才能一眼认出秦翘楚的字。 -- 第48页 原来如此,实不相瞒那赋不是我自创的,只是借用一下。说起来我的学问还不及主上呢,他可是太傅亲自教出来的得意门生。 傅思归从善如流:那臣就多向主上请教。 如此甚好。秦翘楚笑着点头。 周旋半晌,总算将这尊大神送走了,秦翘楚打了个哈欠,转身回床上补觉,临睡之前不忘叮嘱阿桃、阿梨。 方才的事,除了我们三个,万不可再让第四人知晓,尤其是秦琼、张丹臣,更不能让太傅知道。记得跟守卫打声招呼,不准对任何人透露傅大人凌晨造访撷芳殿的事。 阿梨疑惑不解:公主,为甚么不能告诉秦琼 他现在与张丹臣走得近,若告诉他,哪天说漏了嘴,肯定会传到太傅耳朵里,届时傅大人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十年寒窗苦,读书人不容易,不要因为些许小事毁了他的前程。 阿梨又问:公主对他的话不生气么 有甚么好生气的,他冒着得罪重臣的风险只身前来,说明他是个不畏强权的直臣,我替主上高兴还来不及呢。 禁脔之事纯属无稽,别说我不会低头,就算我低头了太傅也看不上,他那个人呐挑嘴得很,哪有甚么人能入他的眼。好了,不说了,你们也去补补觉,让小丫鬟晚些再喊我。 秦翘楚一觉睡到辰时,沈彻下值过来整个撷芳殿都是静悄悄的。他觉得很是奇怪,这个时辰秦翘楚就算没用膳也早该起床了,殿中这么安静,不会是又出宫了吧。 这个白眼儿狼! 沈彻心里那个气呀,他昨日明明跟她约好今天来看她,她却当作耳旁风,招呼不打就偷偷出了宫。 长得那么招人,还三天两头地往外跑,就让她在外面被人欺负算了。 沈彻气得抬脚就走,走到门口忽然停住脚步,想了想,又转身折了回来。 撷芳殿是一座大三间建筑,最外间是宴息处,中间是书房,最里面是寝殿,他越过宴息处走进书房,又越过书房大刀阔斧地往里间走。 正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从寝殿里传出来,时急时缓,时大时小,时轻时重,听在他耳里格外清晰。 原来她在沐浴,沈彻满肚子的气顿时偃旗息鼓,略站了站就提足往外走,才走一步却察觉出不对劲。 沐浴的水声是持续而连贯的,不像这个有高低错落之分,也不像这个时间这么短。 所以,她方才是在 他的身子瞬间石化,视线落在西墙的仕女图上,脑海中是那挥之不去的穿耳魔音,秦翘楚的模样渐渐与画中活泼奔放的仕女重合。 高耸酥胸,深深沟壑,纤纤小腰,翘挺玉臀 天老爷,不能再想了。 沈彻的俊脸变得通红,一股热流直奔小腹,是他完全控制不住的陌生情.潮。 这样的感觉,他只在秦翘楚身上体验过。一次是被她骑在身下,一次便是现在,隔着重重屏风,只听着水声,身子无端就热了。 她可真是个妖孽啊! 沈彻呆呆站在殿中一动不动,秦翘楚光着脚走出来,一见到他就愣了。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出声呢 公主怎会起这么晚秦翘楚一现身,沈彻的全部心神就被她的一双玉足吸引过去。 秦翘楚故意打了个哈欠:晚上老做梦,睡得不踏实,后来补了个回笼觉。 沈彻突然问道:公主的脚不冷么 秦翘楚摇摇头:现在都六月了,哪里会冷 寒自脚下起,公主不可大意,臣为公主穿鞋吧。沈彻大步上前。 秦翘楚被他唬了一跳,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自己穿就行。 公主金枝玉叶,哪里能自己动手,还是臣来吧。 沈彻不由分说地将秦翘楚推坐到椅子上,进寝殿拿了一双绣白莲花软缎鞋,蹲在她面前,握住了她的脚。 秦翘楚看着纤细,但该胖的地方一点都不含糊,譬如酥胸,再譬如这一对肉乎乎的脚丫子。 沈彻最喜欢的,是那十颗又圆又白的珍珠,还有肉肉的脚掌。大手揉捏着又软又嫩的足肉,他忽然突发奇想,要是能被这双胖脚丫踩上一踩,一定会身心俱爽。 你穿好没有 秦翘楚觉得今日的沈彻有些古里古怪,握着她的脚光笑不说话,一脸深邃的模样不知在盘算什么,莫不是知道了傅思归的事 太傅,今日朝上未发生甚么事吧 朝上无事。 那朝下呢,可有人找太傅说过甚么话 朝下也无事。沈彻依依不舍地替秦翘楚套上鞋,起身坐到对面,自顾倒了一碗茶。 太傅不净手么 刚摸过脚就去拿茶碗,秦翘楚对沈彻无法直视了,尽管那是她的脚。 沈彻粲然一笑:公主身上无一不美,无处不香,用不着净手。 秦翘楚嘴角抽了又抽,恶意问道:你该不会留着一天不洗吧 有何不可。 -- 第49页 秦翘楚绝倒。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的标题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咳咳咳...... 今天入v,感谢小可爱们一路相伴,没什么好送的,来领红包玩吧。 感谢小天使set me free!、上善若水、追尾的喵_的营养液,笔芯。 第28章 白驹过隙,很快到了六月初二, 再有三天就是秦翘楚的十六岁生辰。 过去三年重孝在身, 诸事从简,她每次都是吃碗长寿面了事;今年除服, 她也没有大办的想法, 让阿桃交代内侍监循旧例即可, 没想到一向循规蹈矩的内侍监却突然高调起来。 监首主动求见秦俊彦,说这是除服后的第一个大日子, 奏请为秦翘楚举办一场隆重而热闹的生辰宴会,秦俊彦想都没想就当场应允了。 内侍监行动迅速,一天功夫布置好宴会场地, 又一天功夫安排好人手、食材、器皿,第三天广派请帖,除了臣工、家眷,滞留虞国三月之久的楚王、齐王亦在邀请之列。 秦俊彦对秦翘楚的生辰格外上心, 发现齐楚二王也被邀请, 心中很是不快。他可没忘记四月中旬那日, 慕容霄带着神似秦翘楚的青楼女在城门口截堵沈彻的事,他命人唤监首前来解释,监首在他耳边悄悄嘀咕几句, 不过须臾他的脸色就多云转晴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 傅思归就站在不远处,低头看着脚尖,认认真真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那天早朝前, 他凭着一腔孤勇私闯撷芳殿,事后冷静下来吓得衣衫都湿透了。倒不是怕秦翘楚把他怎样,字如其人,他早从她的字里行间看出她的胸怀和人品,他担心的是沈彻。 民间传言,沈彻有天纵之才,十七岁中状元,十八岁当太傅,二十二岁已是手握亢龙锏的托孤四臣之一。说得好听些,他是辅政大臣;说得不好听,他就是王中之王,只要他愿意,小虞王就会是下一个汉献帝。 这样的人,他居然不怕死地招惹上了! 他在家里忐忑不安地等着沈彻的报复,结果五六天过去,沈彻依然对他亲厚有加,他的官途也是一路亨畅,由九品侍书升为正七品天子侍读,是三甲中晋升得最快的。 一开始他以为是沈彻大度,后来发现的一件小事改变了他的看法。 那天在琼林宴上,有个喝高了的同年对秦翘楚赞不绝口,说愿抛却功名利禄换韫玉公主回眸一顾,大家都只当笑话来听,谁也没有放在心上,不承想第二天他就被吏部取消了进士资格,直接打回原形,变成了庶民。 不过是酒后胡话,沈彻都能当真,他清醒时说的那些僭之言若被沈彻听到,岂不要身首异处 所以,他能安然无恙,还能步步高升,必定是秦翘楚的功劳。 她果真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子。 傅大人,随孤去一趟撷芳殿。 秦俊彦出声打断他的沉思,傅思归忙不迭应了,躬身跟在他身后,往撷芳殿逶迤而去。 这几天沾小虞王的光,他能经常见到秦翘楚,对她的喜好略窥一二,勉强能送份合意的礼物,摸摸袖中薄薄的一张纸,他抿着唇悄悄笑了。 长姐,这是我给你写的一百个寿字,希望长姐福如东海水长流,寿比南山松不老。 秦俊彦递上自己亲手书就的一百种不同写法的寿字图,秦翘楚感动又好笑:百寿图是送给长辈的,六宝想折煞长姐 秦俊彦正色道:长姐如母,在六宝心里,长姐就是娘。 小傻瓜。 秦翘楚被他说得心中泛酸,摸摸他的发顶,牵着他来到宴息处,端起桌上的一碟子绿豆糕。 天热,吃这个正好消暑。 秦俊彦高高兴兴地咬了一口,奇道:怎么是甜的 秦翘楚得意一笑:因为长姐在里面加了好东西。 时下绿豆糕多为北人所制,制作时不加任何油脂,入口虽松软,但毫无油润感;她借鉴后世苏式和扬式做法,在制作过程中添放油脂,吃起来不仅松软细腻、清香绵甜,还有清热解毒,祛暑止渴等功效,非常受欢迎。 真真美味,傅大人也尝一块吧。 秦俊彦笑着发话,傅思归从阿梨手中接过一块绿豆糕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入口即化的绵滑舒爽令他情不自禁地眯起了眼,那享受怀念的模样惹得众人掩嘴偷笑。 见他如此捧场,秦翘楚也笑了,让阿梨从抽屉里找了方干净帕子包了几块递过去,傅思归诚惶诚恐,托着帕子的双手遏制不住地颤抖。 秦翘楚怕他噎着自己,温声道:傅大人慢慢用,走的时候把帕子交给阿梨就行。 听言,傅思归蜷起锦帕,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素笺,感激地对秦翘楚说道:公主大恩无以为报,这是臣的一点小小心意,万望公主笑纳。 秦翘楚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不以为意地挥挥手:傅大人客气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送礼就太见外了。 傅思归滞了滞,腼腆道:不是甚么值钱的东西,只是一张古食方,就当是臣恭贺公主生辰之喜吧。 听他如是说,秦翘楚才让阿桃接了,摊开一看,不由眼睛亮了。 素笺右扉写着五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醒酒鲭酢方,旁边是同样飘逸的簪花小楷,一眼望去阖页不超过二十个字。 -- 第50页 秦翘楚简直如获至宝。 傅思归没说谎,这东西对外行来说真不值什么钱,但对她这样的内行来说却是字字千金,价值连城。 其中缘由,得从南北朝时期一个叫虞悰的余姚人说起。虞氏为江左土著大族,虞悰父祖历仕晋、宋,虞悰官至侍中、祠部尚书等职,虞悰家富于财而善为滋味,和齐皆有方法。他极善烹饪饮食之道,是当时首屈一指的美食家,他家所烹饪的肴撰,宫廷之太官鼎味不及也。 虞悰著了一本举世闻名的食经《食珍录》,其内容主要是收录魏晋以来帝王名门家族珍贵的烹饪名物,醒酒鲭酢方便是其中记载的一个方子。 关于这个醒酒方子,还有一个典故。 据《南齐书虞悰传》记载,齐武帝曾向他求诸饮食方,悰秘不肯出。后来有一次齐武帝醉后体不快,悰乃献醒酒鲭酢一方而已,这个方子献出以后,马上引起轰动,其汤为多种珍贵鱼肉合制而成,醒酒效果立竿见影,还能补身延年。 虞悰因此名声大噪,他敢于秘不向齐帝出示食经,又在齐帝身体有恙时献方,彰显了南方士大夫傲视皇帝权威的铁骨铮铮和心怀天下的忧国忧民。 遗憾的是,这本食经到隋唐就失传了。 秦翘楚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意:你从哪里弄到的 是臣偶然所得。 傅思归微微一笑,并不邀功。其实,为了得到这张方子,他做了一些极不情愿之事,不过那些事与秦翘楚此刻的笑靥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 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傅大人好,秦翘楚沉吟半晌,笑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就让秦琼代我做东,请傅大人到明月楼一聚。 她可没有脸大到认为别人孝敬她是理所当然,该谢还是得谢,不过傅思归是文人,还是个有傲骨的文人,若是赐他金银珠宝,他肯定不会接受,不如请顿饭来得实在,既填饱了肚子,又表示了诚意。 别以为一顿饭不值钱,她也没有脸小到是个人就能吃上她的饭。迄今为止,只有慕容霄、沈彻以及秦俊彦有这个待遇。 傅思归显然知道公主请客的价值,吓得连连推辞:不用不用,原是臣向公主表示谢意,臣又怎敢厚颜接受公主赏赐。 傅大人是瞧不起秦琼么 秦翘楚佯怒,跟读书人讲道理费时又费口舌,不如直接抓要害,拿他们最看重的颜面说事,保证一抓一个准。 傅思归果然中计,连忙说道:臣不敢,秦头儿是龙骧骑首领,将来成就必在臣之上,臣怎敢小瞧于他 傅思归是个很敏感的人,唯一一次见龙骧骑是在他们护卫秦翘楚回宫之时,虽然只远远看了一眼,虽然只有区区十个人,却还是被他们深深震撼了。 这是一支完全不同于任何军队的队伍,风行雷厉、气势如虹,还没出手就已经令人胆寒,难怪要叫龙骧这么霸气的名字。 如此,秦琼又怎会是个俗的。 傅思归还要说话,秦琼拍着他的肩膀爽朗一笑:傅大人不嫌弃就好,我还从未跟读书人喝过酒呢,我们今晚不醉不归。 好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傅思归终于应了。 秦琼狗腿地朝秦翘楚笑笑,上回他将秦翘楚扔在西苑两个时辰,当他偷偷摸回去时,秦翘楚居然还在原地等着他。 当时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看得他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从此再不敢自作主张。 秦翘楚扯了扯唇,对秦琼的示好不置可否。她上次之所以在西苑等他,是为沈彻的话所感,想要亲自验证一番,没想到他想岔了,自己把自己吓个半死,现在看到她就像老鼠见了猫。 这样也好,免得他总是自作聪明,有了媳妇就忘了娘。 秦琼被秦翘楚笑得毛骨悚然,还想再说两句,阿桃匆匆奔进殿中,带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喧哗声。 公主,觐见的时辰到了,外命妇们带着自家小姐来给你送贺礼了。 知道了,让她们进来吧。秦翘楚将写着食方的素笺塞进罗汉床中间的小抽屉里。 秦俊彦见状忙站起来告辞:长姐,你先忙,我走了。 秦翘楚点点头,秦俊彦抬脚就走,傅思归随手将一直攥着的东西塞进袖中也跟着他一起走了。走到半路,与一大群莺莺燕燕迎面相遇,正是前来拜见秦翘楚的外臣家眷,众人纷纷停步行礼,不少目光越过秦俊彦落在了他身后的傅思归身上。 其中,有一道目光尤为灼热,灼热得连秦俊彦也察觉了,他顺眼望去,原来是托孤老臣、吏部尚书方言的嫡孙女方如意。 这两人的情状极耐人寻味,方如意直勾勾盯着傅思归,大胆而热切,傅思归却看都不看她一眼,下颌紧绷,一脸不耐烦。 秦俊彦皱了皱眉,对方如意的举动颇为不喜,不是因为傅思归,而是因为秦翘楚。他记得清楚,多年前方如意进宫来玩撞倒了三岁的他,十一岁的秦翘楚当即给了方如意一巴掌,方如意捂着脸狠狠瞪着秦翘楚,那眼神到现在想起来也极不舒服。 -- 第51页 秦俊彦懒得多说,带着傅思归走了,众人继续前行,边走边议论起傅思归这位新科状元,还将他与沈彻拿来作比。 方如意回头去看,发现傅思归走到一个岔路口就与小虞王分了手,她心中大喜,故意落在队伍最后,确信无人注意便拔足朝傅思归追过去,奈何他走得又快又急,她根本就追不上,正在万分沮丧时,她眼尖地发现一个白色物体从傅思归的袖子里滚落下来。 方如意跑过去捡起来一看,原来是一方绣着青莲的锦帕,右下角还绣着一只模样讨喜的金猪,帕子里包着几块绿豆糕。 她看看四周,翘着嘴角将锦帕藏起来,转身朝撷芳殿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set me free!、小仙咩、追尾的喵_的营养液,笔芯。 第29章 撷芳殿里欢声笑语,秦翘楚端坐上首, 底下按品级依次排位, 远远看去,宛如众星捧月。 她姿容殊丽面色柔和, 对众人的恭维奉承一律报以浅笑, 既不过分疏离也过分不热络, 进退有度、端庄大气,令在场的夫人小姐们大感意外。 秦翘楚被称为虞室之宝, 不仅是因为举世无双的容颜,还因为举世无双的脾气。 据说,秦俊彦三岁那年, 方如意在宫中不小心冲撞了他,恰巧被路过的秦翘楚看见,她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了方如意一巴掌,直把方如意打得哭都不敢哭。 更离谱的是, 她带人到东宫围堵沈彻, 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眼瞎, 沈彻气得要辞官,先虞王拖着病体恳求才勉强劝住沈彻,她也因此被禁足半年。 三年不见, 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肉眼可见地多出几分沉稳踏实,少了几分狠厉泼辣。 方小姐姗姗来迟是迷路了么 碧纱门帘拢起,方如意挂着笑走进来, 囫囵地行了个礼:臣女方才内急,故而来迟了。 秦翘楚装作没有看见她的敷衍,抬手指了指座位:快请坐吧。 谢公主。方如意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 秦翘楚轻轻叹了口气,原主曾与方如意爆发过一场冲突,自那以后原主在贵族圈中的口碑就一路下滑,这位方小姐却一跃成为识大体顾大局的世家闺秀典范,成为众女竞相追捧的对象。 这里面的门道曲曲折折,方如意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她可不想在生辰这天给自己找不痛快。 方如意得意洋洋,觉得秦翘楚是在向她示好。 无父无母的孤女,带着个拖油瓶弟弟,若不是出身好,早就沦为权贵的玩物了。公主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四大托孤重臣,三家已经抱成了团,不是同年就是师生或是姻亲,唯一一个位高权重的沈彻也被她得罪了,再不做小伏低,谁会帮她撑腰 秦翘楚很快抛开心事,让宫婢将绿豆糕分装在小碟子里供众人食用,大家吃过之后无不交口称赞。方如意拈起一块绿豆糕正要往嘴里送,想到什么又放了回去,悄悄从袖子中掏出白色锦帕,拿出一块与碟子里的仔细对比,不出片刻,怒火就烧红了她的脸。 如如,你怎么了 问话的是托孤四臣之一、兵部尚书李缄的嫡孙女李妍元,她关切地捏了捏方如意的手,不等她回答就捂嘴偷笑:你这里面怎么还包着绿豆糕难道是预备路上偷嘴的么 不是!方如意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 好个傅思归,居然把那贱人赏的几块破糕点当宝贝,还用帕子包着带回去吃。好啊,他喜欢吃,她就偏不如他的愿。 方如意握着拳,把帕子里的绿豆糕捏得粉碎,心中还不解气,手又伸向碟子里的糕点。 李妍元对她的行为不置可否,反而打量起她手中的帕子来,笑问:如如,你甚么时候跟公主一样喜爱上荷花了 方如意心中一沉:你怎么知道贱她喜欢荷花 李妍元笑着往墙边的楠木桌子一指:你看那套薄胎瓷茶具,最外边那只茶碗是不是画着一朵青莲仔细看看,与你这帕子上的几乎一模一样哩。 方如意循声望去,将两朵青莲暗暗比较一番,脸色彻底阴沉了。她把锦帕握在手中狠狠揉搓,激愤的眸子牢牢锁住朝秦翘,凶狠的模样似一头被抢了猎物、随时准备反击的母狼。 小骚货,居然敢勾引傅思归!看她不当众撕了她的骚皮! 公主,宴席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开始了,监首怕公主等得着急,让我先来跟公主说一声。 内侍监的小太监过来传话,秦翘楚抓了一把金裸子给他,他笑得见牙不见眼,卖好道:监首说公主今日是寿星翁,免不了被人敬酒,所以他提前备好了醒酒汤,公主可以先喝上几口压一压。 有劳了。 秦翘楚被她说得心中一动,低声朝阿桃吩咐几句,阿桃便从宴息处的罗汉床抽屉里抽出一张素笺,领着小太监走了。 李妍元拉拉方如意衣袖,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方如意腾地一下站起身,拔腿就要往外走,被李妍元再次拉住衣袖才回过神,僵硬地对秦翘楚说道:公主,臣女内急,想再去如厕。 你去吧。 方如意拉上李妍元疾步往外走,一直追上阿桃才放缓脚步,故意说道:阿元,你知道么,我祖父用了多年醒酒鲭酢方,近日才发现里面竟然有一味食材是错误的。 -- 第52页 还有这事 是啊,入膳跟入药一样,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如果食材相冲,食用后就会对人体造成极大的损伤。 竟有这么严重 是的,我只悄悄跟你一个人说,祖父有痛风之症,就是因为一直用了错误的方子。他还说幸亏这个方子只有他有,要是别人不小心用了,患上这种慢性病,那才叫折磨人呢。 阿桃捏了捏手中的素笺,将它折叠好放进袖中,停住脚步对方如意说道:方小姐,我家公主近日偶然得到一个醒酒方子,不知与你所说的是不是同一个鲭酢方。 方如意将方子里的食材报了一遍,阿桃急忙说道:正是这些,一字不差,敢问方小姐哪一味食材不对 方如意挑眉:这是我家的祖传秘方,怎么能告诉你 阿桃连连求情:方小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告诉我吧。 李妍元也在一旁劝说:如如,你就告诉他吧,今天是公主生辰,大家都会给她敬酒,喝醉了就不美了。 喝醉了才好呢! 方如意眼里飞快闪过狠厉之色,叹了口气,说道: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海蛎干要用蚬干代替,这二者虽外形相似,但作用相去甚远,且蚬子肉质细嫩,味道鲜美,是提味的佳品。 方小姐大恩,阿桃感激涕零。 感激就不用了,你只要嘴巴严实,不要告诉外人是我告诉你的就行。要不然传到祖父耳中,我肯定逃不了一顿板子。 阿桃明白。 阿桃兴高采烈地走了,李妍元担心问道:如如,这替代物没甚么不良反应吧 当然有! 蚬干与其他几味食材相克,有催情作用,食用后人会极度亢奋,她祖父每次都会特别嘱咐厨房管事不要弄混,否则以他的身体亢奋起来,哪里受得了。 她要将秦翘楚当年和今天加诸在她身上的耻辱,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这边秦翘楚带着众人来到朝云殿,越过男宾席缓缓走到上首秦俊彦身旁空位坐下,男宾纷纷起身行礼,礼毕她准备回女宾席,却被一道雄浑的男子声音绊住脚步。 虞君,我想求娶韫玉公主,请你玉成。 说话的是齐王魏凤寅,秦俊彦被他惊得目瞪口呆,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出,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秦翘楚正要拒绝,沈彻的声音适时响起:据我所知,齐王已经成亲了。 魏凤寅微笑:是啊,但这并不妨碍我求娶韫玉公主之心,我会以妻礼娶之,以副后待之。 副后不是妻,齐君觉得我虞国嫡长公主会沦落到给人做妾 魏凤寅发怒道:放肆,我乃齐国国君,身份高贵血统纯正,何来沦落一说 沈彻一无所惧,话里渗着讽刺:有多高贵有多纯正据我所知,齐君并非嫡出。 虞君,你的臣子太过分了,胆敢对他国国君口出狂言,你也不管吗 秦俊彦还未开口,秦翘楚抢先说道:沈太傅所言句句珠玑,何来狂妄之说 我韫玉绝不给人做妾,齐君想求娶我,请先回去休妻。 魏凤寅冷笑一声:韫玉公主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不过一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还想让我停妻另娶,做梦! 他这话已是狂妄至极,殿中众人全都怒了,沈彻站得笔挺,俊脸上没有一丝温度:齐君滞留虞国已逾三月,早已超出居留期限,稍后我会派人护送齐君出境。 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好,好得很,看来你们是想兵戎相见了! 慕容霄突然呵呵笑了,对魏凤寅说道:人家说得没错啊,赖在他家里三个多月,好吃好喝地供着,现在又好心相送,你却要打人,这是甚么道理 楚君想英雄救美 慕容霄又是一笑,含情脉脉地看向秦翘楚:我是真心爱慕韫玉公主,也比齐君更有资格求娶,可我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韫玉公主对你我无意,何必非要强求呢 得不到就毁灭,非君子所为,我绝不允许自己喜爱的事物被人毁掉。 魏凤寅被他说得脸沉如水,也明白了他的潜台词,知道自己若真挑起争端,楚国必不会袖手旁观,他阴鸷地扫了一圈殿中,尤其是慕容霄所处方位,随后踢翻案桌甩袖离去。 慕容霄神色自若,丝毫不受他影响,众人皆交口称奇。 方如意看了半天好戏,本以为秦翘楚马上就要倒大霉,谁知道她竟能绝处逢生,瞟了瞟傅思归,发现他脸上尽是关切之意,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太傅不愧为托孤忠臣,对公主的维护之情真是令人感动,听闻太傅执法严苛、嫉恶如仇,臣女正好有一事不明,想向太傅请教。 何事 宫中发现私相授受该如何处置 自当按宫规处置。 有太傅这句话就好办了,方如意喜上眉梢,从袖中抽出白色帕子,高声道,诸位请看,这条锦帕是我方才在撷芳殿门前捡到的,看这绣工和质地,只有公主可用,而且上面绣着公主最爱的青莲。 -- 第53页 诸位知道它是谁落下的吗 是一个男人,一个俊俏又有身份的男人! 她这话有如石破天惊,殿中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秦翘楚,目光复杂而微妙。 方如意瞥见了傅思归的慌乱,脸上笑靥如花:公主怎么说 秦翘楚不屑嗤道:凭一条帕子,你就想往我头上扣屎尿盆子 方如意不慌不忙:是不是公主的,请公主拿条帕子出来对比一下就知道了。 好啊,阿桃拿我的帕子去给方小姐。 秦翘楚也是不慌不忙,从袖中掏出一条锦帕递给阿桃,方如意不待阿桃走过来,几个健步上前扯过她手中物什,眼中光芒大盛。 质地一样,绣工一样,就连莲花的颜色和位置也一模一样,方如意激动得脸都红了,冲秦翘楚嚷道:你还想怎么抵赖 你难道没看见你那条右下角绣了一只金猪我的帕子可没有。 秦翘楚其实远远就认出了那条帕子,正是先前她让阿梨从抽屉里拿出来给傅思归包绿豆糕的那条。说来也是巧,唯一一块绣了金猪的帕子被傅思归用了,要是别的帕子还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据我所知,公主的生肖是亥猪,帕子上绣自己的属相也是有可能的。 据我所知,方小姐的生肖是戌狗,你像疯狗一样到处狂吠也是因为属相的原因 你! 我可没有乱吠,我又不属狗。 她的话说得众人哈哈大笑,方如意慌了阵脚,冲到人群中拉出面带笑意的傅思归。 傅思归你说,是不是公主与你私相授受 我听不懂你在说甚么。傅思归敛了笑,拂开她的手,冷淡地连称呼都省了。 方如意急了,吼道:那这帕子你作何解释 你从谁那里捡的就去问谁,与我何干 你装甚么蒜,这帕子就是你掉的,这上面还有绿豆糕渣呢。 你有证人还是有证物 你! 看得公主说得没错,你的生肖果然是戌狗。 哈哈哈殿上爆发出哄堂大笑。 来人,把方氏抓起来,着五刑司 太傅且慢。 沈彻话未说完,吏部尚书方言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秦俊彦行礼:主上,是臣无能,教出这么个败类,请主上赐她一死吧。 祖父!方如意瞪圆眼,难以置信地大叫。 你闭嘴!方言上前重重掌掴了她一下,直把她半边脸都扇肿了。 五刑司,又叫鬼见愁司,由麒麟卫秘密掌管,专门用来刑讯逼供那些对主不忠之人,那是她一个姑娘家能去的地方吗不以退为进,怎么救她的性命。 那就赐她一死吧。秦俊彦小小的嘴里吐出无情的几个字。 他的长姐是天上的仙子,谁都不能欺负她,谁都不能! 主上!方言傻眼了。 请主上三思啊。 人群里走出另外两个人,一个是兵部尚书李翦,另一个是刑部尚书吴庸,二人同为托孤重臣,是方言的同年和姻亲,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方如意被赐死。 秦俊彦气道:竖子竟敢羞辱公主,死不足惜。 三人面面相觑,忽然齐齐哭倒:先王啊,臣等有负您的嘱托,未能辅佐好国君,以致于八岁就要大开杀戒,以后岂 闭嘴! 沈彻与秦翘楚同时大喝一声,殿内陡然安静下来。 你们不想辅政,可以现在就荣退,本官一人就能做你们三人的事。 方氏的事,主上说了算,谁再敢犬吠,亢龙锏处置! 秦翘楚被沈彻和小兄弟的维护感动得眼泪汪汪,她虽不是善茬,但她不能让小兄弟八岁就被人骂作暴君,也不能让沈彻被人议论专权。 主上,我三年才过这么一个生日,实在不想见血,不如先将方氏羁押,以后再办吧。 好吧。秦俊彦绷着小脸,十分不情愿。 宴席进行到一半,秦翘楚就不胜酒力,先回了撷芳殿,沈彻不放心,也跟了过去。秦琼远远落在后面,被一个小太监模样的人叫住了。 甚么事 小太监吞吞吐吐,秦琼黑眸冷冷望过去,他马上就怂了。 秦头儿,有一件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今天在路上,方小姐告诉阿桃姐姐,说公主的醒酒方子里有一味食材用错了,还大方地将祖传秘方相告,阿桃姐姐感激不已,可奴婢总觉得方小姐邪性得很,没安什么好心。 小太监未进朝云殿伺候,还不知道殿中发生的事,秦琼却马上跳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经过上次一事,他不敢再替秦翘楚拿主意,但事关她的安危,他还是要管的,等他火急火燎地赶回撷芳殿,却被挡在门口的张丹臣拦住了。 你干甚么 嘘,你听! -- 第54页 秦琼侧耳倾听,从殿里发出压抑又娇嗔的女子哭声,婉转动听,缠绵撩人,直听得人血脉偾张。 疼,你不能轻点么 男子没有回话,却传来一声隐忍的喘.息,间或夹杂女子陶醉的低吟声。 太傅,你可真白。 还要进去么张丹臣幽幽问道。 秦琼两头为难,不进去公主酒醒了不会放过他,进去沈彻现在就能把他捏死。 你说怎么办 你以为太傅是没担当的人两人退到二十步开外,不敢再听殿内动静。 沈彻今天其实很生气。 他一眼就看出来方如意捡到的帕子就是秦翘楚的,因为他早在撷芳殿见过多次,只不过这条帕子右下角多了一个猪头。 秦翘楚否认他能理解,傅思归也帮着一起否认,还如此蔑视方如意,与秦翘楚一唱一和的默契令他很不高兴。 秦翘楚,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帕子是不是你的 是啊。 绿豆糕是不是你的 是啊。 你的帕子怎么会在傅思归手上 是我给他的。 你把自己的帕子送给他男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是啊,他对我做的绿豆糕很捧场,我就让阿梨拿帕子包了几块给他,可是他胆子小得像老鼠,捧着帕子抖来抖去,我怕他这样吃下去会把自己噎到,所以才让他慢慢吃,吃完再把帕子还给我。 沈彻冷哼一声,酸溜溜道:你倒是会替别人着想。 不着想不行啊,他要是在我宫里吃东西噎死了,我不仅得赔偿,以后良心也会不安。 你还有良心 怎么没有 沈彻真想敲开她的头看看她是怎么想的,他授意内侍监为她的生辰大办特办,自己也为她忙前忙后,还打算借着这个契机在不伤和气的前提下,让齐楚二王离境,她又是怎么回报他的 竟敢与人私相授受! 沈彻,你别生气了,你不是喜欢吃我的口水么,我现在给你吃好不好 沈彻被她说得心中一跳,耳根猝不及防地红了:怎么吃 就这样。秦翘楚拿起青莲茶碗飞快地抿了一口,然后将留有唇印的一面递过去,你快吃吧,还是新鲜的。 沈彻: 笨蛋! 你不喜欢么那我给你摸脚好不好 说完就要坐下脱鞋,沈彻被她弄得头大,将她按坐在椅子上,斥道:我不喜欢吃你的口水,也不喜欢摸你的臭脚,给我好好坐着。 不对啊,你那天捧着我的脚玩得挺高兴的。我知道了,你想摸我别的地方,对不对 沈彻: 默了默,他幽幽问道:公主打算给臣摸哪里 秦翘楚斜飞一眼:我是女人,给你摸了岂不吃亏 那公主要怎样才能给臣摸 秦翘楚娇媚一笑:当然是我先摸。 秦翘楚只觉得身子热得很,面前的男人俊美如天人,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他的眼睛,摸他的脸颊,他的薄唇,他的喉结,他的胸膛。她的手还想往下游移,被男人轻轻一拽就反剪到了背后,这才有了秦琼和张丹臣在门外听到的那些对白。 她撅起了嘴:疼,轻点。 男人喉结滚了滚,难耐地喘息一声,贴近她耳边唇语:公主,你在玩火。 秦翘楚也学他的样子低语:我就是喜欢玩火。 沈彻觉得自己在火上炙烤,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走到桌前猛灌茶水,忽然被罗汉床中间抽屉露出的半截金粉色纸笺吸引了注意力,抽出来一看,他脸上的笑意和胸中的情.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翘楚,这是甚么 秦翘楚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灯儿下,细把娇姿来觑。脸儿红,默不语,只把头低,怎当得会温存风流佳婿金扣含羞解,银灯带笑吹。我与你受尽了无限的风波也,今夜谐鱼水。 她嘿嘿一笑:也不知是谁写的,忒有文采。 她的身后,沈彻早已黑了脸,眼里升腾起熊熊烈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冰唇冷冷吐出几个字。 说,你要与谁解金扣、吹银灯、谐鱼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joyce019610、寒水、set me free!的营养液,笔芯。 第30章 男人暴烈如火,女人眼媚似水, 四眼相触, 激起火光与水花无数,到底是火烤干水, 还是水浇熄火, 全凭各人本事。 在沈彻心里, 这是一场尊严之战,没有谁喜欢三心二意、水性杨花的女人, 若这个蠢货今天不把事情交代清楚,他就捏死她。 秦翘楚丝毫没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迫感,葱白柔荑往沈彻身上一点, 顺着衣衫就要往下划,被沉着脸的沈彻一把抓住,她反倒笑得花枝乱颤。 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 咯咯咯 -- 第55页 呵呵。 沈彻握着她的单指轻轻一掰, 她就疼得蹙起眉心呼痛:大胆鼠辈, 你想谋杀本公主 沈彻嫌恶地松开她,恶声恶气道:有时候,我真想杀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免得总是为她牵肠挂肚, 为她衣带渐宽, 结果一次次被她气个半死。 好好好,秦翘楚自然地将头枕在他肩上,笑嘻嘻道:我狼心狗肺, 我黑心烂肝,我一无是处,可架不住你喜欢啊。 谁说我喜欢你 沈彻烦躁地将人推出怀抱,不知道自己的俊脸臭得能滴出水珠,用盆接一接,兴许还能浇个花。 少往脸上贴金,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甚么德性。 不用照。秦翘楚像条没皮没脸的小坏蛇,再次缠上沈彻,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摸着他的俊脸,喃喃细语。 阿彻,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就是镜子,我能在里面看见最好最美的自己。 阿彻,你心悦我,我知道。她的语气极为笃定。 沈彻本来又气又恨,一声亲昵的阿彻叫得他彻底没了脾气。这个名字饱含太多意义,八岁之后再无人唤起,今天从她那张总是惹他生气的小嘴里飘出来,竟令他险些哽咽。 好阿彻,你别不理我,我抱抱你,你跟我说话好不好 秦翘楚像只温顺可人的小软兔子,窝进沈彻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腰,生怕他要逃走似的。 傻丫头。 沈彻放软了声音,将她开一些,把着她的双肩,急切又别扭地问:你呢,是否心悦我 秦翘楚笑靥如花:我当然喜欢你了,跟六宝一样,对你崇拜又感激。 沈彻心中一沉:不是这种喜欢,我说的是男女之情。 男女之情 秦翘楚歪着头想了半晌,手臂重新圈上男人劲腰,小声嘀咕,我不知道,好像没有。 沈彻一把掐住她的下颌,气急败坏道:甚么叫好像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秦翘楚,你要是敢玩弄我的感情,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吵死了!秦翘楚一把拍掉他的手,扯着他的俊脸左看看右看看,随后煞有介事地总结道,搞得像个贞洁烈夫似的,一看就是没处过女人的童男。 沈彻: 他的冰眸狠狠瞪着她,幽幽道:听你这口气,似乎处过男人 那倒没有。 男人是女娲娘娘的败笔,他们只会杀戮和掠夺,她当初就应该赋予女子和某些动物一样雌雄同体的能力,如此世上会安宁许多。秦翘楚侃侃而谈,浑然不觉自己已在悬崖边溜达了一圈。 呵呵。 沈彻抬起秦翘楚的下颌,迫使她仰视于他,狂狷又邪肆:公主,男女互补,阴阳调和,此乃天道。少了男人,女人会寂寞;少了臣,你会很无趣的。 那你说说你有甚么作用 秦翘楚被他撩拨得情难自已,小手攀上他的腰,想要撩起他的外衫往里钻,沈彻一把抓住她的爪子,坏笑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须想清楚再回答,答对了才能摸我。 快说呀。 卿卿心悦我否 我不敢说。秦翘楚戳着手指,欲言又止。 为甚么 我怕说错了你不高兴。 无妨,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只要不是假话鬼话骗人的话就行。 那就好,秦翘楚松了口气,指着自己的胸口位置神神秘秘道,是它不让我说的,它把心门上了锁,没有钥匙打不开。 沈彻心中一动:钥匙在哪儿 秦翘楚双手一摊:我也不知道,有人说女人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爱,就要很多很多的钱。我现在有钱,所以不需要爱。 简直一现世白眼狼! 沈彻被她的话噎得半天喘不上气,紧紧扣着她的肩赌咒:秦翘楚,我一定会找到钥匙,让你心甘情愿地心悦我。 那你慢慢找吧,现在能让我先摸一下么,我好热。 秦翘楚边说边用身子蹭,沈彻这才注意到她的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身子也有些发烫,她一个劲地往他怀里拱,发出小猫般惹人情动的低吟。 阿臣,速去传阿已入宫。 沈彻大步往门口走,期间秦翘楚一直抱着他的腰,挂在他身上不撒手。张丹臣只瞟了一眼就赶紧撤回目光,秦琼想了又想,终于鼓起勇气将路上小太监告诉他的事和盘托出。 沈彻立刻沉了眉:去叫阿桃来。还有,去查查这艳诗是怎么回事。 阿桃此刻在屋里坐立难安,今天发生的事应接不暇,桩桩件件都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她一直替秦翘楚捏着汗,根本就顾不上别的事,等她回到撷芳殿,坐在自己房中细细回味时,突然就发现了疑点。 方如意怎么会那么凑巧地出现在她身后,又那么凑巧地知道她手里拿着醒酒鲭酢方 -- 第56页 她嗖地一下站起身朝正殿跑,却被张丹臣和秦琼拦在了外面,她急急忙忙将原委说出,张丹臣不以为然,还非常笃定地告诉他们,哪怕秦翘楚只剩一口气,也有人能将她救活,阿桃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一半。 好在,沈彻马上察觉了秦翘楚的异样,并马上派人去找大夫。有他在,阿桃悬着的另一半心也落地了。 阿桃,进来。 听见传唤,阿桃诚惶诚恐地走进殿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自责道:太傅,都是婢子的错,婢子轻信她人使公主遭难,婢子该死。 秦翘楚的情状,与平日端庄优雅的模样大相径庭,一看就是受了控制,导致神志不清。 沈彻没吭声,秦翘楚本来还缠着沈彻要抱抱,见阿桃这般模样连忙从沈彻怀里探出头,说道:今天我生辰,不许说死。转头对沈彻命令,不许欺负我的人。 沈彻沉声道:既然公主发了话,我就不再责罚你了,但你需记住,从今往后定要万事小心。 婢子记下了。 你去吧。 阿桃低着头,揉着眼睛走了,秦翘楚一把扳过沈彻的俊脸,埋怨道:你太凶了,对人要温柔些。 沈彻在她额头上指指点点:小蠢货,我所有的耐心都给了你,哪里还有甚么狗屁温柔。 秦翘楚反唇相讥:我是蠢,可是你喜欢蠢货,岂不是比我更蠢。 沈彻: 热浪袭来,她又换上一副狗腿模样:阿彻,我好热,你身上凉凉的很舒服,让我摸摸你好不好 公主预备拿甚么来换 你想要甚么 沈彻目光灼灼:琼浆玉露。 琼浆雨露 秦翘楚背着手在殿内踱步,眼前忽然一亮,顿时有了主意,她大步朝楠木桌走去,抓起青莲茶碗就往嘴里送。 沈彻以为她又要故技重施,只得无奈地笑着摇头。下一刻,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原来,秦翘楚喝了茶后并未咽下,而是径直走到跟前勾住他的脖子,小红唇湊上来,将那水悉数渡进他嘴里,见到水珠溢出来,还好心地用小舌裹住送回他嘴里。 轰 仿佛有千万朵烟花在耳边炸开,沈彻被秦翘楚打开一扇门,跨进一个新天地,从此沉沦不愿醒。 秦翘楚喂完水,想要功成身退,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出不来了。 男人嘴里似长了一条铁钩,将她的舌牢牢吸住,震得她又酥又麻又痒。她无法思考,无法视物,无法辨声,只觉得眼前一阵又一阵眩晕,唇里忍不住溢出一声又一声低吟。 男人被她的声音激得动情,他的唇狠狠压着她的唇,舌头撬开她的贝齿,将她将将逃回家的小舌再次捕获,霸道地勾着一遍又一遍吮吃。 秦翘楚觉得自己快不行了,身子一阵阵颤抖,无法言说的快.感折磨着她,她急需一个出口。小手灵巧地钻进男人衣襟,惹来一阵压抑的喘息,她仿佛得到鼓励,伸手去解男人衣带,却被他一把推开了。 你干甚么她不悦地嘟起小嘴。 沈彻与她额头相抵,制住她到处作乱的小手:卿卿,你病了,让大夫给你看看。 我不需要大夫,阿彻,你就是我的药。 这句话犹如一点水滴进沸腾的油锅里,沈彻疯了,被欲.望烧红了眼,将少女重新搂进怀里,狠狠地亲吻起来。 秦翘楚嘤咛一声,又伸手去解他的衣裳,这一回他没有阻止她,倒是在殿外等候多时的薛已开腔了。 公子,你确定公主清醒后不会怨你 沈彻的身子僵了僵,重新推开秦翘楚,把各自衣裳整理一番,一个手刀将她劈晕抱回床上。 进来吧。 薛已进来替秦翘楚把了脉,说道:没甚么大事,就是中了情药,剂量很轻,睡一觉就过去了。 秦琼也进来回话:太傅,属下查到了,粉笺是撷芳殿的末等宫婢小娥趁今日殿中无人偷偷放的,这是我从她房里搜出来的一绽金子。 人呢。 服毒自尽了。 醒酒方子是怎么回事 方子是傅大人送给公主的,属下查到傅大人的方子来自方如意,为方尚书重金所购,秘不示人。傅大人为了得到它,很是费了一番功夫,不惜跟方如意交换条件。 什么条件 方氏让傅大人扮作府中下人,随叫随到,陪她四处游玩。 好一个痴情的状元郎!沈彻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弹了弹那张薄薄的醒酒方子,手一松,素笺飘进了火盆里。 公主问起,知道该怎么说吧 属下明白。 沈彻神情微凛:我原以为撷芳殿是铜墙铁壁,没想到还是经不住轻轻一击,这次若不是公主沉着,她早就中别人圈套了。 秦琼失声道:难道不是意外 沈彻冷笑:哪有那么多意外,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方氏只不过是替罪羊,她背后的才是高人。还有魏凤寅,他的性子根本不是这般心高气浮,他今天在殿上是故意为之,这是一个针对公主的连环计。 -- 第57页 先是魏凤寅假意求娶,计败后方如意被人推出来构陷秦翘楚,再败后以艳诗来离间他与秦翘楚,三个计谋,环环相扣,一步不早,一步不晚。 由此可见,魏凤寅在虞国必有相勾结的势力。 太傅,属下有一事不明,他们是如何算到傅大人手上会有公主的锦帕呢 锦帕只是个道具,不是从傅思归身下掉落,也会是从别人身上掉下来,小娥能摸进殿里放艳诗,就能偷帕子,还能偷更私密的物什。 譬如,贴身小衣。 秦琼被他的话吓出一身冷汗:那他们为甚么没有置公主于死地呢 百密一疏,因为他们以为公主还跟过去一样。头脑简单,冲动任性,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阿桃、阿梨到底还是见识浅了,你又是个男子,不能贴身保护,以后我会调一个管事姑姑过来。 秦琼感激不已:属下替公主谢过太傅。 沈彻摆手:别告诉她,免得她抵触,以为我派人监视她。 属下遵命。 出了宫,沈彻主仆三人走在一眼望不到头的甬道上,薛已踢着石子悻悻不已:公子想让琉璃去服侍秦翘楚 她可是龙卫首领,负责的都是公子复国的大事,怎么能让她去贴身伺候那个肤浅又虚荣的女人 阿已! 沈彻突然打断他的话,一脸严肃道:你们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秦翘楚是我缺失的光明,仇我要报,她我也要。 爱上她,他的世界不再是绝望的黑,他的眼中不再只看得见仇恨。她就像一束光,照亮了他的方向,又像一团火,融化了他的心防。 她使他变得鲜活,变得柔软,使他不再是一个冷冰冰的工具。 螳臂当车,蚍蜉撼树,她的坚持可笑又可叹,但她百折不挠,不言放弃,像乌龟一样朝着目标缓缓前进,用微弱的力量默默保护着她的人,她的家,她的国。 她是这世上至真至善至美的姑娘,是他一辈子都不会放手的人。 以后不要再针对公主,我既然把龙骧二字给了她,她就是你们的主母,唯一的。 是。薛已和张丹臣敛眉顿首。 作者有话要说:  跟小可爱们说一声,每天18:00的更新时间保持不变,偶尔日六会顺延到20:00。 另外,写了两个新文案,一个是古言《皇帝郎,爱吃糖》,另一个是现言《春风不及她明媚》,打滚撒娇求收藏:) 感谢小天使set me free!、追尾的喵_的营养液,笔芯。 第31章 秦翘楚对醒酒方子的效果十分满意。一觉睡到自然醒,头不昏眼不花, 整个人神清气爽。 唯有一点不足, 它不能令人保留记忆,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后遗症。 譬如, 她的嘴角莫名其妙地破了;还有她的舌头, 动一动就酸麻, 像被什么东西吮过似的。 为了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特意将两个宫婢和秦琼叫到宴息处, 抚着嘴角上结痂的部位疑惑问道:阿桃,我昨夜是不是咬过自己 没、没有。 阿桃的头都快垂到胸口,脸红如霞, 视线不敢与秦翘楚有任何接触;阿梨也好不到哪里去,揪着衣襟一双眸子东转西转,就是不敢朝秦翘楚看。 昨日虽不在殿中伺候,但秦翘楚中情药一事她们都清楚, 更何况阿桃还见识过秦翘楚被药物控制的媚态, 沈彻与她单独待在殿里, 想想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两个宫婢偷偷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感叹,谁能想到人前清冷孤傲的太傅大人, 对公主殿下居然情热至此。 秦翘楚没有发现她们的异样, 还在对着镜子打量疤痕:肯定是咬了,要不然这个疤不会这么打眼。还有我的舌头,你们看看是不是也被咬了, 感觉又酸又麻,说话都不利索了。 公主,你真、真没咬自己。 阿桃和阿梨均被秦翘楚的话羞得面红耳赤,只管低着头看脚尖,再不肯多说一个字,秦琼也涨得脸红脖子粗,一副便秘的样子。 小琼子,你是不是要如厕 没有没有,属下一切正常。 秦翘楚忽然眯起了美眸: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秦琼,你来说,我昨日做了甚么 秦琼犯愁了,求救的目光投向二宫婢,她们默契地选择了装死。 公主没做甚么 就是与太傅亲了亲,抱了抱,摸了摸,还不依不饶地要脱太傅的衣裳。 这些,他在门外站岗时,与张丹臣听了个一清二楚。没办法,谁让他们功夫好呢,躲那么远都能听见秦翘楚的娇泣和沈彻压抑的喘.息。以后他一定要再站远些,免得听见更 你傻笑甚么,我问你话呢!秦翘楚蹙了蹙眉,没好气地敲着桌子。 秦琼稳了稳神,答道:公主真没做甚么,昨日一回来就睡了。 是吗 秦翘楚轻启粉唇:原来都是那方子的功劳啊,那你去把方子拿过来给我看看。 三人愣了,面面相觑。方子,哪里还有什么方子,早就被沈彻给烧了。 -- 第58页 傅思归用那样的手段得到的东西,沈彻怎会留着它! 阿桃阿梨急得满头大汗,关键时刻,秦琼发挥了大将之风,但见他脸不红心不跳,一字一顿:公主,昨天你把那方子烧了。 烧了三双眼睛同时望过来,一双疑惑,两双震惊又佩服。 秦琼临危不乱:是的,烧了。 不是说我回来就睡了么 是啊,你是一回来就上了床,但在入睡之前,你忽然说这个方子太重要了,万万不能被旁人得到,就随手将它扔进了火盆。 二宫婢: 他说得像模像样,秦翘楚便有些懊恼:那怎么办要不再找傅大人要一份吧。 不可。秦琼一脸肃穆,公主,属下昨日查到,傅大人的醒酒方子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从方如意那里弄到的。 他故意隐去了傅思归为了得到方子作出的牺牲,这些是傅思归自己的事,秦翘楚不需要知道,更不能被他感动。 他的付出与沈彻比起来,九牛一毛而已。 沈彻在宴席上当众维护秦翘楚,在撷芳殿又那么克制自己,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旁的人没有必要来湊热闹。 秦翘楚默了默:傅思归为人端方肃正,谦恭守礼,他怎么会跟方如意搅到一起 属下查过了,傅思归与方家是旧相识,他母亲与方府二房夫人是堂姐妹,所以常有走动。 秦翘楚恍然大悟:这么说方如意单恋傅思归了难怪她对我有这么大的怨气。 她还羁押着吗 是的,太傅说由公主定夺。 先关着吧,免得又出来作妖。 是! 秦翘楚起身往小厨房走:你去看看太傅这会儿还在不在值房,我想当面向他致谢。 秦琼想都没想便回道:不用看,太傅认真勤勉,兢兢业业,不到太阳落山是不会回去的。 这是公主给臣做的 沈彻手中托着一个玉兔形状的小馒头,心里比喝了蜜还要甜,一天的疲乏因为这小小的兔子而烟消云散。 他的蠢公主心灵手巧,能做出这么可爱的小东西,简直棒呆了。 嗯,是我专门给太傅做的,多谢太傅昨日出手相助。 公主以后遇到麻烦尽管来找臣,臣愿为公主排忧解难。他的视线牢牢擒住她嘴角的疤痕,一语双关。 好、好的。 男人目光灼灼,星眸熠熠,盯着秦翘楚一瞬不瞬,在他的注视下,她的身子一阵又一阵发软发虚发烫,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令她渴望又羞愧,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美人娇羞,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沈彻看呆了,手中馒头滚到地上,情不自禁地走向秦翘楚:疼么 他的手抚上她嘴角的疤痕,心中惭愧又激荡,想不到他竟那么猴急,把她给嘬破了皮。 早不疼了。秦翘楚傻了眼,身子僵硬地往后缩,想避开他的触碰。 别动,我给你擦药。 男人轻轻一瞪,她就老实了。他将她按坐在椅子上,从抽屉里掏出药膏仔仔细细地替她涂抹,好闻的沉水香在她鼻端飘来飘去,有种无法言说的眩晕和悸动。 我、我自己来。 她拉住男人的袖子,不让他动;男人反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添乱。他们只有一寸距离,隔着薄薄衣衫,她能感到男人的灼热和健硕,无孔不入的阳刚之气熏得她心慌意乱,她不能再待下去了。 秦翘楚一把推开沈彻,站起来就往门口跑,她又惊又慌,根本顾不了脚下,身子一歪猛地朝前栽去,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有力的臂膀牢牢扣住她,掐着她的腰将她带进怀里。好巧不巧的是,她的唇正压在了他的唇上。 时光静止,两个人同时睁大了眼睛。 秦翘楚听见男人喟叹一声,以为自己马上就能获得自由,谁知他将她搂得更紧,还放肆地含住她的唇,对她发起了进攻。 混蛋,他怎么能这么对她! 放开!放开!唔唔 秦翘楚抡起粉拳使劲捶人,边捶边骂,却是毫无效果。男人不但没有松开她,反而趁她骂人的功夫,灵活地撬开她的贝齿,缠上她的舌头,狠狠吮吸。 嗯 秦翘楚呻.吟一声,差点被他把魂给吸出来。 公主,别捶了,你想我,正如我想你一样。 沈彻红着眼松开她,双手紧紧扣着她的脖子,与她额头相抵,声音低沉又魅惑,有着掩饰不住的情.欲气息。 一吻上她,他全身的叫嚣和渴望才稍稍停歇。 不过才分别一晚,他就止不住的思念她,想她想得要疯。她的娇憨,她的调皮,她的声音,她的红唇,她的小手,无不令他深深怀念。 她让他动了情,也让他生了欲,他想拥有她,与她合二为一。 放肆! 秦翘楚又羞又气,想都没想就抬手朝男人面上挥去,沈彻抓住她的手腕,反剪到身后,冷冷道:公主,昨天你可不是这么对我的。 -- 第59页 秦翘楚低吼:昨天我喝醉了,甚么都不知道。 一句不知道就想将过往推脱干净照此说来,杀人犯也可以说自己是无心的了 秦翘楚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只能瞪着红扑扑的俏脸怒目而视。沈彻微微一笑,霸道地将她箍进怀里,再次发起了攻击。 公主忘了不要紧,臣可以帮公主回忆回忆。 这一吻,比方才的更深更狠更激烈,男人用实际行动表达着不满。这个蠢货,次次借酒装疯,他一定要让她吃一回教训。 秦翘楚被沈彻的举动吓坏了,紧咬着牙关不松,沈彻伸手去掐她腰上的肉,趁她痛呼的功夫,他的舌又滑进她的口腔里。秦翘楚气得抓狂,假意迎合,趁沈彻不注意狠狠咬下去,谁料他早有准备,逮住她的舌怎么都不肯松了。 许久许久 秦翘楚终于无力挣扎,双臂垂下,继而不知不觉地圈上了男人的腰身。沈彻被她的动作激得浑身一荡,将她抱起来放在桌上,捧着她的脸重新吻了起来。 这一回,他极尽温柔之能事,她被他吻得七荤八素,完全没了招架之力。 这个吻持续了半盏茶的功夫,结束时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秦翘楚看都不敢看沈彻,只红着脸,低着头,半响方道:为甚么这么欺负我 这不是欺负,我的公主。沈彻摸着她的脸舍不得松手,声音低沉又温柔,还带着惑人的情.欲,我只对你一个人这样,你知道是为甚么吗 秦翘楚心尖一颤: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自己去想。 沈彻的大掌来到她的脖子,在她如瓷的肌肤上流连,将她朝自己拉近,以头相抵:你生辰我还没有送礼,今天就把礼物补给你好不好 好。 他的气息全数喷在秦翘楚身上,灼热得她无法思考,她还未从那三个吻里回过神,只能他说什么她应什么。 真乖,再让我亲一下。不待她回答,他就俯下了身,第四次将她的唇含在了嘴里。 有一种瘾叫欲罢不能,有一种毒叫含笑饮鸩,她就是他的瘾,他的毒,他的劫数。 这是琉璃,是撷芳殿新来的管事姑姑,也是我送给你的生辰礼,喜欢吗 喜欢、喜欢! 秦翘楚被沈彻亲得晕头转向,脑中空白一片。见到容貌惊人的琉璃只知道傻笑,没问她是哪里冒出来的,也没问年纪轻轻怎么能做管事宫女,更没问沈彻怎么选一个这么招人的放在她身边。 她深一脚浅一脚,游魂般飘了回去,连她的新姑姑也忘了领走。 沈彻笑着摇头,琉璃打趣道:看来公子今天收获不小。 当然。 不仅四亲芳泽以解相思,还将他的心意摆在秦翘楚面前,也将她的心思逼出来,使她不能再逃避。 慕容霄的婚事打听出来了么 打听出来了。 慕容霄十八岁那年的确订过一门亲事,不过在成婚前夕,他的未婚妻子被人发现跟他二弟安乐侯慕容霁滚到一张床上,婚事就此作罢,从那以后他再未议过亲。 戚家是扶持他继位的世家之一,有从龙之功,曾透露过想将嫡女嫁给他的意图,但被他拒绝了,他的婚事一直拖到现在。 沈彻翘着桌子沉吟:魏凤寅离开虞国没有 离开了。 慕容霄呢 他今天启程。 二人正说着话,麒麟卫首萧衍惨白着脸闯了进来。 太傅,楚王出事了。 沈彻猛地站起来:出了甚么事 他在路上被人袭击,身受重伤,主上已经派太医前去寅宾馆医治了。 要是慕容霄死在虞国,楚虞之间必将难免一场大战,沈彻绷紧了脸:走,马上去寅宾馆。 秦翘楚已经先一步得到消息来到寅宾馆,慕容霄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她看得十分难受。他头三个月一直好好的,昨日在殿上帮她说话,今天就遇袭,他这飞来横祸可都是替她挡的啊。 楚君,对不住,让你受苦了。 慕容霄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公主如果心疼我,就喊一声我的小名吧。 秦翘楚滞了滞,唤道:小岘。 哎!慕容霄高兴地应了,笑得像个孩子,望着秦翘楚认认真真道:公主,我诚心求娶,你愿意嫁给我么 门外的男人正要推门,听到这句止住了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set me free!、叶落知秋来、追尾的喵_的营养液,笔芯。 第32章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说的就是秦翘楚眼下所面临的局面。 三年前, 她孜孜以求沈彻的谅解和认同,却次次铩羽而归;三年后她决定自强自立, 他却化身为狼, 狠狠掠夺她的青涩与甜美, 情热得教她见了就想跑。 慕容霄也不遑多让,一开始处处试探、步步提防, 总想着引诱她、征服她,没想到遇个袭就变了人设,居然主动向她求亲! -- 第60页 连小说都不敢写的情节, 一日之内竟全被她赶上了。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公主是不是还在怨我 秦翘楚低着头不说话,慕容霄看不见她的表情,心里着急又懊悔。都怪他当初心防太重,征服欲又太强, 从未向她敞开过心扉, 也从未把她摆在平等的位置。见识了她的绝代芳华, 懂得了她的难能可贵后,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她,而她却渐行渐远, 怎么抓都抓不住了。 没有, 楚君多虑了,过去的事还提它做甚么。 秦翘楚心乱如麻,若没有沈彻的狼吻, 若不是今天这个日子,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慕容霄。 沈彻的四个吻,打乱了她全部心神。 她恨他对她轻薄,却又没出息地迷恋他的怀抱,他的气息,他的声音,甚至他那无情又狂肆的吻也令她隐隐作喜、怀念,以及欲罢不能。 他可真是个妖孽啊! 公主,我是真心的。 慕容霄吃力地握住秦翘楚的手,目光温润而诚恳:我承认,之前一直在试探你,在算计得失,但不知何时起,我的目光就忍不住追着你跑,与你相处的这三个月,是我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我每天既盼着见到你,又害怕见到你,患得患失、寝食难安,遇刺的那一刻,脑子里想的竟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拿着发钗往自己脸上扎的情形。 那时候的你,明明那么弱小,却又那么高大,一无所惧、凛然不可侵,让人完全挪不开眼睛。也许,我就是在那一天失了心的。 公主,如果我承诺你,此生宫中只有公主一人,你愿意嫁给我吗 秦翘楚默了默,说道:楚君还是安心养病吧,这些事等你好了再说。 公主,慕容霄轻轻喘着气,眼睛亮得发光,我不需要大夫,你就是灵丹妙药,如果你肯点头,我一定会很快痊愈的。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秦翘楚被似曾相识的话语钉在了原地,投向慕容霄的眼神一阵阵发直。慕容霄以为她被自己感动了,唇边绽放出明丽的笑,声音难掩惊喜:公主,你答应了 秦翘楚没有回话,她还沉浸在思绪里,搜肠刮肚地回忆她是何时何地对何人说过类似的话。外面的人不知屋中情形,只听咣当一声,房门被人重重踹开,把屋中二人同时吓了一跳,迷惑不解地一起望过来。 沈彻迎着二人目光,黑着脸僵硬解释:对不住,听说楚君遇袭,我心中万分焦急,一时忘了敲门。 忘了敲也不用踢门吧 慕容霄心中一沉,看了看秦翘楚,她已经起身走到床尾站定,他心中又是一沉,客气道:让沈太傅挂心了。 楚君见外了,这是我该做的。 沈彻自然地走到秦翘楚身后站定,幽幽沉水香肆无忌惮地往她鼻孔里钻,想到值庐里发生的事,她有些坐立难安。正打算告辞,后腰一热,一只大手攀了上去,隔着薄薄衣衫,那只手放肆地在她腰上游弋,甚至有好几次,都快要碰到她的臀尖。 秦翘楚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点声音,偏偏那可恶的男人不肯放过她,当着慕容霄的面故意问道:公主方才与楚王在聊甚么 秦翘楚沉默地摇摇头,慕容霄主动接过话茬:我们在说公主的婚事,方才我向公主求亲,公主答应了。 不是的! 秦翘楚忽然尖叫一声,声音又急又惊,还含着些别的意味,慕容霄来不及体会,只知道自己被她的话打击得体无完肤。 她说不怨他,却当着沈彻的面毫不留情地否定了他的话,连最基本的面子都不愿给他。 唉! 秦翘楚被慕容霄的眼神看得发虚,但更被身后的大掌弄得发疯。那只手一直在她腰上游移,当慕容霄说出那番话后,那只手就直接抚上了她的翘臀,肆意把玩她的臀肉,还在上面重重掐了一下。 她疼得快要跳起来,也终于明白沈彻是在生气,这才急着否认了慕容霄的话。 果然,她说完后,铁掌放开了对她的钳制,改为抚摸她的腰窝,有一下没一下,轻一下重一下,快一下慢一下,像似故意挑逗,折磨得人抓狂。 我的意思是,楚君有伤在身,应以安心养病为要,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沈彻点点头,似对她的话极为认同,人虽面对着慕容霄,目光却一刻未离身前的白皙脖颈儿。只有他知道那里的肌肤有多光滑细腻,手感有多么好,估计尝起来不比明月楼的招牌鸭脖子味道差。 楚君是贵客,在虞州遇刺也有我们的责任,我一定不会让楚君的血白流,这件事定会给楚君一个交代。 那就有劳了。 慕容霄笑了笑,他就是想听这句话。抛开男女私情不谈,他还是非常欣赏沈彻的,手握重权却不专权,行事果决,敢作敢当,是个不折不扣的英雄人物。 幸亏只是个臣子 沈彻问道:楚君对袭击自己的人有数吗 慕容霄冷笑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用猜就知道是魏凤寅干的。 -- 第61页 沈彻补充道:还有元鹜。 若他所料不错,应该还有上次在宫里与魏凤寅勾结的虞国人。也不知魏凤寅许了他们什么好处,竟令这些人不惜出卖家国,难道打仗比安居乐业好 慕容霄其实也想到了这一茬,但他仍故意问道:何以见得 为了追捕元鹜,虞国上下被五城兵马司翻了个底朝天,只有一个地方未搜过。 自然是外国国君下榻的寅宾馆了。慕容霄嗤道,难怪一直抓不到元鹜,原来是被魏凤寅那狗东西藏起来了。 正是。 沈太傅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我想请楚王配合我演一场戏,让魏凤寅和元鹜以为他们的阴谋得逞了。 慕容霄大赞:妙极,我正有此意,沈太傅果然厉害,幸好我们是朋友。 朋友 沈彻不屑地撇撇嘴,目光扫过秦翘楚,眸子顿时阴沉下来。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他们能心平气和地说上半天话已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他才不想跟什么狗屁情敌做朋友。 慕容霄也朝秦翘楚看去,对沈彻的意思心知肚明,大敌当前,先解决外患;待到风平浪静,谁能谋得美人心,谁又能抱得美人归,就是八仙过海各凭本事了。 沈彻跨出一步:太医说楚君失血过多,需要卧床静养,我就不打扰楚君了,缺什么尽管跟馆丞说。还有,外面安排了内卫精锐,楚君断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多谢沈太傅。 沈彻朝他客套地点点头,抬脚朝外面走去,秦翘楚也跟着动了,慕容霄却出声叫住了她,一脸羞涩与期待。 公主,可否给我唱首含山小调再走 沈彻顿住,秦翘楚头皮一麻,赶紧说道:我不会啊。 那就随便唱点甚么吧,身上疼得厉害,睡不着。 秦翘楚朝沈彻望去,他没有回头,迈着大步扬长而去。 得,又生气了!也这不知这混蛋属甚么的,一天到晚都是气鼓鼓的。反正已经得罪了,再撵上去只会吃挂落,还不如先还慕容霄的人情。 秦翘楚粲然一笑:我给你唱首哄睡小曲儿吧。 好啊。慕容霄也笑了。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声。琴声轻啊调儿动听,摇篮轻摆动,闭上眼快快睡,睡在那美梦中。 她的声音婉转动听,很合适枕着入眠,在她的反复吟唱下,慕容霄很快响起了鼾声。秦翘楚轻手轻脚地替他带上门,还未转身就被一双铁掌抓住,落进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 你干甚么她压低声音娇叱。 你!男人面无表情。 过了好半天,秦翘楚才反应过来,俏脸顿时涨得通红,指着男人的手抖个不停,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老、老、老色胚! 沈彻将她抵在墙上,低头含住了她的耳珠,声音冷厉,气息危险:秦翘楚,你果真以为我不敢睡你 你敢糟践我的情意,就得承担后果,我现在就当着慕容霄的面要了你! 说完,不待反应就伸手去解秦翘楚的衣带,秦翘楚又惊又怕,又担心吵醒慕容霄,只能缩着身子说软话。 沈彻,不要这样,这里随时会有人来,你让我以后怎么见人 那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继续。 沈彻依然黑着脸,手上动作却停了,又是不待反应,将她打横抱起,七拐八弯来到一座假山前,猫着腰钻了进去。 洞里很黑,伸手不见五指,秦翘楚怕极了,一个劲儿地往沈彻怀里靠,他似乎轻轻笑了一声,又伸手来解她的衣带。 阿彻,不要。 秦翘楚捉住他的手,心慌意乱下自然而然地喊出了沈彻的小名,沈彻不动了。 他知道她在害怕,他就是故意吓唬她的。这蠢货胆子大得很,什么都敢应,什么都敢做,一刻没看住就能翻天。 抖甚么抖,我又不吃人。你愿意嫁给慕容霄,却不愿意给我,是觉得我娶不起你么 不是的! 秦翘楚连忙解释:我没有答应他,那会儿我走神了,在想别的事。 沈彻冷哼一声,凉凉道:你以为随便编个谎话,我就会信你 那你要如何肯信 吻我! 男人居高临下地冷冷命令,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霸气又桀骜,仿佛天生就是如此。 沈彻,你怎么变了 别说话,一直吻到我满意为止! 沈彻掐着秦翘楚的腰,将人往上一提,她的唇就粘到了他的唇上,严丝合缝,不偏不倚。秦翘楚的俏脸瞬间就红了,想往外退,却被人紧紧扣着腰动弹不得,唇上传来刺痛,她又被男人咬了。 这厮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不是咬人就是掐人,还能不能好好亲个嘴了! 秦翘楚被沈彻气得理智全无,小嘴狠狠吮吸着他的薄唇,听到他满意地喟叹,她得意极了,学他的样子去撬他的牙齿,小舌钻进了他嘴里。 -- 第62页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是一场男女在情爱上的博弈,战斗到最后,场面失控了。此时若有人从旁经过,一定会被假山里传出的靡靡之音和对白臊得面红耳赤。 呜呜呜混蛋,不许碰那里 想不到公主这么敏感,我不过轻轻捏了捏,你就滩成了水,要是能尝 啪! 你敢打我我今天非得尝一尝不可!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是吓唬你的,乖。 小坏蛋,你还真下得去手啊,嘶 回程路上,秦翘楚一直绷着脸,沈彻本来挺高兴,瞥见她的黑脸顿时就怒了,敢情她不想让他碰,是看上了王后之位啊。他忍不住酸溜溜道:堂堂公主,学那伶人唱曲,成何体统 秦翘楚疲惫地捂着眼:沈彻,你到底怎么回事,为甚么要一直欺负我 我欺负你怎么不说你欺负我呢沈彻陡然提高声音,字字控诉,每次喝醉了就往我身上倒,不是要亲要抱要摸,就是要脱我衣裳,醒了却像没事人似的。你说,你跟那提上裤子就不认账的负心汉有甚么区别 你瞎说甚么秦翘楚眼眶一缩,很没有底气地嚷了一嗓子。 我有没有瞎说,你去问啊。随便问撷芳殿的哪个,看看是我欺负你,还是你欺负我 秦翘楚默了默,认命地叹口气:既然我都忘了,你也忘了不好么,为甚么还要提起 沈彻翻了个白眼,也叹了一口气:因为我看上你这个蠢货了呗。 秦翘楚后退一步:怎么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 我以前那么对你,守孝的三年你也对我爱答不理,除服那天你还那么讽刺我,现在居然跟我说你喜欢我 那三年是我应你爹临终请求,给你的考验期。我答应过他,如果你通过考验,我就护你一世平安;如果没通过,最多只能保住你的性命,其他的不管。我没想到的是,会在这个过程中对你动了心。 竟是这样。 秦翘楚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原主在国破前能安然无恙,原来是沈彻在暗中罩着她。后来国破被俘,沈彻跟秦俊彦同时失踪,她却成了魏凤寅的禁脔,直到被他的妻妾算计死去。 她很想问问沈彻最后为什么没有保住原主性命,转念一想又打住了。书她没仔细看,不能确定沈彻有没有回去营救她;再者以原主的性子和他们曾经的恩怨,就算沈彻来救她,估计她也会以为是来落井下石的。 秦翘楚想了想,说道:你说你喜欢我,那我问你一件事,你必须如实作答。 你说吧。 当初我吟那首《菩萨蛮》,你为甚么那么生气 你知道这首诗的典故吗沈彻瞬间落寞。 秦翘楚当然知道,这是一首著名的偷情诗,据传为南唐后主李煜在妻子大周后生病期间,与他的小姨子、后来的小周后偷偷幽会时所作。传闻不可考,但李煜先后娶一对亲姐妹为妻却是不争的事实。 我母亲临死前,一遍遍念的就是这首诗,她跟大周后的遭遇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 秦翘楚忽然有些心疼他,又有些佩服他。心底最深的伤痛被人提起,他没有杀了原主,已是极难得、极克制了,难怪先虞王那么信任他,他真是个有大胸怀的人。 你别那么看着我,那时候我真想亲手宰了你,可我受过你父亲的大恩,下不了手。 秦翘楚意外极了:我父王对你有甚么恩 你想知道 当然。 沈彻微微一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但这是我的命门,只能告诉最亲近的人,等你爱上我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set me free!、的营养液,笔芯。 第33章 沈彻探病的当日下午,寅宾馆外守卫陡然增多, 方圆数里街道戒严、店铺关张、住民迁走, 兵士们如临大敌的模样引起不少猜测,没过多久一则小道消息就在虞州城不胫而走。 楚王慕容霄遇刺身亡了! 众口铄金, 积毁销骨, 翌日这股阴风刮到虞国朝堂之上, 弄得人心惶惶,上下震惊。 早朝中, 除了沈彻正经奏事外,其余诸臣全都欲言又止,尤其是往日夸夸其谈的另外三臣居然同时噤声, 脸色阴沉得可怕。 秦俊彦早被沈彻关照过,并不将众人的异样放在心上,小太监唱报退朝后,他站起身准备往回走, 却被一道苍老尖利的声音拦住了脚步。 臣等有一事不明, 烦请主上明示。 说话的是吏部尚书方言, 想到沈彻的叮嘱和最近发生的事,秦俊彦顿了顿,袖子底下的小手松了紧紧了松, 好半晌才转过身子, 绷着小脸问道:何事 楚王到底是生是死 果然来了,秦俊彦黑眸一沉,生硬道:方尚书希望他是生是死 -- 第63页 这 方言怔住, 他未料到八岁的小国君竟能面不改色地将球踢回来,这要是放在寻常孩童身上,早就吓破了胆,哭着喊着找人出主意了。 他朝身旁瞥了瞥,说道:当然是活着好。 那不就结了。秦俊彦一甩袖子,再次举步要走。 主上且慢。 见他要走,方言再次出声阻止,臣三人皆为托孤大臣,理应跟太傅一样,到寅宾馆探望楚王一番,方不失礼于人。 秦俊彦冷冷说道:不必了,楚王需要静养,连孤都不忍心去打搅他,何况汝乎 这方言又被他堵得无话可说。 秦俊彦哼了一声,不欲多说,另有一道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主上不让臣等前去探望楚王,其中必有隐情,难道民间传言是真的 甚么传言 刑部尚书吴庸一脸愤然,拔高声音恨恨道:给主上出谋划策的人也不知安的甚么心,竟敢将楚王殡天的消息隐瞒下来,他难道就不怕楚国来要人到那时,兵戎相见,血流成河,助纣为虐的主上就是千古罪人! 放肆! 秦俊彦气得一脚踢翻了龙案,目光阴鸷,胸口起伏不定。 这个出谋划策的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以前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让年轻轻轻的太傅做托孤四臣,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拖着病体苦苦挽留沈彻,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临终前赐沈彻亢龙锏。 此时此刻,他终于全明白了。 方、李、吴三家,自虞国开国就存在了。三百年下来,已是顶极门阀,门生、故吏、旧交无数,三方势力盘根交错,若没有沈彻,他坐不坐得稳、坐不坐得久这个位置,还真是不好说。 人家是店大欺客,他们是势大欺主。 呵,真觉得他小就该任由欺辱 我说楚王无恙就无恙,楚国要开战尽管来开,到时候吴尚书只管睁大眼睛瞧清楚,我这个助纣为虐的国君会不会成为千古罪人! 主上息怒啊。 国君动怒,朝堂上黑压压地跪倒一大片,除了沈彻和方、吴二人。 你们不就是欺孤年幼么曹冲六岁称象,司马光七岁砸缸,甘罗十二岁为相,史上千古留名的神童子比比皆是。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你们这一群尸位素餐的老货,有甚么脸面、又有甚么资格藐视本君 说得好! 兵部尚书李翦爬起来击节大赞:有志不在年高,主上威武,有先王之风,老臣拜服。 在他的带领下,殿上诸人齐声高呼:主上有先王之风,臣等拜服。 前倨后恭,令人齿冷。秦俊彦黑着脸,丢下一大群马屁精,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彻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他没有回头,声音落寞而难过:我不怕他们欺负我,千锤百炼出深山,哪个强者不是这么过来的。可我想不明白,虞国也是他们的家,他们为甚么就不能盼着自己家国越变越好,越来越强呢 沈彻叹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他们眼里,利益比家国重要。 太傅,有一件事 秦俊彦说到一半就止住了,这件事是他方才在朝堂上刚刚想到的,三大世家抱作一团,针插不进水泼不进,沈彻纵使能力出众,也不可能只凭一把亢龙锏压住他们,他应该还有后援。 沈彻聪明绝顶,哪里看不出小国君的心思,微微笑道:主上,有些事看准了就要马上去做,抢占先机是致胜关键,譬如追求女子;有些事却只能静候时机,待瓜熟蒂落方见分晓,譬如你现在想问的事。 秦俊彦被他说得高兴起来,促狭道:难怪太傅与以往大不同,原来是要先发制人啊,那你将人制住没有 这个嘛 一向雷厉风行的太傅大人忽然踌躇起来:主上才八岁就如此了得,十六岁的那个就更不得了了。臣无能,暂时未能将人制住。 沈彻吻过秦翘楚以后,二人的关系在撷芳殿和阳明殿已不是秘密,两殿众人也都乐见其成。 唉 秦俊彦小大人般地叹了口气:太傅如此神武,想不到竟在长姐那里翻了船,要不我给你们赐婚 那敢情好。沈彻咧嘴笑了。 不妥不妥。秦俊彦烦恼地抓抓头发,长姐说过,她的婚事须由自己做主,我要是越俎代庖,她肯定会生气的。太傅,你还是自己多努力吧,争取早日让长姐点头。 沈彻: 秦俊彦背着手往前走了几步,忽又倒了回来,一板一眼道:昨天听我身边的小太监说了个故事,他们家乡有个叫东门的恶霸,娶了十八房妻妾,一喝醉了就喜欢吹嘘,据他说对付女人一招就够了。 哪一招 生米煮成熟饭。 沈彻: 长姐厨艺了得,以后太傅多带些米来,让她做饭给你吃,一来二去就熟了。 -- 第64页 沈彻: 他的嘴角忍不住抽了又抽,秦俊彦奇怪不已:太傅,我哪里说错了 没有!主上学富五车,口才了得,是难得一见的神童子。 秦俊彦高兴地笑了,主动牵起沈彻的手朝撷芳殿走去,说是要去吃熟饭,沈彻唯有苦笑。 撷芳殿里,秦翘楚正在与访客李妍元说话。她今天来,是专门给秦翘楚送帖子的。 李家后园有一个半亩大小的荷花池子,适逢六月,盆荷、玉莲、睡莲、冰娇、紫玉、瓣莲等珍品竞相开放,见者无不称奇。李家每年都会举办赏荷宴,京中大户家家有份,今年是秦翘楚除服的第一年,自然少不了邀请她。 李妍元笑意盈盈,说话不慌不忙:上次进宫,无意间窥见公主喜爱青莲,臣女回去就跟母亲说,今年赏荷宴的头一份请帖一定要留给公主。 李小姐有心了。 应该的。李妍元朝缓缓走来的秦俊彦行礼,说道,主上,臣女家中要举行赏荷宴,祖父特意交代臣女问一声,你明日能否拨冗前来 想起她祖父李翦今日在殿中的维护,秦俊彦心下感激,浅笑道:国事繁忙,孤实在脱不开身,就让公主代孤聊表心意,明日多待些时辰再回宫。 多谢主上。 李妍元大大方方一福,朝沈彻欠欠身,转头又跟秦翘楚聊了起来。她性子平和,说话做事都是慢条斯理,给人的感觉非常好,难怪方如意那样性躁的人都能跟她玩到一起去。 公主,有一件事憋在臣女心里好久了,实在不吐不快。 何事 上次在撷芳殿,如如认出了阿桃姑娘手中的素笺,非要拉着我一探究竟,还逼着我陪她做戏。后来她在大殿上突然发难,我越想越不对劲,害怕她使甚么诡计伤害公主,专门拜托祖父留意宫中动静,幸好公主没事,不然我得被良心折磨一辈子。 多谢李小姐,我很好。 说这话的时候,秦翘楚脸上不由自主地飞起红晕,心虚地瞟了一眼身旁安坐如山的男人。她已经从阿桃嘴里得知了那天的经过,对自己的豪放完全不能直视,更加不敢面对当事人沈彻。 李妍元说了会儿话就走了,秦俊彦吃完饭也回了阳明殿,宫婢们识趣地全躲了起来,偌大的宫殿,只有秦沈二人大眼瞪小眼。 过来。沈彻朝秦翘楚招手。 秦翘楚坐着不肯动,自从假山里命令过一回,这厮就对发号施令上了瘾,她又不是宠物,凭什么听他的。 秦翘楚,我在跟你说话。 我知道,我又不聋。 那你怎么不过来 你是公主,我是公主 呵呵,原来公主是在与臣置气。 秦翘楚气得握紧粉拳,恶狠狠道:我不该生气么 他将她困在黑咕隆咚的山洞里亲吻也就算了,竟然还捏她小乳猪,虽然是隔靴搔痒,一样难消她心头之恨,扇他一巴掌都是轻的,早知道带把剪刀在身上,让他当岳不群。 沈彻幽幽叹息:你不是出过气了么我长这么大,除了你,没人敢打我,你怎么还气呀。 秦翘楚气呼呼道:还不是因为你太过分了! 那你怎么不说自己那天在撷芳殿,你主动抱我、吻我、摸我,你夸我生得白,还主动脱我的衣裳,要不是我意志坚定,我们现在早就生米煮成熟饭了。 秦翘楚: 你觉得我色,我还觉得你虚伪呢,试问天下哪个男人面对心爱的女人能无动于衷 秦翘楚白眼一翻,反驳道:怎么没有,柳下惠就是! 呵呵。 沈彻不知何时来到秦翘楚身边,对着她邪肆一笑:知道他为甚么姓柳吗 为甚么 柳者,易折也,一个不举的男人,当然坐怀不乱了。要是我 秦翘楚心中咯噔一声,顾不上细思,连忙追问:要是你该如何 要是我,怎么会让不爱的人坐在怀里这不是有病么! 你才知道自己有病啊。秦翘楚不自觉地翘起了唇角。 有病也是被你这个蠢货害的。沈彻气得点她额头,朽木不可雕,愚不可及,死不开窍! 气死他了。 明天记得带上琉璃,一步也不能离开她的视线。 知道了,你去哪儿 沈彻停住脚步,回头似笑非笑:怎么,公主舍不得我还想让我吻你 秦翘楚恼羞成怒,抓起茶碗朝他砸去:滚! 沈彻稳稳接住放在一旁,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他,一直是个谨慎且目标明确的人。为了报先虞王的救命之恩,他花了三年时间苛刻地考验秦翘楚,除服那日便是他考验的最后一关,秦翘楚披荆斩棘,顺利地通过了他设下的全部关卡。 她在无知无觉中被他纳入羽翼,享受跟张丹臣一样的待遇,获得他的庇护与帮助。只是没想到,视角一变,他的心也跟着变了,越接触就越为她上心、着迷。 -- 第65页 一开始,他是极力抗拒的,秦翘楚三次醉酒拉近了彼此距离,抱都抱了,亲也亲了,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再挣扎就显得矫情了。 他向自己的心做出了妥协。 然而,秦翘楚似乎还是一知半懂,他只能用手段逼她认清自己。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他做了该做的,剩下的就是放慢脚步,享受被人牵肠挂肚的滋味了。 她不是讨厌他么,他不出现就是了。 某间密室,烛火投在墙上,将三个把酒言欢的人影拉得又粗又长。 魏凤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豪迈笑道:慕容霄一死,虞国三面受敌,再加上内应从中作梗,小竖子的江山迟早落入我手里。 元鹜用嘴撕下一块鹿肉,淫.笑道:你想要尽管拿去,又没人跟你抢,反正我对江山不感兴趣,我只要秦翘楚。 第三人忽然笑道:青青蛇儿口,黄峰尾上针,秦翘楚可不是省油的灯,戎君小心被她咬哇。 咬元鹜邪邪一笑,意有所指道,我正等着她来呢,可不是谁都有福气饮我的龙液。秦翘楚小嘴儿厉害,正好让她一展雌风。 哈哈哈 室内爆发出哄堂大笑,元鹜接着说道:你们汉人有句话,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要是能让我现在得了秦翘楚,即刻去死都行。 那人举杯:戎君稍安勿躁,过了明天,秦翘楚就是你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set me free!、小仙咩、lcc、追尾的喵_的营养液,笔芯。 第34章 李府。 秦翘楚如约而至,凤头钗, 金缕鞋, 一身玉绿色渐变月华裙格外吸睛,每走一步, 绿意便逐渐加深, 层层叠叠, 郁郁葱葱,远远看去就像一株亭亭玉立的清荷。 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在私下场合露面, 众人莫不被她超凡的容颜和端庄的气质慑住,纷纷驻足停步,好奇又恭敬地行礼问安。 公主驾临, 蓬荜生辉。 李妍元不愧是将门虎女,笑着越众而出,大胆地上下打量秦翘楚一番,眼中闪过惊艳之色, 赞道:公主一来, 臣女府中的珍品都要黯然失色了。 李小姐真风趣。 秦翘楚抿唇而笑, 李妍元也跟着笑,余光扫到一旁姿容殊丽的琉璃身上,不禁好奇说道:公主, 这位姐姐好生面善, 臣女以前从未见过呢。 她是撷芳殿新来的管事姑姑,唤作琉璃。 李妍元哦了一声,大大方方地挽住琉璃胳膊, 俏皮地歪着头端详:琉璃姑姑可真年轻,长得也好看,姑姑能任一宫管事,肯定有甚么过人之处,能否让小女子见识一二 琉璃不动声色地拂下她的手,客气道:李小姐说笑了,婢子不过运气好,恰巧合了公主眼缘,被公主破格提拔为管事姑姑。是吧,公主 是、是的。秦翘楚尴尬得不行,完全没料到琉璃会将难题抛给她。 琉璃来撷芳殿有段日子了,两人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一个是少言寡语,另一个则是不好意思。 秦翘楚后来方知,沈彻将她堵在值庐里狼吻那日,琉璃就一直站在门外。为这事她没少给沈彻下脸子,沈彻一再保证琉璃没有功夫,听不见屋内动静,她才顺了这口气,但自此却落下了在琉璃面前莫名心慌气短的毛病。 她总觉得琉璃那双清澈见底的水眸早已洞悉一切,要不然沈彻一来,作为管事姑姑的她为什么比底下人溜得还要快 臣女听闻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姑姑和公主都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儿,难怪会投缘。 李妍元这话说得极有水平,一下子夸了两个人,秦翘楚不置可否地笑笑,琉璃却若有所思。 自古文人相轻武人相重,美人相互不顺眼,李妍元表面上是称赞她们主仆二人生得好看,细细一想却有挑拨离间之嫌。不论在谁家,婢子跟主子长得不相上下,有几个主子听了心里能舒服 且,她是沈彻引荐的,秦翘楚会不会想到别的地方,误会她与沈彻的关系 李小姐真会说笑,我不过是个下人,空有一副皮囊,哪里能跟金尊玉贵、腹有诗书的公主殿下相提并论。这样的话,以后可不敢再说了,公主宽宏抬举婢子,但婢子却不能不谨慎,万一被有心人大做文章,徒添公主不快,婢子就万死莫辞了。 李妍元碰了个软钉子,脸上讪讪的有些挂不住;秦翘楚则意外地挑了挑眉,对琉璃高看了几分。 平心而论,琉璃这话回击得相当漂亮,既捧了她这个公主,又表明了自己态度,还暗中提醒她不要受人挑拨,以免中了圈套。 是个有意思的人,倒是李妍元似乎没有表面上那么无害。 公主,请到东花厅用茶。 李妍元扭着腰肢前头带路,秦翘楚漫不经心地回头瞥了琉璃一眼,琉璃被那别有深意的目光看得浑身激灵,心中不由忐忑起来。 沈彻说秦翘楚防备心重,她本来就对她这个管事姑姑不冷不热的,这下不会真因为李妍元的话对她生了芥蒂吧 正思忖间,众人步入东花厅,李妍元笑道:姑姑,偏厅已经备下茶水点心,姑姑先去休息一下再来伺候公主吧,主上让公主在寒舍多待些时辰,姑姑不先垫下肚子怕是扛不住。 -- 第66页 不用了。琉璃脸色凝重,不假思索地生硬拒绝。 再看秦翘楚,却是与她截然相反的表现,但见她笑靥如花,亲热地拍着李妍元的手,温声道:去吧,我想跟李小姐说说话,你稍后再来伺候。 琉璃急了:公主,太傅吩咐过,公主不能离开婢子 收声! 她还未说完就被秦翘楚沉着脸打断了,沈彻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前朝也就算了,后宫的事他也要管去,你现在就去叫他来,我倒要当面问问,到底谁是你的主子,到底谁又是他的主子 公主息怒啊。 秦翘楚突如其来的怒火将众人吓了一跳,李妍元一边安慰一边训斥琉璃:你还不退下,杵在这里惹公主生气吗 婢子知错了。 琉璃抬头看了秦翘楚一眼,觉得她的声音虽然严厉,但脸上并无怒色,尤其是那双慧黠的桃花眼,似乎还盛着点点笑意。她有些摸不准头脑,但直觉和良好的素养让她选择了服从。 婢子先下去了,等公主传唤再进来。 琉璃跟在李妍元的大丫鬟身后乖乖去了偏厅,那婢子十分热情,不仅拿出茶水吃食招待,还亲自作陪,且又十分健谈,恨不能把琉璃祖宗十八代都打听清楚。 琉璃心中记挂秦翘楚,扯了个谎说要去如厕,那婢子竟也跟着一起起身,笑说自己正好也有些内急。 琉璃心下一沉,隐隐觉得不安。 到了茅厕,见到陪秦翘楚一起来如厕的李妍元,这种不安更深了。她张张嘴想跟秦翘楚说话,秦翘楚却调皮地眨眨眼,还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笑着推李妍元进了茅房。 你过来。秦翘楚朝婢子招招手,笑眯眯道,去给你家小姐准备一套干净衣服,她一会儿要换。 婢子看小姐身上干干净净的,不像要换衣裳的样子啊。 秦翘楚眯起眸佯怒:你一个小小婢女竟敢质疑本公主的话,信不信我马上让家主李翦过来将你发卖出去 公主息怒,婢子知错了,婢子马上去给小姐准备衣服。 婢女一溜烟跑远,秦翘楚从地上抱起一块大石头递到琉璃手里,笑道:去将粪池瓦盖掀开,把这个用力砸下去。 哦。 琉璃呆呆点头,走到茅厕后方,将盖在粪池上的琉璃瓦轻轻掀开,用尽全力将大石块狠狠掷下去,并在粪浪溅起来之前快速躲开。 啊茅厕里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李妍元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里面清晰地传出来。 哪个杀千刀的溅老娘一身粪! 等我抓到你,你就死定了。 咯咯咯 秦翘楚躲起来捂着肚子笑得打跌,琉璃在一旁完全看傻了眼,偏偏她边笑还要边夸:李妍元说得没错,姑姑果然有过人之处,石头扔得甚妙,真想瞧瞧她屁股糊粪的样子。 上面的嘴口蜜腹剑,下面的嘴就让她吃大粪。咯咯咯 琉璃: 她简直不能直视秦翘楚了,这是什么阎王祖宗啊,还有太傅知不知道她这漂亮面孔下的第二张脸 秦翘楚才不管她怎么想呢,走到茅房门前焦急呼唤:阿元,阿元,你怎么还不出来 公主,我、我、我还没好。 阿元,你没事吧,我刚才好像看到一个人影在茅厕边探头探脑,还听到嘭的一声巨响。 李妍元咬牙切齿的声音从茅房里面传出来:我没事,请公主先回东花厅就坐,臣女随后就来。 好的,那你可要快些啊。 秦翘楚装模作样地叮嘱一番,看看四周,兴奋地对琉璃说道:姑姑,快带我飞,我要去李妍元房顶,她肯定会回去沐浴,我再捉弄她一回,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挑拨离间。 琉璃的嘴角抽了抽,忍不住问道:公主哪里看出婢子会功夫了 方才粪液飞起来的时候,姑姑跑得比兔子还快,身上没有沾到一星半点,所以我断定姑姑一定会功夫。 琉璃: 敢情这祖宗是在试她功夫啊要是她身手不够好,是不是也要跟李妍元一样糊一身大粪 她可是撷芳殿的管事姑姑,是她韫玉公主的脸面,溅一身粪,她脸上就有光了 秦翘楚还在滔滔不绝:姑姑这次帮我,我就不计较你上次在太傅值庐外偷听我们谈话的事了。 琉璃扶着额角,忍了又忍,终还是问道:请问公主,甚么样的谈话只有嘤嘤之声靡靡之音,而无实质内容 秦翘楚: 她的俏脸涨得通红,狠狠跺脚,指着琉璃啐道:上梁不正下梁歪,难怪老色胚相中你放在我身边,简直,简直臭不要脸!蛇鼠一窝! 嘘,有人来了。 琉璃突然打断秦翘楚的话,警觉地四下张望,揽过秦翘楚的腰,将她轻轻一提就跃上了树枝。树下,回去替李妍元取衣服的婢子急匆匆地朝茅房奔来,她身后还跟着个一身杂役打扮的下人。 -- 第67页 李小姐,我等得花儿都谢了,你到底得手没有杂役隔着栅栏门扯着嗓子喊,丝毫没有下人的样子,反倒有些趾高气扬不可一世。 秦翘楚与琉璃对视一眼,皆屏气凝神静观下文。 戎君就放心吧,秦翘楚与我相谈甚欢,想来已经对我放下了戒心。我已命人趁她如厕的时候在她茶水里下药,戎君只管静候佳音,等着将人运出去就行了。 如此甚好。元鹜咧嘴淫.笑。 戎君保证过不会连累到李府,是否万无一失 元鹜笑了笑,自负又狂妄:你就放心吧,替罪羊早就找好了,等人一到手,我们就快马加鞭运出城去,绝对不会连累到李家,不会耽误你祖父的国君梦,更不会耽误你的公主梦。 如此甚好。 我甚么时候来接人 再过半个时辰,戎君到湖心小筑来,那里人迹罕至,最适合交货了。 元鹜笑着离去,李妍元主仆二人也从茅厕出来往卧房走。琉璃一脸严肃,对秦翘楚说道:公主,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应速速离开。 秦翘楚将一片红叶捻得粉碎,鲜艳的赤色在她白皙的掌心分外刺目,她眯着眼,一字一顿:走当然是要走的,但走之前我得送李小姐一份大礼,相信她一定会毕生难忘的。 她以为李妍元只是嫉妒她的容貌,没想到她嫉妒的是她的性命,难怪她跟蛇蝎心肠的方如意能够玩到一起。 勾结外敌,出卖国家,残害无辜,真是好得很! 你马上去外院通知秦琼,让他派人将这里的事情禀告太傅。另外,让他去一趟青楼,弄些最烈最猛的催.情.药来,一定要快。 婢子省得。 不出半盏茶的功夫,秦琼就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他把药包交给琉璃时不忘再三叮嘱:你可千万别碰啊,老鸨说这是专门用来对付贞洁烈妇的神药,药性极强极烈,他们平时都不敢轻易拿出来用,沾一点到衣服上就能令人变成淫.娃.荡.妇。 知道了。 琉璃拿着药翻进李妍元屋内,将药悄悄撒在她沐浴的水中,不一会儿李妍元就出现了异样,大丫鬟听到声音跑进来,被琉璃一个手刀劈晕,捆上手脚,堵住嘴巴塞到了床底下。 琉璃从怀里摸出来两样物什,一样贴在自己脸上,一样贴在神志不清的李妍元脸上,用宽大的袍子将她裹住,一路湖心小筑而去。 那里,已经在两个男人在等着了。 一人过来接人,另一人跑去关门,还警觉地四下张望:你们小姐果然守信,回去告诉她,她的人情我承了,以后有事只管来找我。 婢子遵命。 琉璃点点头,恭恭敬敬地带上门,走到拐角处,一个旋身越上了房顶。 屋内,元鹜被女子撩得血脉偾张,红着眼对另一人说道:想不到李小姐这么善解人意,我以为她下的是蒙汗药,没承想下的竟然是催.情.药。齐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好意思,我先上了。 戎君且慢。 魏凤寅本来只是过来看热闹的,没想到中药后的女子实在太过豪放,三下两下就将自己衣裳扒光,还爬过来撩他的裤腿舔他的脚,这叫他如何忍得住。 元鹜黑眸一瞪,不悦道:怎么,你想跟我抢 非也,魏凤寅掐了把女子柔软的胸部,笑道,秦翘楚中的应是烈性催.情.药,戎君一个人怕是吃不消,我的意思是不如来个二龙戏珠如何 元鹜愣了愣,随后咧着嘴笑了:好好好,还是齐君会玩。 二人不再说话,屋里响起窸窸窣窣地脱衣声,随后是呻.吟声、尖叫声、喘.息声、撞击声 淫靡混乱,不堪入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追尾的喵_、set me free!的营养液,笔芯。 第35章 禁卫军例行检查,不论男女, 一律待在原地不许走动, 违者斩立决! 宴席还未开始,李家府邸就被从天而降的禁卫军团团围住, 兵士在花园正中摆了把太师椅, 椅子前跪着面如死灰的兵部尚书李翦及其瑟瑟发抖的子女、眷属, 唯独不见嫡小姐李妍元的身影。 统统给老夫闪开! 吏部尚书方言气得老脸通红,山羊胡子抖了又抖, 一把推开重重守卫大步走到卫首面前,斥道:此乃朝廷重臣府邸,谁给你们胆子私闯民宅, 又是谁给你们胆子胡乱抓人 卫首丝毫不惧,哗地一声抽出刀,寒声道:方尚书请归位,不然末将的刀不认人。 放肆!你想造反不成 造反的是谁, 方尚书心知肚明, 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竖子!方言气得一巴掌挥到卫首脸上, 面容狰狞怒不可遏,老夫为国操劳五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你竟敢污蔑老夫造反, 老夫今日非诛你九族不可! 方尚书所言甚是,造反者当诛九族! 一道浑厚激越的男声自人墙外传来,其音朗朗, 数里可闻,众兵士自觉分开一条路,现出一道高大挺拔的卓越身影。但见他满面寒霜目不斜视,越过众人径直走到太师椅上坐下,敲了敲扶手,问道 -- 第68页 事情办得如何 卫首肃首敛眉,完全不似面对方言的倨傲:回太傅,属下等搜遍全府,擒获齐、戎二国奸细二百余人,他们或扮作宾客,或扮作仆役,或扮作伶人,混迹于人群之中。属下还在湖心小筑发现了元鹜和魏凤寅的踪迹,不过他们太过警觉,属下等还未动手,他们就丢下正在交欢的女子跳湖逃走了。 交欢 是的,属下等人赶到时,屋内传出激烈的男女交欢之声,其中一扇窗户大开大敞,三条白花花的人影交缠在窗前,二男一女,正是元鹜和魏凤寅。 饶是见多识广,回想起当时场景,卫首仍觉难以启齿。这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荒唐情.事,居然会发生在所谓的名门闺秀身上,实在令人大开眼界。 呵呵。 沈彻又敲了敲扶手,挑眉问道:可知道那女子是谁 卫首看看场内,面上闪过幸灾乐祸:属下等皆看得明明白白,紧紧抱着戎、齐二王求欢的,正是遍寻不获的李府嫡小姐,李妍元! 你放屁!李母猛地尖叫一声,扑上来就要挠人,我女儿冰清玉洁知书达礼,到现在都还未议亲,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一定是你们故意污蔑她! 卫首觑了她一眼,凉凉道:现场可不止我一个人,李夫人不信大可去问。李小姐天性豪放,浪.叫得比二男还要大声,元、魏二人逃跑时,她还光着身子追了出去。 众人全都听得目瞪口呆,这李小姐说要如厕便一去不复返,原来是幽会去了,且一会就是两男,这双响炮的口味也太重了吧。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你胡说!我女儿不是这样的人。是你,一定是你,你窥觑她的美貌,故意捏造谎言败坏她的名声! 瞧瞧,这就是所谓的达官贵人。平日里趾高气扬目中无人,一遇到衰事就往别人身上推,从来不知反省自己,若不是会投胎,他们凭什么骑在别人头上。 卫首早就受够了这些人的鸟气,他阴恻恻一笑,直把李母笑得头皮发麻浑身发冷,下意识地想开口阻拦,却还是晚了一步。 把人带上来,让大家见识见识李小姐的风姿。 李妍元被两个兵士一左一右架着拖进来,毫不怜惜地扔到地上,她只穿了一件薄纱中衣,玲珑曲线若隐若现,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各种暧昧不明的痕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周围或震惊或叹息或鄙夷的目光令人羞愧难当,她瑟缩着爬进李母怀里,忍不住嚎啕大哭。 阿元,你告诉娘,是不是有人故意陷害你 李妍元已经自药性中清醒过来,她与元、魏二人交.媾的场景历历在目,那种无法言语的羞耻、浑身火辣辣的疼痛以及被人暗算的愤怒如熔浆一样炙烤着她,使她疯狂得想杀人。 是秦翘楚,是她害的我! 场面陡然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就连一直叫嚣不停的李母也乖觉地闭上了嘴巴。若李妍元所言不虚,那他们的计划便是泄露了,要不然秦翘楚再张狂,也不会跟臣子内眷如此过不去。 呵呵。 一道极轻极细的笑声传入李妍元耳朵,清清润润地似长了枝儿的藤蔓,顺着耳膜耳骨耳蜗一点点钻进她心里,那股熟悉的情.欲之潮忽地就涨了上来,她想都没想就顺着声音爬了过去。 太傅,我爱你,爱得心都疼了。当年琼林宴上惊鸿一瞥,我的心里从此就有了你,可你只肯跟秦翘楚说话,对任何女人都不屑一顾。现在好了,我马上要当公主了,到时候我让你当驸马,不,让你当国主好不好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李家众人哀嚎一声,不由自主地扑倒在地,身抖如筛糠。李妍元一无所觉,修长的双腿绞在一起,双手去解沈彻的衣带。 沈彻只用两根手指就捏住了她的命门,寒声道:众目睽睽,你想干甚么 求太傅赐一夕之欢。 众人: 沈彻又道:我不喜欢雏儿,太青涩太寡淡。 我早已不是了,李妍元急得大叫,毫无廉耻地炫耀,我会很多姿势,还能以一敌二。 众人: 这姑娘该不会被沈彻下了降头吧,怎么上一刻还是贞洁烈女,下一刻就变成了淫.娃.荡.妇呢。 秦琼隐在人群中冷笑,什么叫多行不义必自毙,李妍元就是最好的例子。难怪青楼老鸨一再叮嘱他谨慎用药,不厌其烦地告诫他药性霸道、后果难料,他以为只是说说而已,现在看来人家还真没夸大。 想不到李小姐这么厉害,沈彻的声音似带了笑意,问道,方如意那天当众刁难公主是你教唆的吗 是啊。 李妍元被沈彻夸得心中甜丝丝的,什么话都藏不住:她又蠢又笨,我说甚么她就信甚么。我告诉她傅思归爱慕公主,还说傅思归将从她那里骗去的醒酒方子用来讨好公主,她一听就像得了失心疯似的,让做甚么就做甚么。 真聪明,说说你们与元鹜、魏凤寅勾结之事。 -- 第69页 再次被夸,李妍元喜不自禁:多年前,祖父出使齐国,与魏凤寅一拍即合,从此狼狈为奸,出卖家国。后来,在魏凤寅的引荐下,祖父又搭上元鹜,帮他们谋夺虞国财富和秦翘楚,他们许诺让祖父当虞王。 李妍元滔滔不绝说了很多,李翦绝望得以头抢地涕泪横流,当初他觉得这个孙女不同凡响,将她当作孙子教养,没想到到头来害了他的,就是他最爱的这个孙子。 李妍元说完又去解沈彻衣带,身子在沈彻腿上蹭来蹭去:太傅,求求你给我,快给我! 呵呵。 沈彻一脚踹开她,冷然道:李家通敌卖国,证据确凿,主犯李翦及其子、孙所有男丁一律凌迟处死;女眷全部充入教坊司,终身不得出,所生子女世代为奴为娼;仆役丫鬟婆子等,刺字发卖,永世不得再入虞州城。 太傅饶命啊! 李家上下哭作一团,李妍元毫不在意,爬起来追赶沈彻:太傅,你答应给我的。 几个穿红挂绿的男人从后面拉住她,一个老鸨打扮的人将她挑剔地上下打量:啧啧,皮子还行,就是破了身不值钱。虽然妓.院里都不是干净人,但像你这么放荡的妈妈我还是头一回见,以后要是再倒追着男人跑,小心老娘打断你的腿。 秦琼悄悄走到李府门口,将方才发生的事逐字逐句说给马车上的秦翘楚听。通过他的叙述,秦翘楚看见了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伟丈夫形象,轻轻松松就将一场叛乱化解于无形,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够难倒他似的。 太傅。 秦琼突然出声,熟悉的脚步声停在马车外,秦翘楚没由来地紧张起来。 他会不会让秦琼回避,会不会爬到车上对她动手动脚,他要是再亲她,看在他帮了这么大忙的份上,她打还是不打他好 正胡思乱想间,车帘被人掀开,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庞,那脸上笑意很浅,薄唇里说的话也相当简洁明了。 公主今天表现不错。 沈彻说完就走了,秦翘楚揉揉眼睛,对他的表现有些难以置信,一股无名之火嗖地窜出来,就着他的背影狠狠捶了一通车板才算解气。 说实话,她也不知自己在气什么,反正他侵犯她她不高兴,他不理她她更不高兴就是了。 沈彻经过琉璃身边时看了她一眼,琉璃心领神会,跟着他走到僻静处,主动禀报起来。 公主果真很聪明,她发现李妍元故意挑事,就佯装跟她一起如厕,让属下将大石头砸进粪池,溅了李妍元一身屎尿;后来发现李妍元要害人,她就让秦琼去青楼买了烈.性.春.药,后面的事不用属下说公子也能猜到。 沈彻笑着摇头,琉璃有些踌躇:公子,韫玉公主不是个好相与的,你驾驭得了吗 沈彻神色不变,幽幽道:你说呢 属下不敢说。 说吧,恕你无罪。 属下觉得,韫玉公主野性难驯,她将来怕是要骑到公子头上。 沈彻:又不是没骑过。 翌日,傅思归来找秦翘楚:公主,方如意的事全因我而起,我愿意帮公主挽回太傅的心。 秦翘楚被他的话呛得满脸通红:谁说我喜欢他,谁说我要挽回他的心 公主就别骗自己了。 傅思归苦笑,昨天他也在场,沈彻的雷厉风行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来他跟着沈彻出门,看见他对秦翘楚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也看见秦翘楚被他气得直捶车板。 至此,他才知道自己错得多么离谱。 秦翘楚犹自强辩:傅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乱说啊。 那是臣多事了,傅思归站起来要告辞,臣听说现在太傅在已婚妇人和俏寡妇中特别吃香。 秦翘楚连忙问道:为何 因为太傅昨日在李家花园说,他不喜欢雏儿,太青涩太寡淡。 原来如此! 秦翘楚一屁股坐下,片刻又站起来急急追问道:傅大人要怎么帮忙 傅思归神秘一笑:公主只需听臣的就行。 次日起,雪片般的报告飞上沈彻案头,记录的全是秦翘楚的风流韵事。 六月十日,公主与傅大人同游翠屏湖,公主着水影红密织金线合欢花长裙,明艳无双,引观者无数。 六月十一日,公主与傅大人同访明月楼,公主着蜜粉色绣湖色梅花的十二幅湘裙,玉洁冰清,趋之者若鹜。 六月十二日,公主与傅大人同临大觉寺,公主着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宝相庄严,信众口称大士,膜拜者蜂拥而至。 六月十三日 公子,你不着急吗张丹臣边念边擦汗。 沈彻神色自若,说的话听不出正反音:有什么好急的,公主说不想见到我,我如她所愿就是了。 张丹臣想了又想,犹豫道:有一件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甚么事 -- 第70页 秦琼上次跟我说,傅大人上任第一天,曾于早朝前拜访过公主,不知他们说了些甚么话,反正他一走公主就严令撷芳殿众人不许外传,尤其是不能让公子你知道。 竟有这事沈彻眯起了眸。 千真万确,是秦琼喝高了告诉我的。 沈彻盯着书上的字淡淡道:傅大人仕途太顺,对他来说不是甚么好事,还是得多体验民间疾苦才行。他是个有理想有抱负有追求的人,尤其推崇苏公,就让他到岭南去日啖荔枝三百颗吧,甚么时候像苏公一样吃出境界和领悟,甚么时候就可以回来。 张丹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set me free!、小仙咩、追尾的喵_的营养液,笔芯。 第36章 沈彻坐镇,三司办案的积极性空前高涨, 第二天就将涉嫌谋逆的所有人员处理完毕。百年世族李家被连根拔起, 方、吴两家也因此元气大伤,沈彻趁机架空了二人权力, 一连提拔了多名新科进士, 有了新鲜面孔的加入, 朝堂风气为之一清。 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状元郎傅思归调任岭南知州。他在京城是正七品侍读, 到岭南一下子连升两级,人人都道他今后前途无量,只有秦翘楚闷闷不乐。 以她对沈彻的了解来看, 傅思归绝对是受了她的牵连。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想去找沈彻理论,却被前来辞行的傅思归拦住了。 傅思归笑着告诉她,他的仕途的确太过顺利, 一出官学就碰到增开恩科, 一参加考试就中了状元, 以致于他有些飘然忘形。经过李家一事,他才发现自己嫩得很,对官场和民生知之甚少, 多到民间走走, 于他今后的发展大有裨益。 另外,他还从男人的角度出发,十分肯定地告诉秦翘楚, 沈彻之所以这么对他,绝对是因为吃醋了。 秦翘楚将信将疑,忍着性子等沈彻来找她,结果半月一晃而过,沈彻像人间蒸发似的,除了前朝政务,一次也没踏足后宫。 为此,秦翘楚的床板没少被她拿来撒气。 这天,秦俊彦来撷芳殿用饭,见到秦翘楚裹成粽子的右手一个劲地摇头叹气,秦翘楚不以为然,用左手笨拙地拿起筷子,炫耀道:阿弟,你看,姐姐可以左右逢源。 阿姐,秦俊彦叹息更重,站起身背着手在殿内走来走去,擅用左手的人是不是很聪明 秦翘楚得意洋洋:那还用说 那你为甚么连个男人都搞不定 秦翘楚: 阿姐,太傅虽然难搞,可你是名闻天下的韫玉公主啊,只要略施小计,太傅甚么的还不是手到擒来。 甚么小计秦翘楚被小兄弟训斥得很没面子,但人家句句中的,她不得不没出息地不耻下问。 那天听我身边的小太监说了个故事,他们家乡有个叫南门的恶妇,一连嫁了十八回,喝醉了就喜欢吹嘘,据她说对付男人一招就够了。 连嫁十八回,别说现在,就是后世也是牛人一个,秦翘楚连忙竖起耳朵:哪一招 生米煮成熟饭。 秦翘楚: 阿姐厨艺了得,你就多带些米去太傅府上,专门做饭给他吃,一来二去就熟了。 秦翘楚: 她的嘴角抽了又抽,秦俊彦好奇不已:阿姐,我哪里说错了 没有!阿弟学富五车,口才了得,是难得一见的神童子。 哈哈!太傅当初也是这么说的,看来他与阿姐心有灵犀,这个姐夫是跑不掉的。 秦翘楚被他说得面飞红霞,扭捏了半晌方期期艾艾地问:阿弟知道太傅住在哪里吗 当然不知道。 秦俊彦心虚地戳着手指,沈彻的住址只有他和张丹臣及琉璃知道,他们是沈彻的人,自然不会将他的住址外泄,到时候沈彻头一个就会怀疑到他头上。虽然他希望秦翘楚能早日拿下沈彻,但这个泄密者绝对不该由他来当。 主上也是要面子的,好伐。 张丹臣和琉璃肯定知道,阿姐不妨从他们身上入手。 阿弟说得对呀。秦翘楚一拍大腿,站起来兴奋地走来走去,我马上去找琉璃来问。 琉璃进了屋,见到一脸奸笑的秦俊彦和摩拳擦掌的秦翘楚顿觉不妙,心中暗暗打起十二分警惕。 姑姑啊,秦翘楚莲步款款,勾着她的胳膊,用甜得腻人的嗓音问道,太傅的家在哪里 琉璃浑身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忍着想将人踹飞的冲动冷冷说道:婢子不知。 怎么可能呢姑姑是太傅引荐的,一定深得他心,要不然以他老和尚的做派,哪里会主动跟你说话,更别提把你弄进宫了。 公主,婢子真跟太傅不熟。婢子是内侍监从外头买的,公主不信可以去打听,至于太傅为甚么将婢子引荐给公主,婢子心里也不清楚。 秦翘楚眨了眨眼,装作天真无邪的模样:我知道了,一定是老色胚看上了你,把你放在我身边金屋藏娇,难怪我觉得你们两人看着不对劲呢 -- 第71页 公主,琉璃无奈扶额,太傅想金屋藏娇,把我放在外头岂不是更好 秦翘楚不由睁大美眸,作恍然大悟状:这么说,你是他送给我暖床的 噗 秦俊彦嘴里的一口茶喷出老远,这还没完,秦翘楚接下来的举动令他下巴都快惊掉了,但见她轻佻地挑着琉璃下颌,笑道。 既是太傅美意,我就笑纳了,晚上留下来侍寝。姑姑可别想着躲,不然我会认为你与太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琉璃: 她终于深深认识到,秦翘楚就是个爹! 琉璃姑姑生平第一次垂下了骄傲的头颅:公主,太傅的住址婢子真不知道,但婢子有办法让张丹臣开口。 这才乖嘛。 秦翘楚拍着巴掌,抱着琉璃狠狠亲了一口,琉璃任她挂在肩膀上,一副生无可恋,秦俊彦则暗暗告诫自己,惹谁都不要惹自家姐姐。 这哪里是美人儿,分明是魔鬼啊! 翌日。 张丹臣兴冲冲地奔到明月楼赴琉璃之约。他是笑着进去的,却是勾着腰哭丧着脸出来的,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老了三岁,似乎遭受了极沉重的打击。 可不就是极沉重的打击么。 回忆方才一幕,张丹臣的心在滴血。他心心念念的琉璃姑娘,终于看见他的好,主动约他出来共进午饭,他激动得想要尖叫,豪情万丈地给她念自己连夜赶出来的表白诗 你的手像杨柳,你的腰像镰刀,你的腿像马尾,你是我心里最爱的 一个人字还未出口,一张似笑非笑的芙蓉脸出现在他面前,纤纤玉手抽走他手中的纸张,弹了弹,粉唇轻启。 告诉我太傅住址,不然我就把这张纸交给他,说你窥觑我,还以他的名义约我私会,意图非礼我。 张丹臣: 秦翘楚得到地址,扭着腰肢要走,临出门前她不忘回头叮嘱:今天的事,除了我们三个,绝不能让第四人知道,尤其是太傅。还有,阿臣啊,读书使人快乐,也能增添文采,没事多翻翻书。 秦翘楚走后,琉璃忙向张丹臣道歉,张丹臣何曾这般出糗,恨恨地剜了她一眼,跺跺脚跑了。琉璃无奈叹气,本来她在张丹臣和薛已之间无从选择,现在被秦翘楚这么一闹,她也欠下风流债了。 唉! 这样的祖宗,还是留给公子头疼吧。 秦翘楚带着秦琼到集市上买了不少东西,又从张丹臣那里偷偷配了沈彻家的钥匙,她带着人杀将过去时,沈彻还在值庐办公,家里只有一对负责看门和煮饭的老仆夫妇。 二人年纪有些大,眼神也不好,见她一身白衣,气质出尘,飘飘欲仙,还以为是哪方神灵显圣,连忙跪下磕头,齐呼仙子。 秦翘楚灵机一动,将错就错道:我是田螺姑娘下凡,承蒙你家公子搭救,特来为他做饭还恩。此乃天机,尔等须守口如瓶,连你家公子也不许透露,否则必遭天谴,切记。 二人忙不迭点头,秦琼自去准备食材不提,秦翘楚信步入内,参观起沈彻的居所来。 这是一个三进院子,一进是个小院,住着老仆夫妇,种满了蔬菜瓜果;二进是穿堂,搭着一个葡萄架,架下摆着石桌藤椅,还摆着一个琴架,想来应是沈彻平时品茗抚琴之所;三进是主人院子,有东西厢房各三间,正房两间,一间是书房,一间是卧室。 沈彻曾出入过秦翘楚的香闺无数次,秦翘楚却是第一次见到他睡觉时地方。一张床,一张小方桌,一把椅子,一个花架,一个衣柜,简朴到极点,与他权臣的身份一点都不相配。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政客风骨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想到此刻还在宫里操劳的男人,秦翘楚止不住地心疼。 她挽起袖子,将他晨起来不及整理的被子叠好摆正,替花瓶换了清水和新枝,又将屏风后的脏衣拿出去洗,秦琼见了唬得不行,连忙来抢,她却固执地摇摇头,说沈彻为了秦家江山任劳任怨,她为他洗几件衣裳又算得了什么。 做完这一切,她已经累得腰酸背痛,但她咬着牙一声不吭,进厨房炒了几个菜,做了一个汤,蒸好米饭,温了一壶酒,这才依依不舍地跟秦琼回了宫。 晚上沈彻下值回家,门房笑吟吟地端上饭菜,他尝了一口就停不下筷,不仅将四菜一汤全部扫光,还将一壶黄酒尽数喝完。躺在整洁的床上,身边是洗得干干净净簇新般的衣物,窗边摆着清幽的栀子花,他觉得自己醉得越发深沉,恍惚间竟闻到了秦翘楚身上熟悉的苏合香。 他已经有半个月不曾见到她了,她也是狠心,居然不来找他。上次在生辰礼上维护她,她还知道送吃食答谢,这次帮她家除了这么大的祸害,她却连个屁都不放,还要每日与别的男子把臂同游,穿得花枝招展,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生得有多美似的。 真是气死个人! 看他待会儿在梦里怎么教训她! 如是想着,他含着埋怨的笑入梦了。梦里,秦翘楚分外柔软乖巧,任他予取予求,他一口含住朝思暮想的粉唇,对她做起不可描述之事。 -- 第72页 她哭得像只小奶猫,泪水糊了他一身,把他的心都哭酥了。他一边哄她,一边动作不停,在极致的疼痛和欢愉中,终于与那心狠的坏东西融为一体。 第37章 翌日。 四更鼓响,沈彻按时醒来, 待要下床忽觉腿间黏稠一片, 伸手一摸,俊脸顿时就跨了。 真是糗死个人呐, 活了二十二年, 居然梦遗了。 恼一阵愁一阵怔一阵, 他叹了口气,将犊鼻裤小心褪下, 团了团一股脑儿地塞到枕头底下,自去洗漱不提。 捯饬完毕,回房见到枕头下露出的蓝色布角, 老脸一红,大步上前扯出裤子想要毁尸灭迹,走到门口却又折将回来,一把掀开被子, 胡乱塞了进去。 经过大门, 他特意交代老仆夫妇今天不要帮他打扫屋子, 门房老孙头点头应下,还笑呵呵地往他怀里塞了一个热乎乎的油纸包,沈彻打开一看, 居然是捏成小猪形状的肉包子。 沈彻顿觉有趣, 没想到年过六旬的老人家仍童心未泯,居然跟秦翘楚一样,喜欢将吃食做成小动物的样子。 他十分赏脸地咬了一口, 齿间汁液横流,肉香四溢,不由夸道:孙婶的手艺可以媲美明月楼大厨了,孙叔能娶到她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老孙头夫妇对视一眼,皆嘿嘿笑了。一亩地两头牛,媳妇孩子热炕头,官做得再大,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也是白搭。 吃过肉包子,沈太傅整个上午都充满干劲,办事效率空前绝后,不到申时,他就将一天的公务处理完毕。出了值庐,想到早上的糗事和多日未见的负心人,他的双腿自有主张地往后宫逶迤而去。 跨进撷芳殿,秦翘楚居然不在,两个大宫婢一问三不知,琉璃也是支支吾吾躲躲闪闪的模样,沈彻心中一沉,将茶碗重重掼在桌上,持续了一上午的好心情瞬时飞得无影无踪。 去查查公主在哪里。 傅思归走了,她还不消停,要是再跟什么破男人把臂同游,他就打断她的腿! 张丹臣盯着脚尖站在原地不动,瓮声瓮气道:公子另派他人去吧,属下无能查不出公主行踪。 沈彻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喝道:你去都没去,怎么知道查不出来 那是公子不知道公主的本事有多大! 张丹臣猛地抬起头,眼里噙着泪花,声声发聩,字字控诉:公主她、她就是个魔鬼,吃人不吐骨头,骂人不带脏字,表面白莲花,背地黑心肝,折磨人的手段一等一的高,公子你为甚么偏偏就喜欢她啊!说完,不待反应,他恨恨瞪了琉璃一样,跺着脚跑远了。 沈彻被他弄得一头雾水:阿臣怎么了 没、没怎么。 公主欺负他了 没、没有。 琉璃不自然地撇过头,不敢与沈彻对视,生怕被他看出端倪。她是真没想到昨天的事会对张丹臣造成那么大的伤害,看起来五大三粗的汉子怎么比小姑娘还纯情、还记仇呢。 沈彻对她的闪烁其辞很不满意,沉声道:那你去查公主行踪。 公子,阿臣心绪不稳,我怕他冲动之下做出甚么事来,我还是先去看看他吧。不待沈彻说话,琉璃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沈彻的脸色越来越黑,目光不善地投向阿桃和阿梨,她们连忙摆着手往门口跑:太傅,我们手无缚鸡之力,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好,好得很呐,秦翘楚教出来的人果然一个比一个有出息! 偌大的宫殿,只剩沈彻一个人对着空气生气,他很想将手中的茶碗掷到地上,冷不丁瞥见上面的青莲花纹又悻悻地收回手,只能对着墙上秦翘楚巧笑倩兮的画像独自生闷气。 不看还好,越看越生气,他索性提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左右端详一番,心里总算平衡了不少。 另一边,秦翘楚正忙得热火朝天。 照例是秦琼备菜,她去整理房间,当她掀开被子往上抖时,一条皱皱巴巴的蓝色犊鼻裤掉了出来。她顺手捡起来,一股淡淡的腥味直扑鼻端,摊开一看,上面糊着一团不知是什么的乳白色黏稠样液体。 秦翘楚有些呆,不确定自己猜测的是否准确,犊鼻裤在她掌中成了烫手山芋,拿也不是扔也不是,恰巧孙婶走进来,探头瞧了瞧,掩着唇笑了。 哎呀呀,公子这是梦遗了,看来他有心上人了。田螺姑娘,你说公子的心上人会是谁呢 秦翘楚被她说得又恼又羞,低着头声若蚊呐:我才来一天,哪里知道。 孙婶笑容满面,对秦翘楚越看越喜欢:公子昨日对姑娘的饭菜十分满意,妾身觉得他肯定是梦到田螺姑娘你了。妾身听说神仙报恩都兴以身相许,你就留下来不要走了罢,你跟公子都长得那么好看,生的神仙娃娃也一定好看。 秦翘楚: 这老妇恁不害臊,她跟沈彻八字还没一撇,她就怂恿她给他生娃娃,真是想得怪美滴。 不跟婶子说了,我去洗衣裳。 秦翘楚逃也似的离开卧室,用木盆接了清水,单独洗着犊鼻裤,乳白色液体沾了她一手,她埋着头边洗边骂,一双玉掌被她自己搓成了猪爪。 -- 第73页 强忍着羞意将裤子晾晒,她又一头扎进厨房。老孙头从菜畦里摘了不少蔬菜,说是沈彻爱吃的,要她一样做一份,她一边应着,一边炒菜,心神因为那恼人的羞意始终无法集中。 心不在焉地做完饭,她跟秦琼匆匆离开,他们前脚刚走,沈彻后脚就黑着脸进屋了。四下一看,他的心情又不美了,院子里迎风飞舞着他早上出门交代过不要妄动的犊鼻裤,床铺也是焕然一新,更过分的是空气里居然还残留着若有似无的苏合香,真是走到哪里都逃不出秦翘楚的魔掌。 不是跟你们说过今天不要收拾屋子么 孙婶慈祥一笑,并不怕他的黑脸:公子,老婢闲着也是闲着,不打扫屋子还能做甚么。 行了,摆饭吧。沈彻烦躁地挥挥手。 还是四菜一汤,但今天的菜不是咸了就是糊了,汤里竟然加了辣椒,险些没把他喝吐,酒也没温,冷冰冰地只灌愁肠。 沈彻郁闷死了,宫里吃一肚子气,回来又吃一肚子盐、辣椒和冷酒。 这两个老仆他用了五年,念在可靠,平日并无太多要求,他们做什么他就吃什么,可这前后两天的饭菜水准也差得太多了。 孙婶,你今天是不是跟孙叔吵架了 没有哇,老婢跟老货好着呢。 没有就好,把饭菜撤下去吧,明天好好做。 公子,其实是 老孙头想要解释,却被孙婶一把拽住袖子摇了摇,示意先不要说破,老孙头只得闷着头收拾碗筷,一出门就嚷了起来。 老婆子,你怎么不让我跟公子说实话 老头子,田螺姑娘这么好,你以为我不想把她留下来给公子作伴么,可我今天探过她的口风,她似乎不愿意,还想着回天上呢。 那你说怎么办 莫慌,老头子你听说过牛郎织女的故事吗我们只需如此如此 孙婶伏在老孙头耳边低语,直把他笑得合不拢嘴,捋着山羊胡子一个劲地点头。 第三天秦翘楚又来了,老孙头找了个借口让秦琼陪他去明月楼买酒;孙婶代替秦琼,蹲在灶下烧火,顺便给秦翘楚递佐料。 二人配合得甚是默契,多半时间都是孙婶在说,家长里短聊了不少,大多是关于沈彻的事,看得出来她对沈彻是真的关心,秦翘楚渐渐放下心防,与她有说有笑起来。炒完一个菜,正好要用油来热锅,孙婶自告奋勇去拿油壶,只不过在递壶时,一不小心脚下踩空摔碎了壶,油渍溅得到处都是,秦翘楚的衣服和脖子上也沾了好几滴,看着分外刺眼。 哎呀呀,姑娘你快去沐浴一下换身衣裳吧,这里交给老婢就行。 秦翘楚蹙了蹙眉:可是,我没有带衣裳来。 孙婶笑着将她往外推:没事,公子今年新做的衣裳还未上身,你先将就着穿,夏天.衣裳干得快,等你的衣裳干了就能换回来。 好吧。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秦翘楚无奈地点点头,款款朝沈彻卧房走去。 沈彻今天比往常回来得要早不少,只因临出门前得了老孙头夫妇叮嘱,让他务必早些回来,说是给他准备了饕餮盛宴,一定要趁热吃才行。 也不知他们卖的什么关子,沈彻边走边摇头,整个院子一片静谧,老仆不见踪影,他径直走到自己卧房,居然听见里面传出哗啦啦的水声,还有极动听的歌声。 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这声音听着恁地耳熟,他心中激荡,悄悄拨开房门,轻手轻脚地绕过屏风,眼前的景象香艳得令他呆若木鸡。 这是什么神仙画面啊! 那个天杀的、遍寻不获的小冤家,此刻正坐在他平日沐浴的木桶里,惬意地枕着桶沿,一边哼歌一边往身上浇水。水面洒满白色栀子花瓣,与她欺霜赛雪的肌肤相映成趣,透过层层花瓣,他窥见了她胸前的波澜,那两团丰盈似两捧白玛瑙堆就,冰肌雪肤,白玉无瑕,明晃晃得令人完全挪不开眼。 啊 秦翘楚一睁眼就发现了他,她正从水中站起来,光洁的身子一览无余。他的眸光一寸寸往下,越过山峰,趟过平地,来到桃源,看到紧要处,鼻头一热,殷红的鲜血涓涓而下,吧嗒吧嗒在地上开出了小花。 二人大眼瞪小眼对视片刻,秦翘楚率先叫了起来。 出去!!!她蓦地缩回桶里,抱着身子想打人。 男人黑眸一沉,一边捂着鼻子,一边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这是我家! 我走!把衣裳递给我! 沈彻四下看了看,哪里有什么衣裳,不由揶揄道:原来公主喜欢裸.奔啊。 秦翘楚也四处看了看,终于明白自己着了孙婶的道,不由气极而骂:蛇鼠一窝,老色胚养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呵呵。 沈彻径直走到她面前,单手就将她从桶里拎起来,火辣辣的目光只勾勾盯着她,仿佛要吃人似的。 -- 第74页 公主,你说臣要不要现在坐实老色胚的称号呢 不要!不要!不要! 秦翘楚又气又羞,嫌他的目光太过赤.裸火热,又嫌自己的手生得不够多,遮住了上面遮不住下面,遮住了下面又遮不住上面,气得一巴掌糊在男人眼睛上。 不许看! 她的样子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白兔子,沈彻轻轻笑了,任她捂住自己眼睛,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要你管! 秦翘楚是绝对绝对不会告诉沈彻,自己跑到他家偷偷给他洗衣做饭的事的,堂堂公主,倒追臣子到这个地步,说出去还不被人笑死。 沈彻话里带着笑音:公主别告诉我,是专门到臣家里沐浴的。 有何不可!秦翘楚梗着脖子道,本公主宠信谁,就到谁家沐浴。 呵呵。 沈彻突然被这句话激怒了,快步拉开衣橱扯出一件衣衫罩到秦翘楚身上,一把揽过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将她紧紧扣在怀里,任凭她手打脚踢。 说,你还想到谁家沐浴傅思归慕容霄还是你的一大帮拥泵者 沈彻,你弄疼我了! 秦翘楚娇气地撅起嘴,嫌恶地将他往外推,见她不肯好好回答问题,男人更抓狂了,将她搂得更紧一些,讥道:这点疼都受不了,公主还真是娇气呢,可臣偏偏学不会怜香惜玉,怎么办呢 秦翘楚抡起粉拳捶他:你想干甚么 不干甚么,只要公主好好回答臣的问题,臣就下手轻些。 秦翘楚吸吸鼻子,赌气道:我是公主,你真敢犯上不成 犯上臣倒是不敢,沈彻的大手府上她的腰肢,激起一阵阵颤栗和悸动,秦翘楚身子发软,只能牢牢抓住他不让自己滑下去,沈彻的唇扫过她的唇,声音清冷,但是让公主吃些教训还是可以的,譬如破点皮出点血等等。 秦翘楚: 老!混!蛋! 呵呵。 沈彻将秦翘楚打横抱起朝床铺走去,秦翘楚一落地就快速钻进被子里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水汪汪的桃花眼警惕地瞪着他。沈彻看得好笑,翻身压上去,动手就要去剥被子。 秦翘楚吓得尖叫:住手!你不是不喜欢雏儿吗 谁说我不喜欢雏儿 你那天在李家花园说的,全虞国都知道,俏寡妇们额手称庆、奔走相告,就差放鞭炮、烟花庆祝了。你去喜欢她们好了,做甚么还要来欺负我 沈彻趴在秦翘楚身上嗅了嗅,说道:臣怎么闻到好大一股酸味 秦翘楚气得又去捶他:我才不为老色胚吃醋呢。 沈彻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认真道:可是我会为公主吃醋。 李家事毕,臣以为公主会来找臣,会给臣送好吃的,可是公主不仅没来,还与傅思归盛装出游,臣的心都要碎了。 秦翘楚听得动容,问道:你为甚么不来找我 臣是男人,也是有尊严的,无数次乞求公主的爱,公主都不回应,臣会累,会感到挫败。臣有时候在想,公主到底对臣是有意还是无意,是有情还是无情,臣很怕这场戏始终只有臣一人在唱。 秦翘楚捧住他的脸,问道:阿彻,你告诉我,为甚么会是我 她不够温柔,不够善良,不够细腻,与这里的女子比起来,除了一张脸和身份,没有任何讨喜的地方。他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会爱上她这样的 卿卿,你告诉我,为甚么不能是你 她足够坚强,足够果决,足够大方,与所谓的名门闺秀比起来,除去脸和身份,仍闪闪夺目得令人错不开眼。她这么好的女子,他怎么能不爱 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你给得起吗 我有一腔一肺一颗心,你愿意要吗 不离不弃,生死与共 不离不弃,生死与共! 好吧,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收用你了。以后谁敢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字。秦翘楚露齿一笑,看在男人眼里仿如百花盛开,天地万物都为之黯然失色。 卿卿,我的好卿卿,我终于等到你了。 他语无伦次,状若疯癫,狠狠攫住秦翘楚的红唇,急切又热烈地吻她,吻她的甜美,吻她的柔嫩,吻她的青涩,吻她的天真。 秦翘楚来不及抗议就被他封住了唇,他热情洋溢的吻令她心惊也令她欢喜,更令她情不自禁地吻了回去。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自己早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这个看似狂狷高冷,实则心软手也软的腹黑男人。 沈彻一边吻一边气喘吁吁地问:卿卿,你说,你还要到谁家沐浴 没有谁,除了你还是你只有你,你是我唯一心悦的人。 傻丫头。沈彻再度含住了那张诱人的、会骂人也会哄人的、让人又爱又恨的小娇唇。 一吻毕,二人都有些情难自禁。 秦翘楚想起那个漆黑的山洞,抬起胳膊,却始终舍不得打下去,改为手指插进男人头发里,狠狠揪着他的发髻,不许他继续。 -- 第75页 沈彻被她扯得头皮发麻,不得不停下步伐,这顿名副其实的饕餮大餐,即使看看,也是无上的视觉享受,朝思暮想的美妙人儿就在眼前,他满心满眼都是她,再无旁人。 阿彻 秦翘楚浑身无力,身子软成了一滩水,嗓音也娇得不像话,听在男人耳里,仿如天籁之音。 卿卿,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秦翘楚羞得不敢见人,双腿踢了踢,盖上被子装死。沈彻大喜,正要脱了衣服往被子里钻,却听房门被人推开,一个遽然闯入的熟悉声音将他们炸得外焦里嫩、七荤八素。 公主,时辰到了呃不好意思,我走错房间了那啥,我眼瞎,甚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 秦琼抱着头一步蹿出老远,还能依稀听见带着哭腔的女子声音被好事的风儿四下传送。 老色胚,我的一世英名都毁在你手上了。 乖,别哭了,大家早就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那能一样吗,我现在可是被人捉奸在床。 胡说八道,我堂堂太傅,怎么就成了奸夫再说我可是一次都没奸过! 混蛋,你吃了还不认账,原来你方才的情话都是骗人的! 祖宗,别哭了,我认我认还不行么。 算你识相,以后不许胡亲乱啃的,尤其是呜呜呜 好好好,祖宗说甚么就是甚么。不过卿卿,你还记得上次我在假山洞里说过的话吗,你那个地方尝起来果然美妙 啪! 你怎么又打我的脸 谁让你嘴贱 我嘴贱怎么了你不是最喜欢我的嘴功么 啪! 你还打果然昨日在你画上题的诗没有错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复小人心。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啪!啪!啪! 竟是你这狗贼毁我的画! 秦翘楚,你他娘的有完没完别以为你是公主,老子就不敢把你怎么样,我今天不把你先奸再奸,老子就不姓沈。 你敢碰我试试!我可是有你的把柄,你说俏寡妇们要是知道沈太傅二十二岁还是个童男子,只能靠自己纾解,会不会兴奋得如获至宝亦或蜂拥而至 秦翘楚,你找死!老子今天非把你先奸后杀,再奸再杀不可! 秦琼边跑摇头,恨不能多长几条腿,好赶紧逃离这是非之地。看吧,他就说太傅和公主亲热的时候一定要离远一些,不然听到的对话简直能把耳朵辣穿。 真是太太太太太太刺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追尾的喵_、set me free!、叽里咕噜的营养液,笔芯。 第38章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隐入天际,夜幕降临, 星子在天上调皮眨眼, 沈彻房中令人面红心跳的喘.息和呻.吟逐渐小了,直至消失不见。 沈彻一脸魇足, 将缩在被子里的娇人儿搂在怀里, 长腿霸道地压在她身上, 薄唇咬着她的耳朵暧昧私语。 卿卿,你方才的声音好听极了, 尤胜天籁。 天,居然还有这样夸人的! 秦翘楚羞不可抑,埋着头挺尸, 整个人如同蒸锅上的大龙虾,上下相蜷,通身泛红,再蘸个醋, 切个葱花, 备壶酒就能开吃了。 卿卿怎么不说话 沈彻拨开头发, 露出她修长的脖颈儿,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啄,那若有似无的酥麻令秦翘楚刚刚平歇的身子又燥了起来。 这人可真是个妖孽啊, 秦翘楚僵着背, 不敢回头,只嘤嘤道:阿彻,求你了。 男人动作不停, 声音里带着调侃之意:求我甚么 求你停下来。 他不屑冷哼:你都是我的人了,停不停有甚么关系 听言,秦翘楚羞得更狠了,身子往前拱了拱,想要逃离这难耐的折磨,却被男人一把抓住锁得更紧。 他语气不善:你不想认账 秦翘楚声若蚊呐,很没有底气地反驳:我们明明没有那个,你为甚么说我是你的人 呵呵。 沈彻的声音陡然冷下来,掐着秦翘楚的下颌,迫使她与他对视:公主这么说,是怪臣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 他的样子似乎很生气,好看的剑眉紧紧拧在一起,眼里仿佛跳跃着两团火苗,有着随时燃烧一切的狂野。秦翘楚被他看得发毛,动动粉唇,嗫嚅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男人咄咄逼人:那你是甚么意思 秦翘楚默了默,很没骨气地答道:没别的意思,你说甚么就是甚么。别看她方才打他的脸打得痛快,一旦他真发起火来,她就怂了。 算你识相。男人冷哼一声,放开了对她的钳制,改为去吻她的耳朵,抱也抱了,亲也亲了,睡也睡了,你要是还惦记别人,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 第76页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的就是她这样的。给她一分颜色,她就敢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敢把他的脸皮抽得生疼;他一瞪她,她却跑得比兔子还快,小嘴巴巴不知道多会拍马屁。 哼,他就不该对小蠢货心软。 伴随着他的警告,他故意用某物狠狠顶了她一下,秦翘楚蓦地睁大美眸,露出难以置信的、羞怯的、愤慨的复杂表情,他的心情终于好了。 记住没有他凶神恶煞地询问。 秦翘楚可能真被吓到了,点头如小鸡啄米:记住了,永远只有你,没有别人! 沈彻又哼了一声,将她重重揉进怀里,说道:卿卿,这是我最快活的一天,你快活吗 秦翘楚不防他思绪跳跃如此之大,滞了滞,在他不满的目光下半晌挤出一字:嗯。 沈彻又不高兴了:嗯是甚么意思 嗯就是嗯的意思。 多说几个字行不行 嗯、嗯、嗯。 他忽然笑了,贴在她耳边吹气:我怎么听着与你方才吟哦的声音一模一样呢,难道卿卿又想 闭嘴!秦翘楚恼羞成怒,喝道,你不嘴贱会死么 会憋死。 秦翘楚被他噎得不轻:沈彻,你从前的清冷、孤傲哪里去了 你是不是傻沈彻白了她一眼,悠悠道,那是对别人,对心上人就得捧着、含着、黏着、宠着,要不然你能被我迷得晕头转向,能屈尊降贵给我洗衣做饭 听言,秦翘楚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满腔愤懑变成了扭捏不堪,结结巴巴道:你、你、你都知道了啊 不止这些,我还知道田螺姑娘的壳被人藏起来了,所以只能留下来给我生娃娃了。 秦翘楚: 沈彻将她紧紧拥住,动情道:卿卿,我想娶你,想与你生儿育女,但你得给我一年时间,到那时我一定风风光光地迎你进门。 秦翘楚听得心中甜丝丝的,只是对一年之约有些不解,沈彻沉声说道:上次你问我,你父王如何有恩于我,现在是时候讲给你听了。 沈彻的情绪忽然变得低落,眼神也幽暗得吓人,陷入往事中的他仿佛换了个人,在那且沉重且悲痛的语调中,秦翘楚拼凑出一个男人二十二年的人生轨迹。 外祖父是齐国大将军,母亲是千金小姐,性淡如莲温柔贤惠,嫁给了对她一见倾心的男子,过着琴瑟和鸣鹣鲽情深的日子。 沈彻三岁那年,母亲突患重病,嫁作人妇的表姨母前来侍疾,却将自己侍到了父亲床上,二人瞒着母亲数次偷情,殊不知母亲早已洞悉他们的丑事,为了他,忍着噬心之痛,苦苦捱了五年! 她一走,父亲就迫不及待地让表姨母和离,只是不敢让她当大妇,他们的奸生子无法继承家业,表姨母便将主意打到了他头上。 先是污蔑外祖父通敌,将沈家满门杀光,再是趁母亲忌日出城扫墓之际,在路上提前设伏狙杀他。幸亏他有外祖父留下的死士和龙卫拼死保护,一路杀出重围,逃到了虞国。 先虞王就是在那时救了奄奄一息的他,并让明台教他功夫,还让他日日念经荡涤他心中的仇恨。 听完故事,秦翘楚早已泪流满面,她心疼地捧着他的脸:这么说,沈彻不是你的真名 沈是外祖父的姓,彻是我的小名,只有母亲喊过,你是第二个。我的真名叫龙骧,魏龙骧。 魏龙骧,魏凤寅,这两个名字明显就是有出处的,难道他是 秦翘楚忍不住惊呼,心中又酸又涩又甜:你居然将那么尊贵的名字给了我的卫队! 不,在我眼里,谁都不及你,你是我最最珍贵的小公主。 呜呜呜,秦翘楚一口咬上沈彻的唇,泪水糊了他一脸,大坏蛋呜呜呜瞎说甚么情话呜呜呜我以后再也不让人欺负你呜呜呜。 沈彻哭笑不得,任她毫无章法地在他的唇上乱啃,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他的公主,果然是这世上至真至纯至善至美的女孩儿,为了他的过往心疼成这样,痛哭得像个小傻子。 母亲临去的头一晚,曾拉着他的手说了很多话。她说,不要用自己的错误惩罚自己,也不要用别人的错惩罚自己。 他一直都明白她的未尽之语,她虽然错爱了父亲,但她曾经真真切切快活过,还得了他这个孩子,她不恨自己;父亲虽然变了心,伤得她体无完肤,但那是他的品行不好,她不会因此贬低、怀疑、否定自己。 她始终活得通透、豁达,不被嫉妒、悔恨和怨怒支配,只用她微弱的力量默默守护着他。 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秦翘楚与他母亲一样伟大,一样值得怜惜呵护。 秦翘楚哭累了,趴在沈彻怀里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狗,泪水糊了一脸,头发也散了,乱糟糟地贴在脸上,看着像个疯婆子,沈彻却觉得那是世上最美的画面。 他一边顺着她的头发,一边揩着她的脸,柔声道:我母亲曾说过,要么不动情,要动情就一定要给她世上最好的爱人,不要让她后悔爱上你。 -- 第77页 哇 秦翘楚一听又哭了:婆母真好! 婆母两个字极大地取悦了沈彻,他与秦翘楚调了个位置,将她压在身下,锁着她的泪眼,赞同道:她的确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子,跟我的小公主一样好,等我复完仇,就带你去见她。 好,一言为定! 秦翘楚泣不成声,两只桃花眼眼看就要哭肿了。沈彻无奈地叹息一声,低下头去吻她的泪。都说女人是水做的,他如今总算信了,坚强如她,泼辣如她,狠厉如她,哭起来居然没完没了,教他以后怎么狠得下心对她。 罢罢罢,管他上房揭瓦、作威作福、抽他嘴巴,只要她高兴,都随她! 沈彻吻了半天,哄了半天,秦翘楚好歹不哭了,他亲自打水给她净面,又去院子里将她的衣裳收进来,还笨拙地给她梳了个双髻,尽心得像伺候祖宗。 秦翘楚终于满意了。 这男人长得好看,有本事,品行好,能容人,特别是包容她这样的异类,以后的婚姻质量不会差,就他了。 她抱住沈彻的劲腰,说道:阿彻,我要帮你报仇,夺回属于你的一切。 她的声音又软又糯,说起报仇轻松得像玩儿似的,沈彻心中掀起狂风巨浪,抱起她又吻上了。 他这样的身世,她不嫌弃,他就已经很知足了;没想到她不仅痛他所痛,伤他所伤,还酝酿起帮他报仇的事。 真是太太太可爱了。 他抱着她从床边吻到椅子上,再到桌子上、又到衣柜旁、最后到窗边,凡是能站能坐能躺的地方,都被他充分利用到了。足足吻了一盏茶的功夫,在秦翘楚觉得嘴唇麻得没有知觉时,他终于放开了她。 报仇是男人的事,你安心当我的傻公主就行。 秦翘楚白眼一翻,嗔道:我不傻! 沈彻与她额头相抵,笑道:是,你不傻,特别甜,特别招人馋。 秦翘楚发现这个男人说起甜言蜜语来完全不需要脑子,张嘴就来,想起前三年他的高冷酷炫,莫名就觉得好笑。可能真的憋坏了吧,要不然哪来这么多废话,哦不,情话! 两人又腻歪了半天,此时月儿已经升上了中天,秦翘楚暗叫一声糟糕,起身就要往外跑,却被沈彻一把抓住。 吃了饭我送你回去。 听了半天壁脚的孙婶适时敲门,拎着一个食盒走进来,望着秦翘楚笑得慈眉善目:姑娘,公子说得对,吃了饭再走。你今天出了不少力,得好好补一补,待会儿叫个轿子,可不敢自己飞来飞去,仔细把肚子里的小仙螺飞没了。 对,叫个轿子,仔细把小仙螺飞没了。沈彻忍俊不禁,对自己隔山打牛的本事神往不已。 小样儿,主子不正经,老仆也不正经,看她怎么修理他们! 但见公主殿下轻飘飘地瞟了二人一眼,哼道:没了就没了,本仙子雌雄同体,自用自取,想下多少仙螺都没问题,要不要给你们来碗螺蛳粉,这才是大补呢。 沈氏主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set me free!、追尾的喵_、小仙咩的营养液,笔芯。 第39章 卯初,秦翘楚如往常一样起床, 梳洗打扮妥当, 径直朝阳明殿走去,琉璃默默跟在身后, 对她的行径很是无语。 这位爹自打沈府回来后就多了一个新嗜好偷窥沈彻上朝。 都说上了年纪的人动情是老房子着火, 譬如她家公子这样的, 没想到她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也不遑多让,好好一座撷芳殿都快烧没了, 不服都不行。 秦翘楚边走边笑,她何尝不想含蓄一点,但谁教她活了两辈子只爱上这么一个人呢 每天每时每刻每息, 她没有办法不想他。 闭眼是他,入梦是他,睁眼是他,行走坐歇还是他, 她的全部心神被他牢牢占据, 为了多看他几眼, 还要专程起个大早跑到阳明殿偷窥他上朝。 她发现,她的情郎果真是人中龙凤,鹤立鸡群, 器宇轩昂, 熠熠生辉,是所有男子中最好看最英武最霸气的那个。一国太子,居然替他们姐弟打点了好几年国事, 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朝堂上的沈彻很是方正,不苟言笑,威严天成,他凉薄的目光往谁身上一扫,谁就得绷紧皮子。秦翘楚看得甚是有趣,他每一次皱眉,每一次抿唇,每一次板脸,在她眼里都是那么地与众不同,既迷人又有魅力。 今天他们讨论的是戎国挥军南下的事,元鹜逃回国后随即兴兵五万,现已渡过黄河,驻扎在齐虞交界的河南境内,犯边之心路人皆知。 朝中青年官员皆主战,退居幕后的方、吴二人及其门生皆主和,沈彻任凭他们吵了一个时辰,最后朝秦俊彦拱拱手,在小太监退朝的报唱中头一个离场。 秦翘楚悄悄跟上去,许是想得入神,他一直未发觉身后多了个人,秦翘楚大眼转了转,快走几步,猛地一下跳到他背上。陡然被袭,沈彻心里的火气噌噌往上冒,正要发作,回头一看,满腔冰霜化作了一滩春水。 怎么是你 -- 第78页 听这口气似乎不太想看见她啊,秦翘楚撅着嘴不依不饶:不然你以为是谁 沈彻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失笑道:姑奶奶,你想多了,我的意思你怎么会起这么早 秦翘楚转忧为喜,绞着葱白手指顾左右而言他:早上天气好,出来散散步。 此时天空才将将露出鱼肚白,朝阳还在云层中奋力挣扎,除了墙外下朝官员的脚步声,宫墙内一片安静。沈彻帮她把碎发拂到耳后,打趣道:公主这个步散得可真够早的。 听言,秦翘楚的俏脸不争气地红了,她快速看了看四周,张丹臣与琉璃站在一丈开外,应该听不见他们说话,她放心地卷着帕子,羞涩道:散步,看人两不误。 哈哈哈 沈彻开怀大笑,问道:公主,可还满意你看到的 满意,秦翘楚垂着头,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忍着羞意补充道,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傀俄若玉山之将崩,特别满意。 这是前人赞美竹林七贤嵇康的诗,沈彻听了更加欢喜,恨不能将这可人的小东西放在怀里好好揉上一揉。她气人不偿命,爱人也不偿命,情话说来就来,简直太好玩了。 跟我来。 沈彻牵着秦翘楚来到僻静处,二话不说就吻上了她的唇。他的吻很凶很急,与他在大殿上的样子完全不同,仿佛饿狼扑食,秦翘楚有些不舒服,故意咬了他一口,他这才喘着粗气将她放开。 卿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已经有八个时辰未见到你了。 听他这么一说,秦翘楚不由心花怒放,闭着眼将身子往前送了送,沈彻大喜,将她搂在怀里,一手托腰,一手托头,爱怜地吻了下去。秦翘楚承受着他的热情,感受他的心跳,小手不由自主地抱紧了他的腰。 二吻毕,秦翘楚眨着亮晶晶的大眼靠在沈彻怀里,把玩着他腰上的玉佩,小嘴一张一合:阿彻,不知为甚么,我一想到你就心里美滋滋的,见到你就忍不住嘴角上翘。 呵呵。 沈彻没有说话,只轻笑一声,将她竖抱在怀中,托着她的翘臀,又与她缠绵起来。 三吻毕,两人都有些面泛潮红,尤其是秦翘楚,水汪汪的大眼波光潋滟,里面的春潮好似关不住,随时要溢出来似的。 真想把你变成小人儿随身携带。 秦翘楚羞不可抑,不敢去接他的话,她终于发现,想要沈彻吻她,就得多说情话。反之,亦然。 卿卿怎么不说话 我词穷了。 沈彻作势又要吻她:我来给你渡口气,保证文思如泉涌。 不用不用,秦翘楚连忙接道,我不喜欢当小人,倒是阿彻你,今天在朝上的样子真是好看,谁都比不上,像天神一样。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么说总该安全了吧。 沈彻怔了怔,笑着一口咬住她的唇:既是天神,自然要渡口仙气给你。还有,我得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偷食仙家玉蜜,要不然小嘴巴怎么能这么甜。 秦翘楚: 四吻毕,秦翘楚面若桃李,娇喘吁吁,双腿站都站不稳,她羞得没脸见人,只能把头埋在沈彻怀里,还不忘捶打他的后背。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为了给卿卿赔罪,今天由我做东请卿卿喝早茶。 喝早茶本是岭南地区的习俗,傅思归去了那边以后,致力于改善当地百姓生活,将这一习俗推广到周边,许多茶楼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还带动了相关茶叶、米面、畜类的种植和养殖。这一风尚很快传到京师,成为富人们交际应酬的新乐子。 明月楼的鱼片粥做得很地道,保证你喜欢。 沈彻一路牵着秦翘楚出了宫,清晨的街道冷清而宁静,偶有三五行人路过,还有些忙着卸门板的店铺伙计。众人见到气质出尘、牵手而行的秦、沈二人皆呆住了,纷纷扭着脖子张望,秦翘楚被看得不好意思,想要缩回手,却被沈彻握住不放。 卿卿,你到御花园摘花会选甚么样的 当然是最美的。 人同此心,卿卿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被情郎拐着弯儿地赞美了一遍,秦翘楚心里甜丝丝的,索性不再纠结,将众人或惊或叹或痴的目光抛到九霄云外。 用完早茶,沈彻说要带她去见老朋友,叫了个轿子,直奔寅宾馆而去。 下了轿,越过重重守卫,见到了正在院子里活动筋骨的慕容霄。沈彻将怀中的油纸包往慕容霄面前的石桌上一放:楚君还未用早饭吧,这是明月楼的早茶,楚君不妨尝尝。 慕容霄伸头去看,都是明月楼的招牌早点,有豉汁蒸排骨、虾饺、蒸凤爪还有蟹肉烧卖,他礼貌地颔首,朝秦翘楚问道:公主吃了吗 我和太傅在明月楼用过了。 她俏脸生晕,眉梢眼角俱是春情,满满的喜悦无处不在,与往常防备的模样大不同,慕容霄看得一惊,试探道:公主有这份心就够了,下次不必起这么早来看我。 -- 第79页 楚君误会了,我是顺路过来的。 那就好。 慕容霄一屁股坐到石凳上,对面前的早点失去了食欲。秦翘楚是个很固执的人,如果不是她愿意,沈彻是不可能勉强她大清早到宫外共进早饭的。 所以说,他们 他猛地抬头朝身边二人看去,这一看不由得令他的心凉了半截。秦翘楚低着头,绞着衣边,盯着脚尖,脖颈和耳根泛着可疑的红;沈彻唇边噙着浅笑,眼神温润,视线越过她的发顶,落在不远处的假山上。 他们之间那种无言的默契,是他所不能企及的。 甩甩头,将心里没由来的烦躁甩到一旁,慕容霄似笑非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沈太傅来这么早,不会只为了给我送几口吃的吧 确实有件小事要麻烦楚君。沈彻朝秦翘楚瞥了一眼,顿了顿,说道,公主,可否让臣与楚君单独说两句话 秦翘楚点点头,走到院子另一头坐下,慕容霄冷眼瞧着他的一举一动,懒得再与他客气:太傅有话不妨直说。 我想请楚君尽快启程回国。 慕容霄挑挑眉:为甚么 不为甚么,楚君在虞国待了四个多月,不论宫中还是朝中惦记的人都很多,楚君既已痊愈,何不尽早返程好让他们安心呢 慕容霄敲了敲石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我把沈太傅当朋友,太傅却不肯与我交心,你要是执意兜圈子,我们就没甚么好说的了。他站起来作势要走,身后静了半晌,终于响起了声音,元鹜来犯,魏凤寅坐山观虎斗,随时有可能出来搅局,我想请楚君回国以定民心和军心,不然 不然我的国人会以为我被挟持,倘若也兴兵来犯,届时三面夹击,虞国岌岌可危,还有亡国之险,我说得对与不对,太傅大人 正是。沈彻幽幽叹了口气,就算他再有能力,手下能人再多,也绝不可能以一国之力对抗三国之兵。 举手之劳而已。慕容霄豪爽一笑,我明日就可启程。 沈彻喜出望外,冲着他一揖到底:楚君大恩,沈彻没齿难忘,他日但有所遣,沈彻必将倾囊以报。 慕容霄笑着伸出五指:君子一言 沈彻笑着拍上去:驷马难追。 妙极,沈太傅果然是个爽快人。慕容霄望着远处的婀娜身影,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set me free!、上善若水的营养液,笔芯。 第40章 这一回,慕容霄与沈彻相谈甚欢, 二人寒暄了半晌方依依作别, 沈彻又朝慕容霄作了一揖,慕容霄正要去扶, 却听门外马蹄疾踏, 一阵喧哗由远及近, 瞬间便到了门前。 边关告急,太傅何在 太傅在里面。馆丞透着紧张和凝重的声音清晰传来。 随着话落, 咣当一声巨响,院门陡然被人大力推开,麒麟卫首萧衍满头大汗, 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沈彻跟前。 太傅,大事不好,楚国出兵了。 怎么回事沈彻与慕容霄对视一眼,齐齐变色。 主上刚刚接到八百里加急战书, 是驻扎在楚虞边界的安乐侯慕容霁递交的, 上面说他亲率十万大军, 要为王兄报仇雪恨。 娘希匹,当初就该弄死这个杂碎!慕容霄似乎恨极了慕容霁,一听到他的名字, 连风度修养都不要了, 直接以楚国国骂招呼。 沈彻凉凉一笑,讥道:楚君这个弟弟可真够义气呀。 慕容霄没有接话,神情却阴鹜得可怕。慕容霁生母是老太后亲侄女, 因这一层关系,慕容霄的太子之位坐得并不稳固,后来他暗中联络戚家,趁父亲病重一举扳倒老太后,这才顺利地当上了国君。事成后,他将老太后囚于行宫,又将慕容霁远远打发到封地。四年了,慕容霁一直夹着尾巴做人,他当他学乖了,没想到他才出门四个月,他就原形毕露了。 四年前慕容霁争不过他,四年后就更别想了,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再给他机会翻身! 陈默,取我的剑来,我们马上启程,我要亲眼看看慕容霁怎么给我报仇雪恨! 慕容霄寒着眸子冷笑,侍卫陈默转身进屋去拿剑。旁人不知,慕容霄的佩剑并非普通的剑,而是调动三军的凭证,慕容霁侥幸鼓动军队,一见到这把剑就得露馅。 楚君且慢,秦翘楚缓缓上前,沉吟道,不必急着赶路,待我派一队人马给你,以保路上平安。 慕容霄怔了怔,随后笑得合不拢嘴:多谢公主。 秦翘楚也跟着笑了,她这么做是有私心的。龙骧骑已经壮大到一千人,虽然每天都在训练,但还未经过实战检验,她想看看这支队伍的威力到底有多强大,好在接下来与戎、齐二国的对阵中派上用场。 沈彻发现了慕容霄的异样,想到方才的击掌和慕容霄的话,心里忽然有些隐隐不安。他对二人说道:龙骧骑是专门保护公主安全的,我会另外从军中调人护送楚君。 -- 第80页 不用了。 慕容霄与秦翘楚同时出声,沈彻一听,心中愈加不安,俊脸也有些僵了。慕容霄看在眼中,顿觉撬墙有望,吹了声口哨,心情颇好地与秦翘楚约定了出发时间,随后拿起桌上的油纸包进了屋,留下秦翘楚一人忐忑地面对黑脸雷公。 阿彻,你生气了么 沈彻率先走了出去:你说呢 秦翘楚亦步亦趋,像个犯错的小媳妇,一边观察沈彻神色,一边小心解释:我让龙骧骑去帮慕容霄是有私心的,我想看看他们的实力如何,到时候好给你帮忙。 沈彻不意她是这么想的,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很高兴了,但我说过,复仇也好,卫国也罢,这些都是男人的事,你只需平平安安地当我的傻公主就好。 可是 没有可是,往大了说你是金枝玉叶,不能为了臣下以身犯险;往小了说你是我的女人,更不能为了我去做这些不要命的事。 秦翘楚本来还要争辩,结果被我的女人四个字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她俏脸生晕,舌头打结,嗫嚅道:瞎、瞎说甚么呢。 沈彻斜眼睇她,神情轻佻又带劲:臣是不是瞎说,公主心里最清楚,公主如果觉得一步之遥是憾事的话,臣随时能让公主感到圆满。他忽然凑近她的耳边,低语道,是很满很满的那种圆满。 秦翘楚被他羞得面红耳赤,跺了跺脚,压低声音骂道:你还要不要脸 沈彻大言不惭道:要脸怎能追到公主 秦翘楚: 沈彻还要说话,秦翘楚连忙伸手去捂他的唇,急道:别说了,我答应你,安心当你的傻公主,但你也要答应我,让龙骧骑去帮慕容霄。 敢情绕了半天,她还是不死心,沈彻彻底黑了脸:做梦! 秦翘楚默了默,觍着脸抱着他的胳膊摇来摇去:好了,别生气了,把龙骧骑锻炼出来,其实对你也是有好处的。你想啊,以后你回国复仇,有他们在身边保护我,你是不是就能心无旁骛、安心做自己的事来,笑一笑,别一天到晚绷着脸,像个小老头子似的。 沈彻被她哄得笑了,弹着她的脑门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得令。秦翘楚美眸微闪,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 翌日慕容霄整装离去,由一千龙骧骑护卫,这其中就有两个容貌俊美的清瘦小兵。其中一个瘫着脸,一幅生无可恋的样子:公主,你这样,太傅会杀了我的。 另一个大眼灵动,一脸慧黠: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我给阿彻留书了,他不会怪你的,就算他生气,有我挡着,他也不敢杀你的。你这么不情不愿的,是想回去面对阿臣 提到张丹臣的名字,琉璃立刻闭了嘴。 她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摊上这么个主子,为了诳她出来,居然以她的名义给张丹臣写了一封致歉信,将那天约他去明月楼见面的缘由据实以告,结果搞得张丹臣看她像看仇人似的,恨不得剥她的皮抽她的筋,使她一刻也不能在宫里待下去了。 公主,你这样真的很不妥,趁太傅未发觉,我们赶紧回去吧。 要回你自己回,反正我是不会错过这么好的试炼机会。阿彻总说报仇是男人的事,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就算不能帮他,也不能拖他的后腿。 琉璃没料到沈彻竟连身世都跟秦翘楚交代清楚了,想来他是真的很在乎很信任她,秦翘楚能如此回报,也算不枉他的一片真心,既如此那就陪她去吧,要杀要剐也是回来的事了。 慕容霁驻扎在虞国边城青州附近,距离京师虞州有一千里路,路上疾行三天,秦翘楚愣是咬着牙一声没吭,到达青州住进府衙,一连歇了两天她才缓过劲来。此时,慕容霄已经知道她女扮男装的事了,吃惊之余不禁大为感动,直说事成后必有重酬,秦翘楚淡淡一笑,慕容霄看她的眼神更加深邃了。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下人来报说门外有人求见,秦翘楚以为是沈彻派人来抓她,脖子一缩就想找地方躲,却见外面的人自己走了进来。 那是两个陌生的女子,一个穿着娇绿缎裙,容貌殊丽,举止温婉;另一个穿着玫瑰红绫撒花裙,中人之姿,气质不俗。 你们怎么来了慕容霄一看见她们就皱起了眉,语气十分不友好。 两个女子上前行了礼,着绿那个似乎有些怕慕容霄,一直低着头不做声,穿玫瑰红那个则要大方得多,她先是朝秦翘楚礼貌地点点头,然后才不慌不忙地回答慕容霄的问题。 慕容霁携手老太后发布矫诏,说主上为虞人所害,朝中群情激奋,这才发兵来犯,但我一直相信主上吉人天相,天天派人在青州城盯着,终于把主上给盼来了。 听言,慕容霄脸色稍霁,但对绿衣女子还是很不客气很不耐烦的样子:她来做甚么 安乐侯妃是臣女带来的,红衣女子的声音清澈响亮,有着男儿般的爽朗,她跟臣女说偷听到安乐侯与人密谋,所以臣女就把她从军中悄悄带过来,让她亲自跟主上说会更清楚。 -- 第81页 他倒是心疼她,打仗都要带着。 慕容霄冷哼一声,话里有着浓浓的嘲讽,绿衣女子的俏脸顷刻间变得煞白,红衣女子叹了口气。秦翘楚不动声色,暗自观察,从这短短的对话里摸清了三人之间的关系。 来的路上,琉璃将她之前去楚国打探的事告诉了她。慕容霄曾定过一次亲,后来不知怎地未婚妻子跟安乐侯慕容霁好上了,他一怒之下取消了婚约,再也不提娶妻之事,甚至连扶他上位的戚家想将嫡女嫁给他也被他拒绝了。 若她猜得不错,绿衣女子应该就是慕容霄的前未婚妻朱氏,红衣女子则是戚家嫡女戚瑟瑟。朱氏冒着风险前来给慕容霄报信,想必是对他余情未了,萧瑟瑟的样子看着对慕容霄也是有意,却能将情敌带到心上人面前来,这份心胸真是不简单。 朱氏仍低着头,声如其人,婉转动听,惹人怜惜:安乐侯最近与戎人走得近,他们曾偷偷密谋,说让安乐侯在国内散布主上为虞人所害的流言,到时候群情激奋,势必要兴兵讨伐,他们就可趁机对虞国来个三面夹击,事成后虞国一分为三,安乐侯还能继任楚国新君。 慕容霁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够响的。 慕容霄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但声音不再冰凉,朱氏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朝慕容霄福了福,转身就要往外走。戚瑟瑟一把抓住她的袖子,急道:主上,朱妹妹这样回去肯定会没命的。 这里又不是我的地盘,问我也没有用。 慕容霄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目光转向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秦翘楚,秦翘楚尴尬地笑笑,落落大方道:两位姑娘既是楚君故人,那就是我的朋友,你们就把青州当作自己的家,想住多久都行。 第41章 翌日。 慕容霄一行乔装打扮,摸进了慕容霁位于青州城外的主帅军营。彼时, 慕容霁正在做战前动员, 他在台上一副义正辞严慷慨激昂的模样,台下将士皆被他煽动得群情愤愤热血沸腾, 纷纷呐喊着血债血偿, 要为慕容霄报仇雪恨。 慕容霁暗自得意, 正要点将,却听嗖的破空声响起, 不知从哪里射出一柄长剑,呼啸着朝他飞来,堪堪钉在他面前一寸远的位置。 啊!慕容霁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那剑钉在他面前, 剑尖稳稳插入地下,剑身却还在勿自颤动,发出不绝于耳的脆响,仿佛虎啸龙吟。 是龙吟剑!剑在人在, 剑亡人亡, 主上还活着!人群中突然有人激动地叫了起来。 因这一声叫喊, 人群瞬间炸了锅,更多的人涌上前指着剑欢呼:真的是龙吟剑,主上活着, 主上还活着! 不错, 孤还活着! 一道清冷的男声穿透人群,在漫山遍野的呐喊里显得清晰又突兀,众人闻之全都沸腾了。这样的功力, 这样的气场,除了慕容霄,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恭迎主上! 一声大呼,众将士噼里啪啦跪倒一大片,所见之处,皆是迎风飘扬的红缨冠。在这片万籁俱静中,慕容霄挺拔颀长的身影缓缓出现,众军见了愈加振奋,呐喊声响彻山谷:主上回来了! 众将士忠君为国,孤心甚慰。 慕容霄比了个起的手势,众军齐刷刷地站了起来,一脸崇拜地看着他们的主上。慕容霄当政的这四年,文治武功皆胜前人,在国内有很多追随者,尤其是靠实力说话的军中。 有人说孤在虞国重伤不治,实情是孤在归国途中被元鹜和魏凤寅偷袭,幸得虞君和韫玉公主全力相救,孤才捡回一条命,众将士觉得应不应该攻打虞国 众人齐声道:虞国是盟友,不应该攻打! 慕容霄脸上露出笑容:很好,现在我命令大军原地休整,三刻后启程回国。 谨遵圣命。 王兄,真的是你见慕容霄三言两语就令士兵倒戈,慕容霁心中闪过嫉恨,握了握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上前打招呼。 慕容霄冷哼一声:我没死让你失望了吧 慕容霁面色一僵,讪笑道:兄长说哪里话,弟弟怎会如何恶毒,弟弟发兵真是为了替兄长讨回公道啊。 是吗慕容霄不阴不阳地哼了哼,对身后的陈默说道,安乐侯劳苦功高,你亲自替我送他回去,我要好好感谢他。 慕容霁顿觉不妙,摆着手表示自己走就行,却被陈默笑着挽住胳膊,半押半拖地弄了出去。 慕容霄将军务安排妥当,正要跟秦翘楚些惜别之语,却见陈默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一脸懊丧道:主上,慕容霁被他的亲兵救走了。 有多少人 五千。 慕容霄沉下脸,寒声道:立刻派人去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绝不能让他跑了。 陈默拔腿就跑,却被秦翘楚脆生生叫住,她笑盈盈地指了指秦琼,说道:让小琼子跟你一起去,虞国地界没他们不熟的。 陈默看了看慕容霄,见他笑着颔首,连忙拉上秦琼就跑,众人等了一个时辰,陈默搭着秦琼的胳膊并肩走进来,喜笑颜开道:公主,小人真是服了秦头儿跟龙骧骑了,一千人的队伍,愣是把慕容霁的五千人打得落花流水,我们未损一兵一卒就将慕容霁活捉了。 -- 第82页 太好了。秦翘楚听得高兴,朝慕容霄福了福,说是要打道回府,慕容霄想了想,说道,公主,叨扰四个月,这次又承你一路照顾和帮忙,霄无以为报,就先借兵五万以解戎国之围吧。 多谢楚君。 秦翘楚被这意外之喜惊得不轻,重新朝慕容霄行了礼,慕容霄一把托住她的胳膊,温声道:公主不必客气,我说过回去后必有重酬,这只是开胃前菜。 他的一席话招来众人截然不同的反应,秦翘楚懵懵懂懂、不解其意,戚瑟瑟一脸若有所思,始终躲在人后未出声的朱氏,一直凝视着秦翘楚,又偷偷看了戚瑟瑟好几眼,神色晦暗,不知在想什么。 慕容霄一路将秦翘楚送出营帐,又目送她的背影消失不见,才依依不舍地往回走,戚瑟瑟在他身后幽幽问道:主上似乎对韫玉公主有意 慕容霄转过头静静看着她,说道:有意无意都是我的事,戚大小姐不会以为守株待兔一回,就有资格管我的事了吧 臣女不敢,戚瑟瑟俏脸惨白,滞了半晌方道,臣女只是关心主上。 是假关心还是真试探,戚大小姐心里清楚。 主上这话是甚么意思 你把朱氏带到我面前来是甚么意思,我的话就是甚么意思。 主上觉得朱妹妹是我故意带来的 难道不是戚瑟瑟,你以谋略见长,人称女诸葛,但我觉得这步棋完全多此一举,别说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就她一个二手货,我慕容霄也不可能稀罕! 他的话掷地有声,同他的表情一样冷漠,戚瑟瑟不由后退一步,躲在远处的朱氏早已红了眼眶,哭着跑走了。 陈默,看好朱氏,别让她惹出乱子。慕容霄冷冷吩咐一声,不再看戚瑟瑟,转身回了营帐。 再说沈彻,看到秦翘楚的留书后气得火冒三丈,当下就想亲自去抓人,忽听兵部来报元鹜未递战书就突然发动袭击,只得按下郁气,急调精锐驰援。 这一仗打得异常艰难,双方兵力胶着在河南境内,迟迟分不出胜负,更糟糕的是斥候在虞州城外发现了齐国大军的身影,沈彻这才发觉了魏凤寅跟元鹜的意图。 一国兵力牵制虞国主力,另一国兵力趁机偷袭,两下夹击,里应外合,胜券在握矣。 朝中老臣吓得惊慌失措,纷纷跪倒在秦俊彦御座前,要他出城讲和;青年臣子则以头撞柱明志,发誓要与国家共存亡。沈彻沉着眸,一边劝秦俊彦出城暂避,一边披挂上阵,准备正面迎战魏凤寅。 秦俊彦冷静得出奇,完全不像个八岁的孩子,不仅不愿意躲在沈彻身后当缩头乌龟,还亲自走上城头,与沈彻一起动员城中为数不多的军民。 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这是一场生死博弈,获胜的机会微乎其微,但八岁的孩子尚且不畏惧生死,成年人又有什么理由逃避。 越日,魏凤寅果然发动了进攻,城门一次又一次险些被敌人撞开,然后一次又一次被城中百姓殊死堵上。沈彻面若寒霜,穿着战甲,手持长剑,自城头一跃而下,踏着齐国士兵的肩膀和头顶,一路杀将到魏凤寅面前。 魏凤寅大骇,急忙提枪来挡,二人似两条游龙紧紧缠斗在一起,快得连彼此身影都分不清了。渐渐的,魏凤寅体力不支,眼见他被沈彻连刺三剑,他身边的凤卫慌了手脚,急忙祭出兵器杀了过去,一群人将沈彻团团围住,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 杀了他,千刀万剐。 魏凤寅在包围圈外疯狂叫嚣,城楼上的众人看得眼都红了,尤其是被沈彻留下来保护秦俊彦的张丹臣。他看着那个舞动得越来越慢的身影,不禁双目暴突,发出一声绝望的仰天长啸。 主上,对不起,太傅是小人的命,小人一定要去救他。 他哽咽着对秦俊彦抱了抱拳,秦俊彦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说道:阿臣哥哥,你听。 听甚么张丹臣抹了把泪,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忽然面色一凛,与秦俊彦对视一眼,终于破涕为笑。 他听到与他方才那声长啸一模一样的啸声,那是他们龙卫特殊的联络暗号,除了薛已,就只有琉璃知道。薛已现在城中抗敌,发出声音的就只能是琉璃了。 张丹臣激动得情难自已:是公主,是公主带着龙骧骑来救我们了。 秦俊彦笑得既开心又自豪:对,是阿姐回来救我们了。 话落,马蹄滚滚,整齐划一的步伐声越来越近,大地也仿佛颤抖起来,阵阵烟尘中,一身绿衣的秦翘楚有如神仙下凡,直把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魏凤寅,你的死期到了! 一声娇叱,她身后的五万人马潮水般往前冲去,与齐国军队混战在一起。身穿重甲的龙骧骑一马当先,冲进齐军中去救沈彻,他们每人手中拿着一把泛着寒光的铁铲,所过之处,片甲不留,直看得人胆寒心也寒。 凤卫损伤不少,不敢恋战,拼死护着魏凤寅杀出重围,沈彻满身血污,深深看了秦翘楚一眼,提剑欲追,却被娇声唤住。 阿彻,穷寇莫追,我已经烧了魏凤寅的粮草库,他蹦哒不了了。 -- 第83页 沈彻大步朝她走过来,身后是漫天的厮杀和惨叫声,他的眼里却只有一个她,独一无二的,胆大妄为的,又爱又恨的她。 卿卿,你说我是该罚你还是该奖励你 秦翘楚坐在马上得意洋洋:当然是该奖励了。 好,那我就好好奖励你。沈彻翻身上马,将她扣在怀中,狠抽了一下马屁股,骏马吃痛,驮着他们跑了出去。 沈彻一手勒绳,一手掰过秦翘楚的头,将她的樱唇叼在嘴里,亲一口咬一口,咬一口亲一口,秦翘楚被他折磨得哇哇直叫唤。 混蛋,我救了你,你就这么对我 卿卿应该感谢自己救了我,要不然可不是这个待遇。 沈彻一口咬住秦翘楚的脖子,在上面重重吮吸,直到吸出一个红红的印记才松开嘴,大掌掐着她的细腰,幽幽道 我问你,慕容霄为甚么会给你这么多人马,你跟他做了甚么交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set me free!、追尾的喵_的营养液,笔芯。 第42章 沈彻两只铁掌掐着不盈一握的细腰,只要略一用力, 那柔软就能在他手中断为两节。 他的眸色很黑很沉郁, 神色似喜非喜,似嗔非嗔, 只轻轻合抱着身前佳人, 静静等着她的回答。直到今日, 他才明白,秦翘楚有多桀骜, 有多胆大,有多肆意,给她一个支点, 她就能撼动一座城池。 这样的人,可敬可佩,但也难以掌握。稍不注意,她就会像条滑不溜丢的小泥鳅, 溜出鱼篓, 溜到外面广阔的大江大河里, 成为猎人的目标。 卿卿,告诉我,你跟慕容霄做了甚么交易 他的声音忽然软和下来, 温热的气息喷在秦翘楚耳边, 惹来一阵又一阵酥麻和轻颤。秦翘楚一边躲避他的薄唇,一边咯咯娇笑道:没有甚么交易,是他主动借给我的。 五万人马说借就借, 他可真大方。沈彻轻嗤一声,继续追问,没有条件不收利息 是啊,没有条件,不收利息。楚君是个很有风度、很有修养的人,知恩图报,爱憎分明,所以拥护他的人多。 呵,卿卿似乎很欣赏他。沈彻把玩着她耳边碎发,冷不丁说道,我记得你曾经要我帮你坐上楚王后的位置,现在你们彼此印象正佳,要不要我顺便推你一把 不用,不用!秦翘楚被腰上的铁掌掐得快要断气,连忙摇着头表忠心,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要不提我早就忘了。 沈彻顿了顿,又道:你忘了不代表别人忘了,慕容霄在寅宾馆养伤那会儿,可是跟某人诉过衷肠,说愿为了某人只取一瓢饮。 秦翘楚继续解释:那时他生命垂危,我只当他说胡话,哪里会真的答应他。 沈彻哼了一声,幽幽道:若不是我及时踢门进来,谁知道你会不会脑子一抽就答应了他,你喊他的小名喊得那么顺口,还给他唱哄睡曲,难道不是对他有意 秦翘楚听得白眼直翻:阿彻,你讲讲道理好不好,那时我们尚未互剖心迹,就算我对慕容霄 话未说完,腰上陡然传来痛感,秦翘楚疼得呲牙咧嘴,气呼呼道:你掐我干甚么 你私自偷跑出宫,违反了我们的约定,难道不该罚 秦翘楚据理力争道:可我也救了你,功过相抵,应该不赏不罚才对。 你说得有道理,那我去罚琉璃好了,她犯的错够死几回了。 秦翘楚被他说得心中一跳,急忙勒住缰绳,从分腿坐改为侧坐,小心翼翼地瞅了瞅他的神色,低声下气道:阿彻,我错了,你罚我吧。 真的知错了沈彻眉眼不动。 嗯,真的知错了。 那你告诉我,慕容霄还跟你说了甚么 他没说秦翘楚本想蒙混过关,触到沈彻似笑非笑的眸光顿时老实了,讪讪道,他没说甚么,就是邀请我过段日子去楚国做客,说是表达谢意。 你答应了 腰上又是一痛,吓得秦翘楚赶紧否认:没有! 呵呵。沈彻从鼻孔里哼了哼,挑着秦翘楚的下颌皮笑肉不笑,出门一趟,公主收获颇丰啊,这说谎的毛病是跟谁学的 相处日久,秦翘楚发现了一个规律,这人一不高兴就会喊她全名或是公主,按危险等级排序,她现在已经在作死边缘了。 阿彻,她猛地扑进男人怀里,抱着他的腰细声细气地、难掩委屈地解释,人家不是故意骗你的,你不喜欢我提慕容霄,我哪里敢告诉你真话。慕容霄的手下在路上告诉我,临出发前慕容霄有交代,用完兵后要我亲自送还,不然他们就赖在虞国不走,所以我不去不行。 还说你们没有交易! 沈彻黑着脸将秦翘楚推开,待她坐稳,自己跳下马头也不回地走了,任她在身后怎么呼唤,他都没有停步。秦翘楚坐在马上呆呆看着他的背影,顿了顿,一抽马屁股追了上去。 -- 第84页 沈彻,你给我站住! 她驱马拦在沈彻跟前,蹙着黛眉冷冷道:事不过三,上次你就把我扔在路边一回,这是第二次,现在你要是走了,以后就别来找我! 沈彻听了她的话没动也没做声,只定定看着她,像要把她看穿。秦翘楚受不了他这样陌生的目光,失声叫道:你口口声声喜欢我,可你根本就不认同我,只想让我当个摆设。我不是米虫,不想躲在别人的羽翼下苟活,我可以自己飞,而且你也看到了,我确实飞起来了。 是啊,你确实飞起来了,飞得还挺好,飞得令世间男子都为你折腰,连一国之君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你看他们,发兵的发兵,借人的借人,这天下都为你疯狂了。 沈彻,你不可理喻! 他居然说她是红颜祸水!秦翘楚失望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脸上默默流下两行清泪。她以为自己找到了与众不同的灵魂,到头来却是空欢喜一场,时代不同,背景不一样,她怎会幼稚地以为在这里能找到知音! 你这么说我,我一点都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 秦翘楚喃喃自语,忽地夹紧马腹,娇叱一声,骏马驮着她跑开了。沈彻被她的泪和伤心欲绝的模样刺得眼疼心也疼,狠狠一拳捶在树干上,运气急追过去。 他不该那么说她,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嫉妒和恐慌。慕容霄借给她的是精锐中的精锐,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偏偏她懵懵懂懂像个傻瓜,不仅不避嫌,还傻乎乎地往上凑。 她可知道,他宁愿战死,也不愿意接受来自心上人爱慕者的施舍。 这,是对一个男人莫大的侮辱。 虞州一战,魏凤寅大败而归,不仅死伤无数,还被人烧了粮草,只能灰溜溜地滚回齐国老巢。 捷报传到河南,整个虞军大营一片欢腾,一度低沉的军心为之振奋鼓舞。某天,趁着夜色和大雨掩护,虞军发动突袭,还在睡梦中的戎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许多人来不及抵抗就被砍了脑袋,元鹜舍了榻上的两个美娇娘,一路被亲兵护着往黄河方向逃窜。 好不容易杀出重围,还未喘口气,从虞州过来帮忙的龙骧骑带着众人一路追赶,双方在黄河边上展开鏖战。元鹜力大,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风,普通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正暗自得意,龙骧骑中一人拉开一张硕大无比的弓,一支利箭呼啸着朝他飞去,元鹜挥刀去挡,削铁如泥的宝刀应声而断,箭矢穿透他的铠甲,穿过他的皮肉,深深没入地面。 元鹜难以置信地瞪着胸前的血窟窿,一声惨叫栽进了滚滚浊水之中,瞬间没了踪影。戎人大骇,不敢再战,纷纷作鸟兽散,虞人乘胜追击,五万敌军,除少数逃跑和投降者以外,几乎死伤殆尽。 经此一役,戎国根基大乱,匆匆立了新王,但始终内讧不断。七月,虞国兴兵北伐,目的地直指戎人都城,戎人不敌,一部分人出城受降,另一部分人则远走他乡。 至此,犬戎国灭,分.裂三百年之久的河套平原,重新回到汉人怀抱。 龙骧骑在这几次战斗中打出威风,也打出了名声。从此,九州皆知,虞国有一支所向披靡的神秘军队,他们的主人是巾帼不让须眉的韫玉公主。 秦翘楚因此名声大噪,每天都很有多人跑到宫门前守候,为的是能一睹她的风采。一旦她的座驾出现,群情沸腾,欢乐得像是过年,更有甚者,直接朝她车上扔瓜果和鲜花示爱,每每出去一趟,她车上的瓜果能吃上好几天,撷芳殿里也能香上好久。 秦翘楚对眼下的状况很是满意。 穿过来的头三年,她每天都如履薄冰,不仅要讨好沈彻,还要揪心魏凤寅的突袭。这下好了,戎国已亡,魏凤寅元气大伤,慕容霄成了盟友,朝中文臣武将辈出,虞国一跃而起,成为九州最耀眼的星子。 她再也无惧任何人,可以尽情欢笑,无拘无束地呼吸了。 男人么,要多少有多少。 别说她勾勾手,就算她眼风轻扫,也会有人激动得欣喜若狂,恨不能扑上来舔她的脚,端看她愿不愿意了。 呵,情爱什么的,就让他见鬼去吧! 这几次战斗,最震惊的还属魏凤寅,他原本以为同父异母的兄长早在多年前丧生,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一支以他名字命名的军队,思来想去,只有虞国太傅沈彻跟他那短命兄长吻合。 年岁相当,身手了得,见到他次次都没有好言语,还有他那该死的姓。 放出话去,就说我要掘沈家满门的坟。 魏凤寅残忍一笑,身边的内侍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们母子的手腕有多狠毒,他们这些老人儿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当初罗织罪名抄了沈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一个不留,就连襁褓中的婴孩都不放过。 许是老天都看不过眼,大雨连着下了多天,将满地鲜血冲洗殆尽,还在沈家门前冲出一个大坑,将一地尸身全埋了进去。 先齐王心中惶惶,命人将沈家众人重新安葬,大雨这才停歇。现在这位突然要掘坟,不会招来什么无妄之灾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set me free!的营养液,笔芯。 -- 第85页 第43章 公主,太傅已经在殿外站了一个时辰了, 你还不见他么 撷芳殿外, 一抹挺拔颀长的身影临风而立;殿内,有美一人, 云鬓未理, 慵懒地斜靠在床头, 眼波流转,美艳不可方物。 她披散着发, 赤着双足,身上穿着一件玉红色洒银丝长裙,艳艳红衣衬得她颜色如玉, 稀稀松松地搭在身上,更使姣好身段一览无余。 阿桃觉得秦翘楚变了,但具体哪里变了又说不上来,只模模糊糊觉得一切与她跟沈彻闹翻有关。这半个月, 沈彻天天都来, 秦翘楚却回回都让他吃闭门羹, 还不许宫人们提起他,就连琉璃都被她退了回去。 她的着装越来越明艳,言行也越来越肆意。今天办个花宴, 明天结个诗社, 后天唱个堂会,大家一听说是韫玉公主攒的局,莫不欢欣鼓舞, 青年男女们皆向往不已,更有甚者为了争一张请帖而打破头。 但这些很快被她厌倦,她又玩起了新花样。想到此刻偏殿里正候着的人,阿桃只觉得头疼得紧。 秦翘楚伸伸懒腰,没说见也没说不见沈彻,只笑着问道:我让你找的人呢 在偏殿,阿桃忧愁地看着秦翘楚,顿了片刻,迟疑道,公主真要这么做 秦翘楚歪着头露齿一笑,端是风情万种,眸子却是冷冰冰的:他说我是红颜祸水,我就祸一回给他看。 公主,你这样只会跟太傅越闹越僵 秦翘楚决绝地打断她的话:甚么都别说了,把人带进来吧。 阿桃咬着唇,无奈地叹息一声,跺了跺脚转身往外走,不出片刻她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低眉顺眼的少年。但见他唇红齿白,身材挺拔,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一双眼老老实实盯着地面,听见命令才敢抬头去看秦翘楚,一见到她眼里顿时浮现出惊艳之色。 这个少年名叫欢郎,是才出道的男倌,秦翘楚是他的第一个客人。 他一路上被人蒙着眼七拐八弯地带到这里,本以为要服侍的是有特殊癖好的老色鬼,没想到竟是个正当妙龄的绝色女郎。看这陈设跟打扮,她的身家应该不差,要是能把她哄高兴了,以后吃穿不愁,说不定还能青云直上,独占这朵娇花哩。 见秦翘楚微微蹙眉,欢郎不敢再胡思乱想,上前蹲在她的脚边,仰着头,虔诚地问:主人有何吩咐 堂堂男子,居然雌伏在女子脚下,简直丢人现眼,阿桃不屑地撇撇嘴,秦翘楚却是感兴趣地挑起了他的下颌。 知道甚么人容易飞黄腾达吗 欢郎抬头,两眼亮晶晶:知道,会察言观色的人。 正解,一会儿你就好好表现吧。 欢郎定让主人满意。 秦翘楚勾了勾唇,示意阿桃去叫沈彻进来,阿桃磨磨蹭蹭不肯动,秦翘楚默了默,示意欢郎出去叫人,欢郎笑嘻嘻地应了,还未起身阿桃就一溜烟跑出去了。 沈彻进来时,正好看见秦翘楚轻佻地挑着一个陌生少年的下颌,就像他每次对她做的那样。那少年的手缓缓抚上她白皙的脚背,他气得想杀人,想都没想就一把掀翻了他。 滚! 少年摔了个狗啃屎,但他不在意地笑笑,拍拍灰尘继续蹲在秦翘楚面前。这回他将秦翘楚的赤足捧在手里,在上面轻轻印下一吻,秦翘楚被他弄得咯咯娇笑,听在沈彻耳里有如晴天霹雳。 他一把掐住欢郎的脖子,那张涂脂抹粉的俊脸便立刻涨得通红,眼里除了恐惧,再也没了方才的无视与挑衅。 秦翘楚,这就是你的品味 是啊,我一个红颜祸水,喜欢这样的有甚么好奇怪的 你知道他是干甚么的吗 知道啊,他是我的男宠,祸水配妓子,正好。 沈彻被她的话呛得胸口生疼,她眼底的讥讽和倔强令他揪心又怜惜,一把将欢郎甩出殿外,他上前想拥她入怀:卿卿,别这么说,你不是红颜祸水,你是我爱的人。 秦翘楚轻巧地避开他的怀抱,掸掸衣袖,似对他的触碰嫌恶不已,好看的黛眉拧成一条线,浅笑道:太傅的爱,我可要不起,免得哪天我这祸水耽误了你的复国大业,那我可就万死莫辞了。 卿卿,别说了,沈彻抓起秦翘楚的手往他脸上扇,眸中满是痛色和追悔,我混账我该死,我不该那么说你,我向你道歉,随你怎么处置,就是不要这么说自己。 秦翘楚定定看着他,蓦地掀唇一笑,似自言自语又似说给面前的男人听:沈彻,你那么说我,我一点都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 她明明脸上在笑,声音却带了哭腔,大眼包了两包泪,固执地不肯落下。沈彻知道自己伤她伤得深了,心中大恸,不顾她的反抗将她紧紧拥进怀里。 卿卿,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被嫉妒蒙了心才会口不择言。你光芒万丈,胜过男子,我怕你太好太自立,怕你被人抢走,怕你不再需要我。你带着军队从天而降的那天,我既高兴你安然无恙,又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挫败,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要靠慕容霄的施舍保住虞国,保全自己,我好恨! -- 第86页 秦翘楚一直当他大男子主义严重,以为他心里瞧不起女人,不意却听到这样的回答,怔了怔,轻轻问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沈彻苦笑一声,落寞道: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曾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直到你带着慕容霄的兵士来解围,我才发现自己只是个凡人,也会嫉妒,也会惶恐,也会患得患失,跟别的男人没甚么两样。 卿卿,我知道自己让你伤心了,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证明自己是值得你爱的。好不好 秦翘楚心乱如麻。 理智上,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对这里的男人抱有期待;可情感上,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拒绝他的提议。 她有她的骄傲和坚持。作为男人,作为曾经的储君,他亦有他的骄傲和坚持,且比她只多不少。两个人在一起,除了爱,还需磨合与包容,不然是无法长久的。 她抬头看了沈彻一眼,认认真真道:阿彻,我现在心里很乱,给不了你答复。 沈彻扯着嘴角,露出一个不算笑容的笑容,将她往怀里紧了紧,深深吸了一口她发间的馨香,低低说道:好,我等你。 说完,将她从怀里推开,将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像是要把她刻在心上似的,最后揉了揉她的头发,又道 琉璃很忠心,还是留给你吧。 话落,不再看她,逃也似的扬长而去。 琉璃从屋外走进来,看了看秦翘楚,又看了看沈彻的背影,心里仿佛装着块大石,沉甸甸地透不过气。 秦翘楚不知道,沈彻其实是来与她告别的。魏凤寅已经查知沈彻身份,放出话来要掘他外祖的坟,借机逼迫沈彻现身,这一去必是凶多吉少,可他偏偏什么都不说,还要将她留下。 秦翘楚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譬如,沈彻将调任岭南的傅思归召了回来,对他委以重任;再譬如,他主动辞去太傅一职,将亢龙锏交还给秦俊彦;又譬如,他今晚就会带着龙卫出发去齐国,他给秦翘楚留了一封信,一旦他回不来,这封信就会出现在秦翘楚案头。 琉璃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但以她对沈彻的了解,也能猜出个八九分。无非是安排好他们姐弟后路,叮嘱秦翘楚忘了他,找个好人嫁了 琉璃,你是在怪我赶你走吗 琉璃一向话少,这次回来干脆连话都不说了,只是笔挺挺地站在角度里,像个无声无息的影子。 秦翘楚能感觉出来,她的心情很不好。 不是,公子说我是公主的人,公主有权处置。 你还是怪我了,秦翘楚叹息一声,慢慢走回床边坐下,双手托着下巴,一双翦水秋瞳含着泪光,似有无穷忧愁。 你们肯定都觉得我小题大做,太傅都已经这么低声下气了,我却还不肯原谅他。可是琉璃,你知道我要的是甚么吗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一开始我并未打算接受太傅,他有的慕容霄全都有,而且比他优势更明显,真正打动我的是他的大度。 我以前那么对他,还触了他的逆鳞,他竟能答应我父王的临终请求,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他明明知道我性子不好,还傻傻地爱上我,并许诺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所以我想回报他,也让他知道与他并肩而站的这个女子,是值得他爱,配得上他的。可他那天的一席话,将我的一片心意打得支离破碎,我很疼也很委屈,偏偏无处可诉,每个人都觉得我矫情,觉得我拿腔拿调。 琉璃,同为女子,扪心自问,我错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set me free!、追尾的喵_的营养液,笔芯。 第44章 时钟嘀嗒,一室静谧, 只有秦翘楚且泣且诉的哀婉声音在殿中久久回荡。纵然不识情滋味, 琉璃也听得心中发酸,知道这两个人爱惨了对方, 低低叹了口气, 正要说话, 一道挺拔的清俊身影跟在阿桃身后走了进来,秦翘楚一看见他就笑了。 傅大人甚么时候回来的 傅思归笑着行礼, 整个人神清气爽,与当初在朝为官的样子比起来,多了几分沉稳内敛, 少了几分傲气自负,似美玉莹光,又似脱胎换骨,教人挪不开眼。 臣回来已有半月了, 一直想来拜会公主, 不巧每次都扑了空。 秦翘楚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跟沈彻闹别扭的那半个月,为了避免与他碰面,她故意每天早出晚归, 今天赏花、明天吟诗、后天听戏, 日日安排得满满当当,宫里都见不着她的影子,傅思归当然也碰不着她。 未到年节, 傅大人是告假回来的吗 傅思归笑容栩栩:不是,是太傅调臣回来的,臣以后都不走了。 他怎么会 沈彻的手段秦翘楚是知道的,听傅思归一说不免有些吃惊,细细追问下才知,她纵情肆意的这半个月,沈彻一刻也没闲着,除了每天按时到撷芳殿报到以外,还不声不响地做了许多事 加固边防,调傅思归回京,安排青年才俊到朝中和军中任职,最教她震惊的是他居然辞了官,并将亢龙锏还给了秦俊彦。 -- 第87页 他这是要做什么 秦翘楚手心一片潮湿,心脏噗通噗通跳得飞快,耳边嗡嗡作响,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偏偏傅思归不肯放过她,一脸肃然道:公主,太傅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贴贴,臣觉得他不像是要归田,反倒是要去干一件大事,而且这件事必是极困难极危险,他才考虑得这么周到细致。 琉璃,你说,沈彻做甚么去了 秦翘楚心里非常不安,径直走到琉璃面前,盯着她的脸一瞬不瞬,琉璃抿着唇,半天才说道:太傅的事婢子已无权过问,婢子现在的主子是公主。 不,你一定知道,秦翘楚失声叫了起来,声音又尖又急,里面是难以掩饰的慌乱和无助,要不然从进殿到现在,你不会一直那样看着我! 琉璃姑姑,你就告诉公主吧,不然公主会受不住的。 秦翘楚的样子如癫如狂,似受了极大的打击,身子踉踉跄跄站不直,与平日端庄优雅的模样相去甚远,傅思归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不由得出声相劝。 琉璃目视秦翘楚,她眼角挂着的一滴泪,不知何时已悄然落下,沿着白皙的脸颊冲出一条深深的印记,使她看上去极为落魄,极为狼狈,又极为凄美。 唉,该死的情情爱爱! 琉璃笔挺挺地站了半响,始终不肯出声,秦翘楚失望极了,正要出门,却被她清淡又克制的声音拉了回来:主上那里有一封信,是太傅留给公主的。 说完,她突然就觉得压在心上的大石搬开了,周身通畅又轻松。上次陪秦翘楚去青州,回来后沈彻重重处罚了她,这一次泄露消息给秦翘楚,处罚只会更为严厉,但要是不说,她怕会后悔一辈子。 多谢! 秦翘楚紧紧握着她的手,含着泪微微笑,提起裙子就往阳明殿跑。秦俊彦神情平静,似早知道她会来,不声不响地递给她一封火漆信,伤感道:太傅说,三个月之后才能把这封信交给阿姐,我觉得他肯定是抱着不再回来的决心了。 秦翘楚颤抖着接过信,打开一看,竟真是封诀别信,开头写着:卿卿,见字如晤,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不在人世 秦翘楚心中大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成串成串地滴落在信纸上,将每个字都晕糊了,尽管如此,她还是能从那苍劲有力的笔锋下,完完整整地看懂他的意思。 沈彻在信中回忆与她相知相恋的点滴,感谢她曾给过他一段美好时光,为他们姐弟安排了退路,还殷殷叮嘱她早日将他忘记,务必找个好男人嫁了。 他甚至对她周围的人选做了分析比较,认为嫁给傅思归是最好的归宿傅思归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对她痴心一片,高娶了她,必会一辈子捧在手心里呵护有加。 秦翘楚不知道他是以何种心情写下这些文字的,反正她这个看信的被每一个字刺得生疼生疼,仿佛有人拿着钝刀子在自己身上割,每一下都捅到了心窝。 阿姐,别哭了,小小的秦俊彦皱着眉,背着手一脸肃穆,我让萧衍去查了太傅最近的行踪,他极有可能今晚启程。 秦翘楚猛地站起来,激动地用袖子随意擦了把脸,一把抱住他说道:阿弟真好,阿姐这就去找太傅。 阿姐记住,太傅吃软不吃硬,你对他温柔一些,无事都抱抱他。 我记住了。 秦翘楚边跑边高声呼唤秦琼备马,二人风驰电掣地往沈府奔去。一路上她想了很多很多,尤其是见到沈彻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她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虽无把握能让他留下来,但她会尽力去试。紧赶慢赶,到了沈府门前,老孙头夫妇却摇着头告诉她,沈彻提前出发了。 他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 秦翘楚呆呆愣愣,像朵失水的花儿没了生机和活力,嘴里喃喃自语,看得人好不心疼。孙婶忍不住说道:田螺姑娘,你别怪公子,有人要挖他外祖的坟,公子不得不回去阻止啊。 公子吉人天相,你再好好保佑他,他一定会回来的。 保佑他 秦翘楚轻轻咀嚼着这几个字,眸子陡然一亮,刹那间清醒过来,心里也有了方向。好,既然沈彻要去复仇,那她就当他最坚实的后盾,好好帮他护佑他,等待他平安归来。 小琼子,速回宫召集龙骧骑,一会儿带着他们来撷芳殿见我。 二人马不停蹄地往回赶,秦琼去西苑召集部下,秦翘楚则回宫找琉璃。 姑姑,我这里用不上你,你带龙骧骑去支援太傅吧。另外,我让人在边境屯兵六万,随时可以接应你们。 琉璃愣了又愣,似难以置信又似欣慰不已,过了好半晌才哽咽道:婢子先代公子谢过公主,襄助之恩,永世难忘。婢子一定 姑姑,秦翘楚无甚表情地打断她的话,凉凉道:你给沈彻带个话,就说我要他活着,断手断脚也得给我爬回来。如若不然,我就嫁给慕容霄,让他夜夜做新郎,还要给他生十个孩子。 对了,我还要养几个欢郎那样的男宠,善解人意,知冷知热,功夫了得,到时候酒池肉林、夜夜笙歌,不知多快活。 -- 第88页 琉璃: 姑姑记住了吗 琉璃抬头睃了睃,发现秦翘楚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心中有些惊疑不定,见她的美眸有一直盯着自己,只得硬着头皮,咬着牙应道:婢子记住了,婢子、婢子会据实已告的。 很好!秦翘楚嫣然一笑,扭着腰进了内室。 琉璃很快追上了沈彻,将龙骧骑交给他指挥,并说了边境屯兵的事,沈彻一直抿着唇默不作声,直到听见秦翘楚的豪言壮语,冷峻的脸上才有了别的表情。 她想得美! 张丹臣本来心里挺沉重的,听见秦翘楚的话,差点儿没笑出声。 这原是一场敌众我寡、敌暗我明的战斗,他们每个人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没想到秦翘楚一下子送来这么多外援,还顺带威胁了沈彻一把,又准又狠地掐住他的七寸,让他不敢横冲直撞、不计代价地报仇。 韫玉公主,真乃神人也。 有了这一千龙骧骑,沈彻如虎添翼。几天之后众人到达齐国都城齐州,城楼上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进城盘查得也很严,经过商议,众人决定夜晚再入城。 是夜,张丹臣等人先爬上城头解决了几个巡逻的士兵,换上他们的衣服后扮成齐人打掩护,龙骧骑大显神威,一人一把小铁铲,往城墙石缝里一插,就变成了一个个踏脚板,众人踩着它们神不知鬼不觉地翻进了城里。 半个时辰后,一半人进了城,另一半则摸到城外几处驻军的营地,悄悄做起了部署。进城的五百人一分为五游走在齐州的大街小巷,一路去沈家坟场布置机关;一路在城中大小水源中下泻药;一路包围了五城兵马司;一路负责截断城中与外界联系;最后一路,乔装成太监和侍卫混进了宫。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沈彻回到久违的故国,坐在母亲的陵寝旁,抬头仰望星空,心里不再只有鲜血和仇恨,耳边也不再只是杀戮和惨叫,那满天星辰汇聚到一起,化作了一张璀璨的笑脸。 卿卿,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几章就要完结了,吼吼。 感谢小天使set me free!、的营养液,笔芯。 第45章 一晃一月,沈彻音讯全无, 秦翘楚茶饭不思坐卧难安, 小脸瘦得只剩巴掌大小,一双桃花眼也失去了光彩。撷芳殿上上下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想劝又不知从何劝起, 得亏还有个才思敏捷的状元郎能开导两句。 傅思归天天来看她, 总安慰她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秦翘楚想想觉得很有道理, 要是沈彻真出了事,以魏凤寅的性子怕是早就天下皆知了。 如是想着,她心里才不会那么恐慌, 要不然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去找他。可是龙骧骑都给了他,她无所依附,贸然跑去找他,只会给他添乱。 公主, 昨天户部侍在路上拦住臣, 说楚国的五万大军快把朝廷拨的军饷吃光了, 他问臣这些友军何时能返程 哎呀,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 秦翘楚懊恼地捏着帕子,心里默默想着事。九州承旧制, 军队都是忙时打仗, 闲时垦田,慕容霄的五万人马是借来的,所以不能让人家去垦田, 还得好菜好饭地供着,这一供就是一个月,再大的家业也是扛不住的。 我明天亲自去一趟军营,跟他们主帅说说,让他们早日回去。 公主,臣已经去过好几次了,他们主帅的态度很坚决,说公主当初答应过他们主上,要将军队亲自送还,如果公主言而无信,他们就赖在虞州不走。 秦翘楚听得直皱眉:那怎么办 公主要是没甚么事的话就亲自去一趟楚国吧,答谢也好,散心也罢,总比天天躲在撷芳殿里好。臣担心公主再这么下去,迟早会闷出病来。 傅思归的话情真意切,秦翘楚听得心头一热,默默点了点头。 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将朝堂打理得井井有条,比沈彻在时还要稳妥;他也从不掩饰对她的好感与欣赏,但他懂得分寸,从不让她为难,也不让彼此难堪,只静静站在一旁,随时等待她的召唤。 思归,你一定会幸福的。秦翘楚由衷说道。 傅思归愣了愣,随即咧嘴一笑:臣现在就很幸福。 是的,他现在能代替沈彻陪在她身边,替她分担喜乐哀愁,已是老天的恩赐。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秦翘楚有她的坚持,他亦有。 这样就很好。 到达楚国,已是中秋前夕。慕容霄盛装出城迎接秦翘楚,陪他一起来的还有戚瑟瑟,戚瑟瑟笑着行礼,上来亲热地拉起秦翘楚的手,秦翘楚对她的印象还不错,便任由她挽着自己边说边笑。 我们主上可算是把公主给盼来了,公主一定要在楚国多待几天,改明儿臣女陪公主四处逛逛。 戚小姐的美意我心领了,阿弟太小,他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得尽快赶回去。 慕容霄突然插话:公主才来就吵着要走,可是对我的待客之道有意见 他亲自出城迎接她,已是相当给面子了,秦翘楚连忙摇头:怎会 -- 第89页 那公主就不要急着走,让我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秦翘楚还要说话,慕容霄却转身上了御辇,陈默过来请她和秦琼等侍从移驾寅宾馆,并告诉她慕容霄晚上要为她举办盛大的接风宴。 秦翘楚苦笑着点点头,忽然有些后悔出这一趟远门,她不喜欢出风头,也没有心情出风头,可慕容霄一副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拽样儿,哪里会关心她怎么想。 宴上,秦翘楚尽量低调,只挑了一件最素静的玉绿色烟笼纱裙,妆也没怎么画,可她一出场还是引来了阵阵抽气声和目不转睛的凝视。 这些楚国男人根本不知含蓄为何物,眼中热切的光芒看得人浑身不舒服,秦翘楚有些烦,真想提着裙子转身就走。 卿卿,你怎么不进来 慕容霄穿着大红君王礼服,笑着朝秦翘楚走来,一把抓起她的手,牵着她往御座上走。秦翘楚被他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掰他的手指,谁知不仅没有掰开,反倒惹来阵阵窃窃私语。 主上从未当众牵过哪个女子,他难道对韫玉公主生情了 韫玉公主与主上郎才女貌,堪称良配。 是啊,两国联姻,江山永固。 慕容霄耐心地等众人议论完,依然紧紧握着秦翘楚的手不放,还笑吟吟地在众人并不平静的心湖上投下一块巨石。 今晚,既是为韫玉公主接风,也是我向她提亲的日子。 楚君可真会开玩笑。秦翘楚被慕容霄的话震得七荤八素,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她知道那笑容一定比哭还难看。 卿卿,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不比沈彻差,他有的我都有,他没有的我也有,嫁给我,我会让你成为全九州最令人艳羡的女人。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愿对天发誓,我的后宫只有你一人。 哗啦 不知是谁撞翻了酒杯,又不知是谁在轻轻啜泣,也不知是谁投来怨恨的目光,秦翘楚只知道她想骂人。 这个杀千刀的王八蛋,什么大恩重谢,什么归还军队,原来是布好了圈套等她往里钻啊。 他把她架那么高,当着文武大臣的面向她求婚,她若答应全的是他深情的美名,她若不答应那就是不识抬举,要犯众怒了吧。 秦翘楚盈盈一拜:多谢楚君厚爱,可是我已经订亲了。 慕容霄笑了:公主不要哄我,我的人才从虞国回来,公主虽然追随者众,但尚未议亲。 楚君能借一步说话吗 慕容霄抬头看了看满殿或惊奇或探究或痴迷的目光,仍牵着秦翘楚的手,越过众人,带她来到门口种着月桂树的偏殿。 公主想跟我说甚么 我与沈彻已经私定终身了,我现在是他的人,请楚君不要强求。 呵。 秦翘楚只顾低头说话,等她听见这一声带着寒气的哼声时,已被慕容霄抱在了怀里。他低头去啄她的唇,她吓得扭着身子躲避,他的唇落在了她的脸颊上,那温润细腻的触感令男人浑身一震,他就着她的面颊亲吻起来。 松手!秦翘楚气得挥出一巴掌,却被慕容霄截在了半空。 卿卿,自我认识你起,你就喜欢骗人,虽然我不太相信你的话,但安全起见,我还是得亲自验证一下。 秦翘楚气得浑身发抖:慕容霄,你无耻! 慕容霄仍舍不得松开她的脸蛋,手指在她的梨涡上摩挲,笑道:再无耻也没有沈彻无耻,他居然私下占有了你。 秦翘楚气得要疯了,曲起腿朝他胯.下狠狠撞去,慕容霄不防她突然偷袭,哎哟一声弯下了腰,秦翘楚趁机跑开,扯着嗓子喊 秦琼进来。 秦琼进来一看,秦翘楚满脸怒容,慕容霄捂着裆.部呼痛,顿时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红着眼,想都没想就拔出佩剑架到慕容霄脖子上,殿外守卫见了哪里肯依,也纷纷抽出佩剑对准了他。 慕容霄,我看错你了。秦翘楚泛着泪,声音疲惫又失望。 退下! 慕容霄脸色铁青,一个旋身将秦翘楚挡在身后,对着冲进来的众侍卫呵斥,转身时秦琼的剑尖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口子,众侍卫才放下的剑又举了起来,没一个人肯动。 滚! 慕容霄爆喝一声,只一个抬手,看不清他的动作,众侍卫的剑全掉到了地上。见他真的动怒,众人不敢再待,告了罪,鱼贯而出。 别哭。 慕容霄粗鲁地替秦翘楚拭着泪,默了默,缓缓说道:对不住,是我失态了,我们回去开席吧。 不用了,我想回寅宾馆休息。 秦翘楚低着头不看他,声音又细又轻,显见不愿意继续应付他,慕容霄沉着眸盯着她的头顶看了半晌,甩着袖子走了。 秦琼,我们走。 秦翘楚如释重负,殊不知秦琼的手心早已汗湿。别说他一个人对付不了这么多侍卫,就慕容霄刚才徒手夺剑那一招就够厉害了,真跟他硬拼,他一点胜算都没有。 -- 第90页 主仆几人回到寅宾馆,商议了一下,决定第二天就动身回国。秦翘楚心中大石微微落地,刚要让人弄些吃食,就见戚瑟瑟拎着一个大食盒走了进来。 公主还没吃饭吧,这是宫中御厨做的,还热乎着呢,臣女伺候公主用饭可好 秦翘楚看都不看冒着热气的食物,寒着俏脸道:是慕容霄让你送过来的 不是,戚瑟瑟吐吐舌头,一副娇俏的小女儿神态十分讨喜,主上不知道我来了,是我让御膳房偷偷做的,故意用了好多上等食材,就是为了替公主出一口恶气。 有劳了。秦翘楚被她的样子逗笑了。 公主别这么说,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臣女看得出公主心里有人,主上不应该强人所难。 谢谢!这是秦翘楚今晚听到的最中肯的一句话,不由感激得落泪。 戚瑟瑟笑着安慰道:公主,小心哭坏了身子,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臣女给你摆饭吧。 好。 伺候秦翘楚吃完饭,戚瑟瑟起身收拾碗筷,二人交谈了一阵,才依依不舍作别,秦翘楚一直将人送到大门口,戚瑟瑟笑着跟她道别,一转身就变了副面孔。 看好这里,一只蚊子都不许飞出去,今天晚上有好戏看。 是! 她边走边笑,秦翘楚的饭菜里被她加了些东西,过不了多久,慕容霄的心上人就会变成淫.娃.荡.妇,这院里的每一个男人都会成为她的欢客。 慕容霄不是讨厌二手货吗,她就让秦翘楚变成无数手货! 没有人可以跟她争,朱氏不能,秦翘楚也不能,慕容霄只能是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set me free!、叽里咕噜、追尾的喵_、lcc的营养液,笔芯。 第46章 秦翘楚边走边想心事,突然身子一软, 整个人毫无预兆地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秦琼大惊,连忙上前去扶她, 却听她嘤咛一声, 钻进了他怀里。 阿彻, 你来了 秦琼暗道不妙,仔细一看, 秦翘楚的样子极为古怪。只见她双眸迷蒙,脸颊潮红,好看的樱唇微微翘起, 仿佛等着谁来采撷,两只手不住地撕扯自己衣裳,嘴里念念有词。 我好热,好难受, 我要炸开了。 她边说边嘤嘤哭泣, 眼见扯不开衣衫就来捉秦琼的手, 嚷着要他帮忙,秦琼骇极,朝四周看了看, 暗暗道了声得罪, 咬着牙将她打横抱起,快速走进房中,将人放在了床上。 公主, 你再忍耐一下,我马上让人去请大夫。 秦琼说完就要往外走,秦翘楚却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双眼泛着春潮,嘟着粉唇叫得像小奶猫:阿彻,别走,别丢下我。 体内的热度灼得她浑身难受,她一边抓着袖子,一边朝床边的人影扑去。秦琼被她吓得半死,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得用剑鞘往两人中间一挡,大叫道:公主,你醒一醒,我不是太傅,我是小琼子啊。 太傅二字令秦翘楚的动作陡然停了下来,她看看四周,异常难堪地收回自己的手,在细腰上狠狠掐了一把,边喘.息边艰难说道:我们遭人暗算了,必须马上离开。 好! 秦琼将手指放进嘴里吹了声响哨,随行侍卫听见声音急忙围拢过来,他将情况简单说明,众人惊骇之余皆气愤不已,全都做好战斗准备。秦琼上前一步,不敢直接去扶秦翘楚,而是让她抓着剑鞘一头,带着她往外走。 秦翘楚走得很慢,身子软绵绵的提不上劲,眼前红彤彤一片,每个毛孔都被灼得疼痛,疯狂叫嚣着甘霖的滋润。她将自己掐得感觉不到疼,才克制住想往秦琼身上扑的冲动,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却被守卫拦住了去路。 他们哗地一声齐刷刷亮出剑,冷冷说道:主上有令,韫玉公主是贵客,命我等严加保护她的安全,无旨不得外出。 放你娘的狗屁!我朝公主凭甚么要听你朝国君的命令 秦琼将秦翘楚放到一旁坐好,也和众侍卫拔出了剑,对方众人无声地交换了几个眼色,举剑就刺了过来,双方展开了厮杀。 秦翘楚靠坐在门柱上,身子一个劲地往下滑,她用双手紧紧抱着柱子,受不住就挠,不消片刻门柱已被她挠出一道又一道深深的痕迹。 公主这又是很苦呢让小人来服侍你吧。 馆丞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悄悄摸到秦翘楚身后,淫.笑着去剥她的衣衫。他可不担心她会反抗,中了他们楚国的宫廷禁药,除非破身,否则只会活活熬死。再者,这药药性霸道,没有人能扛得住不发情,只要身边有人,哪怕是头公猪也能扒着不放。 滚开! 秦翘楚高声斥骂,然娇嫩的声音染上情.欲,听在男人耳中只会更加勾人,他将她压在身下,一只手去扯她的衣裙,另一只手忙着去脱自己下裳。 啊!!!秦琼看到这一幕都快疯了,双眼猩红,见人就砍,狗娘养的,放开公主! 他仿佛入了魔,一口气砍杀了数人,但对方人数实在太多,不管他怎么冲都会被人牢牢缠住,很明显他们就是故意阻止他去救秦翘楚。 -- 第91页 秦琼眼睁睁看着秦翘楚被人欺负,不禁虎目含泪,如张丹臣当初那样发出绝望的仰天长啸。须臾,远远传来一声同样的啸声,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啸声越来越近,他心中一热,大吼一声连杀五人,终于冲出了包围圈。 他纵身一跃,长剑快要触到馆丞时,已有人先他一步将馆丞重重踢飞出去,那力道竟将身形肥硕的馆丞嵌进了墙里!紧接着眼前一暗,一个高大的身躯挡在他面前,将地上的秦翘楚痛惜而温柔地搂进了怀里。 卿卿,对不起,我来晚了。 阿彻 秦翘楚呆愣片刻,扔了手中发钗,揪着沈彻的衣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怎么才来呀呜呜呜,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你再晚来一步,就真的见不到我了。 秦翘楚见秦琼救她无望,就暗暗下了赴死的决心,她费了好大劲才从头上取下发钗,刚刚准备朝自己脖子刺下去,沈彻就来了。 沈彻的眸子黑沉无光,似藏着火,又似蕴着冰,还似酿着狂风骤雨,他只回头看了张丹臣一眼,张丹臣立刻会意,令龙卫将俘虏压到秦翘楚跟前跪好,自己走到馆丞身后,将他从墙里抠了出来。 说,幕后主使是谁 馆丞满脸是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喘着粗气哀哀叫唤:是主上,是我们主上。 不见棺材不落泪! 张丹臣面无表情地将他翻过来,对准他的裆.部,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斩掉了他的命根子。馆丞痛得满地打滚,所经之处惨叫连连、血水满地,既血腥又狰狞又恐怖,在场的俘虏们全都吓住了。 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否则下场比他还惨。 俘虏们低头互相看了看,一人抢着说道:我说,我说,是戚家大小姐,是她让我们这么做的。她家是楚国第一世家,有从龙之功,除了主上,没人敢违逆他们。 好,很好。张丹臣一边拭着剑,一边问,你们想活命吗 想,当然想!众俘虏这回乖觉了。 去个人,给戚大小姐带句话,就说戏已开场,特别精彩,连慕容霄都惊动了,请她也来看看。 等她来了之后,你们每个人都要用她对付韫玉公主的法子还回去,如此方能活命,记住了吗 记住了! 众俘虏应得更大声了,原本以为难逃一死,没想到还能碰上这等好事。就算真的睡了戚瑟瑟,追查下来他们也是无罪的,因为禁药不是他们这种身份能接触到的,吃了禁药的女子必须找人交欢也是众所周知的。 话说回来,能睡到第一世家的嫡女,死了也不亏。 秦翘楚眯着眼看了会儿戏,后来受不了沈彻身上的沉水香味和他硬朗的男子气息,叹息一声,趴在他的肩头,啃起了他的脖子。湿漉漉的小舌滑过肌肤,带来陌生又熟悉的悸动,沈彻身子一僵,打横抱起她越上了屋顶。 阿彻,你好香,好好吃。 秦翘楚一边亲他,一边在他身上乱摸,调皮的小手四处点火,差点儿没把他逼疯。他加快脚步,带她来到落脚的地方,将人紧紧把住,哄道:乖,我让薛已给你看看。 秦翘楚双手不能动,就用唇去挑逗他,她含住他的耳垂,裹在小嘴里轻怜蜜爱,沈彻浑身一抖,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她的手,她笑着爬到他腿上坐下,伸舌去舔他的喉结,小手往他衣襟里钻:不看,我只要你,你就是我的药。 轰 沈太傅,哦不,齐王燃了。 他反客为主,将秦翘楚压在身下,用他的眼、他的唇、他的手一诉思念之苦。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明明中药的是秦翘楚,可为什么猴急的却是他,一路上秦翘楚对他做的事,比不上他现在的一成 可是,看着她为他绽放,听着她为他吟哦,他心里激动又自豪,比他报仇雪恨、夺回国君之位还要快活。 沈彻撑起身子,强行从秦翘楚身上挪开视线,艰难说道:卿卿,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若不 别说话,好好爱我。 他长年习武,身材好得没话说,肩是肩,腰是腰,臀是臀,腿是腿,紧绷的皮肤上挂着细细密密的汗水,其中一滴悄然落到秦翘楚身上,心窝处一烫,激得她浑身一颤,闭着眼送上了自己的唇。 沈彻以最后一丝清明拉开她,信誓旦旦道:卿卿,以后我们再也不吵架了好不好 嗯。秦翘楚又缠了上来。 沈彻按着她不准她动,再次声明:我说真的,以后永远不吵架,一辈子都让着你。 嗯。 秦翘楚扭起了腰,沈彻看得眼都直了,他咽了口唾沫,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可不许怪我先洞房后拜堂。 秦翘楚终于清醒了一些,坏心眼地蹭了蹭,笑道:唐僧,你再啰嗦,箭就崩断了。 沈彻被她弄得倒吸一口凉气,闷哼一声,差点就交代了。他咬紧精关,哦不,是牙关,朝那可恶的小东西俯下身去,粗声粗气道:唐僧是谁 -- 第92页 他呀,一个聪明的傻子。 秦翘楚的四肢紧紧缠上沈彻,粉唇堵住他的唇,将自己的思念和情意付诸行动,室内很快沉寂,随后便是令人面红耳赤、心跳加速、魂魄出窍的各种声音。 这一夜,沈彻食髓知味,与秦翘楚一直缠绵到天亮。五更鼓响,门外响起琉璃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声音。 主上,该走了,慕容霄马上就要过来了。 沈彻停下动作,发现秦翘楚已经睡着了,他依依不舍地凝视她的睡颜,将一腔爱.液尽数交给了她。 他现在是一国之君,私自进入他国都城,被发现的后果十分严重,轻则被追捕,重则引起两国战争。当初元鹜未经邀请潜入虞国,靠着魏凤寅东躲西藏,就是这个原因。 照顾好王后。沈彻临出门前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对琉璃郑重吩咐。 属下明白。 一夜春风,秦翘楚浑身酸软,身上青青紫紫一大片,被子底下还有块拳头大小的干涸血迹,想到自己已经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属于沈彻,她心中就甜得不行,正想唤人,却被床边的身影惊呆了。 你、你怎么在这里 慕容霄拧着眉,一脸沉痛:公主,对不住,昨夜是我孟浪了,让你受苦了。 你说甚么秦翘楚的俏脸一下子褪尽血色,大眼瞪得浑圆,失声尖叫道,昨夜的人是你 慕容霄眸子闪了闪,应道:是我。 不可能,我明明记得是沈彻,他的声音、他的气味、他的身子都是那么的熟悉,我绝不会记错的。 慕容霄脸色微僵,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种药可以使人神志混乱,以为见到的是心中思念之人。 我不信!秦翘楚抱着头,痛苦地埋在膝上,斥道,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公主现在情绪激动,极易做出不智之事,我是不会走的。 慕容霄心里也不好受,真心爱慕的女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失了身,他哪里配做个男人啊。再者,秦翘楚受了这么大的迫害跟委屈,他不出面担着,虞楚两国就要开战,到时候又是一场生灵涂炭。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害她丢了清白,他就拿后位弥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上善若水、set me free!、追尾的喵_的营养液,笔芯。 第47章 秦翘楚被慕容霄带回了楚宫,确切的说是被他软禁了。他将她安置在王后才能住的凤雎宫, 身边十二个时辰跟着八个孔武有力的宫婢, 就连如厕都有人看着,宫外则由他的亲卫日夜巡视。 且, 为了防止她想不开, 宫里任何尖锐物什全被收走了。 秦翘楚痛苦又愤怒, 对慕容霄从无好脸色,慕容霄也不介意, 天天都会来看她,还会陪她一起用膳,甚至表达了想要娶她的意愿。秦翘楚听了只觉讽刺无比, 当初她千方百计想嫁给他,现在终于如愿,却付出了不能承受的代价。 她一把推开慕容霄递过来的参汤,冷冷道:你走吧, 我不想见到你, 也不会嫁给你。 慕容霄叹了口气, 语重心长道:卿卿,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这样逃避是无济于事的, 就算不嫁给我, 沈彻也不可能娶你。 闭嘴,我不许你提他! 秦翘楚红着眸,恨恨看着慕容霄, 那样子似要将他生吞活剥。十几天来,她一直避免让自己去想沈彻,那些过往的甜蜜,那些憧憬的美好,全因为她的意外失.身死了。 她不是迂腐的人,可她也不能没脸没皮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心无芥蒂地与沈彻继续在一起。 慕容霄被她的目光刺得难受又恼火,想都没想便道:我是不该提他,毕竟你现在是我的女人。那夜你在我身下婉转承欢,叫得我的骨头都酥了 慕容霄,你无耻! 秦翘楚俏脸如纸,嘴唇也褪尽了血色,身子摇摇欲坠,没走两步就朝前栽去,慕容霄大骇,一把接住她,吼道:传太医! 太医火急火燎赶来,把完脉后表示并无大碍,只是气血攻心导致的晕厥,末了他觑了觑慕容霄,动动唇,一副有话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怎么了慕容霄注意到了他的异样。 主上,上次臣给公主把脉,发现她服用的合欢散剂量非常大,想来主上必定操劳了一整晚才替她解了药,所以 慕容霄沉着脸,冷然道:所以甚么 所以,公主极有可能会受孕。 慕容霄: 太医走后,慕容霄在秦翘楚的床头站了半晌,盯着她的睡颜瞧了又瞧,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一开始,他是因为愧疚和利益,主动担下了这个事,但他没料到秦翘楚会怀孕,那样的话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将会成为他的太子。 他可以容忍秦翘楚不是处子,但绝不能容许自己的继承人不是亲生的。若真有了,还真是棘手啊。 慕容霄朝着空气问道:那天晚上掳走韫玉公主的人还没查出来吗 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恭恭敬敬道:回主上,尚未查明,那人很谨慎,住宿留的是假名,模样也乔装过。 -- 第93页 你去吧,继续追查,我一定要将他找出来碎尸万段。 秦翘楚醒来已是下半夜,床四周依然矗立着八大金刚,个个目光如炬,皆盯着她一瞬不瞬。她木然起身,两个宫婢上前来扶她去如厕,其中一人主动帮她宽衣,她诧异地看了那人一眼,那宫婢眨眨眼,飞快地往她手里塞了个小纸团。 秦翘楚心跳如鼓,紧张得全身都哆嗦起来。另一宫婢以为她又要昏倒,二话不说就将她打横抱了出去,秦翘楚顺势闭上了眼。 她心里清楚,以慕容霄对她严防死守的态度来看,想知道纸条内容,就只能向他假意妥协。果然,她听见凌乱的脚步声,听见紧张的呼吸声,还听见慕容霄急切的呼唤声。 卿卿,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秦翘楚幽幽醒转,低声道:我想好了,我愿意嫁给你,但是我不喜欢这么多人跟着我,像坐牢似的。 慕容霄愣了一下,盈盈笑道:可以,只要你不做傻事,我会把她们撤走的。这样吧,今晚留四个人值夜,等我们大婚后,就不会有人跟着你了。 他的防备心可真够重的,秦翘楚蹙了蹙眉,故意撅起小嘴道:我不喜欢睡觉的时候四周都围着人。 行,让她们站到一边去。 慕容霄从未见过秦翘楚这样娇俏的模样,不由心中一荡,上前拥她入怀,下巴摩挲着她的发顶,柔声道:卿卿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的,还会跟你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这一刻,他忽然想明白了,如果秦翘楚真有了身孕,让她生下来便是,不过多一张嘴,他又不是养不起。只是,太子之位万万不能给他。 秦翘楚在他怀里僵住,心中又酸又涩,低着头快步走到床边,冷着脸说要睡觉。慕容霄只当她是害羞,交代一番后带走了四个宫婢,其中就有给她塞纸条的那个。 秦翘楚咬咬唇,默默支起被子,悄悄摊开纸条,上面的字迹好看而熟悉 大事已成,卿卿等我。 秦翘楚痛不可抑,眼泪簌簌而下,捂着唇躲在被子里哭了一晚。第二天慕容霄带着凤冠霞帔来看她,见她眼睛红肿心疼极了,直说要推迟婚期,秦翘楚不允,反要他昭告天下,还要邀请齐、虞二国国君来观礼。 这番话正中慕容霄下怀,经过商议,二人将婚礼定在了二十天后。白驹过隙,很快到了九月中旬,楚宫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典礼开始,秦翘楚如愿见到了秦俊彦,齐王位置上坐着的却是个她不认识的人。神思恍惚间,一道尖利的声音将安静的喜堂搅了个天翻地覆。 哈哈哈,慕容霄,这样一个破鞋你竟然把她当宝,不怕头顶绿成草原吗 一身华服的戚瑟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上前就要去挠秦翘楚,却被慕容霄一脚踹开,重重跌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慕容霄,你知不知道她服用了多少合欢散知不知道她那晚跟了多少男人知不知道她肚子里已经有了小孽种 戚瑟瑟状若疯癫,每一句话都像毒蛇吐出的信子,令人作呕又令人毛骨悚然。除了秦俊彦和齐国来人,大殿中其他人全都紧紧盯着秦翘楚,似要从她那惨白的俏脸上看出真假。 慕容霄居高临下,像看一只蝼蚁,不屑嗤道:谁跟你说她那晚跟了别人 戚瑟瑟勃然变色,狂叫道:不可能,那晚不可能是你救了她! 呵,偷鸡不成蚀把米,当时你正忙着跟寅宾馆的守卫们交欢,哪有闲心思管别人 话落,大殿众人又齐齐看向戚瑟瑟,目中全是了然和鄙夷。最近有传言说戚家大小姐秽乱闺闱、一女战多男,他们只当是有人造谣,没想到今天竟被国君亲口证实了。 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慕容霄,你会遭报应的,你永远得不到所爱之人。朱氏是这样,秦翘楚也是这样,哈哈哈 戚瑟瑟咬牙切齿诅咒,慕容霄嫌恶地朝戚家众人的方向瞟了一眼,戚家族长立即狠狠打了戚瑟瑟三个耳光,吩咐下人将她扔进家庙自生自灭,再不许她跑脱。 处理完戚瑟瑟,被打断的婚事继续,礼生正要唱诵一拜天地,却见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信步而入。那人穿着庄重的国君礼服,一步步朝秦翘楚走来,并向她伸出了手,秦翘楚泪如雨下,痴痴看着他,一动不动。 梓潼,我来接你了。 话落,大殿又是一阵骚动。二男争一女,且是两个国君争一个王后,这样的事前所未有亘古未闻,众人惊骇地瞪着乌眼鸡似的两个男人,不自觉地裹紧了衣衫。 慕容霄上下打量沈彻,讥道:沈太傅这是谋反了还是自立为王了 让楚君失望了,我本就是齐国太子,不过从魏凤寅那里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齐国是四国中实力最强的,沈彻却将复国说得轻描淡写,慕容霄心中微沉,抓住秦翘楚的一只手道:齐君是来喝喜酒还是来砸场子的 都不是,沈彻深情地凝视秦翘楚,再次朝她伸出手,温柔说道,我来接我的宝贝回家。 阿彻 -- 第94页 秦翘楚瑟缩了一下,终将柔夷缓缓递给他。沈彻笑意盈盈,正要说话,慕容霄却狠狠将秦翘楚一扯,气道:卿卿,这是我们的婚礼。 秦翘楚含着泪,神情半恸半喜,低而坚定地说道:对不起,我不想骗你,也不想骗自己,我爱的是阿彻。 可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别说了 一再被人当众揭开伤疤,秦翘楚痛苦得不能自已,她的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身子也似风中枯叶,摇摇欲坠,令人揪心。 乖,别哭。沈彻一把将秦翘楚按进怀里,沉声道,楚君高风亮节,沈某佩服,但卿卿的男人,由始至终只有我! 慕容霄瞬间明白了他的话,怒道:是你! 不错,正是我! 卿卿,过来,这个男人始乱终弃,我不会将你给他的。 慕容霄陡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他去客栈那天只有秦翘楚一个人在了,原来沈彻偷偷潜入他的国家,杀了寅宾馆馆丞,给戚瑟瑟喂药,让守卫们轮流糟蹋她,还让他与戚家生了嫌隙。 好,真是好得很,他委屈自己做冤大头,原来全都是替这厮做了嫁衣。 秦翘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就没有听进去他们的对话,她只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她难堪的地方,避开这些令她难以忍受的目光,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走,阿彻带我走! 好,我们马上就走。沈彻一边安抚秦翘楚,一边直视慕容霄,我现在手上有三国之兵,楚虞交界的青州业已屯兵二十万,楚君想开战,我随时奉陪。 现在,可以放开我的妻子吗 慕容霄不为所动,仍紧紧抓着秦翘楚的手不放,他知道这一放,他就永远失去她了。今天他们在他的地盘上,只要他一声令下,未必就不能将他们全部狙杀。 楚国臣子们却是吓坏了,乌泱泱跪了一地,齐声恳求慕容霄放人。且不说那一触即发的战争,就这样婚前失贞还勾得两男相争的王后,就是妲己转世啊,楚国怕是迟早要亡在她的手上。 慕容霄站着不动,已有老臣开始撞柱了,眼看好好的一场喜宴就要变成丧事,秦翘楚终于开口了。 小岘,你若真爱我,就不该将我变成众矢之的。 卿卿慕容霄无力地唤着她,颓然地松开了手。 保重,后会无期。秦翘楚没有回头,任沈彻牵着自己走出了大殿。 沈彻将她抱起,几个起跃就来到了他们当初欢爱的那间客房,将她放在床上轻吻:卿卿,想死我了。 秦翘楚一把推开他,苦涩道:齐君请自重。 卿卿,你怎么了,是怪我没有早点来救你我其实一直都在你身边,只是等着这个机会正大光明地来接你。你宫里那个 阿彻,秦翘楚出声打断他,闭了闭眼,狠狠心道,我们以后不要再来往了。 为甚么沈彻把着她肩,一脸难以置信。 你何必明知故问秦翘楚眼中滚出一滴泪,崩溃大哭,我已经不干净了,我可能还怀了身孕,你要我怎么面对你 今天若不是戚瑟瑟上殿一闹,她险些就忘了一向规律的月事已推迟了大半个月。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比意外失身还要恐怖,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沈彻愣了又愣,猛地将她抱起来转圈圈,兴奋得无以名状: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卿卿我真是太高兴了,我要当爹了。 你是不是傻啊,这是慕容霄的孩子。秦翘楚被他转得头晕,连哭泣也忘了。 谁说是慕容霄的孩子你肚子里揣的明明就是我的小崽子。 沈彻脸上洋溢着能融化人心的笑容,那种喜悦极为强烈和醒目,不似喜当爹强出头的模样,秦翘楚心中一动,试探道:阿彻,这孩子真是你的 沈彻吻了吻她的嘴角,笑道:你觉得我是喜欢给自己戴绿帽的人顿了顿,又道,你记得凤雎宫那个宫女吗,她就是琉璃啊。 当真秦翘楚眼里聚起了光。 是啊,比珍珠还真。你看这个房间,有没有印象 秦翘楚放眼四顾,这间房与普通客房没什么区别,但房中的桌子上有一个洞,那晚她在情海沉浮,曾指着这个洞对男人打趣 阿彻,你的箭法好厉害啊。看,桌子都被你射了个窟窿。 想起来了沈彻贴着她的耳朵吹气,暧昧解释,娘子,你夫君我虽然箭法极好,但这个窟窿真不是我射的。 秦翘楚: 她忽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控诉:混蛋,你知不知道这一个月我是怎么过的我以为自己真的失身给慕容霄了,我痛苦得想死的心都有 是我不对,以为你对那晚的事多少有些印象,没想到慕容霄那么奸诈,不光骗你,还将你软禁起来。幸亏琉璃在一旁盯着,他若真的碰了你,想死的就是我了。 -- 第95页 乖乖,别哭了,我的心都被你哭疼了。 沈彻一边亲一边安慰,亲着亲着两人就滚到了床上。到底是血气方刚,加上一月未见又刚刚开荤,不多久二人就坦诚相见了,秦翘楚羞得只往被子里钻,却被沈彻抓住脚踝拖了出来。 他朝她邪邪一笑:娘子,我来给你演示百步穿杨。 不行!秦翘楚吓得到处躲,却被男人堵住唇,尖叫声变成了嘤咛声,继而变成了悦耳动听的娇喘声。 张丹臣、薛已和琉璃三人远远落在后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想在这个关头去给沈彻找不痛快。但若秦翘楚真的有孕,他们又不得不提醒沈彻,尤其是薛已,他是大夫,不这么做就是失职。 石头剪刀布,三局两胜。张丹臣提议。 其余二人应道:好! 张丹臣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那二人,决定出个最简单的布,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么。 石头剪刀布,他边念边伸出大掌,另外二人嘿嘿一笑,出都没出就一步弹开,跃到了一丈开外。 张丹臣: 这边沈彻已经拉开了弓,正准备射箭,却听门外传来某人嘎声嘎气的、讨债的、催命的声音:主上啊,阿已说怀孕头三个月禁止同房,让你无论如何都得忍着。还有,琉璃建议你跟公主分房睡,这样对小主子好 秦翘楚羞得面红耳赤,沈彻气得抓起枕头往门上扔:滚! 九月底,沈彻以古礼迎娶秦翘楚,婚礼盛大而隆重,被人议论了足足一年有余。 八个月后,齐后秦翘楚生下一个八斤重的大胖小子,一出生就被立为齐国太子。小家伙跟沈彻长得一模一样,尤其是皱眉绷脸的拽样儿,跟沈彻简直如出一辙。 秦俊彦抱着小小的外甥不撒手,兴致勃勃地要给他当启蒙老师,小家伙朝小舅舅撒了泡尿,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 全文完。 --